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凝涉)为您整理制作 ================ 重生之饥饿年代 作者:醉小仙 ================ 第1章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哪怕不在同一个时空,仍旧按着那个特定的轨迹,周而复始着。   平行空间,华夏民主共和国,1966年春。在反法西斯联合侵略彻底胜利的第8个年头,不安的动荡尚未彻底平息,华夏国内的纷乱,拉开了序幕。   周末在清醒过来的那一瞬间,脑子里便涌入了两段不同的记忆。一段是属于周末的,二十世纪的大龄女青年,也叫剩女。既不是白骨精,又不是眼光太高,纯就是那种人家挑来挑去也挑不上眼,连跳楼大甩卖也处理不出去的超大龄极品剩女。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懒谗就不说了,关键还不奸滑,耍心眼都在脸面上,让人想装傻假装不知道都不行。   另一段是属于田恬的,出身良好的天之娇女。爷爷是早期留过洋回来的儒商,奶奶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大小姐,父亲母亲皆毕业于京都大学,后又参加革命工作。其实从田恬的名字就可以看的出来,这本应该是个在幸福下成长,被宠爱所包围的孩子。可惜的是,她没有赶上好时代,出生在战火纷飞时,长在动乱的建国之初,现又赶上了国家内乱。   是的,根据周末脑子里的记忆,现在正是类似于她重生前时空的□□时期,在华夏叫大清算。田家人稍有远见,清算开始时便知道保持低调,可实在是架不住有心人借着混乱打击报复。就在前几天田父田母都被关进了牛棚,进行革命思想再教育。红卫兵们知道了此事之后,也认为田家以前经商,本就是剥削阶级群众的帝国主义,正是该被反修的阶级敌人。   红卫兵一行人冲进田家便开始又抢又砸,田恬看着人群中一大半的人都是曾经的同学、校友,自己以前也曾背着家人跟着他们到处去抄家,深知他们的到来这不仅仅是会家破而已,还会人亡。   田恬全力阻止着红卫兵们的暴行,还被训斥说受到了资本主义的蛊毒,不如王燕同学高义觉悟大义灭亲,应该端正起革命态度,坚决推翻这种反动阶级。   田恬知道王燕,王家的父母和自家父母关系不错,是八辈贫农出身。因为参加过战斗,工作出色才逐渐被提干的。可前阵子却被王燕亲自检举,说父母擅议主席决策,带上了‘阶级敌人’的高帽子,整整□□了三天。王家父母回家开始就一病不起,王燕却不闻不问,还是田爷爷派人送去了汤药。   虽然现在全国都是一片红色海洋清算热潮,田恬也天天读最高指示,可兴许是从小的教育方式不同,田恬并不认为亲爹亲娘不如主席亲,田家向来相亲相爱,和和美美的,田恬做不出像王燕一样,因为革命就和亲人划清界限,大义灭亲的事情来。在这个红卫兵们说你们有罪就是有罪的年代,田恬虽有青年的热血,却依旧有颗柔软有爱的心。   就在众人推搡之间,田恬一不小心碰到桌角头破血流。田家没犯事之前,田恬在学校也是颇受拥护,长的好看不说,才艺才情也都是拔尖的,十六七岁的孩子也正是懵懵懂懂的时候,很多男同学都多少对她有点心生爱慕。这会见到曾经的心仪对象血流满面倒在地上,到底是有些于心不忍,便有人说道:“给你们一天的时间好好反省,明天这时候我们还来,希望你们能认清错误,能主动把资本主义彻底埋葬,把修正主义连根拔掉。”   待这帮牛鬼蛇神走净之后,田恬被爷爷简单的救治了一下,因为现在的情况田家根本不可能请到大夫上门了。就在两位老人的焦急等待中,田恬苏醒过来,可瓤子却已经换成了周末。   其实周末自己也很困惑,到底该是周末还是田恬,毕竟两段记忆都是真实存在的。可看着两位老人焦急的目光和疼爱的眼神,周末决定从现在开始做田恬。抛去返老还童家世丰厚这优势不说,光是亲人又回到身边这种温暖,周末就不可能放手不要的。   “一一(田恬的小名,取唯一的意思)醒了,恶不恶心?头晕么?”田爷爷见孙女醒来,满脸心疼又有些内疚的问道。   “一一来喝点参汤,补补气。你说你这孩子跟那帮土匪较什么劲,他们想要什么就让他们拿什么呗,你要是真有什么三长两短,这可怎么是好啊。”田奶奶把田恬扶起身靠在床头,一边给她喂着参汤,一边红着眼圈抱怨着,眼看着豆大的泪珠噼里啪啦的就落了下来。   田爷爷听完老伴的话并不赞同,反驳道:“头发长见识短,你以为他们光砸光抢就完了,今天要不是一一以命相抵,咱们两把老骨头都得被拖出去□□示众。”   “是啊奶奶,他们都疯了,看见谁家落难就跟蚂蝗见到鲜血一样,不吸干是不会松口的。不过爷爷说的也太夸张了,我今天就是一不小心,我这小命还得留着以后好孝敬爷爷奶奶呢!”田恬(田恬就是周末,周末就是田恬,佛说,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在我心,我在你身,善哉。)尽量把话题说的轻松些,还扯出了一个微笑。   “爷爷奶奶知道你乖,可以后不许这样了。”田爷爷也有些避重就轻,顺着意思不在继续这个话题。   田恬安静的喝完奶奶手里端着的一碗参汤,一滴不剩!记忆里这可是家里压箱底的好货,以前当周末的时候,顶多吃的起点西洋参,啥时候见过这么好的东西,闷头喝完后才又说道:“爷爷,红卫兵说明天还要来,咱们应该趁今天晚上把家里重要的东西先藏起来。”   在她的记忆里,田家是家底丰厚的,几代人的累积,抗战时期捐财捐物捐飞机都没动摇田家的根本,咋也不能折在这个小小的清算之下啊。虽然是保命要紧,但人活着钱就没了,绝对是更悲催的事。这点做了一辈子穷人的周末,深有体会!所以一说藏东西,她连头都不觉得疼了。   田奶奶听见孙女这么说,并不同意,她一辈子风雅,眼里从不见那些黄白的阿堵之物,反驳道:“东西就是个物件,哪有人重要啊,他们要的话就让他们拿去,不然东西都没了,他们哪能放过咱们啊。”   “奶奶,你以为他们是要东西啊,他们那是糟蹋东西。他们就是图一时痛快,哪知道啥好啥坏,把咱家偏房里放着的那些节气时图喜庆摆的物件都拿出来,看着又大气又敦实还不值钱,让他们随便砸去吧,反正也没人识货。”田恬的印象里,家里是有不少硬物件的,如果是田恬本尊,肯定是不会在意这些东西的,这也是位风花雪月熏陶起来的娇骄小姐。可现在主宰意识的是周末,辛辛苦苦干几十年还欠银行十几万房贷的小市民周末,当然舍不得这些在未来随便一样东西拿出去,就能换淘幢大别墅的古董字画了。   见平时当家做主的爷爷也不以为然,田恬又说道:“像孙爷爷家,几辈子人精心呵护的老物件,不是被烧了就是被砸了。那可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都是历史的见证。爷爷,这些东西和金银不一样,毁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但凡他们是拿去自己收起来藏起来也好,可他们不是,这和联合军当年入城后杀光烧光抢光没什么区别!”   田老爷子还是很痴迷这些东西的,不少还是他从小养到老,天天把玩的心爱物件,虽然也是满心不舍得,可多少有点想破财免灾的想法。这会听孙女这么一鼓动,也是不想白白就把好东西都糟蹋了。细又一想老孙家和老王家,一个是家底殷实,一个是没什么祖产,可到最后的结果还不是一样,都是又砸又烧,没啥区别。就先拿面上的东西蒙蒙人,实在不行再往出招,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总得给子孙后代留下点什么。   说干就干,田爷爷就要回书房收拾东西去,田恬又问道:“爷爷,你有没有啥好地方藏东西啊?这回可不能像对付联合军一样藏在地窖了,刚才来的那帮人里头可有田旺财家的儿子,咱们家那点秘密他爸没准早和他说了。”   田府以前的仆人没有三十也有二十,建国解放后哪个走的田家都没亏待过,田旺财自小卖到田家,因为也无处可去就一直留在田家,田家也返还了他的卖身契并给钱叫他们一家帮工,还供田旺财的儿子上学读书。可这人没良心,刚一听说田家遭难就卷了些东西走人,还鼓动自个儿子来砸烂剥削阶级的狗头,到现在田家就剩下看门的福老头。   “放心,爷爷书房里有条暗道,以前闹日本鬼子的时候金银细软就是藏在那里的,除了咱们自家人,没别人知道。”老爷子说完还俏皮的眨了下眼睛。   “好啊爷爷,难道我不是自家人么?怎么连我也不知道。”田恬不依了。   果然,几代人的大家族里,都会有个密道暗门什么的*地方存在。   “好拉,那不是怕你年纪小再当成好玩的地方说漏了,不小心被人知道么!还有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俩还有心情说笑。”见田奶奶训人,祖孙俩人都缩了头。   田爷爷说道:“任尔东西南北风,千磨万击还坚劲!当初联合军扛着大炮在屁股后面撵着,我依旧和黄团长谈笑风生。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伢子,还怕了他们不成!”   田恬表面一脸敬佩,心里却并不认同,正因为年纪小,没有形成什么价值观,这种无所忌惮才让人害怕。。。因为有田恬的全部经历,加上一直生活在安逸的年代,面对这样没有秩序的混乱年代,心里忐忑不安。若不是因为重新拥有了亲人,她绝对能鼓起一回勇气,一头碰死来搏一搏穿回那个能让她混吃等死的二十一世纪。 第2章   虽然爷爷奶奶让田恬安心养伤,不让她跟着去藏东西,可一辈子没见过啥好东西的她哪躺得住。骨子里浓厚的小农意识,见钱眼开,让她觉得就连被磕破的脑袋突突的疼,也不是什么不能忍受的事了。   田爷爷先去吩咐了福老头守好大门,三人便来到了书房,田恬还以为能看到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得先推开书柜,再扭机关才能在墙上出现暗道门的画面呢。可田爷爷就拿了把铲子,两下就把书桌下的石质地面给掀开了。田恬伸头一看,原来是暗--地道啊,高估人民的智慧了,不过越简单越有效,最起码记忆里田恬总在这玩耍也没发现过脚底下有异常。   地道掀开后,田老爷子吩咐着老伴和孙女把古董架上的瓶瓶罐罐摆到洞口,自己又翻箱倒柜的往出掏书册画卷。这唐寅的真迹,郑板桥的字画,乾隆皇帝亲提的扇面等等等等,可一个都不能落下啊。那边田恬也是满眼放光的抱着对雨过天青的瓶子,恨不得一下能看到眼睛里去,虽然知道田家家大业大,可真金白银摆到眼前,实在是控制不住激动的情绪啊。特别是田奶奶抱出那尊纯金实心的佛像,要不是她用力的控制,真想拿到嘴边咬一口。幸亏不经意看到镜子里那美丽容颜竟然满脸的市侩,硬生生把十分气质拉到了负十,她这才醒悟过来,自己早已经不是那个三无的周末了!如果还是象以前那样浑浑噩噩不修上进,不说别的,光是现在这幅长相就糟蹋了。   “我下去接着东西,一一你给我往里递,静贞(田奶奶的闺名)你赶紧去收拾下那些金银首饰,特别是你陪嫁的那些内造饰品。一些近些年做的银饰品和小件金饰就不要了,再把那些爹娘以前留着赏人的金银锞子和包金包银的铜钗环首饰翻出来,分成几包藏在不同的地方。”田老爷子受过高等教育又是经商之人,脑筋到底是活泛一些,知道制造些迷雾来分散注意力。   田奶奶也是见过世面的,又有过对付联合鬼子的那一套经验,老伴一吩咐完便知道该怎么办,转身回屋收拾东西去了。田恬见爷爷拿起手电要钻地道,忙说道:“爷爷在等会吧,里面空气这么久不流通,别再中毒。”   田老爷子嘿嘿一笑说道:“一一书没白看,懂的不少,不过没关系,咱们建这老宅的时候地面上就常闹匪患。祖先就想到用它藏东西了,这地道是有通风口的,一会放完东西后你也下来看看,里面大的很,摆设也还算齐全,抗战时全靠它咱们家才躲过一劫。不过那时候你才刚出生,所以才没什么印象。”   听了爷爷这么说田恬才算放心,祖孙俩一个地上一个地下,个把小时才算把东西倒腾完。这时候田奶奶那边也收拾完了,拎了俩大包袱进来,对田恬说道:“还有几包没拿过来,一一咱俩再去拿两趟。”   田家的值钱物件大都集中在书房和田爷爷田奶奶的屋里,不然这一宿还真不一定够时间收拾的。虽然田父田母和田恬的屋子也是摆设精致,但大都是现代产物,钢琴和西洋画一类的,以后虽也值钱,但总要留下些东西打*阵,相比那些老物件就并不值得费劲藏起来了。   田恬来到爷爷奶奶的屋子里,见地上还堆了几个大包和爷爷奶奶的画像,还有爸爸妈妈的结婚照,把相框递给奶奶拿着,又挑了个相对小些的包袱想递给奶奶。可刚提起来就好悬坠个大马趴。   “哎呀奶奶这里是什么啊,怎么死沉死沉的。”   田奶奶嘘了一声,神秘的说道:“这是一盒子黄金,当然沉了,还有那包是金玉首饰,也不轻巧。”   田恬又顺着奶奶指的方向看了眼那个最大的包袱,心道:唉,怪不得人家要到田家来清算呢,现在穷人对富人的仇恨甚至超越了华夏人对联合鬼子,阶级矛盾已经进入到了疯狂的状态。这么些东西要是不藏起来,让那些眼红仇富的人看到了,恐怕更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祖孙三人忙乎到半夜,总算是收拾利索了,该藏的都藏起来了,该拿出来的也都拿出来了,地道的入口也是检查了多遍,确定一点破绽都没有,三人都摊在了椅子上喘气。白天一顿闹腾,后来又一顿折腾,还被撞破了头,这一歇下来田恬才感觉到肚子里空落落的。   一想到吃饭,田恬从椅子上又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说道:“爷爷奶奶,快,厨房里还有一些粮食呢,赶紧都顺后院枯井里。不然现在物资这么紧张,粮食要是也被他们糟蹋了,咱们一家就得饿着肚皮过日子了。”   要不说有句话叫祸不单行呢!清算开始后人人自危,生产劳动力都停滞不前,加上又发生了百年难遇的蝗旱灾害,各地减产绝产不说,后劲还跟不上,现在城市里已经开始出现饥荒的前兆了。   周末的记忆里,在她那个空间,饥荒之后很久才是清算运动,而这里却是两害并行,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现在买什么东西还都得凭票,否则你有多少钱人都不卖你,早早得去排队不说,轮到你的时候还不一定能剩下东西。大户人家都有囤粮的习惯,田家的这些粮食也是以前囤积的陈粮,可不管是陈粮还是新粮,能不饿肚子的就是好粮。就算这阵子被人东顺西拿的,多少也还剩了点藏的严实的。   老爷子去门房叫了福老头,把所剩不多的大米和白面都扔后院枯井里了。田恬又在厨房搜索一番,把一切可吃的东西都用油纸包好,用竹筐装上也顺进了枯井。   这枯井井口小不说,还是最近几年干枯的,所以要比地窖隐蔽的多,为了安全,田恬又扫了些枯树枝和干树叶扔进了井里。   这一通忙乎下来天也有些见亮了,田奶奶让福爷爷帮忙生了火,烧了一大锅热开水全家人都收拾了一番。又用留下的米稠稠的煮了一锅粥,炒了个鸡蛋和青菜,不过她手艺不好,一辈子养尊处优的,头一次用明火做饭,卖相味道都有点惨不忍睹。但想到以后将要面临的困难日子,田恬吃的是喷香,还说这叫:“填饱肚子才有力气对付敌人。”   准备了妥当,一家人都休息在了一起,预备养足精神应付接下来的事情,十点多钟,就听见了外面的砸门声。田老爷子吩咐福老头开门,祖孙三人在大厅里紧紧依偎在一起,手牵着手。   红卫兵们从进大门开始就见什么砸什么,院子里的鱼缸和石凳石桌也都被掀翻,田恬见他们来势汹汹,不自觉的站在了爷爷奶奶前面。虽然她当周末的时候胆小怕事,可也因为那时她没有能让她去守护的亲人!   眼看着他们就要进屋子了,田恬迅速搜索了下记忆深处,便对着带头的几个人说道:“小红姐,能让我先说几句么,你以前那么照顾我,看在咱们一起长大的份上。”   其实田恬更想说的是,看在田家抗战时救过你爷爷奶奶爸爸伯伯的命,小时候来田家玩哪年田奶奶都又送衣裳又送吃的份上。可田恬知道这么说的话他们非但不会领情,反倒还会恼羞成怒,动之以情根本就打动不了他们。   事实证明这么说果然是对的,领头的女青年显然比较喜欢见到田恬的示弱伏低,高高在上的大小姐,现在要看人脸色苟延馋喘,真是让人有一种病态的满足感。见他们停了手,田恬马上又说道:“小红姐,我家之前也确实是经过商,犯过走资派的错误,可这一切在党解放全国后都被横扫干净了。我家之前走资挣来的钱,都用来盖学校做建设了,这点当时住在您家的黄政委可以证明。现在我的父母可能又犯了错误,可伟大的党已经对他们做出了英明的处理,你也一定能准确的判断我们是有阶级划分的。当然作为家人,我们也有一定的连带责任,未能带领他们共同进步提高觉悟。   可小红姐你革命了多年,一定能一眼就看清其中的真相,我们一家都是根正苗红的民主共产阶级。这些走资派的东西我们早就想上缴组织,可因为已经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一直不好意思拿出手,这回为了证明我们一身都是造反骨,狠斗私字一闪念。我们祖孙三人愿意带头砸毁这些资产阶级的产物,粉碎一切会腐蚀我们工农群众纯洁思想的根源。”   “忠于主席、忠于主席思想、忠于主席的民主无产阶级革命路线。”田恬说完也不等红卫兵有什么反应,三忠于四无限的口号一喊,抄起手上早准备好的斧头,田家祖孙三人就带头玩命的砸起来了。   一群红卫兵先被田恬的表忠心表决心弄的直发蒙,这会又见他们田家主动在自家造反,确实有革命的决心。一通鸡飞狗跳之后,红卫兵们捧着田家人从个个犄角旮旯翻出的财物,一脸满意的走了。临走时王燕还一脸激动,热切的握着田恬的手说:“田恬同学,没想到你的革命觉悟这么高。不,是你们一家的革命觉悟这么高,比起你们来我的父母真叫人汗颜,后天有个□□大会,希望你们一家能上台发言,也好叫我的父母看看什么是高觉悟。”   汗,总算把这帮瘟神送走了,祖孙三人松了口气后都有些虚脱,倒在废墟上没什么形象的靠着。环顾下满室满园的狼藉,相对苦笑着。 第3章   转天后的p斗大会,那天红小兵们走的时候说了,让田家上台发言。可田老爷子一辈子儒雅有理,从没做过揭人老底往人脑袋扣屎盆子的事,况且挨批的大都是以前的朋友或是邻居,真是闭着眼睛臭批一通,对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还真是拉不下这张老脸来。但p斗会上要是整什么之乎者也天地君亲师一类的,还不得反过来被批成臭老九啊。   祖孙三人商量了半天,终于想出来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就是不批评光表扬。说说全世界人民心中最红最红的红太阳,伟大的导师,伟大的领袖,伟大的统帅,伟大的舵手,我们最最最最敬爱的主席,再祝愿下他老人家万寿无疆,万寿无疆,万寿无疆。跟着主席,永远闹革命!跟着主席,世界一片红!洋洋洒洒就这个主题田老爷子润色了三四篇的信纸,其实这并不是难事,主席在他们心中,确实是伟人般的存在。就算清算活动,也丝毫不能减少人民对主席的崇敬之情,没有他,华夏亿万万同胞仍旧生活在被侵略的水深火热之中。   又反复的检查了好几遍,确定其中不存在什么□□或反动思想后,三人就奔了p斗大会。   离着大会还有两趟街远呢,就听见那边口号已经喊的震天响了。   “把资本主义彻底埋葬,把修正主义连根拔掉。”   “横扫一切牛鬼蛇神。”   “狠斗私字一闪念。”   “打倒臭老九,打到走资派,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   “把民主无产阶级大清算进行到底,不获全胜决不收兵。”。。。。。   田恬听着反这个反那个的口号,心里想着这帮人到底有什么不反的,要不怎么在她那个时空时,后世都说这是个疯狂的年代呢,现在的人心里也没什么束缚和公正了,统统都是三观颠覆,什么都能拿出来斗一斗。   三人刻意的晚到,就是想让王燕她们找不到人而免去上台演讲,这会大会台前早就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大部分都是穿绿色军装红袖标,手拿小红本的红小兵们,一部分是被动员来接受思想改造的群众,剩下那一小部分就是心地不纯来看人倒霉的了。   大会台上坐着红小兵和工农代表们,旁边跪着一排双手反绑,扣着大高帽子的‘反动派’们。田恬仔细看了看,有什么‘臭老九’、‘反党份子’、‘三旧份子’、‘黑修养份子’,其中带‘反主席思想份子’和‘地主狗崽子’高帽子的那几个人田恬认识,就是王燕的父母和孙爷爷一家。   这些人里,除了孙家确实是地主,其他的人兴许只是无意中说错了一句话,也许还是几年甚至十几年前说的,就被人举报揪出来戴上了高帽子。   在田恬的记忆力,孙爷爷是个中气十足爽朗大度的人,可现在一看,几次斗下来孙老头摇摇晃晃的跪在那里,面色土黄带青哪还有半分风度。   老孙家在本地是坐地的大户,据说很久以前在这片土地上的第一户人家就是孙家堡,那时候孙家盖城养兵开垦荒地,一些农户和小家商户都围着孙家堡做生意混饭吃,慢慢的这里才变成村变成镇变成城。孙家以前和田家小有交情,田恬也去过现在孙家住的大宅,和田家不同,孙家的宅子还是倾向于堡,大门一关自成一派。据孙家的小姐妹讲,她们家的垡子墙上跑挂大马车都没问题,夯的特别结实还有厚度,一般的土炮根本都炸不动。那时俩小姐妹四处玩耍,给田恬最震撼的便是孙家腌渍酱菜的场景,光大酱孙家一年就要下上四人合抱粗细的大缸八大缸,可想到孙家当时有多少下人和佃户了。   田家虽然也是大户,可和这地主实在也是比不了,官家讲究个雅,什么事情都有个度数。富户讲究个排场,铺张奢华才显得出家大业大。枪打出头鸟,清算一开始孙家便第一个糟了殃,偏偏孙家子孙各房头有心藏富却吃不得苦,只要私刑动的狠了就能招出一箱半点的财物来。这更让红小兵们跟见了甜蜜的蚂蚁一样乎了上来,每次大小p斗绝不会落下孙家。   这次也是从孙家开始收拾,宣布完罪行之后便让他们坦白交代剩余的财物,见孙家人集体摇头,红小兵就拿出铁炉圈子和铁块子坠住他们的脖子。见还不招,就把孙家几个能做主的吊在了树上,用铁钳子抽,见人喊疼便有人抓着煤渣子往嘴里扔。直到有人招出谁谁家还替他们家保存着几幅古画和古董来,一帮动刑的人才住手放孙家人一边跪着改造思想去。   “唉,孙家二小子招的这家人又该倒霉了,他们两家哪有什么接触,哪会给孙家保存什么东西。明显是挨不住打了就乱咬人,这不是坑人呢么。”田老爷子低声跟妻子和孙女说道。   田奶奶也是个心善的人,叹道:“现在人人自危,不是你咬我就是我咬你,连求个自保也都是奢望。”   这一幕对于本时代的人来说都是个大冲击,更何况是来自于和平时代人人平等的21世纪的人了,周末顿时觉得怕及了。田恬的记忆里虽然存有这类的记忆,可这跟亲身经历起来是两回事,就跟以前写这个时代的书籍一样,那些只是个故事。可现在这些却真实发生在眼前了,人和人不再是平等的,人和人之间不存在尊重,明明不是敌人却在斗争着,这太残酷了。   看着王燕痛批着自己的父母十大罪状,包括阻止她进步,甚至拳打脚踢,田恬闭上了眼睛,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一场没有逻辑的梦。   田老夫妇发现了孙女的反常,认为孩子太小没经历过事情,肯定是被这一幕幕给吓坏了。田奶奶把孙女搂在怀里,轻声安慰着:“别怕,爷爷奶奶会保护你的。”   田恬张开眼睛望了眼爷爷和奶奶,见他们满面满眼的担忧,心想虽然穿到了动荡的时代,可却重新获得了亲情,怎么算自己都是赚了。不忍两个老人家顶着压力还担心自己,便重重的点了下头:“嗯,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一一就什么都不怕。”   要说这个混乱的年代最不缺什么,那就是恒心了,田家祖孙三人本是抱着蒙混过关的心态,可奈何敌人太强大,王燕愣是在人山人海中翻出了三人。   “田恬,来了怎么不去找我,大会都快结束了,你们赶紧上去说两句。”王燕本还对自己眼神不错感到很兴奋,但看见田家三人扭扭捏捏一副不情愿的样子,顿时掉下了脸子,道:“怎么,叫你们说两句你们还不乐意?我警告你们别给脸不要脸,也不看看自己是啥成份,要不是看在你们能主动造自己的反有些红色觉悟,想让你们当个先进典型,今天你们也得跟他们一样接受改造。”   说完王燕伸手指了下主席台下,那群带着高帽子跪在地下的反动份子。田恬虽然很反感王燕说话不分尊卑,可想到刚才人家连自己爹妈都不放过,就坚决不想惹毛这头叫驴,不然就现在的形势来看,肯定没啥好果子吃。   “王燕同学你误会了,主要是我和爷爷都想上去向人民表下决心,这不为了谁能上台一时僵持到这了么。党给我们这么大的荣耀,哪能不乐意啊。”   王燕听田恬这么说完,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道:“那你们快点决定谁来,我去安排一下。”   见这活阎王走了,田恬抹了下不存在的虚汗,这还让不让人活了,跟个小丫头片子说话都得小心翼翼的,什么世道啊。   “爷爷把那稿子给我,一会我上台去说。”   “那哪行啊,你个小姑娘家家的上去丢的是哪门子人啊。”田奶奶正经官家出身,一辈子恪守礼教,虽然解放后有些转变,但还是有些看不惯那些疯疯癫癫咋咋呼呼的新时代女性,田老爷子也认同老伴。   田恬见状又道:“您看我那些同学,还有王燕和小红姐,不都在台上呢么,要丢人大家一起丢,怕什么。倒是爷爷去不得,台下被批都是老邻居和老朋友,爷爷一直是德高望重的,真要是上台一发言,还不得叫大伙认为咱们家和红小兵们掺和到一起去了。以后形式万一好了,那些受过罪的没准得恨上爷爷呢!我就不一样了,小孩子年轻气盛没个高低,人家不会太计较的。”   做周末的时候,她可是敢几天不洗脸,大裤衩子大拖鞋出去逛街的。现在就是出去斗几个并不相熟的人,脸一抹眼一搭,有什么落不下脸的。   虽然老两口不想孙女去现这个眼,可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事实,何况现在家里就这三个人,必须得出一个,只好认同了田恬的说法。 第4章   那日以后,田家主仆加起来四人紧闭大门,虽然一切看起来风平浪静,可祖孙三人的心却很焦急。一是怕红小兵再起什么幺蛾子,万一再来个二次造反,可真是不死也得脱层皮了。每天除了按要求去清算委员会做一次思想汇报,再不敢多走一步。   再也是是惦记田父田母,除了之前传回来的那个坏消息以后,田家再也没收到任何有关于这方面的信息了,也不知道人怎么样了,只被关牛棚了?还是被改造了?要是前者还好一些,虽然生活上清苦一点,可不用像后者一样从事大体力的劳动啊。他们这样人家的孩子,心智坚定,但身体却太娇贵。   日子就在焦急的等待中一天天的过去,又隔了月余的一个傍晚,田家大门被人敲开。问明了来意之后,福老头就急急的把人迎进了屋里。   田家祖孙三人知道来人是帮儿子传话之人,顿时激动起来,田老爷子忙问道:“嗣轩婉婷(田父田母)怎么样了?有没有受苦?挨没挨打?”   不怪老太太这么惦记,这些游街的p斗的,哪个有好果子吃了,哪趟下来不是鼻青脸肿的。身体不好的,一趟半天就能把人折腾死,还有那些脸皮薄的,多少想不开回家挂了房梁了。   “伯父伯母别激动,嗣轩夫妇并无大碍,只是被关了起来。虽然被关在牛棚条件差了些,可因为嗣轩平时交际广阔,不时有朋友暗中照顾着,和那些时不时就被带高帽子游街的比起来,日子还算能过得去。这次受托前来,主要是嗣轩要给两位老人家带个话,说是让伯父千万不要托关系找门路,他本身就是受人连累被人诬告,并没有实质的证据,怕是一走人情会被误认为做贼心虚。虽说现在被关了起来,但还是有平反的机会的,希望你们耐心等待就好。”   “唉,也只能如此了,现在这形式,除了等,谁又能帮上忙呢。”田老爷子听说儿子儿媳无事也稍稍放心了,可也知道那牛棚不是什么享福的地方,语气中难免有些惦念。   “他们没事就好,既然能被关在一起,那肯定不是什么大事,还是有转圜的余地,我们耐心等待消息就好。孩子你一身风尘仆仆的,肯定是直接赶路过来的,还没吃饭吧?我去给您弄点吃的。”这么紧张的时局,人家还能大老远的来送信,肯定是和儿子关系特别好的人,没啥可以谢谢人家的,怎么也得管顿饱饭啊。   现在这年代,一切都是虚的,有命活着能填饱肚子才是真的。   “是啊,是啊,看我们听见孩子没事都高兴糊涂了,你大老远的来报信,连口热水都没倒一杯,老伴儿快去准备点吃的。”老爷子听老伴儿这么一说,也缓过神来,要说平常他是最重礼数的一个人了,也被这一连串的事儿给闹的有些犯糊涂。   来人见状忙起身,现在什么形式大家心里都有数,谁家有碗粮食都不容易,道:“快别忙叨了,我这次是出来公干的,时间有限,还得有两家要去报信,这时间耽搁不得,马上就得走了。您二老多保重,别太惦念着,省的嗣轩夫妻也跟着挂心。”   看见爷爷和来人推托,田奶奶忙上屋收拾了点儿子媳妇的衣物,又到厨房把仅剩的烙饼卷起来包好。回到前屋时看见那人已经出门,忙把一包吃的塞过去说道:“孩子拿着路上吃吧,你这么晚还赶路肯定也没地方找吃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千万别客气。等嗣轩夫妻俩回来你再来家,到时一定得留下来吃顿热乎的。”   现在这个光景,老太太出手就是一包干货,也幸亏这人心眼不坏,不然又得是一场风波。田恬深知家里的底细,除了这点干粮,以后一段时间里怕是再吃不上这样的干货了。见奶奶给人拿了那么些,心疼的脑瓜仁儿直突突,可想想那对印象中对她百般疼爱的父母,田恬吞了吞口水,艰难的转过身,不去看那人拿饼离去的背影,她怕忍不住扑过去抢回来啊!   之前就说过,田恬是个心事基本都在脸上的人,看她那一脸割肉的疼样,田奶奶惆怅的摸了摸孙女的脑袋。哎,想当初联合军侵略的时候,田家都没丢掉百年的气派。现在这胜利了解放了,反倒让自家娇养起来的小公主因为一块白面饼子心疼不舍,这叫什么世道啊!   不敢在门口多做逗留,这个敏感的时候,多说一句话都是错。被人发现家里来了陌生人,那就是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就算田家几人小心再小心,却还是沾惹了是非!田旺财一家祖辈以前都是田家的佣人,田家人待他们不薄,他们一家也忠心,就连姓氏都是田家人给的。全国解放以后,这卖身契也就形同虚设了,田家人心肠都好,顺势给了些财物就让他们出去另过了。   这一开始田旺财家也是感恩戴德,可后来这成天造反清算,斗地主斗走资的,把他们一家的心也斗活了!突然觉得自己祖辈被田家人这么剥削,现在应该换他们当家做主人了!   之前田家夫妇被人匿名举报,就是田旺财两口子干的缺德事,后来又鼓捣儿子带着红小兵去田家造反。这年代的人心眼都比较实诚,别看田旺财两口子使了这么多损招,还真不是为了钱财啥的,真心是觉得自己被剥削了血泪,觉得这是在为自己讨要公道呢。   只是没想到他们儿子临场怂了,事后还帮着说好话,这才让田家人逃过一劫。田旺财的儿子从小在田家长大,小时候他带着小小姐放风筝滚铁圈,刨去主仆身份,俩人也算得上青梅竹马。   田恬生的又好看,对人还和善,小少年心里哪能没点想法。他之前是以为田恬也和王燕一样,要摆脱资本主义束缚,和这样影响她进步的家庭断绝关系,这才顺着爹妈的意思去造田家的反。别人死活他不管,看到田恬倒在血泊中后,他就傻了,赶紧劝着红小兵们撤了。   后来田旺财两口子再怎么鼓动他,他都愣是没听,这两口子看这条路行不通,又用起了告密的老招数。   田家仅剩的仆人福伯,对外一直称是田家的远房亲戚。福伯没亲没故没儿没女,腿脚还不利落,独自在外面生活也难过活。所以当初遣散仆人的时候,也是按着福伯自己的想法,就留在田家养老了。   外面人不了解情况,但田旺财知道实底啊,这个吸食人民鲜血的资本家大毒瘤,全国人民都解放了,竟然还扣着人给他们当牛做马。设身处地以己度人,田旺财愤恨的写下了一封泣血般的举报信。   这年头的人干什么都是相当积极了,不管什么案子都不会积压三天,就是为了力争上游,多快好省的荣誉,不知道制造出了多少冤假错案。清算委员会收到举报会的同时,就纠集了一帮干部,大半夜就闯到了田家。   田家三口人睡在正房,福伯睡在门房,变相证实了举报信所说的事实。其实田爷爷当时有说过让福伯住到里进正房,田家偌大的房产,现在只剩下四个人了,还分什么主啊仆啊的。是福伯自己住惯了,一辈子都待在那个安静的小屋子不愿意搬走,没想到留下了这么大的辫子给人抓。   清委会的人都不由你分说,冲进来红皮书一亮,那就是上天入地的通行证,定你什么罪就是什么罪。腕粗的链子把三个人一锁,嘴里还不知道被塞了一块什么破布,就开始喊起口号,给他们定了罪名!   “剥削阶级,资本主义!不把人当人看,把人当牛马使唤,打倒资本主义,还劳动人民新天地,民主共和万岁!”   福伯年纪大又胆小怕事,不然也不能当初遣散仆人时都不敢出去生活,现在被清委会和红小兵的人这么一吓唬,让他说啥就是啥了。问他是不是奴隶也点头,问他被没被剥削打骂也点头,一下就把田家的几口人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第5章   清委会的人这么一打砸,整条街面都能听见闹哄,可就愣是没一个人敢出来看热闹,这要换以后,谁家咳嗽一声都有人巴眼去望望。   根据福伯的指证,清委会还从枯井里翻出了之前田家人藏的粮食,这帮人一下眼就红了。现在的人都是三根肠子闲两根半,每天的粮油都是定时定量,这些走资派却有这么多余粮,这都是吸食剥削的人民血和汗啊!   领头人一念口号一鼓动人心,明明跟他们没一毛钱关系,一个个也都觉得田家人跟挖了他们家祖坟一样。要不是田旺财的儿子拦着,这帮人就要冲上来连打带踢了,就这也没得啥好,田家三口人被上了手蹽脚铐。现在这种镣铐都是实心铸铁的,整根链子快比手脖子粗了,手铐和脚铐中间还有跟很短的链子链接着,人只要带上,就站不直腰。   清委会的人在后面催赶着,田家三口人猫着腰被推的踉踉跄跄,就跟个牲口一样毫无尊严。一辈子养尊处优的老两口被这样折磨,觉得祖辈的脸都要丢光了,如果不是还有孙女要看顾,真想一口碰死在墙上了。   田恬就更没经历过这个了,她一辈子干过最惊心动魄的事,就是坐地铁的时候,往一个踩了她脚还不道歉的女人的貂皮上,粘了块口香糖。这又是脚铐又是口号,一下就把她干蒙圈了,跟她前两天用小聪明躲过去的小打小闹完全不同,连被推了几个跟头,摔的钻心疼才反应过来。   因为城市里没有牛棚羊圈,三口人被关在了旱厕里,连个能坐的地方都没有,田恬钻在田奶奶的怀里浑身颤抖。田爷爷悔不当初,但哪里有后悔药可买,而且老爷子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脑子不断的思考着如何才能从现在这种困境中脱身。   正当三人愁眉不展之际,墙外有人轻声说话:“田恬!”   田恬觉得这人的声音耳熟,搜索了一下记忆,应该是田旺财家的儿子,跟田恬从小青梅竹马长大,还有那么点少年爱慕的心思。现在这时候能来的,肯定是要帮助他们的人,田恬刚才脑袋里一直在想着那天孙家人被吊起来打的惨样,深深知道自己是当不了英雄的,一时就把来人当做救命稻草一样,急切的回话说:“我在!是小正哥么?求求你想想办法,救我们出去吧!”   “这种情况,除非神仙下凡,不然有几个敢和清委会唱反调。不过田恬别急,你还记得之前汇演时你领舞的主席颂么。刚才中央临时来通知,说是选上你去给主席做演出了!那种芭蕾的旋转舞步只有你能跳,他们想换人也不行,所以明天就算p斗你们,也就是个形式。只要你们咬紧牙关挺一挺,斗个一次指定能放你们回去,多了我就不说了,被人发现就惨了,我先走了。”   待田恬再想细问,可外面却一点动静也没有了,可田正能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通知他们,对田家这三口人来说,真是天大的恩情了!   要说田恬跳舞这事,还得从她的妈妈李婉婷那说起,李婉婷是海外华侨,祖上很早的时候就移民到了外国,田父出国留洋的时候,俩人一见钟情。这回他们两口子被一起抓走,也有田母海外关系这层原因,当时田奶奶还和老伴抱怨过两句,没想到在这又救了他们祖孙三人。   田母生活洋派,生的女儿也是按贵族淑女来培养,学的都是正统的西式礼仪。包括芭蕾,都是高薪聘请外国老师来精心教导,小姑娘爱表现,利用自己的优势编了一出主席颂,开始是在学校里表演,又在区里表演,没想到名头还传到中央去了。其实这也不意外,从小到大练了十几年,说是专业的也差不多,在这个刚结束动荡的年代,各行各业精专的人才都太少了,这才有了田正话里所说的,想换掉田恬却无人可替的情况。   估计是怕田恬影响演出,第二天的p斗大会,只让她跪着反省,老两口就没那么幸运了,为了一次能从他们嘴里捞出干货,这帮人是下了狠手了,用铁丝绑着两根大拇指吊起来打。等p斗会结束后,三口人依偎搀扶着回家一看,又青又紫的,老两口这两根手指算是都废了。两老一辈子舞文弄墨,临老临老废了双手,为了不叫孙女担心还强颜欢笑,而且也不敢去看医生,随便抹了点药就硬挺着。   田恬捧着两老肿的青紫青紫的双手,眼泪掉个不停,也埋怨自己没有本事,重生的人竟然连保下两个老人的能耐都没有。而且家里还一点存粮都没有了,从昨天晚上开始,三口人就水米没打牙。   田恬想到厨房看看能不能剩点什么吃的,她年轻能挺住,两个老人岁数大了还遭这么大一场大罪,空着肚子可不行。刚走到院子,就听见有人轻轻的敲门。这种紧张时候,田恬是不打算给任何人开门的,可来人锲而不舍的敲了又敲。   想到之前替父母送信的那个人,好像也是这么晚过来的,田恬这才来到门前,轻声的询问:“谁啊!”   “小小姐,是我,福伯!”   田恬真没想到这人还有脸回来,一生气就把门拉开了,也不等他言语什么,劈头盖脸的就冲他去了。   “您老可别叫我小姐,您那一声老爷,把我爷爷奶奶坑的躺床上起不来了。怎么,看我全乎全尾的,又来找我的不自在了是吧!”   福伯也知道自己害人不浅,老脸通红又可怜巴巴的递过一包东西,说:“我出去找些吃的和伤药,这才回来晚了,老爷你们还没吃饭呢吧。”   听他老人家的意思,主家被他坑掉了半条命,他还想当没事人一样再回来!!   现在的田恬可不是以前那个清高又心软的大小姐,她一把夺过福伯手里的东西,啪就把门又甩上了,隔着门冲福伯说道:“这东西我收下了,这是你欠我们家的!至于您老人家,还是另谋高就吧,我们田家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之后也不理福伯的召唤,自顾回内院了,至于福伯,他也不敢把事情闹大扯,现在和资本家打连连,吃挂落可够他喝一壶的。其实福伯是真的没有坏心,真的没想去坑主家,但他也是真怕事。这种人最可怜也最可恨,平日里看着老实巴交的,卖起你来却眼都不眨一下。   福伯拿来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好赖是口吃的,老两口还庆幸家里没被搜精光,其实厨房里一颗米粒都没有了。   第二天宣委和清委会的人来通知田恬到中央表演的事,因为田家昨天被打成了走资派,就算田恬要给主席表演,这帮人依旧当她是罪人一样吆五喝六的。一行人坐在田家客厅仅剩的几张椅子上,田恬就低头站着,一副听说听训的样子。至于田家老两口,那得是脸对着墙面壁站溜直,社会的蛀虫民主的罪人不配和人民平起平坐。想躲在屋里不出来,那就是对组织上对他们的再教育有意见,那就再得斗你个反革反修。   宣委会的领导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剪了个民主头,一身绿军衣,清瘦骨感,严肃的整张脸一丝表情都没有,充满了这个时代的特色。   “田恬同志,我可跟你说,端正你的态度,不要以为去中央给主席演出,你就不是走资派的狼崽子了。就你们家这成份,组织上依旧让你去演出,那是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如果这次演出能圆满结束,我们会上报组织,酌情给你们家一个宽大处理的。”   明知道事实不是他们说的这样,明知道演出没她准开天窗,田恬依旧不敢拿乔。跟这帮疯狗讲理,受伤的只能是自己,他们这一家老弱病残的,捆一起都不够人一筷子夹的。   田恬小心翼翼的收起了上一辈子,她们那个时代人的玩世不恭,自以为是的诙谐幽默。因为在这里,如果流露出这样的表情神态,那就是你态度不端,足够斗你个抵掉朝天,扣你个弥天大帽。   “一定不辜负组织对我的期望,不辜负各位领导对我的栽培,我要用我的努力,来回报人民对我的期盼!”说完,田恬还做了个屈膝向前进,手臂端平,遥望东方敬爱主席的动作。   田恬从小学礼仪学舞蹈,哪怕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她做的愣是比别人优美雅致。   宣委会的女领导以前也是文艺骨干,之前没看过田恬的表演,还担心别人夸大其词,直到现在才算有了点笑模样。内行看门道,就这一下就能看出来,没个几年的功底是没这个身姿的。   女领导这才放心的把一套绿色军服拿出来,并提高音量正色的,抑扬顿挫喊口号似的说道:“神圣制服交给你,革命重担担负起!田恬同志,你能出色的完成组织上交给你的任务吗?给大家伙表个决心吧!”   这里说的表决心,并不是让你长篇大论,只要喊出三忠于四无限的口号就可以。   田恬挺胸昂首,手心迎向红太阳,洪亮如唱诗般歌颂着伟大领袖做出的无比英明的决策。   如果换之前,谁要让田恬这么干,她绝对会用看sb的眼神鄙视你,也绝对不认为自己会做这么彪的事情。可现在大环境如此,特别是印象里集体大会上,大家激动的表决心喊口号,只是想想都叫人热血沸腾。这是个混乱的时代,更是激情燃烧的年代,大家都在用所有的热情,批判着自己所认为的不公。 第6章   安顿好两老,田恬捧着宣委会领导给的衣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将衣服妥善安置在五斗柜上,又仔细抻平了每一处的褶皱,这才如卸了千斤重担般,瘫软在床上!   这两天,不,是重生后的这些日子,她就像做梦演电影一样,曲折离奇,却没有一点的真实感。她也像打怪做任务一样,抱着游戏的态度,随着心情一路过关斩将。直到经历了这一天一宿,她才意识到自己也是一个脖子抗一个脑袋的人,挨打也会疼,小细胳膊拧不过粗大腿。清委会和红小兵那些人,真不是人能惹得起的,管你是干部还是兵,人民还是工人的,只要被它们抓住点小尾巴,不死也要脱层皮。   田恬承认自己就一俗人,贪生怕死还好逸恶劳,可这也是人之常情,没谁会嫌自己脖子上的脑袋太沉。正因为看清了形式,反抗只是以卵击石,没骨气总好过没命吧。   而且她也看出来了,这次演出如果不顺利的话,那之前关她们的那个旱厕,兴许就是她未来几年的家了。穿的不好她忍了,本来也不是什么讲究人,吃的少点也没事,就算提前减肥了,但作为一个小洁癖,住在厕所这个真忍不了。   再说爷爷奶奶年纪也大了,还受这么大一通折腾,真的被关起来,不用说隔三差五的批判小会儿,,再来一次这样的武斗,两把老骨头就真得散架了。   演出的前几天,除了吃饭睡觉,田恬真是不停歇的在练舞。她以前至多就是跳个劲舞团,芭蕾这种高大上的存在,电视里倒是看过,所以现在全得凭身体的本能来支配。   跳舞穿的军服是不太合身的,可是田恬也不敢去做修改,这年代不是没有勇于冲破封建追赶潮流的人。但是被打成走资派,扣过高帽子的,真没一个敢穷嘚瑟的。之前孙家的一窝地主崽子,走在大街上都不被允许四处张望,他们家一个三岁的小孙子,这几个月下来,走路习惯性的垂头含胸,让他挺直腰板儿这孩子都不会了。   之前田恬还觉得可怜,现在他们‘走资派’也享受了相同的待遇,哪里是可怜两个字能概括的了的,丢人现眼那都是小事,稍微反抗不服都容易小命不保。所以,为了日子能好过一点,就算心不甘情不愿,她也得把这出表演弄圆满了。   演出的当天,田恬把一身绿色军服穿戴整齐,两根长辫子梳的溜光水滑,发尾帮着一根红毛线头绳儿。这种朴实无华的打扮,放在这时候是要被赞美的,而且田恬长的漂亮,就算没有多余的装饰,也没有华丽的服饰,依旧如一颗珍珠般盈盈熠熠。   田恬他们这次连彩排大概要去个三天左右,走之前她把粮本留在了家里。   现在举国上下闹饥荒,每天每人凭当地的户口粮本领取救济粮,如果没有这两个小本,任凭你花多少钱,在公家商店也买不到一颗粮食。   饥荒这才刚开始,大家伙领到的粮食也将将够混个半饱。大部分民众对这次灾害都是抱着乐观的态度的,认为国家有困难,我们就勒紧裤腰带克服一下。新国家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还会战胜不了小小的蝗虫旱涝。   田恬却是有心理准备的,虽然她来到的是平行空间,可万一历史重叠了怎么办。人几个月吃不饱,可以靠意志力战胜生理上的需要,但是一年,两年,甚至三年呢!   所以她开始有意识的屯粮,阅历丰富的二老也赞同,每天省下一把粮,兴许以后还能救命。反正他们年纪也大了,清减一点,对养生还有好处呢。   但田恬不行,出门不带粮本,万一吃饭的食堂不免费,要撕粮票怎么办。她还在长身体呢,年轻人活动量还大,本来就吃不饱,饿的更得快。   田恬却还是没带走粮本,她有自己的小心眼,她可是要去给主席演出的,饿谁也不能饿她,没劲儿怎么跳舞啊。   当他们一行人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没想到还真要粮票了,听说连主席都是如此,不搞特殊。   田恬舔着脸说临行太兴奋,忘了拿粮本,这个年代的人都实在,从不会去占公家便宜,这可是挖社会主义墙角的大罪名,所以也没人去怀疑田恬说得是假话。最后是宣委会的那位女领导,请她吃了三天的饭,虽然只是食堂,但却管饱。田恬也不管什么面子里子的,这些现在都没有一顿饱饭重要,头不抬眼不睁管谁看她鄙视她,填饱肚子才是真格的。   我蹭饭我骄傲,我给自家省粮票了。   虽说这个表演有点赶鸭子上架,可想到能去民主大会堂去给一国主席跳舞,而且这个主席,还是亿万万人民的救世主大英雄,田恬的心跳也开始不受控制,全身的血液都兴奋的直往头上冲。说真的,刚来时看到田家的一屋子宝贝,都没有这时候兴奋,所以说人的荣耀是多少金钱都换不来的。   就像来之前爷爷奶奶说得,能亲眼一见主席风采,之前遭的那些罪根本就不算啥事了。   田恬长的美好,舞跳的又漂亮,用舞蹈对主席表达出了发自内心的敬爱。主席听说这支舞蹈是这个小丫头自编的,还特意叫她说了话,握了手。   能和主席面对面,田恬兴奋又紧张,紧紧得握住了主席得手。被主席关怀又温和的眼神一看,田恬就觉得有好多好多话要跟他老人家说。激动高兴的情绪不停的冲击她的头脑,千言万语的一时没控制住情绪,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她亲眼看到了一代伟人,还握了他的手,这只手剁下来挂在墙上她也愿意。田恬隐约觉得自己可能是被小红书、大口号给洗脑了,不过现在全民皆脑残,她这样已经算理智粉儿了好伐。   而俩人握手田恬落泪的照片,第二天就被刊登上了民主日报的头版头条,一时间田恬留成了最受关注的人。从民主大会堂回家后,就马不停蹄的在各个单位做报告,题目就是,和主席握手!   因为这件事情,田家走资派的事情暂时没人再提起了,田父田母也借光被放回了家。   六口人好容易又重新团圆,还没亲香够呢,上面又下达了新的指示。知识青年,要到农村进行劳动锻炼!据田恬分析,应该是国储也没什么粮了,把这些能吃又冲动的年轻人打发到农村去。又能解决一些吃饭问题,还能找地方分散圈住这些爱闹事的热血青年,也能更好的消灭三大差别,真正实现全民一家。   田恬是高中毕业,这样在现在已经算是高学历了,而且又是走资派的狼崽子,上面就打算安排她去边疆垦荒,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上山下乡,前两年青年委就已经开始倡导了,之前去的几批青年也是带着极大的热情和理想的。不像现在,城里清算的热潮逐渐控制不住,各个领域都一片混乱,学生罢课,工人罢工,领导都成了敌人,任何人之间充斥着火药味和对立。   特别是发起清算的学生,又热血又单纯,非常容易被派系控制,有的甚至发展到持械的武斗。多方面考虑之下,领导们批文,大规模的让有识青年下乡去,其实说来也和下放差不多。   之前听人说过,北疆垦荒是最苦的,地理风俗完全不同,当地人民还特别排外。开展工作没有乡民帮忙不说,入夜了还有人来偷偷捣乱,因为当地人大多信奉宗教,认为改变是对神灵的亵渎。   田爷爷见多识广,北疆干旱多风,少数民族的人又大多好斗,他家一一娇滴滴的小姑娘,有命去也悬没命回。这又不是没有例子,当初第一批垦荒的青年,伤亡率听说就不小。 第7章   田爷爷以前仗义慷慨交友甚广,但在这个特殊的年代,大家自扫门前雪只求自保,谁还愿意去管别人家的闲事。为了自家孙女,老爷子只得厚起脸皮,去找了一位能在青委说的上话的老朋友。这人以前得到过田爷爷的帮助,也还算有良心,答应了帮忙。但也说了,田家成份在那呢,好地方是肯定轮不上,至多就是北方。现在北大荒兵团特别缺人,南方人总觉得那边冷不爱去,其实地方很好,在全国基本都绝产的今天,唯独那里新开垦的土地还能长出粮食。   北疆换成北方,还是咱汉人的地盘,这就挺好了。再说下乡是为了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又不是享福的,孩子锻炼锻炼也挺好。现在全民都紧跟主席思想,响应主席号召,除了孩子离家有点不放心,民众还是非常拥护这项决策的。   离别的日子总是来的特别快,也幸亏父母都回来了,家里也不用惦记了。清委会的那帮人,看在她和主席会面过的份上,也不太为难他们家。刚开始还有些心思不良的人来找田家秋后算账,看到田家大厅上挂着老大一张田恬和主席握手的照片,谁也不敢放肆了。   离家那天,田恬胸口带着大红花,坐着绿皮火车,在一片锣鼓喧天的欢送声中,挥别了父母家人。   火车晃悠了两天一夜,下车后,又坐上兵团的绿皮卡车往农场里去。在火车的硬板座上坐僵的pp,又在卡车后斗里颠开了花。   这些有识青年们,刚离开家时一个个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的,还有人大言不惭的说,农场有了他,增产一万八。现在一个个就跟要夭折的小鸡,顶着被风吹乱的清算头和运动头(女生短发到耳下,男生参考金主席),一脸的黑灰,三五成群的缩在一起找安慰。   田恬是被扣了帽子的人,这一路上都没人跟她说话,大家看她就跟看到了什么会过人的传染病一样,离得远远的不说,还指指点点的。虽然也和她们没什么共同语言,听他们说肥猪能比小汽车,亩产过万,几句话没说完就喊口号很让人崩溃,但不得不承认,被人这么排挤真的让人很失落。   一卡车的人,不是都分配到一个农场里里,田恬下车时还不那么偏僻,心里很是松了口气。听说越往后走越荒凉,连个村子都没有,兵团就是垦荒人,自己盖房子,自己种粮食,听说还有碰见狼虎袭击人的。   而田恬作为一个走资派的狼崽子,竟然不去最艰苦的第一线好好改造,一身资本家小姐的娇骄二气,又为众人所诟病。前面的男同志跳下车厢后,都给后面的女同事搭把手,轮到田恬的时候,大家伙就都散了。   这种军用卡车的车体特别高,没人帮助下车对女孩子来说有点难度,好在田恬练了十多年的舞蹈,身体比较轻盈,扒着车边也顺利下去了。就是一不小心被车厢刮住了头巾,头巾是轻纱比较轻盈,一阵风刮过,就飘出了很远。   这年代物资比较紧张,纱巾这种东西更紧俏,到百货公司买都得排队预定。这块纱巾还是国外带回来的,不同于国内现在的颜色艳丽,花色很是雅致。这一路过来,田恬也深刻体会到了一块纱巾的重要性,没有它就会被吹成爆炸头,没有它就会吃一嘴灰。   田恬追着丝巾过去,却被一个男人先捡了起来,她快跑了两步,在那人面前停下,略带尴尬的说:“那条丝巾是我掉的,被风刮走了!”   男人长的挺高,身材也微壮,在这吃不饱饭,全民皆清瘦的年代,有这样的身材实在太难得了。刚才男人的视线一直在他手中的纱巾上,听到田恬说话,才抬眼看她。   先不说这个男人长的什么样,单说他的眼神,笑眯眯的观之可亲。黑色瞳孔好像比正常人大一圈,睫毛厚重眼线也黑,这样的眼神盯着你看,很容易就能让人对他产生善意。长的不说多英俊,但这双眼睛着实给他加分,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伸手把纱巾递给田恬,说:“原来是你的,还给你同志!我还在想,这么好的丝巾为什么要扔掉呢!”   他的语气诙谐,又笑眼弯弯,让田恬一直紧绷又紧张的神经一下就放松了许多,忍不住露出了个笑容,接过丝巾说:“谢谢你!”   田恬说完后,突然又想起来这个时代说话的习惯,紧接着又加了一句‘同志’。   “之前没见过你,是今天说来插队的那批有识青年么?”   “嗯。”田恬说。   虽然这个人给她的印象不错,但田恬这阵子被斗怕了,对人开始习惯性的防备,再次道谢后,就赶紧归队了。   田恬不知道的是,在她转身走后,那个人注视她的背影好久,还露出了与之前良善完全不同的玩味笑容。他轻嗅手心中纱巾残留下的香味,陶醉的眯眼,喃喃的说道:“完全是我喜欢的样子呢!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   建设兵团是军垦合一,由待命中的部队为主力,带领农民垦荒种地造林修路。有识青年不是军籍,所以只能插队到当地的农村,但编制还是在兵团,归兵团领导。   这年头知识不等于生产力,几人当中学历最高,确也最纤瘦的田恬就成了臭狗肉了,几个劳动组长都不想要她。工分虽然是多劳多得,集体荣誉却是人人有份的,工作也是按人头分派,谁想要个一看就会拖后腿的老大难。   “你们什么觉悟,看事情怎么能光看表面!忘了咱们团的铁姑娘王兰英了么。当初来的时候也是又瘦又小,还没有田同志高呢!可看看兰英同志现在,不管是整地还是插秧,男同志都比不上她,农活农事一把抓!”领导讲话时是皇植嫜皇只邮肿矗档勒饫铮乖谛榭丈虾葑チ艘话选   “田同志刚到我们兵团,你们要爱护关心新同志,帮助她克服困难熟悉环境,怎么能带有色眼镜去看人!我们的口号是什么忘了么?”   “人又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几个小队长齐声说道!领导也跟着他们喊话的节奏,握着拳头一下一下的重锤。   “这就对了!现在的田恬早晚会成为过去式,我们要想着以后的铁姑娘田恬,你们有没有信心帮助她成长进步,共同建设我们的美丽家乡!”   “有!”   被兵团领导这样一煽动,几个小队长跟打了鸡血一样,纷纷争抢着要让田恬去他们的小队。最后田恬被分到了第一生产队,刚才说的铁姑娘王兰英也在这个队里,作为对比的对象,田恬前所未有的感到了鸭梨山大! 第8章   插队下乡来的有识青年们,原先都是集体住在村公社,后来因为这些城市孩子生活自理能力太差,烧了两回房子,村长就把他们分散安排到村民家里了。有识青年下乡,自己挣一份工分,国家还给补贴一份,带粮入住,老乡们欢迎的不得了。   不像之前分队那样你推我躲的尴尬,老乡们热情得不得了,拉着抢着要田恬去自家里住。因为啥,也是因为这姑娘瘦的跟小鸡子似的,一看就吃的少啊!她吃的少,但是供应粮不少,那家里不就能多落儿点了么。   田恬最后选了一对小夫妻带个孩子的家庭,女主人精瘦,一脸的精明,这女人在村里也是出了名的难缠。田恬选了她,大家都用看傻x的表情看她,而她之后要寄宿人家女主人刘巧凤,则是一手挎着田恬的胳膊,一手叉腰,瞪着眼睛斥道:“看什么看!别看田同志妹子单薄就好欺负,以后她就是我刘巧凤的亲妹子了,谁敢欺负她,我就让谁鸡犬不宁!”   看来刘巧凤是真泼,她一说完这话,大家伙不管是懒得和她计较还是怕她,反正是没人敢继续围观了。刘巧凤也满意自己的雌威,喜滋滋的替田恬拎着她的行李卷儿,拽着她往家走,经过支书身边时,她还说:“支书啊,下乡青年分配的粮食你得给早点落实了,我家啥情况你知道。我们这自己家人揭不开锅赖自己没本事,人家小田儿同志不能跟着我们挨饿吧!”   支书深知这个妇女的无赖本性,平日里看见她都尽量绕着走,没想到因为这事和她打了交道。这个小青年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估计是看王巧凤干净利索了,却给他招这么大个麻烦,以后她家没粮,肯定就得来大队哭穷。   王巧凤家东西俩屋,她男人郭勇是个药罐子,不然当初也不能娶刘巧凤这么十里八乡泼名远扬的女人。当初刘巧凤一进门,就把俩老人轰出去了,不过她对自己男人和孩子真是掏心挖肺,不然俩老的也不能走的心甘情愿。现在不赡养老人,只要去上面告状,扣个帽子太轻松了。   郭家收拾的很干净,灶台跟前连个乱丢的杂草都没有,这让吃了一肚子灰的田恬舒心不少。主家一般都是住东屋,现在却把东屋给田恬腾出来了,郭家三口人挪去了西屋。   “姐,姐夫,我自己一个人,住哪都可以,你们别麻烦了。”   这年头家家东西都不多,就是一副铺盖卷,两件衣服。但是因为自己,人家把主卧腾出来,也实在是不好意思。   “不麻烦不麻烦,西屋没人气屋子凉,你一个城里小姐住不惯容易生病。”刘巧凤赶着说,屋子里的东西就搬利索了。还从柜子里拿了个半新,但是洗的雪白的褥子,让她垫到自己的铺盖底下。   城里人也分三六九等,反正来了这么多下乡青年,刘巧凤没见过一个比她家里这位还有气派的。往那一站,就不像凡人,连她这样泼惯了的都不好意思跟她大声说话。   田恬知道刘巧凤是想留住她,这年头,家里有个吃供应粮的,不说能吃饱,但起码能保住一家饿不死。但在生活上,确实也给她很大的便利,一路从村子里走来,多少大人油头垢面,孩子们也是大鼻涕咧咧的,从院子里往屋子里望去,墙面一片漆黑。真让她在那样的家庭里生活,下场没准就是被活活饿死,当然这个说法有点夸张,可谁不愿意在干净舒适的环境里生活呢。   其实她选择住在刘巧凤家,也是当初走时爷爷嘱咐的。爷爷说她一个姑娘家在外面容易被人欺负,如果是住到当地村民家,就选个看起来厉害的,为了粮食那家人也能护着她。村里看着挺能耐的媳妇除了刘巧凤还有一个大姐,但听支书介绍她们家四个孩子还一个老娘,她那点粮食还不够人塞牙缝的呢。而且那大姐后背背一个,怀里还抱一个,俩孩子脸上跟花猫一样,隔老远就能闻到尿骚味,不用想就知道家里是个什么样了,所以她宁愿选择更为精明的刘巧凤。   田恬简单收拾了一下,打开背包,里面还有从家里带着路上吃的东西,仅剩的一个鸡蛋,两个槽子糕,虽然数量不多,但都是稀罕物,现在最缺的就是粮食。她站在东西屋中间的厨房,冲刘巧凤的儿子郭爱国招了招手。   刘巧凤是个精明的人,看出来这是要给自己儿子东西,虽然孩子根本不好意思过来,还是被她给硬推了过来。   田恬蹲下来,把食物直接塞进他褂子前面的兜兜里,这时候的孩子可不像以前她见过的那些孩子禁逗,你说他还敢跟你皮。现在的孩子都面子窄,不出头,兴许一个眼神孩子就不敢上前了。   “小姨这也没什么好吃的,你别嫌弃!”田恬微笑着说。   果然,这孩子扭捏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话,田恬摸了摸他脑袋,说:“去玩吧,东西自己吃,别被人抢了。”   这话嘱咐的绝不多余,她这么大个人,路上的时候在车上吃点东西都不敢明目张胆,都要蒙上衣服偷偷吃!人饿了,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小孩子很懂事,没说有了吃的只顾往自己嘴里塞,而是跑回了屋子。隐约听见他爸爸说不吃,但好像小孩子一直在让他吃,孩子孝顺,就算父母精明点,但心地也不会太差。看来她瞎猫碰上死耗子了,选的这个人家不赖。   刚来的前三天,支书说让他们这些新人先熟悉熟悉环境,不着急上工,工分给按半天记,每个人刚来都有的待遇照顾。不过也有要强的,第二天就跟着上工了,看他们成群结队从郭家门口路过,田恬赶紧钻屋里去了。   等他们走远了,她才尴尬的冲郭家三口人笑笑,说:“这两天坐车太累了,我再歇两天。”   刘巧凤倒不觉得有什么,反倒一抖肩膀,说:“你这样就对了!领导都说白领三天工分了,就他们显欠儿。”说完还冲他们的背影呸了一口。   刘巧凤这一出出的,就跟她以前看二人转里面农村刁婆子一样一样的,看的她没忍住,一下就笑出来了。田恬这突然一乐,还把刘巧凤给笑不好意思了,她有点局促的抿了抿鬓角,说:“我们农村人糙,说话直,让大妹子看笑话了!”   其实是自己笑话人家不对,她倒反过来道歉,不好意思的应该是自己才对。田恬赶忙摆摆手,说:“姐是实在人,我就爱听姐说话,直爽、痛快。说句不怕姐笑话的,我和他们也不合群,跟他们站一起,我就像闯进羊群里的骆驼,格格不入!”   刘巧凤知道田恬这是夸她呢,一拍大腿,咧嘴哈哈一笑,说:“我就知道我妹子和她们不一样,咱姐俩对脾气!你不知道你们上一批来个娇小姐,到了咱们门口,都不进屋,说嫌脏,还害怕炕烤。后来有认识的人背后说,这人在你们城里也不过就是一普通人家,到了咱农村,就好像高人一等开始拿乔了!   我看妹子你可不是普通出身,到咱家了却二话没有,妹子你放心,姐虽然有点不着调,但也知道好赖人儿。你在姐家,姐指定不待亏待你的!再说句大话,有姐给你仗腰,这个村里就没人敢招你!”   “嗯,谢谢姐!”能给她保护,正是田恬现在最需要的,她特别真诚的对刘巧凤致谢。   刘巧凤这妹子,因为太较真太强势,当姑娘开始就没有朋友。长的又不出挑,男人缘也不好,但她心思敏感,能分出好赖人。田恬真心诚意她能感觉到,突然就觉得心里特别的热乎,想要对这个小妹子好。 第9章   刘巧凤用帮新同志熟悉的借口,愣在支书那也要三个半天的工分,趁这个机会她正好领着老公到城里去看病。   “早就想带你姐夫去城里好好看看了!可你也看到了,家里一个病着一个小,全指着我一个人的工分开锅呢。这回你姐夫是托你的福了,不然就现在这形势,以后更走不出去了。”   刘巧凤也知道厉害,议论起当下形势,压低了嗓子小声的说。这要是被人听去了可不是闹着玩而的,这就是对政府的不满,分分钟抓去批判再教育。   郭勇的病,在田恬看来应该是缺钾症,一直在小地方当胎里虚症来看,中药长年吃也没什么diao用,正当去大医院好好检查一下。   “巧凤姐,用不用我跟着你们去?”   这年头农村人进城,真的就像歌谣里那么夸张。本身没文化,大部分人不识字,现在城乡差异还大,农村人一进城市就会不自觉的感到局促不安,也就造成了大家所说的上不得台面的情况。   “不用不用,妹子你就在家歇着,坐车往咱们屯子里来这一路也不轻松。妹子在家帮我看着点爱国就行,饭啥的你俩也不用作,到点他就上他奶那头端去了。   我求了咱屯子的高小子,那可是咱们这的能耐人,支书有啥大事小情拿不定主意都找他商量。咱们大队上的马啊车啊的,都是兵团的,公家的,旁人一般都借不出,唯独高小子能使。平常我们也没说过两回话,没想到这次去求他,他还真应了。”   哪个妇女不八卦啊,刘巧凤平日里还没个知心人,现在可算有人能让她一吐为快了,刚想和田恬扒一扒这个高小子的光荣历史,人就站她们家大门口了。   “嫂子!你和勇哥收拾好了么?咱们得抓紧时间赶路了!”   农村的房子都是窗户正对着门的,现在天气又好,窗户打开着,外面人说话在屋里也听的清楚。刘巧凤赶紧把包裹一系,下炕趿上布鞋迎了出去,人还没出屋呢,就开始招呼道:“来了来了!高兄弟快进屋坐,进屋坐。”   来人话里含笑般,听声音就让人心里愉悦,他说:“不进了,嫂子你们要是收拾好了,咱们就抓紧时间走吧。”   又听刘巧凤说:“那行,咱们这就走!我去把你哥弄出来。”   郭勇不瘫痪,但是全身没劲儿,精神头好的时候人扶着能在院子里走动走动,平常刘巧凤要上工,他大多数时间不是坐在院子的椅子里,就是在屋里躺着。   那人就说:“我也给嫂子搭把手。”   俩人说着话就进屋了,郭家两口子又要出远门去看病,于情于理田恬都是要送送的。东西俩屋的门都开着,但这年头还讲究避嫌二字,大姑娘轻易不会进两口子的屋子,她就站在厨房里等刘巧凤了。   没想到刘巧凤说的这位高小子她还认识,就是当初捡她丝巾的那个男人,俩人也算打过交道,田恬礼貌性的冲他点点头。   俩人本就是萍水相逢,也就是见面点头的情份,没想到这个高小子竟然走了过来跟她说话。这人未语先笑,本就是一张笑面,更叫人如沐春风,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那天刚干完活回来,身上脏,还捡了你的东西,估计把你的纱巾弄脏了吧!想着要给你赔个不是,也不知道你是住兵团还是住咱们屯子,没想到今天倒挺巧碰上了!正好我要送勇哥和嫂子去城里看病,顺便买一条纱巾回来赔你。”   田恬赶忙摆手说不用,这年头一条纱巾可是稀罕物,亲娘都不舍得给闺女买一条呢。人家就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帮着捡了下东西,不管是脏了破了,也赖不到人家身上。   “不用不用,掉地下也是脏,你也是好心帮忙的。再说洗洗就好了,根本不耽误带的。”   “可是那么贵的东西。。。”这男人还是一脸纠结,不好意思抹不开面儿的样子。   这本来就是件芝麻大点小事,责任还不在人家,至多就是一盆水,洗干净就完了。可好心帮忙的,反倒觉得过不去,田恬真心没见过这么好心肠的人。说不必在意人家不听,总不能就坡白拿人一条丝巾吧,她也不知道该咋说才合适了,也跟着不知所措起来。   还是刘巧凤最后说:“行了,我也听明白了,这也不叫啥大事,我田妹子不是计较的人,高兄弟也不差事。但是纱巾洗洗确实还能用,高兄弟你也不用太在意!田妹子分到了你们小队,这小身板儿你也看见了,以后下地的时候多帮把手,比啥都实在。”   这个可以有!如此好提议,田恬都厚着脸皮忍不住的点头。不是她娇气一点苦都吃不了,可多大的碗盛多些的饭,体力活这种东西,靠毅力真扛不住。以前单位组织去农家乐,图意好玩儿就跟着下田体验了一把,一脚踩进稀泥田里,不使出吃奶的劲儿都拔不出脚来,更别提干活了。而且那时候她还穿着连身的胶皮水靠,在里玩了也就半个来点就凉的憋不住尿意了,现在啥措施都没有,男女一样都是挽着裤腿光脚进田,光是想想她大姨妈就已经开始跟她抱怨了。   一起来的那几个小青年儿,早上迎着朝阳意气风发的,她现在就在院子里坐等他们晚上累成狗。   “那肯定的!看嫂子面子上,我也得把妹子照顾好了!我们队上负责送饭送水的马桂花这几天就要生了,回头就让田妹子顶上去,就中午送饭挑担累点,平常就是在食堂帮着摘摘菜。就是工分少点,才给记半个工,之前马桂花还帮着马圈铲铲粪,这活也能一并给你,也是半个工,轻轻松松就赶上一个壮劳力的工分了。”   “别,我就干中午送饭的那一份就行,半个工就半个工。马圈那个活儿,我实在是干不了,我害怕大牲口,也害怕马粪。。。”一等他说完,田恬就赶紧把铲马粪那个活给推了,铲屎官啊!作为一个小洁癖,这不是要了亲命么。不过人家好心帮忙,她却不领情,说到最后她也挺不好意的。   “那埋汰活,你个大姑娘不愿意干正常!那你就先帮队里送饭,我再帮你留意着其他合适的,反正你们也有一份供应粮,半个工分也吃得饱。”   重生至今,除了家里人,田恬一直被人孤立,突然碰见这么位热心肠儿,把她心暖和的眼泪都要下来了!果然还是咱农民兄弟最实在!   “嗯,高。。。大哥,谢谢,太谢谢你了!”人家帮了这么大个忙,真是救她于水火了!田恬想向他表达谢意,可是还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名字,之前就听巧凤姐叫他高小子了,总不会叫这个名字吧?!而且就算真叫高小子,她也不好冲大恩人喊小子小子的吧。   “我大名叫高原,我们这习惯管男孩儿叫小子,女孩儿叫老闺儿。有时候一个姓儿的俩孩子在一起玩儿,一喊张小子回家吃饭,俩孩子就都撒丫子往家里跑。”   想到他说的场景,田恬没忍住笑了,本来就是美女,一笑就更好看了,真不愧老爷子给她起的这个名字,甜甜甜。看到田恬笑,高原脸上的笑意也更浓了,笑弯了的乌黑双眼,躲在长长的睫毛后面,正仔细观察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儿。   “高兄弟,你刚才说的铲马粪的那个活儿,田妹子干不了,我干呗!”刘巧凤是有便宜就上,没便宜制造便宜也要上的人!铲马粪那是啥活啊,早一趟晚一趟,个把小时都用不上,轻轻松松就挣半个工。当初为了争这个活,好几个老娘们儿都快要打破脑袋了,要不是马桂花的公公就是村支书,这轻松的好活能落她头上么。   高原笑容不改,眼神却暗了一下,笑着说:“嫂子你可别太拼了,工分撵着男人挣不说,还想干两份!铲马粪起早贪黑的,你身体不要了?!”   刘巧凤感觉有门,更哭起穷来,说:“我不干行么!你哥是用没有,我再不干家里这大的小的都得饿死。就说这次去城里看病吧,你哥她娘不信大夫非信那王九枝的,不止不支持我们去,还一个子儿都不掏,还鼓捣着不让支书给我开介绍信。所以嫂子这回倾家荡产了,也要给你哥看出个名堂让她们看看!这家底都倒腾出去了,我指不上别人,不出力咋整啊!兄弟你帮帮嫂子,嫂子记你一辈子好!”   高原依旧笑眯眯的,说:“嫂子看你这话说的,太外道了!想当初要不是大家伙,说不定没长大我就饿死了,所以咱屯子不管谁家有困难,只要我能帮上忙的,肯定得替你使劲儿。” 第10章   家里有望多增加份收入,刘巧凤心里这个乐啊,喘气儿的功夫,脑子都过了好几遍这活儿该怎么干。   现在这样的灾害年,上面为了能多屯粮,给个个兵团农舍都下了死命令,挣几保几。下面地方被指派了任务的,就得分配到个人,这年头农业又不发达,苗已经长出来了,机器开不进田地就得靠人担水。   刘巧凤一个妇女,和一个壮年男劳力领一样的工分,可见是能干。可是一个大男人上一天工回家都赖急,她却还想再领一份工,要是不用睡觉能连轴转还行。刘巧凤自己也知道干不了,可她舍不得那半份工分,而且她心里有成算。想着这回男人要是去看好病了,回来刚好能替这份工,也不累还不耽误养病。   刘巧凤想的美,对高原比亲爹还热情,好话不住口的往出倒。那话夸张的,连在一旁听着的田恬都感觉不好意思,高原就那么笑眯眯的听着。她说的夸张也不嫌弃,说的不对也不生气,一副有涵养的好脾气样子,让田恬对他有了不少的好印象。   几个人着急赶路,也没在多说,车走之前,高原又对田恬说:“田同志,有什么要从城里捎带的么?牙膏雪花膏香脂毛巾,咱们屯子里没百货商店,仅有的供销社也啥货没有,要买东西都得进城。正好我们去,不然等队里有车进城,不一定什么时候呢。”   田恬一听见这些生活用品眼睛都亮了,因为她家有帽子,家那头的供销社都不卖他们东西。现在她用着的那套洁具,还是去中央演出的时候得的奖励!现在什么家用电器都没有,洗个衣服全靠手,感觉手脚都有点发干,急需一盒香脂护护肤肤,但随后又无奈的说:“算了,我没有供应票。”   “我有朋友每个月都有点不用票的指标,他没门路,都是托我帮忙找销路,你买东西那是帮他了,你也方便!”高原说。   “真的!那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要!他还有什么东西?”   自己刚来那会儿就被斗,之后就夹着尾巴做人,没想到离开家,反倒开始转运了,处处遇贵人的赶脚。   高原也没一味的大包大揽,他解释说道:“我朋友那就是每月对库存的时候哪样滞销了,就员工每人分几个指标当是福利,他家有病人条件不太好,每月的东西都托我卖。这回没买齐不要紧,下月有啥我第一个告诉你。”   “那谢谢高大哥!女生用得上的,高大哥就帮我留意吧,我去给你取钱!”马上有香香用了,田恬心情特别好,笑颜如花的。真是的,在这种物资匮乏的年代,她好像眼皮也变浅了。   高原叫住田恬,说:“钱不着急,等回来再说吧,大家托我买东西,都是回来后再算。”   田恬刚来,也不知道村子里到底是什么情况,人家咋说咋是吧,再次表达谢意后,几个人就上路了。   郭家两口子走了,孩子也出去玩了,屋里只有田恬自己,她忽然感觉特别自在!虽说自己住一间屋子,但是到底是寄宿别人家里,总感觉特别别扭,让她特别想念田家那间超大的小姐闺房,哪怕最早自己那间一室半的小蜗居呢。   一会儿想想刚刚别过几天的家人,一会儿又想念以前便利的生活,正午阳光正好,田恬不知不觉的就又睡过去了。   感觉刚眯了会儿眼睛,就有人叫她,睁眼一看是爱国,见她醒了,往她怀里塞了个东西这孩子就跑了。拿起来一看是用屉布包的一块干粮,纯苞米面儿的,半个巴掌大小。别小看这块粗面干粮,现在家家都是这样的伙食,很多受灾严重的地方,连一碗稀的都喝不上!看郭家这房子也算中等,郭勇的父母应该也挺能耐的,半瘫痪的儿子都能给说上媳妇。   但是。。。这种粗粮田恬真心不爱吃,刚开始几天还挺新鲜,架不住几个月肚子里没油水!现在要是给她一块肥肉一个苹果让她选,她绝对看都不会看那颗只会冒水的植物!她想吃肉!   唉,说多了都是泪,不想了。眯了一小觉,又垫了肚子,就打算把路上穿的那套衣服洗一洗。要不怎么说环境最改变人呢,田恬之前是每天都要换衣服,不换衣服浑身哪都难受,现在好了,一路两三天还被挂了一层的灰,也这么挺过来了。好在刘巧凤是干净人,昨晚弄了点水让她在屋简单的擦了下,正好现在也没事,把衣服也洗出来。   田恬蹲在水井边,费劲儿的搓洗质地厚重的长衣长裤,想念着自己的那台智能洗衣机,无比忧伤着。现在这衣服也不知道为啥都要做这么结实,比牛仔布还厚实耐洗,两件衣服洗下来,也真是要人亲命。把衣服挂上后,田恬夸张的挺挺腰捶了捶,就听见有女人的笑声。她回头一找,是刘巧凤家西面隔壁邻居,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站的高出篱笆好多,正捂着嘴笑的前仰后合,她也不怕站不稳摔下去!按说人家笑跟她没半毛钱关系,问题你别看着她笑cry啊!   “哎呀喂大妹子你可真有意思,洗两件衣服至于么,不知道还以为你刚蹚完两晌地呢。”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的前身,田恬都是横草不拿竖草不动的。现在条件不允许,不得已又洗衣服又做饭,可又不耽误你家时间,您这是操心太平洋,管的也太宽了吧!   “我哪有意思了!你说说我哪有意思了!”   清委清算她,红小兵斗她,一个所谓的成份问题,所有人好像都能捏咕捏咕她。她这刚来第二天,这个女人就攀木杖子上来嘲笑她,真是叔能忍婶儿都不能忍了。   “你看你这小同志,说话咋这冲呢,你这也太不团结群众了,你们领导咋教你的!”   这女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说话也是又快又尖锐。也是,没有个三两三,哪敢和刘巧凤做邻居。   “你想知道,问我们领导去!”田恬一甩长辫子,端着盆回屋了。   这土房子都不咋隔音,进屋田恬还能听见外面的动静,那个女人狠狠的啐她,还吵吵什么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和刘巧凤一样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田恬也就这战斗力了,这阵子是在太压抑了,痛快痛快嘴儿。真让她和个农村妇女撕,分分钟被ko的货,不过她也想好了,回来会原封不动润色增香的,把那位大妈的话告诉巧凤姐的!哼哼!   没手机的日子,也就只有睡觉,田恬也不是啥心思细腻的人,日子已经这样了,得过且过吧,想那么多费脑细胞容易饿的快,缺粮。   她正打算再睡一觉呢,专门负责管理他们下乡青年的青委干事张同志来找她了。   “小田同志,刚到新环境,对组织上的安排可还满意?生活上有什么不适应的么?”   “没有,没有,都挺好的。”   田恬属于吃软不吃硬的顺毛驴,就算明知道张干事对其他人也是这样,可只要稍温柔点,她就吃这一套。   “嗯,有困难及时跟组织上反应!咱们这你也看到了,村里人不懂什么成份不成份的,所以你在这就当是重新学习生活,不要有什么思想包袱!你年纪最小,组织上也会酌情特殊照顾的。”张干事继续春风细雨。   提到等级划分,田恬就蔫了,在这上她吃了太大的亏了,但凡涉及到这个问题,她是轻易不敢说话的。   张干事拍拍她的胳膊,多了也不好再讲,又说:“好了,不说这些了,你只要服从命令听指挥,好好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就好了。   另外,我听说你不太和其他下乡青年接触,是不熟悉么?”   张干事问的很婉转,见田恬摇头,她又问:“那是为什么呢?”   “他们嫌我是走资派的狼崽子,我不想和骂我父母亲人的人在一起!”这话说的有点装可怜的嫌疑,可她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不扮柔弱难道要充硬汉子啊!这年头,什么都比不过团结的人民力量强,犯倔就整你,不服就斗你,直到你没脾气。   按理说做领导的,同志有这种反修思想应该批评教导,父母亲不如主席亲。既然父母的行为违背了主席的思想,身为民主主义接班人的红小兵,就该彻底和这样□□的资本主义划清界限。   可偏偏张干事是那种三观特别正的人,从小学习的就是孝顺父母尊老爱幼,有些话她真是没办法昧着良心说出来,只好转移话题说:“你们这一批的青年,都特别积极,这才是咱们有识青年该有的精神面貌!作为新时代的标兵,出身不能选择,但人生是可以拼搏的,不要被安逸的生活击垮了你的斗志。我希望你不要落于人后,要敢拼敢干,用你自己的实际行动,来赢得大家的尊重,摆脱你身上扣的大帽子。   比如咱们兵团都有名的铁姑娘王兰英,当初也是落在后面拖队伍的后腿,看她现在在大家的帮助下,都已经是咱们兵团的三八能手!所以人民的力量是不可战胜的,你要团结周围的同志,而不是因为几句话就搞分裂,你是主席都赞扬过的同志,心胸要开阔一些!” 第11章   领导找你谈话,不是要收拾你就是看中你,不管哪样你都要端正态度。田恬非常虚心的接受了张干事的批评,并表了下决心,说:“坚决服从领导指示,团结同志,共同进步。”   只要不是要她命,那一切都是小事,而且为了保命低头,也不是什么磕碜事儿。田恬就这点好,认得清形式,抹得下脸面。   张干事最喜欢田恬这种干净斯文的小姑娘,她还这么乖巧,知道这孩子之前吃过苦,也就不再深说了。田恬像送神一样把张干事送出门,就看刚才的那个女人在自家门口鬼鬼祟祟的往这边看,她趁张干事不注意,冲那个女人做了个鬼脸,看她一副心脏病发作的见鬼表情,感觉心情瞬间多云转晴了。   现在的人都不爱和干部打交道,所以别看刚才那个妇女喳喳的欢,张干事就从她眼皮子底下走过去,她也没说敢叫住人家。   等到人家走远了,她才敢甩门骂街:“这村里一天天来的都是什么人!风气都叫他们给搞坏了。。。吧啦吧啦。”   也不怪她这么说,自从下乡青年到农村,多少姑娘小伙都看不上家里给定下的亲事,一门心思都想找个城里有文化的对象。她家的儿子之前相中了村里一个姑娘,两家也有那么点意思,偏偏姑娘相中一个文绉绉戴眼镜的下乡青年了,八\九不离十的亲事也就黄摊子了。气得他们全家人都大病一场,所以知道旁边也住了个下乡青年后,她掐半个眼珠儿看不上。   田恬也不管她指桑骂槐,这些日子她难听的话听的还少么,这大妈的话除了露骨点,却对她造成不了一点的威胁,也就是自己痛快痛快嘴罢了。   田恬坐在院子里的小马札上,托着腮想一会儿要怎么和一起来的那批人搭话,虽然确实是他们排挤她,可她也没给过什么好脸色啊!如果最开始田恬能放低姿态,同是年轻人,说说笑笑没准也就过去了。田恬以前独自一个人生活时宅惯了,她是在网络上做兼职翻译的,家里有粮几个月都可以不出门,邻居们都是住了几年都不认识。   这些人对她有敌意,却并不能对她造成什么危害,所以她就果断傲娇。完全没有拿热脸去贴冷屁股的心情不说,还把人给得罪个彻底,现在正犯愁该怎么圆回来呢。   等到下工的时候,远远看到他们这帮人过来,一点没有早晨雄纠纠气昂昂的精气神儿。映着落日,他们两三个搀扶踉跄着慢慢挪动,跟残兵败将似的。   田恬忽然想到了,跑回屋里,拿了瓶药油出来。当初离开家的时候爷爷奶奶给她装上的,下乡肯定是要干活,自家孩子多娇气自己知道,这些东西肯定用得上。   等他们走到郭家门口,田恬叫住了他们!其中有一个跟田恬一个城市一起来的小妹纸,看见她就好像气不打一处来一样,这一路也是尽针对她,不是她挑事的话,田恬也不至于和他们把关系弄的这么僵。   “呦,这不是我们的大小姐么!狼崽子就是狼崽子,只会剥削人,别人努力劳动建设新国家,你却偷奸耍滑。简直就是国家的蛀虫,枉费你还读过那么些书,都不觉得愧对领导对你的教导,国家的培养么!”   这一通小话上纲上线的,田恬要不是心大,都得找地缝钻了,再说培养我的是我爹我娘好不好!不过今天她是来刷好感的,至于这位愤青,现在应该叫激进青年,趴着整地球,躺着干宇宙的选手,跟她们讲不出道理来。   “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药油,你们晚上睡前擦擦吧,不然明天起来会更难受。”田恬把药油递过去却没有人接,就因为她是资本主义家的娇小姐,就被她们归类到异类那一头,敌人给的东西,谁敢要啊。   不过都是一群半大姑娘小子,之前是阶级敌人关系,就算恶言相向也觉得天经地义。今天回来之前,张干事找他们谈了话,说是要团结同志,田恬长的漂亮又主动示好,一时真把他们弄的有点不知所措了。   田恬把药油塞到洪羽手里,她是上两年的下乡青年,负责带她们这批新人。张干事也嘱咐她了,要她一定要调节好同志之间的关系,化解矛盾。   “那谢谢小田同志了,有了这个,大家能轻松不少了!听张干事说你有点水土不服,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嗯!用家乡带来的土煮了点水,这会儿好多了,明天我也能跟你们一起去上工了!”喝了故乡土不假,不过就是预防预防,水土不服真没有,就是个偷懒的借口。   现在人都比较单纯,大部分人都相信了她这个借口,原来小田同志不是劳动不积极,而是生病了啊!   别管啥年代,美女就是吃香,这时候最不缺热心人,大家已经开始七嘴八舌的关心她了。眼看着就成功打入敌人内部了,不过那个找事的妹纸王甘露,又蹦出来膈应人:“谁要她的破药油!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我们不要上当受骗!大家不要忘了她的成份,资本家最狡猾,心里不定憋着什么坏呢,这是我们的敌人,我们对她要时刻保持警惕!”   呀!老田家是有人挖王家祖坟了咋的,这条疯狗怎么就咬着她不放!可是俩人从离开家那天一起坐车才头一次见面,就听别人说一嘴她家人是走资派,这姑娘就开始了单方面对她撕x。   “对,打倒吸食人民鲜血的走资派!”   也有思想比较激进的,很容易受到煽动,喊着口号,还上来推搡田恬。田恬身后就是木篱笆墙,腰眼儿直接就撞木板上了,疼的她直接就跪地下了。暴力更容易让激动的人群兴奋,大家口号喊的更响了,洪羽一个人根本拦不住。   这帮人也不像刚才那样跟只斗败的公鸡一样没精打采的,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一样,红着眼睛要往上冲。田恬看着架势,赶忙就护住了脸,可是等半天大家伙的拳脚也没落到身上。   高原这次能送郭勇两口子去医院,其中原因也不用多解释了,他就是为了能和田恬说上话。郭勇的毛病不小,抽血化验要等两天,他在田恬面前好人当完了,也简单帮忙办了下手续,就借口生产队着急用车先回来了。   回队里还了车,他绕着路从郭家门口路过,就算不知道能不能见到田恬,可还是管不住腿想往这边走,没想到正好碰到这群人要打人。   他忙跑两步过来,直接把冲最前头,还举了个镐把子的女人给推了出去!高原是土生土长的东北人,长了一副壮实的身板儿,王甘露和田恬一样都是南方妹纸娇小玲珑的,被这么一推,说是飞出去都不夸张。   大家也被突如其来的变化给弄蒙圈了,直到王甘露躺那儿哼哼,大家才反应过来七手八脚的过去扶她。至于刚才对田恬激愤的情绪,也都被差过去了,都转移到高原身上了。   “你谁啊!打女人!!把他绑了去大队!这就是封建余孽,迫害我们妇女同志!”   任何时候,男人打女人,不用问原因,就会先受到人们的鄙视。高原也不慌,他就这么定定的看着他们,就没人敢上来绑他。见这帮人老实了,他才刚看到洪羽般,一脸诧异的,指着王甘露他们说:“洪羽同志!你认识他们么?咱们可是标兵模范村,怎么还能出现这种打架斗殴,欺负年轻女同志的事情?!”   高原在村子里很有威信,人有能力处事也公正,新来的同志不认识他,洪羽却是熟悉的。   “我们这是批右斗修!什么欺负!”王甘露气愤的喊道。   洪羽两面安抚着,说:“误会,都是误会!高同志,他们这是阶级矛盾,并不是欺负人!”   都上手了,还不是欺负人!高原强忍着没去管田恬,依旧一副好脾气样,可却挨个把这几个人记住了。   “高同志!咱们屯子里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不管是什么矛盾,都不可以私斗的!你都是一名老同志了,这还不知道么!如果事情闹大了,影响了咱们集体荣誉,是不是你负责?!” 第12章   这年头的人最怕被扣帽子,高原这一个事关集体荣誉的大帽子扣下来,都要把洪羽吓死了。   她就觉得不过是趟临时的差事,并不想得罪人而已,怎么还把自己兜进去了,她连忙解释说:“今天分派下来的工作时间紧任务重,还没来得及跟他们细说咱们村的情况,我会好好调解他们之间的矛盾的,高同志能不能。。。。”不打小报告。   高原善解人意的点点头,又非常随和亲切的说:“经常听张干事夸奖洪同志,这点小矛盾自然能调节好!这样吧,你带着这些新同志先回去休息,再好好说说咱们大队的规章制度。这个□□分子就交给我!把他们分开教育,免得激化矛盾。”   这样安排洪羽巴不得的,赶紧把人就扯走了,其他人也以为高原是哪里的领导,也没敢吱声。等他们都走了,高原赶紧把田恬扶起来,亲切关心的问道:“田同志,没事吧?哪里受伤了?”   “我没事,今天真是谢谢你了!嗯。。同志!不过你们不是进城看病去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田恬动动腰,骨头没啥事,但是挺疼的,估计擦破皮了。   “嗯,公家的车,不是公事不能在外面过夜,当天就要归还的。我把他们安排好了,就得赶紧往回走,刚从大队出来要回家,没想到碰到你被人欺负!你真没事么?要不就去村卫生所看一下吧?”   田恬娇气,疼点就皱眉苦脸的,一走还一嘶气。高原见多了铁姑娘,比如脚被划伤了,依旧能在水田里干一天活,等再看的时候伤口都泡白了,所以他以为田恬也是强忍着。   这下田恬也知道自己夸张了,连忙红着脸说:“真没事,真没事!可能是磕破了,衣服太粗磨的疼,这才不太敢走路。”   高原关切的看了看她的后腰,衣服好像真透了点血丝,不过衣服粗?看着是最近很流行的料子啊!   “好像出血了,我扶你进去先看看,是在严重还是得去看大夫。”   高原一说流血,田恬觉得这后背更疼了!人有时候就这样,有些伤口没发现的时候啥感觉都没有,等发现了,就开始觉得钻心的疼。高原说帮她看伤口,田恬觉得不算啥事,毕竟在光着大腿露着腰都算保守的时代生活了半辈子,有些思想都根深蒂固了。可她还算谨慎,看伤口不是毛病,孤男寡女在一屋就可就惹闲话了。   正巧爱国从奶奶家拿饭回来,出门前看小姨还好好的,回来就成这残样了,把孩子也吓够呛。   进屋后,高原扶着田恬反坐在椅子上,只轻轻的掀开一小块儿衣服查看她的伤口。田甜从小养尊处优,细瓷白肌的,腰眼上一块青紫还冒着血筋儿显得很吓人。   乡下人比较讲究保护腰部,男人腰杆硬实才有力量,女人腰好才能延续子嗣。   “这伤的可不轻,还是去卫生所看看吧!”高原柔声询问她。   其实要仔细观察,就能看到他咬后槽牙,面部咬肌活动的样子。   田恬插着另一边没受伤的腰身,微微转动身体指了指炕上的背包,说:“骨头没事,我在家养养就行,我这样得□□份子,去卫生所是要领导开介绍信的。张干事上午才来做完我的思想工作,下午我就和同志闹矛盾,她能待见我么。那个包里有云南白药,效果特别好,去卫生所顶天就涂点碘酒,还不如在家了!麻烦高同志帮我拿一下!”   不是她刚强,她说的句句属实,实在是怕在家没事,却在医院里交代了。医疗属于社会资源,他们这些□□的社会蛀虫,是无权和人民共产的。去趟医院,要先去清委会汇报申请,如果顺利的话,当天还能去上医院。如果清委会的人认定你是无病申吟,不止看病没指望,还得斗你个挖社会主义墙角的罪名。   高原想说有他带着,介绍信还是被扣过帽子都不是问题,可又怕太热心了田恬会瞎想。   “今天那帮人,为什么要对你动手?真是因为成份问题么?如果有人想借机欺负人,我可以帮你向领导反映!你刚来可能不了解咱们大队的制度,不管是什么原因私斗都是不允许的。”   田恬用手绢沾了药水要给自己涂药,可是找不准位置,碰到伤口就疼的她一抽抽。被这么一群疯子盯上,不知道啥时候就蹦出来咬你一口,也真是日了狗了。   “他们说是因为成份问题,就因为这个资本家的大帽子,我都要成老鼠过街,人人喊打了!”   心里受了委屈,嘴上就缺了把门的了,话吐露出来,才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了。这要是被传了出去,那就是对主席决策不满啊,分分钟批你个*反社会。   田恬惴惴的看着高原,小心翼翼的说:“其实我不是对上面的决策不满。”   “我知道!放心,我不会乱说的!还是我帮你上药吧,你这样伤口更严重了!”   总是无缘无故的,就因为那么点狗屁倒灶就被人名正言顺的欺负,她都要憋屈死了。高原温和又关切,刚才又救了她,田恬现在对他的信任度和好感度飙升。   “那就麻烦高同志了!今天多亏你了,不然我就惨了。”   赶着说,田恬就把衣服撩起来一些,露出了一指长那么宽的腰肢,真的不算多。可田恬从小养尊处优又常年练舞,穿着现在宽大的衣服看不出来,露出那节腰肢和胯骨来,从整个身形来看,那小腰儿细的跟葫芦掐腰一样。而且她不止脸白,皮肤还白,透亮莹白看着都滑腻的那种。   高原就觉得眼前一片莹光,晃的他眼睛都对不上焦了,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的药瓶,突然间就觉得口干舌燥,感觉天儿也实在是太热了。   现在有那些不算讲究的妇女,光身儿穿个跨栏背心大花裤头,就出门纳凉的有都是。有时候动作大了,看到的比这个都多,当时也没啥感觉,就觉得闹眼睛了。现在眼睛也闹,不过不是闹着要洗洗,而是闹着要细细的看。高原知道自己心眼子多,可真是从没起过这种花花心眼,让他从未有的羞臊起来。   爱国刚才出去打水,给田恬洗手绢擦伤口,端着水盆进屋,就看到他们屯子的高叔叔,两只眼睛冒蓝光一样的盯着田小姨的后背。就跟今年冬天时,村子里闯进来的那几匹饥饿的野狼一样,头狼被打的一身血,依旧叼着一个小孩儿跑了。   高叔叔现在的眼神儿,就跟那个野狼当初盯着那个小孩儿时一样,吓的爱国端着盆站在门口也不敢进屋。   高原回头看见他吓的腿肚子都转筋的熊样,没想到装了这么多年,叫个臭小子看到了自己真本性,不过老郭家这个小子哪都挺好,就是胆儿太小,知道他也不敢往出说。就逗他玩儿似的又瞪了他一眼,吓的孩子紧紧握着盆边,就差一盆水都兜自己头上了。   “爱国!你站门口干啥,水打回来了快端进来。”高原笑着对他说。   田恬听见后回头,看见爱国也招呼他,这孩子现在是进不敢进走不敢走,贴着墙边儿走到田恬身边把水盆放下。田恬摸了摸他的头,才五六岁的孩子就能给大人当小支使用了,懂事的让人心疼。她发现这孩子有点抖,冷的那是不可能了,就以为是被她受伤吓的呢,说:“刚才吓没吓到?那些人跟姨闹着玩儿呢,别害怕啊。”   爱国偷偷看了眼高原,高原也笑眯眯的看他,吓的他赶紧垂下了眼。   来两天了,爱国一直很安静,就算帮你做什么或者是叫你做什么,也就是站你身前扭扭捏捏也不肯吱声,这也是这个年代孩子的普遍情况。田恬又揉揉他的脑袋,也没在意。   高原帮着上完药,也就是分分钟的事,他特别仔细,田恬一点都没感觉到疼。可高原就不好了,后背一下汗,身体也因为极度紧张紧绷的不行。就算眼珠子恨不得钩她肉里,可他也不敢越雷池一步,所以每一下都感觉度日如年一样。 第13章   这年头,皇帝没有吃饭大,处理好伤口后,爱国就把饭给田恬端来了。这顿还换了点花样不是苞米饼子了,变成了苞米窝头,窝头坑里还塞了几条萝卜咸菜。   田恬看一眼就觉得嘴里冒酸水,上手捏一捏,硬得能打死人,放胃里更是一半会儿不待消化的,保证抗饿。可就这都是定时定量的,不吃就得挨饿!她现在是深刻体会到鲁智深说的,嘴里淡出个鸟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了。   田恬嫌弃的样子,高原看在眼里,他取下身上背着的军用挎包,说:“你要的香脂雪花膏牙膏和毛巾今天我给你带回来了!还有一斤桃酥你要不要?不要我再去问问别人。”   这斤桃酥他本来就是要送给田恬的,但是高原觉得田恬不是贪人小便宜的人,在粮食珍贵食品奇缺的现在,贸然说要送她,没准得不到好反倒会让她警惕起来。   通过这两回的接触,对她也有简单的了解了。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从小没吃过苦,厚斜纹棉布的衣服都嫌磨肉,以前怕是再蜜罐子里养大的。为人处世可能有点不行,好像刚来那天就一直被人排挤,同是一期的下乡青年,还能引起公愤集体围殴她。不过人应该不错心眼也实在,郭爱国这孩子别看不吱声,谁对他好不好心里清楚着呢,比屯子里其他那些成天只知道傻疯的孩子奸多了。田恬要是对他不好,他不可能这么亲近,而对孩子好的人,心又能坏到哪去呢。   “要要要!快拿出来我看看!”一说东西拿回来了,田恬觉得腰都不疼了,就守着高原的那个绿色军挎看着他往出掏东西。等到他拿出雪花膏的时候,直接就拿了过去,欢喜的冲他道谢。   “谢谢你!高同志!”田恬直接打开盖子挖了一块,细细的涂在手上,手腕处也抹了两把。   高原看她把抹脸的雪花膏,毫不心疼的擦手,更加肯定这就是一娇小姐。   大家别以为因为这个高原就会更认定她,这年头,无产阶级才是找对象结亲家的最高标准。别说田家这样的大走资派了,连稍微有点家底被定性为中产阶级的都找不到对象,不管多出色,就连那些瘸胳膊少腿或者鳏寡孤独的男人,不是实在没办法,续弦都不会找成份不好的女人。   田恬这样的,出身不好,看着还不爱劳动,在这年头里,就是被人唾弃的存在。也不外乎其他人看不惯她,都解放了,还一副娇小姐的姿态,资本主义的做派。人家那些根正苗红,受无产阶级熏陶的有为正义青年,能看得惯她才怪呢。   这其实一点也不怪她,毕竟一辈子养成的毛病,懒散享受成习惯了。   田恬擦了手,这才又拿起其他东西看,牙刷是没有外包装的,她有点厌弃,可自己那把牙刷毛都飞边了。又拿起桃酥的纸包,直接拆开拿了一块给爱国,又让高原吃。她现在认为高原就是倒腾这些紧俏货赚差价,大家钱货两清,她心安理得的紧。不过现在弄点不要票的东西不容易,还是好好处着点好,不然这穷乡僻壤的,她更无人可求了,所以对高原就多少有点讨好了。   “高同志你也吃!因为我的事,饭点都错过了。”   高原笑着拒绝,心想这真是个没吃过苦的傻大姐,都啥年头了,这么好的东西随手就给人。幸亏她下放到这里又遇到了他,不然看现在的形式,饿死人也是早晚的事,而田恬就准是第一批,他说:“回来前我在城里刚吃过,剩下的你留着慢慢吃吧!在乡下不比城里,饭食不精细,吃不惯的话就吃点点心找补点。”   说起这个,田恬也惆怅开来,本就不是特别稀奇这些破桃酥,现在也没什么食欲了,咬了一口就随意的放在一边,说:“能有什么吃不惯的!在城里的时候,被人三番四次的斗,把家抄的一粒米都没有。你也知道我家是什么成份,救济粮也没我们的份儿,那会儿饿的我没办法,把家里庭院里观赏的金桔石榴,还有池塘里的小金鱼都捞出来吃了。   还是后来我到中央表演之后,组织上才酌情发还了我家的粮补,在这里伙食虽然糙点,但最起码还能管饱。我家里只有我和我父亲享受粮补,现在我的关系跟着我迁到地方了,我家四口人只靠我父亲一个人的口粮糊口,老的老病的病,真叫人担心。”   庭院、池塘,从这两样就能听出田家以往的辉煌,如果没点根底,又有谁会三番四次的去查抄。高原虽然分析出来这些,但这年代人的思想不同,关注点也不一样。家庭财富,那都是影响进步的陈旧包袱,破旧推新才光荣。   “我之前听说大队来了位新同志,和主席握手会面过的,原来就是田同志你啊!”   “是啊。”田恬怏怏的点点头,那又有什么diao用,照样还不是吃不饱穿不好的。   现在的人都崇拜偶像,高原也崇拜主席,却不盲目,加上他心思细腻又懂钻营,利用了不少这种便利给自己行方便。   “明天是一个月一次的总结汇报会,你晚上写篇为主席演出时的荣誉感想,到时候在大会上做个报告。”   一听大会,田恬就有点毛,之前参加那几次大会小会,是没一个好果子吃,所以她下意识的就拒绝了。   “我不去,我又没犯错。”   高原乐了,说:“又不是p斗大会,跟你犯不犯错有什么关系,这是表彰大会!你被扣过帽子,所以就算被欺负也是你的错!但你是主席夸奖过的同志,只这一条就大于一切错了,天大地大不如主席大,再大的帽子也大不过主席一句话。   只是你的先进事迹估计大家都不知道,都在用老眼光看你,等报告一出来,你是主席他老人家的好同志,都得争着抢着团结你。”   田恬现在的目标,早就从混吃等死降低到不受欺负就行,高原这一块大饼画下来,完全砸在她的心坎儿里。如果能不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大家都能人人平等,生命有保障了,哪怕干点活儿也是能忍受的!可是。。。   “我才刚到兵团,对建设没有一点贡献,就算给主席做过演出,那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也不够资格去做报告吧。”   “放心吧,交给我,你把稿子准备好就行!你相信我么?”这种大会,都是表扬先进的个人或集体,田恬那点事都是老黄历了,就算轮也轮不到她那。高原说给安排,那就等于是走后门,这是挖社会主义墙角啊!   高原依旧微笑着看着她,却让田恬心里特别踏实,觉得自己能信任他。来了这么久,除了家里人,高原同志是第一个在没有任何利益的情况下,对她友善又伸出友谊之手的人!别看她芯子里不是什么十七八的小姑娘,可以前那个安逸的年代顺遂的生活,让她光长肥肉不长脑,丢十块八块对于她来说就算天大的事了。因为工作的原因,一年到头又很少与人接触,怎么能猜透从小不会说话的时候,就要自己找饭吃的高原的心思。   高原给她的感觉,就是善良、热心肠儿,就跟当代活雷风一样,她能不相信么。   “嗯,我当然相信你啦!高同志,谢谢你对我的帮助!你不知道,每天生活在别人异样的眼光中,是件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因为信任,田恬当高原是倾诉的对象,把心里话都对她说了。   田恬不知道她随口的一句话,对高原造成了多大的冲击!   从小,他就是没爹没娘的野杂种,异样的眼光,他比谁都明白那是什么感受。大家可怜他、同情他,却也都防着他、瞧不起他,都认为没家少教的孩子就是天生的坏胚子。   他也承认,他是有很多想法,和其他人不同。以前不懂事的时候,没少因此碰的头破血流,渐渐的,他有了自己的一套生活方式。那就是学会了隐忍,懂得了伪装,带上了面具。   曾经,也有那么个让他动心思的人,类似的话也对她说了。但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扣了他一堆大帽子不说,还说他是披着羊皮的狼。   他是狼不假,不过当时确实是出于一片好心,明明一腔热忱,却被一盆冷水浇透心儿凉。刚刚萌生的懵懂情怀,就这么被扼杀了,气的高原背后里给那个女生没少使绊子。   田恬不一样,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恐怕再难有一个女孩儿能这么合他眼缘儿了。他就想试试,要是田恬跟他一条心,那就拿个章程好好对她。如果也是个四六不上线的,就她那个身份,除了傲气一点心眼没有,想拿捏她太容易了。   高原想过很多可能,就是没想到她能这么痛快这么信任他,堵得高原的七窍玲珑心都暂时停止转动了。   怎么。。。就这么轻信别人呢!这姑娘长的虽然不错,但好像心眼儿不太受使,这样会不会影响他的下一代啊! 第14章   高原没和田恬说,如何让她做上先进典型中间的这个细节,就是通知她准备好,作报告有她一个。田恬挺紧张的,比之前在市级做汇报也不差,因为这事关她今后在这个兵团,这个村屯,是堂堂正正做人,还是像地沟里的老鼠一样。   而想把一个并不合乎条件的人,推举到公众面前,现在可不能靠门子硬不硬关系铁不铁,礼物重不重钞票厚不厚,一切的投机倒把都是不可取的。得嘴皮子好脑子快,能把坏的说成好的,假的说成真的,得让大家深切认同这是积极向上可学习的。明明是陈年旧事,却被标新立异竖成了重点学习的楷模,细想高原这人,在这个一切听从最高指示全民热血的时代,他却能冷静下来用头脑思考办事,众人皆醉他独醒,还真是滑的有点可怕。   田恬穿上了当时去中央表演时的那套绿色军装,这是现在最流行的服饰,当她胸前带着大红花,走上主席台的时候,下面的那些年轻小姑娘和小伙子,一下就沸腾了。   “看她那身军装穿的,太好看了!我也想要一身!”   “我可听说那是走资派的狼崽子,凭她的成份也配穿这身衣服!”   。。。   台下众说纷纭,但能和主席会面,是现在亿万万人民群众最祈盼的荣耀,也算爱屋及乌吧,对田恬走资派娇小姐的身份,也就多了一些包容。   田恬常年练舞身姿好看,长的又漂亮,加上这么一身附和时代审美的绿军装,又有和主席会面握手的荣誉,一跃而成了他们x兵团一大队的一支花。   田恬从主席台下来,支书拿着他万年不离手的茶缸子,一手插着后腰,和蔼亲切语重心长的说:“真没想到我们一大队来了这么一个多才多艺的小同志!小田同志啊!咱们队里的秧歌队,就交给你管起来了!”   田恬感觉有点懵逼!啥!?大叔啊!你让一白天鹅去拧大秧歌!这样真的好么??人人平等舞蹈不分贵贱,这个咱可以不说,但是这种向着红太阳脸蛋要通红的舞步,她真心编不出来。之前去中央表演,那是历史遗留问题,现在的她除了本能还在,脑袋里的那点艺术细胞早就都就着饭吃了。   田恬赶紧摆双手拒绝,理由还特高尚:“支书我不行!我是来接受咱们农民兄弟再教育的,我也要像其他同志一样,冲到劳动的第一线去,哪能贪图享受搞特殊。”   支书欣慰的点点头,说:“没想到咱们小田同志觉悟这么高,是咱们人民的好同志!”   领导发话,此处当然有掌声,之后支书就带着一干村委会班子,慰问关心下一个进步的同志去了。   领导一走,一起同来的那几个下乡青年,呼啦一下就把她围起来了,七嘴八舌的问她,都想知道生活中的主席是否和画报上的一样。   这帮人,昨天刚海k她一顿,就因为她接触过主席,这帮臭不要脸的就集体玩儿失忆。不过更让人无力的是,她还不能去计较,还要趁机和他们搞好关系。就因为她家是走资派,是新国家的罪人,人民是在教育你,就要端正态度虚心接受,这都是什么世道啊。。。   高原刚才还担心田恬会傻乎乎的答应管理秧歌队,那帮妇女一个个可都是刺儿头,事多不好管不说,还一点工分不记。就一点好,是个领导,还能上台表演穿的花枝招展,惹得一帮小姑娘为当这个芝麻小官儿头都快要打破了。田恬本来就那个成份,去当官儿谁能服她管啊,高原还怕她一时被荣誉冲昏头脑,没想到竟然给拒绝了。   记得以前听人说过一句话,叫大智若愚,平常不计较,大事上不含糊,说的就是这姑娘吧!   其实这完全是他情人眼里出西施了,田恬哪有那么多心眼儿,她是真不会!不过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她还懂。   “你的报告做的真不错!让人感觉就像亲身见到了我们敬爱的伟大主席一样!”   田恬做完报告,就在台下听其他人的事迹,高原就坐在她旁边,非常随意的与她攀谈。田恬正要感谢他,要不是高同志给她机会表现,自己还真挺犯愁人际关系要怎么搞好。哪像现在,都不用她做什么,这帮人就主动来找她了,接近她就好像离心中的红太阳更近了。   “要不是高同志给我机会帮助我,报告做的再好又有什么用,真是非常感谢你!”这话绝对是发自肺腑的。   她是个不太爱用脑的人,让她玩儿点横的,还能拿的出手。可自从来到这儿以后,遇到的都是能要你命的主,她还哪敢使啥横了。刚到新地头儿,小尾巴就被人抓的牢牢的,还莫名其妙的的得罪了一堆人,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她再豁的出去,也是有血性的好吧!正当她要痛苦的抉择是要尊严还是生存的时候,高原就帮她摆脱了困境,她能不感激么。   “你是巧凤嫂子的妹子,也就是我的妹纸,这都是应该的!你也别同志同志的叫我了,叫我名字就行。”   话说,大哥你和刘巧凤虽然一个屯子里住,但也不过这次刚算是说上话吧!这么拐弯抹角的套近乎真的好么?!   田恬也不疑有他,之前几个人确实表现的很相熟,就说:“嗯,那我叫你高大哥吧!那你也别叫我同志了,我也不太习惯,你叫我小田或者田恬都行。”   “田恬!你这名字起的可真好,好记又好听!就是听着不像大名,像是家里人叫的小名儿一样。”高原轻声细语的得引着田恬多说话。   田恬这实在孩子,人家对她好点就开始掏心挖肺了,一点警惕之心都没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我小名不叫这个,叫一一,唯一的一,田家唯一的小公举!”说到亲人,田恬这话匣子更止不住,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穷人乍富的感觉,总想显摆显摆。   “一一也好听!那我也叫你一一吧!你背井离乡的来到我们兵团大队,有缘住在巧凤姐家,在这里,我们就是你的家人了。”高原一番话说的至情至性煽情暖心,把田恬感动的稀里哗啦的,就差马上拉着他去焚香拜把子了。   俩人又聊了一会儿,大会就结束了,高原说:“我们一起回去吧,路上正好跟你说说明天工作的事。”   他刚说完,和田恬一起来的那拨下乡青年,就在离不远的地方招呼她一起回去。   这可是一帮活祖宗啊,必须答对好了,田恬也不敢怠慢,喊了声‘来了’就过去了。不过走前也没忘记礼貌,还记得跟高原道别,只是却没注意到他瞬间僵硬的嘴角。   呵呵,这小丫头,刚说感谢他,话还没凉透呢,就把他晾一边儿了。 第15章   高原这个人,从小经历的多能隐忍,又有头脑懂盘算,这种人,就算没什么大际遇一辈子当个小市民,也有本事过的比别人滋润。不过这样的人大都心眼儿窄、爱记仇,心思重、手也黑。有句话叫宁得罪君子不招惹小人,这个得让人小心提放的小人,说的就是高原这样的。   不过高原从小吃大苦,虽然脾气左性,但却比较有容忍性。一般不惹急了他很少下黑手,顶多就是找机会下点小绊子,逗他们玩玩儿。田恬这过河拆桥高原是挺生气,但是也就跟大人看不懂事的孩子一样,可熊孩子真是让人手痒痒啊!   所以第二天田恬正式上工时,高原根本就没露面,之前提的送饭的工也就黄了,田恬还得跟第一生产小队去下地。   今年自然灾害特别严重,插秧的时候涝,长苗的时候旱,野草还一茬接一茬的往出窜,灌溉渠汗的一滴水都没有。现在的农业是机器也不先进,农药也不顶事,全靠人的一双手。   男同志们把水从大河里用水车拉到地头儿,女同志们就负责往地里浇,电线杆上的大喇叭,就反复播放着大生产的歌曲。配合着广播员激昂的口号,大伙干的是热火朝天!   “抗旱、抗灾,增产、保收!”   “小小的旱灾,不能阻止我们丰收的脚步!咱们工农有力量,人民才是不可战胜的!”   说真的,田恬站在地头后是呆滞的,被这种落后的农业生产吓到了,也被这群人不要命的劳动方式给惊呆了。妇女们俩手各提着一个半人高的水潲,在田间走的飞快,男同志们拉着重重的水车健步如飞,跑的比手扶拖拉机还快!这绝对不是夸张手法!见多了单位是我家,缺啥随便拿的自私行为,这种为集体荣誉齐心协力的场面,真的很震撼人心!   但是感动归感动,让她这么干,不如结果了她痛快一点儿。   第一生产队的小队长姓胡,标准的农家汉子,勤劳、朴实、善良。因为只有每月月初才派发劳保用品,他们这批下乡青年来之后就一直没分配这些东西,胡小队就把自己的劳保手套,借给田恬带。还叫来他们生产小队的标兵,铁姑娘王兰英同志来做她的师傅。   “英兰同志!这是新来的小田同志!希望你能用切身的经历经验,来帮助她也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光荣的劳动人民!”   之前就听说过这位铁姑娘,听说刚来的时候也是个娇小姐,田恬想既然人家都能很好的适应,她也不会差太多吧!可是看到英兰同志后,她觉得这辈子都不适应也没什么关系!这也一点不蓝啊,都黑了好不好!   王英兰剪了个清算头,用发夹把鬓边的头发都固定在耳后,人虽然跟非洲混血一样,但精神面貌特别的好。   她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小白牙,朝气蓬勃的说道:“保证完成组织上交给我的任务!”   这年头当领导可不是什么好活,不管做什么,领导都得冲在第一线上,起到表率作用,不然不能服众。把田恬交给王英兰后,胡小队就赶紧去找他们队的男同志去了,正好一小队的水车刚运回来。到地头儿后没有路,全是坑坑包包的泥土,全凭人用力往里拽。他几步跑到自己小队的车前,站到最出力的位置上,把绳子抗在肩膀上使劲儿的啦,边拉还边喊口号给大家伙儿鼓劲儿。   王英兰人特别好相处,耐心还随和,明明看出田恬劳动的积极性不高,依旧不厌其烦的鼓励她。   “农活就是这样,不会的干不了,会的不难干!想当初我也挠头,现在闭着眼睛都蹚不歪沟踩不到苗!所以说农活熟能生巧就好,刚开始手忙脚乱是必然的,慢慢就好了。有我带着你,慢慢熟悉,不会的问我就行了!”   人家这么热情,田恬也不好太消极,再说好容易跟大家搞好关系,她处处不合群,不是又找批呢么。   按照王英兰说的,要把鞋脱了,赤脚比较方便干活。水田泥又厚又软,穿着鞋一脚陷下去,再□□鞋就没了。   田恬把鞋脱掉,露出雪白的袜子,仔细的放在田埂旁干爽的位置。刚把白嫩的小脚丫踩到泥里,就差点滑倒,她忍不住尖叫出声。   “啊!”   王英兰呵呵笑着扶住她,说:“没事,没事,踩到泥里是不好掌握平衡,走走找找感觉就好了!”   田恬深一脚浅一脚的,可算是不用人扶了,却又出现了新的问题!   “妈呀!我踩到蚯蚓拉!”这句话,不怕丢人的说,田恬是哭着说出来的。真不是她矫情,个把小虫就能叫的惊天动地的,可她踩的这块土地可是未经深开发的黑土地啊!全国最肥沃的土壤,到地里随便一翻,那蚯蚓就成团抱窝的,一脚下去有可能就是一大家子,那黏黏腻腻的,就跟湿泥一样。   田恬这一声吼,把周围的人都惊动了,看她被蚯蚓吓的花容失色的,好像泥巴对她都没吸引力了,人都快要蹦的飞起来了,都被逗的哈哈笑起来。虽说大家笑话她,不过都是善意的,并非嘲笑,笑过之后,都纷纷的来安慰她。紧张的劳作之余,被这小丫头一闹腾,也算是一景一乐。   田恬擦擦飚出来的泪,自己盼来的重生,生活再艰难也得走下去/(tot)/~~   她不像其他比较要强的同志,刚来就非得要和老同志一样的劳动强度,这样积极的小同志虽然让人欣慰,但田恬这样耍宝娇俏的小女娃,也很招人喜欢。同情弱者,照顾弱小,一堆大山一样的汉子,钢铁娘子中突然冒出个小娇花,又不吃自己家粮食,力所能及范围之内,大家还是很愿意行个方便的。   田恬今天的任务就是除草,总算是让她松了口气,这可比拎着水桶走来走去容易多了。不过今年确实是招灾年,这草也太厚点了,光长野草不长苗儿,怪不得大家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她正和一池子的野草较劲呢,就听有人不是好动静的叫她!干了一会儿活儿,太阳就升起来了,本来就吃不太饱,阳光一晒人就晕乎乎的,她半天也没反应过劲儿来。   直到王英兰跑过来拍她,她才从除草机模式转变回来,有些懵的问道:“怎么了?”   “你没见过水稻么?”王英兰特别加重语气的问道。   “见过啊!”问这太多余了吧,她好歹也是大学生好不,就算书本不教,农家乐也去过好几回好伐。虽然她现在来种地了,但也不要侮辱她智商好么,体力劳动并不影响她发达的脑细胞。   “你见过?见过为什么要把稻苗拔掉!只让你除草,没让你糟蹋庄稼!”   啊??!!   “这不就是草么?”田恬想理直气壮,可是又想到以前听人说水仙像大蒜,稻苗像青草的事。   “水稻不是一穗一穗的么?风吹麦浪穗飘香,稻子成熟穗低头?”   说到最后,看着王英兰亮晶晶的眼睛,她自己都没啥底气了。。。越说越心虚了。。 第16章   田恬薅的这片稻子,杂草都留下了,苗都薅没了。。幸亏她干活贼磨蹭,没损失多少,不然就现在粮食这么金贵,非批她个薅社会主义稻苗不可。   稻苗有韧性泥又软,田恬一薅就是连根拔起,大部分稻苗栽回去还能活,可丢人的事做出去了,却没办法挽回了,更没法堵住议论人的嘴。   田恬这一上午都觉得后背*辣的,人们嘲笑的眼神比太阳还毒,好在她脸皮够厚,还有现代人特有的自嘲。如果像其他那些特别要强,脸皮又薄的女同志,早就泪奔了。。。还有,她得澄清一下,这个真的不是故意卖蠢,那个稻苗长的蔫头搭脑的,怎么看都不像日后是能长出粮食的样子啊!   这时候人还是挺厚道的,没说追着撵着挖苦你,田恬自嘲两句后,反倒是他们不好意思再提这件事了。不过通过这件事情,大家也都觉得这个姑娘挺不错,人挺大方不计较,和他们之前以为的资本家娇骄小姐完全不同。至于干活儿嘛,不会干不要紧,学学就会了,谁也不是天生的把式。   午饭是有专门的人挑到田间地头的,之前说的那个同志回家生孩子去了,不知道是谁安排的,今天是高原帮忙送饭。   高原以为,田恬这样的娇小姐,这一上午的农活就能把她折磨够呛,看到他准会提之前答应她换工的事。   田恬是累p了不假,看到高原这个熟人也很热络的打招呼,可是不管高原怎么给她机会,她都没有提帮忙换工的事情。   现在的田恬,还是少了以前的刁蛮任性,在她的心里,人家帮忙是人情,不帮忙是本份。没谁有义务必须要帮助谁,有时候兴许人家真的不方便,不要过多的纠缠,彼此要多留几分脸面。   午饭还是玉米面干粮,咸菜加凉茶,发到男同志那边的时候,胡军接干粮的时候,疼的‘哎呦’一声。   大家一看,才发现他两个手掌里打满了血泡,一个个都水灵灵的的,跟一串串小葡萄似的,让人看着就疼。   “这是拉车拽麻绳硬勒出来的!胡队你咋没带劳保手套?!赶紧去卫生所看看吧!”   胡军没解释,摆摆手说没事,拿起干粮就咬着吃起来。   “没事没事,大家快吃!就是几个血泡不值得一惊一乍,苦不苦,想想先辈两万五。那时候,先辈们因为没有好的医疗条件,脚烂的一茬接一茬,可为了咱们新民主的解放,依旧完成了漫长的征途!我这几个小泡,就跟蚊子叮两下差不多,还去什么卫生所!”   现在人普遍都皮实,也标榜这种毫不在乎的大无畏精神,让他多注意后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说真的,如果胡小队不是因为手套借给了她才弄成这样的,田恬也由衷的敬佩他是条好汉。现在他倒是无所谓了,田恬都内疚死了,用着人家的手套没干多少活,反倒害人家受伤了。   吃完饭能休息一会儿,大家也都找地方歇着去了,田恬看大家不注意,就偷偷跟着胡军后面去了。   田恬过去的时候,胡军正呲牙咧嘴的撕血泡呢,那一脸痛不欲生,跟刚才纯爷们的样子截然相反,感觉他都生无可恋了。   “队长你不说就跟蚊子叮下么,怎么自己跑这来叫的这么惨。”   胡军见到是田恬,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牛皮吹大了还被女同志撞破,这让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情何以堪啊!   田恬知道自己不是干活的那块料,当初从家走的时候,就带了几种常用的伤药。说是常用,其实只有一瓶跌打药油和一包去痛片,现在的去痛片等同于万金油。可以治疗全身疼,神经疼,伤疼,干活累的疼。牙疼可以把药片烧黑了塞患处,出血了可以碾碎了敷伤口,感冒发烧也可以吃,咳嗽气喘也可以吃!别看药片不大,但效果绝不夸大,在抗生素不流行的今天,小药片就可以顶起半边天。   早上上工的时候,田恬怕自己有个好歹,顺手就把它揣出来了,打算挺不住的时刻磕两粒儿。   “这药给你拿去碾碎了敷伤口!天气很热,这么大片的伤口不上药很容易感染!还有手套还你。”   本来胡军还不想要田恬的药,在他们这开店处方药挺不容易的,帮助新同志那是应该的,不能因为这点事去拿群众的一针一线!但听说田恬要把手套也还给他,他就把药片接了过来,说:“拔草那个活儿看着挺轻松的,草叶子其实利的很,跟刀片似的,稍不注意就刮你个大口子。手套还是你带着吧,我们下午各小队长总结工作汇报会,我顺便找队里申请一副。”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田恬再次对他表示了感谢!除了那些斗鸡眼的红小兵,这个时代还是好人多啊,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舍己为人、勇于奉献的英雄楷模。   远了不说就说近的,巧凤姐、高原,还有今天遇到的胡小队和王兰英。田恬这人吧,还就怕人家对她好,这性格也算是有时代特色,毕竟以前生活在高楼铁门的大都市里,冷漠已经成为习惯,忽然有人对你掏心挖肺的,特别的受宠若惊啊!   “那我帮你把水泡挑开吧!你这样撕,创口太大了,不疼么?”   虽说这个小队长有点冒虎气,明知道没有保护措施还蛮干,受伤也是自找的,可谁让他的手套是借给自己了呢。正巧她身上有个别针,能帮的也就这么多了,不然不做点什么总觉得有点良心不安。   胡军也不傻,知道硬撕疼,他憨厚的笑了一笑,腼腆的伸出了自己的手。   他的手很厚实,有点微微弯曲,骨节粗大,一看就是常年劳动的勤快人。胡军为人很正派,没有因为一点点事情,就借机往女同志身边靠。他伸出一双手,捧到田恬面前让她扎针,挺大个男人被扎的一瑟一缩的,感觉真是又可怜又可恨。   可怜他是伤的不轻,十指连心,七尺高的汉子都疼的直呲牙,其中的滋味可想而知。可恨是这人太活该,自己的身体都不知道爱护,疼疼他长长记性也好。   日头正艳,风光正好,高大壮实的青年和俏丽玲珑的少女,在树荫下双手交缠低头细语,远远看去美好的跟幅画一样。   但这幅画看在高原眼里,就跟扎了一根钉子一样,这个硌眼,可直到田恬告别离去,高原才转身离开。看到心仪的人,貌似和别人你侬我侬的画面,他能不转头离开眼不见为净,也不假装偶遇去探探虚实。单是这份忍性,一般人就没有!不过任谁被人这么在背后窥视,也是件挺毛骨悚然的事情。 第17章   下午的事情,不提也罢,无非就是鸡飞狗跳各种的不适应。其中王甘露还来讽刺她一回,那会儿她刚好不小心跌倒在泥塘里,气得她直抹眼泪,王甘露还挖苦说她资本家的小姐就是娇气,气的田恬恨不得拿大泥巴糊她。   收工的时候,忽然听二队那头跟狼嚎一样,大家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过去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王甘露刚才笑话完田恬回去的时候,不小心磕破了腿,她也没怎么在意就继续下田了。因为她也是新人,一样被安排比较清闲的拔草工作,可等收工后从泥田里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蹭破皮的那条腿上,密密麻麻挂了一排的蚂蟥,各个都吸饱了血肚子胀的老大。   这年头打火机还是稀罕物,更少有人揣着火柴来浇田,可这蚂蟥就得拿火烧,硬从身上往下扒的话,肉都能给你吸掉一块。农田离村子里又有些距离,王甘露就这么带着蚂蟥哭了半个多小时。   其中有不少人议论说:“幸亏伤口小点,不然再吸上几只,这小姑娘半身血都得吸出去。不过咱们这蚂蟥一向不多,难道是因为灾荒年,这玩意儿也泛滥么?”   “不能吧,我今天在田里蹚一天,也没一个咬我的!估计是小王同志踩到蚂蟥窝了。”   这东西切不死碾不随,把蚂蟥弄了下去,也只能用火烧,这几只蚂蟥喷出来的血,就得一小盆。大家除了觉得王甘露比较倒霉外,其他也没多想,这么些人在田里,就她一个人被咬这德行,点子也算背到家了。   大家干完活都是一起往屯子里走,走到半路的时候,高原正好开着拖拉机从村外回来。车里还有刘巧凤两口子,也不知道是特意去接他们,还是出去办事顺便拉回来的。   负责照顾他们这一批新下乡青年的洪羽,忙拦住了车,说道:“高同志!我们这里有位女同志受伤了,能让她搭个便车么?”   拖拉机停下来后,又‘突突’半天才算熄火,女同志们七手八脚的把王甘露往车上扶,男同志就羡慕的摸着车头问高原开车是啥感觉。   王甘露失了不少的血又吓够呛,坐上车后才觉得缓过一口气儿,正要和司机道谢,可看到开车的是高原后,她瞬间变脸气愤的指责道:“就是你!要不是你把我绊倒了,我能这样么!之前也是因为你推我,后背疼了一晚上,今天又是你!你是丧门星转世吧!”   高原有点发蒙,他才从外面办事回来,这到底是哪儿跟哪儿啊!   “这位同志是在是抱歉了,那会儿挑着担子过田埂,一时没掌握好平衡把你带倒了!摔的这么严重么?我直接带你到卫生所看看吧!”   严重么?损失了一小盆血还吓破了胆能不严重么,可那会儿她确实就是擦破了点皮而已。至于后来被蚂蟥咬,也不是人家推着让你下的田。。   洪羽算是听明白了些,赶忙对高原说:“没事的,没事的!小王同志今天受了点惊,有点混说话,高同志别往心里去。”   高原也好脾气的摆摆手,表示不介意,他说:“新来的同志,一时不适应是可以理解的。不过要是哪难受一定别挺着,在咱们大队跟到自家一样,这些同志就是亲人,都会关怀爱护你的。”高原一番话说的亲切大气,下面的其他同志听到后齐声叫好!兵团是我家,努力建设它!   这个王甘露平常看着贼精贼灵的,自己的利益一受到损害,就开始混攀乱咬,这要搁抗战那几年,准是个投敌的大叛徒。也就是碰到高原这样好说话的同志,换个人试试,还丧门星还转世,竟然敢公然宣扬牛鬼蛇神,这是嫌脑袋太光想带帽子吧。   以前觉得这个小同志挺积极挺进步,通过这件事后,洪羽怕哪天再被她这样拎不清的性子连累了,渐渐对她不太热络了。   一大群人,你一句口号我一首歌的,没人去注意高原那玩味的浅笑。田恬一直在人群后面没吱声,她们一小队的人都在这表示对同志的关心,她自己独自先走也不好。正因为没参与进去,所以她捕捉到了高原脸上的那抹笑容,不过她也没多想,觉得自己是累的眼花了,那么好的同志,怎么会露出那么诡异的表情呢。   高原也一直在观察着人群后面的田恬,发现她看到自己不止没慌张,反倒特别大方的也冲她笑笑。他这么坦荡,让田恬更加坚信自己是看走眼了,也回了他一个友善的笑容。   田恬给人的感觉就像只白天鹅一样,优雅高傲,现在看她却像一直落败的公鸡一样,蔫头搭脑提不起精神。头一次,惩罚了别人,高原不止不开心,反倒觉得胸口闷闷的。看田恬这么难受,就连刚才她和胡军私底下有说有笑,他也不舍得再惩罚她了。   “女同志都上车吧!男同志辛苦点,走回去!”   现在的人都特别自觉,从来不占公家一点便宜!就比如单位的车辆,明明是顺路的,如果领导不特别发话,大家都不会去坐这个顺风车。不占公家一砖一瓦,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所以高原一说让大家上车,女同志们一下就欢呼起来了!一扫之前的萎靡,争先恐后的往车上爬。车小,人多,谁不想坐车回去啊。   这会儿就看出人缘儿好坏了,就比如王英兰,大家伙儿都主动拽她,其他不少人就得自己扒车斗往上爬。   刘巧凤占着自己身边的位置,伸手要去拉车下的田恬,其实不用她拉,凭田恬的舞蹈根底,上个拖拉机基本如履平地。不过她今天实在太累了,每个骨头缝都疼,真心做不了太高难的动作了。而且新闻联播经常呼吁我们,人流密集的地方不要去凑热闹,谨防踩踏事件发生!她又不像这些人一样没坐过车,想当初滴滴的时候还叫过宾利呢,这种破拖拉机,都是禁止上道的。就连田恬本身,以前也是经常坐小汽车的,拖拉机虽然是新农业机器,可也没什么特别稀奇的。   转眼的功夫,车后斗里就坐满了人,还有几个没抢进去又不甘心走路的,就直接挂坐在斗沿上了。就剩田恬、洪羽,还有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看着就很腼腆的姑娘。   “洪羽同志,你们三位就挤一挤坐在车头吧,大家伙都上来了,不能就差你们三位同志。”   大家都见过拖拉机,它的轮子特别大,轮子上面有面特别大的机盖,三人就被安排坐在这个盖子上面。   男同志们帮他们用摇把将拖拉机启动,‘突突突’的声音一响起,车上的女同志们兴奋的大声唱起歌来!   在拖拉机上这么颠簸,还不如自己走路呢,不过四个轱辘怎么都比两条腿快,不一会儿就进村了。郭勇是病人,高原说把他们送到家,其他人就在村口都下车了。   分开时,洪羽抿了一下短发,有些拘谨的对高原道谢,说:“高同志,今天非常感谢你!要不是你,我们且得走一阵子呢。”   高原也回以微笑让她不用客气,洪羽又抿了下头发,还想说什么却扭捏的没说出口,红着脸蛋儿和他告别了。   田恬今天甚是乏累,所以下车后帮刘巧凤拎了个小包儿就直接钻屋去了,不然凭她这双善于发现女干情的眼睛,和多年在网上yy的经验,一定能发现洪羽的那点小粉红。   别看洪羽也是下乡青年,她家是城市户口,可是她本人在家里生活的并不好。孩子多,还都是女孩儿,她在家里一点都不受重视。要不是她父母都是老师,孩子辍学影响不好,她可能连这点书都念不着。   自从她下乡后,每天都是吃饱穿暖,多劳多得,比以前在家整日看孩子做饭忙家务舒服太多了。她对这里有了归属感,自然就想找个当地的对象,一来二去的她就相中高原了 第18章   说相中也不太对,就是觉得比较合适罢了。高原无父无母家里人口简单,和他结婚那就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当老妈子当丫鬟。他本身还有能力,才21岁就已经是先进标兵劳动模范,两次到市里和省里进修学习,还是兵团里为数不多的拖拉机手之一。至于长相和性格,在这么多优点的照耀下,那些都不是问题了。   洪羽之前就是挺欣赏高原,但通过这两次的接触,觉得他为人宽厚和善,这份心思就重了几分。她想着也没人能替她张罗,想要和高同志深入发展革命的情谊,少不得要自己多做打算才行,挥别高原后,她就拐去张干事家了。   刘巧凤从回来,脸上的笑就没停过,田恬就问她:“姐夫的病看的挺好?”   “可不!要不说还得是城里的大医院呢!几针管子血抽下去一验,单子上就把你什么毛病什么毛病都列出来了!说你姐夫是缺啥,你说这人不缺胳膊不缺腿儿,却缺啥素,贼逗。后来还给他打吊瓶,说是补那个素,别说,这才打了两天,你姐夫就觉得身上有点力气了。”   “是微量元素。”   后世人人都知道的常识,现在的人却因为这个小问题病了半辈子,真是只有科学才能改变生活。可是现在的人却还在提倡大生产,认为人定胜天,真是愚昧的可悲。就像刘巧凤他们这次去医院,如果不是有人领着,可能医院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   “对对,是这个素!还是你们城里来的懂的多。”   今天是个好日子,刘巧凤不让高原走,非要留下他吃顿饭感谢他。但是现在这个年景,谁家有存粮可不敢声张,她拉着高原压着嗓子神秘兮兮的说。   “嫂子这儿有肉,一会儿给你包饺子吃!”   “不了不了,留着给爱国多吃点吧!往后再说吧,以后形势好了一定得吃顿嫂子做的饭。”   高原边说边往外面走,现在不留饭那是真的关照你,跟谁有仇才会把你存粮吃光。   刘巧凤手里搀着郭勇,想去拽高原,一时又松不开手,只得叫田恬,说:“老妹儿帮我送送高兄弟!这也真是的,帮了这么大忙连顿饭都不说留。”   田恬不认为自己有立场去送高原,但是受人之托,还是把他送到了门口。要是换平常,田恬怎么的也得说两句话,不看别的,就看高原在这个大队能说的上话。但她今天累的不行,人一疲乏就不阳光,实在是没有那个没话找话的心情了。   走过了院子快到大门的时候,倒是高原先说话了,道:“这几天咱们兵团大抓抗旱生产,支书和村长都忙的脚打后脑勺,我也就没找到机会跟领导说你的事!今天累坏了吧?!都怪我没把事儿办明白。”   谁帮谁也没有应该应份的,就连田恬自己,都没指望高原一定能把事情办成。看他自责,田恬都不好意思了,觉得这个人太实在了。   “嗯,下地是挺累的,我当时还以为今天不能活着回来了呢,不过我师父说习惯了就好了。主席号召我们这群知识青年下乡,就是为了让我们劳动锻炼接受再教育,我本身还成份不好,再逃避劳动,估计又是麻烦事。”   “没事,这事我来想办法,你等着听信儿就行!你才出一天工,就有师父了?!是谁啊!”   高原发现这姑娘有点不好拐,不贪小便宜,虽然娇气却不好逸恶劳,事到眼前能刚能忍。今天他侧面打听了一下她的家庭,听说是在当地很大很有名的走资派,家里母亲又和海外有关系。这样非常典型的□□代表,在这样的世道竟然能保住一家,孩子还能成功下放,这一家人不管哪个拎出来都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他想用换工的事卖好,偏偏田恬的态度可有可无,他不得不暂时放下小心思,回头再找其他的方法和她套近乎。   说到这个师傅,田恬是真心佩服,一个姑娘家干农活,一点都不落后于青壮年的男同志。   今天她干过农活了,知道这不是嘴皮子说厉害就能厉害起来的事情,没点刚强真坚持不下来。   不过佩服是佩服,还是觉得这姑娘有点虎,和人比什么不好非要比干活。男同志一等劳力的工分,和女同志的是不一样的,领的工分没有人多,偏要和人家干一样多的活儿。。。长在新社会的她,表示不能理解王英兰这种无私奉献的行为。   “我师父是王英兰!她太厉害了,我感觉我刚摆好架势准备要开始,她都去摆弄另一块儿地了。”   “啊!是英兰同志啊!她农活确实很厉害,是咱们大队的三八红旗手!虽然是值得大家学习的楷模,可是姑娘家出太大的力气话,身体会抗不住的!你以前又没出过力气,更不能有样学样了。”   高原就像个邻家的大哥哥一样,亲切的关怀她,田恬也不自觉的放下了心房,话语间就带了些娇憨的语气。   “你吓唬我!我可听说了,英兰师傅刚来的时候,拿把镰刀都费劲!我今天还帮着抬水了呢。”   “呀!你这么厉害!看来我真是小瞧田恬同志了!不过你只看到王同志现在能干了,没看其中她遭多少罪呢,她刚来的时候可比现在俊气,你看她现在,背都驼了,这才还不到两年呢。”   田恬别的想法他暂时摸不准,但是爱美爱漂亮是肯定的了,下地干活遮个阳带那么好的纱巾,午休的时候人家都抓紧时间找地方眯一会儿。她给自己好好洗了个脚,还涂了一层香脂。如此强度劳动,她还有闲心抹脚丫儿,说不爱臭美谁信啊!   其实他还真猜错了,田恬是挺心疼现在的美颜,但大部分都是以前养成的生活习惯。可高原说的确实是挺吓人,好容易重返十七岁的雨季,她还没臭美够呢。   “那怎么办啊!领导安排我跟师父学习,肯定是希望我也成长成她那样的劳动能手,我不敢偷奸耍滑啊!有什么办法没有啊?”   噗。。不敢偷奸耍滑,还问人有没有办法!不过这丫头不像别人一样死脑瓜一根筋,他太喜欢了,俩人要是连想法都不一样,日后怎么在一个锅里吃饭,一个被窝里睡觉啊。   就像现在的不少人那样,上面人煽动两句,就恨不得累死在劳动第一线,这样的人要是他婆娘,非把他气吐血不可。   “办法有,就是怕你不听。”高原卖了个关子。   田恬现在是又累又饿,才懒得和他闲扯,小姐脾气也上来了,瞪他一眼说:“你不说,怎么知道我听不听!最烦说话这样的,不说拉倒,我还不听了呢!”   临走田恬还瞪了他一眼,一甩辫子就回屋了。   偏偏高原还不生气,被甩了脸子还挺高兴,对着她的背影说:“身体不好可以跟领导反映,咱们兵团亲如一家人,同志有实际困难,领导会理解并帮助你的。”   至于田恬会不会理解又会怎么办,高原表示很期待。 第19章   在这里说下高原这个人,他本来不是这个屯子的坐地户,好像是六七岁那会儿不知道怎么流浪到这里的。有个老孤头给了他一口吃的,他就管人叫爸爸了,老头也没活两年就死了,村长看他挺可怜孩子又挺懂事也就没撵他。他给这家帮帮工,那家打打杂,也混荡大了,后来人口大普查,他就彻底是这个村子的人了。   大生产后,因为表现优秀,还获得了多次学习进修的机会,现在是兵团的拖拉机手,还在村里负责生产生活资料的采买工作,大小也算个村官。   这么说起来,感觉他人生像开挂一样容易,因为就他现在的条件,在这时候也算是个人生赢家了。可往深了想想,一个几岁的孩子在那个动荡的年代流浪,后又艰难求生一直到现在,其中的艰辛恐怕是常人难以承受和想象的。没有过人的心性和胆识,现在坟头草指不定都长多高了。   他前半生摸爬滚打,为活命机关算尽,一肚子为自己谋算的小心思,自然不能像现在的人一样一心一意向太阳。解放以后,特别是大集体大生产开始后,全民都在一个饭锅里搅筷子,干的再好都是那么多工分,让他心里特别的不平衡。   反观大家,却特别认同这种集体制,唯独他,总有种找不到同类的感觉。特别是前两年,王英兰刚来,白白净净宝里宝气的他特别爱看。这会儿的人都还比较保守,感情方面开窍的晚,高原虽然心眼子比别人多,但大都用到算计和填饱肚子上了,觉得这姑娘合眼缘,至多就是想多接触接触,还没往喜欢那方面多寻思呢,就因为他这修正的右侧思想,两个人的价值观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人家姑娘就和他彻底划清界限了。   王英兰刚来的时候,和田恬的情况差不多,田恬是资本家的娇骄大小姐,她是根正苗红的红二代。虽然起点相同,但王英兰骨子里就是有股军人不服输、排除万难也要赢得胜利的冲劲儿。农事虽苦虽累,但是世上没有攻不下的高山,王英兰愣是咬着牙,从全大队最落后一举到三八女子标兵,可以和男同志比肩的铁姑娘。   高原善于察言观色,又能说会道,他想和谁搞好关系,是在是在轻松不过了。那会儿高原和王英兰是关系很好的同志,大家一起谈伟大理想、建设美好国家,当然大都是王英兰在畅想,高原都是在附和。   王英兰这样为争口气透支身体的行为,出于朋友间的关心,高原没忍住劝了几句。。而他这样偷奸耍滑的建议,往小了说就是欺骗组织欺骗人民,往大了说就是反d反社会了。   念在朋友一场,王英兰没去清委会举报他,但俩人也再不往来了。   要说生气,高原更恼,他头一次想为别人着想,却被当成驴肝肺。王英兰不想理他,他还不想搭理她呢,长这么大头一次想替人打算,碰到这么个白眼儿狼。这把他气的,一段时间连吃饭都不香,行,既然你愿意干活,那就让你干个够。   后来什么三八手,铁姑娘,都是高原暗暗在后面推着她上去当的典型。他还是了解王英兰的,为了荣誉,能豁出性命都不要,那就让她好好干吧。   这两年又经历了很多事,他也明白当初那懵懂的好感代表的什么,也非常庆幸俩人没有阴差阳错的走到一起,不然一辈子和个没有共同语言的人在一起,他还不如当初流浪的时候就死了呢。当初活不下去的时候,他立誓要活出个人样来,吃不饱的时候,他立誓要吃最好的,而这一辈子的伴侣,他也宁缺毋滥。   当初第一眼见到田恬的时候,他就知道找到了,她也与这个环境还是大家都格格不入,就像他一样,只不过他把这些都藏在了心里。   这次,他又提起了这个建议,田恬。。。会怎么选择呢。   高原这会儿前所未有的的纠结起来,如果田恬和王英兰的选择是一样的,他却好像没法像以前那样平静的接受呢!所以,田恬你要争气一点啊,别到最后让我牵着你走,那就不会这么舒服了呢。   如果田恬要是知道有人因为这么点小事纠结成这样,绝对会笑他没事找事,想当初她为了打工赚钱,不知道交了多少张假的病假条给老师,已经熟能生巧了好不。   第二天田恬就起不来炕了,说是昨天晚上烧了一宿,第二天还想坚持上工,没等走到门口呢就晕倒了。   现在虽然是全民动员,克服一切困难,先抓生产抗灾害,但也不会不近人情让人带病上工。只是小同志的身体如此单薄,对于她能否适应在乡下以后的艰苦生活,领导们表示比较担忧。高原趁机就说让她换个其他的工作慢慢适应下,支书是比较仁厚的人,对小同志们特别的关怀,就同意了他的建议。   说来说去,现在就是送饭到田不是强体力劳动,可这个活村长正好给他闺女相中了,到嘴的肉让其他狼叼走了,能不生气么,就说:“这就是小姐的身份丫鬟的命!全国人民都一样,偏她事多。这样的资本家大小姐,就该在牛棚里关着,放她到乡下来,劳动不积极身体还有问题,那就是白吃人民的粮食。”   “好了,你也是老同志了,怎么能带着个人思想情绪来看待我们的同志。小田的成份是不好,但是家庭出身不能代表她个人!我们做领导的,不能带着有色眼镜去对待同志,要一视同仁!   正因为小田同志是资本家小姐,我们才更应该积极帮助她进步,帮她甩掉这个陈旧的包袱!”   村长是村里土生土长的,大字不识一个,全凭祖业和个人威信当上的村长。支书是兵团下派下来的干部,有点类似政委的角色,村里生活问题邻里纠纷找村长,抓生产搞分配,都是团里下达命令到支书,再由支书统一分配。   也就是说,支书同意了,村长再挣扎也没用,这事就算这么定了。支书还特别善解人意的让高原代表领导班子,去探望下生病的小同志,这样的安排,让一向不喜形于色的高原,都忍不住背过脸窃窃笑了一下。   支书这么善解人意,他也不好意思拒绝啊,以后有机会了,一定会好好报答他哒。   高原去郭家的时候,刘巧凤已经去上工了,爱国跑出去玩儿,顺便还要打回捆柴禾。郭家现在俩屋一边一个病号,高原先和郭勇打了个招呼,才到东屋来看田恬。   田恬正躺被窝里看书呢,这时候也没什么娱乐,唯一的消遣就是看书了。可是就看书,也是有严格要求的,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人人两本书,一本在心一本向阳,这两本书就是小红书和主席语录。除了这两本书,其他的书籍,一律被视为灰皮书和反动书籍。   而田恬看的这本,还是其中之最,是本大部头的英文原籍书。田恬的英文一般,会看这本书纯粹是连学习带打发时间了,这阵子英文看的多了,读书也逐渐顺利了,正被剧情所吸引呢,所以没注意到有人进来。   高原刚笑着进屋,看到她手里拿着的东西就马上变了脸,一把将书抢过来,压低嗓子说:“你不要命了,敢看这种书,还没被斗怕么!”   田恬早就知道被人知道看英文原籍书是什么后果,但是现代人的娱乐惯性,真的不是那么好戒了的。就像明知道被手机和电脑辐射会起痘、脸黄、掉头发,依旧忍不住乐此不疲的成天捧着看个不停。   以前她连上个厕所都要拿手机,现在只是没人的时候才敢翻两页书,实在是没想到这也会被人撞破。不过看高原没告发自己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说:“你不说,谁会知道!”   “我偶尔来这一次就撞破了,你还敢存侥幸心理!”高原突然觉得自己大意了!这丫头根本和他不是一路人好吧,自己那点反社会的小心思,放她这里根本不够看。 第20章   “书我拿走了,放你这里太危险了!爱国年纪小,如果被他不小心说出去,那就够你喝一壶的了。”   高原是背着军挎来的,来看病人,不能空着手,但是这年头又不好拎着食物满屯子招摇,所以他就放包里了。东西不多,就是一瓶罐头两个苹果,但放在现在,慰问领导都够用了。   还有这个军挎,也不是一般人能背的上的,现在最时髦的就是一身绿。可现在军用物资管理的特别严,老百姓很难搞到手,谁要有一件哪怕是军用手闷子,都够让人羡慕一阵的了。那天田恬做报告穿了一身绿军装,一下就引起轰动了。   “没有书看,也待不住啊!”田恬知道他说的在理,但是干瞪眼望天儿真的太无聊了。   “那就看语录、看红书!”   “那两本书倒着背都能背下来了!没下乡前,我们家人每天都要到清委会门口大声诵读十遍红小书,我现在一眼都不想看它!”   田恬拿起一个苹果无意识的抛接着玩儿,在高原给过她这么多的帮助后,田恬早就当他是朋友了,忍不住对他说起了心里话。   他还真没看错,这丫头真不是那些死脑瓜筋的人,就是人太实在了点,对她好点就敢啥话都往出搂。现在这年头,在家炕上坐,大祸都从天降,有时候一句话,真能要了人的命。他们屯子还好点,村长没啥能耐就是有点爱小,支书宽厚正义,像斗争会什么的就是个形式,从来没闹出过人命。   离他们这十多里地的老周屯子就不行了,隔三差五就有人喊着冤去跳大河,刚开始还怨声载道,到后来满屯子人都跟据嘴的葫芦一样,一个字儿都不敢多说。   不过老话说的好,□□专权出成效,人家那村子无论生产还是生活,都要领先其他大队。村长前两天给支书举了这个例子,支书虽然反对,但是看着却是有些意动,毕竟哪个领导能不想干出点成绩呢。   “好了!你换工的事都落实好了,等出去上工,就没时间无聊了。不过你还得在躺两天,这边刚给你换了工,那边你就活蹦乱跳了,让别人咋想。”   “嗯,这我知道!谢谢你帮我这么大一个忙,我借花献佛了,请你吃罐头!”   以后不用下田了,这真是一个普天同庆的好消息!虽然那天她没被蚂蟥咬到,但是看到王甘露的惨样,真是心里有阴影,密集恐惧症瞬间爆发!   说完田恬蹦下炕就去找东西起罐头,高原看她说风就是雨的性格无奈的摸摸额头,这小娇娇,真是太不会过日子了,完全败家老娘们儿的节奏啊。   谁家有点好东西不攒着点,来人有客、串门送礼时好有东西能拿的出手。她倒好,好东西从来都不过夜,那天的桃酥,还有今天的罐头,今朝有酒今朝醉也不考虑其他。   高原是从小苦出来的孩子,差点没饿死过的人,一粒粮食对他们来说都是珍贵的,就算大方那也只是表面。   但是喜欢一个人,缺点也是优点,特别是和你截然相反的时候,感觉特别的新奇特别的有意思。   现在的罐头盖子都是扣死在瓶口上的,要想打开,就要破坏掉盖子。田恬找来了菜刀,站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高原开罐头,当她吃到嘴里时露出特别幸福的表情时,高原觉得之前得到过那么多的荣誉,都没这一刻来的让他开心。   “呼!以前都没发现罐头竟然这么好吃!”   打开罐头后,田恬先让高原吃,他说刚吃饱饭所以吃不下。田恬闻到香甜的罐头味道,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也就不跟他假客气了,自己呼噜呼噜的连吃几口。   “好吃就多吃点,等有机会了我再帮你弄几瓶。”   高原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没发现口气有多柔情,因为从小孤儿长大的他,根本不明白什么叫做情感。   田恬先是赞同的点点头,后来又想起现在各类物品食品的紧俏程度,又摇摇头说:“别了别了,吃这一个解解馋就够了,现在这东西有票儿都难买,更何况我一张票儿都没有。”   高原想说,给你弄点吃的根本就用不着票儿,但他这人谨慎惯了,就算这会儿气氛正好情正浓,他也不会脑袋一热什么都说。   孤男寡女的,虽然说为了工作,但是也不好再一个屋子里待太久,临走前高原问道:“这种□□你还有没有,有的话一并交给我带走。”   田恬再三保证只有那一本:“这一本我都不知道怎么夹带过来的呢!你可给我放好,那是孤本,以后形势好了我还要留着收藏的!”   听她说完,高原顿时觉得头如斗大,这得多大的心啊,都被打成走资派了,还敢私藏夹带这种违、□□籍。看来是她们家那头清委会不给力,让她到现在都不明白‘厉害’二字怎么写。   “你这一路到咱们兵团,中间接触多少人,你揣着这么本书,就跟个□□没差啥。我不知道你家里人怎么告诉你的,但是在我这就是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得对你的安全负责!这一路侥幸,不代表你一直走运,这书必须得烧掉!”   这话说的田恬有点心虚,因为田家人也不知道她还留下这么个祸害。真的,在这个连思想都不允许溜号儿的年代,她觉得要不再自娱自乐一下,离疯就不远了。   “真要烧掉?!埋起来不行吗?”埋起来还有重见天日那一天,一本书烧了,那就剩一股烟儿了,再来股小风儿,那就是干净干了。   “不行,必须不留痕迹。这种书屯儿里的人不会看,被发现肯定从你们下乡青年中找,还会鸟语的又有几个,这不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么。”惯吃惯喝没有惯孩子闯祸的,高原一丝希望都不留的否决了她的提议。   田恬不是不明白这其中的厉害,知道人家也是为自己好,再过多纠缠就是在太矫情了。但是唯一就这点娱乐啊,不比新买的大苹果没等新鲜就被老师没收了好到哪,她精气神儿一下就没了,这会儿一看还真点病入膏肓的感觉了。   “你说的我懂,谢谢你肯为我费心!”   这小丫头,不懂事的时候能让人气的牙痒痒,要命的事儿都敢干。现在乖乖巧巧懂事了,一句话他的心都要化了,他忍着去给她摸头顺毛的冲动,抬起手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说:“咱们兵团有个阅读室,等回头帮你想想办法弄张借阅卡。”   “真哒?!太谢谢你了高大哥!”   没有大苹果有586也行啊! 第21章   田恬睡醒了就望房巴,昨天踏踏实实躺了一天,感觉浑身骨头都要酥了一样。她这是头一次体会到幸福就是遭罪是啥感觉了,怪不得那些老头老太太成天往外面走,憋在家里没啥娱乐实在是太难受了。其实要给她个手机,再能连上wifi,别说一天了,感觉躺一辈子也不嫌多。   可是现在的情况,她又不好出去,只得在屋子里跟困兽一样瞎转悠。正当她百无聊赖之际,院子里嘻嘻哈哈的走进来一群姑娘,田恬趴窗户见她们要进屋,赶紧又躺回了炕上。   “小田儿同志在家么?”屋外传来清脆的女声喊道。   田恬没想到这些人是来找她的,看这么有礼貌也不像是要抓她去p斗,赶紧抓了两把头发,说:“在家,请进!”   “你好小田儿同志!我是庞中华,咱们大队的宣传干事!她们也都是宣传队儿的骨干,这是小梅。。。”   屋子里陆续进来五六个姑娘,虽然不说个个都长的跟朵花儿似的,可一个个朝气蓬勃的,看着就让人有精气神儿!   “你们好!找我有事么?!”田恬起来招呼大家坐下,想倒点儿水发现郭家好像没这么多茶杯,非常歉意的对大家笑笑。   庞中华非常爽朗一个姑娘,长的也很有时代特色,齐耳的清算头,脸盘儿大、颧骨高,一笑一排大白牙。   “小田儿同志快别忙乎了,都是革命同志,不要这么见外!你身体不好快坐下吧,我们今天来找你,是有点事想求你帮忙。”大家纷纷都说不渴,田恬也就和大伙坐到了一起,庞中华亲切的握住她的手,用她嘹亮的嗓音亲切的和田恬说话。   来了这么久了,打这种官腔田恬也会,从最开始忍不住想笑场,到现在从容面对,她说道:“都是革命同志,一颗红心向太阳,互帮互助互学习!庞同志,有什么事你就直接言语,祖国、同志需要我,刀山火海也敢闯!”   如此肝胆相照的激情话语,说的大伙儿也激动万分,纷纷举起右拳表决心。这种类似c销一样的洗脑口号就不多述了,反正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一样,但好处是进了一个团队喊了一样的口号后,大家伙儿都当田恬是亲如一家的兄弟姐妹了。   “小田儿同志!那一天看了你的报告,听了你汇报的主席和你会面的详细经过,我的心情无比激动!是你让我们了解到主席是那么的亲切、那么慈爱,感谢你让我们认识到他老人家的另一面,这个更加伟大的、更加让人尊敬的主席!”   继庞中华后,小梅同志也深情的握住了田恬的双手,一点也不夸张的说,她双眼含泪,说道主席的时候,更是激动的不能自己。   话说人家这么激动投入,不管作为什么人都应该给予她鼓励才对,可小梅抑扬顿挫又激昂的如同诗朗诵一般的和她说话,真是让她憋的很痛苦。想笑又不敢,在说到主席时若是敢如此不庄重,分分钟就会被扭送去吃牢饭。   田恬就这样表情痛苦,肩膀微动,看到其他人眼里就是和她们的话引起了共鸣!   一屋子姑娘围坐在一起激情的演说红小书,跳忠心舞,唱太阳红。虽说田恬的思想有点格格不入,但在这激情燃烧的年代中,如此多的热血青年的围绕下,她依旧是开心快乐的。   “小田儿同志,其实我们今天是来找你借军装的。”也不知道闹哄了多久,大家平复了激动的情绪后,终于说到了正题。   “借衣服么?可以的!不过你们这么多人都要借?要做什么啊?!”田恬问道。   “中华同志的爸爸帮我们搞到了张照相票儿,所以我们想借你的那件军装去照相!”   姑娘们又开始七嘴八舌的谈论起照相馆来,说几大队的谁谁谁,因为特别上相,还被照相馆当做了典型,放大了挂在橱窗里。现在照相馆都是国营的,照片能摆进去,也是一种殊荣。   另外说下庞中华的爸爸,就是这个村的村长,不然一般人可难搞到这种能随意拍的照相票儿。庞村长有三个孩子,两男孩儿,老小才是个姑娘,特别的娇惯,庞中华也算这个村子里的小公主了。他们家这三个孩子的名字也特别有时代特色,老大庞振华,老二庞兴华,老三就是庞中华,合起来就是振兴中华。   听她们说要去照相,田恬也挺心动,不是因为想臭美,而是想给家书里夹带一张,说的再好,也不如让他们看上一眼放心。   “那,我能跟你们一起去么?我也想照一张有下乡青年特色的照片,邮回去给我的家人。”   在刚才一起念红小书的时候,大家就已经打心底接受这个同志了,主席说过,要团结友爱亲友亲,同志好比亲兄弟,大家异口同声的说:“当然可以!”   照相馆在县城里,从屯子里出发,坐车也要一个小时。可是汽车每个月到村里是有数的,不像后世那样一天往来好几趟,赶不上客车还能打车,现在的交通基本靠走。点儿好的,半路可能会碰见顺路的牛车马车什么的,现在人都比较有风格,只要有人搭车,没有特殊情况都不会拒绝。   在走了半个多小时后,终于在其他村口碰到一架牛车,姑娘们忙喊道:“老乡!我们要进城,顺路搭我们一程么?”   “行,小同志们都上来吧!我要去种子农机社,正好顺路。”   这老乡实在的,顺路就得了呗,连目的地都一并吐露出来了。   牛车的车架一般都不大,坐五六个人也就顶天了,田恬嫌离牛近味道大,刚才她还看见那牛毫无公德心的四处便便,所以就离它远远的坐在了后面车尾部。还两条腿垂在车外,仰头看着蓝天白云,听着耳边姑娘们的欢笑,感觉也别有一番味道么。   只是。。。。   “啊!!”   牛车就是一个平板,没有任何的扶手或者围栏,所以路过比较大的坑时,车一颠簸,坐在上面的人就悲剧了。别人还好说,都是盘腿坐在车板上,就是颠了一下,身子还在车上。田恬玩儿意境,非背对着牛坐半个身子还都挂在外面,车板一晃悠,直接就把她甩出去了。其他姑娘做惯了牛车,嘻嘻哈哈的也没觉得如何,听到叫声再一回头,车上哪还有人影了。   老牛车再慢,这一功夫也走出了十多米,大家往后一瞅,田恬在路上趴着呢。这下把这帮大咧咧又好人来疯的姑娘们乐的,田恬觉得自己没摔死不稀奇,她们这前仰后合的竟然没乐死,简直太不科学了。   大家伙儿虽然笑的肆无忌惮,但是一点坏心都没有,七手八脚的把田恬从路上扶起来,看到她那张了无生趣的脸,又笑的好悬没把她扔地上。   “小田儿同志头一次坐牛车不习惯,咱们把她放中间围着点吧。” 第22章   小县城不算繁华,但对于这些农村姑娘,和常年待在穷乡僻壤的的下乡青年来说,已经足够新奇了。   “你看那人骑的自行车!是凤凰牌的!骑着肯定老稳当了。”   “你们看那个姑娘!穿的多好看!”   她们说的那个姑娘,穿了一条军绿色的裤子,一件蓝白相间的海军短袖衫,衣服扎进裤腰里,一条军用腰带把小蛮腰勒的紧紧的。脚下是一双粗跟的黑色皮鞋,走起路来宽大的军用裤腿一甩一甩的,但这就是这个年代的时尚。   她胸口别着一枚主席像章,手里拿着一本红小书,书是用左手拿着置于胸前,昂首阔步的从路人们羡艳的眼神中走过。   “你看她胸前带的那枚像章!供销社都没有的款式,肯定是大城市新推行的,简直是太好看了,我也想要一个!”   田恬也好奇的瞄了一眼,依旧是那个伟大的主席,不过就是换了个材质,能好看到哪去。赶车的大爷非常的热心,先把她们送到了照相馆,这才去办自己的事情。到了照相馆,田恬就看到她们之前说的那张,其他大队姑娘的样板照!   嗯,怎么说呢,不是不好看,而是太有时代特色了。照片的背景是一片麦田和一台拖拉机,姑娘穿着白色的小褂黑色的裤子,头戴草帽脖子上系了一条白色的毛巾,手指远方,一脸的希望和憧憬。   至于姑娘长什么样,抱歉,她半侧着脸,实在看的不太清楚。   几个人进到照相馆,照相管的服务员看到她们开口说:“为人民服务!”   几个姑娘也一整精气神儿,抓着胸口的背包带,挺胸抬头的说:“同志辛苦!”   因为现在照相也要凭票,所以照相馆里没有什么人,就一对新人在照合影,男的白衬衫三七分的头发。女的水红色碎花衬衫,齐耳的清算头,俩人拘谨的并排坐在长条凳子上。看着不像要结婚的,倒像是头一次见面相亲的。   “对,两位同志头往一起靠一靠!对,中间离一拳的距离!不要紧张,你们今后就要组成家庭共同进步了,关系要严谨但不严肃。对,就是这样,保持微笑!”   砰!一张开启两人今后漫长革命情谊的照片,就这样成相了。   直到照相师傅说可以了,俩人这才松开了提起来的那口气,紧张的一脑门儿的汗珠子。   两个人照完相,这帮姑娘才敢说话,刚才恐怕声音大了,会影响别人的照相效果。   大家今天能来照相,都是借庞中华的光,大伙就都让她先照。这姑娘也挺会办事,对田恬说:“还是小田儿同志先来吧,这套衣服,她穿最好看了。”   田恬拒绝,说:“你们照吧,之前我演出的时候,组织上已经帮我留相了。今天我想照张能反应我在兵团生活精神面貌的照片,对了,就橱窗里那个姑娘的样子就很好。”   听她这么说,大家也都不客气了,师傅把背景换成首度的大会堂,正趁这一身绿军装。大家有做向前进姿势的,有做忠心舞的,最多的还是一颗红心向太阳。   轮到田恬的时候,换成了和橱窗里照片一样的背景,她也带上了草帽,围上了白毛巾,做了个祖国山河一片红的手势!虽然她的内心是崩溃的。。。但为了让以后翻相册时,看起来不那么的傻,她努力的让自己保持美美哒笑容。   之后姑娘们提议一起来张合影,现在流行统一,可又没什么一样的装束,就都在脖子上围了一条白毛巾。最高的站在右面,手指远方,其他人端起手臂做前进的姿势,眼睛看着第一个人手指引的方向,并且眼神儿要热烈。。。   田恬实在是不想花这份冤枉钱,因为这照片照出来的效果绝对是只能压箱底,可架不住大家伙儿热情高涨,她有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泪。   照完了相,又开始腿儿着往回走,一路上大家都畅想着自己的照片会照成什么样子。田恬能听出来,姑娘们也都希望自己的照片能被相中当样板照,这是任何时代女性都会有的虚荣。   这回回去,几个人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一直没有碰到可以搭乘的顺风车。其他几个人还好一些,都是体力劳动者,就算被娇惯的庞中华,走两个来回也不在话下。   唯独把田恬给坑苦了,都是土路坑坑包包的不说,脚上的胶鞋还硌脚。走了一半儿实在是挺不住了,脱了鞋一看,脚底下的血泡都磨破了,白色的袜子都染红了。   田恬说走不动,大家伙多少都觉得她太娇气,可看到她已经冒血的脚丫子,又都觉得这姑娘挺不错。资本主义家庭不是她能选择的,最重要的是她能战胜自己,血泡磨破之前要经过多少痛苦,她也坚持下来了,这个精神值得大家去学习!   作为宣传队的领导,庞中华当即就对队员们进行了现身教育,虽然田恬同志身娇肉贵,但她这种坚强的努力战胜自己的精神,是值得我们每一个人学习的!   田恬简直就泪牛满面了,话说,大家能不能分出一丝丝的注意力,来关照一下她这个伤员呢!她不想变成只能被缅怀的先辈啊!   等她们终于开完了这个临时的小型报告会,一群人的情绪仍旧十分亢奋,小梅同志站到田恬的身前一握拳,说道:“小田儿同志!让我来背着你走完剩下的路程吧!”   说实话,她这种悲壮凝重的语气,让田恬万分怀疑她是要送自己去就义,直接就把她干蒙圈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难道要带她去堵枪眼?!   其实,这就是大家敬佩她坚韧不屈的精神,用无限的热情来团结爱护自己的同志!   田恬就算脸再大,这剩下十好几里的路程也不可能让人家背回去,不过也偷了点懒,两个人架着她走的时候,她放松了全身的重量!(*^__^*)嘻嘻……   这一路走回来,对于田恬来说就跟西天取经差不多困难,长这么大,估计加起来她也没走过这么多的路。其他几个人轮番搀着她,就算她再轻,也是百八十斤的大活人,也把她们累够呛。但这段路途的辛苦和一路的欢笑,也让这几个姑娘,结下了革命的友谊。   把田恬送回郭家后,庞中华说:“你的脚伤成这样,再跟队上请几天假吧。”之前路上田恬说过,明天就要正常上工。   其实脚伤成这样,田恬也有心养两天,但是在刚才姑娘们的七嘴八舌里也了解到,她这个位置还挺紧俏的,她怕休息完就只能种地了。   “不用,我能坚持!”她算是看出来了,越是大义凌然,群众们越是喜欢,越能赢得人民的好感。特别小梅这种热血青年,这不,又握着她的手,激动的鼻孔翕动了。   “小田儿同志!你真是值得我们学习的好榜样!” 第23章   到家后,田恬忍着痛泡了下脚,想涂点碘酒什么的是没那个条件了,只好碾碎了一片去痛片,敷在了伤口上。   也不知道是这个身体没接受过抗生素的摧残,还是现在的药都用料实在,第二天一早起来,穿了两层袜子走路,脚已经不那么疼了。不过也可能是田恬以前常年练跳舞,听说芭蕾特别费脚,已经练出自我恢复的能力了。   上午她到大食堂接受分配,现在能在食堂里工作的,哪个都是有点门路有点手段的人。这地方不能说有油水,但却是最有保障的,古往今来也没听说有饿死的厨子。   因为现在的紧张形势,大家对每一粒粮食都看的很重,感觉他们有点排外,不像生产队里的那些同志那么热心热情。没有想象中摘菜打下手的情况出现,就是等着他们做好装好直接挑走就行。   按说现在这个半机械化的年代,像挑担子送饭这些活,完全可以用车辆来取代人力的。但是这年代讲究好钢用在刀刃上,机械和牲口都是国家的,反正除了人,一粒粮食都是珍贵的。   看着这前后装的满满的两筐干粮,田恬估摸了一下也得三四十斤,其他女同志在前面健步如飞,反观她就一脑门的官司。没挑过担子的人总觉得一根扁担两头担很容易,其实这跟学自行车的原理是一样的,会了不难,难了不会,初使用的人很难掌握平衡。   田恬就这么摇摇晃晃的,远远的缀在其他人的后面,出村后道路就不那么平坦了,加上脚底下走不好就疼,差一点就连人带担子都扔出去了。   还没等田恬尖叫出声,就被人在后面托了一把,缓过神儿后一看,原来是高原。   “是你啊高大哥!真是谢谢你了,不然我这两筐干粮就都毁了。。我真是干啥啥不行,亏你还想办法帮我换工,我却差点又搞砸了。”   人受到挫败时,都会有自我厌恶的感觉,还特别想找安慰。在这里,高原就是对她帮助最多的人了,还处处关照她提点她,此刻感觉到特别委屈的她,对着这样一个关心她的人,忍不住开始掉泪。   高原知道大食堂是个抱团的小团体,怕田恬受委屈,所以想过来给她撑腰。没想到临时有点事耽误了点时间,刚撵上田恬,就看见她大头朝下和两个筐一起往地上扎,他心好悬都吓蹦出来了。   “没事的!谁生来也不会挑担子干农活,不都慢慢学么!你看这个担子,你掌握好技巧并不难,肩膀往后手在搭在前面!看,是不是控制住了。”   高原帮她把担子搭上,手把手教她怎么控制担子,田恬光用心学习了,因为知道自己几年内怕是难摆脱这种生活,早适应就少遭罪。高原呢,因为摸到了田恬的小手儿,心跳的都要蹦出来了,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了。但却又不敢造次,帮她矫正了扶担子的姿势后,就赶紧缩回了爪子。   田恬挑着担子走了两步,按照他教的方法和姿势,两个筐真的不再悠来晃去的,高兴的对他说:“高大哥,你看!我会挑担子了!”   “是的,一一太聪明了,一学就会。”高原特别真诚的夸奖道。   田恬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非常受之有愧的腼腆一笑,因为刚才掉了几滴子马尿,还抽了抽鼻子。   高原从他的军挎里拿出一条雪白的毛巾,比划了一下田恬的肩膀,有些拘谨的说:“担子太沉,压肩。别人都有带护肩的,我拿毛巾先暂时帮你垫一下,你以后上工记得多拿件旧衣服,垫着点扁担。”   高原挺高的,大概一米八左右,他往扁担下垫毛巾的时候,田恬感觉到他的呼吸喷洒在了自己的头上。非常难得的,一向直女癌的她感觉到有些难为情,俩手握了握扁担,羞涩的开口说道:“好了么!我要赶路了,已经都掉队了,同志们还等着开饭呢!”   粉红的气氛是会感染人的,高原虽然没有什么经验,但是他不傻,也知道现在时机正好要抓紧时间表现,就说道:“我也要去劳动第一线,看看同志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我们一起走吧。”   田恬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反正她觉得现在俩人之间的气氛挺尴尬,也不管了,一扭身子,挑着担子就赶紧先走了。   后来这一路上,基本都是高原帮她挑过来的,等快到地头上了,才换给田恬。   田恬接过担子,碍于俩人刚才的尴尬气氛,她扭捏半天,才说:“谢谢你,高大哥!”说完,也不等高原说啥,她就赶紧走了。高原看着她挑着两个大筐的纤细背影,伸手挠了挠后脑勺,终于没忍住,乐了。   田恬挑着担子刚走到自己小队,几个人就围了过来,说:“田同志!别的小队早都开饭了,你怎么才来!本来就吃不饱,现在连按时吃饭都不行了么?”   田恬之前也下过地,知道空肚子干活的滋味,所以特别不好意思的说道:“真是对不住大家,我脚程慢了点,以后一定让大家按时吃饭,不会在出现今天的情况了!”   一小队有个同志是小梅的朋友,在宣传队儿几个姑娘大力宣传夸奖下,村里不少人都知道了田恬的‘顽强’事迹。   “小田儿同志昨天脚负伤了,今天是带伤坚持给大家送饭的,这种勇于奉献自身的伟大精神,是值得弘扬,值得我们学习的!怎么能因为晚吃一会儿饭,就抱怨为我们付出辛劳的同志呢。”   田恬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说她的,反正她面对众人敬佩的眼神,是倍感压力也受之有愧。还负伤。。。就是一个血泡而已。   她怕又得做什么报告发什么言,就赶紧拿了几个干粮,给还没拿到的同志们分分。   这时候的领导,是有困难要冲在前头的,像吃饭发福利领奖章这种事,则要排在同志们的最后面!俯首甘为孺子牛!   田恬先给当了她一天师傅的王兰英递了两块干粮,看到胡军小队长离的也不远,就又给他送了两块。   “胡小队!谢谢你之前对我的照顾,还有你的手好点了么?你伸出来我看看你的手。”毕竟间接是因为她胡军才受伤的,不看他好了,自己这良心也过意不去。   胡军为人本来就很腼腆,非常不擅长和妇女打交道,田恬问他,他也只会咬着干粮呵呵笑笑。至多再说俩字,没事,没事。   “让你伸出来看看,你就伸出来看看得了,大男人怎么那么婆妈。”   田恬是个急性子,看他磨磨唧唧的,干脆一瞪眼。   而胡军就属于那种懒驴上磨,不打不动弹那伙的,看田恬急了,他也乖乖把手伸出来了。   高原象征性的在其他小队转了一圈后,就赶紧转到一小队的责任田,他现在心里总像是百爪挠心一样,变着法的想找机会多看田恬一眼。   可这还不如不看呢,刚到地头儿,就看到胡军和田恬俩人挨的很近,还拉着手。高原眼皮一蹦,手里的干粮一下就被他捏的稀碎。 第24章   刚才在别的小队的时候,小队长比较会溜须,非得给他塞了两块干粮。高原没吃,他有供应粮,估计着刘巧凤那女人晚饭肯定是有多稀做多稀,吃也就是混个水饱饿的快,这个一会儿正好给田恬留着饿了吃。可他这满腔的热情,直接就被俩人牵手的画面,弄的稀碎稀碎的。他自己是不知道,盯着俩人看的眼神儿有多怨毒,直接暴露了他隐藏多年的畸形内心。   其实田恬和胡军俩人跟本不是牵手,就是胡军伸手给她看伤口,田恬伸手按了按看看有没有化脓,前后也不过几秒钟的事情,就这么凑巧被他给看到了。   高原垂下眼,沉着脸,将手中捏变形了的干粮直接扔进了水田里,拍干净手,转身就走了。   对于他的到来和离去,田恬从头到尾都不知道,送完饭回到大食堂,要把自己小队员用的水碗清洗干净就算没事了。之后就是这些人围坐在一起,诵读红小书和语录,大食堂的领导还会说两个时下新政。   田恬是这里文化水平最高的,当然在这个时候,书读的越多就越臭,只有劳动阶级才是最光荣的。可是她能一字不漏的从头到尾背诵红小书和语录,光这一点,就赢得了大家的敬佩和掌声。   都说她‘不愧是为主席演出过的同志’,怪不得能‘摆脱封建家庭的束缚’,来到北大荒这片广阔天地炼红心。   人都是虚荣的,受大家欢迎和被大家排斥,谁都不会选择后者。所以就算她厌恶反反复复的阅读那一本洗脑的红书,依旧假装热情,做出一身造反骨的样子和大家激烈的讨论。   人生啊,全凭演技/(tot)/~~。   下工的时候,和大家一分开,田恬的笑脸一下就垮了,这才刚开始而已。。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快到郭家的时候,正好碰到从对面走过来的高原,打过招呼后,高原问她:“怎么看着不太高兴,是和同志们相处的不好么?”   “不是不是,大概是乍一工作不太适应吧,感觉有点累。”   这年头是不流行什么特殊独特的,如果和大部分人不一样,那就证明你是下道,走了□□或者□□的路线了。   “那睡前好好泡个脚再睡,这样解乏。”高原边说话,边从军挎里拿出个纸包,递给她又说:“今天陪支书去团里开会,正好赶上他们改善生活!火烧夹肉片儿,特别香,晚上你饿了就拿出来吃。”   田恬就算再傻,也看出点门道了,高原这是对她有那个意思了。虽然现在没到舍命不舍粮的世道,可谁有点吃的都是藏着捂着,如果不是有想法,谁会凭白把粮食给别人吃。   田恬承认高原人不错,热忱、善良、乐于助人,可以说这个时代人所拥有的优点,他都具备。可是,这场错误的闹剧终究会结束的,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城乡差异,所有在这个时间内结合的男女,就算不劳燕分飞,也都是各种埋怨和遗憾。   况且她只是对高原有好感,这个好感还只是建立在他对自己的帮助之上,既然没有未来又没有感情,那就不要给别人希望。   “不用了高大哥,我的供应粮就够吃了,这个你拿回去留着自己吃吧。”田恬一点余地都不留的果断拒绝了。   看着高原也是个明白人,自己这么说,他肯定能懂是什么意思,说完田恬和他道别后就回屋了。   高原依旧是那种神色不明的表情,递出食物的手依旧没有收回,而是转手扔给了路边的黄狗。   “不识抬举。”   有的人可能会觉得,我们田恬长的好家有钱还学历高,高原一个农村里不入流的小村官儿,哪来的底气说这话。   他的自信,就是这个时代给的,农民阶级和工人阶级才是伟大的。田恬这种资本主义和臭知识份子,就是运气好没人拿她当典型,不然早就被批倒、批臭了。   像高原这种根正苗红大有作为的青年同志,大把的好姑娘随他挑,反倒是田恬,田家走资派这顶帽子不摘,这辈子想嫁人是挺难。所以高原说这话,在当下,一点都不过。   随后几天,田恬也一直没看到高原,她想大概是这时候的人脸皮薄,稍稍暗示下就知难而退了。这样正好,只是刚交了一个不在意她身份的朋友就这样掰了,也是挺遗憾的。   到了最炎热的夏季,灾害情况达到了一个顶峰,连续一个月都没下雨,每日还艳阳高照。就算分成两组轮班不停的浇水灌溉,秧苗依旧干旱死去,在东北这嘎达还好些,山多水丰物产富饶,就算受灾,山产野物也够当地的人坚持一阵子。听前阵子回家探亲的一个下乡青年说,他们家在西北,本来地就荒,现在更是达到寸草不生的地步了,已经陆续有人饿死了。而且城市里现在也供应紧张,三根肠子能闲下来两根半,那半根还就是水饱。   田恬不禁有些担心家人,她走那一阵,家里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在这种非常时期,如果要限粮,首先受控制的就得是他们这种被打成□□的人。   下乡青年中好多家里遭灾的,大家都省下供应粮准备寄回家里,自己则到山里摘些野菜松果充饥。现在山林基本都是未开发的状态,独自进入的话会很危险,这些下乡青年就结伴同行。但是也有不说出口的默契,就是谁找到的东西就算谁的,不平均分配。   田恬就是那种老话说的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吃shi都赶不上热乎气儿的那种人。人家进一次山不能说满载而归,但是也够自己嚼用,她就是拣点剩落儿,勉强饿不死,就靠中午那顿大食堂来填肚子。   刚到大食堂那会儿,她还抱着混日子的态度,现在她却无比庆幸能在这工作了。虽然不像大师傅那样能落儿点干货,可是师傅们也会关照她,做几个大的干粮给她。   田恬记得以前上学的时候,学过一句词,叫不是嗟来之食。哪怕是刚到兵团那种情况,她都不稀得贪这种小便宜,可现在却为了多吃两口干粮,跟大师傅鞍前马后的溜须奉迎。。。好像来了这个年代后,她已经习惯性的妥协了。。   田恬这阵子一直处在这种自我厌恶的情绪中,干什么都打不起精神,就好像恶性循环一样,精神头一天不如一天。   -----------------------   高原这阵子没搭理田恬,不是说歇了心思,也不是因为忙,而是怕看见她忍不住这股火儿。当时收拾她一顿心里肯定痛快,可他也明镜儿似的,事后准后悔。况且她一个小丫头独自在外,警惕些是应该的,他就这么自我安慰着,一晃过了两个来月才算渐渐消气儿。   这中间他也没闲着,暗地搞了点六六六,没经过稀释就都倒进一小队的责任田里了。   这种药稀释后对稻田除虫效果特别好,可如果掌握不好量,秧苗就会慢慢枯黄烧死,就跟干旱死的植物状态是一样的。 第25章   现在干什么都抓典型,先进典型、生产典型,劳动典型。有正面积极的模范,就有反面教材。一大队一共12个小队,就数一小队的地败的厉害,严重拖后了第一生产大队的后腿。领导决定先给予他通报批评,队长的职位先不撸,等抗灾结束后再处分他。   其实这也是领导激励下属的一种手段,你犯错了但我不罚你,如果再不拿出一百分的努力去干好这件事,能对得起对你的这份信任么。   胡军还是特别实在的人,为了不成为一大队拖后腿的那个,他这阵子两班不歇的跟着照顾这些秧苗。水浇的多了,六六六的成份就慢慢被稀释了,逐渐也抢救回来一些秧苗。   高原本来也没打算药死这些粮食,就是想给胡军找些不自在罢了,看他天天累的跟孙子似的,那他就放心了。   等他调整好心情再去见田恬的时候,被她现在的状态着实给吓到了,本来就没什么肉的身材现在基本就是皮包骨了。两腮也塌了,下巴颏儿尖的能扎死人,眼睛也大的吓人,还没有一点神采,肥肥大大的衣服罩着她,好像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一样。   “嫂子!怎么一阵子没见,小田儿就瘦这样了。”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个,刘巧凤也是一肚子的气。当初想着让下乡青年住到家来,他们有供应粮,多少可以补贴一下自家。哪知道供应粮没吃两天,田恬就开始把所有粮食都往家里邮,现在一点她的光借不上不说,家里的活儿还一点不伸手,跟尊大佛一样。   她承认是和田恬挺投脾气,但现在啥能有填饱肚子重要啊!要是不愁吃喝,她也愿意有这么个小娇娇陪着耍嘴逗宝,可现在吃喝都跟不上溜,哪还有闲心去哄别人啊!   “她把口粮都整回家去了,自己又没本事在大山里找吃的,不饿她饿谁啊。”   刘巧凤本来还想加一句,我们家也不能白养她吃闲饭!可也知道这话不好听,高原又不是能让她抱怨的人,以后能求到他的地方多了去了。而且别看农村妇女泼,但是特别怵官威,所以话到嘴边,她又给咽下去了。   “下乡青年是主席派到我们农民阶级身边接受再教育的,主席将他的同志交给我们,是对人民的信任,为了响应主席号召,我们也要尽可能的帮助这些同志。特别是小田儿这样新来的同志,对咱们这的情况都不了解,领导将她安排到这儿,你们也不能辜负组织对你们的托付是不是!   现在这个情况大家都理解,实际的帮不上什么,像是一些生活技能,嫂子得教教,你可是咱们十里八村出了名的能干媳妇儿。”   道理和刘巧凤摆一摆,她要是能容得下田恬,以后的好处也少不了她。就田恬哪娇气样,也就刘巧凤这样干净能干的媳妇收拾出来的家,她待得能舒心一点了。   “我也得有时间啊!天天在地里从早忙到晚,回来这个家又指我一人儿,以前是两张嘴直脖儿等着我。好容易盼来个人本以为能搭把手,没想到更是个活祖宗,我家爱国出去玩儿还知道给我拽捆柴回来呢。她可倒好,回来就往屋一钻,不到吃饭不见人!”   这也不怪人抱怨,又不是亲爹亲妈,这么没眼力劲儿,谁能喜欢。   也就高原吧,偏喜欢她这种尕气劲儿,他总觉自己这辈子光看别人脸色装孙子了,田恬只要按自己的心思活的舒服就行,其余有他呢。   “家里有困难,我都知道,群众的难处组织上都记着呢!我看勇哥这阵子也见好了,上回嫂子跟我提的喂牲口的工,回头我想想办法帮忙落实下。   至于小田儿同志这块儿,还得麻烦嫂子多费心,领导现在把下乡青年生产生活这块儿都交给我管,哪个出问题我都有连带责任。”   郭勇这种身体,在农村那就属于一个废人,听说能给他安排一份工,刘巧凤对着高原是千恩万谢。   “高兄弟!你可真是我们我们老郭家的大贵人啊!当初看病,要不是遇见你的朋友,我们得多花多少冤枉钱。这回还帮你哥安排了份工,你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啊,嫂子给你立个长生牌位,早晚请菩萨保佑你长命百岁。”   突如其来的馅饼砸到脑袋上,刘巧凤都高兴蒙了,又倒水又翻箱倒柜的掏吃的,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才好了。   “好了嫂子,快别折腾了,我这就有事要走了。你也不用烧香拜佛,免得人把你当牛鬼蛇神给斗了!只要支持我工作,照顾好在你家的下乡青年,减轻我工作负担就算是对我的感谢了。”   高原笑的一派亲切随和,一点官架子都没有,让人打心眼里就能信任他、服气他。   刘巧凤嬉皮笑脸的轻打了自己嘴巴一下,说:“看我这嘴,也没个把门儿的,一高兴什么都敢往出吐露,高兄弟你多担待,别怪罪我!至于小田儿妹纸,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从今往后她就是嫂子的亲妹子了。以后她的生产生活,嫂子都包了,指定不让领导费心,请组织放心吧。“   ”嫂子办事我放心!那行,不多说了,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   从郭家出来,高原又赶紧去大食堂,也是话里话敲打一下大家,要对新同志多加爱护。   大师傅人老成精比较有眼力劲儿,他私下对高原反映说:“小田儿那孩子饭量小的跟猫儿似的,我们哪省一把都够她吃的了,小高你就放心吧!”   用公家的东西卖人情,这样的人啥时代都有。   “你是老同志了,办事我放心!之前你申请的评级转正的事情,我会帮你催一下的。”   跟聪明人办事就是好,不用多费唇舌,老师傅也投桃报李,多说了两句:“小田儿这孩子懂事,人还长的好看,我都当她是亲孙女看,她在我手下干活,领导只管放心。只不过我感觉那孩子这阵子情绪有点不对,干什么都打不起精神,可像老刘婆子姑娘跳河之前那个没根样。小高同志你是领导肚子里还有货,不像我一个大老粗,除了关心吃喝也不会别的,同志们有思想问题,还得麻烦你多关心。”   这姑娘本来就是背着成份下放的,人生地不熟的大家伙儿还排斥她,赶上灾年心里还惦记家里。又没个人能说说心里话,才十多岁的孩子,一时想不开也可能。   这阵子高原可是发狠了,一点都没打听田恬的事,大师傅的话说的他心一惊,不敢去想如果这期间田恬真想不开的话,他会怎样的后悔。   知道她和别人搭伴进山了,高原再也待不住了,也赶紧撵过去了。   他走后,大师傅嘿嘿一笑,嘴里哼着戏文‘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天’。干了半辈子工作,没想到临老遇见贵人了。   像他们这样进山经验少的,只敢在山边和外围转悠,现在人闹饥荒,动物也好不到哪去,最近已经发生好几回狼进村子咬畜生扑人的事了。   高原进山就看到田恬了,和她一起来的人估计都散开了,就她坐在石头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挖着脚边刚冒头儿的野菜苗。高原刚想叫她,田恬却先动了,她靠着石头坐在地上,手搭在眼睛上望着天空,轻声的哼着歌。   虽然田恬现在已经瘦的有点脱像,但她这样悠然的样子真的很美好,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神秘高洁。却也有凡人触碰不到的距离,让高原感到害怕,她现在真的跟大师傅说的那样,就像老刘婆子家自杀那个闺女一样一样的!凡事都不入眼,一切都看淡了不在乎了,只差随风而去。   这才多长时间啊,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老刘婆子的姑娘是被外村的流氓给强了,受不了流言蜚语。她呢?难道只因为成份问题?又不像,刚来的时候她就带着帽子的,那会儿有人揪她辫子,也不见她有多在意。   惦记家里?更不能了,为了家人只会更努力的。   “一一。”高原轻声召唤她,真有一种大声都会震飞她的错觉。   “高大哥?!”田恬真没想到会是他!   两个人同在一个村子,这么久却没打过一个照面,明显是在躲着她。   高原怕田恬排斥她,她现在状态虚弱,肯定是心里负担特别大。自己之前的示好,再见面可能会引起她的抗拒,所以他假装憨厚却又尴尬的嘿嘿一笑,挠了挠后脑勺,说:“我。。我是想进山采点草药。。不是故意来打扰你的。”   他想传达的善意,田恬也成功收到了,原来之前躲着她,是怕她尴尬难做啊。   “说什么打扰,能看到高大哥,和高大哥你说说话,我觉得很高兴。以后。。。也许也没什么机会,在一起说说话了呢。”田恬对他甜甜一笑,又抬头望着天空,似轻喃似自语的说。   “说什么傻话呢,高大哥听不懂,我们以后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还是有人欺负你?排挤你?跟高大哥说说,高大哥帮你出头。”   田恬摇头,说:“不关别人的事,她们有带着我,是我想一个人静静(别问我静静是谁,作者突然想笑场肿么破。。)。大家每天都积极努力向上的生活,只有我,越来越找不到目标,变得根本就不像我自己了。如果说不合群,那也是我自己的问题吧。“   听了她的回答,高原感觉松了口气,看来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是这姑娘想不开矫情了。想当初为了口吃的管人叫爹,为了把粮食耍宝逗哏,他也有过这阶段。只是他那会儿忙着生存,没那么多时间伤春悲秋,但这种心情他理解。 第26章   但是这姑娘不像他活的那么糙,忍的住想的开,想劝她也得注意下说话方式。   “人生在世不称意十有八、九,可是人活着,也不全都是活自己,为了在乎的人做些改变,也是值得的!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高原纯属昧着良心在这瞎胡扯,他要是有这种奉献精神,早不是现在这样的成就了。解放初期的时候,当兵的来这周围剿匪,认识路的就那么几个人,其中就有高原一个,第二天他愣是装病没跟着进山。当初领路的一共去了四个,死了两个残了一个,还有一个立了功,现在在兵团里工作了。   高原是孤家寡人,但他却从不干把脑袋别裤腰带上的危险事,谁知道丧门星哪天照到自己的头上。再好再多的利益,没命享又有什么用,他一路磕磕绊绊长这么大不容易,啥都没平平安安来的重要。他只想为自己活着,不为谁如何看他的眼光和名利,谁想凭两句话就让他去卖命,休想。   当然,想法是好的,可人活着就是要不断的妥协。   他早早就明白了些,现在,田恬也要想清楚这一点,不然在这鬼神横行是非颠倒的年代,她最终面对的还只能是死亡。   很多事,田恬并不是不懂,只是不想去想而已,她又何尝真的想用生命去完结这种生活呢。初来乍到便逢乱世,初享亲情又遇分离,这些种种打击种种变故,都是她以前闻所未闻不曾经历过的。和家人在一起时,心灵还有依靠,现在就剩她自己了,再无可寄托,情绪就爆发出来了。她明白,她都明白,但是一句实话不敢说的她,感觉心里太压抑太寂寞了。   田恬依旧是靠着石头,望着天空片片白云,看似与之前无异,却在垂眼时,掩去了深深的怀念。   “高大哥!谢谢你肯对我说这些,我之前,总是扭不过这个弯儿。。。我有在乎的家人,为了他们,我愿意不去在乎、试着改变。”   混了一辈子的日子,现在,她是该学着成长起来了,这个年代虽然畸形,却也最锻炼人。往好处想一想就是,经历了别人只能在书本上了解到的时代,她荣幸之至。   这么快就缓过劲来了,他之前一点也没看错,这丫头果真心大,乍一看她跟游魂一样的样子,还以为她钻牛角尖出不来了呢。   “其实也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在咱们一大队这一左一右,我还是能护得住你的,你踏实工作生活就行。”   高原这么说,让田恬很暖心,但也觉得压力很大。如果他对自己没那种心思,就算她受之有愧,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地方,她也会厚着脸皮接受他的帮助。可他存了别样的心思,如果她还心安理得的,那以后她要用什么来偿还人家的这份情。又不是烂狗血剧情,无以为报,要以身相许么?!   很多下乡青年,在多年返城无望后,考虑到年龄的问题,都陆续在乡下安家。可田恬是知道的,如果历史的轨迹没有出错,这场混乱早晚有一天会被拨正的。也许会比记忆里晚些年,也许还会早,总之,现在的日子再苦,她都是心存希望的。   田恬突然冷了下来,高原哪能不明白她是啥意思,一时怒火中烧,这死丫头还真是油盐不进。他又没想挟恩求报,她倒推的干净,真当自己是什么香饽饽了。还当没解放前的旧社会呢,堂堂有钱人家的大小姐,看不起这帮跑腿子。看来她还是没得到实质性的教训,欠教育,天天带高帽子斗她批她,就没心情搞这些花花肠子了。   虽然有些恼,但高原不是那种会把情绪放到脸上的人,不过原本打算进山带她找点吃的的打算就此打消了,这丫头还是再饿几天清醒清醒头脑吧。   “行了,话说开了你都懂,那我就放心了。用心工作好好生活,让家里人放心,也不辜负组织上对你的培养。我还有事,就先走了,现在咱们的大队下乡青年的生活问题都有我来负责,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就来找我。”   听高原说完,田恬感到非常惭愧,原来只是公事公办,竟然被她曲解成别有意图了。也不知道人家看没看出来,不然得有多尴尬。   田恬也想解释一下,刚要说话,又有来人打断了她。   “小田儿同志,你快来!我们发现了一大片的老桑芹(类似野生芹菜),你也过来一起摘。”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本该忙的脚不沾地的胡军,高原看到他,眼神儿就冷下来了,在胡军和田恬之间来回打量了几回。   “高同志也在!”胡军打了声招呼。   “是的,进山找两颗苦果败败火,正要走了!一小队最近不忙了么?胡小队怎么也跟着进山来挖野菜了?”   胡军人比较实在,也没什么弯弯绕绕的,同志问他,还是领导,就有什么说什么了。   “哦,我看她们女同志天天上山挺累不说,还没有太多的收获。今天就组织了点男同志,护着她们往山里走走,这样她们一次多收集点东西,也不用每天往山上跑了。”   “胡小队想的挺周到,不过一队的同志也需要休息,以后几个队组织下,轮番的来吧。但要注意安全第一,不能仗着人多太往深山里去,内山有烂泥坑,陷里眨眼功夫就没脖儿,救都来不及。”   高原说这个不是危言耸听,兵团所在的驻地四面环山,在风水上来讲是龙抬头的福地。古往今来不知多少将相王侯都埋在这里,盗墓的也是一批接一批,要说山被挖成筛子有点夸张,但这种暗洞也不少,几百年的盗洞积满了雨水和烂泥,人一脚踩下去瞬间就没影儿。   但是危险多,去的人就少,这种墓地选中的位置,又都是风水宝地,特别适宜植物生长。这附近很多采到野山参的人,多数都是在墓穴旁边挖到的,不过跟风淘宝的,十去九不回。这山上的传闻也很多,仙剑精怪,鬼兽妖精,加上确实出了很多的意外,当地人都对它敬而远之。   但是现在这些小青年,敢上九天揽月,敢下五洋捉鳖,没有他们不敢干的事。若是听说内山里有王候陵墓,都得喊着要去打到封建残余,斗垮牛鬼蛇神,哪里会管什么危险不危险。   他们做领导的,要对下面同志负责,既然撞见了,肯定要好好嘱咐一番的。   胡军也是坐地户,知道其中的厉害,说:“放心吧,走到乱石堆那就不让他们再往里走了!摘完那片老桑芹,就让他们都回去了。”   “嗯,还得嘱咐城里下放来的那些同志,老桑芹可不能顿顿吃,会中毒的。”   别看高原和胡军你来我往状似在交代工作,其实是暗地里观察他和田恬到底有没有连连,可是看俩人神态眼神儿一直没对过,不像是有什么猫腻的样子。   可是胡军刚挨完处分,正是需要积极苦干的时候,已经事关到前途了,他还能抽出人手到这儿,说没点啥事儿谁信啊。 第27章   但只要他不是对田恬有花花心思,高原就不会去追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也像之前说的那样,先走了。   而且他没多做停留,叫田恬松了口气不说,还升起一份愧疚。人家不过是公事公办关心照顾下同志,竟然被她曲解成别有意图了,好像还被人发现了,实在是太让人难为情了。   再说胡军,他放弃自身利益来帮助别人,自然是有他自己的想法。   大家伙儿发现的这一片老桑芹数量不少,就连田恬这样手慢的人,都抢到了一小筐。不过听当地的村民讲,现在山产已经受到灾害的影响了,以前他们这里可是‘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之前漫山遍野都是菌菇榛材,各式的野果,谁也不稀得吃这些又苦又涩的野草。   其他的小伙子也跟着附和,说:“你们今年下乡的青年太不会挑时候了,王英兰和洪羽她们刚来那会儿,我们隔三差五就就进山里改善伙食。随随便便设个套儿,就有傻兔子笨野鸡往里钻,把肚子里塞上野果再抹上蜂蜜,烧出来的野味简直是太香了!”   还有他们去掏蜂巢,却好悬被熊瞎子给舔了;百年老松树上掉下来的松塔,快有一人高了,一颗就够打出一篮子的松子;山坡上的野花,就像稻田里的秧苗一样,密密麻麻的摘也摘不完。   从这些只言片语中,能想象出以前这里是多么的生机盎然,物产富饶。现在却要因为一篮子野菜,漫山遍野的找寻,可就这样,当地依旧是全国粮食主产区,由此不难想象出现在的祖国是个什么样的形式。   饥荒,已蔓延全国。   以前田恬也有这样的认识,但却因为没切身经历过,从未放在心上。不管是清算运动,还是饥荒灾害,都跟以前读书里课本看到的那样,只是段文字,只是段已经淹没在时间长河里的历史而已。   而现在,饿了这么久,又深刻感受到食物难找,她才开始害怕,开始恐惧。在她一切美好日子开始的前提是,她没有在这场饥荒里被饿死,人要死没了,还谈什么以后啊。   想开了,又有了这样的认知,她做事瞬间就积极起来了。虽然说还是赶不上别人,至少她已经开始努力想要生存了。   大家伙下山的时候,田恬还是缀在最后,一直在前面领队的胡军突然过来跟她说:“小田儿同志,这是我刚才掏的鸟蛋和摘的木耳,你的收获最少,这个你就拿回去吃吧。”   田恬楞模楞样的看着胡军,俩人平常是说点话,可还没熟到在这年头能送她食物的地步啊。而且经过刚才的尴尬情况,她可不敢再臭不要脸的认为,人家是不是对她有意思啥的。   胡军被她盯着看的不好意思,嘿嘿一笑,尴尬的挠挠头,非常抹不开面子的说:“那啥,你要是自己吃不了的话,就分点给你师傅!她把供应粮也都邮回家了,这几天光吃点野菜不说,还吃不饱。她劳动强度大,不比别人,时间长了撑不住。”   这就差明说他对王英兰有意思了,田恬‘哦’了一声,用我都明白的小眼神儿看着他,说:“胡队你这是让我当红娘啊!”   “别瞎说,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我这是关心同志。”   田恬是所有下乡青年中年级最小的,加上不自立又娇气,胡军当她是小妹妹一样照顾。被她看透了心思,胡军有点恼羞成怒了,脸红脖子粗的反驳她。   其实胡军这种,才是这个年代人的正常审美,要积极向上、勤劳肯干,最主要还得爱祖国、爱人民,以最高指示为一切标准。王英兰是妇女中的标兵,光荣的三八红旗手,在现在男人的心中,简直就是少女时代般的存在。每次休息的时候,大家自发的组织学习,只要王英兰上来讲劳动心得,掌声就分外的激烈。   轮到田恬的时候,她哪会这个啊,唯独会个跳舞,可一到这时候大家不是吃饭就去喝水,明明她比王英兰漂亮百倍。可现在的人都认为这种娱乐就是靡靡之音,还不如听老兵讲他们的战斗经验过瘾。   “我也是同志!怎么没见胡小队你关心我吃没吃饱饭!”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胡军就是那种谁都能捏咕两下的老好人,也特别能理解包容他人,除了高原,田恬也就在他面前最放松。因为他就是那种,就算你不小心露出尾巴,他也会替人细心遮掩的那种人。   “你这小丫头咋这么歪呢,不说鸟蛋和木耳都给你么,你吃不了的,再分给你师傅。”胡军挣扎的想掩饰,却错估了田恬的劣性。   “你咋知道我吃不了呢,这些我自己吃刚好!那就不用分我师父了是吧?!”田恬坏坏的一挑眉!以前她胖的时候,做这个动作特别可爱,现在快瘦成骷髅了,还别说,真有那么点猥琐的味道。   胡军终于认命躺平,让她随意调侃了:“好了,你说的都对行了吧!帮大哥把这事办好,回头还给你掏鸟蛋吃。你看你瘦的,饥荒再严重,咱们这儿也没到把人饿死的地步,你都要成咱们兵团一景了。”   这下轮到田恬尴尬了,总不好说自己一时没想开,差点把自己饿嗝屁了吧。   “哎呀,我那是水土不服,胃口不好!这些东西是要给我师父对吧!胡队放心,肯定把事儿给你办的妥妥的。”   田恬说完就跑了,胡军在后面喊道:“那些吃的你自己也留一点!”   ---------------------------------------------------------   自从这天之后,田恬就发现自己好像开始转运了,寄宿的家庭对她越来越包容,工作的领导也对她越来越好。还有胡军时不时找她当小信鸽,不是给她点野蛋就烧家雀儿,没多久她那二两干巴肉又都给催起来了。   不过她这小信鸽上岗还没几天儿,就被收件人拒之门外了。   “小田儿!上次我不就说了,别再给我送东西了么,我不会再收的。现在这么个形式,谁弄点嚼用都不容易,让他自己留着吧。还有你小田儿,虽然我没教过你什么,但是占着你师傅的名头,我也有义务教教你为人处世。   别为点蝇头小利,就什么事都敢替人办,你不怕吃亏,别人还不想占这个便宜呢!”   王英兰也是干部家庭出身,当初也是个眼高于顶的大小姐,再看她这么要强,就不太可能是什么温柔脾气。她这话说的是相当难听了,弄的田恬是相当委屈,谁差那一口鸟蛋二两鸟肉怎么的。   但是也怪不着人家,是她自找的,她又习惯性的,用她以前的老思想来看问题。在生她养她的那个地方,朋友是用来坑的,感情问题是可以拿来笑闹调侃的。在这儿,男女关系是不能深入的,而且王英兰也是和田恬一样出身高,她看不上农村人一心想回城,人家王英兰又何尝不是呢。   田恬埋怨自己,这是抽的哪门子邪风揽这么个瓷器活儿,还被人臭撅一顿,真tm是活该。   她讪嗒嗒的往回走,还有比她更不开眼儿的胡军,跑来问她说:“小田儿,今天你师傅和你说啥了?”   田恬正一肚子火儿没处撒呢,既然有人上赶子来蹚雷,那她也没必要惯孩子了。一把将东西甩他脸上,说道:“她说,喜欢她的人多了,你算老几!”   意思她是传达到了,不过换了个表达方式而已,至于胡军能不能承受得来,那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了。她现在还要找个地方,平复一下被王英兰的话,怼的难受吧啦的心呢。 第28章   田恬坐在村口的大河边儿上,赌气囊塞的往水里扔石头。受灾害的影响,原先丰沛的河水现在只剩下一半宽窄,田恬踩在原先岸边的石头上,要想把东西扔进水里,要使把子力气!   “让你欠,让你欠!让人撅的‘嘎巴嘎巴’的吧,该!”   高原离老远就听她在那絮叨,估计是又在哪闹不痛快了,这才好哪么几天啊,就又起幺蛾子了,这臭丫蛋子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又怎么了?和同志们闹矛盾了?跟高大哥说说吧,我也好多了解了解你们女同志心里是怎么想的。平常一找她们了解生活学习情况,就说一切都好,我虽然是男同志,可也是你们的领导,和我谈心不该有性别之分。”   他这一番话拳拳真心,成功卸下田恬的心房,就像最初那样,对他知无不言。只是想想自己办的这点事,在现在人看来,确实是有点不地道,她有些抑郁的说道:“这回不关别人的事,是我,多管闲事了。”   田恬把前因后果一说,高原没说谁对谁错,而是问她:“那你为什么要帮胡军呢?!”   “就是觉得胡小队人挺不错的,我师父也确实需要帮助,就没好意思拒绝。。。”   “胡军人是不错,那你认为他俩能成么?”   高原一语中的,田恬竟无言以对。。说不能成?那为什么要前窜后跳的帮着牵线搭桥,这安的是什么心。说能成?那为什么要认错,况且她打心眼里就认为,两个人成长背景相差太多,将来在一起也很难磨合。只是田恬做这个之前,根本都没想这么多,就是人来疯好起哄,根本没想她这种行为,在这个时代是否合适。   “你看,你自己都叫不准,因为不好意思就随意答应别人,到最后不是好心办错事么。你年纪小,想事不周到,大家不会真的怪你的,以后遇事一定要多想想!这年头宁愿谨慎点,也不要瞎做好人!”   高原耐心温柔的劝解,让田恬非常的感动,心里还决定,等到以后一切的生活都恢复到正轨,一定想办法帮助他去过更好的生活。   其实高原心里正咬着牙呢,这丫头虽然没直说,但那表情就是嫌弃乡下人呢!竟然连解释都没有,那意思就是完全不可能呗!   之后就看俩人并排坐在河边,离的不近不远,田恬一直在絮叨着什么。高原表面在微笑着倾听,其实思维早就飘远了,只是他掩饰的太好,田恬一点都没有察觉。   “高大哥,你说河里现在还有没有鱼?!”田恬絮叨够了,说过了也就忘了,这事在她这里就算过去了。她这人就这点好,事到头上苦大仇深,有人劝两句就雨过天晴。   “有也不多!现在不止害地害畜生,连水产都出奇的少。你应该听过我们当地的那句歌谣把,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那真的是一点都不夸张,扎个猛子下去,就准有收获。特别秋天繁殖的季节,上游国境线会游回来大批的鱼过来产卵,那时候水里密密麻麻跟开锅似的。   不过从今年头上,水位和鱼就开始巨减,那群鱼都没回来。不过他们有人在下游下暗网,多少都有点收获,你要想吃我就帮你弄一条。”   高原笑的温和无害,他长的不丑又高大修长,在将要日落的柔和光线映衬下,跟开了美颜一样,引着田恬多瞅了好几眼。   她一直不怎么欣赏现在人对好看的标准,首先,你要是党员,就算不是也要是个先进工作者,或者是这个能手那个标兵才行。又有人问,这和长的好看有什么关系,这些要素在现在那就是衡量一个人的第一标准。   之后还要积极阳光,四方大脸、浓眉大眼,还有一口大白牙!总之,这个人要大气、大方、大无畏。   兴许是性格的关系,不管高原外表表现多多和善,他的容貌长的就偏阴。他是内双的细长眼,薄嘴片子,如果不是他脸上时时带着温和的笑容,冷着脸的他看起来就会很刻薄。   但田恬审美不是这个时代的,她们那会儿就流行中性美,看高原可比看那些就会呲着白牙憨笑的男生顺眼多了。   田恬刚想说比起吃鱼来,她更想吃肉,就突然看到从上游飘过来个东西,怎么看都像是一个人!   “高大哥?你看那边,是不是个人啊?”   她话音刚落,就看高原几步跑下河床,噗通一声就扎水里了。农村长大的孩子都有几分水性,加上河里的那个人已经没啥知觉了,高原不一会儿就把她弄了上来。   田恬还在完全懵蹬的状态呢,高原已经把人捞上来,又头朝下倒背着那个人做完急救了,她这才反应过劲儿来跟着跑了过去。   河里救上来的那个人悠悠转醒后,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没死,之后就嘤嘤的哭了起来。   “你们救我干什么!怎么不让我死了!”   “同志,寻死觅活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有困难咱们解决困难,实在不行还可以向领导反映、组织汇报,怎么也不至于走了这一步吧。”   高原算是个小干部,除了和田恬,他跟别人说话都是这种一套一套的官腔。   “是啊同志,死你都不怕了,还怕别的么。”   这个她深有感触哒,前阵子差点饿死自己,最难受的时候她就发现了,比起她现在经历的这些糟心事,死——更让她感到害怕。   高原从她溺水的程度估计了下,问道:“你是上游老周屯子的吧?是下乡青年?我去你们大队送个信儿吧,你先跟这位女同志回去换换衣服。”   那女人哭了半会儿,情绪也慢慢稳定下来了,说:“你们真的不该救我的,像我这样的四类份子,去送信也不会有人管的。”   这女人脸上的绝望,让田恬于心不忍,她说:“不会的,我也是黑五类,大家对我一样很照顾。高大哥就是专门管下乡青年这一块儿的,你有什么委屈就和他说。”   高原没说话,那个女人冷笑一声,说:“你们是一大队的吧,我们二大队的规矩,和你们不一样!我有严重的脊柱炎,犯病时浑身疼的都直不起来腰,可就因为我成份不好,大队就不给我轻省活干。不犯病的时候我能咬牙坚持,犯病了连平常的一半都干不完,我们队完成不了指标,就要扣供应粮。   我不止吃不上饭,连想借点粮都没人敢和我这样的四类份子粘上关系,我受不住饿跑出来了,又不敢回去。领导肯定不待轻饶了我的,起码斗我个‘革命逃兵’!我真是耐不住p斗会儿的那种折磨了,但又没有可去的地方,兴许死了,也就解脱了吧。”   她说完后,几个人都陷入了沉默,那女人是在自怨自艾中。田恬,则是在庆幸能被分到一大队来,她和这个女人的情况差不多,如果换成是她自己,怕也会抱着必死的想法来逃脱吧。而高原,则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别的大队的人,他又不是吃饱了撑的。况且老周屯子的事外人一点也插不上手,特别他们大队支书,相当强硬霸道的一个人了,谁敢伸手管他们大队的事,爪儿先剁掉再慢慢论事。   不过高原为人知趣又识时务,跟二队支书的关系还算不错,可他也不会把这份人情用到不认识人的身上。南山坡子上的坟圈子多了是了,他要那么爱管闲事,早就累死了。   那个女人没有等来期待的承诺,又有些崩溃的哭了。。 第29章   那个女人哭了很久,怎么劝她都一副活不下去的样子,直到天都黑透了,她才抽着鼻子说:“算了,我就是这个苦命了,没什么可挣的了,麻烦你们帮我报个信吧。”   她这可算是想开了,田恬急的一脑门子汗,赶紧让高原去找人。高原没动,看看在月光下闪着银光的水面,和身后不远漆黑漆黑的树林,说:“天都黑了,你俩个女同志在这里我也不放心,我先把你们送到我们村,再去二大队找人。”   “是啊,你这浑身都湿透了,也要换件衣服。天黑刮凉风了,很容易生病的。”田恬也说。   那个女人拒绝俩人的提议说:“这样一折腾天都亮了!你们不知道我们大队的规矩,夜不归宿可是大罪名,到时我革命逃兵的帽子就真扣实了。同志你们好人做到底,就当可怜可怜我吧!这位大哥帮我去报个信儿,妹子你去帮我拿衣服,我在这里等着。”   开始田恬是怎么都不同意的,两个人在这高原都不放心,那放她一个人不是更危险。但架不住这女人说的可怜兮兮的,通风报信不能耽误,她身体又不好,得病更了不得,可是又实在走不动了。   田恬心眼儿比较实,怎么劝都说不能放她一个人在这里,最后还是高原说:“既然要帮助别人,当然要按照人家的想法,忘了我刚才怎么说得了,不要好心办错事。”高原这话说的意味深长,但显然田恬不可能听得懂。   田恬想到自己之前干的那吃力不讨好的傻事,就毫不犹豫的的同意了,俩人走的时候,高原还回头看了那个女人一眼。她也一直在目送俩人,对上高原的目光后,又慌忙低下了头。   看来,再回来她是不会还在这里的了,那他也没必要着急了,先把田恬送回去吧。高原的军挎里背着手电筒,打开后替田恬照着脚下的路,不过这时候的手电筒都是黄光,照明不远还不清晰,俩人走的也是深一脚浅一脚的的。高原是老司机了,村子里这条路都在他心里,他使了个坏把田恬引一个小洼里,要不是他扶得及时,田恬准得崴了脚脖子。   之后他还好心的拽着田恬走,又把田恬弄得暖心贴肺的,直接把他当成了七十年代最好的人了。   “高大哥!你不是去二大队报信儿么?!”   “哦,我回去骑自行车,会比脚程快。你就直接回家吧,我会告诉张干事和其他同志带衣服过去的,顺便好好做做她思想工作。”   他这样的安排,田恬有点小情绪了,明明做好事也有她一份,到最后怎么没她啥事了。   “我也能劝她啊!”田恬略带不满的嘟囔道。   “知道你也行!不过这事肯定得跟组织汇报的,人命关天出点事咱们担待不起!领导不会坐视不理的,你就算去,也插不上手了。这一折腾,一宿都够呛能消停,你要不怕遭罪就跟着。”   就刚才这一会儿,田恬身上就被蚊子磕了无数个包,想想要在那个河边野草垫子过夜,明天还不得变人干啊。   “这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没听那个女的说,她在二队都待不下去了么。他们队上来人,也是拿她回去审判问罪,到时候肯定是闹哄哄的。你本身也带着成份的,最好还是不要跟着掺和,免得有些人爱起哄,再把你扯进去。”   他说的一点不是危言耸听,现在这些人,一说斗谁都跟疯了一样。不管那个女人最后在不在,田恬这样的,都容易被带累。   一说这个,田恬就知道怕了,歇了那个想增加‘党政资本’的心,乖乖的回郭家了。   再说那边,大伙儿再去的时候,那个女人果真已经不在了。岸边上还留着一只鞋,让人一看,就会以为她是又寻了短见了。人不死,怎么斗都是队内的事,人死了,就要有个理由才能向组织汇报。   她那个成份,理由都是现成的,一句革命的逃兵,她不死也够扒层皮的了。   为此田恬还自责不已,说那天要是坚持留下陪她,兴许她就不会寻短见了。   高原见四下没人,才对田恬说:“你不用自责,那女的没死。”   “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的。”田恬不信的问道。   “那天我跟着张干事给她送衣服的时候人就不见了,虽然说岸边有只鞋,可是草甸子上明显就蹚出条人走的印儿。后来看他们大队那副喊打喊杀的样,我也就没说,虽说她在外面吃喝没着,又是个没户口的黑户,可好歹也是条活路。至于能混荡成什么样子,就要看她自己的本事了。”还有一条是高原没说出她还活着的关键原因,那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跟他又没一分钱关系。少说一句话,就不用大半夜的四处瞎找,能提早回家,何乐而不为呢。   田恬为她还活着而高兴,成长的环境不同,让她认为天大的事也大不过人命。现在的人能因为一个似是而非的理由就草菅人命,真的是可笑之极,历史会来谴责他们的无知的。   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还是有人在县城的火车站看到了那个女人。不过看到她的也是个好心人,她哭诉一番后,也没强求她回到生产队。   听那个人说,她跟一个外省来出差的采购员走了,那个采购员因为各种原因,快四十也没娶上老婆。跟着他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也能好好过日子,给她口饭吃。   当时这件事,下面的人讨论很久,都说那个女人时来运转了,四类份子的罪算是遭到头了。   高原看田恬傻乎乎的还跟着高兴,没忍住说了她几句:“没谁会无缘无故的对你好,哪怕是再同情,这个自己都吃不饱的时候,谁会领个连户口都没有的累赘回家。   她不是碰到骗子就是遇到人贩子了,这会儿指不定都叫人卖到哪去了,是不是活着都两说呢。就算不是,也肯定在哪吃苦受罪呢!当初还不如回生产队,也顶多就是皮肉受点苦,不可能受其他的遭尽,至于现在。。。哼哼。”   田恬听明白他的意思了,但是打心眼儿里不赞同他的话,世界上还是好人多,不要把人都想的那么坏,活的那么悲观。   可事实证明,她还是太天真了!两年之后,灾荒结束,当时在县城碰见那个女人的同志,经过那个男人说的家乡时,按他说的地址找了过去,却被告知根本没有这个地方。。。   当然,他们现在并不知道,还都在为这个女人能够继续活下去而为她庆幸。但同时也唾弃她,竟然做了革命逃兵,活着也会如过街老鼠一样,只能生活在黑暗之中。   这毕竟只是别人的事,时间久了大家就淡忘了,田恬的第一封家书也到了。   按说来了这么久,家里早该来信才对,但田家是资本家,不应该算在常理之内的。现在被定性的、被扣过帽子的,那都不叫个人。像田家就是连写信的资格都没有,邮局都不会卖给他们邮票。   信里说,经过多次深刻的自我批判和深挖罪恶根源,清委会认为他们家属于那种‘推推、拉拉,还能教育好的剥削阶级’。他们家的事,就按人民内部矛盾处理了,不止不用再上p斗会请罪,该有的粮本也都发还了。还一个人配发一本红小书和一个像章。   这个时候,只有革命群众才能佩戴这两样东西,就像是现在的身份证一样。走在外面的公共场合,如果带着像章,售货员还是工作人员,都会非常客气问你一句,同志,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但如果没有这两样东西,人家就知道这人身上有成份,是黑五类。走到哪都是玷污了人民的革命圣地,人人得而诛之一样。   信上还说,家里几口人现在都有粮吃了,让田恬不要再寄口粮回家。又可着家里的好情况挨个说了一遍,总之就是不用惦念,照顾好自己,有困难往家里来信。之后是千篇一律的歌颂国家、歌颂主席,赞扬现在的大好形势。   一封信话说的不多,因为他们现在虽然属于‘能化解的矛盾’,但毕竟是有帽子的。加上田家还有人有海外关系,一切往来书信还是要经过检查的,说多错多,简单能让人了解情况就行。   虽然只有寥寥数语,但田恬也能想到,他们将阶级矛盾化解成人民内部矛盾,之间的过程是如何艰难。而且听说外面的形势很不好,粮店都没有粮了,有粮本也买不到什么东西。还不如在农村,实在不行就上山啃树皮,城市就有柏油路,可那也不当吃不当喝啊。   既然是一辈子的家人了,田恬也不是那种自私的人,肯定要为他们多想一些。家里两个老的,父母之前被关在牛棚,回来后身体也一直没缓过来,断粮是万万不能的。   就像之前高原劝她那样,总有要为在乎的人多做努力,田恬渐渐的开始适应了下乡的劳作生活。 第30章   随后的日子里,灾害日益严重,人力担水已经无法填补土地干旱的速度。而且连续的超强度工作,很多壮劳力都开始撑不住,陆续有人生病倒下。   但是现在人都有钢铁般的意志,就算难受,也会坚持劳动,不会因为个人原因来拖累集体的荣誉。但有些事情,不是想的好就能做的好的,仅剩的那些秧苗,也眼见的衰败下去。   领导一看这不行啊,前阵子刚向上汇报说粮食长势一片大好,上面还重点表扬了他们兵团。在全国都减产、绝产的情况下,如果他们能保住一定的产量,那绝对能评上先进集体了。   经过领导们的多方研究,团里决定将渠水改道,放弃现在的山泉水灌溉,改引大河水。   自从今年春天,从山上流下经由各村,一直源源不断的山泉溪水就逐渐的变少,到现在基本干涸。而人力担水,现在已经无法满足土地的需求,渠水改道势在必行。只是柳河就不像山泉水这样弯弯绕绕的,想要将水引进田地,那可是个大工程。一大队和二大队还好些,柳河就从村口经过,其他的大队,就要从一二队的渠接过去才行。   上面为了动员生产队员们的积极性,凡是参与挖渠的,都按一个半工分算,还管两餐。工分算多少,那都得年底才能看到,光多管一顿饭这一条就能让大家甩开膀子玩儿命干了。   支书还把兵团分给他个人的福利拿出来,哪个生产小队能遥遥领先,当天晚上收工就奖励他们一个大西瓜。   能多领半个工分,还能多吃顿饭,田恬也心动无比。不过她现在是生活组的,要想再回生产组属于人事调动,需要领导的批准才行。   “你想去修路?!简直是胡闹!”她这种荒唐的想法,让一向良善示人的高原,都忍不住想训她两句。   “农活你都拿不起来,还想去挖渠!你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吧!那可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活儿,一个小队承包多少米,再平均分配到每个队员身上。这可不像大集体劳动,能拖能靠,能偷懒,能耍滑。你去,别沟没挖多少,再把自己埋那!   而且你们队的胡军,向上面申请去挖最难的河滩附近的路段,那里一挖都是石头,一管锹下去,手都震麻了。他还说保证完成任务,那劳动强度更得加大一倍,我这个老爷们儿听了都头皮发麻。你要觉得你能干的了,我就给你弄回去!不过你自己选择回去,不管中途你是死是活,工期一点不能耽误,牙咬断了也得给我含血咽肚子里去。   现在都知道修路管两顿饭,我就把你弄回生产队去了,你如果完不成任务,那谁都知道我假公济私了。”   田恬被他打击的,脑袋都要插地缝里去了,说实话,他说的这些要求,她好像哪个都做不到。但是管饭还加工,这种诱惑真的让人无法抗拒,更何况她都好久都没吃饱过了。   高原看她耷拉着脑袋一副讨债熊样,真的气不打一处来,这小丫头就是有办法让他又爱又恨。就算气的牙根儿直痒痒,可是有好事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还是她。   “好了,你也不用着急!我正跟支书申请,抢修期间弄个有奖征文,在大喇叭里广播,这样既能鼓舞大家伙儿的士气,又能体现咱们大队的整体精神面貌。你文化水平高,那次你上台做的报告就特别好,到时候多写点好稿子,我就多念你的。   村里没人会这个,下乡青年们又不知道这个信儿,都到生产队挖渠去了。你用心写,估计只能比他们出大力得的多,不会比他们少。”   这个田恬虽然不擅长,但是加不住她有先天优势,她能抄啊!我们走在大路上,我爱祖国的蓝天,改下领袖名字直接就能拿来用。   最初以诗词形式在广播中念出来时,就受到了群众们热烈的赞扬!后来她想反正都抄了,干脆说还能改成歌曲和舞蹈,请了宣传队的庞中华和小梅她们帮忙,午休的时候给大家做演出。   也合该田恬走狗屎运,x兵团现在是全国仅剩的几个产粮区之一,领导都特别的重视,下到基层来慰问劳动第一线上的同志们。   现在不流行什么大吃二喝,领导来了,就是拿出全部的热情来欢迎,再投入百倍的努力到生产上,让组织知道她的人民有多么拥护,多么爱戴他们伟大的主席,伟大的党。   等到领导视察到一大队的时候,正好赶上午休时,田恬领着宣传队这帮姑娘表演我们走在大路上。这歌词儿积极向上,曲子也朗朗上口,姑娘们也朝气蓬勃,趁的那些发蔫的秧苗,都多了几分郁葱。   领导就问:“中间那个领舞的小姑娘,看着眼熟啊。”   支书说:“这个小同志当初可是给主席演出过的,还上了咱们人民日报呢!”   领导哈哈一笑,说:“你们这里真是人杰地灵,卧虎藏龙啊!小丫头也要得,只有发自肺腑的热爱祖国、热爱人民、热爱党,才能创作出这么好的诗歌!老刘(指兵团团长)你安排下,让其他兵团都派人来学习学习,回去好好鼓舞下大家伙儿的气势!我们人民的力量是无穷的,小小天灾是无法与之抗衡的!”   雷鸣般的掌声!   这次来的领导官不小,随队也跟着记者,在继给主席演出上报后,田恬又再次登上了人民日报。现在人民日报属于国刊,全国人民都在看,有细心的人就会留意到,这姑娘不就是上回同主席握手的小同志吗!   在老家的田家人,也看到了这则报道,之前一直怕她报喜不报忧,现在看到她过的好,才算是真的放心了。   整个大队算是都借了田恬的光,在领导面前大大的露了一把脸,团长高兴,奖励给她一个个人三等功,还有两张特供粮票儿。这可是好东西,拿着它去粮店,就能优先买粮,绝对是现在最实用的奖励了。最主要还是这张奖状,如果以后还有人抓着她的成份不放,那就可以把这个亮出来甩他们脸上,这是对组织有贡献的人才有的荣誉。之前与主席握手,虽然更光荣,更叫人羡慕,成就了的是她的名,可这张纸,才是现在对她最有实际利益的东西。   她能得到这个荣誉,全仗着高原给她开了后门,不然就她的成份,不管干什么,都要排在人民群众的后面。而且她还看到了王英兰的投稿,写的也特别的棒,但是高原连看都没看,直接就压到其他文件下面了。   看到田恬看他,高原才敷衍的说:“中心思想不明确,不适合用在劳动生产第一线上。”   田恬也就一直以为是他想突出自己的稿件,把写的好的人直接就压下去了,这样才能显出她来。   而且当时宣传队里有好多姑娘也参与了修渠,是高原,顶着大家的埋怨,大力支持田恬排练这个歌舞的。有道是吃水不忘挖井人,军功章上,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   “高大哥,这是组织上奖励我的特供粮票,荣誉归我,奖励归你!”说完后,田恬从挎包里掏出那两张特供票,双手拿着,特别郑重的递给高原。   很多年以后,高原依旧能清晰的记得,田恬今天鲜活美好的样子。她穿的是手工的黑色拉带布鞋,白色衬衫绿色军装裤,斜挎着劳动布背包,两条大辫子乌黑黑的,一脸甜笑的喊他高大哥。   所以就算以后的日子,田恬有再多对不起他的地方,他待她依旧如初。因为最美好的她,也曾毫不保留的对着他肆意绽放,是他没有小心呵护。   高原推回她握着特供票儿的手,说:“我孤家寡人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用不上这东西。你给家里寄回去吧,他们在城里不好搞吃的,手里有这两张票,关键时刻还能应应急。   ”   话是这么说,要是平常年景她也就不让了,可是现在人人都吃不饱,一粒粮食都是珍贵无比。这两张票儿,就是二百斤大米,何止是能应急啊,简直就是救命了。   “高大哥你还是拿着吧,你这么帮我,已经非常感谢你了,哪能让你白忙活一场。”虽然她也心疼,但是细水长流的道理她还懂。   听她这么说,高原板起脸,假装生气的说:“你就这样看待我们之间纯洁的革命友谊么!同志之间互相帮助,还说什么白不白忙乎,都是应该的!你也不要有负担,这都是你应得的,我也不过就是说了两句话。而且这票我真没用,跟你交个实底儿,哥家里现在还有余粮呢!   你想啊,我不是吃食堂,就是跟着领导,前两年还常驻在外面学习,这两年的粮食基本都积下了。这可是个秘密,你可别跟别人说啊!”   “不会不会!我做梦都不会说的。”   我的乖乖,两年的存粮,他一个壮劳力还有公职,那得是多少粮食啊!如果灾害有三年,一家人省着点吃,完全可以有惊无险的渡过去了。这能救命的东西,他存了这么多,如果被其他人知道,可想而知会是什么后果。   高原状似随意的拍拍她的头,很有长辈的和蔼可亲,笑着说道:“也不用那么紧张,我是人民培养出来的干部,人民如果有需要,刀山火海也敢闯,更何况是点儿粮食。你以后要是有困难了,也来找我,高大哥养你个吃猫食的小丫头,还是轻而易举的!”   那得多大的脸啊,能在粮食紧缺的时候上人家吃饭去!不过真有活不下去的那一天,这也是一条退路。 第31章   他们一大队的水渠快要竣工的时候,二大队提前完成了引河入田,这时候人都特别看重荣誉,特别还是集体荣誉。每个人都有之争第一的想法,一大队和二大队两个村子离的不算太远,听说他们已经开始庆祝,一大队的这些生产队员们,更是抡圆了膀子玩命儿的赶进度。   “同志们!工程进度我们已经被人争了先,那在‘好’上我们就要多做文章!水渠深挖一尺,造福后代十年!所以,同志们!我们要在现有的基础上,将水渠扩宽、挖深,你们能在原定的时间内,完成组织上交给你们的这项任务么?!”   刚在领导跟前露了脸儿,支书现在干劲儿十足,卯着劲想要带领一大队成为名副其实的第一。   上面一句话,底下忙断腿,为了抢进度,生产队员们吃住都在水渠里。而且男女都是一个待遇,大家伙儿头巾一包,一个个跟土耗子一样,也分不清谁是谁,是男还是女了。   因为长时间不停歇的挥舞锹镐,那一双手没得看,带着手套,水泡还是一层又一层。两个膀子没碰没打,就青紫青紫的,一摸胳膊,都跟铁一样硬棒。大家伙儿吃饭拿干粮都费劲,好多人站在渠里,把干粮放到坑边上啃着吃。   因为两三天没回家,就不说脸和身上怎么埋汰了,牙上都是一层土,吃饭一咬都‘咯吱咯吱’的,鼻孔都让灰土糊的找不到了。   看到他们有的人吃吃饭都倚着土包睡着的,田恬说不上是什么心情,为了所谓的集体荣誉和建设新祖国的理想,他们真的能为革命事业献身而毫无怨言。这种崇高的思想境界,是田恬这个习惯自扫门前雪的现代灵魂理解不了的,她敬佩他们这种勇于奉献的精神,没有他们的付出,就没有后来人的幸福生活。   但是,让她也这样一切为了人民为了国家,抱歉,她真的做不到。先说她吃不了这个苦,而且也忍受不了没有回报的付出,现在她无比感谢高原坚持没让她来挖沟,不然准得照他的话来,她直接就得埋到这里了。   现在来挖水渠,别看说是管两顿饭,但粮食定量每天都在减少,真正的干货就那么一点。怕大家体力跟不上坚持不下来,支书咬咬牙,把那些半死不活的红薯秧都挖出来煮成菜汤了。这要是换成以前,可是猪都不吃的东西,可现在一天一个壮劳力就六两的粮食定量,还都是粗粮,一个月还不不足二十斤。强度劳动,加上营养缺乏,很多人都眼见的瘦弱下去,腿软走不动路,再不吃点别的东西找补,别说干活了,离死也没多远了。   幸好兵团领导很负责任,不知道在哪弄了一车的盐,每天都让个个大队食堂煮一锅盐水野菜,总归能给大家补充点体力。   二大队那边敲锣打鼓的庆功,还没等乐呵呢,就闹出事来了,听说还打死了人。六大队和二大队的田地是挨着的,但如果要从柳河引水,也是从河边先修到二大队,再经过他们的责任田,最后才是六大队的天。   六大队的人就有点小聪明,他们想等二队修好水渠,我们接上再修过来多省事。没想到二队不愿意让他们占这个便宜,非常坚决的拒绝了他们的提议,可这时六队再重新修渠已经不赶趟了,就想用强的。二队也没有省油的灯,两队人就捂扯一起去了,因为修渠,大家都拿着镐把铁锨,打急眼了也没个轻重,直接把二队的一个小队长脑袋给掀开了。   这下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老周屯子的人不管男女老少都出来了,把六队闹事的那帮人都围上了,非要把他们活点了天灯。   当时两队刚闹口角的时候,附近收到信的几个大队领导就都过去了,有他们在中协调,肯定是不能让他们把事情闹大的。但六队把人给打死了,肯定得给个说法,特别是那个小队长的家属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一时间闹闹吵吵的,来回扯皮也没个结果。   当初田恬得了个人三等功的奖状,去照相馆拍个照片做纪念,这几天可以取了,顺便给家里寄一张,这都是田家以后的政治资本保命的护身符。不过有了之前做牛车的经历,和走路回来的血泪史,田恬打死也不想再腿儿着去城里了。   高原隔三差五就会去城里办事,就说带着她一起去,没想到碰两个大队闹矛盾,都下午两三点了才回来。   “要不就明天再去吧,回来就得天黑了。”   本来高原今天要去兵团领物资的,但出了这么一码事,等汇报上去,估计领导也没闲心给他批条子了。但固定每月去城里拿信件的日子不能改,队里好多下乡青年都盼着呢,而且时间晚了,没有别的人跟着一起进城,高原好不容易能有机会和田恬单独出去,自然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你不是还想给家里邮那两张特供票儿,就早点去吧。你看咱们村挺消停的,其实外面都乱成一锅粥了,今天能为点水两个大队就闹出人命,局势就已经有点控制不住了。今天支书和村长还在说,打算粮食集中,不让人出村,外人也不许进来。分出一部分人手抗旱保苗,一部分人上山采集,预备存粮抗灾。”   他说的这么危险,一张照片也不是非取不可,田恬就更不打算去了,但他又说:“也算给家报个平安留个念想吧,看这架势,这种形式不是说几天就能扭转过来的,让你家人提早把粮领回来存上。而且我朋友给我捎信,说他们几个人手里有不少物质,让我去挑,你缺啥正好自己去选,不过他只要硬通货。”   这里说的硬通货,就是黄金和珠宝,这些田恬手里真有,当初就是为了预备有个不时之需啥的能用用。现在用它还能换东西,如果以后形势再继续恶化下去,怕就是一块铁了。   田恬把两张特供两票装好,又从被角扣除枚金戒指,坐上高原的自行车,俩人就进城了。为了避嫌,孤男寡女俩人是不能亲密的坐在一辆自行车上的,那样不管谁看了都会说这是在搞对象。所以高原在村口等田恬,一路上没人就带着她,如果离老远就看见有人,田恬就跳下车假装步行进城,等人走远了再上车。   取相很顺利,照片她也很满意,给家里简单的留了几句话,就夹着粮票和照片,塞到了邮筒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每次对田家人好,她心里就好像松了口气一样,估计还是因为占了人家姑娘的身体,心里有些愧疚吧。   之后就七拐八拐的到了他的朋友家,就像高原说的那样,他朋友家里有个卧床的老妈妈。这要换以前,到朋友家看到有病人,如果不带点啥,也多少会给扔几个钱。但现在不用,你诚心的问候两句,人家就会非常感谢了,民风淳朴。况且现在的形式,大家更不会挑什么了,简单说了两句话,那人就领着俩人进了后面的小隔间。   屋里一张床,一个桌子,桌子上整整齐齐的摆着各种物品。   田恬也不矫情了,先捡着能吃的东西拿,最后才拿了一瓶雪花膏。头可断,血可流,形象不能乱,要死也得死的体体面面的。   田恬那个翡面儿金戒指,那人只给换两斤桃酥,两斤油茶面,一块香皂和一瓶雪花膏。田恬不懂现在是什么行情,但外面确实已经买不到吃的了,明知道他给的不多,可也打算认了。   “兄弟,你办事也不地道啊!我老妹儿以前从照顾你,裉头上你就一点情面不讲,谁你都狠宰一刀!是不是以为我们就你这一个路子,非得在你这儿买啊。”   这人和高原是处了几年,但都是互惠互利的,他跟谁也没交过心。和田恬比,自然不会帮着他了。   “哥!现在全国都是这个形式,我也不容易。”那人解释道。   “是这个形式不假,一个戒指也确实是换这些东西,但戒指上镶的那个面儿,你不会不识货吧!”   那人一看高原是真懂行,糊弄不过去,腆着脸说自己糊涂了,屋里黑也没看太清,又给她加了牙膏牙刷和几斤挂面。 第32章   回去的路上,天就有点擦黑了,高原把刚才换来的东西装在兜子里挂在车把上,后面驮着田恬,有一段路是上坡不好骑,就推着她走。   “高大哥,这些吃的能先搁你家放着么。”   她不是小气的人,但这年头了,自己都顾不好了,哪还能管别人。刘巧凤那样精明的人,藏点什么都瞒不住她,不往出拿她就哭穷,整的孩子哭男人愁的,谁都看不下去眼。不如就压根不往回拿,她也没啥可惦记的。   不过就点东西,还要东藏西掖的,真让人有点难为情,她又忍不住解释说:“我住他们家,多少给爱国吃点没什么,可是巧凤姐每次都一点不想给我剩。要换平常的年景也没啥,现在粮食越来越难弄了,自己都顾不顾来了,我也实在考虑不了别人了。”   “我还正想跟你说,让你留个心眼儿呢,你自己能想明白最好!东西我帮你放着,真耐不住饿的时候,就告诉我帮你带。”   跟高原说话就是高兴,虽然他自己为人民为群众鞠躬尽瘁,但从来不会鄙视自己的想法自私狭隘。她正要还说什么,自行车突然一颠簸,她就从车上掉下来。   因为天色有点暗,高原没看清路上,车子推石头上了。不过他反应快,也不管车子了,俩手一把将要从自行车往下张的田恬抱住了。   突然发生变故,把田恬吓了一跳,等稳定了情绪才发现自己整个人是趴在高原的怀里的。这年代虽然提倡自由恋爱,但人们骨子里,却依旧鄙视那些太过开放的年轻人。人言可畏,就算那些确定恋爱关系的男女,在人前依旧不敢有什么亲密举动。   像俩人这样抱在一起,已经是非常出格的举动了,田恬赶紧推了他一把,想要站直。没想到高原却没动,反倒将她抱的更紧了,耳边他的喘息声也越来越粗重。   田恬感觉到不对劲儿了,心开始发慌,一边推他一边说:“高大哥!你放开我,你弄疼我了。”(嘿嘿,作者邪恶的笑了。)   “小田儿,一一,你知道高大哥多喜欢你么!”大概是田恬不经意的投怀送抱,又夜黑风高四下无人的关系,高原有点失控。但他这方面还是挺单纯的,就光玩儿命的狠搂了,都不知道趁机卡点油。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吓到我了!你快放开我,不然我喊人了。”这年头可是有流氓罪的,抓到直接就枪毙。   田恬没下乡还在家的时候,一天去清委会报到,就看到一个也就十□□的小伙儿游街。听大伙儿讨论说,就是拦住人家姑娘,说想和她处对象,就被那姑娘说耍流氓。正好赶上警察局新上来个领导,说要整顿风气,二话不说就拉出来游街枪毙了。   各地这种事情都有例子,高原也知道轻重,路上虽然人烟罕至,但也不保证这么巧就过来一个人。一手捂住了她的嘴,仍有些激动的哑着嗓子,说:“一一你别喊,我就是想对你说两句心里话。我喜欢你!发自内心的!我知道你不喜欢乡下生活,我有能力,一定会挣出去的,你答应跟我好行不行。”   知心好哥哥突然对她图谋不轨,吓都吓死了,哪有心情仔细去听他说的什么,田恬想都不想的就拒绝了他。因为被捂着嘴,她摇着头,含糊不清的说:“不行不行!你快放开我,不然我真的喊了。”   高原早知道她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明知道对她多好都不会领情,但真没想到她会拒绝的这么坚决,想都没想一下。   但他这人别的没有,就是有恒心,意志力还坚定,认准的事,非要做好才行。田恬不愿意不要紧,他愿意就行,一个小丫头背井离乡的,对付她那不有都是办法。他就不是那些喜欢花花道道事儿的人,不然占完便宜就甩,可比要娶回家过日子容易多了。   今天看机会挺好的,一时激动就有点没把握住,就是没想到这小丫头这么狼心狗肺,一点犹豫都没有。而且她这脾气也够拧的,这荒郊野岭的,一点安全意识也没有。直冲冲就把人拒绝了,也不说婉转一点,这要是碰见个心眼小的,把她掐死到这儿往林子里一埋,找都别想找了。   “好,我这就放开你!但是我想让你知道,不管你跟不跟我好,我依然会像以前那样帮助你照顾你。希望你别拒绝我也别逃避,你一个小姑娘只身在外不容易,你过的好了,我才放心。”   一个人说喜欢你,又如此深情,就算不接受,也不会当他是仇人。田恬不再挣扎,高原也松开了她,扶起车子,说:“天快黑透了,上车吧,咱们得抓紧时间赶路了。”   俩人就这样一路沉默,谁都没再说一句话,等到家后半天,田恬才想起来东西也没拿回来,忍不住哀嚎一声!俩人间现在这种尴尬气氛,叫她怎么好意思再去找他啊!   ------------------------   二大队和六大队的事闹到了团里,按平常肯定是各打一大棒,一个偷奸耍滑,一个不团结同志。可现在抗旱抢险正是需要大家积极性的时候,而且二大队首先完成了修渠保苗的任务,还死了人,罚了下面的人肯定不服气。   首先通报批评了六队,又把他们的支书和参与此次斗殴的领导都一撸到底,打死人的那个,也送到了团政治部等候最后的审判。另外就是二队的渠还是得让六队接,因为现在什么都不如保生产重要,为了安抚那个死了人的家属,组织上也可以安排一位他们家的人到团里工作,捧上铁饭碗。   这事也就算圆满解决了,各队的水渠也都陆续修缮完工,大河里的水源源不断的灌溉渠汗,让干渴的禾苗逐渐恢复了郁郁生机。   但由于处在青黄不接的时间,全国这两年又都在闹清算,很多土地都荒废了,国库没有存粮,导致现在人民买不到粮吃,饥荒逐渐蔓延开来。   村东头有家姓李的人家,媳妇生了个丫头,老婆婆嫌丫头片子赔钱货白吃粮,趁媳妇睡着的时候就给扔后山去了。   媳妇起来找不到孩子,就一状给告到大队了,小媳妇出去学习过两趟,有点眼界,直接告他们谋杀。当天队里领导都不在,就老会计自己,他因为年轻时候在京都上过大学,大清算一开始的时候没少让人救出来当典型斗。弄的他现在胆子特别小,一点责任都不敢担,一听说谋杀,找不到领导他直接一个电话就摇到公安局报案了。   强\奸罪都够枪毙的级别了,更何况谋杀了,警察来了,直接把姓李的那一家人,有一个算一个都绑起来了。小媳妇就想吓唬吓唬婆家,让他们把孩子给抱回来,一下弄这么大阵仗,她也害怕了,忙改口说家务事不报案了。   现在的这些民警,是真正的法不容情,人民警察为人民。而且还有上级交代的任务,每月必须破案多少起,所以每一桩,都不会糊弄了事掉以轻心,宁愿错抓也不会放过。   所以说新国家建立,法制不健全特别坑人呢,破案还给任务,下面的人为了完成指标,得造成多少冤假错案啊。   就老李家的这个老太太,他们带回去都不用审,妥妥的就是一个杀人犯。李家的那个儿子,就是孩子的爸爸,刚开始妈和媳妇闹他啥话也不说。现在看妈要被押走了,气的打起媳妇儿来,说她是搅家精,害人不浅。   小媳妇也就是想把孩子要回来,弄的警察现在来锁人,她也觉得挺不应该的。可男人一打她,又把她火气给打出来了,自己亲生骨肉现在生死不明,他就会拿媳妇撒气。男的一边薅着她头发打,她一边喊杀人,老的杀亲孙女,小的杀婆娘,一家子杀人犯。 第33章   村里的老人,大都在说这个小媳妇不是个省油的灯,平常就冒尖卖快,好好一个家就这么个搅合黄了。大老爷们也都同仇敌忾,还有在那说什么小丫头片子扔了就扔了,现在哪有余粮给赔钱货吃。   真是呸她娘了个爪儿了,又没吃他家粮,有妈生自然有妈养,当妈的都没意见呢,其他人跟着咸吃萝卜淡操的什么心。而且她一个产妇,刚生完孩子就满村绕哪找孩子,现在又被男人骑在身上打,说两句狠话怎么了,房子点了都不过份!   田恬感觉体内有股洪荒之气乱窜,可虽然觉得不公,但也不敢上去说一句公道话。她这样的成份,要是替那个女的说话,本来她有理也都变没理了,没准她苦主就变被告,扣她个勾结四类份子,勾结□□的大帽子了。   田恬正看着事情最后到底会怎么办呢,就有人拍了下她的后背,她回头一看,竟然是高原!自那天晚上回来后,都快一个月了,俩人头一次面对面呢。田恬本来瞪得溜圆的大眼睛,看见他眼角一下就耷拉下来了,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和他说话。   反倒是高原,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依旧如以往一样关心的嘱咐她,说:“你一个没结婚的小姑娘,看这个干嘛!别看现在都是看热闹的,一会儿警察要真想带人,村里人不待让他们走出去的。回头大家一捂扯,再碰着你!你要真想看就离远点儿,洪羽她们在柴火垛上站着呢,你也过去跟她们一起吧。”   高原待她如初的态度,让田恬心里压力减小很多,忍不住的说道:“那女的太可怜了,要是可以的话,你帮帮她吧。嗯,不行就算了。”   “作为一个母亲,她是挺值得人同情的,不过作为媳妇,她和她那个婆婆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不过咋说这也是咱们一队的人,我肯定是帮他们的,但长长记性受个教训也好,省得一有点事就闹得大队部乌烟瘴气的。”   每次遇到工作的事情,高原都特别果断,让他非常有男人成熟的魅力。对待弱小同志又非常亲切和善,就算自己一个人生活,也把自己收拾的井井有条。说实话,田恬是非常欣赏这种又能创事业又会顾家庭的男人的,但欣赏之前,她清楚的认识到了两人之前那不可逾越的鸿沟。   不算上辈子读的研究生,她这辈子也是高中毕业,高原却一天学没上过,现在虽然能读会写,但都是自学和后期进修班学来的。进修班是什么啊,说难听点就是扫盲班,大老粗们都给聚到一起,学个一年半载能简单书写就光荣毕业了。   以前她虽然没上班,但收入比白领都高,该吃的该见识的她哪样也不少。到这里又是金堆玉砌的富家大小姐,虽然落配了,但骨子里的优雅是改变不了的。高原呢,从小千家乞百家讨的小要饭花子,赶上了好时候,才翻身做主把歌唱,成了光荣的农民兄弟。   当然这一点也最重要,他是农民,而她如果有机会从这个山旮旯出去,这辈子都不想再回来,更何况说在这里嫁人生子。   再有就是俩人的阶级成份差距,如果真的有想要结合在一起的那一天,想结婚怕是连介绍信都开不出来。大家都得说他疯了,竟然要娶走资派家的孩子,然后各种贬低她。甚至有的单位领导因为重视这个下属,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拆散两个人,为此就阴阳两隔的也不是没有前例可循。   这么多警钟搁眼前摆着,她得多大的心就因为人家对自己好点,就以身相许啊。   --------------   高原拨开人群走了过去,估计是和派出所的那两位同志认识,从来就一直绷着脸的两位民警同志,看见他终于露出了笑模样。   “高同志!你来的正是时候,你们村的村民也太粗俗野蛮了,你这个当领导的快来维持下秩序。”   “可不是,乡野村民,看见你们这些穿制服的心里就发憷。估计两位同志也是没轻吓唬他们,你们快说不会真抓他们,都不用谁拉谁拽,他们自己就消停了。”   高原在村里很有威信,谁家有点大事小情儿的,找到他头上都会热心尽力的帮助你,所以大伙儿对他都很信服。他一说话,群众们就跟着附和,那两个民警估计是看吓唬不住了,就改口了。说只要孩子找回来,就不予追究刑事责任了,但罪魁祸首李老太太,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最少要劳动教养三个月到一年。   这种坑人不浅的老太太,教养她也是应该的,高原二句情儿都没给她求。   “老李婆子,民警同志给你机会了!你快交代孩子让你扔哪了,这孩子找到了就拉倒,找不回来的话,你就等着挨枪子儿吧。”   高原这么一吓唬,老李婆子也不敢撒泼了,麻溜的就把事情给交代了。腆着一张老脸,一脸献媚的说:“我那也不是扔!就是放在后山口了,我想着哪家要是有条件的,看见了就会给捡回去了。我自己的亲孙女儿,我能舍得害她命么。”   可是孩子的妈妈听她说完,‘嗷’一声又扑过去了,一口咬到她脖子上,大有撕了她喉咙的狠劲儿。   也不怪当妈的这么激动,后山口确实是大家进山的必经之路,但自从灾害发生以来,那里也经常有野兽出没。那些饿极了的畜生,连落单儿的大人都敢扑,刚生下来嫩超超的小娃娃,放在那不是羊入虎口么。   大家伙儿七手八脚的把俩人拽开,底下的老李婆子都直翻白眼儿了,孩子妈妈则推开众人,哭着喊着往后山口跑。大家伙儿有跟着去找孩子的,也有留下抢救老李婆子的,唯独刚才打媳妇挺欢实的孩子爸爸,抱着脑袋低着头,就差直接沁裤裆里了。   田恬也关心那个孩子的生死,跟着大伙儿一块儿跑过去,因为脚程慢,她被远远的落在后面,快到后山口的时候,就听前面有人喊‘有狼,有狼’。   之后就听到几声畜生‘嗷嗷’的惨叫声,再就是妈妈喊孩子的呼唤声了。   那个妈妈把孩子抱在怀里,哄着拍着,嘴里说着:“没事了,没事了!摸摸毛,吓不着,摸摸头芯儿,吓一阵。”   田恬很是好奇这个在狼嘴里逃生的孩子,也凑了过去,发现这孩子不止一点伤痕都没有,脸上和包被上还有星星点点的奶渍。那么大一头狼,如果真的想攻击这个婴儿,没等人们跑到跟前儿,它早就能叼着孩子跑的无影无踪了。田恬突然想到,以前在网络上看到的那个狼孩儿的故事,听着那帮人在商量狼皮怎么剥,狼肉怎么分。忽然让她想起来,红小兵和清委会那帮人深夜跑到家里,如同地狱冤鬼般打砸抢烧,简直就如同噩梦一般。   畜生尚且分清是非善恶,知道稚子无辜以乳哺育,怎么现在的人却如同疯魔了一般,都不如野兽。   就在大家商量着要当场剖狼的时候,田恬挤了进去,大声的喊道:“这个狼根本就没有要吃小孩儿,它是母狼,是用奶在喂孩子,你们别吃它。”   大家伙儿愣了一下,这头畜生还通点人性,可是:“那又怎么样!它就是一头畜生,死了就该吃肉。”   “它是在救人,你们却要吃它,人现在都怎么了,都疯了么?!”   对着这群地域罗刹般的人,田恬用尽全力的吼了回去。   “你这个黑五类,竟然不顾群众的利益去同情一头畜生和人民作对,果然是□□的狼崽子!说,这畜生是不是你招到村儿里的,想残害我们这些农民兄弟是吧!”   这狼死了,刚才参与的这几个人都有权利分肉,田恬跑出来阻止,就是损害了他们的利益。有个脾气暴的,撸胳膊就想伸手来教育教育这个黑五类的小畜牲。   呵呵,还没等田恬破罐子破摔说出更返动的话,匆匆赶到的高原一把拦下了要抽田恬耳光的那个男人,高声喝道:“都长能耐了!打女人,还窝里斗,咱们大队的规矩你们都忘了是吧!”   “领导,不是我们,是这个小娘们儿,她损害人民利益!”那个被高原捏着手腕推出去的男人,委屈的捂着手脖子告状。   “她是损害了你的利益!可她说的有错么!这个母狼是在救人,却被你们不分青红皂白的给打死了,临了还要分了吃了。你就没一点良心,就是这么对待投诚的同志、战友的么,就你这样的,以后谁还敢跟你做兄弟了。”   高原几句话就把这帮人说的心服口服,如果是敌人悔过救了孩子,他们当然会像欢迎亲兄弟一样的。   东北的爷们儿虽然爱打媳妇儿,但是也敢做敢当,想通后马上对田恬道歉,说:“小田儿妹子,对不住了,哥脾气太急了!回头让你嫂子给你做幅鞋垫赔礼道歉。   田恬这会儿也缓过劲儿来了,庆幸高原来的及时,不然要是刚才想说的那番话吐露出去,绝对不是像以前只挨p斗那么简单能了事的了。 第34章   高原的劝说,让这帮人彻底放弃了把这头狼吃肉剥皮的想法,也是,这狼也瘦的浑身没二两肉,皮毛又不好,就当卖高原一个人情了。而那个孩子的妈妈,早抱着孩子走没了,高原拖着这头狼进后山口的林子掩埋时,树丛里还窜出两只嗷嗷待哺的小狼来。   田恬替这头狼不值得,它心疼了别人的孩子,却让自己的孩子失去了妈妈,如果它叼走了那个婴儿,它和它的孩子都能活的好好的。这也很像这个年代的生存法则,无私便意味着死亡,想要活下去,就要硬起心肠,哪怕是对着刚才那个刚出生的孩子。   田恬虽然不是一个善人,但也从未作奸犯科,也会对着新闻里的弱势群体怜悯垂泪。现在她突然认清只有踩着别人的尸体才能活的更好,她心慌害怕,无所适从却也无可奈何。。   田恬虽然多活了几年,但一直生活在太平盛世,她自己又偏安一隅,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生活全凭自己高兴舒服,心眼掏出来上称称可能还比别人少二两,什么事基本都摆在脸上。   高原埋完了狼,回来递给了她一颗狼牙,说:“这个你带着,辟邪的!别胡思乱想了,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上面的机密文件,很多劳改农场,已经有大量的服刑人员开始死亡了。如果,你还想活着回家,那就换一种生活态度吧。”   田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她不合群、挑剔、矫情又娇气,怎么看都不像能在这世道里活的长远的人。她也不得不承认,来到兵团的这些日子里,如果没有高原的关照,怕是不死也够她褪下一层皮的了。就像王英兰,那么能干的铁姑娘,也在抢修水渠的工程中倒下了。   大夫说她累伤了,以后胳膊怕是没以前那么受使了,可就在工程完工的最后一刻,她还在坚持的挥舞着铁锹。   这样一个坚韧不拔的女性,堪称为时代的楷模,可她用一腔热诚和一辈子的健康,换来的也不过是一纸毫无意义的所谓荣誉。她现在也被调到了生活组,负责生产队的工分登记和统计,这活清闲,可是工分也是所有工种里最少的。她现在还躺在炕上,每天那点粮食也就够吊着命的,所以说人要强是好事,有能力也是好事,但在正确的时间和地点,这些付出才是好事。   这样的事看多了,心也就硬了,为人还是为己对于田恬来说,根本就不用选择。   “我懂!高大哥,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如果有以后,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都到这地步了,田恬依旧对高原只有感谢而没有感动,高原明知道她就是块捂不热的石头,可偏偏就对这块石头看对眼儿了。田恬拧,他更撅,不是不相中他么,他还偏要把人娶回家,天天给他洗衣服做饭暖被窝。   “别说报答!我做的事都是我自己愿意的,只要你过的开心过的好就行。所以,以后不要躲着高大哥了,有什么事就来找我,把我当你的亲人、亲哥哥。   你知道我从小流浪,自己怎么来的都不知道,虽然我现在有点小作为,但是村子里的人还是从骨子里瞧不起我,还拿我当那个挨家讨饭吃的小叫花子看。你们下乡青年呢,虽说是来接受贫下中农的教育改造的,可是压根就瞧不起我们村里人。就你这小丫头,虽然娇气点,说话也不中听,但却从不搞三六九等,愿意信任我也不拿有色眼镜看我。   所以高大哥真心喜欢你的性子,你不愿意接受我,但也别拒绝我。你在兵团的日子里,就让我这个大哥来照顾你吧!等以后你回到了父母的身边,也别忘了一大队还有个大哥哥,偶尔给我来个信儿,让我知道你过的好就行了。”   如此发自肺腑的一番话,就算是铁石心肠也融化了,更何况田恬一个孤身在外无依无靠的弱势女流。就算高原之前对她有不尊重的举动,都被她自动归类为情不自禁了,他就如忠心守护在身边的黑骑士一样,她就算不爱,也不忍心苛刻。   “高大哥你别这么说,没谁有义务要为别人付出,我也不能借着你的喜欢来利用你!如果你不嫌弃,你当我是亲人,我也拿你当哥哥,以后不管风里雨里的,咱们兄妹俩就相互扶持吧。等我能走的那一天,高大哥也跟我一起回家,我家就我一个女儿,我爷奶他们早想要个男丁了!到时候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我们一家人相亲相爱的过日子!”   她的这一番话,这次是真的打动高原从未柔软过的心了!不管他多要强,漂泊的孩子心理总有个家庭梦。要不他怎么对这丫头想恨却恨不起来呢,明明都恨得他牙痒痒了,可只要想到这丫头满是信赖的喊他高大哥,对着他绽放的纯真又甜美的笑容。他就会忍不住对自己说,算了,小丫头片子,跟她有什么置气的,以后多教教就好了。   田恬心里没了隔阂,在高原面前又放得开了,问他说:“高大哥,这两只小狼崽子怎么办?它们好像还无法独立生存。”   唉,妈妈的一个善心举动,却害了自己又坑了孩子,她一定要引以为戒,千万不要脑袋一热就去强出头。如果今天不是高原来的及时,她还不定是什么下场呢。   高原这会儿的心情不错,难得的管了闲事,说:“这俩东西我先找地方养着吧,至于能不能活,就看他们造化了。”   因为狼进村会引起村民不满,高原打算在山上找个地方安顿这小哥俩,以后时不时的来投喂就行。现在林子里也不太平,高原就让田恬先回去。   “一一你先回去吧,好好休息,别想其他的了。如果别人还跟你提起今天这事儿,你记得圆滑点,别跟他们硬犟,不然吃亏的是自己。你就记住谁找你不自在就行,回头高大哥给他穿小鞋儿。”高原手里抱着俩毛茸茸的小狼崽儿,咧嘴一小露出两排大白牙,他的笑容特别阳光特别有感染力,仿佛能让人驱散心头的阴霾,也跟着他会心一笑。   今天虽然因为母狼的事心情有点压抑,但能和高原冰释前嫌,感觉心里的压力和对未来的迷茫都少了很多。高原说了,一切都有他呢,他每次,都没让人失望过。   田恬嘴里哼着向前进向前进,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看到胡军一脸期盼的看着她走过来的方向。   “胡队?!你有事儿么?”   本来还一脸腼腆的胡军,听她这么问,一脸被get到重点的欣喜,连连点头说:“是啊!我有点是想请你帮忙。”   他刚要把手里的东西递过来,田恬立马退后了几步,伸手表示拒绝,说:“别,你可别再请我帮忙了!你知道我之前帮你那几个忙,师傅说我什么吗!说我是拿人回扣的狗腿子!我要是再帮你忙,她得怎么看我啊!”   胡军是很朴实的一个小伙子,听到因为他田恬被误会了,他比当事人都尴尬,脸憋得通红说:“不是的,我知道小田儿你不是那样的人!这回也不是送别的,这是药,管英兰同志胳膊的伤药。”   “我不管是啥,总之我不去,爱去你自己去!”就不说田恬的大小姐脾气了,就她以前那孤独宅的性格,像王英兰那么呛她,绝对得跟她老死不相往来。   胡军吭哧瘪肚抓耳挠腮的说:“我,我不敢去。”   田恬插着要瞪圆眼睛看着他,好像第一天认识他一样,说:“好啊,你自己不敢去,就推同志出去顶雷,有你这么当领导的么。”   也是吃定胡军性格好了,田恬才敢这么肆无忌惮,胡军也是真好脾气,她怎么胡搅蛮缠,依旧是那副滚刀肉老好人的腼腆样子。   “你们女同志之间不是更好说话么!不过我保证,这次绝对是最后一次!这是我连夜去林场找人配制的祖传秘方,多少比英兰同志严重的病人都用好了,她治好了病,只会感谢你的。”   “拉倒吧,她少骂我两句我就烧高香了。”   田恬嘴上虽然嫌弃,但却接过了胡军手里的东西。不是她吃一百个豆不嫌腥,刚掉腚就忘了之前的教训。这次她完全不像之前脑袋一热就跟着瞎起哄,她考虑到胡军是她的小领导,这个面子怎么也得卖才对。如果她还不长脑子,就会由着性子转头就走才是,哪会耐着脾气去给那种脑瓜子穿刺了的女人去送药。   胡军看她这是答应了,赶忙讨好的说:“就知道小田儿你嘴硬心软,其实心里最关心同志了!那天英兰同志晕倒,你比谁都着急,我还看见你哭了。”   废话,田恬暗自翻个白眼儿,那会儿她和王英兰离的不远,她突然就口吐白沫的躺下了。她连鸡肉从来都是在超市买处理好的生鲜,哪见过这阵仗啊,吓都要吓死了。   “胡队你要是跟我师父面前也这么能说会道,还至于用我在中间做这个蜡么!这药要怎么用。”   胡军尴尬的嘿嘿笑笑,说:“我也不知道怎么的,见到英兰同志就张不开嘴!”   随后他又说了药该怎么用,精确详细的田恬都不耐烦了,作势要把包袱甩还给他,说:“你要信不过我,你就自己送去,正好我还不想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呢。”   “信得过,信得过,一百个信得过!小田儿那就麻烦你啦,这包豆子给你馋馋嘴儿。”   他说完,就往田恬怀里又塞了个小包,摸着还热乎乎的,打开一看是几个烤豆荚,还冒着一股香气呢。田恬看四周没人,就地就把它给吃了,吃完还在路边薅了一片苏子叶嚼嚼,以防回家被巧凤姐那个狗鼻子闻到。 35.第 35 章   晚上吃完饭,说是吃饭,其实就是喝了一碗稀粥一碗野菜汤。用刘巧凤的话说就是,晚上啥也不干了还吃那么饱有啥用,第二天早上也变粪肥,饿了就睡觉,睡着就不饿了。   王英兰下乡比较早,那会儿大家都是住大队上的空房子里,后来因为大家自理能力太差闹出点事,大部分都被打发到村民家里寄宿了。唯独王英兰、洪羽,还有两个男同志,还住在大队提供的宿舍里。   王英兰看到田恬来,还非常的惊讶!她的人缘非常好,这阵子起不来炕,同小队的女同志,每天都会来两个人照顾一下她的生活需求。田恬除了当初随大流和大伙儿来探望过一次,就再没来过,她自己也知道那天说的话挺重,知道她这是生气了,所以看到她能再来特别讶异。   看王英兰已经能下地开门了,这恢复能力真是强悍,就是要给她倒水的时候,两个胳膊还是抖个不停。   田恬按住她说:“师傅别忙了,我不渴,坐一会儿我就走了!我来看看你,顺便给你送点东西。”   王英兰是原则性非常强的人,她从来对事不对人,小田儿来看她她高兴,但她之前也说了,不会再收胡军的礼物。如果田恬说是她自己送的,那她更不会相信,现在坐地户想弄点什么东西都贼费劲,她一个举目无亲的小姑娘能有啥拿的出手的。   田恬知道她开口不会说什么好话,就先说道:“我知道你想说啥,你先听我说完!队长说这个药能治好你胳膊的伤,就不会有后遗症了,你自己考虑一下,使用办法我都写在纸上了。我也不是没脸没皮的人,但我也没法看着你成残疾,你用就用,不用就扔了。”   她俩之间气氛不太好,但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屋里有个一小队叫吕文娟的姑娘,比田恬晚来几个月和王英兰俩人是同乡,性子也相投,关系特别的好,俩人基本无话不谈。套句现在的话说,工作上俩人是竞争关系,生活上俩人是亲密伙伴,这姑娘还特别的嫉恶如仇,当自己是女超人一样,哪的路不平她都想铲一铲。   “小田儿我发现你这个同志怎么没脸没皮呢,之前英兰同志不是告诉你不要再当狗腿子了么,你是不是在大食堂那个‘逍遥处’待久了,脑子不清醒了吧。”   现在各个岗位都会都会组建‘造反小队’,每天总结做自我批评和批评他人,其言语都很犀利,特别是那些骨干,各个都只比吕文娟更刻薄。大食堂的小领导年纪大了,思想没有那么激进,他提倡不抢先、不冒进也不闹事,每天就是领大家学学语录、念念报纸唱唱□□。   可现在有句话,叫‘不革命就是□□’,自从灾荒以来大食堂的工作日渐减少,早有人看不惯她们不干多少活工分还不少领了,简直就是挖社会主义墙角。   吕文娟是‘武斗’的狂热份子,在她之后每个刚下放来有成份的人,她都会带头调理一番。让人带高帽子挂牌子,还得天天跪在村口喊我有罪,喊的不响亮还不行,那就是认罪态度不诚恳。以前一大队风气挺淳朴,自从她来后,带动的这帮小青年一个个热血沸腾的,把学习小组全都改成了造反小组。每个小组还有自己的队名和口号,宗旨就是团结造反派,深挖潜伏在人民群众身边的反动派,就跟城里的红小兵似的。   刚开始大家伙儿还没把他们当回事,直到他们在后山林里揪出一对男女,二话不说就给上了私刑。把俩人扒的光巴出溜的拿破鞋底子抽他们,还让俩人交代身体都哪里做过接触,交代哪处就抽哪处,特别是。。。那惨叫声,别提多渗人了。到最后把俩人打的浑身屎尿的,一人脖子上挂了双破鞋,就这么□□的在村里游街。   其实俩人一个是鳏夫一个寡妇,如果是支书和村长撞见了,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可倒好,把俩人逼得回家就跳河了。女的家还留下两个孩子,男的家一个瞎妈,天天到大队部门口哭。   队里要批评教育,他们还举着红小红书引经据典,说他们是主席的战士,为了建设更美好的社会主义,这些毒瘤四害必须批倒批臭。那一出出和城里的红小兵一样一样的,但现在的人们都喜欢,认为他们是革命的卫士,特别的拥护,让他们一夜之间就茁壮成长起来。   在这些人二十啷当岁的热血青年面前,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他们是真不惯着谁。   田恬觉得自己出门可能没看黄历,碰见这么个瘟神,这是掉茅坑去了吧,满嘴喷粪。说话臭不说,还句句给人扣帽子穿小鞋。可就算看不惯她,也干不掉她,只能挺着呗。   “我是脑子不清楚,才想着把师傅病治好,没事儿跑这儿来挨呲儿。”得,好没卖着,还惹了一身骚,她可真是贱皮子,吃一百个豆不嫌腥。   不止她贱皮子,别人也都有这样的心里,上赶子不是买卖。田恬小包一裹就要走,她们反倒相信她真是出于好意了。   吕文娟一把按住那个包裹,仍旧有点不信任的问道:“这个真能治好英兰的胳膊?”   “你问我我哪知道,我又不是大夫!再怎么也不会比现在更坏吧,试试又不会少块肉,不过不领情我也没办法,就当我咸吃萝卜淡操心吧。”   王英兰当然希望能治好伤痛,但她话都说出去了,自尊让她拉不下脸面再去叫田恬,所以她看了看吕文娟。   “有你这么说话的么!帮助同志做点事情,就一副邀功的态度,资本家不吃亏的做派真是显现的淋漓尽致。”吕文娟瞪着眼,一脸刻薄的说。   “我成份不好,你们把我当敌人看我没啥可解释的,但同志一场,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应该心里有数!胡队和我只是想治好师傅的病,让她依旧是以前那个意气风发斗志三八红旗手,同志之间互相帮助不应该么,你们为什么要想那么多。”   田恬说的这些,竟让俩人无言以对。。。人家还真没明确表明什么,她们却摆出这副防狼的样子,确实有点尴尬。现在的人虽然冲动、激进、冒失,却也重情重义,田恬顶着她们的白眼和偏见,也要为送药治病,这份真情多么的难得。   心里对一个人有了好感,以前看不惯她的地方也都自动为她解释了,岁数小不知道轻重,想对人好却找不到方式。而现在师傅和徒弟,依旧是三分父子的关系,要比其他人亲近一些。   “小田儿,之前错怪你的用意了,真是对不住了。”王英兰和吕文娟分别陈恳的对她道歉。   三个姑娘冰释前嫌,在屋子里哈哈的笑着,畅所欲言。只有田恬自己心里清楚,她是貌合神离的,不过就是为了讨好这些‘造反派’,好多一些生存的空间。   吕文娟的话题都是围绕‘造反’二字,把王英兰听的热血沸腾的,恨不得身上的伤马上能好,好加入进去跟他们一起闹革命。   田恬却越听越心凉,他们所谓的造反,不过就是变着法儿的折磨这些所谓的反动派。就比如有个领导,在外面睡着了,下属好心给他搭了件儿衣服。翻身的时候衣服就被压到了身下,这下就坏菜了,衣服上还有主席的像章呢。什么侮辱伟大领袖,罪恶深重的□□现行,早上还是一省领导呢,晚上就被治罪压到了看守所。自始至终,当事人都没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交代还被认为是顽固份子,刑法还翻了倍。   “咱们队新来的那个臭老九,竟然嫌农肥臭,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他的灵魂肯定比肥更臭。对这种挑肥拣瘦,眼里都是阶级观的人,就应该送去农场好好改造。当时我就对他们领导建议,这种人就该去掏粪肥,什么时候他不觉得臭了,那就算是改造成功了。”   “小田儿,你也回生产队,加入我们造反队吧!让我们帮助你进步,争取早日摘掉那顶大帽子,真正成为一名合格的工农子弟兵。”   说说话,吕文娟‘啪’把红小书一掏,摆了个忠心的动作。这么长时间了,田恬也习惯这种说说话就一惊一乍比比划划了,不然非得吓的心脏脱落不可,就从来没有坐下好好说一次话的时候。可人家都领头了,其他人也得有态度,‘啪’也都掏出红小书,举过头顶喊道:“战无不胜的林主席思想万岁!将无产阶级大清算进行到底!” 36.第 36 章   应付她们,简直比打一场仗还要累,不过也有不小的收获,和王英兰交好了,就等于和所有女下乡青年交好了。还有意外收获吕文娟,这下以后不用绕着她走了,不然离她近了总怕她突然扑上来咬人。   经过今天这一事,只要她不主动去招惹,造反小队这些人也不会来找她的茬。她不怕人说她胆小儿,拍马屁,因为她确实怕事。和他们扯上关系,不是骂两句、约一架就能解决问题的,这些都是真要你命的活阎王啊。   大队有一块自留菜地,里面种的菜就供生产队中午那顿供应餐,这青黄不接的日子,全村人就都指着这块地吃饭了。每到做饭之前,食堂的几个人就来溜这块地上寻找遗漏掉的萝卜,或者新长出来的菜叶子。或许是昨天下了一层薄雨的关系,地里冒出了几株萝卜苗,一挖都带着个手指头一样粗细的胡萝卜。从进到出,踏遍地垄沟,一人手里也不过一把叶子菜。   就这点东西,不够一个人塞牙缝的,现在却要搅成一锅供全村人吃,食堂的马大姐抱怨的说:“破菜地一天遛八遍儿,本来就吃不饱不说,跑也跑瘦了。”   听别人说,马大姐以前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富态姑娘,喝水都胖,现在估计九十都没有。大家说着话就要往回走,马姐直起腰来,就打了个踉跄,差点大头朝下栽过去。   田恬离她近,赶忙扶住了她,问道:“马姐,你没事儿吧。”   马大姐撑着脑袋,哎呦了半天,才说:“头晕,一站起来就头晕!最近一直这样,就是肚子里没食儿闹的,再这样下去啊,我是没啥活头儿了。”   “姐你别说丧气话,眼瞅着就秋收了,日子就好过了。”宣传队和广播上现在天天这么喊,坚持就是胜利,希望就在前方。同志们要弘扬大无畏精神,努力克服一切困难。   马大姐看了看四周,发现没人注意她们,这才朝地上吐了口吐沫,说:“听他们放那没味儿的罗圈屁!你们岁数小就是好糊弄,人家说啥你们信啥,给人当抢使。我可是听说了,从咱们这出关再往南走,那是死人无数啊!听说就跟蝗虫过境一样,地皮上能吃的东西都让人撸的溜光,是一点不剩,就差人吃人了。”   田恬好久没出村了,不了解外面的情况,不过谣言都是夸大其词。而且高原也说了,外面形势不算坏,过阵子秋收就好了。   “困难只是暂时的,国家也会想办法的,咱们就做好本职工作,听从组织上的安排就是了。”   马大姐听完她的话,恨铁不成钢的扯了她一把,别看她瘦是瘦了,但一身腱子肉,这一下差点就把田恬带地垄沟里去。   “你可别跟造反队儿的那些傻狍子学,成天张牙舞爪的斗这个批那个的,淘点山货给这吃给那个分的。远了不说,就等秋收后他们就得傻眼!你想,咱们这依山傍水的还饿这熊样呢,穷山恶水的地方怎么办,像你说的国家得管,那是不是就得从各个基地往出分!   咱们这今年啥收成总该有数吧,哪怕分出去一半,下半年的日子就得比现在还难熬。所以啊,现在有啥宁愿饿着点也要多存起来点,以后能救命!听大姐的,大姐吃的盐比你走的路还多,不会坑你的。”   不的不承认,马大姐说的这些句句在理,田恬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下工后就去找高原,想听听他怎么说。   “谁跟你说的这些?”   高原经常在外面办事,到底什么情况他当然知道,只是他不想跟田恬说的那么详细。田恬他肯定能护得住,让她平白跟着提心吊胆的干嘛,所以才没跟她说实话。   “马大姐说的,我看她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不像是假事儿。”田恬忧心的说道。   “确实,外面形势不咋好,我怕你害怕,就没跟你细说。”   “已经这样了么?真的有人因为吃不上饭饿死了么?我以为,只是艰苦一点就到头了,难道真的会发展到饿殍遍野么?”死亡,是田恬最难以接受的现实。   高原拍拍她的头,靠的她很近,柔声安抚她说:“别想那么多,努力让自己活的更好,其他的事有我呢。”   人在无助迷茫的时候,最怕听到也最想听到的就是,别怕,有我呢。这会让一个人更加软弱,也很容易让人沉沦。   田恬不是什么圣母婊,缓过了死亡带来的震撼,她说道:“我惦记家里,也不知道支书能不能给批假,我想回去看看。”   “不行!现在外面世道太乱了,你一个小姑娘出去太危险了。要实在惦记,我明天帮你发个电报。”高原是情感和理智分的特别清楚的人,惯吃惯喝惯玩儿惯乐,但是涉及到他认为不能去做的事情,那不管怎么磨他都不会同意的。   现在发十个字的电报,等于在后世一下发了十件加急的顺丰,但在通讯设备不普及的今天,只有这个是最快的传达方式了。   可是问问也不能解决根本的问题,想一想,田恬还是咬牙跟着电报后面,又让高原往家里寄了个包裹。里面东西不多,就是她这阵子在山上采的能放的住的山货,蘑菇木耳野干菜,其中还夹了一些晾干的青麦苗。   她这也算是拔社会主义麦苗了,没办法,现在一日三餐基本都是稀的,肚子天天斗空落落的。虽然山上去一次多少能找到些吃的,可那也是远远不够的。自从田里稻苗开始结穗,每次麦苗被风吹得东摇西摆,田恬总觉得那是它们再叫自己过去吃点。   有一天她是在没忍住,麦苗的气简直太诱人了,趁着没人她就薅了一把揣兜里了。刚装着若无其事转身要走,就撞到了别人的身上,说句不嫌丢人的话,当时她都要吓尿了。   这个时代敢偷拿公家的东西,比后世偷抢别人家孩子的惯犯都恶劣,那就是刑事上的问题,现在是连政治、思想都要给你批烂批臭。   田恬是真不知道该咋办好了,抓个现行,解释还有啥用,她就想像鸵鸟一样闭着眼睛等待最终的审判。一般像她这样的,不管谁抓住了对她都不会客气的,基本是一脚踹跪那,再来顿大嘴巴子。之后送到革委会,那花样就更多了,搞破鞋打xx,偷东西就打手,还让人空这手去拿烧红的炉炭,总之现在这些反动派是专治各种不服。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预想中的打骂,反倒听有人说话,道:“高干事!和小同志谈话呢!能先帮看看我们队那辆车轴么,感觉特别的兹拗,叫油也不行。”   之后就是高原说道:“行!三队的是吧,你先回去吧,我和她交代点事马上就过去!”   田恬这才知道,自己撞见的不是别人,而是高原。等到那人走后,她泄了口气般的一下瘫坐在地上,心有余悸的说:“我以为这次死定了!还好是你!别扭送我去清委会行么?我以后一定改,再也不敢了。”   这年头父检子,子批父都屡见不鲜,国家的利益高于一切,上一分钟跟你生死之交的朋友,可能就会因为你拿了公家一根电线而站出来批判你。   高原把她从地上拽起来,还用劳保手套帮她抽了抽身上沾的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瞅你这点出息!就算被人看见了,也要说苗上有病害,这才会摘掉的!还没等斗你呢,就开始一副认人宰割的认罪态度,清算都两三年了你还平安活着,你这不是点子太高,就是老天爷开了眼了。”   听他这话的意思,是不打算追究了,田恬的心也终于落回了原地。看来她不是能干坏事的料,心里素质太差了,就像高原说的,人家还没怎么招呢,自己就先熊了。其实也不赖她太胆小,实在是反动派这帮人太凶残了,要不是一时饿迷糊鬼迷心窍了,借她俩胆她也不敢薅这社会麦苗啊。 第37章     现在下乡改造的有两种人,一种是一心支援祖国建设,这种人一般都是各个单位的骨干,觉悟比较高。等于是公务员变成农民,最后能不能调回去还不一定,可就这,主动申请下放的人还是占了全国下乡青年一半的人数。有的甚至是兄弟姐妹、两口子带孩子,可见现在的人们精神觉悟有多么的高尚。   可真正到了地方后,生活突然来了个大反转,每天又是重体力活干着,就没有几个不后悔的。但工作关系已经跟着人转过来了,组织上不批准,擅自离开岗位就是逃兵,要接受人民的审判的。   所以有的人说这地方都没饭吃了,为什么还要干靠,怎么不跑。不是没跑的,但跑了就是黑户,不跑的这些人,也都是对组织上抱有希望,认为组织很快就会有办法解决这一系列的困难。特别是那些有成份的,和稀里糊涂被扣了帽子的,总觉得现在的一切困难都是组织上对他们的磨练,看看他们是不是忠于革命忠于党。如果逃跑,那不就是背叛革命!   所以很多人都是最后都是饿死、累死、病死,也不敢离开或逃跑。   “高大哥,你说命重要,还是荣誉更重要呢?”   看到这么多人为了它丢掉性命也无怨,田恬不禁有点迷茫了。听他们说信仰是高尚的,没有信念的人,灵魂都是空虚的。   高原能明白田恬的心情,在这样一个人人谈奉献大环境下,想硬起心肠置身事外真的很难。如果是他这样心志坚定,不受任何外力所影响的还行,田恬光从面相就能看出是一个耳根子软,又没意志力的人。有什么风吹草动,第一个受影响的就是她。   “荣誉,可以给人带来很多东西,但没有生命,一切也只是一场空。后人缅怀悼念,也不过是个名字,所以,好好活着,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   老话不也说么,好死不如赖活着,不管是酸甜苦辣,哪怕是吃苦受罪,只有活着才能体会,也才有希望。死了是一了百了,但人死如灯灭,哪怕是想重来,也再没有机会了。   你年纪小,不明白这其中的厉害也正常,他们总爱喊什么为祖国为人民,哪怕粉身有碎骨同志也不要怕,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继续建设美丽国家!要真能再来的话,都得上赶子去死了,事实上十八年后,除了一堆烂骨头渣子,什么也不会有的。”   “可是你也是为人民干实事的领导啊,有什么脏活累活也都是领头干。”他又是标兵又是先进可不是牛皮吹出来的,都是实打实干出来的,所以田恬不明白为什么反过来他要这么说。   “我是什么起点你又不是不知道,不玩命儿干谁能拉我一把啊!而且我是男人,不认干怎么养家糊口呢,可指着让我拿命去换所谓的荣誉,我宁可当革命的逃兵,做人民的罪人了。那些光荣了的,如果也是像我一样,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都没一个,那他要玩儿光棍儿,玩儿奉献行。如果有父有母有家有业,他们死得其所了,拖累活着的人跟着心碎。”   一个男人,有能力,又这么有责任心,最主要对你还深情。特别是对着田恬这种心思不大的小女人,说这种话,真是妥妥的蹭蹭往上刷好感度。   田恬其实也只是迷茫,但真让她拿自己这□□十斤儿去堵枪眼,她躲的得比谁都快。   “我不会去做傻事的,高大哥你不用打这种比喻!再说就我这个成份,想奉献也排不上号儿啊。”田恬说道。   高原又说:“这不是怕你脑袋一热就什么都敢干了么!还有你最近怎么和吕文娟走的那么近,那小姑娘可是个激进派,什么事儿都敢干,你心眼实在,别再被她连累了。”   大哥,你这是在含蓄的说俺傻么!   田恬把怎么和吕文娟相识的过程跟他说了说:“王英兰怎么也占着我师父的名头,别人都能另说,跟她的关系怎么也不能僵了。她又和吕文娟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你也说吕文娟激进了,我哪敢得罪她啊。上回非让我加入她们‘造反小队’,我就说考虑考虑,还没说拒绝呢,她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这顿把我臭损。那小纲小线给我上的,惭愧的我就差自绝于人民了。”   和高原说话,她总是特别的放松,连比划带表情的,把高原都看乐了。这小丫头,一身耐(爱)人肉,她要想讨好谁啊,真没谁能忍心对她拉下脸的。就连那个吕文娟,简直就是□□的煞星,她却能顶着个黑五类的身份和她交上朋友。   但她要想气谁,真是能把你气的没着没落的,那种爱谁谁的滚刀肉模样,谁看谁牙疼。   不过高原抓到了一个她话里的重点,又问她说:“王英兰胳膊好的差不多了,你说就是用的胡军让你送去的药膏?那他说没说在哪弄的药?”   “我没细问过,不过听胡小队说过一嘴,说是在北山林场那找人开的药。问这个干吗?有谁要用么?”天天问道。   用是没人要用,但药效这么神奇的东西,以后肯定还能有大用处。当年他在外面流浪的时候,就偷听过那些大人物说,秘方这种东西,不管是药方,食谱还是手艺传承,都是一方在手,几代人受益。那人当时还说,他最开始也不过是个小学徒,就是偷学了药堂师傅一个治跌打的秘方。单凭这一个小药方,他就开了一家正骨管,还说就凭这一样,子子辈辈都有饭吃了。   现在都是集体制,大锅饭,什么都是国家的,什么都是人民共享的。但高原就是忍不住替自己打算,也会想如果这种体制解体了又该怎么办,这样未雨绸缪又有先见的人,如果放以后,妥妥就是个成功人士。   “行,我会去问胡军的!如果人家愿意教,我倒真想学学。干农活的人很容易犯这个毛病,以后自己想用也方便。”   他说这话也提醒田恬了,原先她们那最出名的云南白药,也是建国后,民间人士捐献给国家的。如果是她的话,肯定没这个觉悟,和药厂或者公司合作,干吃红倒是不错。   “学到手是真格的,就算不会医术以后干不了这个,也可以拿配方和别人合作。”   说完,田恬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把嘴巴捂上,对着高原无辜的卡巴卡巴眼睛。   高原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她的脑袋,说:“你呀,嘴上什么时候能放个把门儿的!”   现在不管是药店还是医院,那都是国家的,她说的那套都是资本主义形式,被别人听见了少不得一顿排头。   不过她小脑瓜转的真快,他学了看了这么多年才悟出的道理,她却一语道破。该说她不愧是资本家的孩子么,天生长了个剥削人的脑子。   “你呀,少说多看!想说十句,就咽回去九句,剩下一句再想一想到底该不该说。”可怜这孩子是怎么在这世道里活这么久的,老话说的好啊,祖坟冒青烟了吧。   看他那一脸嫌弃自己智商的样子,让人再没有和他聊下去的欲、望,友尽!   目送田恬蹦蹦哒哒的走远后,高原收起了脸上温柔和煦的笑容,半耷下眼皮,抿着嘴唇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能有一会儿,他这才打扫打扫身上的灰尘,往村子里走。刚到村口,特别巧的就碰到几个下乡青年从山里回来,高原快速的在几个人的脸上扫了一遍,这才笑着对她们说:“山里不太平,以后进山还是多找些人搭伴,有备无患,安全第一。”   “领导请放心!我们是林主席的先锋战士,一切牛鬼蛇神都不敢靠近的!”吕文娟一挺胸脯,特别骄傲的说道。而她的话还引起了她身边同伴的共鸣,一个个都握起了左拳,一举一落的喊道:“主席送我一句话,胜读千千万万书。把主席心中放,牛鬼蛇神不敢欺。” 第38章     高原突然想起田恬之前说的一句话,她说:自从有了红小书,人和人之间就不会好好说话了。不过好处就是,不用上戏园子也能看戏了,一个个跟唱戏词儿似的。   以前高原也觉得说话套语录特别时髦,自从田恬说完这句话,每回再说语录他总忍不住想起来,总会特别的尴尬。时间长了,他也就说的越来越少了,村里这些人大字都不认识几个,就会背些口号,不像吕文娟她们每句话都能套进一两个词汇。   看他们这么慷慨激昂,连比带划的,还真跟表演会那些跳舞的没差啥,看得他也想笑了。   咳,高原清了清嗓子,才说道:“是的,革命战士无所畏惧!但还是要注意安全,特别是老金沟那头,千万不能去。那边山产虽然更茂盛,但非常的危险,老辈儿们都说那里是帝王墓,周围都是机关陷阱,好多老猎人都折到那儿了。”   “这种封建残余,应该打倒他们!”   他们这群中二期的造反派,天不怕地不怕,就像后世流行的那句话那样,恨不得曹遍宇宙,干翻地球。   高原低头弯了下嘴角,再次抬头时满面忧心,苦口婆心的劝说他们不要去冒险,吕文娟扯着脖子跟他说:“革命战士不怕流血不怕牺牲,怎么能被骨头渣子都烂没了的封建残余吓住!我们*代表,要坚决捣毁那套旧社会的剥削享乐阶级。摧毁他们的*窟,砸碎他们的烂狗头,把这些老封建批倒批臭,让他们自绝于人民。”   但无论她怎么说,高原依旧是态度坚决,就是不同意他们去涉险。有个别比较圆滑的人,就扯住了还想冲上去摆道理的吕文娟,嘻笑着说:“领导放心吧,你说的我们都听懂了,肯定不会去冒险的。”   吕文娟还以为他们熊了,转身指责他们说道:“你们的革命意志怎么这么不坚定!听到有危险就动摇了么?!”   没等她继续往下说,别人就捂住了她的嘴,把她拽到一边儿,好像在劝说什么。   “高干事,你有事就先走吧,文娟同志我们会好好劝说她的。”   “小吕同志比较冲动,你们作为同志,好好的开导她。你们下放到咱们兵团,组织上就要对你们的安全和行为负责任的!所以你们千万不能阴奉阳违,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又劝了几句,高原才走,这会儿吕文娟的情绪已经平复了,看着就像被劝说住了一样。   高原浅笑点头后离去,看起来是温和有礼,实则是笑的意味深长。既然吕文娟这么有空去找别人麻烦,那他就先给她找点麻烦!   这样的人,冲动无脑又好大喜功,听到有封建残余,肯定是要脑袋削个尖一样的往上冲。哪怕明知道前方有危险,她也会义无反顾的往前冲,就为了她自己理解的那种信念。   有时候高原也佩服这些造反派,不止拿别人的命不当回事儿,连自己的命也不值钱。一声组织需要,让他们死也没有半句怨言,可民主主义提倡社会主义为人民服务,他们却想着法的折磨人民。。。也不知道是方针定的不明确,还是有人故意的引导这些人往错误的方向去走。   现在高原就只需要静候佳音了,用不上几天,那帮人准会去探老金沟。而他刚才说的话也一句没掺假,那里确实危险,当年大部队开进来横扫,没等到目的地就折进去快一半的兵力了。就他们几个饭都吃不饱的弱稚书生进老金沟,只能赌谁的运气好了,但他们那一拨领头的是吕文娟,不管是谁出什么事,她都无法免责。   高原这人,就是披着良善伪装的真小人,田恬刚跟他抱怨吕文娟欺负她,不过是碰巧遇见了,他就忙不迭的开始给人家下绊子了。   -------------   稻子装穗儿的时候,就可以把稻田里的水都放出去了,这个过程就是等待谷穗里的白浆,在阳光和土地的照耀吸收下变干变硬,最后成熟脱壳后就是大米了。   如果这个过程雨水多,就会影响它的成熟,后果就是减产。   有句老话说的就是怕什么来什么,旱了一年的天,在这个粮食成熟的关键季节,开始没完没了的下起了连天雨。当初他们一大队挖水渠的时候,因为挣不上第一,就求了一个好字,不怕麻烦的把排水问题也考虑了进去。所以雨水虽然勤,但是一大队的地,一点都没淹着。   而二大队和六大队,这才过几个月啊,又因为水渠的事儿干起来的。不过之前是因为不让他们通水,现在却是因为他们放水太多!当时二大队就想着争第一了,根本就没考虑回水和排水的问题,后来六队又把水道给接走了,现在二大队的排水就都顺着水渠淌六大队去了。   六大队地势本来就低,现在这些水都淹到了田里,因为村子更低,弄的他们想排水都没地方排。上游又一直源源不断的往下放水,六大队就又想了个损招,直接把水渠给截开了,水就又重新灌回了二大队的地里。   两个大队之前就有仇儿,又没人肯退让一步,要不是领导去的及时,两队又得打起来。   现在六大队基本是绝产了,二大队损失也不可估量,但现在正值多事之秋,领导也倒不出空来收拾他们,暂且就先记下了,一切都等秋后算账。   本以为等等早晚会停,可十多天过去了,天空依旧没有放晴的意思。在这样下去,用不上一个星期,地里就会颗粒无收。   领导班子商议后决定,冒雨收割,能抢回来多少是多少。家家户户都烧大炕,稻子收割后人工烘干。抗涝抢收,是要男女老少齐上阵的,田恬也得重新拿起镰刀来干农活。   不同于田恬的苦大仇深,王英兰终于找到了证明自己的机会!胡军给她开的那些膏药非常的好使,用过一阵后胳膊不说恢复如初,但也差不多了。可因为工作已经调动,也考虑到她后期修养的问题,领导一直不批准她再回到劳动第一线上。   王英兰这种人,把荣誉看的比命都重要,无法证明自己的价值,真是比杀了她都难受。所以她想通过这次的抢收,让领导看到她已经康复,完全可以适应原先的劳动强度。   高原收到抢收命令的那一刻,脑子里就在想田恬该怎么办,因为命令来的太急,一时还真没什么好办法。这种关键时刻,装病更是不可行,全民皆兵的时候出状况,就算是真的领导也不会有什么好印象。   所以为了照顾田恬,高原主动申请跟着大家伙儿一起抢收,其实按他的能力,支书更想让他帮着分工管理。 第39章     小雨连绵不断,让原本已见干爽的田池又变得泥泞不堪,不少秧苗被雨浇的已经弯腰,大大增加了收割的难度。   如果正常安排的话,应该是一个小队负责多少地,一人负责多少块田池。但如果这么分配,就田恬这样的,就得像秃头上明摆着的虱子一样,一下就得被人抓到落后的典型。   所以两人一组,高原和田恬一起,分配完毕后,大家就迅速的投入到了抢收之中。   农活本来就不好干,下雨又浇的大家睁不开眼睛,视线的别的不好,脚下还是深一脚浅一脚的,大家全凭着经验机械的运动着。但田恬又没经验又没技巧,捂扯半天虽说也收割了一些,但和其他人一比,就和原地打转一样。   大环境的气氛特别能感染人心,大家都焦急的和时间抢收成,田恬也有了多收一把稻,兴许就能多分一粒米的觉悟。换以前谁会去在乎一粒大米,但几个月只处在饿不死的状态下,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粒粒皆辛苦。   不过体能这东西,不是你一着急,就能像小宇宙燃烧一样,瞬间变身为超人的。平常不努力,关键的时候就别指望能不掉链子。   田恬尽可能的手脚麻利一些,却发现自己和高原碰头儿了,她还以为自己的速度加快了呢。抬头一看,一块池子里的稻子自己也就收了五分之一,剩下的高原已经全部割完。   高原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说道:“你自己小心点儿,一下下稳扎稳打的干,刚才二小队那头有个同志就因为太心急,镰刀把大腿割了个口子。你别着急,能干多少是多少,这点儿地我一个人就行。”   明明就是俩人分组,他就算行,也没必要去替别人买单。分组的时候,是自由组合的,大家都选平常和自己要好的,或者像胡军那样能干的劳动标兵。高原主动说和她一组的时候,她就知道他是想照顾自己,她当时还暗暗高兴来着。可真到这个时候了,心里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了,酸甜苦辣都有了!要承认自己是个拖后腿的,这种感觉还真是不太好受。   这块地收完了,高原先跳到田埂上,又对田恬伸出手,要拉她上来。   此刻像落汤鸡的他,一点不帅气地点也不美好,但没由来的,田恬就是觉得他自带特效一样,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田恬把手放到了他的手心!雨天里劳作,又泡在泥池里,让她浑身上下冷的和冰块一样。而高原却和她恰恰相反,宽厚的手掌温暖的像太阳一样,当他握紧她的时候,那种暖意让她禁不住的想整个人都扑上去。   对于自己有竟然有这种不矜持的想法,田恬忍不住的老脸一红,迈上田埂后,赶忙就把手抽了回来,低声对他道谢。   “谢谢你,高大哥!谢谢。”   “跟哥客气什么!”高原想温和的笑笑,却发现在雨天里比较有难度,进了一嘴的雨水,他又伸手抹了抹脸。   田恬正在观察他,也发现他这个囧态了,没忍住‘噗嗤’乐了,当然后果就是也兜了一嘴的雨水。   “小丫头没良心,让你笑话我,也遭报应了吧!”   高原说着还想伸手去敲她的头,田恬非常机智的一歪头,没打着!自以为占了便宜的她,回头冲高原做了个鬼脸儿,就跳到另一块田里想要跑。没想到水多泥滑,脚底下没站稳,好悬倒栽葱一脑袋扎泥池子里去。   高原眼疾手快,赶忙跟着跳进去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田恬惊魂未定,乖顺的趴在他的胸前大口的喘气。也不过就几秒钟的功夫吧,她就发现俩人的这个姿势太过暧昧,比较保守的高原也觉得这样有点出格了,俩人同时轻推对方一把,迅速的分开了。迅速扫视了一下四周,大家离的都比较远,又因为下雨视线不好,还真没人注意到他们两个的异样。   “高大哥,我们抓紧时间赶紧干活吧。”田恬扭着湿透的衣角说道。   “嗯嗯,你歇着就行,我来干!”饶是心思缜密如高原这样的,情窦初开也会犯傻,因为气氛太过甜蜜的承受不住,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   田恬倒是发现了他的病句,她倒是想去歇着了,领导还冲在劳动第一线呢,借她多少个胆儿才能敢在这种情况下去偷懒啊!她忍不住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可她自己都没察觉,自己这样子有多么的娇俏。   之后高原就跟打了鸡血一样,镰刀飞舞忙,就为了能快点和田恬对上!每到这时候,他都会咧嘴给她一个大大的笑容,而田恬也会狠狠的瞪他一眼,之后他就嘿嘿嘿的傻笑。不过心里还是暗戳戳的期盼,她还能像最开始那样跌倒,这样又可以去扶她了。   她的身子软绵绵的弹弹的,那种舒服到心里的手感,让他觉得抱一辈子都不会嫌烦。虽然吧之前吧也有抱过,但说句丢人的话,当时实在是太激动了,脑子里一片空白还嗡嗡作响,事后完全想不起来当时是什么感觉了。/(tot)/~~   不过刚才的那一次,他是深深的记在脑海里了,他觉得这种美好的感觉,能让他用热脸去贴田恬十次冷屁股也不会生气。   两个人的活儿,基本上都是高原一个人干完的,高强度的劳动,加上淋了一天的雨,从来不生命的他,竟然突然发起了高烧。   这个年代没有抗生素也没有各种添加剂,大家的身体都特别的好,虽然小病也容易熬死人,但发病率真的很低。高原从小流浪,什么恶劣的条件都经历过,身体更像铁打的一样,没病没灾儿的。偶尔哪儿有点不舒服,把炕烧的热热的,闷头睡上一觉,捂一身的汗,第二天什么事儿就都没有了。   抢收当天回去,他就觉得有点不舒服,但他忽然想到,以前看到别人生病时,家里人对他们细心的照顾。他心里喜欢田恬,自然对她有无限渴望,想要她的柔情。所以他忍着湿漉漉的身体,在冰冷的硬炕上睡了一宿,转天终于成功的生病了。   第二天依旧还是抢收,但因为土地减产的缘故,昨天一天粮食已经收的七七八八了,还有个别不好的地块儿,需要仔细抠一遍。   高原今天的气色特别不好,还一直打喷嚏,打眼儿一看就知道他是生病了。   “高大哥!你昨天回家没煮点姜水喝么?”田恬关心的问道。   “嗯,昨天回去太累了,躺下就睡着了,就忘了。”高原囔囔着鼻子说道。   太累了。。。这话成功引起了田恬的愧疚!他一个人干了快两个人的活儿,能不累么。   “高大哥,对不起,是我太没用了!今天你多歇歇,我一定会争口气努力多干活儿的。”   田恬能真心诚意的关心他,高原就高兴,他摸了下田恬的脑袋,真真正正的温和的笑了一次,说:“你只要力所能及就行,其他的还是都交给我!我就算生病,也能照顾的了你!”   高原不是嘴上耍花腔,他有这个能力,真的把这姑娘归到自己羽翼之下照顾好。虽然发着高烧,虽然浑身不适,但他依旧甩开膀子,没让田恬多干一点的活儿。虽然没有宝马香车,虽然没有黄金美玉,但这样至真至纯的心意,才真是情义无价。   这一瞬间,田恬觉得,自己好像是心动了。   ------------------------------------------------   村子里有个烘干塔,是最原始的那种通过明火加热管道散热烘干,但粮食需要人工翻晾。这样不止烤的是粮食,连里面作业的人也一并给烘了,所以人在里面待不了太长的时间,几个小队换着班儿的进去。   因为烘干塔不大,湿透的粮食又需要尽快处理,所以连续在运作,塔里的温度也一直不断的在攀升。高原不忍心田恬来遭这个罪,就和支书商量,让食堂的同志们加个班儿,给大伙儿加一顿。   支书虽然有些刚愎自用的毛病,但总体还是很为人民办实事儿的,他知道队员们辛苦收获的粮食,最后却落不下什么,吃一顿犒劳一下,也是应该的。所以他让高原看着安排,高原就点了大师傅,田恬,还有两个食堂的人回去给大伙儿做饭。   “我交代给叔儿了,完事儿后会找借口让你留在食堂,一会儿你就别回来了,这活儿不是你能干的了的,太遭罪了。”高原说道。   “可是那你咋办?你还发着烧呢。”田恬担心的说道。   她能惦记着自己,高原真的开心,别说这点小风寒了,折胳膊断腿儿他都能乐得蹦起来。只有这丫头,能给他要的,能走进他心里。   他今天的状态很不好,长眼睛的人都知道他生病了,洪羽刚才也来问候他,但她说的话,却没一句是自己想要的。   “高同志,你带病坚持劳动,真是好样的!不愧是先进典型,真是值得大家学习!能和你这样优秀的同志共事,让人感到无比光荣,希望以后我们能互相学习,共同进步!”   这些话如果让田恬听,除了觉得倒牙一点,并不会听出其他别的什么意思。但其实这是时代特有的表达方式,这话已经是特别直白的暗示了,一男一女共同进步,那就是想要结合成纯洁的革命友谊!简单来说就是想和你以结婚为前提搞对象!   洪羽条件是挺不错的,成份好,人不丑,也能干。最主要的是她还肯放弃回城,嫁给一个农村人,留在乡下。换做一般的男人,就算不喜欢,也不会拒绝这么好的姑娘,也不会辜负人家这份另眼相待。   但高原这人,能屈吃屈喝屈着活,唯独感情这方面,有一股执拗劲儿。这两年也不是没有人跟他提过这事儿,除了不是城市人,哪个条件也不比洪羽差。但他却都找借口推了,因为那都不是他想要的,就跟有人爱吃米饭,有人爱吃馒头,有人喜欢知性,有人喜欢清纯一样。他对于盛到自己碗里的这口米饭,特别的挑剔,唯独田恬这颗香甜可口晶莹剔透的大米粒儿,才能入得了他的眼,进得了他的心。   但他是领导,又一向温和示人,就算很不耐烦洪羽说这些没用的,依旧是笑意相待,其实心里在暗自吐槽。他都tm的病这德行了,不说关心关心他的身体还觉得这样光荣,下半辈子要是和这么个不知冷知热的女人一起生活,那他已经能预想到自己最后是怎么死的了,绝对是憋屈死的。   “洪羽同志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作为你们的小领导,我当然会义不容辞尽力帮忙的。不过现在正是抢保的关键时刻,还是不要闲聊了,只要努力做出成绩,你也可以让人民为你自豪的。”   帮你可以,但其他的,还是你自己个儿努力吧!   看洪羽笑容尴尬,高原知道她也听懂了,这姑娘倒是比田恬那小丫头聪明多了。记得之前听说过,洪羽家好像孩子比较多,她也不受宠,自然不像田恬那个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千金大小姐那么没心没肺。   可他偏偏就喜欢田恬那股娇气样儿,娇憨可爱的,特别是现在她紧张的关心你,每一句都出自内心,发自肺腑。   “放心!不用惦记我,我身体好着呢,一会儿再进那里发发汗,马上就好了。”高原指指那座已经开始热气蒸腾的烘干塔。   田恬自己也生过病,知道那股难受劲儿,一般都是头重脚轻四肢无力。如果再到那个空气稀薄能热死人的塔里干活,估计那种感觉得老*了,绝对飞一样的感觉。   但在这个大集体劳动的年代,只要不是真要死了,人就必须得劳动。田恬就是有心想关心他,最多也就只能动动嘴皮子,别的办法是一点都没有。   但哪怕这样,高原就已经心满意足了,缺爱的孩子能被自己喜欢的人关心,这种满足感一般人是无法明白的。   送饭的时候田恬没来,大师傅真找到借口让她留下了,但他找到高原,递给了他一个军用水壶。这水壶高原认识,是田恬的!别人的水壶就是军绿色的,高级点的带颗红色的五角星,就她的在边缘处用白色油漆画了一簇荆棘。   “小田儿给你熬了姜水,让你趁热喝。”大师傅笑的一脸暧昧,高原也没打算瞒他,笑么滋的借过水壶喝了一口!这可是田恬的私人物品啊,上一刻她也正这样对着壶嘴喝水!!   “这姜汤是甜的?红糖!”   一块姜,大师傅还是拿的出的,但是这个糖,绝对不可能是他给的。食堂是不供应糖的,就算表面儿俩人处的挺好,大师傅也绝对不会拿出自己的糖来给他吃的。   “这是小田儿拿她那套军装找村长他姑娘换的,还有这两颗感冒片,她说让你睡觉前吃了。小田儿这姑娘真的不错,虽然生活工作上有点娇气,但是对人真心实意的。为了让你能喝口糖水吃片药,那么难得的一套军装她都舍得了。但她不让我跟你说,你就假装不知道吧!”田恬的性格虽然有点自私,但却有这个时代人没有的洒脱,只要生活过得去,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不管是物质还是现在被人们看重的荣誉。   高原此刻的心情是又高兴又懊恼的,高兴的是田恬心里想着他看重他,懊恼的是没想到她竟然用军装去换这点东西。她穿那套绿军装是那么的漂亮,他还记得她第一次做报告时,扎着两条大辫子,一身绿军装的娇俏模样。当时听说她就是穿这身衣服给主席表演时,还特地去了城里的图书馆,找出了那时的报纸回来仔细收藏。早知道就不生病了,现在她的衣服竟然穿到了别人的身上,想想他就心里不舒服。   他心里涨涨的喝掉了哪壶姜糖水,一滴都不剩,默默的加入了劳动中去,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   虽然秋收了,但更严峻的问题,终于摆在人们的面前了。仓里没粮,地里大幅度的减产,人们最后的希望终于破灭了,人们冬季将面临无粮可吃的问题。   为了在上面挣得荣誉,支书尽可能把更多的粮食交公,他说:“同志们!我们要勒紧裤腰带,要知道我们每多省出一口粮食,就会有更多的人民因此受益!虽然我们的日子过的艰苦一点,但是人民会记得你们、感谢你们的!”   除了上了年纪的村民敢怒不敢言,年轻小同志们热情高涨的拥护支书的决定,为了人民牺牲自己的利益,简直太高尚了。   但支书也知道,不能因为没饭吃而闹出人命,不然就算他做出再多的成绩,也是功不抵过。土地的事暂时可以先放一下了,就组织所有人力上山,尽可能的采集可以吃的食物,而且还不用交公。   进山后走到老金沟的分叉口时,谁都没有注意到少了几个人,就是高原这么心细的人,也因为一直在围着田恬转,没有及时发现。但就算发现了,他也不会说什么的,毕竟这也是他一手引导的结果。   其实吕文娟这样上蹿下跳的的,无非也就是想证明自己而已。这年头她们这么大年纪最值得自豪的事情就是加入红小兵,但其实红小兵也分三等的,一等是主席主义红小兵,一般都是又红又专的军干子女。二等是主席思想红小兵,都是贫下中农或者工人出身,三等是又不是之前这两类,又够不上黑五类成份的,说是红小兵,却不能行使红小兵的权力。有点类似协警,警察不在的时候需要你比比划划,真章了各种福利又没你的份儿。   吕文娟就属于这第三等,她一门心思想要证明自己的赤胆红心,却一直没有表现的机会。所以她一到下乡的年龄,就第一时间贴出了大字报,要求到最艰苦的地方去。当时她能选择的一个是去云南,一个是来东北这儿,但云南那边是农场,她的条件下放过去也是按职工的待遇。但到东北兵团来,就是插队到农村当农民,为了证明自己觉悟高,响应主席号召工农结合,她义无反顾的选择了来到了东北。   下放后也确实没有让她失望,这里没有完善的红思想宣传队伍,吕文娟仗着当过班干,自以为有点组织和领导能力,担任了一小队的造反小队长。当官了,就要拿出点作为,看其他小队抓到搞破鞋的典型,她眼睛都羡慕绿了。所以听到王候墓地这种修正主义大毒瘤,她脑袋削个尖儿一样的往上冲,就想证明自己也能胜任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席主义红小兵。   -------------------------------------------------   “高大哥,你病好了么?”   “都已经好利索了!多亏你的姜糖水和药!一一,谢谢你!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喝专门特意为我一个人熬的姜糖水,特别的好喝,特别的暖。”   俩人最近的气氛很暧昧,高原这番发自肺腑的话和真挚热烈的眼神儿,成功引爆了田恬所有的羞涩。   她非常不自在的说:“高大哥你处处照顾我,我做这些也是应该的。”   高原只是笑笑,没有再多的和她客气,因为他也觉得田恬关心他是应该哒。   “一会儿要不要去看看小二和小三?”   小二和小三就是之前高原捡回去的那两只小狼崽儿,因为这两个名字,田恬脸颊都气鼓起来了。和她是姐妹名也就忍了,但这个姐妹名的寓意真的是太不好了,还小三儿。。。 第40章     “它们俩在这附近么?这么多人,不会被发现吧?”   现在一切活物被逮到了都是一个下场,管你是老虎狮子还是蚊蜢虾蛆,看见能吃的东西大家眼睛都蓝了。   “放心吧,它们机警着呢,就离这里不远,一会儿我带你过去看看。”   高原把那两只小狼也藏在了老金沟附近,之前他无意间发现了一个墓室的入口,墓都被盗空了,但是里面却有一条通道,可以直接穿越老金沟。当年他就是凭着这个直入深山,摘了许多紧俏药材才得以活到今天,直到大集体成立前,他还从这里摘药换钱呢。   所以当年部队让他领路,他怕唯一的活路就这么没了,这才装病逃跑了。   等到附近的山榛被摘的差不多,大家打算继续往山里深入的时候,终于有人发现吕文娟她们不见了。   因为考虑到安全问题,进山之前支书就再三强调了,不管是谁,都不可以擅自脱离大部队。现在刚掉腚儿的功夫就有人拿他说的话当狗放屁,做官一向信奉中庸之道的支书都忍不住怒气了!一点组织纪律性都没有,这要在战时,也许就会影响他们这一大队人的生死存亡。   不过是一次脱队罢了,这就开始给上纲上线了,但现在就是这么个形式,一句话说错了也许都会引起一场牢狱之灾。   几个领导一边组织人去找人,一边让大家原地休息,并下了死命令,谁再敢脱队就按逃兵处理。   他们这里是兵团下属的农场,对这些队员实行的也是半军事化管理,只是支书平常比较好说话,大队平常的气氛就不那么紧张。既然原地休息,大家待着也没事,女同志们就围坐在一起收拾刚才采摘的野菜。   村长比较熟悉地形,领着一些男同志去找人,几个干部也都去了,就留下了高原和支书。支书在一边不知道和高原在低语什么,说了一会儿,他就背着手走到林子里去了。   过了不一会儿,高原就走到女青年这一块儿,和二队一个叫韩敏的女同志说了一句话。   大概是因为俩人之间那点小火花吧,田恬这两天心情特别复杂,所以只要有机会,都在偷偷的观察着高原。高原人虽然很和善,但出了名的不太爱接触女同志,大家都觉得是他年轻就当领导,脸皮比较薄。   也不知道他和韩敏说了什么,上一刻还笑意盈盈的韩敏,脸色一下就煞白了,而看高原的神色又一切如常,田恬更吃不准俩人在说什么了。   之后高原又到男同志那里,也和胡军说了两句话,田恬就以为可能是有什么工作安排,就不去在意了。但她忽略了的是,过了不久,韩敏也起来走进了树林,可胡军并没有。   下放后的日子,田恬充份感受到了人缘对一个人在集体中生活的重要性,加上又有高原的指导和照顾,她现在和同志之间相处的也算融洽。   过了好一会儿,韩敏从林子里回来了,大家也都以为她是过去方便。只是她回来后脸色很不好看,身体也非常的僵硬,就问她说:“韩敏同志,是那个来了么?”   韩敏本来是打算安静的坐回自己的位置,发现一下成了大家的焦点,她有些慌乱的点了点头,侧着脸对着大家,小声的说了一句:“嗯,是啊。”   “哎呀!怎么这么不巧,这荒郊野岭的,你有没有带骑马布啊(骑马布,就是女性月经带,各地叫法不同。一块布做的口袋,里面塞上草灰,来月经的时候用袋子系在腰上,通俗点的意思就是古代卫生巾。但这个卫生巾是循环使用的,每次用过后,把草灰倒出去,洗洗晾干后下次再用。以前的人认为女性月经属于晦物,拆洗这个东西都要背阴背人,这样很容易细菌滋生,既不方便又不卫生)!”这姐也是够八卦的了,人家*的事情,就差扯脖子喊了。现在社会风气说开放,大家都喊着追求自由,说不开放吧,对女人的要求依旧是那么苛刻。很多已婚多年的女性,来例假还要躲着丈夫,用过的脏东西还要深埋。   “谁上山还会带那东西!不过听说现在有一种纸,可软和可吸水了,叫,叫什么卫生纸来着。外面大城市的女人,都用这个了,可方便了。”另一个妹纸一脸羡慕的说道。   这件事情,是伴随女人这一辈子的头等大事,所以不少人都好奇的问道:“比草纸好用么?”   现在的草纸类似以后给死人烧的那种黄纸,就是软一点吸水一点,但因为是一次性用品,很多人觉得用它花钱不值当的。但又有谁能愿意拆洗这种东西,所以用草纸的就成了用骑马布羡慕的对象。   “那当然了!听说就跟垫了一叠布一样!”众人惊奇的议论开来。   唯独韩敏,一声不吭的缩在一旁,精神很是萎靡,看着确实像是正承受着痛经的困扰。因为习惯问题,田恬总是在兜里装着点纸,若是别的事,俩人也不熟,她不会想着去帮忙。哪怕她是坏肚子,林子里这么多树叶呢,随便找个棍儿刮刮也行。但同为女性,真心明白这种尴尬,可她实在不想和那些大喇叭在男同志附近扯这个话题,就想静悄悄的过去把纸塞给韩敏就完了。   走了几步快到韩敏身边的时候,高原突然站了起来,说道:“同志们,先前的同志去了半天也没回来,怕是遇到什么困难了,谁愿意跟我过去看看!其余的同志,如果太阳偏西还等不到我们,就先自行下山回村。”   现在最不缺的就是热心肠儿,剩下的同志基本都举手了,高原男女各点了几个,说:“其余人都回去吧!山路不好走,人多反而更不方便,剩下的同志千万要记得行动一致,不许再擅自脱队了。”   高原叫的这几个人里,其中就包括田恬,但是田恬并没有举手。。。   列队往树林里走的时候,高原拽了田恬一把,暗示她走在队伍后面,应该是有话要和她说。   “你刚才是要过去找韩敏?”高原问她。   “嗯,她们都说韩敏那个。。。我正好带着纸呢,就想给她送点。”那帮女人捅捅咕咕的声音又不小,估计男同志那边多少得听到点什么吧!田恬虽然能面不改色的在广大男同胞的注视下,在超市买这种用品,可要和一个男人面对面直白的说出这种事,还是尴尬的难以启齿。   “以后这种闲事不要管,队里很多女同志,并不像表面那样。”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严肃,高原又轻松随意的笑着说道:“有些人知人知面不知心,其实并不好相处,特别是你们下乡青年这一块儿,总是爱勾心斗角。你平时还是多和村里的姑娘一起玩儿吧,农村别的优点可能不多,但胜在实在。”   田恬一头的雾水,不明白高原为什么会和她说这一番话,但她相信高原说这些肯定是为了她好,所以也不管明不明白了,就点头答应了。   看她这么乖巧听话,高原就忍不住多嘱咐了两句,又说:“还有一点你得记着,如果有男同志找你谈话,不管是不认识的还是认识的,不管是同志还是领导,千万不能去背人的地方。”   本来挺严肃的一番叮嘱,田恬却‘噗嗤’一声乐了,说道:“高大哥你好像我爸爸啊!我五岁的时候,他就是这么告诉我的!”   高原囧。。o(╯□╰)o,难道还没结婚的他,已经提前体会到一个父亲的心情了么。。养个傻姑娘果然操碎了心啊。   “那就证明了,我们说的都是有道理的,你千万要记住,听见没有!”高原非常郑重的再次嘱咐她道。   “知道了,知道了!我十八了,又不是小孩子!”安全常识田恬还是有的,但现在这个年代淳朴的民风,也让她有些麻痹大意。等到她窥窃到黑暗的时候,回想到今天,才发觉高原的话是字字珠玑。 第41章   在田恬的认知里,那么多人出去,怎么也不可能出事的。可进了老金沟的地界儿后,高原也不再和她闲话了,还把她扯到自己的身后,说:“一会儿记得千万跟在我身后走,这里陷沟特别多。”   这会儿田恬依旧没有一点紧张的感觉,看别人也和她一样,反而被老金沟茂密的植被所吸引。但这会儿的人组织纪律性很强的,山产明明就摆在眼前,就因为领导强调大家不要乱走,就没一个人违反纪律去摘这些唾手可得的食物。   田恬觉得这些人死脑筋,不去远地方没说儿,树枝子伸到眼前了都不摘。就像前阵子英雄表彰大会上,追封了那些牺牲在抢险第一线上的烈士一样。   因为突然降雨,坝上突然决堤,下游又都是农田村庄。当时带部队抢险的领导,在没有任何东西可用于堵住泄洪缺口的情况下,竟然下命令让士兵跳下去,说就算用人填,也要保住人民群众的生命和财产。   明明就是死路一条的命令,领导也忍心下达,而那些士兵,也为了他们所要保护的人民义无反顾的跳下水,用生命和身体去堵洪水。他们坚持等到了运送来的填堵物,可一个团的兵力就剩下一半,团名被改为英雄团,牺牲的战士也都成了烈士,村庄和人民也保住了,但却是一命换一命。。。   在死命令面前,难道就不该转圜么?!   没等她再多想,就隐约听到前面有哭喊声和野兽的咆哮声,同行的几个人拔腿就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   地狱是什么样子的田恬不知道,但跑过去找到其他人时看到的那个场面,她这一辈子都忘不了。就是觉得漫山遍野满眼都是血红一片,树上撒的地上溅的,一片片血迹还有残肢断臂。   还有一只满身是血的吊睛东北虎,虽然还在凶狠的咆哮着,但看它身上那些致命的伤口,也知道它不过是强弩之末。   “坏了!带上还活着的赶紧走!”高原急切的说道。   “你说什么呢!还有同志在和那个畜生战斗呢,你不帮忙反倒要走!”   胡军反驳他后,就从树上掰下个枝杈,打算当做武器去打那只老虎。   高原一把抓住他,怒喊着对他说道:“我说快撤!你不服从命令么!这么大的血腥味儿,还会引来更多的野兽的,如果不快走,你想让其他同志也牺牲在这里?!就因为你要逞英雄么!”   胡军看了看那几个还在和老虎纠缠的同志,一咬牙说道:“女同志带着伤员先撤,男同志跟我冲上去,打死这只敢咬革命战士的反动大老虎!”   好像现在不管干什么,只要加上反动俩字,人民群众的热情就特别的高涨。刚才还很畏惧的那些人,听胡军这么一说,立马跟打了鸡血一样,赤手空拳就敢往上冲。   此刻田恬已经被吓懵逼了,一点主意都没有的看着高原!他见没拦住这帮人,还都一个个啥都没准备就冲上去找死,恨的他直咬后槽牙。但他是领导,队员都冲上去了,他要是熊了,那这个官儿也就算是当到头了。田恬看他也要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害怕的摇着头说道:“你别去!太危险了!”   “不去不行了,这么多人看着呢,死还能捞个荣誉,这么活着回去责任都得是我的。放心吧,我会小心的!你记得离那些重伤的人远点,赶紧往村子里跑,别人谁都别管。”高原拍拍她的手,毅然也加入了战斗。   有些时候,英雄,并不是天生的!环境所迫,不拼也是死,不如搏一搏。   田恬看其他人都去帮助那些受了重伤的人,心里谨记高原刚才的话,抓着一个站在坑边连哭带笑,只脸上有点血的姑娘撒腿就跑。跑走之前她顺便往坑里看了一下,就这一眼她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坑里明显是个陷阱,分散着不少生锈的铁矛。但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坑里密密麻麻的爬了一层的蛇,它们蠕动之间,还能看到坑底有人,还不止一个。   事后听活下来的人说,当他们走到那里时,一个同志不小心掉到了坑里,被坑底的暗桩刺透了大腿。其他同志就下去救他,可那个坑好像是通着蛇窝,大家下去后,四面八方就爬出了大量的毒蛇,坑底下的那些人一个都没上来。   上面人的喊声又引来了老虎,跟着就是村长领人找到他们,和老虎缠斗起来,最后就是高原他们来时看到的场面了。   --------------------------------------   后来支书也带人过去了,估计他做的决定和高原一样,因为他很快就把活着的人都带出来了。田恬回村后,也一直在卫生部前面的大操场上等着,见高原不是让人抬回来的,虽然身上也有点血,但她这心算是放下了。能自己走回来,就证明没大事。   高原也发现人群中的田恬了,冲她点点头,意思自己并无大碍。   这次伤亡人员不少,伤员进村后就组织车辆往县里走,至于追究责任人,还没倒出那个空呢。   因为村子里就只有高原会开拖拉机,他就算受伤了,也要顶上去。再说这会儿比他严重的人太多了,疼痛的申吟声连成一片,大家都手忙脚乱的,也没人顾得到他到底行不行了。   听说他们这就要去城里医院,田恬看看依旧一脸血的高原,迅速的从自己衬衫下摆撕了一条布下来,跑到高原身边说:“你蹲下来,我给你绑下伤口。”   高原一楞,下意识摸了下头,却被田恬一巴掌把手打下来了,瞪着眼训他道:“手太脏了,别摸,容易感染。”   高原扯了下嘴角,其实他是想笑,有人关心他心疼他,幸福的想笑。但现在这形式,他要笑了,绝对会被人当成打入人民内部的特、务给处理了。   他没像别人那样逞英雄嘴硬的说没事,反而乖乖的低下头,方便田恬给他包扎伤口。   田恬平常做事都比较细心,但相对的也比较磨蹭,今天难得痛快一回儿,两下就把他头给包上了。就是有点不太美观,如果布条换个颜色的话,就跟蓝波似得。   “到医院也让医生给你看看,伤口不小。”   田恬担忧的嘱咐,让高原心里暖暖的,他情难自禁的攥了下田恬的手,压抑着情绪,哑声低语道:“别担心,我能照顾好自己!你一会儿回去也锁好房门,晚上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今天带着伤员淌了一路的血,晚上怕是会有野兽进村。”   听他这么说,田恬瞪大了眼睛,既然知道会这样,为什么不提前通知大家做好准备呢?   高原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简单给她解释了下,说:“今天事儿太多了,大家本来就惊魂未定的,我不能再用不确定的事来扰乱军心了。”   更主要的原因是,支书正在稳定大家情绪,他哪能和领导对着干。出这么一把事儿,就够支书喝一壶的了,他哪敢再跟着添堵,万一这一肚子火都冲着他撒怎么办。   高原不止不能乱了现在的阵脚,还得帮着那老东西想办法推卸责任,不然这么多年在他身上下的功夫,不是白费了么。 第42章     幸运的是,当晚并没有什么事发生,就是老金沟那个方向,狼叫了一宿。刘巧凤说,八成是狼群在吃尸体,听的田恬头皮一下就炸了。这种事情,对于刚解放不就的新国家来说,并不算是稀奇。但田恬不行,以前看见出殡的灵车后背都直竖寒毛,邻居谁家要是死人,几天都不敢回家。这也是她总无法面对这个时代的原因,人和人之间互相伤害,人命如草芥。。。   昨天粗略统计了一下,和吕文娟一起脱队的那六七个人,就回来两个。村长带过去的那些人,不算伤员就损失了六七个,可昨天他们一个尸体也没来得及带回来。如果真像刘巧凤说的那样,那岂不是尸骨无存。。。   “那。。如果真是被狼。。该怎么办啊。”真的,不是她白莲花,任谁听到这种事情心里都会受不了。有的人前一天还在一起劳动,一起说话呢,转眼天人两隔不说,还没个全尸。   “能怎么办,死个把人而已,也就你这种丫头片子大惊小怪吧。当年外军侵略和解放后老金沟让胡子(土匪)占着的时候,可比这邪乎多了。四大队的那个喇嘛沟里,当年都让尸体填平了,不然为啥咱们这边老山很少有狼虎啥的。就因为这个,它们都在喇嘛山那头待服了,要不是今年灾荒,这些年咱们这头从来没来过这些野畜生。   现在就别稀奇畜生吃人了,这没存粮的冬天啊,离人吃人也不远了。”别看现在她嘴上说的轻快,现在哪个人会不犯愁,好死不如赖活着,能活下去就算再艰难也没人愿意去死。   刘巧凤将盆里的一盆野菜倒进锅里,才抓了一把苞米面儿放里搅合,刚是收获季,按说不至于苦成这样。但是农村人对自家的粮袋子都有数,就分那点有数的东西,现在不勒紧裤腰带,怕是年关都过不去。   刘巧凤往碗里盛的时候,明显给爱国的那碗干货多些,她说:“大妹子,你别挑姐的理,现在这情况,我得多顾着自己的崽子。你是有人心疼的人,别跟姐计较这一口两口的,姐下辈子当牛做马报答你。”   借了田恬那么大的光,再傻她也明白怎么回事了,所以就算占不到田恬什么便宜,她也要好好哄着这尊大佛。   “姐你说这个干嘛。”田恬端起饭碗淡淡的说道。   田恬现在虽然对高原有些朦胧的好感,但也没到能冲破那些束缚,接受他的那一步。她也不是绷着自己是白富美看不起农村人,而且现在看来都是她在高攀,她就是觉得两个人没有处到那一步。她是精神世界比较丰富的人,喜欢柏拉图式的浪漫的意境的爱情,不喜欢生活在现实里,属于有(无)情(病)饮(乱)水(呻)饱(吟)那伙儿的,不然上辈子也不至于剩下。   而现在的人就更注重实际了,多说几句话就够男女俩人升华到革命情谊的了。她虽感动于高原对她的关照,却还是少了那么些共鸣点,无法将感动转化为感情。说她能装也好能作也好,她只是想找个真心喜欢的人而已。   有几个人能再来一次的,她有幸能重活一回,就想活的真实,遵从内心又有什么错。   见田恬不想提,还摆起了脸色,刘巧凤也讪巴搭的,但心里也在腹诽着她真能装大尾巴狼。一个黑五类份子,就她这样的成份,给村里的王瘸子都不要。高干事那样的小伙子能看中她,那都是祖坟冒青烟了,还有什么可拿把的。小心再装大发劲了鸡飞蛋打,回头看她哭不哭!呸!   ------------------------------------------   等伤员安排好了,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当初跟着吕文娟一起脱队剩下那两个人的好日就到头了。   剩下这俩人也都是造反队里的骨干,嘴皮子挺溜,这些天也缓过神儿来了,不住的替自己开脱。还把责任都推到已经死无对证的吕文娟身上了,大有造反有理,恩断义绝的架势。   之前就说过,王英兰是眼里不容沙子的人,作为吕文娟最好的朋友,几个人为何会脱队,她是知道点内情的。现在别人都死了,就他们俩人还活着,还说出这些抹黑死去同志的话。她不禁就想,这俩人没准是打入我们人民内部的特务,专门来迫害我们同志的。   领导也正愁没人顶这个锅呢,俩人就算嘴皮子再溜,也无法为自己开脱这欲加之罪。   至于俩人清白又无任何错处可循的档案,也不过就是一笔带过!刚开始是革命,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就成了叛徒了。至于他们目的何在,这都不重要,关键是别人死了他们还活着,光这一条就够定罪了。历史上说这个年代多如牛毛的冤假错案,其实大都是这么来的,合乎常理,就不用讲究什么证据了。   俩人一下从之前的造反派被打成了反革反清的阶级报复,这个出身还是王英兰给定的,还亲手给俩人写了大字报。她就觉得斗倒了这两个人,就算给自己的好朋友吕文娟报仇了,而她这种偏激的想法和疯狂的样子,也不过只是这个年代人的小小缩影而已。   俩人明明是最清白的农民出身,愣是被说成了资本家的余孽,别说出身了,连爹都给换了。因为这样,才好说他们这是属于阶级报复,残害同志。   死的那些人里,还有几户是村里人,大字都不识一个,听人说孩子是被这俩人残害,也不管青红皂白,拎着镐把和木棒子就都上去了。   就算领导们喊着‘要文斗不要武斗’,可激愤的群众哪能听的进去,要不是最后得扭送这俩人去接受政治审判,估计小命儿就直接交代在这了。   打完后还继续审问,实在问不出什么就去抄俩人的东西,他俩都是住在老乡家,就为了找个根本不存在的叛变证据,把这两户人家反反复复抄了三四遍。最后还是在俩人其中一个的屋里角落,找到了一把生锈的小刀。这帮人就说他是预谋杀人,连武器都准备好了,可怜把那小刀冤枉死了,还没手指头长,杀瓜都费劲更别说杀人了。   但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俩人被打服了,也就丢掉幻想被迫承认了。现在特务的罪名,可是只有死路一条的,但很多人都是宁求一死,也不想遭这个活罪了。   现在他们只要详细交代出是怎么把同志带到外面,并害死了他们就行!大家伙儿明明都知道那些人的死因,却偏要这俩人把这些因由联系到自己的身上,不通顺的地方,还要他们自己去想出更好的理由来。就等于是俩人亲手把自己一步步送上死路,窦娥,也不过就如此了吧。   -----   很多年后,清算结束以后,高原被调到地方落实政策。那时哪怕就是一个县城,也是冤案堆积如山,高原作为亲身经历过这场浩劫的人,对很多案件一看便知。他也成了平反最多,最为人民做实事的好干部,成了他政治生涯中非常重要的一笔政绩。 第43章     现在的人要谨记两点,不能做罪人,也不能做红人。做了罪人,那就当不成人了,做了红人,也就不是人了,   这话是高原对她说的,田恬不明白,为什么才二十出头的他,会有这么深的生活感悟,这是一生平顺的她,一辈子也难以理解的吧。   诚然,有阅历的沉稳男人比较吸引人,但田恬也非常有自知之明,这种男人不是自己能驾驭的了的。但是高原对她那种滴水穿石般无微不至的关怀,已经渗透到了她的生活,甚至内心。   人最可怕的就是习惯,田恬虽然一直不接受,却已经不排斥他的接近了。   高原这些天一直在城里跑伤员的事,要不是秋粮上缴,他可能还要一阵子才能回村子。   今年全国遭灾减产,家家的日子都不好过,都眼巴巴的盼着秋收的粮食下锅呢。这个时候想把粮食运走,辛辛苦苦忙半年,到头来自己还要饿肚子,上面特别怕村民们会有情绪。   村子里的这些干部领导,高原属于实干派的,支书特别依仗他,有什么事都爱找他商议。当初他两眼一抹黑被派到这个村子干革、命,虽说他是组织上下派来的领导,但村里的人封闭惯了,总是下意识的排外。高原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年轻同志,事实也证明他的眼光不错,高原各方面都非常有能力也能帮到他。   面对支书提出的又想村民满意,又想在上面立功的要求,高原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这个支书肚子大心大,唯独头脑不大,成天除了想美事儿就是那档子事儿。   开了小半天儿的会,总算是有点头绪了,散会后他就赶紧去找田恬了。几天没见到他的小姑娘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照顾好自己,就她那吃shi都赶不上热乎气儿的慢性子,没有自己时不时的投喂,八成又得饿瘦了。所以说资本主义要不得呢,都啥年代了还端着大小姐的清高,大锅饭不用抢的,汤都捞不着喝。   不出所料,再看到田恬就是瘦的尖嘴猴腮,一副难民的模样。如果田恬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绝对会喷他一脸,这尖下颌,这大眼睛,这小细腰,放以后多少女人得愿意花大把金钱去追逐的。虽然现在饿的有点难受,但是每次照镜子的时候都是满满的安慰啊!   不过她也发现了,自己就是个易上脸的人,吃饭也是先胖脸,害羞也是脸先红。其实并没有多瘦,但是少吃两顿,好像脸颊就会瘦下去一层水膘儿。   高原先把信件给她,按说她这样下乡接受再教育的黑五类,信件什么的都要接受检查。但朝中有人好办事,只要是高原经手的,都是不做检查直接给她的。之后又给她一个油纸包,里面是肉包子,上次也是在这个地点给过她一回,但是最后的结果是喂了狗了。   “纯肉的大包子,快吃吧,香着呢。”   田恬听到包子俩字,眼睛都蓝了,都没顾得上接信,先拆开油纸包在大白面包子上狠狠的咬了一口,完全没有上次高傲的不屑一顾的样子。   高原笑着看着她的吃相,温柔的嘱咐她说:“吃慢点,别噎着了。”   所以说他爱戴新国家拥护新政权呢,如果没有这样的时世,他哪里有机会能网住这样一个傲娇的大小姐。   “你这回的信地址好像有点不一样,不过都是你家那个城市发出来的。”高原说道。   田恬吃了一口包子,半眯眼陶醉的品尝着这种能让她落泪的味道,这绝对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食物了,没有之一!她相信不管以后时间过去多久,她都不会忘记这种味道和这种感觉。   听了他的话,田恬又咬了两口包子后,才接过信封看了看,落款上真的不是她家的地址。印象里,在她们家被打成走资派后,所有的亲朋好友就都已经跟田家划清界限、一刀两断了。现在的人所追求的都是极端主义,要么就是纯洁的白璧无瑕的好同志,要么就是卑污的人民所不容的反动派。   凡是被规划到第二类的人,大家就跟躲瘟疫一样,不止躲的远远儿的,还要鄙视你。   信是从老家寄来的,那只能是以前认识的人,所以田恬特别纳闷的拆开了信,看完后才恍然明了写信的人。   来信的第一行要写上红小书里的一段摘要,之后也不能按常规写什么亲爱的同志,如果和她表现的关系太过亲密,被检查到的话,会被划为阶级同类的。   之后就是正题,先是批评她,上面写道,你是人民的敌人,要好好改造自己,争取早日回到人民中来,到时你还会是我们的好同志。   虽然田恬心里知道这是现在写信的常规写法,但就是看的很不爽,这样添堵一样的关心,压根就不如别来信了。   信是田正来的,意思就是他现在做了时报的记者,因为北大荒兵团传来丰收的喜讯,此事中央非常重视,特意派了参观团,他是随队来做采访的,顺便看看她。   对于这个她刚来时给过她帮助,记忆里又很温馨甜蜜两小无猜的田正,田恬是对他是报有一定的好感的。   “呀!是小正哥要来了呢!”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田恬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高原一直自认为他是现在女权人士口中,那种尊重女性,不大男子□□主义的那种人。可听她叫的这么近乎,不知为啥,这心里就是忍不住泛酸。他不承认自己是霸道,也就是有那么点小心眼儿罢了,毕竟这是自己认定的人了,凭什么管别的男人叫的那么亲近。   趁着她在那专心的啃包子,高原不着很的套了几句话,也初步了解到这个田正到底是什么人。青梅竹马不说,还绝对的对这丫头有点意思,不然在那么谁会再那么危机的时候,冒险去通风报信。   当田恬把第二个包子已经咬的差不多的的时候,才突然发觉,自己这个样子貌似是在吃独食。现在这个形势,弄口吃的都不容易,两个纯肉馅的大包子,她可不相信是高原吃够了给她剩下的。   “高大哥!包子被我快吃完了。。。对不起!”田恬愧疚的把所剩不多的包子双手捧到他面前,虽然是她的狗剩,可在食物短缺的现在,这半个肉包子,不管从谁嘴里抠出来的,都是好东西了。   “你吃吧,我都吃过了,这是特意给你留的。”高原将包子又推回给她。   田恬嘟着嘴巴又推了回去,说:“我不信!现在又不是以前,肉包子多到能用来打狗,这会儿这么皮薄馅大的包子,都够接待总理的级别了,怎么可能让你吃完又带走的。   还是你嫌弃我剩下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是在太好吃了,一时没忍住!不过我每天刷两遍牙齿,绝对健康清新,你放心吃吧。”   如果高原知道传、销这一词的话,绝对就能非常准确的形容田恬此刻的作态了,而且这还是一次非常成功的销售。看到她凑过来的脸,大眼睛晶晶亮的看着自己,就算他平时以理智冷静著称,也忍不住心头一热的想答应她任何的要求。   高原就这样握着她的手腕,就这她的手,在包子上小小的咬了一口,说:“包子确实是特意留给你的!不过我真吃过饭了,还管饱的,所以吃不下了。我尝一口就行了,剩下的你都吃了吧。”其实他这还是说谎,就算吃了还管饱,他回村子也有小半天儿了。   在这种饥荒的年代,俩个人共吃一个包子,根本不纯在什么爱昧不爱昧的问题。但作为一个思想活动特别丰富的宅女,就算饿着肚皮,也控制不住这多思的心思。   这个。。。就是传说中的间接接吻了吧!!!在这种纯真年代,她思想这么龌龊真的好么?!坚持就是羞耻play!!   尽管田恬努力低着头降低存在感,但败笔就在于她长的白啊!两只耳朵和修长的脖颈,都粉红粉红的,让人一看就知道这姑娘想歪了。   高原也是没有过感情经历的人,二十年来就是为了生存和吃饱肚子奔波算计了,男女之间这点事儿,他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经历。   就吃个包子而已,他本来是一点也没多想,直到看到田恬在那羞答答的小口小口咬包子,他才如雷劈般的反应过劲儿来。   他吃了她吃的包子,她又吃了他吃的包子。。。是这么个节奏吧??!!   高原不懂什么叫间接接吻,但这样就已经足够刷新他对情感认知的极限了,让从来都是冷情又理智的他,竟然也跟着闹了个大红脸。   要是有外人看见,绝对得以为这是什么传染病呢,一个这样两个还这样,传播的速度还这么快。   “包子。。好吃么?”在这种暧昧到尴尬的气氛下,高原的智商也降到了历史新低,问了一个让俩人更加不知所措的问题。   田恬也好不到哪去,本来智商就捉急,现在更是集体离家出走了。把最后一口狗剩,臭不要脸的又举到人家嘴边,说:“挺好吃的,要不,你再尝尝?!”   刚才那一口,高原没多想,咬一口不过是为了满足她的要求。这一次不一样了,虽然最后这一口包子被嗑的惨不忍睹,但并不妨碍它散发着的浓浓粉红。所以,高原没像之前那样为了田恬能多吃点而推让或只浅尝,他毫不犹豫的‘啊呜’一口,就把那块被咬的七零八落,还包含着田恬口水的包子给吞吃入腹了。   末了他还露出森森的大白牙一笑,说道:“好吃!这包子真甜。”   所以,智商不在线的看来不止是田恬一个! 第44章     因为要迎接参观团,秋收的粮食就一颗不能动,几个大队的收成还要集中在一起,营造出大丰收的假象。参观团在哪个大队参观完,下一个大队就再把粮食连夜运到自己村子去,虽然荣誉是有了,但等到交粮的那一天,可就有好瞧的了。   参观团里除了领导外,最受关注的就属时报的记者田正了。田正因为过人的才华,一进时报就受到重用,加上人又长的彬彬有礼高大俊朗,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田正自幼与田恬玩伴,俩人一起生活学习长大,他所接受的培养,完全就是大家公子的教育。他既有富贵人家的气度与内涵,又有赤贫成份的好出身,在这个讲究成份清白的年代,仕途自然是一路顺畅。   别看田正在参观团里表现的大气沉稳,其实内心却无比紧张激动,要再见到大小姐了!现在的阿正也已经不是原来的阿正了,终于可以配的上她,堂堂正正的站在她身边了。   参观团到一大队的时候,田恬作为欢迎队伍,表演了由她创作的歌舞,我们走在大路上。   参观团的领导也是来自田恬的家乡,对田家的事知之甚深,欣赏完田恬的歌舞后,他一边鼓掌一边对唯二知情的田正说:“果然是金子到哪里都发光!小田儿这个姑娘就是被家里带累了,不然也一定会像你一样,成为社会的栋梁之材!可惜啊!”   听到田恬被领导认可,田正这心里比自己得了先进还荣耀,也加深了他想要帮助田恬的想法,只是也很理智的没有去说什么好话。如果有明显的维护□□的行为,那他也没啥好果子吃的,这年头人人自危说的一点也不假。   之后的庆功宴,嘴上说时世不汲一切从简,但这四菜一汤,就着实够难为人的了。村民家有只大公鸡,因为给家里立过大功,就算是饥荒灾年,家里能吃的能杀的都收拾个遍,也没舍得动这个公鸡一根毛。   当初他们家的小孙子在屋里炕上睡觉,顺着窗户爬进来一条碗口粗的大花蛇。当时孩子还小,别说咬一口了,那么粗的蛇,生吞都能把孩子吞了。当时就是这只大公鸡,愣是把这条蛇给叨走了,把孩子护下了。   这次来参观团,村里拿不出什么像样的吃的,就来跟他们家商量把大公鸡贡献出来。那一家人都是仁义人家,不管村长怎么许愿,人家就是不为所动,什么东西也赶不上救命恩公的一条命值钱。只要这大公鸡不死,人家就打算给养老了。   可这帮造反派的小青年太讨厌,听说他们家管一只鸡叫恩人,对这个扁毛畜生比中央还重视。就硬安那户人家一个搞封建迷信的罪名,说是鸡就是让人吃的,楞当着人全家的面儿,把大公鸡给抹了脖子,还给炖了蘑菇粉条子端上了桌儿。   这不领导这边儿吃着饭,那边儿就号上丧了,高原起身出去处理,田正也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   “田大记者怎么不在里面吃席?”高原问道。   这会儿在称呼上加个大,是表示敬佩夸奖的的意思,并不像以后好像是在讽刺谁一样。   “嗯,听外面很吵杂,就想跟你一起去看看,没准能闹点新闻素材。我们搞新闻宣传工作的人都有这个通病,小事不小,什么热闹都想往前凑凑。”田正两手扶着胸口挂着的相机,笑的光风霁月的。   田正一米八十多大个子,人虽清瘦但穿衣有样,黑色西裤加雪白的衬衫,三七分的头发,整个人又整洁又俊朗。露齿一笑,端是大方,很有民国后期贵公子的感觉。   所以说一个人的成长环境,大多决定着这个人的自身气质,田正和高原两人,都算是有能力又识时务的人。但现在俩人同时站在一起,高原明显比田正差了那么一大截儿,田正就像正气凛然的正义之士,高原就是亲民接地气儿的乡村教师。   本来高原是村里姑娘心中的大红人,爱劳动还懂维修,现在和田正站一起一比,直接就被ko出局了!田正一到门口,大姑娘小媳妇这眼神儿,就开始一劲儿的唰唰他。   那会儿农村人确实比较愚昧无知,看热闹指指点点的毫不掩饰,自以为咬着耳朵谁就都不知道了。   高原心里最不待见这些小媳妇老娘们嚼舌根子,虽说从不会在脸面上表露出来,但也尽量的少与她们接触。田正反之,他是个满心工作热忱的人,这些爱东家长西家短的妇女,就是他很好的获得新闻素材的途径。   所以见有人冲着他这边指点,他反而对着那些人笑了一笑,其中有几个面子窄的新媳妇,羞的直接捂脸就跑了。回家后还直说,他长的真像春禾里面男主角的扮演者唐x强。   如果要用咱们的眼光看,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教导主任,但是现在就流行这种style,这就叫时代审美。   其实他如果说他原先是被田家压迫的长工,在这个时代更能引起共鸣,特别他还从奴隶混到了将军,更是会叫人敬佩。但人都有虚荣心,田正不愿走哪都说自己原先是个下人,就算能得到再多的优势,再多的刮目相看,他依旧觉得那是段屈辱史。   心系田恬,他内心也是很挣扎的,所以直到现在才联系!这次他也抱着劝说田恬和那个家庭彻底断绝关系的想法,如果她能回归到人民群众中来,他愿意摒弃阶级观念和田家迫害他的血泪史。和她在今后的日子里共同携手,建设祖国,服务于人民! 第45章   田正依旧是昂首阔步信心十足,两手不离他胸口的相机挺胸抬头,殊不知高原已经暗地里呸了他几回了。道貌岸然的狗东西,没有田家能有你今天,就算帮忙了也是应该的,竟然恬不知耻的还想邀功。之前田恬收到来信,还挺高兴的,听听他背后说的什么,这就是不带眼识人的下场。   “小田儿同志在这里表现的不错,学习积极还勤劳肯干,就是她这成份挺让人头疼。她这好容易脱离资本主义家庭,融入到我们人民群众的队伍中来,你还是不要提她的家人,来动摇她坚定革命的决心了。”高原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打着官腔说道。   田正的本意也是如此,刚好和高原的话不谋而合,他就像是得到了认同一样,非常激动的说道:“高同志!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我这次来的目的,也是要劝说田恬和她那个资本主义家庭彻底的决裂,永久的断绝关系的!你不知道,田恬以前也是进步青年,本来是有大好的前途的,都是被她那个万恶的腐朽家庭给带累的。不然她不应该来到农村,而是应该带着大红花,在大礼堂里为领导们表演。”   他也是这么想的就太好了!田恬那小丫头别看对啥事都不上心,从来也不吵吵想家,但就看她关键时刻口粮都能省出来往家邮,就能想到这绝对不是会和家里人划清界限的主。凭她的条件,当初下放前,绝对不是没人说过这事,现在她人在兵团,就已经说明她的选择了。   这丫头平常看着娇滴滴的,但差点狠心把自己饿死的主,怎么可能是听谁说两句就能改主意的。虽说下乡劳改,但在他的关照下,田恬真的是没吃什么苦,那资本家大小姐的娇脾气依旧臭酸臭酸的,他就等着这个大记者自己去碰一鼻子灰去。   “革命分工,不分贵贱,小田儿同志在兵团,也依旧能发光发热,展现她自身的价值。”   没见时还把这青梅竹马当盘菜来着,原来这像电影明星一样的大记者,其实就是个榆木脑袋,中看不中用。田恬要是瞎了狗眼一样敢听他的话,那样的虎逼娘们儿也就没治了,他也不要了。   不过凭他对那小丫头的了解,虽然没什么坏心眼子,但是心思也贼咕咚。歪歪道儿一出一出的,想让她听领导守政策,比自己这样的老油条都难。   田正虽然是中央派来的大记者,但毕竟不是在职的干部,高原一打官腔,他端着的架子就矮了下来。   特别这话说起来,像是他有歧视职业分工的嫌疑一样,他忙解释了两句,说道:“那是那是,每个同志都是社会的一块砖,少了谁都不行。特别是工人阶级和农民兄弟,肩负着全国上下千万万人的民生需求,这个重担和责任不可谓不小啊。”   说到这里,田正忧国忧民的叹息了一声,随后又想到什么了,一下精神就振奋了起来。一手依旧捧着相机,一手握拳加油状,说道:“这次在举国困难之际,咱们x兵团能克服困难取得了丰硕的收获,由此可见领导班子的英明神武,和群众的团结肯干。小田儿同志在这样一个积极向上的大集体里生活学习,一定会有很多的收获的,这样对她修正和□□的思想会有很多助益。”   说到这里,田正还回忆起以前田恬骑马时,踩着马童肩膀上马的场景,不禁感慨颇深。大小姐人虽然善良又美好,但骨子里全是资本家的剥削腐朽思想,如今下放到基层锻炼锻炼,对她来说也许还真是件好事。   高原虽然表示赞同他的话,但心里却忍不住的纳闷,不是说这小子是和田恬一起长大的么,怎么两个人的思想做派会差这么多!   按现在的说法就是,田恬是唯心主义,而田正是唯物主义,田恬虽然有时会为现实低头,眼睛里却依旧带着一身的骨气。而这个,就只会人云亦云的随大流,否定自己的思想,风骨全无。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狗肉上不了台面?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俩人正说着田恬,就发现她也挤在一堆人那看热闹,她一直谨记高原的话,看热闹要躲的远点,看不着不怕,站的高就行了。简单来说,就是她现在是站稻柴垛子上呢,看见高原过来,还冲他挥了挥手。   田恬还穿着刚才表演时的衣服,田正一眼就认出了她,以为她也认出了自己,所以特别热情的回以招手。   但期待中田恬会热切的跑过来问候他不同,田恬打过招呼后,就把头转过去,好像是继续看热闹去了。   高原很不厚道的笑了一声,看来他前两天真是吃饱了撑的想太多了,他敢赌十斤大米的,那丫头绝对是一个眼神儿都没给旁边这个人,更别提认出故人来了。   “小田儿!你来一下,时报的记者想采访你一下。”   上报这事儿田恬也算一回生二回熟了,清脆的答应一声,非常利落的翻下柴垛跑了过来。   她跑过来时身后的大辫子一甩一甩的,配着她灿烂的笑容,洋溢青春的气息,这画面美的就像首诗一样。   田恬来到俩人面前,把大辫子整理到胸前,笑着喘了两口气,白灿灿的小米牙一呲,说道:“你好!同志!是先采访还是先拍照?!”   “大小。。田同志!你不认识我了么?”田正激动难耐的问道。   见到田恬之前,田正做过很多的幻想,她依旧如初或是被劳作折磨的不似人样。但真正见到后,他感觉大小姐变了,也许是人民改造了她。现在的她,不见资本主义的腐朽做派,满身的阳光、积极向上。   田恬仔细看了这个记者两眼,对田正的印象,她一直是来自记忆里的。当初通风报信,他也只是躲在墙外并没有露脸,所以真正的意义上田恬是没见过他的。记忆中的田正虽然也算一表人才,但却一直很羞涩,也有点腼腆。   如今站在她面前的这位,除了长相没太大的变化,周身气质完全就是个大反转。贴心的竹马完全木有了,感觉非常像情深深雨蒙蒙里,意气风发爱打抱不平的何书桓,所以她不确定的问道:“是田正?小正哥?”   “是我!田同志,你好!很高兴又见面了。”   。。。。这种我们不是很熟的语气是要闹哪样?不想和黑五类份子扯上关系就不要来见面啊!田恬心里他乡遇故知的热情,完全被他这样生份的语气浇的哇凉哇凉的。   其实真是冤枉他了,他只是想在意中人面前,表现大气,更干练而已。   可田恬已经收回了笑容,摆出一副高冷的姿态,完全就是田正记忆里那个高贵美丽的大小姐了。   “嗯,同志你好。不是要采访我么?请问是先拍照还是先采访?”田恬客气的又问了一遍。   哦,哦,田正也回过了心神。虽然这和想象里的相见不一样,但是能在心上人面前展现自己的专业优势,他又振奋起了精神。   他将相机调整好数据,一手将相机托到眼前,一手指挥着田恬的动作。   “小田儿同志,表情再积极向上一些!手再抬高一点,想象着正在仰望伟大领袖杨主席!右腿微微再像前进一些,对,就这样!”   田恬整个人如一朵太阳花一样,迎接着红太阳,但其实她内心和x了狗一样,大哥你只是个记者好么,不是拍婚纱照的摄影师。 第46章     田正又问了几个问题,基本上算是句句扎田恬的心。比如,作为一个右、派,在人民的大熔炉里是否锻炼出了一颗红亮的心,是要继续走右斜路线,还是要走社会主义的大道上等等。   作为一个记者,他问题问的犀利又能引起现在读者的共鸣,但作为一个老朋友,就显得有点不近人情了。   而田恬也不能不做回答,不然就是态度不端正,耐着性子做完了采访,田正一说结束,她就速度拜拜再也不伺候儿了。田正做完访问,仔细擦拭了下相机又放好了采访资料,满腔热情的想要与田恬叙旧,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高原是含笑看完全程的,小丫蛋儿果然没让自己失望!他这会心情正好,也不在乎安慰别人两句,他拍拍田正的肩膀说道:“小田儿还有事情要做,田大记者也赶紧回席上吧,一会儿领导讲话,也需要你拍照呢。”   “可是,我还没和小田儿说她家里的事呢!如果她同意的话,我回去也好帮她申请返乡批文啊。高同志!一会儿我们走之前,你再帮我安排和小田儿见一面吧,不然信件里很多事都说不清楚。”田正还当高原是好人,要请他帮忙呢。   高原心寻思了,我媳妇儿还没到手呢,怎么可能让你弄走。别说什么爱她就要为她好的话,他就知道两口子生同裘、死同穴。   所以高原嘴上是答应了,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该怎么把田正直接打发走。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正常参观团是参观完一个大队,当天回团部休息,第二天再去参观另一个大队,这样有一宿的时间,可以让两队之间互相倒腾粮食。   但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领导非常坚决的要直接去下一个大队,支书想尽了办法,才把领导留在了饭桌上,暗地里打发高原赶紧去想办法。   但是田正就像沾到高原身上一样,走到哪跟到哪,想要绕开他去办事根本就不可能。可只要他跟着,这事儿就一准儿会露馅。   支书也急了,这可是全团的大事,而且还通报了全国,如果在他这里出了岔子,后果简直是不敢想象。   高原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田正想再见田恬一面,如果叫田恬来一定能拖住他,这样他就能抽出身子去办事了。可这是集体的事情,凭什么要把他的人拖出来凭白奉献,但这也是个能让田恬摘掉帽子的好机会。   他简单和支书说了一下两个人的关系,并强调了当初田旺财多绝情,虽然名义上是仆役,但田家早当他们是家人了,所以对于他们的翻脸无情,表示田恬伤害很深。   这年头父检子,子举父虽然在大义上说的过去,但在情理上,很多人还是不太接受的。支书就是会为自己打算的理智人,所以高原一说,他也能理解田恬面对田正的心情,当即就表示说:“只要小田儿能摒弃个人成见,帮助咱们大队渡过这次的难关,在合理的范围内,任何条件我都可以答应她。”   领导这么上道,那事情就太好办了,但样子还是要装装的,高原状似为难的说道:“和这个大记者见面,说是仇人相见都不为过了,那小丫头倔的很,恐怕挺难说服她的,而且咱们也没时间和她耽搁慢慢劝。只有一个办法,也是最有效的,她绝对拒绝不了的。”   说到这里,高原卖了个关子,支书正急得抓耳挠腮的,哪受得了这个,主动答应道:“你快说,是什么办法,只要不是背叛组织,对不起人民的,我就都同意了。”   高原暗自翻了个白眼儿,心想你对不起人民的事还少干了,跟别人又开始讲起原则了。   “小田儿可是背着成份下放的,如果在咱们这有重大贡献,是可以申请平反的。这可是关乎全团荣誉的事,还不够重大么?帮她平反身份,她肯定会答应了。”   现在想给一个人平反身份,绝不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那么简单的事,每个部门儿都是一道坎,但考虑到事情败露后的后果,支书咬着牙答应了。   “告诉小田儿,事情办好了平反身份没问题!可如果办不好,我就办她个叛国通敌,让她自绝于人民。”   -------------------------   “真的?!真给我平反身份!”田恬不敢相信的问道!   以前,田恬从来不觉得一个身份,会对一个人的生活有多大的影响。但在现在的时代,身背成份就跟脸上烙了大写的‘耻辱’一样,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   就比如下乡,没成份的那叫支援祖国建设,像她这样有成份的,那就叫下放劳改。人家有补贴有假期,她是什么待遇都享受不到!如果以后返乡回城,支援建设的这几年都算做工龄资历,她的档案上只会写‘改造良好’。   和田正之间是怎么回事,高原是一清二楚的,他却能趁机帮着争取这么一个会改变她一生的机会,怎么能不叫她感动。   “高大哥!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些。”   田恬不知道别的女人会不会因为感谢而产生感情,她是真有点控制不住了,心里满满的感动已经开始动摇她的理智了。   高原依旧笑的温柔,揉揉她的脑袋,说:“好了,跟我还用这么客气么!不过对支书他们该怎么说,你心里应该有数吧。”   “放心吧,我又不傻!可是那么多粮食,你们要怎么倒腾到二队去啊?!支书说我完不成任务都让我自绝于人民,如果你掉链子了,他不得生吃了你啊。”   兵团的荣誉她不关心,但任务交道了高原身上,她不能不问一句。   高原被她夸张的表情逗的一乐,对此事他非常淡然的说:“我要是露馅儿了,他自身都难保了,哪有功夫还来管我!所以你也一样,愿意跟那个大记者说就说两句,不愿意说就像刚才一样,扭头就走!”   在大事面前,高原更关心她的感受,田恬心里特别的受用,明明想甜笑却强忍着,扭捏的说:“你让我撂挑子走,捅出大篓子怎么办。”   “那你不用管,有事儿我给你兜着。”高原说这话不正式也不起誓,但他眼里的认真,就是让田恬相信,他能替自己顶起头顶这片天空。   被他这样保护着呵护着,田恬有种甜掉牙的感觉,但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太不矜持,她依旧努力板起笑脸,嗔了他一句:“吹牛!”   高原现在把田恬的脾气了解个透彻,这小丫头又好讨好又不好讨好,什么事不能逼太急,不然真敢翻脸不认人。所以明明气氛爱昧的能让人更近一步,高原也不敢轻易去摸她的逆鳞,放弃了这个好机会,转而说起其他的,道:“喂!有这么说大哥的么!”   果然,轻松温馨的气氛,让田恬心里感觉和他更亲近了,对他做了个鬼脸后就跑开了。   “我去找田正!你也快去忙你的吧。”   她去找田正的时候,一直维持着这个好心情,面若朝霞笑颜如花,激动的田正这个受宠若惊啊!   “小田儿同志!你还记得我们以前一起长大、一起学习、一起造*同进步的日子么?”   田正一脸回忆的问道。   他说的这些事情,在田恬的脑海里还是印象颇深的,看来对于以前的田恬来说,这些记忆也是美好的值得怀念的。但是田正充满感情的谈话中,叫一个故人同志,她真心带入不进记忆中温馨的情感中去。   所以她敷衍的点点头,嗯,了一声。   “小田儿同志!你一直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进步青年,我也相信我不会看错人,所以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来帮助你!   可是你腐朽的家庭对你的拖累实在太重了,你应该坚定革、命的决心,甩掉负累你的沉重包袱,全心全意的投入到人民的怀抱中来。只要你能和那个走资派家庭断绝关系,我就会帮你搞关系申请平反身份!到那时候,就没有什么能阻止你进步的脚步,我们也可以携手共建美好国家了!”   田正说的慷慨激昂,鼻孔噏动,田恬就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心里终于明白当初他们一家,是用什么心情去p斗对他们恩惠不浅的田家人,这是已经被所谓的荣耀腐蚀掉了所有情感的,不能称之为人的人。因为动物和人本质的区别,就是因为人有感情,会去感恩会去爱。   她虽自私,但也懂得将心比心,像田正这类的造反派,嘴里喊着清算毒瘤建设新国家。他们批家人批同志老弱不放,其实说到底,就是拿这些人的痛苦,来换取自己的荣誉。   她一直知道这些人没下线,但她接触的这些造反派,都是和她没有任何关系的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理解也认同这种踩着别人往上爬的弱肉强食。可田正不一样,记忆里他是如亲哥哥一样的存在,如果说当初举报田家是他的情非得已,现在亲口听他说这样无情无义的话,完全颠覆了她对这个人的认知。   “小正哥!爷爷和父亲,小的时候教你执笔传你道理,奶奶妈妈为你缝衣给你煮粥!你今天这样唾弃他们,良心上不会过意不去么。”   田恬是看透这样人自私凉薄的本性了,问出这些话,就是给心里的不甘和留念一个交代。   “那不过是资本家收买人心的一套手段,我才不会被蒙骗!所以,田恬你也不要再深陷其中,要回头是岸,人民的怀抱,才是你最终的彼岸!”   只要说起田家,田正就会特别的唾弃,其实归根结底,也是他的自卑在作祟。他想摧毁那段屈辱史,又想留住田恬这个美好的记忆,所以不遗余力的抹黑田家,想把田恬拉倒自己的这一边。   “是的,田家人从小就拉拢迷惑你,就因为你身上有大利益可图!”田恬说的无比讽刺,田正不禁脸红,他有何可图,自己又怎么会不清楚呢。   “小田儿同志!我不会害你的!”田正无言可对,有些羞恼的提高了音量。   心底的伤痛沉寂后,田正此时于她就如陌生人一样,田恬也不觉得有什么气愤了,让她可以理智的思考。   按她的脾气,她应该甩袖子就走,可高原好容易替她争取这样一个可以平反的好机会,为自己、为他,此时都不应该意气用事。也别怪她和高原联和起来糊弄应该更亲近的,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田正,同样的一件事,一个男人默默的为你谋算好,另一个却让你割肉一样的抉择。到底应该怎么选择,又该选择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小正哥,我不需要通过伤害家人来证明自己,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如果你还念着我们小时候的情谊,那就陪我最后走一段路吧。”   说完,田恬忧郁的转头先行。   一大美女,和一个心里对她有好感,又没有什么感情经历的愣头小子玩儿受伤,对方怎么可能不上钩。况且还是刚受过打击,沉浸在被拒绝的痛苦中!田正就跟有吊死鬼勾他魂儿一样,飘飘忽忽的就跟着田恬后面走了。   参观团里实干的两个人,一个被拖在了酒桌上,一个被田恬忽悠的漫山遍野的乱走。高原就带着一大队和二大队的人抓紧时间搬运粮食,人多力量大,蚂蚁搬大象,没用多久也倒腾的差不多了。   顺利送走参观团,支书的小手绢儿都湿透透的了,至于之后二大队会不会露馅,只要不直   接牵扯到他,那就不是他该操心的事情了。   “小田儿啊,还有小高儿,今天多亏你们机警了,这次一定要记你们一大功!”支书心里   没了负担,也恢复了往日的官僚风度,背着手,大手一挥的说道。   田恬见没外人,非常直接的说:“支书别急着记我功劳,只要把之前答应我的事情落实了   ,哪怕不记功,我也记您的恩。” 第47章 +新     支书险中求生,心情正好,如果换平常,他准会打太极推脱的说:小同志啊!组织上有困难,你们要多体谅!   这次她不止帮了大忙,还有得力干将高原做中间人,支书以后还要用他,就算不愿给田恬办事,也要给高原这个面子。   “行!你回去写申请书吧,写好后直接交给张干事就行!就说我批准了,让她直接给办。”   自从来到这个年代,田恬一直遭受着‘成份’带来的苦难和迫害,本以为这个包袱会一直跟到她这场劫难结束,真的从来没想到期间会有平反的一天。   幸福来的太突然,一时激动不能自已,但压抑已成习惯,再没法像以前一样,高兴难过了就大喊大叫的,田恬捂着脸哭了。   “这小丫蛋儿,这是高兴的事儿,怎么还哭了!快别哭了,赶紧给家里也去信儿吧,让家人也跟着高兴高兴。”   青春正茂的小姑娘,不管是笑还是哭,都别有一番风情着人疼爱。因为田恬看着就不是什么好性子,就算长的漂亮,支书也从来没打过她的主意。这次就在他眼么前儿哭的梨花带泪的,在女色这方面本来就没什么定力的支书,忍不住走上前儿两步,想要安慰安慰她。   支书什么毛病,高原是最清楚明白不过了!要说这领导哪都好,又办实事又为民着想,唯独女人这一关过不去。村里的姑娘有爹有妈有亲戚靠山的还好点,这些下乡的女青年,基本让他划拉个遍了。   所以一看支书有要往田恬身边凑的意思,高原这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快他一步走过去,面带厉色的训斥道:“还有没有点规矩了,在领导面前这么放肆!咱们支书虽然亲和,可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大队部是让你像泼妇一样混哭的地方么!赶紧憋回去,痛快回去写申请去,再这么没眼力劲儿不分个轻重缓急的,就让你这辈子都带着黑五类的帽子摘不下去。”   高原劈头盖脸的一通指责,弄得田恬一愣,高原对她一直是温柔相待,百般关照的。突然变脸,把她弄得楞模楞眼的,但好在她不傻,知道先看看他脸色。高原正背对着支书,示意她赶紧走,虽然不知道他为啥这样,但心里明白他不会坑自己,就顺着他的意思告辞了。   俩人之间的小动作,支书并没有察觉,只是田恬走后,他略带惋惜的说:“小高儿啊!你这个小同志哪都挺好,就是太不会怜香惜玉了!对女人要温柔,你这个样子,是讨不到老婆的!”   高原做出浑不在意的样子,说:“国家还未富强,何以成家。”   “小同志!照你这么说,那大家都得打光棍儿了,这样国家没等富强,人就快绝种了!你就是太不解风情了,等娶了媳妇儿,你就明白女人的好处了。   张干事上回跟你提的那个洪羽同志,我看就不错!人很勤劳,有模有样身条儿还顺溜,你娶回家吃饭有人管,睡觉有人暖,不是更能省下心力投入到工作中去。”支书坐回到工作桌前,点了一根香烟,夹在手中笑着冲着高原指点着说道。   “不谈这个,不谈这个!我现在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就是想跟着您,多给老百姓办几件实事儿。”高原憨厚又抹不开面子的挠头笑了笑。   其实他心里腹诽着:你看着好的人谁敢要啊,就算没捡到二手货,以后也得带绿帽子。   他最后那句马屁拍的支书浑身舒坦,笑着训斥了他一句,说道:“年轻人啊,就是事业心重!不过这样也好,你只要一心朴实的跟着我干,前途绝对窄不了。”   -------------------------------------------------------------   第二天田恬找高原帮她看申请资料写的是否合格,高原看看她的脸色,问道:“昨天我红斥白咧的训了你一顿,你还找我看资料,你不生气啊?”   田恬傲娇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真当我傻啊,没缘没故的,你怎么可能突然就骂我。就因为我哭啊?你又不是没见过我比那哭的还厉害的时候!   对了,我还忘问你了,那天为什么要整那么一出撵我走啊。”   高原摸了下她的头,赞扬的说:“嗯,这姑娘确实不傻。”   他调侃的语调,惹得田恬狠狠瞪了他一眼,还一巴掌扇掉了他弄乱自己发型的大手。原先不是很暖心很正派的哥哥型好领导么!画风怎么越来越扭曲了,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快说!”   田恬插着小腰儿,一扭身子一跺脚,小模样别提多娇俏了。喜欢的高原直接摒弃了以往温和的笑容,笑的灿烂的牙花子都露出来了,后来可能觉得自己这样子太有损形象,他摸了摸鼻子,收敛了下后正色的说道:“具体情况不能跟你多说,但是你知道我不会害你就行了。而且我之前跟你说过,不管是哪个领导还是哪个同志,如果打着谈工作一类的幌子跟你拉近乎,或者对你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你要记得,千万别忍着别惯着,不然哪怕你有一点的懦弱忍耐,就会有人因为你的敢怒不敢言而更加的变本加厉。”   田恬到底不是十八、九岁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但也因为生活在安稳的法制社会,无法了解现在个人专权到底有多大的权力,而这些权力,又给了一些人多大的胆量。   “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么?”田恬有些忐忑的问道。   高原点点头,看着她的眼睛,非常严肃的对她说:“我没办法时时刻刻跟在你身边,所以你要懂得保护自己,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跟我说,交给我来解决。”   田恬被他近乎于承诺的郑重口吻弄得有些心乱,但更有无限的甜蜜!可她自己一直是不看好这段感情的,现在竟然被人搅乱了一池春水,感觉有种自打嘴巴的羞耻感是要闹哪样啊!   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的田恬,换乱的转身走了,只扔下一句:“不明白你说的什么,我还有事做,先走了。”   可是才走出一半,就想起自己的申请报告还在他那呢,只得停下脚步,郁闷的一跺脚,转身冲着他大声喊道:“喂!我的申请报告你要记得好好帮我看看!”   高原是全程带笑的,哪怕刚才田恬一甩头发就跑了,他也是笑的见牙不见眼,那股得意的甜儿劲儿简直都没法形容了。   “知道了!”他心情不是一般好的也大声回答道。   “有不好的地方,要直接帮我改!”田恬理直气壮的使唤他。   “明白了!”   之后的大队也顺利的送走了考察团,现在这项特大荣誉,兵团是板上钉钉能获得了。这可是全国独一份儿啊,加官进爵论功行赏先不说,这在以后政绩上也是辉煌的一笔啊。   只是荣耀过后,就该面对现实的问题了,军区向上通报的是丰收,那就得按丰收的数额上缴粮食。可现在就算把今年收获的粮食都交上去,数量还是不够,兵团就开始向全大队居民征集粮食。   按说现在这种时候,谁家有点粮食不藏着掖着啊,可架不住领导们会动员,为了我们集体的荣誉,大家伙儿勒紧裤腰带,挺一挺!   这家的腊肉,那家的山货,还有集体捕猎的野猪和老虎,千奇百怪什么都有。就这样交上去的东西,上面也偏偏还是相信x兵团今年丰收,这种荒唐的事情,也只有这种神奇的年代才可以发生了。   收上来的东西,团部给大队打欠条,大队再给个人打欠条,许下无数条件,但最终个人拿到手的就是一张白条。但是老百姓相信组织,更贪心许下的那些利息,所以一个个不惜勒紧肚皮也要为集体荣誉添砖加瓦。   因为任务是分配到个人的,田恬就是想私藏都不行,大队开完动员大会后,高原叫住正要走的田恬。刚要说啥,发现她脸色不好,忍不住乐了,说道:“让你交点粮食,至于哭丧着脸么。”   田恬对着他翻了个白眼儿,这家伙余粮丰厚,当然不会计较这点任务粮。   “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我的家底儿都要搭进去了,我还想着秋粮分完能给家里邮点儿,这倒好了,不知道都便宜谁了!”   她这样口无遮拦的,被人听到那这辈子都别想平反了,高原瞪了她一眼,看了看四下,确定没人后才说:“姑奶奶,你可真是什么都敢说!竟然有这么不团结的思想,黑五类没当够是吧!给你平反的审批文件刚交上去,最近可嘴上带个把门儿的,让人省点心吧。   交粮的事你不用操心,不管谁问你,你就说按量交完了就行。”   田恬听完他说的话坏笑了一下,说:“哦!我们高干事是要以权谋私么!”   以权谋私这个词,在这个年代不常见,但却是个要命的大罪名。可高原早就了解田恬是什么性格,她绝对不是会为了公事而来指责他的人。   “是啊,用我的权,替你谋私!你同意么。”虽也回以玩笑,但是高原是略带试探的。   田恬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扭着手指不说话,俩手指被她缴的直发红。   高原暗自叹了口气,这丫头蛋子,平常的时候看着糊里糊涂傻乎乎的,真章的时候比猴子还精,一说到关键时候她就没电。   这么长的时间,高原早被她治的没啥脾气了,要说真收拾她一顿吧,还狠不下这个心。他郁闷的胡撸了一下田恬的脑瓜顶,无奈的说道:“行了,别跟自己置气了!你不愿意的事儿,我啥时候勉强过!哥都是自愿的,看你遭罪哥比自己受苦都难受,所以你就当为了哥,求你让我谋私吧!”末了他还做了个哭求的可怜表情。   这个时代的人好像都是一本正经的样子,高原冷不丁的耍宝,田恬没憋住噗嗤就乐了。   田恬笑看高原卖力的想要讨好自己,不禁有些心乱,其实能遇到一个真心实意对自己好的人,真的是最幸运不过的事情了。可在错误的年代和错误的地点,两个人真的有未来么?!但错过了这样一个人,自己以后真的不会后悔么?!田恬一时心乱如麻,高原说的什么也没听进去,只是在他说话后‘嗯嗯啊啊’的敷衍一下。   高原早就发现她的心不在焉,但他没点破,这小丫头愿意想,就已经是个好兆头了。不像以前,他一露出这个意思,她‘噌’就躲没影儿了,让他人都抓不到。   --------------------------------------------------------------------   因为家里的存粮都缴的差不多了,农民们也有了危机意识,趁着大雪没封山,每天都上山去采集一切可吃的东西。除了特别危险的老金沟,山上其他的地方,毫不夸张的说,说是地皮被刮下了一层都不为过。   高原趁着大家都进山了,在家给田恬焖了一大锅的米饭,上面铺了一层腊肉。以前田恬从来不知道饥饿是什么感觉,但现在她的想法就是,给一个国家主席她都不会换这一碗腊肉饭的。肚子已经被刻薄到,就算一粒大米也不想放过的地步,不管是金钱还是地位,一切都没有填饱肚子重要。   以前听社会新闻常说,大叔、光棍儿用吃的诱骗无知少女,那会儿只会觉得少女都傻到一定的程度了。现在她好像能理解了,因为她就快有这个状态了,如果有人说每天都给她一顿饱饭吃,她真的会仔细考虑考虑到底和不和他走。   随着冬季的到来,饥荒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村里有几户孩子多的人家,平常每天都出来疯野,这两天却不见孩子出来。   “李三小子家的那几个小的怕是不行了,饿的动不了,都在炕上躺两天了。”刘巧凤一边捅着炉火,沉重的说道。   她这话就像丧钟在耳边敲响一样,惊的田恬一激灵,感觉后背的寒毛一下都竖了起来,她永远无法看开的,就是死亡。   “那怎么办?队里不管么?”   “管?队里拿什么管!当初说的挺好,两倍奉还,现在到裉劲儿上了,你看队里能拿出一粒粮食么!现在就是比谁命大,能挺到最后,挺不过去的,只能扯腿儿扔后山了。   你看着吧,今年冬天,又要像四四八事变一样,家家扬幡!”说到最后,刘巧凤的语气绝望无比。   因为是平行空间,这里的历史和田恬以前了解的不太一样,但因为有以前的记忆,她也知道刘巧凤所说的四四八事变。   这是当时联军侵略东北,实行的杀光、烧光、抢光政策。如果不是部队当时打回来的及时,东北就要成一片死域了,就这也基本是家家户户有人遇害,每家门口都挂着白色灵幡。刘巧凤所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第48章     新生,本来是美好并被祝愿的一件事情!但在村子里,却发生了一件特别让人痛心的事情,李三家媳妇生了个小闺女儿,刚一下生,叫两口子扔后山拿管锹拍死了。   不是他们重男轻女,就算不喜欢女孩儿,好歹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骨肉,换平常哪怕送给谁养,也狠不下这个心。可现在这年头,谁家还会拿出粮食来养别人的孩子,家里几个孩子都眼瞅着没活路了,再来这一个也是陪着死。   两口子就想着把母乳留给那几个大的救命,至于刚生下来的这个,这么小也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想着与其给别人遭禁,不如自己送走了,再送她回去投胎个好人家吧。   两口子的这种做法,在这个看不到希望的念头,让人说不出对错来,但肯定是愚昧无知的。就算是自己的孩子,只要降临到这个世界上,他们也无权决定一个生命的生死。   其实旧社会的时候,这种事情屡见不鲜,但在现在的法制社会,他们这样就属于杀人害命了。村长带着人就要去抓李三两口子,把俩人绳之以法、秉公处理。   可那一家子连孩子带老人,足足有十口子人围着两口子哭,寻死觅活的就是不让带人。李三家里八个孩子两个老人,就两口子是壮劳力,这年景当头的要是把俩人抓走治罪,那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就是等死了。   这种事情,村长也很难做,都是一个村里的,李三两口子什么品性也都了解,不是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而且现在这种情况,他们舍小保大这种做法也无可厚非,在以前战乱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人这么做过。   这么多年一个村子住着,村长是有心私了的,意思意思处罚下也就拉倒了。可是那帮造反派不依不饶,现在李三家的房子,都被他们用红笔画了大大的x,写上了杀人犯的家了。他们还一边拽搡着李家人,一边喊道:“你们这些杀人犯的狗崽子,助纣为虐,和这两个杀人犯合伙害死自己的妹妹,现在还要包庇他们!”   因为他们这些不负责任的指责,在这件事情之后后,全村民都排挤李家这几口人。老两口和李三媳妇先后因为受不了这些议论上吊了,李三家八个孩子,最后剩下四个,在某一天里,李三带着四个孩子也一同消失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现在眼前的这场混乱,已经叫人应对不暇了。大部分的村民都理解李三两口子的做法,也同情他们的处境,但是造反派已经插手的事情,就没人敢去管,包括田恬。   她心里又惋惜逝去的小生命,又可怜这没活路的一大家子,最恨的就是无事生非的造反派。哪怕像村长说的那样,等灾害预警解除,再另行处置,法律不外乎人情。可如果讲道理,就不是他们造反派了,包括田恬自己也是说的正义,却没有一丝勇气冲上去制止这场可见的悲剧。   就在她唾弃这个时代,鄙视自己懦弱的时候,高原此刻说话了:“行了!现在这种年景,派出所的同志事也多,咱们自己大队的事,就关起门来私下处理吧。”   他又指挥着那几个跟要吃人一样的造反派,说:“你们几个,把李三儿两口子带大队部去,其他人都散了吧!”   别看高原官不大,但他不管是跟上面当官的,还是下面老百姓,包括这些激进分子,都弄的特别的明白。领导信任重用他,下面的人也服他的调遣,所以造反派们没反驳的就按他的意思去办了。   村长和造反小队的人压着李三两口子走了,高原又找人把李三家人都弄了回去,他刚要回大队去处理李三儿两口子的事,就被一直等在一旁的田恬叫住了。   “高大哥!李家两口子会咋处理啊?”田恬问道。   这阵子事儿特别多,高原忙来忙去休息又不够,处理这些事,他也是压着火头的。见是田恬,他才舒了心情,揉了揉眉头,打起精神说道:“被抓了现行,肯定不能轻饶了的。只能说尽量关门在村里处理了,不然送到公安局,杀人偿命,就是死刑。”   田恬觉得自己又在多此一举了,问了结果自己又能怎么样,像是个圣母表一样,悲天悯人只会这些表面儿上的功夫。她不恨自己没有改变世界的能力,因为她本来就没那么大的雄心壮志,只是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清冷的人,没想到不公的事情发生在眼前时,也会感觉到愤慨,一时难以适应。   不怨时不待人,只是时世所迫吧,这个年代,就得学会冷眼旁观,自己不是早就知道了么。田恬暗自冷哼一下,整理了下心情,发现高原不同往日精神面貌,整个人憔悴不少。   “高大哥!你是不是生病了?脸色儿怎么这么难看!”   高原笑笑,安抚她说道:“没事,就是最近事多,有点操心,休息不太好。”   “是村里断粮的事么?”田恬又问。   “是!毕竟是领导出面把群众手里的存粮借出来了,如果期间饿死了人,就太辜负了人民对组织上的信任了。”   “这时候能上哪弄粮去!啊,领功劳的时候就有领导,有困难的时候又都是你的了!”田恬抱打不平的抱怨了句。   有这小丫头惦记他,高原顿时觉得浑身都舒坦了,用句现在的话说,就是浑身又充满力量了。   “队里公务多,我大小也是个干部,分担点也是应该的。”   看高原一副好脾气任劳任怨的样子,田恬翻了个白眼,替他不公的说道:“公务多?就见你公务多倒是真的!村里村外、团里队外,走废鞋跑断腿!别人哪个不是在养大爷,你看村长那肚子胖的,一扎估计都能流油。还有同样是干事,你看张干事,每天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找上门都能让她推出来,就你傻实在。”   高原被她的形容逗的想笑,但怕这丫头在外面也养成说话没把门的习惯,他咳嗽了声掩饰回去,说道:“张干事是女人,胆小谨慎些正常,你把我和她比啊!”   田恬知道说不过他,不服气的瞪了他一眼,背过身子,不打算理他了,反正他还有那么多事要办,就不耽误他了。   只要对上田恬,高原就对她的各种情绪都没办法去抗拒,不管是高兴、难过、伤心还是生气。   因为田恬是背对着他,所以看不到他眼里无奈的宠溺,高原上前两步,拍了下她的肩膀,并低头在她耳边小声说:“别耍性子了!知道你是看不惯造反派那几个人得理不饶人,放心吧,一大队有我在一天,就不可能让那几个毛儿都没长齐的愣头青做主。   我烤了地瓜,放在老地方了,一会儿你避开人,上我家去吃吧。”   这年头,没有什么比吃更重要的事情了,田恬马上转过身来惊喜的问:“真哒?!”   “那我去了!”说完她就往高原家的方向跑,刚走了两步,就又想起来什么,站住身转头对他说道:“李三家那事,你还是秉公处理吧!我是看不惯造反派谁的反都想造,可他们两口子确实害了一条小生命。我就是牢骚牢骚,你不用管我的观点,还是按你自己的想法办事吧。”   高原笑笑,冲她竖了下大拇指,略带调侃的说道:“小丫头太善解人意了,以后一定是个贤内助!”   田恬翻了个白眼儿,她这是操的哪门子闲心啊,高原办事还用得着她去教么!如果他是那种容易被别人左右思想的人,他一个光身儿穷小子,能有现在的作为么。   可是如果把一个人放在了心上,就算明知道他是座大山,风吹草动的总是难免去担心。   田恬熟门熟路的在高原家找到他藏好的地瓜,边吃边想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好像是感动的心一直在和理智的思想在拉大锯。   红彤彤的的小心脏说:你承认吧,明明是喜欢人家,干嘛还总死鸭子嘴硬,端着个架子。   冷冰冰的理智推推眼镜严肃的说:想想以后!再想想乡下的这种苦日子,你确定以后不会后悔么?   田恬烦躁的甩甩头,一脸郁闷的抱着地瓜啃啊啃,思想继续放空,满脑子都是‘高原,高原,高原’。 第49章   李三儿两口子的事情还没定性呢,村里又发生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女知青韩敏跳土豆窖了。   这年头,一说跳土豆窖,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月份小的孩子如果不想要,就用这个办法。   因为现在粮食紧缺,窖里没有土豆,韩敏一跳就跳到了井底,不止把孩子跳没了,连腿也摔断了。她的申吟声引来了其他人,所以将她的事情也暴露了,现在这个年代女人如果有作风问题,那就是最被人不耻的事情。   韩敏一身血的被送到了村里的卫生所,可现在的卫生所能治得了什么,连青霉素的消炎吊瓶都打不了,就给推了一针止痛针。就这样,也只在里面住了一宿,就被造反派的人揪了起来,挂上了女流氓——韩敏的大牌子,这种被抓现行的坏分子,是要绑起来受大家的审判的!   别看李三家害了人命,也是杀了自己的孩子,但他们是为了其他的孩子,大家伙儿的同情大过指责。像韩敏这样大姑娘有作风问题,在这个跳集体舞拉拉小手都是流氓的年头里,不止没人可怜,基本是人人唾弃了。   举个例子,前阵子一个下乡女青年,羞愤的把一封信扔到了一个男下乡青年的脸上。大家不依不饶的起哄,男下乡青年没办法,这才承认是自己写的情书。   可大家打开信一看,上面就写了三句话,一句是我们来自五湖四海,为了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了一起。二是要互通有无,三是要紧跟政策。这样一封正式、只能意会的信,都能叫人抹不开面子,更别提别的了。但只有这样写,就算被有心人揭发,才不会落下什么把柄。   女人流产,那也是小月子,韩敏第二天就被抓出来p斗。现在虽然不是十冬腊月滴水成冰,但也都穿上了薄棉服,造反派这些人往她身上一盆接一盆的泼脏水,水里有si有尿,逼问她女干夫是谁。现在上面是有文件的,弓虽女干罪是要枪毙判死刑的,如果对象是女下乡青年,罪加一等。   法律虽然制定的严格,但人民的思想却依旧愚昧,特别是这种孤身在外的小姑娘,很多时候几句不靠谱的威胁,就吓得她们宁愿丢命也不敢说一句话。   韩敏任打任骂,就是一句话不说,造反派见什么都问不出来,就掏出了红小书高高的举过头顶,代表最高指示说道:“女流氓韩敏,顽固不化,我在此代表人民代表组织,宣判她死刑!”   有人会说了,要不要这么任性,一条人命,红口白牙的说判死刑就判死刑么!   韩敏一个大姑娘怀孕了,如果没人弓虽女干,那就是她耍流氓!现在的流氓罪,都不会给你申诉的机会,就是个死!   而且现在兵团是有执法权的,包括支书都是有配枪的,只是平常工作为了方便,他都是不带枪的。如果要治一个人的罪,只要证据齐全,又有证明人的证明材料,大队内部完全就可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宣判完毕后,为了彰显人性,行刑前死刑犯可以给家里写封信。这时支书背着手走到了台上,语重心长的说道:“小韩啊!你说你小小年纪,怎么能走这样的邪路,能对得起人民和组织上对你的培养么!想想你家中的父母兄弟,你这样不自爱,对得起他们的殷殷期盼么!”   田恬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支书和韩敏说话后,她好像看韩敏特别惧怕的看了支书一眼。但是支书在她、在所有人的眼中,都是特别宽宏大度又为民做主的好干部,一定是她饿的眼花了。   韩敏被压到后山执行枪决,村民们也都呼啦跟过去了,田恬害怕没敢跟,但是又好奇想知道一个大队干部是不是真的敢判人死刑。从韩敏的事闹出来到现在,总感觉像是一场闹剧一样,一点都不真实。   正当田恬前后踌躇的时候,高原过来了,说道:“你别跟着凑热闹去,死人你不害怕啊!”   “这样私下行刑,真的可以么?组织上不管么?”   “这种事情少有发生的,除非特别个别的案例!怪就怪韩敏自己没捂好秘密,不早点处理了她,就会牵扯出一堆的人来陪她倒霉!”高原意有所指的说。   田恬这人不傻,但花花心眼儿却不多,很多事情大方向她把握的很好,这种话里话就不太看得透了。   看田恬还在蒙圈中,高原忍不住笑了!也是,跟这么个行动永远快过脑子的任性小姐说这些,她哪能懂。如果不是这场运动,恐怕她还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贵日子吧,哪会明白这些鸡鸣狗盗的事情。   “好了,反正就是告诉你不许跟着去,真杀人!”高原说完,冲她比了个开枪的手势,砰。   被他这个手势比划了下,田恬下意识闭了下眼睛,整个人看起来就呆萌萌的。高原虽然无法正确理解这个词语,但不影响他已经被萌翻了的心情!真想抱到怀里好好的揉搓一番啊!   但这事急不得,以后还要更注意,有了韩敏这个前车之鉴,群众们对男女之间的交往的态度肯定会比之前要苛刻。他是男人,流言蜚语对他没太大的影响,加上他是干部,田恬以前却是被定性过的黑五类。不管俩人之前是谁主动,如果被爆出来,受绯议的只能是她。   真的喜欢,才会想去守护!   自那之后,一大队就再没有韩敏这个人,而她的事也在全团通报。上面还派还下来了几个特别严肃的政治部领导,特意开了几次大会,专门强调作风的问题。   还听说韩敏的骨灰被送回家的时候,她父母都没让进屋,当场就砸在外面了。现在谁家要是出个流氓,远亲近邻都会跟着丢脸,‘你家亲戚出个流氓’,‘你家邻居出个流氓’,太不要脸了!和这种人做亲戚/邻居的人,也是容易学坏的那种人吧。   至于韩敏肚子孩子的父亲,就一直是个迷了,偶尔田恬想起这事就纳闷。   “印象里韩敏是个特别害羞还不爱吱声的姑娘,看着不像敢闯这么大祸的样子啊。但如果不是她自愿,有苦衷的话她为什么不说呢,真是搞不明白了。”田恬不解的说道。   “所以说会咬人的狗不会叫啊!”高原敷衍的说道。   就因为韩敏是那种好捏咕的性子,所以才落得今天的这个地步,殊不知其他和她有类似遭遇的女生,哪个不是得了好处。就她,一根毛儿没得着,还毁了名誉丢了性命。   现在也只有高原这种说法能解释的通了,田恬又好奇的问道:“你说那个孩子的爸爸能是谁?”   “要是知道是谁的话,就直接抓回来问罪了!不过逃不出咱们大队的这些人,以后你自己小心点。”高原趁机对她进行现行教育。   “我有什么好小心的!韩敏宁死不招,说明是想护着那个男人,所以绝对不是什么弓虽女干!就是那男人太怂了点,女人孩子都死了,他愣是能忍住没站出来。韩敏为这种人送命,是在是太不值得了,要我的话,死也得拉他出来垫背的。”田恬颇为不值的感概道。   高原暗自摇头,小姑娘到底是浪漫情怀大过理智,就算是一条人命,也不能给予她们警醒!光想着这些情情爱爱的,不会深入思考是否有其他的原因。但庆幸的是,她有这份不受任何屈辱的血性,这才让她虽然貌美,却不敢让人轻易觊觎。   但是女孩子想的少点也好,生活的就没什么压力,人也会开心幸福些。高原是想让她学会保护自己,但不想让她变成惊弓之鸟,这种太过隐晦灰暗的事情,就都由他来承担就好。   现在死个把个人,真的不算什么新闻,大伙儿着实议论了一番之后,也就随着韩敏的死,渐渐被人淡忘到脑后了。   现在至关紧要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填饱肚子,其他的都是虚的。   高原这阵子东跑西颠的,还真找了条路子,有人想要他们村老金沟林场的红松树。国家当年战乱的时候,盟国支援的物资,现在要求以其他方式偿还。   其中一部分就是国内的红松木材,为了彰显国之气度,自然不能糊弄了事。而满国之内红松最好的出产地,就是x兵团管辖之内的这边原始森林,其中最密集之处,就是一大队和二大队周围了。   为国家做贡献,本来不该提什么条件,但是现在实际情况在这摆着呢,现在生产队的这些人饿的连斧子都不一定拿得动,更何况说是伐木了。   高原又不是死脑筋的人,自然趁机提了点要求,领导想要在上面再挣荣誉,全靠下面这帮人出活儿呢,自然会想办法满足他们的需求。   粮食拉回来了,肯定要按当初借债来平均分配,当然利息什么的是不要想了。   田恬当初是一点粮食都没拿的,但按账本上算,她是出了粮食的,所以她也分了一小袋的东西。   这可是意外之财啊,要换平常,田恬是不屑于去沾谁的便宜的。但现在这一小包粮食就能救命,都不用权衡,她就昧着良心的收下了。   但心里也暗暗发誓,等以后政策好了,她一定百倍千倍的归还于人民。她也知道自己这是画大饼,但又能怎样,现在的情况就是谁清高谁死的快,在生死面的问题上,她暂时还没参透。   往年的冬天,老金沟农场也会伐木,处理好的木材就堆在柳河边儿上,开春的时候就顺水放到了山下。今年不行了,生产劳力都饿倒在家里,错过了最佳的砍树时节。而且上面要的这批木材还着急,等不及开春睡化河开,都得靠人力背到山下的火车皮上。   吃的问题暂时解决了,人们就充满了干劲儿,男男女女嘿呦嘿呦的喊着号子上山伐木了。   现在的人就是这么单纯这么容易满足,三个饱一个倒儿,其他的就是干活儿了。如果说吃饱了让他们没事待一待,反倒会不自在,觉得浑身都不得劲。   要说今年是灾年呢,往年不该下雪的时节,今年就已经下了几场鹅毛大雪了,说是封山的地步都不夸张了。但大雪挡不住人民的热情,一听领导一鼓动,说组织上克服万重困难,才给他们劳动前线的同志解决了这些粮食,大伙儿顿时激情澎湃干劲儿十足。哪怕这粮食本来就是他们的。。。   田恬是属于干活就想往后退那伙儿的,更何况要在天气这么恶劣的情况下作业,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人家女同志抡斧子劈大树,扛着木头健步如飞的就下山,她一斧子下去,直接把斧子扔了出去,还好悬给旁边的同志来了个大开瓢,要不是那小伙子手脚利落,今天就不明不白的交代在这了。。   有惊无险!这下可把大伙儿笑开了,声音大到二三十米高的红松树上,都震得‘扑簌扑簌’的直掉雪块。   “小田儿啊!你这资本家大小姐的帽子是摘了,也这做派也要改改啊!横草不拿竖草不动,可不是咱们劳动人民的本色!况且你这干点活儿好家伙了,人家顶多是卖点力,你这差点都要人命了!这要不是知根知底的同志,还以为你是潜伏在群众中间,要消灭我们的敌人呢!”   哈哈,这话一说完,又引起众人的哄堂大笑。   这帮人,开玩笑也没个轻重,笑两句田恬也就忍了,说话还没个把门的!   “同志有困难,你们不说帮忙,只会嘲笑!一点互助互爱团结共进的精神都没有,到底谁才是敌人啊!”   见田恬生气了,这帮人也反应过来有点过火了,而且她还是个刚摘掉成份的敏感时期,这么说确实容易惹出麻烦。   “好了好了,都赶紧抓紧时间干活儿吧,你们也是,嘴咋那么碎呢,谁生来就会干活的,有时间在这儿咋咋呼呼的,怎么不想着多砍两棵树。   还有小田儿,心眼儿别那么小,同志们没有恶意,别动不动就耍小姐脾气。”张干事一边给了一棒子,不偏不倚。   估计是念在田恬是个小姑娘,面子薄,末了还是柔和了话语,说道:“干活也讲究窍门的,不是光使蛮力就行,让你师傅带带你,别一个人蛮干了。”   然而田恬并不领情,说话专戳人肺管子,事后再给个甜枣就行了么。   可她因为带过资本主义帽子,真的是干什么都不硬气,普通同志如果反驳两句,领导就算生气也顶多是批评两句。如果换成她,就会说她是修正主义复发,思想背离群众。。。真的,活在这个年代心太累,好想念以后那个能畅所欲言的年代啊。只要在网上传个小马甲,只要不造大谣,想喷谁就喷谁。   所以田恬就算一百个不情愿,也得灰溜溜的去找王英兰请教,还得虚心态度好。   王英兰是时刻要求自己进步的人,不管干什么,都要争个先。二小队那头的女同志已经放倒两棵树了,她们一队这头才砍了一棵,这节骨眼田恬这个拖后腿的又来了。   她耐着性子教了两遍,田恬也不傻,自然能明白,但她手上不下劲儿,出的活儿还是不快。一斧子劈到树上,不管用什么巧招,震疼虎口是免不了的,田恬娇气,自然不会使大力气。   “你这一下一下的跟猫挠一样,能不能使点劲儿啊,你看哪个同志像你一样偷奸耍滑的。干工作怕苦怕累,你有没有点奉献精神了!资本家小姐就是资本家小姐,还不让人说,你自己倒是拿出点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啊!”   王英兰红斥白咧的,说的话不留一点情面,但碍于俩人师徒的名份,田恬又不能翻脸。感觉到其他人都在偷偷的嘲笑议论她,指指点点的,羞愤的田恬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眼泪直接就下来了。   “既然知道哭,那就是还有羞耻心,你要努力证明自己,只要是真心改造,人民会重新接纳你的!我们这些同志,也会帮助你的。”王英兰说的真诚并富有感染力,周围的群众也跟着她点头。   但凡换成任何一个现在的人,都会被她这番话激发出斗志,进而努力成为一个对社会主义建设有用的人。但田恬是个早就在社会中涮过的老油条,怎么可能被几句口号和励志鸡汤就改变想法的人。 第50章     高原来的时候,正看到一群人围着田恬,而她可怜巴嚓的流着眼泪。因为要给群众起带头作用,领导也是要参加劳动的,所以高原手里也拎着把斧子。如果不是他的自制力特别的强,这一瞬间,他真恨不得举起斧子把这些欺负田恬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给她们几下。   “怎么回事?不干活怎么都在这儿扎堆儿!小田儿同志怎么了?你们这帮妇女,是不是又起哄人家面子窄的小姑娘了。”   还别说,周围这一拨人,除了王英兰和田恬,都是已经结婚的妇女。现在说妇女不是贬低女性,但大姑娘要是被说成老娘们儿,就多少带点脸皮厚的意思了,高原直接把王英兰也一勺烩了,气得她瞪了高原好几眼。   有嘴快的妇女开始叽叽喳喳的跟他说发生了什么事,高原听明白前因后果,哦了一声,说道:“行了,你们抓紧时间抢在大雪封山前完成任务吧!小田儿同志跟我走。”   领导叫去,不是要处分你就是要你做思想报告,田恬去半天没回来,大伙儿又偷偷议论,说是看来小田儿检讨的挺深刻,谈话进行了这么长的时间。   其实是高原把人弄走后,就给她找了个背人的地方,让她歇着了。   “说吧!因为啥哭?她们都谁欺负你了。”   当了这么长时间的黑五类份子,田恬应该早习惯这种指责与排挤了,以前比这更过份的话都听过,忍忍也就都过去了。但现在高原一问她,她就觉得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哇’的一声,哭的更厉害了。   虽然俩人待的地方很隐蔽,但现在漫山遍野都是人在砍树,保不齐就有人意外走过来发现两个人。所以谨慎惯了的高原没敢太亲近田恬,等她哭够了后,才递给她一块雪白的手绢,说道:“别哭了!你今天是怎么伤心的,我回头会让那些人十倍百倍难受的。”   田恬拿着小手绢可怜巴嚓的擦干眼泪,又吸吸鼻子,仍带着哭腔说道:“算了,我自己要是应用点儿,让人抓不到话柄,谁想说也说不出来啥。   可是那树太难砍了,比我腰都得粗十圈儿不止,一斧子砍下去,就跟劈到铁板上一样,手也太疼了!”赶着说呢,田恬又咧嘴要哭了。   这下高原都憋不住了,笑了两声后说道:“你啊,头一次听说有人因为干点活儿能哭这样的。一会儿我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给你安排点别的事做。”   田恬睁着哭红的兔子眼瞪他,说道:“你还笑我,你到底是哪伙儿的啊!人家在家拿的最沉的东西就是筷子和勺子,哪干过这些啊,一上来就拿我跟老同志比,哪怕让我先适应一下也行啊!”   被这么个大萌物含泪指责,高原是真心hold不住了,什么都想不了顾不了了,赶紧半蹲半跪在田恬面前,蜷起食指替她拭泪。   “我当然是你田大小姐这伙儿的!是她们傻乎乎的,什么都不明白就会胡咧咧,早晚有一天得让她们吃点苦头。”   他这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反倒把田恬逗笑了,高原刮了下她的鼻子,说道;“又哭又笑,小狗撒尿!”   “你才小狗呢!”田恬垂着哭红的眼睛,轻轻扭晃了下身体,不好意思的拍打了一下他的肩膀。   说一千道一万,现在都还是大集体劳动,高原这个当干部的,都没办法逃避劳动,更何况是田恬这样的了。谈话再多也有个结束的时候,发泄完了,还得苦逼的回去继续砍树。   在群众雪亮眼睛的注视下,田恬不敢找倒霉,真是玩了命使出吃奶的劲儿和大树开始死磕。没多会这俩胳膊就跟不是自己的一样,再没有知觉了,就是机械性的摆动。   众人看她虚心接受了批评,也就不再多关注了,又过了一会儿,高原假意过来巡视工作,其实找机会对田恬说:“一会儿你跟她们一起抬木头下山,我想办法把你留在山下。”   因为周围都是人,高原没敢多说,扔了这一句话,用手套拍拍身上的木屑,转身就走了。   他走的是不带走一片木屑了,却没有看到田恬在他背后,那张生无可恋的脸。比她腰还粗十倍的木头啊!要抗山下去,怎么不说直接让她去死呢。   但和留在山上继续没完没了的砍树,田恬选择了早死早超生,兴许一木头还能把她砸回现代去呢。   众大妈大姐听说田恬要抗木头,鄙视了一下她的小身板儿后,又哄堂大笑了。   “小田儿啊!知道要强是好事,可也要量力而行,刚学会走就要跑,可有点好高骛远了。”   “大姐们!就让我试试吧!”田恬不像现在的人那样,普遍都是感情内敛,人和人之间除了语录和最高指示,好像就没其他的沟通方式了一样。田恬是又撂得下脸子,又卖得了萌,就是后世常说的现用现交的那种臭不要脸的人。   人人都有爱美之心,被这么样个漂亮的人一撒娇,又不是什么关乎原则的大事,大家就都同意了。不过这几个大姐也够缺德的,跟田恬说抬前面轻,让她去抬前面。田恬一过去,直接就被压跪地下了,要不是后面她们在撑着,估计直接就能砸扁她了,这帮大姐也果断又笑的前仰后合的。   田恬从木头底下爬出来,拍了拍衣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笑什么笑,有什么可笑的,显牙白啊!”   “好了,好了,大小姐不禁逗,咱们赶紧干活吧,不然就被其他小队落下了。小田儿你就在最后面搭个边儿就行,适应适应看看能不能干。”   这帮大姐虽然嘴不好,又爱开让人挂不住脸儿的玩笑,但她们却一点坏心眼儿。   下山这一路,前面这几个大姐,扛着木头依旧健步如飞。田恬到最后,就是用手摸着木头在撵着她们一起跑,就这还要分神注意脚下,免得一不留神就摔倒。   几个人扛着木头来到山下的铁道旁,就看到高原和一个陌生人在,看装扮应该是火车上的工作人员。高原见到田恬,冲她招呼了一声,说道:“小田儿同志你过来下,协助列车员同志一起记录一下木材的数量。”   按说这种工作,应该是会计或者高原自己来做的,但这不是为了田恬能干点轻省的么,高原费尽唇舌把会计忽悠上山劳动去了。一会儿等田恬上手了,他也到山上砍树去了。   别说田恬以前的高学历了,光是这辈子的高中水平,对付这几根木头也是绰绰有余。   她还给画了个简易表格,就算不知道怎么回事的人,一看也觉得浅显易懂。也正巧这个列车员是个不喜欢管理这些麻烦琐事的主,有田恬这么个明白人帮手,可给他省老事儿了,还特意和高原提了一嘴,说之后都让田恬过来帮忙过数。这也正中俩人的下怀,哪有不同意一说,真是皆大欢喜。   伐木的事,进行的挺顺利的,但是中途发生了两个插曲,一个让人哭笑不得,一个让人心惊胆颤。   王英兰在林子里解手的时候,叫野狼把屁股给咬了!因为躲的比较及时,咬的没多严重,就是擦破了一层油皮儿。但当时因为太害怕,她连裤子都没来得及提,就那么光着月定,白花花的就往外跑。   等看见人儿了,她才反应过劲儿来,虽然没两个人撞见吧,但也够她羞愤难当的了。她跑去找高原请假,又怎么可能让她躲起来,就是要让她也感受感受被人指指点点是什么感觉。   之前也说过,王英兰是特别要强特别心高气傲的女孩子,这次她众目睽睽之下出了这么大的丑,羞得她感觉像是脸皮被翻过来在太阳底下暴晒一样。   以前她特别享受别人以她为中心,事事都求她帮忙的优越感,如今哪怕是吃饭,她也是一个人找个背人的地方。因为见到别人看她,她总是在想,这人心里会不会在偷偷的笑她。   当高原把这事讲给田恬听的时候,可把她乐得不行,她在高原面前早就不藏着捂着了。这可不是她幸灾乐祸,换谁知道总让你下不来台的人倒霉了,都会这种反应吧。   只是后来有一次,她见到高原去后山喂狼,总觉得好像疏漏了那件事情一样。。。第二件是发生在张干事身上的事,她被熊瞎子给舔了一面太阳穴,连头发带肉,都卷熊肚子里去了。 第51章   按说这种天气,熊早就该冬眠了才对,但今年不是灾荒么,熊吃的不饱,睡的不踏实。加上山上的人一闹哄,熊就醒了,动物也有趋凶避吉的本能,它就算饿,也不会自找死路去往人堆里钻。   但山上一下来了太多人,把这只倒霉的狗熊给圈住了,人家本想找个背人的地方躲躲风头。哪知道就那么不赶巧,张干事也跑到这个树丛边休息,等发觉不对劲儿的时候,狗熊都站她背后了。   要不是高原伸手拉了她一把,狗熊一口舔歪了,估计她整个头皮都得被掀下去。熊瞎子的舌头老厉害了,上面长满了倒刺,被它亲亲热热的舔一口,骨头上一点肉渣都不待给你剩的。熊瞎子在东北这一块儿属于无冕之王,就连东北一霸,东北虎见了它都得绕路走。已经经验充足的老猎户,碰见老虎还敢比划比划,碰见狗熊,如果没充分的准备,绝对不会贸然和它硬碰硬的。   也幸亏当时山上人多,大家一吆喝,狗熊不敢恋战,舔了一口就跑了。其实要不是当时张干事离它太近,狗熊觉得受到了威胁,在这种人声鼎沸的环境中,它也不敢轻易的找人类的麻烦。   狗熊跑的很狼狈,张干事也没好到哪去,一头一脸都是血,整个人跟个血葫芦一样,可是把人给唬够呛。但清理后发现伤的并不重,就是从耳后顺着太阳穴到眉尾,少了一条两厘米左右宽的肉皮。   现在可没什么美容医学一说,这种程度的小伤口,连工伤都不用休。两边肉皮一拽,就给缝上了,打针破伤风就让回家了。   这年头,领导干啥都得起带头作用,如果生病,更得带病到劳动第一线上去鼓舞群众的士气。张干事带了个狗皮帽子,又在外面系了条围巾,以防有邪风吹到伤口,以后再落下后遗症。   张干事本来是长相十分温和的女人,人长的也不丑,属于中上等的标准。可现在因为缺了一条肉皮就缝合了伤口,导致她那一边的脸就提了起来,看着就像在做嘲讽表情、挤眉弄眼的鬼脸一样。   医生说过两三年恢复恢复就会好的,但不太可能回复到原来的状态,单说那道缝的跟蜈蚣一样的疤痕,就肯定是去不掉的。   田恬因为不在山上,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事后高原跟她说的时候,可是把她吓坏了。在这里碰到野生动物,可不像以前在动物园里隔着笼子看那样,是非常的危险的。   “遇到狗熊你不赶紧跑,还有闲心跑去救人!你不要命了!”别说什么自私不自私,张干事于她,不过就是个人名而已。如果俩人同时遇险,让她选择的话,她会毫不犹豫想都不想的去救高原。   但现在社会提倡的是奉献精神和英雄主义,困难面前谁要是退缩了,那是会被人耻笑的。   但高原就是喜欢田恬这种一心向他的自私,其实早在大家发现狗熊之前,他就觉得不对劲了。因为他异于常人的灵敏嗅觉,他闻到了空气中那种野兽的腥膻味,如果换平常,觉察到这种风吹草动,他早就跑了。   可在场的这些人,支书、村长、会计和几个干事,没一个他得意的好鸟。他就坏心眼儿的没吱声,等着看他们谁倒霉。只是没想到最不会选地方的是张干事,看在她平时人还不错的份上,高原拉了她一把,但也因为她之前批评了田恬,所以并没有提醒她。   “放心吧!我什么时候干过没把握的事。”高原笑眯眯的说道。   显然田恬并不认同他的话,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哪有百分之百把握的事情!总之以后再碰到这种危险的事,一定要有多远躲多远,谁愿意逞英雄谁去。”   高原含着笑,非常认真的点了点头,并再三保证,田恬这才放心。   -----------------------------------   因为田恬整理的表格特别适用于列车货运,列车员就建议其他大队也学习这种计数方式,还简单还不会出错,最主要是能大大提升工作效率,节省他们列车的等待时间。   现在虽然喊着妇女解放的口号,但是女性干部还是不多的,兵团下属七个大队,只有一个女会计,其余都是男的,包括他们一大队。但是一大队的会计还苦逼的在山上砍树呢,这次学习小组就是五男二女,因为会计都是有一定知识基础的人,教起来并不费事。   其中三队的会计,是工农兵大学生,也曾做过代表见过林主席。在校期间也是红小兵,曾跟着队伍走了大半个祖国,对田恬的家乡印象特别深刻,他性格也很开朗健谈,和田恬很有话说。   “我那时见到林主席,脑袋都是懵的,真的太激动了!”于会计随意又爽朗的笑着说道。   田恬特别能理解他的那种心情,作为全民崇拜的偶像林主席,见到他就跟遇到真神差不多了。就连田恬这种外来户,当初见到这位伟人主席的时候,也是心情激动的不能自已。   “那咱俩差不多,我还是第二天看到报纸里主席和我的合影,这才有点真实的感觉,之前表演完一直到家,都以为是做梦呢。”   和于会计聊天,感觉特别的随意,就像回到了之前的年代,能互相调侃不用想东想西,注意词措和分寸。于会计本身也有这个年代人少有的幽默感,听他说话就觉得特别的可乐。   像于会计这样的人,在这个年代是注孤生的,根本没人欣赏他。不是觉得他嘴碎,就是当他神经病,有的比较保守的,还觉得他不正经。苍天作证啊,他就是为人爱说了点,逗逼了点,至于给他这么狠的两棒子么。他就觉得自己是没碰见知音人而已,今天碰到田恬,不止完全能明白他的幽默,还被逗的那么开心,于会计就跟找到组织一样。搜肠刮肚的,十八般武艺都使出来了,就为了博田恬一笑,知音难寻嘛!   高原来的时候,就看到俩人聊的愉快非常,田恬笑的大眼弯弯,整个人跟朵盛开的鲜花一样,要多好看有多好看。这么长时间了,他见过田恬这么笑,都是有数的,而且也没像她现在,‘咯咯,咯咯’笑的花枝乱颤的。   高原本身,就是个心眼小性子独的人,但对田恬,他从来都是无私无求的。但这不代表,也能容忍她的乱来,他管吃管喝惯玩惯乐,但最不能惯着的,就是男女之间的关系。   “学习进度怎么样?在说什么呢,这么高兴。”高原不动声色的问道,一点也看不出来他此刻正怒火中烧。   女人天生都有第六感,田恬非常敏感的就感觉得出,高原今天的情绪和平常有点不太一样,但因为并未将高原完全放在心上,所以也没多费心神去考虑他的想法。   “没说什么,就是闲聊两句!工作的事都弄的差不多了,大家都有基础,看看表格,简单一讲解就都懂了。”田恬没顺着高原的意思多解释,主要她自己认为,和朋友说两句话,没必要和另一个朋友交代,所以就一句话带过了。   她是心挺大,高原就钻牛角尖了,她避而不谈,高原就更觉得俩人有事儿。   “小田儿同志,再见了!此次学习能认识你,是我这次最大的收获了!祖国红旗飘扬,革命友谊长存!我们虽来自五湖四海,但友谊的纽带不能断,要时常多联系。”于会计整理下自己的军挎,俩手抓着胸前的背包带,笑出一口大白牙,整个人特别的阳光。   田恬也顺着他的话背了段语录,末了,俩人还特别有默契的笑了起来。一个是不屑于这种说话方式,一个是敢于拿语录恶搞,怎么可能没有共同语言。   高原冷眼旁观俩人的默契十足,眼神暗了下来!如果用漫画的方式表达,此刻他头顶已经乌云集结,雷电交加了。 第52章   高原送田恬回去的时候,因为心情特别的好,她还一直在说于会计的事。田恬也是心里拿高原当自己人了,这才有什么都和他说,但显然高原并不喜欢听这个。   等她一进屋,高原这脸色就挂不住了,一下就撂了下来,整个人看着阴沉沉的。他回村部的时候,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正在撒泼,意思是她家孩子多,为什么分粮反倒分的少。   这回分粮,是按之前借债给村里的比例发放的,当时他们家没交出那些,怎么可能多分她。但是有些厚脸皮的妇女,每次村里有什么集体分配都会出来闹一闹,领导们不愿意掉身份和她胡搅搅,就算不多分她点,也会许诺下次多照顾照顾。   尤其是高原,特别好脾气,每次就算捞不着啥东西,跟他唠两句心里也舒坦。   “高小子!咱们二十多年乡亲,小时候你要饿死的时候,大娘我也没少接济你,你可得替我做主啊!”   那大娘连拍大腿带干嚎的,后面的话还没等说呢,就被高原看过来的冰冷双眼吓没电了。   本来跟唱戏似的抑扬顿挫,直接一下就一声没有了~!不是,这小子怎么和平常不太一样,不是中邪了吧?祖辈都传老林子那里头怪事多,这小子从小就在里面窜,没准招到啥精怪了。   “队里的分配都是有制度可循的,谁闹都没用!谁再来闹事,直接关禁闭室,再扣除当月的工分!”最后一句话是对两个工农兵说的,之后他就阴沉着脸回自己办公室了。   队里的村民多少是对他都有点恩惠,这家一口吃的那家一块布的,可他如果领情那是恩,不领情算个屁啊。哪家他没帮着掏过粪,哪家他没帮着种过地,高兴了像喂狗一样施舍他块干粮,不高兴了摘个黄瓜都踢的他直吐血。   之所以愿意敷衍他们,是因为他有上进的野心,所以对外要有个好形象。可这会儿,他正烦着呢,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开面而。   新分配过来的工农兵都傻眼了,村部最好说话最平易近人的高干事,竟然也有雷霆震怒的这一面。别说他们了,二十几年的乡亲也没见过啊!看他凶相毕露的,比在县城看到游街的杀人犯都ne(ne,东北人民专用词,比狠毒还霸气,比霸气还狠毒)。   高原回到办公室,脱下大衣和帽子挂好,又松开了衬衫最上面的扣子。瘫坐在椅子上,闭眼缓了缓心神!   今天失态了!没想到田恬对他的影响已经这么大了,就这么点小事,就逼的他要现原形了。想到这里,高原有些烦躁的打开抽屉,在最里面翻除了一包烟,划了火柴点燃了一支。   对外,他是烟酒不沾、脾气随和、为民做主的好同志好领导。其实呢,他易怒性急,还斤斤计较,只是他会掩饰而已。而且他也为自己自制力和忍耐力骄傲,可以说从小到大,如果他自己不愿意,还没人能看透他到底在想什么。今天田恬不过表现的和别人亲近点,他的情绪就控制不住了,这绝对不是个好现象。   当然,让他难受的人,他从来不会让谁好受了。别人如此,他用了真心的田恬,更要加倍。想到这儿,他掐灭了香烟,散了一会儿烟气后,就去找大队会计了。   第二天,田恬轻松的工作就被人拿下去了,当时通知她的时候,她感觉特别的不可思议。因为这么长时间,不管是跟自己还是跟别人,高原办事,从来没有中间秃露扣的时候。   但田恬还有点自知之明,不是爹也不是妈,她又没送礼求人办事,没道理出问题就再赖着人家。   不就是砍树么,之前也不是没干过,人生自古谁无死,大不了不是树倒就是她亡呗。   田恬磨刀霍霍的,扛着斧子就上山了,但是看到水缸那么粗的苍天大树,真是眼晕啊!!松树又属于硬木料,砍一棵松树,比砍两棵其他的树都费劲。砍树是俩人一组左右开弓,每回都是人家都砍到中间了,她这半才进行到三分之一。一样领工分,一样吃粮食,她处处拖后腿,群众们能没意见么。   集体工作对一个人有意见,最直接的表现就是排挤你,砍了两天树除了催她批评她,愣是没一个人跟她说话的。这种冷暴力,真的比直接给人两耳光还难受,田恬无人倾诉,想给家里写信还怕家人惦记。她想到去找高原,但又怕他以为自己是想换工作,他如果不好拒绝不是给人家添麻烦么,这样就只好给新认识的朋友于会计吐吐苦水了。   兵团内部的信件是不用贴邮票的,但是收发还是和其他信件一起,要经过大队部。所以田恬写的这封信,高原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当时他就感觉眼线子看东西一下就红了。都没多考虑,直接把信抽出来,就团进了拳头里!   高原像困兽一样,在办公室里来回走了不知道几圈,这才勉强压下心火,也才能心平气和的去看那封信。   高原气性特别大,只是平常不表现给外人看而已,这会儿他想把手中已经团成一团的信展平,手却微微发抖,可见生了多大的气。   信件开头千篇一律的语录节选,只是东一句西一段,看着驴唇不对马嘴,不知道她要表达的是什么。之后好像是在抱怨砍树辛苦,但是看着语气挺欢脱的,高原这个当干部的,也弄不懂这封信的中心思想了。但这些都不重要,最让他生气的是,田恬书信中的遣词用句,充满了对收件人的熟稔。   工作中受了委屈不说来找他,却去找个只见过一面的人诉苦,如果不是真的欣赏这个人,两个才相识的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多话说。   最可气的是他还没等消气呢,三大队那边也给田恬寄了封内部信件,俩人用词造句还惊人的相似。他忙前忙后这么长时间,田恬现在见面可算是能给他个笑脸了,三队那个姓于的一来,田恬就对他抱这么大的好感,换谁心里能平衡啊。   高原也知道田恬傲气,不是有骨气的那种傲,而是拉不下面子的那种傲。这会儿怎么又能和别人挖苦般的倾诉,却不能来找他帮个忙,说两句好话呢。   说到底,还是一个原因,就是没把他放在心上。高原从来不是不图回报、为爱奉献的人,他付出一分,就希望收获十分。现在田恬这样,无异于把他的真心‘啪叽’一下扔水坑里一样啊!   如果说只是田恬的一封书信,想想她平时可人的样子,再生气他也咬牙忍了。偏偏于会计又来火上浇油,高原就有点钻牛角尖了,整个人就有点被媳妇戴绿帽子的那种状态,悲催的是这对女干夫银妇还两情相悦。。。。   要不说有些事是命里注定的呢,有时候想躲,或者是想把这篇儿轻轻翻过,偏偏就有人或事来刺激你的神经,动摇你的想法。   支书有个大毛病,想必大家心里都有数了,但整个大队乃至兵团,除了村长心照却不宣,就只有高原知道了。也因为这个,支书当他是心腹,不止工作上提拔他,私事也都交给他去办。   这不么,他在林子里办事,高原就在外面把风。里面刚开始还哭叽尿号的,也不知道支书许什么愿了,后来就没声了。   这事他没干过一百也有八十了,早就没什么不落忍了,他不干,有得是人想溜须。他要狠不下这个心,现在也跟屯子里那些人一样,每天汗珠子摔八瓣儿,就等年底分那么点东西,一辈子窝在这个穷乡僻壤,子子孙孙都种田刨地。   从小经历了这么多事,他就一个想法,那就是出人头地!哪怕像现在这样,良心尽弃,他也无怨无悔,只为来日再不受人欺辱。   支书从小树林里出来时,已经整理完毕,又一副人模狗样的。也许是因为今儿他征服了一个硬茬儿,满足了他多日的幻想,今天他的兴致特别高涨,眉飞色舞的话也变多了。   “小高啊,你看!女人都这样,你就算摘了天上的星星给她,也答对不了她满意。但是只要你占了她的人,那只要再哄几句好话,少给点甜头,准保一个个死心塌地的。”   支书这话沾吹牛b,但忽悠高原这种感情经历不丰富的人,是够儿够儿的了。本来他这会儿就有点想的左,又听了句这么不靠谱的鸡汤,直接就被带沟里去了。 第53章     田恬是侧躺着的,两腿微屈重叠,尽显女性婀娜的身姿。高原突然就觉得炕烧的太热了,烫的他坐立不安、口干舌燥的,瞬间的功夫,脑门上豆大的汗珠就‘噼里啪啦’的开始往下掉。   也不知怎么的,他脑海里就突然想起来,每回支书和女人在林子里‘嗯嗯啊啊’的声音。以前他听到这种动静只想挠墙,心里特别膈应,现在想起来,又开始觉得从心里往外发热。   “一一?你睡了么?”高原轻声问了句,其实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么一句话,田恬明显早就睡熟了的。就有点像小偷行窃,进屋前会先弄点声音试探一下,却又怕被发现一样。   田恬自然不能回应,高原就撑着身体,由上至下的打量着她。不一会儿,就看他满头大汗脖红脸粗的,仿佛不是待在屋里,而是待在了蒸炉里,汗珠掉在炕上,好像能听到‘滋啦’的烘烤声。   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热的,高原松开了衬衫的第一个口子,随后狠狠的咽了口唾沫。粗大的喉结上下滚动,还发出‘咕咚’一声,虽然不至于惊醒田恬,但却把他自己吓的一愣。   他。。。这是要干什么啊!难道真要趁人之危不成?   ‘是哒,别犹豫,上吧少年!’心里有个声音不断的怂恿着他此刻薄弱不堪的意志力。   但薄弱的意志力挣扎的呼喊着:不要啊,你这样对得起田恬对你的信任么?   正在他天人交战之际,田恬像是有所感觉一样,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本来就是在别人家睡觉,肯定不会睡太实诚,高原又在耳边跟老牛一样呼哧带喘的,只要不是死人都不可能一点知觉没有。   她半睡要醒之间,就感觉眼前有个黑影,人的本能第一反应就是尖叫。   还没等高原想出个所以然来,田恬就醒了,他发现田恬要喊,下意识的,他就遵从了内心深处最渴望的想法,压低身子吻了上去。   人受到过度惊讶,先是会愣神儿,之后才会像炸毛的猫一样做出反应。   田恬就是,先是造一愣,直到感觉身上的衣服正在被人撕扯时才回过神。随后她便开始挣扎,不过她那小胳膊小腿儿的,怎么可能挣得过正当壮龄,又常年劳动的高壮男人。   高原见她反抗的激烈,略微抬起头,改用手捂着她的嘴。另一只胳膊按住她的两只手,一只大腿往她身上一横,让她一丝都都动弹不得。   “一一你别怕,我是太喜欢你了!情难自禁一时没控制住,我保证你只要别动,我马上就松开你,绝对不会伤害你的!”   高原不是制不住她,也不是怕她喊叫还是事情曝光,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很多人都能明白,不是真把人逼到一定程度,是不会伤害自己心上的那个人的。   但人在害怕的时候,是听不进去解释的,田恬依旧不断的挣扎,管你说的是什么呢,她只想摆脱现在的这种窘况。   高原这会儿也不比她的紧张少,田恬挣扎的越厉害他绷的越紧,基本上处于心里和生理爆发的临界点了。此刻田恬却突然不动了,高原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也隐隐的失落。话说,没借口更进一步了呢,现在要是继续,事后肯定会被恨死吧。   不是田恬不想继续反抗,而是实在是没力气了,她忽然想起了一条至理名言,既然不能反抗,那就试着享受吧。总之她不能因为这点事就交代在这,她要逃出去,以后才能让这个人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只是没想到他也不再继续了!   高原闭眼睛大喘了几口气,再睁开时,已经恢复到往日的温和,一点也不像刚才那样红着眼眶,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一一,我刚才是想给你搭上点被子,真不知道是怎么鬼迷心窍了!你打我骂我吧,就是别不理我,那样比直接宣判我死刑还残酷。”   这年头的人们,对爱情的认知都来源于书本里朦胧的词句,矜持却又热情,保守却激进。他们的爱情,懵懂却又富有激情,如果文艺起来,真的比穷摇还煽情。   但田恬这会儿根本无力吐槽,怎么能平安度过眼前这一关才最重要。至于高原说的这个理由她信不信,只能呵呵了,他可不是第一回了,之前就有过前科。那会儿她傻呵呵的相信了他的理由,还当他是好人一样帮他想借口开脱,这不后果就是她送羊入虎口了。   可现在这情况话就不能这么说!得先安抚他的情绪,但没等田恬开口呢,早就洞悉她想法的高原又说了:“一一,我知道现在我在你的心里,已经没有任何信誉可言了。但你好好想一想,从认识的那一天,高大哥可有一点对不住你的!我也知道,不管多好,都不足以弥补你现在受到的伤害的。高大哥也后悔,犯下这种滔天大罪,真的是枪毙一百个来回儿都不足以赎罪的。   一一你放心,明天一早我就到大队部自首,请求组织处置我!我就算脖子上的脑袋不要,也绝不让你白受委屈,哪怕这个人是我自己也不行!”   高原说完,就伸手给了自己一嘴巴,再要扇第二个的时候,田恬拉住了他的手。高原就料到她不是个狠心的人,但表面儿却是一副震惊又惊喜的看着她,田恬这就是个下意识的动作,见他望着自己,又甩开他的手,侧头避开了他的眼神。   高原失意的翻起身,坐到了一旁,两个手抱着头,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   “一一,可能我的喜欢,对你是个负担,但是我真没恶意,刚才我这脑袋也不知道怎么了,好像一下就成浆糊了!   你防备我不原谅我是对的,事情到这一步了,我也不瞒你说。每次面对你,我就总是控制不住的想抱抱你,亲近你!每次我都怕吓到你,伤害到你,没想到还是变成这样了。。   一一你放心,我不能允许别人伤害你,我自己也不能!”   高原的语气中带着决绝和悲凉,让田恬忍不住问道:“你要干什么?”   “你别管了!你只要知道,我对不起天对不起地,对不起人民对不起组织,但唯独不会对不起你就行!   太晚了,你收拾一下吧,我送你回去。”   “不行,你先说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听的出来,你是不是想做什么傻事?”心里不是一点没有他,所以才忍不住想惦记,哪怕刚才恨不得踢死他,但他真透出这么个意思,却又开始一百个不放心。   高原淡淡一笑,也不回答,只说:“那样不好么?那样我就再不可能欺负你了。”   他这,真是要自绝于人民的意思啊!田恬马上抛开了刚才的不愉快,非常紧张的劝说道:“你又没真把我怎么样,千万别想不开!大不了,我接受你的道歉还不行么。”想来想去,大概只有这么说,才能打消他的傻念头吧。不过话出来,不止高原暗自一喜,她自己心里也松了口气。好像本来她也没多怪高原吧,只是太多于羞涩,自尊心又放不开,所以才不允许自己给他好脸色。 第54章 +新   “你真不生气?”高原不敢相信的问道。   “生气!但也没到想你有事的地步,你别放在心上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就让它过去吧。”   听她说这话,高原心里咯噔一下,这小丫头是又要和他说拜拜啊。   “你是以后都不会理我了对么?”高原语调落寞,其实是恨的牙根痒痒,她要敢说是,今天他也把话撂这了。不管她会怎么想,也绝对不让她走出这个门,非办了她不可。   田恬低头不看他,过了能有半支烟的时间,高原已经在想究竟该不该将她就地正法的时候,她说话了:“上次你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从来就没认真考虑过你说的话,就认为我们不管是成长环境还是现在的生活状况,都不会是一对合适的伴侣。现在我依旧这样认为,我们不管是生活习惯还是生活态度,都不适合在革命的道路上携手共进。   可是,以前有人跟我说过一句话,说你爱的人好找,但爱你的人却难遇。   刚才那样的情况,你都能控制住自己,没爱的人,是不懂得珍惜的,我相信你是真的心里有我。错过了你,我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遇到真心爱我的人,我不想自己后悔。所以,我们以结婚为前提处处试试吧!”说完,田恬抬起头,冲高原微微一笑,满眼的认真。   她话音落下,高原这个上杵天下杵地的东北爷们,差点腿一软坐地下。他这个心啊,随着她的话,跟坐了蚂蚱车一样,上蹿下跳的。当年鬼子进村的时候,他也没这么紧张过啊,现在就因为这个小丫蛋儿的几句话,多悬乎闹出大洋相。   “你说真的?不匡我?”他不敢相信的问道。   大小姐最烦有人质疑她说的话了,翻了个小白眼儿,不耐烦的说:“是真哒!”   哪知道话音刚落,她被人抱起来,疯狂的转动起来。田恬今天的神经没少受刺激,大起大落的,没预兆的冷不丁双脚一离地,她也扯开嗓子叫了起来,啊!~   像是回应她一样,高原也‘啊’的跟着喊起来,到最后又开怀大笑。活这么大,他从没这么放肆过,也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这样高兴过,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高原慢慢的停下来,却依旧抱着田恬,让她和自己视线持平。   “一一,我会对你好的,不会让你后悔的!”   田恬一直以来,对高原都没有那种爱情的感觉,但此刻,在他情深又认真的承诺下,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如雷。   对于感情,田恬和高原俩人都半斤对八两,相视一会儿后,非常默契的同时害羞的把头扭到了一旁。   “太晚了,我要回去了。”田恬侧过身子,转着手指扭捏的说道。   “嗯,那慢走。”高原更绝,连留都不留一下。   好像每到这个时刻,高原的智商总是特别让人着急,就这样的还总想着和女生谈朋友。当然,现在的时代这种纯情boy特别吃香,但田恬个人还是比较喜欢能哄她开心的。以前的时候,她就想找个宋小宝那样的男朋友,每天光看着就高兴。在这里,也就碰到于会计是这种逗逼的属性,但俩人只是聊的来而已,   俩人才接触过一回,她不可能因为和谁聊的好一点,就开始想入非非吧。   田恬扭头就走,连再见都没跟他说,高原被甩了这么大个脸子,又看到外面已经黑透的天色,这才算反应过味儿来,赶紧拿着手电筒追了出去。   高原长这么大,一直都是孤身一人,没体会过有亲人在身边是什么感觉,更不懂怎么对别人好。送完田恬回家后,他就跟困兽一样在屋里瞎转悠,三更半夜的,他就把炉子捅着了开始做饭。   边做还边嘿嘿的笑,炉火映衬着他的脸忽明忽暗的,配着屋外面呼呼作响的北风,怎么看怎么渗人。   第二天上工的时候,高原抱着棉袄里放在胸口的饭盒,一直在一小队负责的区域外围徘徊。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想去却又迈不开腿,总觉得自己没什么好理由把田恬叫出来,怎么办!   而且他还悲催的发现,除了支书,他竟然没一个能跟他商量给他出主意的人。高原突然意识到,他与人为善左右逢源固然是好,但却难以结交知心的朋友。一个好汉还得三个帮呢,如果他一辈子都窝在这个小山沟倒没什么,真想做什么大事,没朋友帮衬可不行。   这也可以说是高原的一个契机点,因为他的这些感悟,让他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让他在以后的大学生涯中,结识了很多一辈子守望相助的朋友。   也许是俩人心有灵犀,高原正在这转磨磨呢,田恬扛着个斧头,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往这边走过来了。她光顾着后面有没有人看见,没想到前面能有人,高原一招呼她,可把她吓一大蹦。   “你差点吓死我!”还以为偷懒被发现了呢,逃避劳动可是大罪名,能不害怕么,田恬小脸儿煞白,摸着胸口说道。   要换以前,高原肯定会说一句‘不至于吧’。可现在田恬是他新上任的‘女性’同志,他就算没这方面的经验,也明白对待‘女性’同志和对待同志是不能一样的。   高原嘿嘿一笑,憨厚的挠挠后脑勺,他一贯爱用这个办法,让人降低对他的戒心,去欺上瞒下。   “正好,我给你包了饺子,酸菜肉馅的,你快趁热乎赶紧吃吧。”   饺子!!!田恬随着这两个字,狠狠的咽了一口口水。站着不如倒着,好吃不如饺子啊!   别看她占了个大小姐的身份,可自从来了,她是一天资本家的福都没享着啊,光跟着吃挂落了。去年过年,她跟着田家老两口,就顾着担惊受怕了,根本想不起年不年的。今年眼瞅着又到年根儿了,看这架势啊,不用说饺子了,shi都快吃不上热乎的了。   高原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个饭盒,外面用毛巾裹的严实,一打开直冒热气!   “快吃吧,趁热,一会凉了!”他又从毛巾里摸出双筷子,递给田恬。   高原的饺子包的相当实惠了,皮薄馅大,都快赶上孩子的小拳头了,田恬夹起一个,直接就扔嘴里了。说实话,她也才知道自己的嘴竟然这么大,但如果有需要,她觉得自己还能再来一个。   “刚出锅的,你别烫着!”只看她吃,高原就觉得特别的满足。   “你别说刚出锅的了,现在就是刚下锅的我也能吃下去一盆。”田恬一边嚼着饺子,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至于什么卫生礼仪,都快饿死了,现在说那些臭氧层子是不是有些多余了。   高原揣着手蹲在她旁边,一眼不错的看着她吃,呵呵笑了两声说:“生的咋吃!你爱吃,等过两天生产队杀猪,我再给你弄纯肉馅的。啥菜都不放,就一丸儿肉,一咬直流油。”   现在田恬不眼馋那个,吃到嘴里才是真章的,一连气吃了半盒饺子,也算是垫了底了,她塞给高原让他也吃。   “我在家都吃了,这都是特意给你带的,你吃!对了,你怎么到这头来了?”高原又问。   肚子不空了,田恬也不那么狼吞虎咽了,这无关形象。在农村搞生产,整天灰头土脸累的跟狗一样,还有什么风度可言啊,只是为了不做胃病而已。   听到高原的问话,田恬得意的一笑,说:“支书说,让女同志把断枝收拾回村里,到时候统一各家分配。那么多女同志,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我就想找个地方歇一会儿。高干事!你不会检举揭发我吧。”   高原摇头,依旧保持那个农民揣的蹲姿,嘿嘿笑了笑,说:“工作哪有干完的时候,劳逸结合应该的!我一会儿想想办法,把你从林场调回去,这又冷又累的,哪是你能干的。”   俩人发展成‘男女’同志关系了,他又说这话了,当初是谁从中捣的鬼,才让田恬又被调回林场的啊。   “我怎么了!这些天工作不是也干下来了!你也别费劲了,听她们说这几天就得下大雪,大雪封山也就砍不了树了,再坚持两天吧。”   高原也听老人们预测了,基本是有十之八、九的可能,那也就不差这两天了,让她锻炼锻炼也好。还记得前几天她刚来林场的时候,动弹两下跟要命一样,看看现在多有活力。虽然不指望她多能干,但大队这些活也都能拿起来才行,这样他一时照顾不到的时候她才不至于多遭罪。   -----------------------------------------------   没过两天,大雪真封山了,东北正式进入猫冬的季节。现在可没以后的什么温室效应,户外是真正的滴水成冰,零下四十多度。每年都有因为各种疏忽冻死的人,所以没有特殊情况,队上的人是不许出村和上山的,就算回娘家也要先批条子。   要说不出去也行,忙活了一春一秋了,好好歇一冬也行。这三根肠子闲了两根半,不躺着也没体力去干别的,今年村子里新生的孩子都比往年少了好几倍。可就算你想休息,也要看组织上同意不同意,农闲期间,每天都要到大食堂里学习半天,另外半天也要在大食堂里进行集体劳动。比如搓麻绳,缝麻袋,给团里的战士做拥军鞋。   因为大家都吃不饱,积极性就不高,但架不住口号喊的响‘一天不学习,思想有问题;学习让人进步,懒惰让人后退’。现在谁敢担上思想问题这几个字啊,一个个都打起精神,恐怕背错语录被人抓到小辫子。   不过也有一点好处,就是参加学习的人,中午都给发块烤地瓜或者烤土豆,这也是每天大家最期盼的时候了。   像这种学习会,都是先进或者红旗手的专场,每个人都要讲在工作中总结出的经验。还要承前启后有故事性和启发性,比如先是消极怠工或者遇到各种困难,受到群众人民的帮助,最后终于成功。   别人讲的时候田恬没啥想法,顶多是心里暗暗吐槽换汤不换药,但高原上去后,就怎么看怎么都想笑。在她的印象中,高原虽然勤劳肯干,但绝对没有时代人的不知变通和奉献。   所以他作为时代楷模,在前面一本正经的分享着他的先进事迹,田恬就在后面窃窃的偷笑。   高原虽然在前面做演讲,但实际心也都在田恬身上呢,看她在后面乐的跟偷了油吃的小老鼠一样,不用猜都知道这丫头肯定又没想啥好事。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就感觉到她和这个时代的格格不入,刚开始还以为是大户小姐的矜持。经过这么久的接触和了解,才发现她的格格不入,哪里只是面上浅显能让人看的出来的这些,简直是从骨子里完全不认同。   说他们形式大于实际,浮夸又不现实!   但高原是老油子,真人精儿,当时他说:“现在社会就是如此,只有你是不同的,那不管你是对错,有毛病的那个人就是你。”   说实话,来到这个平行时空这么久,就算接受了穿越时空的现实,却一直活在自己的理想世界里。总觉得现在的苦日子早晚会过去,挺一挺之后就是彩虹了,现在的一切对她来说就像打剧情副本,不得不走的一个过程。   高原的这番话,却将她拉到了现实中,是啊,在她以为不过是一场戏的时候,游戏掉的却是自己的人生。她在看戏,别人又何尝不是拿她当戏看。   自那后,她端正了自己的心态,努力融入集体,积极表现争取赢得荣誉!积极的面对生活,才是对自己人生的负责,就算她并不屑于这些所谓的荣誉,但不能否认的是,有了这些就如黄袍加身一样,确实得到了很多便利。   但一个人的性格是难以改变的,对着熟悉的人,还是忍不住想要搞些恶作剧,比如现在。   高原也深知她的劣根性,在前面手握拳放嘴边大声的清了下嗓子,说:“咳!有些同志,注意点组织纪律性啊!不说把发言的这些同志的话都掰开了、揉碎了去理解,最起码也要虚心学习!”   下面听课的这些群众和同志,哪个手里都有点活儿,女同志手里基本都有针线活,男同志一部分在炉子跟前烤地瓜,一部分在搓麻绳。因为现在天短,时间不够,就工作和听课同时进行了,这是支书特批的啊。   就在大家都懵懵的时候,就田恬自己知道高原说的是谁,趁别人没注意,她冲着前面的高原做了个鬼脸。高原被她搞怪的样子萌了一脸血,不受控制的就想咧嘴笑笑,却发现场合不对,赶紧又清了下嗓子,恢复成严肃认真正直的样子。   田恬不会做鞋,就和男同志一样搓麻绳,这种粗麻和以后人民穿的那种麻布衣服不一样,特别的粗糙。常年干活的人手上一层厚茧,搓麻绳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就田恬这样的,弄不好就一个小细口子。   虽然劳动的时候带点伤,就像是军功章一样,能赢得大家的尊重。但田恬还没丧心病狂到那种程度,荣誉重要,但小命儿才是自己的,没必要为了虚荣豁出命去。   学习时间过后,就是劳动时间了,因为不是定性劳动,大家都按自己的喜好,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边做活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两句。   高原背着手,非常认真的检查每个小团队的工作进度,虽然没往田恬这头看,但她就是敢肯定,高原这是想到自己这组来。别看他装的正经,其实他黏糊的紧,一有机会就想往自己身边凑,但一有外人,他就会把自己端起来。   看他慢慢的走过来,田恬也拿起架势干活不去看他了,其实耳朵竖着眼睛瞄着,整颗心好像都提起来了一样。高原也没比她好多少,别看他像没事人一样还挨组指导工作,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蹦的跟擂鼓一样‘扑通扑通’的。   再长的路,总有走到终点的时候,高原故作自然的清了下嗓子,说:“工作上有什么困难么?”   她们这圈人有六个,高原挨个问了两句,唯独没问田恬。但不是因为生气什么的,他这是为了证明他们俩人之间关系清白。   大家都说没有,唯独田恬也为了避嫌,一声没吱。   这两人也是让人醉了,也就是在这种闭塞的年代,大家都比较纯情,没人看出他俩的猫腻来。换以后,就连小学生都能看出来俩人准有事儿。   高原就站在那,问东问西的,问这个为那个,但就是不问他田恬。田恬呢,平常干点活抽筋拔骨,干一分钟歇三分钟的选手,这会儿手脚却利索的不行,一点小差都不开。 第55章   高原在她们小组问东问西的关怀备至,到最后实在没什么说的了,这才清了下嗓子,一脸严肃的对田恬说:“小田同志,你有什么困难么?”   田恬这才假模假样的停下手里的工作,明明想笑却抿着嘴,故作不在意的说道:“我没有什么困难,谢谢高干事关心。( 小说阅读最佳体验尽在【】)”   庞中华和小梅,自从田恬给了她军装,秋收时大家又一起演出,就跟田恬关系处的不错。以前碍于她资本家小姐的身份,她们还有点避讳不敢表示的太亲近,自从田恬摘了帽子后,庞中华她们这一小帮姑娘,到哪都喊着田恬。   宣传队这帮姑娘有一个算一个,都贼能臭美贼能咋呼,田恬懂舞蹈还懂时尚。随便在她们的衣服上掐个褶儿,穿起来就比之前好看十倍,光这一点就够她们挖心掏肝的了。   “我们小田儿别的困难没有,就是干活儿特困难,张干事要帮忙么?”庞中华说完,一圈儿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也都哈哈的笑起来,这帮农村大虎妞,说起话来没遮没拦,有时候是扎心点儿,但绝对没什么坏心眼,就是闹一笑话。   如果换没来的这里之前的性格,田恬绝对不喜欢这样嘴臭的朋友,现在遭了这么多罪过了这么多坎儿,她反倒更愿意和这样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一起待着。就算有时候不小心容易把你卖了,但绝不会在背后朝你捅刀子。   田恬拿起手里的绳子,假意要去抽她的臭嘴,可忽然觉得得这样打打闹闹疯疯癫癫的太没形象了。她抻了抻衣服又坐了下来,有点不自在的掖了下头发,不看高原的眼睛,微垂着眼帘,说道:“高干事,我真没什么困难,谢谢领导的关心。”   不管怎么的,俩人也算是顺利说上话了,会师成功!高原此刻的心情就跟放飞的风筝一样,越飞越高,一连说了两个好,这才心满意足的转身走了。   他刚走,这帮人就开始八卦起来,不夸张的说,她们能一边嘴角说的直冒沫子,另一边手上依旧穿针如飞。   “高小子现在可抖起来了,我还记得当初他穿的破衣烂鞋,跟在咱们后年捡地瓜皮的样子呢。”   “可不是,他现在可能耐大去了,是支书和我爸眼里的大红人儿!我爸之前还说过,想找人撮合我和高小子,还说什么他会来事儿有能力,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我可不管他限量不限量的,看见他我就能想起来咱们小时候往他身上扔粪球时候,他埋了巴汰的样子。让我跟他一起过日子,没等他不限量呢,我就先恶心死了。”   她们这一小圈儿,除了田恬,都是老村民,庞中华说的这些事儿,没有谁不知道的。   “是啊,我还记得他还在我家泔水桶里翻过鸡骨头啃呢!那会儿天都黑透了,我爹就听见门外面有‘嘎嘣,嘎嘣’的声音,当时还以为遭贼了呢,一开门发现是他在嚼鸡骨头。后来我爹妈看他可怜,还收留他在我家柴棚过的冬,听说那年百年不遇的大寒,要不是我爹妈心善,他早就冻死在那年冬天了,哪有他现在。”又有知情者继续爆料。   “怪不得他现在牙这么白,牙口好啊!”   “不过高小子现在却是挺厉害的,长的又不差啥,现在满村找一下,还真没有比高小子更能耐的小伙子了。你爹当了一辈子村长,看人肯定有几分眼力,没准他以后真能挠扯上个官儿当当啥的,到时候你就是官太太了,你不心动?”有人打趣庞中华说道。   庞中华做了个不屑的表情,说:“长的不差啥?!比参观团的田记者,可差远了去了。你们有没有发现,田记者和春禾里面的男主角长的很像么?简直太英俊了。”   春禾是部非常向上又励志的电影,是唯独几部现在还能播放的影片,每到特殊的节日,兵团就会派出放映员,挨个大队在户外播放大电影,其中最受好评的就是这部春禾。   一说到偶像,每个时空的姑娘都差不多的状态,只是提一提都兴奋的不行。   “小田儿,听说田记者是你同学?参观团走后不久,他不是还给你来过信么,那你们都是一个地方的呗。”庞中华突然问道。   所以说集体生活不好呢,一点**都没有,别说来谁给来封信了,你一天吃及晚饭上几回厕所都有人拿眼睛盯着。   田恬点点头,却不想跟她多说,不知咋的,今天看庞中华她们满脸都写着‘欠揍’俩字。更多的是对高原的心疼,单她们说这两件事,可以想象他成长中遭了多大的罪。她能想象出来那个小小的高原,被人砸了一身粪球的屈辱,捡拾剩饭的困苦,现在他长成现在这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其中的心酸不足以向外人道。   也因为这份心疼,让田恬对高原的包容心无限增大,就算后来高原做了很多对不起她的事情,她也选择原谅了他。   “是熟人就好办了,现成的红娘!小田儿你是不知道啊,自从田记者走后,咱们中华跟丢了魂儿一样。你快帮忙搭搭桥,撮合撮合吧,如果真成了,少不了你一碗媒人酒。”小梅她们又开始起哄,不过庞中华脸色红红的,却不反驳,反倒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如果换之前,田恬肯定会劝她们打消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一个农村山丫蛋子,一个前途光明的国刊大记者,俩人就跟两条平行线一样,根本没有交集的可能。当然她这么说不是瞧不起农村人,往上数八辈儿,哪家都是泥腿子出身。也不是说田正眼光高,看不上农村姑娘,而是俩人根本没机会相处,庞中华又不是多出挑的姑娘,就算写一辈子信也难把人给拿下。   而且听高原说,参观团的那个领导很欣赏田正,简直就是拿他当亲姑爷一样提拔了。   那会儿高原说这些,打的是抹黑田正的主意,虽说说的有点夸张,但也是事实。   今天田恬却不想当这个好人了,与其让她有闲心在这满嘴喷粪,不如让她去碰一鼻子灰,也知道知道难受是啥滋味。但有些话还是要说道前头,免得到时候真出点啥事,她再落埋怨。   “帮忙穿针引线倒是行,不过那位田大记者,可是他们领导眼中的乘龙快婿。听说不少人排着队的要给他介绍对象儿呢,有干部家庭的,有职工,条件都不错。”   庞中华听她这么说话,就有点不乐意了,她这人高兴不高兴都在脸上,这种爽快的性格,也交人也恨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啊?意思我条件不好呗!我爹是村长,难道我不算干部家庭的么!”   田恬想想也是,不能拿村长不当干部啊!   “我就说这个意思,也没针对你,你要是觉得行,我就回去给你取地址去。但咱们事先说好,如果发展的不如意,可别赖我身上。”   跟她这样的,就得把事情跟她说明白儿的,不然真有撒泼的那天,一般儿人是招架不住啊。   “又不和你处,赖你干嘛,你快去取,这点绳子我给你搓了。”庞中华喜滋滋的推她赶紧走,一边搓绳子一边催她快去快回。   田恬心里无奈的笑笑,这些姑娘啊,这热情爽快的性子真是让人又爱又恨。想对她们使点阴招儿,都让人感觉白的下不去手。   算了,反正离的远,光通两封信也不能出啥大事。至于生气她们编排高原,就她们一个个跟破车一样的嘴,生气那就是自己没事找罪受了。庞中华背后还说小梅,小梅还埋怨庞中华呢,但她们哪个要是有事,其他人依旧会力挺到底。   这样的友谊很纯粹,可也真心累人,田恬自认无福消受。   田恬离开食堂,高原自然是有看到,别看他人没在她左右,但眼睛一直瞟着呢。发现她走了以后,他也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这阵子雪下的很大,外面路上积了厚厚一层雪,人一踩上去,就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所以田恬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后面有人跟着她,她一转身没看到人,又转到另一边,还是没看到人。   她正纳闷儿呢,就听到头顶上有人闷笑的声音,再一回头,不是高原又是谁。   “你吓死我了!光听动静不见人,我还以为大白天撞鬼了呢。”田恬嗔道。   高原赶紧看了看周围,发现没人,才用食指节儿巧了下她的脑袋,说:“革命人大无畏,什么鬼啊神儿啊的。”   田恬也知道说错话了,吐了下舌头,说:“顺嘴就吐露出来了,不是故意的。”   “公共场合一定得注意!对了,你出来干啥来了?”高原问道。   田恬把事情跟他说了一遍,又问道:“你小时候,真的过的那么苦么?”   高原抿嘴笑笑,说:“都是以前的事了,我早忘了!”   有些事,就是想忘也难忘,是能记一辈子的。不过那些糟心事儿,他不想跟田恬说,人知道多懂的多烦恼就多。她只要像以前一样,每天开开心心的就好,其他的都有他兜着。   以前听人说过,像高原这样长打的孩子,长大了再不就是人中龙凤,再不就是地里的烂泥。高原,应该属于前者吧!随着离他去大学的时间越来越近,他的机遇之门也逐渐开启,也即将展开他丰富人生的崭新生活了。 第56章 +新     这个时间,村里人基本都在食堂里,满村都见不到人影,简直就是约会的最佳时机。高原也不傻,顺势提出和她一起回去取信封,田恬羞答答的点点头,之后就有点难为情的转身先走一步。俩手背在身后扭着,走路像是在跳舞一样,狗皮帽子外面的发丝随着西北风飘飘扬扬。还差一条能给这色彩单调的季节,添上一抹颜色的红纱巾,那样形象就完美了。   高原嘿嘿憨笑一声,也赶紧撵了上去,不过那也是一前一后或者是一左一右,中间还要隔上一臂远的距离。   “前几天我看你家里来信了!和他们说你正治身份被平反的事情了么?”   算了,田恬就不想吐槽隐不*的问题了,怎么也比之前好多了,没平反之前信件写的什么还要拆开检查呢。   “嗯,特别是知道还能休探亲假,家里人都高兴疯了。不过咱们这规定不好,为什么头一年的下乡青年不能有探亲假啊!”田恬撅着嘴对他抱怨着,好像订这个规定的就是高原一样。   高原说道:“咱们是兵团啊,当然是军事化管理,战士们也是头一年没有探亲假的。而且现在这种形势,你能放假我也不放心你走。”   见田恬的小嘴马上就撅了起来,高原借着又说道:“你忘了上两个月咱们团里文艺女兵休假回家,现在还联系不上的事了!村长家闺女就负责文艺这一块儿的,都和内个小姑娘认识,你们关系好,在一起她肯定跟你说过这事吧。具体啥情况你比我都清楚,虽说这种事情不是绝对的,可好几天的路程呢,啥可能没有,你家里和我能放心么。   你别着急,等条件一允许,我马上就帮你打申请批条,让你在家待够为止!行不行!”   “行不行都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又不是四六不懂的人,明知道为你好还非要作。   再说想家也就是个幌子,她又不是原装正品的,就算有情感遗留也不那么强烈,就是为了逃避劳动罢了。但是原主和家里人的感情确实很好,连她这种独惯了的人,对田家人都有很深的羁绊。遇到点好事也想回家,遇到难事也想回家,唉。。。   “家里现在怎么样?上次听你说,清委会对他们的管制也不那么严了?”高原问道。   “是的!有件事还没跟你说呢,我爸妈恢复工作了!”她略带兴奋的提高声音!不管外面形势如何,反正田家的形势是一片大好!   当时田恬的下乡材料里就写明了她的正治关系,高原还特意看了一看,她的父母都是身份比较敏感的。这种严峻的形势下都能恢复工作,绝对不是因为他们资本家的那两个臭钱,肯定还是自身能力出众,能让国家摒弃其他的成见。   所以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底蕴就是自身的资本。这种劳动阶级一手遮天的弊端,早晚会被纠正,到时候社会拼的就不是所谓的成份,还得是自身的能力。   不过以前听田恬说过,她父母是搞研究的,现在除了工农兵大学,全国各个学校都停课,指定不是继续去当老师的。   “这可是个好消息!照这么发展下去,你们家翻身有望了。”   “什么翻身不翻身的,我都不求那些!只要别像之前那样,压座大山一样让人透不过气来就行了。”   难得的高原没让她谨慎言行,反倒非常温柔的帮她正了下因为蹦跳有些歪了的狗皮帽子,说道:“一切都会好的!”   如果按前世平行时空的历史轨迹,这场浩劫还有个五六年的时间,可现世历史差距和她的认知较大,她也吃不准之后还有什么波折。只要一天不结束运动,清委会这帮人就跟六月的天一样,说变脸就变脸。今天能给你平反,但只要有这个根儿,说不定哪天他们又给你刨出来。   上回家里来信,就说恢复工作了,至于要去做什么,却一个字都没说,弄的神神秘秘的。不过田家父母,都是在国外一流的理工学校学机械的,现在两口子一起被召回,搞的这么大阵仗,不可能是研究四轮子、蚂蚱子、拖拉机吧。   如果要是农业机械还好点,就怕是。。。别看和军事沾边听着很高大上,但是责任也大,田家父母身份敏感,只要有一点不好第一个就会抓他们典型。与其这样脖子上悬把刀,不如在家当资本家了,但这只是田恬这样怕事小姑娘的想法。能为祖国做出贡献,哪怕是牺牲性命,他们也觉得荣耀光彩,在来信的只言片语中,就能看出他们学有所用的那种骄傲。   -----------------------   高原给予的安抚,就如冬日暖阳般,把田恬的心温暖的妥帖无比。她晃脑袋蹭了蹭高原的手,一扭肩膀,略撒娇的说:“你说了又不算,才不信你呢。”   现在的女孩子,不是铁姑娘就是贼正派,再不就老保守,又或是脸皮薄。两口子在一起,头两月不背语录都不说话,还有更绝的,结婚两三年没孩子,终于忍不住问了别人,这才知道两口子不是单纯睡在一个炕上就能怀孕的。。。田恬这种能撒娇会卖萌的,真是让人心都化了。   “我跟别人说了不算,但是跟你,绝对说话算话。”高原心里喜欢,也想和她亲近,笑弯了眼睛,拍了拍她的狗皮帽子,发出‘咚咚’的响声。可是他说话拐弯抹角的习惯了,明明答非所问,却说的无比认真。   田恬这智商,也没听出来他的病句,反倒嫌弃的拍下他的爪子,说:“吹吧,这你要能说的算,那主席还得换你当了呢。”她还以为高原说的是能让运动早早结束呢,其实人家就是给她自己的承诺。   看看,说说话就没把门的了!高原无奈的摇摇头,感觉自己这样不太像找个媳妇,像找个闺女儿,真上火啊!   村里大食堂在村中心,刘巧凤家靠山,离的有点远。俩人一路说说笑笑黏黏糊糊的,虽然雪地不太好走路又远,也并不觉得累。   可就在俩人快到家的时候,高原突然拉着她躲在了别人家房后头,田恬刚想问他咋了。就被他一手捂着嘴,一手把着肩膀按到了墙上!   麻蛋的,强行壁咚啊这是!   田恬一下就想多了,这是眼看快到家了,他要抓紧机会干点啥么?想法有点歪,这心也扑通扑通的跳的越来越快,脸还红了。   高原一边按住她,一边悄悄探出头观察,有一会儿后才收回视线想要和田恬说话。突然发现她脸红的跟要滴血一样,把他吓的赶紧松开了手,问道:“是不是捂住鼻子了?脸怎么红成这样。”他还以为这是憋的呢。   他这种像*一样的问题,让田恬的脸又迅速冷却了下来,平常看他贼奸贼怪的,怎么这会儿跟二傻子似的。怪不得以前总听人说智商高的人情商不行,亏之前还以为他双q都不错呢,看来真是抬举他了。   这里要替高原喊声冤枉,不是他情商不高,如果不会为人处世的话,他一个流浪的野孩子能混到今天这一步么。就是大环境如此,又没接触过女性,不懂男男女女的这些事情。   有时动情,那也是情之所至,他的本能反应。但要说撩妹那些花花肠子,那是真没有。   人家没往歪了想,田恬也不好意思发蠢了,于是问道:“干啥突然把我拽到这儿来啊。”   “刚才有人,这时候撞见咱俩在一起,对你影响不好,就拉你过来躲躲。”   其实不是这么回事,他刚才离老远,好像看到支书和一个女的拐弯了!再前面就是以前下乡青年统一住的地方,现在就洪羽和王英兰,还有一个叫陆桂芬和马天骄的女同志,再就两三个男同志还在那住。   平常这种事,支书都是叫他去把风的,今天竟然没找他。也不知道跟支书走的那个女人到底是哪个,为什么要避着他?刚才在大食堂的时候,他心思都在田恬身上,还真没注意谁多谁少。这要换在之前,是不会发生这种事情的,村里那根儿草木挪了地儿,那都是在他心里的。怪不得老话说的好,酒色误事,田恬坑人啊!   ------------------   取了信封后,俩人前后脚回到大食堂,高原一进去,眼睛就跟雷达一样在那扫来扫去。还真巧了,除了马天骄,王英兰、洪羽和陆桂芬都不在。那刨除马天骄,这三个人都有可能是刚才和支书在一起的人了。   别看王英兰家里条件好,之前又拒绝过他,但高原为人谨慎小心,不会因为这种因素就排除她的可能。洪羽家庭条件不好,除了汲汲营营点,人倒是不坏,但一直都有攀权附贵的想法。这三人中她最有可能主动并自愿的去依附,但如果跟她的话,支书也没必要瞒着他,反倒会炫耀下他的猎艳史。至于陆桂芬,实在是不太符合大众审美,长的太难看点了,就更不可能的了。   这么一分析,好像三个人都不太可能,但这几个人中,肯定是有一个人有问题。因为他相信自己不会看错的。但之后发生了一系列的事,让高原知道了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最后的结果没出来,真是一切都有可能。   再说田恬把田正的地址给庞中华后,真的得到了她发自内心的感谢,田正这样的时代标杆,哪个少女能没点想法。刚才田恬走后,这帮人还在议论,说田恬不会真心帮她呢,他们俩人还是老乡,这种近水楼台的好事,怎么可能便宜给别人。没想到她真的一点私心没有,不止把地址给了她,还对她说了田正的喜好。   这下可把一杆姑娘嫉妒死了,都以为这样好条件的对象,田恬怎么都得自己捂着呢。所以都装矜持的只去起哄庞中华,心里还暗笑她臭不要脸想的太美,没想到这个小田儿平常看起来挺奸,感情这方面却好像没开窍,人家一要还真给了。   就有人酸了吧唧的说:“这地址真的假的啊,寄信过去不会叫人打回来吧,小庞快拿出来大伙儿帮你参谋参谋。”   庞中华也不傻,这信封上明晃晃的卡着邮政局的大邮戳呢,怎么可能假得了。这帮人抱着什么想法她哪能不知道,当初田大记者来大队的时候,一个个的天天把人家挂在嘴边儿上。她可不上这个当,直接把信封往怀里一揣,就一屁股坐到了田恬身边,说:“小田儿同志,谢谢了!不管以后能不能成事,我都领你这个情儿。”   现在人的最大特点就是实在,一个唾沫一个钉,说承情就肯定会报答。不像以后的那些人,嘴上天花乱坠的,转头就不认人。   她这样一本正经的感谢,反倒叫抱着那样坏心思的田恬不好意思起来,忙说:“不用,不用,成人之美而已。”   庞中华虽然是村长的闺女,可满打满算才上过三年学,不是家里不供,而是本身就不愿意念。加上现在村里还是老封建思想,都认为女孩子读书多了没用,最重要的是找个好人家结婚过日子。孩子说不念也不会逼着去上学,认识俩字不当睁眼瞎就够了。   所以田恬和她谦虚客套,太过于文绉的她根本听不太明白,她不止没觉得尴尬,反倒嫌弃的拍了她一下,说:“不要学那些臭老九的做派,虚头巴脑假模假势的!咱们劳动阶级就要坦坦荡荡,有话直说!”   田恬被她‘啪啪’拍的直晃悠,却还要干笑着附和,没办法,谁让现在是工农当家做主人呢。   但是,问题也就来了,等到庞中华拿起笔想给田正写信的时候,抓耳挠腮的不知道该从哪写起。   平常跟她挺好的那几个小姐妹,她现在一个也信不过,一来怕被挖了墙角,二来怕她们吃不找葡萄给她使阴招。至于田恬,她更不放心了,当初田大记者来的时候,俩人还特意见了一面。虽然她现在是没这方面的想法,说多了难保不起心思,庞中华宁愿找人借了本字典慢慢查,也不用其他人帮忙。别看庞中华书读的不多,但女人该有的心眼儿却一点都不少。   -------------   这件事过去后,田恬也就不再关注了,但支书那边儿,高原一直在暗暗的观察。他现在已经百分之九十肯定那个女人是陆桂芬了,当他有这种认知的时候,还不太敢相信。   支书一向最喜欢那些长相好看的小姑娘,陆桂芬不止长的不好,还已经在老家结婚生子了。而且就算支书爱好变得特殊,也没必要瞒着他啊,这让高原更想知道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猫腻。   随后的观察中,他就慢慢发现不对劲儿了,不是陆桂芬的身份有什么问题,而是她的身体好像不太对。   她明显就像是怀孕了的状态,虽然她隐藏的比较好,但也架不住有高原这样心细又多思的人每天在一边观察她。   高原虽说对男女感情上不太懂,但女人的这些小秘密,他还是知道的。农村妇女大大咧咧口没遮拦,有点啥事恨不得嚷嚷的全世界都知道,高原又好听好看,能不明白么。   很确定的是,这个孩子不可能是陆桂芬丈夫的,因为她半年多都没休过假了。若说她攀上支书为得点好处也能理解,可她一个妇女怎么可能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怎么可能就怀孕了呢。怀孕后也没说害怕,每天反倒春光满面的,偶尔还私下和支书见面。   这高原就真闹不懂了,俩人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了。   陆桂芬的肚子一天天就大起来了,但是她藏的很好,一直也没人发现,后期开春的时候,支书还把她调林场去看场了。那里人烟罕至,一般都是男人的工作,支书这么安排,那是让她方便生孩子的架势啊。   这会儿高原突然就明白了,支书四十多的人了,家里三个丫头片子,而陆桂芬的资料上写着,四个儿子。 第57章 +新     支书的那点事儿都是后话,现在眼前最要紧的是要过年了,年底分红那是惯例,大家忙活一年了,都在这眼巴巴的等着呢。   可这年景当头的,库里一粒粮都没有,总不能给大家发西北风吧。团里之前刚上报丰收得了荣誉,这时候要是不安抚好这些社员,很容易就把弄虚作假的事情给捅出去。   团里不知道在哪弄了一批联军侵略那会儿缴获的敌军物资,一色儿都是呢子大衣大头鞋还有大毛毯,当做年货分给了大家。   别看现在解放了,农民日子过的好了,那大家也没见过用过这么好的东西。当初田恬一身绿军装都能把他们镇够呛,更别说这些高档货了,这会儿人眼皮子都浅,宁愿勒紧裤腰带挺一挺,也愿意要这么一身儿‘硬料’衣服。   现在的毛料布料都是特供,哪怕有钱都没地方买去,也就是在报纸上能看到这些领导人穿件毛料大衣。搁上岁数人的话讲,忙活了一辈子了,到死闹身毛料衣裳穿棺材里也值当了。   领导干部要发扬风格,群众先选完后,剩下什么他们拿什么。田恬要了件高原的号码,这呢子大衣样子是不能入眼,质量是真心不错,冬天穿又暖和又抗风。   当高原收到这件衣服的时候,那种心情,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从小到大,他接受过无数人的东西和帮助,对真心帮助他的有过感恩,对轻蔑施舍的感到过羞辱,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窝心又幸福。终于有这么样一个人,把他放在心上惦记,搁在心里心疼了。   他不缺一件衣服,少的是这份心情!他也没说家里已经有了,直接就抖搂开衣裳,穿上身试给她看。   “咋样?!我穿这件大衣带劲不。”高原难得喜形于色,笑的特别开心的问道。   田恬帮他划拉下衣服背后的褶子,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还别说,虽然现在他人瘦的有点没型,但高原肩宽,穿起这种半大的大衣,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带点军官的劲帅派头。   田恬满意的点点头,对于辛辛苦苦一整年,到最后只换了件破衣服的怨念也减了不少。   “不错,是挺板正!男生穿这种有肩的衣服就是好看。”   来这两年见的最多的,不是绿军装就是土布衫,感觉有点审美疲劳了。领导们倒是有不少穿西装的,但现在人穿衣服讲究松快,衣服穿到身上个个都是大一号,看着都甩裆尿裤的。就连高原,心里也念叨着衣服小点,干活儿不能得劲儿。不过这是田恬送他的第一件东西,他也不舍得穿着干活,小点就小点吧,以后留着压箱底留给他们的孩子看。   “现在兵团几个大队的人不是穿联军呢子军大衣的,就是蹬大头皮鞋的,外人冷不丁一进村,还不得以为团区沦陷了呢。”(*^__^*)嘻嘻……   “又胡说八道,这叫全面胜利,被人听到了,看不给你扣大帽子。”高原恨铁不成钢的拉了下她的小辫子!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看到田恬他就手痒痒,不拍拍她捏捏她就浑身不自在。   田恬皱着鼻子从他手里拽回辫子,又朝他吐了吐舌头,这人哪都挺好,就是太谨慎。她还不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么,这不是看就他们俩人么,还这么较真。   田恬性子一上来,小脸儿马上就能看出了,如果高原看过一个小品的话,绝对就会说:哦,亲爱的,你怎么又生气了。这也是恋爱中男女间的小情趣,田恬爱生气,高原也愿意哄她。   俩人这回算是想到一块儿去了,田恬一直想送高原点什么,不止是因为俩人确定了关系,还想感谢他一直以来的照顾。但是这年头,有钱你也没地方花,想花也买不到东西,一粒大米都得凭票。   没想到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队里直接发了这么好的福利,送上她一年的辛苦耕耘,这心意应该够份量了。因为受之前那个时代的熏陶,田恬总是有不选对的,只要贵的想法。   这一点她就比不上现在的人,大家更看重的是情谊,哪怕田恬给的是张纸,高原也高兴。   其实高原也买了份礼物要送给她,俩人都说半天话了,他扭扭捏捏的也没好意思拿出来。那是一条红纱巾,这次进城去办事,他一眼就相中了。   他和田恬第一次相遇,也是因为一条纱巾,可一年来又洗又戴,那条纱巾早就脱丝褪色了。前阵子他趁着田恬不注意,就把纱巾偷拿走放起来了,因它而起的美好相遇,他希望能保存好这份悸动的回忆。   现在的红纱巾很紧俏,说是一巾难求也不为过,高原买到这块纱巾真费了一番周折,但他还是没有信心把它拿到田恬的面前。因为他知道,就算他尽了最大努力买到自己能力范围最好的一块纱巾,可这一块和她之前的那一块比起来,仍旧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田恬现在是掉了毛的凤凰,但她曾经辉煌过,就连普通的城里人都瞧不起乡下农村,更何况她这么个含着金汤勺的千金大小姐。田大记者那样的风云人物,走到哪都引得一干妇女在背后窃窃私语,可田恬对他不过是嗤之以鼻。   唉,就连俩人这种竞争关系,他都没法昧着良心说田正不出色,只是小丫头更看不上他那种无(自)私的精神!这么一想,也能理解她之前为啥看不上他,要不是他一直把她放在最重要的位置,恐怕他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都不会得到田恬的垂青的。   “这个是我前两天买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没你之前带的好,你别嫌弃!现在天太冷,这条你就先对付戴,以后我会给你买更好的!”   直到俩人要分开了,高原想怎么也不能让纱巾在自己这里过年啊,一咬牙心一横,就把它掏出来,捧到田恬的面前。   高原在现在,是位难得的有能力又积极的有为青年,从成份上论,田恬根本就配不上人家。他此刻的忐忑与低微,正因为是爱了,才会无限放大自己的缺点,才会这样小心翼翼。   田恬突然很窝心,这是被爱的人才能感受到的心情,被捧在手心、被含在嘴里,哪怕自己想要全世界,他也会挠着头去想办法吧!   田恬心里甜甜,明明想笑却又矜持着,扭捏的一把拽过他手里的丝巾,撇撇嘴嫌弃的说道:“是不怎么样,颜色还这么俗气!不过你说的对,天气确实很冷,我就凑合带吧!”   论谈情说爱高原是差点,但说起察言观色,还没几个能瞒的过他的眼睛。特别是田恬这样的,喜怒哀乐都在脸上,明明是很喜欢很高兴,却努力板着脸满是嫌弃,这小模样真是要爱死人了。   他不会认为田恬喜欢的是这条纱巾的本身,这么长时间也早就见识过她的挑剔了,她接受的是自己的这份心意,所以哪怕礼物不尽合她意,她也是开心高兴的。   就像他一样,田恬选的这件衣服紧的不行,干活穿不了,平常又不太舒服,可他就是喜欢!活这么大最喜欢的一件,后半辈子也不会改。   田恬一边挑剔着,一边把纱巾系上,捏着两边的巾角,冲着高原轻轻一笑。高原突然就觉得,整个世界就剩下她的笑容,和她脖子上那条红红的纱巾了,真美!   ----------------------------------   一冬天,大队上时不时组织捕猎,又零散发点粮食,也就这么过去了。现在大家已经知道外面的形势,听说饿死的不在少数,东北日子虽然也不好过,但好赖还饿不死。   转年春天的时候,也就是三四月份吧,这会儿雪还没开化呢,生产队就要开始准备春耕的事情了。领导在生产队里想选十个八个有力气的人,到兵团去拉种子,可这一冬天,大家缺吃少穿都饿垮了!有不少虚得起不来炕,能动的也手脚发软跟根面条一样,满大队一二百号的人,竟然挑不出几个能装车卸货的人。   最后没办法,只得让这些当官儿的去,他们管人不用下大田又不用干重活,伙食上又照顾他们,特体能消耗的少。别是入冬后,大家都处在少吃等死的状态,小领导们每天学习,队里都会管一顿,这一冬天下来,身体要比其他村民健壮很多。   包括高原和田恬,现在像他们还能跑能颠儿,精神头儿不错的人不多。田恬住在刘巧凤家,每天吃的啥都在她心里,自己一家人前胸贴后背,一到晚上就饿的直哼哼,反观田恬面色红润身体如常,她就知道这小丫头肯定是有人暗地里贴补。   田恬长的好看,这些妇女就总在私下议论,说她是狐狸精转世,长的就带勾男人的面相。现在谁要说有点粮食,那都能让人眼热死,谁有点粮食不捂的死紧,绝不会平白无故给别人吃。没准是这丫头使了什么磕碜招给自己换饭吃,这事儿现在可不少,多少大姑娘让人从老光棍的被窝里给拽了出来。人饿急眼了,为了口吃的,真的是啥都豁得出去。   刘巧凤心里一面鄙视,一面留意着田恬的动向。想着如果真抓女干在床,她也不打算嚷嚷的满大队都知道,只要他们给粮,以后她就帮着把风。   老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就算田恬再小心再注意,也架不住有在一旁时刻盯着她。也幸亏俩人不太私下见面,只是在工作的时候,找机会眉目传情,再不就是高原借着由头把她叫走,之前一时也没叫刘巧凤抓住什么。   坏就坏在了过年的时候,高原想给她田恬做点好吃的,也想过个有人陪的大年夜,直接就被一直跟在后面的刘巧凤给堵了个正着。   俩人虽说啥也没干吧,可是孤男寡女被堵在一个屋里,她要这么嚷嚷出去,也真是好说不好听。高原这个从来不吃亏的人,为了俩人的声誉,愣是让刘巧凤讹走了一布口袋苞米茬子。还有他包的肉丸儿水饺,一共包了三十个,刘巧凤一个都没给他们剩。   高原一直都没吱声,任凭刘巧凤随便划拉,还是田恬忍不了了,他们俩正大光明的恋爱,有什么可怕的!敢拿她的肉丸儿水饺,真是叔能忍婶都不能忍了!   田恬刚要冲过去和刘巧凤理论,高原一把抓住她,冲她使了个眼色,等刘巧凤走了后,才解释说:“我不是怕她说咱俩的事影响不好,我是没法解释这些肉和面是怎么来的!你别生气了,外头我还冻了一些,准备破五吃呢,一会儿都给你煮上。”   还能有得吃,多少算有些安慰了,可要不是刘巧凤那个瘟神,她就能吃两顿了!   “这年过的,没吃没喝还来个丧门星!人家都说年头看年尾,来年咱俩是不是运气不能好啊?”   不怪她有点神叨,她的经历算是神奇吧,就算她以前不迷信,现在也不敢不信了。   但高原是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他就信自己靠自己,所以看田恬愁眉苦脸神神叨叨的样子还怪逗人的。   “来年咱俩运气好不好我还真说不准,但是刘巧凤肯定是不会好的!因为,她才是真惹上了丧门星。”高原轻笑了一声,但田恬光顾着想她那三十个饺子了,根本没注意到他眼睛里一闪而过的阴狠。   之后的两个多月里,刘巧凤时不时的就在高原这里要点东西,但高原控制的很好,即不会让她拿到太多的东西,又让她不会瞎说。不能养贪,也不能饿瘦,就这么细水长流的先吊着她,有机会再狠狠的收拾她。   这回出去拉种子,刘巧凤也觉得有利可图,种子是啥啊,种子就是粮食,现在哪有粮食就往哪去准没错。她就非让高原给她也安排一下,要去团部帮忙拉种子。   往年也会带两个女同志去帮忙缝麻袋,刘巧凤的精神状态又算好的,所以高原很痛快就答应她了。   高原带队,三个小队长,三个工农兵,加上两名女同志。早上刚蒙蒙亮,这九个人就到大食堂每人喝了一碗麸子粥,然后就坐上拖拉机出发了。   拖拉机足足在路上‘突突’了快两个小时,中间还加了一次油,熄了两回火儿。哪次都得用摇把用力上劲儿重新打火儿才行,这时候摇拖拉机的姿势,就跟后世开大奔放手刹差不多帅气。 第58章     拖拉机在路上跑了两个小时,这时节天还没回暖,大家伙儿坐在车后斗里,裹着个大棉袄还冻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到了x兵团,高原在门口做了登记又出示了通行证,站岗的哨兵这才放他们进去。   车开进兵团,拐进了一个大院,两排房子里分门别类装了各种种子。有水稻的、有玉米的、有土豆、有地瓜,还有各种蔬菜的。兵团下属其他的几个大队也陆续来人领种,其中三大队还来个熟人,于会计。其实高原和这些大队的领导都熟悉,但唯独看于会计硌眼,而且每个大队基本也都会派会计来过数,高原自学有一定的基础,他一个人就当俩人用了。   他们一大队的会计也熊,少吃几顿就起不来炕了,正在家哼哼呢。   兵团是军事化管理,有专门的保管员负责分发,这些种子估计也是从外地调过来的,往年两排平房都被装的满满登登的,今年,也就不用提了。内部情况高原知道点,去年减产又多交了那么多任务粮,各个大队又三不五时来哭穷,就算有种子也早被吃空了。   他们来的不是最早的,前面还有两个大队是先来的,已经开始在装车了。负责的那几个小兵告诉好哪个区域,他们就从麻袋的大堆上往外抬,明明没多重的东西,但也要四个人抬一个麻袋。一人提着一个角,那一走路还直晃悠,都是饿的身体发虚。   现在人干活看着都热火朝天的,其实一点效率都没有,等前面那两队人装完,轮到他们一队的时候都中午了。再看后面那些,估计都得装到明天。   等装完车,也下午两点多了,路上还要一个多小时,高原开车回去,明天再来拉第二车,工人们就留在兵团,暂时住在仓库里。   等晚上的时候,两个保管员过来从装麻袋里秤出二十斤土豆,说是煮了吃,一人两斤。   这大半年来,大家伙儿哪吃过一顿饱饭啊,可肚子空了这么久,就分两斤真的很难吃饱。   “头儿,库房里堆了那么多吃的,多煮点不行么?叫我们吃顿饱的。”   这些人一个个都饿红眼了,跟本管不了什么公家不公家的,看见吃的就想上。   那个工农兵说:“不行,库房里的东西都是有数的,保管员都看着呢。没看一个个都配着枪的,敢瞎动枪毙你。”   一说要命,谁都不敢再瞎瞄了,两斤虽然吃不饱,可也比在家饿肚子强太多了。   第二天要装最后一车,大家也就要跟着回村了,走之前每人又给称了两斤,让他们煮着吃。   但这种公差福利,不能拿走,能吃多少算多少,不然回去没法和其他队员交代。   来的这几个人,又开始在那扯皮,无非是想这最后一顿能再多吃点。高原一直在一旁听着,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头儿,你再说说,再说说,这点真不够吃。”   两个工农兵被他们磨的头都大了,他们也饿,也想多吃,可是规定在这呢,人家那几个保管员认条儿不认人。想吃行,开条子过来,要吃多少有多少。   这时高原跳上拖拉机车斗,卸下来一麻袋土豆,说:“煮吧,能煮多少煮多少,吃饱!”   那几个村名一听,欢呼一声,赶紧把麻袋抗走了,恐怕高原会反悔一样。这时那两个工农兵也过来了,有点担忧的问道:“高干事,公家的东西,就这么分了,回去能好交代么?!”   高原无奈的叹口气,带着三分心酸的说道:“大家伙儿一冬天一样的少吃短喝,都饿的眼直长长,脑瓜削个尖一样跟出来干苦力活儿,不就是为了这一顿么。   让他们吃吧,一会儿我跟保管员说说,让他们把秤给的高高的,再加上他们给的二十斤补贴,回村再报点损耗,也不差啥了。”   “可,这是损害集体利益啊。”这人有点死脑筋,明明也想吃,可有贼心却没那个贼胆。   高原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你看他们,难得吃顿饱饭,多高兴!为了群众,我犯回错误也甘愿!”   这一番话说的,高原的形象在众人心里,顿时高大起来,这才是为民请命的父母官啊!   仓库这边的院子里有个土坯砌的大灶,还有一口生锈的大铁锅,昨天大家伙就是用这口锅煮的土豆。   这些人也真是下了狠茬子了,一麻袋土豆一百斤,还挑的最大的袋子,都倒锅里去了,二十印的大锅煮了满满一下子。   这帮人真的是饿怕了,都不等土豆熟呢,就开始吃起来。土豆太烫,吃不到嘴里,就一边吃,一边把土豆放到没开化的雪上滚一下晾着。   长期挨饿的人,可算有能吃顿饱饭的机会了,恐怕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都开始玩命儿的吃。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连嚼都不嚼,狼吞虎咽囫囵个的就直接往肚子里吞,就算吃饱了也接着吃,顶到嗓葫芦了还梗着脖子往下咽。   最后,他们九个人,愣是把这一锅一百来斤的土豆都吃完了,这还说高原没吃太多的情况下。   吃的时候大家都觉得要多吃使劲儿吃,吃不动都恨不得割开脖子直接往里塞,想让自己像骆驼一样,吃这一顿最好能管一年。   可吃完了,上车往回走了,就开始遭罪了。这些土豆都在嗓子眼儿呢,一弯腰都直往出冒,冒出来还舍不得吐,硬挺着再咽回去。   那会儿的路不像现在一马平川的柏油马路,都是坑坑包包的的黄土砂石,拖拉机还颠簸,一过坑的时候算要这帮人亲命了。本来就吃的涨,一颠哒就控制不住往出吐,一吐一口土豆疙瘩。吐还不要紧,人才多大个肚子,吃那么多的土豆,把肠胃都涨到极限了。半生不熟又囫囵吞枣的土豆在肚子里一晃悠,胃就开始又胀又疼,越颠越吐,越吐越疼。   最后没办法,他们一个个挺着肚子,仰躺在麻袋上,尽力减缓拖拉机颠簸带来的痛苦。   就这样,疼的死去活来的,明知道吐出来能舒服一些,也没人说舍得敞开了痛快的吐出来。   只是不停招呼高原开慢一点,开稳一点!高原嘴上应着,关心着,却在背对着大家的时候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贪心不足蛇吞象,既然有那么贪婪的心,希望也同样长了一副贪婪的肠肚。   至于其他人,同样也是活该,他都能做主搬一袋子土豆了,难道还能说不允许他们私藏几个么。一个个都是只顾自己,遭点罪也是活该。 第59章 此章 高能,饭前入,减肥快进     现在的人觉得多吃两口饭,胃口都涨的难受,不到广场上转两圈,也得吃两片消化药。   其实一个人吃下十多斤的食物,不是不可能的,很多健身达人或者大胃王,一顿吃十斤八斤的大有人在。但那样的人,胃口日日如此,早已经习惯了。   但想象一下一个常年忍饥挨饿的人,胃袋缩的怕是还没一个拳头大,呼啦一下塞进去十多斤半生不熟,本就不好消化的土豆子,还不跟个超负重的塑料袋一样,虽然没破,但一晃悠就有破坏的各种危险。   这么说说可能不太好理解,谁如果三天不吃饭,还不停歇连续喝了十瓶冰镇啤酒。又半天不让上厕所,还有人不停的戳你膀胱,基本上就是这种感觉了吧。   光想象,就有种痛不欲生的感觉了。。。   这帮人捂着肚子,一路上咬着牙,连哼哼都觉得痛苦,终于坚持回村了。   正常是要先把货物安排好,人不会去管,高原进村后把车停到大队部,先喊人把这几个人抬了下来。车上加高原一共九个人,除了他,就两个人是自己走下车的,一动还直咬牙。   剩下六个,车停后不颠了,就像死狗一样的仰躺在麻袋上不动弹,周围都是呕吐出来的土豆疙瘩。因为一点都没消化,这些呕吐物并不埋汰,不是泞歪歪的一滩,都是一个个小土豆块。   一动弹他们,把人往起一搀,这些土豆就从肚子里往下走,已经被撑的极限的肠胃坠的受不了,就捧着肚子痛得直叫唤。   支书和村长出来看到这种情况,问明白怎么回事,过来就把高原骂的狗血喷头。   出公差吃点喝点这是惯例,特别是现在这种形式,有这个条件都要找补一顿的。可吃点就吃点,怎么还把人给整成这样!   村长到底是土生土长起来的,对村民们比较有感情,对着高原和去装种子的这几个人喊道:“让你带人去领种子,你怎么能让人往死里吃!就不会让他们少吃点么!一个个跟饿死鬼投胎的一样,就不怕撑死你们!”   要不怎么说好的不灵坏的灵呢,还真被村长一语中的了!一起去两个妇女,一个是刘巧凤,另一个高高壮壮的快赶上一个爷们儿能干的,吃的也是一点不比男人少。   她八成在车上就把胃撑的颠破了,被人扶下来的时候,跟根儿面条一样稀软,送到家后没到半夜就断气了。   “你说你,就交给你这么点儿任务,让你办的是甩裆尿裤的!你怎么当人领导的,就你这样的,干脆撸下去算了。”村长一向喜欢拿着鸡毛当令箭,特别是支书来了后,他就觉得高原整个人就抖起来了,有的时候办点啥事,一度他还要看这个小要饭花子的脸色。今天可算逮着他的错处了,不给他点排头吃吃,他是忘了以前的艰苦岁月了。   从他们回来,支书也一直拉拉着脸,在公事上,他还是一位比较公正的领导。   他最生气的是,一向精干得力的助手,竟然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刚开始村长训他,这才没开口维护,但村长越说越过了,大帽子都要扣上了。   一个干部如果有政治污点,那还能有前途么,他是挺生气高原办这么件没脑子的事情,但可不至于把他撸下去。   “行了,小高儿也是心疼大家伙儿,想让他们多吃点有错么,你就别上纲上线了!这些人也是,都那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个饥饱么。   你赶紧招呼人把他们抬回去吧,在大队部门口这么哼哼,算怎么回事啊。”   村长张张嘴,好像真没什么可反驳的,难道要批评高原不该给人吃饭么。现在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要让他们选,哪个都是宁愿撑死也不愿意饿死。就跟支书说的一样,这么大的人了,吃饭还要人看着么。   这么大的动静,村里人都跑过来看热闹,田恬看到刘巧凤那样也被吓的不轻,春寒料峭的天气,她整个人跟从水里捞出来似得。穿的那么老厚的棉服,都能看到她微凸的肚子,加上她满头大汗捧着肚子申吟,就像是要生孩子了一样。   村长张罗人把这些吃撑了的人往家抬,作为一个住户,看见房东出事,于情于理都得过去伸把手。   田恬正要过去搭把手,就被高原不动声色的拽了下!这年代最不缺的就是热心人,田恬一愣神儿的功夫,就有人先她一步把刘巧凤搭走了。   事后田恬想想,幸亏高原拉了她一把,不然过后准能把她膈应死。刚才就光顾着可怜她遭这么大罪了,跟本没注意她衣服上都是呕吐物,这要是实打实的扶上一把,绝对*。   但是刘巧凤被送回家,田恬也还是跟着回去了,既然有缘分住在一起,好赖不济的也比两世旁人多一份情份。他们家里一个病秧子,一个孩子,公婆也来了,她也就帮着打打下手。   刘巧凤被送回家后,躺在炕上就翻来覆去,开始没完没了的喊:“哎呦,哎呦,活不了了,活不了了”就跟唱大戏一样抑扬顿挫的,要不是看她大把大把的往出盗汗,眼泪都下来了,弄的这么夸张,还以为她是在装腔作势呢。   郭勇是个即软弱又没大主意的男人,媳妇就是他的主心骨,现在顶梁柱塌了,急的他也跟着直淌眼泪。   “爱国她娘,我给你揉揉,揉揉就好了!”   郭勇说完就伸手去摸刘巧凤的肚子,他一揉,刘巧凤疼的更厉害,叫的更大声,他就吓的又把手缩了回去。   “不行!疼也得给她揉,现在不是心疼的时候!她这肚子不通窍,东西都堵在肠肚里,时间长了就得撑死她。”   到底是岁数大比较有阅历,懂得比较多,如果让她一个人在那硬挨,指不定得出什么事呢。   郭勇就一边给媳妇儿揉肚子,一边跟着她一起哭,边哄着说:“你挺挺,你挺挺,一会儿就好了!不揉开了你就没命了。”   她这肠胃本来就被撑的薄薄一层,还装了满满一下硬硬的土豆疙瘩,一揉比针扎都难受。一时间屋里就跟杀猪一样,就听她爹啊娘啊的叫的凄惨。   揉了有一会儿,刘巧凤这肚子终于是通窍了,先是放了几个屁,胀气先排了出去,之后就开始上吐下泻。   郭家洗漱一个盆,吃饭一个捞饭盆,就轮班给她接秽物。刘巧凤就这么连拉带吐的折腾了一宿,这几个人也跟着一宿没合眼,包括郭爱国,孩子小本来是没那么多精神头挺不住。可刚有点睡意要迷糊,就被他妈妈的惨叫给惊醒了,这阵仗可把这孩子吓的不轻,小脸儿煞白煞白的。   天蒙蒙亮的时候,刘巧凤肚子里这点东西终于是倒腾空了,虽然浑身哪都难受,但实在是又乏又累,迷迷糊糊的终于睡着了。   刘巧凤睡了,田恬也回屋睡觉了,其他的还有他们自己家里人,自己没必要那么积极了。   这一觉她就睡到了过午去,她起来时发现火炕被烧起来了,两个屋子都暖暖和和的,其他人都不在,只有刘巧凤在炕头上睡的正沉。只是眉头皱的死劲,脸色蜡黄蜡黄的,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发虚,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枕边也晕了一圈儿。总之,看得出来她是挺难受,睡着了也不舒服。   也是,换谁昨天天那样的折腾一大通,还有命在都是体格子梆硬的了。   之前屋子冷还不觉得,屋子一烧热乎,就觉得一股酸臭的腐味,实在是难闻。田恬是爱干净又心脏的人,只要一想到刘巧凤昨天在屋里这样又那样,就感觉一刻也待不了了,捏着鼻子就赶紧跑出来了。   田恬用飞一样的速度跑出来,叉着腰大口大口的喘气,呼吸到新鲜甘甜的空气,这才觉得又活过来一样。正当她在感叹这世界多么美好,空气多么清新的时候,就隐约听到后院好像有人在窃窃私语。   刘巧凤一个病号一个人在屋里躺着,郭家没一个人在旁边守着,都跑到后院来是干什么??人都有好奇心,田恬也不例外,好像是配合那特意压低的声音一样,鸟悄儿的摸了过去。   郭家四口人都围蹲后院一处阳光充足,在外面一看又很隐蔽的一个角落,田恬探头看过去,就看到了一幕让她恨不得自戳双目的一件事。   几口人围着一块深色布单,上面均匀的铺晒着一层黏糊糊的东西,不少大块的粘稠物已经开始凝固,看得出来那些突出的白色又泛黄的东西,就是昨天刘巧凤呕吐出来的土豆疙瘩。其中还夹杂着像是绿色的胆汁,黄色的,褐色的,各种让人无法形容,并恶心至极的东西。   而郭家的那几口人,就从那块布单晾晒的秽物中,挑拣出晒的见干,又块头稍大的土豆疙瘩放进嘴里。。。。 第60章 +新     郭勇又从已经凝固好的粘稠物掰下来一角,放到嘴里,就如同掰了了一块夹心大饼干。。。   这一瞬间,田恬就如同被十万伏特击中了一样,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都炸裂了。就跟被下了石化诅咒一样,大脑是一片空白,僵立在了那里。   田恬从来不是热心肠的人,别家的事,她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今天,这件事,给她带来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冲了过去把那块恶心的东西踢飞了。   可那一大块东西太黏糊,她踢了两脚,只是让布同粘稠物卷了起来,待她再想去踢,就被郭勇的妈妈尖叫着给推了个大趔趄。   ‘啊————’这一声叫声,凄厉渗人。   郭勇的母亲,一直是温和又善良的老人,现在她就如同一只发狂的野兽一样,随时像是要扑上来,把田恬给撕碎一样。   田恬见她像是要吃人般的架势,骇的直往后退了几步,直到后背顶到墙上,这才不得不面对郭家人的愤怒。郭勇妈妈抓住她的手臂,使劲儿的摇她,恨的咬牙切齿的说:“小田儿啊!大娘一直当你是自家孩子心疼,可你怎么这么坏、这么缺德啊!你这是要断人活路啊!”   “大娘!那种东西不能吃啊!”头一次,因为别人的事,田恬感受到了来自心灵的震颤。   “怎么不能吃了!药不死人,又能填饱肚子,为什么不能吃!”郭勇妈妈歇斯底里般的厉声问道。   她这样不友善的态度,田恬不止没有生气,反倒心里翻腾的厉害,心酸又无奈的说道:“大娘!那种东西只有猪狗才吃,咱们是人,不能吃!不能吃啊!”说完,她心里一阵悲哀,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一家干净利落、整洁讲究的人,竟然吃别人的呕吐物和排泄物!做人的尊严和底线呢,一个人怎么能这么糟践自己呢!   郭勇妈妈听完她的话后怔了一下,随后像是传染般,也流下了眼泪。她没有再为难田恬,松手放开了她,垂着肩膀转身去整平那团被田恬踢乱的布块。   田恬也跟上去,还想再说点什么,就被郭勇又推了一把,估计刘巧凤跟他说了什么,他说道:“哼,你个被人养着,没缺过吃喝的小娘们儿知道啥叫饿肚子么!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如果天天有白米饭,谁会来吃这种东西。想活着就得吃,不吃就得死!你知道什么是死么!你上外面打听打听,就差人吃人了!”   田恬无从反驳也无话可说,只得木然的走开,她已不知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郭家人了。   高原一上午没看到田恬,想到郭家现在有个病号,她不来也正常。但下午的时候,郭家老两口都来上工了,还没见田恬露面,他这心里就开始犯嘀咕了。   “婶子,我嫂子现在咋样了?”   “唉,好悬见了阎王爷,好赖是缓过这个劲儿了!这操蛋的年头儿太坑人,让人见吃连命都能不要了!听说赵四儿他媳妇儿,昨天晚上就不行了,刚才从他们家路过,都在那嚎丧呢。”   “唉,都赖我,本想着让大家吃顿饱的,没想到好心办错事!”高原一脸沉痛,自责不已。   这时候大家还是非常讲道理的,不像以后,一起喝个酒出事儿都沾包儿。   “这哪能赖着你,这么大的人了,自己都不知道个饥饱,真撑死了也是活该。好孩子你快别难受了,大家伙儿都明白你是好心,不会怪你的!”   这时跟前的其他村民也都七嘴八舌的劝了几句,都没有怪高原的意思。真看出是把人饿急眼了,还有的说,再有这能让人撑死的好事,记得要叫他。   “嗯,那折腾这么一通,我嫂子也得缓两天,一会儿我给嫂子批三天带工假!大勇哥和小田儿在家照顾她么?”胡扯六拉半天,高原终于问到正题上了。   “你大勇哥看着呢,小田儿不在!唉,那孩子,心眼儿倒是不坏,就是资本主义习气太重,和咱们工农阶级的想法两股劲儿。”   “哦!?是小田儿思想上有啥问题么?”高原问道。   郭勇妈虽然有农村妇女陋习,但心眼儿却不坏,知道啥话该说啥话不能说。小田儿刚正治平反的事队上的人都知道,这要是因为她一句牢骚,再把她打回右排去,那不是把人孩子给坑了么。   “没有,没有,我不是这意思。就是小田儿那孩子没吃过苦,啥事想的就简单。”   这事也不是啥光彩事儿,郭勇妈也不愿意多聊,找个由头就岔过去了。   但这些听到高原耳朵里,就觉得肯定是田恬受了什么委屈!啥叫想的简单啊,你个农村妇女,除了锄大地就是绕锅台,能有啥弯弯绕的复杂事情需要去想啊。   高原在村子里绕了一圈也没找到人,最后在柳河边儿的大石头上,发现这个团成一个球的小丫头。   去年遭灾,往年宽阔的柳河,到上冻的时候只剩了不宽的一条儿,河底都露了出来。   在建国以前,柳河其实不叫柳河,叫仙女河。传说,曾经有位漂亮无比的女人在这条河里洗个澡就成仙了,所以得此一名。   但清算开始后,这种神话故事就是传播封建迷信,是牛鬼蛇神,所有东西都是不许成精作怪的,仙女河就这样被改成柳河了。   春寒料峭的,也没人往冷风呼呼的河边来,高原过来田恬就听见了。等走到她身边,她把脸往俩胳膊里一埋,闷闷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咋了?郭家人熊你了?”   她这一脸郁郁的,一看就是有事,高原连啥事都不知道呢,就断定这是被人欺负了。护犊子这一项技能,绝对是满分不解释。   “没有。不看僧面还看佛面呢,他们知道咱俩好,就算真有不愿意的,为了你许的好处也不会对我咋样的。   就是。。。有点难受,有点心酸,也有点恶心。”   这是什么毛病?高原有点懵懵的,听起来好像是有了一样。   没等他再问,田恬自己就把刚才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就连叙述,让她都有种口水都难以下咽的感觉。而且她也看到,高原的喉结也在上下骨碌,面有菜色。   虽然长期吃不饱又营养不良,现在人人都是一脸菜色,但高原是有本事的人,他吃不饱都是在明面上的。就是为了和大家差距不那么大,他不敢吃太饱,人是瘦点,但绝对精神。   这下高原算是明白刚才郭勇妈为啥会说那些话了,但别说是田恬了,他乍一听也受不了啊。   别看他是要饭的出身,可他在哪都能挣到一口吃的,有时候确实是艰难点,但顶天也就是吃点谁家的剩菜馊饭,实在不行也还有山上的野菜野果。。随着年龄越来越大,他的生活也是越来越好,人也变的讲究起来,听这个也是真心受不了。   在这个□□年代,俩人惊奇的发现,竟然一点都不想吃饭了!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饿肚子拉!   “我觉得,我可能再也无法面对郭家的那些人了。。今天没吐出来,实在是觉得太震惊太不可思议了,人竟然会去吃呕吐物和排泄物!   天啊,这世道真是要把人逼疯了么!照这个形势发展下去,以后哪怕是听到人吃人,我想我也不会感到惊讶了。”田恬一脸的生无可恋。   高原安慰的拍了拍她的头,感觉到这姑娘确实受到了不小的精神刺激,但也像她说的那样,如果形势再不好转,比这更骇人听闻的事也会发生。   “我不想再住在郭家了,我觉得现在只要看见他们家人,就会有呕吐的生理反应!可刘巧凤觉得握住了咱俩的把柄,把你当救命稻草一样,能让我从他们家搬出来么?”   “你住在哪和她威胁我没什么关系!而且她也是聪明人,知道这个把柄握不久,没看她现在趁着机会死命的刮擦我么。咱们就是暂时没好机会公开关系,依她的聪明劲儿,也许还会借机卖我个好,让我承她人情。   你想干啥就干啥,不用委屈自己,她那有我来解决。”   从开始到现在,高原就像座大山一样,让她依让她靠。不管什么事情,只要站在他的身后,就会感觉心安落定。   “嗯。”   田恬乖巧的点点头,一时感性,抱住他的胳膊,把脑袋轻轻的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高原虽然心机阴沉,但却是个百分百的纯情boy,田恬这样耍流氓的臭不要脸举动,让他脑门上一就见了汗。(⊙﹏⊙)b   可为了维持一个男人的尊严,他硬挺着不让自己看起来那么手足无措、大惊小怪。   他把腰板儿拔的溜直,面容严肃,其实只有他自己心里才知道,娘的,一张嘴没准心就得蹦出去了!   ------------------------------------------------   老话说的好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小人报仇,却是一天到晚。刘巧凤是抓了俩人的把柄,整天惦记着刮擦点好处,反过来高原也记了她的仇。有机会就会坑她一把,没机会就自己挖坑让她往下跳,要不怎么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呢,   作为领导,加上他们这样高原也有一定的责任,第二天他就拎着点慰问品挨家去看看。   一起去拉种子的那几个,有两个人除了撑的难受点,一点事儿都没有,这下看得出身体好的重要性了。一个倒霉点儿是楞给撑死了,本来不是针对她的,死的怪可惜了的。   剩下的几个基本都和刘巧凤差不多状态,但刘巧凤毕竟是女人,恢复的最慢。高原去他们家的时候,她脑袋上还顶着个毛巾,在炕头上躺着呢。   “嫂子好点了么?”高原放下东西,亲切的慰问道。   其实他也没拎啥,就是二斤小米子,现在本来就不讲究送礼送钱,加上年头又不好,送两斤粮食已经算是大手笔了。   “呀,是高干事来了!快进屋,快进屋。”   今早上就看到高原拎着粮食给这几家送,总算是到自己家了,吃了顿饱饭又闹两斤粮食,这点罪遭的也算值了。   “唉,你嫂子这回可算是遭了大罪了,这都两天了,还没起过炕呢!兄弟你看看,能不能再宽她几天假。”   现在大集体生活,哪个也不能搞特殊,郭勇敢提这个要求,无非是仗着手中握着的把柄,想占点便宜要点特权。   “行啊。”高原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下来,郭家人暗自一喜。   但高原随后又说:“大勇哥身体不好,我嫂子现在又病了,家里实在不适合再照顾个下乡青年。我已经申请把小田儿同志从咱家调出去了,这样没有外人添乱,嫂子也能安心养病。就不多说了,我还得去下一家呢,如果还有什么困难,随时去村部找我。”   这都哪跟哪啊,郭家人还没反应过来呢,高原就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了。而晚上的时候,田恬也背着不大的行李卷,住到了原知青宿舍。   这里原先是村小学,大清算后,老师都拉出去p斗,学校也就都停课了。开始所有下乡青年都是住在这里的,但因为各种原因,一部分人就分配到当地居民家中。   现在这里算田恬,一共住了五个女同志,三个男同志。因为有共同的经历,大家相处的还算和谐。   种子拉回来后,就是育苗春耕了,初春的田埂子里,泥水和着冰碴,从开地到种苗,全都是人力。还不能喊累,因为工农阶级,就是要吃苦耐劳。本来就饿的前胸贴后背,又一点保护措施都没有的,就是光着脚丫挽着裤腿,在冰泥水池子里一泡一整天,多少大老爷们儿都扛不住了。   有人实在受不了了,就打起了歪主意,队上孵出的小鸡都集体养在一起,一孵就孵一屋,有数也是大概。现在天还冷,有人就穿着棉袄,里面放个热水袋。小鸡喜热,见到有热乎气儿,就顺着他的袖筒子钻到怀里去。   刚开始丢的不多,还没人注意到,但陆续就少了几十个,就跟可一只羊薅毛一样,那早晚儿都得露馅。   这年头偷公家的东西,那可是挖社会主义墙角的大罪名,造反派们抓住了这个小辫子,就跟吸到血的水蛭一样,不neng死你誓不罢休。   偷鸡的这俩孩子也不大,才十五六,可造反派们不会管你这个那个,让俩孩子互打耳光,谁不使劲儿就斗谁。结果俩人打的死去活来鼻青脸肿,他们不费一点劲儿,美其名曰是给俩人教训,其实就是看热闹带取乐。   这俩孩子被关在养鸡的屋子里,对被他们祸害的这些小鸡们请罪,一关就是几天,还不给水喝不给饭吃。如果他们还偷吃鸡,那就是无可救药,可以直接宣判死刑了。   事关生死,谁都怕了,哪敢再去偷嘴吃。俩人硬挺着熬了几天,可不吃不喝行,人有三急啊。造反派们发现俩人的污秽,又说他们玷污了革命意志,非要拿剪子绞了他们的污染之源。   农村的小小子,从小就被家长灌输下面的小jj是宝贝蛋儿,是打种的,娶媳妇成家都靠它。现在说要绞了,俩人就捂着裤裆死命挣扎,造反派们绞不到小jj,就拿钳子拧俩人的耳朵,拧的血肉糊连的跟个烂面皮儿一样。   俩孩子被折腾的嗷嗷直叫,造反派们就在一旁哈哈的叫嚣,感觉就像回到了联军侵略的时候,鬼子们祸害乡亲的场景。   田恬一直看不了这个,实在是太没人性了,但作为前右p分子,她必须要在现场接受再教育。其他还有成份在身的,更要总结出此次事件对他们的影响和教育,还要拿着红小书,朝这两个坏份子吐上两口吐沫。   清算就是没本事的人清有本事的人,这样有本事的下台了,没本事的才有机会上位。p斗就是厉害的去斗窝囊的,只要心够狠,就能把人当玩意儿娱乐。   每每p斗会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人人自危,队上的人也都收起了懒散的心思,热火朝天的备耕春播。   但有句话说的好,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在饿死和被抓之间衡量,还是有人愿意铤而走险。   田恬就是晚上起夜,不小心看到了隔壁几个下乡青年,在煮苗房里偷出的种子吃。   育苗房挨着仓库,因为养了条大黑狗,就没有人看守。按说现在连人吃的都没有,家狗大多也都杀了吃肉了,但这狗有功,救过村民。农村人迷信的多,讲究因果报应,这种仁义的动物,是要养到老死的。   这几个下乡青年早就惦记上苗房了,没事就拿口吃的去喂这条黑狗,现在黑狗看见他们也不咬,这几个人就觉得时机成熟了,今晚就动了手。   田恬听完后,也没打算分一杯羹,也没举报,如果她去告密了,几个人也免不了之前那俩孩子的下场。他们就算偷,也是不敢多拿,现在活着都不容易,谁有本事谁就多吃一口吧。   而且这些种子,也不是那么好吃的,所有麦种都是拌了农药后才分发给各个大队。拌过农药后,不管是砸还是筛,麦壳也无法去掉,一碗麦种熬的粥,又泞糊又难吃又有一股农药的酸咸味。   农药喝多了,小命儿都不保,所以一次也不敢多吃,就是一小碗儿,就这也把舌头嘴唇杀的麻麻木木的。而且吃到肚子里后,还胃疼,一拉就是好几天。得缓过一阵子后,才敢再吃第二顿。看几个人熟练的架势,应该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田恬虽然没告密,但是却跟高原说了这事,高原也没去找这几个人的麻烦,只是又安排了个人去守仓库。   郭家那出事儿,偷小鸡崽子,吃农药拌的种子,怕是私底下还有更多她不知道的骇人听闻之事。   “高大哥,之前领导们不是说,开春后这样的情况就会好转的么,为什么感觉形势越来越严峻了?”   因为之前领导以为,开春万物复苏,守着大山就不会缺吃缺喝。可却没有料到,因为去年秋天过度的采摘,让今年发苗的植物减少很多不说,很多幼苗刚冒头就被人挖走,根本就来不及长成一棵能填饱肚子的大植物。   但高原不愿意让她去担心这个,有他在,怎么也不会让她饿着肚子,何必为这种事情忧心。   “困难只是暂时的,等再过一阵子,山里植物都长起来。别说咱们大队了,养活整个兵团都没问题。”   听到这样的好消息,田恬觉得心里轻松多了,不是她圣母,有忧国忧民的情怀。生活在这样□□的年代,时刻担心身边人什么时候可能会死,真的是太压抑了太沉重了。 第61章     一大队的知青宿舍,是以前村小学改建的,一大趟的平房,很多间房子。因为住的人少,也够一人一间,虽然生活上不太方便,但有自己的私人空间,住着也算舒服。田恬感觉自在不少,俩人见面也方便,基本上每天晚上,高原都会给她送东西来吃,俩人说会话腻歪阵再走。   当然,这也不止田恬自己方便,其他住在宿舍里的人也方便。洪羽爱拍马屁攀关系,她不是去找干部谈话就是帮领导干活儿,那几个男同志就爱偷摸煮东西吃,农药拌饭好歹算是粮食,几个人挖坑挖出过几根动物骨头,也都砸碎后熬下吃了。。。也不得不佩服人家的食性和肠胃。   相比下,之前田恬总认为性格各色的王英兰,反倒是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几个人中,最奇怪的要数陆桂芬了,看见她,总能让田恬想起以前看过的谍战片。她就像是匪军安插下来的特务一样,看着哪都正常,却总是神神秘秘。   “高大哥,你说陆桂芬会不会是特务?光我看见她半夜出去,就不止一次两次了。”现在特务、叛国都不是稀奇的罪名,听说匪军撤退的时候,光在首度安插的暗桩,就不下几千人。   高原听到她这种傻白甜的问题,一时没忍住‘噗嗤’笑了!现在特务不能说没有,但也没传言的那么夸张,一百个被定这个罪名枪毙的人,都不一定有一个是真的。要是特务随随便便就能让人发现,那也不用叫特务,直接叫特傻了。   不过小丫头确实是个惹事儿的命,刚去住哪么几天寝室啊,周围人这点秘密就都被她撞见的差不多了。   算算时间,陆桂芬这阵子也该有动静了,怪不得支书前几天找由头把看林场的老周给撸了,这是提前把地方给腾出来了。   陆桂芬这阵子也没少遭罪,估计是怕人怀疑,又舍不得那些工分,翻地下田跟大伙儿一样干,一点不像怀孕八个月的样子。现在不止吃喝跟不上,穿用也没有,她就一件薄棉袄,腰上还开了花,用牛皮纸塞上后就用绳子一系。也不得不佩服人家这身体,这么折腾一点不难受不说,肚子里的孩子也一点不觉病。   “陆桂芬不是特务,但也不是什么好人,你少跟她接触。”高原说道。   田恬一撇了下嘴一‘哼’,说:“倒是想跟她接触,得人家理你算啊。她就跟藏了什么宝贝一样,整天自己捂的严实,谁都不和谁接触。”   这话还真说对了,可不就是藏了个宝贝么。他可是看见了,支书把陆桂芬的返乡证明都弄好了,还按干部身份请求地方分配,就差盖章了。   其实支书也挺不容易的,为了要个儿子,不定怎么硬着头皮跟她好的。还费劲巴拉的帮弄了这么张证明,现在这种返乡手续审批特别严格,出点纰漏领导都要跟着吃挂落。   “人家有小秘密,咱们也没必要追根究底,不会影响你就行。”   田恬点点头,也知道他说的这个理儿,也不去纠结这个了,四下看了看没人,就从兜里掏出个手绢递给他看。   高原不明所以,不知道这丫头卖的是什么关子,打开手绢后,发现里面是一块锃明瓦亮的手表。   “手表?!”   “是啊,还是浪琴的呢。”   这个高原真不懂,但总听人说什么梅花梅花的,他思想里就觉得手表就是梅花的就好。田恬对他现在还是有些了解的,就又解释道:“现在国内三个牌子的手表,罗马、梅花和浪琴。三块罗马能换一块梅花,五块梅花能换一块浪琴,这样懂了么!而且你看这块手表,表壳后面还有字,是纪念版的,花钱都卖不到的。虽然做工上不能和瑞士纯手工手表相比,但意义不同,很实用也有收藏价值。”   这东西放以后,不比个小古董便宜,而且还实用。   就田恬这几句话,就能看出她资本家的大小姐的本性了,都啥年头了,吃喝都没了,她还有闲心研究什么牌子什么收藏呢。   不过她也没机会出去,是在哪弄的这么块手表啊,这明显就是男人的款式。   “是宿舍里那个男同志的,当初他家里托关系给买的,说要拿出来换吃的。想着你总出去办事,在路上都凭看日头估摸时间,有块表方便一点,就跟他换了。”   高原刚才还腹议她不定又怎么败家了呢,现在被她记在心里,暖暖的关怀,立马又觉得啥都不是事儿了。不就是少吃几口么,最重要的是她高兴,而且这表他也确实实用。   “嗯,以后是方便了,带上也挺好看!”   这也算是定情信物吧,高原喜滋滋的带上,又顺嘴问了句:“跟他换了多少粮食?”   好表带着就是有档次,自己眼光真是不错啊!   “哦,不多,就是我两个月口粮!”   啥!!!这败家娘们儿,这年头还敢用俩月口粮换这种不能吃不能喝的东西!谁都别拦着,非得neng死她不可。   -----------------------   春耕过后,除了留下必要的人手护田,其他人都可以自由进山寻找吃的,而且还正常记功。   自从打刘巧凤家里出来后,俩人也没说特意回避谁,一些眼里有事儿的,多少也看出点俩人之间的猫腻了。可男未婚女未嫁,俩人正常发展革命的情谊,谁也挑不出什么来。   村里人都知道高原对山里比较熟悉,都愿意跟他一起进山,但也会有眼色的给俩人一点相处的空间。   这一片都是原始森林,面积够大,大家分散的也开,俩人说点悄悄话也不用怕被听到。   到山里后,高原就要比田恬眼尖的多,离老远就发现一颗山丁树,除了稀稀拉拉新长出来的嫩叶,枝头上还挂了些去年已经风干了的果子。   高原拿着手里的木杆一敲枝头,上面已经干透了的果子就应声掉了下来,田恬就捡起来放到篮子里。   现在看到吃的,不管是什么都让人觉得倍感欢喜,田恬迫不及待的揪下来一个,用手指抿了几下就放进了嘴里。新鲜的山丁味道都不好,更何况已经干瘪干瘪的果子,苦、涩、干,真的一点都不好吃。可这年头,还有什么可挑的呢,这已算是在山里能找到的食物中比较好的了。现在队里一天一人连半斤粮食都发不出,再挑肥拣瘦的,那就离饿死不远了。   这半斤说的还不是粮食,是连汤带水的苞米面糊涂,或者白面酱子,吃到肚子里后,两泡尿就排没了,根本一点都不顶饿。   有人说一天半斤还吃不饱,我一顿一两吃完都撑得慌。但现在人吃的都是什么,精细粮,抗饿。肚子里油水又足,饿个三天五天的,光靠燃烧脂肪就能活下去。   这会儿呢,吃的都是粗粮,菜里没油,人就特别不禁饿。就田恬这样的芭蕾底子,节食都成习惯的人,现在一顿干两二大碗大碴粥都觉得胃空落落的。人就是馋,就是想吃肉,还就想吃肥肉,一咬一冒油那种。哪像以前,饺子里吃出快肥肉丁儿都觉得恶心够呛。   俩人又往前走走,就碰到了队里的其他同志,一个个骨瘦如柴,身上的棉袄都不合适,像个大布袋子一样挂在身上。为了保暖,一人腰间扎了条腰带,防止往里钻风。   他们没田恬俩人的运气好,果子和野菜一颗没挖到,一人撸了一篮子树叶,扣了一块树皮。只要药不死人,现在没啥是不能吃的东西。   之前队里的口粮是一个月一人二十斤,这个月降到了十五斤,就有人耐不住饿跑了。可没跑几天又回来了,说是外面连十五斤粮都闹不到,想撸把树叶都抢不上槽儿。   因为从这里偷跑出去,那就是黑户,现在的人没粮本就没粮食。这人回来后说,很多人想往国外跑,但不少都在边境被抓住了。只要被逮到,那就是叛国罪,都不用审,直接就地枪决。这么一比较,他宁愿回来吃十五斤粮食,当革命的逃兵了。 第62章     这年头,什么奇葩事都有,有人竟然因为一个笑容,就遭了秧。   这事儿还得从一个臭老九的左斜份子说起,现在知识份子下乡不吃香,年纪小的是接受劳动阶级再教育,工作上撸下来的就属于劳动改造。   有个原大学教授,姓薛,真名叫什么没人去在意,自从到农场后大家都管他叫薛老九。他心思比较重,以前什么性情不知道,现在整天都是苦大仇深的。从来就没见他有过笑模样,一张苦脸皱皱的都要滴水一样,他不接触别人,别人也从不去搭理他。   但从他平常的细节看得出,这人以前也是个精英,除了人不太合群外,他做事及其认真又爱干净,补丁在他身上就像艺术装饰品一样。   劳改不是插队,他们算是半个犯人,都是集中在一起管理,平常除了干活,是不允许私自走动的。   这事坏也是坏在集体生活上了,有人就暗地里举报,说是发现薛老九私下里笑的蔫坏。   这年头,连笑都有罪拉?!!!   就是有罪!没毛病为什么人家不举报别人非要举报你,就这么个莫须有的罪名,偏就有人拿着鸡毛当令箭,把薛老九祖宗八辈儿查了一遍。从他家庭到学校到以前的单位,一大叠的证明材料,说明他现在的性格和以前的不同之处。劳改之后从来不笑,突然坏笑,里面肯定是有什么正治原因。   之后清委会贴出一张大字报,叫‘他为什么坏笑’和‘不笑的敌人’。   其中说,他劳改后之所以不笑,是对新社会有刻骨的仇恨。虽然他平常隐蔽的很深,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能揪出一切隐藏的反动份子和牛鬼蛇神。   贴了大字报后就要审判,要深挖他的思想,同时还要查抄他有无可疑物品。可想而知,就那么一副铺盖卷两件衣服,棉絮都掏出来了,也没查出什么来。最后没办法,清委会的人只好去逼问他的口供,让他主动交代思想问题。   薛老九确实不是天生就不会笑,他是在之前的□□中,被人天天扇嘴巴子,把面部神经打麻痹了。他现在不管做什么表情,都很僵硬,更别提坏笑了。   清委会的人问他说:“你为什么不笑。”   他说他笑,说完还扯开嘴角嘿嘿两声,声音是有了,但面部表情依旧,弄得下面看热闹的群众反倒哈哈笑了起来。   “都严肃点,严肃点,这是开大会,不是菜市场!”张干事是清委会派支队上的干事,队上有人检举揭发到团清委,大队上的工作就要由她来主持。   高干事以前是个还算和蔼的干部,自从被熊瞎子伤了脸后,她人也逐渐尖锐起来。其实也不是,她和以前说话也差不多,只是她以前慈眉善目的,话说出来就柔和三分。现在落了个吊稍眼,话还未说就显出三分刻薄样。   “薛老九!端正你的思想态度!难道你对着主席,也是这副不恭敬的样子么!”眼看着运动要被搅合黄,张干事一指主席台上的主席宝相,非常严肃的质问。   这年头,哪个敢说主席的一句不是,哪怕是对着一张画相,那都是赎渎。   现在的人能摆脱联军的侵略,过上安稳的好日子,全靠主席领导。吃水不忘挖井人,举国上下人人对其崇敬爱戴,薛老九当年学习又好,能大学毕业,全靠正府给予的奖学金。哪怕现在他接受劳动改造,心里依旧对党和主席充满了感激之情,   “正好,你说你不会笑,那你对着主席,是该哭还是该笑?”   “当然是该笑。”薛老九说道。   “既然该笑,那你就笑吧。”   或许薛老九并没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多严重,之前一连串的打击,也让他根本没有想笑的谷欠望。今天想笑了,才发现麻烦大了,他一咧嘴,面部神经就不受控制的开始狂跳,整个脸都抽抽到一起。这哪里是笑啊,反倒像是在受酷刑一样,又痛苦又吓人。   “你这是笑么?简直比哭都难受,你就是这样对待伟大的领袖主席么,简直就是阶级敌人。”   现行的□□行为,人人同仇敌忾,喊着打到反动派,恨不得一口吃了谁。   自打这次之后,薛老九的精神就不太正常,不是耷拉着脑袋,让人看不见他的脸,就是看见谁就只有一句话,你能教我笑笑么。   因为笑与不笑的这一点小事,就上纲上线的把人都逼疯了,现在的年代,真的比艺术都要荒诞无稽。   每每碰到这样的事,田恬总是很久都缓不过劲儿来,总觉得现在的生活就像做梦一样,一点都不真实。明明和自己没有一点干系的事情,但就这样残酷的发生在眼前,真的给人太大太多的冲击了。   “高大哥,你说这日子什么时候能是个头啊!饭都吃不饱了,这些人怎么还这么有闲心瞎折腾。”   “生命不息,战斗不止。造反有理,革命无罪。”高原没做多余的解释,只是念了这十六字箴言。   田恬讽刺的笑了两声,是啊,就因为这么两句话,举国上下是鸡飞狗跳,多少人家破人亡,又多少人含冤而死。   “别想太多!不管是国家形势,还是他人生死,我都不会让你有事的。”   高原这话说的有点吹牛b的嫌疑,但田恬就是爱听,有人想要保护你,还是自己喜欢的人,心里能不高兴么。   只是现在一桩桩让人压抑的事情太多,高兴也只是暂时的而已。   “又有人收到来信,说是家里有人去了,我这心里总是放不下,想回去看看。”   平常如果不想,她依旧是那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活的自在潇洒的那个她。可哪怕只要有一丁点儿想到田家人过的不好,她这心里就跟有人拿大锤子擂了一顿一样,各种难受揪心。这属于历史遗留问题,她只要还活着,估计就摆脱不了。为了心里好受点,活得舒坦点,田恬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回去看看。   “其实你不用太担心,叔叔和阿姨不是恢复工作了么,家里应该能得到组织上的照顾。”高原分析道。   “自从被单位召回,我就一直和他们没联系,我爷奶成份不好,我们那边儿清委会的领导又很激进。就算有命令,时间长了也都淡了,再说现在这年景,谁能照顾谁啊,有心也无力。   前几天家里就该来信了,到现在还没消息,我实在是不放心。高大哥你想想办法,让我回去一趟吧,不然我也根本没心思干别的。”   这话不假,只要是关于田家人的事,总是容易让她心神不宁。   高原见她不似上回那样摇摆,就知道这次怕是劝不住了,这也是个拧种,决定好的事就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如果不答应,高原怕她学别人一样干傻事,她要偷偷跑出去,那更麻烦了。   “行,不过不能着急。这两天你先交接下工作,那边儿我联系下朋友,找个人在路上照顾点你。你自己走我肯定不放心,这点必须得听我的。   另外你好容易回去一趟,怎么也得带点东西吧,财不外露,咱们还得想个法儿看看怎么能又隐蔽、又能多带点吃的东西。”   听他说要拿东西,田恬有点脸热,虽然她有供应粮,但现在吃供应粮也没比喝水强多少。她现在吃喝都是高原供着,要带东西,肯定也是他想办法。这就跟处朋友时拿男方钱给父母花的心情差不多,非常的难为情,但又不得不厚着脸皮接受。   这不像缺钱花,咬咬牙少买点也就那么地了,现在真是等着这口吃的救命啊。   田恬觉得说多了显得太矫情,他们俩的关系,也没办法说所有事桩桩件件都要算清楚,只有以后加倍的对他好。   在编制的插队青年,如果申请回乡,手续流程不是一般的麻烦。要先找领导打报告请假,假条批了后,拿着去机务队,申请火车票和从队里到城里火车站这段路程的拖拉机。   现在的政策纲是纲线是线,一点通融的余地都没有,所以很多人家里如果发生急事,请假根本来不及,都是直接逃跑。处理完家事后,再回来迎接一场暴风骤雨,开会p斗或严厉的处罚。 第63章 +新     “小高啊!田恬同志的这份请假报告,是你批准的么?”支书坐在干部椅上,一边翻看着桌上的文件,一手夹着烟,状似不在意的问道。   高原心里咯噔一下,心想支书八成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不然请假这么点小事,自己已经签字批准了,他不可能再来过问。   如果说他和田恬两个人的事最不愿意让谁知道,那就非支书莫属了,一来不愿意让田恬在他心里挂上号,因为被他惦记上的女人都没啥好事。二来就是支书现在虽重用他,但对他一直也没完全放心,因为他孤家寡人一个,也没啥要求更没啥把柄让他抓着,这样的人用起来心里能托底么。现在他和田恬的事,不正是上赶子送弱点给他拿么。   但相比偷偷摸摸的恋爱,他宁愿对付支书这点花花肠子,现在他问了,就不能抱着侥幸的想法企图蒙混过关。不然这个老不要脸的,真敢去田恬那找突破口,来试探他的真实想法。   高原一脸憨厚的挠挠头,有点羞涩的说道:“是的支书!我也知道现在的形势不应该给批这个条子,但是不给批她就又哭又闹,我也是实在没办法。”   隐晦的暗示一下,聪明人心里就都懂了,支书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吸了口烟,以过来人的口吻对他说道:“你个小高儿啊,平常看你又精又灵的,怎么在女人这方面上这么不开窍。女人你能惯吃能惯喝,唯独不能惯脾气,这刚开始你就打这么个底儿,以后还不得变本加厉啊,一言不合就得跟你又耍又闹,骑在你头上作威作福。”   高原的眨巴眨巴眼睛,略带迷茫的说道:“我也不懂这些,就是她一哭,我就没主意了,说什么都想答应了。”   听完,支书哈哈笑两声,笑声里饱含了对初哥的轻视和嘲笑!不过这样才好,人就是要有不足的地方,用着才让人放心啊。   “你啊,完蛋!在我身边跟这么多年了,学也该学到点儿了。老话说的真不假,聪明人不长情筋,说的八成就是你这样的。”   高原嘿嘿傻笑,一脸的难为情,完全就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傻小子模样。   “你自己注意点分寸,可别搞出什么事情来,这些下乡青年都是主席老人家的战士,出了事我也兜不住。”   这事儿在支书这就算暂时翻篇了,高原把这事放在了心里,多个心眼儿是必然的,但不可能时刻防备。之前说要给田恬带点粮食,但她一个女同志,出门在外身上带包粮食,那就是明晃晃的请人来找她麻烦。   思来想去,高原掏了件夹袄,把粮食都缝在了衣服和裤子里。可不凑巧的是,出发的前一天,就开始没完没了的下起大雨来,而且这雨还没有停的迹象。一大队通城里的都是环山路,还是最简单的黄泥石子路,一到雨天雪天路就特别不好走。现在豆大的雨点哗哗下个不停,兴许哪段路就会有泥石流或者路面下滑,非常的危险。   她赶紧跑道机务队,想问问趁这雨没下透,路上还算硬实,还能不能出车了。机务队的人本着安全第一,说雨停了看情况才能定能不能出车,可这雨一直下个不停,时大时小,天擦黑了才算是停下。   时间这么晚了,今天是肯定不会出车了,只能等转天。但第二天清晨,这雨又开始下了起来,就像昨天一样,又是连天雨。机务队的人明确的告诉她,这种情况队里肯定不会冒着风险出车的,如果半路滑进沟里,这个责任算谁的。任凭田恬好话说尽,奈何机务队的人做不了主,人家是按规章制度办事。   田恬有点急了,本来还不觉得怎样,现在出门这么不顺利,她总有种特别不好的预感。她直接跑去找高原,高原是老司机,自然告诉她这种天气,根本就出不了车。   “高大哥,你想想办法,我这心里总有种特别不好的预感,我怕不及时赶回去,可能就会成终身遗憾。”   现在的大事是什么,不是正治原因就是食品问题,前者就算她回去也没什么卵用,让她不安的只有后面这个问题。就怕父母走太急,没安排好田家两老,他们岁数又大了,根本没什么能力出去找吃的。去寻求帮助,他们俩人都是右p,人家喊打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帮助他们。   两天连天雨下来,山路都不用想,肯定是泞的没法走。现在天又没热起来,没个几天路都恢复不了,田恬算是给高原出了个大难题了。   但是我们工人阶级说的好,有条件要上,没条件制造条件也要上。   拖拉机是队里的公共财产,要在不符合制度的情况下送田恬,就属于私人事情了,没法开拖拉机。而且拖拉机体积大,在这样的天气下走山路更不安全,高原借了两个雨披和一个自行车,载上田恬就上路了。   现在的山路和村路,就是挖开道后撒了一层碎石子,天干气燥的时候还好,除了颠簸点灰大点好歹还能走。但只要下点雨,就完全不是个样子了,下多少雨就能积多少泥。有宣的洼的地方,一脚踩下去,都能没到大腿根儿。而且又是在前两天的那个点儿,又开始下起雨来,山里的山风又硬又大,俩人去的方向还是顶风。   这样的条件下骑自行车,还带着个人,笨想想都知道难度有多大。没一会儿高原这汗就下来了,迎着打在脸上的雨水,视线都模糊了。有的路段勉强能骑起来,有的地方自行车一上去就陷下去半个轱辘,加上雨越来越大视线也不好,高原干脆下来推着车走。   “高大哥,让我也下来走吧。”   出发前高原给田恬身上穿着超大的雨披,脚上也套着高筒雨靴,背包用塑料布裹的严严实实的放在胸口的雨披下。   “别动!你下来我也是得推着车走,你还是老实坐着吧,别把身上带的粮食弄湿了。”因为是顶着风,高原一张嘴说话都灌一嘴的雨水。   没出发之前,田恬光为心里莫须有自己吓自己的想法提心吊胆了,她是害怕这些发自内心的强烈情感,因为她知道这并不完全属于自己。她怕如果忽视这种感受,原主会因为这个契机夺回身体!她虽然不爱在这样缺吃少穿又没人权的年代生活,但她更不想死,万一原主回来了,她又回不到以前可怎么办。   所以她顺从内心,把原主的家人也当成自己的亲人,因为她发现,除了田家人,她对其他人事再没有这种怪异的感觉,如果她照顾好田家人,那原主也就没什么不甘愿的了吧。因为这次的感觉特别强烈,她只顾着自己的感受根本没考虑过别的,现在看到高原这么遭罪,她心里感到特别的内疚。   “高大哥,对不起,是我没考虑周全,连累你跟着遭罪。”   高原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笑着说:“这算啥!如果有事你不找我我才生气呢,咱们俩可是有亲密革命情谊的同志关系!为了你,刀山火海我也绝对不眨一下眼。”   这样的情话,乍一听让她很想笑,但入了心后,却感动的让她想哭。人这一辈子,又能碰见几个肯为你打破规矩、风里雨里的人,她何其有幸。   田恬伸出胳膊,搂了下高原的腰,脸贴在他冰凉的雨衣上,心里却暖烘烘的。   “高大哥加油!”   听她甜甜糯糯的撒娇,高原瞬间就觉得充满了力量一样,他觉得自己就是个拯救世界的大英雄。不就是下点小雨路也泞点么,就这点小问题,根本就不算个事儿!   小宇宙燃烧起来吧!   高原就像启动了小马达一样,一口气翻山涉水,不费劲儿!   走到一多半时,之后就没有山路了,那样就会好走很多,而且雨还停了,视线好了也能走的快点。   高原刚想停下车来休息一下,脸色突然一变,大喊一声‘小心’,就护着田恬,迅速往前推车。   田恬还莫名其妙的,不知道发生了生么事呢,就感觉头顶上哗啦哗啦的有砂石滑落的声音。她这才暗道一声‘坏了’,俩人怕是碰上山体滑坡了。   万幸的是,俩人已经马上走出了山坡,不幸的是,高原护着田恬头顶的手,被落下来的石头给砸伤了。虽然没出多少血,但瞬间就肿起来了,整个手胀的跟个大馒头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伤了骨头。   到底是小女人,经不起什么什么事儿,一连串的变故下来,吓得田恬哭了出来。   “高大哥!你受伤了!现在还离医院那么远,怎么办。”   高原活动了下手掌,感觉应该不是伤到骨头,就是皮外伤而已。见田恬捧着他的手哭的惨兮兮的,不止不嫌她烦,反而非常喜欢她这样为他流泪、为他牵挂。   他摸摸田恬的头,作为伤员的他,反过来安慰道:“没事的,没伤到骨头,只是皮外伤而已。你忘了我之前跟你说的么,有一次我偷张老三家的苞米,让他把我手骨都打裂了,当时也没条件去医院,没多久自己就长好了。   这说明什么啊!说明我身体好着呢,这点小伤根本就不算事儿,根本不值得你哭成这样。”   田恬眼泪儿巴嚓的看着他,心疼的说道:“我记得你说过的所有的事,所以之前有机会,我往张老三家的水井里撒了一大把泄叶粉。   以前你受伤、被欺负我不在,管不了,我也不追究了。现在你有我了,就不许你逞能!看你受伤我心疼!”   像赌气一样,田恬最后一句话,带着哭音的对他喊道。但看在高原的眼里,更像是在喵喵叫的撒娇。   高原活这么大,尝尽了人间的辛酸冷暖,受尽了欺辱和白眼。如果说每受伤一次,伤心一回,他就形成一层保护膜来保护自己,到现在为止,他的心早就如上了金钢铁板一样坚硬了。   但这小丫头不过就几句话,就让他的心软的一塌糊涂,柔成了一汪水。恨不得从胸腔里把它掏出来,这样才能离让它悸动的田恬,更近一步。   只是,这小丫头不是说以前的事不追究么,那往人家水井里投泄叶粉是闹哪样啊!而且俩人不要太心有灵犀哦,当初他年纪小,知道干不过张老三,也是在他们家井里投的泄叶。而且还连投好几年,他们家人隔个一年半载就拉脱肛一回,这才消停几年啊,他刚不生气,又换田恬去祸害他们了。   --------------------------   火车是下午四点的,俩人早上六点就出发了,三点多才到火车站。   如果按田恬的想法,她不想管什么火车,还是原主的心情,大不了就晚两天,也要先陪高原去医院看伤。   但是也巧了,俩人进城后,正巧碰到其他大队的人也要坐这趟车回家。高原怕之后走没有人照顾她,就保证自己的伤绝对没看起来那么严重,肯定没伤到骨头,一会儿指定第一时间去医院包扎,千磨万说总算把田恬先送上了火车。   因为灾荒的缘故,好像探亲和出门寻找机会的人特别多,火车上人满为患。很多人门口挤不进去,都是从车窗往上扒,田恬在高原和其他人的帮助下,总算是上了车。但车门口连个站脚的地方都没有,只好随着人流往车厢中间走。   现在的卧铺票,那是只有干部或特批才能买到的,在绝对政策之下,高原那点小本事也起不了多大的用处。废了挺大的劲儿,才算买了张坐票,但这个座位,也要到前面省城才能空出来。因为现在小站不卖坐,高原给她买的是两张票,一张是他们这到省城的站票,一张是省城到家的坐票。   所以在到省城之前,她只能在这挤成沙丁鱼一样的车厢里,寻找夹缝求得生存。   之前来的路上,虽然她一大半路都坐在车上,但因为路太难走,她整个人也是紧绷的僵着的。现在一放松,就感觉累的不行,现在火车又没提速,出奇的慢,到省城还要三四个小时,站是肯定站不住了。   如果换没插队之前,就算累,为了田家大小姐的形象,她咬牙也得坚持。但经历过下乡这种虐心又虐身的事情后,还有什么是比自己活得舒坦更重要的事情么?形象?!那是个什么东西,能吃么?   一场下乡运动,好像又把她从高贵大小姐,打回到了以前那个邋遢宅女一样。田恬费劲挤到座位附近,坐在了车厢的地板上,这时她已经又累又困,眼皮也睁不开。她抱着膝盖团城一团,想睡一会儿,却一会儿惦记高原的伤势,一会儿又担忧田家二老的命运,一时间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充斥着车厢里各式各样嘈杂的声音。   那几个其他大队的熟人,路途比田恬还要远,这一路上有他们关照着,还算是平安。就是中途停站的时候,上来了几个要饭的,每到一个座位,他们一句话没有,就是跪下先‘咣咣’磕头。不给东西的话,说啥也不起来,给钱也行,给粮票也行,吃的更好。   这一拨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到田恬他们这来磕头的,是一个看着就十一二的孩子。田恬这会儿正惦记家里,为了求个好因果,她狠狠心给他掰了半块玉米饼子。路上的干粮,田恬一直揣在背包里,因为要给这个孩子干粮,她才打开了背包。里面一共五块饼子两个鸡蛋,这就等于钱财露白了一样,一下就被这个乞讨团伙给盯上了。   其他座位都只有一个人过去磕头,现在知道田恬有吃的,这帮人呼啦一下过来轮班不停的给她磕,估计是认为她小姑娘面儿嫩,东西好糊弄。   田恬是没坏心眼儿,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心地还能挺善良,但这些不代表她就是圣母。用一点代价求个福报,她也求个安心,还真当她是傻子不成。   但没等她炸毛呢,旁边儿那几个一路的同兵团大汉,就先站出来给她出头了。这帮人一看田恬不是独身一人,不是那种他们能欺负住的单身女性,连反抗都没有就赶紧去寻找下一个目标了。   “小田同志,你也太不小心了,这种时候粮食怎么能往出拿!怨不得高同志千叮咛万嘱咐,要不是我们跟着,你个小姑娘家家的,还不得受欺负。”   这人嘴上这么说,却也和刚才那群人一样,眼睛直往她背包上瞟。田恬冷哼一声,也怪自己关心则乱,现在钱财露白,不舍出去点是消停不了了。不过也好,给点吃的,自己这一路有人关照,也省得高原欠他们人情了。   田恬拿出两块饼子和一个鸡蛋,递给那几个人,说:“谢谢同志替我解围,这一路上就麻烦你们了!”   客气的话不用多说,大家都明白是怎么个意思,人家也痛快,连让都不让就接了过去,但也说:“放心吧同志,这一路上有俺们,谁都别想熊你!”   田恬在火车上整整坐了一天一夜,天又黑透了才到家里。从高台车站上下车,车站前除了一盏昏黄的路灯,和几个同下车的乘客,周围是漆黑一片。   现在可不像以后,一年到头不管是白天晚上,想上哪伸手就能打到车。现在就只有公交车、火车,交通工具都是国营的,到点人家就下班儿了,一分钟都不会多等的。   大部分人都会选择蹲一宿票房子,第二天天亮了再走,可田恬这会儿有心鬼催着,一刻都等不及了,就着夜空微弱的星光,就开始往家里的方向走。   之前就说过,田家是资本家,住的是庭院楼阁,闹市区里当然没有条件建这种宜住宜赏占地又广的大宅。从火车站走到田家,得有小十里的路吧,现在开始走,加快脚步的话,天亮前怎么也能走到了。   现在城建不好,除了火车站那段路,其他的地方零零星星才有一盏路灯。路上又没有私家车经过,连个醉汉都没有,在这安静又茫茫的黑夜,田恬孤身一人上路,光想就够瘆人的了。   她也想退却,可心里像有股热火一样灼烧着她,让她总有现在不马上回家,就过不去今夜的紧迫感。   虽然挺恨原主这股执念的,但想到田家两老对她无私的关心和爱护,让她前所未有的感受到了亲人的温暖,这种血浓于水的亲情太过美好,她想一辈子抓在手里,也不想他们有事。要是她早回家这一晚,就能救这两位慈祥老人的性命,那她就咬咬牙拼了!   想到这里,她突然心口一松,虽然她没听见,但就是感觉到有人跟她说了声谢谢。之后就是一阵轻松的解脱感,好像有什么东西脱离了她的内心深处,渐渐飘向了远方。   田恬明白,怕是原主感受到了她的真心,放下了最后的执念。而从此时此刻开始,她就是真真正正的田恬了。 第64章 +新章节   田恬虽然有这十几年的生活记忆,但以前出门都是轿车接送,她来后又因为成份问题,除了清委会其他地方根本不允许她瞎溜达。只能是按照模糊的记忆,冒懵的往家走,就这样走了一段路,就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儿,对着星星看下位置,怎么看都好像是方向错了。于是又退回来再走,但还有两条岔路,她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该走哪条路。   正纠结呢,突然传来些许脚步声,她抬头看前面,朦朦胧胧的好像有个人影走过来。田恬从身形轮廓判断出,这大概是个上岁数的人,就炸着胆子喊了声:“老同志!麻烦问一下,往XX去该走哪条路啊?!”   那人还挺警惕,反过来问她道:“你是哪里的同志?怎么大半夜还在外面?!”见对方真是个老人,田恬算是放心不少,现在可不是江湖,老人孩子和女人不好惹。这年头的人都非常热情,道德感强,还实在,所以才特别容易被一些口号啊宣传洗脑。   “大爷!我是XX的人,现在在北大荒兵团插队。刚下车,着急回家,这才大半夜的赶路。不过路太黑,我又两年没回来了,一时有点吃不准该怎么走了。”   “哦!这个点儿是有趟北面来的车进站!”现在的人不是防火防盗防小偷,而是防间谍、防fan革命、防阶级敌人。战争结束又没几年,大家伙儿的警惕意识还很高,稍有不对劲儿,不是举报就会直接扭送派出所。   这大爷也算厚道,没要求看她的工作证,排除她的嫌疑后,就积极的为她指路。要不是他还有事,看着这热心劲儿,八成能直接把她送回家去。   告别了这个又精明又热心的大爷,直到上了一条比较熟悉的大路,田恬才松了口气,这也就是现在这个民风淳朴的年代吧。如果放以后,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信半夜路人给指的路。   终于走到田家的时候,启明星刚刚在东方的天空中升起!看到大门的那一刻,田恬长吁了一口气,可算是到家了,能歇一歇了。   但看到紧闭的大门,田恬犯难了,这么三更半夜的敲门,怕是把手拍碎了田家人也不会给开的。一来是被红小兵抄家给抄怕了,二来庭院深深,声音也很难传进去。   在田恬的记忆里,偏院有个狗洞,她小的时候总从那偷偷钻出去玩耍。没有意外,田恬很顺利的进到了宅子里,走到田家二老居住的院子时发现,他们屋子里竟然开着灯。是一宿没睡?还是起的太早?不管是哪样,都感觉不像是乐观的情况。   田恬来到门前,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轻轻的拍了拍门,小声喊道:“爷!奶!是我啊,一一!开门啊!”   就这样招呼了两三遍,她就听见里面一阵急促的趿鞋声,之后门就被猛然的朝里拽了开。   “天!真的是我们一一回家了!”   开门的是田家奶奶,她从满心满眼的不敢置信,反应过来后,便一把将田恬抱在了怀里!   “奶奶!我回家了!”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田恬不禁也流下了游子归家船靠岸,激动又幸福的泪水。   “你这孩子,怎么也没提前打个招呼!这半夜三更的,一个人要出点什么事可让我们怎么办。”田奶奶一眼不错的仔细打量着田恬,又说道:“黑了,瘦了,不过结实了!”   “是的奶奶,插队生活特别锻炼人!”田恬一语概括了下乡后的生活。   “我爷呢?”田恬看看田奶奶身后,又纳闷的问道。   按正常来说,家里大事小情,都是由田爷爷出面的。而且她回来这么半天,他这个宠孩子首当其冲的人竟然还没出现,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你回来的正好!不然,怕就不赶趟了。”田奶奶闻言面露伤心,田恬这才仔细打量,发现老太太整个人瘦的就像一根柴火棒,眼眶深陷的就像两个黑洞。腮也都塌了,脸上一点肉都没有,脸皮松松垮垮的像层纸一样贴在头骨上,就像一个木杆,上面插了一个骷髅头。   她顿时心里咯噔一下。   田恬赶紧扶着田奶奶进屋,这才发现原来刚才看到的亮光不是屋子里开着灯,而是桌子上的泥炉子在煮着什么。桌上还有几本被撕的乱七八糟的书,还有被劈成小块儿的,一眼就能看出来原身是家具的小劈柴。要知道田家的家具,不是紫檀就是黄花梨,根本就没有便宜货。   而田爷爷就躺在床上,八成是听见动静想要起来,两条腿搭在床边,要下地的架势,人却靠在床头大口的喘气。   而且他的模样很吓人,如果说田奶奶是瘦,那他就是‘胖’!   可这年头又怎么可能会有胖人,这就是浮肿,肿起来就不消,肿的正常人像个大胖子一样。田爷爷脑袋就肿的像脸盆那么圆,眼睛就剩细细的一条缝,看见有人进来,他得仰着头才能从眼缝儿里瞄见是谁。   同样是挨饿,有人之所以会浮肿,多半是吃了什么有毒的东西,又排不下去,就会变成这样。   老两口这副惨样,看得田恬眼泪一下就下来了,两步跪到田爷爷的床前。想到之前一家人同甘共苦却温情融融的日子,她就觉得只顾自己,只有在内心无法忽视的时候才想起家人的做法太过自私。在来到这个年代的那一刻,她就已不再是孑然一身,明明已拥有了梦寐的亲情,却被她一再忽视,哪怕她多用心一点,老两口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爷!奶!对不起,不孝孙女回来晚了!”田恬握着老人已经肿的并不拢的手指,惭愧的自责。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孩子们能平安回家,就是老人的最大安慰,好像病痛也减轻许多。田爷爷脸肿的舌头都厚了,说话都含糊不清,但看到田恬,却依旧笑眯眯的,一脸的安慰。   好在田爷爷这种情况虽严重,但也不是没救,如果保持这种状态再过几天,不光是肿,身上还开始出现出血点,人是百分百得没。   现在只要及时补充营养,能吃上饭,不再继续吸收有毒的东西,用不了几天水肿就能消下去。   下乡这么长时间,田恬也算没白待,如果放以前,碰见这样的惨象她早就麻爪儿了。   她抹了抹眼泪,把身上的夹袄脱下来,拆开袖口,倒出一捧捧雪白的大米!   现在这样的年景,有把豆面儿吃就是好生活了,已经想不起来多久没有见过大米了。饶是田爷爷田奶奶这样吃遍世间美味珍馐,见过人世富贵荣华的他们,也随着这流淌的雪花白米,看直了眼睛。   田爷爷先回过神来,一把抓住田恬的胳膊,含糊不清的问道:“一一啊!你实话告诉爷爷,你不是犯啥错误偷跑回来的吧?”   不怪老人家要这么想,现在得什么人物啊,才能弄到大米。   “爷奶你们别多想,这些粮食一不偷二不抢,你们踏踏实实的吃,等回头我再慢慢跟你们细说。”   说完田恬就要去收拾桌上的小泥炉子,打算用它来煮粥,这才发现锅里烧不不是水,而是在煮东西。   “奶!!你这煮的是啥?”   随着她问,田奶奶涌起了千般委屈,擦了擦眼泪,回答道:“煮的是院子里你爷爷养的那株白玉镶金。”   “那是牡丹!有毒的,人怎么能吃!”怪不得田爷爷肿成这样,根本也没想到一国重要的城市,形势竟然紧张成这样。   “我也知道有毒,你爷之前就是吃了另一株银粉金鳞才肿成这样!可你爷说了,不想做个饿死鬼,我这也是没办法。”说道最后,田奶奶已经泣不成声。   原来,俩人这么晚还没睡,是在煮这最后一顿送行饭。   也怪不得,之前她的心慌成那样!如果她晚回来哪怕一刻钟,这株白玉镶金吃到了肚子里,那后果根本不敢想象。   上车前高原给带了五个饼子两个鸡蛋,除去给要饭的半个,给帮她解围那人两个外加一个鸡蛋,这一路上,田恬就就着热水吃了一块饼子。   她把粥煮上后,就拿热水把蛋黄冲了,又泡进去半个干粮,稀稀溜溜的给田爷爷喂下去后,就扶着他躺下休息了。   剩下的蛋清和干粮,都留给田奶奶吃,可她安置好田爷爷后发现。干粮和蛋清只少了一点,其他的都装在碗里,旁边还放了筷子,明显是留给她吃的。田恬心里一暖,眼眶又泛热,这就是家人啊,永远把对方放在心上。   “奶,你都吃了吧,我在车上都吃过了。”她把碗筷推到田奶奶跟前。   田奶奶正一眼不错的在看着泥炉子的火,恐怕烧扑了水或是烧干了锅糟蹋了一粒粮食。听见田恬说话,显然并不相信,回头对她说道:“你糊弄我呢?!现在能有多少粮食,够你车上吃的不说,还能剩!奶这阵子吃的少习惯了,吃多了胃受不了,你年轻不禁饿,快吃了吧。”   ---------------------------   “跟奶说说你在乡下插队的事儿吧,从头到尾。”   他们孙女不是能耐人,除了会撒娇再就是会使小性子,想想她之前邮回的几次东西,一直还以为是这孩子省下的口粮。再看她现在,除了人清减了一点外,一点看不出身处在重饥荒的年代。   本以为响应国家号召,放心组织上会好好安排好这些孩子,现在真是特别怕她走歪了路啊。   田恬也没隐瞒,把下乡插队后一桩桩一件件的事,仔仔细细都说给田奶奶听。   田奶奶一边搅和着泥炉子上的砂锅,实则倾听着、分析着田恬所说的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   “你和这位姓高的干事发展非一般的革命情谊,是为了在农村的日子更好过,又在这样特殊的时候能吃上饱饭么?”   听完孙女儿的叙述,田奶并没有轻易就去批评或是称赞她什么,而是想问清楚她到底是怎么样一个想法。   她这样问,就连田恬自己都迷茫起来了,到底是为利还是为情,让她已经无法分辨了。   “开始的时候,我是觉得我们真的是没有一点合适的地方!奶你知道么,我用一个金戒指换点零食,竟然把他心疼的从牙缝里直抽冷气。   而且他自身一天学业没上过,我说肖邦说莎士比亚,他还问我是哪个领导。”说到这里,田恬想到他当时蠢萌无比的傻样,一时都忍俊不住。   “诸如此类的笑话,简直比比皆是!”田恬一边仔细掏出夹袄里每一粒粮食,一边拂了下额头的碎发,淡笑的继续说道:“别看现在劳动阶级光荣,可就这么个村人,连一点共同语言都没有,就算他之前对我表白过两次,我也是压根连考虑的想法都没有。   但是环境真的很改变人,不管是习惯还是想法!而且他对我真的很用心!虽然我现在对他的还不是爱,但我却清楚的知道,如果错过他,那我以后一定会后悔。”   “一时的不确定而选择将就,那后半辈子的无奈,会比后悔更可怕的。”   别看田奶奶已经人过六旬,但精致了一辈子,有时候很多想法,比少女都要梦幻。在她的人生观里,伴侣是要相互喜爱的,生活是要浪漫的,人生是要充满诗意的。在她这幸福的一辈子里,就没有将就二字出现过。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田爷爷也是洒脱随性的浪漫主义者,所以哪怕是寻死,他们都没说去煮什么夹竹桃,反而选择了最艳丽的牡丹花。   田恬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前前后后又仔细想了想,这才又说道:“奶,我确定这是我心里所渴望的选择!你要相信你的孙女,人生难得几回搏,所以就算最后不尽如人意,为了陪我一辈子的人赌一把,也值了。”   田家的人的思想不似现代人那样死板教条,孩子们如果坚持的事,他们会讲道理,但也不拦着你去碰的头破血流,只是家里的大门会永远向你敞开。   “如果是平常,我也不会多说什么,人不轻狂枉少年。但现在这个形势,你整个人都要靠他养,连咱们家里都跟着沾光,奶就怕你以后对着他不硬气,会委屈自己。”田奶说出他最担忧的事情。   田恬宝气的笑笑,没为高原多做解释,因为她知道,不管高原对她有多好,家里人总是不放心把自家闺女交给别人的。日久见人心,以后会有机会相处的,到时候在慢慢了解吧。对高原,没由来的,她就是一百个放心,在哪他都能吃的开,谁都会喜欢他。   因为现在形势紧张,各地探亲人员接连出事,就算有高原这层关系在,也没法批到更多的假期。而且她也了解到,父母被征召的特别急,除了最开始联系过,到现在一直是了无音讯。不光是田恬心里有数,正面接触过那些领导田家二老,更是心里跟明镜的一样。表面说是去实验室,其实来的都是便装的军人,那气势根本让人无法忽视。   国家征用他们夫妻,那就是看中他们夫妻的本事,只要做的好了,有部队当靠山,什么成份不成份的根本就不是问题。所以哪怕是命悬一线,两老也没试图去联系儿子媳妇留下的联系方式,就想让他们无后顾之后,做出个好成绩。   田恬也理解他们的想法,如果父母好了,他们这一家也就跟着好了。所以在父母没回来之后的日子里,照顾两老的重任,她就得一肩担起了。   这回她带回来的粮食,老两口每日薄粥吊命,坚持一两个月没问题。但这青黄不接的节气,这种无粮可食的日子,一时半会儿的肯定不会好转,所以当务之急,她还是要多弄些粮食。   这样一来她更不能在家多待,要早日回去想想办法,看有什么法子能多搞些粮食。   随后两天,田爷爷的身体渐渐好转,又问了很多关于高原的问题。男人和女人的关注点就是不同,他倒认为高原有乱世枭雄的潜质,吃得了苦,还有心计,又不缺耐心,这样的人成功是早晚的事。   听田恬说俩人之间的相处,也都是他主动他迁就,孙女儿又是他喜欢的人,又是在他起步的时候相识。不出意外,不管以后他能站到多高的位置,都不可能屈了田恬。而且自家孩子啥样自家人心里最有数,骄纵的千金大小姐一点没说屈她。如果换以前,给她寻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就算夫妻俩关系不好,有娘家做后盾,也能让她一辈子快快活活的。但现在形势不一样了,工农阶级翻身做主人了,和他们一样的人家,没被打倒在泥里,也都夹着尾巴做人,再找这样的就是从一个火坑跳到了另一个火坑。   以后是什么形式他不知道,但只要主席还在位,政策就基本上不会变。他们这样资本主义家庭的孩子,不找地主崽子,就只有同成份的人家会要了。现在田恬能遇到这样出身好,又上进,最主要还喜欢田恬又包容她的人,是在是太难得了,所以对俩人的关系,田爷爷还是挺看好的。   -------------------------------------------   家里来人了,上午码的这些先发上来,大家别等我,我要开喝了,够呛能码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榜单没要求,我又开始松懈了。。。属懒驴的,不打不动弹。   大家都说女主自私。。何人不自私,我只能是让角色尽量融入那个时代,想写的更真实一些。这不是一篇纯爱文,大环境描写会多些,事件也会多些。在这样一个可怕环境,人会本能的保护自己的。当然我也会吸取大家的意见,尽量的去优化女主性格。 第65章   田恬不能多待,两老也知道这是组织上的规定,虽然不舍,但也没强留,免得让孩子跟着为难。   “回去别惦记我们,爷爷现在也好了,豁出老脸去走走关系,和你奶奶俩人混个温饱没问题的。”   田恬点点头,抱了二老后说道:“爷,奶,你们一定要保重好身体!你们在,家才在。”   “嗯,你好,爷奶也好!”   祖孙三人依依惜别,直到再也看不到田恬的身影,老两口才恋恋不舍的关上大门。回到屋子里后才发现,本来准备给田恬火车上吃的三个饭团,一个不差的都被她放在了桌子上。田奶奶握着这几个饭团,吧嗒吧嗒的直掉眼泪,说不清是埋怨还是心酸的喃喃自语着:这孩子,这孩子!   田恬手里有介绍信,到火车站就能拿票,现在往北去比回来的时候还挤,不少都是逃难的,连车厢的厕所里蹲的都是人。田恬这回运气不错,是个靠窗的座位,不像靠过道那些人那么倒霉。因为人实在太多了,很多站着人身上背的包袱,都直接搭到人家脸上了。   田恬对面座的是个妇女,自己领着四个孩子,听她和别人唠嗑,说是去投奔在那边插队的丈夫。其实最开始这个座位也不是她的,是个当兵的小同志的,穿上那身制服就要有奉献的觉悟。这趟车从关里出发绕到水乡再拐到东北,说是走了半个国家都不夸张,田恬上车时,这列车都出发一天一夜了。那个小战士就在过道帮这个拿拿行李,替那个抱抱孩子,让人看着都替他累挺慌,他还一脸的笑容。这年头,人人都学雷锋做有道德的人,满社会的白莲花,当然这句是褒义,人心向善难能可贵。   有值得学习的好品质,自然也有坏一锅汤的老鼠屎,比如田恬这样的,上车后两眼一闭不管不顾。也不管是大爷还是大妈,孩子还是孕妇,她是不想学人奉献,自己先睡了个天昏地暗。这两天在家,田爷爷身边不敢离人,她回去了自然是不能让田奶奶熬着,里里外外都是她,真是把她累够呛。   还有对面这位领孩子的大姐,也是汤锅里的那粒老鼠屎,她的悲惨生活,八成是整列车的人都知道了。小战士给让了座位,旁边两位同志帮她抱着孩子,一到饭点儿附近的人就给她们娘四个吃的。田恬睡了半道儿了,终于醒了,她又开始叨叨几个孩子多久没吃过一顿饱饭,饿的都起不来炕,之后就可怜巴嚓的望着田恬。   田恬这人情商不行,刚开始也没明白怎么回事,一个大字不识的妇女独自拉拔三个孩子,还觉得这娘几个确实挺可怜。但在那个女人看着她的眼神逐渐变成怨念后,周围的乘客们就开始对她指指点点,说:“小同志,怎么这么没爱心!大家出门在外都不容易,能帮就帮一把!”   说是完全懵逼的状态都不夸张啊,怎么没爱心啊,要帮什么啊!   “这位大姐家乡遭灾,带着孩子去投奔丈夫,没带盘缠和干粮。咱们车上这些人,有钱出钱,有粮出粮,不过现在这世道谁都不容易,也拿不出太多,大家都伸把手帮帮忙。小同志你身体看着不错,想来家庭条件还可以,这种好人好事更该义不容辞了。”   以前光听说过‘道德绑架’这个词,今天算是开了眼了,真叫她碰上了。什么叫条件好就得义不容辞啊!她突然特别同情那个小战士了,他的付出,人家都当成应当应份的了。   不过现在这个年代,还真让人没处说理去,大家都是这种清莲的品质,唯独你一人讲求什么公平公正,那就擎等着被人群起而攻之吧。   田恬心知肚明跟这些人没法讲理,给是人情不给是本份完全跟他们说不通的,她起身拿下自己的背包。她余光里看到,那个妇女眼睛一亮,或许她真的很困难也真的很不容易,但这样把人架在道德的火上烤,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实在是太可恨了。   其他人见田恬这样,又开始说:“小同志的品质还是不错的!看来还是年纪小,不会主动关心别人。”   田恬打开背包,把里面的两件换洗衣物掏出来,就剩一个随身小水杯了。刚才还暗自窃喜的妇女,看着空空的背包,登时就蒙圈了。   看她那副傻样,田恬都好悬没憋住笑,就好像藏好骨头的二哈,再去翻却没有找到的懵逼样子。感觉这个女人也没啥坏心眼,看孩子都挺有教养,就知道家教应该不错。也许她是真的有难处,也许是就爱占小便宜,但看这三个孩子的份上,田恬也不愿和她多计较。毕竟要真能吃上饱饭,谁愿意带着亲生孩子跑出来要饭吃。   现在火车时速低,出个门儿动不动就是一天一夜,老话儿还讲究个穷家富路,不管好坏吧,谁出门路上都都得带点东西傍身。像田恬这样一粒粮都没带的,不是近途就是有难处,而显然她不是前者。   “不是谁都会把难处放在明面上的,我只是不愿拿自己的困难去麻烦大家而已。”   她不针对谁,也不想借机装可怜博同情,默默的又把包袱收拾好,倚在车厢上,又睡过去了。本就不是一路人,多计较也没也没意思。   之前的议论、批判,一时都没了声音。谁都不是傻子,都长了眼睛耳朵能听会看,本来认为会很宽裕的人,实则却有大难处。刚才大家伙儿还义愤填膺,对这个小姑娘群起而攻之,现在想想脸上实在烧得慌。   而在这个车厢里,还有个文学作家,大清算结束后,他还用这个事写了一本书,从而影射这个期间扭曲的人事,非常发人深省。   但这些都是旅途中的小插曲,其实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列车上的乘客,也许这辈子也没机会再碰到第二回,只是为了把田恬这一辈子的大事小情都和大家说说,作者这才会写出来。   田恬下车后,找了半天,也没看到高原。她的车程都是高原安排的,当初也说好会来接她回去,突然不见人影,田恬免不得心里惦念,不会是手上的伤严重了吧?   正在她焦急万分的时候,同村的保柱子骑着自行车,大汗淋漓的停在了她身边。   “小田儿同志!对不住了,让你久等了。路上遇到个老乡车翻了,给他搭了把手,就来晚了。!”   俩人同在一个大队,但平常没机会说话,只是认识并不相熟,所以田恬也客气的说道:“我也是刚下车,没等多达会儿,不要紧的。   只是我走的时候申请了拖拉机,不是该高干事来的么?”   保柱子拍了拍后车座,说道:“先上车,咱们边走边说,说来话长啊!”   原来田恬走后,大雨又下了几天,雨停后天气又一直不放晴。自从灾年到来,大家一直是吃不饱穿不暖,抵抗力就特别的差,陆续就有人患上了皮肤病和湿疹。就算有病,也要‘克服一切困难,去争取胜利’,大家依旧要带着怕见水的病,天天下田劳作,这样就使病情发作的更加厉害,都有控制不住的趋势了。   最开始就在腿上或身上某一处长一块,这些疹子像是变异了一样,长到人身上就奇痒难忍,让人忍不住去抓去抠,可只要破皮就开始溃烂化脓。只要脓水淌过的皮肤,紧接着就长起来,两三天就烂一个大坑。   就连体质还算好的高原,因为没太注意,也没幸免。今天村卫生院组织全大队的人检查,所有患病的人都要在场,所以高原就拜托了保柱子来接她。   田恬一听,顿时心急如焚,如果只是一般的小病小痛,就凭高原不可能出不来的。她心里惦记,就不停的催促保柱子骑的再快一点,中途上坡的时候她直接跳下车自己往前跑。   真的,事后她自己想起来这事的时候,都忍不住感概。总说对高原的不是爱情,但真遇到事头上,她的心,就先给出了最真实的答案了。   村里的卫生所,就两个医生,一个是大学毕业,一个是中专。说是学医的,其实就纸上谈兵那点本事,一天没实习过,就被调到下面来了。可就算这样,俩人也是一副眼珠子朝天,看不起人的样子,谁让人家是国家的正式职工呢,吃公粮,捧铁饭碗的呢。   还有一个提拔起来的赤脚医生和一个下乡青年,下乡青年完全是凭自己悟性,又会讨领导欢心,根本就是一点专业知识都没有的庸医。那个原先是赤脚医生的还好点,有些经验和祖传的偏方,现在村里卫生所都靠他一人扛起来的。   像这种皮肤病,轻的就是紫草拌香油热敷,严重的就得挖掉腐肉,涂紫药水慢慢养。   可是村卫生所设施有限,药品也紧张,麻药不够分配到每个人的身上,一时间卫生所是狼哭鬼嚎的。   作者有话要说:  俩人感情之后就开始渐入佳境了。 第66章 +新章节   田恬回去的时候,还没轮到高原看诊,现在的干部都这样,有困难有危险要冲在最前面,其他的就要让民众先行。看到卫生所大院儿外面还排了好些的人,田恬不禁松口气,之后就赶紧在队伍的最后面去找高原。   不出所料,高原就在队伍的最后面,正和几个估计也是同样生病的小队长和民兵在说话。见到田恬,他一脸的欣喜,说道:“回来了!路上还顺利么?”   “嗯,都挺好的。”这么多人,有些话也不好说,田恬欲言又止。   这几个人跟高原关系都不错,多少也知道点俩人的的关系。见人家这是有话要说,都很识趣,打了个招呼后,就都散开了。   虽然说都走开了,但这年头,八卦就是最好的娱乐了。谁有点大事小情儿的,一百个人用眼睛zei(读一声)着你等着看热闹!特别是这种‘桃色’新闻,最为大家伙津津乐道。   来了这个时代这么几年了,该懂不该懂的也都明白了,她先转身离开,小声的对高原说:“你跟我来,我有跟你说。”   等她走出一段距离后,高原才开始跟在后面,这时一边巴瞅的人们已经迫不及待的靠在一起交流心得了。   “没想到高干事和这个小田儿俩人之间真有事儿啊!”   “那是!早跟你们说了,你们偏不信,早就看出他们俩有猫腻儿了。”   “但是这个小田儿成份可不咋好,虽然说正治平反了,可到底是有黑历史的人,组织上不会重用她的。”   “看老弟你说这话就不懂了吧!小田儿成份是不好,但架不住人姑娘长的好啊!成份是什么东西,搂在怀里又不香又不暖的,可漂亮媳妇儿就不一样了,放到家里看着都舒心。   有的人就想不开,非讲究什么出身好,那种三尺铁塔一样的娘们儿放到家,炕上伺候一回,寿命都得短十年。还是人高干事懂生活,会享受!看看人家找的女人,跟枝儿花儿似的,闻着都香。”   再往下说,那就是农村lai(三声)大彪了,都是荤磕儿,说出来太污耳朵,就不表了。   再说田恬俩人,拐到背人的地方后,她就要看高原的伤。   “保柱子说你都瘸了,怎么就一下这么严重了呢?让我看看你的伤!”   “保柱子就会邪乎,满嘴跟跑火车一样,他说的话你还能信啊!现在你不看见了么,根本没啥大事儿,你不用惦记!   对了,家里都好吧?”说完高原还拍拍腿,示意他真的没什么问题。   田恬随着他的动作看了看他的腿,说:“走时我心慌,你还说我搞封建迷信,幸亏我回去的及时。”   和他简单的说了下家里的事,高原也觉得特别的稀奇,道:“真有你说的第六感啊?!”   田恬点点头,一脸神秘,无比神棍的说道:“是的,而且百试百灵!特别是现在我还知道你跟我撒谎了,其实你病的不轻,我说的对不对!?”   她说一句,就朝高原走一步,到最后,就差点儿贴他身上了。别看田恬个子矮,但这会儿却气势十足,插着腰仰头皱着眉头瞪着他。高原跟谁撒谎都没心虚过,看着她黑亮亮的大眼睛,没由来的底气不足起来,无比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到底是你主动露出来给我看看,还是让我来扒你裤子?!”田恬一手叉腰,一个小手点着他的胸口,因为生气,力道可不轻。   可高原却觉得她手指点过的地方,实在是太TM舒坦了。   本来还有负隅顽抗的意思,谁知道田恬一把将他推靠在墙上,还真有想上手的意思,他紧忙夹着俩腿把屁股往后缩,又趁机抓住她那软嫩的小手,说道:“别别,你个女同志动手动脚的,影响多不好!革命战士不怕流血不怕牺牲,不过是点小伤,算得了啥!有啥可看的!   你坐了一天车了,赶紧回去休息,我一会儿在卫生所抓点药就行。”   田恬却不听他的,就非要扒他裤子看看,高原一看真是糊弄不过去了,实在是没招,只得告饶。   “行行行,我给你看!别动手动脚的了,让人看到成啥了。”   田恬一拧身子,放开他!掖了一下鬓角滑落的碎发,十足吊歪的语气说:“这会儿嫌影响不好了,不是你背地求我抱一下的时候了,哼!   放心,以后绝对不让风光霁月的高干事再有这种作风的问题,保证和您保持十米开外的距离。”   她一说这话,高原就服了,赶忙腆着脸央求着:“别的,别的,逗你玩儿的!我想你一时一刻的,要是连抱一下都不给,那可真让人活不下去了。”   到底是在农村长大的,跟着这帮大老粗学的百无禁忌,过了那段害羞又抹不开的时期后,私下里俩人的时候,高原说的那些话,那都没个听。   情人间的甜言蜜语,就算有时候过点火,其实心里也是爱听的。但田恬脸皮薄,总要个面儿,觉得要是不反驳两句,感觉就有点不矜持一样。所以每回高原一没脸没皮,她就瞪他,不给他好脸儿看。   就连高原都摸准她的套路了,跟着又哄她说:“好了,好了,别生气啦,不是要看我病么。”   高原挽起裤管,露出腿上的病伤,看得田恬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两个小腿的迎面骨上,各长了一片癣屑状的湿疹,其中正中央烂了一个大窟窿,表面看有鸡蛋那么大!翻着红肉,还有白脓。   这还哪里是皮肤病啊!这两个烂坑,说要人命也不差啥了。   这么严重的病,还要给村卫生所那个没执照的蒙古大夫看,这跟脑瓜子别裤腰带上赌命也没啥区别了。回想之前在卫生所听到的惨叫,大夫给人削完腐肉,手术刀就随手在消毒水里一涮,借着就给下个人继续看。那消毒水都成血水了,都不舍得换一换,想到这种卫生环境,田恬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不行,你这病得去城里大医院看!村卫生所一点消毒设施都没有,药品又不到位,就这么活拉拉的给人剜肉,得败血症怎么办!”   农村孩子,磕磕碰碰那是常事,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特别是高原,从小更是没少吃苦,他放下裤管,混不在意的说:“同志们都是这样看,我个当领导的,哪能搞特殊,这让我以后还怎么在群众中开展工作了。”   “领导怎么了,领导就不是人了?!你命都快让那个庸医收去了,还想什么破工作,那还有什么用了!总之我不同意你在卫生所看!”田恬一叉腰,一副一人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想去?!可以,先从我身上开过去吧!   高原对田恬,那是一百个没辙,她说啥是啥,他是没任何意见,百分百听从的。可是,领导那边要怎么说!   “我也不想让那个二把刀往我身上招呼,可要上省城医院,介绍信谁给开?不是找支书就是找村长,我得这点小病儿就这么穷矫情,以后哪还敢用我干革命了。”   听他分析完,田恬也蔫了,是她想的太简单了,忘了这操蛋的年代,到哪都得有介绍信才行。   她叉着小蛮腰来回的踱步,思考着这个问题到底该怎么解决,高原就看着她为自己伤神。说实话,有人担心惦记,为你辛苦为你忙的感觉实在是TM太好了!特别这个人还是你心上人的时候,简直就比冬天喝热汤、夏天喝凉茶还透心儿的舒坦。   “你说,支书私下里,收不收点人情往份儿啥的?”田恬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可聪明如高原,就这一句,他就基本秒懂田恬是什么意思。   要说他们这个支书,除了女人这个坎儿过不去外,其他的真没啥挑的。有能力,还干实事,从不搞那些浮夸风气。想找他送礼走后门,如果换以前,那是想都不要想。   但最近开始,支书就不时的暗示他,找机会搂点好处。如果不知道陆桂芬那个茬儿,他可能不明白为啥支书会突然改变,现在完全可以理解,这是有儿子了,想要攒家底儿了。   支书是关里人,思想比较守旧,认为儿子才能传宗接代。之前家里连生了三个丫头片子,他觉得香火无人继承,就不太看重这方面,觉得还不如给人民干点实事儿,留个身后功名。   现在儿子马上就到位了,他这心就活了,想法也就多了。其实他这样,高原最高兴,领导吃菜,下面的人也能跟着喝汤。就怕油盐不进的那种,一点好处捞不着,还总盯着你不放,一点错都不能出。   “支书还是挺好说话的。”高原委婉的说道。   田恬心领神会,得意的一笑,道:“那就好办了!”   说完她解下背包,从夹层里掏出个小手绢系着的东西,打开一看,好悬没闪瞎高原的眼睛。   金佛金相金顶针儿,满满一包都是金货,得有个六七件!田恬挑了份量最大的一个金牌和一个金佛坠递给他,说:“这个给支书,你就说我想搞点药,正好借你的伤去医院开点处方。”   有人眼都不眨一下的为你一掷千金,说不感动绝对是扯犊子,但他还是干巴巴的让了一下,道:“我这就是小伤,卫生所抹点药就能好,没必要花这冤枉钱。”原谅他一个穷孩子出身,有点好东西就想藏着捂着的心情吧。   田恬不赞同的瞪了他一眼,把东西硬塞到他手里,说:“什么也比不上你的身体重要,这些都是身外物而已!我带着它们,就是为了不时之需,现在正是用在刀刃上了。”   就凭田恬这几句话,高原觉得,就算有一天要为她豁出去一条命,他也愿意。   一个大男人,满面动容的看着你,田恬都有点不好意思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让他别有思想包袱。   “其实我家好东西多的是,唐宋元明清,青花还是粉彩,诗词还是画作,唯独这种当代的黄金是最不值钱的!所以你也别太放在心上,这对我来说就是举手之劳!”   高原领她情,也明白她是不想让自己因为用了她的东西,有太多的思想负担。可姑娘你把自家家底都掀出来是闹哪样啊!真是的,明明平常看着挺聪明个人,偏偏总冒虎气。   高原把最大的那个金佛放回去,选了个长命锁,田恬还怕礼太轻人家不收,他说:“放心吧,这礼,绝对能送到他的心坎儿里。”   -----------------------------------------------------   田恬的担心还正经应验了,在卫生所治病的那些人里,就有几个回去发了高烧。不过大部分人打针安定后,第二天就好了,唯独一个高烧不退,伤口感染引起了并发症。被连夜送到了省城医院,说是细菌感染,如果不截肢就是败血症,命都保不住!就这样,因为一块小小的皮肤病,连累一条腿就被锯下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高原冷汗一下就下来了,这人就是那天和他一起聊天的一个民兵,平日里体格子杠杠的。田恬说什么感染的,当初他真没当回事,一是这么多年他皮实惯了,摔摔打打受点小伤那都是常事,从没去在意过也活这么大了。二是之前大家都是这么治的,别人都没啥事,他觉得自己身强体壮的,更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现在看来,有些事和体格子好坏没关系,阎王爷要来敲门,不分老幼啥也挡不住。   也是从这时候开始,高原特别能听进去田恬的劝告,让他以后在工作上走的平顺,避免了很多灾祸。   高原看到平常关系挺好的哥们儿,瞬间就剩一条腿了,当时就感觉自己腿肚子直打突突。看完那人回来后,她把田恬拽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死活非要给她跪下,说要感谢什么救命之恩。   他这样想一出是一出的,弄的田恬是哭笑不得:“这不过是碰巧了,就算你在卫生所看病,也不一定像他这样。”   “不得,你有第六感,我也有!我就觉得,要是我也在卫生所看,百分百的也得不了啥好。我和那人关系挺好,之前又一直凑一起说话,到时候准是前后脚看病。你没发现发烧那几个,都是他一前一后那几个人,就算不截肢,也得脱层皮。”高原心有余悸的说。   高原胆大,不大点就敢扒人坟上的供品充饥,后来在老山的贵族墓道里,来回在山腹里穿梭。可人越大,得到的越多享受的越多,胆儿就越来越小,特别是这种擦肩而过的险事,越想就越后怕。死,并不可怕,就是一闭眼睛的事。正当年瘸胳膊少腿儿的,自己遭大罪不说,还带累家里。像他这样没牵没挂的,真没了一条腿,怎么可能还去结婚连累人家姑娘,成了残疾工作也就干到头了,生活没指望,就是死路一条。   以前总听人老人说,妻贤夫祸少,就连他当初都认为田恬有点太矫情,没想到却救了他一命!   “你快起来吧,这是出什么洋相呢,叫人看见你还有没有官威了?啊!高干事!”他这人也不着调啊,说是感谢她,其实就是抱着她卡油耍赖。   听她说完,高原警惕的左右看看,赶紧手支地站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讪讪说。   “我跟媳妇儿唠两句知心嗑,有什么可丢人的!”   “呸,谁是你媳妇儿啊!你越来越不要脸了,总口头上占我便宜。”田恬被他刚才一顿揉搓,挣半天都没挣开,心里正冒火呢。   高原就爱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瞪着眼睛小脸儿通红的,跟个炸了毛的小奶猫一样一样的。他还贝戈戈嗖嗖的凑到她耳边,十分欠揍的说:“要不是地点不允许,我可不想只占点口头上的便宜!”   真是蹬鼻子还想上脸是吧!!田恬恼羞成怒的伸手要去打,他动作非常敏捷的往后一退,之后朝她敬了个军礼,就跑没影了。   田恬抓不到她,只能气的直跺脚、干生气。   田恬是一路骂着高原回宿舍的,混蛋、王八蛋、臭鸡蛋。。。。。以前还说什么不让她受一点委屈,现在倒好,他自己带着头来欺负她。   当然,小情人儿间的口角,也是甜蜜多过生气。可平常都是高原让着她,这次吃了亏,没占到便宜,就觉得心里不平衡,特别!生气!   她就光在那赌气囊塞在脑海里折磨高原了,也没注意到茅厕上挂的那条裤腰带,直接就把门打开了。   可一开门,她就傻眼了!   绝对不是什么撞见男人上厕所,农村的厕所就是用破板子和破麻袋片子搭的一个简易茅楼,因为固定的不好,基本就只能承重一个人的份量。而且为了杜绝耍流氓的可能,男女厕所都是分开的,距离都可老远。要是发现有男人在女厕所旁边晃悠,都不用想是不是不小心走错了,直接就可以先打这个臭流氓了。   所以,她看见的不是男人的果体,而是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妇!!   按说孕妇不奇怪,村里几百号人呢,怎么可能没个把孕妇。但惊就惊在,这个孕妇是陆桂芬!!她男人可没跟着一起下乡,她这算圣母桂芬?无精自孕么?!   怪不得平常她那么不合群,干点啥都遮遮掩掩的,竟然是因为揣了这么大个肚子。不过她本来身板儿就壮,平常穿的衣服又肥大,这么久了还真没一个人看出来她这是怀孕了。若不是她正好撩着衣服,那圆滚滚的肚子被看了满眼,田恬都不敢相信她是孕妇。   田恬还在震惊当中呢!没办法,来这个年代久了,谁家母猪多下几个崽子都是稀奇事儿,更何况这种没有男人却大了肚子的奇闻!   陆桂芬也不是啥精明人,要换成别人,被人撞破了秘密,就算不装可怜博同情,最起码也得让人保守下秘密吧。可她却跟蒙圈的苍蝇一样,一下就没了主意,裤腰带都不要了,撞开田恬就提拉着裤子跑了。   跑还不要紧,还直接跑去找支书了,也幸亏田恬没有探究她**的想法,不然直接就跟着她撞到正主那儿去了。   陆桂芬连门都没敲,‘哗啦’一下就闯进支书的办公室,这会儿支书正和几个干部交代工作呢。   见到平常老实巴交的陆桂芬衣衫不整、满脸焦急的闯进来,大家都一脸的好奇。   支书之前怕俩人的关系露馅,所以他一直嘱咐陆桂芬,不敢在人前和他接触。这年头别说干部了,但凡谁有点作风问题,那就别想翻身了。她现在一头扎进来,一副求他做主的样子,连点掩饰都没有,这不是要坏菜么!   支书一直装着不和陆桂芬不熟,还假意清嗓子提醒她注意影响,偏偏陆桂芬就认准他了,企盼的眼神儿紧盯着他不放。   高原就在一边看热闹,他清楚知道俩人之间的那点猫腻,瞅俩人对着干着急,他心里就憋着坏笑。可又不能让支书因为这事儿倒台,他还没借着支书这把梯子上青云呢,热闹看会也就够了。   “陆桂芬!同志之间这点儿小矛盾,你就没完没了了是吧!还有没有点组织记录性,领导正开会呢,你就随随便便往进闯,给你点好脸儿了是吧。”   众人听没什么大事,也就歇了好奇心了,支书也借着这个台阶说:“行了!今天重点也说的差不多了,大家回去抓紧落实工作,我正好听听小陆同志有什么事儿汇报。一个女同志家的撇家舍业支援我们北大荒建设,生活工作上有困难,我们做领导的要积极帮助这群同志。”   作者有话要说:  第67章   危机解除,支书又端起领导的派头:“小高儿啊,你去档案室帮我取一下去年的春种资料,我和今年的对比一下。”   作为一个好下属,领导心思要懂得,高原从善如流的退下,还贴心的把门关好。他如此识时务知进退,得到了支书满意的微笑,还小小的自恋了一下,不愧是自己手把手带出来的小同志啊。   等高原出去之后,支书的笑脸就垮下来了,警惕的看了下外面,略带压抑的对陆桂芬斥道:“不是告诉你不要来找我么!”   “我有急事儿!”陆桂芬委屈的说道。   “天塌下来你也不能来找我!整露馅了,咱俩谁都得不着好!”   “可是,我大肚子的事被人撞见了!一时着急,才想跑过来找你拿主意的。”这年头,谁都怕摊罪名,之前抓住那对搞破鞋的惨状,至今还历历在目呢。   “被发现你也不能来找我!你以为把我抖出来,就能保住自己了么,我要下台了,你也不用想什么返城回乡了。你要是不牵扯我,在位置上我还能说的上话,也能办法救你,不然你这么作风不好的女人,就等着蹲大狱蹲死吧。”支书三分怒火,七分警告的说道。   陆桂芬本来就是没什么能耐也没什么主意的女人,用俗话说就是窝囊,支书一吓唬,她就害怕了。   “我不会说出去的,真的!不过如果真露馅了,支书你看在我给你怀过娃的份上,多关照下我家男人和孩子。”说着说着,她还憋憋屈屈的哭了,真正的鼻涕一把泪一把,一点美感都没有的那种。   支书嫌弃的撇撇嘴,心说孩子生不下来的话,我认识你是谁你家里那些又是谁啊。幸亏她怀头儿好,几回就有了,不然再跟这样的蠢女人女人纠缠,真的要短寿十年了。   “行了,别哭了,到底怎么回事,给我说说。”   陆桂芬抽抽噎噎的说完事情的始末!支书总结下来,不过就是自己吓自己一场。田恬自己还是个待观察的问题份子,这种人最谨慎,事不关己绝不会主动去找麻烦。况且她还和自己身边儿的小高儿有另一层关系,封她的口非常的容易,只是这件事就瞒不过这两个人了。本来神不知鬼不觉的一件事,让这败家老娘们办的稀松,真是看着她就来气。   “你赶紧滚回去眯着,这两天都没别出屋了,我马上安排你去看林场。孩子落地,我就给你批返乡手续,咱们俩各取所需,以后谁都不准再提这件事的一个字!”   能让一个老实巴交的女人背叛自己的家庭,自然是她心底最渴望的诱惑,她急忙点头又连连保证。   打发走陆桂芬后,支书站到窗边,点了一支烟,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高原在他身边跟了两三年,拿捏他的想法基本不差分毫,便说道:“支书,有什么事要交代我办么?”   人家搭话了,支书也不摆这副沉思的派头了,掐灭手中的烟头,垂头丧气的叹了一口长气。   “小高儿啊!你知道男人最怕的是哪三件事么?”虽然是问句,但他也不用高原接话,直顾又说:“第一件,娶妻不贤。第二件,郁郁不得志。第三件,就是后继无人!   按说呢,我这半辈子也算成功,家庭幸福,工作顺利。可唯独这最后一样,一直是我的一块心病啊!只要一想到我到死那天儿,连个摔盆子的人都没有,我是吃不香睡不着啊。   参加工作这么多年来,我敢摸着良心说,我干过一件对不起人民群众的事儿。”   支书说道激动之处,手握成拳,仿佛也被自己的事迹所感染一般。   他说这话高原也认同,他确实是给群众干了不少实事,可也不能腆着脸说没干过一件缺德事吧,还摸着良心,怎么不先摸摸自己那根骚筋。到底祸害了多少大姑娘小媳妇,他自己八成都没数了,因为不影响集体利益,所以就不能算是问题了么。   八成也察觉到自己说的有点过了,支书又替自己辩解两句,道:“当然了,作为一个男人,有时候在女人的问题上犯点迷糊,那不叫错误,至多就是风流!你以后就懂了。   我想跟你说的呢,就是我求子心切,一时犯了糊涂。唉,错已铸成,可孩子是无辜的啊,我不能扼杀一条小生命。可到底是丑闻,本想掖着藏着点,没想到今天叫小田儿同志给撞破了。但是小田儿还不知道孩子的爸爸是谁,这事儿我也想瞒着,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其实呢,也就是小田儿和你这层关系,看小高儿你的面子我不动她!不然,让她乖乖闭嘴的办法我有的是,这你该知道的!对吧?!”   他那点龌龊事,高原知道的门清儿,这老不休心里明镜的,偏偏嘴上就是不承认,还反过来威胁他。此时此刻支书的敲打,他服气,服服帖帖的,他确实是怕支书对田恬不轨,也怕被一撸到底。他会按支书的意思把事情办的妥妥的,但事后再出什么事儿,就怨不着他了吧!   呵呵,高原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记仇。   “你的意思是,陆桂芬肚子里的孩子,是支书的??”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总有种每天都在刷下限的感觉!陆桂芬啊!虎背熊腰的,一头齐耳的清算头参差不齐,还总像起静电一样的飘着,跟被雷劈了一样。冬夏都是那条黑色的勉裆裤,屁股和膝盖处都亮的发白了!   田恬还不清楚支书的那些风流史,但他的家属大家都见过,是个非常有气质的美丽少妇。不是想要遭尽谁的意思,但是俩人一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是地底的泥。就纳闷儿了,支书是怎么狠下的心,啃到这一嘴泥的。。。   “嗯,你知道就行,千万不能往出说。支书的意思是瞒着你,但我哪能有事瞒你啊!”高原借机不着痕迹的表了下忠心。   “不过你也是,也算风里雨里过的人,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的,你还不知道么。”   田恬是非常独性的性格,后来又加上大小姐脾气,属于夸她就骄傲,说她就来气的脾气。   “她就挺着个肚子,大咧咧的站在那里,肚子上也没写‘孩子爹是支书,你惹不起’!啊!就为了给他们隐瞒丑事,我还得自戳双目呗。”   就一句话,引得她小嘴这顿嘚吧,真心是有气的人牙痒痒的本事。   当然现在民风实在淳朴,他也不懂什么‘堵’住她的嘴,看了下四外确定没人后,只会提醒她说:“你可小声点儿吧,嚷嚷出去咱俩都得跟着吃挂落。”   “你是在为了别人的事怨我喽?”田恬一叉腰,瞪着他问。   高原这个看脸色小能手,立马就发现咱们大小姐这是不高兴了,赶忙说:“哪能呢,你之前有句话说的好啊,不能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这俩人臭不要脸,不能让他们的磕碜事儿连累咱们,你个大姑娘家,说这些叫人听到了总归不好。”   高原说的都对,怪就怪这扭曲的社会,田恬竟然无力反驳。。。。   她一下蔫头搭脑没精打采的,就像受委屈把脸埋到毛茸茸小爪儿里的小猫咪,把高原萌的不要不要的。刚才对着她的小红嘴儿不知道该如何处置,现在不那么限制级了,就毫无压力的摸上了她的头,果真软软绒绒哒!   “好了,我跟你说就是为了让你多长个心眼,你要是因为这个不高兴,以后有啥事儿我可不敢和你说了。”   事关未来伴侣是否坦白真诚,田恬冲他一瞪眼,说:“你敢!需要瞒着别人的,都是见不得人的事情!   我凭啥躲着陆桂芬啊,应该她绕着我走才对!支书这个老不休,自己做了丑事还敢威胁我,等有机会的,看我怎么收拾他!”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真巧了,高原也是这么想哒!!媳妇能惹事儿还不怕事儿,高原不止不劝了,反倒因为俩人心有灵犀儿高兴。   “杀鸡不用宰牛刀!放心吧,这事儿我记得呢,准跑不了他的!恶心我媳妇儿,我也指定不待让他们消停的。”   高原也就这点尿儿了,也就敢口头上占点便宜,偏偏田恬也是嘴上不吃亏儿的选手,马上就反驳他说:“谁是你媳妇儿啊!少乱认亲戚了。”   “谁答应了谁就是我媳妇儿!”谁答应谁就怎么怎么样或者谁答应谁就是小狗,在现在是比较时髦儿的话,就像现在的太low、笑cry一类的。   也巧了,正好牛官儿赶着老牛哞哞的往这边走来,田恬指着它说:“你看,老黄牛也答应了,那也是你媳妇儿了,快点牵回家过日子去吧!”   竟然把他和畜生放一起比,明明是气人的话,可看她一脸坏笑的宝气样,反倒是把他气乐了。   要比坏水儿,高原也不逞多让,一把抓着田恬脖子上的红纱巾,就往家的方向走。   “行,牵着我媳妇儿回家喽!驾~”   “呀!臭高原!放开我,你才是老黄牛呢!!放开我——”   作者有话要说:   第68章   去年因为灾害来的特别突然,组织上都没反应的时间,这才导致了全国性的饥荒。今年初春,上级就下达了保收增产的文件指示,兵团现有的地耕种完后,就开始组织生产队员们开辟新田。现有的良田都是围绕着原住户向外开垦的,这次要往无人烟却更肥沃的土地推进,建设一个更大的生产基地。   现在的人,不管干什么,都是最好、最大、最快,口号就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完全不考虑可能遇到的困难或者实际问题,反正先吹出去再说,不过这样确实鼓舞大家的士气。   建立大型的生产基地,需要大量的劳动力,之前兵团里的战士,已经先过去建设了简单的住所。因为运输能力有限,各大队的生产队员们,也要分批过去。之前已经过去三批人了,今天是最后一批,一大队二大队和六大队,这回就能一勺都烩走了。   出发这天一大早,天还没擦亮呢,X兵团下属各大队全部动员完毕!一大队一百来号人,就开始整装待发了。   提前几天,村里的大喇叭就反复的喊过了,生产队全员参与建设。所以早晨车到前,村长就拿大锣把大家都敲起来了,收拾行李做好准备工作。由于建设新农场属于额外的工作,这天食堂准备的饭伙也跟以前不同,高粱米汤,敞开肚皮随便喝,不限量。但因为有之前撑死人的例子在,大家必须得互相监督,吃饱行,吃撑了不行。   这下可把大伙儿给乐坏了,都忘了上回吃饱饭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当下就有人解开勒的紧紧的裤腰带,打算放开肚皮敞开了吃!   大家伙儿打一份刚出锅的米汤回来,都等不得它凉下来,也顾不得烫嘴不烫嘴,‘噗噗’吹两下就开始往嘴里倒,就怕喝的慢了打不到第二份了。   有的人有小聪明,用饭缸子打完后,回来就倒盆里。这时候下乡青年就不给力了,因为他们不开火,根本没什么家伙什儿,只好倒到脸盆里。所以就看饭堂里吃饭的人少,都是跑来跑去的人影,谁都恐怕少吃一口。   所以说这个年代的人到以后得胃病的特别多,大锅饭,怕吃不上吃不饱,冷的热的使劲儿塞,胃口都撑薄了烫坏了,都是这么落下的病根儿。   吃过饭了,大家伙儿都把行李搬到了大队部前面的大空地上,准备集合出发。大概七点钟左右吧,陆续开进来五六辆的绿皮卡车,人和行李不能一个车,不然啥都装不下多少。   田恬是生活组的,不在支援建设的行列里,但去了这么多人,食堂肯定要派几个人跟去做饭。   建设地点是一片荒凉,吃住条件都不好,高原就早和食堂的大师傅通过气儿,别安排田恬去。   就那两排茅草房儿,男一间女一间,不管多少人都往那一个屋子里挤。睡的就是草垫子,几百号人挤在一个屋子里,人只能侧着睡,连翻身都翻不了,就差摞成摞了。而且大野地里蚊子还多,都是手指肚那么大的黑肚儿毒蚊子,人一躺那就乎上来,撵都撵不走,跟吃人一样。   像以前出去援建,吃的不说好,最起码还管饱。现在就是米汤和菜汤,好点也就是杂面糊糊,喝多了人就尿多,起夜出去不是踩着这个就是压着那个,整宿就听这个吼那个骂的,连觉都睡不好。高原这样能干的一想都腿肚子转筋,当然不能让田恬去遭罪。   别看现在都喊‘一不怕苦,二不怕累’,但真干起来,头皮也发麻。   大伙儿都心知肚明,援建肯定是又苦又累,按理是该田恬这种资历短,又有黑历史的人过去锻炼改造的。现在她留下了,那些觉得比她有资格的人心里就不服气了,但都知道她有高原撑腰,就一状告到支书那去了。   支书现在正不耐烦和这帮妇女打交道,往常和蔼可亲的就算是不同意,他也会微笑着打太极先把人劝回去再说。因为这阵子被陆桂芬磨的够呛,耐心基本殆尽,非常严厉的斥责她们说:“老同志更要做好表率,你们这是仗着资历就想倚老卖老?!要是真不愿意在食堂干,那就成全你们,都调到调剂组去。”   调剂组是什么啊,都是一些老弱病残待得地方,有活儿就干点,没活儿就待着。听着是挺好,可是挣不着工分啊,光舒服了,拿什么养家活口啊。而且食堂这地方,油水足活不重,就算工分少点也没人说不干。   大家兴冲冲来,讪耷耷的回去,都知道田恬这是抖起来,以后惹不起了。   不过也因为她们这一闹,让支书想起了还有田恬这个人!自从上次被发现的事后,陆桂芬一直自己吓自己,弄的似乎有早产的迹象。   让她自己在山上待着,还真惦记出点什么事,特别是这回儿他还得跟着去新基地调动工作,到时候鞭长莫及,就怕陆桂芬那个蠢妇再惹出什么乱子来。   这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之前倒是忘了还有田恬这么个人了,这事交给高原办就妥了。   ----------------------------------------------------------------------------   “什么!你让我去伺候陆桂芬?我连我爹娘都没伺候过,她算哪头大瓣蒜啊!让姑奶奶去伺候她,她受得起么!”没等高原说完呢,田恬就炸了,她又不缺爹又不少妈的,凭什么去伺候她去。   这大小姐,是一点委屈也受不得,如果是别人,高原肯定会觉得欠修理。但放田恬身上,看她吱儿喳火燎气的快要喷火了一样,还挺有意思的。   “乖啊,先别急着生气,你听我把话说完。”高原上去想要个她顺毛。   可生气中的大小姐,战斗力等同于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回手就给了他一爪子。咳咳,不对,是拍掉了他的爪子。   “我不听,我不听,我就是不听!反正让我去伺候那个妇女,没门儿!”   以前看穷摇剧的时候,她就觉得这种排比句的台词特别带感,绝对能气死人不偿命。今天她终于有机会真人演练了,果真神清气爽,感觉确实不错!!   不管哪个时代的男人,都禁不住如此摧残,高原也扛不住,汗一下就下来了。如果不是忍耐力不错,就她这欠揍样,怕是直接就上手揍她了。   不过高原也看出来了,田恬这是闹腾他呢,并不是真耍驴。   “行了,好好说话!说正事呢!”   田恬一呲小白牙,抓着他一只胳膊左右的拧,撒娇的说:“不要!人家是真的不想去和陆桂芬打交道么!你不知道她多窝囊,住了这么久了,就楞没见过她喜欢过内衣裤。一走一过都一股味儿,要把我和她放一起,用不了两天,我就得彻底牺牲了。”   高原也是干净利索的人,非常理解这种心情,但还是说道:“忍忍吧,正好借这个机会,向支书提条件。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儿了。”   “哦,那提什么条件?”   比如。。。。。。。   啪,支书狠狠的拍了下桌子,一手掐腰,一手指着高原,恨铁不成钢的的说:“小高儿啊小高儿,亏我这么器重你,就这点儿事儿,怎么让你办的这么埋汰。她一个还在观察期的黑五类份子,竟然也敢肖想混入我们工农阶级的队伍,以为工农兵大学是我们家开的呢,我说想让谁上就谁能上咋的!”   怎么说都觉得不解恨,支书又点着桌子说:“小高儿你说,你和小田儿不是那个关系么,就不能好好劝劝她!你也是多年的干部了,工农兵大学的指标有多难搞,你自己心里没数么。”   高原从开才起就一直听训不发言,态度诚恳又恭敬,支书问了他这才一脸歉意的说道:“对不起支书,事情没办好。其实如果我俩要不是那个关系,可能事情就不这么难办了,她就是怕我上学走了把她蹬了,这才借机为难我。”   田恬这样的条件,要说扒上高原这样根正苗红又大有作为的进步青年不撒手,真是非常可能的。   见支书眼神儿有点见阴,高原马上又说:“按理说不应该拿这事儿来烦支书你,可我偏是个死心眼儿!就像你带我起来,我这辈子也只认在你手下干工作,小田儿我相中了,就偏想娶回家。支书您就帮帮忙,我这媳妇儿还没上炕呢,舍不得跟她翻脸啊。”   说道这种桃色问题,支书的原则明显就不那么强了,他‘呵呵’笑了一声,点指着高原说道:“你个小高儿啊,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小同志,就是见识太少,一个女人就把你迷成这样。   行了,看你跟我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儿,我就帮你想想办法吧。   不过小高儿啊,有句话不是领导对下属说的,而是作为过来人我得劝你一句。女人不识惯,而且永远也不知满足,该收拾就得收拾,不然她们就会骑到你头上作威作福。”   作者有话要说:   第69章   只要一说起女人,支书就兴致高昂,不停的向高原传授他自以为是的经验。高原表面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其实心里腹诽着:我媳妇儿我愿意惯着,你这是咸吃萝卜淡操的哪门子心!别说骑脖子了,我还想放头上顶着,又碍你啥事儿,也没吃你家大米饭。   不过高原是不会干找不自在的事儿,占了便宜偷摸乐得了,他爱白呼就白呼,听听也不能缺块肉。跟着支书也有几年了,对他实在是太了解了,他说话的时候要是没人接茬儿,说一会儿也就完了。如果要是有人搭话,那完,就听他没完没了吧。   反正指标都是现成的,添上名字这事儿基本就算是成了,当然田恬这样的还要有个先进事迹,不然根正苗红的工农兵大学是不会录取一个前黑五类份子的。   要不就说田恬该着有命儿呢,老话怎么说的,有福之人不用忙。她从家里回来之后,一直挺为粮食的事犯愁,高原能接济,但也不是长久之计。他是有存粮,可也有数的就那些,不可能干吃不没。如果是他一个人的话,就算两年三年,可能都会过的挺舒服。后来加她两口人吃粮,眼见存粮就下的飞快,再多两口就更完了。   而且村里还发生了一件特别痛心的事,几家上岁数的老人,集体跳了山涧,为的就是给家里年轻人减轻负担,多留条活路。其中有两个老人,还是当初收留高原到村子的那个老头的兄弟,小时候对高原也颇有照顾。高原的心毕竟不是铁打的,对这个养他的村子,还是有些感情。   现在老山外围是没什么可吃的东西了,除非是进到山腹,但进山的路非常险峻,又有古时留下的暗坑陷阱,想要进到山腹非常的艰难。高原小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一条墓道,可以直通山腹,但高原却不敢说。   因为那个洞口实在是太隐秘了,现在说出去太凑巧了,很容易让人抓住把柄。解放初期剿匪,他因为一己私利没领路导致死了那么多的战士,这个责任他担当不起!   但要让他看着村子里的人死绝,也实在狠不下心,他是真心喜欢田恬,所以把藏在心底这么久的这个重大秘密跟她说了。   想他从小到大天不怕地不怕,这一刻他真的熊了,就怕田恬觉得他觉悟低,还害了人命,会不跟他处了。   说实话,死那么多人,是挺让人遗憾的。但高原那会儿才多大啊,没吃没喝一个孩子,自私点不是情有可原么。当时他肯定也没想到后果会那么严重,不然现在他都狠不下心,怎么可能明知道大部队去送死还无动于衷。   田恬能理解他,这一瞬间高原觉得压在心里的大山一下就去掉了,这些年背负这么多人命的愧疚,才算烟消云散。他以前也安慰自己,并不怪他并不怪他,他也有提醒过山上危险。可死了那么多人,不管对错吧,只他知道密道却没上报这一条,就够判他一百个来回儿的死罪了。   所以就算现在,他依旧不能做这个知情人,只能让田恬假装无意间发现了这条通往山腹的密道。   深山里虽然也遭灾,但因为从来没有人进入,还是有不少可吃的东西,算是缓解了X兵团下属这些大队村民的缺粮困境。这上上下下,就是几千条人命啊,而就这一条,让田恬立了个个人二等功。加上之前她‘创作’的那两首脍炙人口的歌曲,又是高中毕业的高学历,完全符合工农兵录取的要求。   前两年只有南方两省创办了工人大学,不限制学历,从有实践经验的工人和农民种选拔。进修毕业后,从哪来的再回哪去,只是身份从普通工人变成了干部。   可是今年,上面批文,决定恢复考试制度,而且是首都最好的两所大学重新招生。在正治条件合格的情况下,高文凭是优先录取的,通过文化考核,分科班、进修班和普通班,最低要求小学毕业。毕业后即可确定干部身份,按相应的学位,分配到各地有需要的地方。   这样没有接受过任何正规教育的高原,就没有根正苗红的工农优势了,审核初期就被刷下来了。而田恬,却非常戏剧性的,因为她是那两首歌的作者,而被录取了。   得知能离开乡下返程,还能去首都上学,吃上供应粮,田恬都高兴疯了。她本来就不是心思细腻的人,又被突如其来的喜讯冲昏了头脑,倒是一时没照顾到高原的情绪。   其实刚开始下来通知的时候,高原是皱眉,可也没什么太多的想法,时不待人罢了。要是真想去,只要支书这条线不断,明年改下档案,添上小学毕业,他还是一样能去。   但自从录取通知书下达后,田恬对他若即若离的态度,让他特别的不是心思。   高原这人,本来就小心眼儿又心思重,不禁就想的多了些。她这样的千金大小姐,就算落魄了,也都是鼻孔朝上,为何却答应和他这样的泥腿子交往?为粮食?还是为了利用他达到返城的目的?   高原有些执拗了。   但显然,田恬并没有察觉到高原的这些想法,依旧只顾沉浸在喜悦中。   “这件干活的衣服不要了,鞋子也不要了,这被子也被火炕烙的一股柴火味儿,也不要了。可算是要和这种悲惨生活说beybey了,这些痛苦的记忆谁还要带着它们,都填灶坑烧了,我要和它们say goodbey。”   呵呵,那我呢,怕是也在你beybey的行列中吧!高原就静静的看着她,从头到尾,田恬一直亢奋的说这弄那,就是没给他一个眼神。   其实也不像高原想的那样,心存利用的想法,也并不是想甩了他。只是突然得知能回到相对于正常的生活环境,她一时被兴奋冲昏了头,本身又不是多细心的人,这才忽略了高原。   现在是高原钻到牛角尖了,一门心思的认为田恬一开始就没存好心,其实如果他能主动上前找她说话引起她的注意力,自然就能发现事实并不像他想的那样。   田恬兴高采烈,高原的黯然退场,直到她要去报道的前几天,高原这才说要给她做顿好吃的,算是践行。   越到要走的这一天,田恬的心反而平静下来了,她这一走,和高原就算分隔两地了。很多人都说异地恋没有好结果,但俩人也算同甘共苦过来的,她对彼此还是很有信心的。   以前她总觉得和高原的成长环境差很多,俩人并不适合,但一起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说是生死劫难也不为过。她现在无比的笃定,比高原好的人不难找,但像他一样对自己这么好的,再难有第二个。什么差距啊,还是差异啊,加起来也抵不过这一个‘好’字。就算村,也是对他最好的那个;就算土,也是对她最好的那个;没有共同语言,也依旧是对她最好的那个,就这一点,她就没什么可犹豫的了。   她知道此次走出农村,会见识到更宽阔的视野,也会接触很多优秀的人,但她心里却已经认定了高原。   想到这里,她把自己的枕头拆开,从里面拿出一只金镶玉的长命锁。记忆里,这个锁是田恬从小带到大的,上面刻着她出生的时辰和一个田字。后来大清算开始,这种资本主义腐蚀人心的东西不让带,田家人也还是让她收好贴身装着。说是小时候她总是小病小病不断,找人给算了后,用这个长命锁压着,要到十岁后才行。可过了十岁后,田家人还是让她带着,图个心理安慰。   这个长命锁的重要性,她以前跟高原说过,当时她还开玩笑的说,自己带了一辈子的东西,意义非凡,以后就拿它当彩礼,给男方下定。相信这个东西给高原,他就会明白自己的心意了,就像以前一样,算是下聘定下了。   不过要把自己的心意,赤果果的暴露出来,想想还真是有点难为情。她就用手绢把长命锁包好,找了个以前装奶糖的铁盒子,放了进去。   田恬拿着盒子来到高原家,进屋后,羞答答的把盒子递给了他。高原因为心里有事儿,也没什么心思和她弄这些小儿女的情趣,接过来后就随手放到火炕上的柜子顶。   田恬也觉得如果他现在打开,自己实在是太难为情,如果等她走后再看,就正好省得尴尬了。   田恬跟高原在一起,依旧还是那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做派,坐在炕上等着他端好吃哒。要不怎么说,高原这个一天学没上过的要饭花子长起来的庄稼汉,能俘获她的心扉。高原实在是对她太好了,生活上不用她操心,工作上也都安排好了,就连思想上也是她怎么高兴就怎么哄着她来。整天被这么惯着宠着呵护着,谁能不喜欢,其他的根本就不重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70章   高原包了饺子,野鸡肉和野菜陷的,面是两掺的,不劲道但绝对香!现在人只要说吃顿好的,头一个想到的就是饺子。   从以前只把饺子当快餐,吃到想吐,到现在觉得它是世上最美味的食物,不过经历了三年不到的时间。田恬先给高原夹了两个,自己也飞快的吃了两个,哪怕这个饺子是刚出锅的,还很烫嘴。   她悲伤的发现,貌似来到这里之后,她的皮变厚了,/(ㄒoㄒ)/~~   “一一,返城读书后,你有什么打算么。”   高原说要替田恬践行,所以拿了点酒出来,是村里自家酿的苞米杆子和苞米棒子的劣质小烧。度数特别的大,比烧刀子都烈,优点就是不占粮食,便宜。用小酒壶放到水里一热,喝到肚子里,从喉咙眼儿一直热到心里。   以前田恬不懂欣赏这种感觉,就是觉得辣、难喝,饿了这么两年后,现在只要是能进嘴的东西,她感觉都挺不错的。特别是冬天在外面干活儿的时候,要是来上一口,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田恬听到高原的问话,先是脸红了一下,不过在饺子热气的蒸腾下,倒是看不出什么。至于她脸为什么红,因为她把高原这句话的意思,理解成对他们俩关系的看法。   哎呀!~她一个未婚小姑娘,说这个简直不要太害羞好不好!~所以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借着塞饺子掩饰自己的羞涩,并假装平静的说:“能有什么打算,就是好好上学呗,争取再分个好工作。不过不管怎么样,我是不会再回到这个破地方了!”所以,你也最好想办法尽快调出去,不过因为这话暗示性太重,她没好意思说出口。   高原听到她的回答后,哦了一声,眼神晦暗不明的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不过却没再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给她夹饺子,让她多吃多喝。   田恬的酒量并不好,还是下乡后,练的能喝上几口了。今天饭好吃,加上高原又劝,她就喝了能有半暖壶盖儿。大约二两左右吧,六十多度的烧酒,创她本人的酒量新记录了。   饭吃完,她也基本倒下了,高原收拾桌子,说道:“酒劲上头你就躺会儿吧,刚才煮饺子我烧的炕灶,烙一烙醒乏儿。”   自从上次在高原家睡觉发生那件事后,作为一个女性该有的警惕之心,田恬虽还来他这吃饭,却再没有在他家睡过觉了。但随着俩人的感情越来越好,加上今天确实喝的有些迷糊,觉得休息一下也无伤大雅,她也就同意了。   酒劲儿来的很快,田恬基本上是倒头就睡了,高原收拾完东西后,翻出了一盒洋烟卷儿,走到院子里后点着了一根。   高原会抽烟,但平常很少抽,苦出来的孩子都比较看重实际,烟卷儿不当吃不当喝一股烟儿就没了,还那么贵,实在是太不划算了。但他平日里出外办事还常跟着支书那个大烟鬼,总要带上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今天他是真的很烦躁,不自觉就拿出了香烟,想在吞云吐雾中得到解脱。   田恬。。。怕是真的要飞了!可就这么放她走,真的好不甘心!   还记得小时候,他饿的不行,到山上去摘野杏吃。野生的杏树都不算矮,下面的又大多被村民摘没了,他仗着手脚轻灵,爬到了枝桠头去摘最顶端的红杏。因为爬的太高,树枝又越来越细,他摘到了杏也从树上摔了下来。   幸亏地上都是烂泥和枯叶,除了摔的他吐了口血,没折断胳膊腿儿啥的。那会儿他就特别怕自己受伤,受伤了就没法出来找东西,就得饿肚子,吐口血比不能动好太多了。   但长大后他知道了,吐血那是内伤,要比断胳膊断腿儿严重的多,自己当初得多强悍,竟然没什么感觉就自愈了。没人疼的孩子,真是连生病的权力都没有呢。   当时他捡起摘下的杏刚要吃,就被一旁窜出来的几个皮孩子给抢去了,农村孩子没什么零食,成天上山下河的自己摸零嘴儿吃。树顶上的那几个大红杏,大家伙儿都眼馋好久了,可谁都没敢往上爬。   看到高原把杏摘了,他们就打算截胡,反正这小要饭花子就一个人,挨欺负也没人给撑腰。几个和高原年龄相当的孩子,呼啦一下就冲出来抢他怀里的杏,可这是他唯一能找到的充饥口粮了,是死都不会撒手的。   如果是写小说,此处就会写,男主从小就霸气天成,一个打N个,酷炫狂霸阴狠叼炸天了!不止保住了自己的果子,还收服了一杆小伙伴儿!   这些都只是传说!!别说高原面黄肌瘦的,就说农村这帮熊孩子们,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都带着农村人特有的虎劲儿,打架不要命,农村哪家不是好几个孩子,从小就开始窝里斗,到外面又抱成团打别人,一个个战斗经验丰富着呢。   平常他们就欺负高原欺负习惯了,现在又没大人管,下手更没轻重。   所以有句老话说的好,三岁看到老,高原心知今天这红杏是保不住了,他就赶紧把它们都扔在地上,用脚都碾碎了。他吃不到,别人也别想吃到,他宁愿挨顿胖揍,也不愿意把他辛苦劳动得来的果实,让别人来分享。   现在对田恬,他又有了大红杏的这种想法!   一一,别怪高大哥毁你,实在是你这小丫头心太狠了。不过你放心,高大哥一定会负起责任,只是委屈你了!忍一忍吧!   想到这里,高原眼神一黯,举起手中的烟慢慢的吸了一口后,就把烟蒂扔在了地上,随后用脚狠狠的碾了几下。   回到屋里后,一进门他就看到正对门口炕柜子上,刚才田恬给他的那个小铁盒。不管高原跟她多生气,但是田恬的心意,他还是忍不住去珍惜。   他刚走进屋去拿起那个小铁盒,还没等他打开看呢,就听外面有人喊他:“高干事,团部来人了!好像要传达什么指示,你过去看一下吧。”   支书和村长带着村里大半的人在新生产基地做建设,村里就村委会主任算是个官儿,那还是村长的连桥儿,屁大字都不认识半个,在这些干部中就是打酱油的。所以在支书村长都不在的日子里,有什么大事小情,都是来找高原。   这样的指示一个月不知道要下达几次,换汤不换药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但却没人敢怠慢,因为这事最高指示,代表着的是主席思想。   所以高原把盒子匆匆往被摞里一塞,就跟着来人赶紧去大队部了。   这个茬一打,高原再回来后,就忘了这事儿了。   屋里田恬睡的正酣,也许是酒劲儿上脸,也许是炕烧的太热,她小脸儿红扑扑的,还沛了毛茸茸的一层薄汗。一些稀碎的小蛹发丝,就沾到了脸颊和额头上,高原就静静的坐在她身旁,一眼不错的看着她。   她打着小细鼾,吹的嘴边的发丝直动,高原忍俊不住,伸手把她颊边的头发归拢到耳后,异常温柔的说道:“一一,你说你如果没有我在身边,谁来照顾你这个小迷糊呢。   所以,高大哥也是为了你好,一会儿不要怪高大哥好么。”   睡梦中的田恬,隐约就觉得有人在耳边絮叨,她迷迷糊糊的张了下眼睛,发现是高原在旁边,她随即安心的要继续接着睡。却被欺身而上的高原,吓的瞪大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第71章 +新章节   事后,田恬扯着衣服缩在炕角边哭边生气,高原无法去安慰。他是做错了,但他不后悔,因为他不想失去她。他会用一生来弥补她,哪怕是生命,只要她不离开就好。   虽然失去了真操,但也算是半推半就,田恬的思想还是要比现在人开放些。小情侣间爱爱是很正常的,她更生气的是高原没提前跟她商量,气氛也不浪漫。   这要是刹不住这股歪风邪气,以后他不更得有恃无恐,所以她压根就不可能给他什么好脸儿。   高原也有点自知之明,根本就不敢奢求她能有什么好脸,但他这么做事为了啥啊,踌躇了半天,还是吊着胆子问道:“一一,我们领证去吧,我想和你过日子!不想和你分开!”   有些人肯定认为高原太臭不要脸了,刚半强迫的硬上人家,刚提上裤子就想求婚,这是哪里来的自信啊!   可现在这社会,凭高原的条件,就是有自信的资本。根正苗红,勤劳肯干,刻苦朴素,在现在,那就是结婚的上上人选。田恬这样的资本主义家庭出身,前黑五类,找个整齐点的鳏夫都难,别说找高原这样的了。如果换另一身份和田恬相当的人,就算此刻心里不满意,也会忙不迭的同意结婚。   换个说法,如果把高原换成了别的男人,怕是都会端起架子。黑五类份子是什么,那就是社会的败类,新国家的蛀虫,他就算是提上裤子就不认账,她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他只要说不是,就没人会信一个黑五类的话。本身就有正治污点,又暴露了作风问题,那被这个社会逼死就是早晚的事。   像这种情况,不在少数,很多以前的地痞流氓,专门欺负成份不好的女同志。有些有良心的,事后会娶人家,女方还得感恩戴德,全靠这个年代政策好,癞□□也能吃上了天鹅肉。   但高原是真心里有田恬,喜欢一个人,是忐忑的,是小心翼翼的,所以他根本不敢拿乔卖乖。   田恬也不是那会初来乍到的愤青脾气,而且两人能相互喜欢,在亿万万人海中相遇,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能哭、能闹,能打、能作,就是不能想分的事。   但他刚做了那么档子让她不开心的事,嗯,好吧,后来也有点开心。可怎么说,这事也是女生吃亏吧,为难他下也不算过份。   “你把衣服给我,我要回去。”整个过程,不管是疼痛,还是后来没感受过的陌生感觉,一直到现在,田恬都是哭着过来的。现在两个大眼睛肿的和桃子一样,红红的水水的,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还要回去!高原理解成她受了委屈,想要回她真正的家。可他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留住她啊,高原以为田恬是恨透他了,怕是要从此一刀两断。只要这么一想,他就心里一疼,腿上一软,‘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想他堂堂的七尺男儿,长了二十来年,天地父母都没跪过。当年他去别人家地里偷苞米,叫人打的屎尿都失禁了,倒是咬着牙跪了一回,可后期那家也叫他祸祸够呛。今天他能跪她一个小丫头片子,不是从内心里怕失去又是什么。所以说高原这个人,真的是能屈能伸,耍得了狠又卖的了萌,说的就是他这种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到哪都能交朋友有人脉,上哪都吃的开有人捧。   “一一,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打我骂我都行,就是求你别离开我。”   一个大男人,做这种黏黏糊糊的姿态,真是——挺让人有成就感的。如果换个不认识的人,田恬可能会觉得腻歪人,但这人是自己喜欢的人时,心态就不一样了。   但是,田恬还是觉得不能惯他这脾气,发生这样的事如果都不给他个教训,以后还不更有恃无恐了。   田恬板着脸,抓过一边的被子,遮住身体就要自己下地去找衣服。。。看出来刚才战况激烈了,衣服飞的绕哪都是。   可她刚把脚搭到炕沿边儿,高原也膝行挪了过来,一把抱住她的腿,说:“你打我吧,你打我吧,我真再也不敢了,你别走。”他一边说,一边拽着田恬的腿踢自己胸口!   田恬满是日了狗的感觉,她里面还是真空的啊,你这样一下下的拽大腿,马上就要走光了!   终于,在被子要掉的最后一刻,田恬发狠的踢了他一脚,一下把他掀了个大屁蹲儿。   挨了田恬这重重的一脚,高原心里就一个想法,完了,完了,她是真的不会原谅自己了。   田恬摆脱他的纠缠后,用力的拽了下被子,把自己围上。被子里不知何时卷了个什么东西,直接‘啪嗒’一声摔倒了地上,还掉到了高原的身边。   原来是之前田恬装玉佩的那个糖盒,之前高原想看,但临时有事出去了,就被他随手塞到了被摞里。现在它掉到了地上,直接把盖子摔开了,她的那块长命锁就冲出手绢的包围,也掉到了出来,就在高原的眼前。   看到玉佩的这一瞬间,高原都傻了,他自然知道这个玉佩的含义,田恬把它送给了自己,那意思不是不言而喻么。那,他为什么还要折腾这么一出,伤了人又伤了人心。   高原愣愣的捡起玉佩,不知道是抱着怎么样的决心,才敢再次望向田恬的眼睛。   “一一,我真的不知道!我以为你要走了,要离开我了,我这才犯浑了!如果当时你给我盒子的时候看一眼,就不会这样了,我真的该死,你打死我吧。”   如果刚才是他用苦肉计在挽留田恬,此时此刻他真是悔恨万千了,就因为他一时钻牛角尖,竟然误会了一个女孩儿的一片真心。其实如果他不是一开始就先入为主,从很多事情都可以看出来,田恬并没有和他分手的意思。   和他说回家的喜悦,与他一起憧憬美好的未来,话虽然没明说,但一个女孩子和你说这些,不就是隐晦的暗示了未来么。   “我不打你,也不骂你,你让我先回去吧,我太难受了。咱俩的事,以后再说吧,我现在不想再提。”   真心累,真心难受,人家说头回上路一定要找老司机。现在她知道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话绝对是心灵鸡汤啊!   高原还想再解释解释争取争取,但看她疲惫难受的样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好,我送你回去!”他把衣服给田恬捡完后,就转身出门,还把门给关上了。   田恬看他这一系列的举动,都气乐了,这么有眼色,又能屈能伸,对你还一百个好的人,可能不喜欢么。就算他这回犯了错,想想以前那一百个好,难道顶不上这一次么。如果谁说顶不上,尊严更重要,那只能说根本没喜欢过这个人吧。就像高原对她一样,别看他在外面和和善善一副脾气软和的老好人形象,其实他主意大着呢,但一碰到自己的事,他就像软耳根一样,怎么说怎么是。   等对着某个人无法讲求原则的时候,那样,恐怕就是喜欢他了。   穿好衣服后,田恬自己开门就走,高原看她出来,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   田恬拿起来一看,是一把匕首,手掌的三分之一大小,刀刃入在皮库里,刀柄是金色的,顶端有个宝石一样的东西,很是精致可爱。   “一一你回去仔细想想,你要是能原谅我,高大哥这辈子给你当牛做马。你要是不原谅我也没事,我欺负了你,你就用这把刀怎么解恨怎么扎,我要是哼一声,就不是爷们儿。”   田恬是喜欢他,有些错误,惩罚过后也不打算深究。但他拿个刀出来,一副滚刀肉随便扎的无赖样子,真的是把她火儿搓起来了。真是给他三分颜色就开染坊了,既然说让随便扎,那还客气什么啊!   就田恬这大小姐+剩宅女的古怪脾气,虽然不硬,但也不是谁想能碰就碰的。没准哪句话就莫名其妙的把她惹炸了,就像现在,人高原多诚恳的负荆请罪啊,怎么就不小心撩到她的逆鳞了。   她唰一下就抽出小刀,指在他心脏的位置,说:“行!那你用命来赔,我也不让你吃亏,完事后跟你下去做夫妻。”   说完后,田恬就盯着他的眼睛,性命堪忧,他真的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田恬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就收回了刀,高原暗自松了口气,问道:“怎么了,我说的都是真心实意的话,给你赔命,我愿意。”   田恬把刀插回皮库里,瞥了他一眼后,把小刀扔还给他,说:“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没事儿偷着乐得了!我说我现在不想提这事儿了,你要再说一句,我也就没什么可考虑的的了,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没等田恬说完,高原紧忙拦住她:“别,别,我不问了,也不提了,你好好考虑,仔细考虑后,再慎重回答我吧。”   --------------------------------------------------   田恬这一考虑,就到了她快走的时候,这期间高原是抓心挠肝,可也不敢轻易去找她。可巧了,陆桂芬这时候要生了,就她自己一个人在山上,支书怕孩子出事,让高原叫田恬上山去帮把手。   以前的时候,田恬看过生孩子的视频,虽然生命很神圣,母亲也很伟大,但这个围观的过程真是生孩子不叫生孩子,吓人啊!   可田恬刚一瞪眼,他就知道这丫头要说啥,赶紧哄着她道:“咱这还没走成呢,支书一句话,就能让你回到解放前。让你去你就去,实在帮不上忙他又不能吃了你,做做样子就行。听话,昂!”   按照以往的习惯,高原一哄她,田恬就想撒娇。她一跺脚,小鼻子一皱,耍着小脾气的说道:“一点都不想去!!!”   “乖!就当放假了,省得整天在厨房烟熏火燎的!陆桂芬那女人悍着呢,根本用不着你帮什么忙,支书让你过去,恐怕就是让你看着孩子,怕她弄什么猫腻。”高原和他好说好商量。   听了这话,田恬讽刺的‘嗤’笑一声:“不过是个村支书,还怕谁弄个狸猫换太子怎么的。”   “她就是换,你也假装不知道,你就混到日子走人就行,其他的都有我呢。”   “你?!”田恬上下打量了下他,翻了个白眼儿,说:“我还敢再信你么!”   高原早看出田恬这是心里还有他,虽然还在气头上,但只要她不说分,其他的都不是事儿。   “能信,能信!我知道之前做的事伤了你的心,但你给我机会,看我以后的表现行不?!”   田恬没回答他,抱着肩膀傲娇的把脸扭到一边去了,高原多会顺着杆子往上爬啊,一见有门儿,赶紧嬉皮笑脸的紧跟着凑过去。   “支书前阵子让我准备了很多好吃的,估计都给陆桂芬送过去了,你到那别客气,多吃点。反正你都要走了,他们就算生气,那也是干生气,咱不吃白不吃。”   田恬本来不想理他的,但有些话不问的话,实在是憋的难受。   “就支书干这些缺德事,你还帮着他为虎作伥,你也不怕将来生孩子没。。。。。”   呦,这一不小心的,不是把自己也骂进去了么!不过此时此刻,高原可不敢臭贫,倒是难得的说了句心里话:“不是支书,我也过不上现在的日子,对不起别人和对不起自己,我选择自私一些。”   这人到底要不要这么诚实啊!!!田恬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做了坏事,难道不该掩饰一下么。   “当然,当然,你例外!现在就是有人拿枪顶我脑门说,问要命还是要你,我指定眼都不眨一下的选你。”   本来挺严肃一问题,被他这么一打岔,都让人憋不住乐。明知道说的是假的,可心里就是忍不住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第72章   “你少跟我贫,之前的事儿还没完呢!话说完了吧?说完就走吧!”   “说完了,说完了。这个给你回去当零食,我先走了,明天送你上山。”高原从怀里拿出个饭盒,塞给她就赶紧走了。   上次的事发生后,第二天她就在窗台上发现一罐鸡汤,连着几天,都是各种补汤。当然也不都是鸡肉的,都剁碎了,也看不出来啥是啥。现在的物资这么紧俏,不管是什么肉,都不是轻易能吃到的,连续好几天的肉汤,高原还指不定怎么头拱地的想办法呢。   高原是心疼她初次,这才费劲巴拉的给她补身体,大概喝了一周的汤,这几天又都换成各种肉菜。有时候是一饭盒炒知了,翅膀和头肚兜摘干净,只有腹部的那块嫩肉,有时候的是肉块,也追究不出来到底是什么肉了,因为就算是田鼠,现在也是一道大菜。今天的是炒麻雀,腿是腿肉和肉丝,干煸的喷香,饭盒还烫手。   刚才他就藏在衣服底下,现在穿的都薄,怕是直接贴肉了,不定肉皮得烫啥样呢。田恬捧着饭盒,一边觉得他活该,一边又心里犯甜。   第二天,田恬就被大包送到了山上,高原还带了一兜吃的,里面有小米红糖和桃酥。高原把红糖和桃酥各倒出一半,塞到了田恬的行李里,还嘱咐她说:“到她那你看情况,想帮你就伸伸手,如果情况不好,你就赶紧跑。”   “有好的你就吃,不要惯着她。”   高原絮絮叨叨的,跟嘱咐个刚去上学的小朋友一样,依依不舍的把人送上山。   上次见到陆桂芬,还是一个月前,现在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按她自己的经验来估算,这几日就要生了。陆桂芬对田恬不算热情,就算她到了,大多数都是躲在屋子里。   田恬来的第三天,正睡到半夜突然她来敲门,说是要生了,让田恬帮忙准备热水。陆桂芬穿着常年不换的那条黑裤子,眼见着就被身体里流淌出的液体湿透了,田恬哪见过这阵仗,生孩子的人没啥事,她腿就先软了。   陆桂芬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提拉着她,半推半搡的把她弄到厨房,阵痛让她咬着牙的说道:“身为女人,生孩子这么天经地义的事都能把你吓堆缩,怨不得人家背后都说你是资本主义娇骄小姐,真是一点都没说屈你。”   这陆桂芬,平时接触不多,可从别人那里也了解到一些她的性格,平日里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蔫吧样,最是懦弱胆小了。但是作为一个母亲,为了孩子,虽然平常像个擀面杖一样谁轱辘都行,但此刻立起来,也跟棍儿一样硬挺。   就是说话忒难听点,实在不招人待见,这是领导口水吃多了,还带着点官腔呢。   就当是积德了,为了小生命,田恬不和她计较,赶紧帮她烧水、铺床、收拾襁褓。至于助力她生孩子,就别做那个痴心妄想了,新生命虽然很重要,但自己的命更重要,她还没活够呢。   陆桂芬也是刚强,自己钻回屋子,除了中间让她进去换了两盆水,就自己咬牙使劲儿,连哼都没哼一声。让田恬不禁有些怀疑,不是说生孩子是十几疼痛么,看她这样也不像有多痛苦啊。   她是半夜开始觉儿病的,早上天刚亮,屋里就传来孩子的哭声。半路的时候,田恬迷迷糊糊睡着了,等再起来去陆桂芬屋子看的时候,孩子已经被她包好,娘俩正并排睡呢。   田恬挺好奇的,除了在媒体上,她真没见过刚出生的小baby。看电视上一个个都都那么白净可爱,她难得的爱心泛滥,抻脖子看了孩子一眼。   这一眼的滋味,田恬觉得自己这辈子也无法忘怀,那哪是孩子啊,分明是没脱胎包的臭猴子么!   人家是狸猫换太子,这是猴子换儿子么!   当然了,这种事是肯定不会发生的,一定是自己看错了。田恬又炸着胆子瞄了两眼,才知道这孩子是生下来没洗,血水和着羊水还有胎衣的杂质,又红红皱皱的,看起来真是够脏的了。和以前看到的那些天使宝宝的视频啊、贴画啊,完全都不一样。所以啊,她对孩子那点热情,都被这只新生的小猴子给打破了。   不过也还是非常欢迎他的到来,因为他来了,就代表自己将要离开的日子不远了。他来了,就代表后院那只母鸡能宰了,虽然这阵子吃的不错,但这两年被刻薄的,看见会移动的活物她都下意识的流口水。   见她们娘俩睡的熟,田恬就决定速度去炖鸡,争取在陆桂芬醒来之前,她能先吃饱,嘿嘿。   陆桂芬醒来的时候,田恬端给了她一碗鸡汤,里面还扒了四个鸡蛋,她愣是又要俩大馒头泡在汤里,唏哩呼噜的都吃了。   “你去给他们报个信儿吧,我生的这个是儿子!!”陆桂芬吃饱了,靠在墙上看着孩子,一脸骄傲的说。   这深山老林的,来陪她都是看在大学指标的份上,还想让她一个弱女子下山?!这可是没开发过的原始山林,野兽现在是跑的差不多了,可谁能保证没一两个漏网之鱼啊。这么热的天,一睡觉她自己也知道关窗户关门的,反倒指使别人去冒险。   就不说野兽了,她一个小姑娘万一碰见哪个起坏心的怎么办,到时候可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不过田恬也不傻,知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落实指标,陆桂芬生了个儿子,也跟着水涨船高了,得罪她万一让支书记恨怎么办。而且听高原说的,支书相当的看重这个儿子,不然不能连她这个知情人,都给了那么大的好处。   “桂芬同志,你这刚生完孩子,我怎么能放心把你个产妇一个人扔在山里呢。高干事当初走的时候说了,三五天就会来看看,如果快的话,明后天他就能过来了。我要是一走,你就是想喝口水都没人帮你烧,我听人说月子养不好可容易做病了,报喜也不差这一两天,还是大人重要。”   陆桂芬在婆家和娘家的时候都不太受重视,孩子虽然没少生,但还没做过有人伺候的月子呢。一时她的虚荣心就上来了,看了看儿子,都觉得是借了他的光,对孩子更喜欢了。这会儿孩子正好行了,她就抱起来喂奶,还特别颐指气使的说:“那行,你就下去帮我准备晚饭吧!我要吃红糖小米粥,鸡蛋煮上十个,我吃的不好,怎么把孩子养胖啊!孩子要是受委屈,你也没法交代。”   她结婚后旁边住的邻居,以前是个伪军的大官,因为改变正治立场,站到了新国家这边,他们不止没被清算还得到了重用。   他们家以前是住花园开小车的,现在一家挤在筒子楼里,依旧带着各保姆,对外还宣称是什么大姐,其实谁不知道咋回事儿啊。但人家男人会做人,各处都弄的特别明白,也没人去告发。所以人家太太就算住在煤楼里,过的依旧是富贵闲人的生活,让被家庭和生活折磨的不堪重负的陆桂芬非常羡慕。   此时她学的就是那位太太的语气和做派,就是配上她一个蓬头垢面的产妇样子,实在是东施效颦。   田恬也是坏丫头,心里笑话人家不说,还拿人开涮,表现的越发尊敬和恭维她。   “是,桂芬同志!您还有什么其他的吩咐么?”   “没有了,你下去吧,别吵到我孩儿休息!”陆桂芬觉得特带派头的挥挥手,其实是老鸹落在猪身上了,根本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到底有多滑稽。   以前的陆桂芬虽然发蛮又土气,但却当得起勤劳朴实这句话。现在呢,不伦不类的,穷人乍富臭嘚瑟,看着就让人不舒服。所以说,人还是做自己的好,不用羡慕别人,因为有些东西,别人也是羡慕不来的。 第73章   一个月后,支书出门公干,在路上捡了一个被遗弃的婴儿,因为觉得特别的投缘,就自己抱回家养了。现在这个社会,虽然整天宣扬什么妇女能顶半边天,但家家户户还是希望能有儿子顶门立户。支书‘捡’回来这个孩子,他爱人比他还重视,当他是亲生孩子那么疼。   夫妻俩也商量好了,等以后换了环境,就跟人说这是自己亲生的。这么点个孩子,一点记忆都没有,谁养住了就是谁的了。支书当然是一百个同意了,儿子是亲生的,老婆也当他亲儿子一样疼,还有什么比这更圆满的没事了么!   至于陆桂芬,在明天,也要和田恬一起返城了。   到底是做母亲的,虽然打着拿孩子换前程的想法,但真到分离的时候,又一百个不舍得了。她心里知道,要是走了,以后就没机会再相见了。可是留下,家里还有几个孩子牵肠挂肚,而且她也知道,支书看重的是她的肚子,对她本人没有什么好感。也因为这,她才能坚定自己原来的想法,返乡回城。   为什么把田恬和她安排一起走,为了就是看着她上车,怕她再起什么幺蛾子。   要走了,田恬还是没有和高原和好,不可能让他一点教训都不受,必须让他知道知道厉害。高原知道田恬心里还是有她,但她一直不松口,心里就算着急,也还是不敢逼的她太紧。但这一年多来的了解,他还是懂田恬的,这丫头是吃面包长大的,所以过不了吃窝头的日子,让她嫁鸡随鸡是不太可能了,所以在她临行前高原说:“等我,在你大学毕业前,我一定会把工作调出去。”   他这不是在开空头支票支票,也不是吹牛,按照他对支书的了解,凭支书一贯的谨慎,他肯定不会在这里多待。他自己就总说,不管多□□无缝的事情,总是有暴露的风险,要尽可能的将危险扼杀在萌芽中。   所以他肯定会想办法调离这里,抹去孩子身世,而之前支书就三番四次的表示,调走也要带着高原这个得力干将。现在他还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支书更要把他和自己绑在一起了。   一个人要在观途上走,就必须要有自己的派系,高原又是他用的惯的人。与其再培养别人,肯定还是用老人更合手。   而且支书确实有能力,从基层干起来,群众的口碑好、呼声也高。他给自己定位的目标是,三年一个小进步,五年一个大进步,十年一个大台阶。   今年刚好是他在一大队就任的第四年,铺垫已经打好了,关系也已经展开了,就差一个好时机助他临门一脚了。   田恬是开学前两天走的,她想要先回家看看,依旧是那个时间的火车,下车又是漆黑一片。不过有了之前走夜路的精力,这回她也不怵了,轻声哼着小调,抓紧背包带大步往家走。   上次还有原主的催促,她没走,田恬始终觉得自己是外人。这次,她才真正有了回家的感觉,回自己的家。   自从上次她钻狗洞进屋,田爷爷就觉得太不安全,你能进来,别人也能进来,就让他给堵死了。但是田爷爷把家里的门铃铛给挂起来了,在门外面一拽绳子,宅子各个院子里的铃铛就都会响。不过现在别的院子也没人住,田爷爷就只留了他们现在住的这个院子里的铃铛,其他院子里的铃铛,都被卸了铃柱,就算机关被激活也不会响了。   当时知道家里还有这种机关时,还把田恬新奇够呛,看着一个个古朴厚重的铃铛,竟然能被一根细线牵引的嗡嗡作响,不得不佩服古代工匠们的智慧啊。   因为归家心切,虽然考虑到要不要打扰二老睡觉,还是忍不住拽了下铃铛。她心想就拽这一下,如果两老睡的实,她就在大门口将就一宿。   可没等几分钟,就听见有人出来的声音,门里有人问道:“是一一么?”   “是我!爷爷!”   田家的大门迅速打开一个小缝隙,田恬钻进去后,又马上合了起来,速度快的就像从来没有打开过一样。   这几年局势动荡,老两口秉承着明哲保身的真理,哪怕外面是千军万马,俩人在屋里也依旧不动如山。   但是门铃铛的位置,现在只有田恬知道,上了年纪的人本来觉就轻,稍有风吹草动就会醒来。所以门铃一响,老两口就知道是孙女回来了,赶紧跑出来开门。   只是有再多的话,也不易半夜来叙,田恬见老两口虽然依旧清瘦,但气色还算不错,也就放心的睡下了。   第二天,田奶奶早贴好了蔬菜饼子,熬好了米汤等着田恬醒来。   要说田奶奶,一辈子泡在蜜罐子里,年轻的时候在娘家是掌上明珠,嫁了人了是丈夫心中日月。这辈子除了在饭桌上给家人盛过两回汤,连厨房多没进过两回,现在竟然已经能熟练的做饭了,然后还不难吃,果真是时势造英雄啊!   田恬父母依旧是没有消息,用田爷爷的话说,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又问田恬怎么突然回来了。   因为之前的不确定,田恬并没有和家里说上大学的事,所以老两口也是现在她说了后才知道的。   “好!好!不愧是咱们田家的孩子,资质就是好!”老爷子年轻的时候留洋,田爸爸当年也是京都大学的风云人物,现在孙女也念大学了。   “咱家这个成份,按理说这个名额轮也轮不到咱们吧,是不是那个高原给你想的办法?这孩子不错,懂得为你着想。”别看老太太当了一辈子娇小姐娇太太,但大家族出来的孩子,脑袋都不空。   而且田爷爷年轻的时候,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能被他爱重,怎么可能是只会撒娇享受缺脑袋空空的人。   田恬本身是藏不住心思的一个人,但俩人之前那点事儿,她得多心大才能跟别人往出咧咧。所以见到二老对他颇有推崇,她觉得有种哑巴吃黄连的感觉,其实他是个大流氓啊喂!   “如果有机会,让那孩子来家见见吧。”   这年头,正府提倡自由恋爱晚婚晚育,但人们的观念却依旧保守。总认为到了什么年纪就要做什么事情,女孩子十七八不相看人家,再过几年就要砸手里了一样。   但田爷爷留过洋,思想很开放,比较能接受新兴事物。他想见高原,并不是想把自己家孩子给托付出去,而是想看看这人到底如何。   “嗯。”   田恬不想多谈这个问题,在她看来,不晾高原一年半载的,难消她心头之恨。所以带他回家神马的,根本就是遥遥无期,但看在两老的眼里,就是觉得她害羞了。   -------------------------------------   工农兵大学生,在后来虽然是颇有诟病,但在现在,能成为工农兵大学生,证明你的各方面能力都是非常优秀的。   田恬以前虽然也是大学毕业,但工农兵大学走的是很批封资修的无产阶级教育路线,被很多有志青年视为神圣的正治修炼,可想而知文化课程能有多少。   每人读着《马科斯主意》,孜孜不倦爱不释手,教授在台上讲的是《第三帝国的兴亡》,大家都期望着有朝一日能在正治上有所建树,成为国之栋梁。   每个寝室正中央,都挂着主席的画像,日日敬仰。   他们每天的生活,都是充满热情、积极向上的。   但是很多事情有它的优点,就有缺点。来参加学习的工农兵,来自全国各行各业,年纪小的十七八,年纪大的三四十。   整天的一群‘有识之士’男男女女聚到一起大谈特谈理想抱负,难免就有那么几个人看对眼儿的。   其中有不少人还是结婚的,但遇到朝气蓬勃的女同学,马上就觉得家里那个只会围着锅台转的老婆‘平凡乏味’。   一个个都迫不及待的想要自由恋爱,追求心灵上的伴侣。   所以说这是个疯狂的年代么,看看人家这陈世美、潘金莲当的,光明正大的出轨不说,还有这么多冠冕堂皇的借口。 第74章   说到这里,还真有个比较典型的事情,需要跟大家交代一下。   因为学历比较高,又有突出贡献,立过一次个人三等功,一次个人二等功,田恬被分配到了进修班。今年全国一共有两个大学招工农兵,一个是首都大学,另一个是沿海大学。首都大学一共招了不到一千人,普通班四十五到五十五人一个班,进修班只有不到二十人,而且进修班只有一个班。   能进进修班的,都是对组织或者人民做出过突出贡献的,算是这个时代的佼佼者!和这群积极进取、有理想有抱负又充满正能量的同学在一起,田恬总是不时的心虚,就像混进了羊群里的草泥马一样。   其中有个事迹特别突出的,原本是炼钢厂的工人,一天反应炉突然爆炸了,他先后五次进入火场,直到厂区里的三十多位工友都被救出来。当时他的英雄事迹特别轰动,那时田恬还在插队呢,都组织学习过不怕牺牲的‘王凤林’精神。   这年代的人特别崇拜英雄,王凤林都引起轰动了,连续做了好几场的报告,热度这才算下去点。   但是进修班里有个女同学,说是同学吧,但一想到个人的情况,田恬想叫同学的嘴就张不开。百分之五十都是结婚生孩子的,百分之三十都是大龄青年,剩下的也都在二十三四左右。田恬这样不满二十岁的,这一届工农兵大学生中,还不到十个人。和这些孩子都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人叫同学,感觉心里压力好大的亲!~   这个女同学陶喆,在原单位是个不大不小的领导,平常比较严(严)谨(肃)。也因为响应正府晚婚晚育的号召,估计更是眼光太高,将近三十了还没结婚。   不过自古美(大)女(雾)爱英雄,她深深的被王凤林的事迹给吸引了,又能这么近距离和偶像接触,发觉王凤林这个人的人格更加有魅力。   热情、积极、向上,性格开朗长像又端正,完全符合陶喆心中对理想伴侣的想象。   俩人一个是领导,一个是骨干,对工作上的精益求精,对祖国未来的畅想,可聊的话题特别的多。渐渐的,就生出相见恨晚的感觉,陶喆觉得恨不相逢花季时,王凤林则恨不相逢未娶时。   王凤林结婚比较早,家里的孩子大的都快十岁了,娶得是当年他进炼钢厂,手把手带他的师傅的女儿。那时候年轻,也不懂什么叫感情,师长如父,他介绍的人只要不是残疾不是名声不好,做徒弟的基本就不会拒绝。   而且他师傅介绍的还是自己的女儿,那就是对他的看重,外人知道只有羡慕的份儿。他那会儿也高兴,因为师傅的女儿条件也不赖,但喜欢不喜欢的,这会儿的人不讲究这个。   但现在对陶喆同志,他知道什么叫喜欢,他们有共同的理想、共同的爱好,和共同的追求。   但俩人还算是有道德感,虽然彼此怀着好感,却一直没捅破这层窗户纸。俩人共同学习、相互探讨、互换饭菜,虽说没搞到一起也没抛弃家庭,但这种精神背叛,田恬觉得更加可怕。   但现在的人思想多奇葩,宣扬什么自由恋爱,打到封建残余。介绍相亲的结发妻子,就是残余的一部分,是糟粕,是要被舍弃的黑暗。   王凤林这样的没和妻子离婚,没与志同道合陶喆在一起,让大家又替他委屈,又觉得他这人仁义。   。。。。田恬第一次听到大家这个理论的时候,她好悬没喷出一口老血,她能说愤青的世界她不懂么。。。   如果光是俩人暧昧,这事儿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一次同学们组织春游,去爬枫香山。王凤林人缘好,找导员借了部相机,说要给陶喆留下美好青春的记忆。   看俩人情意缠绵的,哪是要留住什么记忆啊,分明是要留个念想,告诉对方以后也不要忘了彼此。   这时候的枫香山,还属于未开发的野山,虽然也有游人前来观赏,但安全措施做的并不好。   陶喆站在山边凸出去的一块大石头上拍照,却没发觉那块石头是松动的,王凤林为了保护她,抱着她一起滚下了山。   俩人在陡坡上完全失去了控制,一直摔倒了山脚,王凤林一直护着陶喆,陶喆除了有擦伤,并没有什么大碍。   王凤林就惨了,左臂骨摔成三节,左胯骨和腿骨粉碎性骨折,还有几条肋骨受损,内脏也有不同程度的损伤。总结一句话,命是保住了,但人也残废了。   王凤林当时全身一阵剧痛,眼前就是一黑,但还是咬着牙问陶喆怎么样了。不顾自己的安危,舍身去救心爱的人,果真是情深意重,让人们对他更加推崇了。只是昔日的英雄,如今却变成了残废,让人实在是惋惜。   除了三观有点不正外,陶喆这个人还是可以的。当然,在这个年代,这样才叫敢爱敢恨,打破封建束缚勇敢的去追求幸福。   王凤林为了救她成了残疾,她不躲不逃,一力担起照顾他的责任,还说要伺候他一辈子。   如果这样俩人就幸福的在一起了,田恬倒也不至于那么膈应,偏偏王凤林说:“我现在残废了,决不能拖累你,你是自由的,是有抱负的,你该无牵挂的去实现你的梦想,我不能成为你的拖累。   我们因为共同的理想和抱负,将我们的心紧密团结起来,我们的友谊和爱情,是可贵的是纯洁的。我永远难以忘怀,我们一起在图书馆读书,在洒满月光的状元林里散步的幸福场景,这些就还像昨天鲜明。   谢谢你给我无私的关怀和诚恳的帮助,我将把你牢牢的、深深的,记在我的脑海里,永远不会磨灭。   可是如今我残废了,无法与你携手并肩了,但你不要难过,我会在远方永远祝福你,就像我们以前约定好的那样。不要难过,你是个坚强的姑娘,生活的路还很长,重新去选择一位正派又配的上你的男同志做你的伴侣吧。斗争只会更加的艰巨,我希望你用无所畏惧不屈不挠的心,去努力战胜他。”   当时两个人在病房哭成一团,外面这些来探病的同学们,也都流下了感动的泪水。田恬也哭了,不过尼玛她是气哭的,你们还能再更臭不要脸一点么。   而事实证明,能,真能。   王凤林的老婆接到他受伤的消息后赶来,就把残废的丈夫接回家了,这期间,她只知道丈夫是爬山失足。对于帮助他们夫妻,积极出钱出力的陶喆,她还感激涕零。   王凤林就这样走了,挥挥衣袖,只带走了两个人的照片,和陶喆送给他的那个印有‘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搪瓷杯。陶喆虽然伤心,但为了俩人共同的理想,她擦干眼泪,继续努力着。   她如此坚强,为爱奋斗,赢得了大家的尊重。但那个被丈夫精神背叛,一辈子要伺候一个残废朴实女性,却依旧是众人眼中的封建残余,阻挠人真爱的刽子手。   而王凤林呢,把美好留给了真爱,痛苦却悉数都给了发妻。说他是坏人,他又为救人不怕牺牲,说他是好人,他却又将所有残酷与现实,都让那个为他生子顾家女人背负了。偏他们还那么理直气壮,偏他们还那么轰轰烈烈,偏他们还有那么多人歌颂。   真是尼玛OO又XX,田恬一直觉得自己就够自私够另类了,但在这个年代,她的下线却总在不断刷新中。当小三的、出轨的,能如此成功如此有新意,真是呵呵了。   田恬去信,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跟高原说了,想听听他是个什么看法。并不太热情的、一笔带过的问了下,明年他是否也能上大学。   要不怎么说一个人的运气很重要呢,田恬这届工农兵大学生招完后,组织上就又下达了新的指示文件。   据很多群众反映,有个别干部利用职权私留工农兵学生名额,内定名单甚至篡改资料。现针对类似这个问题,下达了一系列的批文,禁止‘走后门’这个不良风气,如有发现,要对相关干部严肃处理,学生也将一并推回。   新条令下达紧三年,好在他多存了个心眼儿,这次报考没上,他第一时间就把履历改成了初中毕业,现在干部档案都上缴封存了,他是初中学历,还是可以继续申请的。   所以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多想一步总是好的,这不就歪打正着了么。   至于田恬的问题,高原只想回她一句,吃饱了撑的。怪不得人家都说她是资本主的娇骄小姐,真是无病乱申吟,别人的事,怎么就把她气成这样。如果他也是这种无情无义见异思迁的人话,那田恬的骨头渣子早都叫他嚼碎了,还能让她有机会特意写了这么厚一封信来敲打他么。   不过这么长时间了,小丫头还是头一次给他写信,他还是要好好的并深刻的表一下忠心的,这次把她哄高兴了,估计就不会像之前那么冷着他了。   别看他给田恬回信里说的轻松,其实现在兵团里的形势也特别的紧张,因为灾害还在继续,在丰收之前,人们戏称为黎明前的黑暗。   去年,因为团里谎报丰收,上面派了好几台拖拉机来拉犁。因为丰收了,还用铁叉刨太‘小气’社会主义就要大大方方的,翻出来就收,翻不出来就沤在地里当肥料。   之前装大气,这回也算救了大家半条命,春天翻地的时候,大家把烂在土里的地瓜土豆刨出来晒干研碎,现在合着树叶树皮蒸着吃,也算是样能饱腹的主食。   高原为了能给田恬和她家里人多省一口粮食,他仅剩的那点存粮自己是一口没动,都按月给她们邮过去,现在他自己吃的也是这种黑面儿。   灾害两年多,他没说因为吃头上有过毛病,现在换吃这种黑面儿,他的肚子胀的跟蝈蝈一样。 第75章   这年头有句话,叫有文化的负心薄情汉,为什么这么说,就是因为很多人出去上学了,眼界高了,就把家里原来处的对象或者原配给抛弃了。   高原这么刻薄自己,别人不觉得怎样,因为现在人人如此,但支书心里有数。   “小高儿啊!你这孩子就是实在,当心点儿,自己留个心眼儿,别上了大学生的当。”   高原憨厚的挠挠头,‘嘿嘿’笑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整个人看起来又老实又实在。   支书最喜欢的就是他实在,有能力还不会偷奸耍滑,一个领导要想立的稳,下面必须得有一个有能力又能放心的好下属才行。所以这次调任,高原他必须得带着,因为这,才问了下他个人的情感问题。就怕他因为感情不顺,再影响工作,但看他这样,好像是陷的挺深。不过换个方式想想,这样也挺好的,小田儿不就是他的弱点么。不像以前,他孤家寡人没牵没挂,还没什么要求,反倒让人心里没底。   不夸张的说,支书一皱眉毛,高原就能把他心里想的什么猜的八九不离十。他不介意向人示弱,只要能得到实惠就好。   不过他这人喜欢未雨绸缪,支书说这话,还是给他敲了下警钟。   晚上回到家的时候,他拿出田恬随信寄来的照片,照片是刚开学时照的,那会儿到处都挂着标语和彩旗,连校名处都没有幸免。田恬站在学校大门口下,还悬挂着‘欢迎您,来自三大革命战场的战友’,她穿着白衬衫,灰色的裤子,亭亭玉立笑语嫣然。   “小丫头,你可不能做负心人啊!”   他就像怎么也看不够一样,将照片里的人儿左端详,右看看,最后才依依不舍的用工作手册夹妥,放进自己贴身的上衣兜里。   今天他路过苞米地,遇到一对即将离别的野鸳鸯,女的脱了衣服□□的站在男的面前,男的虽然想却不敢。还是那女的纵身跳进他怀里,男的这才不再迟疑,把人抱进了苞米地。   以前高原顶腻歪这事儿了,好人谁没事儿会来钻苞米地,他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但作风问题绝对找不到他。   咳,当然,跟自己媳妇儿的不能算在内。   那俩野鸳鸯,枕着广阔原野,天当被子地当床,野蒿香围绕,蛐蛐与他们一起合唱,俩人那个美,那个浪。   再想想田恬走之前自己办的那码子事儿,真是一点好念想都没留。。。唉,心底突然好没底。   田恬虽然有点自私,但不是没心没肺,谁对她好谁对她赖,她这么大的人了还能分辨的出来。上大学开始,为了省两票儿,她都是少吃饭多喝水。她这边多省点口粮,高原那边就可以少往田家寄点。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都是尽可能的为对方着想。   -----------------------------------------------   工农兵大学,学的不是大家认知中的那些文化课和专业课,主要讲的都是主席思想和马列主义,中心思想是要将人改造成更优秀的工农子弟兵。   但学习也还是分三段,基础课,技术科,和专业课。当然,现在上学不允许人‘拔尖子’也就是考试,那是修正主义道路,是歪理邪说。入学的这些大学生,只要按部就班的学习,拿到老师评语,到最后就都能毕业。   但现在的学生普遍基础都差,就算讲的知识已经非常简单了,学习依旧很困难,听讲也非常的吃力。有那些心气儿大又性子歪的,不说先从自身找原因,多努力多学习多问教,反倒找学校、老师和同学们的茬儿。   学习好的到他们嘴里就是,有些同学爱‘拔尖儿’有走修正主义路线的嫌疑,老师和学校嘴上说响应新号召修改老教育,其实依旧是穿新鞋走老路,前面的知识还没等消化完,后面的又来了。连三叠四,听不懂看不明,勉强吞下去,也根本消化不了,希望学校能精简课程。   现在的学生都比较激进,因为这个问题,还贴了大字报,开了辩论会。一时间学校就分成了两派,一派是不支持精简课业,‘人民送我上大学,我上大学为人民’。不多学、学好知识,以后怎么为人民立功劳。   工农兵学生,课堂就是战场,学习就是艰巨的任务。怎么可能不费劲儿,就能轻松攻破难关取得胜利呢。   学习的目的要明确,要一鼓作气、要艰苦奋斗、要踏踏实实,不能投机取巧。   对那么几个刺头,如果组织上想收拾你,不管是从理还是力上,都不可能让你成功,除非是上面人不想管。大道理一摆,说的那些刺头是心服口服,还因此找到了未来奋斗的目标。   田恬读的是政治系,不是她多有追求又多有觉悟,而是现在可选的科系就那么几个。机械、建筑、数学、政治,剩下几个就不多说了,更不着调。   学政治,是当初高原让她报的,现在各地干部需求比较大,学政治出身各部门都愿意要。虽然政治系的课程比较多,但是你基础好,学起来不会太费力,这是高原的原话。   至于政治系有几门课程,到学校后田恬一看,半天才忍住想‘呵呵’的冲动,八门啊八门!才八门!如果以前政治系就八门功课,她大学那几年何必挂科挂的水深火热啊。   就八门这帮人还不知足,还在这闹,快感谢爹妈把你们生到了好年代吧。不然就这样负一百的智商,八成小学就得让学校劝退了。   别看田恬这会儿心里活动挺丰富,其实在学校里,她特别的低调。因为高原说了,她档案上之前的黑历史都被改掉了,今年查的太严,别让人抓住把柄,不然她就算有再多的真实功勋,一句档案造假也都是白费。   当然高原说的时候有点夸张,就是不想让本就漂亮的小姑娘在远离他的地方太张扬罢了,那样太容易招蜂引蝶了。   田恬一是没这个心思,二也是被斗怕了,到学校倒也一直低调。现在长的好不是资本,喜欢长的好看的人,那都是思想有问题。现在还是那种有理想有抱负,充满正能量的男女,更受欢迎。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有的人就是颜控,什么政策也约束不了的。   能来上大学的人,都是在现在比较有想法的,有的可能没找到合适的,有的响应国家号召晚婚晚育,所以大龄青年比较多。在大学里,都是志同道合的伙伴,又都是当代优秀青年的聚集地,很多人都打算在求学期间找到自己心灵上的终身伴侣。   现在的人又都非常热心,如果谁对谁有意思,就算没机会,也会帮忙制造机会给两个人相处。所以他们最喜欢组织什么学习小组,把自己喜欢的人,和合的来的人、有共同语言和理想的人拧成一股绳儿,抱成一个团儿。   田恬从入学开始,一直比较安静,独来独往,班级、寝室里的人都不怎么熟悉。但她长的好看,人们总是不经意间去关注美的事物,最主要的是她文化课好,之前上数学课的时候,她还给老师讲过题,所以她在同学之中也算有一号。   虽然她对谁都是淡淡的,但找她问功课的,却从来不会拒绝。就算她从来不参加学习组,也不积极劳动,但大家对她的评价依旧很好。   现在学校里,用得还是解放前遗留下来的老教具,包括桌椅,也是黄毛人侵占时惯用的那种连体课桌。一人式的,桌子和凳子连在一起,凳子后带个靠背的那种。   虽然别人也经常来请教田恬问题,但坐在她前面的一位同学,经常扭过头与她研究作业。不管学什么教什么,他都要转过来问问田恬的看法,时间长了,其他同学就打趣他,‘不要把脖子扭到了,别把脖子抻长了’。坐在田恬旁边的一个女同学,干脆逗他说,要不要换个座位。   学校的伙食不好,可以说是很差,当初在农村,好赖还能弄点野菜贴补贴补,这里就那几两饭菜,还都清汤寡水的。田恬又要省粮,每天吃的更不好,那位同学也不知道在谁那知道她伙食差了,之后每天都给她带一个鸡蛋一个糕点。   刚开始田恬不知道,都是坐她旁边的那个女同学给她的,说是每天帮她补习两个小时的酬劳。田恬还在心里吐槽呢,这是哪冒出来的人傻钱多土豪姐啊!后来这姑娘没忍住,说吃的其实不是她的,是总回头那位给的,知道她吃的不好,特意带给她补身体。   这姑娘其实也是好意,这么大的人情不能她承着啊,总要让田同学知道,俩人才好进一步发展。   但她哪能知道田恬心里早有人了,如果她不说,田恬可能继续吃这些鸡蛋和糕点没压力,但她现在知道了,良心就不允许她继续装糊涂下去。   她这辈子就只会吃三个男人给的饭,除了爷爷和爸爸,另外一个就是高原。虽然她和高原在闹矛盾,但那是俩人的事,他俩之间她没想过再插个别人进来。   所以就算舍不得,她还是把之前攒起来的粮票,都赔给了那个女同学。尼玛啊,省吃俭用几个月,几个鸡蛋几块蛋糕就让她瞬间回到解放前,她怎么那么馋啊,为什么要吃人家的东西啊。果然老话说的不错,天下就没有白吃的午餐啊!!!   “东西吃肚子里了,我也吐不出来,更没地方去弄。这些粮票你帮我赔给他吧,看看够不够,不够我以后月月再给他补。”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问吃黑面为什么肚子会涨,解释一下,土豆地瓜烂到土里已经有毒了,吃到肚子里不消化,所以肚子就胀气。这是真事,我公婆跟我说的。 第76章 +新章节   那个女同学叫栾月,非常积极热心的一个人,之前就成功的撮合了一对班队,所以现在特别乐衷于此。田恬拒绝的这么干脆,她就觉得事情没给人办好,有负所托,她脸色也有点不好看。   “田同学,你知道现在这鸡蛋这糕点多难得么,王建军多有心啊,你还端什么端啊。”   最主要王建军要人有人,要家庭有家庭,他本人就是工农兵大学生,长的还一表人才。听说他父母还都是教委里的大官,不然能弄来特供粮么,当然现在谈对象不能看这个,要讲五讲四美三热爱,得看人心灵美不美。谈家庭谈条件,俗!   栾月以前是一俗人,但上大学后,怕同学们看不起她,就在各方面都表现的特别积极、特别向上,也有这时代人特有的骄傲。   “他有心我就不能端着,那再来个比他还有心的,我还得上赶子往上冲呗!再说这种事得你情我愿吧,当事人都没说什么呢,怎么把你急这样,你急你上啊!”   本来田恬想说‘你这是拿多少好处了,才这么积极’,但这话说出来,是在是太不团结同志了,现在最怕‘不团结’,这才没用这么激进的字眼。   栾月是比较心直口快的人,原先没有多少文化,嘴皮子笨,田恬这话把她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你你你’了半天。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就因为她这好心,自己省吃俭用好几个月的粮票都搭进去了,真是一想就胃疼!求别好心!希望世界多点真心,少点套路,伤不起啊。   前一天把栾月掘回去后,第二天那个男生就来了,记得昨天栾月管他叫王建军。   田恬知道他叫建军,但姓什么总搞不清楚,因为就他们这一个班,叫建军的就三四个。还都是白衬衫黑裤子,三七分的头型,乐观开朗,就是个头长相有点差别。   王建军站到田恬面前,挠挠后脑勺又揉揉鼻子,小动作一大堆,就是不说叫住她到底要干什么。看见田恬看(瞪)他,还羞涩一笑,低着脑袋头都要叫他抓破了。   之前就说过,田恬有点小洁癖,但在乡下插队这两年,已经改的差不多了,不会看见啥都一脸嫌弃,或者恶心的想吐了。可虽然没看见他头皮飞舞,但架不住洁癖的人心脏,想象力好,这种不认识人身体的碎屑,还是叫她直皱眉。   他既然不说话,那就是没事,田恬抱着书换了个方向打算走人。   王建军挠完脑袋,发现人都要走没影了,赶紧撒丫子追了过去,跑进了之后还抓住她一边的衣服示意她等一会儿。   天啊!他那可是刚挠完脑瓜皮的手啊,田恬一把将他的爪子打掉,皱着眉问道:“同学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是鸡蛋钱给的不够么?不过不够我现在也没有了,下个月攒了会继续还你的。   还有就是,希望同学你下次请人吃东西的时候,能提前征求一下对方的意见,也让对方知道一下这一餐是否吃得起。”   见到田恬生气,又误解了自己,王建军也顾不得害羞了,连忙摆手解释说:“没有,没有,我就是给你吃的,我没想要你的粮票。”   “你什么意思啊,你意思我连饭都吃不起,用你救济呗。”田恬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可看他说句话都磕磕巴巴的,听着真是让人火大。   可怜王建军这个时代人,哪明白这些恶趣味的真谛,真以为田恬是误会他了,急的都快哭了。   一个大男人,一脸为难一脸委屈的拦着不让你走,也真是够了。   “你到底有什么事,能直说么。”有路过的同学,已经注意到这边了,田恬可不想被当成猴戏来看,不如问问他到底啥事,赶紧打发走得了。   看到田恬还和他说话,王建军这才算松了口气,赶紧从挂在肩膀上的军挎里拿出一本书地给她,说:“这是老师说让看的那本《哲学手册》,我父亲托人在图书总局买了两本,这本送你。”说到最后,王建军又不好意思的把头低下了,一只脚还不停的搓着地。   就他这副扭捏的样子,田恬真是够够的了,爷们儿不是该任何时候都挺的直直的么!他怎么跟只猴子一样,摇头摆尾的,小动作这么多。   “别了,我再没有粮票了!我借别人的就行,你的书太贵,我看不起!”田恬一脸‘怕怕’的抱着书往后退了两步。   王建军见她又要走,赶紧跟上前两步,一把将书塞到她怀里,说:“那我的书也借你,不要粮票,真不要!”   田恬不太相信的看看他,但是手里的书,对她诱惑确实比较大。现在这操蛋学上的,学什么还要学生自己出去找书,现在买本书比以后捡漏儿还难,大有一书难求千金难买的架势。   别人好容易弄本书吧,当然是紧着自己看了,等人家学会了自己再借过来,进度就落的不是一星半点了。而且她人缘儿还不太好,之前说借她书的那位,也要先借给关系好的朋友抄,最后才能借给她。   田恬看看手里的书,外面还包了一层报纸,之前被这小子几个鸡蛋坑进去一沓粮票,她有点信不过的想要打开外皮,看看里面到底是不是《哲学手册》。   她刚要打开包装,王建军就按住了她的手,但这人也挺有记性。之前拉下衣角都被打的手生疼,阻止她的动作后,就赶紧把手又缩回去了。   “你回去再看,这里不太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她行的端坐得正,没什么怕看的。但没等她表明自己的立场呢,王建军书送到了,就赶紧跑了,临走还嘱咐她道:“一定要回去再看!”   “我这两天抓紧时间抄完就还你!”   田恬也赶紧对着他的背影再次申明下!自己就是借,不是要,别回头又来坑她的粮票。   为了第一时间能把书还给他,田恬回寝室拿了一厚本笔记,就赶紧到阅览室去抄书。   但她打开外包装皮打开书的时候,里面掉出了一张信纸,目测看应该是一封情书。   这年头的情书她之前领教过,什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理想抱负志向愿望应有尽有,就是情话一句没有。但显然大学生更新潮更浪漫一点,没扯那么多没用的,能看出几分情书的影子。   田同学:   我是个直肠子,心里藏不住事儿,爱有话直说,我想我喜欢上你了。我这么直白,希望你不会觉得我为人轻浮,我只是说出了我心里的话。   入学那天,我就注意到你了,在芸芸学子当中,你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只一眼,就让我记在了心里!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以前读辛弃疾的这首《元夕》只觉得诗好美,见到你的那一刻,才明白它的意更美。   之后的日子里,你的身影总是在我脑海中不断的盘旋,天公作美,没想到我们虽然不在同一班,却在一起学习公共课程,还坐在了前后桌。   在研究课题的时候,也不对,是你指导我作业的时候,又是那么耐心细致,温柔认真。我彻底为为你折服了,你可以永远当我的老师么?我课业的老师、我思想的老师、我人生的老师!好么?   期盼你的回答。   同学,王建军。   这封信,给田恬最深刻的印象,大概就是王建军对元夕这首诗的读后感了吧。还人生的老师,这人也真够逗的了,这不像是想找对象啊,倒像是要找妈来的,还是打算回家放板儿上供着的那一种。   田恬压根没搭理他这个茬儿,信纸团吧团吧就扔废纸篓里了,定下心来抓紧时间抄书。早一天还他,就少一分危险,不然兜里粮票容易不保。   可怜王建军,眼巴巴的等着盼着回音,刚开始见到田恬没反应,还以为是女孩子脸皮薄不好意思当面说。他就旁敲侧击的去问栾月,说了半天栾月还直发蒙,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概三四天后吧,田恬把书还他,可把他高兴坏了。还以为她也是借着《哲学手册》来鸿雁传书呢,可是书让他来来回回翻了一百遍,是只言片语都没找到。害他都阴谋论了,在考虑书里会不会有什么夹层,或者是水淹火烤才能出字迹的机关。   最后他知道,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他也不傻,自然明白田恬是什么意思。当初还他粮票的时候就说的明明白白了,是他自己不死心,非要再明示一回。   挺大的老爷们儿,按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被喜欢的人拒绝了,这伤心的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外掉。   之前就说过这年代的人想法有点奇葩,王建军哭,大家反倒认为他重情重义,还说要当他坚强的后盾,支持他去勇敢的追求心中的爱人。就没想过,人家为什么要拒绝,为什么会不接受。   -------------------------------------------   按说不管是什么境遇,照穿越定律来看,田恬这个女主都应该混的风生水起才对。   但是,现在工人、农民、军人,是最受尊敬的三个职业。之前搞‘三结合’结合的就是这三种人,田家这样的,就属于结合不上的,只得靠边儿站了。田恬好容易才靠上点边儿,过上几天消停日子,可不愿意再出头寻什么不自在了。   但是人一多,就难免会有比较,特别是大学这种人才辈出的地方。表面儿上大家一团和气,其实心里都叫着劲呢,谁不想争个第一,谁不想较个高低。   他们这一届里,就有一个像《剿匪记》里面女主角,铁梅同志一样的女同学。   她之前就在当地非常出名,是个主动与传统观念决裂的典型代表,还是他们公社有名能干的‘女鞭手’。   女鞭手说的就是车把式,通俗讲就是赶大车的,这活儿从古到今都是男人来做,独独她却打破了这个传统。她穿着一身洗的褪色的军装,挥着辫子,英姿飒爽的赶着马车,诠释了这个时代女青年特有的独特魅力。   而且听说她的事迹也非常感人,她们县里发洪水,她领导着大家抢险救灾,几个同时受灾的县市,就属她们那里伤亡最小。但她的老父母,却被洪水无情的冲走了,她这样舍小家顾大家的伟大情操,值得所有人弘扬学习。   。。。。。   当初听别人说她的时候,田恬就对这种‘帮理不帮亲’的神人非常好奇,直到真正见到她的那一刻起。才了解到,这人并不是她以为的那种脑残白莲花,而是真正干大事的人。   这年头的人战争刚定饥荒未平,大都是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样子,长的高的胖的人都不多。偏她体态修长,打老远儿一看,就鹤立鸡群。   听她舍家为人民的事迹,脑海中就勾勒出这个人比较死板、教条的形象,但其实并不是。她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散发着走在时代最前沿的气息,顺滑的清算头,合身的西服和微微紧绷的紧身裤。让本就高挑的她,显得更加婀娜多姿,再加上她那俩炯炯有神,会说话般的大眼睛,和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一跃而成本届最风云人物。   田恬是通过别人认识她的,但俩人简单交流后,田恬就特别喜欢她的性格。不古板,思想超前却非不切实际,讲道义,大是大非拿的准且不拘小节。   但是从抗洪这件事也能看的出,这人心狠,关键时刻能做到断臂保命,这种人做朋友肝胆相照,做敌人绝对能让你喝上一壶好的。   在给高原的信里,田恬反复提到了这杨琴,并说她高瞻远瞩,有想法也有能力。   因为在几次接触中,田恬发现杨琴做的建设新国家的畅想,很多的时候,确实和以后的国策不谋而合。成功不是必然,但它却有迹可循!她交际能力还好,执行能力还强,没准以后建设国家,真少不了她的添砖加瓦呢。   之前高原就知道,田恬不管是直觉还是想法,也是特别准确的。她这阵子书信,都是反复在夸这个女人,所以这个叫杨琴的,在他心里也挂上了号。也亏得他这份细心,让他以后再遇到杨琴的时候,多留了个心眼儿,这才逃过了一劫。   高原回信也带来了个好消息,说是他工作调动已经定下来了,而且巧的是,他调去的城市,就是田恬的老家。也是到现在才知道,支书的爱人和田恬是老乡,她娘家的关系都在当地。高原来信问她,说是调过去之后,能不能去田家拜访。   就算隔着信,田恬都感受到高原的那份忐忑了。无非就是俩人名份未定,田恬又还没松口原谅他。这年头见家长就算是事儿定下一半了,高原才这么小心翼翼的,就怕小丫头还憋着气,不打算让他上门。   田恬倒是没不打算让他上门,但是也没准备就让他把这页就这么轻松的掀过去,所以针对他这封信,她打了份加急电报回给他。   自己看着办!   高原看着着五个字,没了是皱了又皱,锁了又锁。看着办他会,不然也不能在精明的支书手下混的风生水起,但田恬这几个字,却着实把他难为坏了。就怕哪块儿看不明白,又把这小丫头给得罪了,回头再不理他。   田恬这边,看着他这封信也是思绪万千,倒没替他纠结什么丑女婿见娘家人的事。而是在想,自己家离首都也就几个小时的路程,不知道高原调过来后,会不会来学校里看她!   从离开X兵团到现在,俩人也几个月没见了,这两年俩人不说朝夕相处,可也日日相对,冷不丁分开这么久,说不想绝对是骗人的。就看她通信这么频繁就知道,虽然通篇的不待见,但也聊表相思。   她经常收发信件,还都是同一地址,肯定有人就要问。田恬也没有瞒着的想法,确实是在谈朋友,但当大家知道她这个朋友,是下乡插队时认识的当地农民,都用看傻子的表情来看她。   人家都是想方设法跳出农门,别说没结婚的了,多少结婚的为了返城都抛家弃子。她倒好,好容易返城了,还想再嫁回去怎么着。   再看看之前追她的王建军,人家什么条件啊,当然咱不比家庭,就比自身。王建军工农兵大学生,那个是农村小村官,差着八竿子远的距离呢。   王建军这人,虽然有点囔囔不喘的小懦弱,但到底是干部家庭子女,带着点傲气。一听说田恬喜欢个农民,看不上他,气得直接改追另一个女生。   那个女生长的也好看,属于艳丽型的,真没想到王建军还是个颜狗。只不过那女生初中都没毕业,搞了几年的清算活动,口号大字报一溜一溜的,让她学习就傻眼了。   内一对儿就坐在她前面,所以田恬想不注意俩人都难,上基础课的时候,老师在讲台上讲题,俩人同步懵逼状态。老师在黑板上写公式和符号,俩人就犹如雷劈一般,根本就听不懂不说,听懂了也记不住,笔记还记的手忙脚乱的。   以前王建军还有个回头老师,现在他自认有爱人了,就要对得起人家,所以哪怕不及格,他也不会去转头再与田恬讨论什么问题。   当然田恬不知道他的想法,如果知道,绝对会赞他一声真男人,大丈夫!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点少,今天好困,就这些吧。   大家都呼叫男主中,其实情情爱爱其实更好写,这个年代有很多有特点的人和事,   但想把心里的故事和这些具有时代特色的人事写给大家看。看多了大鱼大肉,偶尔清粥小菜不是挺有意思么,至于介绍对象这个,之前有考虑过这个情节。想写别人介绍的事了,那样就更跳脱了,所以只能女主上。工农兵大学事件完全参考我大舅妈口述,她们是叫老三届还是什么的我一直没弄懂什么意思 。 第77章   上学这几个月来,田恬跟同学和室友交情都挺淡,老话说的好,少说少错。她本来就不是什么聪明人,如果和聪明人混在一起,很容易被人套话。况且她们成天开大会、搞运动,动不动就贴大字报,再不就挂牌子,也是是在不耐烦跟她们掺和这些。   所以她给自己的定位,就是不善言谈的书呆子!正巧她基础那几门课都好,班里就没几个不找她问问题的,就算有时候她不合群或者脾气臭点,都认为她是不善言谈但心地不坏的人,也就没人会和她计较。   王建军那事儿,田恬自认是把栾月得罪的不轻,没想到的是,她反倒跟外人说起来时,对她的评价不低。   别看她啥事都是一副‘栾月向前冲’的傻大姐样子,其实那只是着急表现自己,但心里比谁都明白。   “当初我撮合你们两个,是觉得男才女貌,没想到你谈着朋友呢,倒是误会了。我也听说了,说是你那位是农村的,你自身条件不错,又返城上学,还能不离不弃,我特别佩服你这样重情重义的人!   你知道王建军又找的那个是什么货色么,在老家都和人定亲了的,而且本来这个大学指标是人家男方那头的。让给她来上学了,她转头就当陈世美了,还说什么摆脱封建和传统决裂!   盲婚哑嫁、逼婚抢婚那叫封建,她老家定亲的那个听说一表人才对她也不错,能考上大学,这能力也不会太差,就是家庭条件不好。可她倒好,这边遇到好条件的对象,直接就把家里的当封建给摆脱了,什么人性啊!   最主要的是,王建军也知道她有婚约,还支持她跳出泥沼!说什么做彼此的救赎。   这俩人的道德价值,简直就是扭曲,明明是背叛,还说的那么理直气壮。幸亏当初小田儿你没答应王建军,不然就这样的人品,还不把你坑了么。”   栾月这人,除了做事过于积极外,三观还是比较端正的。经过这些事后,反倒成了田恬在学校中,唯一能谈上几句的人。   也许是因为王建军的关系,让俩人有了交集,之后但凡他有什么事,栾月都爱找她念叨念叨。   前阵子王建军那个对象的婆家人找来了,因为她真的写信回去,说要解除婚约。   她当初上学前定的婚,为的就是上学的指标,现在上学了才觉得俩人之间的差距太大,就打算把人家给扔了。还说当时就跟人家没感情,不过是为了上学的权宜之计,现在觉得不能再耽误别人,这才提出解除婚约,可这跟骗子骗婚有什么区别。还说别人是糟粕是封建,她才是骗子是罪犯呢,最应该把她抓住关起来,而王建军的罪名就是从犯。   但她订婚的那家人,也不是愚昧无知的农民,他们家里虽然不咋地,但亲兄弟是当地公社的革委会主任。不然一个大学名额,怎么可能说转让就转让,现在的大学,不止上不容易,不上更不容易。   那家人找人来传话,明确的告诉她,解除婚约可以,但是她自己,也会怎么来的,就让她怎么回去。   这姑娘刚觉得奔出了新希望,怎么可能甘愿再回去扛锄头种地,本想着王建军父亲是大官,靠着他准没错。但有句话说的好,县官不如现管,王建军他爸是局长又不是主席,怎么也管不到别的城市里去。   俩人就跟梁山伯与祝英台一样,听说分离的那晚,在小树林里哭的惊天动地的,简直听着上学闻者落泪啊。   之后那姑娘就灰溜溜的跟着婆家人,请了几天假回去完婚了,当然在校期间是不允许结婚的,但农村人习惯先摆酒席后登记,人是自家的,以后就都好说了。   现在王建军鸭子没吃到,还惹了一身的腥,都说他贪花好色人不地道。   随后就要是这边的十月五号,相当于以前十月一一样重要的日子,是举国同庆的日子。这里又是首都,大学生又是最活跃的一个群体,大家自发商量要组织一个欢庆队伍。   国庆节对于田恬的最大意义,就是有七天假期,后来还被无情的剥削成三天了。   但在现在这些人的心里,国庆的意义却比山还重比水还长,比新年还值得庆祝的日子。每个人都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和对国家虔诚的祈愿,真正的全民一心,团结一致。这种感觉,这种力量,这种全民族的凝聚力,真的非常的震撼和感染人心。   每个人,高谈阔论的都是国庆日,说道激动之处,还会慷慨激昂的赋诗一首,或是共同合唱《我的祖国》。   祖国已经不是过去的祖国,人民也不再愚不可及,国家在富强,人民在觉醒!!   这在以前扶老人过马路都要看监控的年代,田恬是从没有感受过的青春的热血沸腾!她以前那会儿,社会是进步了,但很多值得保留的东西,也都淹没在时间的长河中了。   此刻的首都,就像一块巨大的磁石一般,深深吸引着这片辽阔土地上的每一个人。大家都向往着,在这一天能来到这里,亲眼一睹举国欢腾的盛况。可惜,提前一个月,首都就不允许闲杂人等进入了。身为首都大学的学生,这一刻,就越发的觉得荣耀了。   高原是先支书一步离开的,他无牵无挂,连告别的人都不需要。反倒是无时无刻不盼望着离去的日子早一点到来,因为那样,他就会离田恬更近。   支书让高原先过去,第一时间要先安排好住处,这样他们一家子过去才不会手忙脚乱。高原心想了,我过去第一件事,当然是要去拜访田家,其他的事都靠后吧您。   田家以前在当地很有威望,老一辈儿的人都知道,田家的人物俊俏,富丽堂皇。可自从清算开始,田家和资本主义挂钩后,就没人敢谈论了。   按照田恬给的地图,高原一路还算顺利,他拉响了‘田恬专用’的门响铃后,心里难得的紧张忐忑起来。.cncnz.net   家里的门响铃响起后,老两口以为是孙女又回来了,兴高采烈的打开大门后,发现他们萌萌哒小孙女变成了个挺拔的小伙子。   这小伙子看着二十啷当岁的样子,个头不矮,身子板看着也挺结实,一张笑面,清爽利落。不是什么出众的人才,但观之可亲,让人心里舒服。   “请问你是?!”   “爷爷奶奶你们好,我叫高原,是东北X兵团一大队磨坊营子人,我是。。。。”   不管高原多有城府多有能力,也是头回上门的新姑爷,脸皮薄抹不开,说到自己的为什么会登门的身份,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   田家二老也是人老成精,高原报上名字,他们就明白这个人是谁了。   “哦!是我们家一一插队时的领导!快请进快请进!”   俩老虽然模糊了他的身份,高原却没有一丝气愤,这才是真正的聪明人家,突然上门的陌生人,怎么可能不戒备两分。就这一句话,就能听出老爷子城府不浅,老太太也是热情的即不让你忐忑,又不会让你多想半分。现在没看到田恬的父母,如果只看老两口,好像就田恬的智商堪忧啊!   虽然没明说,但谁心里都明白怎么回事,特别是上岁数的老人,小辈儿们的终身之事,是她们心里的头等大事。   田奶奶给高原倒了水,还拿了两个前阵子院子里金钱橘结的果子,之后就坐在那一眼不错的端详他。   就算高原一直努力的想要专心和田爷爷说话,但田奶奶的视线实在是太炙热的,看得他心里直发毛。他怎么也算是隐性的新女婿属□□,但这老两口好像是走错衙门口了,把他当阶级敌人了。   老太太恨不得扒下他的皮看进他的骨头里,老爷子话虽然说的艺术,但句句意在打探。   以前他说起身世,人们不是可怜就是鄙视,有人问他是否记得家人的事,他说不记得了,也没人去深究,毕竟那会儿他只是个四五岁的孩子。   但在老爷子这里,明显就不是那么好糊弄了,老爷子对他这些年如何努力有何作为一点都不感兴趣,唯独抓着他的身世不放。   也是,虽然英雄不问出处,但放个身份不详的人在亲人身边,换谁也不放心。更多的人看到的都是他现在得到的,和以后努力的,只有真正有思想的人,才会去细想,因为什么,才会让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就那么的坚强。而造就他这种性格的,就是他的以前,所以天老爷子不相信他说的忘记。   高原是真心要和田恬过一辈子的,她的家人,他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他知道就算自己不说,只要田恬同意,凭他的条件,她们家人应该不会阻拦,但他希望田家人能出自真心把田恬交给他,所以没什么好隐瞒的。   “爷爷奶奶,现在家里说话方便吧!”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高原低头沉默了一会儿,下了很大的决心后才说道:“其实,我是内党军官的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内党军官是什么,大家自行想象。 第78章   当初全国解放,内党的人怕被秋后算账,开始大批往国外或者海岛逃窜。那会儿局势还不稳定,贼匪横行兵荒马乱,高家又业大人多,高原就是那时和家人走散的。高原知道老家在哪也知道父母是谁,但早就人去楼空了,至于家里人去哪,他也只有个模糊的概念了。他不愿意顶着内党崽子的身份,所以就离开了家乡,对外就说自己什么都忘记了。其实高原早慧,很早就记事了,当初他在高家,也是被重点培养的子弟。   只是当初时在是小点,大人们商议事情的时候都背着他,大多数事情时间长了也就都记不清了,到现在也想不起家里人当初说要跑去哪里。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有家没家的对她来说没有多大的意义,只要他下半辈子,他的家里有田恬就行了。   高原外表虽然是平易近人和善阳光,但在田老爷子这种人老成精的人面前,就跟站在了照妖镜面前一样。他一看就是个心思重心又大的人,自家孩子那种傻白骄的性子,还不够人一筷子夹的。他如今能坦诚以对,天老爷子对他的印象瞬间就翻转了,一个人不怕有心思,就怕他把这些心思用不到正地方。   他说的这些,恐怕是打算烂在肚子里的事情了,如果不是看重田恬,现在谁敢承认和内党有关系。   如果换以前,他还会想想是不是看重了他们家庭,现在呢,这个家反倒成了最大包袱,最重的拖累。不图人的话,高原有能力有前途,犯得上鞠躬哈腰的讨好他们两个黄土埋半截的资本家老不死么。   高原的真心相待,赢得了老两口的认可,对他的态度也比之前亲热许多。   “小高啊,走,我带你到院子里转转去,咱们边走边聊。这院子现在虽然荒废了,但也值得一看,我们家一一啊,从小就活泼,每天都要在院子里摘花逗鸟。她小的时候,我那花园子可没少遭殃,现在也都破败了,唉。”   田老爷子指着院子的每一个角落,都能讲一个田恬小时候的趣事,但人老了,说话难免有些唠叨,可高原却听的津津有味。怪不得小丫头娇气的很,从小被这么宠着,长大没成一霸就证明心性不错了。呵呵。   这几年的p斗打压,加上灾害饥饿的折磨,让原本风度翩翩的田老爷子,变的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生活虽然磨平了这位老人锐利,却让他更添智慧,他不着痕迹的套话,让一向谨慎心细的高原都没有发现。等到回去后,细细品味今天发生的一切时,才明白什么叫做姜还是老的辣。   田老爷子对高原没用什么怀柔政策,用什么家庭的温暖去感化他,想想他从小摸爬滚打长这么大,怎么可能是个心软的。而且他这么会来事儿,又能说会道的,想找个家庭收养必然不难,但他却一直独自打拼,就不难猜测出他是冷情的人。   能让他剖开内心费力讨好的原因,就是他心里有自家的孩子,所以老爷子也不打算和他客气,句句话不离都是让他好好照顾田恬。   高原这人独立、有主见又自私,难免个人主义就强点,田家人把田恬托付给他照顾,他不止不觉得累赘,反倒恨不得赶紧能名正言顺的接过这个包袱。   支书一家安顿好后,正巧就快到十月五日了,高原心里一直惦念着田恬,就想过去看看。   “你小子哪是想看什么升旗啊,是去会情人才是真吧。”   每逢节假日前,领导们都会比较繁忙,按说这个时候,很少会同意助手请假的。但张凤革天生风流,其他事到他这也许得公事公办,但这种香艳的桃色之事,他总是特别的宽容。   “行了,这阵子你忙里忙外也挺辛苦,给你两天假!一会儿你去开个批条,拿着工作证,不然现在首都戒严,一般人进不去。”   张凤革从原先的大队支书调任为现在的市组织部长,这官儿是翻着跟头升,高原也跟着水涨船高,成了部长秘书。不像以前只是挂名的村官,现在正经在编,是名国家的公务人员了。   “谢谢部长!”高原感激又憨厚的道谢。   之后又从怀里掏出个小红盒子,略带腼腆的说:“之前小公子百日,我也没赶上,借着部长这次高升,一并贺喜了!”   要不说高原会来事儿呢,接风宴明明是晚上,可他现在就把东西送了。即不会打外人的眼,又光明正大的讨了欢心。   “好你个小高儿,刚从农村出来几天啊,就学会虚头巴脑这一套了。”   初来乍到的,如果是别人送的东西,不管是轻是重张凤革是都不会收的。但是小高儿不一样,他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知根知底的,不用防备着。   支书,不,现在应该叫张部长了,笑盈盈的打开小盒盖子,‘嗬’的抽了口冷气。   “好家伙!是派克!还是金笔,你哪里搞来的这么好的东西。”   现在的文人,对这种手工的钢笔非常推崇,这也算是唯一不被排外的几样洋货了。   高原在他面前一贯是憨厚老实的模样,此时他就略带不好意思又漏洞百出的说道:“是别人送给我的。”   张部长看着这支钢笔有点爱不释手,拿出一本新稿纸,小心翼翼的在上面写了两个字。   “真好,真好!笔尖正、出水也顺畅,写起自来简直如行云流水啊!好东西果然不一样。不过你说这笔是人家送的?你刚来几天啊,就有人送你这么好的东西,我个当部长的都没你面子大!   我之前可听说小田儿她家是本地非常有名的大资本家,你小子是去拜会你丈母娘了吧?”他一边喜欢的写了又写,一边调侃高原。   高原一脸被识破的懊恼,有点狗腿的说道:“怎么什么都瞒不过您的法眼!不过这次没见到丈母娘,就小田儿的爷爷奶奶在呢,她父母被军部的人给招走了。两老听说小田儿插队的时候都承蒙你关照,能返城上学也多亏了你,就非让我把这个带给你,聊表谢意。我呢,也就借花献佛了!”   高原说这话暴露了两点,一呢,是小田儿虽然不懂事,但人家里精着呢。二就是田家人和部队上挂钩了,以后多照顾点准没错。   张部长闻弦歌而知雅意,笑骂他道:“你个小白眼儿狼啊,有了媳妇,就帮着岳家人来算计我了。   算了,看在派克的份上,以后只要不是违背原则的问题,我都会酌情处理的。”   “诶,谢谢部长!”   等的就是这句话了,也不枉费他这顿溜须拍马。   高原去首都,提前没告诉田恬,打算给她个惊喜。当然了,就他这小心眼儿,更多的是打的突击检查的心态。   人家都说,上大学的都是陈世美,别说处朋友的了,有家有业有孩子也不要的都有的是。   高原心思重,人家一说,他想的就多,整宿整宿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就算心里明白田恬根本不是那样人,这小心眼儿就是忍不住自己吓唬自己。   没家的孩子,就算面上表现不出来,心底总是缺乏安全感的。就像之前田恬要返城上学那会儿,他就自顾自的钻了牛角尖,什么东西只要不是牢牢抓在手中,他总是不会放心。   特别田恬还总在信里说这个悔婚了,那个很优秀的,让他更提心吊胆七上八下的。   转天正好单位有车去首都,高原跟着车几个小时就到了,因为他刚调任过来,大家都不是很熟悉,一路上倒是把关系拉近了不少,还约好了第二天来接他。   高原站在首都大学门前,心里也跟着敞亮起来,不愧是全国最高学府啊!看来往的同学们,精神面貌都大为不同,每个人都意气风发的,这种氛围真的不错。明年,如果申请批下来,他也希望能到大学里深造一番。如果他要将仕途走下去,履历上有这样一笔,也是锦上添花。   因为没有本校的校徽,他得在门卫处做了登记,这才顺利的进入校园。首都大学是历史悠久的一座大学,校内建筑繁多,他也是一路打听一路问,这才来到田恬所在的班级。   因为十月五日的国庆汇演,班级里也正在做最后的准备,今天大家着装和上妆,正式彩排一番。   田恬作为艺术骨干,肯定是要出个节目的,但她现在真是怕了出风头了,就合计‘写’个歌,全班来个大合唱。她这种‘怕事’的行为,却得到了众人的赞扬,认为她不揽功,维护全班的集体荣誉。   田恬之前‘写’的两首歌,都是传唱全国的,所以就连学校都比较重视。还说让他们班好好练习,也许会代表学校参加国庆汇演,还会在中央广播中播出。   现在的中央广播,就跟中央一套一样权威,全国人民都每天都会听的节目。能上中央广播,能让家里人听到自己的声音,那得是多光荣的一件事情啊。   为了能在全国人民面前露一小脸,大家把希望都寄托在田恬的身上了,在她‘创作’期间,寝室的人连走路都垫着脚尖。   这帮人以前每天都跟吃了兴奋剂一样亢奋,高谈阔论、歌颂赞美,就好像谁声音小点就是输了一样。现在看到他们小心翼翼的,田恬非常坏心眼的决定多‘创作’几天,这也许是她两年校园生活唯一安静的日子了。   不过国庆汇演就在眼前,还要排练,她也不能拖太久,想来想去,觉得还是《歌唱祖国》最合适了,当然还要把国旗和母亲河改一下。   当田恬第一次在大家面前唱响《歌唱祖国》的时候,很多同学都激动的流下了泪水,掌声持续了足足有十多分钟。这种爱国歌曲,最能引起人们内心的共鸣,就连田恬也是,明明对现在的生活有所不满,却依旧深深的热爱着它。   学校领导们,也对这首歌表示了极大肯定和赞扬,决定让他们代表学校参加全国汇演。   明天就是全校演出了,首次表演还是比较紧张,所以大家抓紧时间多排练排练,免得临场出错。   因为之后还有全国性质的演出,这次是学校给批的服装,一顺水的绿色军装。腰上扎着武装带,有挎军用水壶的,有挎军用背包的,脖子上都扎着白毛巾,胸口系着大红花。俩小脸蛋和嘴唇都通红,长发的女同学梳一个大辫子垂在左肩,短发的女同学掖在耳后,男女都带军帽。   开始前奏,是田恬的两分钟芭蕾独舞,用舞蹈来赞美祖国。之后第一段是她的领唱,四句之后全员大合唱,刚柔并济更加震撼人心。   最后排练的时候,田恬在桌子上站的高看的清,仔细观察还有什么需要改正的。不经意的突然就发现教室门口站了个人,只一眼,她就认出了这个人是谁。许久不见的思念,让她心喜若狂,早就忘了之前说要给他难忘的教训这事,直接跳下了桌子,奔到了门口那个人的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顺利会师了 第79章   田恬就像个小火车头一样,猛一下就扎进了高原的怀里,高原都不用看人,听她猫叫一样的撒娇就知道是自己家的那个小丫头了。   “呀!你怎么来了!都没提前告诉我!”噘嘴,扭啊扭,蹭啊蹭。   “单位临时有事,我就跟车来了,明天一早还得回去,哪来得及提前通知你。”难道我会告诉你,我就是来突袭检查的么!!   田恬也不纠结他到底是怎么来的,反正能见到他,就特别的开心。以前她想过,如果他来的话,也要讪讪的冷着他,可见到他的那一刻,哪怕还没看清时的那一个身影,她就觉得满溢的思念再也控制不住了。   不过她也还算有点理智,能分得清楚场合,虽然冲过来了,但没整个人‘拍’在高原的身上,就是搂着他的脖子。但高原多高她多高啊,她挂着他的脖子还把身体的重量悬空倒是舒服了,可怜高原弯着腰还要挺着脖子。   田恬挂着高原的脖子,抬头笑盈盈的望着他,轻轻摇晃着身体撒娇的说:“厚,明天就走啊!我都好几个月没见过你了。”   高原不像田恬那么单细胞生物,脑子里一次只能装一件事情,在拥抱爱人的喜悦同时,他也扫了一眼周围。教室里的人都好奇的打量着,他这么顺利的就宣告了主权,还在众人面前秀了把恩爱,简直美的不要不要的。   只是拥抱后和田恬一对视,哎呀我去!!这哪是他日思夜想的小可爱啊,冷不丁一看,就跟以前村里纸匠扎的小纸人一样一样的。也就他心思稳、定力强吧,换个人直接就得把她撇出去。   也不赖高原没见过世面,以前他真的没见过这个,虽然接触过文工团,就连田恬她们以前也没少表演,可在乡下演出好像没这么讲究啊。再仔细看屋里那群人,一个个都一样一样滴,瞪着眼睛好奇的看着你,就跟七月十五时纸匠家门口那一排排小纸人一样,怪渗人的。   高原咽了咽唾沫,努力在她厚厚的白墙脸和红红的脸蛋中找到她以前的影子,这才觉得安心不少。幸亏,没抱错人。   “以后就离得近了,经常来看你也方便。”高原仔细打量着她,好像是瘦了,两个胳膊都咯得他脖子疼。   “拉倒吧,就你那个支书,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把你绑裤腰带上使唤,哪可能让你经常请假。”田恬噘嘴一哼,还翻了个小白眼儿。   别说,高原最想的就是她这副宝气样儿,就像在说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屑一顾一样。   “人家现在是组织部长了!”   “唉,我大正府里混进了一只害群之马。”田恬颇为忧心的摇了摇头。   她这番装腔弄势的,逗的高原笑了笑,俩手掐着她腋下晃了晃她,说:“别瞎说,部长的政绩大家有目共睹。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吧,这里人来人往的。”   田恬回头看了看,是有不少人都在往这边瞄,但她没什么怕人看的,不过也确实有悄悄话想跟高原说,班级门口的确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   “同学们,你们先练着,我先出去下,放学前回来检查成果!”   大学里的气氛轻松,同学们也都比较活跃,他们反挤眉弄眼的调侃回来说:“是,保证完成任务,只是田同学你,别把我们忘了才好。”   这阵子排练,田恬和大家伙都处的挺熟悉了,知道这群人就没有消停的时候,瞪了他们一眼就拿起书包走了。   等她一走,教室里‘哄’的一下就炸了,当然不是因为勤奋的练习,而是都在讨论田恬和她的那个对象。   在大家看来,田恬有才有貌,除去性格不太开朗外,也称得上是个人才了。所以就算知道她处的朋友是农村人,也总忍不住想象,这个人一定有过人之处,八成是落难的凤凰什么的。不然怎么能配得起,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田恬。   但今天见了,不过就是非常一般的一个人,没有哪出众的地方,让大家不仅失望还替田恬不值。现在人的审美,就喜欢那种双眼爆皮国字脸,长相非常正派又风光霁月的奶油小生。   高原一副笑面,细长眼挺桃花,老一辈儿人说这种是薄命相。   “同学们,我们不能用有色眼镜去看人,我们革命人不该以偏概全!小田儿同学这个朋友外表是不出众,但兴许他有过人的人格魅力呢!”   栾月和田恬关系好点,有时候俩人聊天,田恬也会跟她说一些和高原俩人之间的事情。她知道高原有能力,为人民干实事,人又随和。   大家伙点点头,认为她说的对,心灵美才是真的美。其实也是心里不愿意承认,之前一直挺高傲田恬,还毫不犹豫拒绝了条件那么好的王建军,竟然和一个朴实的农民是一对。。。   这会儿也快中午了,田恬想先回寝室拿饭盒和饭票,准备带高原去学校食堂吃饭。现在可不像以后那样,遍地是饭店,想吃什么挑着选。这时候饭店都是国营的,又因为粮食短缺的问题,虽然还在营业,但是里面什么都不卖。出门在外要找饭辙,公干的要有工作证和介绍信,可以在招待所的食堂或者对口单位食堂吃,私人出门的话如果不带够干粮那就惨了,只能挨家挨户敲门看看谁能匀口粮食了。   在校的学生,每月供应的粮食都是有数的,高原自然不能让瞎她花粮票,这顿他吃了,下顿田恬就没有了。   “我带了吃的来!有肉!你找个地方,咱俩坐下吃!”高原拍拍身上背的军挎,对她说道。   一听到这个‘肉’字,田恬这口水就要下来了,自从返城到现在,几个月了,她连肉渣都没闻到过。   “你太伟大了!简直解救我于水火了。”她一下扑过去抱着高原那个包包,一脸星星眼的看着他。   高原听她说话又没遮没拦的,瞪了她一下,又看了下四周,说道:“伟大是谁都能用的么,说话怎么还是这么不注意。”   “这不是跟你么!我在学校都不怎么说话的,不用担心!好哥哥,我们快走吧,我饿了,要吃饭!”   田恬一脸垂涎,拉着他紧走了几步,来到学校里出了名的爱情林。当然,现在这片树林的名字已经改成学子林了,可以前凄美的爱情故事依旧在学生当中流传。不只是这些故事吸引着学生们来到这里,树林旁边还有个镜湖,有树有水的景色也好看。   俩人找了个长椅,正要坐下,高原就拉住了她。他脱下身上那件不厚实的薄外套,垫在了冰凉的石椅上,才说:“你啊,自己一点不注意,都什么天儿了还敢直接往石凳子上坐。就你这样的,放你自己在外面,你说我能放心么。”十月的天儿,秋高气爽,虽然不冷,但早晚也是凉风习习了。   田恬非常受用的一屁股坐到他的外套上,仰起头抓着他的手晃了晃,俏皮又卖萌的说:“你以为就你不放心啊,我刚开始也好不适应!一到晚上,就睡不着觉,就等着你敲窗户给我送好吃的。等不到你敲窗户,我抓心挠肝的睡不着觉,刚来那一个月就瘦了。你什么时候也能来上大学啊?!我要坚持不下去了,在这里生活太辛苦了。。。睡不好、吃不好、连话都不敢好好说。”   她说的可怜兮兮的,而且人确实瘦了好多,高原这个揪心。但是心疼能怎么办?他倒是愿意让她成天在家里只守着他一人,可这辈子做个家庭妇女,她自己能甘愿么。   “再坚持坚持,遇到点困难就想退缩,哪是一个革命者该有的作风。”   “我不革命了,我就想回家,我就想吃肉,我就想穿漂亮的,我就想爱说什么就说什么。”   熊孩子就这样,不哄的时候兴许还没什么事儿,越劝越来劲。   来到学校,没有高原的关照,她才真真正正的感觉到,什么叫做来自宇宙的恶意。真不是你不理谁,或者不找惹谁,人家就不会来找你的事。学校就是社会的缩影,这话说的一点也不假。   田恬虽然娇气爱哭,但高原也品出来了,一般她哭都是跟撒娇耍赖一样,为了达成她的小心愿,挤两滴眼泪让你心软,从不会真伤心大哭。   看她现在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得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我们自家孩子,自己都不舍得说一句,别人敢来欺负!!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走,找你们领导去!”   哭出来后,田恬就觉得心里舒服多了,她不是不适应新环境,就是在这里对每个人都要防备,觉得太累了。她本来就不是什么聪明人,还每天都要绷紧神经,就怕自己说错做错,感觉比插队的时候铲地累百倍。   “算了,主席都说过,哪里有人民,哪里就有斗争。况且现在同学们对我还不错,就不要再挑起矛盾了。”   这些高原能不明白么,如果是自己,为了达成目标,谁揉搓两顿也就罢了,真是不想让田恬受这委屈。   可如果想活的更好,就要更努力!他虽然可以把田恬的那份一起努力出来,但人生中有很多事情别人是无法替代的,错过了,也许就会后悔终生。先让她坚持吧,如果实在不喜欢,再回到他的怀抱里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80章 +新章节   国庆节,高原单位发了两瓶牛肉罐头,两瓶水果罐头,两斤糕点水果一兜,领导们外加两瓶酒。高原多乖觉啊,溜须拍马都恰到好处,除了两瓶水果罐头他留下了,剩下的都给部长了。说是他刚来,串门探望的人肯定多,人民干部清正廉明虽然很重要,但是客人来了不能连招待的东西都没有啊。   看人这话说的多漂亮,送礼送到心坎里,这话绝对是打他这里来的。   要说这些高原咋这么舍得,心宽手大的。其实他也跟割肉一样,从小到大的,他也就这两年才过上点好日子。所以他这心比谁都小,手比谁都紧,但他知道什么叫有舍才有得。   好容易发点好吃的,他也想都留给田恬吃,那丫头在外面不定吃多大的苦呢。可他不能,现在少吃一口,为了更美好的将来吧。   而且这一阵子去田恬家,和老两口混的熟了,知道他想国庆的时候去首都,就从箱子底掏了个老人参。让他想办法给田恬换件呢子的军大衣,说她娇气还爱美,看别人穿肯定羡慕。   高原因为从小饿肚子,更在意的是吃饱喝足,至于穿衣打扮方面他真的没太去关注过。不过仔细想想,田恬好像真是一直都比较讲究,哪怕围个纱巾或者系条毛巾,她都要和别人的花样不一样。之后,高原也记住了这一条,在以后让田恬吃香喝辣的目标里,又多了条穿好的、穿贵的。   来到新岗位也有个把月了,用到的用不到的他早就摸的门儿清,这种好东西,只要放出风去,就得有人上赶子过来找他。都不用出门,内部就消化了,   一根人参,不止换了件军大衣,还把饶了一袋子粮。粮食给泰山大人送去,大衣就赶紧屁颠屁颠的带来给田恬,还有他从别人手里换的一瓶牛肉罐头和自己那两瓶水果罐头,他一口都没舍得吃,都揣来给田恬了。   现在的罐头盒子都是封死的,要想吃到就得用刀切开,高原从后腰抽出把匕首,乌黑金亮的,把手上面还顶着一颗宝石。   田恬看它挺眼熟,好像是上回高原递给她,让自己使劲儿往他心脏上捅的那把刀。在这个朴实的年代,这把匕首有着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华丽,怎么看怎么像搞封建统治那些人用的奢靡器物。后来田恬才知道,这还真不是把普通的匕首,是他在老山里扒古墓时捡到的一把刀,不知道埋了多少年了依旧削铁如泥。不过见识到田家的家大业大后,明知道这是古董,可也没什么稀奇的了。就是想到这东西是坟堆里扒出来的,有点犯膈应,但革命人百无禁忌,造祸吧。   这年代人出门在外身上的装备非常全面,高原打开罐头后,又从背包里拿出把叉子插在罐头里的午餐肉上。   “快吃吧,香着呢!这是开火不方便,不然放点小白菜,再放点粉丝,拌上大米饭,那才叫一个香!~”高原手艺不赖,田恬深有体会,就连烤的麻雀,都比别人酥脆鲜香。   “别馋我,自从上学以来,我就跟辟谷差不多了。等以后灾荒过了,我要天天吃肉,牛肉鸡肉羊肉,每天都不重样。”田恬恨恨的一口咬掉叉子上的午餐肉,悲伤的回想着以前的幸福生活,那时只要动动手指,就可以躺等美食自动送到家门口了。   她一脸垂涎的馋样,过度的都有点猥琐了,可照样能戳到高原的萌点,情人眼里出西施说的就是这种了。   “好,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高原拍了拍她的头。   没有承诺,也没有誓言,就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高原却做了一辈子。哪怕在日后再忙的日子里,他都要时不时抽空做上一锅肉,一份一份的分好,让田恬每天都能吃到他亲手做的肉。   俩人腻歪了一下午,因为高原是打着公干的名义出来的,还要到对口的招待所去做登记,不然晚上没有住的地方。现在交通出行特别的不方便,有公交车,可是就那么几趟,还不一定通你想去的地方。   高原要去就得走着,他心疼田恬不愿意她辛苦,就不让她跟着,说道:“你们同学不是还在教室等着呢么,正好我去登记你去看看同学,如果招待所能做饭的话,我就给你做点罐头汤,晚上咱俩再一起吃饭。”   “那你要来回跑,坐车过来就很累了。”嘴上虽然是在心疼他,但实际上却是在卖萌撒娇,那可爱招人疼的样子,别说让高原走几趟招待所了,再使使劲八成能直接干出地球去。   当然,男人的劣根是恒古不变的,就高原这样的纯情种子,骨子里也有撩拨女性的本性。   “是挺累!不然你陪我回去,晚上也住在招待所吧。”高原暗示性的握紧了她的手,头也忍不住凑进了一些,微喘着气息渴望的说道。   作为一个宅女,田恬曾经污过,但那都是精神层次上的,真枪实弹了脸皮真心觉得hold不住啊。   人一无所适从,就容易恼羞成怒,田恬一叉子好悬把铁质的罐头盒扎漏,咬牙切齿的说:“你还好意思跟我提这个!”   高原看看那个被叉的凸起来的铁盒子,突然觉得后脖子凉飕飕的,也察觉到自己一时嘴贱触雷了。可有什么办法,刚才气氛实在是太好了,田恬那么软腻腻可爱爱的,他心口一热就一时没控制住,心里的话顺嘴就吐露出去了。   高原就一点最好,嘴好态度佳,跟别人他是阴一套阳一套口蜜腹剑,但是跟田恬,他是由内而外的心服口服。这丫头讲理,什么都明白也什么都懂,但就是不听人劝,撒起泼来真是够人喝一壶的。   他赶紧把她刚才是剩下的半瓶水果罐头放在石椅上,又把军用大衣给她,挥挥手连忙说再见。   “我赶紧去招待所了,太晚不好借厨房了,晚上等我来吃饭。”   看一向稳重温文的高原,跟火燎屁股一样的一溜烟的跑了,田恬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她是没真跟他生气,但也没打算就这么饶了他,既然他现在不想谈,就暂时先攒着,以后一起收拾他。   田恬回班级看大家彩排,之前其实就已经练的很成熟了,所以也没什么错处可挑的。   之前同学们都在紧张明天演出的事情,现在又都一肚子好奇田恬的这位‘朋友’,特别是王建军,见她进来,嘲笑十足的‘哈’了一声。   田恬这人别看心性歪又很中二,但是人就有属于自己的闪光点,她唯一的优点就是还算拎得清。她好容易才从农村挣巴出来,学校里虽然也苦,但只要想想插队那两年里,这些不过就是洒洒水而已。别人就用鼻子哼哼一声,还能有当初被P斗时,红小兵拿着鞋底子边抽边骂厉害么!   高原费劲巴拉的好容易帮她把档案漂白了,她要不知道轻重的跑出去瞎嘚瑟,再被人扒出来黑历史,那不是妥妥的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么。   当然,她的隐忍,成功的赢得了大家的尊重,都觉得她是个性情不错(大雾)又不计较的好同志。这样一来,反倒没人再好意思去追问她高原的事情了。   但栾月和田恬关系一直不错,大家解散后,她一脸八卦的坐了过来。用胳膊怼了怼田恬,还一脸暧昧的问:“这位就是经常跟你通信的那个高同志?”   田恬给了她个明知故问的表情,栾月又说道:“说句你不爱听的啊,这位实在是太一般了,配你有点不够。”   田恬知道这妞嘴直心快的毛病,没什么坏心眼子,而且她也比较有分寸,不是跟谁都瞎胡沁的那种大嘴巴。是真拿她当朋友了,这才说两句心里话。   “一个锅配一个盖,合不合适啊,只有自己知道。有时候和一个人的相遇,并不是看对方的条件合不合适,而是看和他在什么合适的条件下相遇的。我们俩,就是在最对的时间里,遇到了本来会错过,却又被缘分牵引着相遇到了一起。”   田恬长的好看,不需要一再的强调了,此刻夕阳的余晖打在她充满幸福的笑颜上,她整个人如同发光体一般,吸引着人们的眼光。   当然了,这时候只有田恬和栾月两个人了,直女癌晚期患者栾月,表示欣赏不了她的美。充其量只是感叹了一下,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那位高同志,真的除了高点,就没什么出众的地方了。   之前吃剩的牛肉罐头,被高原拿回去做汤了,还剩半瓶水果罐头,甜甜小心翼翼的拿了出来,说:“这是他给我带的吃的,你要是不嫌弃我,也吃点吧。”   没经历过饥荒的人,很难能去理解一个人为什么会好意思把吃剩的东西,再拿出来与人分享。换个说法吧,大家就会容易理解的多,这半瓶水果罐头,在现在来说,就跟满满一桌子各地名菜一样,丰盛的让人想哭。   而且之前俩人也分享过食物,她又知道田恬特别的爱干净,她自己也不是什么特别讲究的人。忙抱着罐头瓶子点头说,不嫌弃不嫌弃,这么好的东西你还能想着我,绝壁是真爱啊!   --------------------------------------------   国庆刚过没多久,节日的喜庆还并未完全的退却,就迎来了一个举国哀悼的事情。   我们伟大的林主席,逝世了。   当城市上空的大喇叭响起时,很多人还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当大家都醒过神儿的时候,全国哀声一片。悲伤顿时逆流成河,就好像世界马上就要毁灭,跟天塌了一样。   田恬也很崇拜敬佩主席,有勇有谋,小米加步-枪赶跑了联军侵略,还创建了新的国家。但她的敬仰是理智的,不论是贫穷还是富贵,谁都免不了要经历生老病死,顶多是感叹一位伟人的陨落。   不过别人显然没她这么看得开了,想想那些标语,主席万岁万岁万万岁,大家满心期盼主席再领大家创造辉煌呢。他突然就死了,在很多人的心里,就像多年坚持的信念瞬间崩塌了一样,让人难以置信。此时此刻,全世界的革命人民同声哭泣!   田恬还正在想呢,发动清算运动的主席去世了,这场活动八成也快到头了吧。突然,坐她旁边的栾月就放声大哭起来,还叨念着说:“主席不会离开我们的。。。。”哭喊了这一声后,她就因为过度悲伤晕厥过去了。   这一下也跟打开了开关一样,教室里瞬间哽咽一片,有的还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喊着口号说道:主席虽然去了,但他的精神长存!我们要打起精神来,秉承他老人家的遗志,建设更美好更富饶的国家!   对,主席万岁,新国家万岁。   同学们开始自发的赶制起黑袖箍,以班级或者小组为单位,开始缅怀伟大林主席这一辈子的丰功伟绩。国家有点大事小情,组织上没等声明呢,大学生们早就忙活开了。   哀悼主席是在七日后的群众大礼堂,民众们早用花圈,把大礼堂给包围了。青年们情绪比较激动,年纪大的就肃然而立含泪哽咽,但是大家心中的信念是一致的,敬爱的主席永垂不朽!   其实主席他老人家身体不太好的事情,内部部门早就有耳闻了,上次高原来的时候还嘱咐她,一定要积极表现,争取入党。现在特别注意个人的正治面貌,她有功勋如果再能入党,以后发展肯定错不了。   打铁趁热,趁着大家都记得她积极讴歌主席平生的时候,她把高原帮她写的申请书递交了上去。   想要入党,一个人为民服务的热情,不可以是一朝一夕的。国庆汇演之前,田恬的表现可不算积极,都可以说是孤僻了,但考虑到她最近的优秀表现,导员儿认为这位同学属于可以‘推一推,拉一拉’的。   导员儿收到申请书后,就找她进行谈话:“田同学,作为一名储备党员,你完全够格正是入党了。但是你的档案上,还缺点实干经验,正好学校要组织一些优秀的同学下基层体验生活,你看看你想学工,还是学军。”   学工,就是向工农阶级学习,学军,就是像人民子弟兵学习,还有学农,就是插队下乡。现在的选择,对以后毕业分配的意向是有一定的影响的。   当然,这些高原早就替她分析过了,学工出来基本都是下基层,学军出来就坐办公室的多。现在讲究干实事一家亲,基层工作能最直观的体察民情,非常的受人推崇,反倒是那些坐办公室的,被人暗讽为蛀虫。   高原不图田恬有多能干,关键是她自己也不是那一块料,坐个办公室有个营生正好。   所以田恬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学军。   没想到同样选择学军的,还有之前那位女鞭手杨琴同志,按照田恬的理解来看,这么一位大公无私忧国忧民的当代雷风同志,应该选择学工这个能更多的为人民办实事的工作才对。   此时俩人不过是彼此知道,根本还不算是认识,打过招呼后就各自坐好了。   此次目的地是首度的城防部队XX军,一到部队,同学们就开始争先恐后的拥军做好事。男生打扫卫生,女生就给战士们拆洗被褥,充分表现出什么叫军民一家亲。   田恬长这么大,也没说给别人洗过被子呢,但她这次来就是求表现的,只得硬着头皮往上冲了。   之后学军的一个月里,田恬觉得自己完全就是一悲剧,跟着兵哥哥们摸爬滚打,训练,整理内务,还要积极表现,没事找事干。   再看人杨琴,每天斗志昂扬积极向上,没几天就和战士们处的像亲人一样。每每到休息的时候,士兵们就自发的围绕住杨琴,请她表演一个。   现在的铁姑娘们从来不扭捏,能建设来能扛枪,站起来能顶半边天。   杨琴家是巴蜀那边的,她最爱唱的就是家乡小调,她的嗓音很温厚,带着一丝沙哑的磁性,不说唱的如何,但却十分深情。但要唱起拥军歌曲,则活力四射大眼发亮,亦动亦静,深深吸引着每个人的眼光。更何况这没有女兵的部队,她的出现,就如女神一般,令众多兵哥哥深深的着迷。   按理说田恬才是女主角的标配啊,这么被人被抢风头,应该冲上去啪啪打脸才对。她也是女孩子,也有小虚荣心,喜欢被众星捧月,尤其是被一群荷尔蒙十足的兵哥们追捧。   但,一个人的精气神儿是有限的,她现在只想像死狗一样趟在床上。而不是训练一天,又洗了一大队衣服后,还跑出来瞎浪。他们这群人不愧是时代骄子,都有着‘钢铁般的意志’,这么一说,她貌似真没听现在有人喊累喊苦过。   当然,有高兴的事,也有让人难过的事。现在的集体里虽然淳朴,却更加的严谨。因为战乱没过去太久,基本上每个士兵,都保持着随时准备战斗的心态。刚开始的时候,同学们都不习惯军事化的管理,一个个非常的散漫,还敢和战士们开玩笑。   一个同学晚上爱起夜,刚走出宿舍门,就被人用枪顶上了,让他说什么口令。他一紧张,还把口令听成投降了,直接就把双手举起来了。   但坏就坏在他来学军穿了统一的军装,人民的战士是不能投降的,他这样就是抹黑人民战士的光辉形象。所以,还没开始学习呢,就先被关到小黑屋里学习反省去了。   还有他们去拉练出操的地方,紧挨着农民的菜地,因为平常有附近部队的帮忙,这里的菜长势特别的好。灾害开始到现在两年多了,大家的肚子里的肠子,都是八根儿闲了七根半,看到吃的能不眼晕么。   有那定力不强的,就跑去偷吃,但现在的食物人们看的多紧啊,他们被抓住后不说认错悔改,反倒和老乡争执起来。偷窃不说还不知悔改,诋毁了战士们的形象,还破坏了军民团结,就这几条就够把这个法办的了。要不是学校的领导和老师积极的沟通,这人可能就会因为私自啃了几块生地瓜,而被枪决的第一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81章   田恬最近总结了一下以前的记忆,和现在情况做下对比,感觉这里的历史进程比她认知中的要快。也许前后用不上十年,国家就会打破现在这种局面,施行更健全的政策法规。她知道高原一直有个上学梦,如果恢复高考招生制度的话,他的底子太薄了,到时候能不能上学可就两说了。   她给高原去了封信,如果要是还有上学的想法,希望他能把握住最后的这个机会。   高原之前还真没往这块儿想过,一只觉得这不过是件小事,去不去就是领导一句话的问题。但想到今年突然实行新政策被落选,田恬所担心的真不是空穴来风,这小丫头,别看平常胡搅蛮缠的,但大事上一向不糊涂。要去上学办法倒不是没有,现在他们单位还有两个学习指标呢,可初来乍到的,脚跟还没站稳就跑出去上学,让他有点两难。   但高原最不缺的就是那份狠劲儿和果决,事业发展虽然重要,但大学中全国的精英聚到一起,更是份不可多得的机遇。最主要他心里一直有个遗憾,不知道背书包上学是什么滋味,如果为了眼前的得益放弃了这个机会,恐怕自己下半辈子也会悔恨吧。   高原做出这个决定,张部长并不觉得意外,反倒觉得挺欣慰,不愧是自己看中的人才,眼光放的就是长远。   “好,年轻人就要把握住每一分机会,这样不止增加自己的阅历,也增添了一份资本。本来呢我还想跟你说,咱们初来乍到的如果只跟自己带来的人抱成一团,难免会被老人所排挤。我还在想要怎么找个突破口,正好借你去学习这个机会,也能不着痕迹的调个人过来试试深浅。”   这一段日子,高原也不是白待的,单位里上上下下面儿上的事都了解差不多了。他给张凤革几个建议人选,具体怎么选就让他自己定夺,当下属的就这样,永远只给建议不要给意见。   部长对他的办事能力非常满意,最终定下哪个人选不提,先着手安排高原公派学习的事情。   他对事业上的要求,可不仅仅是升官发财而已,他要为人民办实事,流芳千古。可到了新工作单位后,感觉各路人马都持着观望的态度,让气氛很胶着,想开展工作也束手束脚的。之前还犯愁该怎样打破这样的局面,现在好了,有个老人领路,事情就好办多了。   有领导督促着,申请下来的特别快,高原这次去属于公派学习,学校方面也给一路开绿灯。虽然和田恬一个大学,但是不一个专业,他学的是哲学。他插班来上学的事,高原没提前告诉田恬,所以当他和寝室的人一起到食堂吃饭和她偶遇的时候,田恬下巴都要惊掉了。   高原:我能说我要的就是你措手不及的查岗么,哦吼吼。   前两天通信时还一点口风没透,今天人就出现在你面前了,大家能体会到那种又惊喜又生气的感觉吧,反正田恬是快把小拳头轮飞了。   高原到校已经两三天了,虽然是后来者,但他已经在班级和寝室中混的很开了。他就是有这个能力,让人都喜欢他,就算被他卖了也还会帮着数钱。   至于为什么没告诉田恬,就是想给她个惊喜,让她高兴高兴。上次匆匆见了一面,感觉小丫头懂事了不少,一个人为什么要长大,因为没了宠你疼你惯着你的人了,不得已不长大。   只要一想到田恬在外面受了委屈被人欺负,他这心啊,就感觉无处安放了一样。   像他们这样外调来的干部,刚到新单位机会很多,他为什么能这么果断的放弃向上爬的机会,还不是心理挂着她这么个小东西。   田恬在学校里,也算是半个风云人物,国庆时全班大合唱前的一段独舞,简直风靡一时。但奈何她太低调了,人也不太好接触,时间长大家就改去追捧别人了。   寝室里都知道高原是农村干部调上来的,根本就没想到他这样朴实的一个农民干部,还能认识这么漂亮的大学生。看俩人那么亲昵,关系肯定不一般,这小子手段可以啊!   “你怎么来了?办事?还是特意来看我的?”田恬拽着他的衣襟,仰着头摇晃着身子甜腻腻的问他。   高原本就长了一张笑面,不说不笑看着都和善,现在被她这么一揉搓,脸上温柔的都能滴出水了一样。   “哪个都不是。”高原逗她。   果然,天大小姐不干了,‘厚’了一声,撅着嘴巴甩掉他的衣襟,一副就算你来看我,我也不稀罕的架势。   哄她,高原早就熟能生巧了,小丫头虽然气性特别大,但也不记仇。他最喜欢田恬这一点,心思不重,人就快乐很多。不像他心思就重,有时候琢磨一件事研究一个人,翻来覆去的整宿都睡不着觉。   “我们单位派我来公派学习,插到了你们这一届的哲学系里,未来两年,我们就是校友了!”   别看以前田恬也是一个人生活,但那会儿没压力,不管做什么也都便利,基本上是没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来到这里后,又是成分,又是阶级,还要劳动,哪样拿出来都能扒她一层皮。如果不是高原在一旁帮助她、照顾她,最开始她想轻生回去那会儿,怕是已经魂归故里了吧。   从乡下返城上学,也一直小心翼翼的,就像走出了城堡的小兔子一样,每天都心惊胆颤的,恐怕被别人挖出黑历史来。   知道高原也来上学,就好像护卫队又回到了自己身边一样,突然觉得天都亮了一样。   果然,田恬瞬间就忘了刚才的不高兴,一脸惊喜的问他说:“真的假的?真的假的?”   高原刚一点头,田恬就扑了过来,抓着他的肩膀兴奋的蹦跳着。   “太好了,太好了!”   高兴了一会儿后,她就突然想起来什么事情一样,甩开他后端着胳膊,厉声正色的对他说道:“哼,别以为这样我就忘了你之前办的那些事了,告诉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说完,她就挎着栾月一脸傲娇的走了,充分用行动表达出自己对他的鄙视。   至于她说的是什么意思,高原心里比谁都清楚,现在只要田恬一把话茬往这头带,他就觉得心惊肉跳心虚不已。   田恬一走,高原寝室的这几个人就把他围上了。   “这位同学是姓田吧?国庆汇演的时候,因为长的漂亮,一度把杨琴的风头都盖过去了!你俩是怎么认识的?什么关系啊?”   大家你问一嘴我搭一句的,高原一点也不受影响,依旧笑眯眯,说道:“她叫田恬,以后你们该叫弟妹叫弟妹,该叫嫂子叫嫂子就行。”   几个人‘轰’一下就炸了,俩人一个朴实无华一个漂亮精致,怎么看都不像会有交集的样子啊。而且有爱打听的知道田恬的一些事情,好像有个官员子弟追求她好久呢!后来听人说她在插队的地方发展了一位革命情谊的朋友,只是没想到会是高原这样的,俩人站到一起,确实差距太大了。   别看现在的人穿的都差不多,不是黑就是灰时髦的一身绿,但那气质往人堆里一站,绝对是出类拔萃的,是别人想学也学不来的。   私下有人就议论,田恬也许也是干部家庭出身,只是平常太低调不说罢了。   大家都不想相信,但之前田恬亲昵的举动,却让人没法不信。这时大家才开始正色打量起高原来,这样一个质朴淳厚的一个人,能从农村调到城市,又找了这么出色的一个对象,肯定是有过人之处。在今后的日子里,这些人心里都抱着这个想法,倒叫高原交下了很多真心相处的朋友。   知道高原要来了,田恬就觉得所有的事儿都不叫个事儿了,整个人都轻松起来,脸上的笑容都多了。   “呦呦,情哥哥来了,这小脸儿就跟开了花一样!真该让大家都来看看,哪还是平常雪山莲花一样冷冰冰的模样了,简直比向日葵都灿烂了!”栾月一脸发现新大陆的样子,打趣着他。   “去!!”   田恬憋着笑容,像打苍蝇一样的冲她挥了挥手。   “得,这是用不着我陪了!正主来了,我得挪窝儿了是吧。”栾月依旧不依不饶的,她就是有点人来疯的性子,一点小事都恨不得嚷嚷的满世界都知道。   “不过看着你那位没什么出众的,没想到能力这么强,能被单位公派出来学习,得是多大的荣耀啊。这么看来,你的眼光还真不错,能透过表面看到本质!一个人就是不要被表面所蒙蔽,要看人的内涵。”   栾月也觉得自己的眼光不错,能交到田恬这样一个有深度的朋友。   。。。。。至于有深度的那个人,却脑袋空空的什么都没想,完全沉浸在高原来了的这个喜讯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第82章 今天别等我,到现在还没回呢   在这个没有电子产品的时代,通讯是基本靠吼的,每天早上,寝室楼下就会有人喊:XX下来拿早饭!   最开始的时候,也有人喊田恬的名字,特别是王建军追求她那会儿,就差一顿三餐准时准点了。可田恬一次都没下去过,这年头人大部分脸皮都薄,拐弯抹角的暗示人家不接受,一次两次后也就都不了了之了。   今天一大早,又有人在女寝楼下喊‘田恬’,有好奇的都伸出脑袋来看一看,又是哪个倒霉催的要来碰一鼻子灰。   第一声的时候田恬没听清楚,第二声的时候才听出是谁,也探出小脑袋朝楼下望了一下,发现确实是那个熟悉的身影,心情一下就飞扬起来。本来她正梳头呢,木梳一扔就往楼下跑,留给大家的就是她那一头随着身姿跳跃的飘飘长发。   楼下有几个常年给女票打饭的男生,也早就听说过政治系的冰山雪莲,还都幸灾乐祸的等着这个傻缺铩羽而归呢,寝室楼大门就奔出一个轻盈的身影,从五个台阶的缓台上,直接就跳到了那个人的怀里。   高原手上拿着还热腾腾的饭缸,另一手拿着饭盒,只能用脖子的力气挂着她,为了缓释冲力,还带着她转了一圈。   “我手上有热汤呢,烫到怎么办。”高原爱大于则的轻训了她一句。   田恬撅嘴巴一撇头,随后馋猫一样的去扒饭缸自,说:“就知道你不会让它烫到我!你都给我打什么了,是不是我以后都不用早起去排队打饭拉!”   田恬打开饭缸上扣的铁盘子让闻了下味儿,哇,蛋花汤,有荤腥啊!正要去翻饭盒,高原说道:“今天是教职工那边的饭菜好,我才打给你吃,以后还是早睡早起,年轻轻的不运动运动怎么能行!还有你怎么穿成这样就下来了!”   刚才扒饭缸,手指沾了些油,没看到饭盒里是什么,她有点委屈的吸了一下手指,说:“我穿这样怎么了,不露胳膊不露肉,寝室里穿的比我夸张的多的是。”   田恬穿的是一件淡青色的棉麻袍子,长袖、裙摆一直到脚踝,整个人包的严严实实的。但现在的人不讲究什么睡衣,就算睡觉也是穿线衣线裤,更夸张的是外裤一脱直接穿棉裤睡的都有。现在资源比较紧张,来上学的又大部分是工人和农民,都以贫农出身为骄傲,穿的更是简朴。线裤上袜子上都是补丁,有的人内衣裤甚至都是穿的不能再穿的线裤改做的,也有的人比较新潮,穿着赶时髦,反正什么样的奇葩都有。   高原别看脑子活,其实内心挺大男人的,睡觉时候的衣服不管是什么样子,都不能穿出来给他以外的人看到。自己家小妞儿虽然没露肉,但长发飘飘裙摆飞扬的样子,就跟从天而降的小仙女一样,又俏皮又可爱。看这帮人,眼珠子都要看直了,真是让人有挖出来当泡儿踩的冲动啊。   “好了,快拿上去吃吧,以后不管多着急都整理好内务再出来,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成什么样子。我看了下课表,第二节咱们一起上公共课,我翻了下书有些不太懂,你早点来帮我讲讲。”   一大早上的,就劈头盖脸训了她一顿,田恬表示心情很不美丽,赌气囊塞的借过饭盒,说道:“好了好了,知道了,啰嗦!我爷爷都没你老古板。”   “你说什么?”最后一句高原表示没听清。   “没什么,我说辛苦你啦!我先上去了,半个小时后,我们教室见!”   田恬可不想再听他说教,赶紧拿了饭盒就上楼了,高原从后面又喊了句:“慢慢吃,不着急,我先自习等你。”   她一上楼,寝室里的人都坐在下铺,一脸好奇的等着盘问她。   “小田儿,刚才楼下那位,是不是汇演前一天来找你的那位同志?他怎么来咱们学校了,还给你打饭了,是专程来照顾你的么?”   也不怪大家这么问,现在大学生抛弃原配的事情不是个例,很多人都是举家跟来上学。当然也有不少是不放心家里的,带着家人来上学。   高原和田恬两个人,就像钢琴和二胡一样,看起来就分外的不搭。所以很容易就把高原归类为怕被抛弃,跟来学校陪读的那一类人。   其实田恬和寝室人相处的很一般,远没到分享私事的地步,但主席他老人家有句话说的好啊,全民皆兵。在建国不久的现在,也许身边就隐藏着情报人员或者特务,群众们要擦亮眼睛,揪出这些伪装的阶级敌人。现在的这些人,每个人都跟朝阳区大妈一样,思想警惕着呢,什么事都爱刨根问题,不想说那就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哦,你们说高原啊!他是单位推荐来公派学习的,跟小王你还是一个系的。”   这年头,沾上推荐俩字就是光荣,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人不选别人非选你呢。所以就算没了解高原到底是什么样一个人,也都忍不住对他刮目相看了,这就是榜样的力量。   “听说公派生是吃教职工食堂的!他那边打的饭肯定比咱们学生食堂的强。”   小王话音刚落,田恬就好像听到了大家咽口水的声音一样,没办法,现在人人都饥肠辘辘,听到吃的第一反应都是这个样子。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到她手中的饭盒上,但现在可没人会傻傻的分享食物,田恬把饭盒一摞,准备先去把头发梳上。   “是么?我还没看呢,不知道是什么,不过老师也不能搞太特殊,估计都差不多。”   她这样的姿态,谁还不明白什么意思,而且对着别人的饭流口水,也确实太难看了点。几个人各自找了理由,先后都离开寝室了。   她们一走,田恬就把木梳一扔,赶紧把饭盒打开。一饭缸蛋花汤,上面还飘了一层香葱,主要还油汪汪的,简直太有食欲了有木有。再把另外一个饭盒打开,田恬眼泪都快要下来了,是两个大包子!包子啊!   不是包子有多好吃,而是她得有两个月没吃上细粮了,每天好点就是高粱米饭或者玉米饼子,不好就是杂粮粥配咸菜。现在看见包子,不管它是啥陷的,都跟见到亲人的赶脚是一样一样滴。   田恬吃过饭收拾完后来到教室,高原已经在看书了,他一天学没上过,现在直接从基础跳到高等,不挠头才怪了。   再看看他一旁的演算纸,倒也不全是错误,之前她教过的除了方法有些笨外,基本都做对了。没教过的,就有点惨不忍睹了,不过他也算厉害,就那么隔三差五的给他补补课,就能追到别人初中的水平。头脑这东西,果然是天生的,笨人强求不得。   针对他错误的地方,田恬详细做了下讲解,知识这种东西,都是平常累计的,多学多看多写慢慢就会跟上来了,更何况他还不笨。   在班级里,田恬一向是独行侠,偶尔有栾月过来跟她说说话。冷不丁见她和一个男人头挨着头窃窃私语,倒把大家弄的一楞,也都下意识的朝王建军那边看去。因为一直有传言说,王建军非得追上田恬不可,大伙儿也都乐得看这个热闹。   这时也不知道俩人说了什么,反正田恬是气鼓鼓的,高原就在一边拍拍她的脑袋,还刮了她一下鼻梁。哄的田恬是搭理他了,却也用小拳头在她身上轮了好几下,满面粉桃娇嗔,和往日冰山美人的样子大相径庭。   下课后,王建军的几个好朋友就围了过来,说:“建军,看来这个小田儿是真有主了,你以后也别再她身上白费心了。”   这些人对田恬倒没什么不好的评价,因为她一开始就是表示拒绝的,后来王建军追的狠了,她也说自己处朋友了。   没骗你,没坑你,也不能因为人家不喜欢你就给人差评吧。   但王建军的想法不一样,如果不是因为田恬,他也不会赌气去追别人,还好悬没变成插足人家婚姻的第三者,名声都没了。所以他就置气,一定要把田恬追到手上,就好像这样能一雪前耻一样。   现在看到她和别人笑语盈盈,反观跟自己就拉拉着一张长脸,就觉得里子面子都丢了一样。但现在的人,三观虽然欠缺但某方面还是比较保守的,不时兴什么公平竞争,人家有主的、又不愿意的,谁要是还巴巴的往上冲,那就天理不容了。   他之前的事好容易刚压下去,家里学校也都给他下了通牒,他哪还敢再造次,只好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道:“之前还以为她是正派的女人,这才对她多有好感,看看她现在笑的流气德行,原来以前一副圣女的样子也是装给别人看的!这种表里不一的女人,我也不稀罕!哼!”   作者有话要说:  第83章   有田恬用新思维帮忙补习,高原又聪明,虽然入学晚,但是却比那些小学和中学底子的学生学的还好。他又会来事儿,人缘又好,加上还是在职的公派干部,老师特别的重视他,同学们渐渐的也愿意找他帮帮忙,或者是说说心事。   以前田恬在班上就算半个隐形人,如果不是长的还不错,估计早就泯灭在芸芸学子当中了。可自从高原来了后,她的人缘也跟着飙升起来,除了栾月,总有那么三两个女同学跟她说话聊天。   之前分批去学农、学工和学军的同学陆续都回来了,田恬之前就提交了一次入党申请,可是被导员给打回来了。导员说她的思想不深刻,知道她和高原是男女朋友,就让去找他帮着给些意见。   等导员前脚一走,田恬就冲他背影做了个鬼脸,切,跟高原那个土匪谈深刻,你没带眼睛看人吧!!   不过真不得不佩服高原的两面三刀,吃着你的喝着你的还拿着你的,还能让你念他的好。田恬自愧不如,她没那么厚的脸皮也没那么好的演技!以前在兵团的时候,真的被他的淳朴和善蒙蔽了双眼了,现在才算发现他的真面目,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滑头样子真是太让人心惊了。   高原确实没再特意隐瞒自己的性子,俩人现在是处一辈子的,他总不能在外面端着,回家里还装着吧。自己老婆了,当然得怎么舒服怎么搂,不能怕她吓着就一辈子供着吧。   当然了,他还是用了点小手段,这小丫头吃软不吃硬,看着跟根儿刺儿似的谁都扎,其实心软着呢。   “我一没爹没妈的孩子,不嘴甜点,坟头草都指不定长多高了。”高原满面沧桑的哀声说道。   得,每颗女人心都是充满了母性的光辉的,特别是这个小可怜还是自己喜欢的人。田恬这心里是软得一塌糊涂,还非常认同的觉得,确实应该有点心计,要是个傻孩纸就算不被卖几个来回,也早就学坏了。   。。。。这个就是学坏的那拨人好么。。。   “导员说我的思想不深刻,你帮我看看申请书!”这份申请书是高原没来前提交的,她觉得自己五讲四美三热爱没差啥啊,以前在网上大家都是这么写的。   高原见她垂头丧气的,摇了摇头,让她整些诗啊、景啊,情啊、爱啊,歌啊、曲啊的倒是行,这种思想政治材料真容易叫人抓住小辫子。他拿出笔,大概扫了几眼,就在她的申请书上接连划了十多笔。   田恬还打算简单改下再交上去呢,被他这么乱划拉,那还能用了么!   “你干什么啊!我的申请书。”她一把抢回申请书,一看那几个大段落都被划上了大叉,顿时就哀嚎了一声。这可是她绞尽乳汁,用了几天才憋出来的啊!!!   “你写这个还叫申请书啊,简直就是个人邀功的报告,没给你全校通报,就算给你留面子了。立几回功就达到入党条件啊,赞扬一个人就能被组织认可么?全篇都是单纯的关怀、讨好!”   田恬本来是和他瞪眼睛的,但是高原说出一条,她就萎靡一分,到最后都有点无地自容了。   “那怎么办。。。”现在又没网络可以让她复制粘贴,她人缘又不好,身边又没三个臭皮匠。就以为什么好就说什么呗,导员之前也说过啊,要勇于表现自己。   田恬撅着嘴巴,憋憋屈屈的在那小声念叨,弄的高原是又好气又好小。刮了下她的小鼻子,说道:“有我在,写个报告而已,有什么难的。但条理你也要自己都理解,不然等我不能帮你捉刀那天,你不就该抓瞎了么。”   田恬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了,皱了皱鼻子,赶紧做出少女的祈祷状,凑上去讨好的囔声道:“高大哥!你真好!你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看她凑上来的大脸,刚才还要跟他急眼呢,下一秒就来讨好,这小丫头真是一会儿风一会儿雨的。   “得了,少给我惯迷魂汤了,来点实际的才是真格!”   高原可以发誓,他说这句话真的一点儿没别的意思,他就想着让这小丫头以后能多听点话,懂点事儿而已。   谁想到她。。。。   只能说不愧是大资本家家的大小姐,作风就是开放!!竟然凑上来,就亲了他一下,毫无矜持、斯文扫地、社会败类。。。。   然而更可耻的是,他竟然想到了那一夜,她的嘴唇是那么的柔软,甜甜的、润润的、暖暖的,含在嘴里,仿佛像是要融化了一般。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又是纯情哥儿,想到这么劲爆的事情,自然是控制不住自己了,所以他无耻的□□了。。。   田恬奖励他之后,就趴在桌子上托着腮等着看他写报告,可半天他也不动笔。抬头一看,高原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眼神暗的骇人,气息也很不稳定。   她就以为高原这是哪不舒服呢,上下一打量他,脸一下就红了,拿起桌子上那本厚厚的高等数学,直接就拍到了他的脸上。   “臭流氓!!!”   如愿的看到他痛苦的流下了两管鼻血,这才一甩头发‘哼’的一声转身走了。   独留下高原自己,痛苦的捂着鼻子,轻声申吟。   至于田恬看到了什么,那还用说么,高原想的那么香艳,现在的裤子又肥大,给它一个支撑点,就能撑起一座大帐篷。   等田恬走后,高原忙活了半天,可算把鼻血给制住了。但不能瞎想,一想的歪了鼻子就热,赶紧大声背诵了几遍红小书。正巧了,寝室人这时候回来了,就说:“怪不得你小子追的这么快,午休这么一会儿也背着大伙儿偷偷用功,你要是吃的不开,那可真是没天理了。”   高原觉得自己是有苦说不出啊,还得笑纳人家的恭维,身上难受不说鼻子还疼脸还臊估计他此时满满都是日了狗的感觉吧!嘿嘿。   忧伤,真是一种说不出的痛啊。   高原闭上眼睛,在心里再次怀念了田恬那柔软的双唇后,才长叹了口气,提起笔帮她写起草稿。   第一点,要端正动机!   第二点,作风要踏实,知道要为什么人服务。   第三点,靠近组织,向上级多汇报。   这个不用多说,估计田恬能理解,就是要多打小报告。汇报周围同志的思想和生活,做领导的眼睛,人民的卫士。用田恬自己的话说,就是小奸细,咳!所以说她思想不端正呢,敌人那叫奸细,为人民那就是英雄。   第四点,要多自我批评,和群众同志搞好团结,勇于斗争!   现在多是积极进步青年,大家都符合入党条件,唯独田恬之类的各异份子,让导员儿非常头疼。每回开会,领导都会说他没抓好学生们的思想生活,天知道他就差揪着小田同学的脖领子往上提了,可这丫蛋子油盐不进啊。一进教导室就说啥应啥,转头该咋样还咋样,要不是看她关键时刻还算拎得清,早就大字报通报批评她了。   后来又有高原的面子在,所以这次的申请书,导员才没直接摔倒她的脸上,或者直接把她的名额刷掉,而是给她机会重新递交一份新的申请。之后有高同学给她起带头作用,相信她以后会慢慢进步的吧。   第五点,不要用自己的想法来要求别人,更不能把进步看做是一个目的!要发自内心的,心甘情愿的,做人民的螺丝钉,做组织的一块砖。   写到这里,高原都能想到那个臭丫头看到这儿会说什么,就是人家打你脸,还要贱嗖嗖的把另一边凑过去。割你一块肉,还得说割的好,谁还要尽管来,牺牲我一个,幸福千千万的傻帽。   其实吧,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田恬这么说,他心里也痛快的叫好。   可这些话关起门来还得分对谁说呢,在外面是能随便瞎喊的么!这丫头就是太直,不会做表面功夫,人是好人,单纯善良!但有句话说的好,好人不长寿。   清算开始的时候,先遭殃的都是这样心直口快的耿直人,田恬要不是他护着,刘巧凤,王英兰和吕文娟,哪个不够她喝一壶的。   还有这次上学的名额,王英兰也申请了,不管是资历还是资格,从哪看也轮不到田恬的头上。要不是有他保着,上面还有支书罩着,就田恬这样的,这辈子就等着在埋一大队吧。   当然了,古人也让我们要三省吾身,他如果不遇到田恬,这辈子也就是汲汲营营不知情为何物的可怜虫罢了。所以,他们俩就是天生一对,注定就要相遇的。不然为什么他流浪那么多地方,好山好水好村民的地方有的是,干嘛非要留在那个村子?原来等这么多年,不就是等媳妇儿呢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84章   还没等申请批下来,学校就快要放假了,因为现在的运输能力,还有好多同学的家庭状况,有一大部分的人,过年都是不回家的。   或个人或结伴的租住在学校周边的民房里,每个月可以钱,也可以给粮票。当然现在房主更愿意要粮票,这样就不算是租,因为租是剥削主义,一个给粮一个给房那就是借换,正大光明的,租得偷偷摸摸的。   高原身在内部单位,好多事情都有点小道消息,今年不说是大丰收,全国也是顺利秋收,用不了多久,粮食紧张的情况就会好转了。   有便宜不上是傻子,他用上所有压箱底的各种票,在学校附近直接换了一间四十多坪的小偏院。院子不大,屋子也不大,和周围的房子原先是一个整体的大宅子,解放后被人民共产后,房子就被隔成大大小小的屋子,分到人民的手中。   所以别看房子不大,但以前也是深宅大院的一部分,造型和材料都非常好,真正的冬暖夏凉。   只是俩人都商量好了,说过年一起回田家,他根本就没必要再弄这么个房子。田恬的理财观一直都不好,又有田家那么厚的底子当靠山,所以就算明知道房子以后肯定升值,她也看不上眼。   “不说一起回我家么?你弄个房子干什么?”田恬问他。   为什么买这个房子,像高原这样从小流浪的孤儿,是非常缺乏安全感的。金窝也好,银窝也好,都比不上自己的狗窝。最主要的是,他半辈子都是独身一人,早就清静惯了,现在住在寝室里,感觉各种不方便。   但对田恬说的话,当然要讨些怜惜了,他道:“你说我去你们家,一天两天是客人,时间长了算怎么回事呢。毕竟不是正经姑爷子,放假一个整月呢,总不好都待在你们家啊。我年前去,过了年就回,时间短还暴露不出我的坏脾性,也能给你家人留个好印象。”   田恬知道他肯定是说着玩的,冲着他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儿的说:“说的好像是没见过一样,我爷奶你来之前还给我来信了呢,说你吧屋顶也修了,地板也补了,院子也清了,就差去掏那个荷花池了。都夸你能干还会来事儿,还让我跟你好好学学呢!把你这顿表扬,不知道的还得以为这才是亲孙子呢,你还用怕在我家不受欢迎?!”   “你这丫头,太歪歪了,我这都是为了谁啊!你自己不总叨叨寝室太吵太闹,就要神经衰弱了,这不正巧碰到合适的了,以后你想躲个清静也有地方了。”   “嗯,你做什么都有道理,说不过你!!”   到底是谁说不过谁啊,这些小事,高原啥时候和她计较过。   算了,跟她是讲不出什么理来,高原又说起别的来。他看了下四下没人,这才从挎包里拿出一本书,递给她说:“昨天我们寝室的耗子,拿回几本书糊床板,还夹回一本外文书。想着你爱看,就给你拿过来了。”   听说有书,田恬就想伸手来拿,不过高原举高了手,让她根本就够不到,说道:“想看书可以,不过得我帮你拿着,休息的时候咱俩找没人的地方你再看。不然你成天丢三落四的,被人发现看这种□□,可够你喝一壶的了。”   自从来到这,田恬就觉得思想精神一直都被囚禁着,内心生活早就枯萎了。一听到有书可看,不禁眼前一亮,什么条件都答应他了,之后一把将书给抢了过来!   她拿到手后,稀罕巴嚓的仔细看了看,书籍保存的还挺完整,不算太厚,但设计的却特别的精致,看封面设计和装订排版,就知道这本书是外国的原版书籍。出版日期是1847年,还是首版的!这要放以后,跟个小古董的价值差不多了。   Jane Eyre,原来是简爱啊!虽然不说能背下来,但也对故事情节熟悉的滚瓜烂熟了。不过聊胜于无,以前看的都是中文版,现在看把英文版就当巩固这门外语了,很久不用都快忘得差不多了。   可让人惊喜的是,打开书的第一页,上面还有一句赠言:致我亲爱的朋友大卫肖,您永远的朋友夏洛蒂(默认为英文)。   天啊!!这不止是一本值得收藏的首版书籍,还是原作者夏洛蒂亲手赠给朋友的!这简直太有收藏价值了!!   “你说这是陈浩要拿来糊床板的??天啊,你们知道这是本什么书么,简直太暴遣天物了!!他什么家庭条件啊?这么有收藏价值的东西也不当一回事,简直就是一个大写的‘壕’啊!”田恬爱不释手的把书翻来翻去。   经常和田恬待在一起,高原也基本能明白她嘴里不时蹦出来的怪话,他说:“他家八辈儿贫农,没解放前一家六口就差穿不上裤子了,壕什么壕啊。”   “那这书是怎么回事啊?真的是非常难得的一本书啊!”   “他说是路过城郊废品站顺手拿的,一栋二节楼里堆的全是各种各样的书籍,都是以前市图书馆里的,还有清算抄家抄出来的,就等着统一销毁了。”   “什么??!!这么好的东西要销毁,这也太能祸祸人了吧!怪不得以后字画那么值钱,八成不是留世的少,而是都在这场劫难中被遭尽光了。”田恬一脸心疼的低声嘟囔着。   “可惜这些好东西了。”   不得不承认,高原就是个只知道为吃喝用度忙碌的庸人,他不明白不过就是一本书而已,还是些有反动思想的□□,有什么好可惜的。但却耳尖的听到了她说的‘值钱’两个字,就这么一本破书,难道还能比金银值钱?!   “几张破纸而已,还没什么年头,能值几个钱。”高原说道。   “破纸?你懂什么,就在这瞎说!这样的东西你要是有一栋二节楼那么些,不出二十年,你就可以躺着等数钱了。”田恬白了他一眼,很看不上他这样的俗人,什么都是钱。一个东西值得去收藏,不一定要看它值多钱,更多的是它所包含的意义好么!   当然,她也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因为她不缺钱,所以才有更多的心情去注意一个东西的意义,而不是先去关注它的价值几何。   田恬没上心,可不代表高原不上心,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道:“我现在是没有,可是二节楼里有啊!听耗子说,那里根本没人管,周围居民好多都去那捡书回去引火用。咱们也去搬些回家,那二十年后,不就可以躺着数钱了。”   是啊,她怎么就没想到,这就跟以后捡漏差不多。哎呀她这个脑子啊,是不是这两年大碴粥喝多了,装的都是糠了吧,竟然没想到这一点。   不过。。。。   “你还要搬?!不是所有书都有收藏价值的!那一屋子书,能挑出几本就算不错了。而且人多眼杂的,你大张旗鼓的往回搬书,不怕惹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85章 +新章节   “咱们到新房子去看看吧,昨天我就收拾好了,你这个女主人去瞅瞅哪还不满意!正好那清静,你就在那边看书吧。”邀请田恬回家,高原可以发誓,他没有任何其他一丝的邪念。   现在的民风可是很淳朴滴,回家就是回家,完全不带约炮一类暧昧的含义。   但田恬污啊,她因为这句话想的很多,所以给了高原一个你好不老实的鄙视眼神。弄的高原还愣头愣脑的,不知道这是哪里又得罪这个大小姐了,感觉心好累。。。。   俩人来到高原新买的房子,大门还是挺老旧的木门,却是两扇开。小小的一扇门却做成深宅大院的宅门一样造型,还有铜包角和古朴造型的铜门环,整体看着特别的精致可爱,田恬非常的喜欢。   唯一让人皱眉的就是,两扇门各被用螺丝钉拧了两片锁鼻,上面还挂了一把黑乎乎的铁将军。   高原拿出钥匙打开黑铁锁,就直接把钥匙放到了田恬的手里,说道:“钥匙你也拿一把。”   也没说为啥,也没讲原因,拿自己家的钥匙,不是天经地义么。   田恬接过钥匙,上面还绑了一节粉色的稠绫子,看来就是早给她准备好的。   “你看挺好的一扇门,你活拉拉在上面钉了几个钉子!好好的一件艺术品,就这么愣生生的给破坏了,真是太能遭禁东西了。”田恬推开门,发现门背面还挺完整的,一个小巧古朴的门插,看着和门外的铜环是一套的。   “不钉钉子怎么锁门!咱们自己家总不能跟走城门一样,让人随便进出吧。”高原翻了个白眼,知道她这是资本家小姐的享乐毛病又犯了,尽是注意那些不当吃喝的风花雪月之事。   田恬被他这一句话好悬噎个倒仰,这人就是个榆木脑袋,一点浪漫情怀都没有。咱现在也不缺吃喝了,家底也厚实,是不是该丰富下精神生活了!   田恬刚想开口,高原就知道她要说啥,赶忙又说:“一会儿你下午不还有课么,咱快进屋看看吧,屋里也有这些老匠艺。这门再好,也就是个门,不能防盗再好看有什么用。”   田恬又想说,这个门和那些门能一样么,这是有艺术传承收藏价值的。可没等她说呢,高原就推着她进屋了,这栋小院儿屋子和院子加起来才不到五十坪。说是院子,其实就是房子前面多隔出了个门斗一样,有个小小的活动空间。面积不大,但里面爬满了葡萄架,连房檐上都有。不难想象,等到万物复苏或秋日收获时,是怎样的硕果累累。   里屋的门窗,好像和大门是配套的,一样古香精致。就是一开门后,里面实在让人失望,刷的雪白的白灰墙,正中央挂了幅半人高的主席画像,和新领导人的画像两张并排。另一面墙还贴了标语,为了祖国的富强而奋斗终身。。。这样的房子,如果在这里工作的话,应该是会充满斗志的吧。但如果要是住人的话,特别是住两口子,绝对会‘啪’意全无的。/(ㄒoㄒ)/~~   但显然高原挺兴奋的,进屋后又是倒水又是端水果,还给田恬拿了一双新拖鞋。   “到家了,你穿这双拖鞋,松快松快脚吧。”这也是进城后,他看好多城里人在家都是穿睡衣和拖鞋,说是什么放松。也就是城市里干净,又是独门深院,不然在农村爆土扬尘东家忘西家的,穿这么不伦不类的得叫人讲究死。   平常高原别看整日带笑,但就是咪咪着眼睛笑不露齿,只是在脸上而已。今天看出来他是真高兴了,牙花子都露出来了,不算大的眼睛直接眯成一条缝。   也是,这怎么能让他不高兴呢!房子也置办好了,媳妇还进门了,漂泊了二十年,他终于有家了!   认识了这么久,就算高原再心机深沉,朝夕相处的相爱的两个人,也是会慢慢把心展露给对方的。所以田恬能明白他此刻的喜悦,有家有她,能让他觉得安心,还有什么比这更深情的无声告白么。   想到这里,田恬心底一甜,坐在床铺上一伸脚,说道:“哥你帮我穿!”   这还蹬鼻子上脸了!高原冲她一瞪眼,但他在田恬这哪有什么威严啊,一晃荡身子一蹬蹬腿,撒娇的‘哼哼’两声,他就投降了。   “就这一回,下不为例,知道么!”   “知道啦!”田恬嘚瑟的嘿嘿笑了两声,绷直了腿伸过脚丫,梗梗着脖子一脸宝气,等着高原帮她换鞋。   高原被她得意忘形的小样弄得哭笑不得,不就是换个鞋么,虽然大老爷们儿不该给女人做这个,但也不至于像捡了金砖占了多大便宜一样吧。   现在人穿的,大多是那种军用棉鞋或者黑色烫绒的系带棉鞋,又肥又蠢还不跟脚。人穿上后,一走路‘啪嗒啪嗒’的就跟熊掌一样,田恬的脚还秀溜小巧,要勒紧鞋带才能挂在脚上。   高原长的比较高比较壮,这样的人下蹲都是比较吃力的,他就单膝跪地,把田恬的脚丫驼在立起的膝盖上。解开鞋带后,退下她黑色的棉鞋,田恬的脚上穿的是一双雪白的棉袜。   现在人因为盲目的崇拜,大都穿用的是军用物资,都以穿着绿色为荣。再一个就是军用品质好,解释又耐穿,适合现在人们的消费理念。除了军袜,还有自家做的袜子,单的、棉的、毛的都有。因为所有物资的紧张,袜子也属于紧俏物,很多人穿坏了就缝,缝不上就打补丁,一双袜子都是缝了又补的,都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穿的用的都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像田恬这么透亮的袜子,一点不符合劳动人民的艰苦朴素精神,一看就是资产阶级的腐败做派。倒不是这么穿就犯法,而是田恬的身份太特殊,这样穿实在是太打眼了,就怕引起别人的关注,再揪到她的小辫子。   “你怎么穿成这样?!这不是没事找事么!寝室人多眼杂,万一入了谁的眼,看你哭都来不及。”知道她爱干净,可事情也有个轻重缓急吧,现在是要体面的时候么!高原一把给她套上拖鞋,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穿上拖鞋,田恬站起来走了两步,大小合适还挺软,看来他是用心了。   “我能不知道注意么,平常都是晾在蚊帐里面的!外面穿什么就将就了,总不能为了怕人说,内衣也对付吧!那样我实在是将就不了,想想都难受!”说到这,也许是想到了什么,田恬还一脸怕怕的抱了下肩膀。   不知怎么的,她说内衣将就不了,高原就突然想起村里那些大老娘们儿穿的宽松背心,和那一天她穿的黑色纱网的内衣。又精致,又神秘,紧紧的包裹着那雪白诱人的。。。   想到这里,高原露出了个痴汉的表情,这东西果然是不能将就!!!   “行了,就你能对付,说一句你有八句在那等着。你自己知道注意就行,真被人发现,也不用慌,爱干净也不是什么罪过。   你看会儿书吧,我去做饭,庆祝搬了新家!”   一说吃的,田恬就特别积极,道:“赶紧去吧,我都饿了!!”   田恬下午还有课,吃完饭后,俩人就回学校了。第二天,高原拿了两张清委会的检查证明,借了个自行车,带着田恬去了陈浩说的那栋二节楼。   昨天回去后,高原打听了一下,原来最开始那是个印刷厂。清算开始后,市图书馆的馆长就把馆里的书暗地里转移到了那里去,说是要保护文化传承,但在现在来讲,这就是自私的修正主义。教人思想倾斜的反动书籍,不仅宣扬资产阶级,还有很多内容和现在阶级斗争挂帅的‘禁谷欠’理念所冲突,都是教人学坏的。馆长保护这些禁-书,就是和人民为敌,抓他之后的批判大会,来看热闹的人人山人海的。   后来书籍在这里被发现,慢慢的连抄家的书籍都会被放在这里,到最后市里所有的纸类违禁品,都被集中在这里,等着被分批销毁。   还有他问了陈浩,说二楼里书是多,但都堆放的杂乱无章,在那打更看门的,都是用独轮车和大铁锹铲书来烧火。听他说了这种情况,高原的想法就不太乐观了,要在一堆书里翻有价值的那几本,肯定如大海捞针一般。   可是不去又不死心,反正就当溜达了,介绍信也都是现成的,过去看一看吧。   守门的门卫是个伤残军人,光认证件不认人,什么事都要公事公办。要是在外围拿个两本三本的回家引火也就那么地了,想要进楼里去,必须得批条子。搞笑的是他还大字不识一个,却有个所有单位公章的本子,仔细一看还不是印的,是手画的。他问好你是哪个单位来的,拿着证明上的公章再和自己小本上的对一下,能对上了才能进去。   高原办事,什么时候也没出过纰漏,糊弄他这么一个打更的,简直就是大材小用了。   在田恬的印象里,打更守夜的不是老头就是快退休的,没想到这里却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人也非常精神,就是少了条手臂。田恬他们来的时候,他正用剩的那条手臂,拿着个大扫把扫院子。老大一片的场地,一棵枯草都没有,可见这人有多勤勤。   见到他们俩人过来,他还把扫把一夹,敬了个军礼。问了俩人许多问题,又仔细核对了印章,还翻字典对名字,非常的认真仔细。   大家不要以为这么好的一个人,做看门打更的工作太可惜,人家这可是国家的正式职工。就算他断了一只胳膊,冲着他这个铁饭碗,也有不少姑娘想嫁给他。又是战斗英雄,又是国营单位,在现在来说这是一等一的好条件了。   因为小伙子的谨慎,俩人进个印刷厂的大门,比当初联军的封锁线都难闯,祖宗八代都快被他问出来了。   等终于进到了厂房,高原这样的都松了口气,足以想到那小伙子有多难缠了。   至于厂房内部,和陈浩说的情况差不多,几百坪的大车间里,堆了几个像小山一样的书山。   说是一回事,等实际看到这个情况,俩人齐齐站在书山脚下大眼瞪小眼,无从下手啊!   “干吧!”高原一撸袖子。   想想这里有宝,虽然书山摞的高点,可好像也不是不能克服。   田恬可没抱什么猎奇的心态,她惊讶,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书需要销毁,而这在全国来说,还仅仅是冰山一角。她随意拿了一本脚底下的书籍,表皮上被泼了红油漆,打开一看,是一本关于爱情的故事。这在现在来讲,就是色-情读物的黄书级别的了,谁要是看了这本书,那就是耍流氓。其实有可能通篇到尾,连个接吻的情节都没有。   她又拿起第二本,是叫民主生活,这本更了不得了,就是本反动读物。田恬就这样左一本右一本的连玩带看,高原就找一些他认为还不错的挑出来,再让田恬帮着筛选。但是农民的眼光吧,不能说不好,但却偏爱新鲜的。所以高原选的这些书,都是外表比较华丽,造型比较别致的那种。   可真正有价值的书籍,要数年头多的古书了,这样的书哪有什么太好看的。   要不怎么说有福之人不用忙呢,高原挑了几摞书都被否定了之后,气的一脚踢开了脚边的那本书,直接落在了田恬的脚下。   散开的书籍纸张泛黄,还是竖排的毛笔小篆,田恬好奇的拿起来一看。得,还是位大家的字帖,这一本就赚了。   刚来田家的时候,几口人晚上没事,就是聊这些东西减轻压力,所以田恬对一些古物还是有一定的鉴赏能力的。虽然看不出具体价值,但是也能看出是古董来,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迹。   有了好的开始,高原就更起劲儿了,不过工作量实在是太大了,只在一堆里又找出两幅字画,和一张小绢。   因为这一座书山的一个位置,接连掏出了俩副字画,高原就像打洞一样一直往里挖。田恬就坐在‘山’顶上,一边等着他拿东西过来鉴定,一边翻着一本书看的入迷。忽然间‘哗啦’一声,地动山摇,大概是支撑点被高原挖开了,书山像流水一样向四周散开了。   可整个屋子里都是书,根本没有多余的地方容纳塌下来的书,倒下的这堆挤着另一堆,把另一堆也给挤塌了。整个厂房里堆起的书山,就跟多米诺骨牌一样,哗啦啦的全散倒开来。   等一切尘埃落定,俩人一人手里拿着一本书,站在满屋书籍的中央,一脸的懵逼。   这时厂房的大门‘咣当’一声被打开,刚才看门那个小哥儿手里拎着把铁锹,造型非常的英勇,不亚于战场上的冲锋陷阵。可一进屋后,估计是看到这大变样的厂房也两眼发蒙,有点不敢相信俩人能干出这么大的事儿。   “这是。。。修帝向这里扔了原-子-弹了么??!!”   俩人回以尴尬一笑。。。嘿嘿。   最后事实证明,断臂小哥人还是不错的,竟然没追究俩人的责任。之后田恬又挑了几本想看的书,俩人就打算走了,看门那个小哥儿实在太精明,看着像侦察兵出身,时间长了容易被他怀疑。   就这俩人拿书出去,还被他反复检查了几遍,高原心里都暗自叹气,弄出那么大动静又摊上这么一位,这漏怕是也就捡这一回了。   放假之前,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在学校传开,而在全国的影响力,不亚于之前的主席辞世。   教育部颁布新文件,中断了几年的高考制度,明年就要恢复了。不再接收工农兵学员,和进修人员,想要上大学,必须得参加全国的考试。   这个消息,才真正的有原-子-弹般的威力,它一爆炸,震撼了全民族整个国家。国人悲喜交加,国家终于重新开始重视教育了,而不是让这些只会交白卷的工农兵们专美于前,但可悲的是,很多人已经没有经历或无法再去参加高考了。   消息一传开,现在在读的这些工农兵学生们,在舆论下压力就大了起来。自古以来学子们都要经历考试的这座独木桥,工农兵大学生名不副实,有流言还说要把他们作废。   学校里有能力的人,都想退学,参加来年的考试用实力来证明自己。也有人破罐子破摔,打着混一天是一天的主意,一时间校园里众人都没什么心思上课了。还没等到放假的那一天,校园里提前就开始萧瑟起来了。   此时高原不得不又叹一声田恬看的远,要不是她催着自己来上学,这辈子他再想圆这个梦就难了。不过虽然他看不透未来,但是时局还是能分析透彻的,近十年来,已经数不清毕业了多少工农兵大学生了,他们早就扎根在了各行各业,说是废除根本不可能。   而且自从新的领导人就任以后,新国家一切百废待兴,各行各业都急需人才。这些人为什么能来上学,不只是自身的优秀,还有领导和群众的信任,毕业后返回基层又是一颗□□的螺丝钉。又不是个别的走后门,当年的形势就是这样,国家也不可能否认这段历史,不然就是打自己的脸么。   所以高原觉得,就算工农兵大学生存在争议,也至少会给他们这最后一届学生一个说法后,再论整改或者作废。   田恬有能力高考,但是却不想费事,她读工农兵大学,两年就毕业分配了,高考大学还要读四年,而且她还不想和高原分开。工作后,也有机会再学习深造,根本就不急于这一时,具体什么政策组织上还没下达呢,下面就开始自己先吓唬自己乱套了。   不管大家怎么说,半年后,新一届的大学生入学了。全国不管是报纸还是广播,都热情澎湃的报道着这个喜讯,这批改革后的新生,肩负着实现四个现代化的重担,充满了豪情壮志。   通过高考的新大学生们,意气风发斗志昂扬,而老的工农兵大学生们,则有些底气不足。两批学生中间就像横了一道代沟,标示着新老两代和国家的新旧政策。   从现在开始,工人阶级不再代表光荣,知识份子也不再是罪人。   过去的几年里,首都大学招的这些工农兵学生,有的连小学文化都没有,等他们毕业分配到基层,搞好的也只能是体力的建设。而科技人员,却一直是青黄不接,严重拖后了四个现代化建设的后腿。   这也是新领导班子,为什么要恢复高考,的最初衷。   但这个决策,对这些年毕业的工农兵大学生们,影响也是巨大的。像是被定义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一样,完全否定了一般,让很多人心里都不是滋味,感觉有点抬不起头,又有点不服气。可也明白这是世事变迁的大势所趋,这是为了更好的建设国家,都应该高兴才对。   但凭什么说工农兵大学生是残次品,从清算开始前五年停止招生,到清算后这五年里,国家不就是靠着他们在建设么。   像高原这样明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关系户,和田恬这样没心没肺的还好点,自尊心比较强的同学,就有些接受不了。   当初他们都是‘肩负着人民和党的希望’的这份光荣和骄傲来上学的,他们可以‘上大学、管大学,还要用主席思想改造大学’,依稀还记得上届毕业生的光彩和荣耀呢,怎么转眼间这个时代就一去不复返了。   由时代的宠儿,各界的骄傲,一下变成历史的污点,地位一下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让这些工农兵大学生们,感觉到有些自卑,又有相当大的心里压力。   大多数工农兵学生,学习比以前更努力了,都想借此来证明自己。以前那些活跃份子,今天开小会明天搞宣传的也都消停了,因为那份特殊的光荣,现在说出去就跟笑话一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86章 +新章节   新一届高考上来的大学生意气风发,自信傲气,他们觉得自己是真才实学考上来的正规大学生。就有点看不起用推荐名额上学的工农兵大学生,觉得他们是旁门左道,有名无实。   工农兵学生则认为,他们是国家精挑细选出来,各行各业的精英份子。论综合知识,比只知道死读书的高考生们,更有经验、更能吃苦。   俩边人就像正负极一样,互相排斥着,自动划分出自己的小阵营来。   工农兵学生这边,有个老大哥,是部队推荐来的,人品是公认的好,班级里的人都挺信服他的。开学的时候因为家里有点事,他晚到了几天,他底子薄,所以只要有时间就会去旁听一年级的课程。   一天他去新生班听课,几个同学看到班级上来了个中年人,还挺认真的在做笔记,都觉得挺有意思的。   “你是老师么?是教什么的?”   “我不是老师,我和你们一样,也是一名学生。”他好脾气的回答道。   那几个新生听他说也是学生,捂嘴乐了起来,道:“哪有你这么大的学生啊!你多大了?”   “三十九了。”   他们一听,惊讶的瞪起了眼睛,非常的不能理解,这么一把年纪了,为什么要来上大学,后来有人焕然大悟般说:“ 是工农兵学生吧!这种荒唐事,也只有他们这一代能办出来了。三十九才哪道哪啊,我可听说,前两届还有个孩子都比咱们大的学生。   说是名额推荐择优录取,其实就是看谁的门子硬,谁的手腕高,社会上什么样的人物都能上学,这些工农兵学生能有什么好素质。”   他这一席话,一石激起千层浪,新老两届学生矛盾迅速激化。   其实新同学里,大部分学生也是农村来的,或者是下乡实践过的,不过是一个考试,就成了学校里衡量一个人的标准。其实更多体现出的,还是这些愚昧的群众,对上级指示的盲从。   就连在老师的眼里,都觉得工农兵学生虽然是‘大清算’时期的产物,更喜欢那些通过考试上学的学生么。   工农兵学生们的一切优点,大家仿佛都看不见了,就连勤俭和朴素都成了罪过。   后来血线发现学生这种情绪愈演愈烈,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连忙召开大会,希望大家能不忘工农,在保持工农本色的同时,再不断的创新。两方都各有优缺点,大家要互相学习,共同进步。   但是矛盾已经产生了,就算在不断的调节下,大家面上有所缓和,其实心里还暗自较着劲儿呢。   田恬他们这届的每个班,都在鼓励班级里学习好的同学,参加考研。一个个都堵着这口气,好像考上了研究生,就能证明他们工农兵学生不是‘名不副实’一样。   班里的人,就极力推荐田恬考研,好有王建军。这家伙别看多情一点,但运动之前也是正经的高中毕业生,之前跟了一年课,文化水平基本都捡了回来。   如果考了研究生,就要再读两年,在这个时势造英雄的年代,田恬并不觉得学历高有什么用处。王建军就不一样了,男人天生的英雄情结,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努力给大家争一口气,证明咱们工农兵学生不比他们高考学生差,不是孬种。   高原却跟田恬想的不一样,现在时势变了,文化人又被重视起来了。他们这届学生身份这么尴尬,就算毕业还保分配,恐怕也没什么好位置了。不像他有公职,就是来深造的,毕业后依旧会回原单位。   况且就田恬这样的,如果能分到办公室还强点,真要像传闻中全部回基层,当工人去做建设,就算工作恐怕也干不长远。不如煞下心来多学两年,他在单位也站住脚跟,等她毕业后在分配问题上也能使上力。   所以高原建议,田恬去考研究生,田恬这人,一直是吃好喝好穿好玩好便无欲无求,没有任何大志向的性子。以前在现代,她的专业知识非常过硬,却因为贪图享受,安于在家做个接私活的宅女。现在又有家里人和高原替她打算,不管是家里还是高原,都建议她考研读书,她也就不反抗了,静下来用功的学习。   用老师的话说,田恬的水平,在清算前正规大学生之上,如果她考不上那也没别人的份。   但学习这东西,有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她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无外乎仗着以前的那些先进学习法的底子。如果不好好复习,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同学们对要考研的同学报以热烈的期望,一切资源都紧着他们用,转年,田恬考上了研究生。而这一届的工农兵学生们,基本每个系都有几个考上的,他们用实力向人们证明了,自己并不是‘名不副实’。   这年秋天,历史上最后一届工农兵大学生毕业了。考试结束后,各班的学生回到班级,依依不舍的开了个同学会。   还能回想起当初上学的时候,那种热烈到让人激动的氛围,可现在,当初的‘人民送我上大学,我上大学为人民’的标语,已经被‘欢迎未来的工程师’所取代。   学校就像完成任务一样,总算送走了他们,高考生们也都在说,终于抹去了校园里最后的不和谐。   这一届所有的毕业生,都这样悲凉的、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跟入学时的锣鼓喧天彩旗飘飘的欢迎仪式,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也没像前几年那样,学校设个光荣榜,把没个学子的分配去向,公布于众。大家都心里明白,除了灰溜溜的回到原单位,没有去向的只会被分配到基层。入学时有多意气风发,现在他们就有多惴惴不安,因为在前面等待他们的命运,是未知的。   国家也总算对这批学生负责,不管好坏,都按之前的政策,一一分配了。   这些毕业生们,满怀憧憬与抱负,登上了这趟时代的列车,奔赴到祖国的四面八方。成为改革开放新时代的一个螺丝钉,一块砖,默默地付出着自己的贡献。   高原呢,档案上已经有五年的工作资历,又进大学进修两年,回到单位就会被提干,可是说他是这批学生里,少有的几个赢家。   他正踌躇满志,想要一展拳脚呢,没想到一纸文件,就把他调回了基层工作。   他找到上级组织,非常婉转的说道:“本来我就打算回基层进一步锻炼的,但是为什么会一下降的那么多,总要有个原因吧。是我正治身份有问题,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呢?您给我透个气儿,好让我心里有个底。”   这个领导以前没少得高原好处,倒也对他实话实话了,道:“你这是得罪了人了,人家上面有人,整你呢。你也别在我这白费力了,文件都下来了,不是我能左右的了。你抓紧时间联系下能用的关系,给你调个好位置吧,不然凭他分配的话,你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了。”   不是高原自恋,他觉得自己的人际关系,完全没有一点问题。他用心结交的,都是朋友,平常接触的,心里也都对他赞赏有加。说他得罪人,他真有点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所以他又问,是谁要整他,人家只隐晦的提了下姓,说是姓‘王’。   -------------------------------------   高原思来想去,也记不起什么时候和一个姓王的结过仇,直到看见王建军和田恬站在一起,接受同学们的祝贺,他这才算是反应过来。   原来这小子心里还打着这个小念想啊,之前也知道他不老实,只是没想到他还真有动手的胆子。求而不得进而生恨么,倒是自己低估了他,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以后一定要更加警醒才对。   但他也不是认吃哑巴亏的人,就算要等上十年二十年,他也要咬掉算计他的人一口肉,以消心头之恨。只是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新的‘三清’运动开始,王建军的爸爸倒没有什么大毛病,但却被暗地里的几封检举信,活生生的给拉下了马,成为被清理的‘三种人’。   之后王建军的考试成绩也被质疑,现在正是‘大清算’没过去多久,人们还很害怕和各种罪名联系到一起。学校根本就没细查,就匆匆的附和,为的就是赶紧把调查组的人打发走,免得再惹火上身。   王建军的学历不被承认,一下从在职的进修干部,变成了工人,还被学校给退了学。到最后他还迷糊呢,之前一切都好好的,怎么说翻天就翻天了呢。   这些小事就不多提,再说高原,调令下来了,已经不可更改,那就得努力把它变的对自己更加有力。怎么说他也是张凤山一个阵营的,有事当然要找他帮忙。   不得不说,高原不能回单位来,给张凤革减少了很多麻烦事。不是说他不打算用高原了,这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心腹,怎么可能当弃子抛弃,在他以后的计划中,是少不了高原来协助的。   之前就说他在新单位初来乍到,很难融入,正巧领导的儿子还没转正,他就把这个名额送人情了。人家也就是在这混个资历,时间到了就得升,他呢也借着这个关系融入进来,互惠互利。   可一个萝卜一个坑,高原现在回来也没位置,正愁要怎么安排呢,他就说要下基层了。正好,锻炼两年,他也更有说话权,直接能把他调个好位置上。   现在市辐射的范围内,张凤山都能说得上话,按照高原现在的资历,当个县长是没问题的。他直接在所辖县里选了个有前景,能干出成绩的地方,把他的工作调动了过去。   调任下来后,田恬有些惊呆,现在这大学生也太值钱了吧。高原这样的都能当县长,那她毕业了,省官跑不了啊,再不济也能捞个常委啥的。以前一辈子她也没觉得自己能和干部挂上钩,公务员多难考啊,说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都不为过。就算考上了,也要熬资历、看关系、讲政绩,没渊源的干一辈子也还是小小公务员。   哪像高原这样,两年前还是不在编的小村官,在学校里镀了两年金,摇身一变升县长了。就连高原都感到庆幸,完全就是意外之喜,真该去感谢王建军的,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不会打击报复他了。   “世界变化快啊,你都要当县长了!我现在还能清楚的记得,你对村长点头哈腰,被人支使的提溜乱转的样子呢。”哦呵呵,田恬很不厚道的挖起他的老底。   高原早就习惯了她的不着调,有闲心的时候,也会毫不留情的怼回去:“我也还记得你为了偷吃藏起来的干粮,被反锁到了食堂,第二天被冻得鼻涕都糊在脸上了,在炕上躺了整整两天才算缓过来。对了,你别忘了,还是我帮你请的假,替你遮掩。”   呀,真是胆肥了,竟然敢揭她的黑历史,田恬一叉腰,又说:“你还不是为了表现,想突出自己积极肯干,抢着去干最脏最累的育肥,回头弄的自己几天吃不下饭,脸都跟青菜一个色儿。”   哈,谁不知道谁啊,咱们大哥别笑话二哥好么。   “那又是谁偷懒,送饭的途中躲到林子里休息,却没想到饭桶里蹦进去一只青蛙。为了掩饰自己的失误,不得不偷摸把青蛙盛自己碗里了,最后因为没吃上饭饿的直哭。”   如此有力的回应,犹豫一记勾拳,重重的打在了田恬的脸上,让她有些挂不住面子了。   高原一看她变脸了,也不敢再逗她,又上赶子好言去哄。   要说男生就爱瞎嘚瑟呢,没事就爱闲撩,惹生气了又贱贱的来哄,说出去好像女生多能作一样。当然啦,这是男女朋友之间的一种情趣,感情就是在这种你一言我一语中加深的。   至于田恬的去向,却选择新专业,计算机系。   计算机是什么东西,高原表示听都没听过,他主张田恬本专业继续深造,就像之前说的,毕业后一个省里的干部跑不了。这个什么计算机,学出来能有什么用啊。   但是田恬明白以后的发展趋势,作为祖国第一批科技人才,这含金量绝对杠杠滴。   她有自知之明,自己不是当官做办公室的那块料,没心计没城府还没眼色。不如学好技术,等学成毕业,有单位用人她就混几年,改革开放后就自己出来创业。   她打定主意了,谁劝也没用,高原对她也没有望妻成龙的那份期待,反正她自己高兴就好。   但得说好,不能后悔,不然以后就得什么事都听他的安排。   但事实又证明,田恬的选择又对了,一年之后,首都等各大城市,都带头兴起科技救国。单位纷纷城里科技局,都想招进一位科技人才,好来证明自己是紧跟国家政策。   但学校设立计算机系才一年,根本就没有这方面专业的人才输出,这种青黄不接的局势,就显得第一批在读的学生们更为抢手了。   有些用人单位,就直接就来单位提前签这些没毕业的学生.   作者有话要说:   第87章   和田甜对接的单位,是国家部委,属于对外部门,特别重视个人的文化成绩和政治表现。   不仅要学习好,长的还要好,身高都有要求。用人单位说了,进了他们单位都是储备干部,很有可能会被公派出国学习。如果出国,那就是国家的门面,当然要人中龙凤了。   想到最后受惠的有可能是自己,田恬就不吐糟这些面子工程了,真人才不看本事还要刷脸过关才行,这得错过多少有能之士啊。   但田恬还是激动啊,上辈子她就是个屌丝,哪有机会出国。这辈子条件倒不错,碰到的不是战乱就是锁国,之前只觉得学习计算机是社会进步的趋势,没想到能这么吃香,简直受宠若惊有木有啊!   特别是那些工农兵学生,简直就觉得扬眉吐气了一样,又重新恢复了信心。每天都憧憬着未来,希望能为祖国的科技发展,做出自己的贡献。   跟高原说起这个事,他也是不赞成不反对,随她想怎么折腾想怎么发展都行。高原的意识里就认为,以后俩人的小家,靠的还得是他,田恬成功就是锦上添花。不成功的话,以后有他养,也准保她一辈子白白胖胖吃饱穿暖。   高原现在任职的地县,在当地都比较出名,好山好水好地方。在古代的时候,这里的水产品,是专供贵族食用的,田恬就建议他建养殖,搞出口。绝对能让村民先富裕起来,还能带动搞活当地经济,只要能成功,那就是一笔辉煌的政绩。   高原再稳重,也是二十啷当岁的热血青年,对未来也是踌躇满志。一到任,就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怎么能让当地创新生产上,也因为他有能力有手腕,这一系列的前期规划进行的都非常的顺利。   今年,和他一起分配来县的,还有几个年轻学生,男女都有。因为高原最年轻又最有作为,很快就进入了一帮官太太们的视线,她们家里不是有援建的,就是有大学毕业的大龄儿子或女儿。像高原他们这样知根知底,又有发展又有本事的年轻人,无疑是非常好的对象人选。   更何况高原长的虽然不英俊但也不赖,高大健硕,五官整齐。他一上任,就被县委书记的老婆给盯上了,她在县正府里做一些收发工作,经常在各个科室走动。亲眼目睹高原这个年轻的小领导,在处理人事上不止有成算还让人特别的信服!有前途,有能力,年轻有为,书记老婆觉得更满意这个人了,已经开始有点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了。这下要真能成,也不枉费她家闺女挑拣这么多年,总算是碰到好的了!   书记的女儿也是响应了国家号召,支援了几年边疆建设,就会喊口号和起高调。优越的家庭条件,让她有了骄傲的资本,不求上进只会随心所欲。没什么实质的大本事,还心高气傲,高不成低不就的,就这么一年一年的年龄就靠大了。   高原今年二十四,比田恬大三岁,可是书记家的女儿都二十七了。这个年龄不结婚,在现在非常常见,很多都是因为援建,城里人不想在农村找就耽误的。   现在搞对象,就算俩人看对眼了,也要找个介绍人,好像这样才能显得矜持一些似的。找中介人前,书记的老婆带着女儿王芳偷偷相看了下高原,正好赶上他给村民们开动员大会。激昂的演说,让人信服的语言,王芳一下就拜倒在了高原的人格魅力之下。有能力有本事有激情,高大挺拔年少有为。她的另一半,就是要有真本事才行,高原简直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白马王子一样啊。   自从见了高原后,王芳心里就开始惦念,整天的催她父母快点托人介绍,就怕高原那么好的条件,在被别人截胡。   挑挑拣拣这么多年,可算有个中意的了,王书记和他老婆对事关女儿终身的大事也特别的上心。但还是劝她要兜着点,不然太过主动,显得不矜持了。他了解高原的底细,一个‘推荐’上学的工农兵大学生,根本就名不副实。他只要动动笔杆子,就能让他‘回炉’接受再教育,再说王书记现在是高原的顶头上司,还不够高原巴结的么,他早晚都是自家的囊中之物。所以不用急,得钓着他,这样他才懂感恩。   王书记家也是干部世家,就属他没什么大本事,一直在这混资历,但当了这么多年官,也有些小心机。王芳从小生活优越,又是独生女,家长又一味的宠溺,性格非常的任性。自诩为走在时代前沿、追求现代话的青年,虽然长的不漂亮,但是特别喜欢赶时髦、爱打扮。   可高原是从来没想找个大媳妇的,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心仪,他已经遇上了最珍贵最可心最喜欢的那一个了,自然看不上还不怎么出众的王芳。   他喜欢田恬娇气,但是不喜欢王芳傲气,他喜欢田恬娇蛮,但不喜欢王芳刁蛮,他喜欢看田恬臭美,看了王芳就只觉得闹眼睛。总结就是一句话,喜欢了,什么都是对的,不喜欢,什么都是错的。   从中给两人保媒拉纤的,是单位里一位非常有人缘的大姐,爱打听也爱说,但是心地也不错,所以大家都挺给她面子。   “高县长,这可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看看,这是多好的缘份啊,你年轻有为,小芳也前程似锦。站在一起就跟金童玉女一样,年龄也相配,女大三抱金砖啊!”   有新领导来,大家都各找各的门路打听了解过,说是孤儿没有什么根本,凭自己的本事爬上来的。能力确实挺让人敬佩的,但是现实不就这样么,想要在仕途上走的顺,还是得看关系。书记不止是顶头上司,掌握着他现在的命运,家里还那么多当官的亲戚,对他以后的帮助也大。相信这些高原都明白,也没理由拒绝,大姐就觉得让她来办这事,简直就是白往她手里送谢媒钱一样啊。   可没想到,高原却说:“大姐,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在老家已经定亲了。”   “什么?怎么没听你提过!县长你别找犯傻啊,书记家闺女相中你,那可是高看你一眼了,错过这个村儿,可再没这个店儿了。”大姐慌了,她可是拍胸脯打了包票的,这要是把事儿办秃噜扣了,回头书记还不得给她小鞋穿啊。   高原是什么心性啊,好好跟他说话,都能挑出三分理的歪邪性子。这位大姐这么心直口快,不知道做没做好被他事后打击报复的准备,希望她的承受力不会太差,阿门。   “我有没有定亲,我想没必要敲锣打鼓的通知给别人知道吧!好了,上班时间,你的本职工作做好了么?请你不要公器私用,特别还是当着我这个领导的面儿,这让我很难办。处理你吧,显得我这个当领导的太不近人情,不处理吧,你跑来我面前闲晃。是不是太清闲了,这次下乡调研厂址,也算你一个。”   在新计划书里,是要在风景最好的那片山水林里建养殖场,环境是怡人,但却特别的偏远。她一个做惯办公室又上了岁数的女人,往那种地方跑,不是没事找罪受么。她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发现高原已经埋头在整理文件了,她很识趣的不敢再打扰,关门出去了。   她一出来,就被一直关注她们动静的书记老婆拉到了背人的地方,问道:“怎么样,怎么样,高县长怎么说的。”   虽然不知道结果,但书记一家都认为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所以她的语气压根就不是询问,倒像是只想知道知道高原是怎么答应的,一脸的喜气。   大姐一脸的为难,有些躲避她的问题,吱吱呜呜的也没敢明说。   能混机关的,特别是在‘大清算’中保住自己没受牵连的,哪个都是人精儿。见她这样,书记老婆就知道事情怕是有变,一把拉住她问道:“怎么,他不识抬举?”   本来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没想到最后给人家带回来个坏消息,大姐非常尴尬的说:“内个啥,县长说,县长说。。。他在老家定亲了。”   书记老婆憋了一肚子气回家,把这事原原本本和丈夫一说,王书记道:“胡说八道!他都在外面上两年学了,如果真定亲了,就算上学的时候不找他,分配了工作,也会第一时间跑来让他负责的。再说就算定亲了,看他工作稳定了都没说把人接来,摆明就是不可心。   用这种借口,八成是防备咱们呢,他初来乍到的,可能怕有人给他使绊子。高原这小子,心性可不弱,想法多着呢。不过也确实有能力,X县这一潭死水,没准还真能让他给搅合起来呢。”   听完他分析,书记老婆也觉得有道理,说道:“看来你对高县长评价很高啊!怪不得我说撮合两个孩子,你一点都没反对,原来是早就看重这孩子了。记得你以前,一说给你姑娘介绍对象,你先把人家祖宗八代查一遍不说,还要挑毛拣刺的,比芳芳还要挑剔。”   书记哈哈一笑,他有自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不差,道:“孩子一辈子的事,当然不能马虎了!这回我看准了,高原这小子不是池中之物,王芳要跟了他,下半辈子就是继续享福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   第88章   王书记的意思,还是让两个孩子正面接触下,也和他私底下谈一谈。高原是有志青年,从走马上任那一天,就憋着心气儿想要大展拳脚。现在让他和领导结亲,以后成功了,很容易被人说成是裙带关系。现在想一想,这么冒然的找人去牵线,好像是真的有点不妥当。   高原现在吃住都在单位,真正的以单位为家!分给他的宿舍房一次都没去过,他说了,X县人民一天不富起来,他就一天不离开单位。当时现场那个掌声啊,络绎不绝的,老百姓们感动于他的奉献,对于他下达的那些整改还是迁坟的文件,一点不为难也不拖拉的都自觉执行了。   一天下班后,他正在整理文件,王书记过来说:“小高啊,我有点事情找你谈一下,咱们外面说。”   高原没多想,放下手里的事,就跟着出去了。那天的事之后就再没别的动静了,他就没再放在心上,就以为是大姐热心,乱点鸳鸯谱呢。   俩人一边谈,就上了书记的专车,等话题告一段落时,才发现已经到书记家了。   “来,快进屋。早想请你到家吃顿饭,可是你这小同志啊,把工作看的比什么都重。正好,择日不如撞日,咱们边吃边谈。”   都到家门口了,高原能说不么,只是进到王书记家门,就感觉特别的压抑特别的不舒服。   豪宅他不是没见过,田家的宅子,百年的传承,除了皇宫王府,估计没谁能比得上了。但人家却是低调的奢华,不管走在院子里,还是待在屋子里,都让人身心舒畅,放松愉悦。不像书记家,一百来坪的房子,全是现代化的产品。家具的的玻璃柜上,摆的茅台,啤酒,香烟,水果还有烧鸡,应有尽有,跟个小型的百货商店一样。   这里所有的东西,在现在来说都是紧俏商品,他家却堆得满满登登,彰显着权势和富有。   如果换以前,他还是那个在农村窝着的穷小子,兴许他会咋舌,也可能还会巴结。但在田恬这么多年的耳濡目染下,和那半年田家爷爷的调-教,他见过太多的好东西了。真正的大富贵人家,都懂得内敛低奢,像王书记家这样的陈设,顶多就是糊弄糊弄那些工人农民。真叫那些有内涵有品位的人看到,都得把大牙笑掉了,一看就是暴发户。   他一进屋,书记老婆就把拖鞋摆到他前面,见高原一愣,还以为他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家里铺的是地板,前两天刚打完蜡,不换拖鞋进屋,容易把地板刮坏的。”   “你咋这么多事呢!小高你别介意啊,她就爱穷干净臭讲究。”书记感觉高原是个自尊心比较强的人,怕他在农村没见过这些规矩不懂怎么回事,会觉得不自在,就打了句圆场。   “应该的,家里干净,人住着也舒心。”高原从善如流的脱下了鞋子,露出里面雪白的棉袜,一点怪味道都没有。不像很多单身汉,不注意卫生,有时候表面还能捯饬的利索点,一脱鞋就跟原-子-弹爆炸了一样。   看一个人到底是不是利索,就得看他的内务,看来高原是个比较勤快的人,这样女儿嫁过去就不用太挨累,书记老婆满意的暗自点头。   进屋后,俩人到书房说话,书记还把早准备好的文件拿给他看,为了就不把今天叫他来的目的显的那么刻意。就是比较随意的,让俩孩子认识认识,之后再慢慢发展。   王芳在国营商店上班,她知道今天高原要来,特意打扮一新。回到家后,见门口有双陌生的男士鞋子,心想八成是人来了。她‘跐溜’一下钻进厨房,看见母亲正在做饭,就指指书房小声的问道:“他们回来啦?!”   “嗯,早回来了,在书房说事儿呢。我听了一会儿,高县长真是年轻有为,说话唠嗑都特别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和想法。不止有能力,人也挺利索,来之前你爸可没说要到咱家的,他一脱鞋那袜子都漂白儿的,肯定平常内务就整理的好。不像之前你老姑给你介绍的,看着挺斯文,一脱鞋跟打翻了臭豆腐瓶子一样,就是个驴粪蛋子表面光的货。”   王芳一眼就相中高原了,心里喜欢,所以听母亲夸他,就跟夸了自己一样心甜,非常得意的说:“那是,也不看谁相中的人!我就说找对象不急,就你们爱操心,之前什么人都给我介绍,现在知道那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吧!”   “是是是,大小姐你说的对!别在这贫了,快去叫他们俩出来吃饭吧!这个家啊,有一个工作起来不看时候的还不够,看来又要来一个了!”支书的老婆显然是脑洞比较大的那种人,现在已经幻想到以后小两口忙工作,她要不要提早退下来帮着看外孙的问题了。没办法,谁让高原没爹没妈的,她这个当丈母娘的就要多帮衬些了!   王芳赶紧凑到镜子跟前,整理下头发,清了下嗓子后,这才捏着调子敲开门,说:“爸爸,要开饭了,你和客人入席吧!工作是忙不完的,身体更重要!”   胡扯六拉这么久,书记觉得自己肚子里这点货都要掏空了,总算是可以步入正题了。他连忙拉过女儿,介绍道:“小高啊,这是我女儿王芳,在咱们国营商店上班,今年已经升上了她们部门的小组长了!你们年轻人共同语言多,小芳工作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回来跟我们说,我们上年纪了也不太能理解。高县长可是你们青年一辈的翘楚,不如你们以后常联系,互相交流下工作心得,共同进步!”   书记说完,王芳撒娇的晃晃他的手臂,娇俏的看看高原,半依偎着自己的父亲,眼睛忽闪忽闪的说:“高县长年轻有为,能和他多学习,当然是求之不得了。不过县长贵人事忙,我这点小事,会不会太打扰了。”   像王芳这样撒娇卖乖的姿态,田恬也特别喜欢做,当时高原就只觉得那么爱人,叫人想疼到心坎里,想抱到怀里揉搓,把最好的都捧到她跟前。至于王芳,长的抱歉还五大三粗,一双眼睛贼溜溜的,还四处乱勾,看着就让人生厌。   高原突然想到之前单位大姐说要撮合他俩,顿时把他腻味的不行,面上虽然没显,但语气特别清冷的说:“不在一个系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过两天我就要常驻工程第一线,也没私人时间,恐怕没机会做什么交流了。”   一时间气氛尴尬到极点,但高原可没打算去缓解这种尴尬气氛,不然他们是不尴尬了,那自己可就掉下去了。   要说王芳长的有没有那么难看,那就得见仁见智了,在高原眼里,现在她恐怕就是面目可憎。但其实她还是长的挺‘时髦’的,一身宽肩的西服,齐肩的波浪发。银盆脸,大眼浓眉,长的非常大气端正,是现在人喜欢的类型。   但是喜欢甜的人,就算不讨厌酸,但也不会去喜欢。高原就喜欢田恬那样小鼻子小眼儿,成天不懂事折磨他的,为了达到目的整天哼唧他的,不高兴还会拿小拳头轮他的磨人精。   王芳这样懂事成熟的,谁喜欢谁擎着吧,反正他是无福消受。   “工作嘛,永远是做不完的!年轻人还是得多交朋友才行!”   话刚说到这,书记他老婆进来,冲他使了个眼色说道:“老王啊,家里没酱油了,你去老孙家帮我借点酱油好吧。”   王书记秒懂,是该给俩人点独处的时间,就呵呵笑了两声,说:“是啊,没酱油做菜可不好吃!小芳啊,替爸爸招呼下高县长,爸爸去去就回。”   要说来的时候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吃顿饭也就吃了,现在他们撮合的意图这么明显,要是真留下了,那不变相就等于同意了么。   所以没等书记走呢,高原‘呼啦’一下站起来了,一边往外面走,一边说:“领导我先回去了!刚才手里那点资料还没弄完,明天早会等着用的。”   这怎么说话说好好的就要走了,书记连忙说:“再着急也不差吃饭这一会儿工夫了!饭都好了,吃完再走吧。”   但这时高原已经穿好鞋子了,说:“挺急的,要校对的资料不少,今晚怕是得通宵。今天就不叨扰了,改天再来拜访。”   高原就想趁着他们没捅破那层窗户纸的时候赶紧撤,不然说破了,怕是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等他走后,王书记也品出点味儿了,他们表现的这么明显,不是傻子应该都能明白是什么意思。高原却不接招,也不得罪他,只是避之不及的样子,难道是真定亲了?!!   在高原那碰了这么个软钉子,王芳觉得被下了面子,气得她一扭身子一跺脚,跑回屋里趴在床上哭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下年龄的事,当初田恬下乡是17,在乡下待了两年,上学两年,今年刚考研,所以是21.那时候人事都比较极端,听我大舅说,工农兵大学生还有十五六岁的呢,直到高考恢复后两三年才开始控制年龄。介绍对象这事,也是却有此事,不过现实中那个男人同意了,家里对象找来,他还说人癞□□想吃天鹅肉。。唉,什么时候都不缺违心背义的人。 第89章 +新章节   在男女问题这方面,除了在田恬身上,高原自认为从没犯过糊涂。仔细一想想,他这么个溜奸溜怪的人,怎么就一跟头栽田恬这个好吃懒做的刁蛮大小姐身上了。缘份这东西,还真是挺神奇的,能让两个本没有任何共同点的人,相互吸引。   在兵团两年,学校一年半,俩人可以说是日日相对,现在一分开就是大半年,感觉心里空落落的。这也是他为什么不愿意回宿舍,宁愿窝在单位里住的一大原因,回家没人,那还叫什么家啊。来X县后,一直埋首工作,现在一想起田恬,思念就如潮水般汹涌而出。   以前有田恬,虽然不像人家娶媳妇那样屋子有人收拾,回家就能吃热饭。但你做饭的时候,她会像个小馋虫一样围着你转,好听的不要钱一样使劲忽悠你,就为了能偷吃一嘴。你收拾屋子的时候,她嘴上说劳动,其实就是跟着帮倒忙,为的就是能让你帮她把衣服一起给洗了。吃饭的时候,她虽然总是吃肉不吃菜,但却会先把好吃的一个劲儿的往你碗里夹。   唉,也不知道那小丫头咋样了,他不在跟前,也没人给她改善伙食,那个馋猫准瘦了。   老话有句话说的好,说曹操曹操就到,就是说人不禁念叨。高原在这边想着田恬,那边田恬就拿着地址,找到了单位分给他的那个宿舍。   当初俩人通信,田恬就要了一把他宿舍的钥匙,说是哪天兴许要查岗,其实是早打算要给他个惊喜了,查岗是其次。高原这人是挺‘损’的,也挺‘奸’,但也有数不清的优点。勤劳、干净、聪明。。。。   还有一点是最让她喜欢的,也让她挺纠结的,那就是一点也不‘色’。不管之前俩人出于什么意愿,总归是捅破那层膜了,就算田恬恼他,这一年多也早就消气了,换哪个男生不是哄好了后就想再讨些甜头。   但是高原,顶多就是摸摸头,拉拉手,抱一抱,亲一亲。如果不是确定他百分之一百喜欢自己,俩人之间又已经发生过什么了,每回腻歪完他反应也挺激烈,田恬绝对会认为这人有病,还病得不轻。   所以说在女人这方面,田恬完全不担心,她家男人柳下惠转世,风光霁月心无邪念。   田恬: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讽刺呢。。。。   只是打开房门后,就见满是萧索,半点人气儿都没有,一看就是常年没人居住的屋子。那高原不回寝室住,住的又是哪里呢?!   不是真像他信里说的那样,吃住在单位了吧?!这实在的傻孩纸,面儿上糊弄糊弄就得了呗,这都多长时间了,还这么傻实在。   她看了看落了一层灰的屋子,挽起袖子嘟囔道:“本来想过来浪漫一把,哪知道是千里迢迢的跑干活儿,我这两辈子加起来也没说伺候过谁呢,现在给高原收拾屋子做饭这么心甘情愿,绝壁是真爱啊!”   屋子里的摆设比较简单,就是长时间不住人,屋里潮点落点灰。不一会儿她就收拾出来了。   住在这个宿舍周围的邻居,基本都是在县委上班的或者是家属,大家都知道高县长吃住在单位,突然间他屋子里传出动静,都挺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之前田恬拎着箱子下车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步入了这片儿人的侦查视线了,只是她拿出钥匙又一点不心虚的打开门,这才没人冲上来把她扭送派出所。   可她这边儿一进屋,那边儿就大伙儿就都议论开了,都纷纷猜测这人到底跟高县长什么关系。   “妹妹吧!”这是不明内情的人说的。   “县长是孤儿,上哪来的妹妹!情妹妹还差不多!”这个一看就是内部人员。   也有那个好信的人,不辞辛苦的跑到县委,去给屋主人通风报信。   不好啦,你家进来个陌生女人!!   陌生女人?!都不用高原细想,他就知道这个人可能是谁了。上一刻还在想她呢,马上就有人说人在家里,他怎么可能不高兴。那人话音刚落,高原已经抓起钥匙飞奔而出了。   家里离单位的路程不远,可是跑着过去,还是让他累的气喘嘘嘘。跑到家时,他停在门口平复气息,像是有感应一般,田恬此刻打开了房门。   两个相爱的人许久不见,再见的那一刻,真的有一眼万年的感觉。反正俩人是特别酸气的一个门里,一个门外,深情的相互注视着。   直到有邻居和高原打招呼:“高县长!你回家拉!!”   高原这才缓过神来,见好些人都一脸八卦囧囧有神的盯着他俩,田恬也挺不好意思的拢了拢头发。高原好脾气的把这些一看就是想看热闹的人打发走,关上大门后,一把将田恬抱在了怀里。   瘦了!   搂着他的腰身,田恬将脸埋在他的怀里,心底轻松又愉悦叹息了一声。就好像终日漂泊的小船终于靠岸般,安心,宁静。。。   “想你了!”田恬把脸压在他心口窝的位置,喃喃的说道。   嗯!   高原的心,也如干涸的沙漠,流入了一股泊泊青泉般的美好。   俩人就这么抱着,互相感受着彼此的体温,便觉得幸福了。   得有好一会儿,田恬肚子突然叫了两声,她之前在车上就没吃什么,到地方又开始劳动,得有大半天没吃饭了。八成也有看见高原的缘故,之前在兵团养成的习惯,好一段时间都是没饭吃了才找他,所以看到他就下意识的觉得饿一样。   高原低下头看看她,宠溺的刮了一下她不高的小鼻梁,但语气却比较严肃的说:“我不在你又不好好吃饭了是吧!经历过灾荒的人了还会挑食,你也算是独一份了。我们分开的时候怎么嘱咐你的,是不是跟你说过,什么都没有身体重要。。。。”   高原开启了碎碎念模式,田恬默默的把搂着他腰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耳朵上。   当初这个宿舍是要给县长住,所以东西置办的挺齐全的,锅碗瓢盆都有,但是没粮食。高原就出去了一下,回来后拿了一把挂面还有青菜和鸡蛋。   南方和北方不同,北方生火做饭都是大灶的大气豪放,南方就是小煤炉,东西都比较精细。   高原坐在小板凳上,在小炉子上煮面,田恬也坐在板凳,趴在他的腿上。看着眼前的热气蒸腾,闻着熟悉的香气,靠着心爱的人,感觉真是太幸福了。   田恬:“别煮那么老,该不劲道了。”   高原:“不行,太硬了伤胃口。”   田恬:“你就会说我,你忙的连家都不回,怎么糟害自己的!现在枕着你的腿都硌挺慌!”   高原摸了摸她的头发,没多解释,男人么,就得对自己狠一点。   “面好了!起来吃吧。”   一听说有得吃了,田甜别的就啥也想不起来了,跳起来去把碗筷捧了过来。   她也不怕烫,‘吸溜吸溜’吃的特别的香甜,是她最想吃的那个味道!她喜欢吃,并不是说这个面有多好吃,而是煮面的这个人,和吃面时的这份心情。   “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高原伸手把他额前的碎发拨到一边,一脸满足的看着她。   “就要趁热吃才过瘾嘛!你不吃么?”   虽然是在问高原吃不吃,可是她一边已经夹起面条,放到他嘴边了。   被她这样巧笑靓兮的盯着你看,别说是口面条了,□□他也照吃不误!   -----------------------------------------------------   “这不年不节的,你怎么有时间过来的?”看她吃的差不多了,高原问道。   田恬放下碗筷一抹嘴儿,挺了挺小胸脯,说道:“我出公差啊!   小同志!你还不知道吧!我已经是在编干部了,厅级的,虽然是副职吧,但妥妥的比你官大一级啊!哈哈。”   至于高兴成这样么,在这个家里,她啥时候不是老祖宗啊!还用得着纠结那么一级两级的么。   但高原还是非常配合的给了她一个‘你是最棒哒’的表情,田恬就更得意了,如果她长了尾巴的话,这会儿估计就要翘上天了。   “你出差能待几天啊?”高原问她。   “咱们市里要建全自动办公,但当地没有什么高科技人才,就申请上面支援了。我是被派来援建哒,什么时候工程完毕,什么时候回去。正好今天那片抢修电路,说是得两三天才能通电,我就来看你啦!高兴么!”   “高兴!你要是能不走,一直留下来陪我就好了!真想你了。”   要不怎么说守啥人学啥人呢,娇气包的口水吃多了,把我们钢铁一样的汉子都给腐蚀了。我们高原也是才二十出头的小鲜肉啊,他一示弱撒娇,也妥妥的萌死个人。   反正田恬是完全中招了,主动凑上去抱了抱,但还是牙尖嘴利的说道:“活该!当初我都说一起毕业了,是你非让我念的。想我也没用,挺着吧,还有一年。”   “不念你现在能是副厅么!你看看咱们一届毕业的这些学生,有几个比你强的,回原籍的都算是好地方了。你还记得杨琴么?上学之前就是干部,都是乡正职了,毕业后反而成科员了。”   说起杨琴,田恬别人不服就服她,这人真是时代的标兵,人民的楷模。舍己为人,舍小家顾大家,当代的活雷锋。她是真正一颗红心照日月,绝对不是什么绿茶婊或者白莲花,如果真要形容比喻一下的话。就像电视里演的十世好人,再世活佛那样,完全不会考虑一点个人的利益,真的是全心全意为人民。和人家那些有含金量的个人功勋相比,田恬立的这些功,说起来都觉得寒碜人。   “怪不得听别人说她要回去参加‘脱帽’考试,原来是工作不理想啊!不过你怎么知道她的事?你们认识么。”   说这话田恬并不是审问他,之前就说过,高原在女色这方面问题上,她是十二分放心的。就是好奇,因为俩人之前在学校里,并没有什么交集。   高原说:“说来也巧了,她在临市下的乡镇上班,那天我过去办事,无意间遇到的。你不是一直挺欣赏她的么,谈过几回话后,我也觉得她挺不一般的,说话办事都非常的有能力。现在她是龙困浅滩了,早晚有一天她得一飞冲天,本着多个朋友多条路的原则,我就和她多多交好呗,我们现在也算是君子之交了。”   “嗯,她是个正直的人!你和人家站一起,真的有什么可聊的么?”田恬一脸不相信,非常鄙视他的人格。   被老婆质疑自己的人格,这也是没谁了,高原囧囧有神的给了她一个脑瓜崩,让她满嘴跑火车。   “对了,这个‘脱帽’考试你也得参加吧?”田恬问道。   “嗯,不过等下次吧,我现在哪有功夫啊。工程正是要紧的时候,真是一刻都不敢放松,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要是做不出一点成绩来,都不用等他找我脱帽的毛病,提前就得下岗了。”   “你底子不好,下次的话也是临时抱佛脚,况且这不是能躲的过去的事儿。万一这中间要安排你提干,你考试还没过去,到底是升你还是不升你啊。   我们导师和今年出题的一个老师关系特别好,他无意中露了个大概范围,我都给你总结出来了,你没事就看,估计应付考试应该没问题。”   田恬说的这些都在理,之前确实是太忙,才没心思去想看书的事。现在她都弄好了,还划出了范围,那还有什么可愁的了。正如她说的那样,不考总归是个事儿,指不定在哪就得因为这个被绊一跤。   俩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天就黑了,上任以来头一次,高原住在了家里。   田恬就特欠儿的打趣他说:“喂,我们的高县长,群众的父母官。不是起誓发愿的说,人民不富,就绝不回家么!今儿你住这儿了,不怕人民对你失望啊?这样有损官威啊县长大人!”   俩人睡的被褥,是高原现回单位取的,之前已经洗漱完了,铺好床后,他就直接躺下了。这一阵子睡单位,虽然也是有屋有床,但到底不是家,睡起觉来就感觉像是不解乏似的,感觉浑身哪都疼。   现在一躺在床上,觉得特别的舒坦,他把胳膊伸了出来,又拍了拍,示意田恬躺过来。   “说那屁话,人生地不熟的,我能放心让你一个人住么。他们失望不失望的,有你的安全重要么!别在那闲贫了,快过来让哥搂你睡一觉,你不来我还真不觉得,这阵子真把我累坏了。”   最甜蜜的情话是什么啊??不就是一个人的全世界你最重么!!   田恬甜蜜的抿嘴笑笑,这才拿腔作势的上了床,还说:“你多大的人了,睡觉还的用人哄,拿你可真没辙,唉。”   作者有话要说:   第90章   县城才哪么屁大一嘎哒地方,县长家里来了个女的,俩人还在里面一起住了一宿。第二天倒不至于全县,但是全县委是基本都知道了。   书记这两天还正在研究呢,要找高原正式谈一下,也许这孩子还没开窍,没懂他们是什么意思。可以大早上一来上班,就听大家伙儿在那议论,他就突然有种上当受骗的赶脚。想当初高原来,他就特别欣赏这个小伙子,也许那时候他就抱着老丈人看女婿的心态了。所以从高原就任那天起,他也没说给过下马威,或者压制他不让他出成绩。   现在前脚刚有意跟他结亲家,后脚他就弄个女的回来,这小子玩儿的也太不地道了。他女儿还在家里等着他的好消息呢,现在这种情况要让他怎么说,这不是玩弄别人感情的情感骗子么。   书记这个气啊,原先有多欣赏他,现在就有多恼。就想着要怎么样才能给高原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知道不是谁都能惹的!   他在办公室里吸着烟,转来转去,突然想到前两天给高原签的工程同意书。现在如果他不同意,那高原所有的计划就都得停摆,到时候别说什么功绩了,浪费了这么多人力物力,不挨处分就不错了。   说干就干,书记扔下烟头,就跑到高原的办公室。俩人的办公室一样,东西摆放的位置也差不多,他到文件柜那里翻了几下,就找到了要找的东西,拿在手里后得意的笑了笑,就好像已经看到高原以后倒霉的样子一样。   可是他刚转身要走,就发现高原倚在门口,手里转着钥匙圈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王书记今天怎么这么闲着,到我这屋来串门。”   王书记此时手里正拿着那份文件呢,是拿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他虽然是很生气,但心里也明白,自己就是干生气白生气。人家高原也没说要和小芳相对象,之前也说过家里有未婚妻,一切都是他们自己想太多了,所以就算生气,也得憋着!   “哦,突然想到之前签的工程文件有点问题,我要再仔细审核一下!至于工程那边,就暂时先停吧,我不能允许经过我的手里批出的工程有问题。”   高原隐约能猜出点为什么他会变卦了,真没想到书记的心眼儿这么窄,因为这点莫须有的事儿就迁怒一县的人。这个工程如果能成功,造福的可是整县的群众,之前亏他还以为他人虽然无能,但也算是个不错的人呢。   “王书记说的是养殖场的那个计划书么?您应该早说啊!当初大会一通过,我就已经通报给上级了,昨天上面已经下批了同意文件,我已经传达下去了,工程队的人已经开始施工前勘测了。   现在如果才去质疑计划书的话,上级那里恐怕不好交代,这让人很难办啊书记。不过如果王书记您确定计划书有问题,我现在就打申请报告,咱们是要为人民办好事,不能好心办错事。”   已经上报了?那他手里的是什么鬼?!王书记赶紧把手里的文件夹又塞了回去。   计划书当然没有什么问题,这可是造福百年的惠民工程,虽然王书记不是主要倡议人,但将来成功的话,他也能跟着惠利。   工程如果没开始也就罢了,现在已经审批了,如果他再去质疑,万一引起他人的注意。一经查实,工程没问题,那不就是他有问题了么。   “其实仔细想想,计划书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有些小细节,我想再精细下罢了。不过既然已经审批合格了,就证明那些并不重要,我这也就没什么事儿了,你先忙吧。”   王书记走出办公室门口后,又回头说道:“哦,对了,听说你老家来人了?是你未婚妻么?你上班也没什么时间陪她吧,我让王芳领她四处逛逛吧,好容易进回城,得上街里和百货商店溜达溜达啊。”   高原有点洁癖和强迫症,他弄好的东西,很讨厌别人再碰。进屋后,他走到文件柜前简单的整理一下,听到他的问话后,忍着不快回答道:“是的!不过不是老家过来的,我老家已经没人了。她家也是咱们市的,一直在首都学习,这次被公派回来援建,离的不远就过来看看我。”   书记此刻的心情,就跟天降一道大雷,从头劈到了脚底一样。本来想暗暗的刺他一下丢了西瓜捡芝麻,可为什么会觉得县长的未婚妻听起来好高大上的感觉。   “未婚妻,不是村民么?”   “哦,不是,是在编研究生。”高原拿出一份文件看了看,头都没抬的简单解释了一下。至于再多的,无关人员就没必要知道了。   偷拿文件被主人抓包,想装逼还被打脸,书记此刻也尴尬的不要不要的。   “哦,那挺好,不错。你忙吧,我也有公务没处理呢。”   等书记走远后,高原这才一把狠狠的将手中的文件摔在地上,竟然敢算计到他的头上,真是好样的。   本来看他没什么大能耐但好在不算事多,留着他关键的时候给自己顶缸还挺不错的,但现在看来,再姑息他就是给自己埋雷了。可是听说书记家的关系也挺复杂,这事真的挺难办的,要仔细琢磨琢磨了。   不过现在可不是把时间浪费到这种无聊事上的时候,媳妇儿还在家等着他呢,赶紧交代完事情,陪她出去逛一逛。虽然说这个小地方没什么可稀奇的,但是只要俩人能一起待着就好,相信她想的也是一样一样滴!!!   按理说,先期工程已经开始,他应该过去坐镇才是。但是工作和田恬两个放在天枰上,这个还用选么?我们还是愉快的放下工作,好好享受一下二人世界吧!听说国营饭店新来个老厨师,一样的饭菜做的都比别人好吃,以前还给领导人们做过饭,因为老家在这里,落叶归根调回来工作的。   可以带她先去吃顿饭,再到附近的莲花湖转转,买东西什么的这丫头肯定不稀罕。但他这几个月工资可攒了不少,就算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也要买身衣服给她。赚钱给媳妇买吃的买衣服,想着这样的生活,工作才更有动力啊!不然他为谁?X县全体百姓?别闹了,他可是高原,受尽白眼和生活磨难才成长起来的孤儿高原,不去报复社会已经就算不错了!   他以前也想努力生活出人头地,但那会只是想活的更好,所以什么都敢干。如果没遇到田恬,他也许会比现在的成就更高,因为他无所顾忌,狠的下心,什么样的机会他都敢抓。但是有了田恬后,一切就都不一样了,他想要努力成功,是为了给她更好的生活。所以这个过程,就不能是有瑕疵的,因为如果出事,那田恬就要和他一起承担后果了。   他努力的这一切,都为了给这丫头更好的生活,所以一切的一切,她都是排在第一位的。现在正主来了,其他的当然都不重要了啊!   田恬是个比较懒的人,在难得的假日里,又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就一觉睡到了中午。高原打饭回来,她正在洗脸。   高原他们这一代,就相当于八零九零后的父母,他们挨过饿下过乡,干过革命工作在集体,从小就锻炼的特别勤奋。估计大家都经历过,在家睡个懒觉或者不干活,就会被念到脱一层皮。懒得无可救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包了,混吃等死那活儿的,谁娶了/嫁了你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高原看田恬就是这个心态,但一个人受尽了折磨,时间久了,就会习惯了。。。   这不,他这边已经摆好饭了,田恬才欢呼的跑过来。入座前先kiss了他一下,蹭了蹭他的肩膀撒娇的说:“好哥哥!!!我上辈子一定拯救了银河系,这辈子才有了你这么好的男人,好幸福哦!!都是我爱吃的菜,太棒了!!么啊!”   瞬间,高原就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心甘情愿啊!   所以说了,人一定要有张好嘴,田恬就因为有了这张会说话的巧嘴,完全就像拥有了全世界一样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91章   田恬开心的吃饭,高原就简单的收拾下房间。   “这边有个映日潭,景色挺不错的,一会儿我们去那逛逛,晚上就在国营饭店吃了。”   要不怎么都说资本主义最腐蚀人心呢,跟着田恬这样享乐主义的人生活久了,就连农村出身根正苗红的朴实高原,也学会吃喝玩乐制造浪漫了。   要换一般贤惠点的女生,现在在外面吃喝那么贵,肯定得拒绝,再不就是说做好东西带出去或者回来吃。或者关心下他还有没有事情,工作为先一类的。   但田恬不是那种女人啊,标准的享乐主义,听到有吃有玩,开心的跺了跺脚,反倒夸他说:“哥真好!我要吃肉,哥你把粮票带足了。”   “放心吧,上班这几个月根本没有用钱的地方,都攒着给你买好吃的呢。”   想当初我们高原是多会过日子的一个孩子啊,从小没爹没妈孤身一人都把小日子过的特别红火,就算是饥荒那几年家里都有屯粮,那得是手多紧多会打算的一个人啊。看看他现在,准备了几个月的工资准备去请女人出去玩,美色果然毁人不倦!!   真是的,这男人,怎么能这么好呢,怪不得她这样有国际视野的人都栽到他手里了。有能力、又顾家、会做饭还爱她,哎呀,她上辈子支援灾区的钱果然没白花,福报来的不要太快哦!!   “耶,可以好好吃一顿了!”田恬叼着筷子,高兴的直晃小脑袋。   现在虽然政策放宽了,但是人们对走资派的偏见还没完全消除,田家不敢往出露好东西,所以日子过的还是紧紧巴巴的。高原虽然都主动给她钱花,但田恬还是有点自尊的,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都是能不花就不花,非得要花就尽量少花。吃穿上是能吃饱穿暖,但不会太大手大脚,况且现在虽然全国形势转好,物资还不是那么的丰富的。   还要说一句的就是,田家夫妻自那次走之后,一直都没有回来。但是中间一直有捎信回来,这才让人放心不少。   之前只以为父母可能是热武的研究人员,可看现在这样的架势,可不止是热武这么简单。特别是去年援外抗敌开始,夫妻俩到现在几个月都没消息,但他们又不是军人,打仗的事跟他们挂钩的话又太牵强,所以一时也吃不准俩人现在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了。   田恬吃完饭,就去翻带来的包,里面有换洗的衣服,是她新作的一条‘的确良’带圆点的裙子。现在这种连衣裙,国内刚流行起来,一般人还不敢穿,看到谁这样露腿的衣服,保守的人就会骂她不正经。她本身是对衣服没太大追求,不太注重打扮的一个人,但夏天太热了,终于有裙子可穿,就赶紧买了一件。   但是,事实证明她就是俗人一个,不能无视别人的言论。当时她的衣服还没做好,一年级就有个家世不错的学妹先穿着上学了,这一下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差点没让人用口水喷死。你较着走在了时尚的前沿,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不是那么好当的。   所以这条裙子,从拿回来她就没穿过,就算后来陆续穿的人多起来,她也没穿。要来见高原前,她才把裙子又翻出来,女为悦己者容嘛,她也想让高原看到自己最漂亮的一面。   可是。。。。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总是很骨干!当她打扮一新,转着圈圈展示给高原看时,他却皱着眉头说:“你这又是捉的哪门子妖儿啊!都入秋了,你要露大腿?不做病心难受是吧!”   满心欢喜兴冲冲的打扮一新来给他看,却被一盆凉水浇的透心凉,她讪讪的瞪了他一眼,嘟着嘴说:“你就不会说点好听的是吧!”   “我会啊!你穿这条裙子特别好看,就像仙女下凡一样!可现在天凉了,我虽然愿意让你貌美如花,可更想你健健康康的!所以你快去把这条裙子换下来吧,一会儿咱们再买套好看的秋装!现在不新流行‘斜纹呢’么,这边有个老裁缝手艺特别好,让她给你做一身西装裙,又好看还不冻人。”   果然是会说好听的!不止让田恬把裙子换下来了,还美滋滋的,没等出门呢,小胳膊就挎上了。这要换没认识田恬以前,哪对男女要是这样黏黏糊糊的,高原准会觉得他们伤风败俗。现在被她磨惯了,反倒越发喜欢这种亲近,让人心里喜盈盈、暖乎乎的。   现在这年代没什么娱乐,谁家有点新鲜事,邻居们恨不得扒着墙头看热闹。县长家来了个身份不明的女人,这得是多劲爆的新闻啊,一个个连吃饭都舍不得回屋,就端着饭碗坐在门口恐怕错过什么好戏。   如果说以前田恬活的洒脱,不在意别人的看法,现在却是完全改变了这种想法。现在这个时代,真是人言可畏三人成虎,跟以前在网上不疼不痒喷两句的性质完全不同,真的是能扒人一层皮下来。   以前看小说,都说穿越的主角们不惧人言,不畏异色,就是我走我的路,让别人羡慕去吧。是悔婚啊,让父母离婚啊,和家庭断绝关系,怎么爽怎么来。但要放现实中试试,特别是这个全民皆兵的年代,真能干出一人吐一口唾沫淹死你的事儿。   所以别看在屋里俩人起腻的慌,一出门就赶紧要多正经有多正经,就这还挡不住人们在背后闲话呢。说什么没结婚俩人就在一个屋睡了,那女人也不是什么好饼!现在所有的有‘色’新闻,不管原因究竟是什么,大家首先想到的就是女人的毛病。不说现在,就说以后,不也都有不少人抱着这种偏见么。   小小县城的荷花池能有多大,用脚细量有一个小时也都转完了,可偏偏一个男一个女,就有本事在这个小地方溜达半天也不嫌烦。俩人坐在湖边的长椅上,打了一把伞,把脑袋都藏在伞的后面,说些悄悄话。   田恬觉得这气氛真不错,就主动的亲了他两口,高原一下就像椅子上长针扎了他的屁股一样,整个人都跟炸毛了似得,头发丝儿都立起来了。高原外表很温和,其实心眼子贼多,突然露出这种二哈一样的逗逼样子,逗得田恬举着小伞乐的‘咯咯’的。   “你还好意思笑!大庭广众的,你也太放肆了!还要脸不了!”他话说的倒挺硬气,但是那副脸红心跳□□满面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惧怕不起来。   突然间就想起了小说里那些娇弱女主,XX千遍万遍依旧紧致如初羞涩似少女!所以看着他红彤彤的脸颊,田恬笑的更欢实了,有种调戏良家妇男的赶脚肿么办啊!   “我不要了!你要么?”   高原伸手弹了她一个脑瓜崩,一脸无奈的说:“那就贫吧。”   “什么我贫啊!你才老古董呢,你看别人,谁搞对象不热乎。”田恬指了指角落里的长椅,上面有对明显行为不端的小情侣。   “那你怎么不学点好的!你看人家,多朝气蓬勃!”高原也指了指在公园里练习合唱的小学生。   田恬‘哈’了一声,翻了个小白眼儿,一把将他拽起来后,做了个挺胸收腹,手搭在胸前,练习美声唱法的标准姿势。   “啊啊啊,咦咦咦,多来米饭少拉稀!!~~高原同学,来,和我一起唱。”   高原已无力扶额,大小姐!你快收了神通吧!   田恬耍吧够了,肚子也饿了,高原恨不得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带她去吃饭,因为吃饭能堵住她那张嘴啊!   这时候的人要说吃顿好的,那就是肉,一色儿的肉。什么荤素搭配啊,俺们馋,不懂。以前田恬也穷讲究个养生,可是饥荒饿两年后,她下半辈子就想抱着大鱼大肉过了。   先点个一丸儿肉的水饺,葱花都不能多放,不然不香了。再来个扒肉条,一条红烧鱼和一个炖小鸡儿,全都干炖,一点菜不放的那种。   她这样点菜,在现在来说再正常不过了,如果现在谁上饭店说炖小鸡里多放点粉条蘑菇和土豆干,肉饺子太腻来个素的,人家都得像看二傻子一样的看你。   真的,这会儿吃这么几个家常菜,比以前她第一次吃西餐的时候都激动,能想象出都把她馋啥样了吧。还有别以为现在吃饭特别便宜啥的,那是对比以后的物价来说,但要是和现在工资对比的话,真心挺贵。不然真那么划算的话,谁还在家啃窝窝头了,都上饭店吃肉多好呢。   贵还不算,想吃饭还得有证明,还得出示工作证,比以后的政审都快严格了。高原说现在已经好多了,头两年清算最严重的时候,还得证明自己的正治立场后才能进到饭店里,因为这里是为人民服务的。   俩人点完菜,高原又出示了工作证和粮票,说是点菜也有点夸张,因为墙上就贴着五样菜,其他两个一个是炒鸡蛋一个是炒青菜。现在饭店是一个城市就一家,从服务员、厨师到经理,都是领国家的饷,办事就特别的牛气。采买部买来什么菜,顾客就得吃什么菜,还是爱吃不吃的那种态度。哪像以后,顾客就是上帝,老板恐怕客人吃不好,恨不得一天三变的来迎合大众的口味。   服务员也是先看工作证再收钱,如果条件不符合,人家直接就撵人了,就不用再进行收钱这个环节了。   高原在X县里还是很有名的,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县长,一上任就大刀阔斧,誓要三年内甩掉贫困县的名头。   这样为人民办实事的父母官,就是现在人心里眼里的大英雄,服务员捧着高原的工作证特别的激动,非要和他握个手。   高原也没有什么架子,他表现的就是亲善爱民的形象,握手后那个服务员看起来特别的兴奋,简直比那个时候她见到BB几只时还激动。(有BB乱入)   “没想到你都有迷妹儿了。”服务员走后,田恬打趣的说。   高原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听那口气就不是什么好话,所以他一点都不想知道,他又不是挨挫没够,感觉心好累。。。   “有饭吃了难道还堵不住你那张嘴么!”   田恬也不再逗他了,毕竟气大伤身啊,乖乖的把嘴抿上,安静的等待上菜。 第92章   再说一下书记家,王书记当天回到家,就被老婆和女儿追着问事情办的怎么样。王芳是真相中高原了,这些年不是没相过比他条件好的,但挑挑拣拣下来,到现她也成了别人挑拣的对象。年纪越大知己就越难寻,难得碰见个条件相当,又合眼缘的,王芳就想把握住这个机会,所以分外的上心。   “爸!高县长到底是怎么说的,你到是给我个准话啊!”王芳就差急的直跺脚了。   “小芳啊,高县长和你不合适,你比他还大几年呢。我看户籍科新来的小王就不错,你俩年龄相当,比你大点能会疼人。”王书记好言劝着女儿。   “怎么不合适了!哪不合适了!老话还说女大三抱金砖呢!要细算下来,我还没大他三年呢,顶多就是两年半!再说疼不疼人是从年龄上看的么?!高县长年龄是小,可是心细体贴,这不是也当初爸你回来说的么!还说什么小王,痴长几岁连高县长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就这样的人你还想给我介绍!”王芳是独生女,在家也是说一不二的主,她这么上心的一件事,父亲竟然敢推三阻四的!!   不止王芳,书记老婆也一起过来埋怨他,烦的他一拍桌子,吼道:“人家高原都有未婚妻了,不给你介绍小王,你们说还有谁合适。”   听后母女俩人一愣,王芳先反应过来,说:“有未婚妻能怎么样,那种农村土妞,能配得上堂堂一县之长么!要是在前两年,这就算封建残余,可以跟她划清界限的。”   “划清什么,你以为就你念了两年书么!人家高原的未婚妻,是首都大学的在职研究生,跟我是平级,根本不是什么农村土妞。怪不得之前高原一直装傻充愣,原来是压根没瞧得上小芳,人家对象比你强一百套!既然人家没这个意思,那咱们总不能再上赶着贴糊上去吧,你也歇了这个心思吧,改天爸妈再给你介绍个更好的。”   王书记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今天这一天啊,是他这几年养老般的工作生涯中,最跌宕起伏的一天了。偷文件被抓包不说,还被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一顿敲打,回家也不着个消停,感觉脑袋都大了。   被人拒绝不说,听意思她还让人比了好几个来回,王芳一时接受不了,哭着跑回了屋子。   “我不!我不!”   也不知道她这个不到底是不想再介绍啊,还是受不了刺激,总之有点脆弱。   第二天田恬依旧赖床,可睡得正香呢,就听见有人敲门。高原有钥匙能自己开门,这里她又没什么认识的人,所以压根就没有去开门的意思。这习惯也是上辈子养成的,相信大家都有这个毛病,自己家人来,肯定会提前打电话。不联系就过来猛敲门的,不是查水表的就是传销的,哪个都得掏钱,所以就算家里明明有人也不会去开门。   可敲门这个人,显然的非常有毅力,敲的田恬觉都睡不着了,气的她掀开被窝起床了。但就算起来了,她也没打算去开门,而是洗了脸刷了牙,拿出本书又歪回床上躺着,看了下手表,估计着高原还有多久能回来送饭。   有点饿了。。。。   外面敲门的那个,其实就是王芳,她今天就是要来看看,这个所谓比她哪都强的县长未婚妻到底是个什么德性。   刚开始敲门没人开,她还以为屋里没人,但是邻居跟她说早上就高县长自己走了,那女的昨天进去就没出来过。她这算是被无视了么?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的气,还吃了闭门羹,让她憋了口气非得把门敲开看看那个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样不可。   可是这门干敲也一点动静都没有,外面又有邻居偷摸看热闹,她也不好意思张嘴喊。她此时此刻的心情就跟雪姨是一样一样滴,开门啊!开门啊!你有本事抢男人,怎么没有本事开门啊!!!   不过还没等她把门敲开,倒是先把高原等回来了,可她今天压根就没打算和高原碰面。她就是想先见见这个所谓的未婚妻,如果父亲说的太过夸大其词,她自然有办法叫人知难而退。如果真像人家说的那么好,那她也有信心比一比,就当先探探虚实了。   可是她把俩人之间所有可能的对话都想了个遍,就是没想到会压根连门都敲不开,急的她眼睛都气红了。   高原回到家门口,就看见一个女人疯了一样的在踹自己家大门,挂不得之前田恬说这门好了,被人这么凿吧都纹丝不动。   “你好,请问你有什么事么?”高原在她背后站了两分钟,发现她依旧和门较劲,他手里的饭都要凉了,所以出声问道。   王芳回头,没想到是高原,赶忙摸了下头发,尴尬的笑笑说:“啊!高县长你好!”   “你是王书记的女儿,王芳同志吧?”虽然是问句,但高原百分百肯定自己没认错,就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到自己家来。   “对,是我!”被县长给认出来了!王芳感觉自信又回来点了,她站直身体,拿出工作时培训过的礼仪姿态,挺胸微笑亲切端庄。   “王同志怎么会来这里?是书记有什么事情要交代么?”   王芳摆摆手说道:“不是,不是,是我听父亲说县长未婚妻来了。想着高县长你倡导的养殖场计划迫在眉睫,估计是没什么时间陪着未婚妻了,高县长您为全县人民加班加点,我就自告奋勇,来替您陪陪未婚妻。   可是敲了半天的门,也没人开!高县长您未婚妻很警惕呢。”   这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么?一点不会为人处世,丢的可是高县长的脸啊。哪个男人不爱面子,特别是在领导位置上坐着的,夫人就是自己另一个代表,这样不懂事能让人拿的出手么。高县长还这么年轻,以后高升的机会大把大把的,就这么一个缩头乌龟,怎么替高原开展夫人外交,结交人脉啊。   王芳想的倒不差,可惜算漏了高原就是个护犊子的人,我家妞儿警惕陌生人应该的,她要是啥人都敢往家放,那他才要教育教育了。   “哦,谢谢你,有心了!不过不麻烦了,她不习惯和陌生人接触,我这两天也能抽出时间陪她。”高原毫不犹豫的拒绝,但话里还是留了三分颜面,又拿钥匙开了门,却没有要请人进来的意思。   “可之前我爸回家说这个工程很重要,一刻都耽误不得。这种关键的时刻她还来打扰你,会不会有点太不懂事了,还是我来替你陪她两天吧,这样你也能专心工作。”见高原对她爱理不理的,王芳有点急了,说话也不加修饰。   高原本想推门进屋的,现在‘啪’一下把门又关上了,动静大的吓了王芳一跳。   “恕我直言!王小姐你的性格,我实在不放心未婚妻跟你接触!所以你请回吧,这里没有需要你帮助的地方,而且咱们真的彼此不太熟悉。”高原很少或是基本没有对人说话这么直接刻薄的时候,一是他在女色上不开窍,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二个八成就是怕田恬误会了。   说完,高原又重新推开门进屋了,留下王芳一个人,不可思议的盯着面前的这两扇门板。   她能感觉到背后人们嘲笑的目光,但更多的是不敢相信,高县长是以有能力又随和才为大家所熟悉的,刚才那番尖酸刻薄的话真的是他说的么?   什么叫彼此不熟啊!之前都相过亲了,未婚妻来了就翻脸不认人了么!   想她王芳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憋屈气啊,狠狠的踹了两脚大门,喊道:“高原,你出来!你出来!”   屋里俩人正要摆饭呢,听见她的大喊大叫,田恬一边咬着馒头,一边问高原,道:“这怎么回事?折腾一大早上了,又用这种声讨负心汉的口气来喊你,你真确定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么?!”   高原拿筷子往她嘴里夹了口菜,说:“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么!那就是神经病,越搭理她越来劲,况且也不是值得我浪费时间的人。她要不嫌丢人,就让她闹吧,等一会儿我上班去找王书记。” 第93章   田恬问这个王芳到底是什么人,高原也没瞒着,说:“王书记的女儿。”   “真是书记女儿?怎么听着像这个家的女主人似的,还要替你招待我!没由没缘的,人家不会平白这么仗义吧。”   没理由啊!在农村的时候高原就抢手,出来工作还是香饽饽,这让身为白富美的她情何以堪啊!可以大喊三声‘时不我待’么。   “瞎想什么呢!当时是有人要做媒,我都说明明白白的了,谁知道她跟神经病似得还跑家来了。不用理她,下午我直接找王书记去,这么大岁数的老姑娘往男人家里乱跑,她不嫌丢人别人还觉着磕碜呢。”   要说男人不待见起来一个人,嘴比女人损十倍,人家王芳是比你大几岁,可不代表就是老姑娘了吧。   可是没等到下午呢,高原单位就收到一封加急电报,还不是打给他的,是转田恬的。   电报如下:田恬父母归速回。没有标点符号,因为符号也是要付钱的,打电报就是怎么简洁怎么来,意思能懂就行了。   田恬承载着原主的记忆,对父母的感情也非常的深刻,一家三口几年没见,确实是非常的想念。而且她之前来高原这里时,已经跟家里打了招呼,至多三五天就回去,现在突然打了加急电报过来,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急事。   所以收到信后,田恬一颗不耽误的收拾好了行李,X县离市里不太远,班车或者是路过的客车都特别多,坐车也就一个多小时的路程。   临走前,田恬依依不舍的抱着高原,再见面又得几个月后了。这才相聚就又要分离,一会儿欢喜一会儿悲的,真是让人太难受了。   男人就是比女人要理性一些,就算心里也是千般不舍,但依旧能打起精神安慰她说:“好了,等我忙完这一阵子,就过去看你!你自己在学校要好好吃饭,好好学习,有什么事儿就给我拍电报或者摇电话。下次见面要是见你又瘦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田恬抱着他,脸贴着他胸口,说道:“都要走了,你也不说点好听的!你要收拾我,那我下回不理你了。”   “好好好,不说不说,我这不是怕你一个人又散游,回头身体不就刻薄完了么。听我话啊,好好照顾自己,不然生病还是掉肉我都该心疼了。”高原也环住她的肩膀,一手抚摸着她的长发。   别管以后会不会照做吧,反正现在温情幸福的,就算让她去摧毁地球,她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分别的时候田恬没哭,但是车开动的那一刹那,她眼泪就止不住了。真的,俩人在一起的时候不觉得对方有多么的重要,可是刚一分开,却已经开始想念。   田恬难过的抹着眼泪,忽然听到身边的车窗在响,她擦了把眼泪定睛一看,原来是高原在追着汽车跑。隐约能看出来他嘴里喊着:别哭,过阵子我去看你!   以前看电视的时候,看见猪脚们不是追着火车就是追着汽车,那时候就觉得设计这种剧情都是没长脑子的。这智商也太捉急了,非得车开了才能想明白,车不开就在那磨磨蹭蹭犹犹豫豫的。之后再用两条腿去追飞一样的轮子,最后再后悔莫及。。。   看别人的时候觉得傻透了,真放到自己身上,却觉得心里妥帖无比。他辛苦的追赶着汽车,就为了多看自己一眼,怎么可能不感动呢。   直到车开远了,也再也看不见高原了,田恬也止住了眼泪,重新露出了笑脸。   她旁边坐的是个三十左右的大姐,打趣的说道:“这小年轻啊,谈起恋爱就不管不顾的,这追着汽车跑,得多危险啊。这要是弄不好,都容易卷到轮子底下。”   现在热心肠的人多,也都跟着说怎么怎么不行,怎么怎么危险,不止他自己不注意安全,还威胁到全车人的生命财产安全。   这还上纲上线了,没摊到自己身上可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唾沫星子不要钱呗!   田恬心里吐槽,但面儿上却特别虚心,前两年都练出来了,应付这种情况她太有经验了。   不到两个小时,田恬就到家了,只是家里大门口停了辆军车,还有俩小兵在那站岗。田恬四处看看,确定没走错后,这才蹑手蹑脚鸟悄儿的想进门,到跟前儿时,真被那俩小兵哥给拦了下来。现在的警卫员,挎的可都是真刀真枪,被他们这么一比划,吓得田恬都想下意识的举手投降了。   大家还记得田恬之前有个同学么,在部队学军的时候,也是被哨兵吓的投了降,就被认为可能是潜伏的特务,祖宗八代都被审了一遍后才被放回来。有这么个教训在前,田恬就是再害怕,也不敢有什么小动作。   “什么人!现在这所房子戒严,闲人勿近。”   田恬看他们这一身绿军装,就想起以前的红小兵了,完全没有以前的军人情结了。   “可是我要回家!连自己家也不能回了么!”   他要敢说是,那她转头就走。。。惹不起我躲的起,看这样也不像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啥时候回家不行。   “哦!你就是田中尉和李技术员的女儿吧!你快进去吧,他们等你半天了,我们马上就该出发了。”   田恬没多问他们,一放行就赶紧往屋子里冲,就怕他们真是走的急,再说不上什么话。   一家五口分开这么长时间,如果说谁最揪心,那非田家两口子莫属。上有老下有小,看不着顾不上,偏还碰上了动荡的年代。但俩人以前也属于是戴罪立功,就算心里惦记着,也不敢跟组织上谈什么条件,只是隔两个月能收到家人安好的消息。   直到后来换了领导,才开始重视他们这些技术人才,可刚好好,邻国又爆发侵略战争。作为仅有的几个掌握先进远程打击的科技人才,夫妻俩第一时间又被偷偷送出了国,这次回来,也是为了田恬之前发表的那篇《高科与国防》的论文。   文章里面对计算机更前沿的看法,正是他们远程打击热武现在无法克服的弊端,所以,作为主技术人员,夫妻俩私心的申请要回国当面学习。   夫妻俩一直得到家里的消息都比较笼统,所以这篇附属着国家科技部干事田恬的文章,让他们压根没联想到会是自己的亲闺女。直到田恬的人事资料交道他们手中,俩人这才知道彼田恬就是此田恬!自己的孩子,在之前那样恶劣的条件中,都能成长成为一个有作为的人。做父母的在感到骄傲并与有荣焉的同时,也羞愧万分,在孩子努力的道路上,为人父母的竟然一点帮助和安慰也没给予过,简直是太失职了。   所以夫妻俩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孩子和家人,本该让通讯兵来接人的,俩人也非要一起跟回来。   跟他们俩一起来的,还有部队里的政委,他正在给天老爷子和田奶奶做思想工作,就为了让他们同意唯一的孙女出国上战场。   “咱们信息站被敌军赶超了,现在让对方压着打,死伤简直就是不计其数。后来李技术员无意间看到了小田儿同志发表的那篇论文,正是能弥补我军的不足之处,只要能升级成功,就能改变咱们被动挨打的局面,挽救万万千千人的性命!”   “你们说的那些,我不是太懂!但是国家有需要,田恬作为一个合格的公民和党员,自然是义不容辞的!可是,我儿子媳妇在战场,现在唯一的孙女也要去。领导同志,你能理解我们两个上了年纪老人的心情么!”   来个这位政委,是师级干部,可见上面对此事的重视程度。指导员能干到这个级别,说是人精也不为过了,特别能拿捏住人们的心里,说话也让人心服口服。   “非常理解您二老的心情,所以在此代表前线数千万战士的父母亲人,感谢您二老培养了两代好同志。老先生,他们几个人,就相当于一个营一个团,能救更多的同志,也能杀掉更多的敌人!   有他们的聪明智慧,让更多的军人家属,不用去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虽说这话说出来对你们家并不公平,但是,没有大家哪来小家!”   来之前政委就了解过了,老爷子以前留过洋,思想特别的前卫。联军侵略那会儿,曾散尽家财帮助过组织,后来因为大清算这个失误的决策,让本该荣耀的田家人变成了过街老鼠一样。田家人有怨言的话,组织上也理解,有什么要求也尽全力满足。但是田恬,必须得去,前线上多少战士,都等着新的工程信息站完成来救命呢。   作者有话要说:   没修文,可能有不通顺的地方,困了。明天来捉虫,大家对付看。   田恬要换地图了。 第94章   在田家两代人心里,就算之前遭受过不公平的对待,也磨灭不掉他们对祖国母亲的热爱。现在人主人翁精神和责任感都特别的强,田家夫妻俩,用科技报国,二老是非常支持的,哪怕将来要马革裹尸,为祖国献身那是荣誉。   但放在孙女身上,老人家可舍不得了,所以老爷子一口拒绝道:“不行,我家一一又不是军人,没接受过一天的训练,上前线太危险了!”   “田恬同志包括田中尉和李技术员,都是和领导一起,在战场的大后方的。远程打击技术,就是在远距离引导导弹准确的轰炸敌人,所以他们离前线是非常远的,冲锋陷阵的都是我们的工兵战士。   您老以前也留过学,所以说了您也能懂,您家这三个孩子,都是咱们国家这方面的难得人才!以后的战争,科技会是主力,所以对他们的保护力度,并不亚于首长。”   话说的有道理,可是不是自己家孩子,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这我倒是相信,可是敌人也不傻,听说他们的特种部队经常偷袭我军的大本营,叫什么斩首行动!”   正因为老爷子见多识广,所以就算政委嘴皮子再厉害,也蒙蔽不了他。   被老爷子一语道破天机,政委脸上一僵,也是头一次知道,有时候人的学识太渊博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我军将领被斩首,并不是传闻,只是为了舆论导向,都是说战死沙场。像老爷子这样明白透彻的人,还真是不多。   有句老话说的好,老小孩儿小小孩儿,老爷子见自己把一个大政委都说词穷了,非常的得意。   “想当初抗战的时候,党刚建军我就和你们打交道了,还能不明白这点事儿么。”   确实,老爷子说的都是事实,当初他散尽家财支持抗战,本应该是英雄一样的人物,却因为那几年的动乱,让昔日英雄折腰。到现在都没给个说法不说,还让人家两代人往战场上奔,政委一时竟无言以对。   这时,田父田嗣轩却说话了:“父亲,让一一去吧!她一个人,就可以挽救万千的战士,咱们是为人父母,那些战士也是有血有肉的。”这一年来在前线,他看过太多的人逝去了年轻宝贵的生命,他们用生命保护的那个信仰,也深深的影响到了他。   田老爷子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儿子一眼,如果是身外之物,哪怕身无片叶他也不会皱下眉头。他以前是怎么教育的,君子不立于危墙,现在儿子竟然上赶子要把田家唯一的独苗苗往战场上送,他真是做学问做傻了!   但是,老爷子又不是自私的人,如果不听不看他肯定会攥紧了孩子不撒手。但政委也是多年的老干部,特别会看人脸色,感觉到老爷子的松动后,就不停的给他讲现在前线的艰难局势。   “敌军的火力一直胜我们一筹,可是我们将士勇猛,局势倒也一直是对半开。可从前两个月开始,敌军的远程打击技术好像是升级了,精确度竟然控制在了一米之内,比我们的火力精准不说还更快捷。之后一直是压着我们打,领导们虽然着急,可是阵地却不能让出一分,战士们基本上是拿血肉之躯在抗,一时死伤无数啊!”   政委说的这个一点不是夸张,最近两个月,国内的死亡名单如同雪片一般。老爷子偶尔出去买菜,就能看到丧葬委员会的人脚步匆匆,之后就是人们的哀嚎声。小小一个城市都是如此,更何况举国上下了。   面对这样的情况,是个有血性的国人,就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老爷子一闭眼,咬着牙下了决定说:“我尊重孩子们的选择!”   这时,田恬也回到家了,田母李婉婷几年没见到孩子,抱着田恬就是放声痛哭。一想到还要亲手送孩子去危险的战场,更觉得愧对于她。   “一一,妈妈爸爸对不起你,但是那么多鲜活活的生命在我们面前逝去,爸妈的心真的承受不住了!你放心,不管是生还是死,爸妈都陪着你,所以你不要怕。”   田恬刚回来,还沉浸再见到父母的喜悦里,很是不明白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田嗣轩这时候说道:“你的那篇‘精确论’,可以优化系统程序计算的准确率!所以,军部想征召你为特聘技术顾问,帮助升级完善引导导弹的系统精准度。”   这些年,田恬也培养了一些觉悟的,她以为是需要她的研究成果,国家有需要,当然义不容辞。   “好的,正好最近这半年来,我又有新的研究成果,我把资料拿给你们。”   “一一!现在需要的不是你的研究成果,而是需要你亲自去操作。每一分钟都有战士们在牺牲,我们已经没时间去看那些理论现学习了,时间就是生命!”   要去前线?!去战场?!田恬有点发蒙,她从来都知道胜利最后是属于国家的,但胜利的艰苦,她更清楚,她一直以为那些离自己很遥远,只是个数字罢了。   “你们,这些年一直在做这些么?”   “是的,前两年我们秘密出国学习,援外战争打响之后,我们就一直在战地后方。   一一,你是我们唯一的孩子,不是情非得已,哪怕是要我们的命,也不希望你去涉险的。但是前线的战士们,真的是太惨烈了,他们是明知道送命也去毅然赴死。他们是烈士,但却死的那么的不值得,就因为我们的技术跟不上,敌人一个营竟然要我们一个团的战士去陪葬。   如果能拯救千千万万士兵的生命,哪怕要牺牲我唯一的女儿。。。”   说道最后,田嗣轩愧疚的不敢去看女儿。   其实,他们早就看到了女儿的那篇论文,一直没说,就是不想女儿涉险。但是看到身边的战士前仆后继的死去,死亡通知书要用卡车来拉,夫妻俩真的崩溃了。   相信不管多懦弱的人,看到自己的人民被单方面的屠杀,也会激起血性想要冲上去拼命。要说最难过的,其实还是他们夫妻俩,对家人的愧疚,还有对孩子的不舍。   如果没有继承原主的感情话,田恬一定会觉得这两口子疯了,竟然让唯一的孩子去送死。但她感受得到那份爱,所以能体会得到他们不到万分不得已,是不会亲手送自己的掌上明珠上战场的。   这时,田爷爷说话了:“一一,政委说,这一年援外战争,我们一共牺牲了七十万将士。可是就这两个月,就死了五十多万人,如果你能优化那个远程打击系统,也许就能挽救几十万士兵的生命。   你一个,救几十万的人,你愿意么!”   李婉婷已经泪流满面,哽咽的无法说话,只是把一张战地时报递给了田恬。上面不是大好形势也不是英雄颂歌,而是密密麻麻的阵亡报告,XX军XX团全部阵亡,全团无一人生还,XX团附属XX营、XX营,全部阵亡,无一人生还。。。。一张报纸上,写满了讣告,战士们却连名字都没留下。   要是让田恬说,她怕死么!她可以毫不犹豫的回答说,她怕。但是一比几十万的数字,真的刺激了她的大脑!她从来不是什么高尚的人,她可以为了一己私利损人不利己,她也许也愿意为了生存去陷害他人。但在国家利益面前,她此时此刻真觉得个人得失不那么重要了,哪怕是将满腔热血洒在这片土地上,她也甘愿。   田恬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已下定了决心,她说道:“我同意去,但是我有个要求。”   “有什么要求田同学尽管提,我们一定满足!”见她答应了,政委连一句都没多问,就同意了她所有的要求。完全不是往常拉大锯打官腔的做派,可见需要田恬的心情有多迫切了,当初来之前领导也说了,要克服一切困难带回这个人才。   “我只是想把丑话说在前面,如果,我说如果!要是有一天我被敌人俘虏了,如果当时救不了我,就马上给我个痛快,我不想落到敌人手里受尽折磨。   我这人吃不了苦意志还不坚定,我不想本来抱着当英雄的念头去,到最后却成了罪人。政委你能答应我,帮助我做个有始有终,不给家人抹黑的英雄么?”这一看就是被抗战连续剧荼毒过的孩子,俘虏四大刑,老虎凳、辣椒水、竹签子和火钳子。   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为了千万战士就能有赴死的觉悟,这已经就是英雄了。就连常年做思想工作的政委,都感觉鼻子酸酸的,他点点头,说:“好!你一定会是个大英雄的。”   因为时间紧迫,众人一刻都未耽搁,田恬只来得及简单收拾了两件换洗的衣物,就跟着他们出发了。   路过邮局的时候,田恬叫了停车,说:“我想拍个电报,只耽误几分钟。”   “我们这次回来是绝密!之前你父母的情况你应该知道,不管是你们参与的计划,还是人身安全,都是高度机密的。”   换句话说,就是别人不能随便碰她,她也不能随意去接触别人呗。。   “有个很重要的人,我不能这样就突然失去音信!你可以找个人跟着我,你们同意了我才发,这样不行么。”   田恬是他们特请的技术人才,组织上都特批了,只要不违背原则,要满足她的一切要求。现在她就想发个电报,还可以派人跟着,政委也不好拒绝,就叫了个勤务兵跟她一起去。   这个勤务兵就是之前在田家门口拦着田恬的那个,刚才还挺横呢,自从知道田恬就是他们要请回去的那个技术顾问后,现在是要多殷勤有多殷勤。   “你这么年轻,竟然就是我们要请的技术顾问,真没想到!”   “年轻怎么了,科技就是创新,年轻人接受的才更快!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不很正常么。”因为要排队,田恬就回了他两句!但她此时心情很乱,不像刚才脑袋一热就恨不得抛头颅洒热血,热度过了后,就开始忐忑起来了。如果不是有这个警务员跟着,又一直叽叽喳喳的在分散她的注意力,恐怕没等上前线她就当了逃兵了。   这个当兵的小学文化还不够,一点不怕人笑话的挠了挠头,说:“你们文化人说的话我不懂!不过我知道你是要去救我们前线上的那些战友的人!来之前我们警卫排的这些人就商量好了,不管谁出这个任务,都要把这次的目标人物当活祖宗供上!所以,姑奶奶,以后有事您吩咐!千万别客气、千万别拘束,你要救的这群人,可个个都是抗敌英雄,见到你,我真是比见到亲人还亲啊!!”   小警卫员说的虽然有点夸张,但却句句实话,田恬又突然不后悔,刚才做的那个没过脑子的决定了。反而为能加入这群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真正英雄的队伍中,而开始感到期待了。   后来政委找小勤务兵了解,田恬电报发的什么内容,虽然对田恬这个同志是信任的,但是工作上还是要一丝不苟的完成。勤务兵告诉他内容后,政委对田恬这个小同志的印象又好了几分,家庭、学业、爱情,为了人民她把这些都放在一边了!   因为高原一直在工程前线,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收到田恬的电报,等他再回县委的时候,都已经过去小半个月了。   当高原整理桌上积压的文件时,才看到这封来自X市的电报,上面只有两个字:等我。 第95章 +新章节   高原看到电报的第一反应就知道,田恬那边肯定是出事了!以前他听别人说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做了不该做的事,他还挺嗤之以鼻的,觉得都是在为自己找借口。可是这会儿,他整个人都蒙了,等再反应回神儿的时候,他正蹬着自行车往X市的方向骑呢。   高原懊恼的一拍额头,赶紧停下把自行车锁在了一旁的树上,截停了一辆去X市的路过车。   “您说什么?田恬上了战场?!她又不是当兵的,为什么要去上战场。”   “这个,是机密,我不能说,但我想你心里应该有数。”这两年高原在田家就算半个亲孙子了一样了,所以就算不说破,田老爷子也知道他能明白。   是的,田恬做的那些报告和论文,好多资料还是他帮忙收集和记录的。当时他还开玩笑的说,这么先进的技术,不用来打仗太可惜了。   这算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么!   “她又没受过训练,就算作为技术人员待在后方,也太危险了。”虽说事情已经成定局了,但他的心肝儿被人挖走了,他能不惦记么。   “那边有人照顾她,你不用太惦记。”   能让老爷子这么放心,那除了田恬的父母,就不做他想了,之前就猜测他们可能做什么秘密实验,没想到现在还把田恬给拉进去了。高原面儿上虽然没说,但心里对未来丈人丈母娘的做法是挺埋怨的,之前两三年不着家,不管是什么原因吧,可既然不能照顾孩子,最起码也不要一露面儿就坑孩子吧。   高原从小一个人长大,亲情观念比较淡薄,因为田恬,他才愿意孝顺和爱护田家的长辈。现在他们让田恬身陷险境,还想他有什么好脸色么。   田老爷子也是同样不想孙女去前线,但作为一个有良知的国人,他还是逃不过道德的那把枷锁。一老一少的两个男人,就坐在廊子里,漫无目的的眺望着,还唉声叹气的。   “你也别太惦记,一一刚出生的时候,我找师傅给她看过。说她是天生的福禄富贵,到哪都有贵人,能逢凶化吉。本来我也不信的,你说我们这样家庭出身的小公主,能碰上什么凶啊。直到大清算开始,我们家虽然步步凶险,可也都平安渡过了。特别是一一,还遇见了你小子!人家是劳苦改造,她却在谈情说爱,人比人是不是气死人!所以说人不能不信命,我家这小妞妞,就是有福之人不用忙。   你呢,就踏踏实实干工作,等她教会了那边的技术人员,就会把她送回来了。”   唉,不踏实又能怎么办,人他是找也找不到,联系也联系不上。这是头一次,让唯物主义的高原,有了求神拜佛的想法。保佑他的一一平平安安,早日回到他的身边。   再说田恬他们,从上车之后,就开始一刻不停的往边境线上开。   “我就这么走了,学校和工作怎么办啊,等我再回来的时候,不会已经被开除了吧!”田恬问道。   “这你放心,会有专人联系你们领导和老师的,对外会说你出国学习了。”   之后一行人又无话,等到中途休息的时候,几年不见的一家三口才算能好好在一起说说话。   “一一,你怪妈妈么?”李婉婷小心翼翼的问她。   田恬只是看看她,但并没反驳也没去安慰她,一切的话都在那对幽深明亮的大眼中。李婉婷惭愧的转过了头,不敢再看女儿的眼睛,怕在里面看到她对父母的失望,那样她真的承受不了。   将田恬上报给组织,是两口子商量好久才咬牙做下的决定,所以田嗣轩知道妻子承受着多大的心里压力。   “一一,别怪你母亲,做出这个决定,是我俩仔细商议后的决定。等到了前线,你亲眼看到后就会知道,前一刻战士们还在整齐的喊着口号,下一刻就整排整营甚至是团灭,无法统计的死亡人数,真的让人无法承受。”   如果是以前的田恬,她肯定理解并支持父母的决定,因为她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并敬爱着他们。现在,她也理解,在那么一个绝对数字的面前,就算是她这样自私的人,也愿意奉献自己的这一条生命。   可是,不管是自愿的还是征召的,和他们两口子亲手推亲姑娘出来的性质能一样么。反正她现在心里是不舒服,很不舒服,所以怎么可能还反过来去理解安慰别人。   “那让亲生女儿去送死,就可以承受了么?”田恬淡淡的问道。   田嗣轩和李婉婷俩人明显被她的话震惊到了,不敢相信的看着她,好半天才说道:“一一,你变了。你以前虽然娇蛮一点,但绝对不会说出这么伤人心的话。”   “人当然会变!况且你们都几年没见过我了,下乡两年,我要是一点不变,可能早被埋在X兵团了。那时候在外面受委屈,我就盼着你们能在身边,现在我刚算过上点消停舒服的日子,也把你们盼回来了,可是你们又把我送前线去了。   行,我前两年大清算里没死了,下乡也没死了,要是战场上还不死,那我命得多大啊。”田恬讽刺的笑着说道。   “不是的一一,我和你爸爸会保护你的!”看到女儿疏离的笑容,李婉婷有些心慌,觉得这样的她好陌生。   田恬明白他们是发自内心的,也相信他们能为自己付出生命,但是说保护,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保护真的有用么。   她这次同意来,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了,反正是多赚的一辈子,轰轰烈烈做个英雄也不错。   但是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高原了,所以她暗自下定决心。不管前路有多少危险和困难,她都要努力的生存下去,她要回去见他!!   ---------------------------------------------   因为休息的时间不长,三口人也没再多谈什么,看到李婉婷伤心欲绝的样子,小的时候妈妈抱着她唱歌给她梳头的温情画面,在她脑袋里一幕幕的闪过。明知道这些并不是她亲身经历的,但记忆却无比鲜明,情感是那么的真切,田恬到底是没狠下心不理她。   “我刚才说的,你们别太在意,我就是,就是有点太害怕了,这才口不择言。”   田家夫妻更知道自己是没做到父母的责任,孩子受了委屈抱怨抱怨他们还能心里好受点,这样懂事,他们反而更加愧疚了。   “爸爸妈妈不怪你,只怪自己,不能好好照顾你,保护你!”   政委再上车,也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但细想想也是,一个有大好前途又生活安逸的小姑娘,突然被半强迫的送上了战场,换谁也心里也抹不过这个弯来。   但搞正治思想是他的本职工作,领导就是怕她会有思想情绪,这才派自己过来接人的。毕竟她工作是否积极,直接的关系到战士们的生命。   “小田儿同志,还有两个小时的路程才到机场,你先看看这些,也了解下现在前线上的局势。”   政委把前线时报和阵地日报给他,这些都是他来的路上,精心挑选过特别有代表的几期。这样不是说其他的事迹就不算是英雄,只是这些更能触动心弦,更引人深思,相信只要不是铁石心肠的人,看后都能激发出内心中的热血。   田恬这人吧虽然有点小自私,但人不坏,不像高原能硬起心肠,事不关己就高高挂起。她是属于那种耳根子软,容易受到煽动的人,这不,看了这些感人至深的英雄事迹,她现在恨不得直接扛枪冲上战场,把侵略者杀个片甲不留。   “你这是道德绑架。”田恬抹了下眼角的泪珠,控诉的说道。   “是不是只看了这些文字,心里就不好受?你父母每天都是直接面对这些生命,不夸张的说,生死都由他们来掌控,那种心情,恐怕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述的。我这不是道德绑架,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人民需要你。”   一时间,田恬沉默了,她低头看着报纸上发表的那张染血的全家福,好半天后才说道:“好吧,你成功说服我了。虽然我成不了你说的那么高尚的人,但是我愿意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   “不,小田儿同志,在你做下这个决定的同时,你已经是个情操高尚的战士了。你的家人和人民,会因为你而感到自豪的。”   得,田恬就一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小市民,政委这样上纲上线的歌功颂德,臊的她恨不得找地缝钻里了。谁说现在人愚昧无知的,这话说的多漂亮啊,她这个来自后世的厚脸皮都扛不住了。   之后的一路很顺利,到了军用机场后,他们又坐直升飞机飞往目的地。望着渐渐缩小的建筑物,和逐渐开阔的美丽视野,田恬突然有种骄傲和自豪感,保卫这片热土,她也将贡献一份力量!   而且,不止有专机来接她,还有上校级别的军人护送,穿越了这么久,她的金手指终于启动了!!   只是好景不长,刚进入外援国家境内,就有隐约的炮火声传来,还越演越烈。到最后,飞机里的人都感觉到爆炸的气浪掀起来的波动了。   飞机上其他的人,早就习惯了,都面无表情的抓紧坐好。李婉婷做母亲的比较心细,把田恬搂在怀里,安抚的拍拍她,说:“没事的,离我们很远的,就是声音比较大而已。”   可是,声音再大能带着飞机跟着直颤悠么,这种糊弄三岁小孩的话谁能信呢,咱能整点四岁的不。   本来挺信心满满斗志昂扬的想要当个救国救民的大英雄呢,哪知道刚一入境,就被敌人两炮把她做的白日梦给崩的稀碎。这可不是什么环绕立体超真实体感的3D特效,这是全是真枪实弹,沾边儿就要小命,搁谁谁不怕啊。   就算刚闹过别扭,田恬也不管丢不丢人,捂着耳朵把脸埋在妈妈的怀里。直面生死,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都很难马上鼓起这个勇气吧。   因为飞机目标比较大,为了不暴露总部位置,飞机将几个人放到指定地点后,再徒步去目的地。   更夸张的是,还不是着陆下机,而是要在半空中跳机。。。考虑到田恬没接受过训练,她就由那个警卫员谷彪来带着她跳伞,大家迅速准备完毕后,却发现田恬死拽着栏杆不撒手。   “不行,我恐高症,我不跳!”   为了照顾她的情绪,政委和田家两口子都好声好气的劝她,谷彪技术是全军最好的,安全绝对没问题,可田恬就是闭着眼睛直摇头,死活不同意跳机。   磨蹭了半天后,飞行员喊道:“快点跳机,马上到追踪的最后时间了,再磨磨蹭蹭的,敌军一个导弹过来谁都不用跳了,直接就可以回老家了。”   除了田恬,大家都知道这不是闹着玩的,田嗣轩强制的把想和飞机融为一体的田恬给扒下来后,塞到了谷彪的怀里。谷彪也不含糊,迅速在两人之间系上了安全绳后,就跳出了舱门,接着大家也陆续跳伞,整个时间一分钟都没用上。   从跳出舱门的那一刻,田恬就崩溃了,感觉整个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基本上是个废人了。本来伴着这种情况,田恬还有歇斯底里般的喊叫,不过下降的速度实在是太快风太大了,呛肺管子。   没用几分钟,几个人就陆续着陆了,就连田家两夫妻,都非常利索的收好了降落伞。   “妈!你们竟然连这种技能都掌握了?”   虽然几个人降落的地方停隐蔽,但是现在这里整个国家都是战场,在外面多耽误一分钟都不安全,李婉婷警惕的看着四周说道:“行了,别贫了,回到大本营后我们在细说吧,现在要在天黑前赶回基地。”   别说这些了,简单的杀人格斗两口子都有些基础了,因为家里的成份问题,俩人都拼了命的想挣得更多的资本。他们这几年为什么没回家,为了做更精确的调整,一直以身试险深入敌后,直接从前线上收集最直接的数据。所以这些简单的生存技能,还真的难不倒两个人。   除了夫妻俩,政委和谷彪,还有个五人小队护送几个人。别看兵不多,但从他们锐利又杀气腾腾的眼神里,能看出这都是精英中的精华。   他们简单交代的注意事项,田恬一丝不苟的遵守着,因为这里是真实且残酷战场。不是小白文,不管女主怎么一惊一乍的,不管多危险的环境,到最后不止不会死,还会有很多的奇遇。   途中没有任何突发情况,一行人顺利到达基地,田恬的心终于落地,两腿一软就差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在场这么多领导呢,李婉婷搀住她,说:“到底是年纪小,还是有点不经事儿。”   “不,小田儿已经让我刮目相看了,成长的非常快,她以后会是个合格的战士的!”   政委这回说的不是场面话,从来没接受过专业训练的小姑娘,到战场上能用两条腿自己走过来,就算是成功了。更何况路上的时候,树上掉下来一条蛇还直接钻她衣领里,就因为之前队长说过千万不能发出大的声响,这姑娘愣是捂着嘴没叫出来。有这样心里素质的人,最后都能成为强者、胜利者!!   田恬不知道政委心里是这么想自己的,如果她知道的话,一定会说:政委大人,你想太多了,我就是惜命,怕暴露后被敌人‘突突’了,因为这,才忍住没叫出声的。   基地的领导,也是援外的总指挥,还特意空出时间来见她,让田恬受宠若惊!这可是五星上将啊,开国将领,真正的大英雄。整个战区所有的事情都归他管,繁忙程度不亚于一国首领,现在竟然特意抽时间见她这种小角色,怎么能让人不激动啊。   “好!小同志年纪不大,本事却不小嘛,我们国家是人才辈出啊!最主要还是我们国家自主型的人才,这点是最重要的,你们这些外国镀金回来的技术,却赶不上人家小同志的,这不证明我们国家在进步、在强大、在昌盛么!早晚有一天,全世界的人也会到我们国家来镀金、来学习比他们更先进的技术的。”   此处应有热烈掌声。   当这个先驱者,田恬觉得受之有愧,自己不过是占了些先知,就是拾人牙慧而已。她以前至多就是想用这种便利过上点好日子罢了,但现在这个问题已经上升到民族荣誉的高度上了,她觉得不蒸馒头也要争口气,得努努力做出点自己的成绩才行。   不过想想自己,这辈子日子虽然过的不是多富贵,人也不是多出众,但却见到了国家的两大领导,这是以前她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为了这份让人羡慕的殊荣,她也要露上一小手,如果侥幸不死,以后也可以讲给自己的孩子当睡前的故事,说说他们妈妈年轻时有多么的传奇!   作者有话要说:  相信我吧!不相信我也要相信小黑屋实力。不想被关。。。。 第96章   因为战况紧急,田恬都来不及熟悉,就被赶鸭子上架了。电子终端她倒不陌生,她的那篇精确论也是实打实的心血,可重点就是她写的是‘论’,却从没实践过,一切不过就是纸上谈兵。   系统优化,不过就是一两天天的事,但是要校准,却非一朝一夕的。可现在又没那么多时间让人去从头试验,时间就是生命,只能在实战中实践。这也就是说,如果她的设置有偏差,那就等于是送人去死了。   所以田恬此刻的压力特别的大,她这人心里承受能力又小,自从知道领导已经组织好敢死队,准备深入敌营试验新引导导弹的远程准确率后,她就开始‘呼呼’的冒冷汗。   田家两口子一直在给她打下手,所以第一时间发现她不对劲,李婉婷担心的问道:“一一,你怎么了?”   田恬刚想说没事,却只感觉喉头发紧,胃也不舒服,急忙跑出去,趴在墙边吐了半天。   田嗣轩和李婉婷两口子一个是留洋派,一个是华侨,都是见多识广的人。见田恬这样,就知道她是压力太大了,不像有的人,还以为她是晕机或者水土不服呢。她这才来多久啊,这片土地得多大的辐射性,刚喝口水就开始吐了。晕机还算贴点谱,但也不能坐飞机不晕,下飞机不晕,都过了一天后再晕吧。怪不得人家总说书呆子书呆子的,这帮人都做学问做的傻不愣登的。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来只是负责优化系统,其他的都是上面决定的事情,你做好自己的份内事就好了。”   除了劝她宽心,田嗣轩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这种压力他曾经也承受过,知道这滋味不好受。有时候也会想不如替那些战士去死了,到后来麻木了,他都有感觉自己的心越来越冷越来越硬了。   送女儿来这,未尝心里没有解脱他人也解脱自己的想法,可是事情做出去了,他又后悔了,他怎么能忍心叫女儿也来经历一遭这种磨难,但是离弦的剑又怎么再能收的回。   田恬不是圣母,可是听到他说这样的话也觉得好笑,不是自己下的命令,就不是人命关天了么。她觉得自己平日里就算挺自私个人了,但也知道什么叫责任,如果不做也就罢了,那样不管谁生谁死确实跟她没半毛钱关系。可既然答应挑起这个担子,还事关这些铁骨铮铮保家卫国的热血男儿们的生命,自然要想办法做的最好,怎么能轻飘飘的说不是自己的责任呢。   在田恬的记忆里,父母一直都是慈爱、幸福、优雅的存在,但从她来后,更多的接触的是田爷爷和田奶奶。在她看来,爷爷是睿智慈祥的,奶奶也是优雅风趣,所以就算没跟父母真正相处过,但她相信有两位老人这样的父母,孩子也不会差道哪去,所以依然顺从着内心的情感对他们亲近依赖。   可有句老话说的对,父强子弱,说的八成就是田老爷子和田嗣轩了。老爷子一辈子大风大浪起起伏伏,依旧坚守本心活的逍遥,再看蜜罐子里长起来的富贵大少爷,看来都没她一个后世女屌丝刚强,该不是被之前畸形变态的社会折磨的心里有点扭曲了吧。一面忧国忧民,一面又对领导不满。一边送她上战场,现在又来心疼她。这年头有个这么情绪化的爹,还真是让人欢喜让人忧啊。   田恬看看他,又拒绝了要搀扶她的李婉婷,笑笑就又进屋了。   “这孩子在怪咱们。”被自己的孩子拒之门外,母亲这心里肯定是不好受的。   田嗣轩嘲笑般的轻哼一声,说:“应该的,我们当初不也怪么。怪父亲没听我们的不移民,怪社会,怪。。。。”   没等他继续往下说,就被李婉婷捂住了嘴巴。   “你怎么什么都敢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不是大清算结束了,就都可以畅所欲言了,这个亏你还没吃够么!”   田嗣轩还是知道轻重的,但精神顿时萎靡了不少,想想自己以前有多意气风发,现在就有多狼狈,他道:“有时候,我就恨不得也像那些战士一样,拿着枪冲到战场和敌人面对面的干。拼死一个够本,拼死两个挣一个!但总想着上有老下有小,要为她们多考虑考虑,这才咬牙挺着。可显然,他们并不多需要我们,没有我们他们过的也可以很好,有了我们,反而给他们带去了更多的麻烦。”   李婉婷早就发现丈夫的情绪很不稳定了,越来越爱钻牛角尖还想不开,这样厌世的人,时间久了都会有轻生的念头。   这也是战争创伤,最大的特点就是质疑自己,不相信别人,推翻原有性格疑神疑鬼。其实国内,很少有军人得这个毛病的,但田嗣轩从小接受西方教育比较多,比较情绪化又多愁善感,所以很容易患上这类精神疾病。   “不是的,不是的。你忘了我们回去的时候,爸妈和一一有多高兴了么!一一就是年纪小,又一时接受不了,有点叛逆是正常的。”   安抚了半天,田嗣轩才算缓过劲儿来,瞧见妻子担心的样子,心神归位的他也正常了不少,说道:“我又失控了,又让你担心了!   你放心,我没事的,等以后打完仗,我就找个大夫好好看看病!我还要和你退休后,一起建农场养小马驹儿呢。”   田嗣轩是特别英伦范儿的绅士,虽然严谨却也浪漫,所以两口子特别的恩爱。如果不是碰上这操蛋的世道,就俩人这股子会享受生活的劲头儿,一定能把日子过的跟画儿一样美。   可惜了,时不待人。   对着这些还没五八六先进的机器,田恬还是有两把刷子的,现在她就一个想法,既然接了这个担子了,就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减少伤亡。不为别人,也为了自己,良心能安。   坚定了这个决心,田恬就跟屁股生根一样扎在了椅子上,两眼紧盯着屏幕,两手不停的飞舞着。旁边的桌上还放了厚厚的一摞稿纸,有的时候她会停下来,在纸上演算着什么,或者紧皱着眉头,或者豁然开朗。   她这一坐,自己不觉得怎么样,但转眼就过了一天一夜。期间田家夫妻来劝过她,但那会儿田恬什么都听不进去,根本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可把李婉婷吓坏了,正要招呼她,还是被田嗣轩给拦住了,说:“她这是吾进去了,别打断了她的思路,捋顺了她自己就停下了。”   大家都是搞技术的,明白灵感的重要性,现在又都等着这套系统扭转战局呢,一时间谁也不敢去打扰。田恬不动,他们就不动,后来还是实在有人憋不住要去厕所,这才打破了像是全屋人一起被定格了一样的僵局。可就这,谁也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恐怕打扰到田恬。   说实话啊,两辈子过来,田恬从来就没这么拼过。哪怕是自己的事儿,她都没这么上心过,可见她还是个责任感比较强的人。此处应有得意脸。   只是,一肩挑起这么大的重担真的好有压力,她特别害怕,会因为自己的技术问题,让那么多活生生的人死去。特别是他们还那么尊敬你,看着他们信任的脸,她真怕下辈子活在噩梦之中,所以她不得不强迫自己努力。   此时此刻她真的好想高原,好想扑到他怀里,一切都交给他来抗。可是现在他不在身边,没人给自己遮风挡雨了,她只得逼着自己立起来。   当时走的匆忙,没机会跟他多说什么,也不知道他明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虽然说来的时候政委承诺更新完系统就让她走,可她心里咋这么没底呢。万一要是打完仗才放人,谁知道是什么猴年马月了,高原那块香饽饽还有那么多人盯着,还有那么上赶子的王芳,被人趁虚而入可怎么办。而且这场仗也不知道要打多久,万一要是打个三年五载的,那等她回去,说不定高原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所以说她这么拼命,一是为了不白害人命,二也是为了早日回去见高原。   要说修改程序,这个是她强项,就是压力有点大,让她感觉整个人都不太好。   这不,一天一夜下来,她一步都没挪动,眼看着快收尾了,就觉得鼻子上痒痒的,她就用手揉了揉后又继续工作。   可是突然旁边的人就跟炸了一样,大喊大叫的,她的思路一下就被搅乱了,因为怕抓不住这个灵感,田恬赶紧拿出笔在稿纸上记录。这一记录不打紧,这才发现手上一下血,稿纸上都沾染了。   也怪不得人家叫的惊天动地的,原来是田恬流鼻血了,再用手那么一模糊,弄的半张脸都是血,冷不丁一看跟杀人了一样。   李婉婷和田嗣轩一直给田恬打下手,帮她整理数据,也是一天一宿没睡,这会儿刚有点迷糊,就被叫醒了。突然看到女儿一脸的血,也是把俩人吓的不轻,田嗣轩更甚,就感觉太阳穴直突突。忽然觉得这可能是个征兆,也许女儿最终,会被他们害死在这里。。。   田嗣轩眼睛直勾勾的,但李婉婷这会儿在忙乎女儿,一时也就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儿。 第97章   等到系统调试好的这一天,所有的人都比田恬这个工程师本人还兴奋,高喊着:终于到了我们反击的时刻了!   大家都信心满满斗志昂扬,唯独田恬忧心不已,没经过任何测试的武器,就要直接投入到战场上。那样不止对敌人有着致命的杀伤力,我方的士兵,也有着同样的危险。   所以田恬提出,希望能在无人区小规模示范一下,如果有任何问题,她也能及时作出调校。   但是将领们不同意,现在是电讯化战争了,哪里有风吹草动的很难瞒过敌军,更何况是爆破,敌军现在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正好可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现在不止是各部将领同意,下面的战士也赞同用这种奇袭的方式,都憋着劲儿想要给敌人一个重创,好给之前死难的战友兄弟们报仇,哪怕是用他们自己的生命去尝试。   虽然他们不怕死,可是他们却不懂技术,因为现在不具备远程监控的技术,新系统又是首发,工程师本人最好是能在前线直接查看准确度,再进行校正。可现在是前线啊,去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让田恬这样的娇小姐上战场,最后会是什么结果都不用想。   仗打了也有一年了,战士们对引导导弹还是有一些了解的,就说:“一次不行我们就多试几次!请领导把测试系统的任务交给我们团,保证完成任务!”   因为田恬人才难得,,没经过任何的战斗训练又不属于部队系统。还是他们特别请来的顾问,当初说好只负责技术,总把人糊弄来了又往战场上扔啊,所以领导同意了敢死队计划。   人们总是说,跟啥人学啥人,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假。在一群不要命的军人堆里待久了,也会觉得死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可怕的反倒是内心的悔恨。   所以在知道有几个营的战士要去做她试验品下的牺牲品,田恬的心绪一时乱的不行,坐也不行站也不行,整个人都混乱了。   她一面想着自己是技术人才,本就应该是待着后方,发挥自己更大的价值。不过才几个营的士兵,如果系统调试好,她也许就会凭几个指令,歼灭几个团甚至操控整个战局。   但是良知却在说,如果系统真有问题,只要你去了,只用开上一炮,就能精准的定位,这几个营的人都不用死了。   可是,别人不用死了,自己却会离死亡很近很近。   懦弱,也没人会指责你!这不,完成了系统更新,首长就说可以请功了。   请战,那就是逞英雄!就自己这一堆一块儿的,放到前线去,还不够敌人一梭子弹突突的呢。   但是,面对众人的感谢和恭喜,她为什么会觉得如此受之有愧呢。   此时在田恬的脑海里,展开了天人交战,两种想法互相拉扯!田恬感觉像是过了一世纪那么久,实际上敢死队计划的会议还没有开完,一个小时都没有。她突然就一闭眼,再张开时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首长!我请求跟随敢死队成员,一起前往前线,方便准确的收集数据,进而减少我们战士的伤亡。”   生死这东西,说起来挺简单,就是一睁眼一闭眼的功夫!但是能看透、能看淡的,却太少太少了。领导们制定了几个计划,唯独没有田恬参与的,因为他们就没想过一个娇气小姑娘会肯去上生死难料的战场。   但是,如果她跟着去的话,战士的伤亡确实会减少很多。大家都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觉悟,一时间田恬的形象在众人心中更加高大了。   自己手下的兵,就跟亲生孩子也差不多,敢死队的团长简直就把田恬当活菩萨一样,恨不得直接就供起来,他说:“田同志!你放心,我们团只要还剩下一个兵,就保证田同志你安然无恙。”   有人保护是有人保护的,自救也是必要的,敢死队的团长把心爱的配枪都送给田恬防身,还亲自教她开枪。   他指着枪身的三个位置说:“打开保险,瞄准器、枪口和目标,三点成一线,就可以开枪了。不用怕,这种枪没什么后坐力,声音还小,特别适合新手用。”   不管多适合,田恬毕竟是个新手,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呢,手里就被塞了把枪。这让从小长在春风里的她一时实在是难以接受,拿着枪的手都是抖的,但也知道这是保命的根本,硬逼着自己去听去记。   团长说完后,就让田恬试着开两枪找找手感,田恬深吸了几口气给自己加油,做了半天的心里建设,总算举起枪了,却被一个人的大手给按了回去。   田恬抬头一看,竟然是田嗣轩,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就什么也没说的看着他。   这个男人,和印象里那个温文尔雅的父亲相差太多了,倒让田恬吃不准该如何面对他了。所以自打碰面,除非必要,田恬都是不太和他们夫妻交流。别人以为她是生气或者不懂事什么的,她也没多解释,因为她确实是生气,也没必要为了别人去懂事。   两口子在她这碰了几次钉子,李婉婷依旧是找机会往她身边凑,田嗣轩却基本不和她打照面了。她隐约能感觉到田嗣轩情绪有点不对劲,但接触的不多,也没深入了解,看他和自己也不亲,就也没什么去探究的欲望,所以他突然出现,田恬还真有点纳闷。   自打察觉到自己精神状况不太对后,田嗣轩很不愿意面对别人,特别是自己的亲人。他认为自己这样挺没用,像个懦夫,借着装疯卖傻来掩饰自己的懦弱和胆怯。   女儿来后,暂时接替他这个总工程师的位置,他松了口气。女儿成功将系统升级后,他又松了口气,还想着也许他也能借机回家,远离这个环境。   他正畅想着和平盛世的美好生活呢,妻子突然哭着跑过来说,女儿竟然要跟着上前线。问明白原因后,他心里又有点承受不住了,觉得要不是他无能,也不会把孩子搅合进来,这下他真的要害死自己唯一的女儿了。   田嗣轩抱着头,沉浸在对自己无限的厌恶中,李婉婷绝望的流下了眼泪。   “嗣轩,我不能再继续照顾你了,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在为自己而活,从来没去想过孩子有多不容易。好容易安稳了,又被我们弄到了这个提着脑袋的战场上!一一还那么年轻又有本事,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不能让她在这里出事!   所以,我要替她去阵地!如果我要出什么意外,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努力克服自己的心魔,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李婉婷像交代遗言一般,也不知道他现在这样的状态是不是能听的进去,说完,转头就要走。   可刚要走,胳膊就被人给拉住了!李婉婷特别诧异的看着田嗣轩,按照以往的经验,他每次有这种情绪波动,都是把自己所有的感官封闭起来的,根本不理会外界丝毫的响动的。   这么说的话,那以前田嗣轩会不会是装的?   并不是!   一个人,没有任何动作的话,又怎么可能真封闭住感官呢。就是很多事,只是过脑却不经心,不想去理会罢了。   田嗣轩爱李婉婷,父母和女儿都要排在她的后面,也超越了自己的生死。像他这样脆弱的人,不止挺过了大清算,还在战场上谋得了一席之位,不就是为了能给妻子撑起一个□□么。   作为家人,拥有这样的亲人会让人很失望,但作为夫妻,他们彼此真的很恩爱。女人一辈子能遇到个这样全心全意爱自己的男人,真的是最幸福不过的一件事。而田嗣轩如果不是有李婉婷,他就不会只是精神状况糟糕了,恐怕当初被关牛棚的时候,就一根绳子吊死自己了。   知道李婉婷要去送死,田嗣轩主动走出了内心的世界,只这一个心境转化的瞬间,他就感觉心神豁然清朗起来,好像一切都想通了、看明白了。   妻子是他所爱的人,女儿,更是他一辈子的责任。幸亏他及时清醒过来,赶在让自己更后悔之前,来弥补他所带来的伤害。   “一一,爸爸替你去。”田嗣轩说道。   他这一路贪生怕死,和对所有事都漠不关心的表现,现在突然说出这种话来,真的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   “为什么?”田恬脱口而出的问道。   “为什么?因为我是你爸爸,我给了你生命,我更要为你的生命负责!   之前,因为懦弱的逃避,我一时忘了这种责任。。。对不起,一一,这些年,你自己在外面受苦了。现在爸爸回来了,这一切,就都交给爸爸吧!”   这辈子,除了高原,田嗣轩是第一个说要帮她扛起一切的男人。不同于对高原爱情的悸动,这种亲情的感动,虽然不那么热烈,却是另一种温暖。   此时此刻,她突然和脑海中小时候骑着爸爸脖子的记忆所融合,特委屈的喊了一声‘爸爸’,就抱住田嗣轩哭了起来。   被女儿重新接纳的这一瞬间,他仿佛找到了更多的人生真谛般,突然对以后的人生充满了希望!田嗣轩也是多情善感,内心情感丰富的人,情之所至也流下了眼泪。   随后而来的李婉婷,也察觉到了丈夫和女儿的心境变化,就像她一直向往的那样,相亲相爱,她也激动的捂嘴无声的哭泣着。   索性一家人颜值都高,就算是哭,也美的跟幅画似的。   别人看在眼里,都以为一家人是在生离死别呢,为他们惋惜的同时,也感叹一家人的情操高尚。   作者有话要说:  第98章 +新章节   “还是我去,我是设计者,只有面对最直观的数据,才更好的做出针对性的修改。”   一家人整理好情绪之后,田恬非常客观的说道。   “我也是专业的!之前我就反复看过你的论文,对这套系统的概念,我已经很熟悉了。这两天又一直跟着你打下手,又有操作和实战经验,由我来搜集数据,会比你更准确的。这样我传回数据,你作为设计者,能比别人更完美的修改程序。我又有丰富的战地生存经验,所以我去,比你去的优势更多更大!”   田嗣轩一边说,一边已经把她手里的那把枪拿过来,别在了自己后腰。又把通讯器材反复调试,确定无误,就准备出发了。   虽然说情感上没什么隔阂了,但心里上依旧还是有点陌生,这种掉脑袋的活儿扔给别人,田恬心里还是觉得过意不去,就还想说点什么争取一下。   她刚要说话,就被李婉婷拦下了,她说:“都交给爸爸妈妈吧,好么。”   田恬头一次仔细的去看李婉婷的眼睛,虽然内敛,却掩饰不住她慈祥的爱意。   田恬是孤儿,脾气虽然不怪,但对情感比较挑剔,潜意识里更喜欢独占一份感情。也许是察觉到父母俩人外人无法介入的情感,单凭记忆对俩人又比较陌生,所以就潜意识里排斥对俩人付出感情。因为她知道,不管怎么做,都不会让对方最爱自己。   但她现在知道,父母虽然最爱的是彼此,但最疼的,却是自己。在这种时刻,他们生离死别,坦然去面对死亡,正因为父爱母爱的伟大。   分离的时候,李婉婷给了丈夫一个拥抱,俩人没有说什么,但在他们相望的眼睛里,相信是可以已明白彼此的心意。   按照指挥官的计算,敢死队会在黎明之前,深入敌人腹地。赶在人最疲乏的时间,出其不意的对敌人实行奇袭,如果成功,会给予敌人致命的打击,不成功,就着夜色撤退也能尽可能的减少伤亡。   他们走后,田恬抓紧这段时间回到了操作台前,一遍遍反复调试着系统,查找着每一处可能出现的漏洞。   按田恬以往的娇气程度,强度这么大的工作下来,早就哭激尿嚎的基本上是个废人了。可前往前线的父亲,和把生死系在她身上的战士们,让她本来就高度集中的脑神经,现在又开始高度紧张起来,一点没有疲累想休息的意思。   其实她修改完程序后,其他的技术员完全就可以胜任了,但是她根本就不敢离开,怕其中有什么漏洞,别人对新技术陌生,不能在最快的时间内修改。   ‘经纬xxx,xx,请求火力打击!’   事实证明,她上辈子那些年的咸盐还算没白吃,新系统非常的完美,精准的打击了敌人,仅三天时间,就歼灭敌军前线和后方主力军二十几万人。   在第一弹炮火准确落地的那一瞬间,田恬就知道自己成功了,没有意外的话,父亲随后会被直接掩护回基地,战士们的生死也不再是她的责任了,这才放心的昏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据说都一天一宿之后了,外面连天的炮声响个不停,但她现在好像听的出似得,这是我军胜利的炮火声。   又这样过了几天,连天的炮火声忽然都停止了,不止是我方部队,连敌军那头也一声没有了。   这大炮打吧,轰的人脑瓜仁儿都疼,突然间没声了,又像缺点啥似得。   后来一问才知道,敌方是三国联和出战,那天晚上被偷袭的,也是伤亡最惨重的国家,要求和谈。按照国际公约,和谈期间是要停火休战的!   别看现在的战场形势,我国是占更多的优势,但之前也是伤亡惨重。国人是深谙见好就收之道,提出了几个条件让那三家商议,好像是卖了面子,其实暗地里偷着乐呢。   短暂宁静,就给了人和平的假象,田恬就提出要求回国。   首长们考虑到田恬人才难得,有意想留她,就说:“现在正是黎明前的黑暗,别看敌军表面上很老实,其实背后小动作不断。这种紧张时刻,不管咱们派人护送谁走,如果被敌人发现了,肯定会觉得是重要人物,宁可错杀他们也不会放过的!   所以,为了你的生命安全,请再忍耐一阵子,等和谈结束,我们会第一时间派人护送你回去的。另外,将军向军部申请了对你的嘉奖,快的话这几天命令也就下来了。难道你不想在这个曾经战斗过的地方,领取你人生最高的荣誉么!”   总将军在给田恬授勋的时候对她高度评价道,因为她先进技术,扭转了援外战场的胜负局势,最少可以让战争提前两年结束。免去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将士的牺牲,挽救了国家千千万家庭的幸福。   此次奖励她个人一等功同时,并赋予她人大代表的资格,受邀参加今年的三中全会。   田恬一时间喜不胜喜,她一共获得过三次个人功勋,一次比一次含金量大。这也是变相的证明,她越来越进步了吧!嘿嘿。   但最让她高兴的是,她竟然能参加全国最重要的全体委员会!虽然同样是参与,但这和到首都给领导跳舞的性质,是完全不一样的!   虽然是平行世界,时间对不上,可是发生的重大事件,几乎是上差不差的。所以,这是一届非常重要的会议,明确的否定了一些以前错误的决策,让无辜被冤的人得以翻身。重新建立了新的、正确的思想路线,并且提出了‘改革开放’,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裕起来。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时代,终于要来临了。   随着这些政策的下达,田家人马上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居家过日子了,像个正常人那样,再不用提心吊胆躲躲藏藏的了。   当然,这些还是全会结束的事,现在其他人都还不知道。   之后,又有消息传来说,其他两国也挺不住了,三个敌国都同意和谈并赔偿。虽然没正式签署和谈公约,但这也就是时间的问题了,什么时候几国条件谈拢了,也就是一切的一切尘埃落定之时。   领导们一高兴,就决定开个舞会庆祝一下,可把这些人高兴坏了。从   因为是在前线,大家也没条件穿西服穿长裙,就是尽量把自己弄的干净利落点。但哪都不缺爱拔尖儿的人,总想比别人优秀比别人出色,做芸芸众生里最独特的那一个人。   所以,就算是同样的军装,不少人都穿出了不同的味道。   田恬也爱美,但这里没有她最想穿给他看的那个人,所以也没多费什么心思,就是白衬衫绿军装加一条大辫子。   田嗣轩最近心情整理的不错,人也变的风趣幽默起来,一进会场,就拽着老婆去跳舞了。俩人都是在国外待着的少爷小姐,舞跳的自然比别人好太多,他们进场没多久,其他人就自发围成了一圈,欣赏两人的舞姿。   等一曲结束后,大家的掌声非常热烈,都说:“没想到啊,你们两口子还会这么一手!”   现在当兵的,基本都是工农家庭出身的孩子,还有一小部分是官二代。但在这年头,二代们也都朴实着呢,也没几个会这些花样的,就是依葫芦画瓢瞎转悠就算是跳舞了。   虽说现在不太在意帽子这个问题,但两口子尽量还是不把家里情况往外面说,道:“都是以前我家一一学跳舞的时候,跟着也练会儿了那么一两套舞步。”   “对,听李技术员说过你女儿还给主席表演过?那肯定是专业的了,正好让她教教这小子,免得他一见到这种场面就溜边儿。”基地首长说完,就把XX团的李团长给推了过来,还扬言道:要是不学会,就打断他的腿。   其实呢,这里还有个小故事,李团长一向以脾气火爆文明,而且男女都不惯着。敢死队突击的那天,他却主动的又特别有耐心的教田恬打枪,领导们就觉得这小子有点猫腻。   战士们的个人问题,一直是领导们最关心的,李团长级别够年纪还不小了,好容易看出点门道来,领导们当然要把握时机给他创造机会了。   ----------------------------   李团长这个人,也有三十来岁了,往田恬这样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身边凑,换平常是会叫人埋汰死的。但如果放在军人身上,人们就会理解了,保家卫国没时间解决个人问题,拼半辈子命了好容易找个媳妇,不能也找个年龄相当的老姑娘或者寡妇吧。   “听说她们田家的成份可不怎么好,而且你看小田儿平日,一副大小姐的做派,哪是咱们革命人该有的生活态度。你这样的苦出身泥腿子,人家能不能看上你不说,就算成了,恐怕俩人过不到一块儿去,太能穷讲究了。所以你还是别去找不自在了,你看咱们卫生所的小赵,也年轻漂亮,还积极肯干,最主要对你有那个意思。”   舞会的前一天晚上,李团长和自己副团长坐在一起喝酒,俩人都属于老大难,所以比较有共同语言。不过副团长上过军校,比较有文化,想的多一些。   李团长的性子是真心粗,他虽然觉得田恬这小丫头还不错,但还没像自己的副团长那样想的那么多。早年他没参军前,在乡下娶过老婆,不过抗战的时候被炸死了。后来还和一个文工团的小丫头结了婚,有因为大清算自杀了,这两个老婆都给他留了孩子,结过两次婚了,所以他也不像其他光棍那样‘恨嫁’。   “你想哪去了,我就是挺欣赏那个小丫头的!你也说她大小姐做派了,可谁能想到她关键时刻敢豁出命去,就这一点,就让人佩服!同样是娇小姐,这就是为啥人家挺过磨难活了下来,我家二姑娘她妈却坟头草长的比人还高。”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李团长感叹的喝了杯酒,一醉解千愁!   “还有啊,都什么年代了,你还看成份,现在人人平等。就你这样的,还大学生呢,一点觉悟都没有。。”   “男女之间,欣赏欣赏就成喜欢了。怪不得我没你受欢迎了,大概就是因为觉悟没你高吧。”副团长打趣的说。   李团长摇摇头,,说:“拉倒,我一带着两个孩子的鳏夫,还是不去招惹人家小姑娘了。之前娶我家二姑娘她娘的时候,那些穷讲究就够我头大的了,看这个田丫头,还有田中尉和李技术员做派更大,绝对不是地主富户那么简单,我可不上赶子去找不自在了。   等这两年战事结束,我就回老家相个农村姑娘,能照顾我爹妈孩子的,还不嫌弃我粗鄙不堪的,舒舒服服的过几年大爷的日子享受享受!”   别看李团长糙,但却少有的心细,田恬总是喜欢一个人发呆,还满脸的想念,八成是有心上人了。加上他自身的条件,现在成份这道鸿沟又渐渐不在了,人家如花似玉年华大好又前途无量的小丫头怎么会选择他。   但是,这样美好的姑娘,怎么能让人不去关注,反正李团长就是总不受控制的被她吸引。但是好在他比较理智,欣赏就是欣赏,点到为止。   所以,他们首长想给俩人牵线,完全就是给瞎子抛媚眼儿,表错了情。   舞会弄的很热闹,但是洋不洋土不土的,在田家这样人的眼里,就显得有些可笑了。不过多年来的紧绷生活,好不容易得以放松,这些小细节就没人去在意了,一家人还是挺开心的。   一到场,田嗣轩就拉着老婆去跳舞了,田恬也乐得能消停吃点东西,这么多年下来她养成了一个新爱好,对吃的情有独钟。   首长要找咱们小英雄谈话的时候,半天才发现她躲在角落里吃肉呢,说了几句场面话,他这才步入了正题,把李团长叫过来说:“小李啊,你代表我们军部,好好招待一下小田儿。咱们的大英雄,怎么能就躲在角落里吃肉呢,年轻人要动起来,请人家跳个舞去!”   能和欣赏的女性跳舞,李团长当然乐意之至,但是问题来了。。。他不会跳舞啊!!!   虽然首长撮合的意图很明显,但是李团长给田恬的感觉特别舒服,人家对自己也没有暧昧的表现,所以田恬也不拒绝和他深交,李团长是个有血性讲义气可交心的朋友。   “我教你吧!”艰苦的胜利有自己的功劳,田恬此刻还是很开心的。   还没等李团长说话呢,一个扎着两条辫子,穿着一条红色连衣裙的小姑娘就走了过来,还不着痕迹的把田恬挤到了一边。   “团长!我想请你跳个舞!”   李团长虽然是大老粗,但还是挺怜香惜玉的,但不是说这人爱拈花惹草,只是他不太爱和女同志一般见识。只是在平常能照顾的地方,他会在不违反纪律的前提下尽量帮助女性。   穿红衣服的这个小姑娘叫赵晓燕,家里成份好长的也不错,学了护士又来到了这个男多女少的工作岗位,追求她的人挺多,小姑娘就挺傲气。   自古美女爱英雄,在一次李团长战斗事迹讲演中,赵晓燕就深深的被他的英雄事迹所吸引了,她觉得一个男人,就应该像李团长这样保家卫国战场杀敌。   自那之后,她就时不时的给李团长送个汤送个水的,爱慕之心丝毫不加掩饰。有人说俩人不般配,凭她的条件,能找个更好的。   但是她就是喜欢李团长,还认定他了。虽然知道李团长结过婚还有孩子,但是听说孩子都在老家老人那里抚养,结婚后也不会来打扰她们,这根本就不算是个事儿。   在他们团里,赵晓燕颜值最高,人缘也不错,所以大家支持她。可谁知道突然冒出个田恬,首长还一副要保大媒的样子,李团长自己又不像是不乐意,赵晓燕就有点着急了。   田恬来基地的时间也不短了,该知道的八卦也知道一些,她又没打算横刀夺爱,就算被赵晓燕粗鲁的挤开她也没生气。   李团长虽然挺关照女同志,但对赵晓燕没特殊的意思,还是会坚守上下级的本份。今天小田儿是主角,是整个战区的英雄,却被个小护士给挤兑了,那还像话么。   “是小赵啊!我这里还有工作,可没空跟你瞎胡闹,你还是去找科室的小姐妹一起玩吧。”   虽说是拒绝,但是李团长是笑眯眯说的,充满了对下属的关心和爱护,并不会让人觉得难看。   但那说的是别人,在赵晓燕看来,团长决绝了她,那就是选择了田恬。刚才她来之前,可是有很多小姐妹都看着的,她这么被灰溜溜的打发走了的话,颜面何存啊。   “舞会上一个战斗团都团长能有什么工作,用这个当借口打发我,是因为想跟小田工程师跳舞么!”   赵晓燕就像抓到了出轨的丈夫一样,口气酸的不行,末了还狠狠瞪了田恬一眼。   虽然无辜躺枪,但换个角度想想,如果听到高原要和别的女人跳舞,她也会不乐意的。君子有成人之美,她也不愿意稀里糊涂的掺和到人家感情的事情里来,就说:“我爸妈在那边叫我呢,可能有事,先失陪了!”   “唉!小田儿同志!”李团长叫了两声,但是田恬头都没回,就跟有狗在后面追一样,跐溜一下就跑远了。   李团长‘唉’的叹了声气,不管打击系统怎么样,他都想替手下的战士们感谢当初敢死队出发时,田恬要求随行的那份情份。只是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谢来谢去的还真有点张不开嘴,扭捏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这下好了,被张晓燕这么一搅合,看得出小田儿是个不喜欢麻烦的人,八成人以后见他也的绕着路,想感谢更没什么合适的机会了。   他这嘴真是太笨了,早知道刚才就拿出点魄力直说了,道谢还能比扛枪打敌人更难么!   李团长没别的意思,但赵晓燕不知道,在她的眼里,现在就是觉得田恬走了团长挺舍不得的。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脸皮薄,在喜欢的人心里被别人比下去了,就觉得挺难受的,红着眼圈说:“团长是舍不得了么,用不用我去帮你把人叫回来解释解释!”   “解释什么!你不给我添乱就不错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看她是女同志,李团长没太深说,但是被喜欢的人嫌弃了,赵晓燕觉得天都要塌了一样,哭着跑了出去。   这时副团长走过来了,伸手怼了李团长一下,说:“你小子怎么回事!我离老远儿看着你们都替你着急,先跑了个小田儿,又跑了个小赵!你怎么也得抓住一个,把个人问题给解决了啊。”   李团长笑着也回了他一记重拳,说道:“别瞎说,我对她们俩谁都没那个意思,你要是急,你上!”   副团长虽然文化高,但是长的不行,还带个玻璃瓶底厚的眼镜。不像李团长,虽然是个粗人,但长的精神,人还挺拔。不然也不能人到中年,有两个拖油瓶子了,还有小姑娘前仆后继的。   “我倒是想上,得上的去算啊!这些眼高于顶的小姑娘我是不想了,还是指望你家婶子给我介绍个朴实回过日的的农村姑娘吧。”   那边田恬跑开后,就暗戳戳的盯着李团长和赵晓燕俩人,企图看些热闹。只是没想到赵晓燕对着她的时候跟个公鸡中的战斗鸡一样,对上李团长,还没说上两句话就捂着脸哭着跑了。   唉,真是,先爱上的人就是吃亏。 第99章   田家两口子都不是傻人,首长的目的那么明显,长眼睛的就能看出是什么意思。所以田甜一过来,李婉婷紧忙让她也和丈夫跳支舞,先把窝占上,省的别人来跳不好意思拒绝。   刚才两口子已经商量好了,本以为要过去抢人呢,没想到田甜自己过来了。田嗣轩做了个请的动作,田甜把手搭过去,俩人就滑进了舞池。现在的舞曲是华尔兹,父女俩都是个中高手,舞起来赏心悦目。   田甜好歹也算个美女,在这和尚庙一样的部队里,还是相当打眼的。虽然首长想给李团长做媒,可军人就是敢拼敢抢的作风,这还没一定的事呢,当然得各凭本事公平竞争了。所以有几个觉得田甜这姑娘挺不错的,都暗地里摩拳擦掌的想着过去请她跳个舞,互相认识一下挂个号。   可看到他们父女满场飞旋的身影后,一个个又都怂了,要说怎么把人打飞出去他们会,跳舞跳的起飞这个真不行。是特么谁说的跳舞就是一男一女抱一起齐步走的,害他们昨天晚上搂着手底下的兵晃悠半宿,这哪特么是一回事啊!   “昨天我们跟首长谈了,说是这两天就能派人送你回去了,如果政委去找你谈话,你态度千万坚决点。这帮当兵的,脸皮厚的很,你要是不好意思,他们就敢顺杆儿让你留下。   这几天看着是消停了,可战场上瞬息万变,敌方一天不撤兵,就不能说安全。你早一天回去,也省得你爷奶那么大岁数跟着惦记。”   嗯,能早回去当然好了。在家刚过几天有吃有喝的好日子,谁愿意在这枪林弹雨担惊受怕的。   只不过他们父女见面后相处的可不算融洽,这种半抱怨半撒娇的话田甜跟他还说不出口,但毕竟还是亲人,总不好就这么僵着了。   田甜犹豫半天,这才问道:“你之前那样,是得了病么?”   还是精神病吧!一会冷一会热,一会悲一会喜的。   田嗣轩笑笑,看来他们家大小姐真的长大了呢,说话都学会婉转了。   “是,精神疾病,应该是战争综合症。”   “那现在是好了么?”   跟之前比,田嗣轩现在看着跟正常人差不多了,也敢看人眼睛说话了,人也不那么阴郁了。不像之前,整个人跟罩了层黑纱一样,就像被恶灵附身似得,看着就和正常人就两股劲儿。   “应该不算好吧!以前在英国留学的时候,我旁听过几节课,说是只要患上精神疾病,就很难痊愈。就算康复也是假性的,如果有诱因,就很容易复发。   不过我现在属于自主康复,以后加上药物辅助,反复的几率会很低。”   田嗣轩说完后,田甜也没接话,俩人间的气氛就突然冷场了。   田嗣轩也是几度思量,这才提起勇气再次问道:“爸爸之前,把你吓到了吧!   对不起,一一,如果不是爸爸太懦弱钻了牛角尖,你也不用经历这些。”   说不介意不可能,但毕竟还有骨肉亲情的羁绊,田甜想计较,却狠不下这个心。   “你不要想太多!我觉得,这也是份难得的体验,还当了回大英雄!”   田甜冲他一笑,看的田嗣轩眼泪都差点下来了,他的孩子长大了,他却越活越回去了!他不能自暴自弃了,也要振作起来才行!   “嗯,一堆技术员工程师都束手无策,我女儿一来就扭转乾坤,我的女儿最厉害!”   “那是!!小时候我说要当英雄,爸爸你还笑话我来着!”   田甜属于一夸就翘尾巴,爱骄傲的小性子,之前还对田嗣轩有点排斥,现在人家说两句好话,马上就觉得他无比亲切了!   一场舞跳下来,父女俩之间的气氛明显缓和了不少,李婉婷暗自给丈夫一个询问的眼神:女儿看起来心情不错哦!   田嗣轩也回了她一个傲娇的表情,他出马还能有搞不定的事么!那小样和田甜刚才一模一样,就是一个年轻女版,一个中年男款。   舞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首长又提议了几个小游戏,气氛一下就更热烈了。跟着这帮爱起哄的当兵的一起,田甜也玩的特别的高兴。   八成是首长当媒人上瘾了,提议什么男女搭配闯关,刚想把田甜和李团长配成一对,赵晓燕就不知道从哪钻出来了,站到了李团长旁边。   军营里基本算是清一色的男人,又保家卫国常年不在家中,这些稀罕和内疚,让他们对女人分外的有包容心。赵晓燕都站过去了,小姑娘脸皮都薄,首长也就默认了两个人的搭配。这样,就只好去把田甜和董彪凑到一起了,董彪赶紧颠颠的跑过来站到田甜身边,还咧嘴冲她一乐。   董彪那是相当崇拜田甜了,如果要不是田甜,他哥所在的那支部队,也要像之前一样冲先前线去当炮灰了。想想之前那些团灭的惨烈,就觉得是田甜救了他哥一命,所以只要有机会,他就跑到田甜跟前来献殷勤。不是送朵花,就是送把草,再不就上她寝室去打扫卫生。   当然他完全没有其他多余的心思,就是感激她,敬佩她!就像田甜向日葵一样,特别的崇拜她。最主要的是,人家才十八岁,完全没开窍呢,根本就不打算抱这块金砖。   就是这小子长的着急点,快一米九了,虎背熊腰一身的健子肉,皮肤黝黑,就一口牙白。长的虽然彪悍,却是个阳光暖男,可是这外形残酷的让人连个反差萌都的心都升不起来,太牙碜了,不太招人稀罕。   游戏就是比较俗气的两人三足,击鼓传花还有背包袱,采取对抗赛的模式,每轮最后的三对要跳交际舞,一个唱一个跳也行。   董彪特别机灵,身手还敏捷,田甜被他带着,一回都没被抓过。李团长那队就惨点了,每回都有他们,其实在田甜看来,赵晓燕就是故意的。   她一个当护士的,还是战地护士,手脚应该很利落才对。但在游戏中,简直就是一块绊脚石,笨的出奇。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游戏黑洞体质?可看她连累队友一起受罚不说内疚还一脸的窃喜,实在是无法让人相信她不是故意的。   不过她这招将计就计使的不错,又没暴露自己,还占到了便宜。终于和李团长跳上舞了,看把她乐的,一点都不收敛,满世界都知道她的心思了。   不过俩人这舞蹈跳的太有意思了,跟老年迪斯科似得,还一窜一窜的,请原谅她一生放荡不羁笑点低!凸^-^凸   虽说她笑的挺不厚道,但心里却是很看好两个人的,这就是一对欢喜冤家么!别看现在李团长不假辞色,但女追男隔层纱,赵晓燕各方面条件又不差,他早晚有缴械投降的那一天。   就像她,当初那么多理由那么多不可能呢,最后不也全都不是事儿了么。   几天后,另外的两个国家也同意和谈了,双方部队正式进入休战戒备状态。田甜依依不舍的和大家道别后,带着她那枚军功章,踏上了归途的旅程。   从来到走一个多月,期间经历的生死和坎坷,多少次的有惊无险,无数次的内心纠葛,现在看来,真的是一场无法复制的人生财富!不能说不舍,但她绝对会想念这段时光的。   田甜下飞机后,拒绝了军方的专车相送,考虑了一会后,就坐上了去x县的车。   别说她亲情淡薄有了男人忘了娘这些话,如果真较起真来说,她跟高原相处的时间比田家任何一个人都长。对他更有感情,那不是应该的么。   田甜这回是穿着军装回来的,当初走的急,也没拿什么换洗的衣服,一路上炮火连天钻老林,也没剩几样能穿的衣服了。她一个年轻姑娘,一身绿军装,没有军衔,胸口却挂着特等功的勋章。让人惊叹之余,也吃不透她到底是干什么的,这身行头到底是真还是假。   不过人嘛,都有虚荣心,内心也大都有个军人梦,反正田甜此刻是挺自豪的,挺直了腰杆任大家随便看。   田甜到x县政府的时候,正是下午的上班时候,就算她穿的代表了爱与正义、一身正气的军装,还是被看门的老大爷给拦在了门外。   没有工作证,no。没有介绍信,no。没有预约,nonono。   真是,她对付得了程序,指挥得了导弹,偏偏被个靠门老头给难住了。   “大爷,我未婚夫是你们县长!我不进去也行,你帮忙叫他一下呗。”   “不行,上班时间,我不能擅离职守。”   亲大爷诶!你这又不让进,还不给叫人,是要急死谁还是气死谁啊!想她战场上对策千军万马手都没抖一下,跟这个大爷说几句话,她跪下的心都有了。   偏偏这大爷眼神还好着呢,本来她打算假意折服了,再趁他不注意溜进县委。就一老眼昏花的老头,不有的是办法对付他么,谁知道刚溜达到门口,就被大爷提溜着脖领子给扔出来了。   “知道我年轻的时候是干什么的么?我可是侦查排的排长!敢在我面前耍花枪,真是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了!   你以为穿套军装,带个别人的军功章,就能糊弄住我么!像你这样遮遮掩掩的,才更可疑!”   “冤枉啊大爷!这军功章确实是我自己的,我今天刚从援外前线回来,直接就到这里来了,这才没来得及换衣服。”   “你糊弄谁呢,别当我不懂,这可是个人特等功。你个小丫头片子,怎么能在战场上立这么大的功!”大爷一脸不相信,就静静地看着她装逼。   敢质疑她的荣誉,那田甜能干么,这可是她用命换回来的。她把袖子一撸,这事还得从当初她还在x县的时候说起!反正大爷也不让她进,没事儿就跟他老人家侃侃大山吧!这事现在也不怕说了,不像之前打仗的时候是机密,走之前她还和战士们一起接受了采访,估摸这两天人民日报也要发表了。   所以,高原下班看到的就是,他家小丫头一手端着门卫老大爷的心肝宝贝茶缸子,另一手拿着正啃着的地瓜,一老一少聊的又拍大腿又哈哈大笑,是热火朝天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这全市停电,用手机写会小说,睡着了两回,, 第100章   本来还没到下班的点儿,高原是在办公室没看到今天的报纸,想到收发室看看是不是忘发了。离老远儿的,他就从窗户看收发室里的人影眼熟,到跟前儿后,就越发的肯定了,赶紧快走两步,一把拉开收发室的大门,说道:“一一!”   田恬正坐桌子上和老大爷白呼呢,高原突然出现,她这个惊喜啊,直接就要往他身上蹦。   幸亏大爷年轻时候练过,一把端住了自己的茶缸子,不然照她这么嘚瑟,这一杯热水都得掀大爷身上。你们小两口见面儿是高兴了,人家可不愿意当炮灰。   “高大哥!~”田恬喊的那叫一个甜。   高原赶紧伸手把她搂在怀里,唯恐这就是自己太过思念的幻像:“真是回来了么?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自从知道她去前线,她走了多久,高原晚上就做了多久的噩梦。不是梦见她吃枪子,就是踩地雷,再不就瘸胳膊少腿儿,总之吓的他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田恬受了表彰,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哪还记得当初被强行征召时的忐忑。她高兴了,就像别人也替她高兴,根本就没往深想她连个口信都没细留,人家在家是怎么过来的。   “当然了,不止回来了,我还立了功了!看我的军功章!”   田恬忙推开他,嘚瑟的挺起自己的小胸脯,让他看到自己的荣誉象征。   个人特等功的金麦穗徽章,确实漂亮又让人自豪,这种级别的徽章,只有在战场上下来的人才会获得。但有多少人是只给家人剩下了这么一块冰冷的徽章,却再不见人,多大的荣誉,背后就有多大的危险。所以高原一点也不喜欢,他现在就能想象的到,以后只要看见这块东西,就会想起这段时间心惊肉跳的日子。   可是小丫头这么高兴,他也不想让田恬去承担自己承受的恐惧,所以他特别自豪的夸奖她,绝口不提她走的这段时间自己心里受了怎样的煎熬。   “嘻嘻,军功章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要不是有你一直以来的支持和鼓励,我也不能有现在的作为!”田恬说这些话,发自肺腑的感谢他,自己属于不打不动的性子,如果不是高原一直推着她走,八成她又会过上辈子那种混吃等死的生活吧。   “谢谢你!让我有了不一样的生活,体会了更精彩的人生。”   高原微笑的看着她,就算她说的让他很感动,但回家后这顿收拾也绝对免不了。竟然敢上战场,真是老寿星上吊活腻歪了,平常就是太惯着她了,才让她干什么都都不知道怕。   他心里想的这些,田恬是一点都不知道,还在那白呼呢,有多么多么惊险,炸弹就在身边儿爆炸。有多么多么刺激,她在基地的那段时间,还真碰见敌军摸进来的斩首小队了。两军交锋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不是我把你间谍了,就是你把我潜伏了。   敌方知道对面来了个技术大拿,当然不能让对手就这样顺利的研制出克制自己的武器了,所以就派了特种兵过来,打算把她趁早整死,以绝后患。   最惊险的是,还真叫敌人给摸进来了,只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目标人物竟然会是最年轻最不可能的那个小姑娘。   听到被抓的敌军说,田恬在他们潜伏的地方晃悠过好几回,因为一直没确定目标,才没有下手。后来基地首长又回来了,他们贪功,这才暴露了。如果不是他们冒进的改去行刺首长,再叫他们潜伏一段时间摸清情况,这后果根本就是不敢想象的。   田恬讲的是眉飞色舞,高原听的心惊肉跳,被特种小队盯上后还能捡条小命儿,她这算是运气不好还是好呢。   她这么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当时有没有考虑过他呢!   这把高原气的,屁股都好悬没给她打肿了,还罚她面壁思过,写万字检讨。   偏偏田恬还能理解他的心情,不能因此跟他胡搅蛮缠的耍脾气,突然觉得自己太懂事了好像有点吃亏了。   笨想想高原也不可能舍得打她,就是高高抬起轻轻落下,吓唬吓唬她而已。不然她总这样没个轻重还了得,长一百个胆子也禁不住她这么吓唬啊。   况且真打疼了,那心疼的还不是他自己!这不,看这丫头受了,赶紧又卖肉又买鱼的,趁她写检讨的时候就给炖上了。   “行了!快去洗把脸吃饭把,根本都没打疼你,还好意思搁那哭。”   田恬早就闻见香味了,他一叫,就立马把纸笔扔到了一边。   “那是疼不疼的问题么!我一抗战英雄,竟然被人打屁屁,这是屈辱的泪水好么!”   还抗战英雄,她是放一枪了还是打一炮了,至多就是用知识武装了力量,帮助战士们取得了胜利。不过看她正在兴头上,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她高兴就好。   “打你两下就屈辱了!从你走到现在我连个囫囵觉都没睡过,扒你皮的心都有了,知道么!所以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再敢闹什么幺蛾子,咱们就秋后算总账。”   人家这么强势,田恬觉得要是顶风上,好像不是很明智的选择。见高原确实是认真的,不像是在开玩笑,田恬一声没一声的乖乖洗脸去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啊,还是啥时候等他没脾气了,再找场子吧。   等田恬坐到饭桌上时,她的饭碗里已经堆了一堆的肉了,田恬给高原也夹了几块后,就愉快的端起饭碗吃了起来。在前线,吃的都是当地的食物,又酸又辣还多素,肠子都被刮下去一层油。田恬吃的狼吞虎咽,高原就看着她吃,不时的给她夹菜,自己却不怎么动筷。   “你也吃啊!你看着也瘦了!”仔细一看还真是,他腮都有点塌了,是养殖厂工程太忙了么。   如果高原要是知道她这么想,指定一口东西都不带给这个白眼狼吃的,就那么点工作值得他茶不思饭不想么,还不是惦记她的安危。   “我还不太饿,看你吃就行!你是从家过来的么?要是没事就多待几天吧,正好我给你做点好吃的,补一补。”   田恬摇摇头,说:“不行,我从X国回来,下飞机就来你这了,还没来得及回家报平安呢。明早就走,时间长了怕爷爷奶奶惦记。”   听她说回来第一时间先来找的自己,高原这心里才舒服一点,连胃口都有了一点,跟着夹了几口菜吃。   “那行,明天我也没什么事,请假一天,和你一起回去看看爷爷奶奶。这阵子也把他们担心坏了,奶的老毛病都犯了,你说你多能捉妖吧!以后可消停点吧,再来这么一回,别说爷爷奶奶那么大岁数了,我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又不是我要去的!国家需要你,还能跑的了你啊!奶没啥大事吧?”田恬也觉得冤枉啊,当初那种情况,人家带着爹妈还带着小兵。摆明就是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如果软的不行,人家就会来硬的,直接把人架走。   “你可有借口了!不想去自然有不去的办法,你就是心野,啥都想试吧试吧。对不对,是不是说到你的心坎里了!!”高原追问道。   田恬躲躲闪闪避而不谈了,高原又说:“奶那边儿没啥大事,不用惦记,就是裹的小脚疼。她以前穿惯荣记做的小脚鞋,现在穿胶底鞋自然不舒服!我托人找了以前在荣记学徒的做了几双鞋给奶,正好一起拿回去。”   田奶奶是正宗的三寸金莲,她们这样的脚穿鞋都得特制,师傅手艺不好还不行。因为裹过的脚骨头都是畸形的,碰哪都疼,鞋子如果做的不地道穿上就会磨脚。   以前裹小脚的,那都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荣记就是专门给这些贵人服务的。大清算的时候,荣记的罪名就是给剥削阶级的走狗,被人斗的受不住投缳了。   鞋这东西是消耗品,田奶奶有点存货,这些年也都穿的差不多了。这回田恬一走,她上点火儿,脚上那些裹畸形的旧创就发炎了,疼的都下不了地。   作为一个很会来事儿的孙女婿,这些自然都是看在眼里的,偷摸量了下老太太的尺寸,一回来就找人帮忙打听。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有个当初在荣记学徒的住在X镇,听说手艺还不错。   送礼嘛就是这样,不在于多贵重,就得看是否送到人的心坎里。要不说高原一个吃百家饭的孩子能一点点挠扯上来呢,就是因为他心细、胆大,如果一个人要成功,这二者确一不可。   换个人给他同样的资源,心性不同的人,也走不了同一条路。高原这样的,天生就适合当官,总能想到别人前面不说,还能把事情做的最好最细致。 第101章 +新章节   高原和田甜两个人回田家,就跟小夫妻回娘家似的,左一包右一包,就差抱个胖娃娃了。   第二天走的时候,高原还让田甜换上之前那身军装,嘱咐她说:“就说我们在门口碰到的,别说昨天回来就到我这来了,不然就算知道女生外向,这还没出门子心就飞了,老人家心里该不舒坦了。”   田甜白了他一眼,说:“以后我争取不外向!让我们高大县长跟我一起说谎,实在太罪过了!”   “别的!我就喜欢你外向,就爱你向着我!这不是为了照顾老人家的情绪么,那么大岁数了,生气上火的多不好。”   高原冲她献媚的笑笑,又帮着整理她军装上的徽章,还把扣子仔细的扣好。   高原的手很大,但形状并不好看,因为从小就要用劳动来养活自己,在骨头没长好的时光,就因为过度出力而导致轻微的变形。虽然不修长,但他的动作却不笨拙,几下就帮田甜把衣物整理的特别板正利落。   突然间田甜有点小忧郁,人家男人都是想着怎么去解开女人的扣子,怎么她家这只这么另类捏!!   虽然明知道他没什么问题,但只要一想到这个问题,她还是禁不住去怀疑。高原也被她奇怪的眼神看的直发毛,纳闷的皱皱眉头问她,道:“怎么这么看我,我说的不对么?”   对,怎么不对,太对了!无以伦比的对!   哎,田甜这辈子都不指望高原跟老司机一样,一个眼神儿就能读懂她的暗示。   最开始明明是他火急火燎的不买票就上车,怎么到手了,又光保养不开车了呢。。。   因为要跟田甜一起回去,高原假公济私了一回,开了单位的吉普车。他本身就是拖拉机手,一辆吉普车更难不倒他,之前下乡一路上就练会了。现在是一证在手,天下我有的年代啊!   田甜回家后,政府就开始来送锦旗,又有报社的记者来采访。说来也巧,来的还是个熟人,田正。   之前因为村长的女儿庞中华瞧不起高原,知道那姑娘对田正一见钟情,明知道俩人根本不可能,田甜还是坏心眼的替俩人牵了线。   结局是,俩人没有在一起,这在最开始就是能预料到的。可谁让她嘴那么碎了,田甜就是想让她难受,这才把田正的联系方式给她的。   但俩人中途的发展也是挺有意思的,刚开始是通信,后来搞互联,庞中华就借机跑去找田正了。高高兴兴去的,回来后却说啥都要去跳河,要是真想死的话,直接死外面就得了呗,还非得回到母亲河的怀抱么!   这孩子要寻短见,家里肯定得问为啥,后来她才说,想要去城里,不想当农民。   那时候形势还没好转,当农民可比在城市强多了,最起码能吃上饱饭。但她就跟魔怔了一样,不想办法让我进城,那我就跳河。   最后村长被磨得没办法了,也是心疼孩子,怕她真寻了短见。那会正好有个医疗人员学习班,每个村子都要推荐一个人去学习,村长就私下里把这个名额扣一下,就给自己的姑娘了。庞中华也挺争气的,愣是因为成绩优秀,被留在了学习单位工作。   后来田甜也走了,就不知道后续如何了,但是她知道田正结婚了,因为他手上戴了戒指。   大清算开始的时候,田正一家就带头指责田家人是资本主义毒瘤,但现在看田正的一身派头,怎么都像是在模仿田嗣轩风度偏偏的样子。   但田嗣轩是金雕玉砌富贵养起来的,又接受了正统的绅士教育,一身气质都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不像田正,照猫画虎只学了个大概,也就能唬弄唬弄外行人,在真正有涵养的人面前,就露怯了。   反正田甜看他自诩风度的样子是感觉挺奇怪,就算田嗣轩之前精神不正常的时候,都比他让人舒服。   “田甜同志!真没想到你就是那位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的高科技英雄!”   听的出,田正本意是要赞美他,但什么叫没想到啊!听着怎么这么叫人别扭,你当初当仆人的时候,不也没想到现在能翻身农奴把歌唱么。   “我也没想到当初我教会他识字的小哥哥,今天竟然是拜访我的记者。”   跟田正一起来的工作人员,不懂俩人话里么官司,一脸的纳闷。   现在和以前的形势不同了,不是以满世界宣传自己被剥削被压迫为荣的痛苦的年代了。现在他升了职,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出身了,措不及防的差点被掀了老底,田正有些尴尬的微握拳放在嘴边,清了下嗓子。   他对田家的态度,还停留在大清算时期呢,却忘了有句话叫今时不同往日,他此刻就如关公面前耍大刀般可笑。   田甜这样的性子,是永远都学不会见好就收,看不惯就要给你好看,不会去计较后果。   “小正哥你结婚了?怎么也没给个信,我也好去喝杯喜酒!正论起来,我们也算得上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了,竟然错过你的人生大事,太不应该了!对了,嫂子是庞中华么?虽然我后期上学去了,但是也听说她追着你到省城了!”   “田同志,我们还是说一下你是在怎样的情况下,设计出来这样一套程序,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从和平的生活去了援外前线的吧!”   再让她这么说下去,自己家祖辈家生奴隶的事八成都得给兜出来。   “这没什么好说的,这并不是我个人的荣誉,都是人民的力量。是人民改造了我,又送我去大学学习科技知识,我现在就是用我学到的东西,来回馈于人民。只要组织和人民需要我,哪怕是扛枪上战场,我也绝不含糊。”   这还是一个敬佩英雄的年代,田甜巾帼不让须眉,赢得了大家热烈的掌声。   这不是挺会说话的,怎么刚才就那么没眼色!是在针对他么,可他自认对田家人不薄,田大小姐这样,实在有恩将仇报的嫌疑。   对田正,田甜并没有大喜也没有大悲,相反他曾经帮助过自己,她是念这份好的。但这田正也太能装了吧,田奶奶见到从小看到大的孩子,非常激动的招呼了一声,他就跟没看见似的,高傲的就跟自己是纯正的英国贵族血统似得。   人人都想掩盖自己的黑历史这些谁都能理解,但老太太不也没上去就抓着他说,这不是我家以前的小奴才么,再说老太太对他也不薄,哪怕就点个头也行吧。   老太太别看年纪大,但是不糊涂,非常有眼色的没再上前,但是却难掩尴尬之意。   这不是让我们家人尴尬了么,那就请你做好更尴尬的准备吧!现在早不是什么禁言少语的年代了,都一样是人,又没短处让你抓住,凭什么要看你脸色活得憋屈啊!   采访非常的顺利,在最后的时候,希望田甜说一个座右铭,来鼓励一下后来者。   田甜看看田正,意味深长的说:“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哪怕被深埋在泥土里,经历着酷暑严寒,这不过是以后一鸣惊人的磨练。”   田正突然觉得她的话说的特别的对,田家从大富大贵沦落成泥,可不管如何被打压,他又绽放出艳丽的花朵来。   记得田老爷子以前对他们说过,人这一生,有多少钱不是财富,头脑和知识才是一个人的根本。钱会没,地位也会没,只有一身的本事才是永远的资本。   田家的人,都有这个资本,他们已经在东山再起了。   对田家,他心里还是潜藏着敬畏的,意识到田家已经不再好惹后,他就犹如夹着尾巴的狗一样。脑子里充斥的全都是小时候犯了错,老爷子让他在院子里罚跪的场景。不敢反驳,心服口服,满心畏惧。   高原和田恬俩人一样,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是睚眦必报那伙儿的。这小子以前还打过田恬的主意,没和他一般见识也是念在他曾经给田恬通风报信的份上,见田恬口头上占了上风,把田正挤兑的差不多了,就出来打了圆场。   “老朋友难得相见,今天就留下吃饭吧,我们聚一聚!”   一句话,就让众人都明白两个人是认识的,这样之前的那些话就好像没什么机锋了。田正也就坡下驴,但可没什么心情跟这吃饭,婉拒了高原。   说实话,刚看到高原的时候也把他惊讶半天,他一直以为田大小姐心里看不上他们这种穷苦出身的孩子呢,所以这才会拒绝他。没想到最后,竟然找了个样样更不如他的,一个连爹妈都不知道的小要饭花子。要搁以前田家最鼎盛的时候,高原这样的人,还不如一条狗值钱呢。现在竟然成了田家的女婿,不会是大清算的时候被批傻了吧,还想着找个出身清白的当靠山。   要知道现在报社也是国营的,田正现在是报社的主任,论级别是要比县长高的,也不怪他瞧不上高原了。   ---------------------------------------   要不怎么就说无巧不成书呢,田正刚走,第二天带着田奶奶去医院看脚病时,就碰见庞中华了。她竟然也在X市,在X市的第一人民医院里当护士长!   虽说田恬当初把田正联系方式留给庞中华的目的不纯,但那是庞中华梦寐以求的事情,所以她特别的感谢田恬。   “小田儿,总算见到你了!只知道你家也是X市的,但是也不知道怎么联系你!老家那头高干事也走了,更不知道怎么找你了。”   田奶奶的脚因为多年缠裹压迫,已经形成了病灶,着急上火就容易发炎。这回特别的严重,骨膜已经化脓充血了,要割开表皮把脓血放出来,再点滴消炎就可以了。   他们回到病房,正好遇到带着小护士们查房的庞中华,俩人以前关系也算不错,又久别重逢,聊的特别的热乎。   “我也写过几次信回去,不过也都没有你的具体地址,真没想到这么巧,能在这里碰到你!”田恬说道。   怎么就那么巧,田正在X市,她也在X市当护士,但是看她的手,并没有和田正同款的戒指。也就是说,田正的老婆并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但要说俩人之间没联系,田恬第一个不信,她可是见识过庞中华那钢铁般意志的人。这姑娘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两辈子她就见过这么一个真正的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   “你说咱们这算不算是有缘份?!你插队到我们村咱们认识了,我上班到你们老家,咱们又遇见了。”背井离乡的,难得遇见个熟人,庞中华特别的开心。   “是啊!我昨天还遇到小正哥了呢!对了,你们相处的怎么样了?该结婚了吧?”   田恬说完,就不着痕迹的去看庞中华的脸色,她没特别高兴也没特别生气,看来是知道田正也在X市,但俩人八成是真没在一起。   “唉,不说我们,你和高干事呢?还在一起么?”   她为什么要回避话题啊,在一起就在一起,不在一起就不在一起,这不明说的态度,这里面绝对有故事啊!好想让她说来听一听!但她也不至于没眼色到那个程度,反正以后肯定要走动的,早晚也能知道。   她正要回庞中华的问题呢,高原交了费也过来了,庞中华一看,笑了笑说:“得,算我刚才的问题白问了!”   三人都认识,聊的也算投机,因为庞中华还在工作时间,也没说太多,但田恬邀请她休假的时候来家里认个门儿。   庞中华走后,田恬对高原说道:“你说巧不巧,要不就一个也碰不到,这一碰就成双成对的。”   “巧什么巧啊,我早知道庞中华在这里工作了。”   “你早知道?那怎么没告诉我啊!”田恬问道。   “告诉你什么啊,这种人以后少和她联系。知道为什么她会留在X市工作么?”   田恬摇摇头,求他指教!   “因为她在学习护士课程的期间,特别照顾学习单位院长的瘫痪儿子,估计也是答应了什么,那个院长这才想办法吧她调动过来的。谁知道她工作到手后,又不认账了,当初和你好,不也是为了让你帮她编排舞蹈,她好不劳而获么。这种急功近利的小人,搭理她干什么,就算不得罪她,哪天都说不上就突然把你卖了。”   这事儿当时闹得还挺大扯的,村长特意来找张部长帮忙,他这才知道的。张部长一出手,大家都以为庞中华后面有靠山,反倒让她得到了便利,竟然都升到护士长了。幸亏当时没手软,狠狠的宰了村长一笔,不然岂不是亏了。   村长那人看着窝窝囊囊的不蔫声不蔫语的,没想到却是个蔫坏的,当初他们村东头有个姑子庙,里面有一尊据说是宋代皇帝赏赐下来的白玉观音像。但是战乱的那几年,这尊观音像就不翼而飞了,有的说被联军掠夺了,有的说观音回天庭了,反正众说纷纭,说啥的都有。任谁也没想到,这尊佛像,竟然被老实巴交的村长给密下了。   当时张凤山正急着上下打点疏通关系,就让高原去拿佛像换钱,高原知道田爷爷喜欢喜欢这些老东西,就拿田家去了。不看不知道,谁想到这佛像真的是皇宫内造的御用之物,但有道是盛世古董乱世金,这种浮躁的年代,如此国宝一样的东西,竟然不抵二两黄金值钱。   但可惜的是,这两年为了活命,田家手里的硬通货差不多都换粮食了,就剩下当初藏的那一密室古董,总不能以物易物吧!可这东西既然进了田家了,进了田老爷子的眼,就有点拔不出来了。美,真的太美了!白玉无瑕,精工细琢!老爷子一边儿拿着放大镜对着佛像仔仔细细的欣赏,一边儿支使着老伴儿,让她再找找,看看家里是不是还有值钱的东西。   田家值钱的东西很多,一扇窗户、一道粱,哪怕是挂在屋檐下的响铃铛。。当初哪样都是按两称回来的木料,可现在最不值钱的就是这些东西。给人当劈柴烧,人家都嫌有股怪味!当初爷孙两个藏古董,把金银都扔在了外面,可到头来能救命的,还是这些阿堵之物。有时候老太太就埋怨,藏那些没用的瓶瓶罐罐有什么用,又不当吃又不当喝的,当初还不如塞两袋大米进去了,最起码少挨饿了。   这两年形势不那么紧张了,田恬有时候回家,就和老爷子一起把那些老东西拿出来擦一擦晒一晒,一摆弄就是一小天儿,稀罕得了不得。有一次老太太出去买菜,发现以前的老邻居在偷摸兜售自家的老物件儿,听说价钱还不低。老太太挨饿挨怕了,也想卖两样东西换点好吃的回来,老爷子可是一辈子都没和老伴儿红过脸儿啊,因为这事儿,竟然气的大骂老太太丢了节气。   什么节不节的,当初饿的掏被里棉花吃的时候,他也不嫌俗了。就说这东西是老爷子的心头好,有人要卖自己最喜欢的东西,那能愿意么。完了田恬也跟着吵吵不让卖,老伴儿田奶奶可以无视,可心肝大孙女的话对她来说那就跟圣旨一样一样的。就算是一块破铁,只要孙女儿说好,那她就当宝贝供起来。   所以这些年,家里那些近代的金银早都换出去了,再找也是镚子儿皆无。老货倒是有,但也都被这爷孙俩锁起来了,大的小的都是属守财奴的。   老太太就一直看的开,不管多贵重的东西,也不如人活着、活的舒坦重要,可惜家里她说了不算。。   家里什么情况,田恬也从来都没瞒着他过,高原既然是把东西拿过来了,怎么可能让两老出钱。   东西给老爷子留下了,可是他也没钱!但是他有招儿啊!有道是阎王好过小鬼儿难缠,村长把张部长打点了,但是办事的却是他啊。他那么一通的吓唬,村长只好乖乖的进贡,等于自己掏腰包把佛像买了又送给高原了!   在村长身上发了笔小财,高原也不介意他姑娘来家吃两顿饭!但是自家这个小丫头啊,看着挺精挺灵,其实她那是聪明外露,内里心眼实的不行,不吃着亏都不会想谁是坏人。跟庞中华那样奸猾的人一起,特别容易吃亏,就怕她傻实在,所以这才跟她说了前因后果。   田恬也确实没想到,一向心高气傲的庞中华,竟然干过这么委曲求全的事儿。她是那种一分耕耘就要有一分收获的人,付出了这么多也没和田正在一起,心里肯定是不甘愿的。   田正和庞中华这俩人,对于田恬来说,既不讨厌也不喜欢,但如果俩人折腾起来,她也是愿意看这个热闹的。   家里的事情安排好后,田恬又要去学校报到,这回再回去,她的身份又不同了。工作关系直接被调到了国家信息安全部,任命为副部长,正厅级的干部。她现在这个级别,按理说做部长也是绰绰有余的,但国内干什么都讲资历,田恬太年轻,就算履历漂亮,放到一把手的位置也不容易服众。   部长是个五十多岁,对这些高科技一窍不通,明眼人一看就能明白,这位置早晚是田恬的。   但是现在这个信息安全部,还是个干领空饷的地方,就是为了跟国际接轨,才设立的这么一个部门。职位挺高,可还真没有它能发挥作用的地方。   作为一个高科技的部门,里面的员工竟然天天看报纸喝茶水,田恬也是醉了。   当一天和尚就要撞一天钟,既然她干这份工作了,就要把自己知道的知识,给运用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更,这个是昨天的。 第102章   田恬的成就在这呢,现在的老师也觉得没什么可教的了,就让她独立研究课题,还做了名誉讲师。成功来的这么突然,田恬感觉好不适应,一切就像是偷来的一样。。。   可她又不能跑出去大喊我是重生的,这些东西我上辈子早学过了,这才会这么厉害吧。又或者为了不剽窃,干脆看着部队里的那些军人,大把大把的死在前线上?这就和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是一样的,无解。   总之不管怎样,日子是越来越好了,她也尽自己所能报效了祖国,能做个英雄,这都是以前想都没想过的事情。反正现在自己好,大家好,祖国好,还考虑别人那么多干嘛!   田恬本来就不是什么清高无尘的人,说什么不耻嗟来之食,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反正她不要饿死,还要活的好好的。知识就是用来改变生活的,她拿来改变下自己的人生,又怎么了。   这么安慰自己一通,就觉得舒服多了!其实自己就是一小市民小人物,就算蹦跶的再欢,也改变不了世界,小小的让自己舒服一点,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她的心不大,装不下整个世界。   自从我国火力加强后,援外战争以敌军全面撤离而获得最后的胜利,几个月后,国家的大部队也撤回来了。这期间田恬也从研究生毕业了,像入学时一样,她的身边依旧还是只有高原。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也没折腾他们,田家两口子依旧在军部研发部门,但回来后休假出国疗养了,也走了半年多了。   可田恬并不觉得失落,最爱的人已经陪在她身边了,其他也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高原牵着田恬,走到学校出名的情人林,俩人坐在以前经常来休息的石椅上。依旧是高原脱了外衣垫在椅子上后,田恬才坐下,但是高原却没像以往一样坐在她身边。   田恬纳闷的抬头刚要问他,却见他突然矮了下来,单膝跪在了她面前。两手有些颤抖的要在口袋里掏什么,但是显然太过激动,他摸了半天也没掏出口袋里的东西。   可见高原是真紧张了,这么一会儿,头上的汗就下来了。田恬也八成猜到他要做什么了,不过见他笨的如此清奇,很不厚道的笑了出来。   高原就一苦出身的穷孩子,哪里会这种西洋景儿,还不是之前旁敲侧击田恬,问她想要什么样的婚礼,她非说得先来场什么浪漫的求婚。上面动动嘴儿,下面就得跑断腿儿,他到底是为了谁啊!   一听浪漫这两个字,就知道不是咱们国产的东西,所以他还特意去请教了田爷爷。老爷子别看年龄大了,但接受的可是正统的绅士教育,骨子里还是很浪漫多情的。他还给高原支了很多的招儿,这个在俩人最喜欢的地方,用戒指下跪求婚的招数,就是他老人家想出来的。   这要搁以后,那就是烂了大街最俗不可耐的求婚了,但在现在媒人介绍,长辈牵线,就算自由恋爱也是水到渠成的年代,一个男人肯对你下跪求婚,绝对是再新鲜不过的事情了。   但明明应该挺感动的一件事儿,却让他给把事情办的稀碎,田恬就坐在椅子上抱着肩膀看他能蠢到什么地步!   高原自然感受到她恶意的视线了,但他不能因为羞愧,就放弃取媳妇儿的念头啊。况且他头一次干这么丢脸的事情,还是为了她,就算出点差错,她也应该理解吧。   最后还是田恬实在是不忍看他继续犯蠢,翘了翘屁股从他上衣兜里摸出了个盒子扔给他,原来是刚才太紧张,高原记错放戒指的口袋了。   田恬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事事精明的一个人,却总对着她犯蠢,难道是在影射她的智商也不高么!   她还有脸说人高原,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只有对着高原才敢肆无忌惮。而高原为什么只有面对她才会犯错,俩人相处时又是小心翼翼,现在又手足无措,还不是就因为两个字。   在意,珍惜,爱了!   高原接过盒子,暗自吐了口气,打开盖子后,如获至宝般的捧到了田恬的眼前,非常腼腆又羞涩的说道:“一一,其实我准备了很多要跟你说的话,但是我现在太紧张了,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话也想不起来了。我现在只有一句话,就是感谢老天让我遇到了你,你让我知道了什么是爱,什么是幸福,我想和你共同组建一个家,充满爱和幸福的家,所以,你愿意嫁给我么?!我发誓在今后的日子里,不管是贫穷还是富贵,健康还是疾病,我都会不离不弃,发誓永远保护你,爱你!此生不变!”   刚才知道他要求婚的时候,田恬本还打算看他的热闹,但随着他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话,田恬发现自己的心都跟着悸动不已。高原说完后,她的眼泪也跟着下来了,见她哭了,高原也慌了。戒指都顾不上了,扔到一边,就捧着她的脸给她拭泪。   “你怎么哭了!我之前准备的求婚词里,还有一句说要让你一辈子开开心心幸幸福福的,只会笑不会悲伤的。但是我刚才太紧张了,忘了说这句,我现在补上。所以你不要哭了好不好,不要让我做个说话不算话的人好么。”   田恬看着他认真又满是爱怜的双眼,眼泪淌的更多了,高原一见是真的有点慌了,忙问她道:“怎么了?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么?还是你哪不舒服!!”   田恬摇摇头,囔着鼻子,一边哭一边又笑着说:“我没不舒服,你做的也很好,我就是高兴,你终于肯求婚了。我以为你也要像别人似的,让我稀里糊涂就去领证就算结婚呢,虽然那样很实际,但是一点都不浪漫。没想到你给了我这么大个惊喜!我很高兴,这是幸福的眼泪!”   “真的?不是哪难受?”高原不确定的又再次问道。   田恬用力点点头,非常非常肯定的回答他说:“是真的!”   听到她肯定的答复后,高原这才放心,智商也慢慢回炉了,他有点小忐忑的小心翼翼的问田恬说:“那既然你高兴,是不是就代表你同意我的求婚了???”   田恬莞尔一笑,非常高傲的‘嗯’了一声,伸出自己的手,对他说道:“对,我同意高原先生的求婚,你现在可以给你的未婚妻带上戒指了!只是你现在求婚就把结婚时候的誓言说完了,是不是该考虑考虑结婚时候该说点什么了!”   听到田恬说同意的那一刻,高原整个脑子都感觉像炸开了一样,一把抱起田恬,开心的转起了圈圈。胸中就像有团烈火一样,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他的喜悦——田恬要嫁给他了!!!我要结婚了!!!   直到筋疲力尽,高原才把她放下,田恬也被他悠的晕头转向的,抱怨的锤了他两下。   “戒指呢!戒指都没带,结个P婚啊。”   “哦,对,戒指戒指。”光顾高兴了,戒指还没套上,听爷爷说他们这样的洋派家庭,非常看重这个形式。戒指就像实质的承诺一样,一旦套上,就是一辈子了。   高原手忙脚乱的又开始找戒指,找了半天才从椅子下面把这个一波三折的小东西翻出来,他非常严肃的把它从盒子里拿出来,又重新单膝跪在了田恬的面前。轻轻的抓起她的手,依旧略带颤抖的,慢慢的轻轻的并且非常郑重的,将戒指戴在了田恬的手上。   这个戒指戴在田恬的手上,高原就觉得她身上就像打了自己的标签一样,越看他就越喜欢这个小东西。忍不住抓起田恬的手,在它上面亲了一口,终于坐实名份拉!   田恬拍了他一把,说:“你什么时候还学会这些轻浮做派了!”   这老先生以前可是只会拍拍头捏捏脸。   “不用学,想做,自然就会。”高原也小得意一把,但随即又正色的说道:“之前,我对你做过错事,强迫过你做不愿意的事,这么久不碰你,就是怕你心里不舒服。现在我们要成夫妻了,这样才叫疼爱你,我做人丈夫的,当然也得让妻子享受到这个权利拉!”   田恬发誓,她真的看到高原屁股后面,正在得意的摇着尾巴!   真是活久见啊!见过不要脸的,但没见过这么臭不要脸的,竟然真有人能把丑事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的。   “怪不得你这几年夹着尾巴做人,感情跟这儿在麻痹我的神经呢是吧!刚求婚成功,你就露出狐狸尾巴了是吧!”   田恬气的直接站在石椅上,一手插着腰,居高临下的点着他的脑袋训斥道。   高原好脾气的看着她跳脚、撒泼,反正怎么看都觉得可爱。特别是她小嘴儿‘嘚吧嘚吧’的时候,怎么看怎么活力四射,最后实在把他喜欢的不行,抱着田恬的双腿直接把她抗在了肩上。也不理会她的尖叫,反正他自己非常嗨的边走边说:“走,回家做点好吃的,纪念一下我们订婚的这个好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3章   真看出高原是高兴了,自己做十六个菜,都看得出他身轻如燕一般,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说的大概就是他现在的样子了。一个饭桌子被他塞的满满登登,盘子摞着盘子,碟子压着碟子,全都是田恬爱吃的菜色。   末了,他还从出柜子里拿出一瓶酒来,非常热情的说:“这么值得纪念的日子,我们应该喝一杯,庆祝一下。”   没由来的,田恬就想起那个晚上了,他也是用这种无害又亲切的面孔,把自己灌醉后一逞兽行。所以田恬非常坚定的把杯子推走,完全不上这个鬼子当,不受诱惑的说:“不喝,喝酒误事儿。”   她不喝,高原也不失望,连劝都没劝,反倒顺着她的意思把酒收了起来。   “对,喝酒误事儿。这么大的事儿,我也不想像上回一样晕乎乎的,到事后想一想,记得都不是那么清楚了。”   要不是自己力气不够,田恬真要气的折断手中的原木筷子了。虽然早知道他不要脸,但他在自己面前这方面一直挺端着的,突然这么不正经起来,她感觉压力好大啊。   “我不跟你这种没脸没皮的人贫,我饿了,要吃饭!”   高原依旧顺着她不在提这些,又到厨房盛了两碗饭,看来是真打算乖乖的吃饭了。但这么多年的相处,田恬是知道他的心性的,他想做什么事情,哪怕等十年八年也会记得。   所以她放下筷子,有些不自然的说道:“咳,那啥,还是把酒拿过来吧。嗯,为了庆祝我毕业!”   她不会承认自己有点怂了。   高原笑笑,看来不打算得便宜还卖乖的拆穿她,拿了酒,还用手指夹了两个水晶杯子。   这房子高原走后就田恬一人住,已经和最开始的毛坯房大大的不同了,炕也扒了格局也动了,整个房子的装潢摆设处处透漏这‘低调奢华有内涵’几个字。高原被熏陶了这么多年,就算是快朽木也有几分味道了,这种浪漫的小资调调,他现在也信手拈来了。   “干杯!”   田恬不胜酒力,一小杯就有些头皮发麻了,高原拿酒的意思是让她放松,可没打算像上次一样把她灌醉,只一杯就收起了酒瓶。   “算一算,我们在一起有六年了!这么长的时间,抗战都快结束了!”在酒精的催化下,田恬越发的感性起来,她真的没有想到,她的人生竟然会提前了几十年,还马上就要成家立业了,真的太神奇了。   “是啊,我们的抗战也要结束了,以后就都是太平盛世了!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其实我更喜欢女儿,娇滴滴软绵绵的,可以让人捧在手心里!”   田恬听懂了他的暗示,却偏不想趁他的心意,一噘嘴说道:“我偏喜欢儿子,虎虎实实的,可以保护妈妈!”   高原放下筷子,下定决心一般,说:“那也行,既然你喜欢男孩儿,那就生男孩儿。在我这儿其实姑娘小子都一样,夫人您满意最重要!”   真是,怎么一没注意就被他带沟里去了呢,田恬造了个大红脸。   俩人走到今天,结婚生子也是水到渠成,高原收拾好桌子,田恬也冲完了澡,穿着睡衣,一副出水芙蓉的俏丽模样。换以前,高原都会嘱咐她赶紧擦干头发,免得着凉落下头痛的毛病。   但今天他却直勾勾的盯着田恬,直看的田恬不好意思的从脚底一直红到脑门,她有些羞恼的瞪了他一眼,斥道:“看什么看!再看剜了你的眼珠子。”   高原没反驳,但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那意思仿佛就是,我一会儿还要看的更多,有能耐你来剜啊!   俩人都有点小洁癖,刚才做了饭,高原也不会带着一身油烟睡觉。再说这么值得纪念的时候,他当然要把自己收拾的利索干净了!   这个房子不大,除了主卧室就是厨房,厕所还是胡同口公用的,但是俩人都爱干净啊,高原就在院子的角落里搭了个能冲澡的小棚子。房顶上支了个黑皮袋子,里面灌满水,白天晒一天,晚上洗澡水就是温的,有点太阳能的原理。他们家按完后被周围邻居知道了,还都跑过来学习,现在这周围基本家家户户都有。   现在天气还热,高原身体又好,况且还是在自己家,他冲了澡,也没穿衣服,只在重点部位围了条浴巾,就晃进屋了。   要知道现在虽然不是物质匮乏的年代,但是轻工业也不算发达,现在的浴巾,根本不像以后那样又大又厚,也就一尺多宽,围在腰间,动作大了都能看见小PP。   高原人长的高壮,又从小干力气活,所以身材还不赖,这样若隐若现的特别的有看头。   人家都说灯下看美人,这话放在男色身上也同样适用。更何况田恬还喝了点酒,情绪本来就有点亢奋,就着五十瓦灯泡的黄色灯光,高原的皮肤看起来就像泛着柔光一样。   老祖宗告诉我们要非礼勿视,田恬赶忙扭过了头,假装自己很忙的铺起了床。平常这些事情,如果高原在家都是他做的,田恬洗完澡,就是坐在梳妆台前和自己的头发较劲,再不就往身上左一层右一层的抹东西。   现在她东一耙西一扫的,一看就是紧张的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干点什么了。   田恬是真觉得心要从嘴里跳出来了,即紧张又期待还挺忐忑,总之是说不上来的一种心情,让她有点无所适从。偏偏高原还突然从后面搂住了她,吓的她轻轻叫了一声,随后就被背后那烫人的皮肤灼热的浑身颤抖。   ----------------------------------------------   要说高原这几年想不想,笨想想能不想么,他也是男人,怎么能忍得住。但是如果真的珍惜一个人,哪怕含着泪,也会如珠如宝般将她珍藏在眼底的。所以这么多年,高原捧着田恬哄着田恬,却一直凭着自己的毅力不去动邪念。对自己他都能这么狠,可想对待敌人,他会是什么样的心性了。有毅力,有耐心,还能隐忍,谁要是一不小心做他的对手简直就太让人同情了。   俩人定下终身,下一步就得告知家长了,高原就老哥儿一个,俩人倒省了一份儿麻烦。这一次,高原也算是名正言顺的,以准女婿的身份拜访田家了。   老人们这几年对俩人的事情也早心中有数,高原来提亲,基本就是走个过程了。合日子,写请帖,订酒席,总之麻烦的事情一大堆,半年之内能节上婚都算是快的了。   因为之前高原主张的X县养殖工程,第二年就出了成效,张部长就顺势把高原给调回了X市。现在X市纪检委上班,也是赶巧了,他刚调动不到半年,上面的领导就高升了,高原就白捡了一个主任当当。   当时张凤革就调侃他说,自己半辈子兢兢业业的头发都白一半了才升到宣传部长的位置,高原就跟搭了顺风车一样,嗖一下就当主任了,照这么再发展两年,自己就可以跟着高原干了。   这大靠山高原哪敢得罪啊,张凤山是没什么能耐,但架不住人家有后台啊!自己升的快,但是没根基,没人罩着的话这个位置也就算是到头了,点背的话还容易摔个大跟头。而且看这个形式,不出两三年,X市一把手就得是他的囊中之物。有这么个大伞罩着,他得少走多少弯路,所以这根大粗腿他暂时还得抱着,高原非常陈恳的表达了自己的忠心,报答当初的提携之恩。   张凤山本意就是要敲打敲打他,不管他升的多高,他也有办法让他降的多低。但看高原依旧以他马首是瞻,非常满意他的识趣,X市现在基本都是他和他夫人娘家的势力,有他的关照,高原在X市也如鱼得水一般。   得力干将要结婚,他大笔一挥,批了政府专用的宴会厅给他,酒席还给报了。当然了,这报销的名目他得自己去头疼,反正他到时候只负责签字。   田家父母知道女儿定了婚事,但一时半会儿的也回不来,因为田嗣轩的治疗不易中断。但也表示,结婚之前一定会赶回来,并告诉田恬,典礼的礼服他们会从国外带回来,只要在家这头准备一身敬酒时穿的中式礼服就行了。   喜帖也是他们从外国邮寄回来的香薰卡片,还绑着缎带,非常的华丽。   高原没读几天书,写请柬这个事自然轮不上他,可一辈子就结这么一次婚,每个细节他都想参与进去的。所以看着田老爷子坐在桌子前些请柬,高原非常的怨念,田恬看不下去了,就把绑缎带的工作交给了他。   挺大个老爷们儿,坐在板凳上,用粗壮的手指头和粉红色的缎带较劲儿,也算是一道风景线了。因为筹备结婚,家里也预备了相机和胶卷,田恬就把这一幕给拍下来了。后来高原成天给他们家小公主绑辫子特别熟练,田恬就拿出这张照片,说他早有预谋的提早练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说我要完结?结婚并不是终点哦,最起码这个月不一定能完结,大家别着急。 第104章 +新章节   订好了结婚的日子,就要把请帖给亲朋好友一一派送过去,庞中华工作单位在市区,田恬上街买东西的时候就顺路给送过去了。   “啊!真好,你们修成正果了!你知道么,咱们兵团很多对儿,据我所知没几个在一起的。特别是你们俩,当初可没一个人看好的,那时候你成份不好,劳动改造还不积极。人高原多根正苗红的一个小伙子啊,虽然被你这个资本主义狐狸精迷了眼,但是早晚有清醒的一天!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一迷就是一辈子了!”庞中华打趣的用肩膀撞了撞她,田恬回以一小拳。   “我们这是坚贞的革命情谊,那些半路散伙的,都是青春期荷尔蒙懵懂的冲动产物。”   这句话大概是说道了庞中华的心坎里,她‘唉’的叹了声气,也是俩人相逢这么久头一次提起她和田正的事,她说道:“现在想想,你说的还真对,我那会儿可不就也是这样么。谁的话也不听,只觉得都想害我,一头扎进田正那个美梦里,就算明知道不可能,也依旧认为自己是能改变命运的灰姑娘。现在想想简直太傻了,辜负了大好时光,可生活已经这样了,让人无法反抗。”   “你才多大,二十多岁,未来的日子还有无限可能呢。既然不喜欢现在的生活,那就换个活法,自己开心最重要!”   “不了,你知道我,最认死理儿,什么事都要求个结果,不然我就是死也比不上眼睛。”庞中华估计是想起了谁,话说的咬牙切齿的。   “你和田正,还有联系么?”考虑到她的心情,田恬小心翼翼的问道。   “是的,有!现在我不得不承认你的眼光比我好,当初我看不上高原,反倒去喜欢你不爱搭理的田正,看看我们的下场不都摆在眼前了么。”   田恬就算爱看热闹,但也没丧尽天良到去戳人痛脚,当初还是她给俩人搭的桥,她这样哀怨,反倒不好意思再问下去了。倒是庞中华,主动提起来,说:“你还当我是前那个万事不过脑的农村大傻妞儿呢!我没埋怨谁的意思,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怪不到别人身上去。就是恨我自己没骨气,狠不下这个心。”   “那你们现在。。。”   “通俗点说,我现在就是他的二房。其实要论先来后到,我才是正宫!但谁叫我没有个当社长的好爹呢。”   饶是见惯了漫天小三飞舞的年代的田恬,也不禁被庞中华这理直气壮的口气给惊呆了!不管谁先来谁后道,既然人家结婚了,就是一种道德约束了。田正和庞中华却还在一起,不管是有苦衷还是有内情,俩人都够臭不要脸的了。本来高原就不愿意她和庞中华接触,要知道她给人当外室,那更不会同意两个人交往了。   见她半天没说话,庞中华非常有自知之明的自嘲道:“怎么,是不是也觉得我不要脸没骨气啊!确实,也不怪大家都这么想,我就是离不开他。”   估计她也是憋屈疯了,后来田恬没问,她自己也絮絮叨叨的把俩个人的事情讲了出来。   最开始俩人通信,田正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还真给庞中华回信了,话语间还颇有风度又幽默风趣。这在田恬看来,就是田正内心自卑的表现,从奴隶到将军了,就急于向全世界证明自己的优秀,想得到所有人的好感。加上庞中华还不丑,又痴心一片,田正这样有虚荣心的人,肯定不会抗拒这样姑娘的接近的。庞中华热情似火,田正欲拒还迎,青年男女难免干柴烈火。可田正是个有野心的人,当有更好的利益摆在眼前时,庞中华就成了被舍弃的那一个。   不过庞中华痴情,田正又风流,就变成今天这个局面了。   田恬回去,和高原说了这段奇闻,末了还感概道:“没想到田正这么大的魅力,把庞中华迷的连点道德底线都没有了。以前插队的时候,她还带头去P斗那些作风不好的人呢,这也没过几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人不都这样么,老鸹落在猪身上,看见别人黑看不见自己黑。之前不就和你说过,她心眼子不地道么,这下你知道了吧。   前两年村长托我给她办转正的时候,我顺便回了趟村子,听说她大哥大嫂在地里捡了个孩子养着。现在一想,这不也是当初张部长的那套路子么,那孩子八成就是她和田正的私生子了。不然只是搞个对象,田正也犯不上冒着得罪丈人的风险,在外面再养一个并不优秀的庞中华。”   田恬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她就特别佩服这些在外面出轨的人,回到家竟然一点都不觉得羞愧。特别是那些还能经常见面的,脸不红气不喘的,演员们要都有这种好演技,还何愁不得奥斯卡啊。   不过说到这里,她忍不住问了一句:“张部长家的那个孩子现在怎么样了?”毕竟自己也算半个接生人,对这个孩子就多了几分关注。   “好着呢,跟小皇帝一样,要星星不给月亮。把他姐作业本撕了,气的小姑娘直哭,也不舍得动他一手指头,部长和嫂子还埋怨闺女自己没把东西放好。”   田恬有些唏嘘,道:“张部长惯着情有可原,亲生儿子嘛。嫂子是何必呢,为了连血缘关系都没有的养子,就委屈自己亲生孩子,一个儿子就那么重要啊!”   可不,现在人的思想,大多还停留在生儿子传宗接代的老观念上。俩人这不快结婚了么,高原以为她有压力呢,忙搂住她的肩膀说:“那是他们愚昧,我觉得生男生女都一样!你就是给我生个猴子,我也放脖子上扛着。”   田恬一下被他气乐了,捶了他一下,说:“你才生猴子呢,你全家生猴子!”   “我全家就是你和我俩人,我是生不了了,这不还说你自己呢么!猴儿他妈!”高原可是基层干事出身,专门组织群众调节矛盾的,耍嘴皮子田恬能比过他么。大小姐占不到便宜那能乐意么,轮着小拳头就满院子撵着要打他,田家两老看小两口笑笑闹闹恩恩爱爱的,也跟着笑的高兴。   最后到底是田恬按着高原捶了一顿才算完事,俩人不闹了,高原特别认真的对田恬说:“生男生女这个问题你不要考虑,就算是不生,这辈子就咱俩人过我也高兴。”   他这话的意思就是告诉田恬,孩子没有她重要,虽然说的是自己未来的亲骨肉,但自己更重要这话谁不爱听啊,田恬傲娇的偷偷乐了一下。她本身对孩子没特别渴望,但当了两辈子女人,总觉得要当回妈才算圆满,她就说:“总是要生一个孩子让你当回爸爸,让我当回妈妈才行,没个孩子哪能叫美满的家啊!”   对于高原来说,家这个词,太美好不过了。他现在就能想象的出,未来他们一家三口幸福甜蜜的生活了。   “那就生个小闺女,像你一样的闺女。这样我看着她,就知道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了!我最遗憾的是,没能再早一点遇见你,参与你的全部人生!”   呦,还真没看出来,咱们高大主任还有青梅竹马情节呢。   不过他这也太会说情话了吧,感动的田恬眼泪都要下来了,深情如斯,夫复何求。   所以田恬就坚定了,要给他生个女儿的念头,可她却忘了女儿是爸爸的前世小情人。一个男人的前世今生俩爱人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现在就可以想象的出,以后家里鸡飞狗跳的日子了吧。偏高原换错片子了,还沉浸在左手俏老婆右手乖女儿的美好世界里呢,咱们就不做这个打破别人美梦的恶人了,就让这个可怜的男人先畅想畅想吧。   “所以你特别讨厌田正,不会因为他从小和我一起长大吧?”田恬大胆的猜测道。   高原看着她的眼睛,给予了她无声的肯定,他就是小心眼儿,不可以吗!   “你以后可别吃这没用的飞醋了,田正以前就是我家佣人的孩子,说近点就是玩伴,我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当初田正一样和我一起玩儿的,还有好几个孩子呢,吃醋的话你吃的过来么!田正那人不地道,你现在可是干部,不要得罪摇笔杆子的,不然他瞎咧咧一通,就够你喝一壶的了。”现在这些记者们地位特别的高,他们的笔杆子下,掌控着全国人民的舆论方向。   高原能怕他么,但是为了安田恬的心,他还是答应了。   和田恬一起长大的孩子是不少,但就这个田正当初没按什么好心,就高原这小心眼儿的尿性劲儿,敢惦记他媳妇儿,能不记他的仇么。   ---------------------------------------------------------   结婚这种喜讯,高原是恨不得昭告天下的,甭管是熟的还是不熟的,只要是认识的人,他都通知到了。现在结婚报喜可和以后为了多收礼金可不一样,发请帖也不是为了把大家都叫来,就是为了分享喜悦,得到大家的祝福。   像是以前兵团里认识的村民拉,学校同学了,田恬和高原的同志,还有家里还联系的亲朋好友,哪个都不能落下。请帖写完后,高原拿着名单还挨个对了一遍,恐怕落下拿个,少收到一句恭喜和祝福。   这些事情,田恬是一向没耐心管的,她一边看着书一边吃着水果,不时的随意拿起一张写好的请柬看一看。   看来这堆儿是都要寄回兵团的,有村长的,刘巧凤的,竟然还有王英兰!   “王英兰还在乡下?”田恬有些诧异的问道。   自从返城政策一下达,就算在当地嫁娶生子的知识青年们,也都千方百计想办法回城。王英兰有知识有能力成份还好,当初上工农兵大学,按理说她才是第一推荐人选的,怎么这么多年了还在农村待着呢。   “是啊。”   高原虽然从农村出来,但作为一个‘不忘本’的人,他还是时常关注老家的事情的。这一点上,田恬有时候都替他累得慌,一个人小心谨慎到这一步,也不怕人没老提前先地中海了。但不得不承认,高原就是比别人升的快,口碑还好。   “她怎么没返城啊?”田恬问道。   高原先把名单上的人数查了一遍,又数了遍请帖没差错,收拾好东西后才说:“她结婚了,就留在了当地,现在是咱们那儿的妇女主任,听说主抓计划生育这一块儿。”   八十年代,正是提倡只生一个好的时代,农村和妇女打交道的事都归妇女主任管。但能当这个妇女主任的人,得厉害心狠才行,不然你想拉着谁家媳妇去流产,不能反被人用刀子吓唬住啊。或者谁跪下求两声,就心软留下了,年底人口超标,那工作还能不能做下去了。   “结婚?怎么好端端的结婚了?插队那么多年不结婚,能返城了却反倒结婚了,她脑袋有病吧。”   不是说留在农村不好,每个人的心里都有自己的幸福定义!但是还是看的出,王英兰是一心要返城的人,就差临门一脚了,突然结婚,能不让人奇怪么。   “有病的不是她,是胡军。前年柳河百年不遇的洪涝,村子都要被淹没了,胡军为了救王英兰,腿被砸断了。又因为洪灾耽误了治疗,腿还被截肢了,胡军家里让王英兰嫁给他报恩。嫁了人,户口就落在当地,王英兰就不具备返城的条件了。”   也是,这么一说,倒是符合王英兰的性格。她人虽然心高气傲,但却特别讲求个气节。胡军救了她,还为此落下残疾,照她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性格,真是能做出嫁人报恩的事情来。   但她对胡军从来就没有过一分情谊,就这样为了份恩情结婚,真的是报恩而不是相互折磨么?   “真是想不到,当初最被看好的铁姑娘,现在竟然默默无闻的做个小村官。我一个资本主义的大小姐,反倒成了民族英雄,你说我现在回村子和她站一起,她和以前那些欺负过我的人,会不会觉得脸疼。”   田恬可不是啥风光霁月的大度人,到现在也忘不了王英兰以前是怎么挤兑她的,活两辈子了,在她心里王英兰刻薄讨厌的程度数一数二。虽然她说的都是实话,但做人为什么不婉转一点呢。   “你以前不是还对她有过好感么,白月光般的初恋还在小山村里过苦日子,我们高主任就不想想办法帮帮她么?”田恬酸了吧唧的说道。   高原可不像别的男人那样,不喜欢女人胡搅蛮缠,他就得意田恬小肚鸡肠的宝气样。而且她吃醋,还不是因为在意!所以他爱看!   他捏着田恬的小脸蛋晃了晃,说:“有说这些废话的时候,能不能帮我核对下酒水数量!怎么好像就是我自己结婚,你像个看戏的一样呢。”   “你就跟我顾左右而言他吧!”田恬娇俏的瞪了他一眼,但怎么看都像是要勾人魂魄。   田恬不傻,她周身都环绕着高原满满的爱意,怎么可能怀疑他心里另有其人,他对王英兰至多就是一时的欣赏而已。但是女人嘛,没事就喜欢个无理取闹啊,蛮不讲理的,她也不例外!   高原被她一个眼神,勾的整个人都酥了,本来就不算大的眼睛,因为动情眯的就剩一条缝了,他哑着嗓子说:“我言什么他啊,就你一个,我还没说明白呢。”   田恬用手指轻轻堵住他的嘴唇,混不讲道理的娇叱道:“你什么意思啊,说我四六不懂呗。喜欢懂事的,你当初怎么不找王英兰啊!看人家多懂事多讲道义,为了报恩,不顾前途毅然下嫁。我就会蛮不讲理,跟你耍脾气,你是不是这么想的!”   高原不止不说好话哄她,反倒附和她的话说:“对!所以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是夫纲。”   他拨开她的小手,刚要欺身而上,吻住那张喋喋不休让人心烦意乱的小嘴儿。就听到门口有脚步声,是田奶奶喊俩人过去吃饭,高原脸一下就灰了。   他没得逞吃了憋,田恬捂着嘴‘咯咯’的笑的开心,他看了一眼这个小没良心的,低声哀嚎一声,说道:“还有多少日子能结婚啊!我想回家!”   田恬知道老两口是有心让俩人住在田家的,但她毕竟不是原装正品,比起待在田家人的眼皮子地下,她还是觉得住自己家里更舒服。高原也是,盼了小半辈子成家立业,怎么可能像入赘一样住到媳妇儿家。都不用田恬说,他自己就用上班不方便,会经常回来看看的理由把二老给说服了。   现在高原工作在X市,顶头又有人罩着,婚还没结呢,上面就批条子给分了房子。就在政府大院,离市政府不远划出来的一片小区,独门独户的小二楼,还带个小院子,外墙上爬满了绿藤,特别的合田恬的心意。只是这房子是倭寇侵略那会儿盖的,当初这一片小区,住的都是他们国家的高官家属。解放后,这些资源就被合理分配了,那个国家的人比较注重细节,房子盖的非常的讲究,设计的也好,听说冬暖夏凉。唯一的缺点就是,房子的举架有点矮,田恬还不觉得,只觉得挺精致温馨的。但是高原多高啊,一米八十多,刚来看房子那一天没注意,上楼的时候竟然撞上了房梁,脑袋鼓了老大一个包,又红又肿的。   田恬还笑话他说,这算是搬新家的开门红了,好兆头。   但高原不是能将就的人,特别还是他千盼万念的家,不管是哪他都要合心意才行。所以房子还没住呢,他就把里面不舒服的地方都扒了。   这些房子当初是给倭寇高级官员住的,当时装修的就特别好,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非常上档次的。大多人家住过来,一是怕麻烦,二是觉得装修风格很漂亮,这一片二十多幢这种二层的小洋楼,都没在屋里动过土。   不过不动不知道,一动吓一跳,他们家隔板里,竟然有个老大的保险柜。   高原是属于雁过拔毛的那种性格,这么大个保险柜,里面得有多少宝贝啊,他的想法是都要昧下来才行。但这保险柜可跟单位装钱用的那种柜子大不一样,高原研究了一下,觉得两颗导弹下来,房子炸稀碎这个保险柜都不待有问题的。   他顿时就觉得事态严重了,赶紧就上报给了政府,组织上派了专人来开锁。这可是当时侵略者高官的住所,没准从这里,能找到他们侵略的证据。这些年国家之间一直在打官司,但是苦于书面证据太少,不能要求侵略放给予赔偿,如果真能找出什么来,也算给死难的同胞一个交代了。   保险柜打开后,高原才庆幸自己没私自把这事瞒下,不然费劲巴拉的打开后,里面就一柜子文件,那还不把他气吐血啊!   这些文件当即就被来的这些人保密封存了,反正高原和田恬也不好奇里面到底是什么,不过没有宝贝,俩人都觉得心里舒服不少。   他们家找出东西了,别人家那没准也有,专案组专门派人,用探测器挨家挨户的查了一遍。有文件的,只有田恬家一户,但还有两家找出了金条和银元,虽然不多吧,但是也够让人懊恼上火的了。一时间小区里谈论的都是这个事情,怎么进户的时候没像高家一样,也仔细打扫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是真的,在731万人坑附近的楼房里,找出了文件柜,具体里面什么东西就不知道了,反正有这么一回事。东北这样的建筑很多,有机会大家可以来看看,质量特别的好,而且冬暖夏凉,就是举架都不高,格局特奇怪。 第105章   高原和田恬的婚礼办的很隆重也很盛大,高原的人缘太好了,全国各地都有朋友特别赶来祝贺他,着实的热闹了几天。   结婚后的日子很平顺幸福,高原也是步步高升,张凤山坐到了X市二把手交椅的位置,他也跟着水涨船高专管财政。   看着是比以前高升了,但高原并不咋么高兴,这个位置太扎眼了。本来他还不觉得什么,毕竟有张凤山在前面顶着呢,但是几年不联系的杨琴,突然来他们家拜访了。   倒没说别的,就是调回省里工作,来看看老朋友。田恬一直对杨琴这个人抱有好感,这才是正有奉献精神心怀国家的人,这是她接触过,最‘雷锋’的一个人,她的事迹让人竖然起敬。   一切都是为了工作,为了人民,思想和心灵都无比的崇高。   “那太好了,离的近了,以后可得常联系!杨姐调到哪个部门了?”田恬一边张罗端茶倒水,一边热情的招呼着她。   杨琴也能感受到来自田恬的善意,这个老同学对她总是这么热情,所以调任后她别人都没联系,却来拜访他们两口子。   “我调到省纪委了。”杨琴说。   纪律检查委员会,专门监督各部官员反腐倡廉的一个部门,杨琴英明决断铁面无私,确实很适合这个位置。   田恬是技术部门,不存在和纪检打交道的地方,老同学高升,她就是纯粹替她高兴罢了。但高原就不一样了,职位敏感不说,还心里有鬼。所以一听杨琴调到纪检,他心里‘咯噔’一下,因为他太清楚杨琴的能力,和她廉洁公正的性格。想在她眼皮子底下耍大刀,那根本就不可能,而且她要想查谁,基本是一查一个准儿。   有道是新官上任三把火,都在一个管辖区内,谁知道她这把火会烧到谁啊。   杨琴告辞后,高原这心里也静不下来,这么多年了,只要不是高原有意隐瞒,田恬还是能看出他的情绪的,说道:“你怎么坐立不安的?是不是干什么亏心事了,所以听杨琴调到纪检委就胆突了?”   高原瞪了她一眼,有个说话太直接的老婆,真的让人好心塞。   田恬说的对,也不对。他确实收点好处,但还不至于让他亏心,也没坐立不安。现在来了个好猎人,他只是在想自己的收尾有没有破绽而已,杨琴的能力确实不差,但是人太直,加上对她也了解,所以高原还没太将她放在心上。   但是张凤革那得说下,他也跟杨琴一样,办事能力是有,但论头脑还差那么一点。这也是为啥他以前升不上来的原因,这两年要不是有他在后面给他出谋划策擦屁股,他怎么可能升的这么快。   张凤山对高原还是非常信服的,田恬有的时候就想,高原特别有当传销导师的天赋,好像轻易就能得到别人的信任,再顺便把对方洗脑。高原掐掐她的脸蛋,但没敢嘲笑她天真,获得一个人真正的信任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高原一提他的担心,张凤山就让他自己看着办了,这些台面下的事情,他前两年开始就都交给高原全权处理了。这两天他正闹心呢,他家大宝贝小的时候就总爱尿频,家里也没当回事,就以为孩子小凉着了。哪知道前两天突然小便带血,上医院一检查,说是肾衰竭。   病倒不致命,用药暂时也能维持,但如果不换肾的话,那一辈子就是病病歪歪。这一下把他愁的,千盼万盼来一个儿子,不能成个废人吧。   而且医院还说了,国内这项手术还不太成熟,如果有条件的话,还是去国外手术,最重要的还是要有□□。病人的血亲供体最好,这样排斥率低,以后恢复的也会更好的。   估计大夫当时是看到他们一家六口,想着这么多人,咋也能有个合适的吧。但她不知道的是,这个孩子是捡回来的,唯一的亲爹还不敢暴露。张凤革有今天,全仗着妻族这边的提拔,他哪敢冒着风险给孩子捐肾啊。   也是现在人愚昧,这些方面的知识普及的太少了,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也是可以配型成功的。但现在人大多数还是认为,移植器官就跟滴血验亲一样,不是至亲配不上型。   这把张凤革给愁的啊,一嘴的燎泡,根本顾不上别的事儿了。   “怎么得这么个病啊?什么时候的事啊?在哪检查的?”   张凤革家的小皇帝虽然皮了点,但是也虎头虎脑的,挺招人稀罕的人。孩子有病这事儿高原真不知道,老张家就这么一个独苗,真有啥事他肯定得到场的。   “就这两天知道的,我这也正心乱呢,市里也看了,省里也去了,都是一样的说法,不换肾就只能养。唉,可愁死人了,这可咋整呢。”   到底是亲生儿子啊,看出是真犯愁了,张凤革就跟老了十岁一样,特别的憔悴。   高原四外看看,才问道:“嫂子和侄女们没在家啊?”   “老大她们上学呢,你嫂子在医院陪小虎子呢。”张凤革看他有话要说的样子,也忽然反应过劲儿来,高原脑子好使办法多啊,他就跟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赶忙问道:“你是有啥办法么?快说说!”   “我丈人丈母娘在国外医院倒是有点熟人,如果说要出国治病,能托他们帮帮忙。但麻烦的是□□,你是家里的顶梁柱,总不能割你的肾吧。至于别人,非亲非故的配型也不能好配,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孩子亲妈!”   张凤革这才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如梦初醒,道:“对啊,我怎么忘了这茬儿了。”   末了,他还想让高原去帮着找陆桂芬,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高原怎么可能往身上揽。万一哪天露馅了,被嫂子知道,他还不得跟着吃挂落啊。   “这我不能去啊,这么大事就让我个跑腿儿的过去,万一陆桂芬觉得不受重视生气了,那不耽误孩子治病了么。就得您自己去才行,一日夫妻百日恩,当初就看得出来,她对您有感情。小虎子又是她亲生儿子,您在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女人都心软,百分之百能答应。”   事关儿子健康,张凤革还真不敢大意,但是他犹豫的说:“就怕你嫂子那边不好交代啊。”   “这就得看您怎么跟陆桂芬说了,多拿出点诚意吧!那种女人,为了前程孩子都能不要,一个肾也肯定是有价值的。”   本以为不会再有联系的人,谁想到命运会如此安排呢!   陆桂芬在当地日子过的不错,端公家饭碗,老公也是工人,几个孩子还都大了。张凤革突然冒出了,在一个没见过几面的孩子,和现在家庭上选择,孰轻孰重一看便知。   但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话说的太对了。   张凤革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人,但俩人都互有忌惮,一时也没个结果。   自从结婚后,田恬也越发喜欢孩子,但也不知道是俩人谁有毛病啊,还是缘份没到怎么的,两年多了也没个音信。   张凤革是高原的顶头上司,不说巴结但也要讨好的,所以两口子倒经常接触小虎子。小孩子虽然挺淘气的,但虎头虎脑的倒是不叫人讨厌,知道孩子有病了,也跟着挺心疼的。   为此,田恬特意和父母联系了下,让他们帮忙问下国外这种病例是怎么治疗的,又买了营养品到医院来探望。   张凤革跟老婆说,要去找以前插队的知识青年,看看能不能有谁知道小虎子的亲生父母。他老婆也没怀疑,毕竟当初下乡青年抛家弃子的例子实在是太多了,当初两口子捡到孩子,就是存了昧下来的心,不然也不一定说找不孩子父母。   所以田恬高原两口子来的时候,医院就是张凤革的老婆一个人在,高原就带小虎子出去玩儿,田恬就和她说说话。   “嫂子,昨天我父亲找他国外的朋友了解了一下,小虎子这种病如果不换肾,和国内的治疗方式确实差不多。你也别太着急上火,这不是什么急病,咱们慢慢找合适的□□。到时候去国外换肾,孩子指定还能跟以前一样,健健康康的。”   “这些医生也都说了,我倒也想的开,病摊上了能咋办,想办法治呗。我现在更犯愁的是能不能找到小虎子亲生父母,要是找不到吧,耽误孩子一辈子。要是找到吧,孩子都这么大了,万一瞒不住身世,这么多年我们不是白养了么。”   “生恩不如养恩,这都多少年了,就算是亲生父母,孩子也不会跟他们亲的。孩子那么点他们就忍心扔了,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谁找过,大不了咱们花点钱呗。”田恬顺着她安慰道。   “这倒是,我对小虎子不说比亲生的还亲,但也是掏心掏肺了。如果花钱能解决,我肯定不会舍不得的。”   “那是,谁不知道嫂子心眼儿好使。”   张凤革这个老婆人确实不错,但却没摊上好男人,田恬虽然挺喜欢她的,但也不太跟她多接触。就怕自己一不忍心,再把真相吐露出来,可从她和她的家庭来说,也许保持现状是最让人幸福的选择了。有时候无知,并不一定是什么坏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6章   高原虽然升职,但之前养殖场的工程,还是一直由他直接管理。想当初三年前,高原说要自主创业,挣当最先富起来的那一批人,可没少遭人白眼。   他是求爷爷告奶奶,才从上面申请了五千块钱,工程才能开工。几年过去,从去年开始X县已经成了X省、甚至全国的经济最强村。当初的带头人高原,也成了先进人物被大家歌颂。   毕业五年,同时也是首都大学建校八十周年的校庆,他们最后这一届的工农兵大学生就借此机会组织了同学会。高原和田恬都属于他们这届的风云人物,是被着重邀请的一批人,不止要在校庆上发言,也是他们工农兵大学生不比高考学生差的证明。   现在的人荣誉感还是很强烈的,学校和同学发出的邀请,都纷纷陆续的赶到学校。多年不见的老同学相见,熟悉也有陌生也有,但会在恍然大悟后兴奋的喊出对方的名字。   这是他们毕业以来,第一次大规模的再聚,此刻他们有工人,有干部,有教师,有军人,有作家也有领导。有成功,有默默无闻,也有如田恬和高原般轰轰烈烈。   比如杨琴,建国以来最大的贪污腐败案,就是她一手抓出来的。   比如朱建,带领科考队员们登上了世界最高屋脊,成为国内第一人。此类事迹就不一一叙述,等等。   当初被人诟病的工农兵大学生们,在各行各业自己的领域里,向世人证明着他们并不比任何人差。   大家握手、拥抱、寒暄,回忆着仿佛还在昨日般的读书时光。   像高原田恬,杨琴和朱建这样的杰出校友,要作为代表,在大厅里接待各路而来的同学们。   还有在报社一类做文职的同学,不停的的为大家拍照,也有搞创作搞收藏的,还做了小型的展览。总之看得出,在那个年代能上大学的人,真没有几个简单的人物。   大家寒暄完毕,一起走过校园,重温当初的回忆。   栾月还是这些人里跟田恬最好的,她指着好几个地方,打趣的说:“这些学校里有名的情人地,都有你们两口子的足迹吧。”   田恬脸皮比较薄,就嗔她,高原就大方多了,还说:“当年多亏有你帮忙打掩护了,不然寝室的大妈和查寝的老师,不一定逮住我们多少回呢。”   高原可是摘了首大的一枝花,当初就不知羡煞多少人,现在两口子修成正果,更让大家羡慕了。   爱情,也是校园生活中的浓重一笔,在那个时候的爱情,都是纯粹的,多少人看着幸福搀扶的那一对璧人,都在心里遗憾或怀念着自己的那段情感。   相对而立的那两幢男女寝室楼还在,站在楼下,仿佛依稀还能看见当年大家住在楼里时,冲着对面寝室喊话时的场景。但是在今后几年的校园规划中,这些抗战时期遗留下来的老旧建筑,图书馆,阅览室,树林还是湖泊,都要拆除重建。也许下次再聚,已经没有什么可留给大家怀念的了。   时过境迁,只不过是几年而已,从大清算到改革开放,就像是时代的银河线一样,老旧的,都要被舍弃了。   当年他们毕业时,正在施工的一座食堂,是当时最时髦的一栋建筑了,现在看来灰扑扑的很不起眼。   还记得当初一校的学生,都挤在一栋老旧的食堂里吃饭的场景,那真是一桌难求,晚来一步就得蹲着吃完了。   当时还流行很多抢饭点儿的打油诗,一个跟着念,大家都跟着附和:打饭占位,一场混战,满身是汗,碗里没饭。   校庆结束后,有个在国外成为企业家的校友包了首都大饭店,大家一起热闹的庆祝一下今日的相聚。   突然有个同学唱起了那首‘工农兵学员之歌’,当年田恬领导的那几个文艺骨干,也跟着拍子跳起了忠心舞。慢慢的,歌声中带着哽咽,也夹杂了抽泣。   大家为相聚欢喜,也为昨天感叹,好像没过几年,工农兵大学生这个词,已经消失在时间之中了。但这却是在坐的这些人,永远也无法磨灭,并被影响深刻的记忆。   这次聚会,让很多老同学重新有了联系,也带给大家美好并深刻的回忆。   不管世事如何变化,大清算的浪涛如何的激进,历史还是一步一步按着自己的步伐前进着。   ------------------   陆桂芬一直不同意来给小虎子捐肾,手术这东西不像别的,一个刀口摆在那,根本就瞒不住。她现在的日子过的很幸福,她知足了,所以也不贪图张凤革给许的那些好处。至于那个孩子,唉,眼不见为净吧。陆桂芬不答应,张凤革也拿她没辙,本就不是一个城市的,就算他官大手也伸不出这么长来。而且他本身心里就有鬼,还不敢跟她来横的,一时就僵持下来了。   小虎子在医院调理一段时间身体,就回家养着了,一家子的心肝宝贝得了这么个毛病,张家一时间就如被乌云笼罩一般。这孩子断断续续吃了一年的药,也没见个起色,正如之前大夫说的那样,死不了赖活着。   至于张凤革,一直没下得了决心去给孩子配型,他安慰自己说,大夫也说至亲也并不一定就能配型成功,那他何必要为这不高的几率去赌家庭和前程呢。   就在大家都要放弃的时候,一个人的出现,给了张凤革希望。   因为高原是全国带头致富模范,村子里就请他回去搞策划,看看能不能帮着村民也富裕起来。造福家乡,高原当然‘义不容辞’了,可他要回来的那天,有个男人领着一个孩子蹲在路上等着他。   “高干事,你还认识我么!”这男人揣着手,点头哈腰的说道。   刘建国,高原当然认识,这人是村里的二流懒蛋子,从小就是村子孩子里的一霸没少欺负他,后来高原得势了,没少给他下绊子。别说是他这种在记忆里有深刻印象的人,就算是多少年前不经意的一撇,高原都能回忆起这人的部分细节。   “当然认识了,建国哥!你怎么在这里等我?”   高原现在是大人物,能被他记得,刘建国就像与有荣焉一样,笑的裂开了嘴,直往高原手里递烟卷儿。   “高干事,抽一颗,这是好烟!”刘建国一咧嘴,前排门牙少了好几颗,配着他讨好的样子,让他人看起来有些滑稽。这几颗门牙,也是当年高原的杰作,现在想想也够幼稚好笑的了,所以对刘建国,高原多了两分包容。   高原把烟推回去,好脾气的说道:“我不吸烟,还有我早就不当干事了。”   刘建国见他真没有接的意思,讪讪的把烟收了回来,放在鼻子底下狠狠的闻了一下,到底还是没舍得抽,依依不舍的又放进烟盒里揣进了兜。   高原暗自皱了下眉,心想刘建国要递给他抽的烟,不是被他已经这样闻过千百遍了吧!虽然他没抽,但他有洁癖心脏,想想还是觉得怪恶心的。   “我知道你升官了,但我这也没啥文化,弄不懂你现在到底是啥地位,就照着原先那么喊了,高老弟你别挑我理啊!”   好么,一下叫的更亲切了,这小子从小就胡搅蛮缠滚刀肉一块,现在看来是更赖了。   “没关系!那建国哥你要没事儿的话,我就先走了。”   哪能没事儿啊,没事儿谁能吃饱了撑的蹲路上堵人,见高原真要走,刘建国赶紧拉住他说:“有事儿,有事儿,还是大事儿。”   高原看出他有事儿了,但正是因为一百个不想听,这才要走的,不过看来是躲不过去了。但是听,也不能让他牵着鼻子走,得压着他才行。   “那有什么事儿哥你就说吧。”   刘建国左右看看,又神神秘秘的凑过来说:“就在这儿说?不方便吧!”   “那哥你要觉得不方便的话,那就改天再说吧,我这还着急回去呢。”高原作势又要走。   “行,行,就在这儿说!你别总要走啊,真是大事儿。”   刘建国服了,拉着高原的衣服急的直跺脚,又赶忙把一旁的孩子叫过来,推到他面前说:“你看这个孩子眼熟不!”   高原仔细看看,但这孩子确黑不说脸还造的跟花猫一样,蓬头垢面的他能看出啥啊。   “你家孩子?”   “对,我家孩子!”八成是刚才被高原闪怕了,刘建国是有问速答,话说出去了,才发觉说差了,‘呸’了一口又道:“是我家的!但不是我的种!”   “那这事儿哥你得去找你家嫂子啊,怎么也找不到我头上来啊!”   结婚三年,他们两口子一个动静儿都没有,他都对自己产生怀疑了。更别提以前他还从没近过女色洁身自好,所以别说一个孩子了,毛都跟他没半点关系。   “我,我找你,也不是说这孩子就是你的啊!就是让你牵个线,我找的是原先的张支书!”   刘建国都要被他打岔打迷糊了,气的直结巴,也不卖关子待价而沽了,直接把来意给说了出来。   瞬间,高原就秒懂了,不是他亲戚,就是他媳妇,之前肯定被张凤革给睡过的。   作者有话要说:  确实这是琐碎事,但这些也是一个故事的组成,这些都是以前的伏笔,必须要交代清楚了,才能有个完整的结局。 长篇故事,这些情节是必须的,更何况这本定义就是叙事性故事性强的一本书,很难都是俩人腻歪。之前写过重生灰常甜蜜,和渣夫的学霸妻,是主攻爱情的,和这本风格是不一样的。可我不能总写一样的东西,那样我黔驴技穷不说,你们也不能愿意看。   我最早的书,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过,不过大部分都封了,那会儿不会写,弄的很乱套,很多人物前面出现过,后面就被遗忘了。。。。而且大部分的结局,都很仓促,有人评论我说习惯性烂尾,这个毛病真的不太好。   虽说现在我也不太会写,但要避免已知的错误,尽量做到自己认为的最好吧。感谢大家不离不弃!你们的支持,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只要我写书,我儿子的花销就是你们出的,他长成一个帅小伙子,都是你们的功劳,么么哒(づ ̄ 3 ̄)づ 第107章 +新章节   高原就静静的看着他,刘建国没着,只得把来意一股脑的都说了。但心里总觉得很别扭,这和他之前想的不太一样啊!   “嘿嘿,老弟你也知道哥哥我没啥大能耐,娶媳妇儿就不容易。这孩子她妈进门的时候,就揣着她了,想着就是一口饭的事儿,就一直养活着了。谁知道我那个破鞋媳妇儿那么开怀,这两年接二连三的往出蹦孩子,我这也实在是负担不起了,就想着还是让她跟着亲爹享福去吧。”   其实是以前张凤革在村子的时候,他敢怒不敢言,况且生的还是个丫头片子,当时张凤革三个闺女了,他再送去一个也是自讨没趣,就怕好处没得着再落个一身骚。   现在就不一样了,他当了大官儿,这事儿捅出去就是他们说的什么丑闻。所以他一听说高原来了,就赶紧提了着孩子过来了,就怕再多搭几顿饭。   刘建国好吃懒做不假,但他人不傻,看高原打量那个孩子,赶忙又说了一句:“这孩子是19XX年6月前儿的生人,她妈是王小红。”   他点出名来,高原心里就有数了,这么说来还真对的上号。这个王小红有点虎了吧唧的,但长的水灵,当时图意张凤革总给她好吃的,反倒上赶子凑了上来。不过听张凤革说,王小红跟他的时候就不是大姑娘了,所以说虽然这个孩子生日对的上,但可不能说肯定就是张凤革的。   而且这种事,谁知道张凤革是什么意思,他贸然把孩子领回去了,到时候他不认,难道要自己养着么。   所以高原揣着明白装糊涂,打发他说:“既然孩子有亲爹,那哥你应该带着孩子找她亲爹才对啊,找我有什么用。”   “我这不是联系不上孩子亲爹么,孩子妈可说了,当初你可是帮着搭桥的,不找你找谁。”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要是再胡沁乱绉,小心我告你诽谤罪。”   王小红那会儿,正是张凤革刚来兵团的时候,那时候高原自己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所以张凤革一抛出橄榄枝,他办事就有点急切了。不像这之后,就算他搭桥,也会不落痕迹的把自己摘出去。   刘建国算是看出来了,高原这是不打算认账了,但自己又没啥办法。自古就说民不与官斗,他就算能豁出去,可没什么便宜可讨的话,他折腾又有什么意义。   高原看吓唬的也差不多了,这才又开始安抚他,因为就算这孩子不是张凤革的,被他一闹腾,也难免会影响官声。现在两人还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呢,他摔了,难保不带着自己倒霉。   而且看这孩子跟张凤革也有几分相似,出生日期又造不了假,没准还真是他的。反正刘建国就是想要好处,现在把人稳住了,让张凤革自己拿主意吧。   “你先把孩子带回去吧,怎么说也是一个村从小长大的,我会帮你想想办法的,别着急。”   就算刘建国心不甘情不愿,但也是拿高原没着儿,一步三回头的说:“老弟啊!一定给哥当个事儿办啊,哥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高原点头,挥手示意他赶快回吧,目送一大一小走远后,他刚要上车,又有人喊住了他。   “高主任,请等一下,我有两句话想私下跟你聊下。”   高原无语,怎么一阵子没回乡下,冒出这么多人想和他私聊儿啊。他勉强自己打起精神,带着和善的笑容回头,一看,竟然是王英兰。   王英兰扎着小疙瘩揪,穿着白色衬衫和灰色的侧开门散腿儿裤子,鞋还是以前那种手工的黑色拉带布鞋。依旧端庄朴实,正派清明,这样的人确实适合当干部,能得人信任但也不会讲究情面。   不过作为同龄人,看着就让人有点别扭了,明明跟他一般大,王英兰怎么感觉比他丈母娘还显老呢。   这年头的人有个误区,认为老成就持重,所以一般当领导干部的,都不会打扮的很花哨。   但是田恬不行,难得的美颜盛世,她可不想辜负。又有个比较新潮开放的妈,她打扮怎么也低调不起来,娘俩上街一走,总被人认为是姐妹花儿呢。最拖全家人颜值后腿的就属高原了,跟啥人学啥人,为了不被比的太难看,他现在也满注重面子工程的。   今天他回村子,没穿的太好,但也是一身低调奢华的外国名牌,衬衫上看着不起眼的一对袖口,都要普通工人的几个月工资。头发和脸面又是精心打理过的,加上这几年生活顺心,他和王英兰站一起,生生就像两代人一样。   想当初,王英兰还瞧不上他这个没见识的土鳖来着!就算她傲气的从不说后悔,但此时此刻不得不承认,她的心里是不太舒服。她在面朝黄土背朝天,人家高官汽车小洋房,明明她才是起点最高的那个人。   “你有什么事么,王主任?”同是主任,但听起来却叫人觉得有点讽刺。   自尊心强的人,就比较敏感,‘主任’这两个字戳到了王英兰的神经,她迅速武装起自己,语气比较强硬的说道:“刚才刘建国是不是在跟你说他家大丫的事?买卖妇女儿童可是重罪,你现在也是国家的干部,应该是知道组织纪律的。”   “我没事儿买什么孩子啊,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要买孩子了!你这种听风就是雨的性格,组织上才应该考虑你到底适不适合当这个小领导。”一个不在编的小村官,竟然敢诟病他这个政府干部,真是给她点好脸儿就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了吧。   高原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这八成就是老婆常说的‘哔’了狗的感觉了。   还别说,王英兰确实在高原这有点优越感,她觉得高原以前喜欢过自己,在他面前自然就端起来了。   但她却没摸明白高原的性格,也没弄清楚那点好感就跟泡泡一样,一戳就破。   “不看到我能站到这里么!前阵子就听说刘建国两口子商量着要拿这个孩子换钱,我作为这个村的妇女主任,当然要维护她们的权益。”   说到这个村时,王英兰用手指狠狠的指了指脚下的这块土地,那肝脑涂地的样子,看来确实是深深热爱着这片黑土吧。不留在农村都可惜了,高原决定,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帮助她扎根在乡下,哪都别想去。   “您要伸张正义还是维护权益我都不反对,但你找错人了,应该向后转去找刘建国两口子。他刚才来,就是让我帮着找下孩子的亲爹,帮人忙没错吧王主任?!”   高原也撂下了脸,不大的笑眼里一点笑模样都没有,半眯着看着你,真有种被狼盯上的感觉。   王英兰被他看得有些害怕,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看来就是个虚张声势的窝里横。高原冷哼一声,心想这样的人最可恨,能挑事儿不能平事儿。   高原没再和她多说,转身就上了车,一上车,他就把领带和衬衫上面的两颗扣子解开了,松了口气后想,这算怎么回事儿啊!张凤革当初可是得意洋洋的说他这方面从来不会出纰漏,那这孩子是哪来的!王小红他接触过几次,虽然有点缺心眼儿,但傻人才实在,根本就不会说谎,说这孩子是张凤革的,那就八九不离十了。还有那个莫须有的王英兰,村子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儿,八成是没什么好日子过吧。   现在想想,张凤革也是块鸡肋了,不能给他太多的帮助,反倒越来越多的麻烦。唉,是该想想以后的棋该怎么走了。   回去后,他第一时间就跟张凤革汇报了这件事情,奇怪的是他非但没觉得闹心,反倒一脸惊喜的说:“真的?你确定那个孩子跟我有几分像?”   高原点点头,就静静的看着他想怎么作死。   “那你说,同父姐弟,配型的概率能有多少?!”张凤革一脸期盼又兴奋的说。   高原一直知道他挺不要脸的,但是真没想到他竟然无耻到这个境界了,一个面都没见过,流着他血脉的小女孩儿,他竟然忍心谋算孩子的器官。   他以为自己就够阴险了,但在下限方面,现在他只服张凤革。反正是他自己的孩子,他愿意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吧,他还没圣父到因为不忍心就把麻烦都往身上揽的地步。   “这个我也不太明白,不如去问问大夫吧!对了,我还想跟您请阵子假。”   “有什么事么,非得要现在请假?最近可不清闲。”   要说单位的时间,挤一挤也就有了,这不是新冒出个认亲的孩子么,他还想让高原去处理呢。   “嗯,是的,挺急个事儿。我岳父托人帮我和小田儿找了个专看不孕的老中医,这老大夫特别忙,说是下个月还要出国做学术研讨会,现在不去以后不一定什么时候人家会再有时间,让我们抓紧时间过去喝药针灸呢。”   老大夫确实有,但是高原和田恬对孩子这种事,都是随缘不强求。本来是没打算去的,但现在为了不掺和他们这些烂眼睛事里,高原觉得病了也不错。   听说是求子的大事,张凤革也不好意思开口留人了!如果说小两口刚结婚,还可以叫他们不要着急,这都三年没个音信了,怎么好意思耽误人家去看病啊。   就这样,高原回去和田恬收拾收拾东西就走了,就怕夜长梦多,张凤革万一没可心的人使唤,肯定会变卦把他留下的。   “别带太多东西,咱们走到哪买到哪!以前你不总说什么,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么,正好趁这个机会,咱们去溜达溜达。”高原说道。   田恬之前不知道他的打算,就问道:“不是去看病么?怎么又改溜达了!”   要孩子这事吧,她真不强求,她觉得自己和高原身体都挺健康,至于没怀孕,没准真就是缘份的问题。时间没到,所以孩子没到来的时候呢,但家里非让去看看,那就看看吧。另一方面也是怕高原着急,他和自己不一样,他特别的喜欢孩子,估计是盼着俩人能生一个吧。   “看病是顺带的,这不是为了躲张凤革家那点缺德事儿么。我请了大假,看完病咱们就顺着那趟铁路线转一圈,走一走再回来。   以前要上哪还得批条子开介绍信,现在这么方便,不溜达溜达多对不起这便捷的交通线啊。”看看他丈人丈母娘,总借着那点精神病往国外蹿腾,他看得出,田恬也是挺想去的。但碍于她的工作性质,她任职期间是不能随意出国的,所以正好趁这个机会领她在国内转转。华夏上下五千年文明,地大物博四季分明,各地的景色肯定不比外国差。   高原要不说这交通,田恬还挺跃跃欲试的,一想到天南地北都得坐火车上晃悠,就觉得心好累。不过现在旅游业还不发达,现在要是去个个地方,看到的肯定是原汁原味的景色,就算旅途辛苦点,前景依旧可期。   “那好!我们也时髦一把,来趟说走就走的旅行吧!”   现在出门要带什么东西普及表:首先就是一条带暗兜带拉锁的裤衩子,因为旅途时间比较长,钱财只有贴身放着才最安全。在不能网银的,没有银联的年代,带着足够的金钱是必须的。   二就是吃的得带够,现在车上没有什么啤酒饮料矿泉,香烟烤肠烤鱼片儿。就餐车供饭,贼贵不说还没两样菜,当然,不差钱又不挑剔的随意。   三就是得看紧老婆孩儿了,现在拍花儿拐卖妇女儿童的,真的是太多了。   --------------------   俩人第一站就是去看中医的城市,老大夫给俩人望闻问切一番,还是一点毛病没有。跟田恬自己诊断的结果一样,就是缘份没到,继续努力就行了。   “就知道是这样,折腾这么一趟干嘛啊。”从家里出发,高原有关系买的是软卧,除了时间长点这一路也算舒适。只是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难,总归是没有在家里躺着舒服就是了。特别还是出来看病,和出去玩是两个心情。   她现在就恨不得能看出点病来,这样有病治病,也比这一句随缘,不知道被支到哪一年来的强。   高原心里也一样堵得慌,但是他不像田恬一样把啥事都放在面上,他就算着急上火那也不能让田恬跟他一起担着,打起精神反过来安慰她说:“好了,不管怎么说,没病也是件好事。对了,你还记得插队时二大队跳柳河的那个四类份子么?”高原岔开话题。   “是假装跳河,跟个外地采购员跑的那个女人么?”大清算的这几年日子,每一件事都像刻在了田恬的骨子里一样,当然是记得的。   “对,就是她!当初那个采购员说的地址,就是这个城市。反正咱们是出来旅游的,就当溜达了,去找找看看到底有没有这个人吧。”   这像警察破案一样,听起来就挺有挑战性的,田恬眼前一亮,点头答应了。   “不过前几年不是有人说来过,但是没有当时那个人说的地方么。”   “刚才你做检查的时候,我问俩下当地人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这才知道这里分新老城区,街道名字都差不多的,兴许之前来的人找错了呢,我们再去看看。”   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要不是高原记性好,不相干人的地址谁能记这么多年。   真的叫高原给说准了,新城区没有的门牌,在老城区找到了。两口子带着兴奋敲了敲门,不多时里面有人回应,问道:“谁啊!”   “你好,我们是来找人的。”田恬俩人很高兴,有这个地址,就证明当初带走那个女人的采购员不是骗子。那样那个女人活下来的几率就很大,因为之前俩人也救过她,知道她可能活着还是非常高兴的。   现在的社会治安还是很安全的,没几个会把敲门的人拒之门外给问吐血,恨不得查一遍祖宗八代的情况。   “你们找谁?”一个女人抱着个孩子,打开门问道。   她打开门的第一眼,田恬就可以确定就是这个女人了,因为她有个非常明显的特征,下巴上有颗肉痦子。   “大姐你还认识我们么?当年在柳河的那两个人!还能想起来么!”   这女人这几年看来生活的不错,提起当年的事情一点不觉得痛苦,反倒因为俩人是救命恩人,把他们给热情的迎进了屋。   屋里还有孩子在写作业,那女人端茶倒水招呼着俩人,说道:“这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们!那年要不是你们,哪有我今天!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跟你们说声谢谢了,没想到竟然还能相见!   对了,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   “之前你在火车站走的时候,不是遇到咱们兵团的人么,也是听他说的。这回我们有机会来到这个城市,就想过来看看你过的好不好,当年你在那种情况下走了,我们一直都挺惦记的。”   这个女人仿佛也想起了以前,感慨的说道:“当年一起插队的人和当地的人都欺负我,大队拿我这个四类份子竖靶子,杀鸡儆猴。   我是有胆病的,一犯病连腰都直不起来,队里偏偏把最脏最累的活都派给我干。那会儿还□□,谁都能在公家借出粮,唯独我借不出来,想着早晚都是死,不如痛快点儿。但是被你们救起来之后,我也就没胆量再死了,就跑到火车站,遇到了我爱人。   他看我可怜,说可以带我走,但是必须得嫁给他。我那年还不到二十,我爱人都快四十了,其实我是不愿意的。但是更不愿意回去活遭罪,就咬牙同意了,时间证明我的选择还是对的,我现在日子过的不错,很舒心。   谢谢你们还惦记我!能看到老朋友,真的很开心,今天就留在我家吃饭吧,给我个机会,感谢下你们的救命之恩。”   听她现在的轻描淡写,俩人却都为了她暗自捏了一把冷汗!一个大姑娘敢随随便便把终身大事交给别人,这得是撞了多大的运啊没碰见坏人。但是细想想,她没亲没故,前无光景后无退路,还没个社会经验,有人说帮她一把,怎么可能不动心。   晚上她老公下班回来,知道俩人的身份后,特别的热情。看他当年敢管一般人不敢管的事,就知道是个热心肠,他说:“当年我啊挺多原因也没结上婚,后来也习惯单身了,没人管也有没人管的自由。后来在你们车站那碰见她,哭的怪可怜的,我就动了恻隐之心,以为缺钱呢,就想给两个帮帮她。   后来她说是在乡下活不下去了,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也挺同情她的,可素不相识的,我也不是硬要带她走。带她回去,她一个黑户,要是说媳妇儿,走走关系还能落个户口。说妹妹,人口普查这么多回了,怎么从来没见过。   她也是挺有主见的小姑娘,决定的事不回头,反正我俩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到一起了,不过好人有好报,娶了她也是我的福气。上半辈子孤家寡人,下半辈子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舒坦。也亏了你们当年好心,不然我们俩也遇不上,都是好心人,都会有好报的!”   这也算是,在大清算这几年当中,田恬唯一经历过比较正能量让人感动的事情了。在那个人性反转的年代,这两口子的相遇虽然不是很浪漫,但生活却平淡美好的。   俩人坐在开往下一站的列车上,田恬靠着他的肩膀上闭眼休息,非常感慨的说:“其实我以前想像的日子,也像他们一样,每天上班下班家长里短,最大的事情就是被孩子的老师叫了家长。像咱们现在,虽然生活的很好,但是有时候却会觉得很累。特别是大家不把你当人,只认为你是英雄的时候,超级有压力啊!~”   当了一辈子小市民,现在翻身做主人了,还真的有点接受不了成功带来的副作用了。   高原现在也经常阅读外国书籍,觉得田恬这样的情绪,有点像职业怠倦。而且当时那本书还介绍说,来自职场的心里压力,也会造成流产或不孕。他本来对田恬就没有什么太多的要求,她要真有能力做上国家主席,那他就是她手下的得力干将。她要不喜欢上班,觉得心累,那就在家,就算不洗衣服做饭带孩子,成天化化妆逛逛街打打牌也行。   总之家里一切有他撑着,他的老婆只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就行,二十出头的好年纪,当然要活的开开心心的。   “单位里要是不开心,不如趁这个机会,说在家养病,给你办个停薪留职吧。”   停薪留职?!!这个她倒是听说过,只是没想到现在就能申请了。记得是在九十年代的时候,好多公职人员都停薪留职看准商机纷纷下海,成功的就发家致富,如果和原单位挂钩的话,还能得到许多方便,不成功的还有单位做退路。   “我们单位就那三瓜俩枣,出菜的还就我一个,去办也不一定能给批。”别看之前田恬的技术在关键时刻起了决定性作用,但在科技不普及的现在,后期发展依旧得不到人们的重视和上级的关注。   “大夫说你得‘静养’,你们领导再不讲理,总不能让人断子绝孙吧。”这种小道道,高原是转转眼球就能想一个。   田恬觉得他主意可行,抬手拍了他一下,又爱又恨的说:“你这一肚子坏水,以前没少算计我吧!”   肚子可是人的软肋,虽然田恬根本没使劲儿,但高原还是夸张的‘哦’了一声,用非常不可置信又无比受伤的眼神控诉她说:“我对你的感情日月可表啊!我宁愿自己跳沟里都不能让你湿了鞋,你怎么能怀疑我对你的真情呢!”   这心痛的小模样,如果不是田恬是他这个心机婊手下的‘受害者’,都要替他觉得委屈了。这演技绝对要给他101分,多一分也不怕他骄傲。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在威信上说,想开个坑专门写同人小故事,在这篇不断更的情况下,我心血来潮时再加更另一篇,有响应的么?初步预计男主角有明楼,佛爷,GD。之后就无限更,不完结,想瓢哪个接着写。 第108章   俩人就请了一个月的假,因为现在交通的关系,走太多的地方也不太可能,就挑了个少数民族聚集的小镇,住了下来。这里山清水秀民风淳朴,和家里面日渐都市化的氛围完全不同,就像穿越了时空的感觉。   这一个小镇,就聚集了六部少数民族,现在可不像以后旅游发达的年代,这种小镇子是很少来外客的。他们热情好客,每个部族都把他们当座上宾来招待,二人度过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愉快假期。   也跟孩子上学一样,长假过后就很不愿意去学校,高原这种权力心很重的人,竟然也感慨的说:“要是能一辈子都住在这样的地方,得多活十年!你说他们吃喝也不是多好,一天天怎么这么穷开心呢。”   高原就属于那种死命挣,攒家底,造福下一代的老思想。   “这是一种生活态度!不过像你这种心眼儿多的跟筛子眼一样的人,是不会有这种广阔又淡然的心怀的。”   高原黑线。。。。他一个男人,一家之主,多承担一点扛起家难道不对么!镇子那些男人是挺想的开的,可老婆孩儿也跟着苦哈哈的,他可没那么大的心。   看高原的表情,田恬就知道他心里的想法,说:“看吧,就说你心态不行了。”   要让他成天什么都不想,就会穷开心,那他确实不行。所以他没反驳,默默地承认了田恬给予他的评价,深藏功与名。   回去的时候俩人没买到软卧,现在软卧还是特供的,没关系或者手续还是买不到。火车又还没提速,都是绿皮硬板儿的那种车,晃悠的田恬特别难受。加上旁边有一家四口,抱个孩子领个孩子又哭又闹,孩子一闹吧大人就骂,把田恬烦的心里跟直翻个儿一样。还有抽烟、汗脚、和孩子的屎尿味,更是让人防不胜防。   高原让她躺好,帮她按摩太阳穴和头部,缓解下不适。   “你啊,这么多年了身上的娇骄二气也没说改掉!一身富贵毛病,有车坐还嫌难受,你就差上天了。”   晕车真是要人命啊,田恬闭着眼睛有气无力的说:“是啊,以后不坐飞机,我就再也不出这么远的门了。”   现在虽然也有民航,但国内没几个航班,而且对于老百姓来说,飞机这东西还是又遥远又高大上。但她们家起点不一样,别人还不知道很多东西是干什么用的时候,田家人都已经不爱摆弄了。这么说不是说田家多有钱,要是放二十年前么,全市首富田家也是敢应声的,但现在田家除了有点还卖不出钱的古董,再就是靠这几个上班人的工资了。可时尚和潮流这个东西,不是靠钱就能完成的,本身就要有超前的意识才行。   例如现在很流行的收音机和电视机,当初田嗣轩两口子从国外搬回来的时候,左邻右舍看到还以为是骨灰匣呢。别人刚听收音机,田家两口子已经穿着紧身衣喇叭裤波浪发,扛着双卡录音机在街上压马路了,小年轻都没他们那么时髦。   提起这个田恬也实在无语,复古的衣服她能接受,但时尚也是要看脸的好么。国人就是爱跟风这话说的一点也不假,好多人浑身上下充斥着浓浓的乡村风,也要弄那么一套行头,完全就是全民喇叭裤的节奏,简直太辣眼睛了。幸亏高原吃穿都听她的,一身的英伦范儿,让她能歇一歇眼睛。   在车上晃悠了三天三夜总算是到家了,最让人崩溃的是,贼闹人的那一家四口是坐到终点,这一路就没消停过。当下车的那一刻,田恬就有种身体被掏空的感觉。。。终于是活着熬过来了!   俩人休整了两天,就各自销假上班了,高原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访了张凤革。虽然这次出行就是为了躲他,可却不能让当事人知道,所以表面功夫还要做到完美的。   但是到单位后,听说他也请假了,只好晚上再去张家看看。现在可没有BB机大哥大,能远程联系的就是信件电报和电话,他们出门在外的,哪有固定电话可以打啊。这一个多月高原也没跟张凤革联系,不知道他为什么也请假了,但心里多少能猜出点来。   “嫂子,我来看看小虎子!还有我听单位里的人说,我哥也休息了,是身体不舒服么?”高原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问。   张凤革那种权欲熏心,就算真生病也会为了做个榜样,带病去上班的。   “不是,我家老张是出门了,都快走一个月了,跟你们前后脚。”   没等高原问为啥,她自己就兴奋的说起来了:“你说小虎子是不是命好!你哥他找到孩子亲妈了!人家也同意治孩子,但前提是要跟家里人保密。说是家里不知道她婚前有这个孩子,怕影响家里的安定团结,得秘密的给孩子治病。   这不,老张就带她们去首都医院了,一下就配型成功了,已经手术完好几天了!我这是家里还有她们姐三个走不开,不然早去看了,正好小高你回来了,再请两天假,去给你哥搭把手吧。”   高原点头同意,要了那边医院的电话,可心里还是有点叫不准,难道真是陆桂芬良心发现了?   等回到单位后,他刚到办公室坐好,一个小科员儿就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了,说:“主任!不好了,咱们会计卷款跑了!”   什么!他们这可是市政府财务部啊,银库里的钱可不算少,真要是被人卷跑了,他这个领导百分之百得摊责任。   高原急忙赶到财务部去看到底什么情况,一了解才知道,会计确实是跑了。但会计一个人单独打不开银库的门,就只拿走了外面保险箱的现金,虽然也是个数,但还在高原能控制住的范围之内。   高原赶紧让比较了解情况的另外两个会计到派出所报警,至于损失情况,要等警察看能不能找到那个人后再说。公家的事,按章程处理就行,高原又回到了办公室。   他坐下后,刚想继续给张凤革所在的医院去电话,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把电话挂上后,出去又把刚才进来叫他的那个小科员儿给叫进来了。   “一会儿你出门,十分钟后再进来,把刚才来找我时说的话再说一遍,语气也不要变!懂了么?”   那个小科员儿看起来很激灵,连为啥都没问,就点头应是,高原有说:“那行,你出去先演示一回。”   小科员儿果然没辜负她那一脸机灵相,非常完美的还原了之前的场景,高原这才放心,又叮嘱了她一遍,就拿起电话打了过去。   “喂,哥!你那边怎么样了?我刚才去家里了,嫂子说小虎子亲妈同意捐肾?”   高原这两年工作越干越好,张凤革为了更好的拉拢他,就跟他拜了把子,当时还摆了几桌呢。   张凤革看看自己的周围,发现没什么人注意他这头后,这才说道:“捐她麻痹,陆桂芬那个臭女人,都烂到心里了,自己亲生骨肉都不救。□□是大丫,就是你上次回村子见到的那个王小红的女儿,她和小虎子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弟。这俩孩子器官匹配率特别的高,手术完都好几天了,小虎子一点不良反应都没有,大夫说这么高的匹配率,以后出现排斥反应的几率也低。。。”   兴许是儿子得救了,张凤革显得话特别的多,恨不得为自己当初的机智点赞。特别这个事还和别人说不了,也就能和高原聊一聊了。   张凤山在电话那头兴致勃勃的说着,高原却在心里直骂他祖宗十八代,舍不得割自己身上的肉救儿子,就霍霍那么点儿的孩子。以前他祸害大姑娘也就罢了,现在连这么点孩子都坑,这个老混蛋。   “那大丫以后,是跟着你过么?”   “她啊,我跟刘建国说好了,大丫以后还是跟着她妈过,我每个月给他们打钱,还单独给一笔营养费。其实人大夫都说了,一个肾对人的工作生活根本没有影响,特别她还是个小丫头,又不用出大力。我给她这笔钱,让她妈好好培养她,只会让她比以前过的更好。”   听这意思,大丫还得感谢他割肾之恩累呗。   说道这儿,高原的门就被‘呼啦’一下推开,小科员儿跑进来,气喘吁吁的说:“主任!不好了,咱们会计卷款跑了!”   “你说什么!”高原这语气也是演技满分,他又对电话里说:“哥,单位出事了,我先过去瞅瞅,咱们回头再说吧。”   那头张凤山也听的清楚,忙说:“工作为重!”   高原挂上电话,吐出口浊气,又对那个小科员说:“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说。”   小科员连忙点头说:“领导我懂!”   小姑娘机灵,高原也挺满意的,在这之后就一直给她机会,以后倒帮了他不少的忙。   之后高原就借口要协助警方破案,一直没去首都给张凤山帮忙,他老婆也在他有意隐瞒下,也没有过去。   伺候个病人可不那么轻松,特别病人还是两个孩子,等张凤山再回来,整个人都瘦的脱相了,看出没少挨累。 第109章 +新章节   张凤革这次回来,人虽然消瘦,但精神面貌特别的不错。也是,唯一的、又那么看重的儿子得救了,换谁心里不高兴啊。   孩子出院回家,俩口子去看他,田恬不知道□□是谁,也替小虎子高兴呢。   “真好!要不说到什么时候总是说世上只有妈妈好呢,孩子有事儿当妈的是真上啊。”田恬和张凤革老婆聊天,却在不经意间捅了张凤革一刀。   他老婆也是神补刀的选手,非常赞同的说:“可不是,男人拍拍屁股走了,留下女人偷偷生孩子。虽然同样把孩子扔下了,但这个妈还算有担当,孩子有事能站出来!同样的情况,当爹的就不如当妈的肯奉献。”   张凤革就坐在一边,一字不漏的听着,虽然他没什么表情,但是隔着桌子,高原都能感受到张大市长满满的尴尬。   高原想笑又不好笑,捂着嘴咳了一声,说:“时候不早了,我家小田儿也到点儿吃药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听他用这种借口,田恬暗地在他的腰眼儿上狠狠掐了一把,你才药别停呢!   “对了,还真忘问你们了,这次你们去看病,大夫怎么说的?”这时候大部分人的观念还停留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上呢,结婚三年的小两口没孩子,旁人看了都替他们捉急。   “说是有祖传秘方,给我们又针灸又泡澡的,临走还给开了一堆的药,现在我们也是病急乱投医了,好不好使都先试一试。”高原多不容易啊,为了躲点事儿,谎话一个接一个的。   “说不上哪块就治正道了,你们别着急!又没什么实病,就算不治,兴许哪天突然就有了呢。”   “嗯,我们也不着急,正好趁年轻多干几年。”   又寒暄了几句,俩人真要走了,张凤革又嘱咐一句,说:“对了,明天来我办公室,跟我仔细说说卷款逃跑的那个会计,派出所是怎么处理的。”   “书面儿材料已经放您办公室了,明早我再去派出所问问有没有新进展,到时候再一起跟您汇报。”   俩人出来后,高原骑着大二八带着田恬往家走,田恬也都习惯一年四季出行都是这种环保交通工具了。从善如流的从小包里拿出个小垫子,放在了车后座,高原骑上车,她随后也蹦了上去。   有人就得问,公家不给配车么,为什么不开。真是笑话了,公家给配的车那是让干部办公事用的,又不是满足个人享乐主义的。别说高原一个主任,就是张凤革这个大市长,每天上下班都是猛蹬125。   田恬就说,这就是形式主义,但国人不就喜欢自己糊弄自己么。所以就算起点很高,田恬依旧不喜欢坐办公室,感觉限制太多了。   “我今天交了停薪留职报告,如果能批下来的话,我想自己试着创业,干点什么。”   高原对田恬就一个要求,开心就好!那么好的工作她说不要就不要,高原就是一句话,无条件支持!   不过田恬说的创业,他是真没往大了想过,就以为她和栾月一样,也想干个小饭店啥的呢。栾月毕业后,分配到了公交总公司。因为爱管闲事,不小心得罪了领导的亲妹妹,在单位没少让人穿小鞋,一来气办了病休,出来干了个饭店。   这年头,不管干什么都是真火啊,刚开始她就是支个炉子烤羊肉串,排队能都排出十几米去。干了一年,就又买房子又置地的,现在都开分店了。   但是田恬可不是想干饭店,栾月出摊那一年她是看到的,累的都没个孩子样了。她有自知之明,这种辛苦钱她是赚不了,而且好容易赶上这么个好时机,要干就干票大的。   她在电子这方面有一定优势,这东西不出几年就是新贵,抓住现在的机遇,那就等于提前掌握住成功了。   “你们手里不是有扶持款么,你跟我说说都怎么个申请条件。”   田恬话音刚落,高原‘嘎吱’一声就刹住了车子,转头看着她问道:“你这是又要作什么妖啊?还要往大扯里整?”   田恬回瞪他,一歪小脖子,说:“要干当然就要干大的,小打小闹对得起我这么大的干部都下岗了么。”   高原想想她说的还真的挺对的,如果是他升到那个级别,没个十年八年是不用想了,他又重新骑上自行车,说:“要拿扶持款,首先要有资质才行,管钱的就算是你老公,也不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红口白牙说说就能拿钱的。”   “这个我当然懂了,到时候我在国外注册公司回来找合资,拉动当地产业,你们政府就得上赶子给我批款。”   高原不想说,她又说对了,外来的和尚好念经这句话,在国内从古到今都适用。   “那你是心里有数要做什么了?”   “嗯,肯定还是我专业这方面的,卖的是就是技术,投资小回报高,而且在国内还是空白。   等我病休批了,就带你去国外看看,其实很多惠民的小技术,国外已经很成熟了。所以我就打算把这一类的技术,优化再加工后,变成我们本民族产业,惠利我们国人。”   咳咳,高原的口水吃多了,她说话怎么也爱打官腔了。   “想法不错,你就照着这个思路打报告吧,我肯定给你批。”   听出来他这是笑话自己,田恬照他腰上的软肉掐了一把,说:“你能不能严肃点,跟你说正经事呢。”   “我这还不严肃啊!你就是没看见我的脸,其实我非常认真的!还有你能不能别总掐我一面腰,这边八成都紫了,好歹换换地方行么!”   高原就是在笑话田恬,突然说话这么严肃,感觉她就像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装成熟一样,让人好不习惯,呵呵。   田恬又不傻,当然听出来他在调侃自己了,又在他腰上掐几把。刚才那两下根本就没使劲好么,这回非让他真紫了不可。   再说大丫回家后,现在她是刘建国家的小财神爷了,两口子好吃好喝的供着。张凤革说了,这孩子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他就一直给钱。大丫出去遭了这么大的罪,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被摘了个肾呢,俩人糊弄她说她有病,是带她去医院治病的。   大丫她妈王小红属于超生户,是王英兰的重点教育对象,大丫走了又回来她都知道。但她也跟大丫一样,并不清楚其中的细节,也以为大丫是去治病了。   后来回家她想想,大丫一个农村孩子,能跑城市里治病,没准就是那天高原帮忙联系的。看来自己真是错怪他了,怪不得他那么生气,以后有机会再见到他,一定得跟他道个歉才行。   想到这里,她不禁又想到那天见到高原时候的样子,看来他生活的不错,相貌真是一点没变,反到是增添了岁月的睿智。听说是和当初自己那个小徒弟结婚了,当初她就觉得那个小丫头不是省油的灯,不然凭高原的条件和成份,肯定能找个条件更好的,而不是和资本主义的四类份子结婚。   王英兰在这个闭塞的小山村都待傻了,以至于跟不上外面一天一个样的形式,她仿佛还活在几年前那个封闭锁国的年代呢。   -----------------------   如果换几十年后,田恬这样的英雄人物,组织上肯定不会同意她停薪留职的,就算不想上班,那也得挂着头衔,把这个人才给占上。但现在组织上更重视的是经济改革,她又不是专业人才,民用科技这还没得到重视呢。   所以她的申请还算顺利,但因为还在编,作为特殊岗位人员,是不准许出国定居或者改换国籍的。   领导也知道她的情况,年轻人嘛有冲劲儿有抱负,不爱在这个清闲部门待着他表示非常的理解。所以申请批的特别快,但还是嘱咐她了,最近这一年半载的还是不要太折腾。   也是,申请手续上写的是因病停职,结果出单位就活蹦乱跳的,那不是给人家领导上眼药呢么。但她气色红润身体倍棒儿的,能装个什么病啊,想了半天,才决定得个腰间盘突出的毛病。这个病不扒开皮儿谁知道里面咋回事儿,还不是她说难受就难受,特别是得了这个毛病还不能久坐,简直就是为坐办公室人员量身打造的么。   病休后,田恬在家躺了两天,第三天实在是躺不住了,准备出去放放风。其实她以前是正儿八经的宅女的,但一没手机二没电脑的,宅这种病也就不药而愈了。   两口子吃完饭,收拾完就出门了,反正是要溜溜,就打算走路回田家看看。因为田恬说得的是腰间盘毛病,为了装装样子,出门的时候高原就搀着田恬走的。   结果他们一出门,一个大院儿的大嫂就问他们说:“高主任啊!你媳妇儿这是有啦?!”   两口子结婚三年不怀孕,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俩人突然间这么小心翼翼的,看着还真跟有了差不多。   在大嫂殷殷八卦的注视下,田恬脸噌就红了,慢慢的把扶着腰的手放下来,说:“不是,我这是腰疼病犯了,有点不吃劲儿。”   这年头结婚多年不孕,可是够全家人着急上火的,大嫂觉得自己这是说到了人家小两口的伤心处,比他们还不好意思的赶紧告辞了。   望着大嫂矫健的背影,田恬生无可恋的对高原说:“你说我装点啥病不好呢!”   高原,笑!O(∩_∩)O哈哈~   之后田恬也不装病了,迈着和大嫂一样矫健的步伐一路走到田家,之前停薪留职前没跟家里说过,现在事情已经都成定局了,也该告诉一声了。   “你说什么!你拿命换的工作,说不干就不干了,你怎么那么大的心啊!高原你怎么不劝着点儿,她不懂事你也跟着她瞎胡闹么!”   老爷子顺风顺水一辈子,唯独前几年吃了资本主义的亏,所以他就觉得,不管挣多挣少,跟着政府干最起码能有个保障。只是没想到这丫头主意这么大,辞职这么大的事情,都没说回来和家里商量一下。   高原一个当女婿的,当然是长辈教训要听从,可田恬不愿意看到自己男人受屈,说:“爷你说他干嘛啊,我自己决定的事情,用不着别人劝。我都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不知道好赖,不能做自己的主了么。”   田恬口气挺冲,老儿子绅士一辈子,就算生气也不会占嘴上这点便宜,说:“行,你翅膀硬了,我管不动你了,你爱怎么地怎么地吧。”   古稀老人黯然转身,田恬又觉得罪恶感满满了,连忙拉住老爷子说:“爷爷你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上班,是因为我得了腰疼病,一直没说,也是怕你们惦记。”   田家的独苗苗啊,说有病了,老爷子是啥气都忘了,连忙担心的问道:“腰疼病?什么时候得这么个毛病了?班都上不了,是不是特别严重啊!去医院看了么!”   田奶奶也关心的围了上来,让这么大岁数的两个老人跟着担心,田恬特别有罪恶感,于是说:“没大事,就是不能久坐,说是静养一段时间完全能恢复健康的。”   老人们叹息一声,颇为自责的说:“肯定是插队那两年做下的毛病!唉,要不是这个家的拖累,怎么会千里迢迢被发配到农村干苦力,你个小娃娃能有什么错。”   “爷爷,别这么说嘛!我们是一家人,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田恬搂着老人的肩膀,撒娇的说道。   她这么一胡搅蛮缠,大家也都忘了刚才悲伤的情绪了,老爷子说:“工作不干就不干了,什么都没有身体重要。正好你们可以搬回来住,让你奶天天给你熬点汤水补一补,结婚这么长时间没个动静,是不是那两年年纪小,在兵团干重活给累着了。赶紧好好调养调养,趁我们还活着,也让我们再见一辈人。”   两口子在外面自己过都自由散漫惯了,三不五时的回来尽尽孝心还行,但却不愿意回来跟老人一起住。这跟嫌弃没有关系,就是生活习惯不一样,不太能过到一起去。像偶尔回来一趟,为了老人高兴委屈点顺着他们的意,住一起就不行了,总不能回家一直都端着吧。   但今天说有病,怕是把二老吓着了,恐怕是得回家住一段时间,安抚安抚他们的情绪了。   俩人说回去收拾收拾东西,路上田恬说:“还想着过几天去国外溜达一圈呢,现在倒好,自己给自己挖了坑。没个把个月,老爷子老太太都不待让我出门的。”   “那就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养养身体,你确实有点瘦了。”   “什么瘦啊!你不知道减肥是女人的终身事业么,我这两年不跳舞已经很不注意身材了。以前我练芭蕾的时候,我这个身高如果超过八十,那都要被人嘲笑的。”   高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这个土包子跟不上人家新潮人士的想法,所以也不跟她犟。但老一辈儿的思想,总认为白白胖胖就是福气,他就也希望田恬长胖点,这样就能健康点。   “你现在又不跳舞,多少胖点也没事,就我媳妇儿长这俏模样,就算变成胖子,那也是最漂亮的胖子!况且你这样也不胖,正好,特别匀称,看着就漂亮。”   结婚这几年,高原是领教过女人对‘美’这个字的执着了。不说田恬,就田奶奶吧,如果她换了个盘发的方式,谁要夸上一嘴,老太太得美一天。他那老丈母娘更是那样,出门谁要说她长的年轻,她能乐一天。谁要是管她叫声大娘,能气的三顿不吃饭,所以一看田恬有炸刺儿的意思,他赶紧说几句好听的安抚安抚。   唉,当男人不容易啊,又要顾家挣钱,还要会说甜言蜜语来保持家庭的和谐。   俩人说说笑笑就到家了,拿出小皮箱,装点经常用的东西。田家有俩人的卧室,生活用品和衣服是不缺的,但像一些书籍资资料是要带过去的。   田恬收拾到一半,就觉得有点难受,开窗户透透气还不行,最后跑厕所吐了一回才算舒服。   今天为了安两老的心,田恬又在老宅跟着他们吃了一顿,老人们总是认为能吃是福,孩子能吃就没病没灾。田恬本来就不大的胃口,楞连着塞了两顿饭,高原以为她是吃伤食了。   “嗯,是吃的有点多,回来可能又呛风了。”   呕吐算是最难受的人体反应之一了,田恬吐完后,基本就算是个废人了。   “那今天就在家休息吧,明天再回老宅子那头。”媳妇儿生病了,高原恨不得以己带之,心疼的不行。跟捧个玻璃娃娃一样的把田恬抱上到床上躺下,哪能还让她下地啊。   “可是爷爷奶奶还等着呢。”   “放心吧,一会儿我过去说一声,你眯一觉吧。”高原柔声细气的耐心哄着她。   “嗯,那别说我吐了,不然他们又该担心了,这大晚上的,没准还得过来。”   “我知道怎么说,就说家里来人了!行了,我办事你还不放心么,放心睡吧。” 第110章   田恬一觉睡到大天亮,第二天精神奕奕的,高原看她确实是没其他反应,也就放心的去上班了。   田恬收拾完东西,去了趟大市场,现在不像以后,买菜的有超市,买家电有黑天鹅,买家具有居然之家。现在就是一个混合大市场,里面除了卖人的,好像卖什么都有。当然也这个街那个道专门卖菜或者衣服的,但东西没有现在这个大市场全,很多人都愿意到这里来逛。   她今天是想来买点电路板和电焊机,反正待着也没事,试着实验一些小智能家电。她倒是挺想做电话的,但这东西还要有信号塔跟着,和别人谈合作又不现实,实在不适合她现在这样一穷二白的人搞创业。   她想做刷卡机,这东西不用太高的技术,只要懂就不难。最主要的是现在市场空白,未来前景无限,投资小还回报大。想到以后刷卡的普及,就算不成功,卖专利都发了!   田恬买完东西,路过卖肉摊,突然好馋肉,想吃红烧排骨,就买了几根。看见鸡蛋,又想吃卤蛋,又买了两斤。看见炸麻花、炸散子的,更是口水都要流出来的。等她再从菜市场里出来,手里大包小包的提了一大堆,也幸亏她今天带车了,凤凰牌二六女坤车。   车筐里装点,后座上又夹了点,车把上还挂了两兜,骑上车都直晃悠。也幸亏现在车流量小,不然多危险。   她一到家,老两口就赶紧出来迎接,人年纪大了,就觉得伺候孩子就是乐趣。   “呀,你怎么也买这么多菜啊!知道你们回来,我和你爷爷今天早上出去,也买了不少了。”田奶奶点着小脚,在田恬身前身后的转悠,不过一宿没过来,也不知道咋把她想这样,就像隔了三秋一样。   “我刚才去大市场买点东西,看到了想吃就买了点,都给我做吧!好奶奶!~”田恬施展撒娇大法,冲老太太一顿卖萌。   “好好好,做做做!我家小祖宗要吃,就算天上的龙肉奶奶也得想法给你弄出来!”田老太太一万个受用孙女的亲昵。   老爷子在一旁看着就眼热了,‘咳’的一声,强行要画面,说:“一一,爷爷还给你买了你爱吃的紫苏,已经给你腌制上了,保管你吃着香辣又开胃!”   香辣开胃!哇,一听口水就要流出来了!所以她很没节操的转眼就转投了阵地,抱着爷爷撒娇去了。   “让你奶奶去做饭,刚才我没事把密室里的古玩拿上来一些,还没清理呢。咱们爷俩泡壶茶,归置归置书房,把玩一下古董,不辜负这春日光景,岂不美哉。”因为形势一片大好,田爷爷也把密室的宝贝挪了出来,这可都是他一辈子心爱的东西,又能重见光明了心里特别的兴奋。   自从刚来的时候匆匆见一眼那些宝贝疙瘩,田恬再就没看过了,能近距离接触这么国宝级的宝贝,田恬当然不会拒绝了。   她特别兴奋的点头答应,还急不可耐的拉着田老爷子走的快点,转弯之前对田奶奶喊道:“奶我不陪你做饭啦,等一会儿高原下班了帮你弄吧。”   “这孩子!说风就是雨的。”田奶奶溺爱的笑了笑,转头坐在院子的小板凳上收拾田恬买过来的东西,发现还有一包麻花和炸散子。但是田恬以前是不太吃油大的东西的,自己也说油炸的东西不健康,怎么突然还改口味了呢。田奶奶还想呢,这帮小年轻的口味,真是一天一变。   田恬一进书房,别的都不看,就抱着那个雨过天青的大罐子不松手了,问道:“爷爷,这个东西真是真品么?”   这里的东西被怀疑,那就是质疑他的品味,老爷子声音高的都吊起来了:“当然!!这个当初可是从一个亲王手里淘换出来的,正经的御用。当时还请我表舅家你二爷爷看过的,那可是位行家,东西拿到手里不用看,摸一摸就知道哪年的是什么。   可惜了,那么有本事的一个人,大清算就折在红小兵那帮毛都没长齐的小孩伢子手里。唉,坑人啊!”   田爷爷的老朋友,没几个挺过那场浩劫的,人老了就爱回忆,特别容易睹物思人,田恬赶紧转移话题说:“爷爷,当初奶奶嫁人六十八抬嫁妆,爸妈结婚是西式的,但也陪嫁了洋行和大洋。为啥我结婚的时候,你们就给对毛毯,我不管,这大罐子我要了,就当嫁妆了。”   田爷爷被孙女耍臭无赖的样子弄得没着没落的,说:“你们当初结婚时候,不是说什么无产阶级结合,纯洁的友谊才最重要,其他一切都是虚的么。”   “那不是做给别人看的嘛,谁叫咱家以前成份不好,但我明面不要不代表你们不能暗地里偷偷的给啊!我不管,这个大罐子我要了!”田恬把罐子一抱,感觉下半生的着落都有了,满满都是幸福啊!   老爷子也被她母鸡抱蛋的样子给逗笑了,但他人老却不糊涂,明白田恬的心意,说:“咱们老田家就你一根独苗苗,以后所有的东西还不都是你的,你快别耍宝了。爷爷就是感慨下,都过去这么久了,没什么可难过的了,早看开了。”   田恬为老爷子的智慧点赞,果然姜是老的辣,什么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但她还是说:“我爸我妈那么恩爱,谁知道会不会再生个弟弟来跟我争家产啊,所以这瓶子我还是拿回家保险一点。”   “胡说八道,让你爸妈听见看不拍你,口没遮拦的。瓶子赶紧给我放下,我还要用它养水莲呢。”   田恬‘愤恨’的把瓶子放下,有点前两年□□阶级敌人的感觉,她说:“这么好的东西你用来养株破花,就遭禁东西吧,真能祸祸人!”   老爷子把罐子拿过来,用细软布擦了擦,又对着阳光欣赏了一下,说:“你也说是东西,东西不就是用的么!平常也没见你稀罕什么,一个破瓶子,怎么让你急赤白脸的。这两年和贫下中农打成一片,连矜持和仪态都没了么。”   可不是,田大小姐以前可是走路被金砖硌到脚,也不会弯腰去捡的人。后来她来了,对现在的事物又不稀奇,弄成了她一直都很高傲的假象。唉,突然掉了马甲的赶脚。   “我就是喜欢嘛!”田恬委屈的说道。   “以前不是教过你,不管是喜欢还是不喜欢,都不可以放在明面上么!这两年高原是把你宠坏了,竟然比小时候还娇气,怪不得工作不开心,就这样还想出来自己创业,你吃的了那个苦么。”   昨天小两口走后,田爷爷想了想,就觉得田恬辞职肯定不是那么简单。多半就是受不了那个约束,大小姐做的不开心,高原还惯孩子,就不让她干了。多好的工作啊,旱涝保收还有国家撑腰,这熊孩子说不干就不干,老爷子还是挺生气俩人这么草率的。   被戳中痛脚,田恬表示很不开心,‘哼’一声扭过头,对着身后的博古架一通使劲乱擦,大有它不掉皮就不罢手的架势。   孩子不服管教,再严厉点就完了,但有句话说小小孩儿老小孩儿,就是说人上了年纪,脾气也像孩子一样的情绪化。田恬哼的转头,老爷子更大声的哼了一下,还特别把那个罐子放在手里摆弄,故意气人的说:“之前还真没发现,这个罐子确实挺耐看,等我死了,我就带棺材里去,总比留给那些不听话的不小儿女强。”   这一下午,老爷子就看这个也好,那个也好,哪个都要带棺材里去。   这老爷子,还说她娇气呢,自己还不是幼稚的不行。不过看他小脾气耍的挺开心,田恬也就乐得配合他,努力装出一副要被气到吐血的模样,老爷子就更得意了。   等高原来叫吃饭,老爷子这才特别‘大度’的说:“好了!爷爷都你玩的,看你,跟小孩子似的,还生气了。”   高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了看田恬,田恬暗地里给了他一个眼神儿,高原秒懂,原来是哄他老人家开心啊。   “那不生气也行,这个罐子得归我。”   “行,归你,归你。”不提以前田家的财大气粗,就是现在,藏下的好东西也不计其数。这么一个罐子,真的是不稀奇,况且凭老爷子宠孩子的劲儿,就是摘心挖干都不含糊,老爷子享受的,就是和孙女互动的这个过程。   “这还差不多!”田恬得意的抱过罐子,转手又塞高原怀里,说:“一会儿拿回家插花。”   高原‘啊’一声,不明白这爷孙俩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这些不是古董么?还是他记错了。   “啊什么啊,在这也是当个罐子,不如拿回家我当罐子。这么好看的元青花当花瓶,一定特别赏心悦目。”   田恬觉得老爷子那句话说的特别对,东西就是东西,况且以自己经历,已经等于手握万贯了,没必要让它来左右自己的情绪。就算她不是什么做大事的人,但谁不想自己更完美一点啊,有田老爷子这样老牌贵族指点,随便哪些都能让人受益无穷。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1章   晚饭特别的丰盛,满满一桌子,但大部分都是田奶奶掌勺。高原会做饭,做的也好吃,可都是东北炖菜多。老两口精致一辈子了,不太习惯那些重口菜,不像年轻人喜欢这些有滋有味的。   “看看,排骨,鸡汤,高汤闷蛋。都是咱们家大小姐要的!小高啊,难为你娶个馋老婆。”田奶奶一边摆桌子,一边和高原说笑话。   “能吃好,能吃是福!我还想然她多吃呢,她现在太瘦了,可一多给她盛点饭,就说要注意身材。这阵子胃口好多了,没看她这几天脸色都好看不少么,不那么煞白了,粉扑扑的。”   田奶奶最得意的就是高原这股子细心劲儿,特别他心疼的还是自己家孩子,这样的女婿能不招人待见么。   “对,不过你也得多吃点好的,你工作忙,别仗着年轻就不注意,到老了该找病了。”   老人家虽然絮絮叨叨的,但她真诚的关爱,却让高原非常的受用,他说:“知道啦奶奶!你和爷爷也要多吃点好的,我和一一还指着你们二老帮我们带孩子呢。”   “好好,你放心吧,我和你爷爷肯定活的硬邦邦的,回头给你们带孩子,你们就放心工作就行。”   老人嘛,最喜欢小孩子了,田恬要生孩子,那就是她重孙辈儿了,只要想想都让她美得合不拢嘴了。以前家里就田恬一个独苗,还犯愁会嫁出去成别人家的人,现在可好,结了婚不止没成泼出去的水,反倒把女婿拐家里来了。高原又没个家人,俩人以后生了孩子,那还不是得在田家待着!这姑娘嫁的,赚了赚了!   田恬和爷爷进到饭厅,就看到田奶奶眉开眼笑的,还夹排骨往高原嘴里送,她也连忙跑过去,说:“排骨!我也要吃!!”   田奶奶一筷子拍开她的手,说:“洗手去,都多大人了,还不知道干净埋汰。”   田恬委屈的捂捂手,可怜巴嚓的说:“自从他来了,奶你都不疼我了!”   “人高原就是比你懂事,比你招人稀罕!你说你,刚才还忽悠我说要帮我做饭呢,结果连个影儿也没看到你的啊!人高原上一天班了,还跑过来帮我做饭,你说你咋不知道害臊呢!”   田恬趁她唠叨不防备的功夫,迅速拿起一块排骨扔嘴里,之后便往出跑边说:“看他好你认他当孙子,我当孙媳妇。”   “我要有这么好的孙子,才不会让他娶你这种懒媳妇呢!”   四口人热热闹闹的吃了顿饭,田恬和高原负责打扫战场,之后就歪在椅子上,和老两口一起听收音机。   “咱们家是不是也应该买台电视机啊?”现在电视机那是真火啊,谁家要是有台电视机,娶媳妇都容易些。这要是再有台双卡录音机和一台缝纫机,那可妥妥的了,不是万元户达不到这条件儿。   照高原的能耐,家里买两台电视根本就不是问题,不过田恬觉得没劲,就一直没让买。但今天她突然发现,她觉得没什么可看的,但根本没接触过这些东西的二老,却不一定这么想。俩人在家也寂寞,买这么个新鲜玩意儿,给他们解解闷也行。   “嗯,也行,买一台吧,放爷奶这边,反正咱俩也总回来。我在单位的时候,听他们说现在已经有彩色电视机了,你看看能不能整张票,咱们要买就买一台好的。”   “买一台也行,现在不都流行这个么。不过买完放你们自己家,我们老天巴地的,看不看能怎么的。”   “奶奶,这是我的孝心,您老就等着看电视吧。我们单位都有,根本不稀奇,下班后来你们这比回家还多,电视放这正好。一一根本就不稀罕,她有那功夫,宁愿去摆弄那些零件了。”高原说道。   “谁不说呢,好好个姑娘家,怎么还鼓捣起拆拆装装的了。还不如原先爱跳舞呢,最起码是个姑娘家的爱好,现在可好,一天天造的灰破燎烂的,都不如以前的长工体面。”老太太可是正经的大地主家出身,当初她娘家最厉害的时候,基本上整个X市的耕地都是她们家的。谁要是想种地,都得到他们家佃田,老太太清算之前,当了一辈子的娇小姐,现在有些想法和习惯还是改不过来。她就认为,女人要矜持要优雅,一个女孩子去摆弄电工的东西,太不雅致了。   “她喜欢、高兴就行,爱好没有贵贱之分的。一一多厉害啊,按几个键子就让敌人退兵了,她现在摆弄的这些,没准会给我更大的惊喜呢。”媳妇好媳妇秒媳妇呱呱叫,高原就是田恬的脑残粉儿,反正她干什么都是对的。   “你们两口子啊,真是周瑜打黄盖,行了,我们可不做讨人嫌的,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去吧。”   高原嘿嘿一乐,表示接受批评,让他怎么改都行,只要田恬高兴就行。   娘俩这边说完话,再回头看田恬,她正端着一小盆油炸散子,一边聚精会神的听广播,一边往嘴里送东西。咔哧咔哧的,腮帮子还有点鼓,吃的跟松树一样。   “看来这丫头在单位待的是真不开心,辞职了胃口都好了不少。”孩子能吃,家长就高兴。   高原也发现了,以前吃完饭,她是一口东西都不再吃。昨天竟然吃两顿晚饭,都撑吐了,今天刚下饭桌才多长时间啊,她又吃起炸面食了。   第二天高原就出差了,田恬就一直留在老宅子这头,等高原出差半个多月回来,田恬整个脸都横起来了。   他见过消瘦但田恬,清减的田恬,唯独还没见过胖版田恬呢。如果他也来自二十一世纪,一定会说哇好神奇,2D美女突然变Q版了。   田恬瞬间就被他惊讶的表情激怒了,一叉腰说道:“你那是什么表情啊!胖了一点点而已,至于吓成这样么。”   这个锅高原是坚决不背的,好容易出差回来,他还要搂着老婆一起睡热炕头呢,哪敢得罪她。   “我这哪是吓得啊!我这是惊艳,没想到我老婆长了几斤肉,人就漂亮成这样。我以为你之前就够好看的了,谁知道现在更迷人了!”   被这么一通神夸,田恬心花怒放的,有些不好意思的用双手捂着两颊,说:“真的啊!不过我胖了好多,真的好看么?”   “当然是真的!而且你现在不胖不瘦正好!”   高原回来,给两老买了些出差的当地特产,给田恬买了条带着当地风情的裙子。田恬爱臭美,裙子拿出来,她就跑回屋里去换了。   见她走了,高原才敢问道:“爷爷奶奶,田恬怎么没几天就胖那么多,身体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吧!”   因为人成天在身边,两老真没觉得田恬胖了多少:“没感觉胖多少啊,不过这阵子确实挺能吃的,一天三顿带宵夜零食还不断。她也不上班,一天天在家傻吃孽睡的,胖点也正常。”   高原一想也对,田恬这几年,头两年是担惊受怕,后两年又勤学不缀,之后又是上前线,又是忙工作。停薪留职之后,这才算好容易过几天舒坦日子,人们不总说心宽体胖么,八成她就是这样。   还没等高原多想,田恬在屋里就尖叫一声,高原还以为怎么了呢,赶紧跑过去。这才知道,他心给田恬买的连衣裙,竟然拉不上拉锁。。。。   把田恬气的啊,赌咒发誓的说要减肥,可生了会儿气候,一开饭她用自动坐到饭桌前,完全忘了刚才起过的誓了。她能多吃点,全家是巴不得的,当然没人去提醒她应该减肥。   可看到田恬的饭量后,高原还是有点提心吊胆的。原先至多是一小碗饭,现在翻番不说还带拐外,他一个大老爷们看着都觉得撑得慌。   这年头,有一种特别流行的病,就是粗脖子根儿,得这个病的人就特别能吃。   其实也是人们的一个认识误区,能吃的是得甲亢,粗脖子根儿就是缺碘。但现在人都没什么医学常识,两种病症表现的又差不多,都是粗脖子,大家就容易混淆。   晚上睡觉的时候,高原搂着田恬,想了想还是跟田恬说了,就算她不高兴也不行,健康最重要:“一一,你现在虽然不胖,但是突然间食量增加那么大,我有点不放心,明天我们还是找大夫去看看吧。”   果然!田恬嘟起了嘴,说:“厚,你看,还是嫌我胖了吧!我最近是能吃,我自己都知道,可是就是控制不住嘴,不吃饿啊!你说,我不会得什么病了吧?!”   高原揉揉她的脑瓜顶,说:“胖什么胖啊,你这样正好!再说了,你就算胖成一颗球,那也是我最稀罕的好媳妇儿。所以不用怕,明天看过只要不是有病,你还该怎么吃就怎么吃,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我媳妇高兴最重要!”   田恬再次被他那个‘胖’字给刺激到了,拍掉他的手,翻身骑到他的身上,就要去撕他那张乌鸦嘴!她才不要胖成一颗球呢! 第112章 +新章节   昨天晚上两人折腾一通,早上高原叫她起来去医院检查的时候,田恬有点犯懒,根本就不想出被窝。   “不想去,我困,改天吧!”田恬赖在被窝里不肯出来。   高原一想,能吃也不算啥毛病吧,就是一下反差太大了,不然能吃那是好事。   “那行,你睡吧,我上班去了。别睡太多,晚上又熬夜,都快恶性循环了。”他拍了拍床上的人形被茧,叮嘱的说道。   被茧动了动,显然不是答应他,而是嫌他啰嗦。   田恬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起来的时候感觉浑身的骨头都酥了,特别是腰,涨涨的。她出屋后没看到爷爷奶奶,八成老两口是出去遛弯了,她就先跑了趟厕所,却发现自己来例假了,怪不得腰这么难受,还以为是睡塌腰了呢。   虽然难受的有点直不起腰,但田恬却一点没影响食欲,吃了两大碗饭。吃完了,还卷了一张筋饼,边走边拿着吃。   走到院子里的时候,正好老两口也回来了,田恬一手拿着煎饼和他们打招呼:“奶,你们上哪了?家里芝麻酱没了,我想吃那个,不然卷饼都不香。”   可是老两口不止没说一会儿就买,反倒指着田恬,一脸惊吓的喊道:“一一,你怎么了?怎么流这么多血。   田恬有些纳闷,低头往身上看了下,她今天穿的是一条米色的裤子,大腿根儿那已经快被血给染透了。她不过就来个例假而已啊,怎么跟杀人现场一样!田恬整个人都蒙圈了。   关键时刻就看出来了,男士还是比较冷静的,田奶奶已经六魂无主了,都是田爷爷指挥着她们赶紧上的医院。   离田家不远,就是市中西医结合医院,里面有个坐堂的返聘教授,是田爷爷的朋友。他们一过去,老大夫问了几个问题,就用银针扎了几下,田恬的血当时就止住了,之后又给田恬把了脉。   “老哥,我孙女咋样?怎么突然间流血了,还不痛不痒的。”田爷爷问道。   “孩子结婚后跟你们一起住啊?”老大夫不答反问道。   “没有,结婚没结到一起,我们姑爷单位分的房子,不过俩个孩子孝顺,基本大部分时间都回家陪我们住。不过你问这个干嘛,和她有病有什么关系么?”   “当然有了!如果孩子在外面单住,那这个样子也情有可原。可是跟你们一起住的多,我就得问问你们两个老不着调的,活这么大岁数是不是活狗身上了!孩子都怀孕两个多月了,差点让你们整流产了。”   田家三口人,都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幸福来的太突然,都要成惊吓了!   “真有了?那怎么会流血,大人孩子都没事吧?”   不过是问问病情,老大夫不知道怎么还有点尴尬,说:“没事,抻了一下,满三个月前尽量卧床休息吧。你说你们啊,都这么大岁数了,这点事还不懂么,孩子在眼皮底下都没看住,这要真出点什么事后不后悔!”   “后悔后悔!可是你也知道,我们家孩子少,这方面真的没什么经验。怪不得之前她突然爱吃饭了,原来是怀孕了吃头才这么好。”   “你们我还不了解,什么时候也摆脱不了那个资产主义的小调调,光顾着风花雪月了,不通这种俗世也正常。另外我再嘱咐一遍,如果不想再有今天这样的情况发生,三个月前,小两口最好分房睡觉。”   老大夫年轻的时候,做过田家的家庭大夫,和田家老两口关系特别的好。大清算的时候,也因为这份友情,他没有落井下石。今天终于有机会把俩人批判了一通,终于有点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了!噢耶!   田恬就跟瓷娃娃一样,被两老一左一右搀着,护送回家!之前不知道怀孕时候不觉得咋样,现在知道了,感觉连路都不会走了。因为刚才流血了,田恬就特别怕走路动作大了,肚子里的宝宝会掉出来。   但要指望田家两老给什么意见,那是根本不可能的,老太太怀孕的时候,比这还娇贵呢。她那个时候,身边光生养过的老妈子就两个,还有个妇科大夫和一个接生婆在家候着,丫鬟也是一群。整天也是这个不行,那个不能,出门前呼后拥的。   三个人从妇科走过去后,有人看见田恬捂着肚子小步挪的样子,还在在背后说,这女的八成是剖腹产。。。哪里知道其实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没手指头大呢。   回到家,田恬就赶紧躺下了,这才总算把心放到肚子里了。现在她觉得竖着特别没有安全感,横着就放心多了!   不同于刚才的紧张,缓过劲儿来的二老,现在就特别的兴奋。这是他们家的第四代啊!真没想到他们能活这么大岁数,重孙马上就要见到了。   “一一啊!要吃什么?奶奶给你做去。”田奶奶小心翼翼细声细气的问田恬,恐怕惊着这娘俩一样。   还别说,奶奶这么一提,田恬还真觉得饿了。   “奶我吃炸排骨,炸耦盒,炸丸子。”   田奶奶是答应下来了,但出门就犯难了,现在买粮油虽然不像头两年那么费劲,但也是按粮本上按人头供应。自从田恬他们结婚,就大部分时候都在田家吃,油就用得特别快。本来家里剩下的那些,也够坚持几天到月底,可田恬要吃油炸的,油就不太够用了。   “家里没油了也炸不了啊,老伴儿你说可怎么办啊!这怀孕了想吃点啥还没有,多可怜啊!”   老爷子想了想,之后说:“我先去永安胡同看看,不行的话就去高原单位找他,他老婆有身孕想吃这一口,他肯定有办法。”   再说高原啊,听到老爷子说他媳妇有了,他是踉踉跄跄就往家跑啊!老爷子也扔单位了不说,人家来意还没等说呢,田老爷子就想,他孙女想吃这口今天怕是吃不上了。   高原回来的时候,田恬因为躺着没意思,就睡着了。也许因为怀孕的关系,还是最近胖的缘故,田恬睡的‘哧呼’的,还打着小鼾,但也因为有颜值傍身,她这个样子看起来还是可爱的不行。高原轻轻摸了摸田恬的脸,又摸了摸她的肚子,之后把田恬的手握住,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好半天,他都再没有别的动作,但等他再放手的时候,仔细看就能看见,田恬的手心是湿润的。   不一会儿,田奶奶在门口招呼他,高原抹了两下眼睛,才站起来出门。   “有事儿啊奶?”   “我就想问问你,你爷不是到你单位找你么,怎么你回来这么半天了,他还没到家呢。”田奶奶纳闷的问道。   高原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人,一拍大腿,说:“坏了,我把爷爷扔单位门口了!我这就去接老爷子。”说完,高原就要去推自行车。   田奶奶把他拦下,说:“不用去,他又不是找不回家,让他溜达溜达,当锻炼了。还有你爷没跟你说,让你看看能不能买点油么。”   “买油?买油干什么?家里油不够吃么!”   “够吃,够坚持到下月了,不过田恬想要吃油炸的东西,这样的话就不够了。”   ---------------------   怀孕的媳妇想吃点东西,别说点豆油了,龙肉他也得想法给整回来啊。   但这个点儿粮店也下班了,市场也收摊儿了,只能上谁家串换一点了。高原就拎了油桶,打算去张凤革家借点,平常尽给他服务了,现在有事不找他找谁。   “奶你收拾好材料,我马上就回来。”   高原骑车骑到半路,就被人喊住了,原来是王书记,还有他女儿王芳。养殖场的成功,他作为当地的最高领导,也收益不少。现在被调到了X市的宣传部,原先张凤革的那个位置,人家都说坐这个位置的人都是来镀金的,早晚都得再升。   “呀,是王部长啊,你好!小王同志,你也好。”高原现在和他隶属不同部门,但级别是一样的,因为他年纪大,高原也就敬他两分。   “小高啊!这拎着个大油桶,是要上哪去啊?粮店早关门了吧。”   “嗯,我媳妇儿,她有了,想吃点油大的东西。碰巧家里没油了,她怀着孩子呢,亏谁也不能亏她的嘴,我寻思上同事家先借点。”   “还上别人家干嘛,我家多近啊,走,到家里拿点。”王部长非常热情的招呼他。   他一直很欣赏高原的工作能力,之前没做成亲家挺遗憾的,可同为一个官场上的,交好也是很重要的。   从X县调走后,高原就不在他手下,等于俩人就没什么关系了。这个老王上面虽然也有人,但是论能力可比张凤革差远了,在一个体系里,虽然表面不说,可暗地里大家也是分帮分派的。既然站到了张凤革这边,那就不能再和他打连连,所以大家维持个表面就行了。   “不用,不用,刚才都和同事说好了,他都在家等着我了,这回就不麻烦王部长了。”   “那行,你快去吧,以后有机会再聚啊!”   父女俩目送高原骑着车走远,老王才感叹的说道:“多好的小伙子啊,媳妇儿怀个孕嘴馋,他就大老远的跑出来。听单位同事说,他把妻族那边儿当自己的父母孝敬,对媳妇儿也好,千依百顺的,是出了名的妻管炎。偏偏他还那么有能力,外面挺得住,家里弯得腰,找这么个好丈夫,女人能不享福么。   你啊,也是没什么福的,当初都给你搭好桥了,你也没把握住。看看你现在,挑来捡去的也没见找到个对象,你这辈子八成要老死在家了。”   王芳也是被宠起来的,三十了还是那副娇蛮脾气,她爹说的这些,哪句都是在扎她的心,所以她也没好气儿的说:“您搭的那座好桥,连人家有对象都不知道,不止线没牵成,还害我丢了老大的面子。我今后就算老死在家,那也是你们害的!”   “我们害你!我们做哪件事不是为了你好啊!再说有对象怎么了,有对象就不兴再和别人接触接触了。还是你自己没手段,人小高媳妇儿还是黑五类出身呢,不也嫁了个根正苗红前程似锦的男人。”   “对,我就是没人那个手段,没结婚就先住一起了,我可干不出这磕碜事来。”王芳义愤填膺的说。   “什么时候说什么话,什么样的人上什么样的手段,先说人家嫁了个好男人。都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女人,太要强不行。不然任凭你多好的条件,都得把人吓跑了。”   王芳不屑的一扭头,说道:“你这种思想就是大男子主义,都什么年代了,妇女能顶半边天!凭什么要跟男人示弱,我偏不!”   要说有冲劲是好事,但王芳却抓不住重点,总是事事都要高过男人一头才行。不管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处事上还是说话上,总之她都得占上风才行。女强人大家欣赏,但胡搅蛮缠不是谁都能受的住的。   这样强势过头的人,不管是女人还是男人,都不太容易招人待见。王芳的婚事不顺,一半是她眼光太高,一半也是她这个脾性的缘故。   ------------------   高原骑着车,又蹬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张凤革家,他一敲门,是张凤革老婆来开的,就说道:“嫂子!我报喜来拉!你弟妹有啦!”   张凤革和高原,虽然都各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但相处了这么些年,情谊就是比别人深厚。特别是两家的女人,处的要比男人真心多了,所以有时候田恬,总是故意躲着嫂子一点。因为她知道小虎子那孩子的身世,却还要瞒着嫂子,觉得心里特别的过意不去。   小两口结婚这么多年没孩子,张凤革老婆没少跟着犯愁,当初也领着田恬上医院,看大夫,吃偏方。一听说她有了,是打心眼儿里替她高兴,她说:“可算是老天开眼了,现在就盼着她能一举得男,那就太完美了。对了,她现在怀像咋样?有啥反应没有?”   “之前都不知道,也就没太注意,今天有点流血了。上医院大夫说毛病不大,让静养着,过三个月就好了。我这是刚知道她怀孕,没等高兴呢就受惊吓,所以我也不要求太高,不管生男生女只要健康就行。我看咱家这三个大侄女,就又懂事又招人稀罕,小姑娘更好,心细还知道心疼人。”   “都流血了?!那还没不叫大毛病呢!”   高原能好意思说,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俩人瞎胡闹导致的么!   “嗯,大夫说影响不大,她身体还不错,以后注意休息就行了。这不,她回来就想吃炸排骨,炸丸子,我家还没油了,只好来求嫂子了。”高原晃了下手里的油桶说道。   张凤革老婆赶紧接过油桶,略带不愉的说:“跟嫂子还说什么求不求的,再这么客气,我可不愿意了!她还点吃的,嘴壮那确实没啥大事了,等改天她消停消停,我再去看看她。”   她接过油桶就要去楼下的仓房,现在新盖的楼放都给配一个仓库,一家三五坪那么大。除了地方小点,功用类似以后的车库。   “你哥哄小虎子睡觉呢,你自己待会儿,一会儿孩子睡了他就能出来了。”   “嗯,行,知道了嫂子!”   高原走到小虎子房间门口,悄悄的开了个门缝,屋里张凤革正给床上的孩子讲故事呢。但他也看到高原了,对他做了个切勿打扰的紧张样子,之后用口型告诉他‘书房等我’。   高原就又把门轻轻带上,转头来到书房,张凤革的书房他常来,也算熟门熟路了。   进来后他就坐在椅子上,又没什么事,就四下打量了一下。他就发现桌子上摞了几个档案袋,还盖着公章的,看来就是正待执行的文件。高原管的是财务部门,一般的事情都和他们不挂钩,但是人都有好奇心嘛,他就想看一看到底是什么文件,值得张凤革特意从单位把它拿回家来。   高原起身把门带了一下,能挡住外面人的视线,又能让他听见外面的动静。其实按他现在和张凤革的关系,他就算看了,张凤革也不会不愿意。但是关系好归关系好的,就因为好,人才要守住一个底线,没有利害冲突友谊才能长存。   他打开档案袋,粗略的看了一下,原来是政府工程的计划书和竞标底价。政府做城市规划和建设,要对外公开招标,这事之前就开会讨论过,他们财政部门还做过预算。   还以为是什么机密呢,原来是早知道的,不过张凤革能特意拿回来,肯定有什么猫腻,但是跟他没什么关系,高原也就没再多想。   要不说现在的人不管多精明,都少了些投机倒把的小心眼儿,这种规划知道了,那不就等于把财神爷往你兜里送么。   因为心里惦念田恬起来会饿,高原着急拿油回去给她做饭,也没等张凤革出来,嫂子打油回来他就告辞了。   “嫂子,不多说了,小田儿还在家等着吃饭呢。跟我哥说声,有事明天单位说。”   张凤革老婆以为小两口在自己家呢,她知道田恬不会做饭,就也没留高原。看他平时那么稳重的一个人,因为老婆要吃饭就火急火燎的走了,觉得好笑同时又有些惆怅。   是啊,这种别人家的老公,哪个女人看了不羡慕呢。如果当初自家男人也像高原这样说句男女都一样的话,她又何必辛辛苦苦的去养别人家的孩子。   唉,同人不同命啊!女人其实要求的都不多,比起成功的事业,她们更需要爱人的精心呵护。缺少爱情滋润的女人,就如同她这样,会成长成为一棵能顶天立地的苍天大树,什么都能一力承当。像小田儿那样的,被浓浓爱意浇灌的女人,就会变成一朵娇花,需要男人更多的呵护。虽然大树更挺拔强壮,但是却要经受风吹雨打,和黑夜的孤寂。   算了,想这那么多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生活又不是录音带,可以倒带重来,想想怎么把以后的日子过好才是真的。   她和弟弟合伙成见了这次政府规划的建设项目,相信够三个姑娘以后的嫁妆了,至于小虎子,到底不是亲生的,她肯定要多留个心眼儿的。   她现在好吃好喝的供着,如果孩子知道感恩,家里不管是什么,肯定少不了他的那份。毕竟是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她也不是特别看重钱财的人。但如果哪天不是亲生的这个事情被他知道了,他也跟自己离德,那自己也不至于赔了夫人又折兵。 第113章   转眼,田恬的肚子就满三个月了,因为这一个月大都在卧床养胎,她胃口又好。所以要出门的时候,她一换上以前外出的衣服,竟然发现系不上扣了。   家里都知道田恬爱美,因为以前跳舞的关系,还特别注意身材。可因为她怀孕的缘故,就算看出她胖了,也没人跟她说。   对着镜子,田恬此时的心情是崩溃的,话说原先那个窈窕淑女呢,这死胖子谁啊!难道她天生就是屌-丝命么,怎么那么好一个坯子,没几年让她造这德性啊。   其实田恬就是胖了那么十多斤,本身底子在那呢,加上她以前还瘦,再难看能难看到哪去。但就跟有人看竹子看惯了,冷不丁看松树觉得又粗又壮一样,就是视觉问题而已。   但田恬胖了是胖了,脸色却特别好看,小脸粉粉嫩嫩的,精神状态跟十六七的小姑娘似的。   田奶奶端详着她看完后说:“你这肚子里啊,怀的肯定是丫头。小丫头养妈,如果是小蛋子,肯定不会这么好的气色。”   在田恬这里,生男生女是一样的,只要健康就好。高原好像是比较喜欢小姑娘,老人家都比较有眼力,一般她们看着是,就基本不会错了,所以他特别的高兴。   “能看出来么?真是姑娘么?”   “不出意外的话,八成就是了!没事啊,先开花后结果,你俩还年轻,就算是姑娘,养两年再生个弟弟正好。”现在人的观念,还是要男孩儿继承家业的想法比较多,一般听说生女儿,都不太乐意。   “奶你当我之前说的话是安慰你啊,我是真喜欢女儿!特别小姑娘要像一一,肯定特别好看特别可爱!”   这几天高原确实没少念叨喜欢闺女,但是田奶奶就以为那是安田恬的心呢,现在看他说的不像假话,才相信他是真喜欢女儿。   田奶奶这么早说田恬怀的是女儿,一是她怀像确实带着这个样子,二也是提前给高原打打预防针。现在知道他并不在意这种事情,老太太就放心了,话也多了起来。   “是啊,咱们一一啊,小的时候就好看的不行。就跟荷花苞里养出的娇娃娃一样,水灵灵粉嘟嘟的!家里还留着她当初穿的那些小衣裳呢,真要是生个小丫头,也给她穿她妈妈小时候的衣服,到时候照张相放在一起比一比,肯定特别有趣。”   媳妇儿小时候穿的小花袄,回头他女儿再穿,一想想那种画面,高原都觉得心要化了。   “真还有么?奶你找出来看看吧。”   “行,我一会儿就找,你们回来就能看到了。”   高原今天要去省城办点事,听说省城医院来了个新机器,叫什么超的。说是能看胎儿是否健康,还能看孩子的性别。之前田恬差点流产一回,弄的挺吓人的,正好用这个机器看一看,孩子没问题也放心了。   好容易田恬穿找到了能穿上又能出门的衣服,但是和以前穿着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上车后她还在那扯衣服,脸上也不太乐呵。   女人嘛,没有件让自己满意的衣服出门穿,是宁愿在家窝着也不想出去丢人的。   “快坐好吧,别拽衣服了,等一会儿我们看完大夫,就去陪你逛街买几件衣服。听说省城开了一座新的百货商场,四层楼呢,里面还有卖进口商品的。”   在这里生活久了,田恬的习性早就被同化了,有这么个大型的新商场可以逛,一听她就有点跃跃欲试了。   “那行,那你开快点,一会你又要办事我又要上医院的,看时间太晚人家该关门了。”   “安全驾驶不能大意,你放心吧,肯定能让你溜达个够。而且你也不用这么着急,咱们市也要建新的百货商场了,规划都做好了,等审查合格,就通知建筑用地的居民搬迁了。快的话,也许明年你就能在家门口逛大商场买洋货了,慢的话也是三年以内。”   田恬听后,一下就抓住重点,她问:“拆迁?哪要拆迁啊?怎么没听说啊!”   “就是以北三路为中心,南到庆新北到一小,拆了建中心广场和商业街。你当然是没听说过了,这事能让老百姓知道么,那不都得私接乱盖,到时候拆迁难度不就得加大了。”   “老百姓瞒着,可你也没和我说啊!你知道庆新和一小附近的平房才多钱一间么,趁现在买点,回头拆迁的时候还不是稳赚不赔。”   就算换一个时空,以后房子涨价也肯定是必然的,但不管房子多便宜,用现在的物价来算,也不是能说买就买的便宜东西。如果不知道未来走向,又不是多有钱人的人,瞎投资压手里,就算以后涨价了,压个二三十年也没意义。但现在知道了规划点,就等于是一种稳赚不赔的短期投资,有这种便宜当然要上了。   “恐怕不行,为了节省流动资金,拆迁计划是只给房子不给钱的。”   “就算不给钱,给房子也行啊,不是要建商业街么,以后那边肯定做小买卖的多,租出去也合适啊。如果能找找关系,给点门面,那就更好了。”   “这个工程的承建商,八成是张嫂子娘家弟弟,但他们不知道我知道这事了。你回头侧面跟嫂子透透话,看她什么意思,如果她能说给你分好房子,你再去买。如果不能,咱们家也不差租房子那两个钱,我在单位还弄个投机取巧的名声。”   跟这种喜欢玩心眼的人待久了,很多事情田恬也都明白,怎么说怎么做即能落好又能落实惠了。   “嗯,我明白了。”   也是,她家既不缺房子又不缺钱,难怪高原对这事兴致缺缺了。他就是个官迷,认为不管是钱还是情,都不如手握实权最重要。等你到了一定的高度,自然有人捧着真心和金钱送到你面前了。   高原先到当地财政局开了个会,中午是当地的官员请他们吃的饭,听说两口子要去医院检查,正好有个科员的老婆就是B超室的小领导。   现在做B超可比以后严格多了,正常家属是不可以进来的,但因为有认识人的关系,高原不止进来了,还用相机拍了他孩子平生第一张照片。   “是男孩还是女孩啊?”B超室大夫的老公,也就是省里财政局的那个同事问道。   刚才在饭桌上,他和高原聊的特别投机,特意请了一会假亲自带他们到医院来,以为他们不太懂B超的性能,就帮着问了一句。   因为俩人来的时候带了礼物,一进来时候就递给那个大夫,所以整个过程大夫都特别温柔和幽默。可她老公问完这句话后,她就卡壳了,说:“月份有点小,性别看的还不太清,也说不准。”   高原知道B超有这个功能,之所以没问不是不好意思也不是忘了,就是觉得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大夫这么说,他也就真以为是月份小看不了,看不了就看不了吧,知道她在肚子里面是健康的就挺满意了。   但田恬明白啊,大夫一说这种含糊话,那准保就是姑娘。这种重男轻女的的思想,就算再过三十年,医院里给出的说法还是这一个。   “大夫,我们对生男生女没要求,就是挺好奇的,你实话实说就行。”田恬说道。   高原这才反应过来,没想到还有这种说法啊,他说:“是的,我们家男女都一样,要是能看准就告诉我们一声,看不准也没事。”   大夫看看她丈夫后,这才说道:“像是女孩!不过确实是月份太小,有点叫不准。如果你们真想知道,五月份再来复查的时候,我再给你好好看看。”   “好,那谢谢你了,以后还得麻烦你了!”   几个人一通寒暄,就要告辞,田恬突然想上厕所,那两口子就陪着他在厕所外面的走廊里说说话。   医院人很多,公共设施又跟不上,一共就两个蹲坑都得排队,马上要田恬上的时候,进来两个女人。一个上了些年纪,但是穿着特别讲究,一看就是贵妇人。进厕所她就皱着眉头,但却没吱咋火燎的,一看就是教养特别好的那种人。她搀着一个大肚子的女人,手里握着一团纸,一副很急的模样。   这时厕所里的人出来了,田恬撩起衣襟就要上,被那个年纪大的女人拦住了,她说:“这位同志,能不能让我儿媳妇先上,她有些急。”   阻止人家蹲坑,是要被雷劈的亲!   “我也很急,我小号,很快的。”不急谁上这儿来啊,难道是为了闻这股洪荒之气么!   “我们这个是孕妇,不能憋的,麻烦同志你发扬一下风格!”这个女人拽着田恬不撒手,那个年轻的孕妇借机就赶紧进厕所了,关上门就一通炮火连天般的响声,看出是真急了!   可三急面前无修养,自己的坑被别人强占了,非得跟她拼到底不可。   “诶你这人怎么回事啊!这层是妇产科,你家是孕妇,我也是孕妇啊!我排半天憋半天了,你来就抢人前头,你还有没有素质了你!”   这女人以前八成也没干过这么不讲究的事,被田恬说的一声没有,直说:“抱歉抱歉,实在是太急了!”   高原一直在厕所外面,突然听见里面田恬的声音跟吵架一样,就连忙让女大夫进来看看。   女大夫进来后,看田恬急的那样,就赶紧拿了一边的备用钥匙,打开另一个放杂物的厕所间,让她在里面解决。   田恬小号,上的很快,不一会儿就出去了,高原见到她就问:“刚才怎么了,怎么听你好像和人吵起来了呢?”、   人一怀孕,好像脾气都娇起来了,虽然不算什么大事,但还是觉得挺生气的。一边跟高原说,一边都把自己气哭了,田恬道:“那是什么人啊,她家孕妇不能憋着,就把别的孕妇不当人么!”   就高原这护短的脾气,知道始末,只比田恬更生气。我们家的宝贝疙瘩,这么一会儿工夫就让别人给熊哭了,他能忍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4章 +新章节   田恬和高原说话的功夫,厕所里又出来两个人,看样子就是刚才在厕所‘霸凌’抢坑的那两个人了。高原的眼神在俩人身上扫了一下,但在看清那个年纪大女人的面容时,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   之前就交代过,高原特比的早慧,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记事了。就比如他五岁那年和家里走散,他是凭着记忆找回过家的,但当时已经人去楼空了。还有的就是他的名字,生日还有父母亲家人的名字,他也都是印象深刻。   “这位女士,你是不是叫阮书翎?!”高原试探问道。   那个年纪大的贵妇人一脸诧异的看着他!   之前她的事做的确实不地道,人家家属不愿意也是正常,但是媳妇可是怀着他们老高家的血脉,容不得半点闪失的,她会非常诚恳的道歉的。   只是为什么这个人会知道她的名字?他们家回来也没多少日子,难道是丈夫国外的生意伙伴?   “是的,请问你是?!”   没想到真的是她!!这么些年,她真的是没什么大变化,看来生活依旧富足,哪怕是丢了孩子对她也没什么大的影响。   相较于她回答之前的忐忑,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后,高原反倒冷静下来,他又说:“你好,我叫高原。”   阮书翎的表情明显有些惊讶,但并不是高原想象中的那样,反倒是她旁边的那个孕妇,非常惊奇的说道:“呀,婆婆,他名字跟阿原一样诶!”   “是啊,没想到这么巧,可是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高原皱皱眉,从这两句话里就能听出,恐怕是这其中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心里一点别的想头都没有,但能再见就是缘份。   “二十年前的九月十八号,您丈夫也就是高铎庸先生接到一个电话,之后整个高家就举家搬迁,高家唯一的儿子在当时和家人走散了。”   阮淑玲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对这件事知道的这么清楚,她道:“是的,不过几年后,我们在孤儿院里找到了孩子。”   原来是还有这一茬啊,既然这样,那后面的话说不说就没必要了。看来大家都生活的很不错,他也不想去打破别人的生活,也不别人来打扰他的安静。   “是么,既然这样,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今天见到您很高兴,再见。”   说完,高原就扶着田恬转身要走,但阮书翎看着他那双和丈夫特别相似的眼睛,总觉得不应该就让他这么轻易的离开。   她一把拉住高原的胳膊,说:“以前的事,你怎么会知道的那么清楚?你到底是谁!”   “我叫高原!刚才介绍过的!不好意思,我和我爱人还有事,就先走了。”高原轻轻挣脱她的手,头都没回的就走了。阮书翎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丢了什么一样。   还是旁边的儿媳叫她,她这才回过神来,说:“哦,好,咱们也回家吧。”   “妈,你说刚才那个人说话怎么神神叨叨的,该不是有对手知道咱们家要回国投资,要给咱们家使绊子吧。叫什么名字不好,偏偏和阿原叫一个名字,一看就是有猫腻。”几句话就能听的出,阮书翎这个儿媳妇是个天真无邪的性子,配上她甜美的长相,和良好的气质,一看就是不谙世事的千金大小姐。   但阮书翎不是,她这一辈子也是风里雨里走过来的,年轻的时候,她还给在国军当官的丈夫做过机要员,是做过系统的培训的。   今天的事,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而问题的要点,肯定就在‘高原’的身上。   高原和那个女人的一番话,田恬也觉察出来问题了,但当时田恬没有瞎掺言,俩人走远后她这才有些不确定的猜测问道:“那个女人是你走散的家人?”   “嗯,是我母亲。”高原也没隐瞒。   “啊!那为什么不相认!走,我们回去看看,她们说不定还没走。”田恬拉着他转身就要往回走。   高原拉住她,把她带到车里,才说:“不用去,去了也是自讨没趣。”   “为什么!”田恬不明白了,找回失散多年的孩子难道不是喜事么。   “我母亲怀我的时候,为了替我父亲传递一份重要的情报,被特务追杀导致早产,生我的时候大出血,以后都不可能生孩子了。你没听她刚才说,她的孩子找到了,还是叫高原。本来这个找到的孩子应该是我,现在却有了别人,其中肯定有什么故事。   我们家原先也家大业大的,没准里面有什么阴谋,咱们现在日子过的顺风顺水节节高,何必掺和到那趟浑水里。”高原发动车子,神情淡然的说道。   话说的不差,他们现在的日子过的确实是富富有余,认了个有钱的亲戚也不过是锦上添花。如果多了些钱财,反倒也惹了身麻烦,的确不如不认了。但那是站在外人的角度上看的,毕竟是高原失散多年的亲生父母,如果不认,岂不是徒留遗憾。   “失散了这么多年,好容易才重逢的。。”   一起生活这么多年,高原哪能不明白田恬的想法,这小丫头是有点小刁蛮,但也是最心软。特别是对家人、对他,那是掏心掏肺从来不藏私。他为什么今天会这么轻易看开这件事,还不是因为田恬已经给了他想要的家,心已安,无他求。   “别想那么多了,有缘自会相见。”没想到,高原一句话一语成鉴。在不久的几天后,他的亲生父母,就找上了家门。   -------------   时候还早,正好还有时间去百货商店,田恬这两个月养猪般的生活,导致她本来就不大的脑容量更显捉急了。被逛商场这事一打岔,也就忘了刚才的事情了,非常开心的冲了进去。   高原在后面无奈的笑笑,叮嘱她慢点,小心脚下。   现在的百货商场和以后的规格还真大同小异,一楼有卖护肤品的,百雀羚冰灯戴春林,还有两个外国的牌子,手表相机电视机,还有个金店。   高原现在带的手表,还是那年她在兵团的时候送他的呢,是她用粮票换的。现在想想自己那时候真是傻乎乎的,□□的当口竟然还敢用粮食换手表,果真是初生牛犊虎虎虎啊。后来田家夫妻又给他在国外带过两块好表,但是高原就是偶尔带一下,随身常带的,还是这一块手表。   用他的话就是说,这是我老婆饿肚子换来的,比什么牌子都珍贵。但田恬就是能听出来,他这里面有嘲笑她的意思,毕竟那种傻人能有几个。。。但更多的,还是他的珍惜,他一直拿这块表当做是俩人的定情信物。   这么多年了,他那款表的配件都停产了,表带都磨损的厉害。正好这次看看有没有好的,给他换一块,省得他一逮到机会,就埋汰她一顿。   田恬站在柜台前挑挑拣拣,高原就耐心的伸着胳膊等着,田恬问好不好,他就说好。田恬要说不太满意,他就说那再看看,全程陪同并参与,偶尔还能说几句让田恬非常满意的建议。   田恬一高兴的后果,就是有点刹不住闸,开启买买买的模式大杀四方。等到俩人从商场走出来的时候,后备箱都盖不上了,都摞在车后座上。田恬也逛累了,歪在副驾驶睡着了,高原停车给她拿了衣服盖好,开门下车点了根烟。   今天的事,要说不多想怎么可能,他以前吃不上饭快饿死的时候,被人欺负连打带骂的时候,超负荷工作快累昏过去的时候,他曾经无数次想过和父母再次相逢的画面。   也许是埋怨,也许会恨,也许会欣喜若狂,唯独不会像今天这样波澜不惊。   自从遇到田恬开始,特别是结婚有了自己的家庭后,高原好久都没想到过他们了,没想到却在今天碰上了!大概是放下了?!   其实他不是那种你幸福我就快乐的大度性格。   只是突然发现他亲爹亲妈现在的家庭好像不简单,不想让田恬跟着也卷进去跟着操心惦念罢了,如果就是他自己,属于他的东西一分他也不会放手的。   再说阮书翎,和高原分开后,她越想今天的事越不对劲儿。但面上却一点没显,耐着性子把儿媳妇打发走后,都等不及丈夫回家,直接跑到他公司去了。   高家原先是国军一系,当初也是抗战联军,但后来内战,两党不合,就跑去国外了。在国外高家发展的也非常不错,作为一个国人,当然是要落叶归根的,现在祖国改革开放招商引资,所以高氏集团就打算回国发展。   现在新公司刚刚建成,高铎庸跟的比较紧,但是阮书翎是不从参与公司的事的。也是那些年她做机要秘书的时候,经历太多的心惊胆颤了,所以她现在只是安心的做个贵妇人,见她来公司找自己,高铎庸还挺奇怪的。   “老高,我今天碰见高原了!”   ----------------------------   “阿原不是在X国么。”高铎庸给她倒了杯水。   阮书翎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身体都有些发颤,她喝了口水缓了缓后才郑重的说道:“不是那个阿原,是一个知道当初阿原走丢的所有细节的年轻男人!他说他叫高原,而且。。。长的也跟你年轻时候一样,不管是身形还是样貌,比阿原还像。。。”   高铎庸停下整理资料的动作,一向不喜形于色的他,回过头看着她瞪大眼睛说道:“你说什么?!”   “今天我带着珍妮去医院做产检,碰到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张嘴就叫出了我的名字。还问我,咱家家二十年前的九月十八号,是不是走丢过一个孩子。最主要他还知道,是你接了一个电话后,咱们家突然决定搬家的!   老高!那天在书房的,除了老爷子,就咱们一家三口了!而这么多年,我们也对谁都没说过这件事情,只说是早就决定好的。”   “你想说的是。。。。”   “当初找到阿原的时候,我就觉得很不对劲!如果说受到惊吓忘了些以前的事情倒情有可原,可没呆没傻的孩子,智力上怎么会差那么多。要不是长的有些像,又能说出点以前家里的事,当初老太太又要闭眼,我怎么也不会就这么轻易把孩子领回来的!   老高!自从见了那个小伙子,我这心里一直都不踏实,像有根线拴着一样,牵肠挂肚的。你说,这里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阮书翎就算坐在沙发上,也是坐如针毡一般,捂着心口眉头拧的死紧。高铎庸赶紧在她的手提包里拿出药丸喂她含上,并让她躺在沙发上休息一下,说:“有事慢慢说,你什么身体自己不清楚么!”   阮书翎抓住他的手,又说:“老高,这次不能犹豫了,我们做一个亲子鉴定吧。如果真的是。。。。那我们的阿原,这些年在外面,过得又是什么日子呢。”   说完,她就流下了眼泪!铁汉柔情,此时此刻别说做个鉴定让她安心了,就算是去摘天上的月亮,高铎庸也恨不得马上就去架梯子。   要不怎么就有遗传两个字呢,长相遗传,疾病遗传,连疼老婆都是遗传的。   一个月后,当夫妇二人拿着国外传回来的鉴定资料,眼泪都要下来了。   相似率百分之三十五!也就是说,家里的高原和他们有血缘关系,却不可能是亲儿子。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初找到这个孩子的,就是他的堂弟。怪不得这孩子知道些家里的情况却又不都了解,怪不得这个孩子长的像性格却不像这个家的人,怪不得这个孩子跟他堂弟特别亲。   其实以前这种种迹象就很明显了,只是老爷子这些年一直病歪歪的,又没有其他别的消息,大家都不敢也不想往这方面细想罢了。   “老周!那天我在医院碰到的那个年轻人,才是我们的阿原!你快找人找关系,查查那天的就诊记录!”阮书翎此时的情绪有些癫狂,高铎庸怕她的心脏受不了,连忙安抚她并给她喂药。   “你别激动别着急,我这就去查。”   “不激动?不着急!我能不激动不着急么,自己的亲生孩子站到我面前我都没认出来,还养了十多年别人家的孩子!我还配当一个母亲么!”   高铎庸也沉默了,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有他不作为的原因。他总是怕伤害老父亲和妻子,总是下意识的逃避,不然不至于今天才能真相大白。   “你先回家休息,你这样,我怎么能放心去办事!”   阮书翎虽然一分一秒也不想等,但她还知道轻重缓急,她整理了下头发拿起自己的小包,说道:“好,我回家等你消息!但是在我到家之前,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家里那个女人给我弄走!我现在一看到她,就想起那个鸠占鹊巢的,今天早上还仗着肚子,管我要咱们老高家传媳不传子的那套首饰呢。别说现在知道她不是我的亲儿媳妇,就算她是,我也还没死呢,哪里轮得到她。以前为了儿子,我不爱跟她一般见识,现在她算哪跟葱!”   高铎庸突然觉得头好痛,这些年她修身养性,还真让人忘了她不好惹的性子了,他非常有风度的笑着说:“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这阵子我虽然做了些补救,但三弟他们手里还是有些权力的。所以,暂时我们最好还是不要打草惊蛇!”   “你那意思,得叫我忍着,继续供着她呗!”阮书翎冲着他一瞪眼。   高铎庸也摆不出架子了,下意识就说:“夫人息怒!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总是,我回家后就不想再见到她!”阮书翎也不多说,也扭身子就走了。阮书翎那可是正经的高官家庭出身,祖上就在朝廷当官,民国的时候又在政府谋职,只比当时的四大家族差点。这可是正经的千金大小姐,涵养有,脾气更有。   她走后,高铎庸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但太座之命,又不敢不从。不得不说一嘴,好像国军的体系里,怕老婆的军官特别的多。   -----------------   因为当初田恬和去检查时,是熟人领着去的,在医院还真没办什么手续,高铎庸不管怎么查都没查出什么有用的线索。阮书翎就急了,干脆每天去那个医院去坐着等。   那天在厕所碰到的年轻女人,不出意外的话才是她真正的儿媳妇,听她说也是孕妇,看着又是个知识份子,肯定懂定期检查的,她就在这里守株待兔。可一想到自己那天帮着外人抢亲儿媳的厕所,她就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这要是憋坏了可怎么办!   老派的大小姐,要学习涉猎的东西很多,阮书翎自己就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弓马骑射样样精通。她坐在医院等着的时候,就不停回忆着那天的事情,拿着笔凭记忆描绘儿子的肖像。   她成天在妇产科大厅坐着,时间久了大夫护士都知道她在等人,   高原认识那个人的老婆,就不经意看了眼画像,这才知道她找的是自己认识的人。   “你认识画像里的人?!”   “是的,他姓高,是下属市财政局的领导,和我爱人是一个对口单位的。那天来省里办事,顺便陪他爱人来检查,他爱人这一胎怀像有点不稳。我还记得他爱人怀的是个小姑娘,他还特别高兴,说就喜欢小女儿!”   “是啊,是啊!他爸爸也喜欢女孩儿!当初生他的时候,脸都臭了好几天!错不了,错不了了,肯定就是我的阿原!”   阮书翎又细问了几个情况,就拔腿就跑,那腿脚利索的,就像二十岁的大姑娘似的。总算得到高原的确切消息,夫妻俩一刻也等不得,带着信任的贴身助理,马上就往X市赶。   一路上,阮书翎还忐忑的想着见到高原该说什么,可到地方一问后,高原今天请假了!问了住址后,俩人又到他们家,还是没敲开门。   这时候的邻居,都跟一家人似的,敲邻居家的门就跟敲自己家门似得。   “你们找谁啊?!”   “麻烦问一下,这是高原家么?”   “对!咋的,没敲开门么?”   “是啊,我们从他单位过来的,单位也说没在。”   “啊,那就准是回娘家去了,你上小田儿娘家去找找吧。”   “那麻烦问下该怎么走啊。”   “你就顺着荷花路一直往里走,最大的那栋宅子就是他们家了。”   “谢谢同志!”   折腾这一通,俩人的情绪也平静了许多,高铎庸说:“一会儿见面,把高原叫出来说话!不说是他媳妇儿这胎怀的有点不稳么,别你又哭又嚎的,再惊到她,万一真出什么事,可就是好事变坏事了。而且坐下啦好好谈谈,也方便把事弄清楚,不能再像那个一样稀里糊涂的了。”   “那还能有错么,他说的都分毫不差。”   “吉姆也能说!万一他也是听别人说的呢,或者是他见过真正的阿原。”自从知道家里的高原不是他们的儿子,他们也不再管他叫高原了,而是叫他的英文名字。   “不,他跟吉姆给我的感觉不一样,他一定就是我们的阿原。”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5章   田家还是很好找的,一进荷花路,就隐约能看到里面那栋最高的琉璃屋顶。但是车停下后,夫妻俩却谁都没下车,车室一时寂静无比。   “一会儿,见到那个孩子,我们要说什么?”阮书翎问道。   当年高原走丢,不乏她照顾不周,自己的孩子本该亲力亲为的,却因为觉得孩子够聪明,就忘了他才是个五岁孩子的事实,这完全是她一个做母亲的失职所造成的。   “我也不知道。”高铎庸心里比阮书翎更愧疚。   当初家里在国外安顿下来后,他就开始联系国内找孩子,就在离他们老家不远的小村子里,有个病死的流浪孩子。当然村民见他可怜,就把他埋了,等他偷偷赶回国内挖开坟茔时,孩子已经面目全非了!但是从残破的衣物可以看出,就是当初高原走失的时候穿的那一件。   他就算不想承认,可事实就摆在眼前,他忍着悲痛把孩子火化,埋进了高家的祖坟。但对着家人,他一直说没有消息,直到国内形式好转,和国内的亲戚联系上后,阮书翎请他们帮忙找找孩子。   没想到过了不久,他的表弟还真有消息了,看着那个和他有几分像的孩子,又知道些家里情况,他就潜意识的不想去验证这个孩子的真实性。比起一坛冰冷的骨灰,当然是这个活生生的孩子更能安慰人心,为了家人,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如今知道亲生儿子可能还活着,他就特别痛恨自己当初的懦弱,如果他坚持寻找,也许也不会一家分离二十年。他甚至不敢去想象,这二十年来,孩子在外面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正当俩人踌躇的时候,田家的大门开了,高原把他的二八大架子从小腿高的门槛里搬出来,回头又把大门关好。他从兜里掏出张纸,里面都是田恬想吃的东西的明细,他心里计划了一下路线,刚要蹬车离开,就听见有人叫他。   “高原!”   他回头看,见是阮书翎俩人,心里就明白他们是来做什么的了,他道:“这里说话不方便,前面有间茶室,我们那里说吧。”说完,他蹬车就先离开了。   阮书翎见他走就想跟着他走,高铎庸示意她上车,刚才来的路上他看了一眼,那间茶室在荷花路的头上,离着这里不算近。   等他们到茶室的时候,高原已经先到一步在包厢里等他们了,这时服务员送来茶点,高原说:“我按照记忆点了几样你们爱吃的东西,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合你们的口味了,不喜欢的话你们再点一些吧。”   高原说这些,也是给他们透点底细,他可没功夫跟他们玩什么验明正身的把戏。   夫妻俩一看,可不就是以前家里最常吃的那几种,但到了国外后,就多少年都不吃了。如果说这是谁的阴谋,那就得是从二十年前就开始打算,他们自认还没重要到那个地步。所以真相就只有一个,这个高原,真的就是他们那时走丢了的儿子。   “你还。。认识我们?”高铎庸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叫高铎庸,xx年腊月二十四生人,这位女士叫阮书翎,和你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你们是在xx酒店举办生日宴会的时候相识的。你的左腰上应该有一处枪伤,是德国XX手-枪近身造成的穿透性伤疤,阮女士左后脑勺缺一撮头发,至于为什么少一绺头发,我也不知道,但好像我每问一次,高先生当天就要去睡书房。”   阮书翎是常年盘发的,在外表看来,是没有任何异常的,但是她自己和高铎庸都知道,她的头发确实是少一撮。因为她特别在意自己的仪态,所以除非是回卧室,她是从来不会散发的,除了他们一家三口,这件事连她的父母和公婆都不知道。。。因为这个头发没的很不光彩,是和情敌起纠纷时被拽掉的,要不每回提起这事,高铎庸都会被殃及池鱼呢。   高铎庸的枪伤和她的情况也差不多,他是老派的绅士,思想比较保守,不会做出什么衣冠不整露出疤痕让人看到的事情。很多人倒是知道他受过枪伤,但绝对不会这么清楚。而他受伤的时候,正是他们举家搬迁的前一个月,那时候儿子总是担心的守在他的床前,大人们说话也多少听到了一些。也正因为他受伤,家里人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身上,这才疏忽了孩子。   “那天,你是认出我来了么?”阮书翎问道。   高原点头,说:“是的,您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那为什么不和我相认呢?”   高原笑笑,没说话,低头喝茶。阮书翎想起那天说的话,一脸颓然的缩回了椅子上,是啊,她说她有儿子的。   “对不起。”她喃喃的说道,为当时的疏忽大意,也为了他这二十年漂泊在外。   高原说:“不必和我道歉,我并不怨恨你们,反倒庆幸自己有这段经历,不然我也不能遇到我的爱人!我现在很幸福,所以不想去执着什么,如果你们现在的家庭也很和睦,我也不希望因为我而打破这份宁静。与其寻找我这个失踪二十年前的亲儿子,不如珍惜孝顺在眼前的,别寒了爱你们人的心。”   高原什么时候这么大度这么善解人意了,这么阳春白雪,怎么看着跟做梦一样啊。   对,高原那个一贯没针鼻大的心眼,怎么可能突然变得跟能者圣贤一样,会有那种大家好才是真的好的想法。他很了解人心,如果他闹一闹,或者要点补偿,他们的心里还会好过一些。可他偏偏反着来,只会让他们更内疚,更无地自容。   他确实没存着认亲的心思,不管他们是有金山银山还是一二三,但不认不代表他能放得下,他就是想恶心恶心他们。   如果他们一直在找他,高原也不至于这么生气,谁知道他们竟然找了个假的过得这么消停,就这么放过他们能对得起自己那些年吃的苦么。   “这事,不怨你妈妈,是我当初找到了一个穿着你衣服死去的小孩儿,为了给自己一点希望,这才没怀疑后来亲戚送过来的那个孩子。你母亲心里一直是有疙瘩的,是我一直在劝她,因为怕她最后找到的真相,就是那个已经死亡的孩子。没想到,她的多疑反倒是正确的,而我自以为是的好心却犯了大错。”高铎庸忏悔一般的说道。   “当初我找回家后已经人去楼空,那时候虽然年纪小,但也隐约知道你们为什么走。知道家里不安全,也就没敢多待,就跟着一拨要饭花子走了。我的衣服,那时候被他们其中一个抢走了,后来又冷又饿昏倒在了刘勇屯儿,被个好心人给捡了回去,就跟他们分开了。”   “有好心人收养你么?那个好心人现在在哪,我们要当面的感谢他,谢谢他救了你。”现在阮书翎就迫切的想从各方面来补偿这个孩子。   不过,现实却不给她这个机会,高原说:“我六岁那年他就死了,是靠村民这家给点那家要点长大的,如果你们要感谢有这个心的话,就帮屯子里的村民办点实事儿吧。”   对刘勇屯儿的村民,他并不觉的自己受过谁的恩惠,但他惯于伪善,对着外人,就习惯性的做出着一副大度贤良的样子来。   他越是正直善良,两口子就越是惭愧,国内这二十年是什么样的发展形势,他们简直是太了解了。一个孩子,能活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还这么明理懂事,那得是经历了多少的磨砺啊。   “阿原,你是我们的亲生骨肉,有生之年还能寻找到你,是我们的幸运。希望你能看在我们的家庭曾经那么幸福美满的份上,给我和你母亲一个机会,让我们弥补自己所犯下的错误,好么!”   高铎庸近似哀求的请求,根本让人不忍心拒绝,但高原依旧面不改色,他喝了手中的那杯茶,起身说道:“至于说原谅,我是真没有怪过你们,所以补偿真的没有必要。那天后我也打听了,你们家现在并不简单,我并不想搅合到那趟浑水里。我们就言尽于此吧!时候不早了,家里人还等着我买菜开饭呢。”   高原先行告退,走之前还买了单,不管怎么样,这也算是有朋自远方来,略尽地主之谊吧。   阮书翎哪舍得让高原就这么走了,但想到这孩子那些年可能受的苦,她根本没立场也没有脸面去留她。   再看高铎庸,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老婆哭了都没第一时间去哄。阮书翎怪他没有办法,泄愤似的捶他,反倒像把他打傻了一样,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好!有城府,有心计,这才是我们高家的种!”   高铎庸是个有能力又有故事的男人,他以前最大的遗憾,就是对着平庸的吉姆感叹后继无人。如今他知道了,不是他的教育出了问题,那压根就不是他的种。   ,,,,.   田恬不知道三个人已经会过面了,还在暗暗考虑着,能不能想办法再见高原母亲一面。她心里希望高原能和他们相认,不为别的,就是让他也能拥有这份亲情。虽然说自己也能过的很好,但他又不像之前找不到爹妈,有多一个人爱他关心他那样更好。   但高原主意太正,问了他几回他都说:“有缘自会相见,别强求,是你的就跑不了。”   “你以前不是总说,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么!怎么现在又说这话。”   “事情不同,处理的方式当然也不一样!你就不用操心了,我那对亲生的父母不简单,如果他们要认我,都不用我做什么,自然就会给安排的妥妥当当的了。”   “听你这意思,是话里有话啊!”田恬停下手中的动作,挑着眉对他说道。   为了给天天这个孕妇一个好坏境,田家人就把园子收拾出来了,假山园林从新放上了水,投下了鱼,这会儿俩人正修盆栽呢。这东西也是顽强,大清算那会儿,都扔后园子堆着去了,没人照顾没人管,日晒雨淋冬天冻的,没想到还活的挺顽强的。高原没这审美,就是打打下手,帮着干些搬搬抗抗的体力活。   高原神秘一笑,拿喷壶给小盆栽边浇水边说:“天机不可泄露!总之不会是坏事,你就等消息就行了!”   田甜冲他翻了个白眼,很不屑似的说道:“七,就会装神秘!我还不问了呢,想说我也不惜的听了,你就自己绷着吧!”   田甜以为她这么讲,能激的高原说点什么呢,可她在那假装修剪了半天,高原也一个字都没说。不仅让她有着气馁,这人也太能绷得住了吧。   “对了,我那个智能刷卡机差不多了,资料我都准备好了,明天你去帮我申请下专利。爸妈昨天也来信了,说那边公司的手续也下来了,只要专利一下来,就可以准备设备生产了。   前阵子我和我以前的导师联系了,他现在是首都大学的副校,对我这个项目非常感兴趣,说愿意让我在首都大学里做实验点儿。”田甜说道。   “你们导师上学那会儿就偏向你,当初赖秋萍刚到电视台,求他在电视上直播一节公开课他都不同意,现在却帮你创业。被你们那些同学知道了的话,醋瓶子又得酸倒了!”高原说。   “她们有什么好酸的啊!一个个有事找老师了,没事就连面都不露。赖秋萍整的那叫什么公开课啊,还得让老师按她们给的稿件和思路讲课,那还找什么名师,那么能耐的话就自己讲呗,还用别人干嘛!她那种只想利用别人成就自己的人,能和我比么,我这是用科技在改变人们的生活,是造福大众的事业!不然就我们那个古板的老师,怎么可能放弃他的原则给我开后门呢,他是看到这个东西的广泛用途和前景了。”   他们说的老师,就是田甜在首都大学读研时候的导师,那种老派学究,特别在意自己的名声,真的是舍财舍命唯独不能舍了气节。他觉得是好事,不用谁给好处,再难他也愿意伸手帮忙。可如果要是让他违背原则的事,亲爹来了也不会给这个面子,脾气特别倔,但又特别惜才。   田甜虽然有技术上的优势,但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新产品的前期推广真的是挺让人挠头的。一次打电话的时候,她老师就主动说学校愿意引进,一是觉得这个刷卡技术确实实用,二也是存了私心帮帮这个他最得意的门生。   现在的大学生们,可是时代潮流的引领者,如果能在国内第一学府推广成功,那别的地方都得争相效仿!   这可真是解决了田甜的一大难题,当初,她还想先从小做起,从x市开始慢慢辐射出去呢。可那样的话,一年两年也不一定能达到首大所带来的效果。   “行,晚上我给他们打电话!手续上的事倒好办,可厂房和工人你有什么想法。首大要引进你的刷卡机,就是要用在新盖的学子食堂里吧,我可听说,那里暑假可差不多就要竣工了,可你现在手下还一个兵都没有呢!你挺着个大肚子,总不可能自己上吧!”他可不是心疼肚子里的闺女啊,他担心的是孩子她妈。   守着田甜,他多少也明白点,她的这个产品难了不会,会了不难,卖的就是技术。前期的安装,后期的维护,都得需要人跟着。这还只是一开始,慢慢以后推广开了全国各地跑业务,田甜就算想一把拿,也是有心无力啊!   “那哪能呢,你真当我成天在家就是吃了睡的养膘呢!从单位出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计划了,就是突然间发现有了身孕,这才耽搁下来。   王工程师你还记得么,在单位得罪了领导,被挤兑的不得不办了病退,我就打算聘他来当首席工程师。业务我先管着,财务你帮我兼职,先把摊子支起来,把这一炮先打响了,以后不管是人啊还是业务啊,就都不用愁了!”   高原全是听出来了,说道:“行啊媳妇儿,你这是空手套白狼啊!”   田甜又瞪他,说:“我发现你今天咋这么不会说话呢!啥叫空手套白狼啊!我这是靠头脑吃饭好不!”   高原忍笑,心想要指着她吃饭,八成家里都得饿的当裤子了。不过不服气她的好运气不行,到哪都有贵人相助,多难的事到人家那,都有人上赶子帮着她去解决。   不像他,这辈子过得跟西天取经似的,一步一个坎儿,一脚下去一个坑。不管自己多努力吧,得到的好像总是不如付出的多。   不过认识田甜后,这个情况就逐渐好转了!也不知道是沾了她的好运气,还是被她的没心没肺给同化了,想的不那么多,遇事也就不觉得有多难过了。   田甜依旧延续了一贯的好运气,智能刷卡机在学生中反响特别好,告别了那些零零碎碎的饭票,让人有种一卡在手,天下我有的霸气感!   首大的学生用着好,其他学校就也跟风,这个刷卡机在高校里普及的速度比田甜想象的都要快!   但是全国这么大的地方,如果要都靠公司自己的技术员和业务员去跑,那战线就拉的太长了。所以田甜觉得有必要让出一部分利润来,在各个城市或者省市招收代理。   代理,在现在还是个新鲜词,但大家知道卖这个东西有钱赚,那就有人跟着干。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6章   田恬就励志做一个刷卡皇后了,让人们以后一拿出各种卡片,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现在的饭卡,以后的会员卡,银-行-卡还是各种卡,都要是她的天下!   可刚立下雄心壮志,还没等一展抱负呢,田恬肚子里这个就先造反了。   女人怀孕的时候啊,虽然胖点、吐点、难受点,但总的来说还是幸福大于遭罪的。可要进产房的时候,特别是家人还不让进产房,那心是就开始不受控制的害怕了。而且田恬以前在那个信息爆炸的年代,听到的看到的还多,孕妇的各种花样死法简直是历历在目啊!   护士推着她刚要进产房,田恬一把握住高原的手,又可怜又忐忑的问他说:“如果大夫问你保大保小,你怎么办?”   高原知道她是害怕了,赶紧安慰她说:“你别怕,之前检查也说你怀像好,给你接生的还是全市最好的大夫,肯定没问题的。”   这个解释显然田恬并不满意,依旧不松手的哼哼唧唧的拽着他求安慰:“我不管,我不听这个,你就告诉我,你是保大还是保小!”   “当然是大小都要!你怀像这么好,要是他们给接出问题来,那谁都别想好!”   这绝对是高原心里话,他盼了半辈子老婆孩子热炕头了,生个孩子就把人给整没了,别说大夫,医院他都得给点着了。   田恬信他能干出这事,不过一个孕妇会出现的突发情况很多,也不一定都是怨医生的,他这样不就成医闹了么!   不过心情能理解!毕竟马上要进手术室的是她自己啊!   “算了,我不难为你了!不过如果,我说如果啊,真的有突发情况,你还是保孩子吧。”她这辈子本来就是白得的,已经赚了,孩子不一样啊,她连这个世界一眼都没看过,不能因为她小就觉得能决定一个生命的生死。   田恬其实也怕死,她好日子才刚开始还没活够呢差啥死去啊!她还舍不得高原,这么好的男人她舍不得让给别人,更不想以后有人睡她的男人打她的娃。可这小生命是自己的身上掉下的一块肉,真的觉得哪怕是一命换一命,她也能狠下心来给自己一刀。   “你放心吧!你肯定不会有事的!”高原握了握田恬的手,护士就把她推进了产房。他的这句话,田恬以为高原依旧是在安慰她,毕竟大家都觉得生孩子能有什么危险。   但高原的意思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不会有事!也就是说,真让他选择保大保小,他肯定会保田恬,让她没事的。   但田恬会意错了,为了这事,以后还没少跟他翻小肠。总说我生孩子的时候你都没敢说句保大人,不是更看重孩子是什么!一说这个,高原就不吱声,嘻嘻哈哈的跟着打岔,弄得田恬也挺没辙。   田恬的孕期吃的好喝的好心情又好,有人陪吃饭有人陪说话还有人陪遛弯,底子简直好的就不能再好了,孩子生的顺利的不行。从进产房到出来,也就两个多小时吧,人家孕妇生完孩子都累的不行,不是晕过去就是睡过去,她推出来的时候还是清醒的呢。   她一推出来,高原就迎了上去,田恬又抓住他的胳膊说:“快去育婴室看着,别把咱们孩子抱错了。”她是惦记完生产,又惦记孩子,八十年代题材的‘搭错车’多出名啊。   旁边推车的小护士都忍不住乐了,说:“就没见过你这么操心的孕妇!生个孩子要真有这么多事,还要我们医生护士有什么用,那谁敢来医院了!你就放一百个心赶紧休息吧,你们亲属,还有我们医生,都在盯着呢。”   “是啊,快睡吧,其他事都有我呢。”高原也低声对她说道。   高原的声音本来就好听,这样低沉沉的在耳边说话,突然之间,田恬就觉得眼皮有点睁不开了。也是她之前精神太亢奋太紧张,现在能让她安心的人在身边,身产的疲惫就都找上来了。   还没等推回病房,田恬就已经睡着了!等把她搬到床上后,高原仔细听玩大夫嘱咐的注意事项,又检查遍门窗有没有透风,赶紧就把电炉子给打开了。人家说坐月子得屋里暖和,他就恨不得把屋子弄得跟七月的天儿似的,等田奶奶和李婉婷帮田恬清理好穿好衣服,都满身的大汗了。   “这孩子,咋这么实在呢,让你热乎点你怎么弄的跟火炉一样。生完孩子本来就虚,再这么热的屋子,她还不得让汗淹上啊!”这种事以前李婉婷也不懂,要不说大清算改造人呢,把她从以前那个不谙世事的‘仙女’,变成了一个食人间烟火的‘凡人’。当初运动一开始,她就和田嗣轩被抓走关了牛棚,当时那里连一把干稻草都没有。一同关在一起的妹子生孩子,是在牛食槽子里生的,当时大伙儿围成一个圈儿,把那娘俩护在里面。可出了月子后,那个女人天天晚上骨头缝疼的直哭,她这才知道有‘月子病’这个词儿。   高原一个男人,就更不懂这个了,反正让他干啥就干啥,没事儿了坐在田恬身边守着她。   田恬生孩子真不算折腾人,早上起来吃完饭觉病了,十点之前孩子都生完了。睡了一小天儿,天刚擦黑了,她也醒了。   高原看她醒了,赶紧凑过来问:“哪难受么?想不想喝水?”   田恬皱着眉点点头,高原赶紧拿茶缸倒了点温乎水,用小勺给她饮了两口,又问道:“有没有哪不舒服的?”   “就没有舒服的地方!好像被车从身上碾过去一样,浑身哪都疼!比生孩子那会儿还难受。”好像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不舒服的田恬眼泪都快下来了。   高原见她难受成这样,那还了得了,赶忙要跑出去叫大夫,李婉婷拦住他,说:“生完孩子都这样,快别哼哼了,看把你女婿给吓的,咬牙忍忍,过两天就好了!高原你快把她掺起来走一走,大夫交代了,醒了就赶紧下床。正好让她擦擦,我把孩子抱过来,让她们娘俩亲近亲近。”   田奶奶和李婉婷俩人一个去叫大夫,一个去抱孩子,等俩人都回来,高原还没把田恬从床上弄起来呢。   女人怀孕的时候,因为腹腔里的孩子越来越大,五脏六腑就都被挤到胸腔里了。孩子一出来,肚子就空出来了,所以生完孩子头一回起床,就等于肠肚脾肾又挪了一回位,那滋味可想而知。田恬娇气,一难受就不动弹,高原心疼媳妇儿,俩人就一直磨蹭到现在还没起来。   “孩子都回来了,你们两口子怎么还没收拾完呢!”四个大人外加一个大夫俩护士,众星捧月一样护着孩子进屋,妈却还没准备好呢。田恬想先看看孩子,李婉婷让她先收拾,不然看完孩子更没动力起来了。   “妈!不行!一一太疼了,不然就躺着看孩子吧。”高原心疼的给田恬擦了把汗,就要把她放倒,让她躺下。   “不行!得赶紧让她起来,你以为现在让她躺着是心疼她啊!不趁着现在让五脏六腑归位,以后有毛病那才是没地方哭呢!你要不忍心,就过来抱孩子,我和你爸过去。”大夫也说是,还说让她赶紧走一圈儿,才好判断她产后的具体情况。   高原寻思了一下,无视田恬求助的眼神,摸了摸她的头发,哄着她说:“大夫和妈都这么说,肯定是有道理的,你忍忍吧!”   说完,他就抱着孩子躲墙角去了,连脸都背过去了。听着田恬不亚于生孩子时痛苦的呻-吟,高原这心呐,就跟不是自己的一样。   田恬被人托着,在病房里转了一小圈儿,就觉得自己像在国民军特务营里过了遍大堂似得,整个人跟死过一次一样。生孩子虽然也难受,但那个期盼的疼和这种干疼是两股劲儿。   等她再躺回床上,就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高原赶紧把孩子递给丈母娘。拿着吸汗的小口罩布拼成的毛巾,从田恬领子后面塞进她后背垫上,省得汗湿了衣服容易受潮。   大夫给她检查了一下,完全正常,这些人才算是真真正正的放下心来。   “你们是母乳喂养,还是给孩子吃奶粉?如果母乳喂养,我就让护士过来给你催奶。”大夫问道。   “喝奶粉吧!”田家人以前生孩子,那可都是有奶妈子带的,到田恬这儿没这个条件了,李婉婷和田嗣轩就从国外带了好多的奶粉回来。   “不,还是母乳吧。”因为奶粉是金贵物,现在人就认为奶粉比母乳好,但田恬心里知道还是母乳喂养的好。   “推奶可不好受,你能行么?”大夫调侃她道。   田恬一咬牙,慷慨就义一般,说:“孩子都生了,也不怕这一遭了,你们还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吧。”   “呵呵,这孩子,虽然娇气点,但是底子好,看这身体恢复的多好!”大夫又嘱咐了一遍要注意的事情就走了。   “快把孩子抱过来我看看!”等外人都走了,田恬赶紧冲着高原招唤。   高原把孩子抱到田恬身边,田家四位长辈也都赶紧围过来,田家五代单传啊!孩子特别的少,可算有个小宝宝了,都稀罕的不行。特别是田爷爷和田奶奶,这可是他们的第四代,都说隔辈儿亲,隔了两辈儿更是亲上加亲。   打开孩子的小包被,一只睡的‘呼哧呼哧’的小红猴子就露了出来,两个眼睛闭的紧紧的,眉头还抽抽着。因为皮肤在羊水里泡的皱巴巴的,小宝宝看起来就像个苦大仇深的小老头子。   田恬伸手指头摸了摸她的小手儿,虽然皱皱的,但是好细好嫩!   “这长的也太丑了点儿吧,确定没抱错孩子么?”这小东西是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也太神奇了吧!田恬又摸摸宝宝的小耳朵,又摸摸小脸儿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一样的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7章   催奶的护士来的很快,可想而知,又是一番地狱式的折磨。田恬觉得,自己两辈子遭的罪,都没有生孩子这一天多。。。。等她的奶下来了,她家小宝贝也睡醒了,吭叽两声,眉头一皱,脸一使劲儿,拉了。   老高家的小公主人生中第一泡便便,就这样热乎乎的诞生了!作为一个有洁癖的爸爸,对着这泡颜色怪异的粑粑,是一头的黑线!!!   婴儿的第一泡便便叫胎包屎,是在肚子里吸收妈妈血液产生的,说是便便,不如说是血液的凝固物。老人家们还是比较有经验的,知道这个东西沾到尿布上洗不掉,就铺了一层卫生纸。不至于让高原这个新手爸爸,一上来就对付这么难缠的一个重磅炸弹。   李婉婷和田奶奶以前虽然没自己伺候过孩子,可她们会指使人啊!   “屁股上沾了便便光用纸擦不行!又不是男孩子!女孩子得用水洗,不然太不卫生了。”   “你手脚快点,小宝宝刚出生,屋里虽然暖和,但是她也怕冷!”   “哎呀呀不行!你这样包她不舒服,让你裹的紧点不是让你勒她。”   。。。。。。   田恬一直在做催奶,自己已经疼的三魂出窍七魄升天了,哪还有闲心管别人。等酷刑终于结束了,这才注意到被指挥的提溜乱转的高原,屋子里虽然热点不假,但他就跟到了热带雨林一样,一头的瀑布汗。   “我的好妈妈好奶奶诶,你们你们倒是一样一样的说啊!高原以前一手没抱过孩子,你们这倒好,你一句我一句的,看把他急的。”   终于有人说句公道话了,高原抹了把汗,感激的看了眼田恬!还得是亲媳妇儿啊,别人不待这么替他着想的。   “不指使他难道你起来干啊!说让你们回家跟着我们一起住,你们非要单过,不赶紧把他教会了,难道让你们回家祸祸孩子玩儿啊。”   “行,您说的都对!”家中最高权威之命,谁敢不从啊。   小宝宝被收拾的干干净净,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也不哭了,可还是晃头晃脑吭吭唧唧的。   “这是饿了,快给她妈抱过去吧。”   高原得令后,小心翼翼的抱起小包裹,用刚才学习的姿势,一手托头颈一手托腰,迈着猫步把孩子挪了过去。总算是成功把孩子放到了田恬身边,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唉,以前看人伺候孩子挺轻松的啊,怎么到了自己家就这么难了。   就像刚才,他抱孩子也没觉得怎么样,但被丈母娘一通指挥后,他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   田恬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好笑的冲他眨眨眼,高原背对着几个老人,对着她做了个无奈的鬼脸。   我们家小公主很聪明,奶瓶子一到嘴里就会吸食,不像很多小宝宝,要反复喂几次,直到饿的狼哭鬼嚎才能找到要领。高原看着吃奶的小宝宝和初为人母的老婆,感觉整个人整颗心都酥了,觉得光是看着他们娘俩都觉得满满都是幸福。   田恬催奶和喂奶,田爷爷和田嗣轩都到外面溜达了,田奶奶和李婉婷又都有眼力见儿。一家三口幸福感爆棚,没人去打扰这温馨一刻。   还没等吃完奶,我们小公主就又睡着了,两口子又有点发蒙,宝宝睡着了是吃饱了还是吃饱了还是吃饱了?!但为什么嘴巴还在动,喉咙还会咽奶水,这是种什么样的神奇技能啊?!   “好了,睡着了就别让她含着了,可不能养成这个臭毛病。”   李婉婷抱过孩子,放在一旁的小床里盖好,又对高原说:“你也累一天了,趁她们娘俩现在都消停,你也赶紧睡一觉吧。万一这孩子晚上闹夜,一一现在哄不了,还得你来。”田恬住的是单间病房,里面还有张陪护床,方便陪护人员休息。   高原想想觉得丈母娘说的在理,但还是不放心的嘱咐了一句,说:“马上十二个小时了,妈你一会儿叫我给一一整饭。”   生完孩子十二个小时候才能吃饭,平常人一天不吃饭都饿得够呛,更何况田恬折腾一天了。高原心疼她,怕误了饭点,故而有这么一说。   田奶奶好笑的看着他,说:“快睡你的吧,这是你亲媳妇,也是我们家亲生孩子,没你我们还能饿着她怎么的。”   高原‘嘿嘿’的憨声笑了两声,在头上蒙了件衣服,倒在床上一会儿就睡着了。别看田恬这一天身体遭了不少罪,但高原所受到的心里伤害,如果转换成实质的话,就如同一天生了十个孩子那样,真的把他吓完了。现在老婆孩子都平安,他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了。   小公主非常的好伺候,晚上尿了泼尿,拉了回便便又吃了一回奶,连哭都没哭一声。早上田家人来听小两口一说,都说俩人有福,孩子省事爹妈少遭罪,这样三口人回自己家过日子,老人们也放心不少。   四个老人来了,轮番的抱孩子稀罕,暂时就没小两口什么事了。高原托着田恬起来溜达一圈顺便洗漱,今天再起来,虽然肚子里也不舒服,但是可比前一天强多了,最起码咬咬牙更挺住了。   俩人吃完饭,高原刚收拾完,就听见病房有人敲门。田嗣轩离门口近,就顺手把门打开了,见不是熟人,就以为是高原和女儿的同事朋友呢。这一两天,他是见识到这两口子的人缘儿了,来贺喜随礼的人络绎不绝。偏偏高原又不是啥高官,就是和大家伙儿关系处的好,人家就是来道喜的。   “你好,请问高原的爱人是住这间病房么?”   来人一开口,高原在屋里就听出来是谁了,他凑到田恬耳边说:“高家那对夫妻来了,一会儿你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现在暂时还不是认他们的时候。”   田恬秒懂,点点头,虽然不知道为啥,但老公的想法她一向都是盲从的。   作为一个根正苗红的国人,虽然在国外生活了半辈子,但国人的习俗礼仪高家夫妻还是懂的。一进屋,先给了个红包,恭喜人家喜得贵子,问了下产妇,又看了眼孩子。一般人这套程序做完就会走了,但高家夫妻俩却坐下了,虽然嘴里客套着,可眼神儿却不时往孩子那边瞄。   珍妮的月份比田恬大,头两个月生了个儿子,如果那层窗户纸没捅破,高家夫妻肯定是更喜欢孙子,不会多看别人家小丫头片子一眼的。但血缘关系就是这么奇怪,虽然家里那个孙子长得也是玉雪可爱,可他们就觉得没有这只看了一眼的小丫头招人喜欢。   “孩子生下来多重啊?看着可是不小啊。”   “足足八斤半!昨天生了十多个孩子,男女都算上,就我们家这小丫头最沉最好看。和那些孩子一排排躺在育婴室里,就属我们最打眼儿。”一说到孩子,当然都是自家的最好了。   “那肯定的,女孩儿随父亲,像她爸就错不了。”   夫妻俩这句话,完全激起了在场的四位田家老人公愤了,也不知道这俩人到底是什么眼神儿,我们小宝贝明明跟我家一一长的一样好么。像高原?!呵呵了,那小眼睛大嘴巴还能看么。听他们说这话,就知道不是田恬这边的朋友,肯定是高原那头的。   高家两口子在病房里磨蹭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心底的想法,道:“那个,我们能抱一下孩子么。”   正抱着孩子稀罕的田家四个长辈一愣,觉得这俩人的要求太过唐突了,刚出生两天的小宝宝,外人避嫌都来不及,不是直系亲属谁敢轻易要求抱一抱啊。两口子也明白自己的要求在外人看来有多不妥,可心里太过渴望,实在是没忍住。   见田家人没有让他们抱一下的意思,阮书翎赶忙又说:“我家媳妇上两个月也生了个小孙子,不过我一直偏爱小闺女,看见女孩儿就迈不动步,你们别介意啊!这孩子长的又好看,实在是太喜欢了!”   既然抱过孩子,田家人就放心多了,能来的都是认识人,喜欢孩子想抱抱,不给抱一下也说不过去。   阮书翎终于得偿所愿抱到了孩子,接过孩子的那一瞬间,她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就觉得像是失踪了二十年的孩子,又重新回到了她的怀抱一样,她一眼不错的盯着孩子,神情非常的激动。   咳,高原轻咳了一声,来提醒两人的失态。到底是大风大浪过来的人,只一瞬间,俩人就收敛了情绪,将孩子还给了田家人。   “这孩子长的真好,不过仔细一看,长的更像妈妈,漂亮!”   这话田家人爱听,马上把刚才腹诽俩人的情绪抛开,喜滋滋的说:“可不么,跟我们家一一小的时候长的一样!不过我们一一小时候瘦,好看是好看,可没这胖乎乎的小肉滚儿招人稀罕。”   得,小公主一出生,立马挤下田家的大公主,荣登为田家第一得意人了。   高家夫妻虽然不想走,但也知道自己没立场多待,又说了几句话,就告辞了。但临走之前,隐晦的看了高原一眼,高原就对田恬说:“我去送送他们,走不远,有事就去叫我。”   “叫我有事么?”出了孕产区,高原就直奔主题,打算有话快说,他还得回去抱闺女去洗澡呢。   “家里的事,我们已经摊牌了,吉姆上个月就搬了出去,公司还有一些权利也逐渐都在回收。一直没来找你,就怕他们恼羞成怒,冲着你们发疯。今天来看看孩子,我们还要回去把后续的事情处理好,再过一阵子载,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如果我们找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来与你相认,你能接受么?”高铎庸用企盼到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高原问道。   高原原先也没打算不认他们,他又不傻,这么个有钱有势的亲爹亲妈,他得是哪根筋搭错了会往外推啊。只是他懒得面对那些隐性的麻烦,逼着他们两口子赶紧解决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想和你们说话,什么叫开辟了新的催更之路啊!!! 第118章   “不管是否相认,我们的血缘关系都是存在的,为什么非要执着这个问题呢。”高原的回答似是而非。   能生出这种猴精的儿子,父母也不傻,高铎庸又说:‘你怪我们也应该!你放心吧,家里那点事我们能处理好。至于其他的,我们回头再说!”   高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沉默以对。   高铎庸又尝试一般的问他说:“能不能让你母亲在你们这多待几天?让她多看看孩子。”   “你们先回去吧。”高原刚说完,阮书翎原本一脸期待,就变成了失落,但高原随后的话,又让她喜笑颜开,说道:“等出院回家后,你要有时间再来吧,这样也方便住到家里。现在医院里兵荒马乱的,也实在是分不出来心招待你。”   高原这话说的对于亲生父母来说就有点太见外了,但阮书翎哪敢挑这个,赶忙就说:“行行,有时间有时间!对了,孩子你们起名字了么?”   这个问题又让高铎庸眼前一亮,孩子起名神马的一般不都是爷爷的职责么!   但高原却一句话把他的美梦打击的稀碎,他道:“孩子的名字,没出生前爷爷就已经起好了!叫高芳苓,说是出自于典故,喻于莲花。”   即建国爱国这种有时代特色的名字之后,现在又流行起了方圆娟静,玲丽娜欢聪了。但老爷子觉得这些没有什么含义,翻了好长时间古书才定了这么个名字,说不管是寓意还是配八字都特别的好,两口子乐得用现成的。   “漃漻薵蓼,蔓草芳苓!确实是个好名字,亲家爷爷好学问!”   上一代的大家子弟,才算得上真正饱读诗书的学问人,哪像现在,学好数理化就算是文化人了。   高家两口子对高原那二十年的生活也打听的清楚了,孩子一天学没上过,完全就是靠自学混了个工农兵大学毕业,所以刚才才说不出名字的典故。这样一来,无形的就让夫妻俩更惭愧了,觉得都是自己的疏忽亏欠了孩子。   高原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吃了这么多年苦,还不行让他们难受难受了么。高原本就是情感淡薄的人,失散这么多年了,要说有多深的感情怎么可能,况且也没图意他们什么,凭啥让他们太好过。   一转眼,田恬生完孩子都满七天了,其实五天的时候,大夫就已经建议出院了。现在医院就是国立的这么两家,生孩子都扎到一堆了,人口又多,每天病床都不够用。像田恬这样的顺产,最多三天就让出院了,但是田家几个老人和高原都紧张田恬的身体,非得让多住几天。一般患者医院就撵人了,但是国人不都这样么,到哪都讲究个关系。   有个看起来家庭条件不错的,老婆生孩子没排上床位,人能等但是孩子不能等啊,都生完了还在走廊的加床上睡呢。因为他们就住在高原他们门口,这两天来来往往看孩子的这些人他多少也都听见看见了,知道高原有能耐。见他们要出院,他也挺会来事儿的,不认不识的,还给塞了个红包。   这么明显,傻子都能看出来是有事相求,高原也看他挺会说话办事又挺有诚意的,想着不是什么大事帮忙办下,交个朋友也行。   “老弟啊,你看,我家那口子昨天晚上生的,到现在一问护士,还没说能不能排上床位呢。要是平常的话,在哪都能将就,你这家里也有产妇也都知道,那个四面透风人来人往的走廊哪是产妇和新生儿待的地方啊!要是顺产,我们观察观察大不了回家,偏偏我家那个还是剖腹产。大开膛啊,这才一天不到头,哪敢瞎动弹啊。   这两天我也看出来了,老弟你关系挺横!正好你们今天出院了,哥想求你能不能帮帮忙,把我们挪你这屋里来。”   “我们确实是今天出院,但你现在问我,我也不知道人家医院对这个病房有没有别的安排。不然我带你去问问,看看能不能帮你安排一下。”高原说道。   那人也是投机倒把富起来的,都是人精儿,不用明说也都懂话里的意思。你送我东西我帮你搭桥,人家那头也得安排好了,但别看你花钱,也得看人家愿不愿意给你帮忙。这人是又花钱,还得感恩戴德点头哈腰,所以老话儿说呢,有钱不如有权。   田恬到家,公司上也是一堆事儿,本来就是刚起步,琐碎的事就一大堆。好在高原除了技术问题,其他也都能拿起来,暂时由他代管着倒也顺利。人家女人生孩子请产假,他倒好,利用关系,给自己先放了个病假回来给媳妇儿伺候月子。   别的倒还好说,凭他的本事,别管是家里外面他都能一把抓。他除了不能生孩子不能喂奶,伺候孩子他也是一把好手,唯独一样,那就是洗尿布!他是真不愿意洗啊,但总不能让坐月子的老婆起来洗吧,还是留给老人过来洗?!只能是硬着头皮捏着鼻子上。   以前总听人说,自己家孩子的东西还嫌弃,也太能装犊子了。现在高原就想回他们一句,谁不嫌弃,咋没看谁吃了呢!   这小丫头是能吃能喝又能拉,消化系统还好,拉的便便味道别提有多销魂了!   一般除了应酬,高原是很少抽烟的,不是怕花钱买烟,也不是为了身体健康,就是觉得不好抽没有瘾。现在可好,他嘴上要不叼根烟,就实在是没勇气去面对那盆深海炸弹。   每回高原洗完尿布,都一副我死的好惨的模样,田恬一点没有‘战友’爱,还嘲笑他。   高原就把手假装往她鼻子底下伸,吓的田恬跑可老远,他就说:“等你出月子的,让你也尝尝这个销魂的味道!”   田恬抱着孩子隔他可老远,冲他做了个鬼脸,得意的晃着脑袋说:“爷爷说托熟人在在乡下找个帮忙的大姐,人过几天就到了,洗尿布神马的,看来我是没机会喽!”   高原突然觉得生无可恋,说:“果然不是亲生的啊!我一个人在这水深火热,你出月子就找人帮忙,太差别对待了吧!”   其实高原知道的,田恬怀孕的时候,家里就已经在找合适的人了。只是田家要求挺高,一时也没个合适的,定下这个来帮忙的也是挺凑巧的。就是之前在田家当过佣人的亲戚,家里男人没了,两个孩子上学自己也没个工作,四处打零工挺难的。田爷爷田奶奶看了看,觉得人挺合适的,就说让她过来试试能不能干,那个何姐就回家去找地方安顿孩子去了,这几天就能过来。   别看现在俩人在耍花腔,其实田恬心里知道,就算没有帮忙的大姐,出了月子,高原也不舍得让她洗尿布的。当初孩子没出生做尿布的时候,高原就说让多准备些备用的,让孩子够一两天用的,用过的留给他晚上回来一起洗。   但是说起亲生不亲生,田恬倒想起来了,问道:“你亲爸亲妈那边这几天怎么没动静了?”   当初高原虽然没留高家夫妇,但他们还是留在了X市,哪天都去医院瞅一眼。弄的田家四个长辈都发现不对劲儿了,私底下问田恬,得知是高原的亲生父母,都觉得特别的神奇。失散二十年还能找到,已经证明这个缘份了,所以让田恬劝着高原,希望他能认下他们。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哪怕父母有些过错,看在生你养你的份上,能宽容就宽容一点。   田恬也是这么想的,但要是站在高原那个角度考虑,自己在外面挣扎求生,父母却和个冒牌货幸福生活,换谁一时也接受不了。所以田恬还是尊重高原的意见,他说认那她就多对公婆,他说不认,那不过就是两个陌生人。   “那天打个招呼就急急忙忙的走了,八成他家里那个儿子闹什么幺蛾子了,脸色特别难看。人家给他当了十多年儿子了,他们说把人踢走就踢走,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我一直不愿意认他们,就是懒得去掺和这烂事,不然我又不傻,财神爷上门怎么可能往外推。”   田恬不赞同的推了他一下,说:“有拿自己爹妈当财神爷看的么!你闺女还在这儿听着呢啊,小心她有样学样。”   “我不待见他们,肯定他们自身做的有问题,合格的父母才有孝顺的孩子!”   一提起他的大闺女,高原浑身又充满力量了,别说洗盆尿布了,拯救地球也不在话下!   高原想要抱起闺女来稀罕稀罕,被田恬一把将他推到了一边,说:“刚睡着,别动她!现在不睡那她黑天就得睡,明天天不亮就得起来,你要说起来哄你就磋磨她,不然就别瞎撩闲!”   一听这个,亲爹也怕怕的缩回了蠢蠢欲动的禄山之手!他大闺女不是一般的能起早啊,鸡都没叫呢,小丫头片子已经都玩半天了。这两天刚强制性的倒回她的时差,高原可不敢去触这个霉头,他也想睡个安稳觉啊! 第119章 +新章节   高原两口子日子过的安稳,国内却发生了一件不大又不小的事情,归国支援祖国建设的华侨高铎庸先生所成立的高氏集团,被其养子私挪公款一亿两千万,其中包含国家刚特批给他们的企业扶持贷款七千多万。   在万元户还不算普遍的现在,一个亿是多少很多人都没有概念!可以说,在提倡改革开放招商引资开始,高氏集团是最受国家重视的私有产业。   现在内部出了这么大的事,集团的信誉岌岌可危,怪不得他们那么久都没音信,恐怕现在已经焦头烂额了吧。   “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不用问一问么?”看了报纸的报道后,田恬都替他们愁得慌,估计家底都被人卷走了吧!这么多钱,还不都是自己的,该拿什么还啊!   也因为这个例子,后来不管谁劝说田恬把公司上市,田恬就是不为所动。公司是自己的,挣了也就挣了,赔了大不了不干了,融资后那就等于没挣钱先负债啊。   高原正给他闺女做按摩呢,这是跟田恬学的,她说这样能刺激孩子的生长细胞,让宝宝更聪明更健康。凡是对他闺女有好处的事,高原都是不遗余力,每天一按,坚持不懈。   “有什么可问的!我和他们现在的关系,关于钱的事,谁主动了谁就落了下乘了。钱是好东西,但也要拿的漂亮才不咬手!我那对亲生爹妈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其中没准有什么猫腻呢,躲都来不及,还往前凑那不是傻么。”   实在人田恬表示不懂他们这些聪明人的脑回路,既然高原说不用管,她也乐得不操那份心。   不过这件事的后续,确实挺神发展的,简直就是建国以来最大的一桩豪门秘史。   高氏集团养子,伙同亲生父亲,窃取集团巨额资金。事成之后,这个养子却被他的亲生父亲和异母哥哥给害死了,俩人在要偷渡出境的时候被抓获。   原来最早的时候,高氏集团当家人高铎庸有一个亲生儿子,但在出国之前走散了。后来高铎庸的堂弟知道了这件事,正好他有个年龄相当又和侄子长得有几分像的私生子,就借着找孩子的由头玩了一出狸猫换太子。   这么多年过去了,眼看着高家偌大的家财都要成他们父子的囊中之物,没想到冒牌儿子的事却被识破了。俩人干脆就商量,趁着集团初回国发展的不稳定时期,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卷了钱就跑了。   可这个堂弟还有个婚生子的儿子,他自然更向着这个孩子,最后因为分赃不均,养子被同父异母的大哥给一刀刺死了。而被抓回来的堂弟父子,也因为盗窃巨额钱财和杀人,被判了死刑。   公司的钱被追了回来,除了虚惊一场,并没有其他的损失。但是高铎庸两口子,却被大众所同情他们遇人不淑,养虎为患。   高原‘嗤’笑了一声后,合上了报纸,说道:“我就说他们没那么简单吧!身为国民军最早期的高级谍报人员,明知道养了十多年的孩子是冒牌货,不止不防备,还调动出大量的现金!说没猫腻谁信啊!”   “那就怪不得你心眼子多的跟筛子眼儿似的了,原来是家传渊源啊!我们小铃铛可别像他们,天天没事儿就琢磨人,活着多累!”   老人们讲究小孩子取贱名,说是好养活,我们高家的小公主就取了名字最后一个只的谐音字,叫了小铃铛。   小铃铛好啊,铜做的铁做的,结结实实还叮铃作响,一听就是健康的。   田恬的这种想法,高原也赞同,女孩子嘛,每天像她妈妈一样漂漂亮亮的开开心心的,做点自己喜欢的事就好。   可是孩子这东西,不是你想让她怎么长她就怎么长的,要不人们为什么总是说事与愿违呢。虽然高原给她们娘俩撑起一片无忧无虑的天空,但遗传这东西太强大了,生为高家人,心眼儿天生就比别人多二两。   出了月子后,田恬又着手研发新项目,自从智能卡片的成功推出,也有好多人才慧眼识英雄,加入到田恬的研发团队。吃水不忘挖井人,首大计算机系的学生如果想来实习,田恬也不会藏着掖着。一来二去,田恬公司就和首大形成了一个互帮互助的默契,这些高科技的产品,有这些走在时尚前沿的大学生做坚强的后盾,田恬公司发展的可说为迅速。   高原也因为和父母的相认,说服他们将制造厂建在了X市,成功为X市招商引资,每年创税收近亿元。   这一下就让高原连跳三级,直接越过张凤革,升职为省部副职干部,就任省宣传部副部长。   之前就说过,宣传部是个很魔性的部门,但凡到这里的,都是以后有大前途的人。   杨琴依旧在省纪委工作,不过现在已经是一把手了,坐在这样的职位上,虽然官不是最大的,但却如同手握尚方宝剑,实权是非常大的。   老同学调上来,肯定要聚一下的,高原到哪,都是拖家带口,恐怕别人不知道他已经娶妻生子了一样。   小铃铛刚过三周岁的生日,正是最可爱的时候,杨琴非常喜欢她,但头一次见面又没什么拿得出手可送的。想一想,就从口袋里拽出一直钢笔,给了她。   这个钢笔其中的故事,田恬也是略知一二的!当年杨琴刚到省纪检部门,就负责调查一个官二代。说是利用其父亲的名义,倒买倒卖国家违禁物品,杨琴这人眼里不容沙子,当然不会手下留情。人家被断了财路,怎么可能轻饶了她,直接把她腿打骨折送医院了。   也是在这个医院里,杨琴遇到了她今生知己,俩人相处了两年,正准备谈婚论嫁,杨琴就又对上了一个硬茬子。男人承受不住对方的威胁,就远走他乡了,唯一给杨琴留下的,就是这支钢笔了。   “小铃铛!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快把钢笔还给琴阿姨!”田恬对女儿说道。   小铃铛非常听话的,乖乖的用小旁手捧着钢笔要还给杨琴,说:“琴阿姨,妈妈不让我随便要别人的东西!”   “小铃铛乖啊!这是阿姨送给你的,不是送给你妈妈的,你就拿着吧!”   作为一个人民公仆,杨琴是成功的,她清正廉明忧国忧民,将自己的所有都奉献给了工作。但作为一个女人,看到同龄人都成家立业嫁人生子,怎么可能不心生感慨呢。   小铃铛听杨琴这么说,就回头看了眼妈妈,见田恬摇头,她就把钢笔往杨琴手里一塞,转头就跑她爸爸那边去了。这小丫头别看不大,但是猴儿精,这么轻易就把东西还回去,还不是因为不喜欢。如果是她喜欢的东西,她肯定就会说,长者赐不敢辞!   看着手里的钢笔和跑走的孩子,杨琴感慨的说:“唉,我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好东西,你就让孩子收下吧,也是我这个当大姨的一片心意。”   田恬道:“不论贵重,这钢笔对你的意义不一样,你怎么能给别人!”   杨琴摩挲了一下钢笔,轻轻叹了口气,说:“以前的这些同学还是朋友,也只剩下你和老高,会跟我谈‘意义’了。我知道他们都在背后说我不近人情、没人性,但我和他们讲关系,那谁又来对人民负责任呢。”   如果说没来这里以前,谁要说有人大公无私,田恬绝对会嗤之以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全世界也不过就一个活雷锋么。但真正认识到这样的人之后,就只剩下敬佩了,因为你亲眼看到他们为了那些连自己名字都不知道的人,放弃了许多应该得到的东西。亲情、爱情、友情、家庭甚至生命。   “琴姐一直是我和高原敬重的人!”   但这样的英雄,真的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因为她真是谁的面子都不给,只要犯到她手里,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会叼你块肉下来。   杨琴,笑着摆摆手,说:“行了,你也别给我带高帽子了,还是继续跟我做朋友吧,不然我真的是孑然一身啊!”   没家人、没亲人、没爱人,加上心志坚定手段雷霆,也怪不得她能坐稳纪检的头一把交椅。   “对了,张凤革,你们应该很熟吧?”杨琴又问道。   “熟啊!原先是我插队那个兵团的大队书记,后来都在X市工作,因为这层关系的缘故,我们两家处的都挺不错。”田恬说道。   在杨琴说出张凤革名字的那一刹那,高原就知道要坏菜,被她惦记上,无异于阎王点名了。   --------   杨琴又和高原说了说省城的人际关系,这里虽然也派系林立,但之间的关系还算混合。就算高原初来乍到,应该也不会受到什么排挤,而且她还有隐晦的提了一嘴,只要不是原则的问题,她也不会置之不理,完全就是伸出大腿让你抱的架势。高原一向擅长顺杆爬,也不客气的问了几个他吃不准的地方,有些话虽然不好说,但刚说出去的话,杨琴也不能转头就打自己的脸,只好把这些隐秘的事情透漏一些给他知道。   中途高原去了趟厕所,其实是去结账,今天是杨琴主动请他们吃的饭,别看他们这么多年的关系,但高原从来没说请她吃点饭或者送点礼。不是不想,而是真不敢,这么一个油盐不进的老娘们,就算是正常的人情往份,她也可能干出给你安个行贿受贿罪名的事来。   但她一直和田恬关系处的不错,这么多年了,田恬的大事小情她都会到场。田恬从来都是对事不对人,也不看重身外之物,包括功名利禄,她交下的那几个朋友都是交心的。   高原结完账回来,打算在门口抽根烟,因为门没管严,隐约能听见里面俩人说话。仔细听俩人又聊起张凤革,杨琴在一旁偶尔说几句,田恬就傻乎乎的把知道的都往出说。高原忍不住一头黑线,对于田恬辞职的事,再一次点赞。这丫头就适合搞科研,实在是不适合和人打交道,跟谁好就什么都不藏着也不掖着,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哦,这么说他还挺有能力?!”好些话吧,杨琴不愿意问高原那个太过精明的人,因为她知道就算问了,也不一定能得到正确的答案。但她也低估了田恬,她虽然实心眼,但却不缺心眼。就算缺,这么多年守着那个心眼多的跟筛子眼一样的高原,学也学出来了。   “是的,当初在兵团的时候,十多个大队,我们大队都是拔尖的。在X市,他也有不少功绩,老百姓挺信服他的。”   “那他人品怎么样!”   之前田恬一边帮女儿夹菜,一边和杨琴说话,她回答的问题,基本都是下意识的心里话。杨琴自然也能看出,所以渐渐的她就开始问出自己想知道的问题。   田恬人是实在,但是不傻,从来没有交集的两个人,突然这么关心,那不是坏事就是好事,反正指定是有事就对了。   之前的那些倒都好说,张凤革确实挺为人民办实事的,如果不是知道他那些烂眼睛的事,这样人其实就能被称为好人。   “这个么,我和他接触不太多,就是和他们家嫂子比较要好,要说人品的话,应该可以吧!X市是咱们省第一个建起民营养老院和孤儿院的模范城市,这都是他反复和企业家们沟通,一力促成的。”   刚才田恬一瞬间的犹豫,自然逃不过杨琴的眼睛,她说:“能力和人品,并不是能相提并论的!小田儿,你可是我最信得过的朋友,你得支持我的工作才行啊!”   “当然,和他相比,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不过我这人你也该知道,从不主动去打听别人的事情,所以有些事,我了解的真不多。”   要不怎么说会咬人的狗不会叫呢,老实人说起谎话,更能骗人。   杨琴自认了解田恬,按照她的性格,确实不会去打听别人的隐私,她就又问道:“听说他们家收养了一个捡来的孩子?这么多年了,亲生父母就没找过么?”   “据我所知应该是没有,这和工作也有关系么?”   俩人说到这里,高原就回来了,杨琴也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看来,杨琴这是在防着他啊,今天这一顿恐怕不是什么接风宴,而是鸿门宴。   自己现在虽然不在张凤革手下了,但如果他狗急跳墙乱咬起来,他也脱不了干系。所以张凤革还不能倒,再不济也不能因为自己以前参与过的那些事而出事。   可现在杨琴在张凤革这件事上,明摆着就是不信任他,如果他给张凤革通风报信,那就无异于是不打自招了。   这事还挺难办,如果放任杨琴查下去,自己也难逃干系,但要是助张凤革一臂之力,又容易引火上身!   “琴姐今天是什么意思?她是要动张哥么?”   俩人回到家,把孩子哄睡着后,才议论起今天的事情来。   这也是高原在家里,对她们娘俩的唯一要求,当着孩子的面不谈工作,哪怕是小事。   为什么高原年纪轻轻就能爬到这么高的位置,除了时势造英雄,更多的还是他的谨慎和细心。他小的时候记事就特别早,有印象曾经有个挺神秘的男人跟他打听过他父母的事,那个男人说的那件东西,他还真隐约在父母手里见过一回。但因为他早慧,牢牢记住了父母嘱咐的不和任何人提起家里的任何事,这才忍住了玩具和糖人的诱惑,没有说出他其实见过那个东西的事。   这件事情给他的印象非常深,孩子能听会说后,他就特别的引以为戒。虽然咱们不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但也要杜绝有些不怀好意的人,从这里钻空子。   “肯定的!不然她那样的人,怎么会让别人看出她的意图。现在担心的是,她跟咱们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是让我小心点,还是也怀疑我了,要看看我有什么动静。”   还真是难得的见高原忐忑,田恬瞪了他一眼,说:“活该!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谁让你以前帮着张凤革助纣为虐了,现在来报应了吧。”   “说那P话,我以前要是不跟着张凤革干,你们娘俩现在就得跟着我在农村扔泥巴玩!”就高原这种叼上不撒口的性子,如果这辈子没出息只能种地,那就不可能放田恬返城回乡。所以就感谢人家张凤革吧,要是没人家,两口子现在哪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还能认回有钱的爹妈。   田恬仔细一想,他们两口子的命运转折,还真都有张凤革的帮助。对于一些人,他兴许是个坏人,但对他们两口子却真的挺够意思的。田恬就是谁对她好一点,她就受不了的性格,特别她还和张嫂子关系好,根本不可能眼睁睁看他们倒霉。   “咱们倒还好说,顶多是不穿这身官衣儿到头了,张哥要出事儿了,他家小虎子的事就肯定瞒不住。嫂子本来身体就不好,知道了真相那不和要她命一样么。”   “什么叫咱们还好说啊!得是咱们好了之后,有条件的话,再考虑其他人!”高原一向信奉,自己的利益高于一切!有这样想法也不怪他,他从小就自己挣扎求生,性格冷漠一点很正常。   “那现在该怎么办?!现在算是有条件啊,还是没条件?”田恬鄙视的看着他说。   这下高原也挠头了,这事儿真的难办,他一时也没什么好主意。   但田恬却有个办法,以前她看过一本自传,里面有个人物就和张凤革差不多。若是说工作能力,张凤革不差,这事肯定是坏在他的作风问题上。   “就像你说的,如果张哥真是犯了什么重大问题,杨琴那样的人,是不可能透漏一点消息给任何人的。况且这些年,他还是办了不少好事实事的,收点小钱儿,也都是由你经手。如果出事,先牵扯出来的不会是他,肯定是你。这回啊,八成是他那点香艳情史被人掀了老底,但只要能证明大家都是两厢情愿,他又有更有话题的先进事迹,只要不再有人捅,就没人会再追究。”   高原一听,这分析的实在是太对了,其实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他却有点当局者迷了。   他马上就给张凤革去电话,那边一听,也吓了一跳。杨琴的大名,在X省官员这里是如雷贯耳一般,被她给盯上了,是不死也得脱层皮。而且他这些事,并不简简单单是他自己落马的问题,如果捅出来,绝对是家破人亡。   “不是什么大事,杨琴最近不会动你,你赶紧处理一下在背后阴你的人。另外,你最好能做点杰出贡献或者先进事迹,瑕不掩瑜,对比你出色的工作能力,那点不雅的私生活就不算什么大事了,都是你情我愿的事!!”   高原重点的点了他几句,张凤革都听懂了,挂了电话,半天心还跳的飞快。这两年高原芝麻开花节节高,他是有点激进了,却忘记了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急躁’二字。   不过本以为高原高升后,就看不上他了呢,没想到他看错人了,这小子还念点旧情。也可能是像他爱人说的那样,高原虽然心狠,但他爱人小田儿人却实在。   打了这通电话后,高原认为自己是仁至义尽了,帮他并不是怕被他牵连,就算他出事,自己也有办法摘个干净。虽然张凤革曾经拉过他一把,可当初也是为了要用他,所以他并不领情。但在这个讲究关系网的职业上,他要是见死不救事不关己,以后难免会遭人诟病让人心寒。   自从认回亲生父母后,高家夫妻没少说让他回去继承公司,但钱这东西在他这里虽然不能没有,可他并不会渴望太多。反倒是权力,让他欲罢不能,他喜欢把握权力、玩弄权术的感觉。   田恬形容他就是‘官迷’,高原形容她就是‘财迷’,田老爷子就说他们两口子对付了。呵呵。   不过让高原怎么也没想到的就是,张凤革会对自己这么狠,不过效果也确实不错就是了。不止让他现在的危机解除,还得到了嘉奖,就是代价付出的有点大了。   X市市长张凤革同志,在视察学校工作时,为了保护该校的一名学生,被突然坍塌的危墙砸倒。被救的学生只是受了皮外伤,他却一度性命垂危,X市的百姓自发在医院门前点起了蜡烛,为这位舍己救人的好市长祈愿。   田恬不知道这一出是意外还是张凤革自己安排的,她心有余悸的对高原说:“我丑话说在前面啊,如果真有一天你这官儿当不下去了,咱们宁可回兵团种地,也不能干这种搏命的事。   本来以为你就够官迷的了,没想到他更厉害,敢拿命出来拼。这是不是魔怔了!都多大岁数了,就算让他一年升一级,到退休他也升不到中央去。到离职时也和别人一样是开那些工资,搞这么大发何必呢,遭罪的还不都是自己。”   “你不懂,当官就是有瘾。”高原说了句心里话,不过见田恬瞪他,他赶忙又说:“不过官瘾再大,也没命大,这事要真摊我身上,我可没他这么虎。就算不想自己,也得想想家里老婆孩子跟不跟着惦记啊。”   “二分钱买个瓶子,你就嘴好,不过你要引以为戒,做事情留个底线。就像你说的,多考虑考虑老婆孩子,咱们总要平平安安的,护着小铃铛长大吧。”   高原以前跟着张凤革,做了些不地道的事,田恬这话不止是说面上这些危险的事,还有背地里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这些高原当然能听得懂,他道:“放心吧,以前是为了自己活的好,后来是为了让你们活的好。现在咱们自己就有条件活的好了,我也没必要干那些把脑袋挂裤腰带的事了,我现在想的就是干好工作,看看自己最后到底能挠扯到什么地步。”   通过这件事后,高原在外面办事,田恬也不像以前那样提心吊胆了。因为她知道,他现在就是想证明自己的能力,而不是为了得到什么。   再说张凤革,墙面倒塌的事,还真是他安排的。只是当初计划的是掉几块砖头,去办事的人没想到墙面那么酥,直接就倒成了一片。一个大活人被砖头瓦砾压在下面,想想都知道不待得什么好的,就算侥幸不死,也够他喝一壶的。   张凤革盆骨和左臂都留下了不可逆转的损伤,以后养好伤也会有行走障碍和左臂无力的后遗症。这下虽然能成先进典型,但也不会再受到重用了,用不了多久,就会让他明升实降,调到一个清闲部门去养老。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他这样了,但这个哑巴亏他却得含着泪也要吃下去。   田恬有点小迷信,就说这是以前他办的那些缺德事的报应,高原虽然不信鬼神,但也有点心惊,说:“我也算是帮凶,你说这种‘大快人心’的话时,能不能多少顾虑点我的感受!”   他不说,田恬还真忘了,赶忙为自己的失误跟他道歉说:“sorry啊sorry,忘了考虑你的感受了!不过你前半辈子吃了那么多苦,已经积够阴德了,就算犯点错误也足够抵消的了。”   但是高原还是不开心,因为他不想深扒自己的黑历史,以前谁让他遭了罪,当时就报复回来了,所以他哪有什么阴德啊!!至于跟张凤革干的那些事,只能寄望于以后多做好事,再来相互抵消吧!   ---------------------------   田恬公司现在背靠高氏集团,发展的比她预想的还要迅速,今年年初,就已经在国家银行首批试用了□□终端。到底是发展的趋势,卡片一经发行,就引起了用户的一片好评。现在举国上下银行网点都等着换新设备,这一单下来,以后全国的杰出企业家和首富,可能就要有所变动了。   时隔多年,全国最大的媒体从人民日报换成了中央新闻!田恬这小半辈子所经历的,非常具有传奇性,他们想用田恬的事迹做一期访谈实录,来激励时下的年轻人。   田恬又在采访的人员里,看到了老朋友田正,看来他的岳父真的挺有能耐的,现在报社不行了又把人安排进电台里。   曾经有一度田恬墙都不扶就服田正,也不知道他哪来的那么大的魅力,把两个女人弄的明明白白的。纸包不住火,庞中华的事到底是让田正的老婆知道了,但三个人没吵没闹,等于是默认了对方的存在。田正还回村子和庞中华摆了喜酒,领没领证不知道,俩人的孩子还比小铃铛大一岁呢。   因为怎么也算是旧相识,田恬虽然和庞中华关系说不上好,但见面也会说话办事。有一次俩人抱着孩子碰见了,庞中华见小铃铛长的好看,还说了句让她儿子娶小铃铛的话。这把高原给气的,觉得自己闺女被她侮辱了,没少背地里找他医院的朋友给庞中华穿小鞋。   所以说,一个孩子虽然无辜,但是父母的作为,却会给孩子身上打下一个烙印。言传身教以身作则,才是为人父母正确的打开方式。   作者有话要说:  该领便当的都要拉出来发便当了,再甜个几章,我们就要散场了。 另外,再征集一下大家的意见,我是写古言啊,还是写同人 第120章 +新章节   别人的事情再闹心,也影响不到田恬和高原,现在两口子一个事业有成一个加官晋级,日子过的那叫一个顺心。   不过居家果日嘛,就是鸡毛蒜皮磕磕绊绊这么一天天过来的,有开心有难过,有收获有琐碎。   高原虽说认回亲生父母,但却一直过自己的小日子,没拿多少当儿子该得的东西,也没尽多少儿子该尽的孝心。   高家俩夫妻一辈子也就这一个孩子,不然当初孩子走丢了,他们也不能那么看不开。现在年纪大了,更渴望孩子们能在身边,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高原他们夫妻俩只生了一个女儿。不是说他们不喜欢孙女,相反的,两口子疼小铃铛就跟疼眼珠子一样,要星星不给月亮。可老一辈的思想,还得是有个男孩儿继承香火,哪怕他们是受过西方思想熏陶的归国华侨也不能免俗。   高原因为小时候的经历,根本没有传宗接代的概念,田恬也是男女都一样,生孩子又那么疼,俩人一直都没有生二胎的想法。   田家人也不急,如果他们想要男孩,那田恬就不会是独生子了。   阮书翎是标准的士族大小姐性格,既有传统女性的正直与善良,也有新时期新女性的勇敢和顽强。她年轻的时候,就是高贵刁蛮大小姐的标准范本,现在年龄大了,已经内敛多了,但脾气还是相当霸道。刚开始阮书翎还挺忐忑,怕孩子不原谅自己,后来时间长了,对这一切也就觉得理所当然了。   “你们趁着现在年轻再要个孩子,不然女人上了年纪生有危险,而且我们现在能动,还能帮你们带带孩子。只要孩子生下来,保准不会耽误你们两口子干事业的。”   “现在政策要求一家只生一个,我还是领导干部,要起带头作用。”高原说。   “你是领导,田恬不是啊,她可以移民到国外生啊!”   要不怎么就说国军出身的人立场就不坚定呢,成天把出国移民放到嘴边,就像外国的月亮比较圆似得。再看田家几口,就算被虐千万遍,待我祖国的情谊依旧如初恋,我们的口号就是,死也要埋在这片广阔大地上。这就是信仰不同,观念就不一样,思想上有不可逾越的鸿沟。   “她也不行,她现在是停薪留职,还属于在职干部呢。移民的话,档案就都作废了。”   “都已经不干不领国家的饷了,为什么还要响应国家的政策!档案有什么用啊!再生一个传承香火跟小铃铛作伴才是正事!”   “谁说档案没用,有了它,我们死后是盖党旗的!而且在国内,田恬是民族英雄,不管干什么都是有特殊的优待政策的。况且我们又不是没孩子,不能为了为了再生一个,就让田恬放弃所有的荣誉,跑外面当二等公民去吧!”   高原虽然不是多大公无私忧国忧民的好官,但他知道现在这些荣誉和权力都是国家给他的,出国兴许依旧能不愁钱财,但钱并不是他的追求。并且拜两个爱四处乱跑的岳父岳母所赐,高原深深的明白月是故乡圆的道理,移民后生活上兴许会更舒适,但却无益自身的名誉和荣誉。   金钱能使人疯狂,但荣誉更让人向往!高家两夫妻以前也是有信仰的党员,也曾为了国家死而后已过,若说这辈子的遗憾,那就是没为这份事业奋斗终生吧。   想要个孙子,但儿子说的又都对,唉,怎么破。   但阮书翎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高原那边说不通,她就从田恬这里下手。不得不承认,老牌特工手段就是高明,要不是高原之前就给她打过预防针,田恬都恨不得马上跟她出国生孩子去了。   “你们两口子怎么回事!让你们生个孩子而已,怎么一个个都跟要你们命一样!”目的没达到,老小姐的脾气就上来了。   然而田恬也不是能受委屈的,家里捧着高原宠着,家庭美满事业顺心,说她现在是牛奶皮肤玻璃心也不为过。   “国家不让超生,您非让我们生,不是要命那是什么。”田恬侧头喝了口咖啡,小声的嘀咕道。   阮书翎光顾着生气了,没听清她说什么,就问:“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我看时间快到了,要去接小铃铛放学了。”田恬现在是敢怒不敢言啊,跟长辈还能较真么。   “你说你们,让我说什么好呢!这么小的孩子就给送学校去了,家里又不是请不起保姆,你们要实在看不过来,给我带啊!”   田恬这一路啊,耳朵就没着消停,孩子还不给她做脸,到幼儿园去接的时候,正哭的淅沥哗啦的呢。见心肝宝贝儿眼珠子凤凰蛋哭成这样,老太太一下就炸了,先是埋怨田恬这个当妈的不负责任,这么小的孩子哪到该上学的时候。再就含沙射影说老师,我们孩子交到学校了,为什么会委屈成这样。   老太太嘴皮子利索啊,她一说话哪还有别人的份了,好半天老师才插上一句嘴,说:“芳苓奶奶,宝宝不是受了委屈,而是没和小朋友玩儿够,不愿意放学!”   阮书翎一脸的难以置信!田恬在心中比了个耶的手势,打脸来的如此之快啊!她家这个臭铃铛,跟她爹一样一肚子坏水,怎么可能被人欺负哭了。就算哭,那也是为达到某种目的的干嚎,才不会哭的这么伤心让自己难受呢。   “铃铛告诉妈妈,你为什么哭啊,是像老师说的那样不想放学么?”   小铃铛点点头,又挤出了两滴眼泪,挂在腮帮子上摇摇欲坠,她说:“小桃子和小耗子不跟我回家,跟他们爸妈走了,他们太不讲义气了,我不要和他们做朋友了!”   “陶蕊和杨浩是我们班级的班长和小组长,因为高芳苓同学是新来的,我就嘱咐这两个孩子带着她一起玩。三个孩子挺投机的,这一天玩的特别好,要放学就坏了。她不想和小朋友分开,人家俩孩子跟爸妈走了,她就气哭了。”老师还没说的是,高芳苓还要跟人家长买孩子,家长不卖她这才哭的。   但是看芳苓奶奶的厉害劲儿,老师就没敢提这茬,怕她误会是学生家长弄哭了孩子,万一两个家长再闹起来就遭了。   不过今天高芳苓让那俩家长随意开价的小模样,实在是太搞笑了,弄得人家家长也是哭笑不得!虽然挺蛮横的,但却不会让人觉得没家教,就是童言无忌。   “铃铛,如果让你和别的小朋友回家,你同意么?”田恬问女儿说道。   没想到那死孩子却点头说道:“同意!我还没玩够,妈妈送我去小桃子家!”   “你可够野的,不认不识就想跟别人回家,你不怕坏人把你骗走卖掉么?”   “小桃子是同学,不是不认识的人,妈妈你就会骗小孩子,我才不上当!”铃铛非常不屑的看着自己的妈妈,那小眼神儿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别以为我是小孩子就好糊弄!!   果然,跟着熊孩子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田恬对孩子没啥耐心,一巴掌轻轻拍在她头上,说:“聪明劲儿都用在气人上了!跟你讲不明白道理,一会儿磨你爸去,回家!”   小铃铛从小就能看出来和田恬的脾气不像,更像高原,执拗的厉害,还超有恒心。她想做什么事情,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但是她还小,不像高原有心计会放在心里搁在暗处慢慢谋算,她还没到会耍心眼儿的年龄,就只会用哭闹和不妥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但她跟太姥爷太姥姥,姥爷姥姥爷爷奶奶包括她爸爸,她敢打滚撒泼,唯独跟田恬,不敢这么放肆。这绝不是因为田恬打过她或者骂过她,而是因为,她实在是承担不起惹怒妈妈的后果。   有一次她实在太不听话了,直接就把田恬气哭了,这一下不止妈妈不理她了,爸爸也说她欺负自己媳妇儿了,同时就让她失去了两个朋友。。。。后来她帮着妈妈捶背按摩,才算把她哄好,爸爸也和她和好如初了。   所以别看她小,但是她心里明白,妈妈比她会哭,哄好还太累。最重要的是,惹了她跟捅了马蜂窝一样,平常随便捏扁搓圆的爸爸,也会板起黑脸来教训她。   大家别以为孩子小不懂事,其实他们最懂得看人下菜碟。谁对他们宽容,谁不好惹,他们心里都明白着呢。   所以回到家后,高原用了一晚上,也没跟他大闺女讲通,孩子放学后是要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这个道理。因为她就认死理儿了,要不就把小朋友给我整家里来,要不就把我送他们家去,反正她要和小朋友永远在一起!永远!!   -----------------------------------------------   可算是把孩子哄睡着了,高原抹了把头上的汗,说:“小时候一个人几天都找不到饭辙的时候,我都没觉得心这么累过!养活个孩子不容易,怪不得国家提倡只生一个好,这个政策太正确了,咱们家要坚持拥护。不然再生一个铃铛这样的,大风大浪没把我咋地,却折到亲闺女手里了,说出去还不得叫人笑话死啊。”   “难得啊,你高原还有服的人。”刚才高原抱着铃铛转悠好半天,虽说是小孩子,可这小丫头却是个敦敦实实的小肉滚儿。再有力气吧,几十斤在身上这么长时间,也够人喝一壶的了。田恬过来一边给他按按肩膀,一边打趣的说道。   “服!不止服,还心服口服!”然而后面还有半句话,高原咽肚子里没敢说,他生命中这三个女人啊,要说让他真心服的,还得是田恬啊。闺女如果是他的心头肉,那田恬就是他的整副心肝脾了!至于妈,分开这二十年是生疏了,但也给了他这副骨血。   两口子就算再近乎,田恬也钻不到高原心里去看他想啥,不然高原这种明显田恬更难缠的想法,肯定又得挨收拾。   “你啊,就是平常太惯着她了,再这么下去,她就差上天了。”   “她要是真有上天的能耐,那我就给她架梯子!不要过多的去束缚孩子的成长,那样她会产生依赖性,人就要有自己的想法才行。”高原觉得自己就是例子啊,看看他现在不是过的比太多人都好,就因为他敢想敢拼敢干。如果他是大气不敢喘的性子,估计骨头渣子早都烂没了。   因此对孩子的教育,他虽然挺惯着的,但他认为必要的地方,真的挺狠心的。有点像鹰爸的熬鹰教育,比如说这一天想吃想玩都可以,而且还管够,什么时候上床睡觉也不限时。但早行起床的时间,一分钟也不能耽误,小铃铛被扔了两次凉水盆里,才学乖了。   所以在自立这一方面,小铃铛做的比有些十几岁的孩子都要好,但是这说一不二的刁蛮脾气,也真是让人头疼。偏田恬管什么高原都不插嘴,唯独这一块儿,他就是不让管。   说是狼行千里吃肉,狗走到哪都□□,人没点脾气就受欺负。   田恬就说:“你姑娘这是受欺负的样么,再不管管都要杀人放火了。”   “杀人放火那也比让人收拾的强!忘了你插队的时候了,让王英兰和她那个老乡熊的大气都不敢喘。最起码我闺女这样的放出去,我顶多就是操心吃饱穿暖而已,不用惦记她挨不挨欺负受不受气。”   八成是真上岁数了,俩人最近说话不是孩子就是回忆。他们这一代人,年轻的时候虽然没少受罪,但是想起来这一辈子经历的真是精彩万分。   田恬也回忆起自己那个时候,还真是,为了不挨打不被排斥,她就差点变成一只鹌鹑一样打骂不动了。   “我那时候背井离乡孤身一人,还背着那么大一顶帽子,哪敢和她们对着干啊,能活着就不错了。就这还得说我度量大想的开呢,不说当初X市就被斗死多少,就是柳河有多少投河的。”   那时候,田恬真的觉得要被吓破胆了,完全就是草菅人命合法犯罪。如果想活着,那是龙就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况且她就是虚有其表而已,在法制社会还敢仗着法规虚张声势一下,真碰真章的了就不敢了。   “所以说这方面教育孩子不能听你的呢,人活的好不好和任何外界因素都没有关系,关键是看这个人有没有能力。我敢说我女儿现在扔出去,就能像她爸爸我当初那样,饿不死不说还能活的挺滋润。   但是就你这样的,什么时候把你光身扔出去,都是白给的货。”高原的小眼神儿特别鄙视的说道。   能说高原好了解她么,反正自己确实过不了苦日子!但是事实归事实,这么说出来多没面子,还把她和个几岁孩子比,不给你点教训是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了。   田恬拿小拳头把他一顿抡,高原干脆趴在那,躺平任罚还不行么!   “哎呀,媳妇儿使点劲儿,捶捶太舒服了,我这俩膀子跟不是自己的一样了。”   田恬发狠给他两下,高原舒服的值嘿呦,她说道:“你不是能惯么,那还喊什么累。”   “那不是在孩子面前么,我得是无所不能的爸爸啊!跟媳妇儿面前还端什么端啊,你还能不了解我,一眼都能看我衣服里去吧。嘿嘿。”高原口头上调戏的说道。   “去,臭不正经。”见他手脚不老实,田恬又给压了回去,现在家里还有个帮忙的大姐呢,让人看见了影响多不好。   “不过说起王英兰,她现在怎么样了?还在屯子么?”   “好像是!前阵子她想让孩子到市里上学,托人求到我这来了!我就纳了闷了,这么多年了,大家多少都应该有点改变吧,怎么她自以为是这个毛病还没改呢。   如果说她诚心诚意的找我来帮忙,看在大家曾经在一个兵团,为祖国建设共同奋斗过的份上,这么点小事我能不开面么。偏偏她想求人自己不来,还七扭八拐的托个别人的关系,真当自己的脸面幅员辽阔,一句话到哪都好使呢。一个小小的农村妇女主任,拿把拿到我这来了,没说给她点小鞋穿就算我大度。”   高原现在站的高了,心态也和以前不一样了,不像刚开始的时候怕别人麻烦他,反倒是希望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能帮助以前的那些朋友们,但前提是得领情!这就是一个人达到一定的高度后,所展现出的高姿态。   “你还真是一点旧情都不念,也太伤人心拉吧!”   这辈子要说高原最后悔的是什么事,那就是跟田恬承认曾经对王英兰另眼相看过!其实那会儿他连窍都没开,不过是接触两回,根本就不算个事,就觉得说了也没什么。   所以说那会儿他还太年轻,不了解女人,哪怕他当时没啥想法,但架不住女人爱脑补啊。俩人认识十年整了,就这点小事,田恬没什么事就拿出来翻一翻讽刺他一下。   “你就歪吧,也就欺负欺负我们爷俩的能耐。”   高原起来狠狠的揉了下她的头,就像俩人最初相识时,他在农场里安慰又温柔的摸头杀。   田恬也找回了那时候的青春一样,冲他吐了吐舌头,虽然没有当初少女时的娇萌可爱,但却带着熟女的俏皮,更加的勾人魂魄。   高原觉得,不管自己二十岁看到田恬,还是三十岁看到田恬,他都特别的冲动。他想这种感觉,哪怕到了四十五十直到自己死之前,也不会消散的。   爱,也不过如此吧!任何时候,她的一颦一笑,哪怕是一个声音,都对自己有着绝对的影响力。而且这份悸动,他愿意感受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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