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穿越之彪悍农门妻 作者:岭南春 文案: 穿越成农家妇的苏小月,看着夫家这一大家子饿得见了饭食如狼似虎的公婆和妯娌,再看看这家徒四壁、过墙风似的土房子,苏小月的心是拔凉拔凉的,不得不靠抢才能裹腹。 这还不是更糟的,听说前身为了报恩才嫁过来的,嫁过来看到卧病不起、骨瘦如柴的丈夫,转眼就饿死了。苏小月接盘,好不容易养好了卧病的丈夫,结果…… 瞅着眼前这个力大如牛,一人能抵一大家子饭量的丈夫,苏小月捂脸。 好在他是个知冷知热的热血青年,为她遮风挡雨,一起发家致富,倒也赚了。 阅文提示: 1、文中有极品,女主前世就是个战斗机,比较彪悍。 2、女主从饿肚子的农家女‘进化’到地主婆,都是她家二货饭桶丈夫所致。 3、男主忠犬(因为跟着女主有饭吃……) 4、1V1,双C(别问拖油瓶是怎么来的,掉坑里就知道原因<( ̄︶ ̄)>) 内容标签:布衣生活 种田文 穿越时空 主角:苏小月,方河 ==================   ☆、第1章 穷凶极恶   苏小月是被饿醒的,肚子咕噜噜的唱起空城计。她不得不睁开眼睛面对现实。   眼前是一双圆溜溜、水汪汪的眼睛,小小的身板,小小的脑袋,小小的手,却捧着一个大海碗,里面乘着半碗水,他目光明亮的看着苏小月,甜甜的唤了一声:“娘,喝水,喝饱就不饿了。”   看着这样瘦弱的小身躯,苏小月脾气都没了。   她穿越到这个时代已经有两天,这两天里她基本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前身是活活饿死在墙角的,她就一直靠着墙角就没有起来过。   床是有的,但那上面还躺着一个胡子拉碴瘦成皮包骨的男人。   “娘喝点,为儿喝了两大碗后就不饿了。”   苏小月的思绪被孩子甜脆脆的声音拉了回来,这孩子真是看得人心痛。苏小月前世是带过弟弟妹妹的,特别喜欢孩子。   “好。”苏小月把水接住,却没有急着往嘴里送。   对面站着的小家伙见她接了碗,眉眼笑得似花儿,明明瘦得下巴尖尖得看得人心痛,可那笑容却感染了苏小月。   在小家伙期待的目光中喝下碗中的水,喝完后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见他目光依然专注的看着,于是说道:“好喝,娘喝饱了,不饿了。”   小家伙高兴的接过碗捧了出去。   苏小月扶着墙站起来,出了屋,看看天色,是晚饭时分。   她今天有了点力气,不能再让这些人任意欺凌到头上。前身傻,把自己给饿死,她可不傻,她前一世可是族里的战斗机,若不是那场车祸……   这个时代是三代同堂,一家子住在一个屋檐下。   所以吃的喝的都在一个灶上,可苏小月穿越过来两天了,都没有一个人来问她吃饭了没有,甚至都没有人留个一星半点给她,这些人也是个心狠的。   苏小月扶着墙的时候,一个鬼祟的脑袋往这边瞧过来,正好对上苏小月的目光,“啊”的一声,“怎么还没有死……”   老三媳妇元南花这么一说,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忙用话掩饰:“二嫂出屋了。”   苏小月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苏小月有前身留下的记忆,知道这人是谁。   苏小月问:“三弟媳,晚饭是要开始了么?”   元南花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刚才婆婆梁氏就是要她出来瞧一眼人死了没,没死千万别把人吵着了,免得浪费粮食。   “还……还没呢,娘和小妹正在忙着。”元南花说完就嗖嗖嗖的往厨房里跑,显然是给梁氏报信去了。   苏小月盯着元南花慌慌张张的跑进了厨房才收回目光,前身的死,这一家子人都是始作俑者。   苏小月垂首看到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正担忧的看着她,他小小的脑袋仰得很吃力,她本想蹲下身去与小孩平视,可这身体实在弱得很,就站了这会儿,头就有些晕了,眼前时不时冒点星光,若不是意志力撑着,只怕会倒下去。   “为儿,进屋去,娘给你拿吃的。”   方为不肯。   “乖,听娘的话,你先进屋看看你爹,娘去拿点东西就回来。”   这次方为依依不舍的进了屋。   苏小月扶着墙一步一步往厨房里走。   还没到厨房,屋外传来了声音,是方家出去干活的男人回来了。   前面领路的是苏小月的公公方二福,手里拿了一把镰刀。身后跟进来的是老大方亮夫妻,老三方平,他们身上背着麦子。   此时正值夏季,割麦子的季节。   方二福一路走一路骂:“老三,你今天割了多少棵棉花苗,说了要你们注意点,今年麦子收成不好,下半年只能多种点大豆。”   后面几人听了,脸色都不好看了,长年吃豆饭,吃得人上厕所都难受。虽然家里有了秀才郎不用交税,可每年巴望着夏季抢收后留下一点麦粉做疙瘩汤,可家中孩子多,支出也大。老四要考举人老爷,每年交县学的银子和购买纸笔的银子就等着这几亩薄田的收入,看样子明年又得吃豆饭了。   想起吃豆饭,方二福心情也不好,进来时看到苏小月扶着墙站着,皱了皱眉头。   苏小月也看到人了,只是她没有理会,继续一步一步往厨房里走,要进门时,梁氏听到了声音从厨房里出来,乍然看到已近厨房的苏小月,差点撞在她身上。   梁氏忙退了两步,拍了拍胸口,嘴中骂道:“像个鬼影子似的,没声没响,身体不好就别到处走。”说完绕开苏小月走了出去。   此时苏小月可没有力气跟她耍嘴皮子,她闻到食物香味,脚步都有力了。   两步走进去,看到灶台上摆着一只大海碗,里面是面疙瘩汤,整整一碗,却没有一个疙瘩露出汤面,显然里面面疙瘩很少,水下的足。   老五方芳正在灶台上加火,元南花接手了梁氏的手正在掌厨。两人见到苏小月盯着面疙瘩汤发亮的眼,立即明白了过来,元南花一边伸手上前要把汤抢走,一边说道:“那可是家中几个孩子的口粮,你一个大人好好的哪轮得上。”   苏小月猛的抬头,目光锐利的盯着元南花。   前身原本就白,白白胖胖是个难得的美人儿,如今瘦成皮包骨,脸尖了,肉也陷了下去,只有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这么看着人时,使人心里渗得慌。   元南花被她的目光吓得不敢靠前了。这时梁氏同方二福走了进来,方二福显然等得有些不耐烦,正进来催人,却见苏小月捧着疙瘩汤在那儿猛灌,而烧火掌厨的两人像见了什么鬼似的,半点都不敢出声。   累了一天回来,肚子空空的方二福,火气嗖嗖嗖的往上冒,眼睛左右一看,捞起扁担就要打人。   苏小月小心翼翼的把碗放下,就见不远处钉在砧板上的菜刀,二话不说,使出全身力气,捞起菜刀就要向方二福砍去。   吓得厨房里几人哇哇大叫,“不得了,要杀人了,要杀人了。”   一窝蜂的跑了出来。   方二福横蛮了一辈子的老油棍,这次栽在了苏小月手中。方二福怂了,把扁担放下,生怕苏小月情绪不稳,一个不小心真的砍向他,刚才他是站得最近的。   为了一碗面疙瘩汤,苏小月也是拼了,想想都觉得可笑,上一世跟叔婶们斗来斗去,也没有这么狼狈过。   个个避她如蛇蝎,苏小月端着还剩下大半的碗,扶着墙从厨房里出来,手里拿着菜刀,白晃晃的渗得慌。   方家众人站在院子里目瞪口呆的看着她进了屋。老大方亮摸了摸头,疑惑的看向梁氏,“娘,二弟妹这是怎么了?”   梁氏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媳妇这番模样,刚嫁进来才一个月,这一个月里可听话了,没吃的就饿着,今日莫不是魔怔了?   元南花嘴快,刚才被苏小月瞪的那一眼心里还怦怦直跳,这么会儿非要说点什么来平衡,“肯定是魔怔了,爹,娘,改天咱们方家得请个神婆过来去去晦气才行。”   这厢话才落,老三方平就瞪了过来,“请神婆不要银子,家里吃都吃不饱哪来这个闲钱。”   吃不饱三字方二福不爱听,回头瞪了老三一眼。   “唉呀,那面疙瘩汤没了。”梁氏到这时又心痛起那碗汤来,平时两个老的都没得吃,家里大人都吃豆饭,这疙瘩汤还是留给几个小的吃的。   越想心越痛,梁氏一向嘴皮子厉害,家里几个媳妇动不动就被她骂,厉害的很,这次受了委屈,哪还忍得住,在院里大声骂了起来。   “你这个天杀的,你跑我方家来讨债的,躺着个要死不活的,又来一个要人养的。我二儿要有个三长两短,你也要给我二儿陪命去。”   外面大喊大叫,苏小月在里面无动于衷,她刚才喝了一点汤,身体有了一丝力气,这会儿把碗里的面疙瘩挑出来给小家伙吃。   小家伙一双水灵灵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看着苏小月,听到外面的吵闹声,害怕的往苏小月身边挪了挪。   苏小月把人揽入怀中,把碗中仅有的五个小疙瘩挑给他吃完,才起身往床边走。   来到床边,苏小月探了探他的鼻子,还是活着的。她把碗放下,弯腰扶着墙把他的头挪高一点,又垫了个破枕头在下面。接着拿起凳子上的碗,把剩下的面汤一口一口的喂下去。   看到他突出的喉结上下颤动了一下,还知道吞咽,还有求生意识的。   小半碗汤喂下,苏小月自己喘了起来,没劲了。坐在床沿休息了一会,闻着男人身上的腐烂味,她轻轻的挑开被褥一角,就看到腐烂的大腿上还有蛆虫蠕动,她吓得收回手,胃里一阵翻涌,忙站起身挪开。   屋外梁氏的声音骂过不停,院子里的人也没有离去。   苏小月拿起菜刀走了出来,站在门口,目光凌厉的看着几人。   方二福看到苏小月手中的菜刀,立即拉了梁氏一把。   梁氏看到那菜刀忙住了口。   苏小月下巴尖尖的,一双圆溜溜漆黑如墨的眼看人时带着一股凶相,吓得方家几人都没有了嚣张劲儿。   苏小月拿着菜刀往厨房走。   院中站着的方家人目光死死的跟着她,好后悔刚才不吃饭在这里骂个什么劲儿,看她这模样又是要去厨房捞吃的,厨房的豆饭还不够几个大人塞肚子的,小的还不算。   不行,不能让她再拿了。   ☆、第2章 穷凶极恶   不行,不能让她再拿了,再拿,家里几个劳动力又要饿肚子,明天天不亮还要下地,早饭还得等太阳正当空才回来吃的。   村里人一日两餐,吃得还是难以下咽的豆饭。   梁氏向老大方亮使了个眼色,方亮在媳妇儿齐惠的目光下装作没看见。梁氏更加气上心头,接着把目光放到了老三方平身上,方平最听话,此时虽然觉得二嫂有些魔怔,但那豆饭还得保着,他可不想饿肚子睡觉。   于是方平三步并做两步的往厨房里走,谁知才到厨房门口,苏小月就出来了。几双骨碌碌的眼睛在苏小月身上上下打量,见她没有拿走豆饭,几人才松了口气。   一夜就在闹哄哄中过去,到睡觉的时候梁氏还在咒骂不停。   天亮了,苏小月从草席上醒来,旁边是一个软团团的小身躯,小手臂抱住她的手臂一夜未放,苏小月怔了怔。   苏小月穿越过来继承了前身的记忆,前身是苏家独苗,住在苏家村,上有父母疼爱,从小没吃过苦,没下过田,长得白白胖胖的,原本父母等着她今年及笄就寻户好人家嫁了,谁知其父苏阿吉一次上山的时候撞上了老虎,差点送命时被同是上山的方家二儿子方河给救了。   方河一人之力打死了老虎,成了永丰镇的英雄,上面还嘉许了方家,整个方家村都一荣俱荣,见着人都要夸一夸方家村出了个勇士。   可是谁也没在意,那日打死老虎的方河却被老虎咬了一口,伤了大腿,一躺就不起了。当时一同受伤的还有苏阿吉,他是脚拐了,后来成了瘸子。   眼见着方家村出了这么个值得骄傲的勇士马上就要没了,里正连忙号召大家有钱的捐钱,有粮的捐粮,想去永丰镇里请一位大夫。   好不容易弄到了钱,把方河弄回了镇上,看了几日,钱用完了人没好,人又弄了回来。   眼见着是不会再好,苏小月的父亲觉得愧疚,就二话不说把自己疼爱的独生闺女儿给嫁进了方家冲喜。   前身嫁进来还是方家老四方伟抱着公鸡代他二哥拜的堂,前身一入洞房,看到床上上气不接下气的丈夫,还有一个四岁的拖油瓶,第二天天没亮就偷偷跑了回去,被苏阿吉给打了回来。   谁知没呆半月,白白胖胖的前身嫁到方家却饿成了皮包骨,前身再也呆不住了,再一次偷偷地跑了回去。   苏阿吉是疼自己的女儿,但他不能不仁不义,只能闭着眼睛忍下心来,把前身又打了回来。   经过两次,前身也算看清了,这婚事满意也好,不满意也好,她都是方家的人了,她再也不是那个爹娘疼爱,待自闺中,啥事也不干的姑娘家。   于是在嫁进一个月的时候,前身华丽丽的给饿死了,苏月接了盘,说起来两人名字差不了多少,自己前世叫苏月,前身叫苏小月,多了一个字而已。   苏小月的肚子又咕噜噜的叫了起来,不过比昨天有力气多了。她轻轻起身,想在孩子醒来前去厨房里寻点吃的。   可刚把胳膊从小孩臂中抽出来时,小家伙就醒了,睡眼朦胧的看着苏小月,见她起身,身子是下意识的也跟着起身,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她,生怕她一个不好又走了。   看着这样的孩子,苏小月也舍不得撒手不管,何况才刚来到这世上,什么也不懂,还得留在方家村了解一下才行。   于是顺手抱起小家伙,小家伙落入苏小月的怀抱中,立即笑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五官都挤一块儿,这孩子让人心痛。摊上一个这样的奶,遇上一个病殃殃的爹,后来好不容易有个后娘,谁知后娘也不要他,他哪来的安全感呢。   苏小月今天是打算要在村里面转一圈的,想探探地形。于是跟小家伙柔声的解释了一遍,直到小家伙点头,苏小月才起来出屋倒水洗脸。   小家伙不睡了,苏小月也给他洗了一把脸。这孩子她刚穿过来的时候,全身黑乎乎的像个黑娃,直到昨天夜里苏小月给他洗了澡换了衣裳才像模像样。   这时代的孩子基本跟他都一样,这方家院子其他几个孩子,大人都不怎么管的,衣服也不知道几天没换了,洗澡就更不用说。   两人洗漱好,苏小月使着小家伙回屋里去,她就来了厨房。   厨房里只有五妹方芳,看到苏小月,不冷不热的唤了一声二嫂,目光颇为戒备的看着她。许是昨天她的彪悍样把几人吓怕了,这会儿生怕她又来捞点什么东西。   苏小月是来捞东西吃的,疙瘩汤没有了,弄的是豆饭,方芳给灶上添柴,弄了个野菜汤准备伴着豆饭吃的,免得太过干硬。   一大清早方家的人都下地干活了,这会儿快到早饭时分。苏小月在厨房里转了一圈,麦粉不知藏到了哪儿去还是根本就没有,没有寻到半点,只好从锅里装了一碗豆子。   在方芳恐慌的目光中,苏小月大摇大摆的回了房。   先给小家伙就着凉水吃下一些裹腹,自己再把剩下的吃了。没滋没味的至少填饱肚子,苏小月是从来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一天,前一世临死前还是个小地婆来着,真是一言难尽。   出了方家的门,往小道上看去,只见阡陌纵横,鸡犬相闻,一眼望不到边的田地上尽是挥汗如雨的农民。   现在是麦子抢割的季节,弄回来的麦子还要晒干,所以大大小小的院子里、院门口尽是麦穗,沉甸甸的、金黄黄的。   方家村后面有一片山脉,深山老林,穿连了好几个村落,苏家村本来跟方家村不远,都在这山脉相连当中,若走山路,只是半个时辰的事情,有嗓门大的,从山的这头往那头喊还能听到对面人回话。   方家村很大,不用出村就可以上山。   一路上有人驻足停留打量苏小月,估计是她嫁进来时日不长,又成日呆在那个破房子里没有出来过,所以见着她的人不多,他们打量她是觉得她面生,不是本村人,又是个姑娘家,猜测着是哪家的新妇。   后面有村民指点,“这不是方二福家大河的媳妇儿么?怎么瘦成这样了?那日吃喜酒时看着白白胖胖的,不像庄稼人,才嫁进过来多久啊,都成这样了啊?”   有妇人窃窃低语:“这方二福家今年过成这样了么?把新妇都饿成这番模样了,那家里还有个老四要念书,明年秋试,恐怕要花不少银子吧。”   苏小月听到这个,脚步停下,回头看了那妇人一眼,这人嘴唇右边有一颗醒目的黑痣,黑痣上一根黑而粗的毛,着实看得人不舒服,见苏小月看过来,笑道:“你是大河的媳妇呢?”   几位村居见她问起也跟着看来。   苏小月点了点头,没说话。   “胆子这么小,大河是个好的,可惜身上有病。”旁边有妇人感叹,接着关切的问:“大河媳妇,你这是要进山不成?”   这方圆的村民往年都会进山挖野菜,自年初大河凭一人之力打死了老虎,大家才知道那山里的危险,个个都吓得不敢进山了,如今挖野菜都在山脚下,不敢深.入。   见苏小月不说话,个个以为新妇胆子小,劝道:“你这么瘦弱,别进山了,免得出意外。”   苏小月摇了摇头就走了。   大家见她不领情,也就不再劝了。   苏小月来到一处开满荷花的沼泽地,上面已经结了莲蓬,肯怕过不了多久莲蓬就要熟了。她上前摘了一片荷叶放在竹篮子里垫底。   上了山,一路上可以看到村民采摘的痕迹,特别是山脚,但凡能吃的野菜都挖光了,如非往上走。   苏小月身子有点飘,扶着树杆站了一会儿,在边上寻了个木棍子,在长极半腰的草从里探过去,见里面没有东西,才放心走进去。   没有走多久,她看到翠绿的草丛里长了一片的空心菜,心中大喜,挎着篮子走了过去,摘了嫩叶,转眼就摘满了一篮子,直起腰,往山下望了一眼,除了远处干农活的村民外,山上山下没有一个人影,静得只有知了的声音,一声赛过一声,燥热升起,太阳正当空。   苏小月抹了一把汗,心里还是有些失望的,就这空心菜根本不能饱肚子,本想出来寻个野芋头之类的也没有。   正在她准备下山时,眼角瞥到一片甜高粱地,她目光一怔,真的是甜高粱,前一世可是农村人种给小孩吃的‘甘蔗’,她兴奋的走了过去。   甜高粱上红得发紫的穗子,看得苏小月流口水,今晚裹腹的东西有着落了,这里并不是深山,却也没什么人上来,那长极腰身的草还有零散的老树,把这一片给遮住了。   折了几根甜高粱,一截一截的放入篮子中,上面用野草盖住,挎着篮子高兴的下了山。   昨夜跟他们这么一闹,这些人心里有数了,下次可没这么简单,包括今天早上的饭也是,呆会回到家里还不知道要有好一通闹的。   太阳正当空,田里的人都回来了,这季节正是棉花和大豆出苗的时候,按理麦子该收完了,该是稻苗下田的时候,可方二福家的人今年抢收麦子还是晚了一些,收完麦子马上又要下稻苗,再晚就不好了。   所以方二福家最是忙碌,即便是大中午也恨不能去田里抢收。   苏小月进来时,就听到梁氏站在院子里大骂:“杀千刀的,一个两个要人养,还以为是没成亲以前,娇生惯养的,把人给养废了,我二儿要是去了,我要你陪命。”   就在梁氏不远处有几个小孩围着中间一个大打出手,嘴中骂道:“野孩子,有人生没人养,去死吧。”   ☆、第3章 饿得慌了   梁氏一回头,看到苏小月从外面走进来,当下脸就绿了,嘴里也不骂了,反而看向那群孩子。   苏小月刚开始是注意方家几个大男人的动向,听到梁氏骂人,冷笑一声,盯了一眼,这时见她慌张的看向旁边打骂的小孩们,苏小月方反应过来,三步并做两步走了过去,一把推开几个小毛孩,只见方为瘦小的身子爬在地上一动不动。   苏小月心中大骇,把竹篮放下,一把把小家伙抱起来,扳过小孩的脸一看,又青又肿,还好人还清醒。   苏小月把孩子抱起,挎上竹篮进了屋,把小家伙放在凉席上,又把竹篮子放在小家伙身边,小家伙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泪水在眼眶里滚来滚去,真是看得让人心痛,才四岁的孩子,受了委屈还忍着不哭。   苏小月起身,手被小家伙拉住。   “娘,为儿不痛,为儿不痛。”   看到这样的他,苏小月终是不忍心,蹲下身来与他平视,捧着他的小脸,柔声安慰:“为儿真乖,娘出屋看一下,到底是谁打你的,以后他们不会再打你了。”   安慰好了小家伙,苏小月立即起身出了屋。   院子里站着梁氏,身后是一群小毛孩,一副老鹰护小鸡的模样盯着苏小月。那群小毛孩全身上下脏乎乎的,黑不溜秋,只有眼睛眨巴眨巴,看到那眼白,眼珠子灵动。   苏小月知道方家的男人们都下田了,这大正午的阳光也不怕中暑。   “刚才是谁打了我家孩子。”苏小月沉声问,目光盯着院中几人,看得人害怕。   梁氏是知道她狠的,一眼就瞥到了厨房,转道一想,还好今天听了当家的话,做完饭就把菜刀给藏了起来,这会儿她不怕了,扯着嗓子问:“什么意思呢?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你还要打回去不成?”   “我再问一下,是男子汉就敢做敢当,刚才谁打了我家孩儿就老老实实的站出来。”苏小月不理会梁氏,目光盯在几个小孩身上。   几个黑娃被苏小月的目光吓住,下意识的往梁氏后面躲,可怎么躲也躲不开苏小月的目光。   无人站出来,苏小月也不想废话,三步走过来,拽住个最大的是老大的大儿子方天,今年七岁了,刚才她是看到了,这孩子最大,下手最重,其他的是帮凶。   人拽过来了,二话不说把人板过来,两巴掌拍在屁股上。   “二婶,我错了,我错了,不要打了。”   这黑娃平时性子最滑溜,带着家里小的,常常跑去田里捉泥秋、斗蟋蟀,是个孩子王,刚才对上苏小月的目光,早就吓怕了。   苏小月只是打了几巴掌就把人放下,这边梁氏不知从哪儿拿了一个竹扫帚,挥舞着就要往苏小月身上打来,苏小月放下黑娃,见状,徒手去挡,打了个结实,痛得她裂嘴,目光更加狠的盯着梁氏。   梁氏被她这么一盯着,心里虚得慌。这时土坯围墙外站着一群看热闹的村民,大家都知道这方家自从打虎的大河落下病根后,这日子就过得紧巴巴的,这会儿穷得打起了新媳妇来,新媳妇才来几天喽,这不是要把人赶跑么?有这么一个人给大河擦擦身子,倒个屎.尿也是好的。   于是有村妇开始劝起了梁氏。   院子内的小孩看到方天被打,吓得哭了起来,方天也是被吓傻了,反而屁股上也不是那么痛,跌坐在地上。   “我看得把当家的给叫回来,这新媳妇才进门,梁氏这样可不好,人家白白胖胖的一个媳妇儿进了方家才一个月就弱成这样子,这一家子虐待人可不是这样的,人心都是肉长的,人家闺女也是爹娘的心头肉,哪能给你方家遭踏的。”   倒有当家人出口发话了,这大正午的不下田,刚才还在屋里午睡,听到动静,都走了出来。   但大部分却在看着方二福家里的笑话,大家都是姓方,外姓的没有几户,往前面算,都是兄弟,几代下来,穷的穷,富的富,自然就有了比较,这家长里短的,不免结下一些仇恨。   苏小月被梁氏打了两下后,乘梁氏一个不注意把竹扫帚给抢到了手,可她身子骨弱,没有梁氏干农活的有力气,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扫帚又被梁氏给抢了回去。   这时梁氏听到外面为苏小月打抱不平,扫帚放下了,她憋着一口气很想把昨夜苏小月拿菜刀威胁人的事给说出来,可想起老四还要考举人老爷的,不能坏了他的名声。   想起老四,梁氏慌了,她们在这院子里吵了大半天了,会不会影响老四念书了,还有这一群看热闹的,闹得人心慌。   梁氏不打苏小月了,而是拿着扫帚气势汹汹要赶这些村民,大家哧笑了一声,一轰而散。梁氏见人走了,往老四方伟的房里瞥了一眼,没有半点动静,透过半闯开的门缝,看到方伟在床上睡得正香,原来是念书念累了,于是轻手轻脚的把门掩上才走开。   苏小月转身进了屋,被打的手臂隐在袖子下,没事儿似的来到小家伙面前,小家伙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脸上又青又肿的,还一脸关心的模样。   苏小月蹲下身子,小家伙的小手抚上了她的脸,“娘,你痛吗?”   他以为她也打在脸上了呢。   这孩子从苏小月醒来给她一种亲切感,前身的记忆刚嫁入方家一个月,是个十五岁的少女,这孩子四岁,她生不出来,可明明没有血缘的两人如今却相依为命的感情胜过母子。   苏小月一向喜欢孩子,刚才打那黑娃下手并不重,只是震慑一下。   见小家伙一脸担忧,苏小月摇了摇头,“不痛呢,为儿痛么?”   “我不痛,看到娘就不痛了。”   苏小月揉了揉他的头发,从竹篮里拿出甜高粱,一根一根的放得整齐,小家伙显然没有吃过,根本不认识,见苏小月把外面的硬皮剥了交到他手中,告诉他怎么吃。接着拿出高粱的穗。   方为吃着甜高粱杆,苏小月搓着穗上的籽,今晚的粥就靠它了。   用清水收拾好两人的伤,苏小月把竹篮里的空心菜和高粱籽一起拿去厨房。   院里没有人,估计是梁氏带着一群黑娃回屋睡午觉了,这正当午的太阳晒得人昏昏欲睡。   苏小月来到厨房,就见灶上、锅边还有以前的菜汁、汤汁、烂叶子,也不知道是几时,发出一股酸臭味,大锅做完饭菜也没有人洗,里面飘着一股馊味儿。   苏小月直接从水缸里掏出水把灶炉子上擦了一遍,又把大锅洗了个干净。   高粱籽就水下了锅,点火的时候出了点状况,苏小月也是好些年没有干过农活了,读中学以前还给家里干活,那时他爷爷还在世,亲生父母却早早的没了。   在她读高中时,家中土地被政府征用,得到大笔赔偿。爷爷去世要分财产,几个叔伯婶婶看着他们这一房势弱,国家补偿下来的就被他们私下瓜分。   苏小月在大三的时候辍了学,带着弟弟妹妹跟着叔伯打光司,成了族里的战斗机,后来该得的财产到了手,建了一些厂房和宿舍专门租给人家,苏小月也成了个小地主婆,没想好日子没过上几天遇上了车祸就穿到这边来了。   小时候烧过火,中学时烧煤。这么多年没干,手生的很。   终于把火点燃,她热得灰头灰脸的从灶门抬起头来,袖口抹了一把汗,接着干活,她真的是饿狠了,眼前有了吃的,干劲十足。   早上吃的豆饭不多,又难于吞咽,在山上时嚼了几根甜高粱,果然糖份饱肚子,这会儿还是有力气的,只是右手臂被梁氏打了两下,现下还真痛得紧。   终于煮成了一锅粥,香味迷漫,闻着就有食欲。   把粥乘起,又闷了一些空心菜,灶上没有油,连盐都找不到,苏小月翻了个遍都没有看到盐,人不吃盐就没力气。   前两次她都没有喝菜汤,不知道这方家穷成什么样了,连盐都没有,也不知这些人哪来的力气下地干活的。   没有盐,但她饿得狠,倒也没有什么。   苏小月这边煮空心菜的时候,就赶紧把乘好的高粱粥给端回了屋里。刚从屋里出来,就见梁氏闻着味儿醒来了,撞上苏小月的目光,心中大骇,三步两步来到厨房,揭开锅一看,是一锅不知名的野菜,哧笑了一声,接着往米缸里看,里面还剩下盖底的豆子半点没有少,心才放下。   梁氏刚才闻着味儿,不像是没油水的菜味儿,倒像是小米粥的味道,她狐疑的看向进厨房的苏小月。梁氏还是很怕苏小月的目光的,她背着手,一副随意的模样就是掩饰自己心中的慌乱。   “煮的什么呢?这么香。”她故意问道。   苏小月睥了她一眼就不说话了,蹲身加柴火,揭开锅撩了撩,拿着碗乘了出来。   梁氏没得到苏小月的话,心里的火气又冒上来了,指着柴火说道:“以后你要烧柴,自己上山去捡,家里不养闲人,别以为嫁给了老二就可什么事都不干。”   ☆、第4章 为了治病   苏小月只想回屋喝粥,懒得理这老东西。熄了火,苏小月端着菜回了屋。   进了屋,苏小月转身把门闩起来。   屋里连个像样的桌子也没有。来到凉席上,见小家伙口水都流了出来,苏小月笑了笑。   这份量够三人吃饱的,又还有一大碗青菜。   苏小月给晚上留了一些,再给床上的人留了份量,就跟小孩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小家伙笑得见眉不见眼的。   呼啦啦的喝得特别的舒爽,吃完了,两人拍了拍肚子。苏小月端着碗来到床边。   床上的人紧闭着眼,苏小月探了探鼻子,床上的人还有气,这几天她时不时这样做,每次都提着个心,探完还有气就放下心来。   把粥喂了下去,只见特别显眼的喉结上下不停的动,吃得挺欢的。这人的求生意识还是很强,可惜遇上了这样一家人。   苏小月坐在床边思忖了一会,决定把方河给救活。   于是把碗筷给洗了,关了房门,带着小家伙往村里的大夫家走去。   村里唯一的大夫,先前是在县里给人做兽医,后来不知怎么不干了,就回了本家方家村,成了村里的大夫。   方河刚伤着的那会儿是给他治过的,没治好,里正才集结大家把人抬到镇上去。   苏小月现今也没办法,她虽然不懂医术,但也知道一些东西,那大腿上都长蛆了,他也没有死,看来还只是那外伤,没有内伤,他也没有发高烧什么着实让人奇怪,所以苏小月想去问过明白。   从田梗上走下来,来到一户人家门前,苏小月抬手敲了敲门,屋里噔噔噔的来了人。   刚才一路走来问了几个好事的村民,找到了大夫方青的家。   门开了,出来一个四十上下的短衣男人,他上下打量了苏小月一眼,接着看向一旁眨巴眨巴着眼睛的方为,才“哦”的一声,“你是方二福家大河的媳妇儿呢?”   苏小月含笑点头,“您也知道我家里是个什么情况,大河如今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我看着着急,就想请大夫过去帮忙看一下,是死是活给句话。”   方青没想到苏小月这么说话,忽然觉得她好可怜,才嫁进来一个月就要守寡,他长长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屋。   苏小月有些摸不准他的意思,见他进屋,也不管了,跟着进了屋。   “大河媳妇你进来作甚,这孤男寡女的会被人说闲话的。”   方青一生没有娶妻,也不知以前在县里是怎么混的,按理作为一个大夫怎么娶个妻子没有什么问题。   现在屋里就他一个人,刚才叹了口气就走,就是不想插手方二福家里那些鬼事,这孩子又新入门,知道得多了心更冷,他也不想多说。   这会儿看人跟了进来,方青没法又退了出来,两人又在门口站着,方青左右看了一眼,方低声说道:“大河不是我不治,这事儿你还得回去问问你公公,你公公一生在村里横蛮惯了,我不想惹事。”   看来方河的病这中间有猫腻,苏小月早上听到人咬舌根时就犯了狐疑,这会儿方青一提醒,心里就猜了个七七八八,可是人得治,何况这大夫这口气,显然是治得了的,就是怕了她公公,不敢上门治病。   这都是些什么父母,任由孩子躺在床上病死也不准大夫上门治病,这要活活逼死自己的孩子呢,孩子不都是父母身上掉下的肉么,这心狠的比铁还硬。   方青说完转身进了门,还顺带把门给关了。苏小月拍了几下门也不开,她也没办法了,看来只能去找先前镇上给方河看过病的大夫,她公公横蛮也只在村子里吧,也不可能把手抻到镇上去,若有这功夫,也不会苦巴巴的吃着豆饭,在田里劳碌。   一大一小,两人失落的走在田梗上。   夜色降临,一大一小回到方家,刚进门,一个竹扫帚劈头盖脸的甩了过来,苏小月抱着孩子往旁边一躲,扫帚打在门上,叭的一声落地,劲用得挺大的。   苏小月一双凌厉的眸盯着院里的几人。   刚才甩扫帚出来的是梁氏,此时还正骂得欢。   大嫂齐惠见人回来了,拉着自家大儿子方天怒气冲冲的就走了过来,指着苏小月说道:“你怎么回事呢,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你一个大人出手,就你会护犊子心切,我的孩子不是小孩啊,你看你打他打成什么样了。”   齐惠一副理直气壮,可方天却躲在她身后,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身上其他地方都是黑不溜秋。   “大嫂,我是打了你家方天的屁股,但没有下重手,你看看你们的孩子把我家小孩打成什么样了呢?”苏小月把方为的脸抬起来。   还半肿着,一边红肿发胖,一边瘦尖瘦尖的,的确不轻。   天色黑下来,正是鸡入笼的时候,眼睛不好使,但再不好使,两人挨得这么近,齐惠是看清了方为脸上的伤,这下明白了,自家孩子只打了几下屁股,梁氏却大张其词的说打了身上,刚才她翻看了小孩的身上没有什么伤口,心中正犯狐疑,原来是上了梁氏的当了。   昨天梁氏就要老大出手,老大看她脸色的事她是看明白的,这不就支使人了,想她心里精明着却成了梁氏手中的刀。   可是话她已经说出口了,一下子转变语气,又怕在孩子面前失了威严,孩子也失了信心,以后再受人欺负也不敢回家说。   “那你也是大人,怎么可以以大欺小呢。”   苏小月刚才是特意点醒齐惠,昨晚来厨房门口堵人的不是老大而是老三,她就知道大房的人厉害着,点透她也免得她成了别人手中的刀,乱砍人。   如今听到齐惠还死要面子,苏小月就不想再给她留半点面子了,于是沉声说道:“我教训没教养的侄子怎么了,作为婶婶,作为长辈,教训侄子也是该当,免得将来学坏了,到了外面也这么欺负人去,外面的人可没有我这么好说话。”   齐惠听到这话那个气啊,更加气梁氏,不声不响就要她出了头。   “还有,院子里的人都听着,方为有人生也有人养,就算他爹爹没了,我也是他的娘,有我在一天,我就会把他养大,以后若再听到谁在背后里喊‘有人生没人养’的话,休怪我对付方天那样对付其他人。”   苏小月这是震慑也是警告。   若是苏小月刚穿的那一天,有气无力的这些人才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可是经过昨晚持菜刀砍人的凶相儿,把几人给震慑住,这会儿她说这话,大家都没有出言反驳,几个大男人心中有气,不看着她,散了就进了厨房吃饭了。   齐惠走时瞥了苏小月一眼,作势打了方天的胳膊,“没有眼力见的,吃亏了不会跑。”   苏小月进屋时,方二福拿着大碗豆饭蹲在屋檐下吃着,见她过来,目光淡淡的瞥了一眼。苏小月也侧头看了他一眼,接着进了屋。   屋里还有中午剩下的粥和菜汤,用竹篮子罩住,两人也不热了,就凉着吃了下去,苏小月又给床上的人喂下一碗,看着他的喉结,吞咽的动作越发的顺畅了,喝完一碗,似乎还想喝来着。   把碗搁下,苏小月挑开被褥一角,看了一眼就长叹了口气。   第二日天大亮,苏小月才出门,山上草深,又没有路径,她不敢天朦朦亮的时候进山。   交代了小家伙在家里看着床上的人,渴了喂几口水,叮嘱他少去院子里玩。听到小家伙重重的点头,苏小月才放心的出了门。   又来到昨天的地方,空心菜没有摘,昨天摘得多,只拔了几根甜高粱,折断放在竹篮子里。在四处走动了一下,也没有看到别的什么,原本她今天是打算上山寻点值钱的东西去镇上卖的。   这永丰镇的集市分初三、初八开市,明天正好初三,她今天没有寻到东西去换点钱,很怕方河的病也捱不了那么久了。   苏小月挎着竹篮继续往山里走,走没多远,听到嗡嗡的声音,她心中咯噔了一下,不会有野蜂蜜吧?她跟着声音往一旁看去,那边石板下的小石头还有粘粘的黑汁液,偶有蜜蜂从那石缝里爬进去。   苏小月悄悄靠近掰开石头,一排酿满蜂蜜的脾显现在眼前,她立即把石头盖上,心里怦怦直跳,那脾上密密麻麻的蜂蜜,吓得她腿都软了,但眼前这么多蜂蜜,她舍不得放弃,这时代连盐都买不起,糖也是奢侈品。这个要是拿到镇上去卖,肯定能买几个钱。   苏小月挎着竹篮子下了山,在山脚下一个下雨积水的小洼池里,用泥巴把全身上下摸了一层泥巴,她一向爱干净,今天这样也是拼了。   身上抹得不见肌肤了,才挎着蓝子上山。   掰开石块前,她用绿油油的草做了个草把,点燃起来没有明火,只是不停的冒烟。她掰开石快,长长的草把对着洞口熏了过去。   爬在脾上的蜂蜜被烟熏的飞了起来,上面还有一些零散的,苏小月也不顾了,直接下手取脾,接着是第二张、第三张……   ☆、第5章 为了治病   还好竹篮子里有位置,又有荷叶垫底,装好后用荷叶盖上,又拔了一些野草掩遮,举着草把往山下跑,这些蜂还跟着她呢,只是她全身摸了泥,又有大量的烟熏着,跟着跑了一段路后没跟了。   苏小月气喘嘘嘘的下了山却没有急着往村里走,而是往河边走去,现下正午,太阳火辣辣的,河边、田间没有什么人。   来到河边,苏小月把竹篮子一放,坐在地上半天才晃过神来,穿越过来几天,把上一世没吃过的苦都吃了,上一世的彪悍劲全都拿出来。   如今连蜂蜜都敢采,说起来连自己都不敢相信,人要为了生存起来,什么都放得开,在她身上就验证了。   休息了半晌,才回到河里把身上洗了干净,却没有急着走,在一个阴凉处坐着,穿着衣服等衣服晒干再回村。   今天回来的时间有些晚,快到晚饭时分了,把小家伙等得望眼欲穿,看到苏小月时,小家伙刷的一下就扑到了她的怀里,抱着她的大腿,生怕她跑了似的。   苏小月叹了口气,她若是有办法也不会把小家伙放在这狼虎窝里。   好在她今天得了不少蜂蜜,没想那石洞里这么多呢,取了五张脾下来,堆在一起都成一串,像蛇似的。   方家下地的人没有回来,天色还早,梁氏也没有进厨房,这会儿不知去了哪儿。苏小月乘了一大碗高粱籽和洗干净的野菜进了厨房。   今日烧火就醇熟多了,很快就把东西准备好了,高粱粥煮好,她立即端回屋去,刚出厨房,就见院中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穿着长袍一副文弱的书生模样。   苏小月有前身的记忆,自然知道这人是谁,他不就是拿着公鸡代方河同她拜堂的老四方伟么,他一直守在自己的房里,很少见人的,今个儿怎么出来了。   他看到苏小月,脸先红了,喊了一声:“二嫂。”   苏小月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端着碗就要进屋,就见他的目光停留在高粱粥上,苏小月当没看见,直接进屋放好才出来,见他还站在院子里呢,奇奇怪怪的。   苏小月从厨房里把空心菜端出来时,院子里没有人了,进屋后,小家伙闪亮亮的眼睛盯着粥瞧着,口水都快流了出来。苏小月忍不住笑了笑。   她不急着吃饭,而是从竹篮子里拿出一点蜂蜜放在空碗中,又用干草和荷叶盖好竹篮。拿着碗出去。   刚才弄好了汤就把锅洗得干干净净的,现在里面用余火温着水,挠了热水到碗中,野蜂蜜水花香扑鼻,这蜂蜜黄中带黑,可是上等好货。这花粉的香味也是好闻的紧,明天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把碗端出来时,就见元南花带着一群野孩子像放鸭子似的进来了,一个个黑不溜秋的,只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看人。众人看到苏小月端着碗,目光滑碌碌的,只差没流口水。   元南花见了,笑道:“二嫂,你这碗里的是什么呢?一个人在家里不声不响的偷着做饭可不对,爹、娘、大哥、大嫂,还有我家那口子都在田里,我也刚从地里回来,二嫂这样可不行,这会儿我正渴着,可否给我们喝上一口?”   听到这儿苏小月也不说话,目光凌厉的盯着元南花看,一双又黑又大的眼睛看得人渗得慌。   这会儿厨房的菜刀也被藏起来了,元南花的胆子也肥了不说,三步并做两步就要过来瞧,这肯定不能让人瞧见,否则苏小月辛苦弄回来的蜂蜜肯定就交公了。于是苏小月匆匆几步就进了屋,反手把门闩上。   刚把东西放回凉席,摆上碗筷准备要吃饭时,门边对院子的通风小窗子上露出一个脑袋,元南花正掂着脚尖往里面瞧,似乎看到了什么宝贝似的。   这下苏小月火了,抄起角落里探路的木棒,把门打开,气势凌人的看向元南花,“看什么看,滚开。”   看到苏小月手中的家伙,元南花吓得花容失色,护着孩子们连连后退,嘴里却不饶人:“屋里藏着什么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呢?人家说我们家是横的,怎么也横不过你这个泼妇。”   见苏小月举起了棒子作势要打,元南花比孩子还跑得快,留下一堆孩子作鸟兽散,看到孩子,苏小月收了手。   她瞪了元南花一眼就进了屋,闩了门。又把窗子从里面关紧。这下屋里暗的很,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黑暗。   终于可以安静下来吃个饭了,苏小月把蜂蜜水端给小家伙喝,小家伙不知道是什么,从来没有见过蜂蜜,见苏小月自己呡了一口,也跟着呡了一口,发现是甜的,激动的说:“娘,好甜。”   “嘘。”苏小月用手指嘘了一口,小家伙立即反应过来,也跟着嘘了一口,掩不住的喜悦喝了起来。   苏小月本想让小家伙多喝一点,谁知孩子懂事,非要两人一人一口的喝,苏小月只好假装呡一口,把碗中的蜂蜜水喝了一半,剩下一半,苏小月端到床边给方河喂了下去。   床上的人这次蜂蜜水喝得更加欢适,苏小月都听到吞咽声了,恨不能一口喝下,果然是个挑嘴的,喂豆饭可不见张嘴。   她说是这么说,喂完整整半碗蜂蜜水后又喂他喝了大半碗粥和半碗菜汤,苏小月想,你这下喝饱了吧,谁知这家伙嘴巴还在动,一会儿还张开了嘴,像嗷嗷待哺的燕子,若不是这胡子拉碴的模样,苏小月都想笑。   苏小月把碗搁在凳上,挑开被褥一角看了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她明天无论如何得带回药才行,再这样下去他就真的没了。在这个吃人的家里,没有男人作靠山,她震慑得了一时,震慑不了一世,这孩子还小还得粘着她,既然答应了的,她想走走不脱,再说这到处深山老林的,外面还不知是个什么样,她要走哪儿去。   方家下地的人回来了,方二福回到家,脱了草帽,砸了砸嘴,说道:“今年麦子收成不好,前一阵下雨,有许多都烂在了地里,明天再早点起来,明天中午也不要休息,差不多可以弄完。老五明天就在家里守着把这两天的麦轩子晒好。”   老五方芳听方二福的话,说了声好,家中其他人听到明天要早起,中午还不休息,几人就像霜打的茄子,抬起不劲。   方家村家家户户的麦子都收完了,有的家里兄弟多的,现在都把晒干的麦穗担到方家村祖屋那边碾碎去皮了,轮到方二福家,肯怕到时排队都排上几天,还得一个人去日夜守着。   方二福一边走一边说:“还有五亩旱地,两亩水稻,旱地全部种豆子,再拔两亩棉花田种豆子,今年下半年应该不成问题。”   割了麦子种豆子,时间上晚了,将来豆子的收成可能又要差上一大截。   这一番话下来,一家人都沉默了,这一年又一年的豆饭,要吃到几时。虽然方家村都穷,好田不多,许多田地都是山里开的荒,贫瘠的很。   进了厨房,就见厨房连个人影都没有,元南花先从地里回来就是回来做饭的,这会儿厨房里冷冷清清,连点火星子都没见着,元南花人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方二福累了一天,饿着肚子,火气嗖嗖嗖的往上冒,本就在村里犯横,这会儿横劲上来,抄起扁担就往老三房间里跑。   究竟是自己的老婆,老三方平立即反应过来,忙跟随在方二福身,嘴里大喊,“死娘们,去哪里了呢?还不快出来做饭。”   这边梁氏骂上了,一家子人一身臭汗的站在院子里,心情都不好。   这时东边房子守在屋里读书的老四方伟走了出来,穿着一身长衫,温文尔雅,养得不像是个庄稼人,倒像某个富户的公子哥儿。   庄稼人都是一副短衣帮打扮,只有他一身长衫,身材修长。   梁氏见家里的读书人出来了,忙关切的说道:“秀才郎是要考举人老爷的,老四儿,快进屋去。”   一家子都来劝起来了,只有老大媳妇齐惠拉了丈夫一把,方亮皱了皱眉看了她一眼,接着相劝。   方伟脸色微微一红,简洁的说了一句:“三嫂回来后,没多久就窜门子去了。”说完转身进了屋。   窜门子去了?不在家里好好呆着做饭,还有闲功夫窜门子,真是活腻了。   方二福的火气来了,拿着扁担就出了门,刚打开门,就见元南花一脸兴奋的走了回来了,门忽然从内打开,看到汹汹煞气的公公,吓得脸都白了。   看到正主儿,方二福一扁担招呼过去,嘴里也不像梁氏骂人,闷不哼声的,只管抡着扁担打人。   元南花大喊饶命,“我错了,我错了……”   一连打了几板子,方平冒着危险挡下方二福的扁担,护着自家媳妇,“爹,忠儿他娘知道错了,爹,看在忠儿的份上饶了他娘吧。”   说起三房的小孙子,方二福晃过神来,又打了元南花一扁担才把扁担甩在一边。   方平见方二福不打了,忙催促受伤不轻的元南花去厨房煮饭。   这时左右两边的邻居都被方二福一家的动静给闹了出来,有的人端着碗,嗖嗖嗖的喝着碗中的面疙瘩汤,那声音格外的响亮。   方二福家里的人本就饿得肚子空空,听到那面疙瘩汤的声音,只想流口水。小孩子最是受不住,盯着人家的碗不放。   “看什么看。”方二福一句话把人都给吓了回去。   ☆、第6章 为了治病   方二福这人喜欢横,大家多少有些惧怕。   面疙瘩汤不见了,几个黑娃还望着人家的门口,望得直流口水,方二福见了,大声吩咐道:“今晚咱家也喝面疙瘩汤。”   一句话把原本肌肠辘辘的几人打起了精神,小孩听到有疙瘩汤喝,也不看别人家大门了,一窝蜂的跑进厨房。   若是喝面疙瘩汤,掌厨的很快,起了火,烧一锅水,这边弄好面疙瘩下滚水就行。再往里面下点野菜,香味就传出来了。   元南花受了打,手脚功夫越发的快,忍着身上的痛,看着锅中的疙瘩汤,口水都快流了出来。   梁氏看到元南花那怂样,骂了一句,接过碗打疙瘩。   元南花加了把柴,往挨着厨房的那间破房子瞅了一眼,一副小心翼翼的说道:“娘,你知道么,二嫂今天吃得可好了。”   梁氏冷眼瞥了她一眼,反正家里的面没少,豆子没有少,能吃得多好,最多不怕死的上山摘了些野菜罢了。   元南花见梁氏不感兴趣,又道:“娘,你知道么,我今天窜门就是去问二嫂都去了哪儿。”   听到窜门两字,梁氏一筷子插了过来,元南花的额头中了招,忍着痛还陪着笑,“娘,二嫂今日还问人家去镇上怎么走,看样子明天要去镇上。”   这个梁氏感兴趣了,庄稼人这个时节农活都干不完,哪有时间去镇上,她一个人去镇上做什么?不会是想逃跑吧?   见梁氏来了兴致,元南花接着说道:“听说在山里弄了好东西,下山的时候那竹篮子遮得严严实实,生怕别个见了似的。”   梁氏“嗤”了一声,山里能有什么好东西,一个妇道人家,难道她还有她二儿那猎户技能,想起方河,梁氏就收住了笑容,更不想听元南花废话。   元南花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打听得来的消息,梁氏根本不敢兴趣。那就等着瞧,看她明日去镇上卖什么?   好不容易整了面疙瘩汤出来,院子里的人都眼巴巴的看着的,这时梁氏端着一个大碗从厨房里出来,个个目光直直的盯着瞧,只见梁氏径直走到了东屋敲门。   方二福见兄弟几人耷拉着脑袋,说道:“老四是秀才郎,不比咱庄稼人,明天秋试要考举人的,你们就不要攀比了。”   说得老大方亮红了脸,刚才他也想梁氏端着这么满满的一碗,不知锅里还有多少,觉得做哥哥的这么不明事理,无地自容。   这厢话落,那厢半敞开的门传来方伟的声音:“娘,吃不了这么多,半碗就够了,其余的你乘给孩子们吃吧。”   以前每餐一大碗疙瘩汤,一半是给这读书郎吃的,剩下一半就是这些孩子,梁氏总觉得亏欠了方伟,饿着他了,害得他没心读书,万一明年秋试有个不好,心里要悔死的。所以今天当家的说都有疙瘩汤喝,怎么说梁氏也得先让读书郎喝饱才行。   硬塞到方伟手中,梁氏才出来,迎上一大家子人的目光,梁氏皱了皱眉,没什么好脸色。   厨房内元南花偷偷喝了好几口了,刚悄悄地抿了口嘴,被梁氏发觉,就见她嘴角一点汤汁,拿起勺子就打了起来,“还成家贼了,啊,还成家贼了。”   几小碗疙瘩汤一分,元南花没了份,她在原地跺了一脚,抹着泪进了屋。方平见了,装作喝了两口也跟着进了屋。   苏小月带着孩子早早的睡下,院子里的声响她听着,给小孩却捂了耳朵。   第二日天微微亮,苏小月起床,给小孩穿好衣裳,又交代了几句,挎着竹篮子出了屋。这个时候方家下地的人都已经走了,她是听到动静才出来的,没想在院中遇上了鬼祟的元南花。   元南花扶着墙站着,看到苏小月遮得严实的竹篮子,越发的觉得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一副要揭开看看的模样,苏小月远远的站着没动,把竹篮子护在身后,目光凌厉的盯着元南花。   “二嫂,这里面装的什么呢?听说你要去镇上赶集,可是弄到什么好东西了不成?”元南花一边说一边慢慢地往苏小月靠近。   “看来你还没打怕,昨晚打的那几板子不够,皮又痒了。”苏小月这么说着,背手的后面拿出了一根棒子,元南花还真有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模样,看到那棒子就想起昨晚上方二福那凶悍的模样,这会儿背上还痛着,吓得她连连闪躲。   苏小月拿着棒子走到门口随手甩到墙根处,看着元南花,“别打我木棒子主意,回来我要看到它。”   说完,挎着篮子扬长而去。   昨天苏小月也是太过小心了些,问了一个村民往镇上的路,今天上路时才发现出了村,去镇上就唯一的一条宽阔一点的路,方家村还是有人去镇上的。   走没多远,后面跑来一辆牛车,上面坐的都是方家村上镇上赶集的人,有几人还没有见过苏小月的,对着她瞅了好几眼,又三两个的议论开了。   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镇上,算下来,有二十几里路了吧,不过对于古代人来讲,这二十几里路不算什么,快的很。   永丰镇挨着永丰县,走路只要半个时辰,坐牛马就更快了,不过方家村的人都喜欢在镇上赶集,不喜欢去县里,县里热闹是热闹,就是贵人太多,她们怕冲撞了贵人惹来麻烦,若不是一年一度交税的日子,定然是不会去的。   苏小月篮子里装的是蜂蜜,跟着一群商贩子来到东市,来的时间尚早,商贩还不多。   她四下望了一眼,看到一个茶庄,于是选了一个靠近茶庄的位置蹲下身来等着。   不远处的商贩见了,瞧着她是个生面孔,好言提醒道:“这茶庄里进出的人可都是有钱人,咱们庄稼人家里的东西定然是瞧不上的,来买东西的人也怕冲撞贵人,反而这处没什么生意,看你这模样是从山里弄的山货吧,别在这儿蹲着了,蹲这儿一天都卖不出去。”   说这话的是一位老者,人家好言相劝,一张笑脸,苏小月露出这几日唯一真心的笑容,却没有挪动位置,老者见了叹了口气。   一直蹲守到中午,远处的商贩有的卖完了就走了,唯苏小月这儿人流稀少,来往的人也都是穿着长衫的有钱人。   苏小月不焦不躁,目光在人群里寻着。眼瞧着前面来了一位翠绿衫的妇人,立即来了精神,忙站起来迎上。   那妇人被人挡住去路,吓了一跳,见是位面皮白净的少女,虽是一副庄稼人打扮,却干干净净的,长相也不错,于是停下脚步。   “这位掌事大人,我从山里采了些野蜂蜜,不知掌事大人看不看得上。”   被苏小月提到自己的身份,她有些惊讶,接着笑了起来,脸上原本就有笑纹,生得是一副天生爱笑的脸,这会儿先前的疏冷都没有了,好奇的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我的身份的?”   苏小月不卑不亢的说道:“我在这茶庄前蹲了一个上午,见到不少有钱人,这么看下来,就能判断一二了。”   这孩子灵犀,张府采办主事喜姑立即来了兴致,指着她的篮子问:“这里面装的是野蜂蜜?”   苏小月忙把竹篮子上的干草拿开,下面是一张又大又绿油油的荷叶,揭开荷叶,是一篮子蜂脾,一张一张的堆放在一起,好大一团,那蜜汁黄中带黑,还是上等货。   作为张府的采办主事,什么东西没有见过,自然能看得出这野蜂蜜的来之不易,一般她不会在不认识的人手中拿货,不过看这少女长得干干净净的,虽衣服上有些补丁却也针针密线还看得过去。   人也长得秀气,还有一副玲珑心,就当做做好事吧,于是问道:“你这一篮子打算卖多少钱呢?”   苏小月含笑回答:“掌事大人看着给点就行,庄稼人卖的东西少,不懂得行情。”   这话说的不卑不亢,末了还提了一下行情,是个会讨喜的人,于是出了价:“三十文钱如何?”   苏小月本来就不知道行情,手上分文没有,还没有花过钱,自然不知道这个价格对不对,但看这人模样精明是精明,但也不是个斤斤计较占人便宜的,于是爽快的点了头。   喜姑垂首看了看自身,这野蜂蜜的蜜汁还有些溢了出来,不免会弄脏了衣裳,苏小月见了,立即说道:“掌事大人若没有其他的事,我可以帮你提到府上去,反正庄稼人腿脚快。”   正合喜姑的意,于是带着苏小月往回走。   一路上苏小月打探到不少消息,还知道了这掌事是叫喜姑,专门为张府采办的,是张府的家生子,最得主子欢心。   从东市过去两条街,喜姑就停住了脚步,苏小月才回过神来,是道小侧门,上面写着张府两字,用的是繁体字,苏小月认识,只见字体苍劲有力,不像是普通人的手笔。   喜姑见苏小月盯着匾额看,笑问道:“莫非姑娘还会识字?”   ☆、第一笔钱   庄稼人识字的不多,识字都是有钱人的能力,再说庄稼人就算想养个读书郎也养不起,喜姑是从来没有见过庄稼人识字的,何况还是个女娃。   苏小月忙装着摇了摇头,她是穿越来的这一点不能告诉任何人,谁知道这古代人会不会信鬼神,若是被发觉,还不知道怎么死的。   喜姑见她不知,也没在意,接过她手中的篮子说道:“你等着,我把竹篮子还你。”   没多久一个小丫鬟就出来了,手中拿着空竹篮,还有三十文钱一并送到了苏小月的手中,苏小月道了声谢退出巷子。   看这家的匾额,肯怕是个读书的大户人家,不知道张府是什么身份?是举人老爷?   重新回到东市,苏小月刚才蹲守的时候就注意到茶庄不远就有一家仁和医馆,昨日问过村里人了,先前方河就在这仁和医馆里冶过病的。   苏小月身上的衣裳有补丁,可却洗得干干净净,进了这门庭高的医馆,也不见半点胆怯。   此时医馆大夫坐在堂上开药方,前面是一位看疹的病人,苏小月匆容的来到病人身后不远站着排队。   大夫眼皮掀开瞥了一眼,见是张生面孔,不由怔了怔,瞧着这模样好好的,恐怕是来抓药的,于是往一旁的小徒弟使了个眼色。   小徒弟没有因为苏小月庄稼人模样瞧不起人,依然露出习惯性的笑容问道:“这客人是来抓药的么?”   苏小月把方河的情况说了一遍,这方家村方河打死了老虎的事迹是传遍了永丰县的,何况这位英雄还在他们医馆里看过病,自然记忆深刻。   不过小徒弟听到方家的人后,眼神就有些古怪了,说道:“你们方家也真是奇皅,当初大夫要他们再治过三五日就可抬回家养着的,可是你们当家的说银两不够了,二话不说就把人给抬了回去。怎么这一个月都过去了,又跑来抓药,人还受得住?”   小徒弟说得很实在,没有半点耻笑人的意思,苏小月没有反驳,只是问了药的价钱,才知道药有多贵,十文一副的草药还是普通种类的,有点用的五十文一副,也就是说喝了这十文一副只能拖延一下时间而已,若要治好,五十文一副的药,要连吃一到二个月,因为先前三五天就能治好的用的是上乘的药,一两银子一副,四五两银子的样子。   一两银子是一千文,五十文一副的药便宜了。何况拖了一个月后才治,人没死都是奇迹,是他求生意识强。   苏小月又问:“那吃两个月后就一定能好起来么?”   小徒弟摇了摇头,“现在就算你把人抬回来,我们也不敢保证,拖了这么久,病情恶化了。”   她没有办法,她现在不但没钱,连吃都吃不饱,她不能喂饱床上的人,更别提喝药冶好人了。   苏小月失望的出了医馆,在东市街头站了一会儿,望着人来人往的大街,最后往肉摊走去。   花了五文削了半斤猪肉,师傅用草绳打了结,她放回竹篮子里,上面用干草盖住。   接着去杂货铺里买了剪刀和针线。   出了杂货铺,经过一家包子店,苏小月的脚步停了下来,想起家中小孩,又掏了三文钱买了六个肉包子,放回篮中进了粮铺。   在粮铺里转了一圈,她居然没有看到高粱米,莫非这儿不生产这些,可山上有甜高粱,或许以后找找或能找到红高粱的种子。   果然米价最贵,买不起小米,她肉痛的花了八文买了一升细面,苏小月准备做些疙瘩汤给床上的人补身子,自己跟小孩吃些野菜和甜高粱也就算了。   若不是她饿的慌,说实话,那甜高梁的籽粗糙的让人吃不下。   出了粮铺还剩下十二文钱,她没有犹豫把剩下的银钱买了三两盐,盐价贼贵,但人不能不吃盐。   挎着篮子往回走,一路上心事沉沉。   回到方家村,苏小月没有急着回方家,而是去了村里大夫方青家,在外站着敲了敲门,半天没有人应声。   于是苏小月把竹篮子放下,在墙角下蹲下身来。   等到太阳都快落山了,在田道尽头方青背着医药箱子走了过来。   远远的见到自家门外蹲着的苏小月,脚步一顿,走路都慢了。   终于等到万青回来,苏小月立即起身,笑脸相迎。   万青脸色不好,看着苏小月也不开门了,恶声恶气的说道:“找我也没有用的,你公公那横脾气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我可受不起。”   苏小月也不恼,直接从竹篮子时拿了半斤猪内,提着草绳放方青手中一塞,说道:“多谢青叔之前为大河看病,我也没有什么道谢的,这肉是今天在镇上买的,新鲜着,青叔尽管收着。”   说完,苏小月挎着篮子作势要走,这下把万青给难住了,这孩子等了一个下午就只为了送块肉给他,鬼才相信,方家村的人不比苏家村,穷得很,饭都吃不饱,还有闲钱买肉呢。   眼见着苏小月就要走了,苏青垮下脸来,叹了口气说道:“大河娶了你也是福气,我这儿有个土方子,你去田里寻只鼹鼠,剥了皮,烤一半口服,留一半烧灰研末调敷伤口处,可解沉疴、蚀疮、烂疮,小孩吃了可杀蛔虫,只是那东西相当灵活难捉,捉不捉得到就看你的了。”   苏小月上一世虽干过农活,可不认识鼹鼠长什么样,于是折回来,带着笑容问道:“那这鼹鼠长什么模样呢?哪儿有得捉?”   万青瞪了她一眼,推门进去了,苏小月也不急,站在门口边等着,直到他从里面拿出一本药书出来,指着上面的图片给苏小月看,叮嘱她看仔细了,还交代他先前在村头东边田地里有捉到过,当时留了里面的幼崽,这会儿早已经长大了,不知道繁殖了多少出来,若是运气不错应该是能寻到的,这家伙不喜欢阳光,得半夜三更打着火折子寻。   苏小月一一记下了,听到这药这么厉害,当下就来劲了,心中的郁闷一扫而空,道了声谢往方家走去。   回到方家时,下地干活的人没有回来。   厨房里只有方芳在忙,连梁氏都下地抢收去了,元南花也不在。   苏小月进了屋把篮子放下,小家伙爬在床上男人的身边躺着,听到有人推开门,是下意识警惕的回过头来,见是苏小月,立即从床上下来,扑到她怀中。   “娘亲给你买了肉包子。”苏小月小声说。   肉包子?小家伙抬起粉嫩的小脸,可惜那尖瘦的下巴看得人心疼。   苏小月点了点头,把肉包子递给小家伙,小家伙却不吃,非要跟苏小月一人一口的吃,苏小月无赖,吃了几口便说饱了。   因为厨房里有人,苏小月没有急着进厨房,便从柴草房里拖了一堆稻草,准备为晚上扑鼠的事做装备。   做了几个火把子,又把火折子收拾,接着出屋把早上丢在墙角下的木棒子收起来,这半夜出门,夏季来临,肯怕有蛇,得小心才行。   苏小月这边准备好,陪着孩子说了一会儿话,交代了晚上的事,听到厨房没有了声音,就拿着篮子走了出来。   厨房里果然没有人了,只有一大碗豆饭和一大碗面疙瘩汤放在灶上,冒着热气。铁锅周围不知几时没有乘上的菜叶子、烂叶子,这会儿贴在上面都有一股酸味了儿。   苏小月把锅刷了一遍,又把灶台扫干净才开始做饭。   见左右没有找到菜刀,肯怕是藏了起来,于是往锅里下了大锅水,把洗净的野菜放在水里煮,盖上锅盖,蹲身就着火星子加柴。   等水滚了,苏小月揭开锅盖,放了一小点盐进去,汤水变了盐味儿,味道就好了不少。   这时方芳闻到香味儿从房里出来,进了厨房,见苏小月小碗中的盐,脸色都变了,立即往米缸后面查看,见自家藏着的盐没少,松了口,再次看苏小月的眼神就像她吃什么独食被人抓住似的。   不过也是吃独食。   苏小月脾了一眼,道:“你二哥还在床上躺着,我今天进镇子里问过仁和医馆的大夫,只要好生养养就能醒过来。如今他吃不下硬食,我煮了菜汤放些盐,也不能把病人给熬住了。”   左右苏小月的小碗中就一小勺子盐,还没有把三两盐都拿出来,方芳见了已经眼冒精光,见苏小月要走,说道:“二哥可没分家呢?二嫂不知从哪儿弄来的钱?还有余钱买盐了,前两日还抢了家里食物,这样做可不对。”   苏小月以为方芳是个明事理的,特意解释了两句,这会儿听她这么一说也就不客气了,“没分家是吧?读书郎都有面疙瘩汤喝,你二哥都躺着了,连碗豆饭都不给,而今我只不过买了一点盐就要平分了?也行,要平分,这灶上的疙瘩汤也有我家的份,还有这豆饭。”   方芳听到她打面疙瘩汤的注意立即就上前抱住护住,生怕她又强抢了去,苏小月冷冷的瞥了一眼,转身回了屋。   苏小月进了屋,乘了菜汤掰了一个肉包子给床上的人灌了下去,剩下小半碗跟着小家伙喝下去,果然有了些盐味的菜汤也是美味无比,一股热流涌入腹部,立即来了劲。   堪堪吃完饭,院子里就传来了声音。   ☆、第8章 寻药遇险   今天终于割完麦子,一家人都松了口气,回来的时候就听到方二福对老三方平破口大骂,“只知道好吃懒作,手脚也不麻利,速度没有你大哥一半快,还把棉苗割掉不少,咱们家就靠这棉花卖些银子,今年收成不好,看样子棉花价格也会上涨,到时若是数量不够,今年冬天你就回镇上赚足了钱之前别回来。”   方平低垂着脑袋,一声不吭。   这边梁氏见方芳的目光看着老二的屋子,皱了皱眉问:“老三媳妇呢?又去哪儿偷懒去了,是不是又去窜门去了?”   方芳被梁氏一吼,吓得回过神来,“没有,躺屋里呢。”   “还在屋里躺尸呢?”梁氏看了一眼老三方平。   方平听到媳妇在屋里躺着,脸色都变了,三步并做两步往房里跑,没多久,屋里传来方平的哽咽声,大家齐齐看向老三的屋子。   方平从屋里出来,来到方二福身前“砰”的一身跪下,“爹,忠儿他娘不行了,肯怕是昨日受的伤发作了,得请大夫。”   方家人一听,脸色都变了,方二福夫妇首先想到的是银两,梁氏立即翻脸,“轻轻打两下就重伤了,庄稼人没这么娇弱。”   方二福也是一脸责怪,“别大惊小怪,今天方芳在家晒麦子,她做嫂子都不帮忙就算了,躺在家里偷懒,晚饭也别想吃。”   少一张嘴,大家可以多吃一口。   老三方平跪着不起,老大看不过去了,说道:“要不请青叔过来瞧一眼,不下药的话,乡里乡亲的,青叔不收钱。”   没有人进去看,事实上人发没发烧,摸一下就知道了,但他们没有一个人进去。   方二福听了老大的话,没有再说什么,方平立即起身出了门。   就在方二福一家人吃晚饭的时候,大夫方青被方平请了过来,进门时,方青畏惧的看了方二福一眼。   方二福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他才松了口气,肯怕请他过来是经过他同意的。   方二福年青的时候什么事都干,以前村里有人田地里丢了东西,或者屋檐下晒的衣裳腌菜干什么的丢了,多半就是方二福干的,他干就干了,还不让村里人说,那时方二福家里穷得紧,赤脚不怕穿鞋的,一路横到底。   究竟是没有找到证据,大家伙又气又恨又拿他没办法。   十几年前天灾,方家村许多的人去外地逃荒,方二福抛下妻儿也走了,几个月回来后忽然得了一笔银子,有人传言他在外面杀了人抢来的,不过也是没有什么证据的事,从不敢当着他面说出来,但就这事却让许多村人对他又惧又怕,能少接近就少接近。   不过最近几年好多了,自从方家老四考上了秀才,方二福似变了个人似的,开始注意起自己的名声,做起事来也勤恳,领着几个儿子下地干活,家里弄得像模像样,日子虽然紧巴,却还有余钱给老四买笔墨纸砚,考上秀才后还给县学里交了学费。   不过因为庄稼人穷,秀才郎大多呆家里,只在县学里挂个名号,偶有学识上的误区时才去寻夫子问问,这样也省下了县学那边的伙食费和其他学子的交际费。   方青跟随着方平进了屋,给元南花把了脉,细看了一眼,对方平说道:“得喝药,烧得重,今天晚上还得人守着,用毛巾沾了凉水搭在额头上。”   说起要喝药,方平就慌了,左右多问了两遍,知道不吃药不行,方平让大夫在屋里坐着等一下,他走了出来。   先是来到梁氏面前,声音细小的把元南花的情况说了一遍,方二福尖着耳朵听,不等方平讲完,就说道:“去把大夫叫出来,我倒是问问,是这么回事么?”   方青早在屋里坐不住了,听到方二福的话出了屋,望着方二福一脸横肉的脸,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看到这样的一家人,方青不想惹事,说道:“要不你们晚上用凉毛巾搭着额头先试试,明日若有事再来寻我。”   他只想赶紧走。   在屋里还说得这么严重的,出了门方二福还没有发话,青叔就转变了语气,方平难免有些怪他,只好垂头丧气的把人送出了门。   待方家的人都睡下了,苏小月给自己双腿绑了两层稻草,脚上的布鞋包得密密的一层,手臂上也缠满,把自己弄得像个稻草人。   交代了小家伙,拿着木棒悄悄出了门。   屋外满天星星,在这个寂静无比的山野田间里,只有草丛中传来各种昆虫的叫声。   苏小月点了火把,手中拿木棍探路,人被稻草绑得有些木木的,下田埂的时候有些打滑。   方青所谓东边的田并没有多远,苏小月因为害怕,路走得急,很快就到了。她在心里自己给自己打气。   来到田地里,苏小月望着前面密密的草丛,心中发怵,她拿着棍子站了一会,平息了心中的恐惧,才开始往草丛里探路,刚掀开一点草尖,就见草丛里横着一条又粗又长的蛇,她下意识的收回棍子,往回跑了好几十步才站稳,心都要跳到嗓子口了。   苏小月对蛇没有什么研究,但一般的蛇还是认识一点的,前一世小的时候时常在上学回家的路上看到过,哪些有毒哪些没毒还是能分清一些,刚才那条是乌梢蛇,没什么毒,体背棕褐色,她爷爷曾经捉来泡酒,喜欢吃蛇肉都也会捉这种蛇吃。   小的时候不怎么怕,长大后特别害怕软体动物和爬行动物,苏小月就是这样。   她真的很想回去,可是想起床上半死不活的人,苏小月就觉得脚步沉重,她是死过一回的人,为了吃的,她敢去取野蜂蜜,而今还有什么不敢的?只要捉到一只鼹鼠就好,有蛇的地方或有鼠类出没。   苏小月捡了石头往草丛里丢了过去,长极腰间的草从一排一排往两边倒,有东西从里面窜了出来,苏小月站得不远,看到那乌梢蛇逃入水田里不见,转眼又跑出几条出来,这样子的草丛她根本没法进去。   苏小月转移了方向,决定在别人踩出了路来的田埂上寻一寻试试看。   转眼过去了一个时辰,苏小月心慌得紧,难怪说这味药难寻。可是寻都寻了这么久了,担惊受怕也受了,她真不想就这样什么也没有捞到就放弃,不甘心的在田里接着四处的寻找。   就在这时,她眼角余光瞥到一物,是一条红点锦蛇,农村人称的水蛇,它嘴里正咬着一物,不正是鼹鼠么,一只脚咬住,还在拼命的逃命。   现在怎么办,好不容易寻到一只肥大的鼹鼠却在蛇的嘴巴里,这种蛇没有毒,甚至还可以弄来吃,可是她看到蛇,脚就发软,何况还得弄死蛇才能得到鼹鼠。   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苏小月是豁出去了,捡起石头就往蛇身上砸去,石头没砸准,反把挣扎的鼹鼠给砸死了,蛇却仰起上半身,对着苏小月吐起了蛇信子,这是要攻击人了。   苏小月一动也不敢动,她想着那鼹鼠被砸死,蛇都喜欢活物,但愿它自个儿走了,留下鼹鼠给她。   眼见着蛇就攻击过来,慌乱之间,苏小月手中的木棍使尽了吃奶的力气一棍子打了下去,好巧不巧打中了蛇的头,蛇在挣扎,苏小月却死命的按住,全身直冒出了冷汗。   许久蛇不动了,苏小月却吓掉了半个命,匆匆捡了肥大的鼹鼠放回篮子里就要往回走,走了几步脑子一冲动,用稻草把蛇也捡了起来,好久没开荤了。   苏小月前一世是吃过蛇肉的,还喝过蛇浸泡的酒,只是要自己弄起来,心里就毛毛的,也许是饿狠了。   苏小月基本是一路狂奔赶回方家的,来到院子里,天边泛起了白肚,她把篮子放在地上,坐在竹凳子上身子软成一团,半天晃不过神来。   陆续有人起床了,老大从屋里出来洗漱,见到院里坐着个稻草人,吓了好大一跳,待看清是苏小月后,心里犯起了狐疑。   自上次拿菜刀砍人时起,方亮就觉得这二弟妹有些魔怔,这不看着她这半夜不睡觉这副鬼样的坐在院子里一声不响,像是中了邪似的。   他上前喊了两声,苏小月回过神来,看到人,才知道自己活了过来似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出来。   她穿过来的是什么鬼地方,小时候没有父母,只有爷爷,她带着弟弟妹妹异常的坚强。现在忽然穿越到这个时代,一个亲人也没有,再坚强的人也受不住了。   看着苏小月忽然哭了起来,方亮不由得心软,究竟只是个女人,家里人对她不管不问,多少有些恨着苏家,若不是为了救苏老头子,老二也不会是现在这番样子,健康的老二长年在外跑镖,家中就靠他救济,要不这庄稼人家哪能养得起一个读书郎。   苏小月哭了一会儿,心才真正的平静下来,其他人还没有起床,院里就两人,多少也得避避嫌,她站起来时,从竹篮子里甩出一条水蛇,丢在方亮脚下,这下把方亮吓得跳了起来。   ☆、第9章 欺到头上   退了十几步远,见是条死的,才恶狠狠的盯着苏小月。   苏小月不是故意拿出来吓人的,她的本意是想交给方亮拿去做蛇肉汤,家里不是许久没开荤腥了么,这蛇肉味美,挺不错的,只是她不敢弄而已,原本以为一个大男人定然是不怕的,现在看来比她还怕。   蛇甩在那儿苏小月没理会,就拿着竹篮子回了屋,鼹鼠虽肥大,但相较于蛇来说没那么恐怖,若没经此一事,她或许拿到鼹鼠也下不了手,不过这会儿她不怕了。   要救人就乘早,这方家的人还没有起来,她得把鼹鼠给处理了,免得个个觉得她魔怔,要把她撵出去就麻烦。   苏小月上次买了剪刀,菜刀被人藏了起来,她拿出剪刀把鼹鼠一番处理,点了稻草烤熟一半,烤得两面金黄;剩下一半烧干了,用石头研成末用碗装了起来。   天边越发的亮了,方亮回了屋,那条蛇还在院子里没有人处理。   苏小月进了屋,把东西放好,见小家伙睡得很沉。就出屋来到厨房,先把灶上擦洗干净,又把大锅也洗了干净,点了火烧了一锅的热水。   热水沸腾了,她把剪刀放进去煮。   回到屋中,闯开着门,借着光,先给床上的人剪胡子,那杂密无章透着臭味的胡子在苏小月洁白的小手下一刀一刀剪了个干净,慢慢露出他的容貌,那面颊瘦得只剩皮包骨,看着就可怕。   他没有睁开眼睛,那双剑眉又粗又浓,看模样有点凶,只是那剑眉下的睫毛,又浓又长,似乎比苏小月的还要长,还真是个‘长毛怪’,一个男人长这么长的睫毛干什么,不知他睁开眼睛是个什么模样。   用毛巾给他脸上擦了个干净。若不是这个时代对头发的重视,苏小月肯定会把他的头发都给剃光不可。   倒了脏水,把洗得干净的木盆乘了一大盆热开水进了屋凉着。   掀开破棉被,露出他下.身的全貌,左腿上被咬下一团肉的地上长满了蛆虫。   苏小月闭着眼吸了口气,上前用煮过后的剪子把周围腐烂的皮肉剪掉,拔掉蛆虫,直到露出里面新鲜的血肉,用温水洗干净伤口,从碗中倒了一些鼹鼠研末撒在伤口上。   当鼹鼠研末撒上去后,血就慢慢止住了。   到这时苏小月才吐了口气抬起头来,看到男人额头上泌出的冷汗,眼睛却没有睁开,苏小月心虚了一下。   她毕竟不是医生,处理的手段有些简单粗暴,好在事情办完了,看这情况比想象中的要好好多,方青没有骗人,此药果然是冶疽的圣药。   伤口处理了,又倒来一大盆热水,先拔了男人身上的衣裳,只见瘦成皮包骨的身躯显得异常的长,她红着眼没有往下瞧,匆匆的半闭着眼给床上的男人全身上下擦了个遍。接着从木柜里翻出洗过的旧衣裳给他换上。   脏衣裳与脏棉被被苏小月搬出屋外堆在一角。她刚要转身进屋,就见院内站着几人围着那条死蛇,有人准备把蛇挑出门去丢了。   苏小月见状,大喊一声:“等等。”说着,两步来到几人面前。   方亮当时被苏小月挑出的蛇吓了一跳,自然把这事儿告诉了屋里的几个男人,方二福心中恼火,回头望向苏小月,目光带着研究,这蛇是她带回来的,半夜不睡弄条蛇回来是几个意思?   看来真的是魔怔的不轻。   苏小月用稻草把蛇包了回去丢在墙角,看了几个大男人一眼,交代:“别丢了我的蛇,我还要弄来吃的。”   真的是饿狂了,现在吃起了蛇,这蛇都是有毒,不怕死了不成。   方二福冷笑一声:“吃死了人可别赖我方家头上。”   苏小月淡淡的回了一眼,接着进了屋。   经此一事,苏小月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她能拔开那蛆虫,她就敢弄了那条蛇吃,现在都成这样了,只要活着,只要能吃饱,还有什么可怕的,何况那蛇肉还开荤。   把床上的男人里里外外清了一遍,连木床板上也是擦了几遍,再没有什么异味为止,苏小月才直起身来。   这时小家伙也醒来了,睡眼朦胧的看着苏小月,见到干干净的木床,他好奇的走了过来。   以后小家伙就不用跟着她缩在那墙角,可以在床上陪着他爹爹睡个好觉。   床上的男人被苏小月这么一整理,终于像个活人,起伏的胸口,洁净的脸颊,有了一种活过来的感觉。   苏小月又把屋里屋外打扫干净,自己洗了手,才给小家伙洗漱。   大小两人整洁了,苏小月带着小孩回了屋。   凳子上的小碗里还有半只烤熟的鼹鼠,这东西给孩子吃了可以杀蛔虫,这时代的人都不怎么爱干净,小孩最容易得蛔虫。   于是苏小月撕下一些肉喂到方为嘴中,他一边吃一边好奇的问道:“娘,这是什么,味道有些怪。”   苏小月只好安慰他说是好吃的,骗着小家伙吃下一些,剩下的,苏小月准备分三次喂给男人吃。   前几日他还只能喝流食,这两日勉强能咽下硬的东西,这下喂起来,也不太费功夫,没多久就吃完了。   苏小月把剩下的用碗装好。接着又看了看他的伤口,没有流血了,伤口上黑黑的一层粉沫,也看不出什么来,但愿这药能救下他的命。   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太阳从东方升起了半尺高,照着整个大地都是红色的。   苏小月往院子里一看,早没人了,方家人肯怕是下地干活去了。   这时左边老三的房间里了有声音,方平高兴唤元南花,“媳妇儿,你没事儿了。”   方平昨夜晚饭也没吃,就陪在自家媳妇身边守了一夜,那凉巾换得勤,到了早上堪堪打了个小盹,醒来时,天大亮,他停手摸了摸元南花的额头,不烫了,烧退了,心中大喜,看来青叔没有骗人。   这时方平出来,就见苏小月在处理蛇肉,直看得他毛骨悚然。   煮蛇肉一般都在屋外,苏小月在屋外用石头搭了个临时的火灶,又在厨房里寻了个烧水的小锅搭在上面,就这样明目张胆的煮起了蛇肉汤。   汤出锅时,左右两边的邻居都探出头来,这方二福家在做什么好吃的呢?这么香。   方平也从屋里出来,就连读书郎方伟也从屋里出来了,两人奇怪的望着苏小月身前翻滚的锅中,如此美味,还是头一遭。   苏小月撒了一把盐,又加了洗净的野菜,刚要起锅,元南花嗖嗖嗖的从屋里跑了出来,闻到好吃的,病都好了。   方平是看到苏小月处理那蛇皮,此时心里正发毛,味道虽鲜香,但蛇是有毒的,他可不敢吃,于是拉着四弟与自家媳妇不让上前,接着悄悄伏在两人耳边把自己所见的说了一遍。   方伟毕竟是读书郎,见闻广,听方平这么一说,就出了门往苏小月倒脏物的地方瞧了一眼,看到了那张蛇皮,皮上有密密麻麻的红点,接着又回了东屋寻书籍去了。   方平站在原地目光呆呆的看着方伟跑进跑出。   没一会儿方伟出来了,脸上还犯着红润,对方平说道:“这蛇没有毒,二嫂显然懂蛇,这蛇肉可食之,吃了还是一味好药,可治消渴、解四肢烦躁、口干心燥。上次我去县学时还曾听同窗说过那捉蛇的行家专门捉一些无毒的蛇卖给富贵人家,成为富贵人家桌上的佳肴,当时我还不信,现在信了,闻着这味道儿就香甜无比。”   听说能吃的,元南花呆不住了,见苏小月抱着一碗蛇汤进了屋,立即上前把整锅给端走。   方伟责怪的看着元南花,这不问就取视为贼。但方伟责怪归责怪也没有说什么,这好东西当然是家里人一起分享的。   只是他也是第一次在书上看到这种蛇,也只是听说过,还没有真的尝过,倒不如让二嫂和三嫂尝了,没起什么变化时,自己再喝上一小碗解解馋,这么想着也就完全不制止了。   元南花昨天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这病刚好,饿得前胸贴后背,端到自己屋子里后,拿着碗就乘起来喝了一大碗。   方平在一旁看着,心疼的说道:“慢着点儿。”说完自己也拿起碗乘了一碗,想起读书郎还在院中,便把自己手中的碗送了出去。   方伟假装摇了摇头,方平知道他不太好意思呢,反正这锅汤是自家媳妇拿的,名声要坏就坏他们吧,可不能坏了读书郎的名声,于是也不顾方伟的意思,直接把碗送到他的房间里去了。   方平匆匆回来,与元南花两人躲在屋里,把大锅蛇汤喝了个干净。   方伟站在院中看着苏小月一直没有出屋,正在犹豫时,老三方平从屋里把空锅端了出来。   方伟见状仔细打量了方平一眼,只见他没有半点不舒服之类的,喝了汤后连精神都好了不少。   于是方伟转身回了房,他进了房也没有急着先喝汤,决定再等等,观察一下再喝。   这时苏小月给小家伙和方河喝下了蛇汤,心情不错,她刚才尝了一口,味道真的很鲜,只怪少放了一些野菜,要是多放点,就可以多吃上一餐了。   拿着空碗出来,傻眼了,自己辛苦煮出来的一锅蛇汤不易而飞了,只剩下石灶和一点火星子,连锅都不见了。   刚才院子里站着的人她是知道的,立即一个转身拿起木棍往老三的屋里走。   老三方平早把证据洗干净放回厨房了,这会儿两人喝了一锅鲜美的汤,那嘴边还留着香味儿,两人躲在屋里准备赖过去,谁知大门猛的被人从外面一脚揣开,苏小月手中拿着木棍气势凌人的站在门口看着两人。   ☆、第10章 分到粮食   苏小月人长得清秀,皮肤白皙,可是凶起人来也挺有威严的,把两个人给震慑在当场,都忘记了说话。   “汤呢?”苏小月沉声问,她刚才还真是大意了,给一大一小喝了,忘记了这如狼似虎的方家人的劣根性,这会儿苏小月自己的肚子还是饿着的。   两人装傻,装不知道。   真是好笑,家里就这几人,那蛇汤还能飞走不成?   苏小月一棍子打在桌子上,目光盯着两人问:“敢做敢当,是不是你们藏了起来?”   苏小月没想到这么大锅汤某些人会生生把它喝完,还以为是藏了起来。   元南花被苏小月的气势吓得躲在床的一角,方平是个男人,这会儿觉得被一介女子吓得不敢出声显得很怂,于是站起身来承认,“喝完了,我们两个喝完了,咱们都没分家呢,自然有什么东西,应该一家人分。”   “哦,有什么东西要一家人分,那平时你们煮的豆饭,煮的疙瘩汤可有给我们二房的人分?可曾有?”   苏小月问得方平哑口无言。   苏小月把两人看了一眼,如今蛇汤是被两人喝完了,再吵再闹也拿不回来,但这一家子人口口声声说没有分家,什么东西都要分,那她今天就冷硬到底,该属于她的这一分她也不会再放过了。   于是对两人说道:“今天这锅蛇肉汤,我是一定要计较的,你们既然说没有分家,那以后吃饭的时候,我二房也必须分得一份,呆会爹和娘回来,我就说出来,希望你们俩个支持我。”   方平还以来苏小月会气愤的把人打一顿,没想只是要他们帮着说一说话而以,这倒也没什么,二哥也是家里的一份子,自然是要有一份。想起刚才那一锅美味的蛇肉汤,心里就决定呆会多说两句好话。   元南花却抬起头来,望着苏小月什么也没说。   东屋里,老四方伟静静地听着隔壁房里的吵闹,他无动于衷的端起汤碗,慢慢的品尝了起来,这架势就跟举人老爷没有两样,只差身边没有伺候的丫鬟和书僮。优雅的动作,修长的手指,一口一口的喝下时,还是有些狼吞虎咽。   一碗下肚,心下有些后悔了起来,如此美味的汤他当时就不该说出来,应该自己先把锅藏起来慢慢享用,究竟还是少了些,下次不知要几时才能喝到只有富贵人家才能喝到的汤。   他这么想着,沉思着要不要跟梁氏说说,二嫂既然能捉一条蛇,自然就能捉第二条,以后要不要她专门为他准备一些蛇肉汤来喝。   苏小月这边跟老三方平谈妥,可没想到对面已经有人打她主意,她回到自己屋里,望着整洁的室内,再辛苦也觉得有了意义。   床上的人还是闭着眼睛,长长的睫长一动不动,只有那铿锵有力的心跳声和起伏的胸口才证明他还活着。   刚才喂他蛇肉汤的时候,喝得挺欢的,突起的喉结上下不停的颤动,恨不能把碗都给吃下去似的。   小家伙喝下美味的蛇汤,这会儿爬在男人的身边安静的望着床上的人。   苏小月这么望着,总觉得这孩子跟床上的男人带着一股陌生感似的,还没有跟她那么亲。一种挺奇怪的感觉,也不知男人以前是不是长年不在家的缘故还是什么。   方家下田的人回来了,院子里闹哄哄的,肉汤早喝完了,这么久风一吹倒也没有留下什么味道儿,要不然这群饿狠了的劳动力肯怕又要闹起来。   苏小月拿木棍做拐仗似的从屋里出来,站在廊下看着院子里的人说道:“我是大河的新妇,自然也是家里的一份子,家里有吃的也不能少了我二房一份,如今大河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方为还这么小,所以疙瘩汤也不能少了他俩一份。”   苏小月的口气不商量,而是陈述。   方平从屋里出来,元南花没有出来。   方平待苏小月说完,跟着在后面附和了一句,老大方亮是看到苏小月挑过蛇的,如今看到她心里就发怵,自然没有说话反驳。   方二福可不干了,梁氏更加,直接骂了起来,什么好吃懒做的、杀千刀的……   吵得院里闹哄哄的不能入耳。   梁氏这边骂人,方二福那边指着苏小月,横蛮劲上来,颇有一种气势压人的模样,“你说什么呢,你敢再说一次。”   再说一次又怎么了,苏小月手中的木棍不离手,把刚才的话又重复的说了一遍。   方二福气得是火冒三丈,作势就要上前打人了。   苏小月眼瞧着屋外围满了从田里回来的村民,大喊:“公公要打新妇,公公还是打死我这个新妇得了,反正大河都快要死了,你们巴不得我们一家三口死在一起,没死的也要打死的,反正都是死。”   那些村民一听,吓得不轻,腾的把手里的担子放下,站在围墙外看了起来,方二福年青的时候做了不少事惹下不少旧怨,这会儿听到苏小月的话,个个起了哄。   方二福本要下的手这下下不了手了,拿着扁担进退不得,怒瞪苏小月。   外面村民不知谁见势不对,把方家村的里正请了过来,   里正叫方大善,辈份挺高的,本家人都称他为三爷,外来户也跟着一起称他三爷。   “三爷来了,大家让开点。”谁在人群里这么一嚷,人群让开一条道来。   苏小月故意又把刚才那话重复一遍,这下三爷听了个全,刚才还有人传话,他将信将疑,这会儿亲耳听到,心往下一沉,脚步快了几分。   进了院子,见方二福拿着扁担在手,就知道他横蛮劲儿上来了,立即派两个年青力壮的儿子上前把方二福的扁担给夺走。   方大善方头大耳,生得福相,家境也不错,又是村里最公平公正的一人,在方姓中辈份又高,三爷之称实至名归。   他看了苏小月一眼,见没有什么伤痕,才松了口气。   梁氏见三爷过来,早怂了,站在老大身后,屁都不敢放一个。   方二福却气得憋红着一张脸。   三爷发话:“吵什么呢,一家人有什么吵的,没分家要团结在一起,家里还有读书郎,自己不要脸,可别坏了读书郎的名声。”   提起读书郎那可是方家人的心病,方二福尤其是,立即晃过神来。还好刚才没有当着这么多村民的面打老二媳妇,否则这虐待新媳妇的罪名就安上了。这新妇入门就瘦成皮包骨的大家都看到了,若再下手,肯怕百口难辨。   三爷见人反应过来了,也不再多说什么,都一大把年纪的人,得留点脸面。   事情平息,三爷肯怕是要走了,苏小月立即一个箭步来到三爷面前,说道:“三爷,您要为我做主啊,我来方家也有一月有余,方家人不给我们二房半点粮食,是要活活饿死我们啊。”苏小月说得声情并茂,听者心痛。   方二福却气了个半死,指着苏小月,四下寻了寻,在找他的扁担。   三爷看到方二福这模样哪会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当初村里人捐钱捐粮给大河去镇上看病,最后人没看好就把人给弄了回来,别人不知道内情他是猜到了一些的,此时见方二福明目张胆的要把人给饿死,这可不行,方家村可不能留下这样忘恩负义的人。   三爷脸色一沉,发话道:“二福啊,大河媳妇说的可是真的?”   这事本来就是真的,方家众人都垂下头去。方平在这时说话:“三爷,大河是我二哥,以后我们一家不会再这样了。”   不用方平承认,三爷也看出来,于是借着方平的话,责备道:“大河可是咱们村的打虎英雄,若没有大河,老虎什么时候下了山,还有咱们活路。二福啊,大河这一房你可不能有任何苛待。”   方二福什么话也没说,只把目光横向苏小月。   苏小月知道只要三爷一走,方二福又会像以前那样对她,于是乘着三爷没走,她直接说道:“三爷,大河如今躺在床上,我也不求别的,只求爹娘给我一些吃食,我会好好照顾大河的,直到他病好如初。”   病好如初谈何容易,连镇上的大夫都看不好了,还有活路,真是可怜的孩子,年纪轻轻就要守寡了。   听到苏小月的话,众村民显然是向着苏小月的,于是有人附和,要方家拿出粮食出来给二房。   这下三爷有些为难了,这又不是分家的,要方二福分出粮食出来,的确不好分也不好说。   苏小月见僵持下来,说道:“真是耽误了三爷的功夫,家里有读书郎,按理应该叫四弟出来评评理的。”   对啊,方家老四可是个秀才郎,遇上这种事,除了里正,他也是可以的。   老四方伟可是方二福的逆鳞,立即就炸毛了,毫不耐烦的甩了甩手道:“分,老大,给二房分食物,把这几月的食物分给她,再有的得等下半年有了收成才能给。”   说完就领先进了屋,梁氏跟在后面也匆匆进了屋。   老大方亮得到指示,于是拉着自己媳妇进了厨房。   现在方二福说要分的,方大善也就暂时留下来,顺带做个公正人。   ☆、第11章 日子要熬   方亮转眼从厨房里拿出了一麻袋豆子,苏小月看也没看便说道:“如今方为太小,大河又躺床上要吃流食,肯怕豆饭这两人都吃不下。”   站在土坯墙外的村民点头,也是这个理,家里年青人吃豆饭填肚子就算了,小的、病的可经受不住的,面疙瘩汤总要有。   方亮刚要转身进厨房,齐惠却没有动,一双眸子盯着苏小月,似才认识她似的。   方亮把粗面粉拿了两升出来,还特意报了数量,目的是让屋里的方二福与梁氏听到。   三爷望着那堪堪满的两升粗面粉,心里叹了口气,方二福家里穷成这样了么?为了养一个读书郎,却苦了这一大家子,下面还有这么多小的,要熬到几时?   份量是少了些,总比没有好,苏小月见目的达成,就把豆子与面粉收到屋里去了。   里正走了,屋外围着的村民也跟着走了。   方二福夫妇两人出来,方二福在廊下使劲的踢了几下木盆,木盆从东滚到西,又从西滚到东。他没头没脑的吼道:“敢横到老子头上去了,小心老子哪天弄死他。”   梁氏在廊下指桑骂槐,“吃了要去死,杀千刀的,没眼力见的……”   苏小月把东西放好,从屋里走出来,手里除了一根木棍,又多了把剪刀。   与两个老东西一个照面,方二福嘴中一哽没再说了,梁氏看到苏小月手中的剪刀,目光闪了闪,也收了声。   总算安静下来了,苏小月回了屋。斗了一个早上,她自己反而没有吃下任何东西。   苏小月待厨房空了下来,拿了豆子准备进厨房,梁氏就堵在了门口,嚷道:“干什么呢,吃食都分了,跑我厨房里做什么,来偷粮食的么?”   苏小月盯着她道:“娘若怕我偷东西,不如就站在一旁等我做好饭再走也不迟。”   “你——”梁氏冷哼一声,“家里的柴不要人去弄哪来的有,你有本事让里正分粮食,那就有本事自己上山捡柴,以后家里的柴火和水都得你自己弄。”   看梁氏这架势是不会让的了,苏小月如今拿了粮食也不想再闹下去,说道:“那好,我自己捡柴也行,但家里的小锅得给我。”   反正那小锅用处也不大,也放了好些年了,梁氏狠狠的剜了苏小月一眼,回身进厨房把小锅拿了出来。   苏小月抱着小锅回了屋。   跟小家伙交代了几声,再把小家伙抱到床上陪着男人,自己出了门,准备上山捡些柴回来。   现在正逢夏季,柴火旺盛。这一点还是难不住她的。至于井水的话,挑起来有些远,略困难一些。   上了山,苏小月没多久就捡了一堆柴,她用稻草捆紧,背着柴火就回来了。把柴火放下,拿了方家的桶去挑水。   方家村村后有一条长溪泉,大家都在那儿挑水喝,苏小月第一次来,遇上村民,许多人都认出了她来,见她亲自过来挑水,又窃窃私语了起来。   苏小月力小,身子瘦,脚有些飘,一次挑的水只有半桶,多跑了两趟,小小的米缸暂时成了她的水缸,把担子放下,往水缸上盖了一块布挡灰尘。   今早用石头搭的灶还在那儿,没想到这个小灶以后就成了她做饭菜的地方。还好当时搭这个灶的时候离开了屋檐下,在屋的后面,也不影响屋里的日常生活,也不会遇上那些站在院里如狼似虎的大人和孩子。   烧了火煮了一小碗豆子,又煮了一些野菜汤,就着汤水与黄豆吃下去,只觉得难以吞咽。小口小口的总算把东西吃下去了。   这样可不行,以后她基本就吃这个了,得想个办法才行。   吃饱了饭,苏小月带着小家伙往方家村的祖屋去,她想过去看看,听说那里有石磨,她想着有了豆子,以后要不要早上起来磨些豆浆,豆渣再炒来吃也总比直接吃豆子好吃。   经过几户本家人就来到祖屋。祖屋里人的还挺多的,不过大家都围着石辗,正是碾麦穗的时候。   她在祖屋里转了一圈,看到屋的正中央放着一个几百斤重的大石磨,看到这么大的石磨,苏小月就没有脾气了,家里没个男人果然是处处受挫。   还好她在角落里看到一个小石磨,不过这小石磨许久没有人用了,显然觉得石磨太小,用处不大,大家都选择用大石磨。   苏小月立即带着孩子折回方家,从麻袋里拿出一升豆子,给灶里加了火,把豆子放入锅中炒了起来了,一升豆子炒得香香的,个个金黄金黄的熟透,她把豆子装起来放进了竹篮。   竹篮底下铺得厚厚的几块大荷叶,倒也不漏豆子,呆会装大豆粉时也能用。   到了祖屋,见大家还在排队用石碾,她也没跟大家打招呼直接来到小石磨前,先倒了一点豆子放到石磨上试了试手劲,累是累了些,自己还能行,于是一点一点的把炒熟的黄豆慢慢磨成了粉。   把粉沫一点不剩的装到荷叶上,挎着篮子,拉着方为回了家。   转眼到了晚饭时分了。   苏小月直接往锅里添了水,烧了柴,等水滚了用把野菜丢入滚水中,叹了口气,觉得少了一把菜刀和一块砧板,砧板还好说,进山里弄一块就是,菜刀得上镇上去买。   等野菜熟了,往里加了些盐,接着下了研磨的豆粉,在汤中搅拌起来,直接成了糊糊才熄了火。   小家伙从没有吃过这们的东西,当苏小月乘了一碗给他时,口水都快流了出来,两人一口一口的喝着糊糊,忽然发觉这豆粉做的野菜糊糊的味道的确不错,要是能再加点油就更妙了,而且这糊糊床上躺着的人也咽得下去,不一定要喝面疙瘩汤。   大小两人呼啦啦的喝了两大碗后,摸着圆滚滚的肚皮,异常的满足。   吃饱了,苏小月把剩下的一大碗糊糊慢慢的给方河喂下,方河的胡须被苏小月剪得干干净净,这么会张开口,只觉得那口异常的大,里面洁白整齐的牙齿。一筷子糊糊进了嘴吞都不用吞就没了。   转眼一菜碗糊糊完了,那嘴还张开着,苏小月傻了眼,这些日子她不停的投喂,知道这家伙食欲旺的很,心想着今天磨的一升豆子多的是糊糊,反正野菜也还有,不够明天上山弄,于是又回到灶上下了一锅豆粉野菜糊糊。   又是一大碗喂下,某只大嘴还张开口,没有吃饱来着,这么说来,这些日子这家伙就从来没有吃饱过,甚至她平时喂下的只够他塞牙缝的。   苏小月也是扛上了,还想吃是吧,老娘今天豪,就让你吃个够,一连吃下五大菜碗,他终于闭上了嘴,苏小月已经没有脾气了。   她救下的是个什么人,不会是个大胃王吧,那她可养不起。   临睡觉前,苏小月查看了一下男人的腿伤,只见周围不但不流血了,似乎还有结痂的趋势。于是又烧了热水给他擦了个全身澡,又给伤口上倒了一些鼹鼠研磨的粉,把最后一点烤熟的鼹鼠肉也给他喂下了。   这时代没有香皂或别的能净身的东西,平时苏小月也只看到梁氏拿草木灰的水来洗头发,所以给大小两人洗澡的时候,苏小月也用了草木灰沉淀下来的水。   三人刚要上床,小家伙忽然捂着肚子,害羞的对苏小月说:“娘,为儿要上厕所。”   苏小月见小家伙一副羞愧的模样就想笑,于是抱住小家伙往厕所走。到了厕所,小家伙一定要下来自己进去,苏小月就在外面站着等他。   没多久,小家伙大喊:“娘,有蛇,有蛇。”   有蛇两字把苏小月吓了半死,早上的恐惧还在心头间,当下就捞了个木棍走进厕所,捂着鼻子顺着小家伙的视线看去,有些哭笑不得。   这哪是蛇,这明明是蛔虫,很大的蛔虫,看得人直作恶。   农村的孩子比城市的孩子更容易得蛔虫,平时玩泥巴,吃了不干净的食物等等,都会有,所以小孩子一般每年都会杀一次蛔虫。   何况这是古代,看看方家那几个黑娃,基本大人在田里干活,小孩就在田里到处玩,又不喜欢给孩子洗澡擦身什么,这些古人又没有给小孩杀蛔虫的常识,肯怕这些孩子营养不良也不一定是没吃好东西的缘故。   苏小月一番解释,把脸色吓得苍白的方为勉强晃过神来,小家伙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自然吓得半死。   那鼹鼠肉果然是万能的良药。这一大一小都有用,可惜就是太难弄到了。   小家伙上完厕所就吓得不轻,抱着苏小月一整晚都不放手,在梦里还被惊醒。   第二日,苏小月带着孩子,拿了两升豆子去祖屋。祖屋人满为患,每次打麦穗、稻穗的时候,那队伍排得特别长,肯怕昨天夜里就有人排队了。   大家见她过来,个个好奇的看着,有人窃窃低语,慢慢的他们都知道了苏小月的身份。大河在永丰县出了名,在方家村更是有名,大家谈及大河就觉得一荣俱荣。   有几个妇人站着左右无事,打量起苏小月,说道:“这大河媳妇倒是长得白白净净的,不像咱庄稼人,你看看大河的孩子,先前跟方家几个黑娃一样,今天看来这孩子干净多了,精神也好了,人家都说后娘靠不住,我看大河媳妇人品不错,对孩子还挺好的。”   ☆、第12章 大河醒了   将心比心,毕竟不是自己的血肉,新妇初嫁进来,丈夫还躺在床上,要是自己也未必能心宽,还有心思管着个拖油瓶。   “是这个理,这大河媳妇的人品没得说。”有妇人附和。   一向喜欢咬舌根的罗二梅,她右嘴唇边有一颗醒目的黑痣,黑痣上一根黑而粗的毛,此时听到两人谈话,也加入了进去,说道:“你们知道么,昨天这新妇被她公公方二福给打了。这方家没几个好的,个个都横,若不是生了两个好儿子,方二福别想在方家村里住着,三爷以前早就看他不满了,以前咱们村里丢东西,往他们家一寻,一寻一个准。”   两妇人回头瞪了她一眼,先前说话的妇人责备道:“你就少说两句了,那都是以前的事,小心方二福犯起横来六亲不认。好在如今两个孩子争气,小的是秀才郎,明年要考举人老爷了,只可怜了大河,如今还躺在床上,不知生死。”   罗二梅啐了一口,“方二福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大的争气小的也争气,依我看,这新妇一进门就被公公打,不如和离,这么年轻还能找个好的,嫁那家人只会遭报应。”   几位妇人看着罗二梅不说话了。   苏小月没有理会这些人咬舌根,她先是拿出那一升炒好的干豆子,跟着昨天的方法磨成了豆粉,把豆粉装入篮子当中,才把昨夜泡好的一升湿豆子拿了出来。   站着排队的妇人见苏小月把豆子磨成了粉,觉得新奇,不知道她这是打算怎么弄来吃。又见苏小月拿湿豆子出来磨,个个更加惊奇了,这是在磨什么呢?往日里大家拿石磨只是磨麦粉而以,所以都不喜欢用小石磨,大石磨排上队了,把家里的男人叫来,一家人花些功夫把麦子磨了,以后就做些疙瘩汤喝就成了。   苏小月这精细活儿看得几人新奇。   湿豆子磨的时候苏小月加了水,慢慢地豆浆一点一点的从石磨的缝隙里往下流,苏小月用个大碗接住。   白色的豆浆磨出来像牛奶,方家村里穷,自然不可能见过牛奶,只有几个给富贵人家干个活计的,曾远远的见过一眼,富贵人家喂的奶牛可精贵着。   没想这豆子还能磨出像牛奶一样的东西,个个队也不排了,跑过来瞧着。   苏小月没想到这方家村的见识,连豆浆也不知道,被人围观,顿时有些不舒服。   靠近了来看,有妇人说:“这个我见到过,在咱村下游几个富一点的村里有人就这样磨,叫……叫豆浆来着,专给老人和小孩喝的,那豆渣年轻人吃。”   “大河媳妇真是心灵手巧,这个是怎么磨出来的?”   几人看着苏小月就简单的往石磨里喂泡发的湿豆子,一边用手推磨,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简单的很,大家看了几眼就学会了,方兴味的离开,接着排队。   肯怕这法子立即就会传遍了方家村,这石磨以后也要排队了。   也不是什么值钱的法子,只是方家村的人穷,没什么见识,苏小月也没想着要这法子做什么,她只为了把一家三口给填饱肚子而以,所以这些人爱看就随她们。   豆浆和豆粉磨好后,苏小月直起腰来,只觉得头脑一阵晕眩,站在原地缓了缓,小家伙圆溜溜的眼睛担忧的看着他,小手攥着她的衣角。   苏小月捏了一把他的小脸,又揉了揉他的头发,挎着篮子拉着小孩往回走。   豆浆拿回来得烧开煮熟了才能喝,苏小月煮了两大碗豆浆,剩下的冰在泉水中,下午的时候再喝。   豆浆是原味的,野菜做的豆粉糊糊里加了盐,因为知道方河的胃口,苏小月做的份量很足,她跟孩子吃饱后,把剩下的豆浆和糊糊全部喂给他喝了,终于看着他的嘴巴闭上了,苏小月松了口气。   喂两顿饱的,床上的人似乎生命力更加旺盛了。   给他伤口换了一些药,又把家里打扫了一遍,拿起昨天换下的被子衣裳,用木盆装好,带着小孩准备出门洗,就见元南花从厨房里出来,两人一照面,元南花匆匆的就进了自己的屋里,那神色之间有些慌张。   苏小月只看了一眼,没有在意,就带着孩子出门了。   太阳快到正午,这时的村民不是在祖屋排队就是在农里干活,河边没有什么人,苏小月寻了个树阴的地方,叫方为一边吃着茅梅一边陪着她洗衣服。   刚才一路上走过来看到路上有茅梅,苏小月就顺带摘了一些,方为显然也吃过,特别喜欢那味道,安安静静的坐在树阴下,乖巧可爱的吃着茅梅。   那换下的被子昨天没来得及,跟方二福分粮食弄了大半天,这会儿上面的湿迹都干了,一股恶臭味。   她先把被子泡在水中,用石头压着,站上边些,洗三人换下的衣裳,这时代没有洗衣粉,只能用棍子不停的捶打和手搓,真是费时的很。   把被子衣裳洗完,苏小月有些直不起腰来。她在石板上坐了一会儿,小家伙见她洗好了,腾的起身,走了过来。   茅梅吃完了,嘴巴上一圈红汁,尖瘦的下巴,圆溜溜的眼睛,苏小月既想笑又心疼,她拉着孩子在上游洗了一把脸。   忽然见到石头缝里有螃蟹,两人来了兴致,苏小月的口水要流出来了,看着螃蟹就来劲了,带着孩子两人捉起了螃蟹,捉了六七只大小不一的用一根野草缠住,往刚才装茅梅的竹篮子里一放,端着木盆拉着小家伙的小手心情不错的回了家。   刚进门院子里就传来咒骂声,梁氏叉着腰正对着二房大喊大骂:“杀千刀的,咱方家还养出个家贼了,抢家里的粮食不说,如今还偷起盐来,好吃懒做的东西……”   大家见苏小月回来,方二福拿着扁担就上前要打人,苏小月见势不对,猛的抱起小孩躲开,刚刚洗好的衣裳掉落一地,扁担挥下,打在土坯墙上,打下许多粉沫,露出一个小洞。   苏小月手中的东西甩在地上,抱着孩子往屋里跑,堪堪进屋把门闩上,只见屋里被人翻得乱七八糟,连昨天分来的豆子也少了大半,先前买的细面粉没了,粗面粉也被拿走。   屋外的人猛拍着房门,房门都快被人踢开了,苏小月红着眼把小孩放下,从凳子上拿了剪刀,又瞥向角落抄起木棍。   袖口被人拉住,苏小月低头,望着方为眼眶里滚来滚去的泪珠却忍着不落下,一双小手臂却死死的攥住她,生怕她开门出去。   苏小月知道方二福是个横蛮的人,连村里人都要忌惮他,她一个瘦弱的小女子怎么对付得了这老油棍,可是这一大家子人欺人太盛,今天就算是她死,她也要拉个垫背的。   掰开孩子的小手,苏小月摸了摸孩子的头发,把他抱到床上,放在男人的身边,不准他下床。   苏小月吸了口气,把门打开,方二福一脸横像的看着苏小月,手中扁担抬起,一副只要她出来就要打上来的模样。   苏小月见这架势不利,在没人反应过来时,二话不说一木棍子甩了出去,正好打在方二福的脸上,他脸一歪,人倒退了好几步,木棍子掉在一旁,把后面几个大男人给吓了一跳。   这新妇还真出得了手呢。   苏小月不但出手了,拿着剪就往前冲,嘴里大喊:“公婆不容我,你们要杀我,我这是自卫。”嘴中不停的喊着这话,手里的剪刀一阵乱刺,像疯魔了似的,吓得几个女人拉着孩子四处逃散。   其他几个男人却生生把苏小月给团团围住,冲到院子里来了的苏小月终于晃过神来,望着围成一圈,一脸横相的方家男人,她也有些害怕了,刚才是憋足了一口气冲出来的,现在气没了,原本就瘦弱的身子越发的没了力气。   屋内,方为一边哭着一边摇晃床上的男人,“爹爹,快醒醒啊,娘亲要被人打死了,快醒醒啊,娘亲要被人打死了……”   摇晃了许久,床上的男人剑眉动了动,眼睛猛然睁开,方为对上男人的眼,吓了一跳,小手立即收了回去,一脸惊恐的看着男人,忽然又反应过来,怯怯的伸出小手,哭诉道:“爹爹,娘亲要被打死了。”   就在这时,男人听到院子里有女人彻斯底的一声怒吼,接着是打斗的声音,男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还是大声的喊了一声:“爹、娘。”   那声音中气十足,除了方二福家里的人听到了,连左邻右舍都能听到。   苏小月被几个大男人围攻,挨了打,跌倒在地上,正晕头转向时,见方家几个大男人忽然住了手,像看到了鬼似的,个个一脸的惊恐。   苏小月二话不说从地上摸起了棍子,一棍子往站着不动的方二福就抡起一棍,方二福像是被人定住似的,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棍,他闷哼一声,一双血红的眸子盯着苏小月,苏小月也是被人打狠了,早就想好了,今天要是被人打死了,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刚才下手最重的就是方二福,这次见机会来了,苏小月一棍子抡过去,见人没有还手,又是一掍子抡了过去,接着把掍子一甩,乘着几人没动时往屋里跑。   一口气跑进屋里,回身把门给闩住,闩住了门,又想起通风的窗子,立即把窗子也给关上了,门外响起脚步声,苏小月一脸惊恐的望着大门,若是他们冲进来,她就……她四下背望,刚才的剪刀也丢了,后悔没有买把菜刀回来。   正四处寻家伙就瞧见一双凌厉的眼睛,此时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第13章 靠山来了   床上的男人醒了。苏小月被他的目光吓住,一时反应不过来,刚才被人打的,苏小月的嘴边还带着血丝,此时两人对望,震惊中带着探究,两人都显得异常的陌生。   直到方为喊了一声娘,床上的男人才如梦初醒,再看苏小月时,眼神带着审视。   方为见苏小月惊惶的回来,吓得眼泪是哗哗的往下掉,从男子身上爬出来,小小身躯好不容易下了床,就立即扑到了苏小月的怀中,苏小月从男人身上收回目光,蹲身把孩子抱入怀中,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房门。   房门外有人用力拍门,听着那一声又一声的拍门声,苏小月下意识的抱紧了孩子,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娘,为儿怕。”方为小手臂缠住她的脖子。   苏小月也怕,但家里一个躺着的,怀里一个小的,她不能怕。   “去开门。”床上的男人沉声开口。   听到男人的声音,苏小月不知为何,心里忽然又没那么怕了,但她没有开门,只是疑惑的看着男人。   方河皱了皱眉望着苏小月,见苏小月一身狼狈,他放低了声音:“你去开门,我醒了他们不敢对付你。”   男人的声音似乎带着一种魔力,虽然他躺着,身子不能动弹,可他的眼睛却异常的坚定,使苏小月原本慌张的心安定下来。   苏小月把孩子放回床上安置好,上前开了门,刚把门闩打开,外面的人猛的一脚,苏小月见势不对,立即退开好几步躲开免得被门撞上。   方二福一个箭步就进了屋,一入屋,就看到二儿方河正盯着他。   方二福在村里横蛮了一辈子,午夜梦回时他最怕的是方河的眼睛,他有好几次问过自己婆娘,当初生下大儿方亮时,真的有生下方河吗?方亮和方河是双生子,方亮生在前,二儿方河生在后,当初喜得两子,方二福高兴了好些年。   可是随着二儿越长越大,他开始犯了狐疑,这孩子长得不像他,不仅不像他,跟兄弟其他几个都不像,更不像个庄稼人,从小力大如牛,饭量一人抵好几个,特别是那双眼睛,盯着人看时,带着与生俱有的威严,使人不敢直视。   所以大河十二岁那年就被方二福给赶出了家门,不仅是家中粮食供不了他,最主要一点是方二福有些怕他,他怕这孩子的一双眼睛。   此时被方河盯着的方二福,原本进来时盛气凌人要打死这个‘泼妇’的决心一下就子奄了下来,在他目光下怂了。   方河越长大,那目光就越吓人,这几年陆续回来,方二福都避着点,好在他只住几日留下银两给梁氏便走了,他也没太在意。   “大河醒来了。”方二福讪讪道。   后面跟着的老大方亮和老三方平听到方二福说大河醒来了,脚步立即一顿,反而往外退了好几步,两兄弟对望了一眼,没再做声。   刚才一大家子欺负方河的新妇,还打了他新妇,没想正遇上他醒来。不是已经在床上奄奄一息了么,连大夫都说好不了了,今天怎么就好了呢?莫非是回光返照?   几个大男人退了出来,方二福向梁氏使了个眼色,梁氏刚才看到苏小月的横蛮劲有些吓人,这会儿要她进屋也有点害怕,就站在门口关切的问道:“二儿啊,你的身体好些了么?”   已经有昏迷了一个多月的方河忽然醒来,这一大家子却没见多欣喜,苏小月也算是见识了这么冷血的一家人。   方河语气平静道:“好多了,多谢娘亲挂念。”   “那就好。”梁氏往里望了一眼,见方河也正看着她,她又多问了一句:“二儿可有想吃的?娘为你做去。”   “没有,今天肚子不饿。”方河往旁边的苏小月瞥了一眼,见她唇角还有血丝,便问道:“娘,不知为儿他娘犯了什么错,被打成这番模样了,肯怕得看大夫。”   梁氏心里咯噔了一下,往苏小月看了一眼,也没什么呀,不就打了一巴掌,嘴巴破了些皮,看大夫是不必的。但今天这个事儿得说清楚,也免得二儿责怪,于是说道:“今日这事儿吧,还是你媳妇的错,她昨天伙同外人分了家里的粮食,今天就乘我们不注意,偷了家里的盐,那盐我们都找到了,没有冤枉她。”   苏小月听到梁氏这么说,被她气笑,反诘道:“昨天分粮的时候是里正做的主,大家伙都看着的,你们乘着大河躺床上不醒人事就不给我们二房吃食,我也是饿得没有法子,至于那盐我就奇怪了,你凭什么说是我偷的?我明明在镇上买的,我从镇上回来的时候村里人都看到的,青叔也知道,娘何必要血口喷人,一家子人围着我打,问都不问清楚。”   “你——”梁氏气得指向苏小月,“你是去了镇子上,你哪来的钱买盐?再说你明知道家里有盐,为何要买?”   “我哪来的钱,我爹给的不行?”苏小月盯着梁氏。   “你——”梁氏说不出话来了,苏家村比方家村富裕,苏阿吉就一个心甘宝贝,说不准还真的私下里给了钱,可是若真的给了钱,当初为何躲在屋里饿肚子也不知道去镇上买吃的?反倒这几日又忽然明白,敢出来抢食物,还去镇上了,莫非真是魔怔了。   苏小月本就是个不吃亏的主,先前莫名被打,还以为方家人想起昨天分粮的事想不开,又来报复了,没想是为了盐的事,既然是这样,她可不是个任由拿捏的主,于是来到门口与梁氏对门站着,说道:“你们不问清红皂白就把我打了一顿不说,还翻了我的屋子,拿走了盐和细面,连昨日里正帮我分回来的粗面也给你们翻了回去,这事儿可不能这么算,我找三爷讲个公道,家里出了读书郎还这么横蛮不讲理,我这新嫁的媳妇没法在方家活了。”   梁氏身后的方二福横劲又上来了,说起读书郎就是他的逆鳞,恨不能把眼前这娘们给打死了,打死了一了百了,寻个理由报官府也省张嘴,她苏家就两老口子,任他们拿他这一大家子也没办法,闹不起来。   可是当方二福看到方河那目光凌厉洞悉一切的眼神时,就垂下了头去,往旁边的木盆踢了一脚,转身回自己屋里去了。   其他几个男人也一并回了各自的屋中。   梁氏身后没了人,看着眼前的苏小月心里就害怕,见苏小月要出屋寻里正,这下慌了,可不能坏了读书郎的名声,立即挡在前面,往身后喊:“老三媳妇,你给我过来,你说老二媳妇偷了咱家的盐,你是怎么看到的。”   原来这事儿还是元南花惹起来的,苏小月记起她领着孩子出门的时候就看到元南花鬼祟的从厨房里出来。   元南花一脸惊恐的从屋里出来,身边跟着方平,两人来到梁氏面前,方平往苏小月瞧了一眼,又往自家媳妇瞧了一眼,心里犯了狐疑,不会是自家媳妇的问题吧。   元南花是被方二福打怕了,这会儿见事态严重,连自己家横蛮的公公都怕了二房的,连忙推起了责任:“是方芳告诉我的,说看到二嫂往菜里放了盐。”   梁氏一听是方芳说的,心里就不高兴了,不管对错,劈头盖脑的往元南花身上骂了起来,“你做嫂嫂的不懂事,孩子讲什么你都信,你害得家里人都闹成这番模样,心里就乐意了,你这个好吃懒做的,若不是老三护着你,你早被休了。我看你是活腻了,你差使大家闹的是什么个心思?不想呆着了,就给我回娘家去。”   苏小月看着梁氏忽然一百八十度转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方芳是知道她有盐的,若没有方芳在一旁咬舌根,元南花哪会知道。   元南花被梁氏不分清红皂白的骂了一顿,顿时委屈起来,含着泪看向方平,却见方平一脸责备的看着她,她气得在原地跺了一脚,跑回屋里去了,梁氏追上去叉着腰大骂不止。   苏小月见这两人模样,也不管了,抬步就往院子外走。   眼瞧着人要出了门,梁氏吓着了,赶紧跑上前拉住苏小月的袖子,“老二媳妇这是要去哪儿呢?”   “当然是要找三爷来理论一下,我屋里买回来的细面不见了,哪咽得下这口气。”苏小月顶着一张伤脸,横了梁氏一眼就要走。   “那细面就在厨房里呢,我这就给你拿去。”   梁氏干农活的手力劲果然大,硬是把苏小月给拉了回去。   梁氏速度飞快的从厨房里把翻走的粉面全拿了出来,苏小月瞥了一眼,盐和面粉的数量是对了,可脸上的伤还痛着,于是说道:“我凭什么被你们打,如今我伤着,看大夫也是要钱的。”   说起钱,梁氏的脸垮了下来,明明那神色又想骂人,硬是生生的忍住,连脸颊上的肉都不自然的跳动。   苏小月也不多说,准备往院子外走。   这时主屋里传来方二福的声音:“咱庄稼人的讲究不了这么多,一点点小伤就要看病要钱哪有那样的道理。”   ☆、第14章 靠山来了   听到方二福的声音苏小月就火冒三丈,刚才他打得狠,手臂上也挨了他几下,后来抡棒子上阵板回了一局,可那恨没消失,这下不管梁氏挡不挡住她都要去村里叫三爷的。   三爷是个公正的,她知道,她今天被这一家子人打了,她不把事情闹大了,将来还有苦头吃。   梁氏是死死攥住苏小月,屋里方河沉声发话,“娘,给一两银子给为儿他娘看病。”   听到方河的声音,整个院子的人都静了下来,个个都傻了眼,开口就是一两银子,庄稼人家哪有这么大手脚的,就算是去找村里的大夫也没有这样花钱的。   屋里的方二福不说话了,梁氏站在原地进退不得,最后黑着脸进了屋。没多久梁氏从屋里出来,手里拿了一贯钱给了苏小月,接着转身进了屋。   转眼院子里只剩下苏小月一个,其他几屋没有半点声音。苏小月拿着钱回屋。   刚进门,就看到方河闭着眼睛,脸色苍白,胸口起伏得快,显然刚才说的那些话废了不少力气。   苏小月见了忙上前探了探他的额,没有发烧的痕迹,肯怕是久昏不醒,忽然醒来说了这么多话给累的。   方为见苏小月进来,立即爬到苏小月身边。   家里只剩下一点鼹鼠研磨的粉,没有鼹鼠肉了,好在手中得了银子,苏小月抱起方为往屋外走。   这次没有任何人拦住她,苏小月直接出了院门,往方青家里走。   路上有村民看到苏小月打肿的脸,在身后窃窃私语。   敲了方青家的门,里面传来脚步声,还好他在。   方青打开门见是苏小月,当下左右看了一眼见没有方家人,问道:“又来做甚,方二福家里的人我是不会再看病了的,上次过去,弄得我里外不是人。”   “青叔。”苏小月把挡在自己脸前的小脑袋移开了一些,看向方青。   方青看到苏小月那肿胀的脸,要说的话就说不出口了,终是吃人家的嘴软,说道:“你等着,我给你弄些药膏涂抹在脸上。”   “青叔,不用了,我这个不碍事,是家里的大河醒了。”   “大河醒了?”方青的脸色终于露出一丝喜色。   苏小月苦恼的脸又道:“大河多说了两句话,这会儿有些喘不过气来,青叔您看可以开点什么药么?”苏小月把手里钱往方青手中塞。   方青见到这么多钱,立即把钱还了回去,说道:“大河只要醒来便没事了,刚醒来别说太多话,我看他这是饿的,你多做些东西给他填饱肚子,过两日说话就不成问题了。”   不用抓药敢请好,但家里的鼹鼠肉没了,这是一味良药,苏小月上次捉得那么困难,心里还毛毛的,不敢半夜下田,于是也不接那钱,接着说道:“多谢青叔告诉我那味药,大河的命就是青叔救下的,没齿难忘。”   方青连忙罢手,苏小月接着说道:“上次我一个人半夜捉到了一只鼹鼠,差点被蛇咬,好在大河吃了这药就醒了,这会儿手里有钱了,就想问青叔买一些,不知青叔可有?”   鼹鼠这种东西田地里有,问题是半夜去捉,还会遇上蛇虫,方青自然知道一个妇道人家不容易,能捉到一只已经不错了,还救活了大河,也算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方青一个人左右无事,上山采药,下田捉鼹鼠这些事都是自己亲自动手,多少手中有些防虫蛇的药,没有她这么困难。   他看着手中的银钱,从里面拿出了十文,其余的还给苏小月,说道:“你等着,我这边倒有一些烤熟晒干了的鼹鼠,你拿回去给大河吃,就当青叔帮你一把吧,这事儿可不能告诉你公公,算我多心,我一个人呆在村里只想安安静静的不想与人结仇。”   方青进了屋,苏小月抱着方为在外安静的等着。   没多会,方青从屋里出来,手中用荷叶包着一团东西塞到苏小月的竹篮子里。   苏小月千恩万谢的离去。   上次捉鼹鼠的事有了一次就不想再有第二次,方青是大夫自然有方法弄得到,这次花十文钱就把东西买了回来,终于放下心来。   回到方家院子里,院子里静悄悄地,这些人肯怕都各自睡午觉去了。下午阳光偏西,又得下地干活去,干到晚上星光点点方回来。   苏小月进了屋,把方为放在床上,床上的男人却闭着双眼休息,还真的没有什么力气,早上吃下那么多粮食也没有用,这男人果然食欲旺盛。   从竹篮里翻出荷叶,一层一层打开,里面有一只烤干的鼹鼠,还有一个用瓶子装着的药膏,肯怕是给她擦脸上伤口的。   苏小月先把鼹鼠肉撕下来喂到男人嘴里,拌着水喝下。又拿出先前研磨的药粉倒了一些在伤口上,只见伤口边上的血肉开始结成一团硬块,没有看到半点血丝了。   给男人上好了药,她跟着坐在一旁,拿出药膏擦脸上和手臂上,擦在火辣辣的伤口上只觉得清凉清凉,疼痛似乎减了一半。   苏小月把屋里打扫了一遍,把面粉装好,盐收好,接着出了屋,先前洗回来的衣裳全部散在地上,如今上面满是脚印子,没有人理会。   苏小月只好把衣裳捡了起来,先前弄回来的螃蟹缠成一窜的掉在墙角下,也没有跑掉,一个一个拴得紧紧的,活蹦乱跳。她捡了起来,丢在木盆里用水养着。   拉着方为,把踩脏了的衣裳和被子又回到河边重新洗了一遍。   回来晾好衣裳被子,苏小月又准备生火,她跟小家伙并不饿,但床上躺着的人显然不经熬,毕竟喝得都是豆粉糊糊,一个大男人很容易饿。   螃蟹洗干净弄了一锅汤乘了起来,又用野菜和和豆粉做了糊糊,端进屋里正准备给床上的男人喂下,谁知男人的眼睛忽然睁开了。   他又浓又长的睫毛打开,吓了苏小月一跳,他望着她,不薄不厚的唇动了动,张开了口。   显然是要她开始投喂了,这种气氛特么的诡异。   苏小月红着脸,在他目光的注视下,一口一口的把螃蟹汤喂下,又把豆粉糊糊喂下。   某人还没有吃饱。苏小月把方为抱到床的里边,坐在床沿,开始小心翼翼的剥起了螃蟹肉,一大一小,一人一口的喂着,屋里静得出奇。   苏小月与方河两人都没有说话。一个是病情所致,开不了口,一个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慢慢地,螃蟹被两人一人一口的解决了。床上的男人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   “味道不错。”男人赞许。   苏小月看了他一眼,叮嘱道:“你少说话,赶紧把身体养好,你这条命可是我救的。”   该邀功的时候还得邀功,来到这个时代将来还得靠这男人了,欠的情分得明着说。   床上的男人沉默了,苏小月以为这家伙不经逗,又看了他一眼,见他并没有半点恼意,眸子微垂,睫毛下似在闪动。   他睫毛一动,掀眸看向苏小月,问道:“你是谁?”   苏小月奇怪的看着他,他居然不知道她是谁?也对,前身嫁进方家时,他还是昏迷的,根本就没有看到自己的新娘长什么样,这时代讲究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肯怕这亲事就是苏阿吉同方二福两人约好了,连进门那日还是老四方平拿着公鸡拜的堂。   “我是苏阿吉的女儿,你之前在老虎嘴下救下的那人。”苏小月陈述道。   方河想起了那人,是个老实的好人,最后他受伤还是那老实人把他一步一步背下来的,当时他的脚腕也伤了,还背着这么重的一个人下了山,可想而知那脚的伤肯怕不会好了。   想到这些,方河又问:“你为何进了我方家的门?”   不说这个还好,说这个苏小月也没有好气,她也不想来着。   “嫁给你为父报恩。”苏小月苦着脸说。   两人沉默下来,方河的目光一直盯着苏小月,苏小月只觉得胸口一阵燥热,这男人眼神果然跟这一群庄稼人不同,凌厉的很。   “苦了你了。”许久方河开口。   苏小月含笑道:“的确挺苦的,这日子过得我都没有脾气了,好在我把你给救下了,现在你欠我一条命。”   方河笑了起来,苏小月这么看着他,觉得这庄稼汉长得还不赖,挺有男人味的。   方为见爹爹和娘亲笑了起来,他也爬了过来,搂住苏小月的脖子,小脑袋噌了噌,苏小月把小家伙搂入怀中。   “以后有我在,他们不敢再欺负你。”方河收起笑容,慎重的说道。   “那敢请好,泼妇这形象我也做不惯,都是被逼的。”苏小月没有半分不好意思,刚才在男人面前那么泼辣,一个人敢对付三个大男人,被打了还要抡捧子还回去,放到现代也是个了不起的女汉子。   但在这个时代就有些泼辣了,而且还打公公,向长辈还手,若不是方二福在村里横蛮惯了,否则说出去只会坏了她的名声。   陪着方河说了一会儿话,方为睡着了,苏小月站起身来。   家里的柴火不多了,得去捡些回来,野菜也没了,得摘一些,再弄些甜高粱回来给小家伙吃。   苏小月性子急,想到就要去做。挎着篮子就出了门。   脸上红肿没消,擦了药没这么痛了,走在村里,有人关切的问了几句,她也没有多话,直接上了山。   ☆、第15章 小日子甜   山上没有人。苏小月捡了一捆柴,摘了些野菜,又弄了两根甜高粱,坐在石头上休息。这么休息着就看到眼前草从里露出的金银花,她倒是没有想到山里最多金银花,金银花泡水喝清热解毒,金银花藤煲水洗澡可止皮肤瘙痒,若晒干做成枕头也可以安神。   于是来了劲,说干就干,直接扯了金银花藤,连花和藤一起绑在柴堆里扛下山去。   回到屋里,又坐下休息了一会儿,起身拿水桶去山泉水那边挑了两桶水回来,再次坐下时,脸上火辣辣的又痛了起来。   苏小月洗了一把脸,回屋里擦了药膏。见床上的人还闭着眼睛,方为却醒了,见到苏小月就下了床,扑到她的怀中。   苏小月带着方为两人把金银花从藤上摘下来,拿篮子装好,准备晒干了泡水喝,而花藤则留着晚上煮水拿来洗澡。   洗澡水费水,方为跟在苏小月身边,一来一回担了好几趟水才停下来。   晚上苏小月把早上在水里凉着的豆浆拿了出来加热。这次苏小月没有做豆粉糊糊,而是拿出了先前在镇上买回来的细面粉,做起了面条。   商家卖的细面粉果然与庄稼人碾出来的麦粉不同,细腻多了。   面团揉好了,放在一旁醒一会。   方为跟着苏小月坐在一起啃甜高粱。方家下地的人没有回来,院里静悄悄的,这时院门从外打开,一群黑娃涌了进来,后面跟着是方芳和元南花。   进了门,元南花脸色苍白,脚步有些虚浮,走起路来像要倒下。苏小月只是瞥了一眼,就见元南花脸上两个深深的手掌印,手腕上露出来的地方淤青一片。   莫不是被方家的男人打了?   今天苏小月不但拿回自己的粮食和盐,还拿走了一两银子,方二福和梁氏不气恨是不可能的,这事儿是元南花挑起的,虽然老五也在中间起了些作用,可老五是梁氏的骨肉,元南花只是个媳妇,又身为嫂子,肯怕这些气都撒在了她的身上。   想起今天的事,苏小月也挺奇怪,这方家似乎也有些钱,一下子拿出一两银子,梁氏也拿得出来,问题是方河说让她拿,他们就不敢不拿,这事儿透着蹊跷。   元南花走着走着,“砰”的一身倒地上人事不醒。   陪在一旁的大囡方美和小儿方忠,两孩子吓得哭了起来,“娘,娘,你怎么了?”   方芳听到后面的动静,回过身来,见元南花苍白的脸色还带着紫,两颊肿得高高的,这会儿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这下把她也吓着。   方芳回头往苏小月看了一眼,苏小月没有理会,带着方为进了屋。   家里没有一个男人,方芳撇下元南花和孩子,推门跑了出去,她先是跑到地里喊三哥方平,方平听到自家媳妇倒地不醒,脸色都变了,拔腿就要往家里跑。   方二福一个狠厉的眼色把方平吓在原地,心里着急却不敢动。方二福问方芳,“你嫂子是个什么情况?刚才也只是轻轻打了两下,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刚才一家子人出门下地种豆,元南花手脚慢了一些,梁氏加上先前那一两银子的事怀恨在心,当即就给元南花甩了两个耳光子,打得她跌倒在田地里,方平着急也只能干看着,元南花害家里损失了一两银子的事,引起了公愤,不打两下,肯难平家里人的气。   谁知梁氏动了手,方二福也忍不住了,抓起田间的木头就几棍子打了下去,今天方二福伤得不清,心里的脾气没地方发泄,后来又没了一两银子,心里着实火爆到了极点,下手的时候何止重一点点。   元南花被两人轮番攻击,当时就被打懵在田地里,若不是方平替她挡了几下,肯怕当场就会人事不醒。   最后方芳和元南花派回来煮饭,一群黑娃也从田地里赶了回来。   方芳见家里人不动,她也不敢回去,刚才元南花那脸色她是看到了的,肯怕受伤不轻,若是有个好歹,她在家里见死不救,这个罪名她背不起,她还没有嫁人,可不能落下一个狠心不救嫂子的毒妇名声,那她这一辈子就毁了。   “还愣着干什么,弄不好这会儿你嫂子又自己起来了,还不快回去做饭,今天不把这块地的豆子种下去,大家都别想回去。”方二福话落,方平只好蹲身继续做事,老大夫妻做起事来就更加的卖力了。   方芳见人是喊不回去了,可她又不得不听方二福的话回家里做饭,只好悻悻离去。   回到方家院子里,两黑娃还围着地上的人泪流不止,大房的三孩子,由方天带着在厨房里寻找吃的,啥吃得也没有,个个跑到苏小月的屋门口,望着那揉好的面团流口水。   方为坐在门口吃甜高粱,吃得脆脆的响,三孩子听到声音,目光从面团上松开,看向方为,听到吞咽的声音,几孩子流起了口水。方天胆子大,见苏小月不在方为身边,进了里屋,就上前一步,准备抢方为手中的高粱。   “你做什么?这是我娘给我弄来的,你们要吃叫你娘弄去。”方为人小个子也小,坐在板凳上看着大了他三岁的堂哥心里有些害怕,但他也不退缩,反而把手中的高粱藏在了背后,目光湛湛的盯着方天,嘴里说话利索。   方天是家里的孩子王,就他年纪最大,平时吃什么都靠抢,自然有什么东西他都不落下,但究竟被苏小月打过,多少有些害怕,不敢明着欺负方为。   几个小萝卜头围着方为,方天问道:“那我跟你换。”   方为摇头,“你有什么东西跟我换,你什么东西也没有。”   噫,这孩子还挺会说的,一句话说到方天心坎里去了,他的确没东西换。   方天思前想后,回身翻起了弟弟妹妹的口袋,从脏乱的口袋里翻出不少茅梅,捧在掌心,说道:“我拿这个跟你换。”   方为一脸嫌弃的看了一眼,“我才不要,娘说了,脏了的东西吃了拉肚子。”   方天生气了,又拿方为没有办法,看着他手中的东西,就越发的好奇起来,不知是什么好东西,堂弟吃得这么起劲。   “那你说要拿什么东西换?”方天不甘心,看着方为一口一口吃下高粱,就想上前抢,可抢又不敢。   方为这下不吃了,左右看了一眼,说道:“你帮我捡柴,帮我挑水,我就跟你换。”   听到有东西能换,方天来了劲,孩子小挑水自然挑不起,但捡柴不成问题,方天油滑,立即跑到方家的厨房,从里面拿了一小捆柴出来,准备拿这个换,谁知方为摇头,“我才不要这个,到时你爹爹打人。”   方天无奈只好把柴又拿了回去。三个黑娃又站在方为面前围着他,眼睛一瞬不瞬盯着,这下也不说要换了,也不说要抢了,就这么看着他。   方为被几人围着很不舒服,说道:“你们自己去捡柴,你们捡回来的柴可以拿来换。”   一句话把方天点醒,立即带着弟妹往院子外走,方为这下高粱也不吃了,把东西一放,转身进了屋。   苏小月在给方河擦洗下.身,在方河目光的注视下,脸红的厉害,但想起自己一个现代女性,虽然没有嫁过人,某片总看过的,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刚把衣裳帮他穿好,小脑袋就扑到她怀里去了,苏小月连连退开,含笑说道:“娘身上脏,等娘净了手。”   说完这话,苏小月才觉得话不妥,往床上的男人瞥了一眼,男人却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领着缠人的小家伙来到屋外,两人一起净了手,苏小月拉着孩子的手问道:“为儿怎么了?”   方为圆圆的眼睛滴溜溜一转,甜甜的声音问道:“娘亲,那甜甜的零食是不是都给我吃的?”   苏小月含笑,“当然都给你吃,你想吃多少都可以,没有了,娘上山给你弄。”   “那甜甜的零食为儿给别人吃,娘亲不会怪为儿吧?”方为一脸期待的看着苏小月。   苏小月知道他要给谁吃,既然给他了,自然由他分配,这些黑娃吃一点也没有什么,于是点了一下他的鼻子,笑道:“那些都是你的,由你支配,娘亲不会过问。”   方为高兴,小胳膊就搂住了苏小月的脖子,还在她脸颊上印下一吻,柔软的小嘴,甜糯糯的声音,使苏小月软到心窝里去了。   面团醒好,选了一根大小差不多的棍子做擀面杖,成了一小张一小张的面皮下了滚水。要赶紧买一把菜刀才行,家里就一把剪刀,挺不方便的。   还好时间多的很,面皮赶得又小又薄,倒也没什么,下了野菜和着面皮煮熟,放了盐下去后熄了火。   先给小家伙乘了一碗面汤,把小家伙安置在小板凳上坐着慢慢吃,她端着大碗进了屋。   进了屋,对上方河的目光,苏小月的脸腮又红了起来,想起刚才给他换衣裳,擦下.身,两人都有些不太自然。   往日里方河没有醒,苏小月不觉得,今天不一样,是在人醒来的时候弄的,两个成年人,难免有些别样的心思。   “我要不要扶你坐起来吃,今天吃的是面皮汤,肯怕躺着不好下咽。”苏小月把碗放在凳子上,准备上前扶他。   “也可。”方河这么说着,没等她扶,他的双臂就准备撑着床沿起身,终是躺得时日太长,堪堪用力,额上就冒出了冷汗。   苏小月觉得这人脾气还挺倔的,也不理会他的别扭,直接上前搭把手,两人合力使他坐了起来,背后垫着补丁枕头,却洗得干净,上面还能闻到太阳的味道。   “谢谢。”方河道谢。   苏小月端着碗坐在床沿,说道:“你的谢谢将来要兑现的,以后咱娘俩就靠你了。”苏小月故意说得自然,心里却怦怦直跳,她漆黑的眸子状做无样的看着方河。   原本还一本正经的方河脸上带笑,剑眉下含笑的眼望着苏小月,“记住了,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苏小月听到他的话,心里莫名的有点甜。   ☆、第16章 秘密揭开   方河望着碗里的面皮,赞许道:“手艺不错。”   苏小月脸上的笑意明显深了几分。她白皙的手端着碗,准备喂他,谁知男人抬起了干瘦的手,“我自己来。”   苏小月也不坚持,你要自己来更好。   她是没想到他自己来的用意,直到他眨眼之间把一大碗面汤吃了个底朝天,她终于知道他自己来的用意了,合着嫌弃她平时喂慢了,难怪以前她喂他的时候那嘴张得老大,那突出的喉结上下颤动的厉害。   见他这意犹未尽的样子,苏小月拿着碗又出去乘了一碗。   男人吃得欢实,转眼又吃完了,好吧,苏小月又出去端了一碗,来来回回三四趟,他是吃饱了,剩下一些,苏小月吃下,买回来的面粉就这样一顿就吃完了。   苏小月准备的足,想着马上又要到赶集的日子,手里有了钱,得去买些东西回来给这家伙填肚子才行。但这样吃下去,这点钱也不经吃,得想个法子弄些钱才行。   三人吃饱,方为在屋外凳子上坐着,手里捧着高粱像捧着宝贝似的,也不放下,苏小月看着就好笑,她收拾了碗筷往院子里瞥了一眼,原先躺在地上的元南花和两黑娃不见了,左边厨房饮烟袅袅。   苏小月进了屋。   屋里方河半闭着眼睛似在想事情,苏小月乘天还早,从柜里翻出破了衣裳,想着要怎么缝补,正在研究时,方河忽然开口。   “你坐床边来,我有些事得跟你说一下。”   苏小月对上方河的目光,心里悸动了一下,拿着衣裳走了过去坐下。   方河想了想,说道:“我见你也是个明事理的,做起事来也有分寸,有些事我也不想瞒你,我其实不是方家的血脉。”   苏小月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不是方家的血脉,那他是谁?不会是梁氏和别的男人的种吧?梁氏年轻时还有这么一面?怎么看都不像。   方河见她许久不说话,就知道她想歪了,继续说道:“梁氏生大亮的时候,我父母把我交给了产婆冒充梁氏的二儿‘出生’,成了方家老二。”   “你也知道我食量大,十二岁的时候家里养不起我,我就出外流浪了,跟着镖队走南闯北混口饭吃,无意间发现了自己的身份才知道的。”   “虽然他们只养了我十二年,却也是我的养父母,你在家里再忍一忍,等我身子好了,咱们就搬出去住,这段时间你好好想个地方,想在哪儿安家。”   能在哪儿安家?苏家村富裕一些,但她的芯子换了,不能让苏阿吉发现端倪。床上这家伙是有本事,可是饭量惊人,现在有了她娘俩,也不能像以前一样跟着镖队走南闯北。   留在家里就得有田地,他是方家养子,更不可能分家里的田产,左思右想,还不如就在这方家村里开荒得了,这方家村靠着山,许多地方她看着可以开成不少荒地,到时种些高粱和大豆,再想想其他办法,或能安稳的养活一家。   “现在不急着想,你慢慢瞧着。”方河见她沉思,安慰道。   “那你亲生父母呢?可尚在人间?”苏小月问。   方河垂下头去,睫毛下目光闪了闪,说道:“以后你们娘俩在哪儿,我就跟在哪儿,不会去别的地方,镖队我也不会去了。”   虽然他答非所问,但得到了他一句实诚的话,苏小月安下心来。   “还有为儿。”方河抬眸望着苏小月,“他是我在走镖的时候捡来的孩子,见你对他挺上心的,这事儿将来就别告诉他了。”   方为不是方河的孩子,苏小月又震惊了,她一直以为前身嫁过来做后娘,自己穿来了成了后娘,多少心里有些不舒服,不是因为孩子,而是觉得这男人娶过老婆,想想她两世都是个黄花大闺女,太不划算了,没想这事还这么离奇。   苏小月红了脸,嚅嚅的问道:“那你以前可曾娶过妻子?”   方河的目光盯着苏小月,看到她脸腮上的红润,眸里就露出了笑意,“在你之前从不曾有过,若不是你,我想我这一辈子都会飘飘荡荡的过。”   得到了答案,苏小月的心耀跃了,穿都穿过来了,看着这汉子剑眉星眸,长得还不赖,就勉强跟了他吧。   两人敞开心怀说了一番心里话后,那陌生感顿失消息了不少,都有着跟对方好好过的心思,自然而然就慢慢地动了情。   天快黑的时候,三个黑娃从院子外跑了回来,一人手中捧着一把柴,见方为抱着那些吃的坐在板凳上等着,心里就乐开了花,   三个孩子像献宝似的把柴放在方为脚下,伸出手来要吃的。   方为一人发一截,剩下的两截他又收起来了,方天望着,目光移开,又闻到屋里传来面团的香味儿,肚子咕噜噜的叫过不停。   方为就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催促道:“咱们钱货两清了,你们快走。”   小毛孩还知道钱货两清,苏小月在屋里听到方为的声音就想笑,刚穿那会儿这孩子说话不利爽,有些怕人。现在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这钱货两清肯怕是学的梁氏的口吻。   方天领着几个孩子回到院中吃了起来,吐了一地的垃圾,方为小胳膊把几捆小柴放回苏小月堆柴的地方,才心满意足的进屋去了。   天黑将下来,干活的人还没有回来,方芳准备好吃食,心中忐忑的来到老三房外,想了想走了进去。   元南花躺在床上,那姿势还是她先前挪过来的姿势,两孩子,一大一小,大囡方美今年六岁,特别的乖巧,此时眼睛都哭肿了,看到方芳,上前就跪下,“姑,我娘肯怕不行了,快去叫大夫。”   听到孩子声音,方芳有些慌了,这么躺着也有好几个时辰,她连上前探探气的勇气都没有,那苍白得有些乌紫的脸色,病的是不轻。   终于豉起了勇气,她上前一步探了探元南花的鼻息,微弱的呼吸声吓得她手都抖了起来,手指滑过她脸颊时,那滚烫得感觉像能烧伤人似的。   这下方芳也坐不住了,她抱起方美往床上一放,交代她看住弟弟,照顾娘亲,她去喊大夫。   方芳是一口气跑到方青家的,方青刚从外面回来,就见她蹲在家门口,脸色吓得苍白,像惊吓过度似的。   “青叔,快……快救救我嫂子,她快不行了。”方芳说话时有些语无伦次。   方青听明白了,叫到她喊嫂子,以为是大河的媳妇,当即便问:“又是被打了?打得重不重?”   毕竟是家人下的手,这话怎能传到外面去,公公打死儿媳这样的事,就算方家不要名声,她将来还要嫁人的,谁还敢娶,于是摇头,觉得摇头又不对,嘴里只敢喊着:“青叔,救救我嫂子。”   方青是不想掺和方二福家里的事的,那人一向横蛮,有时横蛮劲上来,也不讲道理,就是三爷都拿他没办法,若不是家里出了个秀才郎,若不是大河的英勇,村里早把他赶出去了。   方青肩上的医药箱还没有放下,见她着急得快要哭了,也就不情不愿的跟着人往方二福家里走。   进了方家院子,里面没有一个大人,这下方青算是知道了,显然喊他来的主意是这孩子出的,方二福还不知道,越是这样,他越不想进方家门,呆会看出一个好丑来又来怪他多嘴,可人已经到了门口,听到屋里小孩的哭声,他也做不了抬脚就走人的事。   于是跟着进了院子。   大河住住个屋他是知道的,没想方芳带他去的是方老三的屋子,这下全懂了,合着受伤的不是大河的媳妇,而是方老三的媳妇。   上次他来给老三媳妇看过,估计被方二福打的,伤得那么重,后来没有拿药,就这么不了了之,好在人硬朗没有什么事,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莫非又被方二福给打了不成?   进了屋,只见床上两个黑娃哭得泪泪眼婆娑,好不可怜。听到大夫来了,方美立即拉着弟弟退到一旁,眼眶的泪珠儿滚来滚去,硬是强忍着没有哭下来。   方青一生孤冷,没有孩子,但看着这样两个满眼含泪的小孩子,心就软了,他伸手摸了摸两孩子的头,安慰道:“别担心,你娘会没事的。”   得到方青一句话,方美立即挤出一个笑容,抱着小自己两岁的弟弟,圆溜溜的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大夫诊脉。   方青把药箱放下把脉,许久皱起眉头放开她的手,伸手翻了翻元南花的眼帘,一番查看后,方青怒了,“上次的伤本来就没有好,好险她挺过来了,这次又新伤旧患一起发作,我看不吃过十天半个月的药别想下床。”   十天半个月的药?方芳脸色不好了,这要多少银子?   就在这时,院门打开,下地干活的人回来,一边进门还一边说着今天田地的耕种情况,方二福简单的做了一个安排。   待他们都来到院子中央时,就见三个小萝卜头从厨房里闪闪躲躲的出来,个个嘴边留下汤汁印子,这么一眼望去,哪还不知这些小萝卜头又偷吃了。   梁氏当即怒了,三步并做两步走进厨房一看,只见那面疙瘩汤见了底。   梁氏拿着一根干枝桠就跑了出来,猛的往方天身上抽了一下,打得方天哇哇大叫,三孩子四处逃散。   大媳妇齐惠见了,放下手中的锄头,忙跑过去护住孩子们,看着怒气冲冲的梁氏,齐惠温言细语的唤了一声:“娘。”   ☆、第17章 打骂无常   看到齐惠护着,梁氏也不管,手中枝桠直接抽在齐惠的身上,嘴中骂道:“你护着他们,都成家贼了,大人都还没吃呢,一碗疙瘩汤就见了底,家里的读书郎都没有动口,他们有什么资格。”   梁氏这话说得重,齐惠听了垂眸掉眼泪,却是挡在孩子身前任梁氏抽打,心里不怨是不可能的,什么都是读书郎为先,连小的都不顾了。   方天见自己娘亲为三人挡着,也不跑了,抱住齐惠,大声道歉:“阿奶,我错了,我们不会了,再也不偷吃了,阿奶,别打我娘亲了,呜呜……”   老大再也看不下去,眼瞅着媳妇那滚落的眼泪,立即上前把自家媳妇和孩子护在胸前,背对着梁氏,被梁氏抽了几下方罢手。   院子里闹出了动静,老三屋里的几人吓得都不敢出来了。   方芳叫的大夫,自然要出来说清楚的,方青却默默地整理药箱,准备要走。方芳见状心里着急,这事儿实在太大,她做不了主,还得向三哥说清楚才行。   于是不待方青起身,就先出了屋。   院子中下地回来的人心情都不好,方平见方芳从自己屋里出来,心里有些奇怪。   这时方芳来到方二福面前,说道:“爹,今日三嫂倒地不起,躺到现在也没有动静,女儿就自作主张的把青叔请来了,青叔说三嫂伤得很严重,得躺十天半个月,还要吃药才能治好。”   方平听到自家媳妇的情况,立即跑进屋里去。   方二福听了,皱起了眉头,脸上横肉颤动,显然是发怒前的征兆。   “这么打两下就要躺个十天半个月是几个意思?认为我家的钱好讹是吧?”方二福说这话时已经面对老三的屋子,明显是说给方青听的。   方青本被方平拉着,这会儿听到这话,立即就起身,向方平摆了摆手,背着药箱出了门。门外与方二福对视,见他一脸横相,方青是半点都不想留,立即往院外走。   方平追了出去。   方二福盯着人家,没有半点好语气,“现在还讹到我方二福的头上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心思,回到方家村赚了不少吧,天天骗村里人的钱,晚上也睡得着?不怕天打雷劈?”   方青人走远了,方二福心里的怒气可没消,这人还是方芳喊来的,见方芳还站着没动,立即就轰了过来,“看什么呢,大家伙还饿着肚子,小兔崽子把疙瘩汤给喝了,还不过去做些出来,家里读书郎还饿着。”   方芳波及到方二福的怒气,心里觉得委屈,早知道就不要叫大夫回来了,三嫂死活关她什么事,于是跺了一脚,立即跑进了厨房。   闹闹哄哄的院子慢慢安静下来,接着听到吃饭的吞咽声,狼吞虎咽的,谁管谁死活,捞到嘴里再说。   方平追上方青,在方青身前猛的跪下:“青叔,我也是没有办法了,家里媳妇儿还病着,我家这个情况青叔也是知道的,我方老三要是没了媳妇儿,再娶一个那是不可能了,没人愿意嫁进方家,底下还有两孩子,我一个大男人可要怎么办啊?”   男儿有泪不轻弹。方青看到方平流下眼泪,他进退两难,这世上就没有见过这么偏心的父母,家里供着个秀才郎,别的儿子孙子都不是自己的血脉了。   他先前在镇上是知道一些的,这方家老四秀才郎每回回县学里去寻夫子问学问,都会请同窗去酒楼里装阔气,三五个一顿饭下来,耗费个一两银子是常事,他曾经就想着这方二福家哪来的银两来给他败的?   如今回了村里当是知道清楚了,这方老四在同窗面前打肿脸来充胖子,却苦了这一大家子。   “青叔,求求您了,等农忙过后,我就上镇上干零活,到时我会把银子一点一点还给青叔的。”方平是真没有办法了,再回去寻家里要,那是不可能了,上次就是最好的见证。   方青真是服了方二福这一大家子,在村里横蛮,占了一辈子便宜。现在公公打伤媳妇,连掏个钱出来治病都不愿意,还说他讹他银子,就方二福那德性,给他银子他都不要了。   “你起来,我家里草药是有,青叔也是一点一点上山采的草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我就靠这门手艺赚点糊口的钱,我一个人无田无土的,不谋点钱哪来吃的。所以你这钱我是记在账上了,你以后就自己慢慢还吧,但这事儿可不能告诉你那横蛮的爹,我斗不过他,只想安安静静在村里呆着。”   听到方青松口,方平含泪起来。   跟着方青回屋拿了几幅药,方青千叮嘱万叮嘱,这之后几天她不能下地干活,最好在床上休养着,最好连重力活都别干。   方平千恩万谢的拿着药回来,一回来就拿了药进了厨房里熬,自个儿干了一天的活,啥也没吃饿的慌,往灶上瞧了一眼,没有留下半点吃食,心里不免失落,他一个大男人一顿不吃也就算了,可床上还躺着自家媳妇,她也没吃,想到这儿,方平便叹了口气。蹲身点了火熬起了药。   闹哄了大半夜终于安静下来。   苏小月躺在地上的凉席上,小家伙被她抱到大床上去了,她怕小家伙着凉,自个儿一个大人倒无所谓。   这时床上的男人忽然出声:“地上凉吧?”   苏小月顿了顿,很无所谓的说道:“没事。你没睡呢?”   “一直躺着,吃饱了就睡,这会儿睡不着。”   “哦。”   两人都沉默了,不知再说些什么。   “你到床上来睡吧。”男人又开口。   苏小月目瞪口呆,还好是夜间,没有人看到她听到这话时那润红的脸腮。“不用了,床上太挤。”   男人得到她答复,便也没再出声。   第二日,苏小月起了早,今天镇上赶集,她打算去镇上看看,菜刀要买的,盐也要买了。其他还能勉强凑合。于是早起做早饭。   从方家得到的粗面还有一些,她做了疙瘩汤,下了野菜,因为是早饭,她野菜下的多些。知道床上的人食量大,全吃疙瘩汤也不够他吃的,只好拌着野菜来饱肚子。   三人吃完早饭,身体力量都恢复了,干劲十足,与刚穿来的那会不可同日而语。   交代了小家伙在家里守着床上的男人,渴了喂些水,她才安心的去镇上。   走二十几里的路程到了永丰镇,手里的竹篮子里盖了荷叶,她准备去肉摊子看看,买几根骨头也成,这成日里没有半点油水,病人熬不住,骨头虽没有肉,但也能煮点油水出来。   在东市街头走着,没想撞见了张府采办的喜姑,喜姑这记性极好,一眼就认出了苏小月,往她篮子里瞧了一眼,笑道:“这又是卖什么来了?不会又是山货?若是山货,咱张府是收的。”   苏小月听了心里灵机一动,问道:“那府上可缺新鲜菜?”   喜姑听后笑了起来,“一般的野菜咱府上不缺,当然若是遇上时新的可以送来。”说完怕苏小月没听懂时新是个什么意思,解释道:“就像你上一次那样,平日里大家没得卖的山货,咱张府是喜欢的。”   就是猎奇,越稀少的东西越是喜欢。像野蜂蜜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而且如今山上多有猛兽,大家不敢进山就更不会遇上好货了。   苏小月的脸色明显暗了下来,礼貌的跟喜姑告别。   这喜姑是个心地不错的人,见着了还提点她一下,将来若是有什么稀奇的山货倒是可以卖过张府。   苏小月也想着自己弄点出路,这样死守着个山村子,还真是要饿肚子。   于是她把镇上东市和西市都逛了个遍,大致了解到了这市场上都卖些啥,听了喜姑的话,她绞尽脑汁的想着山里哪些东西比较新奇,却发现山里但凡有的野菜都有人在卖,没有稀奇可言,绕来绕去还真的只有野蜂蜜最是时新。   可是这种东西哪是能说弄就弄到手的。   不过倒是有一样这时代没人卖,那就是豆芽菜啊,张府不是要时新的吃食么,她不但会做豆芽,还能做出几道与豆芽相关的菜系来,若是她把豆芽菜推荐给张府……   想到就做,反正豆子是粮食中最便宜的,家里吃的也是黄豆,粗粮十文一斗,苏小月直接买了黄豆四升,绿豆、豌豆各三升。拿着麻袋扛在肩上。   出街市的方向,进盐铺花二十文买了半斤盐,遇上铁铺,买了一把菜刀放在篮子里,经过包子铺,买了十个肉包子,包子铺旁边是个肉摊子,她过去瞧了瞧,只见三根光秃秃的骨头堆在一堆猪肺当中,那猪肺估计也没有人买,有些脏乱,都没有处理的。   苏小月指着那一堆问了价钱,卖肉的老板见人还买这不要的玩意儿,不过穷人家的买点这个也能拿回去开个荤,于是说了三文钱。   苏小月掏出了三文钱。   肉老板拿起一旁的草叶把猪肺和骨头包了起来递给苏小月。   回去的路上背着这么重的东西走二十几里路也是够辛苦的。   终于回到方家村,太阳都要落下了,只露出天边一点霞光。   苏小月进了院子,见没有什么人,静得很,厨房里有烟气,有人在准备晚饭了。   进了屋,把东西放下,小家伙就从床上下来,扑入她的怀中,苏小月笑了笑,往床上看去,对上方河含笑的眼。   “回来了,辛苦了。”方河说道,那声音低哑,却透着一股男性才有的阳刚味。   苏小月“嗯”了一声。   ☆、第18章 一顿美味   洗了手,准备做晚饭。因为买了一斗豆子,苏小月力气不大就没有再买面粉,好在篮子里还有十个肉包子,再弄个猪肺汤加野菜,也算是丰盛的一顿了。   来到这时代她就没有开过荤,想起猪肺汤,心里就觉得高兴。   骨头留待明天再弄来吃,她用泉水冰着,免得变坏。   猪肺有些脏,苏小月洗得仔细,有了菜刀,砧板她在捡柴的时候就找好了,是个短木桩,这山里的百年老树多的很,有人砍树的,留下一点木屑也不小,她便捡了回来。   猪肺切成块,放入滚水里煮,煮了一会撇去上面的泡沫,接着把猪肺捞了起来用清水洗一遍。   若是家里有油的话,再下油锅翻炒一下煮汤就更味美。这会儿没有油,苏小月直接下滚水煮了,洗好的野菜加进去,再加些盐,一锅美味出来,她尝了两口,非常的鲜。   猪肺汤清肺败火,不可多得的美味汤。   小家伙坐在床上跟男人一人一个包子的啃,这会儿闻到香味儿,一大一小两人瞅了过来,那眼神儿可热情了。   三人今天都饿了一天了,早上吃得那点糊糊怎能挨饿。   这时一群黑娃从院子外进来,梁氏肩上扛着一捆干柴,满脸是汗的跟在小萝卜头后面。   大家一进门闻到香味,不由的看向苏小月的方向。   因苏小月单独起伙,没有在厨房,只在屋后面弄了个临时的灶,那灶台还是石头砌成,这会儿做的香味传得满院子都是。   梁氏咽了咽口水扛着柴往厨房里走,一群黑娃却受不住了,刷得一下全围了上去,不敢靠太近,就远远的盯着那锅里瞧,瞧着瞧着口水都要出来了。   苏小月瞥了一眼,没有理会,用大碗把锅里的汤全部盛了起来,准备进屋时,瞥到院中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是方家的读书郎出来了,这会儿也看着她,目光眨也不眨。   猪肺在这个时代是不受庄稼人喜欢的,若有那闲钱,不如削半斤肉打牙祭,且这时代大家连盐都舍不得,油就更加不用说,所以没有什么人会弄猪肺汤。   苏小月把汤端回屋放在凳子上,用小碗盛给两人喝。   方河把手中的包子喂到忙碌的苏小月嘴中,苏小月刚要说话就被塞了一口包子,她忍不住瞪了方河一眼。   男人笑了,见她吃下去,又掰了一小团送上。   苏小月抽了个空隙说话:“你们先吃,我盛汤给你们拌着喝下去。”   方河含笑的眉眼没有理她,接着喂她吃包子。   苏小月难为情的从他手中夺过包子,把一碗猪肺汤塞到他的手中。   方河笑了笑,拿着碗喝了一口,目光一亮,看着苏小月赞道:“手艺不错,味道鲜美。”   苏小月含笑不语。   小家伙听到方河大赞,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爬在床的里边望着方河手中的汤。   苏小月拿了小碗盛了汤正要给小家伙喂食,方河阻止她,“你先喝,咱爷俩一起喝。”   接着就见一大一小你一口我一口的喝了起来。   一家三口吃了肉包子,喝了猪肺汤,肚子吃得圆滚滚的。苏小月知道方河定然是没吃饱,吃完这些,后来他还喝了两大碗水。   天要黑了,苏小月吃饱喝足后力气也有了,准备挑水给三人洗澡。   小家伙跟着她,一来一回挑了好几趟。   水挑足了,苏小月蹲身烧火,昨晚三人用的金银花藤熬得水擦的身,身体舒服不少,还透着一点香草味。   把水熬好了,苏小月先给小家伙洗得干干净净,这孩子以前黑不溜秋没什么,自从苏小月穿过来,天天给他洗澡后,他也变得特别爱干净,一天到晚的身上衣裳也不见有多脏。   洗完了,小家伙闻了闻身上的味道,高兴的说道:“娘,洗了香喷喷的。”   因为苏小月还加了一点金银花进去,所以有香味,在这个用草木灰水去污的年代,能闻到这香味,觉得很难得了。   给方河擦身就有些尴尬了,一天没有在家,没想他身下也是干净,苏小月有些狐疑。   方河一向刚毅的一张脸也忍不住红了脸,任由女人解开他的衣裳。   大的小的都整理好,轮到自己,苏小月把水提到屋里,往床上微闭着眼睛的某人瞧了一眼,寻到角落里慢慢地擦洗身体,声音弄得极小,洗完了出来,见床上的人似乎睡觉了,也就没有在意。   每次二房这边吃饱喝足的睡下,外面大院子里下地回来一闹腾,弄到三更半夜才算停歇。   三房方平从田里回来立即进了自家房里,见元南花躺在床上,脸色乌青,紧闭着双眼。他坐在床沿,心情很失落,还好有青叔给的草药。   吩咐方美在旁边照顾元南花,方平拿着草药从屋里出来,进了厨房,豆饭都被分了,还有一小碗放地灶上是留给他的,元南花的份量却没有留下半点。   方平什么也没说,刷了锅煮起草药。   药味传了出来,院子里蹲着吃饭的人个个侧目看去。   齐惠望了一眼方亮,眸中询问,方亮轻轻的摇了摇头,两人没有发一言。方二福腾的站起身来,三步并做两步来到厨房门口,看着方平垂丧的脸,忍了忍问道:“你在老青那里赊药呢?”   方平抬头,眸里有泪水,方二福见了,也不见动容,他只关注那药钱。   “爹,不关青叔的事,忠儿他娘是真的不行了,我若不救她,将来两孩子就没人照看了,我农忙过后去镇上打零工赚钱,我自己还给青叔,不用家里的钱。”   方二福脸色更加不好看,“每年农忙过后你们都会打小工,这些钱本来就是家里的,怎么就变成你自个儿的,老三媳妇这一病不知要浪费多少钱银。”   方平一句话也没有说,垂着头闷不哼声的往灶里加柴。   苏小月买了那么多的豆子,第二日就开始做起了豆芽。   做豆芽是个简单活,小时候爷爷常常有做,读中学的时候,她要带弟弟妹妹,有时候也做一些豆芽换个口味。   在三种豆芽当中,苏小月最喜欢的是豌豆苗,翠绿色的往肉汤里一烫,味蕾都勾引出来了。   苏小月在屋后面寻了几个大木桶,有些破旧,肯怕是方家用了好些年用坏了的丢在那儿,等着哪日拿来做柴火烧。   她捡回来,扛到河里洗衣服的时候一同给洗了。   木桶下面的底隔地上有一些距离,只是衔接的每块木板被太阳晒得都裂开了,装不了水。苏小月把木桶放在水里浸泡了一个上午,拿出来,木板吃了水,间隙小了不少,她把木桶上围着的两圈铁箍拧紧。   一番弄下来,成了她发豆芽的容器。   白天洗了木桶,晚上泡了豆子,三只木桶,各做一样。苏小月从衣柜里翻出了旧麻布衣,完全不能穿的直接剪成布块洗干净晒干。   家中一大一小两人尽看着她忙忙碌碌,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第二日,豆子泡发了,捞去浮起来的坏豆子。木桶放在屋中角落,里面掂了布,豆子放在布上。   黄豆和绿豆上面盖了一层布,豌豆上就不用。   以后每隔二个时辰就往木桶里撒一点水,有时用手摸摸布,若是太干了就撒水,毕竟是夏天,白日里热得慌,水也流失的快。   这个任务苏小月就交给床上的人和小家伙了,她仔细把注意的事情告诉方河,直到他们都知道怎么做了。苏小月才出了门。   家里的柴火不多了,小家伙吃的甜高粱也没有了。   大中午上山,山上没有人,苏小月挎着篮子摘了不少茅梅。   甜高粱上的籽红通通的,她扯了几根折成一截一截的放在竹篮子里,摘了一些空心菜,空心菜有些老。   摘金银花的时候,苏小月看到了花椒树,她顺带摘了不少花椒下来。等她捡了柴扛回来时,全身上下已被汗水湿透。   她堂堂一个大学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生活长大的,就算中学以前给家里干个农活,那也是机器化,没这么亲力亲为的做过。   为了填饱肚子她也是蛮拼的。   回到屋里坐在凳子上休息。   小家伙爱干净,把茅梅用清水洗了拿碗装好,喂给苏小月吃,她不太爱吃,要他拿回房里跟他爹分享。   上次摘的金银花晒干了,她自己捡柴后,就再没有喝个生水,这会儿家里的茶壶里用了金银花烧的茶水,她喝了几口止了渴。   进屋后,把甜高粱拿给方河啃,三人坐在床上各啃一根。   呆会熬骨头汤,里面放空心菜,苏小月今天摘了花椒子,想磨成粉,撒一点放汤里试试,毕竟这汤水除了盐就没有别的调味了。   休息够了,苏小月带着孩子拿了一升黄豆和花椒来到祖屋。   祖屋外面排队的人少了,没想在这儿见到了大哥方亮夫妇,两人扛着家里的麦秆排队用石碾。   苏小月没有打招呼,带着孩子来到角落准备磨豆粉。上次磨豆浆,后来发现好是好喝,就是划不来,家里那个食量这么大,得悠着点。   做豆粉糊糊目前是家里的主要吃食,一升黄豆磨成了粉,用荷叶装好放在篮子中。拿出花椒时,有几双目光望来。   方家村里穷,见识也短,大家吃都吃不饱,谁会想着上山找调料。   当然方二福家里长年豆饭最为落泊,别个家还是可以的,不要说餐餐疙瘩汤,至少两天吃一顿疙瘩汤不成问题。   哪像方二福家里只有小孩和读书郎有的吃,还吃不饱的份量,就那一碗疙瘩汤,家里几个萝卜头就能给你一口气吃个精光,谁知那一半汤头还得给读书郎的。   山上的花椒研磨成粉,苏小月给呛了一下,有村人在酒楼做过的,闻着味道,说道:“这是花椒粉,掌厨的都喜欢用这个,富贵人家里不可少的一味调料。”   ☆、第19章 赚钱门路   个个一听,首先想到的是这个东西能卖钱吗?那村人知道大家的意思,说道:“镇上药铺里尽是这些,别的村里人早知道这个能赚钱就摘去卖,现在就很难卖出去了,药铺里根本不缺。”   大家听后不能赚钱也就失了兴趣,家里能吃饱就不算了,要什么调料。   齐惠目光深沉的望着苏小月,她这么仔细一看,发觉她精神好了不只一点,皮肤没有晒黑,反而白里透着红,比以前苍白死气的一张脸好看多了。那秀气温腕的眉眼,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庄稼人,若不是她下巴尖尖瘦弱模样,真的很难想象这是几日前那个拿菜刀砍人的泼辣妇人。   齐惠靠近方亮,小声说道:“你有没有发现二弟妹这段时间变了,那眼神儿明亮,精神气十足,一个人养着一大一小,也不见她愁眉不展,平时做吃的也比我们这边的要香一些,你说二弟醒来,是不是手里藏了银两没有给娘?”   方亮看向苏小月远去的背影,想了想说道:“你别瞎猜了,上次二弟回来的银子拿给了娘,娘说这次回来二弟给的不多,生病后花了不少,也差不多了,现在还躺在床上,若是真有银子,怎么不去镇上看病呢?”   齐惠被方亮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理,便没再多想,只是心里有些不太平衡,大家同处一个屋檐下,他们每天都过得水深火热,生怕饿肚子,可看这新妇却一脸匆容,没有半分忧愁,使人看了不爽快。   往骨头汤里加了花椒粉,方河居然说好喝,苏小月无语,这味道还真有些怪,不过她一向喜欢辣味,也还算凑合吧。   小家伙自然是不能喝了,喝了两口直喝茶水,苏小月忍不住想笑,好在事先给小家伙的汤乘了出来。   骨头上没肉,苏小月柴火加得足,煮得烂,连里面的骨髓都煮了出来,汤头里冒出了油花,加上野菜,果然是比没有荤腥的有味道多了。   四天后,做的豆子发芽了,方为一脸新奇的望着三个木桶看过不停,这可是小家伙一手浇灌的,特别有成就感。   苏小月这次做的不多,就想着初八集市的时候拿去试试,若张府的人喜欢,她到时回来再多种一些。   初八那天开市,苏小月用麻袋装了一大袋子,背着上路,走二十几里路,步子都□□练出来了,没有刚开始时觉得累。   进了镇区,直接奔向张府。   在小侧门上敲了敲门,有仆人开门,是个精个的小伙,看到苏小月一张生面孔,不免有些奇怪,他见是一个农家妇人装束,虽然满身补丁,却还挺干净的。   “请问喜姑在吗?”苏小月含笑问道。   精个小伙听到喜姑的名头就反应了过来,“莫非你是上次那个送野蜂蜜的农家女?”   “是了。”苏小月忙点头。   “你等着。”   门又关上了,没多久,喜姑的笑声传来,门开了,见是苏小月,看向她背上的麻袋,好奇的问道:“这麻袋里装的什么呢?”   苏小月立即把麻袋放下,打开给她看。   这时代有没有豆芽苏小月不知道,但这个镇子上是没有人卖过的。   果然喜姑根本就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还拿起来闻了闻,一股青草香味。   麻袋里分了三个小袋,有黄豆芽、绿豆芽、豌豆苗。苏小月一一解释,喜姑觉得新奇,就是不知道怎么弄来吃。   这个简单,今天苏小月是有备而来的,她说道:“喜姑若不嫌弃我的厨艺,我可以做给您尝一下,若觉得味道好再买也不迟。”   这个主意不错。下人也有下人们用的厨房,精个小伙把苏小月领去下人厨房里,进去一瞧,一应俱有,连调料瓶大大小小的排列,这张府看来是个极有钱的。   苏小月把麻袋放下,挽起袖子就开始做起来。   黄豆芽她准备做凉拌,厨房里调料多,她先是准备了凉拌的酱汁,这时代的酱汁也简单,苏小月第一次尝到,却并不觉得味道好,等她有钱了,她要自己做酱,定然也能赚上一笔。   黄豆芽汆烫捞起,这边用醋、糖、蒜蓉、芝麻、酱汁调好,她自己带来了花椒,往里撒了一点调匀,往捞起的黄豆芽上一淋,一道菜就成形了。   喜姑见她做法简单,不由有些好奇,苏小月给两人递上筷子,精个小伙不敢上前,在喜姑落后一步。   喜姑尝了一口,眼前一亮,这味道,喜欢猎奇的老爷肯定喜欢。   苏小月这边开始做第二道菜,第二道菜复杂一些,是绿豆芽炒面。张府有钱,用的是精面。   苏小月手脚利落的做成了拉面,拉得略有些粗,往开水时一滚,捞出来用凉水一冲,接着下油锅,放上葱姜蒜爆香,开始炒面,面快炒成金黄时加入绿豆芽,出锅撒了一点花椒粉。   苏小月喜欢花椒的味,什么菜都会放一点,她怕别人不喜欢,所以放得很少,重在提味。   起锅后端到喜姑眼前,喜姑尽管没吃已经对苏小月的厨艺折服,就她拉面的手段和炒面不粘锅的手段,就是这永丰镇也没有第二人,她不但不忌讳旁人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来,这农家姑娘也是个实诚的人。   喜姑跟着各色各样的人打交道,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人品,那是一眼一个准,先前买她野蜂蜜的时候就觉得这人不错。   第三道菜是豌豆苗,绿油油的,怎么做都会好吃。这次苏小月做的原汁原味的豆苗汤。   锅底加油爆香蒜瓣,加瘦肉爆炒至香,添一碗水煮开,放了盐,水滚就下豆苗,将筷子拔散后立即起锅。   只见汤汁里绿油油的豆苗跟刚放入时一个颜色。喜姑瞧这颜色就喜欢,喝了两口汤,更觉得味道鲜美。   张府要这些豆芽菜,一麻袋子嫌少了。   苏小月只怕你不要,要的话,她能种很多出来,不过她没有告诉他们这是花几天时间种出来的,她说是自己地里种的。   黄豆芽的出产率低一点,一升黄豆能长出八斤左右的豆芽,连着豆子一起食用。绿豆出产高,一升绿豆可长出二十斤左右的豆芽,豌豆可以割两次,割一次不要伤害到根部还能再长出一批,一升豌豆一批大概能长五六斤左右。   苏小月带来这一麻袋若有三十几斤,喜姑给了她一文一斤,三个价格没有区别,苏小月也没有解释,一下子就给了三十五文钱。随后又赏了她一两银子,这让她很意外,为何要赏她这么多钱?   没想喜姑认为她的厨艺就是这样白白交给张府的厨子了,炒了这三道菜,苏小月为了推荐自己的豆芽又写下几道菜名,教会厨子怎么做,这钱就为着这几道菜谱来着。   张府喜欢时新,还吩咐苏小月下次赶集的时候多送点过来,喜姑知道老爷的口味,连着那研磨好的野花椒也让送一些,就准备着放豆芽菜里。   这次苏小月顺带打探到了一个消息,喜姑告诉她,张府老爷是南国大儒,早在十年前带着妻儿回了永丰县老家,如今在县学里开办了学府,门下学子无数。听苏小月能一年四季提供豆芽,喜姑高兴,若她得力,能稳定提供的话,以后这县学里的伙食就加入这道菜,毕竟到了冬季,连新鲜菜都少了,这豆芽菜可是好味道,不比这蔬菜多的夏季。   苏小月没想着自己一个举动,还能打进县学府,方家的读书郎不就是县学里的学生么?虽然常不见他回县学里读书,但那名额还在的,时不时也会进县里问夫子学问,这无意间还打入内部了,真是巧。   得了这一两多银子,苏小月首先想到是买点肉包子回去,于是一口气买了二十个肉包子,又买了一些骨头和猪肺,   回去的路上苏小月想着家里的豆子不多,张府要的多,这次就多发一些,这豆子用陈年的旧豆也不行,铺子里很容易渗进陈豆,上次就捞了不少坏豆子,倒是可以在村里买去年下半年新出的豆子,大家乡里乡亲的不会骗人。   也得请木匠弄三个大木框,底部也得改良一下,得透气透水,忽然发觉屋里太小了,放下三个木框,她基本晚上就别想睡地上了,这可如何是好?   回到家里,一大一小两人正巴巴的等着她。   苏小月把肉包子拿出来给两人吃,起身的时候,手被方河握住,“坐下来,休息一会儿。”他的声音阳刚劲十足,音调略低,有点像低音炮的感觉。   苏小月心里想着事儿,见他握住自己的手,只好坐下,她把今天的事说给了方河听,特别是张府老爷是大儒的事也说了,没想歪打正着遇上了贵人。   方河在外闯荡,自然知道的多,听到苏小月的描述,说道:“那便是咱南国鼎鼎有名的张自在张大人了。”   “你知道?”苏小月好奇,要知道这方家村的人除了知道永丰县,其余的就啥也不知道了。   方河目光垂下,浓长的睫毛掩去他的情绪。苏小月忍不住想吐槽这个长毛怪,这么长的睫毛,又长得这么一张俊朗的脸。   这几日被她投喂的精神气十足,却也没有长胖,脸上没什么肉,她在想若是他恢复先前的模样,应该挺好看的。   ☆、第20章 赚钱门路   二十个肉包子大半都是方河吃下的,小家伙吃了两个就饱了,苏小月只吃了一个,剩了三个放在碗中摆在凳子上。   她准备做道豌豆苗汤给他们尝尝,自己卖了这么多出去,还没有做给他们吃过。   用骨头熬的汤,下了豆苗,又做了豆粉糊糊,苏小月跟小家伙喂汤,方河吃豆粉糊糊。等娘儿俩吃饱喝足了,剩下的都落入方河的腹中。   第二日,苏小月带着方为去村里找木匠师傅赵里,他们是村里的外来户。   赵里五十上下,见她是大河的媳妇,脸色好了不少,毕竟方二福在村里的名声不是一般的臭。   苏小月在地上画了图纸,要赵里帮着做三个大木桶,还有一个木轮椅,轮椅做给方河用,成日里躺在床上只怕心里苦闷的很,虽然看到她总露出笑容,像个没事人似的。   大木桶还好,那木轮椅就有些困难,两人蹲在地上讨论了好半晌,赵里答应先试着做做看。   可是木材是个问题,村里人要做木器,都是自备木材,靠山吃山,山里多的是木材,所以赵家没有多余的木材供苏小月。   苏小月要她上山捡捡柴不成问题,可是要她砍树劈枝,这活她干不来,就算干得来也扛不回来,再说刚砍下来的树一时半会干不了,也不能做出成品,这下急到苏小月了。   最后还是赵家大儿子赵飞听见苏小月愿意拿钱出来买,于是自荐:“赵家小妹赵燕定了亲,明年初成亲,家里砍了不少树,准备做家具的,这会儿倒可以挪用一些给她,反正农忙过后,家里就得空,可以上山砍树。”   终于寻到树了,这下木材和技术都由赵家出,价格多算了二十文,三个木框做工四天,十文一天,轮椅等做出来算钱。   苏小月顺带问了赵家有没有多的豆子可以卖给她,赵里没想着苏小月在方家连豆饭都没得吃,还要自己买,觉得她可怜。   正好家里有余粮就叫老大张飞把豆子拿出来,三种豆子,苏小月各买了一斗,铺子里买十文一斗,赵里只要了八文,加上先前的木框和轮椅,苏小月直接给了一百三十文,叫他无论如何要把轮椅做出来,到时再算工钱,差价另补。   赵家刚开始还担心苏小月手中没有钱,心里有些犹豫,没想到她这么爽快的拿出了钱,不免有些意外。   赵飞帮苏小月把豆子扛回家,临走时交道,四天后就把定制的木器送回。   苏小月从山上回来,就见元南花一脸菜色的扶着墙根站着,望向门口。   算起来苏小月也有十来天没有见着她了。   她看到苏小月进来,见她手里挎着篮子,嘴唇动了动,问道:“二嫂,你篮子里可有吃的?”   合着她饿得慌,苏小月往她看了一眼,这人这模样,还真是饿的吧,这方家人心都狠,谁倒下谁就倒霉。   来到她面前,苏小月翻开篮子,里面有几根甜高粱。苏小月递给她,她拿在手里左看右看,不知道怎么吃,苏小月教她,她跟着咬了几口,甜的,眼睛亮了起来。   “嫂子,这东西在哪儿弄到了,真好吃。”   “山上弄的。”   元南花听到山上弄的,心气就奄了,但还不死心的问了句:“可还有?”   “有,你要是想吃,我可以告诉你在什么地方,叫三弟去弄一些给你。”   元南花点了点头,手中拿着一根在啃,眼瞧着苏小月要走,目光望着篮子里不放。   苏小月见状,又拿出两截给她。   元南花见到那红通通的种子便问:“这又是什么?”   苏小月拿出两朵种子给她道:“你拿着,明年春天种下,到夏天就有这种东西吃了。”   元南花立即纳入怀中。   苏小月进屋的时候,就见元南花捧着东西入屋了。   没多久,方家的黑娃们回来了,一窝蜂似的涌进来,方天先是看向方为的屋,见方为不在外头,显然有些失望。接着看到三叔的屋外有甜零食的渣渣,立即就往三叔房里跑。   可怜元南花还没有把甜高粱捂热,刚拿回来放在桌上的两截被方天眼明手快的拿到了手,元南花本来坐在床边,见状立即跑过去,作势要抢回来给自家孩子吃时,方天跑了出去。   元南花从屋里追出来,本来病弱的身子这会儿却跑得飞快,随手拿了一根枝桠就要抽,方天吓着了,刚啃了一口的甜高粱乖乖的交回给元南花,脸上粘着泥巴,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元南花拿着甜高粱领着自家孩子进了屋。   没想这一切都被齐惠落在了眼里,今天本是方芳回来做饭的,齐惠今天劳作的时候折了腰,梁氏就让她回来了。   她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元南花从方天手中把东西抢走,脸色沉如黑锅,上前拉着方天打了几下,嘴里骂道:“吃了去死呢?有什么好吃的。”   元南花在屋里听了,脸色不好了,她把两根甜高粱全部给了方忠,大囡方美却垂着头站在一旁。刚才把两人扯进屋里,方美以为会跟弟弟一人一根,心里异常的期待,她没有吃过,但听方天说过那东西很美味。   方忠今年才四岁,见姐姐没有,作势要把手中的分给姐姐,元南花拍下他的小手,说道:“你自己吃就好了,你将来是咱家的顶梁柱,你姐是要嫁出去的,知道没有。”   方美眼眶里有眼泪滚动,却没有哭。   元南花很随意的摸了摸方美的头,拉着走出屋去,“去厨房帮你大伯母烧火,瞅着点你大堂哥,有什么吃的不要落下你弟弟了。”   方美含着泪往厨房走去。   进了厨房,齐惠正要煮豆,方美甜甜的喊了一声“大伯母”,便蹲下身来,小手拿着柴往灶里添。   齐惠本就精明,立即就知道这是元南花的意思,这是怕她做什么好吃的给自家孩子吃了,齐惠暗恨,刚才她是打算用煮豆子的水弄一小碗疙瘩汤给方天三兄妹垫个底,到时一起吃的时候再吃就能填饱肚子,这会儿方美在,她有些犹豫了。   做面疙瘩的时候,齐惠望了方美一眼,狠了狠心多做了两个疙瘩团子,汤头里多放了水,乘小家伙烧柴不注意,端着小碗走出了厨房。   方美小脑袋扭过来,目光呆呆的望着快步而去的大伯母,眼泪又要掉下来了,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齐惠把面疙瘩汤做好放在自己屋里的桌子上,出了门向方天招了招手,方手眼明手快,立即拉着弟妹回了屋。   再次进厨房的齐惠往方美瞥了一眼,方美低垂着头烧火,似乎没有发现。   齐惠豆饭做好,做了野菜汤后,叫方美熄了火,转身出去了。   元南花总觉得不对劲,出屋往大房里瞥了一眼,只见几个小萝卜头你一口我一口的在一个碗里喝着,待她走进去时,碗已经见了底,虽然看不到证据,闻也闻出来了。   她转身气冲冲的出了门,正好撞见进来的齐惠,两人一个照面,齐惠冷着一张脸。   元南花憋着一口气发作不出来,就见方美从厨房里出来,立即来了火气,上前就给孩子一巴掌,骂道:“你个没本事的,这么点事都看不住。”   孩子被打了一下,脚下一个踉跄,吓得哭了起来。   元南花身体本来就弱,这么一气,只觉得眼前发黑,差点倒下去,方美见势不对,才六岁的小身板也不顾自己脸上的痛疼,上前扶住元南花。   元南花撑着墙站稳,再没力气打人,一步一步回了房,回到床上躺着。   方忠见元南花闭着眼躺下了,他手中还剩下半截甜高粱悄悄的递到方美手中,嘴巴张开:“姐,你吃。”却没有发出声音。   方美不哭了,拿了弟弟的甜高粱露出笑容,背着身吃了起来,味道真的好甜,三两口就吃完了。   方家下地的人回来,方平回屋里看元南花,见她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心都快被吓出来了,探了探她的鼻子,见有气,才松了口气。转身问方美,她娘这是出了什么事儿了,早上出门的时候好了不少,还能下床了的。   方美不敢隐瞒,把大伯母私自做汤的事说了。方平听后皱了皱眉,心里很不舒服,自从自家媳妇病了后,方家基本就不留下她的吃食,每次都是方平拿自己的给元南花吃,自己饿了吃一点野菜充饥。现在大嫂只是回来做一餐饭就往自己孩子嘴里塞东西,也太偏心了,他家忠儿这么小啥都没吃呢。   方平不满的进了厨房,见上面依然只留下小碗豆饭,疙瘩汤也没有,小美与忠儿有梁氏给的小碗汤头,他想着元南花的病情,立即蹲身烧起了柴火。   梁氏正吃着,闻着厨房里的味道,立即进了厨房,见方平正在烧水,奇怪的问道:“老三,你这是做什么呢?”   方平手中动作不减,回答道:“忠儿他娘还躺在床上饿着肚子,我弄点疙瘩汤给她喝。”   梁氏怒了,筷子往灶上一板,怒骂:“什么事也不干,在家里躺着发懒,还肖想喝疙瘩汤,想都别想。”   方平也不恼,不顾梁氏的愤怒,走到装面粉的坛子前,作势要取面粉,这下梁氏慌了,上前就拉住方平,“当家的,你来看看,老三媳妇那懒劲,还想吃好的。”   ☆、第21章 做木轮椅   方二福刚才掉了一颗豆子在地上,捡起来吃了,听到梁氏的话立即走了进来,手里拿着碗筷,一脸横肉的盯着老三。   “干什么呢?家里个个都吃完饭了,还在开什么伙?”   方平也固执起来,“我要做面疙瘩汤给忠儿他娘吃。”   “我说不准就不准,忠儿他娘这一病不知道费了多少银子不说,还敢喝面疙瘩汤。”方二福一边吃着一边说道。   方平被两人拉住,心里更加不舒服,于是把齐惠做面疙瘩汤给方天几个孩子吃的事说了出来,梁氏听了这下来了火,就回来做一顿饭的事,就干起了家贼的勾当。   梁氏出了厨房,左右找了找,寻到一根木枝,上前就要抽齐惠,嘴里骂过不停,齐惠生生受了几下,什么话也没说。   老大方亮挡在自家媳妇面前,又被梁氏抽了几下,梁氏甩下树枝,做了决定,“以后方芳回来煮饭,你们就算是病死,以后也别想了。”   苏小月早早的做了晚饭,整了个猪肺豆苗汤,吃了豆粉糊糊,一家三口吃饱喝足,金银花藤熬的水洗了澡,就睡下了,这时听到闹吭吭的院子,她捂住了耳朵。   方河没有睡着,许久说道:“等我病好了,咱们就搬出去住。”   苏小月也是这么想的,只要多卖几次豆芽菜,快快攒些银子搬出去,这方家的人个个都自私。   四天后,苏小月去赵家取木桶,赵家不但把木桶做好了,还把木轮椅做了出来,苏小月坐在上面滑了滑,感觉不错,挺灵活的。   赵里果然有一双巧手,难怪一个外姓人家也能在方家村住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方家村的村民都靠他做些木器。   木桶和木轮椅都是赵飞扛到方家的,那会儿方家人下地干活,只有元南花在家里,听到声音起来一看,一脸猜疑的望着赵飞的背影进了屋。   最后木轮椅拿回来,元南花直接追到二房的屋里瞅,三个大桶把屋里塞得满满的,木轮椅放在床边。   她靠在门框上一脸惊奇的看着这些东西,总觉得这二嫂做事情有喻意,是不是做什么赚钱的东西了,弄这么多木桶。   苏小月忙过头来时就见元南花一脸病态的堵着门口。   赵飞皱了皱眉,一个外人不好说。帮着苏小月把方河扶下床。   方河有好几个月没有下床了,这会儿一上一下就气喘嘘嘘,坐上轮椅,当他看到这奇怪的东西时,心里非常震撼,不由的抬眸看向苏小月,总觉得他这个小媳妇异常的能耐,看着这柔弱无依,个性却很有韧性,柔中透着刚强。   方河吃了鼹鼠肉后恢复了不少,伤口撒了鼹鼠沫,伤口不但不恶化了,还开始长肉。只是伤得实在太严重,没有个一两月好不了。   有了这轮椅,这两个月他就不需要整天整夜的躺床上,心里不感激是假的。   赵飞走了,没有多要苏小月的钱,还给苏小月留下两块大砧板,这两块砧板就做得非常规范了,着实是用着舒服。   苏小月因此也在赵飞那儿订了桌椅,家里连个像样的桌子也没有,她想做一张四方桌子,四张椅子。   这下不用苏小月交钱,赵飞飞快的回去了,说五日后送上门来,木材还是用他们家的。   事情交代清楚,元南花还站在廊下不走,一脸的病容,这么站着似乎都要倒下。   苏小月开口:“三弟妹,你身体不舒服就赶紧回房里休息去。”   元南花一一看全了,心里转了好几圈,这二嫂肯定有问题,就算是上次梁氏给的一两银子,这么花下去也要用完了,可看她一点着急的样儿都没有了,还有她制作那三个大木框是什么用意?看来得盯着点。   苏小月眼瞧着元南花回了房,才转身回屋教方河自己用轮椅,方河一学就会,自己操纵着轮椅从屋里出来,胜在房门没有坎,不像大门。   来到廊下,望着方家院子,许久没有动。   苏小月也没有打扰他,把早上泡好的豆子倒进木框里。小家伙站在一旁瞅着,觉得特别的新奇,还小声的问以后这些豆苗都由他来照顾吗?   苏小月含笑点头。   上次每种豆子还剩下二升,后来在赵家各买了一斗,够苏小月做芽菜的。制作的木框也相当的大,一个木框能种五升豆子,若打理得好,黄豆能得四十斤左右,绿豆能得一百斤左右,豌豆苗能得二十五斤左右。   想想心里就觉得高兴。   县学里的食堂里人多,永丰县不知有多少位秀才,有的家里有钱的,身边带的书僮和仆人也一并在食堂里吃,如此算来,只要跟喜姑一个准信,这一年四季供县学食堂里的芽菜,那她家吃饭就不愁了,就算养着一个大胃王也没事,只要不吃白米饭。   家里的破衣裳全垫在底下做芽菜了,苏小月想着卖了这一批,得买几套衣裳给他们才行,她是不会做衣裳的,不知道方河会不会对她这一点有什么看法,不过也无所谓了,有钱就好。   待豆子装下了木框,盖了一层麻布后,苏小月起身。屋里摆了三个木桶连放脚的地方都嫌挤,晚上她上哪儿睡去?她的目光看向大床,一家三口挤一挤还是能睡的,只是心里有点别扭。   出了屋,方河坐在轮椅望着院子里发呆,听到苏小月的脚步声,回过神来,“我已经有几年没有好好看过这个家,那次跑镖回来走的是山路,没想遇到你爹爹,也好在遇上了,受伤后是被人抬回来的,一躺便是好几月,而今望着这从小长大呆着的院子,心情都平静下来。”   他忽然拉住苏小月柔软的手,目光湛湛的望着她说道:“我以后不走了,就呆在这儿陪着你们娘俩。”   “好。”苏小月巴不得,看这方河也算是个正人君子,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左右都是没有亲人的,跟着这人也不赖。   “你倒是答应的挺干脆的,我不出去走南闯北就赚不到银两,我胃口又这么大……”   苏小月望着他湛湛有神的眼睛,心里有点慌,后面那句胃口很大她忍不住想歪的冲动,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这干巴瘦长的身躯,没有人鱼线,没看头,难怪自己给他擦澡都不会想歪的说。   方河接收到苏小月古怪的目光,垂头跟着打量了自己一眼,立间明悟,脸颊泛起一抹可疑的红,大手掌握住苏小月的手紧了紧,直捏得苏小月喊痛才勾唇一笑,放了她。   “给你剪头发,看你这脏的。”苏小月红着脸嫌弃道。   听到剪头发,方河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眼瞧着苏小月拿出了剪刀,他忙转动轮椅一脸戒备。   苏小月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吓一吓他而已,就知道古人对头发的执念,若不然,苏小月很想给自己剪个短发,在没有洗发水的年代,她这个想法尤其的冲动,但她不敢。   用草木灰沉淀的水,苏小月今天终于给他清理了头发,这一头乌黑到打结的头发,梳起来让苏小月想吐血的冲动,好在这男人顶着一头长发不显女气,依然是一脸的刚毅,棱角分明,好吧,她忍忍。   洗完头发,方河忽然说道:“你明日有时间帮我弄一些竹子回来。”   苏小月错愕的看着他问:“弄竹子回来做什么?”   “在家里左右无事,给你编几个竹篮子,还可以编竹椅,有许多东西可编,你缺什么?”   苏小月一脸惊奇的看着他,想了想,道:“给我编一张竹床。”话落,眼瞧着方河一本正经的脸上多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他说:“不会编。”   不会编还是不想编?   “真不会,再说我这模样也不方便,编个小巧轻巧的东西不成问题。”   “那你当我没说。”   苏小月还有事,不跟他耍嘴皮子,挎着篮子要出门,方河忧心问道:“又要上山?”   “家里的野菜不多了。”   方河眼瞅着她要走,叮嘱道:“你带着菜刀。”   苏小月一脸黑线,“如果遇上老虎一把菜刀也不管用。”   方河没再说话,只是看着苏小月一脸愧疚。   苏小月知道他也不想这样的,若不是她穿过来,肯怕他的命都要丢在这一大家子手中。现在肚子都填不饱,还怕那老虎。   她当然也怕,除了怕老虎,她还怕蛇,有上次捉鼠的经历这一世不想再来第二回。但她穿来这么多日上山也没见着什么,她想只要不深入应该没问题。   上山摘了野菜,拔了几根甜高粱,又捡了一捆柴背下了山。回到家时,肩膀上都磨红了,进门的时候就见方河坐在廊下一直望着大门,见到她,明显脸色都恢复过来,松了口气。   把柴放下,准备烧火做饭。   方河如今能滑动自如,他也跟着过来,看着她做饭。   家里没啥吃的,有粗面粉,还是之前从方家人手中弄到手的。好在之前三个小木桶里有芽菜,她想做个凉拌的黄豆芽菜。   她喜欢辣味,但这时代寻不着辣椒,所以她放了花椒进去。   一个凉拌豆芽菜,一个面疙瘩汤,还煮了一锅野菜。   因为是晚餐,苏小月一般准备得多些也丰富一些。   方河就这样静静的望着她忙来忙去,见她要蹲身烧火,他接过她手中的柴,“你做饭我填柴,这点小事我能做。”   也行,两人一起干活果然是迅速,火候不大不小,刚刚好。   饭菜里就是没有油,要是能弄些油就好了。   饭菜做好,苏小月进屋喊方为吃饭,就见小家伙在藏东西。苏小月狐疑,看着小家伙想笑。   ☆、第22章 一点蜜意   方为见到苏小月的目光,手里还有几根甜高粱没藏稳正愁眉不展。苏小月指了指木桶后面,他眼前一亮就走了过去,把东西放好,又看了一眼才出来。   “娘,大堂哥他们老寻我讨要,我不能一次性全给他们。”   苏小月揉了揉他的小脸,滑爽舒服。   “可是你藏着这些,过不了两天就会坏,山上还有许多,你想吃,娘就给你弄回来。”   方为摇头,小家伙还有自己的打算,他自己完全是够吃了,并不是很贪嘴。   苏小月也就由着他,领着他出屋吃饭。   他们三个吃得早,天还是亮着的。   吃饱喝足,苏小月收拾好碗筷,摸了摸方为的头,说道:“走,咱们三人去村子里转转。”   方河听了不置可否。   轮椅后有两个推车的手柄,做的时候,苏小月就想到这一点的了。于是推着方河往前,走时,她从厨房里拿出了菜刀放到方河手中。   方河一脸懵状。   苏小月忍不住想笑,“你不是要砍竹子么,我从山上回来,看到荷花池那边有一堆竹子长得茂盛,这一路上还算平坦,不如就把这活给干了,说起来我还真的缺几个大竹框。”   待芽菜.拨.出来,她没东西装,几天后去镇上错开集日,租村里方金贵家里的牛车去,平常去镇上赶集,一趟三文钱,她这次东西多,准备包了他整辆牛车去镇上,多给些钱银。   方河有活干也免得他闲得慌,觉得自己无能。   刚出了方家院门就遇上从田里回得早的村民,看到大河坐在一个奇怪的东西上,个个咋舌,咱们村的打虎英雄,终于能起床了,看来病好了。   大家都希望他能好起来,这样村里人上山也觉得安全不少。   方河十二岁后就没怎么在村里呆,每每回来都是二三年后,回来住几天就走,所以跟这些村民并不是太熟,但有小时候记忆,还是能认出一些人的。   一路招呼打过去,来到荷池旁,苏小月从方河手是夺过菜刀,准备去砍竹子。   刚走了两步,方河在后面叫住她,“小心些,别伤着自己。”   苏小月点头,交代小家伙守着方河,便走向不远处的竹子。   这些竹子野生野长,长成一团,最高的也只有五六米的样子,且个个都不大,苏小月几刀下去就砍下几根。   苏小月扛着竹子,方河自己掌握轮椅,两人带着孩子回到方家院子。   院子几人正狼吞虎咽的吃着豆饭,听到声音,抬头望来,就见方河坐在轮椅上精神抖数的进来。   方二福吃饭的动作一顿,有些目瞪口呆的望着回来的一家三口。   “老二可以下床了?这是什么东西呢?倒是挺方便。”方二福起身,来到他面前,打量他身下的东西。   其他人也一同走了过来打量。   方河一一回答:“好多了,今日为儿他娘帮我弄了这个,便下床走动了一下。”   方亮饭也不吃了,端着碗,伸手摸了摸轮椅的边沿。方平却在一旁感叹,“二哥没事就好,还好二哥没事了。”   “吃饭了吗?”方平问,他问起,方家几人脸色微微一变,每一顿粮食都是按着家里人的份量,根本没有多余,方平这么多一嘴,若是没吃,大家只能分出碗里的豆饭。   方河点头,“吃过了。”   “二哥整这么些竹子回来作甚?”方平见自己多问了一句,还好方河说吃了,于是转移话题。   “给为儿他娘做几个竹篮子用。”   方家人一边吃豆饭一边看着方河不用任何人推,自己就进了屋,各怀心思的望了一会。   梁氏靠近方二福,望着二房的屋子小声说道:“当家的,这二房新妇不对劲,肯怕真如忠儿他娘说的那样,魔怔了,你看看她来我们家做的这些事太奇怪了。大媳妇一向厉害,进了咱方家还不得忍气吞声的听我们的话,老三媳妇就更不用说了,可这二媳妇不对盘,以前苏阿吉把孩子捧在掌心,啥事也不干,而今看她这能耐的模样,还敢拿菜刀砍人,跟传闻中不同,像是两个人似的,我看……要不要请个神婆过来瞧瞧?”   方二福又往二房门口看了一眼,没有说话,梁氏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见当家的不说,心里想着再过段时间看看,毕竟请神婆过来也是要花钱的。   苏小月把竹子丢在屋后边,明日由方河在家里制作竹筐。   一家人饭也吃饱了,澡也洗了,准备要睡觉时,苏小月有些窘迫。一张床三人睡,她觉得别扭。   方河却像个没事人儿似的,从轮椅中出来坐到床上去,好在他还有一条腿是健康,倒也没有用多大的力气便坐回床上了。   方为抱到床里头,苏小月窘迫着一张脸坐凳子上没动。   方河侧头看来,脸上带着笑,声音像个低音炮似的还刻意的压低说道:“你在想什么?我都成这样,还能动你不成?再说我身子都被你看光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也晚了。”   苏小月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那瘦干的身子,她就算帮他擦澡也没兴趣,何况她每次都刻意避开那处,再说就算擦澡时,下半身也是穿了里裤的。然而被他这么一说好似她把他看光了似的。   不过对这古代人来说,肌肤相亲就得成亲的尿性,她这样已经跟夫妻没有两样。   苏小月望着眼前剑眉星眸的男人,那长长的睫毛一脸无害,五官却硬朗刚毅,瞧着这男人似乎也不错,反正两人不仅是肌肤相亲了,算了,还有什么放不开的。   苏小月想清了,也不再别扭,爬到床的里头躺着。   两人中间隔着方为,方为一脸兴奋的望着左右两边的父母,脸上笑得见眉不见眼,一会侧过身望着苏小月,一会儿望着方河。   方河长臂一揽把不规矩的小家伙揽入怀中,男人的手臂碰到苏小月的肩,没有动。方河侧头望来,小家被他捂在怀中,没有人再阻挡中间的视线。   “你害怕?”方河眸里含笑。   黑暗中苏小月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听他声音有些故意。   她决定不理会他,反正他重伤,一时半会拿她没办法,至于以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方河见她装睡,低低一笑,侧过头去。   第二日,天朦朦亮的时候,苏小月就醒了,身子动了动,发现方为的小身子爬在她的身上,而自己却被人圈在某人的怀中,那浓浓的男性气息,使她有一瞬间的懵圈。   她怎么就睡到男人怀里去了。他的手臂虽然没有什么肉,可那力道却不小,箍得她动弹不得,他这是在睡梦中还使这么大的劲呢。   “你醒了。”男人初睡醒时的低喃声,带着天然独特的低音炮从苏小月的头顶传来。   好在苏小月是垂着头,否则那红得能烫熟一个鸡蛋的表情若被他看见,定要被他取笑一番不可。   等苏小月心情恢复平静,才想起这家伙早已经醒了,醒来还抱着她干什么。   苏小月动了动身子,方河终于把她放开。   小心的把方为放到一旁睡觉,她从床尾下了床,穿上鞋子。好在一夜都和衣而睡,下了床理了理也就算了。   理好衣裳回身望向方河时,他已经坐了起来,旁边是轮椅,他长腿一跨,好的那条腿金鸡独立,转眼就坐到轮椅中去了。   “今天你在家里织竹筐,我上山摘一些花椒,再过两天要给镇上张府送芽菜,当初交代我送些花椒过去的。”苏小月一边梳头一边说话。   方河就这样静静地坐在轮椅中,长着长睫毛的眼一瞬不瞬的望着她梳头的动作。   苏小月不懂得梳这古人的头发,直接绑成一团,再带上头巾,一副农妇打扮,倒也不违和。   如今被方河这么盯着,苏小月的心咯噔了一下,她绑头发的手式实在是太现代化,不会被他发现什么吧。早知道就多练习一下前身记忆中的繁复发式的。   见苏小月绑好头发一副要走的模样,方河才出声:“你过来,明明是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被你这样折腾的多难看。”   苏小月有点窘迫。听话的来到他身边。   “你蹲下,我帮你弄整齐些。”方河半点也没有违和感,一个大男人就要给自家妇人梳头发。   苏小月听到这话,不免有些怦怦心动,除了专业的发型师外,还没有哪个男人给她梳过头发,前一世大学没毕业就出了社会,跟叔伯们斗来斗去,争回属于她们姐弟妹三人的财产,她就一命呜乎了,所以也没有找个对象,应该说没有时间找对象。   而今穿过来就得到一个便宜的老公,顺带还得到一个听话乖巧的孩子,苏小月总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似的,不太真实,然而头顶上厚实的手掌插.入她的发梢,细心的梳理着她的头发却是无比的真实。   “好了。”方河梳完,放下手去。   苏小月起身,伸手摸了摸,果然整齐的不像样,家里没有镜子,她也看不到全貌,但所有的头发都盘了上去,没有半点遗落,没想粗糙的方河还这么心细。   “现在轮到你了。”方河一副等着她来帮他梳理头发的架势,把苏小月惊呆在原地。   她以为他觉得她弄不好,没想是互帮互助而已,哼唧。   苏小月受了他的服务,没有理由拒绝,只好上前把他那一头原本就想剪光光的头发打撒,小心翼翼的梳理起来,古代没有洗头水,却也没有想象中打结,还算好。   好不容易帮他弄了一个髻在头顶。苏小月退后一步看了看,总觉得像个丸子头,自己看着就想笑。   方河抬手摸了摸,嘴角抽了抽,什么话也没说,就这么顶着一个丸子头掌握着轮椅出去了。   苏小月望着他的背影,心有点慌。   ☆、第23章 蜂蜜惹事   苏小月挎着篮子出门,她上了山,摘了小半篮花椒,没想在山上遇上了野蜂蜜窝。这下真是又喜又忧,好在有前一次的经验,她也并不是那么的慌张,下了山把身上抹了一层泥巴,点了草制的火把跟着上次一样把蜜蜂赶走,取了四张蜂脾放入篮子中。   一路狂奔而下,甩开蜜蜂,来到河边洗净全身。衣裳湿湿的坐在树阴下等着干了再走。还好一边没什么人,这方家村地方大,大家洗衣裳虽在同一条河里,却有上中下三个地方,方二福家挨着山,自然在上游了,上游没有多少户人家,靠着中游近的就不会往上走。   她坐了许久,衣裳半干时,远远的有人过来洗衣裳,定睛看去,是那个嘴角长着一颗黑痣的人,上面一根长长的毛,说话时一动一动的。   罗二梅年纪四十好几了,可眼睛挺好使,远远的就见到了苏小月,脚步快上两步,来到苏小月面前往竹篮子里瞧上一眼,上面用荷叶盖住,可她看到没盖严实的荷叶下有金黄的东西露了出来。   她弯腰上前就要揭开看看,苏小月见状,拿起篮子就要往回走。   “大河媳妇,你这篮子里的是什么东西呢?这么神秘?”   罗二梅挡住了苏小月的去路。   苏小月当然不会拿给她看,只说道:“就在山里寻的野菜而已。”   “只是野菜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还遮得这么严实,莫不是弄到什么好吃的了。”罗二梅二话不说就要挑开荷叶,苏小月没防着这一招,荷叶被揭开一角,她忙闪开,罗二梅没有看全。   不过也看到那里面躺着金黄的蜂脾,一脸的惊讶,“这山上还有这好东西呢?难怪你天天上山也不怕野兽,若有这好东西,我都想上山瞅瞅了,反正大家都说山上有野兽,可你这来来回回好多趟了,也见你没事儿,弄不好大河弄死了那老虎,山上的野兽也吓跑了呢。”   苏小月什么也没说,便挎着篮子往回走。罗二梅在后面碎了一口口沫子,看着苏小月的背影,“什么玩意儿,不就凭她公公那横蛮劲了不起,真是一屋子的横蛮人,也不怕遭报应。”   罗二梅对方二福的恨是有缘由的,她深有切肤之痛,所以一直盯着方二福的家,恨不能他们家天天打架,最好打死几个人更好。   苏小月刚进家门,罗二梅就把她在山上找到野蜂蜜的事弄得全村的人都知道了,大家议论纷纷。   梁氏听了,立即把一群黑娃赶回了家,正好要回家做早饭,现在家里不是她做饭就是方芳,再也不让两个儿媳妇搭手。特别是老三媳妇一直躺在床上,想起来就心里一把火,老三媳妇好久不下地干活了,呆在家里又不敢让她做饭,俨然就是个靠吃懒做的废人,若不老三一直拦着,又把自己的那一份吃食分给老三媳妇,梁氏定然会再上去抽几下才解恨。   梁氏带着一群黑娃风风火火的回来了,进了院子,见家里没有半点声音,立即往老二房里走,没想在房后面一点,老二媳妇做饭的地方看到了方河,方河见梁氏就在闯入屋里,放下手中的竹篾,问道:“娘,你这是要找为儿他娘吗?”   梁氏面色一窘,退出跨进去的脚,往方河走去。   来到方河面前,问道:“听说为儿他娘在山上寻了些蜂蜜回来了,可有此事?”   方河面色不变,只是淡淡的看着梁氏,看得梁氏有些不安,却硬着头皮站在那儿等着方河答复。   “是寻了一点,但那是为儿他娘冒着生命危险寻来的,毕竟那山上有野兽,不怕死的都可以上山去寻,山上定然是有的。”方河面不改色,一本正经的说道。   梁氏也不敢在方河面前太造次,这老二不比家里其他孩子,那气势就是吓人。可能是他长年在外走南闯北见得世面多,才会有这种感觉的吧。   梁氏笑了笑,说道:“这不是家里的人不得空么,为儿他娘在家照顾你,没有让她下地,现在你也好多了,若是上山寻到好的,怎么说也是一家人,不拿来分一分,兄弟之间会生分的。”   大河沉默未语。   梁氏见状,接着问:“为儿他娘呢?我找她说说。”   “去挑水了。”   大河的声音里没有什么情绪,梁氏听不出他的想法,这么站着似乎也不太妥,便说了两句宽慰话,回厨房准备早饭了,反正人在家里呆着,也跑不掉。   苏小月挑水回来,就见厨房里有烟火,她把水放下,方河看过来,“月儿。”   第一次叫她的小名,苏小月的心怦怦跳动了几下,她上前问他什么事。方河想了想说道:“娘知道你取了蜂蜜回来的事,娘想让你拿出来分给大家一起吃。”   听到这话,苏小月不乐意了,方家人怎么对待她的,她可记着呢,没有这么软的心肠,一点蜂蜜才拿回来就记挂上了,当时分她粮食的时候可是斤斤计较的,前身还是方家人饿死的,若不是她强硬,弄不好她也跟着饿死了。   方河是方家人养大的,难免心软,她得把方河的心思拉到自己这一边来才行,否则将来这婆媳大战只会越演越烈。   “那你的意思是?”苏小月试探的问。   方河这时掀眸望着苏小月,刚才那一本正经的模样,这会儿那长长的睫毛下,漆黑的眸里却带着一抹逗笑,苏小月见了,才知道他这是在逗她,也就是说他也没有打算把这蜂蜜分出去了。   方河低低的声音说道:“你采回来的,你做决定,怎么样我都会支持你的,你别怕。”   苏小月虽然看出了他的想法,但从他嘴里亲口说出来又不一样,于是脸上也带了笑容。   梁氏做好豆饭过来寻苏小月,苏小月就站在廊下等着她。梁氏见了,只觉得这老二媳妇惊惊怪怪的,还真像是魔怔的样子。   她本想越过苏小月进去同方河讲,苏小月却直说了,“娘,那蜂蜜是我取来的,自然由我来支配,我是取给大河和为儿补身体的。”   梁氏听了这话不乐意了,“二房还没分家呢,你不下地干活,上山采了蜂蜜也不分给大家,这可说不过去。”   苏小月无动于衷,“若要这样算起来,家里大河胃口大,上次分得的粮食已经吃完了,娘是不是应该分一些粮食给我们。”   梁氏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她是知道方河胃口大,当初就怕养不起才借分粮食的借口,把那张大嘴分出去,当时可是说好了,等下一季的豆子成熟了才分食物,自然现在是不可能分给她的。   可是想起那蜂蜜心里就不甘心,家里老的小的一年四季连一点盐味都省,甜味就更难得,以前村里人还上山,但也怕那野蜜蜂蜇死人,现在连上山也不敢了,就更加看不到野蜂蜜的窝了,这机会多难得啊。   说起分粮食还真把梁氏给堵死了,她愤恨的看了苏小月一眼,转身走进了厨房。   苏小月进屋,把蜂蜱从篮子里取出来,方为蹲在一旁好奇的望着。苏小月把蜜弄到大碗中收起来。   留下一些蜂蜜用金银花煮的水兑好给小家伙喝,小家伙喝得见眉不见眼,小声说道:“娘,甜的,爹和娘都吃。”   苏小月笑了起来,给方为弄了一小碗,又端着一个碗出了屋,来到方河面前,方河正在织竹框,见了停下来接到手中,喝了一口,皱了皱眉,“太甜了。”   男人不喜欢甜食,苏小月以为自己把蜜放多了,就着碗尝了一口,不觉得,甜味刚刚好,拿下碗正要说话时,就见方河含笑看着她,她的脸嗖的一下就红了,方想起来,两人拿着同一个碗喝水。   “这甜水你们喝吧,我不爱喝。”方河拿着竹篾接着做了起来。   好吧,男人不爱喝,她都喝了,反正这味道她喜欢。   刚喝完一碗,眼前就冒出一群黑娃,只见个个满身泥巴的,就像是在泥地里打了个滚,连头发上都有泥巴,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盯着她的碗看。   苏小月对方家的人有意见,但对小孩她一向心软,这些孩子自上次她打了方天后就没再欺负方为,大恶倒是没有的。   于是苏小月折回屋里兑了一碗大的分给五个黑娃喝,一个捧着一碗咕噜咕噜的喝了下去,喝完一抹嘴,嘴上一把泥巴,苏小月有些无语,她招呼着几个孩子,打了一盆清水,亲自带方天蹲下身来,教他们怎么洗手洗脸。   原本还闹闹吭吭的一群黑娃见苏小月白净的手握住方天的小手,细心的洗去污泥,末了,还拿到鼻端闻了闻,“嗯,干净多了,香喷喷的。”   方天一双眼睛很神奇的望着苏小月,直到苏小月给他弟弟方力开始洗手,他才后知后觉的把手收回来放在鼻端下细细闻了闻,似乎真的很香。   一个一个来洗,中途倒了几盆清水,终于把这一群黑娃洗白了些,苏小月摸了摸几人的小脑袋,回屋里拿出甜高粱给几人吃,一人一截,接到手中,没有人说话,但看苏小月的目光却跟以前不同了。   苏小月不喜欢小孩子太脏,告诉几个家伙平时要注意卫生,特别鼓励方天,要他带领着弟弟妹妹注意卫生。   ☆、第24章 蜂蜜惹事   方美把甜高粱揣在怀中没有吃,见苏小月跟方天说话,便悄悄的离开回了自己的屋里。   屋里元南花躺在床上,头还有些昏沉,但身体已经好了七七八八,她这两日在家里就势装病不想下田,所以也没有出屋。   方美把甜高粱从背后拿出来,双手捧着交给元南花。   元南花定睛一看,是甜高粱,立即起身,询问道:“从哪儿弄来的?”   “二伯母给的。”   那二嫂又上山了,元南花不得不佩服她胆子大,现在村里人没有谁敢上山,她却敢,还几次三番的去。上次她告诉她山上有这种甜食,元南花迫不急待告诉方平,结果被方平两句话吼了回来,方平说的对,为了吃个甜食,被野兽咬了成了二哥那模样就得不偿失了。   元南花把甜食收好,叫方美再去要,方美原本高高兴兴的脸上慢慢失去笑容,听话的出了屋。   见方美过来,手中空空如也,苏小月就知道她是什么原因,元南花这人重男轻女非常严重,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苏小月从屋里又拿出一根甜高粱,这次帮方美剥好交到她手中。   原本望着几孩子吃甜高粱吃得津津有味的方美,见自己手中也多了一根,望向苏小月时,眼眶涌出泪珠,滚了两滚又收回去了。   方忠来到姐姐身边,把自己手中的递给她吃,她含笑拒绝,两孩子一起吃了起来。   方为喝完蜂蜜水从屋里出来,几孩子见到他,立即涌上来,都要递给他吃,方为回屋自己也拿了一截吃了起来,以前还老打架的几个孩子,这下子和好了。   一家三口早早的就吃完饭,苏小月又烧了水给三人都洗了澡。眼瞧着天色还早,三人坐在屋外休息。   夏季的夜晚屋里有点热,屋外却是有风的,毕竟是山区,这清风吹送的非常舒服。   苏小月抱着孩子跟方河坐在一起看星星,苏小月说道:“呆会屋里好热,要是有一把扇子扇扇风也好。”   方河倒不觉得,他们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环境,他觉得并不是很热,能接受。   想到此,苏小月把小方为放到方河怀里,方河见她起身,问道:“去哪儿?”   “熏点艾草,呆会屋里就没有蚊子。”   苏小月先前弄到不少艾草,村里的人都喜欢用这个熏蚊子,家家备用,反正山上也多的是。   熏起艾草,门窗都被关紧,刚才进屋的时候还听到嗡嗡的声音,熏了艾草后,声音就没了。   苏小月接着来到屋外透气,就见方家的人都回来吃晚饭了。农忙也差不多了,方家的人却依然很忙。   种了水稻和大豆,先前跟着一起下种的棉花地和黄豆地都要除草、捉虫。   农田里的事情只要种了作物,一年四季都没得闲下的时候,只有不是那么忙的时候。   方二福回来的时候,就交代两儿子准备出去做小工。   在永丰县有一条大运河,隔镇上不远,村里许多年青人长年累月的在运河上做苦力,一天下来也有十文钱,不包吃的。   反正庄稼人吃食都简单,早上在家里吃了去,带上一些煮熟的豆子,下午就吃这个填肚子,回来后若没吃饱,再跟着吃一点。   镇上给人建房子搬运货物的活计也有,但没有运河那边的多,做得长久。这次两儿子要去做苦力,一做就是一个月不成问题的活计才行。   老大方亮听了,没说话,刚把农忙忙完又要去做苦力,日日如此月月如此年年都如此,心里有些疲惫,没有吭声。   老三方平却没什么,他还靠着做苦力赚钱还青叔的钱,于是答应的很爽快。   方二福见老大不吭声,看了他一眼,语气低了一点,说道:“咱们家也没办法,老四聪明,会读书,明年秋试若是中了举人老爷,咱们家也跟着一起享福,你们现在是苦了些,以后就舒服了。”   老大听到秋试的事,没怎么想就答应了,家里有个秀才郎,他们家在村里也能抬得起头,家里也不用缴税,还免了两兄弟的徭役。   老四从屋里出来,显然是听到方二福的话了,望着两位兄长很是歉意,这下老大再没有别的想法。   一家人吃饭时看到苏小月一家三口悠闲的坐在一起,特别是看着方河的精神越来越好,方二福脸色晦暗不明。   苏小月不喜欢跟方家人说话,带着孩子准备进屋,没想方二福端着碗过来,一边吃一边向苏小月问道:“老二媳妇今天上山取了蜂蜜,怎么不拿出来给我们喝一些?”说着往屋里瞥了一眼。   苏小月没想到方家人还记挂着那点蜂蜜,她今天跟梁氏可是说得很清楚,怎么方二福又提了起来。她看着方二福一脸的横肉,想起上次他动手时的场景,苏小月很想拿菜刀暴粗口的冲动。   不待苏小月暴粗口,方河发话了,他目光注视方二福,说道:“爹,山上蜂蜜是有,大家都可以上山去采,为儿他娘冒着危险上了山,采下的蜂蜜本应该是她的,她愿意给谁喝就给谁喝,爹和娘何必要斤斤计较呢。”   方二福一生横蛮,却最怕方河的眼神,这个二儿子被他赶出门十来年,回来后那气势比当初有增无减,更加凌厉了,连他凶恶的眼都不敢与之对视,这会儿被他一说,心里明明有气却发作不得,憋着一张脸通红,许久才说道:“就算不给咱们喝,那家里的读书郎可不能少,他成日里识字,费脑,你们作为哥嫂的,也不能太自私了。”   苏小月不知怎么说方二福好,应该是整个方家的人,这父母偏心偏到这般地步,养着个小的,一心只希望他成才,其他孩子却当牛来使唤,连底下的孙子们也不管了,一切都以读书郎为重。   方伟长身而立站在狼吞虎咽的兄弟面前越发显得鹤立鸡群,他不紧不慢的说道:“二嫂也不容易,爹,您就别说了,我无碍。”   以退为进了,苏小月望向方伟时,就见他也正看着她,被小叔子这样奇怪的目光盯着有点发毛。   方河没出声,方二福被方伟这么一说也不好再开口,却把目光瞪了苏小月一眼,一副你吃了要去死的模样。   苏小月抱着孩子直接进了屋。方河自己掌握着轮椅也跟着进去了。   屋外传来梁氏骂声,却是对着几个孩子,骂他们不懂事,吃独食,自私自立等等,这不就是在指槡骂槐么。   今天若不是有方河在,肯怕一点蜂蜜也能引起方家人大战。   苏小月躺在床里边,一点声音也没有,方河知道她委屈,伸出长臂把一大一小揽入怀中,手掌在她头发上揉了揉,安慰道:“再等一等,咱们就搬出去。”   苏小月不想他为难,应了声“好”,靠在男人怀中,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了,方二福那横蛮劲也影响不了她的心情。   赵家做了桌椅送过来,还顺带做了几个小板凳,苏小月连材料算在内给了四十文钱。小板凳算是送她的。   家里有桌子了,苏小月很高兴,以后吃饭就有地儿了,不像方家几人老喜欢蹲在地上各吃各的。   苏小月上山捡柴的时候,顺带砍了几朵蒲葵回来,方河见了,奇怪的看着她。   “做蒲扇,晚上太热了,可以扇风。”   方为都要长痱子,她最近用艾草煮水给他洗澡,略好些。   方为听说晚上能扇风不会热,就跟着苏小月身边,看着她用剪刀把蒲葵剪成孤形,又从破布头上撕下一条来把边沿包好,当时砍蒲葵时留了长柄,这会儿只要把边沿搓圆了不刮手就成。   转眼做了三把蒲扇,苏小月交到方河手中试了一下,还不错,的确方便多了,于是称赞了一声:“小媳妇心灵手巧。”   苏小月脸都红了,每次听到方河赞她,心里头发烫。   一家人吃完饭洗完澡,苏小月研究他织的竹框,没想他还很细心的,织得密密麻麻不容易露出里面的东西,框沿都磨圆了不刮手,方便她搬运。   “明天我要去镇上一趟,跟金贵叔说好了,只载我一个人的话,要给五文钱,东西有些重。”苏小月说道。   今日镇上赶集,她没有去,专门挑了个不赶集的日子,这样不容易让村里人发现,方金贵收的钱也少些。   方河伸手过来握住苏小月的手,没有说话。他如今不能帮到什么,只能看着自己的小媳妇忙活。   第二日,苏小月待方家的人都出去了,她叫来方金贵的牛车停在门口,三个大竹框把芽菜装好,上面用荷叶和草盖住,就连方金贵帮着帮忙也没有看出里面是什么东西,只觉得挺重的。   方金贵好奇的想揭开竹框上的荷叶,苏小月一直盯在旁边没有半点机会。   院子里闹得这么大动静,元南花嗖嗖嗖的从房里出来,看着苏小月一趟一趟的往外搬,心里的疑惑更加重了,立即一个箭步跑向二房门口,就见方河锐利的目光盯着她,吓得她不敢再靠近。   搬上牛车,苏小月坐在车上,方河操控轮椅出了门,仔细交道她几声,让她小心些。牛车就出发了。   一路出村子,村民都下了田,只有几个留在家里做饭的,有两个好事的追过来要瞧,被苏小月摧着方金贵快快出了村口。   到了镇上敲了张府的门,精个小伙出现,见是她,立即惊呼出声,“你总算来了。”   原本说十日的,苏小月因为制作木框多花了些时间,所以到十二日才来。   精个小伙吐槽:“你上次送来的菜,喜姑试着做给上面的主子吃,没想到主子吃了直夸好吃,要喜姑多弄些,可是没两餐就吃完了,喜姑正四处找你来着,不知道你的去处没有办法,只好等你了,这几日主子们又问起了。”   ☆、第25章 不得安宁   苏小月含笑,精个小伙聪明,立即上前搭把手,把三框芽菜搬回厨房,见这么多芽菜,这下不愁了,连忙向喜姑报信去了。   没多久喜姑过来,见到苏小月,拉着她异常亲切的问道:“你这次芽菜拿得多,上次几道菜式主子们也尝过了,觉得非常可口,你还有没有别的菜式,你只要做出来,不会少了你的银两。”   菜式当然有,只要调料足,她能弄出来。   这次带她去的是小厨房,肯怕是给主子们做菜的地方,虽说是小厨房,面积可不小,里面油盐酱醋俱全,各种配菜都切好,只待她下厨。   苏小月仔细瞧了瞧,心里了然,她要做菜的花样多的很,只是她现在是要推销自己的芽菜,得围绕着芽菜来才行。   黄豆芽她决定做一道木耳炒豆芽,张家不缺肉,她专挑腰条肉下锅煸出油,加姜蒜和花椒粉炒香下黄豆芽煸炒,再下泡发的木耳跟着一起炒,木耳不宜放太多。   全程用油煸熟,最后起锅的时候加了一点水。   用油炒出来的东西果然是不一样,香味四溢,苏小月好久没有吃到油荤,闻着味儿自己都馋了。   第二道菜是绿豆芽炒鸡蛋,鸡蛋糊里加了碎肉沫,跟着豆芽糊在一起下油锅,煎得两面金黄,因为鸡蛋里有豆芽去油腻,吃起来带着鲜味。   第三道菜就复杂一些,苏小月把豌豆苗下滚水里捞出来乘好,还是绿油油的。和面粉煎了四张面皮,煎面皮时,她用小碗做了酱汁,酱汁里加姜蒜葱和蜂蜜腌制好。   面皮乘起放在砧板上,刷上酱汁,把绿油油的豆苗放置在面皮中间,再卷成一条摆放在精美的盘中。   喜姑看着称赞不已,色香味俱全。   上次做出的菜色,喜姑与下人一起尝味,这次她味道也不尝了,直接派人端去主子房中品尝。她拉着苏小月的手不放,对她眨了眨眼,说道:“等一等。”   显然要苏小月等着上面主子打赏,若是一个高兴,可不是一两银的事情。   没等多久,上面伺候的嬷嬷下来,一脸含笑的看着苏小月与喜姑进了厨房的门,手里拿出五两银子。   喜姑见了,皱了皱眉,望向嬷嬷,那位嬷嬷脸色微变却笑着掩饰的很好。   苏小月从两人细微的动作就看出了端倪,她没有急着说话,见喜姑把五两银子交给她的手中,苏小月只从里面拿了二两银子,其他的交还给喜姑,说道:“若没有喜姑,我今日也赚不到这些银子,这些就当给喜姑的知遇之恩。”   还说起知遇之恩这词儿来了,这些都是张大儒府里的人,多少有些学识,听到苏小月的话,喜姑不免对她另眼相看,这人不贪心,知进退,是个玲珑人。   喜姑收下三两,给精个小伙一两,给刚才送钱来的嬷嬷一两,皆大欢喜。   苏小月准备要走时,喜姑又送上两百文是芽菜和花椒粉的钱,芽菜苏小月算下来最多收一百八十文,那花椒粉她是打算搭送的,没想喜姑算了二十文。   苏小月推让时她笑道:“公事公办,这价格是府里的价格,我能记在账上的,下次来是几时?有多少送多少,多了我可以叫人送去学堂。”   两人约好七天后。   出了张府的门,方金贵的牛车停在不远处,正盯着这边瞧,见苏小月这么久才从里面出来,不免对她另眼相看,这可是大富人家,瞧着那开门的喜笑颜开的模样,这大河媳妇跟这大富人家的下人交情还不错,就是不知道那竹框里的是什么东西,送进去就剩下三个空框提回来。   苏小月跟方金贵说了让他再等一等。加上先前没用完的钱,手上有三两多银子,她想进成衣铺里看看,还想买些面粉和盐,不知道不开市那肉铺还有没有肉,许久不沾油荤,嘴巴都没有了味道。   进了成衣铺里一瞧,那衣裳贵的,苏小月没脾气了,她出了铺口去了布庄,她不会做衣裳可以学,村里人多的是会的,她堂堂一个大学生难道连这样都学不会,小时候给家中弟妹缝补个衣服,应该学得挺快。   扯了布,又买了针线,去粮食铺子里头,八文一升的面粉,她买了一斗。买了一斤盐,又买了醋,本想买酱的,忽然觉得自己也可以做酱,这时代的酱味道真不好,她在张府这样的富贵人家那里尝到,味道也就那样,便宜的估计更不好吃。   可惜没有条件,一般做酱的最佳时间是夏末初秋之际,有些地方偏北,天气略凉,可在小署节左右,于是苏小月也只是那么一想。   没买酱,醋多买了些,家里有蜂蜜再往里滴一点醋,酸酸甜甜的,小孩肯定爱喝,又解渴。   买了三个大坛子,准备放家中储存野菜,泡酸菜都方便。又买了几个小罐子拿来装油盐糖之类的东西。   这大大小小的把牛车都放满了,方金贵看着傻了眼,大河媳妇这么有钱,一下子买了这么多东西,刚才给张府送的什么东西这么赚钱?   没有理会方金贵狐疑的眼神,她把东西放好,转身去肉铺,肉铺旁边的包子铺没开门,肉铺老板居然在,他一脸苦色,街上没什么行人,肉也卖不出去。   见苏小月走近,肉老板来了精神,这是昨日卖剩下的,都被风吹枯了。   苏小月拿起一块肉闻了闻,有一点点味道,但也还好。肉老板认得她,以前来买骨头和猪肺,特别是买猪肺的客人,让人记忆犹新。   “这肉虽是昨日的,但晚上我用清凉的泉水镇了一夜,这会儿还是能吃的,我可以便宜算给你。”肉老板只想赶紧卖完回家。   苏小月往桌子上看了一眼,约摸着剩下两斤肉的样子,买肉的话她最想买的是猪身上的板油,这东西大家都爱买,最容易卖出去。   “我原本想买些猪油的。”苏小月一脸可惜的说。   肉老板犹豫了一下,生怕她不买肉,从桌子底下拿出了一块板油,也是昨日的,但看着还新鲜。   “你若是把肉都买了,这猪油也一并卖给你,本来是留着自己吃的。”   有猪油那就买了吧,苏小月给他清了桌子,肉老板高兴从肉摊下翻出几根光光的大骨送给她。   回到牛车上时,苏小月用荷叶遮住了,但方金贵还是闻了出来,那竹篮子里的肉香味馋得他流口水。   大大小小的东西拉回来,正好遇上方二福夫妇午休没有出门,老大老三去镇上干苦力了,两家媳妇带着孩子也在午睡。   大家听到声响,个个跑出来看,若不是方河的眼神,方二福肯定上前翻看竹篮子里的肉香味儿,要抓到证据似的。   在众目睽睽之下,方金贵帮着苏小月把东西卸到屋里,转身苏小月给了他八文钱。说好五文的,这上车下车的帮忙,便多给了三文钱,方金贵高兴了,看着这一大家虎视眈眈的,特别是方二福那一脸的横肉,赶紧走。   苏小月在屋里整理,梁氏站在门口望,被方河给堵住了进屋的去路。   “闻着挺香的,为儿他娘买了什么回来?闻着像是肉,还有这闲钱买肉呢?二儿身子不好,不买药反而买起肉来了。”   梁氏一口一声的肉,眼光锋利的狠,盯着屋里不放。   梁氏后面站着一排方家人,方河拧了拧眉,说道:“上次娘给的银子没有花完,为儿他娘买肉给我养身子的。”   说起那一两银子,梁氏就气得牙痒痒,狠狠的剜了一眼跟着跑出来的元南花,当初若不是她这一两银子怎么会无端端的给出去,如今好了人家买肉吃,若是这钱不给,大家都有肉吃。   方家人听了这话明显不离开,方二福却躲了起来,由着家里几个妇人去闹。   苏小月把肉用泉水冰镇,免得变坏。猪油放在桌上的砧板上,准备要切,听到几人的话,立即把门给关上。   梁氏听到关门声,脸色都变绿了,指着屋里说道:“二儿,你这新妇可要不得,没有分家呢?哪能关起门来吃独食?”   方河没说话,可脸色却有些阴沉,若是方二福在,看到他这模样肯定不敢再说二话。梁氏眼力见不好,她也不想好,家里从过完年就没有开过荤腥,今天这肉是无论如何都要分出来的。   苏小月在屋里把猪板油切好,准备晚上炸成油用罐子储存,以后每次炒菜都用上一点。   屋外有梁氏拦住方河,老大媳妇齐惠和老三媳妇元南花猛的拍门,拍得砰砰作响,今天就算二房不给,抢也要抢回去的。   方河被梁氏挡住,他从来就没有在梁氏面前红过脸,就算当初十二岁那年时被方二福赶出家门,他也没有恨过梁氏,后来知道自己的身份后他依然回来给梁氏一些银两,他内心还是认梁氏这个娘的,但那个爹他是不会认的,小时候饿得皮包骨,家里人都有吃的,就他没有,只差没把他饿死,只有梁氏偷偷地塞东西给他吃。   方家人偏心老四,老四是方家人心里头的宝,与老四对比,方河是方家人心里的草。老四可以喝疙瘩汤,老二却连野菜汤都没有,从小就跑山上弄东西填饱肚子,没有被野兽叨走也是他的运气。   方河不能对梁氏动手,他怒吼一声:“别拍了。”   忽然这么一声把两个妇人吓得腿发软,果然是能打老虎的人,就这一声都能把人吓死。   梁氏也是被方河的声音吓了一跳,挡住他的手都抖了,往自家屋子里瞅,当家的躲在屋里就不敢出来,她算是明白了一些,难怪每次二儿回来时,当家的都避着不见。   “娘,你跟我进屋,我有话说。其他人该干嘛的干嘛去。”方河活落,齐惠和元南花立即退了出来,不敢再逗留。   ☆、第26章 必须分家   梁氏被请进了屋,看到苏小月神色淡定的切着猪油,居然还买了猪油,她眼睛四下里瞥,就见屋里三个大框占了大半通道,如今又摆进了坛坛罐罐,还好能放下几张椅子坐下。   她眼光贼,瞧见了打水的木桶里冰着两块好大的肉,直看得她流口水,觉得这份量,一家人能吃两顿了,家里的读书郎终于可以开荤了。   看着方河等她坐下,以为准备跟她怎么分这些肉,她心里打了几转,觉得二房的人少,理应分少些,其他人可以吃一顿,剩下的留着明日给读书郎补一补,就这么决定了。   方河只消看梁氏一眼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他沉声问道:“娘,上次我回来后身上带有五十两银子,现在还剩下多少?”   梁氏被方河忽然的这么一问,问懵了,每次方河回来都会带回来三五十两银子,有时一年回来一次,有时两三年才回来一次,前前后后给的银两不少了,若不是家里有读书郎,就这一大家子的生活都能生活的很好。   梁氏知道家里人都是庄稼人,老四每次回县学,身上不带些银两定然不行,永丰县的秀才郎年纪轻的都有富户资助,唯方家的身份,老四什么也没有捞到。   一切只能靠明年的秋试,所以梁氏把银子抓得很紧,老四的花费也不少,到手中存下的银两得留着他考试花费的。   方河问完,梁氏支支吾吾,没有回答上来。   苏小月切猪油的动作一顿,抬眸望向方河,他一脸肃容的望着梁氏,等着她答复。   “剩下的不多了。”梁氏重复的说了两遍,这下她再不肖想那大团肉,只想赶紧离开。   方河什么话也没说,看着梁氏狼狈的出了门。   苏小月沉默了一会,望着方河说道:“我先前去问青叔和镇上仁和医馆的大夫关于你的病情,他们个个都怕了咱方家人,不给你看病,我以为家里没有钱,人家嫌我们穷付不起药钱,今天我算是想明白了,方家明明有钱,还有方家村的村人都捐了钱,抓着这么一大笔钱却没有把你的病冶好,任凭你躺在屋里无人打理——”   “你说什么?村人捐钱?”方河一脸震惊的看着苏小月。   苏小月一直没弄明白,便没有跟方河直说,只说自己去田里抓鼠作药,没说旁的,今天听到方河先前给梁氏五十两银子的事,她才知道这一家子为何不救方河的原因了。   若救活方河,那银两方河定然会寻他们要,再说方河这人食量大,也怕他腿废了养不起,所以干脆就把人丢在那儿,不闻不问,把人给熬死。   谁也不会知道苏阿吉在这个时候把自己的女儿嫁了过来照顾他,饿死了新妇她接盘,歪打正着却把方河给救了。   想明白这些,苏小月想着这些事必须告诉方河,否则方河还蒙在鼓里,对方家存着亲情。   苏小月把自己穿过来后所有经历简略的说了一遍,其中青叔说的,仁和医馆的人说的,她不带任何个人感情的把事情陈述出来,方河听得神色都变了。   他从小被方二福赶出方家,他不怪方二福,因为自己的胃口太大,留在家里也只会连累家人,所以他后来知道自己的身世也会定期的带些银两回来孝敬梁氏。   这次回来救了苏阿吉,自己也受伤,受伤的时候昏昏沉沉什么都不知事,然而经小媳妇一说,最近心里一直存在的猜疑有了答案。   他走南闯北这么些年,受过的伤何其多,一个伤口多少时日能好,他自己最清楚,当时苏阿吉背他下山时,他虽然闭着眼,人却是清醒的,那时方二福说了一句话:“不要送镇上去,费银子。”   后来他想起来,以为自己听错,现在终于能下地了,才发觉自己的伤已经过去了两个月。小媳妇不同他说这些,只顾着他有没有吃饱,他也没在她面前表露出来,今天看梁氏这番模样,对梁氏仅存的那一点恩情也没有了,如今与他亲近的只有这新娶的小媳妇,他不能让她受委屈。   苏小月见方河一直沉默不语,脸上神情郁郁寡欢,她也不敢再多说。拿起猪油准备出屋炸出油保存。   刚要起身,方河抓住了她的手,“辛苦你了。”   苏小月本想再说一句,‘知道我辛苦就要向着我’,可是话到嘴边没有说出口,她从方河的眼睛里看到了答案,这些话不用她说。   苏小月出了屋,方河望着她的背影,“你到现在才告诉我这些,真是个傻女人。”处处为他着想,明明被方家人欺负她却不想他夹在中间为难。   苏小月烧火炸油的时候,方家人都躲入了屋里,没有人出来,与先前的热闹不同,这下静的奇怪。   方家院里许久不见油荤,炸油的味道香极了,传得满院子的香味,只听到有人肚子咕噜的一声。   苏小月把油用小罐子乘起来,油渣用碗乘好,留着以后弄野菜汤,味道也是不错的。   炸完油进屋时,见方河又去织竹蔑了。苏小月想要一个腌干菜的凉席,准备乘着夏季野菜多,多摘一些回来晒干放坛子里做成腌菜,这样平时不上山也有菜吃。   再过七日又是与张府约好的送菜日子,她收拾好买回来的东西,囤了点地方出来,把家里剩下的各五升豆子泡了起来,晚上准备着倒入木框中。   梁氏回了屋见到当家的才松了口气,小声的把方河刚才问银子的事说了一遍,夫妻俩坐在竹椅上沉思。   方二福说道:“银子是不可能退回去的,以前他孤身一人,来来去去,随时可以走,这会儿有妻有儿,再出门肯怕很难,所以以后还想从老二手中弄到钱谈何容易。”   梁氏附和点头,她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刚才没有说出实情。   可人在家里,他又吃得多,他那新媳妇也是个不会管家的,才落点银子就买肉吃去了,留着二房一家人在这儿,终究会连累整个方家。   方二福左思右想,说道:“我看得把老二分出去,以后他没钱没粮了,也打不到这银两上的主意,正好乘着他现在对你心软,把这银两牢牢抓到我们手中。”   夫妻俩合计着这样最划算。   做晚饭时,这次苏小月做了个瘦肉面,那面拉得细细的,里面放了瘦肉和野菜,吃得一大一小把舌头都要吞下去了。   方河依然是那句:“手艺真好。”   小家伙第一次吃到细细的面条,还有肉吃,把肚子吃得圆滚滚的,意犹末尽。   苏小月吃了一大碗放下碗筷,锅里剩下半锅,全留给方河解决。   若是方河放在现代就好了,这样不怕他吃不饱,还正好可以帮着收拾残羹。不过现在虽然不能常常使他吃饱,只要两人努力,以后肯定能吃上饱饭,不会再饿肚子。   三人吃完,洗了澡歇下了,苏小月进屋,把豆子倒入木框中,用布盖好,处理好豆子的事,来到屋后的两父子身边,跟着方为一边啃着甜高粱一边吹着晚风,看着天上的星星。夜里起了露水,苏小月抱着方为推着方河的轮椅回屋睡觉。   而方家几人今天一天都不安宁,闻着二房传出来的肉香味儿,看着手里的豆饭,只觉得平时好吃的豆饭也食之无味,明明肚子很饿很饿,却吃得没滋没味的。   方二福蹲在廊下巴巴的吃了几口,接着起身,走到厨房向梁氏吩咐道:“下疙瘩汤,今日大家伙吃疙瘩汤吧。”   然而听到疙瘩汤也不见大家提起多大的劲儿,最后一人一碗疙瘩汤喝着,真正是吃了个饱。   方二福一家人坐在主屋里没有睡觉的意思,方二福与梁氏想把二房分出去,心想着手中的银两不能给二房也不能让其他几房知道,每次方河回来都带了些银两,几房的人问起,梁氏都说不多,也没有说个实话。   不想给银子也是一事,梁氏同方二福心想着家里的田地本就不多,也不想把田地分出来,若方河不分家要提钱,就给个两亩旱地打发算了。   方二福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方亮夫妇与方平夫妇是齐刷刷的看向他,他们怎么也没想着把二房分出去的。   大家一片沉默,反倒老四方伟先出声,“娘,二哥若是分出去自立门户,将来是要缴税,我只能护住咱们家。”   方伟说这话不紧不慢,他是故意说给老大和老三两房听的,若要分出去,就得自己缴税,果然如方伟所料,老大与老三两房的人脸色都变了。   方二福现在可不是谈缴税的事,二房要分出去,缴税跟他没有半分关系,他想了想说道:“老二身子没养好,分出去的话,我最多给他山脚下的那两亩旱地,水田是不可能。”   方家村最值钱的是水田,水稻米价格高,有水田的谁不想种稻米,旱地种麦子种棉花也还行,再不济种豆子,也算能饱个肚子。   方亮听了有些犹豫,他是老大,有些话不好说,他的目光与齐惠交汇了一眼,看向老三方平。   方平这人是个不喜欢操心的人,啥话也没说,元南花发话了,“娘,不能把二哥二嫂分出去,我觉得他们肯定有赚钱的门路。”   ☆、第27章 人心不足   梁氏“嗤”了一声,那新媳妇要是有赚钱门路也不会过得这么狼狈。于是瞪了元南花一眼,元南花原本还想多说两句,把这两天的所见所闻说出来的,这会儿被梁氏一瞪眼,生生咽了回去,不敢作声,她是被方二福和梁氏打怕了,养了这些天才好。   大家都等着方二福作主,方伟却说道:“二哥一向有本事,常年在外跑,不在乎这点田地,我看家里田地较少,可以跟二哥商量一下,他若是不缺这点田地的话就算了,再说弄不好二哥挣了钱也不靠种田来吃饭。”   元南花听后,忙点头,“四弟说的对,二哥赚钱的门路很广,就今天——”   “行了。”方二福打断元南花的话。   方伟所说的话大家都清楚,方河能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站起,再出去走南闯北,那都两说,作不得数,但如果能不分出田地,那这田地也是家里的,也可以多种一点麦子和棉花。   “明日让你娘跟老二商量一下,再退步最多就是那两亩地的了,其他就别想。”方二福下最后决定。   方伟接着说:“娘,明日找二哥的时候,最好是乘着二嫂不在的时候比较好。”   方伟话落,齐惠看了他一眼。   读书郎说的话在家里特别有分量,梁氏与方二福基本是言听计从。   天亮了,苏小月醒来时,发觉方河给娘俩扇了一夜的风,一只手搂住两人,一只手就给两人扇风,眼睛却是闭着的,她忍不住想笑。   她抬手扯下方河的扇子,方河睁开眼睛,见她看着自己,笑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外间天刚亮。”   苏小月不答反问:“你都扇了一个晚上呢?”   方河点了点头,“左右无事,见你们两怕热,就扇扇风,这扇子挺好用的,风还不小。”   苏小月无语,她准备起床,谁知他干瘦的胳膊还挺有力气的,硬是把她箍在手弯里使她动弹不得。   “你把孩子抱到里边去,睡过来一点,我跟你说会话。”方河一边说一边又扇了扇风。   苏小月的脸刷的一下红了,没有动作,“你说呗,孩子不碍事。”   方河的脸也红了,“你先把孩子抱过去。”   “不抱。”   “抱不抱?”   “不抱。”   好吧,只能一家三口这姿式沟通了。   “你等着,等我腿伤好了再来治你。”方河故意咬了咬牙。   听着他像低音炮的声音,苏小月心都要酥了。   准备说正事,两人不嬉闹了,方河想了想才说道:“今天我娘有可能会找我谈分家的事。”   “分家?”苏小月没想着会这么快,她以为得等方河的腿伤好了,自己再想点办法让方河向着自己跟家里人分家,没想她什么也没做就到了这一步。   “我昨天把娘叫进来谈起银子的事,我就准备着这一刻了,我从小到大吃得多,娘很忌讳。”方河淡淡说着。   苏小月静静地听着。   “待天亮后你再上山,估计就在那段时间我娘就来找我,我昨夜想了一夜,我娘若是真跟我谈分家,我打算不要那银两也不要方家的田地,毕竟我不是方家人,这是我还给他们的养育之恩。”   方河说完看向苏小月,担心她会反对。然而苏小月什么也没说,目光明亮的看着他,一副你做决定就好的表情。   方河的手掌原本搭在苏小月的肩上,抬起手来捏了捏她的小脸,觉得手感还不错。   “若是这样分了家后,肯怕在我腿伤没好之前你会很辛苦,我只能尽量做到少吃一些,我也不想看你太操劳。”   苏小月倒不觉得什么,没分家前,方家也只不过给了她一麻袋的豆子,豆子并不多,现在她也能买得起,何况只要张府还要她做的芽菜,家里就有了进项,若只是豆饭充饥,还是能养着大胃王方河的。   “你决定吧,呆会我上山,你跟娘说清楚,好聚好散。”苏小月没有半分不满的说出来,方河忍不住又捏了捏她的小脸。   “你上山小心点,你每次上山总让我提心吊胆的,没有我在身边,遇着事儿就赶紧跑。”   “知道了。”   苏小月怎么会不怕,但没有办法,她只能一次上山多弄些,少上几趟山。   早上,苏小月做了野菜豆粉糊糊,里面加了一些碎肉沫,味道比先前好吃的多,一大一小也吃得香喷喷的。   苏小月上山了。   梁氏一直呆在屋里,闻着二房的吃食里传来的肉香味,心里闷闷不爽,见人走了,立即就冲到房门正要登门入室,没想方河在屋后边削竹篾,喊了声“娘。”   梁氏本想进屋里瞧着,还剩下些肉么?顺带偷偷地弄走一些,这会儿听到方河的声音,只好拔步往屋后走。   梁氏先是诉了一番苦,说方家人口多,孩子多,田地少,家里又有读书郎,明年要应试,不知道要花多少钱,一边说一边饮泪,没想方河手中的动作不停,只静静地听着。   梁氏瞥了一眼,用布巾吸了吸泪水,才开始讲正事,她先说那银两给方河看病花了一些,后来老四回县学里交了学费,还请夫子吃了饭等等,用得七七八八了,钱是拿不出来了的。   方河依然无动于衷只听着。   梁氏见方河无动于衷,心里有些摸不准他的想法了,顿了顿,试探的说道:“现在家里也是这么个情况,二儿啊,你最懂事也最孝顺,娘是记着的,现在生活所迫,没办法,你爹是觉得二儿是个能耐的,不能拖在咱们这一家里头,连累你,所以建议二儿要不你分出去,如何?”   这话反着说,方河虽然早做了心里准备,但他从小对梁氏还是有亲情的,如今亲口听她这么说出来,心里不是个滋味儿,他苦笑了一声,应道:“娘,我都听你的。”   这下梁氏傻眼了,没想到方河这么好说话,说让他分出去,就真的答应她分出去了,这么爽快,反而使她生了疑惑,于是也不苦了,也不诉衷情了,直接问道:“那银子家里是没有了,还有家中人口也多,那田地……”   “我跟月儿说好了,这些我们都不要,现在我腿脚不便,先住在这儿,待我腿脚好了,我们就搬外面住。”方河无波无绪的声音说出来,像在说什么平常的事情一般,根本没有半分分家后的不安。   梁氏更加疑惑了,忙起身,说道:“唉呀,忘记了,你爹马上要从田里回来,我还没做饭呢。”   梁氏忽然走了,方河反而惊讶的抬头看着她匆忙的背影,莫非是不舍得他分开了,心里莫名的泛起一点希望,但想起自己受伤后的事,心里就拔凉拔凉的,连最后一点希望也熄灭了。   苏小月回来的时候,方二福正在吃早饭,这个时候算不得早饭了,只能算中饭。   家里的黑娃一个一个吃着面疙瘩汤,喝得“吱吱”的声音,特别的珍惜,特别的觉得好吃。   苏小月回来,方为从屋里跑出来,苏小月把篮子放下,把柴火扛到屋后去,见方河坐在太阳底下,手中不停的编织,速度还蛮快的。   往轮椅旁边望了一眼,底下削了几根手指大小的尖尖的竹子,她不知道他打算拿来做什么用的,于是来到他身边蹲下,拿起来细看。   方河见是她,停下手中动作,见她对竹尖有兴趣,于是说道:“要不要我给你露一手试试。”   苏小月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只见方河拿起削得尖尖的小竹子,拿在手中比划了一下,接着往前一送脱了手,苏小月还没有回过神来,前面五米处的一根幼苗小树被竹尖钉穿,小树苗应声折断,那竹尖破开树苗后又飞出一点距离落地,落地时还钉入了土中。   “你……”苏小月已经目瞪口呆,“你是怎么做到的?”   方河但笑不语,接着开始织竹篾。   苏小月噔噔噔的跑到前面把竹尖捡了回来,只见削得锋利的竹尖没有半点磨损,她拿起来左右细看,发出惊叹声。   “你这么好的身手,打猎肯定不成问题。”苏小月感叹,她忽然相信之前的传言了,方河徒手打死老虎的传言,从老虎嘴里救下苏阿吉。   方河啥也没说,心里补充,打猎算什么,他还曾杀过人,有一次走镖的时候被土匪包围,几位镖师硬生生把土匪窝给揭了。特别是那次……   想起那次,他就想起方为的父亲,那个善谋断的青年才俊,若不是他出手,当初那一家子肯怕都成了仇人手下的刀下之魂,可惜为儿的亲娘还是死了,他父亲要跟着那人走,他也没办法,只好抚养了方为……   “方河。”苏小月喊了一声,方河回过神来,才发觉不知不觉陷入了回忆。   “方河,你会功夫吗?”苏小月一脸好奇的看着他,那眸里有亮光,有种莫名的崇拜。方河没想到自己随便露出一手就把这小媳妇的眼睛都点亮了。   “会一点点吧。”方河略谦虚的说。   苏小月觉得不可思议,她居然找了一个会武功的老公,不知道古代会武功的人会不会就像小说里写的有飞檐走壁的能耐,什么草上飞之类的……   方河望着那粉嫩的白里透着红的小脸,又有种伸出手来捏一捏的冲动,然而不知不觉他真的这么做了,他伸出厚实的大手掌捏了捏苏小月粉嫩的脸颊,脸颊上的肉多了些,手感真好,以后要是养好了,估计捏起来更舒服。   捏一下就算了,还捏了好几下,苏小月终于回过神来,打下他不安分的手,下命令:“你得快快把伤养好,这样你可以天天打猎,咱家就有肉吃了。”   方河忍下住笑了起来,又捏住她的小脸颊说道:“我腿伤好了,除了会打猎,还有许多别的好处,要不要先告诉你一声。”   这下苏小月的脸红得能煮熟一个鸡蛋,她拍下他的手后,跳开几步,决定不理他了,回了前屋。   前屋房门口,方为正在收拾篮子里的野菜和甜高粱,甜高粱一出来,几双眸子是齐刷刷的引了过来,不但目光引了过来,人也跟着过来了。   方为此时把东西一点一点的抱回了屋,见几个黑娃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手中的高粱,方为有些纠结,他想留着晚上跟爹娘在屋后乘凉看星星的时候一起吃,今天的份量并不多,可是要一人一截的话,他基本就没得留了。   苏小月上山要捡柴,要摘野菜,有时还摘一些金银花和藤,所以甜高粱弄得并不多,反正想着随时都能上山,便没在意。   上次苏小月得了山蜂蜜,她以为会有许多村民也跟着上山,然而却没有一人上山,肯怕是当初方河打死老虎的事把村民吓破了胆子,不敢上山了。   这倒好了苏小月,那空心菜、苋菜、紫苏是应有尽有,没人跟她抢。甜高粱尤是,不过村里人没有几个认识甜高粱的,就算看着了也不知道这东西能吃。   苏小月见方为异常的为难,于是拿着菜刀把一截高粱砍成两截,这样就可以分一些出去,也还能留下一些。   一群黑娃得到自己想要的就高兴的回到自己房里去了。   方家的大人是看着的,没有人说话,当作没看见。   现在倒是不来抢她的东西的,看来方河跟梁氏已经谈好了。   中午休息时方家人像往常一样,没有半点动静。   到了晚上,在肉香味中,方家人吃下难以下咽的豆饭,几个又回到主屋商量了起来。   方亮和方平从河运上回来,正累得紧,昨天谈到半夜以为这事儿处理好了,没想又被梁氏拉去谈事。   所有人都累得犯困,只有老四方伟尤其精神,他静静地听完梁氏所说的,手指在桌子上弹着,陷入沉思。   其他人都是大老粗,见他这模样,个个觉得老四虽然还没有考上举人老爷,那气势与坐姿还有思考的模样与举人老爷不差了,两个哥哥看着,一幅与荣俱荣的模样,在方伟面前更加的不敢放肆,就算再苦再累似乎值得了,也不喊累喊困了。   方二福与梁氏看向方伟,等着他发话。   方伟想了想看向梁氏,说道:“娘,我说二哥有能耐吧,所以才答应得这么干脆,他在外奔波了十几年,身边怎么可能没有藏些银两,今天娘这么一说就试探出来了,肯怕二哥就等着咱们发话,要把他分出去,好拿出这笔银子出来买田买地建房子,二哥是不是也说了等伤口好了就搬出去住?”   刚才梁氏没有说方河要搬出去的话,她只把自己提的几点要求,方河爽快的答应了的事说出来,这会儿见老四猜都猜到了,当即就变了脸色,合着他故意寻她要钱,其实是为了隐瞒自己有钱的事,要不然新妇哪来的本事,还有闲钱买肉吃,就算上次给了一两银子,可方河那大胃口,肯怕也要花完了,哪敢买肉吃的道理。   几人被方伟一点醒,个个都醒悟过来,以前方亮和方平还觉得把老二分出去不地道,这会儿就愤怒了起来,手里藏着银子,没分家前都是方家的,如今要分家可以,必须把银子拿出来。   方伟见大家怒了,还顺带往火里加点油,不紧不慢的说道:“二哥有恃无恐,恐怕以后还会出门,到时凭着二哥的本事,一定能赚更多的钱回来。”   方伟没说多少钱,故意就用更多来模糊,几人听了心里更加恼怒和不甘起来,方二福和梁氏是知道方河每次回来给了多少的,被方伟一点醒,二老也往这方面想,老二吃得多,但若是他出去跑,不但管吃管住,还能赚回银子,每次赚得可不少,三五十两的拿回来,手里再藏着点,想想就是一块大肥肉,如今要生生的把这肥肉往外推?   元南花听完方伟的分析,立即反应过来,说道:“爹娘,不能跟二哥分家,要不然就太亏了。”   方家几人齐齐瞪向她,什么也不懂的蠢货,梁氏只差没骂出来,谈着正事,梁氏忍了,可那眼神儿能剜下元南花一块肉来,吓得她缩了缩头,再也不敢发话了,把昨晚要说的今晚要说的都咽了回去。   方伟出声了,“二哥不分家那是不行的,二哥明显向着苏家,仅仅几天就被新妇给迷着了,就算不分家也不会拿出半分钱来,就像昨天一样,买的好吃的也不会分给家里的老人和小孩,所以就别想着二哥还会给咱们什么的。”   的确是这个情况,方二福只要是老四说的都觉得有道理,读书人的见识岂是一星半点,不是庄稼人能比的。   方亮与方平也是这样的想法,只是没有方二福强烈,但方伟说的话他们都很重视,现在话说到点子上来了,就是不知如何处理为好,大家心里都不甘心的,这二房毕竟分出去,但怎么分出去,得好好计较一下,要是能知道二房手里有多少银两就好了。   方伟见大家都思索着这事,都跟着他的思路走,唯他马首是瞻,这种主导一切的感觉使他越发的得意,在家人面前,他觉得自己就跟举人老爷差不多,所以把每次去县学里学回来的派头用得十足。   他说话不紧不慢,一脸‘睿智’的模样,手指无意识的在桌上弹着,身子端正,目光状做深沉。   方伟只有十七岁,家里人除了方芳外,个个年纪都比他大,方二福夫妇尤是。   “娘,我认为得寻二哥交出五十两银子就答应他分家,爹,你看如何?”   方伟的话落下,方亮夫妇和方平夫妇是嗖的一下站起身来,五……五十两银子?从来没想过这么多银子,他们刚才还在想着能从老二手中捞回二三两银子,家里的疙瘩汤省着点能吃一年了。   ☆、第28章 人心不足   结果他们听到了五十两,一笔巨款,谁能想到有生之年能赚这么多钱,没想到老四一出口就是五十两,老四是什么人,自然是有见识的人,那老二手中到底有多少银子?   那前些日子装穷,还派自己媳妇跟家里抢吃食,那也太卑鄙了吧,明明手中有钱还要装穷,生怕几个兄弟分他银子似的。   方伟的一句话,真正引起了大家的公愤,这次愤怒来势凶猛,再无先前半点兄弟情,那五十两巨款的诱惑岂是一星半点,若不是方二福和梁氏挡住,肯怕两房的人准备闯进二房的屋里翻银子去了,乘着老二腿伤,把银子翻走,拿到五十两大家分一分,卷包裹跑路也成,就算老二再厉害,天大地大未必寻得着,找到人报复。   这就是方伟喜欢见到的,老二跟家里不齐心,他就得想着法子整治他一下,现在家里是他来主导,他不能出现一个异数,不能让这些兄弟离心,离他而去,所以他要乘着这次给二房分家来一点教训,使将来老大和老三不敢随便谈分家的事,这样他依然可以高枕无忧的在家里读书而不需下地干活,而且他们还得看他脸色行事。   就算……明年不能考中举人,他也有条退路,只要方家不分家,他的舒服日子就不会变。   方家大房和三房被二老挡住,回到屋里再也睡不觉,一夜兴奋的没有睡觉,天还没亮,早早的就起来了,老大方亮在院子里来回走了走,目光是盯着老二屋子的,刚走了几圈,老三也起来了,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方河的屋子,里面没有一点声音,他们也没有上去踢门,只是激动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忍住自己的冲动。   天边刚露白肚,方二福也起来了,他也没睡好,五十两银子不是大数目,现在手里有六十两银子,几日前方伟曾跟他说过,这次回县学准备送二十两银子给夫子,夫子有个亲戚跟在县令大人身边当值,是县令大人的左右手,希望明年秋试能得县令大人照顾一二,若是能见上县令一面,肯怕还要给些银子的,所以这六十两银子是守不住了,若能从方河那儿再弄到五十两银子填上这空缺,方二福就不愁了。   方河和苏小月一夜睡得香,不知道就这一夜的时间,外面方家的人都要疯了。   早上起来,苏小月从冰水里端出碗来,因为肉买的多,她昨天就把肉用油炸了一遍多放了些盐炒熟了再放在凉水里冰着,这会拿出来闻了闻,没有变味儿。   方为喜欢苋菜的红汤,苏小月便准备做肉炒苋菜,再做些豆粉糊糊,细面粉她一般都留到晚餐时吃。   因为方河吃得多,一人能吃五人的量,苏小月还摸不准他吃饱了没有,因为每次他都说吃饱了,但养了半个多月了也不见他长肉,还是瘦瘦的,不过力量比以前强了不知多少倍,算是恢复正常。   正在苏小月洗菜的时候,一抬头就发现院子里站着方家的人,个个用一种很奇异的眼光看着她。   看得苏小月发毛,这目光跟以往的任何时候都不同,上次她拿菜刀砍人,方二福也只吓她一吓,没有真的动手,唯一一次动手的时候,这些男人也只是一味的打倒对方时露出的狠劲,也没有今日这番诡异,像饿极了的狼,若不是那眼睛还是黑的,若能发出绿光,苏小月绝不会怀疑他们的种类。   苏小月用小竹筐端着洗好的菜进了屋,见方河从床上下来,理了理头发,小家伙方为还睡在床里边,睡得很沉。   方河见她慌张,奇怪的问道:“怎么了?”   苏小月指了指院子,小声说道:“他们都起来了,都看着我们屋子,眼神很奇怪。”   方河脸色立即沉了下去,昨天梁氏跟他说了一下忽然就没了下文,他心里莫名的觉得这事儿不简单,但他想不清,他什么也不要了,连那银两也算孝敬她老人家了,为何反而不利落起来了。   苏小月推着方河出门,来到廊下,方二福对上方河的眼神,立即回身进了屋,躲着不准备出来了。   方亮和方平没有方二福经历的事情多,不太会看眼色,依然是那副兴奋到发亮的眼神盯着方河。   梁氏来到方河面前,说道:“看我们这一家老小过得多寒碜,仅吃个豆饭都不够,那底下还有那么多孩子,他们都在长身体,现在大的连衣服都不足,衣不遮体的,长的长短的短,补丁是一个接着一个,都快补不下去了,大的穿了小的穿,直到不能穿为止。二儿最有本事,常年在外走南闯北,定然存了不少银两,二儿最孝顺,娘亲就厚着脸皮问一句,能不能拿些银两出来救济一下这一大家子?”   梁氏一副哭相,一边说还一边作势要抹泪。   然而落到苏小月耳中,她没有忍住,笑了出来,这方家的人不但自私,不但横蛮,还这么的厚脸皮,贪得无厌,明明拿了方河五十两银子,再加上他以前回来时给的,这养育之恩早还清了,就算有银子也不可能再给他们,何况方河手中没有。   苏小月忽然好后悔,昨天早上就不该听方河的话,答应他的,有些人就是贱,一开始什么都协妥,他们反而觉得你占了便宜似的,依着苏小月的性子,当初就应该把五十两银子拿回来,还要要求方家分田地,这样就再也不会有人怀疑他们手中还有银子,甚至为了留住那五十两和田地,很有可能会很快的想把方河给分出去。   再到最后方河协妥,不要银子不要田地就恩断义绝,肯怕方家人才会觉得占了天大的便宜,还会满口答应恩断义绝就恩断义绝,巴不得方河别连累他们。   他们一开始就是这个想法,嫌方河吃得多,舍不得银两和粮食。   现在倒好了,问题反过来了,答应的太干脆,方河的大度成了他们猜疑的苗头。   苏小月抬头望向院中男人们后面东屋门口站着穿长衫的方伟,他默默地站在那儿听着看着,若不是她想到他,也不会特意看向那儿,也就不会看到他也出现了。   肯怕这所有的事都是这老四挑起的,都说读书人脑子灵活,善谋。这方家上上下下除了横蛮偷抢外,脑子是不会用的,手段异常的简单,所以苏小月第一时间就看向了东屋。   大家都注意着方河和梁氏去了,没有人注意方伟也起来了,还出了屋,然而苏小月的目光看来,刚好与方伟对了个正着,方伟目光微微一怔,看着苏小月秀美的容貌,娇嫩的小脸,精致的五官,方伟不免有些看痴。   苏小月只是瞧了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一丘之貉。   梁氏被苏小月那笑声笑得莫名其妙,装不下去了,目光呆呆的看着苏小月,脸色黑沉的,不知她是几个意思。   方河的脸色好不到哪儿去,目光锐利的看向方亮和方平,看得两人低下了头去。   方河一般不凶,苏小月就没见他翻过脸,发过脾气,虽然相处的时间也不长,但他很能克制,或许是他的年龄,整整比苏小月大了十岁,也或许是因为常年在外走南闯北见识得多,所以他不发脾气,只会面色阴冷,但他那双深邃的眼睛盯着人看时,却极为凌厉,一般人不敢与之对视。   所以有时候苏小月好奇他在外的经历,不过会武功的人眼神都犀利的,不是有一句话说的,一个眼神都能杀死人,练武之人多带戾气,戾气融入眼底再杀出来,的确能使人望而生畏。   如今方亮和方平便是这种感觉,总觉得这会儿的方河全身气场都变了,若不是他们知道方河是他们家的兄弟,他们都要怀疑这是方家的种么,就连那些举人老爷也没有这么锋利的眼神,举人老爷是以权压人,方河却是自身的气势来压人。   不同的感觉给人造成的恐惧也不同。   在梁氏面前方河没有凶过,所以梁氏并没有看到,她在注意苏小月的举动了,这会儿见两个儿子不帮着说话,旁边的儿媳妇也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心里就有些恼怒起来,关键时候都是没用的,派不上用场。   梁氏乘热打铁,含笑温和的说道:“二儿,你看娘也没有别的意思,娘也不用你拿多了,只要五十两就行。”   这下把方河都给气笑了,这一大家子对他没有半点亲情,刚才方亮和方平那眼神,还有东屋门口那看似温和的方伟,他们的眼神在久经世事的方河面前无所遁形,他们心里想什么他一目了然,可是就因为这样他才伤心,如今又听到梁氏说不用多了,只要五十两,他笑了,原来在他们眼中,五十两就这么的简单。   方河从小吃得多,进了镖局也吃不饱,刚开始只是给镖师们打打杂,后来因为他的天生神力遇上了他的师父,教了他功夫,最后成了镖行里的镖师,在镖局里包吃包住,一年下来也才二十两而已,但他功夫不错,有时跑镖遇上土匪窝,把土匪窝给端了,几人分下一部分财宝,其他的还得交公账。   他以前孤家寡人,没什么牵绊,银子到手了难免用得宽松一些,然而他也只是多吃几斤肉,多喝几斤酒的事,其余的攒下来,回来一趟全数交给了梁氏,因为他知道自己天天在刀尖上过日子,生怕哪天没了,这银两落入别人手中,全给了梁氏,自己心安,也觉得有一个牵挂寄托的地方。   没想到几年下来把家里人的味口也养大了,现在张口就是五十两,方河若说先前听了苏小月的话还存着那么一点期待的话,这会儿基本是半点都没有了,全部幻灭。   梁氏见方河久未说话,院子里原本兴奋激动的几人这会儿畏畏缩缩的低下头去。看来等着这几人附和不可能了,梁氏想直接寻方河要钱,然而这时方河侧过头来看着她。   梁氏从没有看到过方河这样的眼神,这下她也慌了。   院子里忽然没了声音,方二福从屋里走了出来,不去看方河,而是沉着脸向几兄弟喊了一声,“还忤着干什么,还不进去搜。”   方二福一声令下,梁氏也不管不顾了,直接领头冲进二房的屋里,后面的人见梁氏冲进了屋,两媳妇也擦着边闯进屋里去了。   方家的男人却远远的围住方河和苏小月。   ☆、第29章 媳妇做主   屋里的女人劈里叭拉的一阵乱翻,方河脸色阴沉的盯着方二福,方二福一脸怂像不敢看他。   苏小月眼瞅着方河手中的小竹尖从手中抬起,她心下一惊,忙把方河的手按下,不能伤人,伤人后,方河的名声就没有了。   方河的手被苏小月按下,他闭上了眼睛,苏小月知道他在隐忍,极度的隐忍。   就这样僵持了许久,直到梁氏带着两儿媳妇出来,脸色黑如锅底,气愤的跑到苏小月面前,指着她吼:“杀千刀的,你藏哪里?银子呢?”   就在这时方河的手猛的抬起,小竹尖嗖的一声叮在方二福夫妇住的房子的大门上,这距离眼瞅着也有六七米远了,刚才站着屋子最近的方二福只觉得耳边一阵风声,心中大骇,就听到“嗖嗖”声刮破空间,“砰”的一声钉入他不远处的房门,他也随即跌倒在地,心有余悸,连手脚颤抖得不听使唤。   梁氏本来破口大骂,听到声音后抬头看去,见方二福吓得脸色苍白摔倒在地上,吓得捂住了嘴,身子一路颤抖着跑向方二福。   院子里的男人见状也往方二福跑去,瞧他这模样定然是伤着了。   梁氏近身上下打量了方二福的身体,没见伤痕,有些不敢置信。   只有不远处的方伟是看着方河出手的,他脸都吓白,立即转身进了屋,再也没出声。   苏小月没想到方河会出手,她也以为他伤着方二福了,心思一下子转了几圈,想着要怎么把这事给平息下去,这时方河说道:“我没有伤他。”   得到这句话,苏小月的心是一下子松开,紧紧握住他的手不愿放下。   还好没有伤了方二福,这一大家子故然可恨,但孝礼要讲的,就算方河是个打虎英雄,也不能凭自己的武力打自己的父亲,就算那父亲该千刀万剐,他也不能出手。   方二福被人扶了起来,连眼神都不敢往方河这边瞥,就让方亮和方平扶着自己进了屋。   推门的时候,看到门上的小竹子把门钉了个对穿。几人见着心里明白了,刚才梁氏带着人进去翻屋子,方河被他们围着,看似如此顺利,实则是方河没有下手,看现下这身手,他若真下了狠心,这几人都没命。   老二的厉害几人是知道却从来没有亲眼瞧见过,今天瞧见了,个个才知道有多么可怕,方二福一家在村里横蛮惯的,脾气爆燥,有一身蛮力,一般人不敢对付,现在在方河面前却殃成一团,连院子都不敢去了。   扶着方二福进了屋,都躲在屋里不出去。   梁氏带着两媳妇儿也躲了进来,元南花再也忍不住,吓得跌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齐惠脸色苍白的看向方亮,两夫妻的目光在半空交汇,齐惠乘着大家不注意,靠近方亮,小声说道:“我刚才进屋子里翻得仔细,没有银子,他们衣柜里的衣裳都是旧的,也没有新衣,但买了新布,跟那次买肉时一起买的,不过屋里有几张大框,里面全是豆子,不知道干什么用的。”   听到自家媳妇的话,方亮的脸色不好了,“咱们想错了。”方亮忽然一说,与齐惠对视一眼,两夫妻立即心意相通。   经此一事,齐惠心中有怨,沉着脸说道:“读书郎说话也不见得句句都对,以后你不要再冲动了。”   方亮点头。   屋外,方河的情绪被苏小月压下,苏小月抱着刚哭过的方为安慰了一阵就把孩子交到方河手中,“我去找三爷,这家是一定要分的,怎么分,你听我的。”   方河看着苏小月点头。   方大善听了苏小月的话,手拍向桌子,站了起来,“真是岂有此理,这样对大河,他们还有没有人性。”   于是与苏小月来到方家。   屋里的人还是没出来,因为方河抱着方为就坐在院子里,他不坐在廊下了,直接很醒目的坐在院了当中。   方大善第一次见到方河下地,脸色缓和了许多,侧头看向苏小月,说道:“想不到大河被你一冲喜还真的给冲好了,你果然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苏小月有些窘,没有接话,只含笑以对。   方河见到里正,喊了一声“三爷。”   方大善含笑道:“大河有福气,娶了个旺夫的好媳妇儿。”   苏小月没做声,从方河怀里接过方为。   方河却顺势拉住苏小月的小手,接了方大善的话:“的确是我的运气,没有她,我也活不长,所以我的命都是她的,这一辈子就跟着她了。”   没羞没燥的,当着别人的面说这种话,苏小月明显看到三爷老脸一红,“咳”了一声,转头向方二福的房喊了一声,结果在门上看到一根钉得深深的小竹子。   他的眉眼抽了抽,接着看向方河。   这方家人看来刚才干了一架了,这方二福一生在村里人面前横蛮不讲礼,对他这个里正也没上没下,不放在眼里,现在遇上方河了,怂成这模样,躲在屋里都不敢出来了,还真是大快人心。   方大善面上不显,心里却乐着,他一本正经的又喝了两声。   听到三爷的声音,屋子里的人都出来了。   方大善以为个个身上多少会挂点伤什么的,却没想个个衣裳整齐,连头发都是一丝不乱的,不像是干个架的模样,他有些疑惑。   方家要分家,怎么分?   一家人都坐在了院子里,男人坐下,女人站着,唯苏小月搬了自家的凳子坐在方河身边,三爷了解了来龙去脉,下了结论,必须分家,分家后各过各的。   方河没说话,方二福也没说话。   方大善看向苏小月,苏小月也不磨叽,直接发话:“怎么说大河也是方家的人,按着份量算,他可以得到一亩旱地,一亩良田,半亩水田,三爷您说我这样分对不对?”分梁氏的银子估计宁死都不会拿出来,分田地多了也会闹。   梁氏听到这话,眼冒金星,只差没晕过去,也不顾刚才的恐惧,吼了起来,“想得美,我不会把田分给你们的,你们先前也答应说不要田的。”   揪着先前的话来说,苏小月一本正经的说道:“先前是有这个意思,那是因为先前大河还敬着你,你们今天早上做的事,对大河早没有半点情份,既然没情份,那我们也反悔了,该得的还是要得到的。”   梁氏被苏小月气得快吐血,方二福却顶住方河的眼神出声道:“你一个新嫁进来的妇道人家凭什么在我们家指手划脚,大河都没有出声。”   这时方河出声了,“她说的话就是我要说的话,我也是这个意思。”   苏小月很想给方河点个赞,真给力,这个时候没有落她面子,顶力支持她。   方大善知道方二福家里有多少田地,刚来的时候查了一下的。方二福有五亩旱地,六亩良田,两亩水田,大河媳妇这么分并没有错,也没有半点要占方家人便宜的意思,何况现在方河成了这个样子,怎么说这样分合情合理。   梁氏见三爷要开口,猛的往地上一坐,大哭大闹,指着方河说不孝顺她,娶了媳妇忘了娘,向着苏家去了,说什么分了田地是准备做苏家上门女婿的,心里向着外人来欺负自己的兄弟和父母。   乱七八糟一通说,莫须有的事是张口即来。   方河拧了拧眉头,只觉得头痛,苏小月就知道方河对梁氏有些感情的,但这会儿不是心软的时候,眼瞅着三爷久不说话,她直接开口说道:“娘,你若觉得这样不公平,那就把方河先前给的银两分一分吧,我们也是没意见的。”   听到银两两字,梁氏的哭声一下子就哗然而止,一脸惊恐的盯着苏小月,生怕她把银两的数目给说出来,要知道这钱都抓在她手中,除了方二福,家里人没有人知道,要是知道她手中有一笔巨款,这兄弟还齐心?不个个闹着分家才了事,到时老四怎么办,他还得靠几位兄长帮衬的,所以这事怎么也要瞒到老四考了举人才能说的。   苏小月是真的不知道这银两家里人不知道,被梁氏瞒着了,她刚才以为大家都知道,所以没有说数目,她要是知道这么一回事,那还不把梁氏给拿捏住,不过现在也拿捏住梁氏了。   刚才还哭得要死要活的梁氏从地上自个儿起来了,啥话也没说看向方二福。   方二福显得也有些慌张,气急败坏的说:“分,分,分,三爷看着办吧。”   方大善没想着大河媳妇一句话就把梁氏给制住了,不免对她另眼相看,小小年纪也不简单,大河都对她言听计从的,这分家的事还由个小媳妇做主了。   两方都答应了,方大善觉得最好分家的一次,每次撞见家里不合要闹着分家,哪个不闹得死去活来,有的甚至想不开的还真的走了极端,上吊的,跳河的,闹出人命来了。   三爷走了,方家的人殃了,原本方河说银子不要了,田也不要了,谁知这么一闹,田地莫名的少了二亩半,叫他们怎么咽得下这一口气。   等二房的人进了屋,方平好死不死的悄悄问梁氏,“娘,二哥到底给了多少银子?上次娘不是说他看病看完了么?现在怎么又寻娘要了起来?”他很想直接问为何爹娘会被老二威胁,愿意给田也不愿意分银子,是不是有很多的银子给了他们?但他不敢直接问。   这话被方二福听到,抄起扁担就给方平打了一扁担,方平吓得赶紧躲回屋里去了。   不只老三心里犯了狐疑,就是老大也是,跟齐惠进了屋,见三个黑娃在,支使方天带着弟妹出去,两夫妻在屋里商量。   齐惠说道:“我觉得二弟这些年肯定给了爹娘不少银两,要不然娘也不会被二弟妹给拿捏住,宁愿分田地。”   方亮想想也是,他媳妇一向精明,她说的话多半都是有据可查的。   “现在也没办法了,家里田地本不多,一家人吃不饱,现在分出去两亩半,想想就心痛。”方亮捶了捶桌子。   齐惠心里堵得慌,不免把这恨意转移到了老四身上,一直心里就对梁氏和方二福的偏心不满,这会儿想乘热打铁的点醒自己的丈夫,于是说道:“这事儿若不是老四在中间乱分析也不会造成这结果,当初二弟是打算不要田地了的,所以读书郎说的话也不是句句都对,以后你别头脑发热往前冲,多想一想。”   方亮点头。   齐惠就势又道:“爹和娘一向偏着老四,老四要读书,要进县学,家里但凡值钱的都卖了给他读书,对我们几房不公平。”   齐惠话才落就遭方亮几声责备,她知道触及到老四的事,方家的男人都是一脸热血,再苦再累都愿意,她不敢再多说,再多说就生了夫妻的情份。   一家三口进了屋,望着屋里翻得乱七八糟的模样就觉得心酸。苏小月把方为放在床上,默不做声的收拾起屋子。   方河望了小媳妇一眼,也跟着一起收拾。   家里东西多,这样翻来覆去还被梁氏几人打破了一个小罐子,好在不是装油的罐子,要是油被砸没了,苏小月也会把油钱追回来的。   收拾完后,才发现木框里的布被人扯开了,有人在瞧里面的东西。衣柜也被人翻了,里面都是破旧的衣裳。新扯的布还在,没有顺走。   闹了一个上午,大家都没有吃饭,大家都在准备吃食。   苏小月早上洗好的苋菜被人掀翻在地上,她根根捡起来洗干净,做一个豆粉糊糊,里面也加了碎肉沫子。   几大碗端到大桌上,苏小月感叹,明明做三人的量,却像做一大家子人的量似的。   方河每次都等苏小月和方为吃完了才把剩下的收拾的连汤都不剩。苏小月去洗碗,方河按住她,“我来,你辛苦了。”   男人洗碗?苏小月略囧,她以前带弟妹,从不让弟弟进厨房,她怕把弟弟带着太女气,成天跟在她身边,有时带着妹妹,就没有一点阳刚之气炫染他。   所以这会儿方河说要洗碗,她立即就拒绝了。   做饭洗碗的小事她能干,只是那田地里的活,她能帮一点,重点还得靠他。不过那二亩半的田都是方二福种好作物的,旱地是山脚下贫瘠的地,种了黄豆。一亩良田里在平丘的地方,种的是棉花,半亩水田种的是水稻,改日还得三爷帮着丈量出来,做上记号。   苏小月洗完碗回身进屋时,看到方家几个黑娃端着豆饭在吃,个个吞得脖子都伸长了,特别是小的,吞不下也在吞,饿得一直往嘴里塞,苏小月看了就心惊,别把孩子给哽着了,这么粗糙的豆饭,怎么说也派个人去磨碎了做成糊糊也好吞咽些,对小孩也好。   苏小月刚这么想着,大房方亮家的小囡方巧忽然翻起了白眼,她才三岁,喉咙被哽住了,出不了气,碗掉地上,一双小手在空中乱抓,喊也喊不出来。   苏小月一个箭步上前,掰开方巧的嘴,用手指把豆子抠出来,最后拍了拍她的背,一声咳嗽,嘴里终于通了,猛的呼了口气,吓得大哭不止。   齐惠听到声音从屋里跑出来,就见苏小月拍着小孩的背,碗也掉在了地上,以为苏小月正在打孩子,气得跑了过来,猛的从苏小月手中把孩子夺过去。   ☆、第30章 一碗泥鳅   齐惠猛的从苏小月手中把孩子夺过去,见小囡满脸通红,哭泣不止,正要说话,苏小月先说了起来,“孩子太小,吃不下豆饭,你若有时间,把豆子拿去祖屋里磨碎成粉,做豆粉糊糊也是可以的。”   齐惠一脸奇怪的听完,见苏小月走了,她连忙翻看孩子的身上,没有见到伤痕,而一旁的方天端着碗过来,向齐惠说了前因后果,齐惠才知道自己误会二弟妹,但也只是往二房屋里瞅了一眼,把三孩子赶回屋里去。   听了苏小月的话,齐惠来到厨房拿了豆子准备去祖屋里磨成粉,梁氏见了,心情不痛快的问道:“做什么呢?拿这么多豆子。”   齐惠手中动作顿了顿,细声说道:“孩子太小,吃不下豆饭。”   “谁说孩子吃不下,你看天儿吃得挺好的,忠儿四岁,也吃得下去,就巧儿珍贵呢。”   梁氏因为分家的事,心里很不痛快,齐惠算是撞枪口了。   齐惠含着泪没说话,接着打了一升豆子,在梁氏恶狠狠的目光下出去,在外遇见方亮,方亮问了一声,齐惠简单的说了,饭也不吃就出了门。   豆粉弄回来放在厨房,因为方巧没吃饱,齐惠私下里做了豆粉糊糊给孩子端到了屋里。   元南花见了,也悄悄的来到厨房,见是豆子磨的粉,“嗤”了一声,弄了一点豆粉糊糊从厨房里端了出来,正好被出屋的齐惠看见,瞧见元南花手中的豆粉糊糊,她的脸色都变了。   刚才拿豆子的时候被梁氏骂了一通,磨了一升回来,元南花就来捡便宜了,刚才梁氏不是说忠儿吃得下么?   于是,齐惠挡住了元南花的路。   “大嫂,这是要做什么呢?忠儿还饿着,等着我的饭。”元南花一脸含笑。   齐惠越发的不好看,“小孩要吃的,你自己去弄去,我前脚磨回来的粉,你后脚就用上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元南花不慌不忙,“大嫂这话就不对了,咱们可不像二房分了家,大嫂弄回来的当然是大家的,忠儿这么小,我为何用不得?”   “你——”齐惠气得说不出话来。   “大嫂就别在这儿嚷嚷了,呆会娘听到了,咱们都没得吃。”元南花说完,绕过她走回屋里去。   分了家,苏小月安下心来,她拿出了上次买的布,左右比对,一头雾水,前身的记忆里也只会一点简单的缝补,做衣裳还真没有做过,什么事都是她娘亲操办,这也怪不得前身的父母宠着她,她娘亲身体一向不好,生下她后就再也怀不上了,家里唯一的孩子,能不疼着么。   方河一边织簸箕一边瞧了她一眼,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不会缝衣裳?”   苏小月窘迫,“我现在不会不代表将来不会,你等着,我非把它缝出来不可。”   说着就把布放在篮子里,把针钱放进去,提着就要走。   “你上哪儿去?”方河觉得小媳妇可爱,明明不会还逞强。   “去赵家,上次瞧着赵家婶子手艺极好,我向她学去。”苏小月一边说一边往外走,转眼就出了门。   赵家上次给他们家做了家具,苏小月给钱给的爽快,算是有点交情,这会儿见苏小月登门造访,要找赵里的媳妇儿。赵里开始还以为苏小月要制作木器,这会儿听说是来学缝衣裳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苏阿吉到底有多疼这女儿,连衣裳的都没有让她动过手。   赵里的媳妇叫孔氏,长的一张娃娃脸,年纪大了也不显老,逢人三分笑,听到苏小月的来意,拉着她来到树阴下,她也正在缝衣裳。   “你爹娘果然是疼你的,连衣裳都不让你做。”孔氏一边说一边给线打结。   苏小月红着脸笑了笑。   两人把布铺在桌子上,孔氏指给苏小月看,教她怎么裁布不会浪费料子。   “你买的布颜色亮了些,庄稼人容易弄脏。”   给方为的衣裳是做蓝色的,方河做的是石青色,苏小月的青碧色,她看着还算好,也耐脏,反正在家里每天换洗,不会太脏。   跟着孔氏学,果然精妙,铺子里的人说一人两身的料子,在孔氏手中一弄,还剩下一些布料,苏小月看着这布料拿来做几块手帕夏天擦汗,做洗澡巾也行,用处多着呢。   跟着孔氏学了大半天,苏小月已经差不多学会了,她翻了孔氏做好的成衣细看了许久,发现也并不是很难,就是要时间磨。   回到家里时,就见方河在烧火做饭,苏小月把手中篮子放下,上前帮手,见他空心菜炒肉,苏小月忍不住笑了,空心菜哪里是在炒,就是用水煮的,估计炒的时候要烧掉了才加了水。   “想不想吃面?”苏小月含笑问。   方河还没来得及答话,方为从屋里跑了出来,“娘,要吃面。”   苏小月拉的面比较细,方河喜欢吃粗的。所以她今日打算做一个瘦肉细面汤和一个刀削面。   骨头熬汤拿来做面汤锅底,知道方河吃得多,上次买了一斗细面,一天只吃一顿的话,加上野菜,能吃个□□天吧。   刀削面是个技术活儿,家里没有酱,味道差了不少,但山上的八角、桂皮、花椒都是有的,她弄了一些都磨成了粉,这会儿只要往骨头汤里加上一次,味道就来了。   上次买了醋,面里她喜欢加醋,细面出来下锅,放了碎肉沫和野菜。刀削面对刀有讲究,家里只有菜刀,也只能凑合着来了。   反正不管苏小月怎么做,方河都吃得下,而今日做的刀削面却让方河又赞了她的手艺。   三人吃着面,忽然瞧见几个黑娃站在眼前,这下苏小月有些吃不下去了,看向方河。   今天做的份量还不知道方河吃不吃得饱,而且这种事有了一次就有两次,一但给了,以后餐餐都会来。   苏小月只好赶紧吃完,把锅端回了屋里,下次一定要记得把房门给关了。   剩下的方河全部扫完,包括他先前下水煮的空心菜。反正有多少他都能收拾完。   乘着天还没黑,苏小月对着亮光做起了针线活,方河一脸惊奇的坐在旁边望着她,“就一个下午就学会了?倒也挺聪明的。”   苏小月的小嘴翘了起来,这有什么难的,只是要时间而已,不过来到古代时间多的很。没有半点娱乐,天一黑就睡,也没有油灯什么的,出个门点火把。   苏小月跟着沈氏把衣裳给裁了,她没有急着做,便先把剩下的布做了三个枕头,两个大的,一个小的,中间都是添的金银花。   缝枕头还是挺快的,为了练手,苏小月针缝得很细,倒也有模有样。   方河一开始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没想是在做枕头,看着她把早就晒干的金银花装进枕头里,忽然觉得小媳妇的这个想法倒是挺好的,平日里就拿些旧的衣裳来枕,或用稻草把床头填高一点,就没有谁会这么细致的还做几个枕头来,还用的是新布。   枕头做好,苏小月左右看了一眼,想起小时候自己枕的荷叶边枕头,于是试着做荷叶边试试,把荷叶边缝上去,方为抱着他的小枕头就不放了,闻着里面带着金银花清香的味道,就再也舍不得放下了。   三爷把户籍送来,田地也丈量好,带着方家人去认田地,苏小月推着方河的轮椅,方河抱住方为,一家人跟在三爷身后,前面是方二福带着方亮和方平,一如既往的没有看到老四方伟。   大家都没有什么异议,方二福甚至一路上沉默,三爷带着大家也只是望一眼就没再说了。   田地里临时用石头打了界碑做记号,三爷一向公正,所以分田地时也没有偏着哪一方,村里人都服他。   回到家后,方家的人沉默不语,院子里忽然变得好安静。   苏小月跟方河做饭,眼瞅着方为走出了院子,苏小月抬头看去,见他手中抱着小枕头,叮嘱他别把枕头弄脏了,早点回来吃晚饭,天快黑了。   方为一面应着一边往外跑,苏小月也没有在意。   方为抱着小枕头刚出门,就见方家几个黑娃正在不远处的小田硬上玩。方为走了过去。   方天看到方为手中的枕头,见周围那好看的荷叶,带着几个黑娃一脸好奇的围了过来。   “这是什么?”方天问道,忍不住伸出了手,想要摸一摸。   方为把枕头护在怀里,免得被他们摸到。   不让摸就算了,方天放下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方为,“阿弟,你家里还有甜甜的东西吃么?”   方为点头,方天立即在弟弟妹妹的口袋里翻,翻出几条快要死的泥鳅问道:“这个换行不行?”   前两日苏小月带着方为经过田地时说田里有泥鳅,泥鳅的味道非常好。只是村里人个个劳累,没有谁有这闲功夫捉泥鳅。但方为听着就把这事给记住了,这会儿看到方天手中一动不动的泥鳅想了想说道:“可以,但这也太少了,而且都要死掉了。”   几个孩子听着,心里大喜,现在方天有七岁大,他奶交给他一个任务,专门照顾家里的弟弟妹妹,每次进出,身后跟着四个小萝卜头,多的是时间去田里捉泥鳅,往日几个孩子就捉着玩,有时装在口袋里没多会泥鳅就死了,也没有在意,转身丢掉就是。   方天把手里死掉的泥鳅丢了,接着又从口袋里掏出茅梅,“咱们一起吃。”   五个孩子所得食物都由方天来分,从来没有谁敢说不同意的,这会儿方天把一半的茅梅放到方为手中,“阿弟吃,明天我带着他们捉泥鳅,到时再同你换。”   方为点头,拿着手中的茅梅,几个孩子一边笑一边吃了起来。刚吞进肚里,方为觉得嘴里一股腥味,皱了皱眉,“哥哥弄的茅梅很臭,不好吃。”   方天一只黑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说道:“里面袋里装过泥鳅。”   听到这话,方为在原地吐了起来,“哥哥好脏,你怎么不早说。”   然而后面的几个小萝卜头却眨巴眨巴的看着,吃得津津有味。方天不甚在意,他们都吃习惯了,捞什么东西都会往口袋里放,不过他看到白白净净的方为抱着一个像天空一样蓝的枕头,心里羡慕,莫名的觉得自己与方为之间的距离,不敢去碰,于是想着以后口袋里不再放泥鳅,因为泥鳅脏。   转身要回家时,方天见今日的方为一脸兴奋,悄悄问道:“阿弟遇着什么好吃的了,这么开心。”   方为摇头,“我娘做的饭菜都好吃,我要赶紧回去吃饭去,明天你们用泥鳅换甜食的事不能告诉阿奶,要不然我就不跟你们换了。”   方天慎重点头,“好,这是咱们的秘密。”   苏小月看到小家伙回来时,在抹嘴,跑到屋里,从桌上拿杯子倒了茶,咕噜咕噜的嗽口,她觉得小家伙的举动特别奇怪,跟着进门,关切的问道:“为儿是吃错了什么东西?”   见他连着吐了好几口水才抽空说话:“大堂哥给的茅梅好脏。”   想起那几个黑娃,苏小月也没话了,只能安慰他以后要吃什么都要过水洗干净了再吃。   一家人喝完晚饭,洗了澡,坐在屋后边乘凉看夜空。   一人一把蒲扇扇着风,苏小月特意给方为做了一把小的,方便他拿得起。   方河的腿伤开始飞快的长肉,他时时觉得痒,却忍着不抓,有时用蒲扇在上面拍了拍。苏小月想起自己刚穿过来看到他伤口的样子,还真的很庆幸方河能活下来。   “这几日织了几个簸箕,还有晒东西的凉席,你还有什么想要的么?”方河开口问,目光温和的看着苏小月。   苏小月想了想问道:“你能帮我做一个鸡笼么?”苏小月在地上画了一个样式,“下次去镇上我想买几只鸡回来下蛋吃。”   的确,买肉的话很容易坏,这夏天不经放,买两只活鸡,只要下蛋就有得吃了。反正鸡食用粗粮喂就好,粗粮的价格她还是能买得起的,再说喂到□□月,豆子有了收成,养鸡就更不用买粗粮了。   她是打算多赚点钱能让家里人不再吃豆饭也能吃饱饭就成,特别是方河吃得多。   方河笑着点头,“都听你的。”   方为听到家里要喂鸡,立即来了兴趣,缠着苏小月,他要亲自喂养。   苏小月无奈点头,这孩子挺乖,家里三个大框的水都是他在处理,苏小月只教了一次他就会了,还做得有模有样。   第二日吃早饭的时候,方天回来拉着方为往外走,一脸的高兴。   原来是他捉了许多的泥鳅,没地方放,就在田地里挖了一个坑,两边用石头堵住,里面加了水,把捉来的泥鳅放在里面养着,这会儿派方美和方忠在那边守着,他回屋领方为去瞧。   来到水洼边上,方美红扑扑的脸起身,方为走近一看,小水洼里的泥鳅还真的多,遂点头,领方天一路往家里跑,回到家里见娘亲还没有回来,爹爹又在屋后织竹篾,他拿起木盆跟着方天飞快的跑出了家门。   乘着大人不注意,方天把木盆跟弟弟一起抬了回来,放在二房的门口,方为转身进屋拿了七根甜高粱出来,一人一根,高兴的吃了起来。   方芳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这副场面,见方为给几个孩子分甜食,她没有去理,直接进了厨房。   苏小月从山里回来,扛着一捆柴,把篮子放下,几个黑娃齐刷刷的喊了一声“二伯母。”苏小月点了点头,便把柴扛到屋后去,见方河正在织鸡笼,手中动作飞快,她不由得佩服,他倒是心灵手巧的。   回到屋前,几个吃甜高粱的黑娃不见了,方为却蹲在木盆旁边逗着里面的泥鳅。   苏小月一下子见到这么多泥鳅,摸了摸方为的头发,笑着问道:“这泥鳅哪来的?这么多,娘可以给你做一顿美味了。”   “我用甜食换来的。”方为说道。   苏小月听了脚步一顿,问道:“那这些都是天儿他们几个孩子弄到手的?”   方为点头,但马上又说道:“我用甜食换来的。”   苏小月想了想说道:“这泥鳅咱们不能要,为儿把泥鳅还给你堂哥,为儿要是想吃,吃完早饭,娘给你弄去。”   方为明显不舍,但见苏小月一本正经的看着她,于是点头,起身往大房的屋里去。   方天带着弟弟妹妹正好在洗手,上次苏小月教他的,之后他们都会回家洗手,洗完了还放在鼻端闻了闻,似乎很香。   他领着弟弟妹妹把手洗干净,刚起身就看到方为冲了进来,他告诉他不能要泥鳅,方天很生气,两人说好的换甜食,如今甜食自己和弟妹吃了,阿弟却不要泥鳅,见方为执意要退回来,方天生气了,一个人端着木盆就往屋外一倒,把木盆还给方为,一句话也没说。   方为见他生气了,又拿了甜高粱进了大房的屋,准备一人发一根时,方天却不准弟妹要,还不准弟妹跟方为说话。   方为郁郁寡欢的回到屋里,抱着甜高粱一脸的不高兴。   苏小月刚才去屋后洗菜,没见到这两孩子的动作,否则会阻止的,这会儿来到屋前见木盆里的泥鳅退了回去,也就没再注意,摸了摸一脸不高兴的方为,以为他还为着那到嘴的泥鳅生她气了,决定吃完早饭就领着他去田里弄一点。   正好家里有油还有面粉,她想弄一道炸泥鳅出来,晚餐他们一向吃好一点,多费点油就当给身子补一补。   吃完早饭,方河见娘俩要出门,问了缘由,惩罚性的捏了捏方为的小脸蛋,“都被你娘惯坏了,中午也不睡觉休息,你娘要累着了怎么办。”   方为听到方河的话,原本要出门的心思立即犹豫了,望着苏小月。   不就是下田捉泥鳅,可以寻个阴凉的地方也行的,只要有田都能弄到。于是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向方河解释了一下,领着孩子出了门。   晚饭前回来,两人捉了不少,木盆里的泥鳅比早上的还要多,最主要是方为跟着一起下了田,才发觉捉泥鳅的乐趣,虽然小身板玩得累,但一直挺兴奋的,以至于回到家里还要守着苏小月准备怎么弄泥鳅。   苏小月给两人洗净了双手双脚,回到屋里拿出了油和面粉。这时方河从后屋过来,往木盆里瞧了一眼,见苏小月忙活也没说什么便进了屋。   二房响起了油炸泥鳅的油荤味,传得方家院子里香味迷漫,家里没有旁人,只有老四方伟在家念书,这会儿闻着了味道,从东屋走出来,站在院里看向忙碌的苏小月。   苏小月把炸得金黄的泥鳅乘在大碗里,心里也是甜滋滋的,今日用油用得太豪了一点,再这样败下去可不好,得加油赚钱才行,正想着忽觉身后似有人盯着她,她回过身来,就见方伟一袭长衫文质彬彬的站在院中,此时正瞧着她,具体的来说是瞧着她手中的食物。   苏小月收回目光,端着碗进了屋。   屋里一大一小两人正玩得欢,闻到香味,回头望去,就见苏小月端着一碗炸好的泥鳅进来了。   见两人嘴馋,她给两人一人夹了一条,含笑道:“尝尝味道,这一顿用得油多,下顿得补回来。”   “手艺不错,比县里面酒楼的味道还要好。”方河赞道。   小家伙吃完在舔手,好在刚才把手洗得干净,苏小月见了也没有制止。   苏小月想了想,指着外面道:“四弟站在院中,奔着这泥鳅来的。”   方河神色敛紧,对苏小月摇了摇头,两人心照不宣。   苏小月在屋里呆了一会出去的时候,老四已经进屋。大门推开,方芳与齐惠进来了,先是闻到一股油炸的香味,两人齐刷刷的看向二房。   齐惠的脸色异常的难看,家中孩子由方天带着,今天上午跑得不见踪影,方天大了,鬼点子多不讲实话,但二儿方力却把实情告诉了齐惠,一大清早的几个孩子捉泥鳅,捉来了泥鳅又全被二房的方为给骗了去。这下好了,大人当没看见不说,还自己弄来吃。   他们方家不知道多久没有开荤了,今个儿孩子们乱跑,弄来的吃食就被二房这样骗走,实在欺人太盛。   齐惠想到这儿,心里越发的不舒服,放下手中的锄头,直接往二房走。   方芳不知道方天几个孩子捉泥鳅的事,这会儿见一向镇定的大嫂闻着味儿就奔向大房,她犹豫了一下没有跟上,而是直接去了厨房,进了厨房也没有打算烧火做饭,而是躲在门边偷听二房的动静。   齐惠是直接闯进二房的屋,正好苏小月背着房门在偏屋后的地方做豆粉糊糊,没有发觉,而屋里的两人却在勤快的打扫卫生。   方河腿脚不方便,却能熟练的掌握轮椅的方向,方为时不时帮他捡开地上木盆木桶。   一大碗炸至两面金黄的泥鳅摆在方桌上,齐惠一进屋就瞧见了,那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汁儿来,上前就端起了碗准备拿走。   方河听到动静回过头来一望,就见齐惠端着碗往外走,他面色一沉,甩开手中的扫把,转动轮椅出了屋。   “大嫂这是何意?”方河出了屋,望着齐惠往大房屋里走,他叫住了她。   齐惠回身,一副理直气壮的说道:“二弟有所不知,这碗泥鳅可是我家孩子天儿带着弟弟妹妹去捉的,没想到到了二弟的屋去了,我这只不过是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拿回来而已。”   齐惠说完这些话,就见方河一双沉静的眼盯着她,看得她心里发虚,可手中这美味的吃食勾起了她饥肠辘辘的肚子,这会儿就算有人要了她的命,她也会以毫不犹豫的把吃食拿走。所以说完这些话便转身接着走。   “站住。”方河望着这样的大嫂,越发的对方家的人心中失望,他对方亮的印象不是很差,但没想着其妻却是这番模样。   齐惠不但没有站住,走得还飞快,一副我四脚健全走得比你快的样子,直看得方河怒火冲天。   ☆、第31章 将错就错   方河从没有打过女人,他双手掌握轮椅的方向,直接追到大房的门口,往里面一望,就见齐惠抱住方力,一大一小狼吞虎咽的吃着。   方河手中多了一截削尖的小竹子,随手一翻,竹尖嗖的一声盯入两人放碗的方桌上,原本吃红了眼的齐惠,吓得哆嗦了一下,手中的碗应声而落,她跟孩子摔落地上,望着方桌上深深钉入的竹尖,吓得脸色苍白。   苏小月刚熄了火,就听到院中传来哭天喊地的声音,仔细一听,显然是齐惠的声音。她把豆粉糊糊端入屋内,就见桌上的炸泥鳅不见了,跟着方河与方为两人都不知去了哪儿。   苏小月赶紧从屋里出来,就见大房里传来齐惠的哭声,方河推着轮椅从大房那边过来,苏小月瞧见,上前搭把手,推着轮椅,疑惑的问道:“大嫂这是怎么了?”   方河面沉如水,没有答话,只是伸出大掌握住苏小月的小手,什么话也没说。   刚才事情的经过方芳都瞧在眼中,见齐惠把碗端了出来,心里怦怦直跳,这会儿听到大房里传来齐惠的哭声,吓得不敢出厨房,还顺带把厨房的门给关了。   方家的田地里,方二福夫妻与三媳妇元南花三人在地里劳作,不远处是方天撅着嘴带着几个弟妹帮着拔草。   今天早上,方天带着弟妹消失了大半个上午,把方家吓了一跳,后来小萝卜头都回来了,遭梁氏好一顿训骂,下午就把几个孩子带回地里了。   快到晚饭时分,方二福吩咐方芳和大媳妇齐惠回去做饭,大房二儿方力身子不舒服,便叫齐惠一并带了回去。   几人刚走没多久,就有村人远远的跑过来,看到方二福,大声的喊道:“二福叔,你家里出事情了,我听到你大媳妇在院子里哭天喊地,家里闹出的动静不小,快回去看看吧。”   来叫人的是邻居。方二福夫妻听到后,脸色大变。   大媳妇齐氏一向贤惠,梁氏打她,从来都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做事也勤快的紧,也不在老大方亮面前乱咬舌根,比喜欢偷懒、偷奸耍滑的三媳妇好太多了。   可是今日听到邻居这么说,两夫妻觉得莫名其妙,家里没有什么人,家里也就二房的人不齐心,老四安静的读书,向来讲理,那老大媳妇是谁闹起来的。   邻居见方二福还僵在那儿没有动身,心下一想,方二福家里闹什么事情关他什么事儿,做为邻居把话带到了就算尽了责了,于是转身就走了。   梁氏把田里□□的草放在田埂上铺开,等着晒干了好弄回去做烧火柴。她把草铺开,站了一会,望着方二福说道:“要不,咱们先回去看一眼。”   方二福不以为意,望着还剩下一点收尾工作的豆田,瞪了梁氏一眼,梁氏便垂下头去,接着除草。   元南花听到邻居的消息,早就心不在焉了,累了一天,只觉得腰酸背疼,原本以为可以就着嘴回去休息,却见公婆没有这意思,眼睛滴溜溜一转,上前说道:“爹,娘,不如媳妇回去看一下,若大嫂真出了个什么事,可不好向大哥交待。”   现在老大老三去运河那边做苦工,每天披星带月的去干活,赚回来的银子落入了梁氏的手中,多少心里有些怨气,而今被元南花这么一提,方二福觉得也不能让方亮分心,若是真出了个好歹,连累方亮不能上工了,反而更加不妙,于是横了元南花一眼,同意她回去瞧瞧。   元南听了,心里松了口气,见忠儿才四岁的年纪就跟着方天在地上拔草,顺带把孩子们都带回的话也说了。   方二福还不知道她心里打什么主意,反正这三媳妇犯懒,就算把人留在田里也干不了多少事,于是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也算是默认同意了。   元南花赶着一群黑娃脚步奇快的往家里赶。刚推开院子的门,还真听到齐惠止也止不住的哭声,而院子里除了齐惠的哭声外,再没有旁人,连方芳都不见,不过厨房里有烟气,方芳定然在厨房了。   元南花赶着孩子们各自玩去,她来到大房的门口,往里一瞧,就见齐惠抱住方力,两人声嘶力尽的坐在地上大哭不止,这是受了什么委屈呢?瞧那模样似乎没有被人打受伤的样子。   齐惠刚开始是被方河吓着了,后来方河走了,她坐在地上哭,却是哭自己这穷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天天吃豆饭,月月吃豆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嫁进方家就没有吃顿细粮,吃顿饱的。   如今连这泥鳅都要抢着吃,几多心酸,越这么想着就越生气,越生气越想哭,到后来小孩跟着她也一起哭。   元南花瞧见了桌子下打翻的碗,摔落在地上的是炸得金黄的泥鳅,这么瞧,只差没流口水,两步跨进门,她上前询问情况,顺带把地上的吃食捡了起来,捡的时候忍不住偷吃了一根,那美味差点把舌头给吞了下去,于是捡好吃食,直接拿在手中就不准备交出来了。   齐惠原本哭得正欢,这会听到元南花不怀好意的询问,故意装作的安慰,哭声就小了一半,这会儿瞧见她端着碗准备起身,齐惠立即警觉起来,一双眸子凌厉的盯着元南花,伸手就把碗夺了过来。   “大嫂,你这是……你这是干什么,我只不过是帮你捡起来而已,对了,你哪来的油?炸得这么美味。”元南花盯着那碗不放。   齐惠单手抱住孩子,端着碗站起来,也不哭了,把碗放在桌上,又瞧见那竹尖,心里怦怦直跳。   这下元南花也瞧见了深深钉入方桌上的竹尖,吓得眼睛睁大如铜铃,方想起分家那日方河钉入正房门上的竹尖,她倒退了两步,一脸惊恐的看着齐惠问道:“这吃食是你从二房抢来的?”   齐惠瞪了元南花一眼,理直气壮的说道:“谁说是我抢的,我家天儿今早上捉了不少泥鳅全被二房的那小子给骗了去,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而已。”   “可人家把这泥鳅炸得这么金黄,不知费了多少油,就算……”   眼瞧见齐惠的脸色不好了,元南花住了口,望着碗里的吃食,心里明知道这泥鳅值几个钱,田里多的是,只是大家没有功夫去捉,再说捉回来也没有什么用处,家里连盐都少哪舍得放油,所以二房做这吃食费了心思,虽然这泥鳅是小孩子们捉回来的。   不过元南花早就看二房新妇不顺眼的很,几次被公公打都是因为她,这笔帐早就记在她头上了,这会儿自然站在齐惠这边,同仇敌忾。   元南花拉着齐惠坐下,轻声说道:“我看这竹尖也不用拔了,留做证据,我这就去叫三爷去,二房才分家,就要对大嫂喊打喊杀,太没有道理了。”   齐惠目光意味深长的看向元南花,似笑非笑的说道:“你这是帮好忙还是帮倒忙,咱们家有读书郎,如今家里为了一点吃食都要喊打喊杀起来,这话柄要是落到四弟的同窗耳中,你让他怎么在同窗面前做人。”   元南花是想报复一下二房,没想这么多,这会儿被齐惠阴阳不定的语气一说,心里也不好受了,合着她是为了谁呢,不是帮她出头么,怎么反而被她这么一说成了方家的罪人了,于是冷哼一声起身往外走。   元南花去了厨房,方天带着弟妹们跑进屋里喝水。齐惠见了,向方天招了招手,见方美和方忠也在,准备支开这对姐弟俩,说道:“方美,你带弟弟去厨房问问姑姑,疙瘩汤做好了没有。”   方美点头,带着弟弟出去了。方天一向滑溜,听到娘亲把姐弟俩支开,忙带着妹妹靠近齐惠。   齐惠把碗交到方天手中,“快吃吧,今天你们捉的泥鳅。”   方天刚吃了一条,听到是他捉的泥鳅这话,立即抬起头来看向齐惠,“娘,我捉的泥鳅被我倒掉了。”   “什么?”齐惠不敢置信的盯着方天,觉得他在撒谎,因为方力一向老实,从不撒谎的。   方天毕竟已经七岁,在这个时代来说,也算是半懂事的孩子了,见齐惠这表情就知道肯定是弟弟说了什么话,于是把今日自己带着弟妹捉泥鳅去换甜食的事说了一遍,特别是后来他一气之下把泥鳅给倒掉了,那时家里的弟妹可能没有看到,是他亲自去倒的。   齐惠听完方天说的话,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事儿麻烦了,如果不是方天捉回来的泥鳅,那她今日的所作所为就真的是在抢二房的吃食,若是传到外面去,她哪还有脸面再在方家村里,肯怕方亮也会对她失望。   齐惠立即反应过来,把碗放到桌子上,捉住方天的小肩膀,慎重的说道:“今天你自个儿倒掉泥鳅的事千万不能说出去,呆会你爹爹回来,你只说是方为用甜食跟你换的泥鳅,知道了吗?”   方天这下也不吃了,听着齐惠的话红了眼,堂弟明明没有跟他换,他们还吃了人家的甜食,这会儿反而要他说谎话害他,他做不到,于是红着眼睛一个劲的说“不行”。   齐惠听了,心里越发的着急,这大儿子死脑筋,胳膊儿往外拐,不帮她反而向着方为去了,于是抬手就打了方天一巴掌。   小孩子承受不住大人的力气,一巴掌下来,小身板甩出去好几步远,接着跌倒在地,小小的方天不敢置信的捂住自己的脸颊望着齐惠。   齐惠心急,这么打了孩子,心里又气又悔,可方家的男人们马上就要回来了,她若不把方天的嘴给堵死了,她就没法在方家过日子。   “天儿。”齐惠含泪唤了一声,方天跌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眶里泪珠儿滚来滚去就是没有流下,望着自己的娘亲,就像看着陌生人似的。   “天儿,娘亲也是没有办法,你若是说出去,娘亲的名声就坏了,坏了娘亲的名声不要紧,到时还坏了你小叔的名声,你小叔明年可是要考举人老爷的,你不能图一时口快,你若是说不出口,你就干脆不要说话,由娘来说,可好?”   齐天眼眶的泪珠儿滚落腮边,什么话也没说,拔腿起来,冲出了家门。   齐惠看着方天跑了出去,脸上神情意味不明。   ☆、第32章 大吵大闹     苏小月听方河说了事情的经过,看着一脸失望哭红了眼的方为,心里郁闷极了,这方家如狼似虎的妯娌,简直受不了。   一直以为只要分了家就什么事也没了,等方河腿脚好了就搬出去住,没想分了家这方家也敢明目张胆的抢吃食,那脸皮简直不是一般的厚。   一家三口,没滋没味的吃完豆粉糊糊。   方河望着收拾碗筷的苏小月的背影,说道:“你别生气,这事儿我不会就这么放过她的,呆会大哥回来,我跟大哥说说。”   方二福夫妇回来时,还听到大房的哭声,声音不大,却着实让人奇怪。方二福向梁氏使了个眼色,梁氏把锄头放下,来到大房的门口。   往前瞧了一眼,就见齐惠抱住方为,一大一小蹲在角落里,哭得好不可怜。   “这是怎么一回事?”梁氏走进去询问,当看到方桌上那深深钉住的竹尖,脸色大变,问道:“大河打你了?”   齐惠只一个劲的哭,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怎么也不说话。   梁氏在一旁气极败坏,跺了一脚,骂道:“杀千刀的,你倒是说啊,大河是不是打你了?他要是打你了,我这就叫当家的把三爷叫过来,才分家几日就在家里横蛮起来了……”   齐惠期期艾艾的说道:“四弟还要名声呢……”   这话说到梁氏心坎里去了,原本还想着要出门叫三爷评理的,这下醒悟过来,这事儿不管谁对谁错,丢脸的还不是方家,老四的前途可不能废在这上面。   “那你等着,我跟你爹去二房问问这到底是几个意思。”梁氏说完转身往外走,齐惠的目光闪了闪,慢慢的从墙角起身。   方二福听了梁氏的话却沉吟不动,坐在草凳上什么话也没说,把梁氏急死了,许久,方二福说道:“老大就要回来了,这事儿由老大自己去处理,我出来处理不方便。”   梁氏一直都觉得当家的有些怕二儿,仅这一事就验证,不过想起方河那日分家的狠劲,她也觉得害怕,这事儿还是听当家的,两个老的最好别出面,还是由大亮去处理吧。   天黑透了,方亮和方平两人结伴回到了方家院子,厨房里还有剩下的豆饭,梁氏破天荒的给两人端了出来,一人一碗豆饭吃得是狼吞虎咽。   等两人吃了一阵,喘口气来了,梁氏才把今天的事说给两人听。   方亮一听到自家媳妇受了委屈,豆饭也不吃了,端着碗就往自己屋里走,进了门,就见齐惠抱着孩子坐在床边,像失了魂似的。   “天儿他娘,你这是伤到哪儿了?”方亮一边走向她一边把碗放在方桌上,就见方桌上钉紧的竹尖,吓得倒退了一步,眸里熄起了熊熊怒火,立即一个箭步上前查探齐惠和她怀中的方力,见两人身上都没有伤口,心里松了口气,沉声说道:“大河也太过份了,凭着那些手段欺负起家里的女人来了。”   齐惠却在这时截住他的话,“天儿他爹,这事儿是我不好,你别说了,二弟是方家村的打虎英雄,这事说出去,人家是信你还是信打虎英雄呢?”   方亮被齐惠点醒,觉得有理,但这口气咽不下去,饭也不吃了,转身就出了门。直接来到二房门口,刚好遇上苏小月推着方河从屋里出来,三人打了个照面。   方亮质问道:“二弟,今个儿天儿他娘到底是哪儿做错了?使得你拿竹尖杀到我们屋里来。”   方河抬眸,目光盯着方亮,看得方亮心里发慌,他有些怕方河的眼神,被他这么盯了片刻,败下阵来,语气柔了许多,把刚才的话婉转的又问了一遍。   方河待他说完,方答道:“正要为这事去找大哥呢,要不把天儿他娘也叫到院子来对质,免得生了误会。”   听到这话,方亮心里恼怒,下意识的很想说:“你都把我媳妇儿吓成那样了,你现在还要叫她出来对质,是个男人么?”但这话在方河的眼神下怎么也说不出口,生生的咽了下去。   苏小月推着方河的轮椅绕过方亮,来到院子中。   院子中央方二福夫妇和方平夫妇都在。   方二福语气不好的说道:“大亮,去去去,把天儿他娘叫出来。”   方二福出声,方亮站不住了,只好回房把齐惠叫出来。   齐惠抱着方力出了屋,一副似乎很害怕的模样,见了方河和苏小月,弱弱的说道:“今天的事儿都赖我,天儿捉了泥鳅给你们也没什么,都是妯娌,我不该这样小家子气,斤斤计较的。”   这话说得她好像多大委屈似的,事情被人扭曲,她也说得出口,不但抢了吃食,还要强词夺理。   苏小月冷笑一声,盯着齐惠说道:“大嫂这话说的不对,这泥鳅是我跟为儿一起下田捉的,天儿的泥鳅我早就叫为儿还回去了,怎么就变成了你的了,还有我弄这炸泥鳅费了不少的猪油,今个儿这事没这么容易完。”   “你——”齐惠又哭了起来,方亮在一旁听着,心里很是难受,盯着苏小月说道:“二弟妹,你一个新妇初嫁入方家,一点小事斤斤计较我不想说,但你要歪扭事实我可不干。”   “叫方天过来。”方河打断方亮的话,沉声道。   齐惠脸色微变,却用袖口掩泪时遮住了,还好方天跑了出去没有回家,否则当着二弟那眼神,肯怕那孩子经受不住。   方亮听到方天,转眼四下望了望,没有寻到小家伙的身影,天都这般黑了,心下着急,当即问齐惠,“天儿呢?”   齐惠故作才发现似的,也跟着四下里寻找,接着又哭了起来,“我也不知道,我那时吓得……哪还……”   后面的话齐惠不说了,但方家人都听懂了。方河那竹尖的威力大家是领教过的,谁遇上了还不被吓死,哪还顾得上其他。   这下方亮急了,“这么晚了,天儿去了哪儿,要是踩到了毒蛇怎么办?”越想越害怕。   于是方家人齐刷刷的跑出院子打着火把寻人去了,齐惠借机回了屋。   齐小月有些傻眼的看着这方家一大家子人,还真没见过这么奇皅的一家人。   方河抬手,手掌握住苏小月的小手,说道:“先等等,等找到方天再说,这事儿肯怕是方天知道了真相,气得跑出了家门,那孩子的心性经过这几日的观察,虽然油滑,但心不坏。”   苏小月点了点头,她是没想到一向沉默贤惠的大嫂会睁眼说瞎话,若说先前不知道也就算了,这会儿方天都气得跑了出去,定然是知道事情原委了还这模样,简直不能忍。   寻了大半宿,终于在一个小沟旁边寻到了小身板,他蹲在田埂下,身板又小,被田埂挡住根本就察觉不到。   失而复得,方亮看到方天就一个箭步上前把人搂在怀中,接着是抓起他的小手,重重的打了两下,又把人搂着抱回了家。   回到院子里,发现方河与苏小月还在,两人也是一脸焦急的等着,看到方天平安无事的回来,松了口气。   方亮抱着人准备回屋,那样子是不想让自己儿子来对质了,苏小月与方河两人也没有叫方天留下,然而方亮肩上的方天却忽然抬起头来,小孩子稚嫩的声音说道:“我没有把泥鳅给堂弟,我把泥鳅给倒了。”   这句话方落,屋里齐惠是吓得打翻了手中的碗,目瞪口呆的望向方天,方天伏在方亮的肩上背对着她没有看到自己娘亲那吓人的眼神。   院子里的人都听到了这话,方二福本就有些害怕方河,当即就领头走回自己的房间,立平和元南花还站在原地。   苏小月侧头望去,只见东屋的门打开,接着又关上了,刚才那一幕肯怕方伟也见到了。   齐惠忽然从屋里冲出来,没有理会方亮质疑的眼神,对着院子里的苏小月与方河大声说道:“我先前并不知道天儿私底下倒了泥鳅,但力儿、美儿、忠儿都知道的,当时他们捉了泥鳅是要跟为儿换的,而且也换了,家里本来就不富足,小小为儿还打他们几个的主意,也真是太奇怪了,一个小孩子懂这么多,没有大人教会懂这些吗?”   抢了人家的吃食还有理了,现在知道真相了还倒打一把是几个意思?苏小月心下恼火,面色一沉说道:“大嫂,你抢我家的吃食不说,你还倒说我们教方为打几个孩子的主意,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教方为了?小孩子之间换东西吃,我已经把东西退了回去,你又是凭什么抢我们家的食物?你凭什么资格?今天也不废话了,先前看到方天懂事的份上不追究,但你这么蛮不讲理的一说,我还真计较上了,泥鳅多少钱一斤按市价,算两斤,六文钱,耗费猪油和面粉就算你六文钱算了,一共是十二文钱,你要么还钱给我们,要么还东西给我们,随你选择。”   齐惠听到苏小月的话,气得差点吐出一口老血,眼睛瞪大如铜铃的瞪着苏小月。   方亮也是气得脸颊通红,连眼眶都要红了,他在运河那边给人搬搬抬抬,一天工钱也才十文钱,还得吃自己家里的粮食,现在一顿吃食就要十二文,这是抢钱呢。   “你说的什么话呢?十二文一碗泥鳅,你上村里问问,让大家凭凭理去。”   苏小月冷笑一声,“两斤泥鳅你上镇去卖就是这个价,我辛苦捉了快一天才弄到手,我用猪油和面粉炸的,耗油起码有二两有余,再加上细面粉,不只六文钱了,你们不还钱也行,把东西按原本的份量还给我也是算数的。”   这下轮到方家几人哑口无言了。   方亮不甘心,说道:“在镇上泥鳅是卖这个价,但人家要的是活蹦乱跳的泥鳅,你今个儿捉的泥鳅过两日上镇上去,不早都死了么,还能卖那个价钱啊?”   听到方亮这话苏小月都不知道怎么说他了,这脑子转不过来不说,还一副理所当然。她可不是这么好欺负的,要么给钱要么给东西,她也不算为难人。   方亮见方河无动于衷,全然由自家媳妇发话,看在眼里,恼恨在心里。   齐惠却忽然倒地,似乎晕了过去。   也对,听到十二文钱这么多,逞一时口快就没了,不晕才怪,只是别把晕的缘由强加在方河的头上才好。   果然,元南花忽然大声嚷嚷,“大嫂吓晕了,肯定是今日二哥给吓得。”   方家院子出了这么大动静,早有两边的邻居乘着黑夜里站在自家的院子里听着,这会儿听说齐惠晕过去了,左邻右舍的村民从自家院子里跑出来,站在土坯短墙边往里瞧。   刚才苏小月那番话大家是听到了的,想不到大河媳妇用猪油炸泥鳅,还真是会吃,那猪油多贵,比肉还要贵一倍,还未必买得到的。不过按她这么说的算下来,那碗泥鳅的价值十二文算是公正,也没有占便宜,只是庄稼人谁会舍得这么弄来吃。正因为舍不得,大亮媳妇把人家的食物给抢了,搁谁身上都不爽,先不说这泥鳅是谁捉的,就冲着这油来说也断不可能把人家的吃食给抢走的道理。   好在不是大白天,外面围着看的都是左邻右舍听到动静的,村里的人并不知道。方亮见人不多,便没有理会。   苏小月听了元南花的话真是被气笑了,方河是没有出手,要是真出手,他杀人也不费事。   “三弟媳这话可别乱说,我这话就搁这儿了,要么还钱要么还东西,现下大嫂晕了,大哥还是找大夫吧。”苏小月不紧不慢的说完,推着方河准备进屋。   齐惠晕了,方亮六神无主,也担心是被大河给吓得,蹲下身子背起齐惠准备往院外走,这时方二福在屋里大声的发话,“老大媳妇是真晕还是假晕?自己一个人抢了东西吃了,这会儿气病了还赖着全家。”   元南花也反应过来,对啊,下午那炸泥鳅他们这房可没有吃到嘴,这会儿晕了,还不得拿家里的钱出来,想当初自己生病躺在床上,吃的药还是方平赊青叔的账,这几日做工慢慢还上的,既然这样,大房要看病也得自己想办法,断不能用公家的钱的。   元南花挡在路中间,方亮出不去,元南花顺着方二福的话,一个箭步上前掐住齐惠的人中,齐惠本来就是装晕,被元南花粗鲁的一掐,痛死她了就想躲闪,接着就当作醒来了。   人醒了,大夫也不用看了。   方亮似乎明白什么,看自家媳妇的目光有些黯。   一场闹剧收了场,方亮夫妻进了屋,齐惠一声不响的抱起方力坐在凳子上。方亮不小心瞥到桌上的竹尖,心里就突突的跳,气愤上前拔竹尖,却发觉钉入的太深,使了几下力才拔了出来,他随手把竹尖往屋外一扔,目光看向齐惠。   “明日你把十二文钱给老二媳妇,这事儿就这样了了,以后你不要再跟二房的人来往,反正二房也分了出去,各家过各家的,过得好不好都是自己的命。”   齐惠听到这话就哭了起来,“凭什么要给他们十二文钱?那点东西哪值那么多?”   “你——”方亮气得哼了一声,“反正不管你怎么想,这十二文钱给他们,我做两天工就回来了,以后遇上二房的人绕着走,不要去惹他们。”   齐惠被方亮严肃的表情给吓住,哭也不敢哭了,只隐忍的抽气声。她往桌上一看,那碗里还有大半碗的炸泥鳅,那看相是没得说。   “反正钱也给了,这泥鳅咱们就吃完,一个不要剩。”   方亮正心疼那银子,听到这话心情烦躁,若不是她贪一时嘴馋,哪会是这番光景,可当齐惠给他嘴里喂了一条泥鳅后,咬了两口,只差没把舌头给吞了下去,那责备的话是再也说不出来。   方亮看向一旁安静得出奇的方天和三岁的小囡方巧,于是从碗里给两人一人拿了两条泥鳅,谁知给方天的时候,齐惠拍下他的手,把泥鳅给夺了过去,“他吃什么吃,胳膊往外拐的狼崽子。”   ☆、第33章 越来越甜     方亮知道齐惠还记着刚才孩子说出的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方天揭自己娘亲的老底,的确是不懂事,但孩子终归是孩子,哪懂得那么多,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也不能怪他,倒是可以慢慢的提醒他以后别这样了。   齐惠又瞧着方亮要给,直接攥住方天拖到墙角,没好气的说道:“该,好好的面壁思过。”   方亮见状皱了皱眉,也没有说什么,想起方力今天不太舒服的话,问道:“力儿身体好些了么?”   齐惠怜爱的看向怀中听话乖巧的方力,“也没什么,就是饿的,这几日家里没有面疙瘩汤喝,吃豆饭,人小吃不下,肚子饿着了。”   方亮没说什么了,看向一旁比方力还要小两岁的小囡方巧,这几日吃豆饭,这孩子也就这样吃下去了,也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也是乖巧,不过他知道齐惠比较喜欢二儿方力,不太注意小囡方巧,以后他多照顾一些才行。   苏小月躺在床里边,方河躺在外边,中间睡着小家伙,此时睡得正香,两个大人反而睡不着,想起方家的这些人和这些事,心里就不是个滋味,对搬出去住的想法越来越急迫,不过苏小月也知道,方河腿没好,搬出去住也不太现实,自己再多赚些钱攒着,为搬出去做准备。   “后天你就要去镇上给张府送芽菜,这两日看那豆芽菜长势不错,可能比上次的要重几十斤。”方河低低的带着磁性的声音说道。   也算是转移苏小月的注意力吧,要不然估计今晚上睡不着。   “后天去,我明天跟金贵叔说一下租他牛车的事,村里人上镇上的少,这次正逢赶集,到时我买几只鸡回来下蛋吃,你弄的那鸡笼速度真快,我今天看了一下,可以关二十几只鸡,不过这次不会买这么多,两只或三只,我先看看价钱。”   苏小月一边说一边侧过身来,“对了,屋后面有一小块草地,你明天若有时间帮我弄个竹篱笆围起来,免得那些鸡到处跑,哪天跑不见被人偷吃了。”   方家人肯定做得出来,今天方河那一截竹尖算是唬住了几人,至少今天只有大房的敢出来说话,其他人都不敢,特别是横蛮无比的方二福。   听苏小月这么一说,方河也想到了,反正他在家里左右无事,做个竹篱笆不成问题,把篱笆内的杂草也给拔干净了,正好喂鸡。   苏小月跟方河聊着聊着就睡了过去,方河侧头望了小媳妇一眼,唇角慢慢勾起,伸长手臂,把一大一小圈入臂弯,另一只手给两人扇风。   清晨,天边泛起鱼肚,苏小月睡来,就发现方河给两人扇了一夜的风,她有些不好意思,自从她制作了这蒲扇,基本每天夜里方河都会给她做人工风扇,的确比以前好睡多了,睡在他新编制的凉席上,又有人工风扇伺候着,在这原本一入夜就会凉快许多的山村里,干干爽爽的,安安静静的,那睡眠质量真是没得说。   苏小月一起身,方河就睁开了眼睛,那浓长的睫毛掀开,漆黑如墨的眼瞳,显得他有些慵懒,再看那双剑眉,浓烈的阳刚之气。   只是瘦了些,不知道他壮实的时候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他会功夫,会不会有六块腹肌呢?   果然是某片看多了,守贞守得太辛苦,两世还是一个处,也是够够的,这思想忽然变得脱出苏小月的掌控,比如有时见方河吃东西的时候,那突出的性感喉结一上一下的颤动,苏小月的心就有些发颤,特别是给方河擦身子换衣服时,心里就小鹿乱撞,心跳如鼓,越是避着下.身,就越觉得那地方神秘,况且有时她不得不帮他清理。   这时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天经地义的,所以这时代的人受父母之命娶了妻嫁了人就算是陌生人也会守着对方一辈子。   苏小月想,方河应该就是这类人,否则一开始问她是谁,后来她告诉他了,他就这么快的就接受了,所以定然是那父母之命的原因。   可是这么想着,苏小月有些失望,她虽然是个姑娘家,但也曾有个初恋,知道那两情相悦的幸福,方河是个古代人,他听从父母之命对妻子好,甚至一辈子也不会离开妻子,但那不是爱,算是一种相处久了的亲情吧。   “你在想什么?”方河见苏小月起到一半就盯着自己愣住了,忍不住想逗一下这个彪悍的小媳妇。   “啊?!”苏小月回过神来,羞得脸通红,忙摇头,“没想什么。”她想什么怎么可能跟他说,跟他说爱情这个问题,他听得懂吗?   不过有过初恋,懂得爱的她有跟方河之间有没有爱情并不重要,只要这个男人守承诺,不会离开她,有个依仗,在这个时代也能平平安安的活一辈子。   “你盯着我瞧呢?莫非我脸上开了花?”方河那低沉的声音充满了男性的阳刚味,撩得苏小月心头发颤。   苏小月掀眸与他对视,还真是个会撩妹的高手,古代人也并不是个个都死板的,这人就有些跳脱。   “一个大男人如果真的脸上长花了,你也甭想出门了。”苏小月没好气的说他,接着从床尾绕过他下了床。   “我是看你这直勾勾的眼神盯着我,我才以为脸上长了花,要不然你盯着我干嘛?”方河眸中含笑,目光追随她的背影。   居然敢撩她,苏小月不下床了,坐在床沿挪了挪,挪到方河面前,抬手勾起方河的下巴,一脸嫌弃的瞧了一眼,半晌说道:“胡子又长出来了,长得还真快,真是费剪刀。”   方河故意这么说就是等她过来,等了半晌得了这么一句话,脸就黑了,胡子长得快,怪他喽。   大清晨的,苏小月在后屋做早饭,齐惠不声不响的走了过来,把十文钱放到台子上,准备要走,苏小月瞥了那钱一眼,说道:“还差两文。”   齐惠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回身又默默地把两文钱放到台上,然后快速的走了。   苏小月就算收起这十二文也不高兴,昨天跟小家伙亲力亲为捉来的泥鳅,油锅里一炸,那味蕾都勾了起来,没想到嘴的食物就飞了,那心情可想而知,不说别的,她做的那味道不说在永丰县,但至少在方家村是没有第二个做得出来,想想就生气。   昨晚上看着小家伙那郁闷的脸,苏小月就气愤,今天早上弥补一下小家伙吧,于是大清早的去了赵家,找沈氏买了三个鸡蛋,今天早餐一人一个荷包蛋算是弥补。   油放得足,荷包蛋煎得两面金黄,中间蛋黄还是嫩的,乘在面汤上简直是色香味俱全。   方河和小家伙见了,止不住的点头,苏小月今天的面做得多的,就知道方河吃得多,她跟小孩一人吃一碗就饱了,剩下的整锅都是他解决。   三人拍着圆滚滚的肚皮,终于把昨天堵在心里的气给发泄了出来,方为笑得见眉不见眼,把碗底的汤都喝了个精光,方河更搞笑,端着整个锅,几口几口就解决了。   苏小月去了一趟方金贵的家,定了明天的马车,这次因为赶集的日子得付十文钱,赶集坐牛车的人多,算下来不只十文了,但想着苏小月一个人,接送的时间都不长,也不用赶集时那样一直等那些人买了东西在镇上集齐了回来,这样也耽误时间。   第二日,方河帮着苏小月装满了三大框豆芽菜,上面用荷叶盖得严实,方金贵像上次一样帮苏小月搭了把手,把三大框放到牛车上。   这次方家的人只有方二福下了地,梁氏、齐惠、元南花都在家中,听到动静齐刷刷的跑了出来,见苏小月从屋里搬出三大框东西出来,一脸的惊奇,看几人搬的时候使的那劲,显然这框里装的东西不轻。   梁氏上前乘苏小月不注意,正准备翻开荷叶,没想方河在远处喊了一声“娘”,把梁氏吓了一跳,也不敢翻了,站在一旁一脸狐疑的望着牛车扬长而去。   这老二房里藏着什么呢?这些竹筐里装的是什么?今天正好是集市,看样子是拿去卖钱的了,想起卖钱,梁氏就不淡定了,二房居然藏着东西卖钱,他们是从哪儿弄来的?   苏小月一路来到张府,敲门后,精个小伙开门,见是苏小月,立即喜笑颜开,把人给让了进去。   在精个小伙的帮助下,把三大框芽菜搬到厨房,喜姑出府采办了,是精个小伙给的钱,这次重量多些,所以给了二百文。   苏小月顺便打探了一下县学学堂的伙食,那边厨房要不要芽菜。精个小伙自上次得了苏小月给的一两银子,对她是问什么答什么,只要他知道的。   因为苏小月隔得时日长,这府里的人又多,送一次豆芽菜只够府中做菜式的,再加上苏小月给的几道菜方,给主子们吃都是换着花样来的。   现在连张府的厨师也在研究豆芽菜的菜式,豆芽菜放鱼汤里就是张府的厨师发明的。豆芽菜放鱼汤里的确是鲜美,平时做早餐面条里加一点也是味美。经过苏小月的几张菜方得出了灵感,换着花样的做,主子们吃也吃不腻,哪还有学堂里的份。   如此说来,这份量还可以再增加了,看这张府的意思是希望她再增加,可是她现在住的地方太小了,放下三个大木框就没有了下脚的地,不能再增加了,真是可惜。   在集市里问了正下蛋的母鸡的价钱,发现正下蛋的母鸡还挺贵的,五十文一只,鸡的重量大概三四斤左右,这是毛重,比肉价贵多了,好在能天天下蛋,花了一百五十文买了三只,再买些肉,买了一斗细面,今日赚的两百文都不够,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心想着要不要再让赵家做一个大木框,再把饭桌移到墙角试试。   方金贵见苏小月买了三只大母鸡,不免有些羡慕,盯着三只母鸡看了几眼,又瞧见了竹篮子里的肉,心里想着这大河媳妇那竹筐里的东西是什么呢?这么值钱,每次卖完就能买肉吃,显然赚得不少。   苏小月没有理会方金贵那打量的眼神,她想着以后有了母鸡下蛋,就不用再买肉了,呆会回村里再去赵家走一趟,多做一个木框回来也能多赚几十文,下次进镇里就挑不是赶集的日子,也免得受人注目。   回到村里,方金贵帮苏小月把三个竹筐缷下来,苏小月道了声谢,给了十文车费。   方河早在门外等了许久,见到牛车,心里松了口气,望着自己的小媳妇那红润飞扬的小脸,心里就觉得好笑,也觉得心疼。   两人把东西搬进去,来到院子里就见方家的人都出来了,站在屋檐下,目光紧盯着苏小月买回来的三只鸡,还有那遮得严实的竹篮子,鼻子尖的闻到了肉的味道。   梁氏见两人要进屋了,也跟着来到二房的门口,苏小月要关门,梁氏一脚跨过门框抵住,站在门框边往屋里四下里瞧,一边问道:“二儿啊,你们今日去镇上卖什么呢?赚了不少吧?还买了母鸡回来,母鸡比鸡仔贵多了,这夏季活食多,母鸡最爱下蛋,这时候买比冬季里买贵多了。”   ☆、第34章 越来越甜   苏小月平平淡淡的看着她,门半关着,身子堵在门口,就是不让她进来。   梁氏见状,心里愤愤难平,心里越发的不服气,想起二房分出去,天天吃的都是有油水有盐味的饭菜,闻着就让人恼火,今日见了,难怪有钱买肉买鸡,原来是有赚钱的路子,所以当初才逼着她分家的吧,越想越不平衡,若是没有分家,这赚钱的路子就是咱方家的,钱也是大家一起分,肉也是大家一起吃。   苏小月见梁氏阴晴不定的脸,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身后的方河忽然喊了一声“娘”,接着又说:“月儿把门关了进屋,我腿脚不方便。”   苏小月借方河的话,直接把门往前推,硬是把梁氏的一只脚给挤出了门外。   关了门还顺带把小窗户也给关了。家里不通气着实热,但也顾不得那么多。   来到桌前,把肉洗好交给方河切,她坐下来休息,于是把今日在张府问到的消息说了一遍,觉得家里的地方太小了,做豆芽菜做不多,而张府喜姑的意思是希望她多做些的,学堂里的公子哥们多,有的是钱,若这芽菜的菜谱搬入学堂定然有不少人去吃。   方河抬头见苏小月一脸的激动,额上还有汗水,于是放下菜刀,从旁边拿了一条毛巾给苏小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毛巾一放,苏小月半张脸给遮住了,再放下来时,苏小月整张脸都红了,方河瞧着小媳妇害羞的模样就低声的笑了起来。   又来撩她,苏小月别过脸去,她正在说正经的呢,一个大男人长手长脚的给她擦汗是什么事,她又不是没有手。   于是苏小月当作擦汗的事没有发生,接着说起了自己的‘事业’。方河一向依着她,她说什么他都同意,小媳妇想法多,也懂分寸,只要她生命没有危险,也不是什么大事。   “要不我再叫赵里叔做一个大木框放在这个地方,再把方桌搬到角落去,怎么样?”苏小月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方河觉得可行,只是进出的话更加挤了,不过这进门和床之间留了空地,他的轮椅可以进出。   说着就要做,苏小月性子急。   赵里听到苏小月又要做木框有些意外,因上次苏小月用了木材,老大赵飞上山砍了几日树,刚好晒得差不多了扛了回来,倒也有多余的给苏小月用上。   顺带苏小月在赵家各买了三斗豆子,豌豆少,赵家不够,他挨着的那户邻居家里有,于是卖给了苏小月。   赵飞帮苏小月把豆子送到方家院子,进了院子就见方家的人都盯着两人打量,见苏小月买了这么多豆子,个个觉得一脸疑惑,梁氏想着这豆子估计是给方河吃的,他的食量大。   搬到屋里,就下桶里泡着。方河把肉切好了,方为一回到家里就跑到后屋的竹篱笆下看鸡笼里的鸡,苏小月告诉他先把鸡关过一天,明天再放出来,他站在鸡笼旁边,看着那母鸡一脸的惊奇,想着以后就有鸡蛋吃,心里就乐开了花。   “今晚上咱们吃肉沫面条吧,肉沫下料炒香做罩子,家里的野菜不多了,我明天去山上采摘一些回来。”苏小月这么说着,手里也不停。   方河握住她的小手,“你别动,歇一会,我来。”   “你来?”苏小月忍不住想笑,“你确定你会拉面?”   方河的脸色窘了窘,苏小月第一次看到方河也有窘迫的时候,想逗逗他的心思也上来了,“好,你来。”她一副要做撒手掌柜的模样,把方河定在了那儿。   “不如,吃疙瘩汤吧?”方河建议,疙瘩汤简单啊,是人都会做,但味道不敢保证。   买细面的目的就是为了做面条,苏小月不喜欢吃豆米分糊糊,再吃疙瘩汤,似乎嘴巴有些叼了起来。她上前接过活计,“还是我来,你不是喜欢我做的面条么?”   方河当然喜欢,在外走南闯北,就没有吃到过这么有劲道的面条,小媳妇在吃食上的功夫还真不是普通厨师能比的。   方河瞧着苏小月忙碌的倩影,心里起了涟漪,眸里露出笑意。   方为人小,吃细面,面条不能太长,方河嘴大,胃也大,得吃粗面,苏小月却随了两人,想吃细面时吃细面,想吃粗面时吃粗面,三人配合的挺和谐的。   三人吃了肉汤面,吃得圆滚滚的肚皮,坐在屋后面望着满天星星聊天,后屋的草被方河除干净了,旁边又多了一个鸡笼,里面三只鸡,时不时的拍打着翅膀,伴随着这夜间的昆虫声,觉得这个夜晚异常的宁静、舒适。   一人手中一把蒲扇,凉风习习,身上洗了金银花水澡,偶偶传来一丝香味。苏小月望着那细密的竹篱笆不得不夸一夸男人的手艺,这一手好刀法,削得竹篾薄薄的一片,折出任何形状还有韧劲,特别是周围框框边边都经过他特别的处理,不刮手,像用了许久的东西一样,滑溜的很。   家里的凉席也是这样的,睡在上面也不会刮到身上的皮肤,苏小月怕热,自然不会在凉席上垫个床单什么,就光秃秃的直接在上面睡觉。   方亮和方平回来后,就被方二福叫进了屋里,方伟也在。今日发生的事,方伟也瞧着了的。   这下元南花有话说了,上次就她在家,她是瞧见了的,可惜上次分家的时候她几次抽准了机会都没能插上话,这会儿终于轮到她发言。   “娘,没分家前,二嫂就扛了三大框去了镇上,那时爹和娘不在家,你们都没有瞧见,那次二嫂从镇上回来就买了肉和油。”   元南花说完,屋里几双眸子齐刷刷的看向她,梁氏的脸黑成锅底,骂道:“先前怎么不说,这么大的事你藏在心里,这会儿说了有什么用?要你在家有什么用?”   元南花一脸的委屈,看向梁氏,“娘,当初我是想说来着,但几次都被娘打断了——”   “什么?合着怪起我来了?”梁氏腾的起身,一双恶狠狠的眼睛盯向元南花,把她吓了一跳,忙往方平背后躲了躲。   “行了。”方二福敲桌子,目光看向方伟,“老四,你看这事儿怎么说?”   方伟一袭长衫,坐得笔直,手放在桌上,手指动了动,那眉眼沉思的模样与那姿式俨然就像一个举人老爷的做派,老大老三见了,眸里露出崇敬,家里老四的确是要做举人老爷的,只待明年秋试一过就成。   方伟神色淡定的说道:“三嫂既然看见了二嫂没分家前就私自赚了钱,这事儿自然不能这样算了。”   方家几个男人点头,觉得是这个理。   方二福直接说道:“二房有这本事,没分家时就是算咱们方家的,他们以后靠着这门手艺指不定赚多少钱去,得想想让二房把赚钱的拿出来分了才行。”   说起分钱,方家的人就有些紧张和兴奋,上次说的五十两不了了之,这次这手艺是一辈子都能赚的,得拿多少才划算呢?   方伟摇了摇头,说道:“不管二嫂通过什么方法得来的钱,这方法都是咱们方家的,直接要钱恐怕二嫂不会给,不如让二嫂把方法传给我们方家人,以后我们也能用这个法子挣到钱,也能挣一辈子。”   方伟的话说完,方家众人是激动的目瞪口呆,对啊,拿一点银子总有花完的时候,若是把那方法得到了手,不就可以一直生钱了么?   果然还是读书郎聪明。   这下方家人不淡定了,必须得知道二房在卖什么东西?卖到哪里去了?方二福首先想到的是方金贵,他用牛车帮二房的拉货,定然是知道二房在卖什么的。   说办就办,方二福坐不住了,直接起身要出门,想想,又把老大方亮叫住,“走,去方金贵家里问问。”   方家其他人留下,看着方二福带着方亮出了院子。   方金贵的家离得并不远,这方家村一家一户挨得近,在一个村里,走几步路就到了。只是没想到到了方金贵家门口时,正好撞上寡妇罗二梅和方万的媳妇李冬花,这两人正骂骂咧咧从方金贵的屋里出来,迎面就撞上方二福两人。   罗二梅两位妇人吓了一跳,这天黑透了,忽然从黑暗里撞见人着实吓人,庄稼人走夜路惯了,也没有点火把的习惯,主要是村里村外也就这点地方,很快就到,借着星光看得见路的轮廓。   两人见是方二福,立即速度飞快的走开了,走出了好远,罗二梅才松了口气,向李冬花说道:“还真没想到,那大河的媳妇把这事儿瞒过了那家横蛮人,也是本事了。”   李冬花往后面望了一眼,点头道:“恐怕方二福这一家又要闹起来。我倒是奇怪了,怎么连方金贵帮着运货也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方金贵这人也太傻了,就不知道偷偷瞧一眼。”   罗二梅向地上啐了一口,“呸,你以为方金贵这人不想看,定然是那大河媳妇厉害,你听说了没有,大河的媳妇敢拿刀杀人的。”   李冬花被罗二梅的话吓得脸色苍白,“你别胡说,大河的新妇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刚嫁到方家村,怎么可能去杀人?”   罗二梅瞪了她一眼,“村里村外也只有你不知道,方二福家左邻右舍都知道了,方家村上游的人哪个不晓得,我虽然隔了几间屋,没能亲眼看到,但你想啊,咱们村里的男人都没人敢上山,为何大河的媳妇天不怕地不怕的就上山了,还有啊,上次居然在山里寻到了野蜂蜜,活该她运气好,就拿咱们村里的男人来说,就算看到野蜂蜜也未必敢上前取,那野峰能蜇死人的,几年前不就有一个被野蜂给蜇死的,你还记得么?”   “你说的可是方三贵?倒是想起来了,那年忽然没了,我以为是被蛇咬死的。”李冬花拍了拍胸口,“不过村里的夫子刘秀才曾说那种山蜂蜇死人的时候,自己也会死掉,这种蜂叫咱们最好别碰。”   说起村里的夫子刘秀才这个外来户,两人的话题也给拐走了。   这边方二福父子俩进了方金贵的院子,方金贵从屋里出来,瞧见方二福,脸色就变了,哪还不知道他来干什么,肯定是来问大河媳妇卖的是什么,这事儿他也想知道,为什么每次进一趟镇上就能赚这么多,还能买肉吃。   方金贵听完方二福的话,冷笑一声,说道:“怎么,你自己儿媳妇在干什么都不知道,还问起我这个外人来了,就冲着你方二福在村里横蛮的这些年,这事儿我就不告诉你。”   “你说什么?”方二福一股横蛮劲上来,脸颊上的横肉一颤一颤的跳动。   方二福能在村里横蛮这么些年也不一定是他心狠手辣、偷鸡摸狗,最主要是他这杀人的眼神和那一脸的横肉。   把方金贵吓得退了好几步,方金贵对着院里子一吼,“全都出来,敢横蛮到我们家头上来了。”   方金贵家里儿子多,有六个儿子三个女婿,现在家里生活不错,是方家村唯一买得起牛的人,以前家里孩子小的时候,过得疾苦,方金贵不敢得罪方二福,这两年手里有了几个钱,又有这么一大家子人,胆子不只肥了一点,再对上方二福那股横蛮劲也想上去扛一扛试试。   院子里齐刷刷的跑出几条人影,把方二福两父子包围在中间,方亮平时憨厚,但长相继承了方二福的一脸横肉,平时也能唬住人,这会儿瞧见这么多人包围过来,心里紧张,脚步不由得往方二福身后躲去。   嘿,还敢动老子了,方二福横蛮惯了,心里就冲的很,这会儿见人多势众,恐怕占不了什么便宜,上前就给靠得最近的方金贵一拳,把人打倒在地上。   方金贵一声哀嚎,儿子女婿一窝蜂的涌上来,上下齐手,把方二福父子俩打倒在地上,下了几拳狠的方罢手。   方金贵这时被儿子扶到一边儿去了,毕竟是怕了方二福半辈子,刚才乘着儿子女婿都在不想隐忍,这会儿被方二福一拳砸中脑袋,脑中嗡嗡作响,心有余悸。   眼瞅着方二福父子落了下风,方金贵拉也拉不住,上前就给两人一脚。   人被丢了出去,方二福和方亮从地上狼狈的爬了起来,方二福指着方金贵的大门,红着眼大喊,“敢打老子,等老四中了举人老爷,看老子不弄死你们。”   大门猛的被打开,方金贵的大儿子方山从门里露出半个身子,盯着方二福问:“方二福,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方二福见着人,怂了,带着方亮一溜烟的跑了。   消息没问到,还跟人干了一架,方二福回到家里就冲梁氏发火,梁氏忍气吞声的拿木盆倒了清水给方二福洗伤口。   方二福“嘶”的一声,骂道:“不会轻一点,笨手笨脚的,什么事都干不好,早就该休了你的。”   听到休字,梁氏忍住的眼泪流了出来,把毛巾往盆里一丢,不弄了,转身出了屋。   方二福沉着脸看向梁氏走出去的身影,“嘿,还敢顶撞他了,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了……”方二福一边咬牙切齿,一边不情不愿的从盆里捞出手巾自己擦洗着伤口,红肿的地方红得发紫,凉毛巾往上一放,痛得他裂嘴。   没问到消息,方家的人打算偷偷的潜入二房的屋里盯个仔细,于是几人商量着打定了注意,等明日苏小月上了山,方河去了后屋,就跑二房屋里翻翻看,到底里面藏着什么宝贝。   第二日赵飞就把木框送了过来,这次木框赵家做的醇熟,速度挺快的。   苏小月付了钱,等人走后,便把昨日浸泡的豆子装进四个木框中,这次多的这个木框里种下的是绿豆,绿豆长得多,黄豆和豌豆长得少,划不来。   忙完了这些苏小月才开始做早饭,自己家里吃的豆芽就用先前的小木桶做的,倒也不缺,现在上山摘野菜,苏小月大部分洗了准备晒干,像空心菜,苏小月摘了根大的,把叶子剥了只留根,切成长条洗干净在竹席上晒个半天去了生水,就把菜放入坛子里撒上盐,准备做酸菜。   还别说,这酸空心菜根若是拌上酱油肉沫做汤面的罩子那味道美的,恐怕家里一大一小都会离不开这个味儿。   这么想着,对做酱是有些迫不及待了,可惜住的地方太小,还是等搬出去再说吧。   做豆米分糊糊放了空心菜的菜叶子,炒了一个肉沫绿豆芽,端上桌子,两人就闻着了香味儿,三人坐下吃了饱饭,苏小月收拾碗筷,方为就跑屋后面喂鸡去了,家里豆子还是有的,人吃的豆饭磨成米分,鸡吃的就把豆子煮烂用手挤压一下,把小木盆放在鸡笼里,给鸡啄食。   方为忽然跑了回来,一脸期待的问苏小月:“娘,鸡宝宝可以放出笼子了么?”   因为平时苏小月会叫他宝贝,方为听了就把这称呼放到了新买的鸡上,可他叫着叫着就叫成了宝宝。   这买的三只鸡他的确宝贝的紧,苏小月由着他,这家伙没什么玩伴,又不能跟着她上山,在家里呆着也闷,有点事情让他做也好。   苏小月顺着他的话点了头,小家伙转头又看向方河,方河含笑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叮嘱:“你放出的鸡得看好了,刚买回来的鸡怕生。”   小家伙慎重点头,高兴的跑回后屋,鸡笼前面有个口,他把竹闩拔开,就见母鸡躲在里面不出来,小家伙想了想,转身走到一棵小树后躲了起来。   慢慢地母鸡从竹笼里跑了出来,先是冲向篱笆,怎么钻也只钻出一个鸡头,就是钻不过去,方为躲在树后大笑不止。   这时方家的几个黑娃从院子里绕了出来,来到篱笆外一脸好奇的盯着母鸡瞧,方为见了,往方天跑去。   两个小家伙隔着篱笆说话。   方为:“我娘买的鸡宝宝,会下蛋的鸡宝宝,以后我就有鸡蛋吃了。”   方天一脸的羡慕,盯着母鸡就想起鸡蛋,流起了口水。“为儿捉只鸡来玩一下。”   方为摇头,“娘说了,鸡宝宝不能拿来玩,它是来下蛋的,爹爹交代我好好看着鸡宝宝。”   方天见不能玩就失了兴趣,靠近方为说道:“咱们去地里捉泥鳅,你去不去。”   方为摇头,“不去,以后再也不去捉泥鳅了。”   方天听到这话,脸色一红,想起娘亲说的话,心里就黯淡,也不再坚持了,拉着黑娃们跟他跑去田间了。   苏小月准备上山,方河拉住了她,“别去了,家里有豆饭吃,有芽菜,不差那些野菜。”   苏小月摇头,“不行,空心菜接尾了,得赶紧把空心菜弄回来,那空心菜的根做酸菜坛子,那味道你们肯定喜欢。”   天天吃豆饭,真是没滋没味,换几道菜式也好下豆饭,再说她上山这么多次,也没瞧见野兽,或许真的被当初大河打死了老虎,把野兽吓跑了也说不定。   苏小月上山的时候经过荷花池,才发觉莲蓬都长有快两人高了,围着淤泥池边的莲蓬早被别人给折了去,苏小月当初还想着摘莲蓬的,这下有些傻眼,几日没关注就被人抢光了。   眼瞅着只有池中央还有,那深不见底的淤泥没人敢下去,所以也没有人摘胳膊伸不到的地方,得想个法子才行。   苏小月上山捡了柴,甜高梁被苏小月折了个七七八八,这会儿季节过了,熟透了的直接烂在了地上,她选了几根好的放在竹篮子里,又摘了一麻袋的野菜,扛下山,回到屋里时,热得是汗流浃背。   方河递上水,苏小月连喝了好几口才晃过神来。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方河,“走,带你摘莲蓬去。”   方河含笑点头。   待苏小月歇够了,拿出麻布袋,让方河按着自己的意思用竹篾做了一个敞口的袋口。   从大厨房里寻了一把割麦子的镰刀,一家三口往荷花池走去。   苏小月先是在荷花池旁边砍了两根野竹子,那竹子细长结实,她用稻草把麻布袋和镰刀各绑在竹竿上。   方河见了,捏了捏苏小月的小手,夸赞:“有点小聪明。”   苏小月听到方河的夸赞,的确有些得意。   她来到池边,把绑住镰刀的竹竿交到方河手中,他力气大,又有技巧,由他来最合适,苏小月只全神贯注的拿着绑有麻布袋的竹竿,两人一起把竹竿伸向莲蓬,这边方河一刀割下,苏小月顺势就把莲蓬接住,两人一割一接配合的天衣无蓬,转眼就整了一袋子。   苏小月喊停,她小心翼翼的把麻布袋收回来,把里面的莲蓬倒在方为的身边,接着伸进池里继续接方河割下的莲蓬。   两人忙活了一个下午,割下一堆莲蓬,专挑熟透了的莲蓬下手,嫩的也割了一些,留给方为吃。   方河见苏小月越弄越兴奋,不由问道:“你弄这么多莲蓬做什么?咱们吃不完。”   苏小月得意道:“这个你就不知道了,这熟透了的莲蓬可以剥下里面的莲子晒干,将来卖给张府,那老莲子里面的莲芯可用来泡茶,这个不卖,咱们自己吃,可去心火,用处多着呢。”   在苏小月眼中什么都是商机,方河这些日子是见惯不惯了。   “可惜那边还有许多未熟,这一批算是早的。”苏小月一脸婉惜。   方河不以为意,“等熟了咱们再也采摘不也一样。”   苏小月:“那你错了,今天咱们在这儿采摘,指不定多少人看到了,等着等我们走了,个个都有样学样,哪还有咱们的份。”   两人乘着天未黑,赶紧多弄下一些,明天怕是没有了,这连子若是弄得少不方便卖给张府,留着自己吃也是好东西,正好家里有蜂蜜,煲个莲子甜汤也是美味。   直到天都要黑了,两人才收了手,而轮椅脚下一大堆莲蓬把苏小月乐坏了。   苏小月用麻袋装好,地上剩下的恐怕还得走三趟才运得回去,于是叫方河带着方为在原地守着,苏小月准备一麻袋一麻袋的扛回去。   扛着莲蓬进了方家院子,苏小月脚步一顿,只见方家众人从屋里慌张的跑出来,苏小月的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她快走几步,一路小跑进了屋,只见屋里被方家的人翻了个底朝天,柜子里的衣服乱七八糟的散了一地,三个木框里遮的麻布被掀在地上,就连里面还没有发芽的豆子也被翻了个遍,有的甚至还翻到框外面来了,掉在地上被脚踩进了泥土里。   苏小月把莲蓬放下,拿了三个麻布袋就跑了出来,方家的人全身躲入了屋中,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好像刚才她看到的那些人都是幻影似的。   苏小月隐忍着没有发作,她拿着麻布袋出了方家的门,往荷花池这边跑来,来到方河身边,把刚才的所见所闻说给方河听,方河阴冷的脸色上没有半丝情绪,眉间浮现出一抹戾气,不薄不厚的唇抿紧成一线。   待苏小月把莲蓬用麻袋装好,他一只手拧起一袋,剩下一袋由苏小月扛着,苏小月囤出一只手推轮椅,方为跟在身边,一家三口迅速的往方家走去。   进了院子,先把莲蓬放回屋里,方河掌握轮椅来到院子中,目光盯向方二福的房,喊了一声“娘。”   话落,院子里没有半点声音,方家一家人全躲在方二福的正屋里,这会儿听到方河的声音,几个吓得身子抖了抖。   梁氏许久才接了方河的话,“诶。”   梁氏不情不愿的从屋里出来,后面跟着老大媳妇和老三媳妇,方家院里了的四个大男人却没有一个人出来,还真是敢做不敢当。   方河见梁氏带着两妇人出来就知道这方家人做的事想抵赖过去。   方河沉声问:“娘,你们在我屋里可翻出了什么?”   梁氏心虚,连忙摇头,笑着说道:“二儿啊,娘也是好奇,昨日为儿他娘上镇子里卖东西,娘不知道卖的什么东西,心下奇怪就带着她俩进去瞧了瞧,不过真没有拿走什么,只是瞧了一眼而已。”   方河冷笑一声,“只是瞧了一眼就把屋里翻成那样,衣服都丢在地上了。”   “二儿这说的什么话?”梁氏佯装生气,“娘进屋翻自己孩儿的东西有什么错?”   方河不为所动,“我们二房是经三爷分的家,户籍都办好了,虽说我是你的儿子,但已经是两家人,你要翻我的屋,是不是应该经过我同意?”   梁氏老脸一红,生气生不下去了,又露出笑脸来,“娘亲是翻了,但你们屋也没丢什么东西不是,这事儿二儿就不要斤斤计较了。”   梁氏对上方河那带着戾气的眼神,吓得倒退了一步,再也说不出话来。   站在梁氏身后的齐惠皱了皱眉,心想着今天屋也翻了,该得罪人的也得罪了,这会儿也不必再讲什么往日情份,这银钱上的事是一定要说清楚的,于是上前一步插话,“二弟,今日我们是翻了你屋里的东西,我们敢做敢当,但二房藏着手艺自己独自赚钱发财可不地道,没分家以前,三弟媳就瞧见二弟媳私自去镇上卖东西赚了银两,这事儿问金贵叔也是知道的,那没分家赚的银两按理就属于咱们方家的,还有这赚钱的法子也该属于我们方家才对。”   方河的目光盯向齐惠,齐惠第一次瞧见方河那双凌厉的眸子,心里头发怵,可那钱银的诱惑实在是太大,想着这众目睽睽之下他还敢杀人不成,于是压下心中的恐惧,迎上方河的目光。   方河问道:“那大嫂的意思是?”   齐惠见方河不但没有凶她,还问她意思,看样子这事儿要成了,于是理直气壮的说道:“我们也考虑到二弟媳养家不易,那钱银的事就算了,但这赚钱的法子必须交出来。”   原来是奔着赚钱的法子来的,方河哈哈大笑,笑声忽然停住,手掌握着轮椅没有理会两人,就转身往屋里驶去。   “二弟这是何意?”齐惠不甘心,心里着急的很。   方河的手停下,侧身看来,目光锐利的在三人身上扫了一眼,转头望向方二福的屋子,声音洪亮的说道:“方家的男人听好了,是男人就敢当敢做,别使着妇人出来,知道我不打女人,别让我破例。”   许久,方二福带着三个儿子从屋里出来,站在屋檐下就不敢踏进院子。   方河沉声说道:“这是我最后一次说,等我伤好了,我就跟我媳妇儿搬出去住,我已经分家了,我们家赚的钱跟你们没有半点关系,以后我若再看到你们翻我们的屋子,休怪我无情。”   眼神盯向方二福,方二福的脸色吓得发白,转身跄踉的进了屋躲了起来。   ☆、第35章 加油挣钱   梁氏想起这法子能挣钱,原本想捞到法子的,这下被方河三言两语就吓退了,心下不甘心,想起往年方河了然一身的回来,把银子交到她手中,她就觉得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只是吓唬吧,或许她哭一哭会心软也说不定。   于是梁氏上前抓住方河轮椅上的扶手,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的哭了起来,“二儿啊,你不能这么狠心啊,家里老老小小的一大家子,你有了挣钱的法子不能藏着掖着,你是我儿子啊,怎么只听新妇的话,由她做主,我不甘心啊,我一手带大的儿子几天就被这毒妇给抢走了……”   这边梁氏哭上了,那边齐惠开始站不住了,拉着发愣的元南花跑到方河轮椅的另一边扶手旁,也学梁氏的用手抓住,两人一起哭了起来,“二弟,看在这些侄子侄女的份上,你不能这么自私,你应该把这挣钱的法子告诉咱们,咱们一年到头吃豆饭,身子不舒服,也是迫不得以啊……”   方河被这一堆女人吵得头都要炸了,他还真的没有打过女人,然而这一刻,他的手掌握成了拳,他有想打人的冲动。   梁氏在方河的心中还是有些份量的,那也仅仅只是过去的情份,他敬她为长辈,不好下手,于是向齐惠这边下手,他一掌推开齐惠和元南花两人,只用了两成的力量,两位妇人就摔倒在地上。   齐惠向来精明,原本摔得并不重,却借机躺地上哭了起来,嘴里喊道:“二弟,你一生英武,是咱们村里的打虎英雄,现在你用这功夫对付起家里人来了,呜啊……”   那声音响得,把左邻右舍给惊动了,还把不远处的村民也给惊了过来,土墙外围了一圈,有人建议去请三爷,听这方二福家的这哭声,不会是方河气急了要杀人了吧。   苏小月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手里端着一盆洗莲蓬的水,从屋里出来猛的往齐惠和元南花身上一倒,把两人淋了个彻底,两人一个哆嗦,嘴巴停住了。   方河看向梁氏,看着她,他越发的对方家心冷,心生厌恶。   “娘,你还假哭什么,你要挣钱的法子我可以给,那你先把我之前给的五十两银子拿回来。”方河脸色阴沉的说道。   这下围着的三个女人都不出声了,梁氏是一脸惊恐的看向方河,继而看向两儿媳妇,只见齐惠和元南花两人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梁氏,一副魂飞天外的惊恐之色,只是那惊恐之色中又带着痴狂的喜色,看得梁氏心下慌张,也不哭了,直接起了身准备回屋。   齐惠和元南花也不哭不闹了,跟着梁氏就要进屋。   刚才梁氏的哭声响亮,方河语重心长的话,声音并不是很大,所以站在正屋屋檐下的几个男人都没有听清楚,但身边的齐惠和元南花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方亮的脸颊昨夜被方金贵一家打肿了,今天还滚红的,他顶着一张肿红的脸看向自家媳妇,见她一脸诡异的追着梁氏进屋,他也跟着进屋。   方平伸手拉住元南花,问她回来做什么,元南花却什么话也没说,拉住方平往屋里走。   转眼屋檐下只剩下方伟,方伟一袭长衫,向方河望了一眼,对上方河的眼,急忙转身进屋。   屋里方二福一脸奇怪的看着梁氏,梁氏却是慌张的靠近他,轻声说道:“不得了了,二儿把那五十两银子说出来了,这两儿媳妇要闹腾了。”   方二福昨夜被人打,心里憋着一肚子气,今天被方河瞪,心里更是加了一把火,这会儿梁氏这么一说,他捞起一旁的棍子往桌上一拍,恶狠狠的看向急急忙忙进来的老大夫妇和老三夫妇。   齐惠被方二福那一脸的横肉吓得止了步,元南花躲在大房后面不敢出声了,两妇人终于晃过神来,齐刷刷看向躲到后屋里去了的梁氏。   齐惠抿了抿唇,向方二福问道:“爹,刚才二弟说给了娘五十两银子的事可是真的?”   齐惠话落,方亮和方平不淡定了,唯方伟意味不明的在齐惠身上瞥了一眼,站在一侧咳了咳嗓子,说道:“大嫂可不能说这种话,这是要挑拨大哥和家里人的关系么?二哥若给了那么多钱,怎么会拿不出银两治病?当初治病的时候,大哥和三哥都在的,拿回来的那十来两银子全部花在药费上了,哪来的余钱,还五十两,谁手上有这么多钱。”   方伟的话一向是方亮和方平的风向标,两人一直以方伟马首是瞻,刚才还激动的心情听到方伟的一番话后,兴奋的火苗立即熄灭了,反而瞪向自己的媳妇,觉得自家媳妇不懂事,家里财钱都由娘管着最是放心。何况两位老人家和读书郎也是跟着家里吃的,根本就没有多吃点什么好的东西。   齐惠一开始也是不信的,可是方河和苏小月几次三番提到钱,梁氏就息了鼓,不敢再闹,像是被二房抓住了把柄似的。   这时方二福手中的木棍子敲了一下桌子,瞪着齐惠和元南花,质问道:“你们听到了什么,说说,你们到底听到了什么,敢胡言乱语,小心我叫老大和老三休了你们。”   说到要休妻,两房的人脸色都变了,方亮把齐惠拉到身后,含笑向方二福说道:“爹,你别生气,天儿他娘定然是听错了,乱说的,没有这样的事儿。”   元南花是受过方二福的棍子的,这会儿看到方二福那横蛮劲,胆子早被吓飞了,现在又拿休妻的事来说,她哪敢附和齐惠半句,躲在方平身后不敢出来了。   方家一场闹剧莫名的就息了鼓,几人待方河进了屋,都偷偷的回了自己的房,半点声音都不敢发作。   院子的土坯墙外站着的村民也跟着一哄而散。   方河掌握轮椅进了屋,就见苏小月忙碌的身影,正在整理屋里的衣服、坛子、罐子。   方河上前搭把手,靠近苏小月时,上前握住她的小手。   苏小月没好气的回过头来,瞪了方河一眼,方河笑了一下,浓长的睫长像扇子似的扇动,果然是美□□人,苏小月也忍不住笑了。   家里被人翻成了这番模样,两人还笑得出来,也是奇迹。   整理好屋,天要黑了,苏小月做了肉沫面汤,一家三口吃了个饱。   洗了澡后,三人坐在屋后,吃着今日摘来的嫩莲蓬。   苏小月望着宁静的星空,问道:“建屋子要多少银子?”   方河想了想,说道:“算算买地和工钱快三两银子,还要照顾伙食,算下来,恐怕没有四两银子做不成。伐木的功夫得算自己的。”   苏小月对着夜空叹了口气,手里只有二两多银子,还得加油挣钱才行。   哪怕是建一处小房子也比憋在方家院子里强。   昨日采的莲蓬一大清早苏小月就把莲蓬子剥了出来,拿去后屋的竹席上晒,顺带把夜里收回来的野菜晒上,就这么几日,弄了两大坛子,之后就算是不上山也有菜吃,只是捡柴就有些困难了。   最近村里人准备着年底办喜事的多,家里兄弟多的,也会上山伐木,不过都在山的边沿,不敢进山里。砍下来的碎枝,都被村里人捡走了,苏小月想了想,决定一天多上两趟山,多捡些柴来存着才行。   把东西晾晒好,就直接上山了,经过荷花池时,果然看到村里的妇人有样学样的采摘莲蓬,可惜这些人手法不对,一不小心就把割下的莲蓬掉淤泥里了,真是糟蹋。   大家瞅见苏小月远去的背影,回过头来咬舌根,罗二梅冷笑一声,“这片莲蓬可是大家的,昨天让她摘了这么多去,想想就心痛,今日里我啥事也不干,我就不信摘得比她少。”   站在一旁的村妇知道罗二梅喜欢背后咬人舌根,就没有接话,可看到她把刚长出来根本没有成熟的莲蓬也给割了下来,割下来就算了,眼光又不好,一个没接住,浪费的不只一星半点,劝道:“丘嫂子,没有长成的莲蓬你就别摘了,留着长熟了还有用处,你手脚快一点,这边割的时候就要接准了,你看你浪费了多少。”   罗二梅本来就没有接到那莲蓬,采了一个大早上就没有采到一麻袋,心里就不爽,这会儿被人说了,往地上啐了一口,气愤道:“关你什么事,你摘你的,我摘我的,这荷花池是野生野长的,浪费了就浪费了,也不碍你什么事。”   那人被罗二梅一凶,半句话都不想多说,收回竹竿,提起麻袋,走到另一个边去摘,眼不见为净。   苏小月来回跑了几趟,捡的柴挺多的,可身上的汗水就没有干过,方河见了有些心疼,于是决定跟苏小月一起去搬柴。   方河先在山角下守着,苏小月一捆一捆柴的扛下山,两人回去时,方河一只手举着一捆重的,苏小月往肩上扛了一捆轻的,空下一只手推车。   两人就这样来回了三趟,后屋堆柴的地方全都叠满了,估计能用上十天半个月。做饭倒不用多少柴火,就是每天夜里烧洗澡水,苏小月特别坚持,那水里要放上金银花藤或放进艾草。   方为身上的菲子就是这样慢慢洗好的,苏小月怕热,脖子上也长了一圈,还好每天洗这些煮好的水,菲子跟着消失了。   今天的早饭到中午才吃,苏小月饿得前胸贴后背,做了豆粉糊糊,炒了肉沫芽菜,三人哗哗哗的把碗里的喝进了肚子里,一如既往把剩下的留给方河收捡残余。   中午大家都要睡午觉,因为早上起得早,干活累,太阳又大。然而苏小月却不想睡,她没有下地干活,只是上山捡柴而已。   刚才来来回回经过荷花池,那边有许多村里的妇人在摘莲蓬,这会儿中午大太阳,人都回去了,苏小月却拉着方河带着孩子出了门。   这次苏小月手里不但有昨日用的两根竹竿,还多了两根细长且结实的小木棍,这是捡柴的时候特意准备的。   来到荷花池,三人在一棵树阴下停下来,方为坐在树根上,苏小月拿出细长的小木棍交到方河手中,含笑道:“来,给你练练手上的功夫,把那些掉在淤泥上的莲蓬都夹起来,今天早上我瞧着掉得可不是一星半点,恐怕我们把这些夹起来就够够的了。”   方河拧了拧眉,他的小媳妇自从知道他会武功后就时不时打那武功的主意,甚至有一次还悄悄问他能飞檐走壁么?他有些啼笑皆非。   现在好了,摘个莲蓬都要他使上武功,这些都是小事一桩,只要她高兴就好。   方河拿起两根长长的木棍敲了敲,苏小月便推着他的轮椅来到池塘边,这木棍弄得长,若不是方河的手劲和眼力,苏小月显然是办不到的。   “夹起来了……小心……慢点……”   大小一片欢呼,方河露出笑容。   再来……   村里人午睡醒来,开始准备去田里劳作,罗二梅跟着村里的妇人又向荷花池里走了过来,远远的听到少女的欢呼声,还有小孩跃耀的声音。   “前面出了什么事?”罗二梅一脸狐疑。   其他妇人没有理她,只是脚步却快了几分。   一群人来到荷花池,就瞧见方河拿着两根长木棍在池塘里夹莲蓬,旁边跟着的一大一小一脸认真的盯着池塘里,慢慢地莲蓬被夹了上来丢在池塘边,苏小月一溜烟的跑过去捡起来,树阴下已捡了一大堆,怕是有两大麻袋了吧。   几位妇人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想不到这大河还有这本事,还想出这么刁钻办法。   罗二梅几步走近,向地上的那一堆莲蓬瞧了一眼,啧啧声,“厉害啊,你们一个中午比我们一个上午还要多。”   苏小月很想说这莲蓬虽是大家的没错,但不能因为是大家的就可以这样浪费,你们这样摘莲蓬掉了这么多,他们只不过是捡那些掉落的有什么好说的。但这话她不能说,从这几个人的脸色就能看出来,昨天他们弄得多,记恨上了,这会儿看到越发嫉妒了。   罗二梅说完话,没有一个人接她的口气,于是默了声,几位妇人分开又开始摘起了莲蓬。   上午掉落的莲蓬差不多了,苏小月拿出了竹竿,推着方河移了点地方,两人又像昨日那样,苏小月拿麻布袋的竹竿,方河拿镰刀的竹竿,两人一割一接的,配合的天衣无缝,又把几位村人看得傻了眼。   这下不只罗二梅说话,就连李冬花也侧过头来,“年青人就是有精力,这恩爱的模样真让人嫉妒。”   罗二梅也跟上了话题,大家的话语里带着酸意,苏小月与方河相视一笑,不予理会。   转眼太阳偏西,村里的几位妇人准备收拾好东西要回家煮饭了,下田的也该回来了。个个把自己摘的莲蓬一捡,方发觉自己的也太少了,再见隔壁堆成山的莲蓬,看着就让人心烦。   几位妇人没好脸色的收拾好一一走了。苏小月也放下竹竿,笑道:“今天收获不少,这一片荷花池里大家若是爱惜,分几批采摘,大家弄点小钱不成问题。”   “累么?”方河把手中竹竿收起,关切的问。   “还好,反正左右也没事,咱们把莲蓬扛回去,就吃晚饭了。”苏小月把莲蓬用麻袋装起来,今天摘得更多,有六袋之多,只带了三个麻袋,不够装。   还是老样子,苏小月一袋一袋的扛回去,留下方河和小家伙守着,最后三袋,就由方河一手举一袋,苏小月肩上扛一袋,空出手推轮椅,方为个子小,也在旁边加力,苏小月看着搞笑。   今天一家三口摘莲蓬,方为坐树阴下吃了不少,更多的是看方河夹莲蓬时,方河就这手艺一出,把小家伙给征服了,缠着方河不放,一脸的崇拜。   回到家中,把莲蓬往屋中一堆,苏小月倒水给一大一小擦脸洗手。自个儿就跑后屋看鸡去,刚买回来的鸡,今日鸡笼里就下了三个鸡蛋,那卖鸡的没骗人,正是母鸡下蛋的旺盛季节。   “为儿,快来,帮娘捡鸡蛋。”苏小月在后屋喊。   方为正闭着眼睛由方河给他擦脸,这会儿听到苏小月的声音,嗯嗯几声,有些迫不急待的想走却被方河捉住,直接洗了小手才放他离开。   跑到后屋一瞧,鸡笼里三个鸡蛋把他给乐坏了,苏小月站在鸡笼旁就等他亲自过来捡鸡蛋了。   “今天娘亲给你做荷包蛋,喜不喜欢吃?”   “喜欢。”方为一双小手臂抱住苏小月的腿,小脸颊在她腿上噌来噌去,每次方为高兴就喜欢这样粘人,苏小月被他的小脸噌得痒得快受不了,把小家伙抱了起来,娘俩一起回到前屋。   方河却没有闲着,今早看苏小月处理莲蓬的,这会儿就剥起了莲蓬子,学苏小月的把莲蓬子里面的莲芯给挖出来用碗装着,准备留待做莲芯茶。   把方为放下,苏小月开始烧火煮饭,晚餐定然是吃面条的,昨天买回来的肉,用油炸干放泉水里冰着,这会儿往面汤里撒下一些,炸了三个荷包蛋,两面金黄中间一点嫩红,那香味传遍了方家院子。   若有人注意,就能看见东边屋里的门被人打开,一个长身而立的身影正往这边望,他肚子咕噜了一下,看着那忙碌的倩影,心里想道:“将来要找媳妇儿就要找二嫂这样的贤妻,会赚钱又会做饭,长相清秀,说话细语温婉。”   这么想着,就想起当初苏小月新嫁入门时那模样,肌肤白里透着红,一身红色嫁衣,衬得那精致的五官格外的秀美诱人,当初与她拜堂的还是他,早知道他当初……   苏小月察觉有人,回过头来一望,正好迎上方伟那肆无忌惮的目光,皱了皱眉,就见方伟慌慌张张的转进屋里。   方河从屋里伸出头来瞧了一眼,“怎么了?”   苏小月摇头,把碗端了进去。   三人坐好,准备开饭。   吃饱喝足,准备洗澡,苏小月要去挑水,方河按下她拿扁担的小手,“我跟你去,养了这么多日,除了腿脚不方便,双手还是有力气的,你只管推着我走就行。   去担水的地方路比较平稳,反正三人也吃饱就当溜哒一圈,于是带着小家伙一起,由方河一手提一个桶去了溪泉水那边,这个时候担水的人少,村里人一般都是早上挑水,晚上下地干活回来忙碌了一天,吃完饭天都黑透了。   方河一双手臂上各挂一个桶,苏小月在后面推车。   “你这样双臂抬着,这么远距离,你会臂膀子痛的。”苏小月担忧道。   方河提着两桶水还面带微笑,掀目看了苏小月一眼,一脸的轻松,“这点算什么,你别看我胃口大,我的力气也不小的,当年师父教我功夫就看重了我这一点,下次叫赵里叔做一个大木桶,这样我一趟就够了。”   好吧,你厉害,苏小月服了,她平时用扁担挑水都不敢把水桶装满,这时代的木桶浸了水,里面什么不装的也有不少重量,她若不是这几日操练了出来,刚穿过来那会可累了。   方河这样来回了三趟,水缸装满,方河一脸的轻松,还舒展了一下臂膀,没事人似的。   苏小月烧了洗澡水,给小家伙洗完,刚要给方河洗,方河说自己洗就成,他现在腿上有伤,但那伤口已经好了不少,这两日帮着做事也没有影响到伤口的愈痊,看起来恐怕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双腿下地了。   等方河在屋里说好了,苏小月才推门进去,就见他连衣裳都换了,莫非是一只脚站着换衣裳的,好罢,免得她次次尴尬。   他的脚没法洗,今天去荷花池那边弄得有些脏。苏小月倒了清水弯腰给他洗脚。   许久,屋子里只有木盆里的水声,方河安坐在轮椅上眸中含笑的望着眼前的小媳妇,忽然弯身,伸手抬起苏小月的下巴。   苏小月莫名的被他抬起了下巴,一脸奇怪的看着他,就见方河那专注的眼神,他的眉粗且浓,往上挑起,他的眼晴因为那长长的睫毛显得漆黑如墨,此时眼底里有笑意,眼神却异常的灼热。   “干什么?”   下巴被人捉住,苏小月双手浸泡在水中没法掰开他的手,只好往左右动了动,反而被他捉紧。   苏小月倒吸了口气,居然又来撩她,是可忍孰不可忍。   苏小月也不顾双手上沾了水,立即起身扑向方河,一双小手直接捧起方河的脸,目光望着他,两人的脸靠得近,方河双手顺势放在苏小月的腰上,把人揽入怀中,而苏小月专注着眼前怎么去捉弄他,却忘记了他不安份的手。   两双眸子相对,苏小月的俏脸红似晚霞,原本想捉弄他两下的,却在他的目光下又弱势了下去,不行,来点更猛的,于是苏小月毫不犹豫的俯身就吻上他的唇,两人的身子皆是微微颤抖了一下,方河搂住她的腰的手越发的紧了,两人胸口贴着胸口,彼此闻着对方的呼吸。   苏小月忽然发现自己上当了,他那粗重的呼吸立即使她慌乱了起来,忙松开他的唇,双手改变方向抵住他的胸口,没想到方河根本就没打算放过她,腰上的手臂上前捉住她的后脑勺,把她的头压下,两人的唇又碰到了一起。   “嗯……”苏小月被他粗犷的吻技吻得她差点失去呼吸。   终于放开她,苏小月捶打他的肩膀,“你走开……”   “爹,娘,你们为什么要打架,呜~~”   就在两人情难自禁的时候,眼前出现一个小身影,方为含泪看着两人。   这……   两个人是立即放开对方,连刚才犯浑、脸皮比城墙还厚的方河,这下子脸颊也红了。苏小月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两个人差点忘了还有这个小家伙在场,简直是羞死人了,不知道四岁的孩子会不会出去乱说。   苏小月和方河两个人显然都想到这个问题,方河一下子就恢复了神色,抬手捏住小家伙滑溜溜的小脸颊,咬着牙说道:“进来的还真是时候。”   “爹,你别打娘亲,娘亲辛苦……”   方河一头黑线,手上的劲重了一分,惩罚性的捏了几下,才拍着方为的小肩膀,说道:“来,你坐我腿上来,爹爹告诉你你是怎么出生的……”   “方河。”苏小月惊慌的喊了一声,他不会真的告诉小孩子是怎么出生的吧?这四岁大的孩子不懂事,呆会跑村里一说,全村的人都知道他俩的事了,太惊惧了。   方河掀目看了苏小月一眼,那眸里有逗弄的意味,真是气死人,苏小月跺了一脚,转身出了门,由得他俩父子说悄悄话,呆会抽着空,得交代小家伙别听他的话,别学他的样。   刚出了屋,就见方家院子里一群男人正狼吞虎咽的吃豆饭,苏小月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刚才……他们在屋里说的话,还有闹出的动静不知道这些人听到了没有?   想起刚才两人闹的动静,若是这一家子人听到,鸡皮疙瘩一片掉,她还是转去后屋,察看一下鸡进笼了没有。   梁氏往二房看了一眼,靠近方二福说道:“你听到声音了么?二儿就被这新妇迷得要魔怔了,刚才那娇嗲嗲的声音,像什么话,我觉得三媳妇说得有理,这新妇像是中了魔,要不要请个神婆过来?”   方二福侧头瞧了她一眼,嘴巴没停狼吞虎咽的吃了两口,方说道:“待我再想想。”   苏小月这几日摘了不少莲蓬,又到去镇上送货的日子,因为不是集日,路上也没有人打招呼询问,一路畅行无阻的进了城。   到张府,精个小伙瞧着这次送来的芽菜比上次的多,脸上笑开了花,“喜姑说了,若要往学堂里送,得两个这样的份量,且时间上也要固定起来。”   苏小月听着高兴,看来这豆芽菜张府的人挺喜欢,于是问他们上次的豆芽菜吃完了么?精个小伙答道:“早吃完了,也因着你的芽菜送得少,主子们连吃了几次也没有吃腻,待再要吃又没了,不过再多送几次,这些就要转去学堂了,吃多了还是腻的。但学堂不同,人多,菜式少,厨房里巴不得有芽菜做菜式,免得操心,再说这味道永丰县只此一家。”   苏小月点头,这次比上次多了一百文,绿豆芽产量高些,一下子收了二百八十文钱,喜姑出去办事,没见着,苏小月与精个小伙告辞,出了张府。   上街买了线,上次买的线用完了,衣裳还没有做好,速度真的是慢,也不怪这段时间摘莲蓬去了。   花八十文买了一斗细面粉,不是集市,没有肉买,只买了几个坛子和罐子,上次买的都铺上了腌菜。   从镇上赶回来,进了方家村,还没有到方家院子,远远的苏小月就听到奇怪的乐声。越靠近方家院子声音越大,方金贵刚开始听到只是面色凝重,到了方家院子门口,把声音听清楚了,脸色就有难看了,看苏小月一脸的不解,想了想,说道:“你呆会回院子里得小心啦,别冲撞了神灵。”   苏小月还没有弄明白,听到方金贵的话不知他要表达什么意思,好在大门开了,方河从院子里出来,脸色沉重的可怕。   苏小月总觉得今日的方家很奇怪,这院子里的人在干什么?   方金贵看到方河的脸色叹了口气,帮着方河把牛车上的东西缷下来后收了钱就匆匆走了。   苏小月把东西都捡到竹筐里由方河拿着,她推方河进院子,刚推开门,就看到院子里穿着奇怪的神婆正在跳祭祀舞,那奇怪的乐声就是她身上穿带的铜饰因碰撞而发出的声音。   而方家人却神色恭敬的站在东南方向,齐齐面向二房的屋子,这种诡异的舞姿和方家人方位的站姿,看得人心里不舒服。   两人把东西拿进了屋,方为坐在椅子上,看到苏小月回来,高兴的扑入她的怀中,苏小月单手抱住方为,把手中的东西放好,来到椅子上抱着方为坐下。   方河把罐子整好,回身脸色阴沉的说道:“今日你别出屋。”   “为何?”苏小月刚开始只觉得方家人奇怪,倒没有多想,如今看方河那阴沉的脸,还有这莫名的话,反而让她多疑了起来。   方河掌握轮椅来到苏小月身边,长臂一伸,握住她的小手,方河面色柔和了一些,说道:“乖,听话,别出屋。”   苏小月一脸黑线,若不是刚才是她在问,她都要怀疑方河是对方为说的话。   看方河并不想多说,苏小月也就不问了,抱着方为坐在屋里哪儿也不去,反而是方河掌握轮椅去后屋捡鸡蛋,鸡蛋拿回来时,方为眼前一亮。   这次苏小月不是逢集市去的,没有买肉也没有买包子,吃食只带回来一斗细面粉而已。   看天色还早,倒也不急着做晚饭,苏小月由得方河进进出出的把野菜洗干净,放在簸箕里,方河也没有什么事做了。   今天苏小月去镇上去了大半天,这大半天方河可没有闲着,在家里学苏小月的样把莲蓬子都剥了出来,放到凉席上晒着,这些天天气很热,太阳大,一批下来两三天的功夫就可以收起来储存了。   这几次弄得多了,连莲芯都晒制了不少。   苏小月准备下次送货的时候问问张府要不要莲子和莲芯。三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听外面神婆跳动的声音和嘴里不断的说一些听不懂的单字。   方河的脸色不好看,苏小月也若有所思。许久,神婆祭祀舞停了,嘴里开始一连窜的说着完全听不懂的话,最后礼毕,只听到方家人齐齐一声喝。   “行了,这事儿吧都办好了,这符纸你们拿着,若是东南方与西北方的符纸被风吹掉了就记得补上。”   一把苍老阴冷的声音说完,方家人齐齐应声,梁氏把符纸宝贝似的收好。   神婆话说完了,站在那儿没动,目光却看着梁氏,梁氏半天还没有反应过来,这边三媳妇元南花私下里把梁氏碰了一下,梁氏正要责骂两声方反应过来,向神婆恭敬的说道:“我这就去,三升面粉,我省得的。”   神婆皱了皱眉,“这不是本神婆要的,这是敬给菩萨的香火钱。”   “对,对,对,我真是糊涂了。”梁氏含笑道歉,忙跑进主屋里拿了三升粗面粉出来交到神婆手中。   神婆面色冷淡,收起三升粗面就直接出了院门。   方二福见神婆走远了才责骂梁氏,“你这个不长眼的东西,你怎么可以得罪菩萨,咱们一一做到位了,原本是一帆风顺不出差错的,最后却被你这蠢货三两句就给得罪透了。”   这个时候的梁氏被方二福骂,不但没有半分反嘴的想法,心里也是一片愧疚,三升粗面请一个神婆过来驱邪,花了这么大的代价,不要到最后毁在了她的手中,越想越后悔,也就任由方二福出气了。   方家人各自散了。   苏小月才从屋里头出来,一出门就见那木柱子上木门上贴了不少符纸,再看院里其他几房,虽然都有贴上一些,却没有哪一处贴得有他们二房的多,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今天驱邪驱的是什么邪了。   方河出屋见苏小月阴晴不定的脸,伸手就把门上和柱子上的符纸给撕了下来。刚撕下就被从主屋出来的梁氏瞧了个正着。   “二儿啊,你这是干什么,快贴回去,快一点,可不能对神灵不敬啊。”梁氏三步并做两步的来到二房门口,往方河手中去夺符纸,谁知方河二话不说给撕了个干干净净。   “大河,你这是做什么呢?”梁氏气得脸色苍白。   ☆、第36章 加油挣钱   “娘,我还正要问你呢?好好的一个家,你请神婆过来做甚?”方河目光逼人,看得梁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又急又气,转头指向苏小月,“你这个扫把星,你看你把我二儿迷成什么样儿了,连神灵都不敬了,上无神灵,心无父母,都成什么人了?”   上无神灵,心无父母,四个字到底有多沉重,在这个时代是非常有份量的话,这话若是传到村里面去,方河基本就别想在方家村里呆了。   苏小月反应过来,看向方河时,只见他的手已经摸到轮椅边上的小袋子里,她知道这是他最近特意制作的箭囊,里面装的是竹尖。   苏小月来到方河身边按下他的手,把轮椅转了过方向,推进屋里去了,顺带把门从内闩住。   “让我出去。”方河沉声说道。   苏小月却挡住他出门的轮椅,顺带把他轮椅上的箭囊给拿了下来,手被方河捉住,苏小月感到他温热的手掌上传来的力量,她的脸微微一红。   她倾身,伏在方河耳边轻轻说道:“我都不介意,你不要太在意,咱们以后还要在方家村里呆着。”   苏小月是真的不介意,她穿越过来,忽然有了第二次重生的机会,她何必把这些时间乱费在这些人身上,忍一忍吧,等方河腿好了,就搬出去住。   捉住苏小月手腕的手掌松开了,方河却顺势把苏小月揽入怀中。   “小心,你的腿伤。”苏小月忙侧开身子,避开他的伤口,坐在他另一条腿上。   箭囊顺势放在了四方桌上。   方为在板凳上坐得端端正正的,一双圆溜溜的乌黑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苏小月坐在方河的腿上。   这下方河和苏小月被孩子盯着脸都红了,又忘了这孩子还在旁边呢。苏小月急忙从方河腿上下来,谁知腰却被他强劲的手给箍住。   方河侧头看向方为,囤出一只手来向方为招了招手。   这下小家伙喜笑颜开了,立即从板凳上跳下来,来到方河身边。方河的嘴角抽了抽,“坐在你娘怀里去。”   这意思是他要抱住娘俩俩人在他腿上坐着了?苏小月面色一囧,还是挣扎着起来,方河的手臂却不放开。   最后苏小月抱住方为坐在他的大腿上,方河双臂缠住两人,把两人环入怀中。   即便是坐在他大腿上,苏小月也没有比他高,说话时还得仰着头。苏小月的脸红着红着就红习惯了,然后顺带的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   等苏小月再次出门的时候,门上和柱子上又贴上了符纸,苏小月只淡淡瞥了一眼,不理会了,转身去屋后做饭。   一家三口吃着荷包蛋喝着面汤,异常的满足。三人吃饱喝足,跟往常一样洗了澡。   今天天色还早,方家的人还没有吃饭,厨房里正在烧火。苏小月决定推着方河带着孩子去荷花池那边瞧一瞧,这么几日采摘,刚成熟的一批莲蓬差不多摘得七七八八了,这个时间点去应该遇不上村里的人。   一家三口慢步走来,站在荷花池旁边,迎着晚风,一身舒爽。苏小月闻着莲蓬的香味儿,忽然说道:“大河,不如我们现在就搬出去住?”   方河侧头看她,今日她受委屈了,方家的人这样对待他这一家,他对方家是再没有半分留恋的,对梁氏的养育之恩也随着那些年带回来的银子慢慢归还了。   “好。”方河应道,“我明日向三爷说说,看能否先向他借一点银子来建房子,等我伤好了,我再还他。”   苏小月没说话,得到方河的一声“好”,心里暖暖的,这些日子的劳苦都不算什么了。   “三爷那边暂时不要去,我下次去张府送货的时候,问问掌事的,看能否先预支一点钱,若是能成,也免得打扰三爷。”毕竟是隔着几代亲了,虽同为方家人却也没有什么亲情可讲的,方河这样子,只有苏小月知道他是一定能好起来,还能站起来的,但村里人未必会这么想,她一个妇道人家还轮不得他们这般信任。   方河应了声“好”,三人站在荷花池乘了会凉就回去了,苏小月前脚刚走,后面树阴下露出一个人影。   罗二梅手挎竹篮子,里面摘了几个刚结苞未成熟的莲蓬,她看着苏小月一家三口走远的身影,往地上啐了一口,自言自语的说道:“这大河媳妇还真是有能耐,居然搓使大河搬出去住,莫非是那不让人瞧一眼的东西卖了不少银两不成?”   苏小月没想到那日与方河在荷花池边上说的话被人听了去,转眼全村的人都知道了,方河要建房子,大河媳妇卖的东西赚钱啊,才卖了几日,不但买肉买鸡,还有余钱建房子了。   这话传到方二福一家人耳中,方二福一家人心里很不是个滋味,方二福猛吃了两口豆饭,停下来看向梁氏,“上次撕掉的符纸你都有重新贴上去么?”   “当然是贴了的。”梁氏回答。   苏小月赚了钱的传言传得众人皆知,可即便是方家的人也不知道她是干什么赚的钱。现在不仅是方二福一家人想知道苏小月用什么赚的钱,就是本村的村民也是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来打听。   苏小月在家里呆着做了几日的针线活,今日放下手中的活计,决定上田里看看,豆苗长出来也要除草的。   一路上她没有理会村民的热情,默默无语的来到田地里。   刚走上田埂,远远的就见地里长得齐齐整整的豆苗,哪有半根杂草的痕迹。苏小月有些不敢相信,这是她的田地吗?她不太会种田,再加上这些日子总想着怎么赚快钱去了,没时间来田里,没想到这期间早有人帮她处理了,可是这人是谁呢?   自问她在方家人眼里可是一个极讨厌的人,左邻右舍个个忙得很,谁会无缘无故帮别人拔草。方河几年回来一次,与村里人也没有特别熟洛的人,左思右想都想不出谁会帮她。   就在这时,远处地里劳作的村人看到了苏小月,隔着地喊话:“大河媳妇啊,你这些日子都不来地里,你地里的草都要长得半人高了,我前几日看到你爹跟你娘过来,把你田地打理的干干净净后就回去了,事后又隔着日子过来浇粪水,看看这地里豆苗的长涨,长得可好了,也难为了你爹娘了。”   苏小月听后终于明白了,原来是苏阿吉悄悄地帮她打理田地了,想起苏阿吉,苏小月是没有什么感情的,但她继承了原身的记忆,所以当她听到这话后,眼眶里居然有了泪痕,她从小失去父母,是爷爷一手带大的,对亲情的渴望是别人无法想象的,她以前带着弟妹,弟妹就是她的命根子。   而今来到这个时代,方河和方为就是她的亲人,现在还有前身的爹娘,这对老人只有一个独生女,怎么说她也得给前身尽尽孝。   从田地里回来,方河有些意外,这么快就回来了,还以为她会好半天才能回来的。   苏小月带回来了田埂上晒干的草,正好可以拿来做引火柴。   苏小月把地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事说给了方河听,方河听完,说道:“从苏家村到方家村不走山路还是挺远的,你爹娘的恩情我方河记住了,等我腿伤好了,我带你回娘家看他们。”   苏小月侧头,望着方河,想起苏阿吉,眼眶又有了泪意,她知道这是前身的意识还残留在她身体。   “好。”苏小月说完,方河的手伸了过来,轻轻地为她拭去眼泪。   在方青那儿买了三次鼹鼠药,再加上苏小月自己弄的那次,方河的腿上的伤口已经长出了鲜肉,慢慢地要愈合起来。   苏小月也盼着方河能快快好,将来两人种点田,做些小生意赚点现钱,日子过得也挺温暖的。   苏小月接连又送了两次芽菜,经过苏小月慢慢积起经验改良,时间基本能稳定在七日,半个月送了两次后,到手的就有五百多文,这么算下来,一个月送四次,能拿到一两银子。   若不是每次送完芽菜就会买细面和豆子,似乎建房子的目标也并不远了。   这两次去,苏小月总想抽个机会见一下喜姑,却都没有遇上,听说这次喜姑去的有些远,大概要一个月左右才回来。   要搬出方家急是急了些,却也不是急在这一个月内,何况借了银子,还要起房子,真正搬出去也是几个月后了,估计到了冬初,弄不好选个好日子的话,可能在腊月期间,今年有可能在新房里过年。   所以这些事都急不来的。   这日是方伟上县学的日子,他把那身石青色的长衫穿上了身,这是去年梁氏给他做的新衣,他一般只在上县学的日子才穿,所以穿着还似崭新的模样,因为他整理的好,连一点折痕都没有。   县学里是永丰县秀才们学习的地方,里面老幼皆有,老有已经上了四十几的,年青的亦如方伟十七八岁的青年。   散了学,方伟从学堂里出来,来到一处大树下,故意留下来歇一会儿。   县学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马秀才马安才,此人穿着一身锦衣长袍,手中拿着折扇,后面跟着几个跟班,大摇大摆的从学堂里走出来。   一旁的跟班秀才沈文忠眼尖,看到了大树下身材俊挺的方伟,向马安才轻声说道:“安才哥,前面站着的是方家村的方秀才。”   马安才侧头看去,脸上露出笑来,“上次我随口说的那话他真的信了?”   沈文忠看着方伟冷笑道:“安才哥说的话他当然是信的,这不,站在那树下,恐怕就是奔着安才哥来的。”沈文忠说完,在内心补充,他若不是跟着马安才知道□□,恐怕也会相信马安才的鬼话,给夫子送二十两银子搭上县令一途,或能做个文书官职。   马安才阴侧侧的笑了两声,“今日咱们倒是有人自动送上门来请客的。”   沈文忠听马安才这么一说,立即明悟,也跟着笑了起来。还别说,这方家村也不见得是个多富裕的村落,可这方伟手中有银子,每次来县学身上带的钱可不少,虽然在马安才眼中不算什么,但相对于他们这些秀才来说,算是有钱的,每次入酒楼,花费一两二两银子的事,方伟眼神都不眨一下,看样子家里是有钱的。   可沈文忠就想不清了,方家人要是有赚钱的门路,干嘛在村里面呆着,拖累了家里的秀才郎,要是就此住进镇上来或县里来,相信方伟就可以天天入县学,学知识的机会就更多了,要是他家有这样的好事,谁还愿呆在村里面。   马安才来到方伟身边,嘴里啧了几声,“方兄,今日穿的这件怎么看好像上次来县城里穿的那件?莫不是我眼花?还是方伟兄只得这一件不成?”   方伟的脸颊微微一红,神色还算匆容,他向几位同窗作揖,方回答道:“来的时候匆匆,没怎么注意,也记不起上次穿的什么衣裳了。”   倒也是,后面几位同窗也忘记他上次穿的什么了,不过只这事都不是重点,只要方伟请客吃饭就成了。   “倒也是。”马安才收起折扇,拍了拍方伟的肩膀,说道:“方兄,你这么些日子没来,你可不知道咱们县学食堂的几道菜出名了,今日你好不容易才来,可不能错过。”   一旁的沈文忠附和,“安才哥说的对,咱们这么久没见,方兄这次怎么说也得请咱们去食堂吃上一顿才行,那几道菜可是在咱们永丰县出了名的,连县令大人都夸赞不以。”   方伟本想向马安才套套交情,没想三两句又说到吃的方面来,还好县学里食堂的饭菜向来便宜,方伟被几人拥护着往食堂走去。   以前县学里的食堂只是那些家底不好的秀才去的,再不然就是秀才身边的书僮才去的地方,有些钱的都会进酒楼里吃上一顿。   没想这次食堂里却暴棚了,连吃饭都要排队才轮得上。这也不怪大家都不外出酒楼,而是食堂里最近出了几款新菜,就学堂里的秀才郎们食欲都勾了起来。   方伟不明所以,看着拥挤的人群,对那传闻中味道一流的几款菜也来了兴趣。   马安才在永丰县是个纨绔弟子,但在县学里却不敢,若是遇上酒楼里排队,说不定马安才带着一群同窗就打上前去了,这会儿在县学里,他跟着几位同窗一本正经的排起了队,这也让方伟对那几道菜越发的好奇。   轮到方伟这一队人的时候,已经等了约半个时辰。   几道传闻中的美味上了桌了,几位同窗异常的兴奋起来,沈文忠咽了咽口水,看着那味觉和菜色都与众不同的几道,就恨不能上前下筷子。   当方伟看到桌上的菜时,他愣了愣,这些菜他似乎在哪儿见过……   沉思了一会,方伟才终于想起来,他看到二嫂似乎平时炒菜就有这种菜,他以前还以为她是上山采摘的某种不知名的野菜,如此说来……二嫂赚钱的莫非就是这些菜?   方伟被自己的这个猜测震惊在当场,若不是马安才用胳膊肘推了他一下,他还反应不过来,刚才平静无波的眼眶里已是激动异常,看着这县学里吃得欢快的同窗们,他心里就喜得不行,原来二嫂做的是这桩生意,这么想着就那像那生意成了他的似的。   不过只要他努力,这事儿定然能拿回方家,这样方家以后大肆卖这些菜,定然能赚不少银两,他以后也不用再紧巴巴的喝疙瘩汤了,也不用担心上县学里费银子了。   “再不吃就没了。”马安才又用胳膊肘推了方伟一下。   方伟忙抬起筷子,就见原本装得满满一盘子的菜被沈文忠几人吃得七零八落,若不是马安才刚才的话,恐怕盘子里的汤水都被人给端起来倒在饭碗中去了。   发现这个秘密,方伟心里头高兴,于是说道:“不够吃的话,不如再点一道上来。”   几位同窗齐刷刷的看着他,他们很想说,哥,你很豪。   最后沈文忠说道:“不是我们不点,而是一桌只能点一次,否则不够大家吃的。”   沈文忠话刚落,方伟的筷子就钻进汤水中把剩下的捞入碗子,自上次那碗蛇汤后,他就一直挂念着苏小月的手艺,每次闻到院子里的香味儿,肚子就饿得慌,他只能强忍着躲在屋里不出门,免得被人看出他的丑态。   沈文忠见他这模样忍不住笑了起,“你吃罢,这些都是你的,怎么说今日你做东,也不能没尝着就走了的道理。”   方伟刚开始还有心想说两句推辞一二,可尝到油水菜的味道就停不下来了,到最后把汤头都倒到碗中,再也顾不得形象,狼吞虎咽的把汤饭吃下。   拍着圆滚的肚皮,从没有过的满足。   马安才手中摇着折扇,目光含笑的看着方伟,问:“好吃么?我马安才没骗你吧。”   方伟才回过神来,想起刚才狼吞虎咽的模样,脸色就红了。   轮到付钱的时候,沈文忠与几位同窗借势去了茅房,马安才却瘫坐在椅子中,坐没坐相,半闭着眼,没有半点要付钱的意思。   方伟从袖口掏出五百文钱来,谁知跑堂的说不够,要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方伟吓得脸色都白了,平时上酒楼也只要一两银子,怎么就这几个菜就变成了二两银子了?   跑堂的这段时间显然遇到不少这样的人,于是顺溜的回了话:“不是这菜有多贵,而是吃的人多了,厨房里供不应求,没有法子。”   方伟的眉角抽了抽,居然到了供不应求的地步,这赚钱的法子一定要从二房捞到手才行。于是忍痛掏出了二两银子。   又坐了一会儿,同窗们回来了,马安才跟着起身,拍了拍方伟的肩,“走,上街溜哒去。”   平时在酒楼吃完饭,几人都会上街消消食,于是方伟跟着几人身后出了县学的门。   因为时间略有些晚了,来到街市时,来往的行人少了不少。   远远的马安才与沈文忠看到前面的猪肉摊。两人相视大笑,马安才说道:“走,咱们去猪肉摊看看。”   来到猪肉摊,方伟没想到卖肉的是个少女,年若十四五岁的模样。   “猪——红。”马安才故意把话拖长。   肉摊前的少女气愤的抬起头来,方伟见了,忍不住别过脸去。也不怪他有这么大的反应,朱氏一家三代都是这条街上买猪肉的,一家人基因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作为朱家的女儿,在这点上就吃亏了,人长得高大不说,还有些壮实,五官长相普通,配上这样的身材就显得粗糙了。   不过这样的样貌在村里也常见,也并不是多大的事儿,可是方伟是见过苏小月的,所以每次见到的女子难免拿苏小月来比,越比越觉得要找个像苏小月这样的女子才是他的良配。   朱红从案几上拿起了菜刀,见马安才几人还站在肉摊旁边取笑,猛的一下把菜刀钉入案上,钉得深深的刀子亮晃晃的,把几个儒弱的秀才郎吓了一跳。   马安才是立即往后蹦了一步,指着朱红又笑了起来,“一家人都是猪,你大哥叫朱胜(猪肾),你三哥叫朱水(猪下水),你叫朱红(猪红)。”   朱红听到这话气得又要往案几上拔菜刀子。   马安才从小在县城里长大,与这朱红从小就不对付,自从记忆中他就拿这名字取笑她,而今更甚。   朱红作势上前要打人,忽然看到一袭长衫,身姿俊伟的方伟,脸颊刷的一下红了起来,目光盯着方伟移不开眼。   沈文忠瞧见了,拍了拍马安才的肩,“看看,猪红看上方兄了。”   马安才原本还想稀落两句的,这会儿看到方伟窘迫通红的脸,大笑起来,“方兄,你被猪红给看上了,不如方兄娶了这小妮子得了,反正男未婚女未嫁,而且娶了这小妮子,你就可以来县城,由朱家人供你上学,将来考上了举人老爷,同喜同贺,多好。”   马安才这么说着,笑容却是不怀好意,方伟听到他的话,只觉得心里一阵翻涌,若不是注意自己读书人的形象,恐怕当面给吐了出来。   朱红被马安才一说,脸色不好意思起来,忙垂下头去,那泼辣劲也没了,粗壮的胳膊背在身后,一副少女家的羞涩,这模样又看得几位秀才郎一片想吐的冲动。   朱红若不是老被马安才取笑,封了这些难听的外号,别人看到她也不至于这个样子,可是自从大家知道她这个封号后,她所有女孩子家的举动都成了几人的笑谈。   方伟推了马安才一下,只想离开了事。   眼瞅着人要走了,朱红一个使劲,猛的从案几上拔出菜刀,把几个秀才郎吓得又退了好几步,方伟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眼神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朱红手起刀落,麻利的从案上割下一大块肥肉来,刀法灵活的往肉的一端里弄出一个小孔,用稻草穿过去打了结,迅速的提着大团肥肉来到方伟的面前,伸手往他怀里一塞,转身就走。   这下马安才几人再也控制不住,笑个不停。   方伟从来没有觉得这肥肉这么让人刺眼,肥肉被人丢入怀中,他一向宝贝的衣裳染上了油渍,心痛得要命,这会儿拿了肉就往地上一丢。   朱红见了,眼眶有了泪痕。   沈文忠唯恐天下不乱,从地上把肉捡起来交到方伟手中,“人家看上你了你就接住,算你们的定亲之物了。”   听到这儿,方伟再也控制不住,伏在一旁恶吐起来,手中的肉又被丢在了地上。   朱红猛的把菜刀钉入案几上,三两步来到方伟身边,从地上捡起肉塞到方伟手中,大刺刺的说道:“给你的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你别听他们说的什么定情之物,我只不过想给你一块肉而已,是个男人就别婆婆妈妈,收着就是。”   马安才被朱红那气势吓着,也不笑了,与几个同窗转眼向方伟告辞,这小妮子马安才特别了解她,她虽然比他小几岁,但在他小时候就因为叫她猪红,有一次被她拿菜刀从街头砍到街尾,吓得他好几个月都绕着东街走。   转眼人不见了,朱红也收拾了肉摊准备担着担子回去。方伟看着手中的肉,又往一旁吐了两口,再回过头来时,肉摊上也没有人了。   方伟把两斤多重的大肥肉带回了方家。   这下把方家一群人给乐坏了,梁氏等人都进了厨房,她来到东屋,见门开着,方伟伏在案上读书。   “四儿啊,今日这肉花了多少银子?”梁氏害怕方伟乱花钱给家里人买肉,反正那几个儿子粗糙着,不吃肉也是行的,可读书郎的这些钱都是要用到刀刃上的,不可浪费半分。   方伟想起今天的事就觉得想吐,没好气的说道:“别人送的,并不是我买的。”   梁氏这下放心了,又问了几声可缺银子花之类的话,方伟手中有银子,今日去了县学,一时半会也不会再去,下次去的时候再从梁氏手中拿也不迟的。   一块大肥肉,没有半点瘦肉,这可是庄稼人最喜欢肉,即便是自己上街买肉,那肉摊老板也会肥瘦相接,搭着卖出去的,否则瘦肉谁爱卖,没有半点油荤。庄稼人买肉吃不就是买油荤么。   所以肥肉和板油是庄稼人最受欢迎的。   这次是梁氏亲自掌厨,她怕两个媳妇儿私自落下一星半点的。两斤多的肥肉能吃好几顿了,可不能一口气吃完,吃完就没了。   于是梁氏把肉分成了五份,一份约四两左右,打算做五顿来吃,一旁硬站在厨房里帮方芳一起加柴的元南花看梁氏切成五份,脸色就不好了,一份那么少,一家人哪够吃,何况大部分得给读书郎,落在口中的又有多少,一人一块就不错了。   把四团肉用泉水冰着,砧板上的四两肉,梁氏切得很碎,快成肉沫沫了。切了一半剩下一半却切成大块大块的,元南花瞧这架势就知道梁氏是准备把这几块大肥肉留给读书郎了。   元南花紧紧的盯着梁氏掌厨,那眼馋的模样就是隔着一个灶台的梁氏也察觉到了,梁氏皱了皱眉,责骂道:“怎么,瞅着肉就能瞅出油来不成,给我滚出厨房去。”   元南花当作没听到,死皮赖脸的呆在方芳旁边帮着烧火,平时一人烧火做饭都行的,这会儿两人烧火,一人做饭,元南花简直就是多余的,但她不管梁氏怎么咒骂也不出厨房,梁氏看着手中的肉也不想再多费口舌。   肉沫是直接倒入野菜汤里煮的,下了一锅的水和野菜,上面飘着几团肉沫沫,但滚了几滚,整锅汤都有了肉味儿,上面还飘着一层猪油,直看得人流口水。   把野菜汤按着平时一样分出几份。而砧板上的大块肉,梁氏就放在锅里煸炒了一下,加了盐就盛了出来,白花花的放在碗中,看得元南花脸红脖子粗。   梁氏见着了,冷哼一声,夹了一块大肥肉,“方芳,你过来。”   方芳听到梁氏叫自己,面上一喜,忙上前接住梁氏给的肉,咬在嘴里,满嘴的油荤味儿,直吞得她把舌头都要吞下去似的。   元南花见方芳吃了一块,也跟着起来,来到梁氏面前,盯着碗中的肉看着,梁氏把碗一捂,扫了元南花一眼,把肉和疙瘩汤端出了厨房,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进了东屋。   元南花脸色一暗,看向意犹未尽的方芳,只见她嘴角边还有油汁流出来,直看得她饥肠辘辘,于是上前就捧起了野菜汤碗想偷吃一口,谁知被方芳拦下。   一个小姑子的眼神也是狠的,跟梁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三嫂,你若敢喝一口,我就告诉娘,不要又像上次一样,连一口汤都捞不到。”   元南花泄气,放下汤碗,气得出了厨房。   方家人终于吃到了久违的肉汤,那狼吞虎咽的模样,那喝肉汤的嗖嗖声,只怕连院子外的人都能吃到。   一碗肉汤下了肚,再吃豆饭就觉得没滋没味的,聪明点的把豆饭下到肉汤中,一起喝汤吃豆饭,哗哗哗几下一碗就见底。   方家人终于吃饱了,方伟换了衣裳从东屋出来,一入眼便是苏小月忙碌的身影,只见她正在烧水,每到这个时候,方伟就能看到苏小月烧水,有时她会加一些金银花进水里去,有时会加一些艾草进去,花样挺多的。   方伟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望着苏小月加了柴火起身,那娇小的身材,看着就让人怜惜。方伟想着,自己将来要找的妻子必定要像二嫂这样的姑娘,可看着苏小月时,脑里忽然浮现出朱红那粗壮的身躯,还有她拿菜刀砍肉的彪悍模样,方伟打了个寒颤,最后看了苏小月的背影一眼后,走向主屋去。   一家人心满意足的齐聚主屋。   方二福与方伟坐上首,梁氏坐方二福身后不上桌。   几个男人围着桌子,先是给方伟道谢,没想到秀才郎在县学里还有这样的朋友的,送肉送得这么豪爽,尽是肥肉,半点瘦的都没有。   方伟此时吃下人家的东西,再想起朱红,还是皱了皱眉,倒是没有吐了,刚吃下的好东西,他舍不得吐出来了。   言归正传,方伟把这次在县学里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方家人到这时才真正知道二房是做了什么生意。   方伟说三道菜就二两银子,听得是目瞪口呆,不知道二房要赚多少银子去,居然背地里赚了这么多钱两,难怪敢开口说要建新房,要搬出方家去住的。   ☆、第37章 狼群袭击   方家人又开始为三房这赚钱的门道研究了半晚,越想就越气愤,越想就越眼红,这要赚多少钱去,要是二房没有分家……   不分家二房也不可能把方子拿出来,方家人左思右想,不得要领,大多有对方河的惧怕,一言不合就是一箭,谁受得住。   齐惠的目光闪了闪,她坐在方亮的身后,不能像男人一样坐在桌子旁谈正事,这会儿她想起上次与二房的泥鳅事件,心里还痛惜着那十二文钱,这会儿也顾不得方家男人的想法了,直接插话出声,“二弟身手这么好,我们别想在他们身上落下好处,不如直接叫三爷过来评理,毕竟这赚钱的法子在没分家的时候二弟妹就已经在使了,而且还赚了不少,这么好的赚钱门路哪有不交还给方家的道理?”   这次方二福没有斥责齐惠的突然打断,觉得是这个理,觉得这方法可行,方家其他男人也觉得可行,只方伟的神色晦暗不明。   此时梁氏的脸色却白了白,伏在方二福耳边低低说了一声,“那五十两银子若是二儿又说了出来怎么办?”   方二福听到五十两银子的事,心里头就不好受,像一根刺钉在他的心窝里。   方二福不准大家叫三爷,可不叫三爷过来评理,方家几个男人都知道不敢再像前几次那样上前明抢了,方河的身手在那儿,经过这几次后,他们也相信方河绝对对几兄弟下得了手的。   左右都不是,方家一群人商量了大半夜都没有一个结果,子夜了,方家人散了,各自回房。   齐惠并不傻,她不比元南花,耳根子软,不记事,她是记得上次方河说的五十两银子的事的,虽然事后跟方亮又重提了一下,结果被方亮给骂了回去,再也不敢提,而今她提到三爷过来评理,方二福一开始答应了,可梁氏在他耳边说上几句就立即反了悔,她只要略想想就知道梁氏说了什么,定然是那五十两银子的事。   方家穷成这番模样,连口疙瘩汤都没得喝,父母手中却抓住五十两银子的巨款,搁在谁身上都不会相信,所以不管齐惠心里万番无奈万番恼怒也不敢发作,也不敢随便发话,就算梁氏为了堵住她的嘴,叫方亮把她给休了。   方家若有这笔银两的话,方亮再找媳妇也不是难事,所以她不敢有半点造次,只当没有听到,等待时机。   方家的人谈了一夜未果,一家人想着二房那赚钱的方法,心里就寝食难安,三道菜加茶水米饭便是二两银子,这好赚的事,本就应该交还给方家,哪有私吞的道理。   齐惠在天堪堪亮时就睡不住了,早早起床,方亮睡在外头,听到动静也跟着醒了,他一夜浅眠,也是想了许久。   “再睡会儿,你这两日不上工,就在家多休息一下。”齐惠从床尾落地。   住在隔壁小房间里的是方天兄妹三人睡在一张床上。三个小萝卜头昨夜吃得圆滚滚,这会儿特别好眠。   齐惠上前给三个孩子盖上小被,早上露水重,容易着凉,家里没有多余的银钱看病,只能处处注意着,好在三个孩子身体都算壮实,一年到头偶有小风寒,一碗姜汤水下去就行了。   方亮农忙过后就没有停歇,这会儿听妻子的话躺在床上没动,看着妻子去隔壁小房,接着又出来,望着妻子那身段,似乎瘦了些。   心想着自己在家歇两天就得去运河那边再干几日,挣点现钱才行,若是能遇上贵人,跟着一起跑船运就好了。方亮暗自想起一同跟着干活的王小四。   那日正好船上的贵人从船上掉了东西,王小四眼明手快,立即跳下水去打捞,把东西捡了起来,他那忠心劲儿入了贵人的眼,就成了东家船上的固定搬运工,随船队出发,一个月来回,还能休息两日,就能得到一两银子,且在船上也不用时候都搬运东西,还管吃管住。   想想这差事就划得来,可惜那日不是他们两兄弟遇上。   齐惠并不知道丈夫心中所想,她出了屋,院子里静悄悄的,只听到屋后有鸡的叫声,她慢步绕入屋后,就见二房做的竹篱笆内,三只小鸡正活蹦乱跳的在地上寻活食。   这是二房赚钱买的鸡,三道菜二两银子,简直不要太赚钱了。有钱买鸡,有钱买肉,而她们一家却吃着豆饭,喝的是野菜汤,成日里连油水都没有,盐都要斤斤计较。   齐惠越想越觉得不平衡,盯着三只鸡发愣时,正好苏小月来后屋喂食,两人打了一个照面,她叫了声“大嫂”,齐惠敷衍的应了一声,转身走开。   齐惠出了院子,本想去山脚下寻寻有没有野菜的,没想遇到了罗二梅,齐惠平时沉默寡言,不怎么与周围邻居多说话,这会儿看到罗二梅,想了想,朝她走去。   “婶子起得这么早呢。”齐惠含笑走近。   两人一人挎一个篮子,一向不太开口的大亮媳妇,今日忽然套起近乎,着实让人奇怪。   罗二梅是个寡妇,而今下有二子一女都长大,老大娶了媳妇,老二方兰嫁下游的宋家村,老三正适龄,没娶。   带大了三孩子,成日无所事事,最喜欢打听东家长,西家短,方二福这一家在她年轻的时候受过祸害,一直怀恨在心,巴不得在方二福家周围转悠,就想着看他们这一家的丑处。   现在齐惠过来,正合了她的意,免得去打听,特别是大河媳妇做生意赚钱的事,村里有好几个妇人都来问罗二梅知不知道,她正愁没有机会呢。   罗二梅即刻含笑,“大亮媳妇啊,这是要进山呢,一起呗。”   齐惠正有此意,于是两人往山里头走。   苏小月从山上扛着柴下来,竹篮子里是最后一点甜高粱,这下她连红籽一朵一朵的摘下,打算明天开春,种自家田地里,到时想吃就吃,也不用进山里来,免得危险。   刚走到山脚,就听到前面拐角处,两人悄悄低语,其中一道声音是齐惠。   齐惠套了半晌的近乎,终于绕到她想要的话题,向罗二梅说道:“婶子,你不知道,我那二弟妹是个有本事的,上次在山上取的蜂蜜她都收着自己吃了,也没打算拿去卖钱呢。”   上次苏小月找到蜂蜜的事就是罗二梅说出去的,哪有不知道,她啧了一声,“还真会吃,那么多蜂蜜也能卖几文钱了,我说大河真是娶了一个不会持家的。”   齐惠本想引出罗二梅问二房怎么赚钱的话题,没想又歪了,若不是想借她的嘴把话传出去,她也不会跟这个蠢货耗了一个早晨,她见寻来寻去,也没有寻到半篮子野菜,有些没有耐心了,于是直接切入主题:“婶子是不知道,我那二弟妹有些能耐,不靠这点赚钱。”   这下罗二梅不淡定了,她正要打听这事来着,没想齐惠居然说到这话题上,于是乘杆子问道:“莫不是每次方金贵家送去镇上的那笔生意?啧啧啧,蜂蜜都不卖,留着自己吃,不知那生意赚了多少钱两?”   齐惠目光闪了闪,佯装左右看了看,靠近罗二梅,把昨夜秀才郎说的话简要的说了一下,特别是县学学堂里的人排队卖的场景多描绘了两句。听得罗二梅目瞪口呆,“二……二两银子?这么多?”   苏小月把两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她直接从拐角走出来,轻轻咳了一声。齐惠吓得回过头来,见是苏小月,脸吓得煞白,还真是好巧不巧被正主儿给听了去。   人后不说人坏话,果然是应验的很。   罗二梅也没想到苏小月这么早就上了山,看她这模样,恐怕站了有一会了,那刚才那话……   罗二梅心想着你赚了这么多银子,还不让人说了,藏着掖着那模样,看了就让人不舒服,于是提着篮子作势要走。   齐惠立刻反应过来,当即拿话题来圆,“婶子,上次集市听宋家村的人说兰兰这几日就回娘家来,我们都好久没见了,兰兰回来告诉我一声。”   罗二梅也反应过来,接了她的话,“兰兰是个孝顺的,到时我知会你一声。”   苏小月就知道两人在打哈哈,想把话圆过去呢,她既然听到了,可不会装没听到的道理,于是问道:“大嫂,三道菜卖二两银子的事不知说的可是真的?”   齐惠的脸颊一阵红一阵白,不敢对上苏小月的眼神,这边罗二梅打听到了自己重要的消息,立即提着篮子,飞快的走了,留下齐惠自己善后。   反正听都听了去,她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于是把秀才郎在县学里看到的说了。   苏小月皱了皱眉,语气凌厉,“大嫂,那二两银子岂是三道菜赚的,那白花花的米饭才是精贵,你怎么全算在三道菜上,再说,我就算给县学里送菜,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我们二房是已经分家了的,大嫂今日在外咬舌根又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认为我们赚了钱还要拿回方家分一分不成?”   苏小月把齐惠心中所想全说了,这会儿被她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色越发的不好看,“二弟妹说的什么话,就算二房分出去,那也是咱们方家的血脉,二弟妹这话说得就太无情了些,好像要与我们方家老死不相往来似的。”   齐惠这话把罪名扣得不轻,老死不相往来,这句话要是传出去,再加上先前赚了钱的流言,指不定村里人会怎么看她和大河,她还真没想到齐惠这心思坏的,比元南花还要坏,元南花自私,从头到尾,也不掩饰,没有齐惠这弯弯绕绕,还懂得用流言害人,罗二梅是个什么人,专门咬舌根的人。   苏小月还真的不想与方家人往来,对,最好是老死不相往来,可是这人情世故不能不理,就算心里是这么想也不能说。   “大嫂这话就重了,我们也是辛苦赚来的钱,我们赚的钱跟方家往不往来没有关系,大嫂若没有旁的心思,那你管我赚没赚钱,怎么赚的钱。”   齐惠被苏小月说得面红耳赤,半天接不上话来,只好挎着篮子转身要走。   说人坏话的还有理了,苏小月可没打算这样放过她,于是也跟着回到了方家院子。   苏小月把柴放到屋后,接着回到屋里,方河正与小家伙帮着清洁,见她进来,侧过头来,看到苏小月脸色不好,方河放下手中扫把,转着轮椅,来到她身边,把人拉下来坐在椅子上。   苏小月简略的把今日遇上齐惠背后咬舌根的事说了出来,方河面色凝重,看来方家人分了家还在打他们卖豆芽菜的主意,齐惠这不声不响的还真是好算计,这会儿罗二梅知道了,基本就等于全村的人都知道了。   正好上次他们要建新房的话被人偷听到传了出去,这会儿又说他们给县学里送菜赚了不少银两,经过两件事,方家村的人没有不信的了。   方河拉着苏小月出了屋,“走,我找大哥说说这事儿。”   齐惠敢干出这种事,他们没有理由纵着她,上次抢泥鳅的事还没过多久呢。   方亮早已经起了床,刚才挑了几桶水回来,就看到方河跟他媳妇儿直接找他来了,他微微错愕,心想着二房如今有钱了,还找他做甚?   方亮把空桶放下,等着方河发话,这时齐惠从屋里出来,正好撞见,见这情况,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本想转身回屋,又怕方天他爹听到不该听的,夫妻间生了情节,于是往三人的方向走来。   方亮没想到自家媳妇走过来干什么,莫非二弟今日找他跟他家媳妇有关?   “大嫂既然来了,我就直说了,大嫂今日在背后说我们二房赚了多少银钱故意造谣的事,方为她娘是亲耳听到的,大哥看看,这事儿怎么处理吧?”方河沉着脸说道。   方亮心中咯噔了一下,自家媳妇从不会在别人背后咬舌根,大河是不是听错了,但对上方河那认真的眼,他这话说不出来,转头看向齐惠,希望她直接说出来,也好帮着自家媳妇说话。   齐惠早就把说词想好了,这会儿说出来时非常的诚恳,“二弟妹定然是误会了,我今晨去山里找野菜,正好遇上了村里人,村里人说起上次二弟得了蜂蜜的事,这都是有目共睹的,我便敷衍了几句,没想又说到了二弟妹坐金贵叔上镇里去的事,刚说到这儿,二弟妹就来了,我简直是有口也说不清了,谁叫我跟村里人撞上了。”   齐惠说得好似多委屈似的。   方亮听懂了,既然不是自家媳妇的问题,怎么可以让兄弟欺负她,于是说道:“二弟,你也听到你大嫂说的话了,这中间是误会,二弟妹就不要斤斤计较了,再说二弟妹本来就有赚钱的门路,还不让村里人说了,这也太小心眼了。”   方河猛的拍向轮椅,“大哥,大嫂,我往日敬着你们今日才来找大哥说理,你们既然毫不讲理,那我也是没必要说的。”   方河说完转着轮椅往回走。   苏小月推着轮椅在后头,这两夫妻还真是睁眼说瞎话的功夫深厚,妇唱夫随,看来找他们讲理是讲不通了,以前还以为老大是个讲理的人,现在看来,这方家都是一丘之貉。   轮椅还没有到门口,梁氏和方伟就挡在前头了,刚才二房跟大房说的话,一家子人都听到了,正是做早饭的时候,方家人今日从地里回来的早,元南花与方平见势不妙就缩到了屋里,由着大房跟二房对话,却没想到今日二房没有发脾气。   苏小月往院子里淡淡瞥了一眼,方二福不知道缩到哪儿去了,只敢派梁氏和读书郎过来。没想到昨天去县学回来的读书郎心思这么重,仅一个晚上就等不得了。   家里有三个大木框,现在方家人知道二房在送菜,自然就会猜想到这木框里的东西,所以方河没有把人领到屋里,而是就在门口与人说话。   “娘,四弟,你们有什么事?不会是为着我们家那法子来的吧?”方河面色恼怒,没有什么好语气。   梁氏闹了好几次,这会儿不好说话,只是往院子里瞥了好几眼,见大房和三房都进了屋,才松了口。   方伟没想到方河直接把话挑明,脸微微一红,说道:“二哥,我有今日也是二哥这么些年的栽培,我是真的感激二哥的。昨日上县学里与同窗吃了一顿饭,才知道二嫂是给县学里送菜了,没想那菜还这么贵。”   “二哥现在分家了,但也是方家的血脉,也是娘一手带大的孩子,二哥看在娘生养的份上,能否把那赚钱的方子告诉我们,我保证,县学的这一条门路我们绝不会沾,绝不会抢二嫂的生意。”   “二哥,您也看到了,爹娘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要没日没夜的下地干活,娘身体一直不太好,下地干活痛着也得忍着,就当二哥回报给娘的养育之恩,可行?”   说得多“声情并茂”,果然读书郎嘴皮子厉害。苏小月看了方伟一眼,文质彬彬,斯斯文文,可却是个表里不一的人。   方河向来粗暴一点,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方伟说一大堆也没有怎么动容,他只说道:“娘,四弟,我每次回来都给你们带了银两,这么些年过去,也有百多两了吧,结果每每回来,家里还过成这样子,现在我媳妇儿家里祖传的法子你们也要抢,还有没有半点亲情可言。再说我受伤以来,为何一直病情反复,不见好反而差点病死,我没读什么书,但也不蠢,你们心里是怎么想的,我也知道,你们对我没有半点亲情,现在四弟拿亲情来说事,当初我病着的时候你们去了哪儿?是不是只有我死了,那些银两就不会有人寻你们要了?”   方河终于把话挑明,苏小月明显看到他手上暴起的青筋,他的手放在木轮子上,可见用了多大的力气,她见着心痛,上前握住他的手,方河下意识的反握住她的手,心情慢慢平静下来。   “我们进屋。”   方河是半点都不想跟梁氏说话了,而梁氏却因方河说的百多两时,眼睛四处扫,生怕大房三房的人听了去。方伟却是脸色苍白的望着两人进了屋,目光微微一眯,拉着梁氏也走了。   经此一事,苏小月更加想搬出方家院子。   屋里小家伙见爹娘进来,上前扑入苏小月的怀中,小家伙虽小,也懂得了一些,刚才他们在院子里说的话,知道这些人又来闹了。   方河坐着,许久才晃过神来,握紧手中的小手,把娘俩一起拉下来坐在他的腿上,双臂环住,把两人箍入怀中,下巴抵住苏小月的额头,觉得有此两人,心都暖了。   方家人没有得到苏小月赚钱的方子,心里气恨不以,梁氏随方伟进了东屋,方伟顺手把门关上,对梁氏说道:“娘,你同爹说一下,这法子想从二哥那儿得到是不可能了,他们不是往县学里送菜么,我就断了他们这条财路,正好在县学里我有一些有本事的同窗,到时我想想办法。”   梁氏听到方伟的话,心情好了不少,二房不给赚钱的法子,那也别想再赚了,每每方河提到那银两就是梁氏的刺,提一回二回就算了,次次提,是想把银两要回去不成?   两母子商量好,心也轻松了,转身出了屋。   昨日的肉还存放着,这会儿方芳在厨房里掌厨,两媳妇儿都不准搭手,免得被人偷吃。梁氏从东屋里出来,直接进了厨房。   灶上一大碗煮熟了的肉,梁氏皱了皱眉,“芳儿,谁叫你切这么大块的,大房和三房没本事,还想吃大块肉啊。”梁氏一边说一边把肉倒到砧板上,只留下一半放碗中呆会拿去东屋。   三两下又切成碎沫,还分两个碗装起来,一碗里的碎肉沫往青菜汤里一倒,这样就够分了的。   方芳刚才偷吃了好几块,如今见梁氏剁成碎沫,也没有说什么,继续往灶里添柴。   方为从鸡笼里捡回来三个鸡蛋,苏小月煎了荷包蛋,又做了面条,一家三口吃得丰盛。往日里早上吃豆粉糊糊,晚上吃面条的,今日心情不好,就豪一回吧。   吃完饭,收拾了碗筷,方河说道:“月儿,咱们出个门在村里转悠一下,选过好的地方建房子,等我腿上好了,我就上山伐木,为建房子做准备。”   “也好。”苏小月是一点都不想在方家院里呆了,哪怕出去先建一个草芦住着都行,再省着点儿,可以很快筹到银子的。   于是一家三口出了院子,方河抱住方为,苏小月推着轮椅,往村下游走去。   方二福的院子算是上游,靠近山脚,既然要搬离方家院子,当然是离得越远越好,去下游的话不靠近山脚,反而更安然,只是想再上山寻野菜就没有这么方便的,上游的人借着地势,山里有个什么动作快,只是山里若是出了野兽,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上游的村民,好在这么多年都没有过,大家住着还算放心。   转了大半日,两人看了几个好地方,大多靠近水源,洗衣做饭都方便,两个人一路走一路聊着,想去寻那地的村人商量一下,至少先把地给买了。   方河现在腿伤没好全,但也很快就了,他现在能自己站立起来,左腿点地的时候,不要太用力,也能走两步,身体卫生已经有一段时间不用苏小月照顾了。   苏小月推着轮椅与方河说起地基的事,心情很欢快,这时远处匆匆跑来两人,定晴一看,不就是方家院子隔壁两家的邻居么,一个是方大业,还有一个是方虎,两人四十上下,却跑得比年青人还快,看到方河立即停住脚步,上气不接下气的喊:“大河,快救命,快……”   苏小月和方河都被吓了一跳,苏小月被人一把推开,两人推着方河轮椅就要往回跑,方河沉声问道:“大业叔,虎叔,你们这是怎么了?”   “没时间了,山里来了狼,我的孙子啊……”四十多岁的方大业哭了起来。   方河听到狼下山了,当即脸色就变了,“大业叔,虎叔,你们等一下。”方河用力强行把轮子控制住,两个男人一起推都没能推动,不由得脸色大变。   方河急忙把方为交到苏小月手中,交代苏小月“你在这儿等我。”方河刚说完,又怕狼跑村子里去,觉得苏小月抱孩子站这儿也不安全,接着又转了话锋,“不行,月儿跟为儿跟在我身边,快点跟上。”   苏小月听到狼来了,还似在梦中,她今天早上还上了山,怎么就有狼出没了?想想就后怕,听到方河的话是下意识的跟上,方河伸了手,她六神无主的抓住他的手,后面方大业和方虎失去理智,把车推得飞快,若不是方河一手控制住轮子的速度,一只手抓住苏小月,恐怕苏小月都赶不上队伍了。   苏小月抱着方为飞跑,差点鞋子都跑掉了,方河见了,不忍心了,松开苏小月,反手一把把方大业和方虎给推开,稳住轮子,终于停歇了下来。   苏小月没能抓住方河的手,站在原地有些茫然,接着方河一个转身,来到她的身边,见她面色苍白傻傻的站着,握住她的手时,苏小月才反应过来。   苏小月猛的伏在方河肩上,吓得哭了起来,从来没有见过这阵仗。   这边方大业和方虎从地上爬起来,晃过神来,方大业哭了起来,“我的孙子。”   正在这时,前面响起狼嚎声,声音振耳,不只村里的人吓得躲了起来,站在方河身边的众人也是吓得腿一软,苏小月伏在方河肩上差点起不来,真正是见识了这古代的生活,前后才几分钟的事,苏小月似从热闹的城市跑进原始森林般的感觉。   “狼来了。”方大业惊恐的喊。   两人吓得往方河身后躲。   前面居然跑来一头饿狼,身材枯瘦,目光凶恶,尖牙利齿,吐出那长长的腥红的舌头,舌头上还有沾液滴落,看着几人,目光贪婪的似看到一堆食物。   它看起来枯瘦,步伐却机警稳当,一步一步往几人靠近。   在场的人全躲在了方河的身后,苏小月第一次看到狼,吓得脸色苍白如纸,手中紧紧抱住方为,目光盯向前面,方为吓得哭了起来,被苏小月捂住了他的嘴,小家伙把头埋在苏小月的胸口。   方河神色凝重,他放在轮子上的手摸向袋口,那里是他平日里削的竹尖。   饿狼很有灵性,所有人躲在方河身后,它的目光就停留在方河的身上,接着看到他的手动了,它猛的曲起后腿,前腿向前伸曲,纵身一跃,向方河攻击了过来。   方河堪堪摸到竹尖,还没来得急抽出来,饿狼就攻击过来了。   后面的苏小月等三人下意识的往一边躲,方河猛的从轮椅上起身,抱住狼头,往旁边顺势一滚。   一人一狼滚到了农田里,在泥水里打了几滚,方河翻身把狼按压在地,徒手按住狼头,一拳一拳猛砸落下去,直到血肉横飞,饿狼奄奄一息。   田埂上看到的几人面如土色,一脸懵逼。   方河的拳停下了,他喘了两口粗气,手撑在田里,目光看向苏小月,微微一笑,说道:“过来扶我,起不了身了。”   苏小月刚才哭过的眼眶泪珠儿还没有干,看到方河扑哧一声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又冒了出来。   她把方为交到方大业的手中,上前去扶方河。这边方虎也反应了过来,忙下田里帮忙。   把方河从田里扶到田硬,三个人全身上下成了泥巴团。   方河坐到轮椅上,方大业抱住方为,哭了起来,“我的孙子啊也只有方为这么点大……”   说到方大业的孙子,大家都面色凝重起来。   苏小月来不及检查方河的伤口,那边方虎不管了,推着方河往前冲。   本来就快到上游,这么一阵飞跑,没多会看到了方大业家的院门,那边哭天抢地,有男人的叫声,有女人的哭声。   方河手中竹尖备好,目光凝重,后面方虎飞快的推车,就见从方大业的院子里跑出来一匹狼,这匹狼饿得更狠,骨架子似的,又高又大,却瘦得能看到排骨。   狼嘴里叼着一物,细看,不正是方大业的长孙么,穿的是青布衣裳,却还是崭新的,还没穿几次。   孩子还在动,饿狼锋利的牙齿咬的是他右肩,还好不是头颅,可就是这样,小家伙痛得哭哑了喉咙。   院门打开,方大业的大儿子方义夫拐着腿从院子里挪了出来,满脸的泪看着近在尺尺的孩子。   ☆、第38章 大河勇猛     饿狼被方河给挡住,狼是非常聪明的,所有人不看,它只看向方河,它嘴里叼着不放,嘴角流下的唾液却让人既恐惧,又恶心。   方大业把方为交到苏小月手中,嘴中大喊:“老子跟你拼了。”话落,人猛的往前冲,半途被方河挡住,一掌把人推翻,方大业摔倒在一旁,头脑发晕。   就在这时,对面的狼纵身一跃,方河猛的从轮椅上往旁边一滚,手中竹尖脱手,竹尖从狼的肚子钉了个对穿,狼在半空中摔落,就倒在方虎的脚下,那狼头上凶残的眼瞳和锐利的牙齿,吓得方虎蹦了好几步远。   一旁先前被方河推翻了的方大业连滚带爬的跑过来,从狼嘴里拔出孩子,才发现狼齿钉入肉中,拔不出来。   方河从另一边爬过来,抓起一块石头把狼牙敲落,孩子终于落入方大业手中,鲜血直往外流,才四岁的孩子,脸色吓得铁青,唯有起伏的胸口还有生命的痕迹。   苏小月吓得腿软,见方河爬在地上,她抱着方为跑了过来,跟方虎两人把方河扶了起来。   方河单脚落地,往前面呼天喊地的声音来源看了一眼,沉声说道:“没时间,快过去。”侧过头来交代方大业,“大业叔,你快叫义夫和义良把孩子送去青叔那儿,那狼牙还留在孩子体内,恐怕……”   “我知道,我马上去。”方大业抱着孩子进了院子,还好院子里,方义良没什么事,只有方义夫受了伤。   今日忽然有四匹饿狼下了山,方大业眼见狼围着这几家攻击,想起方河是打虎英雄,有本事,正好先前看到方河一家往下游去了的,于是跟方虎两人跑了出来喊人,没想到家里还是遭了殃。   方大业从院子里出来的时候,方河被方虎推着往前面走,方大业一脸感激的看了方河一眼,抱着孙子,与小儿子扶着大儿子去找方青。   方青住的略远些,但愿那边没事。   方虎家里的人正在这个时候冲了出来,老大方家昌见自家父亲推着方河,大喊:“大河,不得了了,狼跑你们家院子里去了,你快回去救人。”   显然方虎家里没事,方家昌三兄弟拿的拿锄头,拿的拿镰刀,推着方河飞快的往方二福院子里跑。   本来隔的就不远,人还没到,大家伙就听到梁氏的哭声。   苏小月心里害怕,抱着方为追在一群男人身后,方河生怕苏小月落在后面,紧紧抓住她的手。   院门打开,只见院子里有一匹狼,这匹狼要壮实多了,看起来是匹头狼,头狼正向方亮攻击,方亮吓得跌倒在地上,齐惠吓得脸色铁青,下意识的把手中的鸡往狼嘴里丢去,狼的动作顿了一顿,一口咬住鸡脖子往旁边一甩,曲起后腿,猛的一跃,这次的对象居然不是方亮,而是他旁边只有五岁的方力。   方河见状,眼瞅着来不及了,猛的一声怒吼,那怒吼响破天空,不比狼嚎弱几分,那匹狼听到这声音,身子顿了一许,嘴巴咬歪,只咬住了方力大腿上的一块肉往外一撕,后面方河的竹尖接踵而来,钉入狼的屁股上。   头狼迅速转身,吞下嘴中的肉,它目光凶恶的盯住方河,方虎护住苏小月往旁边躲,眼看着那匹头狼身子往后一曲,纵身向方河攻击过来,恐误伤了人,方河手中的竹尖没有甩出去,而是等那匹狼攻击过来是,拿起手中竹尖往前一插,直接搓瞎了狼眼,狼的冲势不减,把方河连人带椅扑倒在地。   这边方家昌三兄弟吓得举起了锄头,可看到地上肉博翻滚的一人一狼,又没法下手。   方河不顾腿上的伤口,猛的翻身与狼徒手肉博,果然是匹头狼,没两下又把方河给拱翻在地上,眼看着那锋利的牙齿越来越近,还有唾液滴在方河的脸上。   方河的手在地上胡乱一摸,正好摸到不知谁落下的菜刀,他拿起菜刀对准狼头一砍,一股鲜血喷了出来,全部浇在他半边身子上,那匹狼还不曾停下,锋利的牙齿钉入方河的左手臂上,方河手中的菜刀在它伤口上转了个九十度弯,一分为二,狼头砸落,整个狼头挂在方河的手臂上,狼身歪在一边。   方河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左手臂的伤口全是鲜血,也不知是他的还是那匹狼的。   方家昌三兄弟齐刷刷丢下手中的农具,跑到方河身边,方家昌拿起石头敲下狼牙,愤恨的把狼头甩在一边。   苏小月抱着方为走了过来,看到他全身是血,心里惊骇至极,想起自己刚穿过来的时候,他腿上腐烂的伤口,眼眶里的泪意越积越多,接着是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方河见苏小月那梨花带雨的模样,疲惫的露出一个笑容,“我没事,这些血都是那匹狼的。”   刚才心里跌入谷底,似乎生活都没了希望,而今听到方河的话,犹似上了天堂,苏小月破泣为笑,她胡乱的摸了一把眼泪,接着是笑出了声。   若不是方河全身上下都是血,他定然会伸出右手握住她的小手,如今看了看自己染血的右手,最后还是放弃。   方家昌三兄弟把方河扶到轮椅上,方河皱了皱眉,若有人仔细注意,定然能看到他有些泛青的唇色,可惜大家都想着还有一匹狼不知在村里的哪一处。   苏小月被三兄弟挡在外面,没法靠近方河查看伤口,方为被她捂在胸口,不敢让他看到这画面。   那边院子里,齐惠传来哭声,“力儿啊!我的力儿啊!”   这边几个人看去,就见方亮跌坐在地上,吓得脸色苍白如纸,起不了身,而他旁边却是奄奄一息的方力,齐惠头发凌乱的抱住方力,哭得肝肠寸断。   不管她先前做了什么,而今看她做为一个母亲的伤心之处,闻者都会动容。   方家昌说道:“大河,你还能熬得住么?下山的有四匹狼,还有一匹我们得寻出来。”   方河没有犹豫,“走吧,得赶紧了。”   于是三兄弟推着方河往外走,苏小月从地上捡起血淋淋的菜刀,“大河,你带上刀。”   轮椅转过来,方河笑了笑,从小媳妇手中接过刀,安慰道:“你在家里守着,别出门,我去去就来。”   苏小月看到方河左臂上钉入肉中的狼牙,眼泪又流了出来,她轻轻抹了一把,重重点头,“你快去快回,我们娘俩就在家里等着你。”   方河被三人推了出去。   苏小月转身进院子,就见三房方平夫妇从后屋里走出来,原来刚才狼闯入院子里时,乘家人对付狼的时候,两夫妻就抱着方忠躲了起来。只有方美和大房的孩子都在院子里。   苏小月淡淡的瞥了三房的人一眼,刚要走到自家门口,就见秀才郎从屋里惊惊颤颤的出来,倒把苏小月吓了一跳,他闯进她家里作甚,莫不是要寻那赚钱的法子。   方伟对上苏小月的目光,知道她想到了什么,解释道:“刚才狼进了院子,我被逼无奈进了屋。”   那意思是他并没有翻看屋里的东西了。苏小月往屋里瞥了一眼,没有翻过的痕迹,倒有一股骚臭味,苏小月立即明悟,往读书郎身上瞥了一眼,转身进了屋。   方伟触到苏小月那目光,再也呆不下去,匆匆往东屋里跑,他刚才被那狼嚎声吓得尿失禁,这么狼狈的模样,越少人知道越好。   把小家伙放在床上,小家伙依然吓得身子发抖,不离开苏小月的怀抱,苏小月本想起身出来看一下大房的事,见小家伙脸色苍白,小身体不愿意离开她,只好上了床,抱住孩子安慰。   没多久,方河被人推了回来,跟着一起来的还有方青。   方家昌三兄弟脸色不好,方河的脸色却有些发青。   苏小月听到动静,见怀中的孩子睡着了,于是慢慢的把他放下,没想到他的小手丫还紧紧的攥住她的袖口不愿放下,苏小月无奈,掰了两下,小家伙就惊颤的睁开眼睛,漆黑的睫毛上面还挂有泪珠儿,见苏小月在身边又把眼睛闭上。   这下苏小月根本出不了屋了,还好方河很快就进了屋。   方河见苏小月母子俩躺在床上好好的,心里吁了口气。   方家昌叹了口气,说道:“那匹狼把金贵叔的大孙子给叼走了,如今逃入山林,恐怕过不了两日没了食物又会跑下山来。该如何是好?”   方青进了屋,抬头看了三兄弟一眼,说道:“今日若没有大河,这几匹狼只不定咬死多少人,叼走多少小孩,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把大河的伤冶好。”   听到大河的伤,苏小月不淡定了,抱着孩子从床上下来,看着一身是血的方河,颤抖的声音问道:“大河,你说实话,这些血到底是那匹狼的还是……”苏小月哽咽的说不下去。   方河却伸手握住苏小月的手,也不顾手上的血渍,安慰道:“是狼的血,不是我的。”   方青瞥了方河和苏小月一眼,没有说话。   方河紧了紧手中的小手,说道:“月儿,听话,你带着孩子出屋去,青叔帮我擦洗一下,包扎左臂的伤口。”   苏小月看到方河发青的脸色,一句话也没再说,走出了屋,出了屋,她轻轻的抹了下眼角。把孩子紧紧的抱在怀里。   方力的左腿包扎的像个棕子,小家伙却紧紧闭着眼,面上没有一丝血色。方亮被人扶起坐在一条板凳上,看着齐惠坐在地上抱住孩子,声音都哭哑了。   方二福和梁氏也随处找个地儿坐下,一时半会都起不来,刚才显然都吓狠了,这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阵仗。   这时外面方大业喊大河,“大河在么?”   院子里的人都没有晃过神来,苏小月接话,“大河伤着了,青叔正在为他看伤口。”   方大业一边说着一边就进来了,入门就是那头身首异处的狼,吓得他跳了一脚,躲得远远的才回过神来。   快步来到苏小月这边,见方二福那奄样,显然是没有精神说话了,于是跟苏小月说道:“大河伤得可重?今日若是没有大河,恐怕咱们方家村都得遭罪,多亏了大河啊。”   苏小月心中难过,两人一个时辰前还为未来憧憬,一个时辰后他就成了那个模样,他干嘛要去救这些人,方家人的死活关他什么事,可是骂也骂了,想也想了,自己也知道,怎么可能看着别人去死而不救人,他们做不到,活着也会不安。   方大业瞧苏小月这模样,就知道方河的伤不轻,连续打死了三匹狼,一般人哪有那力气,今日是多亏了方河的,他的孙子若没有方河,必死无疑,家里就一个孙子,老大娶亲四五年才生下这一个宝贝疙瘩,就差点没了。而老二还只有十八岁,不曾娶妻。   方大业守在屋外,等着方青出来报讯。   方家昌三兄弟进进出出提水,给方河擦洗了身子,身子干净了,待四人看向方河的伤口时,才发现他大腿上的伤又被撕裂了,血还在不停的往外冒,反倒手臂上的伤才算是轻的。   方青瞧着,心里也有些后悔,当初的自己不应该这么贪生怕死,怎么说也要救好大河的,若是大河身体健朗,哪会是今日这番模样。   还好方青手中的伤药算丰富,特别是鼹鼠肉沫粉,他把粉沫撒在伤口上,又为方河包扎了手臂上的伤口。   那颗狼牙拨.了出来丢在桌上,几人看向那锐利的利齿,心里一片胆寒。纷纷想起当初大河打虎的传闻,他一个人打死一头老虎,救下苏阿吉,那时候大家都没有看到,只有那老虎抬下山后,把村里人吓得半死。   都传那老虎死了坐而不倒,瞧见的人都不敢近身,那凶恶的眼睛就犹如活着的时候,看得村里人一阵发怵。   最后还是官府派人把老虎给抬走的。否则摆在村里,当夜就没有人敢睡觉了。   伤口包扎好,方河的脸色略好看些,换上衣裳,众人把他推了出来。   苏小月见到方河,抱着孩子靠近他,方河抬手握住她的小手,指腹在她手心里揉了揉,苏小月安下心来。   方大业见到了方河,眼眶里都有了泪,“大河,大业叔一定要感谢你,我家长孙能活着都是你救的命,今天若没有大河,咱们方家村恐怕都要遭大殃了。”   方虎一家随之点头。   方二福这会儿看向方河,面色露出老态,目光也是从未有过的温和。梁氏见到方河,含泪走过来,“二儿啊,刚才多亏了你。”   刚才若不是方河及时赶到,方二福一家恐怕死得死伤的伤,那可是一匹头狼,聪明狡猾,还身材壮实,攻击的时候灵活有力,就算是方家昌三兄弟对上也不敢,何况这一大家子老弱妇儒。   方河另一只手握住梁氏的手,没有说话。   里正这时带着几个儿子匆匆从院子外进来。   先是看到地上抱着孩子的齐惠,脸色白了白,问方青方力的情况,方力是吓得昏迷不醒,还好咬住大腿上的肉撕了一大块,没有伤到骨头,就像大河当初的伤情一样,要养,再者小孩子身子骨弱,明日得抬镇上去看病,今日是去不了的。   被狼这么一吓,村里的人都不敢出门走夜路了,这道路两边也是山山水水,万一冒出几匹狼来呢。   里正叫几人把方亮夫妇扶回房里去,孩子受了伤得放床上。这边叫方家昌推方河出门,村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要把村里的壮丁都叫到一起开个会,想个办法才行,特别是还有一匹叼着孩子落荒而逃的狼没有弄死。   说起方金贵的孙子,大家心里都不好过,被狼叼走,哪还有活路,大人们连跟着狼追寻痕迹的勇气都没有,这孩子估计就等于没了,尸骨无存。   苏小月跟着方河出了院子,站在院门口,方河放开她的手,叮嘱:“我马上就回来,你不要出门,我没回来,就把院门闩紧了。”   “好。”苏小月依依不舍的放开他的手。   直到方河看不到了,苏小月刚要进屋,听到路边草从里的声音,吓得跑进了院子,连忙把门闩紧。   抱着孩子回屋里时,院子里静悄悄的,几房的人都躲在了自己屋中,房门紧闭,定是从里面闩紧了。   苏小月回了屋也把门闩紧。   没有方河在屋里,忽然觉得房间里好空荡,苏小月躺在床上,紧紧的抱住睡熟的孩子,听着屋外的风声,连平日里惬意的风声都听得人心颤,生怕一个不好,那匹狼又带着别的狼下山来了。   到这个时候苏小月才后怕,穿越来到这个时代,她一直上山捡柴,摘野菜,从没有想过这些野兽的问题,其实也是想过的,但没有切身之痛,并不知道野兽的恐惧之处,记忆中也只有前一世电视里或动物园里看过。   她曾在动物园里爬在栏杆上看老虎,并不觉得可怕,而今真正的看到了狼,那凶残的模样,足够她几日几夜不敢睡觉的,难怪村里的人都不上山,这下苏小月打死也不会上山了,想起那段日子就不可思议,她能平安到现在,还真是命大。   快到晚饭时分,方河回来了,听到敲门声,尖着耳朵的苏小月立即爬了起来,方为睡沉了,她把小手丫掰开,下了地。   匆匆从屋里出来,见方家人没一个人出屋开门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把门打开,看到方河,苏小月的心落定,从方家昌手中接过轮椅,把方河推进院子,接着回身又把大门给闩住。   两人进了屋,苏小月再也控制不住,蹲在方河身边,把头伏在他右腿上,只享受一下这种平静的安稳。   方河安静的坐着,右手抚上她的头,轻轻的安抚。   许久,苏小月侧过头来,仰望方河,问道:“三爷怎么说?”   方河脸上恢复了血色,这会儿看着好了不少,他的手没有离开她的头,手停在她的额角,拇指指腹从她的眉眼上滑过,露出一个安慰的笑,“你别怕,有我呢。三爷这次召集村里人,就为了叼走金贵叔家孙子的那匹狼还没有下落,怕晚上又下山来。所以村子里这几日都要派人去守,三爷叫我先回来休息,一有动静就来唤我。”   他说得这么轻松,外面形式有多紧张,那些守夜的村民心里也是害怕的,可是为了村人的安全,也只能这样了。   “那你赶紧休息吧,我扶你到床上去,我这就去做晚饭。”苏小月说起做晚饭,想起笼子里的鸡,如今只剩一只了。   齐惠不知道几时从鸡笼里抓走了鸡,当初定然是想用三只母鸡把狼喂饱就想着狼会自己走的,可是那些饿狼贪婪,哪会是吃两只鸡就走的。   方河捧起苏小月的小脸,倾身近看她,“今天吓着了吧,别怕,我在你身边,野兽不敢近身。”   有方河在身边,苏小月当然不会怕的,可是她也心痛他,打死第一匹狼的时候,他跟狼一起滚到了田里,满身是泥巴,打死了后,左腿动都动不得,脸上却带着安慰的笑,叫她扶他一把,那模样,苏小月想,这一生都不会忘记了,不管将来方河能不能好,站不站得起来,这些都不重要了,哪怕是养他一辈子,如此大丈夫,她也愿意。   眼瞅着苏小月眼眶里的泪滚落了下来,他的拇指指腹在她小脸上轻轻地拭了去,“忽然发现你柔弱的时候更叫人心疼。”   男人到这时还说得出这种情话,苏小月破涕为笑,想起他醒来的时候,她跟方二福干了一架,一身狼狈的跑进来,落入他眼里,不知他当时是什么想法,而今站在这个男人面前,一向顽强得像个战斗机的苏小月方发觉,女人柔弱一点有人护着也是挺好的,为什么一定要做个女汉子呢,有个依靠,有人愿意为她遮风挡雨,她享受着,做回柔弱的女子又有何坊。   她一向很少在亲人面前流泪,在男人面前就更不可能,而今在方河面前,包括以后,她想哭就哭,她累了就说出来,有人护着她,她不用怕。   “看你,泪珠儿又落下来了,怎么关也关不住。”   再一次弄得苏小月笑了起来,苏小月抬起双手,学他的样,捧着他的脸,她可没有这么温柔,在他粗糙点的脸上搓了搓,放下。谁知人却被他托起,揽入怀中。   苏小月生怕伤到他的左腿,只敢半边屁股坐在他的右腿上,双手下意识的攀住他的肩坐稳,殊不知这姿式就像她主动投怀送抱似的,俏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你今天费了不少力气,肚子该饿了,让我起来,我去做饭。”   方河揽紧她的小蛮腰,把人按在怀里,“劫后余生,你就让我抱一抱,吃饭的事不急。”   的确是劫后余生,苏小月伏在他怀中,心里也稳实多了,正好孩子睡着,没有人打扰,就依了他吧。   许久,苏小月从他怀中逃出来,再不去做饭,天都要黑了,今天他用了劲,徒手打死三匹狼,怎么说也得吃饱一点。   苏小月从缸里拿出了面粉,就在屋里的四方桌上做起了拉面。   方河在一旁看着她,面色轻松,似是赏心悦目。苏小月的小脸又红了,最近老是觉得自己想多了,可是对上方河那灼热的目光,再想起他今天徒手打死狼的力劲,心里就慌得紧,又慌张又有些期待,反正心情很复杂,但有他在身边,心里很安稳,哪怕是吃豆粉糊糊,也觉得生活过得很甜。   水里放了油,又把上次炸的油渣倒了大半丢在滚水中下了面和野菜下去,一股肉味汤的香气传进了屋里,方河的肚子咕噜噜的叫两声,他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意,娶了这小媳妇也挺好的,温柔雅意,并不娇情,性子爽落,行事干脆,重要的一点还会做一手好饭菜,胃口都要被她养叼了。   苏小月捧着大碗进来,接着又捧回两个小碗,见方河不动筷子,说道:“我跟小家伙的都够了,锅里还有很多的,你尽管吃。”   方河胃口大,见苏小月交了底,于是吃了起来。   等苏小月碗中的面吃完,方河已经把锅里的解决了,苏小月有些目瞪口呆,这男人的速度,也不知道会不会伤胃。   “今天吃得很饱。”方河说道。   这是苏小月第一次听方河说吃饱了,心里似乎也觉得满足了。等买了地建了新房子,一定要弄一间宽敞的拿来种芽菜,到时批量生间,赚的钱更多,到时就不用愁吃不饱了。   出屋,苏小月收拾碗筷,就见齐惠端着一个大碗从厨房里出来,闻着那味道,好像是鸡肉的味道,苏小月脸色一变,匆匆往屋后走,见鸡笼里剩下的一只鸡还在,于是又走了回来。   目光望向院子里落下的鸡毛,才想起当时那匹狼向方亮攻击的时候,齐惠把一只鸡给甩了出去,那匹狼的目标是方亮父子,所以到嘴的鸡只用锋利的牙齿咬死了甩一边,没想齐惠等人走完了,就把鸡给捡了起来。   这会儿方家的其他人都憋在屋里,没晃过神来,晚饭都没有做,齐惠却回到厨房里把鸡给煮了,那可是苏小月买回来的鸡,也是方为一手喂养的鸡,她事后一句话也不说,拿了她的鸡对付狼,没叼走的还自私的煮来吃了。   想到这儿,苏小月不淡定了,直接往大房走去,房门没有关,苏小月刚要进去,就见齐惠捧着鸡汤,一点一点的喂到方力紧闭的嘴中,一勺子喂下,又从嘴角流了出来。   齐惠哭道:“力儿啊,你吃啊,娘煮鸡肉给你吃了,你跟着阿爹阿娘一直没能吃上好的,连鸡肉是什么味道都不知道,现在有鸡肉吃了,你倒是张嘴啊,我的力儿啊……”   听者伤心,苏小月看到这儿,抹了一把眼角,悄悄地离开。   方家这些人可恨却也可怜,常年吃豆饭,过得清苦,底下的孩子也遭了罪。   回到屋里,苏小月把碗筷放下,方河见她双眼红通通的,握住她的小手,把人拉近,关切的问道:“出了什么事了?”   苏小月在方河面前再也坚强不起来,她上一世也是带着弟妹的,作为长姐就像父母一样,把弟妹看得很紧。   齐惠故然可恨,可孩子是可怜的,才五岁,什么都不懂,什么好吃的都没吃过。于是伏在方河腿上哭了起来,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想起了弟弟和妹妹。   方河抚着她的额头,苏小月把方力的情况说了一遍,方河沉默未语。   第二日,天未亮,方家院子里的人全都起来了,大房要把方力抬到镇上去看病,方二福叮嘱梁氏,“你暂且给大房一两银子,多了是没有的。”   梁氏刚要起身的又坐在床沿边,“一两银子哪里够?”   方二福瞪了她一眼,“你没看到吗,大河放家里不也养好了,那些大夫都是为了骗钱的,你别信,再说,四儿再过几日要给夫子银两,你那点银两不够用了,秋收的时候,还得想法子把稻米和麦子卖个好价钱,咱们家不用缴税,这些都是赚的。”   梁氏想了想,从压箱底里拿出钱袋,从里面拿出一两银子,叹了口气,“那也是咱们的孙子。”   方二福没有理她。   梁氏转身出了屋。   说实话,方亮和齐惠就没有看到过一两银子,先前方河治病用钱,都是梁氏管着钱,他们也不知道,只知道花了很多钱,这会儿梁氏把一两银子交到齐惠手中时,两口子含了泪,方亮直接向梁氏发誓,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二老的。   乘着天边一点亮光,方亮方平方伟三兄弟把方力背起,往镇上走,齐惠跟着。因为方金贵家出了事,也不好叫上他的牛车,方家村又只有方金贵家里有牛车,所以三个大男人决定换着抱,走二十几里路到镇上看大夫去。   苏小月起床出屋,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就见方二福坐在院子里磨菜刀,居然没有下地干活。   大家昨日吓得不轻,哪还有心情下地干活。   大房三房的门紧闭着,孩子们也没有出来。   苏小月转身进屋,方河刚从床上起来,金鸡独立,准备坐上轮椅,方为还睡着正香。   昨日小家伙也是吓得不轻啊,先是被她抱着乱跑,接着又听到狼嚎声,虽然全程被苏小月捂在胸口不准他看,可他也快五岁了,还是懂一点的,看看昨天夜里抱着她不放就知道。   “昨天村里的年青人守夜,我这会儿去看看情况。”方河掌握轮椅。   “你等等。”苏小月把方为从床上抱下来放在方河的怀中,接着推着轮椅往屋外走,“我一起去吧。”   方河握了握苏小月放在轮椅上的小手,经过昨天,他家小媳妇吓破了胆,也不怪她这么胆小。   ☆、第39章 两位老人   出了院子,方二福见一家三口要出门,脸色略焦急,咳了一声,问道:“大河,这是要去哪儿?”   到现在知道怕了,以前都恨不得方河直接死掉呢。   苏小月没理会推着方河往外走,方河抱住方为也没看他,没有出声。   方二福手上拿着菜刀不敢放下,就静静地坐在院子中,看着方河出了院门后,便立即上前把门给闩紧。   还有一匹狼没有找到,有村民传言说,狼都喜欢群居的,弄不好又带几匹狼下山,所以大家都不敢睡觉,生怕半夜又来狼了。   到了上游的村口,再上去就是山脚下了,有几个年青力壮的小伙子守在那儿,其中有方家昌三兄弟。   三兄弟见到方河,立即迎了过来。   “昨天晚上有没有情况?”方河往山上望了一眼,问道。   方家昌笑了笑,脸上有疲惫,“昨晚上咱兄弟几个都不敢睡觉,倒也没有什么情况,只是打死了几条蛇。”   蛇?苏小月往草从里瞧了一眼,尼玛,四五条了啊,她猛的跑过去细看,里面只有一条毒蛇,其它的都没有毒,数一数,有四条是可以吃的,而且那蛇又大又肥,这夏天活食多,吃了不少呢。   一群男人一脸懵逼的看向苏小月,她不怕蛇吗?村里那些妇人看到蛇就惊叫。   “大河,不如我把这些蛇弄给你们吃,守了一晚上也饿了,你们看怎么样?”苏小月指着蛇问方河。   方河毕竟在外面闯荡了多年,他往那些蛇瞥了一眼,瞧见里面那红斑点的□□,脸色大变,正要责备她时,苏小月又说:“这条有毒不用吃,其它的都是没有毒的。”   她居然认识毒蛇?方河不免对苏小月有些另眼相看,于是点了点头。   其他人却像受了惊吓似的,有几人直接摇手,“不用了,家里有早饭吃的,这就回去。”   方家昌却看向方河问道:“大河,这蛇……真能吃吗?”   方河见几人都有些恐惧,于是解释了一下,方家昌知道大河是个有本事的,长年在外面奔波,又有一身好武功,定然是见过不少世面的,于是领头说等着吃蛇肉。   其他人从来没有吃过,大家将信将疑又有些好奇的留了下来。   男人多,力量大,三两下就弄了个石头灶,又派人捡柴,不远处就是河,苏小月指导两人把蛇给处理掉,她转身回去拿锅和调料。   方河见她要走,拉住她的手,问道:“要不要我陪你回去拿。”   这时方为也醒了,见几个叔叔在忙碌,一脸的好奇,这会儿爬在方河怀里,小手臂缠住方河的脖子。   “不用,就几步路,往村里走,没事的。”苏小月是有些怕,但她不想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也就几步路,又不是往山里走。   方河笑了笑,“你快去快回。”   苏小月“嗯”了一声,往家里走。   进了屋,想起那几个大男人为村里人守了一夜,这会儿正饿着肚子呢,于是从缸里拿了面粉,反正她跟大河大不了多吃一顿面粉糊糊,少吃一顿面粉也没什么。   于是做了拉面,又洗了两簸箕芽菜,还带上了油盐。   拿着这么多东西过来时,几个大男人都看到了,看到簸箕里拉细的白面条,就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蛇肉煮好了下面条和野菜,里面放了油和盐,一锅汤滋滋滋的翻滚,那香味儿直招人口水,几个大男人从小到大还没有闻到这么鲜的味道,不由的咽了咽口水。   算起来方河醒来后是没有喝过蛇肉汤的,睡着时根本就不知道。上次那锅美味汤被三房的人抢走,她一口都没落下,今天一下子弄了四条大肥蛇,够几人吃的。   一人一碗面汤蹲在田硬上吃了起来,个个吃得一脸高兴,赞不绝口。   都是大男人,吃得都多,但大家都知道大河胃口大,于是面条大多留给了苏小月一家,只吃里面的蛇肉汤和芽菜。   就这样一大锅哗啦啦的就喝完了。几人意犹未尽,忍不住问方河:“这些蛇为什么可以吃?哪些蛇是没有毒的?”   于是方河开始向几个大男人解释,又列举了几个品种,以后若是弄到,先拿过来给他瞧一眼,他说能吃了再拿回去吃。   等几人话问完了,方河也解释完了,苏小月又补充道:“煮蛇肉汤最好是在屋外,不要在沉年累积的厨房。”   大家吃后全部认真记下了。   从来没有吃过的美味,吃得几人回味无穷,以至于各家家里人送吃食过来时,几人看着那碗里的疙瘩汤,一脸的嫌弃。   嘿,疙瘩汤都不吃,往日家里做疙瘩汤,大家伙吃得嗖嗖响,这会儿还娇情起来,不吃就拿回去了。   看着家人走远,有人咕噜,“疙瘩汤都没有大河家的野菜好吃。”   谁也没有认出来那是苏小月拿来赚钱的豆芽菜,因为方家村的人都没有人吃过这种东西。   现在山上不能去了,野菜也少了,好在先前摘得野菜多,做成腌干菜铺在坛子里,家里又种了芽菜,倒也不缺吃的。   村里的年青人又来一波换岗,把方家昌几兄弟和其他几个换下去休息。于是方家昌推着方河,其他几个帮着拿锅的拿碗筷的,苏小月牵着方为的小手往回走。   到了院子里,几人把东西放下也走了。   方二福拿着菜刀坐在廊下,目光奇怪的看着一群人端锅端碗的进去,接着又出来。刚才苏小月拿那么多芽菜和面条是见着了的,心痛了他好一阵子,这大河媳妇就是败家,居然还请人吃饭了,拿的都是细面,最主要的是宁愿拿给外人吃也不愿意给家里人留。   回到屋里坐下,方为转去后屋喂鸡,没一会儿,苏小月听到方为的哭声,吓得出了门,转去后屋,就见小家伙爬在鸡笼子边上,盯着里面一只可怜兮兮的鸡,那只鸡估计也被昨天的狼嚎声吓着了,今天早上打开笼子,它也不敢出来。   三只鸡只剩一只鸡了,小家伙一直精心喂养,不伤心才怪,苏小月来到小家伙身边,抱着他的小身板,安慰道:“为儿不哭,娘再给你买两只去。”   方为摇头,着急的问:“谁把我的鸡偷走了。”   苏小月不好解释,只好说狼来了,被狼吃了这样的话安慰他。   终于抚平了方为,把小家伙抱回屋里,方河见小家伙脸上挂着泪痕,皱了皱眉,上前把孩子抱入怀中,惩罚性的捏了捏方为有些圆润的脸腮,“你是个男子汉,怎么学小姑娘哭鼻子。”   小家伙被方河那凌厉的语气吓着了,都忘记了哭,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方河看。   “不就是几只鸡吗?你是个男子汉,男儿有泪不轻弹,以后不准随便的哭鼻子。狼把你的鸡叼走了,下次狼来了,你就报复回去,哭是没有用的。”   方为重重点头,下次狼来了,他要狼还他的两只鸡。   苏小月无奈,这么小本就是哭鼻子时候,看方河把小家伙吓得,上前就要把孩子抱过去,谁知小手反而被方河握住。   “过来,坐我腿上。”方河把方为交到苏小月手中,拉着她坐在他的右腿上。   苏小月垂首看到他受伤的左腿,上面有一道明显的伤痕,好不容易结的痂又裂了一小块,又不知道要等几时才能好了,看着就心疼,亏他像个没事人似的,还让娘俩像以前一样坐他怀里。   方河揉了揉苏小月的脸腮,“嗯,圆润多了。”   苏小月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肉,是多了不少,这些日子她跟小家伙都吃饱了,只有方河勉强吃着,应该也吃饱了吧,家里豆粉糊糊是挺多的,就是面条少些。   太阳快落下的时候,大房回来人了,是方亮。   方二福见方亮回来,小家伙都没有回来,就知道他是回来干什么的。   乘方亮回屋里找衣裳的时候,把梁氏叫了进去,叮嘱道:“大亮要是再拿钱,你就叫他把人抬回来吧,咱们村里不也是有郎中吗,方青为村里人看了这么久的病没有出什么问题,那证明他的医术也是不错的。”   梁氏听了心里有些不安,“那是咱们的孙子。”   方二福瞪了一眼,“又不是说不冶,在镇上治病要花多少钱去,呆会你问问大亮,人活了没有,人要是活了就把人抬回来,要是没活,你再给一两银子,不能再多了。”   两人正商量着,大亮在外敲门。   “爹,娘,你们在里面吗?”   梁氏数了一千文藏在袖子里,迎出了门。   “大亮,力儿怎么样了?”   说起方力,方亮的眼眶都热了,今天早上带着一两银子到了仁和医馆,小身板奄奄一息,医馆的大夫用了好药,终于把人给救醒了,可一时半会离不开药,得住上十天半个月,可是一天药钱加治疗的费用就要五百文,小孩住医馆,大人的吃住就揍和着过了。   “力儿醒来了。”方亮开口时已经哽咽,“那孩子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苦,魂都快吓没了,醒来也是一呆一愣的,看得人心酸。”   梁氏听到这话,眼眶也热了,她抹了抹眼角,却把袖口压到了身后,语重心长的说道:“力儿既然醒了,就把人抬回来吧,在外面吃也吃不好,几个大人也费钱,回到村里,以后就去老青那里抓药。”   方亮本想开口要银子的时候听到梁氏这么一说,半晌接不上话来,目瞪口呆的看着梁氏,许久方问:“娘,家里还有多少银子,你先借给我好吗?我以后一定还你。”   这边两母子正说着话,那边三房的门打开,元南花抱着方忠站在廊下看着。   梁氏向元南花横了一眼,拉着方亮进了屋。元南花撇了撇嘴,转身进屋,心想着等晚上方平回来了问一下,大房用了多少钱治病,这钱都是大家伙的,大房的人生病了就有银子看病了,当初她病着就一分钱都不给,还不给吃食,哪有这样的道理。   方亮知道梁氏有意避开三房,于是迅速的跟着梁氏进了屋。   屋内方二福坐在竹椅上,见着人了,一句话也没有问。   “大亮啊,不是娘不给,着实是家里银钱不多,若是有银子,家里怎么会一大家子的吃豆饭,连个疙瘩汤都舍不得呢。”梁氏一边说一边抹泪,眼角余光却看着方亮。   家里是个什么情况,方亮是知道的,听到这话,心里愧疚,一两银子可不是小事儿,如今力儿一天五百文,一两银子只管两天,他们这种庄稼人怎么负担得起,一年到头积攒,卖粮食恐怕也只得一二两的样子。   “娘,既然手中没有余钱了,我这就回镇上去,还有五百文,明天呆一天看看,明日我就把力儿背回来,到时再找青叔瞧瞧,实在不行只能在青叔那儿赊账。”等孩子好一点了,他就去做零工,赚了钱还给青叔。   梁氏目送方亮走了,临走前梁氏煮了一袋子豆饭一起带上,大人在那镇上就可以不用浪费银两。   梁氏转身回屋,把一千文放回箱底。   方二福瞧了一眼,见钱没有拿出去,吁了口气。   方亮回到镇上,齐惠眼巴巴的等着方亮带来银子,刚才方亮回去的时候,大夫说了,方力得在这儿住上半个月才能把人抬回去,否则回去病情加重,再无回天之术。可是十五天,得用七八两银子,他们要怎样才能筹到这么多?   方亮回来,把齐惠拉出屋,简略的转述了一下梁氏的话,家里没银两,饭都吃不饱,看来只能把孩子抬回去了。   齐惠的脸色白了白,推了一把方亮,“你个浑蛋,你知道什么,要你回去拿钱也拿不到,上次我明明听到大房说有五十两给娘的,就算给大房看了病,拿个七八两出来肯定没有问题的,我的力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   齐惠放了狠话,这下把方亮给吓着了,上前一把把齐惠抱住,心里紧张的很,自己就这一个媳妇儿,若是想不开了,他一个大男人的怎么带三个孩子。   搂着媳妇儿,齐惠起伏的心情勉强平息下来,在方亮的手臂上狠狠的咬了一口方罢手,方亮痛得皱眉也由得她。   尝到腥味松了口,齐惠把那日方河说的话说给了方亮听,方亮知道齐惠的性格,不会说谎,她说什么他都信,可是他娘真的有五十两银子的话,为什么两个老人家和读书郎都吃豆饭喝疙瘩汤,捂着那银子是做什么用处呢?问题不是一天两天,而是好几年了啊,方河隔几年回来一次带了些银两,可家里日子也没有见变化,这是为什么?   齐惠把话挑明也不敢再逼方亮,说多了只会生了夫妻情分,男人若是向着她,自然会去想办法,男人若是不向着她,一哭二闹三上吊也没有用的。   第二日,方亮又回了方家村。   方二福以为今日会把孩子抬回来,没想到又是方亮回来了。   这次方亮向梁氏跪下了,左磨又磨,梁氏又给了一两银子,方亮不起来,方二福怒了,拿起扁担就要打人。   方亮一着急,就喊了起来,“大河说给了爹娘五十两银子,咱们就分家,分了那银两,我孩子的命也保住了。”   方二福没有想到方亮会说这话,气得差点吐血,扁担甩在一旁,来来回回在廊下走动,恨不得把方亮打一顿,可是现在不是打一顿就能了事的,这大房离了心,对老四不好,再来一个分家的,把田地分了出去,老四的笔墨纸砚都买不起了。   梁氏听到这话下意识的望向三房,见三房的门关着,摸不准元南花有没有在家。没想门忽然打开,方美从屋里出来,恐怕是听到家里的吵闹声,从屋里跑出来的。   这时院子外,元南花抱着方忠进门,她刚才去隔壁问情况,这几日村里都派年青人守着,倒也相安无事,可是总是这样守着也不是事儿,村里人正商量着上游的安全,又听说方河打算搬下游去住,这下上游的村民不甘心了,本来就靠近山里,怎么着也要把方河留在上游的。   下游的村民也希望方河下去住,无南花打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即跑了回来,那日那些狼是看清楚了,太恐怖了,大河有本事,现在住一个屋檐下,他们才是最安全的,所以得跟家里人商量一下,把二房给留住。   梁氏看到元南花,松了口气,向方二福使了个眼色,把方亮拉回了屋里,梁氏站在屋下看着方美,向她招了招手,“美姐儿过来,阿奶给你糖吃。”   元南花听到糖,见方美拔脚往自己跑,就推着她往梁氏那边去,“去给你弟弟拿些。”   方美看到梁氏有些害怕,可是若不上前,呆会回屋里,娘亲肯定骂她,于是只好往梁氏那边走。   元南花怕梁氏知道自己的用意,抱着孩子进屋去了。   梁氏拉着方美来到屋后,刚才含笑的脸突然一变,吓得方美退了好几步,差点哭了。   “哭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刚才你在屋里头听到的话不能告诉任何人,你知道么?”梁氏横眉瞪眼,吓得小姑娘脸色苍白,下意识的点头。   梁氏怕小孩子说话说出去,于是又恐吓道:“你若是乱说话,哪天阿奶就把你给卖了,卖到庄子上给人做丫鬟。”   方美不知道做丫鬟是什么,但听到说要把自己卖了,心里害怕的紧,眼泪刷刷刷的往下掉。   “叫你别哭了,呆会你娘还以为我欺负你了。记得回去别向你娘乱说话,听到了吗?”梁氏捏了捏方美的小脸,见小家伙点了头,才俯身把孩子抱在怀里略安慰了一下,就放方美回去了。   方美回到屋里,元南花抱着方忠还等着她的糖呢,见她两手空空就变了脸色。   方亮还在跪着,方二福来来回回走了好十趟了,心里又气又恼,想起大媳妇,心里就恨,于是语重心长的向方亮说道:“你听他们乱讲,咱们家要是有那么多银两,还会吃豆饭,读书郎还会穿破烂衣裳,你们都是我们的孩子,我不偏哪一个,我只希望家里人同心,别让村里人看不起。”   方亮被方二福这么一说,觉得无地自容,刚才被媳妇儿说了一顿的话使得他异常难受,心里也是左右的摇摆,一边是自己的爹娘,一边是自己的媳妇和孩子,哪一个他都不能舍下,刚才说要分家也只是一时气话而已。   最后方二福给了二两银子,还千叮嘱万叮嘱不能让老三和老四知道,否则又要闹事的了。   方亮听到这话,心里感激,一下子耗了三两银子,家里都成这个样子子,他再拿也说不出口,只好再担搁个三四天,就把孩子接回来吧。   这次方亮走了,方二福叫来梁氏,问刚才元南花的事,见她没有听着就放下心来。   苏小月在家里做晚饭,饭菜做好,抱着方为讲故事,一边讲一边等着方河回来。刚才方河又被方家昌推了去,三爷给村里的年青人开会,这么着守了二三日了也不是个事儿。   天都黑透了,饭菜也凉了,方河被人推了回来,面色有些凝重。   进了屋,方家昌很客气的向苏小月打了个招呼才走,苏小月有些受宠若惊。   “你们两个还没有吃饭呢?”方河皱了皱眉,他刚才在三爷家吃了,没想着两人会一直等着他。   苏小月把孩子放在凳子上,回身拿碗盛豆粉糊糊。   “就等你回来一起吃。”   方河心中感动,从苏小月手中接过碗。在三爷家里吃,他只吃了一点点正常人的饭量,根本就没有吃饱,这会儿接过小媳妇的碗,闻着就有食欲了。   一家三口吃完饭,苏小月收拾碗筷,方河在她身后说起了三爷今日寻他去的意思。   方大业的孙子当天就送到镇上去了,现在还在医馆治疗,命是保住了。于是方大业一家感激方河,要把屋旁边的那块地给方河建房子。   正好上游的村民都要留住方河,这会儿方大业主动拿地出来,个个拉着方河不准去下游买地。   下游的村民也希望方河去,可是下游多水田,终究没有人愿意给地,方大业一定要报恩,非要大河按受不可。   苏小月听方河说完,眼睛都亮了,夫妻两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欣喜。方河伸手握住她的小手,顺势把人带入怀中,苏小月忙把碗筷端好,放在方桌上,才借势坐在他的大腿上。   “你觉得怎么样?”住哪儿无所谓,只要小媳妇高兴就成。   方大业家那块种菜的地她没有仔细留意不知道有多大,她将来要做芽菜,做酱的,地方不能小,反正家里人不多,房子可以小点。   “好是好的,就不知道那块地有多大?”苏小月一脸担忧。   方河知道小媳妇有些想法,单臂箍紧她的小蛮腰,使她靠近自己,男性低沉的声音传入苏小月耳中,他说道:“那块菜地挺大,快一亩地了,而且那块地右边是大业叔一家,左边是个小坡,不能建房子也没有人住,上面倒是可以开荒种菜,屋的后面是虎叔一家,这两家的人都挺好的。”   这样的地方还真的是好,右边邻居有恩情,后面邻居也好相处,地方也大,不过一亩地定然是舍不得给这么宽的,若是地方太小,苏小月又不愿意了。   方河看苏小月这高兴的模样就知道她是欢喜了,于是说道:“要了这一亩地,咱们要给些银两,不能留下话柄。”   “那是当然。”苏小月也不想占人家这么大便宜,在村里面能买到地就不错了,平时谁会舍得卖地,“只是不知道给多少好?”   “稻田有价无市,良田一般十两银一亩,这里地处上游,种种菜能行,种麦子什么的没有下游良田丰产,应该八两银买下不成问题。”   方河分析了一番。   八两银子,这么大笔数字,她一个月赚一两银子也要八个月,这八个月还不吃不喝,想想就觉得两人压力好大。   但苏小月是真的不想呆这方家院子了的,就算欠着别人人情,她也巴不得搬出这个院子,将来再还都行。   方河见苏小月好半晌没有说话,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说道:“上游的人都想留住我,大业叔既然打算给地我,我如今愿意立下字据,改日还他银子,应该能先欠着银两把地给我们。”   听到方河的话,苏小月激动得脸腮都红了。   “爹,娘,为儿也要抱抱。”   两人正聊得起劲,一把清脆的童音传来,苏小月是立即坐直了身子,方河放在她腰身上的手臂却没有松,转头看到方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正可怜巴巴的看着两人。   两个大人又把小家伙忘在一旁了,特么想亲密一下都不行。   苏小月红着脸含笑把孩子抱入怀中,方河抱住两人,这会儿再说什么说不下去了,两人相视一笑,揉了揉怀中心满意足的孩子。   天黑将下来,苏小月烧了水,三人洗了澡,歇下了。   后日要送芽菜,苏小月想把家里先前晾晒的莲子和莲芯拿去张府试试。   第二日清晨,方河被方家昌推去三爷那儿,就这次的事,村里想成立一个小分队,一但遇着事儿,好一起行动,保护村里人,方河就成了这一支小分队的队长。   苏小月带着方为去了方金贵家。   来到方金贵家门口,大门紧闭,苏小月敲了敲门,是老大方山开的门。方山站在门口,没有让人进去的意思,苏小月也没打算进去。   几日没见面,方山似乎瘦了不少,人也没有什么精神,一脸忧伤,前几日狼把他的孩子给叼走了,搁谁身上都受不了。   “我是来找金贵叔,想明天坐车去镇上。”苏小月说道。   方金贵一家遇上这种事,一家人好几天都食不知味,但这生意不能断,村里就他们这一家有牛车,若是三天两天不出牛车,害得村里人去镇上不方便,弄不好咬咬牙又有人买了牛,跟他们家抢生意就不好了。   于是敲定了时间,苏小月就牵着方为走了。   回到方家院子,方二福没有去田地里,他一个人不声不响的在家里磨菜刀,那把菜刀当初方河还拿来砍死一匹狼,这几天他都磨了好几回了。   时间还早,太阳刚升起,大地苏醒,清风吹着人一片舒畅。   若不是几日前出了事,谁又能想到这个安静古朴的村落会遭此横祸,危机重重。   早饭的时候,方河被送了过来。看方河手臂上的伤,刚换过,这几日都是青叔在给他换药,苏小月要给钱,方青一句也没说转身就走了,没有收下一分钱。   一家三口吃完早饭,方河把喜讯告诉苏小月,大业叔同意了,愿意把那块菜地给他们,说不要钱,但方河当着三爷的面立了字据,开始要写八两银的,方大业不肯,最后写下六两银子,这是折价卖给了他们,也是情分。   一下子少了二两银子,对于庄稼人来说,可不是小数目,大家庭也是一年的收成了。   “我明日进镇里送菜,把家里要建房子的事跟花姑说说,看能否先预支一些银两。”苏小月手中只有三两银子,建房都勉强。   两人一起憧憬着未来,想起那一亩地,何止是建房子,这次苏小月哪怕是向张府借钱也要多花些银两,建一个大温室出来,到了秋冬季,豆芽菜就长不出来,容易冻死,得做个暖房才好。   而且要建暖房,到了秋冬季的豆芽菜还要提提价,秋冬季节蔬菜少,豆芽菜是最好的蔬菜。   现在苏小月不能上山了,没什么事情做,于是与方河商量起房子规划,两人决定去方大业的菜田瞧瞧,到时好设计的合理一些。   于是一家三口出了门,往方大业家里走去。   方大业的家与方二福的家中间只隔了一户,若是这边吵得凶,或还能听到,可是左边是没有邻居的,是个小山坡,的确是个好地方,于是这点小毛刺也就没有什么了。   方河一路过来,邻居们见着了都出来喊一声,方河被方大业留在上游的事村里老弱妇儒都知道了,个个都挺感激他的,似乎方河呆在这儿,大家都心安一些。   那日方大业与方虎一路跑出来,第一个想法就是找方河去,方河的表现也没有让大家失望,他的腿脚都成这样了,依然能徒手打死狼,就这一点以后遇着什么野兽只要往方河家里跑,定能保命,个个生了这想法,就有些讨好方河。   村里的青年也不能一直守着,成日里什么事都不干,现在虽然不是田里忙的时候,但大小事也是有的,去田里拨草,照看农作物,没得闲,总有事情做。   转眼到了方大业的门口,方大业听到敲门声,从屋里出来,看到是方河当即把人让进去,一边还问道:“吃饭了么?家里正吃着,一起来吃一点。”   方河婉拒,说好准备带着媳妇儿去隔壁菜地里看看。方大业立即明白这两小口的意思,笑道:“小两口挺好的,带着媳妇儿看看也好,心里有个底。”   被方大业打趣,苏小月的脸腮红了。   说了几句话,就推着方河往菜地里走。   昨天方河来方大业家时匆匆瞥了一眼,才一天的时间,菜地里的菜就被方大业家拔得七七八八,恐怕今天早上也在拔菜了。方大业也是个实诚的,知道方河着急着建房子,就立即把菜地里的菜也拔了。   苏小月感叹:“这么多的菜就这样的拔了,他们一家人往后吃什么。”   可人家都已经拔了,如今说了也没有用,只能把这份情记心里了。   从方大业家回来,进了方家院子,就见梁氏从屋里出来,手里拿了个银袋子,看到方河两人,说道:“大河媳妇,你爹爹刚才来了一趟,正好你们不在家,他放下钱就走了,说是给你们建房子用的。”   苏小月听了,立即一个转身,冲出了方家院子的门。   ☆、第40章 方河承诺   苏小月听了,立即一个转身,冲出了方家院子的门,往大路上跑了几步,远远的看到一个走路有点瘸的背影,一身青布衣裳,洗得花白,一步一步走远,走进阳光中。   苏小月的眼眶有了泪意,鼻子一酸,流下了眼泪。前身留下的亲情还在左右着她,上次听到家里的田地都有两个老人家帮着打理,心里哪有不感激的,说好既然继承了前身的记忆,就要代替前身给两位老人家尽孝。   记忆中的两位老人对自己是好得不能再好,连洗衣服做饭都不让,缝补衣服是怕她将来连自己的衣裳也不会缝所以才狠心让她学的,那一段一段的记忆看起来像电影,可是看着这样的画面,哪有不怜惜的。   如今来到女儿家里,连碗茶水都没喝,就把银两放下,人就走了。他们是有愧意的吧,唯一的宝贝疙瘩就这样匆匆的给嫁了过来,苏家村明明比方家村富裕,哪舍得,而且前身刚嫁过来还跑回去两次,都被两位老人家给打了回来,打在儿身痛在双亲的身上。   方河来到苏小月身边,握住她的小手,苏小月悄悄抹了一把眼泪,转身推着方河往回走。   一路无话,来到院子里,梁氏还在,手里的银袋子见两人没接,她也不好转身进屋。   苏小月把银袋子接到手中,打开瞧了一眼,约有二两银左右,苏小月抬眸看向梁氏,梁氏对上苏小月的眼神儿,沉下了脸,没好气的说道:“怎么,你以为我拿了你的银子呢?你那爹爹这一路走来遇上村人还说了数目的,回头你去打听下我有没有拿你的银子。”   苏小月见她这么说,知道这次她倒没有下手,她爹也是聪明,弄不好就乘着他们一家三口出门才进来的,要不然去女儿家送钱还告诉旁人的道理,他不想见到自家女,怕难堪,就把钱留下,又怕梁氏私拿,所以才这样的。   进了屋,苏小月把自己赚下的银两和袋里的银子倒出来,一个一个的数。   方河一直没有说话,看着那钱袋出神,想起那个从老虎口中救下的老实人,心里一暖,握住苏小月手越发的紧了。   把银子装好,苏小月露出了笑容,看着方河,忍不住上前在他脸上波了一口,笑道:“有五两六百文,明天送菜的时候,我再寻张府想想办法,要是能预支到银子,到时我们把大业叔的钱也还了,咱们再吃几个月的豆粉糊糊,就熬过去了。”   方河被苏小月亲了一口,脸颊上泛起了红润,目光痴痴的看着苏小月的笑容,半天没晃过神来。   苏小月说着说着才发现自己突兀的举动,随即不说话了,微微垂下头去,俏脸红通通一片。   年轻气盛的方河忍不住把苏小月强行拉入怀中,不顾左臂的痛处,双臂环紧她的小蛮腰,两人密密贴得很近,呼吸交融,一个垂首不敢抬头,一个目光呆呆愣愣,人是抱近了,苏小月以为方河会吻下,她慢慢闭上眼睛等着。   可是半晌,方河也没有动,但苏小月明明感觉到他身上的变化,特别是下.身,可是预想的吻没有下来,他就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的脸瞧。   这个榆木脑袋,到这时都不懂得轻薄她,她都要忍不住了。   苏小月慢慢抬头,就见方河眸中明显的情动,可是他却没有下步一动作,只会把人搂得紧紧的,双臂力量箍得人喘不过气来。   苏小月头脑有些晕,看着这样可口的方河,她忍不住靠近他,吻了吻他的唇。   方河似乎找对了位置似的,恍然大悟,见苏小月要退开,强行按住她的后脑勺,又吻了上来,吻得她差点窒息,直到苏小月咬住了他的唇,他惊呼一声,晃过神,忙松开了她。   “月儿。”方河的声音低哑,眼睛温情脉脉的盯着苏小月看,轻轻的叫了这一声,性感而诱惑。   就在两人情动之时,只听到“砰”的一声,接着是“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两人吓得忙弹开,回头一望,才发现方为在椅子中睡着了,不小心从椅中掉下来,头磕在地上,受了惊吓又头痛的哭了起来。   苏小月忙把小家伙抱入怀中安慰。   这会儿快到了中午,该是睡午觉的时候,小家伙熬不住,坐着坐着就睡着了。   方河看着苏小月怀里泪眼婆娑的小家伙,一脸的无奈,半点心思都没了,有点气馁,刚才那感觉回味起来挺舒服的,方河从来没有过这样异样的感觉,以前在外跑镖,长常跟着一群大老爷们,谈天说地,从来没有碰过女人,只是听人说过,男人要是成亲了,两情相悦的,日子过得和和美美,比这跑镖啊舒服多了。   以前觉得他们在说笑,方河一笑了之,现在觉得如今这样的生活才是蜜里调油,懂了他们说的话的意思。   小家伙不哭了,苏小月却羞红的脸,不敢看方河,虽是背对着他,依然还能感觉到他灼灼的目光没有移开。   方为的确困了,小手攥住苏小月的衣襟,眼睫上的泪珠儿还没有干又睡着了。   苏小月觉得他们两个就不是带小孩的料,方为跟着他们不是磕着碰着就是把小家伙给忘记在了一旁。   小家伙一放到床上,小手攥着衣襟就是不放,苏小月无奈,只好侧身和衣躺下,一边拍着孩子,一边顺势也想睡个午觉。   没想方河金鸡独立的从轮椅中起来,转身爬上了床,也跟着侧身对着苏小月,右臂从苏小月脖子下绕过,把娘俩抱入怀中。   这次没有方为在中间挡着,两个成年人贴得紧密,方河结实的滚烫的胸口贴在苏小月的后背上,她的身子僵了僵,又不敢随便翻身,怕压住方河的伤口。   苏小月动了动,推着方河睡开一点,说夏天太热了。   方河没有睡开,而是拿起了蒲扇给娘俩扇起了风。   第一次这么醒着躺在他怀中,苏小月有些不自在,心怦怦直跳,快要跳出胸口来了。方河还顺势把受伤的右臂放在苏小月的腰上圈住她。   方河的气息喷在苏小月的脖子上,她有些发痒的动了动脖子。   实在受不住了,苏小月把小家伙往里挪了挪,她的身子刚挪了挪,方河也跟着挪了进来,手臂依然环住她的腰。   莫非就这样*的睡一个午觉?苏小月在烦恼之际,就听到方河低低的笑声,笑得他胸口闷闷的颤动从苏小月的背部传来。   苏小月又气又恼,他还笑得出来,就是故意撩她的,撩得她一身火气。   最后苏小月无奈,强行挣开方河的怀抱,抱住方为转了个身,把小家伙放在两人中间,终于阻挡了方河身上带侵略性的男性气息,苏小月挑了挑眉,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方河见了,伸手捏了捏小媳妇圆润的俏脸,指腹最后停在她的红唇上,柔软的触感,让方河想起了他吻上那儿的感觉,身体一阵燥热难挡。   虽有方为挡在中间,方河还是倾身靠近苏小月,低喃:“等房子建好了,我的腿伤也好了,我们补办一个婚礼,再入洞房,所以这段时间我会忍住,不会碰你,你放心。”   放心个鬼,把她撩得一身火气又不碰……   苏小月没有理他。   第二日方金贵准时来到方家院外,在方家人的目光下,把三个竹筐搬上了牛车上。   方金贵的脸色不太好,他默默地帮苏小月把东西放上牛车,也没有以前那么好奇去打探,而是坐在前面等苏小月弄好就扬鞭往前走。   方河在院门口一直望着苏小月远去。   到了镇上,苏小月敲响了张府的门,精个小伙见是苏小月一脸和绪,把人引进来,派两人帮把手把东西抬了进去,这次还送来了晒干的新鲜莲子,正是产莲子的季节,张府不缺,但精个小伙还是寻了人称了斤,也一并收下了。   苏小月像前两次一样又问花姑可有回来,精个小伙眉眼含笑,“你啊运气真好,花姑昨日回来了,这会儿我给花姑递个话去。”   苏小月收了钱在厨房外静静地等着。   没多久,花姑回来了,她身上穿着一件紫色褙子,底下是条褐色的裙子。苏小月今天穿了自己缝的青碧色新衣裳,花姑见了,不由得退后一步打量,笑道:“这般真好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富贵人家里出来的呢。”   苏小月含笑,这话就有些恭维了,只是衣裳新了些,料子却是一般般。   两人聊了一下近况,苏小月把村里来了狼的事说了,吓得花姑花容失色,后来说方河把狼打死了,又使花姑一阵佩服。   慢慢说到了重点上,苏小月想向张府预支一些银两拿来建房。上次方伟从县学里回来说那三道菜卖了二两银子,她就知道张府拿这些芽菜是赚了,不仅赚了,恐怕还供不应求,要是到了秋冬季,恐怕需求量还要大些。   苏小月要预支银子,将来建了好屋,就有大地方可以种植,到时份量可以往上加。花姑听到份量能再加,心思就活洛了,特别是苏小月说秋冬季还能再送的,不免对她做的芽菜好奇,到底是怎么做的呢?   花姑有心把人引去见一见主子,上次送菜去县学打响了名声,主子就对这个农家女好奇起来。   花姑待苏小月话落,便道:“这事儿吧我也做不了主,不如我带你去见我家主子,你当面同我家主子求求情,或能达成。”   偌大一个府邸,一点小银两不是问题,只要主子们高兴了就好。   苏小月垂首默默地跟在花姑身后,绕过几道回廊,来到一扇朱漆大门边停住。   花姑交代她稍等,她进去传话。   没一会儿,一个穿褐色褙子的婆子走了出来,看到苏小月,惊讶道:“呀,是你。”   苏小月听到声音看去,见是上次领赏银时的那位传话的婆子,上次她还曾给了她一两银子。   既然是熟人,苏小月不那么拘紧了。婆子来到苏小月身边往左右看了一眼,低声说道:“我家主子性子极好,但有一点一定要记住,该说的就说,该听的就听,不要顶嘴,也不要乱咬舌根,沉稳一点就行。”   受人提点,苏小月感激的看了她一眼,那婆子见苏小月虽是个没见个世面的农家女,却看着还挺舒服的,那相貌容色还挺不错的,比府中的二等丫鬟还要漂亮些,特别是那双灵动的眼睛,漆黑如点墨,看人时似在说话,灵活有神。   再看她今日穿的这衣裳也是崭新的,比那次来送菜要好看多了,似乎身段也长圆润了些,没有那时看到的瘦弱,皮肤也好,白里透着红,一个农家女,能有这姿色真正是不错了。   婆子这么一打量,觉得这小姑娘今日说的事八成能成。   转眼进了堂屋,苏小月进了屋,垂首立在一旁等候,里面是个两进的屋子,内室与外室相连是个竹帘子。   没等多久,帘子打开,一位华衣美妇从屋里出来,身后跟着丫鬟婆子,出了屋她先是向苏小月瞧了一眼,觉得这姑娘看着挺顺眼的,虽是农家女,却衣裳洁净,肤白娇小。   她坐在荷叶托首交椅上,两边丫鬟打扇,她一时间没有开口,打量起苏小月。   “抬起头来。”美妇开口。   苏小月听话的抬起头来。   美妇瞧着苏小月一张秀气的小脸上,秀眉纤长,双眸流动,肤色白腻,倒是难得。   “你刚才说要先预支些银两建房子,不知要预支多少?”美妇声音婉转。   苏小月不亢不卑的回答道:“农妇苏小月,家住方家村,多谢张府照顾,有了一条生计,而今冒言向贵府预支十两银子,若贵府信任农妇,农妇愿立下字据,定时送菜入府。”   十两银子于张太太来说小事一桩,有时打赏下人都不只这一点,只是两家既为生意,有来有往必须明细。   室内静默无声,苏小月以为张府觉得银两给的太多,心里正揣摩,张太太发话了,“叫管事的立上字据给苏姑娘按手印。”   苏小月没想到张府还真的应承了,十两银子,按现在送货的份量,恐怕要一年才能还上。   字据立好,张太太并没有让她走。   苏小月眼瞅着这张府的主子还有话同她讲,果然,她挥退了下人,身边只留了个贴身的嬷嬷,连花姑都退了下去。   人走完了,张太太向苏小月招手。   苏小月立即明悟,这是要说贴己话了,于是走向她。   人来到了身边,张太太又细细打量了她一眼,含笑道:“是位玲珑人,样貌也不错,是个有福气的。”   “今个儿我预支给你银两,看的是你的人品,但这生意得讲明白,立了这字据,你以后的菜就只能送到我张府,不能再送给别人,你将来若是产量高了,我张府全都收了,要多少收多少,价格不会亏待你。”   “上批你送的菜府上送了一些去县学,得到不少人青睐,因为量少,价格也跟着提了上去,第一次吃啦,难免图个新鲜,以后定然是不会卖这个价钱的,就算是量少,也不能这么赚了学生们的银子。”   张太太说话倒是个实诚的,县学里卖出三道菜二两银子的事,定然有不少人说了出去了,她这是怕她多想呢。   “农妇明白,张府能收我们庄稼人从山里弄的野菜就已经感激不尽了,也是给农妇一条赚钱的门路。”   张太太听到这话,觉得苏小月是个懂事的,于是又叮嘱道:“张府书香之地,也只是给县学里的学生送些菜赚个本而已,不得向外人多说,免得误会。”   苏小月连连点头。这时代重农轻商,何况还是南国的大儒,若是让人知道后宅之地还做起了行商之道,那张大人的名声也会跟着蒙尘。   从张府出来,苏小月心里高兴,有了这十两银子,家中建房子不成问题,如今又听到张府有多少收多少的话,决定回去建房子的时候,暖房一定不能少,只要控制好温度,到了冬日也能做豆芽菜。   因为不是集市,苏小月别的都没有买,只在原先卖鸡的那一户人家又买了四只鸡,加上家里的那一只,就有五只了,就算有鸡子不下蛋,也能落到一两个给孩子吃。   买了鸡又买了面粉,坐上方金贵的牛车回了村子。   到了家,苏小月拉着方河进屋,把手中的银子放在桌上,方河的脸上也露出了喜色。昨日两人还商量着要怎么规划来着,这会儿得了这些银子,按着昨日的规划来做屋子不成问题。   方河又在昨日规划的图上画了一个圈,他说:“建个围墙吧,建高一些,没人爬得进去,也免得三两天的爬在墙上看我们家做什么赚钱的活计,乱咬舌根。”   左后两位邻居显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相隔不远是方二福的家,再过去几家又有罗二梅,的确有可能站在墙外偷看。   两人商量好,明日方河便去找三爷,把方大业六两银子的地钱给了,剩下的四两银子按着规划差不多能建好房子。家里先前的三两银子留着,苏阿吉给的二两银子得抽个时间还回去。   这么算来,大约年前就能搬进新房了。   夫妻两聊得高兴,晚上省着点吃了豆粉糊糊也觉得美味了。   苏小月抱着孩子躺在男人的怀里,待孩子睡着,两人聊到了半夜才安心睡下。   第二日,苏小月推着方河出了方家院子的门,那边镇上看病的人昨夜竟连夜回了家,这会儿大清早的大房的门就开了。   元南花睡不着,自几日前打听到方河要搬出去,心里害怕,推了推身边睡得沉的男人,见他翻一个身又打呼噜去了,心里藏着事儿,越想越烦躁,于是又推了推。   方平不得不醒来,回身搂住妻子,有些责备的道:“这几日在那医馆打地铺,没睡好,忠儿他娘也太狠心了,让我再睡一会儿,过两日又要做工去了。”   元南花被他的话吸引,沉着脸问道:“你又要去做工呢?”   方平闭着眼答:“跟大哥商量好的,等力儿好转就去做工,赚点现钱去。”   元南花不高兴了,大房出了事,花了家里的银子,凭什么要自家男人帮着去赚钱填补这空缺,当即在男人的手臂上捏了一把,“这次大房花了多少银子,你知道么?”   方平睁开眼睛,认真的想了想,没好气的说道:“我怎么知道大哥花了多少银子,家里反正都没什么余钱,大哥能花多少去,这次没有赊账就是好的,经过这一次,咱们家能有疙瘩汤喝都难了,我不去做工哪来的现钱。”   “依我看,你这几日就呆在家里,凭什么大房用掉了银子要你去赚钱,这运河那边,从河床上来几百台阶,做苦力活也辛苦,钱不是这么好赚的。”   方平见自家媳妇心疼着他呢,当即笑来,一张嘴就伸了过去,在元南花的耳垂边一阵乱吻,吻着吻着吻出了火花,立即一个翻身,粗鲁的板过元南花的身子,三两下解决了阻碍,男人衣裳也没有脱就这样粗糙的把元南花给办了。   元南花一边喘息一边骂人,“你这个死鬼,大清早的,让别人听到了怎么办,家里还有孩子。”   方平动了情,管谁在旁边,先爽了再说,但瞧见元南花马上要发飙,不准他再弄自己,心里就着急了,连忙憋着停了停,哄道:“孩子小,懂什么。就一下,一下就好了。”   “你这个死鬼……”   弄了好半晌,元南花听到隔壁孩子下床的声音,吓得一掌拍在男人的脸上,“快下来,这天都亮了。”   方平意犹味尽的从她身上下来,元南花急急忙忙把衣裳穿上,刚把衣裳穿好,门就从外推开了,方美跟方忠两孩子站在门外,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往屋里一转,喊了爹娘。   元南花看到那坏了的门闩,回头瞪了方平一眼,“我看这个月你哪儿都别去了,家里的门闩坏了都没有人修,还有一事,你怕是不知道,二房要搬出去住。”   方平双臂枕在头下,伸直了身子看着元南花,无所谓的说道:“大河要搬出去就搬出去,他不是早就想了么,如今有了赚钱的门路,生怕我们瞧见了去,定然是不会住在咱们院子里的。”   说起这事,元南花直冒酸气,“二房有了赚钱的路子,眼瞧着生活越过越好,而咱们家,忠儿到现在都没吃上好的,身子瘦弱。”   方平往孩子的方向瞥了一眼,两姐弟的身子都瘦弱,庄稼人都是这样的活法,大些了,下地干活了,身材就壮实了,所以没把元南花的话当回事儿。   元南花有心想去打探一下大房花了多少银子,于是起身出了门,顺带把孩子领了出去,男人熬了几夜,就让他多睡会儿吧。   方家院子里,大房方亮与媳妇齐惠堵在了正房,齐惠正与梁氏说话,话里间有些恳求有些不甘。   元南花从屋里出来就瞧到了大房不正常,立即悄悄地来到门口,刚到门口细听了两句就被方二福给瞧见了。   方二福正因为大房要银子的事在气头上,当即拿出扁担就往元南花身上招呼,元南花中了一扁担,立即往回跑,嘴里大喊:“忠儿他爹……”   方平在屋里听到声音,翻身爬了起来,下床时连鞋子都没穿就跑了出来,眼瞅着自家媳妇逃不急,又挨了一扁担,心里急得不得了,一个箭步上前挡在元南花身后挨了一下。   方平出了屋,方二福沉着脸把扁担甩在一旁,一脸横相的盯着元南花,“老三媳妇是没有打怕呢?成日里鬼鬼崇崇的你做什么?没事儿做了么?没事儿做就跟老三下地去除草去。”   方平向方二福陪着笑把自家媳妇推回屋里头,元南花又气又痛,被男人推着走,心里咽不下这口气,这会儿听到方平又来责备,一下气急,在方平的胳膊上狠狠的捏了一把,接着哭了起来,“这个家没法过了,公公打儿媳,不管咱们三房的死活,这银子是大家一起赚的,凭什么他们在商量来商量去就不准我们三房知道……”   元南花声音越哭越大,外面方二福听了就像刺了心窝子,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花费银子,心里就气不顺,这次又听到一向温顺没什么主见的三房还想打听银子的事,心里的火就直往上冒。   方二福吼了一声,“老三是什么意思呢?嫌你娘管家不对吗?什么时候轮到你媳妇做主了,再在家里闹得不安宁,小心我叫老三休了你。”   方平听到方二福要他休媳妇,心里就着急了,忙把元南花捂在怀里,不准她出声。   元南花对这个横蛮的公公恨极,猛的在方平的肩头下大口的咬了下去,方平痛得皱眉头,可想着将来没了媳妇这事儿,这点痛也没什么了,于是就由着元南花下口。   几口下去,元南花气消了,然而坐在床头又想起了别的法子,她总觉得梁氏手中肯定是有钱的,那次她跟齐氏明明听到大河说有五十两银子,虽然这事儿她一直觉得不太可能没放在心上,这会儿看到力儿出事,在镇上医馆住了几日,她发觉恐怕那五十两是真的,镇上的大夫看病多贵,当初二房看伤口,也只住了几日,听说花了不少银子呢,这次为什么大房寻梁氏要就给,而她们三房连打探都不准。   元南花越想心情越不平静了,左思右想办法。   这边大房齐惠与梁氏说了半晌的话,还是那句话,孩子太小,不能与大河身强体壮的大人相比,必须拿钱上镇上的医馆再住几日。   经过这次,齐惠算是明白了,大河肯定拿了五十两银子给梁氏,这次去镇上看病也摸准了花费的情况,算下来,梁氏手中起码有四十两之多。   若是分家,一人手上能得到十两,十两银子啊,给她力儿看病足够了,力儿哪会像现在这个样子躺在床上,痛苦不堪啊。   梁氏知道这五十两银子的事再瞒大房定然是瞒不住了的,而且这个大儿媳妇心思细致,不比三房媳妇没有主见,所以在这事儿上梁氏也不能跟大媳妇闹僵,但银子是自然不能给了,这孩子她刚才瞧了一眼,跟当初大河一个样,要冶好指不定花多少钱去,这几日花了三两银子。   家里为了一个孩子花了三两,底下还有那么多孩子连块肉都吃不上,家里孙子还有两个呢,老四明年秋试后中了举就娶亲,将来四房指不定也会生下几个孙子,这么多孙子,少一个也不少。   齐惠见梁氏脸上阴晴不定,心就往下沉,抬眸仔细盯着方亮,方亮在自家媳妇的眼神下不得不出头,“娘,力儿才五岁,不比大河,昨夜从医馆回来时,大夫就说了,出了医馆的门就不负责任的,娘,我就这么两个儿子,如今力儿成了这样,我们怎么办啊?”   梁氏没想到自家儿子也向着媳妇,气得脸色铁青,忍不住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能怎么办,再生一个,你们年青轻,将来有的是孩子。”   方亮跟齐惠听得目瞪口呆,半晌反应不过来,方亮“砰”的一声向梁氏跪下了,“娘,力儿这么可怜,不管他成哪样也是我们的骨肉,怎么狠心置之不理?”   齐惠没有跪,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看梁氏和方二福的眼神却变了,是冷的。到今日她才看清楚这一家人的真面目,难怪当初拿了二房的银子也不给二房治病,难怪当初二房要跟家里分家,如此冷血的家庭,简直是闻所未闻。   方亮跪下也是没有用的,方二福和梁氏是铁了心不会再给钱。   闹了一番后,方亮跟齐惠回屋里去了,方芳做好了饭菜,叫大房的人来吃饭,也只有方亮出来端了碗,转身回屋关门。   元南花被方二福打了两板子,不敢出门,最后也是方平把饭端回屋去吃的。   院子里两个老的吃饭时还生着气,看向大房和三房的门,心里就不舒服,方二福从大房三房的门移开眼,看向东屋,他这一辈子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四儿身上了,还好他们不靠大房和三房养老,将来四儿中了举,跟着举人老爷过,要让方家村的人另眼相看。   平时不受待见,见过不少白眼,方二福横蛮了一辈子,心里最想出个头吐口气,四儿就是他唯一的希望,这银子是万不能动的,一定要为四儿留着。   可叹一家三兄弟,个个都生了离心。   吃完饭,方二福没打算下地,而是拉着梁氏回了屋,再三叮嘱那银子的事,梁氏把银袋子捂得紧紧的,夫妻都是一个想法。   方二福坐在竹椅里想了想,叮嘱梁氏:“我看大房这还有得闹的,那孩子比当初大河还要伤得狠,能不能保住都两说,这银子是万不能动,看这情形,若大房再闹,就把大房分出去,免得拖累了四儿,如今大亮被媳妇差使得离了心,不向着家里,留着也没用。”   听到要把大儿子分出去,梁氏心里一阵发苦,想起怀大儿时,肚子大的有人家两个大,生下来了也比别人家的孩子重两斤,正好那时男人出外逃荒归来,手中有银两,得了第一个儿子,心里有多高兴。   那感觉好似在昨日,今个儿男人就要把大儿给分出去,梁氏心里越想越伤心,可想起四儿的前程,她又咬了咬牙没有反驳。   方二福见梁氏犹豫不决,心里就恼火,“你不要被大亮跪两跪又心软了,四儿的前程就靠那点银两的。”   梁氏含泪点头,回身把木箱落了锁。   苏小月推着方河从三爷家里出来,一旁是方大业,方大业感叹道:“大河也是个有出息的,娶个媳妇儿会管家,大业叔家里的孩子都没有大河能耐。”   方河推辞了两句。   聊了一会儿,聊到了正事,方大业得了方河的地钱,又知道他家里是这么个情况,就知道方河是要急着建房子的。   方大业以长辈的身份,以报恩的心态向方河提议道:“请师傅建房子的工钱你们出,其他零散活计就我跟大虎两家包办了,你不用担心。”   方河错愕,苏小月把轮椅停了下来,方河说道:“大业叔,这怎么行?这建房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不能耽误了两家的农活。”   方大业摆手。   眼见着方大业与方虎心意已决,最后方河说道:“大业叔和虎叔要帮忙,这帮忙的事情还得按镇上的工钱算,否则我方河宁愿不建房子。”   方大业见方河认真,叹了口道:“大河啊,当初若是没有你出手,村里就不只方金贵家里遭横祸,若不是你打死了那些狼,指不定过几日又去而复还,村里人住得颤颤巍巍,哪有现在的安康。”   “大河你一定要给工钱,大业叔和大虎叔也不拦着你,但这工钱你们不要急着给,等以后有了银两再说,这建房子不是小事,用到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方大业说话诚恳,方河只好接受,决定先把工钱记在账上。   有了方大业和方虎一家带头,上游就有几户村民自发的把家里先前存着的木材给拿了出来,转眼间,打地基造房子的师傅也给请来了。   刚过了两日,那边就热火朝天的忙活了起来。   ☆、第41章 方河痊愈     不用方河管吃食,除了请的师傅外,其他人都是自己要来的。   大清早,苏小月把方为放入方河的怀中,推着方河的轮椅往方大业家里去,他们若不去,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帮忙了。   这些人的工钱,方河都记着了,一个也不落。   每隔七日,苏小月就送一次芽菜,因为先前有预支,基本送菜就没有进项了。苏小月指望着房子按着规划建好,将来做更多的芽菜,早点还清欠债。   苏小月的小日子过得越来越有盼头,而方家院子里的气氛却越来越诡异。   先是大房齐氏时不时从屋里传来哭声,细细绵绵的,听着让人不好受,也因为这事儿,大房三房的男人守在了家里,哪儿也不去,一下子方家没了收入。   方二福见两儿子各自守着媳妇孩子犯了懒,心里就不高兴,这日天微亮,方二福就敲了大房的门。   方亮匆匆穿衣从床上下来,开门见是方二福,心里有点虚。   叫醒了方亮,又去敲三房的门,把方平也叫了起来。刚刚尝到一点女人的味道,还没来得及享受,听到敲门声,方平只好气馁的从元南花身上下来。   站在院子里,方二福开始训斥两个儿子,今日是打定了主意要两个儿子去运河那边寻活计的,只要去运河那边,怎么说也要做上半个月到一个月,正好回来收豆子。   “今个儿把你们叫起来就是要让你们去做点小工赚些现钱,这几日家里妇儒也不能在家里闲着,该下地摘第一批的棉花了。”   方亮要去做小工,知道是这几日的事,可是自家媳妇为了力儿伤心,力儿又小,要是媳妇儿下地干活了,家里没有人守着,力儿可要怎么办?于是说道:“爹,我这就跟三弟去做小工,但是力儿正伤着,力儿他娘定然是下不了地的。”   方二福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这收棉花的季节,第一批若收得不及时就落土里去了,一年到头就靠着这点赚钱了,大媳妇不下地难道还指望三媳妇不成?当即就黑了脸。   他对两个儿子意见大着,两个都向着媳妇儿去了,枉费他养育他们这么多年。方二福在方亮脸上扫了一眼,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却还是先答应了方亮。   待两个人出了家门,立即派梁氏去把齐惠和元南花叫起来,要下地干活摘棉花了。   方亮在院子里说的话齐惠都听着,这会儿丈夫才出门,梁氏就来叫人,刚才方二福答应方亮的话明显就是敷衍,心里本就有恨,这会儿当没听到,反而把门给落了闩。   元南花不情不愿的出了屋,看到大房的门没开,她也就缩了回去。   方二福瞧着两儿媳妇就来了火,梁氏在院子里破口大骂,骂了大半个时辰,方二福忍不住了,横蛮劲上来,拿起锄头就敲在大房的门上,门被撞开,门闩被撞坏了。   齐惠听到声音看到方二福,吓得脸色都白了,想起元南花被他打的躺床不起,心里就害怕,只好交待方天两句,乖乖的跟方二福下了地。   家里只剩下方芳和读书郎,方芳今年十五岁,过了年就是十六岁了,也到了该嫁人的时候,梁氏心疼着这个没有嫁出去的女儿,最近都不叫她下田。   方芳左右没事,出门送走家里人,转身又回屋里躺着了,而东边屋子的房门一直就没有打开过,读书郎向来起来的晚。   苏小月原本要起来的,听到方家那场大闹剧,就又躺了回去。   方河早就醒了,又是为两母子扇了一夜的风,这会儿见她躺了回来,顺手就把人圈到臂弯里。   中间隔着个孩子,方河皱了皱眉,“月儿,把孩子抱里面去,你睡过来点,我有话说。”   有话说隔着睡熟了的孩子照样能说话,这话明显就找的借口,苏小月才不会上当。   方河无奈,伤快要好全了,手脚灵活了,眼瞅着苏小月不动,还假装睡觉,于是单手把方为托到里面,这下把苏小月惊得瞪眼,他这力气……   她简直无语。   中间没有了阻碍,方河眼底的笑意更浓,苏小月连假装睡觉都不成了,转眼就被他强劲的手臂给圈到了怀里,他宽阔的胸膛,强劲有力的心跳,浓烈的男人气息,还有无时不刻都有侵略趋势的男人,使苏小月面红耳赤,口干舌燥。   这男人明明啥也不懂,就只是下意识的需求动作,就能把她给撩起一把火,还真无颜面对她自己穿越的经历,在上一世,什么样的男明星没有见过,八块腹肌的精壮男子也见过不少,怎么就没有动心过。   不过说起来,在大学生涯的那两年,还真就没有遇上一个男人像方河这样的,那浓厚的男人气息是挡也挡不住,在他身边,一身要强的苏小月自动变成小绵羊不说,遇上他刚健的身躯,身子就软了。   至少上一世从没有哪一个男人给过她这种感觉。   方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闻着女性独有的氛香,身体就燥的很,难怪以前镖局里的年青人但凡弄到些银两就会蹿温柔乡去,没两天就耗费的一点不剩,那时方河觉得他们太傻,用生命赚来的银两不带给家人,而用在这种地方浪费。   而今他忽然感受到了这种快活,原来温柔乡是这么的令人想入非非,要是手中有银子,要是月儿要,他定然愿意全部奉上,这种心甘情愿的感觉不受思想控制,却令人舒服。   方河也只是这样抱着她而已,苏小月放下心来,她可不想再在这一大家子的耳朵下又闹出一点动静来,想想被这些人听了去,她简直是一点兴致也没有,就算是方河现在身上长了肉,脱光光躺床上,她估计也能控制得住。   就这样和衣抱住对方,没想还睡着了,醒来时,天大亮,方河却依然箍着她的身子。正在苏小月今日不知何日,头脑发懵的时候,苏小月的身后响起一把清脆响亮的声音:“爹娘,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苏小月忙从方河怀里挣脱出来,回身一看,就见方为早已经翻身爬了起来,跪坐在床沿边,一双圆溜溜漆黑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两人,小家伙一脸好奇,看着两个大人越来越红的脸,小家伙居然伸出手摸了摸苏小月的额头,学苏小月以前对他的模样,收回手时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惊呼道:“娘,你的额头发烫。”   当然发烫,因为方河刚才用身下在蹭她,她能不脸红吗?这人榆木脑袋,但下意识的本能还是会的啊,他觉得怎么做舒服肯定就会做,脑子里又没有概念,连吻都是她教的啊,所以他也想不到自己这动作有多么猥琐,能配得起他这副健伟的外表么?能配得上他那长长的睫毛么?   男人被孩子注视,居然把被沿拉高了一点,身下在苏小月大腿上蹭得更厉害了,苏小月的脸越发的红了,不只她的脸红了,方河的脸已经红得熟了,还好他的皮肤没有她的白,没那么显眼。   苏小月很想挣脱某人的臂弯,可是某人的身子已经不能停了,所以她只能抬起手把方为拉下,顺带捂住了方为的眼睛,然后安慰方为的暴燥和担忧,“娘,娘没事,你乖乖的……再睡一会儿,呆会娘陪你去捡鸡蛋。”   于是苏小月忍住自己要溢出的声音,咬紧了唇,半晌某人歇了,可身下那一片湿湿的感觉却使她把头埋在枕头下。   方河看着小媳妇好笑,刚才不知怎么回事,就特别的想要做点什么,于是抱着小媳妇就来劲了。他见小媳妇背着身子,于是轻手轻脚下了床,金鸡独立站着,把湿了的裤子给换了。   方为起床就要往屋后面跑,苏小月正尴尬,于是由着他去。   方河坐在轮椅上,目光一瞬不瞬的瞅着小媳妇整理衣裳,苏小月本来就是和衣而睡的,这会儿下了床,就穿个外衣就行了,这没露胳膊没露腿的,几乎是没有什么,可是在男人灼热的目光下,似乎她像没有穿衣裳似的,直看得她心都要跳了出来。   再看,你再看,苏小月回头瞪了方河一眼,再看老娘把你给办了,哼唧~~   出了屋,方为已经高高兴兴的捡了一个鸡蛋回来。那日送菜的时候,她买了四只鸡,加上之前的一只,有五只鸡了。   这几天每天能捡三四个蛋,有一只鸡喜欢半夜下蛋,每天早上苏小月打开鸡笼前就把鸡蛋捡起来,怕脱缰出笼的鸡子把鸡蛋给踩破了。   方为知道每天早上有鸡蛋捡,特别的开心,这会儿捧着鸡蛋,把刚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家里有坛子,里面存了些谷物,没吃的鸡蛋就放在里面。这些天过去,已经存了六七个鸡蛋了。   三个人每天吃三个鸡蛋,早上吃豆粉糊糊的时候就用鸡蛋加菜,晚上吃面条的时候就多放点油,这么过着,方河倒也吃得很饱,小日子也有了滋味。   三人起得晚,吃过早饭,苏小月推着方河去工地上察看,主要是别把村里人的工钱给漏计了。   方河左手臂的伤已经好透了,左腿上的肉也长了起来,只是上面有一个永远都无法抹灭的疤痕。   推到半路,方河叫苏小月停下来,乘着这地儿空阔,他想站起来试试,刚才早上不知不觉情动,似乎左腿感觉不到痛了似的。   苏小月大惊,她是没想着方河就好了,先前要是没有对付狼的话,算日子方河差不多是要好的了。后来对付狼的时候又加重了伤,还好方青仔细的给他包扎了伤口,还上了药,看样子那药效很好。   想到这儿,苏小月要感谢方青,可以说方河没有方青根本就不可能活下去。   弃了轮椅,方河半边身子压在苏小月身上,到这时苏小月才发觉自己与方河的身高差,她只到他肩头,这时被压着,她基本连脑袋都露不出来的,方河这身体壮实的……   “怎么样?”苏小月在他腋下挤得难受,忍不住问道。   方河左腿下了地,用了点力,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当下大喜,于是身子慢慢站直,略借着苏小月的力道,往前走了一步,左腿真的能下地了。   方河放开苏小月,掂着脚走了两步也没有出现问题,看来早上那场拥抱来得及时,还冶好了他的腿疾。   连走了几步,苏小月推着轮椅过来,劝道:“几个月不下地了,一开始别用力过猛,免得伤着腿。”   方河觉得有理,于是又坐上了轮椅。   手反握住苏小月的小手,眼底里尽是喜悦,他能下地了,他没有瘸,没有落下后续的毛病,老天对他不薄,受个重伤吃了点苦头,却得到了这么个好媳妇儿。   来到工地上,村人早已经干得热火冲天,这几日是摘棉花的日子,苏小月把方河和小家伙留在了工地,她拿着麻布袋去了地里。   苏小月有好些年没有干过农活了,读书时候帮家里干农活,也只是帮点小忙而已,不用自己操心,所以什么季节种什么能知道,甚至一些谚语也知道,就是没有实践,经验不足,没有真正的费过心下田从头做到尾。   所以她来到田地里看着眼前的这一亩良田,心里就慌了,一亩啊喂,她一个人摘棉花,摘完过不了一月又要来地里摘第二季,做不完的农活的赶脚。   苏小月忽然发现她还是适合赚现钱,干活她果真是不行,看着一亩地就打退堂鼓。   想归想,苏小月却是个急性子,干什么发了心思要做的,就算是再苦再累也会做下去,她一头砸进棉田里忙碌,直到方河掌握着轮椅来田里叫人,苏小月才发觉天上的太阳正当空了,大太阳刺眼,田地里劳作的人早回去休息了。   苏小月扛了两麻袋出了棉田,方河立即从她手中接过去。苏小月擦了一把汗,说道:“田里还有摘下的花,没有袋子装,待会歇了晌再来,我多带几个麻袋来,晚上你帮我两趟,多摘一些就少摘一日。”   方河听着,心疼小媳妇,握住苏小月的小手说道:“下午我同你一道儿来,我能站起来了,两个人摘摘得快。”   他才站起来,若是长久站着肯定伤身,苏小月摇了摇头,下午决定自己一个人来,不准方河下地。   方河没接话。   回到了家中,苏小月刚要拿蒲扇扇风,方河就接了过来帮她扇。   小家伙站在苏小月身边一起享受。苏小月看着小家伙这模样就想笑,倒也挺聪明的啦。   苏小月怕热,睡午觉的时候就躺在了竹椅子里,门敝开,对着门睡觉,偶有凉风吹进来,这边方河又帮她打扇,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下午苏小月又去了地里,她不准方河去,依旧是把方河推到工地上。   摘到傍晚,苏小月推着方河扛了三四趟,棉花壳搬回屋里。   一家人吃了晚饭洗了澡,坐在屋后面乘凉,方河执起她的小手,只见小手上起了血泡。脸上和身上都被太阳晒得红红的,还有些发烫,苏小月无所谓的看了一眼,知道估计过几日又得脱一层皮了。   穿过来后,她都脱了二三次皮了,皮肤慢慢的经得起晒,可她的肤色一向都白,又年轻,晒黑了养两日又见白了。   第二日,苏小月起得早,把昨日摘回来的花凉晒在屋后的凉席上,接着一家三口出了门。   让苏小月想不到的是,她回到地里时,就见田里有摘下来的一堆一堆的棉花,她站在那一堆一堆的棉花前,眼眶里又有了泪意,她强忍着收住,喊了一声“爹,娘。”   没有人应。   苏小月知道这两人肯定在田里,故意躲着她的。于是她又喊了几声,这下有一把柔弱的女声应了。苏小月有前身的记忆,她知道这是前身的娘袁氏。   寻着声音,苏小月从棉田里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寻,嘴里又喊了两声。   来到两位老人家面前,苏小月看清了苏阿吉略显苍老的脸,又看到了袁氏那张欢喜的脸,苏小月局促了一下,学着记忆中的样子,还是扑入袁氏怀中。   袁氏抱住比自己还要高半个脑袋的女儿,眼泪是刷的一下流了下来。   苏阿吉别过脸上,苏小月还是看他用衣角抹了一下眼角。   苏小月穿到这个时代,除了方河和方为她没有半个亲人,她拥有前身的记忆,而今亲眼看到两位老人家,这些记忆涌出,她的心也跟着温暖了起来。   这两个老人,她一定代前身尽孝百年。   三人聊了一会儿贴己话,苏阿吉又自然利落的摘起了棉花,袁氏却把苏小月拉到一旁田埂上让她坐着,自己陪着聊了她的近况。   苏小月把她与方河建房子的事说给两个老人家听,他们显然是听说了的,两个村本来就相邻,要不然他们怎么知道苏小月分到的田地在哪儿,帮着做也不会走错呢。   苏小月见苏阿吉瘸着脚走路,手上摘棉花的速度却飞快,她于心不忍,要起身上前帮忙。袁氏却不忍女儿吃苦,硬是把她按下了。   袁氏握到苏小月手中凸起的地方,她忍不住翻过她的手细看,只见上面起了血泡,定是昨日摘棉花给累的。   她孩子从小到大没干过农活,这会儿下田里干活要遭多大的罪去,再细看孩子,晒黑了些,有些地方还红着,估计要脱皮,定是昨日晒的,听方家村的人说她昨天晌午也不回去歇着还在地里摘花。   越想袁氏越心痛,拉住女儿的手不放了,问道:“建房子的钱还够用么?”   苏小月反握住袁氏的手点头,“娘,我够用了。”   于是苏小月把自己给张府送菜的事说了,还说了从张府预支了十两银子,说到银子,苏小月要把苏阿吉给的二两银子还给两位老人家,两位老人死活不要,苏阿吉被女儿逼急了,眼都要红了。   苏阿吉显然还想着前身两次回家被打出来的事,心里存着愧疚。   银子退不回去,苏小月也不着急,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孝敬两人,快到晌午,方河又来叫人了,今日来得早些,方河生怕她又忘记了时间,把自己给晒伤。   苏小月起身,要叫两人回家里去吃饭,没想着袁氏从麻袋里翻出袋子,里面装了两袋子煮熟了的豆子。   “我们早就备了豆饭,我跟你爹皮糙肉厚的,晌午就不回了,吃了豆饭再摘一会儿,明日再来半天,第一批棉花能摘完了。”   苏小月望着袁氏手中的豆饭,眼眶一热,一把把豆饭抢了过来藏到麻袋里,上前拉着袁氏就要走,这边喊苏阿吉,“爹爹和娘亲还没有尝过女儿拉的面条呢,这会儿就跟女儿回去吃面条去。”   女儿要建房子,要花许多的钱,两人哪舍得去女儿家里蹭饭,反正庄稼人到哪儿带上豆饭就能吃一顿,这些都没什么的。   苏小月不肯,硬是把袁氏拉出了棉花田,眼见苏阿吉没有出来,苏小月像记忆里的前身那样在田埂上大声喴,“爹爹你不来,女儿生气了。”   苏阿吉没办法,只好跟着出了棉花田,站在田埂上搓了搓手,说道:“你带着你娘去吃罢,我再忙活一会。”   “爹爹没有吃饭,没有吃饭不准干活。”苏小月学前身嘟嘴,语气很霸道。   袁氏与苏阿吉却怔了怔,他们这段时间总感觉女儿似乎变了,变得有些疏离,他们一直担心女儿在心底里记仇呢,没想到女儿根本就没把那些事放在心上,还是像以前一样在两位老人家身上撒娇,嫁为人妇也没有变稳当一点,还是以前一个模样。   袁氏忍不住笑了,可眼眶里却涌了泪珠儿。   苏阿吉看着苏小月好半天没有说话。苏小月一手拉一个往大路上走。   方河见到那个背他下山的老好人,心田一热,眼见人要过来了,方河撑着轮椅的扶手起了身,双腿下了地。   苏阿吉远远的瞧见女婿下了地,脚步就快了不少,匆匆来到高了自己半截的女婿面前,心里烫得难受,女儿守得苦尽甘来。方家是穷了点,但这女婿不错,最主要的是他终于活过来了,还完好无损。   当初嫁女儿,苏阿吉就抱着女儿守寡的心情,而今意外得到了健康的女婿,即便现在上天要他折寿十年他都愿意。   苏小月推着轮椅,带苏阿吉和袁氏回了方家院子。   岳父岳母第一次来家里吃饭,方河高兴,把孩子安置在床上,叫双亲在屋里坐下,开始聊起了家常。   这边苏小月却去忙活着做早饭了。   从坛子拿出五个鸡蛋,做了拉面下油滚水,盛入碗中,上面是过了水绿油油的豌豆苗,荷包蛋做面罩子。   早先从山里摘回来的野菜,有大部分晒干铺在坛子中,特别是空心菜菜梗,如今开坛,转了盐酸味儿,取了一小碗出来。   几个大海碗的面条,中间放着一小碗坛子菜,看得两位老人家心里滚热,他们的女儿也是个能干的,才嫁过来几个月,居然会烧柴做饭,样样都学通了。   看这家里收拾得多干净,井井有条,这日子儿过得还算舒心。   当袁氏端着碗吃了一口面条时,忍不住看向自家女儿,这味道比她做的还要好,不知道她这几个月吃了多少苦,转眼把什么都学会,要有多累。   一家人吃得肚子圆滚,袁氏起身帮着女儿收拾碗筷,生怕女儿累着似的。   苏小月从袁氏手中接过碗筷,硬是把袁氏按下,坐在凳子上。   家里只有一张床,歇晌的时候,老人家不愿睡上去,最后各自找了一张竹椅子坐在上面眯一会。   下午,方河带着孩子去工地,苏小月与苏阿吉和袁氏下了地。三个人一起努力,今天能把一亩地的棉花摘完第一批。   第二批的结了苞,还得过些时日。   方家院子里,早饭时分闻到二房屋里传来的鸡蛋香味,再吃起碗中的豆饭却是没滋没味儿。   歇晌过后,齐惠托病没有下地,方二福知道她耍的什么心眼,看在昨夜大亮说什么也不让媳妇下地的那话,方二福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休息了今天下午,明天无论如何也是要下地去干活的,方家不养闲人。   几房的人都走了,院子里静悄悄地。   齐惠从屋里出来,在屋前站了一会,看向二房,那圆柱上的符纸还贴在上面,却是褪了色,迎着风不停的摆动。   齐惠转身,往二房的屋子后走去,来到鸡笼旁边,往里一瞧,没有鸡蛋,她在篱笆下捉起一只鸡,伸指摸了摸,空的,今日没有蛋。   依此下去,五只鸡摸了个透,只有最后这一只有蛋,很快就要下了。于是把鸡关入竹笼中,接着走回屋里去。   没多久,齐惠算着时间出来,来到鸡笼里一看,只见那只鸡正在下蛋,等了一许,蛋滚落在茅草堆里,把鸡放走,她伸手就捡了起来,滚烫的鸡蛋入了手,心里跃耀了。   来到厨房里寻了半晌,没有半点油水,心里有些失落,二弟媳每次都喜欢用油来煎荷包蛋,传得满院子香气,如今她弄到了鸡蛋也没有油来煎,心里觉得清苦。   只好清水煮蛋了。   鸡蛋熟了,齐惠进了屋。   大儿方天和小囡方巧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的望着,而三房的两孩子却在门口的地上玩。   齐惠把鸡蛋纳入袖口里,喊方天带着弟妹们出屋玩去。   方天知道娘藏了鸡蛋,他抿了抿嘴,听话的带着大大小小往外走。   小孩子们出了屋,屋里清静了。齐惠从袖口把鸡蛋拿出来坐在床沿。   方力暗淡无光的眼睛看向齐惠,脸色有些苍白,小身板没有什么力气,只一个劲的看着齐惠手中的鸡蛋,露出渴望。   齐惠含笑,把鸡蛋剥开,一点一点的喂给方力吃。小孩子吃得狼吞虎咽,齐惠看着心痛,眼眶不知不觉有了泪水。   方家人都是无情的,齐惠铁了心要把丈夫的心抓住,要丈夫向着自己,这样她才能借机与方家人分家,再分得几两银子。   只要能分到银两,她就把孩子送去镇上冶病。   晚上方亮与方平踩着月光回来。进了屋,在灶上寻到一碗豆饭,两人就着水吃了下去。   累了一天,身上全是汗水,两个大男人也不计较,在回来的路上有河水,他们在那儿胡乱的洗了一把。   这会儿家里人都躺下了,两人也各自回了房。   齐惠没有睡觉,就等着方亮回来。方亮下了工连夜赶了二三十里路才来回,身子疲惫不堪。进了屋就往床上躺下。   刚躺下去,自家媳妇柔软的身子就贴了过来,而方力却睡在了里边。   方亮回身一把把自家媳妇抱住。   齐惠有心思,这段时间因为孩子的事冷落了丈夫,今天就寻了机会。方亮憋了好一段时间了,今日即便再累,遇上媳妇儿主动投怀送抱,也来了情绪,一个翻身把媳妇儿压在身下,没有任何前戏,匆匆忙忙就把齐惠给办了。   男人身子爽了就好说话,齐惠偎在方亮的臂弯里,把今日早想好的话说了出来:“大亮,我有些害怕。”   方亮正轻松,还回味着刚才的感觉,听到齐惠这么一说,关切的问道:“怎么了。”   齐惠就等他这一句话,“大亮,爹和娘很有可能要把我们分出去了。”   听到这话,方亮不淡定了,刚才心里还泛着甜味的一下子沉入了谷底,“这是谁说的,爹娘怎么会把我们分出去?”   ☆、第42章 一点小趣   齐惠就知道他有这个反应,又挨紧了他几分,似乎她也很害怕。   “大亮,你想啊,当初大河受伤在床时,爹娘就想把二房分出去,怕连累了读书郎,现在我们的力儿成了这个模样,比当初大河还要严重,如今娘抓住那银子又不愿意给,恐怕就是打的分家的主意。”   齐惠把事情一分析,方亮越想越觉得媳妇儿说的对。   齐惠伏在男人胸口忽然又哭了起来,“大亮,咱们的力儿怎么办,爹娘要把咱们分出去,到时一文银钱也不给,我们大房该怎么过?”   方亮被媳妇儿的眼泪给哭懵了,如果爹娘真把他给分了出去,还真的会一分也不给的,他们肯定做得到,可是爹娘怎么狠心把他分出去?   齐惠见男人半天没说话,抹了一把眼泪,从他怀里抬起头来说道:“读书郎的光咱们是沾不到了,但明年秋试,读书郎能不能考上举人还两说,如今爹娘要把咱们分出去又不给银子,那心思定然偏向四房去了的,所以大亮,我们该怎么办啊?”   方亮虽然粗糙了一点,但脑子并不笨,家里有银两的事他是信他媳妇儿的,齐惠一向不说假,他坚信不疑。   这会儿听媳妇儿说要分家的事,又看着她为此担惊受怕,方亮的心开始偏向了齐惠,开始跟齐惠一起想着若是分了家,他们该怎么争取才会对自家最有利。   方亮沉思了良久,似下了决心似的说道:“若是爹娘真把我分出去,那我们也像二房那样要一亩旱地,一亩良田,半亩水稻,为儿他娘,你看怎么样?”   齐惠猛的转过身去,方亮不知她怎么忽然就生气了,于是从她身后抱住媳妇儿,好声哄道:“力儿他娘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我或有想不到的地方。”   齐惠得了丈夫这一句话,才慢慢转过身来,“你这个愚的,田地本来就是分给我们的,还有银子呢?力儿靠这些银子才能冶好病,难道你看着力儿这样躺一辈子?”   就这样不管不顾,能不能躺一辈子都两说,说到银子,方亮的眼神儿也亮了,家里有五十两,这次给了他三两,还有四十七两,分到他们门下,少说也有十来两了,十来两冶好孩子的病,剩下的还能管他们好几年的疙瘩汤去,再说有了这些地,他还会有产量的,就算要缴税他似乎也能负担得起,将来他再去镇上做点小工赚点现钱,这日子定然比现在过得好。   齐惠眼瞧着丈夫的心思被她点明白了,于是也不急着催促他,由他一个人静静地想。   方亮想了大半夜兴奋到睡不着觉,他从不曾想过要从家里分出去,他一直以为以后兄弟几人就这样的过下去的。   所以他从没有为自己一家几口打算过,如今忽然明悟,觉得分了家对自己反而更有利,于是想了许多,包括分家以后他要做什么,怎么赚钱,怎么护着妻儿,想想就有了冲劲,哪像现在做什么都是爹安排着去,就像完成任务似的。   两夫妻又说了一番悄悄话,才真正的歇下了。   第二日方亮起床后就奔正屋里去,他昨夜想明白了,爹娘要把他分出去是好事,既然不能留在这个家里,自家媳妇就没有必要下地的道理,何况家里还有一个孩子得人照顾。   于是方亮再次向方二福说齐惠不下地的事。   方二福听得脸色铁青,生了要把大房分出去的心思,对大儿向着媳妇的脸色越加的反感,真恨当初就别把这孩子生下来,如今大了,翅膀硬了,向着外人也不听他的了。   听到方二福同意,方亮才跟方平出了门。   晌午过去,齐惠眼瞅着二房的人出了门,又走向后屋,依法炮制,又捡了一个鸡蛋煮给方力吃。   在齐惠眼中,方力吃了两个鸡蛋,似乎精神气儿都足了,看她时,眼底有了亮色。   苏小月站在工地上瞧了一会儿,心里有点疑惑,于是告诉方河决定回方家院子一趟。她很快进了门,来到屋前站了一会儿,又往屋后走去,就见有只鸡还伏在笼子里不起来,鸡笼的门却是半开着的。   她来到近前,母鸡从草堆里起来,咯咯咯的叫,一副我下了鸡蛋来邀功的感觉,一般只有刚下蛋的鸡子才会这样,然而往草堆里一看,里面什么也没有。   苏小月怀着疑惑来到院子,她往东屋瞧了一眼,就听到大房屋里齐惠的声音传来,“好吃吗?力儿吃了快快好起来。”   有小孩子软糯的声音回答:“好吃,力儿要好起来。”   苏小月疾步往大房门口走,门是关着的,方天和其他的孩子估计都出去玩了。   她敲了敲门,屋里的说话声立即停住,过了好半晌,齐惠才来开门。   苏小月闻到了屋里鸡蛋的香味,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只要进去,定能看到刚剥落的鸡蛋壳,然而齐惠却站在门口挡住了去路,她心里想什么苏小月不用猜也知道。   “大嫂,我这两日总觉得少了鸡蛋,没想到是被嫂子给捡了去。”苏小月直接把话挑明。   齐惠没想到苏小月说话是一点余地都不留给她,而今家里这鸡蛋的香味想掩藏都掩不住,齐惠的脸红了大半,却要抵赖,“二弟妹哪只眼睛看我捡了鸡蛋,力儿卧病在床,我去邻居家里借了个鸡蛋煮给他吃有何不妥,你家里有鸡下蛋就了不起。”   吃了就算了,没想还狡辩,显然是没有半点悔改之意的了。苏小月问道:“不知大嫂借的是哪家的鸡蛋,我去问问就知道了。”   这下把齐惠给难住了,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半晌说不出话来。   “怎么,嫂子不会把谁借鸡蛋给你的人也给忘记了吧?”   在苏小月凌厉的目光下,齐惠慌了神,一时间又急又气又不好反驳。   苏小月见她还不认错,说道:“力儿受伤,我也觉得这小侄儿可怜,年纪轻轻就要受这么多苦,可是大嫂是大人,要吃鸡蛋你可以买,或者你可以借,但不问自取就是偷,大嫂难道连这点世理也不懂么?”   被苏小月说得恼羞成怒,齐惠往地上唾了一口,“不就养了几只鸡,什么玩意儿,侄儿子伤势这么重,吃你个鸡蛋都舍不得,有你这么狼心狗肺的婶子吗?”   “嫂子这话就重了,我若是狼心狗肺,当初就会叫方河不要救力儿,任凭他被狼叼走。”苏小月不紧不慢的说道。   “你——”齐惠气得说不出话来。   “大嫂,力儿受伤,做婶子的也同情,但一码归一码,昨日我那鸡子本该下蛋的没有下蛋,再加上今日的,一共两个,至于以前的,我略算了一下,大概也有二三个了吧,我就不算你的了,这两个鸡蛋二文钱,你吃了鸡蛋就给钱吧。”   听到钱,齐惠头都快气炸了,两个鸡蛋就要走两文钱,不就是在抢她的钱么?   苏小月看着齐惠气得发抖,没好气的问:“怎么,大嫂觉得我要贵了么,你上镇上问问,现在鸡蛋就是这个价。你吃鸡蛋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了,我苏小月从来不吃亏的,还有记得下次不要再去捡鸡蛋了,我可能会加价的。”   齐惠看着苏小月一副不给钱就不走的模样,气得只差吐血,两个鸡蛋两文钱,早知道这么贵就不吃了。   转身进屋取了两文钱,交到苏小月手中。   苏小月看着手里的两文钱,内心一叹,齐氏何必要做成这样子,在外面又装得像朵白莲花,恐怕连方亮也认为自家媳妇是个地道的,从不说谎话的吧,说起来齐惠也是有手段的,把丈夫的心抓得紧紧的,在方家这个横蛮的家庭里,她不下地,方二福就拿她没办法,还真是厉害。   齐惠见苏小月走了,往门坎上踢了一脚,“呸”的一声,转身进屋关门。   晚上一家三口吃完晚饭,洗完澡乘凉的时候,苏小月把白日与齐惠的口角说了一下,方河侧头看着一旁气得脸腮鼓鼓的小媳妇就觉得好笑,走南闯北十几年,从没想过自己会呆在村里,娶一房媳妇儿,再家长里短的过着小日子,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很温馨,特别是身边还有一个这样可爱的小媳妇。   于是把苏小月捞到自己腿上坐着,眼见着小家伙一脸的渴望,只好不情不愿的把孩子也抱入怀中。   强劲的双臂缠住娘俩,只觉得两个身子都柔软的让人心动,忍不住缠紧了些,却遭来小媳妇的一个大白眼,越发的让方河觉得好笑,垂首在小媳妇的脸上啄了一口,小家伙也眨巴眨巴的看着他,一副我也要的样子。   方河偏不给,在小家伙的眼神下,又在苏小月的俏脸上啄了一口,两父子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对视了好半晌,最后方为从苏小月怀中挣脱出来,搂着苏小月的脖子,在她的另一边脸颊上也吮了一口,留下一个口水渍。   苏小月简直好无奈,被一大一小两人玩闹。   方为眼见方河要向他刚才吮过的地方下口,不高兴了,指着一边说:“这边是你的,这边是我的。”   苏小月简直是一头黑线,再不出来打断两人,恐怕这场闹剧越演越烈。   “大河你还是孩子。”苏小月没好气的说,小的太可爱,苏小月舍不得说,大的没羞没臊的她受不了。   方河“嗯”了一声,权当默认,依旧与小家伙闹着吻她脸。   一边一个,玩得开心。   苏小月最后受不了,只好把孩子强行搂入怀中,开始讲故事转移孩子的注意力。大的那个只能由着他了,时不时被他占点便宜也当没有看到。   大房媳妇又寻梁氏私下里要了两次银子,梁氏没有给,可这事儿却成了方二福的心病,大房三天两天的要银子,方亮这几日的情绪也很大,连上镇上干小工的活计都有些散慢了。   夜深了,方二福坐在竹椅上想事情,见梁氏忙完了进来,说道:“把大房分出去的事儿,你找老四商量了没有?”   梁氏反应过来,回答道:“还没有,老四明天要去县学,那新衣上的油渍洗不掉,这两日把我给愁死了,四儿有些不高兴。”   “下次镇上赶集,你给四儿扯几尺布做套新衣去。”方二福不耐烦的道:“一点油渍啦,那衣裳还是新的,不仔细哪看得到。”   梁氏也是这么想的,这几日她瞧了几眼,那油渍根本就看得到,也就四儿上心。   说起四儿进县学,梁氏想起夜黑的时候方伟跟她说的话,于是告诉方二福,“四儿明日去县学要带上二十两银子,说是与同窗打点好了的,这二十两银给夫子,希望借夫子的关系能在县衙里谋一个文书的职位。”   方二福听到这儿来了精神,猛的坐了起来,“四儿寻到机会了?”   梁氏也一脸高兴,“看四儿欣喜的脸色,估计这事儿能成了。”   “那还不快点把二十两银子给四儿,明日早上走得急,免得忘记了。”   经方二福这么一提醒,梁氏也反应过来,“看我这记性。”忙从袋口掏出钥匙打开箱子,从里面翻了半晌才把钱袋翻出来,沉甸甸的,摸在手里舒服。   方二福看到那些银两,眼睛都不眨了,这里有五十几两银子,想想就觉得高兴,就是一文不花,守着这些银子他都觉得惬意。   “还愣着干什么,快拿啊,还有,别拿碎银子,拿出去不好看。”   “我省得的。”梁氏这么应着,心里不免埋怨他也见钱眼开,不也高兴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么。   拿了银子,梁氏转身出了屋,虽是半夜了,梁氏觉得反而安全,各家都睡得沉了,免得明早被人发现。   方伟被梁氏喊了起来,有些不情不愿,刚刚睡得沉就被弄醒,难免有点起床气。收下梁氏的银子,也没有多说话,就让梁氏回屋睡去。   他把银子放在桌上就躺下接着睡了。   第二日方伟去县学,穿得还是那套石青色的长衫,腹部一块细小的油渍,虽然被梁氏洗了又洗,洗了好几次,上面的印渍还是留下了,看到这印渍使他想起那长相丑陋杀的猪匠的女儿,想想就觉得心里头不舒服了起来。   下了学,方伟又在树下等着几位同窗出来。   马安才在前,后面跟着几位同窗拥护着他走出学堂,几人看到方伟就围了过来,都是相识的,说话就随意起来。   方伟想单独找马安才谈正事,又见几个跟在后面的同窗亦步亦随,没有半分要走的意思,于是一时间他不好开口了。   马安才瞅了他一眼,心里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点破,抬臂搭上他的肩,说道:“要不,咱们今日还在食堂里吃?”   听到食堂两字,就想起那三道菜二两银子的事,方伟沉默了,马安才看明白了,这人舍不得钱。他于是叹了口气,说道:“方伟兄,所谓交际,就有要银两活洛才行,要不然有个什么事要开口的都不知道从何开口。”   这是提醒着方伟你若有事求他,你就得请他客了。方伟也不笨,听着这话就听出了弦外之音,想起自己还有事得求他呢,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于他。   于是马安才顺势把方伟给拐进了食堂。   食堂里依旧人声鼎沸,排着长龙,依然是那几道野菜供不应求。   点三道菜二两银子,方伟心痛得紧,这次不敢费神思了,与几位同窗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转眼吃完,有同窗上茅房,沈文忠与马安才留下来了,两人看着方伟,方伟只好把账给结了,结完账,正局促着怎么抽时机向马安才说明来意,没想马安才先问了,“方伟兄今日是不是有事要对我说,文忠兄是我的拜把子兄弟,不用见外,尽管说就是。”   方伟见马安才先挑明了话,于是就婉转的把自己的心思说了出来,上次马安才说他与夫子沾着亲戚关系,夫子又与县令大人有渊缘,他能把银子送去夫子那儿谋事,方伟把自己想谋事的心思说了出来。   没想马安才伸手拍了拍方伟的肩,笑道:“我一见方伟兄就知道方伟兄不是池中之物,果然没有看错,这事儿吧,我帮你办成就是,只是那银子……”   方伟反应过来,毫不犹豫的从袖口拿出了银子交到马安才手中,叮嘱道:“安才兄,此事就靠你了,这是我的全部家当,仅靠这一次谋点前途。”   马安才又拍了拍他的肩,说道:“方伟兄大可放心,我家祖辈在县城里住着,又与夫子沾点儿亲,这事儿一定能成。”话说完,就把银子给收了起来。   方伟有些不放心,说要立个字据什么的。这下马安才不高兴了,沈文忠也劝道:“方伟兄还不放心么?再说这银子去的方向不能上台面,怎能立字据呢?”   方伟被沈文忠这么一说,不好开口了,可心里总觉得不踏实,犹豫了一会,眼见马安才脸色不太好看了,便把心里的事隐忍了下来。   吃饱喝足,出了县学学堂,转眼来到东市街头,前面不远处的肉铺摊子又出现在眼前,方伟见了忍不住止了步,沈文忠打趣,几人强行把方伟推着往前走。   来到肉摊子面前,马安才叫道:“猪——红。”   朱红气得抬起头来,马安才眼瞧着小妮子要拿刀砍人,忙改口:“朱红,你看我帮你把谁带来了,你的心上人啊!”   马安才说完这话就往旁边一躲,把身后遮住的方伟完全露了出来。   刚举起菜刀的朱红看到方伟,脸颊就红了,急忙把菜刀放下。   方伟再一次被这个姿色平平的杀猪匠的女儿盯着,胸口就一阵翻涌,他退了好几步,准备要离去时又被几位同窗挡住打趣,方伟脸色红了大半。   朱红见方伟的脸也红了,心中大喜,立即又从肉案上割下两斤重的大肥肉,利落的用草绳把肉拴住,拉着草绳绕过肉案来到方伟面前,眼见着就要往方伟的怀里送。   这下把方伟给吓着了,这次再染上油渍,恐怕这衣裳真不能再穿了,于是抬手来挡时,朱红顺势把肉塞到他手中,在外人看来,就是方伟特意拿手去接的。   刚才两人一送一接的过程中,手指碰到了一起,方伟全身一颤,起了鸡皮疙瘩,胸口又是好一阵翻涌,若不是他注意着读书人的形象,恐怕躲哪棵树下面吐起来了。   马安才见两人郎有情妾有意,打起趣来越发的放肆,俨然把两人说得已经肌肤相亲,再不嫁娶有违天理的架势。   方伟气的把肉甩在地上,转身就走,没想手被一只粗糙的手拉住,他回身一望立即侧过脸上,手中又塞了那块肉。   半晌没有晃过神来的方伟在同窗的簇拥下离开了肉摊,走了好长一段路时,方伟才发觉手中还提着一块大肥肉,他越发的觉得这块大肥肉刺眼。   方伟又拿了一条大肥肉回到方家,梁氏见了,心里喜不自胜,问了方伟该办的事都办了,又问那肉的来历,见方伟又说是别人送的,心下更加欢心了。   不知哪个同窗与四儿的关系这么好,吃了人家两次肉,梁氏不由得多问了一句,方伟正心里不舒服,被梁氏问烦了,就把朱红的身份说了出来,越说越觉得恶心,越发的不想再谈这事儿。   梁氏刚开始还喜不自胜的,转眼听到是这么一个杀猪匠的女儿,脸色就不好看,心想,送两块肥肉就想缠着她家读书郎,也太不知羞耻,姑娘家见男人就套近乎,这样的媳妇儿她可不敢要,好在见四儿并没有动心,放下心来,提着肉美滋滋的进了厨房。   方家院子又要吃上肉了,元南花这次怎么说也不走了,硬是呆在厨房里接了方芳烧火的活计。梁氏瞥了一眼,冷笑一声,方芳是她身上掉下的肉,能少做点事就少做点,三媳妇要主动来烧火,她还巴不得,反正今个儿是她掌厨,谁也别想在她眼皮子底下偷吃。   齐惠闻到肉香,坐在床沿脸色晦暗不明,上一次读书郎带回来肉,说是同窗送的,那也就罢了,可这次又送,这事就奇怪了,莫非是梁氏私下里给了读书郎银子花,读书郎贪嘴就买了肉不成?   想起那银子,齐惠坐立难安,眼看着力儿一天一天瘦弱下去,躺在床上睡着的多,醒来的少,心里就不是滋味儿,先前她还等着方二福主动把她们分出去,没想方二福一句话也没说。   这可不行,得想个法子从家里分出去才好,而且不能她提出来,也不能是大亮提出来,必须逼着方二福提出来,这样她就占了理,还能分回银两给孩子看病。   方家做小工的两人还没有回来,梁氏用碗装了半碗肉收了起来,其余在家的人吃了豆饭伴着青菜肉汤,吃得是狼吞唬咽的。   一家人是吃得满嘴流油,吃完饭正准备回房时,齐惠从屋里出来了,先是来到梁氏身边说道:“娘,力儿瘦弱,从小就没有吃过好的,这次四弟带了肉回来,份量还挺多的,能不能削一点肉给力儿吃。”   虽有肉吃,但主要还是豆饭,齐惠最近用了豆粉糊糊,但那菜汤里的肉沫实在是太少,梁氏就怕一次吃完了,省着多吃两顿的,这会儿听到齐惠的话,心里就不高兴,脸色拉长,骂了一句:“吃了去死。”   往常的齐惠听到这话知道梁氏怒了,多半不会再多说什么,今日却不依不饶起来,“娘,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呢?力儿受伤卧病在床,娘不给我们银子看病就算了,如今有点好吃的给力儿吃一点娘也要骂这样的话,娘是不是恨不得我家力儿早点死,免得拖累你们?这世上还有这样的阿奶,恨不得孙子早死的。”   梁氏从来没有想过齐惠会这样顶她的嘴,气得脸都红了,“这家是我管家还是你管家?轮到你来指责长辈,我看大亮就是太宠着你了,等大亮回来,我叫他休了你去,你娘家穷得响当当,当初把你嫁给我方家要了这么多彩礼,直接就是把你卖过来的,早知道就不该叫大亮娶你这个自私自利的泼妇。”   说起齐家,这是齐惠的痛,她嫁到方家基本就不与齐家往来了,当初父母兄嫂要把她卖到小户家里做丫鬟,要不是她与方亮看对了眼,把方亮的心给抓住了,方亮回去寻方家拿了厚重的彩礼,她这一辈子估计都是别人家里的奴才,如今被梁氏这么说起,心里越发的凉薄。   “娘又何必这么说,不管大亮休不休我,力儿还是方家的血脉,娘难道就这样忍心让力儿病死在床榻上,你看大业叔家的小孙子,一家人齐心协力把孩子送镇上去,这几日就可以喊人了,再过些时日都能下地了,人家家里可没有五十两银子呢——”   梁氏听到齐惠说五十两银子,立即一把把她的嘴捂住,眼瞅向三房,只见元南花站在屋前刚要进屋的又转过身来,一脸疑惑的看了过来。   梁氏压低声音威胁,“你再乱说五十两银子的话,小心我叫大亮今天就把你给休了,滚回齐家去。”   以前听到梁氏这话她怕得很,从来不敢反抗,如今听到梁氏的话,她反而有点想笑,这婆婆只会拿休她的话来威胁,休不休她还得看她家男人的意思,方亮的心现在全栓在他们母子身上,怎么会听梁氏的。   梁氏见大媳妇变了个人似的,以前听到这话立即认怂,今个儿却似看笑话似的看着她,看来大媳妇今天是打定主意要闹到底的了,梁氏无法,要堵住大媳妇的嘴,只好把人拖到厨房里,把木桶里用泉水冰着的肉拿了出来,放在案上割下三两交给齐惠。   齐惠见目的达成,她也不再废话,把肉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在锅里炒,煸出一些油后,把地里摘回来的青菜加进去。   肉做好了端着碗回了屋。   梁氏跟着从厨房里出来时,就看到元南花站在厨房门口瞧着呢,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梁氏偷偷给大房肉吃,这事不能忍,元南花抬脚进了厨房,直接往那放肉的木桶走去,梁氏瞧着就慌了神。   “干什么,干什么?想偷肉吃不成?”梁氏一边说话一边挡住元南花的去路。   “娘,你给大嫂那么大团肉,我家忠儿也没吃到什么,理该给忠儿一些。”   梁氏冷笑一声,“你好吃懒做还想吃好的呢?忠儿好好的一个人,能蹦能跳,想吃去,除非他像力儿卧在床上下不了地。”   元南花被梁氏气得脸颊通红,梁氏不给肉就算了,还诅咒自己的孙子,说的这些都是什么话,忠儿在元南花心里可是命根子,宁愿自己不吃也要给孩子吃的。   元南花既不敢骂也不敢还嘴,可心里却憋得慌,于是转身怒气冲冲的出了门,经过大房门口时嚷了一句不好听的话回了屋。   梁氏前后被两媳妇儿这么一闹,心里很不痛快,去东屋收拾碗筷的时候,顺带把方二福的话带到,叫方伟呆会乘人不注意的时候进正屋里来有事商量。   梁氏把洗碗的活计交给方芳,跟着就进了正屋。   ☆、第43章 方伟受骗     正屋内方二福坐在竹椅上,方伟已经过来,梁氏进门后就把门给关上。   方二福想了想说道:“今个儿你大嫂这模样你也是瞧着了的,你娘今天去瞅了一眼,那孩子多半是没救了,依我看干脆这两日把大房分出去,免得将来这孩子死了,你大嫂在家里闹得不眠不休,鸡犬不宁。”   方伟脸上错愕,抬头看向方二福,方二福就知道四儿于心不忍,可家里情况是这样的,没有办法,方二福劝道:“上次你拿了银两过去,家里只剩下三十两,大房如今这么闹,恐怕是奔着这银两来的,这剩下的三十两怎么说也要留到你明年秋试时花销的,不能浪费。”   方伟点了点头,最后说道:“爹,娘,家里的事全由二老做主,我全听爹和娘的。”   方二福和梁氏听到方伟这话,心里舒服,想起将来四儿做了举人老爷,他们就是举人老爷的爹娘,看村里人还有谁敢看不起他方二福。   现在大房要分出去的事确定,那就是田地和银两的事,银两方二福是决不会给的,那田地要怎么分,想想二房分出去的二亩半的田地,特别是那一亩良田和半亩水田,想想就心痛,现在大房要分出去,方二福不想把水田分出去,良田一亩是跑不掉了,那就只能分旱地,旱地是方二福后来开的荒,贫瘠的很,种什么收成都少。   方伟见两位老人家思来想去,就知道他们烦恼的是什么,大房分出去,大哥肯定心有不甘,可家里田地和银钱都少,不能再分多出去,分多了他也心痛,于是建议道:“爹,你想怎么分就怎么分吧,若是大哥不肯,爹爹就说我准许他们把田地挂我这边免每年的税钱,至于那银两肯定就不能给的了。”   方二福眼前一亮,听着四儿的话,心里立即明白了他的用心。   三人商量好这事,临起身时方伟又叮嘱道:“爹,娘,你们跟大哥谈分家的事,一开始可不能把我刚才的建议说出来,等闹一段时间后再说,这样大哥就会退而求其次的接受的。”   方二福觉得有理,于是听了方伟的话,读书郎的话一向有道理,不是另外两个儿子能比的,将来他们两个老的定然是跟着四房过,所以方二福跟梁氏也不在乎得罪了另外三个儿子。   方家两个干活的男人踩着月光回来了,灶上有一碗肉,两兄弟各分了一点,端着豆饭进了各自的屋。   方平看着碗里的肉就流口水,端到屋中,见元南花还没有睡着,眼眶睁得大大的,于是把肉端到床边,细看了媳妇儿一眼,夹了一大块肥肉送到元南花的嘴中。   元南花冷哼一声,却还是把肉给咽下了,屋时只传来两人吞咽的声音。   豆饭和肉吃玩,方平出了屋胡乱的洗了一把脸,漱了漱口进屋了。坐在床沿脱衣裳,见元南花背身睡里边去了,方平借窗外的月光爬上了床。   伏在元南花耳边求道:“这吃了肉就来劲了,媳妇儿,你让我舒服一下。”   元南花没理,想起今天梁氏的话,心里气愤的很。男人吃了肉来劲了,见媳妇没有拒绝就当默认,背着身就动了情。   见男人没有半点眼力见儿,只顾着自己快活,心里就不爽了,元南花转过身来,在方平的手臂拧了一把,方平忍着痛,脸上带着笑,还在说刚才那话,一副求饶的意味。   想起男人起早贪黑的去镇上干活,心里真要拒绝也狠不下心来,就半推半就的遂了他的意。   完事后,方平一副酒足饭饱的进入了睡梦,元南花却睡不着,想起今天梁氏对齐惠那么好,心里就不平衡,不行,明天得偷偷瞅着一点,看梁氏会不会私底下拿银子给大房,大房的孩子还躺床上,现在只要青叔那儿拿药吊着命,真要冶好少不得要花很多银子的,可不能让齐惠那张乖嘴把梁氏手中的钱骗走才好。   方家闹闹哄哄,二房这边却温馨的很,一家三口躺在床上说着话儿。方为说着说着就睡熟了过去。   苏小月被方河强行箍入怀中,孩子也抱到了最里边。   这种事有一就有二,刚开始苏小月不准,后来就觉得躺在他臂弯还是挺舒服的,特别是闻到他身上那浓厚的男人阳刚之味,心里就如小鹿乱撞,连听他那像低音炮似的声音都觉得是一种撩动。   “看这进度,秋末可以完工,只是中间有一段农忙时节,要耽搁一点时日,不过今年过年前住进新房应该没问题。”方河心里高兴,小媳妇热被窝的小日子,想想心里尽是暖意。   “新屋子建好,咱们就搬出去住,今年过年我想过个闹热年,不想在这里瞧着添堵。”苏小月有些抱怨,想起齐惠偷偷捡鸡蛋的事,对这些妯娌没有半点期盼了,分开得越远越好,免得又缠上。   方河把苏小月的身子紧了紧,两人都满怀希望。   第二日苏小月醒来,就觉得身边空荡荡的,她猛的起身在屋里寻找,没有看到方河的身影,紧接着她又看到屋里座上空空的轮椅,那……方河直接下地行走了?   苏小月带着狂喜从床上下来,方为“嗯”的一声也醒了,苏小月理了理衣裳,回身把孩子抱入怀中往屋外走。   在屋前寻了寻没看到人影,又往屋后找,还是没有看到方河的身影,苏小月忽然慌张了,方河到底去了哪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苏小月心思繁杂,抱着孩子坐在竹椅上发愣,早晨清风微凉,不比屋里闷热,方为坐在苏小月的怀中,慢慢地又睡了过去。   方河挑着水从院外进来时,就看到了苏小月失了魂似的坐在竹椅上,不由得有些奇怪,疾走两步来到苏小月身边。   看到方河,苏小月眼眶都有了泪,刚才那瞬,苏小月想了很多,方河的腿好了,要是哪一天也这样无声无息的走了怎么办?   方河把水桶放下,在苏小月身边蹲下,捧着她的脸左右瞧了一眼,一脸的莫名。苏小月没好气的把孩子往他怀里一送,低声埋怨,“孩子是你的,以后你照顾好他。”   好在孩子睡得沉,没有听到这话。   方河听到苏小月的话,脸色就沉了下去,小媳妇这话里头是什么意思,见他能下地了,是准备要走了么?莫非还想回娘家另外找个人嫁了不成?反正恩也报了,人也好了,苏阿吉也不欠他什么了。   这么想着方河就不好受了,抱着孩子在苏小月一旁的凳子上坐下,沉着脸半晌没有说话。   苏小月以为方河怎么说也会过来安慰她一下,没想还跟她拗起气来了,她刚才只不过提醒他,就算她没有什么份量,孩子可是他捡回来了,可不能这样静悄悄地走了。   苏小月鼓着腮绑子瞪着方河,方河看到小媳妇那气呼呼的样子就气不起来了,长臂一伸,把小媳妇揽入怀中,抱住母子两,没好气的说道:“你要是回娘家的话,记得告诉我一声,我跟你一起回去。”   这下轮到苏小月一脸莫名了,她没事回娘家去干什么,于是也把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方河看着苏小月半晌不说话了,可他脸色慢慢舒展开来,眼底都带着了笑意。她暂时没有回娘家的想法,他有多高兴?这事儿怎么这么奇怪。   男人把母子抱在怀中紧紧地不愿松手,苏小月没好气的捶了他一下,“你下次起床了,记得告诉我一声,我还以为你偷偷的出远门了。”   原来小媳妇那话里的意思是为了这个,想让孩子缠着他呢,听到小媳妇的话,他的心里越发的甜了,真是个小傻瓜,如今有了这两人,他怎么可能出远门。   方河能下地行走了,把方家村的村民惊了好大一跳,年青人简直高兴的不能再高兴,有方河在,以后再有狼下山,就不用害怕了。   以至于方河出门挑个水遇到村民都要打招呼,苏小月有了方河帮持,里里外外完全不用她下手。   早早起床给水缸里挑满了水,挑完水又上山捡柴去了,别人上山都怕,方河却不怕,他背着自己做的弓箭就这样轻手上了山。   来回几趟,后屋堆满了柴火,苏小月才把醒来的小家伙洗漱干净,就见后屋里码得整齐的柴火。   苏小月奇怪,怎么上个山就能弄到这么多柴火,他是怎么捡的,她当初可捡不到这么多,还这么快,再看这些柴,可都是树干大根的,烧了火还能捡来储存成木炭,两次利用,特别是留在冬天,那用处就更大了。   问了方河,苏小月才知道这家伙是砍的柴火,看到这份量,苏小月笑的合不拢嘴。家里果然有个男人就是不一样,什么重力活,以前觉得千辛万苦似的,到了他身上却是无足轻重。   一家三口吃了早饭,苏小月收拾碗筷,眼看着方河要出门去工地上,苏小月把人按住,“腿伤刚刚好,你先歇一会儿。”   方河含笑看着她,听话的坐下,顺手从桌上拿蒲扇给苏小月扇风,不知为什么,今天知道小媳妇这么担忧的心思,心里就烫得紧,这么些年来从没有过的满足与心安,现下即便是看着母子俩什么事都不做,他也觉得这日子过得舒心极了。   歇了晌,方河把孩子坐在肩上,与苏小月一起去了工地。   工地上的村民个个与方河打招呼,方河把孩子放下,就跟着村人一起干起了活,他力气真的是不小,别人挑一担子土约有一百斤,他却不,一次能挑二三百斤,若不是农具的用量都是按普通人的力气做的,他一个人就能抵好几个了。   看着前面健康强壮的男人,苏小月有一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那边二房建房子,生活过得朝气蓬勃,这边方家院子里,却在苏小月一三家口出门后不久闹了起来。   齐惠昨日借肉的缘由小闹了一把,没想到今天就迎来了梁氏谈分家的事。   齐惠先是露出惊恐,这模样梁氏很满意,简单的同齐惠说了一下后,就准备着等方亮回来,当家的把家里人叫齐来讲这事儿。   方亮回来了,吃完晚饭,回屋里,齐惠就把梁氏今日的意思说了一遍,即便方亮做了万全的准备,心里却还是有些不舒服,自认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家里的农活,他从来不倦怠,他基本能挑起半个家的劳力。   如今因为力儿的伤,家里人就要把他分出去,想想就觉得亲情凉薄。也好,乘着这事儿,看看家中弟妹们的嘴脸,若都是这般凉薄,他以后的亲人就只有自家媳妇和孩子,方家院里的人他一个也不会认了的。   一家人守在了正屋,依然是男人坐着,女人站后边。   方亮往家中几个男人身上看了一眼,看到方二福时,他心里有点苦,看到方平那错愕和不适的表情,心里微微触动了一下,再看到沉默未语的读书郎时,方亮知道了,恐怕爹娘已经跟读书郎商量好的,合着这家里拿主意商量事情的事,他这个做老大的发言权还没有老四有份量。   爹娘偏心老四,方亮从没有怪过,因为他知道自己笨,没有四弟聪明会读书,所以爹娘偏着他也是正常的。   可是现在他把这几十年的事情一想,才发觉自己过得有多蠢,那时那条狼对着他攻击过来的时候,那一瞬他脑子里唯一遗叹的是这一辈子就没有吃过一顿饱米饭,连米饭和肉的味道似乎都忘记了。   那回若不是自家媳妇用鸡子挡了那么一下,恐怕如今躺床上的就是他了,他又想了方河,如果他成了方河那模样,爹娘恐怕分家分得更利落些。   听完方二福所说的,家里人都陷入了沉默,元南兰到这时才反应过来,心里疑心沉沉,梁氏昨日不是还对大嫂好得不得了么?今个儿怎么就想着分家了?简直是变化也太快了。   方亮刚才在房里与齐惠谈了分家的事,这会儿等方二福话落,便提了要求,“爹,娘,既然要把我们分出去,我们就跟二房一样,二亩半田地就好了,也不多收,至于那银两——”   方二福立即阻止方亮再说下去,瞪了他一眼,看向方平夫妻两,说道:“方平回来的也有些晚了,你跟元氏先去休息。”   这是要支使开三房了。   元南花不干了,经过这几天的异常来看,这大房分家有情况,他们若是走了,恐怕就被隐瞒了。   三房的人没动,方二福不高兴了,向梁氏使了个眼色,转身入内房。   方亮本还要想要说什么,齐惠把人拉住。梁氏起身,摧着他们回去休息,显然这分房的事得缓一缓。   齐惠可不急,钱是非弄到手不可的。   回了屋,方亮经齐惠一番说词,立即就转向了她,于是也不催他们。   这边方二福却与梁氏想起了法子,若是水田分了出去,心里就越发难受。   转眼过去了半个月,大房陆续在梁氏手上支走了一两银子,方力如今在方青那儿冶病,所以相比于镇上也不是很费银两。   半个月过去,方二福却又不提分房的事了,齐惠开始着急,莫不是还得闹一闹?   方伟一般半个月去一趟县学的,这次却去了两次,为着就是上次的那二十两银子,可是两次都没能抽到机会单独与夫子见面。   方伟在家里坐立难安,更无心读书,想起县里谋事的事不能落下来,不但连夫子见不上,就连马安才几人似乎也消失了,这种种情况不正常。   以至于方二福找方伟再谈大房分家的事,方伟没有什么心思应付,全由方二福做主。   又过了五日,方伟按捺不住了,天边泛了白肚,方伟就穿着石青色的长衫从屋里出来,要去县学本要更早些,但天太黑路太滑,他一个文弱书生不方便,所以等着天边有了亮光才起身。   站在院中发了一会愣,就见二房屋后转出来一个人,那人也穿着一身石青色的衣裳,只是上衣下裤,并不是长衫。方伟刚开始一眼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没想再次细看后,他身上穿的比自己的衣裳新多了,俨然是刚做的新衣。   大河居然穿上了新衣,只不过是普通的农家服,就穿了这个亮色的,庄稼人哪个不是青灰衣裳,越不起眼的越耐脏,往日方伟也穿着这些普通衣裳的。   方河从后屋练完功回屋,就看到了读书郎站在廊下,目光奇怪的一直盯着他瞧,他垂首看了一眼身上的衣裳,立即就明白了读书郎心中所想的,他收回目光,转身进了屋。   床上苏小月还没有起床,方河洗了一把凉水脸,拿了木桶和扁担准备去挑几桶水回来。来到院子里经过方伟身边的时候,还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方河皱了皱眉,家里的这个小弟弟,于方河来说接触的并不深。   十二岁那年出去流浪时,那时方伟才四岁,成日跟在梁氏身后,模样秀气可爱,却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亲近他。   可是读书郎刚才的眼光,他若是对这外在的东西太过于执着,方河心里有些担忧方伟的品行,在外闯荡这些年,见过形形□□的人,有儒雅的,亦如方为的亲生父亲懂谋算,是读书人中拔尖的人物。   可他也见过一些读死书的人,不懂得人情世故,而在方河看来,方伟就类似于那种能谋算却不深沉,读书能灵活却并不专心,但愿他猜错了,否则方家人恐怕承受不起这个打击。   方伟默默地看着身材健朗的方河挑着桶出了门,他垂首往自己修长的身躯看了一眼,转头又望向二房的屋,那衣裳定然是二嫂密密针针缝的吧。   想到苏小月,他不由得想起了苏小月那清秀的脸,还有白洁的肌肤和那小巧的身段,胸口莫名的一阵发烫,忙摇了摇头,甩开思绪,大步往院外走去。   到了县学里,今日方伟比往常来的要早些,没想遇上了马安才几位同窗。方伟疾步上前,来到马安才身边,先是作揖,才问道:“安才兄。”   唤了一声后,马安才原本想走的脚步不得不停了下来,回了礼,唤了声“方伟兄。”转身就要走。   方伟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岂能放他走,于是亦步跟上,婉转的问了那银两的事,马安才听后忽然脚步停下,方伟差点撞上,停步掩下狼狈。   “方伟兄说的什么话?你们看到我有收方伟兄的银两么?”马安才手中折扇摆了几摆,上前拍了拍方伟的肩,笑脸看着目瞪口呆的方伟,说道:“方伟定然是记错了,我这人书读的不好,但记忆还不错的,绝没有过的事。”   直到人走远了,方伟才反应过来,急得气血上涌,差点吐血,他扶着墙站了一会儿,强忍着翻涌的情绪,快步追向马安才。   今日马安才派了人盯着方伟,没想这人来得早盯漏了,这会儿把人甩开,匆匆往前走了,见后面没人追,立即就想往一边闪。   沈文忠那日也在场,这会儿方伟找上门来,连纨绔马安才都要躲起来,他就更不用说了,于是跟在马安才身后,把后面的几位同窗给遣散。   两人转了道,刚要庆幸一把时,没想撞上了前来上课的夫子。   夫子五十上下,留有长须,看着慈善,那双眼睛却犀利的很,平时上课时,个个都有些怕他,生怕提到学问时答不上来。   “两个人慌慌张张的在园子里横冲直撞作甚?没有半分读书郎的模样。”   被夫子这么一吼,两人吓得倒退了好几步,马安才在县城里四处惹事,县衙里有人做官好办事,从来不用担心事后怎么收拾。可是入了县学,他却最怕这个夫子和那个一个月才来一次授课的张大儒,因为这两位人物可是连县令都不敢得罪的人物,连县令大人都要敬三分,生怕得罪了两人,一张折子呈上京城,乌纱帽不保。   夫子是跟着张大儒从京城里出来的,张大人虽不在朝为官,却是连皇上都给几分面子的人物。   卫令华在县学里教了好些年的学问,每次看到这几个不学无术的学生就头痛,他都有些怀疑当初这些人是怎么考中秀才的,且个个年纪轻轻,看样子也是块璞玉,可是中了秀才后不但不上进,还成日里只懂得吃喝玩乐,不把明年秋试当回事,三年一考,人生能有几个三年。   卫令华摇了摇头,从几人身边走过去,刚走了几步,又迎头被人撞上,来人忙退步道歉,卫令华有点恼火,抬头瞧去,见是方秀才,那个半月才来一次,时不时寻他问学问的孩子。   卫令华对方伟的印象不是很深,只记得这人家里不太宽裕,不能常常来县学,而且每次来一次也要走二三十里路。   想要发怒的卫令华压下怒火,等方伟退开方抬步往前走。   这时方伟不知哪来的勇气,忽然叫住卫令华,“夫子在上,学生今日有一事相问。”   马安才两人听到方伟的话,吓得脸色苍白,心里直恨方伟这个蠢货,但愿不是问那银两的事。   卫令华以为方伟要问学问,他一向对主动问学问的学生都有耐心,所以停下脚步,站着等他问。   方伟把上次给马安才的银两说给了卫令华听,虽然话语婉转,却把卫令华听出一把火,他目光犀利的在方伟和马安才两人身上扫了一眼,沉着脸,转身往回走,冷声吩咐:“你们随我来。”   方伟问完就后悔了,刚才他收到夫子那一抹凌厉的眼神,心里就后悔到死,他不该问的,他果然是被马安才骗走的那二十两银子冲昏了头脑。   若不是沈文忠扶住马安才,马安才差点跌坐在了地上,经过方伟身边时,马安才气恨的瞪了他一眼,一行人默不作声的跟随在卫令华身后。   来到一处八角凉亭,这一段短短的路程方伟想了很多,早已找好了说词,于是等卫令华再问起来,方伟避重就轻的说完,没再提到银两,他心里即便再不甘心,这也只是他与马安才之间的恩怨,他已经吃了哑巴亏,若再在夫子面前提起,恐怕连他在夫子心中的印象也没了,也失了读书人的气魄,不要因为这一件小事而失了前程。   卫令华怎么会不知道方伟心中所想,马安才这两人什么德行他多少有些耳闻,借着县城里的优势,又有家族庇佑,欺负同窗的事时有之,他也曾想把此人从县学里的名单除名,若不是县令大人几番恳求,卫令华也不会留他到现在。   这会儿碰到这几个人的把柄,他也有理由借此机会把这个祸害弄出学堂,只是眼前这个学生,也有些品行不端,他虽然不知道为何问他银两而这会儿又截口不说,他估摸着眼前这学生有心想贿络他的嫌疑。   方伟圆完银子那一事,收到卫令华让几人退下的话,忍不住抹了一把额角,幸好他刚才反应过来,要不然他连这个县学的门坎都进不来了,到时他还有何颜面回村里去。   逃出那窒息的八角凉亭,马安才不干了,刚才吓死他了,家族里拼了老命把他送到县学里来,动用了家族的一切人脉,若是他今日为了二十两银子被退了学,他恐怕要被他爹爹打死。   马安才来到方伟面前,气得踢了他两脚,方伟一戒读书郎,没有什么力气,哪能与马安才常年与人干架的身板比,被人踢两脚就跌倒在地上了。   马安才在地上呸了一口,带着人走了。   方伟憋红的一张脸从地上爬起来,扶着树站了一会儿,平息了自己的情绪,进学堂听课。   课上他看到夫子那明显不待见他的脸,方伟心里有点慌,他没有靠山,连找个人向夫子求求情都不行,心里越发后悔自己的自作聪明。   散了学,方伟从学校出来,今日就他一个人,他不知不觉来到了东市街头,他想起当初马安才的话,“方兄,你被猪红给看上了,不如方兄娶了这小妮子得了,反正男未婚女未嫁,而且娶了这小妮子,你就可以来县城,由朱家人供你上学,将来考上了举人老爷,同喜同贺,多好。”   不知朱家在县城里可有靠山?   不知不觉来到肉摊前,肉摊前站着的依然是朱红,朱家有三个肉摊,东市两个,西市一个,家里兄弟有几个,但朱红独自挑梁,在家里争取了一个肉摊子卖肉。   朱红看到身材俊挺的方伟,脸腮就红了,红得发烫,想起两次送肉,第一次对方百般拒绝,第二次居然双手接上了,这么久不见,朱红以为人家不会再来,把她忘记了,没想与他第三次见面,这次他居然是一个人亲自来的。   从县学里有去镇上的路,他完全可以不必来东市街头,可是他来了,由不得朱红不乱想。   朱红手法熟练的从案几上割下一块大肥肉用草绳系了起来,绕个肉案来到方伟身边把肉送到他手中。   方伟别过眼去,脸色绯红,他见人又转回肉摊了,方伟提着肉来到案前,他闭了闭眼,再睁开,他看向朱红,朱红的容貌差,他就看着她的肩,也不敢往下瞥,语气温和的喊道:“朱姑娘……”   刚喊了三个字,朱红就高兴的笑了起来,这条街就没有人叫过她朱姑娘,她抛头露面,性格彪悍,家里爹娘兄长都把她当男子来看待。   方伟听到朱红那粗糙的笑声,忍不住皱了皱眉,忍住胸口那一波又一波的翻涌,说道:“小生有一事相求,不知道朱姑娘答不答应?”   朱红收起笑,看着眼前的男子,心里跃耀,只要他求的,但凡她能做到的,她一定会尽力到底。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儿?”朱红虽是这么说,可那脸上的表情就是一万个愿意的。   问起了方伟的名姓,方伟忍不住闭了闭眼,睁开时看向朱红的肩膀,说道:“小生姓方,单字一个伟,在家排行老四,今日去县学时因言语无状得罪了夫子……”   方伟不紧不慢的把今日之事简略说了,他知道朱红跟马安才不对付,于是也毫不犹豫的说了马安才骗了他的银子,但他没有说那银子是拿来干什么的。   朱红听得怒火冲天,她从小跟马安才就像个仇人,特别是马安才老是叫她猪红,简直是童年时的恶梦,这次又骗了心上人的银两,想想就气血上涌,还害得心上人在夫子面前丢脸。   方伟眼看着朱红气得不受控制,于是提醒道:“马公子骗我银两的事我便不计较了,吃一堑长一智,这样的同窗我以后是不会再来往的。但我与夫子之间的误会却使我寝食难安,不知朱姑娘可有门路?”   ☆、第44章 要打死人     朱红反应过来,她与马安才之间的恩怨总有一天会算账的,眼下不是计较的时候,最要紧的是心上人与夫子之间的事,若要说门路,朱红想了想,家里倒还真有一个远亲在县学里给卫夫子做书僮,跟着卫夫子有好些年了。   朱红于是把这事说了,方伟听后眼前一亮,又靠近肉案一步,慢慢地把视线移到朱红的下巴上,不看别处,看她的下巴倒也能入眼,“那我就多谢姑娘了。”   朱红拍着胸脯承诺,这事儿她一定会办好。   有了朱红的承诺,方伟终于吁了口气,一天紧崩的心情放松了。正事讲完,方伟转身就要走,被朱红叫住。   方伟面色沉了沉,回身后是一张笑脸,“朱姑娘,不知还有何事?”   朱红的脸腮红通通的,微垂首,害羞的盯着桌案,期期艾艾的说道:“方……方公子家住的远,往来县学不太方便,我家还有一处小房无人住,若是方公子不嫌弃,可以免租给方公子住下,那处清静——”   “多谢姑娘的好意,家有父母兄弟,不方便在外租住。”方伟说完,转身匆匆走了。   朱红抬起来头,在原地跺了一脚,一双粗糙的手拍了拍滚烫的脸颊,依依不舍的望着那个修长的背影走远。   方伟匆匆走后从东市街头转了一个弯方停歇,往身后一看,看不到那肉铺摊子,方伟才扶着墙根恶吐了起来,吐了一番,脸色铁青,才发觉手里提着一大块肥肉,看到肥肉他又吐了两口,最终舍不得丢掉肉,还是带回了家。   最近读书郎从县学里回来,时不时都提了肉,这让方家几人欢喜一片,梁氏把肉交给方芳进厨房里处理,她推开了东屋的门。   “四儿啊,那姑娘相貌怎么样?家世如何?看样子是看上咱们四儿了呢?”梁氏心里欢喜,有姑娘喜欢上四儿,证明她四儿有能力,那娶不娶这姑娘那要看这人的家世怎么样了,能不能配得上四儿。   梁氏问到了方伟的痛处,刚才进院子的时候,就看到二嫂正在做晚饭,那娇巧的身姿与朱红的一比较,心里就受不了,这会儿被梁氏提到,他闭了闭眼。   “娘,你不要再说了,是她硬塞给我的。”   梁氏“诶”了一声,接着又忍不住说道:“这姑娘家不顾及名声,三番两次送肉给我家四儿,看来这姑娘也不能娶,是个败家的。”   方伟没有接话,他心里最烦恼的是被马安才骗走的那二十两银子要怎么跟梁氏说。   梁氏还犹自想着方伟的婚事,这次给了夫子银子,过几日得见县令,弄到一官半职儿,明年秋试中了举人,还怕没有姑娘愿意嫁,到那时她可得擦亮了眼睛,家里三个媳妇没什么出息,个个都不孝顺,这次四儿媳妇可要看好了,非要找一个知书达理,孝顺父母的才成。   “娘。”方伟抬头看着梁氏,见她想得入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要他娶朱氏,他是打死也不愿意的,他是一定要娶一个像二嫂这样玲珑巧致的姑娘,这样才有闺房乐趣。   “娘,那二十两银子没了。”方伟平静的说出了口。   梁氏还在做着美梦,听到这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四儿你刚才说什么呢?”   这事儿总是得让家里人知道的,方伟于是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梁氏慌了,问他:“什么叫没了?是掉了还是丢了?还是你记错地方了?你不是给了夫子了么?”   方伟本就心情烦躁,刚才是故做平静,这会被梁氏这指责一般的索问,连半点婉转的心思都没有,直接说了被同窗给骗走,倒是没有说后面跟夫子的那一段。   梁氏这下听明白,可听明白的时候,她只觉得一阵天昏地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娘……娘……”   方伟大喊,上前把人扶住。   方家院子里的人听到方伟的惊呼声,齐齐跑进屋来,方二福是第一个进来的,他看到梁氏在不停的翻白眼,心里慌了,把人抱起回正屋,放在床上,叫老三媳妇赶紧去叫方青。   梁氏一向身体健康,不是气势十足的骂人就在不停的打人,元南花从没有想过梁氏也会病倒,这会儿被方二福横了一眼,再不敢耽误半分就出门了。   方青不想来却不得不来,他跟方二福之间的恩怨若说大并没有,就是方河的病方二福不冶,以前方青也避着点,自后来方河打死了狼,方青对方二福的怨气就重了。   他肩挎着药箱,走路很慢,像肩上的药箱非常沉重似的。   元南花着急,可看着这样的方青又不敢催促,只好在一旁跟着干急。   好不容易到了方家院子,里面就传来喧哗的人声,方青往院子里众人瞥了一眼,半点着急的意思也没有。   他上前给梁氏把了脉,只探了一下,就在内心冷笑了起来,梁氏也不知是什么事情急得她背过气去,若要冶她挺简单,只要掐一下她的鼻子下的人中穴即可,可是他偏要装模作样的“望闻问切”一番,过了好一许,才不情不愿的狠狠的掐了梁氏的人中穴。   梁氏倒吸一口气晃过神来,看到近在眼前的方伟,第一反应就是问方伟:“四儿啊,你再说一遍,你说你那二十两银子被同窗骗了去——”   话没说完梁氏反应了过来,才发觉身边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特别是还有一个外人老青在。   方二福的脸色刷的一下阴沉了下来,“你刚才说什么?什么二十两——”方二福立即止了话,见方青冷着脸尖着耳朵听呢。   “人既然醒了,老青你走吧。”   方青没有动,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不成?   方二福瞪了方青一眼,一副你想怎么样呢?   方青迎上方二福的目光,“还没有给钱呢?看病要钱的道理不懂么?”刚才他可是听到了方伟败了二十两银子,所以梁氏才晕过去的,不知道方二福会不会为了这事儿杀人灭口,但方青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害怕方二福了。   狼来了的时候,方二福吓得那模样,也只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而已。   说起钱,方二福心里一阵翻涌,他恨不能马上把方青赶出家去,他倒要问问自家婆娘那二十两银子的事,否则一向身子好的老婆子怎么会忽然倒下。   方二福不给钱方青不走。   方二福没有耐心,看着方青没有以前那般怕他,心里恼火的紧,可是横归横,那二十两更要紧,于是从袖口拿出了一文钱甩方青手中。   方青眉目冷淡的出了屋,方二福却在这时警告:“出了这个门可别乱说话啊,小心夜半磕着碰着。”   方青冷哼一声,下次但凡方二福家里的事他是绝不会插手了,休想他再踏入这个家看病,方青在内心发誓。   人走了,方二福刚要问,就见齐氏和元氏两人目瞪口呆的看向方伟。   不妙,还忘记了这两人在,好在两个媳妇儿他还能拿捏,于是上前把两人赶出了门,盯着两人进屋了才把门关好。   齐惠进屋只是个晃子,转眼又出了屋,没想三房的门也开了,两人相视一眼,齐齐靠近正屋。   屋里三人正说话,方伟把原委又简略的说了一遍,这下不只屋里的人听着了,屋外的两人也听着,不仅梁氏再一次气血上涌,连屋外的两人都差点站立不稳。   于齐惠来说,心里却是恨意滔天,家里孩子被狼咬了,拿了三两银子就打发,也不冶病,把人看得如此轻,而读书郎一下就拿了二十两去,结果还被人给编了,那白花花的银子啊就这样的没了。   齐惠站立不稳,跌倒在地上。这边元南花却疾走两步来到齐惠身边,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齐惠问:“大嫂,四弟说的是真的吗?”   齐惠没有理会元南花,扶着墙根站起来,见元南花又缠上来问时,她一把把元南花推倒在地上,从墙角拿起扁担,一脚把正屋的门踹开。   屋里三人一脸愁容,方二福听到声响,正无处泄愤,齐惠就撞上了枪口,齐惠只凭着一时之勇,哪能对付了方二福这个老油棍,刚刚还拿在手里的扁担三两下就被方二福给夺了过去。   扁担入手,方二福不管不顾的往齐惠身上使来,一个追着打一个死命的逃。   院子里弄得鸡飞狗跳的,元南花看傻了眼,赶紧回屋把门闩住躲了起来,从窗户往外看时,只见方二福那一板子一板子的落下,落在肉身上的声音直让人惊骇。   这是要往死里打呢……   元南花是身有体会的,听到那打骂声,她再也控制不住身子的紧张,颤抖的缩在了屋角。   许久,屋外静了,没有半点声音。   元南花抹了一把眼泪,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从窗户往外看,只见齐惠面朝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而两个老的一个也不见,四弟也不见了,人就这样丢在了院子里没有人管。   元南花看着,心中惊恐,也不敢出门去看,就这样瞧了两眼,转身回了床上躺着,心里害怕得不敢出半点声。   孩子们都出去玩去了,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了,早知道就该把方美留在家里的。   天黑了,苏小月与方河从工地上回来,一家三口看着有了一定轮廓的房子,心里就高兴的紧。   推门进院,苏小月先是感觉到了院子里的不寻常,紧接着看到了院子里伏在地上的一团,头发凌乱盖住了脸,看不清是谁,苏小月不由猜测,不会是元南花吧?莫非又被方二福给打了?   “大河,你看。”   方河也看到了,他长腿飞快,几步就来到那人身边,蹲身把人抱起,一看,居然是齐惠,只见她脸色铁青,全身上下没有一片好肌肤,看得人触目惊心。   苏小月过来,随方河把人安置回大房,方河赶紧出门去叫方青。   苏小月看着床上一大一小的两人,心中一叹,回身倒水给齐惠擦脸擦身子。这模样是有多大的仇恨,把人打成这样。   虽然苏小月不喜欢齐惠,但看到她这番模样,她也做不出眼不见为净的举动。   待苏小月把齐惠安置好,方青也被方河给叫了过来,方青的脸色还不好,刚走出方家的门出去没多久,他还曾发誓不给方家人看病,这会儿方河过来叫人,他又不得不来了。   近前看了齐惠一眼,方青闭了闭眼,方二福这是要打死自己大儿媳妇呢?看来方二福曾经杀过人的传言可能是真的。   方青把齐惠的药交给苏小月,一部分是擦的,一部分是喝的。   晚上方亮借着月光回来,一进家门才知道自家媳妇出了事,看着方二福,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就直接进了屋,坐在床边,看着闭紧双眼,一脸铁青的齐惠,心里不是个滋味儿。   如今床上躺着一大一小两个人了。   第二日天大亮,方亮没有去做工,齐惠醒来后,一眼就看到他,心里那委屈,抓住方亮的袖口,眸里尽是恨意,她说:“大亮,你要帮我,我要去衙门里告他,我要去告他。”   齐惠已经歇斯底里。   方亮只是安静的听着,眼里也有了泪痕,一边是自己的父母,一边是自己的媳妇,他怎么能容许自家媳妇去告父母呢?以她如今身上的伤,若真的告到衙门里去,爹爹肯定是要吃牢饭了,那四弟的前程也一并给毁了。   齐惠见方亮不但没有表态,还用一种哀求的眼神看她,他不准她去告,昨日若不是她命大,直接就被公公给打死了,今日方亮也只能看到她坟草一堆。   齐惠还在闹,他不让她去告,她就等伤口好了再去告。方亮一直听齐惠说话,直到她说累了,他才开口,“昨夜我爹和娘把我分了出去,得了二亩半田地。”   方亮心口还痛着,爹娘就这样轻轻地把他分出去了,想想就薄凉。   听到方亮这话,齐惠怔住了,她问:“银子呢?”   “没有银子,四弟被人骗,骗走了银子,再说先前也没有五十两,给方河冶病,还有四弟花销,家里根本就没有银子。”方亮毫无情绪的说,就像在说别人的事。   一夜之间,大房被分了出去,大房得了二亩半的田,跟二房一样,方亮同意了,因为四弟同意他把田地挂他名下,以后都不用缴税。   “你就这样的同意了?”齐惠的指甲下意识的抓紧了他的手腕,深深陷入肉里。   “嗯”,方亮点头。   齐惠闭上了眼睛。   夫妻之间的情份需要经过几年的时候维护,可要生了间隙却是一瞬间的事,屋里没了声音。   又是去镇上送货的日子,这次有方河参与,干脆一家人连小孩都带上了。坐在方金贵的牛车上,时隔多日再看方金贵,面色略好些了,从伤痛中出来,恢复了以前的模样,同时话也多了。   方河徒手杀了三匹狼,又一次在方家村出了名,方金贵对方河也是异常的热洛,现在他也不再好奇苏小月做什么生意,赚了多少银两,只做本份的事,把一家人拉到张府,就远远的候着。   敲开门,精个小伙出来,看到苏小月,笑颜相迎,可看到方河时,微微一愣,苏小月介绍了方河的身份,包括以后估计就是方河来送菜。   方河力大如牛,以前精个小伙跟苏小月两人一起抬竹筐,停停歇歇得三趟,这会儿方河出手,一竹筐子他一只手就给顶了起来,左右肩上搁一个轻轻松松的进了屋。   精个小伙和厨房里的人看得目瞪口呆,厨房主厨见方河力气大,正好有几个大酱缸放地窖,几人准备搬上来,因为地窖有台阶,他们正想着办法,这会儿瞧见了方河,立即向苏小月请求,能否帮个忙。   一般放地窖里的大酱缸非常大,也沉重,一放便是好些年,听到他们请求,苏小月有些不高兴,要方河给人做苦力呢。   方河却一脸无所谓的答应。   三个大酱缸,方河上下三趟就搞定,待酱缸搬出来的时候,连苏小月都傻眼了,这么大的酱缸,没有三四个男子能抬得出来,没想方河就这样扛在肩上慢慢地上来。   看着方河用力后微红的脸,上前拿帕子给他擦汗。   厨房里的人一片感激声,酱缸搬出来,几人清洗好了,过几日晾干又要搬入地窖,几人不好意思又开口,待下次方河过来送货的时候,顺带帮忙,方河也是一口答应。   拿了银子出了张家的门,苏小月担忧的问他,有没有什么问题,毕竟腿伤刚好,搬几百斤重的酱缸,下盘受力,怕牵动腿伤。   方河含笑,揉了揉苏小月的头,他身材高大,苏小月站在他身边,他的手略抬高一点就能碰到苏小月的头。   苏小月俏脸微红,刚才方河那使劲的模样,她居然会有心动的感觉,莫非她喜欢的是那种精壮的男子?她侧头看方河,却发现他养了这么些时日,还是有些瘦,瘦长瘦长的,并没有电视里的壮男模样。   她又看向方河的手臂,不知他使力的时候肌肉会不会鼓起来?   “看什么?”方河垂首看她。   “没什么。”苏小月这么说着,脸越发的红了,果然是某片看多了,老喜欢胡思乱想。   两人上街买了细面粉就回了村里。   方家院子里很安静,也不知方二福和大房闹得怎么样,方河把竹筐放回屋后,方为却主动的倒水洗脸。   苏小月看到小小方为变得越来越懂事,心里也跟着高兴。   转眼到了收豆子和水稻的季节,清晨,方河背起方为,苏小月跟他一起来到田地里,方为放在田埂上玩,两个大人就在田里收豆子。   一亩棉花田,有了方河在,两天就摘玩花了,一亩豆田也最多三四天就能收完,稻田再晚几日。   忙活了一天下来,苏小月有些腰痛,方河把她拉出了田里,“你跟为儿坐着等我,最后一点你就不要下地。”   有男人在,苏小月的确有些犯懒,这几日忙下来,腰痛,四肢也不舒服,究竟是没有干过农活,前身也不怎么干农活,身子没有练出来。   坐在田埂上,苏小月看着田里挽起袖口的高大身影,下午的阳光还是很烈的,由于热,方河的袖口挽得有些高,每次用劲的时候,那手臂上豉起的肌肉,苏小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她正看得入神,田地另一头也有一个人忍不住看了过来,她是罗二梅的大儿媳妇,叫李八雪,她看了一眼,又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旁边一起劳作的丈夫方小川见她停了下来,不高兴了,“看什么呢?”   方小川循着媳妇儿的目光看去,就看到田埂上坐着休息的苏小月,苏小月刚嫁过来,还只有十五六岁,算起来是位少女,跟久为人妇的李八雪那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看得方小川有些目不转睛。   方为口渴,叫了两声,苏小月才反应过来,含笑回头,给孩子倒水,却发现水已经喝完,于是向田里的方河喊了一声,不久处就是山脚下,那儿有山泉水流下来,虽不是村里的主泉流,却是这一带劳作的村民打水的地方。   方河抬头看了苏小月一眼,应了一声,却不小心瞥到了对面盯着苏小月瞧的方小川。   方河皱了皱眉,见小媳妇就要走,于是从田里出来了,“我也正好渴了,一起去。”   苏小月微愕,看方河认真的眼,有股莫名的甜意。   于是一家三口去了山脚下打水,那儿刚好没人,不用排队,三个人来到水源处,苏小月和方为站在水源下边一个积水的洼池里,她帮方为洗脸洗手,去热气。   方河用水壶装满了水后,也跟着来到下面,把袖子全挽了起来,把手臂洗了一通,苏小月看到他那麦色肤色的手臂上像打了油,一颗一颗的水珠儿往下落。   方河去了热气,回头望了苏小月一眼,见小媳妇盯着自己祼露在外的手臂瞧,脸上微微一红,却也没有把袖口拉下去,反而在洼池边没动,甚至他松了松襟口,露出刚毅的脖颈,还有性感的锁骨。   苏小月瞪大了眼睛,看方河那无意识的动作,要不是他垂首在水滩里掬了一把水,她都会怀疑他是故意的吧?可是当看到方河掬了一把水洗脸时,那水珠从喉结处流下,苏小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男人……   苏小月忙别过脸去,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回身后,就看到不远处走来两人,苏小月认出来了是刚才在田里另一端劳作的人,是罗二梅家里的,因为对罗二梅不喜,所以他们一家人,她也不想打交道。   苏小月看到了李八雪,于是回过身来,见男人还一脸呆呆愣愣的望着水池,似乎在想问题似的,她来到男人身前,把男人襟口拢起扣好,又把男人的袖口给拉了下来。   方河的脸越发的红了,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苏小月,眼底有亮色,任她整理自己。   “这是大河,大河也来接水呢?”   一把声音打破沉寂,方河回过头来,就看到方小川虽是对他说话,那眼光却时不时瞥向苏小月。   方河沉了脸,他向方小川点了点头,侧过身把苏小月挡在身后,向方为招了招手,一把抱起孩子,拉着苏小月就走。   两人走远,方小川的视线追了上去,盯着苏小月那娇小的身子瞧了半晌,再反应过来时,就见自家媳妇盯着水源下的洼池发呆。   收了几日的豆子,家里的差不多了。   这日寅时,天未亮,方河起身,往床上的娘俩望了一眼,眼底染上了笑意。他穿上外衣,推门出去。   方家院子里静悄悄地,没有半点声音,只有草从中传来蛙声。他来到屋后,松了松筋骨,开始练起了拳。   一套拳练完又回到前院,掬了一把清水洗脸,抬头时,听到东屋的开门声,方伟一身长衫从屋里出来。   这个相处不久,感情不深的四弟。   方河洗了脸进屋,屋里母子两睡得正香,他抬手摸了小家伙的额头,没有什么汗,接着又摸了苏小月的额头,额头上有汗,他拿干巾子给苏小月擦了擦额头和鼻梁边上的汗水,又坐在一旁,拿蒲扇扇风。   半晌,苏小月不热了,居然比先前还睡得更沉了起来,方河忍不住想笑,在她脸颊上偷了一个香吻,起身出屋。   今日方河打算去趟苏家村,那个老好人家里田地多,就两口子,肯怕忙不过来。   上了村里的大路,前面看到了方伟走路的身影,读书郎去县学里,方河本来就有意晚几步再出门,没想脚步快了些,转眼又撞上了。   “二哥。”方伟看到方河,叫了一声。   方河点了点头,“去县学呢?”   “嗯。”   一下子冷了场,方河也不想慢步的与读书郎耗着,于是说了两句,就快步的往前走去,转眼就没有了踪影。   方伟歇了一把,看着那个身影越来越远,心里有些惊讶,大河走路也太快了,气都不喘一下。   苏阿吉有哪些田地,方河都打听清楚了的,他先是去就近的田地里瞧了一眼,就这么早的苏阿吉已经在田里了,袁氏却不在。   方河于是走远了些,来到山脚下的田地里,他拿出镰刀收豆杆。   一个大清早的,太阳还未当空,方河已经把苏阿吉山脚下的豆杆割完,他一堆一堆的捆了起来,接着是左右肩上一边扛两捆,压得脑袋都不见了,也不怕那豆杆子刺人,大步流星的往苏阿吉家里走。   在村口遇上苏家村的人,个个驻足瞧来,不知他是谁。   也难怪苏家村的人不知道,苏阿吉嫁女儿嫁得静悄悄地,两口子只请了几个相熟的吃了饭,心尖上痛得宝贝疙瘩就这样给送去了方家村,对方还没有派人来接,还是两口子把人亲自送过去的,所以没有人知道苏小月嫁的是什么人。   看这身材高大,一身好力气的男人,扛着四捆豆杆子,步子沉稳的进了苏阿吉的院子,个个都跑到院子外瞧,这是苏阿吉的什么人呢?   方河把东西放下,也不叫人,转身又出了院子,看到村人,略颔首,依法泡制,来回了好几趟,山脚下的豆田就被他全部收了回来。   毕竟是开荒的旱地,东一块田西一块田的,不一定聚集在一起,有的田大有的田小,方河身段灵敏,在田硬上如履平地。   苏阿吉没有回来,袁氏也送饭去了,袁氏回来的时候,就听到村人说有一个高大的男人扛了好几捆豆杆在她家院子里。   这还是稀奇,袁氏左想右想也想不出来是谁,匆匆来到院子里又没有看到人,村人说人已经回去了,看这时间,快到晌午,怕是回去了。   袁氏转头又出了门,寻到苏阿吉把情况说了一遍,苏阿吉放下手中的活,两人匆匆往山脚下走,只见来到自己的田地前,上面光秃秃的,甚至连割豆杆时掉落的豆子都被捡了起来,看来是一个非常细心的人。   苏阿吉叹了口气,见袁氏摸不着头脑,有些忧心,于是安慰道:“你别担心了,你应该知道咱们遇上了一个好女婿。”   “好女婿?”袁氏惊讶的看着苏阿吉,苏阿吉看向田里,“他帮了一个上午的工,没想收了这么多去,你下午瞅着点,去东边山头瞧瞧,他估计会去那儿,到时候记得送壶水去,他走这么远来,可能没带水,东边山头没有山泉水,要喝水得走很远。”   袁氏笑了,“诶”了一声。   ☆、第45章 方力没了     苏小月醒来时,身边没有了方河的身影,她没有在意,自从方河能下地了,他基本起的很早,苏小月也不知道他具体是什么时候起的,这会儿不是上山砍柴,就是挑水去了,她也不在意。   她来到后屋把鸡笼打开,松了松四肢,做了几个扩胸运动,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看向那些蹦蹦跳跳的鸡,忍不住想笑,穿越过来,唯一的好处是这里的新鲜空气和晚上的星星月亮,在现代她很少有时间静下来抬头望天,偶有时间站屋顶上赏月,却也是半遮半隐,就没有看到过满天繁星的时候。   转头来到屋前,屋里响起方为的声音:“爹,娘。”   每次方为起身,两位大人不在,小家伙就忍不住要叫人。   苏小月进屋,看到方为在床上起来,小家伙看到苏小月,放下心来。苏小月一直觉得孩子没有什么安全感似的,可能是以前方河在外面跑,他由梁氏带着。   跟着那样的一家人,能有什么好吃的,若不是方河说方为是方家的孙子,要是说捡回来的,指不定把人给饿死。   苏小月给小家伙换上衣裳。这么半晌了也没有看到方河的身影,苏小月猜测了起来,莫不是去了工地。   孩子下了地就跑后屋子去了,苏小月从小木桶里拔了芽菜,准备做早饭。   饭做好了,方河还没有回来,苏小月抱着小家伙去了工地,这几日农忙,工地上没什么人,连地基的师父都回家里抢收去了,这会儿一大一小过来,放眼望去,工地上空荡荡的,没有看到方河的身影。   正好方大业从院子里出来,看到苏小月打了招呼,苏小月问方大业有没有看到方河,方大业没有看到,这下苏小月慌了神,人到底去了哪儿?   没想回到院中,却看到方河已经进了屋。细问下,方河把早上去了苏家村的事说了,苏小月不知道怎么说他好,不过心里还是感动的,虽有前身的记忆,却没有特意去回想,苏家有六亩旱地,三亩水田,七亩良田,就两位老人家,的确是忙得很。   在前身的记忆里,前身因为两位老的惯着,对家里的农活也不是很上心,可以说那知识贫乏得还没有苏小月多,只记得两位老人一到农忙时节,从早摸到晚,到那个时候,前身才帮着烧火做饭,却不怎么下田。   苏小月把豆粉糊糊端出来,看到方河那红通通的脖子,一看就知道是被豆杆给刺的,苏小月忍不住问,“痛不?”   方河见她看着自己的脖子,摇了摇头,眼底有了笑意,心里有些异想,不知不觉,方河想起小媳妇特别爱看他的喉结,他的脖子,还有他露出的手臂,可是被她看着心里却特别的舒服,于是装作热的,松了松襟口。   苏小月看到他又无意识的露出锁骨,她咽了咽口水,好半晌才转过身去,这男人无时不刻都会撩到她,每天夜里上床睡觉,孩子没睡着时,他安安份份的,一等到孩子睡着了,他就动了起来,东摸西摸,又摸不到点子上,撩得她一身火气,若不是他先前说等建了新房子就补办一个婚礼,她也不会强忍着自己的冲动。   也好,原则上来讲,她跟方河还真的没有行婚礼,弥补一下,也好让天地做个鉴证,在这个没有结婚证的年代,天地为证也是一种承诺和约定。   苏小月倒了清水给方河洗脸,看他胡乱的擦了一把,就说道:“你脖子上还有豆杆子细沫,你不痒啊,简直是皮糙肉厚。”   方河装作不知,“我又看不见,我怎么知道,反正也不是很痒,还行。”   苏小月一头黑线,果然是皮糙肉厚,她从他手中接过巾子,掂起脚擦了擦,觉得废劲,拉着他的衣襟,“你坐下来,我帮你擦。”   那敢情好,方河得逞的坐下,身姿端直,静等小媳妇帮忙擦。   转身拧了巾子上前给方河细细的擦,只见那些豆杆沫子都有好一些掉衣服里去了,他真的就不刺得痛么?她也下过田,知道那豆杆子扎人,她割的时候,手上都起红了,何况弄到脖子上。   “你把衣服解开一点。”苏小月擦得仔细。   方河红着脸“嗯”了一声,抬手,把襟口全解开了,顺带还把胸膛给敞开来。   要是放在现代,这算什么,男人的胸膛不知看过多少,可是苏小月来到了古代有好几个月,习惯了这长衣长袖,把肌肤遮得密不透风,如今方河这么听话的动作,她的俏脸红得不能再红。   一个胸膛有什么好看的,然而还真的好看,胸口居然有结实的肉了,当初她帮他擦身子的时候,明明瘦成皮包骨,而今胸口上的肉,油麦色的,结实有劲,苏小月有点窘迫,这男人不是在撩她?   她收了心,细心的把豆杆沫子扫下来,摸了摸他的脖子,上面被豆杆擦得通红,“痛不,要不要抹点膏子,上次青叔给的膏子没有用完。”   “不用,下午我还要去,你家里田地多,两位老人家年纪也大了,不能再这样操劳,反正我左右无事,一身力气没地方使,正好去帮他们一阵,我大概还去个两天就成了。”   “那你累了就休息一下,别逞强。”苏小月说了一声,方河看着她笑。   吃完饭,一家三口歇晌,苏小月早上睡够了,中午睡不着,就由得两父子躺着,苏小月把晒干的豆子拿下来打,今天下午忙活一下午,豆子就可收齐了。   还有一小团新鲜的豆杆,苏小月没有晒,打算连着杆子下窝里煮,往里面放点盐,拿出来就可以直接剥来吃,相信小家伙爱吃。   方伟散了学,没有在大树下逗留,自从马安才骗了他的银两后,每次他去县学基本就看不到那几人,他也不想再与马安才那一伙亲近,于是就变得形单影只起来。   他从县学出来,不自觉的转道到了东市街头。   肉铺摊子还在,朱红也在买肉,他驻足了一会,看到朱红利落的切肉扎绳收钱,速度飞快,那柄菜刀在她手中也是运用自如。   看着这样的朱红,方伟又有了往回走的冲动,胸口翻涌,但他忍了忍还是走向前去。   朱红瞧见方伟,眉开眼笑,立即从案上削下一块大肥肉送到人手中。   方伟接了肉,道了声谢,要从袖口拿钱却被朱红的手按下,她粗糙的手按在他修长的手背上,胸口翻涌连连,为了使她快点离开身边,就势收回了手,她不要钱就算了,这次过后,他是不会再来了的,从此就断了吧。   朱红知道他来的意图,于是把他上次交代的事说了一下,朱家几辈人都住县里,怎么说也是有一点说得到边的关系,朱红费了些银两,终于把事办完了,今天方伟没能单独见上夫子,要不然定能知道卫夫子的态度与之先前会有所不同。   朱家派去的人寻到夫子身边的书僮,书僮肚中有墨,一次乘着夫子读书的时候,借圣人的道理略提点了一下方伟的事,卫夫子听后,以为自己误会,于是就释怀了。   方伟要问朱红花了多少银两的事,朱红怎么也不愿意说,她如今在朱家独当一面,用的都是自个儿的私房钱,不敢告诉家里人的,说起来,朱红对方伟动心这点上,她没敢告诉家里人。   家中父母兄长是打算给她找个上门女婿,朱红自己有能耐,家里也给她分了一个摊位,若是嫁出去,这摊位朱家得收回去,朱红就失业了,做父母的不想跟子女闹僵,唯一的办法就是给朱红找个上门的女婿。   方伟没有得到朱红的实话,手里拿了肉给钱她也不要,方伟越发的不想再理朱红,于是也不多说,托辞走了,下次他是不会再来这东市见到这人。   方伟提肉回家,见到梁氏,把肉往梁氏手中一送,半分都不想再提那肉,转身进屋时,看到苏小月忙碌的身影,不由得顿足,看到朱红,满脑子她那臃肿的身影,挥也挥之不去,这会儿看到苏小月,他看得赏心悦目。   将来娶媳妇一定要娶一个像二嫂这样的,朱红那样的哪能配得上他。   正在方伟看得入神时,方河从院子外进来,天黑将下来,方河的眼神却好使,第一眼就看到东屋的方伟望着自家小媳妇儿,眼睛眨也不眨。   方河“咳”了一声,见方伟回过神,脸色红红的瞧过来,见是方河,当下就受了惊,转身进屋了。   方河来到苏小月身边,接过她手中的面碗,沉着脸说道:“等农忙过后,我多请几个人,把屋子早早建起来,外面围墙没做成,就留下屋后面的,反正屋后是虎叔一家。”   苏小月没想方河这么着急,说好建个牢固的围墙,这会儿不建好,建到一半就搬进去,不太好吧。   她知道这次他们建的房子跟别人的不同,他俩画的规划图里头,因为建暖房大批量生产豆芽菜,相当于人家的两橦房子大,再加上方大业给的地宽,都有一亩地了,挨着山坡下的那块地,到时成了家里的小菜地,苏小月也有大用的。   “既然建了,干脆就建好了再进去,以后住进了屋,又来动工时也麻烦。”   苏小月劝道。   方河却脸色不好,往东屋瞧了一眼,想起小媳妇进门的时候,是方伟替着的,想想就心里不太舒服。   吃过晚饭,一家三口正看着星星,方河说了明日再去苏家村的事,与苏小月交了话,明日苏小月找不着人就不会慌张。   第二日,方河去了苏家村,苏小月带着孩子在家里,她收拾好豆子用袋子装起来,做早饭的时候,方家院子里忽然来人了。   梁氏从屋里迎了出来,看到来人,笑了起来,“当家的,好人来了。”   村里人唤媒人为好人,多有抬举之意,苏小月没听明白,她往来人看了一眼,只见对方穿的是一身桃红色的禙子,底下是白裙,手中拿了帕子,头顶的绿翠发钗,随着她说话的时候,一颤一颤的。   方二福听到梁氏的声音,忙从屋里出来。   原来今日给方芳介绍对象的来了。   方芳今年十五岁,年底过十六的生日,是该到了说亲的年纪。   梁氏把人迎进屋,笑脸端了茶水,媒人把对方的情况说了一遍,是隔壁的宋家村,那户人家家里养猪,有现钱,家里六兄弟两姑娘,是个大户。   梁氏听说有现钱,心里就乐呵了,于是问了问那家有没有分家?   媒人摇头,“倒是没有,六兄弟齐心,一条心,不会分家,再说兄弟多,干起活也快。”   梁氏问了田地,宋家的田地不多。   这下梁氏有点想法了,田地不多,兄弟那么多,方芳若要嫁过去,肯定得上山弄草料,山上又不安全。   “那宋家村有没有猎户?”梁氏担心那山里不安全,连累了方芳。   媒人本就是个灵活的人,听出了弦外之音,说道:“宋家村那片山没什么野兽,村里人都上山,就没有看到谁受过伤,也没有野兽下个山,好几十年了。”   虽说在隔壁,但山里的人,十几里路也算是隔壁,不知那边会不会也有狼下山,可是对方家的条件,相对于贫穷的方家村来说,算是富裕的,而且宋家村出了几个读书郎,还有中了举人老爷的,有名气。   梁氏于是转身跟方二福商量,方平没有回来,方伟却在,两个老的去了东屋问方伟的意思,四房以后是两人的靠山,自然把四儿子放在心头上,什么事都要四儿子抓个主意,两位老的也最听方伟的。   方伟听了梁氏的话,觉得对方家还行,建议梁氏同意,方二福听方伟的,于是派梁氏回了话,媒人高兴的走了。   方二福吃饭的时候想到一事,转头问梁氏,“今天媒人说的是宋家的老几?”   梁氏笑道:“老五。”   “不是最小的那个?”方二福砸了砸嘴。   是有些可惜,要是小的那个会好些,一般家里对小的都会好,出了什么事,上面那么多兄弟顶着,多好的事,不过好在不是老大,做老大媳妇才辛苦。   晚上,方河回来,一家三口吃了面条,吃饱了饭,三人洗了澡。   坐后屋里的时候,苏小月把今日方芳看亲的事说了,看梁氏那眉开眼笑的样子,看来是成了。   方河捏了捏她的手心,“以后方家的事我不想再管,若是人情往来的,也只是送了就走。咱们的房子也要建好了。”   “嗯。”苏小月笑了起来。   这几日,媒人又上了门,两方人基本谈妥,只差换庚贴。   方芳躲在屋里,偷偷的从门缝里打量媒人,偷听媒人描述对方,“那边男方长得是一表人才,就拿方河说吧,方河可是咱们方家村里拔尖的,宋老五长得虽没有方河那么出众,却也是拔尖儿的,身强体壮,又勤快,是个会疼媳妇儿的人。”   这边梁氏听了高兴,那边方芳也听着舒心,媒人拿人与方河相比,不由得让方芳想起了二哥的身段,二哥每次回来住几天,来去匆匆的,在方芳的记忆里方河不仅身材高大,身形端正,还有一身好功夫,自己将来的丈夫能有这般英伟,她是万个愿意的。   梁氏意思意思的征求方芳的意见,方芳羞涩的点了头,媒人都上了两趟门了,问与不问还有什么区别。   这边主屋里因为方芳的婚事热热闹闹的,没想那边大房屋里半夜却响起了哭声,刺破这沉寂的黑夜。   上次方二福打了齐惠,有好长一段时间方家院子没有这么清静过,方二福拿出了一两银子堵了方亮的嘴,齐惠一直躺床上休养,后来好了,也没有出屋,连吃饭都是方亮拿去屋里的。   方二福都差点忘记了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他不喜欢老大媳妇,上次打的狠了,方二福多少有些害怕,只好派梁氏向方亮请求,并把大房顺带分了出去。   这哭声越来越响,传出方家院子,连邻居都被吵醒了。   方家正屋,梁氏早就醒了,碰了碰方二福,说道:“大媳妇这是在哭什么呢?大半夜的哭得这么响亮,是个什么意思呢?”   方二福正要做声,门被敲响,方亮的声音从门传来,他声音中有哽咽,“爹,娘,力儿去了。”   听到这儿,梁氏猛的爬起身来,以为自己听错,“大亮,你刚才说什么呢?”   方二福与梁氏披衣下床开了门。   方亮站门外,一脸疲惫的说道:“力儿去了。”他眼底的泪意遮也遮不去。   难怪齐惠半夜响了哭声。   紧接着三房四房的门打开,方平夫妇站在廊下,方伟也从屋里出来。   孙子去了,梁氏的眼眶里淌了泪痕。方二福领头带着几房人正要进大房的屋里去瞧,齐惠却拿着菜刀从屋里砍了出来,向方二福迎头就是一刀,他忙侧开,若不是他平时与人干架干习惯了,差一点就砍到了身上。   心有余悸的方二福,二话不说就从大房的屋里跑出来,几步跑到院子,齐惠拿着菜刀披头散发的从屋里追出来,把方家一众吓得四处逃散,方亮见状,也不顾自己的危险,上前夺下齐惠的刀,把接近疯颠的齐惠紧紧的搂入怀中。   齐惠大哭,手上没刀,却要不停的乱砍,方二福瞧这架势,再也不敢进大房的屋里瞧孙子,直接回了屋。   最后由方亮把人控制住,梁氏跟元南花进了屋,方平和方伟却呆在了院子里。   床上,方力面色铁青,瘦成了皮包骨。   梁氏上前颤抖的手探了探鼻息,真的没气了,身子都凉了。   元南花心中害怕,却还是下意识的翻开被子,只见被狼咬了一块肉的右腿上,长满了蛆虫,吓得元南花“啊”的一声,退开了好几步。   梁氏见了,心中一惊,也掀开被子望了一眼,只见那条大腿全部腐烂的不成形,孩子本来就小,小胳膊小腿的,那条腿上好的地方也是铁青一片。   梁氏忍住要吐的冲动,离开来到桌子边坐下,她想起了方河受伤的时候,那次方河在镇上冶了好几日,比方力住得久,那时村里人出了钱,又有三爷强烈要求,当家的不得不把人留在了镇上,算起来,方河能好,全耐那几日的治疗,而孙子却没有住多久就抬了回来,又是孩子,哪能受得住。   元南花猛的转身跑出了大房的屋,接着转眼回了自己的房,她的心还是怦怦跳动的,大房的遭遇她都看在眼里,平时少根经,与方平两个都比较粗糙,也不爱想事情,可这次却让元南花记在了心头上。   那天齐惠被方二福往死里的打,她躲在屋里躲个一劫,却连继发了几夜的梦。   方平随即跟了进屋,看到自家媳妇坐在床沿一言不发,脸色也不好,于是摆了张凳子坐在元南花身边,问道:“力儿怎么样了?有没有探错。”   元南花从惊恐中醒悟过来,看到方平,像抓到了根稻草,猛的从床上跳下,跪在方平身前,“忠儿他爹,我们分家吧,我们也分家。”   方平被元南花忽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听到元南花的话,方平心里有些不高兴,他为什么要跟家里分家?他们不是过得好好的么?   元南花见方平半晌没有说话,心里急了,于是说道:“方平,你说,你要么就跟家里分家,要不就跟我和离,我不想呆方家了,我也不敢呆这里了,当初媒人给我介绍你的时候,邻居就劝我了的,你们家在方家村横蛮,我娘家又弱,怕我将来吃苦,果然被邻居说对了。”   “你们就是横蛮的一家,公公打媳妇,说打就打,打死也不用偿命,如今为了银子,还害死了自己的孙子,我不想再与公婆有任何关系了,我怕有一日我也就这样悄悄地死了。”   “忠儿他娘,你说的什么话呢?”方平上前把元南花扶起来,听到自家媳妇要和离的话,心里恼火,他对媳妇儿也挺好的,为什么想着与他和离,再说呆家里也挺好的,处处都有人想,方平一向是个懒的,不喜欢想事情,也不喜欢操心,有爹娘在,就有了主心骨。   元南花不干了,起了身,坐在床沿哭了起来,“方平,我跟你说,你要么跟家里分家,要么我们俩和离,我好死不如赖活着,不想呆你方家了,不想跟两个老的过了。”   方平被元南花逼急,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嘴上却还是答应着,元南花得了方平的一句话,心里舒心了。   齐惠最后气晕了过去,方亮抱起齐惠放到了孩子们的床上,七岁的方天带着三岁的方巧,两孩子被齐惠的哭声吓醒,两人躲在床的一角,方天搂住妹妹方巧,见方亮抱着齐惠进来,方天反应过来。   齐惠放到床上,方亮交待方天照顾他娘和妹妹,他转身出了屋。   院子里,方平和方伟站在一块儿,方亮过来,兄弟几人商量了一下孩子的后事,心里伤心,决定天亮就把孩子草草埋了算了,乘着齐惠没醒来。   二房屋内,方河起身,苏小月早在齐惠那一声一声的哭声中醒来,她从床上坐起,看方河披上了外衣。   方河瞧见小媳妇起来,把人按下,“你睡一会儿吧,天快要亮了,我出去看看。”   苏小月点了点头,她是不想再跟齐惠打交道。   方河出了门,苏小月睡下,想起方力,回身抱住方为。   清晨,方河从山上砍了柴回来,缸里又挑满了水。   苏小月给方为穿上衣裳,小家伙还有点睡眼朦朦,一双小胳膊搂住苏小月的脖子,苏小月把孩子抱在怀中出了屋,两人直接去了屋后。   把方为放下,方为揉了揉眼睛,上前拉开鸡笼的门,喂熟的母鸡也不怕人,直接从方为的小腿边迫不及待的窜了出去。   笼子里有一个鸡蛋,方为把鸡蛋捡了起来。   方河扛着柴来到屋后,看到母子两,眼底有了暖意,想起早上看到方力的模样,特别是大腿上的蛆虫,让他又想起当初苏小月说他的模样,他那会儿也是这样的,大腿上长了蛆,若不是小媳妇,他的下场估计与方力没有两样。   方河上前把苏小月搂入怀中,苏小月只到他肩头,被他宽阔的胸膛裹住,手臂又长又有劲,差点被他搂到窒息。   “月儿,我还好有你。”方河有感而发。   苏小月听懂了,方力的遭遇与方河的何其像,当初苏小月看到方河那模样,她也不敢相信,这样的他没有感染,没有起烧也是天意。   静了一个早上的方家院子,晌午时又响起齐惠的哭声。   苏小月跟方河抱着孩子出了家门,方家院子的气氛越来越诡异,她不想呆在这个地方,这两日家里的活计忙完,方河又给苏家忙完,一时没有了事情做。   正好村里人也忙得差不多,方大业和方虎家里的人又囤了时间过来帮忙。   工地上又忙活了起来。   收水稻的时候,家里只有半亩地,苏小月还没有下田,方河就把水稻给收了,苏小月只在家里守着晒,方河又一大清早的去了苏家村,三亩水田,方河做事快,忙活了两天就弄完了。   秋收完后是去县里缴税,永丰县隔永丰镇很近,就是永丰镇再过去一点,这天一家三口与村里人坐上方金贵的牛车去县城缴税。   村人看到方河,个个一脸感叹,家里明明有个读书郎,二房分了家也没想着把二房的田地挂名免了税,非要二房自己缴税。   村里缴税的多是男人,妇人的少,苏小月抱着方为坐着,方河把娘俩挡在身后,挡住了村里头男人有意无意的注意。   自家小媳妇长得俏,村里男人不管有没有心思的,多少都会下意识多打量一眼,这让方河很不高兴,他若是知道今天坐车的有这么多人,他肯定不想小媳妇儿坐车。   苏小月抱着方为在镇上下的车,今天集市,往日送菜都乘着不是集市的日子来,有许多东西没法买,今日过来,苏小月就带着孩子转悠一下,正好方河去县里缴税,呆会缴税回来,苏小月再坐牛车一起回去。   先是去了布庄,夏天一人做了两身衣裳,秋冬季节的却还没有着落。进了布庄扯了布,又买了线,最后来到肉铺子前买了半斤肉和一些骨头,来到包子铺,买了几个包子,路上遇上卖冰糖葫芦的,苏小月给方为买了一串。   转眼到了下午,方河缴税归来,在镇门口遇上等了一会儿的苏小月。把母子俩接上牛车,苏小月坐在了方河身边,她从袋里拿出包子给方河吃。   方河正好饿了,虽然几个包子根本就不饱肚子。   三两口吃了包子,板车上的村人有人感叹:“大河媳妇还真是个能耐的,两小夫妻和和美美,羡煞旁人。”   被村人这样打趣,苏小月脸都要红了。方河没啥感觉,却没有再吃包子,大家都饿了一天,的确这会儿吃不太合适。   回到了家,苏小月把袋里的包子全拿了出来,给父子俩先吃,她从缸里拿出面粉,准备做面条汤。   几个包子吃完,接着又吃面条,只有方河还胃口大,把一锅汤水喝完。   方芳与对方换庚帖的那日,媒人又上门了,身边还带了一个身强体壮的男人,方家有些诧异,媒人没有介绍身边男子的身份,方家也不好追寻着问。   要换庚贴,只要换了庚贴,这亲事就八.九不离十,媒人把事情说完,最后走时,想见方芳一面,梁氏微愕,以前来了两次,媒人见了一次,没想这次来又要见,心觉奇怪。   方芳穿了一身花袄子出来,本来就年轻,看着也算秀丽,媒人打量了方芳一眼,心里是欢喜,不由的看向旁边的男子,只见男子眼底有了爱慕之意。   这亲事不成问题了。   方芳有种预感,媒人旁边站着的男子多半就是给她介绍的那家里人,不知来的是本人还是宋家家人代表,她乘媒人与梁氏说话的时候,抬头向男子看去,正好看到男子也正悄悄打量她,两人目光相对,狼狈的躲开。   看到眼前这人身材高大,健壮的身躯,与媒人所说的,对方与二哥有得一拼,不由的想着若是眼前这人的话,还真没说错。   然而就在这时,大房一向闩住的门忽然打开,齐惠提着棍子从屋里出来,方二福和梁氏正陪人说着话,没想齐惠提着棍子就打了过来,她头发凌乱,目光无神,眼睛盯住方二福就不放了,那死寂一般的目光看得方二福心头发怵,大儿媳妇那眼光不对,恨不得杀死他似的。   齐惠一棍子向方二福抡来,方二福迅速一躲。   ☆、第46章 新屋请客     齐惠一棍子向方二福抡来,方二福迅速一躲,棍子落在了媒人身上,媒人闪躲不急,生生挨了一棍,这下方二福火了,上前抓住齐惠的棍子,没想齐惠从袖口拿出了菜刀,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   方二福见状,喊梁氏,“快找大亮来,大亮呢?大儿媳妇疯了,快叫人。”   梁氏被方二福这么一喊,晃过神来,立即往大房屋里跑,方亮刚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听到院子里的动静,翻身爬起来,见梁氏匆匆冲进屋里,问了原由,接着跑出了屋。   院子中,媒人被宋老五扶起,躲在了一边。   这边齐惠丢了棍子,手中拿起菜刀就向方二福劈来,若是棍子方二福两手就接住了,如今齐惠手中拿刀,方二福怂了,立即闪躲,回屋躲着去了。   方亮眼见齐惠拿着刀在院里乱砍人,心里吓得不轻,忙上前一把抱住自家媳妇,按住她,从她手中夺了刀。   齐惠被方亮强行抱住,伏在他肩头哭了起来。   人被方亮扯回了屋里,可这一场闹剧却起了连锁反应,媒人莫名被人打了一棍,虽没有受内伤,皮肉伤就免不了。   宋老五看到这样的家庭,立即拉着媒人走了。   方芳从震惊中醒来,回头往媒人方向看去,就见两人匆匆往外走去的背影,方芳慌了,回头冲梁氏喊,“娘,媒人走了。”   梁氏听到话,往院外看了一眼,没有方芳预想的紧张和着急,只看了一眼就收了回来,转身进屋去了。   被齐惠这么一闹,现在谁还管方芳的亲事,这样的丑事被媒人瞧见了,亲事只能告吹。   院子里一下子空了,方芳在院子里急着跺脚,恶狠狠的往大房盯了一眼,转身进屋去。   方二福坐在竹椅上,见梁氏进来,问道:“大媳妇疯了不成?进屋了么?”   “进屋了。”梁氏回答。   方二福放下心来。   “二房三天两天这么一闹,叫人防不胜防,我看你明日与方亮商量一下,叫他们搬出去住吧。”方二福沉声道。   把大房分了出去,梁氏是不愿意的,可惜娶了这么一个媳妇,如今分出去了,当家的又要把人赶出去,她于心不忍,“大媳妇失了孩子,难免有些受刺激,过两日就好了。”   “过两日?有她在家里一刻就不得安宁,谁知道哪天又拿菜刀从屋里莫名冲出来,今个儿我正看着,躲得快,要是哪天没有看清楚,从背后来一刀怎么办?”   梁氏未语。   “你呆会就去找大亮,叫他们搬出去。”   方二福都这么说了,梁氏没再反驳,心想着大媳妇变成这样,的确是让人防不胜防,若不是当家的看到了,恐怕真的躲不过去,今天媒人就这样白白挨了一棍,那人把媒人带走,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定然是说亲的宋家人,人家也算有情有义了,没有把媒人留下,媒人可不是好惹的,今天来方家吃了这么一个暗亏,不拿着银子摆不平这事儿,对方把媒人带走,也算是给方家解决了一个麻烦。   至于方芳的婚事,就只能告吹了,可惜啊,刚才那宋家人一表人才,家庭情况也好,方芳没这福气,被媳妇一棍子给破坏了。   晚上,方亮被叫到了正屋,方亮听了梁氏的话一直沉默未语。   梁氏不由的急问了两句,方亮终于开了口,“娘,我没有钱,你不要逼我。”   梁氏想起当家的安危,不由得狠了狠心,“不是娘逼你,是娘也没有办法,你看你媳妇,你也是看到了的,她再这样的下去,家里的人没有谁敢住下去了。”   方亮抬头看向梁氏,媳妇是有些神智不清,但她只砍爹,不砍别人,爹爹身手,一个妇人家能拿他怎么样,再说这几日有他在家里守着,齐惠也不见得能出门。   看到这样的儿子,梁氏只好起身出了屋。   方二福听到大儿子不同意,心中火起,目光盯向大房的门,恨不能把他们一家赶出门去。   上梁的日子定下来,方河给了师傅们一人一个大封红。   终于房子建好了,耗时三个半个月,建了主屋的一个四合院,和左边一个三百平的暖房,这时代也算不得什么暖房,苏小月只是想要一间长筒型的大屋子,到时能做酱和做豆芽有的地方。   至于暖房下的地窖,两人没打算让村里人挖,等冬日方河有空了,两口子慢慢挖,到时冬季来临还可以去溪泉那边寻冰块冷藏在地窖里,留待来年夏天用。   时间最长也是最耗工时的是院子外的围墙,方河说得对,这里住的人少,隔着方家又只有一户,反正是要搬出去,干脆就彻底断个干净,也免得旁人在外偷窥,看着闹心。   于是方河没事就上山搬运了许多石头下来,整个围墙全由石头磊起糊了墙,又高又结实,一般人爬不进屋里。   大门做得又高又宽,方便以后有牛车进出。   方大业卖的这块地宽,当初买下一亩地,是不想有人在左边再建房子,就算不建房子,在那边种菜,心里也膈应,靠着山坡,山坡现在是荒草逢生,没有人家,最合适不过。   大清早的,方河拍醒苏小月,告诉她,他准备上山打猎。   腿好了这些日子,就没有看到方河上山,苏小月下意识的不准方河上山,没想方河今个儿要上山打猎,有些慌张,苏小月翻身起来。   “月儿,你别怕,我的功夫打猎绰绰有余,明日新屋起灶开伙,得请村里人吃饭,我今个儿猎几条野猪回来,明日好开荤。”   苏小月以前是想着去苏家村那边定一条猪来请客,但一条猪二百来文银子,又要买粗面粉,算下来,得花六七百文去,好在家里有芽菜应急,不过芽菜也是豆子长的,买豆子也是要钱的。   在苏小月忧心沉沉中,方河背着自制的弓箭出了门。   晌午时分,村里人听到山上有野兽的叫声,方虎和方大业两家的人跑出来,个个以为有野兽下山了。   方家昌三兄弟带上几个青年往山脚跑,想去打探一下,没想到,方家昌刚走到山脚,远远的,就见方河扛着一条野猪下来,把几位年青人吓了一跳。   方家昌三兄弟立即上前搭把手,方河顺势把野猪放下,三兄弟使了劲才抬起来,没想方河一个人从山上就给扛回来。   方河说道:“你们守这儿帮我一把,我把猎物扛下来,上面还有两头。”方河说完话就转身走了。   后面方家昌三兄弟以及村里的年青人听得是目瞪口呆。   三头野猪扛下山,方河扛了头最大的走在前头,其他人分两拔,把另两头野猪抬起来,一步一个深深脚印的往回走。   来到新房这边,把野猪往院子里一丢,方河往回走,在半路接过方家昌三兄弟的手,把猪扛了起来,方家昌三兄弟松了口气,看着方河大步流星的背影愣了神。   三头野猪弄到了院子里,苏小月早已经烧了开水。   方河杀猪也在行,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转眼三头野猪的皮给剥了下来,这一手绝活又把村里的年青人给震在了当场。   方河行事利落,他看着轻轻松松,不慌不忙的事,到了村里的年青人眼中却是一件多了不起的事。   村里的年青人只在旁边搭把手,大部分由方河处理,他手起刀落,削下的肉一条一条的,肥瘦之间很有章法。   苏小月想到了几个菜,先叮嘱了方河,这肥瘦搭配都有要求的。   猪颈肉是下刀子的地方,肉不好吃,适合做馅,只要味道调得好,可以去掉那股子臊味,馅可以做包子、饺子。   里脊肉可以炸来吃,放葱姜蒜酱油腌制,加蛋液搅点粉子滚两滚,放热油里炸,是一道黄金好菜。   五花肉用处就更多了,做粉蒸肉、红烧肉都是不可多得的原料。   排骨、猪脚、猪尾巴以及内脏都是做菜的上品,野猪肉不比家里喂养的,肉有劲道,味道也鲜。   方河按着苏小月的要求一一分离,连瘦肉怎么分离,苏小月曾说了一下,她没有亲手做过,但上一世买肉的时候看别人切过,于是就说了。虽然村里人都喜欢吃肥肉,但苏小月还是认为肥的和瘦的得分开,尽是肥肉,一桌子肉食吃下来也会腻得难受。   三头三四百斤的野猪,当然是够开灶那日请客用的。   第二天掌厨的是苏小月,前一天苏小月把该腌制的肉都腌制起来。   今日帮忙抬猪和收拾残余的人留在了家里吃饭,苏小月炒了一个猪肝,又做了猪大肠,猪身上的板油取下来,三头猪的油量炸好放在坛子里,转眼弄了两大坛子,够一家三口吃大半年的了。   因为油多,苏小月多放了些油,村里人熬得久,久不食油,刚吃油的时候是不怕腻的,苏小月今个儿就让他们吃个够。   大家吃得满嘴流油,高兴的不得了。收拾了碗筷,把肉用竹筐装好,放在了暖屋里,暖屋刚建成,空荡荡的,两面通风,出门后把大门一锁,安全的紧。   回到方家院子,苏小月就收到梁氏一抹哀怨的目光,等两人进来,梁氏问道:“大河,听说你今天猎到三头野猪,可有此事?”   方河皱了皱眉,点头,说道:“是猎了三头,明日请客用的。”   “请客哪需要三头。”梁氏有些埋怨,方河没有搭理。   苏小月也跟着进了屋。   就知道,一但有好吃的,方家人就会派梁氏过来讨要,就知道方河对梁氏会有些心软的缘故。   进了屋洗了澡,方家院子又闹起来了,好像是大房方亮去挑水了,齐惠跑了出来,又是拿菜刀砍方二福,追得方二福满院子跑,最后跑出了院子才罢休。   听到院子里的动静,苏小月就觉得闹心,问方河:“要不咱们明天起了灶伙就住进去,起灶的日子三爷和村里几个人定的,算是个好日子。”   方河揉了揉苏小月的头发,“三爷说了,乔迁新喜,得五日后,都等了这么久了,不急在一时。”   苏小月苦了脸。   第二日请客,村里上游的村人都跑来蹭热闹,一家人带着老小都过来了,方河本来只请了帮工的人,没想这些人听到了方河猎了三头野猪的消息,都赶着过来。下游的村人虽没有全部托家带口,却也来了好些人,不过这些人一家派一个代表,倒还说得过去。   原本算上十桌的,最后弄下来有二十桌。   以前方河被老虎咬伤的时候,村里人有钱的捐钱,没钱的捐粮,个个都出了一点力,所以方河也不好拒绝人,请客也就这一次,也就不计较了。   就是苦了苏小月,二十桌的菜量,简直不敢想。   还好方大业和方虎一家的女眷都赶了过来,再加上村里几个做个席面的人也过来帮手,苏小月只弄了几道主要的菜,其它的菜就由她们掌厨。   苏小月弄的是一个蒸饺、油炸里脊肉、粉蒸肉、红烧肉、还有一个水煮肉片,水煮肉片里加了豆芽菜。   其他的一道下饭菜、青菜炒肉、炒鸡蛋、还有骨头汤等由他们掌厨。   好在蒸肉的家伙苏小月早几日前就在赵里那儿定做,昨天夜里又把要用的肉都腌制好,今天赶席面只要装笼子里蒸就成。   新房子里的厨房宽敞明亮,左右两口大锅,上面放了蒸笼,一边蒸饺子,一边蒸肉。还有一口锅就拿来炒菜。   锅也大,灶也宽,苏小月还弄了烟窗,烟窗的结构让几位妇人瞠目结舌,没想到烟窗还可以这样做。   灶台上是方河从山上寻回来的石板,安进去后,台上但凡有点油渍,一块抹布就可以抹干净,再也不会像方家厨房里的那一口锅,上面尽是灰尘,也不能打湿,上面都是脱了的土屑。   “这个石板寻得好,不大不小刚刚好。”有妇人赞叹。   方大业的妻子花氏花秋菊笑道:“大河不怕上山,从山上寻来了,倒是废了不少功夫。”   说起大河,几个妇人就忍不住赞一口,三头野猪一个人就扛了下来,这力气抵几个人了,果然那传言是真的,说方河胃口大,力气也不小,听说从小就拥有神力,十岁的时候,就能抵一个正常人的力气,当时还帮方二福干农活,像大人似的能挑起一百多斤的重量。只是那时人没有现在高,挑起担子不方便,于是就往肩膀上扛,也一样能行的。   说起灶上的石板,几位妇人又打量了厨房的地板,家家户户都是土彻成,谁还费这功夫去山上寻石头,以前敢上山的时候也没有这力气和时间,没想方河家里的厨房地上也是铺的石板。   “大河媳妇,这地上铺的石板也是大河一个人扛回来的?”方虎的妻子钱氏钱土梅一脸的不敢置信。   苏小月往地上瞧了一眼,这家中地上铺什么,早在两人商量着盖房子的时候,苏小月就说了,后来方河老来工地她没有注意,没想这些日子他除了干农活还有上山寻石头,别人不敢进山他敢,他不但进山了,还进了深山老林,这四周都是山的地上,石头多的是,方河又有力气,不免来回几趟就弄回来了。   于是苏小月点了头,又收到几位妇人的啧啧声。   甚至有妇人还借此跑到正屋里瞧了一眼,出来时一脸的羡艳,“家里地上全铺了石板,方河这房子,怕是镇上的房子也没有这么好的,地上干干净净的,将来收拾起来也容易。”   相对于农家没有铺地板砖的概念,所以苏小月家里铺了石板成了稀奇。   这个时代的人还不懂得用沙土混合,就算不能制成水泥的那种,也好过直接挖出的土要硬得多。沙土混合的地踩结实了,将来一样可以在上面清洁卫生,只是没有石板铺的好。   苏小月手没停,听几位妇人不停的打量,哪里又添了新颖的家具,比如屋侧边乘凉的棚子下放置的三个摇椅,有人好奇的坐下,没想还会前后摇动,忒舒服,像个老太爷似的。   苏小月自认为,他们这一家三口最最喜欢在屋外看星星和月亮,所以在屋侧建了个棚子,也免得把椅子搬来搬去的麻烦,夏天那处正当风,最好乘凉,虽然现在用不着,但没几月,夏季又会来临的。   新颖的家具还不只这些,就在厨房也让几人好一声叹的,比如放置刀具的架子,庄稼人家里谁会把刀还弄个刀具的架子,上面插有大菜刀、砍肉刀、还有小巧的尖刀子,甚至上面还有一把厚实的剪刀。   有人拿起与做衣裳不同的略显大点的剪刀看了半晌,不知苏小月打算拿来做什么用。见大家好奇,苏小月拿起剪刀对着猪肠子一刀子剪下去,把众人愣了一响,大家忍不住大赞,“用得妙。”   有时候剪刀比刀子好用。   其实这铺地板还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洗浴室,她单独劈了二间出来,不与厕所相连,在正房后面的一间耳室里,里面做了一个由石头彻成的可以躺卧洗澡的浴缸,浴缸用过的水可以直接流出去,这一项才是苏小月重点之重。   她爱洗澡,以前拿一个木桶半浇半擦的洗完,不爽落,现在建了新屋子,规划全由自己来,又有一个免费的大劳力在,什么事儿由着他去做就成了。   有妇人羡慕厨房里的石板,问道:“不知哪里寻到这么多石头的?”   苏小月听方河说过地方,不仅要上山,还要深入丛林,有一片石头山,那儿石头极多,长年累月经风雨打磨,很多石板拿回来就能直接用了,问题是村里人不能入山,山里危险,再说入了山还得把石头抬回来,费功夫,累人。   于是苏小月简要的说了一下情况,几位妇人只能羡慕的份了,也没了这心思。妇人家就是这样,一个是厨房,一个是寝房,特别的在意。   说话当中,第一笼的饺子和粉蒸肉做好,接着来第二笼,二十桌蒸三次差不多了。   这边锅里做了红烧肉和水煮肉片,能用到的调料,苏小月早就储备好,还磨成了粉,随时都能用,看得几个做席面的人心里痒痒的,拿着她的调料闻,甚至把今日苏小月做的几款菜都记在了心里,就等着回去试试,成了也能赚个额外钱。   菜吃的丰富,饭也不差,不像别的村人建房子请客半面粉半豆饭,今个儿苏小月全买了粗面粉,只要不是大河那样的胃口,肯定是够吃的。   坐席的时候,方家院子里的大大小小都来了,梁氏和元南花直接带来了碗,准备菜上桌的时候往自己碗里扣,哪怕是桌上没吃上,拿回家里也是好的。   没想是由方家昌三兄弟安排座位,首座上方河陪着的三爷以及族里的几个辈份大的人物,而方家院子的人直接安排在一桌,人多了坐不下也不管,还安排到了最末一桌子上。   若不是把三爷几人按排在上首座,这最末一桌也没什么区别,可有了三爷一行人,这最末一桌子有点地位低下的感觉。   就连苏阿吉两个老人也坐在了首座的下一桌,虽然跟村里人坐一起,也比他们几人坐末席的好。   方二福不高兴了,他认为吃自家儿子的席面,做为亲爹铁定是坐首席的,陪三爷的事应该是他来才是。   于是从席上起身往首座走去。   梁氏与元南花原本两人是想插在各桌上,好方便捞菜,没想被方家昌给安在了一起,安在一起那还有什么好捞菜的,一桌子菜反正都是他们一家人吃,吃不完再带回去,可是一家人没怎么开浑又怎么会吃不完呢。   元南花更不想跟梁氏坐一桌,一但有梁氏在,她这一房别想吃饱,定然不准她吃,然后倒碗中带回去给读书郎吃,于是理怨的看向方平。   方平今个儿高兴,有吃有喝没啥想法,收到媳妇的一抹哀怨,在桌上捏了捏媳妇儿的小手就当安慰了,反而看向前头,看自家爹有没有捞到首席上的位置,他想着爹爹去了,呆会读书郎去,读书郎去了,到时他也跟着去,反正坐一个也是坐,多他一个不算多。   只有方家大房的人没有来。方家昌寻到屋后忙碌的方河,把自己的安排说了,方河拍了拍他的肩膀,觉得这兄弟处理的不错,他出面反而容易闹起来。   至于大房没有来,方河转身进屋里,通知苏小月留下一点菜,到时送过去,那一家人虽然不喜欢,可怜那几个孩子,如今力儿去了,方天成了家里唯一的男丁,别苦着他了,但愿齐惠能想明白,没有二儿,还有一个大儿子,好好养着将来成才。   方二福来到首席,刚要坐下,三爷就发话了,“那是五爷的位置。”   嗯,五爷是簇中有份量的人物,方二福不敢得罪,于是在旁边坐下时,三爷又道:“那是六爷的位置。”   ……   坐了一圈,坐到了三爷的身边,三爷说:“这是大河的位置。”   是大河的位置就对了,方二福坐着就不起来,三爷睥了一眼,“我不喜欢你坐我旁边,你还是按着族里的安排吧,大河把这席面的安排一手交给了方家昌三兄弟,你就得听安排,你不听安排,别引起村里人的公愤。”   方二福没想三爷说话这么直接,什么叫不喜欢他坐他旁边,心里躁了起来,一副发怒的样子,可看到三爷那严肃的脸,心里有些虚,要是一个不小心三爷把他赶出了村里就麻烦,最后还是退开来,在旁边站了一会儿,见人都来齐了,只有一个五爷的位置空着,不由得一喜,刚要坐上去时,三爷又瞪了他一眼,“五爷不在,这位置也得给他老人家留着。”   这……   简直是欺人太甚,可看到族里几位都一脸严肃的看着他,心里慌了,于是退了下来,每座席面都坐满了人,方二福从村里人那叽笑的眼里一路走下来,走到最末席。   梁氏见方二福没能坐上首席,心里也不太高兴,想想亲家两人都坐在前面,心里埋怨起方河。   待菜上了台面,梁氏按下元南花迫不急待的筷子,方二福也横了她一眼。   元南花收了筷子,吓得不敢动手。梁氏把大块大块的粉蒸肉夹到方伟的碗中,方伟没有说话,就默默地吃。   就方平给元南花和小孩夹了一些,一桌子菜就空了。   方二福一家人吃得快,转眼一桌菜,几碗面疙瘩汤下了肚,意犹味尽的看向其他桌面,别人的村人还是有说有笑的慢慢吃着。   吃席的人散了,先前帮着做饭菜的妇人们收拾了桌上的碗筷放入大盆里浸泡去油,厨房内另布了一桌,就是后勤的几人开始吃席了。   有几个做席面的人先是吃了苏小月做的几道菜,尝了味道在心里斟酌,没多久吃饱喝足,大家把碗筷洗了,各家的碗筷分篓子装好,碗上都有家里的印记,不会混淆。   后面的妇人给每家送回碗筷,前面帮忙的男人把各家借来的桌凳还回去。   方河在前头跟三爷一起算了账,这次建房子请师父的钱给了,其余帮忙的村人按工价算,比镇上的便宜了二文,算成八文,一路算下来,村里人的人工不到二两,建房子虽然耗时长,中间农忙去了不少时间,有时候村里人只做半天,下半天又干地里的活去了,所以时间才用得长。   因为家里的石头都是方河自己搬下山的,所以家里连材料在内算满四两银子还余了三百文,与计划当中差不多了,方河一并把银子交到了三爷的手中,三爷最是公正,到时把各家当家的叫来,再把银子按工时分下去,事情就办完了。   转眼人去楼空,只有苏阿吉两位老人留下来要帮忙整理屋子,苏小月不肯,硬是把两位老人送出了门。   终于只剩下一家三口,苏小月从屋里端来饭菜交到方河手中,“快吃,你累了一天了,没吃饱吧。”   方河垂首在苏小月的头发上吻了吻,拿起碗坐在凳子上吃了起来,几碗下肚,终于吃饱,方河心里畅快,又吃了那么多的肉,身体来了劲,看小媳妇的眼神却是赤.祼.祼的情动,看得苏小月面红耳赤。   他曾说新房建好两人再洞房,不会是今日吧?   ☆、第47章 蜜月之旅     没想晚上,一家人回到方家院里的小屋子里,方河倒头就睡,今个儿是累狠了吧,但凡费力的活都是方河干的,方家昌三兄弟想要插手也不让,方河闲慢。   还要过五日,苏小月想想就难受,这方家院是一刻也不想呆的,何况她看到自己建好的新房子,心里就激动,那耳房里的浴室啊,有方河这个大力士,到时提满满的一浴缸水躺里面享受,那种滋味,想想就心里跃耀。   都已入冬了,家家都没有什么事做,没想方河一大清早的又不见了。苏小月早晨起来,给小家伙穿上厚实的衣裳,这是上次扯的布做的,现在她做衣裳手法越来越灵活,苏小月有点小得意。   穿上葱青色的袄子,小家伙白净的脸上一团圆润的红,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眨巴眨巴,苏小月这么望着孩子,想像起方为的亲生父亲,基因不错,长相不似普通人。   小家伙放鸡去了,苏小月做饭,快到晌午方河才回来,苏小月忍不住问他去了哪儿,没想方河还一脸的神秘,不告诉她,害得她好奇的要死,他在背着她做什么事呢?   吃了早饭,方河歇了晌,下午去田里,苏小月要去,他拦住了,现在地里只有麦子苗,长势不错,要除草浇肥,这些杂事都被方河一手包办。   接连二三日,方河起的早,到了晌午才回来,苏小月又问了一次,他也不答。   第四日,方河寅时起来练了武,转身出了院门,来到新屋门口站了一会儿,脸上染满了笑意,他转身往苏家村里走去。   上次方河帮着收豆子和稻苗,苏家二老对这个不拘言笑的女婿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看到方河大清早的过来,原本要出门的苏阿吉把人迎进了屋。   苏阿吉的房子比较老旧,他身材高大,长手长腿的进屋了,得微垂着头,坐在凳子上,似乎整个屋子都小了。   方河接过袁氏手中的清水,喝了两口,才含笑向老人说明来意,“爹,娘,新房子建好后一直没有住进去,我先前向三爷问了日子的,开灶伙的那日是个好日子,第二个好日子是接后的第五日,也就是明天,正好十五,宜嫁宜娶,诸事顺畅,所以我想明天跟月儿在新房里拜堂成亲,村里三爷和族老们我也不想请了,就请两位老人家坐在堂上,我跟月儿奉茶,我就心满意足了。”   苏阿吉没想方河还记挂着这事儿,当初躺床上不醒人事,没能与小女真实的拜堂成亲,小女心里也是留下遗叹的吧,女婿想得这么周到,当即两位老人喜不自胜的“诶”了一声。   苏阿吉忽又想起方二福一家,他只能算是亲家,按理是坐不得首座的,如非是迎娶的时候,方河奉上茶把小女送出去,他怕自己越了规矩,有些局促。   方河一眼就看出了苏阿吉所想,说道:“爹,我爹娘我就不打算请了,甚至连村里人都不请了,就我跟月儿还有您二老就成。”   那当然是好的,只要女婿把女儿放在心上,还有什么不使父母放心的呢。   方河跟两位老人家商量好后,定了时间,到时两人过来。   商量好事,方河就起身了,袁氏留他吃饭,方河笑道:“家里月儿还等着我回去。”   袁氏听到女婿话里话外对女儿的宠溺,心里就放心了,也不留人,两位老人把方河送到村头。   方河脚程快,转眼回到了方家村,他没有直接回去,而是来了方大业家里,方河把心里所想说了出来,接下来四天的时间,他希望把方为寄放到方大业家中养,他带苏小月出趟远门。   方大业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方河大难不死,若没有这新妇养着,哪还有今日,于是欣然答应了,方河决定明日把方为这几日的吃食送上,方大业摆手,说什么也不要,一个小孩子啦,能吃多少。   方河回到方家院子里,不想遇上有媒人上门,不用想也知道是五妹的事,他转身进了屋。   方芳躲在屋里,从门缝里偷偷的看,这次媒人与上次的不同,连穿着都差了一截,头上没有珠翠发钗,只有一支素银簪子,说话倒是利落。   这次介绍的人是挨着方家村不远的下游齐家村,跟方家昌的媳妇儿是同村,所以这媒人说的话都可以向方家昌的媳妇儿打听,不会作假。   对方家里兄弟姐妹也多,特别是土地也多,听说往上说几代还是个土地主,只是一代一代下来,慢慢的就落败了。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今在手的田地也比旁人多,家里没请人,弟兄多,也能忙得过来。   梁氏听到田地多,心里就放心了,只要田地,不怕没银两,收成好的年份,家里日子就过得好的,村里人就望着几亩田是根本。   方芳却在心里有些不高兴,上一家的田地少,但他们家有养猪的手艺,能赚现钱,而且上山割个草什么的倒也不累,可是田地多了,以后她得跟着下地,那么多田地,起早贪黑不知到几时,   不像在屋里做姑娘的时候,累了向梁氏一说,梁氏多半就会吩咐她回来煮饭休息,家里两个嫂子她是看到了的,从来就没有机会回来煮个饭,除非病得下不了地才会躲过。   因为上次宋家村亲事的事,梁氏知道女儿再嫁宋家村是不可能了,经上次那一事,方家的名声坏了,绕过宋家村,那就只有下游的齐家村了,下游水田多,多种稻米,稻米卖得贵,容易得银两。   于是二话不说没问方芳意见直接把亲事给定了。梁氏有一点想把方芳早点嫁出去的想法,在家里呆得越久对她名声越不利,何况方芳到了适龄的年纪,不能再耽搁。   方芳听到这话,立即上床躺着,心里不畅快,把大嫂齐惠记恨上,若不是她那么一闹,她早就定了亲事,嫁得还是有二哥那一般的英伟丈夫。   听说齐家村的那位身材略矮些,不过相对方芳的高矮,两人是般配的,可是方芳不喜欢媒人说这种话,她很矮吗?跟二嫂差不多了,只矮一点点头尖。   可二嫂找的是二哥这样高大的男人,她认为除了上次宋老五那身材,其他人她都看不上的。   婚事定下,很快就要换庚岾,到时不管方芳多不愿意,她也没有转弯的余地,她决定晚上去求四哥,只有四哥的话家里人是最听的。   是夜,方芳乘人不注意,闪进了东屋。   方伟正在看书,看到自家小妹鬼鬼祟祟的进来,皱了皱眉。   “四哥,我不想嫁去齐家村。”方芳直接把话说了出来。   方伟放下手中的书,转过身来看向方芳,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方伟也没有叫方芳坐下,看着方芳年轻的面孔,让他想起了苏小月的脸,两人年纪差不多,可怎么看自家妹妹却这么普通,那皮肤也没有她的白净细致,连这身段也没有她的小巧。   方芳见方伟不说话,却盯着她看了半晌,不明所以,又把话说了一遍。   方伟“嗯”了一声,垂下眼帘,“你跟爹娘说去,这事儿我做不了主。”   “四哥。”方芳特意的把声音拉长一点,有点撒娇的意味。那日苏小月与方河说话时,那娇嗲的声音她听了全,那次不仅两位老的听了,她也在廊下听到了的。   没想方伟却打了个寒颤,把方芳推开了一点,说道:“小妹,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四哥当然是不能做主的了。”   “四哥,我不管,我只想嫁给宋老五,要不派媒人过去商量一下,看还有转弯的余地么?”   方伟揉了揉额角,说道:“你一个姑娘家,还有主动寻媒人去问的,这不降低了你的身份,这事儿若成,对方就不会在乎大嫂这事,会派媒人过来的,可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听说宋老五又派了媒人去了别家,你就别再多想了,好好听父母的话,嫁去齐家吧,齐家也不差,田地多,口粮足。”   方芳眼见没有了希望,跺了一脚就转身出了门,这跺的一脚撒娇劲儿,又让方伟想起苏小月向方河撒娇的时候,那是他无意间看到的,那韵味在他心头缠绕,从没有消失过。如今看方芳东施效颦,方伟心里不舒服,等人一走,转身就把门给关上了。   终于等到了第五日,到了苏小月进新屋的日子,有方河在她基本就收拾一下屋里的东西,由着方河搬动,来回几趟,就被方河给搬了过去,除了那些木框和新做的桌凳搬走,先前的床和衣柜什么的全部不要了。   新屋里早在赵里叔那儿做了新家具,就连木框都做多了八个,再次送的时候,估计能得□□百文钱了。   想到这些钱,苏小月就开心,新屋建成耗费的银子多,却觉得值了,大不了多吃几顿面粉糊糊吧。   打开大门,苏小月抱着孩子站在方河身后,一时间没有看到屋内的情况,等人走进去后,她一脸的惊讶看到门上大红的喜字,她的脸微微发烫,看向男人,男人却是跟往常一样。   进了屋,苏小月刚把孩子放下,方河就接手了。两父子似乎有什么秘密似的,方河居然把孩子抱出了屋,苏小月追出来问:“大河,你带孩子上哪儿去。”   方为伏在方河的肩上向苏小月挥手。   这一大一小两人,这是要做什么呢?   方河敲响了方大业的门,门开了,方大业笑着把人接入手中,方为也不哭,向方河挥了挥手,早先方河就跟小家伙说了悄悄话,答应四日后给他买冰糖葫芦回来吃,孩子果然好骗,立即就答应了。   苏小月站在门口望呢,方河就回来了,两手空空。   “孩子呢?”苏小月有些着急的问。   方河却笑来,两步上前,一把把苏小月扛到了肩上,在苏小月的屁股上轻轻的拍了一巴掌,“乖,听话,今日咱俩的喜日,不准小孩子倒乱。”   苏小月被他忽然的举动气得无语了,人被他扛在肩上,头朝下,她有点脑充血,双手在方河刚硬的背上拍打,男人却无动于衷像挠痒痒似的。   苏小月以为方河就这样要把她给办了,心里又气又急却居然还有些期待,她自己都摸不准自己的想法,果然是美色误人。   没想到了寝房,方河又好好的把她给放下,只一个劲的看着她笑,似乎看她看也看不够。   这桥段不是应该放在新床上,然后来一个霸王硬上弓的么?   方河牵着她的手来到梳妆台前,只见铜镜上贴了大红喜字,而木制的梳妆台上了深红色的漆,这让苏小月惊讶不以,赵里做家具,从来都是手工,没有上漆这一说。   “大河,你这家具是从县里买的吗?不是赵里叔做的?”   大河摇头,“家具当然全是赵里叔做的,至于这梳妆台,我上山取了漆,自己刷上去的。”   “上山取漆?”苏小月得到一个重要的信息,反而把方河的用意给搁在了一边。   方河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站在苏小月身后,扶正她的身子,俯首贴耳,两人的影像从镜子里透视过来,虽没有现代的镜子清晰,但对于穿过来好几月没有照过镜子的苏小月却觉得非常的满意,她终于可以完整的打量这张穿越过来的脸。   先前对着水里照过,与前世的差不多,她就没有在意了,没想现在对着镜子再细看,却比记忆中前世的自己年轻了不少,白里透红,肌肤粉嫩,被太阳晒着脱了皮,养了几日又恢复了原样。   年轻果然可以任性。   方河上前拿了画笔,准备为苏小月画眉,他居然还买了烟脂水粉,这些东西可不贵,他是哪里弄来的钱?   苏小月忍不住问出了声,方河可没寻她拿银子,家里的钱都是她管着的。   方河板正她的脸,对着镜子帮她修眉,一边随意的说道:“这几日我山打猎,卖了猎物寻了银子就去镇上买的,也不多,就二两银子吧。”   二两银子,买了新被子,贴了喜字,还有了胭脂,苏小月脸都要红了,难怪这几日老不见他的身影,原来是干这事儿去了,就不知道他上山危不危险的,有没有伤到哪儿。   这么想了一会儿,方河把她的眉画好了,苏小月对着镜子看了一眼,一头黑线,那两竖眉也太高挑了,黑漆漆像男人眉。   方河有点窘。   苏小月起身把男人推出了屋。   画妆她一个现代人还不会啊,她先前是舍不得银子买这些,从来没有用过。   没多久,苏小月画好了妆,在镜子前对看了一眼,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男人还真是体贴。   她在屋里打量了一圈,就见床上还有两套大红喜服,一套是她的,一套是方河的,虽然衣料差了些,却是让苏小月心中一暖,庄稼人嫁娶,做到这份上已经是足够了。   换上大红喜服,苏小月把门打开,方河看得目不转晴,上前一把抱住她,抱得紧紧的不愿松手,苏小月明显感觉到了他情动。   这个时候喜服都穿上了,就这样被他办了可不行,于是强行把方河推开。方河的脸红扑扑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苏小月,似看也看不够。   苏小月把方河往床上推,男人可高兴坏了。   来到床边却不让他坐下,把喜服塞到他手中。   “你帮我穿上。”方河傻笑。   苏小月红着脸“嗯”了一声。   终于两人都穿上了喜服,苏小月以为两人来到屋外,对着月亮拜三拜,天地鉴证就礼成了,反正电视私奔的男女不都这样吗?   私奔~   苏小月被自己的思想给雷到了。   然而当两位新人从屋里出来时,苏小月就看到苏阿吉和袁氏,两人也穿上了一身新衣,端端正正的坐在了正堂之上。   左右两张交椅,没有寝房里那样给家具上漆,却也被赵里叔磨得圆滑。   交椅中间是一张四方桌子。   新人上前向两位老人拜了三拜,奉上茶水,两位老人一脸笑容的接过去饮了一口,放在四方桌上,接着苏阿吉给两人一个大封红。   礼成,两人送两位老人出了家门。   苏小月还站在门口望着没进屋,方河却迫不急待的把人给扛到了肩上,转身关了大门,脚步飞快往后屋寝房里跑。   这急色的模样,苏小月都有些无语,她脑子又充血了,呆会儿得跟他说一下,要不然就把他倒掉着试试这种滋味。   方河一脚踹开房门,也不关门,就把人往床上一扔,欺身上前,把苏小月压了个结实。   苏小月被他摔得晕头转向,身上一重,眼前露出方河的脸。   “慢点,夜裳还没有脱呢?你等我缷了妆啊。”   男人没有理会她的话,嘴巴蹭过来,啃到了她的鼻子,寻到她的耳垂又一阵乱啃,埋首低语:“粉脂是甜的,我帮你缷妆。”   这低音炮的呢喃声,简直是撩得苏小月意乱情迷,头脑晕乎乎的随他摆。   正在苏小月沉醉其中的时候,只听到撕拉一声,苏小月被这声音惊醒,身上厚沉的喜服被甩了出去,可她的自制内衣就被解不开扣子的方河给撕破了,我的天,她的银子啊~~~   这一套内衣裳费了她不少功夫,扯布也是要钱的。   苏小月连忙阻止方河的大动作,没想根本就不是方河的对手,刚起了上半身,小脚就被方河抓住往后一托,欺身又上来了。苏小月的背直挺挺的砸在了床板上,上面虽铺了棉被子,可是还是搁着痛。   这猴急的~~~~   苏小月在心里骂人,一巴掌甩到方河的脸上,方河从她胸口抬首,手里握着不动,一双情.欲的眼望着苏小月不解。   苏小月舍不得下力,一巴掌打得轻,男人不痛不痒的继续。   罢了罢了,随了男人的性致吧,自己跟着调整方位,闭眼享受就是。   男人不知什么时候也褪去了身上的衣裳,精壮的身躯上来时,苏小月又被他惊醒,摸到他腹部那精壮结实有条理的肌肉就吓得不轻,看男人也是个新手,在她身上乱啃,没轻没重的,苏小月是第一次,可别受了苦。   可是眼前这男人就像一条野兽,根本听不进她的话,只随着本意来,怎么舒服怎么来,喜欢哪儿就往哪儿下嘴,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苏小月开始对接下来恐慌了起来,没有经事,但看的某片不少,也是知道一点的。她抓住他的腰,没想滑了一下,眼见男人要迫不急待了,苏小月只好攀上了男人的肩,呆会男人控制不住,她就挂他胸口好了,这样至少少受点伤。   正在苏小月分神想事时,某人猛的往前一冲,苏小月惊了一跳,埋首在他肩上,等着那剧烈的疼痛,等半晌没有感觉,某人还在冲动。   苏小月忍不住笑了起来,“你错位了。”   男人从她怀中抬首,一脸不解,室内桔黄的烛火,照在方河那欲罢不能,却一点也没得到解脱的脸上。   苏小月笑得更甚,这男人到底有多稚嫩,简直是~   唉,反正吻都是她教会的,这档子事看来还得她来教。   苏小月笑够了,得到男人一阵乱冲,她快受不了,这洞房闹的笑话。   苏小月见男人慢慢清醒,扭痛了他的耳朵,伏在他耳边说道:“呆会你轻点,我怕受不住,你要是还想跟我好过几日,你可不能像刚刚那样,否则我以后不准你上床。”   方河脸色变了,这话威胁得不轻,他压下心中的邪火,静下来,停在了那儿。   苏小月把手伸下去扶正。   男人听话的柔了下来,却憋得难受,豆大的汗水滴落在苏小月的脖子上,比方河还难受的是苏小月,有一种骨肉分离的感觉,痛得只想骂娘。   屋里兰帐一番摇动,大木床差点散架。   屋外漆黑的夜,人声静下,只有动物的鸣动声。   天大亮,苏小月动了动身子,四肢像散了架似的,撑起上半身,低头一看,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肤,被他胡乱啃得。   这男人还得□□,以后有的苦受。   然而男人却还睡得沉,两人折腾到天边泛了白肚,男人睡下了,苏小月眯了一会儿,受不住醒来。   这可不公平,闹了她一夜,自个儿睡得好,于是推了推男人的肩。   虽然睡得沉,方河还是没一会儿反应过来,立即一个翻身而起,把苏小月吓了一跳,他往屋里左右迅速的看一眼,才反应过来这是在自己家中,看到床上娇羞赤.祼的小媳妇儿,眼底有了情动,上前一把把苏小月抱住。   苏小月急了,她再折腾一下,直接给她收尸得了。   “你给老娘放下,你再这样急色,以后咱俩分房睡。”苏小月在他肩上气恨的咬了一口。   男人无动于衷,却还是听话的把人放下。   男人借势把苏小月揽入怀里,两人接着躺下,他伏在苏小月头发嗅了一口,满腔的女儿香,温软的身躯,情动的年纪,简直是煎熬。   苏小月把眼睛闭了闭,这是发怒的前兆,因为某人又在下意识的蹭她,明明那动作这么滴的猥琐,却做得这么理直气壮,一脸陶醉。   “滚下老娘的床。”苏小月抬脚要踢,却扯动了腰伤,“哎哟”一声,手扶着腰不动了。   方河爽了,把人抱起,准备去耳房泡浴。   苏小月再次黑了脸,“要热水,这么冷的天,我受不得凉。”   方河头脑充血,热得很,听到这话才反应过来,于是把人放下,掖了被子,穿上衣裳,转身出了门。   烧了热水后三两下提到耳房去。   水放好了,苏小月被他抱了起来。   “我自己来。”   苏小月说完却收到方河一抹笑,如果她还有力气去洗身子的话,他还会再折腾,刚开荤的某人可是馋得很。   苏小月装柔弱,那你还是抱着吧。   苏小月下了水,没想方河也褪下了衣裳,长腿一跨进来了。   什么情况,两人共浴,真要命。苏小月急了。   看着这样的小媳妇,方河眼底的笑意更浓了,当初听苏小月一定要建一个浴室,他就费了这心思,小媳妇没看出来吗?这大缸他花的时间最长。   还好擦身的时候男人还算安份。   方河见苏小月一脸的戒备,伏在她耳边说道:“今日我不会再碰你,你放心了。”   “那今天晚上呢?”   方河不说话了,苏小月追他闪避的眼神,这模样还要答吗?晚上是逃不掉了。   苏小月伸了一个指头,也不说话。   方河垂下脸点头。   终于穿带整齐了出了房门,太阳都快正当午了。   方河在灶上忙碌,苏小月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看着忙碌的男人。这家伙倒是想得周到,昨夜两人天雷勾地火的那动作,要是孩子在,指不定他会憋出病来。   难怪昨天要把孩子送去大业叔家里,也不知道他打算什么时候把孩子接回来,想到这儿,苏小月的心思活洛了,她为何不把孩子接回来呢,这样晚上她就可以跟孩子睡了。   想到这儿转身就走,方河掀目看着苏小月出了家门,脸上却浮出一抹笑。   苏小月敲了方大业家的门,花氏开的门,苏小月说来接方为的。没想花氏往屋里瞧了一眼,拍了一下头,说道:“我这记性,差点忘记了,今个儿早上当家的把家里的孩子带镇上玩去了,要很晚才回来。”   然而墙内,方为跟方大业的大孙子方金满正玩得高兴,听到屋外的话也没有在意。   既然这样,苏小月也没办法了,只好回去。   吃了早饭,方河忽然拿出2   整理好了两人的衣裳,又不知从哪儿翻出两张兽皮出来,这下把苏小月惊滞在当场,她家男人还会揉制皮毛呢?这不知道要赚多少钱去。   男人把兽皮一并装进衣裳当中,三两下打了包袱往肩上一扛,背上弓箭,拉着目瞪口呆的苏小月出门了。   “这是要去哪儿?”苏小月问。   方河不说话,眼底浓浓的笑意不减。   很快两人出了村口,来到了山脚下。   “这是要上山呢?”苏小月问。   方河还是不说。   上山就上山,有男人在,苏小月没有那么害怕,想起上次方河的勇猛,苏小月的心是安稳的。   有村人看到两个甜甜蜜蜜的身影,有妇人在身后啧了舌,“年轻就是好啊。”不由得想起了年轻时初嫁为人妇的时候。   上山去干什么?   苏小月一直怀着好奇之心,上了山拉住方河的衣袖,亦步跟随。   “带你去看看我小时候最喜欢呆的地方。”方河终于回话了,苏小月好奇起来。   方河十二岁离家,十二岁前过的什么日子,看方家那一伙人就知道,或许那时老四方伟还没有长大读书,两位老的没有这么偏心。   这次进山可不同,以前苏小月老进山里捡柴,那也只能算是山的边沿地方,根本不算深.入。   这会儿苏小月跟着方河却不同,翻山越岭,显然要进原始老林了。   走了快半日的路,方河精神抖数,苏小月有点奄了,方河见状,蹲下身来,“上来,我背你,再走一会儿那儿有个溪滩,你可以喝点水,我再猎只兔子,咱们烤着吃。”   苏小月也不客气,爬上男人宽敞的背。   说起吃的,苏小月后悔没有把家里自制的调料带来,方河听了想笑,他全都带齐整了,就知道她喜欢弄这些,不过自己也享了口福。   在方河的背上不用自己走路,苏小月也来了精神,耳边风声佛过,煞时惬意。   苏小月说道:“大河,你动不动就猎几条野猪,要不咱们回去后,你猎一些,咱们就有钱了。”   方河给她屁股上拍了一掌,“你以为山里野猪遍地开花呢?平时猎只野兔子什么不成问题,但弄到这种大东西就难了,再说这几年村里人辛苦,山里的大型野兽也少了,要不然那次饿狼怎么会下山来的。”   这说到点子上来了,几个月前狼下山,按理哪还有野猪可猎杀,于是问出了口。   “你别急,我这就带你去看,挨着咱们方家村的那片地基本没有大型动物了,只偶尔有狼经过,所以村里人上山却还是要小心的。”   合着他是走了这么远才弄到手的,看来打猎也不容易,若不是方河力气大,一条野猪还未必弄得回来。   终于到了目的地,方河把人放下,在地上铺了兽皮,让苏小月坐上面去,他挽起了袖口,下溪滩里扑鱼去了。   这深山老林的,没有什么人来,野生野长的东西多。   转眼没看到方河的身影,苏小月有些害怕,于是起了身,往水滩看去,人不在,又往林子深处望了一眼,没有人。   这参天的古树避阳遮日,把整个森林都给笼罩了起来,若不是方河背着她,她非要在这倘大的丛林里走丢不可,简直无法辨别方向。   等了一许,远处响起了口哨声,苏小月循声看去,只见一人一猴从树林里跳跃了过来。   这是苏小月第一次看到方河使功夫,看得是目瞪口呆,她家男人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身强体壮,容色俊郎,还有一股野性不羁,看着这样的他就使人怦然心动。   ☆、第48章 有了身孕     方河从树上跳下来,那只猴子也跳了下来,猴子把怀里的水果往地上一扔,对方河嗷了几声。方河笑了,上前摸了摸猴子的头,小猴子纵身一跃上了树,不一会儿就没有踪迹。   苏小月傻眼了,她家男人还会一门外语呢?……猴语?   方河手里提了三只野兔两只野鸡,就着溪泉水清洗了起来。   站在背后的苏小月看得真切,方河手里有匕首,隐藏的很深,随意不拿出来,拿出来了她也看不到他放在哪儿,反正就忽然在手上了,去毛剔骨,手速飞快。   树枝叉上的烧鸡腿,苏小月吃一个鸡腿就饱了,剩下的野兔野鸡和鱼全被方河解决。   苏小月忽然觉得方河会打猎是好,若拿来赚钱就勉强了,这家伙胃口大,养着他就不容易了。   方河递给她一个不知名的野果子,苏小月想起了那只猴子,于是问道:“你怎么会猴语?”   方河哭笑不得,“我不是会猴语,而是认识那只老猴。”   苏小月顿了一会儿,问道:“那你是怎么认识那只老猴子的?”   “那还得从它的娘开始说起。”   苏小月一头黑线,还能好好沟通吗?   方河一边大块吃肉一边抬眼看苏小月忽然不说话了,脸上有些莫名奇妙。   苏小月不吃水果了,换了个坐姿又问:“那你能告诉我那只老猴子的娘,你是怎么认识的?”   方河笑了,油乎乎的手捏住苏小月的下巴,“我逗你玩儿呢,我十岁那年救了一只小猴子,从此成了我的玩伴,两人亲密无间的玩了两年,直到我离开家门。刚才我去摘果子,闻到它的声音,没想到它认出我来了,于是派了它家的小猴子给我媳妇儿送果子来了。”   这话说得像传奇故事似的,苏小月都忘记自己下巴被某人调戏着,那拇指指腹还有意无意的滑过她的软唇。   “哦,原来故事这么离奇,你能带我去看猴子窝么?”   方河收回手,又接着吃了起来,“可以啊,但是老猴子很热情的,它最喜欢抓我的头,过一会看到我媳妇儿,一个高兴,把你的头发抓没了怎么办?”   尼呀,这猴子欢迎人这么凶残的,那就算了,还是不去了吧。   小媳妇就这样歇了心思,方河忍不住想笑,这第一站没想遇到了“旧友”,呆会方河正想去玩一会儿,今晚上就在这儿扎营了。   等方河吃饱喝足,苏小月有些犯懒,在这山清水秀的丛林里住一晚上,肯定很舒服,有方河在也不用害怕野兽。   也不知方河最终的目的地在哪儿?但越是这好奇心越使苏小月对方河来了劲,这男人勾到手里,值了。   方河在溪水边洗了一把脸,也不怕水凉。   回身来到兽皮前,方河看向某人赖在兽皮上不起来,就知道她犯了懒,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你起来,我给你变个花样。”   起来就起来,被人嘲笑了。   苏小月起身,方河收起了兽皮,苏小月的脸色有些不好,呆会走路她是不走的了,这爬山不比平地,她不干,虽然丛林里是好玩,但是要走路的话,她还是就在这个地方住一两日,玩个野餐得了。   方河所谓的花样还真把苏小月给震慑了,他收起兽皮,把衣裳与日用品一股脑的装入兽皮里接着跃上树杈往杈口上一系,转身跳了下来,身上只剩下那张自制的弓。   “这是?”   “今晚咱俩就在这儿歇脚了,我带你去看猴子窝去。”方河上前,猛的把苏小月扛了起来。   “等等,你不能用背的吗?我脑充血。”   方河哈哈大笑,把人放下,蹲下身来,“快上来,我背你去。”   背着人,方河没有再蹦来跳去的,但走路却飞快,爬山如履平地,苏小月是佩服方河寻了那么多的石板背回新屋子里,只因她一句话,半点怨言都没有,这次上山来她是寻个究竟,哪里有什么石头山?   不知道那石头山还有多远,就今天走的这路,要她再背石头下山,她是打死都不愿意,宁愿住土房子,卫生差一点也无所谓。   走了好长一段路,方河的脚步停了下来,把苏小月放下,他站着没动,吹起了哨声。   远处传来吱吱的声音回应,又有刚才那只猴子嗷了一声,果然遇上的是一只粗犷的猴子。   转眼一群猴子来到近前,最后出现的是一只老猴子,看起来还精神抖数,身强体壮,它要沉稳多了,应该是这群猴子的领袖。   苏小月看着这猴子目光阴沉的盯着她看,不是她的错觉,苏小月下意识的来到方河身边问道:“你当初救下的就是它?”   方河点头。   “公的?母的?我看八成是只母的,为什么盯着我像盯着情敌似的。”   话刚说完,那猴子不淡定,猛的扑到苏小月的怀里去,这么大一只,苏小月倒退了好几步,堪堪接住,她抱不起,直往下掉。   老猴子居然在她裤腿上蹭了蹭,是她错觉吧?每次去动物园里还没有哪只猴子对她这么亲近过,不是抓她挠她,就是盯着她手中的食物,刚才她可是手里没有拿食物。   方河沉着脸,把老猴子提了起来,往上一扔,老猴子抱树上了,又嗷了起来,这一次苏小月看明白了,居然在裂着嘴笑呢,苏小月靠近方河说道:“它是在嘲笑我们?”   这话一点明,方河也跳树上去了。   她家男人也是猴子吗?   老友相见,又抱在一起,在树杈之间跳跃翻滚,像打架又像亲密无间的朋友似的,看得苏小月大笑不止,其它小猴子也不闹了,裂着嘴嗷,看样子,一群猴子都被两个给闹得大笑起来。   玩闹了许久,方河背着苏小月回去的时候,又收到老猴子给的一袋子水果,老猴子坐树杈上望着两人越走越远,身后却是一群小猴子,再也不像先前那般肆无忌惮的玩闹,安份的坐着不出声,目送两人远去。   回到营地,方河把苏小月放下来,又从树杈上取下兽皮,把里面的东西整了整。   “今晚咱们早点睡。”方河收拾的差不多了就说道。   苏小月往天上一望,看不见日头,也不知道时辰,但男人说早点睡,这意思不妙。   “还没有吃晚饭呢?”苏小月开口。   “你饿了,那很简单,我这就去弄。”   于是两人吃完了晚饭,林子里还有光,没有黑下来,应该是下午,日头偏西,落下去还有一段时间,然而方河却推着苏小月往兽皮上去。   “睡觉了。”方河说,“明天还得早起,我再带你去一个地方。”   两人躺兽皮上,望着天,没有睡意。方河侧过身来,把苏小月搂入怀中。   “天还早呢,睡不着,咱们也没有擦身子。”   “在外面就甭注意这么多了,你不擦身子,身上的味道还更好闻些。”于是方河理首她的颈间闻了一口。   这什么话,好在是初冬季节,不是那么冷,早上又洗了澡才出来的。   某人开始不安份了,苏小月望着这丛林里明亮的光,都没有天黑呢。   苏小月推了推身上的人,方河抬首时,就见他眼底里染上了情.欲。   苏小月还没有时间调.教这家伙,呆会把她折腾的,干这事儿,他怎么这么猴急,呀,苏小月想起来了,别让方河把衣裳一个不好又撕了才好。   于是苏小月使劲把人往一边推了一把,方河愣住,苏小月俏红的脸垂下去,立即脱起了自己的衣服,她的自制小内内,不能再撕,再撕连换洗都没了。   方河笑了,小媳妇这么主动,看来小媳妇也是舒服的,也想着这事儿,这下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在这荒郊野岭,以天为被,以地为床,赤.祼.祼的是这原始的*。   许久,方河停了下来,身下的兽皮被两人搓磨的不成样子,方河侧躺一旁,把苏小月揽入怀中,两人望天。   “呆会晚上,我把地火撤了,再把兽皮铺在上面,这样一个晚上就不用着凉了。”   “什么时候天黑?”苏小月咬着牙问。   方河听出了话外音,知道自己嘴碎,说漏了嘴,不回答苏小月的话了,开始装睡。   “大河,你睡了吗?”苏小月佯装害怕的问。   方河侧过脸来,没想苏小月猛的爬上他的身,跨坐在他胸口,双手捏住方河的脸,咬了咬牙,扯动了起来。   “轻点,轻点,我错了。”方河一边说,双手却没停着,留在她的小蛮腰上,把她往底下按下,按到某处上顶着不动。   “你错了,你今早答应我只一次的。”   方河摇头,“我以前不知道这滋味儿,你纵我一回呗,我跟大业叔说好的,四天后就去接孩子,咱们就好好处这三四天,好不好。”   “纵你一回就有第二回,我的腰都快断的了,鬼信你。”   苏小月话落又啊的一声,千算万算算错了,跨坐他身上也有风险。   “累不累?”方河情动,嘴巴这么问着,双手却捉住她的小蛮腰不停。   当然累,但苏小月也舒服,只是实在是太累了。   缠缠绵绵直到天黑,方河才起身把火星子挪了个窝,把兽皮铺在先前烧的余尘里,上面清寒冒着热气,人睡上面再盖上兽皮被子,两人相拥而眠,极是舒服。   第二日,两人往丛林深处出发,方河身上多了一袋水果,走路没事就拿果子止渴,看到山泉水就接一壶,这一路倒也没有看到大型野兽,只看到一些野兔野鸡,恐怕是方河看地势避开了的。   终于看到了一座石头山,这里放眼望去全是天然打磨的石头,看得苏小月两眼发光啊?还有水滴成型的石头,那经年琢成的一块石头,可以给小孩子做浴盆。   “大河,你怎么不把这块石头搬回去?”苏小月感叹,摸着那块石头不放手,虽然家里给小家伙留了浴室,可是浴室里的浴缸大了些,要是用这块给小家伙就太好了,而且将来两人的孩子也能用得上。   方河上前摸上苏小月的小腹,“嗯,给将来咱俩的孩子用。”   苏小月的脸又红了,才刚在一起,哪有这么快。   这块石板被苏小月订下了,苏小月在石头山上穿梭,寻了几块用得上的,方河在上面做了记号,准备下次上山弄回去。   苏小月终于知道石头山隔方家村有多远,新屋里那么多石头方河是怎么搬回去的,想想就不可思议。   不过新屋里有了石头铺地,做了浴室,方河也喜欢的紧。   从石头山出来,两人寻了一处地方扎营,天色早的很,吃了午饭没事干,方河带苏小月爬树,爬在高高的树上,方河指了一个方向,说道:“我小时候常来这边,有时在山里睡觉,第二日回去就会被爹爹打手板,有几次跟着小猴子玩得忘了时辰,就跟小猴子寻了一个山洞睡下了,那时小,天不怕地不怕,倒是命大没有遇上大型的野兽。”   看方河说起那段岁月风轻云淡,可是经历的时候却是多么艰辛,方二福不喜欢方河,从小就是,他小时候睡在山林里也是被逼无奈。   苏小月靠在男人的怀中,双手扶住树枝,一动也不敢动,方河囤出一只手来搂住她的腰,免得她受惊。   其实苏小月小的时候也爬过树,只是大了就没有干过这事儿了,所以有些害怕。   下了树,苏小月还是忍不住说:“以后少爬点树,不安全。”   方河但笑不语。   在溪水边玩闹了一会儿,两人才歇下来,一夜好眠。   第三日也是走了半日,深入丛林,苏小月看到了野猪,零散约有两三只,并不多,反而野兔子野鸡多了起来,两人这几日吃肉吃得没有了味道,倒是被苏小月寻到了一棵枣树,上面挂满了红通通的枣子,看得苏小月来了食欲。   方河打了一袋子枣子准备带回去给孩子吃。接着回去的路上,苏小月居然看到了一棵皂荚树,这下把她给高兴坏了,上面的结满了皂角。   “大河,快摘这个,皂角啊,可以洗头发、洗澡、洗衣裳啊。”   方河还是第一次听到,见小媳妇儿高兴,就爬上树摘下不少。   苏小月站树下看着这皂角树,感叹道:“要是春季能把这棵树移裁了就好,这样夏天既能遮阳又能拿来洗渍。”   方河听着,记在了心上。   回来的时候中途露宿了一晚,苏小月被方河缠得脱不了身,想到马上有孩子住家里,相信方河没有这么肆无忌惮,她就不用愁了。   罢了罢了,遂了他的意吧。   回到村里,苏小月的俏脸上是白里透着红,这几日被男人滋润,村里的妇人瞧着的,越发的觉得苏小月似乎不太一样了,以前是看着长得好看,如今却是这身韵味却更让人耐人寻味。   夫妻俩从方大业家里接方为,方为几日不见父母,眼睛都红了,小胳膊搂住苏小月的脖子,舍不得放开。   方河从袋里拿出一个大红枣子塞到小家伙嘴中,小家伙不情不愿的吃了一口,甜的,眼神就亮了。   刚才还因为方河失约,没有买回冰糖葫芦,赌气来着,如今手里多了几颗大红枣子,捂在怀里笑得眉眼弯弯。   方河本是要翻过那座山上镇上去,让苏小月感受一下另一条路去镇上的感觉,没想两人缠缠绵绵的把时间给耽搁了,但这三四天的时间里却使人回味无穷,下次若是有机会再带小媳妇进山里玩去。   一家三口回到屋里,侧屋的暖房里,木框里空荡荡的,苏小月才想起忘记下豆子,方河揉了揉她的头,说道:“上次送货的时候,我跟张府打了招呼,房子建好了,家里事多,会晚几天送,但份量却翻一倍,张府的人答的爽快。”   翻一倍还说少了,多了八个木框,翻了两倍之多。   家里收了现豆子,其他不够的可以再买,把豆子泡下去,了却了一桩子事,苏小月进厨房做晚饭,今日方河猎回来的三只野鸡,她分三次下锅。   这几日两人在山里游玩,吃的都是肉食,这会儿回到家里,苏小月只想吃素,于是做了一碗绿油油的豌豆苗。   三人吃完饭,苏小月把孩子带到他自己的房间,房间后是耳房,教小家伙自己洗澡,方河提了热水进来。   帮孩子洗好换上衣裳,小家伙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苏小月,“娘,你变了,变得不一样了。”   变了?苏小月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自己没有什么感觉。   小家伙笑成月牙,“我听金满说的,说我马上就有弟弟了,可是娘,我想要妹妹。”   苏小月的俏脸红了起来,这事儿她还真没有想过,这样跟方河混下去,只要是能受孕的体质,生孩子就是不久的事了,若是遇上容易受孕的,那不是更快,弄不好一个月后见效果了。   苏小月不想那么多,于是问道:“那为儿为什么喜欢小妹妹呢?”   方为还真的认真想了起来,“如果是妹妹,我就可以照顾她,她哭鼻子,我给她擦眼泪。”   “那弟弟也是可以的。”   “可是男儿不可以流泪,金满流泪了,我帮他擦泪,他不让我擦。”   苏小月笑了起来,方金满比方为还要高些,也大了一岁,明明是哥哥,却要弟弟来擦眼泪,定然是不让的。   生个女儿也不错,家里已经有一大一小的两男人,她再生一个儿子,将来家里阳盛阴衰,她被男人们给围住了,简直是增长了她那彪悍气势。   方为缠得紧,苏小月没法子,只好答应孩子,先生个妹妹,心里却觉得好笑,这孩子,大业叔的孙子也不知道是在哪儿听到了,被孩子学了去。   转身出屋,就见方河站在廊下,正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不会是刚才同小孩的话全被方河给听了去吧,若是被他听了去,好像自己特别想着那事似的,从而还想着要生孩子。   “孩子睡了?”方河问,苏小月点了点头,方河见状,推着苏小月往屋里走,“咱们也该睡下了,这走了一天的路,有些犯困了。”   你要是犯困就好了,苏小月无语,人被他推着走,走得又急。   进了内室,方河把人抛床上,苏小月一巴掌拍他肩上,“慢点,我痛。”   “有几日了,你真还痛?”方河试探的问,手中动作慢了下来。   正在两人情动时,方为在隔壁屋里喊人:“娘,爹爹。”   苏小月扭住方河的耳朵,“别动,孩子叫呢,第一次一个人睡觉,恐怕胆子小。”   方河倒在她身上,在她脖子上闻了一口女儿香,不情不愿的下了床,见苏小月要起来,方河把人按下,“你等着,我去,小家伙就是麻烦。”   一边抱怨一边往前走,转眼出了屋。   隔壁响起两父子理论的声音,最后声音歇了,方河进来了,手里多了个孩子。苏小月高兴起来了,好儿子,多亏了你。   方为睡到了两位大人的中间,往左看是娘,往右看是爹,笑得合不拢嘴来。孩子第一次换个地方睡,又没有人陪着,肯定会害怕的。   孩子睡好了,方河伸长了手,把苏小月卷了过来,床很大,但天气有些冷,两人都已全这样,苏小月也不娇情,顺势躺入他的臂弯。   “你明日上山砍一些树木回来,天要冷了,我要多弄些炭火,到时暖房就能用上了。”   方河点头,“这个没问题,你还有什么想要的?”   “咱们标记的那几块石板路程实在有些远,你要不明年开春再入山弄下来,不急在这一时。”   方河都依了小媳妇的。   天气越来越冷了,方河上山砍树,苏小月烧成木炭,堆了大半库房,这会儿家里没有太多的余粮,库房也拿来没有什么用处,于是成了堆木炭的地方。   天冷到要烧木炭的时候,苏小月给暖房关了门,烧了炭火,调试了温度。方河再次送货的时候就跟张府提了一下,冬季没有什么蔬菜,这豆芽菜更加新鲜,现在份量是够了,但张太太有手腕,送去县学食堂的还是不多,其他的分成几份,给永丰县的几家官吏和大户送了人情,所以还是不够分量的。   冬季的芽菜提了价,二文一斤,比以前翻了一倍,还债的速度也快了。   马上要过新年,然而没想到方家院子里出了大事,听说大房被方二福给赶出来了。苏小月不在那边,生活过得有滋有味,心情也舒畅,家中安宁,是穿越以来从没有过的舒心。   后头方虎家里钱土梅来窜门的时候说了,好像先是齐惠背地里给了方二福一刀子,受了伤,连夜方二福就把大房给赶了出去,听说梁氏背后给大亮二两银子,叫他出去做房子去。   这几日大亮在集结村里的年青人,想学大河的样,先记工钱,将来再慢慢还上,村里的年青人显然没有人愿意,而且方河那工钱大家是看在方河的情面上,大亮对村里人没有恩,定然是按镇上的十文来,二两银子建房子,谈何容易。   现在方亮一家子临时搭了个草芦住在自己分到手的地里,隔这儿不太远。   苏小月没想到方家院子还在这么的闹腾,齐惠给方二福那一刀子简直是爽快,这种人就该下刀子,当初她逼急了,也恨不能砍他一刀。   最让苏小月想不到的是齐惠,很有心计的一个人,没想被毁成这个痴疯模样,苦了方天了。   冬季送了几个月的芽菜后,张府的银子还得七七八八,过年的时候,张太太给了苏小月一个大封红,有五两银子之多。   第一次在新家里过年,苏小月忙活开来,年前最后一场集市,他们一家坐方金贵的牛车出去的,回来的时候因为东西多在镇上租的牛车。   村里就方金贵一辆牛车,苏小月也不可能承包整辆,这样会引起公愤。   把东西缷下,方河把东西收了起来。   过年近了,方河没经苏小月就去了趟苏家村,本想约请两位老人家过来过年,没想被苏阿吉给拒绝了,也不怪苏阿吉想得多,方二福那横蛮模样,要是听到方河把亲家接来过年,也不留着好处给这边,恐怕又来闹,就算没有闹也会说一些难听的话。   苏小月毕竟是嫁出去的女儿,虽然苏家就这一个,但两位老人走得动,也不想两个小的为难。   方河回来后也没有跟苏小月提,待苏小月反应过来时,方河点了一下她的鼻子,把苏阿吉的话说了一下。   于是两人决定过完年再去苏家村去。   家里买了糖,方为口袋里揣着糖去了方大业家里寻金满玩。   方河进山猎野猪去了,苏小月蹲在灶前忙碌,起身时,头脑一阵发晕,闻到锅里的油腥,苏小月破天荒的恶吐了起来。   她忙冲出厨房,扶着墙根。   许久稳了下来,却再也不想进厨房。   待方河扛着野猪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苏小月面色苍白的坐在廊下,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放在腿上,随时像是要吐出来似的。   “你怎么了?要不去找青叔看看?”方河有点慌了,把野猪往地上一扔,也不顾身上的味道,直接上前要抱起苏小月。   方河靠得越近,苏小月避得越远,“你走开,你身上的味道重,我受不了。”话说完,又扶着墙根吐。   这下把方河吓着了,他都不能碰自家小媳妇了,这得的什么病啊,他倒了水洗了手脸,转身直接出了屋。   方青没有去镇上,正好在家,听到方河的描述,忍不住笑了起来,“大河媳妇不是有了吧?待我去瞧一眼就知道。”   方河一下子懵了,他家小媳妇有了,那份喜悦来得太快,有些手足无措。   两个男人匆匆走了回来,进院子,苏小月还坐在凳子上发愣,见方青进来,忙起身,喊了一声“青叔。”   苏小月坐好,方青给苏小月把脉,方河一脸焦急的等在一旁,一会看苏小月苍白的脸,一会儿看方青面色沉静的脸。   没过多久,方青把手放下,问了苏小月的月事,接着含笑道:“恭喜大河,你要做爹了,孩子大概有两个月左右。”   要做爹了,方河给了方青一个封红,是五百文,方青可不敢收,硬是不要,没想方河把钱往他怀里一揣,把人推出门去了。   回到屋里,方河一把把苏小月抱起来转了两圈,与苏小月的额头相抵,笑道:“你要做娘了,我要当爹了。”   苏小月却吐得奄奄一息,“你还是把我放下来吧,我又要吐了。”前几日闻到东西没今天这么想吐来着,今天吐得最厉害。   方河忙把人放下,自己也跟着坐下来,把人安置在大腿上,他问道:“前几日看你吐还以为你不舒服来着,但你脸色还好,也没说哪儿不舒服,照样做事儿,我这粗心的也没有放在心上,今个儿怎么吐得这么厉害,你锅里煮得啥,这么大反应。”   苏小月也郁闷,她似乎对猪肺的味道很敏感,“是猪肺,刚要过水,呆会下油里炒,可是这会儿想到那东西就不想吃了,只想吐。”   “那就别吃了。”方河安慰道。   守了几日的野猪终于猎到了手,有了野猪肉,何必吃那猪肺汤去,只是苏小月坚持,说那个东西吃了好,止咳,平喘。   不过月儿做的猪肺汤味道挺好的,他倒也爱吃。   “今天的饭你做。”   苏小月得知自己怀了孩子,就有些娇气了,刚才起身的时候有点发晕,还是回屋里躺一躺,还好她穿越过来半年多了,身子练了出来,全身上下健康的不能再健康,也有力气,虽是十六岁的身体,却似乎感觉还算好。   “好,我做饭,以后我都做饭。”方河伏在她耳边承诺。   “以后我身子利落了,才不要你做饭,味道不好。”苏小月还有些嫌弃。方河一头黑线,如今小媳妇说什么就是什么,都随她,只要她开心了,他就开心了。   把人抱回床上躺着,方河坐在床沿不动,忽然意识一个严重的问题,新婚不久,方为天天要跟在两人身边睡觉,后来两人继继续续有过几次,都是匆匆了事,这会儿好了,小媳妇直接怀了孩子,刚才方青出门时又叮嘱了一番,叫他节制一点,至少等四五个月以后去,吓得他都不敢往这方面想了,可是看到床,他又想了,苦着一张脸看苏小月,真后悔心太软,没有强行让小家伙睡隔壁去。   ☆、第49章 买下山坡 等孩子出生,他决定了,以后叫大的带着小的睡,这样他又可以跟月儿过两个人的生活,想想是挺美的。 苏小月看方河一会泛红的脸一会儿泛黑的脸,不知他心里在想着什么? 方为从屋外推门进来,一边跑一边喊,“娘,娘,你在哪儿?” 原本还想偷个香的方河连忙刹了车,转身出屋去了,得交待孩子,以后不能再像以前横冲直撞,伤着月儿。 两父子在屋外低语了好久,苏小月听着听着就幸福的睡了过去。 晚饭的时候,果然是方河做的,苏小月看着那一大碗大碗白花花的肉,就吐了起来,哪还有吃的食欲。 这下方河着急了,怀孕不应该多吃点好的吗?这样才有力气啊,帮着苏小月顺气,又拿巾子给她擦嘴。 方为一脸懵逼,看着碗里的大块肉放下了筷子,等两位大人忙完了,方为嘟嘴道:“爹做的饭菜不好吃,太难吃了。” 方河有点郁闷,刚才是想学苏小月把白花花的肉煸一点油出来,再放芽菜炒的,可是火势太猛,他来不急,就一瓢水倒下去,就成了煮肥肉了,男人觉得味道还好,只要是肉都能吃下去,可是家里生活好了的母子两就下不了筷子。 “你还是给我煮碗青翠的豌豆苗汤吧,我将就着吃下去。” 方河只好赶紧回厨房里另起灶火,看着翻滚的热水,想着呆会去趟苏家村,把岳母叫来照顾可能会好些,别到时吃不下饭,人也跟着瘦一圈。 于是苏阿吉不答应过来过年的,没想因为女儿怀孕的消息,两位老人就匆匆过来了,简单的包袱,听了女婿的话,准备在这边过年。 袁氏看着躺在床上休息的苏小月,心里一阵感叹,感觉怀着女儿的时候还似在昨日,没想而今女儿都要当娘了,时间过得真快啊,她都要当外祖母了。 苏小月的身子底还是挺好的,从小在苏家养得好,穿越这几月又缎练了出来,昨日是煮猪肺汤给熏着了,躺了一夜,她今天就下地了。 如今有了袁氏在这儿,方河也不用再担心吃食的事,袁氏又是一个疼女儿疼到心坎里去的,每次煮吃食都问了又问,还跟着自己的经验,怎么做才爽口。 最后苏小月还真的找到了爽口菜,那就是她先前做的坛子菜,又酸又脆又有盐味,都说有些人怀孕会口味重,苏小月就是其中之一。 远离了厨房,苏小月闻着味道少了,一餐吃点瘦肉汤,再加个坛子酸菜,倒也吃得多,只是偶尔又吐了出来,脸色和精神都好不少。 过年了,野猪肉被方河分解下来,挂在后屋里储存着慢慢吃。 家里房子大,年前张府给了封红,方河买了好几床被子,所以两位老人过来,直接把棉被铺上就可以住人了。 苏小月怀孕,袁氏担心两人大手大脚的钱不够花,年三十给两个年青的和孩子都封了红,就怕他们不拿,年三十的红包不好拒绝,只好收下。 然后初二那日,方河封了个大红包还给了两位老的,还在里面把先前给的二两银子也给还了回去。 两位老人不要,可这是大过年,不收也得收下。 转眼初八是集市,袁氏叮嘱苏阿吉在家里照顾女儿和小外孙,她跟着女婿上镇上去,家里有孕妇,要买的东西可多了,至少给肚里孩子的衣裳得准备。 集市回来,袁氏准备了许多东西,第一件要紧事就是给腹里的孩子做衣裳,不知道是男女,所以袁氏用的颜色比较中性,略亮色,中衣全是米白色。 苏小月也跟着一起做,有袁氏这个现成的娘教她,简直是事半功倍,好在前身本来就不太会弄这些,苏小月这么生熟,倒也不穿帮。 春季下种,秧苗长出来了才下水田。方河和苏阿吉坐在屋子廊下聊着田里的事,在田地上来说,方河的经验是不足的,他徒有一身力气,什么时候下种最好,还不如种田老手苏阿吉。 因为苏小月怀有身孕的事,袁氏会一直陪在这边直到她生下孩子,而苏阿吉却要在下种的时候回苏家村里,忙完了再过来住几天,到了收麦子的季节又是农忙,要种豆要插秧。 方河建的院子大,房间多,没有方二福那一家横蛮人在,袁氏住得舒心,本来把女儿嫁到方家村来心里就是十二分不愿,若不是当初老头子忠厚,一定要以命赔一命的报恩,才把女儿送了过来,回去后,常常夜不能眠,想到女儿在方家院子与这些横蛮人,心里跟紧张,特别是后来女儿跑了回来,袁氏恨不能把女儿留住,是苏阿吉闭了眼狠了心把人赶了回来的。 好在女儿懂事不记在心上,否则他们会痛苦一辈子。 要是时间能重来,当初老头子恨不得方河没把他从老虎口里救下来,也免得到头来把自己的女儿嫁过来报恩,可是老头子若去了,她跟女儿怎么活?辜儿寡母的,家里田地还算多,还不被人欺霸了田产。 还好女婿争气,女儿命好,如今和和美美,生活过得也是有滋有味儿。 袁氏想着心事,眼前的针钱活也做得细心,苏小月却是速度飞快的做几针,接着停一停,听方河与苏阿吉说话,这样算下来反而跟袁氏的迅速差不多了,却没有袁氏做得精巧。 “爹,大河,你们为什么总想着稻苗要先下种做秧田,却没有想着把棉花也先下种做棉花田,等麦子成熟,割了麦子就移栽不成吗?” 苏小月有一点模糊记忆,记得小时候家里是先做一小块棉田再移栽的,应该没有记错吧。 然而苏阿吉听到苏小月的话,当即睁亮了眼睛,好半晌没说话。 方河觉得小媳妇的提议挺好的,也免得割麦子的时候把棉苗也割掉了。只是他对农活向来不精湛,于是看向了苏阿吉。 苏阿吉一拍大腿,大叹:“我怎么先前没有想到呢?” 这下袁氏也抬头了,袁氏向来是个谨慎的人,说道:“老头子,这事若是可行,为什么村里的人都不这样干呢?全都是借着麦坑下种子,割麦子的时候注意一下,是农活的老手,也不见得会割死棉苗。” 苏阿吉却摆手,“老婆子也真是太谨慎了,什么事都要有人去尝试才会知道的,何况女儿说的对啊,稻苗可以先下种做秧田,那棉苗按理也是可行的,若是这样,割麦子的时候就毫无顾及,收起来就快了,问题是单独打理出来的棉苗多费些心思,长势肯定比麦坑里的好。” 一家人笑了起来,苏阿吉有三亩水田,七亩良田,若是两样都下种,估计要忙个两三天,方河肯定是会过去的了,至于六亩旱地的除草工作也得费一段时间,反正苏小月这边的田地才二亩半,方河速度快,很快就干完,自然会过去帮着苏阿吉干。 刚出了正月,庄稼人开始忙活了起来。 苏小月一家,因为年前把张府的债还清,又得了五两银子的分红,再加上每次送芽菜,能得到八百多文钱,苏小月终于实现了自己第一个小愿望,终于可以不用再吃豆粉糊糊了。 一日两餐面条,能给方河吃饱不说,还有余有剩,苏小月看着心里舒坦,心里想着,要是哪天能吃米饭也能吃到有余有剩,她想她的要求就齐整了,她也不要求大富大贵,跟着方河,能吃上白米饭,不愁吃和穿,再慢慢带大孩子,这是她最希望的生活。 方河乘着还闲着的时候,跟苏阿吉上了山,这次方河身强体壮,又背了弓箭,苏阿吉也是有了准备,于是两人轻轻松松就上了山头。 刚进入山头的地方是没有什么野兽的,虽然村里人上山的少,却也有几个不怕的青年还是上山砍树。 这次方河和苏阿吉不是为了围猎,而是为了苏小月年前时说的皂荚树,当初两人摘了一些回来,发现用来洗头洗衣都是极好的东西,后面方河又陆续摘了一些回来,究竟是隔得有些远,一来一回,有事的时候就没时间去了。 这次听苏小月说春天最好移植树苗,或不能把那棵大树给移过来,移颗小一点的,以后长大了一样能用。 两人早上起得早,太阳升空的时候已经来到目的地。 方河把木棍子丢在一旁,上面挂了几只野鸡,这是一路上来时猎到的。 苏阿吉拿了两把锄头,两人在原地采了点,苏阿吉毕竟是个干农活的老手,他是知道春季移栽树木,成活的机会大,自家女婿从去年底就想着这棵树了,今个得闲,怎么说也要扛回去的。 就在先前那颗大皂荚树的旁边有几棵小的,也是手臂粗的样子。既然来都来了,干脆多扛两棵回去,到时成活的机会更大。 两人说干就干,把几棵连根带土的挖了出来,中午饿了,方河就地弄了烧鸡,两人吃了个满饱,接着继续干活。 林子里阴沉,太阳正当空,也不能直射进来,尽是密密麻麻的树叶遮挡,劳作的时候并不觉得热。 方河一人扛三棵,苏阿吉扛一棵小的,根部缠了一堆土,走起路来时沙沙的往下掉。 回到家里,把四棵皂荚树种下。 苏小月从屋里出来,看到方河和苏阿吉忙碌,四棵皂荚树种好,苏小月看着心里也高兴,将来若是有机会,她就做几块肥皂出来试试,至少解决了她在每日洗澡的烦恼。 树种好,苏小月叫两人过来吃饭。 孕期三个月后,苏小月基本不孕吐,因为家里安静,没有方家院那会儿闹心,她吃得好睡得香,反而胖了一些。 孕期进入三个月后的时候,基本就是吃东西的时候最多的时候。 今天苏小月做了一道新鲜菜,肯定方河没有吃过,不知道他喜不喜欢吃。 方河和苏阿吉两人洗了脸和手脚,整了整衣裳,进屋里吃饭。 堂前八仙桌子,四条板凳,中规中矩。 地上是铺的石板,苏小月爱干净,每天都会用湿布擦一遍,家里只有方为一个孩子,小孩子也爱干净,看苏小月忙活,自个儿吃个东西都会往屋外指定的地方丢垃圾。 一家人坐上,敞开的门,风轻轻拂来,非常惬意。 桌上做了一碗蒜苗炒肉,一碗水豆腐,豆腐是苏小月凭着记忆里点的,刚开始两锅给废了,这一锅成了好的,她下了油锅炸了一下,再放了香葱,这些不算什么意外,意外的是,苏小月用香椿炒的鸡蛋,这道菜不仅方河在外边没有吃过,就是连苏阿吉也是没有见过。 “这是什么?很香。”方河问。 苏小月的眼里有银子的味道,她笑看着屋里好奇的几人,说道:“大河,咱们有口福了,屋左边那片山坡上全是椿树,往日你们上深山里伐木,偶有伐到香椿树木时,你们都会放一块在梁上,听传香椿木可以辟邪,最喜放梁上镇宅,诸不知,那香椿却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美味,你们尝尝,要是觉得味道不错,山坡上那么多的香椿可以摘去卖了,张府喜欢猎奇,不知这个算不算奇货。” 算不算奇货不用说,富贵人家或有吃过,但永丰县这一片肯定是没有人吃过的,否则山坡上那些椿树怎么没有人去摘。 几个怀着好奇心尝了一口,刚开始入味的时候,方河皱了皱眉,“香是香,味道也是怪,不过还是挺好吃的。” 苏小月怀了孕,也有点想猎奇的感觉。 “大河,你说,咱们有了余钱,就把整个山坡给买下来怎么样?正好这些椿树没有人知道它的价值,低价买来,以后再种一些果树,将来满山坡的果子香,来日卖果子,做果酱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正好山坡又在自家屋前,若是被别人看到了好处买了去,以后站在山坡上就可以看到咱家全貌了。” 说起买山坡的事,方河来劲了,苏阿吉在一旁点头,“这山坡是可以,隔深山有些远,这会儿荒着,方家村的人没有看到它的好处,于是就闲在那儿了,若拿来种地,收成不怎么样,但若是拿来种果树,的确是个好出处,只是果木树啊,一种得好几年,算是前人种树,后人享福吧,当是为子孙留下的,也免得村里人上山坡,成日看咱们院子里在干什么。” 最后一句才是方河想要说的,新建的屋子他做了围墙,哪怕自己辛苦上山搬石头都成,就是不想把围墙弄得太低,将来被村里人爬在边上瞧院子里,就像方家院子里那点土坯围墙,每每家里有什么动静,左邻右舍都站在外边瞧着,不高不低做了也没有什么用处。 因为建房的地实在是大,苏小月在坡下开了块菜地,春季种了不少蔬菜瓜果,小家伙爱吃甜高梁,去年在山上摘的种子被苏小月一古脑的全部种下了,到夏季时分就有甜高粱吃了,也不用上山冒这个风险。 过了两日,方河和苏阿吉去了三爷家里,就那块坡地跟三爷谈一谈价钱。 三爷是个实诚的人,听到两人说要买家门外的山坡,不由得呆了呆,还有人买坡呢?那么贫瘠,村里人连开荒的意思都没有,没想方河想把它买下。 不过也对,方河房子建在坡下,看来大河是不想有人上山坡日日俯视他家中,也算是情有可缘。 于是大笔一挥,定了个价钱,按开荒的地来算是一两银子一亩,自己开荒缴税。那山坡约有十来亩,本是十两银子,由于坡地还没有山脚下的荒地强,就算七两银子吧。 十亩的山坡地,想想就心动,只要七两银子。 家里年前得了五两银子分红,先前剩下的三两银子又用去了小半,今年过年用得宽,用去了二两银子。 开年后送了六次的芽菜,家里拿出这七两银子是不成问题,可是拿了后,就没有存余了。 方河知道苏小月特别想要那山坡地,也怕着村里人抢先发现了价值,于是当即掏出了七两银子交到三爷手中。 三爷倒是错愕了,大河怎么这么有钱,年前建了房子,听说还借了东家的,这会儿又能拿出七两银子出来购买山坡,着实让人意外,不由得让三爷留了个神,看来这大河媳妇比村里人传言的还要赚钱。 从三爷家里回来,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苏小月,苏小月高兴不以,虽然买不到田地也没有余银买地,但买个山坡也是好的。 再说要是家里有了钱买条牛,把牛往山坡上一放……等等…… “现在山坡上没有种树,种树这事得慢慢来,那我们可以先养羊啊?村里人都喜欢喂猪,我们喂羊,更重要的一点是母羊生下羔羊就挤奶,将来还有羊奶吃。”苏小月在心里补充,万一她奶水不足,还可以给孩子喝羊奶。 家里人一脸目瞪口呆,对啊,山坡上放羊,坡上狗尾草多,羊都爱吃,现在整个山坡是他们的了,村里人不准上山割猪草,那上面水草丰富,不养羊还真是可惜了。 村里人很少喂养羊,一头猪两百文的话,羊起码要卖到四五百文,有了这山坡地,放羊不成问题,又有方河在,挨着家里,随时能看住羊,甚至还能打探野兽。 一家人因为苏小月的提议兴奋了起来,喂羊啊,十亩坡地,喂一百条都行,不过家里人少,显然喂不了这么多的,何况刚开始没有什么经验,可以先喂个二三十条试试,若是成了,明年再大批量喂养。 说起喂羊,苏阿吉到这时庆幸他们买下了坡地,多好的一个地方,方大业把这么好的地方一放就是几十年,就没有想过这些,任凭那山坡生虫长草荒了下来。 也不怪村里人见识浅,大家盯着的都是山脚下的荒地,每年都有人开荒种豆子增产,现在山脚下已无地可开,除非开山上去,可山上多危险,哪还有心思去弄那一点贫瘠的地去。 所以现在还是要加油挣钱啊,有了钱才能买羊喂养,这一次买了坡地,家里的银子耗得七七八八,家里每顿吃细面条,方河又胃口大,有了打猎的能力,也经不住方河三天两天的上山狩猎。 原本方家村就是个贫瘠的地方,水田少,山上不入深山,连野兔子都少,要不然怎么会有上一次的饿狼下山呢,就是在山里寻不到吃了才跑山下来猎物。 以前苏小月指望着方河去打猎改善生活,现在她发现方河更好用的地方是他的一身力气,干什么都利落,她简直是少操很多心思,如今又有苏阿吉帮着抓农活,什么时候下种什么时候下田都是苏阿吉抓主意,方河只管做便是,苏小月只偶尔提点意见,却也是很精湛的意见,但她对农活上的实践经验却少得可怜,要不是苏阿吉是个干农活好手外,恐怕一般人听了也没有什么卵用。 这日是方河去镇上张府送菜的日子,寅时时分,方河起身,看着怀里睡得沉的苏小月,脸上尽是甜意。 现在方为跟着二老睡一屋,两年青夫妇有了私人空间,可是只能看不能碰,馋死了方河,总觉得自家小媳妇就是那种特别容易受孕的体质,正好将来可以多生几个,家里只方为一个太孤独,多生几个热闹。 以后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孩子多了有希望。 方河在苏小月额头吻了吻,侧身起来,穿了衣裳往外走。 他先是来到皂荚树下练了一套功夫,健了身,才背着竹筐上山坡了。 山坡上长了三四十棵上了二十几年的椿树,嫩枝叶香喷喷的。 方河没多久就摘了一竹筐子下来。 把竹筐放在院子里,这时苏阿吉起来了,每每看到女婿这么勤快,苏阿吉就觉得欣慰。他上前看竹筐里的香椿叶,嫩红嫩红的,看着就可口,拿起来闻了闻,挺香的。香椿炒鸡蛋,还真是美味。 今天方河去镇上不是赶集的日子,他租了方金贵的牛车,把几大筐芽菜放上牛车,牛车往下压了一压,所以筐子上都盖了草叶拦住,方金贵看不出什么,现在由方河送货,他是连偷看一眼都不敢。 坐上牛车,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但不知道是在哪儿闻到过,他沉思了半会儿,问道:“大河,你这筐里有什么这么的香?” “金贵叔,就是在山上摘的野菜,这次拿去张府试试,看他们要不。” 方金贵信了,春季来临,山上的野菜也越来越多,村里人开始忘记了去年的伤痛,有胆大的进了山。 特别是山里还有蘑菇,也是村里人长年豆饭疙瘩汤上面的一道美味,下了春雨之后能丰收,家家户户都会上山捞一点,反正时间呆不久,多少抱些幸运。 最主要是山脚下不远就是方河一家,有方河在,大家不是那么恐慌。 到了张府,方河把芽菜扛到厨房,又把香椿也拿了进去。 这个厨房是下人的厨房,不是小厨房,厨子师傅见识短,根本不认识那是什么,拿起了闻了几口,不敢收,不知吃了有没有毒。 还好方河在家里跟苏小月学炒香椿这道菜,做了几次后终于有了一点苏小月的美味,才准他在张府弄一手。 方河旁的菜不行,这道菜练了几次,应该是没问题的,他给厨子们做了香椿炒鸡蛋。 张府富饶,鸡蛋应有尽有,随手就拿了几个鸡蛋过来,下油时,苏小月曾交待的,油一定要多点,煎的时候能出蛋香味儿。 一盘香椿炒鸡蛋装了盘,有大胆的厨子用筷子夹了一点尝了尝,接着目光一亮,又吃了一口,几人转眼把一盘香椿吃完了。 最后厨子叫方河再做一盘,毕竟新鲜的菜能不能收,多少钱收,还得上面的人决定,今个儿花姑不在,要是她在,还可以由她来拍板决定,这会儿掌事的不在,只能把这一盘送去小厨房,看那些大师可有见闻,或能估价。 菜送过去了,方河也跟着过去。 张府庭院深深,屋阙起伏,花间小径,甬路相交。 游廊上,方河跟着厨子走在后边,身材高大,身姿端直,行步如风,若不是那一身农家人的普通衣裳,还以为是哪个贵府的年青公子。 然而这一幕却落入府中八角凉亭的两人眼中。 其中一人身材伟岸,轮廓分明,神明爽俊,年纪若有六十上下,却穿着一袭白衣,身姿端直,那眉目眼神与走过去的方河有几分相似。 他负手而立,望着方河的背影越走一越远。 而一旁同样站着却在两人身上流连了一眼的穿玄青袍服的男子,不由得皱了皱眉,问道:“祁将军认识此人?” 祁忆苏回过神来,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能扑捉到的表情,却是答非所问道:“朝中风云万变,我等朝臣能保住簇人之命已是万幸,岂能肖想还有后代子嗣?” 张自在捋了捋美须,不置可否,当年他退下来,不就是看破了官场上的这些东西才来到这个小县城里隐世的么。 祁忆苏侧身,沉声问道:“张大人,你真的认为你的童年记忆是真实的?” 张自在怒了,“祁将军初来永丰县,看在同朝为臣的情义上,我请将军来府上吃宴,为何将军却要几次三番的询问我的童年,我的童年是在哪儿度过的,是怎么度过的?这些不仅以你祁将军的手段可以查得到,就是当今圣上也有谱的,我堂堂一代大儒,需要向世人说谎不成?” 祁忆苏眼底露出黯色,叹道:“可惜了,我的姨母至今白花苍苍却还记挂着小宝,可是张大人的模样与我记忆中那人一模一样,我的确有些执着了。” 祁忆苏向张自在抱拳,“本将军打扰了大人的清宁,还请见谅!” 白衣身影转身出了凉亭,出了张府,一条黑影凭空出现,落在祁忆苏身后跪下。 “去查一下那个给张府送菜的男人,查一下他的平生事。” “是。” 方河把菜端到了小厨房里,正在厨房里的人品尝的时候,张自在大人走了过来,这是方河第一次见到张府的主人,内院张太太不见外男,以前苏小月在,打赏或商量事情都是跟苏小月谈的,方河最多只是送送货而已。 张自在年若五十几岁,一袭玄青袍服,宽衣广袖,一缕美须,有一种仙风道骨的风姿,他身才修长,气质如修竹,行走间一股雍容华贵。 方河只传言中听说过,就连当今圣上都要对张大人敬几分,没想眼前却是这样的一个平易近人的,他来到方河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莫名的说了一句:“长得真像,简直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也没有与方河多话,只转身就走了,一路走着还一路低语:“天开眼啊,劳碌半生,没留下半个子嗣,如今峰回路转,祈家要起大变化了……”   ☆、第50章 砍树风波     方河因为张自在亲和的拍了拍他的肩,遭来小厨房的人另眼相看,刚开始大家还有心尝试一下的,现在却是直接接过盘子,派人送去内院主子的餐桌上去,相信只要是那位送芽菜的农家女送来的吃食,主子都会欢喜的。   没多久,内院走出一个穿褐色褙子的婆子,看到方河一脸笑容,传来了好消息,这批香椿全要了,问方河家中可还有,她又靠近方河,轻声道:“这道菜在京城的富贵人家桌上是有的,这小地方的人见识少,可能认不出来,张太太收了,还挺怀念这个味儿,不知是什么植物长出来的?以前在京城里也是外买,吃一小段季节就没了,想吃也没有了。   看来张太太以为又是苏小月发明出来的,还以为这菜以后也会一年四季的有,这下闹大乌笼了,方河忙解释,说这批香椿是山里摘的野菜,春季过了就没了。   婆子一脸可惜,又再三交待方河多摘一些来,价格按三文一斤。香椿摘得多了张府想办法让厨子们储存一些试试,顺带她从袖口里拿出了赏银五两,方河往厨房里一瞧,有几双眼睛都望了过来,方河从五两银子里拿了一两出来,剩下的四两没要,就说给各位吃酒的钱吧。   这下把这一群下人给高兴了,几人送方河出了门。   方河把竹筐往牛车上一放,跟方金贵说道:“金贵叔,去一趟市集。”   今个儿不是集市,方河要去市集让方金贵颇为奇怪,但他知道每次大河一家只要送了菜,就一定会去铺子里买面粉的,于是把牛车直接开到了粮铺。   方河下了车,却没有进粮铺。   他往市集的里面走,来到几处农舍,方河开始打听谁家有没有羔羊,打听了几家,终于有了眉目,小羔羊八十文,母羊正产奶的却是五百文,县里许多富裕的家庭,都会给家里的产妇准备一两头,有钱的大户请乳母,一般小户就买奶羊了。   没想这奶羊还这么吃香,他还以为苏小月只是随口一说。   今日卖芽菜得了九百文,香椿得了二百文,又得了一两银子的赏钱,算下来只能先买一头奶羊。   于是花了五百文买了奶羊,他想着这奶羊产的奶,幼儿吃了有营养,那孕妇吃了也是能养身子,月儿跟着他受了苦,这会儿怀孕了,也没有什么好的给她吃,心里心疼着。   接着买了面粉,牵着奶羊上了牛车。   想喂三十四头羊的想法,也很快能实现了,回去还有三四十棵香椿可以采摘,这一次买山坡地就这香椿就赚了。   把奶羊缠上牛车,开始慢慢往回赶。   家里苏小月一家吃完早饭,苏阿吉回了苏家村,方为去了金满家里玩,她跟袁氏两人坐在院子里的树阴下做针线活儿。   就在这时,苏小月听到“哗啦”一声,她向传出声音的山坡看去,只见上面有村人正要砍椿树,已经砍倒了一棵,正要向另一棵下手,这下苏小月急了。   “娘,麻烦了,村里人过来砍树了,恐怕他们还不知道这山坡已经被我们买走。”   袁氏听到这话抬头向山坡看去,也跟着苏小月起了身。   “娘,你去隔壁叫大业叔和虎叔,我这就上山坡上看看。”苏小月说完就走。   袁氏担心女儿的身子,虽然过了三个月,身子稳了,但要爬山就有点担忧了起来,没想苏小月跑得飞快,只管往山上跑,看得袁氏心惊胆颤,喊了两声,叮嘱苏小月跑慢一点儿,苏小月才停下来徒步走。   袁氏赶紧出了门,来到方大业家里,家里男人们都下地了,只有花氏在家里做饭,听到这事儿,也跟着急,连忙去田地里喊人,袁氏却转身去方虎家里。   方虎一家也是这么个情况,正是种子下田的时候,麦穗长了出来,棉种要下去了,还要除草,家里没有几个闲人。   钱氏也像花氏那样去田地里叫人。   苏小月快步上了山,在山坡上看到了罗二梅一家,方小川和方小铁两兄弟正砍树,罗二梅却跟方小川的媳妇李氏在地里捡碎枝儿,顺带割下一些草拿回去晒了做引火柴。   几人见苏小月来了,抬头看了过来。   方小铁看到苏小月时,脸颊微微一红。   苏小月的长相在方家村还真是顶尖儿的,长得也秀气,做姑娘的时候有一股少女的柔美,成了方河的妇人,又有另一番韵味,比少女中多了一抹成熟的娇媚,眉眼间无意间就会显露出来。   而今她又怀了身孕,身子不重,还不太显怀,人本来有些瘦,就更不显了,可却比普通妇人多了一点母性的诱惑。   方小铁十八岁,还没有成亲,上有哥姐,没有亲近过女人,难免闻到女儿香会脸红。   方小川却不是,他尝过女人的味儿,不只是自家媳妇的,还曾跟着村里的寡妇,虽然这是隐密,无人知道,但那滋味儿却使他回味无穷,时不时还会出去温存一番。   方小川正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想起上次田地里匆匆一瞥,心里就惹了邪火,这会儿她家男人不在,这里站着的都是自己人,胆子也肥了。   苏小月收到方小川那灼灼的目光,皱了皱眉。   “丘婶子,这块山坡已被我家大河买下了,你可以向三爷打听一下,这处儿是我们算开荒给的银子。”   听到这话,罗二梅猛的抬头,目瞪口呆的看着苏小月,“什么意思呢?你们有钱没地方儿使吗?买下整个山坡,这么有钱?装什么呢?整个山坡能说是你的是就你的吗?有没有咱们村人同意,这山里都是大家的,没有谁能买去。”   苏小月没想到对方蛮不讲理,咬了咬牙,大业叔和虎叔还没有来,她不能太过冲动,毕竟还怀着身子。   “丘婶子这话就不对了,山脚下开荒的地,谁开的谁就向三爷交了银子办了地契,就是自己的,那为什么我不能买下这片山坡?”   罗二梅笑了,“你这么说来,哪天你把咱们方家村的整个山头都买了去得了,以后大家都没得上山,都说山上的树随便砍,想怎么砍就怎么砍,谁砍到手就是谁的,就算你买了这坡地,树是你们的吗?谁说了算。”   她横了苏小月一眼,转头看向目光痴痴的大儿子,“小川,你还愣着干什么呢?快点砍,再不砍几棵,天都要黑了,一天的功夫白干了。”   这么一说,苏小月才发现先前还砍了一棵,只是刚才她们做早饭吃,没去注意这边,砍到第二棵的时候,听到了响声才看过来。   苏小月就没有遇上这么蛮不讲理的,当初买山坡的时候,就跟三爷说清道明了的,就算自己开荒地,有树拦着,还不也是自己砍了或移栽到家里去,谁买了这地,地上的东西就是他的了,这是大家都知道的道理。   看到两棵,苏小月更加气愤了,她往屋这边瞧了一眼,两家的人还没有回来,恐怕是下地了。这边方小川又要砍树,这下苏小月急了,上前拦住。   这下苏小月主动靠近来,方小川乐了,没有听罗二梅的话,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苏小月瞧,从上打量到下,从下打量到上,就没有把人放过。   旁边李氏轻咳了一声,方小川回过神,往自家媳妇那儿瞧了一眼,没有理会,接着打量苏小月。   被这们一个油痞子盯着,苏小月只觉得鸡皮疙瘩一片掉,全身都不舒服起来。   “你们还是走吧,我已经派人去叫三爷了,到时三爷过来,你们砍了我家的树,这树的钱肯定是按市价银两算的。”   “还要算钱,你想得美,脸皮怎么这么厚呢?赚了钱了不起,还有闲银子买山坡,欺我们没钱的呢?”罗二梅有点横蛮了,嘴里叽叽喳喳停不下来,眼见着苏小月挡住树,心里就来了火,上前就要一掌把人推开。   苏小月早就防着的,见罗二梅推过来,忙往一旁侧开,罗二梅一个站立不稳,跌了一脚,这下更火了,这会儿站着都是她家的人,苏小月一个女人家,能打得过谁。   罗二梅起来,又往苏小月推过来,一副非要推开她不可的架势。   苏小月闪了几闪,最后被罗二梅捉住了手臂,方小川借势过来拉开两人,手却放在了苏小月的臂上,掌心朝着胸口,有意无意的在上面搓了一把。   把苏小月急得眼红,这两人,一个蛮不讲理,一个色心不死。   苏小月若不是护着身子,肯定一头撞过去,不管撞上谁,也能把人撞倒在地上起不来。   被两人抓住,苏小月动弹不得,罗二梅干农活的力气大,甩下苏小月的胳膊,往前一送,苏小月跌入方小川的胸口。   方小铁的身高只略低于方河,这会儿被苏小月一撞,借势要护住她,手摸向她的腰来了。   苏小月急了,只好往罗二梅这边倒下去,倒下去的时候,身子弯起,双手向前护住小腹,免得撞上罗二梅时,伤了身子。   罗二梅拿手来挡,两人相碰,苏小月直接把人扑倒在地,罗二梅一个翻身,把苏小月拱翻在地上,坐在她身上,准备动手了。   “住手。”方大业一家飞奔上来,看到苏小月被罗二梅压在身下抓住了头发。这下急得不得了,苏小月可是有身孕的人啊,要是一个不小心,怎么向方河交待,那可是方河的大子。   这时方家昌三兄弟也从下面跑上来了,见这架势,三两步来到苏小月身边,一把把罗二梅推倒在一旁,用力过猛,罗二梅在地上滚了两滚,撞在一块石头上,伤了腰。   苏小月被人扶了起来,她脸色有些不好,头上冒出了冷汗,刚才那一瞬间,若是罗二梅真的下了手,恐怕她的孩子护不住了。   方小川一家人被方大业拉下山坡,直接来了苏小月家里的院子,这时袁氏把三爷请了过来。   三爷过来,看到旁边被抬下来的树,当即就生了气,“这山坡地本来就贫瘠,这么些年也没有看到你们开荒,大家都知道,这儿种不出什么东西,人家大河住上游是你们留下来的,人家的屋里挨近这片,便顺带把山坡买下来了,当初买的时候给了七两银子,没有欠半分,所以我当初也是答应了大河的,这山上的树和草都算他的,不管他是割来做引火柴还是养猪做草料,那都是人家买下的。”   “你们不服,当初怎么不自己买下,当初你们谁给我七两银子,我也把地契挂谁名下去,我三爷行事向来公正,说话也是一言九鼎。”   三爷一段话说得方小川一家哑口无言,罗二梅折了腰,坐在地上不起,听到三爷的话,哭了起来,“三爷你是公正的,我们都服您,大河有本事,有能耐,赚了钱子,建了这么大的房子,现在还居然有闲银买这贫瘠的荒地,看样子也只顺带买下,也没打算做什么,或开个荒地种豆子之类的农作物,这么说来,咱们村人不就是在上面砍几棵树么?有钱人别这么小气,指高气扬。”   大河的屋外还站了一些村民,因为罗二梅砍树砍出了问题,村人也是一脸的好奇,大家没想到大河不声不响居然赚钱买了山坡地,山坡地不小了,十亩那宽,只是也是鸡肋,开荒地收成不好,也不知大河怎舍得那七两银子的。   七两银子够一大家子二三年的收成,若没有人出门挣个现钱,还未必有这银两。这几年方家村收成不太好,雨水多了,农作物被水淹,雨水少了,挨山脚的田地基本干死,靠地里的田,吃个饱饭,卖点余钱,想多没有,送读书郎都送不起。   ☆、第51章 砍树风波   大河年前建房子还说没有钱来着,有村人想起了先前的传言,才几个月的时候,怎么手上就多了这么多,这钱都是怎么赚来的?再看这屋子建的,人家方大业说给土地,没想买下人家一亩地。   大河对方大业一家有恩那也就算了,但建个房子,谁舍得一亩地来,外间还建了石墙,这么些石头也只有大河有这个能耐从山上搬运回来,结实的比城里人的房子还要好,真是让人羡艳。   罗二梅今个儿敢这样顶三爷的嘴,就是看到了屋外围着的一群村民,大河家大门开得敞亮,大门一打开,站满了村民,也不太挤。   村里就还真没有哪一个村人顶过三爷的嘴,这有一就有二,惯不得。方大善干了这么多年的里正,这点手段还是有的。   当即就叫两个儿子把罗二梅抬走,“男人说话,妇人插什么嘴。”   罗二梅没想到三爷这么直接了断派人把她抬走,只好眼巴巴的看向大儿子方小川,方小川身材高大,然而站在三爷面前却怂了。   谁敢顶里正的嘴,妇人顶了,最多说两话,男人可不行,顶了就被赶出村了怎么办。   三爷看向大门处的村人,说道:“这大河买山坡地的事,你们也别羡慕了,自家过自家的日子,你们有本事也可以花钱买地,没有人阻止。”   屋外村民听到这话,一哄而散。   三爷来到方大业一家身边,看向一旁站着的苏小月,安慰了两句,就走了。   苏小月送走了方大业一家和方虎家的三兄弟,她就在袁氏的劝说下,转身回屋里躺着去了。   今个儿动了气,小腹微微有点痛,刚才被罗二梅掀翻,不仅受了惊吓,背部也有些不舒服。   等方河回到村里时,就遇到方家昌从地里准备要回去,见他坐在牛车上,还买了羊,心里就知道可能买那处山坡地应该是准备放羊的,他们一家当初咱没有想到。   方家昌也只是这么一想,没放在心上,来到方河身边,把今日的事说了一下。   方河拍了拍他的肩,道了谢,摧方金贵赶快些回村里去。   敲响门,好半晌袁氏才从里屋出来,站在门边担忧的问:“谁啊?”   “娘,是我,大河。”方河见袁氏那警觉的模样,心里的怒火越发的大了。   方河把羊往屋里一放,转身与方金贵道了别付了银钱就关了大门,看到袁氏,关切的问道:“娘,你没事儿不?”   袁氏摇头,“我没事儿,只是月儿……”   “月儿怎么了?”方河着急,他一步不停的往里屋走。   说起女儿,袁氏脸色有些不好,方河见了,心中大惊,脚步又快了几分,不待袁氏回答,直接进了内室。   只见苏小月躺在床上瞌眼,也不知她怎么样了?方河三两步上前,坐在床沿,把苏小月摇醒,“月儿,你哪儿不舒服,要不我这会儿送你去镇上去。”   苏小月睁开眼睛,刚才眯一会儿,不小心睡了过去,见方河一脸的担忧,俯身就要上前抱起她,她攀住方河的肩,理首在他脖子处,觉得一天的惊吓少了大半,男人回来就安心了。   方河见状就势坐在床上,把人放在腿上,抬手捧起她的小脸细看,脸色倒是还好。   “月儿可有哪儿不舒服?你且说,要不我叫青叔过来瞧一眼。”   苏小月摇头,“没事儿了,就是觉得这些村里人也没有几个好的,上次大河救了他们,他们不懂得感恩,还恩将仇报。”   方河揉了揉苏小月的小脸,笑道:“也就你还把那事儿记心上,人都是这样的,切肤之痛时会感激,时间久了就成了一种负担,他们不希望我们老抓住这恩情,我们也不能常提起,要不然有一句话叫做好了伤疤忘了痛,连痛都能忘,恩岂不忘得更快,再说我当初受伤的时候,村里人捐钱捐粮,虽不多,却也是一份心意,上次的事权当回报给他们了,咱们都不相欠。”   “这事上能有几个像大业叔和虎叔这样的人,若不是这样的好邻居,咱们也不会在这儿落脚。”   “不过今天方小川一家敢明目张胆在山坡上砍树,砍了还打人,这事儿没法这么算了,今个儿天不早了,明天我得过去一趟,我不在家就敢肆无忌惮,可不能纵着村里人这个欺软怕硬的坏毛病,还有,以后你遇到这种事儿,你的人要紧,树砍了就砍了,别再傻傻的去挡着。”   苏小月点了点头,她今天也有些后怕。   再看方河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可能是要杀鸡敬猴了么?苏小月只觉得躺男人怀中觉得异常的安全,或许男人的安全感就是这样的,不仅要有责任还要有绝对的武力,在这个山村里讲理是行不通的。   人没事儿了,方河放下心来,就这样抱着苏小月,他也跟着上了床,没有脱衣裳,捧着苏小月,说道:“咱们一起睡一会儿,今天我去镇走了好大一圈,买了一头奶羊,跟那户人家学会了挤奶,以后每天你都要喝羊奶养身子。”   要她喝羊奶,苏小月不干了,从方河怀中挣脱出来,半坐半倚的靠在他胸膛。   “我真不想喝鲜奶喂,那股子膻味儿~”   方河好笑,看小媳妇儿以前吧特别的彪悍,拿菜刀跟方家男人对着干,自从怀了孕就娇气多了,情绪也是变化快,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儿看她一脸抗拒的可爱模样,他都差点忘记了她以前的彪悍劲儿。   “莫非月儿还喝过羊奶?”方河含笑问道。   这下苏小月答不上来了,她喝鲜奶也是穿越前的事了,在这儿说自己喝过,那不就穿帮了。   没得商量,看方河的样子她不喝羊奶根本不可能,苏小月有点发苦,她上一世喝过鲜奶,喝一口就吐了,害得她交了一个月的奶钱,好在家里还有一个特别好喂养的弟弟,姐妹都不喝,弟弟成了销货的人,一个月后弟弟发话了,再让他鲜奶,他就跟姐妹俩绝交。   就是喝个纯牛奶也比鲜奶好喝,这是苏小月的感受,虽然她也不喝纯牛奶,她只喝酸奶,流行自制酸奶的时候,她也赶了一回时髦.   当然这些她不能说的,只好闭嘴接受,为了孩子,喝不下也喝一点吧,再不然偷偷给方为喝去,对了,小孩子身板小,该多喝点奶长高。   第二日,方河寅时起床练了一套武功,舒了筋骨,怕被家人听到声响,他转身翻了墙出了屋。   出屋后,天际还是黑鸦鸦一片,没有亮光,只有东方露了点白,隐在云层。   方河身段轻快,脚步无声,转眼就来到了方小川的屋外,他站在那儿停了一会儿,想起上次方小川在田地里对小媳妇肆无忌惮的眼神儿,心里就不舒服了,昨日小媳妇一个人上了山,说不定动手动脚也难说。   他轻轻一飘,翻身入了院子,院子内静悄悄的,方小川一家还在沉睡。他迅速的找到了方小川住的屋,屋里夫妇两人睡得正香,男人搂住女人,女人半祼着身。方河侧过头,不去看那床上的妇人,只伸手一抓,使方小川脱离了妇人的身躯,再抬手一劈,刚要醒转的方小川又晕了过去。   方河扛起方小川,翻出了院子,直接上了山。   天大亮,苏小月起床时,发现身边男人早已经起床了,她起身穿了衣裳下地,来到屋外,往山坡上一望,就看到了那一抹身影,正在摘香椿呢。   袁氏早已经起床,带着方为在院子收拾,昨日人来的多,踩踏的乱七八糟,这会儿被袁氏收拾干净了。   方为看到苏小月,一溜烟的跑过来邀功,原来他跟着袁氏收拾院子,一大清早的没有去寻金满,算是乖了。   苏小月摸了摸小脑袋,鼓励了两句,小家伙更加跃耀了,于是鼓起勇气问道:“娘亲,今天晚上我能不能跟你睡,我想娘亲了。”   这……   不知某人同不同意。   “这事儿吧,你还是问你爹爹去,家里的事都你爹爹作主的。”苏小月说的心虚。   方为嘟嘴,低咕,“家里的事明明是娘亲作主,爹爹只会在一旁傻笑。”   “嗯?”苏小月垂首看去,小家伙灵巧的跑开了,知道再站她身边没有好果子吃。   方河扛了几大竹筐下来,看到小媳妇儿,眼底就染上了笑容,上前扶她坐下,说道:“今天我去张府送香椿,昨日送去时,张府的人特别喜欢,叫我有多少送多少,这香椿不摘下来,一天一天就老了,今天我不在屋里,方小川一家不敢再来的,其他村人暂时还没有这个胆,你且放宽心。”   苏小月很想问方河对方小川怎么下的手?但她知道他不说的话她问也没用,只好忍住了。   临出门时,方河挤了一大碗鲜羊奶端到苏小月手中,苏小月拿在手中只觉得烫手,怎么办,偷偷往方为那边瞧去,小家伙有一个小碗,也在喝着,不如这碗孝敬袁氏怎么样。   方河显然看出了她的犹豫,说道:“刚才我问过娘了,娘说喝不惯这个味,不喝,你不会也喝不惯吧?”   苏小月很想点头来着,但在方河那严肃的目光下,只好闭着眼睛一口蒙了下去,好吧,为着孩子,也还能忍,似乎怀孕后口味重些,能接受吧,就勉强喝着吧。   这下方河乐了,捧着苏小月的脸,把她唇边的奶渍给吃完了。苏小月俏脸红通通的,往袁氏那边儿瞥,只看到袁氏垂首做事,脸上有意味不明的笑意。   这人不得了了,这在大白日的,还在一大一小两人在场,也不害臊。   这次往张府送了六百斤香椿,这份量还能送两次,就等下一批吧,这春季刚来,新芽刚长,还有不少的。   这次方河带回来五头羔羊,还有一些面粉。   小羔羊有黑的有白的,看得方为目不转睛,家里五只鸡他照看着,这会儿看到了羊又要把这事儿给揽下,方河虽答应了,却决定自己以后也要学着养羊,虽问过那农家一些养羊的经验,究竟没有做过。   羊那么贵,又来往不方便,想一时半会就买够三四十头很难,但眼下的奶羊解决了,只要一直挤奶,接下几个月苏小月与刚出生的孩子都有奶吃。   第三次送货,方河从镇上回来的时候,撞上了方小川一家从地里归来,方小川看到方河就像见到了鬼,吓得脸色铁青,嗖嗖嗖的跑田里去了,躲着就不敢出来。   而罗二梅却脸色阴晴不定,与大媳妇站在一旁停着不敢上前,直到牛车走远,才在身后呸了一声,“绕着走还不行,有什么了不起。”   方河进屋里把东西缷下,等到送第二批香椿的时候,方河又捉回来五头小羔羊。   家里有十一头羊了,天亮了,方河和方为把羊赶到山坡上去,小家伙坐在野花丛中做花环,吹着清风,很是惬意。   方河瞧了一眼,转身下了坡。   屋外响起敲门声,屋内,方河正要出门,苏家村的地种的七七八八,方河在那边住了两日,今天打算再过去看一下,若是没什么了,顺带把苏阿吉接过来,老人家总是难为情的。   袁氏去开门,见是方家院里的人,转身叫方河。   方河与苏小月出来,看到门外站着的一脸焦急的方平。方平见着人,忙进屋说道:“大河,你一定要帮我,我心慌了。”   “三弟,你慢点说。”   “大河既然叫我三弟,你一定要帮三弟一把。”说着方平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道:“今早我起床,却发现媳妇儿不见了,我没有在意,于是出外挑水干农活,忙了半个早晨,回到屋里,还是没有看到媳妇儿,就连两孩子也说没有看到,这下我慌了,翻箱倒柜一看,媳妇儿藏的私房钱二十文和她自己的衣服都不见了,这不是离家出走是什么?”   元南花离家出走?着实让人意外,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方河问了,方平断继续续哽咽的说道:“你们不知道,那时大哥还住家里的时候,媳妇儿就求我来着,她说她害怕再住方家院子,想要分家,想要搬出去,我当时犹豫了,二哥也知道我这人的性子,没有什么主见,大事都是爹作主的,一时间让我无缘无故跟家里分家,先不说上哪儿建房子,就是建房子的钱也没有,我也不能因为宠着媳妇儿忘记了爹娘被人指着脊梁骨骂不孝。”   他这简直就是愚孝,苏小月很想说他活该,也觉得元南花有勇气,只是苦了孩子,两孩子才这么点大,她一向喜欢忠儿,当命根子似的,这次就这样走了,也是狠下心来了。   方家村的年青人都被三爷派出去了,虽然方二福一家横蛮,让村里人不喜,但方家村丢了媳妇儿,那可都是同仇敌忾,大家去了附近的村落里寻人,寻了三五日,终于从运河那边传来消息。   两日前,有一位妇人形象与元南花有些相似,坐上了船,那船开哪个方向没有留意。   第五十一章:   这么狠心,走得这么彻底,方平一个大男人当着大家的面哭了起来。   回家后,听说方平与方二福干了一架,最终还是分了家,住在院子里,方平带着孩子,把分家的消息放了出去,日夜昐着元南花得到分家的信息再回心转意,回到这个家里来。   没有媳妇儿的方平一路萎靡不振,有好几次苏小月看到小小年纪的方美带弟弟方忠上山里头找东西吃,就与当年方河一样,吃不饱就跑山里去寻,春季山里东西多,蛇还没有出没,最近方河又在山里窜,算是安全的,只是看着就可怜。   香椿卖完了,家里只有芽菜这个进项,苏小月开始打起了酱菜的主意,冬季做的酸罗卜和酸笋片,也有干笋片,想着要不要送张府拿去县学里。   上次方河给张府的厨子们搬酱缸子,这让苏小月无意间得到一个信息,这时代的酱菜是超级简单的,味道单一,在储存上也是一个大问题,按上次搬酱缸的日子来算,冬季做的酱菜基本坏掉了吧,她当然不会告诉对方怎么储存酱菜,这是她的绝活,可不能白给,所以乘着这个档口,她可以卖酱菜啊,不如试一试。   于是方河送芽菜的时候顺带带了两坛子酸菜,一坛子里装的是酱萝卜,一坛是冬笋。   到了张府,先是夹出来给厨子们尝,当日好巧不巧的,新送来的酱菜上了主子的餐桌。   餐桌上祁将军也在列,这人吧,说要离开永丰县了的,张自在没甚在意,没想还没有过几日又来他府上了,看在同朝为官的份上,他勉强不计较吧,不过算起来两人虽同朝,却真正站在一块儿的时日不多。   祁将军一直镇守平庭关好几十年,他退下来隐居永丰县的时候他不曾回来过,那边连年征战,对付鲁国人,遭心的很,再说祁家会打扙,圣上一直忌惮,没有重要事情一般不会把他召回来,除了那次他扶祁老将军的灵柩回来那趟,他曾远远看过一眼,只觉得这人吧有些眼熟,却没有放在心上。   张自在吃了一口酱萝卜,微微一顿,刚抬首,就见祁将军正一瞬不瞬的看着他,这眼神儿,好似他脸上开了花似的。   “小宝,你感觉到了吗?这酱萝卜好像记忆中的味道,你知道吗,我已经好些年没有吃到这个味道了。”   张自在抚额无语,好在内人不在,否则老叫他小宝的这荒唐话,还不被她取笑,他都快六十的人了,被人叫小宝。   祁忆苏不管,接着咬着蹦蹦碎的酱萝卜,接着又夹了一筷子冬笋子,赞不绝口,说道:“小宝,你其实是记起来了对吧,所以你才让府上做出这个味儿。”   张自在不想说话,脸色气得有点白,他向一旁候着的管家召了召手,还是由管家给他说明情况吧,免得老异想天开。   “祁将军,这酱菜是一位农夫送来的,他家有一位心灵手巧的妇人,做的菜特别的好吃,这酱菜是新菜,想让主子尝尝味道,等着主子发话呢。”   祁忆苏笑容收了起来,沉声问道:“是上次那位农夫吗?”   管家并不知道上次是哪次,不知这位将军什么时候见到了农夫,一时间不好答话,这时张自在发话了,“正是那位。”刚要打趣说跟他长得像,才想起家里还有下人,祁家不比他,可以从朝中退下,祁家走这条路就是一条不归路,现在祁家的族人越来越少,嫡支一脉基本没有了子嗣,庶支却是受祁将军庇护,代代单代,也算有条血脉传承吧。   这下祁忆苏不吃了,放下了筷子,他向张自在严肃的看来,张自在挥退了下人。   ☆、第52章 父子相认   “张大人,我不管你是不是小宝,你就是我的小宝,我这次是一定要走了,平庭关少不得我,这几日偷偷过来,若是被御史台的人抓住,指不定怎么弹劾我。至于屋外的农夫,你帮我善待他,算我祁忆苏欠你一个人情,将来若张大人有求于我,必会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这下不用张自在猜了,外间那农夫与这人的关系算是他告诉他了,这人一见面就叫他小宝,叫得这么亲切,一开始有些反感,听多两遍不但不抗拒,似乎还有些高兴,还有点期盼,似乎有什么东西埋在记忆深处许久了,只是他想不起来。   “祁将军既然这么说,那我张某也不见外,内人喜欢他们送的菜,呆会我叮嘱内人两句,这事儿只是举手之劳,也当不得祁将军这慎重的话,再说我已经退下来归隐了,将来也不会有什么事还会让祁将军挂心的。”   祁忆苏起身,在张自在肩上拍了拍,“小宝,你快醒过来吧,家里等着的人怕是等不急了,最近身子越发的不好,但愿你还能见上她一面,别后悔一生。”   祁忆苏说这话的时候,张自在不知为何,胸口痛了一下,那种痛似埋藏在记忆中某处,有不甘有不忍,还有不舍,很复杂的心情,但只有一瞬间,他想抓也抓不到缘由。   是不是应该查一查自己的童年了?记忆难道也有假?   方河没想到小媳妇做的酱菜在张府这么受欢迎,两坛子菜收下了,还叮嘱说下次送菜时还能带些来不?家里主子喜欢,多了可以送县学,这几日县学里的学子开始吃腻了芽菜味,价格降下来,却还是有出路的,特别是冬季,供不应求,就是现在的量也不够,但夏季就差不多了,中途可能会停送几次。   方河把这个信息带回了家,准备在下次送芽菜的时候把家里的酱菜全部拿去张府,家里只留一坛,给小媳妇换味口。   自从家里再也不用吃豆粉糊糊,吃上了面条后,苏小月的嘴也开始挑了起来,方河时不时上山狩猎,他这个大胃王在,没有多余的送去镇上卖,但家里吃着却是丰富的,基本不用买肉吃了,不但不买肉吃,油也有了着落,家里人嘴还叼了。   只有苏小月偶尔吃回猪肺汤,平时都挑最好的下手。   方河送菜回来的第二日,天大亮,苏小月起床,袁氏在树下做针钱活儿,自从袁氏呆在这边开始,苏小月就犯了懒,袁氏对女儿那真正是好,生怕她累了困了饿了,虚寒问暖,有母亲的滋味果然是不同,苏小月恨不能让袁氏在她家里呆一辈子,而不是怀孕的这些时日。   苏小月来到袁氏面前坐下,问了方为去了哪儿,又去找金满玩去了,苏小月也就不理了,好拿起针钱盒准备动手,被袁氏按下了,“你歇着吧,怀孕辛苦,当初我好不容易怀上了你,你爹让我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最后要生了,我背着他下地了还被他说了好久,好在你平安生下来了,真正是把娘吓得不轻。”   袁氏的体质不是不容易受孕,而是年轻的时候受了苦,这时代女子十五岁及笄嫁人,有许多少女饿得来不了月事儿,有的嫁到夫家,夫家疼人的,把什么好的都给新妇,这么一养,半年到一年下来,多半会来那事儿,可有的就终身不来了。   袁氏是这两者之间,她养了一年,来了,但去了后又大半年没有来,后来断断续续,时有时无,怎么养也养不好,到最后连月事是什么时候的都忘记了,怀她的时候,还闹了个大乌笼,最后被大夫叮嘱,必须在床上静养,苏阿吉就着急了,什么活儿都揽下,不准袁氏下地。   那会儿两口子年纪都大了,袁氏那时三十五,苏阿吉四十岁,老来得女,高兴的要命,谁能想到最后是这样的结局,也算她命好,押宝押对了。   这时代的女人拼其一生只为相亲见上一面的男人,不就是押宝么?输赢靠个人的命了。   正在两人各自沉默无语想着事儿,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苏小月猜疑的起身,袁氏也放下了针线。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大门前,苏小月问了声:“谁啊。”   没有人应,但又响起了两声敲门声。   这大白日的,能有什么,苏小月想了想,还是把门打开了。   门外站着两个陌生人,为首的男人一袭白衣,年纪六十上下,却没有老态龙钟的模样,反而身材伟岸,身板挺得笔直,站在那儿稳如山岳,看人时,明明是普通的一眼,却有一股天生的威严,还有一种久居上位者的威慑之力。   白衣男人身后是位穿青衣袍服的男子,相貌也不比普通人,出得俊朗,这两人一前一后站着,后面那人身材和身形,跟平时方河的站姿颇有些像,看样子也是个会功夫的,再看这气质,他莫不是前面那位贵人的长随?   看两人的穿着与神态,恐怕就是县令大人也未必有这风采,不知是哪方的贵人?也不知为何要敲响他家的门,莫非,大河出事了?   正在苏小月心神不宁之际,方河扛着柴从外走了进来,看到两人,下意识的把小媳妇挡在身后。   “不知两位是?”   祁忆苏站着未动,目光却看向刚走来的方河,“在下姓祁。”   他没有把名字说全,但方河的脸色却变了,他别过脸上,眼底里有些复杂的情绪,祁忆苏看得真切,这孩子有恨,他苦笑了声。   “你们叫我祁叔吧,今日路过村头,看这处房子建得颇有新意,想进来歇个脚,讨碗水喝。”   苏小月一脸莫名的看向方河,在外怎么能看到这屋里建得有什么不同,家里不同的都是在里面的装设,外在没有什么不同。   方河把柴丢到一旁,拉住苏小月让开身子往屋里走,这模样显然是同意了。可是苏小月更加狐疑,方河今日是怎么了,既然让人家进来,进门就是客,怎么还板着一张脸,像别人欠他个百八十两银子似的。   祁忆苏踏步进去,青袍男子却恭敬的守住了门口。   袁氏见到人进来,不管对方是什么人,也不能招待不周,于是转后屋端茶水去了。   家里只有金银花和菊花,这次袁氏泡的是菊花茶。   苏小月从袁氏手中接过,袁氏转身进了厨房烧火,客人来了,怎么说也得吃顿饭,家里有余粮,也不在乎这点儿。   身子四个月大的苏小月,小腹微微隆起来,苏小月进屋时,坐在八仙桌主座上的白衣男人盯着她的小腹瞧,脸上露出喜色。   方河身子动了动,最后还是忍住了,他坐在左边长凳上,没有出声,由得苏小月上去送茶水。   苏小月的本意是把茶水交给方河就回屋里去,虽然庄稼人没有那么多计较,但苏小月毕竟是妇人,两人看模样惊惊怪怪的,怕是有事情要谈。没想方河没有上前搭把手,她也不能在半途停下,只好大大方方的把茶端了过去。   还没有把茶端桌上去,对方就站起身来了,连忙接到手中,这模样,好似苏小月是过来敬茶似的,苏小月窘了窘,只好转身出屋。   苏小月走了,两男人坐在屋里也没有说话,一个是心里藏着事儿,不能挑明了说,但心里怀疑这孩子已经知道了真相。   一个却是虽有千言万语,却忽然一句话也不想说,觉得自己这样的农家生活挺好的,他不想挑明,他不想离开小媳妇,他只喜欢热被窝,温软女儿香,所谓志不相同,不如不认,不如就做个陌生人吧。   袁氏进厨房,苏小月也进来了,她琢磨了一下,福至心灵,心里忽然透亮了,心想着莫不是方河的生父?要不然方河对一个陌生人板着脸,而那人不但不生气,还看到她的小腹脸上就有了笑容,刚才送茶去时,他猛的站起来,权当新妇敬茶了的模样。   这特么的也太悲催了,两人明明见到了,完全可以相认,可以明正言顺的喝到儿媳妇的茶的,可为何要以这种百般说不出口的模样相对。   或许他们有不为人知的苦衷,看这人这一身贵气逼人的打扮和言谈举止,肯定认了还有麻烦,若是朝庭中人的话就更有苦衷了。   袁氏见苏小月在发呆,抬头奇怪的看她。   苏小月笑了起来,上前接过袁氏的活计,说道:“娘,你帮我烧火吧,这一顿我亲自来。”   “可是你的身子……”袁氏还想说什么,最后停住了。   她的这个娘其实也是聪明的,虽然她没有猜到这些,看那贵人的模样,也能猜到一点边沿。   苏小月有好几月没有下厨了,三个月前闻着油盐味想吐,现在四个多月了,反应没那么大了,掌个厨还是可以的。   苏小月做了自己的拿手好菜,家里方河猎回来的野猪肉还有一些挂在屋下,这天气还算凉,能吃几日。   她做了一个水煮肉片,里面调料加得足,味道挺重,但有豆芽菜在里面混着还是爽口的。   接着弄了一个粉蒸肉和油炸鸡丁,从菜地里摘来青菜,炒了一盘,荤素搭配,看着菜色就不错。   菜弄好了,苏小月取了坛子里的酱菜,转身想到什么,于是拿了银子准备去村里头买酒,袁氏不让,自个儿代她去了。   村很大,袁氏干农活的妇人,手脚快,很快就回来了。   一坛子酒和一些菜端了上来,白衣男人盯着苏小月瞧,苏小月恭敬的把东西放下,接着转入后屋,与袁氏在小灶上吃了起来。   屋内两位男人倒上了酒,祁忆苏闻了闻,一股米酒的香味儿,并不浓,称不上好酒,但他觉得这酒比他喝的所有的好酒都要美味,还有这桌子菜,刚才那妇人说是自己亲手做的,看来不但人长得不错,还心灵手巧,最要紧的心智也不错,定然是看出什么来了,这前后才多久的时间,她的态度就转变了过来,后来送菜过来把他当长辈敬着,这儿媳妇不错。   男人之间不说话,喝酒也是一种无声的表达,几杯酒下肚,方河忽然笑了起来,似忽然想开了什么。   祁忆苏掀目看他,接着也跟着笑了起来,父子俩把一桌子的菜和酒都吃完了,一路笑着吃完的,这是祁忆苏从没有过的温馨,心里头暖暖地,却有愧疚,有歉意,有无奈,也有狠下心的决别。   坐了一许,祁忆苏起身,两人什么话也没有说,方河把人送到门口止步,祁忆苏回身往内屋望了一眼,叮嘱道:“媳妇儿是个知暖知热的玲珑人,你好好待她,还有……”   祁忆苏望着眼前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儿子,“祁家人一向勇猛,别让我失望,多生几个,最好能生上十个八个的,我会含笑九泉。”   “小媳妇儿身子受不住。”方河无语。   祁忆苏的脸色微微一黯,转身要走了。   方河往前走了一步,“我尽量,我尽量……不丢祁家人的脸。”   他承认自己是祁家人,这就够了,他祁忆苏有后了,马上要有孙了,他要做祖父了。   苏小月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未来生孩子的命运,就在刚才整的那一桌子酒菜上拍了板,生十个八个的,要是苏小月听到了,肯定掀桌子骂人,她可是打算优生,第一个生了,再等几年,最多生两个,这样她才是最轻松的。   方河什么也没有说出来,苏小月什么也没问,她跟袁氏收拾了碗筷就回厨房清洗,忙完后,两人坐树阴下做针钱活儿,方河从屋里出来,搬来一张小板凳坐苏小月身边,接着忍不住把苏小月一把抱入怀中。   “你轻点儿,小心我的肚子。”苏小月一抱怨,方河吓得松了手,虚虚抱着,也不放手,就是要把人圈怀中,就算岳母在眼前他也不管不顾了,这一生他将隐姓埋名,守着小媳妇过完这一辈子。   这新婚夫妇缠缠绵绵的,袁氏看不下去了,端起篮子转身入了屋,把空间留给小两口。   苏小月俏脸羞红,没有了旁人,她转过身来,“你发什么神经呢,我娘还在这边,这让我怎么面对我娘,你让我娘情何以堪。”   方河脸皮越来越厚,在苏小月的唇辨上吃了一口,舍不得放开,低喃:“都是过来人,弄不好岳父年轻时比我还在行。”   “你得了吧,谁有你这么不要脸。”   “就是不要脸才有肚子里这个小家伙。”方河说着,把大手掌伏在她的小腹上,感受里面的动静。   忽然方河惊喜的要跳起来,“他……他踢我了。”   苏小月也是一脸不会吧,她这几日老摸着也没能感觉到。   方河不高兴了,拉着她的手伏上面,许久,没有什么反应,方河把她的手放开,自己的手伏上去,没一会儿又踢了,“他真踢我了,你这只臭手。”   “你再说一遍。”   “香的,香手。”……   “我看八成孩子对你刚才的话有意见才踢你的,要不我怎么感觉不到。”苏小月边说话边偷偷的把手放有腹上,一会儿也感觉到那小家伙的力劲,这下苏小月不淡定了,一把把方河推开往屋里跑,“娘,我感觉到孩子踢我了,你快来感受一下。”   袁氏喜不自胜的从屋里出来,拿手放在上面,又踢了一下,把袁氏乐了,笑道:“这孩子力气不小,不管是个小子还是女娃儿,将来性子肯定烈,像月儿啊。”   苏小月高兴,不管生男生女,她都高兴,就算生下个女汉子,她也高兴。   孩子有了动静,不比刚怀孕时,那感觉特别的美妙,一个新的生命就在她体内,母爱自然流露出来。   方河也是在意的紧,晚上多半摸着她的小腹入睡,就喜欢孩子踢他时引来一笑,想想就觉得这生活过得温馨。   苏小月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出门了,更不谈下田里去,方河每日早起,她醒来时,不见了踪影。   苏阿吉有一段时间没有过来,这天方河把老人家接过来住几天。   苏家田地多,这会儿下了种,除了草,可以轻松两天,过几日也有杂事空不得身。路上方河把孩子的事说了,老人也是高兴的紧。   一家人坐下吃团圆饭,聊了田地里的近况,地里麦子长势好,今年雨水都适量,看来是个丰收年。   方为上山放羊,方金满也跟着一起去了,两孩子在山坡上玩,苏小月坐院子里往上看能看到两个小身影。方河后来陆续买了一羔羊回来,已经有三十头羊。   羊在山上也不用多照顾,两孩子玩得开心,到傍晚时分再由大人赶回羊栏里。   方家昌的媳妇齐有玉来窜门,跟苏小月坐在树荫下聊天,抬头看到山坡上的两孩子还有一些羔羊,不由感叹:“还是大河有想法,这山坡空在这儿几十年了,我家和大业叔家里没有人想着放羊这一事。”   齐有玉说这话的口气就似一个朋友一般的,没有半点忌妒之心,她叹了口气说道:“不过家里也没有余钱去买羊,庄稼人买条牛得斟酌好半晌,再加上咱们上游水田少,买回来用处也不大,还得占个人工,有这闲时间,大多上镇上干小工了。”   齐有玉说的也是实情,苏小月若没有豆芽菜赚点现钱,她也没有这个银子买坡地,更不会想着养羊。   “羊肉价格贵着,市面上还少,有的多送给富人宅子里,被人定走,大河会杀羊,将来养大了,直接杀了卖划得来些。”齐有玉看着苏小月说道。   苏小月没有想这么远,她刚开始的目的,是希望有一头奶羊,万一自己奶水不足,孩子能有羊奶吃,接着又想着,山坡地这么大,种树木什么的还得慢慢来,最近方河三两头上山去瞧,有枣树、板栗树、橘子树、柿子树的苗都会挖回来栽种,不管成不成,也是个希望吧,反正地空着也是空着养羊算是额外。   两人聊着聊着聊到了方家院子里,上次元南花离家出走,村里的年轻人都出去帮着寻找,没有寻到人,村里人难免唏嘘,方二福横蛮的名声越来越响,越来越不好,这样间接的连累到了老五方芳的婚事。   听说最近看中齐家村的一门亲事,梁氏还曾问过齐有玉,齐惠也是齐家村的,但齐惠许久不同家里人往来,再加上现在闹出了这么多的事儿,梁氏当然不会再问齐惠。   齐有玉前不久回过一次娘家,对齐家村的一些事是有些了解的,那一家以前是地主,几代下来败得只剩下养活一家人的田地,但在普通的村人眼里也是块肥肉,家里兄弟也多,方芳若嫁过去铁定要跟着下地干活的,没有闲钱请工,只能靠家里几兄弟了。   可是这样的一户人家,听到方二福的名声,居然打了退堂鼓,要知道方芳看到这一家已经是第二家了,若这一家又不了了之,恐怕方芳的名声也随之变坏,这婚姻之事怕要耽误。   “那现在亲事是成了还是没成?”袁氏问道。   苏小月停下手中的针钱活,看向齐有玉。   齐有玉点头,“事情是成了,但采礼少了,如今梁氏问了我情况,一心只想把方芳嫁到齐家村去,怕再蹉跎方芳受不住。”   “而且这亲事也变得急,换了庚帖才二个月的功夫,就要办喜事,就在这个月月中。”   方芳身上有梁氏的影子,在家做姑子,梁氏护着,去到那一大家子里,不知会闹出什么事儿来,但愿她从此能学好,好好跟夫家过日子。   几人正说着话儿,方河从外回来,手时提了两只野鸡,经过几人身边时,被清风吹起一股腥风,苏小月皱了皱眉,没想旁边的齐有玉却捂着嘴吐了起来。   袁氏和苏小月都愣了。   ☆、第53章 齐惠心计   齐有玉恶了半晌,也没有吐出什么,只是脸色白了白。她皱眉问道:“刚才那味道着实是难闻。”   话落只见眼前两人都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齐有玉嫁给方家昌有两年了,一直没有怀孩子,年纪轻轻身体健康,这事儿是很容易的,且这模样,怎么跟当初苏小月的这么像。   “你们这是怎么了?”齐有玉一脸疑惑的看向眼前两人。   方河把野鸡放回厨房,出门后直接来到苏小月这边,他身上还有那股子腥味儿,齐有玉猛的起身,捂着嘴跑树后吐去了。   方河一脸莫名的看向苏小月,他轻轻的闻了闻身上的衣裳,没有什么问题啊,可是为何他一靠近就引起别人恶心到吐。   吐了一会儿,齐有玉扶着树,一脸苍白的看着苏小月,问道:“月儿,你说我这不会是有了吧。”   还算不笨。   袁氏和苏小月点头,齐有玉一脸激动的又问了一遍,再次见两人点头,齐有玉呆不住了,“月儿,我这就回去了,我去给青叔帮着看看,若是真有了,我要给你大封红,就是月儿住过来了,给我带的喜儿来。”   苏小月忍不住想笑,她起身送齐有玉出了院子。   这下方家昌要高兴坏了吧,第一次当爹,那滋味很奇妙。   方河含笑坐在苏小月身边,往竹篮子里一看,里面有一件做成了的小衣裳,他从篮子里拿了出来,在手掌中比划,只比手掌大一点,这么小,小孩生出来会这么小吗?怎么像兔子一样的小。   苏小月看方河在那儿比划,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呢,这家伙长手长脚,手掌也自然大,在他眼里,孩子小得不可思议。   “娘做了有好几身了,这件衣裳是刚出生时穿的,娘说做交领,扣子费劲,我就用两根绳子系起,娘说比扣子的还要好用些。”   方河不懂这些,只是看着这衣裳打心眼里喜欢,好似看到孩子躺在上面似的,这么小的衣裳,不知孩子躺在自己手掌心里的感觉会是什么样呢?那腿劲看起来也不小,这么小的孩子,腿劲这么大,不会是个小子吧,想起小子,方河有些头痛,家里有方为这小子,他就恨得牙痒痒,自从那新婚几日玩得尽兴外,他就憋了一身火气了,现在小媳妇有孕了,他更是不能想,忍得都要疼了。   方河把目光放在苏小月隆起的小腹上,把衣裳放回篮子里,忽然起身往屋外走。   都是歇晌的时间了,方河这会儿还去哪儿啊,苏小月侧头看去,方河啥话也不说,匆匆出了门,他也没去哪儿,只是找一下青叔问点事儿。   苏小月把孩子喊了回来,方金满回院子里去了,袁氏带孩子回屋里歇晌。   苏小月刚躺下,方河就回来了,还一脸的兴奋,褪了外裳,侧身躺在苏小月身后,接着把人搂入怀中,双臂强壮的像铁石,缠得人透不过气。   她只好回过身来,两人相对而卧,他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浓了,看她的眼底里有情动,苏小月感觉到不妙,往后挪了挪,挪不开身,反而被他搂得更紧,他俯首在苏小月耳边说了一句话,接着就爬了上来。   苏小月闭了闭眼,脸红得能煮熟一个鸡蛋。   “大白日的,娘还睡在隔壁。”   “我会轻轻地,青叔说了,只要轻轻地不会有影响,你别出声就是。”   苏小月瞪眼,两人做得这么偷偷摸摸的,像干什么坏事似的。   方河情动,双臂撑着身子,不敢压到她,垂首吻了吻她的软唇,不知是不是错觉,小媳妇身上有一股奶香味儿,特别的好闻。   既然拒绝不了,苏小月只好闭着眼享受,她双臂环上方河的脖子,攀着他的肩,缠上了他。   洁白的床帐前后摇晃,好半晌停了下来,苏小月没有了半点力气。   方河一副吃饱喝足的模样侧身躺下,把苏小月柔软的身子环入怀中,两人相拥而眠。   方虎一家传来喜讯,左右邻居都得到了消息,方家昌与新妇成亲已有两年,新妇入门,一家人把新妇宠着,什么好吃的养着,终于怀上了孩子,一家人欢喜可想而知。   齐有玉再来窜门的时候,整个人容光焕发,这两年的忧郁一扫而空,心里尽是欢喜。   先前说要给苏小月封红,苏小月还以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她真带了来,几番推辞,终于歇了齐有玉的心,收了回去。   方家昌三兄弟自上次之事跟方河的关系非常要好,这么好的邻居要珍惜。   方芳要出嫁了,方平过来知会方河,苏小月不想再与那边有牵扯,自然是不会去喝喜酒的,再加上她身子不利落,也不想去人多的地方。   方河也不想她去,他决定送三十文钱过去给方芳压箱底,送了礼钱就回来,也不吃宴。   三十文钱算是多的,权当做哥哥的一份心吧。   钱送了过去,这边就没有再理了,相信方芳得了钱也不会再记挂着二哥有没有去。   方芳的婚事由方二福操办的,家里三兄弟分了出去,老四读书郎,马上考试在即,两耳不闻窗外事,半点也不操心。   方芳穿着新嫁红衣坐在床沿一声不哼,她不想嫁到齐家去,齐家田地多,将来有她累的,齐老四又是个老实本分的农家汉子,上次媒人过来的时候,带来看了一眼,身材不高,长相普通,岂能与当初宋老五那身段和相貌相比,方芳越想越气,气到后头,要是大嫂还在方家院子,恨不能上去咬她一口,她的一生都毁在她手中了。   梁氏进来,看了自家女儿一脸的不情愿,心里不喜,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小姑娘自己做主去的,于是上前语重心长的劝道:“芳儿,你马上嫁为人妇,嫁去齐家,齐家家大业大人口多,弟兄多了,妯娌间的矛盾也多,你不再是在自个家里做姑娘的时候,不能由着自己任性,做婆婆的都喜欢媳妇儿勤快些,你过去可不能偷懒。”   说到这事就让方芳心里不舒服,于是转过身去,“哼”了一声。   梁氏见女儿冥顽不灵,当即就生气了,得下点猛药,别到时在这上面吃到苦头。于是说道:“芳儿,你听好了,这婚事不管你愿不愿意,爹和娘已经给你定下,就没有反悔的可能,你嫁过去,自己好好过日子,想明白了,你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若是想不明白,还由着自己的性子,也不用回娘家来了,娘家丢不起这个脸。”   方芳这下怕了,抬头看向梁氏,一脸忧色。   “咱家里有读书郎,先前你那几个哥哥这样不管不顾读书郎的名声,到你这儿可不能再这样由心闹下去,你的婚姻只能是顺顺利利的,最好在齐家做个好媳妇得个美名,将来你四哥中了举,你也跟着长脸。”   方芳再也不敢甩脸子,沉默的听了,家里事事以读书郎为重,她又岂会不知道,今个儿娘同她这般讲,以后也能这般做出来。   方伟坐在屋里看书,看了半晌没有看进去一个字来,上次去县学,他特意绕过朱家的肉摊子,没想朱红找到县学里来了,两人在学堂外的一棵老树下见面。   他从没有见过一个这么大胆粗俗的女子,心里的不舒服越发的重了,没想还听到她说出那样的话,说什么待他秋试后就挑个日子定亲,她不管他秋试后能不能中,她都愿意嫁给他,问他是个什么意思。   他是万般不喜,有些厌恶她的话差点脱口而出,后来又想想,他秋试后能否中举是一个问题,家里几兄弟都分家各个各的了,他在家里的地位再不复从前,父母对他的希望又太高,若是不中,肯定经受不住,而爹娘又是下了决心跟他过了的,连大哥都不顾了。   他一个读书郎,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除了读书就没有别的事情能干的,眼前这人对他有意,或可利用一下,寻条后路也可。   于是方伟半推半就的算是默认了,朱红大喜,当日就送了两块大肥肉给他提回家里,家里再无人抢着分肉,爹娘高兴的不行,他却有苦难言。   今个儿看到书中的文字,就想起苏小月那婀娜的身姿,娇小的身材,再看朱红臃肿粗糙的身段,心里头就觉得没了盼头,只把希望寄托在此次秋试,希望一举能中,好脱离朱红的纠缠。   转眼过去了两个月,春季末,夏季初,天空忽然飘来暴风雨,黄昏发作,半夜倾雨而下,像有人从天往下倒水,风雨中,只听到山坡上有树木砸倒的声音,天地万物都在这电火石光之间飘摇。   苏小月窝在方河怀中,听到屋外雷声大作,闪电匆匆,心里有点惊恐,看这模样,若下一整夜,不知会不会山体滑坡,摧毁房屋。   还好自家的屋子建得结实,费了心思,地基按着苏小月的要求打得很深也很稳,有些地方更用石板固住,除非风把屋顶给掀了,否则这屋的结实程度是能经风雨的,且房子不在山脚之下,就算有滑坡也毁不到这儿来。   可是田地里的农作物却要遭秧了,以前还觉得今年的风雨适量,能有个大丰年,然而这会暴雨来得又急又猛,狂风暴雨过界,农作物恐怕受害最重。   听了一夜风雨,早上雨水小了,风却不止,苏小月跟方河起床,方河想上田里瞧一眼去,刚出了屋,苏阿吉穿上了蓑衣带上了斗笠也准备要出门。   这会儿从方家村去苏家村就危险了,泥土路不知道还在不在?遇上山体滑坡怎么办?是人命重要还是农作物重要?   苏小月把苏阿吉拉住,同时也拉住了方河,不让两人出门。   两人没法,看这天气,一时半会停不住雨,只好脱了蓑衣斗笠坐回堂屋,敞开门坐着,迎面是一股湿气,却是意外的凉爽。   苏小月坐在躺椅里,一家人静听风雨。   这时,大门外响起了匆促的敲门声,方河起身,带上斗笠出屋。   打开门一看,只见方亮一家四口淋在风雨中,全身湿透不说,后面一堆家当摆地上,两孩子*的缩成一团。   “大河,我们也是没办法了,当初没地方住,临时在地里搭了个茅草屋,没想昨夜被风雨摧毁,人跑得快,没受着伤,可家里的一切都淋了个透,熬了一夜,今早左思右想没有了去处,只好寻到你家中来,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能否让我们进屋避雨?”方亮说得可怜惜惜,一双眼睛恳求的看向方河。   旁边的齐惠没有做半点声,把两孩子护住,却也于事无补。   看到方亮一家这么狼狈,方河侧身让他们进了屋。   回到屋里,齐惠一眼就看到躺椅上睡得舒爽的苏小月,脸色变了变立即垂首掩去。   苏小月是没有想到方亮这家这么惨,半夜被风雨淋醒,到早上才来求救,这两孩子怎么受得住。   袁氏起身进了厨房烧热水,苏小月回屋里寻找干净的衣裳给几人换上。   终于一家人洗了个热水澡,穿了干爽的衣裳出来才像模像样了,刚才那样*一身,几多可怜。   齐惠坐下,她侧首望向面色红润的苏小月,心里越发的不平衡,刚才洗热水澡时,方发觉这屋里弄得这么齐整,还有一个躺着舒服的浴缸,浴缸上摆有不知名的东西擦洗身子,洗了后,全身污垢尽除,清清爽爽,还带着香气,她甚至闻着她拿出的衣裳上也有这种香气,心里越发的羡慕,若是她也有一橦这样的房子多好啊,不管多大的风雨都不用怕。   再想起昨夜那场风雨,一家人从睡梦中惊醒,刚从屋里匆匆跑出来,茅屋就倒塌了,看得人心惊肉跳,把屋里的东西清理了大半夜,早上走投无路来到二房的门前,心里对未来的恐慌掩都掩不住。   早饭做好,一家人吃的面条,还有丰盛的荤素搭配,看得方亮一家四口眼神儿都亮了,狼吞虎咽的把饭菜吃了个精光。   清走了碗筷,开始谈正事儿了,苏小月起身,把方天和方巧带下去。   方为跟在身边,一手拉一个,三孩子相视一笑,又回到当初在一个院子里时的模样。   进了后屋,苏小月拉住方天,摸了摸他的额头,孩子还好,七八岁的孩子抵抗力强些,她接着摸向方巧,却发现方巧额头滚烫,已经发烧了,难怪孩子面色红润的不正常。   把方天安置在床上,让方为陪着他先睡下。苏小月把只有四岁大的方巧抱了出去。   刚在正堂门口要进去时,就听到方亮开口:“大河,大哥没有本事,村里人也不帮着我,没有办法,现在是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了,你看看,大哥建房子的这些日子住你家可好?看你家屋子也多,住我们这四口应该是能住下的,我们地方不用多,一间房子也行的。”   “大哥,我也知道你的难处,但小媳妇儿有孕在身,家里人多不方便,再说我常在外跑动,也没法顾及到你们,要不大哥你们就住到雨停吧,停了后,大哥去村里人问一下,家里有多余屋子的,看能否租住给你们,等房子建好就可以退租。”   方亮的脸色白了白,说不出话来了。齐惠却冷笑一声,看向方河,“二弟也别太狠心了,这庄稼人建房子,有几个会像二弟这般人少却建这么大屋子的,你让我们去租住?哪里才有得租?何况你大哥手中银子也不多,哪来的钱来租?”   “再说,分了家是真,但血亲还在,莫不是二弟以后都不认我们这一房亲人了么?大亮平时也不求人,这会儿真是走投无路了,今生只求了二弟这一次,二弟就这么的狠心,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苏小月挑帘出来,没什么好气的把方巧交到齐惠手中,“大嫂这话就不对了,我们本来就分家出去的,家里能留你下来避开这场雨,就因为咱们这点血缘关系,要是旁人,会有人理你们么?要不你们也不会来找我们了。”   “我们屋子是建的多,但跟我们让不让你们住没有什么关系,你们手中无钱,当初给的那二两银子还是在的吧,租房子住,最多是没钱建房子,大不了等以后赚了钱再建房子也不迟,非要急在这一时?”   齐惠被苏小月的话堵得一句也说不出来了,看到如今圆润的苏小月,齐惠心里就不舒服,同是从方家院子里出来的人,为什么她的生活却过得这么好?而他们却过得这么狼狈?天理何在?   “巧儿生病了,大嫂有闲情想建房子的事,不如先带孩子看病要紧。”苏小月起身坐回躺椅上。   齐惠抱住孩子,摸了摸方巧的额头,放下手来,“不就是一点烧么,一家人连住的吃的都没有着落,一点烧算什么。”于是就坐在了那儿,没有动。   两夫妻有一种死赖在家里的架势。   苏小月恨不能刚才不开门,不要一下心软把人让进来,请神容易送神难。   这场雨没想下了三四日,方河出门看了两次,去苏家村的路果然遭了山体滑坡,给堵住了,暂时过不了。   这个时候农作物看了也没有用,只要这场雨不停,只能听天由命。   这几日方亮一家住屋里,苏小月是处处看着闹心,方巧生病,一家人用了老办法,下了姜汤水闷汗,一夜里的换凉巾,第二日,方巧的烧退了点下去,下午病情反复,烧得更重了。   苏小月同为母亲,看着就心痛,叫方河把青叔请了来,下了药,转眼两幅药下去,病情控制住,吃了几幅后,方巧能下地了。   至于那药钱,显然是苏小月给的了。   最让苏小月遭心的还是齐惠,她的眼神看苏小月时很奇怪,像转着什么心思似的,苏小月去暖屋里看芽菜,她偷偷的跟上,苏小月转身出来的时候差点撞上,她打起了豆芽菜的主意,苏小月理都不理。   回了屋把事情跟方河说了一下,方河转身去找方亮。   两兄弟在屋里谈了半晌,方河出来,告诉苏小月,“雨停了,大亮决定带着一家人搬别去处。”   终于放下心来,苏小月呆在屋里不怎么出来,免得与齐惠撞上闹心。   雨在第四日停了,方亮和齐惠来找方河,正好苏小月也在,她坐在躺椅中,方河正帮她揉腿,最近她的腿肿了,时不时抽筋,还有些麻,方河闲着无事就会帮她揉一揉。   两人那亲密的举动落入齐惠眼中更觉得刺眼,眼神尖锐的在苏小月享受的脸上扫过,袖笼中双手攥紧。   两人坐下,方河手中动作不减。   方亮想了想,斟酌了一下说词,说道:“大河,孩子们身子骨弱,经过这一场雨,恐怕再难受搓磨,你看,能否把两孩子留下,我跟媳妇儿搬出去先寻落脚的地方,寻到后安置好再来接孩子。”   ☆、第54章 渴望读书   方河掀目看了两人一眼,半晌才说道:“大哥,建房子的事急不来,大哥一向勤快,最多一年,肯定能把房子弄起来,你觉得呢?孩子这样来来往往跟着,身子肯定是受不住的,这次孩子就放我这儿,你们好好寻个落脚的地方接孩子过去,大哥再努力一把,家里只会越过越好的。”   方亮感激的点头,“大河说的对,我而今田地不多,又挂在四弟名下不缴税,这两日寻了落脚地,不忙了,就去镇上干小工去,努力一把,生活只会越来越好的。”   送走两人,苏小月松了口气,两孩子苏小月怪不到他们头上来,看到方巧先前生病的样子也着实可怜,如今她怀了孕,深深地体会到做母亲的感觉,对孩子越发的心软。   孩子住苏小月家吃得好住的好,又有方为跟着一起玩,转眼脸上的愁色烟消云散。   这日早上方河正练武,练完一套,方河停下来,往身后瞥了一眼,叹了口气,说道:“天儿出来。”   方天被点名,从柱子后现身,一脸畏惧的看向方河,喊了一声“二叔”。   方河来到方天身边,“这么早就起床,你睡不着了?”   方天摇头,“我不是睡不着,我是特意跟出来的,大家都说二叔会功夫,以前还出门走南闯北,能以一敌百,所以我就偷偷地跟着起身了。”   方河蹲下,与孩子齐平,望着他的眼,问道:“天儿想学?”   方平重重的点头,“二叔,我想学,我想像您一样出门走南闯北,赚银子回来给家人用。”   方河看得出来,齐惠并不喜欢方天这孩子,方巧也不喜欢,最喜欢的恐怕是方力,方力没了,所以齐惠没有心了,这孩子要学武,就像当年的他,也想十二岁就离家出走么?   “要是你赚了银子回来,家里人并不是你想像中那么欢喜,你该怎么办?”   方天听到方河的话,认真的想了一会,说道:“就算家里人不喜欢,我也会把银子赚回来,只要家人过得好就成。”   他的想法与当初的方河何其相像,若不是他娶了媳妇,有了家室,他估计以后会一直这样坚持下去,这是他心头对家的一种渴望。   “好,二叔就教你功夫,学功夫很苦的,你可想好了。”   “我不怕苦,再苦再累我也会坚持下去的。”   于是从第二日开始,寅时起床的就不只方河了,他把时间告诉方天,起不起得了全靠他自己,他不会主动去叫醒他的。   没想这孩子倔强,这两三日居然非常的准时,第一次扎马步的时候双腿发颤,他没有气馁,方河不喊停,他绝不会停下。   方河看着这样的方天,越发的心疼,这孩子将来肯定有出息,能吃得苦的人,不会差到哪儿去。   方亮夫妻寻了整个村,没有寻到落脚地,最后寻了三爷,暂借住在祖屋那儿,祖屋有点老,四面淌风,一家人长住是不可能的。   其实不是村里没有屋子租,而是齐惠舍不得那银子,谈不拢,再加上村里人对方二福这人一直怀恨在心,他一辈子在方家村横蛮,如今看到方亮也不高兴起来,特别有切肤之痛的人更甚。   落脚在祖屋,孩子暂时接不过去了,方亮回头又找了方河说想把孩子留在这儿住几月,他打算用仅有的这二两银子建个小房子住着,再跟三爷求个情,欠着村里人的一点工钱,他以后做小工赚回来就还。   现在方天向方河学武功,方河当即就同意了,回屋里,把此事说给了苏小月听,苏小月无所谓,只要不是那两夫妻在场,家里多两个孩子,只不过多两双筷子,但这事情得说分明,两孩子的吃食得记账上。   方河早把这事跟方亮说了的,左不过也是记账,但愿将来两孩子还记得这些情分。   方亮把齐惠安置好,去找三爷,三爷看他们可怜,最后给村里的年轻人开了个会,由三爷出面,大家伙给方亮明日开始建房子,二两银子给完,剩下的记在账上欠着。   方亮想用自己的地,山脚下的不行,经过这次暴风雨,他不敢了,没有山体滑坡砸死人算是命大。于是只有那一亩良田了。   那儿隔着村里有些远,单独建一座屋子,只住他们这一家,还建在田地中间,着实是突兀,最后还是三爷发话,不买地的情况下,用山脚下的一亩旱地换上游村民的地基。   没想寻来寻去后,地方选在了方河的这一排屋舍,就是罗二梅的隔壁,地是罗二梅家里的,平时拿来种菜吃,但凡与方二福有关的事她一概不准的,若不是三爷出面,用一亩旱地换了,她也不会舍得换出去。   至于现今的方亮,一亩旱地换几分田的地基,也不是良田,亏是亏了一点,但至少不会用了自己家里的唯一一亩良田,也就答应了。   地基选好,第二日村里人就有年轻人过来帮忙,还是老规矩,自己吃自己的,工钱单着记,起地基的师父请了来,就开始动工。   方亮站在工地前,心里欣慰,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只要自己勤快,舍得吃苦,他们家将来也只会越来越好。   清晨,苏小月被方河摇醒,她最近越发的犯困,勉强闭开眼睛,头脑还有些不清醒,双手却下意识的缠住了方河的脖子。   方河忍不住想笑,在她额上印下一吻,轻声说道:“雨停了,村里的路被山坡阻了,这会儿三爷集结村里人各家各户出一人去帮忙修路,我这就去了。”   苏小月有些不舍,可村里唯一的大路若不修好,恐怕连进镇上都难,只好不情不愿的放手,“嗯”了一声。   方河握住她的双手,笑道:“你在家里什么都别操心,有什么事儿叫娘来喊我,我立即回来。”   “嗯。”   “孩子们若是吵闹,等我回家告诉我,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知道了,真啰嗦。”   方河刮了一下苏小月的鼻子,接着又伏在她身上闻了一口,“真不想走,就想抱着你睡觉。”   苏小月无语。   方河终于走了,苏小月被他这么一闹也睡不着,起身出屋,就见方为跟方天两兄妹在树下追追赶赶很是开心。   天气晴朗了,方金满从隔壁跑过来寻方为玩,家里多了两玩伴,也跟着高兴,于是四人结伴去山坡上放羊,家里一下就清静了。   苏小月往树下一望,方河已经把躺椅摆在了树下,袁氏清理屋子,转身出来,看到树下躺着睡的女儿,有些心疼,于是回屋里拿了薄被为她盖上。   苏小月半眯着并没有睡熟,盖上被子时她就醒了,看向袁氏笑了笑,“娘,你也来坐一会儿,早饭还要些时候,这次方河跟着村里人去修路,大家都是统一回来吃饭的,恐怕得到晌午了。”   袁氏拿了针钱篮子过来,这么两人做来,都不知做了好几套。   “娘,你歇一会吧,别把眼睛弄坏了。”苏小月心疼袁氏,自从她怀孕以来,袁氏对待她简直没得说,从不让她下厨房,做针线活也是由她为主,家里所有家务全都包了,苏小月简直闲得不能再闲。   袁氏从篮子拿出一套小衣裳,说道:“这套衣裳大一点,可以一岁的时候穿,孩子生下来,咱俩有得忙,到那会儿,来不及做衣裳,这会儿时间多,便多做几套,做几套大点的,这颜色天蓝色的,男娃女娃都能穿,反正三岁前都不分性别的,若是女娃,一岁后再做几套颜色鲜艳的。”   苏小月看着那些小衣裳便是满满的甜意。   再往山坡上一望,山坡上四个孩子玩得开心,“家里已经有方为一个男娃了,我倒是想生个女娃。”   袁氏听着笑了起来,“女娃将来长得像你啊,大河是个有能耐的,以后不用操心,你俩都年轻,往后多生几个,这样这家里就热闹了。”   说起多生几个,苏小月不肯了,“娘,我才不要,这个孩子是个意外,我正想着生完孩子后问青叔寻些药来试试,能不能避开点。”   袁氏着急了,握住女儿的手说道:“孩子,你不能这样想,你看大河对孩子多上心啊,这村里人啊,哪家不是几兄弟,家里孩子越多就越兴旺,娘不说你生多了,三个至少得有,当初我好不容易生下你的时候,若不是你爹护着我,我恐怕被苏家给休了,我只生下你一个女娃儿,成了苏家的罪人。”   “娘。”苏小月不好再说了,袁氏是地地道道的这个时代的妇人,这么想也是对的,其实在这个时代,她若只生一个,还真的是少了点,其实她也是喜欢孩子,怀孕时也并没有想象中的辛苦,方河什么也不让她做,她只顾养胎就行,就是不知生的时候会不会很难受,唉,到时候再说吧。   “孩子,你听我的就对了,现在你们分了家,没有公婆管住你,但这里是方家村,村里那么多族人,你若是生得少,方河越有能耐,你越会受村里人指责。”   苏小月倒没有想这么远,可是袁氏确实说的对,只生一个孩子确实有点少。   应了袁氏,袁氏才舒展开来,生怕苏小月年纪小不会带孩子,自告奋勇的说道:“月儿,娘现在还能动,你俩又年轻,要不你把孩子生下来后,娘给你带着,带大点了再送过来,你看如何?”   苏小月不会带孩子,自己的确茫然,但也舍不得跟孩子分开,于是说道:“娘,要不你就住我这儿得了,反正方家村隔苏家村近,以后那边的田地有大河帮着种,爹爹也不用这么辛苦。”   袁氏笑了起来,“月儿,娘要是在这儿怕影响你们年轻人的生活。”   苏小月知道袁氏说的什么,脸都红了。   袁氏知道女儿舍不得孩子,于是建议:“要不等你孩子生下,咱们跟你爹爹商量一下。”   “好呢。”苏小月高兴了。   晌午,修路的人回来,苏小月把孩子们喊回来吃饭,方金满也留了下来,有时方为也会在金满家蹭饭,两孩子都很随意。   一桌子四孩子,一顿饭吃得热闹,方天和方巧两孩子刚来那会儿,餐餐捧着碗吃得飞快,还有些在方家院子里的作派,后来跟着苏小月吃了几顿后,开始学方为的不慌不忙,细嚼慢咽。   吃完饭,方河在屋里休息,歇晌后就要上工的。   苏小月一天下来睡得多,这会儿陪着方天几个孩子玩。   没想门外响起了方平的声音,苏小月上前打开门,方平站在门外,今天方平也去修路了,这大中午的来找方河是为了什么?   方平进了屋,往屋里看了一眼,问道:“二嫂,二哥呢?”   “在休息。”   “二嫂,小妹回来了,脸颊都被齐家人打肿了,我想和二哥去齐家讨个说法。”   才新嫁过去几个月,就被齐家人把脸打肿了?   苏小月只好进屋叫方河,方河听完苏小月的话,坐在床沿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这事儿八成是方芳犯了懒,齐家那么多田地,农活的事情多着,她以前在家里轻松惯了。”   “但怎么说也不能打人,我虽分了家,再怎么说也得去瞧一眼,尽个哥哥的责吧,晚上我回来晚一点,你不用等我,大门尽管闩住,我自个会进来。”   苏小月有点懵,她闩了大门他怎么进来,围墙那么高,翻也不容易,“要不我在屋里等你,给你开门。”   方河揉了揉小媳妇的额前刘海,“不必等我,我可以跳进来,这点高度不算什么,但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一定要闩紧门了。”   “嗯。”苏小月应了。   下午阳光正好,羊在山坡上吃草,孩子们结伴出门去玩了。   苏小月跟袁氏坐树下,她算了算日子,到小暑季节的时候,她打算做酱和制酱油,正好那时收了麦子,新季的麦子拿来做酱最好,去年十月收的黄豆也是最新鲜的,反正家里收得少,爹娘那边收成很多,到时做酱出来卖也是能赚钱的。   如今最要紧是做酱缸,陶瓷瓷缸不知烧制出来要多少钱,她打算今年一定试一试,若成,明年就大批量的生产,将来做酱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已入夏了,该准备准备。   方河晚上很晚才回来的,苏小月刚开始是躺在床上等人,直到他回来,她已经进入梦乡。   这次山体滑坡只有一处,昨日村里人派来的多,大家伙一天就把路修好了。第二日方河没有出门,他跟着孩子们在山坡上放羊。   吃完早饭,苏小月与方河坐在树下聊天,方河把昨日去齐家的事说了,齐老四这人在家里最老实,方芳嫁过去,果然是犯了懒,被公婆说了一顿,她脸皮子薄,还以为是在家里有梁氏惯着,听不得婆婆那话,就直接跑回来了,跑回来又怕梁氏说她,于是自扇耳光嫁祸到齐老四身上,还怀恨着齐老四不帮着她说话,使她受了委屈。   方河这次去了后才知道方芳自扇耳光嫁祸过去的,方河只觉得自己丢脸,小妹被梁氏惯着,一点委屈也受不住,在这么一个大家庭里怎么过活?方河若是说重了,她以后要怎么在这家里呆,于是他跟方平两人把方芳送回去,与对方说明了事情的原尾就回来了。   齐家是看在方河的名头上才没有把方芳怎么样,就方芳那自扇耳光嫁祸于人的小心思,人家若是借此名头把她休了也做得出来,还好事情平息了下来。   相信方芳以后也不敢随意回娘家吧,两哥哥被她耍一招虚枪,下次谁还信。   说完方芳的事后,苏小月说自己的事,她寻了一根木枝在地上画了一个酱缸的模样,交代大河去镇上找烧陶的地方问问价格,并把自己想做酱的想法说了出来。   “酱?”方河好奇的看着她,“镇上不是有卖酱么?”   “镇上的酱并不好吃,我买了几次,口感都不好的,说实话做酱有时还得看水源的,我就觉得咱们靠山的水源最好,从山体里过漏,出来的水带着甜味儿,与井水是不同的。”   只要是小媳妇要做的事,方河一般都不会反对,只是他看向苏小月隆起的肚子,有些不舍。   苏小月知道他怕她累着,动了胎气,于是承诺道:“我教你,你来做,我们这次只做四缸,因为咱们村里有四处水源,都是山体流出来的,我想试试哪一处的水源做出的酱最香,明年咱们就用哪一处的水源,你看如何?”   “行,听你了,正好两日后我要去张府送芽菜,说起这事儿,上次我送芽菜从张府出来,被一间酒楼给盯上了,想让我把芽菜偷偷送给他们一些,我没有同意,当初若不是张府帮衬,我们也没有今日,只要张府还要芽菜,咱们就不会另做他想。”   苏小月也觉得是这个理,再说当初张太太跟她说了一番话,那话里话外就算是跟她口头协议了,以后只卖他们这一家,县学那边供不应求,外面还有人追着要,这芽菜的价值可以一直保持。   两日后,方河送了芽菜去镇上,走街窜巷,终于寻到了一个土窑,这儿算是永丰县里最出名的地儿吧,烧制出来的陶瓷大多提供给酒楼。   方河把自己要制做的酱缸画给窑主看,窑主是个烧制的老手,看了一眼,便说道:“这样式倒是第一次见,不过看模样与县里酿酱的几家颇有些相似,你们不会是拿来酿酱的吧?”   方河不想把自家的打算告诉旁人,便避开这个话题直接问了银两。窑主也是个察言观色在行的人,看方河这身姿有些不像庄稼人,对方也不啰嗦,只问价钱,对于他们这种主要是做买卖,管人家拿回去做什么。   于是盯着图瞧了一会儿,说道:“六百文一个缸,你看如何?”   六百文略有些贵了,方河沉吟了一会儿,问道:“我买四个缸付你二两银子如何?”   窑主不由感概,看来这人也是行家,懂得这陶瓷的价格,于是点头应了。   方河付了定金,半个月后过来取。   方河回来把这事儿跟苏小月说了,苏小月高兴的很,没想这么快就找到了土窑,五百文一口缸,也不便宜了,应该算是上等货。   四口缸的量,家里的麦子和豆子都是有的,苏小月也不着急,等缸回来,就只等收麦子。   麦穗弯了,有些开始变黄。   这日歇晌过后,方为四个孩子去村里玩,方天年纪是几人中最大的,他没有再像以前在方家院子里头时那样,带着弟妹们去田里捉泥鳅,而是走到了村下游去了,那儿有一个私塾,里面是外来姓的夫子,私塾虽在方家村里,却是这附近村庄唯一的私塾。   四孩子来到这儿时,里面传来朗朗读书声,方天爬在窗子上,露出小半个脑袋,往里瞧。   方天年龄大一点,人也长得高些,而另外三个的年纪差不多,掂着脚尖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况。方为侧头,看方天盯得仔细,似乎把他们都忘记了。   ☆、第55章 齐惠使计   方为来了兴致,他往屋檐下看了一眼,看到路边有石头,于是指挥金满,两人一起把石头一块一块的搬上来,三人一人垫了两块石头,再站上面露出半个脑袋,可以看到里面严肃的夫子。   四个小萝卜头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里面瞧,只觉得里面能上学的孩子都是家有余钱的,庄稼人哪有那么多余钱,不是家里兄弟多一同供一个聪明点儿的,要不就是家里田地多,请了长工做事,卖了粮有了余钱。   对于眼下四个孩子来说,读书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事儿。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方天听得认真,看到刘夫子不拘言笑的脸,眼神在室内扫了一眼,意外的扫到窗户这边来时,方天吓得猛的蹲下,见几个小萝卜头还爬着看,忙把人一个一个拉下,躲在墙角根处。   方为侧头看向方天说道:“天哥哥,夫子好凶。”   方天脸颊微红,想起刚才刘夫子那意外看过来的目光,心里头既害怕又渴望,他知道家里不可能送他入学,还好二叔准他学习功夫,将来能赚了钱给家里的弟弟们读书也是好的。   想起弟弟,方天想起了方力,胸口上一痛,眼前是娘亲那悲愤的脸。以后他还会有弟弟的,只要娘亲露出笑脸,他怎么样都行。   这边方金满看着方为笑了起来,“为儿怕了。”   方为虽比方金满小一岁,但他在方金满面前一向以哥哥自居,两孩子玩的时候,方金满多以方为为主导,喜欢听他的。   这会儿方为被方金满笑话,方为翘起了嘴,双手抱胸,看着方金满说道:“才不怕呢,哼,读书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们刚才读的我也背得出来。”   方为话落,方天一脸惊奇的看着他,方金满不信,“那你倒是背一背。”   方为的目光从三人脸上扫过,方巧是个女孩子,平时安安静静地特别乖巧,方为也特别照顾她,这会儿靠近方巧一点,闭着眼睛听屋里的读书声,过了一会儿,他张口背了起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屋里的声音朗朗传出,屋外方为稚嫩的声音跟着屋里的声音越追越近,到最后,屋里念一段,他也跟着背一段,一字不漏,一字不差,他甚至还可以从头开始背,也不会忘记。   三个小萝卜头看向方为,一脸懵逼。   方为抬起下巴,一脸得意。   屋内不知几时读书声停了下来,而屋外方为的声音却没有停。   方家村的夫子刘秀才刘文生听到那稚嫩的声音一字不漏的背下去,他微微一怔,抬手示意屋内的孩子不准出声,他站在堂前静静地听着。   直到方为的声音停了下来,屋外响起三个孩子的欢呼声,接着又静了下来,这时刘文生才从刚才的震撼中惊醒,忙转身出了屋,往屋檐下一看,却不见了四个孩子的身影,刘文生顿觉可惜,刚才那孩子也不知是谁家里的,是个好苗子啊,在永丰镇里寻不出第二个,记忆力如此之好,将来不可估量。   方天带着几个孩子回了屋。   苏小月正在躺椅里休息,看到几个孩子,召了召手。   孩子们像脱缰的野马,齐刷刷的跑了过来。   苏小月从篮子里抓了一把糖,一人给二颗。   方河去镇上的时候买了一把糖回来,苏小月最近嘴巴没味道,那日提了一下,方河便记在了心里。   几孩子中除了金满和方为过年的时候吃过糖之外,方天两兄妹是连糖都没有见过。两人捧在手心里,一时间舍不得剥开。   方天年纪大些,也懂事些,拿到手中道了声谢,其他几个孩子跟着他有模有样的道谢。   方巧是唯一的女孩子,苏小月把人拉到身边,揉了揉她的垂髻,轻声问道:“今个儿跟哥哥们去哪儿玩了?”   方巧脸腮红了,有些害羞,眼底却染上了笑意,“去了学堂,我们看到了夫子。”   夫子?苏小月微愕,没想到这些孩子会去私塾里玩,苏小月看向方天,这孩子把手中的两颗糖给收了起来,然后默默地的站在方为身后。   这时方金满上前来邀功,“为儿会背字,为儿会背字。”   苏小月微愕,这几个孩子才去了一趟私塾居然还学了字。   方为听到金满的话来到苏小月身前,嘴里含着糖,眉眼弯弯,说道:“娘,我会背。”   “那为儿背来听听。”苏小月也不抱希望,只是觉得孩子似乎对识字有了兴趣,倒是提醒了她,今年方为有五岁半了,应该也可以开蒙了吧。   “人之初……”   方为背得琅琅上口,听得苏小月和袁氏目瞪口呆,苏小月于是问方天他们是不是第一次去学堂。   方天的脸红了,方为一听就会背,他自愧不如,于是把今日去学堂的场景说了一下。   这下苏小月和袁氏都不说话,方为的遗传基因这么强大,他父亲听说是个读书人,没想生下的孩子也是如此了得。   方河回来的时候,苏小月把几个孩子去学堂里偷听,方为一字不差的背起了《三字经》,方河若有所思,他想起了方为的父亲,走的时候那般绝决,他是有抱负的,非要干一番功业不可。   “大河,不如明日去问问夫子,五岁半的孩子若收,不如把为儿送去学堂识字。”苏小月建议。   方河回身捏了捏苏小月的手,“听你的,我明日去问问。”   一般村里人送个读书郎,怕的不是夫子的束脩和那一两银子,而是读书郎要买笔墨纸砚,这些才是长期要耗费银子的。   苏小月现在手中有余钱,送方为读书不成问题,只担心孩子太小,这么小就送去学堂拘着,这个时候该是他尽情玩的时候。   方天手中揣着糖,乘方为和方金满两人玩耍去了,他带着方巧去了工地。   工地上,方亮跟村里人一起建房子,干得热火冲天。   自从三爷答应方亮派村里的年青人帮他建房子后,方亮眉间的阴霾一扫而空,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虽然自家媳妇自从力儿去了后,时不时疯一阵,不疯的时候沉默寡言,倒也正常,只要再过一阵子,家里有了房子,他再出去赚多一些现钱,相信自家媳妇会慢慢想开的。   方天来到方亮面前,看着自己忙碌的爹爹,他上前拿出一颗糖乘方亮张口说话时,塞到他嘴中。方亮含笑刚要交代方天在二叔家里听话乖,没想嘴里尝到甜味,他舔了舔,眼底笑意更浓了,“天儿,这糖哪儿来的,真好吃,你跟妹妹吃就好了,爹爹可以不吃的。”   可惜已经被孩子塞到了嘴中,方亮心疼孩子们,跟着他受苦了。   方天把剩下的一颗糖拿在手心里,对方亮笑着说:“爹爹,天儿还有呢,天儿拿给娘吃去。”   方巧站在一旁,她刚才贪嘴吃了一颗,现在手中还有一颗,听到哥哥的话,也把藏着的糖拿出来,要交给方亮。   两孩子是懂事的,看得方亮眼眶都热了,招呼着两孩子把糖收起来,再三吩咐两人在二叔家里听话,然而打发两人去看他们的娘,他接着干活,身上越发的有劲。   方天来到村里的祖屋,齐惠正在做饭。村里人帮忙各回各家吃,方亮回自家里吃饭,家里没有什么食粮,吃的是豆饭,齐惠正在烧火煮豆。   看到孩子们,齐惠愣了愣,站在火旁没有动。直到方天来到她的身边,把手中的糖珍惜的放到齐惠手中。   齐惠垂首看着手中的糖,看到糖她想起了苏小月,这都是她给孩子们吃的吧,没想还有余钱买糖,再想起大河建的那房子,地面上铺的都是石板,踩在上面结实又干净,偌大的房子外是又高又大的围墙,院子里有树遮阴,有摇椅舒服,远处是菜地,又有羊群。   好的尽归她得了。   齐惠把方天给的糖含在嘴里,拉着方巧单独出了屋,留下方天在灶边守着。   屋外,齐惠蹲身,上前抱了抱方巧。   以前方力在时,齐惠甚少抱方巧,方巧是女孩,村里人都有点重男轻女,所以方巧从没想过娘抱她是什么感觉,这会儿被齐惠抱入怀中,有些受宠若惊,这几日的思念化为深深的依念。   母女俩抱了一会儿,齐惠才放开方巧,抬手捧起小家伙的脸,指腹在脸上轻轻擦了擦,笑道:“巧儿真爱干净,娘很高兴,巧儿这几日在二叔二婶家好玩吗?”   方巧点头,想起二叔家里干干净净的,二婶笑容和煦,有什么东西都会分给他们吃。   齐惠目光闪了闪,没想到才几日的时间,几颗糖就把孩子的心都给贿赂了。   “巧儿真乖,娘这次交代你一件事儿。”齐惠说完,从怀里拿出一小袋光溜溜的黄豆交到方巧的手中,“巧儿你把这豆子藏好拿回去,在你二婶经过的地方,把这豆子撒在地上……”   齐惠详细的交代了一番,直到方巧明白后点头,并承诺按着她的要求动手,她才放下心来,起身,望着方巧笑了,二弟媳也不要过得太好了,乐极生悲就是这样。   方天没有在祖屋里吃饭,齐惠也没有叫孩子们吃,她知道两孩子在苏小月那边吃得好,就算没吃,也得留着肚子回去吃好的。   方天回到屋里,手里的糖给了爹娘,自己没有尝到味道,晚上,方巧把自己剩下的那颗掰了一半给方天,两孩子含着糖睡下了。   第二日吃完早饭,方巧本想留在家里完成齐惠给的任务,但听到哥哥说要去学堂里玩,最后架不住诱惑,还是跟着兄长们一起去玩了。   方河今日送芽菜的日子,苏小月坐在躺椅中,正好方义夫的妻子李全秀过来窜门,两人聊了一会,苏小月说到方河去问夫子的事,金满比方为还大一岁,要不要一起送去学堂。   方大业家就一个孙子,家里两儿子,大儿子只有方金满一个,小儿子方义良才十八岁,没有成亲。   李全秀沉思了起来,两家关系好,孩子也跑得近,方为吃什么金满也会跟着吃,两家的经济情况也差不多,今个儿孩子在这家吃,明个儿孩子在那家吃,不太计较,如今方为要准备去上学,方金满若闲置在家里,不但没有了这个玩伴,心里可能会有些落差,读书是大事,这事儿李全秀是有心的,但这大事还得家里的几个男人同意才行。   方河回来的时候,带回了束脩要送去的六礼,苏小月把今日跟李全秀说的话说给方河听。   方河把东西放下,拉着苏小月来到躺椅中,把她按下,身子重了,看着她腿脚都肿了,他搬了张竹凳子坐在旁边帮她揉腿。   袁氏坐在那儿做针钱活儿,看到女儿女婿这恩爱的模样,心里头就觉得欣慰,女儿苦尽甘来,守得云开见月明。   “两孩子去上学倒是挺好的,只是天儿和巧儿在家,这两孩子恐怕有些心里难受。”   苏小月觉得也对,特别是天儿,这次方天不带着弟妹们去田里玩捉泥鳅,而是带去了学堂,显然心里有些向往,他又是孩子中最大的,结果自己不能上学,而两个小的却能上学。   方河就知道苏小月有点心软,他看着小媳妇儿从刚开始的彪悍劲到现在温软的一面,自从她怀孕后越发温软。   方河转移她的注意力,“今日我去土窑瞧了一眼,下次送货就可以拿酱缸了,你打算怎么做酱?等到麦子收成的时候,你的肚子大了,做事儿不方便。”   苏小月抚着肚子,心里甜滋滋的,“反正有你啊,到时要你来弄,我只负责技术指导。”   方河无语,罢了,只要小媳妇儿高兴,他做就他做吧,就是有些笨手笨脚,到时不要被她嫌弃才好。   说起酱缸,方河又想起一事,“月儿,下次我直接买辆牛车吧,到时我自己把酱缸拉回来,以后也不用再租金贵叔家里的牛车了,咱们去镇上也方便,正好坡上养了这么多头羊,再多养头牛也不成问题。   说到牛车,苏小月来劲了,对啊,她们如今有余钱可以买条牛了,这样进镇上送菜也方便多了,于是两人商量了一下买牛后的事情,乘着这两日得闲,方河在家里修个牛棚出来,反正当初的地买得大,家里养羊养牛放山坡上,味道既不会传到屋里这边来,又方便赶山上去喂养。   今日刘文生又遇上了方为,再加上今日方河向他打了招呼,想把自家孩子送学堂里来的话,才知道这个聪明的孩子是大河家的,说起大河,在刘文生心里是方家村里不多的几个能使他另眼相看的人。   此人高大威猛,言谈举止不像村里人那般粗糙,很有章法,而且他也听说大河不只自己有本事,娶的小媳妇也是个有本事的,家里有生意赚钱,他也不用怕孩子读到一半就辍学的情况。   方为这个学生他是喜欢的,谁不喜欢聪明的学生,将来有出息了做夫子的也长脸。   今日看到方为,他直接把四个孩子叫到室里来,室内没有多余的桌椅,他把人安排在别人身边坐下跟着学习,他倒要看看方为的聪明到底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程度。   今日原本是教《三字经》的,因为刘文生有心想试探一下方为的才智,于是把方为没听过的《千字文》亲自念了一遍。   座下的学子都有跟着学过,有些学生刚入学不久,并不熟稔,却怎么说也比方为学得多些。   于是刘文生指了一名学生起来把他刚才那一段背出来,结果连点了三人也没有谁能念出来,既便对着书本也是读得不通顺。   最后刘文生指了方为。   方为没想到夫子会点他的名,当即有些慌,毕竟只得五岁的孩子。   “我那日在屋内听你背《三字经》,今日我倒要考考你,刚才我念的那一段,你能背全吗?”   方为一时间愣住没有回话,旁边的方金满却跃耀起来,“夫子在上,为儿可以背的。”   方为的脸腮都红了,在堂上众学子们的目光下,他挺起身,闭了闭眼睛回想了一会儿,接着背了起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他稚嫩的声音清淅的传到室内每一个角落,室内静得落针可闻,坐了这么多人,连呼吸声都不能闻,大家一脸震惊的望着这个小身板,这么多学子中不知有多少人的身高比方为高,年纪比方为大,可是他就只听了一遍,从没有入过学堂的人,这会儿却背得琅琅上口,比他们这些学日已久的人都要顺畅,谁能不震惊,谁能不羡慕。   刘文生听着,脸上不知不觉露出了笑容,他真的是捡到宝了,自己一生学途不顺遂,考上了秀才后连着几庙不中举,心灰意冷,而今他遇上了这个宝,且有惊人的记忆力,将来他若有了出息,他这个夫子也跟着长脸。   若不是刘文生也依赖着这些学生来生活,否则刘文生会免费收下方为,还好他的父亲是大河,家里有余钱,这钱方面他不用再愁,这孩子他是一定要留在自己门下的。   方为背到最后,刘文生越发的高兴了,他下了讲台,来到了方为身边,摸了摸孩子的头,说道:“好吧,今日就学到这儿,大家散学吧。”接着垂首问方为:“你叫方为?”   被夫子另眼相看是多么荣幸的一件事,方天与方金满两人都觉得脸上有光,看着那些往日里因能上学而高傲的脸,如今一脸羡艳的看着他们就觉得心里爽。   “是的。”方为脸腮越发的红了。   “不错,不错,你们也快快回去吧,回去后跟爹娘说一下,近几日就来上学,夫子收下你们了。”刘文生说完,垂首含笑看着方为。   没有得到孩子异常的跃耀,方为反而愣在那儿。   这孩子是高兴懵了吧,刘文生但笑不语。   方天拉着方为高兴的要往回走,方为不走,他疑惑的看着刘文生,许久一脸疑问的问道:“夫子在上,为儿有一事不明。”   “你且说。”   “我们为什么要上学?”   为什么要上学?齐文生忍不住想笑,当然为了考取功名,光耀门楣了,但这些话他说给这么小的孩子听怎么听得懂,于是说道:“当然是为了学知识,将来可以识字。”   “那识字以后呢?”   “识字以后就可以考取功名,可以做官。”   “那做官以后呢?”   刘文生觉得这孩子的思想有些奇怪,作为读书人来说,最终目的不就是为了做上官,光宗耀祖么。   方为见刘文生许久不说话,于是又道:“为儿想识字,但识字不一定要做官,我要跟着娘亲一样的学算账。”   算账?刘文生有点想笑,一位农妇,还懂得算账呢?于是生了好奇心,“那你娘亲是怎么算账的?”   方为侧头想了想,答:“算数啊,家里有三十头羊,一条奶羊买价是五百文,二十九条羔羊买价是八十文一头,那一共花了二千八佰二拾文。”   刘文生不由得默算了一下,觉得这孩子聪明啊,这么小还懂得算数了。   “娘亲还说了,世人都可以读书,读书后不一定要做官,像我娘亲一样做买卖时算账,货物往来时算账,还能提笔写信报平安,岂不美哉,而今世人畏学恹学喜学恨学敬学,无不托奉于学,诸不知学识能大同,世人皆可学。”   方为一口气说完,把刘文生惊滞在当场,他认真的盯着方为,问道:“你这一番话都是你娘亲说的?不是你爹爹说的?”   方为摇头,“是我娘亲说的,但她不是说给我听的,是被我听到了后记了下来。”   “你亲自看到你娘亲说的?”   方为点头,“当时娘亲跟爹爹说话,我就站门口。”   刘文生倒吸了口气,自己追求了半生虚名,却还没有一位闺中妇人想得通透,于是蹲身下来问方为:“那为儿的意思呢?你觉得你娘亲说得可对?”   方为这下想得有些久,说道:“娘亲说话对及,可世人穷苦者居多,若要大同,岂是那番容易。”   听小孩子这么一说,刘文生兴致越发浓了,他倒想知道这五岁的孩子还有何大志向不成?于是又问:“为儿将来想做什么呢?你不愿当官,莫不是想学你娘亲行商。”   “为儿是想行商。”   方为话落,刘文生有些失落,这么好的一个苗子,被一位妇人教得如此利欲熏心,刚才还对大河媳妇另眼相看,而今又歇了心思,也只不过是一个行商喜利的妇人罢了。   刘文生起身时又听到方为说道:“行商能挣得钱财,能改善我的生活,也能造福他人,若要做到学识能大同,世人皆可学,无钱粮又何谈此之志?”   刘文生猛的停住脚步,无钱粮又何谈此之志?这么小的孩子居然懂得这么多,他先前以为这孩子要走行商低贱之道,没想又柳暗花明。   所以人不能以一面之词而妄下断语,若是他刚才没有留步听全了这孩子的话,他就要错过这么聪慧的孩子的一番醍醐灌顶的言论。   刘文生十六岁中秀才,接后三年一次连着三次未曾中举,到现在已有二十有八,今年秋试,他也曾萌动,最后歇了心,在村里教孩子识人糊口,而今看来,他之志向还不如一个孩童。   到底是怎么样的爹娘教出来这样的孩子,往日里刘文生只见大河身材高大,力气无穷,逢人爽朗,能帮则帮,是一个肝胆相照,讲义气的人。而大河媳妇儿呢?内室妇人,不仅能挣钱有良方,还能培养出一个这样的孩子,着实让人好奇的紧。   孩子们回来了,苏小月招呼着孩子们吃饭,一家人吃完饭,坐在院子里消食的时候,方为把今日所学的《千字文》念了出来,还把今日夫子请他们进学堂的事说了。   苏小月抬眸看向方天,方天微垂着头,看不清他的神情。   这会儿方金满不在,苏小月转头看向了方河,方河对她轻轻摇了摇头,这个话题就没有再继续。   第二日方河带着方为去见村里的夫子刘秀才,苏小月与方天两兄妹在家中。袁氏今日有点头痛先入屋休息,苏小月跟两孩子来到羊棚后,准备上山坡放羊。   这些羊慢慢有了记性,往山坡上摧打的时候,也不怎么乱跑。   来到山头,苏小月在一处石板上坐下来休息。   方巧站在她身后,脸色有些紧张,她小手放在袖拢里,里面有一小袋豆子,她攥得紧,指头都要攥得没有什么血色。   方天把羊赶开些,确定每头羊都能吃上草,也不乱跑,一回身,就见方巧把一袋豆子倒在石板边,他微微一愣,不知方巧是何意?   “妹妹。”方天唤了一声,方巧听到哥哥的声音,吓得手中一抖,脸色白了白。   这时苏小月侧过头来,看见方巧脸色苍白的,不由得伸手把孩子拉到身边坐下,摸了摸她的额头,理了理她耳垂边的碎发,又从袋里拿出一颗糖来给方巧。   方巧吃着糖,眼角余光看向脚下的豆子,只见豆子颗颗圆润,想起娘亲的脸,她忽然流下了眼泪。   苏小月迎着风正舒服,听到方巧哭了,有些奇怪,上前察看孩子,指腹帮她抹去泪痕,安慰道:“巧儿是个好孩子,爹爹建好了漂亮的房子就会把你们接回去的,二婶这儿也一直欢迎你,别伤心。”   苏小月怀了孕后真的有点母爱泛滥,看到可怜的孩子,就会把对方同自己孩子比较,就越发的觉得对方可怜。   有方天在放羊,苏小月准备下山坡回屋里躺一会儿去,于是起身,手拉着方巧,问道:“巧儿是跟着二婶回去还是在山坡上陪哥哥放羊呢?”   方巧说要放羊,于是苏小月摸了摸孩子的头,准备要走。   也是苏小月粗心,就没有看脚下。   这山坡上的这点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她又年轻,身子骨结实,怀了孕除了前三个月奄奄的外,后来都不觉得什么,只偶有累的时候才躺一会儿。   于是她看也没看就往前走,刚从下面上来时石板上是干干净净的,这会儿一脚踩下,脚下一滑,苏小月打了趔趄,站立不稳,下意识的想往前跨一步稳住身子。   这时方巧的小手忽然攥紧了她,不准她往前走。孩子虽小,却借了这一下力,苏小月没有往前进反而往后退了一步,脚下稳了,却吓出了一声冷汗。   远处方天瞧见,立即明白妹妹做了什么事,先前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会儿却是吓得脸色苍白,特别是苏小月往后退一步时,方天是下意识的往这边跑,嘴中喊道:“二婶,小心。”   苏小月身子稳了,听到方天的呼喊,晃过神来,不由有些感激方巧,刚才若不是她拉了自己一把,她若再往前走一步,铁定摔跤。孩子力气虽小,却在关键的时候拉了她一把,借了一点小气用到关键处就是大力了。   苏小月人退到了石板边沿,还好身子稳住,她又往前走了两步,扶着腰弯身要与方巧说话时,眼角余光看到了石板上撒散的豆子,苏小月的脸色都变了。   方天匆匆跑过来,看到了苏小月的眼神盯着石板上的豆子看,他吓得脸都白了,二话不说上前扶着苏小月,哽咽的说道:“二婶,我扶你下去休息。”   才八岁的孩子,虽然方天是个男孩,长得比普通孩子高大一些,却也是个半大的孩子。苏小月从豆子上收回目光,起身时放开了方巧的手,也没有让方天扶,在两人头上摸了摸,说道:“天儿帮二婶看着羊,二婶回去躺一会儿,天黑了,再上来一起把羊赶回棚去。”   苏小月什么话也没有多说,绕过豆子往山坡下走。   方天站在石板边,看着石板上的豆子发呆,许久,眼眶里染上了泪痕,他红着眼看向妹妹,“小妹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穷人家的孩子懂事的早,方巧小小年纪就知道娘亲不喜欢她,也不抱她,上次齐惠抱了她后,她就什么都愿意听她的了,可是刚才二婶拿糖给她吃的时候,方巧就悔了,她不知道怎么办,她只知道攥紧二婶的手,不准她走。   “小妹,你为什么这样做?哭有什么用?是不是娘亲教你做的。”方天急了,眼眶更红了。   方巧哭得泣不成声,蹲身抱着双肩理首不起来。   方天气得攥紧了双手,这么小的年纪,心里头却生出一股无力感。   苏小月下了山坡,小腹开始痛疼起来。   ☆、第56章 方巧被卖   苏小月下了山坡,小腹开始痛疼起来,她扶着树杆歇了一会儿,想起刚才那一幕,心头还有一些后怕,她没有想到齐惠会派一个孩子过来害人,她究竟是为了什么?苏小月一向认为在方家院子中若要与人结仇,第一个应该是方二福才对,齐惠与她只是有两次严重的口角,但那也不至于能恨到要害死对方的地步,到底是哪儿不对劲了?   苏小月慢慢挪回屋里时,袁氏从屋里出来,看到苏小月气喘嘘嘘,脸色苍白出了冷汗,吓得脸都变了,上前搀扶着她,问道:“孩子,你这是怎么了?”   苏小月怕袁氏担心,于是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娘,刚才下山坡急了点,这会儿有点儿不舒服,我先去屋里休息一下。”   袁氏听着忍不住想责备她,可又心疼她,扶着苏小月往屋里走,一边劝道:“你如今身子重了,不要再爬山坡,有什么事儿等大河回来再做也不迟,你这会儿别东想西想了,赶紧躺着,若是躺一会儿后,腹部还有不舒服,你就告诉我,我去叫大夫来。”   “嗯,好的。”苏小月只好听话,看袁氏那哀愁与焦急,就知道她想起了自己怀孕的时候,苏小月有前身记忆,袁氏以前在前身面前感慨过,所以才宝贝着前身。   苏小月躺床上不动,慢慢地小腹舒服了一些,她回想起今日的事情,心里还怦怦跳动,若是那时没有被巧儿拉住不放,由于惯性,她铁定是要往前多走两步,只要再往前走两步,她就基本双脚都踩在了那撒落的豆子上,她今日恐怕凶多吉少。   所以刚才苏小月没有责怪方巧,也没有质问方天,她什么也没有说,当做没有发现下了山坡,这事儿她得跟方河商量一下,这两个孩子到底是去是留他们得做个决定,留着他们在身边,若是齐惠再出什么主意怎么办?   方河带着小家伙回来,小家伙被夫子表扬,嘴巴都翘起来了,一路上兴奋不以。   今天方天报了名,回来时遇上了李全秀带着方金满,她带着孩子去报名的,一家人就这么一个大孙子,上次饿狼进村的时候,金满受了重伤,家里总觉得对不起孩子,那么多大人在,却护不住一个孩子,心中愧疚。   进了屋,小家伙直接往山坡上跑,他要把上学的这个喜讯告诉好朋友们。   方河在廊下遇上袁氏,袁氏刚从厨房里出来,手中端出一碗蒸鸡蛋,进屋时撞见方河,方河知道袁氏是做给苏小月吃的,于是顺手接了,让袁氏回去好好休息,他端进屋里给月儿吃。   袁氏知道女婿心痛女儿,心里欣慰,于是点头出了屋。   方河端着热乎乎的蒸蛋往里屋走,进了内室,他往床上瞧了一眼,见苏小月背着身侧躺。   “月儿,可是睡下了?”方河的声音不大,有点试探,若是苏小月睡着了,那就只能呆会再吃。   苏小月根本没有睡着,听到方河的声音立即转过身来,接着又要起身被方河三步并做两步的过来把她按下。   他坐在床沿,把苏小月扶起一点,背后垫了软枕才放下她。   “娘给你煮了鸡蛋,你先吃点么?今天我送为儿去夫子那儿,没想刘夫子对咱们为儿评价很高,颇为亲睐。”说起方为,方河有些得意。   苏小月点了点头,方河拿勺根喂向苏小月,苏小月也不娇情,张口就吃。   “多吃点儿,长胖些,你太瘦了。”方河眼神温情脉脉,看得苏小月有些脸红,她都怀了孩子了,怎么两人还似新婚蜜月似的,他最喜欢叫她小媳妇儿,两人聊起闺房话总一副大人宠溺孩子的口吻,听得苏小月都要酥了,不过倒也受用,再要强的女人也希望有个男人疼着宠着。   一碗蒸蛋吃完,苏小月有点饱过头了,她拉住方河宽大的手掌,方河微愕,今日小媳妇有点不一样,温柔多了,那不知道晚上会不会特例,容他一次,想起这事儿,方河就来劲了,对苏小月那真是什么都愿意答应。   苏小月斟酌了一下言词,把今日方巧的事说了。   随着苏小月的陈述,方河的脸色越来越黑,到最后直接站起了身,“我把两个小萝卜头抓回来问个清楚。”   就知道某人会暴走,若是抓来拷问,苏小月当时就会直接问两孩子了,那个时候只要她问,还有什么问不出来。   方河转身要出屋,被苏小月抓住,他眉间戾气顿现,站在原地,双手抱成了拳。   “大河,你先坐下来,我们好好商量这事儿。”   方河呼呼出了几口气,才坐回床沿,说道:“两个孩子我是必须得教育的,至于大哥那边,我今日寻他说个明白,我留着他的孩子,可不代表我就心软,前程往事一比勾消,如今大嫂还想把手伸到我家里来,看来也是留她不得了,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我虽然从不打女人,这一次我却做得出来。”   苏小月握住方河的手,心中感动。齐惠这人她是不喜欢的,今日做出这种事,她只能把方巧送回齐惠身边,至于方天,还得方河去试探一下,她总觉得方天不是这样的孩子,要不然他当时怎么也会那么震惊呢?   苏小月与方河好一番说的,方天年纪大些,她希望方河查清了再教训,至于方巧,年纪太小,很容易听齐惠指使,留在家里肯定是不行了,如今齐惠借住村里的祖屋那儿,有了落脚地,孩子跟去也没有什么问题的。   第二日天边刚露白,寅时,方河起床来到院前练武,身后跟着一个小身影,他今日不像往日那样上前学武,这会儿他站在那儿局促不安。   方河一套功夫练完,松了筋骨,转身看向方天,身为师父,徒弟做错事本要严厉,但看到这样的方天,方河顿了一下,他想起当初方天向他跪下拜师,他说他也想出去赚钱,赚给弟弟妹妹们花,赚给爹娘花,与当初的他是何其的相像,这样的孩子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如非他说的这些话都是骗他的,可是他才这么一点大,心里还想不出这么多弯弯绕绕。   师徒两人相对,方天上前一步跪下,“二叔,昨日我妹妹做错了事,身为兄长的我,没有看好妹妹,我愿意承担一切惩罚,只要二叔不要怪罪到我妹妹头上,我以后会看紧妹妹,再也不让她干坏事。”   说起这事儿,方河就来了气,眉间的戾气更浓了,他盯着方天,问道:“这事儿你可曾参与?”   “没有,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方天声音响亮,堂堂正正。   方河闭了闭眼,又道:“你可知背后主使之人?”   方天不说话了,他面色白了白,双手在袖拢下攥紧。   “你把妹妹带回你娘身边,二叔家是留不得她了,至于你,可以留下也可以走。”方河说完往前走去。   方天脸色大变,跪着急急的挪了两步,“二叔,我要留下。”   方河脚步顿了一顿,接着又往前走。   方河把羊放到山坡上,清晨袁氏起床,上前接了手。方河下坡时,就没有看到方天两兄妹了。   苏小月躺了一夜,身子恢复,这会儿下地也没有别的感觉,昨日看来是吓的,她还真是身体结实,吓了这么一大跳,躺一夜就没事。   今日是方天第一天上学的日子,隔壁金满已经隔着院门喊人。   苏小月给小家伙整了整衣襟和袖口,才放迫不急待的孩子出去。   屋外响起两个小家伙的声音,“金满,咱们走。”   刚入学,还没有领到书,毕竟是村里的学堂,刘秀才一人教学,方圆数十村,学生也多,每多一个学生,都是刘秀才亲自摘抄《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和四书,等夫子摘抄好了,学生才有书,而没书的这段时间,只能跟着有书的孩子一起学习。   乘着这段时间,苏小月准备给孩子做一个书包,想起金满也是她说了去上学的,决定多做一个书包,两人一人一个也不会羡慕。大业叔一家都没有识字,可能不会有这概念。   要做书包就要用到布,正好家里袁氏要给苏小月腹中的孩子做衣裳,余下不少碎布,苏小月剪圆了,准备起来。   这次送芽菜归来,方河直接买了牛和板车,运来四个大瓷缸进了村,直把村里人看得眼红,“大河居然买牛车了,上次才买山坡地不久。”   大河一家到底有多赚钱,就如大河先前说的,谁会把恩记住一辈子矮他一截,仰他鼻息,如今太平了,大家伙有意的要忘记那次的事,如非到万不得以的时候,如非又有狼下山了。   若真有狼下山,大河都已经留在上游,还有什么可怕的。   有村人跟着方河的牛车走了一段,很想打听一下他的那门赚钱的门路。   方河面无表情的坐在车驾前扬鞭,有人与他打招呼他就回应一下,一般就不说话。因为牛车的事,车上的四个大酱缸反而没有人在意,酱缸的模样虽有些不同,也不就是个缸子,没什么看头的。   家门原本就建得敞亮,屋里的人听到声响,袁氏早把大门打开,与苏小月站在那儿往外看,看到方河驾牛车过来,心里欢喜不以,家里终于有牛车了,以后去镇上就方便了。   进了院子,方河把车上的酱缸放到暖屋里去放着,再过一个月麦子都要熟了,小媳妇要做酱。   撤了板车,方河把那头精壮的全身棕黄油光发亮的牛往山坡上一赶,下了山坡往上一看,还能看到牛羊在山上吃草。   方家村祖屋,齐惠正在做晚饭,隔着锅蹲在地上的是一个小小身板,她蹲身在地上烧火,齐惠的目光黯了黯,想起大儿带着小囡回来时那表情,她心头颤了颤,这事儿他们都知道了吧,可惜了,二弟媳还在活蹦乱跳。   这老天爷也太不公平,当初二弟媳年纪轻轻嫁进方家,没有依仗,大河又在床上躺着半死不活,原本是一个死局,可老天爷却偏着心儿,力儿去了,大河为什么可以活下来?大河活过来就算了,如今还有了一门挣钱的手艺。   想到这儿,齐惠的手猛的攥紧,指甲陷入肉里而不知疼痛。   这时灶里的火熄了,一股乌烟往上冒,烟熏入齐惠的眼睛鼻子里,她忍不住熏得泪眼婆娑。   “方巧。”齐惠一声斥喝。   方巧的小身板被吓得颤了颤,忙把头伸进灶火边一阵猛吹,小小的嘴巴吹出一口气仿若没有,灶里的烟越来越浓,根本无法视物。   齐惠正烦燥,上前一把把方巧推倒在地,拿了根木材挑起灶里捂烟的柴火,骂道:“你是猪啊,放这么多柴,滚一边去,没用的东西。”   方巧含泪往一边挪去。   吃饭时,齐惠把方巧丢在角落面壁。   方亮累了一天回来,灰头土脸的,从齐惠手中接过豆饭正要吃时,就看到方巧背着他站在墙角。   方亮没有说话,狼吞虎咽的吃完,转身出屋在老井旁掬了水胡乱的洗了一通。   他回到屋往自家温吞的媳妇看了一眼,转身来到地上的凉席上躺下了。   齐惠站在屋中,望着方亮的背影,慢慢地露出一抹笑容,同样是丈夫,为何大河可以坐下来为自己妇人揉腿,为何大亮却这样背对着她,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夜深人静,方亮辗转难眠,想起早上方河说的话,他侧过身来,望着身边睡得沉的媳妇儿,心里头难安,自家媳妇到底是怎么了?自从力儿去了后,媳妇儿的性格就变了,阴晴不定,脸上从没有舒展过。   那次半夜被暴风雨掀掉了屋子,再到大河家中,看到大河那屋子里的格局,她应该是有些羡慕的吧,不只她羡慕,他也羡慕,大河当初受了伤躺床上,跟力儿没有两样,后来命大好了,就越来越有福气了。   老天爷是公平的,大河吃了那么多苦,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方亮抬手摸了摸媳妇儿的脸,不管怎么样,媳妇这样对待二弟媳就是她不对,大河很气愤,若是遇上自己也很气愤,还好二弟媳没事,否则兄弟两都成仇人了。   可是明明知道是自家媳妇的问题,方亮却怪不起来,他就这一个媳妇儿,就算她做错了,他也舍不得责怪,就算大河恨他,就算兄弟情义断,他也不能舍了自家媳妇。   希望自己尽快把房子建好后,媳妇看到新屋能看开些,心情会舒服些。   方亮这么想着,更加的睡不着了,他坐起身,方发觉身边没有了孩子的身影,心下大惊,往墙脚一望,只见小女方巧靠着墙脚睡了过去。   孩子在地上睡着了,方亮又怪媳妇又心疼,他起身上前把方巧抱入怀中,把人放在两人中间的凉席上,掖好被子。   再细看,方巧的脸红得不自然,他心下一惊,抬手探了探,孩子发烧了。   方河起身拧了凉巾子搭在孩子额上,更加睡不了,他守着孩子换巾子就这样胡乱的过了一夜。   早晨,天边一点晨曦,他把孩子头上的巾子放下,又探了探,还烧着,比昨夜好了不少,但还得看大夫。   方亮摇醒齐惠,把方巧生病的事说给齐惠听,交代齐惠带着孩子去找青叔,家里无钱,先在青叔那儿赊账,待他将来还债。   齐惠口头答应了,待方亮一走,回身望着凉席上的孩子,方巧紧闭着双眼,脸色泛红,偶有身子惊颤。   屋里静了下来,许久,齐惠转身出了屋,她没有往方青的房子那边走,而是直接出了村口。   上了大路,齐惠往宋家村那边去了。   到响午,村头来了一辆牛车,牛车上坐着四个孩子还有两位妇人,一位妇人身上穿碎花禙子,下身白裙,发髻梳得油亮,一丝不苟,上面一支素银簪子。   而坐在妇人身边的却是一身农家青布衣裳的齐惠,两人有说有笑的进了村。   牛车停在祖屋前,两妇人下了车。   齐惠把妇人带进屋里,妇人往凉席上一望,脸色微变,有些不高兴了,“这孩子正生病呢,这我要是收了去就划不来了,要是半路一个没照顾好没了,我的银子不就打水漂了。”   齐惠望着凉席上的孩子,听到妇人说‘一个没照顾好就没了’,心底微动,眼底有了些留恋,也只是转瞬之间,接着笑了笑,道:“孩子昨夜发了烧,并不太严重,你上前看看,孩子的相貌是挺好的,将来弄进大户人家家里做丫鬟,也是不差的。”   妇人掩着帕子笑了起来,“大户人家做丫鬟,你是不晓得我的生意行当。”   齐惠微愕,妇人深觉自己嘴漏,也不说了,转头谈起了银子。   妇人从袖口里拿出二两银子,“噜,这孩子小我才给这么多的了,孩子大了心野,我一向不喜欢,孩子小吧,送去了还可以好吃好喝的供着养一养,学大户家的姑娘养在深闺,保证你家孩子将来不吃苦。”   齐惠越听心里越不安,可转身看到孩子的时候,齐惠又狠了心,拿了银子出屋,眼不见为净。   妇人向牛车上的驭夫使了个眼色,那个一脸横肉歪着嘴的男人下车把方巧抱上牛车,放在四个孩子中间,指使那个大点儿的照看着点,若是有个好歹,要她好看。   牛车远去,齐惠站在屋檐下笑了。   好了,一切都清静了,没有人再使她看着不顺眼。   夜里,方亮一身疲惫归来,进了屋,没有急着去灶上,而是在屋里巡了一圈,没有看到方巧有些意外,问道:“巧儿去哪儿了?身子可是好了?”   齐惠面无表情,不紧不慢的从袖口拿出二两银子,交到方亮手中,说道:“房子要建,屋里的设施也要像大河家的一样,没有石板,你就上山去弄。”   方亮手中握着银子,有一瞬间的呆滞,“这银子是从哪儿来的?”   “你别问。”齐惠转身去灶上拿豆饭。   这下方亮晃了神,屋里没有孩子,而自家媳妇又忽然多了二两银子,这样的联想他不敢想,于是上前一步堵住齐惠的去路,沉声问道:“说,这银子哪儿来的?”   齐惠被方亮那粗暴的声气震住,接着露出一抹奇怪的笑,“你辛苦了,有了这银子,咱们的欠债也少些,你也不用那么辛苦,你不高兴吗?”   方亮闭了闭眼,“你是不是……是不是把孩子给卖了?”   话说到这份上,若是媳妇儿承认了,方亮想,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也到头了。   齐惠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恶狠狠的看着他,“养个废物有什么用,我宁愿死的是她而不是力儿,她为什么不代替她哥哥去死,留在家里的废物。”   “你……”方亮指着齐惠,不知怎么说自家媳妇,早知道他今早就应该留意的。   “孩子走了多久?往哪个方向走了?”方亮再也呆不下了,甩了手中的银子,捉住齐惠的肩膀问。   齐惠大笑不止,“早走了,你还能追回来不成?”   方亮见自己问不出什么,甩开齐惠,跑出屋去,他一路往村头狂奔。   天黑透了,路的尽头,方亮跑不动停了下来,他站在路中,望着漆黑的前路,只觉得自己的人生也变得黑暗起来。   苏小月微愕,“大河,你说的是真的?巧儿被大嫂给卖了?”   一旁的袁氏也是惊讶的抬起头来。   方河站在那儿,放下手中新猎回来的野鸡,脸色阴沉,“今早村里的人都知道了,昨日有一辆牛车去了祖屋,也有人看到了,刚开始大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直到那牛车去了就没有再回来。”   “那大哥知不知道?”   “大哥昨夜就进镇子打听,一夜未归,今天晌午才回来的,人没有找着,大哥像丢了魂似的。”   孩子就这么卖了,怎么不伤心,在家里,不说对旁人,大亮对自家几个儿女还是挺好的。   苏小月唏嘘,一个孩子几日前在面前,跟着兄长们四处跑,活泼可爱多讨人喜,而今才几日不见,孩子却被卖了,在这个没有落后的时代,哪还能再寻得到她,她今年还不到五岁,将来如何记得方家村,记得自己的家乡。   苏小月不由得往山坡上望了一眼,说道:“天儿还不知道吧,咱们要怎么跟孩子说,到时会不会怨我们,当初我不要把巧儿撵走就好了,留在咱们这儿,还会平安无事。”   方河冷哼一声,“大嫂再这样下去,就算大哥不休了她,村里的族老也要休了她,简直太过份了,大哥在工地上累个半死,比谁都做得多,大嫂不但不帮着分担一些,还做出这种事,她哪还有颜面。”   方河看到苏小月那担忧的脸色,上前坐下,“你也别自责了,大嫂不喜欢天儿和巧儿,就算你护着巧儿,护得一天护不了一世,她生了这心思,总有一天也会这样做的。至于天儿,如今已经有八岁,是个小男子汉了,该有些担当。”   苏小月不说话了,袁氏感叹,“这齐氏也是个心狠的,这方圆十村,总有人家不能生的,自己不喜欢,把孩子送人家养也好过卖给不知根底的,要是流落到大户人家里做丫鬟也就算了,若是一个不小,进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孩子一辈子就毁了。”   谁又能知道呢?   袁氏一生好不容易生下一个孩子,是个女娃也没什么两样的,疼到了心坎里去了。   所以有些人的心就是石头做的,捂也捂不热。   转眼到收麦子的季节,方亮的房子建成了,他请村里帮忙的人吃饭,这天来方河家叫人。   大河与苏小月商量,送旁的都是虚的,方河直接进了山,费了两天终于逮到一头野猪,扛下山往方亮的院子里一扔,默不作声的处理起来。   苏小月身子重了,不能帮着做席面,她跟袁氏呆家里没来。方亮原本想请做席面的过来帮忙,没想齐惠把事揽下了。   她看到当初苏小月指点厨房的那模样,她决定亲自做席面,自家新屋建好,那心情好得不得。   她站在厨房里,往这小厨房里一望,忽然又有些心情不好了,为何厨房这么小?她不是交代大亮要弄一个大河家那样大的厨房么?   正好方亮进屋里拿簸箕上前头接肉,齐惠抓住他的袖口,脸色阴沉的可怕,她问:“为何厨房这么小,我不是给了你银子吗?我不是说要建一个大厨房吗?”   说起那银子,方亮眼底的一点喜意都没了,他强行甩开齐惠的手,转身出了门。   齐惠对着灶台踢了一脚。   整个做菜的过程,齐惠都阴沉着一张脸。   村里帮忙的妇人本来做宴席,心里头闹热,一进厨房见到齐惠的脸色,大家都静了下来,有妇人不免拿方河的屋子来对比,说道:“厨房吧,我觉得像大河家做的那样最好收拾,可惜了那些石板,没有人像大河那样能从山上运下来。”   “是啊,大河媳妇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大河也是宠着媳妇儿,大河媳妇说要铺上石板,就不辞辛苦的上山扛石头去了。我家那位以前进过山,那石头山可有些远呢,想想就不容易。”   几位妇人说开了,齐惠听着,脸色越来越沉。   直到最后,村里妇人发现屋里气氛不对,她们猛然住口,只见到齐惠垂首掌厨,铁锅内敲得叮当作响。   有做席面的望着齐惠把大肥肉放锅里煸油,不觉有些可惜,若是肥瘦之间做成粉蒸肉岂好。   几位吃过当初苏小月做的粉蒸肉的妇人,摇了摇头,不去理会了。   一桌子席面,同样是大河扛下山的野猪肉,可到方亮的宴席上却显得小家子气,肥肉是煸完油的油渣,瘦肉却切得碎碎的,生怕别人吃多了,一桌子六道菜,上了桌几筷子就夹完了,接着大家空坐着还以为厨房里有菜上桌没想就没了。   大家吃得没滋没味,有的甚至含怒而去,准备回家再吃碗疙瘩汤去。   大河家的宴吃得是满嘴流油,有余有剩,那才是宴席,全村里的人都记忆犹新,可方亮家的这一桌子宴,却是欢言而来,沉默而去。   人都走完了,帮忙的人还是各司其职,把桌子凳子送回各家,把碗筷洗好用篮子装好送回去。   屋里终于只剩下方亮夫妻两人。   方亮打开大门往外走,齐惠在身后叫住他,“大亮这是要去哪儿?”   方亮头也没问的说:“我把天儿接回来,住新屋了,让孩子也高兴高兴。”   齐惠皱眉,“不能明日再接吧,第一天住进新屋,就咱俩不行吗?”   方亮知道媳妇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他再没有这点心思,以前若是听到媳妇儿说这话,心里就来劲,可现在他的心却是沉寂的。他头也不回的去了,齐惠站在院中,觉得空荡荡的。   方河回来去耳房洗了澡,一身清爽的躺在苏小月身旁,见苏小月背着自己侧躺,他慢慢地把她的身子板过来,把人揽入怀中。   苏小月伏在他胸口,蹭了蹭,挪了个舒服的位置,问道:“宴席还办得顺利吧?”   “大家都没有吃饱,没两下把桌上的菜吃完就走了。”   哦?怎么弄成这样了,他们家请的人少,主动来的村人也少,按理说一头野猪是足够了的。   “那你回来吃了没?肚子饿不饿?”   方河含笑,“娘在灶上给我留了肉,吃得撑了。”   说到这儿,方河的手不老实了,他伏在她的耳垂旁温声低语:“来劲了,你从我呗。”   这男人,刚才两人还谈着正事儿,晚上吃了肉就来劲,以后不准他吃肉,只能吃素。   方河粗犷的吻密密落下,苏小月扭了扭身子,想推开他却撼动不了半分,“你轻点。”   得到小媳妇的同意,方河越发的来劲了,他一个翻身撑起了身子,迫不急待的把两人的衣裳给拔了,看着胸前因为孕育长得圆润挺翘的山丘,身子情动的厉害,若不是顾及到她的身子,他恨不能粗暴的欺身而上,狠狠的揉捏一下。   唉,可惜了,待孩子生下来,两人得去山里玩几日,那三日的消魂,到如今都忘不了。   他俯身吻上她的红唇,胸口被山丘顶住,身下越发热得厉害,他捉住苏小月的手腕把她的手举过头顶,俯在她耳边低哑的开口,“我怕伤着你,不如……咱们换个姿势。”   ☆、第57章 生米熟饭     苏小月的俏脸红得能煮熟鸡蛋,这种事还要问她吗?直接来便是,她闭了闭眼,只等着享受。   看着小媳妇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哪还受得住心里头那把邪火,迅速的把人一翻,往旁边一侧,宽大的双掌握住她圆润的腰身,猛的往前一冲,苏小月再也受不住溢出了声,想到隔壁还有人,忙用被子捂住了头。   方河笑了起来,每每看到小媳妇那想叫又不敢叫的模样,邪火就越发的旺盛,他把苏小月上半身子揽入怀中,在她耳边一声满足的叹息,床幔开始前后摇动。   好半晌,屋内静了下,方河没有抽身,而是板过苏小月的小脸,拂开她汗水染湿的额发,盯着她的眼,眼底的笑意更浓,“再纵我一次可好?”   苏小月咬了咬牙,瞪了他一眼。   某人权当她默认了。   早晨,苏小月有些腰酸,她扶着腰出了屋,看到大树下坐着袁氏,再往山坡上一望,看到山坡上的羊群,“娘,为儿跟金满还在山坡上玩呢?没去上学。”   “今日夫子给学生们放了假,听说刘夫子染了风寒,要过两日才能接着开学。”   “不知严不严重?”苏小月扶着腰来到树下,躺在躺椅里。   袁氏放下手中的活计,“大河今早打了两只野兔送去夫子家了,呆会回来就知道。”   这家伙起来的这么早呢?苏小月的脸又红了,心里有些不平衡,为什么怀孕的不是男人,昨夜折腾了她那么久,早上还有精力上山打猎。   方河回来的时候就收到小媳妇的一抹哀怨,心里有些不安,来到小媳妇身边坐下,多看了小媳妇两眼,见半天也没有得到责备,心里放宽了,说道:“呆会我去苏家村了,这几日就不回来,把那边的麦子收拾好,再把棉花苗移栽过去,需要费些时候,咱们家的两日前我就收好了的。”   听到大河几日不回来,苏小月有些不舍,平时有他在身边躺着,心里安实。   “那要几日来才回?”   方河想了想,“我做快些,五日就回吧。”   今年种棉花的技巧是听了苏小月的,苏阿吉知道这事行得通,却也是第一次,两人移栽棉苗得试探着来,不能太快,若是成了,以后每年都按这方法种植了。   没有吃早饭,方河就走了,太阳刚从山头那边升起尺把长。   苏小月摸着肚子,再过两个多月就要生了吧,苏小月想想就开心,如今孩子时不时在她肚中踢动,脚劲大的很,她没事时会跟着孩子闹着玩,把手放在肚皮上,轻轻移动,他会跟着她手的移动朝那个方向踢,追着玩,这孩子还真不安份,苏小月的手被他踢中的时候,孩子会不会在肚子里笑。   袁氏做了早饭端屋外吃,这晨风和绪,吹得人舒服。   苏小月在屋前喊了两声,山坡上两孩子一个追一个的从山坡上三两下就跑了下来。   在屋前吃饭,两孩子吃得欢快。   苏小月看着两孩子,问道:“这两月入学识字,两人学得怎么样了?呆会饭后,我要考考你们。”   苏小月话落,方金满饭都吃不下了,只有方为一脸无所谓的吃完一抹嘴,“娘,你来考我。”   方金满这下也不愁了,几口几口把饭吃完,在方为身边站着加油。   “为儿把三本书都学完了。”方金满一脸与荣俱荣。   苏小月大惊,有些不信,她从书包里拿出《三字经》,方为一字不差的背完,接着又拿出《千字文》,没想也是一字不漏的背了出来,这下苏小月不得不佩服方为的遗传基因,他到底是谁的儿子,这么牛,他爹爹不会是个古代版学霸?   苏小月觉得一时间没能考住孩子,心里想了想,于是问方为,“治本于农,务兹稼穑是何意?”   等了半晌,苏小月没有等到方为的解释,而等来一片沉默,这是怎么回事?孩子这么聪明,怎么连两句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为儿,你可知?”苏小月沉声问。   方为红了脸,垂下头去,苏小月望向方金满,“金满可知道?”   方金满摇头,“婶子,我们还没有学到这一段呢。”   “那为儿又是怎么知道念的?”苏小月更加摸不着头脑了,这是怎么回事?这孩子只会背却不知其意?   “他听夫子休息的时候念过,听到了就记住了。”方金满一脸崇拜。   苏小月没再说什么,而是把两孩子拉到自己身边,借此机会告诫方为,不能太过骄傲,学习得循序渐进,不可因为自己会背书就觉得自己学会了。   方为垂首听着,许久抬起头来,抱住苏小月,“娘,我懂了,我以后会脚踏实地的好好读书。”   方为有个好基因,苏小月对他的期望也是有的,可她不想因为村里的孩子都是普通人而让他有这种骄傲的想法,这孩子要是学得好,将来之势不可估计。   方金满就比较普通了,倒也是勤快,学了两个月学了不少字,会识字,把方大业一家高兴坏了,时不时会问问金满的学问,金满念字,对了错了也没有人知道,到了苏小月手中就发现了一点问题,有些字孩子走调,苏小月在没人的时候就纠正。   方河不在,苏小月也没有什么事儿做,连饭都是袁氏送到手上来的,她在院子里溜达,齐有玉过来玩,肚子也有些显了,她刚怀孕的那三个月,一家人都小心翼翼,她躺在床上养着,三个月过后,她就迫不急待的想下床,一下子闲下来,无事可做,就在苏小月家里窜门。   两人在院子里慢悠悠的走着,聊到孩子,就聊到了方巧的事,怀孕的母亲对孩子的爱更甚,两人觉得方巧太可怜了。   后来方亮去镇上没能找到人,回来后有好一阵村里人看到他偷偷抹泪,才几个月的时间失去了两个孩子。   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也舍得。   说起那孩子,齐有玉叹了口气,说道:“天儿究竟是大些,很听话很乖,前两日我家那口看到孩子上山捡柴摘野菜,反而齐氏躲屋里不出门。”   方天也是可怜,做得再多,也不受娘亲喜爱。   说完这些难过事,齐有玉不想再去想,于是把手里做到一半的衣裳拿了出来,“月儿,你瞧瞧,这衣裳可好看?”   苏小月定晴看去,是一件天蓝色的婴儿男服,她微愕,含笑赞了一声好。   齐有玉爱不释手的摸着婴儿服,叹了口气道:“月儿,我要是怀着是儿子就好了。”   “为何?”苏小月觉得儿子女儿都一样,只要是自己的孩子,一样的疼。   “你想啊,我养了两年好不容易怀上孩子,这是咱们家里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家昌的大子,像大业叔家,长孙金满多可爱啊,捧在掌心里,还能挤出余钱来上学,我若是生的也是儿子,将来能像金满一样的读书。”   这下苏小月不好说话了,她想要儿子,这执念很深,身为大媳妇,底下弟妹都没有嫁娶,生下的第一个孩子是儿子铁定是家里的宝,不过就算生个女儿,虎叔一家铁定也会欢喜的,总归有了第三代了,怎么会不高兴呢。   齐有玉忽然又苦笑了一下,“我也只是想想而已,家里还有两弟弟没有结婚,还有妹妹家晴已经及笄,这两年就许人家了,到时指不定还要花多少钱呢?我初嫁进来,家里养着我的身体,什么好的都给我吃,生下孩子,铁定是没有这待遇的。”   “家晴可以看人家了?”苏小月问道。   “这几日公婆与村里的好人见了面,恐怕就是谈这事儿,正好二弟家盛也十八岁了,该活洛一下。”   两桩亲事一起办,的确是费银子,她如今又怀孩子,生下孩子也是花费,这一大家子住一个屋檐下,多少也有些摩擦,什么好资源给了大媳妇儿,家里小的或有不平,连五指都有长短,何况是兄弟姐妹,将来各自为家,自有计较。   只是看方家昌三兄弟感情挺深厚的,但凡有点什么事,三兄弟一起上,挺齐心。   各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苏小月是跳出了火坑,如今也不知道方家院子怎么样了,不过不管怎么样都与她没有关系。   马上要到秋试,方伟忙活起来,去县学更加勤快,与同窗们交流,往日受夫子赞誉的几位秀才成了大家巴结的对象。   方伟默默无闻,又因不怎去县学,跟他玩到一起的同窗很少,再加上他先前跟马安才走得近,有不少人都不太高兴他这作派,现在不走到一起了,原先想接近的人早已经没这心思。   朱红现在缠得他越来越紧,缠得他都快吐了。   朱家有一房亲戚叫朱永也在县学里学习,今年秋试他也有参加,却是少数几个受夫子提点称赞的人。   方伟原本不想与此人接近,他心里有股傲气,认为自己只不过因为没有机会和条件常来县学,所以夫子才没有点评他,这人有什么了不起,借着自家家势,又是县城里的人,有田地产,看人都抬起了倨傲的下巴,被人捧着越发的不可一世。   朱红费了银子让方伟与朱永吃了一顿饭,想让他接受朱永,将来若是两人中了举,同喜同贺,也有个交情,若是只一人中,那朱永受过夫子点评,怎么说机会也高些,巴结了这样的人也对他将来有好处。   可越是这样方伟却越觉得心里不舒服,好似自己在她眼中就会中不了举似的,他踌踷满志,一心赴在秋试上,她却想些歪门邪道,打击他的自信心,心里越发的不喜了,到最后直接避着朱红,不见她。   这日方伟散了学,准备回村里去,出了县学,朱永被人众星捧月的围着在县学门口,他看到方伟,面色一沉,来到方伟面前,没好气的说道:“今个儿表妹求我,想见你一面,你这几日明明在县学,为何要避着不见?方伟兄是何意?”   方伟的脸颊红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朱红会用这种事去求朱永,这下被朱永知道,他跟朱红的事基本就没有隐瞒可言。   先前他有心想附和着朱红,待秋试过后中了举就把人给甩了,这会儿被大家知道,就算他将来中了举,再想娶个良家闺秀,恐怕名声也不好。   朱永见方伟绕道要走,脸色更不好看了,“方伟兄可有听到我的话?”若不是为了那五两银子,谁愿意去理会这个穷鬼,成日进县学只穿那一套石青色的衣裳。   方伟停下脚步,回身抱了抱拳,“朱永兄恐怕是认错人了。”   县学门口的秀才们不由的侧头,这是怎么回事?听说方伟与东市街头猪肉摊的女儿有瓜葛,如今听他这么说,莫非是个误会?莫非只是那个抛头露面的老板娘一相情愿?不过看方伟这人才,配上那粗糙的姑子,的确是可惜了,于是大家信了方伟的话。   朱永脸色红了,心里不知骂了那个蠢猪表妹多少遍,为了五两银子,他的颜面都丢尽了,于是转身就走,反正话已经带到,表妹等多久,关他鬼事。   县学门口闲杂人不可逗留,所以朱红不能在县学门口堵人,就算堵人也要离门口有一段距离,所以当朱红看到方伟那修长俊伟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时,心里怦怦直跳,他来了。   可是看着他匆匆忙忙转了道往东市而去,心中懊悔,早知道就在东市肉摊上等人便是,这下好了,又要错过,朱红于是往东市街头跑。   方伟见人跑走,他从阴暗中出来,狠狠地盯了一眼,匆忙间出了城。   朱红几次三番没能堵住人,心里不好受,她托人把自己亲手做的新衣裳送进县学里方伟的手中。   方伟看到那套松花色的长衫,心里怦然心动,这衣裳的料子也是现成的,穿在身上连点折痕都没有,不知穿在身上会是什么滋味儿。   他穿着这件石青色的衣裳有好几次了,老这样被人看着,心里也有些不舒服,家里梁氏原本给他扯布做衣裳的,因为他上次被人骗去了二十两银子,这几日家里爹娘也不出声,成日在地里劳作,屋里静悄悄地,方伟都有些不想在那个家里呆。   方伟把衣裳留下了,除了人不喜外,但对方时不时送肉送衣的他还是欢喜的。   拿了人家的衣裳,方伟抽了机会还是绕出了城,没有见到朱红,心情一片大好。他回到村里,屋里黑漆漆静悄悄地,安静的很。   他站在廊下看着二房的屋,屋门口出现苏小月娇巧的身影,看着这个身影,方伟移不开眼,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   直到梁氏推开院门进来,看到四儿那失魂落泊的模样吓了一跳,上前问道:“四儿这是怎么了?”   方伟的好梦被梁氏打断,他皱了皱眉,说了句没什么就转身进屋了,梁氏累得没有什么力气,也就没有在意,直接进了厨房。   方二福跟在身后进来,家里田地分的分,余下的不多,也够两位老的忙活,他往三房的屋里瞧了一眼,一点动静也没有。   方二福进厨房,对梁氏说道:“你进三房的门去看看,三儿是不是又喝酒喝醉了,两孩子可还在?”   三房分了出去后,方平一蹶不振,成日做点小工捞点现钱就买酒,家里田地里的活也不管,长满了半人高的草不说,两孩子饿肚子就去山里寻吃的,春季倒还好,上个山还是能寻到东西的。   村里人陆续上山,但也防着点,直接让孩子上山捡柴摘野菜的事做不出来,村里的人瞧着了,只觉得心酸,没娘的孩子最可怜。   梁氏听到方二福的话转身出屋,来到三房门口敲了敲门,没有半点声音,敲了好一会儿,方美怯怯的在屋里问:“谁啊?”   “阿奶问你,你爹爹呢?”   “爹爹没有回来。”   这么晚了也没有回来,梁氏有些气愤,原本还想多问句两孩子吃饭了没有,想起当初方平分家时那副恶狠狠的样子,她就歇了心,三儿离了心,元南花走了,把这恨怪在了两个老的身上,想起元南花,梁氏就不高兴。   梁氏转身进了厨房,面对方二福噜了一嘴,“没有回来呢,不知醉死在哪儿。”   方二福冷哼一声,儿子分了出去,想打骂也不能,于是在心里哼了两句,“你明个儿跟三儿说说,若是他再这样醉下去就给我搬出去住,在家里看着心烦,当初那不孝的话想想就心烦,权当没有这个儿子,一个两个向着媳妇儿,都是白养了。”   梁氏听了心里也觉得不舒服,反正在几房都是靠不住的,一切希望只能看在四儿的秋试上。   方伟得了一件新裳,这次去县学他便穿上了,梁氏惊愕,不知他的衣裳哪儿来的,问了后才知道又是那个杀猪匠的女儿,心里有些不高兴,家里是穷了些,但四儿老跟一个杀猪匠的女儿纠缠不清,将来中举有*份,再说也只不过是一两块肉,一件新裳而已。   这次方伟进县学,遇上了马安才,两人不对付,擦肩而过。方伟打听到马安才不参加这次秋试,所以越发的不喜欢这种不学无术的人。   有几位同窗见到方伟穿的新裳,不由夸赞了两声,这料子比他先前那套还好,再说次次进县学穿那一套,一次两次重了就算了,次次都这样,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松花色的新衫穿在身上,颀长的身形,站在几个同窗面前也是有些显眼的,说起身姿和温雅,方伟都不差,要不然朱红一眼就瞧上了呢。   出县学的时候,还是遇上了朱红,这次朱红直接来县学门口来堵人了,这是个忌讳,方伟脸都黑了,有同窗瞧见朱红,不由得打趣方伟,朱红的长相在那儿,要恭维起来不好说,读书人总能找到话讲,于是有人打趣,“娶妻娶贤,不错。”   听在方伟耳中,就连‘娶妻娶贤’都成了一句讥讽。   方伟把朱红拉走,来到一处僻静的巷口,朱红看方伟穿上自己做的衣裳,那修长的身影,那俊朗的容貌,心里既得意自己找到了一个皮相这么好的心上人,又有点怦然心动,冲昏了头脑,如果这时候方伟要朱红全部家当的银子,她估计也会毫不犹豫的给他。   方伟最最看不惯的就是朱红那粗笨的身子,普通的脸上,细小的眼睛迷恋的盯着他,看得他鸡皮疙瘩一片掉,这样的女子岂能配得上自己。   朱红扭捏了一下,微垂首,盯着方伟的胸口,不好意思的说道:“你喜欢我做的衣裳。”   方伟闭了闭眼,“嗯”了一声。   朱红笑了,接着又道:“你若是欢喜……我以后还可以为你做新衣。”   方伟的脸颊也跟着红了,不是羞红的,而是恼红的,他极想结束她的纠缠,于是说道:“你今个儿寻我甚事?”   朱红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忙收起花痴一般的笑容,说道:“我爹爹知道你了,他让我来请你回屋里吃一顿饭,你今个儿有时间吗?”   方伟想都不想便回绝,“散了学我得回家,家里还有许多的事,没得空脱身。”   这下朱红着急了,她猛的抬头,“这是我爹爹第一次想请你吃饭,你若不去,恐怕对将来咱俩的婚事不好。”   刚才还装着一副温吞的模样,至少也学姑子家的娇羞,这会儿一着急,原形毕露,直接粗嗓子问上了,颇有一副质问自家相公你为什么要去喝花酒的架势。   方伟脸都白了,遇上这种粗俗之人,看着身上的衣裳,他宁愿自己不要收下这件衣裳。   “你果真不去。”朱红快要哭了。   方伟沉默了许久,木木的答道:“那你等我一会儿,我回去收拾一下。”   其实他没有什么收拾的,他只是想吐,但他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万一秋试不中怎么办?爹娘把所有希望都给了他,他若是没中,恐怕再也不会惯着他不下田做事的,自家爹爹把几房的人得罪透了,还有一股横蛮的劲儿,他若是成了大房三房这样的人后,爹爹还会对他手下留情不成。   朱红高兴了,于是退出巷口,目送方伟转进了县学。   方伟在县学里蹲了好半晌才出门,学堂里的同窗都走完了,他孤影出来,就见朱红站在县学不远处,正往这边张望。   方伟手中银钱不多,第一次进朱家的门,怎么说得买个礼儿,他一向好面子。来到集市遇上卖野蜂蜜的农贩,他就把蜂蜜给买了下来,看到蜂蜜让他想起了苏小月,他想若是他能娶到苏小月这般的女子,就算没有中举,呆在村里,开个私塾教教书,与妻子红袖添香的过日子也是得意的。   然而转前看到身侧之人,所以有的心思都化为虚无,他心里苦,只要有她在身边,全身上下都苦,吃肉都是苦的。   朱家两儿两女,朱红最小,却在家里能顶半边天,连着两兄弟都不是她的对手。   老大朱胜守着西市街头的摊位,那边不是大路,营利还算行,却不如朱红。守在东市街尾的老三朱水,那营利就不可与朱红同日而语。   当初朱红是守着东市街尾的,朱水是守着街头的,客人都喜欢从街头逛到街尾,谁会在第一时间就买块肉提在身边,别把身上给染油了,所以当朱水的摊位没有朱红的摊位赚钱的时候,做为家主的朱大庆就认为应该是摊位的问题。   没想两兄妹换了过来,朱红占住街头,朱水占住了街尾,结果还是朱红的营利最多。朱大庆开始对这个小女儿另眼相看,是块做生意的材料,可惜是个女儿身,这么好的女儿若是嫁出去,就惠利了他人,他可不想,于是生了想找上门女婿的心思。   当然这心思告诉了朱红,朱红心里知道,方伟身为读书人,怎么可能上门?读书为大,行商最为低贱,在读书人眼中还不如普通的农妇。   这次朱家把准女婿喊家里吃饭就有想法的,最好是能让人知难而退,宁愿小女招一个普通乖婿,也不愿意女儿出外自立门户。   方伟进屋,一屋子坐着的都是男人,二姐朱绿不在列。   二姐朱绿两年前嫁在南街的刘家,丈夫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一般县里有点权钱的子弟多半都像马安才之类的人物。   朱绿嫁进去后才知道刘家早已经内里亏空,若不是祖上留下的几间铺子,家里基本没有任何进项,可是丈夫却是个爱喝花酒的,几间铺子的营利全用在了他的身上,后来丈夫染上了赌瘾,几间铺子败得一干二净,刘家穷得响当当。   朱绿是朱家人,从小在朱大庆的影响下,对杀猪这行熟悉,于是想跟重操旧业,自立门户,干起了卖猪肉的活计。   这不是与娘家人抢生意么,朱大庆不干了,特别是当朱红的猪肉卖价比朱家人的便宜,从而每天卖出的猪肉也多,朱家人大怒,两亲家为了猪肉的生意干了一架,从此成了仇人,朱绿再也没有回过娘家,基本与娘家断绝了关系。   又因朱家多少在县里还有几个祖上的亲戚,散了银子几经周全,压迫得刘家不得不撤了猪肉摊,这市场上的肉摊依旧被朱家垄断。   朱绿的事暂且不提,方伟的到来才是朱大庆心情最复杂的,当他看到方伟第一眼时,被他那股读书人的斯文给折服,方发觉自家小女儿做生意有手段,便是寻到这人也是有眼光的。   不只朱大庆是这样的想法,就是家里的两兄弟朱胜和朱水两人也是动摇了想法。   一顿饭原本风云乍现,没想却和和气气,准翁婿两人还劝起了酒,一道喝了几杯,成了亲人似的。   朱大庆眯眼打量方伟,若是小女能招了此人进朱家就好了,这样他也会供着他读书的,改日派人打听一下这人在县学里的情况,今年秋试也是个希望。   但转眼一想,朱大庆忽然又放宽心了,穷人家想考功名岂是那么容易,要招此人进朱家也并不是难事,只要秋试不过,到那时他心情跌入谷底,他再加把火气,把人逼得退不可退,不就乖乖进朱家的门么。   朱大庆这么一计较,也就不在意了,一切还得看秋试。不若今个儿就把小女与他的事情生米煮成了熟饭,来日中了举,小女也是举人老爷的夫人,朱家也跟着脸上长光,若没有中举,他就可以借此把人招回朱家,把人控制在朱家,也不怕小女受苦。   仅一个念头,朱大庆就定了下来,与两个儿子交换了一个眼色,于是一家人有心劝起了方伟的酒,你来我往,以一敌三,哪是对手,没多会儿方伟就醉了,伏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这一夜,方伟迷糊中似有一副柔软的身子缠着他,他梦见了苏小月,似乎那柔软的身子就是苏小月的,那么娇巧,那么柔软,缠得他下盘不稳,他笑了,迫不急待的解了衣裳,把‘苏小月’压在身下,心里的邪火越烧越旺,忍得他都要疼了,最后捉住对方的腰身,一个挺身,嘴里喊了一句:“二嫂啊。”,接着一叹,那声音里有满足,有一种前所没有的满足。   清晨,方伟酒醒,只觉得头重千斤,他一时间晃不过神来,想起梦里的身影,脸上浮出笑容,可忽然他又发觉,他怎么可能睡了她呢?大河不会打他么?于是立即转过脸来,朱红那被男人滋润过后一脸满足的脸出现在眼前,吓得方伟猛的起身,一个踉跄摔到了床底。   ☆、第58章 穿越身份   朱红被惊醒,从床上往下一瞧,就见方伟那目瞪口呆、惊慌失措的脸,她想起昨夜里方伟一边疼着她一边喊着“二嫂”,女子天生敏感,就算是大老粗似的朱红也感觉到不对劲,莫非方伟一直屑想着他家里的二嫂?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给惊骇住,这是多么有违伦常的,他又是读书人,若要被世人知道,恐怕他无立足之地。   “怎……怎么是你?”方伟好半晌才憋出这几个字,可是心却在滴血,他明明记得梦里是苏小月,他昨天夜里占有了她,他以为那美好就是她带来的,若是眼前之人,他恨不能去死,想想昨夜的缠绵,他就觉得恶心。   一想到恶心,他还真的吐了起来,原本喝酒喝得多,没有吃多少饭菜,这会喝出的全是水,吐到最后还见了血丝。   没有初为人妇的喜悦,没有丈夫的疼爱,朱红一脸茫然,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地上,昨夜缠绵只是一场梦。   朱红毕竟是个能撑起半个朱家的人,她慢慢反应过来,房门外晌起敲门声,她知道那是她的父兄在叫他们俩了。   不管如今怎么样,她已经是他的人,苦也得自己含着,于是下床把方伟扶了起来,扶到交椅上坐下,又体贴的拿了巾子为方伟试擦,接着倒了一杯茶水放到方伟手中。   方伟喝下茶水,慢慢定了神,望着桌面一角,心里发苦。   两人出了房门来到客堂,朱大庆带着两儿子早已经等候多时。   朱大庆打量自家女儿的脸色,她脸上春情涌动过,滋润了不少,这事儿是成了,只是为何女儿脸上的笑容却很浅?朱大庆狐疑,往旁边站姿如松的方伟看去,越看越是欢喜,倒把女儿的那点落漠给忘得一干二净。   方伟匆匆从朱家回到方家村,快到家门口时不由得往大河的房子瞧了一眼,正好遇上苏小月穿着一件葱青色的衣裳从屋里出来,她手是挎了一个竹篮子,眉目含情,五官秀美,肤色白里透着红,虽有孕在身,却并不胖,圆润中透着一股温婉。   只有这样的女子在那床第之间才会有乐趣吧,才几月不见,就已经被大河给疼爱得,连眉间都尽是风情,若是自己疼爱她,应该更甚。   这边方河从屋里追出来,苏小月回身,瞪了他一眼,“我只不过去外间摘些茅梅回来,为儿爱吃,呆会放学了就有的吃了。”   方河不理,脸上带笑,“我跟你一起去。”   “这几日你帮着我爹爹干了不少农活,累着了,不在家里休息,一个大男人的陪着自家妇人上山里摘茅梅,别人不笑话你。”   “他们要笑就由他们笑去,我疼自家小媳妇儿还在乎别人的眼光。”   两人有说有笑,刚走了几步就遇上了方伟那木木痴痴的眼神,此时正盯着苏小月瞧。方河下意识的护在了苏小月身前,挡住他的视线,他面色有些阴沉,若不是对面站着的是方伟,若是方小川,他定会一拳打过去,自家小媳妇被人窥视,想想就热血上涌,不出点儿气来消不了。   于是方河三两步来到方伟身边,猛的一拍方伟的肩膀,沉声问道:“四弟大清早的这是去哪儿?”   方伟被方河那看似随意却沉重的一拍,身子往下一萎,差点站立不稳,晃过神来了,全身都是苦,他什么话也没说,落荒而逃。   苏小月回到方河身边,看着方伟匆匆离去的身影皱了皱眉,“大河,读书郎今日很奇怪,眉间带有戾气。”   “戾气?”方河笑了笑,“他能有什么戾气,气都出不来。”   “大河。”苏小月瞪眼,她是在跟他说正事好吗?   方河不想再谈论方伟,刚才老四那眼光,怕是想女人了吧,问题是想女人也没什么,盯着自家嫂嫂瞧又是个什么事儿。   当初苏小月嫁进来的时候,是方伟抱着公鸡代拜的,一直是方河的心病,他也曾怀疑过,四弟因为那次而对苏小月有了别样的情,好在以后不用住一个屋檐下。   苏小月还在唠叨,方河含笑不语,牵着苏小月的小手往山里走。   路上,方河望着山头,心里头热了,垂首小声的说道:“待你把孩子生下来,咱们再去山里玩,你去不?”   去山里玩四个字让苏小月想起两人那次,他在山上肆无忌惮的索求,若不是那几日,她怎么可能这么快怀上孩子,想想就郁闷,于是冷哼了一声。   方河就知道小媳妇不愿意,不过不要紧,到时把人扛上去便去,想到这儿,方河看了看天色,叹了口气,这几日在苏家村,与小媳妇儿分开,白日还好,夜里却想得疼。今天晚上他想着无论如何得缠住小媳妇儿,于是全身都有了干劲。   两个大人摘茅梅也是醉了,苏小月寻了个好位置站着,指着几处长得又大又红的让方河去摘去,谁叫他要跟来的。   如今上山的人多了起来,有村妇看到两人一起来摘茅梅,忍不住叹了口气,“大河也真是宠着媳妇儿,摘个茅梅都要陪着。”   听在两人耳中,烧红了脸,都有孩子了,也算是‘老夫老妻’了,又不是新婚燕尔。   下山后,苏小月坐在树下,自个儿吃起了茅梅,方发觉摘得太少了,怀孕后喜欢吃这种酸甜的东西,方河坐在一旁酸着牙问:“好吃么?”   苏小月扑哧一声,拿了一棵茅梅乘方河不注意,塞方河嘴中去。   “酸的我不爱吃。”方河勉强吞下。   “不酸,哪酸了,很甜的。”   方河避开苏小月的又一波‘攻击’,“你爱吃,我再帮你去摘去。”   那敢情好,把留给孩子的都被她吃掉了。   房子建成了,方亮最终把方巧的那二两银子给算了进去,终于不欠村里人的债,但家里却捉肘见襟,再不出去寻点现钱,就要揭不锅。   这日天边露白肚,他从床上起来,看向一旁睡得沉的媳妇,他摇醒她,交代:“天儿他娘,我今个儿就去运河上挣点现钱,你在家里照顾好天儿,咱们现下是穷了些,过了今年就会好的。”   齐惠睁开眼,没有搭话。   现在两夫妻说话变得生疏,方亮见她醒来,听到了自己的话,于是下床穿衣,直到他转身出门,齐惠也没有起床。   方亮刚从屋里出来,没想在院子中看到儿子的身影,儿子居然在练武,这让方亮有些意外。   方天见到方亮停下,看到父亲一脸的目瞪口呆,于是把自己向二叔学武的事说了。   方亮怎么也没有想到大河会教他的孩子功夫,这孩子也能吃苦,听说学功夫不是一朝一夕,孩子居然能吃得了这个苦。方亮抬手摸了摸方天的头,觉得欣慰,要是大儿子将来能有大河厉害,他死也瞑目。   “爹爹今日去运河上做工,你在家里好好呆着,帮着你娘做一些事,别到处跑,家里的柴没有了,你是练武的,正好可以缎练身体,上山多捡些柴下来,要是有狼下山,你就带着你娘往大河家里跑,可知道?”   方天点头,“爹爹,你出门也要小心,挣钱固然重要,但身子要紧。”   终于能听到一个人关心他,方亮眼眶里有湿意,拍了拍孩子的肩膀,转身出了院子。   往常方亮和方平两人一起去运河上做工,两兄弟有商有量,而今只有方亮一人披星带月的去。   永丰县最大的运河渡口,这里往来的商船繁多,是南北交通要塞,有船停在这边补给的,也有上岸采办的,永丰县不说别的,就那酱料和酱油却是个好销货,有几条航线专门做这生意。   且永丰县的酱在整个南国都有名气,人家问这酱是哪儿产的,若说永丰县产的,立即就会一扫而空。   这时代估计也只有苏小月说他们的酱好难吃,在这个作料缺泛的年代,会酿酱就已经了不起了,而永丰县的酱却是百年老字号,经过几代人的钻究和改进,成了富贵人家桌上不少缺的调料。   可惜苏小月怀着身孕,先前为了填饱肚子,除了去过张府,就没有踏出个永丰镇,更不用说县里的渡口,这个商机就这样白白错过了。   方亮来到渡口,那儿有几艘大船正在下货,这是个好时机,方亮下了台阶,来到码头掌事处,报了名姓,加入搬运的队伍。   方亮究竟是来过几次,也会看脸色,他瞅准的这艘大船是做酱料生意的,是个常来的主,他这次不像以前每一次,他是打算长久干活的,反正家里田地少,媳妇儿下了地,自己晚上回去再做一阵,田里收成了,这运河的活计也不会荒废。   果然如方亮所料,这艘船是个老主顾。方亮在建房子这段时间把身体给练了出来,搬运起货物来,干脆利落,从不偷懒,几天活干下来,入了掌事的眼。   莫掌事是莫家船队在永丰县的委派,这边采办酱料和储备酱料是他在着手,每每等到船支过来时,他就安排当地的搬运工把酱缸抬上去,船上只有余下几位运送便可。   莫掌事对方亮的表现很满意,正好他想组织一支搬运队为己用,也好过每次来船的时候,在码头上集结,于是方亮被他定了下来,与他一起被定下来的还有几位。   响午,方亮蹲在码头一角吃豆饭,想起自己被莫掌事定下,从此有了固定的工钱和搬运工作,心里头就高兴。   然而没有高兴多久,码头各处蹲着吃豆饭的工人中忽然有几人起身,他们阴沉着脸,目光紧盯着方亮,几人慢慢包围了过来。   方亮正吃着豆饭,没有反应过来时,头顶遭人敲了一记,他下意识的抬头一看,只看到对方的脸,就晕了过去。   人一下被敲晕了,几人围殴,踢了方亮好几脚后才解气的离开。   方亮醒来的时候,码头上没有人了,他望着天上的繁星,头脑还在发懵,全身上下像散了架,手臂抬起就疼得他咧嘴。   他慢慢地起身往台阶上走去,每走一步他都咬紧了牙根。   回到方家村,家里的人都睡下了,他来到水桶边,撩起裤管只见上面又青又肿,没有一片完好的肌肤,今天临昏过去看到的那人,他认识他,他是渡口上的霸王,有一帮兄弟,听说要加入他们搬运队还要收保护费,但加入他们的队伍,每日的搬运工作不用愁,还能比旁人拿到更多的工钱,不少苦力加入了队伍。   方亮一向来去匆匆,没有理这些。   这人要打他除了他没有加入搬运队伍外,还有一事方亮不小心得罪了队伍里的人,昨日方亮正往莫家船队上搬酱缸,几人抬着,小心翼翼,没想侧身走过来一人,他是别家商队的苦力,走起路来横冲直闯,直接撞上了方亮。   方亮为了稳住酱缸,只好强行稳住了身子,没想撞他的人来势太急,不小心掉水里去了,好在他熟悉水性,没一会儿就上了岸,但这梁子给结下了。   没想到今日他们过来报复,方亮苦笑,这亏只能咽下去,他一个人孤掌难鸣,不是这伙人的对手,他还要在运河上讨生活,他就只能忍着。   清洁了身子,方亮回到屋里,一大一小早已经睡下,方亮看向床上睡得沉的媳妇儿,心里不知为何有些落漠,他和衣躺下。   第二日,方亮拖着受伤的身体又去了运河,没想一来就遇上了那伙人,他们紧紧的盯着他不准他靠近莫家船队。   莫掌事隔老远也瞧见了,却只是转过头去,看来这到手的工作也因此跟着没了。   方亮在堤岸上蹲守,望着底下劳碌的苦力工,心里不是滋味儿,那伙人派了专门的人盯他,他什么事也做不成。   夜晚一无所获的方亮踏着月光回来,屋里静悄悄地,他进了厨房往灶上一看,连豆饭都没有留,心里有些酸涩。   没有吃晚饭,方亮进了屋,站在屋内望着床上睡得沉的媳妇儿,许久挪不动身,媳妇对他有怨言,两人再不复从前。   他转身出屋来到儿子的房间,方天练过武,睡觉也谨慎,听到声响就睁开了眼睛。见是方亮,有些惊讶。   两父子躺一个床上,方天虽小却懂事,什么也没有问,第二日两父子起身,一个去练武,一个去上工。   连着守了四日,方亮都没有寻到事做,心灰意冷,他在考虑着要不要加入这些人的队伍,于是在第五日的时候他找了那个领头人,刚说明来意,领头人便直接拒绝了他,还遭来一顿耻笑。   “你想加入就加入,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若是当初我们的大门敞开着,而今你伤了我们的兄弟,你就别想再在码头混下去。”   方亮心里有气却发作不出来,只好隐忍,过了几日还是老样子,方亮便在家里歇了,不去码头。   齐惠打开储粮的缸子,缸子里只有一顿的豆饭,于是问方亮,“家里豆子不多了,你的工钱呢?下次记得在镇上带些回来。”   方亮一句话也没说,他蹲在那儿,心烦意乱。   第二日,方亮硬着头皮去了码头,只敢远远的站着,不敢靠近,那人说了,如果下次再看到他在运河上搬运就打断他的腿。   方亮望着茫茫河水呆住了,为什么在他抱着希望的时候却把日子过成了这样,他先前还满怀热情,只要自己肯干,将来日子只会越来越好,他不怕吃苦,可是现在人家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方亮也想过去镇上或县里寻活计,可那些都是短工,做不了多久,这儿做一天那儿做一天,都没有运河这边拿得钱快,再说这个时季工夫也少,他现在缺的是钱。   正在方亮出神之际,对面船支上忽然哗的一声,有人落了水。   有好几人迅速跳水里捞人,方亮忽然眼前一亮,也跳进水中,他拼尽全力往那边游去,很快来到溺水中心。   进水里的人很多,可掉水里的却是两个孩子,转眼救上一个,还有一个沉河底了,方亮看准了机会,猛的往河下沉去,沉到河底时,看到有一个孩子四肢都不动了,他上前抱起他,迅速的浮出水面。   船上站着一位华衣妇人,正掩巾抹泪,看到孩子浮出了水面,赶紧派人去接手。   方亮上了甲板,孩子得到了救冶。   没想这是莫家女眷的船队,有掌事的出来拿了二两银子想打发方亮走人,方亮向那位华衣美妇猛然跪下,“小的是这附近的村民,往日在这运河上做苦力,小的想在莫家船队上谋一份苦力工的差事,不知东家可同意?”   那位掌事皱了眉,这边孩子吐了水,哇的一声哭了,美妇心中大安,一边抱住孩子,一边往方亮看一眼,接着向掌事的使了个眼色。   掌事的来到他面前沉声问道:“你说你在这码头做苦力,可有凭证?”   “莫掌事先前还收我进莫家的苦力队,但因我家中有事担搁,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这就好办了,他们也是莫家人,只要上了岸问一下掌事的就知道这人是不是个勤快的,刚才看他那察颜观色的劲儿,倒像个投机取巧之人。   掌事的上岸一经确实,方亮终于成了莫家船队跟着走船的苦力,他是怎么也想不到,今日能谋上这份差事,先前他与方平在这边做苦力的时候,就有看到同为苦力的人因为受贵人赏识进了船队,当时他是一个月来回,回来后休息二日,得一两银子。   今个他跟了莫家的船队要略远些,得两个月回来了一次,回来后也能休息两日,两个月得二两银子。   方亮被收编了,心里大喜,莫家船过正好停岸,再出发是两日后,因为救下东家的儿子,他向东家支了一两银子的事,对方也是利落的答应了。   方亮扛了一大袋豆子和粗面米分回到屋里,没想媳妇儿不在家,他心中欢喜,把东西放下就出屋寻去。   终于在山脚下寻到母子两,方亮上前接过齐惠手中的篮子,跟着媳妇儿一起摘野菜,再温声的把自己谋到一份走船的事说了出来。   方天听了高兴不以,上前握住方亮的手。齐惠却面色淡淡。   一家三口轻快的回了家,方亮上前帮齐惠烧火,齐惠掌厨做饭,一家三口吃了面疙瘩汤,异常的满足。   方亮把剩下的银子交到齐惠手中,交代了一下自己这两个月不在家的事,家里的农忙过去,也没有旁的做,就是下地除草,照看一下农作物,这事儿媳妇儿能做,等到秋季农忙,他的手上也有了余钱,到时再请村里的人帮忙收了,也不要苦了媳妇儿。   到这时,方亮才吐了口气,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收麦子后过了一个多月,苏小月打算开始做酱,四个大酱缸,方家村四道山泉,她想做个测试。   这酱头是重中之重,而酱头的水源决定酱的味道,她不知道这时代制酱人知不知道,反正她上一世跟着爷爷做过酱,家里的酱油都是自己做的,从来不去超市买。   甜面酱选的麦子是今季的新麦,没有沉货,颗颗饱满。麦子先用水泡一晚上,放锅里煮熟,装起晾干摊平发酵,待长了白毛翻面,长了黄曲拿出对太阳暴晒一天掰碎加盐再加山泉水入缸暴晒,缸口敞开,暴晒一个月就能成酱色。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有许多小细节要注意的。   家里的劳动力一身力气没地方使,晚上尽折腾她。苏小月打定主意,这些事都交给方河做去,她叉着腰站在廊下指挥方河动手,这大太阳的,除了早晚能坐在树下乘凉外,平时是热得发烫。   就这么站了一会儿,苏小月的就受不住了,交代了方河几句转身进了屋。   屋里袁氏看到她上前搀扶,“你说你,肚子都这么大了还站屋外去做什么,这些事就有大河就好。”   苏小月抿嘴含笑,上前坐到摇椅中去。   方河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家媳妇儿还会做酱,说得一板一眼的还挺有经验的,他正处理酱缸,正好袁氏从屋里出来,方河随口问道:“娘,你真厉害,居然还教月儿做酱。”   “做酱?”袁氏微愕,摇了摇头,“我并不懂得做酱,不是你们方家的家传之法么?”   这下方河怔住了,他抬头目光直直的看着袁氏,半晌没说话。   ☆、第59章 生下孩子   袁氏一脸奇怪,又问道:“不是你们方家的家传之法?”   许久方河晃过神来,勉强笑了笑,“我倒是忘了,是的,是我们方家的传家之法。”   袁氏一笑揭过,转身回屋里去了。   方河停下手中的动作,蹲在原地,许久没有动,他回想起小媳妇儿这几个月来的场景,他刚才有那么一瞬想问袁氏,那做芽菜的法子是不是苏家的家传之法?可是他居然没有了勇气去问,心里被自己的想法惊骇,可是他却不敢再去想。   夜里,方河从浴室里出来,一身湿气,他没有急着上床,而望着床上躺着的人儿,苏小月含笑看他,“怎么还不过来睡觉,夜了,快过来,我有些犯困。”   方河倾身上了床。   把小媳妇搂在怀中,他心绪难平,是她,一直是她的气味,她就在自己身边,可为什么却这么的陌生?   苏小月窝在他怀中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她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方河会跟袁氏说起这酿酱的事,她怕自己穿越的身份暴露,特意在两边都做了解释,就豆芽菜的配方,两方都没有发现异常,日子依然过得平静安详,所以苏小月这一夜好梦,方河却失了眠。   酱缸搬太阳下暴晒,也不用怎么理会,只要关注着有没有下雨,不被雨水淋湿就成,早晚盖上缸口,不掺进露水。   这日方河带苏小月上了山坡,她的肚子大如萝筐,走路有些不便,却要缠着方河说要上山坡上看羊。   两人坐在石板上迎着风,方河随意的坐着,从脚边拔了一根狗尾草含在嘴里,望着山那头,心里犹豫不定,不知自己要不要开口。   苏小月却倚着他的肩,微微闭了眼睛,享受这份宁静。   “月儿,我有一事不明,想问问。”方河最终开了口。   苏小月抬眸看他,笑道:“你说,我知无不言。”   方河没有笑,他认真的望着苏小月的眼,话到嘴边却怎么也问不出口,他能说你真的是苏小月吗?你到底是谁?这话他说不出口。   苏小月被他盯着有些莫名其妙,见他这么认真,自己也跟着认真起来,收起了笑容。   “你说呗,大河,你有什么事儿要问我的。”   方河忽然转过头去,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要问的,我……我喜欢你。”   “嗯?”苏小月一脸茫然,大河今日是吃错药了,他说他喜欢她,他……   “你说你喜欢我?”苏小月大喜,身子往他一扑,把他推翻在地上,双腿跨坐在他的身上,含笑的眼俯身看他。   方河被小媳妇莫名推翻,也不着急,双后枕在脑下,调了卧姿看着小媳妇儿出神。   苏小月的小指勾住方河的下巴,笑着问:“你说你喜欢我?我没有听错不?”   方河的脸飞快的红了,嗯嗯两声想带过。   “你再说一遍。”苏小月捉住了他的下巴,使他看住自己。   这样的姿式,他说不出口了。   苏小月今日非要逼他说出不可,太难得了。   四目相对,方河败下阵来,望着这样的小媳妇儿,他忽然觉得她是谁没有什么要紧的,只要她在自己的身边就好了。   苏小月抬起他的下巴,看到方河眼底狡黠的笑意,一副媳妇儿快来欺负我。刚毅的剑眉下有一双这样含情的眼,真让她盛情难却。   她慢慢俯身靠近,两人贴近,近到彼此能闻到对方的呼吸声,呼吸交融,意乱情迷。   方河的喉结颤了颤,微抬首吻上她的红唇,恋恋不舍的松开,眼底的笑意更浓,他不薄不厚的唇瓣慢慢移到她的耳垂下,轻轻咬住,苏小月忍不住惊呼,他在她的耳洞里轻轻吹了口气,轻轻道:“月儿,我喜欢你。”   他那撩人的手段,撩得苏小月身子都软了,不知不觉贴住他的胸口,软软的胸脯似一摊汪洋伏在他坚硬的胸膛上,那柔软使人沉醉。   不待苏小月从那四个字中晃过神来,他又轻轻地道:“月儿,不如我们在山坡上来一次。”   这一句话一出苏小月立即醒悟过来,刚才还沉醉不知其中,男人这话一出口,好似前面的话就为这句话做铺垫,她要挣扎着起来,可他怎会放地这么好的机会,何况这家伙更加热情于野外,那种以天为被以地为床,无拘无束的让*放飞的感觉,使他迷醉的不得了。   人没有起来,圆润的腰却被他握住,他的力道不轻不重,却刚好把苏小月的身子往下按,按到那个突起的地方停住,他的脸红得发烫,身子也忍到了极限,却依然希望得到她首肯。   其实女人在乎的是情调,情调来了,男人粗暴一点只会让女人更加快活,可若是再一而再再而三的分心,那刚刚撩起的在野外偷情的情调就没了。   方河开口,“月儿,再纵我一回——”话没说完被苏小月的红唇抵住,这男人就不会注意时机,这个时候她哪还忍得拒绝。   一个吻便是鼓励,他囤出一只手来去脱两人的裤子,那手法与动作既纯熟又干脆,于是苏小月的胖次被某个没耐心的再次给撕破了。   她很想打人有木有,话说那东东她偷偷的做,生怕人发现她穿越的身份,统共才三条被他撕了两条了,想想就烦恼。   正在苏小月分神之际,某人捉住她的腰往下一按,苏小月惊呼出来,一点前戏也没有的粗人,一巴掌招呼到男人脸上,男人不痛不痒,还咬住了她的指头,灵活的舌头在指尖上舔过,一股酥麻之感。   这人天生就懂这种事,苏小月的指尖和耳垂最为敏感,两人若在情况焦急的时候,他只要吻这两个地方,定能弄得苏小月动.情。   于是苏小月再一次被他得逞,脑子里一片浆糊,任由他搓圆搓扁。   两人缠绵了好半晌方停歇下来,把衣摆一撩,遮得严实,两人和衣躺在石板上,享受这份温存的安宁。   方河决定不问苏小月,不管她是谁,他只认定了这个人。   两人从山头下来时,待苏小月进屋,袁氏找到方河交代,“算算日子,月儿在这个月内就要生了,大河要不先去村里的稳婆那儿知会一声,到那日好有一个准备。”   方河听到袁氏的事,心头突突的跳,刚才还缠绵着,这会儿就端起了心,他这么肆无忌惮,不知会不会伤到月儿,于是转身出门找稳婆去了。   方家村里有两个稳婆,这两人都是经验老道的,听说其中一个接生过不少男儿,由她经手,得男儿的机会大,所以村里人最爱喊她。   方河先前有打听过,希望给苏小月找个好一点的稳婆,他当初想着在镇上找一个回来在屋里住着,工钱都不是问题,只要母子平安。后来去镇上打听了几处,人家都是生的时候才去的,没有谁会先住孕妇家中待产。   家里虽有牛车却隔着镇上有一定距离,小媳妇若是要生了,恐怕来不及拉镇上去。最后方河没法,听袁氏的话,决定找村里的稳婆,他并不在乎生男生女,只要隔着家里近些,经验老道些的都成。   于是方河好巧不巧找的是那个接男儿最多的刘稳婆,他把人请来屋里给苏小月检查了一番,约摸着再过半月到二十天就要生了。   到这个时候苏小月开始恐慌起来,这几日做梦都梦到自己肚子发作要生了,从没有生过孩子的她对未知极为无助,她想起前一世的许多报导,有多少难产的产妇,有多少产生意外的,把所有不好的画片全都浮现。   最让她不安的是这怀孕以来没有b超没有四维排查,也不知肚里的孩子四肢健全否?有没有什么遗传病?反正所有让她着急的东西,往常只是略担忧不太放心上,这会儿却全部摆到了台面儿,马上就要面对了。   方河开始不怎么出门,就连去镇上送菜都是快去快回,就连苏阿吉都住了过来,反正现在田地里不是那么忙,做几日歇几日,略马虎一些,也能过得去。   最近最让苏阿吉高兴的事就是年初苏小月说的话,单独种植棉苗,今年试过来,事半功倍,收成比往年高了不少。   专门去培育一块棉田,多是精心照顾,不比夹在麦坑里,有的被麦子遮去了太阳,长起来干干瘦瘦的,有的是不小心割麦子的时候顺带把棉苗也给割了。   家里的人个个都在筹备着,满脸的喜悦,苏小月却在不安中度过。   转眼过去了半个月,这日清晨,隔壁金满隔着院子喊方为上学,两小家伙背着书包开心的出了门,方河正好去镇上送菜,一大清早就走了,苏阿吉上山头放羊,家里只有袁氏和苏小月。   苏小月有些赖床,昨夜做了恶梦,梦到自己难产,一夜儿折腾没怎么睡好,大家都起床忙活,她没有起床。   这几日身子越发的笨重。她躺在床上左右睡不着时就觉得腹部有些痛,但并不太严重。她有些摸不准,于是又闭着眼睛迷迷糊糊躺了一会儿。   然而就这么贪了一会儿床,苏小月只觉得下.身哗的一下湿了,她在梦中惊醒,只觉得腹部的疼痛一波又一波的袭来。   到这时苏小月才喊袁氏,袁氏惊慌进来,一看苏小月吓得脸都白了,忙出门隔着山头喊了老头子回来。   苏阿吉匆忙的来到刘稳婆家中,谁知刘稳婆上山摘野菜去了,刘稳婆的儿子上山去寻人,苏阿吉在刘家等着,过去了好半晌,人还没有寻回来,袁氏却派李全秀过来摧人了,这下还了得,急死了苏阿吉。   这边屋里,苏小月痛得死去活来,她隐忍着,只希望这感觉快快过去,对生孩子的恐慌变成她的坚强,想想马上就能看到孩子,心里再苦都是甜的。   两波人都没有把稳婆请来,袁氏开始慌了神,毕竟是生个孩子的,心里慌得紧,脸上却不显,她先去厨房烧了一锅热水,热水烧好,她进屋看到女儿痛苦□□的模样,转身又出了屋,把花秋菊和钱土梅都叫了来。   “我打算自己给月儿接生。”袁氏说道。   其他两人震惊,但这时稳婆又没有到,村里的两位稳婆,一位上了山,一位原本就不是给苏小月接生的,今个儿就有了活计,出村帮别人接生去了。   这时候她们不帮着接生也不成,羊水都破了,再不接生,孩子会不保。   三人都是有经验的,特别是其他两个,不仅生个一个孩子,自个生孩子时怎觉很快就生了下来,要注意些什么,都有经验的,唯有从来没有给人接生过,这还是人生第一遭。   家里剪子热水都准备妥当,袁氏带人进去,苏小月痛得在床上翻滚,袁氏上前握住苏小月的手,说道:“月儿,开始要生了,你用力,稳婆在后头帮衬着呢。”   后面钱土梅和花秋菊净手揭开被子,向袁氏使了个眼色。   在袁氏的言语下,苏小月慢慢平静下来,羊水早破了,这会儿只有加油生产便是,平静下来的苏小月前一世毕竟是个大学生,没有生个孩子,但生理课,电视上,手机里,多少都有些了解的。   她记得上一世曾看到一个调整呼吸的生产之法,她跟着记忆中的呼吸法开始匀称的吞吐气息,尽量节省力气。   好在穿在这个时代做了几个月的农活,身体练得结实了,这会儿生起来的时候,似乎并没有想像中的难受。   三位妇人慢慢地引导,没一会儿,苏小月只觉得腹部一涨,猛的一下,肚子就空了,似乎……就像拉屎的感觉……   这种感觉可不美妙,苏小月脸都红了,然而她却听到了几位妇人欢喜的喝彩,紧接着是孩子落地的哇哇哭声,哭得异常响亮。   袁氏兴备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对钱土梅和花秋菊说道:“月儿屁股大,好生养,果然是的,我没有看错。”   “对啊,对啊。”两人也是高兴不以。   苏小月一头黑线,这跟屁股大有没有关系她不知道,但好生养的必然是贫骨大,孩子重量适宜,各种因素引起,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苏小月疲惫的往哭得响亮的孩子看了一眼,袁氏立即把孩子抱了过来给她瞧,含笑道:“月儿,是个女娃儿。”   女娃儿好啊,她已经被男人包围得有些透不过气来了,家里严重的阳盛阴衰。   就在这时院子外响起刘稳婆的声音,“怎么样了,再忍忍,我这就来了。”   然而进了屋,就见袁氏手中抱着一个光溜溜的娃儿,脸色微微一变,和煦的问道:“男儿还是女儿?”   袁氏随口答道:“是个活泼可爱的女娃儿。”   女娃儿?   刘稳婆不淡定了,直接转身出了屋,人没有走远被阿吉拦住问话,稳婆的声音说得很大,传入了内室,“什么玩意儿,急什么,没有我接生的孩子铁定生个女儿,看你喽,这不,生的就是女儿,呆会向别人说可别说是我接生的。”说完转身就走。   苏阿吉听到这话,气个半死,这下哪还拦人,恨不得她赶紧走,待稳婆前脚出了院门,苏阿吉后脚就把大门砰的一声关上,这种人也能在村里,简直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屋里几人都听到了外间稳婆的话,袁氏怕自己女儿多想,于是安慰道:“月儿啊,这男娃女娃都是一样的,而且我看大河也不是这种人。”   袁氏话落,床侧的钱土梅和花秋菊两人也一边附和着安慰,钱土梅说道:“这有什么的,你们还年轻,将来多的是儿子。”   花秋菊说道:“真没什么的,我家大儿媳若是生了女儿我都不会介意。”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劝着,苏小月根本就没有把这事儿放心上,不过不知方河是何想法?村里人都说这是大河的儿子,村人都希望苏小月生的是儿子,大河呢?会不会也跟村里人一样?   方河从镇上送菜回来,刚到村口就听到村里人喊话,“大河啊,你还不快点儿,你媳妇儿生了。”   方河愣了神,接着反应过来。脸上浮出笑意,若不是这牛车是他自己家的,恨不能施展功夫跑回去瞧。   山脚下,齐惠正在摘野菜,听到村里人来寻稳婆,说苏小月要生了,她站直了身子,往村头望了一眼,心里不是滋味儿,她终于要做母亲了,怎么这么平安,要是难产就好了。   山脚下的妇人听到消息野菜也不摘了,都往大河家跑去,大河生了儿子,必然高兴,少不得要前去祝贺一番。   转眼只剩下了齐惠,她的心情越发的复杂,摘野菜也没了心思,她俯身上前往草从里捞了一把,刚要起身时手上一痛,吓得毫毛都要竖了起来,抬手一看,一个咬痕往外冒血,往草从里一看,只见一条棕褐色的长蛇盘伏在草从中,一个不注意就看不到。   齐惠慌了,忙喊方天,“天儿,快叫人,娘被蛇咬了。”   方天听到立即上前,只见齐惠被蛇围住,正仰头吐舌信子,方天年小却因练了功夫有一身胆气,他捡起石头瞄准蛇头一石头丢了过去,蛇头砸了个稀烂,这时齐惠倒在了地上,他毕竟人太小,没法背起齐惠回村,只好向村头狂奔而去。   方天第一个想到的是方河,于是往二叔家里跑,没想在路上遇上村人与方河答话,说二婶生了,看着二叔那焦急的模样,知道一时半会儿二叔脱不了身,于是转身去村里寻三爷。   这边齐惠心里慌了,想不到她会死在蛇嘴下。   这蛇毒能麻痹人的四肢,但一会儿也不会死去,她躺在地上,望着天,无尽的凄凉,忽然她笑了,或许这样也好,她就能见到力儿了。   这时山上有人下来,齐惠听到响动,只见眼前一个高大的身影越走越近,她的眼珠儿不能动,不能抬头看到那高大身影的相貌,但那身段除了二弟方河,又能有谁?刚才苏小月不是要生了吗?方河没有赶着回去,怎么来了山上。   来人近了,看到地上躺着的齐惠,又看到旁边打死的毒蛇,脸色大变,立即上前把人抱起往村里头方青家里跑。   方小川抱着人来找方青,方青刚好从外面回来,看到齐惠这模样,也是大惊,听了方小川对那毒蛇的描述,他心里有了谱,立即从屋里翻出草药研磨。   方天寻找三爷遇上三爷不在家,于是往方青家里跑,刚好撞上方小川和齐惠,这时候方青已经为齐惠上了药,方天伏在齐惠身边,悄悄地落下了眼泪。   这边方河把牛车赶到了院子里,还没来得及放下板车,就飞身而入,进了内室。   刚进屋就被袁氏给推了出来,“刚生下孩子,月儿正在擦身子,你在外间等等。”   方河不淡定了,他在门口来回踱步,一时往门口望去,聍听屋里的声音,听到几位妇人开导苏小月生男生女的问题。   几人中只有袁氏知道方河在门口,刚才是她出来把人给堵住的,这会儿乘着人在,故意逗着钱土梅和花秋菊两人劝导苏小月,待两人说完,袁氏问道:“月儿,若是大河不喜欢女娃儿你要怎么办?你生孩子那么辛苦,刚才真是九死一生,娘想想就心疼,要不这样,若是大河不喜欢你生下的女娃儿,你就跟娘回苏家村去。”   ……   屋里屋外的人一脸懵逼,特别钱土梅和花秋菊,刚才大家还说得好好的,怎么袁氏又这样劝起了女儿,这不是添乱么?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苏小月没有想这么多,听到袁氏这话,心里也是不太舒服,直接说道:“娘,我想大河不会的,大河若是介意,我……我就——”   “娘,我喜欢女娃儿,我最喜欢女娃儿,我有为儿这儿子就心烦的了,女儿好。”方河说得急迫,生怕苏小月有旁的想法,生怕袁氏要把人带回娘家,想到孩子一出生,母女两就要回娘家,心都要疼了。   ☆、第60章 生下孩子   屋内袁氏笑了,钱土梅和花秋菊互看一眼也跟着笑了,大家都明白了袁氏的用意,苏小月更是,不过她觉得大河不是那种重男轻女的人,但袁氏是地地道道的这时代的妇人,有这想法也是对的,若是方河真有个想法,她在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那股新鲜劲儿,就说把女儿接回娘家去住,这就是给方河临头一棍,有想法也不敢了。   方河终于被袁氏放了进来,他迫不急待的来到苏小月身边,坐在床沿,握住她的手。   袁氏笑了笑,道:“你俩说一会儿话,妇人生产,屋里有些味道,大河疼爱媳妇儿不介意,呆久了终归不好,再说月儿也要休息。”   苏小月的确很累,但她也庆幸,来回才折腾不到半日,一口气就把孩子给生下来了,就好似在云里雾里,还没有回过味来,腹里就空了。   先前对生孩子时的恐惧转瞬只剩下满满的幸福,其实回想起来生孩子也不是这么的可怕,只是要生的那几日对未来的恐慌才是最折磨人的。   苏小月跟方河聊了两句居然半途睡着了,方河望着疲惫的媳妇儿,心里头愧疚。他守在小媳妇儿身边哪儿也不想去,只想静静地望着她。   这时门外袁氏说道:“大河,你还没看看女娃儿呢。”   方河到这时才想起女儿,心中欢喜,吻了吻苏小月的手,起身出了屋。   来到屋外,看到袁氏手中包得结实的孩子,小小的一团,只露出一张白净的脸,眉毛看起来像小媳妇儿,她闭着眼睛,睡得正香。他慌手慌脚的从袁氏手中接过孩子,那大手抱着一小团会漏下去,吓得袁氏赶紧把孩子接了回去,男人不是抱孩子的料,别把孩子给折腾坏了。   方河也是吓得不轻,不敢再接手。   这边袁氏说道:“这一个月里月儿坐月子,大河就少来屋里走动,有娘在呢,现下孩子也生了,大河就跟我家老头子去田地里干活,别荒废了农活。”   方河以为袁氏怕他守着小媳妇儿把正事儿落下,于是欣然答应。   屋外有喧哗声,方河和苏阿吉把门打开,看到村里人来了不少,大家都要祝贺方河的,听说方河给刘稳婆接的孩子,个个都以为是个儿子,没想到方河一脸兴奋的告诉他们是个女娃儿,里面几位妇人就下了脸什么话也没说悄悄走了,男人们寒喧几句也匆匆走了。   方河方发觉村里人对生儿生女有这么大的反应,他是真的不介意,生儿生女都一样,只要是月儿生的,他都会喜欢的。   转身进屋的时候,苏阿吉一脸的担忧,他担心洗三的时候村里人会说不好听的话,怕自家女儿委屈。   于是婉转的同方河说了一下,方河听了脸色都不好了,生儿生女是他们自己的事儿,又不关村里人的事,凭什么要看他们的脸色。   方河听了苏阿吉的话,也怕洗三的时候小媳妇听到不该听的话,于是转身出了屋,边走边道:“爹,我去村里一趟,交代一下。”   苏阿吉乐了,“诶”了一声。   洗三的时候,苏小月正坐月子,袁氏知道村里人的妇人说话不好听,于是只让村里的妇人在外室留了一会儿,看了一下孩子,没让人进内室去。   只有方大业和方虎两家的女眷进了内室跟苏小月聊了起来。   齐有玉待人走出了屋,故意落后一步,留了下来。她再过两月就要生了,心中有些忐忑。   坐在苏小月床旁边的凳子上,看着苏小月感叹:“大河人真好,不但不介意你生了女娃儿,还生怕村里的妇人说你,给村里的人留了话,他喜欢女娃儿。”   苏小月笑了笑,她知道方河不会介意的。   然而齐有玉心情有些不好,这时代的孕妇尽是多愁善感,没怀孕前生怕自己怀不上孩子,怀上孕了,又害怕生下女儿遭夫家不喜。   苏小月想起生产那日钱土梅说的话,她当时就拿自家儿媳妇安慰她,就算齐有玉生的女儿她也欢喜。   于是她把这话告诉了齐有玉,这下齐有玉有些惊愕,不敢置信的问道:“我娘是这么说的?”   “嗯,也只有你还这么执着,弄不好虎叔一家人都这么想来着,再说你生的是家里的第一个孙,不管孙女孙子都会欢喜的,何况你这么年轻,将来有的是机会。”   齐有玉略放心了些,面上露出了笑容,本想说自己还是想生个儿子,可看到苏小月生的是女儿,这话就不好说出口了,免得给人添堵。   苏小月味口儿好,袁氏做什么都吃得下,奶水也足,可是刚刚开始喂养孩子,奶水不通,孩子吸的时候痛出了眼泪儿,可奶水又多,涨得她发痛。   袁氏在一旁时不时用热毛巾帮她缚胸,略有缓解。   半夜,劳累了一天的方河悄悄地推开了苏小月的窗门潜了进去。   苏小月被奶涨得睡不觉,听到声响就睁开了眼睛,望着方河那鬼祟的身影,她都要没有脾气了。   嗔怪道:“在自己家中像做贼似的,看你这模样。”   方河面色有些窘迫,他来到床沿坐下,看到几日未得见的媳妇儿,心里头就发烫,忍不住抱怨,“这几日爹爹拉我去地里除草,说要把苏家村的几亩田地全部除一遍才准我回来,我想你想得紧,就连夜把事情给做完了,这会儿从苏家村赶回来的。”   “你真辛苦。”苏小月伸手握住他的大掌。   这话儿好受,压在方河心里头的相思转眼空了,望着眼前人异常满足。   “可是你为何要翻窗,其实你可以从正门进来。”苏小月还要琢磨着这事儿。   方河在媳妇儿面前告了岳父的状,这会儿不得不告岳母的状,“娘说你坐月子,不让我进来,前两日我见娘出了屋想悄悄进来没想被娘发现,还训了我一顿。”   尼玛,怎么还有这事儿?苏小月也懵了,莫非这时代对产妇还有许多的忌讳不成。苏小月说重了两句话,胸口的奶水又涨得痛了起来,她蹙紧了眉头,不哼声了。   方河大惊,忙问道:“月儿这是哪里不舒服?”   苏小月不好意思说,可胸口那硬硬的肿涨实在是难受,孩子太小,奶吃得少,往往吃一边就饱过头了,另一边只能自个儿勤快的挤掉。   “胸痛。”苏小月哼唧一声,脸越发的烧得通红。   方河想歪,他一个大男人怎么知道女人涨奶的痛处,还以为小媳妇儿变相的邀请,这……还真有些难为情,却使他有些小兴奋。   他涨红的脸靠近,在媳妇儿脸上吻了吻,接着慢慢往下,刚开始温柔无比,后面就变得热情起来,有些迫不急待,这下苏小月急了,她生孩子虽是头一遭,但坐月子不能行房事这事儿是懂得,可方河并不懂,方恍然大悟,她刚才说胸痛,方河定然是误会了。   苏小月强行推开方河贴近的脸,气道:“你这头随时都会发情的野兽。”   被小媳妇儿这么说,方河倒不生气,在媳妇儿面前就算是野兽也无所谓。但说他还真的想做野兽,把小媳妇儿吞入腹中。   方河没当回事儿,吻又落下,苏小月急忙阻止,“大河你等等,我在月子中不可以行房事。”   这下方河听进去了,从她胸口抬首,一脸迷茫的望着她,眼底里的邪火慢慢熄了,把人紧紧抱入怀中,一时间不想松手。   “你哪儿痛,要不要我帮你。”   “……”   半晌。   “你帮我吸几口出口来,正涨得痛。”   方河俯身,理首胸前。   吸了几口,屋里传来吞咽声。   苏小月又好气又好笑,看着胸前埋首的某人,因为他的吸吮,胸口舒服了不少,俏脸不由得染上了红润。   “好喝吗?”苏小月忍不住问,刚来奶的时候她尝了一口,小时候喝的味道早没记忆了,记忆深刻的就是牛奶了,不知人奶是什么味儿,所以她尝了一下后,呸了一声,也就是奶味儿,说不上来,自己尝自己的奶,这特么好诡异。   而今方河傻愣愣的吞咽,那声音听着就让人想入非非,他到底是懂还是不懂。   苏小月强行把他的头抬起。   方河舔了舔唇,笑道:“比羊奶好喝。”   苏小月都快无语了,在某些方面来说,方河是个二十几岁的大好青年,以这时代的年纪阅历上非常丰富的,所以苏小月在他面前有时像个孩子似的。   但在男女的这档事上,他总是一知半解,闹出不少笑话,像现在,按理他帮着吸空了就吐掉啊,干嘛吞下去,这动作有多撩人,他是不懂还是傻。   苏小月舒服了,双手把住方河的头,居然慢慢睡了过去。   方河瞧着圆润的媳妇儿,身下越发的涨痛,望着某人撩起的火却睡得如此安详,他却要忍着这浴火焚身。   好半晌方河平息下来,侧身躺下,抱着媳妇儿也跟着睡了过去。   第二日天未亮,方河摇醒苏小月,“我这就走了,呆会爹没有发现我在屋里睡着,就会猜到我连夜回来了,呆会又被娘说。”   遇上这样的爹娘和丈夫,苏小月真的好无语,两人睡一起还偷偷摸摸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似的。   看着方河翻出窗,苏小月伏在窗口望,只见方河利落的跳上院子围墙,转眼隐入黑暗。   天亮了,苏小月坐在桌前撑着头有些无聊,夜时袁氏把孩子抱走,说什么怕她熬夜伤神,甚至连晚上孩子要吃的奶才把孩子抱过来,但孩子似乎吃得太饱,一觉能睡很久,又有些贪睡。   她这个娘对她好得没得说,孩子小,怕累着了大人。   白日里苏小月喂孩子,可每次孩子吃到呛着,吞都吞不赢了,袁氏就忍不住叹息,“你啊像我,你小的时候吃得少,我那会儿涨得痛死,还好你爹——”袁氏忙住了口,这话说漏了嘴。   苏小月却好奇的看着她,忽然发现这事原来袁氏也干过。   被自家女儿盯着袁氏红了脸,赶紧转移话题,“我跟你说,年青的男人对这男女之事特别的馋,你这会儿刚生孩子又坐月子,下.身不利落,这模样最好别让男人见着,男人憋了几个月,馋得紧,你把好关了,过两月后再给他点甜头,保准你一举得儿。”   苏小月一头黑线,这娘亲教女儿使坏呢?再说还得儿呢?她可不想马上又怀上。难怪方河被袁氏盯得紧,估计苏阿吉把人拐去苏家村里干苦力也是袁氏指使的,女婿有劲没地方使就把人给操劳狠了,没有了旁的心思,再等她身子爽落了,才放过小两口。   “娘。”苏小月不知说什么好,她很想说,别再累得方河了,可是这话若说出口,指不定袁氏来一句‘不争气的娃’。   袁氏嗔了她一眼,“你想说什么呢?想为方河求情呢,过两月你看看,保准你要谢谢娘亲,这次你生了女儿,方家村里的人没说什么,下次你再生女儿,村里那些人还不知怎么说你。娘不是重男轻女,但既然知道这条秘方,就没有不用的道理,再说你这会身子不爽落,是万不能同房的,否则女子身体受损,我都是为你好。”   抛去那一举得男的话,袁氏说得也对,这时代没有生理课,普通人家连识字都不会,又这么穷,别想着成亲前能看副春宫图什么的,否则两人第一次的时候,方河居然找不到方向,乱来一气。   所以让这时代的男人知道女人坐月子的苦衷,恐怕是不能,只能强行把人隔绝了,袁氏为了女儿的身体,权当了那个坏人,袁氏对她没有什么不好的,不管苏小月生的是男是女,在袁氏眼中只要是苏小月的孩子她都会爱。   不能睡一起,苏小月也没觉得什么,然而这不能阻止方河翻窗的举动,他动作灵敏,到点儿就来,到点儿就去,没有留下任何话柄,倒是方便了苏小月,看来袁氏千算万算忘了把自己留在苏小月房中监视。   这几次方河帮她吸完,侧身躺下,苏小月回身窝在他怀中。自上次袁氏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苏小月才知道,夫妻之间啦,古往今来,大多干过这种事的,没有什么大惊小怪,再说有人帮忙好过自己坐着身子在那儿挤来挤去,要么挤不干净,要么把腰给坐坏了,累出一身毛病。   方河搂着媳妇儿,只盼着她早日出月子,希望到时岳母能同情同情他,准他跟月儿睡觉,怎么现在连跟小媳妇儿睡个觉都不成,想想就觉得身下发烫,再忍忍吧。   “月儿,今个儿爹让我又去除草了,我前几日才翻了一遍,不仅除草,爹爹还想研究种两季水稻,一个人在田里捣鼓,我也跟着帮忙,感觉这事儿吧做不完了,不知什么时候能真正的回来陪你。”   “两季水稻?”苏小月来精神了,上一世不就有种两季水稻的,她还一直奇怪为何这时代只种一季,其实也是能种两季的。   于是问道:“爹爹做了试验田?”她很想问苏阿吉还有这本事,不会研究水稻,但那是她的爹,怎么可以问方河,不引人怀疑么。   “试验田?”方河终于收回心思,抓住了苏小月口中的新名词,这让他想起苏小月第一次指着木桶里的野菜说‘这是豆芽菜’那般,当时他没在意,现在想想,他这个小媳妇儿嘴里的新名词这么多,他走南闯北这么些年,还闻所未闻。   苏小月心惊,忙解释,“就是先种一下试试的意思。”   “嗯,爹是这个想法,上次你说棉苗移栽的事,爹今年试了,发现比村里人的棉花长得好,看样子收成会比别人多。”   那敢情好啊,苏阿吉是种田老手,若能研究种两季稻田就可以增产了。   可是还是不知什么时候能吃上白米饭,以前没得吃,饿得,苏小月觉得细面粉也是好吃的紧,现在不饿肚子了,嘴也叼了起来,想起上一世餐餐白米饭的场景,对面食的渴望就少了。   方河就这样来来往往数日,终于有一日被袁氏发现了。这下袁氏不高兴了,看苏小月的眼光就是一副恨其不争。   “我这秘方是有人验证的,月儿就是心软,男人喜欢缠人,不能心软。”   苏小月无地自容,她能怎么办,叫方河别翻窗了,你还是回苏家村去吧,可是她做不到,再说她受益啊。   没有劝住女儿,只好管住女婿。   于是乎方河终于不敢翻窗了,因为翁婿睡一床,方河都没办法偷溜,他不可能把人劈晕潜回去,若是如此,他估计以后都不能与小媳妇儿同房,什么时候同房,得岳父岳母消了气。   两人相隔才几里的路,可那相思却成了灾,直接受害人苏小月只能半夜起床挤奶,成日呆在屋里,吃得又丰盛,鸡鸭鱼肉就没有断过,她都胖了好大一圈。   齐惠醒来的时候,眼前出现两张面孔,一个是自己的儿子方天,一个却是隔壁家的方小川,这人平时她没有怎么注意,现在近距离看着,他的身形与方河的颇有些相似,难怪自己临昏过去的时候,以为是大河来救自己了,原来是他。   “娘,你好些了么?”方天稚嫩的声音响起。   齐惠的眼珠子能转动了,四脚似乎也恢复知觉,而站在不远处的方青说道:“你娘算是捡回来一条命,还好小川来得及时,这种毒蛇的毒最厉害,解毒草也是极难采集,正好剩下最后一株,也算是你的造化,命大。”   的确有一种检回来一条命的感觉,当时她倒下时,她以为她就只能这样了,没想在那种口不能言,目不能转的情况下,遇上人从山上下来了人救了她一命。   齐惠望着眼前的方小川,方小川的皮相在村里算是好的,人又有些好色,看到别人家漂亮的媳妇儿总会想入非非。这会儿被齐惠感激的眼神瞧来,心里头特别的受用,不由得多打量了齐惠一眼。   齐惠这人长相虽普通,却有一种成□□人的韵味,身材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骨架子也小,懂内行的男人见了,有种想在她身上使劲的冲动。   方小川眼光毒,一眼就看出齐惠的好处,不由得在她身上偷溜了一眼后笑道:“只要人没事就好,毕竟家里没个男人在,出了什么事儿,也只有我们这些左邻右舍帮衬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举手之劳。”   方青可没时间跟他们寒喧,人好了就快扶回去吧,他孤身一个男人,平时不让妇人进宅子,若不是今日齐惠事出有因,他也不会为了避嫌把方小川给留下,屋里一下子多了这么些人,他觉得不太舒服。   齐惠不能走,方小川就背她走,好在天色暗了下来,没有被几个人瞧见。   方天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娘亲干着急,他有心背自己娘亲却究竟是太小,没这能力。   方小川的家跟齐惠的家本就相邻,当初建屋子的时候,方亮就是用山脚下的旱地换方小川家的菜地,所以方小川顺路的把人背了回去。   刚到院子外,方小川家的院门被打开,李八雪从院子里出来,正好撞见方小川背着齐惠从屋前走过。   三人都没有看到李八雪,李八雪站在阴暗里,看到自己丈夫的双手托住了齐惠的臂部,托得很紧。   进了屋,齐惠母子再三谢了方小川,方小川摆手,“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齐惠过意不去,说道:“今个儿若没有你,我指不定就没了,家里男人不在,远亲都不如近邻,要不这样,你明天可得空?来屋里吃个饭,以表我的谢意。”   方天也拉住了方小川,小家伙像个大人似的在旁边附和。   听到这话,方小川不由得侧首打量齐惠,她这话里话外是几个意思呢?正心思活络,这种好事怎能不答应,于是说道:“明日倒也无事,你非要这么客气,我就不拒绝了,明个儿我几时过来呢?”   齐惠想了想,“晚饭时分吧,早饭我怕自己弄不过来,我明个叫天儿上镇上买些好吃的去。”   方小川听了,心思更加活络了,于是两人说好,方小川出了方亮的院子。刚从这边转身,脸上还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双手手指下意识的搓了搓,刚才背着她的时候,手托住了她的臂部,果然那圆滚的臂部有手感,柔细的骨,上面尽是媚.肉,想想就心旷神怡,今日真是走了桃花运了,方亮两个月才回来一次,这妇人不馋才怪,再说方亮那悍夫模样,能让女人有多舒服。   正想着迎面他家媳妇儿从阴暗里出来,李八雪的目光很亮,似才认清方小川这人似的,她问道:“你刚才背着谁呢?”   方小川被媳妇儿抓了个现形,不但不慌还有些烦燥,“你不是看到了么,方亮的媳妇儿,她今个被蛇咬了一口,我撞见了,就把人送青叔那儿了。”   “你送去便是尽了村人的责任,为何还要把人背回来?大亮不在,他家里兄弟多的很,大河也行啊,你不通知大河把人背回来得你亲自上阵。”   李八雪的话不留余地,听得方小川直皱眉,“你什么意思呢?我救人还有错了,就你这种模样还要来管我。”   方小川说完话转身进了院子,没有理会自家媳妇儿。   李八雪苦笑,想起方河对苏小月那恩爱模样就使人羡慕,她记起自己做姑子的时候,那时她在李家村头洗衣,正好遇上方河从走山路经过李家村,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看到英伟的方河便动了心,后来找人打听,几经周折,终于知道他姓啥名谁,可惜这人几年才回一趟家,那次回家没几天又走了。   李八雪月便一直等着他再回来,接着过去了两年也没能等到人,家里人开始着急着为她寻亲,她是不愿意的,打死都不愿,直到媒人为她介绍方小川,那媒人拿方小川同方河比,虽润色一些,却也是一表人才,当时她就动心了。   嫁进方家,她是做了两年美梦的,这个丈夫不但长得英伟,身材高大,颇有几分方河的影子,在闺中房事上也是个懂情趣的男人,使李八雪高兴不以,自己找到了一个这样的丈夫,在梦里都要笑醒了。   可是后来……   李八雪不想再想,她站在阴暗中望着方河的家,年少时的梦,终归是错了,当初就不该在村头洗衣。   方家院子里静悄悄地,方美带着方忠从屋里出来,望着夜幕,小小年纪很想大声哭喊爹娘,但她忍住了,七岁的方美开始懂事了,她带着弟弟悄悄潜入厨房。   半夜,四下里无人,方忠蹲在灶火边轻声问方美:“姐姐,豆饭要熟了吗?”   方美“嘘”了一口,指了指正房的门。     ☆、第61章 酱汁生意   “弟弟乖,咱们别出声,姐姐多煮些豆子留着明后两日吃,好么?”   “好。”   “姐姐,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方美的脸上暗淡无光,她也很想问,她的爹娘什么时候回来,现在两姐弟连饭都吃不饱,他们都好想自己的亲爹娘,可是想有什么用。   两人煮好了豆饭,悄悄地端进屋里,把门闩好,两人坐在床上,狼吞虎咽的吃着。刚才方美在厨房里找豆子的时候,只看到缸里最后一点豆子,她偷了这一次想再偷不再可能,所以她想留下来多吃两日,否则接下来的两日,姐弟俩就没有任何东西裹腹。   可两人若是放开肚子吃的话,这点豆饭一顿就吃完了,所以方美吃了几颗就停下了,待方忠勉强吃饱,就把剩下的收了起来。   第二日天泛白肚,方二福和梁氏起床,方二福今日要下田地里除草,梁氏留在家中。   到做早饭的时候,梁氏转身进厨房,打开储粮的缸子,只见里面空空如也,当下大惊,家里怎么会半夜遭贼呢?这可不得了,她第一反应是转身进屋里翻箱底,箱底里的三十两银子躺得好好的,这些是留着四儿这次秋试的时候用的。   看到银子,梁氏放下心来,拍了拍胸口,刚才心都快被吓没了。   可是没有遭贼,那又是谁偷走了那些豆子,不可能翻个墙摸进来只为了这一点豆子吧?   梁氏不知不觉来到三房的门口,里面没有半点声音,她推了推门,门从内闩住,推不开,她皱了皱眉,莫非这豆子是两孩子偷走的。   这还了得,今个儿在家里偷豆子,明个儿在家里偷银子,哪能纵容他们这种小偷小摸的手段。再说当初三儿与家里分家的时候,说的那番话,梁氏现在想起来就胸口痛,本就不喜欢三房,三房还不省心,现在两个大人一个离家出走,一个烂醉如泥,成日不着家,莫非分了出去还想把两孩子留家里给他们两个老的照顾不成?   梁氏敲了敲门,敲了许久,有些恼火了,“美姐儿,我知道你在里面,快出来,昨个夜里你是不是偷了家里的豆子?”   方美抱住弟弟方忠躺床上,听到梁氏的话,吓得身子发抖,梁氏一向就不喜欢方美,从小到大方美最怕她,现在家中没有爹娘撑腰,她又偷了家里的豆子,哪还能好受的,她紧紧闭上眼睛,不敢开门。   “你不开门,我就拿你没有办法了么?”梁氏越发恼怒,方美是个女娃,就数她最大,什么鬼点子定然都是她出的,她这模样,别把小孙子给带坏了。   梁氏往左右看了一眼,拿起锄头把门撞开,门闩坏了,梁氏怒气冲冲的来到屋中,看到床上躺着两孩子,她冷笑一声,“好吃懒作的东西,你爹娘是这模样就算了,如今你们两也这样,现在还打起了家里的注意,做起了贼,美姐儿,我跟你说,你娘当初就因为她好吃懒作,当家就把她打得躺下了,你昨儿夜里偷豆子,是不是没有被我打过,皮肉痒了。”   方美吓得脸都白了,她从床上下来,来到梁氏身前跪下,“阿奶,美儿错了,我跟弟弟饿得没法,爹爹又成日不回来,我们也不知道到哪儿去找他,昨夜里饿得睡不着就煮了一点儿豆饭,求阿奶不要打忠儿,要打就打我吧。”   梁氏睥了她一眼,一把把人甩开,冷声道:“忠儿是个好的,都是被你带坏的,我看就该让你爹爹把你给卖了,讨债鬼似的。”   方美听到梁氏说要把她给卖了,心里慌了,“阿奶,你打我吧,我不想跟弟弟分开,就算饿死也不想跟弟弟分开。”   方美缠上来,梁氏又把人甩开,转身出屋,“你这精明模样儿就像你娘,指不定还能卖个好价钱。”   方美在屋里哭。   梁氏觉得厌烦,看到这个孙女就让她想起元南花,方忠毕竟是家里的孙子,梁氏不打算计较,但这个孙女她不想留,反正他们爹娘也不知还回不回得来。   方美不哭了,上前拉住身子颤抖的方忠,两人穿好衣裳,把昨夜剩下的豆子藏在袖口,拉着方忠的小手出了屋,见梁氏不在院中,两人轻轻的出院子。   路上,方美回身望了方家院子一眼,对方忠说道:“弟弟,你记住这个地方,记住他们这些人,等我们长大了再回来。”   两孩子手拉手越走越远,慢慢消失在阳光中。   方河终于熬过去三个月,今个儿袁氏同意他回房与小媳妇儿住,这下把他给高兴坏了,两个人这么久不能同房,把方河给憋坏了,终于他也不用住苏家村里干不完的农活,他想今年田地里的收成必然比往年好,否则对不起他这几月的悉心照顾。   当天苏阿吉也过来,再过一月要农忙,这一个月里大家都轻松一下吧。   苏小月坐完月子出了屋,又养了三个月,恢复的跟当初小姑子似的模样,腰身细了,又露出了小蛮腰,脸上笑容多了,容光溢彩。   今日吃个团圆饭,苏小月亲自下厨,这几月为了喂奶,苏小月吃的都是清淡的吃食,嘴巴都快没味道,今日就纵容一下。   六菜一汤,样样做得精巧,看得全家人食欲都来了,拉面也拉得细,小家伙看着眼前的细面条眉开眼笑,有好几个月没有吃到这样的面条。   袁氏厨艺也好,但没有苏小月这样的花样百出,拉面的时候也没有苏小月拉得匀称,粗细得宜。   一家人坐下吃饭,苏小月把方嫣抱了出来,方嫣这个名字是苏小月和方河一起取的,苏小月这次想了几个名,一一说给方河听,平时藏而不露,就怕方河知道自己穿越的身份,这一次太过兴奋,一不小心就露了一手,好在方河没有专注这方面,逃过一劫。   袁氏立即从苏小月手中接过孩子,把孩子抱入怀中端坐着,一家人围着桌子吃了起来。   吃完饭,苏阿吉住下了,方河想起两人终于可以在一起,心里的跃耀,干起家务活儿也勤快,挑水放羊,办得是利落。   苏小月身子利落,在袁氏的搓使下,跟着方河上山放羊。   坐在石板上,方河揽住苏小月的腰,使她靠在自己肩膀上,指着前面几条母羊道:“有几条羊要生了,以后羊要养得多就不用再买羔羊。   苏小月也高兴,这些羊到年底卖了,能得十几两银子吧,买下这个山坡简直是太赚了。   方河忽然沉默,苏小月还想着年底卖羊的银子,就听到方河伏在她耳边轻轻问道:“你那儿还涨么?要不要我帮你吮一吮。”   他简直是……   做为现代人的苏小月,感觉自己还没有方河开放。   “这里是野外,万一有人在对面山头砍树,俯视就能瞧见咱们了。”   这话说得对,方河往对面山头看去,还真有身影走动的样子。   “要不咱们寻个好隐避的地方怎么样?”方河这么说着,收到小媳妇儿一个眼刀,不痛不痒的没当回事,心里却活洛了,上前扛起苏小月从石板上纵身一跳,隐去林子中。   苏小月发现方河特别喜欢在野外。好在这山林深,树木多,人往里一窜,真要寻起来还是难。   来到一处遮隐的地方,方河把苏小月抱入怀中,“我帮你检查一下,可还有痛处?”   苏小月受不了他那阴阳味,双手分别抓住他的两只不安份的手,说道:“你别急,这野外万一被人撞见了怎么办,不如晚上回去再说。”   方河苦了脸,“家里人多不好施展,我现在看到你娘我就害怕。”   苏小月忍不住笑了,“怕我娘作甚,咱们又不是少男少女没成婚。”   “不知为何,我看到你娘我就不敢往那方面想了。”方河一边说一边脱苏小月的衣裳。   两人都是为人父母的人了,怎么感觉像少男少女初动真情偷偷摸摸似的。   “我娘只不过想让你节制一点,我的身子才恢复,不能承欢太多。”   方河停下手,错愕的抬头,“我懂的不多,那今个儿你能行吗?”   苏小月很想说不行,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也不忍心憋着他了。于是点了点头,这下方河笑了,接着手中的动作,柔声诱道:“我能不能尽尽兴?”   苏小月的俏脸红得似火,垂首不说话了。   小媳妇这邀请的姿式也太撩人了,方河三两下脱了她的衣裳,刚要扑上去时,却发现苏小月胸前聚拢的奇怪衣裳,圆润的挤在一起,中间一条沟,看得他目光都要直了,他指着那个问道:“这是什么?”   苏小月晃过神来,垂首一看,发现自己祼着身子,除了自制的裹胸衣就只剩下胖次了。   她忙背过身去,双手下意识的抚着胸。方河可不放过这美景,上前把她的人板正,伸手摸了摸,一脸的不解,他决定不去脱这件奇怪的衣裳,欺身上前把苏小月压在身下。   方河一本正经的问:“你的胸还涨奶么?让不让我帮你。”   先前两人也是这样做的,可是今日却让苏小月出不了声来,他这低哑诱惑的声音,又那染上情动的眼神儿,还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还说得这么一本正经。   从树林里出来时,羊都不知跑哪儿去了,苏小月坐在石板上吹风,方河往坡上赶羊。   “大河,我发现只要跟你在一起就干不了正事儿,这样放羊还不如为儿勤快。”   方河可不在意,侧首瞅了小媳妇儿一眼,没放心上。   酱和酱油都做成了,苏小月挑了个好日子起酱缸,一家人围着,一脸好奇。   “月儿,你说这酱都是这样做成的吗?感觉好像也不难。”方河望着酱缸问道。   “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做的,但我做的这些铁定好吃。”苏小月打了一勺子酱油放方河鼻下,“闻闻,是不是有一股很醇的豆香味儿。”   挨过闻了一遍,忍不住赞了声好。   今天出了酱,苏小月下厨。她能说她上一世从小到大都在酱缸里长大的么,小时候爷爷奶奶忙农活,她跟弟妹们放学回来饿得狂,就寻到剩饭倒些爷爷自制的酱油一拌,吃起了酱油拌饭也能吃个两三碗,正好那时长身体,吃得又多。   酱就用途更广了,涮饼子吃,炒菜用,简直味道都要提高一个档次。   所以苏小月今日做的是薄面饼,涮上酱,往中间放一点黄瓜丝一卷,就是一张酱饼子。接着又做了一个葱油捞面下酱油搅拌,菜只从坛子里取了一些酸萝卜下酱一撸,成了酱萝卜。   往桌上一放,一家人看得比平时的菜色要黄一些的吃食,闻着那酱香味儿,味蕾都勾了出来。   几人吃了一口就停不下来,葱油捞面一碗,转眼吃了个底朝天,家里荤食没有少,特别是苏小月要奶孩子,吃不完的肉食就留家里人炒菜吃,吃得大家都油腻了。   而今吃个酱香酸萝卜,吃一碗简单的拌面,再拿着一张酱饼子,这生活真是有滋味儿。   “如何?”苏小月眯眼问大家。   方河一口气吃完碗中的食物停了停,说道:“月儿,你恐怕是不知道,咱们永丰县最出名的是什么?”   这么一提点,苏阿吉不淡定了,他放下碗,说道:“酱,永丰县的酱销往全国,还有不少船队做这笔生意。”   “酱?”苏小月愣住,永丰县的酱她也曾买来吃过,只是味道太差了,不知是不是她花钱的少买的是劣质品么?“大河,咱们家里先前吃得那酱油是不是最差的?”   方河笑了,“永丰县的酱汁不只味道好,还有价格实惠,咱们买的酱就是好酱了,到了外地这酱就翻倍的卖入富户家中。”   “这就是好酱了?”苏小月无语。   这下方河也觉得自己说错了,“不,若是咱们没有尝到这味道,定然是觉得那酱是最好的酱,而今尝到味儿,那酱就不想入口了,我常年在外奔波,吃过各地小吃,唯有永丰县的酱最出名,越往北,酱汁更贵,一般酒楼吃不到永丰县的酱。”   苏阿吉附和:“月儿这酱的配方可要藏好的,有了这个还怕挣不了钱,在咱们村里能买酱的没有几家,月儿还会做出这么美味的酱来,哪需愁那销路。”   苏小月被两人说得心里欢喜,她当初尝到永丰县的酱时就有这感触,如今又经见多识广的方河认可,能不高兴么,她现在眼里只有银子,有了银子就可以买白米饭吃了。   吃完一顿饭,苏小月把人集结到棚下,在四口大酱缸里各挠出一勺酱油分别给几人品尝。   “你们尝尝,这四口缸用了方家村的四口泉,看哪个味道更好,我们就知道哪口泉是最好的,到时想法子把山泉给买下来垄断。”   几人没太听明白,但品尝是毫不犹豫,一人尝了一口,方河和苏阿吉指着其中一口缸,只有袁氏指着另一口缸。   苏小月先让方河说出看法。   “这口的味道更醇。”   苏阿吉点头,“味道更香。”   苏小月看向袁氏。袁氏说:“我的这一口缸的确没有那口的香,但这口的略带甜味儿,我想女子更喜欢这温和的味道。”   袁氏说得对,这口缸的味道略甜,更加偏向永丰县人的味觉,而另一口缸的味道却是大众化的,很香很醇,是一口难得的山泉。   “你们知道么,为什么永丰县的酱在全国出名,因为永丰县的水好,我不知道那些个做酱的老手知不知道水源的重要?就算不知道,也是歪打正着的遇上永丰县的水源好。”   永丰县山多,气候四季分明,不比北方冬季漫长,南方夏季炎热,四季分明的地方,山水都要灵秀,特别是原始森林,不经污染,水源又从山上而来,用的是天水。   他们不懂得这些大道理,但刚才方河和苏阿吉品尝的那口酱缸里用的水源就连着山坡,属方家村的东面。   他们先前买了山坡,这会儿要买水源,也太过惹人眼了。   开荒地倒不说,村里人都这样做的,但买水源要如何买?难不成山是大家的,水却成了私人的,这不引起公愤么?可是如果不把水源给占了,一但走漏风声,永丰县的几大酿酱家族难免会先下手为强,人家有钱有势,他们这些庄稼人哪能对付得了。   “这水源的事得好好合计合计,其他几处水源较普通,咱们暂且不说,东边的这口源是一定要得到手的,至于北边的这口泉,做出的酱料妇人家较喜欢,若能得到固然好,不能得到只能弃之。”   一家人坐一起商量水源的事,苏小月担忧的说道。   苏阿吉望着山坡忽然灵机一动,“我倒有一个法子,咱们按开荒地的价格购买下东边山头,待农忙过后咱们就开荒,慢慢来,这么大座山,能开很久,重点是让村里人都知道我们是要开荒地的,接着咱们偷偷把山泉水引到这边山坡下,这样咱们屋里的用水也有了着落,又能在屋前做酱,没有人知道缘由。”   苏小月大赞,苏阿吉这个法子好,方河与袁氏也点头,这点子儿好,专卖山泉何其突兀,弄不好这酱的事又会被传出去,他们现在是势单力薄,不能与几大做酱的家族相比。   酱开了缸,苏小月把最香醇的那口酱缸单独留了出来,其他几处的分别装了一些给方河送给村里几个好的村人尝鲜。   方大业和方虎家各两瓶,族老中只有三爷家里送了五瓶,还有刘夫子家和赵里家各送了两瓶。   这些人都是好人,家里做的四口酱缸如果是家里几人吃,不知要吃几年去。   至于那口香醇的,苏小月让方河把酱送去张府,也给张太太尝尝鲜,看县学这边有没有些要求,这样在不得罪永丰县的几大作酱家族外,又能在夹缝里求得生意,再说张府势大,就算这几大作酱家族知道他们也不敢拿苏小月怎么样。   方河送菜的日子顺带就把酱缸给搬上了牛车,上面用东西捂实了,旁人看不到里面是什么东西,再说方河功夫了得,谁又能靠近牛车。   一路上有村人瞧到了牛车多了一个缸,但没有人敢来问。   这次苏小月也跟着去,到了镇上张府,方河扛起酱缸进了厨房,苏小月从酱缸里挠出酱油来用碗盛好。   厨房里的老厨师闻到这酱香味儿猛然转身围了过来,望着里面颜色深红的酱汁,忍不住用指尖沾了一点往嘴里抿了抿,眼睛一亮,便吩咐下人准备把酱汁乘给主子们尝尝。   这时有下人把喜姑叫了来,喜姑穿着一身兰花禙子,下裙白净,她眉目含笑,看到苏小月,打趣:“终于出得自由了,看你这模样,哪像生个孩子的,倒像是个未出阁的姑子。”说完往愣头青方河看了一眼,“你们夫妻俩就是感情深厚,那几次大河送菜过来,总是来去匆匆,我们看着都替他着急,这下好了,他不用再这般着急了。”   喜姑一边说一边过来拉着苏小月的手,“你今个儿不要这么快就走,你刚生完孩子,身上尽是喜气,太太会有封红。”   张太太一向慷慨,苏小月也不急着走。   这边的下人端着酱汁进去,苏小月才跟喜姑说了两句,那边穿褐色褙子的婆子过来唤人,喜姑跟着一起进去。   两进的门,打帘的婆子早候于一旁,张太太从屋里雍容的出来,身后是随侍的丫鬟嬷嬷。   苏小月生完孩子后身形就恢复过来,与先前倒没有什么两样,毕竟只得十六岁,怀孕也没有留下多少痕迹。   张太太瞧见苏小月,道:“年轻真是好,这么快就恢复了过来,怎么瞧着还似个孩子,没想却是孩子他娘。”   自苏小月怀孕后,来张府的次数少了,自上次家里迎来祁大人后,张太太对她的态度忽然变了,变得异常的亲切,以至于苏小月不由得怀疑祁大人会不会跟这张府的张大人有什么关系,或说过什么话,比如照顾方河之类的话,张太太变得也明显,而方河每次来,下人们对他也恭敬,若不是这府里的人有交代哪会变化这么大。   张太太见苏小月面上含笑却站得有些远,于是向苏小月招了招手,“你且过来。”向一旁的嬷嬷使了个眼色。   在荷叶托首的交椅边上放了一张绣凳,让苏小月坐下说话。   “我尝了你刚才送来的酱汁,那味道真的是好,我这辈子跟着他走南闯北的,什么没有见过,就见没有尝过你这美味的酱汁,你做出这美味的酱汁可有什么想法?”   张太太问得诚恳,就是一副长辈关心晚辈的模样。   苏小月是有些想法的,她先前向方河打听过,这永丰县有三大作酱家族,一个是莫家,一个是李家,一个是孟家。   这三家在永丰县都有上百年的历史,其地位不是一般人能动摇,可是市场需要不是看家族的力量和历史,而是做出的东西吸不吸引人,苏小月这酱铁定是吸引人的,只要一上市,必然引起轩然大波。   在苏小月还没有十足把握之前,至少山泉还没有弄到手之前,她不能把自己的酱推广出去,免得引来纠纷,他们承受不住。   张太太见苏小月沉思着未答,她倒先说了:“我看这酱汁的生意不是一朝一夕的,你暂且少做些送县学里销货,过两年时机成熟了再出售出去,不管是你们自己组建一支船队或是与他家船队合作,都是一个好出处。”   苏小月也是这么想的,卖给永丰县的百姓就是与这几大家族抢生意,要是三天两天与人发生纠纷,这生意也别想做了,若是直接销往外地,那就另当别论,反正各做各的生意,各走各的前程。   苏小月点头,张太太拍了拍她的手,“是个灵犀的孩子,一点就通了。”   接着从嬷嬷手中拿了个封红塞苏小月手中,“看着你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如今家庭和睦,又生了孩子,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这是我的一点心思,你且收着,改日等孩儿大了,你把孩子抱来瞧瞧,我也跟着沾沾喜气儿。”   苏小月不好意思收下,手却被张太太按下,“你且收好,以后你若得空,送菜的时候跟着一块儿来,我一个人处在深闺中,连个说贴心话的人都没有。”   苏小月也高兴,不想与张太太成了忘年之交,与她一起又聊了大半个下午,直到前院方河派人过来寻人,苏小月才起身而去。   张太太叹了口气,向一旁的嬷嬷说道:“这孩子我看着她一步一步走来的,先前来的时候身穿补丁衣裳,瘦成皮包骨,看得人心痛,现在她终于苦尽甘来,身材也壮了些,人也长得圆润了,看她眉眼间的笑容,日子过得是舒心。”   嬷嬷望着走出去的苏小月,“这孩子也心灵手巧,这酱汁在京城里都没有,若是被人发现,恐怕是祸而不是福。”   作者有话要说:     ☆、第62章 生意露馅   张太太就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她才强行把这酱汁的销路给按下了,只能缓两年,两年时间也够祈家想法子的。   “大人这会儿在哪儿?”   嬷嬷回禀,“大人在前院,夫人可是让人去叫?”   “不了,我们去前院,前院可有客?”   “倒没有,大人在书房里练大字。”   张太太忍不住笑了,“他倒是有这闲心。”   嬷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大人说要题一副字给夫人挂屋里去,免得夫人老觉得无事可做。”   “题字?又是字迷?”张太太笑不起来了,若不是这年纪不适合做小女子家的动作,她真想撇嘴,于是拿巾子掩了嘴,巾子下撇嘴,有些不服气,上次夫君写的那道字迷害她想了两三个月才猜出来,同时也让张太太与自家夫君拗了好半月的气才准他回后院,这次又来字迷,若是太难的她可不干。   主仆两人这么说着,不知不觉到了前院,整个张府的下人也不多,都是从京城里带来的,到了这边只往前院里添置了几个。   当初想选几个皮相好看些的丫鬟接待客人时用,没想张大人不高兴了,对着张太太怒吼,“在京城里我小心堤防,迎人喜好也就算了,到了这穷山僻壤之地,我还依着他人喜好作甚,你明知道我不喜欢美婢近身,着实不行找几个皮相好的少年做书僮守在县学时去。”   这说的什么话,当即就把张太太气得脸都红了,找皮相好的少年做书僮,把县学里当成什么了,于是夫妻两一个说要找美婢,一个说要找少年,最后一合计,干脆找几个忠厚的下人端茶倒水得了。   这下张大人高兴,“早就应该这样的,院子里就你一朵花就行了,其余的都不能入我的眼。”   这下张太太也高兴,都老夫老妻的,还一朵花呢,也不羞死个人。   随着张太太的思绪,转眼进了书房。   书房内张自在正落笔题字,听到声响,头也没有抬便交代,“忠叔,我跟你说,别来劝我,就算我夫人来了也不准她进来,要不然这字迷就不成了,我这一次不难她一个三五月,我就不姓张。”   “你说什么呢?”张太太接了口,把张自在吓了一跳,抬首一瞧,好巧不巧的,自家夫人就站在眼前,他忙伸手捂住字谜,费了劲想出来的,不能功亏一篑。   张太太往桌案上一瞥,抬起下巴,有些不屑,“你要难我三五个月,我为何要去接,我倒是想清了,以后你写的字谜,我不接了。”   “不接,那不成。”张自在急了,他想了大半个月,啥事也没干,专想这字谜去了,她一句话不接就不接,那他这大半个月的时间不白费。   “什么不成,我就是不接了。”   哟,自家夫人还耍赖皮了,张自在想用激将法,“你不接那你就认输,敢不敢。”   张太太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直接说了:“我认输就认输,成日没事在我一个妇道人家身上逼着人家认输,你有多无聊。”   “你……你……”张自在说不出话来了,她一句看似认输的话,反而变得他无理起来。   张自在字岾也不捂了,绕过案桌来到张太太身边,喊了一声:“兰兰,莫兰。”   “你叫我兰兰,又叫我莫兰是什么意思呢?我闺名是兰兰,大名是莫兰,你是要叫我小名还是要叫我大名。”   张自在被自家夫人一说,脸都红了,不甘心的问:“叫小名如何?叫大名又如何?”   “叫小名那是闺房趣话,你说什么我都爱听,你叫大名就是一本正经,接下来的话也得说正事。”   这妇人蛮不讲理,简直是秀才遇上兵,有理也说不清了。张自在甩了甩袖子,一副气愤的要转身,谁知张太太当没看见,在一旁的交椅中坐下了,老神在在。   他气馁了,来到夫人身边也坐下,执手问:“怎么今个儿来前院了,是不是无聊了。”   说起这事张太太想起了自己的正事,被他这么一闹差点忘记,于是说道:“今个儿大河来送菜,还送了一大酱缸的酱汁,那味道我尝了,简直是美味,没想大河媳妇这般手巧,你看这事儿该如何处理?”   张自在沉思。   见自家夫君沉思不语,张太太叹道:“你若不是沾着这一点儿官气,这酱汁的生意我真想接手,这往南往北都是好销路,永丰镇这几家地头蛇,咱们不惹也有的是路子。”   张自在有种想敲她一记的冲动,在京城里他身为文官,一切开支都是她在费神,若不是他的官越做越大,以至于她没有了行商之道发挥的余地,现在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有这股子冲劲儿。   “你挣那么多银子作甚,就咱俩人,别累着自己。”   张太太也只是说说,真说要做生意,她也得顾及自家夫君的颜面,若是哪日地方官吏一本参上去,说张大人退隐,生活穷困,一代大儒干起了行商之道,岂不被京城里那几个死对头笑死。   “大河要做酱汁生意的事,咱们得好好为他们斟酌一下,永丰县三个地头蛇,莫家为大,先前出钱捐了一个生员中了举,娶了京城吏部侍郎之庶女为妻,多少有些小交情,在地方官员眼中最是受用,大河身份不能暴露,做为普通庄户人家,岂能与这种地头蛇相碰。”   “我便是担忧这个事情儿,看两口子热情满满,而那酱汁着实是味道好,若是销出去,铁定把永丰县其他几家给压下去,就怕因此而惹上祸端。”   张自在回过头来,望着自家夫人,“你也别忧心了,我那日只不过答应祁将军照顾一二,这种伤脑筋的事儿,就留给祁家去罢,我往那边传个信儿。”   “行,都听你的,我是想做这桩子生意也有心而力不足,我看着这对小夫妻非池中之物,若不是祁家那边压着不让人过于露脸,看着大河媳妇那股子劲来,胜过我当年。”   自家夫人想做生意,又因着他官位的原因一生都不能如愿,是苦了她了,上前执起她的手,把人往案桌前拉,“来来来,这小事儿咱们就这么着了,但这字帖你可不能错过。”   ……   苏小月从张府出来,酱缸留在了张府,两人坐在牛车,苏小月想上镇上粮食铺子里瞧瞧,看看米价到了哪种程度,她忽然好想吃米饭。   两人揣着银子到了粮食铺子,进去一瞧,没有稻米,苏小月微愕,问了掌柜的方知道南方今年多雨水,去年水稻收成不好,今年的新季水稻又还没有接应上来,所以现在是有价无市,有钱也买不了。   苏小月无奈,买了一大袋子细面粉,买了一些冰糖拿回去。   回到屋里,方河把板车缷下,把面粉搬回屋里去。   孩子睡着了,袁氏带着孩子坐树阴下乘凉,苏小月走上前坐下,把今日的事说了一下,她上张府,张太太给她封红是十两银子。   今日酱汁的价按着市场上两倍的价格卖去的,市场上是四十文一斤,她家的是八十文一斤,酱缸大,自家留了一些,送过去约有一百来斤,到手银子有八两,相较于卖芽菜,做酱更划得来些。   屋子前后地宽,来年做上二十几口大缸作酱,到时银子更多些。   袁氏听了,心里欢喜,女儿女婿有挣钱的门路,哪有不高兴的,这日子只会越过越好的。   方大善年纪五十上下,是村里的里正,族人称他三爷,他平日里最喜欢吃点儿小菜,那日方河送来的五瓶酱汁,被妻子黎文娟放到了角落,没当回事儿,方河家忽然做了酱,拿来孝敬三爷,方大善很欢喜,不管那酱汁味道如何,这也是个心意儿。   方大善三子一女,家里田地不少,在镇上还有两间铺子,现在都由大儿子和大儿媳妇掌管,赚的营利交回公账,一家人一起花销。二儿子和四儿子在家里种地,吃喝是不愁,至少长年吃疙瘩汤是不成问题的,有时候黎氏买了细面粉,做上一顿细面条来吃,所以日子算是村里过得最好的一户。   今日做饭的时候,镇上买回来的酱汁用完了,三女儿方莲问黎氏,让不让放方河送来的酱汁。   黎氏瞧了一眼,那颜色黑沉沉的,这味道会好?可是菜里不调酱,吃起来就没有了感觉,于是说道:“试试吧,大不了坏一锅野菜吧,村里人没什么见识,能做出什么好酱汁来。”   黎文娟说这样的话,她的心气儿比方家村里的村人要高,年幼记事时起,黎家是永丰县的大户,家里良田千亩,铺子数间,一家人过得衣食无忧,屋里头还有伺候的下人,到了她八岁那年父母相继染病身故,由兄长掌家,兄长好赌,又交了一些纨绔子弟四处吃喝,慢慢地把家产给败了个干净。   大嫂跑了,底下弟妹们嫁娶成了问题,兄长欠了赌债四处逃窜,后来家里被逼得没法儿,一向守在深闺中、养尊处忧的黎氏被兄长盯上,打算卖了她还债,这事儿被黎氏身边的下人得知,临走前告诉她快逃命去。   黎氏从黎家逃了出来,跑了几里地就受不了了,孤身无依,四处无家,极是迷茫,正好这时遇上了方大善,他父亲是个里正,家里积了些田产,生活略宽裕些,穿的衣裳也算是新的,没有什么补丁,对当初死里逃生,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的黎文娟来说,这就是机会,她也懂得抓住机会,那时她才十四岁。   就这样嫁给了方大善,呆在这个贫穷的村子里住了一辈子,心里意来平,气未消,到晚年时终于积累的财富在镇上买了两间铺子,终于心里舒心了些,板回了一点点儿。   方莲听了黎氏的话,倒了一些酱汁往菜里,倒的时候她闻到香味儿,与镇上买的酱汁不同,于是拿起来又闻了闻,接着交给黎氏,“娘,大河家里的酱汁味道好香啊。”   还有这事儿,黎氏拿起酱汁闻了闻,最后用指尖沾了一点儿放嘴里,眼前一亮,说道:“这是大河家的酱汁吗?这么美味。”   “是的,我就是从那儿拿的。”   这下黎文娟不淡定了,大河家居然会作酱,这可不是件小事儿。   于是转身拿着酱进了正屋。   “老头子,你快过来瞧瞧,你先尝尝。”   方大善听到黎氏的话走了过来,沾了一点儿尝了,不由惊讶,“噫?这酱这么香,从哪儿得来的?”   “大河家送的,你可记得,几日送来的那些里,我今个儿酱用完了,便拿来用用。”   这下方大善沉默了,黎氏却心思活洛起来。   方大善忽然变得一本正经,叮嘱黎氏,“你听好了,大河把酱送来孝敬我这个三爷,明知道这酱的味道不一般,却没有防着我们,人家是把咱们当自己人了,你今日尝到酱香的味道,这事儿不能告诉任何人,除非大河自己说出去,咱们得了人家的好处,自己吃了便是,不能给大河惹下祸端。”   黎氏侧首轻轻点头,心里冷哼一声,方河过的日子她是看在眼里的,自己费了一辈儿的努力,也只不过家里买上了牛车,在镇上有了两间铺子,而今看大河,才一年的时候,家里那房子建得即宽敞又明亮,又做一些挣现钱的生意儿,如今还懂得作酱了,什么好事儿都他占去。   黎氏转身回了厨房,一边吩咐方莲接着作饭,一边沉思着,大河会作酱,若是把这酱汁送去方万家里不知道会引起什么风波。   “莲儿,你在家里好好做饭,我出去一趟。”黎氏出门时装了两瓶酱放在竹篮子里,上面盖了一些青菜,径直往方万家走去。   方万四个儿子,大儿子方鸿运生得一表人才被莫家小女看上,成了莫家的上门女婿,如今两口子在镇上守着一个酱料铺子,生活过得有滋有味儿。   黎氏敲了方万的家门,来开门的是方万的媳妇李冬花,家里日子过得好,脸上笑容也多。见是里正媳妇,不知她的来意儿,刚要让人进院子,黎氏打断了她。   “今个儿我送两瓶酱汁给你家尝鲜。”黎氏拿了两瓶子酱汁递到李冬花手中。   这是何意?里正媳妇忽然要送酱给她,简直太出人意料,说起来两家可没有什么交情,只有三爷处理村里的事儿。   “这不太好吧,镇上酱汁四十文一斤,你一下子就送我两瓶,怕也有一斤来重了。”李冬花不好接手,这无缘无故的作甚送她酱汁,而且在这个正是做饭的当口。   的确有些突兀,可这话儿黎氏不能挑明,就这样含笑看了李冬花一眼,转身走了。   这人还真是奇怪,可人家是里正媳妇,拿出来的东西也只好接住。   李冬花把酱汁拿到家中,方万瞧见,问了缘由,李冬花站厨房门口看着方万,等着他做个决定,这是要把酱汁退回去好呢?还是就此收下吃了。   方万一时间也没有了主意,“你这样吧,把酱汁拿回厨房,要用的时候就直接用得了,不管怎么样,都是村里人,送点东西有什么的,反正三爷家里有的是银子。”   李冬花得了方万的话,心里略宽心些,转身进了厨房。正好家里酱汁不多,李冬花倒了一些准备炒菜。   说起家里的酱汁,李冬花还是一脸自豪的,村里人有几人吃得起酱料,她家若不是有个大儿子念着家里,时不时偷偷地往家里送酱料,他们也定然吃不上。   不过今个儿里正媳妇就这样送了一斤酱汁过来,让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酱汁溅了些在手背上,李冬花下意识抬手舔了舔,这酱汁怎么这么香?味道也太好些。   李冬花连忙伸指进碗中沾了一点儿尝了尝,这味道怎么比自家儿子送来的都要好?莫非往日里儿子送的都是差的酱汁,好的酱汁是拿来卖给有钱人的不成?   李冬花端着酱汁出了厨房,来到正屋,把酱汁送到方万手中让他也尝尝。   许久方万说道:“这两瓶酱汁你且留着,咱家儿子一向向着家里,怎么可能把差的酱汁送来,再说这次黎氏给的这两瓶酱汁大有深意,不管是什么意思,由得大儿来判断,咱们想破头也想不出来的。”   李冬花点头去了,把两瓶酱汁收好,明个儿叫二儿子送镇上去。   吃完晚饭的方河一家,坐在屋里合计,苏小月把银子全部搬到了桌面上,数了数,有四十两之多。   “买下整个山头要多少银子?”   苏阿吉估摸了一下,“开荒也不是整座山头都能开,所以不能把所有的都算在内,坡边东边的山头,我今个儿放羊的时候特别的留意了一下,能开出来的土地不只四十亩,这四十两银子定然是少了的,买下那片山头,没有一百两银子做不成。”   “一百两?”苏小月目瞪口呆,她怎么觉得自己四十两银子已经很有钱了,可是结果要买山头的话,还不到一半。   一家人沉默了,这山泉若是没有旁人发现,他们倒也不急儿,等明年做成了酱出来,再卖了两批羊,加上这一年多的豆芽菜,一百两是不成问题的,可是这一年多不被人发现,似乎有些难,他们已经给几家送了酱汁,又给张府送了一百来斤去,到时县学里一用,怎么可能不被人发现,上次的芽菜就很快被人发现了。   “怎么办?”苏小月一时间没了主张,她看向方河。   方河想了想问道:“若是我们只买一半山头,只要把水源纳在里面就成,爹,你觉得怎么样?”   “这倒也是个法子,可是不买下整坐山头,旁人就能随意的进出,万一被人发现,这可是天水,就算山头是你的,人家要打水喝,你还能拒绝不成?”   苏阿吉分析道。   大家都说得有理,一时间没法决断,只能把这个事暂且压下,再拼命赚足钱才是重中之重。   山坡今年才买上,羊养了才几个月,一时间寻到现钱没那么容易。   这几日闲一点,方河大清早的起床,天边刚有一点白光,他来到院子里练了一道拳,松了筋骨,转身往屋里望了一眼,想起昨夜苏小月说想吃鱼,方河就动了心思。   他跳出围墙,迅速的出了村口,他直接上了山头,翻过两座山就是永丰县渡口,隔渡口不远处有农家船停靠,他以前回来时经过看到有人往河床里撒网,出来便是一箩筐大大小小的鱼,那蹦蹦跳跳的鱼使他记忆犹新。   方河脚程外,天大亮的时候他已经到了渡口。渡口早有船支停靠,还有不少苦力工正在搬运,方河在堤岸上站了一会儿,放眼望去,果然见有渔船停在不远处,只是上面没有看到人。   方河从堤岸上下来,迅速的来到渔船那边,往上望了一眼,喊了一声,“船家。”   半晌,船舱里出来一位老头,那老头头发胡子都白了,一脸的风霜,他看向方河,不知他叫他作甚。   “老人家,我是这周围村里人,听说这里有渔船打鱼,我家媳妇有点口馋,不知船上可有鱼呢?”   那老人家看起来忠厚老实,他摇了摇头,“昨个儿打的卖完了,今个儿没想着出船,便这会儿都没有起。”   “哦?这是为何不出船呢?”   “别说了,我就守在这片网鱼,长年累月下来,这方圆几里的鱼都散了,一天下网上十,也没有多少收成,我正想寻着旁的事来做做,可惜我一大把年纪了,干什么都不中用。”   方河看向浑浊的河水,他在岸上踱了几步,一个跃身上了渔船,“老人家,要不这样,你的船借我去下游下几网子,鱼归我,给你一天的租金如何?”   “反正今个儿也没有事,有钱赚那是当然好的。”   谈妥了,方河嫌老人家摇得慢,他亲自上阵,渔船比往日快上一倍的速度往河中央驶,没多久来到河的下游,方河停了船。   老头站在船板上看着方河撒网。   “小伙子,你倒是挺懂的。”   方河曾经站在甲板上远远的看到他们撒过网,似乎也并不难。   第一网起来,老头瞪直了眼,“今日怎么这么多。”   然而方河皱了皱眉,全是小鱼,小指那么小,有的更小,这是把鱼孙子都给捞起来了呢。   下了三网子,结果三网子都是满载而归的鱼,方河把桶里的鱼倒麻袋里,准备打道回府。   老头不想走了,他也想下几网,方河建议他呆会再来,船得送他先回去,家里媳妇儿还等着呢。   老头不情不愿的把方河送上岸去,方河给了两文钱,扛着一麻袋子鱼大步流星的上了堤岸。   翻过两座山于方河来讲是非常简单的事,他很快进了方家村,正是晌午时分。   苏小月陪着两位老人吃了饭,就守在屋前望着大门,今日大河到底去哪儿了,也不跟她通个信,害得她担心。   不知不觉站了大半个时辰,忽然院门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扛着个麻袋进来,隔老远,苏小月就闻到鱼腥味道,于是上前问道:“这里面装的鱼吗?怎么这么多?你大清早的去了哪儿?”   一连三句,方河忍不住想笑,小媳妇就喜欢操心。   他把麻袋往地上一放,敞开了口,苏小月往袋里一瞥,高兴的跳了起来,“爹,娘,快来看看,大河整了这么多鱼回来了。”   方河却不见得有多高兴,平时在山里的溪泉里也能捉到一两条,那些也比这袋里的要大。   “就是小了些。”方河叹道。   苏小月摆手,“你不懂啊,这小鱼有小鱼的作法,你看我的便是,保准你以后喜欢吃它。”   袁氏和苏阿吉从屋里出来,往袋里一瞧,都乐了,这么多的鱼,以前是想都不敢想。   苏小月先弄了几餐新鲜的油炸小鱼干吃,把大家吃了出味道儿,接着把剩下的小鱼清洁干净在太阳下暴晒,晒到鱼身里的油脂裹住了鱼身,干干脆脆又带着晶亮的油脂,拿袋子装起来往桌上一放,下点酸萝卜放油一炒,一蝶好下饭菜。   大河终于尝到了小鱼的味道,这下子倒是不讨厌小鱼了。苏小月追着问他,这鱼怎么来的,方河先前不说,这会儿乘岳父母不在眼前,他上前抱住苏小月,伏她耳朵说道:“想不想我带你去?”   “想。”苏小月觉得耳边痒,咯咯的笑了起来,“你别动手动脚的,呆会我娘就进来了。”   方河好苦恼,没有以前那般自由,可是这偷来的一点温柔,却使他更加的眷念,他左右瞥了一眼,听动静,他们都在屋外面乘凉,带着孩子,岳父母两人有说有笑,似乎一时半会儿不会进来似的。   “月儿,我们回去再睡会儿,天大亮了我带你出发。”   说完方河把人往屋里推,苏小月哪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俏脸红成一片,父母就在屋外,万一进来呢,他总是很容易情动,苏小月真拿他没有办法。   半推半就的进了内室,方河反手把门闩了,正面抱住苏小月放到床上,接着就脱起两人的衣裳,苏小月又怕又有点想,在他身下扭了扭,说道:“呆会孩子闯进来怎么办?”   “我把门闩住了,不会有人进来的。就算想进来也进不来,你别出声,我也不出声,没有人知道咱们在里面。”   这说的,你门从内里闩住,怎么可能不知道咱俩在里面。   方河不想管这么多,他吻住苏小月要抗议的唇,吮了吮,抬首细看自家小媳妇儿,心里头烫的很。   如今的方河被苏小月调.教得手段熟练,轻意就勾起了苏小月的情,两人缠缠绵绵在床上折腾了好半晌方歇。   两人有些疲惫的躺在床上,方河侧过身抱住苏小月,柔软的身躯入怀,就这样抱着腻在一起都不想下床。   作者有话要说:     ☆、第63章 霍家船队      既然小米粥这么珍贵,那高老头是怎么得来的,幽香心中有些想不明白。乘高老头出工,她也尾随其后远远的跟着,路程不算太远,没走多久就到了,原来在码头干活,先是帮人把船上的物资缷下,再把需要运走的装船上。主事的也比较急,一来一回虽然用时不多,却见他上上下下跑了几趟。   大多干这苦力活的多是年青力壮的,而高老头却是个例外,所以拿工钱的时候,就发现比别人少了那一点,管事的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只见高老头弓着身子躹了一礼,嘴中重复着感激的话。   一大早干了码头上的活,就跟着大队去往山崖边搬动石头杂活,路程就远多了,但那石头比码头上的布袋子要硬多了,而且棱角分明,摁得肩膀发痛,难怪高老头的手粗糙成那个样子,那一条一条的掌纹都成了小小的深沟,路线分明,不忍直视,有时猜测,若是到冬天,会不会从空隙间开裂流血。   幽香躲在树丛后望着,幽黑的眸子有些湿润,就刚才自己随着走上这一段路,就有些气喘嘘嘘,这身子真不中用。   干了一个上午的活,大家在一旁休息,有的从家里带了干食的就拿出来吃了起来,只有高老头寻了个水源,喝了满肚子的水,然后坐在草从中,揪着枯堆子里仅存的几根嫩茎放在嘴里咀嚼。   第二章:穷困饥饿   同村年青人实在看不下去,走过来挨着他坐下,从袋中抓了一把豆饭递给他,叹息道:”高老头,你这样对待自己怎么行?天天干得这么辛苦,也不比我们差,可不用食能搓磨几时。听说你前一段时间认了个义女,你这辛苦赚的几个钱,都巴巴的给她买了小米,如今她是养好了,你的身体就遭罪喽!”   “正是,见你那闺女白白净净的,但是身板儿小,干不了活,我看啦,你还不如早早的给她找户人家,也免得跟着你累,活活把你搓磨死。”另一位青年也挨了过来,他的食欲大些,此时袋中已空,尴尬的看了一眼老头。   高老头脸色不满道:”我的闺女怎可这么随便许人,她身板小,身体弱都是饿的。你看她双手修长嫩白,以前定是富贵人家出身,现在冷落至此,她的父母不知有多伤心,我既然认了她为义女,我就要待她如亲生父母一样。再说我本来就是一个粗人,吃点苦算什么,一辈子孤孤单单,若是我女儿还在,孙子都应该有这个年纪了……”   几位青年低下头去,一脸的不认同,但也不想伤了这老人家的心。这个高老头刚失去女儿的那阵,见人便把自己的女儿挂在嘴边,”要是她在的话……”不知有多少年没有再提起,如今提将起来,真正让人伤心,日暮西山的年纪,真是孤苦了一辈子,唉!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杜幽香听到了,她背过身去抹了一把眼泪,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感受到这种亲情的温暖。若说之前她带着一种淡漠与应付的态度度日,到如今就这么简短的几句话便沁入一股心灵的痛疼。人们都说这世上没有无源无故的好,可高老头对自己却是真情实意的对待亲人的爱护,对,便是爱护,从没有过的滋味,原来这种感觉这么苦,可心里却很甜。   她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估计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这么弱,一点忙也帮不上,路走远了都会喘,何况去干这些苦力活呢!那自己又能干什么呢?   幽香慢慢地往回走,一路走着一路寻思,还真没有在农村生活的经历,不过在孤儿院度过的孩子也不是这么懦弱的,也时常有吃不饱的时候。   正走着,远远的看见一群熊孩子打架,相对于孤儿院里的孩子,这些熊孩子下手轻得多,当然不会是为食物争抢,若是为食物争抢就不是这样的打法,她内心苦笑一下。这里的人虽然吃不到小米,但豆饭还是能勉强果腹的。   这架势显然是三对一,那孤单力博的熊孩子一身黑乎乎的穿着,不知在哪里滚翻出来的,连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是黑漆漆的,只有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戒备的看着对面三个熊孩子,身上虽然被打了几下重的,也不求饶退缩,只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愤怒的盯着。   杜幽香忍不住往这边走来,一群熊孩子看到大人走来便一轰而散,留下那只愤怒的小狮子一脸狐疑的看着她走近,幽香虽然面色有些清冷,但也没有露出不妥的表情,可这熊孩子却倒退了一步,圆圆的眼睛满是戒备。   她隔他二步远的距离停下脚步,蹲下身来与他平视,仔细看起这熊孩子估计四五岁的样子,比刚才那几个要矮了一个头,难得他还敢愤怒的瞪视,也是个性格傲气的。幽香最喜欢个性坚强的人。   她从怀中掏出手帕,在小男孩的脸上轻轻的抹擦,并未讲话安慰。这熊孩子显然被她的举动吓着了,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更加晶滢,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白净的面容,到最后不由自主的走近几步,挨着她,方便她擦拭。   那身上的脏乱一会子也抹不干净,得用清水洗才行,但她又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孩子,也不知他父母几时会回来寻找。   脸上抹得七七八八,白净的帕子成了一块黑布,她并未嫌弃的放入怀中,见小男孩乌黑的眼睛还是一瞬不瞬的盯着,放下了恐惧和戒备。   幽香轻轻一笑,温和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冷忆苏,我爹是冷丁山,我爹可厉害了,还会武功,在长风镖局里当镖师,待我爹跑镖回来,我定要他送您几条帕子……”说到这儿,缅典的低下头去,声音也越来越小,显然看到了那变成黑炭的帕子。   幽香忍住笑意,看着这张天真无邪的小圆脸,都不忍拂了他的意。她站起身来,用手拍了拍他的垂髫,”你快回去吧,过一会你爹娘就担心了。”真是玩不腻的熊孩子。   小男孩紧着她的步子走了几步,眼睛巴巴的看着她,小嘴不由自主的道:”你要是我娘就好了——”   幽香有些哭笑不得,她停住脚步,蹲下身来与他平视,”儿不嫌母丑,你怎可嫌弃自己的亲生父母?”语气故带责备,但面容却露着微笑,她向来喜欢小孩子,在孤儿院也似一个大姐姐一样保护他们。   “不、不是的……”他连忙罢手,”爹跟我说,我娘在生我时过世了,所以我没有娘,可是跟你在一起觉得好温暖……”   “好温暖?”好特别的词,她也喜欢温暖,或许这点同病相怜的感觉,幽香伸手把小孩抱进怀中,轻轻的问道:”那你爹呢?”   小孩有些不适应,在怀中扭了扭,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把头伏在她的肩上不做声。   过一会,幽香才反应过来,这已经不是孤儿院了,以前动不动就喜欢蹲下来给孩们一个拥抱,如今穿越了,还改不了这个习惯,再说真要抱起这个”小布丁”还有些力不从心。   幽香放开”小布丁”,微笑的问道:”爹爹是不是跑镖去了,如今谁来照顾你?”   小孩有些耍赖了,他抱住幽香的手臂不愿放下,”如今住在我婶婶家中,可是婶婶家里有几个皮孩子……”   从一个小孩口中听到他谈论别的小孩是皮孩子,还真是让忍俊不住。幽香抬头看看天空,天色不早了,过不了多久高老头就回来了,还是早些回去吧!于是站起身来,抽出手臂,准备离去。   “我以后可以去找你玩吗?”   幽香有些想笑,但看到他一脸的期待,想起刚才被那些小孩子欺负的场景,估计他也没有什么玩伴,便随意的点了点头,没有放在心上。   幽香才回到屋里,高老头就回来了,比平时早了许多,她微微有些诧异,却也没有问出口。   高老头面带喜色道:”今天东家给了我一袋小米,还有一大袋豆,咱们也有豆饭吃了。”   幽香只是静静的看着,高老头见她幽黑的眸子平静的瞅着自己,脸上的笑容再也装不下去了,只好放下手中的食物,转身去了厨房煮粥。   幽香安静的坐在床上,看着那小袋黄豆,心中的某根弦似绷得紧紧的,似没有一处发泄口,也似要倾泄而出。无源无故的拿到这么多食物,定是被东家解雇了,再看看今天的情形,大多是壮实的年青人,一个老头子就算你再拼命人家也不喜。   两人安安静静的吃了一顿,幽香还是喝着清如镜的小米粥,高老头却心满意足的吃着豆饭,一夜相安无事的过去。   第二天,高老头还是朦朦亮就走了,幽香待他前脚刚走,后脚就出了门,她再也不能这样要他养着了,必须寻个事情做,实在寻不找,也得找点食物充饥,今天高老头定是带不回食物的了。   把整个村子转了一圈,寻个事情做的心思落了空。幽香只好无奈的往山上走去,她曾经也挨过饿,对许多能充饥的食物是极为熟悉的。可是一路走下来,除了光秃秃的树木,便是遍地枯黄的杂草,一点希望也没有。找了大半天,全身又困又饿,力不从心起来,走路时双腿都打颤。   天黑时,她返回家中,高老头已在生火做饭,幽香轻轻地瞥了一眼,就走到房内坐在床上。   今晚果然没有小米粥,是昨天的黄豆,还够今日的晚餐,可是高老头只煮了一个人的份量,留下一个人的份量可做明天的晚餐。他歉意的站在一旁,罢着手道:”我今日没买来小米粥,明日定给你买回来,今日你先撮合着吃点,我已在外吃过了。”   幽香伸手抓起豆子吃了起来,还真是难以下咽,粗糙的不行,显然这个小身体的前身也估计很少吃这些粗食。高老头见状,赶忙端来了水递给她,一脸的歉意。   她其实很饿,但看到一旁的高老头,便随意的吃了几颗,就说饱了,然后爬向床来,翻身背对着他。   高老头误会她吃不惯粗食,心疼的叹了口气,发誓明天一定称点小米回来煮粥。然后把豆饭送去厨房的路上就着吃了起来。   幽香待高老头出去做工了,便赶紧起身,□□的一夜未曾睡好。清晨她走在带露珠的土路上,四处寻找,实在找不到什么吃的,心中有些慌。可再这样熬下去可怎么办?一直没有力气,就一直不能干活。   她走了大半天,还是一无所获,后来找了一个田埂坐下,垂头丧气的低垂着头,迷茫的望着潮湿的土地发呆。   忽然她看到湿地上有一个圆圆的孔洞,像极了泥鳅的洞穴,天,她怎么把这个忘记了呢,这个季节可以挖虾、挖泥鳅。一想到有吃的,似乎马上来了劲,但寻了一根粗枝,开始寻着这个洞往下掏。   一个下午的时候,挖了五条泥鳅,四只大虾,算丰富了,至少今晚的晚餐就着豆饭,勉强够两人果腹的。   她高高兴兴的把战利品带回了家,熟练的处理好食物,来到厨房。这是她第一次来厨房,唉,这哪里称得上厨房,就是几块土砖搭成的柴火灶,上面搁着一个黑乎乎的大铁锅。   幽香把大铁锅洗净,又生火做饭,第一次用柴火还真不习惯,还好这些食物都是水煮,只要盯着点就可以。她也是吃过苦的人,也不怕吃苦,一回生二回熟,等豆饭做好后,柴火也烧得有模有样,家中没有油,只有一点点盐巴,泥鳅和虾只好下滚水,放点盐调味就算了事。   人在饥饿的状态下,什么都是香的,煮泥鳅和虾的汤放得特别多,是想着高老头还没有回来,先喝口汤充饥再说。   几碗热汤下去,胃里温暖如春,只觉得全身舒畅,再也感觉不到胃中的绞痛。这泥鳅汤也算是开了荤,尝到了肉食的味道,还是怀念前一世的生活品质的。   高老头回来之时,闻到了院中食物的味道,他有些恍神,多久没有这种温暖的感觉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右手,只见那右手上有一条新添上的巴痕,左手提着一小袋小米,匆匆的走进屋来。   第三章:义父高老头   唯一的一张高几上放着豆饭,还有热气腾腾的汤,近看才发现是再普通不过的泥鳅,可是这个季节怎么弄到泥鳅的呢?他四处寻找身影,见屋内没人,赶忙把米放下,往厨房走去,见一个小身板蹲在火灶旁,正在烧柴,他的眸子忽然涌入一股湿意,这感觉真的好温暖。   高老头蹲在幽香的身旁,语气有些微的颤意:”香儿怎么可以做这些,你看,脸都花了。”说着伸起手来捏起袖子准备帮她拭擦,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匆忙的放了下来。幽香瞥到他右手上的疤痕,心中一紧,漆黑的眸子又黑沉了几分,她甜甜的笑道:”我为爹爹烧些热水洗漱,马上就好。”她每次看到高老头回来都是就着井水胡乱的洗了,虽然这是秋季,可夜间透着凉气。   高老头只觉得喉咙一噎,说不出话来。两人心照不宣的吃完饭。今天的汤头喝得两人热气腾腾,虽然房子非常清冷,可在两人的心间却温馨起来,常有人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这一刻,这一座破旧的老屋成了他们俩人心田里的家。   只待高老头出去,幽香就会跑去田间挖泥鳅和虾,越挖越有经验,有时看准一个地方就能算准有多少只虾,多少条泥鳅,这样下来,为高老头也减少了一些负担,她也慢慢地适应了豆饭,就着汤水喝下去,似乎也挺美味。   这样的日子,过去了两个月,幽香的身体慢慢的结实起来,也有了力气做一些力能所及的事,比如帮高老头洗衣裳、干干家务、捉捉泥鳅。   可是这两个月幽香的身体也有了些变化,早晚有恶吐的现象,她一直没把这种感受放在心头,或许是因为饥饿,或许是每天为着温饱绞尽脑汁,没有了旁的思想,于是日子也就这样的过着。   高老头最近寻到一份工作,跟着货船跑航线,走的是短途,主要是担心幽香一人在家不放心。跑一趟一个月左右,有时有些延误,但一趟回来的工钱是非常可观的,可得到二两银子,如果一天吃一顿小米粥的话,也能吃上二个多月,若是吃豆饭的话,可以吃上大半年,这真正是一份好的差事,莫家村的许多年青人都争先恐后的去报名。   为何东家选了高老头,这故事还有些曲折,那天高老头例行去码头捞活做,但码头的主事人再没有什么好脸色,等了大半天,没有寻到机会,就郁闷的蹲在一旁的河岸上发呆,也不敢直接回去。   谁知好巧不巧的货船上掉下一团‘货物’砸中了他,高老头凭着自己一身的力气,硬是把‘货物’撑了起来,待身子稳住,才知道这哪是什么货物,只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从他肩上蹦下来,脸色苍白如纸,显然也吓得不轻。而船上的仆从却急哇哇的跑下船来,拉着小少爷,个个脸色吓得发青。高老头被这阵仗也吓傻在当场,心都是砰砰蹦着的,还好没冲撞了贵人。   最后还是小公子最先反应过来,码头已有丫头婆子跌跌撞撞的走下来,嘤嘤的哭声乱成一团,小公子用手拧了拧眉头,厉声命令:”不许哭!”   只听到齐哗哗的止了声息,他在原先踱了几步,缓了缓自己的心绪,脸色慢慢恢复正常。再睥睨高老头,声音有些生涩的温和:”你可是来找活计的?”   高老头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连忙跪下身子,磕了个响头,语气颤巍的道:”小的是来寻活计的,可是由于年纪大了,没人肯要,其实小的力气非常大,长年干重力活,身骨板非常结实——”   “行,我知道了。”说完,向一位管事的招了招手,吩咐了几声。这跑航的工作就落到老实的高老头身上了。   高老头当天回来,高兴极了,还去许二那里买了二两肉,又在米铺称了一小袋米,带回家来。一进家门见幽香爬在灶边吹得灰头土脸的,哈哈一笑,把她拉起来,面目温和而慈祥,”香儿,由爹来,你先歇会,挖了一天也累了,如今进入冬季,这些东西也越来越难找了,个个都精着呢!”   幽香含着微笑站起身来,看到他手上的猪肉和小米,开心的问道:”爹,这是遇上什么好事了?”   “今天遇到了贵人,他们同意让我跟着跑航线,我也不想去太远的,一来一回就个把月,偶尔耽误个几天,回来后还能休息几天,都算着工钱的。等以后有了钱,闺女也不要这么辛苦了,咱们家也可以给闺女天天吃上小米粥,把身体养好,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幽香背过身去,悄悄地抹了一把脸,回头笑着问道:”爹,这是好事啊!可是这跑航线危不危险的?”   “也没什么事情做,爹不是水手,不一定要熟识水性,若是上下货物时就装卸货物,在船上呆着时,最多帮着厨子们打打下手什么的,比以前干苦力时强多了,而且工钱不错。”   幽香暗中吐了口气,脸上始终保持着温暖的笑容,”那么这次是几时出发?”   “明早我就去了,闺女别担心,待我回来拿了工钱,给你买小米粥喝。”   两人吃了一顿温馨的晚餐,幽香脸上始终带着笑容都不曾褪去,可是当夜幕降临睡在床上时,她在黑暗中默默的流下了眼泪,这世界真的有无源无故的好吗?那么就是高老头前世欠了她的?抑或是她这世欠了他的,待来生再来结草衔环,再报前恩?她心绪难安,一夜无眠的守到天亮。   高老头刚准备动身,幽香就整装推开了房门,站在门框边,一双幽黑的眸子尽是不舍,”爹爹早日归来,女儿在家等候,定会自己照顾好自己,不用担心。”   于是高老头含着泪走出了家门。两颗孤寂的心都不由自主的把对方当成了唯一的家人。   高老头走时留了几袋黄豆,可够二个月的量,又留了一贯钱给她备用。这都是那贵人预支的,只有这样,他才敢安心的去跑航线。   幽香也暂且不为温饱的事情操心,于是慢慢地养起身体来,泥鳅和虾还是继续的挖着,就当开荤。   就这样悠闲的呆了几天,有一天正在田间挖着洞穴,忽然听到几声咕咕声,她循声看去,惊喜的差点跳了起来,居然看到一只野鸡。由于天气越来越冷,这些动物们都寻地方休眠了,这只可是漏网之鱼,对于严重缺少营养的幽香来说,真是场及时雨。   冬季的野鸡很笨拙,何况她耐得住性子挖了几个陷阱,花了整整一个中午的时间终于捉到了手。拿在手中颠了颠,还真重的,这下子能吃个几餐了,一定要留些做成腊鸡肉给爹爹,他那么老实,就算呆在厨房也吃不到好的。   她把鸡用干草绑了个结实,正高兴的往回走,谁知在路上遇到了莫家村出名的痞子莫小四,在家中排老四,家里没有读书人,起名都按顺序来叫。   这段时间挖来挖去,许多村民都有看到,大家非常好奇,但看她小小身板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也没有了询问的兴趣。而每次得了劳动成果的幽香,必绕着弯儿回家,因为听说这个莫家小四是个无赖,专干靠吃懒做、恃强凌弱的事。   今天高兴的有些晕头了,径直往家中奔去,没想到遇到了这个痞子,真让人头痛,不过幽香并没有害怕,在孤儿院弱肉强食的环境下她都能生存下来,还是有一点手段的,除了最弱智的讨好卖乖,还有种种争夺手段。只是这个身板太小,力气跟不上。   莫小四斜着眼睛扫了一眼,目光停留在她手上的野鸡上,露出贪婪的眼神。幽香把野鸡放入竹篮中,当做没看见的往一旁错开。   “慢着。”他把手伸得老长,一脸的无懒,正待继续开口为难。谁知幽香又快又准的伸出手来,施展一个擒拿手,一抓一放,转瞬之间把王小四打爬在地上,只是使劲太足,完事后,脸色有些苍白,还冒了几滴冷汗,胸口早已气喘嘘嘘,真是个不中用的身子。   莫小四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扬长而去,有点不敢置信,这姑娘家家的原来是朵窑粟花(窑粟花在这时代称之为妖花,意寓妖花有毒)。只是幽香并不知情他的腹诽,只想尽快的回家休息。身子力气消耗的狠了点,此时双腿都是打颤。   来到近前,幽香蹲下身来,盯着地上的泥巴团瞧了瞧,一个捏得有些变形的类似于人的模型忤在那儿,此时正在捏另一个,玩得可认真了,连旁边什么时候蹲着个人都没发现。   ☆、第64章 齐惠偷情     幽香低低的笑出声来,熊孩子抬起头来,错愕的往后一退,小屁股跌坐在了地上,手足无措的看着她,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湿漉漉的,好似刚才哭过一样,长长的睫毛一簇簇的结成块,那眼眶还存有些可凝的泪痕。   “娘……”   幽香有些头痛,这熊孩子,见面第一句话居然叫她娘,她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能生出一个五岁的小孩么?不过她并不反感,对于幼年丧母的孩子来讲,叫一声娘是一种渴望,渴望温暖,他曾说感觉她温暖,这可是有人第一次这么说呢!她自认为自己向来冷血。   “你这捏的是谁?”赶紧转移话题。   小孩见大人注意他的劳动成果,颇有些得意的指着:”这个捏的是我爹,他许久未曾回来了,我好想他。这个捏的是我,还没有捏好呢。”   幽香听到他的话,心中一紧,几个月就寄放在他婶子家,如今还没回来,再过二个多月就是年关了,过年前怎该回来了吧!她忍不住拿起一团泥巴,与他一起捏了起来。一会儿就捏了一只老虎出来,在额上刻了个‘王’字。   小忆苏停下手中不成样的泥巴,眼睛巴巴的望着幽香手上的老虎,目光极是渴望,一张脏兮兮的脸上,徒有一张红滋滋的小嘴,此时有些委屈的嘟起。幽香忍住偷笑,把老虎端在手掌心,递给他,刚才还一脸委屈的小脸,一下子就笑开了花,小心翼翼放在小手板上,圆眼睛溜溜的瞅着,爱不释手。   幽香站起身来,语气温和的道:”今天捉了只野鸡,小忆苏可要去我家吃饭?”   听到吃饭两个字,瞬间抬起头来,把老虎往怀中一惴,准备伸手抓住她的衣袖,可最终又犹豫着把手放下,一双眸子盯着漆黑的小手,脸上露出缅典之色。   他这样站着,才发现他最近瘦弱了不少,似乎没怎么长高,身子板也没有以前壮实,不知是不是错觉,连性格都没有以前开朗。她伸出洁白的手拉着他的小手,把他的手全部包裹在自己的手掌之中,提着篮子往老屋走去。   小忆苏刚开始有些惴惴不安,走着走着,就恢复了本性,开始有些调皮,动不动踢踢小石子,扯根小枯草,自得其乐。   拉着小忆苏回来,一路上有几个平时只淡淡打声招呼的村民,他们好奇的盯着,或者是小忆苏不太招人待见(从二次见面都是孤单一个人可以看出),也或者是幽香向来独来独往惯了,又身子骨弱,在这个时代来讲,是不招人看好的身材,也生怕她得了什么病痛。   幽香若无其事的走回老屋,小忆苏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并未注意周围人异样的眼光。   烧了热水,给小家伙洗了把脸,真是一盆水都成墨汁了,不知他婶子是怎么带他的,也由得他这样乱七八糟。这小家伙只要帮他洗脸洗手清洁,就立马变得特别的安静,一双圆溜溜的眸子眨巴眨巴的看着她,好像第一次认识她一样,非常好奇。   幽香蹲在水盆前,语气温和的道:”小忆苏要听话,跟着姐姐学习,以后自己也要这样做,知道么!”   小忆苏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仔细的盯着幽香洁白修长的手指看。   “双手放入水中左右挠一挠,粘点荚水……”幽香微笑的看着小家伙有模有样的跟着做。”对,就这样上下左右搓搓,再放入水中洗净,然后拿起来闻一闻,嗯!好香啊!”她做了一个陶醉的样子,小家伙也闻了闻,没有说话,一双圆眼巴巴的看着她,幽香忍住笑意,伸手握住他的小手,捧到鼻端闻了闻,”嗯!好香啊,香喷喷的。”   小家伙笑得见眉不见眼。终于把小家伙整理齐端了,才开始做饭,小忆苏也不爱玩闹,陪着幽香在厨房里,不管她做什么,他都觉得好奇,而且还挺聪明的,有时帮忙洗菜,只是洗完后不忍直视。   幽香向来爱小孩,容着他胡乱帮忙,只要不靠近灶火。   有吃的就是有动力,三两下就把小半只野鸡下了炖锅。家中调料本来只有盐的,由于她长期在山上田间寻找,倒也寻到几味调料,做出的味道香了不少。   这里的村民对植物懂得并不多,比如金银花、菊花这些普通野生野长的植物,都任它调零,幽香看到了,就动了心思,如今她不能干重力活,干这些小活还是可以的,她把两种花晒干,平时拿来泡茶喝,总比白开水有味道。有时候就用金银花熬制些洗澡水给高老头,他长期干苦力,又整天扎在山间,有时皮肤会痒。菊花晒干给高老头做了一个枕头,可以安神。   小忆苏安安静静、稳稳当当的坐在凳子上,面前放着一大碗鸡肉,一双湿漉漉的眸子盯着盘子不放,却也不曾乱拿,一双小手背在身后,只等幽香忙完开饭。   幽香偶偶偷瞥一眼,有些忍俊不住,若是前世在孤儿院的话,有这么好的菜,定是争着抢着吃,先下手为强。可如今看着小忆苏,虽然肚中饿得咕咕响,却端端正正的特别懂礼貌,她在心中点了一个赞,这小家伙越来越讨人喜了。   端上豆饭,幽香笑眯眯的看着小家伙说道:”开饭喽!”   小家伙有模有样的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幽香给他夹了一只鸡腿,小忆苏急忙夹到幽香的碗中,口中甜甜的喊:”娘吃,娘吃了身体好。”   幽香伸手抚了抚他的垂髫,夹着鸡腿轻咬了一小口,”嗯!姐姐吃不完,还是小忆苏吃,吃了长高高。”   小家伙见状,真以为她吃不完,再次夹到碗中时,便开口吃了起来,一餐下来,两人吃得饱撑撑的,这是穿越以来,第一次真正的开荤,第一次真正的吃饱,瞬间觉胃中暖洋洋的,全身充满了力气。   幽香把剩下的鸡肉挂了起来,准备做成腊鸡,待高老头回来再吃,小忆苏吃得太饱有些犯困,她便抱着小家伙打了一个盹,醒来时,天色不早了,瞬时把幽香惊醒过来,天!就这样把小家伙留了大半天,估计他婶子着急了,弄不好都在四处寻找。   她急忙弄醒流着口水的小忆苏,见他一双睡眼朦胧的眼睛眨巴眨巴的搞不清楚状况,她便抱起小家伙,问道:”你家住哪里?姐姐送你回去。”   小家伙立马醒转过来,支支吾吾的道:”玩得这么晚了,婶子会打我的,怎么办?”   幽香没听清楚,径直往前走去,在小忆苏的指导下来到一间砖瓦房前,是间小四合院。听到声音,噔噔噔的跑出几人,一看便知是一大家子住着,其中一位年若三十上下的女子来到幽香的身旁,一双凤目严厉的扫向她,二话不说便把小忆苏抱了过去,接着往地上一扔。   幽香抱歉的看着几人,解释道:”今日小忆苏在我家吃完饭,打了个盹就天黑了,真不好意思,我应该先向你们打声招呼的——”   “我家又不是没有饭吃,听说高老头出去跑航线,赚的可是辛苦钱,你一个小姑娘家的,不知节省,高老头一出门就开始大吃大喝,做人可不能这样……”说话的是刚才接小忆苏的妇人,本来皮肤就比较粗黑,偏又生着一双严厉的凤目,又由于长年累月甭着个脸,说起话来,连着表情也没有一丝温度。   此时小忆苏从地上爬起来,扑到幽香的身上,接着抱住她的一条腿,挡在两人的中间,仰着头委屈道:”她是我娘,你们不准欺负她。”   “你娘早没了,真是有奶便是娘,喂不熟的白眼狼,人家一顿粗饭就把你收买了,没见过这么没良心的兔崽子……”妇人非常老火。   站在群人中有四个小孩子齐刷刷的跑出来,大的最多十三四岁,小的三四岁左右,他们二话不说便把小忆苏一把推翻在地,接着拳脚相加,嘴中骂骂咧咧:”白眼狼,吃白食,没爹又没娘!白眼狼,吃白食,没爹又没娘!”   幽香下意识的伸手把小忆苏抱入怀中,突然加重的力道弄得身子摇了摇,终究是抱稳了,不过手臂倍感吃力。   小忆苏不哭也不闹,只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们。妇人见状,更为恼火,”瞪什么瞪,稍有不满意就是这副样子,我又不欠你。”更气人的就是你那个爹,出去了大半年没有消息,之前留下的银子早吃没了,若是死在了外头,还不得一辈子连累我们。   人群中年长的男子显然是一家之主,幽香甚少与村里的人打交道,再说几家也隔得老远,不知道这位长者姓啥名谁,不过看这妇人敢这么说话,估计这家子也好不到哪里去,难怪这段时间小忆功既没长高,反而瘦弱了不少,整天一副腌臜不堪的模样,显然从没有人仔细的打理过。小孩子正在长身体,饭食没吃多少,细菌倒没有少吃,没有生病真是万幸的。   男子跨出一步,四方脸上布满了皱纹,估计也是个不爱笑的主,便是不说话也是一副丧气样,他眼神嫌恶的看了小忆苏一眼,语气不耐的道:”行了,老三媳妇,少在这里丢人现眼,当初人家要出远门,不也是你巴巴去要的这孩子么!这些话说了有何意义?孩子平安回来就好,也好有个交待。高老头的闺女,你也是个懂事的,今天这事儿就这样吧,以后少找这孩子,我们既然养着,自是会照顾周全的。”   幽香真是被这一家大小给气笑了,再看看后面的男女都是一样的嘴脸,又还生怕她说出去丢了面子,也怕小忆苏的爹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三两句就想堵了她的嘴。幽香本来就没想怎么样,上一世看到的人情冷暖不知多少,这点小把戏不用问猜都猜得出来,只是可怜了小忆苏,如今爹不在,也不知几时能回,还得跟着他们过日子,也不能就此闹僵。   她在心中忍了忍即将爆发的情绪,语气低沉道:”我知的,我爹去跑航线,赚钱不易,今日是正巧遇上小忆苏,以后我自有分寸,只是小忆苏……”   妇人一把抢过小忆苏往屋里走,嘴中语气不善的道:”管好你自己就好,高老头在外头不容易。”“也不知从哪里捡来的,都是不省心的……”到最后语气越来越远,一帮人就似来时般,噔噔噔的进了屋,最后一个顺带把大门给关上了。   幽香望着这一家子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她愤愤的转身往自家走去。   这一家子到底是什么来头,还是幽香与寡妇刘氏聊天时才知道的,刘氏新寡没有多久,整天不拘言笑,莫家村里的妇人都不喜与之结交,都嫌寡妇晦气。而刘氏也没有心思与这些人周旋,只有幽香是一个话不多的人,又遭村里人不喜,个个都怪她拖累了高老头,跑航线虽然是个赚钱的活,可那船上对于不识水性的人是相当危险的。刘氏似乎觉得她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便主动的与她结交起来。   幽香自高老头出去之后,就更加孤寂的。刘氏话不多,年纪只得二十来岁就失去了丈夫,膝下又无子女,也是一个可怜的人,见她有时想不开,也会出声安慰安慰。两人虽然年龄悬虚,却并不影响沟通,毕竟幽香身体里住着一个成年的灵魂,这世界之事在上一世看得非常通透。   今天俩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小忆苏,刘氏极感叹的道:”真是个可怜的娃,跟着那样不负责的爹,还有周家那个老三媳妇马氏,可苦了孩子……”   “那马氏是不是收了小忆苏他爹的银子?帮着带孩子的么?还是他们是亲戚,暂时寄养在他家?”幽香有些摸不准,但这生活费估计是给了的,就算是亲戚也没有无源无故的好。   “这哪是亲戚呀!”刘氏放下手中的针线活,一脸鄙夷道:”马氏可是个厉害的茬,当时冷丁山寻到村长家,想帮小家伙找个寄养的地儿,他爹接了个大活,这一趟跑得有些远,愿意给纹银五两做为生活费,当时马氏就死乞白赖的接了这事,她可是当着村长的面发了誓的,如今这样,村里人都看着的,只是这小家伙活蹦乱跳的没有出什么事,大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了……”   幽香心中叹息,这与前一世的孤儿院有什么区别,这么多善人捐的款,到头来落到小孩身上的又有几个。   “若是当初小家伙没有跟着马氏,便是随便跟着莫家村里的谁都比这要好。谁不知这周家的小孩最多,老大下面有二子一女,老二下面有三个女儿,老三也就是马氏自己都有三子一女了,再加上上面二个老的,连着大人算在内十几口人,家中田地又少,早些年前被周家当家的败了一大半,如今要养着这么多口人,都靠什么来支撑。领养小家伙不就为了那五两银子么!如今银子花完了,就开始变相的搓磨起小家伙来,家中那么多的小孩,自己都吃不饱,哪还轮到他,真是可怜见的。”   幽香静静的听刘氏唠叨,话匣子打开,关都关不住。   “现在周家老大在城里找个店小二的活计,老二的媳妇从小就会绣活,一个月交几副绣品也算能赚几个钱,老三家就普通的,没有别的出路,只好把家里的几亩地种好,一家子一年到头也没落下多少,可这个当家的又是个爱面子的,别人都是说不得……”   幽香知道这时代的规矩,长辈在不分家,大都是一家大大小小住在一个屋檐下,要饱一起饱,要饿一起饿,还真是没法说的,小忆苏落到这样一个家中,不知冷丁山是怎么想的。她默默地在心中给冷丁山打了个负分。   说到周家的事,又聊到秦家,幽香一如既往的听着,并不插话,对于孤寂的刘氏真是找了个倾诉的对象。秦家的家庭情况就相当的简单了,他是外姓人中除了高老头之外最简单的一户,听说男女主人都是从外地私奔而来的,来时就俩人,外加两个包袱,匆匆忙忙的赶到,就给村长五十两银子,在莫家村买了栋房子安了家,这么多年过去,也只生了一个儿子。男的听说是个秀才出身,女的听说是官家小姐,不过看她长相与气质倒不似官家小姐,于是便有村民猜疑可能是官家小姐的丫鬟,再说一来便与左邻右舍的村民相交极为热情,大家便更加笃定了。   秦秀才如今在莫家村也住了些年月,慢慢地成了村里的启蒙夫子,凡是家中有些余粮的家庭便把小孩往他那儿送,于是秦家就买了一块空地,建了栋简单的学堂,成了地地道道的私塾。   刘氏讲起话来,就说过没停,说完了秦家一段后,见幽香有些犯困,就歉意的笑了笑,跑去厨房端了一盘骨头,骨头上连着一点点肉丝,她打量着幽香,语气满是关切的道:”唉,妹子,你怎么又瘦了,高老头不在家,你没饱饭吃么?”   幽香低头看了看,这段时间也不知是怎么了,吃得比以往多多了,可是老觉得饿,有时甚至看到能吃的动物就流口水,有一次在田间挖泥鳅,居然看到一只冬眠的田鼠流口水,要是之前看到这种动物就觉恶心。   此时看到刘氏端来的骨头,忽然站起身来,急急的跑到屋外恶了起来,待慢慢稳住,才远远的指着那骨头肉道:”嫂子,你这肉变味了,赶紧端下去吧。”   刘氏莫名的看着她,平时连饭都吃不饱,如今只是有点异味而已,又不是不能吃,怎么反应这么大,你若是那么精贵,平时吃个豆饭也能吃得巴巴作响。她把骨头撤下,本想着给这小妹子补补身体来着,既然不领情,那就算了。   幽香从刘氏家里出来,天快黑了,心中有些着急,走路就快了几分。谁知路上遇上了莫小四,这家伙不知从哪里鬼混回来,满嘴酒气,他嬉皮笑脸的看着她,相隔三步的距离站定,喷出一身酒气,直闹得幽香想吐,她后退了几步,知道今天是躲不过了,于是站在那儿,静观其变。   莫小四也防着她出暗招,上次被莫名其妙的打倒在地上,腰还痛了几天呢!居然敢动老子,今天算是堵上了,他在心中愤愤的想着,于是指着幽香道:”你还欠我一只野鸡,识相的明天老老实实给我捉一只回来,否则爷要你好看。”   幽香真是被他幼稚的思想给打败,还以为他有多出息,想不到还在念着那只鸡,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么厚脸皮的男人,抢人家的东西抢得如此理直气壮。她暗地里磨了磨牙,并没有应他。   莫小四等了许久,没有见惯了的低头求饶,只有一副高傲鄙视的模样。他恼羞成怒的一拳砸了过去。幽香毕竟没有学过武功,只会一招擒拿手,那还是在孤儿院里打架打出来的,此时被一位年青力壮的男子全力一挥,身子骨瘦弱的她顿感吃不消,但她也是个倔的,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她也干得出来。   只见幽香二话不说一头撞上他的胸口,全全不顾莫小四的拳头,莫小四被撞得倒退几步,痛得吸了一口气,拳头也随之挥下,打在她的左手臂上,似有骨头错位的声音,听到这声音,幽香似只发了疯的母老虎,她不顾手臂上的疼痛,一口咬住他的胸口,隔着厚厚的衣料往外撕扯,直痛得莫小四哇哇大叫,嘴中骂道:”疯子,疯子!”   不待莫小四拳头再次挥下,幽香一把把他扑倒在地,骑在他身上,不管不顾的手脚相加,硬是扯了他一大把头发下来,这下子把莫小四给惹毛了,一个鲤鱼翻身,把幽香压在了下面,拳头像雨点一样的袭来,幽香似乎没有疼痛一样的,任他打骂,只待他力气一泄,一口咬住他的小指,咬得满嘴鲜血,直把莫小四吓得呆立在当场,大掌狠狠的拍向她的脸颊,把她的头死命的往地下按,嘴中气恼的骂道:”疯子,疯子,你快松口,否则我弄死你。”   幽香在孤儿院就凭着这股子倔气,伤伤打打中长大的,如今咬住了对方的手指头,哪还有放的道理,就是死也休想她会放口。   到最后,那小手指被咬下了三分之一的缺口,血流不止,莫小四也吓得够呛,从来就没有吃过这样的亏,如今见幽香满眼通红的看着自己,像只疯狗一样不管不顾,心中也害怕了起来,于是站起身来,跌跌撞撞的逃走了。   幽香躺在地上,全身血液像被抽干了一般,腹部提不上气来,动弹不得。在地上休息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左手臂动了动,没有异样,看来没有骨折,只是皮外伤也痛得她倒吸一口气,连带的扯动了脸上的肌肉,换来更大声的吸气声,估计现在成了一张猪头脸了吧,她在内心苦笑。   她慢慢地爬起来,双腿抖得慌乱,止都止不住,她斜靠在近处的一棵大树上,眼中满是迷茫。这个身板实在太弱,此时居然感觉腹部有股隐约的疼痛感,那感觉似上一世来大姨妈的感觉。她低头看着胸前的两个小包,比前一段时间涨大了不少,心中想道:”难道要来了么?这么小,这具身体到底有多大了?”   她寻了根粗树枝做拐仗,一瘸一拐的走回老屋,直接爬在床上昏睡了过去。   幽香在家中呆了三天,待脸上的迂肿消下大半,免强还能看过去时,才出门走动。休息的这三天里,除了干干家务外,大半时间都卧在床上睡觉,顺带的腹部的痛疼也好了,这是她始料未及的,本还想着要怎么处理,没想到大姨妈没来,这样也好。家中可是连多余的布片都没有了的,那天打完架后,身上的衣服也划烂了,本来就只得两套衣服的幽香,现在犯起愁来。   当初那船上穿下来的衣服交高老头拿去当了,当下的银两买了两套粗布裳、一小袋米就花完了,如今到哪里去想办法?家中除了高老头走时买好的黄豆、柴火,就是家徒四壁,有比这样的穿越更窝囊的么?   幽香一如既往的在田间挖掘,靠着泥鳅大虾来开荤增加营养。天气越来越冷了,衣衫单薄,早晚温差大,她大都在太阳出来时才出门,不过这阳光照得身上暖洋洋的,晒得挺舒服。   这样过了许多天,再过两天高老头就要回来了,他回来就能带回二两银子,到时买些冬天的用品估计也花完,若是这样的话,高老头估计在年前还得跑一趟航线,才有余钱过年。   她这样想着,人走在田间小道上,竹篮子里放着几只大虾,远远的看到秦家媳妇向这边走来。   人未走近,笑容已布满整张脸,年纪若二十三四的样子,不笑时,一张瓜子脸上遗留着笑纹,形象倍感温暖,樱红的唇色,笑起来露出一排秀气洁白的牙齿,真是唇红齿白,气色极好,难怪村民会说她是官家之人。   未说话前笑声先至,让人感觉非常亲近,她看了看竹篮子中的大虾,问道:”妹子,你就吃这个?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样可不行。”   幽香第一次遇到这么亲切温暖的人,有些不知所措,顿觉自己太寒掺,把脏污的手往袖中藏了藏。   她似没看到一般,伸出洁白的手拉起幽香的手往前走去,边走边问道:”高老头不在家,妹子吃不饱么?”   幽香微微一笑道:”没有,只是长期吃豆饭感觉自己营养不良……”   她有些错愕,”你一直都吃豆饭?如今家中有孩子的人家,隔一段时间也得称点小米给孩子补身体,这样可不行!”   幽香微微低下头去,她何尝不知,只是这个身子不争气,动多了就喘息,现在越来越奇怪了,动不动就犯困,恨不能天天躺在床上休息。   秦家媳妇见她这样,脸上露出歉意,她拉着幽香径直往山上走去,上山的路走得有些远,弯弯绕绕的非常难记,不过幽香是个习惯记路的人,上一世生怕被人遗弃,从五岁开始,到哪里都会把路给记住,这样就可以寻到回家的路。   俩人一路走来,边走边聊,到这时幽香才知道秦家媳妇姓虞,单字一个卿,虞氏没有细说家庭背景,只是简单的说了说私塾里的情况,语气幽默,听了很让人开心。   ☆、第65章 一点撩拨   就在这时,院子外响起了开门的声音,方小铁吓得脸色都白了,以为方亮忽然回来了,忙往院子里看去,只见方天推开门正要进来,当下吓得不轻。   于是在门口咕咕咕发了一声,转身往墙脚根跑。刚翻出墙来,匆匆隐入黑暗,就见墙头上也露出一个高大的身影,落下墙头时,裤子都掉了,忙又捞起穿上,提着裤头赶紧往前跑。   那边方亮家的院门紧接着打开,一个小身影从屋里追出来,茫茫黑夜,四下张望,没有看到可疑的人后又回了院子。   方小铁望着自家兄长狼狈的跑回院子里去,他站在门外等了一许才推开门装着若无其是的进去。   没想进门后就看到方小川站在自家紧闭的房门外,一脸脑羞成怒,正要发作时看到方小铁进来,冷笑一声,向方小铁招了招手。   方小铁心觉不妙,刚要转身又怕兄长事后责备他,只好向他走去。   两兄弟站一起了,方小川的声音很细,问道:“刚才可是你的声音?”   方小铁憋着脸,想起刚才那热血沸腾的场面,点了点头。   方小川也不觉得意外,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嘲笑道:“好看吗?”   这让他如何开得了口,方小铁不敢开口,可那脸上红得发紫,面红耳赤的,还有什么不明白。   “是该给你娶一房媳妇儿了,有女人的滋味儿真正是舒服。”   两兄弟的悄悄话全部落入李八雪的耳中,她肠子都悔青了,怎么就遇上了这么一个不要脸的货,当初看他身材高大,一表人才,没想是一个表里不一,尽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如今倒好,还教起自己弟弟这档子事来。   刚才方小川去哪儿,李八雪想都不用想,还能去哪儿,当初婆母不想换地,她还劝来着,她就悔不当初,当初死活不准方亮换地就好了。   想起隔壁住着一个妇人,时时偷窥自己的丈夫,心里就恨不能杀了她。可惜她嫁进这个家里来这么些年了,没有怀孩子,成了方家的罪人,在公婆面前也抬不起头来,在家说话也没有份量,如今方小川在外拈花惹草,她除了恨却半点法子也没有。   或许她可以把这事儿告诉方亮,她不能收拾那妇人,让方亮收拾去。   最后李八雪想清楚了,把房门打开,方小川沉着脸进来,懒洋洋的躺在床头,警告李八雪,“这事儿你知道就知道,不要告诉屋里的任何人,也不要告诉方亮,否则我休了你。这么些年你没给我家里生下一男半女,在家里若不是我护着你,你早就被休了。”   没有生下孩子是李八雪的痛,刚才还想着到时告诉方亮,自己这口气也就算是出了,现在被方小川抓住了痛处儿,她再也不敢说了,她怕被他休,她若是被休回娘家是因为不能怀上孩子,她这一辈子基本就是毁了。   堵住了媳妇儿的嘴,放下心来,方小川微闭着眼,回想起刚才那消魂的味道,果然这偷来的情就是让人怀念的很,就是方天那小子精,还跟着方河学功夫,才七八岁大的孩子,就把身体练得这么结实,再过几年,这小子长大了,要是他跟他娘的事被他知道,指不定会弄死他。   想起这小家伙,就想起方河,想起那次被方河在睡梦中丢在深林子里,被一群野兽围住,吓得魂都没了,而方河却坐在树上看他出丑,当初他若不是识时务,跪下认了罪,还发誓不再招惹他们一家,他差点被野兽给活吞了。   那时方河把手中的野鸡丢到野兽圈里,只眨眼的功夫,就把野鸡啃得连骨头都不剩,吓得方小川屁滚尿流,被方河送回家里时,生了一场大病,好不容易好了,看到方河就绕着走,怕得要死。   这方天现在还小,等他长大,铁定又是另一个方河,他怎么打得过?好在还能快活两年,或许两年后自己腻了呢,到时不去招惹就是,反正方亮一心只放在赚钱上,两个月回来一次,在家也只住过两三天,没什么可担心的。   方河乘夜往家里走,刚才那群年青人说的话惹了他一身的火,从来没有看过春宫图,没有听到闺房段子的方河,简直被人撩得邪火上涨,难怪这些淫.诗.艳.词在南国盛行,但凡富贵人家的子弟成婚前都会传去看看,开开眼见。   像方河这种啥也不懂的人,三两句就容易被人撩起,本就年青气盛,身子也易冲动。只是他一身隐忍功夫深厚,面上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正匆匆往家里走的时候,经过方家院子,没想院子里猛的从同内打开,冲出一人撞在了他的身上。   方河一个侧身没能闪避及时,刚才被邪火分了心,这会儿沉静下来,扶起冲撞自己的人,就见身材瘦了一大圈的方平一身狼狈的站在那儿。   看到是方河,方平忍不住哭了起来,“二哥,二哥啊,我的孩子们不见了。”   孩子不见了?方河大惊,扶住瘦弱的方平,问道:“三弟,你慢点说,到底怎么回事?”   方平站直了身子,说道:“我这几个月不在家中,今个儿我回家,爹娘告诉我孩子们早在几个月前就离家出走了,二哥啊,我好苦啊,媳妇儿走了,孩子们也不见了,现在剩下我孤家寡人,我要怎么活下去?”   方河也震惊了,方平这段时间受不了元南花离家的打击,一蹶不振,由得两孩子守家中,怎么说还有方二福和梁氏在,毕竟是方家的孙子孙女,同在一个屋檐下,怎么说也会照看一下吧,如今两孩子离家好几个月了也没有传出风声,若不是方平回来看到,连村里人都不知道。   方河拉住方平往院子里走,他倒要问问两个老的,两孩子怎么就在眼皮子底下不见了。   进了院子,方二福和梁氏正站在屋檐下望着院门,刚才被三儿子那么一质问有点心虚。   没想跟着一起进来的居然还有方河,看到方河,方二福就怕了,他有些站立难安,往正屋瞧了一眼,距离还有些远,心里就后悔,刚才不站屋门口却站三房的门口做什么。   方河进了院子,往东边屋子里看了一眼,喊了一声,“四弟在不在?”   叫了许久也没有听到方伟回应,方河皱了眉,梁氏讨好的说道:“是大河啊,你四弟去县学有时晚上就在县学里的同窗家中住一宿,今个儿去县学没有回来,你找四儿有事?”   方河没有回答梁氏,而是带着方平直接来到方二福面前,看向他问:“爹,三弟说两孩子不见的,是怎么一回事?”   方河本就高大,站在方二福面前高了一个头,站在气势如虹的方河面前,方二福矮了不只一截,下意识的回答道:“这事儿我也不太清楚,你问问你娘吧。”   方二福说完转身似要走。   方河可不让,什么事都喜欢推给梁氏,他知道家里几兄弟敢对付他,但却不会对付梁氏。   方河侧身挡住了去路,“爹,我只想听你一句实诚的话,方美和方忠两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去了哪儿?不是你们把两人给卖了吧?”   这下方二福沉了脸,他看着方河怕,但事儿的确不是他做的,他知道方河不会不分青红皂白的怪人。   “两孩子离家出走,我们刚开始也不知道,你们也知道了,三儿和三媳妇两人都不管孩子,孩子就喜欢上山寻吃食,一个没注意,几天后才发现孩子们没有回来过,这也不能怪我们,毕竟是方家的血脉,总舍得拿去卖,我还没有到这种地步。”   方河冷笑一声,没到这种地步,却比这种地步有过之无不及。   梁氏在一旁附和,把那日两孩子偷吃食的事轻描淡写的说了一下,接着就好几日不在家里,以前两人也是好几日见不着人的,所以刚开始时他们都没有在意。   等知道孩子不见了,又忽然不敢声张了,怕老二老三怪她,也怕老大怪人,就想着老三常不回家,谁知道还能不能回来,去了哪儿也无人知晓,所以这事儿就这样耽误了,连派个人去寻一下都没有。   这荒山野岭的,两个孩子,一个七岁,一个五岁,这么丁点儿大就离家出走,几个月过去了,人还在不在不说,这茫茫人海,如何能寻得着。   方平听了,再没有力气支撑,一屁股坐地上大哭起来。   方河听到这消息,心里也难受,他也是大意,没有去关注孩子,他是怎么想不到,自己在家不讨喜是因为自己吃得多,这也情有可原,可是方美和方忠是方家的血脉,又还是孩子,怎么也舍得这样对待。   方河看着眼前的两人,孩子丢了就丢了,一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模样,看得人寒心。   方平指着梁氏,“娘,你为何这么狠心,只不过偷了点豆饭吃,娘何必逼人太甚。”   梁氏想起那日也是后悔,当时的确有些心情不好,可是方美已经大了,不经她这番严厉的话,没有说把她卖了的话,她不会带着弟弟走的,不过这些话她不敢对着两儿子说,只说了偷吃豆饭的事儿。   “爹,娘,当年我十二岁你们把我赶出家门,我从来没有怪你们,但这次你们把才几岁的孙弄得离家出走,你们也太过心狠,你们看看我们这几兄弟,都是为了什么变成这个模样的?我头几年回来的时候,我看着家里兄友弟恭,家宅和睦,可是现在你看看,大哥一家被你们赶出门,三弟一家妻离子散,你们的心到底是不是肉长的?”   方河一句句反问,想起自己小时候的遭遇,想起下一辈们的遭遇,对这两个老人是再没半点留念的。   方河含泪盯着梁氏,“爹,娘,从此以后你们就当没有我这个二儿子吧,你们以后一切生老病死都与我方河无关了。”   方河说完转身出了院门。   院子内方平的哭声还没有停,他一个劲的指着梁氏,“爹啊,娘啊,你们还我媳妇儿,若不是你们,我的家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方平一边说一抓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朝方二福抡了过去。   儿子打老子,要反了。   方家院子里响起男人的喝骂,女人的哭喊,闹了好半晌停了下来,这么大的吵闹声,左邻右舍早就听到,可却没有一人出来瞧去,对于方家院子里方河说的那番话,还是有许多人听到了的,方二福不只横蛮,也冷血无情。   这方二福在方家村里横蛮了一辈子,年轻的时候偷鸡摸狗害得村里人丢了东西还不让人说,逃荒的时候他居然为了抢吃食杀了人,虽然寻不到证据,但空穴不来风,没有这样的事也不会传得这么沸沸扬扬。   即便是现在,方二福在村里还是横蛮的,若不是家里出了两个好儿子,恐怕三爷不留他们俩了。   方河气呼呼的往自己家里赶,来到门口时不想自己这模样吓着家里人,站在门口缓气。   他十二岁那年出走的时候,就跟现在的方天一个模样,他当时就想,不管爹娘对他怎么样,他都要赚钱回来给弟妹们花,这是他这么些年唯一支撑的力量,就算后来知道自己不是方家的血脉,他也依旧不离不弃。   直到他受伤之后,直到他娶了小媳妇之后,他忽然幡然醒悟,自己过得有多窝襄,家里人根本就没有把他方河当回事,只不过是一个赚钱的工具而已。   他终于懂了,可他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无处发作,今日再也忍不可忍,指着爹娘把自己这么多年的委屈说出来的,可是忽然发现,自己的气根本没有消反而更甚,与其说恨方二福与梁氏不如说恨自己,恨自己为何要这么的傻,直到把自己熬死了都不知道。   夜深了,方河推开屋里的门,院子里静悄悄地,只有正堂屋内室透了点光亮。   他站在檐下望着那一点光亮,终于笑了,刚才站在门外还气不顺,越来越想不开的事儿,看到这点光亮又忽然释怀了,方河想,就算让他再重来一次,他也一样会这样的做,人心里若没有一点儿牵挂,似乎很难活下去,现在他有了这甜蜜的牵挂,他何必还花心思去想从前的事。   借着这点光,方河回了内室,床上,苏小月侧身躺着,似乎已经睡着了。他轻手轻脚的来到床沿站着,望着床上的人,眼角眉楣尽是满足,是她给了他一个家,还为他生下嫣儿。   方河来到耳房,提了凉水躺在浴缸里半天没有动。   十月的天气带着凉意,他只觉得热血上涌,并不觉得凉。   洗完澡出来,拿了架子上的毛巾擦身,不由得往胸口和腰部精壮的麦色肌肉瞧了一眼,眼底笑意更浓了,那几日农忙在苏家村一阵操练,身板更加结实,他记起苏小月似乎特别喜欢盯着他祼.露的肌肤看,特别是两人亲密时,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总喜欢在他身上游移,移到胸口占了一把便宜就会发笑,摸到他的腰时会啧啧两声。   方河这么想着,手中动作越发快,随便在架子上捞了件干爽的外衣披上,就这样的内里不着一物的真空上阵,轻手轻脚的潜床上去了。   床上苏小月背对着他睡得正香,他抱住她柔软的身躯心猿意马,调整了姿势,手轻轻的滑入她的衣裳下,慢慢地解开她的亵衣。   随着他的动作,衣裳一件一件的解开,里面只剩下一套奇怪的小内内,方河微微闭眼,跟着手指间的感觉走,可是解到里面的小内内,试了几个法子也没能解开,方河睁开眼睛,室内唯一的一点光亮被他灭了,这下子,漆黑一片看又看不到。   在这欲.罢不能的时候,他双手绕过苏小月的小蛮腰,拉住裤头,用力一撕,只听到“哗”的一声,裤头一分为二,再也不能忧心去解了,这下方河满意了。   见苏小月还是睡得的,居然没有反应,方河不得不感叹自家小媳妇儿一点戒心也没有,还好是他在侵犯,若是遇上别的登徒子,被别人吃得一口不剩了,还在梦里做春梦呢。   方河莫名的责怪小媳妇没有戒心,又暗自庆幸她没有醒,免得被她说,一般在她特别困的时候要她,她多半会抗议,想起那抗议的小嘴。   方河按捺不住,握住苏小月的小蛮腰,一个挺身,沉根而入,舒服极了,方河满足一叹。   指尖四处游移,想起夜里那几个青年所说的,他特别的用手掌感受了一下她胸前的尺寸,像是忽然发现似的,小媳妇儿看着娇小玲珑,没想这上面还真有料,这些人的眼光真毒,隔着这么多层衣料都能想到内里乾坤。   苏小月实在困到不行,半睡半醒间方河一个劲的蹭她,她都懒得醒来,这个随时都能发情的牲口,不让他尽兴有得折腾。   还真被他这样折腾了大半宿,以为自己得逞,她没有醒来,她是没有完全醒来,但也有感觉,怎么会不知道,所以第二日清晨起床后,收到苏小月一记刀眼,某人心虚,决定出去走一走,逃过这一劫再说。   方义良的新媳妇儿大家伙终于见着了,换了庚帖后,方义良受不住,悄悄去了齐家村,把那姑娘半推半就的带到家里来做客。   这事儿吧,时下年青人是有的,毕竟已经换了庚帖,定了吉日,是未入门的准媳妇儿,就没有那么多计较。   上午把人拉回来的,方义良看着对方姑娘,眼睛都不眨,想起村里年青人说的话,往对方姑娘胸口和臀部打量,胸大腰小,臀部圆润有料,看着就热血上涌,这媳妇儿他欢喜。   花秋菊受不住二儿子那着魔的眼神儿,把屋里几人全部打发,留着两小口在屋里说悄悄话。这下姑娘着急了,羞涩得只想夺门而出,好在门是敞开着的,门外院子里都是方家的人,所以两人的一举一动还是在长辈眼中,齐朵朵放下心来。   方义良问她,“你为什么叫朵朵?”   齐朵朵红着脸说道:“小时候娘亲给我起的乳名,后来爹嫌起名费事,就直接叫齐朵朵了。”   “原来你的乳名叫朵朵,以后我也叫你朵朵。”   齐朵朵羞得说不出话来,虽是未来的丈夫,可是这么快就先叫她乳名,让旁人听去,只会觉得她轻浮不检点。   方义良嘴边么说过,眼睛儿却往外飘,见家里人都在讨论新妇的事,没有人往这边瞧来,于是迫不及待的上前一把抱住准媳妇儿,嘴巴急急忙忙的往人家姑娘脸上送,齐朵朵被吓得不轻,方义良的嘴还没有送到人家脸上,人家却是一巴掌甩了过来,打了个结实。   “啪”的一声,院子里的方家人都听到,齐刷刷往这边看来,方义良忙掩袖遮脸,三两步上前把门半关着,方家众人哈哈大笑,花秋菊听到刚才那声音惊了一跳,那姑娘不会是把她儿子给打了吧,可儿子也不让人看脸,不知是谁打了谁。   门半关着,屋外看不见屋里,方义良放下袖口,耍起了无赖,“你看你这样巴巴的打了我一巴掌,还在我爹娘兄嫂这些亲人面前,你让我多没面子,要不你让我亲一下你的脸,我们就一笔勾销了。”   ☆、第66章 莫欺人   齐朵朵还没有见过这样死皮赖脸的,心里又慌又怕,坐在那儿答应也不好,不答应也不好。   方义良得逞的上前一把抱住姑娘,欢喜的在人家脸上亲了一口,亲一口还不够,连着亲了好几口,慢慢地亲到唇边,姑娘慌了,挣了挣,可男人因干农活而操练出来的身段和力气,岂是她一个姑娘家挣脱得了的,方义良终于得逞的亲上了齐朵朵的唇,火辣辣的亲吻,吻得两个新手全身发烫。   屋外花秋菊往屋内望了一眼,向方大业使了个眼色,有些时候了,还关着门呢,别在里面生米煮成熟饭了,到时可不好向亲家交待,一桩喜事变成怨事就麻烦了。   “方义良,你出来一下。”方大业嗓子粗,这么一喊,屋里响起凳子打翻的声音,这些过来人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方义良红着一脸不情不愿的出来,花秋菊一眼就看到了儿子脸上的巴掌印,忍不住叹息,定然是轻薄了人家姑娘。   过了一会儿齐朵朵也从屋里出来了,脸红得似云霞,不敢在方家院里呆了,向花秋菊辞行。方义良要去送,这还了得,万一两人在路上发生点什么怎么办,这**的,于是花秋菊派了大媳妇李全秀送人,方义良一定要相送也没事,只要李全秀在,两人也做不出什么事儿来。   从院里出来,正好遇上方河和苏小月,两人看到方义良的准媳妇儿,寒暄了一句,苏小月看到方义良那目光痴痴愣愣的看着对方姑娘,她就想笑。   方义良到年纪找对象成亲,虎叔家里的老三方家盛今年也十九了,跟方义良同年,也到该娶亲的年纪,可虎叔那边还没有什么动静。   待人走远了,苏小月感叹,“没成婚的姑娘多好,被人捧得像个宝似的。”   这话方河不乐意了,“你跟了我,我不也把你捧得似宝。”   “你捧得我似宝是想着夜里舒服吧,你昨夜都做了什么好事儿?害得我这会儿身子不爽落。”   方河的脸红了,可是不甘心,弯身垂首伏在苏小月耳边低低一语,听得苏小月都说不出话来。   “你刚才没看到义良那眼神,如狼似虎的,新妇入门不折腾过几天下不了床去。”   苏小月把人推开,这人老想些什么,自己是个这样的,想别人也是个这样的。话是这么说,但苏小月想方义良那眼神儿,又是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恐怕会有些贪欢。   方鸿运在家里呆了四五天,也没能找到接近方河家的法子,他有些着急,想起虞氏,心里头发烫,恨不能早点回镇上去。   家里按着苏小月的要求,把油菜籽种了下去,就种在麦田里,两种穿插着种,没想苗长出来了,苏阿吉为此特意跑来方家村,跟方河和苏小月说了一下,他决定好好观察一下这些新种子,若来年麦子收成不差,这油菜籽就是赚的了。   苏小月也高兴,二老常吃动物油,容易得富贵病,比如高血压,高胆固醇的病,等油菜籽有了,她决定榨成植物油来吃,家里也不会为了这炒菜的油再费心思,也吃了健康。   一家人刚吃完饭,大门就响了敲门声,方河去开门,门外站着长身而立的方鸿运和一脸笑容的李冬花。   李冬花见是方河,笑道:“大河,我们这是找你们有点事儿商量商量。”   方河把人让回院子。   院子内也摆有桌椅,方河没想着让人进屋,就势在院子里坐下。   院子开阔,能看到东面的山坡,那上面一群羊,院子内外干干净净的,门口的这棵大树还是当初方大业菜地里原本就有的,主河把它留了下来,却有大用处,夏季能遮阳,春秋能送风,院子里因为有这样的一棵老树而觉得阴凉多了。   往坡那边的院内种了几株看不出名的树,李冬花忍不住四下打量,最后慢慢地看到了苏小月建的暖房,明明有这么大的屋舍,会在旁边还建了一橦这么大的房子,那是拿来做什么用的?不会是拿来酿酱的吧?   李冬花向方鸿运使了个眼色,两母子心神领会,方鸿运不动声色的往那暖房里看了一眼。   两人以为做得非常小心,殊不知这一个小小的举动已落入方河的眼中。   方万一家一向与他没什么往来,又靠近下游那边,他们今天忽然来找他是几个意思?不会是为着芽菜来的吧?或者为了酱汁来的?   方鸿运直接把话挑明,“大河,今个儿我来是为着你们家的酿酱方子而来的,不知大河知不知道我媳妇家的底细,我媳妇儿莫家是永丰县酿酱的大家,若有莫家的支持,你们的酱就可以销往全国各地,莫家绝对有这个实力。”   方河没说话,沉默的听着,方鸿运有些狐疑,莫非方河动心了,于是继续以利诱之,“当然莫家给的银子绝对能让你们满意的,不如大河开个价,这方子就卖给莫家如何?”   方河没有什么情绪的问:“那你说说,会给多少呢?”   想不到方河真的愿意卖,这还真出乎方鸿运的意料之外,他这几日想了很多法子,一个都还没有使呢。   “不知大河多少才同意呢?我代表莫家前来,我能做大半主的。”方鸿运有点看轻方河,长相不错,谈吐也不错,究竟是个农夫,没有什么见识,目光也短浅,如此估计也要不到多少银子,没想自己浪费了这么多天,早知道早就该来找人直接谈的,真是浪费了好几日的时光,否则这会儿都躺温柔乡里了。   这下大河笑了,他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我家里也没有别的要求,只要莫家给我们一家这一世生活无忧,我就卖了这方子。”   听到这话,方鸿运沉了脸,一大家子一世生活无忧,那要多少银两去?要怎样的生活才叫无忧?这不是拿他寻开心么,他忍了忍性子,砸了砸嘴说道:“大河,你就说个实话吧,要多少银两?”   方河目光一暗,面色严肃,“你们不必再说了,这是我家的祖传之法,怎能拿去换钱呢?”   “你——”方鸿运所得脸颊发红,腾的起身,缓了缓神儿,说道:“我去一下茅房,大河不如再好好想想。”   方鸿运匆匆往茅房走,方河在后面改正他的方向,“走错了,在屋后靠菜地的地方。”   方鸿运脚步一顿转了方向,他从茅房里出来的时候,见左右无人,悄悄从后边往暖房里潜去。   从后屋偷偷地潜入暖房后,果然看到了三个大酱缸,每个酱缸里装有酱汁,他心虚的往门口望了一眼,从旁边拿勺子打了一点儿尝了尝,三个酱缸分别尝了味道,忽然脸色大变,没想到三个酱缸里的酱汁味道会不一样,但每一个酱缸的味道都比莫家的酱汁好,特别其中一道,味道更甜。   想不到方河手中的方子不只一张,这可是不得了。   他刚把勺子放下,袁氏进屋里看芽菜,从外边进来眼前一暗,一下子没能适应,待看清方鸿运时,吓了一跳。   屋外方河一直细细聍听方鸿运的动静,这会儿听到袁氏惊讶的声音立即起身,李冬花居然不顾及自己妇道人家,伸手就拉住方河的袖口。   “大河,先坐下,别急啊,莫家是有心的,你好好想一想。”   方河侧头锐利的扫了李冬花一眼,李冬花吓得松了手,方河长腿一跨,三两步就来到暖房,正好方鸿运从里面狼狈的出来。   都被人发现了,也没有什么好隐藏的,只是没想到一出房门就遇上了方河,收到他一个凌厉的眼神,吓得方鸿运倒退了一步。   “都是同行,着实是好奇。”   “好奇就可以不经我们容许随意进出?若是我家银两丢了,我该找谁去?”方河语气非常不好。   方鸿运被方河这么一说,气得面红耳赤。   “还有,我家的酱汁法子是不可能卖出去的,你别再费功夫,大家虽然都做酱汁,井水不犯河水,各卖各的,互不干扰。”方河说完,站在方鸿运面前,一副送客的样子。   方鸿运听到这话儿,也不顾刚才自己那偷偷摸摸的行径,威胁道:“大河,咱们是同村人,我就说句老实话,做生意可不是拥有几张传家方子就能起家的,那还得看商会同不同意,还得看几大酿酱家族给不给这面子,否则下场不是你们庄户人家想得到的。”   方河可不是威胁大的,“哦?你的意思是这生意能不能做还得你莫家同意喽?”   “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方鸿运从来都是用这法子吓到不少庄户人家的生意铺子,要不然他们在永丰镇上开酱铺,从来没有第二家跟着抢生意呢。   “那这样吧,你给莫家带个话,我们赤脚不怕穿鞋的,有什么招数尽管放马过来,我方河就没有怕过谁。我就不相信这南国的律法是个空设,莫家可以凌驾在律法之上。”   “你——”方鸿运甩了一下袖子,转身气极败坏的离去。   李冬花见自家儿子没讨到好,“呸”了一声,也立即起身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骂,“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建了个大房子……”   苏小月听到动静,抱着孩子从屋里出来,听到李冬花的话,冷笑一声,接话,“是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就后悔当初方河劈死了那几匹狼,以后若是再有狼犯村子,村里人都可以跑我家寻求庇护,就你方万一家不行,我苏小月说到做到。”   李冬花听到这话,脸色不好了,嘴里再要骂出的话吞了回去,上次恶狼犯村子里的事才过去一年,没有那么容易忘记的。   李冬花母子俩前脚出门,袁氏后脚就把门砰的一声关了。回身说道:“以后这种人就别再来往了,还有,我觉得这事儿吧,你们得向三爷说一下,村里人欺压村里人,也得让三爷知道才好。”   方河和苏小月也觉得对,就是不知道三爷会不会也害怕莫家人的报复,想不到他们还没有做酱汁生意,就已经招来了莫家,果然这生意不是这么好做的。   方河去了三爷家里,苏小月带着孩子与袁氏说话。   袁氏想起刚才看到方鸿运那一幕把她吓了一跳,于是把刚才方鸿运奇怪的举动说了一下,接着狐疑的问道:“他那么坏,不会在酱汁里下药吧?”   苏小月想了想,摇头,“今天这情形他是来谈买卖的,应该不会下药,我们毕竟还没有开始做酱汁生意,真要把我们给毒死了,他也逃不了嫌疑。”   女儿说得对,袁氏放下心来。   刚才袁氏喊了苏阿吉从山坡上下来,三人坐着等方河回来,看三爷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等了整个晌午,方河回来了。   “三爷听我说我们会酿酱汁的事传到村里人去了,三爷很惊讶,于是问我们把酱汁给了哪些人,我便把给的那几家都告诉了三爷,三爷听到这几家沉默了许久,说帮我查一查,看是谁走漏的风声,至于方鸿运这事儿,他会找方万谈谈,村里人欺压村里人可不行。”   有了三爷这话,几人放下心来,方鸿运本来就是上门的女婿,如今回到村里干出这种事,一向公正的三爷肯定不会同意的,只是莫家权大势大,不知道弄走一个方鸿运,会不会罢休。   方万与方鸿运被三爷找去谈话,回到自家院子里,方万“呸”了一声,“什么玩意儿,还敢跟三爷说。”   方鸿运没有说话,跟着方万进了正屋。   正屋里方家人都坐在了一起,男人们围着桌子坐着,因为方鸿运与李冬花去方河家里寻酿酱方子的事,心情都不是很好。   方子没有要到,却遭来三爷一顿警告。方万想想就觉得丢脸,使他气愤不已。   方万这一辈子在村里名声极好,就算大儿子做了莫家的上门女婿,村里人也没人说什么。现在经三爷这么说,方万觉得自己的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方鸿运感叹道:“没想到方河不但有妙方,还不只一个方子,昨日跟娘去方河家,我悄悄地潜进去尝了三个大酱缸里的酱汁,味道上虽然差不多,细品却各有不同,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说起这事儿,方万心情更加不好,等大儿子说完,直接说道:“方二福那一家子你就少招惹了,都是一家横蛮的,我年青的时候受过方二福的气,如今你遇上方河,方河那就是个烂人,常年在外跑,鬼知道在外干什么,有人说方河在外面杀过人,他又会功夫,光脚的不怕穿鞋,你们莫家家大业大,这个酱汁方子就算了,毕竟是庄户人家,有个传家的酿酱方子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就小打小闹赚点小银子花花,岂能跟莫家相比。”   方鸿运皱了眉,心里揣测方万的心思。   “大儿啊,我说话就是难听点儿,这事儿吧就这样算了,你回去跟媳妇儿说说,叫莫家歇了这心思得了。”方万这么说着,但心里却也不太好受,“我说当初黎氏拿这两瓶酱汁就是不安好心,明明知道我们跟莫家有关系,知道莫家本就是酿酱家族。你娘也真是的,接了她那酱汁,莫家人聪明,家族里不派人出来,就派你出来办事,那心思也坏。”   “今日三爷说我的时候,我差点说出黎氏,可是三爷正在气头上,我也不想把人得罪透了,毕竟咱们还得在方家村里呆着呢。”   没想到方万劝他放弃,方鸿运内心有点苦,他何尝想接这件差事,偏偏自家媳妇不体恤他,还强行帮他从家族里把差事给接下了。如今差事在手,不把事办完就回,指不定遭来莫家族人一片耻笑,如今他是进退两难。   一家人陷入沉默,家里还有老四没有娶媳妇,若是名声不好了,难免连累他。   这时老二方福运发话了,“大哥,我有个想法不知该讲不该讲。”   方鸿运面色平静的说道:“二弟且说。”   方福运斟酌了一下言词,道:“先前家里人想在镇上开铺子,却因没有自己独特的手艺到现在都没能开成,刚才你说方河家里有酿酱的方子不只一张,若是咱们一家合计着把方河家里的方子全部弄到手,到时你交一张给莫家交差,剩下两张便是咱们家的压箱底,赚钱也有了出路,大哥觉得如何?”   方鸿运忍不住抬首望着方福运,方福运接着说道:“方河在莫家这么些年,怎么说基本酿酱的法子肯定是会的,咱们家有大哥参与,到时咱们家也学着酿出酱汁来,在镇上开铺子,在县里开铺子,莫氏家族百家家业,不也是一步一步起来的不?”   方福运这一番话点醒了方家人,方万都忍不住抬首看他,家里大儿子年幼卖身为奴,最后有了出息,成了莫家的上门女婿,方万觉得欣慰,但他内心里最喜欢的还是老二方福运,毕竟两位老的长子靠不住,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二儿子身子。   而且二儿子脑子灵活,当初家里想上镇上卖酱的想法也是二儿子想出来的,虽然被大儿子拒绝,但方万认为二儿子说的话是可实行的,田地里的活计,家里人这么多,少了二儿一家也能收拾好,那空出的老二一家就可以挣点儿现钱去。   在场的不只方万想得多,方鸿运想得更多,他从没有想过要摆脱莫家,但方河手中的方子,不管哪一张方子,都比永丰县三大酿酱家族的法子要好,只要拿到其中一张,他就可以自立门户,再也不用受莫家控制,甚至可以离开莫小琴,大大方方的跟虞氏在一起,再生几个孩子,一家人日子过得温馨热闹。   正在几人一脸兴奋的沉思之际,院子外响起敲门声,方万皱眉,向李冬花使了个眼色,李冬花沉着脸出去开门。   门外站着是老五方青青一家,没想今个儿小女儿带着丈夫孩子上门探亲来了,见不是三爷派来的人,李冬花心下落实,心情也好了,脸上神色舒展开来。   “娘,农忙过后,家里左右无事,我就带上孩子他爹来看您了。”   李冬花看到女儿高兴,又见女儿胸口抱着的小外孙儿,忍不住上前接手孩子,“来,姥姥抱抱。”   孩子才一岁零三个月,会说一点简单的话了,“抱抱。”孩子稚嫩的声音逗笑了李冬花。   可当李冬花看到女儿身后身材粗壮,微曲着背的女婿,脸上的笑容就没有了,这个女婿她是不喜欢的,当初就是看到宋家田产多,没想女儿嫁过去没多久就分了家,分到宋老三手中却只有几亩薄田了。   宋老三又是一个老实的,在家里不太会说话,只会沉默,爹娘怎么分,分多少,要不是自己家女儿闹了一回,指不定还分不到田产。   现在女儿一家过得穷苦,女婿才几年的光景,当初站姿挺直,现在却微曲着背,累得像个老头子似的。   宋老三把手中的肉往前一送,回娘家送块肉,这是庄户人家的规矩,但李冬花却是没有接,侧身当没有看到,把女儿迎进去。   女婿站后面面色窘了窘,也只好讪讪的跟在后面,默不做声。   他就是这样的,不爱说话,说话也抓不住重点,反正就是左看右看都没有什么本事的人,只有一身力气,只会干些苦力活儿。   方青青看到自家娘的脸色,心里也有些不好受,嫁了一个这样的人,她也没有办法,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日子好不好过只有自己知道。   进了屋,正屋里的门打开,家里的兄嫂们全部走了出来,没想在人群中看到了大哥方鸿运,方青青脸白了白,上前喊兄嫂们。   在院子里坐下,宋老三把肉直接放到厨房里才出来,家里就没有一个人来接手,也是让他心凉,不过他一向比较乐观,有什么事儿从心里一过,一会儿就平静下来,也就不想了。   今日方青青可不是专门为了窜门子而来的,她是有事求爹娘,现下方鸿运也在,她一时间有些不好开口。   坐在院子里说了好一番话后,似乎就只等着开饭了。   李冬花与二媳妇早进了厨房开伙,除了只来过一次家里的大儿媳妇外,外面站着的儿女们也算是齐全了。   在厨房里,李冬花往院子外望了一眼,对老二媳妇说道:“唉,你大哥人长得也不错,说话也有主见,脑子也灵活,对莫家又是忠心,可偏偏遇上你大嫂怀不上孩子,你说莫氏家族这么大,怎的就没能仔细的把底下的孩子养好些,穷人家里的姑娘到了婆家养个两年也有喜讯了,我那大儿媳妇却半点动静也没有,这事儿吧我很想在你大哥面前说说的,现在年纪轻不觉得,就怕他将来后悔。”   帮着烧火的二媳妇袁枝兰手中动作一顿,抬首看向李冬花,说道:“娘,大哥这么年轻,这事儿不着急,或许再过两年大嫂就有喜了呢!”   “但愿如此,再过两年大儿媳妇若是没有动静,我就给大儿房里塞个人进去,可不能让咱们方家这一脉给断了。”   袁枝兰忍不住摇了摇头,她虽然只见过大嫂一面,但她看人还是有点准的,大嫂那样的人,大哥恐怕制不住,娘想往大哥房里塞人,恐怕是不容易。   外边院子里方青青忍了又忍,眼看着厨房里飘出肉香味儿,她再也不能忍了,于是抽了个机会,对方鸿运说道:“大哥,小妹今日有一事相求,还望大哥答应。”   方鸿运挑眉,“何事?”   “上次我回娘家时,听说二福叔家里的老二方亮跟了莫家船队,两个月回来一次,回来就能得到二两银子。大哥,你也是知道的,孩子他爹是个老实的,在宋家村老受族人排挤,家里生活过得有些拮据,但孩子他爹却是个勤快的,身上有力气。我就想着大哥能否帮忙寻莫家船队的管事谈谈,能否把孩子他爹弄到船队里去,跟着船跑航运赚些现钱,反正家里田地也不多,有我在,家里和外面都能顾得上。”   “如今大哥在莫家也有了一席之地,莫家跟渡口上的莫家船队有沾亲带故的交情,凭着这一点,应该帮忙弄个人进去不成问题,大哥,你看怎么样?”   方鸿运脸上的神情晦暗不明,不知为何,当听到方青青的一番话后,他心里很失落的,他如今在莫家说白了,是分文不值,就连以前欣赏他的岳父如今在族人面前都不帮他了,若没有莫小琴这个莫家人一直支持他,他恐怕在莫家留不住了。   然而一回到家里,家里二弟想要上镇上开铺子,许久不见的五妹又想往船队里塞人,这一切他都无能为力,可家里人会理解吗?   他只不过外表过得光鲜,内里只是一个穷苦小子被富家女瞧上的上门女婿而已。   方鸿运许久没有说话,方万想起刚才二儿子提的意见,如今这事儿才是大头,女儿一回来就有求于老大,心里有些不高兴,特别是看到这个老实过了头的又什么话也不会说的女婿 ,怎么看也怎么不顺眼。   再说人家方亮是个心思活络的人,虽然他对方二福有怨,但在这点上他觉得自家女婿就不如方亮有本事,就算大儿子费了神把人弄进船队,他也未必能保全自己,别到时在船上被人欺负,弄不好还坏了大儿子的名声。   方万想了想利弊,决定把小女儿的事给挡回去,免得大儿子难以启齿,于是说道:“你以为你哥哥在莫家什么都管,那船队虽与莫家有点亲戚关系,但毕竟不是大哥家里的船队,哪能那么好说话的,再说——”方万望着女婿,差点脱口而出就女婿这模样,在船上不被人欺负就不错了。   方万虽没有说,可那一个眼神儿却代表了一切。   宋老三收到方万的眼神,微垂首,又是沉默。   方青青可不干了,刚才看娘那神情,连肉都不接,现在看爹爹这神情,都是亲人,对象也是爹娘为她找的,如今倒是嫌弃起来。   方青青掩袖哭了起来,“爹,我只不过跟哥哥这么一提,你便这样说我们,当初我嫁给宋家也是爹娘做的主,我什么也不知道,现在你们倒嫌弃起我来了,再说哥哥在莫家这么多年,怎么说也比我们认识的人多,我们日子过得不好,爹娘难道就不心疼么,作为兄长能帮则帮吗。”   方青青嘤嘤的哭,方万听着有些心烦,家里因为里正为方河家酿酱的法子责备了他们,正伤透了脑筯,被她这么一哭越发的烦燥。   方鸿运被小妹闹得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开口,“小妹,不是兄长不帮你,而是兄长也无能为力,我早年卖入莫家,如今翻身成了莫家的半个主子,守着镇上一间铺子过日,能有什么办法。”   眼见再没有半点机会,方青青也不哭了,红着眼看向方鸿运,接着看向方万,家里几位兄长一一看全,冷笑一声,“合着你们都嫌弃我嫁得不好,嫁得夫家没有出息,我每每回来就没有什么好脸色。”   方青青指向方鸿运,“就他上门上得好,入了莫家的门,时不时给家里人一点小恩小惠,你们就把他当菩萨一样的供着,而我嫁得不好就是泥就是土,没有人理会。”   作者有话要说:    ☆、第67章 方伟落榜   方青青说完,猛的起身,抱起孩子,一家三口就往院子外走,这回娘家饭还没有吃呢,李冬花听到动静从屋里跑出来,看到一家三口的背影出了院门,刚要去追,方万一拍桌子,吼道:“我看谁敢去追。”   李冬花顿时止步。   当初这女婿也是他们找的,再嫌弃也不能当着女儿的面。   方鸿运却心里苦涩,自从自己成了莫家上门女婿后,家里人总是千方百计的让他帮这帮那,可他能力着实有限,他能帮的他一定会帮,不能帮的,逼他也无用。   家里这么的不得安宁,方鸿运就越发的思念虞氏,他喜欢虞氏的温婉文静,跟她在一起,生一双儿女,小日子甜甜美美,可是这样的生活他只敢想却没有资格拥有,或许这次大河的酿酱方子是个契机。   人走茶凉,而方万一家却依旧讨论起酱汁,似乎刚才方青青一家的来与去都像是没有发生过。   最后方鸿运想到了一个法子,私下里跟李冬花商量了一下。   晌午过后,方鸿运跟李冬花两人去了上游,来到方二福的院门外,往左右两边瞥了一眼,没有人看见,于是敲响了门。   梁氏从屋里出来开门,下游的李冬花,有些错愕,虽同为一村几十年,但上游下游还是有点隔阂的,下游的人多半看不起上游靠山的,因为下游水田多,那儿有余钱的占多数,私塾里的读书郎大多出自下游及别的村,上游基本没有。   把人让进院子里,李冬花又往左右看了一眼,才利落的进了门。   方鸿运一袭长衫,梁氏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没想到李冬花的大子都这么大这么高了,人也长得不错,不过怎么比还是比不过自家读书郎的。   进了院子,李冬花往土墙看了一眼,这上游的屋舍那土坯墙都要矮一截,院里站着什么人,老远就能看到。   李冬花于是拉着梁氏往不显眼的厨房门口走,梁氏被她这架势弄懵了,这是几个意思?当家的在地里还没有回来,这方万媳妇又与她没有什么交情,忽然这么一亲密,梁氏下意识的有点想避开。   这个地方安然了,李冬花才开口,“嫂子,是这么一回事,我最近听说大河家里有几张酿酱的方子,几日前我儿想从大河手中买走,没想大河不卖就算了,还说话非常的难听。嫂子,你也是知道的,我儿是莫家的女婿,他代表的是莫家,嫂子也知道咱们永丰县出名的莫氏酿酱一族吧。”   “那方子要是在大河那处也只不过是废纸一张,若是那方子给了莫氏一族,还不把那方子发扬光大,莫家也是一番好意儿,而且出的这个银子也不少,上百两是有的。”   “上……上百两?”梁氏惊愕的看着李冬花。   李冬花点头。   梁氏一拍大腿,“这个败家的,有这方子为何不卖?”   李冬花很满意梁氏的表现,就知道她会动心。   “嫂子,你听我说喽,如今这事儿黄了,我就想寻嫂子帮这个忙,事成之后我们给你五两银子的谢礼,如何?毕竟大河是你儿子,娘寻儿子要方子有什么错,而且我们又不是白要,依然还会给一百两银子购得。”   给她五两银子?就这样的就能赚到五两银子,梁氏眼神儿都亮了,也没多想,直接点了头。   事情谈妥,梁氏高高兴兴的送李冬花出了院子。   这下梁氏饭也不想做了,她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只觉得刚才李冬花□□像不真实在梦中似的,她掐了一把自己的手,是痛的,不是做梦。   许久梁氏方想起去地里叫当家的回来商量商量这事儿,也让当家的高兴高兴。   于是梁氏飞快的出了院子。   田地里,方二福面朝黄土背朝天,如今家里冷清,就他一个人在地里干活,挨着的几处农田是别家的,草除得干干净净,就是他家的还留了一片,草长了尺把长。   不远处也有一处良田,上面什么东西也没有种,尽长了野草,往来过路的人看着就心痛,这么好的良田就这样荒着。   方二福往那良田望了一眼,想起那日老三要打他的场景,心里那个怨恨还没有消散,最后两人都没有讨到好,老三当夜就走了,三房这一脉乱七八糟的,走了更好,只是可惜了那处田,当初四儿就不该答应把田地挂他名下的,免了税,反而把良田给荒了。   这时梁氏从田埂那头匆匆跑了过来,来到方二福面前,往田地尽头扫了一眼,这个时候都是要回去的时候了,田地里没有人,她来到方二福身边正要说话,没想方二福见她去而复返皱了眉,沉着脸问道:“饭可是做好了?怎么这么快?你又赶来作甚?”   梁氏也不计较他那气冲冲的语气,直接说道:“当家的,是这么一回事儿……”   梁氏把李冬花的话说给了方二福听,这下方二福不淡定了,一百两银子,二儿子好样的,居然手中握有方子能值百两银子,当初果然是在三爷面前、在家人面前哭穷。   分家才一年多,那日子过得风风火火的,这钱从哪儿来,原来还留了这么一手儿。   “方万媳妇说的这五两银子当家的觉得可信么?”梁氏犹豫着问。   方二福双手撑在锄头上,砸了砸嘴想道:“方万那怂样,敢耍赖不成,这事儿你只管去做,大河一向最听你的,弄不好这方子还真被你弄到了手,再不济也可以打探,平时多往方河家走勤些,看他们说的酿酱是个怎么酿法,要不然你跑他们屋子里去瞧一眼,到底是什么模样的。”   “说起这事儿,我就气不顺,大河家里会酿酱,怎么就没有给我送上两瓶,那酱汁多贵,自家人都舍不得送。”   梁氏觉得大河这次真没有把两个老的放眼中,虽是分出去,怎么说也是自己怀胎十月的儿子,这养育之情还在。   一场秋试决定多少读书人的命运。   考试在即,方伟基本天天去了县学,这些日子,没有见到朱红,可他却有些心神不宁,想起那日朱红的话,心里有块疙瘩,日夜折磨着他。   考试这日,方伟吃下梁氏特意准备的一碗煎鸡蛋便背着书箱去县里。   考场外,有亲人跟着读书郎来的在外面告别,千叮嘱万叮嘱,一定要专心用心的去考,旁的什么也不要想,只管考试。   考试是露天的,今日清风吹送,碧空万里,是个舒爽的好日子。   可考场上却在阳光下进行,若只是闭着眼在阳光下晒晒太阳,享受一下生活,这日子是惬意的。   可读书朗们坐在阳光下,身形笔直,正襟危坐,还要应付考试,却是被太阳照得有些芒了眼,甚至被风吹得有些昏昏欲睡,有好几人抵不住睡眠的诱惑,手中笔尖错位,笔落下,人也直接爬桌上睡了过去。   方伟咬唇坚持,早上从方家村赶过来,路途太远,起得早了,这会儿一坐就是三个时辰,正是晌午时分,他也开始有些犯困,眼见周围有好几个同窗直接睡起了白日觉来,他却有些不甘心。   认认真真的写文章,运笔秀巧。有监考大人从他身边经过,见这人不但没有犯困,还能饱含精神的书写,不由得侧目,迅速瞥了一眼,看到方伟的文章,脸色微变,接着摇头,此人书法造诣上不错,就是文章太过华丽,有些华而不实。   方伟没有瞧见监考大人的神情,但落在他后面不远处的朱永刚好抬首就见了这一幕,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看样子,表妹盼来盼去的某个人也只不过如此,没有什么希望了。   方伟认认真真的写着,写久了,不由得晃了一下神,想起那日朱红抓住他的手摸向她的腹部,正好是握笔的右手,心里升起一股恶心,止也止不住,就在这时,笔尖上一滴墨落在刚写完的字迹上,在洁白纸上染出一朵墨花。   这下把方伟从那恶心中吓醒,望着写了半数以上的文章就这样一晃神间就毁,吓得目瞪口呆,忽然落不下去笔,就这点墨花,整篇文章都被毁了,慢慢的心底起了一片苍凉,这次他怕是不成了,兆头也不好。   这一切都只怪朱家女子,若不是她,他岂会晃神。   接下来的一半文章,本来文思泉涌,若没有那一会儿的晃神,他会一直写下去,直到写完为止,可是他这会儿却被眼前这一滴墨花怔愣在当场。   这么一愣,直到交卷,他也没能完成后半部的文章,方伟慌了,他紧紧的抓住试卷不放,书僮强行从他手中抢去试卷,没好气的说道:“时间已到,你若一意孤行,我便不收你的卷子便是。”   方伟一惊,再也不敢上前抢回试卷。然而就算他拿回试卷又能如何,他这次考试黄了,再来只能等三年之后。   方伟懵懵懂懂的出了考场,到了外间,他听到了读书郎的家人们一拥而上,众星捧月般把人捧在中间问东问西,然而每个出考试的读书郎,大部分脸色都不好,唯有少数几个脸带笑容,却也是奄奄的,连走路都没了力气。   方伟跄踉的来到一棵老树下,扶着树杆,伏在那儿恶吐起来,早上他不敢吃东西,生怕吃多了会连着上茅房,所以连口水也没有喝。   这会儿吐起来,胃里的酸水都吐出来了,也没有一点货,直到恶吐物里带了血红,方伟才罢了手,他身姿站不稳,便靠着树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再也不顾读书人的形象。   反正今日的读书郎一场欢喜一场忧,没有几个是正常的,个个见了也不觉得什么。   方伟坐在树杆下望着天,只觉眼前发黑,真想直接晕过去,一了百了,他受不住了。   坐了许久,天都要黑透了,方伟才步伐不稳的起来,他往方家村的方向望了一眼,想起早上出门时,梁氏把一碗鸡蛋送到他的手中,又再三交代,“四儿啊,你不要急,我去神婆那儿问了的,你这次肯定能高中。”   方伟苦笑一声,什么神婆,只不过是骗钱的骗子。   他转身往东市街头走去,夜幕降临,东市街头有些冷清,县城里的人在这个时候大多去城楼那边游玩去了,那儿有地地道道的小吃,杂货铺子,里面应有尽有,只要舍得出银子。   可是像方伟这样的,却只是从同窗口中听说过,他从来没有去过,每次从县学里出来,天还是亮的,他得乘着天黑前赶回方家村去,所以从来没有体味过那种热闹儿。   这个时候,按理肉铺摊子该收拾了,但他还是往这边走了过来。   终于来到东市街头口,往前一望,一个臃肿的身体坐在已经卖空了的肉摊子前望着行人发呆,她应该也是在等他吧。   方伟压下心中的厌恶,缓步向前,来到肉摊子面前,一直发呆的朱红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忽然看到方伟,脸上露出惊讶,接着而上一喜,站起身来。   她隆起的腹部虽然穿了宽大的衣裳遮掩,却依然还能看出端倪,方伟向她伸手。   朱红受宠若惊,抬起粗糙的小手放到他的手中。   方伟拉着朱红,往肉摊子看了一眼后,问道:“那这些……”   朱红红着脸垂首道:“没关系,没有人敢拿的。”   她担肉的担子放在肉摊底下,上面一件油腻的罩衣搭在上面。   方伟就这样牵着朱红的小手往城楼那边走去。朱红惊喜,“你今个儿带我去城楼吗?”   方伟含笑点头。   朱红心惊肉跳,自己做肉摊生意以来,从来没有机会去城楼那边,去时也都是小的时候,跟着爹娘,跟着兄长,而今自己在家里独当一面,见几位兄长面上不说什么,心里却不是个滋味儿,又怎能一家还高高兴兴的去城楼玩呢。   两人缓步到了城楼口,只见城楼处,张灯结彩,左右两排铺面热闹非凡,街上的小贩,各色的小吃,看得人眼花瞭乱。   有做糖人的,有卖面具的,有卖烟火,还有围着一群女子选胭脂的……   两人驻步,方伟垂首看向朱红的肩膀,含笑问道:“你想吃什么买什么,今日我来付钱。”   朱红就像做梦似的,从来没想过自己将来有一日会跟着心仪的人一起上城楼这边游玩,但他说起付钱的事儿,朱红知道他家里的情况,忙摇首,“我自己付钱,你的钱你留着。”   方伟似乎有了些恼意,“你尽管提,今个儿说好我付钱的。”   朱红见他有些生气,微微一笑,于是点了头。   两人一路从城楼入口逛到城楼尾,方伟一直担心朱红会买东买西,特别是胭脂,他手中只有二两银子的,生怕不够,没想到逛了这么久,朱红也只不过吃了一串糖葫芦,买了一个面具而已。   这下方伟放心了,既让人觉得他付钱请客大方了一次,又省下了银两。   逛的时间有些晚了,两人来到湖边吹风,朱红忽然担忧的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回去?”   朱红一向聪明,今天方伟的一切反常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她也知道今日读书郎们考试的日子,方伟考得好不好,过段日子放了榜下来就知道,再不济也可以去问朱永,没必要直接问方伟。   方伟略伤感,“时间过得这么快,转眼我又得走了,我是男人,不怕黑,呆会我走夜路回去便是。”   朱红细看了方伟一眼,修长的身躯,文文弱弱,这么走夜路,不被山上的野兽吃掉?于是扑哧一笑,“呆子,回我家里住一夜吧,我俩已全成这样了,还在乎什么名声。”   方伟就等这一句话,于是半推半就的跟着朱红去了朱家。   朱大庆与几个儿子在正屋里商量完生意上的事,正准备回屋里睡去,就听到院门推开的声音,还有朱红和方伟说话的声音。   朱大庆皱了皱眉,向两个儿子使了个眼色,三人立即坐下。   上次朱大庆给方伟摆了一道乌龙,本以来读书郎就此套住了读书郎,毕竟年轻人啦,又喜欢自家的闺女,刚得到手尝到了甜头,不三头两头跑家里寻人去,到时还不任由他拿捏,谁知这家伙像失踪了似的,好几月都看不到人影。   可自家闺女的肚子越来越大了,若不是自家闺女说方伟会认这个孩子,并决定秋试过后就娶她的话,他铁定带着两儿子打上方家的门去,敢欺负他家闺女后翻脸不认人,就朱大庆在这街头的名号,也没有人敢这样占他便宜。   今日考试刚过,没想就跟女儿来了,朱大庆有了些想法,决定呆会问问女儿去。   两人进来,方伟站朱红身后,朱红见朱大床和两兄长都在,略惊讶,于是带人上前也跟着坐下了。   在朱家,朱红身为女子在正桌上却是有一席之地的。   坐下后,朱大庆睥了方伟一眼,猜不着情绪的问道:“今个儿考试如何?可有把握?”   说到方伟的心里去了,他脸上的笑容下意识的僵了僵,接着含笑掩饰,恭敬的说道:“岳父大人在上,小婿对这次考试略有些把握,应该不成问题。”   朱大庆心觉有异,好几月不来朱家拜访,今个儿叫上了岳父大人了,这也太奇怪了,莫非真如闺女说的他那段时间真的是在筹备考试的事而无暇顾及这边?可为何朱永这小侄子却有的是时间?   朱红听到方伟叫了岳父大人,心里喜得比吃了糖人儿还要甜,她见朱大庆神思不定,一时间有些尴尬,于是开口打圆场,“爹爹,天色不早了,你看不如先让读书郎回屋里睡去,今个儿动了脑,铁定很辛苦的。”   朱大庆觉得女儿说得对,这人心长得怎么样,不是看外表,也不急在一时间,于是欣然同意,等两人回了屋,朱大庆派媳妇张氏去西屋里叫朱红。   娘亲找朱红,朱红以为有什么事儿,与屋里的方伟交代一声,推门出来。接着跟着张氏又来到正屋。   朱大庆往西屋瞥了一眼,沉声问朱红,“你把今个儿怎么撞见这读书郎的事说一遍。”   朱红知道自家爹爹在想什么,于是仔细的把今日怎么遇上方伟,又跟方伟去了城楼那边的场景说了一下。   朱红话落,遭来朱大庆一声耻笑,“女儿啊,我跟你说,这读书郎我看就是个糖裹的外衣,内里的芯子恐怕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想想啊,他今个儿若是考得好,他会留你这边,而不是赶紧回家给家里人报信去?家里人指不定多着急呢。”   “再有他去见你,可以说想你们母子了,也情有可原,却带你去城楼玩耍,真要是考得好,还有这心情啊,我看这女婿八成是考得不好,没有了退路,只好缠上了你。”   朱大庆见女儿脸色变了,有些心疼,“你也别生气了,当初只怪爹爹瞎了眼,没有把人看清,这会儿你跟他都生米煮成熟饭了,你肚子也一天比一天大了,不得不让他进朱家的门,但是你以后得留心了,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心思却七绕八绕的,指不定哪日把你的银子都给骗走,这样吧,以后你把赚得银两给你娘收着,要用的时候寻她拿去,只要他在朱家呆过两年,我把人看清了,若他真的改过自新,一心向着你们母子了,我便叫你娘把银两还给你,由你当家做主去。”   朱红想了想,点头同意,张氏一脸忧愁,怎么自家女儿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却遇上这么一个表里不一的人。   “明个儿我去问问小侄子,看这家伙在考场都干了什么,若不然入了咱朱家的门,以后就别读书了,就在家里跟着你学卖猪肉吧。”   朱大庆想了想,觉得还得给女儿一道警钟。   在朱大庆正担心自家闺女的时候,朱红却笑了,“爹,我其实早就想好了,这人这一次若没有中举,以后就休想再读书了,以我这样的条件,我现在跟着他都勉强,若是他将来高中,不一脚把我踢开去,再说就算不高中,天天养着他,由得他去读书浪费时间,一身清高,而我却这油腻的模样却讨人嫌去。”   朱大床和张氏没想到女儿想得这么通透,这下笑了,面上的忧愁一扫而空。   一家三口商量好后,两位老的安心了,放朱红回屋里去。   方伟是第二日晌午的时候回的方家村,方二福与梁氏因为方伟昨夜一夜未归,一直没能睡下,大清早的两人也不去下地干活,只等着读书郎回来。   两人见到方伟,担忧了一夜的心终于放下,问了方伟考试的情况,得知方伟考试的不错,有望中举,两人高兴了,似乎马上就是中举老爷的爹娘,脸上风光无限。   方二福开开心心的下田去了,遇上村里的人,逢人便说自家孩子能中举,考试考得不错,村里人心里很不舒服,有人暗暗“呸”了一口,还没有放榜呢,中不中举都两说。   苏小月被方鸿运这么一闹对酿酱这一事开始小心翼翼,他们手中没有一百两银子,想买下东边山头都不成,现在方河没什么事情做的时候,也不能上东家山头开荒去,这样会引起别人注意,不能打草惊蛇。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心里却有些不安宁,一口泉对于酿酱老手的重要性简直是令人抓狂的,她不能暴露,她要想个法子,提前把东边山头买下才算安心。   只要地契到手,就算晚几年再大批量酿酱都成的,这生意不急在一时,但好泉不能再等。   今日方河要去镇上送菜,苏小月把方河送出家门,因为赶牛车,大门全部敞开来,方河走后,苏小月随手一带,没怎么注意就回暖屋去了。   刚才拔了芽菜,得整理干净,再浸泡豆子。   这时苏阿吉从山坡下来,回屋时拿水壶,见女儿在暖房里忙活,也上前帮把手。   苏小月心里有事儿,于是跟苏阿吉说了,“爹,这水源的事咱们不能再等了,这银子得想办法,酱味好不好全在一口好泉,机会难得。”   苏阿吉沉思着,手中银钱不多啊,这办法想破脑袋也没有用,这么一大笔钱,庄户人家哪来的有啊?要是一点小钱,还能左邻右舍的凑齐,这个却没有他法的。   苏小月也知道是这么一回事儿,一时间入了神,这时外间忽然响起了脚步声,苏小月猛的抬头往屋外一瞧,正好看到梁氏匆匆转身的背影。   苏小月当下一惊,忙追了出来去,只见大门留了一条缝隙,梁氏就是从这儿进来的,苏小月的脸色白了白,看向苏阿吉。   梁氏除了上次开伙的宴席过来了后就再没有来过这屋里,今日为什么会忽然跑了过来,而今听了两人刚才说的话又忽然跑了,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谁派她来打听这酿酱方子的,那刚才他们说的……   “遭了,爹,刚才我们俩说的话全被她听去了,好在刚才我没有说泉水的具体位置,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现在这话透露出去,对方也会想到方家村的山泉水,刚才还在为这银子愁着,这下不用愁了,买不买都得买,而且还得下手最快。   苏阿吉的脸色也不好看,眼见苏小月就要追出门去,他知道女儿想追上前去堵梁氏的嘴,可是梁氏是什么人,后面还有一个横蛮不讲理的方二福,这两人都不是好惹的,她一个人不是直接送上门去吃亏么。   苏阿吉连忙拉住女儿,“这话被她听去,你想堵嘴也难,这事儿既然已经发生,只有等大河回来再做商量。”   苏小月被苏阿吉拉住,心里再着急,也没办法,谁能想到梁氏今日会闯进屋里来,谁叫她随手没有把门给闩紧。   这时袁氏带着孩子从屋里出来,听到两人气极败坏的语调,奇怪的问了一句,苏阿吉把梁氏偷偷潜进来的事说了。   袁氏一拍额头,后悔的说道:“我这几日出院子的时候就看到过梁氏几次,就站在隔壁大业家那条路上,我当时就觉得疑惑,可是她也没有告诉咱家,我就把这事儿给压了下,没有跟月儿说,现在正是悔死了。”   原来已经守了好几日了的,那这事儿不用想也知道她的目的,先前还是猜疑,现在是肯定,方鸿运来方家村这么久了,到现在都没有离开,上次来了就把话挑明的,恐怕就是为着了酱汁的方子来的。   只是苏小月怎么也没有想到,方鸿运会找梁氏帮忙,也只有梁氏才让他们防不胜防啊。   “爹,现在想什么都是虚的,只有想办法筹钱才行。”苏小月叹道。   作者有话要说:     爱你们,么么哒! 第68章 亲情凉薄 晌午过后,方河赶着牛车回来,车上买了粮食和日用品,家里的豆子拿来种芽菜,唯一半亩稻田的谷米和一亩良田的半数麦子拿去缴税了,剩下的一半麦子若只是一家人吃疙瘩汤还是能熬一年的,不过现在苏小月都不怎么用那粗面粉,家里的吃食在每次送菜的时候从镇上带回来的,买的都是细面。 方河从牛车上跳下来,把东西搬入屋内,接着缷了板车,把牛赶到山坡上去吃草。 苏小月跟着一起上了山坡,把今日梁氏来的事说了一下,方河脚步一顿,看向苏小月有些奇怪的问:“娘来了有什么事?” 苏小月把自己的猜测说了一下,这下方河不淡定,与苏小月坐在石板上,“月儿,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永丰县的三大酿酱家族根本就不懂水源这一说法,咱们永丰县山好水好,歪打正着被酿酱的师父撞上,才出了名的,你觉得我猜得对不对?” 苏小月一脸错愕的看着他,有些不敢置信,“我觉得不太可能吧,毕竟他们也是百年老字号了,难怪连这个道理也不懂?” “谁又能想到呢,我打个比方,如果镇上和县里的井水味道差不多的话,他们能发现这个秘密么?咱们方家村的山泉水连着是四座大山,大山进去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参天古木与恒久留下来的深山老林,也只有这样的地方流出来的天水才会有不一样的口感,若是不拿来酿酱的话,谁又能尝出泉水中的不同?” 被方河这么一说,苏小月似乎也懂了一些,她是上一世家里有酿酱,才知道这么多的,从小跟着爷爷身后干活,多少学了些东西, 如今用起来,觉得理所当然的事,到了这个时代却不然,她究竟是不太了解这个时代,也没有时间和机会出去闯一闯看一看,守着方家村这一方天地,成日挣点现钱,能吃个饱饭,心里就放宽了。 “大河,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更遭了,这话要是传到莫家人耳中,他们迟早会找到方家村的这口泉,只要派傅父来方家村四口泉都接一点儿泉水回去试试,几个月后就知道了。” 这才是一家人最担忧的地方,手中银子不够,东边山头又买不了,若是被莫家人知道,人家财大势大,这东边山头恐怕就归莫家人所有。 苏小月看着方河,心里头那个急啊,为什么刚才她没有把门关好。 “大河,要不你去跟娘说一下,再不然花银子堵着她的嘴。” 方河凉凉的笑了,“这就是我的娘啊,她帮着外人也不帮着我,我若是拿银子去谈这条件,我跟她的亲情就恩断义绝了,可是就今日这事儿,我跟她也没有半点亲情可言了。可是月儿你知道的,我娘比较贪婪,我们若给钱,恐怕会狮子大张口。” 苏小月也知道她是这样的一个人,可是心里不甘。 “我去试试吧,权当给她一个机会,权当我心里最后一点余灰熄尽,以后歇了心思吧。”方河叹道。 夫妻两商量好,当即就下了山坡。 方河去方家院子了,苏小月跟袁氏坐在屋前等着。 苏阿吉把牛和羊赶回棚子里。 苏小月往身后一躺,望着天,说道:“娘,我没有哪一次这么着急过,我喜欢酿酱,酿出的酱既享了自己口福,也能赚到不少银子,大河肚量大,一顿能吃几人的饭量,我们手中除了能挣现钱的芽菜就没有旁的出路,家里田地又少,没有根本,一但出点什么事儿,没有半点底蕰。” “这次酿酱的生意,我本就是想好了,上次大河带我去渡口,我看到了很大一艘运货的船,永丰县虽贫,却靠山吃山,还有一个这么大规模的渡口,我何不把自己家的酱推销到全国去,到那时,我们的酱汁生意谁人能挡。” “可是要推销到全国去,这中间的种种困难不知有多少,先说永丰县的这几大家族就是难处,才刚有点动静就被莫家的人盯上了,将来真做起这行生意,其他两家也会上前来使绊子,想想心里就没了底。” 袁氏听着女儿的诉说,心里也是一片担忧,可是女儿能耐,不甘于这个小小的村庄,做爹娘的就是拼死也要支持她的,可是她最不想让女儿过得这么辛苦。 “大河身手不错,这三家若是使明招也就罢了,最怕就是使暗招,就方鸿运这次找梁氏的动机就教人防不胜防,以后咱们院子里的门要注意关上,好在当初把院墙建得高,村里人在墙外看不到里面,要爬也不方便,何况还有大河在屋里震慑,也没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 袁氏叹了口气,“大河是好的,月儿也不要操劳的太多,这生意不能一就而蹴的,只能慢慢来,后面有什么难事,只能一步一步的去解决,这会儿忧心也是没法的。” 苏小月听到袁氏的安慰,心里略宽心了一些,她望着夜空,迎着晚风,微微闭上了眼。 方河回来了,苏小月和袁氏立即从凳上起身。 “大河,怎么样?”苏小月迫不及待的问。 方河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摇了摇头,接着冷笑一声,“我还是好了伤疤忘了痛,我娘那么自私,怎么会同意呢,她刚才张口说要她留住嘴可以,得给她一百两银子,说什么现在读书郎有出息了,马上就要做举人老爷,将来他们还在不在村里住都两说,所以得有一百两银了傍身。” “好大的口气,一百两银子张口即来。” 苏小月都被梁氏那思维给气笑了,世间还有这样不要脸的人。 袁氏从山坡上把苏阿吉叫来,一家四口坐堂屋里商量。苏小月说道:“如今这方家村泉水的价值怕是掩不住了,只要再过几月,他们试出了味道,东边山泉的事肯定暴露,所以我们只能现在把东边山地给买下。” 买下东边山头要百来两银子,还是苏阿吉估计的,到时到了三爷那儿,恐怕还有些变动。 苏小月把家里全部银子摆到了桌上,一家人点了数,有五十两银子,这段时间家里省着用,卖芽菜赚了几两,往里一添,到五十两了。 还只得一半。 一家围着银子坐着,心里头发愁。 方河开口,“要不这样吧,若是三爷答应,我便向三爷说明家里的情况,剩下的银子我立个字据,明年这个时候连利一起奉上。” “可是银子没交齐,地契就到不了咱们的手上,三爷是个公正的,可万一有人心思活络的,知道这个秘密,找了人把地给买走,三爷也拿着没办法,毕竟他也只是个里正。” 苏小月分析道。 两人都说得对,可是这事儿却迫在眉睫,苏小月叹了口气,说道:“不如这样吧,咱们把剩下的几口酱汁卖入张府,价格上算便宜一点,多少能弄一点现钱,这次我跟着大河一起去,我进后院见见张太太,看能否能借个四十两银子。” 上次只不过借了十两银子,这次可是四十两银子,数目不小,张太太能不能借,就连苏小月也没有底了。 在梁氏闯进院子后没两日,方家村来了奇怪的人。他们不干旁的,也不与村民搭话。只顾着寻找方家村的水源。 八个人,分四面去寻,很快就在四道水源处取了水。接着来了三日,运走不少村里的山泉水后就销声匿迹。 方河听到这个消息,回家就告诉苏小月这个事。这不用多说了,这山泉水的事已经暴露了。 这日送芽菜的时候,苏小月坐在了牛车上。 夫妻俩去了张府。 方河把芽菜送去厨房,苏小月跟着喜姑来到后院。 张太太今日有些精神头不济,看到苏小月却来了精神,非要留她在屋里头吃了晌午饭才准回去。 苏小月欣然答应了。 还没到饭点,张太太靠在软榻上,叫嬷嬷搬了绣凳过来,苏小月坐在她身边。 “我呀,成日在这后宅大院里住着,哪儿也不去,不知今日是何年,你这年轻人东走西走的,倒是说说你们方家村的趣闻,我也听着打发时间。” 苏小月左右无事,有方河在,就算晚点回去,就算黑夜里回去也不怕,一支火把照样能照明,于是也不着急了,慢慢地讲起了方家村最近的趣闻。 当仁不让的就是方义良的婚事了,两人马上要成婚,方义良见了准媳妇儿就思念上,三头两头的往对方家里跑,俨然成了人家家里的劳动力,花氏老是向袁氏诉苦,说儿子见着媳妇儿,家里都不着了,生儿子还不如生女儿的好,平白就多了个劳动力。 袁氏最有感触,生儿生女还真是一样的,主要还是要两人和和睦睦的,做长辈的也不用那么费心。 苏小月说完,张太太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看那个小伙子也是位性情中人,这样的性格我倒是喜欢。” 说完村里的事,张太太又愁苦了起来,“我最近老是睡不好,也都是张大人给害的,他给我一张字帖,我怎么也猜不出字来,要不今个儿正好你在,不如你来帮我。” 苏小月忙摆手,谁知张太太却来了兴致,叫了嬷嬷去拿,说道:“我看啊,月儿是个有福气的孩子,今个儿有你在,弄不好我就解出来了呢,算算都有二三个月了,前头张大人还不知道怎么笑话我没有出息。” 苏小月羡慕两位老人,老了还感情这么的好,这闺中的小乐趣,倒是给生活添上不少色彩。 字帖拿了过来,只见那精细的绫纸上苍劲有力的写着字谜诗:“三山自三山,山山甘倒悬。一月复一月,月月还相连。左右排双羽,纵横列二川。阖家都六口,两口不团圆。” “你看看吧,最后面两句“阖家都六口,两口不团圆”看得我心里堵得慌,什么叫两口不团圆,我猜了好几月都没能猜到,你倒是帮我看看,这是个什么字来着。”张太太这么说着,眼睛却盯着字帖不放,“我脑仁儿都想疼了,他这样的折腾我。” 张太太是典型的这时代的官家妇人,有着这时代妇人的温婉与从容,谈笑得宜,举止雍容,因为对苏小月的亲切,话语间还有些无意流露的娇柔。 苏小月见张太太又捂上额头了,显然把她给难住了好几月,心里很是不爽了,看到这字帖就头痛。 说起来身为一代大儒的张大人,不只字写得别具一流、笔底龙蛇,就是这字体行间的乾坤气势很难让人想到他已经是年近花甲的老人。 苏小月细看了两眼,从欣赏字墨到看到那字帖的内容。 张太太生怕苏小月看不懂字,在旁边念了起来。 待张太太念完,苏小月想了想说道:“我看是个‘用’字。” “您看啊,‘一月复一月’这句,我写两个月,接着是后面那句‘月月还相连’,再把两月连在一起,接着是最后两句‘阖家都六口,两口不团圆’,我便数了一下中间的空格,还真的有六格,最底下两格敞开,不就是不团圆么,农妇口拙,张太太觉得呢?” 张太太高兴的坐直了身子,拍手叫好,“来人啦,笔墨伺候。” 张太太决定把字底写出来,叫人送去前院气死某人去。正要写的时候,忽然又想到一事儿,“月儿,你识字?” 苏小月微惊,刚才自己着实是鲁莽了,张太太见她不安,笑道:“月儿识字更好,咱们更加贴心了,我这个老来乐,咱俩交一个忘年之交,正好。” 苏小月也释然,自己的确是想多了。 张太太见苏小月放宽心来,接着又道:“月儿,你既然能解字谜,自然也能出字谜了,不如你说说,我们也出一个难难张大人去。” 她虽是现代大学生,但穿到这个时代,在这个时代人家可是大儒,她哪会出诗作赋,不过前一世倒是听到一些爽口的字谜诗,见张太太一脸的期待,于是说道:“张太太抬举了,我一位农妇能有什么好诗,只有一些爽口的农家诗,恐怕不能入张大人的眼。” “谁说的,你且说来,我立即写好送过去。”张太太不说话了,回首开始盯着案几,只待苏小月开口便落笔。 “半边有毛半边没毛,半边有味半边香,半边吃的山上草,半边还在水里藏。” 苏小月一口气把字谜说了出来。 张太太跟着她说话的节凑,也是一口气把字谜给写了出来,晾干了墨迹,苏小月往上一看,只见张太太的字笔法隽秀,气韵流畅,都是个中好手。 张太太交代下人把两张字送去前院去。 现在解了愁,张太太脸色都好了不少,再次坐回软榻上时,感谢了苏小月一番。 苏小月看了看天色,心里对自己要借银两的事,一时间开不口。 陪着张太太吃了晌午饭,又陪着她去园子里消食,半晌张太太侧首问道:“月儿今个儿是不是寻我有事儿,见你有些心神不宁。” 苏小月没想到张太太这么敏感,能察觉到她的异样,她抬头感激的看向张太太,把自己想买东边山头开荒的事说了出来,她没有把东边山头酿酱的泉说出,经过这么多事,苏小月不想再生出别的旁枝。 “四十两银子。”张太太重复了一下,话就此停住,接着转首望着前头园子里的花圃,苏小月在一旁陪着她慢慢地走着。 “倒也不是问题。”张太太忽然又说道,苏小月听着心怦怦跳动起来。 “我先前不让你这么快就去做酱汁生意,不是为着一己私利,而是不想你们在毫无实力的情况下惹上县里面的那三尊土霸主,宁可得罪君子也不要得罪小人,而他们不仅是小人,还是这里的土霸主,我怕你们因此而惹下事端。” 张太太的一番话是好意,苏小月也知道永丰县的这三大家族,看来做酱汁的生意得有个万全的法子才能开始做。 从张府出来,苏小月手中借到了张府四十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拿出来,苏小月又回到的刚穿那几月,除了这次卖芽菜落下的一两银子,家里基本就没有了,还不知道三爷会是个什么想法,若是高于一百两银子,他们再也拿不出来的。 天色暗了下来,方河赶车,苏小月坐在方河身边,男人伸一只手来把她揽入怀中。 回到了方家村的时候,天色全暗,袁氏站在门口望,不知站了多久,看到牛车过来,脸上愁云都散了。 进了屋,方河把东西缷下。 方河把四十两银子放到桌上,再加上今日卖的酱汁十二两银子,有一百零三两银子另外还有几百文没有点。 今日三个大酱缸搬入张府,味道没有先前那一缸好,但张府也收下了,花姑说了,上次的酱汁府里留下了,将来请客时用,这三大酱缸的可以拿去学堂里的。 一家人坐在桌前,望着眼前的银子,笑了。 如今就是买山头的事,方鸿运还在方家村,没有离去,显然无时不刻的在关注着他们家的动静,那几道泉送去做酱了,只要再过几月,他们马上就会知晓,而这段时间若他们一家有个什么举动,难免方鸿运在中间阻止。 苏小月想了想说道:“大河,不如我们先向外透露要买下西边山头,看方鸿运有什么举动?” 方河沉思着没有说话,这边苏阿吉却道:“这个主意我看可以,若是一开始咱们就买下东边山头,恐怕被可疑的方鸿运给抢了去。人家背后是整个莫家,有的是银子,不在乎这一百来两银子。” 方河却说道:“这事儿跟三爷说了,我们到时不买,就没有信用可言了。” 这也是个问题,若是方鸿运没有动静,难不成他们真的买下整个西边山头。一家人一时间难下决定。 无疑苏小月的想法是对的,只是方河这人在村里一向名声极好,而且他也是一个讲信用、有义气的血性年青人,不想向三爷撒谎,再说没有万全的把握方鸿运会跟着买下东边山头的话,到时自己放出的风声,就只能自己买下了。 第69章 买山风波 然而方河却拍了拍苏小月的肩,“这事儿有我呢,我有办法,你们都不用担心了,天色不早了,还是早些歇下吧。” 也只能这样了,至于方河有什么法子,苏小月和苏阿吉露出了好奇之色,压下心中的好奇,各自回了屋。 内室,苏小月为方河脱下外裳,心里还好奇着他用什么法子呢,于是问出了口,方河但笑不语,他捉住苏小月的下巴,垂首吻了吻,“过两日你便知道了,夜了,咱们先睡吧。” 望着他这情动的眼神,苏小月有点慌,方河却不准她多想,推着她往床上那边走去。 “我的外衣还没有脱呢?……” “我帮你脱。” 苏小月羞得脸红,这人急色起来就是这模样,好在她私下里寻张太太要了药方子,这么几个月来,也没有怀孕的迹象,心放下大半。 两人一番*后又伏在床上说了一会儿悄悄话,最后苏小月疲惫的睡去。 方河等人睡着了,他轻轻起身,穿上一身黑衣,翻墙出了院子。 这个时候夜有些深了,他走在静悄悄地村子里,大路小路交错,他脚步飞快的来到方鸿运家里的院子外。 他轻轻一跃,跳进院子,聍声听了听,往西边屋里走去。 村里屋舍都相对较矮,方河一个利落的纵跃就上了屋顶,坐在屋顶上不动了。 屋内,方鸿运辗转难以入眠,忍不住起了身,点了油灯,独自一人坐在窗台下想着心事儿。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最想的是虞氏那娇软的身子,他将来若是能得到方河的酿酱方子,他就带着虞氏出去自立门户去,到时虞氏带着孩子,他开着酱铺子做生意,一家和和美美,想想就心中跃耀。 这次梁氏得到的那个关于酿酱用水源的问题,他派了自己的心腹取走了方家村仅有的四道水源,决定试一试,若是真如梁氏偷听来的那样,那他这次就能翻身了。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方鸿运皱了眉,这么晚了,家里人还有谁没有睡呢。 方鸿运起身上前开门。 门外站着是二弟方福运,把人让进屋子里,两人隔着桌子坐下。 方福运也睡不着,看到隔壁房的灯亮了,于是便起身过来,有些事只适合两兄弟私下里说,爹娘听了也不好。 “大哥,我从娘那儿听到,梁氏告诉了你大河家酿酱的法子,接着你前几日又派人来村里取水源,我猜着那些人不是莫家人吧?大哥是不是想自立门户?” 方鸿运猛然抬头,没想到二弟这么精明,不由使他另眼相看。 “二弟说的什么话了,我本来就代表莫家来村里打探消息,上次派来的人怎么可能不是莫家的人呢?”方鸿运放在腿上的手藏袖拢里下意识的攥紧。 方福运笑了笑,“大哥,咱们毕竟是兄弟,你就算去莫家做了上门的女婿,咱们还是一家人,咱们的血脉永远也无法改变,莫家人行商,是商人,没有什么情可讲的,讲的都是利益,所以大哥,有些什么事儿可以跟家里人说,你一个人扛着多辛苦。” 方鸿运藏在袖拢里的手松开,“二弟说的对,咱们都是兄弟,哥哥有什么可瞒着弟弟们的,那日派来的人的确不是莫家的人,我是藏了点私心,不过我只是想在事情没有查明前,先把事实查严实了,万一梁氏说的有假,我这么报上去,到时颜面尽失,哥哥在莫家经营了这么些年,毕竟是个外子,很难得到莫家家主信任。” 方福运点了点头,他的身子往前倾了倾,“大哥,弟弟有一个想法,不知大哥把这个方子留下,别报到莫家去,再把从莫家偷学回来的酿酱法子告诉家里人,咱们一家在村里头悄悄地制酱,再由我带着弟弟们走街窜巷的在这方圆十村里买酱,酱汁不卖到镇上去,也不卖到县里去,只在这些庄户人家里头卖,赚点现钱贴补家用,既不影响莫家的生意,也能遮隐咱们的实力。” 方鸿运听到方福运的话,心头跳动了一下,这法子倒是用得炒,莫家家大业大,他是想着开酱铺子,可他这个出身,把莫家得罪透了,莫家怎么可能不会过来报复他,若是听着二弟的话,只要村里村外卖,隔着莫家这么远,又不买镇上去,既能挣到银两又可以不得罪莫家。 “这倒是个好主意。”方鸿运开口。 方福运得到大哥的支持,又接着说道:“那二弟我以及底下弟弟们以后就跟着大哥一起卖酱汁挣钱了。” 两兄弟相视一笑。 方鸿运叹了口气,说道:“要是我能弄到方河家里的方子就好了,这样咱们比镇上的那些卖得还好吃,怎会愁卖。” 方福运也跟着愁苦起来,现在这生意是自己家中的,有着切身的利益,不比当初听方鸿运说是为莫家打探消息的,那会儿没有这么上心。 方鸿运又想到一事儿,说道:“我派去的几人试着做酱,到时要真的试出水源对酱汁的味道有改善,咱们得瞒着,就连二弟媳也得瞒着,毕竟她是外人,万一把方子带到娘家兄弟们做生意,不就是跟咱们抢生意么?” 方福运慎重点头,“大哥说的对,我家媳妇没有我的话,不敢乱打听的。” 方鸿运放下心来,“这试着做出的酱还得几个月,这段时间若是大河有什么动静,咱们也不落后于人,比如真的如梁氏所说是水源的问题,大河弄不好这段时间会把水源买走,咱们得先下手为强。” “可是买下一条山泉,那得多少银两去?”方福运惊讶的问道。 方鸿运想了想还是说道:“买下一条山泉的银子还是有的,只是这山泉不好买。” 的确是,一条山泉要如何买呢?能说这山泉是我买下的,不准方家村的人过去接水,还不引起了公愤。 两兄弟一直商量到深夜才各自散了。 屋里的灯歇了,一直坐在屋顶上未动的方河从上面跳下,翻墙出去。 方河原本想蹲守几夜,探探方鸿运的情况,没想今夜第一次来,就撞见了两兄弟私下里说事,倒是省了他不少功夫。 清晨,天边微露白光,苏小月醒来,方发觉背后温暖的胸膛,一双强劲有力的手臂把她缠入怀中。这家伙今个儿贪床呢。 苏小月微闭着眼睛不想惊动方河,身子被他缠紧,她便借势再眯一会儿。 来到这个时代,习惯了早起,而且山村里的空气极好,天亮的时候,鸟的叫声使人心情一片舒畅。 又眯了好半晌,身后的人还没有动静呢,他这是怎么了,不会是哪儿不舒服吧。苏小月慢慢挪动身子,与方河相对,只见他因为自己变换姿势的动静而皱了皱眉,眼睛却没有睁开,嘴巴却先动,“乖,别动,陪我再躺会儿。” 把她当孩子似的,这男人。 苏小月想归想,还是听话的不再动了,伏在他胸口,听着他强劲的心跳,想着事儿。 天边亮了,苏小月听到院子里苏阿吉同袁氏的说话声,这是又赶羊上山坡了,最近有几条羊下崽,全是苏阿吉在照料,苏小月偶偶也会去观察一下,却还是因为没有经验,只好交给苏阿吉去处理。 年底把羊给卖了,腊八节过后,县里会有许多富户采购生羊圈棚子里养着,等着过年的时候杀来摆宴见客。 有几家方河都去打听过的,因为方河常去张府送菜,他们对方河也信得过,有些人已经订了生羊,只待那几日把羊送过去。 永丰县喂羊的还是不多,没有喂猪的普遍,羊肉比猪肉贵。 正在苏小月想着事儿的时候,方河醒来了,望着眼前的小媳妇儿正发呆呢,也不嫌人没有漱口,上前便吮住苏小月的唇,两唇交缠,方河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 苏小月下意识的攀上他的肩,双臂缠上了他的脖子,小手插.入他的发梢,两人一番缠绵,方河松开,眼底笑意浓浓的望着娇羞的苏小月,若不是时机不对,他真想来一场,方河一时间也不想下去,于是抓起苏小月柔软的手往身下一送,按在那发烫的上面。 脱去外衣,只着亵衣亵裤,薄薄的亵裤挡也挡不住,苏小月的脸颊红得发烫,却被他捧在手心里,靠近闻了闻,又在她唇上吮了吮,伏在她的耳垂边轻道:“帮我舒解一下,有些受不住。” 苏小月理首在他胸口,不想见人了都。 两人赖了好半晌的床,听到方为跟袁氏告别,与金满开开心心上学去了。院子里静了下来,偶有袁氏抱着孩子哄着小曲儿,慢慢走远,去了大树下。 “再不起床,咱俩就没脸见人了。”苏小月推了推停歇了的方河。 方河含笑,一个翻身起了身,从架子上捞了衣裳穿上。 “我今个儿去一趟三爷家里,上次咱们送去的酱汁就那几家,大业叔和虎叔这两家我是清楚的,刘夫子那处儿更没得说,我猜想着三爷也不会,但黎氏却很难讲了,此人年青的时候是地主家的小娘子,见过世面,心思难免重些,我今个儿就借买山头地的事试她一试就知道了。” 苏小月也跟着下了床,自己外衣没穿,先上前为方河整理衣裳,“你怎么一夜间想到了这么多。” 方河但笑不语,“山人自有妙计,你且等着,等着为夫回来报喜讯。” 这台词都出来了,忍不住拍了他胸口一巴掌,这人皮糙肉厚就算了,还长得结实,这么一巴掌拍下去,像是打情骂俏似的,苏小月都觉得变了味。 方河果然理解有误,他衣裳不穿了,推着苏小月往床上去,“要不咱们先躺一会儿,反正今个儿也没有什么事可做,去三爷家的事也不急。” “你想得美,大清早的,我爹都上山放羊去了,羊都是我爹在管着,我也得上山坡上看看去。” 苏小月没理会他不安份的手,接着帮他整理衣裳。 这会儿再回去躺着,的确不太现实,不急在一时。 两人打打闹闹把衣裳穿好,梳了头发出屋。 袁氏正把方嫣放下,练她的脚力,抬首见到两人,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方河摸了摸头,不好意思的转身出了院子。 苏小月红着脸来到袁氏身边,看到地上的方嫣,脚腕儿有力了,双臂被人扶住,小脚丫不安份的走动,一脚高一脚低,胡乱的来,看得苏小月大笑起来。 “一般孩子都是先在地上学会爬了才开始学着走路的,咱家这孩子着实奇怪,要她爬她不喜欢,坐在那儿安安份份的,没想这么早有了要走路的意思。”袁氏说道。 苏小月也高兴,从袁氏手中接过孩子坐回椅子中。接着把孩子放在椅中端端正正的坐好,与袁氏聊起了天。 “家里买了这山头就基本没银子了,又过到了那拮据的状态,就是害爹和娘吃苦了。” 袁氏摆手,“想这么多做甚,咱们农家人,还能饿肚子不成,地里有的吃的,再不济跟以前一样,咱们吃上豆饭,也不觉得什么,到明年就好了的。” 苏小月感动,年底羊的收入得拿去还张府,还还不完,这次张太太没有让她签任何协议,也没有口头上要求他们把酱和菜都送张府,似乎一切都随她的愿,但苏小月想着,明年酿的酱,若是张府用得着,她会先送去张府,若有用不完的,才想别的心思去活洛。 “孩子的笔墨也是费银子,好在为儿懂事,没事儿就跟金满在地上写字,只有夫子要求交作业时才会用纸张。”苏小月感叹,方为才五岁的年纪,不仅聪明还很会计划的。 袁氏也觉得这孩子听话的很,先前苏小月私下里跟她说过,方为不是方河的孩子,是从外面捡回来的,算下来方嫣才是方河正儿八经的第一个孩子,也正因为是第一个孩子,袁氏才希望女儿能赶紧再生下一个,又使了招数,希望女儿能一举得儿,没想女儿女婿太年轻,有些贪欢,偷偷的在她眼皮子底下在一起。 这么几个月过去,女儿的肚皮还没有动静,袁氏想想也就释怀了,生儿生女靠缘分,就由得两年青人去折腾吧。 方河从屋里出来,直接往三爷那边走,路上遇上梁氏,他没有打招呼当作没有看见的走了过去,到了三爷家里,是黎氏开的门。 看到黎氏,方河故意放慢了脚步,乘着黎氏还没有转身进厨房,便与三爷说起想买西边山头的事,西边山头较大,方河先前去看了的,跟着东家山头的大小说了地界。 三爷听了脸上露出惊讶之色,眼看马上要进厨房门的黎氏忽然停了下来,也是一脸惊讶的回身看来。 方河装作没有看到她,对方大善说道:“三爷,我家里田地太少,如今留在上游,唯有开荒多弄点地。” 话是这么说,可是那里靠近山里头,若是普通的村人,三爷是绝不会让人买的,可眼前是方河,能徒手打死老虎、打死狼的方河,三爷一时间犹豫了。 这时不远处的黎氏忽然开了口,“大河啊,没想着你们家有这么多余钱,先前孩子上学就令村里人羡慕,如今要买山头,那么宽的地怎么说也是好几十两上百两去了,你一时间能拿出这么多么?” 黎氏问得突兀,方河却是毫不在意,“是有些把握才想着去买的,不知三爷同不同意?” 没想三爷正要答时,黎氏走近了,接着说道:“大河,这事儿我觉得你还是回去跟家里人商量一下,毕竟不是一笔小数目,这边呢三爷也得跟族老们商量,咱们住大山的,山是咱们的根本,你若是买下了山头,那村里人上山怎么办,这事儿有些不好办。” 三爷几次三番被自家媳妇儿抢话,心里微微一愕,又不好当着方河的面责备自家媳妇,只好沉默。 方河也不介意,“如此,那我便先回了,三爷帮我跟族老们说说,毕竟这山头荒着也是荒着,我买下请人帮着开荒,将来种豆也是个小收成。” 三爷觉得方河说得实在,他是有些犹豫,怕引起村里人的反感,毕竟山是大家的,可是方河也说得对,山头荒在那儿一点收成也没有,倒不如卖给方河种地。 眼见方河要走,三爷把人叫住,“这事儿我跟村里的族老们商量一下,再给村里的每家每户开个会,这山头要拿去卖,谁愿意买都可以下手,只要手中有余钱,但对方卖下,他们就不可以随意上人家地里刨食,至于山顶上和深山里的树木和食物依然是大家的,到时方河你留条路给大家上山便是。” 这事儿方河也想过,不可能买下山头,就把山顶上连绵的深山也算在内,这些当然买不了的,于是欣然答应了。 方河一走,方大善便沉了脸,看向黎氏,责备道:“我正与大河说着事儿呢,你插什么嘴,再说大河是个实诚的,定然是手中有了把握才来买的,你今个儿这么说,若是换了旁人,指不定跟你吵起来,大河不计较你也不能得寸进尺。” 黎氏忽然被丈夫这么一顿凶,心里头不痛快,又想起方河上次送的酱汁,心里有了计较,由得方大善把话说完才转身进厨房里去。 她在厨房里坐了一会儿,刚才若不是自己打岔,弄不好丈夫就把这事儿给应了下来,依着他的脾气,到时就算有个变动,死活也会卖给方河的。 这可不行,黎氏越想越气愤,大河家里到底都是些什么人,才几个月的时间就赚了上百两银子,银子都是哪来的,不会是去偷去抢来的吧。 黎氏乘人不注意,转身出了院子,往方万家里走去。 没想在方万家的小路上遇上了方鸿运,找到了正主儿,黎氏也不想再去方万院子了,就站在田埂上,对方鸿运说了方河来家里要买下西边山头的事,她不知道这买山头的事跟酿酱有没有什么关系,既然方鸿运为着酱方子都回来了,还呆在村里头许久不走,黎氏就猜出了缘由。 这会儿把话一说,方鸿运果然沉思了起来,向黎氏道了声谢,两人就各自回了家。 快吃早饭的时候,方河终于回来了。 袁氏上坡头把苏阿吉叫回来,一家子坐屋里。 今日吃饭就有些简单,一人一碗面条,放了些青菜,没有再单独炒菜,锅里剩下的都是方河的。 吃完饭,方河把今日去三爷家的事说了。一家人没想着方河会向三爷说要买下西边山头,大河不是一向信守承诺的么,到时方鸿运不上钩,岂不是要把好不容易存下的银两买下西边山头去。 然而方河却很肯定的说道:“方鸿运是肯定会下手的,我有把握。” 苏小月见方河这么自信,放下心来。 那现在话是放出去了,特别是方河还留心着让黎氏听到了,若是方鸿运立即着手,也向三爷要买西边山头,那些当初酱汁的事就是黎氏泄露出去的。 一家人上午才商量来着,没想下午,方大善就派了大儿子方奇过来叫方河过去开族里的会。 每家每户都派了代表过去,当然是为着西边山头的事,乘着这次在会上把买山头的地价给定下来。 方河去了,苏小月与家里人在家里忐忑的等着。 方河来到祖屋那儿,祖屋那儿已经集结了大半村民,大家对山头要卖的事非常关注,很想看看是哪个傻大头要买山地,那山地尽是石头野草,看他们怎么开荒去? 方河来的时候,往人群里瞥了一眼,果然看到了方鸿运,方万一家男人都来了,几兄弟站在方鸿运身后,往方河看来,眼神不怀好意。 三爷来了,身边跟着而来的还有四位老人家,一位是前一任的族长,人称二爷,接着是五爷、六爷、七爷三人,中间大爷和四爷都已经过世,所以只派了两个代表过来,站在人群里。 如今方家族人里做主的便是这五人,族长兼里正是三爷,其他几位分别在旁边坐下。 待人都来齐了,三爷在交椅上坐了下来。 下面站着的都是方家村的村民们。 三爷抬手示意大家别出声。 “今个儿我说一下关于咱们村里的山头,一直荒在那儿,乱石杂草的多有浪费,族老们决定,这些山头若有人愿意开荒的,可以去开荒,只要付了银子,地契就可以到手,到时大家便不能在人家的地里踩来踩去,一个山头会留有一条路上山,不会碍着大家的。” “现在是知会你们一声,谁愿意买山头的,现在都可以去寻我,跟往日开山脚下的荒地一两银子一亩相比,这山头上的就按八百文一亩,谁都可以买。” 底下的村人听了,议论纷纷一片,毕竟不知道是方河要买,全在猜测三爷做这个决定是什么意思? 山头也要卖出去,村里人有的觉得这不太可能,谁会去买这山头,有的却有些惋惜,这山头若是被人买去,自己上山便没有了那么自由了,虽然留了路,必然有些绕,不过那些杂草丛生的地方,村里人也不敢横行穿过,怕里面有东西,但走得人多的那条正路却是留着的。 三爷这边把话传达下去了,村里人只是议论也没有谁提出反驳的意见,这事儿就这么的拍板了,买山头要钱,大家都不傻,都是你情我愿的,山头开荒和山脚开荒,不都是一个道理么,要不是这山脚的荒地被人开完,谁还愿意上山头去。 一会儿大家伙便散了。 三爷转身与族老们说了一会话,几位族老被人搀扶送回去,三爷刚要走,没想方鸿运带着两兄弟走了过来。 “三爷,刚才听您说可以出钱买山头,我手头上正有余钱,想买下西边山头,不知道可不可行?”   ☆、第70章 买下山头   三爷转过身来,一脸奇怪的看着他,今日方河说要买西边山头,这会儿方鸿运又说要买西边山头,这两人怎么都弄一块儿去了,莫非西边山头有什么宝贝不成?   “可是这西边山头已经有——”   三爷话还没有说完,黎氏不知从哪儿出来,拉了拉方大善的衣袖,方大善侧首,不知道自家媳妇儿是什么意思。   “三爷,这生意买卖都讲究一个先来后到,眼下我是带着银两前来的,莫非三爷刚才说的话不作数。”   方大善回过头来,说道:“不是我不卖西边山头,而是西边山头大河已经向我订下了。”   “订下了?可有下订金,可有交齐地款,若没有,我方鸿运为何不能购得。”方鸿运身后毕竟有莫家,莫家在永丰县是百年老家,真要是惹上莫家,三爷这个里正也没有好果子吃。   于是方大善耐心的解释了一下,见方鸿运对西边山头的地势在必得,只好敷衍了几句,明日召方鸿运和方河一起来谈事。   方鸿运不同意,拿出了莫家的气势来压人。   这时站在一旁许久没有发话的黎氏拉住方大善来到一旁,轻声说道:“莫家几年前捐了一个生员中了举,还是京城里大官家里的女婿,就连咱们县令大人都要畏惧三分的人物,你跟莫家较什么劲,我这次是打听齐了,听说莫家是为着大河那酱汁方子来的,现在方河无缘无故要买下西边山头,指不定与那酿酱法子有关,要不然莫家怎么也对西边山头感兴趣。”   被妻子这么一点醒,方大善有些犹豫了,可怜他一生耿直,要是年轻时才不怕这些土霸主,可真因为自己现在老了,一家老小都在,真被人一个不好的报复,有他伤痛的,再说大儿子与大儿媳妇在镇上打理铺子,若是被人盯上就麻烦了。   可惜方河只是那一说,还没下定,方鸿运也有理由借此闹事,早知道刚才自己要随口说大河已经下定金就好了。   再三斟酌,又被方鸿运逼着无法,方大善终于同意,心里内疚不以。   人都是有弱点了,到了年老的时候尤其是。   终于等到天都要黑了,方河才回来,脸上有了笑容,来院子里苏小月的身边就势坐下,说起了这次大会。   他看到方鸿运带着一家人都来了,不用说,铁定是奔着那西边山头来的,过两日,等三爷那边回信就知道了。   果然过了两日,三爷派人过来回信,说西边山头被方鸿运买下了,三爷让方河回家里一叙。   苏小月看着方河目瞪口呆,这家伙也是个神算子呢,这么肯定。   “我就是不相信,三爷一向正直,怎么会同意方鸿运的话,明明是你先说的。”苏小月一脸的不解。   方河则摇了摇头,“三爷人是正直的,但人都有弱点,就像我,若是哪日有人拿你们威胁我,我也会放弃自己的原则,有些事是没有办法,再说人都是自私的,三爷这样的,不巴结有权有势的,对咱们村里的事务一向公正严明的处理,也是一个难得的人,我们也不可能要求他事事都能做到最好。再说这本来就是我们放出去的口风,被方鸿运买去更好。”   苏小月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送方河出了门,苏小月转身回屋里,把方河的话说给了苏阿吉听。   这次还幸亏有方河这一招,要不然东边山头就真的不保了。   晌午,方河回来的时候,一脸的兴奋,“事情办成了,这会儿拿银子去三爷家里,反正事情给定下来,原本要九十五两银子的,三爷觉得亏欠了我,只要了我九十两银子,但此事是万不能向旁人说起的,特别是方鸿运,那边买西边山头,同样的地界,花了一百一十两银子。”   一家人都高兴,忙催着方河把银子送去三爷家里去。   方河匆匆去了。   等方河回来,一家人高兴不以。   方河把这次的事大致说了一遍,因为三爷觉得亏欠他,便欣然同意了大河想买下东边山头的事,正好连着山坡那处。   苏阿吉估摸了一下,这次开荒能开出来的山地约有一百五十亩左右,因为族老们也是估计,开荒也得有经验,族里人便按一百二十亩来估,好在不按山脚下的来计,八百文一亩,也算是值的。   手里头还剩下十两银子,一时间最重要的是把山泉水引回屋里来,正好山坡和东边山头连在一起,山泉水靠近山坡这边,每座山头买下要让出一条大路出来,再往东靠近那边去,原本的大路是在山头中间,如今自己开荒,定然不能让人家走自家地里把东西踩死,更重要一点,不能让别人借此机会来接山泉水。   方河这次便是乘着三爷好说话,把山泉水要引进家里来的想法说给了三爷听,希望将来村里人要是反对的话,三爷能出来做个证。   到这时方大善才后知后觉得知道大河买下山头的用意,原来是为了山泉水,弄不好真如媳妇所说的那样,跟酿酱有关,不过这是人家的手艺,他一向严明公正,不可能去打听这些。   按理山泉水是天水,是大家公有的,但东边那道山泉不是村里人的用水之地,平常也只是村里人干农活的时候接水,到时方河等到农忙的时候把水源放下来,过了那几日再堵上,也免得莫家派人上村里头接手。   乘着莫家人还没有把水源研究个所以然来时,方河这边打算拿着这剩下的十两银子开一条坑出来,把水源移到山坡这边,直接流到山坡底下,屋里用水也不用愁了。   正好初冬季节,村里人不忙,方河跟方大业和方虎说明了缘由,方家昌三兄弟和方义夫两兄弟都来帮方河,工钱与镇上的一样,按十文一天算。   方河忽然动了工,这边方鸿运一家却傻了眼,等地契办下来,方鸿运才知道方河买下了东边山头,方鸿运动了心思。   方万一家坐正屋里,方福运有些气愤,说道:“我看八成大河是虚晃一招,故意说要买下西边山头,然后害得咱们买了,就立即买下东边山头,我看那山泉水应该在东边才对。”   “可惜时间太仓促,大河聪明,弄得我一个措手不及,还拿出了莫家做威胁,现在是把三爷给得罪透了,若真的如二弟所说,西边山泉没有什么用处的话,大河这酱生意别想在永丰县里做,不仅莫家不会放过他,我也不会放过他。”方鸿运咬牙道。   这次买下山头的银子是方万一家人出的,方鸿出了大头,方万出小头,用的是当初方福运想租铺子做生意的钱。   谁会花一百多两银子去买一片乱石杂草的荒山,若是这山泉水没有用处,他们这次一百多两银子基本就打水漂了。   方万一家和方鸿运自己的私房钱全部搭了进去,自然把件事儿放在了心头上,方福运心里有些不安,于是对方鸿运说道:“大哥,不管这山泉水如何,你且先把莫家的酱方子给我们,我们先试着做一下,就算酱汁味道差一点,咱们可以卖便宜一点儿。”   听到方福运的话,方鸿运侧首看他,心里头有些不太舒服,如今大家在同一条船上,他出的还是大头,二弟却想自立门户,那肯定是不成的,再说要真让二弟得了酱汁的方子,他做出的酱汁便宜卖,坏了规矩,到时不只莫家人报复,恐怕其他几家也不会放过人。   “二弟,不是我不给,而是这事儿急不得,再说现在也不是酿酱的好时机,都进入冬季了,阴沉的天气,再过几月下了大雪,一缸酱还没做好不就坏了么?”   方鸿运说得语重心长,可是听到方万一家耳中,却觉得他有心搪塞。   此间事情暂且做到这儿,莫家那边派人来摧了,方鸿运怎么说也得报点消息上去,决定第二日清早就回镇上一趟,想起回镇上,心里就跃耀了,虞氏一向柔弱,要是见到自己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定然是高兴难以自制吧。   第二日清晨,天边刚泛白肚,方鸿运便起了身,他向家里人打了招呼,出了院门。   往镇上去的路,他走的轻快,心里想着虞氏,步子不知不觉越跨越大,到最后居然有点飞奔的感觉。   东甫巷院子门前的两棵大树依旧撑向天空,看到熟悉的路景,方鸿运心里是掩不住的喜悦,他来到院门前一连敲响三下,这是他跟虞氏订下的规矩,这样她在屋里听到声音就知道是他来了,而不会惊慌。   可是敲了三次,也没有人来应门,心里正疑惑间,院门忽然从里面打开,露出的身影却并不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位,而是自家媳妇莫小琴。   “怎么是你?”方鸿运问出这话后却是一阵惊慌,他长腿一跨,绕过沉着脸的莫小琴,直接往屋里跑,正屋里没有人,跑向侧屋,整个院子寻了个遍,没能寻到虞氏,方鸿运后怕了,他慌慌张张的来到莫小琴身边,指着她问:“虞氏在哪儿?”   莫小琴望着自己的丈夫,心里头的恨意只增不减,冷笑道:“我今个儿就算准了你回来时会先来这边,于是便在这儿等你了,怎么的,就心疼了,那贱人也只不过你从牙婆手里买来的,怎能宵想我的人,乘你不在的时候,我把人给卖了。”   “卖了?”方鸿运简直不敢想象,“她腹中已经有了我的骨肉,你怎么不经我同意把人给卖了?”   “为什么要经过你同意,我是你的媳妇,你是上我莫家的门,你在外面养外室可曾让我知道?可曾经过我的同意?”   经莫小琴一连串的反驳,方鸿运气得握紧了拳,他阴沉的脸上没有半点往日的柔情,冷然问道:“你告诉我,你把她卖给了谁,我把她赎回来。”   “你敢,你试试看,你是我莫家的上门女婿。”莫小琴气得大吼大叫。   “我为什么不敢,我唯一的骨肉你都要祸害,你自己不能生养,要害得我断子绝孙,这世上就没有你这样的泼妇。”方鸿运抬步走了出去。   莫小琴急忙在身后拉住他的袖口,“你要上哪儿去?你找不到她了的,我把她卖出永丰县去了,就在你走的第二日,我就托莫家船队把人领走了,你觉得你还能找到人么?”   方鸿运气血上涌,一拳砸在墙上,盯住莫小琴,一字一句的说道:“今生,你我的夫妻情份也到尽头了,我当初就是个穷小子,无钱无势入赘你莫家的门,四年里我还了你恩情,我要跟你和离,从此以后各过各的。”   “你敢。”莫小琴攥住方鸿运的袖口不放,“不准走,你以为你想和离就和离吗?你忘记你当初是卖身我莫家的,你以为跟我成亲了,卖身契就不算数了么,你若真的跟我和离,你就成了我莫家的下人,生是莫家的人,死是莫家的鬼。”   “你——”方鸿运恼羞成怒,死死盯着莫小琴,从她指尖里一点一点的掰开袖口,接着甩袖而去。   莫小琴在门内望着他决绝的背影,大笑起来,眼泪都笑了出来。   方鸿运沿着运河打听,时间过去快有两个月了,谁还能记得两个月前有没有一个女子不情不愿的登过一艘船去。   最终一无所获,连夜,方鸿运就回了方家村,原先打算去莫家交代一下事情,这下没有支字片语就回来了,他也不打算再上莫家去。   忽然半夜归来,把方万一家吓了一跳,这大儿子怎么就回来了呢?   方鸿运的心又痛又悔,把虞氏的事说了,又把自己与莫小琴和离的事也说了,他以为家里人会上前来安慰两声,惋惜两声,没想一家人忽然沉默了下来。   方福运这人最直接,说道:“大哥,咱们这次买下西边山头,浪费了这么多银子,而今你说要和离就和离,我们若没有莫家在后面树大遮阴,咱们家哪还有半点余钱和名声。”   方鸿运惊愕的看向自己的二弟,忽然生出一种那日方青青回家求家里人把丈夫送去船队里做苦力时的震惊与无力感。   他似乎终于理解了方青青的感受,这一家人只享受他的好、他给的利,但凡他倒下了,他就什么也不是,在这个家里也成了多余的人。   “二弟,那又如何,没有余钱,咱们可以赚,名声要来作甚,苦了自己也要名声吗?”方鸿运看着老二问。   方福运不好再在这节骨眼上说话,停了许久,方道:“大哥,你先把莫家的酿酱方子给我们吧,家里没有余钱,大家伙心头慌得紧。”   “方子?哪来的方子?我去莫家四年,酿酱的时候根本不准我靠近,那些师父全是莫家族人,根本容不得我们外姓人插手,而且这法子莫家传男不传女,家里新娶的媳妇和待嫁的女儿,哪怕是没有嫁出去而招进女婿的莫小琴,她也没有这个机会接触。”   这下方万一家不淡定了。   方福运急了,“大哥,你说什么呢?你都没有方子,买水源做什么?一百一十两银子就这样败完了,悔不当初,那银子拿去镇上也能买间好铺子了,就像三爷一家一样,买上铺子,派人去守着,挣点现钱,一家过得有余有剩的。”   方鸿运被方福运的话给气笑了,“二弟,那一百一十两银子中有九十两便是我出的,怎么就变成了家里的了,怎么就变成可以拿去给你买铺子的。你二十两银子去镇上买铺子试试。”   两兄弟被对方的语气气得脸红脖子粗。   “大哥,你的钱就是家里的钱,怎么就变成你自个儿的了呢?家里又没有分家,大家赚的钱都是交给娘管着的,你手里头有九十两银子不交给娘,你倒还有理说了。”   “你让我交银子,当初爹娘为何把我卖给莫家?为什么把我给卖了?”   那时方鸿运自卖为奴,若不是家里过不下去,若不是爹娘在他耳中叫苦,他舍得离家出走。   “行了,两兄弟吵什么吵。”方万一声怒吼。   两兄弟住了口。   方万沉声道:“大儿行事得想清楚了,爹娘不说旁的,你与莫家不可以和离,本就是你有错在先,你一个大男人,又是上门女婿,你为何要背着媳妇在外养外室,再说媳妇没有生养能力,你就应该好好同媳妇儿说,她同意了,你再纳一房妾室进来,生下孩子就把孩子寄养在你媳妇儿门下,这不就把所有事情都解决了吗?”   原本想得到家里人的体谅,没想到却受到了家里人的排挤,方鸿运转身,啥话也没有说便去了屋里,接着把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方万一家不欢而散。   不知谁走漏了消息,说方鸿运一家为了西边山头的地几兄弟闹了起来。   苏小月与方河正好在规划东边山头,正想着要怎样才能把山泉水引到山坡下,两人听到这个消息,相视一笑,苏小月不得不夸一下方河使的妙计。   有了方大业和方虎一家人的支援,山头上开坑的事开始动工。   苏小月左右没事,也上山帮忙,干些轻松的活计。   山体缝中出来的水,苏小月跟着方河两人寻着水源爬了好长一段路,终于寻到源头,当初给地契的时候,三爷就派人在山头做了界碑,这水源刚好在界碑内,截止到此处。   “大河,你看要不要在水源处建一个小屋子,到时我们就在这儿做酱头,这里的水刚从石缝里流出来,最是新鲜,可能做酱头味道更好。”   苏小月探察了一下地形。   方河抬首往左右望了望,“待冬季来了,我左右无事的时候,我就在这儿建个石头屋子,这样又坚固又长久。就建在这水源的上面,水源从屋子里流出来,我们取最新鲜的水。”   “在屋里建个池,活水从池里流出来,可积水,到时做酱头时也免得费时。”苏小月越想越觉得这办法可行。   两人商量了一番,决定在方河没事的时候就把这个小屋子建起来。反正不住人,只是临时用一下,地方不用大,也不用花什么钱,正好借着这山壁的地势。   两人下来时,方大业和方虎一家的男人都来齐了,方河与苏阿吉招呼人上去,苏阿吉是干农活的老手,对开荒引水建沟渠的经验也比方河和苏小月强,再加上方大业和方虎两人帮着把关。   苏小月和方河两人做的规划图一说,大家一起跟着地形,修修改改,终于开始动工。   把水源从山上引下来,这功夫没有一两个月弄不好。   袁氏在家里帮着带孩子,苏小月上山捡石头,割野草,在前面解决障碍,男人们却在后面开坑,遇上大石,便由方河把石头扛走,有了方河的力气,大家伙干起来快多了。   新开的沟渠果然是有门道的,苏阿吉跟方大业和方虎三人却在前面几人开渠后的坑里把山下的泥运上山头,三人在后面给沟渠里摸了一层细泥,方河成了这上上下下的搬运工,一来一回,搬得又多,力气又大,简直不知省了多少人力。   前面开路的苏小月往后一看,就见方家昌三兄弟和方义良两兄弟在后面迅速的挖了过来,她不得不赶紧弯身割草。   一样忙活一天,苏小月到晚上受不住了,有些腰酸背痛,方河见了,心疼媳妇儿,就去了方大业家和方虎家里商量,这个季节反正没什么事儿做,家里的妇人也可以过来帮忙,工钱一样的算账。   于是第二日的时候,前面开路的就变成了三人,终于赶上了后面挖坑五人的速度。   计划着两个月左右的,没想因为人多,工作分配的好,一个月就完成了。   引水的那日,苏阿吉寻了一个好日子,由方河上山头,沟渠中间每一段都留一个人守住,看着那水流畅快的从沟渠一直往下,流下山坡下早已挖好的水池里,改了道的水源一样的好,量也足。   一家人守在池子边瞧,越看越是欢心。   山坡下建了一个大池子储水,水多了就从口子里流到下一个储水池中,那儿拿来洗衣洗东西用,再多余的水才会流向外面去。   看得花秋菊和钱土梅两家羡慕不以,“这池子的想法还真是独到,将来洗衣裳也不用去河那边了,就在自个儿家中。挑水也不用去山脚下,省了不少事儿。”   大家都帮了忙,方河开了口,“大家都是左邻右舍,平时挑水去山脚下有些远,就来大河家里挑水便是。   方大业和方虎两家听了高兴,当即就“诶”了一声,算工钱的时候,两家不肯按十文一天来算,以后各家都占了好处,就按六文一天算。   亲兄弟之间还明算账,方河当然不能亏了两家,左右扯来扯去,最后方河按八文一天算的工钱。   如今家里有了山泉水,袁氏笑的合不拢嘴,“从来就没有想过,山泉水能进家门,这法子就是想得妙,家里有了这储水池子,洗衣做饭都不用愁,特别是家里有小孩子,衣裳洗得多,平时去河那边的确有些远了。”   苏小月也觉得是,若不是家里有方河这个大力士,家里用水从不用愁,想起自己刚穿过来的时候,上山捡柴,去山脚下挑水,去河那边洗衣,每样都是亲力亲为。   转走了山泉水,离过年不到两个月,今年过得可能粗糙一些,却是最兴奋的一年,地里油菜苗长势好,苏阿吉这位种田老手看了欣慰,种一年便能试出来,若是不影响产量,来年便大量种植了。   年关将近,方河一家没想迎来了梁氏,方河开的门,梁氏一脸憔悴的站在门外,苏小月见方河说了两句,转身就把门给关住,没有让人进来。   苏小月三人坐在堂屋里看了个全,方河进来后,说道:“我娘说放榜下来后,四弟忽然不见了,家里兄弟走的走,只有他还住村里头,希望他能帮着去寻一下。”   苏小月没有说话,她是不想理会的,但这事儿得方河做主。   方河坐下身来,无奈道:“到这个时候又想起了我,想想就觉得可悲,家里几兄弟,三弟一家妻离子散,自己也不知去了哪儿,大哥一家住隔壁,可大嫂恨两人恨到死,大哥又常年在外跑船,根本找不着人。而今还真的只有我这个最不可能安定下来的人却住在了村子里头。”   “这次我是不会再去帮忙的,以后那边的事一概不理,四弟不是孩子了,这么大个人,自有主张。”   还用想,定然是没有中举,在村里头呆不下去了,先前方二福和梁氏对方伟有多大的期望,如今就有多大的失望,读书郎只会读书,这两人想靠他,恐怕押错宝了。   苏小月见方河表了态,便把自己的想法也说了出来,“当初你没有醒的时候,他们这么对我,我现在想着就后怕,我差点被公公打死,现在你说不管那边的事,那你就记住了,你若再管,我也会生气的。”   方河伸手上前握住苏小月的小手,“以前你受苦了。”   当然是受了很大的苦,不过这些事苏小月也不想再多说,袁氏和苏阿吉听多了,只会更加内疚。   在方河这儿没有得到儿子的支援,方二福和梁氏两人居然寻到县学里去了,后来在方伟的同窗那儿打听到了方伟与县里猪肉摊的老板娘子有瓜葛,于是辗转又寻到了朱家。   两个没见过世面的人看到朱家那红漆大门就不敢进去了,正好朱家府上挂了大红喜字,贴上了吉祥的对联,又有红绫点缀,一派喜气洋洋。   一时间两人站在人家门口不知所措。   远处鞭炮声近了,前面抬箱子的下人,一箱又一箱的抬进了朱府的门。门前掌事在一旁唱喝登记,这边又派了下人把人引入。   就这么站了一会儿,接连来了三波客人,个个都是满载而来。   这时朱大庆穿着一身新裁的长衫,后面跟着两儿子,一脸喜色的出门相迎。   “朱家这是谁办喜事呢?”梁氏忍不住喃喃自语,没想守在一角的乞丐接了话,“你们这些村里人,这不知道了吧,朱府今日是小女儿的亲事,姑爷入赘进门,听说是个读书郎,方圆难找的好人才。”   读书郎?两人忽然醒悟过来。   方二福心里火了,直接拉着梁氏往朱家走去。后边乞丐“嗤”了一声,“切,居然敢闯朱府,活腻歪了,也不打听一下人家是干什么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杀猪匠,与那郐子手不差两样。”   朱大庆正与人寒暄,没想眼前冲上来两个,看着眼前人,一身穷人打扮,身上衣裳补丁一个接一个,为首的男人还一脸的横肉,这是遇上了敌手了,正好朱大庆干了一辈子杀猪的生意,面上横肉比方二福只增不少,又因长期摸刀子,带着一身杀气和油腥味儿。   有掌事的上前把人拦住,“喂喂喂,乞丐滚一边儿去,呆会府中放粮,自有你们吃的。”   梁氏听到这话,气得脸都红透了,方二福在村里横蛮惯了,一掌就把那掌事的推开,指着朱大庆问:“听说新郎倌是个读书郎,你叫他出来,我是他爹。”   哟,原来是读书郎的爹来了,朱大庆与两儿子都看了过来,倒是像极了,方伟脸上没有方二福那一脸横肉,五官却是像的。   朱大庆冷笑一声,道:“你儿子可是咱朱家的上门女婿,今个儿娶亲,怎么都没有通知两位,定然是他跟两位早没了关系吧,再说他已经是我们朱家的人,你们这些穷鬼就别想在我们府上打秋风了。”   方二福听到这话,怒火更盛,“定是你们把他扣住了,四儿对我们这么孝顺,若是成亲办喜事儿怎么会不告诉我们呢?”   朱大庆耻笑一声,“如今方伟已经是我们朱家的人,认不认你们,是我朱大庆说了算。”   穷亲戚找上门,朱大庆一概是不理的,便叫人把人轰出去,别污了眼,反正方伟以后是朱家的人,这爹娘什么的就不要再来往了,上门入赘就像姑娘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自然不必瞻养爹娘的了。   方二福横蛮一生就没有吃过亏,眼见对方叫人过来轰人,他脑恼成怒,上前给了朱大庆一拳,“把我儿子交出来,我儿子是举人老爷,今个儿忽然成亲怎么连我这个做爹娘的都不知道,铁定是你们把人给扣住的,他是不情愿的。”   朱大庆无端端被人落了一拳,若不是身后两儿子把人挡住,指不定还落下几拳打自己身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71章 落井下石   朱大庆无端端被人落了一拳,若不是身后两儿子把人挡住,指不定还落下几拳打自己身上了,自己在这街头也一身横蛮,却没想对方比他还要横蛮,这还了得,就没有受过这窝襄气的朱大庆带着两儿子,把方二福按在地上一阵拳打脚踢,梁氏吓得哇哇大叫,躲在了一旁,傻了眼。   朱大庆出了口气,心里爽快了,把人放了。叫下人把人抬出去老远丢在了路上。   梁氏待人走后,悄悄走了过去,看到方二福,连忙扑上去,哭了起来,“当家的,你别吓我啊,你到底怎么了?”   方二福晕厥了过去,任由梁氏拍打也不醒。   直到天黑下来,方二福慢慢醒转,身边坐着哭干了眼泪的梁氏。   方家村里的人都知道方二福在县里受人欺负了,有仇有怨的听到这个消息无不高兴,有的甚至跳脚拍掌大赞好,在村里时受他欺压的着实太多,有切肤之痛的不少,如今人弄回来了,却躺床上半死不活,也没钱请大夫,村里的大夫方青不愿意上门,他直接就几日不在屋里,梁氏过去也找不着人,也不知方青是出诊去了,还是故意躲人。   就在方二福受伤后过了五日,方伟穿着一身亮色长衫回了村,他行事低调,走路匆忙,也不与村里人打招呼,转眼就进了方家院子。   梁氏看到方伟就像看到了救星,抓住方伟不放手,一路诉苦,把朱家往上骂了十八代往下骂了十八代也不解恨。   说了这么多,没想方伟根本没有搭话,他如今一身新衣着身,比以前更加精神,他跟着梁氏进了屋,屋子里方二福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看到四儿子,怨恨的瞪直了眼,骂道:“你这个不孝的,你告诉我,这几日离家出走都干了些什么?若是真如他们说的,你入了朱家的人,你就别回来了,回来也给我丢脸。”   方二福一向喜欢这样骂儿子们,唯方伟不曾有,但他今日却是气狠了,这儿子可是他的命,后半生可得靠他了。   方伟一直站着没有说话,等两人说完了,方伟才开口,“今个儿我回来便是同你们讲明白的,大哥,二哥,三哥都分了出去,今个儿我也要分出去,我不会要你们的田地,你们以后的田地也不能挂我名下,我以后是朱家的人,一切只为朱家着想。”   “你说什么呢?四儿啊,你这是什么话啊?”梁氏一脸不敢置信。   方二福却瞪直了眼。   方伟无动于衷,“我今日本来不会回来的,但上次你们上门打了岳父,我不得不回来说一声。”方伟从袖口里拿出了银子,“这里是五两银子,权当你们这么些年的栽培,以后儿子便与你们没有瓜葛了。”   方伟转身要走,梁氏死活拉住,“四儿,你是不是魔怔了?你到底怎么了?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方二福一时气极嘴里吐出了一口鲜血,指着方伟,眼睛血红,“你走试试,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全部的希望都放在四儿子身上,没想到四儿子才是家里最最无情的人。   方伟回头望着方二福,“爹,家里闹成这样是为什么,就是因为你这一身横蛮劲,一个两个都被你打跑,现在你撞上朱家,不说你就是我也拿他们没有办法,我也是被逼无奈,今个儿你被朱大庆打的事只能吞嘴里了,以后好了也别来县里寻我,最好不要见朱家人,朱家人在县里有人,你斗不过他们的。”   方二福气得拍床板,“好你个不孝的,你先前怎么一句话都不告诉我们,你为什么要入朱家的门,在村子里,我们这么宠着里,把你的几兄弟都得罪透了,全心全意只为你读书,可是你是怎么回报我们的。”说着说着又气得吐出一口血。   没想方伟冷笑起来,“你们怎么地我,你们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明白的告诉你们,我这次试卷都没答完,怎么可能中举,我若是没有中举,你指不定也打死我,如今朱家有钱有势,愿意资助我读书,我为何要拒绝。”   方伟甩开梁氏的手,大步走了出去,梁氏一直追到村头,直到看不到方伟的身影了才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村里人都知道这事儿,方伟没有中举,入赘朱家,还不认方二福两个老的,这真是自作虐不可活,家里几儿子,赶的赶,打的打,闹得一家人乌烟瘴气,到最后最想依靠的儿子却这么冷血无情的把两个老的给一脚踹开了。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有这样的老子就有这样的儿子。   就住在隔壁不远的齐惠,听到这个消息,拍腿叫好,冷血的好啊,就要遭这样的报应。   方亮上次回来后带来了二两银子,家里过得宽松了,齐惠也舍得花钱。   这日夜里,方小川翻墙进了方亮的院子,熟门熟路的进了齐惠的屋。因上次方小川差点被方天抓住的事,齐惠便把方天的屋子转去了西边屋里,两屋子中间隔着一个院子,两人幽会的时候就方便多了。   一番**后,齐惠从床上坐起来,身未着一缕,年轻的身躯就这样露在了外面,她对方小川说道:“今个儿是你大显神通的时候来了。”   方小川跟着起身,手不安份的在齐惠身躯上游移,“什么大显神通?”   “我和你是有条件的,先前你不是答应我杀了方二福么?这次是个机会,方二福把村里人得罪透了,如今连青叔都不帮忙治疗,再躺几日,人也奄了,你半夜爬墙进去,在伤口上再落几拳,把人直接给整死,以后我就一直跟着你,大亮赚的银子,我也分一半给你,如何?”   说到杀人,方小川的色心歇了,可这妇人偷来的滋味儿一时半会儿舍不得丢下,要他杀了方二福,他认真的想了想,想起家里曾经也受他的迫害,这仇怨结得也是够深的,正如齐惠所说,这一次还真的是个良机,就算把人弄死,别人也查不到他的头上来,只会查到朱家去。   “如何?这事儿你若是不干,我就亲自去,但你我以后就不要再往来了。”齐惠咬着牙说道,方二福不死,她今生都不得安宁,若不是他,力儿怎会死。   正在方小川犹豫不决的时候,看着眼前赤.祼的身躯,狠下心来,“我去,你别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今晚把人给解决了。”   这下齐惠笑了,翻身把方小川压身下,满足了男人,催着男人去隔壁杀人。   方小川从大亮院子里翻出来,往方二福的院子盯了一眼,转身回自家院子里寻找乘手的东西。   方小川左寻又寻,最后寻到了一把铁锤,夜深人静,他动作轻盈,拿起铁锤出了门。   翻进方二福的院子,方小川的心怦怦直跳,方二福毕竟是在村里头横蛮一辈子的人物,若不是方小川认为他已经老了,胆子也没有这么肥。   他在檐下阴影里听了一会儿动静,心想着梁氏没有出来,他呆会闯进去,就会被梁氏发现了自己,他是没打算把梁氏弄死,也没有缘由嫁祸。   于是在檐下咕咕作了两声,没一会儿正屋里有了动静,梁氏在屋里急切的问:“四儿,是你回来了吗?四儿,是不是你回来了?”   没多久梁氏从屋里出来,方小川躲在阴影里,梁氏一时间没有发现人,直接往东屋走去,待人走远,方小川乘梁氏不注意,从后落下一棍子,把人敲昏,现在院子里没有旁人了,方小川的胆子更大了起来。   他右手拿着铁锤进了正屋内室。   内室方二福躺在床上艰难的咳了两声,听到声响,以为是梁氏,问道:“四儿真的回来了吗?”   没有人回答他,可眼前却多了一张凶恶的脸。   屋里昏暗的光照在方小川一不做二休的一张狠脸上,方二福见了,惊骇的往床里挪,可全身却动弹不得,只能瞪着方小川,怒道:“小子,老子横蛮的时候你还没有出生呢,今个儿敢欺到我家门口来了。”   要是往常,方小川或许会害怕,但这会儿看着床上躺着不能动的方二福,他是半点也不怕了。他一边防着方二福,一面观察他的伤口,想着要从哪儿下手,最好是寻到胸口的地方,或者脖子周边的地方,一锤子下去,保准死透。   方二福一生跟人干架无数,逃荒那几年,跟着队伍中,见过不少人杀人,杀人前的眼神儿就跟眼下的方小川一模一样,就在方小川准备落锤的时候,方二福猛的抬手去挡,接着人也翻身爬了起来。   方小川怎么也没有想到,方二福会临死挣扎时还有这力气,当即锤子砸歪,直接落到了方二福的肩头,这一锤子下去不轻,方二福是立即一个仰身倒床上起不来了。   想不到他横蛮了一世,欺负别人从来没有被欺负的份,没想到老来遇上后辈要杀了他,而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等死,他不能等死,不能让他得逞,于是张嘴就要喊人,方小川心头一骇,一铁锤就落了下去,砸在方二福的胸口,出现一个血窟窿,滚热的鲜血直往外冒,方二福死不瞑目的盯着方小川,嘴巴张开,却来不及呼喊。   方小川吓得倒退了好几步,看着那血柱喷出来,床上地上尽是那腥红的鲜血。床上的人不动了,好半晌方小川反应过来,忽然笑了,“你横蛮了一世,到头来还不是死在了我的手上。”   方小川拿起锤子翻墙出去了。   他没有回院子,而是直接往河里跑,先把一身血衣洗了个透,**的回到了齐惠那儿讨赏去了。   天未亮,方家院子里响起梁氏的哭声,左邻右舍都跟着跑了起来。   罗二梅站在人群外,站在土坯墙外往院子里一瞥,呸了一声,“不会是方二福半夜死了吧,死得好啊,死得好。”   邻居们虽是同样的想法,却没有人谁在这个节骨眼上说这样的话的,有人瞪了罗二梅一眼,侧首看向院子中。   三爷带着两儿子过来,大家让开道。   三爷进了屋,看到正屋里的门是打开的,梁氏伏在床上哭。   几人进屋里一看,就见方二福全身是血的躺在床上,就连床上的被面都染上了血迹。   “这是怎么回事?”三爷唤儿子把梁氏拉了起来,扶着坐一旁去,他上前看了一眼,只见方二福的胸口一个大洞,血都流干了,他背过眼去。   仔细问梁氏,“这是县里的朱家给打的?”   梁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先是点头后是摇头,看得三爷皱了眉。   方二福从屋里被人抬了出来,陈放在院子中。   有村人看到这模样,吓得闭了眼,那胸口一个大窟窿,看得人心惊肉乱。   有人用一块白布把人给遮了起来。   “去叫大河吧,还有大亮媳妇。”三爷吩咐。   梁氏坐在院子里眼睛空洞,不管村里人怎么问话,她说话的时候前言不搭后语,像是疯颠了似的。   方小川在人群里远远的瞥了一眼,就转身猫回屋里去了,只有罗二梅站在人群里看热闹。   苏小月听到敲门,她从床上起来,方河已经起床,门是方河开的,她听到说话声。没多久,方河疾步进来,看到苏小月,说道:“三爷来唤我,我爹去了。”   方二福死了?   苏小月一时间惊滞在当场。   “我去去就回,你们呆在家里别出门。”   听到方河交代,苏小月“嗯”了一声,点头。   方河转身出了屋。   苏小月起床披上衣,没多会儿也出了屋,来到院子里,正好袁氏抱着孩子出来,看到苏小月问道:“刚才听方河说他爹去了?可是真的?”   苏小月点头,她是怎么也想不到方二福会忽然去了,前几天还听说方二福被县里的人给打了,还是梁氏扶着回来的,回来后就躺床上了。   两人坐在树下,近年关了,没想苏小月穿来这个时代最讨厌的一个人就这样没了,以前她想方二福若是死了,自己铁定高兴,这会儿却笑不起来。   若大的村,自然有这边办丧事的,那边办喜事的。   苏小月正与袁氏聊着天,旁边屋里的方大业一家却办喜事,方义良娶亲,早先看了的亲,年底办喜事,村里人都喜欢选就近年关的日子。   方大业家里贺喜的村里人进进出出,声音极大,坐在这边屋里的苏小月和袁氏都听到了。   没多会儿,花秋菊过来敲门,苏小月开了院门,花秋菊一脸笑容,看到苏小月说道:“今个儿你们就别在家里开伙了,就在我们家里吃去。”   苏小月想到方二福的事,便婉转的说了一下,家里就派袁氏上门去贺喜,苏小月不太方便。   花秋菊听了叹了口气,没有多少说什么,跟袁氏说了时间,便走了。   早先方河把礼送了过去,这会儿家里是铁定要派一个人过去做代表的,要是没有出方二福这事儿,苏小月会过去帮忙,现在她就不太方便了,让袁氏去吃个宴就好,免得落人话柄。   方河到很晚才回来的,回来后,面上有些疲惫。   苏小月一家几口坐在屋里等着他,见他回来,苏小月起身,给他倒了杯茶水,跟着他一起坐下。   “三爷看了,觉得这人死的蹊跷,定是县里那伙人打得重了,伤了筋骨。毕竟村里忽然死了个人,得有个说话。便集结了村里几个青年去朱家讨说话。没想朱家在县里财大气粗,不把我们村里人放眼里,差点打起来,最后是老四出的面,他居然帮着朱家人说话。”   “我爹在村里人心中本来就名声不好,大家帮着来讨说话也只是尽了个村里人的义务,没想到老四不顾爹的生死,还帮着朱家说话,一时间村里的人便散了,回来跟三爷这么一说,三爷听了就吩咐人把方二福草草下葬,这事儿就这么了了。”   苏小月细看方河,总觉得他心里还有些想法,只是不好说出来似的。   果然,到了晚上,两人躺床上时,苏小月轻声问起,方河想了想说道:“我看了尸体,胸口被人打了个窟窿,致死的地方绝不是朱家干的,要是能弄一个这么大的窟窿出来,不早死了,还能挨这么久,这个我得查一查,我想可能是村里的人干的,毕竟我爹在村里得罪了不少人。”   “今日三爷啥也没有说,只一味的去寻朱家的事,我想他心里也清楚,人都已经死了,不想把村里人再扯进去,不去朱家那么一闹,人死了不好向上面交代。”   “这次朱家是有备无患,在县衙里有人,这事儿塞了银子就过去了,若真要查起来,致命的地方也不关朱家的事,所以三爷把这事儿压下,我娘怔怔愣愣的什么话也没有说。”   还真想不到村里的人会去杀人,平时都是干农活的老实人,却不知谁乘着这时候下手,正好等着方二福躺床上,乘你病要你命。   “说起来,他在我心里只有恨,也不怪村里人,我从小就恨他,后来十二岁离家后,恨就慢慢的消了,自己能养活自己的时候,更多的是对家里的牵挂。”   苏小月静静地的听着方河说起了小时候,他小时候过得比方天还要苦,有爹娘等于没爹娘,方天至少大亮还是关心他的,大亮对几个孩子是不偏薄的。   可方河却是没有半个人关心,吃不饱饭的时候,他就上山里去刨食,他啃过树皮,吃过野草,饿的时候,还吃过盐土。   谁能想到这种生活,饿得皮包骨,看到食物就两眼放光,在方家院子里吃饭,基本靠抢,时不时还受方二福的打,他能成活到十二岁,真的是大造化。   马上年关,家里的事多了一些,苏小月跟袁氏把屋前屋后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方河和苏阿吉却上山头在水源处建石头房子,一家人过得井然有序,生活平淡中带着温馨,方二福就像一个过客,来了又去了,一切恩怨随风吹散。   至于那个凶手,方河已经有了目标,可能是齐惠。前两日他跟苏小月提起过,苏小月听在心里也是震撼不以。   毕竟是怀疑,又是大嫂,这种事他不好说,正好年前方亮会回来,这次回来后在家里呆上半个月,到时方河再找方亮谈谈。   学堂里放假了,方为没去上学后,家里忽然变得好热闹,因为这边靠近山坡,又有一口山泉井,方金满最喜欢来这边玩,还可以跟方为结伴上山头放羊,山头那边还没有开荒,羊也跟着赶过去。   再过几日,方河就把羊送去镇上,那边都已经定好的。   送羊的那日,方河一大早的起来,赶着家里的牛车,来回了好几趟 ,羊送走了,第二日便是送芽菜。   自借钱后家里的芽菜赚的钱全部在还债,这会儿过年便是那次剩下的五两银子,卖羊得来的十两银子打算明日带去张府还债。   这次去镇上,方为一定要跟着去,苏小月也便由得他。这孩子挺懂事的,知道家里拮据,连纸张都舍不得浪费,大半跟着金满在地上写写画画。   后来苏小月着实看不过去了,就叫方河弄了两块光滑的木板子,两人一人拿了毛笔沾了水在木板上写字,水迹没有干的时候,还是能看到那木板上字形,两孩子练得认真,写出来的字还算工整,倒没有先前歪歪倾倾不能入眼。   到了张府,苏小月跟着喜姑去了后院。   方河跟着厨房里的几个男人在一起聊天,方为左右无事,苏小月把孩子也带上了。   张太太第一次看到方为,却见这孩子神仪明秀,疏眉朗目,不似普通的庄户人家里的孩子,看人时,双眸漆黑灵活,滴溜溜一转,直叫张太太笑他可爱极了。   把人叫到身边来,张太太细细打量了两眼,问孩子,“可曾识字?”   方为语气清晰的答道:“正在村里刘夫子门子识字。”   张太太点了点头,叫嬷嬷拿出笔墨纸砚,让孩子写。   方为平时在家里练过不少,这会儿看到这么光洁的纸张,越发的谨慎,写起字来,一笔一划,异常的工整。   看着苏小月心里宽慰,学了几月,这孩子没有白费,因为方为的特殊,苏小月很少抓他的功课。   方为随笔写的是《千字文》,看得张太太点头称赞,“这孩子着实聪明,招人疼爱,这么小字写得这么好,已经不容易了。”   方为这次跟着苏小月来张府,苏小月也是有点私心的,张大人是大儒,又在县学里提点这些读书郎,她有心想让方为在张大人面前露露脸,这孩子不比金满,他的本事奇特,在村里开蒙才几月,她发现这孩子学得快,她怕耽误了孩子。   于是苏小月借此话题,把方为的奇特之处说了。张太太脸色大变,“你说的可是真的?”一脸不敢置信,于是顺手从案上拿起自己刚读的《诗经》翻开,乘方为在写字的时候没注意这边,便念了一段,“……有来雍雍,至止肃肃。相维群公……”   这段从《周颂?雍》念到了《周颂?访落》,念完,张太太把书放下,看向苏小月。   苏小月见方为还在写字,便道:“为儿,你把刚才张太太念的书背一遍试试。”   这种事儿刘夫子常在方为面前测试,因为寻到了这么一个好学生,刘夫子惊奇的同时也羡慕,平常看书的时候,便把方为叫到身边单独讲解。这孩子接受能力强,真的是一块读书的宝料。   方为从容的放下笔,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开始背起张太太刚才念的那一段周颂篇,听得屋里上至主子,下至仆人,无一不憋住了呼吸,露出惊讶之容。   果然如苏小月所说,这个孩子天赋异禀,是个难得的神童,张太太跟着张大人身边,浸墨官场数年,对于这种人才,那简直是爱之若渴,于是欣喜的唤嬷嬷,把前院的张大人叫来。   苏小月随张太太移步花厅,没等一会儿,张大人便步伐轻快走了过来,过了影壁,露出玄青色的长袍,风神俊雅的走来,入目只觉得满面春风。   张大人远远的就看到了站在苏小月身边的方为,只达苏小月腰部,穿的是庄户人家里的布衣,梳垂髻,额间一点红,眉目清朗,目光灵动,圆溜溜的眼睛湛湛有神的望向张自在。   看到这样灵动的孩子,张自在三步并做两步的来到孩子身边蹲下,苏小月忙侧身行礼。   张自在没有半点官威,摆了摆手,苏小月被张太太顺手拉她坐在身侧。   “你今年几岁了?”张自在笑问方为。   方为不紧不慢的答道:“学生今年五岁半。”   听到这么小的孩子在自己面前自称学生,听了一辈子这两个字,唯这一次逗笑了他。他摸了摸孩子的额发,叹了口气,若是自己家儿子尚在,孙子也有这么大了。   “你都学了什么?”   “《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   “你可是都学会了?”   方为点头,才学了几个月,他居然把三本书都学会了,连苏小月都惊愕在当场,她一直以为孩子只会背后面的,但意思没有怎么搞懂,没想刘夫人对他这么好,居然私下里教了他。   方为一向比别的同窗学得快,刘夫人不辞辛苦的教他,呆会回去同方河说一声,刘夫子费了这番心思,年底了,给夫子送些肉去。   张自在听到方为的答案,显然满意,刚才来的时候,就问了过来传话的嬷嬷,嬷嬷把张太太与苏小月刚才说的话,以及方为的表现尽数说给了他听,他才会迫不及待的赶过来的。   张自在又考了方为的算术,没想方为的心算简直是神速,而一旁的苏小月却听得心慌慌的,她一时嘴快,再加上这孩子那记忆功能着实太好,每每她算数的时候,喜欢拿根小枝在地上算加减乘除,算的时候又下意识的把口诀念了出来。   那时方为才三四的样子,常蹲在身边看着她算,从头看到尾。其实苏小月算的时候很少,但这孩子又没有别的玩伴一直跟着她,于是某一日,这孩子居然把她当初默读过的口诀背全了。   终究没有系统的教,苏小月当时没有在意,后来知道这孩子的记忆好,就在前不久,把口诀教会了他,没想这孩子那脑子聪明程度真让人无法想像,学了口诀,二位数和三位数的乘除,根本不用纸笔,在心里默算一遍就能得出答案,不管在这个时代还是在现代就有些骇人,她倒是忘记教这孩子别把这口诀告诉别人,否则人家指不定看怪物似的看她。   苏小月有些坐立难安,然而张自在还是问了,“你是如何算出来的?”   刚才张自在问的是二位数的乘法,苏小月再也受不住,忍不住打断,“大人,这孩子天生就懂一些东西,学什么都快,可能会有一些奇思怪想的。”   张自在掀目意味深长的看了苏小月一眼,苏小月只好坐在那儿不说话了。   方为如苏小月意料的,把乘法口诀念了出来,“三三得九,四四一十六……”   张太太忍不住惊讶的问:“这是什么口诀?算术还能有口诀?”   作者有话要说:     ☆、第72章 肖想二嫂   然而张自在却没有苏小月想象中的向她看来,而是忽然捂住了头,脸憋得通红,脑中有一把温柔的声音,“……小宝,记住了,一一得一,一二得二……”   “……小宝,你怎么老喜欢吃粽子,平安的呢?你不能欺负平安……”   “小宝,你又把平安丢哪儿了?平安最是老实,你把他带山里去了……”   “你刚才到底去了哪儿?吓死娘亲了,我让你乱跑,我让你乱跑……”   ……   各种画面忽然出现在脑中,张自在一时间起不了身。   张太太见了,吓得从凳子上站起身,“来人,把大人扶房里休息。”她跟着上前与几位嬷嬷把人扶了起来。   苏小月有些莫名,跟着站起来,把方为拉身后。   人被扶了下去,张太太跟着去了内室,没多会儿,派了下人来花厅传话,这事儿不怪孩子,今个儿天色也不早了,让他们先回去,下次来的时候再说。   苏小月疑惑重重的带着方为出了后院。   内室,张自在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豆大的汗水从额头上冒了出来,他的脸色从红变白,慢慢地失去血色。   张太太守在一旁握紧他的手,眼眶里泪痕涌现,“大夫怎么这么慢,你们再派人去请。”   一旁的嬷嬷连忙又派了一波人出去催了。   张自在嘴中喃喃,“娘,我不会再欺负平安了,再也不会了……”   “娘,我不会再乱跑了,以后就呆你身边……”   莫氏听到张自在这话后,脸色都白了,她想起了往事,那段往事一直埋藏在她心中几十年,她都不敢告诉他。   终究是张家对不起他,为何到了这把年纪,他又记起来了,天意弄人,莫氏伏在床沿边哭了起来,这次哭的不止是张自在的病情,还有对未来的恐慌。   苏小月带着方为回前院,方河正与厨房里的人聊得起劲,见到苏小月,方河立即起来,脸上笑意更浓,看得厨房里几个人一脸羡慕,“有了媳妇儿什么都不顾了。”   被人打趣,方河还是那副老样子,苏小月却脸红了。   一家三口,赶着牛车出了张府,到镇上,苏小月跟方河说了刘夫子的事,于是上街头买了两斤肉放篮子里,又买了面粉。   今日便不多办了,办年货的就等着除夕前的最后一次集市再去,那里街上什么都有卖的,一口气把东西办齐了。   今年银子就耗得七七八八,没有多余的钱买甜嘴,但今年的收获也是不小的,山泉水进了屋,买了一个山坡,又买了座山头,等正月十五一过,方河就叫人开始帮着开荒了,手中银钱有多少开多少。   那时候又不忙,年青人坐家里玩,镇上也没有什么帮忙的,除非去渡口干苦力,所以方河打算让方家昌三兄弟和方义夫两兄弟帮着一起开荒,到时记上工钱,把手中的余钱给了,若是不够,等有钱再还上,这几家跟他们家关系不错,不计较这么多。   苏小月坐在方河身边,两人聊着明年的打算,春季卖了香椿,把香椿的银子全部拿去做酱缸,明年夏季,做一大批酱汁出来,张府能要多少便给多少,剩下的再想办法销出去,不在永丰县里销货,就找个船队试试。   两人说着说着聊到了上次的霍家船队,看那位霍东家,一表人才,谈吐斯文,又是新来永丰县,从外县运来种子,再回去便是空船,或许可以跟霍家谈一谈,跟霍家做酱汁的生意,这样船支回航的时候就不会乱费这一趟。   生意人讲究利益,别的船队或多或少已经与几大家族有盘结,这新来的霍家却是个契机。   说起霍家,苏小月才想起先前打算去东风街霍家种子铺瞧瞧,没想为了山泉的事把这事儿给搁一边了,过完年后,她决定跟方河去看看。   就这么聊着,转眼就进了村子,远远的苏小月看到田埂上站着的梁氏,梁氏如今形单影只,人也变得木木的,打击不小,她看到方河,眼神儿盯着,脚步却没有动,看得人瘆得慌。   苏小月别过脸去,由方河自己拿主意,是过去打个招呼,问问近况,还是直接就这样驾车过去,全由他来作主,但苏小月的私心里是不想跟梁氏有任何瓜葛的,上次悄悄潜回屋子里,把山泉水的事给听了去。   若不是后来在张府借了银子,恐怕这东边山头就保不住了。   方河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把车停下,直接赶了过去,转眼来到屋前,袁氏在屋内听到牛车声,打开了大门,方河把车驶了进去。   苏小月拉着方为从牛车上下来。从竹篮子里拿出了肉交到方河手中,“天色不早了,你先把肉送去夫子家中,板车我跟爹爹缷下来便是。”   方河把肉放回篮子,随手一用力就把板车缷了下来,搬到一旁立了起来,免得占位置 ,那手快的,苏小月站在那儿只能看着他。   “急也不急在这一时。”   把板车安置好,拍了拍方为的肩,“为儿把牛牵去牛棚里,喂上草料。”为方听话的去了。   这才从苏小月的蓝子里拿出肉来,捏了捏小媳妇儿的小手,“我这就走了,马上回来。”   “好吧,你快去快回。”苏小月把人送出门,接着把大门关紧,有了上次梁氏忽然闯进来的例子,现在苏小月都牢记着要关门,特别是现在梁氏那幅模样,看着让人不舒服。   苏小月把方为今日去张府的事告诉了袁氏和苏阿吉,现在家里只剩下几只母羊和刚生下不久的羔羊,没有先前那么忙,苏阿吉没事的时候,就上山头割了草回来丢羊棚里。   方为自从上了学后,就变得似乎稳重多了,也不像先前那番闹着玩,一有时间,自个儿背书写字去了,再不然跟方金满玩背书游戏,在方为的带动下,方金满在学堂的成绩也是拔尖儿的。   庄户人家送孩子读书,费了那么多的钱和心血,孩子是块读书的料,成绩好,做爹娘的也甘愿。   送完芽菜,方河又跟苏阿吉上了山头,山泉水水源处的石头屋子还没有建好,乘着这两日功夫一口气弄完。   早在两个月前家里就扯了冬天的布,袁氏乘着孩子睡觉没事儿就给家里人做衣裳,今年家里的棉田收成好,苏阿吉的田地多,缴了税后,棉花还留下不少。   袁氏安排村里弹棉花的做了两床新被,这会儿又把新做成的衣裳里塞上了棉花,穿上身上暖和的不能再暖和。   庄户人家的谁舍得拿新棉花往衣裳底下塞。   袁氏刚把棉衣弄好,没两日下了第一场大雪,一夜醒来,外间白茫茫一片,院前树枝都被雪压断了不少,地上没到膝盖上的雪,走路都艰难。   一家人把新棉衣棉裤穿上,方为跟着方河跑院子里滚雪球去了。   苏小月怕冷,跟袁氏带着孩子在家里烤炭火。   秋季无事的时候,方河上山伐树,苏小月乘着那时烧了不少炭,反正做芽菜的暖房得用上,还有下雪的天气,棚子里的牛羊也不能冷着。   方河这人干什么事儿都快,库房里堆了不少炭,与粮食隔成两间,够整个冬天里用的。   特别是婴儿的衣裳,老要换洗,冬季里最是烦恼,一时间干不了,只好用炭火来烤。   两父子在雪地里玩得欢快,转眼堆了两个大雪球,方河起身,往苏小月看来,见她缩在那儿看着他既羡慕又不敢的样子,于是向她招了招手。   苏小月摇头,她怕冷,在冬天的时候,她就怀念起夏天,在夏天的时候她就怀念起冬天,没有空调和暖气的地方,她果然很难过。   袁氏见小两口那不言而喻的互动,她笑着从苏小月手中接过孩子,劝女儿,“今日穿了棉衣不容易受冻,你要不也出去跟他们玩一会儿。”   被袁氏这么一说,苏小月也有些蠢蠢欲动,最后抵不住诱惑,起身出了屋。   身后苏阿吉把薄被盖在袁氏膝盖上,袁氏不肯,穿了棉衣圆滚滚的,哪还要盖薄被,苏阿吉才不管她,“一到冬天你的腿脚就不舒服,你不注意保温,小心晚上又让我揉。”   这话怎么听着不对味儿,“你才揉了几回儿,这么不情愿。”袁氏没好气的说。   苏阿吉叹了口气,“你曲解我的意思,我是不情愿吗?我是怕你着凉,还以为是女儿这年轻的身子,经得住冻。”   袁氏无奈,只好在膝盖上铺了层薄被子,再把方嫣安置在腿上,指着屋外玩得开心的一家三口说话。   孩子的眼神儿好使了,看得远了,这会儿看着雪地里从滚雪球到打雪仗,看到有人跌倒小家伙笑了起来。   苏小月来到雪地里,原本打算跟着方为一起滚雪球 ,方为想做成一家团圆,滚得可辛苦,脸上却红扑扑的,很是认真,没想才滚了两下,一个小雪团就丢在了苏小月的脖子上,脖子一凉,苏小月站起身来,瞪向始作俑者方河,他站得远远的,手里还拿着一小团雪球,左右抛着,一幅随时要准备攻击的模样。   苏小月往左右看了一眼,从雪地里抓起一把一捏,迅速的往方河那边招呼过去,方河也不躲闪,你来我往,方河手中的雪团脱手,又落入苏小月的脖子上,好样的,一看一个准。   “为儿,别滚雪球了,咱们对付你爹去。”   方为接到命令,站在苏小月身边‘同仇敌忾’,母子两同心协力抓雪团往方河那边丢,方河不闪躲,被两人轮番攻击,一时间也中了不少,只是毫无章法,脸上的,胸口上的,腿上的,他拍了拍身上的雪,一点事儿也没有。   可是方河打来的雪球,不管苏小月怎么躲也中了不少,全是脖子上,这下火了,苏上月抓起雪团不扔了,而是直接往前冲,不管方河怎么攻击就是要往前冲,方河刚开始没有移步,站在那儿任由她过来,还笑了起来。   来到近前,苏小月雪团也不要了,往他身上一跳,双臂缠住他的脖子,挂在了他身上,小媳妇这么热情的投怀送抱,那敢请好,方河丢了雪团,一双铁臂似的缠住了苏小月的小蛮腰,托住了臀,免得她滑下去。   苏小月可不是跟你来讲浪漫的,见自己得逞,乘着他的手势接着往上爬,非要把他压倒在地上不可,可是她整个身子的重量也才九十来斤,对平时扛个三四百斤都能大步流星的方河来说,这简直就不是重量,站在雪地里稳稳的,即便苏小月快坐上方河的肩头了,他也不动摇。   苏小月一头黑线,“大河,你躺雪地里去。”   方河不防有他,小媳妇儿要压他身上好是好,可是这是大白日的,还有这么多人看着,这样不好吧,可是看到小媳妇那眼神,若是不答应,弄不好使什么手段撩他,算了。   方河听话的蹲身躺在雪地里,双臂把苏小月抱紧,不准她动来动去,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原以为得逞的苏上月又遇上了难题了,他的手臂着实搂得太紧,动弹不得。   “你松开,我快窒息了。”   方河无奈,只好松开一点。   苏上月往旁边一滚,抓起雪团就往方河脖子里塞,“为儿快来,快来。”   方为就站在不远处,刚才苏小月往这边跑的时候他也跟着跑了过来。这会儿听到苏小月下令,也是高兴的跑了过来。   打不过就耍赖。   母子两左右一个,几个雪团塞在方河衣襟上和脸上,方河又好笑又好气,刚才还有些意乱情迷,以为小媳妇要使坏,正等着,没想是这样折腾他,他大可翻身而起,但看两人玩得热闹,也就不起来了,长臂顺势抓了一把,往两人身上一人塞一个。   近距离攻击,苏小月发现还是不是方河的对手,不搞了,太亏了。   苏小月拉着方为准备进屋,方河还躺在地上想跟小媳妇玩呢,怎么忽然就不理他了。方河一脸莫名的坐起身子,抓了一把雪含嘴中,又抹了一把脸,也接着进屋去了。   屋里烧的炭火暖和,方河一进来便在苏小月身边坐下,苏小月不理人,方河乘屋里的人不注意,胳膊在袖口下蹭了她一下,很想示好的模样,那目光追随着苏小月,生怕是刚才自己没轻没重的,使小媳妇儿生气了。   然而苏小月就是因为刚才的事生气,方河今个儿玩一点也不让着她,男女力气有别,他这一身力气,她哪里干得过,下次再也不跟他玩雪团,简直是自虐。   袁氏在一旁看到小两口那别扭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年轻就是好。   又被方河蹭了两下,苏小月红着脸侧首看了他一眼,哼唧一声,接着起身,“我去厨房做饭去。”   方河也跟着起身,向苏阿吉两人说了一句,“我去帮忙去。”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厨房的门。   出了屋,进了厨房,方河眼见屋里的人看不到了,上前一把把小媳妇抱住,伏在她耳边细问,“你生气啦?”   苏小月瞪了他一眼,气愤道:“你说呢,你那力气,我受不住。”   还真的是生气了,“要不,你抓两把雪团塞我衣裳里面去,正好……我这会儿正烫得紧。”   苏小月被他逗乐,在他胸口捶了一下,“呆会你着凉,还不得我伺候你,这亏本生意我可不做。”   方河捉住她的手腕,把人拉怀里,下颚抵着她的发,在发间闻了一口女儿香,幽幽道:“月儿要是还气着,要不我晚上躺好任你折腾,可好?”   说这话也不害臊,苏小月脸都红烫了,还好旁边没人,她从他胸口抬首,哼唧一声,“还是我吃亏。”   “谁说的,这次我不动,任凭你处置,怎么样?”   “你说的可是真的?”苏小月来兴致,不敢确定的问。   方河眼底得逞的笑意更浓了,垂首看着她,在她脸颊上啄了一口,“嗯,你要好好怜惜我,不可以太粗暴……”   怎么说起话来像个小媳妇似的,苏小月的彪悍劲出来了,“你若是乖,我就好好痛惜你一番,不乖的话,看我怎么揉.捏你。”   方河在心里闷笑,简直没有比这更美妙的,来吧,媳妇儿,就等你这句话了。   两人闹了好半晌,苏小月才记起要做饭,推开方河,转身忙活起来,方河帮着起灶火烧热水,这边苏小月做面条,看到手中的面,苏小月叹息,“日日面,餐餐面,唉……”   方河抬首,不明白媳妇怎么有些不满意面食。   “咱家的稻米为何全部要交上去?还有稻草和麦杆也是,稻草拿来铺床也是好东西,可是全部都交税交上去了。”苏小月也只是说说,她知道稻米产量低,庄户人家里生产的稻米基本都交税去了,稻草和麦杆拿来造纸,也是必不可少的东西,每次缴税的时候,这些草也论斤称,达到数量了,多余的便是自己的。   苏小月这么抱怨,方河却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些都只是暂时的,咱们方家村靠山,水田少,你若真的想吃稻米了,待咱们赚了钱,去下游买几口水田,交税后必然有剩,到时你不就有的吃了。再说爹爹不就在研究做两季的水稻么,到时若成了,一季用来缴税,一季留着自己吃不是更好。”   说起两季的水稻,苏小月忽然想到了,“大河,开年咱俩一定要去一趟霍家种子铺,正好可以问问外地水田的种植,可有做两季的,若是有,分季买种子,这样成功率高。”   “为何?”方河有些不解。   苏小月解释道:“咱们村里向来只种一季,定然有其道理,咱自家留的种子弄不好只适合那一季的气候,所以才种一季的,若是外地已经有种两季的种子,按季节买种子,不仅成功率高,而且产量也会高些。”   方河愣了愣,望着苏小月,有时候他很好奇小媳妇儿到底是什么人?她为何有这么多的奇思妙想,为何谈吐如此不俗,总与村里的妇人不一样,格格不入。   以前走南闯北的时候,方河听过很多奇事,有异魂上身的?有前世记忆的?只是他一直只把这些事儿当故事听,听听便忘了,没放心上,可如今看着眼前的媳妇,他忽然有一种感觉,或许会不会存在这样的可能?   “大河,大河?”苏上月的手在方河眼前晃了晃,见人还在发呆呢,忍不住在他脸上抹了一把面粉,顺带占个便宜。   没想手腕被方河捉住,他张唇含住苏小月带面粉的指尖吮了吮,苏小月全身一麻,身子都要软了,指尖上是她最敏感地方,他大白日怎么忽然撩她。   苏小月强行把手腕挣脱出来,脸滚烫的烧得苏小月脑袋晕晕,“大白日的……”   方河但笑不语。   年后初八是集市,本是逢初三和初八的,初三刚过年,年前买的不少,所以不开市,于是新年后的第一场集市却是异常的热闹。   家里有了牛车,一家人决定一起去县里玩去,听说县城城楼那边,初八最是热闹,街市上舞龙队每个摊位都会光顾,新年第一次开摊,图个热闹。   平时袁氏与苏阿吉多半守屋里,不是帮着照看羊,便是去地里劳作,反而两年青小口进的城最多。   一家人坐牛车上,苏小月抱着方嫣,方为坐在袁氏身边,身子端端正正的,读了书后果然是有些不一样了。   苏阿吉与方河坐一起,方河赶牛,苏阿吉与女婿聊着来年田地里的计划,过了十五,苏阿吉打算在东边山头开荒,能开出几亩算几亩,多种一些豆子也是好的,正好家里做的是豆芽生意,反而这些荒地也是极需要了。   路上遇上村里人,看着这一家子上县里去,个个都羡慕不以。方家村里的人多半都是走路上镇上去,有部分手头宽松一点的,会花钱坐方金贵的牛车,然而当方金贵的牛车赶过来的时候,只见上面坐满了人,一点空位都不剩,反观苏小月这边却显得太宽松。   家里打算在县里买些东西的,上面放了竹筐。苏小月逗着方嫣,与袁氏聊天,望着两边倒退的风景,风和日丽的天气,身上穿着新做的棉衣,暖暖的很是舒服。   到了镇上,方金贵的牛车空了,与方河打了声招呼,拉着空牛车跟在侧,也准备上县里看看,买了东西回来后再接村里的人回去。   两辆牛车没多会儿就到了县里,方金贵不去城楼那边,于是分了道,去了东市。   方河把牛车寄在一处,交了照看的费用,一家人便徒步去城楼游玩。   城楼分六层,是县里最高的楼,每层楼都有不同的景致,城楼下夹道两侧是开张的商铺,街让来来往往,人潮拥挤。   前面响起了锣鼓声,方河护在苏小月身后,苏阿吉护在袁氏身后,一家人往锣鼓声处走。那儿是舞龙队来了,在一间铺子前舞龙。   走近一看,只见长长的一条金龙,时而飞腾,时而入海破浪,金龙追宝,配上鼓乐,看得人喜气盈盈,好不闹热。   连着方嫣这小家伙都被那金龙吸引,盯着那灵活的龙头眨也不眨,苏小月垂首一看,忍不住笑了起来,方河见孩子欢喜,于是从苏小月手中拉过孩子,直接把小家伙坐在肩上,双手拉住她的两只小手丫,固住孩子。   方河人本来就高,这么一坐,高了前面的人半截,直接可以看到金龙的全貌。   后边的方为自从五岁后,就再也不让苏小月抱,读了书后,一直像个小大人似的稳重,然而这会儿看到妹妹可以坐在爹爹肩头瞧,仰着头望,心里有些羡慕,苏小月看了一会儿,回首一望就见方为那羡慕的模样。   苏阿吉这会儿也看到了,准备伸手上前抱起孩子,没想方为让开,似乎若是被抱起觉得自己很没有面子,妹妹那么小情有可源,可是自己这么大了,怎么还能跟妹妹学。   一家人见了忍不住大笑起来,这孩子性子还挺倔的。   等方嫣看一会儿,苏小月拉了拉方河的袖口,方河侧首看来,苏小月低语了两句,方河于是把方嫣送回苏小月手弯里,回身一把把方为抱了起来。   “我才不要呢,我这么大了我才不要呢。”嘴是这么说着,等坐上方河的肩头时,嘴就裂开,笑得合不拢嘴,他抱住方河的头,坐得稳稳当当,往前一望,那条金龙正在空中漫游似的,灵活多变,着实看得人移不开眼。   以前方河也这样让方为坐过,那是方河恢复后不久的时候,那时方为还小,也没有上学,他便没有这么别扭。   方嫣的好位置儿忽然没有,小家伙居然也懂得吃醋,居然“嗷嗷”两声,眼神儿看着坐在方河肩头的哥哥,双手双脚不安份的在空中舞动,一副要爬到方河身上去似的,害得苏小月都要抱不住了。   这孩子的性子也有点倔,苏小月按抚了一下,才使方嫣的注意力移到舞龙队上。   一家人看了舞龙,从人群里出来后,又来到小摊位上,各色小吃点心品种还是挺多的,苏小月买了枣糕和油饼。   一路吃吃玩玩,逛到晌午才把这条街诳玩,一家人再往回走时想想还得买些东西,便往东市去了。   先是去买纸,马上要开学了,方为的纸快用完,往常都在镇上买的,今个儿就在县里买,县里有几家铺子都卖这些,比镇上只有一家没有选择来得强。   给方为练大字用的纸多半买的毛边纸,好纸着实有些贵,而今家里还欠着债,不能用得这么松。   苏小月拿了毛边纸后递给老板五十文钱,最后想了想,又从洁白的好纸处拿了几张,付了五文放在篮子里。   袁氏站在一旁微愕,“月儿这是?”   苏小月笑了笑,“我看为儿学习认真,年后第一次送菜的时候,我想带为儿再去张府试试,上次在张府写过几张大字,这次我让为儿写几张大字再送给张大人看看,毕竟刘夫子的藏书太少,若是张大人喜爱为儿,弄不好准许他在府中借书呢?”   这时代的书是相当值钱的,所以就有被逼无奈的秀才靠帮别人抄书为生,也是一门文雅的生意。   袁氏点了点头,若是为儿能入张大人的眼,有张大人栽培,那前途真的不可限量。   买了纸张,一家人去东市的街头,没想在街头买肉的时候遇上了方伟,方伟居然亲自操刀,他垂首问:“客倌,要肥的还是瘦的,肥的十二文一斤,瘦的十文一斤,今个儿开市,买一斤送三两猪肺。”   那话说得顺溜,可方河和苏小月却震惊在当场。   作者有话要说:    ☆、第73章 蜜月之旅   先前他们有听说方伟入赘朱家,也没有打听朱家是买肉的,没想一直斯斯文文的读书郎,而今变成了这番模样,一身长衫上染上了油脂,身前套了一件罩衣,上面油腥更重,以前染上半点油气便会气急败坏的洗了又洗的读书郎,今个儿却这番淡定。   许久没有得到回答,方伟抬首,印入眼帘的是苏小月那张清秀的脸,一双漆黑的眸,容光流动,这么望来,方伟手中的刀砰的一声落下,他下意识的喊了一声,“二嫂。”   二嫂?挺着大肚站在方伟旁边的朱红立即看了过来。   原来她就是二嫂,这个称呼不仅一次出现在方伟的嘴中,特别是两人在闺房里时,他基本喊的都是这个称呼,原来他宵想的是这个女人,果然有几分姿色,眉目天成似画般,那眉间的喜色掩也掩不住,脸上的笑容如此的自然动人,她定然是常笑,也爱笑。   可是她有什么理由不笑呢,身边这位视她若珍宝的男子明明如此钟情,如此宠溺于她。   方河这么大个人明明站在肉摊前,没想方伟第一眼看到的却是苏小月,之后那目光一直盯着苏小月不放,还有什么看不明白,那么直接的心思全都写脸上了,可他身边还站着他的媳妇儿,身子都重了,他却这番毫无掩饰。   方河心中不爽,往前走一步,把苏小月护在身后,顺带挡住了方伟痴痴的目光。   方伟晃过神来,往方河看了一眼,当下惊骇,笑着掩饰,“二哥,今日都来县城里了呢?”   方河“嗯”了一声,也不多说了,指着案上的肉,说道:“来两斤瘦肉,一斤腰条。”   以前的方伟在几位兄长面前是如此的高高在上,家里人都宠着他,因为他是读书郎,他脑子聪明,而今他却成了猪肉摊上的老板,兄长却成了主顾,这种滋味儿使方伟气血都要翻涌出来,胸口闷闷的,似有腥甜味传入口腔。   方伟垂首掩去脸上的苦,手起刀落在肉案上割下两斤瘦肉称了称,再割了一块腰条肉下来,接着用草绳系好往前一送,方河接过,拿出三十二文钱交过来,方伟摆手,“二哥来了,没能请你回屋里坐坐,这肉就不用给钱了。”   方河没有笑,只道:“做生意的不能做赔本的买卖,你且收下。”方河把钱塞到方伟手中,把肉提在手中。   一边站着的朱红直往苏小月打量,看得苏小月一身鸡皮疙瘩,她不知这初次见面的四弟媳是个什么意思,一直盯着她瞧,却半句话也没有说话。   方河拿了肉,一家人便与方伟告辞,转身往街尾而去。   然而就在苏小月转身的时候,方伟瞥见了竹篮子中的毛边纸,上面还有几张上乘的好纸,心里头一惊,再看向方为那端正的身板,忽然苦笑起来,想不到二哥还有余钱送孩子入学了,以前家里这几个兄长都羡慕他,以他马首是瞻,而今他过得这般好,唯他却过成了这副模样儿,哪有半点读书人的身份。   许久,方伟回神,他猛的把刀子往案上一甩,解下身前的罩衣丢在肉案上,苦笑道:“朱红,你也看着了,今个儿的脸面半点不存,我堂堂一介书生,却干起了这猪肉的买卖生意,果然咱俩就是志向不同。”他说完转身要走。   没想身后的朱红冷笑出声,“被你心心念着的人瞧见了,心里头不舒服吧,没颜面见人了,可惜你二哥一身本事,人也高大,你并不是人家的对手,你还有这资格宵想你二嫂,呸。”   本就截住了方河的痛处,再听到朱红最后一声粗俗不堪的“呸”,胸口刚才翻涌的腥甜味儿越发的浓烈,他抚住嘴,逃也似的往前走,并没有回头看朱红一眼。   朱红望着方伟的背影,只得心里似吃了苦黄莲。她摸向隆起的腹部,那儿有条生命,是他的种。   转弯处,方河扶着墙吐了一口血,接着又呕吐起来,吐得黄水都出来了,眼泪鼻涕不成模样儿,他觉得这日子苦得没有半点盼头。   他以前以为只要入赘朱家,他依然能像在方家院子里时一样,朱家一家人供他入学,再迎接三年后的考试,他什么都算计好了,他甚至舍弃了生他养他的爹娘,甚至由着岳父打死了自己的爹爹。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朱家待他入了门后,再不提入学的事,甚至不准他入县学,还逼着他跟朱红出来卖肉,他婉拒了好几次后,今日再也拒绝不了,于是跟着朱红出来了,没想却遇上了他先前最看不起的方河。   才多久的事,那时他以为方河是没有希望了的,二嫂已经进门,自己在家里又有话语权,到时他只要跟爹娘说说,待二哥去了,娶了寡嫂,相信三爷也会同意,毕竟当初入门也是他□□的。   然而他的美梦还未醒,方河却醒过来了,不只醒了,他还站了起来,如今越过越好,还能明正言顺的拥有她。   方伟想到这儿,心里越发的不如意,他摸了摸袋口,那儿还有过年时朱大庆给他的五两银子,朱家有钱,过年时节,两个老的给新人的封红,动辄就是五两银子,眨都不眨一眼,想起当初在方家院子里为了二两银子都能打起来的场景,这里便是金窝。   可是这样的金窝他却格格不入,一群低俗粗鲁的杀猪匠。   方伟整了整衣衫,抬起袖口闻了闻,闻到一股油腻味儿,忍不住皱了皱眉,转身往成衣铺而去。   换上新衣的方伟直接去了柳巷喝酒,那儿尽是温柔乡,方伟一头砸进去,忽然发觉这里才是金窝儿,他最是喜欢这儿,任由自己为所欲为,人生何其短,需极时行乐……   苏小月跟在方河身后,走远了,他们的脚步才慢了下来。   方河寻了一处面馆,带着家里人进去,这处儿不在正街上,是条小巷子,里面只有一位老人家自己做拉面,没有帮手,店里的人不多,空旷了不少。   一家人坐下,苏小月叹了口气,说道:“没想到四弟媳的肚子这么大了,快要生吧。”   方河在桌下握住了媳妇儿的手,刚才方伟那直白的目光看得方河很不舒服,这让他又想起自己当初躺床上时,小媳妇进门是方伟□□的,想起来就让他膈应。   袁氏感叹,“这读书郎的心思也是挺重的,虽是入赘朱家,怎么说自己爹爹过世,也得回村里一趟,没想从头到尾也只有方河在旁边守着。”   说起方二福,方河又想起年前方亮回来,得知方二福去了,当时还流了泪,本想把梁氏接回家里住的,最后被齐惠闹得连年都过不好,最后方亮歇了心思,开年第二日便走了。   谁能想到以前春风得意的方伟如今会是这般模样,甘心站在肉案前做肉铺老板。   刚聊了一会儿,店家就把面条送上了桌,这面条做的实诚,五文钱一碗,一大碗面头不说,上面还有几片半肥半瘦的肉。   一家人吃了,苏小月侧首看向方河,“你没吃饱呢,要不尽着肚子吃个饱再回,呆会还要赶车。”   方河摇了摇头,他靠近苏小月低声说道:“面条没有你做的好吃,我不仅记挂着你的手艺,还记挂着家里的酱汁,如今面条里没有酱汁,白茫茫一片,味道差多了。”   苏小月不知怎么说他,宁可饿着肚子也要回去再吃。家里的面条当然是好吃的,她做了肉罩子,还加了小鱼干,酱汁暴的调料往面头上一倒,那味蕾就勾了出来。   买了两袋面粉装板车上,一家人往回赶,路上袁氏和苏阿吉都忍不住评价起那店面铺,说什么要是苏小月去开点面食铺子,保准能宾客满堂。   说得苏小月都不好意思了,她可不想成日里窜厨房里出不来,而今这样挺好的,住在村里,一家人在一起,也不受旁人的气,也不用愁着那面铺的生意,过得自由自在的。   回到村里头的时候,村里有许多村人从镇上已经回来,只有那些完全靠走路的村人,却在中途遇上。   回到屋里,苏小月打开了院门,方为从板车上下来后,提着小竹篮进了屋,那里面是给他买的纸,心中跃耀,宝贝的紧。   方河把板车缷下来,把面粉扛回屋里收好,接着把牛赶去牛棚,加了两把干草才回到前院。   院前树下,苏阿吉和袁氏带着方嫣,逗孩子玩儿,苏小月却去了厨房。   一家人都吃饱了,唯方河还饿着肚子,苏小月进厨房做拉面,面条下了滚水,她从餐柜里拿出先前做好的酱肉罩子。   这边锅里加了油,姜蒜暴香,加上豌豆苗翻炒两下后,接着把冰冷的肉罩下了热锅,滚水里捞起面条,豆苗肉罩往上一扣,一大盘面条做好,端出去往桌前一放,方河见了,闻着味儿,拉开板凳坐了下来。   筷子在面条里一搅拌,白白的面条变成淡淡的酱汁香,上面是绿油油的豆苗,看得人食欲大起。   大冬天的也只有方河一家能吃上绿油油的豌豆苗,三种芽菜想吃便吃,方家村谁能有,不是吃着腌干菜过冬,还能寻到什么新鲜菜去。   冬天的芽菜最是好销路,一到冬季,芽菜的价格就翻一倍,到了开年第一次送菜的时候,张太太指不定又会给苏小月封红,年前的那次,苏小月忙,没能跟着方河进张府,当时张太太就传了话,开年第一次进府里送菜,怎么说也要来一次的。   苏小月估摸着就是封红的事,她还欠着张府的债,怎能再拿封红,但这次去她有些私心,会把方为带去,这两日也会在家里吩咐方为写几张最好的字帖出来,至于内容,她决定由孩子自己来写,她只是提点了一下,去年学的三本书,他已经倒背如流,这么多字里行间,最喜欢的是哪一段?于是就把那段默写下来,到时还得自个儿解释给张大人听,小家伙一点就会,认认真真的描字去了。   方河吃饭一向都快,没多会儿就把面吃了个底朝天,好在苏小月已经习惯了他的食欲还有他的速度,坐一旁等了没多会儿,见他吃完便上前收拾碗筷。   方河跟着她身后进了厨房,高大的身子靠在门框边上,望着苏小月忙碌的身影,说道:“月儿,想不想去看猴子窝?乘着这几日悠闲。”   苏小月猛然抬头,着实有些心动。   方河看到苏小月这表情就知道她动心了,于是接着说道:“我看了看天气,这两日都是晴天。”   “你还会看天象了不成?”   方河微微一愣,想了想说道:“你不信?”   苏小月从窗户边斜望向天空,繁星点点,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你真的带我去看猴子窝?”苏小月忍不住再次确认一遍。   “当然去,不过你走得慢,恐怕一日不能来回,我带上两张兽皮去如何?”   方河试探的问。   “地上有水气,这天气恐怕会着凉。”苏小月有些担忧的说。   听到这话儿,方河的心思越发的活洛,小媳妇这是同意了呢,“你要是不介意,我们住树上去。”   “树上?”苏小月惊了一跳,“过一下睡着了摔了下来。”   “你想多了,山里不知有多少百年老树,枝桠盘根交错,只要寻到好位置,睡在上面时铺上干草,还挺舒服的。”方河诱惑道。   “还有这回事?”苏小月这下彻底动摇,“可是家里还有孩子……”   “我这就同娘说一说,娘定然会同意。”方河转身就出了屋。   苏小月三两下整理好厨房,出得屋来,就见方河跟苏阿吉正聊得开心,袁氏在一旁偶尔插上两句话,接着引来一片笑声。   苏小月上前,袁氏招了招手,“月儿过来,大河在讲他以前跑镖的事呢。”   今个儿居然还讲起了跑镖的事来了,那敢请好,苏小月对外面的世界简直是太好奇了,她来到这时代就在这个小县城里转悠,哪儿也没能去,为着三餐柴米油盐,日子过得飞快。   苏小月加入后,方河的话停住了,袁氏摧促他,“接着后面怎么样了?”   方河讲的是一次押货遇上山匪的事,那次他们一起跟着去的有四位镖师,方河算其中一个,也是这样繁星点点的夜空,天气有些冷,营地里四位镖师轮着守夜,没想半夜山匪来袭。   正好遇上方河守夜,他看到点点火光就发现了情况,他便把另外三位镖师叫醒,没有惊醒营地里的其他人。   四个人轻身上阵,摸黑潜入草从中。   他们一向警惕,每次扎营入夜前,都会选有水草地方做依靠,这样他们就会在水草中下套,都是穷苦家里出来的猎手,对山林地势最是熟悉。   两人结伴,分两处偷袭,匪头正带着兄弟往前冲,以为自己已经很隐蔽小心,没想四人在黑夜里摸黑把人给晕在水草里,又有山匪踩上了陷阱,闷不哼声的掉坑里去了。   前面匪头没发觉,后面已经损失大半。   方河几人来了兴致,决定逗一逗那山匪头儿,几人伏在草里人,其中一人会模仿虎啸,凭空一声虎啸,吓得山匪们四处逃散,那山匪头儿更是吓得屁滚尿流,几人尾随其后,跟着闯进了山匪的老巢。   刚好说到这儿的时候,苏小月便来了,袁氏按耐不住,追着问。   苏小月端着下颚,笑道:“大河,你快讲讲,娘正听得欢呢。”   在小媳妇面前方河居然有些不好意思,顿了顿还是接着说了起来。   到了山匪的老巢才发现这山匪也是个穷窝子,里面妇儒老小,饿成了皮包骨来,也是连口吃的都没有,看到这样的山匪窝,几人连挑匪窝子的兴致都没有了。   那山匪头儿事后觉得有诈,带着人还想冲下山头去瞧,没想撞上方河四人站在寨子口,正打量里面。   一时间照面,大家要动起手来,方河几人已经失了兴致,这也不是什么真的山匪窝,只不过是一些逃荒的村民集结在了一起,人多示众,打起了过往商队的主意,他们这个月出寨十次,有九次被吓了回来,这次被方河他们这么吓了回来却还是第一次,前面几次全是商队实力太强,不是人家对手,探了一下敌情就不敢上前了。   这次乘着夜里行动,以为能得手,没想也遇上了他们四个内行人。   这样的村寨谁还能下得了手,几人反而把身上的银钱给了那个山匪头子,叫他们赶紧离开,再这样守在这儿,总有一日被人家杀个精光,做什么不好做山匪,殊不知这往来行商的手里都有人,岂是他们几个村民能打得过的,别到时丢了性命。   好在这些人也识时务,没有硬着上,今个儿是遇上了他们,要是遇上别人,连累整个寨子的百姓。   听到这儿,一家人都沉默了,没想外边世道这么乱,生死一线间,人命如此不值钱。反观方家村穷是穷了些,却是个平静的地方。   “以前四处走,能知道不少事儿,南边雨水多有涝灾,北边田地干枯,有旱灾,等等,听得多了,人也麻木了,时不时看到有出外逃荒的庄户人家,身上的衣裳一个补丁接着一个,有些甚至衣不遮体。”   “躲入城里做乞丐,不是被城里醉汉打,便是被东家打,再不然便是乞丐窝里也欺负人的,过的都是什么日子,能保命就是好日子。”   “那时我们做为镖师,一个月有二十两银子,有时候挑了真的山匪窝子,还能捞一笔小数目,但大头得入公帐,就这样栓着头颅跑了一年又一年,积下了银子,有的回家乡娶妻生子过上了平静的日子,有的一年管一年,往花街柳巷一窜,用命换来的银子就这样轻轻地花了出去。”   “有好些人到最后孤零一人,没家没室,连自己的家乡都好几十年没有回去,反正家乡也没有亲人了,没得盼头。”   听到这儿,苏小月和袁氏都流下了眼泪,说的好听,方河在外走南闯北见识广,谁又能知道个中的辛酸。   拿命换来的银子,你们若是羡慕,你们也可以,偏偏却有些人嫉妒,偏偏却有些人觉得方河赚钱就像在捡银子,就像方家院子里的两个老的,可曾心疼过方河,只顾着自己眼前的利益,连人命都可以不顾。   方河前半生没有人心疼,后半生有人疼了,有苏小月,还有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苏小月下意识的握住方河的手,袁氏也觉得方河可怜,上前握住方河另一只手,“孩子,你受苦了。”   方河喉中哽咽,他双手握紧两人,以后这里就是家,他再也不用这样出去东奔西跑,过着没有盼头的生活。   夜深了,一家人回屋里休息,方河刚才在苏小月没有出屋的时候,就把明个儿两人去山里头的事告诉了袁氏。   袁氏先前就知道两人刚成婚那几日去了一趟山里头,知道两小口感情深厚,她也不便做这棒打鸳鸯的事来,便欣然同意了,乐坏了方河。   回屋后,一时间方河睡不着,在屋里忙碌起来。   苏小月见状刚躺上床时又从床上下来,准备帮方河。   “你躺着就好,上山里头我比你清楚要带些什么,你尽管跟着我就成,其他的都由我来。”   那敢情好,她只管游玩,其他一切一概不用操心。   忙了好半晌,方河把兽皮塞进包袱里的时候,苏小月半眯着眼很想睡了。   方河带着一身凉气挤进被窝,苏小月拍他不安份的手,“凉着呢,我好不容易睡热了一点,你别靠近我。”   方河窘了窘,顿了顿,上前一把把苏上月给抱了个满怀,“我就是热得快,不如你试试,保证是你的暖炉。”   这种话也说得出来,苏小月的脸的都滚烫起来,方河见小媳妇害羞,手掌握住苏小月的手往身下送,“你若是把手放这儿,保准一会儿就发热。”   苏小月连忙收回手,尽听他的鬼话,刚才说起外面的事来还一本正经的,这会儿就这么没有看相,流里流气的,跟那山匪头子有什么区别。   “我看要你去做山匪头子最像。”   苏小月话落遭来方河的笑声,胸口一震一震的,闷闷的传入苏小月的耳中,笑完了,他又抓住她的小手往下按,“摸着舒服,咱俩都熟门熟路的,还害什么羞。”   “谁跟你熟门熟路,你这用的是野路子,我可不懂。”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这些还是你教我的。”   “我哪有。”   “好,不是你教的,可是我难受,你帮我呗。”   这男人真是个磨人精。   “夜深了,明个儿还要早起,起得晚了,到山里天都黑了,还怎么看猴子窝去?”   “说的倒是有理,那我快一点,就一下。”   苏小月无语,这人向来说话不算话。   两人打打闹闹折腾了好半晌,终于不缠着她了,却把她搂得紧紧的,美其名曰是为她取暖,可没想着这人还真是个火炉子,要把人给热死。   苏小月挣脱一点,透了口气,伏在他胸前慢慢睡了过去。   第二天寅时,方河从床上起来,出屋练了拳松了筋骨,刚回身,就见方天正在爬墙,没想到这小家伙拿师父教的功夫爬师父家的墙,方河的唇角抽了抽,都不知怎么说这孩子了。   两人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年前两家都忙,方天从小挑起家里重任,没有时间上这边来,以前到了寅时,方天会敲门,方河把人让进来。   “会爬墙了,了不起了。”方河上前捏住小家伙的耳朵,用了点力。   “痛,二叔,好痛。”   “还让你爬墙么?”   “我只是试试自己能跳上来不,结果没跳上来,只够得着墙头,于是顺带就爬进来了。”   “爬墙还有理了。”方河捏孩子的耳朵,觉得手感好,多捏了两下,却痛坏了方天。   “行了,放你一马,今个儿也不学什么武,你现在有翻墙的能力,不如跟二叔比一比,从这儿爬上前面的山坡,看谁最快?”   “才不比。”方天苦着脸,“二叔手长腿长,我追不上,我才九岁啊。”   过了年就九岁了,没想转眼方天都九岁了,在方河的记忆中,方天还是襁褓的模样,而今都要齐他胸了,与家里的小媳妇儿只矮半个脑袋,这孩子将来身高铁定不输方河。   “行,如果你半柱香的时间能上山坡顶,我就算你赢了。”   方天一听到方河说这话,身子立即动了,方河看着有些好笑,这孩子,脑子倒是灵活的很。   方天虽说只得九岁,可是练了这一年的身子,又加上庄户人家的孩子,那股子灵活劲儿,跑得还真是快。   方河教他纵跃的功夫,小子只学了半数,跳到半空会摔下来,就像现在,方河特意护在他左右跟着跑,这孩子好胜心强,一时着急,纵跃而起,半空落下时,方河接了把手,把人放下,小家伙脸通红,哼唧一声,不理方河接着往前跑。   一大一小穿过山林,在林间狂奔,如履平地,惊起一群飞鸟拍打着翅膀飞上天空。   这边飞鸟才入天空,那边人已经上了两阶,又惊一处,看着那群飞鸟就知道两人的速度有多快。   没多久就到了山头,还不用一柱香的时间。   两人站在石板上迎着风望着方家村的农田,一时间默了声。   “二叔,等我到十二岁,我就学你一样出远门。”方天望着底下的农田,愉悦的说道:“等我像二叔一样赚了银子回来,我爹爹就不用再跑船运,也不用再晕船了。”   方亮刚开始跑船运的那两月,回来的时候,瘦得脸颊削成尖儿,脸色苍白,若不是他对东家有点恩,东家恐怕是不会要他了。后来几个月慢慢适应了船上的生活,再次回来方亮的脸色好多了,也壮实了不少,听说在船上吃得好,有鱼有肉,东家也是个大方的。   方天虽小,却把这些细节都看在了眼里,一心只想学方河那样,出外走南闯北的赚钱,只为着家里过得更好,留下点盼头来。   方河喉中酸涩,他很想把昨个夜里说的再一次说给方天听,但看着他那晶亮的眼,那满怀希望的眼,方河却出不了声。   他抬手摸了摸方天的头,说道:“你自己选择的路你自己好好走,再苦也不要后悔,因为这是你自己要选的。”   方天重重的点头,“二叔,我多亏遇见了你。”   方河苦笑,遇见他是好也是不好,一切得看他的造化了。   方河回到屋里的时候,家时的人还没有起床。方天又是翻墙出去的,这孩子对他们家这堵围墙有异常的执着,曾经因为看他利落的翻过一次就记挂上了,方河只能装没看见。   苏小月还在梦乡里不愿醒来,方河却把她给摇醒了,笑道:“再不起来,太阳真要晒屁股了,呆会嫣儿醒来缠着你,你走不脱了,再加上一个为儿,咱们基本别想出门了。”   想起要上山里游玩,苏小月精神起来了,方河说的对,家里两孩子都喜欢缠她,大的好多了,可是一个没见着,总会问:“姥姥,娘亲呢?”   方河但凡有点心思,听到孩子这稚嫩的声音,什么兴致都歇了。   苏小月下床,方河上前帮她理衣,苏小月把他不安份的手拍下,再这样磨叽真出不了门了。   昨夜里跟袁氏和苏阿吉说好了的,今个儿早上两人乘着天未亮,背上行礼出门。苏小月想打招呼,又怕吵醒方嫣,这女娃儿粘人,上次方河把她放下来,肩上坐上了方为,小家伙回来的路上就缠上了方河,怎么着也要坐他怀里,看着她爹爹打鞭子,还一个劲儿的笑,口水都笑出来了。   苏小月被方河拉出门去的,望着村里头上山的路,苏小月的心都跃耀了。   “咱们这次走快些,我们翻过那座山,山对方就是县里了。”   “这么近?”   “近吗?”方河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嗯,放他身上的确是近多了,可是放小媳妇身上,多半走一半路就要让人背了,倒也没什么,背着小媳妇是没问题,只是会心猿意马的起别的心思。   来到山脚下,天边露出了白光,方河背着包袱,拉住苏小月的小手,往山里走去。走得快有些热,山头凉风拂面更觉得惬意。   作者有话要说:     ☆、第74章 坦诚相对   冬末初春的季节,放眼望去,满山遍野的树木光秃秃的有些枯败,可要细看时,树尖顶上却是嫩枝芽儿,露出春天的脚步。   走在上山的路上,让苏小月想起两人婚后上山游玩的那几日,两人缠缠绵绵三四日,白夜颠倒,自由且浪漫,只觉得那时间过得飞快,以至于回到村里时,她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而今两人又要重温旧地,苏小月的心比之第一次时,心里多了一份甜蜜与温馨,她何其幸运,能遇上大河,遇上这个为她遮风挡雨的男人。   苏小月的沉默不语引起方河的注意,他侧首一望,却看到苏小月那甜甜的笑容,看着她,方河不由得扬起了唇角,只属于两个的日子,自由自在,可以随意施展。   毕竟是初春,方河怕小媳妇着凉,于是真的打算在树上扎营。   他说道:“上次来的时候,我满脑子里都是你,没有多想,害你睡在了地上。今个儿来了,我先答应你的,咱们在树上扎营,带你去我小时候最爱呆的一个地方。”   苏小月微愕,接着扑哧一笑,“你上次满脑子都想着我,这次便不是了,男人真是善变。”   方河听到这话,心中着急,脱口而出,“并不是的,我今个儿也想的是你,可是如今你陪在我身边了,我就安心了,咱们日子长长久久,安实的心便没有了那么急迫。”   看他着急的模样,苏小月捏了捏他的掌心,“我又没有怪你,你快带我去看看那儿,树上扎营还是第一次,我看牢靠么,别半夜把我给摔下去了,我夜里睡得沉。”   “有我在,你怕什么,以前在外常常守夜,白日里也要护送队伍出发,平时睡觉,只要有个树杆靠一下就能解决,醒得也快,你在我身边躺着,我必然会留意,你真要是掉下来,也是掉我身上,我会接住你的。”   这话苏小月爱听,她很欣赏他的功夫,在他身边也有安全感,只是也很心疼他在外那几年吃的苦头。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山里走,脚步还真是快,很快就到了上次第一次扎营的地方儿,这个时候才到晌午,方河抬首望了望,说道:“累不累?你若是累的话,咱们先歇一会儿,今日出发的早,再前一点便是我常常落脚的地方,这深山的,按理那百年老树没有被人砍走。”   是有些累了,但苏小月也很想看到他所说的那棵盘枝错节的树,百年老树的枝桠若真的盘结在一起,睡在上面也是安然的,只是这样的树何其难找。   “既然没有多远了,不如一口气上去,到了那儿咱们再休息。”   方河无可无不可,拉着苏小月的手接着往上走。   走得一身热,凉风吹一吹,热气散了些,舒爽了,反而觉得这样的天气最好郊游。   “大河,以后咱俩有机会就来山里游玩,这样的好天气,这样的好风光,乘着咱俩年轻,多走些地方。”苏小月有感而发。   方河却把这话记心窝了,那敢情好,小媳妇喜欢,他更加喜欢,在家里有岳父岳母在,他不好施展,拘得紧。   果然,走了约一个时辰,方河停下来了,苏小月四处一望,景色依然,没有半点不同,四面环树,深山老林,静默无声,只有不知名的鸟叫,当然远处也有野兽的啸声,但相隔甚远,传到这儿只有轻微一点,有方河在身边,苏小月不但没放在心上,还尤自过漏,只享受着眼前的自然风光。   “你在这儿等我,我把吊绳放下来。”方河话落,他一个纵身,飞奔而上,迅速快得惊人,苏小月的目光差点追不上他的身影。   转眼身影隐入树林,苏小月目瞪口呆的望着前方,呆呆地站在原地等着。   接着头顶一痛,苏小月惊呼一声,抬手去揉,却摸到一根树藤,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只见方河在高高的树顶上,他蹲在树杈上笑看她,“呆了。”说完便一步跃了下来。   苏小月打量手里粗而实的树藤,像被人特意的织成了辫子,这自然界的力量到底有多强大,老树藤长成了最标准的辫子,即便是人工也没有这么整齐。   “这树藤是这棵大树上生长出来的吗?”苏小月惊讶的问。   方河垂首看了一眼,不就一根树藤,小媳妇见什么都觉得好奇,方河点头。   苏小月把树藤放下,歪着头打量方河,“那你刚才明明往上边跑去了的,怎么眨眼功夫就到树上去了,还在我站着的那棵树上面,我都没有看到你下来的,你是怎么做到的?”   方河的脸微微一红,笑道:“你不是喜欢看我的功夫么,我刚才只是露了一手。”   苏小月脑子有些木木的转不过来,“合着我站在树下的这棵树便是咱俩今晚要扎营的树?”   “嗯。”方河很诚实的点头。   苏小月换了个站姿,想了想又问:“那你刚才跑上边去作甚?”   方河刮了刮苏小月的鼻子,他似乎刚才回答了,可小媳妇还是一脸木木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功夫给吓着了。   “不对。”苏小月自言自语,接着认真的看着方河,“你是怎么下来的,我没有看到你。”   方河不说了,这可是他的绝活。扯了扯树藤转移话题,问苏小月,“月儿想吃什么?”   这时苏小月的肚子咕噜一声,配合的挺好的,刚才还在纠结着的事因为这一声就这么忽略了,“想吃你烤的鱼。”苏小月说完往左右看了一眼,又听了听,“可惜没有小溪。”   “想吃鱼还不简直,你等着我。”方河转身要走,苏小月连忙拉住他的袖口,“你让我一个人站这儿,我……我不敢。”   方河笑了起来,他倒是忽略了小媳妇胆子小,这深山老林,连点人声也没有,对于小媳妇来说着实骇人。   方河抬手,手指放在嘴边吹了一声响亮的哨声。   远处传来吱吱的声音,转眼只见一连串的猴子荡秋千似的从树林子里飞奔而来,苏小月往声音处一望,高兴坏了,前面那只猴子是先前送水果给她的那只,它带着一群年青力壮的猴子们哗啦啦的荡下来了,一边荡一边叫,看到方河,嘴巴裂开,像是笑的合不拢嘴。   眼见第一只猴子要扑向方河,方河连忙伸手抓住它的爪子直接提了起来。可是后面的接二连三的扑来,方河也招架不住,但他可不想一群公猴子扑向自家的小媳妇儿,所以不管怎么郁闷他也挡在苏小月前头如山岳般不动。   猴子们实在是太过热情,方河一股恼的把它们往前一推,推开好几步远后,才严肃的指着第一只猴子。   苏小月正看好戏呢,见方河如此严厉有些不满,没想前面第一只猴子像很了解方河似的,居然摆出一脸苦相,又想亲近他又不敢,还带着点狗腿的讨好,逗得苏小月再也忍禁不俊。   “大河,你就是猴子王。”   苏小月话落迎来方河一记眼刀,苏小月才不理他。   猴子挺会观察的,方河不敢得罪,但他旁边的姑娘人兽无害,是个好相处的,立即狗腿的到了苏小月身边。   为首的那只猴子把怀里的野果一股脑的扔给了苏小月,苏小月不会功夫,也招架不住它这么一扔的热情,野果子像漫天撒花似的差点全落她身上了,要不是方河抱住她退了好几步远,不被野果子招呼在身上才怪。   这是喜欢她还是恨她,苏小月都无语了。然而看到那些猴子们裂着嘴蹦跳起来,原来是跟着她闹着玩呢。   方河忽然感叹,“我原本是想把这些家伙召出来陪你解闷儿,我好去捉鱼,可现在看它们这玩闹的心思,我反而不敢把你留这儿了,这些家伙。”   苏小月刚才也是奇怪喽,她只是有些害怕,没想方河忽然召来这么多猴子。   方河蹲下身,“上来,我背着你走,水源在不远处,正好你跟着去洗把脸。住树上便是这点儿不好,离水源有些远了。”   苏小月心痛他,于是摇头,“你快去快回,它们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只是逗我玩呢,我避着点就是。”   方河起身,看了看猴子又看了看小媳妇,有些犹豫,于是走到那领头的猴子面前,一把抓住它往老树上一甩,这力道用得又快又急,小猴子又没有防备,一时间被他甩了出去,在空中翻了几个跟斗,眼见着要撞树杆上了,方河飞身而上把小猴子接着,又稳稳妥妥的下来了。   把小猴子放地上时,它就像只醉猴,在地上晕了两晕,倒地上了。逗得其他的猴子裂嘴蹦跳起来,有的上树上,有的抓住一根树藤荡秋千。   敢逗我小媳妇,不整冶整冶不知道规矩。   小猴子好半晌晃过神来,再看方河那是一万个大写的服,居然很狗腿的抱住了方河的大腿。   苏小月再也忍不住了,按着肚子笑过不停。   笑得喘不过气来的苏小月摆了摆手,“大……河,你,你快去……”   方河拔开小猴子的爪子,闪身走了。   那只小猴子愣愣地站在原地,还没有反应过来,这边的小猴子在树上荡来荡去,吱吱吱的乱叫,裂开的嘴能塞下一个果子。   苏小月都不好意思看它这样了,于是上前捡起了一个果子递上去,小猴子侧着头望她,似乎在想很纠结的问题。   苏小月笑容满面,见它这样,于是再往前一点,快递到它嘴里了。   它终于还是接了,接了后居然一个转身,背着她吃了起来,噫?这小猴子似乎像是害羞似的,树上的其它猴子叫的越凶了,苏小月都能感受到那浓浓的笑闹与欢愉。   小猴子吃完,也不回头看苏小月,曲身一跃 ,上树了,个个都是身手敏捷。   苏小月从包袱里拿出一张兽皮铺地上,再把刚才小猴子甩来的果子一个一个捡起来,拿干净的布一个一个的擦干净放在兽皮上。   她拿起一个,也慢慢地吃了起来,入口居然是酸酸甜甜的,味道很是爽口,然而随着苏小月咬了一口,树上的小猴子好像受到了鼓舞,在枝杆间跳得更欢,苏小抬头就能看到那只领头的小猴子正看着她,见她看来,立即跳开了,那模样又逗笑了苏小月。   几个果子下肚,似乎没有这么饿了,苏小月不吃了,就这样静静地坐在树下,仰望树上的猴子们玩耍,果然看到它们,她一点也不怕了,没想到方河小时候躲山里来还有这奇遇,能遇上这群野猴子,成了他唯一的玩伴。   动物比人类忠心,你对它好,它能记一辈子。   没多久,方河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他不但捉了两条鱼,还打了三只野鸡,又扛了一梱干柴过来。   点火烤鱼,方河手脚麻利,苏小月又看到了方河使用了匕首,她跟他日夜相处这么久,就不知道他的匕首藏在哪儿,在家里也没有见着,今个儿见到,他也只用了一下,接着也不见了。   苏小月悄悄走近他,方河头也没抬,扬起唇,专注着手中的食物。   苏小月以为人不知鬼不觉,于是从后面慢慢靠近他,刚才她明明看到那匕首是从左手这边出现的,苏小月蹲下身,望着盘膝而坐的方河,上下左右打量,估摸着他藏匕首的地方。   左手拿出来的,有可能藏右边袖口,或者胸口?可是藏胸口不膈应人么?或许也有可能就藏在左边袖口呢?像变魔术似的。   苏小伸手悄悄的往方河左边袖口摸去,方河手中一顿,没有理会,眼底的笑意更浓了。   轻轻地摸了一会儿,没有摸到,她又往右边袖口探去,动作轻地不可闻,还是没有,苏小月看向了方河的胸口。   然而坐在前的方河忽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的脸上立即飞来一抹红晕,他想起两人没正式成亲前,小媳妇喜欢看他脖颈胸口的事,心里头就烫了起来,呆会她柔软的小手若是探进胸口的话,他要不要先把她办了再吃饭?这个问题很纠结,就怕小媳妇事后生气。   苏小月局促了一会儿,心想着方河会功夫,若是摸上胸口哪会不知,她也简直把人当傻瓜想,倒不如直接问他得了。   方河等了半晌也没有等来小媳妇的手,心里正有些失落,很想转头看看她在干什么时,就听到小媳妇儿问道:“大河,我刚才好像看到了一把匕首,它藏在哪儿?”   听到小媳妇柔软的声音近在尺尺,甚至说话时,有温热柔弱的风吹在自己的脖子上,吹得他痒痒的,心猿意马。   “袖口没有,就不知道在胸口探探么?”方河这么说着,左手腕一动,匕首换了个地方。   既然是你邀请的,她可就光明正大了,于是扑到方河的背上,一双洁白的手臂从肩头绕过来,因为袖口太大,直接露出半截粉嫩的手臂探入他的胸口。   苏小月摸啊摸,不小心摸到一点米粒,她居然好奇的摸了摸,,猜不出是什么,于是又摸了摸,还是没能猜出来,直接苏小月摸到另一边也有一棵米粒时,她的俏脸红得似火,手是下意识的要往回撤。   她……她刚才轻薄了她家大河……   然而手臂撤得不及时,被方河迅速的捉住,他低哑的声音幽怨道:“捉弄了人家便想撤,哪有那么好的事。”说完一个转身,就势把苏小月压在身下。   “好你个大河,你故意的。”苏小月红着脸壮着气儿说道。   方河眼底的笑意出卖了他,他的确是故意的,就等着她主动,他才好借题发挥,然后……   方河俯身捉住她的唇,吮了吮,觉得不过瘾,直接撬开她的贝齿侵略了进去,与她的交缠,不留给她半点逃脱的机会。   “嗯,嗯。”两声,苏小月快窒息。   方河见她快喘不过气,才松开她的唇,只见她的红唇饱满如雨露般,诱人极了,方河目光迷离,盯着她的唇看着,再也不受控的又吻了下去,苏小月再也挣脱不得,脑中一片浆糊。   方河总是这么急迫,唇舍不得离开她的,双手却熟门熟路的在她身上游移,转眼间就把她的衣裳给脱了个一干二净,只剩下贴身的两件奇怪的小内内。   苏小月胸口一凉,倒抽了口气,有了清醒的痕迹。方河睁眼一瞧,眼底得逞的笑意。   他不急着脱她那两件奇怪的小内内,而是直接撩开自己的衣裳,猛的一动,沉根而入,苏小月只觉得自己飞入了云端,刚存的一点理智早飞九霄云外,搓圆搓扁全在他的掌握之下。   树下两人纠缠,树上的小猴子裂着嘴捂眼,在树上荡着蹦跶,嘴里的叫声越来越大。底下方河红着眼抬首一望,从旁边捡了一个石头往上一甩,树杆被击中,猛的一摇,两只猴子毫无防备的掉了下来,吓得小猴子们呱呱大叫。   那只领头的小猴子决定回家里告状去,领着一群小猴子荡着秋千跑远去了。   林子里终于安静下来,方河却是使出浑身解数,差点把苏小月给撞飞去。   两人缠绵了好半晌,停歇下来时,方河还伏在她的身上舍不得下来。   温香软玉,这消魂的滋味儿,死都值了。   苏小月的手攀着方河的手臂慢慢垂下,全身虚脱,出了一身热汗,闻着他身上的清草味,她止不住勾起唇,闭着眼睛也不想他离开,就这样在他的胸口,暖暖的,安安稳稳的睡一觉,极是舒服。   方河见小媳妇娇软的身体缠住他,他忍不住扬唇,在她颈窝里吸了一口,接着咬了咬苏小月厚实的耳垂,轻语,“再不放开我,你就得饿肚子。”   苏小月反应过来,然而接踵而来的是她闻到了一股烧糊的味道。赶紧松开他,“大河,是什么东西糊了。”   方河也闻到了,他忙起身,起身时看到苏小月洁白柔软的赤.祼身体,又忍不住在她胸前握了一把,满满的一手,还握不完,手痒的厉害,不忍离去。   苏小月不顾身上不着一物,忙起身往火堆上的木架子看去,脸黑成了墨汁,两条鱼就成了木炭挂在上面。   “大河,我的鱼。”   方河再不愿意也只好先暂时离开那片温软,回首一望,抬手捶额,“失算,时间费久了些。”   还个时候他还有这心思,苏小月的肚子还是空着的,再去水源处捉鱼她可等不及。   好不容易偷了一嘴香,没想鱼没了。   方河把两条鱼甩在一边,接着串上野鸡。   方河侧首一望,见苏小月还看着两条烤成炭的鱼,于是抬手把人圈回胸前,在她发间闻了闻,叹了口气,承诺道:“明个儿我捉多几条过来给你吃,可好?”   苏小月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方发觉自己还没有穿衣呢,身子打了个寒颤,往方河怀里缩。   方河垂首一望,便看到了苏小月胸前聚拢的“两座山峰”,看得他血脉偾张,小媳妇生完孩子后,这前面长大了一圈,第一次与她进山里来的时候,手感没有这么好,现在是握都要握不住了。   苏小月要捡衣裳穿上,方河却不准,硬是从包袱里拿出另一张兽皮把苏小月给裹了起来,裹紧后又一把人把搂入怀中,两人坐在火堆边,一起烤野鸡。   苏小月就这样靠着他的胸前,居然睡了过去。   平时睡惯了晌牛觉,一天不睡就打瞌睡。   方河把一只野鸡烤得金黄黄的,放一边,接着烤另一只,一连烤完三只,才摇醒苏小月,一只又肥又大的鸡腿出现在眼前,苏小月犹似在梦里,拿起鸡腿就吃了起来,没想那味道还真好,外边烤得金黄脆皮,里面的鸡肉却嫩嫩的,入口一股香味,调料也好,上面还抹了一层苏小月最爱吃的酱,这烤鸡腿的功夫与前一世的烧烤没有两样了。   苏小月吃完一只鸡腿,肚子饱了,方河却把剩下的烤全鸡全部给吃了下去。   一手油腻,又因为刚才的缠绵,苏小月有点不舒服,好想洗一洗。   方河一瞧,就知道她有这想法儿。   方河连人带着兽皮背在了身上,脚步飞外的往水源处走去。很快就到了溪水边,方河寻了一块干净的石板把苏小月放下来,自个儿却脱了衣裳,露出精壮的身躯往水里跑去。   这么冷的天,他居然洗凉水澡,也不怕冷着,苏小月忍不住劝慰两句,没想方河回身,望着水边的苏小月笑。   他身上的亵裤本来没有脱的,没想他在苏小月的目光下,就这样赤.祼.祼的脱了起来,似乎毫无违和感,苏小月双手蒙上了眼,可是又起了点色心,于是装矜持的从手指缝往外看,看到他脱下最后一件,□□的站水里,身下那一大团,看得她心惊肉跳。   两人相处了这么入,苏小月还真没有这样直白的打量过,即便两人一同共浴,苏小月也只是摸过,从没有仔细看过,这会儿把手蒙住,自认为方河看不到她在偷看,于是看得仔细了,心里却惊了一跳。   方河就这样与她面对面站着,掬水往身上淋,那水珠从脖颈上滑落,从那颤动的突起的喉结上慢慢滑落,落到他强而有力的胸肌上,再慢慢往下,再往下,留到下腹……   苏小月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望着那一大团移不开目光。   方河扬起唇角,仔细的洗着身子。   他没有记错,小媳妇儿依然喜欢看他的身子,若是小媳妇高兴了,或许晚上她还会准他一次。   最后方河又这样的把苏小月给抱了回去。   他就是不准她穿衣裳是个什么事儿,苏小月心里郁闷,可还是经不住那诱惑,两人吃饱了又洗了澡,一时间没事可做。   天还是亮的,方河一个转身把自己脱了个精光,钻苏小月裹紧的兽皮里,两人又纠缠在了一起。   “吃了肉就有劲了,这日子太舒服了。”方河在苏小月头顶满足一叹。   苏小月都忍不住想笑,这人怎么整天尽想着这些,这几日不知要被他消磨多少次去,这样纵.欲恐怕对身体不好,虽然两个人都年轻,可是也不能这样由着性子来。   终于方河停歇下来,苏小月搂紧他的腰身,把头埋在他胸口,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   “今晚可不准了,咱们睡树上,你再这样纵情下去,恐怕咱俩会伤身子。”苏小月柔柔软软的抱怨,落入方河耳中却有些落漠,轻轻一叹,决定今晚上让她休息一晚,明个儿再想法子去。   晚上,果然睡树上,苏小月坐在天然织成的密密麻麻像一张网似的粗树杆上,看得是目瞪口呆,这张网的面积能容纳四五人躺在上面还有余,这么大,也不知这几棵树是什么品种,居然有茂密的叶子,并没有随着冬季的来临而发黄掉光。   在上面铺上干草,再铺上兽皮,往上面一躺,舒服的不得了,望着天是密密的树叶,往下看约有四丈高,也不用害怕有动物攻击,安全的很。   苏小月忍不住问方河,“你是怎么寻到这儿的?这几棵百年老树的枝头缠在一起,织成一张网,着实是奇景。”   方河摸了摸苏小月的头,笑道:“当初我跟小猴子最喜欢在这处玩,我小时候虽然不会功夫,但爬树的本事不小,再加上天生神力,在山林里游玩也没怎么受过伤。”   “却有一次,我太贪心,认为自己力量大于常人,才十一岁的我,跑去套野猪,结果没有套上野猪,却被野猪追了一路,就在这棵树下,当时我急了,匆匆忙忙往树上爬,爬到上面往下一看,野猪在原地转悠,我放下心来,便看到了这张藏在茂叶中的树网,于是就成了我和小猴子玩耍的地方。”   原来还有这么惊险的故事,苏小月靠着树杆,一脸津津有味的听着,听到这儿又觉得方河可怜,十一岁的年纪就敢跟三四百斤的野猪对着干,也是胆子肥。   方河与她对面而坐,入口被叶子挡住,接着的三面却有树杆可以靠着,方河于是也靠在树杆上,两人开始聊起天。   苏小月喜欢听他讲以前走南闯北的故事,她想了解这个时代,了解外面的世界。   方河左右无事,两人便这么坐着,聊到了大半夜。他从十二岁出门怎么进了镖局,做了些什么事儿,后来又是怎么被师父选中,练了一身功夫。   有了功夫后,还要跟镖局里的镖师们比武,镖局里的镖师只规定十人,每隔一年比武一次,排在前十的人才有资格称为镖师,每年有新人进去,老的镖师被人挤下来,总有愤愤不平的,于是就打起了歪主意。   方河那年才十六岁,年青气盛,功夫又好,天生神力,镖局里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他一位新人不仅挤进了前十,还得了个第一名。   他得第一,对于前面的九名没有什么影响,最多个个往后挪一位,但第十名就遭了殃,那位镖师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镖师,在镖局里几十年了,年青的时候居前五,现在年纪大了些到了前十,这会儿直接被方河挤了出去,心里不甘心,于是就把气撒在了方河的身上。   方河初生牛犊不怕虎,防得了人家的明招,却防不到别人的暗招,当时中了那位老镖师的毒,被总镖头发现后,老镖师赶出了镖局,但方河却在床上躺了半年,还好总镖头在江湖上有些朋友,寻到了偏方,终于把方河身上的毒给解了。   方河感激总镖头,从此跟着总镖头走南闯北,开始了镖师的生涯。   如今说来轻描淡定,像个故事,可那年才十六岁的方河所受的苦楚,是在怎样的煎熬中度过的?刚从比武中的喜悦里还没有晃过神来,没想就中了毒躺在床上大半年,他当时心里会怎么想?若是没有解药,他就这样躺一辈子?如此意气风发、年青气盛的时候,他却要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苏小月自问自己也做不到,一天两天能很快过去,一个月两个月也能捱过去,可是六个月,六个月躺床上,那简直是要磨灭人生下去的**。   苏小月上前抱住方河,方河垂首,慢慢躺下,把头枕在她的腿上,望着苏小月的眼,两人含情脉脉相对,这一刻,苏小月忽然敞开了心怀。   苏小月犹豫了好半晌,望着方河的眼,细若蚊音的说道:“大河,你想不想听我的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75章 霍铺子   方河忍不住憋住了呼吸,他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接着点了点头,可过一会儿又摇了摇头,轻轻道:“你若是不方便,可以不用说的,不管是怎样的你,我都会喜欢你,对你不离不弃。”   苏小月的眼眶忍不住涌出泪花,她抬首望天忍了忍,平静下来,她知道大河定然对她有些怀疑的,她做了这么多异于常人的事,方河这么聪明,见识又广,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他从来没有问她,他等着自己同他解释,或许今晚是个好契机,两人如此煸情,又没有老人和孩子在身边打扰。   “大河,你相不相信灵魂一事?”苏小月问。   方河心里咯噔一下,她莫非是什么鬼魂上了原身的身?   方河摇头,苏小月也没想着要他的答案,她豉足了勇气,一口气说了下去,把她在上一世是怎么死去的,又怎么来到这个时代的都说了一遍。   说的时候苏小月不敢看方河的眼,她盯着不远处的树叶子,就这样平静的说完,她没有移开眼,然而两人都静默了下来,方河没有出声,苏小月更不敢出声,她似乎在等着他裁决似的。   或许他会忽然起身,然后转身跳下树去,把她抛在这荒野林中。或许他会把她捉回去,献给神婆,让神婆赶走她的灵魂,还给原身一个安宁。或许……   然而等了好半晌,苏小月都没有感觉到方河的动静,苏小月的心往下沉,他是不是害怕自己了,自己穿越过来这么离奇的经历,放在一个保守的古人的思维里,能接受这种超自然的事情吗?   然而方河猛的起了身,苏小月的心骇的一蹦,似要蹦出嗓子口,他要起身跳下树去,然后把她抛下……   定然是这样的。   方河果然起了身,他往外走。   苏小月还是没有看他,但她感觉到了,他一声不吭的在走,他是要离开她了,早知道她就不该说的,就算方河问起来,打死不承认,反正她现在已经为他生下了孩子,以他的性格还能把自己舍弃不成?   她真是傻,她今日定是哪里抽经,脑子坏了,干嘛要承认这些,干嘛要说出来——   方河的吻忽然伏了过来,滚热的、缠绵的,吻着她的唇便不放下了,他很霸道,也喜欢侵略似的占有,他掠夺着她嘴里的氧气,他见她退缩,强劲有力的手捉住了她的后脑勺,不准她拒绝,也强势使她不敢拒绝。   这个吻又长又缠绵,他一点一点的度着氧气给她续命,却并没有退让的意思,似乎也没有温柔,像是一种占有的宣誓,又想是一种惩戒,各种复杂的情绪涌来,苏小月的身子都颤抖了,他没有遗弃她,他还想要她的,真好。   许久,方河放开她的唇,她的唇被他吻得又红又肿,方河捉住她的脑袋使她直视自己,他漆黑的眸望着她,很认真也很挫败,他低哑的声音里有一种男性的诱惑力,他问:“你就这么不相信我么?我在你心中便是这样的一个人么?你刚才是不是想着我从树上跳下去,然后一走了之?”   苏小月的脑袋被他强劲的手掌捉住,但凡她点头,定然受到他猛烈的惩罚,至于惩罚是什么,她猜得到一点,但他绝不会怜香惜玉,他会很愤怒,像头即将发怒的狮子。   所以苏小月不敢点头,可是她的眼神却是这样承认的,其实方河不用问,刚才他自始至终都注意着苏小月的脸,看到了她的情绪,他起身,他往前走,他只是在试探,看到她一脸落泊,面如死灰,心里就疼得紧,果然对他没有半点信任,他怎么可能会离开她呢?   他不但不会离开她,他反而会更加疼她,她曾死过一次,死过一次的滋味他也懂,十六岁那年他躺在床上,被毒折磨的不成人形,他曾寻过死,被总镖头发现了,救了他,后来总镖头对他发誓,一定要帮他寻到解药。   当初陷害他的老镖师不知在哪儿买到的□□,根本就没有半点解药,也没有□□的方子,镖局里的大夫没有一个人能解了此毒,所以他才会心灰意冷的。   而今小媳妇也曾遇上了死亡,她这么柔弱的一个人,就这样淡然的过来了,他怎能不心疼。至于前身,方河只能自私的对她说声对不起,也是他连累的,当时自己躺床上昏睡,不能醒来,护不住她,但她的身子却帮他带来了另一个人的灵魂,他很感激她。   未来的日子,他会对苏阿吉二位老人更加的好,弥补前身的遗叹。   方河看着眼前有些不知所措的小媳妇,心里越发的疼她,上前抱紧她,“你别害怕,我只是心里不好受,我并没有别的意思,你啥也别想了,跟我好好的过日子,我喜欢的是你,永远都不想跟你分开,怎么可能会这样无情的抛弃你呢,不管你是谁,我都会跟你厮守一辈子,我今生只认定你一个,再也不会变了。”   并不是绚丽的情话,也没有鲜花,更谈不上甜言蜜语,然而落入苏小月心田里却是这世界上最动听的情话,这下她安心了,她踩到了实处,她再也不用害怕什么时候被方河发现,怕他离去,怕他把自己当成异类。   她再也不用向方河撒谎,一个谎言她要用更多的谎言去弥补,有时候有种破缸子破摔的感觉,这一次一口气说完,他不但不介意,他还包容她,这下她放心了。   “大河,有你这一句话,就算你让我去死我都愿意。”苏小月忍不住说道。方河一把把人环入怀中,接着抱住她坐在自己大腿上,臂弯一紧,垂首看向苏小月。   “我要你死作甚,我只让你陪着我走完这一生,不准三心二意,不准贪图别的美色,也不准离开我,还有,要是……嗯……要是我想要的时候你就容了我,我会更高兴。”方河说着这话,手脚不安份了。   苏小月的脸都红了,两人刚才那气氛有多严肃,这会儿就有多暧昧,原先苏小月没想着这树杆上睡的这么舒服,于是叮嘱他不准夜里碰她。   这会儿两个人敞开了心扉,又在这么舒适的环境下,只几句话,几个动作就把她撩得动了情,有时候苏小月自爆自弃的想,反正两人还年轻,由得他折腾算了,极时行乐快活有时也是一种洒脱。   两人缠绵了一夜,大清早的起不来。   阳光透过密密的树叶里照射进来,铺撒在两人的身上,暖洋洋的。苏小月慢慢睁开眼睛,收到腹中咕噜一声。   听到声音,方河也醒了,他望着日头,忍不住捶额,“都日上中天了。”   苏小月坐起,拿起衣裳穿了起来。   “再这样下去,咱们不知要多久才能翻过那座山头。”   苏小月抱怨。   方河捞起衣裳一边穿一边笑道:“你急什么,咱们这次玩多两日可好?”   “家里不用管了?孩子们很难过,老人们也会想我们。”苏小月嗔了他一眼。   方河叹了口气,迅速穿上衣裳的方河长身而起,往树下望了一眼,忍不住大笑,“小猴子们倒是勤快,这不,又给咱俩送吃的来了。”   苏小月还有外衣没有理好,但她迫不及待的站了起来,一边理衣,一边往下看去,果然看到昨个儿被方河整冶的那只小毛猴,怀里往前一送,一堆果子倒地上,接着仰头看向方河。   透过密叶,方河与小猴子对视一眼,小猴子裂嘴笑了起来,纵身一跃爬上树来。   苏小月看着小猴子轻盈的荡了过来,她连忙把衣裳理好,接着拢头发,呆会小猴子来了,指不定跟方河在树网上闹腾一翻,兽皮还没有收拾好,包袱里的衣裳也翻了出来没有整好。   方河见状,拉过苏小月的手,“我帮你挽发。”   苏小月的俏脸红了,望着小猴子荡到对面的树杆上忽然蹲在上面不动,一双圆眼睛好奇的看着方河为苏小月挽发。   苏小月朝它笑了笑,小猴子收到苏小月的笑容,立即裂开了嘴,在树杆上跳跃起来,正在苏小月看得入神时,小猴子一个纵跃,向苏小月怀里扑了过来。   这还了得,苏小月抱了个满怀,身子往后一倒,方河顺势把人接住,见始作俑者又是小毛猴,抬手拧起它往外一甩,这次甩得轻,没甩多远,小猴子便顺势的抱住了树杆,接着在老树藤上荡起了秋千,一会荡到苏小月面前一会儿又退后,又有些怕方河又有些想靠近他。   苏小月的头发就在这样的吵闹声中梳理完。   这下轮到苏小月为方河梳发了,方河盘膝坐下,任苏小月整理头发,他抬手向小毛猴招了招手。   小猴子望着他的手不敢向前,上了几次当了,可不敢粗心,紧紧抱着粗树藤荡来荡去,就是不松手,也不蹦到树网上来。   方河有些无奈,不理它,闭着眼睛,享受着小媳妇的手指在他头发里穿行。   苏小月现在梳发得心应手,很快便把方河的头发梳好。   方河抱着苏小月跳下来时,没有朝那堆野果子看一眼转身就要走,小猴子不愿意了,猛的从树上蹦下来,拉住苏小月的袖口,指向那堆野果,苏小月侧首看去,她居然能看出小猴子那得意的目光,似乎等着她来品尝,再夸夸它。   苏小月于是停下,从包袱里拿出一块干净的布,把野果子用布包了起来,小猴子高兴了,围着苏小月转悠。   “它的同伴呢,今天怎么只有它过来?”苏小月困惑。   方河一把把蹦哒的小猴子捞起来抱住,“定然是偷偷跑出来的,猴王很凶,这孩子很调皮。”   苏小月被方河逗笑,“你这么了解猴王,你跟它是拜把子兄弟。”   “倒也算。”方河笑道。   两人一猴就这样往猴子窝走去。   苏小月还是没有去看猴子窝,小猴子是方河抱进去的,顺带跟猴王又玩闹了一番才出来。   两人走的时候,苏小月回头,看到猴王带着一群小猴子坐在树杆上安安静静地望着他们两人离开。   去镇上可不只是翻过一座山,当苏小月从石头山过去翻上山顶的时候,她已经累爬下了。   天色还早,但往前走又是下山的路,眼前不远还有一座山峰,苏小月忽然发觉从自个家里坐牛车去县里最是划得来,这翻山越岭的着实累。   然而这点路对方河来说,翻过这两座山头不用半日的功夫,一天来回,回到家里天色还早。   这次还是睡树上,却没有上次那棵树舒服,这棵树是几根粗木交错而成,方河再捡了一些树枝铺上,又垫了野草,铺上兽皮,两人躺上面,也还能过得去。   转眼在山里头过了两个晚上,第三天出发的时候,两人起得早,天微微泛白就起来了,这次方河决定带苏小月翻过那座山头,再歇一晚,第四日大清早的进县里游玩,接着回去。   当苏小月从这座山头下来,又往那座山头走去时,远远的看到远处山头成片的果木树,只是不在去往县城里的正路上。   苏小月站着不动,望着那果木林子出神,桃李枇杷枣梨,成片成片的,一眼望去,舍不得移开眼。   方河停步,也往那边看去,苏小月问:“大河,那边是哪儿?”   方河想了想,说道:“那里是莫家村。”   “莫家村?”苏小月重复了一句,“跟酿酱的莫家有什么关系?”   方河以前回来的时候,方圆几村到处走,走的都是山路,自然也听到不少消息,他说道:“那是莫明裕的园子,底下农田有大半以上是莫明裕占有,有小部分才是莫家的族人拥有。”   “就像咱们方家村一样,只是莫明裕是那儿的土地主?”苏小月问。   “差不多吧,莫明裕的祖上是从那儿走出去的,这是他们家族最先积累的财富,这一处只算是小头,大头还是在酿酱上,永丰县的铺子处处都有莫家的名号,甚至还有县外的铺子都不可估计的。”   “还真是个大地主,果然财大气粗。”苏小月感叹。   “走吧,咱们得爬上山顶扎营。”方河牵着苏小月的手。   苏小月跟着方河往上走,感叹道:“将来咱们也要拥有一片这样的果园。”   方河侧首笑了笑,“都听你的。”   这下苏小月笑了。   两人爬到山顶寻了一处露宿,第二日天刚亮就往县里去了。   到了县城的大街上,天才大亮,苏小月忽然感叹:“终于回到人群里来了,果然我只适合群居,这山林里固然好,但住久了却是太过孤寂。”   “你孤寂?”方河笑意更浓,“早知道就不能依你,得依我。”   这说的什么话呢?苏小月的俏脸红得不能再红,这男人大街之上还敢说出来,也不知害臊。   后面这两日苏小月不让,方河只能抱着她睡,就这样也能折腾到半夜,她都有些气馁,好在体力上有了,第二日走路便没有这么辛苦。   方河总说要背着她走,她怕他辛苦,怎么也不肯,于是自个儿就有些痛苦了,但走多了还是能适应的,山里景致好,空气也好,大清早走路,响午休息,太阳偏西再走一段,寻地方扎营,这样的安排还是很像郊游那么回事。   “想买些什么?”方河问道。   苏小月想了想,“不如去东风街霍家的种子铺里瞧瞧,可有什么稀奇的种子。”   现在两人开诚布公,没有任何隐瞒,小媳妇说什么,方河都听。有时他也好奇她的那个皇朝会是个什么样的,连女子也能上学,还能想上就上,家家户户都能送得起,真是一个神奇的皇朝。   两人说好,便往东风街走去。   果然在街头寻到了霍家种子铺,铺子前面大红的对联,廊下挂有大红灯笼,看着外面虽然简洁,内里却有乾坤。   苏小月两人进了铺子,才发觉里面的装潢真正是大气、豪华,家具都是朱红漆,两排交椅中间一张高几,高几上放有精美的陶瓶,里面插有鲜花。   这里只是谈生意的地方儿,再往侧便是陈列的种子,高高低低的柜子,一眼望去就能看个全,设计的很到位,也很先进。   苏小月不由得让她想起霍家那位老太太,不知她是不是也是穿越过来的?   堂前的伙计见到两人,先是微微一愣,接着向一旁的同伴低语一声,然后热情的上前迎客。害得苏小月和方河都有些不好意思。   这小伙子是先前给两人往牛车上搬油菜种子的那位,居然几个月不见,还记得他们俩。   两人在交椅上坐下,屁股还没有坐热,后堂就出来一位穿石青色宝相花纹长衫的高大男子,他风姿俊逸,神姿内敛,眉眼却含笑,“你们二位终于来了。”   如此热情熟络,弄得苏小月两人有些不好意思。   方河与苏小月起身,“霍东家,想不到您还记得我们。”   霍林吉上前,“上次买的芸薹子种得可好?”   说起油菜种子,方河答道:“这种子的确不错,家里第一次种,发现还挺适合我们山地的。”   霍林吉与两人坐下,接着说:“霍家的种子铺已经遍及全国,永丰县却是第一次来,倒是长陵郡却有几间知名的,生意还不错的。”   永丰县属长陵郡,原来霍家在长陵郡已有几间铺子的了,只是永丰县却是第一次来,这处儿山高水远有些偏僻,好在这儿有处渡口码头,南北船大多经过永丰县的水路,也算得是一个交通发达的地方。   “咱霍家铺子第一次在永丰县开张就遇上两位,两位算是老主顾了,要不这样,今个儿晌午饭就由我作东,如何?”霍林吉试探的问,一张笑脸,都不好拒绝。   “霍东家为人慷慨,这晌午饭就不必了,我们今个儿来也是来看看种子,若是合适会买些回去。”   方河委婉的拒绝,没想霍林吉却有些不高兴,“莫非大河看不起我霍某人?”   “霍东家误会了。”方河还要解释,没想霍林吉铁了心要请人吃饭,还有这样慷慨的人,苏小月也算是领教了。   说好吃晌午饭,一时间也走不成,霍林吉吩咐掌柜的好好招待,他先去后堂处理些事情。   于是方河在伙计的招待下,两人在铺子里逛了起来,苏小月好奇这朝代都有些什么种子,于是往侧堂走去。   那儿一排排高低不平的柜子里,堆满了种子。   入眼的,都是一些熟悉的,麦子,油菜子,稻米,豆子,什么都有,个个看起来又大又饱满,果然是与自家留的种子不同。   把这一排看完,苏小月刚要转身,忽然猛的一回头,盯着眼前的柜子里瞧,这种子实在是太熟悉了,苏小月激动的抓起一把种子细瞧,“大河,你快过来。”   方河就站在不远处,听到声音立即走了过去,跟着他一同走过来的还有店里的伙计。   “大河,这是白高粱。”苏小月说完,又从另一个框里抓了一把,“这是红高粱,这两种都是好东西,白高粱能煮来吃,填饱肚子,红高粱就更不得了,能酿出美酒,不过酿酒这细活我得研究一下。”   苏小月没有亲自酿过酒,以前只看到爷爷酿过,因为爷爷喜欢喝酒,每餐都会小酌一杯来解馋。   店里的伙计听到苏小月说完,笑道:“客倌果然是个识货的,这的确是高粱,在北方盛产这两种作物,后来霍家的师傅在长陵呆了一年,把我们霍家的种子在长陵试了,发觉这高粱种子在长陵也是能种植的,所以霍家才会运来铺子里卖,可惜这边的人都不认识这种作物,不太敢买,没想今天遇上个识货的。”   北方种植那是普通,偏南方这边的也是可以种植的,这种东西不太讲究,贫瘠的山地都能种,正好苏小月想喝个米粥都不行,想摆脱面食,这高粱可是好东西,在中药上来还能治病呢,冶失血之症,利小便,益中,利气,止泻等等,正好与面条换着吃。   可惜手中银两不多,苏小月感叹。   今日带来了二两银子,苏小月决定先买白高粱种子,铺子的小伙子看着年纪轻轻,没想还挺懂内行,他问道:“不知家里有多少田地呢?”   方河苏小月一下子愣住,她想把高粱种在新买的东边山头,那儿开春就开荒,两人估摸了一番,方河说道:“约有六十亩左右吧。”   今年开春请人一起帮忙,最多能开出六十亩荒地,大部分只能等到农忙过后才能抽得出时间来,这样算下来的话,家里的银子越发的紧张了。   “若是六十亩地的话,算下来,你们得买五斗左右的种子才能够种,我们铺子里,高粱的种子是两百文一斗,一两银子足够了。”伙计语句清晰的说道。   只要一两银子,苏小月又活洛起来,立即拿了银子买了种。   转眼到了晌午,苏小月又在铺子里逛了一会儿,看到了不少优良的种子,心里越发的觉得这霍家还是挺厉害的,在这个时代有这么先进的思想,还会懂得南北种子流通的道理,霍家又养有一批精通种子培育的人物,着实不简单。   若真如东家所说的,全国都有售卖,肯定其家产已经富可敌国。   霍林吉果然准时的从后堂里出来了,他风度翩翩的走来,带着两人准备出府吃饭。   出了门他忽然又停住,“这么说吧,今个儿我其实很想去县学里的食堂里吃吃,不知你们的意思如何?听说最近县学食堂里研究了几道新菜,味道那可是一绝。”   县学食堂?苏小月一直想去而不能去的地方,那敢请好,于是拉着方河点头同意,但苏小月疑惑,于是问道:“听说那县学食堂里只招待学生,不知霍东家又是如何能进得?”   霍林吉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这有何难的,我在县学里挂个名便是,霍某不才,也曾中了秀才,只是后来便不再往上考了,于是搁置了下来。”   “原来如此,今日倒是借了光了。”   于是三人通行无阻的进了县学的食堂。   点了传说中要排队还能买到的几道菜,三人坐在桌前等了好半晌才上菜。   菜一上桌,苏小月惊舌,有些哭笑不得。五道菜里,有三道是芽菜,都是苏小月送来的,家里常吃,都吃腻了。   另两道菜也不是什么精贵的,倒是个荤食,瘦肉炒笋片,末季的冬笋,挑嫩的炒,也算是难得,另一道就更平常了,小葱炒鸡蛋,但在这个时候连荤物在普通农家一年到头只有过年时节才能吃到的话,这已经是不错的菜了。   只是霍家如此财大气粗,请人吃饭点了这几道却有些寒碜,但也要看是什么人看什么菜,人家觉得芽菜可新鲜了,在冬末初春时节,还能吃到绿油油的豌豆苗,看着就食欲大增,像他们这种吃惯浑食的乍一眼吃到这绿油油的菜,自然觉得好吃的。   好吧,也只有苏小月一家能把芽菜当饭吃,县城里的芽菜供不应求,有不少像霍林吉这样的人,挂个秀才入县学的名,就只为着进食堂里吃这几道菜,而苏小月每次送的菜,有大半被张府留下,张府下人多,人家张府下人在冬季都能吃到的菜,在县学食堂里却卖到排起了长队,一天供应还有定量,着急了不少人。   苏小月跟方河吃起来就没有县学里的学生们吃得欢实,反倒那笋片苏小月多吃了两口,因为里面放了他们家卖给张府的酱汁,这酱汁的味道一尝就知道,不知三大酿酱的家族有没有人在县学里吃过饭?有没有尝出来?   现在看来,张太太还真是有手段,芽菜难以保住,但这酱汁她若不说,个个只以为这道菜里内有乾坤,说是师父炒得好,也没有人不相信的,因为没有人见过他们家的酱汁。   “味道如何?”霍林吉拿帕子抹了抹嘴,问道。   苏小月和方河也放下了碗筷,方河试探问道:“味道的确特别,不知霍东家可有尝出来这肉炒冬笋里面放了什么?味道与外间不同。”   霍林吉左右看了一眼,这个时间段基本已经吃完,大部分人都走了,那边食堂对外的门都关上,看来芽菜卖完,时间抓得不准,来了也未必有的吃,果然是畅销的很。   左右两边没有人,都是空桌子,霍林吉看了看苏小月,接着看向方河,说道:“大河,听说你们能酿出酱汁来,我霍家倒是挺感兴趣的,永丰县的酱汁生意是出了名的好,我霍家做种子生意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家里的生意涉及的多,唯这酱汁的生意却没有,这次来永丰县当然为着卖种子,更重要的是想寻个酱商,长期合作,销往各地去。”   “你们或许不知道,我霍家船队遍及中原,中原三国,南国占一部分,另外两国也是有分铺的。”   这酿酱的法子在县城里除了张太太外就没有旁的人知道,除非这人在莫家打听到的?那他跟莫家是不是有什么关系?是不是莫家派来打探的人?   这些问题不得不让方河和苏小月谨慎。   这个时候,苏小月反而不宜出面了,毕竟是妇道人家,在这个时代对妇人还是有拘束的,说出的话也没有男人说的顶用。   苏小月与方河对视了一眼,她知道方河也想到了这些问题,苏小月不说,方河却问道:“不知霍东家是怎么知道我们会酿酱的事?你跟莫家有什么关系?”   ☆、第76章 霍身份   霍林吉哈哈大笑,眯眼看方河,“这位小兄弟还是挺谨慎的,老实说吧,我霍家船队进驻永丰县,便是来取代莫家船队的,你们敢相信么,永丰县就这点小的地方,我们霍家随便动用一下就能弄到不少消息,只要我们想知道的,就没有知道不了的事情。”   “你们若是不信,再过几月,看我霍家船队进驻永丰县的那日便知道了。”   方河和苏小月两人被这人说得目瞪口呆,好大的口气,要把莫家船队给取代,那不是断了莫明裕一臂么,正好苏小月和方河愁的就是莫家,如今忽然来了一尊大神与莫家人对着干,那简直不要太好。   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人虽是这么说,是不是莫家那边的人,还得看几个月后这人是不是真的把莫家船队给取代掉了,若真是,他们的酱汁生意也有了出路。   方河不动声色的应道:“倒不是不信,只是那是你与莫家的事,与我家没有半点关系,至于要卖酱汁的事,我们庄户人家期盼不高,也并不着急,你们处理好自己的事再来谈酱汁生意吧。”   苏小月忍不住想拍手叫好,方河这话四两拨千斤,若是霍东家没有怀着好心,听到这话对他们一家自然就心淡了,庄户人家有什么好利用的。   霍林吉知道自己说话是急了些,反而一个不小心得罪了表侄。他是祁家派来的,表哥祁忆苏来信给霍家,于是霍家派出一支船队以做种子生意为名来了永丰县,如今见得这位样貌堂堂,为人处事异常谨慎的表侄,心里倒是放下心来。   “小兄弟既然如此说,我霍某也不便多说,说得再多,不如实际行动来得巧。”霍林吉这么说着,方河看着此人听到他说的这话居然也没有生气,这胸怀倒是不错。   三人结束了谈话,随着霍林吉从容的从县学里出来,方河与苏小月来到霍家铺子付了银两拿了种子,霍林吉不由好奇的往袋里望了一眼,笑问道:“不错,居然能认得高梁种子,这种东西最耐旱。”   说起卖种子的事情,怎么说这人也还算是值得结交的,又谈了几句,方河才扛着种子与苏小月出了城。   一路上,方河有些沉默,苏小月也在想着事儿,到了镇上,苏小月花二十文买了二十颗糖准备带回去给家里人吃,两人又买了面粉,还是决定租了牛车去往方家村。   坐在牛车上,很快就到了方家村。敲响家里的门,袁氏从屋里问道:“谁啊。”   “娘,是我们,我们回来了。”   苏小月高兴道。   袁氏笑着开了门,支了钱打发牛车走了,方河把东西搬回屋里去。   袁氏拉着苏小月上下左右细看了一会儿,笑道:“倒是精神越发的好了。”   苏小月红了脸,她觉得袁氏跟苏阿吉两人年青的时候肯定过得很甜蜜,定然也做了不少荒唐的事。   到黄昏时,苏阿吉把牛羊赶回棚子里,一家人才坐在堂前说话。   方为带着糖跑去隔壁金满家里玩去了,方嫣却睡得正香。   方河把今个儿买回来的种子摊开麻布袋的口子给苏阿吉看,苏小月在一边解说,决定抓一把高梁搓出米来拿去煮粥给大家尝一下。   正好又是晚饭时分,方河中午没有吃饱,好在早上两人在山里打猎吃得多。   苏小月煮了高粱粥,又做了拉面,炒了几个小菜,还在坛子里取了些酸萝卜用盘子装着端到了桌子。   把方为喊回来,小家依依不舍,回到家里,闻到高粱米粥的味道儿,立即转移了注意力。   袁氏吃了一口,忍不住感叹,“这味道着实是好,吃惯了面条换种口味,口齿留香,老人爱喝粥。”   高粱米粥当然是可口的,没能吃上白米饭,高粱米粥也行,正好家里要开荒地,两人计划开春后把东边山头开出六十亩地来,到三四月种下,比种豆子赚的钱多,也比豆子好吃多了,家里不愁吃的。   苏阿吉是老手,他刚才听着女儿说话,一直没有发言,如今吃了高粱粥,又细看了种子,觉得这事儿可行,人家霍家敢大张其鼓的在永丰县开铺子,绝不可能做没有把握的生意,再说上次闺女拿的油菜籽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   如今要着紧的就是给东边山头开荒地的事,这事儿没有这么简单,方河决定去一趟方大业和方虎家,看这两人愿意帮忙不,村里的人,方河不太想喊,哪怕是自己吃点苦,开出荒地少种点高粱都行的。   方河去了两家,说明来意,至于打算种什么,方河倒没有说,不是要瞒着这两家,而是自己家中也是第一次种,万一没有收成,不是坑害了别人么,种了一季就知道,到时收成若好,明年就告诉他们去。   方大业家人少,相对的良田也少,新年刚过,倒是有一段空闲时期,田里的细活可以由着家里的妇人去做,方虎一家人多,也是这么个想法,到最后他们都来了,帮着方河做几日,乘着空闲的功夫,等到稻苗棉苗下地里,自然是没有功夫的。   家里余钱不多,可这地荒着也是荒着,苏小月恨不能生出三头六臂来赚钱,好在张府也不催着她还债,苦就苦这一年吧,以后就会好的。   坡地还是放羊,东边山头开荒却是从那边通向山里的路开始,慢慢往坡地这边开过来,把地圈进来再说。   家里袁氏带孩子,苏小月与苏阿吉都要跟着上山开荒去。   方河力气大,重活都由他来干,山头尽是杂石野草,树木也不少,只是没有深山林里那么大棵,多是村里人伐过后留下的树苗长大的,这会儿人多,分工合作。   苏小月照旧是割草捡小石头,方河和方家昌两人伐树和搬运。   其他人按着苏阿吉的计划开垦出地来,山头土地紧实,需要翻新一遍,开荒出来的地,待下了几场春雨后,再要上山重新翻过一遍,否则又会结在一块。   苏阿吉忽然感叹,山里头有条山泉水简直是最好的水源给地里灌溉。   苏小月对开荒旱地没有什么经验,大家完全都按着苏阿吉的来,她在割草的时候,听了苏阿吉感叹山泉的好处,苏小月忽然停下手中的活,脸上露出惊喜,转身来到苏阿吉身边,说道:“爹爹,咱们的水源有了着落,为何不在山头开一些水田呢?”   “水田?”苏阿吉错愕,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其他人听了也是觉得太不可思议。   苏阿吉想了想,说道:“月儿,你怕是不知道,这山头是个斜坡,怎么开发成水田,水也装不进去。”   苏小月惊讶的看着苏阿吉,合着苏阿吉打算就跟着斜坡的格局来开荒吗?那雨水一来,农作物不大受影响,忽然苏小月注意到一个问题,难怪这方圆的庄户人家都不在山上开荒,多是在山脚,因为他们没有梯田的概念啊。   这下苏小月不淡定了,直接蹲在地上,拿了一枝小木棍在地上画了起来,画下环山的梯田模样,靠近水源的地方完全可以开采成水田,离水源太远,做沟渠划不来的就开采成土地,种高粱。   先前苏小月从没有想过这些,她毕竟对农业没那么熟,可对梯田还是有些了解的,至于沟渠怎么解决,相信苏阿吉一想就会通,毕竟下游的农田也是这样建的沟渠,到现在用的都非常好。   苏阿吉双手一拍大腿,惊呼出声,“我怎么没有想到,这样不但开采出水田,旱地跟底下的平地差不多一样了,只是这样开荒的话,速度就很慢了,每一块田地都不大,但胜在用处,水田多精贵啊。”   一旁的方大业和方虎也是大赞,“没想到啊,这山头买得值,恐怕你们把这山头开采出来后,村里的人会有样学样的把其他几道山泉地开采成水田,到时地价得翻上几翻,村里人也会争先恐后的去买地了。”   水田一向是方家村最精贵的好田,这个发现的确惊人,苏小月这无意的一句话给几个种田老手提了醒。   苏阿吉只恨家里银钱不多,要不然真想再买下一个山头来,如今家里银两见了底,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能力了,不过东边这片山头就够他们一家折腾几年的。   苏小月见几人高兴,于是说道:“大业叔和虎叔,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你们不如合伙在南边那处靠近水源的山地卖下如何?乘着这会儿大家都不知道,正好这些地方可以开采成水田,如今价格没有涨,赶紧买下。”   方大业和方虎两家被苏小月这么一提醒,还真的动了心,事实上方河一家买下的东边山头本来就小,东南相接处是通外的大路,而整个南边的山头恐怕有东边山头的三个那么大,他们两人怎能吃得下,若只是买下水源周边的地,以泉水为中左右划下地界,将来这处开采成水田,两家一人一半,想想就心动。   这下土地的开采,几人暂时停了下来,大家席地而坐,开始讨论这个事儿,苏阿吉与方大业和方虎都是种田老手,几人望着南边山泉,目测可能划下多少田地的事,三人看了许久,估摸着起码有四十亩之多了。   其实还可以扩展,就是要建一些沟渠,但这四十亩却是直接受益的田地,连沟渠都不用,开采出来的田直接就可以把水源引进田里去。   水田最怕什么,最怕没有天雨的时候田里干旱,水稻没有水就会枯死,枯死就没了收成,如果在水源丰富的地方,就不用再担心水的问题,到时再种两季的水稻,想想大家都跃耀了。   方大业猛的起身,其他人也跟着起身,“走,咱们都回家合计合计,今个儿要多谢方河一家,没有大河媳妇这么一点醒,我们也没有这样的好运气,这几日我跟大虎两家买下南边的那片,到时再来帮你们开荒。”   开荒的事倒是不急在这一时了,买地的事是宜早不宜迟的,好在一伙人站在山头开荒,远处的村民虽看着了,毕竟隔着远,没有人听到,开垦水田的事也就不会有人知道。   转眼一行人走了,方河一家干脆跟着他们直接往山坡上走去,下了山坡就是方河家的院子。   一行人在下边洗衣的泉水池里洗了手脚,方大业感叹,“也多亏大河想到这些,咱们三家也不用上山脚那儿挑水了,直接来大河家里挑水,省了不少事儿。”   “都是邻里间,何必客气。”方河摆手。   送走方大业和方虎两家,苏小月几人在树下坐下。   一家人也难以平静,可惜了,就是手头没有钱。   袁氏在家带孩子,没有听个全尾,这会儿见几人才上山头又下来了,觉得奇怪,苏阿吉简单的把苏小月的想法说了一遍,他是种田老手,苏小月只是那么一提点,立即就反应过来,在平地里开水田,大家都觉得方便,可却从来没有想过在山头上开个水田,山头上长常种树,大家伐树也是有轻重,总要留下些小苗出来,等几年再长大,这样山头的土壤也留住了,不容易被雨水冲刷掉而被成石头山。   这些都是祖辈们传下来的教训,大家伙都养成了习惯,也正因为这些习惯,那些山头的土壤是非常丰富的,所以开采成水田绝对不成问题。   “要是咱们家还有一百两银子,咱们就可以买下北边山头靠近水源的地方,北边山头那处的山泉水做出的酱,你娘还挺喜欢的。”苏阿吉感叹道。   袁氏也觉得可惜,她是真的觉得那处酿出的酱汁味道带着甜味,更加适合女人还有老幼。   这么一说,苏小月也是动心的,归根到底还是银两不够,想想被村里人开采到手的田地再买那简直是难上加难,只有自己开发出来的才真正是属于自己的。   因为方大业和方虎两家这两日为买山地的事奔波,苏阿吉和方河暂时也不动土了,两人决定等那两家买下了山头后再一起来讨论着怎么规划着开垦,规划的好还能多开垦一些水田出来,主要是方便以后建沟渠。   特别是方大业和方虎两家的,现在他们买的是自己得水便利的地,将来村里人发现了,定然是要开沟造渠引水的,他们的田地就得好好规划一下,得给别人留下路来,否则将来为此闹事,水田又得重新修整,反而吃力不讨好。   方河乘着家里这两日不上山头,他等苏小月和袁氏进厨房去了的时候,私下里跟苏阿吉说出了心时的疑惑和担忧。   他把那日与苏小月在霍家种子铺遇上的那个霍东家的经过说给了苏阿吉听,他觉得此人可疑,才见了两次面却对他们这么好,无功不受禄,又请吃饭又套交情,还知道他们会酿酱,回来后他想了很多,决定悄悄去县里打探一下霍家的虚实。   苏阿吉知道方河会功夫,从小走南闯北见过世面,自然在这方便的比自己更加敏锐,于是同意了方河的想法,家里苏阿吉照看,这几日方河就去县城打探,不必记挂着家里。   吃了早饭过后,方河便说要进城里去,也没有说什么缘由,苏小月没有多问,送他出了门。   苏阿吉把羊群赶到山头,家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苏小月跟袁氏坐在院子的树下面,苏小月带孩子,袁氏做衣裳,方为却在屋里头看书练字,这是刘夫子安排的功课,他每日完成便寻金满玩,完全不用苏小月操心。   再过半个月假期结束,方为得去上学。   苏小月与袁氏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家常,时不时逗一下方嫣,有时抱着走一走,有时弯着,扶着方嫣的双臂,双脚着地练练小家伙的腿力,感觉这日子过得特别舒服。   那边齐有玉抱着孩子来窜门,他家小子五个月大,长得结实,居然比方嫣还要高一点,果然小子跟女娃不同。   两人都弯腰扶着孩子练腿力,一个白白嫩嫩,一个肌肤略黑却身板结实,长得壮,还高出方嫣半个头,明明比她家小子大两个月来着。   齐有玉的孩子早已经取了名,叫方立长,立长个子虽比方嫣长得高些,但七个月大的孩子和五个月大的孩子还是区别很大的,方立长看东西眼睛眨巴眨巴很好奇,却没有方嫣的灵活。   方嫣长相随了苏小月,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现在是灵活多变,四处打探,滴溜溜一转,看到感兴趣的会高兴,手舞足蹈,四肢灵活,只差下地行走了,反观方立长却很安静,看到东西一脸好奇,四肢却没有那么灵活。   齐有玉见了方嫣,忍不住在她粉嫩的小脸颊上揉了揉,女娃儿就是好看,白白净净的,长相又随了娘亲的,简直是个美人坯子,看得齐有玉都想要过来抱抱。   齐有玉抱怨道:“月儿,你不知道,我家小子五个月了也没有把个门,平时来了劲,管你在吃饭还是在干嘛,一泡尿尿你一身去。”   苏小月忍不住笑了起来。   说起这个,果然女娃天生就爱干净些,自三个月后,苏小月和袁氏基本能把握住小家伙的习惯,到了五个月后,小家伙也知道用动作告诉大人,比如要有料的时候,身子会不自然的扭两扭,孩子带久了自然感觉到她的异动,于是就抱入茅房那边去,这中途有一段距离,方嫣会安安静静地等着,她或许已经习惯了茅房的路,知道这是要去解决了。   两人聊起孩子就聊不完的话题,两孩子在一起,方嫣居然还主动去抱方立长,方立长只一个劲的傻笑,明明高了半个头,却没有方嫣灵活,多半被方嫣欺负。   这边院子里欢声笑语暂且不提,那边方河出了方家村,脚程飞快的往县城而去,他没有走大路,走的是山路,翻山越岭的,一个时辰不到就到了东风街。   这大白日的他不能像上次去方鸿运家里一样,跑人家屋顶上偷听,一是怕打草惊蛇,二是在大街上施展功夫也有些不妥当。   于是隐在一处阴影里,守株待兔似的盯紧了霍家的种子铺。   今个儿天色还早,刚过了晌。   没有等多久,霍林吉一身宝蓝色长衫,气质雍容的从铺子里走了出来,他先是不动声色的往铺子外左右看了一眼,接着往正街走去。   方河跟随在后,隐在人群中,方河脚步轻盈,即便是练过武的霍林吉也没有发觉到后面的异常,他是一个相当谨慎的人,每到一处都留有一手,若是普通的武者早就被他发现了。   方河毕竟在外闯荡了这么多年,这种事情熟门熟路的,跟的是安安稳稳。   他看到霍林吉往正街走,心里就怀疑此人如此悄无声息还如此小心谨慎的行事,弄不好还真是去见莫家人,看他的方向去的还真是莫府的方向。   然而一盏茶的功夫后,方河松了口气,这人不是去莫府,而是直接出了城往镇上走去。   张府在镇上,却不是正街之上,算是镇上与县城相连的那处儿,出了城就觉得两耳安静了不少,走在宽阔的官道上,霍林吉放松下来,也不像先前那般留个心眼。   在这空旷的官道上,按理方河跟踪人没有这么简单了,何况霍林吉还认识他,可两边的树木草地多,方河在山林里跟踪人也是很有经验的。   看着是一路空旷,方河却躲在草从里,每隔一段距离移动一次,就这么的跟着,居然来到了张府。   方河是怎么也没有想到霍林吉会来张府,他忽然好奇霍林吉莫非跟张府有什么关系不成?   果然,他看到霍林吉递上拜帖,门口掌事的听到他自报家门,是个行商的,就失了兴趣,这永丰县不知有多少地方富户想要见张大儒一面呢,当初张大儒刚来永丰县定居的时候,就有不少地方富户络绎不绝的过来拜访,开始张大人还能应付一二,后来就一概拒绝,并向外宣称,他闭不见客。   这会儿收到拜帖,管事的没有直接递上去,而是委婉的拒绝了,并把先前张大人说的话说了一遍,希望对方知难而退。   没想霍林吉面色不改,依然说道:“你尽管传进去,便说祁府的拜帖,大人自然会接见我的。”   管事的听他这口气一时间犹豫不决,最后拿着拜帖进去了,没想呈到主子桌案上后,还真的派人过来把人请进府去,倒让管事的好奇起这人的身份。   毕竟是张太太□□出来的人,心里再怎么好奇,也不敢太过张扬,把这些好奇隐忍了下来。   方河见人进去,他往大街两边的屋舍看了一眼,接着一个纵身上了屋顶,脚步如轻风似的在屋檐上往张府潜去。   张府占地面积广,方河走过几道屋檐,凭着自己的记忆,往前院张自在的书房而去,他一般见客不在正常便是书房了,就是不知霍家跟张大人是何关系?   没想人还没有靠近书房,远远的看到两人在八角亭谈事。方河脚步及时顿住,慢慢潜近,能听到两人的谈话后,寻到一处隐蔽的地方伏了下来。   练武的人向来耳力惊人,他隔着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却能把八角凉亭里两人的谈话内容听了个全。   这是霍林吉第一次见到张自在,他看到来人穿着一身绛紫色长袍,容貌居然与自己有七分相似,那浓浓的眉,漆黑的眼,薄薄的唇,他终于明白表哥跟他说的,如今看到真人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呢,他们本来就是兄弟啊。   张自在进了八角凉亭的时候看到与自己七分相似的霍林吉,顿时愣住,两人隔着石桌而望,互相打量,眉眼,五官,竟如此相似,两人脸上的惊讶程度不相上下。   霍林吉猛的跪下,“大哥,终于找到你了,你可知道娘亲念了你几十年,父亲临死都后悔当年放你走,放你一人独自出门闯荡,当年袁副将为了你辞了官,四国相寻,如今也是音讯全无,大哥啊。”   被霍林吉忽然的举动惊滞在当场,张自在紧绷的身子木木地站在那儿,望着霍林吉,脑里不停的有身影晃动,就是抓也抓不住摸也摸不着。接着他抱住扎心底痛的头颅,跌坐在石凳上。   许久他晃过神来,指着眼前跪着的人问:“是不是祁家派你来招揽我的?”   霍林吉听到这话,瞪大了眼睛,显然大哥误会了,他忙解释道:“祁家跟咱们家是亲戚,表哥告诉了家里人你的存在,家里人派我过来寻你,同时也护住祁家唯一血脉,大哥,表哥他并不是想招揽于你,表哥早就对朝廷心灰意冷,没有什么想法了的,他怎么会想着招揽于你呢?”   张自在一时间难以接受此人左一句大哥又一句大哥,但看到此人的长相他又犹豫了,他上前扶起霍林吉,使他坐下,两人隔着石桌,他严肃且认真的问道:“你能说说霍家的情况吗?”   这些人两次三番的认他为亲,且眼前这人还真的长得与他相似,他倒要了解一下自己明明有一个完满的童年,却偏要说那是假的,他认为世上还没有什么人能有这个能力抹掉旁人的记忆,再灌输另一个记忆到人头脑中。   霍林吉冉冉而谈,这边方河听着再也不淡定了,在他听到祁家两字后,他下意识的起了身。   这边霍林吉刚说了一部分,张自在猛的起身一个纵跃,上了亭顶,他四去探了一眼,闭眼感受了一下,接着猛然睁开,沉声道:“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聚。”   方河听到这话,知道自己也没有必须隐藏了,于是从阴影中现了身。   霍林吉站在凉亭里望着屋顶上的方河,一时间惊讶不以,没想到侄子这么有能耐,居然跟了他一路他都不知道,倒是自家大哥,依然是这么的厉害,在父母口中知道了家里大哥的能耐,小的时候权当故事听了,大了的时候却是心疼父母日日挂念。   张自在没有想到是方河,脸上微微一愕,接着大笑出声,捋了捋胡须,笑道:“原来是大河。”他向方河招了招手。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凉亭。   方河神色晦暗不明的望着霍林吉,想了想还是问道:“您果真是……家父派来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替换回来了,明天两更无防盗的,以后都不防盗了。     ☆、第77章 .   霍林吉看着自家有能耐的小侄子,高兴还来不及,哪还计较他先前跟踪自己的事,何况自己上次心太急,对人好过了头,使人怀疑也是正常,这下他反而佩服小侄子的谨慎,还有这一身功夫。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表哥若是知道你这番有能耐,肯定高兴坏了。我算是祁家派来的吧,当然也是来寻回大哥的,你们两人都是我的亲人,每一个我都要认的。”霍林吉这么说着,自来熟的拿起石桌上的茶杯和茶壶,给两人倒了茶水。   见两人都各怀心事没有说话,霍林吉接着说道:“大河如今听到了原委,我也不必隐瞒了,信是张大人传给祁家的,表哥知道你们有心想做生意,便派我来永丰县助你们一臂之力。”   听到这些话,方河的心无法平静,想不到他还是记挂着他的,当年把他抛弃在方家村也是为了保全他吧,这么多年他寻找答案,再了解一下如今南国的朝局,他慢慢地开始懂了他的心思,若是不狠心的把他抛弃在方家村,恐怕他不能成年,恐怕祁家也会无后。   霍林吉拍了拍方河的肩膀,小侄子有能耐,他也欣慰,祁家唯一的血脉,他霍氏一家无论如何都要护住的。   方河在霍林吉那亲切的举动中心情慢慢平静下来,脸上不自觉的舒展开来,再次看向霍林吉,只觉得特别的亲切,这是父亲给他安排的人,也是他的亲人。   这边张自在看方河的眼神也变了,先前祁将军来府里死皮赖脸的不肯走,非要叫他小宝,要认他这个表弟,当时就觉得这祁将军对他别有用心,如今看到霍林吉,他忽然有些相信了,这世上怎么就刚好有一个跟他长相如此相似的脸,而且年纪上也相隔不远。   既然都是一家人,张自在也不避着方河,直接问出了口:“你若说我是你大哥,可为何我的记忆里却没有你们,我甚至记忆都是完整的,我从小在张家长大,张家世代行商,只有我一位独子,父母记得清清楚楚,虽然他们现在已然过世,可是我连小时候的记忆都有。”   这下方河和霍林吉从认亲的状态中晃过神来,齐齐看向张自在。   方河忽然想到什么,向张自在问道:“张大人不如说说小时候都有些什么记忆。”   张自在很自信的回答道:“我小时候……”他忽然顿住,他忽然发现他满脑子都有小时候的记忆,可是要说哪件事,居然说不出来,他忽然不敢置信的看向方河。   方河接着说道:“一般记得小时候记忆的,比如我小时候上树挑鸟窝,上山刨食,能让人记深刻的事我都能一件一件的说出来,就算有些模糊,但也能知道有哪几件事,最多说不太全,甚至我还能记得我家屋后的路,山里的草木——”   “你别说了。”张自在严肃起来。   三人都沉默了下来。   方河想了想打破沉默,说道:“我以前走镖的时候去过关外,对关外一些秘闻有点了解,特别是鲁国人古传的巫术,我曾听人说过,鲁国人有一个种族住在高山之上,他们会一种巫术,能把人控制,只需在对方头颅里插入牛毛细小的银针便可。”   张自在和霍林吉两人抬首盯向他。   方河继续说道:“若是张大人放心我的话,可否让我看看你的头顶,或能找到原因。”   都是练武之人,有些话一点就透。   到这时霍林吉忽然一拍大腿,急迫的说道:“我想起来了,我小的时候悄悄听到父亲对母亲说起过一件事,当年父亲领兵打仗的时候,有一年与鲁国人交战,父亲被鲁国人的秘术控制,转向回头杀了霍家十大家将,霍家军大伤元气,醒悟后,悲愤难忍,曾一度自责的差点自杀。”   霍林吉话落,这下由不得张自在不信了,他挺直了脊背坐在石凳上,默了默,说道:“大河,你帮我瞧瞧。”   方河起身,霍林吉也跟着起身,来到大河身边。   方河放下张自在的发,指腹在张自在的乌发里穿梭,慢慢地摸到一处细若针尖的一点突起的地方,他停住了手。   霍林吉伸手过去摸了摸,张自在抬手也摸了摸,他的脸色铁青,再也说不出话来,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张家,一直以来张家唯有他一条血脉,行商得来的财产,双亲全数交付给了他,还送他上学,放下一切陪他入京为官,甚至他的妻子也是二老定的,还是他的表妹……   表妹,莫兰定然知道一些□□。   张自在压下心中迫不急待想要去内院质问妻子的冲动,他坐在石凳上,沉声问方河,“你能□□吗?”   方河试探了几处,只有一根银针,显然此人懂这秘术,便是这根细如牛毛的银针控制住了张自在,可是一控制便是几十年的却是少见。   方河叹了口气,道:“时日太久,银针已与你的头颅中的骨肉长在了一起,若强行□□,恐怕会致命。”   听到这话,亭中一时间静了下来,许久张自在说道:“他们好狠的心,控制了我这么多年。”他想起莫兰,两人入京为官,生下一双儿女,家庭和谐美满,父母也是疼他有佳,到死都对他好如亲子,他真是想不到,他这一生是受人控制下完成的,那莫兰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听到张自在的话,方河和霍林吉沉默了下来,这秘术本就伤人,如今把人控制了这么些年,不管他们当初的初衷是好是坏,都是不可原谅的。   与那些人牙子在偏僻处把小孩子骗走,转手卖给没儿女的人家是一样的道理,不管他们初衷是什么,对孩子以及对孩子的亲人都是一种伤害。   张自在再也忍不住,他猛的起身,披头散发也不管,向两人吩咐改日再上府深聊,便转身走了。   张大人自然要去处理自己的私事,两人都不好再开口,然而霍林吉是有收获的,他认为了自己的大哥,他要赶紧把这个信息传回霍家,让家是老母亲也高兴高兴,待大哥处理好家里的事,想通了,他便带大哥回霍家去。   这边两人站起,霍林吉拍了拍高自己半个头的小侄子的肩膀,笑道:“咱们俩不如寻一处酒楼聚聚,我还有许多的事情上次没敢交代。”   方河正有此意,他也想多了解一下祁家,还有与祁家姻亲的霍家。   两人来到一处酒楼,进了包间。   两人对面而坐,点了小酒和小菜,开始慢慢聊了起来,方河放下防备,心里开始对霍林吉这个表叔亲近起来。   两人聊着聊着便聊到了永丰县的三大酿酱家族,先前霍林吉说要取代莫家的船队,如今方河知道了他的身份,开始相信他的话了。   刚才霍林吉说到了祁家在平庭关的势力,还有霍家在四国的行商能力与财力,使方河砸舌,再说起莫家船队,那只是小打小闹而以了。   既然霍家船队要取代莫家船队,那他们的酱汁生意就可以考虑大肆酿制,有了霍家的帮助,他们根本不用害怕莫家人阻拦,他们不打算在永丰县售卖,毕竟莫家在永丰县是地头蛇,霍家刚来永丰县,暂时不能把莫家连根拔起,但断其一臂,拿走船运这一条道,就够莫氏一家折腾的。   聊到酱汁上,霍林吉忽然正色道:“先前祁家收到的信里说你们酿酱是在小暑边上,那时候产出的酱汁最是鲜美,如此今年你们可有想着多酿些酱汁出来?”   方河叹了口气,一时间开不了口,手中银两不多,家里还有山头要开荒,他今年还是想着就酿那四大缸酱送去张府还债便了事,其他的过了这一两年再说的。   霍林吉是什么样的人物,在外行商,走南闯北,见过形形□□的人,最会察颜观色,当即就拍了拍方河的肩膀,说道:“在县学里吃了几次,我就觉得你这酱汁绝对能行销全国,由此你表叔我也会获利,不如这样。”   霍林吉话锋一停,望着方河说道:“呆会陪我回铺子里一趟,我想先付定金,今年你的酱汁我全部收下了,明年若是有能力,做多做一些出来,我有的是法子销往各地。”   方河错愕的看着他,霍林吉又跟方河喝了几杯酒,才放下筷子,说道:“天色也不早了,你随我往铺子走一趟,你爹爹在我临走前再三交代,若是缺银两的事,你尽管开口,不过如今我看到了你的能耐,我想就算我给你银两你也是不会要的,倒不如同你表叔我做生意,咱们互惠互利。”   霍林吉说是这么说,心里却这对这个小侄子一万个满意,表哥一家孤冷,他是看在眼里的,特别是家中老母亲每每看到表哥回来探亲的时候,望着孤冷的他,泪如雨下。   当年表哥也是母亲带大的,如同己出。   方河被他这么一说,原本还想拒绝的,一时间反而开不了口,于是跟着他去了县城。   来到铺子里,霍林吉转身入了内堂,没多会儿从屋里出来,手里多了一百两银子,他交到方河手中,交代道:“我可不是白给你的,这银子是我今年购买酱汁的定金,到时你要是交不出酱汁,小心我把你打爬下,别以为我打不过你,打不过你,我叫你大叔。”   方河笑了,从容的从他手中接过银两,同时把刚才寻管事拿的笔墨立了字据,在霍林吉的目送下,他出了铺子。   天色黑透了,方河摸黑走了夜路,脚步飞快的往家里走去,今天的事一波三折,他一下子认了两位至亲之人,何其幸运,先前的疑惑与不安,这会儿落到了实处。   到半夜,方河才回到自家院子外,他轻轻一跃,翻了墙进去。   内室还留了灯火,显然在等着他。   自家养了羊后,过年给那些大户送去的羊,方河帮着几家大户杀羊的时候,听了小媳妇的话,把羊油留了下来。   拿回家后,小媳妇极为聪明的制成了羊油蜡,夜晚可以点燃,只是点起来,满室有一股羊臊味儿,毕竟能照明,这点味道也就忽略掉了,倒是方便的很,中间一根粗线,烧完滴落的还能卷起来重新点,直到羊油烧完为止。   方河匆匆进了内室,借着灯火,把银两放在了后面耳房的衣柜里,接着洗了个凉水澡,洗去一身臭汁,清清爽爽的来到房里,往床上的小媳妇看了一眼,只见她靠着软枕坐卧着却睡了过去,显然等的有些久,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他不由的心疼起小媳妇来,早知道走之前就应该告诉她别等了,要是他今晚不回来怎么办,他原本是打算在县里跟踪几日,把霍家摸个透,没想今天却遇上了这事儿,简直是峰回路转。   他脱下刚才披上的外衣,直接赤着身子钻进被窝,一身凉气把小媳妇搂入怀中,怀中人被他一凉,不自在的动了动,但抵不住睡意,还是睡沉了过去。   借着灯火,方河望着怀里睡得像孩子似的小媳妇,忽然身下起了异样,他不由一叹,只要靠近小媳妇他就不听使唤的动情,这漫漫长夜该如何是好?   方河心里的苦,可小媳妇一时半会怕是醒不来,他也舍不得吵醒她,不如乘着她睡着,悄悄地舒解一下,别弄醒她便是。   他这么想着,双手早已经不安份,摸向胸前,只觉得柔软一团,再也控制不住,把小媳妇侧过身去背对着自己,他双手开始慢慢地解开她的衣裳。   留下奇怪的两件贴身衣物,他的手掌伏上,靠近她在颈窝处猛的吸了一口,又吻了吻,忍不住身下的跃耀,捉住她的小蛮腰,沉根而入,接着是满足一叹。   然而沉睡着的苏小月在梦里居然梦到与方河在树林里缠绵,她又惊又怕,怕有人进林子里发现两人,又受不住方河那热情的诱惑,半推半就的与他纠缠,自己也是好一番享受,睡梦中的苏小月唇角不由得上扬。   缠绵了好半晌,第二日苏小月起身,见方河居然睡在身边没有起来,这家他一向起来的早,今个儿怎么还没有起来,莫非昨晚深更半夜才回来?身子坐起时,她顿时感觉下.身有些不适,顿时了然,恶狠狠的瞪了男人一眼,见他睡得沉,又觉心疼。   昨日方河去县城,她什么也没有问,她也猜得到,定然是打探去了,那次霍东家说的话,着实让两人不安,正是多事之秋,他们不小心谨慎都不行,家里老老小小的,但凡有点什么,他们俩受不住。   苏小月准备悄悄下床,没想刚挪动了两下,方河的长臂扫来,把她又带翻在胸前,他眼睛是闭着的,唇角却上扬,苏小月看到这样的他哪还不知道他已经醒了,不由得在他胸口捏了一把,他不痛不痒的哼唧一声。   “你若是再陪我睡一会儿,我就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这个消息保准你会觉得值。”方河慵懒的说道,眼睛还不想睁开,双臂却把苏小月揽得更紧。   苏小月抬眸一脸好奇的看着方河,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好消息,家里买了东边山头的地,得知能开采成水田,她就可惜没能多买一点山头来,想想就心痛,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了,但凡有点出路,捞到银子,她都会去想办法的,哪怕这几年苦一点,再重新吃回豆饭也行。   方河不说了,却是侧身搂紧她,伏在她耳边开口,“我这个好消息你一定会高兴的,还能解了你的忧愁,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苏小月才不上当,逗他说出好消息,“你知道我的忧愁?”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很想多买个山头么。”方河轻笑。   听到这话,苏小月来劲了,立即一个翻身,把方河压在身下,坐在他身上,双手放在他结实的胸口,激动的问道:“莫非你有办法?”   方河不说,双手乘她不注意捉住了她的小蛮腰往下挪,直到碰触到了,他才笑了起来,“你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还耍起无赖了,你倒是说,什么条件?”苏小月眯着眼看他。   “你再纵我一次。”方河含笑,双手已经不安分。   “不行,大清早的,你昨晚上……”苏小月有些说不下去,她是睡着了,但她有些感觉的,她以为是自己做了春梦,没想真的被这个家伙在睡梦中给侵犯。   吃得多,力气大,在这方面又兴致浓烈,苏小月还真是招势不住,倒也不是袁氏教她的那些手段,故意使他馋起天,她也做不出来。   “没事儿,这会儿还早呢,院子里没有半点声音,今个儿是你起早了,真的。”方河这么说着,手已经解开了苏小月的裤头,苏小月一惊,忙提着裤子,“我尚且还没有答应,你先告诉我是不是你有办法,真是急死我了。”   两个都急,只是急的不是同一件事儿。   方河“嗯”了一声,一副作势要说的样子,手却撩开了她的裤头,苏小月却还正儿八经的听着时,只觉得身下一痛,惊呼起来,一巴掌拍在方河的胸前,拍得通红,方河却快活,轻轻一个翻身就把苏小月掀翻在床上,欺身而上把人压身下。   “叫你乖乖的,你不听,嗯,你若是服侍我满意了,我就把好消息告诉你。”方河刚说完就招来苏小月一巴掌,嘴歪了,他却强行噌了上去,吮上她的唇,好半晌,把她吻迷糊了,才松开,喘了口气,道:“就是不乖,这不你又要受苦了。”   话虽是这么说来着,一直隐忍不发的身子慢慢地动了起来,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滴落,他忍得异常辛苦,这男女之事便是这番美妙,自从他跟小媳妇有了第一次后,每每想起,心里就来劲,虽然有时忍得痛苦,可最后总能得到快活。   他有许多法子折腾小媳妇,定然能把她给收服了,可是一但完事,在没有经过她同意的情况下,他多半得受点苦,唉,方河叹了口气,算是明白了那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何其相像。   苏小月累得攀紧了方河的肩,眼眶泪都出来了,她气恨的向他肩头下了一口。   “痛。”方河喊。   痛就对了,苏小月不松口,心里的郁气却松了些。   方河伏在她脖窝里叹气,快活后总要受点苦的,由得她吧。   直到苏小月松口,方河第一句话便道:“月儿,我们买下北边山头吧。”   苏小月正在想办法整治他呢,这一句话一出,还真是使了定魂术,苏小月也不气也不恼了,一时间惊愕在当场,望着方河晃不过神来。   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终于转移了注意力。   苏小月双手缠紧方河的脖子,激动的问:“你说的是真的?你哪来的银子?”   方河但笑不语。   这时苏小月才发觉他还压身上有些喘不过气来,“你快下去,我快被你压死了。”   好吧,他已经很小心了,这会儿见小媳妇憋红的脸,他不敢大意,双手忙撑起身子,往旁边一躺,双臂顺势把小媳妇环入怀中。   “嗯,我昨夜里拿了银两回来。”方河把昨天遇到的事简略的说了一下,他隐去了张大人的那一段,只说与霍家的渊源。   “如此说来,那霍东家是你的表叔了。”苏小月一脸惊讶的看着方河。   方河点头,“已经证实,他是我小叔。”   至于张自在是他大表叔的事,他决定以后再告诉小媳妇,毕竟张大人还没有真正的想起那些记忆,或许这一辈子都不会想起来,那他会不会认,都两说了。毕竟没有这记忆他对霍家的感情就不深。   而当初张家的养父母又过世,不管当年是什么情况,至少这对养父母对张大人是照顾有加的。   苏小月也不想睡了,转身要爬起来,她要点银子去,“倒是有多少?”   方河把人按住,“你陪我再躺会儿我就告诉你。”   苏小月脸黑成墨汁,这缠人精,她快被他粘得受不住了,刚开始两人初尝这滋味有些贪欢也就算了,可是现在两人孩子都有了,他还么贪恋。   没想屋外响起袁氏的声音,“月儿,月儿,你起来了吗?大河昨个儿回来了没有?”   廊下,袁氏与苏阿吉站一起,都有些着急方河。   内室,苏小月和方河对视一眼,方河在她额上吻了吻,答道:“爹,娘,我昨个夜里回来了。”   袁氏和苏阿吉听到方河的声音,放下心来,袁氏眯着眼笑,又忍不住责怪老伴,“你看看你,那急的,人家小夫妻好好休息一下,这不被你给打扰了,昨个夜里方河定然是回来得晚了,往常这个时候方河都早起了。”   苏阿吉被袁氏责备脸上依然含笑,靠近袁氏,轻声道:“你那番羡慕,我也可以的。”   “可以什么?”袁氏没好气的盯了苏阿吉一眼。   苏阿吉左右看了一眼,见方为还没有起床,屋里屋外也就两人,于是上前抱住袁氏,伏在耳边说:“我成日里干农活,除了腿有些不灵便外,身子骨却是硬朗的,你说我哪点不行,要不晚上我证明给你看看。”   袁氏老脸一红,都老夫老妻了,还说起了这种话,她心里怦怦直跳,在这廊下,呆会屋里走出个人来,不管是小的还是年青的,他们老脸也没有地方放。   袁氏扭了扭身子,“你快放开,呆会女儿见了指不定怎么笑我。”   “谁会笑你,也就你想多了,我又没拿你怎么样。”苏阿吉只好顺势松开了手。   袁氏得到自由,忽然有些失落,苏阿吉见老伴这模样,又上前推了推她,“走啦,陪我上山头放羊去。”   老两口一起上山放羊,轻风吹着,她喜欢,于是说道:“你等我啊,我进屋里把孩子们叫醒,我抱着嫣儿去,你带着为儿。”   “好,都听你的。”苏阿吉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的媳妇进屋里去了。   没一会儿,袁氏从屋里出来,怀里抱一个,手里牵一个,苏阿吉揉了揉方为的头发,垂首笑问道:“今个儿为儿还会为姥爷念书么?”   方为点头,手里早拿了《千字文》。   老老小小一起四人赶着羊上了山头。   这个时候方河和苏小月急急忙忙穿了衣裳,梳了发,从屋里出来时,就看到这副场景,苏小月不由的捶了方河一下,“都是你粘的,我爹娘都知道了。”   方河的脸都红了,这会儿家里更加没人了,他垂首吻了吻苏小月的唇,又遭苏小月追打,两人反而玩闹起来。   方河从霍家得来了一百两银子,把苏阿吉夫妻俩高兴坏了,吃过早饭后,一家人坐在桌前商量起事情来。   “北边山头可不比咱们这山坡边的东边山头,太宽了,依着咱们家的实力还买不了这么多,一百两银也不够。”苏阿吉叹道。   方河说道:“爹,娘,我都想好了,娘喜欢那口泉,酿出的酱汁味道甚甜,那咱们就只买山泉水两边的地,只要水田就行了,旱地有东边山头剩下的,够我们一家人种的。”   倒也是,一时间买的太多,开出的荒地,一家人也种不出来,本来家里人少,劳动力只有方河和苏阿吉两个,方河的能力当作三四个劳动力也种不了这么宽的地来,再说这高粱的收成好不好,还没有种过,一家人难免有些担忧。   机会吧有的是,方家村的没有了,不还有苏家村的么,这方圆十村,就算这样能开采水田,引水建渠的事传了出去,也不是个个都有这个能力买得起的。   袁氏听到买下北边山泉,心思就活络了,她是挺喜欢北边山泉水酿出的酱汁味道,没想这么快就能实现。   “如此,咱们也像大业叔和虎叔家里一样,只买山泉方周的四十亩左右的地看看,剩下的银两还得买新麦买豆子做酱的。”苏小月这么一说,一家人一致认同,毕竟收了霍家的订金,虽然有了这么一层关系,也不能失信于人才对。   于是一家人商量好后,方河拿了三十多两出去了。   方河去谈北边山地的问题,屋里几人正收拾屋子,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苏小月去开门,“谁啊?” 第78章 我是作者岭南春,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每日中午12点准时更文! 花秋菊一脸含笑的说道:“月儿呀,是我。” 苏小月一听就听出了花秋菊的声音,立即把门打开。 把人引进屋里。 袁氏和苏阿吉随即也跟着坐下。 花秋菊脸上的喜色掩也掩不住,说道:“月儿她娘,我跟你说,我们跟方虎一家把南边山头的地给买下了,过两日三爷就去县里办好地契送来,银子已经交上去了的。” 听到这个消息,苏小月一家高兴不已。 花秋菊叹了口气,“从来没有想过家里还会买地,家里人本来就少,这会儿一口气买了二十亩,若是再仔细点开荒,弄不好有二十多亩出来,若都开采成水田,我们这一家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了,水田多精贵啊,昨个夜里一家人都没有睡好。” “唉,只是家里银两也不多,拿出这十多两银子,已经是全部家当,还卖了我的全部陪嫁银器才拿得出来的。” 花秋菊娘家家境不错,当年出嫁的时候,家里留给她一套银饰头面,一直收着舍不得带,这会儿想带也带不了,难怪她有些不舍。 袁氏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银子是可以赚到手的,田地可不等人,你为方家费了心思,他们只会更加敬你,一家和和睦睦,日子过好了才是最要紧的。” “就是为着这样想,要不哪舍得,定然作为传家之物留给后代,对于我来说那意义深厚,这么些年走来我都舍不得卖。”花秋菊抹了抹眼角。 花秋菊今日就是来报信的,开采成水田的事是方河一家想出来的,他们跟着沾了光,心中感激,同时也为了接下来的事,晚上三家人一起吃个饭,把田地开垦的事谈一谈。 自上次苏小月屋子建成后就再也没有请过客,如今三家走得这么近,是该聚聚了。 花秋菊怎么也想不到方河一家买下东边山头后又有银子去买北边的山头,她正与苏小月商量着三家一起聚一聚的事儿,方河便回来了,这几日陆续买山头,三爷又把话传给了村里人,所以当方大业和方虎去时,三爷二话不说就收了,还跟着人上山头看了地界。 这次方河去三爷家,三爷也是答应的爽快,只是心里也惊叹,想不到方河才买了山头又来买山头,当初还疑着买下东边山头如黎氏所说的是为了酿酱来着,现在看来也未必。 北边山头有些远,方河把银子交给了三爷,再约好了时间上山看地界的事,于是就回来了。 花秋菊听到方河把北边山头水源处的土地也给买下了,当即既惊讶又欢喜,起身要回去给当家的报信去。 这一日可是三家人的好日子。 苏小月送花秋菊出了门,回身跟方河说了方大业和方虎两家买的地,还说了花秋菊想三家聚一起吃个饭,商量开荒的事。 方河听了也高兴,说道:“好久没上山打猎了,我今个儿精力十足,我这就上山头瞧瞧去,没能猎到野猪,猎几只野鸡回来加菜也是好的,这会儿没能遇上集市,街上也没有人卖肉的。” 苏小月也觉得只能这样,眼看着方河背上了自制的弓箭,便上前再三叮嘱。 苏阿吉和袁氏带着孩子们从屋里出来,见方河要去打猎,也是心里担忧,一家人送方河出门。 三家要一起吃个饭,苏小月与花秋菊和钱土梅商量后,最后还是决定在苏小月院子里开,她们家院子不仅大,最主要是离井水近,洗菜做饭都方便。 苏阿吉把堂屋里的八仙桌搬了出来,又搬来几把凳子,与方大业和方虎两家的男人们坐在一起谈起了这田地开荒的事情。 天色不早了,苏小月担心方河,都晌午过了,太阳偏西,他怎么还没有回来。苏小月与齐有玉和李全秀三人在厨房里忙活。 家里有芽菜,面粉是方大业家里拿来的,方虎家里拿了不少腌干菜和腌干鱼,苏小月还没想着钱土梅有这手艺,烟熏的鱼,个个两面金黄,看相极好。 当几道菜都处理好时,方河终于回来了,大门打开,方河捉了三只野鸡,两只野兔。院子里的男人们起身帮着拿去泉水池边处理。 有鸡有鱼还有兔肉,这个季节,苏小月家里还有绿油油的豌豆苗,三家人觉得异常的丰富了。 所有菜量做了两桌坐下的准备,一桌男人们吃,一桌女人们吃。 苏小月掌厨,菜是一个一个的从厨房里端出来,男人们闻了,口水都要流了出来,那次方河搬新屋吃宴时,大家是尝到苏小月的手艺的,这会儿再次重温,几个不受控制的盯向了那几盘色香味俱全的菜去。 苏小月下了面条,待一切整理好,钱土梅和花秋菊把苏小月拉出厨房,两桌子布在院子里,大家吃得欢快,一边吃还不由得直夸苏小月的手艺好,拉的细面条也是根根均匀。 吃完饭后,齐有玉和李全秀两人收拾碗筷进厨房,怎么也不准苏小月再插手,今个儿桌上的菜都是苏小月掌的厨,这做下手的,收拾残余的都由得她们俩去。 吃完饭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大家就势坐在院子前,谈起这地的开垦问题。 方大业和方虎两人对视一眼,向方河和苏阿吉说道:“我们两家是这么一个想法,如今时间还没有出正月里,正是闲着没事儿做的时候,我们想着咱们三家便一起干活,也不用记什么工钱的,大家一起把地开垦出来,一家一家的来,争取在下种前弄完,方河你看如何?” 方河与苏阿吉两人看了一眼,这个想法那当然是好的,只是方虎一家人多,他们家跟方大业一家的人数差不多,所以人多的那一家定然就吃亏了,再有他们家的山头多,就拿北边山头就抵方虎和方大业两家的了,那岂不是又让两人吃亏。 于是方河婉拒了,说明缘由。 没想方大业和方虎两人笑了起来,方大业拍了拍方河的肩,说道:“大河就是个实诚的,半点便宜都不占,也正因为是你大河,若不是你们提点,我们哪知道去买南边山头,再说咱们三家若不起一弄,万一开出来的水田有个什么不妥,岂不是好事多磨,倒不如咱们三家在一起,一起开垦,一起研究试探,多些人就多些经验。” 说的正是,苏阿吉是种田老手,若再加上方大业和方虎,岂不是更加稳妥,苏小月只知道点子,要她开垦她可不会,这一切全都靠苏阿吉的经验,包括当初移栽棉苗和初种油菜籽。 方河又推辞了一番,被两家人说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最后三家达成共识,这次只开垦水田,东边山头的,南边山头的,三家一起开垦出来,至于方河家里北边山头的,得看够不够时间,不够,到时三月下了种之后再来弄也行的。方河一定要记工钱,几家推辞不让,最后无法,只好先开垦着看看,到时再说。 于是三家人决定从明个儿开始,就先从东边山头的水田开垦,家里妇儒,除了带孩子,其他的全部上山头帮忙去。 到了饭点,各家派一个人回来做饭,各吃各的。 这么约定,三家人干劲十足,想想不久后大家伙就拥了几十亩水田,早已经激动的睡不着觉了。 第二日,天边刚泛白,方大业和方虎一家就集结到了方河家里,钱土梅和花秋菊都来了,除了齐有玉要带孩子外,李全秀直接把方金满送到苏小月这边由着袁氏帮着带,正好与方为一起上坡上一边放羊一边读书去。 就连着方虎家里的老二新妇齐朵朵也跟着来了,苏小月有些过意不去,毕竟是新妇,刚嫁进门来,得好好养着,没想齐朵朵还是主动前来的,不想落人后腿。 于是三家人就这样热火冲天的上了东边山头。 东边山头靠水源的地方就靠近坡地这边了,于是先从坡地这边开始,妇人在前头捡碎石,割草,方河和方家昌两人砍树。 一开始大家伙都不太懂得怎么弄,由苏阿吉与方大业和方虎三位老手规划、商量。 年青人在一旁听着,该怎么弄,只需一声令下。 第一块田就在这样闹闹哄哄中规划出来,又经过两日的处理开垦,终于一块小田成了形,达到能做水田的要求还得一天的功夫。 这块田经由三个老手丈量,约有九分田的样子,山头开垦田地不像平地里,平地里水田四四方方的,一眼就能看出有几亩田地。 毕竟是在山头开,开的是不规则的长形,为了避开山体里的大石,不得不停止的时候,就有不规则的水田出现,甚至还有绕着山体弯曲的水田。 又过一日,一伙人终于把第一块九分田给整了出来,大家伙站在田埂上看着这块长形弯曲的田,都笑了起来。 有了第一块田的开垦和规划经验,三位种田老手就专门做起了规划田地的活计,年青人只管跟着三人留下的痕迹开垦便是。 方河力气大,多干重力活,把土壤运走的,运走后又要运回来修田埂的,这些都得要力气,于是在赵里家里定制了一套搬抬的农具,按方河力气来定的,平常用的那些都是按着普通人打造,所以反而浪费了方河的一身好力气。 在第二块水田开垦到一半的时候,三爷那边的地契送了过来。 三家收到地契,心落到了实处,这会儿也不顾及村里人什么看法了,三家人尽管开垦田地来。 环山开垦出来的田地大小不一,规则不一,有的五分田一丘,有的九分田一丘,有的也有一亩多的,但那样的田却很长很长一条,全靠长度来算了,宽度都差不多,再往山体内开采也是有限。 当三家人开出第四块水田出来的时候,大家伙站在略高的侧边看去,笑了起来,真正的梯田模式出来了,这可是一个大发明。村人里只要一看就会惊讶的。 还好现在村里人刚过完年,劳动力都上县里渡口那边干苦力活去了,一时间也没有人注意这东边山头的状况,这样大家伙反而觉得更加安静,免得村里人问东问西,难以回答。 三位种田老人规划田地的功夫越来越厉害,不停的丈量与查探地势,尽可能的开垦出更多的水田出来。 到最后大家分工越来越明细,谁做什么就像流水线似的,非常有默契。特别是赵里给方河做好的一套搬运工具,到了方河手中,一个人能抵二三个人的力量,还脚步飞快,上坡下坡,身子稳当。 反观其他两家的年青人一脸的羡慕,越发干劲十足起来。 从正月里开垦到三月里头,棉苗和稻苗都要费心的,到那时三家的人空闲下来的时间就不多了。 去年苏阿吉移栽棉苗的方法非常好,于是把这个方法告诉了方大业和方虎两家,两家也打算今年开始按着苏阿吉的法子来种棉花,这样割麦子的时候就速度更快了,不怕把棉苗给割掉。 两个多月里头,要开垦出上百亩,根据这几日的进度,大家忽然发现这样不太可能。 最后商量决定东边山头和南边三头各开垦二十亩出来种了今年这一季的再说。 大家伙商量好后接着开垦。 十五刚过方河送了一次芽菜给张府,没想张太太再次向方河传话让苏小月进府一趟。 于是苏小月在第二次送芽菜去张府的时候,就租了方金贵家里的牛车去的,方河留在家里做事。 她去的时候把方为也给带上了。 到了张府,叫了精个小伙和厨房里的人帮忙把芽菜搬回府里,苏小月带着方为去了后院,这次方为带上了写好的字帖,这是苏小月交代的,内容却是方为自己写的,临坐上牛车的时候,苏小月看了一眼,字迹工整,一笔一划还挺干净的。 没想写的内容是苏小月第一次考方为功课里时问的那段:“治本于农,务兹稼穑……” 这一段,苏小月也比较喜欢,没想方为居然也留意到这一点。 这次苏小月见到张太太,觉得她整个人都憔悴了,精神也不好,苏小月以为张大人又拿什么字谜难住她,没想张太太好半晌也没有拿出字谜来。 她看到方为时,眼前一亮,向一旁的嬷嬷说道:“去前院跟大人说说,小神童又来了。” 贴身嬷嬷自然知道太太的意思,于是欣然领命去了。 张太太拍了拍苏小月的手背,看着苏小月那脸上掩也掩不住的喜色,笑问道:“月儿这是遇上了什么喜事儿?” 苏小月于是把家里买下山头的事说了,上次寻张太太借银子就已经说了一遍的了,这次说的是开垦成水田的事。 张太太听得目瞪口呆,许久才感叹道:“月儿,好在你们住在方家村,那儿偏僻,没有什么,说实话,你们今个儿想出来的东西可是天大的发现,若是被工部的人知道,你们可不得安宁。” 刚才那一瞬,张太太差点派人去前院把张大人叫过来,忽然想起夫君已不在朝中为官,朝中又分派细,斗得你死我活的,这个时候不管什么新发现,什么造福万民的东西也只能缓一缓,保命要紧。 苏小月被张太太这么一说,心里头还真紧张起来,她倒是没有想过这时代有没有梯田,有没有这样引导水源,但正如张太太说的,方家村里偏僻,整个永丰县都偏僻,就算所有村人都知道,也最多在永丰县里实行吧,再说永丰县的县令大人,有张大人和祁家镇压,他们也就不用担心了。 自从苏小月知道霍家是公爹派来的,心里就踏实多了,这么一座大靠山,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两人没有聊多久,前院的张大人就匆匆来到了后院,进了花厅,张自在看到自家夫人,脸就别了过去,神色冷凝,再没有以前的温柔小意。 就这小小的一点变化居然被心思细腻的苏小月给发现,她不动声色的在两人身上打量了一眼,自从张大人进了花厅后,张太太的身子基本坐得僵直,眼敛微垂,居然不敢看张自在,这着实使她惊奇,上次来的时候,张大人把张太太放在了心尖上,在乎的紧,两人说话也是一来二往的,感情非常的好。 可这会儿看来却冷冰冰的,张大人有意回避张太太,张太太却像做错了什么事似的,也不再主动说话。 厅里只有张自在和方为一老一小两个声音对话。 方为把手中的字帖交到张自在手中,站在原地有些局促不安。 张自在细看了字帖,满意的点了点头,垂首问方为,“为何选了这一段?你可知这一段是何意?” 方为恭敬的、身姿端正的回答道:“学生选用这一段全因家母曾检查我功课的时候曾问过这一段,于是便记上了心头,后来理解了意思,方发觉家母的一番用心。” 方为这么说着,张自在不由得往苏小月看去,苏小月被小家伙的话急得脸红,坐立难安起来。 这孩子说话,怎么又扯上她了,她那日检查他的功课,正好看到千字文里有这么一段,觉得喜欢便问了,没有多想,没想这孩子却放在了心上。 张自在意味深长的眼神在苏小月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接着看向方为,问道:“那你可知这一段的意思?” 方为恭敬的解释起来,“治国以农为本……” 方为冉冉而谈,在一个六岁的孩子身上,却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等方为解释完,张自在满意的点头,接着又问:“你对这段有何想法?” 小家伙想了想说道:“我尚且不知道这段真正的好处在哪儿,但我只知道这几日家里人开荒山头地的时候,个个脸上的笑容使我觉得农业的重要性,当我看到家母脸上的笑容时,我便觉得庄户人家里的田是何等的精贵,家母为了田地的事也一直操劳,我看到我家里的银子多了又少了,可家里人的笑容却多了。” 苏小月在一旁听着,心中感动,眼眶里不由得积了泪水。 张太太在一旁拿帕子抹泪,不由轻声感叹,“若是我的孙子,恐怕也有这番大了。” 那声音很低,然而坐在对面不远处,又是练过功夫的张自在却是听了个全,刚才方为那番话也着实使他触景生情,自己一双儿女,年幼时也是这番可爱聪明,可是后来在政斗,遭受其害…… 往事不堪回首,可自家夫人那伤心劲儿,心里头又有些心疼起来,他不由得看向自家夫人,正好对上张太太看过来的眼,两人在空中目光交汇,一个关切,一个温婉脆弱,张自在一叹,收回目光时闭了闭眼,脸上神色又恢复冷然,张太太看着他又恢复了回去,心里落漠。   ☆、第79章 .   特别是方河痛惜苏小月干活辛苦,但凡有大的石头几位小媳妇搬不动了,他提前就把石头给拧走,所以他每天比大家早上山大半个时辰,便是干这事儿去了。   苏小月也心疼方河,这人凭着自己力气大,没少干活,但凡重力活都是他最先上,大家多少都有些依赖他。   好在方河精神劲十足,身子没事,只是肌肉练得更加结实了,硬的像铁块。   原本决定东边山头和南边山头各开垦二十亩农田,乘着这二个多月有时间,这会儿见速度这么快,熟练了后只会更快,大家在一起商量着,干脆各家再多开垦十亩,多十亩地就多十亩地的收成。   毕竟买下山头开荒地,税照旧得交的,不管你开不开荒,至于你开荒出来的是农田还是旱地这个就无人追究了,上报上去都是按开荒出来贫瘠的旱地来缴税,所以比底下的水田缴税不只少一星半点。   也就因为这样才让人心动啊。   又费了六七天在东边山头多开垦出十亩农田出来,农田开好的同时就连沟渠都修建好。这规划与格局,大家不得不佩服三位种田老手。   只等下几场春雨,地落实了,方河家的牛就有了用场,把农田犁一遍,农田里就能储水了。   东边山头弄完,南边山头又开始,有了先前的经验,大家像流水线似的配合的非常到位。   当南边山头的四十亩地弄出一半后,大家伙发现时间上又节约了几日,于是决定在稻种下田前辛苦一把,把南边的四十亩地都给开垦出来。   方河没有什么意见,但方大业和方虎一家却觉得占了方河便宜,毕竟东边山头只开垦出三十亩来,而在队伍中方河一人能顶几人,干的活最累。   于是大家商量好,等稻种和棉种下了地,再接再厉上东边山头开垦出十亩来。   今年上半年基本就能种上了。   至于方河家里北边的四十亩地,大家伙决定下半年一起努力一把,给开垦出来。   三家人商量好,干起活来越发的卖力。   等下稻种的时候,三家因为一下子多了这么多农田,家底没有这么多稻种,苏小月建议大家去霍家种子铺买。   因苏阿吉研究的两季水稻还没有完全得到验证,再说今年在开垦时间上也错过了,于是苏小月建议大家在霍家种子铺买只种一季的稻种,要苏小月说个所以然出来她也说不上,但她觉得种子好了对产量也会高些,别盲目的种田。   没想霍家种子铺比苏小月想象的细心,人家早就想到了,客人什么时候来买种子,他们都会建议买目前季节最适合种下的种子。   于是不用苏小月提醒,霍家直接拿出了只种一季的稻种出来,果然如苏小月所想,这家铺子里有两季稻米的种子,果然是不同的。   倒是让苏阿吉高兴不以,证明他的想法是对的,其他的地方已经开始种两季水稻了,而且还真的如女儿说的,种两季有种两季的水稻种子,不能混用。   苏小月却有些怀疑这家种子铺如此先进,会不会是霍家那位老太想出的法子,自她买油菜籽她就察觉到,对方弄不好也是穿越人士,只是如今两人身份有别,她这么只凭着一点猜疑而莫名的去见对方显然不可能,再说万一不是呢,事后怎么圆过来,只会暴露自己身份的不同,不是每一个人都如方河那般大方,方河能接受她,也是因为喜欢她,真让一个没有关系的人接受这种灵魂附身的奇异事件才怪。   种子买回来浸了谷种,方河第二日就下地里犁田去了。   方大业和方虎两家的男人们也去田里帮忙。   各家犁出一部分田来下谷种,其他的等棉种下了地,又把地里的农作物收拾一下,除了草,才重点的把新开垦出来的农田犁一遍,准备放活水了。   当泉水入田的那日,三家人选了个好日子,都上东边山头来,方河和苏阿吉来到石头屋前,把水源转了道,跟着水源下来,大家一步一步看着水流入农田里。   山泉水源源不断,要是下了春雨,那水还流得更加多,好在三位老手事先想到了这一点,在每丘农田一角都留有一道缺口用竹排挡住,超过水位就会顺着沟渠往下一丘农田里灌溉。   过了两日两夜,第三日上山头看时,只见一片梯田,丘丘都储满了水。坐在山头上,三家人望着底下的田,左右差不多都有二十亩,不能说分的正中间,但这么望着,中间明显的一条主沟渠,直往山下而去。   三家十几人望着眼泪都出来了,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激动的落下泪来。   短短才几个月的时间,大家手中就拥有了几十亩农田。   苏小月站在方河身边望着底下的农田,心中也是激动的,倒是没有他们这些人这番激动。   这时站在苏阿吉旁边的袁氏居然低低的哭了起来,“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日拥有这么多水田,以前只觉得吃豆饭是有点苦,若能吃上面疙瘩汤就满足了,后来吃上面条了,又想着若能吃一口米汤就好,可是也只能想一想,现在望着这么多的水田,我忽然觉得吃上一口米粥也不是这么难的事了,就像在做梦似的。”   苏小月来到袁氏身边抱住她,这两位老人受了一辈子苦,以前都是吃豆饭省吃检用的。   站在旁边的其他几位妇人也是激动得落泪。   方大业和方虎站往方河身边挪了挪,叹道:“我这两日跟你岳父商量了一下,大河,你这东边山头也不必再开垦旱地了,全部开成水田,只要能规划好沟渠,都能用上水的。旱地研究没有水田值钱,再说水田之间开垦不了的都做旱地,也能种不少东西。”   “说起来了,南边山地也还能再买呢,可惜家里钱银不多。”方大业和方虎两人叹气。   方河一家手中还有七十两银子,买北边山地的时候只买了四十亩,用了三十二两银子,拿回来的一百两还有剩。   每次送的芽菜拿来抵债,所以一家人没想先还上张府的银子,春季来临,坡上的香椿也能卖上一笔小钱去还债,加上去年年底卖的羊钱,过不了多久就能还完了。   一家人也合计了一下,院子里的菜地不准备种菜了,全部用来放酱缸,大概能放下三十多口,只是放了酱缸这边院子就小了,只有进门的那一处。   加上去年四个大酱缸,再定制三十口回来,待今年村里新出了麦子,就去方圆几村里收麦子去,虽然大多拿去交税,总有些剩余的,从庄户人家里收回来新季的麦子酿酱不用担心沉年麦子和坏了的麦子,到时酱汁的味道也会好些。   不过算下来,手中还是有余钱的,只是再买地显然是不能,也只能看着山头眼馋。   先前苏小月买回来打算种六十亩旱地的高粱种一时间没地方用了,最后苏阿吉决定把苏家村那边的旱地种起来,于是也跟着下了种,原本这些地是拿来种大豆的,但尝过了高粱米的好处,决定试做一年,正好新开垦出来的农田中有开发不了的旱地,于是也穿插着在农田中的旱地里种了下去。   当然这事儿没有瞒着方大业和方虎一家,毕竟苏阿吉也是第一次种,不敢保证能不能行,今年两家又出钱买地,家里再没有余钱,便决定今年不种,看苏阿吉种的怎么样再说。   这么一种下来,种子还剩下一些,苏小月直接做了高粱米粥给大家伙吃了,大家伙吃了高粱米粥后,眼前一亮,觉得不种豆子种高粱倒是一个好主意,毕竟豆饭着实不好吃。   但相对于他们长年能吃上面条都觉得美味的庄户人家来说,反而更喜欢面条的味道,所以高粱米也只介于豆饭与面条之间。   对于苏小月来讲却是喜欢高粱米多一点,她没有吃惯面食,不过过不了多久她就能吃上米粥了,高粱粥也就没有这么大的用处。   苏小月又想到了酿酒的红高粱,虽然她不会酿酒,但她可以种红高粱卖啊,卖给那些酿酒的酒家。   因为高粱是初次种,苏阿吉会比较操心些。   农忙过后下了种,事情又忙完一截,庄户人家又有几天能闲住的,大家伙就想着要给方河东边山头再开垦一些农田出来。   方河感激,于是让苏小月回屋里给大家伙管住一日两餐,他们不要工钱,感激苏小月的提点,但做了费劲的事,连饭都不管,方河只会更加过意不去。   于是就这么决定下来。   由苏小月掌厨,几家对吃饭的时候更加期待起来,苏小月做的饭菜好吃,大家都是吃过的,再加上方河以前时不时上山打猎积了不少油,炒菜的时候都放油进去,油水并不少。   于是这么一忙,又开出二十亩农田出来,还好先前苏阿吉在苏家村那边下谷种的时候多算计了一些进去,这么一算,这二十亩弄不好也能种下去,秧苗或许会少一点,到时寻村里人再卖些,能种下去了的。   这日,大家晌午收工坐在方河家的院子里吃饭,一边吃饭一边聊田地的事,苏小月却乘着这时间上坡头放羊,刚站在石板上往羊群望了一眼,没想就看到东边山头的水田那边有几个身影,隔着有些远,她没能看清是些什么人,但人数有六七人,他们在田埂上走来走去,还指着农田数数,有的往上走,在几处田埂上都停下来细看,有的甚至在伸手进田里捣鼓。   苏小月心下一慌,便从山坡上冲了下来,来到院子里,大家伙刚吃完饭,方河见苏小月慌张的下来,忙起了身。   苏小月看到方河,看到院子里的人都看了过来,她把刚才看见的说了一遍。   方大业和方虎一听,也跟着起了身,方大业说道:“我这几日就看到有不少村民鬼鬼祟祟在山下察看,尽在这周围田地里转悠,眼神却往这山头上瞥,没想今日乘着我们收工还悄悄上来了。”   “走,咱们去看个究竟,弄不好南边山头的水田也围了人。”   大家齐齐往山头而去。   从山坡这边往东边山头走,距离并不太远,但要走去南边山头,那基本就要穿过整个方家村了。上了南边山头翻过山便是苏家村。   从东边山头往南边山头一望,那边果然有不少黑影,也是在不停的察看。   往南边山头去已经来不急,方大业和方虎带着一行人直接上了东边的水田处。   越来越近,眼尖的已经认出了他们的身份,他们没有想到才收工回去不久这么快又上山头来了,被三家人抓了个正着,那几人不但不觉得心慌,还似乎看到了水田后有些愤愤不平。   苏小月走在方河身边,看清了那些人的面孔,苏小月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她轻声向方河说道:“想不到方万一家都来了,还真是新仇旧恨连在一起了。”   方河捏了捏苏小月的小手,说道:“你别慌,有我呢,方万一家算什么,西边山头泉不好,但地终究被他们买下了,至于开垦水田的经验,呆会我私下里跟大业叔和虎叔说一声,定然不会有人帮他们开垦的,要开,自个儿想去。”   苏小月松了口气,她可不想把这开垦的经验白白交给这些人,只叹这梯田的想法一看就会,至于开荒的经验,恐怕寻几位老手,弄不好也能研究出来,还真是好了他们。   方大业与方虎来到前头,望着方万,问道:“这山头可是方河家里的,你们忽然上山是几个意思?”   因上次方河虚晃一招,害得方万一家买下了西边山头,后来得大儿子证实,果然是东边山头的水源好,大儿子才知道酿酱还讲究水源,当日就又返回了莫家去了,准备把莫家的方子弄出来自立门户。   一家人因为失算,家里老本都填了进去,这会儿看到方河一家把山头开垦成了水田,简直是把他们妒红了眼,这么多水亩,恐怕有好几十亩了,几十亩水田是什么意思,庄户人家是想都不敢想,在方家村原本水田就不多,水田精贵到有钱也买不到,没想他们一开垦就是几十亩,东边山头这么大,估计能开出百多亩出来。   真是妒红了方万一家的眼,自从这山头动工到现在看到成果,方万一家就没有睡过好觉,今个儿无论如何都要上山头察看一下的,他们能开出水田,难道他方万就不行么?所以这一趟他必须来,他倒要看清楚,这水田是怎么来的,都是怎么弄好的。   如今被方大业这么一问,方万红着血冷笑一声,道:“都是同族人,你们开垦出了农田,怎么还不让族里人看了不成?闷声发财,也要看族里人愿不愿意。”   方大业被方万这么一盯,冷哼一声,“大河开垦他自家的田地,你管人家怎么发财,你不也买了山头地么?你有本事也可以开垦啊,没有人阻止你发财。”   方万脸上的肉跳动了一下,“我家里买下的地自然是要开荒的,所以上山头瞧瞧,学点经验。”   脸皮厚到没东西能比,苏小月的彪悍劲都冒了出来,还好方河拉住了她。   方大业和方虎两人毕竟是外人,这东边山头是方河的地,一时间被方万堵得说不上话来,方河从人群里站了出来。   方河身材高大,本就是个练武的身子,再加上这几个月吃得饱,又干了不少农活,虽然穿着长衣长袖,却掩不住那衣裳下鼓起的肌肉,这么站在方万一家跟前,把一家男人都给比了下去,气势上就输了一着。   方河凌厉的目光扫了方万一眼,沉声说道:“大家各种各的田,本就没有什么瓜葛,上山的路我已经留在了那边,而今你不经我同意就私自上了我山头,你不但没有半点心虚,还一副横蛮占理的模样,就算是有族人的情分,这会儿我也是容不了你,现在你们就给我滚下山去,你也知道我的本事,再不走,别怪我无情。”   方万被方河一个锐利的眼神就吓得倒退了一步,如今听到方河带着杀气的话,心里头骇得连脚跟都站立不稳,他原本还想着怎么说家里跟莫家有关系,村里人没有人敢欺负,就算方河有功夫也会忌畏三分的,没想眼前的方河不但没有半点忌畏,还动了真怒,这下方万就算有什么心思也不敢再留了,他带着一家人往回走,半点声都不敢吭。   匆匆下了山头,再回首一望,见方河还在那儿看着,吓得他再也不敢有半点停留,匆匆往下游走去,终于回了自家院子里,他才扶着土坯围墙,“呸”了一声,“什么玩意儿,有什么了解起的,会点武功有什么了不起,难道还敢得罪莫家不成?你做初一,就别怪我就做十五,哼。”   方万吩咐二儿子方福运,“你今个儿就往县城里走一趟,把方河开垦出水田的事告诉你大哥去,咱们西边山头买的地值了,能开荒出不少水田,你叫你大哥有时间的话就回村里一趟,还有。”方万靠近二儿子,狠声道:“叫你大哥想个办法,方河手中的酿酱方子拿不到,就叫莫家人弄死方河,有这人在村里一天,咱们都别想好过。”   方福运听了,立即带上豆饭就往县里去了。   方河这边看到方万一行人走了,他回身向方大业和方虎说道:“大业叔,虎叔,方万这人你们也看到了的,他仗着莫家的关系在村里头横行,这次他们买的西边山头定然也会有样学样的开垦成水田,使不好会找两位帮忙去开垦,到时——”   方大业和方虎打断了方河的话,刚才方万那横蛮样他们是见着了的,这样的人他们怎么可能会去帮,狠狠的说道:“大河,你放心,上游下游本来就有些隔合,这次方万就算来求我们,我们俩也不会出手的。”   得到两人首肯,方河当然是高兴的。   东边山头的人赶了下去,南边山头集结的下游村民越来越多,那边山头本就属下游的,一时间想赶过去,恐怕人还没有到,那些村人就散了,毕竟隔得远了些,守不到。   方大业站在东边山头望着南边山头,叹道:“大虎,看来咱们得在山头建个小木屋子出来,咱们两家人轮着派人过去守着水田才行,至少最近几年,咱们都不能轻松了。”   方虎也有此感。   “大业叔,虎叔,以后遇着什么事,但凡我方河能办到的,尽管叫我。”方河承诺。   方大业和方虎两人得到方河这话,心中感激,有方河站他们那边,相信下游的村人也不敢肆无忌惮。   方家村上千户人家,总有一些欺软怕硬、手中有钱或有点门路的人欺负老实人的,有了方河震慑,还有谁敢呢。   大家伙便不回院子里歇晌了,直接在山头坐了一会儿,在地上眯了一会,接着又干起了活。   黎氏从旁人那儿听到方河在山头开垦出水田的事,心里惊讶不以,方河这人的心思她简直是揣摩不透,她小的时候,娘家是有田地的,在永丰县虽算不上数一数二,却也是富户,后来没了,这么多年来她是不甘心的,现在听到方河这事儿,黎氏的心思立即活洛了起来。   土地是庄户人家的根本,这么好的机会,乘着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乘着她那个一根筋到底的丈夫还没有向族里人反应,把土地提价,她要在这个时候出手。   家里的银两都是黎氏掌管,镇上的两间铺子,大儿子每年都能交回来十两银子,虽然没买几年,加上这几年的收成,手中约有七十几两银子了,她估摸了一下,东边和西边有方河和方万两家,这两家她不想过多的瓜葛,那就只有南边了,听说北边的几处好田也是被方河买走了,她想起上次方大善不小心提起的话。   如今她便把南边靠近山泉的地方多买些山地来。   东边山头和南边山头是不连接在一起的,那儿有路上镇里去,所以东边山头是几座山头里最小的一面,最多的一面便是南边山头。   就算是黎氏下手,七十八两银子也买不完南边山地,加上方大业和方虎的,也只算南边山地的一半,只是他们几人的地都是靠近山泉水的,建沟渠不成问题,可以开出水田,但往西边或东边靠近的山地,恐怕只能开成旱田。若一味的开成水田,到了水源不足的季节,恐怕会为这口山泉水打架也说不定。   所以方大业两家买的地是最好的地,就近派人守着水源,放水也最快,只是那都是将来的事了。   眼下黎氏生了这想法,她不打算告诉一根筋的丈夫,决定去找五爷,五爷是除了方大善之外族里最得重的一个。   以往村里人买地,方大善会跟几个族老交代一下,特别要跟五爷仔细商量,包括地价的主意也是五爷帮着一起出的。   黎氏乘着方大善去处理村里人的事去了,便悄悄出了门,她来到五爷家的院子外敲门,是弟媳妇孟氏开的门,孟氏见是黎氏单独来了,微微一怔,忙把人迎了进去。   黎氏直接问五爷在不在家,孟氏转入内室叫老头子。   五爷方大富人也长得富态,他今个儿穿了新衣,是前几日孙媳给做的,心里开心的紧。   看到黎氏一个人过来,也有些不知所以。   黎氏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五爷,是这么一回事儿,当家的是村里的里正又是族长,不方便出面,今个儿便叫我来出面,我们家这几年过好了,手中有了些余钱,也想在村里买多点地给子孙们留些根本,可怜庄户人家的,再苦也舍不得荒了地,于是也想学大河的买些山地开荒,总比没有要好。”   这几日上游三家开荒开出水田的事,方大富也是有些耳闻的,他听到黎氏说方大善不好出面,倒也情有可原,只叹自家余钱不多,听到上游开荒地的事,谁人不眼红,谁人不想买地喽,方大善倒是精明,在这个时候赶紧买起地来,看来族会也得开一开了,卖了方大善这一次算给他一个人情,之后的地得往上提价才行。   方大富答应了黎氏,依然是按八百文一亩的来算,他准备向族老们说一声。   黎氏手中虽只得七十八两银子,但想想法子再往里填一点,她也能买下一百亩山头。见方大富答应了,黎氏又交代:“五爷,这事儿吧大善不方便出面的,还望到时族老们不要再问大善了,免得他不好意思。”   倒也是这个理儿,方大富了然的点头。   黎氏得了族老首肯,第二日便借方大业的名头自个儿去了镇上,到自家铺子里见着了儿子,把七十八两银子全部拿了出来,交到大儿子方奇手中,还交代他再拿出二两银子填进去,如果手中没有,想办法借也得借来,毕竟在镇上有几年了,多少认识些邻居,做生意的,哪个手中没有些银两。   黎氏把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方奇惊骇,他是怎么也想不到山头的地能开垦出水田的,若眼前不是自己的母亲,他是断然不信的。   在黎氏再三叮嘱中,方奇当即想了法子弄到二两银子添了进去,拿着银两便上县里衙门去了。   黎氏在铺子里等着,直到方奇拿回地契,才放下心来,收走地契,又吩咐大儿子和大儿媳妇两句,租了镇上的牛车回了方家村。   东边山头就这一下就开垦出来五十亩水田出来,这么大的事村里人早已经传了出去,大家伙是看着三家人在东边山头弄了一阵又跑去南边山头弄了一阵,于是有人跑三爷家里打听,村里人才知道,方河买山地就算了,就连方大业和方虎两家也买起了山地来。   消息这么一传来,村里人传得沸沸扬扬,许多人眼光好,老远的就看到山头开垦出来的水田,一个一个不淡定了,因为方河的威慑,三两户人也不敢上山头里细瞧,当初三爷说过了的,山头可以卖,但山头得留出路来上山,人家方河把山路留了出来,还做了界碑,一时间也不好直接上人家水田上去瞧,但看得人心痒痒。   于是直到三家人下了种后再一次在东边山头开垦起来的时候,村里人开始集结起来,三爷眼见大家伙的气焰越涨越高,连他这个族长都快压制不住了,于是号召村人,准备开个村会,不只村里人好奇,方大善其实也很好奇,只是他是族长,山头地也是他亲口应承卖出去的,不可能带头上山头去瞧人家在地里干什么吧,虽然这些水田他也看到了,他还看到方河家的牛在地里犁田呢。   往年犁田的事整个村里基本全由方金贵一家给包了,反正村里水田也不多,各家出点钱,方金贵家里儿子多,天天出牛劳累十几日,就能把村里的水田给犁完。   现在方河家不但有牛,还在山头弄出了水田,谁看着不眼红啊。   村会那日,方河与方大业和方虎三家的男人们都上了村里头。   山头上出水田的事这可是村里的大事,所以族里的几位都来了,几人坐在交椅上,手搭在扶手上,望着底下黑压压的村人。   三爷站在前头往下看了一眼,中气十足的说道:“关于方河、方大业、方虎三家在山头开垦出水田的事,村里人个个都好奇的,毕竟能从山头上开垦出水田,那可是件大事儿,原本一文不值的山头突然有了这么大的用处,怎么说大家都是同祖同根的方家人,也得让大家知道这事儿。”   “我丑话还是说前头,不管大家伙看到水田后是个什么心思,这山头地的地价族老们得再做评估,到时价格定下来,依然是有钱的本族人都可以买,不管落谁手上,大家都不能闹事,买了地的也必需留条山路给大家上山头。”   方河和方大业与方虎三家人沉默下来,方河向方大业和方虎望了一眼,三人苦笑了一下,有些事怎能瞒得住,只可惜手中银两不多,没能买下更多的地来。   村里人听到这话开始不淡定了,而外姓人听听便悄悄走了,这方家的山头精贵了,外姓的有钱也别想买得到,本族的人手中有余钱的却是一脸的兴奋,只是听到地价要上调,心里就惋惜,只恨当初没有早点买下来,从而对方河、方大业、方虎三家也有些不爽,这三家闷声发财不告诉大家伙,若是传一星半点消息来,大家也能早点动手,如今族老们知道,这地价怎么涨还不知道呢。   而没有余钱、手中空空如也、连年吃豆饭的村里人却是愤愤不平,往日大家伙没有吃的东西,便上山头去寻,也能寻些野菜什么的,这会儿因为方河带头买坡头、买山地,害得大家连寻个野菜还得上深山里去,这不是想逼死他们这些穷户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80章 .   村里人激动起来,形势开始有些不受控制,三爷看到这场面沉了脸,说道:“这山头的地,我当初便说了的,大家有余钱的都可以买,族里不卖山地由得它荒在那儿半点收成也没有,哪有这样的事。”   被方大善沉着脸这么一说,底下的村里人敢怒不敢言了,一时间默了声。   方大善满意了,自己在村里头还是有威慑力的。   “现在我说一句公道话,大河、大业、大虎三家的水田,今个儿大家都可以上山头瞧一眼,由族老们带你们上山去瞧,不要到处乱踩,别弄坏了水田的田埂,今个儿看了后,以后就不要随意上人家山头了啊,到时休怪我三爷冷脸不给面子。”   得到三爷这么一句忠告,村里人歇下心思,今天能明正言顺的上山头瞧,那当然是好的。   于是族老们分两拨,一拨上游的人上方河家东边山头的水田里去瞧,一拨下游的村人就上方大业和方虎家里的水田里去瞧。   散了会,村里人就安安份份、心情激动的跟着族老们上山头了。   方河与方大业方虎两人无奈一笑,各自跟着队伍走去。   苏小月与苏阿吉夫妇坐在院子里观望,毕竟隔着一个山坡,他们一时间看不到,于是苏小月跟苏阿吉两人决定上山坡走一趟,看看村里人上山头都做了些什么,虽然方河有在里面,还是忍不住心里担忧。   两人脚步飞快的上了山坡,站在石板上张望,隔得远,只能看到人影,这么一看,黑压压一片,苏小月担忧道:“爹,那么多村人,不会把咱们家的田埂给踩坏了么?”   苏阿吉也担心,可是自己家中开垦出了水田,族老们不带着村里人去瞧,村里人也会自个儿去瞧,到时三天两天的上山里头又踩又踏,还不是一样的,那样还更让人防不胜防。   好在族老们也想到了这一事,村里人到了山头,也是分开去看了,一条田埂上只准三五人瞧,还好有这么多的农田,按丘来算的话,有几十丘田,几分几分的田,着实小,不比山下平原地带的,一丘田都有几亩,中间断开有地界分割开来,各家占一点。   其实梯田能有什么看相,毫无规则,要方不方要圆不圆,完全就是有多少地就开多少,尽可能的不浪费,如此一丘田弯弯曲曲的,哪是山下农田能比的。   可是在农田奇缺的永丰县庄户人眼中,这农田也是值钱的啊,就是上山下山做事辛苦些,比种豆子做旱地好啊。   就这样村里人在东边山头赖了好半晌,怎么也不肯走,看头是没有的,就是觉得眼红,心里头不甘心,有些人平时觉得手里头有点钱的,眼神儿高,今日看到方河家凭白多出的田地,心里那个妒忌,脸上怎么也遮不住。   明明是大家的山头,现在却好了方河一家,谁能甘心。   方大善知道村里人心里头不舒服,其实他心里头也有些不好受,但他掩饰的好,自己是里正,不好出手买地啊,他也不是没有想过,特别是看到方河能开垦出水田后,哪会不动心,何况家里头也有余钱。   天黑了,村里人终于下了山头,人都走空了,苏小月和苏阿吉来到山头检查,方河从山下上来,遇上两人,立即就知道了两人的想法,方河叹了口气,“月儿,你这个想法将会改变咱们方家村的格局,恐怕过不了多久,会有几个有钱的买山头,到时就变成几家独大一面的格局。”   苏小月苦了脸,早知道晚两年开垦就好了,不过这都不现实,不可能一口吃下一个大胖子,如今有了这么些地,要开荒要种植,要二三年才能缓过劲来。   随即方河又一笑,“不知不觉,咱们家也成了小地主。”   苏小月和苏阿吉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对啊,他们家也是得到不少,人不能太贪了,将来还有的是机会。   “咱们不知不觉成了小地主。”苏小月忍不住重复,望着这片梯田,心里头安实。   以前她觉得家里只有芽菜才有点进项,还是张府人好,一直对他们照顾有加,所以她心里一直没有安全感,觉得家里若出个什么事儿,就没有底蕴。   这下好了,有了这些水田,心里安稳了,只要有田地在,就不怕饿肚子,刚穿过来的那些日子,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方大善陪着村里人看了一天的水田,回到家里有些疲惫,他坐在正堂的交椅上,从四方桌上拿了茶杯,吹了口泡沫子,饮了口茶后,心头一叹,身为里正,家有余钱却没能及时买田,现在村里几位族老商量,这山头的地价是一定要涨的,得按水田的价格来算。   当方大业和方虎两家忽然买下南边山头四十亩,他就应该警醒,方河买地就算了,他手中本来就有现钱,新分家出去田地也不多,难免着急。可方大业和方虎两家却是这么多年老实巴交的庄户人家,忽然买地就有些奇怪。   正好这时黎氏从外面进来,看到方大善愁眉的模样,想了想,还是上前坐下,说道:“现在村里人都打起了山头地的主意,当家的,你有什么想法?”   能有什么想法?他身为里正不好出手,现在地价涨了,他得考虑一下,那得等地价出来了再说。   黎氏见他沉默不语,便从袖口拿出南边山地一百亩地契放在了桌上,“这事儿我没有经你同意便先做主了。”   方大善放下茶杯,仔细看去,见是自己家里的地契,还是南边山头一百亩地,这怎么可能,就几日前买下的,她居然敢落下这脸,乘虚而入,他这个族长要怎么跟族老们交代。   方大善当即就沉了脸,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气恼的盯着黎氏,“当初方河买地,你左右在中间插一脚,我就算了,现在你居然敢做家里的主了,没经我同意,你就去买地,我身为里正,身为族长,怎么可以乘虚而入。”   黎氏垂首,一言不发。   “我知道你心里不甘心,我们庄户人家一辈子辛苦也就这点收成,不能与镇上的相比,咱们守在村里,一辈子平平安安也挺好的,我如今身为族长,管理族里事务,有许多事情你也得顾及我的颜面,如今你这么掺和,我在族老们面前还有任何颜面和诚信。”   方大善说完,看向桌上的地契,心里也涌出一股激动,一百亩山头水田就便是自己的,何曾想过。   黎氏见方大善久不发语,微抬首,见他盯着桌上的地契发呆,心里大喜,乘势说道:“我是一个妇道人家,旁的不知道,只知道庄户人家就靠着这些地傍身了,你虽为族长,为族里不知做了多少事,如今大家都想着买地,自己反而不动手,又不是不给银子,你先前不是说了吗,只要有钱的村里人都能买地,我们买地怎么了,谁敢说去。”   “家里几孩子,我们都老了,不给他们留下一些根本,把银子闲置着,有什么用。”   方大善被黎氏这么一说,心里已经认同了她的想法,想面子上却有些过不去,“以后你什么事儿还是跟我商量一下,咱们买了地,族老们还不知道怎么看我。”   黎氏哼了一声,“还能怎么看,只会眼红,现在谁不想着那山头上的地,能开成水田,多大的造化,若是有余钱,族老们也会买的。”   方大善叹了口气,家里存了好几年的钱全都花完了,现在连开荒地的工钱都付不出来,一大家子恐怕得省着点用,没有个几年,缓不过神来,但心里却是欢喜。   这一次被村里人这么一闹,接后两天,终于安静下来,至少不会莫名其妙的有人上山头去瞧,   东边山头开垦了五十亩地,三家的人歇下,等秋收后再接着来帮方河家里开垦。不开垦了,苏小月也不用上山,这段时间把她操练得身子骨更加健朗。   方河赶牛车上镇里送菜,还要在先前的窑主那儿订下三十口酱缸,这次数目不小,做时会延长,待小暑来临时,苏小月就大量的做酱汁卖给霍家。   方大业和方虎一家因最近村里人老上山头去瞧,有些恼火,两家决定在南边山头建一间屋子,不用太大,有个人守着便好,毕竟是有些远了,不守田埂上老被人踩,仔细查看还能看到新开垦出来的田埂开了裂,再这样下去可不行。   还好当初三位种田老手想到了这一点,田埂上都留了树养土壤,有这些树在,田埂更加结实。   日子飞快的过去,转眼到了农忙的季节。   夏初了,家里人穿着轻薄了些,苏小月做了面条,一家人吃饱了饭坐在院子里谈田地里的事。   高粱种子第一次种,苏阿吉费了心思,大半时间都是两边跑,腿脚虽有些不方便,人倒是挺精神的。   高梁苗子长出来,长势看起来不错,绿油油的一片,快一人高的苗,害得村里人都不知道苏阿吉的田地里种了些什么,过路的时候总忍不住问上一句,第一次种,苏阿吉也不敢说得太多,一切还得自己种出来了才算数的。   一家人坐一起聊地里的事,忽然觉得这些日子虽辛苦,却是值得的。   苏小月想着家里有剩余的银两,等酱汁出来,到时还有进项,于是建议家里插秧的时候请村里人帮忙,先前不想让村里人知道,所以也没有请帮手,先前跟方大业和方虎家的约定,方河不想欠这么大的人情,虽然这主意是苏小月出的,他们感激,但一码归一码。   方河决定农忙后请村里人帮着一起开荒,把东边山头和北边山头的地全部给开了,或还能种下晚稻。   一家人聊到这儿,心里就欢喜,他们也算是个小地主了,以后每年农忙时节都得请帮工,家里就两个劳动力定然是种不出来的。村里人田地少,家里农忙季节也是很快便能完成,多的时间多半去运河那边做苦力,如今村里有人支付工钱有活计,干嘛披星戴月的走几十里路赚那辛苦钱,而且还在家里吃,一口疙瘩汤也是好的。   方河侧首看着苏小月,轻声说道:“你以前不是心心想着要吃大米饭于,很快咱们就能实现了。”   是啊,他们很快便能实现了,这两年用得紧一点,再过几年缓过劲来,每餐白米饭不成问题了。   夜深了,各自回房休息,方河拉着苏小月坐在床沿,刚刚洗过身子,还带着一身水气,头发有些湿,苏小月正给他擦头发。   她站起来,方河坐着,她擦的仔细,方河闻到苏小月身上的女人香气,心里就荡漾,双臂一伸,箍住了她的小蛮腰,把她揽入怀中。   “你头发还没有干呢!”苏小月没好气的责备,手中动作不减,腰间的手臂却上下噌来噌去,偷偷占她便宜。   “你放开一点,否则我不给你擦了啊,头发没有干,不准上床睡觉。”苏小月声柔,即便是责备,落在方河耳中却是娇语,他哼唧一声,手停了下来,却搂着人不放。   终于擦开了头发,苏小月把巾子往架子上一搭,垂首就看到方河半敞开的衣襟,洗了澡后,他居然只捞了件外衣穿上,内里真空,这……   苏小月很想移开目光,可目光却像下了定魂术似的,盯着他襟口瞧,经过这几个月的操练,他小麦色的肌肤越发的有劲,露出的地方微微有些鼓起,苏小月心想,不知衣裳下会不会有人鱼线,这么一想,只觉得全身有些发烫,脸烫得能煮熟一个鸡蛋,她双手下意识的在脸颊上搓了搓,散散热气,刚要移开目光,忽见方河不知什么时候松开她的腰,身子往后微仰,双臂向后撑在被祳上,胸前的衣襟完全敞开来。   苏小月瞪大了眼睛,她看到了方河鼓起的胸口,还有两颗坚硬的米粒……   苏小月只觉得头脑一闷,鼻腔一热,她忙捂住鼻子往耳旁跑。方河见状,吓得立即起身,追上她的步伐,上前拉住苏小月,一脸担忧的问道:“你怎么了?你鼻子怎么流血了?”   莫非是这几日补过头了,可是家里也没有吃什么特别的东西。   苏小月羞得只想暴走,她刚才看到那坚硬的米粒就头脑一空,便成了这样,她居然流鼻血了,这种事怎么可能告诉方河,他若是知道自己被他身体所迷,指不定会笑她一辈子。   方河见她不答,拿了巾子给苏小月擦了擦,苏小月闭着眼睛,不敢乱看,心绪平静下来,慢慢的止住了鼻血。   “大河你还是把亵衣穿好吧。”苏小月闭着眼睛说。   方河微愕,他有些失落,两人刚在一起时,他发觉小媳妇特别爱看他的身体,刚才他明明感觉到她喜欢他敞开襟口的,看着目不转睛了,没想这会儿却让他把衣裳穿好,是不是两夫妻在一起久了,小媳妇没有了当初的感觉。   方河心里犹豫不决,他一边帮她擦脸,一边想着,要不要试探一下,最后想想,两人都是夫妻了,还这么别扭干什么,于是乘苏小月没有睁开眼睛,猛抓住她的手塞到了外衣内,外衣内不着一物,他想了想往身下送,那儿滚烫,正等着人舒解。   苏小月猛的睁开眼睛,就看到方河那动情得厉害的眼,他极度隐忍,伏在她耳边轻问,“月儿不想看看我这几个月的成果么?身子更加结实了。”   尼玛,鼻血又出来了,他居然在噌她。   最后苏小月也不知道流鼻血的自己后来怎么跟方河跑床上去了,折腾了大半宿,早上起床上时终于想起来,此时腰都快要断了。   两人这几个月因为劳累,晚上基本上床就能睡着,稍稍闲下来,这家伙就想起这事儿来了,她这么一回想,就发觉方河昨晚是特意勾引她的,明知道她喜欢看。   然而这家伙却一大早的溜了,苏小月气的拍了拍外边的床板,慢慢起了身。   摸了摸鼻子,似乎还好。   看来两人都是憋久了,久不近色,还真是伤身。   出了屋扶着门框站着,却没有一如既往的看到袁氏在树底下带孩子,于是担忧的去了隔壁屋,刚要进门,方为这个小家伙背着布做的书包从屋里出来,看到苏小月,一个高兴,扑了上来,甜甜的叫了一声“娘”。   苏小月的身子晃了两晃,站稳了,才把小家孩的身子掰开,忙着地里的事,她有好久没能正儿八经的跟方为说话了。   于是苏小月把小家伙送出了门,门外大路上站着方金满,两人结伴上学去了。   苏小月闩好了门,往袁氏的屋里去,一边走一边喊道:“娘,你在屋里头吗?”   屋里没有人出声,苏小月站在内室门口停住,又问了一声,“娘,你在屋里头吗?”   还没等到回答,袁氏从屋里打开了门,母女两相对,袁氏红了脸,说道:“嫣儿正睡得香,我今个儿也起晚了。”   袁氏一直帮苏小月带孩子,苏小月心里一直是感激的,她先前想把孩子抱回来自己带,毕竟孩子太小夜晚容易醒,袁氏却怕影响小两口的生活,决定她帮忙,这么一帮就快一年了。   “娘,昨夜是不是孩子不听话,把你给累着了。”苏小月上前扶袁氏出来,她看到袁氏今个儿精神头不济,“娘,你不会是哪儿不舒服吧。”   袁氏的脸更加的红了些,一直往前走,来到堂前两人坐下,这外室还能听到内室的声音,万一方嫣醒来也知道。   “嫣儿很听话,晚上吃了面条汤,一觉睡天亮,也不怎么吵闹。”袁氏说道。   那几个月要帮着在东边山头开荒,苏小月便给孩子断了奶,那时小家伙才七个多月。好在家里有羊奶,孩子又加了面条汤,慢慢的几个月过去后,孩子也适应了面条汤,吃了五谷反而肚子更饱,基本晚上都不用喂奶了。   既然不是孩子的事,那袁氏怎么精神这么的不好。没想苏小月还没得到袁氏的话,袁氏倒是问起了苏小月,“月儿,你脸色怎么有些苍白,看起来精神也不好,可是哪儿不舒服?”   能有哪儿不舒服,就是昨夜里放了一把火,鼻血流了出来,于是有点贫血,再加上累着了。可是这话她说不出口,于是露出一个笑容,“娘,我没什么呢。”说完站起身来,“娘,我上山头放羊去了。”   孩子不追究了,袁氏松了口气,“你去吧。”   苏小月赶着羊群上了山坡,坐在山坡石头上,她看着东边山头的水田,看着就舒心不以。身子有些累,便在石板上躺了下来,望着蔚蓝的天空,清风吹来,初夏的季节,不冷也不热。   现在的生活才是最安稳的,有田地了,又有个小生意挣些现钱,日子也舒心了,在这个宁静的小村庄里,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舒服的,看来她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个时代的生活。   她脸上含笑,正想着事情,眼前忽然出现一张倒脸,“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我都喊了你两声了,也不见你搭话。”   方河低音炮似的声音忽然响起,苏小月瞪大了眼睛,看到始作俑者,一巴掌就招呼了上去,打在他脸颊上,“啪”的一响,两人都愣住了。   方河是立即反应过来,捉住苏小月还要招呼过来的手,一把把人捂在怀里,使她动弹不得。   他强行吮上苏小月的唇,温柔无比的安抚,慢慢地苏小月的身子软了下来,他才放开。两人喘着粗气,苏小月瞪了他一眼,可那柔软的身子却出卖了她的无力感。   方河一大清早的就出了门,就是怕小媳妇怪他,昨天夜里玩得尽兴了点,不小心把人折腾的晕了过去,事后想想就心虚,大清早的起来正好练功夫,没想到遇上岳父,拉着他去苏家村看地。   他在田地里查看高粱苗的时候有些心神不宁,乘苏阿吉不注意,他偷偷溜了回来,回到屋里岳母告诉他小媳妇在山坡上放羊,他就觉得这是个和好的契机,于是匆匆上了山坡,没想一过来就被她打了一巴掌,小媳妇心里不爽快,他也心虚。   方河就势把人搂怀中,一起躺在石板上,吻了吻苏小月的发,解释道:“我昨个儿也是忍不住,好几个月了,只能抱不能摸,那时候你辛苦,每日跟着我上山头开荒,不忍心你再折腾,昨个儿松懈下来就……”   说起这事,苏小月就咬了咬牙,问道:“昨个儿我累了过去,你是不是也没有停呢?”   说到方河的心事上,他不接话了,只会把人搂得更紧。   闻着小媳妇的女人香气,身体又来了劲,可是这个时候可不是好时机,他幽幽一叹,“这次农忙我请人得了,你呆家里头,啥也不准做,好好养好身子。”   苏小月在他手臂下了一口,没想咬上去嘴上一滑,上牙磕到下牙,不但没咬住肉,还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方河见了,手掌伏在苏小月脸上,掌心贴上她的唇,咽了咽口水说道:“要不,你咬我的手心吧,这儿肉嫩。”   听得这苏小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好像她是吃唐僧肉的妖精似的,于是佯做张口要咬他,却久久不下口,那温热的唇在掌心里滑来滑去,方河发现自己失策,那柔软的触感真是要命。他利落的一个翻身,把苏小月压身下。   滚烫的下.身抵住她的,“月儿,怎么办,你帮我,我受不了了。”   苏小月被他突然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看着他窘迫涨红的脸,她都有些无语,两人才几个月没那个啥,他就这幅急色的模样,   “可是我承认不住。”苏小月暗叹,这男人的力气太大,他再这样急色,自己铁定会受伤,昨个夜里自己就昏过去一回,她可不想再来第二回。   方河急红了的眼慢慢的落在了苏小月的唇上,他咽了咽口水,轻声道:“你帮我。”他这么说着,拇指指腹却在苏小月唇边划过。   如此明显的动机,苏小月哪还不懂,她羞红的脸抬眸看他时,就见他目光直直的盯向她的唇,半晌移不开眼。   “可是这是大白日的。”苏小月话落,只觉得身子腾空。   转眼,她被方河抱入深林,这儿不仅是深林,上山的路隔着这处有好远,所以非常的安然。   他把苏小月放下来的时候,苏小月想要推开他,他却像糖桨似的粘了上来,怎么也推不开,“你这条牲口。”苏小月忍不住翻白眼,她怎么就遇上这么一个人。   方河随她骂,还一脸笑容的只管脱衣裳。   许久,停歇下来,苏小月躺在方河怀中,两人都累了,便这样靠着树杆眯了一会儿。   直到山坡上响起袁氏的唤苏小月的声音。   声音隔得老远,但方河听觉灵敏,他猛然睁开眼睛,见怀里的人还在呼呼大睡,心疼的在她额上吻了吻,接着把苏小月摇醒。   “快别睡了,娘在叫咱们呢,今天你也别上山头放羊了,这些事有我就行,你在家里休息。”方河把苏小月抱起。   苏小月迷迷糊糊终于清醒,拍打着方河的手臂,“快放我下来,我的衣裳乱了。”   刚才两人胡乱的穿上衣裳,这会儿经苏小月一提醒,方河才发现两人的衣裳还是错乱的,这模样,怎么见人,何况还是岳父岳母。   于是把人放下,两人迅速的整理衣裳。   方河和苏小月从林子里出来的时候,往底下一望,就见苏阿吉扶着袁氏站坡头,袁氏似乎有些恼怒自己的丈夫,她生着气,旁边的苏阿吉在哄人。   看到方河和苏小月,袁氏方明白,瞪了苏阿吉一眼,细声说:“你不是说女婿下地里去了还没有回来么?”   苏阿吉也是摸不着头脑了,女婿什么时候背着他走的他还真没有发现,只是人不见了,他以为方河来东边山头察看。   路上袁氏不由得责备苏小月,“看看你怎么放羊的,羊都跑东边山头啃高粱苗去了,若不是你爹来的及时,高粱地都被啃光了。”   苏小月脸红得滚烫,无地自容,不由得瞪了方河一眼。   方河一脸老实,这家伙在袁氏和苏阿吉面前特别的老实,是个乖乖女婿。   回到院子里,早饭已经端上了桌,袁氏转身进屋里头看了一眼,方嫣还在睡着,早上起来玩了一会儿,待袁氏去厨房里做饭的时候,小家伙看着看着就又睡了过去,孩子贪睡,这么小是正常的,于是把孩子抱到屋里去,乘着孩子睡着了上山头喊人回来吃饭。   一家人坐下吃饭,正一边吃一边聊着,袁氏一抬首,忽然看到方嫣从内室里走了出来,袁氏的筷子掉在了桌上,吓得目瞪口呆。   一家人随着袁氏的目光看去,就见方嫣往外走,走的有些不稳,看得人心惊胆颤,方河立即起身上前把孩子捞入怀中。   孩子忽然会走了,一家人又高兴又惊讶,方嫣怎么没学会爬却先学着走了?苏小月一直担心孩子学步晚,没想她今天忽然走了出来。   方河把孩子抱怀中,一家人围着看,又惊又喜的,看得孩子张开了双手,缠住苏小月的脖子,苏小月借势把孩子抱起。   “我们家嫣嫣太厉害了,忽然学会走路了。”   苏小月这么一说,袁氏在一旁拍胸口,“刚才我以为眼花,把我吓了一跳,这小家伙忽然会走路了。”   不只袁氏吓了一跳,一家人都被小家伙吓了一跳,刚才方河那紧张的劲,苏小月也是提着了心。   “这孩子,心可大着呢,没学会爬倒先学会走路了。”   一家人把饭吃完,便带着孩子在院子里逗她走路,没想小家伙还真的是一脚高一脚低的走着,摇摇摆摆,却在没人扶的时候走到另一个人的怀中。   家里人正欢心,院外响起敲门声,齐有玉抱着孩子过来玩,今个儿高兴,小家伙会在地方爬了,儿子爬起来有劲,爬得飞快。这会儿齐有玉抱着孩子过来报喜呢。   方河一家听了齐有玉的话,大家齐齐看向方嫣,先前方嫣不会爬,袁氏还担忧,担心孩子走路晚,没想到小家伙会给一个意外的惊喜。   当齐有玉看到方嫣一步一步走向她时,她高兴的一把把方嫣抱入怀中,“天啊,居然会走路了,你看你的弟弟还只会爬,在地上爬,爬得满身是泥。”   孩子玩闹了一会儿累了,袁氏把方嫣抱了过去,方立长这会儿还睡上了,于是就睡到了摇椅中。     ☆、第81章 .   大人都坐在树下,齐有玉叹道:“孩子会爬了也是操心,不如嫣儿直接会走的强,这小子一天害我换几套衣裳,全身泥巴,我只要一转身,小家伙就爬得不见踪影了,害我四处找,有时还爬到床底下去,害我一阵好找。”   “会爬的孩子那又要更加当心了,一会儿爬到水缸边玩,掉水缸里可不好,这天气还冷着呢。”袁氏交代。   齐有玉听着点头,“我就是怕他这样,做什么事都不方便,想给家里帮忙做饭都离不开。”   就在大家聊天的时候,没想到这个时候方立长从摇篮里爬来爬去,最后翻了下来,还好隔地上不高,没有伤到哪儿,他倒也不哭,当齐有玉发现的时候,这小子逃也似的往方嫣那边爬去,刚起身追去的齐有玉一时间没追上。   眼见方立长靠近刚学会走路的方嫣,把苏小月和袁氏吓了一跳,立即起身,那边方河原本守着人的,一个没注意,方嫣被小子捉住,方嫣重心不稳跌坐在地上,没想小女娃一巴掌招呼过去,直接打在方立长脸上。   这下苏小月和袁氏都愣住了,看向齐有玉,齐有玉虽心痛宝贝儿子,可是看到这样的两个孩子哭笑不得。   方立长被方嫣打,一时间眼神有些木木的,他看着方嫣,见方嫣拱着小屁屁要爬起来,小家孩让开了一点,看着她的动作出神。   方嫣终于爬了起来,很是得意的看了方立长一眼,接着要往前走,方立长不会走路,就跟在她身边爬,倒是速度都不差。   这下大人们都不靠近了,随两孩子玩去。可是刚松下一口气的大人们又发现方嫣走累了,直接一屁股坐在方立长的背上,这么小的孩子哪承受得住,当即把齐有玉脸都吓白了。方河靠得近,上前一把捞起调皮的方嫣,方嫣格格的笑,她似乎很喜欢方河宽阔的怀抱,小屁股不安份的拱了拱,寻了个好位置才停下来。   方河一头黑线,拧眉看怀里不安分的小家伙,接着不由得看向苏小月,这孩子的脾性怎么这么像她娘。   这时齐有玉也把孩子抱了起来,袁氏和苏小月不好意思了,有惊无险,齐有玉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我家小子将来被你女儿吃得死死的。”   苏小月扑哧一声也笑了起来。   玩闹了一会,齐有玉抱着孩子走了,苏小月望着方河抱着方嫣一脸木然的站在那儿,她忍不住有些吃味,“听说女儿都是爹爹前世的小情人,现在看来果然不错,这不,我带了她这么多月,我娘日夜陪伴,谁知这孩子最缠你。”   方河一头黑线,男人大手大脚的,不太会抱孩子,现在这么抱着一动也不敢动,就怕把孩子从手臂里漏了下去,他手劲比普通人大,生怕自己用力不当把孩子伤着了,往常与小媳妇在一起时就常有不小心伤到她的,何况孩子,这下小媳妇不帮着把孩子接过去,还吃起味来。   吃味……   方河脸色忽然舒展,他靠近苏小月,垂首轻声道:“你吃醋了?要不晚上我也抱抱你。”   苏小月脸一红,转过头去,当没听到。院子里还有父母,他也说得出口。   袁氏笑了笑,这女儿女婿的感情好,做父母的更欣喜,哪会计较这么多。   下午,方河去放羊,苏小月陪着袁氏在屋里头,苏阿吉上东边山头看高粱苗。   黄昏,方为和方金满散了学回家,把书包放下,撒腿冲山坡上去了,陪着方河一起把羊赶回棚里,父子两人结伴回来。   路上,方河想了想,说道:“为儿的字越来越工整,爹爹想让你帮个忙。”方河从怀里拿出一本有些陈旧的孤本给方为。   方为打开第一页,只见上面是他曾看到过爹爹练过的武功招势,一脸惊讶的看向方河。   方河摸了摸小家伙的头,说道:“这是我师父传给我的孤本,我一直想抄录一份出来,可爹爹只会练武,不会写字,为儿能帮爹爹的忙吗?”   方为慎重点头,“爹,我会小心翼翼的抄录一份出来的。只是这招势为儿恐怕临摹不出来。”   这的确是一个难题,也是方河一直没能抄录一份出来的原因,不是墨门弟子,不可见武功秘籍,他今个儿给自己儿子看已经是犯了门规,只是为儿是自己的儿子,将来他若是喜欢功夫,他收了他便是,倒也不算犯规。   可是方为不能临摹,那他就没有旁人可以帮忙了。两父子正谈论临摹的事,苏小月过来了。   见小媳妇过来,方河下意识的想把孤本收起,刚刚纳入怀中,苏小月一脸狐疑的来到他身边,二话不说,伸手往他怀中里摸,“是什么呢?这么神秘,我刚才远远的看着像一本书,不会是……”苏小月奸笑一声,她已经想歪,不会是古代版的闺房书吧,方河啥也不懂,别跟着人学坏了。   当那双柔软的小手探入他胸口时,方河的身子僵了僵,站着不动。   苏小月摸了又摸没有摸到书,她一脸奇怪,明明看着他把书纳入怀里的,不甘心,于是上前来,双手抓住他的衣襟,正儿八经的搜查起方河的身子。   方河的脸颊飞速的红了起来,因为那只小手已经摸在了他的敏感之地。苏小月摸到一块硬的,下意识的捏了捏,赶紧移开小手,脸也红了,但她还是不甘心,于是把方河从上摸到下,虽然隔着衣料,却把方河撩得差点把持不住。   方河最终受不住捉住她的小手投降,再摸两下他估计立即把人抱去树林子里给办了。可是小家伙还在身边,虽然只得六岁,就怕孩子去村里头乱说话。   “月儿,我把东西拿出来,但你不能翻看,那是——”方河话没落,苏小月含笑意味深长的看他,道:“我不翻看,你拿出来吧。”   方河红着脸从怀里把书拿出来,苏小月立即上前拔开他胸前的衣裳,方发觉男人贴身处有个小袋子,这男人的心机,不想让她翻到她还真翻不到,如非把他给拔光了。   方河刚把书拿出来苏小月就抢了过去,立即跑开两步翻了起来,她以为是类似《金.瓶.梅》的小说或直接性的图画,可是入眼的却是一招一势,她瞪大了眼睛,这本书居然是武功秘极,这下大发了,一直只在电视里看过的武功秘极,再看页首,写着《墨功》两字。   正在苏小月看得入神时,方河上前一步抢去她手中的孤本,沉了脸。   苏小月抬首就看到方河那黑能墨汁的脸,她心虚的拉了拉他的袖口。   方河本想责备她几句,使小媳妇长点记性,可是看到她那明澈流动、柔情似水的眸,气就消了大半,只哼唧一声,不看她。   苏小月又摇了摇他的袖口,想了想说道:“我保准不说出去。”   这下方河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沉重的说道:“看了墨功你必须拜入我墨门,否则是不可外传的。而且墨功武学是江湖中的隐密,不可暴露,也是师训。”   苏小月见方河从没有过的沉重,收起了玩闹的心思,她想了想说道:“要不我拜入你墨门,怎么样,这样的话你就可以给我看这本书了。”   方河忍不住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一脸嫌弃,“你都这么大了,又身为女子,恐怕学不了。”   苏小月不高兴了,“我岂时说要学了,难道收入墨门的弟子个个都能有出息不成?我就是那个没有出息的弟子,但我也是墨门中的弟子,不就可以看这本书了?”   这话倒是有道理,方河沉思。苏小月乘热打铁,说道:“亲爱的河河,你别想了,赶紧了,我拜入你门下,认你做师父,怎么样?”   听到亲爱的河河几字,方河的唇角不由得上扬,可是总觉得小媳妇说的有哪儿不对,可是一时间他又挑不出问题来。   “拜师要怎么做?”苏小月乘杆子上。   方河懵了懵,似方想起一个问题,“你若是拜我为师,可我们俩又是夫妻,不就是乱.伦?”   这下轮到苏小月一头黑线了,怎么说呢,她忽然发现方河好迂腐,可是在古代的确有这么一说的,问题是苏小月才不是为了拜师呢,她是为了看这本书。   “谁说是乱.伦了,我们是师徒的关系,只有咱俩知道,别人又不知道。”苏小月诱惑道。没想一旁的方为站了出来,“娘,我也听到了,还看到了,我也知道了。”   苏小月郁闷,把方为拉身后去,“小孩子,别打岔。”   是没有旁人知道,方河有些为难,可是刚才小媳妇又看了一点,已经是犯了门规,还真是头痛,要是换了旁人,杀了就是,可是她是小媳妇,他哪舍得杀,如非真的像小媳妇所说的,干脆让小媳妇拜入墨门,这样她先前看的就不是犯了门规,再说师父只让他寻找好苗子把武功传承下去,可没说那苗子能不能把功夫练好,再说,他看了看自家小媳妇,他觉得小媳妇虽为女子,却的确是个好苗子,只是起步有些晚,再说他也不想让小媳妇这么辛苦。   方河正天人交战,苏小月却背过身去套方为的话,刚才她看到两父子正在讨论这本书呢。方为毫无防备,一五一十的把过程说给了苏小月听,原来是想临摹一本出来。   这就好办了,苏小月她会画素描,读初中时候就有美术课,后来喜欢看漫画,不知临摹过多少,再说看这书上的招势简单几笔,很容易就能临摹出来。   苏小月再接再厉,“我还会画图,毛笔字差一点可以给小家伙写,我们联合在一起可以抄录一本出来。”   这下方河动心了,“好吧,就把你收入墨门了。”方河上前把苏小月揽入怀中,另一只手却拉住方为的小手,一家三口往院子里走。   苏小月高兴了,心想着呆会可能要拜三拜,敬个茶什么的认师礼,于是想着要泡菊花茶呢还是金银花茶,正难以下决定,方河把手中的书交到苏小月手中,“噜,你拿好了,你已经是我的弟子了,这书当然可以给你翻看。”   苏小月木了木,一脸疑惑的看着方河,纳纳的问道:“我这就是入了墨门?”   “嗯,要不然呢?”方河反而一脸不知所谓的看着她。   哦,难道能不能入墨门权在他一句话,如果是这样的话,刚才何必费那么多心思,到晚上吹吹枕边风不就得了。   苏小月木木然的接过书抱在怀里,进屋后,先走入内室,把书放在耳房的衣柜里,她站在衣柜前,忽然有些想笑,这都什么跟什么,他慎重其事的交给她,她再放回房中,他直接放回房中,告诉她放哪儿就行了,特么好多此一举,特别是方河那执拗的劲,唉。   吃过晚饭,苏小月把方为拉入内室里,见方河那么宝贝着那本书,还要那么执拗的谨记门规,决定这书的存在不告诉袁氏和苏阿吉。   平时家里舍不得用羊油蜡烛,这会儿要抄录这本秘极,只好痛心的拿了出来。   苏小月先是把上次买回来的好纸拿出来,方为虽小,却很节检,只用了一张。   她把剩下的用书比划了一下,正想着怎么剪纸时,方河进来了,看到母子两人正用心的临摹,心中感激,本想上前搭把手,却被苏小月给嫌弃了,“你那手劲,别把纸给弄坏了。”   方河只好坐在苏小月身边,默默地看着两母子。   苏小月剪好纸,一张一张的整理好,写字的部分,苏小月交给小家伙,描画的部分苏小月来。两人配合的很好。   苏小月先前烧了一根炭笔,平时拿来记账用的,这会儿派上了用场。   室内静默,只听到纸张翻开时的摩擦声音。   方河也就这样默默地陪着,当他看到苏小月手速飞快的描绘那些招势时,他目光定住,望着苏小月的侧颜,那细密的睫毛轻轻翕动,眼瞳极黑,认真作画时,那脸上的神情竟让他着迷,不由得目光落在她轻抿的小嘴上,不点而朱的红唇水润润的,使他想起那上面的滋味,这么看着,他居然动了情,身子有些澡热起来。   她的小媳妇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她为什么会这么多?举手投足之间的韵味,不是这个时代的妇人能有的,他不仅好奇她那个时代,他庆幸自己拥有了她,她只属于他,她所有的美只为他绽放。   他忍不住唇角得意的上扬,若不是时机不对,他真的很想把小媳妇强行搂入怀中再纠缠一番。   苏小月描得仔细,没有感觉到方河的异常,即便脖颈处有他呼出的灼热呼吸,她也给忽略了过去。   本就是孤本,里面笔画简单,苏小月的炭笔用得非常顺手,很快就把所有的画给描了出来。放下笔,这边方为正认认真真的书写,她侧首望着小家伙,看着小家伙的字比年前的又要好了不少,心里高兴。   两人忙活到大半夜,换了二根蜡烛,终于把书上的东西全部抄录了下来。   苏小月小心翼翼的按着书页的顺序整理在一起,又做了一个硬纸封面,用线把整本装订起来。   一本手抄完好无整的放在桌上。   方河拿起手抄本翻看,发现整本纸张洁白,字迹工整,绘画出神入化,比传了不知多少个年头的孤本还要好。   方河忍不住一叹,望着小媳妇,说道:“月儿,要不,你们再帮我抄录一本吧,这手抄本比那孤本还好用,这样我就能把孤本珍藏起来,免得翻破了。”   苏小月和方为两人齐齐瞪大了眼睛,苏小月一个暴栗敲在方河头上,“你以为弄一本不累啊,看我们忙活了大半夜,明个儿小家伙还要上学呢,我还要下地呢。”   方河窘了窘,赶紧收起孤本和手抄本,抱起方为往屋外走,苏小月见状才松了口气,她揉了揉额角,准备脱衣上床,没想方河很快就从隔壁走回来了,入了门顺手关上,上前一把把苏小月扛起,接着把人放在床上,欺身而上,密密麻麻的吻就落了下来。   苏小月郁闷,一巴掌拍他脸上,“我正累着,不准上来。”   方河笑道:“小媳妇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怎么说也要给点奖励。”   奖励,这是谁奖励谁,哼唧~   眼看小媳妇不高兴了,方河侧身一躺,“要不,今个儿我不动,随你来。”   苏小月心下一喜,翻身坐他身上,捏着他的脸笑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方河大喜。   苏小月含情脉脉的看了方河一眼,俯身又吻了吻他的唇,方河的双臂下意识的搂紧也的腰,苏小月松开他的唇,不高兴了,“你不是说不会动吗?”   方河连忙把手松开,“好,我不再动了。”   苏小月想了想下床往耳房走,方河撑起上半身,看着她的身影离去,一脸不情愿,“你干什么去?”   这粘糊劲,苏小月含情脉脉的看了他一眼,接着身影转入耳房,从衣柜里找了几块布头藏在袖口,转身又回来了。   佳人入怀,方河放下心来。   苏小月吻了吻他的唇,说道:“你说好你不动的,全凭我来。”   方河拼命点头,“都听小媳妇的。”话刚落,左手被苏小月绑在了床头,他皱了皱眉,看到小媳妇那含情的眼时,又躺了回去。   转眼间,苏小月把方河的手和脚都给绑了起来,嗯,绑得还挺紧的,她俯身见方河一脸期待的看着她,以为她玩什么新花样呢,一幅媳妇儿快来吧,为夫等不住了的样子,苏小月伸手在方河胸前摸了一把,接着在他唇上吻了吻,打了个哈欠,“早点睡吧。”   然后就躺里面安安稳稳的睡觉去了。   方河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苏小月,半晌才晃过神来,接着又好气又好笑,就这点布条能绑住他,唉,他扭头看了看手上和脚上的布条,想了想,还是就这样睡了吧,免得晚上自己把持不住,恐怕小媳妇再也不会原谅他了。   天空微泛白,方河醒来,方发觉四肢有些僵,他苦笑了一下,手上一动,从布条里滑出来,接着解开双脚,起身时还是忍不住偷了一个香吻。   他穿上衣裳走了出去,刚来到院子,正好看到方天翻墙,那个利落劲,他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别过头去。   方天纵身一跃上了墙头正得意间看到院子里长身而立的师父,立即一惊,从墙头滚了下来,一屁股摔在地上,惊呼一声。   方河侧首看来,有种忍不住想上前敲他暴栗的冲动,翻墙学了这么久都不会,还能在半路摔下来。   看着脸黑成墨汁的师父,方天讪讪起身,叫了一声,“二叔。”   方河“嗯”了一声,接着从怀里拿出昨夜里母子俩抄录的秘极交到方天手中,“马上要农忙了,到时我忙,没时间教你,这里是一本临摹的墨家功法,你拿回去仔细研读,但你要记住,此书只有拜入墨门的弟子才能看,就算是亲人也不行。”   方天欣喜的打开书一看,只见那上面的字工工整整,一笔一画,怎么看着像小表弟的字,于是问道:“二叔,这是表弟手抄的吗?”   刚才还说只有墨门子弟才能看,这会儿就被他识破了字迹,方河只淡淡的“嗯”了一声,没想方天欢呼出声,“那也就是说小表弟是我的师弟了。”   这个方河倒没有想过,要是方为是他小表弟,那小媳妇不就是他的师妹?那可不行,方河佯装沉了脸,“废话那么多做甚,把它收好了,谨记我说的话。”   方天忙点头。接着两人开始练起了武功,书上的功夫招势,方河基本都已经交给了方天,只是方天练得不够精湛,平时跟着方河练习的时候,他会多加提点,书里面的口诀他早已经传给了方天,方天就算不识字也没有关系。   天边越来越亮了,方天告辞。   方河摸了摸小家伙的头,过了年小家伙就九岁了,看着他一步一步走来的,三房的孩子下落不明,大房一脉也只剩下方天了。   “天儿,你要好好对你爹娘,以后有了弟弟妹妹,你也要好好照顾他们。”   “嗯,二叔,我知道的。”   这孩子又长高一截,将来恐怕比自己还要高,方河这么望着,有些心疼,“去吧,要是有什么困难记得跟二叔说。”   方天以前会抱住方河,这时的他虽然只有八岁,可他不再随便扑方河怀中,而是沉稳的点了点头,转身出了院门。   出了门,方天脚步加快,大步流星的往家里走去,他每天要做的事有很多,大清早会上山脚挑水,挑水回来要上山砍柴,看到野菜还会摘些野菜回来,砍完柴回来,基本家里做好了饭菜,吃过饭,他会跟着齐惠下地里除草,因为三房的地没有人种,齐惠便一并给种了,荒着也是要缴税的,能多种一点便多种一点。   方天自从练了功夫后,基本算一个劳动力,在田地里尽尽做多些,做得快些,这样他娘就可以少做一些,少劳累一点。   方天扬唇,望着天边的署光,心中充满了希望,爹爹跑船辛苦,他陪着娘亲在家里种田,以后再有小弟小妹,一家人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的。   当方天走过了方大业的院子外时,远远的看到一个黑影从自家院子里鬼祟的跑了出来,练了武功后的方天,眼神特别好使,他脚步停了下来,望着那黑影左右瞧了一眼,飞快的往外跑,方天立即拔腿往前冲。   以为会与黑影相遇,没想刚转了个弯,一个没注意,那黑影不见了,他脚步一顿,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刚才明明看到一个男人从自家院子里出来,正往他这个方向而来,可是为何他这番快速往这边跑的时候却找不到对方了呢,按理两人会在中途相遇才对,他倒要看看谁有这狗胆偷到他家里去了。   就在这时,隔避院子里响起吵闹声,方天耳尖,聍神听去。   李八雪抬袖掩泪,挡在门口不让方小川进去,她哭诉道:“你一夜未归,可把我放在眼中?婆母也不管你,家里就没有人管你了,你无法无天了……”   方小川沉着脸,怒吼:“让开,我要进屋里去,你再挡着,我以后干脆就不回来了。”   “你敢。”李八雪泪眼看向方小川,这么看着,方小川也心虚,上前抱住李八雪,“咱们进屋里头说话,别站门口,家里人听到不好。”   “你会害怕家里人知道?家里几人,你还把谁放眼中?”   方小川油里油气的一笑,直接把李八雪扛肩头走了进去。   方天不知不觉已经握紧了拳头,他大步往自家院子里走,推门进去,就见齐惠站在廊下,微闭着眼,似乎在听隔壁屋里的动静,方天站在院门口,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齐惠听到声响,侧过头来看了看,见是方天,收起那得意的笑,转身进屋去了。   方天压下心中的愤恨,面无表情的来到厨房拿了木桶,准备上山脚下挑水去。   农忙的时候来了,方河怕家里人再受苦,正好手中也有些银两,于是同苏阿吉商量,想请村里人帮忙插秧收油菜和麦子。   村里人大多田地不多,正好有家里闲着的,方河往村里头一跑,把事说明,立即就集结了二十个劳动力,这些人按镇上的工钱,十文一天,不包吃,反正离家里头近,他们也不在意。   方河和苏阿吉一同去了,苏阿吉在旁边监工,方河做搬运,这山头上的水田不比平地上的,秧种搬上山头就要费好大的功夫。   苏小月跟袁氏在家里带孩子或放羊,没有放羊的时候,就上山头割些草回来。不过大半两人会上山头,在石板上逗孩子玩,顺带放羊。   小家伙自从会走路后,就常在他们不注意的情况下,忽然走了出来,也是废心思的,得仔细留意着。   小家伙乌黑的头发长得快,苏小月买了绢花给孩子梳了头,穿着桃红色的衣裳,特别的亮眼。   袁氏感叹道:“月儿,嫣儿真的像你,你看那眉眼,那小嘴巴。”   苏小月忍不住想笑,“娘,也像你啊。”   袁氏也笑了。   孩子会说简单的单字,“姥姥,娘。”她这么叫,手指着山头那边,那边帮着插秧的村里人正干得热火冲天,隐约还能看到方河上上下下忙碌的身影,苏小月有些心疼,过了这两年吧,等手上有点余钱了,到时再买些地,这些地就全请人种算了,家里只挣些现钱,人也轻松些。   到了饭点,苏小月回屋里做饭,上次进镇上买的肉还有些,她炒了一个苦瓜炒肉,又弄了一个爽口的拍黄瓜,上面淋上酱汁,就差没有辣椒了,不过酱黄瓜的味道也是好的。   小鱼干家里没有断过,家里菜多一向吃得少,这会儿做了一个紫苏炒小鱼干,接着又煎了个鸡蛋,现在家里喂了二十几只鸡,鸡蛋也不曾断过,这里两孩子,吃鸡蛋都要腻了,唯有煎鸡蛋还吃得多点,什么煮的蒸的很快就腻。   做面头汤就有些素了,一碗素面条,因为有菜,连盐都没有放的。   锅水开了,她没有急着下面条,而是上山头看方河他们收工了没有,没想走到井边,方河和苏阿吉正从山上下来。   两人回到屋里净了手和脸,苏小月进厨房里把面条下锅。   方河肚子唱空城计,往桌上一看,看到那紫苏炒小鱼干,立即来了食欲,其他的菜也是极有味口。   一家人坐好,小嫣嫣也有专门的一张高椅子,是在赵里家特意打造给小孩子用的。   苏小月跟袁氏把面条端出来,一家人坐桌头吃得满足。   吃完饭后,方河把四张躺椅放到棚子下,决定在这儿歇晌,屋里头有点闷,在棚子下没有太阳,还有清风拂面。   家里去年从山上移栽过来的皂荚树叶长得密密的,使院子里阴凉了不少。   歇了晌后,两人又上山头去了,苏小月跟袁氏把扯来的新布裁剪出来,准备给家里人多备两套夏衣。   日子就这样慢悠悠过去,等到收完麦子移了棉苗,已是一个多月以后。   苏小月陪方河上东边山头去瞧的时候,只见地里的秧苗已经扎了根,风吹着微微动了动,看长势都不错。   苏阿吉是老手,早就留了些秧苗,怕这一月里头有些死掉的,就可以补插.进去。   在梯田之间还有小块小块的旱地,都在田埂的半腰上,水田田埂上也种了一排高粱,这么望过去,绿油油一片,好奇死村里人。   帮忙的村里人每每问起,苏阿吉只道自己也是初次种植,若是收成好了,到时告诉村里人一起种。   那敢情好,大家的心安下了。   苏家那边的地也是这边请的人过去种的,苏家村里的人看到这么一大帮人进村,都好奇的过来打听,后来才知道苏阿吉的女婿家里买了田,田地多了,还有余钱请人了,原本还对苏阿吉只生了一个女儿不放在眼里的人,一下子被打了脸,偷偷的躲屋里不出来,免得丢人。   有村人感叹:“果真袁氏说的好,女儿儿子都一样的,重要的是孝顺,这不,袁氏一生只生下一个女儿,什么宝贝的东西都给了女儿,女儿也孝顺,现在还有钱请工了,就不知道他们现在手中有多少田地?请了这么多人?”   有人说道:“你们不知道吗?方家村的山头地开垦出水田了,咱们村的山头地族老们说暂时不给卖,要商量一下地价才卖呢?以前山头地大家都不当回事,这会儿成了精贵的,早知道就该买些下来的。”   苏家村的人本来就要富有一些,水田多的村里,大多都有些余钱,稻米值钱,卖给县里的富户,就是现钱。对于买地的热衷只要是庄户人家都会想的。   两天不到就把苏家村的地收拾完,苏阿吉面光红润的带着人出了村,又被村里人好一阵围观,也有不少人问那高粱是什么?绿油油的长的快一人高了,什么时候才能收拾?苏阿吉也是同样的口吻。   ☆、第82章 .   这边方家村里人农忙季节干得风风火火,那边方鸿运却在几个月前离开方家村,回到了莫家,像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过的,对莫小琴依旧那么好,莫小琴也不再提起那事,夫妻间“相敬如宾”,表面上似乎什么都没变。   方万派人上镇上叫方鸿运回家里帮忙,农忙过后,家里想把先前买下的山头开垦成水田,自从知道能开垦成水田,方万一家高兴坏了,这一百一十两买的值了,算起来应该能开垦成九十多亩水田,四十多亩旱地,想想就心里高兴。   可方鸿运看到方家的人,他脸色都没有动一下,只说了一段话让三弟传回去给方万听,他在镇上忙着做生意,那地里开荒的事就由家里几兄弟处理便是,但家里人别忘了,山头的地他出大头,有什么大事得他做主,小事也要告诉他。   方天运岔岔不平的走了,回家把原话一说,方万动了怒,可是也不能把大儿子怎么样,如今他又是莫家的上门女婿,没有人敢得罪,方万也只是在家里发发脾气,真到要动起工来时,还是派老三上镇上向大儿子报备。   这日莫明裕交代方鸿运一件事,让他上渡口负责监工一批货上船。   听到莫明裕的交代,莫小琴高兴坏了,抱住他道:“你的机会终于来了,爹爹要用上你,以后你不必再守着这个小铺子。”   方鸿运笑了笑没有什么感觉,却配合着她露出激动。   他当即就去了渡口。   莫家船队正在搬运,老掌事按着往常的一贯作风,吩咐苦力们搬运,没想一转头就看到穿着一身松花色长衫的方鸿运从岸上下来,他心里咯噔了一下,莫非家主派了此人过来监工不成?往日都是莫家大公子办的事,不过大公子不喜欢呆在这闷热的渡口,多半把事交待给他便走了,事后他再报备给大公子,由大公子报备给家主。   方鸿运来到船头前,跟老掌事聊了一会,了解了一下情况,见老掌事那戒备心思,他佯装没有看出来,就这样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苦力搬运,看老掌事记数。   装船快接近尾声,方鸿运站的时间有点久,正百无聊赖的时候,他往渡口四处看了一眼,忽然在一艘渔船上停住了目光,他的目光瞬也不瞬的盯着那艘渔船,只见那上面有一个婀娜的身姿,虽然穿了男人的粗布衣裳遮住,虽然只得一个背景,可方鸿运还是看出了她的身份。   他往老掌事看了一眼,见他正吩咐苦力工把最后几件货小心的搬上船去,于是,方鸿运悄悄地走开,飞快的往渔船方向走去。   他压下心中怦怦跳动的心,终于来到渔船边上,他二话不说跳上船,冷声吩咐道:“船家,开船,我去河中央撒网打鱼去。”   船东家“诶”了一声,而船篷里娇小的身影却全身一震,坐在那儿像下了定魂术。   渔船开了,方鸿运往老掌事的方向瞥了一眼,见他没有注意这边,接着弯身进了船篷。   “四娘?”方鸿运不确定的喊了一声,却引来前面船东家回头一望。方鸿运沉了脸,从袖口拿出一两银子丢到东家脚下,命令道:“把船驶远一点,越远越好。”   那人看到银子,当即就捡了起来收好,高兴的“诶”了一声,使劲的摇桨。   渔船很快离开了渡口,转眼到了河的下游,方鸿运见这处望不着大船上的人了,他才开口让东家摇慢些。   方鸿运无后顾之忧,于是上前一把抱住娇小的身影,闻到久违了的女人香气,微微眯了眼,眼角忍不住落下泪来,“是你吗?四娘,是你吗?”   虞氏再也控制不住回身抱住方鸿运,两人紧紧的抱在了一起。   无须解释,仅这个举动他就知道了,虞氏回来了,不知她受了多少苦,居然回来了,想到这儿,方鸿运下意识的抚上她的小腹,怀中娇躯身子一僵,哭道:“对不起,我没能留住孩子。那日我被人蒙晕,醒来的时候在一艘船上,下船就要把我交给牙婆,我又惧又惊,后来乘着夜里停船的时候,我跳下水去,孩子就那样的没了,最后是一艘渔船救下了我,就是这位东家,把我救到渔船上,偷偷的回了永丰县,我帮东家晒网打鱼,不敢回去。”   “为何不悄悄地来找我?”方鸿运心里突突的跳,他恨莫家,他恨莫小琴。垂首望着怀里的人,眼见她又要落泪,方鸿运心痛的为她拭去泪迹,把人搂得更紧。   夜里,方鸿运让渔船回了码头,给了东家五两银子,叫他离开永丰县,接着带着虞氏回了县城里。   他没有把人带回镇上去,上次就因为住在镇上而被莫小琴派人盯了梢,这次他更加的小心,把人直接安置在县城里。   他寻了个去处,租了个小院子,把人安置进去。这处左右邻居都是祖辈都住这儿的人,院子虽有些老旧,却是安静,左邻右舍手里多有余钱,不会特意的去打听别人家的事。   方鸿运当夜还得回去,虞氏害怕一个人住小院中,方鸿运安慰了几句便匆匆出了院门,他回头望了一眼,心里头就这样填的满满的,先前的苦闷转眼之间没有了,他决定下次过来时,给虞氏买个丫头陪着她说说话也好。   方鸿运连夜回了镇上,莫小琴一直坐立难安的在屋里等着,见人回来,忙迎了上去,问了今日渡口的事,方鸿运随意答了,莫小琴很想问他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但方鸿运却是一脸疲惫的样子,不想再多说。   两人睡下,方鸿运想了想,说道:“昨日我爹派我四弟过来叫我回村里帮忙去,家里买了一点地,一时间忙不过来,我原本想不回去,可是想想家里两位弟弟,有些放心不下。”   莫小琴听了,犹豫了一下,接着同意了,“你早去早回,也别太过劳累了,铺子里有我呢。”   “嗯。”方鸿运心里忽然轻松了。   第二天未亮,方鸿运起身,告别了莫小琴,直接往方家村而去。   农忙刚过,有的人家收不完的,还在地里劳作,方河一家却早早收齐了。开始把东边山头开荒的事摆上了日程。   方大业和方虎两家特意过来,开始准备给方河家开荒。   大家齐齐坐在院内的老树下,苏阿吉问两家南边山头的情况,方大业和方虎裂嘴笑了起来,“这事儿还真的多亏大河媳妇,若不是当初你那个提议,我们两家哪有这运气。如今买了地,家里即便苦一点,两三年后就能缓过神来了。”   的确是的,现在方虎一家基本在吃豆饭了,方大业一家的疙瘩汤也少了,就算是刚入门的新妇齐朵朵,也没有多余的给她养身体。   不过一家人看到一下子多了这么多的水田,再苦都值了。   接着又谈到了东边山头和北边山头开荒的事,方大业和方虎两人是种田老手,开荒的时候,方河打算请村里的帮工,在秋收前把地都开垦出来,但苏阿吉一个人恐怕照看不到,还得两位老手像先前一样的帮忙,苏阿吉才提出来,两人立即就同意,还说让家里的儿子们都来帮忙,方河几番拒绝,却拒绝不了,最后只好同意。   私下里,方河决定把几人的工都记住,到时开完荒了,再把钱送过去。   聊完开荒的事,大家伙又聊起了村里族老们规定下来的地价,先前是八百文一亩的,现在是四两银子一亩,平原上的水田是十两银子一亩,还买不到,真买得到的时候,往往都会提价,十两银子往上,那价格就说不定了。   四两银子一亩若能开垦成水田,有余钱的也会去买的,可先前是八百文一亩的,这么一比较,村里人就觉得划不来了,心里暗恨当初没能买下,许多人开始反对起来,不希望三爷提价。   可这个价不提,恐怕村里人个个都要买地,到时僧多粥少,卖给谁不卖给谁,弄不好打破头,闹出人命案来。   现在四两银子却使很多人止了步。   三家人都庆幸当初买下了那么多的地,买的还是泉水边上的,到时放起水来也不用愁。   就在三爷把地价公布出来的时候,方家本族人沸腾了,外姓人没他们什么事,村里的地除了方家族人能买,外姓人是别想买的,除非村里人都不要了,才轮到外姓人,所以外姓人看着心痒难耐,也最多等别人买到手了,再从方家族人手里再买,但既然买得起地的,怎么可能会舍得转手又卖了呢。   方鸿运回到村里的时候,正好遇上村里人谈论此事,进了方家院子,方万看到大儿子忽然又回来了,先前听着那话气个半死的,这会儿也不说话,转身进屋里去了。   方福运迎他进了屋,谈起了西边山头开荒的事,说起了方河家里开垦出来了水田,家里人也准备有样学样的做成水田来规划,这么一算,九十几亩水田跑不掉,转眼间,一家人都成小地主,到时农忙还得请工人,想想一家人就睡不着了。   其实方万一家总想把方鸿运从镇上叫回来,还有另一层目的,那就是家里几个人开荒山头,这么几人怎么开得完,现在大家都想买地争分夺秒,怎么说希望方鸿运再给点银子来请人开荒。   刚回来那晚,一家人好生招待,也不提开荒要银两的事,第二日,家里派了老二进了方鸿运的屋里,他把开荒地需要的时间和工钱大致说了一遍,约摸着恐怕要拿出二十几两银子出来才能整得完。   方鸿运一听到二十两银子,他侧首望向口沫横飞的二弟,许久没有说话,方福运说了好半晌,发现他半句话也没有接,忽然沉默下来,试探的问道:“大哥,你看如何?”   方鸿运苦笑一声,望着方福运问道:“你觉得呢?我手里头哪来这么多银子,当初一口气拿出九十两,那是我全部的家当,你大嫂还不知道的,要是知道,这地也别想买了,现在家里人一张口就是二十几两,我的钱从哪儿来?去偷去抢来的吗?我跟你大嫂在镇上只开了一间小铺子,管着温饱,略有些余钱,我这么多年才捞到那些银两,现在转眼才过去几月,我哪来的有?”   昨日一口气就给了那船家六两银子堵了嘴,把人给打发了,后来在县里又给虞氏租了半年的院子,一口气又耗去了二两银子,他现在基本手中没有分文。   家里酱汁是赚钱,可庄户人家买的少,他一下子捞到手九两银子,其中有三两银子还挂在账上的,他还得想法子把那三两银子给填上,否则被莫小琴发现,还不知道会怎么闹去。   老二听到他这话,当即起身,脸色变了,比翻书还快,他问道:“大哥,你说句实诚的,你手上还有多少银两?现在咱们家里是半文都没有了的,我们现在连口疙瘩汤都少吃了,多是豆饭充饥。”   “没有,一文都没有。”方鸿运说得干脆。   方福运转身出了屋。   没多久,方万在正屋里破口大骂,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他骂的这么大声,方鸿运坐在屋里听了个全,这还需要言明吗?家里人都是这样的,以为他在镇上就是在捡银子,想捡就捡。   方鸿运只觉回到家里也是没有半点温暖,还是回虞氏那儿去,只有那儿才是温柔乡,只有那儿自己才会感觉到活着的一点喜悦。   于是起身,早饭也没有吃,就出了院子。   他从村里出来后,步子越迈越大,他心急着想回县里去,他决定不走大路,走山里头的小路,这大白日的,自己也是个高大壮实的男人,应该不会有问题,这样也免得被人发现他已经去了县里。   到了县里时已是黄昏,他今日绕了些路程,所以比较费时。   来到老旧院子前,他站在门前望着院门,心里只觉得一股暖意,他敲了三声门,院里响起了脚步声,虞氏没有开门,只怯怯的问道:“谁?”   “四娘,是我。”   听到方鸿运的声音,虞氏猛的打开院门,方鸿运含笑跨入门内,进了门,虞氏没有急着关门,而是伸长了脑袋往巷子口瞧,没有看到异常的人才转身把门关了,没想却迎上方鸿运那意味深长的眼。   门刚刚关好,方鸿运就迫不急待的把人压在了门板上。   昨天夜里匆匆忙忙,两人连拥吻都来不及,今夜他却有大把的时间折腾女人。他已经等不得到天黑,两人站在门边上,他撩起自己长衣,褪下裤头,不管不顾往女人身上一噌。   虞氏“啊”的一声,一双耦臂攀上了方鸿运的肩头,掠夺的吻密密的袭来,两人一直人门口慢慢转到内室,转到床上。   注定是一个缠绵夜。   方鸿运不知不觉在小院子里停留了五日,两人旁的都不干,除了虞氏乔装上街买一大袋包子回屋里,两人基本呆在床上,无尽的缠绵,似乎要把失去的弥补回来。   然而方家村方万一家在大儿子忽然离去后,正愁眉不展之际,迎来了一位稀客,那就是老大媳妇莫小琴。   莫小琴行头齐全,身穿葱绿色褙子,一套金饰头面,手中拿着洁白的绢子,往院里一站,向李冬花喊了一声,“娘。”   听到这贵气的一声呼唤,方万带着两个儿子从屋里出来,莫小琴先前来过两次,人是认识的,何况家里的两位弟弟时不时也去铺子里坐一会儿。   莫小琴看到方万喊了声“爹。”   接着是:“二弟,二弟媳,三弟。”   看着这样一身行头的莫小琴,一家人忽然拘紧了起来,李冬花下意识的把**的双手往裤头上一擦,上前把人请进屋里。   莫小琴往凳子上望了一眼,手中绢子轻轻一拂,便端正的坐下了。   李冬花下意识的看向莫小琴头上的金钗,那一支不知值多少银子。   莫小琴见家里人看到她后一脸的拘紧,她用绢子轻轻碰了碰鼻端,直接开了口,“爹,娘,我今个儿来是寻鸿运的,不知他可在家里?”   一家人微愕,老大不是几日前就回镇上了么?怎么大媳妇寻过来了?莫非他根本就没有回去,借回家的借口,去了别处不成?不会又养了什么外室吧?   李冬花心思简单 ,正要开口回答,方福运却在桌下拉住了李冬花的袖口,老二方福运代两老的说了,“大哥这会儿上山头看山去了,家里买了山头的地,要开荒,家里手中银两不够,大哥想帮着一起开荒,这一开荒,不知要好几个月了。”   莫小琴脸色微变,要好几个月去,她一时间没说话了。   方福运接着又道:“大嫂,要不你先留下来,大哥晚一点就会回来了,但是这一次回家里帮忙,一时间可能回不去,还望大嫂担待些。”   莫小琴微微皱眉,问道:“山头上开荒,为何不请人帮忙?你大哥没有长年干农活,恐怕受不住。”   方福运借她的话说道:“是啊,家里人也是怕大哥受这苦,可是没办法,庄户人家就靠这几亩薄田,好不容易弄到一块山头地,开荒出来,家里就不用常年吃豆饭了。”   一家人居然还常年吃豆饭,莫小琴心里有些不舒服,这家里穷的,她一刻也不想坐了,再想着方鸿运就在山头呢,看这一家子的态度,恐怕要把人给留住了,她这么冒失的过来,呆会方鸿运又想多了,两人又吵起架来。   于是莫小琴起了身,“既然是这样,我便先回了,铺子里头还有事呢。”她这么说着,转身往外走去。   方福运打错了主意,心里不甘心,于是叫住莫小琴,“大嫂,请留步。”   他两步来到莫小琴身边,往她头饰上望了一眼,讨好的说道:“大嫂是个有福气的,我大哥跟着大嫂享了福,这次家里人也很歉意,原本不想把大哥留这么久的,可惜家里人手中无银,不得不把人留住,大嫂,你看我们家这个情况,可否先借一点银两给我们救急,等明年地里有了收入,卖了粮食就给你送去,可好?”   莫小琴听到方福运那低声下气的话,心里头不舒服,那说话的口气跟家里下人似的,她一向不来方家村就是看不惯这些人的这穷苦模样。   她漠然的开口,问道:“不知二弟要多少银子?”   方福运心中大喜,说道:“二十五两银子,不知大嫂可方便?”   二十五两银子?莫小琴冷了脸,她抬手,绢子在鼻端下按了按,刚要说拒绝的话,方福运又道:“我也知道我们这么开口太突然了,但大哥见不得家里穷苦,若是有了这些银两,我们便可以请村里人帮忙,这样大哥明个儿就可以回去了。”   莫小琴手中一顿,想了想,说道:“我手里头没这么多了,我最多能给你十五两银子,你们请些人,自己也勤快些,先少开垦些田地,至于你大哥,还是早些回镇上去吧。”   虽然没能拿到自己预想的,但十五两银子可不少了,要不是拿去开荒地,一家人能吃好几年面条了。   说了这话,方福运高兴的“诶”了一声,莫小琴又道:“我来家里的事就不必跟你哥说了,你这就随我去镇上取。”   说着转身出了院子,再不想多看这家人一眼,每次来都是那幅模样,恨不能从她头上拔几枝金钗下来,没见过世面的人。   方福运就这样跟着莫小琴坐上了牛车,往镇上而去。   方家村有这么一户外姓人,姓许,当家的叫许明田,妻子伍氏,底下四儿子,按排序起的名,许大郎,许二朗,许三朗,许四郎,老大老二娶了媳妇儿,老三二十有八了也没有娶媳妇。   一家人七年前从山沟沟里搬出来,在方家村里落了户。   当时三爷是不同意的,但对方出了银子,有村人卖了地基,于是三爷便答应他们一家住了下来。   这一家有些神秘,无田无土,但一家人在村里头却是有豆饭和疙瘩汤吃的,跟村里人没有两样,那买豆子和麦子的银子也不知怎么来的。   刚开始的那两年,大家伙以为一家人兄弟多,多在运河那边搬运,打零工挣现钱呢,后来村里人上镇上,哪儿也没有看到人,才发觉这一家子神秘的很。   后来相处久了,这家人露出了横蛮劲,是村里的第二个方二福,好在方二福在村里人面前横蛮,那他也姓方,而这家人姓许,就算横蛮也不太敢在村里人面前横,多半对周围的村子横蛮,比如挨得近的苏家村。   慢慢地村里人都不去理这一家子人了,再加上这家人住下游,快挨住山脚了,上游的村人基本都忘记了他这号人物。   这次方家村卖山地的事,许家一家人心思活络了起来,他们手里有一笔银子,可惜三爷说明了,不准外姓人购买,于是家里人把主意打到了村里人身上,看哪个村里人家里没钱的,借着他的名头买下山头地,到时再购到自己手中,中间给那村人一点跑腿费。   毕竟找这样的人也不好找,万一反悔,土地银钱两空都说不准,一家人为着买地的事愁上心头。   这日许家三郎刚从赌场里出来,远远的看到酱汁铺子里出来一个穿短衣的人,那不是方家村上游的叫什么来着……   许三郎想了半晌,终于想出了他的名字,方万家的,叫方福运,他家大儿子入赘莫家,不就是那间铺子的半个主人么。   许三郎心思一转,匆匆往前走去,转瞬来到方福运身后,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头,笑道:“还真是巧了,是福运呢?”   方福运被人一吓,心里正恼火,听到声音,像是认识他的人,于是回过头来,看到眼前这位长相不错,脸上带笑的同村人,想了一会儿才记得他的名姓,于是也跟着笑了笑。   “回村里去么?”许三郎抬手搭着他的肩,哥俩好似的自来熟。   方福运点了点头,被他的手扒拉着,心里头不舒服。   许三郎目光一转,笑问道:“来你大哥这儿买酱不成?可看你也没有拿酱,不会是向你大哥来借银子的吧?”   那眼光毒的,方福运被他说中心事,一时间愣在那儿,许三郎在外面混的,还有什么不知道,立即看出他猜中了,心下一喜,说道:“我跟你说,你大哥是莫家的上门郎,你这么来借银两,他在莫家会很难做人的。”   方福运听到这话,心里头不爽,冷哼一声,肩膀动了动,却没能把他的手扒拉下去。   许三郎眼中精光一闪,拍了拍方福运的胸,“你别恼啊,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其实有时候钱不一定靠借才有的用,得靠自己赚,要不别人看不起你。就说我们家吧,七年前搬到方家村里来,什么都没有,到现在也无田无土,可我们一家却过得多滋润,这是为何?因为我们有挣现钱的本事。”   方家村里的人都好奇这许家都是怎么挣现钱的,他们无田无土,又是怎么养活一家的,不但养活一家,还建了大院子。   这下方福运来了兴致,侧首看他,问道:“你们是怎么挣现钱的?”   许三郎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左右看了一眼,似乎很神秘的样子,他拉着方福运来到一条巷子,轻声说道:“告诉你吧,我在赌场里有人,我跟庄家一起配合,专门赚镇上纨绔子弟的银子,我大嫂娘家跟赌房还有些关系,所以我们无往不利的赚到了现钱。”   方福运不信,他摇了摇头,“天下哪有这样的傻子,凭你去骗他。”   这下许三郎不高兴了,“福运,我是见你是村里人我才说的,告诉你,这种事你还别说,镇上那些纨绔子弟家里有银子,咱们动手也是悠着点的,不会赶尽杀绝,这样他们有输有赢,才会常来赌坊啊。”   似乎说的有道理,方福运又忍不住多问了句:“那你们一个月能赚到多少?”   许三郎伸出两个手指,方福运猜道:“二两银子?”   “二十两银子。”许三郎得意的说道。   方福运瞪大了眼睛,“二十两,这么多?!”   心中惊叹的同时,忽然觉得自己辛苦磨破嘴皮借来的十五两银子也太少了。   许三郎见他心动,于是诱道:“福运兄想不想来玩一把,今天午后有一位富家子弟要来赌坊,我正要找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人帮着去骗他呢,在这堵坊也是有一定规矩的,来来去去就我们几个人,人家看久了就会发现端倪,我们会时不时找一些生面孔去做客人的对手,这样赢来的钱再几人私下里分。”   方福运叹了口气,“你就别逗我了,我从来没有玩过这些,哪能赢得了。”   许三郎嗤了一声,笑了起来,“我说福运兄,你这人吧,也只会玩点小聪明,你大哥在莫家千难万难,你跑去借钱,将来两兄弟反目可不好受,再说凭白让莫家人看不起,你看你们家里如今也有这么一大块山地,只要开荒出来,你们也是小地主了,农忙时节,还得请人帮着收拾,可你这心量却小了。”   许三郎这么一说,把搭他肩上的手放下,准备转回赌坊里去,可人却并没有走,他又道:“福运兄,你平时不在这镇上走动,像我长期在这镇上的最最清楚,噜,你也看到了,赌坊的位置隔你大哥的铺子并不远,我常常听到你大嫂骂你大哥没有出息,一家庄户人尽连累他们莫家,你这会借了银两不是给自己添堵么?再说你拿着这些银两跟我合计着一起赚了,便把本钱还回去,赚的就是你自己的,也免得欠人人情。”   方福运被许三郎这么一说,心动了,若真的像许三郎这样好赚的话,他拿这些银子进去,到时赚了出来,再把十五两还给大嫂,这赚的钱岂不就是他的了,越想越觉得这事儿可行。   眼见着许三郎要走,方福运站不住了,转身拉住许三郎,问道:“你给我说句实诚的话,今个儿那个富家子弟会来么?你们可有万全的把握?”   许三郎横了他一眼,说道:“我还骗你不成,再说这赌局上的规矩,当然是有赢有输,但我们已经跟庄家合计了的,都是自己人,你还怕什么?”   方福运想了想,从十五两银子当中拿出五两,决定先用五两银子试试,毕竟没有完过,万一输了呢?   两人转进了赌场,押宝很简单,一学就会,刚开始方福运还担心自己学不会,没想么这简单,跟着许三郎玩了几盘后就自己也能独当一面了。   庄家果然是他们这边的人,大家一起练手的时候,没想方福运还赢了一两银子,许三郎感叹,“福运兄,你今个儿走运了,呆会那人来的时候,就由你出手,这种事还是靠运气的。”   方福运眯眼笑,他也觉得今天自己很走运的,家里正为钱愁眉不展的时候,大嫂就来了,大嫂来了,他又借到了银子,都是这么的顺顺利利,这会儿才上赌桌就赢了一两银子,心里想想就高兴,要是上渡口那边做苦力,一两银子得赚到几时去。   果然没过多久就来了一位穿绸缎长袍的贵公子,他财大气粗的往赌桌上一坐,许三郎向方福运使了个眼色,方福运便主动的上了桌,跟贵公子赌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贴回去了,安利新文三篇存稿,收藏高的下个月就要开坑:     ☆、第83章 .   一开始方福运用五两银子赢回来四两银子,心里高兴的不行,有点想收手,可看到许三郎对他的运气赞不绝口,于是一时间不好开口。   可是过了几盘,他又输了二两银子,心里有点可惜,直到他赢回来的四两银子都输后,方福运有些不甘心,好不容易赢来的四两银子这样就没了。   转眼天黑透了,方福运借来的十五两银子输了个精光,他坐在桌前怎么也不想走,心里不甘心,又后悔,可那位贵公子却站起了身,准备走了,方福运把人拉住,死活不让人走,非要把那十五两银子赢回来不可。   那人睥了他一眼,问道:“你的银子都输光了,你拿什么跟我赌?”   方福运一时间答不上来,站在旁边的许三郎也跟着愤愤不平,大声说道:“谁说福运兄没有,他家还百多亩水田呢?不知值多少钱去。”   方福运听到这话,当即点头,那位贵公子只好坐了下来。   玩了一个通宵,到第二天早上,天边大亮,方福运被赌坊里的人扔出来,他躺在路边上,身心疲惫,想死的心都有了,昨日他还筹措满志,一心想弄到银两把山头的地开荒成水田,做着小地主的梦。   今日他把山头的地输个精光,输得一无所有。   他最到底最后悔的是当初爹娘买下地来,没有把山头的地挂在大哥门下,毕竟大哥是莫家的人,谁敢动他,偏偏把地挂他名下了,他知道这是爹娘偏着他,对他好,可就是这样,地契到了别人的手中。   方万一家还翘首以盼的等着方福运带来开荒的银子,结果等了一夜,还以为老大一家把人留在镇上住夜了,心里焦急,却也没有在意,可是一夜过去了,又过去了一夜,还没有看到方福运,一家人着急起来。   第三日,方福运派三儿子方齐运上镇上寻人去,方齐运先是去了莫家的铺子,莫小琴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告诉他早在前日就回去了的。   方齐运在镇上没有找到人,经过小巷子时,听到有人哭,他停了脚步,往那哭声看到,就见自家二哥一身狼狈的躺地上,比乞丐还不如的饿得奄奄一息。   回家的路上,方齐运再也忍不住,问了方福运那银两的事,方福运破罐子破摔,直接把整件事都说了。   方齐运惊的停住脚步,站在那儿,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问道:“二哥,你没有开玩笑吧,西边山头的地已经落到许家三郎手中了?”   方福运阴沉的脸,咬着牙道:“恐怕是他了,否则那日一向与上游人走的不亲近的许三郎,怎么忽然对我这么好了,得了银两和地契就不见了踪迹,我这几日在赌坊外边堵他,却寻不到人。”   这下方齐运也来气了,一掌把方福运推翻,坐在方福运身上,抬起拳就要打下去,方福运见状,瞪大了眼,“三弟,你什么意思呢?你敢打我?”   方齐运咬着牙道:“打你怎么了,你这个败家的,一百多亩田啊,就这样没有的,一家人的希望,到你手里一夜就败光了。”   “你打我也拿不回来那一百亩田了,那田是许三郎给骗走,要打也打他去。”   方齐运本来就脑子粗,平时都听方福运的话,这时听到方福运这么一说,似乎醒悟过来,他从方福运身上起来,却还气狠狠的踢了一脚路边上的石头。   两兄弟就这样气冲冲的回了方家村。   方万原本上西边山头看地去了的,上了山头,忽然发现许家的人请了一大帮外地人在山头开荒,他大急,上前拉住许明田的衣襟,大声喊道:“这山头是我方万家的,你们在山头作甚?”   许明田耻笑一声,把方福运在赌场里输了田地的事说了,方万大气,一把把许明田摁倒在地上就打,许明田身后三儿子一拥而上,把方万按在田硬上差点背过气去。   方万没讨到好,从山头疾步下来,直接往村口走,他要上镇里问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没想在村头口就撞上了两儿子,看到方福运那一身脏乱的模样,他的心直往下沉,他沉声问道:“二儿,你说说,西边山头的地还是我方万家的,是也不是?”   方福运看到肿了半张脸的方万,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垂着头说道:“不是了,我全输了。”接着把进赌坊的事说了。   方万气得上前一巴掌甩方福运脸上,打了一巴掌,心里的火不但没有灭下,还直冲冲往上蹭,他左右看了一眼,迅速的捡起一块石头往方福运的头上砸去,方福运饿得身子发软,一时间抵挡不住,还好被方齐运眼明手快的把石头拦下。   方万不甘心,即便方齐运拦着,他还是抓起石头要砸人。   方福运寻了机会,赶紧往家里跑去,家里有娘在,多少能劝一下。   方万捡起石头在后头追,老三在后头追方万,一家三口这架势全落在方家村里人的眼中,在田里劳作的人看到他们,个个都停了手,站在田里望,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有长嘴的从田里出来,去方万周围打听去了。   苏小月听起苏阿吉说志回村里时看到的事,一脸的惊讶,“爹,你说下游外姓那户许家把方鸿运手中的山头给买下了?”   苏阿吉摇头,“哪是买下的,是骗走的,但也怨不得人,谁叫方福运要听信别人的上赌坊去,去赌坊输赢都是自己认,还能怪别人去,只是都是村里人,许家这么骗村里人肯定不好。”   “那三爷怎么说?”苏小月看向方河。   方河摇了摇头,“这种事让三爷怎么说去,再说方万这一家也没能上许家去闹,三爷也不好说的,族里最多认为这人不厚道,交代村里人以后不要与这种人交往吧,当是给村里人一个教训。”   “倒也奇怪了,方万家里儿子也多,他们家不是一直借莫家名头气焰嚣张么?这会儿这么安静倒不像他们的性格。”苏小月觉得方鸿运不是这样的人,上次那以势压人的模样,怎么到了许家就这是这德性,莫非觉得方河好欺负,才上门来的。   “怎么可能会不闹。”方河笑道:“这种人,欺软怕硬,遇上强势的,只能吃下暗亏了,再说这种事就算告衙门里去,也拿许家没办法的,莫家势大,可赤脚的不怕穿鞋的,对于莫家人来说,百来亩山地不算什么,面子更重要。”   苏小月觉得也是这么一回事,要不然一向强势的方鸿运居然就这样的悄声匿迹了。   方万一家的事,只让村里人一阵惋惜,却没有起什么大风浪,毕竟这山头的地落谁手上也不会落自己手上,权当一个笑话听罢。   许家请了外面的人在西边山头开荒,干得是风声水起,热火朝天。   方家村里的人知道这山头地只有同宗的村里人才能买,一时间没那么着急,却看着那边动工还是有些心焦的。   族里提了价,要四两银子一亩山地,把许多蠢蠢欲动的村里人给堵在外面,他们心里不甘心,却因银子不够,买不了,于是有人集结起来,想向村里的族老们讨个说法。   不知怎么回事,关于三爷买下南边三头的一百亩地被人传了出去,村里人似乎才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三爷早在没有提价的时候就买下一百亩地了,原来早有打算了,所以这次提议才会这么爽快。他八百文一亩买下,才几日,四两银子一亩,多划得来,几天时间一转手也能赚一把了。”   方大善听到这种传言后,他气血翻涌,坐在堂前,一巴掌拍桌子上,坐在对面的黎氏被他忽然这么一下吓了一跳。   方大善指着黎氏责备道:“都是你当初非要买下那块地,我做这族长的位置,这么偷偷买下地来,不被人说才怪,早知道我宁可这银子在家里发霉发臭,也不愿意把地买下的,你现在让我在村里人面前怎么做人?”   黎氏被方大善这么一凶,抬袖掩泪哭了起来。   “我这不也是为了家里人么,有了地才有根本,村里人个个都买地,方大业和方虎卖家当也要买,为何你有银子也买不得,村里人凭什么这样欺负人,要是这样,你干脆这族长也别当了,有什么好当的。”   方大善气上加气,族长的这身份不是谁都能当的,当年他爹当了族长,后来转去二爷那边,好不容易现在轮到他,怎么为了几亩地就放下。   “你简直不可理喻。”方大善来回走动,心里气着,又拿黎氏没有办法。   黎氏听到这话大哭起来,方大善觉得心里烦躁难安,见黎氏越哭越凶,他重重的吁了口气,站在那看着她,“你别哭了,我又没有把你怎么样,我只是气不过,说了你几句而已。”   黎氏不语,爬在桌上哭得越大。   方大善叹了口气,甩了袖子,走了出去。   再这样下去,方大善也压不下舆论,只好召开族里大会。   苏小月知道这事儿,有点郁闷,看着大河要出门,说道:“村里人说就说,你别搭话,散会了就直接回家。”   方河哪会不知道小媳妇的担忧,三爷帮他们的忙,三爷也是公正,真要说起来,三爷家买地也没有错,村里人是不甘心那四两银子一亩的地才会这样暴动的。   苏小月送方河出了门,她转回屋内,苏阿吉和袁氏都在,她说道:“爹,我看方家村里的劳动力过不了多久都会被人喊去开荒的,恐怕到时我们家要请的人都不够。要不咱们把上次农忙帮忙的那些人叫回来帮着开荒去。”   苏阿吉想想,也觉得女儿说的对,现在村里人虽然为山头地的地价在闹腾,一但停下来,还不是很快就有人把地订走,不是本村的人,也有可能是其他村的人,有点余钱的,有可能想办法让村里人代买。   苏小月也想到这儿,她叹了口气说道:“若是有村里人帮外姓人代买,恐怕到时村里人会闹。”   袁氏也觉得方家村接下去几个月里不会太平。   开会也无非是三爷澄清下自己家买地的事,再次慎重的公布出来山头的地价是族老们商议的结果,村里人要买就赶紧买,到时别犹豫一下,想买时又没了。   会还没有结束,下游就有好几户给三爷交了钱。下游的人带了头,上游的村民着急了,刚开始想着闹一闹,或许价格会降下去,到时好抢购几亩去,没想地价不但不会降,很有可能地都要卖完了。   于是一窝峰的都跑族老那边交钱去了,看着这么多人出手,没钱的村里人只恨自家没有余钱,有这机会也等于没有。   基本田地都是下游的村里人定走的,上游有两户,只买下四亩山地,到时开荒用点心,估计能开出四亩半到五亩来。   有人欢喜有人愁,这么多人交钱的,指不定有多少是外姓人叫人代买的,好好的一个村会变成了卖地的集会。   方河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他打算不再插手村里买地的事,家里还有些剩余,他决定留下来做为请工人开荒和酿酱的资本。   刚出了祖屋,没想在外面遇上了赵里一家。赵里看到方河,脸上带着笑意,与他打招呼,接着跟着方河一起往上游走去。   方河侧首望了赵里一眼,福至心灵,问道:“里叔,你家人怎么不买一点山头?”   赵里见左右无人,方河也不是乱咬耳根的,便轻声说道:“有的,已经有村人帮着去买了,就北面山头,与大河家的地挨在了一起。”   方河点头,北面山头相对南面来说,要靠近上游一些,其实西边山头还有很宽的山头地呢,赵里没想着在西边山头买,方河也没问。   自从方万家的田地被外姓许家给骗了去后,村里人似乎都有些怕许家,有许家在那处占着水源,到时开垦成水田多半也放不到水,所以大都买其他山头地去了。   方河回来,把村里的事说给了家里人听,苏阿吉感叹道:“好在咱们三家早早的把地给买了,不掺合进去,省了不少麻烦。”   一家人正谈着,隔壁方大业和方虎两家的男人们都过来。   把八仙桌搬出来,大家伙坐院子里谈事。   方大业和方虎两人面上喜色掩也掩不住,一拍大腿,高兴的说道:“还好我们买好了地,现在村里人为了买地的事,六亲不认了,恐怕这几日会闹出事来。”   方河问了两家南边山头的木屋子建好没有,方虎回答他已经建好,现在就有派人轮着去那边监守。   他们二家南边的地全部开垦成水田,方河这边的还需要人手,两家决定在农忙前再帮一把,苏阿吉把小月的忧虑说了出来,苏阿吉做主,决定到苏家村里叫人去,先前还想着村里帮忙的,眼下都买地去了,没买到地的,心里也不平衡,所以还是去苏家村里叫人妥当些。   三家人约好后天上山头开荒的事,接着送出了门。   第二日方河和苏阿吉去了苏家村,晌午回来的时候,方河看到苏小月,无奈道:“现在苏家村也在卖山头,不过苏家村的人有钱,四两银子一亩的山地很快就被人买了去,村里人口多,一人几亩。好在家家户户买的田地少,听说我们家里开垦,个个都想来山头看看水田是怎么开垦出来的,所以约了二十几人过来帮忙。”   “工价还是按镇上的来算么?”   方河摇了摇头,“他们晌午回苏家村里吃饭太远,于是按九文来算,我们管他们中午一餐豆饭,晚上他们回去吃。”   一餐豆饭倒是没有什么的,只要不是个个都像方河这么能吃,一文钱是没问题。   于是商量好,也不理村里人的闹腾,东边山头又开始动工了。   这次有了这二十几号人,苏阿吉与方大业和方虎三人专门丈量做记号,方家昌三兄弟带着一队人开垦,方义夫两兄弟带着另一队人开垦,方河在山头照看,但凡有大的石头,或砍倒的大树抬不动,一时间浪费人力的,都是他上。   苏小月就留家里做饭,只是给这些人煮豆饭,倒是简单,但苏小月觉得人家为他们帮忙,这么远跑来,中午豆饭真没有什么味道,所以做了豌豆苗汤,每餐从坛子里取一大碗酸菜,多放了些油一炒,加了酱汁放在中间,大家都吃一点下豆饭。   家里收回来的油菜籽,全部收入了库房里,还没有时间拿来榨油,等着山头开垦完了,家里人囤出时间了再弄去。   一天忙下来,夜里,苏小月问方河,“今天开垦了几亩?”   方河笑道:“十亩有余。”   这么算来,一个月不到就可以把东边山头和北边山头的都开垦出来了,还好有三家邻居帮忙,大家都是熟手了,不浪费功夫。   不过每日吃的豆饭量也大,苏小月没法,上村里头收购去了,家里有牛车,一车拉回来,管这一个月的豆饭不成问题。   苏小月家里风风火火的忙活起来,村里其他买下地的也开始忙碌着。三爷经此一事,不管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反正田地都买了,只好也跟着请人开荒,别把地荒在那儿,还得额外缴税。   果然如苏小月想的,村里的劳动力全部被人请了去,还真是一个热火朝天的夏季。   开垦成水田也不是人人都有这技能的,就在苏小月家里开垦完东边山头,转去北边山头的时候,西边山头开荒的许家出事了,看着都是梯田,可是一梯一梯开下来,最上面的梯田田埂忽然倒踏了,这还没有装水呢,若是装了水,田埂一节一节的往下踏落,那才壮观。   村里人幸哉乐祸,同时也警醒了村里开垦的人。一时间大家都停了工,全都跑方河家的东边山头来查看地形。   那时正好袁氏在山坡上放羊,看到这情形,脸都吓白,忙在山坡喊苏小月,苏小月出门来到方大业家里唤了花秋菊,叫她上北边山头把方河他们喊回来,她却转身上了山坡。   站在坡上往那边一看,心里头那个紧张,当初苏阿吉就说了的,田埂上不能站太多人,村里人不懂,大家都来看,有好些人站一处了,先前开垦的六十亩水田已经插秧,秧苗长得茂盛,经不起这些人折腾。   苏小月按捺住袁氏,她直接往东边山头跑去。   来到水田边,远远的苏小月大喊,“大家别站田埂上,快下来。”   没有人理会她。   当初三爷都说了,那次看了后,不准村里人不经方河同意随便上山头看,这次大家怎么一窝蜂似的都跑山头来了。   苏小月才跑到一块高粱地上站住,对下边田埂上站着的人喊,“大家别站田埂上,上面站多了人会倒踏。”   只容几个人站的田埂,哪能承认这么多人的重量。   那些人见是苏小月,不是方河,看了一眼,接着跟家里所谓的种田老手们又研究了起来,有些人直接跨步进了稻田里,下了水,脚下打滑,踩死了不少稻苗,苏小月又惊又怒,她一个人喊也喊不住,吓也吓唬不了人。   正焦急间,没想人群里心里一直不平衡的李冬花耻笑道:“你家那么多田地,开了这么多水田出来,怎么这么看不起人来了,大家伙只不过过来学学经验而已。”   苏小月对上李冬花的眼。   李冬花又道:“怎么还不让人说了?”   然而她只说了这一句,只听到“咔”的一声,刚才站得满满人的田埂上直接踏了一块,一群人“啊”的一声,扑腾一声全掉下边水田了。   还好是水田里,若是石头坡地,恐怕没命了。   基本两丘田的稻苗给废了。   这边掉下来人了,那边站着看的村人吓得一片惊呼,个个开始急乱的要往水田中间的高粱地里跑,苏小月看到这慌乱的场面,大喊,“大家别急,一个一个来,不要全都站一起,大家松散开来。”   没有人理会她,这个时候,惊呼声已经盖过苏小月的声音。越是急躁,越走的慌乱,人潮往水田两边跑的时候,还是把田埂给踩踏了,还好田埂上有树,也只一块一块掉,不会整条田埂都陷下去。   有些妇人看到苏小月站高粱地里安全无恙,全都往她这边跑,苏小月看到这样的架势,刚想着撤去,发现地里两边都有人上来,她往后一看是坡,如非自己爬到上一丘田的田埂上去。   可是这些都是当初新开垦出来的,没有经过多年雨水流刷,光秃秃的,一时间她根本爬不上来,可两边上来的村里人越来越多。不管苏小月怎么喊,他们也不听,只一味的往上面爬。   刚才两处田埂倒踏,把人给吓怕了,个个都想往高粱地里跑。   高粱地都是水田中间多余的不好开垦成水田的旱地,这些旱地东一块西一块的,面积极小,与水田一对比就巴掌大,完全是为了合里利用开垦出来的。   有的种两排高粱就没地儿了,哪能经受得住这些人的折腾。   当方河带着人匆匆从山坡跑过来的时候,看到这场影,脸色黑成墨汁,特别是看到苏小月一脸惊吓的在高粱地里死命往田埂上爬,看得心焦的很。   再也顾不上自己平时的隐忍,一个飞身,施展了功夫,借几棵树的力,很快来到山头这边。   后面跟着而来的方家昌三兄弟看得目瞪口呆,方河的功夫居然如此了得,相处了这么久,只上次徒手撕狼的时候看到过,原来他还能飞起来。   眼看着小媳妇就在眼前,方河心中焦急如焚,可高粱地的妇人越站越多,李冬花因为失去了一百亩地的事,心里极度不平衡,看苏小月就不顺眼,乘着她不注意,直接把人一拱,苏小月站立不稳,往坡下倒去,随着苏小月的惊呼,其他的妇人也惊呼起来。   李冬花刚要洋洋得意的笑时,她的身子猛的往下掉,高粱地地陷了,刚上来的二十几人还没有站稳就掉了下去。   方河眼见苏小月要掉落,下面是高粱地地陷,恐怕落下去也被山石掩埋,真是看得他惊心动魂,自己恨不能有三头六臂。   好在苏小月伸手一捞,抓住了一块突出的石头尖略停了一下,那石头开始松动,她脸色吓得苍白。   这时方河已经跃了过来,上前抓住她的小手,往上一提,苏小月腾空,接着落入熟悉的怀里,她吓得双腿发颤,抱住方河的腰身,忍不住哭了起来。   刚才被李冬花那一撞,她又气又恨,这高粱地离底下的水田有一段距离又是个斜坡,斜坡上多是山体里露出的石尖,她想自己不死也会重伤,没想到这个时候方河会过来救人。   方河没有理会村里的人,揽住苏小月,脚步飞快的往远处跑。   终于远离村里人聚集的地方,来到一处平地,方河把苏小月放下,苏小月站立不稳,人还是挂在他的身上。   方河心疼她,直接把人抱起,就这样站了一会儿。   山下听到动静的村人早去喊三爷了,这边方家昌和方义夫几兄弟都跑了过来,看到这场景,吓得脸色苍白,当初开荒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发现梯田一个致命的问题,还好当初几家开荒的时候,每个田埂上都留了树来养土,否则后果不堪想象。   山脚下三爷带儿子和族里的年青人站在那儿往上看,看得脸色都变了,于是吩咐四人一组的上山头,不准全部留在一条田埂上,把村里人慢慢救治下来。   方河按抚好苏小月,把人放在草地里坐好,交代道:“你别慌,好好的休息,呆会我回来接你。”   苏小月抱着双膝点了点头,心里受了惊吓,但更惊吓的是这些村里人,还在她的田地里踩踏,这口气她一定要出的。   方河带着方家昌和方义夫几兄弟上田里救人,大家分开来,方河独自一人来到踩踏的水田里,有些村人被压在水田里,腿脚受了伤,动弹不得,其他能动的,受轻伤的,见方河来了直接跑下山去了。   人群里,方河看到李冬花,他冷冷的瞥了一眼,没有理会那一堆妇人,直接来到一些年青的村人面前,没好气的上前抓起对方的衣襟往身上一扛,接着往水田外走,来到空地上放下。   接连几次,扛了几个人出来,李冬花眼见他根本不理会这边,心下着急了,脚腕受了伤,她大声的呼喊方河,方河当没看到,人越走越远。   跟李冬花在一起的妇人,有的人受伤不重的,慢慢地挪出水田,有的人受伤重的,直接晕了过去。   李冬花喊得嗓子都哑了,也没有人理会她,跟后气馁的喊方万,方万也被压水田里,受伤不重,挪到一处空地,听到她的声音,往上看了一眼,想爬上田埂上去,可心里一阵后怕,于是没有接腔。   山脚下的年青人在三爷的指挥下,分成若干组过来帮忙,有了他们的加入,被压在山里的人很快被抬了出去,这次大家伙分散开来,受重伤昏迷的有十来个,三爷吩咐人赶紧抬下山找方青医治。   三爷看到一脸铁青的方河,心中愧疚,村里人不听族老们的劝告,又跑山头来了,这下子尝到了苦楚,也是活该,这次踩踏了这么多田埂,和弄死了几丘田的秧苗,村里人得给方河一个交代。   方河见村里的年青人过来救人,他就没有参与到行列中,从水田里出来往苏小月坐着的草地上走去。   来到苏上月身边,见小媳妇还是一脸的惊恐之色,一时间恐怕难以平静下来。   他上前陪着她坐下,接着把人揽入怀中,忍不住沉着脸责备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他们来了,你由得他们去,到时谁弄死了多少秧苗,谁踩踏了多少田埂,我都会一一算到他们头上,你着什么急呢?上次村里人上山坡上砍椿树你吃了亏,还没有得到教训么?”   苏小月这次吓狠了,心里本来慌张,没想他不安慰就算了还责备起她来,苏小月一扭头,哼了一声。   方河看着这样的小媳妇,心痛的紧,本想还多说两句,却发现出口的却是轻声软语,“好了,你别生气了,我只不是说你一句,下次记得教训,出了什么事情,你等我来了再说,别自己一个人扛,你小小个的,谁又把你放眼中了。”   的确是没人把她放眼中的,来了也等于白来,可是当时看到那样的场景,她不来心里不安,别摔死几个人在她田地里,想想就心里不舒服,还好都是储满水的水田,看刚才三爷救人的神色,村里人似乎还没有不能救治的地步,也算舒了口气。   话是这么说来着,但苏小月心里还慌着,没有理会方河。   方河无奈一叹,把她的小脸板了过来面对自己,“你先答应我,以后不再鲁莽了。”   两人呼吸交融,双眸相对,苏小月想逃避都不行,于是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   方河又忍不住说道:“你知道就要把话听进去,怎么老是听不进去我的话,简直就是个榆木脑袋,还没家是为儿聪明,就不懂得保护自己。”   苏小月瞪大了眼,这人还唠叨上了。   方河还是忍不住要说的,“别人撞你的时候,你不会躲吗?人多的时候,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身子不能站得太直,双腿要弯曲一点,一前一后稳住自己再说,再不然你一只手抓住一把高粱苗子也行,怎么傻傻的全身面对别人,由得别人去撞你。”   苏小月脸憋得通红,被他双手掌板住了脸,只能正面的听他教训,于是没好气的应道:“是,师父。”   方河连忙捂住了苏小月的小嘴,他左右看了一眼,心里慌得紧,两人明明是夫妻,要是被别人知道两人是师徒的关系,指不定笑话他了,把自己徒弟给睡了。   苏小月忽然发现他的弱点,眼眸一亮,小嘴在他掌心里咬了口。   方河的脸瞬间红透,身下即刻就撑起了帐篷。苏小月看到他下面的变化,瞪大了眼,这人还是不是人?真的是牲口。   作者有话要说:    ☆、第84章 .   方河实在拿她没有办法,手松开她的嘴,两人再这样坚持下来,窘迫的就是他了。   村里人这么一闹,三爷把村里人好好的教训了一顿,以后山头谁买下的就是谁的,不经人家同意,就不可以去人家地里,这次方河家的损失,参与的村人必须全数赔上。   四丘水田共三亩,田埂崩踏,秧苗遭踏,按产量赔谷子或者折成银子,都得给方河补上去,还有修田埂所费的功夫,一样都不能少。   原本受了伤的村里人,心里觉得自己倒霉,这会儿听到三爷的话,大家伙不干了,吵着闹着却没有半点占理的地方,最后三爷发话,“谁不赔也行,一家人就搬出村去,不要在村里住了。”   其实买了山头田地的人嘴上不爽,心里才是认为是这个理的,自家田地要是弄成这样,心里也不会好受,今日大家伙算是看清了梯田的缺点,梯田的水田固然吸引人,究竟没有平地的水田好。   但通过这一次,大家伙也知道了,建梯田也要有一点经验的,不是随便一个种田的根据自己的经验就能弄出来的,就好比有些会种田的收成好,有些同样的种法,却比不过人家的收成,这是一个道理。   好在这次事故,只重伤了几位,家里养养就好了,倒也没有伤了人命。   只受轻伤的村里人乘着给大河家里赔银子的机会,来到方河家院子里,家里妇人和小孩坐屋里去,只有方河和苏阿吉两人站院子中。   高大的方河往院子里一站,村里人原本还想七嘴八舌问来问去的,一时间歇了心,转眼安静下来。   有人领头向苏阿吉问了修梯田的经验,苏阿吉看着,心里很是不爽,可是如果他不告诉他们,哪日出了人命,还不是会责怪到方河头上来,有些人就是这样,自己没本事,就会怪第一个想新点子的人,害他们没有赚到钱,也会眼红。   苏阿吉压下心中的不爽,把开垦梯田要注意些什么一一说了,最后又诚恳的叮嘱道:“大家伙也不要老想着多开垦些水田出来,重点还是田埂得修好,平时家里几人种田时踩一踩,人多了,铁定是不行的,再有就是在田埂种些树,伐树的就要注意了,不要一口气树都给伐完,老祖宗传下来的经验,树能养土壤是有一定道理的。”   苏阿吉说完,大家伙得到答案,把苏阿吉的铭记于心,便一轰而散的全部出了院门。方河面无表情的顺手把大门给关上,刚出了门的方万一家往后看了一眼“呸”了一声,接着往前走去。   苏小月从堂屋里出来,刚才村里人的反应她都看了个全,这些人没有半点悔改,还脸皮厚的向他们打听怎么开垦梯田来。   方河把银子交到苏小月手中,她掂了掂,约有二两银子左右。   刚才方万一家走最后,那一声“呸”全落在了方河的耳中,他想了想,对苏小月说道:“你们且在家里等我,我去去便回。”   方河眉间有戾气,苏小月好久没有看到过了,以前在方家院子里被他们闹来闹去的时候,她曾见过方河这表情,恐怕这时他心里不好受。   于是也没有说什么,待方河走了,便把大门给关上了。   回到正屋里,苏小月把银子放在桌上。   北边的山地,有方大业和方虎两家帮忙看着,苏阿吉和方河囤出手处理东边山头的矛盾,这会儿人也走了,苏阿吉叹了口气,接着起身,“我这就去北边山头看看,太阳偏西,天黑后他们都得回苏家村去,再过几日,北面的水田也差不多修成了。”   苏小月和袁氏又把苏阿吉送出门。   北面山头的水田离得有些远了,方河当初与苏阿吉说过,也会在那儿建一处小木屋,时不时要上那儿打理一下,至少农忙的时候是少不得要在那儿住几日的。   苏小月和袁氏坐下休息,袁氏拉住苏小月的小手,说道:“今天太惊险了,月儿,还是听大河的话,以后再也不要急着出头,有大河在,咱们家吃不到亏的,说起来,今天你若有个好歹,我会悔恨一辈子。”   当时袁氏也没有想这么多,可惜是女人,当时要是男人,往田里一站一吼,谁敢不听。   村里人就是欺负老弱妇儒,苏小月也有些无奈,当时那样的情况,她怎么可能不冲出去,山头地是自己辛苦的修出来的,哪舍得拿去给人遭踏。   “娘,我这不是没事儿么,不要担心我了,我这次的确鲁莽了,下次一定记得。”   天快黑的时候,方河回来了,脸色略舒展些,眉间的戾气少了,苏小月站他面前还是不敢多说,知道他今天怪她太冲动了。   苏小月一声不吭的进厨房里做饭,没想方河后脚就跟了进来,他掀眸看了小媳妇的脸色,见她面有悔意,心里才顺了些,上前帮着苏小月往灶里添柴。   苏小月也没说什么,她默默地揉面团,方河见她许久也不说话,不由得抬眸看了她一眼,正好看到苏小月认真揉面的侧颜,那纤长的秀眉,漆黑的眸子,浓长的睫毛微微垂下,轻轻翕动。   这样的小媳妇温柔脆弱,使人看着心痛。   “月儿。”方河低沉的声音唤了一声。   苏小月抬眸看来,盈盈涌动的眸里带着少女的烂漫。   方河唇角上扬,起身来到她身边。   “今天我说的话重了些,你别放在心上。”   苏小月垂首不说话。   方河心里有些着急,摸不准她的心思,他刚才在山头说话时,的确有些唠叨了。   “你应该乖乖听我的话,你要是乖乖听我话,怎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来。”方河忍不住又说了起来。   苏小月想翻白眼,还以为他过来安慰她,没想又来数落起她来。   “大河,那可是咱们费了好几个月的心血,我怎舍得别人这样的遭踏,那里可是咱们一家的希望和根本,我不可能站得远远的干着急。”苏小月无奈道。   方河从身后抱起苏小月,下颚抵在她的头上,重重的叹了口气,“你可知我刚才看到那场面有多么心焦吗?当时我真的有点想打你一顿的冲动,还好你没事,要不然我跟孩子们该怎么办?这个家该怎么办?”   苏小月听到他说的,心里流淌着一股暖意,她停下手来,回身与他面对,掂着脚尖,迎上唇,却怎么也吻不到他的唇。   方河忍不住笑了笑,无奈垂首,吮上她的樱唇,两人相拥而吻。   收工了,大家都各自回了家,苏阿吉回来,一家人在屋里吃了晚饭,苏小月开始招呼两孩子洗了澡,接着是大人洗澡,一身凉爽的躺在床上,有些昏昏欲睡。   方河累了一天,果然比往常要安分多了,只侧身搂着苏小月,没多会儿就睡沉了过去,反倒苏小月没了睡意,脑中回想起今日的事,还有些后怕。   方河说的对,她的确是太冲动,不过事情重来,她也一定会冲过去的,她不冲过去就不像她的性格了。只是自己心下得谨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得站远些。   当方万带着两儿子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屋里静得奇怪,他三步并做两步的往正屋里走去。   今天李冬花伤了脚腕,并不严重,就歇在床上,听到院门打开的声音,怎么就没有半点反应呢?   一进内室,只见李冬花还是躺在床上,只是与刚才他离去时不同,她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方万心觉奇怪,喊了一声,“孩子他娘。”   李氏没有半点反应,他来到近前,下意识的伸手在她鼻端探了探,还有呼吸,他松了口气,接着想了想,伸手摇了摇李冬花,李冬花依旧不醒,他慌了,掐住李冬花的人中,没一会儿李冬花缓过气来,却觉得眼前发黑,头还是木的。   刚才她听到屋门忽然被人打开,还没有看清来人,只觉得后颈一痛就晕了过去。   李冬花看到是方万,舒了一口气,刚要起身来,才发觉左脚似失去知觉,完全动不了。她面色一惊,看向方万,方万显然也看到她左腿的异样。   方万上前抬起李冬花的左腿,刚一动,李冬花就“啊”的一声惨叫,吓得方万赶紧松了手。   于是派了老三去村里叫方青,夜了,方齐运点了火把来到方青家门外,没想门上一把锁,他站在门外一直等到,等了一个多时辰,才看到远处点着火把从田埂上走来的方青。   今天村里许多的人都受了伤,方青忙活了一天,累得腰痛,没想走到家门口,还有人等着他,是方万家的,李冬花的病情他先前有看过的,不是已经上了药,没什么大碍,怎么还寻到家里来了,不知又是谁出了什么事情。   “青叔,你帮我看我娘,她的左腿忽然整条腿都动弹不得了。”   方齐运话落,方青一脸的狐疑,他才看没几个时辰,怎么就整条左腿都出了毛病,于是背着医药箱往方万家走去。   方青看完李冬花的腿脚,心里更加狐疑,这哪里是摔伤的,像是被人给弄伤的,整条腿养下来,没有一两个月好不了,而且就算好了,原本受过伤的脚腕处恐怕留下残疾,将来走路会有些跛。   方青没有把话说死,只说人受了伤要在床上躺着休息,这一两个月都不能下地。他没有多说什么,今天乱七八糟的事本来就多,他也没有心思去关心别人的是非恩怨。   送走了方青,方万心觉奇怪,回到内室,沉声问道:“今个儿可有旁人进屋里来?”   李冬花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脸上露了讶色,说道:“就在你们去方河家的时候,房门被人从外打开,我定睛看去时,被人一掌劈晕了去,没有看到人的长相,之后就是你们看到的这个样子。”   方万脸色有点白,村里人谁有这能耐呢?   方万想了想问道:“今天在山头田地里的时候,你不停的叫我,当时方河在上面救人,他为何不救你?莫非还因上次买他家酱方子的事怀恨在心才没能救你不成?”   说到这事李冬花有些心虚,当时她没有想多,就是看大河媳妇不顺眼,只是给点教训吧,没想到一拱就把人给拱出去,当时那惊险,要是大河媳妇先他们一步落在水田里,再上面的高粱地一砸下来,恐怕会受重伤,或许还会有生命危险,李冬花想想心里也后怕,真要是这样她把人给弄死了,自己也难逃一命。   在方万目光的逼迫下,李冬花只好老实的把当时的事说了一遍。方万听了抬手捶额,什么话也没有说,转身出了屋。   身后跟着老二和老三,三个男人来到屋外,方万有些后怕的说道:“今个儿你娘做了这样的事,必然得罪了大河,恐怕你娘腿上的伤也跟大河有关。”   两儿子不敢置信的看来,方福运自从上次被骗,精神一直有些萎靡不振,方齐运却年青气盛,有点愤愤不平,一幅要去找方河理论的样子。   方万盯了老三一眼,怒道:“你想干什么呢?难道你还跟大河打一架不成,大河可是会功夫的,别到时人没报复到,还把自己给折了进去。你大哥身后虽有莫家,可莫家只能拿来压人,真要起到作用,莫家人才不把咱们放在眼中,你大哥只算得莫家半子,上次养外室的事,跟你大嫂关系也没有那么好了,你大哥也不可能再帮咱们,所以这事儿明知道是谁也只能当不知道,只能咽下这口气,来日方长,若有机会再说。”   方齐运愤愤不平的转身,一拳砸在墙上,却也莫可奈何。   北边山地开垦完了,苏家村的人帮着又把东边山头被人破坏的田埂修好。   苏阿吉站山头看了一眼,说道:“明年春天来临时,山头再栽些树木去,特别是开沟渠的那几条大路上两边要种些树来储土,树种多了会遮阳,对农作物不好,但少了也不行,还有这田埂得修结实些,万一春季绵雨下来,恐会崩堤。”   方河和苏小月在身后听着,都一一记住在心里。   东边山头和北边山头刚修好的水田,在大家的努力下,把水引入田中,没想东边山头修出了一百一十亩水田,二十亩旱地,北边山头四十亩水田五亩旱地。   当水渠都通了,田地一时间荒在了那儿。   苏阿吉想起自己研究两季水稻的事,家里尚有余钱,家里人一商量,决定赌一把,上镇上霍家种子铺买了晚稻种子回来下了秧种,过一个多月又要插秧了,决定把剩下的田全部都用上。   下了秧种后,家里人一时间空闲下来,只要去地里除除草,照看一下农作物就行了,于是油菜籽榨油的事摆上了日程。   放在现代,也有不少地方用土办法把油菜籽榨出油来。   先是炒油菜籽,晒干的油菜籽放锅里翻炒,炒好后放在凉席上摊开。接着把炒干的油菜籽放入石碾中碾细,菜籽碾成泥,垫上干稻草蒸菜籽粉,接着是踩枯入榨和打油。   苏小月以前在家里弄过,只是记忆有些深远,所以她也得尝试一次才能保证出油。   好在家里有一个大力士方河,撞杆打榨的时候全靠他,他出手,出油多,不浪费,苏小月是没有这力气的,一般都是几个大男人齐齐喊口号使劲撞出来,而今家里就方河一个就可以了。   油菜籽出了油,一家人看着好惊奇,最原始自然的油菜籽,没有添加任何添加剂和色素,又香又有营养,比起吃动物油来,油菜籽是难以多得的东西。   这次家里榨的油多,苏小月估计了一下,最后囤出两缸菜油,叫方河送去张府,答谢张大人和张太太的照顾,最主要是当初拜师礼是什么也没有送的。   这次送芽菜和菜油,苏小月带着方为一同坐在了牛车上。   如今小家伙在方河每次送菜的时候都会跟着进镇上去,除非方河太忙,送了菜就要回来的话,他就不能去,但也只在那几日做工的时候,现在空闲下来,方河可以在张府一直呆到黄昏,再带方为回来。   上了张府,苏小月叫方河把油搬入小厨房,接着让下人拿了一点油往张太太院子中走去。   方为进了府直接去了前院的藏书阁,他有府中令牌,哪儿都能去,所以这次入内院,苏小月只一个人。   来到后院见到张太太,张太太的脸色比上次好多了,脸上的容色露出了喜色,似乎有什么事情已经拔云见月。   下人把油呈上,张太太闻了闻,苏小月解释了一遍,并把家里在霍家种子铺买的油菜籽种下的过程说了一遍。   张太太听了心喜,笑道:“其实在京城的时候,大富人家是有人吃这种植物油的,只是京城人多喜口感,动物油脂炒菜味道好些,还是有些管不住嘴的大有人在,所以这种油倒也没有流行起来。”   霍家种子铺能卖出这种种子,就证明南国是有人榨油的,苏小月也曾想到这一点,不过在永丰县却暂时还没有人食用。   苏小月说带了两缸油给张太太和张大人吃,她建议两位老人家还是吃植物油好些,于是说了许多动物油的缺点,终于说服张太太吃植物油。   两人聊了好半晌,苏小月把田里开垦的事一并跟张太太说了,张太太忍不住感叹道:“如此你也算是个小地主了,有了这些田,你以后就不用这么愁,我也是看着你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当初看你进府送菜的时候,身上穿的还是补丁的衣裳,身材也瘦弱,面黄肌瘦让人看着可怜,现在你白白净净的,身材均匀有肉,衣裳也亮丽崭新,我看着也欣慰啊。”   苏小月谈到欠下的债还没有还完的事,张太太摆了摆手,“不急,你尽管顾着你的田地再说,你如今有了这么些田,过不了多久,你手上就会有余钱的。”   苏小月说出今年自己酿酱的计划,因为好泉已转道进家里,所以今年酿出酱全都是好酱,到时送缸给张府,基本应该够了,其他的便送去霍家船队,不打算在永丰县卖。   张太太听了点头,“如今有霍家的人在,你们也算是有了靠山,如此,你们今年做酱汁生意倒是不成问题,不在永丰县卖是对的,才开始别太张扬,莫家势力尚在。”   在母子两都不得空的时候,坐在外院里跟厨房里的下人聊天的方河起了身,晌午了,他决定去镇上窑里取先前定制的三十个酱缸,这次打算租两辆牛车,一同拉回去。   没想才起身,前院张大人就派人来请方河上前院吃响午饭。   方河一家三口早早的先在家里吃了早饭才出来的,庄户人家,一日两餐,这富贵人家里却有吃晌午饭的习惯,算是三餐吧,只是这一餐不算正式。   方河只好跟下人来到了前院,张大人与方为两人早已经在桌前坐下,就等方河过来。   张自在自从上次的事后,他就把方河看待成自家的侄儿,就算记忆没有,但事实摆在眼前,有些事也从妻子口中得到证实,于是对方河再不是从前那样对待外人。   方河有些不好意思,他站在那儿还没有坐下,毕竟张大人没有恢复记忆,认不认他这个侄儿还不好说,就算认,自己也是晚辈,也不好这么贸然坐下来。   张自在自然看出方河的别扭,他含笑说道:“大河,你过来坐,咱们叔侄一起吃个晌午饭啦,何必这般拘紧。”   听到他说起叔侄,方河不由的看向张自在,莫非他记起来了,可是不可能的,头脑中的银针一日不能拔出,一日就不会想起曾经的事,想到这儿,方河觉得张自在也挺难过的,遇上这种事,放在自己身上也未必能接受得了。   在张自在湛湛有神的目光下,方河只好坐下。   饭菜上桌,居然十菜一汤,如此丰盛,这还不说,旁边还有下人抬了一木桶白米饭过来。   方河的面色窘了窘,他吃得多的事,恐怕张大人已经知道了。   张自在也不点破,时不时夹菜给得意门生的碗中,方为坐在座上,身板挺得笔直,身子坐得端正,吃起饭也没有半点失仪,细嚼慢咽,张自在看在眼中,点了点头,觉得侄媳教子有方,没有半点村里人的恶习。   这是方河第一次吃到白米饭,在永丰县有钱也买不到的白米,自从霍家船队进驻永丰县后,便看到这一状况,于是从外地粮仓调了一批白米过来,没想转眼就被富户们抢走,而至亲张自在大人府上却是一袋袋的往府里送。   张自在怎么也制止不了。   白米饭珍贵,平时也只有两位主子吃,其他人必然是没有的,今个儿招待方河一餐就不知道费了多少白米,比起桌上的菜来,这白米反而更加精贵。   方河刚开始只随意的吃了几碗便放了筷子,没想张自在沉了脸,说道:“大河,你能吃便吃,反正又不是我出钱买的米,也是你家小叔硬是送来的,再说你不吃,煮了这么多米饭,我们两位老的也吃不完,还不是浪费了。”   张大人话落,那边下人便上前给方河盛饭,方河无奈,只好接着吃了起来。   终于饭也吃完,菜也吃完,方放下碗筷,而旁边坐的一老一小都看着他,张自在的嘴角抽了抽,他这侄子还真是能吃啊,便是他父亲也没有这么能吃,不过这身子结实的,又天生神力,张自在对这个侄子是一百个满意,嗯,以后叫他小叔再多送些白米来,一个月四顿,得算进去。   方河起身,看到旁边小家伙方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他,他摸了摸小家伙的头,手头用了点劲,小家子被压得低下头去。   下午的时候,方河上土窑把酱缸剩下的银子支付完,然后叫了两辆牛车拉着酱缸来到张府外。   太阳偏西,苏小月从内院出来,小侧门处,方为已经被管事的送来,旁边还有丫鬟守着,见苏小月恭敬的行了一礼方退下。   苏小月拉着方为的小手出了府门,远远的就看到方河站在牛车边,三辆牛车都置满了酱缸。   苏小月只能抱住方为坐在方河身边,位置有点窄小,苏小月靠近方河,两人挨得紧。   平路上,方河囤出一只手来揽住她。   苏小月用胳膊肘噌了噌他,“大路上了,你规矩点。”   方河但笑不语,手却不放开。   当太阳只露当张脸时,他们一行三辆牛车已经到了方家村。   刚从村口进来,往上游的方向去时,苏小月脸色微微一变,靠近方河说道:“方万一家看到了。”   村里不只方万一家看到了,其他在田地里干活的村人也看到了,有的直起腰来,看着那一牛车的缸子,不知道方河要拿来做什么用处。   方万带着两儿子刚从田里走上田埂,听到声音向那头看去,方万的脸色微微一沉。方福运的眼睛发着光,冷哼一声,说道:“爹,看来今年大河会大量的酿酱,这酱缸子的样子也与镇上大嫂铺子里的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     ☆、第85章 .   方万听到二儿子这么一说,斜了他一眼,吩咐道:“嘴巴没把门呢?忘记你娘的腿伤了?这次你们两个都给我记好了,这事就不要告诉莫家,你大哥在莫家不好过,说了只会惹来麻烦。”   方福运有些不甘心,酱汁方子到现在都没有弄到手,山地也没有了,银子也没有了,还欠着大嫂十五两,或许这是一个还钱的好契机呢?”他这么私下里盘算着,却没有动声色。   到了院子外,苏阿吉打开门,看到三辆牛车的酱缸,苏阿吉不由得露出了笑脸。   帮着把酱缸缷下,给了车钱,两辆租来的牛车便走了。   三十个大酱缸往院子里一放,果然如苏小月当初计划的一样,前院院门口到老树下的地方是空旷的,接着过去直达山坡山脚,只中间留了一条小路。   那边山坡脚下要把羊赶上山坡,所以留了一些地方,还有两个储水池子也占了地方,导致这边前院地方窄小起来。   一家人在院子里坐下休息,苏小月准备回厨房做饭时,方河拉住了她,“今个儿吃得太饱,少做些。”   苏小月狐疑的看着他,方河把在张府吃了一桶米饭的事说了,苏小月忍不住扑哧一笑,果然是个饭桶。   方河窘迫的脸更加的红了,见小媳妇笑了便罢,还笑过不停了,于是把人推入厨房,避开家里的老小,转身把人按墙上。   他眼底带笑,垂首望着她的唇,目光不转了。   “嗯,今个儿吃得太饱,又来劲了,不如……”   苏小月脸色一变,猛的推他,结果他却纹丝不动,正想着法子时,就听到头顶上方河低低的笑声,他松开手,转身去灶边烧火去了。   哟,居然是逗她的。   哼唧,牲口,随处发情的牲口。   方河把火点燃,看到某人还在发着愣,他抬首一笑,“再愣着我把你推房里去。”   苏小月红了脸,嗔了他一眼,上前往锅里添了水,准备做拉面。   “今日我陪着张太太吃晌午饭,终于吃到了久违的白米饭。”苏小月忍不住感叹,她上一世从小吃白米饭长大,真的就贪那一口。   方河看她,“我今儿也吃了,味道果然不错,不过咱们家这么多田地,很快咱们就可以有白米饭吃了。”   听到这儿,苏小月又一叹,道:“山头的地收成如何尚且不知,到时这些田地还是要缴税的,虽然没有底下水田缴的税多,可山头地的收成也没有底下水田好,但愿咱们还能留下些够咱们一家人吃一年的量。”   这还真难说,若只是吃一顿两顿,他们大可以进镇上霍家种子铺去卖,方河家的小叔已经在种子铺旁边又开了一间粮铺,专卖白米。   可是舍不得花这钱,家里正是处处要费钱的时候。   小暑节过后,苏小月开始做酱,农忙时把水源转入东边山头给大家伙用,之后便又转道回了坡下,如今做酱,直接在屋里头制成,做酱用水的这几日,由方河在上游石屋里守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有人破坏水源,就算不是人为,也要检查这中途有没有动物死在水源里。   日子就这样慢慢滑过,转眼两个月过去。   这日,苏小月一家人坐院子里乘凉,方为散学了,打开院门时,没想刘夫子过来了。他手里拿了不少白纸。   方河忙把人让了进来,苏小月起身进屋端了菊花茶。   大家坐下,刘秀才说道:“今个儿来打扰大河是有一事相求。”   旁边坐着端正的方为,方河望了一眼,“夫子请说。”   “是这么回事儿,我手头一直看的一本《四书章句》不小心被家中孩童给毁了,于是想着为儿能进出张府,想让为儿帮忙把这本书抄录回来,不知大河方不方便?”刘夫子说得诚恳,说起这本书被毁,神色有些无奈和惋惜。   方河看向方为,“为儿觉得呢?”   毕竟孩子这么小,这么抄录一本书出来,不知他受不受得住。   方为欣然点头,“夫子的事,学生必竭尽所能。”   刘秀才听到这话,松了口气,看向方河。   方河倒没有什么意见,“为儿左右都是看书,如此把这本书好好抄录回来。”   方为点头。   刘秀才把洁白的纸和笔墨放在了桌上。   方河把东西收下,下次送菜的时候带孩子入张府时捎带上。   一家人起身送夫子出门。   人走了,苏小月忍不住捏了捏方为的小脸蛋,依然还是这张滑溜溜的小脸,人也没有长高多少,怎么性格却变得这么沉稳了呢?苏小月忍不住蹲身要抱方为,没想方为躲过了,“娘,我已经长大了,我现在读书了,不能再像小时候。”   小时候,这不就是小时候么?小孩子说大人话,听得一家人都笑了起来。   东边山头后面开垦的六十亩水田和北边山头四十亩水田只储了水,还荒着。方河寻了时间,把这上百亩的田犁好,这么一晃又过去了十多天。   插秧那几日,请了方家村闲着的村人帮忙,村里人有大半帮着上山头开垦,南边的、西边的,都还没有开垦完,所以这次只请到七人,加方大业和方虎家里的人,十几人上了山头帮忙。   这次苏小月不用管他们的早饭,家里摆了这么多酱缸,她也不想旁人进来瞧见,至于邻里的两家都是自己人,倒也没有什么。   家里请了人,苏小月和袁氏在家里带孩子和放羊,现在方为上学去,方嫣能走路了,袁氏基本离不开手,方嫣时不时就跑得不见踪影了,把人吓一跳,没有人看着,放不下心来。   苏小月坐在山头迎着风望着东边山头的方向,田地里几个黑影,是他们家请的人,方河和苏阿吉也在里头。   她把羊赶到水草丰富的地方,便在石板上躺下休息,望着天,唇角不由得上扬,想起两年前刚穿回来那会儿饿肚子的时候,到现在不但能吃饱不说,还得了这么多的田地,家里还能请得起工人。   简直是不可思议。   感觉这两年里头,做什么事都是匆匆忙忙,被迫为之,然而也正因为这样一步一步走来,走到现在。   晚上把羊赶回去,回到院子里,天还没有黑,太阳偏西,红霞满天。   齐有玉抱着孩子过来玩,方立长还是只会在地上爬,一回到院子里就追着方嫣,一个跑,一个爬,倒也玩得高兴。   齐有玉坐在椅中,望着老树,吹着凉风,笑道:“转眼又一年了,我的肚子还不见动静,说起来,月儿可想打算生几个?”   苏小月心虚,因为她一直私底下在吃药,家里人都不知道,她不告诉方河,是因为方河什么也不懂,说多了怕伤了夫妻间的感情,至于一向希望她再多生几胎的袁氏来说,她有些招架不住,自己的确有些不太想生,怀方嫣到生,倒也没有吃多少苦头,就是觉得这身子还小,生多了怕伤身子。   见齐有玉这么有热情,苏小月忍不住笑问道:“你想生几个,三个?四个?”   齐有玉哈哈大笑,接着又红了脸,“若是可以,我会一直生下去,家里孩子多才好。”   苏小月瞪大了眼,她认为三个四个已经是难以想象了,按着这时代的思维她已经说多了,没想她还想多生,只是一年了她也没有动静,她绝不可能像自己一样吃药避着。   齐有玉叹了口气,“我倒是想生,可是肚子始终不见动静。家里买了田地,家昌要上南边山头守田,两人一分开又是一两个月,一时间还真不习惯。”   齐有玉忽然坐正,见袁氏带着两孩子进屋里玩去了,于是悄声说道:“家里有了田地,等手头一宽裕,必然掂记起我这肚皮来。二弟跟义良一年的,还没有娶妻,最多再耽误两年,这两年我可得努力。”   苏小月看她担忧的模样,拍了拍她的手背,“孩子的事都是靠缘分,你别着急,很快就会有的。”   齐有玉有点小心思,她想乘着这两年再努力生下一个孩子,到时二弟媳进门,也不怕新妇争宠。   “说起我二弟这事儿,今个儿有媒人上门来了,咱家买了地的事传了出去,这媒人比以前勤快了不少,不过家里人手头不宽裕,会过一阵子再说。”齐有玉笑了起来。   说起老二方家盛,老三方家晴也有十五了,女子正是适婚年纪。   齐有玉见苏小月提到了老三,笑道:“今个儿媒人说亲本是奔着二弟来的,后来婆母便说起了三妹的婚事,三妹的好事恐怕就在今年内会成。”   家里有了田地,家里子女的嫁娶都好办了。   两人正在屋外聊得开怀,屋内响起方立长的哭声,齐有玉猛的起身,苏小月也跟着起来跟着进了屋。   刚进屋,袁氏也从内室出来,没想方嫣坐方立长身上去了,好在没有坐在方立长胸口,坐在了方立长的腿上,方立长本是坐着的,方嫣小屁股猛的坐下,便坐在他大腿上,小家伙承受不住力气,“哇”的一声就哭了。   齐有玉和苏小月进屋看到这场景,哭笑不得,两人上前各自抱起自己的孩子,苏小月只好责备了方嫣两句,小家伙白净的脸上,晶盈漆黑的眸子忽然染上水雾,终于“哇”的一声也跟着哭了,被自家娘亲责备,小家伙委屈了。   齐有玉看到方嫣哭起来,有些心痛,“月儿就别责备了,立长没事就好。立长是男孩子,该把身子练结实了,美人入怀都扛不住。”   齐有玉这么一说立间缓和了气氛,苏小月忍不住在小家伙的脸颊上捏了捏,柔滑的触感,苏小月舍不得松手,嘴中宠溺道:“就你调皮,你是姐姐,怎么可以欺负弟弟呢?”   方嫣别过头去,伸手指向方立长,“他,哭。”   他哭,你也哭了,小家伙还说起了别人。   方立长被方嫣一指,忽然不哭了,好奇的望过来,方嫣的小手指还指着方立长不放,见苏小月别过头去了,还猛的戳了戳,“他,哭。”   方立长以为方嫣要同他玩呢,伸手上前去抓方嫣的手,方嫣不给他抓,“娘,他哭。”   苏小月看向方立长,上前摸了摸小家伙的脸,这下方嫣不乐意了,双手不指他,直接收回搂住苏小月的脖子,圆嘟嘟的小脸蛋在苏小月的脸上噌了又噌,逗得苏小月笑了起来。   齐有玉见状,感叹道:“还是女娃娃好,这粉嫩圆嘟嘟的,真是可爱。”   两人聊了一会儿孩子,苏小月送齐有玉出了院门。   太阳要落下了,厨房里传来饭菜的香味。   没等多久,方河和苏阿吉翁婿两回来。   一家人在堂屋里坐下吃了饭。   苏小月给孩子们洗了澡,两孩子立即窜床上去了,如今方嫣开始会简单的表达自己的想法后,她跟着方为睡一个床上,袁氏和苏小月怕方嫣吵到方为睡不好,方为还要费脑子读书来着。   没想两兄妹感情要好,方为像个小大人似的学袁氏拍拍方嫣的后背,玩累了一天的方嫣躺在哥哥的床上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袁氏等人睡过去了,便把孩子抱回房里去,苏小月跟方河也回屋里睡着。   没想半夜,东边屋里响起了方嫣的哭闹声,“哥哥,哥哥。”   估计是方嫣起夜的时候睁开眼没看到方为,于是哭闹起来。   苏小月和方河出了屋去看,袁氏无奈的把小家伙抱到方为房中,方为听到哭声早就起床,见袁氏把孩子抱了过来,脸上含笑,也觉无奈。   苏小月站在床头,看方为轻轻的拍方嫣入睡,她忽然心头一动,细细打量方为。   在方为的安抚下,方嫣慢慢又睡了过去。好在方嫣夜里起一次就行,最后家里人决定把孩子留方为屋里,反正方为就住袁氏隔壁,不像苏小月和方河隔着个小院。   各自回了房。   苏小月把心里头微微的异样说了出来,打趣道:“看吧,嫣儿这么小就粘他哥哥,以后长大指不定要缠着他哥哥去。”   方河听出苏小月的话外音,他没有接话,沉默着,似想起了往事。许久叹了口气,道:“不管是为儿还是嫣儿,都是咱俩的孩子,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苏小月也只是这么一想,毕竟方为的父亲可不简单,方河曾无意间提起过,听说现在正跟着二皇子出谋策划,是二皇子身边的左膀右臂。   方河送菜的那日带上了方为,没想在路上遇上了刘秀才,于是把人请到牛车上面来一起进镇上去。   方河回来的时候与苏小月说起刘秀才的事,苏小月有些惊讶,“想不到刘夫子准备三年后的考试,我以为他已经歇了心思呢,上次去学堂的时候,嫂子曾说不准备进县学的。”   一向歇了心思的刘秀才今日进了县学,准备为三年后的考试做准备,村里孩子们的启蒙他还是在教的,只是每过几日会休息一天,留待夫子进县学里学习。   农田里的活计忙完了,这次方河一家请人在这上不上下不下的日子种起水稻,村里人觉得奇怪,这样还会有收成吗?   当时苏阿吉跟着去镇上霍家种子铺买种子的时候就问过了这晚稻的时节,再加上自己研究了一年所得,于是欣然买下了晚稻的种子。   这次种下去后,苏阿吉大部分时间就奔波在东边山头与北边山头,反而苏家村都去的少了,多是方河在跟着,那边都是一季水稻,所以也不用太过费心,只要照看好,再给豆田里除除草。   方鸿运在莫小琴那儿听到家里人借了银两的事,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二弟会乘他不在的时候向莫小琴借钱。   借银子的事过去了几个月,现在家里没有半点还钱的动机,于是莫小琴把这事儿告诉他的。   这日天堪堪亮,方鸿运起床,他今日准备回方家村去,家里借了银两,得去问问情况。   莫小琴跟着起身,帮他整理衣裳,她不动声色的看了方鸿运一眼后,轻声问道:“这事虽是二弟开的口,但爹娘也在的,家里要开垦荒地这是好事,你这次回去,若是家里暂时拿不出来,你也不必急着推了,咱们家里暂时还过得去,不差这银两。”   “十五两可不是小数目。”方鸿运无奈开口。   听到方鸿运这话莫小琴终于松了口,他没有偏着方家的心思,“那你早去早回,今个儿能回来么?”   方鸿运想了想,说道:“可能要在家里住一晚,家里上次拿银子开荒的事,我可能得上山头瞧瞧,看开荒开得怎么样了,庄户人家,就靠那几亩薄田,若是忙不过来,我可能还得帮一帮忙,不能就这样轻轻松松的走了。”   莫小琴听到这话,心里不高兴,沉了脸。   方鸿运知道她不喜欢他回村里,但他装着没有看见,收拾好后,他出了铺子。   走在路上,方鸿运很想转道进县里去,可是想起上次因为回方家村被人跟踪的事,他忍下心里的渴望,还是往方家村去了。   还没到晌午,方鸿运就回到了村里,来到自家院门外刚要敲门,就听到院子里几人对话。   方万正在责骂方福运,“老二你个没出息的,今天下地你缩在屋里做什么?你把家里的地败光了,还把借来的银子也败光了,现在还在家里犯起懒来,不想过了就给老子滚,权当我方万没有生下你这个孽子。”   院子外站着的方鸿运听了一个全,听得气血上涌,猛的推开院门,长腿迅速跨入院内,院里的人齐刷刷看来,方鸿运白着脸问:“爹,你刚才说什么呢?全败光了,这是什么意思呢?”   一家人没想方鸿运在这个时候回来,个个面面相觑,一时间哑了口。   方福运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想往房里退,方万见了冷哼一声,上前抓住方福运,如今瞒是瞒不住了,地没有了,迟早是要告诉大儿子的,现在他听到了,便直接说了吧。   于是把西边山头的地被方福运一夜赌输了的事情简略的说了一遍。   方鸿运听着眼都红了,他走近两人,来到方福运面前,目光阴森的可怕,他问道:“二弟,你说,爹说的这话可是真的?咱们西边山头的地没了?”   方福运从来没有看到方鸿运这副模样,一时间被骇住,瞪大了眼睛,接着求饶的看向方万。   方万见大儿子失常,心里头也不好受,但事以至此,也不可能拿二儿怎么样吧,他们两个老的还要靠二儿子养老的,于是上前把两兄弟隔开。   “大运,你二弟已经认错了,如今再追究还能怎么样,还能把地追回来不成?你知道是这么回事就算了。”方万叹了口气。   方鸿运一把推开方万,力气使得大,他却不管不顾,任方万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上。方鸿运指着这一家人,冷笑道:“是谁准许你们这样做的,那地我出了九十两银子,你们出了多少?你们可知道这些银子是我这么多年千辛万苦从莫家捞出来的,你们说没了就没了?我们嫌我卖了一次还不够,还要卖第二次?你们还是不是我的亲人?”   方鸿运红着眼看向方万,指着他问:“爹,我当初不是说地契放你名下吗?二弟赌输了银子,那你让他们找二弟去,地契是万不能给的。”   方万也后悔这事儿,当初着实有些偏心老二,于是把地契背着老大给了老二,也正因为地契在老二手中,所以那地契也一并被许家给搜刮了去。   方鸿运看着方万这表情算是明白了,估计地契背着他给了老二,方鸿运气得无法,上前就给方福运踢了两脚,人被踢翻在地上,他欺身上前骑在方福运身上,拳打脚踢。   方万和李冬花在一旁看着心惊肉跳,两人齐上前拉人,老三方天运也上前帮忙,老三年青力气大,没想双手抓住方鸿运的腿往后一拖,方鸿运一时没有招势,直接被方天运拖下地来,方天运用力过猛,把他大哥在地上搓磨了几步远。   方福运刚才一直被人挨打被人骑在身上翻不了身,这会儿身上一轻,立即起身,反而欺上方鸿运身上拳脚相加。   刚拉开两人又粘上,一家人又去拉扯老二,院子里打得鸡飞狗跳,周围的邻居全都出来站在土坯墙外看,看着惊叹不以。   方福运败了家产的事早就传了出去,不少人都觉得,像他这样败家的人,早就该打死,早知道是这么个人,一生下就该一脚踹死。   终于停歇下来,方鸿运鼻青脸肿的站在院中,看着这一大家子,手指一一指了一遍,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道:“从今往后,我方鸿运再也跟方万一家没有任何关系,生老病死再无瓜葛。”   说完,转身出了院门。   院外的邻居中,有妇人本想上前劝他,当对上他那带着戾气的眼时,个个都骇得止了步。   方鸿运随即出了村,上了山路,绕着山路脚步急促的去了县里。   来到小巷的院门外敲响了三声门,门内女子娇柔的声音响起,门一打开,方鸿运猛的扑上虞氏的身子,不待门关上,一只手掐住虞氏的脖子不准她出声,另一只手迅速扯开她的衣裳,抬起她的右腿,猛的往前一冲,沉入。   虞氏还来不及反应,身子便被他侵犯,下.身一股疼痛,她的眼泪刷的一下流出来,可喉中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方鸿运掐紧手中的脖子,抓住她右腿的手在白皙的肤上留下五个青黑的印子。   许久他停歇下来,松开虞氏,伏在她脖子处盯着门缝看着那处街景。   “从此以后,宁可我负他人,不可他人负我。”   虞氏听到那阴森的话,身子一个颤抖,只觉得他似乎变了。   苏小月躺在方河怀中,猛的抬起头来,看向方河,不敢相信的问道:“你说方鸿运把许三郎给打废了?废了哪儿?”   方河双手揽紧她的娇躯,免得她乱动。   “昨个儿我去镇上送菜的时候听到的,许三郎被人打断了一条腿,从此以后只能拄着拐仗行走。许家人上镇上闹事,把莫家的铺子给砸了,嘴里喊着要寻方鸿运,不过闹了半日也没有见着方鸿运的身影,却引来莫家族人,县里衙门派了捕快过来,把许家人给留牢里头去了。”   “方鸿运果然是个狠角色,方万吃了亏,只敢隐忍,方鸿运却是敢出手,方鸿运就算在莫家不受待见,却也是莫家人,莫氏一家在永丰县有底蕴,怎么说也是好面子的。”   苏小月只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方鸿运,正如当初张太太说的,‘宁可得罪君子也不可以得罪小人。’不过许家也不是什么好人,狗咬狗,看谁更狠。   许家得了方万家里的田地后,许家立即就动了工,开垦了个把月,堪堪有点成绩,没想田埂全部倒踏,之后许家便暂时停了下来,前不久又动了工,没想还没有开垦几亩水田出来,又吃了牢饭。   都是水田惹下的祸端,庄户人家把田地比命还看得重要,有了田地才是根本,也是给子孙谋安稳。   “大河,好在当初我们提前买下了田地,也不必遭这些口角。”苏小月把头埋在男人怀中。从古到今,到哪都会见到这种人。   方河侧身搂紧怀中的小媳妇,轻声道:“别怕,有我在呢,谁能拿我怎么样,像他们那种只图一时之勇,吃牢饭也是活该,人活一世,有的是法子赚钱,有的是机会买田,何必用这种手段。”   听到方河这话,苏小月安下心来,她觉得自家男人还是有脑子的,如今不管是许家还是方鸿运,都没有讨到好,只要那县令还有点头脑,收了莫家人的好处,私下里整治许家,但西边山头的田地自然是拿不回来了的,大家都在看着,怎么说也得给个交待,动手在先的还是方鸿运。   果然,过去十日,许家一家人给放了出来,田地还是归许家。两家在衙门内讲和,莫家出银冶好许三郎,再出一笔银子抚慰。但许家打砸了镇上莫家的铺子也是要赔偿的,两两相抵,许家只能抬了许三郎回村里治疗,没落到钱,伤一人得了田地。   方家村里的人听到这消息,无不感叹这田地啊是大家伙的命,于是一日之间,剩下的山头地立即被村人抢走,不管是帮外姓人代买的还是本村村人自己想要的,反正个个拿起银子来再也没有犹豫。   如今山头地基本卖完,再无可争吵的,方家村终于安静下来,换来是的另一翻大肆开垦的场景。   村里人家家户户但凡有多余的劳动力都上山头挣现钱去了,就连妇人也跟着上了山头,干得是热火朝天。   站在东边山坡上,苏小月跟袁氏抱着方嫣望向南边山头,只几日不见,那边山头的已开垦了大半。   两人看了一会儿,苏小月惊恐的说道:“南边山这么大,只一条山泉水,若是遇上干旱的时候,恐怕会为水源打起架来。”   袁氏看着也点了点头,“南边山头家家户户都建了小房在山头留人守着,若是雨水丰富的田地也就算了,真要到了干旱的时候,隔壁方大业和方虎两家恐怕不好过。”   苏小月跟着叹了口气,接着看向东边山头自家的田地,笑道:“娘,你快看,咱们家种的晚稻苗长得茂盛,田间绿油油一片。”   袁氏顺着视线看去,也笑了,早种的那一批约有六十多亩的都已露稻穗,过不了多久就有收成了。   “是啊,咱们买这东边山头是买对了。应该说咱们买下方大业这块菜地是买对了,接着又买了山坡。”   傍晚,两人赶了羊群回家。   一家人吃完饭,坐在院前乘凉,炎炎夏日,人手一把蒲扇,一人一张躺椅放在老树下,望着天上的满天繁星,心里舒畅。   苏阿吉聊起田地里的事,再过一个来月就要收稻谷了,家里一下子种了这么多亩稻田,弄不好农忙后,家里人便能吃上白米饭。   苏小月听着,唇角扬起,想起在张府吃的白米饭,心里就一股甜意。   “大河,想不想吃白米饭?”苏小月兴味的问。   两人的躺椅本就靠得近,院里虽然借着星光能看得清,却也有些朦胧。方河伸手迅速抓住了苏小月的小手。   苏小月收回小手动了动,想挣脱开来,没想他的手劲就像钳子似的,根本挣脱不出来,于是不动了,也不说话理他。   方河右边是苏阿吉,两老人正聊得开心,没有人注意这边小两口的动静。   方河的身子动了动,微侧着,看向苏小月,抬手抚上苏小月柔滑的脸颊,声音极轻的说道:“月儿,你再为我生一个,可好?”   怎么也没有想到,方河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说出口,苏小月别过头去。   方河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你看吧,咱们田也有了,家里也有了余钱,日子也过好,唯有家里太过冷清,方为再大点,恐怕会住张府去,到时咱们几天见一次面,为儿去了,家里就只剩下小嫣儿,嫣儿现在小便粘着哥哥,你再不生个孩子陪伴着她,恐怕到时会粘着她哥哥,不准她哥哥入县学。”   方为身份特别,是张大儒的入室学生,而县学里的事务又是张大人打理,方为以后自然是跟着张大人入县学,陪伴在恩师左右的。   想到这儿,苏小月忽然间觉得有些落泊,方为虽不是她亲生,可这两年她却把他当自己的孩子看待,特别是生下女儿后,她对方为的疼爱只增不减,忽有一朝他会离开自己的时候,方发觉自己非常的难过,她真是舍不得。   方河见苏小月的眼眶里涌出了泪迹,他微微一愣,抬手上前拭泪,关切的问道:“怎么了?怎么就流泪了呢?看你,跟嫣儿一样了。”   苏小月扑哧一声被他逗笑,许久苏小月叹道:“我是舍不得为儿离开我的身边,这两年忙着买坡买田的事,把孩子忽略了,你今日忽然告诉我,待为儿大了要入张府陪伴恩师时,我真是舍不得,可不可以再多等几年?”   方河无奈,想不到小媳妇为孩子伤情呢,“为儿心怀大志,做父母的怎能阻止,约摸着再过两年,怕是要送为儿入张府的,毕竟刘夫子的能力有限,放在村里也会耽搁孩子的学习。”   话是这么说,可是苏小月就是舍不得,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说道:“大河,要不我们在镇上张府周围买个小院子呗,这样孩子就不用离开我们了,嫣儿也不会没有哥哥疼。”   这倒是个好主意,“可是咱们才买下田地,地里的东西还得照看呢,怎能脱手?”   对于种田,于苏小月来讲,刚穿过来她只想捞着东西填饱肚子,后来肚子饱了,她就想顿顿有面条吃,现在生活好了,她又想有白米饭吃,所以一切的动机点她都是为了吃,倒没有多想。   种田还没有做生意来钱快,但她有钱也买不到白米的时候,她不得不想着多买地种稻谷,这样不买也有得吃。   可惜这点地不上不下的,算得上小地主,却不能做甩手掌柜,除非再多弄些田地,成了大地主,再找人种地,自个儿只要监工就成,那日子才算过舒爽了。   可是就这个小地方的田地就把一家人折腾个半死,谈何再买地,只不过是想一想罢了。   不能上镇上买院子,事实上他们目前也没有这么多银子上镇上买,除非等这批酱出来,霍家运出去卖了银两后回来交了现银,或有可能,只是买了也没用,一家人都不能上镇上去住,家里就这几人,一个都不能分开的。   方河的手还握住她的,见她沉思着,许久不说话,还以为她生气了,于是捏了捏她的手,安慰道:“孩子一直粘着你,不会走远的。”   但愿如此吧。   方河想起一事,对苏小月交代,“明日开始我便上北边山头守地去了,稻苗新出,怕有人看不惯遭踏,我得守着点。守两日回来几日,不定时。”   苏小月听到方河的话,心下不舍,两人一直以来都在一个屋子里,她就没有离开过他,这下他要两边住着,虽然时日不长,但苏小月也会不习惯,身边空荡荡,她怎能睡得觉。   苏小月于是坐起身来,双手抱住方河的手,嘴上没说不舍,那脸上眸里,还有抱住他的手不放的动作,怎么看都知道她万个不愿意。   看到这样依依不舍的小媳妇,方河心里一甜,他于心不忍了,想了想说道:“要不然我在地里守上半夜,下半夜便回来,反正悄悄回来,也没有人知道我有没有睡里边。”   苏小月更加不愿意了,“这炎炎夏日,你走夜路,多不安然。”她可是记得那次下田里捉鼹鼠的情景,一块石头丢草丛里,好几条蛇便从草丛里滚动出来,而今他还走山路,那简直是不要命了。   想到这儿,苏小月脸色一白,叮嘱道:“还有,你住山头的屋子,记得向青叔要点避蛇粉,要不然你睡着了,蛇进屋子里来了怎么办?那头没什么人,屋子也建得简单,几天不住成了蛇窝。”   听到小媳妇的话,方河有些哭笑不得,“你这么说,我以前跑镖的时候还睡过草地呢?还护送着队伍走夜路。”   方河忍不住想捏她脸蛋的冲动,小媳妇实在是太可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春春今晚决战一夜,不码两万不睡觉,你们帮我见证。     ☆、第86章 .   她倒是把这一差给忘了,这家伙会功夫来着,“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还是小心些。”   方河笑应,“听你的,我以后就下半夜回来,这事儿不要传到村子里去就没问题的。”   还是要走夜路,然而这时的苏小月心里略放下心来,没有了先前的惊恐,“当然是不能告诉别人,今年就咱们一家种了稻田,其他人开垦的水田里都在养水,荒着,也只有你一个人住那儿,万事还是小心为炒。”   这边苏阿吉和袁氏听到小两口的对话,两人对视一眼,相视一笑,接着起身,说露水重,于是进屋休息去了。   跟着抱走的还有两个在躺椅中睡得正香的孩子。   一时间院子里只有两人。   方河于是长臂一捞,把苏小月直接抱了起来,像抱孩子似的把人抱到自己大腿上。   苏小月对他惊人的力气已经没了脾气,被人抱了过来,她借势挪了挪身子,坐个安稳舒服的姿式,把头靠在他结实的胸膛,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   方河双手环住她的腰身,下颚抵住她的头,闻了闻她的发香,说道:“说起来,我已经好久没有上渡口打鱼了,家里的小鱼干也吃完了吧。”   “小鱼小虾的下油锅里一炒,最是下饭,你改日有时间便去一趟。”   “你不去吗?”方河低哑的声音带着磁性,诱惑她。   苏小月摇头,去了几次后就没兴致了,“又没有什么好玩的,小小的船上还怕落水里去了。”   方河忍不住笑了起来,胸口一震一震的闷闷的传入苏小月耳中,撩得她心里痒痒的。   “那我明个早上就去了,等你做好早饭,我便回来了,明个儿太阳正好,你可以把小鱼小虾几日的功夫就晒干。”   “你明个儿要起的这么早?”苏小月还是惊讶他的能耐,不但起得早,脚力也飞快,她不跟上的话,这家伙基本很快就能从县里来回。   “你又不去,我早起些便早回来。”   “好吧,你别太着急了,慢点也行。”   方河垂首看她,正好苏小月关切的眼神正仰头看他,两人目光相对,方河眼底的笑意更浓,他俯首吻了吻她的唇。   苏小月闭了眼,两人在星光下接吻。   方河的吻又轻又柔,像羽毛滑过心头,撩得苏小月全身都燥热起来,她下意识的攀上方河的肩,方河顺势托起她的臀,把她的身子板过来,使她跨坐在他的腰上,两人面对面贴近,沉迷在这个吻中。   苏小月身子一软,意乱情迷的伏在他胸口,方河有些把持不住,松开她的唇,轻声说道:“我抱你回房去。”   苏小月下意识的点头,她也眷念着那柔软又宽敞的床。   方河一手拖住她的臀,一手搂住她的背,还真像抱方嫣似的把她抱着,从躺椅中起来,疾步往内室走去。   清晨,苏小月在一片鸟叫声中醒来,穿好衣裳,梳了发,从屋里出来,正好遇上袁氏左右牵着两孩子从方为的屋子里出来。   苏小月见状,忍不住问,“娘,小家伙又跟她哥哥睡去了呢?”   袁氏也无奈,“昨个儿闹着要同她哥哥睡,这几日都不粘大人了,好在为儿懂事,拍一拍小家伙就睡了过去,也不吵她哥哥。”   居然在为儿的床上这么听话,苏小月抚额,有些无语,平时在袁氏的床上,从床这边翻跟斗到那边,玩个尽心才接着去睡的。   方嫣听到两位大人说的话,嘟起了嘴,“哼”了一声。   噫,小家伙还会抗议了,大人说的话还听得懂一点了。   苏小月上前捏了捏小家伙圆鼓鼓的脸腮,第一下小家伙没有防备,被捏中了只是扭了两扭,挣脱开来,直接往右边一躲,躲方为身后去了,直接拉着她哥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苏小月的动静。   “这孩子,还有脾气了,还不让我捏了。”苏小月真是手痒。   方为无奈一笑,顺手为方嫣理了理额发,双手整了整皱了的衣裳。小家伙安安静静的站在那儿,比在大人面前听话多了。   方为上学去,苏阿吉下了地,方河估计是去了渡口。苏小月跟袁氏带着孩子上山坡放羊。   晌午时,方河扛了两大麻袋新鲜的小鱼小虾回来,他说这次去的有些远,所以耽误了些时间。   苏小月拿巾子上前为他擦汁。早饭一家人都没有吃,还等着他。   晌午的太阳大,吃了早饭也不下田了,所以就晚一点吃也没有关系。   一家人吃了饭,苏小月和袁氏处理扛回来的小鱼和小虾。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又到了秋收的季节,农忙开始,家家户户都忙了起来。   方河一家人少,地多了,总是要请工人的,家里银子还算丰盛,方家村里的劳动力早被人定走了,苏阿吉只好上苏家村去请,这次请了十个人过来。   隔壁方大业和方虎两家,每家也多了二十多亩水田出来,一时间没法帮方河。   请了十个人,六十亩水田不是问道,收了这六十亩的水田,再过一个月收拾接下来的百亩水田,到那时请人也好请,所以家里也不是那么着急。   苏家村的人比较远,原本想像先前那样让苏小月准备好早饭,晚饭回苏家村吃,但家里酿着这么多酱呢,自然不能让人进院子里来的,苏阿吉拒绝了。   庄户人家也不计较这么多,实在不行,就大清早的在家里把豆饭带上,到了晌午,吃了豆饭,寻个阴凉处一躺,过了晌午那火辣辣的太阳,接着再下田干活,天色黑将下来,才回苏家村去。   因为晌午在田地里的树阴里乘凉,苏小月见天色还是太热,于是煮了一些绿豆糖水,上山头分给他们吃。   绿豆糖水煮得稀,贵在里面放了糖,虽不多,也有一股甜味儿,苏小月事先煮好,又用山泉水冰镇了许久,等到晌午和袁氏往山头一抬,大家伙吃着冻凉的绿豆糖水后,先前没能吃东家的豆饭,害他们带豆饭来的不快一扫而空,下午干起活来都尽心些。   收拾了好几日,终于把山里的稻苗给收割了回来,家里晒稻苗的时候,忽然发现一个大问题,没有地方晒,因为全被酱缸给占了地方。   不只苏小月家里出现这样的状况,方大业和方虎两家也是。   先前方大业和方虎两家与邻居们说好了,到时把自家的稻秆上他们家晒去,没想那两日天气不好,人家家里的稻秆也没有晒好,囤不出地方来。   最后三家人决定上山坡晒去,山坡地儿大,唯一点不好就是没有一个棚子遮一下,万一下起雨来,收都收不赢,这天气是说变就变,有时太阳还猛烈的挂在天空,天边就飘来一朵乌云,一个不小心就下起了暴雨,晴天下暴雨,雨点大的惊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地里晒的粮食却能给你洗个大水澡。   最后没法,只好临时抢建一个棚来遮雨用。   坡地十亩,几家的劳动力在山头上一忙碌,仅两日就把棚子给建起来了,只要不遇上大风大雨,或雷电交加的天气,这个棚子应该是没有问题。   劳动力下地里收拾稻苗去了,家里的妇人上山头守着,这次齐有玉也来了,她把方立长留在苏小月的院子,正好袁氏带着方嫣,顺带就帮着带,两孩子在一起也有个玩伴儿。   乘着花秋菊和钱土梅走开之际,三个媳妇儿都来到苏小月身边,齐有玉拍了拍肚子,脸上好无奈,她说道:“月儿啊,我的肚子怎么还没有动静呢?”   苏小月都哭笑不得了,这种事还能急得的。   那边听着的齐朵朵却脸红了,齐朵朵进方家的门也快有一年了,她身体素质本来就好,当初花秋菊就当着许多人面说找媳妇就应该找齐朵朵这样的,身体圆润。再说齐朵朵娘家也不差,小时候也没有熬得多苦。   按理她的肚子也该有动静了。   所以当齐有玉说完这话后,她跟李全秀齐齐看向新妇,齐朵朵红了脸,垂下头去,极是窘迫。   见她这样,齐有玉也不说自己怀孕的事儿了,安慰道:“新妇入门,不养个二三年,很难怀上孩子的,庄户人家日子过得苦,也是没办法的事。”   说起这个李全秀脸色暗了暗,叹了口气道:“有些人家里孩子多,没有一口吃的,熬得女子到了适婚年龄都不来月事,何谈生孩子。”   齐有玉身有同感的点头。   李全秀说这话的时候,脸色越发的不好看,苏小月知道她才是几个当中最苦的,她嫁给方义夫三年才生下方金满,如今金满都有六岁了,她的肚子还不见有消息。以前听花秋菊和袁氏聊天的时候,苏小月曾听到过,说李全秀在娘家做姑娘的时候就没有来过月事,是媒人瞒着人,入了门夫家的人才知道的。   只是那个时候方义夫已经对李全秀动了心,家里人但凡有点脸色,他就护住李全秀,不让媳妇儿受半点委屈。   花秋菊和方大业两人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儿媳妇都娶进了门,儿子也把人家黄花大闺女都给睡了,不可能再有异想,只好尽家里最大的努力好生养着新妇,希望能把新妇的身体养好。   功夫不负有心人,养了一年后,李全秀来了月事,只是毫无规律可寻,一来月事,三天就完了,接着又两个月不来,弄得方大业一家担心媳妇身子不行,生不了孩子。   那一次也是方义夫护住了李全秀,背着李全秀,叮嘱家里人,不准家里人在媳妇面前说生孩子的事,若不是方义夫是长子,他不能开口说不要孩子,否则他早就说了不想要孩子了。   终于在第三个年头怀上了方金满,李全秀算是苦尽甘来,方金满成了方大业一家的宝贝疙瘩,痛到了心坎上去了。   所以那次恶狼进村子里时,方大业才会如此担心长孙的安危。   如今李全秀生下了儿子,能不能再生下一个很难讲,所以一切压力都放在了齐朵朵身上。   齐朵朵是花秋菊千挑万选的最满意的儿媳妇,人也长得圆润,身子骨也结实,最符合花秋菊的标准,可是一家人等了快一年了,也没有见动静。   这边三人个个愁着生孩子的事,而苏小月却愁着不生孩子的事,她是易孕体质,男人一碰就能生的那种,刚成婚那几日进了山头游玩回来就怀上了,现在害得她每次都要吃事后药,老是偷偷摸摸的瞒着一家人,着实也辛苦。   要不然由得自己易孕的体质来,恐怕三年抱两,五年抱三,想想就恐怖。   各人都有烦恼,几位媳妇儿在一起就聊不完的忧愁。   苏小月想起昨夜方河想让她再生个孩子的事,于是把这事儿说给几人听,征求几人的意见,齐有玉是第一个支持的,只差举双手双脚支持。   李全秀却隐晦些,让她自己想生便生,但从她眼神里言语间,还是很希望苏小月多生几个的,自己不能生,对孩子渴望越发的强烈。   齐朵朵都还没有生过,那想法就更强烈了,苏小月问这三人这个问题,简直就是找虐,但她发现,不管问谁,比如袁氏,比如花秋菊或钱土梅,似乎没有一个人不会支持她生孩子的。   苏小月的天平开始摇摆,要不要再生一个呢?   为儿会读书,又拜入张大儒门下,就算以后不入仕为官,恐怕也会跟着恩师出外游学涨见识,或也走他恩师的路子,置个学堂教书,可是不管怎么样,她似乎都没有把人留身边的理由。   到那时嫣儿一个女娃儿,着实孤单。   那边晒稻秆的花秋菊和钱土梅走过来了,三个媳妇立即散开,也不聊孩子的事了,都陪自己的婆母聊那田地里的事。   谷子收了又有豆子。   等收回来的粮食都晒干后,又要上村头排队用石碾,三家人方发觉,还得费银子办个石碾才行,否则这样排队等着也不是事儿,排在三家后面的村人更是怨声载道。   秋收后要缴税了,山头的地果然不是按水田的量来缴税的,比旱地略多些,把百多亩地的税缴了,接下来的上百亩地的收入就全落到家里头,至于高粱米就全是落下的,那东西永丰县衙还没有把它规定进去,按旱地缴的豆子。   一家人高兴到不行,明年的白米饭不愁吃了,至少现在就可以喝点高粱粥了。   方大业和方虎两家今年也落下来不少稻谷,他们没有留着自个家里吃,全部都拿去卖,各家落下二十两银子,把他们乐坏了。   稻谷能收,收个三五年不成问题,不像白米,买回来就得赶紧吃。   而霍家做的都是赚现钱的生意,自然只卖白米了,想要买稻谷,又只能去种子铺里买,那多贵啊。   于是两家人上县里卖出的稻谷却值钱了,今年新季新收的谷米,许多富户抢着收购,可惜还是少,供不应求。   两家人买田地一人只花费了十几两银子,现在种了一季稻米,不但把本钱挣了回来,还赚了几两。   要知道往常这两家人,一年到头家里的劳力上镇上打短工,缴税后又卖些粮食,一家人满打满算下来也能捞到二两银子,已是万幸。   同样一家人累个半死,今年却落下这么多银两来。   村里人有人四处打听,听到一点的再传回去,一时间整个村里人都沸腾了。   买田地果然有赚头,就算是四两银子一亩的田,几年下来也能翻本了,再说这田地落了手,便子子孙孙都有了,多好的事啊。   当初犹豫着舍不得买的村人事后后悔不以。   方大业和方虎两家只不过是买了田里的稻谷,缴税后剩下的麦子却留下了,明年一年的疙瘩汤不成问题,还有余有剩的,再也不用连口疙瘩汤都是省了又省的模样,终于不用吃豆饭了。   花秋菊有些私心,新妇齐氏进门快一年了肚子也没有动静,于是家里人商量着还是留了些稻谷下来的,准备给新妇时不时做点米粥养身体。   李全秀见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只怪自己肚子不争气。   方义夫听到家里人这话,当即就把目光放在了李全秀身上。   回屋里后,方义夫抱住李全秀,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别难过,再过几年,家里缓过劲来,咱们就有米粥喝,再说我觉得咱们有聪明的金满就可以了,要那么多孩子作甚。”   李全秀终于释怀,自己刚进门那几年,家里人但凡有好的也都是照顾着她去了,如今家里人照顾新妇,也是这个道理,自己有什么好难过的,现在自己儿子也有了,压力虽有也没有新妇的大,身边丈夫也支持他,一心向着她,对她好,她还担心什么。   方义夫见李全秀会心的一笑,心放下大石,拉着媳妇的手进内室说起了温软的闺房话。   到了第二季稻米成熟的时候,方大业和方虎两家也派人来帮忙,方家村里的人有很多闲下来的劳动力也帮着上了山头。   这次田地比上次的还要多些,人也请得多,喊了二十人过来,又都是方家村里的人,于是也不用谈早饭的事,各回各家去。   忙活了好些天才收拾完,苏小月和齐有玉与李全秀三人守着晒场,三个年纪相差不远,说话能说到一块儿去,齐朵朵不在,大家说起来更没有忌讳,说着说着,还说到了闺房事去了。   让苏小月这个现代人都红了一把脸,刷新了三观。   嗯,原来房事还可以这样的来,或许晚上可以跟大河试试,那头牲口铁定给高兴坏了。   然而这些家伙说出自己的房事可是想着换苏小月的消息。   大河人高壮实,力气又那么大,想邪一点,当然是好奇那方面的了。   苏小月可不想讲这些,大河当然是好的,特别是那次两人上山头,苏小月假装捂着眼,看到他赤.祼的身子洗澡,看到那身下时,心里就惊了一跳。   她怎么可以把这样的事告诉别人,免得别的妇人想起方河,那可不行。   当齐有玉再三暗示的时候,苏小月没法,只道:“还好吧,大河很含蓄的,我们两人摸黑进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嗯,就那么回事。”   两人显然意犹味尽,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   但苏小月却把他们两家的听到了不少,对于她这个看到不少某片的现代人来说,其实也没什么,但多少听了后,还是有些比较,她觉得还是她家方河更有能耐些,至少持久度都比她们家的强。   尼啦,这种事不好说。   苏小月很快结束这样的话题,七拐八拐的把话题拐到今年的米粥上去。   说起米粥,齐有玉忍不住吸了口气,说道:“那米粥的味道当真是好,那日家里准备把稻谷全拿去卖,婆母便煮子一顿米粥,慰劳一家人的辛苦,第一次喝上米粥,没想那味道差点把我的舌头都给吞下去了,这世上还有这么好吃又软糯的东西呢。那次咱们一家人把一锅准备做两顿吃的米粥喝了个底朝天。”   齐有玉说得绘声绘色,口沫都飞了出来,叫吃个大米饭的苏小月都口馋了起来,何况一旁没有尝过米粥的李全秀了。   李全秀默不做声,只听着齐有玉说那味道。   苏小月轻轻蹭了蹭齐有玉的胳膊,齐有玉反应过来,忙止了话题,接着笑了笑,打了个哈哈,便不再说了。   收的这次稻谷,也不用跟村里人排队用石碾,然而却引来不少村民过来张望。   自家种过一次了,这次不管是方家村的村人还苏家村的村人问苏阿吉,他都如实说了,也不是什么能瞒得住的事,倒是顺带的给霍家种子铺打了广告。   大家伙才知道,原来还是两季水稻的,如此明年开春就要上霍家种子铺里买早稻种子,家里但凡有水田的都会种两季出来,恐怕明年用石碾的人会更多,今年秋收后,在排队上费了不少时间。   苏小月把这个担忧告诉方河,方河决定自家弄一个,免得与村里人撞一块儿费时。正好三家人靠的近,三家一起用最好,不过这事儿方河没有告诉另两家,决定自己制办了,到时告诉他们,让他们过来用便是。   家里收了这么多的稻谷,终于不用愁没有白米饭吃了,先前建的粮仓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两个大木框储藏谷子,另外两个框就储存豆子和高粱,里面分了格,能储存不少。   当白米弄出来后,苏小月第一次煮了结实的白米饭,她知道方河吃得多,所以用柴火蒸饭用的是大木桶,一桶饭蒸出来,苏小月看着那结实的白饭,嘴角抽了抽,终于可以叫方河饭桶了。   好吧,大木桶是方河自个儿搬屋里去的,方河为了配白米饭吃,听了苏小月的话上山头打了兔子和野鸡,苏小月做了麻香兔肉、油爆鸡丁、廋肉豌苗汤,香爆小鱼小虾干、油煎家常豆腐、莲藕蒸肉,份量多,用的是木盆装的。   那份量往八仙桌上一搬,满满一大桌子。   一家人全都坐齐了,连方嫣都有一张高脚儿童凳子坐在袁氏身边,方为坐在方河身边,就等苏小月从厨房净手出来。   苏小月坐下,一家人动筷,脸上眼里尽是幸福。   饭软菜香,份量是足够的豪,干体力活的,即便是苏小月也吃了三碗饭,就不用谈苏阿吉了,方河是个例外,一家人吃饱后,那木桶里的饭都是他的。   柴火蒸的米饭比现代用的电饭煲做的饭还要好吃,颗颗饱满,不软不硬,又有一股木香味儿,吃到嘴里那味道真是没得说。   一顿饭吃得欢快,等一家人放下碗筷时,方河才敞开了肚量吃饭。   还真的把一大桶饭吃了个底朝天。   以后还是喝粥吧,这样结实的饭也不经吃的,谁能保证每年收成都好,粮仓是无论如何要储存些的。   永丰县霍家种子铺,一身月牙白长衫的霍林吉从铺子里出来,身后跟着一位身手敏捷的青衣劲装男子。   走出街头,拐进一条巷子,霍林吉站定,长身而立负手望着前面的小院,“方鸿运的外室小妾虞氏就住里头?”   “是的。”   “嗯,莫中堂平时可有来这边?”   “并没有,他向来喜欢去东市或是城楼,那边有两间大赌坊。”   霍林吉淡淡看了属下一眼,吩咐道:“想办法让莫中堂来东风街,且还得让他遇上虞氏。”   青衣人领命,接着隐入巷子不见身影。   霍林吉站在那儿盯着那小院子望了一会儿,正好虞氏从院里出来,准备上街买些日常用品,没想一出门却看到巷子口一袭月牙白迎风而立的男人,她的心微微一惊,接着转身躲进了院子。   “倒是个尤物,如此更好。”霍林吉转身出了巷口,往县城正街而去。   今天莫家迎来一位稀客,莫名裕穿着蓝底宝相花长袍端坐在荷叶托首的太师椅中,他从桌案上端起茶樽饮了一口,一双细长精明的眸子掀目看向下首座坐着的穿月牙白长袍一脸雍容的男子。   接着把茶樽放下,脸上带着笑意,问道:“不知霍东家来我莫府有何事?”   霍林吉修长洁白的手指理了理膝头的袍角,不紧不慢的说道:“今个儿我来莫家是来救莫家上下一干人等三百二十八条人命的。”   听到这话莫明裕沉了脸,冷笑一声,“好大的口气,我莫家世代在永丰县,干的是正经的行当,你倒是说说我莫家会遇上什么磨难?若是说的不好,仔细我莫家放狗咬疯人。”   霍林吉听到莫前裕这话并不恼,他面色依然带着淡淡笑意,一双眸却盯着莫明裕,“莫家家主不信我,我也没有办法,不过我前不久行商听到一则趣闻,相信莫家家主必然感兴趣。”   “三个月前,我从长陵郡回永丰县,刚上渡口,准备上船的时候,忽然有一位背曲腰躬的伙计手中拿了把锋利的刀在渡口急红了眼,嘴里喊道:‘天杀的莫中玉,若是落我手中,割下你的头颅当夜壶,我食你的肉,饮你的血,犹不能解我心头之恨’。事后我打听了一下,方知莫中玉欺男霸女,睡了人家的妻子不说还□□了只得十岁的幼女,母女都弊命于他手中,那日伙计被衙里的捕快抓走,便悄声匿迹了。”   刚开始听到这事,莫明裕心里咯噔了一下,听到结果后,眼睛又眯了起来,无动于衷,莫家大家族,族侄家里走船运,他也不必担心,有的是门路走动。   然而霍林吉的言词还在后头,“唉,可惜,此事当真是不巧,听说京里御史台派人各地暗访,很不巧的暗访到长陵郡,此事儿已经被大人明察,恐怕就近几日便有变。”   莫明裕大惊,猛的站了起来,一身福态臃肿的莫明裕终于白了脸,“你说的当真?”莫明裕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自己已经信了大半,那日族里开大会,族长隐讳的提到一点,当场把族侄给骂了一顿,当时莫明裕便犯了狐疑,但想到莫家一族的势力,便没有放在心上。   “我又何必上府里来骗人,这些小事儿我霍家若要打探还是挺简单的。”霍林吉从桌案上端起茶樽,洁白修长的手指拔开杯盖,闻了闻,接着又盖上,叹道:“永丰县除了酱汁好便没有什么可以值钱的,就拿这茶来说吧,从南方拉来一批好茶到了永丰县,仅几日时间就变了味儿,这儿天气不妥,要冷不冷,要热不热,着实让人烦恼。”   就这一会儿,莫明裕掩住失态,接住他的话道:“霍东家家势非凡,岂是我等小县城小富绅能比的。”   此人提到酱汁,又把这样重要的消息告诉他们莫家,看来他莫家还是有些利用价值的。于是讨好一笑,亲切的问道:“莫家出了此等耻辱之事真是我莫家的不幸,如今此事迫在眉睫,不知霍东家可有妥当的处理方法?”   霍林吉砸了砸嘴,“唉,嘴里还干着。”   还有什么不明白,刚开始莫明裕想对这个新来的船东家一个下马威,用的是下等茶,这会儿,他抬起手,身后的下人立即把茶壶撤了下去,没多会儿恭敬的端出一个精美无比的琉璃壶。   作者有话要说:     ☆、第87章 .   莫明裕接到手中,亲自上前给霍林吉倒上茶水,“霍东家,你细细闻闻,咱们永丰县的茶叶可有外间的好?永丰县呀不只酱好,山也好,水也好,姑娘更是秀美娇嫩,多出美人,这茶叶便是万里挑一的少女们上山头用粉嫩的唇含住茶叶尖儿一块一块摘落的,自然泡出的茶香味儿还留有一股女儿香,不信,你闻闻,可有女儿香?”   霍林吉还真的顺他意闻了闻,莫明裕的嘴角抽了抽,站在那儿等着他说话。   “嗯,香味的确有了,倒是没有闻出女儿香来,女子说是香,大多也就是汗味,与咱们爷们没有两样,你让人用嘴含着茶尖摘落下,我如此一想,心里便不是味儿,不知这茶味可有洗过再炒晒?否则我怕是喝不下去了。”   这下莫明裕的嘴角抽得更厉害了,心里要喷出火来,眯成一条缝的眼却是带着讨好的笑意,“霍东家果然不同凡响,自有一番妙论,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物。”   茶也亲自倒了,姿态也放低了,莫明裕回到位置上又重复起先前那个话题。   “不知霍东家可有救我莫家于水火之法?”莫明裕含笑问。   霍林吉这才正视他这个问题,掀眸看来,啧啧两声,“法子是有的,可惜你不会这么做的。”   这人几次三番卖关子,莫明裕失了耐心,口气里有隐忍的怒意,“霍东家不妨说出来,但凡我做得到的,我必然会考虑。”   “哦,如此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今个儿是奔着你的酱汁生意来的,莫氏一族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族里唯有你这一脉相传有那酱汁的方子,我想从莫家船队手上接过你所有的生意,不知莫家家主可同意?”   果然是为了酱汁而来的,但凡生意人,就没有人不看重利益的,莫明裕放下心来,身子也坐直了,滚圆的一身往太师椅里一靠,塞满了一团。   “酱汁生意可是咱们莫家一族繁盛的根本,怎能转给他人来做呢?此事恐怕不妥。”莫明裕恢复本性,话也说得顺当了。   “如此我又何必救下莫家三百二十八条人命,与我何干。”霍林吉说完便站了起来,这下莫明裕有些着急了,也跟着站了起来,劝道:“霍东家何必那么急,你且坐下,咱们好商量。”   霍林吉听了这话话又漫不经心的坐下。   “那霍东家不如说说你有何法子帮我那位族侄逃过这一劫?”帮助他逃过一劫就等于帮了自个家,只要这事过了,他铁定要在下次族会上狠狠的训斥族侄一顿不可。   “这事儿吧,还得莫家家主狠下心来才行,否则成不了事。”   “你且说。”   “唯今之际,只能赶紧找到一人顶替莫中玉的罪行,花大量银子平了那家人的怨气,只要对方打死也不松口指认是莫中玉所为,就算是大人在也无能为力。”   莫明裕眼前一亮,倒是一个好办法。   霍林吉话峰一转,道:“此人顶替莫中玉,在长相上务必有些相似,就算不相似也得想办法寻到这样的人,否则对方歇不了怨气,恐怕会纠缠到底,大人乃朝中命官,被委派在外,不弄出些成绩,必不罢手的。”   莫明裕倒没想到这一招上来,与莫中玉长相略有些相似的人,家里还真的有这么一人,那便是自家女儿的上门婿方鸿运,长相略有相似不说,连身高与气质也接近,可是拿自家的女婿去换族侄一条命,他们这一家还真是亏了。   霍林吉接着说道:“做完这些,逃过一劫,你也别自信,法网恢恢,可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过的,只是暂缓一缓而以,一年一度御史台派人暗访的,能逃过几人的眼?所以最后一事便是莫家家主得狠下心来的事,那便是离开莫氏一族,自立门户,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且此事得闹大,闹到县衙,有县衙在案登记,如此才能真正撇清自身关系。”   这下莫明裕不淡定了,他要脱离莫家这么大的事,他慌了神,为了族侄的这点小小漏错,他便脱离莫家这个依靠,有这个必要么?   霍林吉见莫明裕神色不定,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莫家家主果然是个忧愁寡断的,先前我与人行商打交道,遇上四方商人,他们所传的,我当时还将信将疑,没想倒证实了这一点儿。”   莫明裕被霍林吉说得脸色白了白,眯眯眼睁开,精光一闪,定睛望着霍林吉,说道:“霍东家有些危言耸听了,族侄的确犯了一些小错,但对方无名小卒,何须惧怕,再说我京城里还有一位大靠山,何必如此惊惊颤颤。”   这次莫明裕把京城里那位也搬了出来,然而却遭来霍林吉一声耻笑,“吏部侍郎之职大还是御史台大?莫家家主不顾自己性命那是英勇,不顾一家人性命那是愚蠢。”   没想把京城那位搬出来震场子也不行,他默了声,心头天人交战。   霍林吉起了身,“不如莫家家主再三思一番,打听打听一下再来东风街霍家种子铺寻我便是,不过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此事宜早不宜迟,最迟三日后你必须按我的方法行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莫明裕亲切的把霍林吉送出了门。   出了莫家的府门后,在一处避静处,一条黑影出现,霍林吉负手而立,吩咐道:“放声出去,方鸿运与莫家族人莫中玉长相相似,莫家人准备把方鸿运给莫中玉抵命。”   黑影领命闪身而去。   霍林吉笑了起来,暗忖,“唉,这个小县城这些人也就这点造化,耍耍嘴皮子的事却能把人给整死,着实蠢得可以。”他摇了摇头,往外走去。   一日后,镇上莫家酱铺里,传来酱缸砸破的声音,屋里传出男女吵架声。   方鸿运冷笑,指着莫小琴道:“你们莫家果然好样的,养我这些年,肥了正等着拣个好日子杀了,把我比作猪呢?不过我的确也是条猪,蠢得可以,为你莫家劳碌奔波卖命,到头来得到一个帮莫家族人抵命的下场。”   莫小琴也心惊,听到方鸿运说自己长相与族兄有几分相似,她回想了一下,还果真有几分相似的,再听丈夫说起抵命一事,她暗惊不以,若真如他所说,族兄做了这样的事来,恐怕族里人还真的敢对丈夫下手。   莫小琴红着眼道:“我爹爹都没有说什么,你血口喷人呢,你好好的呆镇上,你已经是我莫家的人了,怎么可能拿你去抵命?”   方鸿运耻笑一声,“你敢同我一起见你爹么?”   莫小琴哑了声,她心里暗自着急,但这事儿她不能带他直接过去质问她爹,或是真有此事,多半爹爹还在犹豫,他再这么气冲冲一问,不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了,所以这事儿只有她回莫家一趟,寻她娘亲一问,把事情来龙去脉理清了才算数的。   “怎么,哑口无言了吧,你也知道族里人会干得出来的吧,你们莫家根本就没把我算进去,到了这个时候,我这种无足轻重的外人算什么,也只不过是条猪狗一样的命。”   “你别这样说,我这就回县里一趟,你在铺子好好守着,我今个儿就回来,我别担心,他们不会这样对你的。”莫小琴急了,两人再这样吵下去,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方鸿运赤红的眼里射出精锐的光,他只觉得自己的一生太过凄凉。回村里,家里人背叛他,出卖他,把他当摇钱树,到了莫家,莫家人把他当猪狗,所有人都要负他,他还能再这样的苟且的活着么?   莫小琴看到方鸿运这目光,心里慌得紧,连忙回屋里理了装,租了牛车回县里去了。   方鸿运接着转身出了铺子,由着铺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守。   东风街过去后的一条小巷子,虞氏一身布衣着装,头上灰白的头巾遮住了一头乌发,她手挎篮子,脚步匆匆的往外走,来到大街上,集市还没有散,她掏了银两卖了鱼肉,刚要转身却撞在从那边匆匆跑过来的一人身上。   她忙往后退了一步,“对不起,对不起。”   对方看到虞氏娇美的面容,顿时停住脚步。   “抬起头来。”一把男音响起,虞氏心头一颤,她没有动。   莫中堂皱了眉,抬手扣住虞氏的下颚强势抬起她的头,一张美人脸出现在眼前,一向沉腻于声色犬马的莫中堂当即上前抱起虞氏,把人扛起来往小巷子里窜。   吓得虞氏大叫,手中篮子掉落,她双手慌张的拍打着他的背,却无济于事。   很快两人转进一条小巷子,莫中堂把人放下,双手抵住墙壁,把虞氏锁在怀里,随即急色的狼吻下去,虞氏躲,却怎么也躲不过一个身强体壮的男人。   女人越拒绝,莫中堂越兴奋,他迅速的剥开女人的衣裳,紧接着一把板过虞氏的身子,使她背对着自己,他一手捉住她的腰身,一手撩开自己的裤裆,猛的往前一挺,虞氏只觉得眼前一昏,所有一切幸福的日子付诸东流,再也回不去了。   莫中堂办完事,还有些意犹未尽,很少有女人能让他回过味来后还想留恋的,此女当属一个,在莫中堂还没有玩够的时候,他有些舍不得放了这妇人,于是抬起手来做了个手势,身后窜出几个家丁,两人一前一后把虞氏架起来,拖入一台软桥中,接着抬起软桥,脚步匆匆的转向县里正街。   来到莫府,软轿从一处侧门悄无声息的进了府。   方鸿运来到小巷子的院落前,他在门上敲了三声,许久也没有等来屋里回应,他着了急,心里本来存了事,眉间暴躁,一点就燃,再也不管不顾,用力的拍起大门,拍了许久也没有声响,反倒隔壁邻居的大门有人打开,有人伸出头来望了一眼,接着冷哼一声,刚要关门时又顿住,伸长头来,冷声道:“拍什么拍,屋里人出了门,刚才在大街上被人掠了去,下落不明,你上街头打听一下便知。”   方鸿运心头大惊,来不及道谢,匆匆往巷口走,他直接走到市集,在几位菜贩口中听明了事情原委,方鸿运又气又怒,虞氏真的被人掠走,光天化日之下,干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来。   他开始四处打听,根据一点蛛丝马迹,终于寻到了莫府,他站在莫府外,忍不住笑了起来,笑个不停,路人见了,还以为是哪个抽疯的呢。   竟是如此的巧,但凡他所拥有的,最终都逃不开莫家的牢笼。方鸿运转身隐入巷口,而今之际,只有躲他个三五月,留住性命要紧。   苏小月家里的酱汁成了,颜色漂亮的没有话说。   自从家里能吃上白米饭后,苏小月时不时会做酱汁鸡蛋炒饭,把方河的嘴都养叼了,可惜他不能尽着肚子吃,填饱肚子的依然只能吃白米粥、高粱米粥,还有面条,三样换着来吃,日了倒是过得美美的,苏小月终于满足了口腹之欲,要是这稻谷还能有存余,她就真的可以安心了。   三十四缸酱汁,有两缸用的是北边的泉水制成,其他全是东边山头的泉水。   北边泉水制成的两缸酱汁再加多两缸一起送去张府给张太太尝鲜,去年一年下来,酱汁也差不多用完了吧,如今县学里简直成了县里富家公子们进出的地方,他们总能以各种借口与秀才郎们攀上交情,接着跟人进县学里混饭吃,就像上次霍家小叔请方河两人一样,挂个名号,只为进县学里吃一顿。   那酱汁简直用得飞快。   张府正缺呢,今年四大缸酱汁原封不动,味道比去年四缸都要好,恐怕县学里的生意会更加的好喽。   张太太算起账来都有些无语了,她为了自家夫君的名声,不想走行商之道,可就这一个县学食堂,仅提供秀才郎们伙食的地方,如今却让她财源滚滚来,生意根本不用做就寻上门来。   所以这次苏小月跟方河送酱汁来的时候,她叫下人给了酱汁钱后,她又给了一个大封红硬塞到苏小月手中。   苏小月这次送酱汁不但还了债,还拿回来二十两,再加上张太太给了十两封红,转眼收回来三十两银子,细的没有数,一并装银袋里头了。   先前霍家给的订金一百,苏小月买麦子买豆子买田地付工钱,用得七七八八。这次把剩下的三十缸酱汁送去了霍家。   做生意上不讲人情,霍林吉这人很公正,按着张府的价八十文一斤收的货,霍林吉拍了拍方河的肩说道:“大河,我跟你说,我收你八十文一斤,我转手时铁定翻上三四倍不止,你们的酱汁将造福大家,从没有过的好味道,只是量少了些,我只不过往三国的京城里一送,还赚了人情。所以说,以后等你们有能力了,自个儿也买支船队,多制酱汁,送往各地,几年就能积下不少财富。”   听着霍林吉的生意经,苏小月一脸兴奋的憧憬起来,直到霍林吉走了,方河捏了捏苏小月的手心,见她那满眼银光的模样,他忍不住笑了笑,“有了白米饭还不够呢?”   苏小月下意识的点头,接着才反应过来,自家男人在打趣她呢。   “白米饭并不是终极目标,谁会嫌弃银子多呢。”苏小月笑了起来,她看向方河手里拿的银子,那是他家小叔刚才给的尾款,一百五十斤左右一缸,三十缸按八十文一斤,一共是三百六十两银子,减去先前给的订金一百两银子,手上凭白多了二百六十两银子。   两人把手头的银两放到牛车上的竹筐子里,用草料盖了个结实,方河在前面赶车,苏小月坐在后面不动声色的护住筐子。   很快便到了方家村,苏小月一路含笑,脸上笑容就没有褪过,牛车到了家门口,苏阿吉开的门。   苏小月从牛车上下来,看到院子站着的袁氏和苏阿吉,眼眶里的泪都来了,她跑到袁氏身前一把抱住她,“娘,咱们有钱了,有好多好多的钱。”   银子搬上了桌,一家人望着桌上沉甸甸的银子,四人盯着移不开眼。   苏阿吉都饮了泪,“我这辈子就没有想过能看到这么多银子?”   接着袁氏一叹,“若是早两个月得到这么多银子便好了,那时咱们还能买山头地来。”   地是买不完的,苏小月想了想,问苏阿吉,“爹爹,这两日,不如你跟方河一起上方圆几村里瞧瞧,可有山头地卖的,咱们手中有了余钱,能存些山头地也是好的。我算了算,咱们家这一年的开支、请的工人,还有明年做酱要用的钱,得留下一百五十两银子算是保守估计,若是买了田地种了麦子,恐怕这钱还有的剩下。”   留下一百五十两银子,也还有一百四十两银子周转,若是按四两银子一亩地来算,也能买下三十五亩下来,地是不等人的,银子没了可以赚。   一家子合计好了,苏阿吉决定明日便跟方河出发,四处看看去,这方家村和苏家村的山头地已经卖完了,再去只能去更远的地方。   五日后,终于有了眉目,没想那地在莫家村,莫家村大部分已经被莫明裕占有了,留下一小部分,只有莫家的村人在种,他们人少,对山头感兴趣,却没有人手来种,一时间倒没有人买山头地。   方家村从山头地开垦出梯田的事,附近几村里都传了个遍,莫家村里刚开始时也有这样的规定,只准本族人买地,不准外姓人买地,后来莫家人没有动手,莫明裕估计还没有得到信息,或者已经得到了信息却对山头地不感兴趣,反而一时间没有人买了。   莫家族长没办法,心里犹豫不定,这次方河和苏阿吉一去,听说有他们是方家村这边的,想买山头地,想想方家村隔着莫家村好几个山头,他们买地都买到这儿来了,着实让人不敢相信。   莫家族长按四两银子一亩卖地,方河和苏阿吉同意了,于是族长终于松动,不准外姓人买地的事破了先例。   也不怪莫家族长把地卖给外人,整个莫家村被莫明裕占去地,只剩下这一小部分,如今人家一大家子住县里头,地界处只剩下农仆种田,没有对村里人有半点支持和帮忙,跟个外人又有什么两样,他这个所谓的族长,根本就管不住莫明裕,有时还被他欺压,如此他又何必为莫家人守着祖产,到头来还不是被莫明裕吃下去,莫家人日子过得苦的依然过得苦,人家根本不认族里人,人家有一条祖宗一脉认,已然要脱离莫家祖脉了。   苏阿吉那个高兴啊,他先前是以为寻不到地了的,没想还真有人愿意卖给外姓人,于是当即就派方河回来取银子,苏阿吉顺带交代他,把家里的银子都拿上了,地不等人,这次他们买地破了先例,弄不好马上就有不少人跟着来买地的。   于是原先准备留下一百五十两的苏小月被苏阿吉劝动,她只留下三十两银子,二百六十两银子交到方河手中,叹道:“先买了地再说,明年的事明年再解决,再不济,让小叔先付订金,跟今年一样。”   方河无奈一笑,说起钱,苏小月总能眼前一亮,说起地,那简直是跃耀。   买下莫家村的山头地六十五亩,离过年还有三个月的时候,方河与苏阿吉守在山头就地集结了莫家村的年青人帮忙开垦。   方大业和方虎也被方河请了去。   三位老手不离不弃,开垦了这么多,大家伙的经验简直丰富的不能再丰富。   莫家村的村人却看着眼红而又无济于事。   不过方河放了话,买下的山地,只待开垦成了水田,到时村里人有多余劳动力的家族可以租种。   这条计是苏小月献的,她不想家里人又得派去莫家村里守着,家里一个人她都舍不得分开的,本来家里就人少。   所以她献了这条计,山头地缴税少,缴了税后,还能留下一点,又不用自己种,多好的事,这样也不用担心莫家村村人眼红捣鬼,破坏农作物了。   果然莫家村人听到这话,当既然就笑开了眼,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来,村里人干起活来立即就来劲了,就像帮自家干活似的。   工钱原本是按十文一天算的,那些人却道八文便行了,不能离家去县里干短工,就在自家门口,少费多少心思,再说以后这田地又是他们种的,对方河和苏阿吉亲近了不少。   以后两人便是他们的东家了。   十天后六十五亩水田开垦出来,还多了二十亩旱地来,莫家村不比方家村,土地的利用率低了一点。   紧接着莫家村村人开了会,族长和族老们坐在那儿听方河的计划,将来这地里的种子由方河提供,一年做两季水稻,由莫家人种植,缴税由莫家人负担,最后连种子钱算在内交给方河三成收成便是。   才三成收成而以,莫家村里人开始沸腾了,个个争先恐后的要租种方河家里的地,一时间又存在着另一个问题,该租给谁成了争议的问题。   僧多粥少,如何是好?本来地不多,才六十多亩,不可能分六十户种,一人种一点吧,将来收租都成了问题。   最后方河向莫家族长提出了意见,以后莫家的地若是还卖给他,他就在此立下字据,以后买下的所有地分给莫家村人种植,全按这个价来算,只拿三成。   这下莫家族长也不谈定了,心里犹豫难定,他们村里真的要把所有的山头地都买给方河么?不留下半点根本了么?若是不卖给方河,开了先例,卖给了其他人,指不定人家自己请农仆种去了,哪还会租给村里人种,这可是双赢的结果,村里人租种了田地,自己也能赚,再说人家愿意提供两季用的新种子,又有专门的人来教,到时产量和收成也高了,村里人的日子也越过越好了。   莫家族长一时间两难,左右摇摆,大多还是靠向方河的,这人敢立下这字据,他就向着他了。   可惜方河手中无钱,好在目前来说,方家村里有钱的富户买了地后也没有多余的银两了,而真正富有的,住在镇上或县城的,却看不上村里头那贫瘠的山头地,就算开垦成水田又如何,山高地远,守也守不住,产量不如良田多,倒不如花多点银子,寻了机会买下良田才实在些。   倒是让方河窜了个空子。   方河决定回去跟小媳妇商量一下,明年多做一些酱汁出来,赚多了银两才能买下山头地啊。   两人把地当场租了出去,只租给了三家,又跟着族里人上山看了地界,立了界碑,方河接着又向族长立了字据,但凡买下莫家村的地就按这样的租金来定。   处理完所有事务,两人才回到方家村。   一桌坐下,苏阿吉感叹道:“还是月儿精明,定了这么一条规矩,如此说来,以后不管在哪儿买地都像这样,如此咱们不用操心半点,只要时不时前去看看,指导一下,到了收成季节过去收租粮便是。”   的确是条好计,源自苏小月一点私心。   可是家里买田地后,手里转瞬又只剩下三十两银子了,银子到了手中,苏小月数了好半晌,只是过了把手,转眼又没了。   唉,这银子不经花啊。   一时间家里人都闲暇了下来,苏小月于是想起挖地窖储冰的事,要是弄好了,来年夏天可以吃到冰镇糖水了。   苏小月与方河躺床上暗自商量,地窖储冰恐怕不是一点小空间能成的,在家里可挖地窖,但若是能有个山洞来就更好了。   两人聊着聊着,便想到了山坡,山坡上如今种了果木树,长了一年多粗壮了一些,但要吃到果子还不知道要等多少年去,正好无用武之地,倒是可以在坡脚斜着往地底开出一个地窖来。   正好家里没事干,剩下就是过年的事了。   家里撤了酱缸后,院子里空旷了,一家四口开始开采地窖来。苏小月只是一个想法,也怕不成,但有个地窖只有好处,就算开采的不好,不能储冰,将来也可以用来储酒也不错的。   明年苏小月是打算种红高粱卖去给人家酿酒的师父,到时候弄不好会顺带买几坛子酒回来也说不定的。   说干就干,一家人围着山坡脚下开始开垦起地窖来。   方河挖掘,苏小月和苏阿吉两人搬运土石,苏小月力气小些,自然一趟搬得少,倒也不觉得累,反正不顾时日,一家人累了就休息,不着急的。   天边微微露出白光,方天起了床,他来到院中练起了功夫,上次方河给的秘极,他把里面的招势全部记在脑中,每次练的时候再结合方河教的,事半功倍。   他不认识字,但为了能看懂秘极,他会常常去村里的私塾里偷听,如今他会功夫,偷听并不费劲,家里没有余钱送他读书,他也不奢望,上山砍柴的时候会多砍一点悄悄送到夫子家门口便走,也算是报答夫子的教导。   听了几个月下来后,方天开始会一点字了,他没有小表弟一听就能背的聪明,他只能耐心听好,再在一块隐僻的石板上记载下来,他没有纸笔,只能用木棍子在地上比划,但是他想办法弄到了书,这是他从屋里的学子手中卖来的,用了三文钱,这是他卖柴好不容易积赞赚来的钱。   有了书再结合偷听夫子的教导,方天识字的能力也加强。   一套功夫练完,方天收势起身,吐了口浊气,才九岁的年纪,身板结实如铁,脊背挺直,端端正正,能看出他成年之后将是一个了不得的铁血汉子。   方天转身正要进厨房里拿水桶挑水去,忽然听到正屋里有声音,有男人和女人的声音。   男人说道:“再来一次我就得走了。”   女人娇嗔一声。   屋里传来轻轻的肌肤摩擦拍打声,那声音不细听,普通人根本发现不了,可方天已经不是普通人,他练了功夫,又长年劳累,听觉视觉都比一般人要好。   他立即站定,身子僵在那儿,双手握拳,手臂上结实的肌肉暴露他内心里的愤恨。紧接着他大步流星往正屋里而去。   正屋的门从内闩住,被他一脚踹开,内室的声音停住了,方天两步来到内室门口。   内室屋里响起窸窸窣窣的穿衣声,显然两人正在穿衣裳。方天在门口站了一会没动,红着眼盯着门,憋住呼吸,就这样的定在那儿如似一尊恶神。   屋里的人匆忙中整理妥当,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方小川打开门时正好对上站在屋外的方天,方天的身高已及他的肩,这小子这一年长得倒是挺快的,可是就是这样的身高,使方小川不敢把他当小孩来看待,如今他赤红的眼这样死死盯来,吓得方小川倒退了好几步,正好身后齐惠从床榻上下来,他立即躲在了齐惠身后,心惊的盯着方天不敢做声。   方天把目光从方小川身上移开,盯向齐惠,他的身高已跟自家娘亲齐平了,齐惠再也不能垂手摸摸方天的脑袋,而今她要平视自家孩子,可他的五官却与方亮如此的相似,所以她从来不敢正眼瞧方天。   如今方天这番目光如实质的盯来,她心下一乱,迎上去,看到孩子眼底的怨恨与气愤,还有浓郁的杀气,齐惠微微一怔,心头慌了,却是站在奸.夫身前不让开步子,生怕方天一个冲动而杀了人。   “天儿,你先出去,呆会我再同你解释。”齐惠声音温和的说道。   方天垂眸,他眼眶里有泪意,自家娘亲从来没有对他这么温柔过,然而今日却是为了这个奸.贼。   “天儿。”齐惠又唤了一声,她发现方天并没有移动步子,可他身上那沉沉的杀气是掩也掩不住。     ☆、第88章 .   方天想起二叔的教导,“好好孝敬你爹娘,好好照顾你将来的弟弟妹妹,做事要三思而后行。”   他猛然抬起头,疾手一推,把齐惠推开在一旁,上前一拳打在方小川的下颚上,差点脱了臼,方小川反应过来,如今躲在女人身后也不顶用,于是借着自己高他一截的优势,双手上前阻止方天挥过来的拳。   一个会武功的和一个不会的武功的怎能比,即便方天个子矮小了些,力气小了些,他却胜在身子灵活,而方小川只会用本能的去防备,双手又长又有力却只会笨拙的抬起来挡,没有半点进退有度的章法。   一时间过了两招后,方天直接窜到他身后,他还没有摸着门路,不知眼前人怎么忽然不见。   这个时候,练过武的方天只要往他头上一招呼,此人必死无疑,可是如果他真的杀了这个奸贼,他恐怕也得跑路,还得连累家里人,他犹豫了,他不想离开自己的爹娘,可是心里却愤恨难平。   于是方天一掌劈在方小川脖颈处,方小川晕了过去。   这时齐惠才反应过来,她眼看着方天一掌劈下,以为他杀了方小川,脸色吓得苍白如纸,人倒地上了,她立即上前探了探鼻息,还好没死。   然而齐惠的举动落入方天眼中,心里凉了个彻底,他娘向着外人了,不但身子向着外人,就是心也向着外人了。   方天红着眼沉声说道:“娘,你若是不想跟爹好好过日子了,你们就和离,我并不在乎,但你这样腌脏的身体看得我呕心,我此生最恨红杏出墙的女人,你别逼我告诉爹,这次爹爹回来,你们就和离吧,从此我跟着爹爹过,你我再无半点关系。”   听到这话,齐惠怔愣在当场,她慢慢起身,慢慢回过头来,看着方天有些不敢置信,事实上齐惠从没有想过不与方亮过了,她喜欢方亮,她不想离开他,就算他不能赚回钱,像当年一样穷得响当当,她也不会离开他的。   眼前是她唯一的儿子,如今他却说她身体腌脏,齐惠怒极攻心,反而笑了,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感觉,她笑着问道:“我身体腌脏又碍你什么事情,我是不会与你爹爹和离的,你要不要告诉你爹爹随便,大不了就是一死呗,力儿去了,我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再不然你来杀了我,杀了我就干净了,杀了我我也解脱了。”   方天有种无力感,他才九岁的年纪却要承认这些连大人都无法承认的东西,他攥死了拳头,站在那儿如定海神针般,若是他手上有把刀的话,或许真的会挥舞过去,但如果他真的做到这一步,基本他的一生也毁了,杀了自己的母亲,怎能承受得住。   当九岁的孩子还在自家娘亲身边撒骄的时候,他的娘亲已经在逼自己杀了她了,方天大笑,用力一推,一把把齐惠推翻在地。   方天没有再瞧她一眼,直接扛起方小川跑了出去。   他不能杀人,他不能弑母,但他可以折磨这个奸盗。   方小川再一次掉野兽窝里,但这一次树上坐着的是方天,他盘膝坐在树上,背靠着树杆,像在欣赏风景。   树下方小川起身,周围尚没有野兽,可是他听到了野兽的嘶鸣。   方小川四下看了一眼,只见草从里露出绿光,天还不是大亮的,当方小川借着仅有的一点光线看到那双绿光眼时,他吓得魂都没了。   上次方河丢过来,最多故意惹怒了野猪,害得那群野猪直往他身上拱,这次方天把他送来,没想遇上了恶狼。   方天听到异常的动静,回过头去,刚好看到那匹恶狼一步一步从草从里窜出来,他像俯视他的子民一下睥睨方小川。   方天微微一惊,原本只是用几条野猪吓唬一下的,没想遇上了恶狼,他警惕的注意周围,发现这是一匹落单的狼。   方天也着急起来,他并没有想着弄死方小川,他还想留在方家村里,但他又不能把自家娘亲与这贼人的□□告到族老那儿去,那只会害死他娘亲,他左右无法,这么些月只能紧紧守在自家娘亲身边,不准此人靠近。   没想昨夜里一个疏忽又让这人潜进了院里。   方天见状,从树上跃了下来,挡在了方小川身前,方小川这下怂了,躲在小小的方天身后像个怂包,吓得腿脚发软打颤。   方天斜斜扫了一眼,心里越发的觉得呕心,这样的人,他娘为何会跟着这样的人,若是自己父亲在身边,定然护他身前,就算再怕也会勇敢站起来。   方小川被方天盯了一眼,也不觉得自己窝襄,反正躲他身后保命要紧,若是被饿狼攻击过来,前面还有一个方天给它填饱肚子,他还有机会逃走。   当年他看到二叔坐在轮椅上对付恶狼的场景再次在方天脑中出现,这是他第一次对上狼,这匹狼健壮有力,他心里是害怕的,但他想起二叔,心里就静了下来,二叔教他功夫,二叔能的他也一定能,二叔勇敢,他也要勇敢。   藏在背后的手摸上了砍柴刀,前面的恶狼忽然站着不动了,它如芒刺的眼盯着方天藏身后的手,它的身子微微往后挪,后腿慢慢弯曲起来。   方天知道它要开始进攻了,说时迟那时快,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方天右手挥起砍柴刀,身子往后一仰,一刀挥下,正好恶狼纵跃而上,速度快得连肉眼都扑捉不到了,然而方天练武的人凭着天识,一刀砍在它的脖颈上。   终究是力气太小,人也小,岂能像方河那样一人能搬起四五百斤的石头,身子还稳当,所以当初方河手撕恶狼看似简单,实则使了不知多大的力气。   刀还卡在狼的脖子上,一刀没能致命,它就要了人的命。   方天被恶狼压倒在地上,而逃不急时的方小川成了个垫背的。   方天双臂抱住恶狼的头,与狼翻滚起来,他的力气没能与方河相比,但他力气也不是普通孩童的力气,就是方小川也未必弄得过他,在这生死一线间,人的潜力全部被发掘。   方天他心里唯一的念头是他要活着,他要活着再见到爹爹,爹爹年底要回来了,他劳累辛苦一年,该好好的回家过个好年。   双臂死命搂紧恶狼的脖子,使它喘不过气来下不了嘴,而垫背的方小川却被恶狼的后蹄蹲了两下,伤到了大腿,又被恶狼给吓得,于是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方天还在与狼纠缠,他打不过恶狼,但他也不想死,所以他只能拼尽全力抱紧恶狼的头,恶狼脖上钉入的砍刀伤口不停的往外冒血,他想耗死它。   狼一向凶残,如今受了限制,岂会甘心,它上身不能动,于是后蹄子蹬人,方天闷痛几声,双手依然不松动,但他的腿铁脚却受了伤。   就这样扭打了半晌,狼慢慢的失去力量,慢慢的不动了。而此时的方天全身上下都染上了狼血,连脸上都是喷洒上了腥红。   狼不动了,但方天不松手,一双赤红的眼木纳的盯着狼,双臂也没有要放下它的意思,他就这样的维持着这个姿式,直到方小川醒了过来。   方小川醒来后第一反应是从地上爬了起来,左右一看,没有看到狼,自己身上也是完好无缺的,正暗自高兴时,却看到了方天抱着狼一动不动的场景,他瞪大了眼,一身腥红的方天落入方小川眼中有多骇人,比起那匹恶狼来说,方天这模样更吓人,他目光木纳,眼帘都不眨一下,像是被人用法术定在了那儿。   方天不会是被狼咬死了吧,方小川心里又怕又惊,半起的身子就这样盯着方天不敢上前,而就在这时方天的眼瞳动了,他看向方小川。   骇得方小川往后一退,跌坐在地上,“你没有死?”   问完这话,如同看见恶鬼,方小川立即爬起来,不顾大腿上的伤痛,拐着脚往山下跑。   “都是疯子,大河是疯子,方天也是疯子,一家疯子。”   方天终于晃过神来了,他犹如死里逃生,心头一松,双臂猛然垂下,然而身上的狼猛的又动了,方天大惊,立即抱紧,不过狼也只是动了那一下,便没有再动了。   死后的肌肉抽搐,刚才被方天勒紧,又有先前的砍刀砍中的命脉,流完了血才死的。   方天把狼往旁边一甩,腿脚发软的,只能爬到一棵树下,靠着树杆休息。想起刚才那一声,方天心里头是胆颤,但他也欣喜,他终于可以像二叔一样的勇敢,徒手杀死狼了。   方天没有休息多久,恶狼的血腥味太浓,他怕引来周围别的狼,于是从狼身上抽回砍刀,也没有再想着处理狼的尸体,提着砍刀匆匆往山下走去,今天砍柴看来是砍不成了,走路时手脚都发软。   方天下了山,直奔河流而去。   大清早的,河边还没有什么人洗衣,方河于是往河水里跳,在水里打了几滚,只见水花瞬间染得腥星,他在河滩里游了一会儿,全身上下洗了个干净才游到岸上来,坐在一块大石上休息。   他往后仰,躺在石头上望着天空,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他可以徒手打死一匹狼了,他终于不是个小孩子,他已经是大人了。   人的勇气在自己破开心中阴影,亲自完成了自己不敢完成的事后,再回头一看,原来自己也做的到,从此就真的有了这股勇气。   当年方河徒手撕狼的场景震住了还是五岁的方天,村里人人惧怕的狼,到了二叔手中却是这么轻而易举的事,然而那些狼在小小的方天脑中无限扩大,那些日子不停的在方天脑中出现,所以他一直以来对狼就有阴影,今天若不是形势所迫,若是有二叔护着的时候,他也走不出这一步。   然而走出这一步后,他以后将是海阔天空,他不用再害怕了,他有功夫防身后,他就可以变强,甚至他可以猎些野兔或野鸡回来加餐。   他以前担心遇上狼,所以不敢深入林子,今个儿是气狠了,要想吓唬那奸贼,只有潜入深山,没想好巧不巧的遇上了狼。   还好今日只有一匹狼,或许他也可以学二叔的,制作一把弓箭,躲树上远程射击。如今他该好好的练练箭法了。   于是方天休息到晌午的时候,也没有吃饭,直接跑山里头打猎去了。   猎了两只兔子回到院子里,院子里没有半点声气,他回到厨房里,却见灶上冰凉凉的,连碗豆饭都没有留下,他苦笑一下,拿了菜刀在院子里清理兔肉。   用木盆装了煮好的兔肉,来到正堂屋,堂屋里没有人,方天把兔肉放在方桌上,转身往内室走。   齐惠和衣躺在床上,两鬓头发全乱,她那会儿起来就没有梳洗过,一直躺床上心神不宁,见到方天进来,忙起了身,急切的问道:“你没有杀了他吧?”   她担心孩子杀了人要吃牢饭,心里慌得紧。   方天苦笑一下,自己九死一生回来,她没有半点关心,关心的依然是那个奸贼。他答非所问:“娘,我猎了两只兔子回来,兔肉已经煮好,就放在堂屋里,你要不要出来吃一点?”   “兔肉?”齐惠脸色白了白,没有方天想象中的喜悦。   她又追问道:“天儿,你没有杀人吧?”   方天不得不答,“没有,你不必担心,但从此以后你们也别想再来往,下次我若是见了,我必杀他了。”   齐惠放下心来,于是想起那兔肉,起身穿衣梳发,接着出了门。   堂屋的四方桌子摆着一大盆子兔肉,方天端坐在位,没有动筷。   母子俩吃了一顿可口的兔肉充饥。   方河一家挖地窖,终于有了眉目,苏小月站在洞口,拾阶而下,倒也是那么一回事儿,一家人都跟着走了下去。   苏小月不太确定的问方河,“大河,你当初看到张府家里的地窖可是这个模样的?”   当初方河凭着一身力气,没少给张府做过重力活,地窖都熟悉了。   方河看了看,说道:“的确有些相似,按你说的,储藏冰片应该不是问题,到时把几处用草料堵起来,别让热气进来便是。”   原理是差不多了,苏小月也没有别的好法子,她是难熬这里的夏日,有时想吃点冰镇的东西也没有。   地窖完工后没有多久,天空飘下第一场雪,整个方家村陷入白茫茫一片,一家人穿着棉衣从屋里出来,站在院子里往山坡上张望,苏小月笑了起来,“咱们有储冰的来源了。”   地窖就能派上用场了。   一家人站雪里人玩,今年方嫣加入,苏阿吉和袁氏站在廊下望着,袁氏手中抱着苏小月做的暖袋,看着这一家四口在雪地里玩闹。   去年苏小月玩雪球没有打赢方河的,今年心里还记着呢,于是带着两小的专门攻击方河。   方河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看着一大两小忙活,心里头发烫,都是他至亲之人,不忍心让人失望,特别是想起小媳妇去年气呼呼的劲,今年方河学乖了,时不时撒把雪团,却不对准位置,总能让大小三人逃脱,只苏小月偶尔中一招,也免得她又来怨他作弊。   苏小月高兴坏了,今年加了方嫣在内,小家伙冲前头,男人怕伤着孩子,所以落在她身上的雪团少了,反而她甩出的雪团,有大半中在方河身上,这下高兴了,终于解了去年那一口郁气,反而心痛起男人,别把他给冷坏了,到时不舒服还不得她伺候着。   苏小月带着两小的慢慢跑了过来,方河依然站着不动,眼底含笑看着小媳妇,一副快来吧,宝贝。   来到近来,苏小月刚要扑入方河怀中,方河已经做好她扑进来折腾人的准备,没想双腿上一重,方河垂首,有些哭笑不得,方嫣一双短臂抱住方河的腿,要往他身上爬,那模样权把他当成一棵树来,抱着腿就往上拱,拱得人心痒痒的。   方为在一边像个大人似的站着,看着自家妹妹淘气,眼里宠溺之势不减,而不远处站着的苏小月却捂了脸,哼唧,小家伙跟她抢方河,果然女儿是他的前世情人。   方嫣爬啊爬,拱啊拱,刚上来一点就又掉到雪地里去了,接着一屁股跌坐在那儿,一张瓷娃娃似的小脸上,要哭不哭的仰着头,却还看不到自家爹爹脸上逗笑的表情,只能看到方河的腰部,如非孩子躺着看。   方河实在受不住女儿的可爱淘气样,弯腰,长臂一捞,把方嫣捞进温暖的怀抱里。小家伙进了方河的怀中,一下子变高了,那脸上的笑止也止不住,她还要特别的侧首居高临下看着自家哥哥,颇有些得意。   方为觉得她太小孩子,哼,恋在爹爹怀里淘气有什么好炫耀的,他才不想爹爹抱呢。刚这么想着吧,只觉得身子一轻,方为脸色大变,只见自己离开了地,然后落入一个温柔的怀抱中。   嗯,苏小月把方为抱了起来,方为别扭的扭了两扭,苏小月笑着捏了捏方为的鼻子,“娘亲就想抱抱你,抱一下又不会掉一块肉,再说这里就咱们自家人,没有人看到的,嗯,金满看不到,不会笑话你的。”   说起金满笑话他的事,方为脸色不好了,可是闻着娘亲身上的香味,心里又踏实了,他已经好久没有被娘亲抱过,于是小胳膊下意识的缠住苏小月的脖子,苏小月见小家伙终于像个孩子样了,高兴不以。   然而苏小月没有方河高,所以即便方为被苏小月抱着,方嫣也比方为要高,小家伙抬起倨傲的下巴对着方为,方为看了一眼,不理她,把头理在苏小月的脖子下,闻着曾经熟悉的味道,心里安下来,他还是有点想娘亲的怀抱的,好久没有像这样抱着,真是舒服。   终究是孩子,苏小月与方河对视一眼,两人笑了。   玩闹一阵,一家人吃了白米粥加鸡蛋做早餐,吃饱喝足了,一家四口又下雪地里一起团结滚起了雪球。   去年方为在那儿忙碌,就想做几个雪人出来,没想被苏小月与方河的完闹给耽搁了过去,今年一家四口都上阵,眼看着一个大大的雪团出来了,方为说那是姥爷,他给姥爷头上画了一顶帽子,正是如今苏阿吉的形象。   今年棉花收成好,苏小月按着上一世的记忆,做了一顶厚实的帽子带在了苏阿吉的头上,苏小月还给两位老人做了手套,里面镶了薄薄一层棉,年轻人喜欢玩雪,手套就丢在桌上。   家里一到冬天就烧炭,屋里虽有点木烟味,却是很暖和的,然而两位老人还是站在了廊下望着,看着欣喜。   姥爷做好,就是姥姥了,这次方为给姥姥的鬓发上插了一朵大红花,把一家人给逗笑了,孩子红着脸道:“姥姥带花好看。”   把袁氏说的红了脸,苏阿吉乘几个年轻的没有注意,垂首贴近她轻声道:“要不然过两日市集时,我上镇上给你买一支簪子去。”   袁氏瞪了他一眼,“就你舍得花这钱,咱们家日子过好了就成,头上带不带无所谓,再说我都老了,带这些做甚。”   袁氏头上用的是木簪子,固住花髻便成了,头发上虽没有别的饰物,却是梳的一丝不拘,穿着新衣,看上去端端正正,年轻不少。   一连做了六个雪人,一家六口在一起,围成一团,手牵手。   看得袁氏眼眶都有泪了,她低声说道:“当初你家族里人个个说我迷了你的心,让你休了我,说我只生了个赔钱货,而今你让族里人看看,我这女儿有多好,他们的儿子有我的女儿好么?各家过各家的日子,非要给我添堵。”   “我家族里人?如今也是你的族里人,女儿女婿孝顺,也有能力,我们就要让村里的族老们瞧瞧,我当初可是没选错的,我的媳妇儿生的孩子怎么会没有能耐呢,今个儿咱俩不就扬眉吐气了么?”苏阿吉顺着袁氏说话,顾意逗弄她,内心却是一叹,终于守得苦尽甘来,有时候族里人带来的压力是无法想象的,他年轻时候护着媳妇儿,可那样的日子却过得艰难,还好两人相扶相携走了过来。   袁氏扑哧一笑,嗔了苏阿吉一眼,“你媳妇儿生的孩子有能耐,莫非你当初就看出来了?你是先知。”   苏阿吉也笑了,“反正我当初就认定你了,你生的孩子我就觉得比别人的要好,儿子精贵,女儿比别人家的儿子还要好,这不就验证了么。”   二老拌起了甜蜜的嘴来。   苏小月与方河两人正滚雪球呢,看到这情形,肩膀挤了挤方河,方河侧首,目光温柔的看着苏小月。   苏小月噜了噜嘴,方河看去,接着笑了起来,“爹娘感情好你羡慕了,等到了晚上,我会对你更好的。”   苏小月红了脸,“还有孩子在身边呢,你没羞没臊的。”   两个大人看向孩子,不由乐了,方为与方嫣两人一起滚雪球 ,方嫣果然继承了苏小月的脾气,她是专门来捣蛋的。   地里已经有六个雪人了,只差最后一点修修改改的工序,几人动作慢了下来,方为正在认真的雕琢手臂出来,刚雕琢到一半,方嫣小巴掌招呼过来,把雪团打散,接着笑了起来,眼神盯着方为。   这么淘气的妹妹,方为无奈一叹,接着手里再接再厉。   一次这样,两次这样,要是苏小月,铁定已经发火了,至少会提起小家伙打几巴掌屁股,吓唬吓唬她。   没想到方为不但没有恼,最后不弄了,陪妹妹玩了起来。   做哥哥的这脾气真好,苏小月在心里为方为点赞,却道:“这样宠着妹妹可不好。”   方河不以为意,“哥哥护着妹妹,宠着妹妹有何不妥,本就应该如此。”   苏小月瞪着方河,方河见小媳妇气豉豉的,凉凉的手抬起,捧住苏小月的小脸,拇指指腹在她唇上滑过,左右望了一眼,见都没有人注意这边,弯身蜻蜒点水的偷了个香吻。   苏小月的脸红得滚烫,她忙往苏阿吉的方向看去,还好两老的聊得高兴,根本就没有注意这边。   再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方河想在过年前上山里头猎几条野猪什么的,虽然是冬季,不是最佳的狩猎季节,但时间还有一个多月呢,呆在家里头也没有什么事儿,于是决定上山里头转悠,遇上野兔野鸡的拿回来,吃不完的小媳妇熏干收好,能吃好长一段时间。   山头狩猎,苏小月起了心意,夜里,她躺在床上吹枕边风。   “大河,明个儿上山头,可以带上我不?”苏小月有求于人,声音极软,又在这被窝里吹枕边风,着实让方河受用。   方河微愕,垂首看她,小媳妇这是邀请他上山头玩么?还像以前那般,可惜这是冬天,他身子受得不住,她定然是受不住的。   苏小月不知道方河想歪,接着说道:“在家里没什么事可做,成日呆火炉子边,倒不如陪你上山头解闷儿。”   方河算是明白,小媳妇是想看他使功夫,可是他狩猎有点苦,她承受得住么?他也不想让她吃苦,于是劝道:“不行,山头的雪积得更深,你跟着我上山,万一遇上大型野兽,我怕照顾不到你,撇去这个不说,伏在雪里里等猎物也是辛苦的。”   苏小月是没有想过打猎这么麻烦,于是想了想,还是说道:“我跟着去试试看,若是辛苦,以后就不去了。”   方河哭笑不得,权当小两口上山游玩吧。   第二日寅时,方河起身练了一套功夫,回屋里后,看见小媳妇睡得熟,于是坐在床边静静等着,等着左右无事,不由的看向小媳妇微微敞开的胸口,心跳加快,手下意识的潜了过去。   他想起那手头上的感觉,手顺着敞开的衣襟下去,没一会儿,方河收回手来,直接脱了衣裳带着一身凉气又躺被窝去了。   苏小月被方河那欲求不满的噌来噌去给弄醒了,这条牲口,她都已经没脾气了。   “你今个儿不是要上山打猎么?”苏小月没好气的问。   方河哑着嗓子“嗯”了一声,见她醒来,直接明目张胆起来。   “你别费了力气,上山后遇上大型野兽怎么办?”苏小月担忧。   方河忍不住笑了,伏在她耳边咬着牙道:“我就这点本事呢?原来在你心中我是这样的。”说完顺带咬了咬她的耳垂,接着再也不管不顾了。   下雪的天气,整个夜晚都是雪亮的,冬季天冷又无事可做,庄户人家也会贪床。   然而等苏阿吉夫妇起来时,这边东屋还没有动静,两人相视一笑。   袁氏刚整理好屋子,方河和苏小月从屋里出来,苏小月看到袁氏,脸红了红,方河当即转移尴尬,说要上山打猎去,带上苏小月。   在廊下站着的苏阿吉回身看了小两口一眼,叮嘱道:“上山后小心些,雪地里行走不方便,别进深山了。”   方河也是这么想的,身边跟着小媳妇,他心疼她,不想让她吃苦,就不能进深山,到时就在周边寻些小动物看看吧。   于是方河准备好弓箭,带着苏小月上山了,还好两孩子还没有起床,这样也没有人缠住,特别是那个磨人精小家伙,多是缠着方河不放手,唉。   这次两人是从山坡上进了山,深山林子到处都是,西边山头村里人走的多,每次方河带苏小月入山里头都是从那儿走的,从东边山坡上去却是第一次。   苏小月不由得有些兴奋,“大河,你说这边人往来的少,会不会猎物更多一点?”   “不一定,进了深林子都差不多的。”方河拉住苏小月的手,看她一脚高一脚低的在雪地里移动,于是蹲下身来,“要不我背你吧。”   “不要,我才出门呢,就要你背,我身板都练结实了,自个儿走能成。”苏小月拍了拍方河的背。   方河从善如流,只不过脚步慢一点。   两人上了山坡来到山顶后,苏小月往前一看,傻了眼,密密的树林子里,白茫茫一片,没有边际。   这么宽阔的雪地里,他们要走到几时去,然而才上山头就打退堂鼓,苏小月可不能让男人看了笑话。   两人又走了好半晌,苏小月着实有些累了,在雪地时行走果然是与平时行走不同的。这次大河要背她,她还是答应了,要不然她这速度把时间给熬过去了。   其实方河力气大,背着小媳妇并没有什么重量似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只是苏小月心疼方河不忍心让他背着自己行走。   方河背着她行走,果然脚步快多了,苏小月伏在他温热的背上,双手攀着他的肩,两人一边走一边聊了起来。   苏小月说起了明年的计划,家里三十四个大酱缸还是不够的,看能否再在哪儿购置一块地或是租用一块地来酿晒几个月,如今同霍家船队做生意,这点酱汁不够塞牙缝的,他们若是要把酱汁生意真的做起来,只有购置一块宽敞的地专门酿酱用。   方河觉得着实是个问题,可方家村里这格局,一眼望去就没有这样的好地了,上哪儿寻去,而且还不能离东边山泉水太远,否则做酱也不方便。   一时间两人想不到好法子,只好这事压在心头,到时多留言一下,明年再想法子去。   这么走着走着来到了深山里头,方河忽然脚步一顿,苏小月停了声音,跟着方河的视线往前看去,前面有震感。   “月儿,你抱住我的脖子别动,我要上树了。”方河脸色微变,苏小月也疑重起来。   苏小月立即搂紧方河的脖子,双腿缠住他的腰。   方河双手松开苏小月,囤出手来,迅速的往一棵老树上爬去,堪堪爬上四丈高的树杈,两人坐稳,就见远处传来一声虎啸。   去去去……   中彩了,苏小月在心里暗骂,出师不利啊,两人走一这儿还算是山林子边沿,居然遇上老虎出来扑食。   作者有话要说:     ☆、第89章 .   在树上望的远,只见远处一只身体健壮,身姿威猛的成年虎,正拔腿追踪一头野猎,掀起林中大小野兽四处逃窜,只看到野兔野鸡撒腿子跑,小动物远离是非之地躲了起来,可听到虎啸声,它们身子瑟瑟发抖,爬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成年虎那彪悍扑猎的场景,跟那电视上的一模一样,然而在电视上有解说员,有拍摄员,而现场版却是那一声一声张狂的虎啸声。   苏小月爬在方河背上不敢动了,方河疑重的看向那条成年虎,比当初追击苏阿吉的那头幼虎强悍多了。   “月儿,别怕,有我在呢,咱们蹲树上别出声。”   苏小月听方河的话,攀着方河的肩不敢出声了,两人目光疑重的看向不远处的狩猎场,那处狩猎场是属于成年虎的天下,所有动物被它追逐,没有不怕它的。   苏小月忽然睁大了眼睛,她看到一条野猪蹭蹭蹭的跑这边来了,接着躲入灌木中,“大河,有野猪。”她惊疑不定,心里带着期盼。   方河却是一叹,“看来事情有点麻烦了。”   苏小月急了起来,“为何?”   “你没有看到成年的老虎对小动物不感兴趣么?”方河目光盯着前方说道。   果然如方河所说,成年虎已经发现了这条躲在灌木中露出屁股的野猪来,然而灌木丛只隔两人二丈远,若是那头老虎抬首,定然能看到蹲树上的两人。   成年虎的威势果然不同,跑到近前,那头野猪再也藏不住,拔蹄子往前逃,哪是老虎的对手,一声排山倒海的虎啸声吓得野猪身子发抖,跑不动了,老虎上前一口咬住野猪前蹄处,野猪又大又肥,身体笨重的同时,重量也不轻,一时间僵持在一起。   这时候方河把苏小月放在一边的树杆上坐稳,方河从背上拿下弓箭,苏小月睁大了眼睛,虽然这时候是方河下手的最佳时间,可是那是只成年虎,一支竹箭哪能一箭致命,不能致命,万一老虎放开野猪攻向这边来了,倒不如就这样静悄悄地让老虎拖走野猪他们直接下山回去,更加安全。   “大河……”   “嘘。”方河立即制止苏小月再说话。   苏小月本想劝方河,这下看方河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她不出声了,心里只默默替方河加油,相信他的功夫。   方河拔箭搭弓,连发三箭,只听到“嗖”的一声,三支箭齐刷刷钉入老虎皮肉,都是致命点,然而正像苏小月所想的,竹箭威力并不多,若不是方河的力气大,恐怕钉不进去老虎的皮肉。   方河如此大的力气,若是普通的小兽,那简直是一箭一只,但平时他猎野猪,多半是用绳索套住,凭着自己的力气把野猪给勒住,反而不用箭的。   老虎遇上危险立即松开野猪,一双虎目盯向这边,还不待苏小月反应过来,方河一跃跳下树去,他站在树下急忙叮嘱,“月儿蹲在那儿,抱紧树杆,别出声,我马上就回来。”   苏小月又惊又怕,她听话的赶紧抱住租壮的树杆一动也不敢动了,四丈高的树,往下看她会头晕,先前有方河在她还不觉得,如今身边无人,只觉得分分钟钟都度日如年。   这边方河刚跳下来时,那只成年虎就拔腿往这边追逐而来,它显然把方河当作自己的食物了,那双虎目比之前先前追逐猎物时还要凶狠,先前还有些逗弄的意味,如今是不死不休。   方河拔腿往深林里跑,长弓背在背上,身子弓曲,势如破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闪入林中,紧接着后面是成年虎追击,一人一虎就这样隐入深林。   苏小月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提了心,她担心方河能不能一个人应付老虎,先前只不过上山猎几只温驯的野兔野鸡,没想不但遇上了野猪,还遇上了老虎。   然而让苏小月想不到的是,那条野猎受老虎咬住,吓得不轻,老虎尖利的牙齿一松,它拔蹄子四处乱窜,居然过了灌木林子跑到树下来了。   因为身上的痛处,它四下里乱撞,没想直接撞到苏小月的大树上,三四百斤重的野猪猛力的一撞,大树猛的一摇,苏小月一个没坐稳,臀下坐的树杆和手上抱着的树杆动荡,她的屁股直接脱离树杆,只剩下双手抱住的粗树杆,吓得她尖叫起来,“啊……”   粗树杆没能完全圈住,手指开始往下打滑,底下的野猪又蠢笨的还要乱撞,一时撞这棵树上,一时撞那棵树上,定然是刚才被老虎吓狠了,还在下意识的做自我保护,却苦了苏小月,她若是从四丈高的树上掉下去,不死也会重伤,到时在树下动不了,只能任凭三四百斤的野猪踩踏。   她今天抽的哪门子疯,为嘛非要跟着大河出来狩猎。   苏小月又惊又怕,双手打滑,她的指甲都陷入树逢,不顾指甲疼痛,大声喊方河。   “大河,大河,快来救我,大河……”   她的身子下意识的左右摇动,终于碰到先前坐着的树杆,她用脚腕勾住,准备慢慢缠紧,也好减少手中的重力,没想底下没头没脑的野猪又是一撞,大树一摆,苏小月的脚腕松开,身子在空中荡了两荡,她的手又滑了一小步。   苏小月开始有些绝望,她看到树下的野猪因为冲撞,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满地都是血迹,看来野猪已经疯掉了,越是疼痛就撞得越凶猛。   指甲上翻断在树皮里,慢慢往下滑,身子却在半空晃动,苏小月除了大声的呼喊方河,再没有别的办法。   直到她使劲了全力,双手还是从树杆上打滑,终于松开掉了下来时,苏小月只觉得时间都静止了,她在想,自己这一死,会不会又穿越到某个人身上去重新再活一次,或者从此魂飞魄散。   而远处听到呼喊的方河刚从深林里转出来,却看到苏小月从树上掉下来,吓得心都跳到了嗓子口,施展全身的功力,身姿快如闪电般,终于在苏小月着地的时候被他双手捞住。   落入熟悉的怀抱中,苏小月木木纳纳的睁开眼睛,看着方河时,居然定不了神,无喜无悲,像是时间在她脸上静止了。   方河的双手都是抖的,他紧紧的抱住苏小月,眼梢火辣辣的痛,他就像抱孩子似的把小媳妇捂在怀里,头埋在她的发里,咬紧了牙关。   前面野猪还在四处冲撞,只是动作越来越慢,它就这样的把自己给折腾死了。   然而方河却上前从背后抽出一把箭,直接使了蛮力钉入野猪致命处,终于死透了。   苏小月方反应过来,抓住方河的衣襟,大声哭了起来,身子不停的发抖,止也止不住。   方河看着她心痛,抱着人来到树下,靠着树杆坐下,苏小月坐在他的大腿上,他把人搂入怀中。   许久,苏小月才慢慢平息下来,可一双手却还流着血,十指指甲翻转后断裂,全是血,两人都看到了,但两人都没能晃过神来,刚才苏小月从树上掉下来,方河的心似乎都被人掏空了似的,险而又险的接住人后,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当他靠着树坐下来后,方发觉四肢都有些抖。   方河垂首看到苏小月血糊了双手,忍不住把双手捧在掌心里,山里有草药,但方河再也不想丢下小媳妇私自行动,刚才他想事不周,若是再晚来一步,恐怕小媳妇与他已阴阳相隔,这种事他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方河低哑的声音说道:“我们回家吧。”   苏小月听到他声音里居然有哭音,挂着泪的脸抬首看他,她居然在方河眼角瞧到泪迹,很少,却刻入苏小月心里,她把头靠在方河胸口,在他襟口闻了一口,男人淡淡的青草味道扑入鼻腔,苏小月终于安下心来。   方河背着苏小月下了山,回到院子里,苏阿吉和袁氏带着孩子们在院里玩,看到两人一身狼狈的下来,不由一怔,袁氏眼光尖,她看到苏小月藏在袖口的手露了一半出来,居然有血迹,当即迎上去,关切的问道:“你们怎么了?”   方河没说话,苏小月也不想多说,怕两位老人担忧,于是勉强露出一个笑容,“爹,娘,我们没事,刚才遇上野兽,被方河猎住,呆会方河再上山扛下来。”   袁氏略放下心来,可心还是提着的,早上就该劝女儿别跟着去的,好在女婿有本事,看两人虽然狼狈,却是完好无损的。   方河把苏小月放下,接着大步流星的出了院子,寻方青拿草药去了。   袁氏终于看到苏小月双手的全貌,当即惊在那儿,沉声问道:“你倒说说,你们在山里头遇上什么了?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方河怎么没有照顾好你?”   一连三问,每一句里尽是关切,还好方河已经出了院子,苏小月不能让二老误会,于是把经历简单说了说,细节故意圆过去,比如自己掉下树来的事,她没有说,只说在树上给划到的。   苏阿吉听到他们看到了老虎,脸色就不好了,当初被老虎追击的场景沥沥在目,心惊肉跳,他万没想到,上次杀死了那头老虎后,居然还有老虎就在这附近,若是把这事告诉村里人,恐怕会引起暴动,可是不告诉,这风平浪静了一年,只怕村里人放了心又跑山里头去了。   苏阿吉这么一想,觉得还是等能耐的女婿回来再做商量。   方河脚程快,很快就从方青家里拿来了伤药,这时袁氏已为苏小月洗净了伤口,又用盐水消了毒,方河把碾碎的草药抹在伤口上。   一家人吃了早饭,方河打算上山头把野猪给扛回来,苏阿吉拦住他,两个男人避开屋里的女人来到屋外说话。   苏阿吉说道:“大河,山里头又出现了老虎,此事要不要告诉三爷。”   方河摇了摇头,“不用告诉村里人,恐怕会暴动,我今个儿本来引开老虎,是打算弄死它的,没想最后又被它逃脱了,一时半会不会来这山边边沿,只会在深山里活动,但村里人进山就得小心,我这个月没什么事,便上山勤一点,乘大家还不知道的时候,把老虎打死,已绝后患。”   听到女婿这话,苏阿吉也觉得只能这样了,不管告不告诉村里人,最后还得方河出手,何必给村里人增加恐慌,马上要过年了,让大家开开心心过个年吧,冬季下雪的山路不好走,村里人暂时是不会上山的,如果到来年春天还没能找到老虎,到时再向村里人透出消息,吩咐大家上家注意些,别深入便是。   方河脚步飞快的上了山头,进山不远,死透的野猪还在树林子里,然而当他刚入山没几步,远远的就看到四个身影抬着野猪,正气喘嘘嘘的从树林子里出来。   今日许家四兄弟上山狩猎,也想弄些野兔子野鸡什么的,过年的肉菜还没有着落,没想跑到林子里居然发现一头刚死不久的野猪,几人四下里张望,见没有人,便想把野猪偷偷的抬回去,这样过年的肉就不成问题了。   然而四人抬几步歇几步,好不容易出了林子,没想遇上了方河,方河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几人看着身材高大的方河,身子挺拔的站在那儿,背上背着弯弓,双手随意的垂在两边,目光淡淡地看着几人,也不打招呼。   四人心下一惊,顿时明白,恐怕这头野猪是方河猎到的,只是刚才他走开不知干什么去了,才被他们几个捡了个漏,如今野猪在手,这么丰盛的猪肉,哪有松手的道理了,所以就算是知道也只能装不知道,赖也要赖到手了,他们就不相信,以四敌一还会干不过他。   方河也不说话,他径直走到四人面前,挡住四人的去路,双手左右随手一推,四人本来抬着野猪费力,被方河全力一推,几人站立不稳,手中木棒脱手,野猪砰的一声掉地上,四人也接着跌坐在雪地里。   雪下得厚,双脚钉入雪里不动,上身更难稳住。   许三郎的事,村里传了个遍,对这种人,方河一向没有耐心,更没有搭话的理由,他弯身直接把野猪在四人惊愕的眼睛下扛上了肩,接着转身往前走,四人傻了眼,方河居然这么大的力气,难怪刚才推人的时候看起来随意用的力,四人连招势都招势不住。   到嘴的肥肉飞走了,哪受得住,四个人立即起身,匆匆往前跑,跑到方河身边,四人呈包围的姿势,把方河圈在内。   许大郎一脸凶相的说道:“这条野猪可是我们兄弟几人猎到手的,你凭什么抢走我们的?”   方河淡淡看着他,冷笑道:“就凭你们四人猎到这头野猪?”   许大郎冷哼一声,“别废话,你管我们能不能猎到,怎么猎到的,反正这头野猪就是我们的了。”   “你们想要野猪可以,先打得过我再说,再有,这野猪明明是我猎到手的,只不过离开了一会儿,你们就捡了漏,这事儿传入三爷耳中,你们看三爷是相信我还是相信你们。”   许家四兄弟蔫了,本来就是不他们猎到的,如非他们跟方河干一架,可是刚才他那一推之力还心有余悸,四兄弟中没有人敢冒然上前。   方河越过几人,直接往山下而去。   回到院子里,方河把野猪往地上一扔,转身进了厨房。   苏阿吉从屋里出来帮方河一起处理野猪。   苏小月双手包扎好,换了衣裳梳了发,看着精神多了,她跟在袁氏后边一同出来,两人看到地上的野猪不由的瞪大了眼,这头野猪比以前猎到的还要壮,过年的肉完全不用愁了。   方河手起刀落,速度飞快的剥了猪皮。袁氏见状,进厨房拿出簸箕,簸箕太小,苏阿吉帮着袁氏一起扛了了木框。   院子里架了两条板凳,上面搁了木板,方河把剥了皮的野猪往上一扛,接着用清水洗净,开始把肉分条。   苏小月的脸上终于舒展开来,今天受的惊险,倒是得到了这么一头野猪,不过以后方河再带她上山,她再也不上去了,说起来还是西边山头好些,走的都是临近几村的山头边沿地带,并不深入,翻过两座山就到了县里。   而从东边山头上去就是深林,深林里简直太可怕了。   一个下午,终于把野猪肉分解好,苏小月双手不能下水,袁氏就按苏小月往常做的那样把肉腌制起来挂梁上吹吹,明个儿用谷米糠熏制成腊肉,正是腊八前后,做出的腊肉味道最好。   猪肠就灌腊肠,也是味道一绝。   苏小月有心想试试冰窖的作用,于是建议留下一只后腿放冰窖里储存了起来,等到过年的时候再拿出来吃。   一只后腿就有上百斤了,若不是大河胃口大,一家人根本吃不完。   一家人处理野猪肉就忙活了一天,到晚上,苏阿吉和袁氏清理了院子的腥气,把雪都清扫到墙角,院子空旷了。   晚饭袁氏炒了猪肝、猪腰子,做了猪肺汤,再炒几个青菜,一家人围着喝白米粥。   吃饱喝足,各人回屋里洗了热水澡。   洗澡的时候,苏小月有些不方便,方河不请自来的进了耳房浴室。   苏小月坐在浴盆里正愁眉不展的时候,方河长腿跨了进来,他不知几时把衣裳褪去,赤.身上前给苏小月清洗。   今个儿在山里头一团糟,身上染上了腥味,不洗根本睡不着,方河身上的味道更甚。   两人一时间无语,苏小月由着方河帮着洗澡,脸忍不住红了。   外间天凉,两人洗澡的速度放快,方河帮苏小月洗好后,自个儿迅速的擦了一遍,接着抱着苏小月直接回了内室。   屋里点了炭火,暖和多了,被窝里苏小月放了暖袋,两人就这样赤身躺了进去,方河照顾着苏小月,把被沿边都裹紧,两人身子贴着身子,苏小月躺在他温热的怀中,只觉得全身立即暖和了,连暖袋都不用。   屋里点了蜡烛,方河没有吹灭,两人就这样抱着,互相暖着身子,苏小月身子暖和,方发觉今日一天方河都沉默不语,回到家后,前后说的话数都数得清,他这是怎么了?   于是她问出了口。   方河听着,没有立即回答她,许久,他的声音才从她头顶传来,“今日这事我本要责备于你,可看到你的手,我又舍不得了,同时我也太过自信了,把你一个人留在树上。我向来独来独往惯了,没有考虑周全。”   “还有以后我狩猎,你不能跟着来,以后就算你求我跟着去,我也不会带你去的,山里头太危险,你与我不同,很容易受到伤害。再有,以后但凡我俩进山,比如像上次一样进山里游玩,我必会护你左右,决不会再离开你。”   原来他心里自责,自己当初的确不该缠着他要进山的,苏小月此时也后悔,今天这事她没事就好,若真的有事,这个家都要承受不住。   “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这么任性了。”苏小月自责,她作为现代人,哪见过真正的狩猎,连看到老虎都只能上动物园去,那时见到了,哪有今天看到了凶猛,简直噩梦都能做好几晚了。   小媳妇有自责就好,方河也是觉得自己太过自信,太过宠着小媳妇,要跟他上山里头狩猎他居然答应了,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能软下心来,相信小媳妇也不敢再跟着他进山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90章 .   想到这儿,方河的话唠又被打开,他说道:“你跟你说,以后但凡再遇上这种事,你坐树上的时候抱树杆不要专挑粗壮的,粗壮的看着结实,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双手的力量,抱都抱不圆,再粗壮的树杆到你手上也没有用,只会成为拖累,你应该寻一根能承受你力量差不多的小树杆,抱住就要抱紧了,一但出现意外,双臂能缠紧树杆,同时双脚才能使力啊。”   苏小月静静地听着,方河懂得多,他说什么都是对的,于是在他怀里点头,可是方河的话匣子还没有关,不停的传授她山林经验,直到苏小月睡沉了过去,方河话落垂首,方发觉小媳妇已经睡过去了。   可怜见的,他只是想教小媳妇一点生存之道,没想就错过了两人缠绵的时间,今个儿两人赤身相对,紧紧贴在一起,小媳妇是睡得着,他要如何睡得着?真是要命,早知道应该把两人的亵衣穿上的,也好过这会儿自个儿没处泄火,心神不宁。   方河终于坚持到半夜,直到困乏了,才勉强入眠。   村里祥和安静,没有人知道山里头还藏着一头老虎,白雪积厚,个个守屋里头,偶尔下地里瞧瞧麦苗。   方大业和方虎两家听了苏阿吉的话,今年也种了油菜籽,家里有了余钱,种子全上霍家种子铺里买。   冬季无事下地里一看,看到绿油油的油菜苗,心里高兴的紧,果然长出苗来了,明年收了油菜籽,两家不打算卖了,留着榨成油来,一家人一年省着点,也能吃上油了。   方小川家的院子里,大清早的罗二梅站在院中骂人,与往常一样,骂的依然是大媳妇,家里大儿子娶媳妇,娶进门几年了,却没有生下孩子,养了她这么久,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送上,却是个不会下蛋的,这两年罗二梅越想越气愤,可家里头没有余钱供老大休妻再娶一个,也只能暂时留下了大儿媳妇,可是心里头却是不爽的。   骂了一个早上,口干舌燥的,她回厨房里喝了口水,出来时看到李八雪从屋里畏缩的出来,她看到这样心虚的大儿媳妇,心里头更加的恼火起来。   罗二梅往地上“呸”了一口,“杀千刀的李冬花,若不是她当初把你这个不会下蛋的介绍到我方家来,家里怎么娶你这样的,你呆我家就是来祸害我方家子孙的,你让我大儿一脉断子绝孙了。”   这样的话,李八雪不知听了多少遍,心头已经麻木,丈夫不向着她,不护着她,成日出外鬼混,她又怀不上孩子,心里头愧疚,更不敢顶婆母的话,只任婆母大骂,骂累了,婆母就会停住,吃了早饭,婆母去外边窜门子,她就可以松口气了。   然而今日的罗二梅似不想放过李八雪,“昨日我窜门子,人家方大业去年娶的新妇都已经怀上孩子,你看看你,你进门几年了,怎么肚子就没有动静呢?你要断我方家子孙呢,我看就该叫大儿休了你得了。”   原来是方大业家里传来喜讯,婆母今个才会发作的。   李八雪垂着头,一言不发。   老二方小铁从院子外挑水进来,听到罗二梅的话,他皱了皱眉头,说道:“娘,这种事靠缘分,你尽骂嫂子,怎么不管管大哥在外面鬼混。”   家里终于有个说句公道话的,李八雪不由得看向小叔子,年纪十九岁的方小铁,一身结实的身板,皮肤是黑了些,却看起来健康无比,相较于方小川那种皮肤略白的男人,反而小叔子更加有个男人样儿。   被二儿子这么一说,罗二梅就像点了火的炸药,当即指着方小铁骂了起来,李八雪侥幸逃过一劫,却没想连累了小叔子,心里过意不去,侧首看了方小铁一眼,见他也正看向她。   方小铁听不下去了,啥话也不说,默默地把水挑回厨房里去。   呦,居然顶了嘴还敢逃呢,罗二梅进厨房,抬手捏了方小铁一把,指甲陷肉里,方小铁立即喊痛,罗二梅恨声道:“没本事的,好人也不上门给你说媳妇,你这是要连累咱方家呢。”   这是方小铁的痛处,他人向来老实,家里大哥抓主意,大哥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从来不会反驳,家里活计他干得最多,大哥时常不在,他也不恼。   罗二梅打了人后,气也顺了,吃过早饭出去窜门去。   家中老大方小川又不知道上哪儿混去了,大半时间家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李八雪,一个是方小铁。   今个儿方小铁帮着李八雪说了一句,遭来婆母好一阵捏打,李八雪过意不去,于是带点了上次剩下的药膏去了西屋看小叔子。   方小铁刚坐下来,半关着门,脱了衣裳察看刚才被罗二梅捏打的地方,他细看了一下,才发觉有好几道淤青,他娘下手也挺重的,方小铁叹了口气。   没想这个时候,李八雪推门进来了,方小铁慌乱的抓起衣裳。   谁也想不到,李八雪会不敲门就进来,而李八雪却是看到门半关着,没想着小叔子在屋里脱衣检查伤口。   她面色一红,接着沉住呼吸说道:“我是你嫂子,看到也没有什么,古训都说长嫂如母,没什么的。今个儿你帮我顶了罪,这身伤,嫂子过意不去,这会儿带来了药膏,我帮你上药。”   方小铁本能的要穿上衣裳,当他看到李八雪无意间露出雪白的颈脖子后,他忽然咽了咽口水,把衣裳放下了。   李八雪红着脸装镇定的来到方小铁身边为他擦药。   长嫂如母,话都说出来了,李八雪不好收回,只好壮着胆子,不该瞧的地方她不乱瞧,只一心给他擦药膏。   女性温柔细致的指腹抹过伤痛的地方,撩得男人心头发痒,当李八雪垂首准备给他后背上药时,忽然不小心瞥见小叔子下.身撑起的帐篷,她的脸原本歇下的红晕,飞速的又红了起来。   小叔子未曾世事,又是适婚的年纪,恐怕对男女之事有些渴望。   李八雪的动作快了些,胡乱的抹完,立即起身要走,没想方小铁从她身后一把抱住。   “嫂子,大哥长期出外鬼混,你不如跟了我,我若得了你,绝不起二心。”   李八雪吓得魂都快没了,这种偷情的事一但被人知道,村里人的口沫子都能把两人淹死。   “小叔子,你快放开我,你大哥若是知道了,非打你一顿不可。”   方小铁恶向胆边生,再也不多话,抱着女性的身体,身子就止不住冲动,三两下就撕开李八雪的衣裳,用力一按,把李八雪背着身按压在床沿,双手撑着床板,身子弯曲,原本祼了上半身的方小铁,撩开裤裆便上去了。   李八雪左右挣扎,还不待她说话劝说小叔子,身下一痛,什么都不能再挽回。   过年了,方家村今年比往年更加的热闹,有余钱的买了田地,心里头高兴,没有余钱的帮着村里人干了不少活计,也赚了点银两留待过年用。   过年前的最后一场市集,租车回村里的牛车就看到了三四辆。   方大业家里传来老二媳妇有孕的喜事,方河和方虎两边都为他们高兴。没想年前又置了一桩喜事,那便是方大业和方虎两家合伙买了一头牛。   村里只有方金贵和方河两家有牛,如今村里的农田大肆开垦,明年水田用牛耕田的事恐怕用不过来。   他们两家当然也可以用方河家里的牛,但方河家里的水田更多,明年三家打算做两季水稻的事,犁田的事就半点耽误不得的,正好两家今年赚了一些,两家人省着点花,先把牛给置办了,明年好有用处。   所以赶集的时候,三家人赶着两辆牛车上镇里去,把方家村里的村人妒红了眼。   人便是这样,方河先前卖芽菜挣了钱建房子,妒红了一片眼,但慢慢地也就接受现实了,可方大业和方虎不同,两家人老实了一辈子,又是上游人,谁能想到仅一年的时间,人家连牛车都能置办了,若是当初他们也知道买下山头地开垦成水田,弄不好,现在买牛车的就是自己。   上了镇上,方河与他们分开,牛车寄放好,一家人才往市集里走。   过年要买的东西大半已经置办,但总有些零散的,市集里的人很多,袁氏抱住方嫣,苏阿吉护住,苏小月拉着方为,方河在几人身边左右注意。   今个儿来,除了置办过年的东西,还有方河要给人下订,家里准备订做一台石碾,方河先前与人商量好的,今天给钱,得过几个月才可以把石碾拉走。   给了订金,一家人逛累了,在一间面铺门口停了脚,这铺子生意兴隆,里面座位都满了,一家几口要进去寻位置时,里面有人撤桌子走,于是坐了上去。   吃碗镇上的面,填了肚子,呆会接着逛,过年给孩子们的零嘴不能少,往年金满没有,苏小月会多置办些让方为拿去,今年恐怕方大业家里也会为宝贝长孙置办,家里就可以少买些。   吃了饭,一家人再去逛,给方为买了纸笔,用了这么久,也该换一套了。糖称了一斤,转去买点心的时候,方嫣缠住方河,拱在方河怀中,一只小手抓住方河的衣襟,一只小手往点心盘子里指。   方河笑了笑看向苏小月,苏小月只好把方嫣点下的梅花香饼买了一点,方嫣见自家娘亲买了,放下心来,接着又指,于是苏小月又买下了如意糕。   当小家伙又指的时候,苏小月不想惯着她了。其实在家里苏小月没少做小吃,平时蒸包子,包饺子,油炸莲藕片,肉夹饭团,油贴饼子,想一出做一出,冬季里多的是时间。   没想小家伙还是喜欢买的,买回家里头的不香了,还得再买,这不是惯着了么。   大人不买了,小家伙不乐意,在方河怀里拱来拱去,攥住方河的小手,鼻子一动,两行鼻涕下来了,接着就往方河衣襟上捂,把方河吓了一跳,大手掌板住小家的脸,求助的看向苏小月。   苏小月拿出手帕给方嫣擦了鼻涕,接着从方河手中接过孩子,顺手就在小屁股上拍了两巴掌,拍得相当轻,小家伙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这边方为见着了,拿出一颗糖来,就小家伙哭时张嘴的时候,把糖塞了进去。   小家伙闭嘴时,尝到甜味,不哭了,巴了巴嘴,是甜的,又看哥哥的脸在眼前,不哭了,注意力转移到别个,她又裂嘴笑了,浓长的眼睫毛上还有一簇一簇的泪迹,“哥哥,甜的,嫣儿喜欢甜的。”   方为当然是知道她喜欢甜的了,只是娘亲不准她吃太多糖,家里的糖不管买多少,若是被小家伙知道,一天内给你吃完,吃不完吐也要吐完,就是不留着过夜。   所以这次称的一斤糖,苏小月决定交方为保管,也只有这个哥哥能制得了她,大人都拿这个小娇娃没有办法。   买了东西坐上牛车回村里。   方河把东西缷下,苏小月放下孩子,帮方河整理东西,袁氏和苏阿吉进了厨房,一家人都吃饱了,就女婿还没有吃饱,如今家里有白米,也不用像先前要揉面做面条,把米下了锅,苏阿吉添柴,两位老人坐一起聊起了天。   方为拿了一斤糖转身要进屋,方嫣眼尖,跟在了他后面,小家伙有些怕哥哥,哥哥说不让她不敢,但她会看,她看着方为把糖放在哪儿,跟着方为出门的时候,回头又看了几眼,把地方记住了。   袁氏煮好粥,炒了菜,端堂屋里来,叫方河来吃饭。   年前集市,个个满载而归,过年就是热闹。   临近过年的时候,方亮回来了,这次回来衣裳崭新,料子也比村里人穿的新衣要好,听说是东家给的。   一入村,不少村人露出羡慕的眼神,一个月一两银子,谁都想,可谁有这么好的运气来着。   方亮带着方天敲开了方河家的门,手里拿了县里面时新的糕点。   兄弟两许久没有见面,一见面,忽然觉得有些生疏起来,当初同在个院子里,苏小月受了不少苦,所以方河对这个大哥的印象也不好,特别后来方河几次找他评理,他还是向着自家媳妇。   苏小月转进厨房,炒了小菜,煮了白米粥,两兄弟在一起吃了个饭。   当方亮拿起碗看着里面的白米粥时,露出诧异之色,大河家的生活已经过得这么好了么?即便是船东家吃的饭菜,也没有尽吃白米的,多以面食为主。   他跑船这一年多,在外地算是开了眼见,这白米不管到哪儿都是贼贵的。   方亮这次回来似乎瘦了一点黑了一点,方河看着方亮,下意识的把肉夹到哥哥碗中,方亮没有说话,只是夹起碗中肉时却迟疑了一会。   “大河,以前哥哥对不住你,对不住二弟媳,以前只顾着眼前一点利益,家里有点吃的基本靠抢,在这样的生活环境下长大,我变得自私自利,如今我有能力赚钱了,回头一看,才发觉自己做了多少傻事。”   终究是兄弟,事过境迁,只要以后不再这样,做兄弟的还真会记仇一辈子么?于现在的方河来说,家庭美满,生活也算过得不错,以前的事就不想记得太多,人要往前看。   方亮是感激的,自己长年在外,儿子常得大河照顾,不计前嫌,也唯有自家兄弟。   送走方亮,苏小月站方河身边,叹了口气道:“以后希望大哥越过越好吧,只要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好好过日子。”   方河握住了苏小月的小手。   正月初一,方河与左邻右舍来往,手里提了糕点上门拜年。   方大业和方虎两家的人都穿上了新衣,反观苏小月家里人除了两孩子做了两套新棉衣外,大人还是去年的。   棉花值钱,一件棉衣能穿几年,往年里方大业和方虎两家没有银子,连棉衣都置办不上,今年用粮食缴了税,把棉花留下了。   两家人不止做了新锦衣,家里还置换了棉被,这个年过得特别舒心。   正月里,方河又上了两趟山,雪还没有融化,方河告诉家里人,老虎没有痕迹,恐怕已经跑别处去了。   苏阿吉算是放下心来,以后方河上山里狩猎,时时注意一下,见机行事了。   年初八的时候,方河带着一家人上县里去,给方河的小叔霍林吉拜年。一家人坐牛车去往县里去时,遇上不少村人,年后第一场集市,进城的人多。   来到霍家种子铺前,铺门开张了,今年头天开门,门外有舞龙的队伍,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霍林吉一袭绛红色长衫,身形挺拔,一张俊脸上笑意融融,比以往更容易使人亲近。他看到方河一家人时,立即排开众人上前相迎。   与之前来拜年的多是附近的商人,也有县里的富绅,他没有理会这些人,而是直接迎上了方河一家人。   来到苏小月身边时,上前伸长了手,把方嫣给接到怀中,方嫣今个儿穿了件桃红色的衣裳,头顶左右两个垂髻,圆嘟嘟白净的脸上一双如宝石一般漆墨晶亮的眼,长长的睫毛继承了方河的,像两把扇子似的翕动,眨巴眨巴看着霍林吉,把霍林吉看得疼到了心坎里去了。   他抱着方嫣就不放手了,小家伙在他怀里拱了拱,再垂首看着站在地上矮矮的哥哥,这下得意了,扬起唇指向哥哥,“哥哥好矮。”   哥哥好矮这个问题是方为心里的痛,这家伙老是这样的说她哥哥,害得方为每次听到这个脸色就变。   霍林吉垂首看来,看到方为穿着竹青色的新衣,身板挺得笔直的,白白净净的皮肤,剑眉初现,双眸如星辰般,望着他时带着一脸的探究,那身段那神情,那五官就像画里出来的仙童一般,天生就有一股贵气。   霍林吉不由得多打量了方为一眼,再抬首看方河时,他微微一愕,这儿子不太像大河的,就是侄媳也不像,倒是怀中的女娃娃与侄媳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又有点大河的影子,莫非眼下这个端端正正带着一身贵气的男孩并不是大河的孩子不成?   一行人跟着霍林吉回到了铺子后边的小院。   两进的小院倒也是很简陋的。   院子里有下人,客人来了,下人立即端上茶水点心。   霍林吉在怀中孩子的脸颊上吻了一口,得到方嫣一个白眼,逗得霍林吉大笑不止,没想这么小的女娃娃还有些脾气呢,于是便抱着不放了。   方嫣可不干,她坐在霍林吉怀中不安份,双手只往桌上扑,她看到漂亮的点心了,她要吃。   霍林吉毕竟是男人,哪懂得带孩子,孩子动了,以为她跟他闹着玩呢,于是硬是把方嫣抱紧在怀中,还时不时抚了抚小家伙的垂髻,方嫣胳膊儿短,搁不着时,气的红了脸,居然摇摇摆摆的从霍林吉怀里拱起身子,攥紧霍林吉的衣襟,一只手指向桌上的糕点,见霍林吉还跟方河在谈话呢,她连连指了两下,再动了动手中的衣襟。   霍林吉终于留神看她后,她的小短手又指桌上的糕点,霍林吉方发觉小家伙的意图,再也止不住要笑了,这孩子怎么这么可爱。   霍林吉把精致的糕点盘子搬近了,方嫣搁得着了后,忍不住向下人吩咐,再送几样时新的糕点出来。   这下方嫣乐了,窝他怀里安静的吃了起来。   苏小月在下面看着,心里感叹,小家伙爱吃糕点,看看她现在圆嘟嘟的脸,将来不要吃成个大胖子了。   反观方为却是端正的坐在交椅上,双腿悬空,双手交差放在膝上,安静的像个瓷娃娃。   方河见了,从桌上拿了糕点递给方为吃,方为双手接了,细嚼慢咽的吃了起来。   霍林吉看到方河对小家的爱护,心里释然,不管那孩子的来历怎样,只要方河高兴便好。   在霍林吉这儿吃了晌午饭,苏小月和方河准备带着一家人去逛的时候,霍林吉拦住了,两孩子实在太可爱,街上又那么多人,一个不小心被人抱走就麻烦了。   正好苏阿吉想留在铺子里看看新种,两过两月后早稻种该下种了,正好与铺子里的伙子交流一下。   苏阿吉不去,袁氏也不想去了,于是两孩子跟着两位老人留在了铺子里,方河和苏小月直接走路去城楼。   小两口一起逛城楼,那意义就不同了,到了城楼街铺,人流多了起来,两边铺门多有舞龙队助兴,人潮拥挤,方河便护在苏小月左右。   两人一路朝前逛着,终于来到一个空旷点的地方,这处有几道巷子交叉,治安有些不好,果然如霍林吉所说的,带着孩子来的话,的确不太方便,去年一家人来时,只在前面的舞龙队边边瞧瞧,逛的没有这么久,也没有这么远,自然没有什么事。   就在两人在一处卖银饰的摊面前选购时,苏小月被人一撞,方河忙把苏小月扶住,而撞到苏小月的那人却跌倒在地上,不少游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人迅速的爬起来,接着往前跑,后面传来一把清脆的嗓音,“你别跑,你偷了我的银两,快把银两还我。”   然而那人很快就窜巷子里不见了。   此时苏小月看向方河,意图非常的明显,然而方河却是无动于衷,苏小月挑眉,方河明明有武功,为何不去捉住那贼人,于是问出了口。   方河却护着她不动,说道:“女子在外多有不便,你本来就生得好,我若是去追,多半会耽误一些功夫,这段时间你若是有个好歹,岂是一桩做人好事能弥补。再说这种事自有捕快管着。”   方河不去追,苏小月有些意外,但听到方河的话,心里却是一暖,上次她从树上掉下来后,他就开始对她相护有加,再也不让她离开他的视线,看来那次在两人心中都留下了阴影。   然而事情并没有完,刚才追赶过来一路喊的人终于出来了,“他”身材矮小,一袭男装长袍,却有些不太合身。   苏小月看着这人有点男不男女不女的,一时间分辨不出“他”的性别,不过人的长相挺秀气的,做为男子虽女气了些,却也能入眼。   此人跑到这儿时,早已看不到贼人的身影了,“他”站在原地四下巡看,却没有半点跦丝马迹,于是左右看了一眼,想拉个行人问问,没想忽然被一群小混混围住。   视线被人挡住,那一群人语气油滑,一看就是不怀好心。   方河松开苏小月,上前把人往两边推开,拉着里面人的衣袖拖到身后,目光凌厉的看向那群混混,那群人刚从堵坊里出来,脸上带着一脸凶相,有人从袖口直接掏出了匕首。   紧接着冲向方河,方河三两下就把人打爬在地,转眼间一连几人躺地上喊痛。   方河退到苏小月身边,也不向刚才救下的人看一眼,拉着苏小月作势要走,没想袖口被人拉住。他侧首看去,一张白净精致的脸上秀丽的五官,一双漂亮的凤目望着方河,眸里有些复杂的情绪。   方河见她半天不说话,直接转过身,拉着苏小月走了。   苏小月有点恍恍惚惚,刚才一群小混混围上去的时候,她有点担心里面的人,还好方河出了手,只是救下人了,又二话不说的走了,这与人交往也太过冷淡了一些,苏小月本想说上两句话的,没想被方河直接拉走。   路上苏小月叹道:“生的一幅好样貌的郎君。”   方河垂首看她,忍不住问道:“怎么你看上‘他’了?”   苏小月瞪了方河一眼,她只是对美的人喜欢多看两眼,刚要出言反驳时,方河却把她的梦打破,“嗯,可惜了,‘他’可是位女子。”   “女的?”苏小月瞪大了眼睛,她细细一想,再回到刚才那一幕,似恍然大悟。   “要不然那些混混会缠上去,所以我同你说过的,女子在外行走多有不便,我在你身边有我护着你,我没有在你身边时,你不可以随便出外行走,有许多人牙子专拐那些看着颜色好的姑娘。”   苏小月忍不住笑了起来,也只有方河看着她颜色好,她对水照过,只不过一张十五六岁的脸,正是豆蔻年华的少女时代,自然颜色不差的,但也没有方河说得那么好,就好比刚才那位女扮男装的姑娘,长相就比她好了不少,人家那样扮成男装都会有女子心动,譬如她就差点沦陷。   说起来苏小月在现代的时候还是比较喜欢中性美的,比如以前喜欢的李宇春,当年盛况,不堪回首。   两人这么聊着,不知不觉逛完了整条街,回去时,两人从外围走的,免得在街中挤不动,又要费一番功夫。   沈云娇站在路中,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温柔的护着一位女子一步一步走远。   身边的丫鬟来到主子身边,轻声劝道:“姑娘,咱们也该回去了,今个儿人太多,再呆下去恐怕再出什么乱子来。”   地上的小混混在这时爬了起来,他们见先前调戏的小姑娘站在那儿木木的一动不动,居然没有跑掉,于是有胆大的上前又要占便宜时,沈云娇身边的丫鬟从怀里拿出令牌,疾言厉色道:“瞪大你们的狗眼,我家主子也是你们敢招惹的,不想死的,还不快滚。”   那群混混长年在县里欺压百姓,□□良家妇女,早就恶贯满盈,根本就不把对方的话放在眼里,上前作势要扑向沈云娇时,一边的小混混急忙拉住了,“老大,不妥,你快看看那令牌。”   那位叫老大的冷哼一声,才正眼去瞧那块令牌,紧接着吓得退后了一步,连忙弓身跪下认罪。   那丫鬟冷哼一声,“还不快滚。”   那人群立即拔腿就跑回了人群,转眼不见。街上左右的游人看到两位小姑娘把小混混就这样轻轻地吓跑了,不由得揣测起这两人的身份来,个个下意识的让开路,绕着走去。   直到再也看不到人了,沈云娇收回目光,吩咐道:“派人查一查刚才那人的底细,还有他身边的女子是他什么人。”   “是。”丫鬟应了一声,接着扶着沈云娇往回走。   走了好长一段路了,沈云娇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好俊郎的郎君……”接着脸上露出笑意来,眼前似乎又看到他出手时的场景,那挺拔的身姿,站着稳出山岳,施展功夫时却英勇无比。   回到霍家铺子接了二老和孩子,一家人坐上牛车往方家村而去。   路上苏小月抱着方嫣,摸了摸她圆滚滚的小肚皮,脸上有点惊讶,低头问怀里的方嫣,“娘亲走了这么久,你就吃了这么久的点心呢?”   方嫣点头。   倒是不会说谎,苏小月有些哭笑不得,这边袁氏也是看着这孩子,又爱又疼。   苏小月柔声说道:“下次去别人家里做客,不可以这么放肆了,哪有吃个不停的,家里不也有点心,娘亲做了那么多点心还够你吃呢?”   听到娘亲这温柔的话,方嫣很受用,她仰着头在苏小月的胸口噌了噌,接着反驳道:“娘亲,可是你不准爹爹帮我带点心,那我就没得吃了。”   “出门还带点心呢?你忍一忍啦。”   方嫣显然听不懂忍一忍是什么意思,她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下次爹爹帮我带点心,我就听话乖。”   苏小月摸了摸孩子的垂髻,见方为坐在一边看着方嫣,于是囤出手来,把方为也搂在怀中,两孩子相对,方嫣立即抱住哥哥的脖子不放了,顺带还在方为脸上来了一个湿吻,一脸的口水。   方为有些嫌弃,乘她松口的时候,伸手把口水擦掉,方嫣不高兴了,又在方为另一边脸上啄了一口。   方为甚是无奈,但呆在娘亲怀里却是异常的暖和,脸上很是满足。   苏小月知道,方为这孩子自从读了书,听了夫子的话,不随意的往爹娘怀里窜,却毕竟是孩子心性,哪会不想着爹娘抱在怀中亲着疼着呢。   看着怀里两小的打闹,苏小月心里是满满的幸福,一家人这样过日子,挺好的。   回到屋里,方河跳下牛车,见两孩子还赖在苏小月怀中,于是上前一手抱一个,把两人放到地上。   苏小月终于囤出手来下了牛车。   苏阿吉帮方河把东西缷下来,脸上笑意不减,今天在霍家种子铺里跟伙计聊了许多,得到不少信息,他一直热衷于两季的水稻,这会儿心里放宽了,外地是有种两季的水稻的,而且相当的成熟,就像方家村种一季水稻一样,只要不闹天灾,绝对不成问题,且霍家的师傅们在长陵郡呆了一年,试种了这些种子,收成是不错的。   袁氏与苏小月把孩子领屋里头去,给两孩子清洁去了。   苏阿吉和方河两人把牛车整理妥当,他同方河说起了两季水稻的事,“若是种两季的话,再过二个多月就要下种了。”   家里买种子的银子还留着的,年前卖了羊得了十五两银子,家里又做了不少蜡烛,今年省着点用能接到年尾。   作者有话要说:     ☆、第91章 .   关于今年做酱的事,方河一直在村里察看有没有好的地做晒酱场,可是这样的好地很难找到。若是能找个大酱场,今年多做些酱,那样才能多赚一点,多赚的银子又可拿去购莫家村的地了。   翁婿两商量了一会儿,厨房里传来菜香,方河的肚子嘀咕了一声,在霍家的时候,方河怕吓着他家小叔,没有就着肚子来吃饭,但他已经不是正常人的饭量了,霍林吉也不知道这个侄儿的饭量到底有多大,要是知道侄儿害羞饿着肚子回去,恐怕非抬出几木桶饭不可。   霍林吉最不缺的就是白米,没有了,从外地调来便是,但在永丰县卖粮食,他便留了一手,除了几大富绅能买上白米外,基本故意缺货中。   苏小月就知道方河没有吃饱,所以今个儿的晚饭就做的早些,天还没有黑就起了灶火。   这边方为和方嫣两人在玩,方为喜静,方嫣好动,方嫣缠着方为玩闹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无趣,于是把哥哥丢下了,往内室走去,她倒是记得哥哥当时把糖藏在哪儿了的。   然而小家伙终究太小,同样格局的内室,却不一定是方为的寝房,小家伙直接来到苏小月的寝房来了。   摆设变了,小家伙站在原地不知往哪儿走。但孩子天生就对亮晶晶的东西感兴趣,譬如镜子,梳装台当初方河漆了山漆,比别的家具好看了不少,孩子一溜烟的爬到梳装台上,她见台上摆了不少东西,于是四处翻了起来。   不小心翻开一个小盒子,小盒子里面有一个精致的小瓶子,小家伙看着那精致的小陶瓷爱不释手,于是顺理成章的占为己有了。   她拿到手后,便下了梳装台,准备拿出去向哥哥炫耀一下,可刚走了两步,又看到陶瓷上的红布拔盖,小手丫手痒的把盖子给拔开来,忽然闻到一股药味,小家伙皱了皱眉。   此时已经来到室外,她借着外间的亮光细看瓶里的东西,一小颗一小颗的丸子安安静静的呆在里面。   不会是糖吧,小家伙把瓶子翻过来猛地一倒,倒了一手,瓶里空了大半。   孩子一把都往嘴里塞去,“呸,呸”,好苦。   以为是颗糖,没想是苦的,于是小家伙吐了一嘴,心里生气,把陶瓷往草从一丢,拔腿子往哥哥那儿跑,嘴里苦,要吃糖,受不了了。   方嫣的这点小插曲,家里的大人们谁都没有看到,方为正在整理自己的书包,再过不了几天就要上学了,心里欢喜,没想被小家伙一把扑入怀中,书包落了地。   方为无奈的稳住小家伙的身子,摸了摸小家伙黑乎乎的嘴,“你这是吃了什么呢?”   方嫣圆嘟嘟的小脸皱成一团,“嘴里苦,哥哥,糖,糖。”   方为问不出什么,只好拉着小家伙往水缸边走,端了水教小家伙漱口,没想小家伙把水在嘴里一晃打算吞下去,方为立即掰开她的小嘴,也不知她吃了什么东西,但闻着像药,别吃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来,硬是强制的让小家伙把水吐了出来,连着嗽了好几口,方为才放个小家伙。   看小家伙那活蹦乱跳的劲儿,方为也没有多想,这事儿就这样带过去了。他拉着方嫣往自己的内室走去,上次藏了许多糖在那儿,他打算今个儿给两颗给小家伙解馋,免得又哭鼻子。   一家人吃晚饭,晚饭做得丰盛,新鲜的后腿肉还剩下一点被苏小月包了饺子,腊肉炒蒜苗,小鱼干炒紫苏,又做了一个莲子甜汤,豌豆苗炒菜,两面金黄的嫩煎鸡蛋,一人一个,连方嫣也有一个。   可惜小家伙下午吃点心吃得太饱,如今看到自己喜欢的煎鸡蛋,连口水都流出来,却是吃不了。   山村里的夜晚非常的安静,天气还有点凉意,家里盖的还是棉被,苏小月缩在被窝里,眼睛闭上,有些困倦。   方河洗了澡,带着湿意进了被窝,苏小月被他惊醒,很想把他推出去,这家伙居然没有穿衣,就这样赤着身子进来了。   方河眼底含笑,细长的睫毛在烛火下显得柔情似水,他把苏小月板回怀里,一双大掌开始不安份的在小媳妇身上游移,手掌慢慢滑到她的小腹,停了下来,又轻轻地摸了摸,轻叹道:“月儿,咱们也挺勤快的,怎么老不见动静,你说这儿会不会已经有了,只是我们不知道?”   苏小月脸色微微一白,没有接话。   像这种避孕的事,苏小月没打算跟方河说,不仅方河,便是整个家里人都没有说,生下方嫣,那时她没想着方河会带她上山,她也没有早点做准备,寻张太太要点事后药的方子。   生下方嫣,跟张太太的关系越发的好了,不小心就聊到了这私房话上,于是她终于寻到了这张方子,如今看来这方子还挺顶用的。   她身子小,可这时代的媳妇们都是这么小就嫁人结婚生孩子,她不能例外,方河对这方面不太懂,恐怕把自己心中的所思所虑说出来只会生了两人情分,苏小月便决定瞒着方河,他一向性子粗,她说什么他都信的。   等再过两年,方嫣大点了,她再怀上一个孩子,也免得自己年年都要生孩子,那简直要人命。   于是苏小月敷衍的说了一句,“这些都是靠缘分的。”   方河也没想着她能给答案,事实上方家昌的媳妇儿生下方立长后这么久了肚子也没有见动静,这种事是说不准的。   方河把手掌移开,抱紧苏小月,身子噌来噌去,意图明显,苏小月心里存着愧疚,便也由着他。   一翻**,苏小月筋疲力尽,她伏在方河怀中装睡,慢慢地听到男人沉稳的呼吸声,才悄悄起身,方河双手抱空,闭着眼喊苏小月,“月儿,你上哪儿去了。”   练武之人向来很容易警醒,苏小月无赖,才下床就被他喊,她回答道:“我去去耳房。”   床上的方河似乎听进去了,没有再出声。   苏小月来到梳妆台前翻找,她身上没有披衣,反正熟门熟路的,只是吃一颗事后药而以,可是今个儿她翻遍了整个梳妆台都没能找到装药的陶瓷,苏小月惊出一身冷汗,药呢?   她头痛的想,不会是被小家伙翻走了吧?但愿不是,那药孩子不能吃,不过真要是孩子翻走,小家伙一向喜甜食的应该也不会入口,那药很苦。   没有找到药,苏小月也冻得差不多了,气极败坏的上了床,还好被窝里是缓和的,方河也不嫌她一身凉气,睡梦中下意识的双臂卷了过来,把人圈入怀中,这才安心的睡下了。   苏小月心中忐忑不安,这次没有吃事后药,但愿她不是那种一碰就受孕的体质,否则她非得把方嫣打一顿不可。   后半夜,苏小月才迷糊着睡了过去,早上起来时,方河已经不在,她从床上坐起来,头脑有些木木的,想起昨夜的事,心里还有些担心。   下床穿衣,苏小月坐梳妆台前理了头发,这时外面响起奔跑声,接着房门被人一把打开,方嫣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   这孩子,起来的这么早,穿着一身粉色衣裳,头发上的绢花衬着小家伙更加粉雕玉琢。   她来到梳装台前站住,眉眼含笑的仰头看着苏小月对镜梳头,苏小月嘴角抽了抽,昨个夜里她想打这小家伙一顿,今早上见着了,又忍不住想抱住孩子吻两口。   “娘,真好看。”方嫣目不转睛的看着苏小月把头发盘上去,看得苏小月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迅速把发挽好,拉着小家伙往外走,来到空旷处,见袁氏不在,苏小月蹲下身来,与小家伙平视,柔声问道:“好宝贝,你昨个儿有没有翻娘亲的梳妆台?”   方嫣瞪大眼睛,然而她答非所问,“娘,姥姥说哥哥过两天要读书去了,娘亲,嫣儿也想读书。”   苏小月无语,果然跟一个一岁多的孩子没法沟通,因为她现在的关注点完全不在她的问话里。   于是苏小月装着凶脸,又问道:“嫣嫣,你昨个儿有没有进娘亲的屋里翻东西?东西丢哪儿了?你有没有吃?”   听到苏小月的语气,小家伙“哇”的一声哭了,指着苏小月,“我不跟你玩了。”然而小屁股一拱,挣开苏小月跑去姥姥那儿告状去了。   苏小月抚额,她也是急了。   方亮是元宵过后走的,这次在家里留得久些,走之前,他带着方天来方河家里告别,方河把方亮迎了进去,两兄弟又说了一会儿话,一家人才送方亮两父子出的门。   大家同住一排屋舍,齐惠不来这边,苏小月也不想去哪边,两家除了这次方亮主动前来走动外,就又恢复了往日的状态。   罗二梅今年过了一个不舒心的年,因为他们院子里时常闻到隔壁方亮院子里传来的肉味,谁能想到方亮还是个做菜的好手,手里有了银两,过年的时候居然上镇上买回来一条后腿肉,连着几日吃肉,那肉香味儿飘出老远。   罗二梅在院子左右无事,骂骂咧咧的心情很是不爽。   十五过了,终于可以上村里转悠了,于是出了院子,她今个儿想出去打听打听莫家船队的事,看能不能把自己家小儿子弄到船队里去。   这边方小川在家里拘紧了大半个月,也跑出来松松筋骨,顺带留意一下方亮走了没有。于是他出了院子作势往西边山头而去,经过方亮院子的时候,他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天儿他娘,我走了后,你好好在家里照顾孩子,地里的事要是忙不过来,就请两个人,别苦了自己,我这长年跑船运,真是亏着你们母子两,家里的事全都只能靠你了。”   齐惠笑了笑,“大亮,下次你若是能早些回来就早一点回来,我们在家里就盼着你那几日休息,每次你回来,一家人都高兴的很,你一走,家里落漠好几日。”   方亮听到媳妇的话,心里也有感触,上前抱住媳妇,见孩子上山头去了,手里动作也就放开了。   两人纠缠的声音全落方小川耳中,他听到这声音,心里头不是个滋味儿,心里存了气,一个转身往回走。   来到家门口站着,也没有急着敲门,他缓了一会儿气才进了院子。   院子里异常的安静,他皱了皱眉,刚才出去的时候,自家媳妇明明在廊下补衣裳,他这么看去,廊下的竹椅上空空如也,针钱衣裳都放在上面,线团却滚在地上。   他背着手心头不爽快的往自家屋里走去,忽然屋里传来嘤嘤细语,“你轻点,我怕受不住。”   男人轻笑,“怎么受不住?是我的尺寸大还是我哥哥的尺寸大,看你紧实的,我哥也太不解风情了。”   女人嗔骂了一声,随之而来的是两人紧促的喘息声。   “我不行了,你快下来,呆会你哥就回来了……”   方小川再也听不下去,猛的一脚踹开门,屋内两人居然没有进内屋,就在堂屋里做起这龌蹉之事,看得方小川气血上涌,上前一把抓住□□的方小铁,一拳落在方小铁的下颚,两兄弟扭打在一处。   李八雪吓得赶紧捞起衣裳穿上,接着出门,刚要跑出院子,就见罗二梅进来了,今个儿窜门,罗二梅没讨到好,跟人家磨了口嘴皮子,悻悻回来,没想迎头撞上大儿媳妇。   立即就像点燃的炸药,刚要发作,却听到屋里传来扭打之声,罗二梅赶紧看去,见两儿子正在打架,也顾不得李八雪的事,拉着媳妇往屋里冲。   “快阻止他们俩。”罗二梅向一旁呆呆愣愣的李八雪大吼。   两人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两兄弟拉开,这个时候,两兄弟一身狼狈,小儿子赤着身子,大儿子身上的衣裳被抓个稀烂,罗二梅看着心头大骇。   刚过十五,两人就闹起来了,一年都没有好兆头。   问题是两兄弟平时都很和睦的。   两人打架打懵了,被人拉开,一时间木木的坐在那儿,红着眼互看对方不顺眼。   方小川反应过来,红着眼看向李八雪,指着李八雪猛的站起身来,吓得她倒退了好几步。   “贱人,你勾引我弟弟,你要害死我们兄弟俩。”接着上前要打李八雪,没想被罗二梅给拉住。   罗二梅有些懵,大儿子刚才打二儿子,这会儿又要打媳妇。然而李八雪乘着这档时候,赶紧跑了出去。novel   方小川也跟着追了出去。   罗二梅一头雾水在后面追了两步,想把大儿子喊回来问过明白,没想人早没影了,她只好回身看向□□坐地上的小儿子,“你还死这儿干什么,快进屋里穿衣服去。”   方小铁没有走,却是从凳子下捞起衣裳穿了起来。罗二梅瞪大了眼睛,等方小铁穿好衣裳,罗二梅问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事?”   方小铁也不怕,红着眼说,“娘,你也不用给我娶媳妇儿了,我就喜欢大嫂,大哥成日在外面偷人,他不要大嫂我要。”   罗二梅一巴掌甩方小铁脸上,她算是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指着方小铁问:“你是不是偷了你大嫂?”   方小铁红眼看她,“是,我就要娶大嫂,谁也别想拦着我。”   罗二梅恨其不争,“你大嫂那破烂货,是个下不了蛋的母鸡,你要她做什么?娘给你娶一房好媳妇,你要为方家开枝散叶。”   “我看你哥怎么打死你大嫂去,贱人。”罗二梅打了儿子,再下手又停住,可想起大媳妇勾引自家小叔子的事,心里头就一把怒火没处发泄,恨恨道:“当初你大嫂就是李冬花介绍的,李冬花这个杀千刀的,把这种人介绍到我方家,祸害我方家。”   说完转身迅速的出了院门,直接往方万家走去。   来到方万家院门外,罗二梅抬手拍门,门拍着啪啪响,院里的人听到了直皱眉。   来开门的是瘸了腿的李冬花,真是冤家路窄。   家里方万带着两兄弟去镇上拜年了,李冬花因腿脚不便留在了家里,如今李冬花哪儿也不去,连村里都很少去,所以村里人还没有人知道她瘸腿的事。   门开了,两人一照面,罗二梅上前就推倒李冬花,本就有腿疾的李冬花根本不是她对手,两人在地上扭打起来。   屋里方福运的媳妇袁枝兰闻声跑出来,看到地上受人欺负的婆母,急忙上前帮忙。   三个女人抓头发抓脸的在地上打滚,一个都没有讨到好,受伤最严重的就是李冬花和罗二梅。   没能讨到好的罗二梅力气用尽,坐在地上哭了起来,“杀千刀的李冬花,你当初介绍个祸害给我家里,害得我大儿子断子绝孙,你就是不安好心,以后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李冬花终于听明白原委,当初她与罗二梅交好,罗二梅天天在她耳边叨念家里困难,希望能帮着介绍个姑娘进门,李八雪是李冬花同村里的人,家里困苦,便把人家姑娘给说了过来,本来是李冬花一片好心,没想罗二梅为着不能生孩子的事恨上了她。   这庄户人家的姑娘,多的是不能生孩子的,谁能保证得了,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做好人,由得她儿子打光棍。   罗二梅被李冬花和袁枝兰两人打出了家门,她拖着一身伤往回走,在回去的路上远远的见着了大儿子和大儿媳妇,立即三步并做两步的来到两人面前。   刚才两人一追一赶的出了门,怎么回来的时候两人衣裳都是好的,儿媳妇也没有哪儿受伤,至少脸上没有被甩两耳光。   方小川眼见罗二梅要动手,当即捉住罗二梅的手,黑着脸说道:“她可能怀上了,这会儿就去青叔那儿看过明白,要不然我早把她打死了。”   真是一波三折,苏二梅好半晌晃不过神来,于是跟在后面走,心里莫名的一喜。   一行三人神色颇异的来到方青家门口,方青给李八雪把脉,许久放下手腕,说道:“有两个月身孕。”   方小川握紧了拳头,也就是说明两人在两个月前就有了首尾,他冷笑一声,看向李八雪。   李八雪苍白的脸垂了下去,方青纳闷的看着这一家子,而这时旁边的罗二梅却大喜过望,上前不确定的问道:“我大媳妇怀上了呢?”   方青点头,他一向不喜欢与寡妇靠太近,于是让了让身,退开了几步。   “是男的还是女的?”罗二梅一脸期待的问。   方青抬首看向别处,冷哼一声,“生下来便知道。”   罗二梅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恼,拉着李八雪,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扶着儿媳妇要回屋里去,家里没有喂鸡,呆会去隔壁借几个鸡蛋给儿媳妇补一补。   刚出了门,罗二梅忽然站着不动了,她看向脸色不好的大儿子,忽然说道:“这么说,儿啊,是你不行。”   是你不行……   方小川一脚踢向路边的石头,红眼看向罗二梅,吓得她忙扶着媳妇倒退了两步,他忍了许久才说道:“娘,她是我媳妇儿,弟弟同她做出这种事我是不会原谅的,过了正月我就上镇上问问,把弟弟弄去富户家里做工,以后别回村里了,这孩子权当是我的,以后谁也别再提,还有,李八雪,你以后老老实实跟着我,再要起心思,看我不弄死你。”   方小川说完这话,直接大步向前走了。   李八雪吓得心都要跳了出来,刚才被方小川大力擒住,若不是自己最近感觉到不舒服,于是迫不得以说自己怀上孩子的事赌一把,指不定今日就死在了方小川手中。   罗二梅听了大儿子的话,也醒悟过来,这种事终究是家里的耻辱,老二离开一段时间也好,等孙子平安生下来再说。   方亮走后,方小川壮着胆,乘方天上山的时候潜进了方亮的院子,与齐惠一翻**,他摸着齐惠的肚子冷笑,齐惠觉得今日方小川有些奇怪,似乎更加心狠了一些,齐惠想起了昨日的事。   昨个儿是村里读书郎开学的日子,她看到苏小月穿着一件嫩绿色的衣裳,一脸笑容的带着方为进学堂,她手里挎着篮子,篮子里除了束脩外,还有几样颜色好看的糕点。   齐惠远远看着,只觉得心头涌出一股一口老血,当年她跟方亮带着一家人投奔她时,看到她大着肚子,悠闲自得的由着方河为她按压腿脚,谁还能想到当初那个初嫁进方家院子里的小丫头,终有一日让他们高攀不起。   凭什么她能得到自己丈夫的疼爱?凭什么她能过得这么富有?她倒是想起来了,如今人家还是方家村的地主,家里良田上百亩,岂是他们能瞻仰。   这世上真是不公平,她齐惠绞尽脑汁讨好自己的丈夫,结果不但没有留住丈夫的心,还失了两孩子,唯一留下的这个又是这么恨着她。   当她看到苏小月脸上的笑容就觉得分外的刺眼,如今破罐子破摔,看到怀里的男人,她勾起唇角,说道:“方小川,我昨个儿在田埂上看到你了,那时你正看着大河媳妇眼都不眨,你莫不是想上她了?”   方小川从胸口抬起头来,斜着眼一笑,“谁说我想着她,我想的是你。”   “是吗?你想着谁我都无所谓,不过你若真想她,你就要拿出一个男人该有的样子,我倒有个法子帮你弄到手,听说苏小月挺懂闺房之乐,大河都被她迷住。”   方小川心里猛快的跳动,想起苏小月,身体就发热,上前把齐惠压倒,笑道:“想倒也想,不过算了。”   “算了?方小川,你就是没有种,你不行,你也不敢,你怕方河。”   你不行……   方小川再次听到这三个字,心里突突的跳,双手下意识的掐住齐惠的脖子,他睁大眼睛,露出凶相,“你再说一遍,你说我不行?我哪点不行?方亮的尺寸有我的大?贱人,敢顶我的嘴。”   齐惠吓了一跳,先前两人还在温存,下一刻方小川就要下毒手,她连忙掰动脖子上的手,却是男女有别,动不了他分毫。   “你……你,我有办法……我有办法。”   方小川松了手,红着眼问:“什么办法?”   齐惠再也不敢轻视方小川,想起他当初敢一捶子砸死方二福,心里头开始感觉到害怕,她说道:“大河再厉害也不能时时候候呆在她身边,我们只要找准机会,再说女人一但被人得了身子,只敢怒不敢言,何况方河那么有本事,苏小月哪舍得放手。”   倒是这个理,方小川转移了注意力。   于是两人合谋讨论起来。   苏小月昨个儿穿上嫩绿色的衣裳被村里人围观了,今个儿把衣裳换下,决定以后在村里人面前走动,只穿颜色暗淡的衣裳。   袁氏在一旁见着,劝道:“你管人家怎么说呢,咱们家买了田地,不管你穿什么衣裳都会被人说的。”   苏小月抱着衣裳,想了想,觉得袁氏说得对,可是穿着暗淡一点,至少不引人注意。   “娘,咱们一下子得了这么多水田,村里哪个不妒红了眼,权当低调一点吧,以后我也少出门,反正外边的事由着大河去,我上山头放放羊就行了。”   袁氏握住苏小月的手,“再缓几年吧,等咱们扎稳了根,便学莫家村的田地那样,把这些田地租种出去,以后咱们只管着生意挣些现钱。”   苏小月也是这么想的。   刚出正月,齐有玉传来喜讯,方立长不到两岁,齐有玉又有喜了,把方虎一家高兴坏了,正好老二方家盛到了适婚年纪,老三方家晴已经挑了对象。   去年方虎一家得了几十亩水田,村里的好人都踏破了门坎。   喜讯传到方河家的时候,袁氏听了心头有些不好受,见女儿听了没有表态,便故意转移了话题。   还好女婿是个疼人的,依然这么疼着女儿。   方河晚上回来的时候,也听到了这个消息,夜里,方河不由得抚上了苏小月的小腹,他其实是想让她为他生孩子的吧,苏小月看了看方河。   方河见小媳妇那小心翼翼的眼神,忍不住笑了起来,“月儿,我是想你为我生孩子,但这种事谁能说得定,如今咱们儿女双全,其实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了。”   知道他是在安慰她,可是苏小月心里虚得慌,那次过后,苏小月找了借口,不让方河碰自己,然而她又准备了事后药,这次收得很隐密,生怕小家伙又找到。   第二日寅时,方河起床,他从屋里出来,正好小徒弟方天翻墙进来,师徒两练了一会儿功夫,方河决定试探一下方天的功底,两人于是比试起来。   出了一身的汗,收了功,方河拍了拍方天的肩膀,笑道:“不错,进步飞快,以前把招势练到了位,现在除了招势外,你还懂得一些临场对敌的经验,这才是最难得的东西。”   被师父夸,做徒弟的哪会不高兴,方天想了想,把最近自己跑山里头与野兽撕杀的事说给了方河听。   当方河听到他在去年还曾杀死一匹成年狼,当即神色露出惊异之色。   方天不像自己一样天生神力,却不想九岁的孩子有这勇气独战成年狼。   杀了那匹狼以后,方天便胆子肥了,时不时进山里打猎,山里有一头精壮的野猪被方天发现,他上山套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于是从此这头野猎成了方天的敌手,他的临敌经验就是这样学会的。   送走方天,方河吹了一会儿冷风,刚要转身进屋里去,忽然看到草从里一个精致的陶瓷瓶,他弯身捡起来细看,只见里面是药丸,还有药气,心头大惊,心下疑惑,不会是谁害人把药丢这儿,要是小家伙捡去吃下,那还了得。   当即方河把陶瓷收了起来,决定呆会天大亮了去找青叔问个明白。   他转身进屋,去耳房净了身,出来时,见小媳妇还在床上躺着,昨个夜里折腾了一点,这几日小媳妇闹了点别扭不让他碰,昨个得逞,用力过猛。   方河来到床沿边坐下,伸手抚上小媳妇的小脸,指腹上柔软的触感,使他眷念的不想离开。   踏着露水,方河来到村里,敲响了方青家的门。然而这次屋里半晌没有声音,等一会儿,方河以为方青不在时,屋里传来脚步声,门从里面打开,方青穿着一袭青衣站在那儿,唯那微乱的头发出卖了他此时的状态。   方河扫了一眼他鬓角的发,拿出精致的陶瓷瓶交给方青,刚要说话,屋里传来女子的呼唤声。   站在方河面前的方青脸色微微一红,一双手在开门时便搭在门框上随时都要关门的样子,如今听到这声音,方青是下意识的动了动手。   方河乘势说道:“青叔,不如我把这药瓶留你这儿,你帮我看一下,是什么药,改日告诉我便是。”   方青听到他这么说,注意力拉回,囤出手接住瓶,见方河要走,他叫住他,“你等等。”   方河脚步停住。   他拔开药盖,细细闻了闻,脸色微变,问道:“这东西是你的吗?”   方河摇头,却也没有细说,只道:“青叔,这是什么药?”   “避子药。”   方青话落,方河的脸色白了白,双手下意识的握紧。   方青叹了口气,“你们尚且年轻,用这药也没有什么,但庄户人家能怀上孩子已属不易,何必折腾,乘着年轻,多生下几个,免得将来后悔。”   说完,方青把药瓶交还给方河,“我这儿尚有事,便不留了。”说完把门关上,脚步匆匆而去。   方河掌心握紧小瓶,回去的路上他走得极慢,心里想了很多,他忽然想起每次小媳妇事后总要起床,她说是要上耳朵宽衣或是喝水,总是有理由,如今想来理由便在这里。   来到家门口,方河把手中的陶瓶收了起来,他进了门,苏阿吉和袁氏二老站在暖屋前,袁氏正同苏阿吉说话:“方虎他家大媳妇怀孕的事儿,咱们别再在月儿面前提了,过几日镇上赶集,大河送菜不得空,你上镇里跑一趟,买几幅补药来,药方子寻方青问问,给月儿补一补或许很快就有消息了。人家方虎家里养着媳妇费尽心思的,咱们月儿跟着我们吃,没怎么特意的为她补个身子。”   苏阿吉觉得这事可行,于是应了袁氏,“那今个儿有空就上村里边去问问方青看看,得了方子上镇上抓药回来,到时你得劝着点,叫月儿乖乖喝下去。不过……”   袁氏满意了,听丈夫话峰一转,不由问道:“不过什么?”   苏阿吉回首看她,“不过男人也要补的,我看大河成日劳累,就数他干得重力活最多,这次去找方青,便一并都开个方子,咱们家里有点余钱,得给小两口一同养一养,再过一个多月就要犁田播稻种了,到时方河越发的辛苦,乘着这会儿有时间。”   袁氏也觉得自己没想周到,“你说的对,那就这么办了。至于这个药的名头,咱们得好好想想,要不小两口不好意思。”   ……   方河侧身乘两位说话没注意这边身形迅速的闪进了屋子里。他在外室坐下,耳尖的能听到屋里小媳妇起床的声音,他心里渗着丝丝凉,却怎么也提不起勇气去问她。   至于这个瓶子怎么会掉在草从里的,方河曾查看过草从里有一团打湿了的药,不太成形,却也是成颗的,应该是方嫣这个小家伙翻了屋里的东西时翻出了这个瓶子以为是吃的糖,便吃了一口,觉得苦就吐了。   苏小月从内室梳洗好出来,拉了拉衣襟,便看见方河安静的坐在凳子上发呆。   今个儿方河起这么早却没有出门,倒是让苏小月觉得有些意外。她来到方河身后,见他没有反应,于是悄悄地靠近,接着扑在他背上,双手在他脸上故意的揉了揉。   “在想什么呢?”   苏小月把下巴搭在他的肩上,整个身子压他背上,方河能明显的感觉到小媳妇胸前的温润,心头却越发的凉了。   双手被他握住,顺势被他拉到一旁坐下,两人面对面,方河的脸色有些不好,苏小月心痛的问道:“你今个儿怎么了,脸色不好,可是昨个夜里睡晚了的缘故。”   说到昨个儿夜里的事,两人折腾了半宿,乘着她睡着后,方河反复抚着她的小腹,心里甜滋滋的,心想着或许这次后就有了呢?刚成婚那会,两人才几天的时间,小媳妇就怀上了,证明小媳妇身子很捧,且还是一个易孕的体质,莫不是这一年多干农活操劳的,方河想了一夜,把今后的事都想完了,他决定夏季来时,寻到一块好地,多酿些酱出来,赚了银子买些田地全都租出去给人种,小媳妇便不会这么辛苦,再把小媳妇好好养一养。   然而一个早上的事,他一夜的所思所想都成了笑话。   在苏小月眼中,方河大清早的有些木木的,问他也不答,于是倾身靠近他,吻了吻他的唇,方河没有动,苏小月有些奇怪,这家伙最不经撩了,平时这样还不点了炮弹似的。   于是她用细柔的双臂攀上他的肩,乘势加深了这个吻。   方河终是忍不住,情不自禁的回应她,苏小月有些好笑,这家伙还想压制着呢,这么一点燃,身子都起了明显的变化。   仅一个吻,方河先前思量着要冷静下来的自己,双臂已经是下意识的把小媳妇环入怀中。   果然是一个吻便能点燃的某人,他已经不能只限于一个吻,一双强有力的手摸向她的腰间用力往上一推,便把那层薄了的春衣推至乳首。   大掌握住圆润,另一只手托起苏小月的臀,像抱孩子似的抱回内室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92章 .   把人扔到床上,他没有急着欺压上去,他居高临下垂首细看,那丰.乳.肥.臂尽收眼底,明明生过孩子,却依然纤细的腰,白嫩的肌肤因为他的爱抚而泛起红润。   他慢慢坐下,手在她身上游移,而此时的苏小月脑子一片浆糊,今日的大河似乎不一样,在以往的热情上他又多了份霸道与狂妄。   可是明知道他有异,她却沉沦了下去。   他看着这样动情的小媳妇,还是没能抵挡住自己的欲.望,剥了衣裳欺身而上。   事后,方河没有起身,小媳妇果然不出意料的起了床,方河睁开假寐的眼,拉住小媳妇的手,说道:“再陪我睡一会儿。”   苏小月含笑看来,伏身吻了吻他的唇,“我去去就来。”   方河最终还是放开了她的手,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梳妆台,她身子背着他站着,以前的他看到这里,多半侧过身去,理了理被子,安心的等着一身凉气的小媳妇窜被窝里来,然而今日他便这么的看着她,直到她吞下什么,接着转身,含笑过来。   来到床前,苏小月道:“还要睡吗?天都大亮了,叫爹娘怎么笑话我们。”   方河没做声,被子掀开,从床上起来,赤着身,一丝未着,他明显感觉到小媳妇的眼神停留在自己的身上,特别是下.身。   若是往常他必然会受不住小媳妇的热情眼神起了变化,然而今日却是软软的垂在那儿没有动。   苏小月悉心的为方河穿上衣裳,梳了发。   两人从屋里出来的时候,迎面就一个小肉弹扑了过来,苏小月身子摇了摇,方河在身后扶住他,温热的怀抱,苏小月安心,却垂首看着膝盖上扒拉着的“小肉球”。   “爹,娘。”   甜甜糯糯的声音,却把苏小月怔了怔,心觉不妙,果然,袁氏从屋后面追来,看到小家伙跑爹娘那儿求救,有些哭笑不得。   “这孩子,刚才跑暖屋里玩耍,掉木框里去了,压死一片芽菜后觉得好玩,一个木桶一个木桶的爬,压死了两个木桶的芽菜。”   苏小月只觉得头痛,看到膝前那讨好含笑带着憨态的小脸,火气就起不来了。   她蹲身抱起小家伙,一行人上暖房里去查看芽菜。   果真是被小家伙给压死了两框,这次送芽菜少了两框。   真的好想打孩子屁股。   然而小家伙知道自己犯了错,伏在苏小月怀里,小胳膊搂住苏小月的脖子,理首在她颈,成了安静的乖乖女。   方河看到小家伙这模样,就不忍心责备了,说道:“我再泡些豆子补充进去,这次晚送两天应该没事儿。”   好吧,也只能这样。   苏小月还是吓唬吓唬的在小家伙屁股上打了两下,没想小家伙眼睛鼻子皱一块儿的哭了起来,极委屈似的,苏小月捏了捏她的小鼻子,替她抹了眼泪,指着木框跟她说了好半晌,直到孩子点头答应以后不来暖屋里玩,苏小月才放下心来。   开春了,山坡上的嫩草长了出来,家里把羊放出来赶去山坡上。   苏小月看着沉默不语的方河赶着羊上了山头,心里莫名的有点慌,不知为何,今天的方河有些不太对劲。   树下,袁氏缝制衣裳,孩子长得快,衣裳换的也快,不过衣裳小了穿不上的,袁氏会洗净了收着。   苏小月陪着袁氏坐了一会儿,还是有些心神不宁,找了个借口上山坡上去了。   袁氏见了,在后面想笑,这孩子明明想着方河还找个借口。   山坡上,方河在石板上席地而坐,他随手抽了一根嫩草放在嘴里咬着,望着远处的羊群,心里有些烦躁。   想起今日小媳妇抱着小家伙的时候,似乎也挺喜欢孩子的,可是为何却不想生孩子。   苏小月上山头来时就看到正在发呆的方河,她悄悄来到他的身边坐下。   方河早就知道小媳妇上山头来了,可是却是莫可奈何的烦臊。   苏小月靠在他的肩头,轻声问道:“大河,你有心事?”   方河没作声,他要不要直接问她为什么不想要孩子?   苏小月见方河看着她却许久不说话,这模样更使人猜疑,大河这是怎么了呢?   苏小月双臂缠住他的脖子,借势坐进他的怀中,经声说道:“大河,是不是遇着什么难事了?”   方河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月儿,你喜欢孩子吗?”   苏小月忍不住笑了起来,“当然喜欢,小家伙那么调皮却也让人心疼。”   “要不我们再生一个孩子吧?”方河望着她的眼底问。   苏小月本想拒绝,可是看到方河那认真的眼,似乎这次很正式的在跟她谈论这事,她能感觉到他的期盼。   莫不是齐有玉有了身孕的事,害得这家伙也想要孩子吧,可是她要怎么跟他说呢,现在自个年纪小,不适合怀孕。   其实苏小月心里头慢慢的接受了这个时代,这个时代的人本来就成熟的早,平均寿命也短,所以十五岁嫁人,十六七岁生孩子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苏小月生下方嫣的时候,身体也没有什么不适,只是她有着前一世的思想,有些难以接受。其实她也没有多费心思,袁氏巴望着她能多生几个,所以她生下来也有人帮着带,似乎没有比这事更好的,这么多人都想着让她再生,她是不是应该协妥。   如今家里也有了余钱,又有了田地,不用害怕没有饭吃,填不饱肚子,或许她可以像这时代的妇人一样,多生几个也没有什么。   “月儿。”方河唤了一声,可心底却是凉成一片,她不想为他生孩子。   “你让我想一想。”苏小月不想再推唐过去,决定好好想想这个问题。   方河却是一脸的落漠,他没有说话了,只静静地把她抱在怀里。   这几日苏小月天人交战,心神不宁,那次山坡上没有答应方河,方河居然没有生气,一直默默地陪着她,只是这几日他没有碰她,以前一点就着的某人,忽然平静下来,苏小月心里头不好过,她知道大河很想要孩子。   树下,苏小月坐在袁氏身边,旁边小家伙睡在摇椅中,睡得正香甜。   苏小月沉默了许久,看着缝缝补补的袁氏,问道:“娘,你说我要是再怀一个孩子怎么样?”   袁氏微愕,想了想,生怕苏小月多想,便道:“月儿啊,这种事急不来的,有了就有了。”   苏小月垂下头去,“娘,我其实一直在避孕。”   “你说什么?”袁氏手中的衣裳掉在了地上,一脸错愕的看着她。   “我其实应该是可以怀上孩子的,但我一直在吃避子药。”   袁氏拉着苏小月的手,叹道:“月儿啊,这话再也不要说了,特别是对大河,若是大河知道了该怎么想去,再说月儿,你为何要避孕,孩子多生几个不好么?当年你娘我生不了孩子,不知为了这事儿委屈了多少年,你爹一向护着我,差点跟家里人闹翻。”   “那我现在年轻,一生要生多少孩子去?”苏小月一脸惊恐的看着袁氏。   袁氏微微一怔,倒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庄户人家能生下孩子,谁不欢喜,一般生下几个也就没了。   “月儿,这事儿你别多想,庄户人家里多的也不多,一般都生得少,你别担心,或许生个三个就不生了呢?”袁氏安慰道。   苏小月苦笑了一下,哪有这样的事,她总感觉自己是一个易孕的体质,与方河多来几次,铁定怀上不可,这样下去,三年抱两不成问题。   就在这个时候,齐有玉和李全秀过来玩。   两人手里拿着裁好的布,居然都在做衣裳。   初春没有什么事儿做,下田地都是男人们的事,女人多半在家奶孩子,或者做针钱活儿。   袁氏见几个年轻的来了,也不想在中间打插,站起身来,道:“我进厨房里给你们拿一点零嘴来,昨个儿月儿做了小饼干,给你们尝一尝。”   说起做的小饼干,是苏小月在家没事根据前世的记忆做出来的,她觉得样子不好,味道也一般,没想家里人还是喜欢,特别是一向嘴刁的方嫣,吃的最多。   齐有玉正是嘴馋,很是好奇苏小月做的零嘴,没一会儿,袁氏把饼干端出来,两人尝了一口,笑了起来,“月儿倒是手巧。”   袁氏进屋了,李全秀靠近苏小月说道:“月儿,我也有了,两个月了。”   苏小月听到这话,当即笑了起来,“你居然也有了。”   齐有玉三个多月的肚子有点显怀了,她一边吃饼干,一边说道:“算日子,估计是年三十中的。”   李全秀红了脸,苏小月的脸也红了,这齐有玉没遮没拦的,她倒是说上了,“说说,那日你们都吃了啥?过年了,定然吃了不少好的。”   李全秀想了想,还真的很正式的说了,“二弟媳年前传来喜讯,婆母就昐着我也能怀上,三十那晚还真的给义夫吃了一点好东西。”   “什么东西?”齐有玉好奇的问。   李全秀笑了起来,伏在两人耳间说了,苏小月听得目瞪口呆。   齐有玉也是一脸懵逼,“想不到婶子不但会挑媳妇儿,还会这等偏方。”她说完又一脸神秘的问道:“那猪.鞭吃了真的有用?”   李全秀点头。   “如此我生完这个孩子便试试。”齐有玉高兴的说道。   反观苏小月坐在两人身边沉默不语,她都不知道怎么说了,这东西的确能给男子进补,但怀孩子的事不是因为这个,果然是天意。   两人聊了半晌方发觉苏小月的异常,再想起苏小月一直没能怀上孩子,于是两人赶紧转移话题。   没想苏小月又问起了两人,“有玉,我问你,你生下这个孩子再怀上一个,你打算生几个?”   齐有玉想了想,说道:“生到不能生为止,当然是越多越好的,再说家里有了田地,不饿肚子了,更不用担心了。”   一旁的李全秀也是这么想的,脸上也带着笑意。   似乎所有人都是这样的想法,反而让苏小月无法适从。   或许她可以再生一个孩子,以后再好好跟方河开诚布公的说明原因,或许方河也会同意呢。   夜里,苏小月伏在方河胸前犹豫了一下,见他没有一点动静,于是身子往下一滑,方河大惊,“月儿。”然而话刚落,齿间“嘶”的一声,忍不住喘了口租气。   暖暖的被窝里拱起一块,方河原本隐忍的心思再也受不住,掀起被窝也窜了进去。   两条身影在被下缠绵。   许久,两人停了下来,方河捧着苏小月的脸,在她脸上啄了一口,“今个儿可是你来惹我的,你是不是同意为我生孩子了?”   苏小月红了脸,“你的意思是我不来惹你,你就打算不碰我,直到我点头为止。”   方河倒是有这点小心思,可是这样的同时他也不好受,这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作法,但他心里过不了这个坎,强行忍着不碰。   果然是这个想法,苏小月哼唧。   方河怕小媳妇再想下去,自个儿只能凉快去了,于是捧起苏小月的小脸吻了下去,“今晚咱们玩尽心些。”   苏小月在他腰间捏了一把,不痛不痒的。   好吧,她算是掉坑里了。   两人像新婚似的缠绵了数夜,方河对生孩子很是积极,害得苏小月暗恨不以,没少在他肩头下口。   袁氏自从上次听到苏小月说用了避子药后,心里惊怕,终于见女儿不避孕了,心里高兴的比自己怀孕还要欢喜,当即就叫苏阿吉上镇上买些新鲜的东西来,春季最多新鲜的,枇杷、桃子、桑葚、青枣,自个家中吃不上的都买来。   方河无事也是勤快,时常上山里头狩猎,野兔野鸡不成问题,特别还喜欢上山头溪水去摸鱼,份量是少了些,但小媳妇爱吃,去河里打捞也是有的,就是小鱼多,大鱼少。   这还没有怀上孩子,一家人就围着她忙活起来,在吃食上权把她当新妇似的养着,连方河也是,说好了今年都不准她下地,以后也不准,过了今年,明年就把田地租出去,以后一家人除了上田边看看,收收租子什么的,其他都不弄了,两位老人年纪也大了,该享享福了。   那敢情好,苏小月种田本来就不行,一直都是方河和苏阿吉两人在忙活。   转眼到了三月下旬,该下谷种了。   这日方河上镇上送菜,顺带去县里霍家种子铺里买种子。   早上一家人送方河赶着牛车出了门,接着苏阿吉想去苏家村里传悠一下,接着还想上莫家村去看看新开垦的田地,租给了莫家村人,打理的怎么样。   这一去,苏阿吉可能会在那边呆上三五日,苏小月和袁氏把早上做的包子塞到他手中,才让人去了。   家里只有两人,再送走方为去上学,屋里头就一个小磨人精方嫣。这孩子最喜欢苏小月上山放羊,她跟在羔羊身后追赶,玩累了回苏小月怀里睡觉,时间过得飞快。   晌午,院子里响起敲门声,苏小月和袁氏正在堂屋里吃晌午饭,听到声音,苏小月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齐惠,倒是让人惊讶,齐惠连过年的时候也不这边,还是方亮父子过来的,今个儿来这儿是做什么呢?   苏小月没有让身,只看着她问:“大嫂,不知有何事?”   开门的那一瞬,齐惠闻到了米香,她微微一惊,问道:“二弟妹,你们正吃晌午饭呢?”   苏小月走动两步,拦住她的视线。   齐惠脸色变了变,接着说道:“二弟妹,我今个儿找你没有别的事,就是传个信儿,刚才我从镇上回来时遇上了大河,就在村外不远,这时忽然山上有人喊救命,大河便上山了,原来山上有老虎出没,大河被老虎咬伤,之后没了踪影。”   苏小月心中大惊,沉声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齐惠冷哼一声,也不答她的话,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没有拉住齐惠,齐惠这模样,估计拉住她也不会说实话的,也不知道哪里得罪她了,当初在方家院子里的事,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门关上,袁氏从屋里出来问刚才来的是谁,苏小月怕袁氏担忧,便说村里人过来打探田地的事,袁氏叹了口气,“这村里人就没有一个省心的。”   苏小月心神不宁,找了个借口出了院门,她来到方大业家里说了一下情况,方家昌三兄弟集结了方义夫两兄弟帮苏小月上山头去瞧瞧。   齐有玉和李全秀拉着苏小月安慰。   方河从霍家种子铺里买了几木框种子,赶着牛车往镇上走,官道上,远远的遇上了一队人马,前面行走的护卫领首的骑马四人,后面跟着步兵,手中执长戟,中间一辆漆黑色的马车被队伍护在中间。   不知是哪个官吏出门办事。   方河把牛车拉到路旁的草从中,准备让队伍先过。   眼见马车越来越近,官道边的山头里突然冲出一位衣着褴褛的乞丐挡在马车前,马驹受惊,车夫急忙拉住缰绳往一边闪躲,马驹慌慌张张的在弯曲的官道上急冲,马车上的人惊呼出声,忽左忽右,坐不安稳,里面的人从车厢里跌倒出来,摔在驾驶座前的短板上。   只见是位少女模样,接着车厢内传来妇人的惊呼声,“快停下,立即停下。”   没有人应她,后边领首的护卫疾马追行,前面车夫急急忙忙抓紧缰绳,谁知还没有抓稳,被一个急转弯把人甩了出去。   马车没有了车夫,马驹撒蹄子跑,车上的人受不住,短板上的少女一会被甩在这边一会被甩在那边,摇摇欲坠如同风中的柳絮。   到这时,方河再也坐不住,抵足一点,身子迅速跃下牛车,施展功夫,往前疾驰而去。   就在这时,没有人掌握的马车遇上转弯处时,直接飞奔而下,方河心头一惊,身形飞快的闪到马车后,伸手一抓,抓住车轴,猛的一使力,把整辆马车直接扛了起来。   马车被方河扛起,而两匹马驹却被挂在崖边半空中。   马车内的两人大声惊呼,好在马车是平衡的。摔在短板上的少女望着底下嘶鸣而悬在空中的两匹马驹,脸色吓得苍白如纸。   后面的护卫队追来,领首的护卫从马上翻身跃下,几位功夫还算厉害的护卫望着方河找着马车站在那儿稳如泰山,惊得脸色都变了,这世上还有这么大力气的人,有几百斤了吧,居然稳稳的举了起来。   方河站着未动,侧目看了一眼这些目瞪口呆站在那儿发愣的护卫,命令道:“还不把车上的人救下来。”   一句惊醒众人,护卫首领立即组织人上前救人。   终于把车上的母女两救下来了,方河才拖着马车一步一步往后,放下马车时,两匹马驹也被拖了上来。马驹也吓得不轻,前蹄跪地,嘶鸣一声,喘出一口热气,安静下来了。   方河休息了一会儿,甩了甩胳膊,转身要往牛车上走去时被人拉住。   “这位恩人,我家主子有请。”护卫首领开口。   方河往那边望了一眼,接着回过身来,往那位母女走去,护卫首领恭敬的在他身边跟随。   来到两人面前,隔着好几步远停下,方河向两人抱了抱拳。   晃过神来的两人看着眼前身姿挺拔的方河,年长的妇人上前一步,少女羞涩的躲在妇人身后悄悄打量方河。   “多谢勇士相救,不知勇士贵姓?”妇人声音颇有威严,即便经过刚才那一瞬也没有显得软弱无依。   “在下方河,是永丰镇方家村人,今日偶遇,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倒是两位受惊过重,还是早些回去吧。”方河说完抱拳要走。   妇人又上前一步,“勇士留步,如今马车已然成这样,此处离县城不远,还望勇士相助,送我们一程。”   方河回身看了一眼马车,的确不能再坐人,可是两位妇孺又不会骑马,也不能徒步回城,他想了想,便点头应了。   这时护卫中有人来报,刚才冲撞车驾的小乞丐醒了,此时被护卫抓了过来,方河看去,只见他还是个□□岁大的孩子,身材瘦小,身上衣裳破烂,头发乱糟糟一团,在这样凉凉的天气里还发出一股臭味。   方河有些不忍心,看着这样的孩子,想起自己小的时候,还有出外的那些年,有时没东西吃的时候也曾流浪到乞讨的地步,若不是天生神力,没有受到欺负,但饿肚子的感觉却是深有体会的。   此人多半是看到有马车经过,于是冲出来拦车,想讨些吃的,可是没想之后变成这样,差点害死了贵人,这会儿颤颤巍巍缩成一团,也是受了大惊吓,刚才那一瞬若不是车夫把车调了方向,定然辗压了过去。   好不容易捡下一条命如今也没有活路,方河看着人可怜,心里想着要怎么把人救下时,一把娇糯的声音说道:“可怜见的,他也只不过为了一口吃食罢,你们把人领下去,给点吃食再给些银子打发了罢。”   吴氏侧首,“娇娇。”语中错愕,若不是当着外人,吴氏指不定把这个小乞丐碎尸万段,刚才若不是他的冲撞,好好的马车怎会变成这样,两人差点因此送了性命。   听到少女的声音,方河错愕的抬头,对上少女清澈流转的眼,少女向他笑了笑,那吓得苍白的脸色还没有恢复血色,可对方看到小乞丐,不但不计前嫌,还要施舍了吃食和银子,这人的心地还是挺好的,方河向她点了点头。   少女收到他赞许的眼神,刚才的慌乱一扫而空,除了身子有些发抖外,心里头却跃耀。   打发了小乞丐,两人被护卫扶上牛车,而牛车上的木框被方河挪到一旁。   方河上了牛车打了鞭子,牛车调转车头往县城里而去。   吴氏盯着前面身板挺直的方河,越看越是欢喜,侧首看女儿时,才发觉女儿也看着对方的背影目不转睛,脸颊上飞起一抹红晕。   少女初次萌情,最易沉沦,吴氏于是拍了拍胳膊弯里的小手,拉回女儿的注意力,见女儿收回目光看向自己,她意味深长的使了个眼色。   沈云娇见了,心中大喜,抱住吴氏的胳膊亲热的靠了过来。   护卫相护左右,前面领首直接把人带入县衙,方河心头微微一惊,莫非此两人乃县令大人的内眷不成?   不待方河多想,一行人通行无阻的进了县衙,不用再多问,两人身份已经很明朗了。   方河下了牛车,向两人抱了抱拳,正要上牛车,没想前面来了一行人,走在前头一身绿衣官服头项官帽的沈县令忧心重重的走来,见到内眷平安,方松了口气,来到近前,看向方河。   方河向沈县令行了一礼。   沈县令问了名姓,听到方河二字,似乎在哪儿听说过,于是沉吟了一会,方“哦”的一声,说道:“原来你就是那位方家村的打虎英雄,天生神力,难怪刚才下人传话,听说你徒手举起了马车,把本官惊了一跳。”   方河只好客气的聊了一会儿,没想沈县令处事殷勤,非要摆宴答谢方河的救命恩。   没法,他只好跟着进了衙门后的院子,那里是沈县令一家的起居室,一般人不叫人进来的,唯方河是个例外。   这边沈县令派下人去买菜,还吩咐了不少菜名,非要好好招待一番不可,那边方河却坐在堂前有些坐立难安,他看了看越来越黑将下来的天色,恐怕小媳妇担心,心里放心不下,可沈县令的热情他又拒绝不了。   后院内,沈云娇与吴氏在房里休息,吴氏责备的看着女儿,责备道:“今个儿那个小乞丐冲撞了车驾,咱们差点送命,你还让人打发吃食送上银两,你是个榆木脑袋呢?”   沈云娇这时算是恢复了脸色,脸色阴沉了些,再没有先前遇见方河时的少女憨态来,“娘,你别担心呢,这样的人我岂会放过,早已掏心割腹喂狗去了。”   听到女儿这么说,吴氏心气平了些,他们今个有个好歹,这样的贱民死一万遍都不足惜,还好今日有惊无险。   吴氏想起女儿今日出乎寻常的表现,试探的问道:“你莫不是看上那乡野村夫了?”   “什么乡野村夫,我看比咱们衙里的人强一百遍。”沈云娇嗔声反驳。   吴氏听了笑了笑,女儿果然向外,看到心仪的便向着人家了。   沈云娇见吴氏无动于衷,便把上次新年开市时偷跑出去游玩遇上的惊险说了一遍,吴氏才知道此人两次三番的救下女儿,两人倒是有缘的很。   “就是不知他家里可曾有家室?”吴氏担忧道。   沈云娇却双手拉住吴氏的袖口,娇娇的开口,“娘,不管他有没有家室,我就是要嫁给他,娘,你要为我想办法。”   吴氏把她的手扒拉了两下,见女儿赖上了,无奈一叹,道:“这事儿还得你爹爹同意,好在今个儿我见你神色不对,先把人给留下了,呆会你爹爹回来,娘帮你说说看。”贫穷的男子不怕他娶妻,有的是法子使他休妻,何况是攀上高枝,大多男子哪怕寻个由头休了糟糠之妻也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儿,这事儿八成是不成问题的。   吃宴的时候,天色完全黑了下来,院子里灯火通明,沈县令与方河一来二往的敬酒,不知不知两坛美酒空了,方河醉了,伏在桌上憨睡过去。   沈之祥毕竟混迹官场数年,练了一身酒功,这会儿头重脚轻,却还是有些清醒的,他吩咐下人把方河抬下去,好生安置。   这边吴氏母女早在屋里候着,直到沈之祥从前院进来,才迎了上去。   沈之祥在吴氏的服侍下洗了把脸,又喝了醒酒汤,坐在太师椅中缓了缓神,才问了起来,“今个儿你俩非要我把这位村野农夫留下又是何意?”   吴氏嗔了他一眼,说道:“谁说他是村野农夫,远的不说,便说说今日,徒手举起马车的能力,敢问永丰县谁能有这本事?”   沈之祥被吴氏一问滞了言词,“话是这么说,可一戒武夫,能有多大能力。”   “日久见人心,有多少将士出身贫寒,又有多少读书郎从小贫穷,我看这人不是池中之物。”吴氏这番说着,身后一直羞红脸的沈云娇一边听着,一边喜上眉梢。   沈云娇第一眼看到方河,她就记起上次正月开市那日被他搭救的事,今日又被他救下,他已经无意间救了她两次了,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呢,如此人中之骄必与她有某中注定的缘份。   沈之祥被袁氏说服,决定好好观察一下他,若是头脑灵醒,再加上这一身武功,倒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正好他还有些人脉,把人往军营里丢个两年,混个教头或提辖不成问题,到那时……   沈之祥看向自己的女儿,果然一脸羞涩动了情,再看吴氏,便知她用意了。   夜里二更天时,方河和衣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房内的门悄悄从外打开,一个娇小的身影闯进屋来,沈云娇站在床头望着床上躺着的方河,心跳如鼓,手心都冒出汗来,她今夜劝了家里人把人留住,又劝他爹把人灌醉,她就为着晚上这一刻,把生米煮成熟饭了,让爹娘死了心的为她谋前程,到时就算家里人知道他娶了妻,也有的是法子逼他休妻。   方河虽然干了几年的农家汉子,不论他出色俊朗的长相,那练武的身形没得说,本来生得高大,身板端直,站着时稳出山岳,躺下时身形棱角有致,薄了的春衣下有豉起的肌肉,站的近了,只觉得那浓烈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   女性属阴,男性属阳,如此阳刚之气浓烈的男子,正是女子相盼的依靠。   沈云娇就这样细细打量方河,离得近了,闻的都是他身上滚烫的男性气息,她的手脚有些发颤,眉眼却忍不住带上了笑意。   她慢慢地剥了外衣,轻轻地从男人的脚尾爬进床里边,在方河身边躺下,望着他的侧颜,心忖:“我沈云娇的男人便是此等英雄。”   她慢慢地靠近方河,心跳得飞。没想方河一个侧身,顺手把她卷入怀中,方河虽醉得不清醒,却是下意识的闻了一口,居然一把把人推开,嘴里嘟嚷,“月儿,你身上味道怪异,快去洗澡。”   沈云娇贵为县令千金,府中香熏温衣从不曾断过,岂时听说过自己身上有味,当即气红了脸,她垂首细细闻了闻衣襟,味道依然是平时惯用的桂花香,往日爹娘都夸味道好,没想被他嫌弃。   她心有不甘,于是悄悄下了床,去了自个屋内沐浴更衣,用的比平时多了二倍的花瓣浴,沐浴其间又让丫鬟重新用桂花香熏了衣裳,出浴后穿上那薄薄的粉红丝绵,在镜前细看了一眼,满意一笑,又潜回客房,见床上的人依然憨睡不醒,心里暗喜。   爬上床,她小心翼翼的靠近方河,没想方河翻过身后,她悄悄从背后抱住他,方河呓语,“月儿。”他回过身来,把人搂入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时间追最新章有免费看,今天只更这一章了,爱你们!么么哒!   ☆、第93章 .   他回过身来,把人搂入怀中,接着又推开,“月儿,你没有洗澡,很臭。”   沈云娇心里暗恨,她闻了闻身上的衣裳,明明味道香浓,为何他却说很臭?   她这次没有下床,而是再接再厉的靠近方河的身子,却总是被他以同一个理由推开,沈云娇不知道这男人与他妻子是如何相处的,但她知道漂亮的姑娘没有男人不喜的,就拿她家县令爹爹来说,后院不知收了多少美妾,自己几分姿色还是有些自信,比他那个温腕的农家妻强了不知多少倍,自家家世又在那儿。   男人是真的睡得沉,可沈云娇怎么摆弄也不能靠近他,更不谈脱了男人的衣裳。最终她泄了气,躺在一边睡了过去。   五更起床一向是方河的习惯,宿醉使他头痛欲裂,他睁开眼睛,入眼的是一顶精致的帷帐,方河立即清醒,迅速的扫了一眼床内,当他看到床内躺着一位穿着粉红亵衣的少女时,吓得跌落床下。   “你是谁?”方河沉声问。   床上的少女只觉得自己刚刚歇下便听到一声晴天霹雳般的质问,当即吓醒。侧首看到掉落床下的方河,目光闪了闪,接着抓被捂身,垂目掩泪,嘤嘤道:“我是谁,你不知道么,昨个夜里欺了人家身子……”   方河忍不住抱头,狂甩了自己两个耳光,红着眼从地上起来,看了少女一眼,迅速转身逃出了客房。   他不敢逗留,直奔马厩,看到自家牛车,拉起牛车就往外走。   外面护卫把持,其中有几个便是昨日护送中的人,看到方河,几人和颜悦色的与方河打招呼,于是也没有人再拦着他,便通行无阻的出了衙门。   出了衙门后,方河坐上牛车,抽了两鞭子,牛车飞快的往方家村而去。   方河这边暂且不谈,方家村这边却是出了大事,昨夜三更时分,方河家的院子响起拍门声,等了一宿的袁氏立即从屋里奔出,那猛烈的拍门声,一声急过一声,就连隔避院子方大业一家都听到了,本来就没有睡去的邻居也是齐齐奔了出来。   袁氏打开门,门外站的正是他们找了一夜未归的女儿苏小月,苏小月摸了夜路跑回来的,全身瑟瑟发抖,脸色苍白得有些乌青,见到袁氏,脚下一软,扑入她的怀中哭了起来。   袁氏扶着女儿进屋。   屋里点亮了蜡烛,袁氏到这时才发现女儿连衣裳都破了,露出洁白如藕的手臂,连忙把人扶入内室。   袁氏帮着她梳洗妥当,换了衣裳,到这时苏小月才安静下来,身子也没有先前那般抖似筛糠,她抱住袁氏的手臂忍不住哭了起来,吓得不轻。   外边方大业和方虎两家的人都跑了过来察看,袁氏出屋把苏小月回来的消息告诉几人,叫几人都回去先休息,其他的事只能方河回来再说。   人都走了,院子里静了下来,袁氏脚下一软,扶着墙根,“大河啊,你到底去了哪儿?怎么一夜未归呢?”   袁氏担心女婿,如今更是担心女儿,女儿这般模样半夜归来,她的心直往下沉。   袁氏一脸沉重的进了内室,陪着苏小月躺在床上,苏小月慢慢平静下来,开始说起了事情的经过。   话说齐惠晌午过来告诉苏小月说方河上山救人被虎咬伤,苏小月不信,于是找方家昌三兄弟和方义夫两兄弟上山头寻找。   到了黄昏,没有寻到人,就连齐惠说在村头丢下牛车的事也没能寻到牛车的踪迹,弄得三家人人心惶惶,一脸莫名。   苏小月关心则乱,她想起年前两人遇上的老虎,后头几次方河上山都未能寻着踪迹,所以她对齐惠今日说的话还是有些相信的,虽然人没有寻着,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齐惠为何要撒谎,莫非另有隐情?   家里只有两位妇人,袁氏年纪大了,苏小月不敢说出实情,怕她承认不住,于是苏小月避开袁氏,来到齐惠这边,想把事情问个清白。   齐惠原本只是诈她一诈,没想苏小月根本不上当,先前她还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想尽了说词,生怕方河回头来报复,没想今个运气好,正遇上方河天黑了都没有回来。   于是她又想起了自己的计谋,便说道:“今日我跟你说的事,你又不信,这会儿又来寻我问,我先前说了,方河喜欢管闲事,我从镇上回来时瞧见了,那地方我倒是还记得,只是天色有些晚了。”   苏小月见齐惠说得老神在在,似乎真有其事,又不得不信了几分,问道:“事情是在哪儿发生的?你今早说在村外便上山救人,我们怎么没有寻到牛车呢?”   苏小月话刚落,齐惠“哦”的一声,“我说的是村子外吗?你怕是听错了,我从镇上出来后遇上的,那儿隔着村子有几里路呢。”   齐惠的话前后对不上,苏小月疑了心,于是说道:“那好,你带我去看看。”   两个女的,苏小月也不怕她作怪,不管真相如何,只要看到牛车她就信,若真的牛车在,她就回村里喊人去寻。   齐惠有些不情愿,最后还是带头往村外走。   两人手里各拿一把稻草,若是天黑,也能点个火把照明。   走到半路,天就黑了下来,事实上才走了三四里路的样子,苏小月心急如焚,齐惠却慢悠悠的不放在心上。   苏小月瞧了她一眼,问道:“还有多远?”   齐惠睥了她一眼,“不远了,就在前头。”   齐惠话才说完,苏小月只觉得后脑勺一痛,眼前一黑,被人敲晕过去。   齐惠冷声道:“你怎么才出现?”   “总要走得远些,免得惊扰了村里人。”方小川望着地上的苏小月,面含喜色,目露淫光。忍不住蹲下身来,把苏小月板正了身子。   方小川望着圆润娇美的苏小月,啧啧两声,“此女也算咱们村里的一支花,还真没有遇上这等货色,看看这玲珑有致的身材,不堪一握的小蛮腰,真是好了大河。”   “你说什么呢?”齐惠冷了脸,听到这话就不舒服,可是看着地上晕厥过去任人宰割的二弟媳,心里头却涌出一股快意,从今以后,她也别想冰清玉洁得到丈夫的爱慕与呵护。   “还不快把人拖树林子里去?”齐惠提醒猴急的方小川。   方小川刚要上前摸一把圆润的胸.乳,被齐惠一说,心里头冒着邪火,只好隐忍,上前抱起苏小月往树林子里走。   齐惠站在原地没动,看着男人的背影越走越远,齐惠又忽然涌出一股悔意,她在原地走了两步,气恨的踢向路边的石子,心思越来越乱,心里头也怦怦乱跳,似有大事要发生似的。   脑中她与苏小月交往以来的种种如画影一般飘过,直到画面定格在苏小月怀孕时躺在椅中,方河坐在一旁为她揉腿,她只觉得眼眶刺痛。   那个狂风暴雨的夜里,当她第一次进入苏小月的院子里,洗上香香的热水澡,再看到这样慵懒的苏小月,眼眶的刺痛感越发强烈,最后她暗下决定,转身往方家村走去。   没走几步,只听到男人“啊”的一声。   齐惠脚步一顿,接着往树林里跑,心跳得更厉害,先前的预感猛然来袭。   越来越近了,微弱的火光下,一个身影举起石头砸了下去。   “不……”齐惠大叫,大步往前跑,右手抬起,恨不能抓住那只手,然而她终究没能抓住。   方天回过头来,望着一步一步靠近的母亲,他眼神漆黑明亮,里面却透着刺骨的寒,齐惠心头惊慌,来到近前往地上一看,只见方小川的头已被砸成肉酱,脑浆四溢。   齐惠抬首不敢置信的看着方天,颤抖的唇问:“为什么?”   方天不答,却又是举起石头砸了起来,方小川的尸体已不成完形。   齐惠上前抱住已经停不下来的方天,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许久,林子里的声音静了下来,齐惠捂着脸,看向地上血肉模糊的人,再看向自己唯一的儿子,她道:“天儿,你快逃,方家村你是呆不得了,逃了后再也不要回来,权当我没有你这个儿子,你我母子情断,从此以后你改名换姓,不准你姓方。”   方天慢慢转过头来,看向齐惠,他只说了一句:“做你的儿子是我一生的耻辱。”说完便再也没有看齐惠一眼,头也不回的往山里头跑去。   小林子静谧下来,齐惠望着方小川的尸体忽然笑了,她蹲身,看着那一团肉泥,脱下外衣,把不成形的方小川用衣服包了起来,一步一步的拖向山林深处掩埋。   苏小月是晕迷不醒,并没有看到后面的一幕,她醒来时,已是半夜,她从地上爬起来,借着星光点点看到树影婆娑,心头惊惧,临晕前那一股疼痛之感到现在还犹自提醒着她。   她刚走两步,脚下踩到一团打滑,差点摔倒,鼻腔涌入浓浓的血腥味,她不敢再停留,跑出树林。   借着星光,一路摸黑往方家村而去。   ******   方河到了方家村,天边才发亮,他匆匆来到自家门口前,望着那扇门许久都没有下车。   昨个夜里他到底做了什么?方河捂住头,只觉得心里头一口郁气无处发泄,想起小媳妇看着他笑眼相迎的脸,再想起刚才那位少女掩泪的模样,心里犹如刀割般,他或许……真的欺负了那位少女。   如果小媳妇知道会怎么样?会不会就此离开他,跑回苏家村里去?岳母铁定会把小媳妇带回苏家村,到时还会带走小家伙,弄不好为儿也跟着一起走了,那他一个人守着这个屋子又有什么意思?   方河忍不住又狠甩了两个响亮的耳光。   袁氏一夜未睡,安抚了女儿,见她睡安稳了才出了内室,来到隔壁看了看两个睡得正香的孩子,再出屋时,东方破晓。   这时她听到院外传来牛鼻子喷响气的声音,她狐疑的看了眼,来到院门处,试探的喊了一声,“大河。”   无人应,正要转身,又听到一声牛鼻子响声,袁氏再也顾不上,猛的打开大门,定晴一看,没想门外便是一夜未归的自家女婿,他坐在牛车上聋拉着头,像霜打的茄子,蔫蔫的,似乎又像是在打瞌睡。   “大河。”袁氏惊讶开口。   方河一惊,猛的抬首,见是岳母,心虚的厉害,垂眸喊了声,“娘。”   看到方河,袁氏差点流下热泪,眼眶红了红,说道:“大河啊,你怎么一夜未归?昨个夜里,月儿出事了——”   “月儿怎么了?”方河焦急的从牛车上跳下来,上前抓住袁氏,着急的问。   袁氏含泪道:“你快进去看看月儿吧,我觉得这事情不简单,昨个夜里月儿也是吓狠了,天要亮时才躺下的。”   袁氏话落,方河如风一般的速度冲进屋里头去了,袁氏含泪回身拉住牛车往屋里赶。   作者有话要说:     ☆、第94章 .   内室,光线还是昏暗,能看到屋中摆设的轮廓,方河疾步上前,来到床边看着床上沉睡的脸,再悄悄掀被细细打量了全身,见没有受伤,心里头松了口。   然而他却久久不敢上前摇醒她。   他闻了闻身上,一股酒味,便迅速的转入耳房,就着冷水洗了澡,穿上小媳妇亲手缝制的棉衣,他看着袖口密密缝制的针线,又有了一种甩自己耳光的冲动。   再次来到床边,方河在一旁坐下,也没有急着叫醒小媳妇,只是这样静静地望着。   时间不知不觉得过去,苏小月翻身时忽然身子一惊,紧闭的眼帘微微颤动,她双手下意识的胡乱抓了一把,手中什么也没有抓住,她颤着唇喊:“大河,大河,救我。”   原本垂首而坐的方河听到声音,当即俯身向前握住她的小手,握在掌中揉了揉,“我在,你别怕,我在。”   梦里,苏小月与齐惠说话,有人敲了她的后脑勺,她害怕,她挣扎,于是不自觉的喊出了声,到嘴的只有方河的名字,不停的重复唤着,似乎唤着他才能得到一点勇气,才能毫无畏惧的面对黑暗,可是却并不如意,她觉得身上一紧,有人欺压过来,甚至她感觉到一点凉意,有人摸上她的胸首。   她动弹不得,但她在挣扎,于是猛的甩了一巴掌。   室内,只听到“啪”的一声,苏小月一巴掌甩在方河脸上,方河木了木,没有顾及脸上的疼痛,把苏小月搂入怀中。   他刚才只不过是掀被想把小媳妇抱出来而以,没想被她梦中甩了一巴掌。   他是罪该万死的,暂且不说小媳妇昨夜里经历了什么,但看她睡梦中那防卫的模样就知道她受惊不小。他很想摇醒她,可是他却觉得自己有愧见着她,于是就这样紧紧的抱住,一同躺在被窝里,只想这样天荒地老。   苏小月还是在梦中惊醒,醒来那一会,她有些迷茫,望着近在眼前的熟悉面孔,她有些精神恍惚。   “大河?”她唤道,却不确定似的,她抚上方河的眉眼。   “月儿,我在,我以后再也不在外边过夜了,再晚都要回来。”方河向她承诺,内心也下了狠心,再也不沾酒了。   “大河。”苏小月抱住方河的脖子,哭了起来,“你昨夜上哪儿去了,害得我担心了一夜,齐惠说你回来的路上遇上老虎,上山救人去了,她还说你受了伤,我听着就受不住,叫人上山寻你,却没有你的踪迹,我担心你凶多吉少,心里头害怕,害怕到不敢相象。”   苏小月越说越低,她抓住方河的衣襟,躺下泪来。   方河只想给自己甩几个耳光,他抱紧苏小月,不敢解释,只好反问道:“齐惠说我上山救人打老虎?她为何这么说我,我一直在县城里,她又几时看到我的?”   苏小月错愕的抬起头看他,“她昨个晌午就过来说了,我先是不信的,后来找大业叔和虎叔两家帮着寻,寻到黄昏也没有找着你,你又不回来,后来我不得不信了,跑去找齐惠……”   苏小月把昨夜的事说了一遍,方河抱住苏小月的手不小心使了力,脸色黑沉沉得带着杀气。   “如此说来,这一切都是齐惠捣的鬼了,你说你昨个夜里被人从后面敲昏,事后可有哪里不适?有没有伤到哪儿?”方河担忧问道。   苏小月摇了摇头,于是想了想,道:“我昨夜醒来后闻到血腥味儿,那衣裳和鞋娘帮我换下了,应该还来不及去洗,大河你去看看,上面可有血迹?”   方河看着苏小月,心里似乎猜到一些东西,于是把苏小月放回床上,起身出了门。   没多会,方河回来,苏小月靠在床围子上看着他问:“可有?”   方河摇头,他垂下眼帘,心想着关于那衣裳上和鞋底的血迹,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事关月儿名声。他刚才把衣裳和鞋给藏了起来,但愿岳母没有留意到。   “没有?”苏小月错愕,“可我明明闻到了血腥,可是那时只有我和齐惠两人,莫非那人敲昏了我,接着又对齐惠下了手?”   方河上前抱起苏小月,接着缩进被窝,想了想说道:“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你别多想了,只要你没有事,其他一切交给我去办。”   如今方河回来,苏小月安下心,她抱紧方河精壮的腰身,把头埋在他胸口,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慢慢又闭上眼睛。   这次她真的睡沉了过去。   方河却没有半点睡意,他就这样抱住她,望着帐顶发呆。   晌午,方河和苏小月从屋里出来,苏阿吉被方家昌从苏家村里喊了回来,这会儿正与袁氏说话。   袁氏说的不多,昨个夜里苏小月只简单的说方河未归,齐惠看到方河上山打虎,自个儿也跟了去,之后的事她掩瞒了下来。   但袁氏并不傻,她知道女儿没有说全,否则她为何跑回来见到自己会全身发抖,会忍不住扑到自己怀里,定然是受了天大的惊吓。   苏阿吉没有问出一个所以然出来,转身看到女婿跟女儿,便走了上去。   “大河,你昨个夜里上哪儿了?果真上山打老虎去了?怎得一夜未归?家里为了寻你,找了大半宿,你知道么?”苏阿吉语气有些责备,但他知道女婿是个有分寸,倒也没有多加指责,但脸色却是有些不好看。   方河答不出上来,他垂眸不答,苏小月也想知道方河到底去了哪儿,可是他一直没说,心想着多半是被霍家小叔子给留着了,在岳父母面前不好说才沉默的,于是帮方河撇开话题,“爹爹,大河回来就好了,好在大河没有事,爹爹,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还要去莫家村察看一下么?”   说起这事,苏阿吉叹道,“你娘今早就派家昌去寻我,我正要去莫家村,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能放心,这事儿不急,改天再去也行的,倒是月儿,你着急就叫家昌几兄弟几去帮着寻便是,一戒妇人家,跑出去作甚,你娘说你昨个夜里吓得不轻,是怎么回事?”   苏小月不敢把昨夜的事情说给两位老人听,昨夜说给袁氏听也只说去寻方河了,这会儿苏阿吉再问起,她局促不安的哑了口。   方河却道:“爹,娘,月儿昨个夜里出去的事,你们不要再提了,村里人知道这事恐怕会乱咬舌根。”   袁氏和苏阿吉一听,如醍醐灌顶,袁氏道:“还是大河想得周到,月儿半夜未归,岂不坏了名声,还好月儿是出去寻大河了,大河你也别多想,月儿昨个若不是出去寻你,也不会弄得这么晚。还好这事只有方大业两家的人知道,想想就觉得后怕,村里人的嘴沫子能淹死人,我当年算是领教了的。”   苏阿吉回身捏了捏老伴的手,一家人就这样不明不白的不再问了。   吃了晌午饭,苏小月有袁氏陪着,两人领着方嫣玩。方河却说去村里走动一下,苏小月知道他的意思,怕是去看齐惠有没有事。   苏阿吉不知道内情,觉得只要家里人都回来了,个个平平安安的,健健康康的他就安心了,于是上山头放羊去了,顺带看看东边山头的水田,犁了田就要下种,今年全部种两季水稻。   这边方河出了门,他先去村里头转悠了一趟,没有听到什么风声,最后去往方亮家院子的时候经过罗二梅家,只听到里面罗二梅大骂不止,“……你哥去哪儿了,还不去找一找,哪天别死外头了,家里人都不知道。……”   来到方亮的院子外,方河没有敲门,听了听动静,屋里静得可怕,他往山头那边走了一点,准备在这儿等方天出现。   这孩子上山拾柴挖野菜,还时不时狩猎几只野兔子,一天到晚不在家,却是个最懂事的孩子。   等到太阳都要落山了,方河也没有等人,他望向方亮的院子,最终还是上前去敲了门,敲了半响也没有人应门,甚觉奇怪,大嫂不在家?还是真的如月儿所说出了意外?   方河完全可以纵身跃入院子,但他没有这样做,毕竟是大白日,小叔子翻嫂子的墙,外个看着会怎么想。   他根据小媳妇的所说的,直接出了村,想去寻寻昨夜的那个小林子,察看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方河一向脚程快,很快就找到一处疑似小媳妇说的地方,他望了望,见四处无人,他走进了林子。   常年在外跑镖,经历过血腥生活的方河对血腥的味道极为敏感,虽然经过一夜一日吹散了不少,但他还是闻到了空气中带着血腥的味道。   这儿必然有人受伤,小媳妇身上无伤,那就有可能是齐惠。他在林子里站了一会,辩了辩方向,接着再深处一点,来到一处石板边沿,他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浓了些。   垂首细看,就能看到与黄土不同带着黑色的土壤处有几块衣料,不用细看,是位女子的衣料,方河就这样站着没有动,他回首看着自己走来的路,上面有自己踩下的鞋印,他折回身去,细细掩了脚印子。   每走一步使了功夫,踏在地上轻的如同踏在水面般,未留下半丝痕迹,方河沿着那拖拉的痕迹,慢慢走进深林,终于在一处山石下,看到一个新起的土堆子,旁边还有一片衣角从土里露了出来。   掩埋之人不是行色匆促便是夜里摸黑,定然是第二个猜测,但从那一片衣角来看,倒像是个女子的衣裳,莫非真的是齐惠死在了这儿?方河负手立于一旁细细辨认,许久在石板缝里看到一角青灰色的粗布衣料。   方河眼帘一动,倒像是男子的衣裳,只是庄户人家多以青灰色衣料作衣裳,方便下地里干活,一时间也分辨不如是谁的衣裳。   方河没再追究下去,他是想拔开土堆子细看,但这样会留下痕迹,待忤作过来,恐另生枝末。   于是他折身出了树林,往方家村而去。   齐惠不见了,土堆子下的是谁也不知道,一切等明日寅时天儿过来学武时再探探情况去,方河打定了注意。   到了院子里时,苏小月迎了上来,“大河,齐惠可在?是生是死?”她有些着急。   方河摇了摇头,这时袁氏出了屋,两人不好再细说,待夜里躺床上再慢慢问去,于是苏小月也不说了,与方河一起进了屋。   夜里,苏小月穿着轻薄的亵衣躺在床上,这件淡粉色的亵衣是自己前不久新做的,一直没有穿上身,今夜正好亵衣换下洗了,又下了一点毛毛雨,没有晾干,只好把这件翻了出来。   方河洗了澡从耳房出来,看到苏小月的新衣,脸色微变,居然在几步远处停了脚步。   苏小月见状,笑道:“大河,这是我新做的睡衣,你看,好看吗?”   方河没有说话,慢慢上前,掀被进来,却没有像以前那样,把自己搂怀中,苏小月微微一怔,只好靠在他的手臂上,问起了今日方河察探的事。   ☆、第95章 .   方河说在村里头没有寻到齐惠,得过两日才能得到准信。   苏小月叹了口气,“我真不知道齐惠为何要撒谎,她骗我出去的理由是什么?或是她要对我做什么?”   这一句话反而提醒了方河,以前同住在一个院子的时候,大嫂与小媳妇不对付,莫不是一直怀恨在心,于是乘着他昨日出门的机会,把小媳妇骗了出去,正要下手的时候,方天出现了,救下小媳妇?   方河摇了摇头,觉得这想法很荒谬,或是方天出现了,也不可能对大嫂下手,那土堆子里埋了女子的衣裳,可他又看到了一片男人的衣裳,那衣裳绝不是天儿的,所以这件事还不能这么武断。   就在方河察探后的第二日,方家村里沸腾了,原来是罗二梅跑三爷那儿哭诉,说自家大儿子方小川两日未归,在村里头四处都寻不着,怀凝出了意外。   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村里人听到这话,个个都笑了起来,还有人跑过来看热闹的。   平时多半都是罗二梅上人家家里看热闹去,看了后还要刻薄的说上两句,得罪一不少人,唯一一个要好的便是方万家的李冬花,上次因为李八雪久不怀孕的事与李冬花干了一架,之后就再没有来往。   三爷被罗二梅哭得头都要大了,这人平时喜欢说三道四,如今耍起赖皮来也是让人头痛。罗二梅进三爷家里二话不说就往地上一坐,说什么自己年轻就守了寡,就数着大儿子支撑家门,大儿子若有个三长两短,她也不想活了。   三爷没法,都是村里人,族里人若真的出了事,肯定是互相帮助的,于是集结了一些年轻人帮着上山头去找。   罗二梅得了三爷吩咐,也不哭了,立即从地上起来,坐在三爷院子里不走,就等着他们的消息。   李八雪站在罗二梅身边,三爷见李八雪露了肚子,是个孕妇,于是搬来了一张凳子让人坐下。   老二方小铁也跟着人潮出去找了。   村里老幼左右无事的,便在院子外也跟着等着,看罗二梅守寡那年也没有今个儿哭得这么厉害,怕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   寻到黄昏没有寻着人,罗二梅不甘心,这下连村里人都寻了这么久没有寻着人,她心也慌了,磨着三爷没法,决定明个儿派村里人上镇上寻去。   第二天早上,天朦朦亮的时候,村里来了十几个年青人在三爷院子外集结。   罗二梅一家人也来了,这次罗二梅也不坐着等,只把李八雪留下,跟着村里人去镇上寻人去。   方家族人在这方面还是很团结的,即便是不喜欢罗二梅这人,但族人失踪,下落不明,大家伙都会抽时间帮着去寻。   方河听到消息也跟着村里去了,从村口出来,走了三四里路的样子,方河便说要上小林子里方便一下,村里有两个年青人也正有此意,于是三人往小林子里走,其他人接着往镇去。   庄户人家在外行走,身子不爽落时,往往会寻个隐蔽的地方方便,大家伙也没有在意,然而没有多久,林子里传来惊呼声,大家伙听到声音纷纷往小林里跑去。   一伙人围着那个新黄土堆,面面相觑,心里犯起了恐惧,眼见有胆大的要上前扒土看个究竟,方大善的二儿子方哲带着老四方济把人拦下,让大家都撤开些,方哲认为方河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于是直接问方河意见。   方河说的不多,话也模糊,却是让人明白那土堆子里的确埋了人,因为有血腥味,可庄户人家细闻却没有闻到。   但人家方河是练功夫的,人家说闻到血腥那必然是有的了。   于是方哲作主,让村人上县里报官,村里人都留在林子里不动,呆会好等捕快盘问。   到了晌午,县里来了一队捕快,为首的缁衣捕头四方脸,倒八眉,看人时面色肃容,村里人不敢直视。   捕头上前检验,细看了一眼,下令,命下属扒了土堆,查看底下到底埋的什么。   村里人个个都好奇,他们伸长了脖子,看着这些人手脚麻利的翻挖。   土堆很新,不结实,也没有多大,很快就见了底,入眼的是一团肉酱,浓浓的血腥腐味,呛得村里人一片呕吐。   有村里人胆子小的,看到这里脸色吓得苍白,倒后了好几步,远远站着身子还发抖。   那捕头也没有想到会是这般场景,叫忤作上前细细察察,根本不费功夫,忤作道:“死者是位男子,年若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被人用石头砸死,新尸,并没有腐烂,时日不久,恐怕就这两三日的光景。”   忤作还在检查,后面响起吵闹声。   罗二梅拔开人群大吼,“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众人让开,罗二梅匆匆走了过去,后面跟着方小铁。   捕头望了她一眼,沉了脸,严声道:“衙里办事,闲杂人等请回避。”话刚落,罗二梅响起了哭声。   村里人齐齐看向她,那尸体已血肉模糊,根本看不出全貌,莫非罗二梅发现了端倪认了出来?莫非真的是方小川不成?   不只村里人疑惑不解,连捕头也是皱了眉,问道:“你哭作甚,莫非你认得他?”   “那是我儿啊。”罗二梅指着那碎散的衣裳,“那是我亲手为他做的衣裳,怎么忘记,还有他手上的疤痕,那是小时候在火灶上偷吃东西烙下的。”   随着罗二梅的话,大家都看向那只右手,果然见右手手背大拇指边有一道络迹,且时日久远留下的伤疤都长圆了。   大家信了十之八.九,可是那肉泥下的衣裳又做何解释?明明是件女子衣裳。   忤作看到了,捕头也看到了。   捕头让人把尸体送去方家村,又把村人一并喊去村头集会。   大家伙在祖屋集合,村里老幼都来了,一个没有落下。   站在高台上,底下黑压压一片。   那捕头把大致意思说了一遍,接着开始一一旁问,无非就是最近有没有人见过方小川?最近一次是几时见的?见面说了什么?或有没有人看到方小川最近去了哪儿?   最后的记忆还是罗二梅说的,在家里吃了晚饭后就不见人影了,所以事发有可能便是那日夜晚。   不过证物中还有一件东西,一件女子的衣裳,捕头派人把血衣展开,大家伙见了,闻着那血腥腐味一阵呕,因为被血染得看不清原貌,一时间也没有人出来指认。   这时三爷上前来交代,“大家伙仔细看看,可有看过人穿过这件衣裳。”   然在这时,人群里罗二梅指着那衣裳大喊,她今天只顾着看尸体,没有细看衣裳,如今细看,认了出来,有些不敢置信,她说道:“我见过一人穿过,她是——”   “是我做的。”齐惠从人群里喊出话来,场下村人齐刷刷看向齐惠。   众人让开路,齐惠走了出来,直接走上台去,眼神空洞的望着底下的村里人。   村里人很多,没有人知道齐惠先前不在,而后面又突然冒了出来。方河却是注意了的,在尸体被挖出来的时候就证明了他的猜测,所以那日他没有上前挖开看个究竟,只是齐惠既然躲了起来,为何还要出现?   “是我做的,要杀要剐随便大人处置。”齐惠说话很冷,似乎不是在说自己的生死,身上穿着单薄的衣裳,眼窝下一团黑,整个人犹如一个木偶般,眼神飘渺,似在看人又似没有。   三爷一惊,侧首看向齐惠,心头恼恨,若是外姓人杀了,他还心里舒坦一些,偏偏是族人干的,方亮不在家,这外姓媳妇果然不安好心。   然而人群里的罗二梅却激动了,“就是她,我看她前个儿穿的就是那件衣裳,袖口上有块补丁。”   大家看去,果然在袖口上有块小补丁,有块补丁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证据,庄户人家的衣裳上哪会没有补丁。   重点是齐惠自己认了。   “你这是为何?”三爷怒目看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方亮会娶上一个这样的毒妇,害了村里人的名声,将来谁还敢嫁方家村里来,方家村本来就贫苦,农田又少,村里不知有多少光棍娶不上媳妇过得更加清苦。   齐惠没说话,底下罗二梅却恨声道:“你这毒妇,你这毒妇。”她一边说一边往台上跑,冲到台上来时,直接扑倒齐惠,两人扭打成一团。   罗二梅红了眼,“你害我儿,你勾引我儿就算了,你勾得他神魂颠倒,如今还要害死你的枕边人,你毒不毒,你是天下最毒的妇人,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为我儿报仇。”   罗二梅的话犹如晴天霹雳,台下村里人都静默了下来,目瞪口呆的看着台上。   三爷气血沸腾,指着上面扭打的两人,叫两儿子把人拖下去,那边捕头漠然的看着两人,吩咐属下把人拖下去细细审问。   罗二梅被人拉开,身上衣裳已不成样,披头散发,面目狰狞,看着齐惠被人拖下去时,眼里恨不能剜下肉来,那愤慨的模样,恐能把仇人的肉给吃下去。   衙里的人把齐惠拖下去审问了,村里人却把罗二梅给押了下去。   方家村被这两个泼妇害惨了,底下村里人闹哄一片,有妇人破口大骂,以后村里娶亲的年青人都会受到影响。   又是妇人偷人有□□,又是杀奸夫谋害,谁还敢嫁方家村里来。   方河见齐惠被人拖下去,他从人群里出来,迅速去了后堂。   那儿捕头正在审问,齐惠被人按跪在地上,方河进来的时候被人拦下,方河道明自己身份,那捕头犹豫了一会,让他进来。   齐惠抬头看了方河一眼,她头发是散乱的,那双眼望着方河,情绪复杂,方河此时也定神看了过来,他的眼神很冷,带着一丝警告的味道。   齐惠苦笑,想不到二弟并不介意二弟媳那夜夜不归宿的事,到这个时候他依然是护着她的,她终于明白,不管那夜方小川成事还是没有成事,都不会影响方河对她的感情,这是要爱得有多深,才能把一个人疼到了骨子里去,凭什么苏小月却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得到呢?而她却不能。   ☆、第96章 .   明明都是兄弟,同根生的兄弟,为何两人却完全不同呢?若是大亮能像方河一样对她好一点,她岂会去偷情,岂会不愿做一个好妻子。   事实上她从来没有爱过方小川,这样窝囊腌脏的男人岂能跟大亮相比。   两人之间这眼神的交流说来话长,过程并不长,只一眼之间的时间,捕头开始审问案情。   事实上忤作已经把事情说得很明朗,只差齐惠一个动机,然而罗二梅把这些隐秘一说,似乎动机也不重要,但流程还是要走的。   齐惠不紧不慢的把那夜的事一字一句的说了出来,她居然没有说出苏小月也在场,更没有说方天,正好刚才罗二梅说了两人的□□,她借势承认两人的关系,并把方小川的死因赖在了那上头,她想摆脱方小川的纠缠,但他不肯,所以就起了杀心。   合情合理,又经诸多人见证,没有什么好审问了,只是把人带去衙里结案便是。   方河听完齐惠的陈述,反而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刚才他进来便是对齐惠警告的,想不到自己还没有出手,齐惠便把苏小月给撇了去,反而让方河觉得意外。   不知天儿有没有参与进去,其实不用问,方河也猜到一点。   死的是方小川,方小川是个什么人,方河自然清楚,那日在田间劳作时,他就盯着小媳妇瞧过不停,心里不怀好意。   只是他与齐惠的□□却让方河怎么也想不到,想起这段时间越来越稳重的像个大人似的方天,方河想想也知道了,恐怕那孩子已经发现了这段□□。   至于齐惠为何要把小媳妇使计喊出去,若不是方小川指使,那便是齐惠另有隐情,再加上这几日方天没有来院里学武,恐怕当初小媳妇晕厥后却没有受半点伤,多半是天儿出的手。   想到这儿,方河倒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或许方小川就是天儿杀的也说不定,虽是个半大的孩子,却能徒手与野猪校量,不管胆量、武力都不是普通人能比,要杀方小川并不是难事。   齐惠被人押起来往外走的时候,两人的眼神又在半空交汇。   或许齐惠为了天儿顶罪?   事实是什么,方河也不想争辩了,只是大亮回来后,他该如何解释?他要如何承受得住啊?   于是当日齐惠就被捕快带走,方家村的人散了会也不愿离去,一路气愤的跟着,就想上衙里看她最后的结终,如此毒妇,坏了整个方家村的名声,如何让人不恨。   若不是罗二梅被人按住,指不定此时非把齐惠弄死不可。   方小铁隐在人群里,一双含恨的眼盯着齐惠,有些蠢蠢欲动,若不是身边的李八雪拉住他的手,把他的手放在自己隆起的小腹上,方小铁恐怕会冲出人群与她干上一架。   村里人跟得紧,捕头说了村里人几次了,他们不放手,非要跟着去县衙,如此浩浩荡荡的,弄得周边几个村里人都知道了,果然方家村的名声坏了个彻底。   然而走到半路,一向木木纳纳,老实本份的齐惠却忽然乘捕头没注意,往小林子里跑去。   那个小林子不正是方小川死的地方么,大家反应过来,全都跟了上去。   一戒妇人,岂是这些捕快的对手,然而她借着地势,只管一个劲的往山上爬,她不管不顾,用了死力,一时间倒真把几人甩在了后头。   若是方河在定然能稳住她,但方河在散会后就带着家里人回去了。   距离越拉越近,齐惠摔倒了她便爬起来,双手在石沿上攀爬,手指甲倒翻,鲜血淋漓。十指连心,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到得了山顶,她站在崖边不动了。   后面的捕快追上时,捕头扬手阻止大家上前。   慢慢的村里的年青人也赶了上来,大家一脸惊愕的看着崖上被风吹得发颤的齐惠,她站在边沿,被风吹得似乎随时都会掉下去。   捕头沉了脸,道:“别想不开,干了这么多恶事,总要承担后果的。”   齐惠不答,一张脸苍白如纸,她看着方家村的人,一一看过去,回想起自己的一生,觉得苦涩不堪,希望下一世变猪变狗也不要投胎做人,做人实在是太累了。   接着一个转身,她义不容辞的跳了下去。   莫非是奸夫□□情深,杀了奸夫后又舍不得,于是来到这处崖边陪葬。   谁能想到临死还有人编排,流言可畏。   方家村的光棍记恨她一辈子。   方河一家人回到屋里,坐下来,方河把齐惠进屋被审问时说的话说了出来,至少这次齐惠没有把小媳妇给兜出去,算是最后一点人性没有泯灭。   苏小月心情有些复杂,她是恨齐惠的,她也并不笨,觉得那夜费尽心思的骗她出去,铁定不安好心,如今方小川死了,还有什么不懂的,两人本来就有□□,两人合伙害她绝对说得过去,可是谁救了她?   苏小月并不知道方天会武功的事,自然想不到方天那处去。但从那日之后,许多年她都没再看到过方天,她开始明白,恐怕是这孩子当初帮了她。   才几日的时间,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苏小月半句也不说了,方河藏着的心事更重,也是一时无语。   到夜里,两人躺在床上,也没有多说几句话便睡了。   由于这些锁碎的事情缠身,方河那日买回来的种子还没有下田。   下种田早已经犁好的冬田,养了一个冬天的良田才更好做秧苗,苏阿吉和方河两人下地里干活,天气带着凉意,晌午也不歇息,由苏小月给两人送去饭菜。   说起送饭菜,饭还得苏小月和袁氏抬过去,这个时候小嫣嫣便送去隔壁方大业家里,由齐有玉帮着看顾一下。   有时两人还帮着在田地里收拾一下。   下了秧种后,种下高粱,今年种的却是酿酒专用的红高粱,家里有白米粥有白面,白高粱便没有必要了。   方河就要犁田了,这个时候方家村除了方河家,以及方大业和方虎三家准备着做两季水稻忙活外,其他村人只眼红的看着,当然也有人蠢蠢欲动的,但终究抵不住往日的经验,害怕遭踏了田地,于是还是按着传统的种法,只种一季稻田。   毕竟新开荒出来的农田还没有试种过,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一下子买这么多种回来,多浪费钱,若只种一季的话,家里是留了种子的。   如此,反而方金贵家的牛空闲下来,只要不是上镇上赶集,基本在家里养着,只等着再过两月下犁赚点钱去。   于是方河把方金贵家请了过来,家里的水田着实太多,一头牛,还要上镇上拉货,也不能把它累狠了。   方金贵那当然是好的,能挣点儿收入,闲着也是闲着。   有两人犁地,方河也轻松些,那边方大业两家待南边山头的犁完也会帮着来犁田。   然而在下了种后又梨了两天的田,又到了去镇上送菜的日子,方河忽然有些犹豫,他默不做声的站在苏小月身后,望着她拔豆芽,装满一竹筐后,他便扛起来送到牛车上去。   豆芽装载好,方河却站在院中没动,苏小月奇怪的看他,他今个儿好沉默。   其实这几日方河都很奇怪,他话少了,也不像以往那般缠她,甚至两人已经有好几天没有那个了,苏小月担心他是累的,下秧种,梨田,样样事都是费时费力,他练武的身子不假,但长期这样劳累,哪受得住。   “大河。”   苏小月温柔的唤了他一声,方河似被吓住,“嗯”了一声,抬头看苏小月。   “大河,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可是这几日累的?要不,我同爹爹说一声,让爹爹把芽菜送镇上去。”   “不用。”方河摇了摇头,却站着没动。   苏小月上前靠近他,本想亲切一点,给他舒舒乏,没想方河却借势转过身去。   “月儿,我走了。”   苏小月一直送到院子外,她叮嘱道:“大河,你早些回来,今个儿为儿不去,可否在晌午后就回来?”   他知道上次的事在小媳妇心里留下了阴影,她害怕也属正常。   方河先前就应承了的,当然不会食言,于是回头应了一句,才赶着牛车往村外而去。   苏小月望着方河的背影远去,心里头五味杂陈,不知方河这是为什么,似乎藏了事,又似乎没有,可是他如此简单的一个人,有什么事会藏着不说,除非是对家里人不好的事,不想让家里人担心。   可是家里还会有什么事是不好的呢?   人走远了,她转身回屋,这时袁氏从屋里出来,手中端着个坛子,里面是转了坛子味的酸笋。   春季来临,山上有片竹林,村里人没少上去挖春笋,家里新鲜的吃不完,苏小月便把笋干铺坛子里。   坛子靠近,苏小月忍不住呕吐了起来,接着跑向墙角,扶着墙。   袁氏手中拿着坛子,一脸错愕的看着自家女儿,这是怎么了?这坛子里的酸笋片挺香的,往日家里做米粥,都要上一小碗放桌上下粥,怎得今日闻到味道却是这番模样。   后知后觉的袁氏似灵光一闪,脸上不敢置信的看着苏小月,问道:“月儿,你不会是有了吧?”   苏小月终于不吐了,隔得远远的,一脸懵逼的看着袁氏,中间的确有一次月事没来,本来她就疑神疑鬼的,又遇上那桩子事,反把这事给忘在脑后了,算算日子,就是那日她答应方河愿意生下孩子那夜开始。   方河一直缠着她,害得她下不了床,后来又忙别的事去了,陆续有几次。   只是后来因为齐惠的事后,方河基本没有碰她了。   如此算来,若是那次的话,恐怕有一个多月快两月的样子。   袁氏看苏小月这模样,就又好笑又好气的嗔了她一眼,立即上坡上叫老头子去。   苏阿吉听到消息,还放什么羊,不管不顾了,直接上村里头叫来方青。   有许久没有见到青叔了吧,今个儿苏小月看到他,忽然发现青叔似乎变了个样,眉眼间无意间流淌的笑意是掩都掩不住,且没有了往日的清冷,终于带着人情味和烟火气。   院内方青把脉,许久含笑道:“给大河媳妇道个喜,你的确是有喜了。”   这个消息来得太猛,苏小月木木呆呆的送走方青,苏阿吉和袁氏却是高兴坏了,呆会大河回来知道这个消息,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第97章 .   隔壁媳妇都有喜,两老心里着急,现在却有些得意了,特别是袁氏,她双眼放光的打量苏小月,从上到下,学着花秋菊的,看了看苏小月的胸,又看了看苏小月的臀,忽然抿嘴笑了起来,乘苏阿吉上山坡去后,她道:“月儿,我发觉吧你的条件最最符合花氏的要求,且得到了验证,你先前说避孕,把我吓个半死,一直以为你没能怀上,得多过些时日,心里一直担心生怕你走我的老路,呸,现在我要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部扔掉,我们月儿就是个会生的,保准一生一个准,将来多生几个,气死那些村里人去。”   苏小月一头黑线,她就隐隐觉得自己是个易孕的体质,所以一直在避孕,上次心一软就应了家里人,特别是方河,当然最主要的是她也受了齐有玉和李全秀的感染,也想着生多两个,好有个照应。   没想还真的是一碰就中。   苏小月随她感慨,她年轻的时候为了生孩子的事不知受了村里族人多少口水沫子,受公婆多少责备,这么些年忍来了,多年媳妇熬了出来了,如今再回想,还是一肚子的委屈,也不怪她会这么说。   好在年青的时候全有苏阿吉护着,男人向着媳妇,媳妇再苦都是甜的,若是连男人都不向着媳妇了,媳妇不生个儿子下来就是断人家子孙的罪孽,多大的一个罪名扣在上头。   苏小月静静听着,有些心不在焉,她盼着方河回来,他当初那么的想再多生一下,不知道他听到这个消息会不会也一样的高兴。   说好晌午的,然而晌午还没有回来,苏小月忍不住站院子门口张望,不肯进屋,二老见了心痛,苏阿吉于是搬来一张躺椅放在外头,给女儿好好躺着,别累着了身子。   这边方河从张府送完菜出来,刚要出镇口,没想从县城的官道尽头来了一辆车,方河见了,心猛的一跳,刚要打鞭极速前行,没想前面涌出一队兵卫。   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哪还有什么不明白。   方河的牛车没法走了,他心里有些不安的坐在牛车上,等着那辆马车驶了过来。   马车上倒也没有看到长辈,就只有一位少女,头带帷帽,穿着一身浅兰色的罗裙在下人的搀扶下慢慢下了马车。   她身态娇美,有着江南女子的婉约,站在方河面前柔柔弱弱,不堪一击。   方河很想说几话把人打发了,没想女子却先发制人,开了口,“大河,那日你匆匆而去,害我无颜以对双亲,今日可否借一步说话,咱们把事情说清楚。”   方河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想了想,没有拒绝。   是该说清楚,不管如何,是抓他去坐牢也好,判罪也好,他都不会辜负月儿的,至于她的清白,却是方河心里头理也理清的事,若是杀人赔一命便是,可是这种关系着一个姑娘未来一生的幸福,他心里头歉疚,虽然沈县令乃至他们一家都做得不厚道,可他占了人家姑娘的便宜那是事实。   牛车被护卫们看护起来,方河随沈云娇来到一家酒楼,沈云娇要了一间上房,方河犹豫着没有动。   沈云娇透过帷帽责备的看了他一眼,道:“咱们是要在这大众广众之下谈事吗?”   方河随意扫了一眼,有几位食客往这边看了过来。他只好跟着沈云娇往楼上走。   两层楼高的酒楼,底下一层是大堂,多是散客,上面二层是包房,单门独立,最好谈事。   进了屋,有两名护卫守在门口,方河见沈云娇要关门,心下微急,沈云娇却道:“你若不想我死,就听我的。对于女子来说,名声代表一切,宁愿死也要换回名声。”   方河心头一惊,一脸愧疚的看着她,隔远远站着不说话了。   室内有桌椅,但方河没想着坐下,两人一前一后相隔甚远,沈云娇显然不满意,她紧步往方河走去,方河却下意识的倒退了几步,退到了墙边,一脸淡漠的看着她靠近。   没想沈云娇直接扯下帷帽,急步上前扑入方河怀中,嘤嘤的哭了起来。   方河迅速拔开沈云娇,身子侧开几步,避了去。   没能挨着男人的胸口娇娇弱弱的哭,计划失败,沈云娇站在那儿,似隐忍似痛苦的看着他,红红的眼眶里噙满了泪迹,豆大的泪珠儿像圆滚的珠子在洁白的脸颊上滚落。   如此姿态,铁打的心也会被滴穿。   方河侧过身不看她,淡漠的问:“你是何想法?你也是知道的,我家里还有媳妇,我不能娶你为妻,当然我也不会纳妾,今生我只要小媳妇就行了,于你来说再纠缠下去也没有什么好结果,我一戒农夫,面朝黄土背朝天,没什么出息的。”   他竟如此的贬低自己,十五六的豆蔻年华,第一次动情,岂是三两句话就能打退堂鼓的。沈云娇根本不听方河的话,只道:“你又何必在我面前自贬自己前程,你两次三番的救下我,我的命都是你的,在我心中你便是我的英雄。”   但凡有点别样心思的男人,听到这崇拜的话语,哪会不动心,男子三妻四妾本就容许,何况人家不仅是县令之嫡女,还生得貌美如花,贵女娇娇,多少男子梦寐求之,偏偏遇上了像个木头似的方河。   也就是方河不畏权贵,不为美色的人才是最能引起初入情网的少女那征服的**,她定然认为只有她才能配得上他,只有她才能给他最好,只要自己再努力一点,他定然会接受自己,他先前对他媳妇所有的呵护与温柔都会转移到自己身上。   如同她已经是他身边的那个小媳妇,受他眷念,轻轻呵护,捧在掌中,宠着疼着的小媳妇。   方河听到她这么说,心里更加难受,一团乱麻,越发觉得对不起自家小媳妇儿。于是直接了断的说道:“我并不是什么英雄 ,我只不过比平常人力气大的莽夫,且我家里已经有了媳妇,你还是不要纠缠的好,大人若要冶罪,我方河也甘愿受罚,是坐牢也罢,是干苦役也罢,我都接受。”   他说完往外走。   沈云娇急了,人生第一次动情,没想遇上了有妇之夫,可是若是普通的有妇之夫也就罢了,偏偏又遇上一个有傲骨、救人于水火的、带着仁慈之心的英雄,她岂舍得放过。于是上前一扑,从背后抱住方河的腰身。   方河完全可以一掌把人打开,可他有愧在先,气也气不起来,那就只能躲了,反正他是打定注意坐牢或服役,就是不能辜负了小媳妇。   于是他掰开少女的手,匆匆往外走去,打开门被护卫拦住,三两招护卫被方河打爬在地,后面跟着跑出来的沈云娇看到功夫如此了得的方河,心里的爱慕之意越发的浓。   眼看着方河要走了,沈云娇喊了一声,“大河,我已经有了。”   方河脚步一顿,一脸不敢置信的回身看着沈云娇。   “你快进来,我与你细说,这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沈云娇含泪道,柔柔弱弱极为可怜。   方河站在原地如遭雷劈,许久,他慢慢反应过来,他没有看少女那狡黠的眼,而是狼狈的逃了。   少女在他身后跺了一脚,“该死的。”   方河是落荒而逃的,他迅速坐上牛车,急忙赶着牛往方家村奔去。   到了村里,方河放缓了牛车,心里头一片茫然,到这时他才发觉,手脚都有些发抖,估计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   来到院门口,方河望着那扇大门精神恍惚。   袁氏听到动静,当即把大门打开,果然看到方河在外面,不觉有些奇怪,“大河,回来了怎的不叫一声?”   方河不知说什么,只淡淡回了一句,催着牛进了院子。   苏小月从屋里出来,见到方河,脸微微有些红,她上前要帮手,袁氏忙把苏小月扶到边上,“这点小事,大河来便是,你得好好的养着,怀孕前三个月可得仔细注意了,都做过娘的人了,还这般毛燥。”   方河脸色一惊,猛的抬头看向苏小月,在方河那浓烈的目光下,苏小月抿着笑垂下头去,袁氏见方河这模样,笑道:“大河啊,月儿有喜了,已经快两个月了。”   方河五味杂陈,一个时辰前,那沈氏女子也说她怀上了孩子,如今自家小媳妇也怀上了孩子,一时间方河站在原地木纳的没有动。   苏小月因为垂着头,没有看到方河的异常,袁氏却帮着解绳子去了。   苏小月见方河没有上前,她倒先上前抱住了方河,一脸幸福的说道:“大河,高兴吗?咱们又有孩子了。”   方河再也忍不住回抱住小媳妇,接着抱起苏小月,脚步匆匆的往内室走去,连袁氏在一旁都忘记了,袁氏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年青气盛啊,盼了多久,定然是高兴难以自制的。   内室,方河小心翼翼的把苏小月放在床上,他蹲在苏小月膝前,双手握住苏小月的小手,眼底浓浓的喜意,望着她的小腹,脸上露出傻笑。   看着这样傻笑的方河,苏小月忍不住拉着他的手放在小腹上,笑着说道:“大约还要二个多月才能动呢,到时你就能感觉到他的力量了,那时怀着小嫣嫣的时候,脚蹲得可有力了。”   说起方嫣,两人陷入那幸福的回忆中,方河双手抱住苏小月的腰身,把头埋在她小腹上,静静地一动也不动。   苏小月双手抚上他的头,顺带理了理他的发,温柔的望着他笑。   夜里,苏小月躺在方河怀中,细细听着他的心跳,两人相拥而眠,苏小月心中高兴,想起这牲口几日不舒解就会动情的事,于是把手伸进被窝,慢慢滑到他的下.身,方河身子微微一颤,连忙囤出手来抓住苏小月不安份的手放到上面来。   苏小月微微惊讶,这人这么守着规矩呢,于是往上挪了挪,那滑溜柔软的肌肤总是无意的噌到他的敏感处,方河憋红了眼,但他没过一会儿,似想起了什么,立即又歇了心。   苏小月靠近他耳边,轻声道:“怀孕前三个月,咱们不能在一起,但我可以像上次一样帮你舒解,可要?”   方河的脸又红了,下.身已不听使唤的动了情,可他心里一想起那夜碰了别的女人,心里头就不是滋味儿,他又歇了心思,把苏小月抱住怀中,固住她不安分的手,说道:“我能忍得住,再过几月再说。”   这头牲口,今个儿奇怪呢,第一次怀了方嫣,听到消息那夜高兴坏了,不敢动她,硬是在她腿根处噌了几次,舒解了才罢休,这次他显然比之上次还要高兴,再加上两人好几日没在一起,他居然不动情?真是怪事一桩。   方河把人搂怀中,安安稳稳的正人君子一个,苏小月慢慢地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在整理新文《重生之掌中宝》的大纲,又一次写坐轮椅的男主,只是这一次男主是重生,自己改变了命运,所以算是伪残男主了,小天使们不用担心男主的生理问题,嗯,我也写不下去男方的生理清洁,比如方河的~~~   最近看小天使留言看文看得有些不愉快,春春在此道歉,在制定这篇文的大纲时就已经设定进去了的,不是后面忽然一个念想才加进去,所以架构已经在那儿,春春不好动,动则伤根本。   在我看来,男女主感情一直都很平顺,也很恩爱,但现实一点的话,男女主两人都是有能耐的,不可能不被人看中。男女主感情通过这一次可以得到一次升华,男主对男女之间的事少根筋,算是个武夫,总有一天会出问题,通过这一次两人感情只会更加牢固,也让两人更加珍惜这段感情。   文文已经写到后面去了,大家觉得这几章看得难过,可以过了这几章再一次性看可能会好些,反正结局两人一定会很恩爱的,不只两人恩爱,兄弟姐妹们都会齐聚一堂,合家欢的结局。   谢谢大家谅解!   ☆、第98章 .   苏小月怀孕的事,袁氏告诉了花秋菊和钱土梅,三位长辈最喜欢聊这个,听到苏小月终于有了消息,把两家人也高兴坏了,齐有玉、李全秀还有齐朵朵三人结伴来看她。   袁氏带着小嫣嫣上山头放羊去了,方河和苏阿吉却去了田里,苏小月陪着三人坐在树下,三人不由得比肚子,当然是苏小月的不明显,小腹平平,才两个月罢,哪有齐有玉五个月大能比的,李全秀也有四个月,齐朵朵更了不得已经有六个多月了。   四个孕妇,一个比一个圆润,说起孩子,四个人有说有笑的。其中苏小月三人是生个孩子,自然有了经验,不像齐朵朵初次怀孕,许多事虽然有婆母交待过,但还是好奇又小心的听着,但凡对怀孕有好处的话一样也不落下,极为着紧着肚子。   基本四个人都不用做什么了,家里人都好生的养着。家里的孩子也分了房跟着婆母睡去了,免得惊了肚子里的孩子。   庄户人家对媳妇怀孕生子是看得特别重要的,能怀上孩子便是万幸,怎会不宝贝着。   苏小月就更轻松,她本来就是不用带孩子,小嫣嫣一向都是袁氏在带,现在袁氏不但带了孩子,还包管了做饭,再三交代她前三个月不可以劳累。   日子就这样平淡的过去,东边山头的田地因为方大业的牛加入,很快就犁完,北边山头也没有两日便收拾妥当。   终于能闲两日,过不了两月又是农忙。   乘着这几日,苏阿吉和方河在家里歇下来,最多时不时的上田地里看看,打理一下麦苗和油菜苗。   家里放羊的轻松活计就落到苏小月和方河手中。   苏小月当然是想跟他一起上山放羊的,两人可以坐在一起聊着天,还能在一起卿卿我我。坐在山头,苏小月觉得方河越发的怪异,先前忙的时候,方河躺床上就睡下那就算了,可如今农忙也过了,他为何对她却没有先前亲近了。   迎着风,苏小月挨进方河,接着直接跨坐在方河腰身上,俯身吻了吻他的唇。方河含笑看着她,双手自觉的抚上了她的小蛮腰,慢慢捉紧往下.身挪去。   苏小月忍不住偷笑,这家伙果然是装的,这几日装得这么清高,都不靠近她了。   然而半途,方河却停了手,脸色微微一黯,接着把苏小月抱住怀中,放入一侧,两人平躺着望着蓝天白云。   苏小月的心沉了沉,方河这到底是怎么了呢?   时间过得很快,齐惠的事发生后才一个多月,方亮回来了。   那日,方河一家正在吃早饭,院门被人砰砰砰的敲响,一声急过一声,方河一脸狐疑的去开门。   门外站着风尘仆仆的方亮,他看到方亮眼眶发红,看到方河,他的唇颤了颤,问道:“大河,你说句实话,我媳妇已经死了吗?她真的偷了情?还杀了奸夫?”   一连窜的问句,方河不知如何回答,他先把方亮请回屋里。   屋里苏小月几人已经吃得七七八八,于是苏小月和袁氏站了起来,收拾了桌上的碗筷残余端到厨房。   接着苏小月又炒了几个好吃的菜端上桌去。   堂屋内,两兄弟隔着八仙桌坐着,方河看着一脸颓唐的方亮,他脸上掩不住的沧桑,不知几时眼梢已经添了几根忧愁的皱纹,似乎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方亮是想不通的,年仅二十八岁,失去了一子,被自家媳妇卖了一女,唯一留下的大儿子方天如今也下落不明。   妻离子散四字来说他如今的苦境也不为过。   “大河,你一直呆在村里,你定然知道一些事情,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我么?齐惠在在村里到底做了什么?她真的跟方小川有了首尾?”   方亮忧伤的眼睛这么盯来,看得人心慌。   方河迎上他空洞的眼,点了点头,“也怪我一直忙着田地里的事,没有早早发现,连劝劝大嫂都不能。”   方亮苦涩一笑,“妇人若是离了心,又岂是你一两句能劝的。其实我每隔两个月就会回来一次,是有些感触的,以前回来,两人相看两相厌,从前年初夏回来开始,她就变了,对我喜笑颜开,可是笑容却有些飘忽,极是敷衍,并不真心,我由于来去匆匆,便也没有放在心上,尚以为她失子心痛,心情起伏不定所至。”   “再后来,她一直这样对我时,我又自我安慰自己,只要再多赚些钱,等生活稳定下来,自己不再跑船了,她必然会好的,于是也没有多想,也是我自个儿的问题,都已经快两年,而我却没有半点反醒,半点防备,半点怀疑,我做丈夫的也有不对。”   方亮一边说一边不停抹眼角,“大河,你知道吗,我刚上船的那段日子生不如死,人瘦了一大圈,看到船就脚发软,后来慢慢地我受得住了,习惯了,手上也有钱了,心里也安实了,可是媳妇的心却离了我,我跟她越走越远,再不复当年。”   听到方亮经历,方河的眼眶也有了潮意,大亮是个苦的,跑船看起来是件多么轻松的活计,遂不船上飘飘荡荡的辛苦,他安静地听着,静静等他舔平自己的伤口。   “大河,我多么羡慕你,你是咱们几兄弟当中最不安定的一人,谁也不会想到你这次回方家村会真的留下,再也不出去了。二弟媳也是个好女人,在你最坚苦的时候,不离不弃,坚强的撑起家门,既当爹又当娘的教导孩子,这世上很难有这样无私的女子能这般死心踏地。”   方亮说起苏小月,心里头更加的苦,接着伏在桌上默默流起泪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方亮流泪却并不像女人那番,他只觉得心里苦,人生苦,生活苦,未来更苦,活着没有什么意思却也要活下去的无奈。   “哥,你别想这么多了,以前的事就这样慢慢遗忘吧,人要往前看,还有大把路要走,将来还会遇上怜你惜你的人,日子只会越过越好的。”   方河一向不会安慰人,以前他也不用别人安慰,遇强则更强,受生活所迫而逼出来的能力。   方亮抬首,双眼挂泪,苦笑一声,“大河,我还有什么前程可说,再重新来一趟么?我已经受不住这种打击,我或者就注定是个孤身的命。”   方河上前握住方亮的手,“大哥,你如今不好受,但你别想歪了,钻了死胡同,你看我们都是你的亲人,你还有侄子侄女,月儿又怀了身孕,以后回来就来我家,将来还有侄子侄女亲近在你身边。”   方亮听着又露了笑来,苦涩的笑,可那眸里却是一片死灰。   如此经历,不是一两句话便能扭转的,方河也不抱太大的希望,只望留着念想,使他关键时候还能犹豫一下,别走了歪路子。   “大河,你以前教天儿习武,你是他师父,你帮我估摸一下,天儿是死是活?”方亮一脸期盼的看着方河,只有谈到方天,眼眸里尚有一点余光。   方河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按着我的猜测,方小川的死多半是天儿的手法,男女力气有别,唯有天儿尚能解释得过去,也能……”方河细细打量方亮的神情,他的神情里有希望,倒也好,有个念想。   方河继续说道:“也能说明大嫂的举动,她出来代天儿承认了罪行,自己必然也对这段事怀着愧疚,为儿顶罪,又怕上朝堂被人识破,唯有跳崖自寻了死路,帮为儿掩盖。依我估计,为儿那夜便已经离开了方家村,我这几日上镇上也私下里悄悄打听过,却没有结果,天儿虽小,却是一个心思灵巧之人,学的功夫也差不多,有一技防身,必会隐身起来,所以一时半会也很难寻到。”   方河句句说的都很实在,听到方亮耳中犹如刀割,妻离子散,为儿下落不明,至少如方河所说的,或已逃走,好在当初跟着方河学了几年功夫,至少有一技防身,或能保命。   才九岁的孩子,比之方河当年还要早的踏出家门,出了这样的事,恐怕以后都不会再回方家村了。   方河见方亮脸色灰白,比之先前略有些亮光,却也是心如止水,一时半会恐缓不过神来。他安慰道:“哥,你也不必再担心天儿,我这次去镇上,使些银子,叫些乞丐把方家村杀人案结了的事传出去,再去码头寻几人也把此事传出县外去,这样若是天儿无意间听着,心里不会那般害怕,以后大了,时日久了,他再回村也有了信心。”   方亮抬起眼来看着方河,他眼中带着感激,“那银两的事——”   方河摆手制止。   “哥,弟妹做了可口的饭菜,你多少吃点,以后跑船归来,便来我处,家里侄子还记挂着你呢。”   方亮抹了眼泪,端起碗来,望着碗上的白米粥,叹了口气道:“我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娘那边怎么样了?”   方河道:“不必担心娘,自从爹去了后,我时不时上山猎几只野鸡野兔放到厨房里头,去年收的稻米,我也拉了一袋过去了的,虽然她不怎么出门,我却时常有注意的,那些粮食吃完了,我会添些。”   方亮放心了,家里几兄弟,梁氏一心想靠小儿子,没想最后靠得住的反而受她欺负了十几年的二儿子。   人生跌宕起伏,谁能说得清,生母之恩不能忘,以前种种,若是记上,恐一辈子都难原谅,可看着她白发苍苍,油尽灯枯,饱经风霜,垂暮之年,又还有什么不能原谅,左不过是一点剩余的粮食。   方河每次送吃食,连面都不曾见梁氏,每当梁氏在厨房里看到吃食,却是抱住吃食好一顿哭的,悔不当初,肠子都悔青了,似乎一生回头一望,许多事情都想开明了,以前种种,自个想来都觉得愧对几个孩子,哪还奢望儿子再与她照面。   送菜送粮,到冬季送被送炭,都是时常的事。   两兄弟一边聊一边吃完一顿饭,方河送方亮出了村口,他还是去船上了,倒也好,免得留在这个伤心之地,先缓几个月再说。   到了插秧的季节,三家人又热火朝天的忙活起来,方河家里请了村里人帮忙,百多亩水田插完秧,看得村里人一片眼红,好在家里有一个能耐的方河震住场子,   插完秧又是割麦子收油菜的季节,整个方家村都要忙着干活,好在方河家种麦地并不多,先前分到手的一亩良田种了麦子,其余便是苏家村的良田。   收了麦子和油菜,又种了豆。   稍空下来,三家人聚在一起,谈起了石碾的事,如今种两季,再上村里头用石碾,今年或不成问题,大家伙还没有跟着有样学样,到明年却是一件大事,稻谷弄不下来就卖不了钱,若是堆放着坏了就少了收成。   方大业和方虎两家人商量好,最后决定到镇上去打磨一台去,钱由三家人分,方河摆手,他在年前就给石匠下了定金,前不久去瞧了眼,快完工了,这次去交余款拉回来就行。   两家人听到方河已经买了石碾,还说这石碾三家人一起用,一时间他们不同意了,非要把银子给方河,方河再三拒绝才歇了手。   左右方河家里田地最多,用的也最多,于是石碾就摆在方河家里。   商量好后,去拉石碾的时候,三家人上镇上帮着一起运回来。   那次过后苏阿吉没能去莫家,后来方河脚程快去了一趟送种子,教那几家佃户种两季水稻的事,并把自家做两季水稻的成功经验说了一遍。   如今稻苗开始长得结实,苏阿吉乘着这空挡去莫家村看看,并传授一些经验,监督几人有没有用心。   初夏了,苏小月让方河去寻酱坊的事摆上了日程,这次方河上镇上搬运石碾的时候顺带去了趟土窑,先预定了三十个酱缸,打算寻了好地,再决定定多少个酱缸去。   ☆、第99章 .   方鸿运躺了数月,终于现了身,他如今一无所有,出了那阴暗的巷子,那孤败的老房子,他依然来到了镇上的酱铺子里头。   常爱穿的松花色长衫还是莫小琴一针一线缝制的,如今衣衫皱皱巴巴的穿在他身上。他往铺子中一站,莫小琴正玉指拔算盘,听到声响,下意识抬头看去,没想看到的是自家失踪几月的丈夫。   莫小琴放下手中账簿,提着裙子匆匆从柜台跑了过来,来到近前,看到一脸憔悴、下巴长满胡渣的方鸿运,心疼不已,不知这几月在外吃了多少苦。   莫小琴抬手,手中巾子在他脸上轻轻地、细心的抹了抹。   “你这死鬼,终于还记得回来,你可知我这几月的日子是怎么过的,我一戒女流,即使身后有莫家族人护着,我也不能事无巨细的告诉族人帮忙,这街坊的地痞流氓不知几多,对面不远便是赌坊,三天两头的受人欺负,你还有没有把我放在心上。”   莫小琴一边诉苦却一边紧紧拉住方鸿运的手,生怕他要走掉似的。   方鸿运倒没有什么感慨,这几个月他特意躲起来,哪儿也不敢去,那毫无进项的日子可想而知,没有混在乞丐里头还是好的。   上次莫家族人犯了事,族里要找人顶包,他险知自己逃不过这一劫,于是躲了起来,连出门都不敢,生怕强势的莫家人发现,在永丰县虽是三家坐大,但莫家是大头,家财万贯不说,便是族里人也比另两家多。   莫家人好生,有了钱后,哪个家里娶妻纳妾,生下十几二十个孩子来,孩子们长大,不是送去船队便是送去外地的酱铺,就连家里的女娃但凡有点心思有点本事的就像莫小琴那样在县里开个酱铺子,招了婿,到头也是往族谱上记上一笔。   所以莫家的势力越壮越大。大到船运,小到街头小铺,很有一种酱铺生意面向全国遍地开花的趋势。   方鸿运没有理会莫小琴的热情,他往前走,挑起帘子进了内室,往那软榻上一躺,由得莫小琴蹲在身前端茶倒水。   莫小琴知道他不痛快,那次传出来的消息果然是真的,她当天回去娘家,问了自家娘亲,族里人的确出了那样的事,族长的确是在寻一个样貌与之相似的人来顶包,虽然家里父母兄长一致否认让方鸿运顶包的事,但莫小琴心里还是清楚的,若是在永丰县寻不出那个相似的人来,自家丈夫定然成了族里人宵想的对象。   所以那日回来,铺门敞开,屋里没能找到方鸿运,自那以后他也失去消息,莫小琴反而觉得庆幸,还好他自个儿逃走了。   事情知道是这样的,可莫小琴还得好话说着,不想夫妻间因为族人的事而生了情份,更不希望自家丈夫跟爹娘生了恨意。   于是莫小琴帮他洗了脸,刮了胡子,又伺候着他洗了个热水澡,做了丰盛的饭菜,终于一一妥当,她半蹲在男人榻前解释那日的事。   “鸿运,有些事并不是你想的这样的,那日我回娘家问了个清楚,爹娘兄长都没有那意思,你毕竟是我的人,他们怎么说也得顾及我,再说族人只不过是同姓罢,怎能亲过女儿呢,可惜我回来想同你说这些话时,你已经走了。”莫小琴巾子拿起,在眼角按了按,柔柔弱弱的,煞是可怜。   然而这些落入方鸿运眼中却不起半点波澜,若是那次同家里人闹翻,他已经生了‘宁可我负他人’的心思,这次莫家的事,害他躲了几个月后,他是彻底的把许多事情想了个清白,什么才是‘宁可我负他人’,这句话已经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说他铁石心肠也罢,他已经不会再动摇和妥协。   莫小琴说了这么多好听的话,温言软语,使尽了浑身解数,没想他没有半点动容。   她又接着说道:“鸿运,我们还能像从前那般好好相处、相敬如宾,一起好好过日子么?”   莫小月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方鸿运到这时才回了她一个眼神,他嘲弄一笑,“莫小琴,你觉得我们还能像从前吗?你们莫家这次已经伤透了我的心,我这次为何回来,因为你们莫家人已经找人顶了包,又花了大笔银子把事摆平了。”   “在你们莫家人眼里,这世上的人但凡没权没势的,想欺凌就欺凌,大不了用钱堵上别人的嘴,或是找个无辜的人买了性命便是,反正你们莫家有钱有势,如同阎罗,让人三更死不会留到五更,支手遮天,行事作风令人发指。”   “什么是‘宁可我负他人’,看人家莫家便知道。”   莫小琴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方鸿运,他不像以前两人吵架,要么愤怒,要么带着恨意,各种情愫,莫小琴都能摸到他一点脉门,然而今时今日,莫小琴忽然生出了无力感。   夫妻两的情分恐怕是到头了,这种感觉就是她把一颗真心送到他面前,他也不会动摇的那种,她怕是再也挽不回来他的心了,两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越走越远的呢?是从虞氏开始,那的确是开端。   “鸿运,你是不是在外间有人了?”莫小琴轻轻问。   前后的话题跨越的有些大,方鸿运愣了愣,忽然讥讽一笑,看着莫小琴道:“你也就这点道行,我朝男子有妻有妾本就合法,你凭什么不让我有人呢?你看看你兄长,你看看你弟弟,你再看看你的族人,他们的后宅,他们的外室,再看看县里的纨绔子弟,哪一个不是?可是为何你却揪着我不放,因为我穷,穷的就不是男人。”   “不,鸿运,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我是想说……”莫小琴咬紧了牙,捏紧了心,强作欢颜道:“我是想说给你纳一房妾室如何?你喜欢谁,我准你抬进门来,正好咱俩没能生下孩子,我也不能真的挡了你的这个权力。”   这一次莫小琴说的是真的,方鸿运他也知道,若是早几个月前莫小琴这么说了,方鸿运会心动,会欢喜,然而现在又有什么用,他并不是要纳妾室,对于妇人,他也并不贪心,他只要一个,那便是虞氏,他想跟她白头到老。   方鸿运苦笑,说道:“百花丛中我只取一朵,那朵没了,我的心也没了。”   如此伤人的话,莫小琴听了,再也忍不住双手捂脸,痛苦起来。   百花丛只取一朵,于而今的富家子弟中谁又能做到?可是也却是这样的人,才是最最无情,最最伤人的人,他只取一朵,然而却并是她这一朵,所以连一点幻想都没有了,他是不会再回心转意了。   既然不能协妥,既然不想另取一朵,既然不想忘记,那就做一对怨偶吧,一起互相伤害,看最后谁先死谁就解脱。   莫小琴哭了好半晌,也不奢望着他来安抚,慢慢的平静下来,擦干了眼泪,起身,转身去外间铺子。   外间天色暗了下来,莫小月若无其事的来到柜台前,继续算起账来。   方鸿运回来了,带着满腔“夺妻”之恨的热血,他回来了。   回来的第二日,他的心思就活洛起来,他如今不再偷偷藏私房钱的,没钱就直接在柜台上拿,管莫小琴是何感想。   他拿了钱直接去了县里的牙市,在那儿买了一个颜色极好的十四岁少女,又在外头租了小院子。   人领回来,方鸿运和颜悦色的脸立即变了,原本还一门心思飞上枝头的少女,以为跟对了良人,没想对方变脸比天气变得还快。   豆蔻之年的少女,本就清涩稚嫩讨人喜,而这位少女却发育较早,胸前丘壑起伏,也有了看头。   她唇红齿白,眉目清秀,一双凤眸盈盈似水,比之虞氏更加年轻更加漂亮,然而方鸿运满脑中全是虞氏的身影。   娇嫩的肌肤,看起来就不是普通农家卖出的孩子,多半是哪个带罪的官吏家的内眷。   他留在这个新租的小院子,一呆便是四五日,那新买的少女被他折腾的下了不床,基本就在床上度过的。   他给她起了个名字叫兰花。   万花丛里只取一朵,然而他已经污了,脏了,那一朵他也不敢奢望了,至少能报了仇。   第十日,方鸿运穿着一身青衣,领着兰花终于出了院门。   少女变成了少妇,如今头发挽了上去,衣裙却穿着鲜亮,本来就是最好的年华,春天的颜色,穿上这身桃红色的罗裙,带上银饰头面,刚出小巷子就引来不少人侧目。   有钱果然是好的,想要女人,信手捏来,要什么姿色的,是少女还是少妇?甚至也可以是孩童,还有异癖者老男人,会偷偷养些七八岁的男童做孪童,只要有钱便好。   兰花跟在方鸿运身后,方鸿运来到县里的城楼外顿了步,他站了一会儿,接着回身看向她道:“知道该怎么做么?”   兰花点头。   “入了府,便寻一个虞姓的女子,她年纪有十七岁,样貌极为精致。遇上了即刻想办法把消息传出来,每次莫家西边侧门门坊里有一位老仆,他是我的人,把消息交予他使是。”   又叮嘱了一下,少女点头,心如死灰,这十日俨色就是她的一个少女梦。如此男子不知有多少人迷恋于他,然而他只属于另一个女人的。   兰花点头。   兰花手里挎着竹篮子,往城楼大街走去。   从一条隐蔽的小巷子里拐出来一行人,不肖说,那便是莫明裕的长子莫中堂,他刚才尝了一位妇人的滋味,一向喜欢在外打野食的莫中堂嘴里呸了一口,只不过颜色好得了他青睐,他才不会去碰呢,事后没有半分回味,犹如吃了一块包装漂亮的老肉,嚼得他牙痛。   然而就这么迎面走来的少妇忽然不小心撞到他,身子一倒,莫中堂闻到女儿香,伸手迅速的把人揽入怀中。   果然这鼻子灵得很,原滋原味的女儿香,不由得撩动了他的心,刚走出巷子的心情又来了,于是向左右两个下人使了眼色,两人不知干了多少次这档子事来,立即围上去把少妇给抬进了巷子里去。   巷口莫家下人把持,巷子内,莫中堂一脸调笑,少女越是惊慌挣扎他越是兴奋。   城楼外,方鸿运一脸冷笑的看着人被抬入巷子里,于是慢悠悠转身往外走去。   没两日方鸿运收到新宠兰花的信,里面有虞氏写的两个字,“保重。”这字是虞氏写的,也是方鸿运先前教她写的浅显字,她不懂得写多,但这两字却是懂的。   仅两个字,方鸿运却珍之重之的纳入怀中,似乎虞氏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如今已经联系上虞氏,他的计划也该实施起来,莫中堂好赌好色,方法倒是好寻的。   酱铺前边是赌坊,他这几日时不时盯着那儿瞧,心里打着主意,没想他看到了许二郎在那赌坊里进出,不由勾起一抹笑,计上心来。   有时候仇恨也抵挡不住钱的诱惑,譬如许二郎。   “霍家已经取代了莫家船队的航线,如今莫明裕家里的酱全由小叔代卖。”方河说道。   家里一行人坐在桌前,听方河从县里打听来的消息。   先前苏小月就听方河说,小叔会想办法断了莫明裕一臂,如今终于实现,当时两人还不信,还不到一年,便真的把这差事给弄到了手里,看来他的手段也是厉害的。   待一家人反应过来了,方河又道:“小叔说了,这两年他会代理咱们家和莫家的酱汁,两年后就把莫家给丢掉。这次莫明裕抛弃莫家族人的船队定然得罪了族里人,恐怕不过多时,他会脱离莫家族人,自立门户,到那时任他姜还是老的辣,也照应把他吃死,叫我们准备好了,两年后,便是我们卖酱的最好时机。”   这么震撼的消息如今传来,简直是大快人心了,简直就是雪中送炭,苏小月不得不佩服霍家小叔的手段厉害,也想得周到,忽然得到的这一座靠山,简直也太令人振奋了。   “所以——”方河在家人一脸希望和喜悦的脸上扫过,笑道:“所以咱们得大肆酿酱了,有了霍家船队大力支持,又有四国的霍家铺子帮着售卖,只怕我们的酱汁供不应求。”   苏阿吉听到这儿,一拍大腿,感叹道:“真是大快人心啊,咱们今年就得想办法,赶紧寻到酿酱的地儿,如果买不下来,哪怕用水田兑换也行的。”   方河也是这么想的,“我倒是有一个想法。”   一家人齐刷刷看向方河,苏小月眼底里露出惊异之色,莫非方河早已经想好了,害她担忧了好几个月。   “赵里叔家里有一块旱地在东边山头山脚,你们可还记得,约有三亩左右。那是旱地,往年都是种了豆子,收成并不好,可若是我们买下呢,再把三亩地圈上围墙,如非爬墙,或是站在山头看或能看到里面的情况,但太远看到也没有什么问题,最主要的一点是,就在咱们山脚,顺着水源的地方。”   “对啊!”苏阿吉止不住的高兴,苏小月也笑了起来,袁氏更中喜不自胜。   苏阿吉道:“赵里家里的地少,如今买了北边山头十亩地,种了水田,咱们得想想用什么才能换走他这块地来。”   “有两种方法,要么用我平原地的一亩良田换走,要么用北边山头的八分水田换走。”方河盘算道。   “还是用北边山头的八分水田吧。”苏小月提议。   那边本来都挨着,平原的良田虽不是水田,但他们一家本来在平原的田就少,这一亩种起来也方便,那边水田又挨着赵里一家,定然更加愿意。   “好,就用八分水田换走。”苏阿吉说道。   于是第二日,方河就去村里找赵里。   很快方河就回来了,赵里一家同意了,旱地没有什么收成,北边山头开荒出了水田,还有一些零散的旱地,学方河家的种了高粱,这三亩旱地就有些鸡肋了,所以欣然答应。   只等两人相约明日去三爷那儿立凭据,由三爷帮着办好地契。   两日后地契拿到了手,方河一家开始着手于山脚下的三亩旱地建一堵高高的围墙。   用的还是方河的法子,像家里的院墙那般,全用石头磊起来。地的背面是东边山头,所以只要建三面便成。   要建这样的一堵围墙出来,得请人,家里年初买了种子,手中银两用得七七八八,于是方河上县里霍家去,找小叔拿酱汁的订金去,反正霍林吉再三交待过,今年但凡与酱汁的一切开支都可以向他提前预支,将来卖了酱还他便是,重点是多酿酱。   这次拿了订金还要向窑主下订一百五十个酱缸去,先前已经订了三十个的,若是放不下再想办法。   这次去县里,苏小月左右无事,于是跟着一起去了。   身边没有带着孩子,苏小月陪方河坐在驾座上,两人一路聊着天,方河小心的护着苏小月,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掉下车去。   待进了镇上的大道,牛车安稳了,方河才放下心来。   苏小月正与方河聊着前世家里做的小吃,她说等以后把田地承包出去了,他们一心只做酱汁生意挣现钱,这样一家子也没有那么辛苦,她还可以把前世里的东西慢慢搬出来,好好研究一翻,至少在日穿住行上要享受一番,比如按着现代化的建栋小别墅出来,里面的卫生、地板,特别是茅房的事,是一定要解决的,她还可以去研究一下怎么做混泥土,水泥,沙等等。   方河听得入了神,每每苏小月提到她的上一世,方河就有一种探知的**,那一世的记忆里没有他,他不能参与,他很忌妒,所以他想融入她的世界,帮她一起完全梦想。   两人正说得起劲,没想进县城的当口迎面驶来一辆马车。   苏小月最先看到,她看得目瞪口呆,这还是苏小月第一次看到马车,永丰县里多以牛车出行,有点钱的也是驴车,马车是极少的。   何况苏小月出门也少,多是呆在村子里。   “大河,有辆精致漆黑的马车。”苏小月拉了拉陷入沉思中的方河说道。   方河脸色微变,抬眸看去,看到那辆漆黑色的马车时,方河的脸色立即变白了,白里还带着青,他手里握住缰绳,他很想猛抽一鞭,赶紧离开这儿。   然而苏小月却按住方河,轻声说道:“马车是大户人家出行吧,咱们要不要让一让,别堵着路了。”   再细看那马车前后左右相护的家丁,穿的衣裳也颇有章法,颜色服饰统一,不似一般普通人家。   这倒是提醒了方河,毕竟是一戒普通百姓,县令家的马车路过,哪敢堵人路的,方河只好把牛车赶至路边的草从中,等着马车先过。   马车走得并不快,可是刚出城的缘故,很快来到牛车面前,两车即将交擦而过时,这时马车内响起了明媚的娇声,“等一等。”   马车应声停了下来,车帘被少女掀开一角,正好苏小月好奇的看过来,与少女对上了眼,少女勾唇冷笑一声,接着看向方河。   方河垂首,握缰绳的手掌里淌出汗来,心里怦怦跳动,脸色阴沉,剑眉越发的凌厉,五官如雕琢般棱角分明,然而此时却带着一股利刃般的味道,看着令人心惊。   少女就这样迷恋的望着,虽然只能看到一个侧颜,但并不影响她对方河心中的崇拜。   少女许久收不回眼神,可另一双眼却盯着她,正是他身边的妻子,少女作势呕吐了一声,方河是猛然回过头来,对上少女调皮的眼神,脸色已经吓得青白。   车帘放下了,马车又驶动了,慢慢地已经走了好远。   方河却没有动,手脚居然有些发抖,刚才那少女呕吐的声音与小媳妇的如此相似,他要怎么办好?   苏小月也没有摧他赶车,女人天生就敏感,不知为何,刚才她好奇看向那位少女时,她居然带着敌意,可是当她看到方河时,眼里露出迷恋,后来少女做出的声音,不知为何要故意的呕吐一声,但方河那莫名的反应却使苏小月心里很是不舒服。   那一刻方河居然看向了少女,且是如此的震惊,这是为何?   苏小月侧首打量方河,方河的眼神有些木纳,他没有注意到苏小月的眼神,再结合这些日子方河轻微的变化,苏小月心往下沉,莫不是方河背着他招惹到刚才那位少女了不成?   “大河,大河。”苏小月唤了两声。   方河才反应过来,他看向苏小月。   苏小月一脸平静的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她随意问道:“大河,你可知刚才那马车是谁家的,真是精致,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马车。”   方河支吾了声,好一会儿才把话说全,“县令大人家的马车。”   他居然知道,那意味着他认识那马车上的千金了,若真如他所说是县令大人家的马车,那上面坐的便是大人的千金,那方河又是如何认识的呢?还得了那少女的一片青睐?   这次苏小月很认真的打量起方河来,反应过来的方河被苏小月这么盯着,脸上有些尴尬。   说起来方河也是挺出色的,苏小月刚穿那会,第一次为他剪了胡子,露出真容时,苏小月认为方河长得俊,那时他还很瘦弱,如今吃得好住的好,又干农活又练功夫,把身板练得结实不说,还带着一身逼人的男人气势。   女人犹如娇花,那方河便是为娇花遮风挡雨的绿叶。   男人的魅力不是第一眼的长相,而是那一身的魄力,苏小月也是被他那魄力给深深迷住的,她看到的帅哥小伙何其多,又不是没有见识过。   然而如今却有人掂记上了,她从不曾想过方河会有这一日,他全心全意的都在她身上,所以她也习惯了这种呵护,却从来没有考虑这种细心呵护在外人眼前也是一种魅力。   方河心里藏着事,再被小媳妇这么盯着生怕自己憋不住说了出来,他从来不撒谎,所以他怕小媳妇问起。   于是催着牛车往县里驶去。   苏小月安安静静的坐在他的身边,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似的,甚至都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直到来到霍家种子铺前,苏小月一句话都没有说。   方河把车停住,他望着小媳妇,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可是心里却着急,小媳妇必然发现了端倪,这样反而让方河心头一头乱麻。   “月儿。”方河深深的喊了一声。   苏小月抬起头来,看向方河。   “我们到了。”方河许久说了这几个字,苏小月有些失望,但她没有显露出来,听话的下了牛车。   种子铺里的伙计早就看到了牛车,知道这位与东家的关系,不敢有半点怠慢,上前拉住缰绳,帮他们把牛车赶到马厩里去。   两人进了种子铺,霍林吉早已经听到了消息,立即从后院里出来相迎。   把人迎入后边的两进院子里,即刻又吩咐下人去准备饭菜,今个儿晌午饭必然是留这儿吃的了。   当初霍林吉开了口,方河也不是娇情的人,于是开门见山就把家里扩建酱坊的事说了,霍林吉那是举双手赞成的,顺带还问道:“可还有地换的,要不然再换多十亩如何?增加一百八十个酱缸也是量少,依然只能给我拿去送人情的。”   “你们可知道我从莫家拿到的酱汁有多少?”霍林吉看着两人问。   两人倒不知道莫家这一季会给多少。   “一万八千个酱缸,按的是市价40文一斤,缸子没有你们家的大,但那数目并不小。”   霍林吉话落,把两人惊在了当场,只道莫家是永丰县的富户,到底有多富,先不说莫家村那片累累果木的山头地,也不说莫家村过去一直到县城的良田,便是这一万八千个酱缸所费的地就已经让人无法想象了。   霍林吉看着两人震惊在当场,他拍了拍方河的肩,说道:“若是能多换些地,你便换些,宜早,苦着这两年,以后就会越来越好,至于定金,你告诉我有多少地,我便给你们算个数,先付一半酱汁的银子。”   一半却是多的。   ☆、第100章 .   家里水田本就是大家争抢的对象,若用水田去换,定然不是问题,若用钱必然是不愿意的,没有人穷到卖田地的地步,银子会用完,但田地却是世代传下去,是庄户人家的根本。   两人被霍林吉点醒,先前觉得三亩地欢欢喜喜,这会儿还是觉得少了,地当然是宜早不宜迟的,一时间家里因为人少酿不出这么多酱来,哪怕是空着也得把地给得到手。   到这时,苏小月方想到,若是方鸿运但凡细心,把东边山头的旱地,方圆二十几亩都弄到了手,他若在山脚下酿酱,一时间方河和苏小月只会更加难办。   山泉水本来就不是属于个人的,他真换了那地,要在那儿酿酱,你不给人家放水么?只会为这泉水的事闹得不死不休去,对簿公堂时他们也未必能赢。   苏小月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正好方河也想到了这一点,大家这两年都关注着山头地去了,有谁想过这山脚下的旱地呢?建一个酿酱的场地,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不能一口吃下一个胖子,但地得先弄到手,好在村里人还没有人反应过来,好在莫家人把他们这个小号人物忘记了,也好在小叔出了手,使莫家人转移了注意力。   所以不仅东边山脚下的旱地,还有北边山脚下的旱地,靠近水源的地全部要圈进去。   今年最多能做出二百一十四缸酱出来,给张府送十四缸,两百个酱缸送到霍家船队,于是霍林吉给了一千两银子做为定金。   只有三百两银子是现银,七百两银子是银票,方河以后上镇上来去银号里兑换便是。   两人揣了银票和现银,方河带苏小月去看了土窑。   这次做的酱缸着实有点多,先前定制的三十个酱缸,已经使这个土窑最大的极限,否则会错过酿酱的最好季节,于是再要订的一百五十个酱缸被窑主安排到一位亲戚手中去做,最后还是几家分开摊下来才在酿酱时节前交货。   两人看到几家土窑的困难,决定等这批货出来后,再下定制作酱缸,免得明年的这个时候,又交不出货来。   两人把事办完,就匆匆赶回村里去。   到了家门口,天已经完全黑了。   一家人坐屋内商谈,被霍林吉一点醒,一家人决定赶紧换山脚下的旱地,拿什么来换,那只能拿水田,可是他们家的除了东边山头的外,就是北边山头四十亩,倒是换那山脚下的地是足够了的,毕竟北边那四十亩正好是泉水边的左右,占尽了地理优势,谁人不愿意喽。   只可惜了当初开荒时热火朝天,若是能用银子买的话,就直接买下算了。   第二日,方河去村里转了一道,把东边山脚和北边山脚那些旱地的村人挨过问了,用银子买,大家伙都不愿意,如果用北边的水田来换,那是一百个愿意的。   又恐夜长梦多,又怕方万一家人知道,于是方河狠下心来,跟人家谈了北边山头水田来换的事。   东边山头是最好的地理位置,那条泉也是最好的泉,方河当然不想别人再插上一脚,那就只有北边山头的了。   开荒的时候,四两银子一亩水田开的,开旱地是一两银子一亩开的,虽然这样对水田很不公平,但村里当时开荒前买的都是这样的价。   于是东边山脚左右一合计,换了十二亩旱地,北边山头换上十八亩旱地,这样才能彻底的把两道水源划到自个儿名下。   再往前就要靠近良田的位置了,毕竟只是山脚下吧,旱地贫瘠,开垦完了也并不多,但凡好点的都划成了良田,产量都要高些的。   三十亩旱地,用了七亩半的水田换到手的。   正好山头的水田也是小小块的,而底下的旱地三十亩也分了不少村人,一家换一点,所涉及到的人全部都来到三爷院子里立了字据。   半个月后,地契下来,北边山头便只有三十二亩半的水田了。倒是把酿酱场地终于弄到手里头。   这么大的酿酱场地,一时间建围墙也建不过来,于是方河狠下心请了村里人帮忙先把东边山脚下的十二亩地给围起来。   石头磊造,打算建的比家里的院墙还要高一倍,使人在外头根本看不到里头的东西,这样的话就算是想爬进去,木梯子也不够。   这次村里请了约了六十个劳动力帮着弄,石头得从石头山上抬下来,方河有力量,但一个人搬石头显然是不够的,只好每一趟都由方河带队,由他照顾着大家伙的安然,从山头把石头运下来。   建个围墙的确是劳累的不成样子,还冒着风险 ,好在工价上比镇上多了五文,也就是十五文了。   一次就把它弄到最好,劳累也是没有办法的。   估摸着这样的工程耗时得一个月才能完成,主要是石头从山上运来不易。   正好一个月后又要双抢。   家里一下子得了这么多银两,家里北边的水田又少了七亩多,一家人想着再上莫家村买山头去。   于是这日苏小月跟苏阿吉去了莫家村。   苏小月虽然怀孕,身子却是结实的,一家人本是不准她远行的,但她想去看看莫家村,看看那里的地势,顺带看看莫明裕的果园,还有他们占有的莫家村平原良田到地有多宽。   翻过两座山头,于苏小月此时来讲只算是累了些,却也不是刚上山头的那幅模样。   她跟在苏阿吉身边,天未亮就出发,到晌午时才赶到莫家村,怀里揣着银票,事情谈成就付银子。   前不久苏阿吉才来过,给了一些技术上的指导,租种的那几家看着地里绿油油的秧苗,他们觉得东家心地真好,还教他们种地来了,看这趋势不比一季的水稻差。   先前将信将疑的村人,都还是按以前的老样子只种了一季的,如今看到人家山头那绿油油的早稻苗子,心里不知有多后悔,打定了主意,明年是一定要按方东家的作法来种。   两人过来时,莫家人热情的迎了上来。   租种的三家还要热情些,个个都唤两人东家,说是东家来人了,村里人都喜欢的紧,居然还有人问什么时候买地再租给他们种去。   四两银子在庄户人家眼里是多么大的一笔开支,何况莫家村的村人不比方家村人好到哪儿,甚至里面还没有什么富户,且莫家人的人数没有方家村的一半多,所以山头地到现在都没有卖出去。   去年方河来买时立了字据,莫家族长有意把山头地卖给方河,于是就没有把方河买地的事传出去,所以外面的人还以为莫家村不会把地卖给外姓人呢。   村里人谁也没有想到这次东家来又是来买地的。   苏小月拿出了五百两银子购地,能购一百二十四亩山头地,跟莫家族长细谈了一次,由苏阿吉发话,苏小月默不做声的在后头细听。   购下这次地后,到秋季,还会再来买地,希望莫家族长把地留下。   苏阿吉说出这话来的时,莫家族老们已经惊讶不以,他们也曾打听了,方河一家只不过是方家村的庄户人家,怎么转眼间半年就有了这么多银两,还夸下口,到秋季还要来买地。   莫家村里人是愿意的,个个都翘首以盼。   经莫家族长同意,苏阿吉买下了地,就在当日,便有莫家村里人来问,可要开垦山头地,毕竟离农忙季节还有一个多月呢,家家都能空出手来的,八文一天的工钱也是愿意的,甚至还有几家,只要东家把这地租给他们种,直接就不用工钱。   于是就在买地当日,正好乘着莫家村村人都来围观,便与莫家族老们商量,先前租种的三家还想再多租种一些地,家里儿子们多,个个都娶了媳妇,都是劳动力,苏阿吉给予三家优先定下地来。   苏阿吉估摸着一百二十四亩的山头地,买时族老已经少估了一点了,按着以往开垦的经验的话,恐怕能开垦出一百二十亩左右,旱地或有三十旱,不过具体得等开垦出来才能算的,谁知道山头好不好利用。   于是按着盘算的田地,另又定下了两户兄弟人多的村人。   这五户自愿带着家里人帮着开垦山头地,若不是族老们劝解,恐怕莫家村里人把两人堵在祖祠那边不准离开,非要把秋季时分买下的地给定下人来不可。   这还了得,好在族老们把人都给劝开了。   莫明裕虽为莫家人,却与他的血亲延续了祖脉了,所以莫家有两个族长,人家族长呆在县里,要钱有钱要势有势,还管着一个船运的生意。   而莫家村里的族长及族老们却特别悲催了,莫家族人越生越多,田地越来越少,村里人越来越贫穷,原本想着靠莫明裕那一脉,至少造福一下村里人吧,没想人家莫明裕只顾着圈走村里人的良田,这么些年,但凡村里有遇上困难起了卖田地心思的人,必然会落到莫明裕手中。   他姓莫,村里族长和族老又不能拿外姓人的借口来搪塞,眼睁睁的看着良田都落入他手中,最后留下的多是旱地,越是这样,村里人过得越贫穷。   有时隔着村头望着莫明裕的良田,看得人眼红又气馁。   而今有苏小月一家来购山头地,又研究出了山头地的开垦,还会种出两季水稻,最重要的一点人家隔得远,也是庄户人家,体贴人心,把地都给村里人种了。   所以莫家村人是一万个愿意把山头地卖给他们一家的,村里人没有能力买地,也不懂得开垦,这倒是条好出路,苏小月这一计笼络了不少人心。   两人翻上山头与族老们看地界的时候,苏小月隔着山头望着那硕果累累的果木园,那是莫明裕圈走的山头,占了半个莫家村的山头,剩下的山头,苏小月再努力两把,到明年秋季,恐怕能买光去。   将来这边一节一节的梯田,那边是一片果园,倒也是壮观。   然而果木园下平原,绕着半数以上村子的良田全落入莫明裕手中,那平原地的水田,恐怕有好几顷了,还有不少良田呢,放眼望去,谁看着不眼红。   苏小月都眼红,她将来也要像莫家一样,买许多良田水田,再也不用愁吃愁喝的。   看了地界定了下来,做了界碑,莫家村人把两人送出了村口。   今天把地定下了,又在村里头吃了晌午饭,喝的是疙瘩汤,还是人家最好的招待。两人回去,决定这几日就带上方大业和方虎两人,三位老手又来莫家村开垦来了,夜里定然是歇莫家村去了的。   ☆、第101章 .   到了方家村里,苏阿吉心里高兴,倒也不觉得翻两座山有多累,于是送苏小月回了院子,他就去找方大业和方虎两人谈开垦的事去了。   这两家人一直都有帮着方河一家,都是老好人了,自然听到买了山头地这样的好事必然是答应的,就算农忙来了,他们也会囤出手帮一帮,何况还不是最忙的季节。   于是妇人在家里做做饭,接着下地里头除草,家里的男人,老的跟着苏阿吉去莫家村,十几日后回来,年轻的就在东边山头脚下帮忙。   苏小月和袁氏反而最不忙的,只做几人的饭菜,袁氏一个人就搞定了。苏小月便上山头放放羊,带着小嫣嫣玩,那日子简直没有比这个更加轻松的。   然而到了送芽菜的时候,方河又有些犹豫。   到这时苏小月又想起了那日两人进县里遇上的县令家的千金,那张明媚的脸,无忧无虑的贵女千金,居然对方河生出意思来。   苏小月这几日一忙,她隐忍着自己别去想,可夜里方河却没有碰她,前三个月他说怕伤了她,想来也只是个借口,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粘糊起来什么都不顾。   然而苏小月却没有点破,两人中间似乎隔着什么,他不说她也没有问,可是心里就憋的慌,特别是怀孕后的苏小月,想起事情来越发的难受。   今个儿去送芽菜,苏小月看到了方河的犹豫,苏小月由着方河把芽菜拔了装上牛车,眼看着他要坐在牛车上去,苏小月说道:“今个儿左右无事,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张府,正好为儿去藏书阁,我便去后院陪陪张太太,如何?”   方为特别的懂事,站在苏小月身边等着爹娘做决定。苏小月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发,小家伙倒也不避开。   方河却沉默了,他今天上镇上是有私心的,他看到小媳妇怀孕时呕吐,那日听到沈氏呕吐的声音,心都揪了起来,今个儿去,他打算乘着方为去学习的时间上县里头一趟,潜入县令大人的院子里,跟沈氏心平气和的,好好的说个清楚,说个明白。   若是这事情还是解决不了,他这段时间做下了决定,他会负荆请罪上衙里自己揭发自己的罪行,任由县令大人处置,是生是死,也好过如今心存愧疚,惶惶不恐整日。   苏小月不知道方河心中所想,只看到他那脸上的犹豫之色,心里就已经凉了半截,连一向老实的方河也有事瞒着她了,她先前一直以为两人会一直这样缠缠绵绵直到白首,没想才几年的时光而已。   苏小月见他这模样,勉强笑了笑,“你们父子去吧,我正觉得身子不舒服,还是不掺和了。”   听到小媳妇身子不舒服,方河慌了神,忙上前扶着苏小月,上下细看,关切的问道:“你哪儿不舒服,我这就叫青叔去。”   看到方河着急的模样,苏小月心里又好受了些,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把心里藏着的事说出来,夫妻之间这样猜来猜去好累。   苏小月听到他关切的声音,只觉得鼻子一酸,上前扑入方河怀中,她只及他肩头,手臂缠住他的腰身,她把头埋在他胸口,藏着那即将落下的泪痕。   方河也是心疼的回抱住她,“月儿,可是哪儿不舒服,你倒是说,把我急死了。”   苏小月在他怀里摇头,许久心情平息下来,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说道:“快去吧,我没有什么事,好些了,我就好好呆在家里休息,等你们回来。”   方河见她没事了,放下心来,于是抱起方为上了牛车,走之前他忍不住回首,“月儿,下次我必然带你去镇上。”   这还需要问吧,这次他定然是去找那位姑娘了。   苏小月站在院门口,望着牛车走远,她的神情有些木纳,忽然觉得自己挺大度的,居然能够看着自己丈夫去找别的姑娘。   然而进了门,苏小月气得一脚踢在门框上,忍不住捂住脚尖,来到椅中躺好。   她从来没有想过方河会不会纳妾,若是他要纳妾,她该当如何?   这个时代给予男人的权力,他又那么有能耐,必然会吸引那些待字闺中的少女。   方河从村里出来后便一直沉默未语,方为安安静静地坐在牛车上,他都差点把孩子忘在了一旁,刚才看到小媳妇那落寞的眼神,心里头扎得刺痛。   来到张府,默默地把菜搬进府里,看着方为被管家领走,他才安心的出了府门,去了县城。   家里袁氏带着方嫣上山头了,苏小月心情不好,躺在椅中,半眯着眼望着天空,想着事儿。   这时门外晌起敲门声。   苏小月微微一愣,起了身,来到院门口,没有立即开门,而是问了一句:“谁啊?”   外边的人没有立即回来,过了一会儿才有一把清脆的少女声音传来,“是我,那日官道上坐马车里的人。”   苏小月的脸色白了白。顿了顿,还是上前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位‘少年’,一身青衫,发髻盘于顶,手中拿着折扇,身后跟着一位同样娇小的‘少年’。   看着这两人,苏小月忽然恍然大悟,她往来路看了一眼,果然不远处有一辆牛车。   如此妆扮,还是坐着如此简陋的牛车,用心倒是良苦。   把人让了进来,对方也一直在打量苏小月。   苏小月一头乌发包在巾子下,身上庄户人家的上衣下裤,颜色比之庄户人家略亮色些,穿的是碧荷色的衣裳,衣裳材质一般,落在沈云娇眼中,很是不屑。   来到院中,苏小月请她俩坐下。   沈云娇往简陋的院子里瞧了一眼,不以为意,也没有坐下,居高临下的看着椅中的苏小月,说道:“咱们见过两次面,可还记得?”   活了两世的苏小月看着这样年纪轻轻的少女,心里有些好笑,在这个时代敢这么明目张胆的上门来的人可是冒了多大的风险,再看她这身打扮便知了。   正月里上霍家拜年,跟着方河去了城楼,方河随手救下一个年轻貌美的‘少年’,当时苏小月还夸她长得好,方河说她是女子当时苏小月还不信,而今她却站在自家院子里。   “自然是记得的,不知贵客上门有何事呢?”苏小月淡淡问。   苏小月的态度倒是让沈云娇有些另眼相看,只不过是个庄户人家的妇人,往日里见着了,哪个不拘紧,说话也恭顺的很,莫不是因为不知道她身份的原因,于是她向身侧的小丫鬟使了个眼色。   丫鬟领会,从怀是掏出府牌往苏小月眼前一亮,沈大人的府牌,苏小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原来古代的府牌是这个样子的,事实上两人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她就已经从方河那儿得知这人的身分,哪需再掏出府牌,不过看看也长长见识。   沈云娇等着苏小月变脸,或是站起来行礼,或是直接扑腾一声跪下去,大呼“贵人”。   然而苏小月什么也没有做,如见平等之人一般,脸上带着笑意,说道:“原是沈家娇娇前来,家里简陋,屋舍浅窄,不是娇娇久留之地。”   听到这话,沈云娇一阵暗恨,不知是真的心中淡然,还是装出来的。她踏前一步,跟着坐下,也不拐弯抹角了,说道:“有些事本来是不想让你知道的,毕竟是我跟他的事——”   “哦,既然不想让我知道,你可以不必说的。”苏小月直接截住了她的话。   沈云娇瞪大了眼睛,一张肃脸看着她。   “放肆,姑娘话没说完,岂能容你顶嘴。”站在身后的丫鬟先一步向苏小月凶了过来,定然是往日这般教训惯了的。   然而落入苏小月耳中,却是不痛不痒,她说道:“你又何必激动,你家姑娘不想让我知道,我也没有好奇之心,完全可以不必说的。”   说她激动,那丫鬟气得涨红了脸。   沈云娇却笑了起来,“好一张利嘴,方河怕也是你这张利嘴给离了心吧。”   “先前我还不想同你说来着,免得你伤心,不过现在我却是看不惯了,方河是咱们县里的打虎英雄,配上你这愚妇,简直瞎了眼,你误他前程不说,还是个顽固不讲理的村妇。也难怪方河会跟我来往。”   “今个儿我是看不下去了,方河为你这个糟糠之妻恩之义尽,却不舍不弃,他不敢,我只好做这恶人,也算是替天行道。”   苏小月被她给气笑了,静等着她说完,心里却想咬死方河,他是怎么招惹到这种富家娇蛮千金的?倒是可以套套话说出来。   沈云娇说完,脸略白了白,细看,可以看到她难以平复的胸口正剧烈的起伏。   苏小月点了点头,“你倒是说的有道理,那方河是个什么意思呢?”   沈云娇有些得意了,“方河自然是要休了你的,可是他顾及往日的情面,这种事他下不了狠心,只有我来了,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说也得做一回恶人的。”   “肚子里的孩子?”这下苏小月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他几时跟她睡了?苏小月袖口中的手不知不觉攥得死紧。   咬死他也解不了气,非要把他折磨一百天,使他欲求不满再熬死他,许多念头从苏小月脑中翻过,方河各种死法都在脑中展现,更有甚者,直接把方河给饿死。   终于达到了自己满意的反应,沈云娇有些得意,她摸着小腹,抬起下巴,倨傲的看着苏小月,说道:“对,我们的孩子,如今他但凡送菜的时间必然去寻我,与我温存一日,每次与我温存时,我都心痛他的左右为难,只好乘着他今日送菜的时间来寻你,希望你知难而退,毕竟是和离还是被休,这区别很大,我不想他伤心。”   刚才还紧崩着一张脸的苏小月忽然露出从容,似乎刚才根本就没有什么情绪的波动,又像先前那般。   “你说的也对,要不这样,你先回去,我同方河商量一下,是和离还是休了我,不管怎么样,我也不能妨碍了你们的美满人生不是,特别是……你肚子里的孩子。”   苏小月的话听不出情绪,却使沈云娇有些失望,好在她今日来的目的达到了,就是要让这村妇死心,既然都想着谈和离和休弃的事,她只需再逼一逼方河便可。   苏小月说完这话,看到少女脸上露出得意之色,于是倾身上前,一脸好奇的问道:“我倒是奇怪了,你肚中孩子怀了有几个月了?倒是不太显怀,莫不是这几日的事?”   沈云娇脸色微变,心里有些虚,冷着声气恨道:“你懂什么,我腹中孩子快有两个月了,可还记得方河夜不归宿那晚?你恐怕只计较着这一亩三分地,哪还记得,可是一个晚上能发生很多的事,之后咱俩又陆续的在一起过。”   苏小月的心沉了下去,她决定弄死方河后还得暴尸三日,不,一个月,否则不解她心头之恨。   “哦,那么说来,你们是苟且在一起的?!”她啧啧两声,一副才明白似的。   ☆、第102章 .   没有看到预想中的悲愤,没有看到村妇打架斗殴的泼辣劲,原本还准备了家丁就守外头的沈云娇一脸懵逼的看着苏小月,脸色慢慢地难看到了极点。   这个时候身后的丫鬟上前一脚跨来,猛的下手,就要给苏小月掌嘴,嘴中骂道:“无知村妇,你敢口出狂言。”   苏小月早料到她身后那壮实的丫鬟,于是往后一仰躲开,接着大声说道:“你们再闹,我就喊人了,别到时你家主子的名声坏在了方家村。”   那丫鬟听后,惊疑不定,不敢上前。沈云娇听了脸色黑成锅底,恨道:“滚下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插嘴。”   那丫鬟涨红的脸乖乖退下,看苏小月的眼光就恨不能在她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果然是一张好利嘴,可惜男人都喜欢温婉的女子,如你等这般粗俗泼辣,嘴上生贱的村妇,跟在方河身边便是污了他的人,老天都会看不过去的,小心遭报应。”   想不到年仅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嘴巴居然这么毒。   苏小月沉了脸,说道:“你想说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若无他事,你还是早早离去吧,毕竟。”苏小月上下打量了眼前的姑子一眼,“你这身衣裳也遮不住那女子的身份,谁不是一眼就看穿了么,只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贵为县令大人的千金,到哪儿不是被人捧着,奉承着,唯有这位无知的村妇居然敢赶她走人。   沈云娇冷哼一声,站起身来,做最后宣言,“这些事我提前跟你说了也是为你好,你自个想明白了,我爹爹是县老爷,你这村妇敢同我斗?你跟方河的缘分已经尽了,你最好好自为之。”   说完转身要出院门。   苏小月往山坡上看了一眼,看到袁氏带着方嫣急匆匆的从坡上下来,恐怕是看到了院子里三人情况不对,下来帮忙的。   苏小月乘着这空档,顺势问道:“你这么小,已经来月事了吗?那你平时来月事来几天?”   沈云娇一脸莫名的看着苏小月,她完全可以不答,可是下意识还是想了想,冷哼一声,“我来不来月事关你什么事。”说完又气不过,又道:“我来月事向来都是五日,自然比你们庄户人家的妇人要久些的,只有身子不好的才会又少又短,将来生孩子也是个问题。”   苏小月没有说话,只道:“那也未必,我的是来七日的,你怎么比我还少呢?”   “我比你的时日短?你莫要讹我,别以为我不知道,哼。”   “那好,你说你来五日,我也是不信的,谁能来五日这么久。”   “哼,村妇就是村妇。”沈云娇得意一笑。   苏小月似乎很气愤,她恨声道:“你说你能来五日就五日,那你上次来了几日?又是什么时候来的?”   “我初四来的,完事是初十,你不信便不信。”   “你这个月真的来了这么长日子?”苏小月惊恐的问,一脸不甘心。   沈云娇耻笑一声,“没有见识的村妇,我这个月便是五日,怎么,你还敢说你的有七日,你莫不是根本不能来?”   听到这话,苏小月但笑不语。   沈云娇见她刚才还气愤的一张脸,忽然又笑了起来,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还是她旁边的丫鬟立即反应过来了,她急忙补漏,“你说什么呢?我家姑娘说的是上个月,怀孕后就不来月事了。”   一语点醒沈云娇,毕竟是姑娘家的没有经验,当即气青了脸,恨不能抽死眼前这位村妇,居然偷奸耍滑。于是承认了丫鬟的话,“对啊,我说的是上个月,倒是被人绕进去了,顺了你的话。”   苏小月说道:“就算你说的上个月,上个月初四前方河去的县里,所以你怎么怀上孩子的,再有,就算你说的上上个月,记错了,那你的月份就不是快两个月,应该是三个月。”之后的话苏小月便没有再说了,但她那笑而不语的神情把沈云娇气得一口老血,在原地跺了一脚,转身飞快的出了院门。   人走了,这边袁氏带着孩子匆匆的跑了过来,看到人去院空,一脸奇怪的问道:“刚才院里来了什么人,我站在坡上眼看着对方的人要打你,还好你避开了,把我的心都吓得跳了出来,于是急急忙忙跑了下来。”   苏小月收起笑容,心底凉成一片,她自然不会把这事告诉袁氏,于是找个了托词勉强圆过去,显然袁氏并不信,却没有再问。   苏小月提议说自己上山头放羊去,袁氏见她这模样,于是随她去了。   坐在山头,清风佛面,她望着东边山头,那儿绿油油的稻苗和高粱苗,心底却是不踏实。好在这次那少女并没有怀上孩子,前后才多久的时间,她从听到少女说她怀上孩子那刻开始,脑中翻出许多心思,她甚至想过要与方河和离。   她恨不得要弄死方河,可是她知道那只不过自己在抚平自己的伤口罢了,真的要是那位少女怀上了孩子,她是一定会跟方河和离的。   她受不了这个时代三妻四妾的,她不接受,就算是合法的,她宁愿自己一个人过日子,虽是苦了些,心里却是舒畅的。   她抚上小腹,肚子的要是儿子就好了,如果真的和方河和离,方为她是带不走的,只有自己生下的儿子,将来还有男丁支持门户,她也有个盼头,小嫣嫣也有弟弟护住。   可是当她萌生出这样的想法时,那心里头却像刀割般疼痛。   这股疼痛伴随了她一天,她就这样躺在石板上望着蓝天,心里排山倒海难以平静。   终于到了黄昏,苏小月把羊赶回圈里。来到前院刚与袁氏一起把饭做好,大门外响起了牛车辗动的声音,方为稚嫩的声音在院外响起,“姥姥,娘亲。”   听到声音,袁氏看了一眼心事沉沉的女儿,见她没有起身,于是转身出了厨房去开门。   门外身材高大的女婿把方为从牛车上抱下来,见到袁氏,忙喊了一声,“娘。”   袁氏“诶”了一声,想了想还是说道:“今个儿家里来了两个陌生人,那会儿我正在山坡上放羊,看到两人与月儿争执,待我匆匆下来时已经走了,事后月儿什么也没有告诉我,却是一脸的不高兴。”   方河错愕,忽然福至心灵,问道:“是男的还是女的?”   袁氏想了想,道:“太远,没有看太清楚,衣裳看似是男装罢,也不太确定,个子倒跟月儿差不多高。”   方河心头一惊,心里不淡定了,牛车也不管了,直接往家里走,袁氏看着他匆忙的背影,心里也崩的紧,最近两人是怎么了,她明显看出来两人都存着心事,今个大河反常的表现更让人匪夷所思。   袁氏拉着方为把牛车赶到院子中。   如今院子中不准备放置酱缸,于是空旷的不行,好在在皂荚树下放了几百斤重的石碾,到时收稻谷时必然要用上的,还要在院子里晒谷子和麦子。   袁氏把牛赶去牛棚时,只听到厨房里传来方河的声音,“月儿,今个儿谁来了?是不是沈氏?”   袁氏脚步一顿,想了想还是赶着牛走远了。   苏小月听到方河的问话,手中拿着干柴,坐在凳子上,许久没有说话。   方河心慌了,他来到她身边蹲下,把她身子板了过来面对自己,“月儿,我……我其实干了一件错事,我……我不知道怎么告诉你,就是怕你多想,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过来。”   “要不你打我吧。”方河抓住苏小月的双手不停的往自己脸上甩耳光。   苏小月挣脱开来。   “月儿,你说话啊,我心里没底了,你是怎么想的,反正我是不准你离开我的,你要离开我,除非我死。”方河赤红的眼仔细的看着苏小月,捉住她眼里脸上的每一个神情。   苏小月掀眸看了他一眼,问道:“她已经怀孕了,你打算怎么办?”   这是方河的死穴,刚才义愤填膺,生怕小媳妇带着孩回娘家,而今小媳妇问起那孩子的事,若是能吃后悔药,方河那夜绝不沾一滴酒。   苏小月的心直往下沉,古往今来都是一样的,若是女子没有怀上孩子,一切都有转弯的余地,若是怀上孩子,那将是一个剪不断理还乱的局面。   再加上这个时候准许男子娶妻纳妾,那解决的方法就非常的简单了,且若是正妻出来阻止,那就是不贤惠,是恶妇是毒妇,到时男人再休妻也是可以的,也会有人站他身边去指责正妻的妒忌之心,犯了七条,该休。   何其可悲,终是蜜里调油的这两年把人给过傻了。   “她生下的孩子,你是认还是不认?”苏小月又追问道。   方河居然一句话也答不出来。   孩子是无辜的。   然而方河却着急了,他猛的抱住苏小月,紧紧的抱住,重重的开口,“月儿,给我时间,这些事我会好好处理的,我不准你离开我,不准你回娘家,你还怀着我的孩子,我只喜欢你生的孩子。”   说着说着,那眼眶都急红了。   苏小月在他怀中没有动。   方河一股脑的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原本打算今日去镇上送菜的时候,找她好好谈谈,我有妻有子,家庭和睦,不可能再接受她的,让她死心,没想我没有遇上她,她却来了咱们家。”   “我先前也想好的,这次说个明白,一个月后酿酱的场地建好,我就上衙里负荆请罪,只要不让我娶她,让我坐牢也好,舍命也好,我都愿意,我是没有法子了,我又不敢同你说,连个商量的人也没有,我憋在心里好些日子,度日如年,做梦都会梦到你离开我,带着孩子们回娘家了,想想就心痛如刀割。”   原来他早就打算好了,而且还是这样打算的,苏小月不由得被他的话打动,他心里竟如此的内疚和自责。   可是这种事不给他一点教训是不行的,就算是无心,一但造成那样的后果,他但凡存着良知,就不会舍掉孩子,再加上人家家里的势力,到时恐怕两人都会身不由己,所以她要让方河借着这次长长脑子。   苏小月还是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她道:“这事来的太突然,你容我想一想。”说着眼眶里含了泪,苏小月不是故意流泪的,她虽然知道那少女没有怀孕,她甚至心里隐若知道方河估计没有碰人家,他一向对男女之事粗神经,中间定然还有些隐情,但她想想自己今天差点失去丈夫的心情,却还是止不住流下泪来。   方河见了,捧着她的脸心疼不以,心里的自责不言而喻,他拇指指腹为苏小月拭去腮边泪迹,似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道:“月儿,你等着,我这就向家昌三兄弟交代好酱场的事,我今个儿就上衙里请罪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3章 .   苏小月没想自己的眼泪反而一下把他逼到了绝境,于是双手紧紧的抓住他袖口,止了止泪却还是失败,咬着牙说道:“你走你试试看,你前脚一走,我后脚就带着爹娘回苏家村去。”   又是方河的死穴,他不敢动了,连忙抱紧苏小月,死也不放手,“月儿,你等我,我这样做也是有几成把握的,毕竟有损名声的事,大人最多把我放去服劳役数年必然把我放回来,到时我们就好好过日子,我会非常的小心谨慎再也不会出乱子,可好?你应我,好不好,咱们一辈子还长着,这几年你等等我,你就为我守着这个家,可行?”   苏小月忍不住在他肩头下了口,简直是对他都气不起来,在男女事上他简直就是少根筋,平时看着这么聪明,处事也精明,做事也沉稳,然而一但遇上男女的事情,就是看不明白,那少女说怀孕他也深信不疑,连一个十四五年的姑娘都能骗到他。   简直是怒其不争。   小媳妇咬他了,他深锁的眉反而舒展了,只要对他有反应就好,就怕她没有反应,真的冷了心,那样他才会承受不住。   把人是给拦住了,但苏小月一时半会不可能原谅他,这事她得查清到底是怎么回来,她得评估一下方河到底有没有碰她。   就算对方没有怀孩子,若是破了人家的身子,再加上县令千金的身份,那这事也没有这么容易了结,恐怕又回到了原点,还是要把人娶进门去。   所以苏小月并不轻松,她决定到晚上躺床上了,好好问问方河。   这顿饭吃得一家人沉默无语,苏小月和方河两人默不做声,袁氏却是看了两人一眼后,心里也不好受,只好给小两口带好孩子,只盼两人早点敞开心怀,把事情讲明白。   两口子间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隐瞒的,一家人和和睦睦的过日子才是长久之计。   夜里,两人躺在床上,方河要抱苏小月,苏小月不让,两人中间隔着一条“楚河汉界”似的,一人盖一床被,都不让人靠近。   方河脸色灰暗,望着苏小月小心翼翼。   苏小月很平静的语气问方河,“大河,你就把这事儿原原本本都告诉我,一个细节都不要少。”   方河默了默,为了留住小媳妇,于是把那自己怎么救人的,救人后又是怎么入了县衙,还有喝了酒的事,早上起来见到的事都一一说了。   苏小月听了却是气得牙痒痒,不管对方错在哪儿,方河不懂得防备他也是有错的,这么大个人,人家忽然把你一个庄稼汉子捧得这么高,还由县令大人亲自相陪灌酒,中间没有猫腻也得留个心眼。   方河话落,果断收到苏小月一个刀眼,他不说话了,只看着苏小月,眼神带着恳求。   那日正好苏小月也出了事,她当时慌得紧,没有注意方河的细微变化,于是问道:“你当时起床的时候,衣裳可还整齐?”   方河回想了一下,说道:“衣裳倒是自个儿穿的那一身,有些皱巴。”   谁要问他有没有皱巴。   “那她呢?”苏小月的语气的确有些不好,方河都听出了怨念,他看着苏小月一时间不说了。   苏小月看向他,怎么忽然又不说了呢。   “月儿,你打我几耳光吧,你心里不好受,你如今怀着孩子,万不能生气的。”说完,方河挪了过来,迅速的靠近苏小月,一把把苏小月连人连被抱入怀中。   是想打他的冲动,但苏小月忍了,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咬着牙问道:“她的衣裳呢?可有穿?”   方河垂下头去,苏小月的心直往下沉,“她没有穿衣裳?你们在一个被窝里?”   “月儿,你别生气,你答应我别生气,我就告诉你。”方河抱紧她摇了摇,心疼的厉害。   苏小月又在他肩头气恨的咬了一口,松开口吧,甩开胸前的头发,“你说吧,我这会儿不生气了。”   方河见她平静下来,方把醒来时看到沈云娇的模样说了,身上穿的粉红亵衣,被子在她身上包裹着,但方河因为醉酒有些发热,他是一夜没有盖被的。   方河甚至把他离开甩了自己两耳光的事也说了,还有对方的话也说了,以及他狼狈的逃出衙门的事也说了。   苏小月沉默不语。   方河内心不安的等着她发落。   “睡吧。此事容我想一想。”苏小月挣扎了一下身子。   方河不松手,苏小月上前咬他的手背,“快松开。”   “不松开,我今晚就这样抱住你。”   苏小月气得无语,咬了两口也无济无事,只道:“你乖乖的睡过去,让我安静的想一会,我保证在我没有查出你跟她睡过了前不会回娘家。”   这么说来如果他跟她睡了,那她铁定是要回娘家了,这下方河慌了,他觉得自己铁定是把人家给睡了的,要不然人家一个清白的姑娘家,好好的干嘛要缠住他,他一个庄稼汉子有什么好缠的。   死皮赖脸的抱住,苏小月也没有办法,只好任他抱着,顺带还窜她被窝里头了。   让方河去负荆请罪那显然不可能,真到了对簿公堂的地步,不想娶对方也得逼着他娶。   这两日苏小月一直沉默,那日沈氏过来,年纪轻轻说话方面城府浅了点,她若遇上一个厉害点的,他们家这会还真的要破裂了不可,想起这档事,苏小月忍不住飞去一个眼刀,正好方河在清洗从霍家搬回来的三十酱缸子,似有所感,回过头来。   对上苏小月的眼时,不由的停下手中动作,他回过头来,望着酱缸子发呆。   已经从莫家村开垦回来的苏阿吉正在一边帮忙,看到小两口之间的眼神互动,他微微一愕,瞧了一眼方河,见他眼色灰暗,望着酱缸发呆。于是来到袁氏身边,用手肘噌了噌她,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袁氏隐若猜到一些,但这种是小两口之间要处理的,长辈不好插手,一但插手,恐怕会加剧两人之间的矛盾。   “我且问问月儿。”袁氏答道,她决定寻个机会问问女儿,女婿是个好的,这两年两位老人呆在这边,看得清楚,可是女婿也是个能耐的,女婿没心思,但凡别人有了点心思,有时候做妻子的不能占了理儿步步紧逼,但也要给男人敲打一下,记住这个教训。   晌午歇晌的时候,方河却说要上山头看看田地,再去东边山脚看看情况,于是没有留在家中。苏小月也没有多说两句留他。   袁氏给苏阿吉使了个眼色,苏阿吉便跟着女婿一起上山头了。   袁氏坐在苏小月身边,看着女儿脸色不好,没有几日前那般吃得好睡得香的气色,越发心疼女儿,女人年轻的时候,心里只两件事纠缠在心头,一是生怕不能与丈夫白头偕老,恨不能一夜白头,便了却这一桩心头忧愁。二是生怕丈夫纳妾,哪个女人愿意与别的女人一起分享丈夫,虽然她觉这想法若是说出来是多么惊世骇俗,甚至会被族老们挂上妒妇罪名,然而凭心而论,在女人心头谁不隐藏着这点私心的。   所以袁氏最能理解女儿的心思,她上前拉住女儿的手,叹了口气,安慰道:“月儿啊,孩子要紧,千万别生气。”   苏小月抬首看着袁氏,她知道袁氏定然是看出来了,活了一辈子,同为女人,怎会看不出来呢。   “娘,大河就是少根筋。”苏小月委屈道:“而且这次不给他点颜色,这么快就原谅他,将来不长记心。”   袁氏没想到女儿的心思也通透,放下心来,只劝道:“男人自责证明他内心也愧疚,有责任心,是个好人,但做妻子的占着理儿步步紧逼只会离了人心,月儿还是不可太过了。”   苏小月双手回握住袁氏的手,“娘,我省得的,我会有分寸。我今晚跟你睡可好?”   “这……”袁氏犹豫了一会,女婿那急迫的劲儿,她这个丈母娘得做恶人做到底了,只怕苦了小两口。   “娘。”苏小月心里不平静,这几日被方河无下限的缠住,生怕自己一个心软。她得静一静,得想个办法应付眼前的危机。   当夜,苏小月跟袁氏睡去了,留着方河独守空房。   男人必然是有想法的,这几日做什么事都会看看苏小月的脸色,不管做什么都是没劲。这几次送菜,苏小月让苏阿吉去镇上,方河管着东边山头的工程。   时间又过去了十来日,这晚,苏小月同袁氏说好,她回了自己的房间,方河刚刚躺下,听到声响立即起身,见是苏小月,目光紧紧盯着她,摸不准她是要回房里睡还是只不过过来拿东西。   没想苏小月爬上了床。方河立即上前把人拥入怀中,抱住小媳妇心里踏实上了,这几日七上八下的弄得心神不宁,比去坐牢干劳役还要苦。   苏小月伏在他胸中,好半晌没有说话,事实上两人都睡不着。通过这几日,苏小月想到了许多,心里倒是生了一计。   “大河,明个送菜,我们俩去,你说她会不会到镇上来堵你?”苏小月语气平稳的问道。   方河叹了口气,“或许会,但我不会再见她了。”   “不,这次咱俩一起见她。你有没有想过,你根本就没有碰她。”苏小月字句清晰的说了出来。   方河一脸不敢置信,垂首看着怀里的小媳妇,两人目光相对,方河居然有些激动,“你是从何看出来的?可是她若是没跟我有肌肤之亲,又怎会怀孕?她为何要缠住我?我只不过一戒武夫罢了。”   他当然不知道自己好在哪儿了,萌动初心的少女最容易被所谓的“英雄”吸引,何况方河的确有这个能耐,接着便是方河对自家媳妇的小心呵护与温柔,落入这些少女眼中只会羡慕,爱幻想的年纪,自然容易生成爱慕,只是那种爱慕不带烟火气,太过浪漫和天真。   不过倒也乱打乱撞遇上方河这个负有责任感的男人,若是遇上个攀龙附凤有心机的男人,得到这样的好机会,免不得抛弃自己的糟糠之妻而把人娶进门去。   不过这些苏小月定然不会告诉方河的,告诉他反而解释半天,于是避开这个话题,说道:“旁的你不用管,只管带上我便是,明个儿为儿不用去,咱们一起寻家酒楼,找个安静的地儿,三人好好谈一谈。”   方河将信将疑,但至少有一点小媳妇似乎不生气了,若是真如小媳妇分析的自己根本没有碰她,那就好了。   第二日,苏小月跟在方河身边,去了镇上。   果然如苏小月所料,好几次没能堵到方河送菜,今个儿必然派人打听到了,来得匆匆。   原本晌午便可以往回赶的苏小月偏偏留到下午太阳偏西,才看到马车从官道尽头匆匆而来。   马车在牛车面前停住,挑帘露出一张粉嫩娇美的小脸,看到方河身边安坐着的苏小月,穿的是一身碧荷色的上衣下裤,乌发包在巾子里,只那双眼睛明亮如星辰,其他地方一无是处,不由得又气愤又嗤之以鼻。   苏小月朝她笑了笑,说道:“走吧,咱们找一家酒楼坐一会儿,许多事情还是得说明的,你去不去?”   沈云娇冷哼一下,“有什么可怕的,如此愚妇,本姑娘仅准你一次。”接着气恼的放下车帘。   ☆、第104章 .   苏小月面色淡淡,没有动容。   牛车在前,马车在后,就这样咕噜噜的到了镇上的一家酒楼,这酒楼便是上次沈云娇约方河去的那间,方河下车的时候看了一眼,心里有些不舒服。   来到二楼雅间,苏小月大方的坐下,任凭沈氏闹着别扭,向方河挤眉弄眼,附带呕两声吓唬他。   若是先前的方河,必然被她唬住,这次因为有小媳妇说的话,心里虽疑惑,却也忍住了气,默默地在苏小月身边落下,没想苏小月却道:“大河,你还是出去帮我们守个门,免得被人打扰,我同她有些话说。”   方河犹豫了一会,有些担忧小媳妇,最后在苏小月的冷眼中,方河只好出了门。   靠山走了,沈云娇有点慌,心想着自己丫鬟还在,真要打起来,她也不怕。   苏小月不慌不忙的端起茶壶给两人温了一杯茶水,饮了一口润了润喉咙,望向沈氏,方说道:“在你眼中,咱们庄户人家粗俗,没有见识,眼皮子浅,泼辣。可是?”   沈云娇冷眼看着她,方河不在,原形毕露。她冷笑道:“难道不是么?”   苏小月也不恼,嗯了一声,“你可知咱们永丰县最有名的是什么?”   沈云娇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想了想方答道:“不过是酱汁么,还能有什么,只不过是农家物罢了。”   “不,还有茶叶,少女舌尖尖上的茶叶最得男人心。”   沈云娇的脸色带着嘲讽,“也只有庸俗之人才会这么认为,少女舌尖尖上的茶叶,听着就恶心。”   苏小月淡然,也不去反驳,接着说道:“不过不久的将来,咱们永丰县还有一样将会增产,那便是白米,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   沈云娇没有支声,不屑去想,觉得她庸俗不堪。苏小月也没想她去答,只道:“这意味着你爹管辖的永丰县越来越富有了,业绩越来越好,将来百姓过好了小日子,大人也能收回上面要求缴税的谷米,还有盈余拿去他县变卖,大人有可能因此而升官,再过四年不就是大人调任的机会么。”   “你想说什么?”沈云娇沉了脸,显然没有耐心,“不管你说什么,我与大河的事已成事实,况且我已经告诉我爹了,你与方河必然只能和离,何必再多费这口舌。”   “你说的对,我来并不是乞求你什么,也不是霸着这正妻的位置不放手,我已经想清楚了,你若真的想嫁,我会给你囤出这位置来。”   沈云娇狐疑的看着她。   “其实我说这么多,只想给你提个醒,四年后你爹娘会离开永丰县,方河却是这儿土生土长,他娶了你,你就得留下来,如今大河有不少土地,算个小地主,你过来正好可以帮他生儿育女的同时再帮着种种田。”   “你说什么,谁说我嫁给方河要跟着留下来,自然是我爹娘在哪儿,我们便去哪儿的。”沈云娇黑了脸。   “那你想要方河入赘不成?恐怕不行,方家村的族老们不会同意的,再说你爹娘也不能以势压迫别人入赘,这样政绩上再好也会留下污点,将来你爹娘受你牵连怎么办?所以你既然喜欢方河,想得到他的温柔呵护,必然要有所牺牲的,莫不是你根本就不喜欢,你只不过是想得到他而以?”   沈云娇气得涨红了脸,“谁说我不欢喜他,我心悦他,你不要在中间挑拨离间。”   “你心悦于他,那就是愿意跟着他留在方家村的,那你做好了准备从此以后像我一样穿着农家妇的衣裳,没有下人,没有爹娘,陪着他一起种田。”   沈云娇一时间没有说话,气恨恨的看着苏小月。   苏小月继续说道:“你觉得庄户人家的妇人眼皮子浅,没有见识,那刚才我说的那番话,你可认同?”   “认同又如何,不认同又如何?”沈云娇又迅速的冷了脸,掩住失态。   毕竟是大户人家家里教出的子女,虽城府不深,却也极懂得掩饰,也懂得借势压人。   “那你显然是不认同了,我说的那些,大义上讲是对经济的分析,小义上讲是市井走贩之言,那你说说,你熟悉的是什么,是吟诗作对还是绣花弹琴?你说一样来,咱们比试一下。”   除了吟诗作对,苏小月可以利用前世的知识和偷瓢古人的精华,其他她是没撤的,特别是绣花,不过这技术活短时间比试不出来,量她也不会选这款,至于弹琴,目前手中无琴,所以她必然写读书识字上的,庄户人家不是没钱读书么,何况女子。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苏小月还是在她沉默暗忖对策的时候激了一激,“按理说庄户人家是没有读过书的,我也只不过小的时候隔着书塾近,听到一两句圣人的话,懂得一些做人的道理——”   “如此甚好,你我做诗一首如何?”沈云娇自信的说道。   “做诗是我的弱项,对对联或强些,我识字少。”苏小月话落,沈云娇嘲讽的看她,显然看她怎么收场。   于是苏小月乘着沈云娇的得意时便指向街头,道:“正逢夏日,虽不是六月的天,却也比春季要热,咱们就用夏季为题材,我是农妇自然以农为主题做诗一首。”   “天地一大窑,阳炭烹六月。万物此陶镕,人何怨炎热。君看百谷秋,亦自暑中结。田水沸如汤,背汗湿如泼。农夫方夏耘,安坐吾敢食!”   苏小月引了杜甫的诗,随口就来,把沈云娇主仆两惊在当场,诗念完了,半晌没有晃过神来。   闺中女子做诗本属不易,还要以季节以身份成诗,那根本不可能,可是如今苏小月已经先说了一首诗,她若不对,必失了颜面,沈云娇一时间脸色青白不定。   她身后的丫鬟怒道:“会做诗又如何,你有我家姑娘会对对联么?你且让我家姑娘出个上联给你对上一对,你敢接吗?”   笑话,苏小月怎么把自己饶进去,当即便说道:“对上了又如何?没对上又如何?村妇也并不是一无是处,村里也有教书的夫子,多少才士出贫寒,不以出身论英雄。”   一时间沈云娇没有占上风,一向心高气傲的她忽然被一位村妇比了下去,当即就娇蛮起来,“哼,如你所说,你会做诗又如何?方河不要你了,他跟着我,我不会放手的,你且看看我能不能得到他。”   苏小月没想把人给激怒,她也是好言好语说完,没了耐性,“如此也不必说了,这样吧,我明个儿就叫方河拿着休书上你家里提亲去,到时族老们敲锣打鼓往衙门里送定礼,你接着便是。”   苏小月说完,接着起身,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沈云娇微微一愣,不知她是何意。   身后的丫鬟却吓白了脸,伏在沈云娇耳边说道:“姑娘,万不能让方河这么闹着去提亲,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便只能嫁给他而不能强势压着他入赘,到时大人左右为难,恐怕会把你留在这儿,再说你跟他的事,大人和夫人都是不知道的,这事儿若是知道指不定对你失望,到时没了娘家倚仗,你该当如何?果真如那村妇所说嫁入粗野的乡村种田去?”   沈云娇打了个寒颤,被丫鬟一语点醒,事实上她那夜闯进方河的房间,原本想着生米煮成熟饭,让爹娘帮着自己谋划,没想怎么也近不了方河的身,更没想到方河会那么早醒来,还跑出了衙门,早知道就先通知护卫不放人走的。   她什么也没有做成,这事儿就不好向爹娘开口,若是让爹娘知道她不顾名声,做这苟且之事,恐怕会一气之下随便给她许个人家嫁出去。   她虽然受爹娘宠爱,可家里不只她一个孩子,上有兄长,下有弟妹,庶出的兄弟姐妹更不用说,但凡留下话柄,她便是家中弃子,哪还容她在家受尽宠爱,坐着嫡女的身份拿捏那些庶弟庶妹们。   “你且给我站住。”   沈云娇娇斥道。   苏小月勾唇一笑,冷冷看来。   “你别太得意,我跟方河已经有了孩儿,你以为你这么两句话便能把我吓跑么?简直是不自量力。”   “我为何要吓跑你,我已经大大方方的把男人让给你了,我并没有阻止你,你要嫁便嫁吧。”   “你——”沈云娇气红了脸。   身后丫鬟见主子处在下风,当即怒斥一声,“下贱蹄子,敢如此跟对我家姑娘说话——”然而丫鬟话还没有落,室内刮起一股奇怪的风,只听到“啪”的一声,室内几人定睛看去,只见方河沉着脸站在丫鬟身前,目光冷如刀峰般的盯着她。   那丫鬟吓傻了眼,就连一边的沈云娇也是倒退了好几步。   方河从不打女人,这一次他出了手。苏小月站在那儿,目光复杂的看着方河的背影。   “滚。”方河那眸里喷出的火苗吓得丫鬟腿发软,赶紧往沈云娇后面一躲,不敢出声。   沈云娇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她从来没有看到方河这个模样,眉间带着一抹戾气,眼睛税利如刀锋,看过来时,比之遇上的野兽还要让人惊惧。   “大河——”沈云娇娇娇弱弱刚开口,没想方河怒目瞪来,“滚。”   沈云娇被吓得果断的哭了起来。   “我平生不打女人,今天已经让我破例,别再纠缠于我,否则我杀了你。”   方河说话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句扣入心头,他不是开玩笑,也没有往日的温柔和煦,他的神情他的目光,以及他稳稳的站姿,无不透着一股杀气。   他以前有没有杀过人,这不必要去考据,但他真的能说到做到,苏小月相信。   苏小月不想他有个冲动真的做出错事,于是来到方河身前,把他挡在身后,目光淡淡的盯着沈云娇失了血色的小脸,   “你根本就没有告诉你爹娘吧,你甚至根本就没有怀孕,那夜你也没有得到方河,我说的是也不是?”   苏小月盯着她,沈云娇错愕的抬眸看她,接着紧紧咬住唇。   从这个小主动,苏小月就已经看了出来,果然如自己所料她跟方河并没有发生关系,不知为何苏小月忽然松了口气,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活了过来。   苏小月接着说道:“不只你崇拜他,我也崇拜他,你想嫁给他,我也不阻止,但是你要想好了,女子若是没有了名声,你觉得你爹娘还会像以前那样护着你么?没有你爹娘护住,你与我又有什么不同?”   “你想好了,你若是还要不顾自己的名声,拿权势来压人,那我便叫方河明个儿带着族人来提亲就是,我退位让贤把他交给你,你这坏了的名声便因此坐实了,奔者为妾,你俩虽没有私奔,却已经有了婚前‘苟且’,就算娶回家来也只能算是个妾室,最多大人不顾政绩上的污垢,强行扶你做了正妻,你也从此跟在方家村种田,成为村妇。”   苏小月的话再一次烙进沈云娇心头,先前看着方河对妻子温柔小意,人也俊郎出挑,又有一身好功夫,就连自家爹娘也说方河是位打虎英雄,不攀附权势,是个磊落君子,如今变起脸来却比天气还快,这般凶神恶煞的模样却是第一次见着,方知道原来他的温柔小意只对一个人而已。   沈云娇看了两人一眼,如今这么看着,这两人还真是般配,都不是省油的灯,于是领着小丫鬟匆匆往外走去。   人走楼空,苏小月挎下肩膀,终是赶走了一个情敌,可心头的气还没有消,若不是这个爱招蜂引蝶的男人,她何至于这么辛苦。   正待苏小月回头瞪方河时,没想方河转身出了屋。   嘿,还吃上别扭了,他还有理了不成。   苏小月气得牙痒痒的跟在方河背后出了酒楼。   牛车往方家村而去,一路上两人无话,行了十几里路后,方河忽问:“月儿,你是不是早就猜到我们两是清白的。”   苏小月侧首看他,脸色不太好,说道:“我是猜到了,但你能置自己于这种地方而酒醉不醒,你也有错,你此次遇上的是个贵女千金,不是泼辣的庄户人家,否则你会这么好处理么?”   方河不答,只道:“你也知道大人根本就不知道我跟她的事,对么?”   苏小月想了想,说道:“我打探了一下,沈县令家里妻妾成群,生下不少孩子,并不是只有沈氏一个,所以我才有把握笃定她没有告诉爹娘,她也不敢告诉,若是被家里人知道,不但不会嫁给你方河,还会匆匆把她嫁到别去处,遮掩了这事。”   “你倒是想得通透。”方河说完不再说话。   “你这是什么意思?”苏小月冷了脸,话锋不对,她今个儿跟她斗来斗去都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他不懂得在外保护自己,把自己置于险地。   方河不答。   苏小月的心里痒痒的难受,他越是不说话,苏小月心里越是气,于是从板车上爬到方河身边,准备在他身边坐下,没想道路弯曲,牛车不稳,刚要一屁股坐下去,身子往外一歪,本来就短的座位,苏小月直接屁股悬空,方河脸色一变,连忙把人捞回怀里,紧紧揽住她的腰身。   “放开我。”苏小月双手拍他坚硬如铁的胳膊,方河只好听话的收回手来。   苏小月稳住身子,不甘心的问道:“你倒是说说,我今个儿哪里不对了?我聪明睿智,猜到了这些有什么不妥,莫非我要是个傻的,任她欺负不成。”   方河不答,但他脸色极是不好,侧颜那冷硬的五官如笔锋勾列,这明显就是生了气。他还好意思生气了,苏小月气呼呼的强行板过他的脸,手掌固住他的脸腮,问道:“我哪里不对了?你还生起气来了,我还没有生气呢。”   方河的唇抿得紧,那眉锋越发的锐利,似乎连长长的眼睫如针刺一般,他盯着苏小月,许久方说道:“你退位让贤,似乎很惬意,是不是就等着这一刻。”   苏小月微愕,两人不是在说沈云娇纠缠的事么,怎么歪楼了。   然而苏小月还没有发挥她的彪悍劲,忽然牛车往水沟一歪,嗯,刚刚好,整个牛车翻沟里去了,那头牛被卡在泥滩里急得大声叫。     ☆、第105章 .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方河把苏小月捞入怀中从牛车上跳下来,苏小月惊魂未定,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就见翻沟里的牛车,她的嘴角抽了抽,刚才一时着急,她板过方河的脸,然而两人都没有注意前方的路,想想就觉得惊心动魂,万一冲山崖下去了呢?简直是不要命了。   方河松开苏小月,沉着脸看向那头蠢牛,接着上前捉住惊慌的牛蹄,直接把牛扛出了泥滩,再把板车从沟里扛出来,上面的绳子拉断了,牛被方河栓在树下,任由它休息。   他去沟里净了手脚,刚上来,就见苏小月白了脸,捂着小腹蹲地上不动了。这下把方河吓着了,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抱起苏小月,一脸惊恐的问道:“月儿,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肚子不舒服?”   苏小月点头,方河抱起苏小月就要走,苏小月抓住他的衣襟,“你快把我放下,到树下休息一下,我坐坐就好。”   方河愁眉看她,犹豫着要不要听小媳妇的话,可看到她那苍白的脸,又失了主意。   苏小月又晃了晃手中的衣襟。方河只好走到树下,脱下外衣垫在地上,方把苏小月放在上面坐下。   “怎么样?可是痛得紧?”方河在一旁席地而坐,担心的看着她。   苏小月摇了摇头,“只是有些不适,你让我靠一靠,歇会。”   方河把人护怀中,给她调了个好位置,便一动不动的护着她,由她安静的休息。   苏小月闭着眼,刚才其实是被吓的,虽然方河会功夫,反应及时,可是苏小月没能反应过来,刚才两人又吵了架,所以一着急,小腹就有些不舒服了,有点往下坠的感觉。   就这样休息了大半个时辰,苏小月睁开眼睛,方河一直望着她心情不能平静,此时看她睁开眼睛,关切的问道:“可好些了。”   苏小月点了点头,接着起身,拔下方河放在腰间的手,她还记着先前的吵架,哪有这么容易原谅他的。   方河眼神一暗,只好讪讪的收回手来。   天色都暗了,这是要赶夜路的节奏。   方河起身,他上前查看了一下牛车,绳子断了,方河望了望山头的方向,有些犹豫不决,苏小月见了,问道:“绳子断了,还能接上么?”   方河摇了摇头,说道:“山上倒是有粗壮的树腾还能用上去,只是……”   “那你快去弄回来,我就在这儿等你。”   苏小月望着他说。   方河看向她,心里不安实,把小媳妇独自留在这儿,心里担心。   最后方河从袖口拿出匕首交到苏小月手中,仔细交代:“你拿着这个防身,若是有危险记得唤我,还有往这边山头跑。”方河指了指,他去的就是那个山头。   苏小月第一次摸到他藏得深的匕首,早就点头如拨浪鼓,“你快去快回,我在这儿等你。”   方河起身,见小媳妇脸上没有什么惧意,使施展功夫匆匆上了山头。   人走了,苏小月立即拿起匕首打量,只见漆黑的匕鞘上有复杂的图腾,在图腾中间有一字,用的是小篆,细看似乎像个墨字,苏小月认识繁体字,但小篆却只能靠猜,好在墨字与繁体很像。   她摸着这把不知用什么材质制造的匕鞘,好奇起里面的匕首,听说好的匕首能吹毛断发,锋利无比,不知这把会是怎么样的呢?   苏小月摸着漆黑的刀柄,小心翼翼的拔了一下,没想钉得这么紧,居然拔不开,她倒是不信了,怎么会拔不开呢,看方河简单的要命。   苏小月又拔了好几次后,泄了气,她把匕首左看右看,气得牙痒痒,她简直是醉了,方河把匕首给她,又拔不出来的,有什么用?做防卫,不□□的匕首怎么防卫。   莫非上面有机关?显然电视剧看得不少,于是拿着匕鞘四处敲敲打打,研究了好半晌,直到方河从山上下来了,远远的看着小媳妇正在研究那把匕首,果然不出他所料,不由得唇角一勾,露出一个笑容。   然而笑容还没有张开,只见小媳妇按下机关,那匕首猛的弹出,她防守不及,那锋利得削铁如泥的刀锋居然从苏小月胸口迅速划过,吓得方河脚都要软了,他是怎么也想不到小媳妇能发现机关的,不,他是怎么也想不到小媳妇会知道匕首上机关的。   方河飞奔过来,迅速从苏小月手中夺去匕首,手腕一动就不见了,他冷着脸蹲下身来,赶紧查看苏小月胸前,而苏小月还一副木木呆呆的模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方河翻开划破的衣裳,刚要细看,只听到苏上月倒吸了口气,“嘶”的一声,痛得抓紧了方河的胳膊。   方河迅速翻开衣裳,只见胸前一道浅痕,已经不停往外冒血,好在刚才匕首拿在手中靠下,没有对着脖子,否则刚才出鞘那一下,直接勾破喉咙都有可能。   方河看到这儿,脸都白了,苏小月却痛得指甲抓他胳膊肉里去,她只不过找到了一个疑似机关的突起点按下去,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还没有看到匕首,眼前就出现了方河,接着胸口火辣辣的痛。   后来方河把匕首对着脖子开锋有可能割断喉咙的后果说给她听,害她做了好几夜的噩梦,再也不敢随便碰他的匕首。   方河沉着脸把草药汁嚼碎抹在她胸口。   好巧不巧的正好是那雪白的胸乳上,丰润的乳首边留下一道血痕,如今抹了止血药,血算是停住了。   苏小月很想咬方河一口,他为什么要给她匕首,明明她很好奇他的匕首,又不是不知道。   衣裳被割破,雪月的胸乳露出出来,方河抹上草药后,目光不由的停留在上面。接着起身时,他把外衣披在苏小月胸前,不准她取下。   苏小月气恨的在他手臂上捶了两拳,接着又嘶的一声,方河知道她痛苦,心里也不好受,刚才那一甚简直是要吓死他。   他撸起袖子,露出麦色的臂腕,放到苏小月眼前,“你若是气恨,你就咬一口吧,我忍住。你别生气,别气坏了身子。”   苏小月疑惑的看着他,见他也不像是说气话,似乎真的要给她咬一口,苏小月哼唧。   “你看我现在还有力气吗?胸口痛得紧。”   不用说,方河也知道的,刚才那匕首刀锋太快,那伤口锋利的把皮肉都翻了出来,好在不深,毕竟隔着衣裳有距离,只不过是刀锋上的锐气所伤,好在不是刀锋直接划入肉里,那样伤得可能更重了,恐怕会伤及内腑。   方河收回手臂,上前小心翼翼的把苏小月抱上板车。   他跳上牛车驾驶座上,往前边插上火把,催鞭往方家村而去。   行夜路自然要慢些,前后左右没有半个人影,只见山林树影婆娑,初夏的夜,一股阴凉之意而起。   远处响起猛兽的嘶鸣,苏小月居然辩出那是虎啸,也有狼嚎,只是隔得远,声音时有时无,若不是方河在这儿,她铁定会吓死。   终于来到方家村村口,看着远处的灯火,苏小月的心才安下来。   牛车来到院子外,方河下车敲了门,袁氏开的门,只见方河抱着苏小月往屋里走,见状急问:“月儿怎么了?”   方河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他一向不会撒谎,苏小月赶紧圆话,说道:“娘,我没什么,刚才在车上有些犯困,方河怕我累着于是抱我进来了。”说完拍着方河的双臂,没想这家伙没有理理会。   袁氏见女婿把女儿疼到了心尖上,于是会心一笑,不说话了。   这边苏阿吉一边把牛车赶回院子里,一边责备道:“这么晚才回来,月儿怀有身孕,你也由着她。”   方河垂下头去,“爹,娘,我下次会注意的,不会这么晚回来。”   女婿认错态度良好,着急了一个晚上的两位老人气也消了,放两个人进屋里去。   屋里袁氏准备了饭菜,刚温了一会不久,正好可以吃了,没想方河直接把人抱入内室了。   袁氏与苏阿吉面面相觑,女婿也太着急了些,才回来就进内室去了。   方河把苏小月放在床上,松开她,交代道:“你在这儿休息一下,我这就去青叔家里拿些药膏给你抹伤口。”   “好。”苏小月也没有力气与他闹别扭了,今天一整天都是惊险的,也莫名其妙。   方河转身出了屋,外面袁氏同苏阿吉赶着牛去了牛棚,倒没有发现他走了出去。   很快方河从外间回来,倒是把袁氏吓了一跳,刚才女婿出去了呢,他们居然不知道。   然而方河直接又回内室去了,苏阿吉碰了碰袁氏,让她去问问,是个什么情况,袁氏却觉得老头子也太大惊小怪,两年轻的管那么紧干嘛,只要自家女儿不受了委屈,其他的就由着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   内室,方河从厨房提了热水,给苏小月洗身,接着又帮她换了药,苏小月穿着单衣撩起衣裳,看他厚实的手掌轻轻地在乳首涂抹,若不是伤口带来的痛疼,她会以为他是故意的。   苏小月见他小心翼翼,于是推开他的手,准备要自己上药时,他只手捉住苏小月的双手手腕,责备道:“别动,你没轻没重的,别把伤口弄出血来了。”   居然还说她没轻没重的,苏小月无语,倒也由着他了。   苏小月上了药,方河洗了澡,两人才出来。   换了衣裳的苏小月,只有走路的时候胸口有些吃痛,至少外表是看不出来的。   袁氏细细打量了她一眼,见没有什么,放下心来。   “月儿以后还是别跟着去送菜了,我看着你这一胎显得更加笨重些,得好好养着。”袁氏拉着女儿的手坐下。   跟怀小嫣嫣时没有什么两样,若不是今个儿受惊,也不会这个模样,袁氏这么说也是心疼她吧,苏小月于是点了点头,反正事情已经办好了,以后也放了心。   两人坐下吃饭,吃了饭在院内走了走,袁氏跟着苏小月出来,母女两聊起天。   袁氏笑着说道:“你知道么,方虎家的老三家睛六月嫁人不说,家盛也在夏季成亲,两家都挑了好日子。”   苏小月错愕,这些日子只想着建酱坊去了,没去关注邻居们的动静,正月的时候曾听齐有玉说过有媒人上门为方家盛说亲,当时说她婆母不着急,想先给方家晴挑个好夫家,没想这么快就成了。   袁氏果见苏小月不知道,便道:“家晴这门亲事呢不是村里的媒人说的,还是机缘巧合成的事。那时正月刚过,她大嫂齐氏传出喜讯,一家人高兴,家晴便跟着钱氏去镇里银楼定做一把长命锁,大的当时家里困难没能办到,小的这个正逢去年家里赚了银子,于是便生了这想法。”   “到了镇里的银楼,正好伙计走开,站柜头的是少东家,年纪约十□□岁的样子,没想跟钱氏一起去的家晴被人家看中,当即派人上门提亲来了。”   “还有这样的事?”苏小月眯眼笑了起来。   “是啊,说起这个,钱氏非常高兴,人家在镇上开银楼,有好几代了,是家传的手艺,生意极好,家里在镇上还有院子,听说打算成婚后,那少东家准备去县里开一家银楼,镇上的这家就留给爹娘打理,有着那一门手艺,那县里的生意只会更好,况且最要紧的一点是人家家里只有一个儿子,倒是有几个姐妹,这次家晴嫁过去,生下两个儿子,定然把新妇捧在掌心里疼着。”   苏小月也替他们高兴,想不到方家晴还有这样的巧遇,真是姻缘天注定。   “那家盛怎么样?”苏小月好奇的问。   “家盛也不错啊,那门亲说起来还跟方大业家大媳有点沾亲带故呢,隔壁李家村的,是李全秀的表亲,听说家里打豆腐的,两位兄长专门挑豆腐上周围村里卖,家里有现钱,日子过得不错。”   “你知道的了,花氏最喜欢看人,对方家里条件好,姑娘养得圆润,弄不好娶进门一年就能怀上孩子,就像花氏家老二媳妇一样。”   苏小月忍不住笑了起来,今天总算有一件舒心的一事,她问道:“不会是花婶子帮着去看了不成?那媒人是全秀?”   “花氏的确陪钱氏一同上李家村看了一眼,那姑娘长得圆润,就是略胖了些,不过身体是绝没问题的,钱氏看得很满意,家盛听说后还曾偷偷去看了一眼,回来后眉开眼笑,显然也是中意的。”   “李全秀倒没有在中间走动,是村里的媒人说来的。钱氏听到是李家村的才跑去问花氏。”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来到树下躺椅中坐下,抬头望着天上的满天繁星。   “那虎叔家里今年要干两件喜事呢。”   “是啊,两个都定在六月,日子错开,挑的都是最好的日子。”   夜里回房里睡时,方河已经躺下了,苏小月脱了外衣,从方河脚边爬进床里边去,堪堪躺下,一双长臂就卷了过来。   苏小月还没有躺稳就落入他的怀中,她挣了挣,根本就挣脱不开。   “倒是一个没心没肺的,还有心情跟娘聊半宿的天。”     ☆、第106章 .   方河的声音在苏小月头顶响起,听到这话苏小月不高兴,她从他怀中挣扎透了口气,不小心牵扯到胸前的伤口,忍不住嘶了一声。   方河的手还是松开,垂首准备要帮她检查伤口,苏小月瞪了他一眼,无济于事,他的手已经摸到衣襟上了,熟门熟路的剥开她的衣裳,胸前一凉,转眼已经剥光,苏小月要捂胸,方河直接囤出一只手来捉住她的手腕,睥了她一眼,道:“我没有你想的这么龌蹉,你这个模样我还会动你不成,我以前才老是受伤,所以对这些伤口有几分了解。”   苏小月窘红了脸,闭上眼睛不看他。   方河借着微弱的烛光细看了伤口,倒是没有流血,药膏也在,过两日能结痂,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在这洁白的肌肤上留下疤痕,他不由的看着那挺翘的乳.首,目光移不开了,他咽了咽口水。   苏小月见他许久未动,睁开眼睛,就见他望着她的胸前正发呆,不是说不动心的么,这么赤.祼.祼的望着又是什么事儿。   原先苏小月还没有怀上孩子的时候,方河因为沈氏的事,一直没有碰她,后来知道自己怀孕了,两人又不敢了,所以他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碰她了。   苏小月的手腕挣了挣,终于挣脱开来,她把衣裳放下,扣下扣子。方河没有说话,背过身去躺着了。   这是方河第一次背过身去,苏小月也不高兴,你背身去,我也背身去,两人中间一条鸿渠,冷风吹了进来。毕竟是初夏的季节,天气并不燥热,山村里的夜晚更是带着凉意。   方河见她缩成一团,又觉得过意不去,回过身从后面抱住她,在她头顶上幽幽一叹。   白日里,苏小月在家里呆着左右无事,便上东边山头看大家伙建围墙,方河带着人上山头运石头,因为有方河前后顾着,大家伙也不觉得这山里头不安全,毕竟也没有进入深山,也还算是边沿地带。   方河怕有野兽出没,每日比村里人早一个时辰进山里头打探,若是遇上,直接猎回来做食物,倒是一直没有出什么事。   刚好方河带着一伙人下山,他身上背的石头有好几百斤重,苏小月见了,原本这几天生着闷气,决定不理他的心思立即垮了下来,待方河丢下石头,拿着水壶上前给方河喂水,方河没想苏小月会来,刚要伸手去接,苏小月避开他的手,她道:“手脏呢,我喂得了。”   方河看了看她的神情,见她似乎没有那么生气了,于是弯着身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村里的年青人见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方河往往两边扫了一眼,只见个个男人都盯着自家小媳妇瞧,心里冒出一阵火气,也不顾身上脏乱,护着苏小月,推着她往前走。   苏小月以为他有什么话说呢,要避着这些人,于是听话的跟了过去,来到一处偏僻的地方停下,方河啥也没说,便要她回去。   方河黑着一张脸,她又哪里得罪他了,刚才放下的那口气又顶了上来,把水壶往他怀里一送,压着一口气回去了。   方河在身后看着她气冲冲的回去,心里头不是个滋味儿,回头往场地里望了一眼,还有几双发亮的眼盯着瞧呢。   他来到场中,大家伙休息一下,没想有人打趣道:“倒是看不出来,原来大河还怕媳妇呢。”   那人说完,男人们笑了起来,方河却红了脸,也不反驳。   然而中间却有人说道:“怕媳妇又怎么,我若是娶到了媳妇我把她好好宠着,为我多生几个孩子,我全都听她的。”   先前说话的侧首看去,“原来是方老五,你家里三条光棍,穷得响当当,想娶媳妇,那也要看本事,你宠着人家,人家还不想嫁你呢,没点男人志气。”   几个一向在家里呼来喝去的男人笑了起来,然而却有大半没有跟着笑,着实有不少人是同意方老五的说法。   不过多半是没能娶上媳妇的,娶上媳妇的也是好不容易才得到手的,特别的珍惜。   方河见几人还在笑,便沉了脸,淡淡开口,“媳妇有能耐就让媳妇掌家,那又怎么了,男人只管在外赚钱就好了,有那功夫喝媳妇何不拿那功夫去赚钱,好了好了,咱们接着上山。”   村里的年青人既敬着方河也怕着方河,他说完这话,大家伙不开口了,倒是先前的方老五叹道:“咱们方家村出了这样的丑事,以后我们更加娶不上媳妇了,方圆十村,挨得近的苏家村里,连个穷到揭不开锅的苏小山都能娶上了个跛子媳妇儿在家里打理,而我们却连跛子媳妇都娶不到。”   这话说到几个老实本分家里条件极差的几人心坎里去了。   有人道:“你们还别说,那跛子媳妇还很能生,人家三年抱两,也不用在婆家养身子,人家身子好着呢。”   真是让人羡慕。   听到这些人说的,方河想起刚才贤惠的媳妇,心里头烫的紧,谁家媳妇也没有自家媳妇好,媳妇身体好,生下的孩子也好,想起小嫣嫣,方河忍不住唇角勾起,心情舒爽多了,干起活来力气都足了。   方河中午回来歇晌,苏小月把饭菜端桌上也不开口。   袁氏和苏阿吉在两人身上扫了一眼,袁氏忍不住要截一截女儿的脑袋,女婿老实本分的上山干活呢,怎么回来吃个饭还冷着脸来了。   方河盯着苏小月没说话,可那眼神里却带着光,似乎看着满意似的。   苏小月盯过去,他垂首,做贼心虚呢,她只不过上山脚看看,见他累了,给他倒个水吧,或者擦个汗,他嫌她丢脸了不成,二话不说让她回来。   吃了饭,苏小月与袁氏站廊下,袁氏本想提点一下女儿,真是当局者迷,旁人都看出来了,女婿有多在意她,一顿饭都吃得不踏实。   然而还不待袁氏提点,苏小月先发话了,“娘,他今个儿嫌我丢他人呢,我才在山脚下站了一会儿,他就让我回来,我看着他辛苦,只不过给他擦个汗啊,我哪点做错了。”   袁氏微微一愣,这都生的什么气呢?   “娘,我不管了,今晚我跟你睡去,让爹爹跟他去睡,震一震他。”苏小月的话才出口,袁氏扑哧一声笑了。   苏小月还没反应自己说了什么,只是随口而出吧,没想方河猛的从屋里出来,冷声道:“不行。”   袁氏和苏小月都看过去,刚刚不是去内室歇晌了么,怎么又跑出来了。   苏小月看着方河那阴沉的脸,想起刚才说的那话,忽然有点心虚。   “娘,月儿跟我闹别扭呢,你别听她的,如今怀着孩子,当然不能老换来换去的睡。”方河上前拉住苏小月的手腕,强行往里面拖。   袁氏目瞪口呆,不过女婿说的也是这个理,孕妇不宜老换床,个个都这么传来着,这孩子,都是做娘的人了,怎么还像个没长大的。   苏小月被方河强行拉回内室去了,苏阿吉半途见着了,一脸狐疑的看向袁氏。   “没你什么事,你快进去睡吧。”袁氏边说边往苏阿吉那儿走。   苏阿吉就站在自家房门口,看到袁氏过来,往天色看了一眼,说道:“正是晌午了呢,小嫣嫣都睡觉去了,你还在外转悠作甚,来,快随我上里头睡觉去。”   “大白日的,你睡你的去,我还有厨房里的事要做。”袁氏拍下他不安分的手。   “厨房里有什么事可做,不就几个碗,呆会我起来早一点,我替你洗了去,你安心去睡吧。”苏阿吉边说边拉着袁氏往屋里头走。   内室,苏小月一脸莫名的望着方河。   她坐在床上,方河蹲在她膝前,看到苏小月那气极败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我看你这一胎有些不一样,特别容易生气不说,还有些娇气。”   这话怎么这么不爱听呢,苏小月原本就心情不爽,如今是被他一点就炸,“我娇气,我哪里娇气了,我只不过上山脚下看看罢,在家里呆着难受,我看你辛苦给你擦个汗,你还嫌弃上了。”   原来是为着这事儿,方河哭笑不得,他双臂缠住苏小月的腰,苏小月双手拍他手臂,却是厚脸皮的不松手。   方河见她还来真的了,赶忙解释道:“你不知道,那些个光棍汉个个盯着你两眼发光,我不防着他们一点,你本来就生得好,现在怀孕了,越发的有味道,那些个没有尝个女人味道的,难免生了邪念,再说那儿一大群爷们,你一个媳妇家的跑那儿闻臭汗呢,我想你回来歇着,好好养胎。”   这话倒是好受些,合着他是吃醋了。   苏小月垂首仔细看他,倒是一脸严肃的,不像说假话,不过他倒是从不说假话的,若真藏着事就是死不开口不说话。   “那你早点说,害我生了一个上午的气。”   “我就说你怀着这胎有些不一样,怀着小嫣嫣时,没有什么脾气,成日里没心没肺的,吃得好睡得好,也不跟我闹脾气。”   苏小月又变了脸。   “好,不说你了。”   方河似又想起什么,脸色又暗下来,眼睛认真的对上她的,问道:“那日你说要放手,把我交给沈氏,可是真心的?”   果然那日两人的对话他都尖着耳朵听着了,否则怎么进来的这么巧,正好在那丫鬟骂人的时候,那一耳光可不轻,半张脸肿成猪头似的。   他见苏小月不说话,方河心里苦,他摇了摇她的手臂,“你说真心话,你是不是有这个想法?”   苏小月看他这样,忍不住捧起他的脸,“呆子,这话你也信,都要给你生两孩子,你觉得我会放手?”   方河傻傻的看着她。   幸福来得太突然。   苏小月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脸,这个少根筋的丈夫,有时候也太可爱了一点,补充道:“以后你别再拈花惹草了,留点心,长个记心,但凡遇上孤男寡女的场面记得走开,免得留下话柄,还有啊,在外面怎么喝酒都不要把自个给灌醉了,不懂得装醉啊,喝个半醉就往桌上一捂,怎么叫也不要醒不就得了,你干嘛要那么拼命。”   “你看青叔就做的很好的,人家但凡看到妇人,没有旁人在的时候,他都把人拒之门外的,多重的病的都只在门外整治,那个时候我抱着方为去求药,他都不让我踏进屋里半步,我一个新妇,年纪不知道相差多少,他都防的深。”   方河倒是听明白了,小媳妇是唠叨了点,不过倒也说的对,下次喝酒往桌上一捂,别把自个灌醉了,忽然又在心头呸了一声,不对,下次就不喝酒了,喝酒容易误事儿。     ☆、第107章 .   “说起青叔,我先前还奇怪他这么防着作甚,可正月里我去寻了一趟青叔,听到屋里头有女人的声音,后来青叔见我听到了,把原委告诉了我,免得留下话柄。”   “原来是青叔先前在镇上娶的媳妇,对方是个寡妇,那家婆家嫌他没钱,没有聘金死活不放人,所以青叔才回村里拼命给村里人看病挣钱的,终于筹到钱了,才给了那边婆家聘金,把人迎回村里头来了。”   “还有这事。”苏小月的八卦因子起来了,“你可曾见着婶子?”   方河摇头,“青叔宝贝的紧,不希望自家妇人见外男。”   居然占有欲这么强,她也是醉了,在市井乡下,哪有妇人不见外男的,个个壮实的像个男人似的下地干活,没那么多忌讳。   不过谁能跟着方青也是有福气,来村里几年上哪儿都避着嫌,给妇人看病都要左想右想的。   好吧,两人聊天聊着聊着,方河便跟着她上了床,再聊着,苏小月的衣裳被他剥光,自个儿也赤着了身子。   苏小月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在想刚才方河说的话,村里头那么多光棍汉子,害得妇人都不安全了,不就是穷得娶不了媳妇么,苏小月想了想,说道:“大河,你不是想着明年把田地租种出去么,要不咱们专挑那些没能娶上媳妇的村人,看着老实本分的,有一身蛮力的,便租给他们种好了,人不聪明没关系,你跟爹本来就挨得近,时不时指点一下,告诉他们怎么种田,帮着照看一二,过两年就学会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方河一边说稳住苏小月,一边双手灵活的在被里占她便宜。   摸到敏感处,苏小月方反应过来,大白日的,这不是白日宣,淫么?再说呆会他还要上山头搬石头呢,别废了力气,得赶紧休息。   苏小月把他不安分的手拍下,心里想着事,又问:“在莫家村那是别人的地盘,咱们得让着点,山头地本来就不安水田的量来缴税,也没有规定一定要缴谷米,便是用豆子来抵数也是行的,哪怕是买下豆子去抵数,再把谷米给卖了,这中间的买卖生意也划得来啊。谷米多值钱。”   “如今是咱们方家村的水田,你看着租子收多少合适呢?”苏小月正暗自算数,莫家村那边三成还给他们送种子,只能算是二成半了,但方家村可不同,本就是族里人,自然三成太少,倒不如自己请人帮工种支付工钱。   果断的,方河没有听进去,完全沉浸在另一件事里,憋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实在是烫得紧。于是抓起苏小月手往那上面一按,意图非常明显。   苏小月红了脸,没个正经样,一但讲和,她就辛苦了,倒不如两人就这么憋着。   方河见小媳妇不情愿,于是抱住她吻了吻额头,接着一路吻到她的唇上,樱果般的软唇入口香甜,使人陶醉,他不知不觉在她身上蹭了起来。   苏小月见他这猴急的样子,忍不住咬紧了唇。   方河吃痛忙松了口,身体憋得难受得要命,抱住苏小月又不敢动作太大,带着恳求的意味。   发情的牲口,她简直有些招势不住,于是在他胸口捏了一把,接着整团身子滑进了被窝。   山脚下酱坊的围墙终于建好了,前后用了快一个月,建好后正好赶上农忙季节。   家里依然是请人的,这次连做饭都不让苏小月做了。   苏阿吉没有上工,全权由方河监督,他独自上莫家村里看情况去,那边开垦出来的一百多亩水田租种出去,养了一个多月的水,稳妥了,正好先前储的秧种田也差不多要插秧了,新开垦出来的水田今年可以种一季的水稻,虽是少了些收成,赋税也没有那么重的。   苏阿吉过去了,方河在方家村里寻人,那些先前帮着搬运石头的青年显然有些心动,今年帮着方河干活就能挣不少现钱,或许再努力个几年,就能给聘金了也说不定。   于是家里儿子多的,便空出一人来方河这儿挣现钱,好在方河家种的水田与方家村村人种的时节错开了,他们种两季,村里人种一季,所以这次只管着家里的旱地还有苏家村的,来的人也不多,却是几日就做完。   收麦子收油菜,移载棉苗种豆子,事情还是挺多的,人多就收拾的快。   几天收拾完了,方河又向帮忙的几家说道再过两月来家里帮忙,那是正是两季水稻的双抢季节,家里水田多,时间上不能有半点耽搁的。   大家伙当然是高兴的了,那个时候村里人正是闲的时候,于是人数也跟着定好。   收回的农作物都要晒干,家里有石碾节省了排队的时间。三家人多以水田为重,山头地上的旱地又种的是高粱,所以这次倒也没有那么的着急。   等油菜籽收拾下来,又要榨油了,今年种的油菜籽特别的多,因为去年种了有了经验,于是今年榨出的油多出了四缸,叫方河把油送去张府去,老人家还是吃植物油的好。   方大业和方虎家最是高兴的,家里要办宴,正好家里听了苏阿吉的建议种了不少的油菜,如今收下来学方河家的方法榨成了油,几个大缸子一装,一家人笑开了眼。   今年两家吃油不成问题了,到时办宴都不用买猪油来榨,想想就高兴。出油后第一餐就放上了油。   家里人很少进油荤,这次初得这么多油,炒菜的时候就油放得多了些,只见野菜汤里都飘上了油,一家人吃面条喝汤,那是一个津津有味,差点把舌头吞下去。   钱土梅见了,笑道:“咱们今年做两次宴面,倒让村里人见识见识,菜里都是飘了油的。还有也让亲家看看,咱们家里生活好了,新妇入门也不用愁着了,将养一年得孙,想想就心里乐的睡不着。”   不只钱土梅是这样想,家里人都是这么想的,方大业一家也是,一门两孕妇,也是够够的,但凡好的都往两孕妇碗中夹,也不偏薄,两人都吃得舒爽。   李全秀得儿不易,六年了才又得到一胎,自然是更加小心谨慎的,花秋菊家里连半点家务活都不让干的。   齐朵朵倒是想帮忙,花秋菊也不让,她对两媳妇向来一视同仁,家里的地就三个男人去田里,好在方虎一家帮衬,两家人收拾地里,到农忙都是一起帮着做,先收一家的再收一家的,一起干完活。   于方大业来说多占了个十五岁的方家顺,平时里两边来往甚密也不分得这么细。   不做家务,连晒麦秆子都不让,好吧,两儿媳妇就坐在院子里看着点,下雨的时候叫人来收便是。   南边山头远,家里花秋菊和钱土梅都没有下地了,于是家里收拾麦秆子,都是两人一起,一但下雨了,两人一起上,搬搬抬抬,速度飞快。   就连齐有玉这个身强体壮顺利怀两胎的也不让下地干活的。   于是三个孕妇就这么站着着急。   有一次天气甚好,三孕妇来苏小月家窜门子,在一起便是比划着肚子,齐朵朵肚子大如箩筐,是几个人中最先怀上的,算着日子是马上要生了,最多半个月。   齐有玉只比李全秀的大一个月,肚了略大些,再过两个月生。   苏小月四个来月显怀了,没有先前恹恹的想吐,食欲好了,身子看起来更加结实。   齐有玉鬼点子多,拉着几人坐在树阴下说道:“来来来,咱们猜猜生儿生女。”   苏小月莫名想笑,这也能猜出来,她可不掺和,不过齐有玉显然看了半晌也没有把苏小月肚子里怀的是男娃还是女娃看过明白,她道:“或许还得过些时日,那就等到六个月时再说。”   于是齐有玉开始打量起李全秀,李全秀忙侧开身去,挡着肚皮,笑道:“你甭说了,是女儿我更喜欢,是儿子我就闹腾了,如今有个小金满天天在我耳边念叨说要生个妹妹,因为为儿有个小嫣嫣,羡慕死他了,非要生个妹妹,他也要像为儿一样好好照顾妹妹。”   齐有玉忍不住笑了起来,这边齐朵朵倒是有些心动,让齐有玉看着猜猜看。   于是齐有玉看了半晌,怎么看着像女儿,可是这话不能说,于是说道:“看来我没学到家,看不出来,生下来就知道了。”   这还用说。   三人这么坐着聊了一会儿,看天边飘来一朵乌云,几人俱是一愣,这五六的天气说下雨就下雨,大家伙一个招呼不到,几天晒好的麦秆子非给你淋湿了不可。   于是四个孕妇各自跑开了。   苏小月对着山坡喊袁氏,自个儿也收拾起来,若不是袁氏再三叮嘱她最多收拢麦秆,搬抬的东西不让她碰,她也没必要喊袁氏从山头下来。   这边齐有玉三人跑出院子,齐齐跑屋前屋后把婆母喊回来,前面两个跑得飞快,齐朵朵走后边,心里着急吧,脚步硬是快了一点,跑了几步快的,忽然腿根一软,下腹猛烈的痛了起来,一阵一阵的,吓得她脸都白了,于是又挪回苏小月家里来了。   苏小月见她去而复返,当下心惊,忙上前扶人,把人扶入躺椅中,关切的问道:“怎么了?不会是发作了要生了吧?”   齐朵朵点头,她说痛,怎么痛的细细说了,苏小月算了算阵痛的时间,离生还早着,于是略放下心来。   这时袁氏从山坡上下来了,见麦秆收拾了一小部分,其他的还在地上,于是上前收拾,接着又看到齐朵朵那痛苦的表情,放下手中麦穗上前询问。   袁氏想想,两孕妇都不能跑急了,还是由她出去叫人好了,她想着叫钱氏去村里叫穏婆,她跟花秋菊把人一起扶回去。   家里的麦秆子是没法收了,苏小月抬头,只见那乌云居然飘走了,倒是心喜,也不必收拾了。   袁氏出了院门,三位长辈都动了起来。   扶着齐朵朵回了屋,阵痛越发的强烈。   作者有话要说:  《重生之掌中宝》已经在隔壁火热更新中,喜欢的亲们可以移步去收藏,谢谢!   电脑链接地址:   手机链接地址:      ☆、第108章 .   三位长辈都是有经验的,上次苏小月生孩子,穏婆来不及过来,还是三人接的生。所以这次三人比之先前淡定多了。   苏小月等三个孕妇帮着上厨房里烧开水,袁氏帮着收拾剪子巾子线头等物   花秋菊却陪在齐朵朵身边安慰,生怕新妇不懂,心里头慌张,呆会用力的时候泄了力气。   没多久钱土梅把穏婆请来了,这次请的当然不是先前定下给苏小月接生却又说风凉话的刘穏婆了,这次请的是伍穏婆。   伍氏四十上下,身材略显高,骨架子也大,体格偏瘦却是结实,她上前掀被探了一眼,笑道:“还早呢,不着急,热水准备了么?”   “热水是好了的,剪刀巾子也都收拾好了。”花秋菊在一旁说道。   “那就不用着急了,新妇也不要着急,第一胎没那么快的,你也歇歇力气,咱们还有喝一盏茶的功夫。”   于是就在这紧张的场面下,几个长辈居然还聊起了天,东家长西家短的,齐朵朵第一次生孩子,心里头害怕的紧,身子又痛,丈夫又不在身边,没想听几位长辈一聊天,她似乎也缓和下来,只要隐忍着那阵痛,一波过去还能歇一会儿,存点力气。   几人还在聊着,伍氏接着话峰一转,“我看新妇也差不多平息下来,我再探探,这生孩子最是不能心焦。”她伸手进去探了探,笑道:“倒是可以生了,新妇别紧张啊,婆子我接生不知多少孩子,个个都是顺顺当当的,这生孩子女人都要过那个坎的,你别怕,我说用力的时候你就用力,跟着我的口号来,看你这盆骨宽的,铁定生的快,不用急的啊。”   这婆子说话像竹筒子里倒豆,让人听得安心,齐朵朵居然也不那么紧张了,于是开始跟着她的口号用起了力来。   苏小月转身出了屋。   屋外三个孕妇喜气洋洋的望着天边,齐有玉说道:“你看着,这妹子要生孩子了,天上的乌云都飞走了,这会儿是个大晴天的,咱们三人也不愁了。”   三个人笑了起来。   果然如伍氏所说,没有等多久,屋里就传来孩子呱呱落地声。   三人忍不住要往屋里去,袁氏最先出来,“你们就别去蹭热闹了,都去外边呆着去。”   “是。”   三个人笑着走开。   苏小月靠近袁氏,轻声问道:“娘,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   袁氏叹了口气,“是个女儿,新妇有些不高兴,这媳妇之间都是有些比较的,大嫂生的是儿子,金满多可爱,如今还上学了,多令人羡慕。”   儿子能上学已属不易,女儿就别想上学了。   “那婶子怎么说呢?”   花秋菊一向明理,不会甩脸色的吧。   袁氏说道:“家里已经有长孙了,自然是不介意的,当然若能再生个儿子那当然是好的。”   苏小月和袁氏齐齐看李全秀,袁氏叹了口气,“若是李氏又生个儿子,恐怕新妇更不舒服。”   金满能上学了,接下来的儿子但凡想读书的,家里又有余钱的情况下,铁定也会送去学堂的,苏小月看李全秀是想要个女儿的,她倒是想儿女双全,心里圆满。   两母女刚说了一会儿悄悄话,屋里就听到花秋菊在劝人,那声音压得很低,那边坐着休息的两位孕妇没有听着,但苏小月和袁氏就站门口,自然是听着了的。   伍氏也在旁边帮着劝,许久停歇下来,伍氏把洗净了的孩子抱到门口,向外面几人招了手。   齐有玉和李全秀就等这一刻了,于是走了过来,两人看着那白净的小脸,心里母爱泛滥,想着自个儿马上了也会生个一个这么可爱小巧的孩子来,不由得翘了唇角。   夜黑了,方河收了工,回来一家人吃了饭。   夜里躺床上,苏小月抚着小腹问方河,说道:“今个儿齐朵朵生了个女儿,你说我这一胎要是再生下个女儿,你会不会不高兴?”   方河捏了一下她的鼻子,把人揽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你就这么不信我,我曾对你说过的,只要是月儿生的孩子我都喜欢,女儿有什么不好的,小嫣嫣不就很可爱,女儿强着了可以找个女婿回来,再说咱们老了还未必让他们照顾,咱们有的是法子。”   “养儿防老,你有什么法子?到时老掉牙了,哪儿也不能去了,有功夫也不能使了,走路还磕磕碰碰的,弯了腰驼了背,看你怎么照顾自个儿去。”苏小月说得顺溜,方河可是另有想法的。   “若真的了那个时候,咱们家里也有了下人,不过逢年过节必须回来承欢膝下守守孝道那是要有的。”方河笑了笑,接着很认真的说:“月儿,你就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好好的养胎,好好的吃饭睡觉,生女儿就生女儿。将来我们一起赚了钱,再买几个下人帮着打理,咱俩四处逍遥,那是多么惬意的生活。”   若真富到了那个程度,倒是可以叫这个家伙带着她四国都走一走,反正他会功夫,出门在外两人也不吃亏,她也不用害怕,没有比他更加全心全意的保镖了,这么一想,苏小月居然非常的心动起来。   “那我们还是生女儿吧,不要儿子,生了儿子将来娶媳妇,我还得给管着孙子,木有自由的,生女儿好,女婿任由调戏,敢对岳母不好试试看。”   然而方河的嘴角抽了抽,怎么感觉小媳妇生孩子就像揉面团似的,想一出是一出。   方大业的孙女洗三的时候,村里来了不少人,如今家有余粮又有田地,有不少原就富些的下游村人都赶着上来了。   继方金满后又得一孙,怎么说方大业一家都是欢喜的,再加上村里人热情,不得不大办一场。正好家里忙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些收尾的。   于是三家都歇一日,吃了宴面再说。   苏小月没能帮忙,袁氏和方河去帮忙了,请了做席面的师傅,袁氏只不过去帮着招呼一下,方河却是帮着去搬桌搬凳抬碗筷。   同族族人,家家户户要干红白喜事时,都从族里把碗筷借走,那是大家伙一起出钱买的,用完就还回去,有破的损的就补添进去。   下午开宴的时候,苏小月和苏阿吉都跟着去,苏小月来到方大业的院子,被齐有玉截住,李全秀也在,两人把她拉到一边,说道:“月儿心思细腻会讲话,不如呆会回屋里头看齐氏时说几句好的安慰一下,她们两个粗枝大叶,怕伤着人。”   苏小月也知道两人的意思,这两家伙第一胎生的都是儿子,说什么齐朵朵都会拿来比较,唯苏小月第一胎生的是女儿,生下女儿不但没有半点不高兴,连方河都把孩子宠到了心坎里。   看来齐朵朵这几日闹情绪挺大的,要不然这两人这么慌张。   三人结伴进了内室,袁氏和钱土梅两长辈刚刚劝完,见年轻人来了,于是让出位置,去厨房帮忙去。   苏小月三人进来,在床边凳子上坐下,齐朵朵望着几人,眼有些红,床里边睡得正香的女娃娃居然穿的是蓝色的衣裳,不用想也知道当时齐朵朵做衣裳的时候就认定要生个儿子的。   这还真不好劝了,苏小月在内心一叹,说道:“看来孩子挺听话的,睡得多香,这两日朵朵休息可好?”   几人在一起一向叫闺中名字,显得亲切。   齐朵朵捂了脸,她没有答话,反而说道:“稳婆说我生的时候伤了身子,恐要将养两年,而今我又生的是女娃娃,心里头不好受。”   原来还有这事,三个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劝了。   “两年并不长,正好乘着孩子大点你才好全心全意的照顾小的。再说你年纪这么轻,不要着急的。”苏小月拉着她的手说道。   齐有玉和李全秀在一边附和。   齐朵朵眼红的更厉害了,苏小月忙道:“我娘说了,月子里不能太过忧郁,对身子不好,对孩子也不好。你奶水足吗?我家里倒是有一头母羊正是下奶的时候。”   说起这事,齐有玉最有感触,第一次生孩子啥也不懂,那时奶水不足,自个儿不知吃了多少苦。   然而在这方面,齐朵朵却是挺自信的,她红了脸,说道:“奶水是足的,孩子吃得少,涨得不舒服。”   这边齐有玉脸色有些不好,想了想向苏小月说道:“月儿,你们家养的奶羊将来能否给我一些羊奶。”   苏小月看向她,她是知道以前齐有玉为了奶水不足的事没少操心,笑道:“咱们都怀着孩子,家里奶羊不只一头,到时你们若有需要可以跟我讲的。”   便是李全秀,苏小月也是考虑进去了。   李全秀也红了脸,“月儿,真是多亏你了,我生金满的时候奶水不足,心里着急,还是当初婆母给我悄悄留了些谷米煮了汤水喂给金满喝,小家伙也算是能搓磨。”   没想李全秀和齐有玉的话使齐朵朵好受多了,脸色居然也好看些了。苏小月看到齐朵朵舒展的眉眼,笑了笑。   好事是连着连着来,方大业家生下孙女,洗三过后办满月,这边方虎家中唯一的女儿要出嫁了。   先前说方家晴跟着钱氏上镇上打银饰,与银铺少东家看上了眼,对方托了媒人过来提亲,于是亲事就这么成了。   两家孩子都到了成婚的年纪,自然亲事不宜托至年底,于是就选了好日子,在这六月的夏季办了。   娶亲那日,对方居然派了马车过来接,把钱土梅给高兴坏了,想着女儿出嫁后,儿子又要迎娶,想起水田里金黄垂地的谷穗,心里头那个高兴。   村里的人都过来瞧马车,多难得,人家少东家还有马车呢。有牛车对村里人来说已属不易,马车那都精少可数。   倒是让苏小月见着了那位少东家,面色虽普通,却是言笑晏晏,个子不高,却是精明能干,见着村里人也没有半分嫌弃之意,待人接物也是豪爽,方家晴嫁给这样的人也是一份天注定的好姻缘。   拿花秋菊的话说,方家晴的命最好,嫁过去便是做奶奶的命,底下说不得还得有人伺候着,人家银铺子里,少东家又是个有头脑的,还要去县里开分铺,家里请个下人什么那必然是了。   这话说得钱土梅那个高兴,这女婿看着就是十万个满意。     ☆、第109章 .   苏小月没有上前蹭热闹,在家里带着小嫣嫣,如今肚子显怀了,身子有些犯懒,家里好吃好喝的,越发是,最多在家里研究一下小零嘴,与小嫣嫣一起争着抢着吃,日子倒是好混。   方河依然是去帮忙了,地里的活少,他这几日怕她营养跟不上,还时不时上山狩猎,昨日大清早的又从渡口扛了一袋子小鱼,苏小月嘴馋,炸了两盘金黄撒让芝麻放在几上当零嘴似的时不时吃一条。   小嫣嫣也学她这样,乘着娘亲不注意也顺带的捞一条,被方为瞧见了,看着妹妹有些无奈。   袁氏不在家里,苏小月做饭,方河向来都是吃完宴就回来再吃一顿,于是苏小月煮了米粥,炒了几个小菜。   晌午回来休息,方河看到苏小月躺在躺椅里睡着了,旁边也放着一张小躺椅,上面睡的是小家伙,两人一模一样的仰头睡着,睡得正香。   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看着母女俩,方河就忍不住扬起唇。   他转身进了厨房,里面饭菜都温在锅里头,方河敞开肚皮吃了起来。   今年夏季的阳光倒是充足,有一个多月不见雨了,正是做酱的好季节,方河寻了时间从镇上租了牛车把酱缸子拉了回来,往东边山脚那儿一放,何其壮观。   一家人站坡上就看到底下摆的酱缸,苏小月忍不住捏了一把汗,刚过小暑天还没有这么热呢,可这么多酱缸,今年做酱有得忙活了。   家里就几人,苏小月看着头痛,于是看向方河,说道:“不如还是寻些村人帮忙如何?”   方河摇头,“村里人正好奇我怎么拉了这么多缸子回来,不知什么用处,先前我们又做了酱坊,四面围得结实,越发使人好奇,叫他们来恐会添乱,不如我同大业叔和虎叔说说,这两日闲着便帮我们做酱好了。”   做酱头,调配酱汁的法子掌握在苏小月的手中,请人帮忙干其他杂活是没问题的,这样苏小月一家会清闲不少。   有了两家帮忙,二百一十四个大酱缸,十二亩晒场,终于在农忙前弄好。这次苏小月只在方河身边指点,她倒是没怎么做事。   做酱头那几天,方河上山上的石屋里守了几夜。   天上还是没下雨,苏小月一家看着倒没有什么,太阳越好,家里的酱汁晒得越香,可是苏阿吉却有些隐忧。   一家人吃了饭后坐在一起,苏阿吉说起这天色来,“咱们东边山头只有我们一家,且水田只有百多亩,北边山头这一年多开垦不少水田,个个都想着水田种谷米,再这样暴晒下去,为那水源恐怕会生事,   但愿今年是个风调雨顺的好年,对于庄户人家来说,天灾是最可怕的东西。   就在这炎炎夏日,永丰县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百年老家莫家居然分家了,分家还不说,居然一家族人闹到了公堂,着实令沈县令头痛,左右逢源的结果便是审不了案子,审了好几日收了莫明裕不少贿赂的银子,终于拍了板,莫氏一家分家了。   话说永丰县三大家族,莫家、李家、孟家,三大家族是永丰县的地主富绅,三家都是酿酱起的家,却数莫家为大,若论味道上莫家或剩一筹,重点是莫家有更厉害的推销能力,最强的后盾。   莫家祖辈最喜欢纳妾,因此子嗣繁荣,百年世家已是一个旁大的大家族。莫氏原本从莫家村起的家,如今莫家村反而成了旁支,酿酱起家的那位莫家始祖自称一脉,且世代子孙不准分家,这是祖训,每代会选一位压得住场子的族长来管理。   慢慢地经过时间的推移与沉淀,莫家分为两支蓬勃发展,一支管内,专以酿酱为生,一支管外,专管船运与推销。   原本这位始祖的相法是极好的,两支区分来也是自家两儿子吧,然而儿子再生儿子,一直绵延下去的已经不是亲情了,而是共同的利益。   莫明裕便是拥有酿酱生意的这一支,他是这一支里的老大,算是族长下一人,他如今掌管着千多位族人的生计,而千多位族人下又有旁支,有妻有妾,将来还有子孙,算都是归于他名下的。   所以不管做什么决定,他也算是一支里的小族长,开完大族会回来还会开小族会,然而最近几次把族里人集结在一起却是勤了些,因为莫明裕想做一个大决定。   上次因为族侄杀□□女的事差点东窗事发,连累到这支来,想想就觉后怕,还好后来找人顶了罪散了银两,算是平了事情,但因那件事后,莫明裕开始警惕。   也或许是年事已高,开始瞻前顾后,再加上霍家与他达成了运送酱汁往四国贩卖的事,要知道莫家那支虽然跑船运,有门路,那也只不过是在南国上下打点,却是没有人敢往他国而去,一是没有有力的靠山,二是莫家还没有这个能力做得这么大。   至于霍家,莫明裕与之合作前却也是非常小心的,派了亲信费了银子,耗费半载时间,把霍东家的家底摸了个透,方发觉人家哪是池中之物,那生意不仅遍布四国,且每国都扎稳了脚跟。   旁的不说,便说霍家自个印出来的银讫纸币,宛如朝中便钱会子,比那朝中的会子还要管用,人家霍家涉及的生意,贩粮算是其中一部分,别的就有百姓所有涉及到的生活与生计,钱庄酒楼杂货店种子铺粮铺等等,但凡见着霍家的银讫纸币,就犹如拿了钱币,直接可以拿来买粮买种,或是买日常需要。   每个郡都会有不少各行各业的铺子,餐馆酒楼就更加多了,比那会子钱还要流通。   如此世家,他莫明裕终于放下心来,于是开始思忖着怎么脱离莫氏家族这个大窟窿,他管着这一支族脉倒是不成问题,由得他作主,敢有半分造事,他有权私下处置,是死是活仅在他一句话,如此倒是轻松不少。   寻个由头倒是简单,那边做船运的开铺子的,一年往来多是记账,半年一结,后来拖于年底一结,到年底族会基本就是族老们分红的时候,分到了银两好过年。   白花花的银两被那些成日无事的族老给分走也是莫明裕的一大痛处,但缘由不能从这儿着手,那便从那帐上着手,大家都是生意人,谁不留一手,你来我往,心知肚明,在族里人面前也不敢闹翻。   于是莫明裕偷偷派人从族老那儿偷出了账本,又请了几位算账的先生,历经两月,终于把两支族人的生意往来算了个通透。   往年莫明裕会在酱汁的份量上做些手脚,他也知道那边会在赚回来的银两上做手脚,他觉得两两相抵,大抵自己是不吃亏的,没想这么一算,他居然输人一着,差了十多万两银子被人私吞不说,人家除了卖他的酱汁还做了不少旁的生意,走船运最是赚钱,南北相通,一年往来几趟水路不知赚几多。   最关键的人家的本钱用的还是他酱汁卖出的银两,难怪从半年一结拖到年尾变成一年一结,也难怪族老们会同意,人家私下里不知给族长和族老们多少分红,所以这事儿除了他莫明裕不知道外,其他族人基本是全明白的。   他们为了大家的利益,极力瞒着莫明裕,若不是这一次这么一查,他到死都不会知道,弄不好将来子孙也任由他们摆布。   先前还犹豫着分家的事,这次查到这么大笔银两,再也不淡定了的,族会开之前,他直接一纸状书告衙门里去了。   案子交上去前,他先后两次见了沈县令,说出了那十多万两银子的事,庙时案子结了,银子到手了,两人一人一半,如今沈县令心跳如鼓的把案子给交了,心思完全偏着莫明裕去了。   撇去那十多万两银子不说,他们别的生意赚到了银两该分到莫明裕手中的那数目更加的大,想分出那银两是不可能了,倒是可以拿那事儿压压他们,能尽快的分家。   果然如莫明裕所料,那边为了保住那些银两,欣然同意莫明裕分出去,至于帐上少去的十四万两银子只好如数奉上,莫明裕与沈县令各得一半。   沈县令得了这银子,当即就把银两存到霍家钱庄去,放哪儿都不放心,唯放在霍家钱庄最最放心。   朝庭的会子还担心随时生变,反观霍家却成了贪官污吏的安心之所。   至于莫明裕得到这笔钱后,首先想到是扩建酱坊,今年打算大量做酱汁借霍家之力销往四国,按霍东家所说的,以前那规模也只不过是一国之量,销往四国得翻上四倍之多。   这话把莫明裕高兴得一连好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了,闭上眼睛脑中尽是金山银山,坐拥美妾良田。   莫家船队不能拉自家族人的酱汁去卖,一时间永丰县这一支船队空置下来,而在船上做工的方亮不得不领了工钱回方家村。   方亮回来的这天,烈日炎炎,下地干活的村人都没法在地里呆了,早上早早起来干一会儿乘着太阳刚升空之际,之后就在屋里头休息,等到太阳偏西之际。   方亮就是在这日头正盛的晌午时分回的村。   他孤身一人,手中除了刚拿到手的银两便没有剩下几多,以前的银两他全数交给齐惠,后来屋里没人了,他也曾四处翻找个,没有半分银两,眼下手中只有两个月的工钱二两银子,还有一两银子的遣散费。   一共三两银子,好好省着花,倒也能花一段时间。   在村里发焦的土路上走,时不时吃一嘴的灰尘,不知不觉经过自家水田,只见里面空长了一丘田的水草,再望向麦地上面也尽是野草逢生,没有半点农作物。   他停下脚步望了许久,心里头失落至极,忽然生出一种何去何从的茫然感。没想不知不觉来到了方河的院子外。   他站在门外沉思,手抬起又放下,这时屋里传来脚步声,刚要转身避让,方河已经打开了门,看到门外的方亮,方河眼露惊讶,他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家大哥还会再回村里来。   于是上前拉住方亮的手,直接把人请进了屋里头。   屋里苏小月大着肚子带着两孩子正在啃西瓜。   今个刘夫子上县学,方为休息,苏小月又嘴馋,于是去地里摘了两个西瓜回来放去地窑冰着,再拿出来,凉爽的不得了。   苏小月看到方亮,放下手中的瓜,起了身。身边的方为也是极有礼貌的起身行礼。倒是小嫣嫣却瞪大着圆圆的眼睛看着方亮,嘴里啃着瓜舍不得放下,那瓜汁从脖子一路往下打湿了胸前,就连脸腮鼻子上都染上了瓜汁,看得人直想笑。   方亮看到这样可爱的娃娃忍不住笑了笑,先前的茫然与郁气一扫而空,跟着方河一同坐下。   还有一个西瓜在地窑里,苏小月起身,与袁氏向山坡底下的地窑走去。   ☆、第110章 .   路上,袁氏叹道:“你大哥这次回来也是孤零,看他这一身行头,恐怕没有进家门就直接来这儿了。”   “也是,这样看着也是挺可怜的,今个儿进门时那愁眉不展的样子,似乎这两月老了不少,人也瘦了。”苏小月想起刚才看到方亮那一眼也忍不住唏嘘。   抱了西瓜回来,分瓜时,小嫣嫣刚要扑上去,方为拉着她的两只小手丫,领后屋去了。   后屋里苏小月和袁氏正聊着天,看到两个小的,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唉,小嫣嫣不知像谁,如此贪嘴,吃冰镇西瓜是苏小月想出来的,然在这个炎炎夏日却是让人心头爽不得了,大人都觉得好吃,小孩尤其贪嘴,倒是方为比大人还像大人,吃一片便停了手,时不时还照顾着妹妹,没有比方为更让人省心的孩子。   苏小月忍不住抚额,她似乎也没有苛待为儿,家里吧,就她刚穿越过来及以前是吃了苦的,但后来基本都不是那么苦了,没想这孩子懂事懂得这么早,特别是读书了以后。   袁氏看着小嫣嫣那一身湿衣裳,忍不住责备两句,小家伙却在舔手指,还怀念着那瓜的味道。   堂屋内,三个男人坐着,苏阿吉分了瓜,拿了一片放在方亮手中。方亮垂首一看,心头大惊,刚才进来的时候就有些觉得不可思议。   他说道:“不知这瓜从何而来,便是船东家也不曾吃过,我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到过。”   方河笑了笑,“霍家种子铺里有种子,买了回来种植便是,只是这西瓜种一季,接下几年不能在同一块地里种,所以才会产量极少,庄户人家也舍不得这样遭踏田地,自个家里种一点吃吃,每年换着种,应该也不成问题的。”   “不过味道却是好,家里挖了地窑,冬季来临时储了冰,到了夏季正是用的时候。大哥,你尝尝看。”   才几年光景,从当初连碗豆饭都要靠抢到现在不但有余粮有余钱,还要种些自个爱吃的水果。   方亮的眼梢忽然有些发痛,他垂首慢慢地吃起瓜,入口时,又甜又多汁,居然还是冰凉冰凉的。   他刚才在外一路从县里走回来,正热得难受,一口冰瓜下去,全身都舒畅了。   “倒是个好法子,把冬季的冰储到夏季来,不知那是怎么做成的。”   想起这事,方河的唇忍不住扬了扬,也只有嘴馋的人才会想出这法子的,要不然那小家伙如此嘴馋学的谁的,必然是随了小媳妇了。   方亮见方河但笑不语,也没有再问,心里却是百般滋味。那时同在方家院子里的时候,家时人谁能想到方河会在村里头安下心来,娶妻生子住下,没有人能想到。   方河是个能耐的,十二岁的时候被爹娘赶出家门,方亮那时也知事,自问若是自己,恐怕已经饿死在外头了,没想方河却学了一身功夫,还带着银两回来了。如今安定下来,种起了田,却也干得有模有样,风生水起,里里外外比那县里的人家还要齐整。   就拿白米吧,县里又有几户人家能吃上白米粥,过年那会儿,方河居然拿白米粥来招待他,除了白米便是手中的西瓜,他自认这两年在外奔走,也见了些世面,没想连这瓜见都不曾见着。   方河倒是没有说,这西瓜也只有京里皇室才有,听说每年赏下一些给朝宦,就上次方河送了一车西瓜到张府去,张大人就高兴坏了,说往年皇家赏一两个尝个味儿,没想住到这穷山僻壤之地,他倒是一车一车的吃起西瓜来,不知这事若是传入京城会留下多少话柄去。   这也不怪方河大方,谁让他遇上一个既热情又超级护短的小叔呢,是好的先给自个家里,方河家不是有田地啦,那就把好的种子船运过来,他这几年呆永丰县不仅不能苦了自己也不能苦了家里人的。   于是这精贵的西瓜种子便被霍林吉这么随意的调了过来。人家京城里的贵族不知多少人私下向他寻买,他都以各种理由推脱了。   他们家量产种子不假,但这西瓜的种子尤其难得,刚传入中原不久,也还没能达到大肆享用的地步。   所以得了种子的方河今年种的最多,于是给张府拖去一车后又给霍家种子铺拖去一车子。   家里的旱地倒是挺多的,今天这里种,明年那里种,不愁吃。等瓜也吃完了,再收集一些种子分给左右邻居明年种来吃吃,再这样种下去,弄不好几年后全村的村人都能吃一两口。   正堂里一时无话,苏阿吉见两兄弟显然还有不少话要说,于是起身,转身往屋后休息去。   方亮吃完一片又接了方河送来的一片,方河笑道:“大哥爱吃,尽管吃便是,地里还有呢。”   方亮吃了两片解馋,说起话来,“大河,看你在家里种田也挺有成就的,我这次回来也不外出的,就在家里种田。”   方河以为他只是回家休息两日,没想生了这心思,当然不出船那就更好的,只是没有了现钱,只管着那一亩三分地恐怕日子也苦,何况身边没有一个人帮衬着知寒问暖。   “大哥,这是为何?怎么突然生了这心思?”   方亮知他在担忧什么,他苦笑了一下,“大河定然听过莫明裕一家从莫家分了出去的事吧。”   方河点头。   方亮叹了口气,“莫明裕家里是酿酱的,分了出去后,船队不用运酱汁来卖了,一时间没有更好的活计,东家不可能担搁了这支船队,于是告诉我们要么跟着一同去外地,几时能回没有定数,要么各自回家,原本对于我来说,到哪儿都一样,可是听到那些话后,第一时想着的就是决定回家,虽然已经没有家了,但我还是舍不得离开方家村,这里是我的根,守着那一亩三分田吃着豆饭,心里也乐意。”   莫明裕分家一事没想还牵连众多,听到方亮的心声让方河想起自己年少时光,那时不管在外头多苦,手里只要赚到了银两便存着护着,只等有时间经过长陵郡时回来了趟,几年间总能抽到机会,于是把沉甸甸的银两拿回家来,心里就踏实了。   送走方亮,苏小月从屋里出来,方河上前握住苏小月的手,不由得摸到她的小腹,六个月大肚子,小家伙强劲的小腿感受到方河的抚摸,一脚踢了过来,逗得方河大笑。   “怎么这么粘糊了,大哥回来,你深有感触。”苏小月含笑看他。   “原先以为我其实是记挂着爹娘,如今想来,除了爹娘,还有方家村,这个养我的地方,走南闯北流浪又如何,不如与媳妇一窝被里过日子。”方河垂首在苏小月的额头上吻了吻。   苏小月红了脸,便是这话她倒是中意听。   方亮回来没两日就下地干活了,地里的野草长得那么深,他一个人在地里接连除了几日的草。   今年真是喜事连连,方家晴嫁去镇上了,方家盛娶了苏家村的姑娘,对方家里先前是在镇上打豆腐卖的,后来有了银子回村里置了些田,一家人就住村里了,打了豆腐,家里几兄弟往方圆十村里叫卖,倒也不怕吃苦。   那姑娘非常的勤快,会一手点豆腐的手艺。花秋菊总说钱土梅好福气,娶得这么一个好媳妇,娶回家里还有这门手艺赚些现钱。   钱土梅倒没有巴望着人家姑娘把苏门手技带过来,她甚至为了澄清方家,还向亲家说了以后在方家不卖豆腐的事情,没想到人家家里爹娘兄长疼爱姑娘,从小没有忌惮这些,所以才把手艺传给她的。   方家村为了自己的诚意,决定家里不开豆腐坊,反正家里有了水田,将来卖了稻谷也能赚下不少现钱。   接着又是齐朵朵生下女儿,齐有玉和李全秀生了儿子,如今只有苏小月怀着个大肚子,齐朵朵越发的沉默,一时间大家都注意起苏小月,若是生下儿子,恐怕齐朵朵会更加想不开。   苏小月一直觉得生儿生女靠缘分,并不在意。   稻穗黄了,三家人都想再等几日就要收成,没想这几月阳光普照,一直没有水,山泉水也小了不少。   方义夫和方家昌两人在南边山头的小屋子里守着,越发的上心。   村里人没有学两家的一年种两季,还是按着以前的种了一季,靠得最近的是三爷家的百亩水田,接着过去一片梯田,都是这一年多开垦出来的。   一季的稻田出了稻穗子,青嫩的很,正是需要水源灌溉的时候,没想连着几月的干旱,许多水田没水了,穗子都出了没有水源,个个心里不痛快。   于是南边山头最先为一口水源弄得形势紧张,连靠得最近的方义夫和方家昌两家的水田都没水进田,两人没日没夜守着,没想刚把水转道放下来,人一走开,水源就转了方向。   如此周而复始,大家都没能放到水。   方家昌冒了火,稻穗黄了要收拾,马上又要插秧种下一季,水源也是迫在眉睫。于是派方义夫回上游知会家里人,方大业集结方虎来找方河。   当夜方河就跟着他们去了,白日里村里人多,放口水基本要磨破嘴皮子,只能靠夜里,夜里地里多蛇,看谁不怕被蛇咬便放水去。   方大业从方青那儿买了些避蛇粉,毕竟是土方子,也不是灵丹妙药,去往南边山头的路上就遇上了不少粗壮蛇,好在方河在前头开路,都被他眼明手快的解决了。   到了山头,方家昌憋红的脸气愤的说道:“我没能守住,想不到村里人都不要命了,有蛇也不怕,守着山水泉便不走了。   方河沉了脸,他带着他们直接去了水源处,大家一起合计,每隔一段距离就派个人守着,特别是沟渠转道的地方。   水源处已经有两个身影,眼见方家昌带着方河过来,两人打了退堂鼓,刚才两人乘着势大强行抢了方家昌守了一日的水源。   方河上前说道:“大家都是族人,怎么说也不能为了一口泉而打架吧,今日我兄弟在这里守了这么久,轮到他了,你们非要抢了去,是不是有些过了,这样吧,我们这边也只不过四十来亩的水田,今个晚上放一夜,应该差不多了,我们放完水接下来就轮到你们,大家一家一户的轮流来,如何?”   方河毕竟是永丰县的打虎英雄,上次徒手劈狼的事过去只几年,大家伙还记着,怎么说心里还是生了惧怕的,如今见他这么客气的说话,两人犹豫一会,还是让开了。   倒是不用动手。   方河往那水源边一站 ,见两人没走,只道:“兄弟家里四十亩水田,没有一个晚上怕是不行,这样吧,你们先回去,这夜黑风高的也不安全,明个儿我就等这儿,等你们来了我才走,若是旁人问起,我便说是我在这儿为你们排着队的,如何?”   方河在村人面前说话还是有份量的,向来承诺一言九鼎,两人听了,心下高兴,当即和颜悦色的感谢,两人也落得轻松的回去睡大觉了。   ☆、第111章 .   隔着几人守着沟渠口,不准旁人转道,终于把水放进了田里,两家人看着水源进田,心里欢喜不已。   只是这一夜,大家伙就别想睡觉了,不睡觉还没什么,最怕就是周围会不会有蛇虫出没。除了蛇,蜈蚣也是可怕的东西。   方河建议大家站着的地方把草除了,敞亮一点,有什么东西爬过来也至少看得见。   大家伙一人举一个火把,寻了一块石头坐上,听着那草从里的异动,就这样睁眼到了天亮。   太阳快要出来了时,方河身后排了几人,大家看着方河站在那儿,原本想乘早来抢水源的心思立即歇了下去。   终于田地里积满了水,方家昌从下头上来告诉了方河。于是方河把位置让给了昨夜的那两个村人,又引起村里人黑了脸。   大家安心的回了村上游。   进家门,苏小月已早早起了床,她看到方河一脸疲惫,有些心痛,“当初就想到了的,南边山头个个都不肯浪费一亩地,全都开垦成水田,一到干旱季节,问题就出来了。还好咱们当初买下了东边山头,只是这两日我跟爹爹上山头看水的时候,发现山泉水越来越少,似乎要干枯了。”   “还有这事?”方河脸色微微一变。   “是啊,谁能想到,好在咱们家的酱汁快要成了,倒不等着这口泉,水田里的水,爹爹分析了一下,双抢过后都不成问题,到秋分时节怎要下雨吧,倒能到那时,再说不下雨,只要稻穗黄了,收成少一点也会有些收成的,只不过就没有水养冬田了,明年犁田会辛苦。”   “爹说水源会完全干涸?”方河的脸色不好看了。   “只是估计,爹爹今个早上去北边山头看水去了,好在那些日子阳光太足,爹爹没事就上北边山头放水,田里的水一直都是满满的,到现在大家伙发现了问题再来,咱们家倒也不愁。”   水慢慢变少也不是一两日的事,着实要上山头看得勤些,才能发现问题,等到完全干涸时就为时已晚。   “那就麻烦了,南边山地可能会出问题,好在昨个夜里帮他们两家的水田放满了。”方河庆幸。   果然过了没几日,泉水越发的细少了,山头守夜的人越来越多,方青的避蛇粉发了一笔小财。   近的水田都放满了水,远的开始干起了架。   那日晌午,正是日头正盛时,村里人都歇晌了,南边山头却是洛泽不绝,不少人气愤愤的喊:“再不放水,泉水就要干涸了,凭什么你们田多的放个一日一夜,我们田少的反而旱在那儿,眼见穗子都出来了,收成就在眼前,你们这是要害死我们呢,家里买地费了银子,请人开垦费了银子,眼巴巴只盼着这季收成,这不是把人往绝路上逼么?”   “……那个杀千刀的刚才把水源抢走,欺我一家妇儒男丁少,还有没有天理……”   各种争吵声响起,连山的这头都能听到。   方河和苏小月站山头放羊的时候就听到了,往南边山头看去,方河皱了眉,“这样下去,恐怕要出大事。”   “出什么大事也不关咱们的事,只要大业叔和虎叔家里没事就成。”苏小月从南边山头收回目光,看向自家水源充足的田地里,金黄黄一片。   “大家倾了家产买了田地,开垦水田,抱着大希望来的,如今变成这样,恐怕会拼命,不行,我得去大业叔和虎叔家提个醒,这两日看来我得跟他们上山头守着那些田去,乘人不注意,别被人把田里的水也放走了。”   “放到田里的水也会有人放走?”苏小月一脸惊愕,还有这样蛮不讲理的人。   方河捏了捏她的鼻子,“你以为呢,那些村里人怎么样,咱们不是早早的就领教过了么。”   苏小月郁闷,只交代道:“你小心些,别跟村里人打起来,他们知道打不过你,肯定会上家里来耍无赖。”   “我省得,我会有分寸的,这些羊你呆会叫娘上来帮你赶回去,如今你身子重了,万不能劳累。”   “知道了,你快去快回。”   方河刚下山坡,远远的就看到方大业火急火燎的从院子里跑了过来。   “大河,不好了,昨个夜里不知谁造了谣,说山里头的水要干涸了,大家为了那水源打起了群架,我们放满水的四十亩田昨个夜里一夜之间被人偷走了,家昌今个回来报信,急红了眼。”   听到这儿,方河的脚步快了几分,“咱们去三爷那边走一趟,这事儿恐怕再闹下去会闹出人命的,好在地里的穗子黄了,只要在插秧的时候把水放进田里就不成问题。”   气得发抖的方大业全然听方河的指挥,在院门口遇上方虎,几人结伴去了三爷家。   路上方河给两家人说了利弊,最后两人还是听方河的,按方河的计划行事。   方河向三爷提出来,以抽签的形式来决定谁最先放水,再这样争先恐后的排下去,总有些不甘心用武力的。   三爷家百亩水田,也只有小半入了水,还有大半也是干旱的,听了方河的提议,当即就要点头,没想黎氏阴着脸在厨房里听,这会儿猛的走了出来,说道:“哪有那样的道理,大业和大虎都在,你们听听,我觉得靠近水源的先放水,这样不浪费时间,接着往后一路放下去,你们觉得我这个提议怎么样?”   她这话看起来方大业和方虎受了益,其实最受益的便是三爷家了,黎氏颇有种以势压人的样子。   三爷挑眉,瞪了黎氏一眼,“闭嘴,到这个时候我这个做族长的怎么可以只想着自己,你再这样坏我名声,小心我休了你。”   黎氏满脸惊讶又是天大委屈,“你说什么?你说要休了我?”黎氏发颤的唇问他,脸色都白了,一个箭步上前扑上方大善,双手在他胸口捶了两拳,眼泪是哗啦啦的往下流,“你说什么,我这一大把年纪了,你要休了我。”   到这时,黎氏才知道了后怕,这一次自己果然是把老头子给逼急了,他这一辈子一直认为自己一个庄稼汉子配不上她,从不曾说过休了她的话,即便上次她背着他买下那一百亩山头地,他也只是气了几天就又与她和好了,这一次他沉着的脸却没有因为她的眼泪有半点动容,黎氏开始慌了。   “老二媳妇,把你婆母拉回屋子里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方大善让开身子,走开两步,显然不受自家媳妇的眼泪影响。   方大善又想起放水一事,说道:“大河说的对,今个儿就把村里人集结起来抽签,再这样闹下去,非出人命不可。”   黎氏被二媳妇给强行拉走了,方大善看都没有看一眼,就跟着方河一行人去了祖屋。   村里人开会讨论放水的事,话传出去,没多久村里人就集结了过来,老弱妇孺全都来了,巴巴望着三爷给个公正。   族老们依次坐好,先前方大善把方河的计划说给了族老们听,族老们倒是把方大善夸了一遍,他家原本靠近水源,本就有想放水便利一途,如今居然提出这个意见来,这就真的身为一族之长的大公无私了,纷纷过来支持。   抽签大会开始,长短签第一次,分出两拔人来,抽到长签的一拔人占先。第一拔抽签就听到村里人有悲有喜,但再怎么说却没有一个人敢说这事不公平因此而闹腾。   抽长签的人再次抽签,一轮一轮下来,每轮只有一根长签,抽到长签的就出列,直接最后一名排上才轮到第一轮抽短签的人开始抽。   方大业方虎倒是运道好,第一拔便抽到了长签。方大业在抽到长签的队伍中又抽了几轮,排在第五位,方虎排在第八位。   两人对这样的排位赶到欣慰,至少再也不用担心放到水田里的水还被人放走,也不必派人日夜守着了。   抽完了签,三爷家的水田在第二拔放水的人中靠前,村里人觉得三爷做事公平,没有任何人敢对这次的决定有异议。   三爷站在台上发话,“这次抽签全看运气,丑话说在前头,大家按着今个儿抽签后的顺序一个一个上山头放水去,放满水的田若是半夜被人偷着放走,查出来是谁后,立即赶出我方家村,田地没收归族里。话是不好听,但村里人是容不下做小偷小摸的人,我也是为了大家好。”   这下村里人齐齐响应了,特别是抽签排在前位的,大家伙个个举起手中的签,大喊,“一切听从三爷安排。”   放水风波终于平息下来,南边山头这样处理的,北边山头也按着这样的法子,好在方河家里不缺水,就没有参与。   先前大家怀疑泉水会干涸的,待大家放足了水,那泉水还在细细的流着,就没有断过。   方大业和方虎再次放到水田,这次不用再这么担心了。双抢的时候收拾了稻谷,接着插秧种下一季,水田干旱是成熟后的事,倒没有影响收成。   方河一家照旧请的人,风风火火干完双抢,没过几月苏小月也要临盆了。   喊的是伍稳婆,伍稳婆坐在床尾与袁氏话家常,痛得死去活来的苏小月在间隙的时候居然还听了进去,两人居然在聊怎么让女人怀上儿子的事,那秘方闻所未闻,男子吃什么,女子怎么调养,听得袁氏一愣一愣的,若是会写字,恨不能拿笔记下来,两人聊开了,把床上的孕妇给忘在了一边。   苏小月有些无语,她按着第一胎的经验,自己伸手下去探了探,到时间了,她伸手拉了拉袁氏的袖口,伍氏也跟着转过头来。   苏小月道:“怕是要生了。”   “不怕,我这就来帮忙。”   剪子巾子热水都已备好,伍氏熟练的动作探了探后,眯眼笑道:“看吧,生了一胎的人果然是不一样的,这不,还真的要生了,我摸了摸,胎位是正的,只要使把劲,很快就能下来。”   就这么说着,苏小月只觉得猛的一痛,她下意识的往外一挤,只听到伍氏道:“唉呀,已经出来了,产妇这么好生还是头回见着,这么好的身子,得多生两胎。”   苏小月黑了脸,这次生下孩子,怎么也要跟方河说说,她得缓几年再说,她一致认为自己是个易孕的体质,一直这样生下去,不知生得猴年马月去。   孩子“哇”的一声呱呱落地,屋外方河焦急的脚步声终于停了。   伍氏把孩子抱起,袁氏就近一看,捂了嘴,高兴的哭了,居然是个外孙,自己这一生因为不能生个儿子,不知受了多少苦,自家女儿有福气,生了个儿子,终于安心了。   伍氏看到是个儿子,高兴的正要报信,袁氏却“嘘”了一口,伍氏是个会看眼色的,赶紧闭了嘴。   床上苏小月有些脱力,就见袁氏走到房门边上说道:“大河啊,孩子是生下来了,就怕你不高兴,月儿怀孕辛苦,生孩子虽是顺当,却也辛苦之极。”   作者有话要说:  追文的小天使们,多日不见你们留言了哦~~~~      ☆、第112章 .   站在房门外心急如焚的方河听到袁氏的话恨不能马上推门进去,被苏阿吉难住,方河只好哽咽开口,“娘,你别说了,就算月儿生下女儿,我都喜欢,一样的疼着,你小嫣嫣一样,只求月儿没事就好。”   袁氏得了方河一句话,向伍氏使了个眼色。   这时伍氏已经把孩子收拾干净,用小被子包好,露出一张白净的脸,在苏小月期盼的眼神里来到她身边。   她先是揭开下.身给苏小月看,苏小月瞪大了眼睛,惊讶道:“娘不是说生的是女儿么?怎么?”   伍氏眯眼笑,“你娘什么时候说是女儿了?”   苏小月细细回想,忍不住想笑,她娘倒是没有说,可是多让人误会啊,她以为还是个女儿的,倒也没有什么感触,不过方河那句话却是使她感动的,作为土生土长的古代人,方河着实对她好。   袁氏刚把门打开,方河就匆匆闯了进去。   “还没有收拾干净呢。”伍氏才说了一句,方河一阵风似的来到床前坐下,双掌捧住苏小月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眼梢辣辣的痛,居然连眼眶都湿了。   “月儿,刚才我站在外头听你喊得那般痛苦,心里头就难受,上次你生小嫣嫣时我正好不在家,没有亲身感受到过,这次听着度日如年,鞋底被我走得快磨穿,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听你的,昨们缓几年再说,我不想再看到你这番痛苦。”   听到方河的话,苏小月的眼泪也流了出来,伍氏在一旁惊叹,“就没有见过你们这样的夫妻,孩子都生两了,还这般恩爱,比那新婚还要粘稠,我说啊,你做丈夫的别再说这种话了,产妇不能流眼泪,否则眼睛会痛。”   听到这话,方河慌了,他连忙把苏小月拭去眼泪,“快别哭了,我不说了,说什么都无用,你看着我的所作所为就成了。”   伍氏又在旁边啧啧两声,袁氏含笑走过来,叹道:“唉,这做爹娘的只顾着恩爱去了,可怜了我的小外孙,不成,我得把小外孙抱回苏家村去。”   方河方反应过来,却有些错愕,他跟苏小月齐齐看向小被里露出的脸,他闭着眼,可嘴巴却下意识的吮了吮,似乎在寻找吃的。   伍氏笑了袁氏一声,把孩子放到小夫妻身边去。   苏小月毕竟有经验,接过孩子抱得有模有样,然而方河却忤在那儿一动不敢动,也不敢帮手,生怕自己没轻重,伤着小家伙。   苏小月撩开衣裳给小家伙喝奶,只见小家伙咕噜咕噜的吞咽声,方河的脸颊泛起一抹红,不由得道:“恐怕奶水太足了。”   苏小月嗔了他一眼,脸都红透了。   大家伙还站在这儿呢。   袁氏也听到这话里的意味,当即催促方河,“产妇见不得风,要静养,大河还是先出去。”   方河见母子俩都平平安安,才安心的出去了。   洗三那日,方亮从县里买了不少小孩的衣裳,又带了精致的糕点,方河收下,见他似乎有了起色,在田地里一忙活,又去了镇上干点零工,一个人孤身来孤身去,忙忙碌碌似乎想开些了。   方河又提起霍家船队的事,这次酱汁成了送霍家船队上去,到时他正好可以跟着去运送这批货,也顺带看看各地酱汁的销路。   方亮犹豫了一会儿,“等我想想看。”   至少他开始考虑。   就洗三之日,院门口忽然来了一位妇人。   方河正与方亮聊着,随意瞥了眼院门口,只见方芳穿着一身补丁衣裳,站在那儿,风吹起她的衣裳,显得异常的孤零。   “是小妹。”方河这么一说,方亮转过头去,看到方芳,他微微一愣。   两人向她走去。   方芳局促的站在院门口不敢上前,看着两位哥哥结伴而来,眼眶里涌出泪珠,所有的委屈一瞬间再也控制不住。   “小妹。”两位兄长异口同声的唤了一声。   “诶。”方芳捂着脸应了一声,眼泪从指缝间流出来。   两人上下打量方芳,只见她穿的衣裳,补丁一个接一个,不知她过得都是什么日子,自那次自甩耳光回了娘家,嫁祸给夫家后,她再也没有回过娘家。   “小妹快进来。”方河和方亮把人拉进去。   袁氏见了忙出去招呼村里人,方芳跟着两位兄长来到屋里头,屋里安静,没有村里人。   三人坐下,方芳止住泪,才开始说起自己的遭遇,“大哥,二哥,是方芳没有福气,去了夫家两年,没能生下一儿半女,如今被人休了回来,我没脸在方家村里呆了。”   方河和方亮两人没想她是这么一个情况,居然遭夫家休弃,这种妇人家的事,两位兄长不好细问,只好安抚了方芳,两人出了屋,方河叫袁氏进来。   屋里袁氏和方芳两人,袁氏怎么想不到对方会休了新妇,去夫家两年不生的大有人在,这样休回来也太不讲情义了。   她上前安抚了一下,接着问道:“是不能来月事吗?刚去夫家,他们可曾好好温养你。”   方芳摇头,说起这两年的苦楚,那不是一两句能说完的,只道:“刚去因为我太过任性回了娘家,又叫两个哥哥去找夫家麻烦,反而被夫家嫌弃,那时虽没有被休,却是存了怨气的。”   “后来我小心谨慎,也算勤劳,可家里嫂嫂多,个个都是新娶没两年,顾不得上这么多媳妇,婆母偏心大嫂,我也没有办法,就这样搓磨了两年,身体没有养好,反而比在娘家更加辛苦,于是月事就不曾来过。”   “如今婆母见我年纪大了没希望了,便搓使我丈夫休了我。”   袁氏听到顿觉她可怜,庄户人家不知有多少这样的姑娘,去了夫家,因为不能生育而受尽白眼,若是连丈夫都不疼爱自家媳妇,那日子可想而知。   经过袁氏一番安慰,方芳慢慢平静下来,既然对方已经用了这个借口休了方芳,如今就算派人过去也讨不回公道。对方不高兴了,若是把断人子孙的大罪名扣在方芳头上,恐怕连最后一点名声都没有了。   村里人走了,袁氏上厨房里做晚饭,方芳立即主动的上前帮忙,袁氏有些过意不去,方芳却有些局促不安。   袁氏只好随她,她帮着加柴,家里用两口锅,一口煮粥,一口炒菜,当方芳看着袁氏大把大把的白米倒下去,看得眼睛都直了,一脸的不敢置信。   袁氏倒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接着开始炒菜,又是鸡鸭鱼肉的,再一次把方芳看直了眼,家里因为方河吃得多,饭菜的份量都大,烧柴的时候方芳一直垂着头捡柴,忽然发现自己跟兄长们差距有多远,也只不过几年的时间吧,那时一起在方家大院里抢着吃疙瘩汤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饭菜上了桌,袁氏拉着方芳上堂屋里坐去。   方亮和方河两兄弟坐下,苏阿吉在屋外洗了手脸,一脸含笑的进来。   方芳一时间不敢坐下,方河笑了笑,“小妹,回来就回来了,也没有旁的想的,先坐下吃饭。”   方河开了口,方芳才坐下。   袁氏转身去厨房端了一瓦罐煨好的鸡汤进了里屋。   方芳回来还没有去看苏小月,见状,忙起了身与袁氏一起进去。先前不敢,觉得自己两手空空,又是被休的,怕人嫌她晦气,这会儿,见兄长们和颜悦色,胆子大了些,是该进去看看大嫂。   苏小月怎么也没有想到方芳被夫家给休了,在方家大院里时,她跟方芳相交并不深,这小姑子学了梁氏的,有些自私,但相比两位妯娌来说,她算不得什么。   “二嫂。”方芳上前喊了一声,双手下意识的在裤子上搓了搓。   苏小月含笑应了,随着齐惠的事过后,苏小月也想开了,以前的事就当过去吧,过好现在的日子就好。   方家院子里的人,要是个个想明白了,不要只看着眼前利益只想着算计自己人,她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何况现在家里生活条件不错,也不想他们过得太苦。   方芳见苏小月居然释然,当即一步上前,在床沿的圆凳上坐好,往摇篮里细细打量孩子,感叹道:“这么小,脸儿只及巴掌大,圆嘟嘟的,睡得好可爱。”她这么说话,终究没有上前碰触。   苏小月靠着软枕往摇篮里看了看,笑道:“这家伙一天到晚最爱睡觉了,倒也不闹腾。”   “不闹腾的孩子,做娘亲的好带些,二嫂是个有福气的人,侄子也是随了你。”方芳望着摇篮里的孩子移不开眼,眼眶却又热了起来,若是自己也能生下一个孩子,她也不会到今日这番地步。   苏小月见她眼眶都红了,心里也替她难过,看方芳这瘦弱的模样,恐怕比在方家院子里还要过得艰难,当初梁氏选婿,不是想着对方有田地么,怎么有了田地也过成这番模样。   袁氏见状,上前道:“方芳是个好姑娘,齐家没有这福气,走,咱们先出去吃饭,你两位哥哥还等着你呢。”   “去吧,我刚生完孩子,身子也不爽落,等出了月子,我再来寻你细细说。”苏小月也催她去了。   方芳跟袁氏出了内室。   一家人坐下吃饭,方河和方亮都忍不住往方芳碗里夹了肉,两人相看了一眼,也觉得心疼,怎么好好的一个人被齐家搓磨成这个样子。   方芳含泪低下头去,狼吞虎咽的扒起了碗中的白米粥,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白米,她被齐家休弃后,一直在路上捱了大半日,什么都没有吃,肚子空空,进了方家村都还犹豫要不要转身离开,可是她要离开,能去哪儿呢?至少方家村还是自己曾经的家,于是鼓起勇气进了方家院子里。   院子里只剩下娘亲一个人,白花苍苍,神情木纳,没有半点生气,听到方芳的哭泣,只叹了口气,说道:“娘是没有法子了,半只脚踏进黄土的人,你去找你二哥抓抓主意。”   于是方芳才过来的。   一顿饭吃得沉默无声。   吃完,方芳站起来帮着收拾碗筷,袁氏不让,她非要坚持,于是与袁氏一起进了厨房洗刷。   方河和方亮坐在院里头商量,“大哥,你看着要不要去趟齐家,把小妹搓磨成这般模样,如今还被休了回来。”     ☆、第113章 .   方亮想了想,叹道:“去又如何,难道逼着对方收下小妹,继续在齐家吃苦,再说这种事就算上了公堂,我们也占不到理儿,事实上小妹的确没能给齐老四留后,他们也有话说的。”   一时间着实不好行动,方河是有些恼怒的,虽然方芳与他感情不深,怎么说也是方家人,他作为哥哥也该出出头,只怪这两年忙着田地里的事,又因为方芳上次无理取闹的事,他没有去留意齐家,才弄到今日这样的场面。   方芳吃了饭要回方家院里去了,两兄弟起身相送,方河从屋里找了一袋子谷米送她出门。   “哥哥我也不懂这些,只听小媳妇说谷米养人,这些我帮你拿去,你煮着粥喝喝,把身体养一养,这边你不用担心,家里还有存粮的。”   方芳不肯要,方河却是把米直接扛到院里去了。院子里廊下坐着发呆的梁氏,她看到方河和方亮两人进门,眼前微微一亮,神色有些激动,已经从板凳上起了身,颤抖着上前,扶着柱子望着。   那满头的银发,满脸的皱纹,才多久的事儿,已经老成这样了。   方河看了两眼,接着转过头去,眼眶却有些发痛,小时候被方二福打打骂骂,记忆中只有梁氏会偷偷塞给他一小碗豆饭,就是这样一小碗豆饭,他记了一辈子,所以后来每次回来,只觉得这个娘才是他的一个盼想。   方亮作为老大,对梁氏自不必说,以前跑船运,自己受不了船运之苦,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注意这边,再加上每次回来,来去匆匆的,这次回来,自己心情也不好,知道方河一直在照应,他只远远的瞧了一眼。   如今这么近的距离,他还是忍不住跨前两步,喊了声“娘”。   梁氏“诶”了一声,背过身去。   方河顿了顿,还是对方亮说道:“大哥,我先走了,家里还有些事。”   “大河。”方亮眼睛热烈的看着他,“你都能接受我,不念我当年犯的错误,为何不可以对娘释怀。”   “二哥,我跟你不一样。”方河挣脱方亮的手,转身出了院门。   方亮看着方河的背影,心里燃起的希望又落下,回身对方芳交代道:“二弟给你的米你就收着,你身子不好,多养一养,或许还有希望呢。我就住隔壁不远,若有个什么事儿,尽管叫我,你现在回也回来了,就不要东想西想了,好好的跟娘过日子,以后勤快些,一双手必然能养活自己,兄长们也不会对你不管不顾的。”   “大河心是好的,不计较咱们先前的犯下的错,咱们经历了这么多的事,许多事情也看明白了,只有一家人能在一起,平平安安的,还有什么可计较的,财米都是身外物,只要自己不懒都能挣来的,亲情却经不得搓磨。”   方芳重重的点头。   方亮走后,梁氏转过身来,抹了眼泪,只道:“我而今也老了,没法再顾及你,你回来就安心住下吧,吃这白米粥是最养人的,弄不好还有一线希望,你大哥二哥说的话你都要记住了,我当年猪油蒙了心,现在自食恶果,你不要像我,自己也勤快些,你大哥给的是恩惠,不要因此而好吃懒做。”   “娘,我省得的,这两年我在宋家吃的苦不知几多,方明白当初二嫂的处境,二嫂如此坚强,我每每想起来,我也不觉得苦了,二嫂都能做到,我为何不能,可是撑了这么久,到最后还是败在自己的身子上,身子没用不能生养,也是上天对我的惩罚。”   第二个孩子是在初秋生的,苏小月和方河两人合计,取名为旻,叫方旻。   满月的时候,方河心里高兴,上山猎了一头野猪扛下山来,先前那头老虎没有再出现,倒是让他彻底放心了。   方大业和方虎两家收到早稻谷留了缴税的量,剩下的,偶尔煮些米粥给家里的产妇与孩子们补身体。   请客这日,村里来了不少人,根本不用方河去请。先前方河说这次请客,准备煮些米粥给大家伙尝尝,仅这一句话,把村里人都吸引了过来。   上游的村人直接拖家带口的,下游的却一家来一个人,送的不少礼,多是农家物,送豆子送青菜送鸡蛋,方河也没有多说,见着都露了笑容。   方家昌几兄弟帮着安排位置,方家昌抽了个空档,来到方河身边,用胳膊蹭了蹭方河,笑道:“看你今天就一个劲的傻笑,生了儿子,两孩子正好集了一个好字。”   听到“好”字,方河就掩不住喜色,“你家里不也有两个小子。”   “两个小子就是没有个女儿,好希望有个娇娇女儿疼疼。”方家昌叹息,正好不小心瞧见袁氏拉着方嫣从屋里出来,小家伙看到这么热闹,又寻到了方立长正好跟着方为和方金满在那追追赶赶,她立即上前扑向方立长,方立长一个没注意直接摔倒在草从里,小家伙在一边拍手大笑。   望着这样的小女娃,方家昌嘴角抽了抽,当他没说。   方河顺着他的眼看去时,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以为女娃娃就很弱势呢,娇娇的,乖乖的,就等着你去抱,哪有这么好的事,不过这样的孩子才天真率直。”   方家昌被方河这么一说,红了脸,有些尴尬,他只看着方立长这个闹腾的家伙,以为女娃会好些,不想孩子都差不多,似乎自家小子还不如人家闺女彪悍,与想象中的娇娃不同。   “我家立长被小嫣嫣吃定了。”方家昌忍不住捂脸。   方河定睛看去,果然,小嫣嫣笑完了上前去拉方立长的手,方立长刚开始想放声大哭的,见状,就又笑了起来,伸手去拉,没想小嫣嫣没力,人没拉起,反而摔倒在他身上,这下方立长真要哭了,眼泪都哗的一下流了下来,小嫣嫣不知对他说了句什么,小家伙忽然又止了泪,重重的点了头。   于是两人起来,跑去寻找两位哥哥去了。   方河看到这儿,再看看方家昌那搞笑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立长这样才知道疼女人,将来必然对媳妇儿好。”   方家昌的脸色窘了窘。   满月酒办下来,村里人吃到了白米粥,虽然量不多,一人一碗的分量,却让村里人回味无穷,就此方河也宣布了一下想法,等这季的晚稻收完,就把田地租出去,到时村里人都可以来找他,就从秋季种下麦子算起,水田周边旱地不少,可以种豆,也可以学方河的种高染梁,到时谁租了这地,苏阿吉会指导一下。   村里人听到这儿沸腾了,三两口吞下碗中的白米粥,个个都恨不能去找方河谈谈租田地的事。   一顿饭吃完,方河就被人拉去三爷家里了,村里人一窝峰的跟着过去。   就在苏小月出月子这日,家里的田地租回村里的四户人,他们家里忙不过来,到时跟着家里的堂亲一起,倒也不吃力。   苏小月得到消息,心里一下子轻松了不少,家里有了余粮,也不想让自己过得这么辛苦,如今田地租出去,家里人就不用这么操心了,若是有能力,苏小月有心想上镇上买个大院子,租个铺子专门卖酱汁。   先前苏小月不想在永丰县里卖酱,那是怕着几大家族合伙欺压他们,现在方河有这么一位有能耐的小叔在,自然不用担心的了,何况莫明裕已经跟莫家分家了,威势减了大半。   这次方河去镇上送菜的时候,决定去打听一下红高粱的价格,看哪家酒铺子收,打听了好几家,终于有一家做富户的生意,懂得这红高粱酿酒的事,原先都靠租船从外地运过来,酿出美酒销给永丰县的富户们,现在听到方家村里人种红高粱,那个高兴的,问了价钱,当日就派了三辆牛车过来拉。   堆了满库的红高粱就这样卖了出去。   夜里,方河摸着方为的小脑袋,望着小媳妇,还是把这次从张府带来的消息说了,“这次张大人跟我说,准备过年后,为儿直接住进张府去,明年张大人会带着张太太四处游历,正好为儿跟在身边游学,长些见识,这次有可能会去往其他三国,张大人身为南国大儒,不管去哪一国,必然都是皇家的座上宾,为儿能跟着去,将来的造化不可估。”   一家人听到这儿,脸色都不好看了,苏小月把小旻旻放到袁氏手中,一脸不舍的望着方为,问道:“为儿,你是怎么想的呢?毕竟你这次跟着张大人去,不是出永丰县这么简直,而是出了南国,去了他国,人生地不熟,风俗习惯也不同,只怕……”说到这儿,苏小月就来了眼泪,她真想强行说不准,可是古代不比现代,孩子□□岁也算是个小大人了,该去历练,不能当小孩子养。   方为见苏小月那伤心的模样,小脸涨得通红,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今日去张府,师父自然对他说了不少话的,男儿志在四方,不能守得一片天地成井底之蛙,何况师父对他期望颇高,原本年迈不想长途跋涉的,这次居然破例,只想带着他出去见识一番。   苏小月不想让孩子为难,慌乱的抹了一把眼泪,笑着说道:“张大人也是为了你好,你是该当去的,只是这次去的话,得请几个武士护送去,这千里迢迢的,娘也没有出个远门,也想象不到那危险,但多些人在旁边护着,必然是好的。”   方河嘴角抽了抽,随小媳妇乱操心也不点破,等到夜里再细说去。   苏小月就这样东想西想的,把上一世在电视里看来的江湖险恶胡乱说了一遍,说到底还是不舍,其实在方家村种田也挺好的,再努力个几年,必然能成为一方地主,山头地到处都有,只要有银子,费点心思,以后还可以再买,将来为儿有了银子做后盾,想要实现自己做夫子,人人有书读,不说整个国家,至少造福一方不成问题,苏小月有信心,可是她却不能拿这些话去阻止他,看样子为儿也是愿意的。   等苏小月平静下来,方为明亮的眼睛望着她,“娘,师父说了,这次游历最短四年,最长十年,但我同师父定了四年之约,四年后我便回来,我会把十年要学会的东西在这四年时间里尽快学完,我不会让娘等太久的。”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火热更新中!     ☆、第114章 .   苏小月只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再说像是挽留,好在还有几个月的时间,还来得及,四年时间,孩子不知道长多高了,这每年几身顺季的衣裳得准备好,还要多准备几件棉衣,孩子要去皇家吃宴的,穿得太寒酸也是不行的,要不要买些珍贵的皮毛大氅带上?   想到这儿就只觉得银子不够花,得好好跟方河合计合计。   夜里躺床上,小旻旻已经睡着,苏小月靠在方河的怀中正一一数着要买些什么,想了许久,忽然苏小月拍了一下脑袋,说道:“做那么多棉衣恐怕拿不出手,干脆我给为儿和张大人夫妻做几件羽绒服算了。”   “什么是羽绒服?”方河错愕的看着她。   “这个不好说,到时我做出来你便知道了,幸好是过年后才出发,过年时节,县里的大富里杀鹅杀鸭的,到时咱们出点银子把那些毛收集起来,到时你看我的便是。”   苏小月越想越觉得这个好,到时可以按着上一世的样式,做几件背心,或者长衣穿在里面,外面还是穿质地好的衣袍。   说完羽绒服,苏小月又说要不要买些好料子的衣裳,怕家里做的不好看。方河忍不住笑了笑,“这事儿就不必你操心了,参加皇室宴会,张大人有特制的衣裳,普通的衣裳必然不行的,平时在外行路,或是家常穿,月儿倒是可以多件几件衣袍,这样让为儿也有个念想。”   被方河这么一说,苏小月放下心来,又想着做些什么衣裳穿起来方便又舒服。   方河又道:“还有啊,张大人是会功夫的,他的功夫比我不知好了多少,再说张府里什么样的人物没有,有许多都是跟着张大人从京城里来的,一直不离不弃,尽忠尽责,有这些人跟在大人身边,为儿不必忧心。”   这么说来,苏小月就更加放心了。   方河见小媳妇从没有出过远门,一惊一乍的也不容易,于是垂首伏在她的耳边说道:“等咱前家里再富些了,我买几个下人回来供爹娘使着,到时我就带你出去游玩,让你也游历一番。”   “真的?”苏小月喜不自胜的抬头,望着方河,那眼眸里明亮如星辰。   “我岂时骗过你,等旻哥儿大点了,我就带你出去。”   “可是我若不避着孕,恐怕又要生下孩子?怎能走得脱?”   方河沉默了一许,咬着她的耳垂悄悄说了一声,苏小月跃耀,上前抱住方河的脖子,“是你说的,不准反悔。”   “我岂时反过悔——”方河话未说完却迎上小媳妇热情的深吻。   收晚稻的时候,方亮和方芳两人都来帮忙,正在大家忙个不停时,村里忽然来了一位陌生姑娘。   那时苏小月抱着旻哥儿正与齐有玉几人在村道上聊天,本想聊一会儿就各自回家,没想远远的看到一个穿淡蓝色禙子的秀气姑娘从村道那头走过来。   齐有玉拉了拉苏小月的袖口,指着那边说道:“看着了没,头上带着银饰,头面齐全了,还有身上那衣裳,底下那洁白裙子,不像是庄户人家的姑娘,年纪看着约摸着十六七岁的模样,你说这人是谁家的富贵亲戚?居然还来咱们上游了。”   苏小月也看着了,这人看起来穿着打扮谈吐的确与庄稼人不同,却也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只道:“不管谁家亲戚,连辆牛车都没有,身上也没有一个包袱,一位少女就这样徒步而来,着实也奇怪了。”   李全秀在一边附和,村里别的妇人正在家里做饭呢,自然也是看着了的,不少人出来瞧,猜不出是谁家的亲戚。   那少女来到苏小月几人这儿忽然停住,柔声问道:“几位姐姐,不知方亮的家在哪儿?”   方亮?   几人都看向苏小月,苏小月也觉得莫名其妙,如今方亮孤身一人,怎么会认识这么漂亮又年纪这般轻的姑娘。   这姑娘的声音倒是很好听的,温温柔柔,听起来很是让人舒服。   几人一时间不好开口,苏小月温声问道:“姑娘不知找我家大哥什么事儿?我是方亮的弟媳。”   那少女听到苏小月是方亮的弟媳,当即上前握住苏小月的手,异常的亲热,只道:“不知方亮在哪儿,让我找得好苦。”   看她这模样恐怕在这路中也不好说实话,不若带回去再说。于是与齐有玉几人道了别,抱着孩子带她回了院子。   来到院中,也没有把人领屋里去,正好树下摆了长椅,于是请人入座,袁氏上厨房里沏了茶,端了点心出来放在几案上。   那位少女进了院门也不好奇的东张西望,坐在那儿安安份份的,让喝茶便喝茶。   袁氏把孩子抱了进去,苏小月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大哥上山头收谷子去了,不知你是如何认识我家大哥的?寻我大哥不知有何事?”   现在院子中安静,也没有旁人在身边,这位少女说起话也就不顾及了,她把自己怎么认识方亮的经历娓娓道来。   苏小月听得认真。   原来她叫紫萧,是莫家船队少东家的仆人,跟在少东家夫人的身边,是个二等丫鬟,一次领着小少爷在船头观景的时候,船支被礁石碰上打了个突,她为了护住小少年,自个儿掉进河里去了,正好隔壁的莫家货船船头上站着一个搬运工,那就是方亮。   方亮瞧见有人落水,立即跳水里救人,由于水流太急,又遇上旋涡,当方亮抓住快要晕过去的紫萧时,两人一同掉入旋涡。   船上有人发现,忙甩了绳子过来,方亮凭着自己的毅力与长年操劳出来的力劲,硬是把她拖上船去。   到了船上,方亮也累昏了,醒来后,她没能见着方亮,后来远远的瞧了一眼,心里就记着他了,可惜两人的船不同,见面的次数着实少得可怜,就不久前,她乘着主人歇晌的时候上了货运的船。   寻到方亮后,她本想向方亮说出自己的心声,然而当她看到方亮那瘦了一圈的身子,还有眼底下的黑眼圈,就说不出口了。只对当时被他救起的事道了声谢,没想方亮似乎没有听到,精神也有些恍惚。   她放心不下,于是跟方亮聊了一会儿,才知道他已经孤身一人,心里越发的心疼,转身回了船舱,搬出自己这几年存下的银子,上前求主子,打算自己赎了自己出去。   正好那时莫家要去外地,有不少永丰县的仆人有家有室,舍不得走,东家不想留下不忠的人,便发了话,不想走的只要能拿出赎出的银两便准了。   于是她就把自己赎了出来。   再去货运的船上寻方亮时,才知道他已经于几个月前离开了,那时正好货运的船队也要去外地,她寻掌事的问了方亮的家乡,只知道一个叫方家村的,从未出过门的紫萧,不知道方家村在哪儿。   她在镇上的客栈住下,四处打听,费了半个月的时间,才打听到,于是今日便自己寻来了。   为何寻来了,恐怕这一路上都犹犹豫豫,所以没有租牛车。   方亮居然还与她有这么一段离奇的经历,苏小月不由得唏嘘。   两人聊到晚饭时分,方亮跟着方河和苏阿吉回来,正有说有笑的进了院子,忽然瞧见紫萧,像遭了雷劈似的,一时间定在了那儿。   方河不知道这个姑娘是谁,于是看向苏小月,苏小月向他和苏阿吉使了个眼色,于是大家伙进了屋,把院子留给两人。   屋内,苏小月把紫萧的事说了一遍,方河都忍不住喟叹,“造化弄人,枯木逢春了。”   但愿这事能成,方亮刚刚有点起色,有点生气,但愿不要辜负了人家姑娘。   方芳从厨房里把饭菜端出来,大家伙坐下,方亮坐下后便不理紫萧,而紫萧红着脸站在院中,一双美眸盯着他不放。   苏小月见状,把她拉进屋里头一起坐下吃饭,“走了这么久也饿了,什么事等吃完饭再说。”   见紫萧端了碗,一家人都露了笑容,一顿饭吃得温馨,只有方亮一直别扭着。   夜了,方亮起身要往外走,方河说要送他,他摆了摆手,那紫萧二话不说跟上方亮,方亮看了她一眼,没有理会,直接往前走去,那紫萧也不动摇,直接跟了出去。   帮着收拾碗筷的方芳,苏小月忙从她手中接过,“方芳你先别忙了,去看看大哥可把姑娘留住了,别不解风情的赶着人半夜回镇上去那就害苦人家了,这夜黑风高的,一个姑娘家脸皮薄,没准气两句还真的摸夜回镇上去,到时别出了意外。”   方芳顿时也紧张起来,她连忙跟着出了院子。   苏小月与袁氏在厨房清洁,袁氏叹道:“大亮这是有福运了,只是经过齐惠这事儿,恐怕很难让他相信女人,这姑娘也是铁了心的来了方家村,你看看她徒步走来,天都黑了,是打算在方家村留宿的了。”   “倒也能破釜沉舟,希望大哥能想开。”   收完了晚稻已是半个月后,紫萧终于留了下来,却不是住方亮的院子,而是与方芳住一起,那夜叫方芳去瞧,果然方亮并没有把人领到自家院子,而是直接把人领到了方家院子里去了。   正好撞见方芳在外边跟来,于是交代了方芳,让她好好照顾紫萧,就这样跟方芳住了下来。   农忙后,方河往霍家船队送酱汁,方亮帮忙一起送的,这次送了二百缸酱汁给霍家船队,一十四缸酱汁给张府,租了几辆牛车跑了几趟。   张府明年要远游,这些酱汁到时会被张大人带上,拿去给各国皇家送礼。   收了银两两人往回走,从镇上往方家村赶,刚行了十来里路的样子,没想半路遇上一头发疯的牛,方亮最先看到,拉住方河,“大河,先停车。”   方河顺着视线看去,脸色大变,停了牛车,施展功夫迅速的往那边跑。   就在那头疯牛的后头有个小女孩一直不停的在后头追。   方河力气大,很快就控制了那头疯牛,等着那小女孩过来,没想那小女孩眼看着跑近就猛的往回跑。   方河大为惊讶,正好这时方亮从另一头追过来,见小姑娘往回跑,挡在她前头,责备道:“你这小孩子哪有这样放牛的,一头牛有多精贵,缰绳呢?”   那小女孩低着头,像是被吓到。方亮刚才性子急了,这会儿见孩子这般模样,心又软了下来,温声道:“去吧,叔叔帮你把牛给牵住了,若是缰绳没了,叔叔帮你想办法,要是牛跑了,你回去指不定被爹娘给打死,牛可是精贵着呢。”   那小女孩被他这么说,赶忙转身往方河那头走去。   方河也没有在意,牛鼻子里没有套上绳子,小孩子铁定是管制不住的,再看这头牛性子又倔又烈,得好好冶一冶,别到时伤了孩子。   方河就等方亮过来要他上牛车去拿绳子,没想迎面小女孩这么走来,让方河越看越觉得眼熟,他盯着那孩子,忽然喊了一声:“方美?”     ☆、第115章 .   那小女孩猛的抬头,漆黑的眼睛里尽是慌乱,过一会才弱弱的喊了一声:“二伯。”接着回头喊了一声:“大伯。”   方亮怎么也没想着会遇上方美这孩子,他先前没怎么注意,这么细看,着实像方美,只是人长高了不少,五官也长开了,跟元南花一模一样,稚嫩的小脸上倒是有点肉肉的,不比在方家院子的时候。   这下两人不淡定了,方亮去牛车上拿了绳子,方河把牛给套住栓树边吃草。   两人拉着方美来到树下细问:“你怎么会在这儿,这里应该是袁家村吧?你弟弟呢?可是跟你在一起?”   方美突然流下了眼泪,看得两位大人心疼,方河抬手为孩子拭去泪迹,安慰道:“别哭,大伯二伯也寻了你们俩好些年,还好你们没事,你爹娘不知会有多高兴。”   听到爹娘两字,方美抬起泪眼问道:“我爹娘都回村里了吗?他们不再闹脾气了么?我娘寻着了吗?”   一连三问,一时间让两人开不了口,方亮叹了口气道:“先别说这些了,你弟弟在哪儿,你们两跟着大伯二伯回去,我们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方美还是追问道:“我爹娘回方家村了吗?”   方河最后摇了摇头,“如今大伯二伯家里的日子好了,跟我们回去,不会再让你们受苦了。”   方美却摇了摇头,失望道:“若是爹娘没有回去,我们俩就住在袁家村,养父养母对我们姐弟两极好,你们不用担心。”   方河和方亮两人看了一眼,看来这么劝是劝不回的了,得去趟袁家村。   于是佯装同意,等孩子牵着牛回袁家村去后,他们两赶着牛车也往袁家村而去。   到了村头口,村里人看到牛车微微惊讶,又见是一张陌生的脸,不由问道:“这是来村里访亲呢?还是有什么事儿?”   方河答道:“访亲。”   “不知是谁家的亲戚?”   方河指了指前头已经只剩下一个小身影的方美。   村里人惊讶,“原来是美姐儿。”那些村人似乎想到了什么,接着问道:“是方家村的人?”   “是的。”   “难怪了。”   方河扬鞭追上前头去了。   后面村里人感叹道:“方家村的人果然是寻来了,人家是有亲人的,怎能信孩子的话,老牛家原本想拘着人家小姑娘寻个儿媳妇儿,没想竹篮打水一场空。”   “对啊,以为早早把小儿媳养好身子,又不用彩礼,就这样把人家留下了,也亏他想得出来。”   ……   方河两人听着脸色都变了,牛车走得快了,转了个弯,就看到方美牵着牛回了一处院子。   兄弟两人相视一眼,纷纷从牛车上下来,把牛栓在树下,往那院子里走去。   刚到院门口,就听到里面的声音,“美姐儿回来了,屋里头还留了口疙瘩汤,快去吃吧,你弟弟已经吃了的。”   “好的,婶娘。”   这家人对姐弟俩还是挺好的,两人敲了敲门,屋内方美警惕的抬起头来,袁大牛的媳妇花氏正在清扫院子,听到声音,上前去开门,当方美看到方河两人时,脸色都白了,接着转身进屋里去了。   “两位这是找谁啊?当家的还在地里干活,没有回来。”花氏一只手扶腰说道。   方河却看向刚刚隐入厨房的方美,心里有些失落。   方亮上前把方美的事说了,那花氏听了,脸色有些不好,刚刚养了两年的孩子,生了感情,这个时候又跑来一个认亲的,花氏想起当初方美说的,家里爹娘叔伯都没了,两孩子才流浪到这边来的。   花氏想了想,叫了厨房的方美出来。   这时从田地归来的袁大牛进了院子,手中拿了锄头,看到院中忽然多的两人,微微一怔,花氏立即上前,轻轻说了一下来龙去脉。   袁大牛脸色也不好。   几人在屋里坐下,方亮说道:“刚才咱们在村口听到不少美姐儿的传言,不知是不是真?”   袁大牛夫妻两人听到,当即脸色就白了,这事儿两夫妇是有些乘人之危,想养个童养媳,明明知道人家是方家村,相隔并没有多远,也不上方家村问明情况,就这样把孩子留下,不是出于私心么。   庄户人家里日子不好过,娶个适婚的未必娶得到,娶回来也未必能生孩子,可若是养个童养媳,必然是万分愿意的,何况又是个小姑娘还没有大人在旁,也用不着给彩礼,心里是当是欢喜。   方亮见两人沉默未语,心里想什么,必然也知道,于是说道:“我家三弟是混蛋了些,没有管好两孩子,也多亏得你们好心收留,我们并没有怪罪的意思,我们——”   “爹,娘,我今个上山猎了只野兔回来,美儿妹妹快来看。”一个穿补丁衣裳的少年提了一只野兔从外头匆匆进来。   方美见到来人,欢喜的跑了过去,“哥。”   方河和方亮两人往屋外看去,只见院子里站着一个小少年,年纪若十四五岁,五官端正,身子结实,对方美也是有几分疼爱,这家人对方美姐弟俩还是挺好的。   方亮原本要说的话,在看到方美那欢喜的表情,于是转了口,问道:“外头那少年是谁?”   “我大儿,原是想着美姐儿与他……不过都不用说了,我们省得。”袁大牛叹了口气道。   方亮和方河对视了一眼,方亮接着说道:“这样吧,孩子我们先接回去,这两年的养育之恩,我们无以回报,只好给些银两做为弥补,至于两孩子之间的事,我们回去问问美姐儿的意思,若是她肯,将来两孩子还是可以在一起的。”   袁大牛没想到两人答应的这么爽快,心里头高兴,再看方美对大儿子的依赖,想着也没有白费这两年的心思,当即便摆手,“这事儿吧,也是我们自私了些,银两就不必了。”   方亮从袋里拿了五两银子放在桌上,按下袁大牛要退回来的手,说道:“我们也没有别的意思,着实是感激你们,孩子若没有你们收留,恐怕早被野兽给叼走了,这些无论如何你们必须收下。”   可怜两人这辈子就没有看到个五两银子,庄户人家,家里买了牛是不错,就靠着那头牛给村里犁田赚点钱的,一年到头收入也并不多,日子也过得紧巴。   再三推让,最后袁家把银子收了下来。   方美也是个懂事的,先前百般不愿意,是心里存着恩情,这会儿见两位伯父给了银两,再劝她走时,她想了想还是答应了,毕竟方忠是方家的男丁,不能误了弟弟。   方忠在隔壁玩,听到花氏喊了声就回来了,见两位伯伯,小家伙居然有些不认识,毕竟当初离家的时候,年纪太小。   看得方河和方亮心疼,把孩子们抱上牛车,在几人目送下,赶着牛车出了袁家村。马车后头跟着一位少年,久久不愿离去,方美见了,脸都羞红了,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方河两人。   方河见了,停下牛车,对那少年招了招手,那少年不安的上前。   方河说道:“这样吧,你同我们回方家村去认认地方,明个儿再回来,你要不要先回去同你爹娘说说。”   那少年高兴坏了,当即往回赶,脚程飞快,没多会儿就从村里出来,“我同爹娘说了,爹娘同意了。”   于是少年也坐上了牛车,一行人往方家村而去。   到了院子外,苏阿吉上前开门,忽然看到牛车上多了三个孩子,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方河把孩子们领进门,一家人在屋里头坐下,方河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袁氏和苏阿吉终于知道缘由,看着两孩子真是可怜。   苏小月从屋里头出来,怀里抱着刚睡醒的方旻,看到方美和方忠,眼睛瞪大,有些不敢置信。   方美上前喊了一声,“二婶。”   “诶。”苏小月应了,马上又进屋里头把小嫣嫣的糖果点心拿了出来交到方美姐弟两手中。   方美和方忠两人留在方河家里。   当自己的生活过得富足了,再回想起以前在方家院子里为了口疙瘩汤都能打起来的日子是多么的让人心酸,都是穷出来的,如今家有余粮,孩子也寻了回来,方河和苏小月决定把两孩子好好的养大成人,大人之间的恩怨就让它过去吧,人要往前看。   再过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苏小月开始让方河上县里四处打探鸭毛、鹅毛的事,那些东西多是丢了的,过年了,县里富户家里不知要杀多少鸡鸭鹅,只要愿意给点薄银,必然会有人费这个心思的。   这日方河走街窜巷子的寻问,终于在一家小院子里寻到一个万事通,那小伙精瘦,双眸灵活,头脑也是灵光,见方河问起,立即起了商机,当即谈好价钱便带方河去见那专门给大户人家收拾荤物的人,一般这种人多是在街市不远处,却租的多半是小窄巷子,生活过得很贫穷,干的却是最累最脏的活。   方河跟着此人转了几条小巷终于来到一点陈旧的破院子前,那小伙子上前敲了敲门,门内有人应了,开门出来,一个身材瘦弱的男人带着讨好的笑,问道:“不知贵人有何事寻小的?”   但凡来敲这边门的,多是富户家里的下人,这些脏活本是下人该干的事,可是到了过年,多半忙不过来就会寻外面的人来做。   然而当方河看到那个微弓着背带着一脸笑颜的人时,眼眶却是一热,“三弟?”   方平听到声音,惊愕的抬起头来,颤抖的唇望着眼前站得挺直的身影,“大……大河。”   “三弟。”   “二哥。”   方平上前拉起方河的衣袖。   怎么也想不到两兄弟会在这里相见,以这种方式相见,若不是方为要出远门,若不是苏小月想做羽绒衣裳,方河怎么会找到这儿来,这么多年了,常在县里镇上的穿梭就没有遇上过,而今遇上却这么的毫无征兆。   “二哥,快进来。”方平拉着方河往里走,那个小伙子见两人认识,便拱了拱手,说道:“大过年了,我倒是做了件好事,恭喜二位了。”   方河从袖口拿出十文钱交到小伙子手中,“多谢带路。”   那小伙子高兴的收了起来,转身走了。   屋内,元南花隔着院门问:“孩子他爹,是谁来了?”   听到元南花的声音,方河一脸惊讶,“三弟,这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火热更新中!     ☆、第116章 .   原来当初两孩子离家出走,爹娘又是那个偏心模样,方平心灰意冷的便往渡口这边而来,本想往河里一跳,寻个死路,可是站在堤岸上看到那滚滚而去的河水,心里居然生了惧意,后来流落到乞丐窝里,过得昏天暗地的日子。   没想有一日元南花从那儿经过,看到了方平,便把他给捡了回去,方平才知道元南花根本没有走,当时打听到那位坐船而去的女子多半是跟元南花有些相似。   元南花从方家院子里逃出来,也不敢回娘家,怕被娘家给再次卖了,于是跑到了县里头寻活计,不想还真寻了一门活计,专门帮别人洗烫衣裳,也算能租个小门小户的院子住着,勉强糊口。   两夫妻遇上了,方平把家里情况一说,两人冰释前嫌,一起相扶着过日子,再不想回到家里那个伤心之地,当然也不知道方二福死的事。   元南花不敢回去,方平就留在她身边,后来也寻了个活计,专门帮市场上的人杀猪宰羊,逢年过节给富户人家收拾鸡鸭鱼肉,倒也赚了一点儿现钱。   方河望着两人,只见两人年纪轻轻已经两鬓头发凄白,方河移开目光,内心一叹,接着把家里的事简略的说了一下,特别是方美和方忠意外找回来的事,把两夫妻高兴的流下了眼泪,他们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两孩子没有走多远,只不过在袁家村而已,只恨当初老想到姐弟俩可能跟着船运的走了,想想就心灰意冷。   当日两人就跟着方河回了方家村。   苏小月没想到才短短几月,又寻回了方平夫妇。   方美和方忠看到爹娘,立即扑到两人身上,两对小胳膊把两位大人抓的紧紧的,生怕两人走了似的,看得元南花一阵心痛,蹲身抱住两孩子,哭得一踏糊涂。   方二福不在了,梁氏精神木纳,元南花终于放下心来,两夫妻随方芳领着孩子回了方家院子,梁氏看到方平,当即就来了眼泪,接着转身进了屋,她是没脸看到自己的儿子们。   方平和元南花看到,心里也觉得不好受。   屋子还是先前的屋子,一家四口重新回到先前的屋里头,只见里头收拾得干干净净,再看院子里,里里外外也是干净的很,哪有曾经吵吵闹闹,乱七八糟的模样。   这边方河得了酱汁的银子,又跟苏阿吉上莫家村把最后的三百亩山地买了下来,莫家村的山头,方河占一半,莫明裕占一半,这边梯田节节高,那边果木树长得浓密。   今年过年必然是个好日子,方家院子里的人都寻了回来,没想年前又传来一件好事,方芳来了月事。   谁能想到这个年纪才来月事,后来袁氏细问,才知道早以前就已经有了的,只是一点点,时有时无,方芳不懂,又被公婆压狠了,连个问的人都没有,自个儿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反正没能怀上孩子却是事实。   第一场雪下来,方家村的人就开始为了年货奔波起来。   今年是个丰收年,有水田的卖了谷米挣了现钱,没水田的做了不少零工,存了些现钱,于是年前最后一场集市,村里基本都上镇上赶集去了。   方河的牛车上载着一大家子人,坐的满满的往镇上赶去。   到了镇上,大家伙下了牛车,约好回去的时间,才各自逛去。   置办了年货,一车人又拉了回来。   元南花买了一把糖,给方美和方忠两人吃。   紫萧跟在方亮身后,与方芳相谈甚欢,苏小月与袁氏两人一人抱着一个孩子逗弄,方为护在苏阿吉怀里,时不时也跟着逗弄一下弟弟和妹妹。   过年前夕,方河三兄弟上山头一起狩猎,原本想探探去年那头老虎还在不在,没想猎到一头野猪,老虎倒是没有找着。   方河把野猪扛下来,猪肉分成三份,方亮和方平不要,毕竟野猪是方河一个人狩到手的,他们两个不敢上前,根本就没有搭手。   倒是第一次跟着方河上深山里头见了世面,往日是万不敢去的。   方河二话不说把肉扛回方家院子里。   原本在集市里就买了猪肉,这下一下子多了上百斤野猪肉,苏小月想了想决定做成肉脯留着以后再吃。   大雪茫茫又一冬,方家村比往前热闹多了,家家有了余钱,买了不少吃食,过年时节在村里头走动,手里都提了些点心,有的是在镇上买的,有的是自己做的。   正月过后,方为就要跟着张大人去游学了,年前弄到手的鸭毛鹅毛全都做成了羽绒里衣,做的款式是改良后的背褂,方为试着穿了一下,果然是暖和,比那棉花做成的袄子轻松多了。   正月十五方河要去镇上给小叔和张大人拜年,方亮和方平两家决定一起跟去,正好元宵闹花灯,到时玩晚些,一辆牛车把大家伙拉回来便是。   先是去镇上张大人家里,苏小月送上十斤肉脯,张大人尝了尝,皆是眼前一亮,只道:“这肉的味道真好,要是能带到路上吃就好了。”   那不简单,把年前做的那些肉脯全带上便是,可惜时间紧迫,做的有些少。   当张大人穿上羽绒背褂时,笑了起来,“这一件衣裳倒是合我心意,穿在里边又不碍手,还能保暖,年纪大了,在外行走,不比年轻人了。”   苏小月想笑,这张大人看起来哪像五十几岁的人,倒像个中年大叔似的,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又养尊处优,久居高位,还练了一身功夫,身板笔直,走路虎虎生威,魅力不减。   “倒是穿了这个行动起来方便,往关外是北方,还要更冷些。”方河说道。   张大人笑了笑,“这次去了中原另外两国,可能还会出关外去,一时间难得回来了。”   倒是张太太年轻时不知道跟张大人跑了多少地方去,都习惯了。   一家人在张府里吃饭,方亮和方平两家人有些拘紧,没想张大人非常随和,跟着众人一起在桌前吃饭,又奉上美酒。   方河不沾酒,倒让众人意外,方河被几人盯着脸红,接着往小媳妇看了一眼,只道:“我答应了媳妇儿,这一生都不喝酒了。”   张自在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笑得苏小月脸都红了,怎么叫她不准他喝,她只是教他别喝醉,要学着装醉,现在这个惧内的名声要坐实了。   方平看了自家媳妇一眼,元南花轻轻点了点头,他欣慰的笑了。   方亮却有些落寞,然而身边的紫萧却随即起身为众人倒酒,方亮还是侧首望着她,心里有些悸动,可是想起自己的情况又灰了心,脸色灰暗。   从张大人家里出来,一行人往县里去,入了城门往东,经过东市时,方河忽然停住了牛车。   大家伙不解的看向他,就见方河看向不远处的肉铺摊子,曾经那位春风得意的方家读书郎,如今一脸胡渣,满目沧桑的站在肉铺摊前,身上披着一件油腥罩衣,手起刀落,麻利的割下肉交到客人手中。   旁边的女子五大三粗,横眉瞪眼的不知道跟他说了一句什么话,又是一气之下把手中的猪肉刀甩向了方伟,方伟身子一躲,堪堪接住却终究是伤着了手背,见了红。   方伟大怒,两竖眉倒八竖起,睁目看去,刚接到手的猪肉刀又是冲动的甩向了女子,果真是你来我往,迎着罩门就是一刀上来,眼看着那女子闪避不急就要受伤,凭空出现一个挺拔的身影。   “大……大河。”方伟瞪大了眼。   方河看向他受伤的手背,内心一叹,这对夫妻到底过的什么日子,以前时有耳闻,方伟捞了朱家的银两在外偷养外室,最后被妻子发现,逼死对方腹中胎儿,又发卖了那外室小妾,从此方伟被拘在家中,再没半分自由。   朱家的人是个什么样的德性,方河后来也曾听说,据说是县里市场的地头蛇,一般人不敢得罪,手无缚鸡之力的方伟落到朱家手中,哪敢起旁的心思。   方亮和方平跟着走了过来,后面是苏小月和元南花,还有几个孩子。   这么一大家子人站在肉铺前,方伟先是从方河脸上移开目光,接着把目光移向方亮、紫萧、方平、元南花、苏小月,还有眼下几双明亮的眼睛,长得最高的数方美,最矮的数方旻,望着夕日还得看他脸色的兄长们,眼眶里竟涌出泪来。   方亮怎么也想不到一向喜欢穿长袍的读书郎,如今竟然满目凄凉的站在了肉铺摊郏县,额间抬头纹竟然如此明显,似乎老了不知多少岁,怎么变成这样的?他试探的喊了一声:“老四。”   方伟听到方亮的声音,下意识的抬袖掩面,背过身去。   这时方河身后响起哭声,不用说,必然是吓傻了的朱红忽然反应过来,才后知后觉的抖得哭了起来。   刚才方河看清了,开始出手的是朱氏,夫妻之间不管怎么吵闹,也不能随手动刀子的地步,方伟伤了手背那是运气好,而后方伟随手甩出的刀子,若不是方河出了手,恐怕已经出了人命,成了谋害妻子的上门婿。   朱红终是站不稳当跌坐在地上大哭不止,刚才那一瞬,他是真的想要她的命,这样的日子,多过一日就多一日的折磨,可是又没有法子。   听到哭声,方伟猛的又放下袖子,泛青的脸上一双赤红的眼,他指着地上的朱红冷笑,接着是大笑,“我方伟这一生就坏在你这蠢妇身上,我是毁了,哈哈,我明明可以中举,我明明可以当举人老爷,而你们朱家竟然挡我鸿运,哈哈哈。”   方伟一边笑一边脱下罩衣,接着理了理两鬓,又整了整衣裳,似乎又回到当年那春风得意的时候,那时他还是个秀才郎,还是家里兄长们的骄傲。   方伟向方河、方亮、方平三人一一指了指,接着摇了摇头,大笑着背手而去。   朱红坐在地上六神无主的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忽然从地上爬起来,往前追去,没能追上,她站在后头大声喊:“你要去哪儿?你要舍下二狗不成?”   方伟步伐飞快的往前走,似乎要乘风而去似的,他不再说话,除了笑便是大声吟唱:“青史几番春梦,红尘多少奇才……哈哈哈……”   苏小月望着那个青衣背影,就这样匆匆而去了,与前几次遇见不同,这次他似乎放下了什么。   方伟这一去,许多年后都没有消息,有村里的苦力说曾在城隍庙见过一个算命的先生像方伟,又有人说在乞丐窝里看到一个面色污垢的乞丐会吟诗作赋却是痴痴颠颠,认为是方伟。   方河曾根据这些消息去寻过,却不曾见到过,从此老四方伟再不曾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午夜梦回或还曾记得在方家院里还有一位读书郎老四。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火热更新中!     ☆、第117章 .   一行人原本想去逛花灯的,但见过方伟后,一行人再也高兴不起来,去了霍家种子铺拜了年,日暮西山时,终于坐上马车往村里赶去。   没有出门前的热热闹闹,大家异常的沉默。   才几年的光景,那些在方家院子里争争吵吵的场景就这样的悄悄地过去,再回首,那时候的大家才是最最单纯的,不曾受过生活的磨难,不曾大喜大悲过,一日三餐巴望着那点儿疙瘩汤,喝上一口疙瘩汤,一切忧愁随即而去。   几年过去,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再没有当年那争来夺去的心思,多的是体谅,是包容,吃豆饭也好,吃糠咽菜也好,只要一家人团团圆圆在一起那才是什么都比不上的。   到了方家村,天已经黑透,牛车前面点了火把,一点光亮把大家送回家中。   出了正月,方为便要随张大人远行,苏小月这几日变着花样为方为做好吃的,有时就默默地坐在那儿望着方为发呆,那落漠的神情落入方河眼中,心中不由一痛,终究是舍不得孩子。   方嫣开始有些知事了,发觉家里人的气氛不对,心里也开始紧张,乘着空档,小手攥住哥哥的袖口来到一个僻静处,眨巴眨巴着眼睛,天真的问道:“哥哥,娘亲说你要远行,你要去县城里吗?”   望着眼前红润的小脸,嘟嘟的小嘴,方为忍不住拂开妹妹额前的刘海,笑着解释:“要比县城更远的地方儿。”   “那是哪儿?哥哥什么时候回来?”方嫣下意识的上前抱住他的小胳膊。   方为有些不忍,妹妹从小缠在他身边,很小的时候就喜欢赖在他的床上,方为年纪虽小却懂事的早,望着妹妹那稚嫩的小脸,内心一叹,承诺道:“一个很远的地方,但哥哥承诺,四年后便回来,到那时嫣儿也长哥哥这么高了。”   小孩子果然被他的话吸引,“嫣儿也能长哥哥这么高吗?”   “会的,在家好好吃饭,不准挑嘴,就能长哥哥这么高了。”   方嫣扑到方为怀中,“哥,我要长得高高的,你要早点回来,到时咱们比高矮,赢了的有糖吃。”   方为紧紧抱住妹妹,喉中哽涩,男儿志在四方,他要出去闯一闯。   就在方家为方为的远行做着准备时,方家村里忽然来了一队兵马。   成队的骏马从村道上疾驰而来,扬起灰尘无数。那马驹上的人物,个个身姿英挺,身上铠甲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金光。   一行人直抵方家村。   田地里劳作的村人纷纷停住手中的活计,跟着上了田埂,看着那兵马进村,个个吓得面如土色,莫非这是来村里抓壮丁来了?虽然这传言是前朝的事了,但祖辈流传下来的事还是有几个人记得的。   骑队直接去了方家村祖屋,三爷闻声赶来,不知哪路贵人,上前恭敬询问,才知道是找方河的。   方河竟然认识如此人物?三爷连忙派村里人去请方河。   正逢方河带着方为去张府送菜,苏小月听到这队骑兵,又见村里人个个怕得紧,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自己前去探探,也不知这些人是什么来路,千万不要是方河以前行走江湖得罪的人?   于是走之前让苏阿吉和袁氏抱着两孩子去地窖里躲了起来,苏阿吉原本要跟着一起去,苏小月却把人按下了,只道:“有三爷在,爹和娘不必担心我,帮我护着孩子便好。”   两位老人听到这话,心里不是滋味儿,苏小月却跟着村人匆匆去了祖屋。   祖屋里,上百匹铮亮的纯种骏马散放在外,屋舍内外有兵卫把守,个个身着金刚铠甲,手持长戟,一脸肃容。   那村人领着苏小月往前走,看到这阵仗,吓得腿软,不肯上前去了。   苏小月敛神上前,那护卫望了村人一眼,目光有些冷肃,接着看向苏小月,见她一戒妇人,于是皱了眉。   “我家大人请的是方河,这位嫂子请留步。”   苏小月倒没有被他们气势所摄,应该说无知亦无畏,她不曾见过古代兵家的阵仗,自然没有什么好怕的,于是回答道:“小妇便是方河的内眷,今个儿方河去了县城,不在村里。”   那护卫一听人不在,有些犹豫不定,这时里面传来一把清朗的声音,“让她进来。”这声音比之外间的护卫似乎温煦的多。   苏小月从容进去,来到那主将面前,只见对方却是一位儒雅的文士模样,倒与这铮铮铁骨的护卫有些不一样。   此时他也正在打量她。   “你是方河的妻子?”那儒雅男子开口。   苏小月却看着这男人,目光不由得呆了呆,这人怎么跟张大人长得如此相似,却也有些不同,眉目间怎么像张太太?   那男子见苏小月半天不答不说,还敢直视陌生男子,竟然看人看痴了,不由沉了脸,严声道:“你是方河什么人?”他有些不信方河的眼光这么差,眼前女子虽长相清丽,却有些孟浪。   苏小月见对方生了气,方发觉自己的举止不雅,于是笑了笑,从容说道:“我是方河的妻子,不知阁下寻我丈夫何事?”   明明举止孟浪被他看不起,居然不恼也不怒,却是从容应答,不由使他有些另眼相看,又是方河的妻子,多少抱着他不会看错眼的心思。   他的神情温和了一些,说道:“我是方河的故交,方河曾对我有过救命之恩,不知方河可在?”   有个救命之恩?莫非是方为的父亲?苏小月被自己的这个猜测吓了一跳。   “方河去了县城,若是急事,可直接去县城张府寻他。”   那人听方河不在,不免惋惜,“我这趟远行,来去匆匆,不宜久留,若夫人得空,可否跟在下一起去县城走一趟。”   “这……”苏小月犹豫了起来,这人毕竟陌生,就这样跟着人走,她毕竟是一戒妇人,恐怕不妥当,她抬头看了看天色,还不到晌午,方河带着为儿还得黄昏时才回来,这如何是好?   “夫人见谅,我是方河的故交柳玉,当年若不是方河救下我们一家,恐怕已没有今日的柳玉,此次来永丰县时间上紧迫,不能再等,还望夫人带路。”   话说到了这份上,苏小月想了想答应了。   她来到外间寻到先前那位村人,叫他回去给家里人传个话,免得家里人担心。   可是这些人骑的都是高头大马,苏小月站在底下一时间慌了神,她可不会骑马。   那柳玉空出一匹马来,见眼前人脸色有些惧怕,他才发觉自己失策,人家不会骑马,又是至交方河的妻子,他不可能让妇人坐男人身后。   这么僵持着,最后苏小月想了个法子,正好方金贵也在,于是叫了他的牛车跟在马队后面。   一行人走的慢,又怕牛车吃灰尘,那柳玉倒是心细,马队换了位置,由牛车在前引领。   终于进了县城,柳玉怕引人注目,于是留下小部兵卫在镇外守着。   到了张府前,府前家丁见到苏小月,露出了笑脸,可看到后面一群人英武的下了马驹,一时间又傻了眼,不知道苏小月什么时候又结识了这样的人物。   苏小月上前与家丁细语,本想叫方河直接出来与此人见面,细思之下,又回首望了那柳玉一眼,心思为之一动,叫那家丁给张大人报讯去。   那家丁知道苏小月和方河可是张府的座上宾,可不是普通人,当即便去了。   没多久,有掌事出来相迎。   那柳玉倒也没有多说,留下护卫,直接跟着掌事进去,苏小月也跟随在后。   苏小月走了一段路,前面有婆子对她招手,不用问,多半是张太太闻讯派人来请了,于是跟着那婆子往张太太那边去。   整个下午便呆在张太太的院子里,陪她用了晚饭,苏小月正着急着前头方河怎么没有动静,也该是接方为回去的时候了,没想花厅外的小径上走来一行人。   张大人拉着方为小手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两个并行的,那便是柳玉和方河。   张太太见了来人猛的起了身,下午接苏小月过来问了问,苏小月有些猜测却又怕自己猜错,所以没有说个实的,叫张太太坐立难安,如今一行人过来了,走在前面的张大人居然眼眶有些发红,终是尘埃落定,张太太提着的心似乎又平息了些却又起了一波不安。   两人迎上两步。   进了花厅,方河看到苏小月,两步跨前来到她身边。   那边柳玉往这边望了一眼,与苏小月点了点头,便隔着张太太好几步站着不动了。   反观方为得张大人松了手,转身来到苏小月身边,居然还抱住了苏小月的手腕,这孩子自读书以来就沉稳了不少,很少在外人面前再露出这亲密的模样,苏小月忍不住摸了摸孩子的头,小家伙居然没有拒绝,似乎还有些依恋,挨着她很紧。   柳玉果然是张大人的儿子,这世间的事却是这么的巧妙,方河当年救下柳玉一家三口,半路柳玉的夫人还是死了,还在襁褓中的方为被柳玉交给了方河,他选择了复仇路。   可谁又能想到当年方河好巧不巧救下的人居然是张大人的儿子,而且张大人的孙子方为又巧之又巧的拜入他的门下。   柳玉站在那儿挺直了脊背,并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反而带着森森的阴冷。   方河拉着苏小月带着小家伙走出了花厅。   走得远远的了,苏小月才问道:“我们这是回去了么?”   方河点了点头。   “那他们……”   “柳玉有个心结,他一直不能原谅张大人当年遗弃了他,如今成了二皇子的谋士,查清了当年之事,可这个心结却是难解。”方河一叹。   竟然背后还有这么多的故事,苏小月垂首望向方为,如今他亲生父亲来了,会不会要把他领走?想想自己养了几年的儿子就要跟着人走了,心里不由得伤感起来,这与方为跟着张大人游学不同,这是没有盼头的,以后或许老死不能想见,难怪刚才这孩子紧紧的挨着她,也是舍不得的吧。   方河见苏小月神情郁郁,伸臂上前抱住她,本想说几句宽慰的话,又因孩子在当前,有些不好说。   夜里,苏小月把小嫣嫣抱到方为的床上,望着两孩子睡下了,又去看了小方旻才回了内室。   方河躺在床上想事情,见苏小月眼眶红红的进来,恐怕刚才在外间已经流了眼泪,于是起身上前托住她的手,把人拥入怀中。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你想开些,咱们还有嫣嫣,还有旻儿。”   苏小月却伏在他肩头哭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春春又来为新文求收求评了,抱抱!   新文火热更新中!      ☆、第118章 .   可是怎么也想不到,第二日张府派人来传话,柳玉走了,居然没有带走方为,居然就这样匆匆的走了,只见了方为一面。   苏小月又有些担忧张大人会把方为认祖归宗,然后四处游学,以后也不回来了,方河见她寝食难安,便决定去张府打探一下。   黄昏回来时,方河露出了笑容,看着小媳妇那愁眉不展,把人拥怀里,笑道:“张大人决定维持原状,反正为儿如今已经拜师,这个中有什么曲折我并不知,但张大人明显已经不计较,脸上都露出了笑容,为儿还是咱们的儿子,只是四年游学变成五年,这次决定带为儿去平庭关霍家住一段时间。”   四年也行,只要为儿回来。   “我是自私了。”苏小月叹道:“却终是舍不得。”   方河也是一样,只是男人有事藏心头,不爱讲罢了。   “柳玉如今跟着二皇子,把为儿带在身边反而不方便,这次二皇子暗地里来了长陵郡,他才抽了个空档来到永丰县的,原本是来招揽我,如今见我有妻有儿,便歇了心思。”   弄半天竟然是为了这个,苏小月哼了一声,她以为那家伙是来抢儿子的。   方河见状,忍不住捏了捏她的手心,“男儿志在四方,他高瞻远瞩,带为儿在身边反而有害无利。”   “男儿志在四方,那意思你也要志在四方了?那你想上哪儿去?”苏小月攥紧了方河的衣襟,她穿越过来第一次看到柳玉这阵仗,上世看过不少史书,古代男子但凡有点出息的,哪个不想封候拜相、光宗耀祖,方河功夫好,这次柳玉来招揽必然看种了他一这点,倒是清明的很,她差点又失去丈夫。   方河见她果真怒了,忙把人拥紧,伏在她耳边说道:“嗯,我的志向就在你身上了,夫人在上,可否为为夫多生几个孩儿?”   说正事就歪楼了,成日竟想这些事。   苏小月左右挣扎了一下,方河却在她耳边低低一笑,“月儿,我只想要你,什么家国大事,没我这莽夫什么事儿,我只想跟你过小日子。”   她终于落到了实心处。   送走方为,苏小月郁郁寡欢了一阵子。   正月十五那日因方河带着方亮和方平两兄弟一起去霍家拜年,霍林吉认识了方亮,又得知他曾经在莫家船队上干过,于是让方河传话,问问方亮可否愿意来船队里工作。   先前方亮一直在犹豫,如今几兄弟都回到方家村了,心里慢慢捊平了些,又有紫萧在旁边照顾着,心里开始对未来又有了希望,于是答应了方河。   这次他去霍家船队已经不是普通的苦力工,他先前在莫家船队的时候曾跟掌事的交情好,学了不少东西,于是他成了霍林吉做酱汁生意的那支船队上的管事。   霍林吉拍着方河的肩道:“大河,小叔我来永丰县也有段时日了,我来这边的两个目的已经解决,一是认回了大哥,二是看着你日子越过越好,又生下了祈家的继承人,我可以安心的回去复命了。”   “唯一让我放心不下的是这酱汁的生意,我涉及的生意着实太多,这永丰县山好水好,这酱汁生意将来还得靠你打理,我叫你大哥进船队里做管事,便是打算将这支船队交给你的,当然,目前不是交给你的时候,你心里有数就好。”   “小叔。”方河喊了一声,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霍林吉在方河肩上拍了拍。   时光易逝,转眼过去了三年,方家村的村民在这三年之中起了天翻地复的变化。先是方河家的田地租给了村里人种,有不少村人因此而脱贫,之后又有三爷把南边水田租给人种,与方河一样,挑的都是村里娶不上老婆的光棍家。   因此这三年中,方家村不知做成了多少门亲事,与狼群下山的那年比,简直是焕然一新。   方河一家把东边山脚的十二亩旱地与北边山头的十八亩旱地全部圈了起来摆上了一千八百多个酱缸,又在霍林吉的帮助下,送来了不少农仆,方河和苏小月教他们酱汁,但做酱头却在两人手中,到了那几日,方河在山头上守着,苏小月跟家里几人亲力亲为。   酱汁生意风生水起,盖过了永丰县酱汁的美名,苏小月在第二年的时候怕与永丰县的酱汁混合,出了个主意,所有自家出的酱汁,必在酱缸上封上“方家酱汁”四字,也好让别人辨认,永丰县的方家酱汁才是最好的。   霍林吉听到这个主意,夸了苏小月,那三大家族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究竟是味道差不多,不分高下,最后大家伙只顾着自家船队的规模,倒从不曾在这方法钻研了。   方家酱汁出了名,可问题也随之而来,以前霍林吉藏得深,莫明裕尚且不知,如今连‘方家酱汁’的名号都打响了出去,心里那个气恨,只差没吐血,指着霍林吉,恨不能剜他一口肉下来。   由于霍林吉借方家酱汁的味道更美之由从此拒绝与莫家合作,莫明裕酿出的酱汁要销往各地,只有自己组建船队。   当年莫明裕与莫家分家的时候,从不曾想过他会有这一天,自认为自己有一手酿酱的传家宝,不愁销不了货,没想到如今霍家船队撤出,他居然还真的找不这么一家实力牢靠的船队,才悔不当初。   再想起他当年与霍林吉打交道的细沫处,才发觉这就是一个圈套,使他莫明裕与莫家分家的圈套,这么一想,后脊背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霍家这位年轻的东家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其心智已成妖,莫明裕摸爬滚打半生也不及他三分。   再与莫家船队和好那是不可能,当年做得绝决,断了后路。   如今这份气他没处可发,不由生了歪主意。   方家酱汁与那姓霍的到底有什么渊缘?他不能动姓霍的,那方家那位小子,他为何不能出手,若是姓霍的没有方家酱汁的生意,会不会又寻他来了?   莫明裕招来身边的长随,几番细说,长随领命下去。   如意赌坊里,方鸿运坐在莫中堂身边,穿着一身靛蓝锦服的莫中堂耷拉着脑袋,赌了一夜,胡渣都长了出来,双眸也是通红,就是不愿下赌桌。   方鸿运往一旁瞥了一眼,旁边赢了不少的一位贵公子身边坐着许二郎,正好与方鸿运对视了一眼,于是用胳膊肘碰了碰旁边的贵公子。   那贵公子大笑一声起身,“莫兄今个儿破费了,我家中有事得先走了。”   莫中堂红着眼赶忙起身拉住那位贵公子,只道:“刘兄,不可,我还没有玩尽兴呢。”   贵公子摇了摇头,“莫兄,不是我不想陪着,着实赌了一宿,头昏眼花,目不能视物,还请体谅。”   莫中堂正输得心情烦燥,怎么也不让人走,那贵公子沉了脸,怒道:“你一味让我陪你也行,你手中可还有银钱?你如今记在帐上便有八千两,外加抵压的四间酱铺,你何时把那铺里的酱汁卖了,有了现钱咱们再赌。”那贵公子说完便拂袖而去。   这三年中在妹夫方鸿运的陪同下,方中堂已经输掉了一万八千两银子,如今还倒欠八千两,以及四间铺面,那四间铺面可是县城里最繁华的地方,那可是有价无市的东西,偏偏就这样轻意的被他在赌桌上输了。   莫中堂后悔的想,若时间能重来,他绝不进赌坊,那他还像以前那样过着那浪荡的生活,借着莫家的权势,四处掠夺良家妇女,那日子几多消遥。   人走了,莫中堂心中的气却没有消,于是转怒到一旁默不作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方鸿运身上。   “忤在这儿做什么,别挡了我的路,赶紧滚。”   谁知方鸿运慢吞吞的起了身,唇角扬起一抹奇怪的笑,温吞的说道:“哥让我走,那鸿运便走了,只是哥恐怕要留在赌坊了。”   莫中堂肚中气一泄,冷哼一声,道:“我看谁敢拦我,我可是莫家长子,谁能把我怎么样?”   然而赌坊的人听了,个个哈哈大笑,许二郎带着几个孔武有力的护卫往莫中堂身边一站,冷笑道:“莫公子怕是不知,这赌坊可是李家人开的,莫公子确定要与李家为敌?”   李家、莫家、孟家是永丰县三大家族,别人买莫家人的帐,李家可不会,因为酱汁的生意,这三家可是劲敌,若真把事情捅了出去,正愁抓不住莫明裕的把柄呢。   莫中堂被许二郎身边的人还有他的话骇得不敢了,砰的一声坐了下来。   许二郎来到莫中堂身边,说道:“我是替我公子收这帐的了,这么着吧,你那四间铺面里的酱汁就抵那八百两银子得了,如何?也免得你处置。”   “你——”莫中堂气得满脸通红。fff   那铺子后面有一个大库房,里面堆了不少陈年酱,酱汁的味道可是上上乘的,放在铺里头专门招揽生意用的,如今就拿八百两银子抵债,他虽不掌事也并不傻。   于是莫中堂立下保证书才从赌坊里出来。   来到赌坊外,往身边跟着的妹夫看了一眼,吩咐道:“鸿运,赶紧找几个大富,把那四个库房里的陈年酱转手出去,不准告诉我小妹,不准告诉莫家任何人,包括我输了银两的事。”   方鸿运勾起唇角,恭敬的应了。   方鸿运和许二郎两人拿出先前赢到莫中堂的一万两银子又拿了八千借据借那贵公子名义买下了莫中堂的酱库。   四个铺面,以及里面的所有酱料全部落入两人手中。   许家在方家村里处处受人排挤,得了东边山头的地后,许三郎被方鸿运废了双腿,没想如今许二郎却跟方鸿运勾结在一起,骗走了莫中堂四间铺面。   许二郎得了铺面,告别方鸿运,匆匆回了方家村。   他把铺面的地契摊在桌上,许氏一家人望着那地契眼红。   而一直躺在床上的许三郎睁着一双眼望着帐顶,听到屋外家里人合计的声音,这几年来,不知多少次听到方鸿运这三个字,原本烙进他心里一辈子的仇恨,如今被家里人捧着说出来,心里那个痛。   一日乘家里人下地干活,只有其母伍氏落单时,他叫伍氏扶着他起来,坐在轮椅上推到院子中。伍氏心痛这个儿子,看着落泪,陪着说了一会儿话后便进厨房了。   许三郎掌握轮椅出了院子,直接往村头而去。   来到村头口,那里有一个以前相熟的外姓人跟他私交甚好,许三郎把从家中偷来的银两塞到那人手中,那人犹豫了一会才把藏在草从里的一包药粉交到他手中,接着又是一叹,“三郎,别想不开。”然而终究说不下去。   许三郎苦涩一笑,掌握轮椅绝决而去。   回到院子里,伍氏刚好从厨房里出来,见天色不妥,于是交代了他两声便跑院中收拾麦秆子去了。   许三郎乘她不备,把轮椅拐进了厨房,他望着锅里的面疙瘩汤,神色木然,从怀里掏出药粉,一点一点打开,准备往汤里倒去时,门外忽然响起脚步声。   他还来不及收起药粉,一人冲了进来,看到他奇怪的举动,错愕的问道:“三郎,你在干什么?”   来人正是许二郎,看到他手中的药粉,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猛的上前夺走药粉,细细一闻,大骇,接着跑了出去。   院子里正在抢着收拾麦秆的许家人没有一个人注意他的举动。   天色越来越暗,狂风暴雨要来临,刚晒了一个上午的麦秆子眼见收拾不及,许明田没想被许二郎拉住,他皱了眉,正要训斥,便见他手中捧中的药粉,“这是什么?”   “□□。”许二郎咬牙道。   许明田大骇,停下手中动作,沉声问:“哪来的?”   “三郎的,不知他从哪儿弄来的,爹,我早就说了,三郎留不得,这几年我与方鸿运走得近,借了他的势,咱们家才发迹的,留着三郎下,始终是个祸害,你看,他今个儿居然为咱们准备了这个,刚才正要往汤里头放,要是咱们一家人吃下去,哪还有活路?”   许明田怎么也想不到三儿子要害死全家,然而许三郎已经从厨房里出来,他赤红的眼找着许二郎道:“你给我滚,方鸿运是我的仇人,你跟他纠缠在一起,你不记得我的腿了,你不是我许家的人,你给我滚。”   许二郎冷了眼,转身看向许三郎,接着向大郎和四郎使了个眼色。   伍氏见状,吓得往三郎那边挡,“你们要做什么,他是你们的兄弟,你们竟然敢下手?”   许明田脸色不好看,看了一眼土坯墙外,上前一把捂住伍氏的嘴,把人拖进正堂里去了。   院外许二郎伙同两位兄弟,上前堵住了许三郎的口鼻。   天空乌云密布,天地之间越来越暗,天边一道闪电似要撕裂天空,接着雷声阵阵,大雨倾盆而下。   许二郎松了手,大郎和四郎却是木木的望着轮椅上的人。   轮椅上的人已经不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火热更新中!     ☆、第119章 .   方河一家坐在堂屋里喝着茶聊着天,屋外暴雨哗拉拉的打在屋顶,屋檐下成条的小水沟。   苏小月握住杯子,闻了闻杯里的茶香味,这还是霍林吉从外地调过来的上等茶叶,果然是好口福。   方河狼饮了两口解渴,接着把杯子放下,苏小月的嘴角抽了抽,他这个不懂得欣赏的家伙,简直是暴殄天物。   不用自己亲自种田了,一家人只管着酱缸子,往年都是现做现卖,今年苏小月想做些陈酱出来试试味道。   没两个时辰,天边又放了晴,地上却是湿漉漉的,好在屋里屋外铺了石板,倒也清清爽爽。   苏小月来到大树下,方河见屋里的老人和小孩没有出来,上前抱住她,垂首在她眉间吻了吻,问道:“你在想什么?愁眉不展的。”   “想做几缸陈年酱做根基。”苏小月随口答道。   方河嗯了一声,反正这方面他全听小媳妇的。   “小叔说我们今年可以在城里买几间铺子,这几日小叔已经帮我在留意,毕竟好一点的铺子背后都有人,不会轻意的卖。”   “全听小叔的吧,只怕莫家会反击。”   方河揉了揉她的额头,“怕什么,有小叔在,若是来明的,我也有法子对付他。”   又到了做酱的季节,方河上东边山头守着,没想到旻哥儿半夜起了烧,袁氏只好把人叫回来,一家人放下手中的活计,带着孩子敲了青叔家的门。   如今三岁大的方旻烧得满脸通红,闭着眼睛,没什么生气。   方青看了一眼,心头一骇,忙叫方河把人连夜送镇上去。   屋里让苏小月和袁氏带着嫣嫣留下,他跟苏阿吉带孩子赶着牛车去镇上了。   袁氏抱着方嫣,苏小月望着车前的那点火光越走越远,提着的心怎么也放不下,在古代最害怕的就是生病,大人平时能注意好,可是小孩子却难过,这两个孩子在袁氏的照顾下,已经很小心了,没想还是染上了伤寒。   村里的大夫方青以前在镇上是个兽医,说实话技术水平并不高,略懂些偏方,再加上这山区村民身子结实,山好水也好,倒也能糊弄得过去,到了关键时候,当然还是得找镇上的大夫。   两人进了门,袁氏把睡熟了的孩子抱回床上。苏小月站在院中望着夜空,一时间也不想睡了,就是在这时,她看到东边山头似有火光,她心中一骇,定睛看去,火光不只一点,有三四点。   若不是那边是山泉水水源的地方,苏小月八成以为是‘燐火’的原因,可是偏偏在方河出了门的时候那边就起火点,事出反常必有妖。   此时袁氏来到屋外,看到苏小月望着山头也循视看去,拍了拍胸口,道:“那是鬼火,咱们快进屋吧。”   “娘,不对,那里是不是有人点了火把?”   袁氏不信,再细看,又吓得拍了拍胸口,“月儿,咱们进屋去,那是鬼火,祖辈都说这山里头不知死了多少人了,多半是鬼火作祟,否则这大半夜的哪个村民还上山呢?再说这是夏季,那山上不知多少蛇虫。”   “娘,不行,我得上山头看看去。”苏小月心里越发的不安,为什么事情偏偏这么的凑巧,就在这个关键时候。   “月儿,你不能上山,就算去了,若果真是人,你又能怎么样,你一个弱女子,反而坏了名声。”袁氏强行把苏小月拉回屋内。   苏小月被袁氏劝住,可呆在堂屋里坐立难安,忍耐了大半夜,终于天家起了白肚,苏小月跑到院子中,袁氏马上追了出来。   两人往上看去,火点早就不见了,但那边也没有别的动静,然而苏小月却心头悸动,心神不稳,似乎马上要有事情要发生。   到了晌午,方河赶着牛车回来了,苏阿吉和小家伙却没有回来。   苏小月细看方河,见他神色正常,心里微微放下,上前询问,方河说道:“要到镇上医馆住上几日,小叔见我两头奔波,建议我在镇上买个院子,我刚才想着也觉得不方便,上午便寻了一处院落离张府比较近的,那儿隔着医馆也只有一条街,这会儿咱们就收拾收拾去镇上住着。”   “那家里的酱汁怎么办?”苏小月担忧的问道。   “让三弟照看着。”   以前方河就想让方平来管着这边酱汁的事,那两边山脚下有给农仆建的四合院,有人守着酱坊。   于是方河去了方家院子,苏小月和袁氏开始收拾东西。   镇上的院子听说以前是某个小官的院子,后来升迁便搬去长陵郡去了,倒是一个现成的院子,搬进去到时再翻翻整整,买些家具和生活用品,就不成问题。   苏小月一直以为自己会住在村里头,没想因为小家伙生病而匆匆转去镇上了。方河倒也想得周到,隔着张府近,张大人和张太太再过两年回来,还是要在永丰县养老的,为儿本来又是张大人的孙子,若是他们还住在村里头,那为儿就得两边跑了,如今倒好,就挨着,也不用担心孩子的问题。   方河的小叔怕是早想到了这一点,往常是方河知道她喜欢村里头拒绝了,今日孩子忽然起了急烧才被吓着了。   收拾的也简单,除了衣物,其他的都不用带。张大人不在,家里做的豆芽菜直接送去县学也不用管了,现在去了镇里,这边豆芽菜的事估计得方平夫妇照看,到时方河来村里拉走便是。   也不知道镇上的院子大不大,要不然去那边做芽菜生意也行。   收拾完了衣物,把大包小包往牛车上一放,方河和方平夫妇过来,元南花如今是真的变好了,那几年吃了不少的苦,后来寻回丈夫和孩子后,心思一下子成熟了,两人打理着家里那几亩田地,又跟苏阿吉学了不少种田的知识,如今也是种两季的稻米,缴了税后还能时不时吃上米粥。   元南花拉着苏小月的手,说道:“二嫂,你们尽管安心去镇上,家里我们帮着照看着。”   苏小月回握住她粗糙的手,道了一声谢。   她跟方河有心想把家里田地收租和酱坊照看的事交给他们,这样她跟方河就可以想着怎么去运作船队,怎么把酱汁销往各地去,毕竟他小叔等张大人回来,恐怕就要离开永丰县了,他想把这一块交出来由他们自己打理去。   牛车载着苏小月就这样离开了方家村,望着道路两边熟悉的山水,心里有点别样的滋味,他们已经走出一步,以后酱汁生意再发展起来,走的路还要长。   新购的院子居然跟张府在一条街上,苏小月下了牛车,望着方河笑道:“这院子果真是你亲自瞧上的?”   方河点头,继而又笑了,却没有说话。   院子里有下人出来帮忙搬东西,苏小月睁大了眼睛。   袁氏也不太习惯家里有下人,但天方河面色镇定,一时间也不好当着下人的面问,又见小两口还有话说,便随下人一起把东西搬进院子里去。   进了院子,苏小月眼睛越发睁得大了,这院子的规模还真是内有乾坤啊,这么大,果然不愧是某个做官的院子。   两人进了屋,苏小月见左右没有人,又问了起来,“你倒说说,这院子怎么得来的。”   方河把小媳妇拥入怀中,笑道:“院子的钱是我出的,虽然小叔非要出我不准,但院子的地点不是我选的,而是张大人。”   “为何?”苏小月伏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问。   “张大人来了信,希望小叔给我们买下院子就住在张府隔壁。”   显然也是因为方为的缘故。   “那中间还隔着一记院落呢?不会也被你小叔买下了吧?”   方河点头。   苏小月倒吸了口气,“不会把三处的后门都打通了吧?”   张府挨着过来的两户院落规模都相当的大,苏小月和方河如今买下一户,手中银子不成问题,但买下两户就没有必要的,所以那隔壁院子必然是张大人买下的了。   听到小媳妇的猜测,方河笑了,点了一下她的鼻子,“你的脑子倒是转得快,你说对了,以后去张府走后门穿过游廊就到了。”   原来一切都准备好了的,苏小月环住方河的精壮的腰,把头在他怀里拱了拱,这日子实在是太美满了,终于不用跟孩子分开了。   方河见她高兴,伏在她耳边继续说道:“这两户院子小叔早就翻新了,所以咱们住进来都不用打理,还有咱们与张府中间的院子将来是为儿的。”   那就更好了,将来孩子成亲也住在这儿,不用分开,苏小月笑了起来,“你两个叔叔都想得周到,这样子更好。”   若不是为了孩子,方河和苏小月也舍不得离开方家村,那里承载的东西太多,也住习惯了。   孩子住了两日医馆便回来了,还得静养数日,好在如今住镇上,也不用担心半夜走二十几里路送医馆,医馆就在前面一条街,心里安实了。   这个院子真心是好,看得出来,霍林吉早已经在里面动了工,主院后面有四套单独的院子,苏小月逛了一日,把地埋位置看了个通透,又拉着方河回到屋里,把他按在凳上坐下。   “老实说,你小叔什么意思呢?居然建了四套单独的两进院子,这意味着我得生四个儿子吗?”   方河一脸心虚,唉,他是有话没有说完,这院子的意思除了是张大人的意思,还有他父亲的意思,他希望小两口为祈家开枝散叶,还特别交待小叔除了主院外还得建四套院子,那意思非常的明显,所以方河不敢讲。   见方河憋红的脸就是不答,这还需要问,这家伙不说谎,但他不想说的打死也不会开口。   苏小月拧住方河的耳朵,生气的说道:“生旻儿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你说以后我想生就生。”   方河把人捂得更紧了,“我听你的,当初的话还是算数,那院子空着就空着,没关系的。”   可是她有压力啊,怎么叫空着就空着。   难怪这几日买院子买得这么匆忙,合着他们早就计划好的,虽然这院子里还有个小花园,有个荷花池,环境当真是没得说,可是那四个院子就是碍眼。   “你说好的。”苏小月拧紧了耳朵,他敢不答应试试。   然而方河的脸更红了,点了点头,一双强劲的手臂搂紧她的腰身,手掌忽然滑向她的臀部。   “你……”苏小月的脸也红了,这个时候他还想到这些。   方河却忍得难受,方才两人只顾着说话,苏小月被他揽入怀中,她也顺其自然的就跨坐在他腿上,平时两人亲密惯了,没有注意,这时苏小月就不小心引火上身了。   方河顺势把人抱入内室。   小家伙的病好了,终于可以出屋跟姐姐一起玩。   苏阿吉和袁氏照看着两孩子。   方河和苏小月驾牛车回了村里。   路上,苏小月把那日看到火光的事告诉了方河。这次回村里头,方河打算上山头看看水源。酱头还有一小部分没有弄好,这两日,两人是打算留在村里的。   两人进了家门,元南花带着方芳就来了。   方芳身边还有一个小家伙,说起这孩子,当年还闹了个乌龙,方芳后来来了月事,但年龄相对来说大了点,怕自己怀不上孩子,于是也没有想着要嫁人。   谁知一日与赵里叔家里的二儿子赵明看对了眼,方芳不想祸害别人,怎么也不同意嫁给他,直到赵明叫了媒人上门,在三位哥哥的好意下订了亲。   日子选好了,两家开始走动,庄户人家的未婚男女,婚前是可以见面的,还可上对方家里吃个饭什么的,没想两人动了情,悄悄在了一起。   快到成亲的日子,方芳忽然呕吐不止,她不知道什么原因,不敢告诉家里人,成亲那日坐在牛车上还好好的,拜堂的时候又吐了起来。   孔氏见儿媳妇脸色苍白还莫名呕吐,心里犯了狐疑,于是叫当家的把二儿子给拘回正屋,几番盘问才知道两人已经在一起了,赵里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家儿子在成亲前就欺负了人家闺女,赵明被骂了个狗血喷头。   方芳却是一进门就被赵家给捧着了,这媳妇好啊,一碰就怀上了,身子好。   方家村不知有多少光棍家,娶上媳妇的也不知有多少没有怀上孩子的,方芳虽是个再嫁之身,到这个时候谁还管这些。   后来方芳生下儿子,赵家人更加对她好了,又在一个村子里,家里人都能照看得到,赵里一家自从有了北边山头的水田后,家里吃米粥也不是稀罕的事了。   苏小月摸了摸小家伙的头,从袋里抓了一把糖给孩子。   小家伙甜甜的道了声谢。   元南花和方芳两人帮忙来收拾院子,苏小月有些不好意思,两人却手脚麻利的忙活起来。   三人在厨房里一边做饭一边说话。   而今方忠送去了刘夫子那儿,刘夫子几年前起了心思要考举,后来没有中,于是歇了心思,全心全意的在村里头教书。   当初方平夫妇是没有打算要把孩子送去读书的,方平经方河一番劝,读书不一定为了考功名,识了字会算账,将来可以帮二伯做生意,方平才生了这心思。   方河从山头上下来,一起吃了饭,元南花和方芳走了。   苏小月担忧问道:“发现了什么?”   方河摇了摇头,道:“那水源是好的。”   或许真的是看花了眼,但苏小月总觉得不对,却又说不上哪儿不对,想了想还是没有再追究,毕竟山林里出现燐火也很正常。   苏小月亲自操刀做酱头,方河上山守着水源,好在数量不多,苏小月忙活几天便忙完了。   夜里空闲下来,两人躺在床上,方河拿了她一束头发正在把玩,听着屋外的蛙叫声,方河欣慰一叹,“月儿,这情节有没有像我们两人住山里头的时候,耳边安静的只能听到蛙声。”   想起两人初次入山的时候,那时没有睡在树上,而是直接打了地铺在兽皮上躺着,两人紧紧挨在一起,那新婚燕尔的时候,一辈子都记得。   如今一家人搬入镇上住着,只有两人在时,忽然发觉这院子着实安静,也越发显得空荡。   苏小月侧过身子,两人面对面,方河把人卷入怀中。   “你又想动什么歪主意?白日里我还听上游的村人说咱们不厚道,就这样悄悄地走了,说大河不住方家村了,将来要是有狼来了,都没有人能应付,该如何是好?看看,你要走了,大家伙又记起来了,这么多年过去,倒还记得这些。”   方河扬唇,“那也证明我勇猛。”这么说着,滚烫的吻落了下来。   苏小月动了动,没能挣脱,只好由他。   许久松开,他低哑的声音带着诱惑的说道:“做完酱头,我们再进山里一趟如何?”   “不去了,那次在山里头被老虎着实是吓怕了,我才不要去,就住咱们屋里挺好的,要是舍不得方家村,咱们可以多住几日。”   方河只觉得可惜,谁能理解那山野之间,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的乐趣。小媳妇不去,自个儿去了没意思,于是决定在方家村多呆两日再走。   接连做了好几日的酱头,终于做完了,方河下来,又看了两处的农仆和酱缸,交代了一些事情。   待一切办妥当,两人又在村里头呆了五日,这五日里两人腻在屋里哪儿也不去,这天气热得,到傍晚,拉着小媳妇去洗衣池里游水去。   那洗衣池储水到肩头,如今没人洗衣了,跟上面喝的水池一样清澈见底。   苏小月坐在石板上,双脚泡在水里,望着方河赤着胸游水,这么玩了一会儿,方河忽然沉入水底,苏小月垂着头盯着水底下看,谁只他猛的从水里伸出来,一把拉住她的双腿,苏小月就这样毫无征兆的掉水里去了,双脚还在方河掌心,她吓得扑腾了两下。   苏小月是会游水的,刚开始有些慌乱,之后就有些装,待方河松了腿腕,立即一个旋转,借着水力冲出水面扑向方河,两人在水里翻滚。   结果还是被方河压在上面,苏小月不服气,身体滑如泥鳅,贴着水底直接滑到他的腿腕处,双手一抓,方河唇角上扬。   苏小月明明得了手可还没来得及使劲又被他粗壮的脚腕给跑了。   正想着怎么整治他时,只觉得腰间被他臂腕给捞住,身子不受力的往后倒退,跌入他怀中,接着唇上一热,被他抵住。   没想在水里也输给了他。   穿着干爽衣裳的苏小月躺在椅中,望着满天繁星,叹道:“大河,这样的日子真是美满,咱们就按着小叔说的,把船队办起来,这永丰县不开铺子也行,咱们守着这一亩三分地过小日子算了,免得老被莫家算计。”   方河伸手捏了捏苏小月厚实的耳垂,笑道:“这世间事可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你不去招惹他,他就不会来打压你么?咱们在永丰镇做出了酱汁,又在各地打响了名号,现下你啥也不做,就已经得罪他了,这一仗免不了。”   “再说咱们祈家血脉从不言退,他强我会更强,酱汁既然行销,我便做大,小叔说的对,以前我守着一家老小,有点短了志气,瞻前顾后的,不是咱们祈家人的性子。”   “以后咱们方家酱汁要传遍各国每个角落,这一点酱坊远远不够,然而在这几年中想要壮大没那么快,唯有用他们的。”   “他们?谁的?莫家的?”苏小月侧过头来,望着方河,他目光明亮如星辰,谈起未来充满了战斗力。   什么时候方河有这么多的想法了,当初苏小月想怎么弄,他也随着她,基本就是妇唱夫随了,而今居然生了这么大的野心,她居然不知道,不过他说的对,自己畏惧了可不是好事,惹都惹上了,退已经不可能。   “莫家的。”方河笑看她,“你别担心,小叔过两年就要离开,他不想给我留下祸害,我也不想让他失望。”   苏小月望着他,觉得他似乎变了许多,从刚开始像个游侠似的没有目标的过着小日子,到后来她说什么就听什么,再到现在他为她遮风挡雨,承担了一家老小的责任。   “可是莫家毕竟是大家族,咱们新起之秀,谈何容易。”苏小月不想他把自己逼得太紧,三年就这样的过来,再过两年,情况也不会急骤变化,只能慢慢图之。   然而方河却摇了摇头,揉了揉苏小月的额头,只道:“你别担心,我跟小叔已经有万全之策。”   苏小月有些看不懂他了,特别是自从他小叔过来后他就完全被他带“歪”了。   夜已深,这边方家村的村人睡得安详,那边永丰县正街之上却出了大事。   打更的敲了三更,“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就在街尾的一处小院院门忽然被人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摇摇欲坠穿着一身锦服的青年男子,他扶着柱子,一脸惊恐的往院里望了一眼,刚要拔步走,迎面忽然涌出三条人影,那三条人影根本没有进院,只把青年男子给挡住,接着其中一人大喊:“杀人了,杀人了。”   这把凄厉的女声划破空荡的长街,又接连喊了几声,街道两边起了灯火。   有人穿衣起身,有人推窗而看,没多会,有人从屋里推门出来想瞧个仔细。   就在这里,围过来的三条人影忽然往后一倒,又翻滚了两下,直接倒在街中,那先前的妇人一脸惊恐的坐起来大喊:“杀人灭口啊,杀人灭口啊。”   终于有大胆的听到这话,提着灯笼跑了过来,都是街坊,出来的都是男人,只见赵四家门肆意敞开着,一个锦服男子晕晕乎乎的站在那儿,一脸懵逼的望着众人围过来。   灯笼往上一打,有人骇住,大呼:“他……他是莫家大公子。”     ☆、第120章 .   莫家大公子在永丰县可是出了名的油头,专抢良家妇女的事,不知有多少街坊对他恨得咬牙切齿,如今听到赵四媳妇说他杀人,立即有人把赵四媳妇拉起来,狞目问:“他杀了谁?”   赵四媳妇似乎被这阵仗吓住,哆嗦道:“我……我家闺女,可怜她……她才十六岁,年前说的亲,这两日就要入门了……”   谁还愿听她后边的话,街坊们立即有人冲进赵四家里去了,没多会有人跑出来,脸色吓得苍白,喊道:“是杀了人,而且还是奸杀。”   奸杀?一语激起众怒,大家伙一拥而上,把晕晕乎乎的莫中堂给扛了起来,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县衙而去。   才三更刚过一刻,衙门口就响起了鼓声。   沈县令沈之祥从温柔乡里爬起来,气得骂娘。   连夜开堂审案,那莫中堂依然晕乎着前言不搭后语,只有赵老四以及他的媳妇和儿子三人陈述事情经过。   原来赵家小妹年方十六,人长得标致,是这街上出了名的小美人,一日上东市买菜,被莫中堂给盯住,还好眼神儿机警,跑回家来逃过一劫。   过两日,一家人以为事情过去,放下戒心,赵老四两夫妻带上儿子跟媒人看亲事去了,留着赵家小妹一人在家里,没想傍晚时分,三人回来,就见莫中堂从自家院子里匆匆跑出来,满身的酒气,赵老四赶忙乘他不注意跑院中一看,就看到赵家小妹赤.祼.祼的死在床上。   沈之祥被人从温柔乡里吵醒,本来就心情不好,这会儿听到赵老四一家的话,心下一喜,来了精神,自己上任快任满五年,没想最后还能捞莫家一大笔,这倒是美事一桩,当下就派人把莫中堂押入牢房中。   人是往牢房而去,却在半途转了道,来到一间陋室,虽是陋室,却比牢房不知好了多少倍,那牢房里脏乱成一团,有老鼠有壁虎,岂是这样的富家子住的惯的。   第二日莫明裕收到消息,长子杀了人被押入牢中,罪还没有落定,他赶忙派了两波人,一波人往县衙里送银两去了,一波人就去找赵老四一家。   没想到赵老四一家连夜消失不见,而昨夜里的状纸和街坊都是有在场的,如今虽给了大笔银两让沈县令压着案子,也得把原告找回来才能翻了口供,只要赵老四一家愿意翻口供,莫明裕给多少银子都在所不惜,可偏偏却找不到赵家三口人。   爱子心切,莫明裕伪装了身份,走了衙里的后门,终于见着了儿子。   莫中堂便是坐牢也是悠悠然的,只见那简陋的一间起居室里,居然还有两个使唤的美貌丫鬟,都是内行人,莫明裕一眼就看出意思,莫家给了银两,沈县令对待他儿子倒是敬为上宾,可这事儿不能这么算了,这杀千刀的祸害,该长点记性。   莫明裕沉了脸,见两位丫鬟还伏在莫中堂怀中,斥道:“还不给我滚。”   两位丫鬟吓得花容失色,赶忙从莫中堂怀中起来,胡乱的理了理衣裳,往外跑去。   “爹。”莫中堂一脸轻松的拢了拢衣襟,皱眉道:“爹,这鬼地方我是呆不下去了,我要回家。”   这个时候想着回去了,看他像是乐不思蜀的模样。   莫明裕走进来,四下望了一眼,家具是简单,这张床却是极奢华,越是这样看得他越是恼火,喝道:“你这个祸害,还知道回家呢,看在这儿呆着不错,我看就叫沈大人留你住几个月再说。”   莫中堂听到这话吓得跪下,抱住他的腿,“爹,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么?我要回家。”   都二十好几的人了,成日不务正业,只知道花天酒地,想起自家长子就使他头痛,莫家将来的重担要怎么交给他。   莫明裕扯了扯腿,没有能扯动,只好由他,便连人拖到交椅上坐下,沉声问道:“你是怎么杀的人?这点都不懂,你若是欢喜就弄回府中,到了府中,你想怎么样都成,在外头被街坊抓住,你是个蠢的。”   莫中堂见他问起,心里有了希望,便把那夜的事一一道来。   一日出街,莫中堂在市街上看中了一名少女,便是赵老四的闺女,一向喜欢在大街上行猎的莫中堂被那少女勾了魂,人滑溜溜的从手中逃走,心里头越发的难耐,便把心中郁闷说给了妹夫方鸿运听,方鸿运说有办法把此人弄到手,只叫莫中堂听他的。   于是过了两日,方鸿运寻了机会,叫上两个酒肉朋友在桂香楼里喝酒,几人想夜探赵老四的府中,正好那日赵老四给儿子择媳,一家人跟着媒人看亲去了,回来的晚,方鸿运使计决定把人绊在外头,留出足够的时间给莫中堂行事。   莫中堂一时高兴,不由多喝了几杯,半醉半醒,由着方鸿运扶着入了赵老四家的院子,到了里面,果然寂静无声,莫中堂在井水边洗了一把脸,便高兴的探入闺房。   他把姑娘给办了,又酒气上了头,往旁边一躺睡了过去,醒来就发现身边之人已经死透,身子都是僵冷的,一骇之下,醒了酒,猛的往外跑,正好撞上赵老四一家人半夜回来,打了照面,接着被人扛进了衙门。   莫明裕听了长子的话,心里那个气,家里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若是不够大可花钱买便是,这个不争气的偏偏喜欢四处打野食,如今出了这样的大事,气得莫明裕头痛胸闷,却终究是舍不得下狠手打儿子。   “方鸿运当时在哪儿?”   莫中堂想了想摇头,“酒上了头,之后的事不太记得了。”   “那人——”莫明裕睁大了眼,又四下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咬着牙问:“那人是不是你杀的?”   此时的莫中堂却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显然是喝多了没有了记性,莫明裕终是气不过,一巴掌招呼到儿子脸上,立即起身,“给我好好反省,不省心的东西。”   说完转身出去,莫中堂见他要走,终于心里不安了,“爹,我要回去。”   “你敢,给我老实呆着。”莫明裕回身一吼,莫中堂老实了。   莫明裕寻沈县令了解案情,那忤作已经验了尸体,致命处是脖子被人掐断。   听到这结果,莫明裕心中一紧,想起府中失踪的少女,有不少便是死于此状,还有什么不懂的,必然是这个杀千刀的祸害的。   莫明裕与沈县令寒暄了几声,才出了衙门。   坐在软轿里,他忽然晃过神来,眯着眼想了想,此事莫不是自家女婿下的圈套?想起方鸿运,他嗤笑一声,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不就是个穷小子,连身契如今还压在莫府中,他敢如何?   甩开这个荒谬的念头,决定再从长计意。   莫明裕这边稳住沈县令,那边派人四处打听赵老四的下落,好几日过去也没有结果,心里开始有些着急了。   再这样下去显然不行,沈县令这边已经不是钱能解决,莫明裕心急乱投医,把女婿方鸿运找了来,毕竟都是下等胚子,总能认识几个苦力工,或乞丐窝里的人,帮着打听也是好的。   那赵老四一家穷得响当当,出了这样的事,不往乞丐窝里一捂,就是冒充苦力工乘船走了,如今莫家没有船队,连渡口的这片地方都没有了人手。   方鸿运穿的是松花色长衫,欣长的身材往那儿一站,莫明裕眯了眼,这个时候看这女婿,怎么感觉他越发的春风得意了似的,跟着自家女儿守着镇上那个小酱铺子,还能养出这份气质儿,倒是不简单。   莫明裕先是问了方鸿运那日的情况,果然如他所料,与自家长子所说没有半分出处,至于后来出事的时候,他去了哪儿,原来蹲在小园子里放风,不小心睡了过去,待醒来自家长子已经被人传入了衙门。   事后他有来莫府报备,没想被门防拦住。莫明裕找下人问了问,那夜里方鸿运的确有说要找他,被管事的给挡了。   这也不怪那管事的,莫明裕早就下了令,不经他传不准方鸿运进莫府,这个令是他下的,如今人挡住了,他也只能吞下这口气。   莫明裕想了想,还是给方鸿运下了死命令,两天之内必须找到赵老四一家,是死是活得有个交待。   方鸿运欣然领命,莫明裕见他态度端正,举止卑微,于是也不再为难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而今我也老了,你若是能救回你大哥,到时我在县里给你们小两口安排一间酱铺子,也多一份收入。”   “谢谢爹。”方鸿运答谢退下。   出了莫家大院,方鸿运挺直了脊背,没有按着莫明裕的去寻人,而是窜入了烟花柳巷,进入一间红牌伎坊,接着从院子后门走出,一直往前走,长长的小巷后面走了一盏茶的功夫立即开阔,有四户两进的小院子。   这儿原本住的都是那伎坊里的掌事们,这会儿被方鸿运使了银子清空。   他来到一处偏僻的院子前敲了三下门,院子里响起脚步声,赵老四开的门,见是方鸿运,立即上前跪拜,“多谢恩人相救,多谢恩人为我赵家出的主意,小的万死不辞。”   方鸿运居高临下看着脚边的人,冷笑一声,侧身往里走。   赵老四赶忙起身关了院门,恭敬的跟随在后。   院子里另外两人见方鸿运来了,相继拜了下去,接着回了屋,留下两人密谈。   赵老四再次跪下,方鸿运坐在石凳上,望着眼前跪下的人,说道:“待莫中堂定了罪,我把尾银支付给你,再派船连夜把你们送出长陵,此生不准回长陵。”   赵老四双眸一亮,点头如蒜。   方鸿运抬起眸望着远方屋舍,唇角噙起一抹笑,“终于要为你报仇了,你在地下也该安息了。”   等了两日没等来方鸿运,莫明裕恼了,决定耗费大量银子去寻人时,有西街酱铺的掌事来报。   西街街头和街尾两间酱铺子都属莫中堂打理,铺子里请的人不经莫明裕照看,所以这个掌事的过来,非常面生,若不是对方一口声说西街两间铺子换了主子,没有领到工钱的掌事鼓起勇气上府里来闹,莫明裕还不知道东西四间铺子已经换了主人。   再派人去细探时,才知道自家孽障儿子居然在李家赌坊里输了一万八千两银子不说,还把四间铺子给输了,人家拿这银两买下铺里头的陈年酱,又赚了一大笔银两,现下正准备重新开张成杂货铺子。   三年的混账事情一一揭起,听得莫明裕气血上涌,到这时才知道他的好女婿暗地里做了这么多事,居然伙同外人骗莫家人,果然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不知道这事情自家女儿又知道多少,是站在方鸿运那边还是站在莫家这边,他倒是不介意丢掉一颗没用的弃子,莫家大业只有长子继承,其他人都只是陪衬。   莫明裕在长随耳边低语几声,那长随领命去了。   方鸿运从伎坊里出来,上了大街,背着手悠闲的走在街上,再过两日,街坊们就会逼着沈县令立案子,这案子一立再往上交去刑部,莫明裕再大的本事也没有用,好在这次把事情闹得大,这么多街坊邻居都起来瞧见了的,又有往日宿怨,莫明裕想用银子封住人嘴都不行,毕竟还没能在永丰县一手遮天的地步。   他悠闲的走着,迎面来了两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他侧目看了一眼,并没有放在心上,谁知交肩而过时,对方猛的往他身上一扑,方鸿运站立不稳,承载不住那男人的力量,身子往后一倒,倒是顺带躲过一劫。   然而连接两刀又刺了下来,方鸿运躲过致命一击,却躲不过后来的两刀,他左边肩膀上受伤,他却借机起身往前跑,跑得倒快,一前一后追来,跑了几条街,也算他运气好,中间没有被东西绊住,一口气跑到了衙门口,那两个贼子忽然隐入人群不见了。   衙门口带刀的护卫上前来询问,方鸿运脸色苍白,一只手捂住肩膀,那鲜血直往外冒,他却不管不顾,也不理会护卫的询问,往那人群里一看,见两人缩着身子隐入小巷,乘着这空档,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跑去,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路人。   没有弄死方鸿运,莫明裕发了狠,暗地里发了悬赏的银两。   这边事情没了,那边沈县令却派人来催促,这赵老四不出现,这边久久悬着不结案,生怕街坊上长陵郡去告发,若是惹到上面,此事就更难收场。   又拖了两日,掌事往衙门送了银子回来禀报,莫明裕见到来人,疾步上前沉声问道:“如何?”   那掌事的说道:“大人无奈,受街坊们鸣冤,非要大人给个说法,大人只好判了刑。”   “什么刑?”莫明裕双眸瞪大,一副他要是说错,他非杀了他不可的模样。   那掌事的额头冒出了豆大的冷汗,说道:“是服役八载。”   八年,莫明裕松了口气,做苦役只是个晃子,只要支了银两,就能让他在那边过得不比外边差,只要不是死刑就成,等过两年大家把这事给忘记了,再使银子把人弄出来便是。   就在这时,从游廊上走来两位丫鬟,手中端着果盘,其中一人听到莫中堂只服役八载,猛的抬起头来又赶忙垂下。   两位丫鬟来到门口,听到脚步声,莫明裕皱了眉头,刚要转身斥责,其中一位身材高大的丫鬟忽然甩开盘子,掏出一把匕首向莫明裕刺来。   那位掌事忽然瞪大了眼睛,大喊一声:“家主,小心。”     ☆、第121章 .   莫明裕猛的转身,身子一动,紧接着一把匕首直刺刺的砸进他的肩头,还不待那丫鬟把匕首抽出来,身边掌事一把推开莫明裕,以身上前,挡下第二刀,那刀子刺入掌事的腹中。   莫明裕被人一推,肥胖的身躯从廊下滚落台阶,吓得屁滚尿流,大声喊救命,护院们听到声音迅速包抄过来。   那丫鬟眼见大势已去,扯下头上了发簪,露出真容,原来是未死的方鸿运。   这两日被莫家人追杀,连个落脚养伤的地方都没有,最后直接混入了莫府。   方鸿运到这时还是提着刀子一步一步往莫明裕走去,然而人未近身,护院手中的长刀却齐刷刷刺向他,身子成了个大窟窿,至死都不能瞑目,他没能报到仇,不甘心啊。   莫明裕被下人扶起,来到死不瞑目的方鸿运尸体前,冷哼一声,叫人把尸体丢去乱葬岗,   又下了命令,方鸿运一家以及许二郎一家全部都得死。   莫家还是莫家,百年老家族岂能容这些低贱的人欺负。   方鸿运死去没有几日,方万带着一家人去镇上挑麦种时忽然遇上一波游侠,被拐入小巷,方万一家十一口人从此失踪。   莫家到底有多猖狂,看莫明裕敢肆意杀人就知道,他也是被逼急了逼狠了,沈县令如今收了他的银两骑虎难下,一条人命也是包庇,多几条人命也是一样揭过,那白花花的银子就这样一马车一马车的运到沈家院子当中,看着沈之详与其夫人吴氏双眸放亮,往白花花的银子里一躺就不想起来了。   苏小月与方河回到了镇上,莫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也是有所耳闻的,夜里乘两人静处的时候,苏小月叹道:“大河,你们做了什么,我才听着你跟小叔要对付莫家,莫家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也没怎么动手,只是小叔使了点小手段而已。”   苏小月怎么觉得这两人越来越狡猾了,特别是方河,怎么也学会了这等手段。   方河见苏小月这么直直的看着他,他双手从枕上拿下,搂住小媳妇说道:“这个点子我可想不出来,要我来那铁定是直接上的,小叔叫我不要动手,那我就作壁上观了。”   好吧,方河还是原来的方河,只是他家小叔太过阴险,不过也亏得他有这样的一个小叔帮忙,要不然他们不知道早被莫明裕碾死多少遍了。   说起莫家,方河又想到一事,说道:“小叔说莫明裕现在缺银子,让我们送些银两给他。”   “送银两?”苏小月黑了脸。   方河就知道她又想多了,“送银两当然得有代价的,而且还不能我们出面,否则事情办不成。”   “那谁出面,代价是什么?”苏小月来了兴致,好想知道他们的全盘计划,可是方河又不告诉她,这家伙不想说的死撬都撬不出来的。   “小叔会出面,买下莫家村的二十顷果园以及六十顷良田和四十顷旱地。”   “这么多?”苏小月瞪大了眼,“那要花多少银子去?”就算小叔出面恐怕也不顶用了。   “咱们的全部家底。”方河叹了口气,不由说道:“咱俩就是存不着银子,事情是一桩接一桩,这次酱汁卖来的银子还得买下小叔的船队。”   霍林吉是打算把船队送给方河的,如今方亮在船上做管事,这么多年早已经摸清了门路,只是一个移交的手续,没想方河非要自己买下,不肯白白接受,霍林吉看着这个有出息的侄子,也就随他了。   说起这些事来,苏小月就高兴坏了,可是莫明裕手中的田地果园恐怕不是这么简单的,就算是家中这几年卖酱汁得来的全部家底,也不够,那良田多难得,每每去莫家村收租子,她是看得清楚的,莫明裕对莫家村的田地是上了心的,打理的特别好,沟渠水道,那建得是工工整整,连方家村的都没有人家的想得这么周到,不愧是莫明裕祖先的发家之地。   “先不说咱们的家底不够支付,便是够了,莫明裕也不会卖给咱们的啊,不知背地里有多恨我们呢。”苏小月撇了撇嘴。   “小叔早就想到了这个事,所以以他的名义去买,承诺今年为他送酱,这就足够了。你果真当莫家没银两了么?并不是,而是一时间没有足够的银两养一条船运,且酱汁快成熟,时间上也来不及,家里又是多事之秋,听说莫明裕受了重伤,如今连主持大局的人都没有。”   “这么惨?”苏小月有些不敢置信,“怎么弄成这样的,就在这节骨眼上,新上市的新酱博个彩头,大家伙都争着往外运送,他们家却连船队都找不到。”   “所以小叔答应他的这个条件,他铁定会舍得割爱的,再说莫家村的村里人这两年对莫明裕的恨意不是一星半点,尤其是咱们在莫家村买了山头地做了水田又低价租给他们种,所以两相对比,越发的对莫明裕怀了恨意,他再死守着有什么用,倒不如得了银两好筹谋大计。”   若是真能得到莫家村的良田,那简直是太好了,苏小月曾经想都不敢想,每每看着那良田就眼红,如今很快就要到他们手中,那感觉便是现在又退回几年前吃豆饭也愿意。   第二日,方河去给霍林吉送银两,霍林吉穿了一件靛蓝袍服,正整理妥当要出门,看到方河,笑道:“不如同我一起去如何?正好也学着应付应付。”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方河其实也是有这么个心思,只是怕他小叔为难,如今他开了口,那敢情好。   于是伪装了一番,方河成了霍林吉身边的带刀护卫,腰身绑了东西,整个身形都改变了,脸上贴了胡渣,不仔细看起来还真认不出来,再说莫明裕又没有见过方河,只有他属下怕是认识,如今跟在霍林吉身边直接入内,也没有这个机会给底下的人辨认。   叔侄俩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进了莫府。   莫明裕明明恨死霍林吉,却依然要佯装笑脸上前相迎。   两人在八角凉亭谈事,方河往霍林吉身后一站,还真像个护卫。莫明裕眯眼扫了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霍东家,上次只怪我太急躁,多有得罪,还望别见怪。”   霍林吉但笑不语。   莫明裕没有得到自己想要听的话,只好长话短说,直接说起了重点,“霍东家,这次前来可是同意帮我这一回?”   霍林吉掀目看他,笑道:“倒也不难,船队都是现成的,只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看来有戏,莫明裕这下笑得真心起来,“如此,今年酱汁的事还得霍东家操操心了。”   霍林吉摆手,“事不难,但霍某却有个要求。”   莫明裕心下咯噔了一下,“但说无坊。”   霍林吉忽然叫苦,“唉,你也是知道的,我来这永丰县这么多年,把精力都用在了这铺面上,船运上,如今打算在永丰县安居,就缺点良田来安家。”   莫明裕眯着的眼睁开,脸上的笑容已经维持不住,内心气得咬牙,嘴上却平静问道:“不知霍东家是何想法?”   霍林吉不紧不慢的饮了口茶,修长的手指放下杯子,说道:“我听说莫家村里有片好果园,有片好良田,你觉得那儿怎么样?”   莫明裕终于忍不住气,猛的站起来,冷笑道:“不知霍东家这是何意?”   “我可不是要抢你的地,我出银两的,大家互利啦,你看我这零光一身的,想在永丰县安个家不容易,你不卖我,多的是人卖给我的。”   多的是人卖给你,那你便买去,为何要乘人之危来卖莫家的良田。莫明裕气得牙痒痒却不敢撕破脸皮,只冷笑,“霍东家果然了得,不知你能出多少银两。”   “四万五千两银子,如何?”   “四万五千两银子,哈哈哈。”   莫明裕气笑了,莫家村连着永丰镇绵延至县城,有果园二十顷,良田六十顷,旱地四十顷,便是未开垦出来时,按那村里的价格购买也值七八万两银子去,他居然敢说四万五千两银子就买走?便是这良田有价无市,想买也是买不成的。   “怎么,莫家主不愿意?那就算了。”霍林吉接着起身,转身要出门去。   莫明裕慌了,问道:“田地没能买成,那船运之事……”   “就不必谈了。”霍林吉干脆的开口。   莫明裕乌黑的脸再没有半丝笑容,双眸一冷,抬手示意,只见院中凭空冒出不少护院,个个手中拿着大刀,对准两人纷纷砍了过来。   “雕虫小技。”方河冷笑一声,拔出了腰间的刀,迎了上去。   霍林吉站在廊下,悠哉悠哉的看着,并不担心自己的生死。   莫明裕站在一边沉声问道:“霍东家,你今个儿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霍林吉大笑,“原来你莫家一惯以势压人做生意来着,真是让霍某大开眼界了。”   莫明裕听了这话也不恼,“今个儿你若是不答应,就休想离开这莫府,莫家上下在永丰县是百年世族,可不是你这外姓人能欺负的。”   “那就持目以待了。”霍林吉这么说着,看向方河,“小侄,今个儿小叔的命就靠你了。”   方河嘴角抽了抽,小叔明明会功夫,却站在廊下作壁上观,郁闷。   不过听到他的话,方河手中的刀舞得越发用力了,一炷香的时间还没到,方河就轻轻松松的解决了院中的护卫。   莫明裕看着院中横七竖八的护院,鼻子都气歪了,再次挥手,从暗中又涌出一批,这批人装束与护院不同,穿的衣裳五花八门,有穿锦衣的,有穿破洞布衣的,有的像公子哥儿,有的像乞丐,不用说,必然是在外招安回来的游侠。   唉,想当初方河也曾做过游侠,也被大户雇佣解决一点小矛盾,得点银两,没想现在看着别人走自己同样的路,他叹了口气,刀剑无眼,只能听天由命。   霍林吉见方河露出慈善,咳了一声,叹道:“就怕你心软把小叔的命给送了。”   方河只觉得眉眼痛,这小叔嫌他手脚不麻利就算了,还说这风凉话。   双方一对手,霍林吉果断的又没有出手,方河今个儿来不是学着谈生意的,是来当打手的。   一盏茶的功夫又把人给解决了,莫明裕到底是泄了气。   这游侠当中分厉害和不厉害两种,前一种专门靠着本事赚银两,过的是刀尖上的日子,后者就是混饭吃的,护送贵人的车队,壮壮气势啥的不成问题,一般普通的护院干得过,遇上厉害的就焉了。   方河收刀,又站在霍林吉身后做门神。   刚开始莫明裕还不待见这个胡子拉碴的壮汉子,这么露了一手后,他心中悸悸,坐在霍林吉对面,一抬眼就能对上方河那凌厉的眼神,再谈生意来,简直是顺利的不行。   莫明裕这一季的酱汁无论如何得依靠霍林吉的,霍林吉在他做酱起势那会儿才告诉他不干了,害得莫明裕的生意骑虎难下,这么短短时间想组建一支船队来是不可能的,就算弄到了手,也不保证安不安全,不要到时半路吃了霍林吉的暗亏,弄得财货两空。   不就是亏三万两银子,莫家不比方河,一年酱汁银子也只赚到二万多两,人家酱缸子的数量可不是他能比的。   换霍林吉的话说,莫家的酱汁是销往百姓家中的,方河家中的酱汁却是销往贵人案前,所以还得多多酿酱才有钱赚。   莫明裕终于松了口,方河是下意识的松了口气,霍林吉听到他松了口气,心里也高兴,他做什么小侄都不要,说好要送一支船队给他他也不要,祈家的大笔财产他也不收,真是为难了一群长辈。   平庭关那边不知道来了多少封信来诉苦,便是自家娘亲也在信里头叹道:“把祈家那小子拧回平庭关,这榆木脑袋,看我怎么整治他,他爹为了他的事操碎了心,他一个子都不收,这是要把他爹给气死呢,心里本来就怀着亏欠,让他到死都要死不瞑目么?……”   几位长辈的牢骚霍林吉生生受了,这个小侄子他却拿他没着。   祈家与霍家,两家紧紧相依,不仅是亲情,还有一种生死,他对这个小侄子是十二万分满意,对侄媳犹是,明明知道霍家的富有,明明知道祈家的权势,这个小侄媳居然不像那些妇人搓使丈夫回归本家,或是借霍家之势得自己之利。   甚至他们两什么也没做,完全凭着自己的双手创造了一笔财富,如今身为小叔终于能帮到他们一点了,心里头那个高兴是不言而喻的。   有了田地也是根本,长辈们也该安心了,小侄没有他们想得这么脆弱。   方河从袖口掏出来的是银讫纸币,莫明裕瞧见,嘴角抽了抽,这银两还存在霍家钱庄里。   霍林吉见状心里忍不住大笑,便是四万五千两银子也只是一张纸而已。   为了表明诚意,莫明裕派掌事的去办田契,霍林吉向方河使了眼色,方河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跟着去了。   路上,那掌事的仔细打量方河,越看越是心惊,这人怎么生得这么面善,似乎在哪儿见过,只是这胡子拉碴的,也不懂得修饰一下。   方河见他弄是盯着他瞧,冷然侧目看去,吓得那掌事一个踉跄,终于安份了。   这边霍林吉起身要走,莫明裕却按住了人,“霍东家,不是我莫某不信人,着实是事出有因,这样吧,若是这次酱汁霍东家给莫某安安稳稳的送出去了,这良田就真的归你所有了,因此咱们还得立个字据。”   霍林吉倒也不急,又轻爽的坐下来,莫明裕执笔写时,霍林吉瞥都没有瞥一眼,待他拿起来时,霍林吉却道:“这可不行哦,我支了四万五千两银子,你那田地按村里的价格,也只值七万三千两银子,中间折价二万八千两银子,怎么写成我欠你八万两银子来?”   莫明裕本是写未完成承诺,霍东家需支付八万两赔款,他不写良田折价,便是绕的这条路子,没想这家伙瞧都不曾瞧就知道了,着实是眼力惊人。   左右不行,莫明裕只简单的写了一张承诺书,那良田折价的银子也不好写的,只写未达成承诺,莫家退回四万五千两银子,良田不得为霍家所有。   真是精明人,那田契本就不在霍林吉头上,完不完成承诺,都不是霍家所有。   霍林吉欣慰签下了。   出了莫府,方河从暗处出来,霍林吉问道:“如何,田契到手了么?”   方河点头,果园,良田,旱地,三年前都不敢想过,便是现在拿在手中心里也跃耀,心都飞到小媳妇身上去了,回去后一定要逗她一逗。   霍林吉见他面色淡定,与平时没有两样,不由得侧着头打量小侄子,好样的,居然忍得住气。他拍了拍方河的肩膀,拍得方河的身子往下垮了两下。   “倒是不错,忍得住气,可是心思都飞走了吧,心心念着飞回媳妇身边讨赏去,小叔我猜得对不对。”   方河的脸窘迫的红了,他摸了摸鼻子,正要借势想要回去了,没想霍林吉发话,“相信小侄媳能忍得住气,都晌午了,陪小叔我吃个饭吧。”于是悠悠然的往前走去。   方河无奈,只好跟在霍林吉身后进了一家酒楼。   上了酒楼的小厢房里,霍林吉叫人熏了香,又在银盆里净了手,转身入内室换了衣裳出来,翩翩玉公子模样。   出了房见方河坐在桌前发呆,心里恐怕早飞跑了,人倒是留着了。   “你不进去换身衣裳么?”霍林吉轻悠悠的问道。   “换衣裳?”方河摇了摇头,垂首看了看自己的衣裳,那衣裳都是小媳妇针针密密缝,这世上就没有比这衣裳更好的,再说如今家境好了,小媳妇心细如发,里衣都做得特别的舒适,料子都用的好,外衣虽然朴素,却也是舒服。   有媳妇儿了不起,霍林吉不想多看他那一脸的陶醉,移开了目光,掸了掸根本就没有沾上灰尘的衣角,欣欣然坐了下来。   这时酒楼的伙计送吃食过来,恭敬的退下。   方河望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越发想起小媳妇做的酱菜、酱饼子。   “敞开了肚皮吃,今个儿这顿算小叔的,想吃啥尽管叫。”   方河可不想敞开肚皮吃,他要留着回家吃小媳妇做的菜。   见侄儿吃得这么含蓄,心里有些吃味,刚吃到一半的饭菜,他放下了碗筷,不吃了,闹了脾气,“走,上你家吃饭去,我倒要看侄媳有啥本事,这么大桌子美味都不想吃。”   说能回去了,方河立即来了精神,今天本来是来送银子的,没想到会临时起意陪着小叔去了莫府,这么一晃悠,一个上午过去,晌午都要过了,这到手的田契还压在怀中,他得交给小媳妇去,就想看到小媳妇那高兴的模样。   前边霍林吉这么走着,后面某人神游天外。   霍林吉叹了口气,道:“我看我是等不及我哥回来了,我今年送了酱汁,就决定回平庭平过年去,以后不来了。”   “小叔。”方河快走两步来到他面前,不知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这可不行,就这么搁摊子给他,说好叔侄俩一起对付莫家的,再说那船队的事也不能就这么交过来的,他现在手中银两用完,买下船队的银子还等着这批酱汁的银子。   终于担心了,霍林吉挑起眼梢,瞧了他一眼。   “小叔。”方河又喊了一声,可一时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霍林吉不做声,脚步却飞快,自个儿跳上方河的牛车,直接驾着牛车要往镇上去。   方河坐在车板上,一只脚曲起,望着前方的路,想起小媳妇,又把霍林吉忘在一旁了。   霍林吉半路丢了缰绳,对他噜了一嘴,“你来,我歇会。”   方河接过缰绳继续赶路,车速明显加快,那心情归心似箭,霍林吉忽然后悔要跟着去噌饭吃。   牛车很快进了镇,原本县城隔着镇上就不远,买下的院子又不是镇中心,靠着县城这边,所以越发的近了。   来到院门口,方河从牛车上跳下来,霍林吉站在院前长身而立,看那门前的两只大红灯笼,这个家真温馨,看得人眼红。   院子里有人出来开门,方河听到脚步声就露出了笑容,当门打开后,方河又装着沉了脸,“说好的,我不在,你不要自己亲自来开门,家里有下人,使着他们便是。”   在苏小月家里没有下人之分,每个人各司其职,这开门的小事倒不关紧要。何况方河去了一个上午也不见回来,她心里着急。   开门见到了方河,脸上刚露出笑容,又被方河这么一吼,一个上午担忧他的委屈立即来劲了,原本迎上两步要扑进他怀中的生生止了步,一个转身要回院里去,那明显的冷落看得霍林吉睁大了眼睛。   方河本来看到小媳妇就心里高兴,今个儿事情办成了,着实有点像他小叔说的那样,想上前邀功。   “月儿。”方河赶忙把人叫住,可惜霍林吉在,否则会顺势说两声软气话。   苏小月被方河挡住,没能看到霍林吉,以为只有他一个,于是没有理会,但脚步却停了,“你不是说会回来赶晌午饭的么,家里的饭菜热了又热,你还没有回来,一回来就对人吼起来,是什么意思,你在外吃了就算了,我都闻着你身上的饭香了。”   饭香,方河下意识的抬臂闻了闻,似乎没有闻到,但这个动作不就穿帮了么,好在背对着霍林吉,于是伸手上前板过苏小月的身子,眼神明亮带着讨好的看着她。   两人靠得这么近,苏小月的鼻子又灵,很快就闻到了方河的衣裳上有清雅的香味,居然熏了香,这是去了哪儿?不会是去那些地方了吧,当即变了脸色。   “你身上有香味。”   方河听到小媳妇这话,又抬臂闻了闻,大老粗一个,什么也没有闻到,一脸的无辜。   这人看来不点明是听不懂了,苏小月于是又道:“今个儿看到美人了?”   方河想了想,摇头,“没有注意。”   没有注意,就是去了那地方了,苏小月忍着自己的脾气,又问道:“银子都给了小叔么?”   方河点头,“嗯”了一声。   这就怪了,那他哪来的银子上那种地方去?   苏小月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把方河看得一头雾水,她又细细闻了闻,这种香如此清雅,对方可不是普通人,不会又像上次一样遇上什么贵女,被小姑娘给盯上了吧。   她看向方河的俊脸,心里暗恨,这张脸就是走桃花运的祸端。   被她这么盯着,方河竟然额头冒了汗来,今个儿小媳妇有些不对劲。   后面霍林吉去整以暇地看起戏来,先前的不快一扫而空。   方河循着她的视线对自己上下打量了一眼,没看出什么不妥,当即又唤了一声,“月儿。”   “你今个儿真的没有在外遇上美人儿?有没有美人主动跟你说话?”苏小月没有理他,继续自己的猜测。   “走在街上,这么多人,我没有注意,也没有女人同我说话,再说你也知道我会功夫,别人近不了身。”方河一脸无辜,何况他今日胡子拉碴的,身上那伪装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取下。   苏小月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方发觉他身形也有些不对,于是伸手上前捏了捏他的腰身,方河捉住她的小手,“伪装的,回屋里去,我再细细跟你说。”   的确也是站在院子外不像话,有什么事儿,等进了屋子里再细问就是,若是再犯上次那样的错误,这次她是绝对不会原谅他的了。   小两口忽然又甜蜜的要进去了,霍林吉才咳了一声,拉回方河的注意。   倒是把自家小叔给忘在门外了,方河脸色微微一窘。   比方河脸色窘迫的还有苏小月,方河个子那么高,他小叔怎么就站他身后了,她刚才问了这么多,居然全被他小叔听着了,可千万别在他小叔心头留下悍妇忌妇的名声才好。   显然为时已晚。   霍林吉那狡黠的眼已经对她眨了眨,意思再明白不过,唉,平时欺负方河就算了,如今被他家里人知道了,她该如何收场,别到时他家小叔又给方河出什么鬼主意,看她这么彪悍,要方河重振男人雄风,冶一冶她就惨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第一更送上,中午十二点还有,敬请期待!     ☆、第122章 .   把人引入院中,苏小月面上心虚,相当安分的站在方河身边。   霍林吉侧首看了侄媳妇一眼,这情绪全在脸色上就看明白,这两孩子,这恩爱模样,刚才侄媳妇一个不小心就吃了醋,可怜大河还不知道,不晓得呆会大河落了单,不知被修理成什么样子?   思及此,又让霍林吉想起自己小的时候看到爹娘吃醋的小日子,他们都十几岁了,从外头回来,还能看到两人恩爱的模样,他爹那么大把年纪,他娘还能吃醋,如今看小侄子,估计将来也会是这个样子。   方河把人领入正堂,苏小月转身去了厨房。   下人问:“夫人这是要招待客人?”   苏小月没被人叫习惯,笑道:“你们去吧,今天我亲自下厨。”   那下人很惶恐,平时私下里被家主吩咐,叫他们别让夫人做太多的事,如今招待客人的吃食那就更不能让人做了。   若不是买的这个院子着实有点大,苏小月是不想收下他小叔给来的仆人的。   袁氏刚才从那边小堂过来,孩子睡晌午觉,她左右无事,陪老头子说了一会话,出门就见自家女儿撸起袖子,立即上前搭把手。   母女俩又像在方家村一样,开始忙活着做饭。   袁氏往大堂那儿瞥了一眼,问道:“今个儿他小叔来了?”   苏小月点头。   “他小叔嘴巴可刁了,我叫人去买新酿的桂花酒去。”袁氏这么说着,叫来人支了银子买酒去了。   苏小月笑道:“娘,你还记得他上次过来点评我的菜色不好呢。”   “那是,庄户人家的菜已经够好的,也不知他成日里吃的什么,还嫌不好。”   苏小月却是摇了摇头,“他不是嫌我的菜不好,他若是真嫌弃,今个儿就不会来了,他的嘴可刁了,不会将就自己。”   袁氏错愕。   苏小月想起霍林吉那一边加快速度的吃她炒的菜,一边说她的菜不好吃的模样,心里就想笑,今个儿就再做几道给他尝尝,如今家中富裕,什么材料都能买齐整,平时里没事她也研究前一世的吃食。   “抓炒里脊、清炒鳝丝、三鲜鸭舌、金银鸽肉、红烧鹿筋 ……”苏小月正想着,方河忽然进了厨房。   苏小月看他忽然进来,以为他小叔走了,莫不是这次不是来吃饭的,而是来谈事的?   方河见到小媳妇那亮晶晶的眼睛,心里头就发烫,决定晚上两人躺床上了再告诉她买田的事。   “月儿,小叔说上次那个荷花酥、干烧酱笋、炝酱黄瓜、酱宝豆腐、酱鸭掌、酱鱼胶、酱——”   “等等,合着他又想上次那顿饭了?”苏小月问。   袁氏也觉得稀奇,他小叔不是说酿酱的只会做酱菜,都吃腻了么?   方河点了点头。   可是苏小月因为他上次那句话,所以今天准备的都不是酱菜,一时间做这么多菜来又没有必要的,可她又不想得罪这宗佛,特别是刚才还被长辈抓个现形,正要扭转乾坤呢,于是把方河拉到一边,说道:“你看我手上做的这些菜,再做那些就太多了。”   苏小月把自己想要做的菜菜名说了出来,方河笑了起来,“就做些,这些我爱吃。”   你什么都爱吃,苏小月无语,只道:“你看小叔会不会恼?”   方河认真的想了想,说道:“应该不会吧,媳妇做的菜都那么好吃,只管按着媳妇的来,我跟小叔说去。”   方河出了厨房,袁氏叹喟,“你那小叔也只是刀子嘴豆腐心,明明想吃来着。”   苏小月点头,这话她认同。   两人忙活着,终于一桌子菜端了进去,下人买回来的新酿桂花酒也送上了桌。苏阿吉陪着一起吃饭,苏小月和袁氏却小堂屋里带着两孩子吃饭。   方旻如今三岁,已经会自己拿着个小木碗吃饭,倒是吃得干干净净,只差没把碗给舔了。   苏小月见了,笑问道:“旻儿好不好吃?”   方旻重重点头,“娘,旻儿喜欢吃,还要吃。”   已经吃了两碗了。   不会像方河一样,将来也是个能吃的吧。   袁氏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这孩子小的时候吃奶,苏小月本来就是个奶水足的,喂小嫣嫣时,她还多的涨得难受,这小子却是吃个饱。   后来一岁了,开始吃米粥,又喝羊奶,开始都没怎么注意,直到两岁后开始跟着吃饭时,一家人才发现他饭量似乎比普通的孩子要足,只是小小个的,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到了三岁,这饭量就更明显了,吃两碗饭,大人也吃饱了,何况还是结实的米饭。   袁氏害怕孩子吃了好吃的菜贪嘴,于是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小肚子,小肚皮很正常,也没有吃得圆滚滚的样子。   苏小月侧首看向方嫣,“嫣儿可有吃饱?”   小家伙哗的一下撸起衣裳,苏小月和袁氏一脸窘迫,这孩子已经六岁,古代的孩子懂事的早,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说法,没想这家伙怎么教也不会,但凡问她吃没吃饱,就撸起衣裳露出圆滚滚的小肚皮,一脸的甜笑,有时噌上来吻你一脸口水。   小嫣嫣是吃饱了,做姐姐的才吃了一碗。   苏小月给旻儿添了饭。   一碗又吃下,小家伙还要吃,苏小月与袁氏对看了一眼,今个儿的菜着实也味道新鲜,吃得次数少,再加上这小家伙的食量。   还真的是第二个方河。   这边收拾碗筷,那边有下人过来传话,可能是他小叔要走了。   来到正堂,霍林吉哪是要走的意思,见苏小月进来,看她难得一见的穿了藕荷花绣花褙子与淩白下裙,头上也带了一套银饰,长相秀丽,气质雍容,心想着这侄媳妇倒是不错,又生得一双巧手,做的菜也着实好吃。   苏小月见不是来送客的,心里头就明白,指不定又是来说她做的菜不好吃。   没想霍林吉难得的夸赞起来,“这菜的味道着实是好,比之上次的酱菜味道还要好,吃得我都不想走了。”   苏小月微微惊讶,随即露了喜色,“小叔喜欢就好,家里院子多,不如小叔就留下算了,以后都可以吃到侄媳亲手做的菜,如何?”   正等着这句话呢,张大人带着媳妇和得意弟子远游,他孤家寡人的一个,呆在那种子铺后头,真是无趣极了。   以前方河住村里,霍林吉毕竟要照顾生意,如今住镇上,到时他再买辆马车,往来行走也方便多了。   于是欣然同意了。   苏小月算是知道他的真正用意,不过她最近没什么事干,老在研究菜色,倒是多了一个做实验的。   霍林吉要住下来,苏小月和袁氏叫下人收拾了院子,两人又亲自上街买了不少日常用品,起居室的东西办了齐全。   到夜里,夜深人静时,苏小月累的爬在床上,方河坐着帮她按摩肩膀,又一边心疼的责备,“这些事叫下人去做就行了,你跟娘忙活,家里还有两孩子。”   苏小月倒是习惯这种生活节凑,什么都是自己亲力亲为,上一世就是这样过来的。   “小叔生活精致,不知道我今日选的那些东西他会不会不喜欢。”苏小月有些担忧。   “这个你不用担心,傍晚的时候我同小叔聊了一会儿,他说挺好的,决定在咱们这儿长住,等张大人回来,这儿就更加热闹了。”   苏小月也想方为这孩子了,回来的时候应该都有十一岁了,会是一个小少年了。   两人聊着聊着,苏小月想起了上午的事,不由的拂开方河的手,往旁边一躺,问道:“你今个儿真的没有遇上美人儿?”   方河见她忽然变了脸色,再想起刚才小叔的提点,心里越发的滚烫,小媳妇吃起醋来,醋劲这么大。   方河也随即躺下,抬起手臂给苏小月闻,“你闻闻,有没有女人的味道。”   苏小月气得拍下他的手,这家伙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油滑了,刚洗了澡,什么证据都没了,今日熏的那香她还记得,可不是普通的香。   方河不想她胡思乱想,收起玩闹的心思,把今个儿的事一股脑的说了出来,又从怀里拿莫家村的地契交到苏小月手中。   苏小月听得是惊心动魄,居然还跟莫家人动了手,到这时才后怕,赶忙上前抬起他的手,担忧的问:“你没有伤着哪儿吧?”   方河摇头。   见他精神奕奕,苏小月也就信了,忍不住叹道:“你居然一个人对付,小叔也不帮忙,如此说来,你的功夫非常厉害了。”   这个不好说,方河沉默。   倒是不骄不躁的,倒是想起另一事,苏小月挪了挪身子,窜他怀中,揪着他的衣襟,兴奋的说道:“那这样的话,咱们游历江湖的时候,我就不用害怕了。”   就只想到了这些么?方河哭笑不得,手中的地契被某人忽视。   他点了点头,“护住小媳妇不成问题。”   苏小月心里甜甜的,来到这个时代,就在永丰县里转悠,平时还是方河在身边,也不敢一个人在外逗留,毕竟是古代,女子名声要紧,再加上这永丰县有个出名的莫家大公子,专门强抢美貌妇人,方河把她护得紧,没有他在身边是绝不让她一个人上县里去的。   苏小月还在幻想美好的江湖生活,一张地契送到眼前,她徒的一喜,倒把这一桩给忘了。   “这里是二十顷果园六十顷良田和四十顷旱地?”苏小月有些不敢相信。   从莫家村过去直到永丰县县城城郊,莫家占的最好的一块地,就这样被他们叔侄俩给弄到了手,莫氏家族果然有根底,这么多地就这样的给了出去,不知道他在别处还占用了多少地?   方河被她的喜悦渲染,笑着点头,接着顺带的在小媳妇唇上讨了个吻,柔软的触感使他舍不得移开,可某人全全忘了他,既然忘了,不如多占点便宜。   于是方河双掌捧起她的小脸,尽情的在她的樱唇上落下深深的吻。   苏小月头脑一阵发懵,待她慢慢清醒过来时,两人居然剥了个精光,赤身相对,苏小月窘迫的动了动身子,仍然是碰触到他的敏感处。   方河忍得辛苦,他揽着她柔软的腰,伏在她耳边轻轻问道:“今晚咱俩玩得尽兴一点,可好?”   苏小月刚要点头,忽然想起那药用完了,今天本来要上街的,下午忙活着买东西去了,把这一差给抛之脑后,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该如何是好。   方河磨人的本事不小,又是几个热吻下来,把苏小月吻得一滩汪洋,就这样依了他,但愿她不会一碰就怀上,明个得买药去。   两人居然就这样缠绵了一夜,才几日光景就馋成这样,都是老夫老妻的。   天大亮,苏小月侧身望着方河的睡颜,忍不住伸出洁白的指尖,细细描绘他的五官,到下巴时他终于醒了,眼睛还没有睁开,宽大结实的手掌就抓住了她的小手。   ☆、第123章 .   “看你调皮,被你吵醒了,这温柔乡里着实是软了男人的腿,真不想起身。”方河闭着说话,拉着苏小月的小手就往嘴里送,吓了她一跳,结实的指尖还是被他轻轻咬住,倒是不痛,有些发痒。   “你还不起来,呆会被小叔笑话。”苏小月挣扎着把手扯了出来,这家伙不会是饿了吧,居然啃她的手。   方河侧身,一把把她抱入怀中,“没事,小叔才不会理我呢。”   话刚落,门外响起敲门声,下人问:“夫人,小叔问几时开饭?”   此时方河正噌了噌苏小月的胸前,听到这话,一脸郁闷。   苏小月捶了他一下,赶忙起身穿衣。   方河只好也跟着起身。   看天色,都这么亮了,只是吃晌午饭又有些早,怕是巴巴等着苏小月去弄几个小点心来着。   苏小月手脚麻利的梳洗好,又给方河挽了发,两人相携出来,在中堂看到他家小叔翘着二郎腿,正在品茶,桌上有下人上街买来的小点心,却一个也没有动。   看到小两口,霍林吉的眉眼抽了抽,有这样孝敬长辈的吗?比长辈还起得晚,害得他等了一个大早上了。   苏小月转身进了厨房,留下方河应付。   厨房里袁氏正要下面条,见自家女儿过来,忍不住一叹,这女儿女婿感情好,可家里还有个做客的长辈,得好好教教女儿。   好在对方是个小叔,不是婶子,不是婆母,否则今个儿起的这么晚指不定遭口舌了。   “娘。”苏小月脸色窘迫,“今个儿起晚了些,我以后注意。”   平时家里没有人,袁氏从不说她,甚至非常的惯着她,小两口起得晚,两位老的就亲自做好饭菜在锅里温着,但今时不同往日,于是板着脸还是训了两句。   苏小月认错态度良好,手脚也麻利的开始做早点。   豌豆黄、枣泥糕、金桂卷……   转眼做了好几道,叫人送去了,没一会儿下人来传话,吃完了,还有没有?   今天苏小月豪,于是又弄了几道小吃送去。   晌午饭估计不用吃了,但苏小月却出了新点子,晌午又做了好几道可口的菜,害得霍林吉嘴馋,有些积食。   到下午,苏小月又叫人端去蜜制山楂去给他消食。   就这么研究了两日吃食,把霍林吉高兴坏了,这小侄媳在他眼中好的没话说,给平庭关写信的时候,特别在里边注明,侄媳妇手巧,做了什么菜都写出来,还描绘得人流口水。   不知道这封信送去平庭关后,长辈们会有多高兴,家里最担忧的便是这个流落在外的子孙。   方家村的田地到了手,苏小月开始按捺不住,想跟方河回方家村去,再去莫家村看看田地和果园,时下季节应该有不少成熟果树,摘些果子回来也是好的。   小两口跟霍林吉说了原因,霍林吉回种子铺去了。又与苏阿吉两位老人告别,孩子留在镇上,两位老人帮着照看。   方河和苏小月赶着牛车回村里去。   刚到村口,就有村人见到方河,惊呼:“大河啊,你们终于回来了,你们家水田出事了。”   听到这话,两人吓了一跳,牛车加速往前驶去,刚来到上游,就遇上方平带着租户们过来,显然他们已经听到了方河回来的消息。   大家伙来到院子中,院子的凳子还没有搬下,一伙人就这样干站着,把这两日的事说了一遍。   东边山头和北边山头的水田在一夜之间结了穗的稻苗全枯黄了,快到收成的季节,眼见着只差几日就要成熟,该如何是好。   方河让苏小月留在院中,他带着大家伙往山头去了。   方平跟着一起去,元南花留了下来。她知道苏小月不喜欢去方家院子,也不想见着梁氏,便麻利的帮着收拾起来。   两人忙活了一阵,终于把院子收拾妥了,来到厨房做饭,都提着心,没有什么好心情。   到饭点,方河回来了,四个人一起吃了饭,苏小月问方河,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河说道:“东边山头和北边山头的稻苗害了病,月儿,你先留在这儿,我这就回县里跟小叔商量一下,小叔毕竟是卖谷种的,定然见过不少世面。”   “果真只是害病?”苏小月心里却不安,想起那夜看到的火点,“南边山头的水田如何?可有害病?”   这几年方家村的村人都学着种两季水稻,全都在霍家种子铺里拿种子,若是有问题,不可能只有东边山头和北边山头的。   方河摇了摇头,他第一时间就去了南边山头看了,那边绿油油一片,稻苗长势极好。   两人也不再多说,方河赶着牛车去县里,苏小月呆在院中收拾。   方平回去按抚那些租户,元南花陪着苏小月。   左右无事,两人上山头摘野菜去,看来这次回来没个几日是回不了镇上的,当时没想到这一点,也没有带什么菜,家里倒是有芽菜,如今都是方平夫妻在种植,再到山里弄些野菜去。   现在村里人农闲的时候,就会上山头寻野菜,这么多年了,倒也不危险。   两人一路走着,一路聊着,元南花不再像以前,什么事都看开了,对方美和方忠两孩子也是一视同仁,再不像以前那般重男轻女。   路上元南花叹道:“月儿,美姐儿懂事,那些年若不是美姐儿聪明,带着弟弟投奔到别人家中,恐怕我就见不着两孩子。昨个儿袁家那小子过来帮着做事,我看着这孩子聪明、勤快、又孝顺,这准女婿我就定下了,美姐儿似乎也挺欢喜的。”   往日的事不谈也罢,近下的事却是听着便使人心里舒服,日子越过越好了,看着小孩子们一天一天长大,心里头也是个盼头。   出了村,到山上,四下里无人,苏小月把莫家村的田地告诉了元南花,她跟方河当初就商量好了,以后三弟跟三弟媳不用再种田了,就帮着方河打理这些田地,如今新接手,还得上莫家村跟莫家族长说一声,那边倒是有不少要种田的,先前莫家的农仆铁定是走了的。   他们还是像以前一样把田地租出去,以后方平来收租子,这次的租子得另算,不能再像先前买山头地开垦的时候那般算。   元南花简直不敢相信,连忙摆手,“二嫂,忠儿他爹没读什么书,怎么去收租子,过一下连租子都算不清的。”   苏小月笑了笑,“别着急,忠儿不是念了三年书了么,可以帮着算,再说到时我会把账做好,哪儿收多少会给你们一个数,只管收便是,主要是我跟大河要忙着酿酱的事,他小叔准备把那船队交手,正好大哥在船队上做管事,大哥也同意帮我们照看船运了,所以我跟方河想一心想把酱坊建起来,酿出更多的酱汁来。”   苏小月又补充道:“咱们是一家,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咱们只想着以后,方河还是方河,永远都没有变,咱们一家人把这生意好好做起来,到时一年赚下来,到年底咱们一起分红,到时三弟媳妇也到镇上买个院子去,大哥也是,成了家也得有个院子,咱们都住一起,做起事来,有商有量的,不是更好。”   元南花听着,眼泪都出来了,她背过身去抹了一把眼角,许久才回过身来,“二嫂,当年我们太混账,那些事就不说了,以后只要二哥有什么事尽管开口,只要我们能做的,一定不会推辞。”   只有一家人团结,才能把日子过得更加富有。   两人交了心,终于解开了这些年隔阂。   在山头摘了一篮子野菜,挎着篮子回来,已是傍晚。   苏小月原本想叫元南花在这边吃,又想起家里还有梁氏,对于梁氏她着实不太想接触,于是两人各挎一个篮子告了别。   进了院子就转身把门拴紧,家里静悄悄的,只有苏小一个人,忽然觉得好聊寂。   她来到厨房,把野菜洗了,洗了几道素菜,又炒了一个鸡蛋酱饭。   满满的一锅饭温在大锅里,她坐在灶边慢慢等着,不知不觉天都黑透了。   院门终于有了响动,苏小月起身往外走,来到门口,警惕的问了一声,是方河。   门打开,方河一个人赶着牛车。   把牛车安置好,苏小月担忧的问:“小叔怎么说?”   “小叔明个儿会派人过来看,霍家这方面的人在长陵郡有一位,前几日过来巡视,还没有走,今个儿连夜把人请来,明早就来村里头瞧。”   霍家果然有这方面的专业人士,既然会弄种子,必须对庄稼特别的熟悉。   “还没有吃饭吧。”苏小月倒了温水给方河去净了脸和手。   “没有,家里可有吃的?今天没想到会遇上这事,我这也是来去匆匆,没有带什么回来。”   “饿不着咱俩,菜没有,还有酱和饭呢,你还没吃过我炒的酱炒鸡蛋饭。”   听到有吃的,方河的肚子响应了一下,就怕不够。   两人点了羊油蜡在厨房,直接往厨房的小四方桌前一坐,三道素菜,一大锅酱汁饭。看到那饭粒颗颗染成酱色,他就有了食欲。   方河直接拿大海碗盛饭吃了起来。   一边吃一边说道:“月儿,小叔说的没错,你真的有一双巧手,我这一辈子真是有口福了。”   苏小月扬起了唇,被人夸赞她可不娇情,这酱汁饭特么她上世的小时候常常干的事了,有时上学回来饿得慌,把酱油往饭里一倒,搅几下,能吃好大一碗,又是长身体的时候,根本不用菜也成。   一大锅实打实的米饭吃完,方河舔了舔唇,“月儿,明个儿再做酱汁饭,你看成么?”   那当然没问题,她也不用考虑着弄什么菜了。   “明个儿小叔也会来,我明早早点上山猎几只野味去,这酱汁饭我看小叔也是喜欢的。”   “行,你上山小心些。”   方河揉了揉苏小月的头,“你放心,老虎我都不怕,别的就更不用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夜零晨2点有二合一的大肥章发送,敬请期待!   春春求个作收:   电脑请戳:   手机请戳:      ☆、第124章 .   这一夜两人睡得还算安稳,白日里劳累,夜里好眠。   第二日,苏小月醒来的时候,就不见方河了,昨个说要上山的,她也就没在意。   起床去厨房里做酱汁饭,呆会天大亮,他小叔带着师傅过来,大清早赶路,指不定啥也没有吃。   天边亮了时,方河扛着东西下来的,居然是只小野猪,大约有百来斤的样子,没有猎到大的,这一条也是够了。   两人正在处理猪肉,院外有了声音,方河上前打开门,霍林吉带着一位年约四十上下的男子站在外头。   霍林吉闻着了味道,往里一瞧,乐了,只见小侄媳妇正在麻利的分肉,看来今个儿有好吃的了。   刚进门,方平两夫妻也过来了。   男人们都上了山头,苏小月和元南花继续处理猪肉。   苏小月从篮子拿出一条后腿肉交到元南花手中,说道:“我这次回来也没有带什么好吃的,如今又遇着了这事儿,这后腿肉你拿回去,给家里的老人和小孩吃。”   元南花看着她,这明显是代方河孝敬梁氏的,只是嘴上不说罢了,二嫂还是心软的。于是接了肉。   晌午吃饭的时候,苏小月让元南花提了一篮子饭菜送回方家院子。   方美和方忠两孩子没来,虽然有梁氏管着,但家里吃好吃的,还是要让他们一点。   歇晌的时候,方河几人坐在堂屋里。   那闻师傅说道:“这不是害病,这是被人下了药,这种药极其稀有,在南边有个地方以前也发生过这样一件事,当时他们手中良田千亩全部中招,就几日时间全部枯死,颗粒未收。”   听到这话,霍林吉沉了脸。   方平说道:“咱们兄弟俩在方家村也没有什么仇人,谁会下这种药来害我们。   方河却摇了摇头,“方家村的村人还没有这能耐,听闻师傅说,这药可不简单。”   闻师傅点了点头,“庄户人家未必有这余钱买这种药。”   霍林吉看向方河,叔侄两对视一眼,忽然福至心灵。   “莫家?”   霍林吉点了点头,“恐怕是了。”   于是方河把那日苏小月看到火点的事说了。   那闻师傅听后,却摇了摇头,“下这种药不会潜伏这么久,定是这几日动的手。”   如今方河不住村里,还真是防不胜防。   “其实也不难查,从南边运来所费功夫不少,我查些证据出来,咱们叔侄到时一起寻莫家算账。”   方河点头。   现下就是该怎么挽回这个局面了。   闻师傅欣慰的说道:“好在稻苗出了穗子,他下的这药还得熬几日,我乘着这几日再弄点药来把穗子提前摧熟,虽然产量会大大减少,却比全部枯死粒颗无收要强。”   “那就再好不过了。”方河高兴起身,与方平出去喊那几家租户,把这个决定告诉他们,他们必然会同意的,这季收成少些,上季也比以前一年一季收的多,怎么说也是划算的。   方河出了门,霍林吉却见苏小月挎着篮子要出门,便走了出来,“侄媳妇真是手巧,晌午那酱汁饭着实是美味,又煨了大半日,那味道是前所没有的好,不知晚饭是不是也是酱汁饭呢?”   苏小月与元南花回身,她笑道:“小叔爱吃,我摘了野菜回来就去做。”   那敢请好了,霍林吉放心的回屋里去了。   大晌午的着实有些热,两人来到山头就往树阴下走,这两年村里人有了余粮,这山上的野菜摘得少了,还没进山就四处能寻到一些。   元南花摘那空心菜,叹道:“二嫂做的酱汁饭真好吃,今个儿我提饭过去,家里两小的吃了两大碗,婆母也是吃多了大半碗。”   梁氏听说是苏小月做的饭,还特别交代元南花提回来的,心里高兴,便多吃了半碗。   “乘着这几日,我做多几道菜来,到时你炒给孩子们吃。”   元南花点头,“今天这酱汁饭我就学会了,这么简单,我想了想,酱汁这么大用处,若是我做酱汁拌干面,不知味道怎么样?”   做拉面过了滚水捞出来拌酱汁加调料,那味道当然是好的了。   苏小月在旁边补充,“记得用北边山头酿的那甜酱,今个儿我饭里便是放的那个酱。”   这个元南花倒没有注意,苏小月每年都会给酱汁他们,两种酱汁,她是随意放菜里头的,似乎味道也并没有什么区别,庄户人家能吃饱饭就高兴了,如今不但能吃饱,还顿顿白米白面的,这酱汁上就不怎么研究的。   晚上做的酱汁饭,菜做了满桌子,花样百出,吃得霍林吉满心欢喜,那闻师傅也是满嘴流油。   村里的租户听了方河的建议,高兴的答应了,能有一点收成都好,总比枯死的强。   但这笔账可不能就这样算了,夜里,霍林吉跟闻师傅留了下来,明个儿闻师傅上田里打药,接着会忙活几日。   霍林吉明早要走,夜里与方河密谈了好一会。   苏小月躺在床上等着,等到自己都睡着了,还不见方河回来,再醒来已是第二日,方河又起了身,身边早已空空如也。   苏小月起床,刚收拾了一下屋子,齐有玉她们三人就过来了。   齐朵朵生第一胎的时候伤了身子,两年过后,又许久没有怀上,现在也歇了心思,一切就看上天造化。   三人今个儿没有带孩子过来,完全是来找苏小月聊天的。   袁氏没有回来,钱土梅和花秋菊便没来了,叫了自家的媳妇过来问问情况,东边山头的地和北边山头的地莫名的就变成这样,特别是北边山头,挨着方河家几亩地的田里都遭了殃。   苏小月与几人聊着,她把家里请了人打药的事说了,北边山头一同遭了殃的田地也一并打药,能收一点算一点吧。   也只能这样了。   四个人在一起又聊起了孩子,方为去游学,方金满一个人在村里的夫子那儿读书,过去三年了,学业得了刘秀才夸讲,启蒙已经很扎实,建议方大业把孙子送镇上去读书。   这次李全秀过来便顺带问问镇上买院子的行情,想买个小院,若是价格合适,一家人咬咬牙也可能就买下了。   这事儿苏小月有些不太好说,在镇上买院子,陈旧的小院子又在小巷子里不安全,什么样的人都有,大家都是庄户人家,家里除了几个男人,又没有什么大靠山。   买好一点的院子,便是个小四合院,没有五六十两银子办不成,这真是不好讲。   便是租院子住,好一点的一个月一两银子,对于庄户人家也是贵的离谱。   苏小月简略的把情况说了一遍,李全秀默了声。   齐朵朵还想着要怀孩子的,一家人不能为了方金满什么都不顾,虽然齐朵朵头胎生的是女儿,家里有兄弟,若是富有便算了,一般人家是不可能了。   方今满今年九岁。   刘秀才又说了那样的话,李全秀有了希望。   苏小月本可让方金满住自己那院子里,可是一个两个没什么,这周围还有好几家,下游的人更多,要是他们都开了这个口,拒绝了都会得罪,他们虽然住镇上去,但还是会时不时回方家村的。   最后苏小月想到了一个法子,说道:“家里不是有牛车么?每日早上送去,夜里接回来,怎么样?”   李全秀眼前一亮,先前倒没有想到,只想着在镇上寻处院子,好方便孩子读书,如今这提议倒是可以,就是这样就要费一个人的功夫了,家里人不多,农忙的时候跟方虎一家混合着来,本就占了便宜。   然而李全秀却站了起来,“月儿,我觉得这事儿要行,到时义夫送孩子去,我顶替他下地里去,那几日农忙,我把小的送娘家带两天,娘家田地少些,我娘还能帮我管一下。”   这周围村的,相隔都不是太远的,这样倒是解决了一件事,只是这样李全秀就比较累了,她顶一个男人下地干活,着实是辛苦。   可是一切为了孩子,做母亲的到这个时候会变得越来越坚强。   齐有玉家的小子也要送去刘夫子那儿上学,方立长跟小嫣嫣相隔不远,五六岁光景也可以送去启蒙了。   身为方虎家里的长孙,在家里有余钱的时候,方立长铁定是要进学堂的。   两位好邻居越过越好,但底下的孙子慢慢多了起来,若想个个送去上学自然不可能了。   大家这么一聊,日头都出来了。到这时几人才发现时候不早了,纷纷告别,回家做饭去。   方河他们还没有回来,霍林吉住的屋子已经人去屋空,恐怕比苏小月还起的早,早早的就走了。   苏小月在屋里头做饭,刚收拾了柴火,元南花就进来了,她手里挎着一篮子野菜,把篮子放在桌上。   “你大清早的就上山了呢?你这胆子也大。”苏小月没想到她起来的这么早,毕竟是夏天,太早了,天没亮,有蛇虫出没。   元南花笑了笑,她拔开上面的野菜,只见底下是一篮子松蘑,居然是一篮子松蘑呢。   苏小月见了,徒的睁大了眼,一脸惊喜的问道:“山上可还有?”   元南花点头,“今天半夜下了场小雨,我看着天气是长松蘑的好天气,于是上山碰碰运气,没想到到处都是,村里人还不知道呢,往年大家伙也没往这个上面想,再说那边靠近深山,大家伙还是有点儿怕的。”   松蘑的味道可是一绝,弄回来晒开,可以做松蘑酱出来,平时吃起来往饭菜里一拌,那松香味道让人回味无穷。   于是两人动手做了松蘑加酱汁猪油炒饭,也没有再多做菜了,两人吃饱,剩下的温在锅里。   收拾好碗筷,一人挎一个篮子结伴上山去。   爬到山上时,苏小月感觉那路径好熟悉,之前两次,方河曾带她进山里头游玩,这一处还是算山边沿的,倒不用担心安危。   太阳快当空了,两人在林里寻松蘑,隔没多远就找着几个,那鲜嫩的蘑往鼻子下一闻,松树的香味迷漫。   不知不觉进了山里,苏小月起身往前边望去,只见满山都是松蘑,有不少松树针叶落在上面半遮住,看得人恨不能一直采下去。   她搞不懂村里头这几年不知怎么回事,居然没有人采松蘑,也没有人扫松树针叶回去做发火柴,不由问了出来。   元南花笑道:“如今大家都种两季水稻,农忙季节本就没有时间,但凡有一点空闲,家里的劳动力就上镇上干苦力赚钱去了,家里的妇人也要在田里打理,这松蘑是好吃,但也没有白面馒头好吃吧。”   倒是说的在理,“松蘑可以拿去卖的。”苏小月想。   “那可不一定,这松蘑咱们村里人是认识,可这山里不知有多少蘑菇,听说有吃蘑菇吃死人的,所以富户不收咱们庄户人家手里的,怕遇上有毒的菇,有钱的人家多是向铺子里收,人家那是专门收蘑菇的行家,都认识的。”   也对,于苏小月来说也只认识几种蘑菇而已,倒懂一点高脚的、鲜艳的蘑菇最好不要去采,多半是毒蘑。   又慢慢地走进山里一点,苏小月停住,两个篮子也装满了,两人用草盖住篮子,苏小月决定回去告诉方河,让方河带着她们过来采,这样人生安全就不用怕了,再说这些松蘑都长得很大了,不采,过不了两日就坏了。   两人下了山,刚回到苏小月的院子,方河就从里面打开门,看到苏小月,方河沉了脸。   “我不在家,你别出门。”方河担忧的很,忍不住带点责备的意味。   “跟三弟妹上山采松蘑去了,你吃饭了没有?”   屋里方平也走了出来,跟着还有闻师傅,方平代答:“二哥怕你们出事,回来就要出去找人。”   那就是没有吃饭了,苏小月看方河那担忧的脸色,只好上前拉了拉他的衣袖,“别饿着了,快进去先吃了饭再说,我今天收获不少。”结果在方河严肃的眼睛下还是转了口气,“好了,下次记得了,等你回来知会一声再出去。”   方河脸色明显好看一些,于是跟着进屋吃饭去了。   没有炒什么菜,但饭已经有盐味了的,酱汁炒的,不用放盐也是味道刚刚好。苏小月见几人辛苦,还是忍不住问道:“要不要再弄一个青菜肉汤给你们喝。”   方河点了点头,于是苏小月和元南花两人起了火做了一道简单的肉汤端到堂屋的桌上,汤头放得很淡,免得口干。   吃完饭菜,歇了晌,方河还要跟着闻师傅去田地里,苏小月见他们都不得空,跟元南花商量了呆会等他们出了门再上山采松蘑去,这两日没事多采一点回来,到时洗干净晾晒。   方平乘着人不注意来到元南花身边,叹道:“二嫂做的饭真是太好吃了,今日里面放了什么,香喷喷的,真是好吃。”   元南花笑了笑,“你想吃呢?我在二嫂这儿学会了,改日做给你吃便是。”   方平点了点头,接着进屋里睡晌午觉去了。   太阳正当空,苏小月跟元南花在厨房里挑拣松蘑,准备洗干净了好晒。   这时方河进了厨房,没想他还没有睡,他看到地上的两篮子松蘑,嘴角抽了抽,对苏小月使了个眼色,元南花但笑不语。   苏小月出了厨房,方河拉着她来到一处,问道:“你进山了?”   她点了点头,把山里头看到的松蘑说了一遍,她准备做松蘑酱,到时他们一定会喜欢那个味道。   方河叹了口气,“你现在倒是挺执着这吃食的,不过我倒也享了口福,今个儿的酱汁饭味道更香了,若是小叔在,指不定不走了。”   夸自家媳妇也脸不红心不跳,苏小月都不好意思了。   方河想了想,说道:“下午我同你们一起进山,三弟陪闻师傅去就好了,反正村里人也是要跟着去的,你看怎么样?”   “那当然好了,我正想着乘着大家都没来采的时候多采一些,到时我做几缸松蘑酱出来,我还想着要不要寄几缸到平庭关去。”   说起平庭关,方河就知道她的意思,显然是想把好吃的寄给他爹尝尝。方河“嗯”了一声,“我同小叔商量一下,两边船运、陆运都有在跑动,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决定下来,苏小月推方河去歇晌,她又进了厨房。   下午,方河把事情交代给了方平,便跟着苏小月和元南花上了山头,如今有方河在,两人再也不用怕野兽了,三个人一起采松蘑,居然还进了深山里头去。   好在方河带了麻布袋,接连扛了好几袋才出了山。   村里人瞧见这阵仗,不由生了疑惑,如今方河什么东西没有,又在镇里买了院子,成日里白米饭吃着,方河那么大胃口的人都养得起,家里不知道有多少银子去,现在却扛着麻袋从山里下来,那山里能有什么,于是有村人上前询问,三五个顺带挡着了路。   方河把麻袋放下,解开袋口,几人看了是松蘑,倒吸了口气,“这么多呢?”   旁边有经验的妇人“哦”了一声,“我倒是忘了这一桩,这几日半夜下点小雨,正是长松蘑的季节。”   这么说着,几人让开了路,便即合计着明个早上上山采松蘑去,半夜下场雨,天朦朦亮时就上山,又能采一批,只要有百年的松树在,那松蘑会不停的长。   这边苏小月和元南花也扛着麻袋过来了,有妇人啧啧两声,“听说在镇上都有下人了,怎么回村里头又这么忙活着,一点松蘑也稀罕。”   苏小月没有理会,元南花站在她身边,对那些人瞪了一眼,正面迎上,那些人闪了目光,都散了。   回到院子里,六个麻袋,两个竹篮子。   一但采上了,苏小月就舍不得放下,问方河:“明个儿还去不?早一点,我跟三弟妹,有你在,心里不害怕。”   元南花听了苏小月说要做松蘑酱,心里高兴,也恨不能多采些回来。   方河看到苏小月累得红扑扑的脸,叹道:“你跟三弟妹都是爱操劳,真是那么喜欢,我叫几个人上山里头帮着采便是,给了工钱,铁定有村人愿意去,也免得他们说三道四的。”   苏小月想起刚才回来时听到那些人的话,对于村里人来说,这松蘑真不算什么,看他们这么宝贝着便多了舌。   于是还是同意了方河的建议,只要有方河在,他们不怕进山。方河见苏小月宝贝着呢,于是第二日寅时便起了床,乘小媳妇睡得熟,他先上山头探探路,昨个儿去村里叫了几人,带着一群人去,自然要保护住他们的安全。   转悠一圈回来,这周边还真没有什么大野兽,如今是连野猪都难得见了,倒是顺手打了两只兔子拿了回来。   洗了脸和手,天边才泛起白肚,他进屋,就见小媳妇正在穿衣。   “你大清早上哪儿去了?”苏小月对镜梳妆。   “上山头探了探,很安全的,今个儿大家不用怕。”   有他在,她从来没有怕过。   苏小月打理好,两人出了屋,院外已经有人敲门了,庄户人家都起得早,要做什么事,最喜欢大清早的把事情干完了,晌午休息。这样一天下来能干不少事。   一日之计在于晨,还真说的没错。   来了六个妇人,三个大男人,元南花也来了,苏小月和方河带着他们一起进山去。   这次直接进深山,外头也有,昨个夜里一夜冒出来的,却是小小个的,也不多。还是下了点毛毛雨,这会儿上了山里,裤脚都打湿了。   大家伙第一次进深山,一脸紧张却也一脸兴奋。   看到满地的松蘑,大家都傻眼了,居然这么多。   人多就是力量大,庄户人家眼睛又好使,这么灰蒙的天气,又在深山老林里遮住了大半光线,没想对着松蘑,一看一个准。   快到晌午,大家伙一人扛两袋出来 ,方河已经走了两趟了,他一扛就是四五袋。   这么折腾到院子里,一下子堆了好宽的一块地,苏小月望着这么多松蘑,心里生了一个主意,对着大家的面说道:“从明年起,大家伙可以进山里采松蘑,我只收这种样子的蘑菇,其它的不要,到时我再给大家一个公道的价格,大家觉得怎么样?”   有人愿意收那敢请好,要想镇上县里那些酒楼可是不收庄户人家手中的蘑菇的,送去铺子里,又被那些人再三苛刻,也赚不到几个钱,还不如上镇上做苦力活。   来年采菇,村里人也只能在外围,深山里头的,还得方河亲自来一遭,带着人进山。   就这样接连采了四五日,把周边几处的松蘑采的七七八八了,外围的又长了起来,苏小月一家人就不进山了,由村里人采了送他们院子里来,他们直接论斤给钱。   这边方平带着闻师傅跟租户们把田地里打了药,方河把闻师傅送回种子铺去。   苏小月叫来花秋菊和钱土梅两家的妇人,大家伙帮着挑拣松蘑,洗净晒干。   天气倒是不错的,正午阳光日晒,几日下来就晒干了。   院子里地方也大,晒东西最好。   把闻师傅送走,苏小月交代元南花帮着给帮忙的几人做饭,她跟方河和方平决定去趟莫家村去。   那边田契在手,得把那边的田地分配一下,至于果园,打算调用几个农仆去那边守着,方平在这边也时不时的过去瞧瞧。   三人翻山越岭的去了莫家村。   莫家村村长见着方河立即带着族老们迎了上来,开口就问:“听人说莫明裕的田地被大河给买下了,可是真的?”   又有族老说:“前几日莫家那些农仆全都撤走了,那田里下了麦种,还连夜被人给挖得七零八落,种的豆子也是,他们不是收就是乱挖一气,族长使了银子去打探才知道的,原本那些家伙还要砍果树,被族长派村里人守着了,要不然那片果林弄不好就光秃秃一片了,好在他们也走的急,没有为难村里人。”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苏小月一阵后怕,当初买下这些,特别是那果园,就是看中了那片果树,他们居然狠下心去砍,莫家几辈人种的,前人种树后人享福,有的上百年了,这也舍得,还好被村里人拦住。   方河对莫家村人存了感激,当即便说道,他们是来接手这片良田的,原本只管莫家村这片自然算少的了,从莫家村连绵到县城郊外的这一片如今都归方河所有,所以便是莫家村里人种也是种不完的。   大家伙要租种田地的事一时间也不是那急了,个个对方河一脸的恭敬。   莫家村里人拥着三人往祖祠那边去。   方河感激族长把那片果林给拦住了,本来这次买的就是折价的,就算莫明裕砍了果木树林,他们拿他也没有办法。   不过终究是莫家祖先的希望,莫明裕没有下死命令,要不然这些村里人也拦不住。   方河和苏小月点田地,看界碑,方平便跟一位族老去莫家村里与各家谈了话,看各家家里有没有亲戚,有多少人口,一一统计起来,到时租给他们种也能按着实情来,不会厚此薄彼。   先给莫家村里人方便,剩下种不了的,方河打算在这周边村里找租户。   族长和一群族老跟着方河和苏小月跑了四五日,才把这片地区看了个全,莫明裕做得非常好,每处的界碑崭新如故,看来时常有人在巡视的。   苏小月想的就更多些,每看一处,直接用自制的小铅笔画草图,等一一看完,把几张草图结合在一起,成了一副完整的地图。   把地图交到方河手中,说道:“周边十村的挨着咱们田地的远近我都标了位置,咱们的田地还真是多,这么一片下去,翻了五个山头。”   莫明裕祖先想得明白,不浪费一分好田,所以果园都种在山头,那二十顷果园占据六座山头,圈的地果然不容小看。   良田绝对是最好的田,水田的水资源更加丰富,想起这片地,苏小月忍不住想笑,方河把那日与莫明裕的谈话告诉她后,她就忍不住的,按十两银子一亩的水田,那是开荒前的价,没想到他小叔还搞了个折价,也就是用五两银子买下一亩水田。   那果园也是了不得,若是以前不知道山头地可以开荒成水田,一般是八百文一亩地算,种了果木园,按四两银子一亩地买算是对果木树的补偿,可是他小叔折价成二两银子。   何止占个小便宜,这可是天大的便宜,先不说钱,便是没有这样的地可以买,若不是对莫明裕逼迫了一下哪能买到这么好的地呢。   方河拿着手中的地图看了半晌,不得不夸一下自家小媳妇,这点子也想得太妙了,有了这地界图,几年不管事,也不会被人偷吞了去。   这边田地看完了,那边方平跟族老的统计也出来了,在莫家村开了个大会,至少把莫家村的田地给租了出去,翻过山的那头,得去下一个村。   应该说莫明裕对莫家村还算有一点人情的,至少给族里人留了一小部分田养着他们饿不死,也别想发展壮大,但翻过山那边属于他的田地,听说以前也是村落,如今都不见了,不是背井离乡走了,便是直接入莫家做农仆。   不过那些都是百年前的事了,只有莫家村的族长还能在祖辈那儿听到一些传闻。   正在方河和苏小月火急火燎的寻租户的时候,霍林吉派人来叫两人赶紧回县里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结束后,接档种田文是《地主婆之农女进化史》,如果收藏高,可能跟重生之掌中宝一起双开!     ☆、第125章 .   两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当即把方平留在莫家村主持大局,他们俩直接回去了县里,连镇上都没有逗留。   见到霍林吉,他拉着两人直接往牙市去了。   原来莫明裕一下子少了这么多田地,手中多出的农仆没地儿放,最后决定在牙市卖了,霍林吉是什么样的人物,莫家才动手,他这边就收到消息,立即把两人召回来,直接奔那儿让方河把人全部给接收了。   这些人世代在莫家种田为生,一时间被莫明裕卖掉,一向只会种田的这些人,弄得妻离子散不说,弄不好运气不行,半途被折磨死也有可能,权当方河做件善事,正好那些田地都要人种的,这些人长年累月打理,对那些田地更加熟悉。   霍林吉没有在莫府就把这些人给谈妥,他不是不知道莫明裕会把人撤走再卖掉,莫明裕的性格便是自己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但当时霍林吉没有出手,他就等着他这招,到这时这些农仆对这个老东家彻底失望,方河再接手时,在他们眼中只有感激。   从妻离子散,对未来一片迷茫,到安居乐业,重回故里,前后两种改变,他们总能不感激方河。   便是买个农仆都能想到这么多,苏小月喟叹,她跟方河都没有他小叔这心计。   三人来到牙市,那牙商看到霍林吉,面露恭敬之色,谈妥了价钱,霍林吉看向方河,方河和苏小月傻了眼。   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买个良田又回到穿越当初,再买下这农仆,他们家只能卖稻谷,再回到当初吃豆饭的时候。   霍林吉拍了拍方河的肩膀,只道:“你啊,就是个死脑筋,不接受你父亲的财产,这次小叔借你的,你们卖了这批酱还我。”   这批酱按以往的量来算,能卖到二万五千多两银子,买这些农仆不在话下。   霍林吉把钱私下里给了方河,由方河当着众多农仆的面把钱交给了牙商,果然那些农仆原本灰暗的眼里露出晶亮的光,个个都露出感激之色。   这么一来,两人再回到莫家村的时候,身后跟着老老少少几百号人。   那莫家族长看到这些熟面孔,不用方河说也猜到了一二,好在方河对莫家村里的村民好,先把这边的田地挨家挨户租出去,至少村里的人都有田地。剩下的人家要怎么种都是东家的事,他们也管不着。   现下租户也不用找了,先前莫明裕给农仆们建的土坯房子都空置在那儿,敞筒型的,像关在猪栏里似的,看得方河有些生气。   从县里来的时候,霍林吉给方河塞了银子,让他好好安置,这些钱都在酱汁银子里扣。   在方河的招呼下,几百号人一拥而上,苏小月随即画了图纸,与方河和方平讨论了一下,决定建一长串独户房子,只是户户挨的紧,节省用地,这样大家伙一家人一家人的住着,倒也像个温馨的小家庭了。   建房子他们超级热情,吃食由苏小月请了几名莫家村的村妇给大家伙做了疙瘩汤。细问下比以前莫明裕的伙食好了不少,听说以前经常吃不饱,多半还吃豆饭。   如今跟着方河,苏小月本来就是个现代人,也没有要奴御别人的思想,权当他们给她打工来算。方河却是个心善的,看着这些人吃苦,自己也做不出来这种事。   于是两人夜里在一起商量,决定按每年稻谷的收入来确定给每户一年多少稻谷、麦粉、豆子,再怎么说,实在不是丰收年的时候,一天一碗疙瘩汤必须得有,豆饭只能是附加,稻谷按收成计。   苏小月还决定在这几百号人里选几名小掌事,专门登记这些人的出工情况,生病可以请假,但会影响年底分谷米,麦粉和豆子不计算在内。   就是基本需求必须有,多给的谷米他们可以跟东家折现成钱,也可以自己拿给家里人吃,这些人每年几套衣裳,还有看病的钱全部由方河包了。   苏小月原本想建议方河除了他们的奴籍,就像莫家村里人一样做租户,但方河却说小叔特别交代了,就怕他们俩一时心软把这些人除了奴籍。   他小叔交代:“若想自个儿轻松,以绝后患,就不能太过妇人之仁了。”   苏小月听了,觉得他小叔说的好有道理,她竟然无法反驳,这里毕竟是古代,不能按着上世的思想,再说别轻看这个时代的人,干起坏事来那手段让人叹为观止,就像莫明裕的长子,有几次听到方河说的,这些大世家,哪家手上没有几十条冤死的人命,便是娶回来的小妾,没有什么靠山的,在后宅里死了就死了,连外面的人知都不知道。   这个时代背景下,苏小月也只能随大流,尽量让这些人过得再好些吧。   方河和苏小月就这样在莫家村住了两个来月,终于把那一排屋子建好,得了新房子,这些农仆已经对方河完全臣服,再没有半点旁的心思,方河知道苏小月的思想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跟这个时代不同,也知道她不同的身世,于是乘着小媳妇进村里忙活去了,他跟方平来到这边给众农仆开了会,又点了几名做小管事,最后指明有什么事必须听令于方平。   又有他小叔再三交代的,对这些人言词敲打了一番,恩威并施,终于把这田地的事给安置下来。   方平一下子做了总管事,忽然有些不适应,等剩下他和方河单独在一起时,才把心中的不安说了出来。   方河笑道:“三弟就不必自嫌了,咱们方家几兄弟就应该团结起来,三弟管着这边,若是有什么事只管跟我讲就是,待这边的事安排妥当,大哥那边会慢慢接手我小叔的船队,到时咱们三兄弟齐心协力干一番事出来。”   说得方平满腔热血,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一天的,吃上白米饭已是不易,以前大家在方家院子里为了一点吃食争来吵去,大家都错了,往事整整便不说了,如今兄弟齐心,一起好好把日子过下去。   这么两个月耽误下来,再回到方家村,这边元南花居然干得有条有理,也亏得她那些年一个人守在镇上帮人家洗衣,后来捡回方平,两人又帮大富人家杀鸡,虽没有读过什么书,却是被生活所迫,待人接物都硬逼着学了进去。   他们去莫家村后,村里陆续有村人采了松蘑过来卖,元南花买下了,不会计数算数的事,就由方金满帮着来做,方忠也在一旁协助,两位小将帮着,倒也是做得条理分明,钱计在账上,方河这边把银钱给村里人送去。   钱土梅和花秋菊带着一家妇人帮着把松蘑都晒干了,元南花收拾的妥妥当当的,只等苏小月来做酱。   回到村里头第二日,苏小月做松蘑酱了。   又在村里头呆了二十几日,处理好松蘑,两人才跟方平夫妻打了招呼,回镇上去了。   再过两个月要过年,镇上明显看出不少商铺开始大量进货,特别是年货,那便是早早就准备起来。   家里酱汁成熟,送上船,一千八百个酱缸,中途做松蘑酱留下了八口,这八口再晒一个月就可给平庭边那边送些去。   然而酱船在一个半月后又回了程。   霍林吉那日匆匆派人来叫方河去,苏小月不放心也跟着去了。   来到种子铺,霍林吉一脸阴沉的把两人迎进小院。   “酱汁出了问题,船运走到一半,船上的厨师听说船上堆放了方家酱汁,偷偷地叫人弄走了一些,炒菜里放酱汁给船上的苦力工们吃,再收一点银两,没想吃了那酱汁后的苦力工全部中毒死亡。”   苏小月骇得往后一倒,险些从凳子上掉下来,一旁的方河忙扶住她,一时间屋里静得落针可闻。   苏小月呆愣的目光盯着方河,说道:“大河,我说那日泉水有问题,铁定是有问题的,那火光,那火光一定是有人上山头了。”   方河到现在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当初把这事告诉过霍林吉,便是心智如妖的霍林吉也没把小侄媳看到的火点放在心上。   “好在半路发现,因为你们这批酱汁专门送去四国的贵族们吃的,一但他们吃出问题,恐怕整个霍家和祈家都会受到牵连。”霍林吉的脸色十分难看。   毕竟只是商人,再能只手遮天,也不能把毒死一片贵族的罪行一笔带过。   “好阴险的毒计。”霍林吉冷然道,他在屋中踱了几步,“可惜没能抓住他的把柄,如今也只能算是咱们的猜测,但这次酱汁有问题的事不能声张,从永丰县运去各国,要好几个月之后才能上桌,莫明裕再有能耐,也只是长陵郡,在没有莫家船队相助下,手伸不了这么长,到时我再将计就计。容我再好好想想,倒有几个月的时间布置。”   苏小月和方河两人已经没有了主意,这事情实在扯得太大,怎么也没有想到莫明裕会来这么一招,千算万算,千防万防也对付不了人家,果然不愧是永丰县的地头蛇。   酱汁被秘密召回,苏小月算了算日子,叫工人把酱汁按日期分开来,好在苏小月心细,学了上世她爷爷的习惯,每个新做成酱头的酱缸,会在缸外标上日期,按着那日期算,在那日期之前的酱汁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那八缸松蘑酱,当时方河图方便,拿的是靠进山里边的几缸,靠着围墙那边的都是后来新做的,所以那八酱反而是好的。   为了安全起见,苏小月叫方河弄了几条小狗,在那日期前与后分别抽验了好几缸酱,终于证实那夜看到的火点果然是莫明裕派来的人。   那日旻儿生病,方河不能在山头守着,他们就逮住了这个空档。   毒酱被分离开来,损失了大半,两人决定把酱汁给处置了,没想霍林吉却把酱缸全部收集了过去,种子铺那边没有什么多余的地儿,霍林吉便正式住进了方河家中,他的小院子成了这些毒酱汁的安置之所。   苏小月弄不明白霍林吉准备拿这些酱汁做什么,却见他私下里请人打了酱缸,那酱缸的模样跟莫府的一模一样,连那莫家的标徽都用上了。   苏小月酿酱的酱缸是按前世的记忆中打造的,所以这个世上不会有人的与她重复,但这莫家的酱缸却很普通,唯有上面的莫家标徽却是精致的,一般很难仿造,可是霍林吉是什么人,这点小事自然为难不住他。   方河和苏小月隐约猜到他一点计划,只是大家都没有说出口,莫明裕这次使了这一个连环计,差点把霍家方家祈家,三家一锅给端了,真的好险。   由此也给了方河和苏小月一个大警示,做生意看着简单,手里握了技术活儿,到这门道却是如此复杂。特别是同行相忌,下绊子的时候,那小人的心思不是正人君子防得住的。   苏小月与方河夜深人静的时候便分析了一下,以后他家小叔走了,将来得靠两人了,万事都要小心,不管多么牢靠的事也要长一份心眼,以后出酱必须弄一些小猫小狗过来做测试,万不能再出现这种情况。   同时苏小月终于赞同了霍林吉的想法,这个时代买仆人,拿着对方的身契却是最好的制约,在其他法律不能齐全的时候,这个方法是最简单最直接粗暴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6章 .   没有问题的酱汁又重新运送了出去,收回了一部分银两。   才几天要过年,却出了这样的事,一家人都不是很开心。   霍林吉今年是要来镇上过年的,年前苏小月和袁氏商量着多办了不少年货。   大年夜的饭菜由苏小月亲自操刀,做了满桌子的饭菜,霍林吉好一阵夸赞,初几都不愿意回县里,这边也没有什么人要走动的,左右无事,在家里跟苏阿吉和方河喝喝茶,聊聊天,似乎一日便等着那三餐。   初二那日方河和苏小月回了一趟村里。初八那日,方亮和方平两家人都上镇上来了,正逢着开年第一次集市。   三兄弟跟霍林吉在大堂屋里商量新一年的计划。   方亮还是去船上帮着打理,霍林吉这次是直接把话挑明了,将来这支船队必然是交方亮管理的,他要交给方河,方河在家重点是酿酱汁。   方平负责管理从莫明裕手中得来的田地。   就这样悠闲的过了正月,大家伙又开始忙碌。   方亮去船队了,方平第一次打理这么多良田没有把握,苏阿吉与方河基本就在方家村和莫家村行走。   苏小月和袁氏便守着院子带着两孩子,外加他嘴刁的小叔。不过白日里他都去县城里守着铺子。   开春了,又到种子畅销的季节,霍林吉每日县里镇上的跑,于是调来一辆精致的马车,听说他以前但凡出门,必是马车伺候,从来没有在永丰县坐牛车的这样过日子。   忙到三月下稻谷后,方河终于停歇下来,却从村里带来一个消息。   夜里,苏小月乘着孩子睡着了,与方河聊了一下今年的打算,苏小月想在方家村圈地建酱坊,那两口泉味道是最好的,她想家里要做船运,必须多开酱坊。   可是方家村村民的生活越过越舒心,圈地谈何容易,如非拿良田来换。   两人聊着酱坊的事,后又谈到村里的事,村里姓许的那家外来户听说一夜之间消失了。   居然有这样的事,许家自上次争了方万家的东边山头地后,村里人对这一家就没有什么好印象。如今方万一家忽然失踪,才几个月过后,许氏一家也忽然失踪,这事透着蹊跷。   苏小月想了想问道:“方鸿运你可曾看到过?”   方河摇头,“听村里人说方鸿运在镇上的开的酱汁铺子前几日关门了,老板娘也不知道去了哪儿,方鸿运更是许久不曾见着人了。”   苏小月惊愕的与方河对视了一眼,方河揉了揉她的头发,“以后你少出门,我在外行走,身上有功夫,真遇上事我随时都能脱身,你跟爹娘和孩子就呆在院子里,我跟爹不在的时候,小叔会过来照看,你也不必担心。这镇上和县里的人不比咱们庄户人家朴质,万事都得注意。”   方河这么说着,苏小月点了点头,才搬来镇上,莫明裕又在旁边虎视眈眈。   月底方河要拉四缸松蘑酱送到渡口去,这四缸松蘑酱是打算送去平庭关的,过年那会儿开酱,几家都得了一些,霍林吉直接在苏小月家里吃饭,差不多每日饭菜中都能尝,赞不绝口,若不是年前酱汁出了问题,开年就会把这四缸送出去的。   苏小月想了想问方河,“要不要写封信过去。”   往日都是他小叔在送信,这边的情况全是他小叔在交待,方河是从来没有写过信给祈家的,关于写信,苏小月还有一点私心。   被小媳妇一说,方河动了心,可是家里两人都不会写字,要写信得交待街上卖字为生的读书郎。   于是两人上街寻了读书郎,由方河口述,苏小月在一边补充,写给祈家的第一封信终于出来了。   那读书郎写完,准备要收信的时候,苏小月拉了拉方河的衣袖,说道:“我想吃桃花酥。”   小媳妇这么说了,方河立即起身,转弯处正好有一家,估计是她刚才经过的时候就口馋了吧。   苏小月见方河走了,她从读书郎那里拿了一张信纸,对方错愕的看着她。   她没有理会,直接拿起他的毛笔,在信纸上写下四大名著:《红楼梦》、《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   用的是简体字,如果霍林吉的母亲真的是穿越者,必然能看懂她的意思。   从来没有写过毛笔字,苏小月拿笔的姿式不对,那读书郎刚开始见她执笔很是错愕,看她执笔的手势又摇了摇头,可她落下笔墨后又忍不住侧身仔细看了过来,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识她写下的内容,又自觉好笑,这妇人原本就不识字,恐怕想给家里人留下点笔墨,所以写了错别字,他也不点破,由得苏小月把自己写的那页信纸塞进信封中。   信已经装好,方河过来了,手里有纸包的小食,热乎乎的送到苏小月手中。苏小月起身与方河往回走。   路上,苏小月问道:“这次送酱回平庭关,是直接送去军营吗?送去军营的话恐怕落不到多少入嘴中。”   方河想了想觉得小媳妇想的周到,他不是还有一个姨婆在陵州么,于是给了方河建议,把酱送去他姨婆那儿。   本来就有这个打算,他小叔对他们这么好,有好吃的,怎么能少了姨婆那一份,方河于是欣然的答应了。   月底正好有一艘船经过平庭关,方亮在这艘船上。方河把松蘑酱送到船上,又把信交到方亮手中,交代了几句,这次船会开到陵州的渡口,那儿正好也是四方商人行船的一个大落脚点。   霍林吉也从堤上下来了,听到方河还要送信去平庭关,欣慰的拍了拍方河的肩膀,叔侄俩一切尽在不言中。   方河陪霍林吉在县里酒楼用了晌午饭,霍林吉还得晚上才能回镇上,方河便先回来了。   牛车刚出了县城转向官道,迎面仓促的跑来一波人,跑在前面的那人衣着褴褛,面容憔悴,身子骨瘦弱,神色慌张。   后面追杀他的人却是衣着参差不齐,手中执长刀,行动迅速。   毕竟是会功夫的游侠,转两方的距离越拉越近,有几刀劈下,刀风绞破前面男子的衣裳,衣裳破破烂烂的已经衣不能遮体。   方河见状,赶忙拉起缰绳已是来不及,还是冲到了这阵营中。   那被追杀的男子猛的抬头大喊:“大河,救命。”   听到对方声音,方河定神看去,只见胡子拉碴中看到一张有些熟悉的脸,如今对方已经瘦成皮包骨,双眸圆豉豉的看过来,居然是许二郎。   虽是同一个村,方河跟许家却没有打个交道,只平时见过几面,许家忽然失踪,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如今见着许二郎被人追杀,他二话不说便喊他救命,显然要把他拉下水去,知道他会功夫,希望他救他一命。   方河只犹豫了一许,没想对面的人已经误解,上来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动了手,方河冷眸扫了许二郎一眼,手掌一按从牛车上跳下迎敌。   一盏茶的功夫,那些游侠全部倒在地上哀嚎,没有人起得了身。   许二郎见方河手脚如此麻利,当即心觉不好,转身就要逃走,方河眼明手快的一把提住他的衣襟,借着身高,就这样把对方拧了起来,接着往板车上一扔,把他摔了个四脚朝天。   祸水东移,哪有这么好的事,他不把事情问清楚,以后这群游侠就赖上他了,他是没什么,可家里还有老小,岂能这般受许二郎利用。   许二郎从来不知道方河竟然这么厉害,用的手段也干脆,如今沉了脸的方河这么居高临下盯着他,他全身打了个寒颤,感觉自己命是保住了,却惹上了另一尊神,心里惊骇的同时却急中生出一计,他从板车上爬起来,乘方河还没有发话前,先说道:“大河,多谢今日相救,我许家穷途末路,无以为报,手中却有县城里的旺铺四间,愿意用这四间铺子来报救命之恩。”   铺子?方河冷冷看着他,没有做声。   在气势上明显没有刚才那么冷了,杀机也收了。   许二郎见他没有动心,赶忙从怀里拿出地契呈给方河看。   方河垂首看了一眼,脸上露出惊讶之色,这四间铺面可是在繁华的地带,得之可不易,有银子也未必买得到,许二郎却是怎么得到的?这铺子先前是谁的?不会因为这四间铺子那些人才派人来追杀他的吧?或许许氏一家人失踪会不会也是因为这铺子的原因?   可是不管怎么样,这铺子的确吸引人。   方河没有直接接地契,只问道:“那些人追杀你可是因为这铺子的原因?”   许二郎见方河这么问,心里有了想法,当即避重就轻的把莫中堂的事说了,只是他说的是在赌坊遇上这位富公子的,并没有把他同方鸿运一同设计的事说出来。   居然是莫家的铺子,听到这儿,方河反而松了口气。   莫家早已经得罪透了,而今势同水火,拿下这铺子也没有什么不妥的。   方河虽有这想法,却没有第一时间接这地契,问道:“你想要多少银两,我手中银两并不多,多了我给不了,你只能另外卖给别人。”   许二郎知道方河才在镇上买院子不久,又听说那院子相当大,算是大户家的院子了,虽然不知道他的钱是从哪儿赚回来的,可现在他正急需钱逃路,再揣着这地契如同索命符,他只想祸水东移。   于是说了价钱,“一万两银子。”   一万八千两银子低价买入的酱铺子,家里人把里面的陈年酱销完,赚了万多两银子,没想转眼入了赌坊被许二郎输了大半,剩下的买了货物准备开杂货铺,现在那杂货铺里准备的七七八八,没想还没有开始赚钱就得逃命去了。   便是那四间铺子也不只一万两,方河没有急着发话。   许二郎心里却有些着急,只想赶紧拿了银子去渡口,于是问道:“如何?一万两银子。”   方河摇了摇头,“六千两。”   六千两?许二郎气得瞪大了眼睛,一万两已经是折价,当初他们用一万八千两买下,那已经是威逼诱惑压迫莫中堂,从他手中得来的,如今六千两卖出,简直是欺人太甚。   然而方河没有多余的口舌同他说,也没有时间跟他耗,直接坐上牛车,毫无表情的说:“下车。”   许二郎讪讪的下车,方河准备打鞭子走人,许二郎慌了,他往左右一看,那群游侠早已经偷偷地潜走了,官道上只有两人,他上前一步拉住方河,咬着牙道:“成交,但你得现在就给我银票,还得送我去渡口。”   方河摇了摇头,“送你去渡口成,但银两我得回去取。”   他一向不管钱,都给小媳妇管着。   许二郎气得双目通红,一屁股坐在牛车上,“那赶快走。”今天不离开永丰县,明个儿恐怕死在了哪个角落,毕竟那黑市里已经下了重金悬赏要他的人头。   想起这个,许二郎悲从心来,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许家家破人亡,只有他机灵,逃过一劫,一直躲破庙里,搞得人不人鬼不鬼,暗无天日的躲着,没想到莫明裕居然下令悬赏,叫他连破庙都呆不下去,连乞丐见着了都想杀他。   到了镇上,方河从牛车上下来,往许二郎看了一眼,道:“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方河进院子,直接找到苏小月拿银子,说了与许二郎的交易,苏小月惊讶的合不拢嘴。   “月儿,给我六千两银子,我这就送许二郎去渡口。”   苏小月心里一团疑惑,但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她赶紧翻出银两交到方河手中。   方河走时提了一篮子白面馒头,拿了一套衣裳,便走了出去。   许二郎看到白面馒头,当即就抢了过去,大口大口的啃了起来。   方河送他去渡口,天色已尽黄昏。   许二郎换上那身旧衣裳,向方河告别,等方河走后,他目光阴冷的看了一眼,往地上呸了一口,接着转身往苦力工那边走去。   此时正好有几艘货运船正在装载,他乘人不注意,扛起一个麻袋就跟着队伍往船上走。   苏小月等方河回来已是暮色四合,牛车赶进牛棚。   方河拉着苏小月的小手,两人直接回了内室。   他从怀中拿出地契交到小媳妇手中,笑道:“以后咱们也有铺子了。”   苏小月拿着地契有些不敢相信,疑惑的问道:“那许二郎哪来的铺面,不会假的吧?也不知这地契怎么看真假。”   倒把方河给逗笑,“这世上什么都可以假,但这地契是没人敢做假的。”   苏小月笑了起来。   “我们明年就可以做酱汁生意了,便不说这县里的四间铺子,前几日我在镇上看中了一间铺子,如今三大家族都没有人在镇上卖酱,倒是好了咱们,咱们住镇上最是方便,寻一处挨着市街的铺子,咱们把酱汁专们卖给庄户人家吃,月儿,你看如何?”   苏小月点了点,“那当然好了,现在只要方家村和莫家村的田地没有什么问题,爹娘左右也没有什么事,他们是愿意去铺子里头的,到时我也跟着坐铺子算帐去。”   两人兴奋的谈了大半夜,后半夜才睡下的。   这么过去了两日,永丰县忽然满街满巷的传来谣言,那谣言里隐讳指出莫家掌管的四间铺子被方河弄到了手。   是弄到了手,不是说买到了手,这话可是越传越离谱,传到后头更是难听,但大多好奇这方河到底是谁,居然敢在莫家人手中买铺子,要知道莫家人可不缺钱,在他们手中买铺子还得有这个胆量。   后来被有心人发生这个方河乃是当年永丰县的打虎英雄,一夜之间方河的许多事迹都传了出来,他明明是一个方家村里的农户,勇猛的能打死一头老虎,却没想才短短几年,人家不但有钱买铺子,还在镇上买了一处大院子,那院子还曾是某位大官的宅子。   难怪前段时间这处院子要动工,请了不少人来干活。   霍林吉知道了此事,于是问了方河,方河把那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他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你说你用六千两银子买下四间铺子?”   方河木木的点头,苏小月站在方河旁边看到霍林吉难得见到的失态,也不由为方河点赞,那夜她拿到地契就高兴坏了,用六千两银子就把铺子给买了,真是怪事一桩。   霍林吉啧啧两声,“我说大河,你这是傻人有傻福,说你什么好呢,应该是运气好得不得了,去年我还交代你们赚钱买铺子,只要你们的酱汁在永丰县里卖,很快就能畅销整个县,没想你们今年就不声不响的买下四间旺铺,便是我出手也未必搞得定,这几条旺街的铺子都被几大家族给吞了,外人根本插不进去手,何况你用六千两银子把铺子买下。”他这么说着,伸手拍了拍方河的肩膀。   方河的肩膀明显往下一挎,苏小月在旁边看着都惊奇,他小叔这力劲,功夫恐怕比方河还要厉害。   铺子是得到了手,可是那谣言却不容小视,霍林吉却笑道:“怕什么,那许二郎倒有两分急中智,在那样被追杀的情况下,还懂得使计祸水东移,只是这人也是个狼心狗肺的,你救下他的命,又给了他白面馒头充饥,还换了好衣裳,他居然不感激,还把你买下铺子的事放风出去,这下好了,他是安然了。”   “如今莫明裕知道你得了他那四间旺铺,铁定把你恨之入骨了,你要进驻永丰县,他们几大家族都没有活路,这几年他们还有生存的地方,毕竟你们酱坊的规模太小,等时机成熟,他们就没有用武之地了,如非自愿把酱汁降价行销,毕竟穷苦的百姓占多数,专门卖给这些人吃,而你们的酱汁自然是送给富户品尝的了。”   苏小月却摇了摇头,说道:“小叔,我们以后也要做一些便宜的酱汁给庄户人家里吃,不能一味只追求盈利。”   霍林吉点了点头,“小侄媳倒是个心善的,可是这种想法只能当你们有生之年的想法,一个莫明裕就有你们受的,若是一次性得罪了三大家族,那你们就别想在永丰县呆了。所以前几年,你们在永丰县开铺子,酱汁只能贵,且要比他们几家的还要贵,这样他们还有活路的,暂时不会动你们。”   “当然你们可以利用这几年赚的钱再大肆扩建酱坊,等到你们有实力与另外两大家族抗横时,你们就可以降价了,完成你们自己心中所想。”   霍林吉的一番话一下子点醒了两人,原本还想在镇上买铺子卖酱,卖给庄户人家的想法只好打住。   没有理会那谣言,反而乘势准备给几间铺子重新装修开张。   当几间铺面请了师傅和苦力干活时,街坊们打听了过来,个个站在铺门口张望,探不出方河一家到底想卖什么。   苏小月不想开张前引来麻烦,于是也没有事先挂牌匾,别人问他们准备做什么生意,他们也不说。   这样忙活了一个月,里里外外修缮一新,大门紧闭,牌匾依然没有挂上去。   苏小月只叹自己家里没有做陈年酱,没有根底,每年酿的酱给船队运走还嫌少了,终究来说还是酱坊地方不够。   铺子已经整理妥当,苏小月和方河便想着回村里去圈地做酱坊。   于是告别了家里,两人就回方家村去了,这一去估计又得好几个月才能回来。   来到村里头,回院子收拾屋子,元南花和方芳都过来帮忙,方芳又怀上了孩子,行动有些不便,跟着两位嫂嫂在一起聊天。   收拾妥当,一家人吃了晚饭,坐在树下的椅子中,方河把这次回村的想法跟方平说了。   方平沉吟了一会,说道:“东边山脚下的地除围墙内的十二亩,外围还有上百亩良田,那可是平原地的良田,想用山头的水田一亩换一亩人家都是不愿意的。”   要想大家伙把地换给他们,简直不太可能,一家人商量了好半晌,也没有结果。   这么在方家村呆了两日打探情况,果然东边山头和北边山头的那些村人都不愿意,山头地干农活得爬山,这样抬上抬下的,也着实辛苦,再说山头地一但到了旱灾时季,必然放不到水就成旱地了。   最后苏小月给方河出了个主意,“不如咱俩跟村里人签个协议,地是他们的,每年收成多少咱们折现钱给他们算,算是给租子,你看如何?”   这便是坐着也有钱收了,种地怎么说还担心天灾人祸,如今租给方河签下协议,十年内不管有没有天灾,方河都固定给他们多少现银。   方河和方平听了大呼这主意好,先前老想着要买人家的地或换人家的地,那地可是根本,若不是迫不得以,谁愿意卖,谁愿意换,如今不是买也不是换,只是租用,这地还是他们的,村里人肯定同意,不用干活也有钱收,这空下的时间就可以上镇上做苦力去。   方河和方平两人再次去了村里,跟三爷也说了一下这事,三爷听后一脸的惊讶,这里可不比镇上,方河手中本来有大把的良田,还要租别人的地着实不可思议,不过这几年看着方河一步一步起来的,眼看着他越来越富有,从刚开始的不解到后来习惯,他现在有这想法,他也不想大惊小怪了。   方河要租地的事传到村里头,祖屋这边来了不少村里人,没有那东边和北边山脚地的也过来看热闹。   这下大家不用方河上门求了,个个都跑来问那租子的事,一年银两能给多少这才是他们想要知道的。   方河跟族老们商量好了价格,与村里人签下协议,经双方满意。   转眼东边和北边山脚两地签下百亩良田,相当于比之先前翻了三倍有余。   圈了地,又要建围墙,因为有上次泉水下毒的事件,这次建围墙方河更加谨慎,围墙决定建二丈之高,反正现在家里的田地全部租给了别人种,也没有别的事情做了,这围墙可以一口气建成。   方河带人上山头搬运石头,有他在,大家伙安全没问题干起活来也麻利。   这才四月出头,家家户户都不忙,双抢前的日子,割麦子家里的妇人就行了,现在大多种稻谷。   苏小月呆在院子,专门负责方河的伙食,时不时跟邻居们窜窜门,再不然就跟元南花上山里头摘摘野菜。   赵里一家对方芳极好,怀了孕,一家人把她捧在掌心,她没事就跟元南花来院子里做针钱,苏小月跟元南花也帮着做。   日子过得真快,转眼过去了两个多月,方河带着村里人建好东边山头的围墙再去建北边山头的围墙。   这次有了这一百亩地后,在永丰县卖酱不成问题了。   地增宽了,酱缸也得打造,好在两人从镇上回来就已经在窑主那儿下了订金,那位窑主听他们说要这么多酱缸后,眼睛都睁大了,只道:“我们家这几年做你们这桩生意就有了。”   于是把家里的亲戚全都拉上,别的小单子都不理会,专门为他们做起酱缸。   去年新出的豆子,苏小月向这方圆几村都递了消息,方河大量收购,话才传出去,第二日家门口就洛泽不绝的来了人,苏小月叫上齐有玉几人过来帮忙收豆子,她在旁边记账算数。   一直忙到傍晚,齐有玉几人歇下来,在一旁感叹道:“月儿,没想到你回镇上才几月,居然学会了算账。”   苏小月含糊的点了点头,她以前住村里,什么事都是由方河出面,她便是算账也是私下里进行,再告诉了方河,让方河对外说去,所以谁都不知道她会算账,就连苏阿吉两人也不知道的。   他们两位老人家要是知道了,她穿越的身份不马上就穿帮了。   院子里先前建的两间大库房被豆子收得满满的,等麦子成熟了,她再收些新麦进来。   终于到了做酱的时节,酱缸也从镇上运了回来,酱坊也做了相应的设施,那围墙一般人根本爬不上去。   酱场里的农仆太少,霍林吉又不知从哪儿想了法子,送来一群农仆,接连忙了一个多月,终于妥当了,苏小月和方河都累爬下了。   两人决定在小院里再住几日才回镇上去。   夜里两人躺在床上,苏小月只觉得全身骨头痛,她爬在床上,方河心疼的为她揉着,说道:“等过了这几年,咱们在镇上站住了脚根,等酱铺子也妥当了,咱们一家子好好休息一下。”   躺在床上的苏小月忍不住笑了起来,“大河,咱们这话不知道说了几年了,那时候咱们刚圈下东边山脚十二亩和北边山脚十八亩地的时候,你带着村里的光棍们上山头搬运石头,你夜里告诉我,就缓过这两年,等有了足够的酱汁,咱们就歇下心思,现在咱们越做越大,却发现还是有忙不完的事,我看真要等到停下来,恐怕得等旻儿长大支撑家门才行。”   方河听着一声叹,小媳妇说的对,谁能保证再过两年后不会遇上新的问题,这些年一步一步走过来,总有一把力在后头托着,到手的银子越来越多,花费的也越来越多,到头来现银还是不多。   比如今年手中的银两又用了个七七八八了,要有现钱还得等这批酱运送出去才有,这日子过得闹热却是过得忙忙碌碌。   被方河揉了几下,果真是舒服多了,可方河也很辛苦,他做的苦力可不少,苏小月拉住他的手使他停下来。   他宽大的手掌中已经起了一层厚厚的小茧,记得自己刚穿越过来时,曾给他擦洗的时候握他手时,那小茧只有握刀剑的几处有,如今是满手都是了。   “大河,你躺下,我帮你揉。”苏小月心疼他,说完作势要起,方河却按住她,“你好好躺着别动。”   说完,他也躺下,两人相拥。   许久方河豉起勇气说道:“月儿,这一时半会儿吧,咱们也没得轻松了,如今旻儿都有四岁了,要不等县里头四间铺子开张,咱们再要个孩子,如何?”   方河一脸紧张的等着苏小月答话,然而等了半晌,也没有听到答复,他正要垂首看去时,只闻到她那绵软均匀的呼吸声。   她居然睡觉了,方河又好笑又好气,这些日子小媳妇着实是累的不轻,可惜他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白费了,不过想起当初小媳妇生孩子时那一声又一声的痛疼,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一儿一女啥也不缺了。   在方家村呆了数日后准备回镇上去,那边方河和方平两人谈事,这边苏小月和元南花说话:“三弟妹,以前张太太叫我不要在永丰县卖豆芽菜,就是怕得罪这些大世家,现在咱们的酱铺子马上要开张了,我想到时在铺子里头劈一点地方来卖豆芽菜,所以等酱汁做好后,这边的芽菜得多弄些了,这小院子不住人,你跟三弟派人多种些豆菜去。如今那么多农仆,入冬前还得建屋舍,到时我跟方河再回来,下雪前咱们还得多储些木炭,等冬季做温室芽菜。”   元南花点头,“二嫂尽管放心去,我跟忠儿他爹现在也不用亲自下地干活了,这管人的事一定帮你们好好管住,有什么不能做决定的,到时忠儿他爹去镇上跟二哥二嫂商量。”   这边做酱坊,从农仆中点出了几名小管事,方平只需指挥那几位小管事就行。   事情交代好了,两人打算要回镇上去。   牛车赶出村口,才走了几里地的样子,方河忽然停下来,苏小月错愕的看着他,方河脸色窘了窘,苏小月秒懂,看着他跳下牛车进了小树林。   还真是好巧不巧的是当年齐惠害她的那个小林子,望着这个熟悉的小树林子,眼前浮现出方天稚嫩的面孔,当初若不是他出手,她不会有今日幸福的生活。   没多会,方河匆匆从树林里出来,苏小月见他脸色阴沉,不知出了什么事,正要问,方河却说道:“咱们回村。”   “为何?”苏小月一脸不解,大河只不过去树林子里方便一下,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儿?想到这儿不由让她又想起当年方小川的尸体便是在这小树林里发现的。   方河忍了忍,望着苏小月还是说了出来,“我发现一具尸体。”   苏小月“啊”的一声,差点摔下牛车,还好方河及时的扶住她。   许久,苏小月惊惊颤颤的问道:“是谁的?”   方河摇了摇头,“我没有动那土,只露出一只手出来,没看到真面目。”   好惊险的一幕,露出一只手来,若不是方河瞧见,要是苏小月,想想那场景就吓人。   方河就知道小媳妇害怕,可是她好奇的事不告诉她她反而心里不安实,再说这事可不小事,呆会她同样会知道。   牛车直接赶去了三爷家中。   方河把树林里发现尸体的事告诉了三爷,三爷也是惊骇不已,方家村里外姓人少,大家都是本族人,在三爷的治理下,个个都安分守己,从没有听说过谁杀人的事。   只是最近方万一家和许明田一家忽然失踪,三爷曾派村里人四处寻过,没有寻到人,不知道这些人去了哪儿。   方万一家人,村里人怀疑是跟着方鸿运去城里享福了,这样倒还说得过去,许明田一家就不同,东边山头地上百亩,如今荒在那儿长草,水田拿来长草,看得村里人心痛,这一家人忽然不见就蹊跷了。   三爷马上集结了村里几个年青力壮的,跟着方河往小树林里走。   苏小月听方河的话直接回了院子。   元南花听说她回来便过来问情况,苏小月把方河所见所闻小声的告诉了她。   方河带着村里人去小树林里,刚进里头,只闻到一股奇怪的腐臭味,大家伙脸色都变了,远远的看到一只白骨生生的手露在外面,吓得几位年青人“啊”的一声。   稳住了心神,大家伙原本拿锄头要挖地的被三爷阻止。   三爷吩咐两儿子带着几个村里人去县衙里报案。   到晌午,从官道上跑来一队捕快。   那捕快正是上次的一伙人,再次来到这个小树林,为首的捕头忽然觉得头痛,“你们方家村就是事多,这小树林子看来不吉利,改日你们把树砍了,荒几年看看。”   村里人一至认同。   忤作上前查看,捕快们很快就把尸体挖了出来,那具尸体早已经面目全非,生生白骨露出来,村里人一片呕吐。   分辨不出是谁。   此时方家村的老老少少都赶来看热闹,那捕头往人群里扫了一眼,便问道:“村里头可有谁失踪?”   大家伙摇头。   三爷却道:“只有上次给衙里报案的那两户人家忽然失踪外就没有旁人了。”   那是两家人,老老少少,这是一个人,显然不是同一桩事,那捕头摇了摇头,“看来不是你们方家村的人。”   但那忤作却道:“不对,这人的双腿有问题,生前应该是个瘸子。”   瘸子?方家村的村民们沸腾了,人群中一把清亮的嗓音喊了出来,“那是许三郎。”   许三郎?   “对对对,许三郎是个瘸的。”有村人附和。   捕头听到这话,当即就重视起这桩案来,许氏一家全部失踪,如今找到一个许三郎,那其他人是不是也遭了毒手。   三爷显然也想到了这儿,只有方河一直沉默未语,因为他是见过许二郎的,许二郎还曾被追杀,只是这许三郎死在这方家村不远处就奇怪了。许二郎躲在破庙里,那许家的其他人在哪儿?   这案子有些复杂,捕头立即叫人把尸体一裹,又叫上三爷和和几位村里人,包括最先发现的方河一并去县衙里问话。   没想到才到县衙门口,门口的大鼓却响了起来,敲鼓的却是许二郎,他嘴里大声喊冤:“青天大老爷啊,我三弟许三郎死的可怜,可恨方家村方河以势压人,为那东边山头地被我许家夺去,怀了恨意,暗中下了杀手,把脚瘸了的三郎给害死了,还藏尸小树林中……”   方河看到许二郎,脸色大变。   他不是已经坐船走了吗?然而没等方河反应过来,县衙里跑出一队整齐的兵卫,个个手持长戟,迅速向方河包抄过来,方河刚要使功夫动手,那捕头迎面撒出一把粉沫,防不胜防的方河吸了粉沫,身子猛的往下倒去。   众兵卫迅速拖起方河进了衙门,留下一群莫明其妙、不知所措的村里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就这一章三合一的大肥章了!        ☆、第127章 .   莫明裕的伤养好后便一直守在府中的美人窝里,对自家那个不争气的长子已经没有办法,只好自己想开些,弄了几个美人进府享受一下。   这日他正卧在美人膝前闭目养神,府中管事过来禀报,说方家村里发生一件命案。   莫明裕立即坐起身,只要是方家村的事,他一向感兴趣,于是向那管事招了招手,问道:“是那刘捕头传的信?”   那管事点头。   莫明裕沉吟了一会,冷笑一声,“去,给那刘捕头使些银子,让他发现什么立即传报于我。”   那管事领命下去。   这个刘捕头是莫明裕在县衙里的眼线,这人机警滑溜,知道他正与那姓方的小子有过节,这会儿倒是醒目的过来传个话。   刘捕头来到方家村,经忏作和村里人一番辨认,确定是许三郎的尸体,当即派亲信悄悄地给莫府传信去了。这边他扫了方河一眼,见他神色冷清,不温不火,此人气质倒是与庄户人家不同,听说这人还会功夫,连莫府都拿他没有办法,可惜今日他遇上了他,刘捕头冷笑一声。   莫明裕收到刘捕头的信,那新发现的尸体居然是许三郎,立即计上心来,向护院招了招手,叫人下去把奄奄一息的许二郎给拖上来。   院子里,许二郎被人像条狗似的拖在地上,接着往前一扔,他四肢都像是散了架子,伏在地上动弹不得。   莫明裕坐在荷叶托首的太师椅上,端着茶细细品了一口,刚要放下杯子,那许二郎不知哪来的力劲,爬伏往前,双手抓住他的缎靴,“莫老爷饶命,小的知错了,小的知错了。”   莫明裕脚腕往前踢,磕到许二郎的下巴,话没说完就伤到了舌根,“啊”的一声滚一边去了。   “留你狗命也不成问题,只要你照我的话去做。”   许二郎听到这话立即来了精神,也不顾身上的痛疼,再次爬向他,莫明裕垂首低语两声。   接着有下人送来干净齐整的衣裳,许二郎一脸惊恐的反应不过来,却被下人强行换了衣裳。   许二郎被人夹扶下去,莫明裕眯眼笑了起来。   县衙门口,许二郎捂着身上的痛疼,望着方河被人拖下去的背影,嘴角露出阴冷的笑容。门外一脸莫明的方家村村人站在那儿不知所措。   三爷见势不妙,向一边的二儿子方哲说道:“快去给方河家里人报信,今日这事透着蹊跷,我这就带村里人进去理论。”   方哲听了其父的话,脸色凝重,乘人不注意隐入看热闹的人群。他来到镇上一路打听,终于寻到了方河的家。   院门外门庭冷清,这一条街情景差不多,方哲一时有些怯场,在门口局促了一会,来到门前敲门。   一位穿暗青色上衣下裤的家丁开了门,他看到来人,问道:“不知阁下找谁?”   方哲没想到方河家里还有下人,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试探的问道:“此处可是方河家?”   那位家丁没有因为他的怯场而生出轻视之意,客气的答道:“家主姓方,不知阁下找家主何事?”   方哲露出惊讶之色,看来方河在镇上住的可不是小门小院,村里人倒是轻看了,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时候,他说自己是方家村的人,要找方河家里的人,有急事要替方河传达,那下人进屋禀报去了。   没多会袁氏从屋里出来,看到方哲,微微一惊,方哲也不多绕弯子,把方河的事说了一遍,袁氏当即进屋喊当家的,苏阿吉瘸腿出来,方哲见了,方发觉这一家老小,该如何是好?   苏阿吉见袁氏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上前拥住她,说道:“你在家里带孩子,我这就去县里霍家种子铺走一趟。”   袁氏只管点头。   苏阿吉出了门,跟方哲走了一段距离才停下来,问自家女儿的情况如何,方哲告诉他,大河媳妇留在村里什么也不知道。   自家女儿不知道更好,妇人家知道也没有用。   苏阿吉点头,道了谢,两人租了辆牛车直接往霍家种子铺去了。   霍林吉知道方河这事,立即出了铺子,派掌事的强行把苏阿吉送回镇上,带上方哲往县衙去。   方哲跟在身形修长的霍林吉身边,悄悄打量了一眼,只见此人眉眼清俊,举手投足尽是贵气,不说话时,沉稳不言却自有一股威严。   他心里不由纳闷,这人到底是方河的什么人,居然听到方河出事就立即跟来了,以前他只知道大河在外跑镖,赚了不少银子,来去匆匆的,显得很神秘,如今又多了这么一个能耐的人帮他,越发让人看不透了。   刚从种子铺里出来,霍林吉安排好事情,这边马车已经候着了,他利落的上了马车,方哲一时间有些局促。   霍林吉看了他一眼,温和的说道:“快上车吧,咱们得赶快一点。”   方哲只好怯怯的上了马车,这是他第一次坐马车。   有了马车,速度飞快的驶到了县衙。   按理出了这么大的事,一定要升堂才会定方河的罪。然而方家村的三爷带着众村人进去的时候,里面空空荡荡的,不但没有升堂的痕迹,就连许二郎都不见了,那些官兵直接把人挡在了外头,不准他们探个究竟。   三爷毕竟是里正,他站出来理论,结果直接被人叉了出来。   就在这时,就见自家儿子从马车上下来,他微微一愕,接着是一个长身鹤立的男子,他站在马车边往那官兵扫了一眼,没有理会,直接往衙门里走。   那官兵见到来人这么从容的走了进去,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到了里间,有官兵拦住他,他从袖口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往对方身上一丢,那官兵瞪大了眼睛,眼见那银票要掉地上了,忙弯身捡去。   霍林吉就这样轻轻松松的走进了县衙,直奔衙门的后院。   沈县令刚收了莫明裕的一大笔金子,夫妻两正数那金条,那金光闪闪的金条看得两人连饭都忘记吃了。   把那金条一根一根的堆积起来,堆成一座小山似的,两人爬在桌上望着,笑得合不拢嘴了。   那吴氏说道:“咱们家有这一笔金子,这一辈子都不用愁吃了,那会儿你中了探花,与你几个一起的都留在了京城,只有你外放,只怪咱们背后没有人,没想到把咱们外放到长陵郡来,没来前,京城里的人都说这长陵郡除了酱汁不错外,便是个穷山窝,没什么油水,个个都看不起咱们。”   “现在看看,谁还有咱们这么厉害,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要是能留在永丰县一辈子就好了,可惜你马上要御任。”   沈县令也是叹息,“对啊,要是能一直留在永丰县就好了,谁能想到这个穷山窝里便是酿酱的也有这么多钱使出来,就不知那酱汁生意的盈利有多少,着实让人看着眼红。要是再给我五年时间,我也想往酱汁方面插一手,做生意的果然是富有。”   两人正商量得起劲,外边下人进来传话,说外头有一个自认为永丰县第一富户的男子请求来见他。   沈之祥两夫妻立即拿缎子布遮住那堆金山,转身出了内室,来到外室,沈之祥沉了脸,这下人莫不是收了什么好处,居然没有他的传令敢上前来打扰。   不过对方自称为永丰县第一富,他冷笑一声,他上任这五年,永丰县有哪些富户他是了如指掌,永丰县三大家族,个个都了得,就没有一个人敢称第一富的,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来到正堂,入门就看到一个穿玄青衣袍的男子端正的坐在交椅上,手中拿着茶杯,若无其事的饮了一口茶。   定睛一看,不正是霍家种子铺的东家么?霍家家势,何止是永丰县第一富户,沈之祥见到来人,立即恭敬起来,自己贪污的银两还在人家钱庄里存着。   沈之祥上前,“原来是霍东家,不知霍东家有何事?”   霍林吉看到他,也没有起身,慢悠悠的把茶盏放在桌上,才说道:“为我家侄儿方河而来。”   沈之祥心头咯噔一下,方河几时成了霍东家的侄子?他怎么不知道?   “霍东家是说笑吧,那方河可是方家村的农夫,怎么能认识你这样的贵人?”   霍林吉听到这话,皱了皱眉,神色不怒自威,“方河本来就是我的侄儿,沈大人贵人事忙,不知道也是常情,再说方河虽是一戒农夫,却也是永丰县的打虎英雄,我就弄不明白了,方河一向正直的一个人,只是在村里头发现了一具无名尸首,就变成杀人犯了,咱们南国就没有王法了么?”   若是遇上普通的人这么质问沈之祥,他保不准会说,‘什么是王法,我就是王法’,但如今面对是的霍家人,他也弄不清楚霍家在朝中有没有人,但他们的手段可不小,敢收他们贪官的银两,又诚信的兑现,不是几分胆量能支撑的。   “霍东家说笑了,方河这案子本官不正在查么。”   却遭霍林吉一顿耻笑,“这还要查什么,恐怕是沈大人收了别人银两不好交差吧。”   “你——”沈之祥恼羞成怒。   “沈大人,不要忘了,你贪桩枉法的银两还存在霍家的钱庄里,我霍家是对天下人诚信,可是谁要是得罪于我,我就未必讲诚信了。”   沈之祥盯着霍林吉,见他面目清冷,可不是说笑的。   沈之祥缓和下来,开始诉起了苦,既然对方已经猜到,如今莫家给的小金山他是舍不得再还回去的,但这边也不能得罪,只想来一个折衷的法子。   没想霍林吉直接说道:“你不必再说了,我今个来不是要你放了方河,只是叮嘱你不用定案便是,悬而不定,我自有法子扭转乾坤。”   “莫家几次三番贿赂你,包括这次给的银条,莫家已经山穷水尽,而上批酱汁的银两尚未结完,却听说在外地毒死了不少人,我为莫家做船运,这些事都压下了,可是他的尾银是不会给的了,没有这笔银子回拢,莫家恐怕要穷途末路。”   沈之祥听着心头大惊,莫家一下子给得这么阔绰,原来已经外强中干,不中用的了,如此这小金山占了就占了,反正这霍东家也没有逼着他放人,只是晚几天定案而已,于是欣然的答应了。   霍林吉又使了一把银票交到沈之祥手中,说道:“莫中堂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咱们家大河就得怎么过,至于女人你就不必送进去了,大河想吃什么,吃多少量,你们都得按餐满足了。”   沈之祥接过银票,一一答应。   霍林吉达到目的便出了衙门,衙门外还等着不少方家村的村人,方家村的里正三爷气恨难当,只怪老天爷不睁眼,永丰县出了个贪官污吏。   三爷看到霍东家,带着一群人围了过来,关切的问道:“霍东家,大河如今怎么样了?”   霍林吉看着这一群老实的村里人,虽然没有帮到什么,却也是个热心的,于是温和的说道:“你们放心,这事我自有分寸,   三爷看着霍林吉坐上了马车,回头往衙门口望了一眼,决定带着村里人先回去再说,若是明个儿没有把方河放出来,到时再带着方家村所有的村民来衙里闹事,他就不信这贪官不害怕引起民怨。   一行人回了村里头,苏小月久等不见方河回来,于是跟元南花来到三爷家里,三爷见她年纪轻轻的妇道人家,不想她担心,是不打算说实情的,没想黎氏嘴快,把今个方河的事一股脑的给说了。   苏小月听到方河出了事,还被人冤枉,眼泪刷的一下流了出来,转身就往外走,三爷见她如此激动,瞪了黎氏一眼,赶紧派两儿子追了出去,半路终于把人给拉住了。   天已经黑透,苏小月就是要回镇上去,方哲两兄弟怎么也扯不住人,元南花在一边也是抱住她,说道:“二嫂,你别急,连霍东家都说了那样的话,他铁定有把握,要不等天亮了咱们再上镇里去,如何?”   苏小月不答,那眼泪就像决了堤,穿越过来,凭着家里人的一双手,日子越过越好,越过越顺,就从来没有遇上这样的事,这一次真正让她感受到了这古代的不易,被人冤枉连上诉都无门,想想就后怕。   方河吃得那么多,不知道他在牢中要受什么折磨去,想到这儿就不安了。   所有人拿她没有办法,元南花只好劝道:“二嫂,这样吧,如今天色晚了,这二十几里路,路上也不安全,金贵叔铁定是不会出车了的,我让忠儿他爹向金贵叔借了牛车送你去镇上。”   大家伙显然不会让她一个妇道人家就这样摸黑走夜路,万一在路上遇上野兽怎么办?苏小月只好点了点头。   方平从方金贵那儿借了牛车,苏小月和元南花两人坐了上去,牛车前面插了火把,村里人又抱来一捆稻草往车板上一放,说道:“路上小心些,带上这些稻草在路上照路,山路十八弯,不好走,赶车的时候小心了,方平,你慢些。”   经大家好一阵劝,牛车终于出了村口。   路上,苏小月曲腿坐着,默默地流着眼泪,心里生出无力感,以前听说沈县令是个贪官,她只听听,笑笑,没怎么当回事,一直认为方河这么能耐,怎么会有问题,如今却忽然看清了现实,在这个古代,方河真出了事,她一个妇道人家,是半点办法都没有的。   还好他小叔没有离开,她一定要问问他,他是怎么打算的,就算是倾家荡产,把家里的田地银两全部给沈县令也要把方河给救出来。   就这样赶了大半夜,终于回到了镇上。   霍林吉一向住她家院里,按理他这会儿绝对回来了的。   三人风风火火的进了院子,下人们开门时就有人传报到主子那儿去了,人一进门,东西房的灯都亮了。   袁氏和苏阿吉披衣出来,没多会霍林吉也披衣出来了,显然起得匆忙,一向穿衣干爽利落的霍林吉这会儿却有些凌乱。   他看到侄媳妇一双肿成核桃的眼,猛的一拍额头,“倒是把这差给忘了,今个儿就该好好叮嘱那些村里人别说出去的。”他原本还想着侄媳妇在村里更好,免得操心,待他这边事成,再叫方河把人接回来就是,如今,看把人给急的。   苏小月三两步就来到霍林吉身前,刚要说话,眼泪又飙了出来,她拿手绢按住眼睛,霍林吉于心不忍,劝道:“你哭什么,方河在里面过得好好的,我可是你们小叔,我做事你还不放心,快别哭了,别把眼睛给哭瞎了,呆会方河出来指不定要责怪我这个小叔了。”   苏小月知道他这是在安慰她,可是眼泪就是止不住,这种无力感充斥着全身,若不是到天黑她才得到这个消息,指不定直接冲到衙门里去了,她是做了决定的,家里全部财产都给那贪官,只要把人给放出来就好了,她不枉想什么了,有方河就成,实在不行带着一家老小到别的地方讨生活去,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的,有手有脚铁定饿不死。   可是想归想,心里却不安实,那份担忧盖过一切。   方河吃的一向多,吃不饱就没有力气,没有力气就受人欺负。   霍林吉看着女人哭,没着了,正好此时袁氏过来,把苏小月搂在怀中。   这边苏阿吉忙着安置方平夫妇,三人连夜赶路,后头两人坐在板车上还不觉得,前面赶车的方平却是汗滴滴,衣裳湿透。这山道不好赶,有几次差点冲山底下去了,汗都是被吓出来的。   待三人洗了澡换了衣裳,一家人坐在堂屋里商量,霍林吉见侄媳妇略平静了些,关切的口吻中不由带着责备:“大河有我在不会有事,你这么急急忙忙赶回来,半夜三更的,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没法跟大河交待。”   一家人着实是担心她,苏小月垂下头去。   刚才霍林吉把自己计划简略的说了一遍,苏小月才稳住了情绪,可是还是心疼方河在牢中受苦。   这一夜睡下没多久天就亮了,苏小月睡不着,天微微泛白,她就进了厨房,她要亲自做一些好吃的送到牢房里去,她今天哪怕是花大笔银两也要见一见方河。   等松蘑酱汁鸡蛋炒饭弄好,叫下人扛着两大木桶饭就出来。   霍林吉刚起身,闻到饭香,循着看去,就见两木桶松蘑酱汁炒蛋饭,口水都勾了出来,侄儿跟侄媳妇去了村里好几个月,他已经好几月没吃到好吃的。   然而小侄媳似乎根本没有考虑他的量,他眉角动了动,心里有些吃味儿。   苏小月刚要出院门,霍林吉却说了一声“等等。”   他一边说一边理了理袖口,长袍广袖的,一袭玄青袍服衬得他身形健硕挺拔。   苏小月站在那儿等了等。   霍林吉来到她的身边,往那木桶中望了一眼,叹了口气,“正好我要上县里头的铺子里,一起吧。”   苏小月也没有多说什么,她先前打算叫下人使牛车去县衙的,没想霍林吉会起得这么早,连早点都没吃就要走了。   马车上,两大木桶的炒饭香味时时刻刻的勾引着霍林吉的味蕾,他咽了咽口水,却是不说话。   苏小月刚开始有些发呆,一心只想着方河,无意间听到对面口水吞咽的声音,方反应过来,试探的问道:“小叔,您还没有吃早点呢,若是不嫌弃,要不吃一点松蘑酱炒蛋饭如何?”   “不嫌弃。”霍林吉迅速说道,又觉得跟小侄子抢饭吃着实没有一点长辈的模样,于是又道:“这是大河的饭,呆会儿我上铺子里头叫人买点心便成了。”   苏小月直接从木桶边沿拿下碗筷,揭开盖子,在木桶里给他盛了一碗,送到他面前。   霍林吉见状还是接了过来,两大桶,方河够两顿了,他作为叔叔吃一点也不为过。   他一连吃了三大碗,嗯,饱得过头了,晌午饭也不用吃了。   到了县衙,苏小月叫人提了木桶,跟在霍林吉身后往里面走,没想霍林吉却是一路散银票,就这样连禀报都不用,直接走进了大牢。   然而这间大牢却并不昏暗,是一间简单的陋室,苏小月见了,心里略好受些,恐怕是他小叔使了银子。   两木桶饭提进来,方河见着苏小月,从床上翻身而起,手上倒也没有拷住,行动是自由的。   “大河。”苏小月小跑来到他身边,方河伸手把她揽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深深的闻了一口熟悉的发香,就这样不再松开手了。   这边霍林吉见小两口那粘糊劲,嘴角抽了抽,来到饭桶前,把盖子直接打开。方河闻到香味,肚子应景的咕噜一声。   苏小月听到,心里越发的心疼,从他怀中挣开,拉着他的袖口往那边走。   “快来吃饭,你在这儿必然没有吃饱。”   方河着实是没有吃饱,其实沈县令有吩咐厨房专门为方河做了饭菜,味道是不错的,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他的食量会有这么大,直接把厨房里的饭菜全部吃完不说,还连下人们要吃的馒头也吃完了,看那模样似乎还没有吃饱的样子,着实把一帮人吓了一跳。   方河昨个夜里饿了一宿,这么些年被小媳妇养着,就没有挨过饿,忽然又回到以前那种饥饿状态,真是难受。   霍林吉和苏小月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方河把木桶往桌上一放,苏小月刚要起身给他拿碗筷,没想他拿着饭勺子,就着木桶就这样大吃特吃起来。   两人都看傻了眼。   这得有多饿,苏小月看着心疼也看着好笑,但她笑不出来。   转眼一桶饭就被他吃了个精光,打了个饱嗝,霍林吉在一旁忍不住感叹:“两个都是没心没肺的,这个时候还吃得下去喽。”   方河听着了,他把勺子往木桶里一丢,回头笑道:“小叔,你觉得这牢房关得住我么,只是看他们把我安置在这么好的地方,我就知道小叔必然是出了手,所以我就先在这儿等着了。”   霍林吉早就知道方河的本事,他也只不过说一说。两人都是心知肚明,却把苏小月害苦了,昨个夜里哭了一夜不说,半夜还赶了路,半路要是冲山崖下去了,恐怕他们都见不着苏小月了。   方河忽然想到什么,说道:“对了,月儿,你今个儿怎么这么早来了,你是怎么进的县城,还有时间做了这美味的饭菜。”   苏小月正要说,霍林吉却抢先一步开口,“当然是担忧你了,我用马车把人接来的。”   苏小月往霍林吉看了一眼,也没有再插话。   霍林吉当然不会把苏小月连夜赶车的事说给方河听,要真是说了,指不定方河要大开杀戒。   在牢里陪了一会,外头有人来摧,苏上月只好跟在霍林吉身后出了牢房,临走前再三交代方河在这儿别担心,他们会想办法,然而方河却什么也没有说,乘霍林吉转身出去,他伏在小媳妇耳边说道:“你今个夜里洗香香的,我会夜探闺房。”   苏小月瞪大了眼睛,望着方河有些不敢置信,然而前面的霍林吉却沉着脸转过头来摧人,“侄媳妇还不快走。”   苏小月就这样一脸期待又有些担忧的走了。   刚出了县衙,迎面就是一群方家村里的人,三爷带着全村的壮丁进县城里来,非要大闹衙门不可。   霍林吉见了,忙把人安抚住,跟三爷细聊了一会儿,接着带着一帮人直接回镇上的小院子里去了。   苏小月感激方家村里的人,到了关键时间,全村里的人还是挺齐心的,一致对外,平时的磕磕碰碰已经不算什么。   来到小院里,苏小月叫人去买了不少菜,晌午饭叫厨房里做,招待了全村的人。   好在地儿宽,这边大院子就村里的长辈们,后边几个院子是歇脚的村里人,还有八角亭,荷花池,有不少人在那边游玩。   吃了晌午饭,村里人告别苏小月和霍林吉,跟着三爷又回村里去了。   这次村里人这次看到了方河家在镇上买的院子,终于开了眼见,回到村里就把所见所闻告诉那些没能去的妇儒小孩,个个都一脸惊讶,方河这几年到底赚了多少钱?   苏小月没想着因为院子的事成了村里的富绅,她觉得这些村里人平时嘴巴子是不太好对付,但真到了关键时候却是有人情味的。   夜里,苏小月一脸期待的洗了个香喷喷的澡便躺床上去,她就这样巴巴的等着,望着那烛火一点一点的跳动,快到子夜时分,她等着等着犯了困。   就在此时,一条黑影从窗户跳了进来,直奔内室。   院子外站着霍林吉,他一袭长袍迎风而立,看着方河麻利的进了房,他抬手捂住额,这小侄子就一夜都按捺不住,看来他的计划得加快才行。   “月儿。”方河轻轻的唤了一声,苏小月猛的睁开眼睛,“大河。”   穿着浅红色亵衣的苏小月就要扑过来,方河扶住她,却不近身,“我身上脏,我这就去洗洗,你等我。”   苏小月看着方河迅速的进了里室。   没多会她听到了水声,心开始怦怦跳动得厉害,他居然真的从县衙里跑了出来,这下对方河的功夫她放心了,真到了那个地步,他们一家也不是这么难堪的。   没多久,方河一身水气的出来,身上一缕未着,就这样赤着身子大刺刺的走过来,苏小月看着他结壮的身子,目光不由的往下面那一大团看去,脸红心跳,却移不开眼。   来到床前,方河循着她的目光往下看了一眼,心中滚烫,某处直接就雄赳赳的起来了。   他掀被上床,一个熊抱就把小媳妇压在身下,“月儿,让你担心了。”   听到方河说这话,苏小月没来由有些委屈,她是担心了,担心的要命,她想到了太多太多的东西,她怕失去,在这个时代她孤身一人,她不能失去他。   方河看到她眼中的泪痕,忍不住心疼的吻了吻她的眼角,“月儿,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担心了,这一次我下定了绝心,我跟莫明裕一定要做一个了断,不能手软。”   苏小月点了点头,相比于方河的安危,别人她都不管,经历了这么多,她也该适应这个时代。   这次两人没有往日那番冲动的□□,却是温存的缠绵,一直到三更天,方河才停歇,苏小月从□□中清醒过来,全身酸痛难忍,方想起自己的避孕药留在方家村了,那时两人回村里头要好几个月,所以把药给带了去,这次回来又在这种情况下,哪还记得。   但愿能像上次一样没事。   方河下了床,他不能再留了,必须乘着大家熟睡时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去。   苏小月不舍,从床上用力爬起来,倒吸了口气,方河见着又坐下,把她按住,“别动,今个儿你累着了,明日不要再来送饭,小叔给那些人打了招呼,饿不着我。”   苏小月点头,期盼的问:“还要多久才能出来?”   方河想了想,“不用废太多时间,我很快就能出来,这次我不会让咱们白白受苦的。”   苏小月目送他出去,她又躺了下来,两夜都没怎么合眼,这会儿安下心来,一觉睡沉了过去,醒来已经是晌午时分。   她洗嗽出来,看到两孩子在院子里玩,见着她,像炮弹似的冲了过来。一边一个抱住他。   她抬起双手摸了摸他们的头发。   “娘,你起的真晚,比我还起得晚了。”已经七岁大的方嫣居然还说起自家娘亲犯懒了。   苏小月有些无奈。   一手拉一个往厨房里走去,还没有进厨房,袁氏从里头出来,她刚才正吩咐人煮了粥,这几日自家女儿心情起伏不定,怕她吃不下,喝点粥来爽口。   永丰县里三大酿酱世家,莫家酱铺相对于另两家来说味道略胜一筹,有不少人喜欢上他们家里来买。   就今个儿,来了几家小富户,买了不少酱汁去了,说是要办喜宴,那家人出手阔绰,因着办喜宴,倒是不买陈年酱,只卖新季出来的酱汁。   那日县城的街头着实有富户办喜宴,有贺寿的,有娶亲的,热闹非凡,然而到傍晚,忽然街上敲锣打鼓有人喊话,“莫家家主无良,卖我毒酱,害得我喜宴办成丧宴。”   街坊们听到这话,大家伙都跑了出来,沿街围观,见对方前面敲锣,后面是一群家丁抬着寿棺往衙门那边走。   街坊一路跟着,没走多远,又从另一条街走出来一行人,只见那边披麻带孝的哭成一团。   县衙响起鼓声,沈县令匆匆穿上官服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问师爷,“前头到底什么情况了?”   那师爷苦着脸道:“听说有几户人家吃了莫家的酱汁死了人,正要大人主持公道呢,这次大人可不能心软了,那些个小富户,拧成一股也不容小视,就怕他们上长陵郡告官,咱们就麻烦了。”   沈之祥最担心就是这个,呆在这个穷困的永丰县,上面的人也不闻不问,没想被他捡了个漏,这事儿可不能让上头的人知道,否则乌纱帽不保。   这边两家富户在堂前陈词,那边渡口居然有一家富户抬了寿棺上了船,他们打算上长陵郡告状去,听说这一家出了个举人,很会写状纸,他知道沈县令平时贪婪成性,想在县衙讨回公道可不简单。   涉及到金主莫家,又因那小金山被莫明裕逼迫,沈县令果然成了个和稀泥,案子悬而不决,这炎炎夏日,那棺中都发出了臭味出来,那寿棺陈放在衙门外,一行人跪在外头喊冤。   最后没办法,沈之祥直接派官兵把那寿棺和一干人赶走,图了个清静。   然而清静没两日,长陵郡传来信息,有一家富户上长陵府衙递了状纸,正好遇上御史台铁面无私的李大人经过这处,听到这桩案子,直接就决定来永丰县一探民情,再考核一下沈县令的政绩。   沈之祥有一个同乡在府衙里做事,往日里他贪污的银两没少给他送去,这人听到消息,连夜派人传话过来,吓得沈县令一家一个半死。   再呆下去,纸包不住火,他这五年在永丰县不知捞了多少银子,判了多少冤案,哪敢让御史台的人来查,当夜一家人就打包,那莫家给的小金山全部装载了起来,连夜买了艘船逃了。   第二日,当永丰县的百姓听到有名的铁面无私李大人要来永丰县亲自审案,大家高兴的沸腾了。   而赶了一夜船的沈之祥一家终于上了岸。   他带着一家人往关外逃,最近的属平庭关,于是决定走一段陆路,再行水路,到时一家人要么隐伏在边关,要么出关外谋生,就手中的小金山再加上霍家四国都有的钱庄里面存的银两,这一世他无忧了。   正暗自得意,车队来到一条小官道上,官道两边蓬松的草丛有一个人高,忽然从里头涌出一伙强匪,沈之祥带的护卫见敌方人马众多,直接弃戟逃了。   沈之祥被人从马车上拖了下来,与之一起拖下来的有吴氏及其两个儒弱的儿子,还有沈云娇,以及她的夫君,后面抱成一团的却是那些姨娘以及庶子庶女们。   一伙人惊恐不已。   沈云娇眼看着这么多劫匪,知道沈家大势已去,再看向一旁吓得颤颤巍巍、身子发抖的夫君,心里一片凄凉,眼前浮现出方河那俊挺的身姿,心里后悔不已。   永丰县有史以来最大的贪官,终于命丧于此。   那些劫匪得了银子怕沈家报复,当着沈家人的面,弄死了沈之祥,剥了他的皮,剔了他的骨,撒血荒野,吓得沈家一众全部跪伏在地,没有一人敢反抗。   沈家男丁成了劫匪寨子里的奴隶,女的成了寨子里兄弟的玩味。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8章 他的承诺   李大人来了,那日霍林吉穿了一件圆领皂色长袍,襟边和袖口却是绣的青竹,早早的便候在渡口。   这位位高权重的大官李大人下了船,看到霍林吉,上前拖住他的手,“叫了声三弟,问起了干娘的近况。”   霍以南此时已过世三年,杜幽香已近古稀,这位朝中大官年轻时曾受过霍以南的恩惠,之后认了干爹,霍以南隐退后,为了安全起见,两人关系没有公之于众。   “家母身体健康,心情开朗,还算不错。大兄辛苦了,小弟为大兄备了薄酒,先去休息片刻再去衙门如何?”   两人许久不曾见,有不少家常话要说,李玖含笑点头。   这两日,永丰县的县令一家人卷银子跑了,方河被关在牢中再也没有偷偷潜出来过,苏小月等了两夜后,又想去牢里看他。   这日她大清早的做了美味饭菜,叫人提着准备坐牛车去县里,刚出了大门,霍林吉瞧见,沉了脸,对她讲了利弊,苏小月只好歇了心思,心里却想他想的不行,只盼着他们叔侄俩赶紧行事,免得她担心。   李大人明明来了永丰县,却在那日见霍林吉后忽然没有了消息,永丰县的富绅原本想巴结一下,派人在渡口等人,却半个身影也没有见着,大家开始犯了狐疑。   足足过了五日,那先前被莫家酱汁毒死人的两家小富户这次又来衙门口闹了。   街坊们纳闷,那衙门里还没有大人坐阵,现在衙里一盘散沙,让谁做主去。   却在这时,李大人带着身边的近卫从城门口进了县衙,当即捉了几位官兵头领,这些人先前跟着沈之祥不知道贪污了多少银两,沈之祥跑了,他们正六神无主之际又被李大人的人捉住。   升堂审案,这一干领头官兵还有先前沈之祥身边的师爷一并提审,证据陈列,街坊们才知道李大人这五日原来已经下功夫查了永丰县这一帮官吏的老底,犯的大小事迹早已经有人证物证,某年某月某日收的贿赂银子都说的一清二楚。   大势已去,李大人一上来就捉了这些人,待他上报朝庭,秋后问斩。   至于莫家酱铺毒死人的案子开始提上日程,李大人下令查封莫家所有酱铺,待查清案子后再重新开张。   他亲自带上近卫和忤作去了莫家酱坊。莫家酱坊占地面积极广,一处酱坊有四处水源,都是地下取水,打的老井。   查探了三处酱坊,均没有问题,一路跟随的莫明裕松了口气,然而到了第四处酱坊,却在一处老井里查出一只死老鼠,死老鼠被弄了上来,忤作上前查探,发觉这只老鼠死前吃过大量的□□,死后掉进井中,井水做成了酱汁,因此成了毒酱。   莫明裕吓得脸色苍白,莫家酿酱百年,自然对这些方面极为小心,没想到今天却栽在一只死老鼠上。   事实真的如此吗?他是不信的,莫不是霍林吉害他?他把方河弄到了牢里,不怀恨他那是不可能。可惜了,他没能斗过霍林吉,如今莫家栽了,这一次百年世家再也翻不了身了。   莫明裕被人夹扶下去,莫家家眷及一干人等全部被扣押。   半夜,霍林吉潜入牢里,莫明裕耷拉着脑袋,四肢被铁链烤住,坐在稻草堆里,靠着墙睡觉。   霍林吉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衣,站在牢房外,他看着莫明裕,弯身捡起一颗小石子,指尖一弹,小石子打在莫明裕的肩头,莫明裕骇得“啊”的一声,见到霍林吉悠悠然的站在牢外望着他,忙住了口。   看到霍林吉似发见了救命稻草,立即爬行向前,双手抓住门栏,小声求救:“霍东家救我,我愿意拿莫家所有财产来换我和我长子一条生路。”   莫家嫡出就不只一位,除了莫中堂,底下有几位弟弟妹妹,庶子庶女那是无数,可莫明裕一向只喜欢长子莫中堂,如今愿意把所有财产换自己和长子一命,而其他的妻儿小妾他都不管了。   霍林吉勾唇一笑,今个夜里便是为这个来的,他知道李大人向来是个正直、为国为民的好官,所以他选择夜里潜行,至于这案子他是插不上手的,不过倒是可以提点一二。   “让我救你出来我也没有这么大能耐,李大人为官两袖清风,不是先前的贪官沈县令,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一笔银子,你大可以拿这银子贿赂这牢里的守卫,由于大人手中人手不够,这些人还是先前沈县令的手下。”   莫明裕当即眼前一亮,可是又想起自己把莫家家产交给自己的仇人,心里就有恨,于是焉了下去,坐在地上不动了。   霍林吉见他这个模样,笑道:“莫家主莫非还有更好的想法不成,这些地契交给我,我还可以给你银两,你若是拿这地契去贿赂这些守卫,恐怕他们不但不会领情,而是直接过来搜你的身,要不要我替你试试。”   “且慢。”眼瞧着霍林吉作势要喊人,当即露出惊恐之色,“你能给多少银子?”   “你有多少家产?”   莫明裕犹豫。   霍林吉却直接说出来,“你的四个酱坊我都要了,还有你在永丰县的十六间旺铺我也一并收了,至于永丰县朝东往南的那一片良田我也是有兴趣的,唯一没有兴趣的是你家里的那处宅子,我觉得风水不好。”   莫明裕嘴角抽了抽了,他手中大小铺面何止十六间,但他只点明要那当街最旺的十六间铺子,果真是把他查了个彻底,恐怕早就动了这心思的。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他不甘心啊,祖祖辈辈留下的财产就这样败在了他的手中,若是当初他没有跟莫家分家,也没有听霍林吉的话把莫家的分支赶出永丰县,那现在自己就不是这个结局。   “如何?”霍林吉显然不给他犹豫的机会,外面敲更的已经响了三下,时候不早了,该有个了断。   莫明裕阴沉的脸,咬着牙问:“这些你已经查清,你若想得到,必须给我三十万两银子,还有送上一艘快船,我今夜就要走。”   没想霍林吉却摇了摇头,“不成,三十万两银子,我虽然是开钱庄的,却也不是这么败的,要不八万两银子,外加一艘快船,我顺带护送你去渡口,如何?”   八万两银子?莫明裕被他气笑了,八万两便是买他家那良田都不够,简直欺人太甚。   莫明裕又爬回那墙角去了,不再理会霍林吉,霍林吉却轻笑一声,“莫家主怕是不知道,我跟大人有些交情,白日里大人跟我聊到你的案子,又查出莫中堂往日在后宅虐杀小妾的证据,这两桩,恐怕你们莫家都逃不过一死,罪行太重,大人一向嫉恶如仇,恐怕不会等到来年秋后问斩,人证物证送上刑部直接斩立决。”   莫明裕听到这话,吓得脸都白了,自家儿子干了什么勾当他当然清楚,以前上街强抢民女,掳回后宅,一个不好脾气上来就弄死宠妾的事干过不少,不说自家儿子,便是自己手中也没有不染上人命的,这么多年行商过来,总有弄死几个绊脚石的。   霍林吉见他动容,收起笑容,面容严肃的说道:“八万两银子,你若是可以,现在就跟我走。”   莫明裕被他那句现在就走的话动摇,于是起身点头,“乘夜黑,咱们赶紧逃。”   霍林吉冷笑一声,一掌劈开大锁,又解开他的铁链,莫明裕得了自由,说道:“把我儿也救出来,到了渡口咱们再交易。”   霍林吉却是摇了摇头,“不行,我冒着这么大风险,现在就得交易。”他拿出一叠银票递给莫明裕,莫明裕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地契,一股脑塞到霍林吉手中,悢声道:“最后一次信你。”   霍林吉没有说话,收起地契,直接领着人往另一间牢房走去。   如今沈县令不在,莫中堂住的也不是什么陋室了,关在地牢里,暗无天日,莫明裕看到那牢房比自己的还要腌脏,心疼自家儿子。   霍林吉三两下就把莫中堂从地牢里捞出来,他已经站立不稳,莫明裕扶着自家儿子跟在霍林吉身后,这么一路行来,居然通行无阻,心里犯了狐疑。   出了牢房,莫明裕父子终于闻到清新的空气,大大的呼吸了一口,刚要问霍林吉准备从哪道门出去时,只见眼前一花,原本站在前面的霍林吉忽然消失了身影,莫明裕父子傻了眼,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这时院中四面起了火把,一下子照得场地中央一片通明。   莫明裕父子就这样大刺刺的显了形,到这时他才反应过来,那杀千刀的霍东家根本信不过,几次栽在他手中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一伙官兵跑过来捉住毫无抵抗力的莫明裕父子,莫明裕双眼一闭,悔不当初。   霍林吉身形矫健的跑进一处小树林里,方河闻声,从树上跳下来,看到自家小叔,高兴的问道:“到手了?”   霍林吉看到自家侄儿,伸手一巴掌招呼过去,打在他头上,“臭小子,小叔我最后一次帮你了,看小叔对你好吧,莫家财产全部骗到了手。”   方河摸着发痛的头,一边笑了起来,“小叔对我好,以后小叔住我们家里,让小辈们好好孝敬孝敬您老。”   “我有这么老了么?到了要你们伺候的地步。”霍林吉瞪了他一眼,从怀里拿出一把地契甩方河手中,“记好了,这里可是三十万两银子,以后要还的。”   方河露出惊讶之色,“小叔,你真给了他三十万两,这么多,我还到几时,那我还是不要了,你还给他吧。”说完便往霍林吉手中送,霍林吉被他这一根筋气得牙痒痒,没有理那地契,只叹道:“同你说话着实太累,还是跟小侄媳妇说话最是舒服,什么话点个开头就行,跟你这头笨驴,我不想再说了。”   就在叔侄两‘分赃’的时候,林间响起一道咳嗽声,两人俱是一惊。   两个人都是会武功的,只是刚才一番争吵没有留神,但这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走了过来,着实把两人吓了一跳。   待人走近,叔侄俩又徒的一松,吁了口气。   “看看你们俩做的好事。”李玖无奈的看着两人,“怎么说我也是个一身正气、刚正不阿、为国为民的好官,你们这是要坏我的名声了。”   方河是小辈,往后退了退,来到霍林吉身后,这事儿吧还是他家小叔起的头。   霍林吉在李大人锐利的眼神下露出讨好之色,“阿兄教诲的是。”   “行了,还不快滚,简直是污了我的眼。”李玖一本正经的说。   霍林吉和方河都一脸错愕,方河见李大人居然这么好说话,心下一喜,顺带就问出了口:“待大人审完案子,就来我家里吃饭,我家小媳妇做饭口味一流,保准在外面吃不到。”   两人迅速看向方河。   方河莫明其妙的回看着两人。   “还不快滚。”李玖又道。   霍林吉拉着方河往树林子外走。   “站住。”   两人回首看来,李玖的眉角痛,“方河回牢里去,就算是冤枉的,案子还没有结呢。”   叔侄俩倒是把这一差给忘记了,方河只好跟了回来,霍林吉先溜了,刚才他夜探牢房,李大人恐怕已经知道了,再不溜留下来等骂。   方河是自己跑出来的,他小叔说今个夜里行动,他就坐不住了,现在跟着李大人,他要怎么回去,直接跟他身后大摇大摆的进衙门,那也太放肆了。   李玖见方河默默地跟随在后,他脚步一顿,回首看他,方河也看着他。   “等案子结了,我去尝尝侄媳妇的手艺。”   “好。”   “那你还不快滚回牢房去。”李玖作势要动手了,方河直接跳了起来,跳树上去了,转眼没了人影。   李玖站在原地一脸欣慰,“祈家的子孙也是了得,颇有几分他父亲当年的风采,在这小县城里土生土长,心地朴实,也好,免了这朝堂之上的闹心事。”   李大人寻到了躲在乞丐窝里的许二郎,抓来审案时,许二郎抵死不认,案子一时间没法审下去,对于许三郎之死,就连霍林吉都弄不明他是谁弄死的,也寻不出证据。   而对于许二郎来说,他恨着方河,应该说自从许家家破人亡后,他看到方河从自己手中轻松的得到那四间铺子后就恨上了,凭什么他过得这么好,坐享其成,而自己却要逃命天涯,人还没逃走就被莫明裕给捉住,差点死掉,而今又成了阶下囚。   他既然要死,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他也不让方河好过。   问不出案情,李大人把三爷找了来,一番细聊,由三爷带着五名亲卫去村里问话。   方河受冤,村里人同仇敌忾,当许三郎的事传到方圆几村后,就村外的一户外姓姓苗的,是个独户,一个人住在山脚下,一间茅草屋子,从来不跟村里人打交道。   这一次听说方河受冤,此人就主动出来,要跟着三爷去县衙。   原来这人便是先前买了一包□□给许三郎的人,当时他曾细问过一句,许三郎决定给家里人下药,由于那段日子许二郎与方鸿运勾结骗莫中堂的铺子,一家人都忘记了他曾经被方鸿运打瘸腿的事。   他把事情前因后果全部说了出来,一旁的许二郎终于吓得身子发抖,那外姓村人指着许二郎说道:“必定是他弄死其亲弟许三郎的,因为事后许家人一个都没有死,只有许三郎再也不曾出现过,我后来细细打探,曾怀疑许三郎已经死了,可惜寻不着证据,找不着尸体。”   在李大人的威严下,许二郎心神慌乱,不小心说话说漏了嘴,事实终于陈清,方河是无辜的,许二郎谋害亲弟,案子上呈刑部,与莫明裕父子一起秋后问斩。   至于那姓苗的外姓人因买这么一大包□□,居心不良,本就有罪,如今主动陈□□实,判他劳役五年。   第二日,莫明裕父子和许二郎三人游街,街坊看到这三个败类,气得往三人脸上丢臭鸡蛋,丢烂菜叶子,那东市和西市的菜场,正有几家铺子的鸡蛋在炎炎夏日坏了,正要处置,没想铺里涌进来一群街坊,专买这臭鸡蛋,转眼间一扫而空,铺面老板笑得见眉不见眼的,可当他听到那三个败类要游街,立即关了铺子,从地窑里挖出一框沉年臭鸡蛋,也跟着上街了。   莫家父子在这街上不知干了多少坏事,杀人不睁眼,以势压人,街坊们暗恨不已,又不敢得罪,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引起一场民愤。   人群中有人大声呼喊:“还我女儿命来……”“还我妻子命来……”   莫中堂上街,家里的女眷立即回院子里躲起来,即使是这样,还是有不少人遭了殃。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他手中,起来反抗的最后落得一个不明不白失踪的下场,到最后大家伙只敢避让,不敢有半分得罪。   除了那两父子,许二郎也是坏得彻底,县里小富户的公子哥们不知受了他多少骗,有的直接输得倾家荡产、家破人亡,所以也有不少人雇人专门对许二郎丢臭鸡蛋。   案子一件一件陈情,铁面无私的李大人深得民心,他等这永丰县的新官上任,便要回京去了。   这段时间他左右无事,跟着霍林吉来到方河家中。   那夜方河说自家小媳妇做饭味道极好,又经霍林吉一番夸赞,李玖怀着好奇便来了。第一次见着侄媳妇,不由定了定神,这侄媳妇长得倒是挺旺夫的,脸盘圆润,额头高阔,天庭饱满,长相清秀,还真不像庄户人家里的妇人。   苏小月难得一见穿了件妃色空前穿襦裙,头上梳了个发髻,头发全部盘了上去,又带了一套翡翠头饰,看到霍林吉身边跟着一位气质儒雅的老者,不用介绍也猜得到是永丰县前不久秉公办了几桩案子的李大人了,心里不由起了敬意。   苏小月跟袁氏亲自下厨。   还是那句老话,喜欢酿酱的苏小月在做酱菜方面有独特的爱好,四时酱瓜、酱菜做成开胃小菜下酒,又逢松蘑季节,昨个儿元南花听到方河沉冤得雪,两人从村里赶过来,带来不少新鲜的松蘑。   于是做了一道油焖松蘑,菊花里脊,亲自点了豆腐做了八宝豆腐,红烧全鱼……   当一道道菜送上去时,李玖终于动容,叹道:“果然美味,与京城不一样的味道,特别是这酱菜,堪称一绝,便是京里的御善房也不曾有这手艺。”   最后送上松蘑酱汁炒饭,李玖直接吃了三大碗,再看这一桌子美味佳肴,只叹自己肚子太小。   当李玖和霍林吉放下碗筷后才是方河大吃特吃的时候,刚才李玖还在感叹那肚量小,没能把这一桌子美味吃下去,如今直接全部落入方河的肚中,不由露出惊讶之色。   霍林吉却是摇了摇头,道:“这孩子,若不是有侄媳妇悉心照顾着,指不定饿着肚子。”   方河听着,露齿一笑,接着继续大战木桶里的饭。   “我倒是想试试他的力气,你跟他比如何?”李玖好奇的问道。   霍林吉摇了摇头,难得的露出退意,“比功夫略胜一筹,比力气,咱俩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这家伙比他爹的力气还要大,在平庭关的时候,我跟表哥比试过,他略胜我一筹,力气上差不多。”   刚才起的兴致,被霍林吉这么一说,李玖没再提意要比试了,只道:“徒有一股蛮力,别伤着侄媳妇。”   方河抽空抬头答道:“不会,我会特别小心。”   说起侄媳妇就来劲,两位过来人相视一眼,一脸羡慕,年轻就是好啊。   霍林吉见他还在埋头吃饭,想起一事,说道:“前两日平庭关来了信,其中有一封信封得结实,是我娘写给侄媳妇的,还不准我拆,我倒是好奇了,你们上次在信中写了什么?我娘居然对小侄媳感了兴趣,她老人家还在家书中再三叮嘱让我回平庭关的时候,一定要把小侄媳带上,大河,你怎么看?”   正好方河吃完饭,一抹嘴,抬首,一脸惊讶的看着霍林吉,姨婆给月儿写信,两人还不曾见过面。如今莫家的事处置好了,待张大人从平庭关回来,小叔怕是要回去了,到时带着小媳妇去平庭关,似乎这个提议也不错。   方河于是点了点头。   然而霍林吉却苦了脸,侧过身往外看了一眼,小声说道:“你爹也来信了,说那四套院子可有住满人了?”   方河的脸颊通红,这是要催着他们赶紧多生几个孩子么。   霍林吉叹道:“我娘让我带你们去平庭关,表哥又让我催你们多为祈家子嗣繁荣做贡献,我真是左右为难了。”   “小叔不用为难,我跟小媳妇不打算这么快要孩子,明后年倒是可以跟小叔走一趟的。”方河一脸诚恳的说道。   霍林吉一巴掌拍过来,招呼在方河头上,“你懂什么,咱们回了平庭关,我娘是高兴了,表哥可就忧伤了,指不定背地里修理我。”   倒是这个理,那怎么办好?   李玖却在一边笑了起来,“行了,行了,你们也真是的,干娘毕竟年纪大了,先顾着干娘这边,小两口这么年轻,将来有的是时间,不着急啦。”   霍林吉叹了口气。   苏小月拿到平庭关的信,乘方河还在招待他家两位叔叔时,她悄悄回了内室,撕开信封,拿出信纸,只见那信纸上隽秀的字迹却是熟悉的简体字,方河的姨婆真的是穿越者。   苏小月捂住嘴,免得自己因为欢喜而尖叫出声,然而眼泪却激动的流了出来,在这个时代,她居然找到了同乡,如此熟悉的字体,才几年不见而已,却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她从来不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能遇上其他穿越者。   赶紧打开封信看她写了什么,只见信上杜幽香(见《农女幽香》一书)写了自己在平庭关的近况,又回忆自己上世的住址,不过从住址上来看,她们两人算是一南一北,倒是相隔甚远,但两人的穿越时间却相隔不到五年,居然时间这么短,然而她却在这个时代生活了一辈子,着实是太神奇了。   如此说来,她们两人上一世的年纪相差不到十岁。   信上杜幽香约她去平庭关相会,而今她已老迈,不宜远行,丈夫过世,形单影只,也不想离开那充满回忆的平庭关,希望她过去。   苏小月按住自己怦怦跳动的心脏,拿着那封信就不愿意再放下,那边她年纪大了,时光不等人,她要尽快去一趟平庭关才行,不知从永丰县到平庭关要多长时间?   苏小月把信收好,转身出了屋,直接来到正堂里,三人见她进来,霍林吉下意识的赞了一口今个儿的菜,赞得越多,下次就越有好吃的,这是他这段时间总结出来的经验,这小侄媳若是心情好了,时不时做几道吃都没吃过的美味出来,又喜欢在厨房里研究,还有一些食物都不知道是什么,比如她口中说的“汉堡包”,不过胜在方便,还有美味的肉吃。   苏小月在方河身边坐好,一双漆黑的眼睛明亮的看着几人,问道:“去平庭关要多长时间?”   霍林吉奇怪的看着她,“侄媳这是想去平庭关了?”也不知他娘在信里写了什么,他简直好奇死,特别是当侄媳看了信后就想去平庭关,莫非自家娘亲还想来一个忘年之交。   苏小月点了点,她拉了拉方河的袖口,一脸的恳求。方河无可无不可,小媳妇想去那就去吧,他正遗叹没能带小媳妇出外游历一下,看看这美丽的山河。   得到方河首肯,霍林吉的心思也活洛了,这边李玖也认同的点头,晚辈是时候去平庭关看看长辈们,方河虽不姓祈,却是正经的祈家血脉,也是祈家嫡长子,怎么说也不能忘了祖宗。   霍林吉也是好几年没回了,当然是想了,还特别想他家媳妇,这么多年也不知会不会怨他。   于是一家人为小两口跟着霍林吉去平庭关做起了准备,这一去得一个月的水路,这还是快的,要是走陆路还得两个月去。   既然要去,得准备齐全。这么一忙活,转眼过去了大半个月。   正在大家伙准备风风火火的去平庭关时,苏小月忽然呕吐起来,经大夫诊断,居然已经怀孕两月,那呕吐的情形和不适与以前怀孕没有两样。   苏小月睁大眼睛,望着罪魁祸首方河,那时方河还在牢里,他说要夜探她闺房,小两口一夜尽了兴,避孕药又没能吃上,后来方河一直被关押,苏小月也没了这心思,这么一担搁,到今日,两人似乎都没有再在一起,也没有吃避孕药,孩子就这样悄悄地来临。   果然是缘分,怎么也想不到的事,苏小月也曾有个几次没吃药的,倒是也没有怀上,所以那次她以为会安然。   然而方河却高兴坏了,在小媳妇面前耷拉着脑袋,随她瞪自己,等抽了机会出屋,直接找他两位叔叔去了。   霍林吉听到小侄媳又有了,当即拍掌叫好,“大河,好样的,我这就给表哥写信去,免得他担忧。”他一个转身,又停住脚步,说道:“这么算来,两处院子已经分配出去了,还剩下两处了。”   方河一头黑线,这话要是被他家小媳妇听到,他估计没有活命了,再说生孩子的事最说不得准的,若是个女儿呢?方河忽然觉得那四处院子着实是碍眼,以前小媳妇这么说他还不觉得,现在忽然有种想拆了那院子的想法。   这边霍林吉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忙转过身来,道:“大河,你可别等我走了后把院子给拆了,怎么说这也是我为小辈们准备的院子,也算是个小小礼物。”   礼物?若是礼物应该是惊喜,而不是噩耗。   李玖却一旁笑了起来,“你还是赶紧去写信吧,真磨叽。”   这边叔侄两人又喝茶谈心去了,留着霍林吉写信去。   说好去平庭关的,因为无意间怀孕的事苏小月走不了,她有些抱歉,于是直接用炭笔写了一封信给杜幽香,把自己的情况说明,希望她见谅,等这孩子一岁了,能离开人了,她一定会去平庭关看她,落尾处她希望她们能以信交流。   苏小月写的信封得严实的放入霍林吉的家书里,真是看得霍林吉心痒难耐,不过怎么说也没有背着人打开信的地步,只是更加的好奇起小侄媳何时学会写字的。   这事儿只有方河知道,他得知小媳妇亲自写信给姨婆,又看到小媳妇先前要去平庭关的热洛劲儿,心里隐隐猜到一些,不过不管怎么样,他绝不能让别人知道小媳妇穿越过来的秘密。   苏小月怀孕的这段日子,她过得特别舒心,莫家被人整下去了,新酿出的酱汁又比往年翻了三倍,得了莫明裕十六间旺铺,再加上先前方河无意间得到的四间旺铺,于是留下三成的酱汁开始在永丰县大肆售卖了起来。   价格按霍林吉的话,比其他两大家族的贵了一倍,然而即便是这样,那酱汁依然极为行销,永丰县的富户基本全来方家酱铺买酱,再不去其他两大家族的酱铺,贵又如何,酱汁毕竟只是调料品,又不是粮米必需品用量大,所以对于这些富户来说,价格根本不成问题。   原本三大家族的格局一下子失去平衡,是他们的意料之中,却比意料中略失控,因为另外两大家族的酱汁根本没有降价,根本就不想卖给平民百姓,他们还想着如以前那般只卖给富户。   霍林吉眼见两方人马蠢蠢欲动,又让方河把价格提高了三倍,还限定了每日销售的量,铺门每日不到晌午就关了铺子,仅一个上午就抢售一空。   后来街上有不少做小生意的商贩抽准了商机,买了方家酱汁兑水往饭里搅,搅得那饭成酱色,菜也不用了,直接高价卖给路人吃,还被人赞不绝口,方家的酱汁已经不仅是富户去买了。   就连两大家族的人都暗地里派人买了一批去研究,没有研究出个所以然来,直接把那酱汁给吃了,方发觉人家那酱汁的美味。   终于忍不可忍,两大家族约了方河和霍林吉参加永丰县一年一度的商会,最后达成协议 ,方河的酱汁限价限量,其他两家听了霍林吉的建议,准备大规模降价,专们卖给贫苦的百姓吃。   于是镇上也开始有人大肆开起了酱铺,又得霍林吉指点,两大家族招集了一群小贩,开始挑酱缸走街窜巷的卖,村子里也有人挑酱缸卖。   如今的永丰县个个都学方河的在山头开荒成梯田,水田越来越多,稻谷开始往外地运送,过不了多久,永丰县出名的不只是酱汁,还有香米。   待那时家家户户都有了余钱,家家买上一点酱汁也不成问题了。   霍林吉私下里还是同方河说道:“小叔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提了这个点子可保你们五年安稳,这两家这几年必然会赚上一笔,但你们比他们赚的只会更多,五年后,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这两家在永丰县就是你们的祸害,如今新上任的齐县令是李大人的学生,也是一个极为正直的好官,你们本来心地善良,有他在,你们对付起这两家来大可光明正大。”   “同行相忌,万不能轻心,五年后你们缓过神来,到那时已经有能力与他们相抗衡。”   方河仔细的听着,这么些年跟在他家小叔身边,还是学到不少东西的,有些东西必须得亲自去面对一次才能真正学会。   接手了莫家的酱铺子,还有不少良田,方河和苏阿吉在几处跑动,方平一直呆在他身边学习,身后带了一群小管事,都是方平慢慢提拔起来的人,个个都对他忠心耿耿,如此也省了不少事情,方平至少不用亲力亲为。   今年的酱汁运送是由方亮全权负责,霍林吉为了等苏小月,最多再多呆一年,于是在这两年中决定把方亮给训练出来,到时方河的船队可以全权交到他手中运作。   时间过得飞快,苏小月顺利的生下第三个孩子,又是个儿子,起名为景,孩子出生第二日,霍林吉就赶紧写了家书传去平庭关,给祈家报信去了,终于把两座院子给定了出去,还剩下两座,这小两口年轻,时间长着呢,有的是机会。   苏小月生下这个孩子,心里好无语,若是她知道霍林吉和祈家的想法,指不定把方河大卸八块。   不过这次是自己不小心,人家方河事事依她,看来下次得注意了。   就在孩子满月那日,张大人带着方为从平庭关终于回来了。   如今已经十二岁的方为成了小小少年,一袭竹青色长袍穿在身上,剑眉星眸,身姿挺直,难得一见的俊美少年。   那日苏小月躺在内室带孩子,袁氏匆匆进来,说小嫣嫣见着了哥哥,撒腿子奔到哥哥怀里去了,小方为原本还站得端庄沉稳的,被小嫣嫣这么一冲撞,直接破了功。   那场景被袁氏这么一描述,苏小月“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小嫣嫣从小就是他哥哥的天敌,最爱缠着他,小方为从来就是拿她没有办法。   由于苏小月刚出月子,袁氏不准她出门,还想着她在内室再呆个十来日再说,守四十天才是好的。   于是方为回来后没能第一时间见着自家娘亲,不免有些遗叹。   小少年离开这么多年,不知多想自家娘亲,每每拿到苏小月给他缝制的衣裳就能看大半日,在他国时,有时半夜醒来,他便拿起她缝制的衣裳抱入怀中,如同娘亲抱着他一样,这样他才睡得安实。   那场景真是看得张大人好一阵心痛。   终于等到苏小月能出门了,她直接来到方为的小四合院中,看到那个长身而立的小少年,鼻子一酸,眼泪都流了出来。   方为见着苏小月,放下手中的书,起身扑入她怀中,怀念的喊了一声“娘”。   “诶。”苏小月应着,双手抱住已经跟自己齐平的孩子。   这孩子将来必然有方河这么高,才十二岁的年纪就与她齐平了。   方河在一旁有些吃味,小媳妇被小家伙这么狼抱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儿,见两人久久不松开,在一旁哼唧一声,“男子汉要有个男子汉的样子。”   方为听到自家爹的话,终于从娘亲怀里出来,抹了抹眼角,慢慢恢复往日的沉稳庄重,恭敬的喊了一声:“爹,娘。”   方河“嗯”了一声。   苏小月看着孩子,靠近方河,叹道:“时间过得真快啊,咱们为儿都这么大了,再过几年都可以娶亲了。”   方河抬手揉了揉小媳妇的头,“时间过得多快我都会陪在你身边,这一生,不离不弃,相携白首。”   苏小月仰头望着他,重重的点头,“好,你说的,我记住了。”   方河双臂环上,把她搂入怀,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   他承诺的,他一定会做到。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正文已经写完了,感谢一直追文的小天使,春春在此鞠躬!   想看什么番外的,大家可以提意见!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