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绣色可餐 作者:青青的悠然 内容介绍:   一句话简介:这是一个美貌变态要杀人灭口和一个弱女子反抗被灭口的故事,这是狩猎者和猎物间“吃”和“被吃”的故事。   ****   人人都说楚家小娘子好命,救了凭着掌江南织造绣行,富甲天下的第一美人琴家三爷,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多了个二十四孝的美貌大侄儿。   “放屁。”她冷笑吐槽——   她穿成热心小捕快一枚,善心救个火,却撞破世人夸赞的温柔神仙美人乃是恶毒狠辣大魔王的真相,差点被魔王灭口。   只是她走狗屎运,狠狠先将对方撂倒。   谁知神仙魔王被她虐傻了,魔王变傻X,如小鸡开眼只认第一个活物,他开眼只认她这个“母鸡”,张口要奶吃。   从此她被迫跟着魔王进了富贵窟魔窟,却不想魔王虽‘智障’,但到处都是算计她小命的小鬼。   阴差阳错背上一张夺命藏宝图,背负天下朝野多少阴谋重重,算计无边。   她人活了两世,只信命是要自己挣,不会绣又如何,她偏要以握不住绣针的手“绣”出一片锦绣天地,大好山河。   管他浑水还是好水,既已遭恶人强拖下水,她便海阔凭鱼跃,惊起江湖朝堂万丈波澜,成就史上唯一不会刺绣的——传奇大绣师。   且看她开绣坊,改工技,远航贸,商西洋,扬华夏绣艺于天下。   灭海盗,平海路,破逆案,宰倭寇。    顺道努力灭了某只神仙脸孔恶心肠,翻云覆雨,专爱拿绣花针在她身上刺刺刺,老想剥她皮的超级大魔王……   她要坚定一颗红心不动摇,从此坐定狗屎堆不挪臀,誓要将狗屎运走到底,再用狗屎糊恶人们满脸。   (非种田文)   **   小剧场:   “哎哎哎——儿子,你扒为娘的衣服干嘛,如此重口,你爹知道嘛!”   魔王温柔微笑,手上剥皮刀杀气森森:“哦,你叫本尊什么?”   楚瑜四肢摊开,英勇就义状,娇笑:“哥,神仙大哥,小妹知道你功夫好,来吧,请温柔一点”   魔王长了神仙脸,她不亏。   魔王笑得美绝人寰:“小鱼妹妹,为兄确有祖传剥皮功夫,正缺你一身‘鱼皮’做长靴,娇躯一副来插花。”   楚瑜冷笑:“神仙大哥,小妹有祖传超劲白花油,帮你洗内裤的时候加了点香,你裤裆里的小神仙销魂否!”   魔王笑得仙气飘飘,宽衣解带:“销魂,太销魂,为兄自然也要让小妹试试这销魂滋味才好!”   且看看谁先剥了谁的皮,谁比谁狠,誰先灭了谁的口,谁揭了谁的面具,谁先吃了谁的……肉!   *******   正儿八经传统个简介——   这是一个一点刺绣都不会的绣娘,两棍子打傻了最会刺绣和杀人的美男,从此迎娶变态,成为史上第一个对刺绣一窍不通的绣商行会会长,走上人生巅峰,想想还有点小刺激的诡异传奇。    《传奇列女录》——云州有女郎名瑜,史上第一传奇绣娘,贫贱之女,兰心蕙质,机巧敏善,善工技,以一介丝毫不会女红绣艺之身,领江南绣行大败挑衅之湘南绣行行会,坐成绣行会长。   她改工技,促生产,远航贸,商西洋,扬华夏绣艺于天下,赢资财满船,建善养堂惠及天下鳏寡孤独,贤名满民间,更领单枪匹马立城头,率满城娘子军大败倭贼逆寇,奏响了一曲民族女英雄抗击外辱侵略的凯歌。   以上历史记载——   那是纯属忽悠不明真相群众!!!   楚瑜叹了一口气,顺手抱住一只美貌傲娇的‘公猫’,啵了一口。   琴三爷搁下笔,斯斯文文地挽袖子:“到时间吃你了。” 本书标签:重生 ================== ☆、001 杀人放火天 (新书求收)   “轰隆隆——!”   暗沉的天空被狰狞的闪电撕裂开一道道的口子,伴着一阵阵诡异的闷雷声,簌簌的大风平地狂卷,漫天的落叶飞扬,尘土四散。   火借风势,火星崩裂之声异常刺耳。   四处都是人的凄厉呼喊声。   “救火啊,快救火!”   “琴园起火了!”   四处都有人拿着激桶和水龙往那起火处狂浇,可那火势却没有一点要小下去的势头。   “他娘的,这火势太大了,琴园里头的人怕是都出不来了!”一名捕快打扮的高大男子拍打着自己被火燎烧得发焦的大胡子,呲牙咧嘴地嘟哝。   周围提着水桶的皂隶们也都灰头土脸地点头,皆是一副感慨的模样。   这华美之名盖云州的琴园虽然是私家园林,却因在西湖边占地极大,里面亭台楼阁极尽雕梁画栋之能,乃是江南十景之一,可惜看样子就要付诸一炬。   江南十景,从此就要少了一景。   楚瑜也抹了把自己脸上的火烟灰,抬头看着恣意的大火,听着那些凄厉的叫声,忍不住心悸。   她当捕快这么几年,还是第一次看见这般可怕的大火,仿佛永远都扑灭不了,只能待它将一切焚烧殆尽。   楚瑜眯起圆溜溜的眼看向琴园不远处,眼底闪过担忧:“大哥,我看着火有点不对头,这琴园往东可都是街坊集市,万一烧过去……。”   不知要死多人,又有多少人无家可归。   只是下半句话还没出口,她就看着远处愣住了。   琴园以东,不知何时烟尘四起,一阵阵闷闷的声响,动静比他们救火之处还大,好些栋房子竟然随着那一阵阵闷响,垮塌下去。   随后许多人用激桶喷出水花将那些垮塌的房子浇了通透。   更有一批穿青衣长靴的人速度极快地驾着一辆辆的马车将那些站在路边一脸茫茫然或者歇斯底里撒泼的男女老幼都搀扶上马车,然后策马转身就走。   那速度之快,动作之利落,训练之有素看得楚瑜瞪圆了眼珠子,忍不住道:“这是……。”   “这不是打家劫舍,这是琴家的人在做断火带,必须得拆毁那些临近琴园火场的楼舍,免得祸及无辜,方才还听着琴园的人喊每家先期补偿二百两银子,而且还送新房子。”大胡子皂隶看着远处,嘀咕道。   楚瑜有些惊诧:“二百两,真的假的?”   三十两银子是这个时代普通人家一年的生活费,二百两乃是一笔大数,还补送宅子,这是何等大手笔!   她心中暗自叹息,就算是她这样从后世莫名其妙醒来,就进入这个时代的人,都能发现这般处置果决,还有那拆房浇水的速度,都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这琴园的主人,还真是阔气!”她搓了搓手,有点眼红。   她在这里当小捕快混混日子一月薪饷也不过三两银子,要是她也有房子等着人拆迁就发达了。   也不知她如果在火场里“因公负伤”,那琴园主人会不会也来个补偿意思意思。   “琴家家大业大,还管着江南织造,天下首富,二百两算个啥。”老胡感慨完毕,无意一瞥,见自己眼前的大丫头眼珠子咕噜噜地乱转,伸手毫不客气地就在她脑门上狠敲一记。   “你可别乱打主意,火场危险,出了啥事儿,娘和你嫂子都饶不了我!”   那一记暴栗正敲到她的鼻梁上方,楚瑜鼻子一酸,差点跳起来,揉着鼻子吼:“你丫下手也不知道个轻重!”   “大哥是为你好,你这丫头贪财好色,别为几个银锭丢了性命!”老胡板着脸叮嘱。   周围的一圈灰头土脸的皂隶们偷偷低笑。   头儿这个小妹子是个活宝,一等一的贪财,毫无姑娘家的矜持,看着好看的男儿眼珠子粘上去就下不来,上次还拉着来告状的白脸书生的袖子要人家的住址,窘得那书生状也不告了,落荒而逃。   楚瑜转脸就一个个把皂吏们都瞪回去。   她从这个时代睁开眼就是被老胡一家子路上捡回去的,这小身板当初才十二岁,这些年大了点也就是十七的模样。   老胡是云州知府府里的皂隶头子,家有的老娘一个,婆娘一个,但他们夫妇一直都没有孩子,全家都喜欢她嘴甜如抹蜜,性情“天真可爱”,收养了她,给了个小名叫——小鱼。   到了这个身子满十四岁,她想着法子蹭进了府衙。   背靠大树好乘凉,在大了她十几岁的老胡的“树荫”下,她过得如鱼得水。   这也是她喜欢这个在前生从来不曾存在过得时代的原因——   如今她所在的帝国国号为大元。   当然,此大元非彼大元,非但没有鞑子将人分成三六九等,还国力强盛,大船扬帆远航他国。   因为曾有传奇女帝当政,女子的束缚少了大半,开国百多年,虽女官寥寥,但女商不少,更有和离后的女子单独出来立户,独门独院过日子。   宽宥恣意的民风,让她过得如鱼得水。   只可惜风气虽开放,可男子一样三妻四妾,女子若如此,却还是遭人唾弃。   她前生受的教育,可忍耐不得这种事情,也就等着自己满了十八,成了没人要的老姑娘,单独去官府申请立女户。   楚瑜轻哼一声:“你们这群笨蛋懂个屁,多看看男人,立了女户后,才好招赘……。”   “赘”音刚落,她亮亮的大眼就瞬间瞪大,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老胡被她那么直白的话给吓到,正想板着脸训斥,却见她神色不对,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正见着一道修长的身影抱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娃从火影中出来,他一袭白衣风火里飒飒扬扬,却不染纤尘。   楚瑜呆愣,火光耀目,那人一头乌发束在头顶,只一根长长青玉素簪固定,几缕长发垂落在脸颊边,却不见丝毫狼狈,他侧颜垂首低声安慰怀里受惊的小娃娃,不太看得出年纪,却见他雪肤露鬓,鼻尖下颚被火光勾勒出美玉莹光。   而让她瞬间觉得心跳如鼓的是他那双清美修长的眸子——他乌眸低垂,凤翎睫羽落下温柔阴影,修长眼线衬在他肌肤雪色上,似一线墨色落进昆仑雪水中,随后在眉梢眼角婉转晕开烟雨净色,可见大千世界。   他眉宇之间的澄净温柔与专注,如微凉泉水,他身后烈焰飞火,张牙舞爪,竟生生让那人一身雪衣幽凉压得仓皇无力,热气都黯淡了。   火场如地狱,但不分男女,人人皆有瞬间痴怔,羡慕那个被他温柔以待的小小孩童。   楚瑜自然也不例外,几乎疑心自己看见不该在凡尘间看见的幻境美景,喃喃自语:“神仙……。”   “知道是神仙,就别癞蛤蟆想吃神仙肉!”   可惜大胡子捕头毫不客气地又送自家妹子脑门一记暴栗。   楚瑜瞬间被敲醒,恼恨地瞪他,一点不客气踹了大胡子一脚:“滚!”   用癞蛤蟆来形容自家妹子的也就是老胡这个混蛋了。   人家是神仙,超脱三界红尘,她是畜生癞蛤蟆?!   要不是自家老哥,她就用针给他扎成个蜂巢,看看能不能酿蜜。   一边小皂隶上前凑趣,嘿嘿笑:“嘿,小鱼,头儿是怕你又见色起意,但那可是琴家三爷——琴笙,人称琴三爷,正是这琴园的主人啊!”   楚瑜瞬间一呆:“他是江南十景里唯一的人景——九天飞雪凝冰骨,清风夜露月为魂的慈心琴神?”   小皂隶笑眯眯:“小鱼姐既然知道,可别犯傻。”   江南十景,九景是物,一景是人,天下闻名。   楚瑜闻言,愣愣地看着那一袭雪衣将救出的幼小孩子温柔安抚好后,交给来迎的焦急母亲。   那人一举一动,淡然飘逸浑然天成。   但,片刻后他用帕子擦了擦自己被孩子握过的手,动作轻而仔细,随后漫不经心地将帕子扔进了火里。   楚瑜微微挑眉,这样的动作在寻常人的身上看来,会显得方才那些温柔关心皆虚伪到了极致,但……   他做出来却让人丝毫生不出恶感,更不在人前闪避,仿佛再理所当然不过,坦然而平静。   周围也没有任何人脸上露出惊愕或者厌弃的神情。   可……她心中还是莫名地觉得有些异样。   倒是一边的小皂隶见她神色有异,低声道:“琴中神,只是因为神仙姓琴,但真神的是他那一双天工玉骨手,自然最是宝贵,据说绣出来的东西如同生物,能赋绣物精命,以前一幅天骏马王图,引得皇帝陛下的御马下跪。”   “据说第二日御马监里的马儿都跟着绣物里的马儿升了仙。”楚瑜也笑眯眯。   嗯,这个传说她也听过,不过听完心里只有两个字——放屁。   “别再瞅了,快进园子救人,刚才老刘说有人冲出来了,说里头还有活人,可以顺路进去救人。”大胡子老胡对着自己妹子大吼一声,旋身就走。   听着要进火场,楚瑜一惊,转头果然看见皂隶们围着一个浑身焦黑的人,那人痛苦得脸都扭曲,却不忘指着火场呻吟:“救命……救……。”   她看向那一处冒烟的小门,想来就是这个人冲出来的地方,此刻冒烟没冒火,但是她还是担心,皱眉:“大哥,太危险了。”   她虽然爱惜小命,但也不是不想救人,火场危险,最可怕的却不是火,而是火烧出的毒烟。   可老胡面露焦色一心救人,转身披着水衣就冲进了火场:“你别进去,在这里守好了!”   “哎——!”她拉之不及,只能看着她老大哥领着一群穿着水衣的皂隶们冲了进去。   她瞪大了圆黑大眼,忍不住跺脚嘀咕:“鲁莽,没商量就往死里冲,真是找死。”   骂是这么骂,但她一扯湿淋淋的水衣,把头脸和身上都罩住,还是跟着老胡和他兄弟们的脚步冲了进去。   没错,她就是担心老胡,这人如果不是一向古道热肠,也不会捡了刚穿来就差点淹死的她了,但是热情加上鲁莽,容易送命,她得盯着。   烈火灼灼,风助火势,在半空中如恣意疯狂地跳跃,如魔舞。   出尘安静的素白人影不知何时走到了小鱼和老胡等捕快们冲进园子的入口,那里地面上躺着被烧伤的男子在痛苦地呻吟,而园子入口烟火渐盛,暗明不定,宛如地狱入口。   素白修长的人影看了眼地上的男子,见那男子眼神惊恐万状,他精致薄唇翘起微笑弧度,温润悲悯。   只是在地上那人眼中,只看见那凝视自己的一双琉璃瞳比常人仿佛大一圈,原本就比寻常人更浅,近乎琥珀色的瞳子倒映着森然的火光,诡美异常,竟冰冷似毫无人气。   地面上的人慢慢地颤抖起来,一点点地竭力向后蠕动。   素衣人淡淡地一挑眉,竟仿佛一点也感觉不到火焰愈发灼人,不披水衣,忽然转身款步进了浓烟滚滚的入口,素衣宽袖似无意掠过地面上蜷缩蠕动试图逃离的人影。   匆匆提水赶来的皂隶看着他的优雅背影被吞噬,惊骇地掉了手里的水桶:“不好,琴三爷进火场去救人了!”   “哐当,啪啦!”水桶罐子掉了一地,反应过来的人们各自尖叫了起来。   “救人,快进园子救三爷!”   没有人想到那神仙一般的人物竟能做到跟着捕快们进园子里以身犯险!   外头炸了锅,没有人注意到地面上那逃出来的男子双眼圆睁,惊恐而空洞,悄无声息地……死绝。   ……   琴园   火烟滚滚,呛人的味道几乎让人窒息。   湖边,一栋精致华丽的小楼楼顶冒着火烟,摇摇欲坠。   昏暗的楼内,却还有两道人影,一趴一伏。   “唔……他娘的,混蛋……我要把你大卸八块!”楚瑜裸着半身,只着肚兜趴在一张桌子上,浑身冒冷汗,雪白的粉肩轻颤,眼前一片昏沉,后脑胀痛不已,嘴里却还忍不住有气无力地骂。   但伏在她身后动作的黑影佝偻着身子,身体发颤,手上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楚。   她只觉得背上一阵阵刺痛,眼前发黑,喉咙眼睛鼻子都让烟雾呛得发痛。   她就知道跟着老胡进来没好事,还听他的吩咐分开搜索幸存者,结果她倒是找到了幸存者恶鬼一只。   害自己成了这副死样子!   那个乌头乌脸,满面烟灰的老头武艺极高,突然暴起敲她脖子,扒她衣服的时候,她不怕,但惊,惊得眼珠子都瞪出来——什么样的神经病竟然能在火烧屁股的时候还想着一泄兽欲。   却不想对方剥光了她上衣,就把她丢在桌子上,却不知在她背上做什么,一阵阵似千针万刺的剧痛只让她知道——她想杀人!   而她也确实这么干了。 ------题外话------   新书开坑,求收藏,羡慕女子恣意张扬的大唐,但工商业发达的明朝也是我所好也所以算是混杂两个朝代的架空,勿要考证!~我家男主从不让人失望,温柔魔魅都是绝色,海王和纯鱼的故事,大家要是闲的话,求个评价票~   爱你们么么哒~    ☆、002章 娘,我要喝奶   楚瑜迷迷糊糊地看着窗外,眼前一阵阵地发晕。   一道不知何处而来悠悠凉风掠过面颊,让她瞬间清醒了点,而此时,身后的可恶老头儿忽然停住了扎她背后的动作,似被什么分了心神。   就是现在!   她大眼一眯,原本就偷偷扣在手里的长针狠狠地向身后之人的脖子部分扎去。   针尖泛蓝,染麻痹之毒,乃以前老胡抓的江洋大盗身上搜出来的东西。   她留个心眼,偷偷收归己用,不想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身后的老头大惊,迅速后仰,虽然没被她扎着脖子要害,却还是扎着肩膀,老头吃痛低吼一声,一把将她掀翻在地。   楚瑜也不顾手肘的疼,只双手撑起身子,鱼儿一般弹跳起来,灵活地卷了掉在地上的外衣就往外冲。   这死老头武艺高强,看见她是官差,还敢对她动手做恶毒古怪之事,十之八九是放火的贼。   她既一击不中,自然走为上策,招呼人再来收拾老贼!   老头却忽然在她身后低低喊了一声:“前门死路,侧窗下湖!”   楚瑜一呆,只觉得匪夷所思,这人竟然教她怎么逃?   但是老头声音里满满的焦灼和恐惧,让她看了眼黑洞洞的前门后,不由自主地转向侧窗。   窗下果然有湖,水波粼粼,倒映着周围熊熊烈火,烟气灼得她喉咙发痛,不知何处能上岸。   她有些犹疑,身后却忽来一阵劲风,竟将她给狠狠推出去,老头喑哑绝望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十二里村鬼敲门,走!”   “噗通!”   她倒栽葱掉下水,寒意从头漫上,忍不住怒骂:“王八蛋!”   她楚大姑娘文不成,武不就,好在她前生住海边,她打小是个孤儿,整日最大的娱乐也只能是在海边玩儿,踏浪泡海,练得水性一等一,不然就被死老头淹死了!   楚瑜三蹬两蹬麻溜地钻出水面,四周张望,寻找上岸之处。   她瞅了一会,看见不远处一处没着火的白玉桥,心中一喜,赶紧游过去。   谁知游近了,她才发现有两道人影早站在上面,楚瑜以为是来救火的官差,心中大喜,正要叫唤:“老胡……。”   下半句话被她自己硬生生吞了回去,只因忽然爆裂开的火光,映照在一把腥红的长剑之上。   长剑通体血红,深深刺入人的心脏,流淌出来浓稠腥红的血仿佛都被那一柄诡异的长剑给吞噬进去,竟不落地一滴。   被刺穿了心脏的人,不是那个屋里的怪老头又是谁?   随着老头抽搐着倒地,暴烈的火光,也让她看清楚了桥面和小楼附近一片尸横遍野,腥红流淌。   而那些死不瞑目的尸群里唯一站着的人,素白长衣纤尘不染,飘然如神。   耀眼的火光将他的皮肤映照出一种冰冷的苍白,浓重的阴影勾勒出他精致深邃的五官,幽幽深瞳,映出漫天火光,遍地横尸血腥,眉宇温柔淡然,似笼着迷离烟雨青雾。   仿佛他手上拿着不是血腥狰狞的剑,而是孩童稚嫩小手,站不是尸堆,而是琅嬛仙山福地。   巨大的反差,让面前情景看起来扭曲而诡谲。   她心头发寒,如不是在水里,她就要一屁股跌坐在地。   她慢慢地向后退着游,一点点,悄无声息地……   “好看么?”   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如凤尾琴弦轻拨,悠悠然然,似轻风掠过耳边的肌肤。   她的身子不自觉得地颤栗发麻,似情人在耳边呢喃。   分明温柔优美又清冽的声音,却恁地……勾人撩魂。   她不由自主地道:“好……。”   下一刻楚瑜立刻捂牢了自己的嘴,一句话不说,转头就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另外一头疯狂地游!   距离不算近,她甚至没有看见他动嘴,那撩人的声音却在耳边响起,可见对方修为的可怕。   她不想死!   “呼哧,呼哧!”狂游了将近三百米,楚瑜抬起头,确定终于离对岸火势弱的地儿不远,才松了一口气。   所以,那人应该追不上了吧……   “水性不错。”温柔如风,带着撩人磁性的声音又在耳边亲昵地响起。   “咕噜,咳咳咳!”楚瑜受惊,呛了一口水,咳得她快吐,面红耳赤地转头,梭然看见那一道白影正静静地飘在水面上,临花照水,素衣宽袖翻飞如驭风之神。   “你……你……啊啊啊!”她一转身,继续不管不顾地又疯狂向对岸游去。   她不信邪!   白色幽影静静地看着水里那窈窕身影如一尾灵活的鱼,劈开浪花,如一道白线直向岸边去,水裹出她美丽的曲线。   他弯起精致的唇角,唇角的弧度温柔平静到毫无温度,如神祗看着卑贱的凡人在脚下挣命挣扎,欣赏他们的狼狈与恐惧。   楚瑜不敢回头,不敢去看,她只有一个念头——她不想死!不想死!   当她终于冲到岸边,一种古怪而不详的预感却让她没有立刻上岸,而是选择了在水里观望。   直到瞥见附近一座燃烧的眼熟的小楼时,让她心头梭然一凉,如坠深渊。   她游了那么久,居然又……游回来了!   这是环形湖,天太黑,她看不清楚,竟然游到了小楼的后面。   而水里发黏的触感和那种异样的腥臭,提醒着她——她正浸泡在一片血水里。   周围浮动的十数具尸体!   腥臭味冲鼻,楚瑜忍不住干呕起来,而幽幽撩人的男音再次在她耳边低喃:“不想上来么,以水为墓,倒也干净。”   她一僵,随后抬眼看去,见原本空无一人的岸边,多了一道素衣白影,正优雅地擦着他那狰狞猩红的剑。   燃烧的空气里还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木头焚烧之后浓烈的烟味,明明是白日青天,却比黑暗更让人窒息。   楚瑜忍下心头寒意,冷笑:“天下人谁知琴三爷是个面慈心恶的杀人魔,烧了自己的园子,就为掩盖杀人灭口的真相!”   什么九天飞雪凝冰骨,清风夜露月为魂都是狗屁!   慈心琴神转过背,就是尸山血湖!   素衣白影擦剑的动作微微一顿,被火焰照耀出近乎妖异金光的眸子微微一眯,神色愈发温淡清雅,他轻叹:“聪明的女子命运多舛,早死早超生,善哉。”   “你死了才是真善哉!”楚瑜气笑,却还是忍害怕,爬上岸,目光四下乱飘。   他抱了孩子后,那般擦手姿态并非只为护手,而是满带俯视众生的鄙夷和嫌弃。   天下人都是瞎子!看不出神仙面具下的毒冷心肠。   楚瑜却只觉得浑身直冒寒气,牙齿都打颤:“你想怎么样?”   他微笑:“你想怎么死?”   楚瑜忽然一甩手,朝面前之人甩出一把蓝芒点点的长针,大吼:“看我见血封喉三步倒毒针!”   随后头也不回,兔子一般朝那小楼里蹿去!   楼里迎面一股臭浓烟差点把她给呛出去,此刻她也顾不得难受,往里一扎后,四处乱钻,试图在这栋潮湿的屋子里寻到一处藏身地。   潮湿的小楼这时也已经摇摇欲坠,不断落下灼热火焰。   她还没有找到地方,就见门边一道修长优雅的身影,在烟雾里若影若现,美到阴怖,让她浑身发抖,步步后退。   “乖,我会很轻的。”   那声音异常的温柔,带着诱哄的撩人,却是致命的陷阱。   楚瑜靠在窗边不敢动,一滴冷汗慢慢滑落脸颊。   这屋子潮湿,烟雾迷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她靠在窗边不动,隐在烟雾后。   但,那一道飘逸冰冷的身影,在她悬着的心中,毫不迟疑地向她的位置走来。   一步、两步、三步……   楚瑜冷汗淋漓,千钧一发之际,她忽然暴起,却没有跳出窗外,而是用尽力气朝着身边两步远,着火的木柱狠狠撞去。   “咚!”一声闷响。   她听见火焰落满身的响声。   而木柱应声倒下,塌下的却不只是木柱。   “轰隆!”   烟尘四起,摇摇欲坠的小楼塌了!   ……   大火在这倒塌的废墟上恣意地跳跃着,狰狞舞动。   一刻钟之后。   湖水上漂浮的一具浮尸忽然动了动,纤细的‘尸体’复活,挣扎着向岸上游去。   “咳咳咳……。”楚瑜狼狈地爬上岸,浑身都是烧伤,痛得她差点掉泪。   但是,她活下来了。   第一次在小楼里,她就看发现小楼快塌了,就靠着那柱子撑着。   兵行险着,置死地而后生!   只是待她再次踉跄地爬上岸边时,却发现……   另外一个幸存者。   她扶着肿起来的肩膀,不敢置信地看着躺在屋前地面上的人。   素衣长身,只是束起的墨色长发散落了满地,腰上压着一根木头,通体腥红阴森的嗜血长剑落在身边,昭告着主人的身份。   “王八蛋,居然逃出来了?”楚瑜看着地上那人虽然头发散乱,衣衫被烧坏一半,但宽阔的胸膛微微起伏,便知道对方还没死。   这得多强的武艺修为才能逃脱她设下的死局?   “唔……。”地上的人发出低低的呻吟。   楚瑜汗毛倒数,下意识想逃。   但才跑出了两步,她忽然站定了脚步。   楚瑜黑白分明的明媚大眼里闪过一丝狠色。   他知道她是官差,此人神容仙姿,却生了一副蛇蝎心肠,歹毒非常,以后一定会想法子将她和老胡一家人灭口。   她一咬牙,转身向地上躺着的修影走去,在他身边蹲下。   她看了眼那血红的剑,最终还是不想碰会吞噬人血的邪物,转而在附近捡起一块大石头,对着他的头,慢慢地举起来。   “阿弥陀佛,菩萨,可不怪我心狠,可我有要保护的人。”   她上辈子和这辈子都没杀过人,手上直发抖。   正是天人交战的时候,忽一声低低的呻吟响起。   楚瑜手上一颤,一咬牙还是恶狠狠朝着地上的人头上砸去。   “咚!咚!”   一下又一下,血光飞溅上她的脸,她浑身一抖,正要砸第三下时,一阵热风卷过,正将他脸上覆着的青丝吹开,露出一张精致绝伦的面容。   火光耀眼,静静闭着眼的人,墨色眼线细长,长翎睫羽在苍白的肌肤上落下脆弱而精致的暗影。   额上鲜血直流,映衬着他精致苍白薄唇上一点腥朱砂红痣,如落樱丹染,染血的容颜美得惊心动魄。   让人几乎下不去手毁了这样的美丽。   而下一刻,那双闭着的眸子,睫羽微颤,竟缓缓睁开来,火光下,凤眸融金,澄澈如水,正正让她看见自己倒映在里面,高举石块的狰狞模样多么丑陋。   楚瑜瞬间感觉浑身血液慢慢冷了下去。   他醒,她必死!   她眸色一寒,再不犹豫,当机立断,要把这张好看的脸彻底砸烂。   只是,她手才一动,就听见那熟悉的温柔撩人的声音响起:“娘,我饿了。”   楚瑜呆若木鸡,片刻之后,脸色狰狞,咬牙切齿:“你说什么!”   这个混蛋居然叫芳华正茂的她——娘!   地上躺着的染血美人,似因额头剧痛微蹙眉,声音却依然温润如水:“娘,我要喝奶。” ------题外话------   求个收藏~(づ ̄3 ̄)づ,大家猜测的没错,海王和小鱼的故事,两只奇葩的初遇~一如既往,奇葩又变态的男主,希望你们也会如喜欢九爷、初泽一般喜欢。谢谢大家的钻石和花花,还是那盼语~愿来年今日,我在,你们也还在。    ☆、第三章 美人劫!   “娘,我要……。”那躺在地上的美人有些迷离的目光慢慢地聚焦,最后停在了楚瑜高高举起的手上。   他忽然噤了声,只是怔然地看着她,他一双瞳子比寻常人眼睛的颜色要浅,淡淡的琥珀色,此刻幽幽晃晃如一片暗夜湖水倒影着火光濯濯,潋滟得惊心动魄,此刻其间溢出近乎绝望的忧伤来,几能揉碎人心。   谁能舍得伤了这样一双眼睛的主人?   他薄唇轻启:“为什么?”   楚瑜呆呆愣愣地看着他,心头瞬间涌上浓烈的罪恶感,几乎举不住自己手里的石头。   这些年,她跟着老胡抓过穷凶极恶的贼,也不是没有见过血,但是杀人这种事,她真的没有做过。   “我……那个……。”楚瑜瞬间僵住,不知道要说什么。   一阵凉风卷过,掠过鼻间的浓烈血腥味瞬间让她清醒过来。   楚瑜一个激灵,对着地上的美人怒目而视:“可恶,差点被你带沟里去了,你怎么好意思问我为什么要杀人,你这个禽兽……。”   话音未落,她又僵住了,他染血的苍白指尖搁上了她的大腿,他似疲倦至极地闭上眼,喑哑着道:“娘……。”   他顿了顿,声音轻如飞烟:“你动手吧,笙儿不逃了。”   细绒如凤羽的长睫覆在他如玉一般细白的脸上,烙印下淡淡的阴影。   身后火焰跳跃如鬼影,身下美人平静而绝望,似一生悲欢都尽付。   楚瑜纤细的身形又晃了晃,心头莫名地狂跳,却不知道自己是要因为这美人这唯美的绝望悸动不已,还是因为自己被看成中老年妇女而愤怒。   不过她没有机会多想了,顺着风声传来了一片嘈杂的脚步声和厉喊:“三爷,三爷,你在哪里!”   携带着内力的雄浑吼声盖过了的房屋倒塌燃烧之音,瞬间让楚瑜心中大寒,顾不上纠结要不要灭口,扔了石头起身就要跑。   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脱身为上策。   只是她才跑出一步,脚腕就被人抓住了,楚瑜不防身形一个踉跄,差点跌了个狗吃屎,再抬头,就看看见了一把寒光冷冽的长剑已经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她浑身一僵,看向那拿剑的白衣人,对方有一张虽然不及地上美人,但也生了一张堪称好看的面容。   只是白衣人一双桃花眼睨着她的目光让她心底生出不妙的预感——那是看死人的目光。   ……   “带三爷走,剩下的清理干净。”男人冷冰冰地扔下一句话,甚至都没有多看她一眼,剑尖干脆利落向她脖子上切下。   “救命——!”   “住手——娘!”   两道叫声同时响起。   男人的剑停在半空中,脸僵木地转向了被人拦腰抱起来的琴笙,他的目光随后不可置信地落在琴笙的手上——他的手里还死死抓着楚瑜纤细的一只脚踝,把地上的楚瑜的腿拉成个大字形。   楚瑜被迫大劈叉,胯下朝天,凉飕飕的。   几个人的动作形成了一个滑稽又诡异的场面。   “娘……。”美人悲伤而黯淡的眼神,还有周围白衣人们带着阴冷杀气和震惊的眼神交织成一片网朝着楚瑜脑门笼了下来。   她捂住脸,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长啸一声——老娘还是个处!没那么大儿子!   ……*……*……*……   宅院深深,深几许。   幽幽暗暗的深庭中,长廊蜿蜒,依山而建。   两道人影穿过长廊,走到一扇大门前。   “金姑姑,我已经把人带来了。”白衣男子打开紫檀雕花门,对着里面的人面无表情地道,随后让出身后一道低着头的人影。   楚瑜有些紧张地握紧手里偷偷藏下的一块碎瓷片,悄悄抬眼看向房内,才发现那房间极大,布置得清雅高贵,里面站了不少人,其中一名上着宝蓝绣明黄团菊琵琶绣上衫,下着石青马面裙的中年女子越过众人,向他们走了过来。   楚瑜做了捕快这些年,混出了不少看人的本事,她见那中年女子细眉长眼,衣饰虽不华丽,头上也只挽了圆髻并一只绿宝雕花银压发,但通身沉稳精明的气派都显出其身份不凡。   她开始考虑自己挟持这个金姑姑逃跑的可能性。   但在看见金姑姑高高鼓起的太阳穴后,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老胡说除非脑子长了瘤,就只有内家高手的太阳穴才会高高鼓起。   她觉得面前这位金姑姑,明显不是脑子长瘤的货。   金姑姑并不说话,只定定地打量着面前一身黑色皂隶打扮的英气少女,脸色那目光锐利而阴沉。   楚瑜只觉对方的目光像刀子一般将她里里外外地剖了个遍,仿佛她是砧板上等待宰割的鱼。   她不悦地瞪了回去:“看够了?”   “休得无礼!”金曜寒声斥道。   金姑姑却不恼,只面无表情地道:“姑娘,请跟我来。”   说着,她径自转身向房门而去。   楚瑜目光扫过一边正阴沉沉地盯着她,手里长剑出鞘的金曜,忍不住冷哼一声,才跟着金姑姑向房内而去。   让她感觉不舒服的除了金姑姑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还有房间里这些人盯着她的怪异莫测的目光。   金姑姑将楚瑜领到了一处精致的紫檀雕花罗汉大床边,两名侍女立刻轻巧地将垂落床边的流云鲛珠纱挂上金鱼衔玉账钩,露出一道半靠在床头绣金丝缎方枕上的白色修影来。   楚瑜探头一看出,竟直直撞进一双静水深流的幽眸之中。   灯下美人,肤如碎玉堆雪,妙目间静水浮皎月,有细碎流光幽幽,原本一丝不苟梳在头顶的乌发此刻如流光缎堆在枕间,愈发显得他容色苍白如纸。   他眉宇间的一点荏弱疲倦,淡去了初见时他身上那种道骨仙风,天人一般却不可触及的疏离冷酷感,偏生他苍白精致的下唇上一点朱砂却愈发腥艳,这种病态的异美,竟别有莫名勾人心魄的妖娆之色。   楚瑜被他那幽幽的目光看得心慌气短,忍不住红着脸别开头,脑子里只冒出一个词来——尤物!   金姑姑微微躬身对着床上的人恭恭敬敬地福了一福:“三爷,人已经带到了,从今儿起,她就是您的贴身婢女,陪在您身边,不离半步。”   床上的美人闻言,终于将目光移到金姑姑的身上,微微地抬了抬线条精致的下颌。   金姑姑微笑着从一边的侍女手上接过药碗,轻声道:“您的要求,奴婢做到了,现在您可以喝药了么?”   琴三爷看了眼一脸茫然的楚瑜,优雅地接过了金姑姑手上的药,一口饮尽后搁在婢女端着的雕花银盘上。   金姑姑温柔恭敬地道:“主上好好休息,我等退下了。”   这时候楚瑜终于反应过来了,瞪大了眼,一把抓住金姑姑的手:“等……等一下,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答应做他的贴身婢女!”   这群人是疯子吗?自说自话当她不存在么?   金姑姑看了眼楚瑜抓住自己的手,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和不耐。   她看着楚瑜冷淡地道:“楚瑜,女,年十七,云州人氏,父母不详,五年前晕迷在于云州官道边,被云州胡家收养,兄长为云州知府手下捕头,你靠着家荫任云州捕快已三年有余,性子跳脱不忌……。”   “够了!”楚瑜大眼圆睁,冷瞪着金姑姑:“你这是在威胁我么?”   短短一个晚上,他们就将她的底细打探得一干二净,这琴家真是好大能耐。   但那魔头为什么要留下她当婢女?   她忽然想起那老头死前对她说的那一句奇奇怪怪的话,听起来倒像是暗语。   楚瑜心中咯噔一下——难不成,那魔头想要利用她做什么?   金姑姑面无表情地看着楚瑜:“楚姑娘,琴家除了富甲江南,更是百年仕宦的大族,多少人家想将家中女儿送进琴家为诗书婢,我以为这并不算辱没了你,对胡家也只有好处。”   楚瑜轻蔑地勾勾唇角:“对,你们是抬举我了,如果我不识抬举,对我家就只有坏处了吧?”   金姑姑细长的眉眼里闪过冰冷的笑意:“楚瑜姑娘性子虽然跳脱,但却是个聪明人。”   “你……。”楚瑜环顾了一下周围,只见从小厮婢女还是侍卫、大夫和一些幕僚模样的人看着自己都是一副警惕又轻蔑的模样,便觉得心头堵得慌。   她双手环胸,不怕死地对金姑姑翻了个白眼:“你们心可真大,你就不怕我这个来历不明之人一不小心伺候得你们家琴三爷驾鹤归西?” ------题外话------   亲们=_=,开始更新了,希望你们喜欢“温温柔柔,身娇骨软好推倒”的小琴琴~对了老文《惑国毒妃》的实体书《九天倾凰》出版了哦,双十二会有活动,求支持,赶紧买买买,三本书一套一点都不贵~还有阿泽、阿初和小白的华丽精致三人海报,阿初美貌阴险得不要不要的,小白帅得不要不要的,阿泽温柔纯洁得不要要的~(傻得不要不要的)   而且毒妃的VIP群还在哟,拿到就《九天倾凰》晒书,晒书,赢奖品~有我送出的925银珍珠项链,银玛瑙项链,还有橄榄石、石榴石~等等的手链+毒妃和我的各种小周边~比如某的Q版钥匙扣啦,阿初的钥匙扣啊,阿泽的钥匙扣啦……阿初、阿泽的书签啦~还有一些周边的签名~阿初的玉佩啦,阿泽的玉佩啦,挂手机,挂书包都超级赞~\(≧▽≦)/~,奖品很丰厚,等你们来哟!    ☆、第四章 爷,你脑残了。   “放肆!”   “岂有此理!”   楚瑜话音刚落,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拔刀的金属碰撞之声和一片厉声怒喝。   金姑姑抬了下手,周围众人方才退开,室内杀气依旧,令人窒息。   金姑姑看着楚瑜淡淡地道:“我相信楚姑娘绝不是逞一时之气,累及自身和恩人阖家生不如死的蠢人。”   这般明刀明枪的威胁,让楚瑜简直按捺不下心中的怒火,但她也知道这不是逞口头之快的时候,于是她乌溜溜的大眼珠子一转,讥道:“琴三爷此等身份的人,要什么美人没有,何必要我这种人来伺候?”   这桩事儿太过离奇,她少不得试探一番,再拿主意应对。   金姑姑闻言,细长的眼忽然死死地盯着她,那种古怪而泛着幽幽寒气的目光盯得楚瑜心头莫名地发虚,仿佛自己做了什么恶毒坏事一般。   楚瑜退了一步,警惕地挑眉:“你想作甚?”   只不过下一刻楚瑜就明白了对方反应为何如此古怪。   一只冰冷的手忽然环上她的细腰,在她毫无防备的刹那,将她向后狠狠一拉。   楚瑜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撞进一个冰凉而宽阔的怀抱中,与此同时,头上响起了一道虚弱却温存清洌男音:“娘,不是婢女,娘在,我在,娘不在,我不在。”   与此同时,琴家众人脸上齐齐露出一个极其扭曲而痛苦的表情,仿佛每人都吞了一斤——屎:“……。”   楚瑜呆了片刻后,脸上露出个狰狞的表情:“你们三爷……。”   娘……为什么那魔头还在叫她娘?!那一副小鸡找母鸡的样子是几个意思?!   金姑姑脸上再维持不住那平静冷淡的面具,她闭上眼,一脸古怪地道:“三爷,脑子……不舒服。”   什么鬼脑子不舒服?   楚瑜一边奋力地在那几乎能勒死她的手臂里挣扎,一边忍不住心头咆哮,这种深情款款的母子情深的戏码分明就是因为——他脑残了好么!   简单地说这位爷,被她打傻了!   “娘……我要喝奶。”那道幽柔温淡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哀怨。   楚瑜瞬间抬手死死抱住自己的胸部,脸部扭曲,高声咆哮:“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你们杀我全家,我也没有奶,绝对没有奶,我有奶也不要喂他!”   这群人都是变态么?!   空气里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许久,金姑姑才将一边丫鬟手里的小瓷碗递到她面前,却并没有说话,只是她手背泛起的青筋正显示她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楚瑜低头一看:“什么东西……。”   精致的粉彩金边瓷碗里,润白丰盈的牛乳飘散着诱人的香气。   楚瑜:“……。”   ……*……*……*……*……   一个月后   南地的秋日爽惬明媚,天高云浅,凉风暖阳,遍布红枫叶的院落里引入清川的潺潺溪水更显清澈,水汽氤氲,美不可收。   “娘,琴笙新制桂了花羹,你可要一试?”   溪边立着的白色修影仰头看着树上大眼睛的男装少女,他手里捧着一盏剔透琉璃碗,秋风掠起他乌亮长发,素衣长袍临风扬,水雾染于他雪肤露鬓,修眉隽眸间,浅阳下氤氲开淡淡光晕,琥珀眸中似盈了天地间一色澄秋无边景。   让人恍惚间竟分不清是否误闯昆仑琅嬛地,见水神临滨而立,美得不可方物。   嗯,如果这“水神”不要叫她娘,她会很乐意下去亲近美貌神祗一番的。   蹲在枫树的大树杈子上的男装少女眉若飞柳略带英气,俏鼻圆润,粉唇丰盈柔软,一双明丽大眼似两泓秋水,尤其是那对眼珠儿剔透似黑水晶一般,隐见慧黠灵动流光,让人一眼难忘。   她面无表情地瞥着树下美人,深处一根手指摇晃,一字一顿地道:“琴爷,第三十次,我说了,我不吃!还有不要叫我娘!”   树下美人微微颦眉,似有一点不解与茫然。   美人颦眉,自惹人心疼。   即使隔了老远,楚瑜也能立刻感觉到远处长廊有数道能杀人的眼锋利芒朝她扎过来。   楚瑜僵了僵,冷哼一声,反正琴家这些人想要杀她也不是一时半刻了,尤其是当他们家主叫她——娘的时候。   正所谓虱子多了不愁,她全当没有看见,反正没有琴笙的命令,他们不敢靠近。   但是……   “娘,这是新制的桂花羹,你可要一试。”悦耳磁性的嗓音第三十一次响起。   楚瑜额头青筋一抽,终于忍无可忍地“哧溜”一声跳下树去,一把揪住面前白衣美人的衣襟,咬牙切齿地怒道:“你缺心眼就算了,还听不懂人话吗!我不吃!我也不是你娘!”   这个傻子要不要这么固执,她随口说了句秋日缺水,口舌干燥,他就端着个碗从早上到中午就盯着她,上茅房都要在门口叫魂喊丧。   她最讨厌吃这一切糊糊黏黏的玩意儿,那让她觉得自己像在吃鼻涕。   她就不该屈服于金姑姑的淫威,行什么缓兵之计,留在这里给这个脑残儿童当“保姆”加“贴身婢女”直到他恢复正常。   结果一直被金曜和他手下那些武艺高强的死变态盯得死死的,不要说跑了,连想法子传消息出去给老胡都做不到!   琴笙低头看着揪住自己衣领的楚瑜,他天生眼线修长的眸子微微垂下,琥珀瞳似有幽幽流光如香酒,静静地凝视着她。   楚瑜被那双眸子一看,心脏瞬间莫名麻痹了一下,手也情不自禁地松了,好一会才粗声粗气地道:“你……看什么看?”   傻子太好看,也是个罪过。   他定定地看着她好一会,忽然伸手轻抚上她的脸颊,慢慢地向她俯下脸,薄唇边浮起轻浅如暖风的微笑。   楚瑜心中警铃大作,涨红了脸:“你……你想干嘛。”   这般轻佻举止,她知道自己应该一巴掌扇过去,但目光却不争气地盯着他那精致下唇的红痣,那朱砂与寻常痣不同,樱花花瓣大小,并不凸起,生于他形状优美的下唇正中,更似胎记,似谁为他精致薄唇点上浓稠的绛色胭脂,鲜艳欲滴。   这么近的距离看去似一点勾魂种落进心田,莫名地撩动心底诡异的欲望发芽。   鼻间清晰地传来他身上的气息,那幽幽草木的芬芳与冷泉香交织而的网,一点点将她笼在其间,动弹不得。   她看着面前越来越近的危险俊颜,忍不住心跳如鼓,脚下虚浮,身僵如木。   气氛正好,风光如画,也许她不该辜负面前美人秀色可餐。   她……要不要揩点油?   在彼此鼻息交织那一刻,他薄唇轻启,声音温柔如水:“妈——你皮黄色浮,两眼无神,眼白发黄,皮干如龟,干瘦如猴,要多喝点羮桨生津之物才是正理,身为人子者,怎能让您如此任性。”   他一抬手,将手里的桂花羮舀起,温柔而不容拒绝地“咔嚓”塞了她一嘴。   琴笙淡淡地微笑:“母亲不喜欢娘这个称呼,想来是因为母亲出身南地,南地有民称母为妈者,以后琴笙就唤您——妈妈可好。”   楚瑜呆滞了片刻,暴怒着一把推开那张美丽的脸:“妈嘞戈壁——你给我滚!”   对了,这就是她最讨厌这厮的一点——一脸温淡优雅,一个脏字不带地把人气个半死。   偏他丝毫没有自觉,是个“实诚”得不能再“实诚”的“好孩子”。   看着楚瑜被灌完一碗桂花羹,琴笙忽然温淡清雅地一笑:“娘,你该喂奶了。”   楚瑜看着他波光清潋的美目,又看了眼他不知道哪里变出来的一碗香气诱人的雪白牛乳,忍不住咬牙切齿:“你喝奶就很奶,能别顶着这张脸说这种让人恶心的话么?”   她每次听见都起鸡皮疙瘩,尴尬症发作。   琴笙若有所思:“娘,我想喝你的奶如何?”   楚瑜蹲地,无力地捂脸:“算了……你还是换回去吧。”   ……   远处长廊上站着的几道人影却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一名娃娃脸的男子忍不住低低道:“还好,我还以为三爷看上她……。”   “咳!”金姑姑轻咳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金曜亦冷冷地开口:“三爷是什么人,怎么会看上那种货色,木曜,这种话能随便说的么?”   木曜立刻低头,恭谨地道:“首领,是木曜失言。”   金曜转过脸看了眼远处看似“亲昵”的二人,随后慢慢握紧手里的长剑,眼底闪过戾色:“姑姑,这个楚瑜看似粗莽之女,却非省油之灯,水曜已经几次发现她暗中勘察咱们的院子,而且三爷就是伤在她手里。”   金姑姑目光微冷,淡淡地道:“老金也说了三爷如今头部受伤,如今只有十三岁左右的记忆,而且记忆紊乱,举止诡异,伤后睁眼初见之人便是楚瑜,如雏鸟认母,固执地只认定他自己认定之事,所以将楚瑜护得死紧。”   金曜的声音里冷意渐盛:“难道咱们就这么由着她逍遥。”   他知道老金的医术诊断不会出错,那楚瑜狡猾之极,半步不离三爷左右,滑溜如鱼,让他们想下手除掉她也不得不顾忌主子的存在。   金姑姑看向身边一直望着远处没有说话的中年男子:“老金,三爷受伤后,如今似性情都大变,你怎么看?”   不管是九天飞雪凝冰骨的云上仙还是幽诡暗夜里的翻手云覆手为雨的王者,都不会对稚儿喝的牛乳有任何兴趣……   金姑姑忍不住眼角又抽搐了一下。   老金生了一张干瘦的脸,两撇细胡敲起,瘪嘴一抿嘴角上扬,看起来总是带着和蔼笑意,但一双三角眼里幽幽寒光却让人不寒而栗。   金字辈在琴三爷身边皆是一等谋士或武臣,平日各司其职,难得一聚,尤其是老金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不是因为主上出了大事他也不会出来。   老金并没有直接接回答,而是摸了摸自己一撇胡须,阴沉沉地笑:“着急什么,主上脑中不过是积淤血块未散,并不会一辈子这样,何况你们不记得三爷为何会亲自出现在火场里了么?”   金曜一愣,眼底忽现幽寒杀机:“您是说……。” ------题外话------   哈哈哈,大家好热情,抢楼抢了600多层~所有的奖励都发放完毕啦~么么哒~么么哒~谢谢大家砸给三爷的买奶钻,给小鱼插满头的鲜花,么么哒~   我的文不会为了搞笑而搞笑~但是这次文风会轻松些,毕竟小鱼是这种比较活泼的性情,三爷嘛……咳咳咳~情况特殊,现在还是温柔美貌的忠犬~不过相信你们很快会体会到他的“温柔”不同之处了,嘿嘿…   大家看文也是图个开心不是~顺便说下,小鱼不是那种万能型的女主,但也不会受了欺负不还手。   普通女孩子,小人物的史书~只是她恰好遇到了另外一个变态而已。    ☆、第五章 娘,你死了,谁给我喂奶?   老金捏着他憋嘴上两撇小胡须,似笑非笑地道:“主子设局那么久,终于逼出了隐姓埋名十余年的黑海老魔,但黑海老魔死的时候只有主子和这个丫头在火场里,现在没人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爷到底得到咱们要的东西了没有,这个丫头到底看见或者知道了什么。”   金曜眼底寒光不减:“当时她一见我们就逃,定然从黑海老魔那知道了什么,我看将她关进鬼牢几个日夜,自然什么都乖乖招了!”   金姑姑却沉吟着摇头:“这丫头现在动不得,主子只是没了十三岁后的记忆,也就是他很可能以为自己只有十三岁,但主子十三岁时发生的事情和那时候他的能耐,你们忘了么?”   老金和金曜两人闻言,皆是脸色一变,似想起什么极为可怖的事情。   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看着远处的两人好一会,老金三角眼里闪过精光,轻哼:“也罢,主子情况很不稳定,谁也不知道到底主子什么时候恢复,咱们且先盯紧着罢。”   金曜轻嗤一声:“谅她也翻不出我们的手心。”   众人冷冷地看着远处的二人,皆沉默了下去。   ……   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应该是什么样呢?   楚瑜托着下巴坐在美人榻上,看着窗外的蓝天发呆,她上辈子再加这辈子她也算得活了几十岁了,但她相信正常的十三岁少年绝对不会是眼前这个“少年”那么狗厌猫嫌,神憎鬼厌!   “母亲,秋日天光依旧炽烈,秋风却凉,你要仔细着凉。”一件薄衫伴着他的声音落在她肩头。   绝代‘佳人’在侧,温声柔意,细心体贴,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艳福。   但是……   “若是着凉了,母亲这身无二两肉,干瘪如柴的身子,说不得就要一命呜呼,就没有娘喂琴笙喝奶了。”琴笙轻叹了一声。   楚瑜翻了个白眼:“你才一命呜呼,全家都一命呜呼!”   还有,琴三爷你是对找人喂你牛奶有多执着?   每次琴笙顶着这张谪仙脸说这种充满弱智又违和气息的话,她都觉得浑身无力。   琴笙说完,提着一床丝绸被子,似全没有看见某人的挣扎,慢条斯理地将她扎成了个蝉蛹。   楚瑜扭动几下无果后,索性放弃挣扎,只望着天空,暗自叹息。   每次这“弱智儿童”一本正经,一脸温柔淡定的说出这种气死人不偿命的时候,她都不知道他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有时候她甚至不确定面前的大神是不是在耍她玩,报复她用石头砸破他的脑袋。   毕竟他虽不记得十三岁之后的事情,除了经常望着天空沉默发呆,行为举止却少有“弱智”之像。   唯有让所有人都吐血的一点是——他自打伤好后,万事不理,就日日跟着她身前身后的转悠,固执地喊她这个一看就比他小的女孩子“娘”,那模样与声音,简直诚挚到忧伤。   诚挚到连她都偶有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忘了自己生过个儿子……   楚瑜暗自翻了个白眼,她实在不觉得有任何理由和任何事能让琴家家主——那个貌若谪仙,却制出一片尸山血湖的大魔王如此牺牲。   所以,他一定是脑残了~!   琴笙忽然抬首,看着楚瑜的妙目间波光潋滟,幽幽如晦,似一片月下海,深邃无垠。   楚瑜微微一僵,几乎以为他恢复了正常。   半晌,琴笙方才极慢、极轻地道:“我不会让母亲随便死的,笙儿还要伺候你终老。”   说罢,他身子一斜,径自躺在她的腿上,闭眼小憩。   楚瑜只觉得心上“biu”地一声又被插了一支冷箭,差点喷出一口老血:“你——给我起来!”   男女授受不亲,她也不会随便死,更不需要他伺候她终老!   楚瑜正打算把自己腿上的人踹下地,一只修白如玉的手忽穿过厚被轻轻地搁上她的膝头,琴笙轻喃,声音低柔似暖风轻雾:“别动,我守着你。”   他的指尖温度穿过薄薄的裤子透进了她膝头皮肤里,那陌生的温度让楚瑜莫名地一僵。   她垂下眸,正见着一张隽美无双的俊颜静静地栖在自己膝头,呼吸浅淡均匀,微凉的风轻轻地撩起他鬓边的发丝,浅白的日光落在他近乎透明雪肤上,让他的如玉眉宇看起来笼了一层淡淡的光晕,长长的睫羽如安栖的凤羽。   枕在她腿间安眠的人,似一尊冰凝雪雕的观音,清冷如莲,不食人间烟火。   楚瑜有些怔愣,连呼吸都忍不住放轻。   他居然真的敢在她膝头安心睡着?   他就……不怕她再动杀意?   还是……他真的忘记一切,把她这个打算砸死他的“凶手”当成娘?   楚瑜因为这个惊悚的念头,脸部肌肉瞬间扭曲。   她的目光从琴笙身上移开,眼角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房梁之上——那里有暗影幽幽,虽似无人,但她却知道每时每刻都有人在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膝上睡着的美人,黑白分明的明丽大眼里闪过一丝冷色。   算了,如今局势诡谲,她要想安然脱身,少不得还要借他之势,总要妥协一些。   楚瑜动了动腰,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美人榻上,凝视着膝头那张宁静睡颜,她却忽然觉得烦躁的心竟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也许是阳光太好,风太温柔,也是百无聊赖,也许是这些日子过得几无放松之时,楚瑜不知不觉地也靠着美人榻睡着了。   而待她再醒来的时候,却是被耳边一阵剧痛刺醒。   “贱人,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竟然敢爬琴爷的床!”   “嬷嬷,为什么会这样!”   “呜呜呜——!”   尖利的怒叫,女子的哭泣声混杂成一片嘈杂,楚瑜只觉得被吵得头疼。   “吵死了!”她刚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却被人狠狠一拉,猝不及防下一下子摔倒在地。   背部的闷痛让楚瑜直翻白眼,她一下子清醒过来,抬头看过去却发现房间内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大堆女人。   为首的几个女孩子穿着打扮皆不俗,周围的看着倒像是丫头婆子。   只是这一大群人全都对着她怒目而视。   “你们是谁,干嘛啊!”楚瑜忍着背痛爬起来,一头雾水地看着一屋子的莺莺燕燕。   “做什么?主子的床是你睡得的!”一个粗鲁的婆子忽然扑上来,对着楚瑜抬手就是一巴掌。   楚瑜刚醒,猝不及防下,只来得及偏头躲开,却还是被那婆子的手抓了把脸。   楚瑜勃然大怒,捂住自己的脸,反脚就一踹,直接狠踹在那婆子的心窝上:“去你娘的,老虔婆!”   她到底是当了几年捕快,跟着老胡学了些拳脚功夫,虽不算精通,但足够将那婆子一脚踹滚了几步远。   那婆子就被踹得惨叫一声,抱着心口满地乱滚。   楚瑜这一脚瞬间震住了在场的所有莺莺燕燕。   楚瑜看向众人,唇角裂开恶狠狠的笑:“还有谁要教训我的?”   一个容貌妍丽的粉衣少女看着她,冷笑:“听说琴爷身边新来了个勾引爷们的贱丫头,想不到你竟除了无耻,还敢当着主子们的面行凶!”   “主子?”楚瑜黑白分明的大眼微微眯起,转了转自己的手腕:“你们谁是我的主子,说说看?”   这年头,是条狗都想爬她头上当主子了?   那粉衣少女被呛了声,忍不住对着门外的侍卫怒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教训这个贱婢!打死算我的!”   楚瑜一惊,对付这些莺莺燕燕,她有的是把握,但是那些是有武艺的侍卫……   “是,小姐!”几名侍卫闻言,立刻凶神恶煞地提着棍子朝着楚瑜扑了过去,劈头盖脸地砸下去。 ------题外话------   暂定中午十二点左右更新,下课、下班吃午饭的时候供大家消遣~暗黑系~萌哒哒~   嗯,三爷现在被楚瑜搞成非正常的脑残状态,但他真的和九爷的尖酸毒辣不同,这孩子嘴就是“实诚”,美就是美,丑就是丑,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喜欢就是喜欢,上进好少年不说谎。   琴笙宝宝只是用他自己的标准来衡量别人而已~比如世上百分九十九点九的人没他皮肤白嫩,没他气质好,没他好看,没他有钱,于是——楚瑜真不丑,其实挺好看秀气一妹纸,就悲剧了。   琴笙宝宝很老实的,哪怕你是我认定的老母,我也很奇怪为什么你能生出我这么美丽的儿子,你是我老母,但你的丑(比他丑)是事实。   楚瑜:你是我亲妈么?   悠:我也是三儿亲妈,就酱。   对了,谢谢大家投喂琴笙宝宝钻石和花花换甜牛奶。    ☆、第六章 母慈子孝   楚瑜看着扑来的侍卫,暗道好女不吃眼前亏,她大眼哧溜一转,径自利落地扒上窗,就要夺窗而逃,却忽然听见脑后呼啸而来的巨大风响。   “砰——!”   一张沉重的黄花梨百宝柜携着厉风掠过众人,最后硬生生地砸镶进她身后的窗子里。   木屑烟尘四溅。   “我艹!”楚瑜惊出一身冷汗,目光发直地盯着擦着自己脸不到一寸,牢牢地镶嵌进窗壁里百宝柜。   到底……是什么样恐怖和精准的力道才能做到这种地步?   在场的其他人则呆呆地看着门口的人。   门边那人一身素衣长袍,翩然若仙,手上提着一只食盒走近楚瑜,他修眉微颦,眸光幽幽:“你要去哪里?”   楚瑜扭头,见他精致无双的容颜依旧平静而温柔,心里却莫名其妙觉得有点发毛。   这“孩子”……生气了?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便有人已经迫不及待地上前哭诉了。   粉衣少女却在看见琴笙后,一改之前的嚣张跋扈,趋前盈盈地一拜,娇颜含粉:“芝诺见过琴爷,这位姑娘无故打伤芝诺贴身嬷嬷,芝诺不知她是什么身份,唯恐她伤了其他人,就让身边的侍卫将这姑娘拿下,还请琴爷恕罪。”   楚瑜冷眼看着那芝诺,古怪地笑:“原来大家闺秀除了学习琴棋书画,还会学变脸。”   芝诺脸颊微红,却没有理会楚瑜,抬起的大眼里竟似含泪,贝齿轻咬粉唇,幽怨地看着琴笙:“琴爷,你就由着一个下人这般放肆么?”   琴笙淡淡扫了芝诺一眼:“是不能由着下人随便放肆。”   楚瑜忍不住暗自比了个中指——混蛋,有异性没人性!   前一刻还叫她娘,下一刻她这娘就成了下人!   芝诺闻言,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轻蔑地瞥了眼楚瑜,随后又忍不住抬眼偷偷看琴笙如玉侧脸,心中暗道,这样温柔俊美的神仙人物怎么可能拿柜子砸窗,刚才出手的定是琴三爷身边的人。   琴笙忽然抬手,搁在身边的一只红木雕花嵌宝八仙桌上,随后修指轻巧优雅地向上一提,那只沉重的八仙桌瞬间在众人错愕的眼神里飞起,然后携着厉风凶狠霸道地直砸向包围着楚瑜的侍卫。   “啊——!”   “哎哟!”   “轰!”   侍卫们恐慌地瞪大眼,却避之不及,一下子被沉重的木桌砸个正着,瞬间跌成一团。   坚硬木桌裂口,桌下鲜血四溅,桌下之人痛得出不得声,有人再无声息。   芝诺等人瞬间呆愣住了,一脸悚然。   琴笙妙目掠向芝诺,芝诺瞬间一惊,白着脸倒退两步,嚅嗫:“琴……琴爷。”   琴笙不再看她,径自向楚瑜走去。   芝诺方才松了一口气,委屈得眼眶泛红,又羞又怒正转身要走,却不想忽然身后一道厉风来袭,她整个人瞬间就飞了起来!   “啊——!”   众人只见琴笙漫不经心地一甩袖,随后芝诺便如同垃圾一般,尖叫着一下子被甩了出去,直到“砰”地一声撞上了那碎成两半的八仙桌。   “轰”开裂的八仙桌彻底碎裂成碎片,而那道粉影也即刻没了声息。   “芝诺小姐!”   “小姐!”   “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响做一片。   琴笙漫不经心地道:“打死了算我的,嗯。”   他那一声“嗯”的尾音,绵长幽深,带着撩人的温柔,却令众人颤如落叶,竟没有人敢上前去救人。   琴笙不提着食盒,走到呆滞的楚瑜面前。   他低头看她,微微一笑:“娘,琴笙新烹好了的银耳雪蛤。”   楚瑜好一会才回神,下意识地一脸嫌弃:“谁要吃树蛙的卵……。”   琴笙笑容渐深,眸光清莹潋滟:“娘要琴笙喂么?”   楚瑜只感觉一滴冷汗划过背后,温柔微笑:“乖孩子,娘自己……吃。”   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她,面前这个“弱智少年”现在惹不得。   琴笙将碗递给她,温温淡淡地道:“看不见母亲,我会担心。”   楚瑜一边努力灌雪蛤羹,一边点头如捣蒜,表示她绝对丢下自己的“娃”。   原本就惊恐不堪的房内众人看着“母慈子孝”的二人,顿时一片风中凌乱,如遭雷击。   名满天下的慈心琴神、琴三爷居然多了个十几岁的——娘?   ……   门外站着的金姑姑看着房内一片兵荒马乱,轻叹一声,淡淡地吩咐:“金曜,以后不要再自作主张放外人进来。”   金曜脸色也不太好,他微微颔首:“金曜知错。”   他本是想借用这些女人的手教训楚瑜,谁知会是这个结果。   “将这里的事情处理妥当后,请三爷和那丫头去宣花厅。”金姑姑吩咐完毕,转身便离开。   金曜眼底闪过一丝懊恼,恭敬地道:“是。”   ……*……*……*……   宣花厅   金姑姑打发了所有仆人离开,不动声色地用一杯参茶将牛乳盏挤开,将参茶搁在琴笙手边,轻声道:“三爷,您最近病了,有许多事情记不得,但容老奴提醒您沈芝诺小姐是沈阁老的孙女,也是咱们琴家的远房堂小姐,您今日出手伤了她,着实不该。”   金曜也瞥了眼自顾自在那喝茶的楚瑜,似有意无意地冷道:“主上许是忘了,今日与芝诺小姐一同来的几位小姐都是大老爷为您选的未来主母人选,与某些身粗肉糙,狗仗人势的粗俗女不同,经不得摔打。”   楚瑜捧着个茶杯低头喝茶,全当金曜在放屁,只竖着耳朵努力听八卦——原来那些哭哭啼啼的莺莺燕燕全是想吃身边这只天鹅的‘蛤蟆’,怪不得看见自己在他房间里就作天作地。   琴笙抬手越过金姑姑的参茶,取了边上牛乳慢条斯理地品着:“她伤了母亲,女不孝,怎可为媳。”   “母亲”二字一出,金姑姑、金曜和楚瑜都齐齐打了寒颤,脸部肌肉也不约而同地抽搐。   楚瑜只觉得金姑姑和金曜看着自己的眼里像长了针,扎得她很有些不爽,可不是她死乞白赖留在这里当“娘”的!   她大眼珠子一转,学着琴笙样喝了一口茶,老气横秋地沉声道:“我儿说的极是,那等仗势欺人的小贱人,休想进笙儿的门,就算你爹同意,为娘也不同意!”   他们不是嫌她狗仗人势么,她还就仗势欺人了,咬她呗?   琴笙抬起眼静静地看了楚瑜一眼,竟露出清浅温柔的笑容来:“琴笙定是要教母亲满意的。”   金姑姑和金曜两人差点为楚瑜的无耻吐血三升。   难不成只要这无耻丫头不点头,主上就一辈子不能娶媳妇进门?   金姑姑到底老辣些,定了定神,扶着额道:“三……三爷,您以后千万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叫楚瑜……楚姑娘母亲!”   琴笙唇角的温淡如清风的笑瞬间消失,像烈日下的冰雪消融殆尽,只留下一种诡异的近乎暴烈森然的气息。   虽然他的脸上毫无怒容,但却让人莫名地胆寒,连金姑姑都僵住了身子。   “原因。”他淡淡地开口。   金姑姑看了眼一脸恶劣笑容的楚瑜,咬了咬牙道:“您才刚刚认回楚姑娘,琴家的情况如此复杂,您现在很多事情不记得了,陡然当众相认,只怕会给楚姑娘和她的亲朋好友带来无尽麻烦。”   琴笙没有说话,只是看向楚瑜:“母亲?”   楚瑜眼角余光瞥见金姑姑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眼里一片阴郁冰冷,隐着毫不掩饰的威胁。   楚瑜心中微微一转,便可有可无地点头:“随便,不过是个称呼罢了。”   金姑姑松了一口气:“那以后楚姑娘还是以侍婢的身份……。”   “小姑姑。”琴笙温温淡淡地打断了金姑姑的话,不容拒绝地道:“从今日起,我暂唤母亲为小姑姑,位同家中主母,任何人不敬她,便是不敬我。”   楚瑜看着金姑姑和金曜绿光映照的脸,挑了挑眉,笑眯眯地故意伸出爪子抓过琴笙的白皙修长如玉的手,摸啊摸:“我儿乖,有你在,谁敢欺负我?”   她想开了,既来之则安之,她逃不出去,那就危机里寻转机,慢慢享受现下的‘好日子’顺便给某些人添些惊吓,说不得可以气死那些整日算计她,想杀她的混账们。   她总不能被白白一个人担惊受怕不是? ------题外话------   小鱼不是圣母,大家放心,成长型女主,她就是和我们一样普通的女孩子而已,但绝不会任人欺负,小人物的成长史。   鱼者,奸诈滑溜也,就酱。   小剧场:   九爷叹:唉,一代不如一代,代代蠢过上一代。   阿初冷:哼,好过楼上丑人多作怪,早当太监早了事儿,免得祸害下一代!   九爷怒:兔崽子你作死么,敢骂你美貌无敌的祖宗,不是我你哪里来的小丁丁!   琴笙放下手镜,幽叹:楼上都生得美,只可惜相由心生,上面一位阴气,一位鬼气,被爷这样仙气衬得如此丑陋猥琐,仙——实在是一种罪过。   茉莉:我炸,楼上三神经病是谁?   小白:不认识,二炸!   小鱼:哈,三炸,赢了,钱来!    ☆、第七章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   “多准备些点心。”   “是,瑜小姐。”   “有冰碗么,上一个。”   “但是主上说了,您不能吃太多冰。”   “你们主上炖糖水去了,又不在这。”   “是……瑜小姐”   楚瑜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满地地看看自己最近白嫩不少的手,随后歪在小榻上闭目养神。   都说牡丹富贵养,她这喇叭花养在富贵汤池里也越来越水灵了,也不枉她担惊受怕这一遭。   阁楼上,金曜冷眼看着远处院子大树下享受着丫头们伺候的楚瑜:“叫她一声小姐,真以为自己是个主子了,难道我们就这么任由那个无耻的丫头在这里作威作福么?”   他一想起自家英明神武、谪仙一般的主子任由楚瑜呼来喝去的样子,手里的剑便欲暴起杀人。   金姑姑微微蹙眉:“老金说了主子现在脑中积血未散,不清醒,他只肯相信他愿意相信的东西,就算那些认知不合常理,可他愿意信,所以现在楚瑜那丫头就动不得。”   这些年主子早已修得炉火纯青,色如观音,心似深海,喜怒不形于色,弹指间樯虏灰飞烟灭,但这些天为了这个丫头,主子都动了几回怒了?   简直像真回到了十三岁的少年轻狂时,却又和当年的他不尽相同,连他们这些亲近的人都摸不清主子如今的行事模式。   金姑姑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头疼。   “若是她对三爷不利,我便是拼将一条命让主子处置,也要诛她于剑下。”金曜冷哼。   两人说话间,忽见水曜匆匆来报:“金姑姑,首领,风和院大老爷派人来寻主子和楚……姑娘。”   金姑姑和金曜两人互看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阴沉寒光。   “到底还是来了,爷不过出事才几日,便有人等不及了。”金曜桃花眼里有冷火濯濯。   金姑姑拢手入袖,细长的眸子里一片深不见底的幽寒:“日子过的久了,有些奴才忘了自己身份,时时想要爬到主子头上了。”   ……*……*……   风和院,大树参天,太湖石嶙峋精致,一片古朴的装饰可见主人的品味不俗。   只是此刻正厅内一片嘈杂之声,怒气喧天,下人们个个缩着脑袋,大气不敢出。   “荒唐,荒唐,你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来历不明的小姑姑,是要气死为父么!”一名年约五十左右,面方口阔,看起来极为严肃沉稳的中年男子愤怒地拍打着桌子,对着坐在自己左手边的琴笙怒道。   琴笙手里捧着茶杯,慢条斯理地轻品着里面的奶露,却并未说话。   那中年男子正是琴笙的父亲,也是琴家大老爷琴守正,琴家原本是江南百年诗书世家,只是渐渐没落了,到了生性耿直的琴守正这辈,他更不爱文只崇武,投笔从戎,官至江南镇抚司将军才因宿疾退隐。   加上他早年机缘巧合下娶了南天织楼的大小姐,家底更是殷实起来,两个弟弟也分别都娶上了上京世家大族之女和湘南有名的绣家女,琴家也从此于织造绣工一道上渐成大器。   到出了琴笙这么个惊才艳绝的人,让琴家绣坊开遍天下,更以白身掌管江南织造,连天家四时的衣着用度几乎皆由琴家承办,琴笙也自然而然被奉为琴家家主。   琴家外有琴笙处理公务往来,内有二房打理公中,原本就不善于经商的琴大老爷直接偷懒去开武馆收徒弟,舞枪弄棒去了,已经多年不问家族内外事情,更管不住自己的儿子。   但见琴笙一副淡漠并不搭理自己的模样,他还是气得胡子发抖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转脸恼火地瞪向站在琴笙身后的楚瑜,叱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老子……本老爷何来你这么个妹妹!”   楚瑜眼观鼻鼻观心,也不理会琴大老爷的逼问,只暗自讥笑——嘿嘿,琴大老爷,你多个妹妹算什么,你儿子其实是给你安排了个老婆咧。   不过她再次确定,琴笙那漂亮的脑瓜子一定是被她砸坏了,亲爹都快气炸了,他非认贼做母……呃,强认她做母。   琴大老爷估计是没想到居然连楚瑜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他脸色铁青,却见琴笙坐在楚瑜身边,又不敢把楚瑜真的怎么样,只气得吹胡子瞪眼。   大厅下首左右各自坐着一对同样中年模样,穿着珠光宝气的中年夫妻,正是琴家的二房和三房,坐在左边的一名身材圆胖的男子见状站了起来,对着琴大老爷和和气气地道:“大哥,你小心气坏身子,我想琴笙做事必定有他的道理。”。   “老二,你不要为笙儿辩解,我要他自己说。”琴大老爷‘砰’地一声又狠狠地拍了下桌子。   琴守礼见状,因为肥胖而挤得细小的眼里闪过一丝不耐,却又很快地掩饰住了,只瞥了眼自己的妻子柳二夫人。   柳二夫人生就一张桃心脸,柳叶眉吊稍眼,颇有几分妖娆姿色,出身湘南商贾大族,她不疾不徐地将自己打量楚瑜的目光收回来,笑盈盈地道:“大伯,虽然大嫂早逝,但琴笙自幼起何曾让您和我们这些长辈们操心过?”   琴大老爷闻言,有些哑然,没错,他这个儿子确实非常的省心,他做的任何决定即使当时看起来是毫无道理的,但是事后却从未出过错,琴家能有今日,全托琴笙之能。   虽然……   他看向依旧一脸淡然平静的琴笙,只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儿子了。   琴大老爷暗自叹息了一声。   此时,一道清冷的女音忽然响起:“今非昔比,听说琴笙火场里伤了头,如今许多事情都已经记不得,被小人蒙骗也是有的,否则怎么会出手伤了沈家小姐。”   琴大老爷看过去,正见着右下手一直沉默着的清瘦女子站了起来,他蹙起粗眉:“三弟妹,那件事不是说了是误伤么?”   那女子皮肤有点苍白,生得平眉秀目,眉宇间一股子清冷秀逸的诗书气,她只穿了一袭绣月兰的素青细缎长袍,发间戴着几枚古朴的青玉簪子,并不华丽,行止却间颇有大家闺秀的气度,正是三老爷琴守德的正妻沈三夫人。   沈三夫人出身沈氏大族嫡女,闺阁中便是京城第一才女,如今虽然不掌中馈,却是江南飞鹿书院的院正,不但很得族中上下尊敬,才名更是满江南,沈芝诺正是出身沈三夫人娘家。   沈三夫人看向琴大老爷,不卑不亢地道:“大伯,芝诺的事情,我们可以对外说是意外,但是那日在场的那么多人都听见了琴笙竟然唤那姑娘母亲,如今若是还由着他性子来,岂非滑天下之大稽,让人笑我琴家是任何宵小之辈都能觊觎的。”   楚瑜百无聊赖地听了半天,只暗中腹诽——说来说去,无非是觉得她包藏祸心的陈腔滥调。   琴大老爷在听见‘母亲’二字时,握着椅子的手紧了紧,下意识地看向琴笙,却见琴笙还是一副淡淡然然,仿佛什么都听见了,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模样,方才心情复杂地暗自松了一口气。   琴大老爷蹙眉道:“如今如何是好?”   沈三夫人与柳二夫人互看了一眼,又快速地别开眼,沈三夫人淡淡地道:“这事情处理起来也容易,将宵小之辈送官或者赶出琴家,琴笙既然头部受伤,自然是好好将养,一切外务便暂时交由家族的长辈来处置,待他伤愈后再议。”   琴大老爷闻言,有些迟疑:“这……但三弟还在官场,二弟也从未接管过全盘的生意外务,只怕这一时半会间……。”   琴二老爷立刻又似一个胖球儿般弹跳了起来,对着琴大老爷笑眯眯地道:“大哥放心,我手下那家绣坊什么时候是不盈利的,生意上的事情都是通一脉,就百脉通,何况还有柳娘帮衬呢。”   柳二夫人也袅娜起身一福:“大伯放心,我自在家里做女儿的时候就跟着父亲走遍家中商号学盘账,哪里有不会的。”   琴大老爷还有些犹豫地看向琴笙,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咳。”一直没有说话的柳三老爷忽然轻咳了一声,他一身素蓝缎袍子,看着极为斯文。   他淡淡含笑道:“我在官场上也还算有些门路,这种时候,总要照看些自家生意的。”   柳三老爷此时官任知府,正是云州父母官,更是老胡的上司。   只是楚瑜平日穿着皂衣如少年,他眼里更从未留意过楚瑜这么个不起眼的存在,自然认不出楚瑜。   楚瑜虽认出了这位知府老爷,但知道了他是琴家人,更不会冒险妄动。   琴大老爷偷偷瞄了眼琴笙,见他还是沉默不语,一副庙里白玉观音不闻人间事的模样,便暗自忧心,莫非笙儿真的如二弟和三弟说的那样,痴傻了不成?   楚瑜一直在琴笙身后站着,看着眼前这一幕戏,心中不由满是讥诮。   真是有趣,原来名义上是为了将她这个‘贼’子驱逐出去,实际上是要夺权,看来这名满江南的琴家也躲不过这争权夺利的破戏码。   只是不知道,戏里的正主儿又会如何?   她垂下明丽的大眼,幸灾乐祸地盯着琴笙的后脑。   金姑姑那些人日日当她是贼,这会子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后院起火了,真是有趣得紧。 ------题外话------   琴笙宝宝越来越萌,但我相信大家看出来他的萌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乖萌,而是冷萌。   还有一年最忙的年底又到了~圣诞节也要到了~单身狗和拖家带口猫们,你们咋过节滴~    ☆、第八章 暴力美学   但不管自己身边人怎么劝,琴大老爷都一直没有回答,只拿着眼睛使劲地瞅琴笙。   柳二夫人与自家老爷互看一眼,倒是也不着急,他们知道这琴家真做主的可不是这位琴大老爷,有些事还得琴笙做决定。   哪怕,他已经是个傻子。   虽然他们暗中打量了许久,还看不出来这琴笙到底是不是如他们探听到的消息一般真的‘傻’了。   柳二夫人瞥了眼沈三夫人,却见沈三夫人别开脸,只与琴三老爷两人静静坐着,泥塑的菩萨一般。   柳二夫人心里暗自恼火地冷哼一声——这种时候还要装清高么!   她迟疑了一会,还是款步走到琴笙面前,轻声恭敬地道:“琴笙,你好些了么?”   在外人眼里,公子琴笙,琴三爷是不食人间烟火一尊玉观音,是妙手天工绣中神,是玉骨冰心的琴中仙。   唯有他们这些琴家人知道,即使是她们这些所谓的长辈在他面前都不敢造次,琴家虽然是从琴大老爷的时候发家,但能走到今日,皆是琴笙一手所成,他是琴家不可违逆的存在。   这些年但凡和琴家,或者说和琴笙作对的人全都悄无声息地在人间失了踪影。   就算琴家人都没有人能靠近那明明温静如玉的琴家家主,那人是昆仑峰上雪,佛堂上寒玉观音像,便是多靠近一分都让人忍不住屏吸,不敢造次,说不清是敬还是畏。   柳二夫人更是深有体会,那人淡然幽雅的笑容下,却是无边静海深流,深不可测。   这些年她和夫君也不是没有试图越界插手琴家的事,但每每才出手便发现自己安插的人,暗中布置的关系网,所有试图染指的东西,全部在一夕之间全部消失,仿佛那些人,那些东西从来没有在世上存在过一般,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唯一留下的是琴笙偶然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分明平静淡漠,却让他们不寒而栗。   那种伸出手,却只能摸到虚无黑暗的恐惧,让他们最终再也不敢造次,安安分分地窝在自己的小绣坊里。   只是,人的心,岂能就被这么束缚?   她是湘南商场霸主出身的柳家女,怎能就此甘心?   如今,机会来了。   看着面前一脸淡漠的琴笙,柳二夫人咽了咽口水,琴家家主余威仍在,但那种对权力的欲望让她还是咬牙上前低低道:“琴……琴笙,琴三爷?”   太过安静的男人让她几乎不敢直呼其名,甚至低声下气。   却依旧没有人搭理她,柳二夫人的脸皮快撑不住了。   琴笙却忽然动了,他搁下手里的粉彩瓷杯,在柳二夫人等人期待又隐含畏惧的眼神下,他转身轻握住楚瑜的手,温声道:“小姑姑,我想喝酸牛乳。”   柳二夫人:“……。”   琴大老爷:“咳咳咳,大男人喝什么牛乳!”   其余众人:“……。”   ……   楚瑜再次成为了众人的焦点,那些目光里的试探、防备、厌恶如此的熟悉,呆在这里这些日子,她早已习惯。   她对低头看了看琴笙琥珀色澄净明丽的眸子,忽然觉得这堂上一片污浊的空气里,这双眼睛倒是让人觉得非常舒服。   她反手握住琴笙的手,笑眯眯地道:“嗯,姑姑也想喝酸乳。”   琴笙温然颔首:“嗯。”   这一次他没有加上太多让楚瑜吐血的定语,干脆地起身牵住楚瑜离开。   所有人的目光都直勾勾地盯着楚瑜握住琴笙的那只手,那些目光里全是震惊、错愕,甚至惊恐。   琴笙居然会主动去握住一个女人的手,而且……居然有人敢反握住琴笙的手!   所有琴家的人都知道琴笙有多珍视他的那双手——那双拨弄出百鸟来朝之音的琴神之手,那双绣出天机之绣的手!   曾经凡是被那玉骨手的美丽诱惑而生出冒念头的人,不多久全都因为各种‘意外’断臂削腕,只是从来没有人怀疑到那神仙般的人物身上。   但他们是琴家人,心中岂能没有数,只是从不敢往外说。   楚瑜将所有人的震惊目光收在眼底,心中爽极,对着众人恶劣地摇了摇手:“再会,诸位。”   就是这么个手势,瞬间惹怒了一直沉默着的沈三夫人,她梭然拍案而起,冷声道:“琴笙,琴三爷,你就这么抛下我们这些长辈,带着这个贱婢离开,你何时竟堕落到如此地步?”   沈三夫人心中也不是不惧琴笙的,但敢在琴笙面前摆脸,一来是她记得娘家侄女沈芝诺是怎么落到如今还躺在床上吐血的地步的。   且不说亲疏有别,沈三夫人袒护沈芝诺,就是她那女先生的清高孤冷的性情,也最看不得那些行魅惑之事的女子。   虽然她也不明白楚瑜这样姿容寻常,一身市井气息,不过生得有些灵动的女子哪里来的本事竟就能蛊惑住了目下无尘的琴笙。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在她心中更直接给楚瑜打上了狐狸精的标签。   二来,她也看出了琴笙的模样是有些不对劲,总要试探一番,没有比楚瑜更好的筏子了。   楚瑜自然不知道这个沈三夫人与沈芝诺的关系,只是沈三夫人的敌意与轻蔑如此清楚,她自然看得明白。   她挑了挑眉,大眼珠子里闪过不耐,她何曾招惹过他们,这些所谓的世家大族就这么喜欢随随便便地践踏别人么?   口口声声贱婢,贱婢的,那她就做个‘贱婢’好了。   楚瑜忽然抬起眼看向琴笙,用一种她自己都觉得肉麻的声音说话:“阿笙……。”   但是她告状的话还没有出口,琴笙就在她眼前消失了,下一刻大厅里就瞬间出现一声巨响,烟尘四起。   “轰隆!”   所有人都吓得浑身打颤,一时间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只是待烟尘散去之后,他们才看清楚了大厅的内的情形,所有人瞬间呆滞。   原本天井正中一只大约四人合抱的巨大鼎状青铜花盆,里头种植着一株硕大的古榕,如今里头的古榕被连根拔起扔在一边,而那只巨大的青铜鼎状花瓶被人轰地一声甩在正厅的地上,直砸碎了满地方金砖,碎石飞溅。   青铜花盆深潜地面,一个抽搐的人影被人提着插进花盆中间,如同一株被种植的植物。   而一边提着一根折断的树枝正在慢条斯理地拨土将那一株‘人树’种好的白衣人不是琴笙又是谁。   “救……救命……。”   被种植的人树——沈三夫人浑身狼藉,半身插在土里,她惊恐地呜咽着,咳着血,恐惧地伸出手颤抖着向周围的人求救。   但就连她的夫君都吓得跌坐在地,面色惨白,不能动弹。   琴笙琥珀美眸幽光潋潋,唇角笑容清浅温柔:“她是小姑姑,不是贱婢。”   话音刚落,他轻轻一扬手。   “嗤!”一声刺耳的骨肉摩擦之声响起。   他优雅地t一拂袖,那一人长儿臂粗的树枝陡然直破沈三夫人的肩头,携着厉风入土一长,竟是将沈三夫人直接钉牢在花盆中!   “啊——!”   血光四溅,猩红一片。   沈三夫人发出一声非人的凄厉惨嚎,瞬间晕死过去,只因着那一只穿透身体的断树枝方才没有倒下。   远远看去,她就像一株新种在花盆里的诡异人形植物,被护木支撑着。   琴笙优雅地站在一边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拭着他修白如玉的手指,竟没有一滴血沾染到他的身上。   凉风习习掠起他的衣袍乌发,他依旧是纤尘不染,仙风道骨的神仙人物,仿佛刚才出手不过是在修剪一株盆景。   这般惨烈诡异的景象,让所有在场的人瑟瑟发抖,震惊恐惧攫住了所有人的心。   楚瑜震撼地看着琴笙,吐不出一个字。   太……   太暴力了!   这一幕都让楚瑜想起了她初见琴笙的那个火光森然的阴霾之夜。   那种残忍的、同样充斥着诡谲美感的暴力血腥手段,震撼得她彻底哑然,又一次彻底刷新她的三观。   而此时,那‘暴力与血腥的美神’似完成了自己的杰作,转身向楚瑜走了过来,他微笑着:“小姑姑。”   楚瑜一个激灵,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只是这一步,却让琴笙也停住了脚步,他原本温柔清雅的笑容慢慢地在脸上消散。   完蛋,要糟!   楚瑜心中瞬间蹦出来两个词,她梭然瞪大眼,虽然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想,但她一向很相信自己如同小兽一般敏锐的直觉。 ------题外话------   暴力美学,嗯,首推昆汀的电影!   琴笙(づ?)づ宝宝很冷萌,求包养求收藏。    ☆、第九章 小蝌蚪啊找妈妈   身体比大脑先反应过来,楚瑜一下子扑了过去,整个人直接吊在琴笙的手臂上,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干笑道:“呵呵,乖宝贝,娘疼你……你要吃啥,喝啥,我来喂!”   啊,真是唾弃这样谄媚又恶心的自己啊!   楚瑜暗自叹息。   可是面前的大魔王不安抚住,说不定下一个被插花的就是她自己了!   虽然她也不过是尝试一下,未必能安抚住这个喜怒不定的大魔王。   琴笙垂着眸子静静地看着她抱住自己的手臂,琥珀眸里幽光潋潋,就在楚瑜被他专注的眼神看得脊背直冒凉气的时候……   “好。”他睫羽微翘如凤凰翎羽,琥珀眸幽光潋潋,唇角慢慢漾开那一抹清风渡云的笑容看得楚瑜直发愣。   神魔一线间,不过如此。   ……   鸡飞狗跳的那一天就这么过去之后,连着好些日子,再也没有人来让楚瑜去任何地方。   就连金姑姑和金曜都在听说了天风院发生的事情后,沉默了下去,暂时没有来找她麻烦。   当然,她也照样走不出这占据琴家最大面积的乾坤院,且不说乾坤院皆按照五行八卦的奇门遁甲布置,阵法日日生变,不知生门根本走不出外,更有暗中监视的影卫。   她身后还有时时刻刻,紧迫盯人的——大魔王。   “娘。”温淡柔和的声音在楚瑜身后响起。   楚瑜正站在窗上张望周围的环境,听着那声唤,不禁眉心一跳,只觉心虚气短。   她跳下窗,有些没好气地对着身后的白衣人道:“是小姑姑,小姑姑!”   琴笙看着楚瑜片刻,笑了笑:“小姑姑。”   楚瑜听着那温柔磁性的声音这般轻唤自己,似有一点柔风掠过耳边,酥酥麻麻,让她不禁一颤,捂住自己的心头,只忍不住暗自骂了声,可恶,这人声音好听到罪过,太适合撩骚,还好他走的高冷范儿,否则不知多少女人要死在他长袍下。   楚瑜眼神颤悠悠、猥琐地瞥了眼琴笙袍下笔直又漂亮的长腿——不知神仙在床上卖力扭小腰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仙气儿十足。   琴笙哪里知道她脑子里在意淫自己,只温温柔柔地道:“雪蛤木瓜已经炖好了,滋阴补肾,对小姑姑这样干瘪削瘦如鬼的丑陋身子最是合适。”   楚瑜看着他手里的碗,脸瞬间绿了:“我忽然想起我肚子疼,我要去拉屎!”   说罢,她转身就走。   果然,这大仙儿的艳福她是享不了的,嘴里不自觉地喷毒就算了,还一天到晚给她灌恶心的林蛙的卵子,她都觉得自己满肚子林蛙蛋,打个嗝就能冒出一只蝌蚪来,再过几天说不得就和他一样呱呱地跟着自己屁股后头叫娘了。   但她还没跑出两步就被揪住了领子,琴笙伸手将她优雅地提回来,把手里的碗递到她的嘴边,轻叹了一声:“娘,老金说了你身子弱,如果不经常进补,定会早夭。”   “呜呜……是小姑姑!小姑姑!”楚瑜被灌了满嘴的雪蛤,一边挣扎一边欲哭无泪地吼道。   夭寿,他是那个找妈妈的小蝌蚪,可她真的不是那个青蛙妈啊!   还有金字辈那些家伙总是变着法儿整她,她不就是当了他们主子一回娘么,她又不是自愿的!   ……   天气渐渐地凉了,楚瑜在琴家也呆了两个月有余。   这两个月,她从一开始的惊弓之鸟到后来也算能吃好、睡好,只是晚上有一点不太方便——她必须得睡在内间,琴笙睡在外间,他仿佛一定要守着她才睡得安稳。   虽然琴家家主的房间够大,内外间都有门,她却总躲不开被监视的感觉,做什么都不方便。   但也不是没有好处,琴笙日夜都黏在她身边,她至少能免去杀身之祸——她能感觉到乾坤院中众人的敌意——譬如金曜,若非他顾忌着琴笙的存在,只怕早已经将她剁吧剁吧扔进溪里喂鱼!   可就算是身为她护身符的琴笙,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清醒过来,只怕到那个时候她更是脱身不得,还不知道是怎么个死法。   脑海里瞬间闪过沈三夫人那一棵“人树”的画面,楚瑜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只怕,琴笙清醒那日,便是她死无葬身之地时。   楚瑜洗了洗手,看着青竹池里的流水,忽然心中生出一点惆怅来。   她怎么就落到了这般进退维谷的地步呢?   “到底,我还要在这里被困多久?”她喃喃自语。   琴家这般富贵,她的吃穿用度都是从未享受过的精致奢华,却身处敌意重重之地,心中只觉得艰难,竟越发思念那些在老胡家厨房偷肉吃,当捕快时自由自在的日子。   “楚姑娘竟然是被困在乾坤院么?”一道女子压低的声音忽然在楚瑜的身后响起。   楚瑜一愣,陡然转脸,便看见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从隔壁的净手间里走出来。   她只觉得这个丫鬟腰肢柔媚,身上带着一股浓烈的脂粉气,那一摇一摆的行止不像丫鬟倒似个主子般,压低了声音也掩不住声音里的傲慢。   而且,以丫鬟的年纪来看,这人也未免老了些。   那丫鬟见楚瑜一直瞅自己却不说话,她未免有点着急,见左右无人便立刻凑上前对着楚瑜低声道:“楚姑娘,你不认识我了,我是……。”   “柳二夫人?!”楚瑜终于记起这张生了柳叶眉,吊梢眼的妖娆精明面容的丫鬟是谁了,不禁错愕。   “嘘!”柳二夫人立刻比了个噤声的姿势,有些紧张地探头出净手间左右看看,确定没有人注意,才立刻凑近楚瑜,笑道:“没错,楚姑娘终于认出我了。”   楚瑜看着柳二夫人这般亲热模样,却用身子挡住了她的去路,她心中瞬间警惕起来,她挑眉:“柳二夫人为何这副打扮,有什么事情么?”   柳二夫人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却低声叹道:“楚姑娘不必担心,我并不想为难姑娘,我听说姑娘你是被琴笙的人掳到这里的,原本还不相信,但方才听姑娘言语,此事果然是属实。”   乾坤院虽然素来如铁桶一般,里面的任何一个婢女和家丁身份都不同于其他院子,皆是有武艺之人,来历更不为人知,往乾坤院安插人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不是这一次家主琴笙出了事,乾坤院有些疏漏,她也没法子打听到楚瑜的消息。   “我的事情与柳二夫人有什么关系?”楚瑜冷淡地道。   她可没有忘记这些琴家人看她的目光里浓浓的鄙夷,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柳二夫人杏仁瞳里闪过一丝阴沉,低声道:“我是来与姑娘做交易的。”   “不管你想要做什么,我皆不奉陪。”楚瑜说完,便要越过她离开。   她可不想被别人拿来做内斗的筏子,她在乾坤院处境本就艰难。   柳二夫人见状,心中有些着急,这楚瑜倒不是好糊弄的,她索性一咬牙,径自开门见山地道:“楚姑娘,你就不想离开琴家么,我有法子帮你离开乾坤院,你应该知道没有人帮忙,你永远也别想离开琴家。”   她筹谋这些日子,冒了如此大风险前来,岂能肯空手而归,虽然不知道楚瑜为什么被困在乾坤院,但是至少她知道楚瑜想要离开,这就是个很好的机会。   楚瑜闻言,停住了脚步,打量柳二夫人片刻,双手抱着胸道:“我有言在先,杀人下毒放火之事,我绝不会做。”   这女人说得没错,没有人帮忙,她确实没法子离开乾坤院,但她也不是任人利用的蠢货。   柳二夫人见状,心中一喜:“放心,绝对不是让你做伤天害理之事,这件事对楚姑娘而言并不难。”   说罢,她立刻上前在楚瑜耳边低声细语起来。   ……    ☆、第十章 自作聪明   风月院是琴家最华丽招摇的院落,处处皆是白玉小桥雨花美石映流水,即使是深秋,精心从暖房里养出来的花鸟鱼蝶依旧繁茂如春夏。   只是平日人来人往的院子里,此刻却一个下人的人影都不见,只小亭里坐了两人。   琴二老爷充当着下人的角色,殷勤地给自家夫人倒茶,肥硕的圆脸上一片焦灼:“夫人哪,那楚瑜不答应咱们的要求,可怎么办。”   他筹谋了那么久才冒死把柳二夫人送进了乾坤院,但带回来的却不是什么好消息,这让琴二老爷怎么不着急。   柳二夫人还是之前那一身乾坤院丫鬟的装束,她享受这琴二老爷的伺候,轻品了一口茶,不疾不徐地道:“那丫头不是个蠢物,确实不好对付,但是咱们也不必着急,她虽然回绝了我的要求,可事情未必没有转机。”   “哦?”琴二老爷细咪眼一亮,更加殷勤了,一边给自家夫人递上丝绸汗巾,一边道:“怎么说?”   柳二夫人吊稍眼里闪过诡冷的光,慢条斯理地轻擦了擦嘴唇:“且等着吧,会有人把她逼到咱们这头来的。”   那楚瑜一口回绝了她,她不是不恼的,只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到最后又怎么知道鹿死谁手?   琴二老爷有些茫然,但是看着自家夫人那般模样却也定下心来,他这个夫人虽然精明泼辣,管得他死死的,也经常在下人面前扫他面子,但是湘南柳家出来的女儿绝不是个好相与的。   他嘿嘿地笑了起来:“那咱们就等着。”   柳二夫人也看着院子里掠过的秋风,也慢悠悠地笑了,她和沈三那自命清高的女人不同,她是生意人家的女儿,在她眼里人只分能做生意和不能做生意的,并不分上下等。   她看出了楚瑜的价值,要和楚瑜做生意,而做生意是要讲时运的,时候到了,总有好风送她上青云。   ……*……*……   净房内早已经只剩下楚瑜一个人,她看着那净手处潺潺流去的清水出神了好一会,忽然轻叹一声。   柳二夫人被她拒绝后,那羞恼却又压抑着平静地留下一句——“你若改了主意,便通知我”就匆匆离开了。   她放弃了一个机会——逃离的机会。   但是……   她若应承了柳二夫人,就算能逃出乾坤院,逃出琴家,那么今后又当如何?   且不说琴笙如何,只金姑姑等人就不会善罢甘休,琴家在江南官大势大,说不定会因为她迁怒老胡一家。   而且……   她眼前忽然闪过一双琥珀色的幽眸,那眸子里静静地盈着温柔清浅的笑容,凝视着她。   那个人,虽然初见时是大魔王一样的存在,可是这些日子里,她虽然看不出那人的深浅,依旧警惕和防备着他,但是那个人却从未再伤过她,他似乎也能感觉到乾坤院里的人对她的敌意,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那个不像傻子的傻子……   真是烦!   “哗啦!”   楚瑜有些烦躁地捧着水胡乱地往脸上一泼,呢喃:“算了,走一步看一步罢,好歹这也算是锦衣玉食的日子。”   冰冷的水让她清醒冷静了下来,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便向净房门外走去。   只是她才出净房,便忽然见一道寒光森森直逼上她颈项。   楚瑜到底捕快出身,身上有些老胡教的功夫,早早就看见有人持剑来袭,劲风来袭。   那人甚至像是刻意让她看见他手中的剑,而她也将那剑锋来势,但偏就是——躲不开!   她偏开了身子,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剑直接架上自己的脖子。   “你要做什么,小白脸!”楚瑜有些恼火地看着那持剑之人。   这家伙是故意羞辱她武艺差么!   金曜冷冷地看着她,而楚瑜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毫不掩饰的——森森杀意。   “我有没有说过,你若是胆敢对三爷或者乾坤院不利,便将你碎尸万段。”   楚瑜心中咯噔一下,莫非刚才她与柳二夫人在一起的时候被金曜看见了?   她一脸无辜地道:“我何曾对你的三爷不利了,我看是你处处看我不顺眼,要对我不利,你就不怕被你家三爷看见!”   有些事,就得睁眼说瞎话。   金曜看着她,并没有说话,他那双桃花眼里却慢慢地浮起笑意来,甚至忽然松开了架在她颈项上的剑。   但是楚瑜却被他桃花眼里那碎雪浮冰一般冰冷的笑意刺得浑身一颤,暗道了一声不妙。   她转身就要逃,但是下一刻肩胛骨忽然被人轻轻一捏,随后一阵尖利的剧痛瞬间穿透了她的全身。   “呜——!”   她惨叫出声,她以为自己惨叫出声——实际上她痛得瞬间就倒地蜷缩成团,那声惨叫她甚至都未及出声,在虚无之界里消散无形。   那种全身经脉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抽转的痛苦,让她痛得根本叫不出声,身上的冷汗即刻就下来了。   “让一个人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却痛不欲生,不过是曜司里最下层的手段之一。”   金曜冷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冷汗淋漓间,她模糊看去,隐约看见他身边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人手上正取出一根极为细长的针。   那泛着蓝光的牛毛长针让楚瑜瞳孔一缩。   金曜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在地的楚瑜讥诮地道:“楚瑜,人的忍耐是有限的,不要以为有三爷在,我们就拿你无可奈何,这个世上最容易的事不过一死,最难的却是生不如死,你若是不想尝试曜司里的其他手段,最好告诉我们,你和柳二夫人谋划着什么。”   楚瑜忍耐着巨大的痛楚,蜷缩着,颤抖着道:“她要我利用……琴笙……让琴笙交出掌家权。”   金曜眼底寒意更深:“呵……。”   “可是……我没有答应……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楚瑜忽然伸手一把死死地抓住金曜的裤腿,低低地嘶吼,眼泪忍不住就流了出来。   好痛,真的他娘的好痛啊!   金曜冷冷地看着地上痛苦挣扎的人好一会,眼看着就要晕厥过去,才轻嗤了一声:“你最好没有。”   随后,他才看向一边的人,冷淡地道:“水曜,可以了。”   水曜点点头,蹲下身子,又伸出手在她肩膀上轻轻一捏。   下一刻,楚瑜便感觉那些撕心裂肺的痛苦瞬间如潮水一般从身上退了去,仿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但是浑身掩不住的疲倦,还有浑身如同被水淋过一般的大汗淋漓,都明白地昭示着那非人的痛苦是真实存在过的。   “我相信楚瑜你这样圆滑的人,一定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金曜低头看着地上狼狈至极的人影,淡淡地道。   “主上被你迷惑,却也不可能分分刻刻随着你。”   楚瑜闭着眼,虚弱地点点头。   金曜眼里闪过冷笑,转身离开。   水曜等人立刻跟了上去,没有人理会躺在地上的少女。   渐渐行远,木曜才在金曜身后迟疑低道:“首领,我们方才不是听见了楚瑜和柳二夫人的谈话么,为何还要再演这一出?”   乾坤院是什么地方,琴爷时常因公务远游,若是主上不在就守不住,怎么能成为曜司大本营。   若不是金姑姑想要看看柳二夫人打算做什么,也不会让她混进来。   果然如他们所料,柳二夫人直奔了楚瑜而去。   “那丫头对主上的影响力超乎了我们的想象,不过她还不算蠢到头,但乾坤院容不下一颗砂子,有些蠢货,还是要敲打,否则哪日便真以为自己能挟天子以令诸侯。”金曜轻蔑地勾起唇角。   “但万一她向琴爷告状……。”水曜微微蹙眉,还是有些担心。   金曜冷淡地道:“尝试过曜司的雷霆手段后,你真以为楚瑜那种自作聪明,见风使舵的小人有这种胆量么,她若是敢做那蠢事,曜司也有的是让她悔不当初的手段。”   “是。”水曜和木曜两人想想平日楚瑜那行径,便也都齐齐点头。   ……   “呵……老子操你大爷。”少女躺在地上,狼狈地,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只觉得眼前秋日阳光刺眼,仿佛半条命都消融在这冰冷阳光里。   没有人看见她缓缓睁开的疲惫眼底,满满的、冰冷的寒意。   是啊,她这样的小人,怎么有胆量去告状呢?   她,当然不会去告状。   只不过,她只会当个——自作聪明的小人。 ------题外话------   现在公布人选:   白天鹅公主奥吉塔:琴笙。入选理由:身直腿长又貌美,仙气飘飘,穿芭蕾舞裙就是最美的仙气白天鹅公主。   黑天鹅奥吉莉娅:九爷:入选理由:骚包,妖艳,腿长,穿黑天鹅舞裙就是最勾王子又惑人的黑天鹅。   王子:小白。入选理由:身高腿长,男装帅得不要不要的小鲜肉。   初泽:老子不干!那老不死还想勾引老子的小鲜肉,休想!   悠导:来人,叉出去!   恶魔:初泽——入选理由,双面人格,恶的很恶,只有恶魔才吃人嘛,又不是女角!   茉莉:国王——入选理由:心怀壮志的白花面孔的心机女,原本就想当女帝,只是遇见个更坏的,没当成。   茉莉:我没意见。   王后:空缺   路人甲——天鹅旁边的青蛙;楚瑜。理由:林蛙卵子吃多了。   楚瑜:呱呱呱呱呱。    ☆、第十一章 狼狈为奸 上   虽然云州地处南方,还靠着海,但北风携着秋寒霜冻自北国翻山越岭而来,几场秋雨之后云州也冷了起来。   天色黯淡,不见暖阳,只一片片的幽云漂浮在苍青色的天空中。   而乾坤院里明丽的山水也仿佛随着天冷日照少了,换了一种冷色调,倒是别有一番孤冷风情。   楚瑜坐在窗边,静静地看院子里落叶飘零,看下人们来来去去,行迹谨慎而小心。   她看得出这院子里的阵势又变了,下人们来去的路也不是昨天的路,昨天没有路的地方却又多了一条路。   “小姑姑。”她的身后忽然响起温雅清淡的声音,如秋寒里的一抹微暖清风拂面而来。   她回过头,习惯性地从来人手里接过一只碗,低头看了眼里面浓稠的汤汁,散发着暖暖的香气,令人食指大动。   楚瑜低头品了一口,唇齿生香,她有些好奇:“这又是什么汤?”   在她强烈的要求下,琴笙已经渐渐习惯叫她小姑姑,这让她舒坦多了。   而天凉了以后,琴笙终于没有再给她灌林蛙卵子之类的糖水,却换了滋补的药膳,倒是颇合她的胃口,所以不用逼,她自己就能吃个精光。   琴笙温然一笑:“乌鸡当归党参,炖了一个时辰,最合适小姑姑这样丑陋干瘪的身体。”   楚瑜唇角抽了抽,她索性低头一股脑将碗里的汤全部喝完,免得自己把汤碗塞进某人的嘴里。   “慢点,饿死鬼投胎也没小姑姑喝得这般形容狰狞。”看着面前的人乖巧地喝着汤,琴笙取了帕子替她轻擦唇角,温言细语。   他修长如玉的指尖轻轻蹭过她的唇角,带来奇异的触感。   楚瑜僵了僵,有些不自在地想要偏开头,但他的指尖却如影随形地搁在她的脸颊上。   琴笙的手本就日日精心保养,除了常用各种罕见的香膏润脂滋养,花草汁液浸泡,平日里也多戴着薄如蝉翼一般不知什么丝线做的手套,避免生茧。   他的这一双手,骨节精致,修长匀称,甲如美贝,在天光下几乎泛着淡淡的光泽——润、透、白,似价值连城的羊脂玉雕,让人移不开眼。   不过琴家家主的手本就价值连城。   此刻,那如玉一般微凉滑润的指尖轻轻触着她敏感嘴唇肌肤,亲昵而温柔,淡淡的冷香仿佛从他的肌骨之间散出,缭绕在她鼻尖,让她忍不住深嗅。   有的人只凭这一双手就能撩了人的眼,勾了人的心。   但,她是见过这玉一般的手怎样握着吞噬人血的魔剑斩杀出一片尸山血湖,见过那美丽的手怎样将树枝轻巧优雅地穿透人的身体,将人钉成一株诡异的树。   这双的手极其美丽,却也极其危险,就像它的主人一样。   也许,在它主人彻底苏醒过来那一天,它就会成为将她轻巧撕碎的凶器。   唇间温凉触感瞬间让楚瑜心一颤,手里的汤勺哐当一声撞在碗上,竟生生断裂成两段。   她一惊,下意识地轻去摸那汤勺,却不想下一刻,手上一疼,一点猩红便从指间冒了出来。   “嘶。”楚瑜忍不住颦眉。   破损瓷勺的尖利处划破了她的手指,甚至有细小的碎瓷嵌进了她的手指的伤口里。   “别动。”一道温润清雅的声音制止了她想要拨自己伤口的动作,下一刻,她的手就被人握住。   琴笙将她的手举起看了看,眉心微凝,竟隐约有担忧之色,他忽然反手从自己头上取了玉簪下来,将尖的那一头轻轻地抵在她的指尖伤口处。   她一愣:“琴笙……。”   “不疼的。”他低头看着她,温柔地一笑,似在安抚她,这次,他没有再使用诡异到恶毒的形容词。   琴笙本就比她高了一个头不止,如今离她又那么近,取下发簪的瞬间,他的满头如缎青丝瞬间散落下来,映衬着他精致绝伦的眉目,除了越发显得肤光如玉,欺霜赛雪外,却少了一分超脱人间的澄澈疏冷,多了一份奇异的蛊人魅色。   他的发丝又极长,如瀑一般落下,竟似将她笼在其间,将她和他与外界隔开一个奇异的私密的空间。   柔软的发丝随着他专注的动作轻轻地抚过她的身子。   这般亲密的距离,近得让她几乎能闻见他肌肤间那特殊的冷香,而他的呼吸更似蹁跹的蝶,有一下没一下轻掠过她额上的肌肤。   楚瑜的心莫名地漏跳了一拍,然后便慢慢地紧缩了起来,只觉得随着他潮润的呼吸一下下地轻抚过自己的脸,那奇异的男子香气勾动着女子天生的情愫,她浑身竟然莫名其妙地热了起来。   她忍不住想要缩回手:“我自己可以……。”   “好了。”琴笙却忽然含笑退开了一些,也收回了在她指间伤口轻挑的发簪。   “嗯。”楚瑜瞬间松了一口气,正要赶紧收回手,却忽然感觉指尖一暖,有湿润柔腻的触感传来。   她瞬间僵住,微微睁大了黑白分明的大眼,微颤抖着嗓音:“你……你干嘛!”   他……他居然把她的手指含进了嘴里!   那种口腔里传来他腥红舌尖微微粗粝又滑腻的触感,亲密又诡异,几乎让楚瑜腿软得站不住,她想要收回手,却觉得完全动弹不得。   琴笙却似浑然不觉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琥珀一般幽深妙目看着她:“小姑姑说过,这样含一含伤口好得快,你忘了么?”   他的笑容清清浅浅的,却有一种惑人的明丽与温柔,那双琥珀色的眼瞳深处甚至隐着一点几不可见的奇异期盼。   楚瑜瞬间褪去了所有的绮思,她看着面前的人,那一刻她似乎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一个十余岁的少年。   “含一含伤口,好得快。”   这样哄孩子的话,她从来没有说过。   那么,就是琴笙的母亲曾经说过了?   她想,那个持着嗜血魔剑含笑要送她下黄泉的琴三爷是绝不会在任何人面前说出这样听着温情却无比愚蠢的话。   楚瑜忽然转脸看向窗外,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如果她没有记错,这个时候,正是监视她的人换班之时。   她侧回脸看着捧住自己手腕的琴笙,忽然靠近他耳边极轻地道:“阿笙。”   面前的女子很少这般温柔的唤他做阿笙。   琴笙慢慢抬起幽眸妙目,凝视着她:“小姑姑?”   楚瑜微笑:“琴笙,你身子不好,就歇一歇,听说你身上带着琴家家主的信物,能给小姑姑么?”   琴笙专注地看着她,并没有说话,华丽的长长睫羽在他白皙肌肤上烙印下奇异的明暗不定的阴影。   楚瑜也没有说话,她耐心地等待着。   这些日子过去,观察他那么久,即使始终还是摸不透这‘少年’在想什么,她却能明白,即使是只有十三岁的琴笙,也许忘了很多事,也许记忆混乱,却并不是个真正的傻子。   但是她在赌,赌的就是他那一点特殊的“痴傻”。   好一会,琴笙忽然动了,他从衣襟深处取出了一只华丽而精致的小袋子放在她的掌心。   他静静地看着她:“好。”   楚瑜的手轻扫过那袋子,随后那袋子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她袖里。   她唇角一翘,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轻道:“乖。”   楚瑜和琴笙贴得很近很近,彼此间一切动作都很微小,并无太多异样,而在监视着楚瑜的土曜眼里,只看见楚瑜和琴笙极为亲密地靠在一处。   土曜眼底闪过一丝森然,那叫楚瑜的女子又哄得主子亲近了。   为什么上面的人一直留着这个祸害,要除掉这种蝼蚁不是很简单的事情么? ------题外话------   别怪小鱼无情~   嗯嗯嗯,再次多谢投喂花花钻钻养琴笙宝宝的妞儿们~    ☆、第十二章 狼狈为奸 下   三日后   “柳二夫人请我过去?”金姑姑搁下手里的账本,细长的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是。”前来通报消息的木曜点点头。   金曜挑眉冷道:“半个时辰前风和院那边就将家主请了过去,楚瑜那女人也跟去了,这个时候却又要来请金姑姑,你没有看出什么异常么?”   木曜的神情变得很有些古怪,他看了眼金曜:“二老爷、三老爷并着着族老们都来了,但是他们并没有在堂上说什么,只是又派人来这里请人,而且不光请了金姑姑,还要请首领过去。”   金曜愣住了:“我?”   金姑姑闻言,神色也沉了下去,她心中忽然有了一点不详的预感。   乾坤院里明面上金字辈的人只有管院的她和身为琴三爷身边护卫统领金曜,其余包括老金这些人都是曜司暗中存在的势力。   这个时候琴二老爷和琴三老爷这些人忽然将所有的族老都聚齐,连三爷都请了去,若是为了处理公中的事情,是必定不需要将她和金曜也叫去。   看来,有些事情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起了变化。   金曜明显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他看向金姑姑的桃花眼里寒光闪烁:“看样子,有些虫豸是想要趁火打劫,倒也不怕撑着的船架子太大,船翻人亡。”   金姑姑起了身,身后的侍女立刻给她披上一件织锦青花灰鼠皮披风。   金姑姑拉了拉披风的领子,神色有些深沉:“这些日子除了柳二夫人那次的事情,楚瑜可还安分?”   金曜略一思索,笃定地摇了摇头,轻嗤:“日日都有人死盯着她,连如厕沐浴都有人盯着,那个丫头不过是鸡鸣狗盗之流,翻不出什么大风浪。”   “不要随意小看鸡鸣狗盗之辈。”金姑姑心中却莫名地有些不安,她微微颦眉:“咱们走去罢。”   说罢,她率先出门,金曜立刻跟了上去。   ……   金姑姑一行人到了风和院的时候,心中已经是做了准备的,但是看着中厅里齐齐整整坐了许多族老的时候,却还是吃了一惊。   这架势竟然有些开祠堂断大事的样子。   她微微颦眉,琴家一向是主子的一言堂,开不开祠堂在他面前都没有任何用处。   就算如今主子没了十三岁以后的记忆,又因为脑部受伤,记忆紊乱,时常做出些诡异出格的行为,但却绝非好相与的真傻子,上次琴二老爷、琴三老爷试图逼琴大老爷让琴笙交出掌家权,非但没有得偿所愿,还落得个惨烈下场就可见即使是现在的琴三爷都不是好糊弄的。   这么想着,金姑姑的心也定了定,提着裙摆领着金曜等人进了厅内。   首座上还是坐着琴大老爷和琴笙,楚瑜在琴笙身后垂首站着,隐约看过去就像个不起眼的丫头。   琴二老爷、琴三老爷和三夫人还是分别坐在左右下首的第一位,剩下的便是族老们。   众人一见金姑姑等人进来,皆是露出了一种近乎诡异的眼神。   金姑姑将一切看在眼里,却面沉如水,依礼节对着座位上的众人福了福,金曜等人则是随意地拱了拱手。   “见过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三夫人并诸位族老。”   他们这些乾坤院的人虽然名为奴仆,却抵得上琴家半个主子,平日里见到琴家其他人只需要行平礼的。   虽然琴家其他人很不爽,但这规矩却是琴笙定的,没有人敢驳斥。   “咳,不必多礼。”琴大老爷的目光从琴笙身上转过来,看着金姑姑神色有些异样。   金姑姑一眼看出来琴大老爷眼里有着担忧。   金姑姑正是狐疑,忽听得耳边传来柳二夫人含笑的声音:“金姑姑和金卫长既然都到了,那正好,我也正好把这事儿再转告你们一回。”   金姑姑转脸看向一边的柳二夫人,却见柳二夫人头戴金凤朝阳衔珠钗,耳挂明珠红宝坠,腕上是赤金蓝宝镯,一袭暗紫色绣百蝶穿花的褙子并着石青色绣金的马面裙,竟是满身珠翠满绕的样子,仿佛在主持什么重要典仪。   金姑姑目光暗了暗,淡淡道:“不知道二夫人要转告什么。”   柳二夫人妆容精致脸上还是一贯笑盈盈地,只是今日这般浓妆让她看起来越发显得眉目凌厉,她笑了笑:“转告诸位从今日起,琴家的一切外务就暂时由夫君、我接管了,三伯会从旁协助打理。”   “哦,是么?”金姑姑眉心一跳,淡然地道:“但这般要紧的事情只怕不由得您说了算。”   金曜更是直接毫不客气地冷嗤了一声,毫不掩饰他的不屑。   一干族老们也不敢多做声,只默默地看着。   柳二夫人却也不恼怒,只依旧笑盈盈地道:“没错,这事儿确实不由我们说了,自然是由琴家家主琴笙——琴三爷所托付,家主身子不适,我们是一家人,应该多照拂的,不过诸位放心,乾坤院还是由金姑姑照管做主。”   “乾坤院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插手的。”金姑姑还没有说话,金曜就讥诮地冷声道:“看来二夫人是忘了三夫人的下场了!”   他知道这些人在打什么主意,就是想趁着主子不清醒的时候逼宫,但是主子就算是现在的模样也不会给他们机会,而且曜司日日紧盯,更不可能给这些人可趁之机!   柳二夫人轻笑了起来,忽然看向自己身后的男人:“夫君。”   琴二老爷嘿嘿一笑,站了起来,脸上肥肉一抖一抖地:“金姑姑、金卫长,还有诸位族老,请看这信物。”   金曜和金姑姑转眼一看,几乎瞬间便大惊失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琴二老爷拿在手上的半块翡翠镶嵌夜明珠玉佩泛着耀眼夺目的光泽,上面镌刻着一个古篆琴字,不正是琴家家主,琴笙的信物又是什么!   得见令牌,如见家主,莫敢不从。   “不,绝不可能!”金曜几乎瞬间面目阴沉下去,他是手上沾血无数的杀器,身上难以不掩饰暴戾的杀气瞬间吓得琴二老爷倒退两步,连同周围的族老们都浑身一抖,不敢说话。   倒是柳二夫人强撑着胆子,躲在琴二老爷身后尖利着嗓子喊道:“金曜,你想干什么,造反么!”   金姑姑几乎在看见那玉佩后立刻下意识地看向琴笙,却见他静静地握住楚瑜的手,所有的专注力仿佛都在楚瑜的柔荑上,行云不过心,清风不经耳,外事万物皆不在心中,清冷玉颜上平静如水。   楚瑜似察觉到她如刀子一般的目光,忽然抬起头看着她,神情却很是无辜,仿佛什么也不知道一般。   但是金姑姑却在她明丽乌黑的眸子里看到一丝讥诮和嘲讽,金姑姑的心瞬间就沉了下去。   她垂下眸子慢慢地开口:“金曜,不得放肆。”   金曜隐忍着,强行收回了自己身上的杀气,看向金姑姑却没有再多言。   ……   “楚瑜!”   楚瑜刚踏出净房的门,便忽听得身后凌厉暴怒的厉喝,一道寒光携带着凌厉杀气瞬间架上了她的脖颈。   “你到底对主子做了什么!”金曜目光阴沉,强行忍耐着自己心中的暴烈的杀意,才没有将面前的少女碎尸万段。   楚瑜却忽似对咬在自己脖颈上的剑刃视若无睹,她好整以暇地看着金曜:“小心点,你要是不小心划破我的脖子,只怕不好对琴三爷交代。”   “你……!”金曜眼底杀意更盛,但他还没有说完话,便被楚瑜打断了。   “同是净房外,同样以剑威胁,下一刻你是不是还要用上你之前对我使的那些手段?”楚瑜轻笑了起来,带着揶揄的味道。   “我知道你们曜司的刑讯手段了得,但是,金曜,你要么有本事现在就杀了我,否则……。”   她顿了顿,抬眼直视金曜的森冷暴戾的桃花目,笑盈盈地一字一顿道:“我就让你们试试什么叫主仆离心离德,让你们看着琴家是怎么分崩离兮的。”   “呵,就凭你?”金曜阴沉沉地睨着她,眼底满是轻蔑。   她颔首:“正如你所言,琴笙不可能分分刻刻跟着我,可别忘了,曜司也不可能分分刻刻知道我与他说了什么,今天我能让琴笙亲手交出信物,你焉知明日我会不会让他……。”   楚瑜竟似没有看见脖子上抵着的利刃一般,抬首逼近他面前,笑得恶意凌然:“杀了你们呢,想必身为忠仆的你们一定会乖乖受死罢?”   “楚!瑜!你很想现在就死无葬身之地?”金曜唇角勾起近乎狰狞的弧度。   “还是你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题外话------   好像首推了~嗯~    ☆、第十三章 威胁 上   金曜身上那种近乎实质性的杀意,几乎如刀锋一般割得楚瑜皮肤生疼,她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唇角浮现出轻慢的笑意。   “早知你按捺不住,我还特意支了琴笙去小厨房了,我真他娘的想死无葬身之地,你再不动手,错过这次,下次就没这么便宜的事呢。”   “你!”金曜握剑的手青筋毕露,桃花眼里腥红毕现,手腕一震。   “住手!”一道女子沉声厉喝,瞬间让金曜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他转头,满目森寒地看向来人:“金姑姑,此贼留不得了!”   以楚瑜的所作所为,就算拼着主子废了他一条命,千刀万剐,他也要除掉这个祸害。   金姑姑眉目森然地凝视着金曜,她忽然伸手间亮出一枚非金非玉的特殊令牌:“金曜,退下!”   金曜见状,桃花眼底闪过异样,脸色铁青:“姑姑,你们竟然为了保这个贼女启用玄金令!”   金姑姑面无表情,但她身后忽然一下鬼魅般闪出来数名负手而立的青衣人,为首的正是木曜。木曜神色也不太好,对着一脸铁青的金曜摇了摇头:“首领,这是其余首领的意见。”   金字辈的首领们在曜司中各司其职,金姑姑资格老,虽然极得其余金字辈的尊重,但大事之上并没有实际号令其他人的权利。   但,她手中这一枚特殊令牌却足以节制曜司诸人,效力仅次于那一枚琴家家主玉令,乃是在曜司之主无法联系,紧急情形之下由其余金字辈的首领同意授权,方能启用之物。   金曜看着诸人,闭了闭桃花眼,强行忍耐着慢慢地撤去了架在楚瑜脖子上的剑。   他剑一撤,木曜立刻领着人不动声色地站到了他身边。   金曜将手里的剑往木曜身上一抛,冷冷地道:“哼。”   木曜微微松了一口气,却忽然听得身后传来女子古怪的笑声:“哦,金首领,你不杀我了?”   那声音贴得极近,木曜一转脸,竟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楚瑜竟然贴到了他身后,正慢吞吞地曲着身子,姿态诡异地往金曜方向凑。   楚瑜本身没有内力,武艺寻常,木曜倒是不担心她出幺蛾子,只是暗自觉得这女子低俗无脑又轻浮,才死里逃生一次,竟还敢这般不知死活地挑衅。   金曜身形一僵,梭然气势凌厉地回身逼近楚瑜,却被木曜一下子拦住。   “首领!”木曜低沉的声音里更带了几不可见的祈求。   金曜脸色冷沉正要说话,却忽见眼前一花。   “啪!”一记清脆的巴掌毫不客气地甩上了他的脸,那一巴掌力气极大,竟一下子在金曜的脸上留下了清楚的红印。   “……。”所有人都震惊到呆滞,没有人想到楚瑜居然嚣张放肆到这般地步。   最要紧的是——面对曜司第一高手,她居然得手了。   “你——!”金曜先是有些懵然,随后脸上传来的痛感让他桃花眼瞬间闪出猩红的光,一身戾气森然几乎逼得木曜都挡不住地退了几步。   而楚瑜却早已退到木曜身后,低着头,只能看见她唇角那一点古怪又轻浮的笑:“这一巴掌算是还金曜首领您送我那一场‘痛不欲生’。”   “金曜!”金姑姑震惊之余,也迅速地反应过来,一向冷沉平稳的声音也带了近乎凌厉的焦灼。   金曜静静地垂下桃花眼,满身的暴戾血腥之气缭绕,所有曜司的人都紧张地看着他,他慢慢握紧了拳头,却忽然森然开口:“剑已入鞘,先行一步。”   说罢,他转身毫不犹疑地离开。   他一走,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首领的剑已入鞘,未能沾血便不会第二次出手。   金姑姑无奈地闭了闭眼,随后转脸看向楚瑜,眉目冷沉地道:“楚瑜,你再如此轻狂愚蠢,只怕下次……。”   “下次金首领会忍不住将我碎尸万段,让我生不如死?”楚瑜忽然打断了她的话,垂着眸讥诮地嗤笑。   “你……。”金姑姑微微颦眉,却按捺下来,只冷眼看着楚瑜。   面前的少女古怪得让她忽然觉得有些看不透,对于看不透的对手,她通常让对方先出手,再后发制人。   楚瑜慢吞吞地退了几步,远离了木曜等人,才懒洋洋地道:“反正迟早你们都要对我动手,甚至可能对我家人动手,如今不过是鱼死网破罢了,又有什么关系?”   她顿了顿,抬起黑白分明的大眼,轻笑:“想来金姑姑比金曜那小白脸更聪明些,留意到了柳二夫人手上只有半块玉佩,还有另外一半她没有拿出来罢?”   金姑姑浑身一紧,眼底闪过寒光,面上却依旧平静:“那半块玉佩在你手里?”   “没错,那镂刻着曜字的玉佩在我手里,还真是要多谢金曜首领,让我知道原来琴家还有一个叫做曜司的东西存在,否则我也不知道这玉佩对你们而言很重要呢。”楚瑜笑眯眯地道,只是她的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也算是巧合,她得到的玉佩后发现那玉佩一块篆刻着一个琴字,另外半块却没有字,只刻了精致的飞龙盘日月星图。   如果是寻常人定看不出异常,唯独金曜威胁她时提到了曜司,她留了心,细细一想,日、月、星统称为曜,便疑心上这半块玉佩也许和那神秘的曜司有关。   果不其然,金姑姑等人的举动证实了她的猜测。   金姑姑眯起细长的眸子打量着楚瑜好一会,才微微一笑,换了称呼:“我真是小看你了,楚姑娘。”   原本以为不过是个有些小聪明的狡黠小女子,一尾自以为滑溜的鱼儿罢了,宰杀蒸煮不过是简单之事,却不想有原来鱼儿也有暗藏利齿,一口咬人便见血。   “只是楚姑娘,你真的觉得你有筹码与我们这般说话么?”金姑姑话锋一转,淡淡地道,语气里寒意如刀。   楚瑜却收敛了笑意,眼里一片凉薄讥讽:“我为鱼肉,尔等为刀俎,我是没有筹码与你们谈,你们握着我亲人的安危,你们有无穷无尽的折磨人的手段,正是因为如此,我这下等人仰不得人鼻息了,就只好鱼死网破,譬如……。”   她顿了顿,神色古怪地勾起唇角:“我和我的家人但凡有事,剩下的半块玉牌就会被人送到某些觊觎琴家许久或者与曜司为敌的人手上,我用自己一条命却赔胡家所有人的命也不算对不起他们了。”   金姑姑眼底寒芒闪烁,她微笑:“楚姑娘太低估我们曜司了,曜司要找的东西,天下没有人能藏,也没有人敢藏。”   她说话声音很平和,仿佛不过在说一件极为寻常的事情。   楚瑜仿佛有些累了,慢吞吞地蹲了下来,单手撑着脸颊道:“我不是低看曜司,只是低看了我自己而已,姑姑你们都是贵人,是金是玉,我楚瑜不过是一块贪生怕死的烂石头。”   正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石头碎不了金玉,但拼尽粉身碎骨却能让金玉划出出丑陋的痕迹。   以石碰金玉,谁损更大?   金姑姑及曜司等人脸色微变。   她叹了一声,忽然在曜司众人的目光下从袖子里摸出一块尖利的瓷片在手里把玩:“但人总是要死的,尤其是想死的人,总会找到机会死的,就像曜司总能有手段让活人开口吐露秘密,我这个死人带着你们想要知道的某些秘密下地狱,三爷那样的神仙人物说不定还会为我这个陌生人疯一场,说不得还要送点曜司的菁英下去陪我一程,不算亏啊。”   楚瑜话里话瞬间让金姑姑收敛了所有的笑意,她静静地看着楚瑜,锐利的目光几乎如刀子一般要剖开楚瑜的肺腑。   这个丫头居然知道他们留着她的真实目的!   金姑姑也是内家高手,她深重阴沉的目光携带着厉气,让人极为难受。   楚瑜竟懒洋洋地闭上眼,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姑姑,不要吓我,楚瑜胆子小不经吓的,怕得很咧。”   偏生这般仿佛害怕的话,却让曜司的人听着就觉得异常刺耳,青衣人皆目光阴沉森冷地盯着蹲在地上毫无正形的楚瑜。   空气里一片窒闷与压抑,针尖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题外话------   冬至快乐~么么哒~一直跟着我挖坑的妞儿,和新跳坑的妞儿。    ☆、第十四章 威胁 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金姑姑忽然看着楚瑜淡淡地道:“楚姑娘好胆量,敢威胁曜司的,你是第一人。”   楚瑜也慢悠悠地睁开眼,抬头看着金姑姑:“金姑姑谬赞,楚瑜只想留一条命与家人团聚,只奈何诸位皆已经决定要了我的命,我这等鸡鸣狗盗之辈总要自作聪明搏一搏的。”   金姑姑深沉的眼底闪过一丝异色:“楚姑娘倒是心大,竟这般混不吝地贬低自己。”   楚瑜也笑了笑,似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下巴:“哪里,哪里,我从不敢高看自己。”   楚瑜那一副样子,让金姑姑也憋了憋,她看了楚瑜片刻,微微勾起唇角:“楚姑娘与家人平安团聚的心愿,曜司会尽力完成。”   楚瑜闻言,眼一亮,随后挑了挑眉道:“金姑姑想要知道的消息……。”   这一次却是金姑姑打断了她的话:“我们暂时不想知道。”   楚瑜大眼一眯,有些狐疑:“金姑姑是信不过我?”   这金姑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金姑姑却抄手入袖,淡淡地道:“主上什么时候恢复正常,楚姑娘就什么时候与家人团聚。”   说罢,她转身离开,竟似不打算再多说一句。   “什么?”楚瑜微愣,便见曜司的人在齐齐森然冷瞪了她一眼后,皆随着金姑姑离开。   ……   疏影横斜,一点明丽的日光慢慢穿透了乌云,透过叶子细碎地落了满地,但这点冷阳挡不住秋风寒意和人心中的阴霾。   金姑姑领着人走过一片竹林,忽然停住了脚步,吩咐身边人:“你们先回乾坤院。”   “是。”木曜等人知道金姑姑心情不好,便齐齐颔首,也都沉着脸离开了。   “金姑姑。”待所有人都离开之后,一道男子的声音忽然沉沉地响起。   金姑姑站在树下却并未回头,只道:“刚才那些话你听见了?”   金曜慢慢地走出来,神色有些沉冷:“听到了。”   金姑姑忽然转身抬手对着他猛然拍出一掌,掌风携带着凌厉寒气直逼金曜的胸口。   “砰!”金曜垂着眸子,竟没有任何抵抗,硬生生地受了那一掌,身形一晃,连哼都没有哼一声,脸色却一下子白了下去,唇角溢出一点鲜红来。   金姑姑收回手,淡淡地道:“我说过,鸡鸣狗盗之辈都不可小视。”   她转身冷眼睨着脸色苍白的金曜:“你没有多此一举地去警告楚瑜,露了破绽,她就不会破釜沉舟,事情的局面就不会到如此地步,曜司竟被一个区区小女子威胁,以后我们有何颜面去见清醒了的主上!”   金曜桃花目里闪过阴沉抑色,舔了舔唇角的血腥:“金曜愿入鬼牢领罚。”   他太大意,想不到楚瑜竟能从他提到曜司那一刻就知道她绝无生机,竟孤掷一注使出这样的手段来,还察觉了曜司留着她一条命的真实原因,如今逼得曜司进退维谷,投鼠忌器。   金姑姑转身看向远处的屋檐起伏,眉目间闪过凌厉之色:“你就是在鬼牢里粉身碎骨,也改变不了如今的局面,若是真想戴罪立功,便去查出曜司玉令到底在何处,此物绝不能落到外人手里!”   若是让有心人得了曜司玉令,后果不堪设想。   金曜神色一厉,阴沉地道:“是!”   这一点不必金姑姑说,他都会查出寻回曜司玉令。   金姑姑顿了顿,沉声道:“多留意主上……。”   金曜一怔,阴沉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姑姑,您是说主上他帮着……。”   金姑姑面上浮现出一丝疲倦的冷笑,她揉了揉眉心:“你以为楚瑜能绕开我们的监视,与柳二夫人等人联系上,是她或者琴家那些蠢物的本事么?”   她都不得不佩服楚瑜,区区一个看似油滑平凡的少女,竟能一眼看穿整件事的关键点,反过来利用曜司的弱点求得生机。   金曜桃花目里瞬间闪过阴狠戾光,唇间却轻轻吐出两个字:“楚!瑜!”   那卑鄙的女人居然敢利用主上,他迟早要楚瑜为今日所作所为付出惨重的代价!   ……   且说净房外,楚瑜直到曜司的人彻底走远,她才闭了闭眼,忽然身子一个后仰,直接躺在了地上。   一如之前被金曜的手段折磨得起不了身,但这一次,轮到她磋磨人了。   凉风簌簌而过,楚瑜抬起手搁在自己的额头上,挡住忽然露出乌云,洒落刺目阳光的太阳。   她慢慢地吐出一口气——背后的衣衫都被冷汗湿透了。   谁人甘愿受死,若非绝境。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她这一条被人提上岸的鱼。   置死地而后生。   孤掷一注,拼尽了全身的气力和胆气,所有筹谋不过为换绝境里一线生机。   这世上,只有死人才不会泄密。   从金曜在她面前提到曜司的存在,她就知道琴家人,或者说曜司的人根本没打算让她活着离开乾坤院。   曜司应该是属于家主琴笙麾下的暗势力,是琴家其他人都不知道的存在,金曜敢在她面前这般没有顾忌的提起,只说明在他们的眼里,她已经是个死人。   楚瑜有些疲倦地眯起眸子,这一场她以命为筹码的豪赌里,赌的就是曜司的投鼠忌器,有所图谋,她——赢了这一仗。   虽然她还没脱离险境,但金姑姑这般表态,起码说明曜司暂时不会动她。   她慢慢地张开手,透过指缝看向穿破乌云而出的刺目秋阳,懒洋洋地嗤笑。   不过若非金曜无意漏了底,她也不会彻底清醒——就算在曜司杀了她以后,现在脑子发晕的琴笙亲手毁了他的曜司又怎样?   她那时候已经死了!   靠人不如求己!   上辈子她青年早逝,死过一次,这辈子的这条命,算是捡回来的,她还没活够,没打算就这么轻易地抛却。   想要她的命,那就先等着被她这条恶鱼咬下身上最好的一块肉罢!   ……   “天冷了,躺在地上会着凉。”一道淡雅悦耳的声音忽然在她的头顶响起。   楚瑜一顿,看向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边的白色修影,神情有些复杂:“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听到了多少她和金姑姑他们的对话?   琴笙微微垂下妙目,柔柔淡淡地开口:“我一直在。”   楚瑜慢慢地爬起来,看着他的琥珀色的幽眸,却只见里面一片温润的光芒,并不见任何异样。   她抬头看着他片刻,忽然道:“我在算计你,你可知道?” ------题外话------   琴笙宝宝:(づ?)づ好像……我被欺负了?    ☆、第十五章 仗势欺人   也许是经过方才那一场生死博弈,让楚瑜在对上面前之人那双淡漠无波的幽瞳时,却忽然不想再用心机。   琴笙微微低头,静静地回望她好一会,弯起精致的唇角:“算计是什么?”   他的声音很平静,神色也很平淡,甚至带着一点漫不经心和无谓。   楚瑜一愣,看着他澄澈的琥珀美眸,一时间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我……。”   “小姑姑会离开笙儿么?”面前的“少年”忽然问,声音里仿佛有一种奇异的近乎寂寥的东西。   楚瑜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竟鬼使神差地摇了摇头。   琴笙忽然伸手拉住她的手,将她一把拥在怀里,她听见头顶上一道含了愉悦的温淡声音道:“嗯,那就算计罢。”   楚瑜微震,最终还是咬了咬唇,闻着鼻尖那些缭绕的草木芬芳,清洌水香,心情有些复杂任由对方抱着。   心头却莫名地飘过两个字——作孽。   ……*……*……   七日后   风月院的花园里依旧草木葱茏,花香缭绕,却因着时节已过,暖房里出来花草到底显出一点衰败来。   花园的碧色琉璃八角小亭子水汽袅袅地飘荡,一道窈窕妖娆的身影执着扇子轻煽小炉子,看着炉子里的火渐起,炉子上的小壶冒出袅袅青烟。   女子抬起头看向迈步进亭子里的纤细人影,娇柔一笑:“楚姑娘,妾身还以为你不来了想不到金姑姑竟真放了你出来,且稍等一等,妾身这泉水煮好了,为你沏上一杯翠玉茶,试试妾身的手艺。”   楚瑜打量着柳二夫人今日梳着飞仙髻,压着一只翠羽碧玉牡丹华盛,耳坠着小指头大的珍珠坠,身上一件浅妃色锦地牡丹纹绣宽袖褙子搭着黛蓝缠枝莲地凤襕妆花缎裙,一身花团锦簇的模样愈发显得她模样娇艳,眉宇间的精明之气也再不掩饰,倒是很有些当家主母的厉害模样。   楚瑜挑了挑眉:“二夫人亲自给楚瑜煮茶,倒还真是荣幸。”   她来的时候就发现柳二夫人把侍女婆子们都打发走了,而这位柳二夫人居然在她面前自称妾身,姿态放得够低。   她的揶揄却并未让柳二夫人恼火,柳二夫人一边将小壶小心提起搁在桌上,一边笑盈盈地道:“楚姑娘帮了妾身那么大的忙,妾身亲自端茶来谢自是应该的。”   说罢,她动作优雅地行了一套茶艺功夫,再斟了一杯茶端到楚瑜面前,蔻丹指又比了比桌面上的两碟极其精致的点心笑道:“这两碟点心是宫里退下的御厨所制,想来就是乾坤院也是没有的。”   楚瑜闻着那茶香袅袅,倒也不客气地接了:“香入肺腑,入口涩中甘甜回味悠长,柳二夫人这茶果然不错。”   说罢,她径自灌了一大口。   柳二夫人打量她一回,笑道:“楚姑娘果然豪爽,看着像江湖人出身,不曾想对茶道也有心得,看姑娘谈吐爽利却也像是识文断字的人,真是让我开了眼界。”   可不是开了眼界么,原本她只想利用楚瑜得到琴家家主信物,却不想楚瑜不但从琴笙那里得到了东西,还有本事支使琴笙绕开乾坤院的人,将消息给了安插在乾坤院外围的眼线。   乾坤院防着所有人,都不会防到自家主子头上。   柳二夫人低头品茶,眼底闪过一丝精光,这姓楚的丫头,有几分能耐,还对琴笙有影响力,若是日后利用得当……   “二夫人这般试探我的出身,是又在想着怎么将我这个棋子物尽其用了罢?”楚瑜忽然搁下茶杯,慢悠悠地道。   什么江湖人出身,直接说她出身不高就行了。   柳二夫人商贾大家出身,商场上说话虽不像官场那般迂回曲折,却也弯弯绕绕的,见着楚瑜上来就这么大喇喇地一句刺过来,呛得她一下子咳了好几下。   她用帕子轻擦了擦嘴唇:“咳咳,楚姑娘,不过是你帮我,我帮你互惠互利的交易,何必说得这么难听呢?”   楚瑜懒洋洋地托着腮,径自捡了桌上的点心抛进嘴里:“柳大妈,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这就不够意思了。”   柳大……大妈?!   从来人人都赞她容色青春,这死丫头居然叫她大妈?!   柳二夫人脸色青了青,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脸,摸到一手精细滑腻的脂粉,又瞥了眼楚瑜青葱水嫩的小脸,强行忍耐下心中的嫉恼和怒气,脸上那笑就有些冷了下去:“楚姑娘,你说什么,妾身听不懂。”   楚瑜斜着眼睨着她:“柳二夫人是个聪明人,也别把其他人当傻子,你上回亲自进入乾坤院与我联系,那样刻意的样子只怕是担心金姑姑他们不知道你与我暗中‘勾结’罢?”   曜司的人有心放长线钓鱼,放了柳二夫人进乾坤院,柳二夫人又何尝没有将计就计,让本就没打算放过她的乾坤院之人对她彻底落定杀心,藉此让她楚瑜退无可退,必须与琴家二房、三房合作?   柳二夫人心中顿起波澜惊涛,面上却只定定地看着楚瑜微笑:“楚姑娘是误会妾身了。”   “行了,柳大妈,我也不是来找你算账的,你别废功夫试探我,我只问你,你答应将我弄出乾坤院的事情怎么样了,乾坤院那地我是肯定呆不下去了!”楚瑜有点不耐地摆摆手,她真是有点烦这些所谓人上人那装模作样的样子,睁眼说瞎话的功夫比她还高,也不嫌累得慌。   柳二夫人心口又被那一句‘柳大妈’戳了一刀,更被楚瑜的咄咄逼人逼得脸色微青,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紧紧地绞着手里的锦帕,好一会才僵着脸道:“楚姑娘,你知道这事儿不那么容易。”   楚瑜睨着柳二夫人讥诮地弯起唇角,那古怪的目光让柳二夫人莫名有点不安。   楚瑜方才慢悠悠地道:“柳二夫人是想反悔还是和我讨价还价了,那就算了,虽然琴三爷的令牌是交到了你手上,但听说金姑姑还没有把账本交出来罢,如果三爷这个时候反悔,想来二夫人这掌家主母的路一定更难走。”   说罢,她就起身离开,仿佛懒得再与柳二夫人说话一般。   柳二夫人一惊,也顾不得什么商人讨价还价的本色,急忙起身道:“等一等,妾身虽然不能帮你直接脱离乾坤院的控制,但我已经劝服大老爷同意你以过世的琴大夫人之妹的身份进入琴学修习绣艺,琴学下设江南飞鹤书院,皆不在本府,等你进入琴学之后,要脱离乾坤院的控制可比在本府容易多了。”   她见楚瑜一脸不相信她的样子,又咬牙补充一句:“金姑姑也已经同意了。”   楚瑜托着下巴想了想,瞅着柳二夫人嘿嘿一笑:“柳大妈这才是爽快生意人,那我就等着,你可别骗我,这事儿要成不了……。”   明明事儿都办完了,还打算在她身上占点便宜么,她虽是一条小鱼,但便宜可也不那么好占。   她瞅着柳二夫人的冷脸,大眼珠一转,忽然凑近柳二夫人耳边低声道:“琴家可不只一块家主玉令,柳大妈,你知道嘛?”   说罢,楚瑜起身,也不管柳二夫人一副遭了雷劈的模样,更不去理会某些阴影处的鬼魅影子投在她背上几可杀人的目光,只干脆地将桌子上两碟精致点心全部扫进自己口袋里,打包潇洒地走人。   快远时,她还能听见身后传来柳二夫人咬牙切齿地低语:“楚瑜,你不要太仗势欺人!”   她一边走一边往嘴里塞点心,暗哼一声。   两方大鳄争霸,都不顾她这条小鱼死活,都算计她的这条命,都把她当白痴,也就别怪她这条长牙的鱼到处蹦跶着咬人。   何况这年头仗势欺人不稀奇,有势不仗才是呆逼! ------题外话------   笙宝宝托脸蛋:唔……好像被“阿娘”哦,不,被“小姑姑”欺负了,╮(╯_╰)╭   三爷慢条斯理:无所谓,等本尊醒了就好。    ☆、第十六章 销魂小白菜   待楚瑜消失在路的尽头之后,柳二夫人整张脸都沉了下去,艳丽的眉目间皆是寒色,手上几乎将那锦帕子都绞烂。   风月院里没有人敢上前,这院子里的侍女和嬷嬷们都知道自家夫人看似逢人三分笑,是个敞亮人。   实际上却是个极厉害的,二夫人打杀处置不中用和冒犯之人从不手软,而且手段百出,否则也不会即使多年无所出还撑起整个二房,让二老爷不敢往院子里放人。   夫人这气头上,谁敢上前触霉头?   琴二老爷一来就看见侍女和嬷嬷们远远地干站着,一副又焦灼又畏不敢前的样子,心中有些了然,便笑嘻嘻地凑上前:“夫人这是怎么了,吓得院子里的下人们大气不敢出。”   柳二夫人抬起吊稍眼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老爷倒是心宽。”   琴二老爷殷勤地抡起胖手帮柳二夫人捶肩:“那楚瑜是惹夫人生气了罢,不过能利用琴笙的人,想来也不是简单货色,夫人该心有准备。”   他一看就知道柳二夫人估计是没照计划拿捏住楚瑜这一枚棋子。   自家夫君的话让柳二夫人稍微平复了下方才憋屈的心情,冷声道:“那丫头是个滑不溜手的,也不知乾坤院里怎么会有这么号人物。”   乾坤院里的人将楚瑜的来历掩得死死的,自己查不出来,更不太看得出楚瑜的出身,只觉得那少女谈吐极为奇怪,说她谈吐不高,但说话间却又颇有章法,分明是个识文断字的。   但说她有个不差的出身,那丫头举手投足却带着一股混不吝的痞气,一副三教九流出身的人。   尤其是那臭丫头说话,实在粗鄙到气人,不说高门大户的官家,就是一身铜臭的商贾交手,也一样还有个招式迂回,那丫头却直接上来就一阵乱棍直捶,逼得她阵脚大乱,所有的诱言陷阱都用不上。   琴二老爷眼底闪过一丝疑色,柳二夫人打小跟着他岳父走南闯北,什么人都见过,如乾坤院那样压在琴家所有人头上和它的主子琴笙一般莫测危险的存在,柳二夫人看不透就算了。   这一次柳二夫人竟摸不准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丫头?   琴二老爷迟疑了一会问:“夫人打算怎么办?”   柳二夫人神色又冷了几分,想起楚瑜今日透露出的消息,她瞬间眉目阴沉地捏紧自己手里的杯子:“还能怎么办,那死丫头留了后手,咱们就照咱们和那死丫头约定的先让她进琴学,再做计较了。”   进了琴学,金姑姑那些人的手总没法子像控制乾坤院一样,将琴学控制得针插不进,水泼不入,她总会有机会摸清楚瑜、琴笙、说不定还有乾坤院的底细的。   到时候……定要教他们知道她湘南柳家女的手段!   柳二夫人冷哼一声,眼里闪过幽幽寒光。   ……*……*……*……   且说风月院里气氛不好,另一头乾坤院里的气氛也好不到哪里去。   金姑姑看着坐在书房上首的修挺人影,脸色有些不太好,夹杂着无奈与担忧:“主上,您说什么?”   坐在上首眉目清雅绝伦的白衣青年垂着眸道:“小姑姑既要去琴学,我自然也要跟着去。”   听到楚瑜的名字,金姑姑瞬间脸色寒了寒,她揉了揉眉心:“主上,您是琴家的家主,怎么能跟着楚姑娘去琴学,让其他人看见了会怎么想。”   她顿了顿,又上前柔声劝道:“您且放心,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我们都会看好楚姑娘的,您心里牵挂她,我们安排她日日晚间返回乾坤院居住就是了。”   她始终相信主上虽然如今脑部受伤,忘了许多事,心里却并不真糊涂,更不是愚痴,绝不会全然忘记他的身份。   琴笙抬起似笼着轻烟静雨的妙目,静静地看着一脸惴惴不安的金姑姑:“金姑姑,我记得你。”   只这么一句,金姑姑浑身一颤,激动得几乎落泪,她含泪点头:“主上,奴婢和老金都是打小伺候你的啊,绝不会害你。”   这么久了,主上受伤之后,除了跟着楚瑜那丫头之外,一直沉默少言,她和老金虽然能感觉他对周围人多熟稔,但是却从未得一句他这般肯定的亲近之语,心中不是没有不安的。   琴笙精致唇角边扬起温柔的笑容:“我知道。”   金姑姑心中一喜,正要说什么,却见琴笙轻品了一口茶,继续道:“我也明白金姑姑的本事,只要我想,姑姑一定能让我呆在小姑姑身边对么?”   金姑姑脸色瞬间僵了僵,几乎是恳求地看向琴笙:“主上……。”   琴笙却搁下手里的茶盏,温润地道:“至于金姑姑为什么将小姑姑放出去,或者说将小姑姑打发出去,我并不关心。”   他顿了顿,看向金姑姑微微一笑,指尖轻叩桌面,极慢、极轻地道:“但小姑姑是——我的,明白么?”   说罢,他对着僵木的金姑姑微微颔首,转身向书房外而去。   金姑姑看着那离开的飘逸优美的身影,却僵如木石,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如何阻拦。   “为什么不拦住主上?”一道苍老的声音忽然在金姑姑身后响起。   金姑姑也不去看那突然幽灵一般出现的人影,只是有些倦怠地坐在八仙椅上,冷道:“老金,主上的决定,我们几时能改变的,莫不是你以为主上如今身子不适,主上就不是主上么?”   她伺候主上那么多年,主上虽心深似海,但他那样的语气与笑容所代表的含义她比谁都清楚。   越是温柔淡然,便越是不可违逆。   即使是真只有十三岁的琴笙,他露出那样的笑容,那样的语气,便不是在询问他们的意见,而是命令。   而且,琴笙看出来他们对楚瑜的敌意,那一句“小姑姑是我的”分明就是一种警告!   ——他知道曜司在针对楚瑜。   老金沉默了一会,也在金姑姑手边坐下:“你打算怎么办?”   金姑姑揉着眉心有些无奈地道:“能怎么办,杀一个楚瑜很简单,但是现在那丫头却是杀不得,放不得,主上的情形如此,我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监视她和……。”   金姑姑顿了顿,叹了一声:“……和主上,再图后效。”   楚瑜对主上的影响力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原本那丫头顾忌重重,在曜司的监视下也不敢生事,只待查清楚那日琴园火场里的真相后,就除掉那丫头。   谁知后来金曜一出手,便让楚瑜看出他们的打算来了,孤掷一注利用主上,勾结琴家二房三房,将事情的局面都败坏了,让他们陷入了彻底的被动之中。   “我原想着将那丫头打发出去,再想法子斩草除根,又不惊扰主上,现在看怕是不能够了。”金姑姑一脸无奈地苦笑。   她甚至不明白为什么琴笙若真不傻,为何竟如此固执地认定一个比他小的少女是他的……是他的亲人?   ……*……*……*……   楚瑜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她瞅了瞅黑漆漆的房间,不禁嘀咕:“搞什么,连灯都不点。”   不是说大户人家的丫头最懂规矩么?   楚瑜只好进了房间之后,小心摸到窗边先打开窗。   待打开窗后,院子里的光透了进来,她才松了一口气,正要转身去点灯,却忽然见房梁上忽然慢悠悠地倒挂下一道白幽幽的影子,正正落在她面前。   鬼魅阴森!   “卧艹——!”她浑身一抖,瞬间炸毛,蹦起来撅着屁股就要翻窗。   但是下一刻,她后领被人一扯,忽地一声落进一个宽厚却并不温暖的怀抱,那双长臂抱得她似骨头都要碎裂,耳边却传来悠悠低语:“娘,你要去哪里?”   “……。”   男子潮润微凉的呼吸如微风般拂扫在她娇嫩的耳边,并着清幽微喑却撩人的声音,如有实质地慢慢滑过少女娇嫩的肌肤,撩动一寸一寸最敏感的神经末梢和软肉。   呵……清风拂身,妙音撩心,伴着那似暖还寒几能将人压得碎骨支伶的拥抱,痛与快感并存,只一个效果——骨肉酥麻。   楚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忽然腿软,已然站不稳。   “唔……。”她恍恍惚惚地想,这他娘的哪里是什么超脱凡尘的九天琴神,分明人间祸害,一把声音都能让人——销魂。   偏身后那孽障魔神尚不自觉,一脸纯洁出尘,仙气飘飘,浑然西天王母瑶台种植的心爱独一无二神仙无公害小白菜一颗,触之就是三千六百刀凌迟的亵渎大罪。   作孽,怎生一个“贱”字了得。 ------题外话------   小剧场:   楚瑜:食色性也(ˉ﹃ˉ)……白菜……我想吃小白菜,这个月琴宝喂养所的怪姐姐喂了那么多鲜花和钻钻换牛奶浇灌小白菜,养的这小白菜白白嫩嫩的啊……瞧这漂亮葱绿的小叶子,小杆子。   二悠很欣慰:我家的猪仔终于长大了,会拱王母娘娘瑶台上的小白菜了,话说刑法有规定猥亵未成年人或者无民事行为能力的人(俗称精神病人),是要入刑的…。   琴三爷:呵呵呵……   二悠:卧槽ヾ(?`Д′?),仙白菜怎么换了一身警察制服,还提着上膛的枪!   楚瑜:(ˉ﹃ˉ)制服……制服诱惑……这条儿顺得,这小腰长腿哦,给娘,不给姑姑,不给姐摸一把……   二悠拖走色鱼:走啦!你妹,那不是你家笙儿,是三爷!再不走,这本书就要BE了!   琴笙:呵……跑得挺快。   琴笙宝宝:茫然四顾……笙儿的牛乳呢?小姑姑呢?    ☆、第十七章 母子情深   “死孩子,装神弄鬼……还有不要叫我娘!”楚瑜肩膀一缩,费了老劲儿才从他怀里钻出来,扶着窗棂勉强站好,借着黑暗隐去自己脸上的红晕。   身后的仙儿虽放了她,双手却耷在窗边,似无意间将她圈在怀里,仙气飘飘地问:“小姑姑,你去哪了?”   楚瑜却莫名地有点心虚,去哪了,金姑姑不会不告诉他,这么执着地问她是为什么?   心虚之下,人的口气多半有点冲,再加上压抑许久的情绪让她很不耐:“去哪儿,老子能去哪儿,我倒是希望能上天入地,离你们这大坟远点,别把自个儿给栽里头了!”   琴笙垂眸子定定地看着她却并不说话,只琥珀色的眸子似渐染夜色,深邃如沉海,烟波浩渺,幽影不明,眸底似有异兽游过,仿佛随时会破海而出,狰狞相显,吞噬撕裂所有的一切。   看得楚瑜莫名其妙地脊背发毛,那些旖旎的思绪都抛到九霄云外,脑海深处又浮起初见那日烈焰灼灼间尸山血湖还有沈三夫人被树枝贯穿在地的悚然场景。   她心头一阵寒意森森——   这厮不会是后知后觉恼她利用他,打算也把她串成串串,烤吧烤吧吃掉吧?   “小姑姑……。”琴笙忽然轻轻开口。   楚瑜紧张地扣紧了窗,一双黑亮大眼死死地盯着他:“哎~?”   面前的人忽然叹了一口气,俯下身子,将她抱紧,低喃:“不要离开琴笙。”   楚瑜僵直地任由他抱住,不知道这人葫芦卖啥药,他的语气里甚至有一丝几不可见的委屈和黯然。   也许其间还有一点近乎狰狞的寒意,楚瑜想她还是……当没听见罢。   但这从令人心底发毛的诡异大魔王变成撒娇委屈少年的惊悚画风,足以让她回不过神来。   她僵了半晌,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鬼使神差地问:“小姑姑要是离开你呢?”   伏在她肩头的人身子梭然一僵,那种僵冷透甚至过颇厚的秋衣传到了她身上,冷得她也跟着愈发僵木。   她苦笑,估摸自己会听见什么杀她全家,把她这条鱼肢解埋了好养花之类的威胁。   但好一会才听见耳畔传来他飘逸淡然的嗓音:“我,会哭。”   楚瑜掏了掏耳朵:“什么?”   幻听,她一定是产生了幻听!   肩上这仙儿充满诡异又违和的画风是怎么回事?   平日里那种就算被她打成“脑残”后却依旧高冷的男神画风哪去了?   琴笙把脸在她颈窝里埋得更深,悦耳却愈发低闷声音再次响起:“我会……哭。”   楚瑜:“谁教你这么说的?”   琴笙沉默着,仿佛在和自己的理智抗衡,又或者是感觉到了名为‘丢脸’的情绪。   许久,他才低声道:“厨房胖婶的儿子小宝。”   楚瑜声音温和,循循善诱:“小宝几岁?”   琴笙:“……九岁。”   楚瑜沉默了一会,抬起手把画风诡异的大美人从自己肩膀上扒起来:“笙儿饿不饿,小姑姑专门给你带好吃的回来了。”   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与诡吊,十足——狼外婆。   琴笙低头看着她,眸子里浮动着柔软的光,似乎有些茫然:“小姑姑……给我的?”   楚瑜狼外婆有点纳闷,这“娃”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倒像是她以前经常虐待他似的,露点好就这副茫然模样。   她从自己腰间的口袋里摸了一块从柳二夫人那顺来的点心喂进他嘴里,温柔诱哄:“我喜欢小宝,他说的都是正理,阿笙以后要多和小宝玩,和他做好朋友呢。”   小宝是个人才。   比起一个会拿人插花的高冷男神,她更喜欢一个会哭的呆逼。   没错,她就是这么没品。   琴笙静静地看了她许久,久到她都有些不安——这玩意,她没下毒啊,柳大妈也不会蠢到这地步。   琴笙忽然低头微微侧脸,猩红舌尖轻轻一卷,将她纤长指尖的碎屑卷走,声音清幽而微喑:“味道很好,小姑姑还有么?”   指尖传来软腻潮湿的触感带来隐秘的酥麻,楚瑜慢吞吞地别开脸,隐去脸上不由自主泛起的红潮,有些心不在焉地又捡了一块喂进他嘴里:“嗯,好吃,你就多吃点。”   喂养模式开启。   ……*……*……   第二日   厨房里,蹲着一个高一矮两道影子。   矮的那个丁点大,一边舔着手里的桂花冰糕,一边得意洋洋地道:“我说对了吧,每次只要我和我娘说她要去采买不带我,我就哭,我娘就一定带上我!”   高个儿的那个蹲着,一脸若有所思地道:“嗯。”   矮的那个晃着头顶上的冲天辫,忽然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和一只炭笔塞进大的那个怀里:“给你,好好把我教你怎么让阿娘更疼你的法子都记下来!”   很难得遇到个傻大个让他当先生,小宝充满成就感,也很有身为人师的自觉,为“学生”准备好了纸笔。   高个儿低头看了看手里发黄的小本和廉价的炭笔,淡淡地道:“不需要,你说的我都能记得。”   “哎,傻大个,不是看在你把我娘藏起来的冰糕送我,我才不舍把这个送你。”‘学生’的不领情让小宝有点没面子,鼓着圆乎乎的包子脸骂道。   “我娘说了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何况就你那么大了还那么蠢笨,连你阿娘都嫌弃你,还不赶紧好好把宝大爷我说的都记下……。”   小宝得意洋洋的话音未落,便瞥见对面高个原本没啥表情的脸却忽地沉了下去,一阵阴戾寒意刺骨扑面而来,如刀刃一般几乎能将他撕裂,本能的恐惧让小宝一屁股跌坐在地,就要放声大哭。   下一刻,高个儿忽然“嚯”地站了起来,沉默着把他的小本和炭笔都收好,随后转身离开。   小宝有点懵然地呆了半晌,随后摸摸光溜溜的脑瓜,一脸茫然地站起来,却看见窗台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份桂花冰糕。   小宝立刻欢喜地跳起来,把方才他脑容量不能理解的事情全部抛到了脑后,欢喜地去捧着碟子啃起来:“嗷,还有冰糕!”   他快啃完的时候,头顶忽传来一声炸雷似的骂声:“龟儿子,老娘就知道你在厨房不干好事,居然敢偷吃桂花冰糕,你他娘的知道不知道这个是给主上的点心,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小宝被自家胖娘一手揪住耳朵,痛得吱哇乱叫。   “娘,不是我,我没偷,是傻大个给的!”   可恶,为什么娘会提前回来了?一定有人偷偷和娘告黑状!   窗外树上蹲着负责监视琴笙的木曜,看了看房内被揍得满地跑的小宝,又转头看了看远处消失的高挑人影,他摸了摸下巴,暗自疑惑。   主上什么时候那么关注厨房的事儿了,专门吩咐让人把胖婶提前叫回厨房?   木曜这样的“老人家”又怎么会知道这个世上有一种嫉妒叫“孩子的嫉妒”,比女人的嫉妒更让人——蛋疼。   ……*……*……*……   日子一晃便又过了五日。   这日一早,楚瑜梳洗完毕,便见到了金姑姑贴身婢女红袖领着几个侍卫站在她门口。   红袖见她出来便冷淡地通知她——她今日晚些时候就要以琴大老爷妻妹的身份,也就是过世琴大夫人的幼妹身份进入琴学,马车已经等在琴家外院。   这消息不亚于一剂让楚瑜极为兴奋的药物,让她瞬间就精神了,心情舒爽得就差原地蹦起来了,只觉得红袖的冷脸也顺眼得很。   “我这就去收拾,红袖,你今天真是好看得不要不要的。”   红袖一愣,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冷眼看着楚瑜兴奋地转回房间,只轻哼了一声:“愚蠢。”   楚瑜高兴地回房间里简单地收拾了几件衣服,提着包袱就往外跑。   不管怎么样,能脱离乾坤院的控制,就是逃出琴家魔窟的第一步!   只是经过外间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漏了什么,竟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   看着空无一人的外间半刻,她慢慢地转回头,看着门外穿透厚厚云层落下的阳光,轻轻地叹了一声,提着包袱向门外而去。   不在也好,还是不要和那个人告别罢了,按照那跟屁虫现在对她莫名其妙的执念,只怕她会走不成。   何况,他是琴家的家主,不是她这种屁民可以攀附的,她也不想攀附,更不想有一天被苏醒的他杀掉。   只是莫名地,楚瑜忽然觉得好像离开的心情,少了一丝兴奋,多了一丝莫名的惆怅。   也许是因为……   从此以后少了一个美得人神共愤的跟屁虫灌她林蛙卵子? ------题外话------   迟来的圣诞快乐,么么哒,昨日小剧场已经在题外话奉上,算礼物咯,对了,月票神马的,本文还没有V,亲们可以投老文去。么么哒,希望V的那天月票涨涨涨~哈哈哈    ☆、第十八章 神仙   只是,楚瑜刚出门,就被红袖抬手拦住了去路。   “又怎么了?”楚瑜挑眉,曜司的人又要折腾什么幺蛾子。   红袖淡淡地道:“楚小姐,请你把包袱里属于乾坤院的东西留下来。”   楚瑜闻言,抱紧了包袱,怒起:“你什么意思,你在说我这个堂堂捕快是小偷么!”   红袖看着她笑了笑,笑却不及眼底,忽然伸手一拽,迅速地将她手里的包袱拽了出来:“奴婢不敢说小姐是小偷,只是乾坤院东西不小心长脚跑你包里去了。”   说着,她两手提着包袱一抖,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法,包袱没有散,但是里面瞬间“噼里啪啦”掉出来一堆亮晶晶的珍珠、宝石、金珠、银珠——皆是壁画上、博古架上甚至古玩、宝剑等等东西上扣出来的东西。   其余侍卫脸色变了变,这都是主上屋里物件上的东西,平时碰着了都要挨罚的!   红袖虽然有心理准备,但看到那一堆玩意儿,脸色瞬间也青了青,手颤得差点提不住楚瑜的包袱。   她咬牙切齿地道:“不要让我搜身,楚小姐!”   ‘破坏王’楚瑜一脸不甘心地从腰带里掏出一只荷包塞红袖手里,恨恨地嘀咕:“哼,把人关了快三个月,竟一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都不赔,何等恬不知耻!”   典型的封建奴隶主作风!   红袖很想一个巴掌劈死面前念叨的家伙,心中默念金姑姑的交代数遍,忍了又忍,她揉了揉发疼的额头,赶苍蝇似地挥手:“走走走,赶紧把人送马车去!”   楚瑜恋恋不舍地看了眼那堆金珠宝石,跟着一脸恨不能要吃她肉,浑身杀气的侍卫们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乾坤院。   也不知怎么走的,曲曲折折地过了几个大院子,便看见了一道拱门外,有一辆两驹乌木马车在等着。   精致锦绣青帐,两匹白得没有一丝杂毛的骏马,一看就觉得里头坐着会很舒服,楚瑜还算满意地点点头——这金姑姑还算上道。   “上车罢。”那车夫冷冷地道。   楚瑜觉得那车夫声音有点耳熟,也没有细想,背着包袱愉快地往车上爬。   谁知,她才掀了帘子准备爬进车厢,忽然眼前一黑,就看见车里里头慢悠悠地飘出一个头颅来,那头颅黑黝黝的长发覆面,只看见下巴一点惨白无血色的嘴唇。   楚瑜瞪大了眼,只见那黑黝黝的头瞬间飘近了她的脸,一道幽幽之声似从半夜地底深渊飘出来:“来了?”   楚瑜径自一个后仰向马车摔下去,嚎声划破天际:“马勒个鸡,头……头……有头在车上!”   恶鬼——飞头蛮!   不过楚瑜到底没有摔个四仰八叉,因为马车夫忽然伸出了一只脚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在她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   然后她就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往前一扑,径自朝那颗飘荡的人头扑了过去。   “啊——呜呜!”她惨绝人寰的叫声到了喉咙间,就被人捂住了嘴,她搏命地挣扎了起来,竟忘了……   那飞头蛮哪里来的手?   “小姑姑……。”头上传来一声幽怨的叹息。   楚瑜僵住,好一会才慢慢地抬起头,入眼的就是一袭白衣,然后再往上是修长的脖颈、弧度精致的下巴还有颇为眼熟的薄唇、挺直精致的鼻尖。   然后就是——盖到快鼻尖上的厚重黑刘海。   “是我。”‘飞头蛮’俯下脸,抬手轻轻地一撩那乱沉沉的刘海,露出被盖住的大半张脸来。   依旧是露鬓飞眉如黛描,睫羽妙目似墨画,清魅沉沉琥珀瞳,潋滟幽光如盈月,直勾勾地盯着她。   楚瑜一震,随后一点点地别开脸,近距离看太具有视觉冲击力的美和丑一样,充满诡异的惊悚感。   “你怎来了,还打扮成这副样子。”楚瑜定了定神,爬了起来打量了下坐在车子里的琴笙。   他一头流水般的乌发随意地半束在脑后,厚重刘海直盖到了鼻尖上,只露出一点鼻尖,和嘴唇下巴。   琴笙的脸色和嘴唇都呈现出一种久病之人的惨白来,连原先下唇中那一片樱花胭脂般诱人的绛色都变了颜色,非但没有任何艳色可言,还显出一种脏兮兮的乌青来,如同将死之人。   本来宽袍大袖的白衣该是显出他完美的仙气来,偏他那一身白衣坐着都能看出来裁剪不合身,飘逸的宽袖大袍的款式却用了厚实的刺绣锦缎,料子倒是好料子,却将他宽肩窄腰,肌理精壮的完美身躯彻底遮盖住了。   不要说仙气,这位往地上一戳看着就像根装逼的竹竿——瘦骨支伶又面目阴沉的病秧子没品少爷,随时会咽气。   方才就是因为他这惨白的脸、惨白的白衣和惨白的内车厢混在一起,只有那头发是黑的,她惊慌下才把他看成了没身子的恶鬼——飞头蛮。   说起来,最近这家伙吓了她两次了!   楚瑜有些恼火地白了琴笙一眼,有个跟屁虫,她要借机逃离,只怕麻烦不小。   “小姑姑在哪里,琴笙就在哪里。”琴笙却看着她淡淡地道。   楚瑜愣了愣,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你就这么跟我去琴学?”   金姑姑和曜司的人是脑抽了么,且不说别的,居然让琴笙就用这么一身蹩脚的装扮,也不易容就这么跟着她进琴学?   她一个小小捕快,也早闻琴学大名。   琴学本是早年琴大夫人为惠及琴家子弟设下的教习学坊,但里面除了专门的织门、绣门由琴家绣坊顶尖织绣工大师授课外,还开设了飞鹤书院教授六艺等,皆延请的当世名家教习。   这些年飞鹤出院连出了几个新科状元、女史翰林之后,琴学便再掩饰不住光芒,飞鹤书院更名扬天下。   江南甚至上京但凡有门路有身份的人家无不为了自家子弟能得到进入琴学的名额暗中大打出手。   琴学的学生不管男女贵贱皆前途光明,资质一流的小家碧玉出了琴学后嫁入高门大户也不乏其人。   更不要说门阀里头出来的公子小姐们,男子轻松考入仕途,女子嫁于皇亲国戚或成为女官更是常见。   简单说这就是个古代版的黄埔军校,顶级预备役。   但问题是……   身为琴家家主的琴笙,虽未入仕,但他本身就是个传奇,琴学里人人仰慕的大家。   “曜司居然就打算让你顶着这副拙劣的遮掩,就跟着我进琴学,金姑姑是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楚瑜揉着自己被踹疼的屁股,讥诮地一边嘀咕一边在马车里坐下。   马车陡然一晃,驾车的车夫冷冷地道:“楚小姐,注意你的言辞。”   楚瑜却冷笑一声:“金姑姑年纪大脑子不好使,但想不到某些武卫首领也脑残了。”   不要以为她开始没有注意到驾车的车夫,就不知道后来偷踹她的人是金曜那个讨厌的冷面桃花眼!   金曜虽然不太明白什么是脑残,却一听便觉得这是极难听的骂人话,脸色又寒了寒,他一扬起鞭子忽地甩在马背上:“驾!”   车子陡然加速,楚瑜没坐好,咕噜一下又滚向坐在最里面的琴笙,直撞进他怀里。   琴笙轻巧地接住她,温声道:“小姑姑放心,金姑姑既然说不会有人认出我就不会有人认出我,从今日起我便是你的侄儿——楚神仙。”   楚瑜一头撞他胸口上,正感受着那宽阔又肌理美妙的胸膛,闻着那好闻而清洌的男子香气心猿意马,陡然听着他飘乎乎地来那么一句,下意识地掏了掏耳朵:“你说你是我大侄子,叫什么名?”   琴笙从马车的小屉子里取了一只茶壶和两只杯子,倒上热气腾腾的茶,再次重复:“楚神仙。”   楚瑜瞬间脸上肌肉抽搐,不知道自己是该笑抽了还是该喷他一脸口水——楚神仙?是嫌弃自己不够庸俗还是嫌不够像算命的?   “金姑姑给你安的名?”楚瑜一脸怪异地爬起来坐好。   曜司的人看起来如此高大上,原来也不过俗人一群,给自己的主上取这种奇葩的假名。   琴笙淡定地道:“不,神仙是我的小字,知道的人很少。”   楚瑜捧着他递来的热茶,有点无语:“你爹安的?”   如果是琴大老爷那个大老粗,给仙气飘飘的儿子取这么个俗名,她倒是能理解。   琴笙看着正在喝茶的楚瑜,飘然一笑,矜傲难掩:“我自己取的,极好听罢?”   楚瑜:“噗——咳咳咳咳!”   茶水飞溅了一车壁。   ……   驾车的金曜一直留心着车内乱糟糟的动静,桃花眼里闪过冰冷的轻蔑——果然是个粗俗的货色。   但想起自家主上坚持不肯戴人皮面具进入琴学,只道是怕楚瑜不习惯陌生的脸,金曜忍不住怒火中烧——待进入琴学,他定要除掉这个影响曜司和主上的心腹大患!   金曜握着缰绳的手微紧,脸色渐渐阴沉。 ------题外话------   小剧场:   1、   蓝翎:百里青,我把令牌和茉儿都给你,你帮我完成心愿。   九爷:令牌收了,你女儿,太丑了,不要。   《宦妃天下》完   2、   一白:殿下,今天去猎场不?   百里初:不去,天气不好,睡觉。   《惑国》完。   3、   三爷:睡美人醒了。   小鱼:明年此人坟头草两米高。   《绣色》完    ☆、第十九章 亲,睡过否?   看着远去消失在视线里的马车,站在阁楼上的两道人影不约而同齐叹了一口气。   “终于把个祸害送走了,这丫头是运气好还是真深藏不漏?”   金姑姑和老金两人互看一眼,都在彼此眼底看到了无奈。   老金摸了摸自己的唇上的胡须,神色有些凝滞:“且不管她到底是运气好还是深藏不漏,但是主上现在情况莫测,一定要仔细盯着,不要被有人心利用了。”   金姑姑微微颔首:“不用你说,书院那边早就安排好了,主上虽然情形特殊,但是却也不是好糊弄……。”   话到了一半,她就说不下去了。   毕竟,事实已经告诉他们也许别人糊弄现在的琴笙,照样很难得逞,但如果楚瑜要忽悠他,几乎易如反掌。   说不定哄得琴笙把整个琴家给她,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想起之前发生的事儿,金姑姑面容阴沉下去:“我已经交代了金曜,在琴学里见机行事。”   “金曜还年轻,血气方刚,你可别和小孩子一样犯傻冲动。”老金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金姑姑沉声道:“我自然明白,只是有些疑惑主上为何会对她如此特别罢了。”   楚瑜还不蠢,或者说颇有些小机灵,她知道若她真敢利用琴笙干出什么太过分的事,曜司必会不顾一切斩草除根。   因为——曜司顾忌的从来不是她,而是琴笙罢了。   老金不知道在想什么,细咪眼里微光闪动,好一会幽幽开口:“你不觉得琴园的大火有些像十多年前那个寂灭之夜么?”   “你是说……。”金姑姑一惊,一贯沉稳威仪的面容瞬间变得苍白。   老金叹了一声,眼神有些悠远:“只怕还是和主上十三岁那一年发生的事情有关,我们都以为他早已忘了那件事,但如今看来怕是未必。”   往事悠悠,有些过往,就像潜伏沉睡的魔兽,没有人知道它什么时候会被唤醒,吞噬一切。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楚瑜……也不过是个唤醒主上心魔的偶然契机罢了。   ……   马车悠悠前行,两刻钟后终于停下。   但楚瑜刚想起身,却被琴笙伸手按了按肩头:“还没有到。”   楚瑜心下有些好奇,她忍不住轻轻地掀起床帘的一角看出去,不由一愣,马车停在了一处山脚下。   那金曜打发了随车跟来的侍卫去那修建得极为精致的山门处与分明早已等候多时的几个男仆说些什么。   她抬眸看了眼那山,忍不住低声道:“怎么到了风烟山?”   风烟山是云州附近颇有名气的景点,她和老胡一家还一起踏青过,虽然这一处并不是她熟悉的风烟山入口,但是那些萦绕在山顶上属于风烟山特有的淡紫色岚烟,她绝对不会认错。   “风烟山原本就是琴家的产业,前山处建风宁寺允云州百姓祭拜游玩,后山却不可以让闲杂人等进入,因为琴学就建在后山。”琴笙淡定地道。   楚瑜闻言,心下吃惊,她并不知道琴学在何处,更想不到这琴家的产业竟然囊括了风烟山!   果然,那老叟和仆从们恭恭敬敬地过来对金曜请安,见金曜亲自驾车都不由自主地往马车这里看了过来,眼底满是好奇和敬畏。   金曜却冷淡地打发了他们:“带路上山。”   随着走的山路越来越高,越来越曲折,还要连续过几道关卡盘查,楚瑜的心情瞬间就低落了下去——这简直是从一个牢笼钻进另外一个牢笼里来了!   她忍不住咬牙切齿地嘀咕:“这到底是去上学,还是去什么密谋什么不轨!”   驾着马车的金曜顾忌着车上还有自家主上,但是眼底却满是冰凉的讥诮:“梅花香自苦寒来,难道楚大小姐以为琴学是可以随意出入之地,任由学子下学便出去玩闹,还能有这般声名?”   楚瑜恨恨地踢了一脚车厢,暗自将柳二夫人和金姑姑都大骂一番,转头便看见琴笙正微侧了脸,静静地看着她,也不知在想什么,只一双幽透澄澈的琥珀眸看得她莫名心虚——她总觉得这“傻孩子”好像知道她准备随时扔了他跑路。   楚瑜转开脸,一起灌了几口茶,强行忍下火气,思索起后路来。   琴家人休想就将她这么困住!   且说又走了两刻钟,马车终于再次停下了。   这一次,楚瑜径自掀了帘子,不理会金曜瞪着她的目光,就跳下了马车活动腰背:“坐得本姑娘的腰都疼了。”   “这位就是大夫人的母家小妹么,果然活泼。”一道有些苍老却含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金曜收回几乎瞪穿楚瑜背部的目光,转身对着来人抱拳行礼:“正是,苍鹭先生,以后便要请您多包涵了。”   楚瑜一转身,便看见一个精神矍铄的干瘦老叟笑吟吟地看着她,那老叟看着虽然干瘦,但面白无须,生得极为精神。   他一身朴素的青衣长并袍细棉布白褙子,身姿挺拔似一棵极精神的老松,除了一身书卷气,看着还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她微微挑眉,仿佛没有看见金曜和老叟都在等她拜见的架势,径自转身一掀帘子对着车里的人大喇喇地道:“小仙仙,下来!”   听着楚瑜唤那名字,金曜眼皮微微一跳,表情有些古怪,像是在强忍着什么。   倒似那苍鹭先生却全无异样,只依旧笑吟吟的样子。   楚瑜把琴笙拉到身边,对着苍鹭先生也笑了笑:“先生可是这琴学管事的,以后我和我这脑子不太好使的大侄儿就靠您照管了。”   从来没有人这般大喇喇地对他说话过,苍鹭先生眼底闪过兴味:“没错,老朽不才,替家主照管着琴学,家主交代的事情,老朽自然会尽力而为。”   说罢,他转身吩咐站在不远处大门内管事模样的人:“老章,将楚家小姐和公子带去安置之地。”   “是。”那管事得了吩咐,便立刻领着几个仆从上前来帮着提行李与领路。   待她进了琴学檀漆大门后,一路见到青砖铺地,乌柱黛瓦,白墙高大,青松翠柏,碧湖环绕,精巧屋舍依山而建,回廊蜿蜒,不远处山峦含紫烟掩映楼阁,无处不是景,无处不雅致。   楚瑜暗叹之余,心情却好了不少。   这地儿大,一路上也没有太多仆从和侍卫,抓个藏起来的人只怕不容易,她能不心情好么?   楚瑜心情一好,只当这一趟是来游玩来了,索性四处观山赏烟,欣赏这琅嬛仙地一般的景致。   她望着飘荡在山间的美丽紫色岚烟,轻叹:“都说风烟山风宁寺美,有几人知道这最美之处在这深山别有洞天处,美愈十倍?”   小老百姓一辈子都不要妄想能与权贵平起平坐。   金曜耳力极好,自然听见楚瑜的嘀咕,他轻蔑地嗤了一声,倒是苍鹭先生看着楚瑜的背影,似笑非笑地低声道:“看来楚大小姐是个妙人。”   他光是看这少女谈吐,不全像市井粗鄙出身,但也不似高门大户,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金曜冷笑一声:“是不简单。”   能让曜司进退不得,投鼠忌器的市井之徒也只得这么一个而已。   不过也就是因为如此,他更厌恶楚瑜——区区鼠辈,迟早除之!   ……   楚瑜和琴笙的居处在一处小山峰南坡之上。   依山而建的屋舍也是黛瓦白墙,清雅却并不奢侈,屋内陈设不多,却颇为精巧。   那些书画、粉彩、青花的装饰楚瑜并不懂,但她很喜欢屋子后的竹林和屋前漂亮的小花圃,这屋舍因在高处,虽难爬些,但一览众山小,周围大半景色尽收眼底,心旷神怡。   金曜命人将东西都安置好后,看了眼坐在窗边的自家主上,目光触及自家主上那身诡异的装扮,便眼角微跳。   他只觉得太难忍受自家主上变成这副模样,索性转头冷冷地看向四处张望的楚瑜:“这里一共两间厢房,你与主上一人一间,曜司会在暗处保护主上的安全。”   “我去住隔壁,随便你们怎么折腾,敢再偷看老娘洗澡,我就天天和仙仙一起洗澡。”楚瑜懒得理会他,径自提了包袱准备去自己的厢房。   别以为她不知道曜司在乾坤院为所欲为,连她洗澡如厕都被监视,害她沐浴如厕都跟打仗似的——一冲拉倒。   就算监视的人是女卫,她也没那个给人看裸体的习惯。   如今好容易出了乾坤院,又和曜司撕破了脸,她也算是破罐子破摔了,再不如之前的谨慎小心——对着要杀你的人再谨慎小心对方也不会放过你,所以她绝对再不容忍这种行为!   琴笙捧着茶杯,斯斯文文地微笑:“我不介意。”   金曜大怒,厉声道:“我介意!”   楚瑜转头轻蔑地嗤了一声:“你介意,凭什么,你和仙仙有一腿,还是仙仙睡过你?”   金曜俊秀的脸一阵红一阵紫一阵青,他觉得他快要受不了这个口无遮拦的混账了,她到底是不是女人!   他甚至不敢去看琴笙,只咬牙切齿地道:“粗俗!无耻!”   “他没搞过你,你没搞过他,连野鸳鸯都不是,那你有什么资格介意?”楚瑜冷哼一声,将包袱往肩头一甩,扬长而去。   金曜:“……。”   琴笙轻品了一口茶,若有所思地看向金曜:“我有搞过你么,金曜?” ------题外话------   (⊙o⊙)啊~有妹纸们说为啥三爷的手下和九爷、阿初他们不同,其实没有不同。   九爷和阿初手下们都知道自己主子是清醒的,任何决定都必须遵从,他们也不会质疑。   但琴三爷现在是懵逼的,手下们就要开始操心自家主上会被会被卖了还数钱,暂时没法子让主上清醒,最好的方法就是把所有能影响主子的威胁都杀掉。如果九爷或者阿初是懵逼的,魅部和控鹤监也一样不会对茉莉和小白客气到哪里去。    ☆、第二十章 牛嚼牡丹   琴笙轻品了一口茶,若有所思地看向金曜:“我有搞过你么,金曜?   金曜无意识地压了压自己腰上的剑,挡住自己的臀部,欲哭无泪:“绝对没有!”   琴笙沉吟:“你睡过我么?”   金曜挠墙欲死:“属……属……属……下……6下……下……不……不……敢!”   现在的主上到底知道不知道他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琴笙微微颔首,精致的薄唇轻轻翘出一个温柔的弧度:“那么我与小姑姑一起洗澡,你有意见?”   金曜捂住额,径自从后跳了出去:“……。”   他如果不是被楚瑜气死,大概也会被主上——吓死!   琴笙转脸,看着窗外苍山翠竹,若有所思:“到底睡过,搞过是何意,竟让金曜这般难受?”   男女七岁不同席,他虽然已经十三岁了,共浴合适否,但……   只要小姑姑喜欢,便是大善。   “少年”琴笙微微一笑,得出个结论。   ……*……*……*……*……   楚瑜转到隔壁的厢房,却发现隔壁厢房的的门半掩着,门口挂了一卷极为精美的镂空九转银铃湘妃竹帘。   九转银铃被风儿吹得叮铃作响,声音极为悦耳。   她微微颦眉,抬头看了那帘子好一会,挑了挑眉,忽然抬手一掀帘子,随后一脚狠踹半掩的门。   门上一个黑影瞬间狠狠地当头砸下。   楚瑜大眼儿一眯,利落地反身一闪避开那咋下的黑影,避开了满头洒落的冰水,同时抬脚足尖一勾,狠狠朝那黑影一踹。   只听“咚”地一声,那圆形的黑影瞬间被她踢出门外,直砸向门外空地上的花圃中。   “啊,好痛!”一声惨叫瞬间响起。   “血……血……啊……出血了,抓住那打人的贼子!”随后那惨叫声更加尖利,划破了宁静美丽的环境。   说话间,从小花圃里钻出来三个高矮不等的身影。   三个人年纪都不大,皆着琴学的学生服装——戴着细黑纱儒巾,穿着一身白底暗云纹的直裾并一件深灰长半臂。   为首那人个人最高,干瘦得像根面条,旁边两个倒是生得圆润,偏生个子又很矮,一左一右地扶着那被砸破头的瘦高个。   看着有一种古怪的滑稽感,尤其是那个被打破头的瘦高个一边捂着鲜血淋漓的额头,一边恶狠狠地瞪着站在门边的楚瑜怒吼:“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打破本少爷的头?”   一边两个胖乎乎的矮子就跟着和音似地一边耸肩一边吼:“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楚瑜挑了挑眉,按捺下心中想要笑的冲动,一脸无关痛痒地直接撒谎:“不是。”   此时,琴笙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房间里出来了,悄无声息地站到了她身边。   楚瑜却往前一步,将他挡在了自己身后——   她可不希望来的第一天就发生什么耸人听闻的血案,何况这事儿她都应付不了也就白在衙门街头混了那么些年。   琴笙并没有做声,黑厚的刘海盖了他的眼和半张脸,只是静静地站着。   有些人天生便是带了无与伦比的存在感,就算衣衫褴褛,也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瘦高个和两个胖子立刻都注意到了琴笙。   那瘦高个只扫了眼琴笙身上那不合身的衣服和惨白的唇色,看着怪异,但除却一副病痨子的模样,并无任何特别之处。   他立刻不再将琴笙放在眼里,只愤恨地瞪着楚瑜:“我明明看见你把门上的铁盆子踢出来的,你撒谎!”   旁边的两个矮胖少年也一耸一耸地继续‘和声’:“你撒谎,你撒谎!”   楚瑜抄手而立,明丽的大眼弯弯一笑:“哦,你怎么知道门上有水盆,莫非那是你放的?”   她睨着地面上洒了一地的水,还有不少没有融化的冰块——若是被这冰水浇了一身,虽没有什么皮肉外伤,但即将入冬的温度里被这么一淋,想必病一场是少不了的。   这点小伎俩别想暗算跟着长期混迹街头的她,但她好奇的是,她才进琴学到底得罪了谁?   曜司若是要整她,也绝对不会用这种幼稚低劣的手段。   那高个子瞬间哑然,削瘦的脸涨得通红,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狠狠地瞪着楚瑜。   楚瑜玩味地想,很明显这位‘恶少’并不是个擅长撒谎的人。   果然,那瘦高个对着地上狠狠地唾了一口,很干脆地承认了:“没错,本少爷就是要教训你这种仗势欺人的卑鄙小人!”   两个圆矮胖子蹦跶如球,再次齐齐怒和声:“卑鄙小人,卑鄙小人!”   楚瑜闻言,再忍不住一脸笑意:“哦,我仗势欺谁了,洗耳恭听。”   最近她这个无权无势的平民接连被权贵们戴上仗势欺人的帽子,还真荣幸得很。   见楚瑜那满不在乎的样子,激怒了瘦高个,他更火大的指着她鼻子大骂:“你不就是仗着自己是琴三爷亲戚的身份赶走这里的主人,强行住进紫云居,也不想想紫云居是你这种俗人能住得的!”   “这里有人住?”楚瑜闻言,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那精美的香妃竹帘和九转镂空银铃。   瘦高个子的话证明了她最初的想法——这里不但有人使用,还是个出身不凡,非富即贵的女子。   那瘦高个昂起头,一副傲然的模样:“那当然,这紫云居精致清雅,景致乃是琴学景致绝佳之处,前有花香缭绕,后有翠竹成林,可观日出,可赏紫云缭绕,自然只有钟灵毓秀,秀外慧中的美人才配拥有!”   楚瑜看着他满头血,还要做出文绉绉傲骨文士那滑稽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果然是长脖子公鸡会打鸣,你嚎得精彩,但不是我要住这里的,你追着我叮干嘛,找苍鹭先生去啊。”   看来是苍鹭先生知道他的家主要来,将这琴学最好的地方腾出来了,不过她却倒霉做了个“仗势欺人”的替罪羊。   “什么……什么长脖子公鸡,你这女子……果真是粗鄙无礼!”那瘦高个被楚瑜呛得又恼又窘:“你……我且问你,你作画如何?”   楚瑜笑嘻嘻:“我画冥纸画得很好,你要么?”   瘦高个一呆,愤怒地道:“真真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你……你……我再问你,你诗作如何?”   楚瑜掏掏耳朵,吊儿郎当:“会写讣告,你要么,免费奉送?”   瘦高个被气得直翻白眼:“岂有此理,张嘴就咒人死,下作!”   “下作,下作!”两个圆胖墩也跟着跳起来,对她怒吼。   楚瑜看着他们那滑稽可笑的样子,也懒得和他们计较,只有些不耐地摆了摆手:“你们慢慢嚎,还是那句老话,长脖子公鸡要替人出头打鸣,也要对着苍鹭先生嚎,他那兴许缺个打鸣的,我这里不缺。”   说罢,她转身便推着琴笙回房:“走,大侄子,咱们回屋去享受这景致绝佳之处!”   “你!”瘦高个见楚瑜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瞬间火到了极处,少爷脾气也起来了,伸手指着楚瑜:“二元、三元,给我上,把那粗鄙女子拦下,我看没有我的命令,谁敢玷污云轻仙子的书房!”   那两只胖墩得了令便跳了起来,朝楚瑜冲去:“是,大哥!”   说话间两个胖墩球一样地就朝楚瑜的背后冲去。   别看两人胖,但是身手却也还算灵活,一个朝楚瑜的头发抓去,一个朝她手臂抓去。   若是被他们抓着拖下阶梯,少不得落个摔得鼻青脸肿的下场。 ------题外话------   琴仙仙:虽然本公子已经十三了,但我还是个宝宝,(⊙v⊙)嗯,要和小姑姑一起洗白白。   楚瑜:老黄瓜刷绿漆,装嫩。   三爷:剑来!    ☆、第二十一章 哄孩子和白莲花 上   琴笙长长的刘海下,精致的唇角一翘,忽然露出一点轻柔如雾的笑意来。   楚瑜瞅着这笑里却有了暴戾的味道,神似那日他用树枝把沈三夫人串成盆景的时候的模样。   她微微一皱眉,忽然抬手一把按住琴笙修挑的腰肢,阻止他动手,同时腰肢忽然一折,竟动作更灵敏地避开他们的胖爪子,同时抬脚就朝着最靠近的二元狠踹过去。   “操蛋的玩意儿,舌头都捋不直,真当姑奶奶我好欺负!”   楚瑜跟着老胡学的那套,是街头打架拿人的路数,怎么刁钻怎么来,怎么毒辣怎么上招儿,从不讲究个什么武德。   她那一脚直就奔着二元的下三路去了,而且直中目标!   “啊啊啊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二元肥硕的身子一僵,铁青着脸蜷着身子就向后滚了下去。   他这一滚就直接撞上了旁边的三元,随后两个圆胖子叠罗汉一般滚做一团,接下来以泰山压顶之势猛然碾轧向站在最后的瘦高个!   “别……别过来……救命……嗷嗷!”瘦高个瞬间瞪大了眼,连连后退却避之不及,直接被两个“胖子球”碾了下去。   “噗!”两肥一瘦瞬间滚在了一起,跌了个七荤八素,惨叫声此起彼伏。   楚瑜笑眯眯地打了个响指:“三‘球’全中,就是爽!”   人肉保龄球感觉很不错!   琴笙低头透过厚厚的刘海看着身前的少女,润唇含笑,秀眉弯弯,黑白分明的大眼亮晶晶,带着满满恶作剧成功的得意,脸颊边柔软的发丝软绒,那眉眼容色间皆得意到轻浮,却显出一种生机勃勃的……娇美来。   他静静地看了片刻,潋潋琥珀眸底却闪一丝不悦的幽光,他不喜欢她的关注点不在自己身上。   琴笙忽然抬手拉住她搁在自己腰肢上的手,淡淡道:“小姑姑,苍鹭先生会处理的。”   楚瑜出了恶气,心情很好地回头,笑眯眯地道:“仙仙,咱们这还有人戏没演完呢。”   这几个受了伤的傻蛋,怕不会善罢甘休,这会子闲得无聊,她还挺有兴趣看他们会出什么招儿。   琴笙唇角微抿,还是温柔含笑的模样:“我想喝牛乳,不想看戏,帮小姑姑处理掉可好?”   “……。”   楚瑜脸上的笑容一僵,知道这‘娃儿’已经开始不高兴了,他一不高兴,就要作人见大血的。   曜司和琴三爷都是凌驾律法之上的存在。   但她一个寻常百姓,从没有想过为了一个恶作剧要人的性命,或者残人身躯。   楚瑜叹了一声,乖乖地任由他牵住手——   大仙儿,你有不想喝奶的时候么?你喝奶的时候能不让我喂吗?   琴笙很满意楚瑜的注意力都回到了自己身上,牵着楚瑜的柔荑往回走,仿佛从头到尾,全当滚跌在地上的叫嚣三人组不存在。   “你们……你们……给我……记着……。”被压在二元和三元身下的瘦高个,分明被压得吐血,翻着白眼,进的气少,出的气多,还不忘出声威胁。   楚瑜翻了白眼,也懒得再理会他们,干脆地跟着琴笙回房。   却不想,此时忽响起一声女子的尖叫:“啊——血——血!”   那瘦高个眼底亮光一闪,顿时又扯开公鸭嗓嚎:“救命啊——打死人了!”    楚瑜停住了脚步,也顺势拉住了琴笙,轻嗤:“我说这戏没完罢,仙儿,要不你先自己回去喝奶可好?”   琴笙精致的唇角微绷,柔和的声音里透出些冷来:“不好。”   她笑咪咪地拍了拍他的手,又伸手捏捏他的脸,低声哄小孩儿:“乖,咱们就先一起热闹罢,一会回去小姑姑喂你吃饭。”   她不能总靠他,这一来上学就找事儿的,就跟街头找碴的地痞差不多,不开篇儿就收拾妥帖,以后幺蛾子只会更多。   二十七岁的琴三爷是个云端上飘着的性子,他碰人,那是恩赐,是看赏!   但哪能允许凡夫俗子随意触碰自己?   所以琴笙身形在楚瑜摸上他脸的那一刻微僵,原是本能地就要避开。   但为什么要避开娘……不,避开小姑姑触碰自己的手?   只有十三岁以前记忆的琴笙不明白,所以他强行忍着没动。   任由对方的柔荑抚上自己的脸,只觉得那触上自己脸颊的手,软软凉凉,带着轻佻的味道,但和着楚瑜那诱哄的声音,又有一种奇异之感——   在他如今仅存的十三年的那些记忆里,有人来,有人往,他感受过畏惧、严厉、冷酷、恭敬、仰慕、杀意……唯独没有——带着亲昵的哄诱。   这种语气,他在厨房外看见胖婶哄小宝的时候听过,温柔、带着点不耐却又极亲昵,每次小宝都会软软地伏进胖婶的怀里。   如今有人这么对自己,那种感觉——有点奇妙。   琴笙刘海下的妙目里闪过异色,微微眯起了眼,像在品尝什么食物的滋味一般。   当然,楚瑜是看不见他刘海下神色的异常,她只想赶紧地把身边这尊不高兴的大仙儿哄好咯,陪着她看戏。   二人说话间,有纷迭脚步声传来,当先那道尖叫的女音也依旧没有停止的趋势。   “好多,好多血!”   “快来人哪!”   楚瑜转脸便看见一群穿着琴学学服的男男女女不知从哪里冒出来。   不过她看得出来,这群学子里脸上除了惊讶之色,更多是看热闹的幸灾乐祸,却不知这幸灾乐祸是对着她和琴笙这两个陌生人,还是那三倒霉躺地蛋。   她暗嗤,看来这琴学里传说中些知书达理,高雅端方的才子、才女也不过是些俗人而已。   此时,一道黄莺出谷一般的女音忽然带着恼意响起:“怎地都站着,都是自己的同窗学友,何以见死不救。”   那女子话音刚落,便立刻有人上前去将那二元、三元搀扶起来,解救了那被压得吐血,眼看着就要一命呜呼的瘦高个。   “大元,你可还好?”一道窈窕的身影微微躬身看着那瘦高个。   楚瑜瞅着那少女的背影,又瞅瞅那快被压扁的瘦高个,暗笑,这戏算是美人救英雄么?   不过她倒是挺意外的,瘦高个和那两个矮胖子竟然是三兄弟!   大元被压得两眼翻白,好容易喘了一口气,陡然看见面前的少女,立刻委屈地哭出了声:“云……云……轻仙子,对不住……呜呜!”   说着,他伸手就要想要去抓那少女的袖子。   那少女却微退了一步,仿佛不经意地转身避开了他的手,看向楚瑜这边,口里却依旧是关怀之声:“这是怎么了?”   楚瑜方才看清楚那少女的样子,估摸因着琴学中学生不得太过花俏的规定,她一头秀发在头顶挽了简单的十字髻,只戴着一根玉簪,并无过多装饰,穿的也是琴学的女学生的学服——打底一件白色滚暗紫边的交领襦裙,一条深紫色绣蝶穿牡丹的腰带束得她腰肢窈窕纤细,外罩一件纱质绣云纹丁香色半臂。   少女二八年华,扫了远山眉,杏目桃腮,银盘月儿面,并不算得上佳姿色,只是她皮肤极白,衬着那脸盘就显出一种极温润柔雅、端丽沉稳的大家闺秀气息来,让人莫名地就想要信服。   不过……仙子?   这一个仙字,眼前的少女真担当不起。   见惯了琴笙货真价实的仙人之姿,她眼前这位端美少女只能用四个字形容——凡夫俗子。   只是当那云轻仙子看似柔和询问,却难掩指责意味的目光看向楚瑜的时候,其余围观的琴学学生也都齐齐用目光刺向楚瑜和琴笙。 ------题外话------   话说要是V了,我会提前说的,就指望大伙V的那天给力点,帮忙冲首订哪~大环境不景气,咱需要点强心针,别养文养着养着忘了哈,V的当天肯定会万字以上的更新~让大家看得爽,么么哒。    ☆、第二十二章 赶出琴学   楚瑜瞥见那些带着敌意和猜忌的目光,随后轻嗤一声:“是啊,我也想知道怎么了,看来苍鹭先生安排给我和我家大侄儿的住处招了人不满,我等初来乍到就有人要送咱们一盆冰水当贺礼。”   她当捕快这些年,过堂审讯不知多少,自然知道怎么说话简洁明地呈明事实,又能直抓重点。   果然,她这话一出,学生们便多半都露出了然的神情来,齐齐看了眼她身后的屋子,目光诡异地在大元和那少女身上兜了个来回。   秀美端雅的少女杏眼眸光微微闪,微微又退了几步,不动声色地隔开了和大元的距离。   大元脸色大窘,心下恨毒了楚瑜,咬牙切齿地嚎骂:“贱人,你也不看看你什么样子,一身粗鄙,诗画不成,想来六艺也是不通的,也配占了琴学第一才女云轻仙子的书舍来住!”   “云轻仙子是什么?关我屁事,至于我配不配住关你屁事?”楚瑜漫不经心弹了弹指甲。   唉,她最讨厌别人骂她贱人了,因为一听这话,她就忍不住想要身体力行做个“贱”人,“贱”到对方吐血!   大元一窘,涨红了脸,吭哧半天却再说不出话来。   倒是那少女忽然对楚瑜欠了欠身,再柔声柔气地开口:“小女是清河陆家的陆云轻,云轻仙子是同窗玩笑取的个诨号罢了,想来这位姑娘是我们新来的同窗,云轻先向姑娘说声抱歉,这紫云居是去年我赢了学试的奖赏,云轻常常邀学友们来此赏景吟诗品画,如今既是琴家亲眷要用也是情理之中。”   她一番话温柔优雅又得体,声音如珠玉落盘,黄莺婉转,极为动人婉转,如清风抚过耳边心房,寻常人有天大的气性也都消了。   楚瑜也有点能理解她为啥得了云轻仙子的雅号了——陆云轻这把声音也算是极品,可惜有琴笙那上可高贵出尘,下可撩人腿软的声音珠玉在前,她如今只觉得陆云轻的声音也算是极悦耳罢了。   陆云轻顿了顿,看着楚瑜,秀气的眉间似有担忧:“但有同窗学友一时间意气用事恶作剧,姑娘及贵侄儿未伤着罢?”   楚瑜却并不答她,只摸了摸下巴笑道:“不错,不错,仙子姑娘说话这般巧言令色,不当个讼棍,真是浪费人才!”   这陆云轻不就是想说紫云居是能者得之,原本属于她云轻,如今却被楚瑜这个“琴家亲戚”强行霸占了,所以有学友打抱不平来找麻烦也是活该,与她陆云轻没有任何关系吗?   楚瑜在乾坤院受了一肚子气,来琴学本就是蛰伏待逃,更没太多耐心去应付这些文绉绉的公子小姐,这一番毫不客气的讥讽直让自诩斯文的琴学学生们都呆了呆。   陆云轻一贯无往不利,男女通杀,何曾想过今日踢上楚瑜这块铁板。   她一时温柔笑颜都僵在脸上,但下一刻她便垂了长长睫羽,杏眼里似含着无奈:“姑娘误会云轻了。”   “恶人!恶人……先告状!”大元顿时大恼,哪里能看得自己心上人被讥讽,只忍痛尖叫:“明明是你打了人!”   二元、三元两只跌得眼冒金星的胖子似乎也清醒了过来,也不顾身上的伤,跟着一耸一耸地尖叫:“你打人,打人!”   琴学的学生们闻得“打人”二字,皆诡异地互看一眼,又低声窃窃私语起来。   陆云轻抬起杏眼,看着楚瑜柔声细气地道:“且不说其他,只说王大元公子的伤,是姑娘你造成的罢?”   楚瑜踹人的时候,也早有人看在眼里,那带头尖叫的少女也站出来,指着楚瑜,一副义愤填膺地模样:“就是她,我看见她踹了二元!”   楚瑜心里觉得这问的话有点不对劲,但也并没有打算否认,她只对陆云轻挑了挑眉:“怎么,琴学的规矩是只能允许别人打我,我不能还手?”   陆云轻看了眼方才那带头尖叫又出来指证楚瑜的少女,疑道:“冬纱,你可见到大元他们先动手了?”   那唤作冬纱的少女狠狠瞪着楚瑜,干脆地回答:“没有!”   这回答倒是早在楚瑜的预料之中,她讥诮地勾了勾唇角,也不再说什么,只等着看这位云轻仙子到底想要搞什么鬼。   “那又怎么样?”   “这位姑娘初来乍到,大概是有所不知。”陆云轻叹了一声,似有些遗憾的模样:“在琴学妄动干戈与作弊一样是唯二两条会被开除学籍的错误。”   说罢,她忽然一转身对着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苍鹭先生微微躬身行了弟子礼,叹道:“先生治学一向严谨,公平,当初连动手打忍的秦王府小王爷都赶出了琴学,想必也绝对不会因为这位小姐是琴家亲眷而有所偏颇罢。”   琴学的学生们越聚越多,窃窃私语之声渐渐大了起来,皆幸灾乐祸地看着楚瑜。   而楚瑜这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云轻估摸一开始挑唆着追随者来找她麻烦,是想要逼她将紫云居还回去,若是她识时务,也许就罢了。   如今大元欺负人不成,反而被她揍了个半死,这位琴学第一才女索性出手就要赶她出琴学——只要坐实她“妄动干戈”“出手打人”的罪名,就能逼琴学和苍鹭先生惩她滚出琴学。   楚瑜挑了下眉,这云轻仙子声音很仙,出手倒是又狠又毒。   若她真是寻常大家闺秀,一来就扣了这么大的帽子被赶出琴学,名声立刻就坏了,怕是连好婆家都找不到。   可惜啊,嘿嘿…… ------题外话------   2015年最后一天了,这一年经历太多,有好有坏,好在不管如何,有你们陪在我身边,就是我得到最好的礼物,明年见,爱你们,大家趁着最后一天在留言区许个愿吧,么么哒。   琴笙宝宝:嗯,明年见,我的心愿希望姐姐俱乐部里的饲养员姐姐会越来越多。   楚瑜:嗯嗯嗯,希望琴笙宝宝永远以为他只有十三岁,永远不记得后来的事儿,这样我下手吃掉他的时候没有后顾之忧。   琴三爷:呵呵,本仙只一个愿望——煎鱼大法有多少种,呈上来。   二悠:希望自己和家人身体健康,平平安安!希望爱我的读者们也心如暖玉,一切不顺遂与不安终将得破解与圆满。    ☆、第二十三章 新年快乐,么么大   楚瑜似笑非笑地看向苍鹭先生。   苍鹭先生如今当着那么多学子的面,若是不罚她就是偏颇不公,在学子们心中如山形象怕是要大损,若是罚了……   她想起自己身后的琴笙,不禁有些好奇,不知苍鹭先生打算怎么处置他的家主和她?   苍鹭先生的目光从楚瑜身上掠过,最后在琴笙身上停了停,随后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里淡淡地道:“很快就要上课了,尔等是不打算用午膳了?”   先生这是在赶他们去用膳,还是在……包庇楚瑜?   苍鹭先生的话让所有琴学学子们彻底呆住了,云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苍鹭先生是国中大儒,连圣上的宣召他都敢不去,却来了琴学治学,虽不敢说嫉恶如仇,但是绝对秉公无私又有一身文人大家的傲骨。   琴学里的学生非富即贵,苍鹭先生却从来不买任何人的账,若非如此,陆云轻怎么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向苍鹭先生告状。   围观学子里一个女学生忽然嗤了一声:“有些人真是不知所谓,真忘了这个学府姓什么,当初是为何而建。”   她声音不高不低,足够让围观的学子们听个明白,众人脸色不一而道。   没错,琴学名声太大,有几人记得琴学最初不过是琴家的家学,供的就是琴家的家眷入读学习。   看着琴学的学子们脸色愈发怪异,楚瑜心中却有了别的计较,她看着陆云轻,冷笑一声:“没错,这是琴家的学府,是琴家的家学,琴家家眷享有一切优先权,今儿我就把话撩这里了,我想住哪里就住哪里,不是杀人放火这些见官的罪名,先滚出琴学的一定不是我楚瑜。”   楚瑜这番嚣张,充满挑衅气息的话直令所有人的脸色都是一变,苍鹭先生的脸也沉了下去。   所谓道貌岸然,在斯文人间、上层人间有些事从来只能意会,能做不能说,如今这楚瑜却如市井泼皮一般什么都摆上了台面,却教这群斯文人哑了火。   “第一才女,你还有什么屁要放么?”楚瑜似笑非笑地睨着陆云轻,一点不在乎自己用词的粗鲁让不少学子们看她的眼光里又多了鄙夷。   陆云轻只咬牙噤声,脸色微青,却并不说话。   楚瑜挑眉:“很好,你还不蠢。”   说罢,她也不再废话,径自牵着琴笙的手转身进了房间。   只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心思各异。   琴学里嚣张的人不是没有,那是贵公子贵女们的范儿,但是嚣张得如此粗鲁直白如街头痞子霸王的……楚瑜是第一个。   陆云轻闭了闭眼,只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她唇角缓缓地翘起一丝轻柔冰冷的笑意来。   楚瑜是么?   很好。   ……   楚瑜一进屋,便打发了琴笙去隔壁拿牛乳。   琴笙静静地看了她一眼,优雅颔首,并不多言,径自转身去了。   琴笙走了以后,楚瑜立刻直奔后窗拔高了声音喊了一嗓子:“金曜,你给我滚出来!”   片刻之后,金曜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她窗外,长剑一点不客气地咬上她脖子,桃花眼里皆冷意和不耐:“你想找死?”   楚瑜看着他,冷笑:“安排我住紫云居是你们曜司的主意罢,别以为我不知道曜司打的什么狗主意!”   真是走到哪里都不忘记算计她。   “你不想住就滚出去。”金曜冷冷地看着她。   楚瑜冷笑一声:“滚出去?你舍得?曜司不就是想让我在琴学里孤立无援,树敌无数,逃不出去么,我刚才做得不错罢,可如你们所愿了?”   金曜桃花眼里寒光沉浮,却并不说话。   她却并不在乎他是否回答自己,只不耐地道:“但是下次,再让我发现你们曜司给我暗地里使绊子,就别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金曜讥诮地勾起唇角:“你待如何,曜司已经依照约定将你送出乾坤院,却没有保证一定让你在琴学里顺风顺水,按照你这人憎鬼厌的性子,走到哪里只怕都是树敌无数,人人喊打的下场。”   “哼,我的性情如何就不劳金首领操心了。”楚瑜柔荑指尖慢条斯理地扣上他的剑身,指尖微微向下用力,一脸嫌弃地将那剑身一点点地推离自己的颈项。   “正如你说的,曜司不保证我在琴学的日子一帆风顺,我也同意在自己安全后,会将另外那块曜司的令牌给回曜司,也不会随意对琴三爷乱说话,但我可没有保证不对琴笙做什么。”   要玩儿文字游戏,她这个常与讼棍、狡诈犯人们打交道的捕快可比他们擅长多了。 ------题外话------   新年快乐,么么大!    ☆、第二十四章 金曜的爱慕   “你能对主上做什么!”金曜虽然满眼的轻蔑,但是他心中却并不那么肯定——毕竟楚瑜已经印证了她对如今脑子不清醒的主上影响力实在太大。   楚瑜轻嗤,抬起黑白分明的明丽大眼看着他,唇角勾起古怪的笑来,直笑得金曜浑身不舒服。   “比如,你再随便拿剑架在我脖子上,我就让琴三爷脱了衣衫去绕琴学裸奔三圈如何,三爷如今是”小孩子“,多锻炼总是好的。我也许不一定能活到三爷清醒的时候,但你说三爷清醒后,会不会宰了你这个护主不力的狗东西?”   “贱人,你——敢!”金曜呆了呆,瞬间铁青了脸,暴怒低吼。   “对,我是贱人,你说我这贱人敢不敢,嗯?”楚瑜挑眉,阴森森地朝着他龇牙一笑。   看着楚瑜一脸——有种你就杀了我啊,杀我啊的挑衅表情,金曜气得浑身颤抖,原本引以为傲的冷静早已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握剑的手背青筋毕露,骨节泛白,却怎么也不敢就这么往她那细白的脖子上切下去,又怕伤了她的手指被琴笙知道,所以金曜手上那把锋利沉重的长剑反而渐渐地被她两根手指慢慢推离。   金曜只觉得屈辱的火焰烧得他想将面前的少女剁碎。   “你们这是……。”一道温温雅雅却带着疑惑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忽然响了起来。   原来琴笙已经端着一盘香喷喷的牛乳葡萄糕与热乎乎的牛乳进了门。   金曜浑身一僵,忽然响起那日金姑姑对他的警告——“千万不能当着主上的面对楚瑜不利,那是找死!”   他立刻干巴巴地道:“属下,属下……是在让大小姐看看……我的剑。”   楚瑜却挑了挑眉,一脸讥诮却并不说话。   金曜只感觉琴笙那清淡的目光渐渐寒凉,他一咬牙用传音入秘的功夫对着楚瑜咬牙暗道:“好,我以曜司武卫首领的名义答应你,绝不会再在琴学里给你使绊子。”   楚瑜方才轻笑了起来,指尖在他的雪亮而寒光四射的长剑上一弹,转头对琴笙笑吟吟地道:“小仙仙,金曜是打算把他的长剑送我。”   “这是千年寒海白铁所制,去年我赠他学成出山之礼,他似很喜欢,为何要送给小姑姑……。”琴笙若有所思,似在回忆什么。   “不是您去年送的,是十几年前送的,属下今年已经二十有六,属下视若珍宝,并没有……。”金曜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一边警惕万分地盯着楚瑜,一边辩解。   楚瑜却笑嘻嘻地截了他下半段话,顺手挽上金曜的胳膊,亲亲热热地道:“所谓宝剑赠佳人,正因为金曜一见到我就倾心于我,爱慕于我,所以死活要把他视若珍宝的宝剑送我啊。”   琴笙愣了,有些不明所以:“嗯?”   金曜瞬间石化,呆若木鸡:“……。”   前一刻还和他瞪乌眼鸡一样互相骂着“狗东西”、“贱人”以命相胁的死敌,怎么竟能张口就吐出这些话来?   这世间怎么能有如此厚颜无耻到出神入化地步之人?   楚瑜抬手掩住自己的嘴笑得花枝乱颤,对着金曜斜飞了个阴森森又恶狠狠的“媚眼”:“小仙仙,说不定以后你要叫金曜后爹了,哦,不小姑父了呢。”   金曜先是被她笑地鸡皮疙瘩掉了一地,陡然听到最后一句,一张俊美的脸瞬间紫涨,差点厥倒。   琴笙闻言,若有所思地看向金曜:“金曜,你很想当我后爹或者小姑父?”   小姑父是什么?   是小姑姑的夫君?   他那刘海极长,让金曜完全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光琴笙搁下餐盘之后,慢悠悠地向他和楚瑜走来的动作就够金曜浑身僵硬,心头发颤的了。   “主……主上……没有……没……。”   楚瑜完全不给他脱身的机会,只一边用三个手指尖尖拧着金曜胳膊上的一点皮肉拧转,一边皮笑肉不笑地叹息:“唉,就是如果我和金曜成亲的话,大概就没有什么时间陪小仙仙了。”   “楚瑜,你住口!”听着楚瑜满口胡诌,金曜明显地感觉到琴笙身上的气息瞬间冷了下来,又急又气地朝着某人低吼。   他后知后觉地这才发现楚瑜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毫无廉耻地揪住他的胳膊,一个劲地偷偷掐他,偏当着主上的面,他还不能用内力震开她。   “小姑姑成亲了,就没时间陪笙儿了?”琴笙静静地开口,长长的发帘挡住了他的脸,让他那‘易容’过的脸看起来愈发的阴沉,身上那清风明月的气息也似乎变得诡谲阴翳起来,整个房间的温度都阴寒下去,或者说——杀气一丝丝地溢出。   这一回连楚瑜都感觉到不对劲,是她的错觉吗,琴笙的目光似乎落在她拽着金曜的手上,那目光森冷得如有实质,扎人得很。   她心中打了个突,呃……她好像整金曜整过头了。   脑子坏掉的琴笙,在别的事情上对她几乎可以用百依百顺来形容,除了——她‘离开’他这件事情上。   “没有,只是小仙仙,你知道女孩子嫁人了……额……总会要多陪陪自己的夫君……至于前夫的孩子什么的……呸呸……。”楚瑜一边扯着金曜使劲掐,一边看着琴笙干笑了两声。   但这动作在琴笙眼里看起来,两人却显得——极为亲密。   “姓楚的,你想害死我们两个么,还不快松手!”金曜差点被她吓死,立刻白着脸低声咬牙道。   这个死女人,这种时候还不忘记折腾他!   “总之,就是小姑姑绝对不会离开琴笙……。”楚瑜这一次倒是从善如流,干脆地松了金曜的手臂,谄媚地改扑向琴笙的手臂。   但话音未落,琴笙忽然抬手轻飘飘地朝着金曜一拂,淡淡地道:“金曜,不能和小姑姑在一起,否则,死。”   他话音温淡,但是那一袖子罡风可丝毫不温柔,如狂风过境。   金曜只来得及闷哼一声,就一下子被甩进了竹林,只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呼远远飘来:“主上~我宁死也不会娶……。”   最后一点声音,消散在风里——小竹林后是一片悬崖。   “小姑姑。”琴笙低头看着挂在自己手臂上的楚瑜,忽然伸手轻抚上她细致的脸颊,指尖一点点掠过她肌肤的每一寸滑腻,似在抚摸珍宝,又似要抚到她肌肤下每一寸骨骼。   楚瑜被摸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咽了咽口水,软软地应:“嗯?”   琴笙轻轻柔柔地开口:“不可以嫁人,也没有小姑夫和后爹,小姑姑说过绝对不会离开我。”   他的声音平静,精致的琥珀眸里凝视自己的目光异常温柔。   温柔到让人——毛骨悚然。 ------题外话------   嗯嗯,发点儿糖,么么哒,新年第二天,快快乐乐,么么哒~    ☆、第二十五章 我喜欢你的没节操   “……。”楚瑜却听出了他话里的阴翳,就像个被抢了大人关注的少年。   她看着窗外倒了一片的林子和远处寒风阵阵的悬崖口,打了个寒战,立刻点头如捣蒜:“没有,都没有,只有笙儿。”   ——妈呀,这娃的嫉妒心简直可怕!   ……*……*……*……   第二日一早   楚瑜起床洗漱完毕,换好了琴学的学服,又照着老例服一勺勺地喂了琴笙喝牛乳,一边替他擦了脸,一边道:“一会去上学,你跟着我就好,不要多话,不管任何人说我什么,都不要随便出手揍人。”   琴笙微微蹙眉,温温淡淡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疑惑:“为何?”   楚瑜暗自叹了一声——神仙,照着您大爷这一出手,这琴学里的人十有八九都非死即伤。   她倒不是存了什么慈悲心肠去怜悯那群官宦权贵子弟,而是担心事儿搞大了,她就要被送回乾坤院关起来,别想溜了。   “总之听小姑姑的就是了,待我叫你出手,再出手,乖。”楚瑜温柔地哄道。   琴笙沉默了一会,忽然轻声道:“不去了。”   楚瑜疑惑:“为啥,小姑姑可不是会被欺负不还手的。”   琴笙却忽然别开脸,白玉般的脸上慢慢地浮上一丝诡异的红色:“姑姑,帮笙儿沐浴可好?”   楚瑜一呆:“啊?”   仙仙的三爷昨夜没洗澡,没洗澡的孩子不肯去上学!   仙仙的琴神不会自己洗澡!   仙仙的笙儿不干活!   琴学学训有一条——立身当自立,不允许任何人带仆婢,不管是何等身份的公子贵女入了琴学都要自己打理自己的事情。   偏偏立下这条规矩的家主大人,就是个娇气的大神,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仙儿!   楚瑜才不信曜司的人会不知道自家主上的德行,那群混蛋必定是故意看着她辛苦搬水!   当她再次吭哧、吭哧地将一大桶水倒进水桶之后,看着还有大半空荡荡的豪华紫檀木桶,累成狗的楚瑜终于忍无可忍地朝着窗外嚎了一嗓子:“金曜,你再不找人出来打热水伺候你家主上,我等会就把仙仙剥光给办了!”   果不其然,此狼嚎一出,如利剑biubiu直射,门外树上立刻就传来一阵咳嗽声和重物落地的声音。   过了一会窗边露出一张表情阴沉的清秀面容,他一边冷冷地看着楚瑜,一边摘掉自己头上的树叶,却没有说话。   楚瑜一边抬手擦了下自己额上的大汗,一边睨着他:“你,你是金木水火土里的哪一只,金曜呢,摔死了?”   “火曜。”那年轻人只冷冷地扔下两个字,身形轻盈地跃入窗内,提起桶又跃出了门外完全不搭理楚瑜。   楚瑜却看出来了他这刻意与她保持的距离里除了满是排斥、谨慎之外,还有三分——忌惮。   她忍不住挑了挑眉,暗自嗤笑,哟,这是终于长记性了——知道她这条鱼会咬人,还能咬疼人了。   不一会,热水很快就打满了,琴笙悠悠然然地从隔壁走了过来——他的卧房和楚瑜的卧房之间有一扇相连的内门,进出极为方便。   火曜恭谨地对着他行礼:“主上,火曜伺候您沐浴。”   琴笙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袍,方才对着楚瑜微微颦眉:“小姑姑不是答应了帮笙儿沐浴的么?”   他已经在房间里卸了脸上的易容妆,如今鬓发微润,素颜如玉,暗金妙目幽幽,波光潋潋如水地看着楚瑜——美人颦眉,西子捧心,似忧又怨,何忍拒?   楚瑜:“……不行!”这娃怎么还惦记这事儿,她可不想长针眼!   火曜:“……万万不可。”怎么可让淫魔女有机会染指主上!   楚瑜和火曜互看一眼——敌对双方难得如此意见统一的时候。   “主上,男女授受不亲,还是火曜来伺候您!”火曜一脸如临大敌地死瞪着楚瑜,一副但凡楚瑜这个淫魔敢染指琴笙,就要把她立毙于剑下的模样。   楚瑜懒得理他,只笑眯眯地凑上前安抚琴笙:“仙仙,火曜说得有道理,你是漂亮的男孩子,男孩子大了要自己沐浴的。”   “言而不诺,非君子。”琴笙沉默了好一会,一甩袖又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小姑姑食言不帮洗白白,仙仙大爷非常不高兴。   楚瑜无奈:“……我是难养的小人和女子。”   火曜一脸杀意:“魔女,你,休,想,染,指,主,上!”   楚瑜斜眼,冷笑:“火曜,我忽然发现你生得沉鱼落雁,给我家仙仙当姑父可好?”   火曜面无表情地看了她片刻,一鞠躬:“我错了。”   楚瑜挑眉,拍他的肩:“哎哟,不错,是个没节操的,我看好你,一定能取代金曜那蠢逼早登曜司武卫首领宝座。”   火曜:“……。”   ……   终于在楚瑜和火曜二人的合作下,以楚瑜身体不适为由,哄得琴笙肯让火曜伺候了沐浴,照例穿了另一身不合身的白袍,两人齐齐上学去。   不过一大早琴笙折腾下来,等到他们站到学堂门口时,已是巳时一刻,学堂内传来朗朗书声。   而学堂外,一道苍青色的矍铄身影见他们过来,便转过来身好整以暇地候着,不是苍鹭先生又是谁?   楚瑜眼神却冷了冷,苍鹭先生必定是曜司的人,所以昨日一句话便让她沦为众人心中不平的箭靶,她发觉后索性将琴家“霸道嚣张亲戚”的角色发扬光大,将了曜司一军。   她眯了眯大眼,对着苍鹭先生笑道:“哟,都这时辰了,先生还在等我们吗,看来琴学里不少人要嫉妒死我了。”   苍鹭先生先是看了眼跟在楚瑜身后的琴笙,方才对着她微微一笑:“楚大小姐在自己家的地盘上,还怕遭人嫉妒的么?”   楚瑜听不出面前老头儿话里是真话还是讥讽,便皮笑肉不笑地抱拳呵呵两声:“那就劳烦先生安排了。”   苍鹭先生淡淡颔首,随后领着他们进门:“入琴学者,先测资质,方依资质与学生意愿授课,楚小姐和您的……侄儿虽然无需入门考,但要入学还是要对二位做些了解。”   楚瑜不可置否地颔首:“一切听先生安排,只是我这侄儿,早年头上受了些伤,我带着他也是为了方便照顾,就不必测了。”   苍鹭先生又看了眼跟在楚瑜身后,几乎看不清楚脸的琴笙,微笑道:“楚小姐心慈,看着楚公子也是个斯文静逸之人,在堂上不会喧哗,跟着也就跟着罢。”   这一番话都是事先早已安排好说与外人听的。   此时正值课休时分,偌大的院子里站了不少学子,见苍鹭先生亲自领着人进来,自然都望了过去。   其中有些学子昨日到过紫云居围观那一场闹剧,自然一下子都围了过来,远远地看着他们窃窃私语。   “你们看,昨天那个嚣张的丫头,云轻都被欺负哭了。”   “还带了个傻子,那傻子怎么看着像个痨病鬼……不会传染罢。”   “嘘,人家可是有特权的琴家人……。”   那些议论让琴笙慢慢地停住了脚步。 ------题外话------   啊~~具体入v的时间不是月底就是二月初,现在要看编辑的意思,鞠躬~~么么答。    ☆、第二十六章 不学无术   那些议论让琴笙慢慢地停住了脚步,楚瑜却忽然冷冷地扫了那些学子一眼,反手拉紧了琴笙的手腕,将他拉近自己:“走快点,别理他们。”   琴笙垂眸,透过长长的刘海看见她握住自己手腕的柔荑,眸里慢慢地浮出细微的柔光来。   “嗯。”他轻轻颔首。   不一会,苍鹭先生便将他们领到了一处书房模样的房间,楚瑜看了看那房上的牌匾,龙飞凤舞、铁画银钩三个大字——理事处。   理事处颇大,书架成行,窗边搁置着数张摆着笔墨纸砚的方台,一看便是类似先生们处理学务之事的地方。   此时里面只坐了一名中年先生,见苍鹭先生领了人来,先对苍鹭先生行了礼,随后一边从书架上取了一本册子,一边看向楚瑜和琴笙,客客气气地问:“在下李思,二位就是新入学的学子么,且让我问问你们都学过什么,方好将你们分下学去,也免得跟不上进度。”   楚瑜对做学问的先生还是很尊敬的,也行了拱手礼后才道:“先生问我就是,我家侄儿是随读的,他少时伤了脑子,脑子不太好使。”   那李先生也不多话,只提了笔径自问道:“好,不知楚小姐在家中学了多少年女红,学的是什么绣法,湘绣、苏绣、蜀绣……?”   “没有学过女红,偶尔钉扣子算不算?”楚瑜干脆地打断那先生的话。   她还是帮那先生省点口水罢。   李先生闻言,不禁一愣,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么?”   连苍鹭先生都愣了——一个完全不会刺绣的丫头,要直接进入天下闻名的江南琴学绣门?   周围早已围了不少偷偷跟来理事处看热闹的琴学学子,这会子听到楚瑜的话,皆忍不住嗤笑出声。   那李先生偷偷看了眼苍鹭先生,见苍鹭先生虽然一脸无奈,却还是微微颔首,他也只好干咳几声:“呃……既然如此,那么不知道楚小姐学过画否?”   楚瑜摇头:“没有。”   李先生:“……雅乐?”   楚瑜:“没有。”   李先生:“书?”   楚瑜:“没有。”   李先生:“那……。”   楚瑜双手一摊,干脆地道:“先生不必再问,琴棋书画,包括六艺,我没有一样会的。”   她一介平民学来干嘛,这些东西要么是大家闺秀学的,要么是窑姐儿学了给自己贴金。   但门外瞬间哗然,飘来一阵细微的嘲笑议论。   “嘻嘻……原是草包。”   “昨日见她便知是个暴发户家中出来的粗鄙女子。”   “这种人也配进琴学,先生们真是……。”   李先生和苍鹭先生脸色皆不太好——名满天下的琴学招了个草包,这名声可不大好。   何况,楚瑜这正儿八经表明她啥都不会,还真是棘手得很——这到底要分她去学什么?   那些细微的议论嘲笑声在李先生和苍鹭先生的沉默中,越发大了起来。   静静站在楚瑜身后的高挑人影身上便渐渐地溢出丝丝寒意,这寒意和琴笙那渐渐无风却自鼓的宽袖让一边的苍鹭先生脸色瞬间微变。   不好!   只是苍鹭先生才紧张地刚要张口,却被人打断了未出口的话。   “仙仙,不是说了不要理会他们么?”楚瑜忽然反手握住了琴笙袖子里修长如玉的手,低低地道。   琴笙顿了顿,淡淡道:“不喜欢,太聒噪。”   不喜欢什么?   不喜欢听见那些学子议论楚瑜么   苍鹭先生感觉身边的那骇人的幽幽寒气渐渐消散,神色愈发复杂地看了眼楚瑜。   ——难怪金姑姑她们会这般忌惮她,这个纨绔丫头到底是怎么入了主上青眼?   楚瑜没有多说,又捏了捏他的手腕,示意他安静。   随后她笑眯眯看着苍鹭苍鹭先生道:“两位先生,随便给我找个地儿呆着打发时辰就是了,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   每年不知多少富贵人家子弟打破头想要进入的琴学,被楚瑜说成打发消闲时光的地儿,瞬间又让不远处围观的琴学学子们心头被戳了一刀,皆齐齐又对楚瑜怒目而视。   看着一脸无所谓任何人非议的楚瑜,李先生和苍鹭相视苦笑,随后还是苍鹭先生发了话——   “楚小姐是来学绣的,但学绣前先去学画罢,绣者必有图,绣图为绣品成败基础,一切从头始。”   李先生恭谨颔首:“是,我这就带他们去秦先生那里……。”   “先生庶务繁忙,不若由学生带着两位新学子去先生那里罢。”一道娇柔的声音忽然从门外看热闹的学子中响起。   楚瑜听着这把声音倒是有点耳熟,便转脸看去,正见一道袅娜的身影从学子们中间走了出来。   “呵。”楚瑜一见来人便眯起眼:“是你。”   来人一身琴学女学生学服,远山眉,杏目桃腮,银盘月儿面,气质温润柔雅,不是琴学第一才女陆云轻又是谁。   陆云轻看着楚瑜秀雅一笑:“我是琴学女执长,替先生们及学友分忧是分内之事,临近秋考,先生们颇为繁忙,不若由我带着楚瑜小姐和楚公子去秦先生那里,也为两位介绍一下咱们琴学可好?”   楚瑜看着陆云轻,大眼微眯:“哦,女执长昨日恨不得将我们逐出琴学,今日这么热心,真是教人心惊,你不会打算把我们带沟里灭口泄愤罢?”   女执长?看起来像是琴学女学生里的领头者。   这位第一才女在琴学的地位不低。    ☆、第二十七章 笙儿不高兴   前几回说了,这上流地界里斯文人说话讲究的是个迂回曲折,暗藏机锋,即使心里琢磨着用鬼头大刀把你片成一只剔透的果木烤片皮鸭或艹你老母十八代永世不得超生,嘴上“兄台”“学友”却是绝不可少地。   偏如今的楚瑜就不是个斯文人,她这般大喇喇地不给陆云轻面子,毫不客气地表露她对陆云轻的恶心,顿时让周围人的先是目瞪口呆,随后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听着周围的窃笑声,陆云轻面容微僵,但片刻之后,她叹了一声,又似有些无奈地笑了:“楚瑜姑娘真是心直口快,你我皆是琴学中人,不过是一点误会罢了,何至于就到你说的地步?”   陆云轻轻描淡写的大气和宽阔,顿时显得楚瑜若是再这般斤斤计较就是她心胸狭窄了。   楚瑜看了陆云轻片刻后,挑了挑眉——这朵白莲花打算干嘛?   但对方既然出手了,她不接招,对方也不会善罢甘休,倒不如看看这朵华丽丽的白莲花打算干嘛。   楚瑜对着苍鹭先生笑嘻嘻地道:“先生,那就不劳烦您了。”   苍鹭先生眼底微闪过一丝讶色,但是随后含笑点头:“也好,去罢。”   陆云轻柔和一笑,袅娜转身,在前引路:“请。”   楚瑜也不懒得和她废话,便牵着琴笙向门外而去。   陆云轻的目光在楚瑜牵着琴笙的手上停了停,随后淡然地移开。   三人离开后,没热闹可看,围在理事处的学子们也都散了去。   李先生看着消失在走廊尽头的三人背影,微微蹙眉:“这楚瑜到底什么来头,一来便这般不管不顾地树敌无数。”   狐假虎威、嚣张跋扈到这般地步,真是没脑子的蠢物。   “能让金姑姑和金首领都吃了暗亏的,怕不简单。”苍鹭先生想起昨晚金曜令人带来让他们暂时收手只做壁上观的口信里弥漫着一股的愤恨郁闷之气,老头儿干瘦的面容上却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来。   “她的狐假虎威,嚣张跋扈确实惹人不喜,树敌无数,但是却也同样让人忌惮——这么一个嚣张跋扈得连琴学的师长们都无可奈何的女子,摸不清底细,却也更不可轻易招惹罢?”   与人为善,圆滑婉转是生存之道。   让人忌惮与“怕”又何曾不是呢。   原本打算在琴学里处理掉她的曜司或者说琴家,此刻反而变成了她手里恫吓其他人的刀。   这个小丫头,奸狡老成得不像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   一路上,陆云轻打头领着楚瑜‘姑侄’两个神奇的一幕让看热闹的人更多了,却也只是远远地站着看热闹,不曾靠过来。   陆云轻倒似完全不记得昨日那些针锋相对,柔声细气儿地给楚瑜一路介绍这琴学里的情形与学堂分布处。   虽然她不觉得陆云轻的转变是因为真的怕了自己的‘身份’,但是别人不生幺蛾子,楚瑜自然也不会主动生事,何况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心中默默将陆云轻介绍的那些地方位置记下来。   想要提高逃跑成功的几率,对地形的熟悉,自然是首要的。   陆云轻带着他们走到西北角的一处精致的画室门前,便停住了脚步,转头对楚瑜微笑:“且稍待,我去请秦夫子出来。”   说罢,她也不等楚瑜有所回答便提着裙摆进了门内。   楚瑜看了着那牌匾上几个大字——青莲画室。   那字龙飞凤舞,笔锋柔中带刚,竟似潜龙舞于白纸之海,气势非凡,几欲腾跃而出。   连楚瑜这种对书法毫无造诣的人都能看出其中的好处来,她忍不住暗道——好字,只是这字太霸气,书者若非出身一等皇族,只怕是野心勃大之人。   但随后,她的目光落在那落款的朱砂红雕上,那是一个极为精致而猩红的篆体——笙,楚瑜不禁一怔,目光移向身后之人。   却见琴笙虽然面向自己,却浑身寒气,顶尖武者散发出如有实质的气息如刀直让她都忍不住打了寒战,皮肤发疼。   楚瑜有些莫名其妙——她啥时候又把这位大仙得罪了?   直到她的目光落进窗内,看见画室里的学生们几乎全都挤到远离窗口的另外一边去了。   但那些不同目光里相同的鄙夷、敌视、防备、隐忍,让楚瑜微微挑眉,暗嗤——看来琴学里的消息传得很快嘛。   难怪琴笙火大。   楚瑜凑近他,忽然伸手就去捏他的脸蛋:“干嘛呢,傻孩子,笑一个。”   琴笙身体下意识地微僵,随后任由她捏上自己精致的脸,淡淡地道:“笙儿不高兴。”   楚瑜却还是那一副不痛不痒地模样,轻笑:“仙仙,听到好听的就笑一笑,听到不好听的就当他们放屁,只要不到咱们跟前来踩人,笑骂由人,毕竟日子不是过给别人看的,日后咱们在琴学里的日子,这样的事儿不会少,都不高兴,你就没高兴的时候。”   哎哟,这大仙脸上的皮肤居然比她还要细腻白嫩多了,真是让人嫉妒啊。   琴笙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自己面前漫不经心吃自己豆腐的少女,琥珀眸如水,幽幽荡荡,也不知把她的话听进去没有,只是身上那种吓人的寒意悄无声息地散了许多。   此时,一道中年女子清越冰冷的声音响起:“既然新来的学子什么都不会,就从最基本学画的观形开始罢,带他们去花园观花形。”   楚瑜顺着声音看去,正见着一名三十六七岁左右的清瘦女夫子在陆云轻的陪同下从画室后方走向自己的方向。   只是那女夫子虽生了一张和蔼温柔的面容,但一双看着楚瑜的眼睛里却满是冷漠和毫不掩饰的厌恶。   她站在讲台边上面无表情地打量着楚瑜。   陆云轻看了眼楚瑜,转身柔声道:“秦夫子,这位楚瑜小姐身份不同,苍鹭先生想来也是希望不要怠慢贵人的。”   “什么身份?”秦夫子眯起眼,看着楚瑜讥诮地勾起唇角:“不管是贩夫走卒还是王公贵族进了琴学便只有一个身份——学子,若是这位苍鹭先生都不能开除贵重的学生不愿听夫子们教诲,夫子们也没有办法。”   楚瑜看了眼陆云轻,见她也看着自己,似很有些无奈的模样,楚瑜微微眯了眯黑白分明的大眼。   看来一切正如她所料。   琴家家主琴三爷不学无术、嚣张跋扈的小姨妈带着坏了脑子傻侄儿走后门入读琴学,刚到第一日就打了人触犯琴学大忌,而苍鹭先生却默认琴学不能开除她的消息早已在有心人的传播下,所有琴学夫子们学子都知道了。   琴学里授课的夫子都非寻常人,必有来头,何况文人一向自秉傲骨铮铮,想来是最憎恶没文化又仗势欺人的暴发户了。   楚瑜很清楚在秦夫子眼里,自己就是这一类不知天高地厚的暴发户,她看着那女夫子,笑了笑:“夫子教诲,学生自当遵从。”   看着楚瑜这般平和甚至带着谦逊的模样接受了安排,秦夫子有些微讶,随后讥诮地冷哼一声:“带他们走,不要污了青莲画室。”   说罢,秦夫子转身过去,竟仿佛多看她一眼都是污了眼睛的样子。   画室里有学生们轻蔑的低嗤笑声传来。   陆云轻又走了出来,微笑着对楚瑜道:“我还有课要上,一会会有人带你们去花园的,相信以楚小姐的能力,很快就能练就一手好画。”   楚瑜对着陆云轻也露出个凉飕飕的笑来:“只是打发我们去花园,不得上课,陆大小姐今日就打算收手了?”   怕没那么简单罢? ------题外话------   小剧场:   笙宝宝:宝宝不高兴,小姑姑被欺负了,宝宝还不能揍人……宝宝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洪荒之力了。    ☆、第二十八章 谁比谁作 上   能让秦夫子对一个完全没有见过面,说过话的学生憎恶成这样,看来陆云轻这第一才女真不是白做的。   陆云轻杏眼里幽光微闪,轻叹了一声,三分委屈,七分无奈:“楚小姐看来还对昨天的事情耿耿于怀,云轻也不知如何辩解,只是日久见人心,你们很快就明白了。”   陆云轻这一叹,窗里那些学子的眼神越发像刀子,更扎人了。   “好,我等着。”楚瑜点点头,拢手入袖,笑地一脸春光灿烂。   陆云轻定定地看着她,忽然笑了:“楚小姐,果然心宽。”   说罢,她转身离开,楚瑜在她身边过去的时候,忽然偏头凑近了她低声道:“其实我很小气的,真的。”   陆云轻只脚步略停,便径自进了青莲画堂。   楚瑜看着她的背影,随后轻轻抖了抖衣袖,把方才她悄悄撒在陆云轻身上后剩下的一点粉末给抖干净了。   “小姑姑不是说对那些人不必理会么?”琴笙忽然开口。   “仙仙。”楚瑜一边把从琴笙那薅来的薄如蝉翼的手套从手上脱下来,小心地收好,一边道:“我说的是别人白眼议论如放屁,我们可以不理会,但是有人作到头上来那就不同了。”   琴笙:“如何不同?”   楚瑜笑得灿烂:“当然是比她更作!”   作死丫的~   ……   陆云轻刚进画室,在一干学子们仰慕与爱慕的目光下,姿态矜雅地走到秦夫子身边,正准备帮秦夫子磨墨,却忽觉得身后似有一缕阴风飘过。   她莫名地打了个寒战。   “怎么了?”秦夫子看着自己的爱徒,有些疑惑。   “云轻无事,劳先生费心。”陆云轻柔声道,身姿优美地一欠身。   “无事就好……。”秦夫子话音未落,就看见面前正在行礼的人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双膝跪地,同时脸朝下,直接‘噗’地一声把脸端端正正地埋进了满是墨水的砚台里。   “云轻……不必行如此大礼。”秦夫子怔住。   陆云轻慢慢地起身,咬着唇道:“先生,我只是刚才忽然……腿软。”   秦夫子看着她满脸乌漆墨黑的墨汁,却还做出优雅的狼狈模样,不知为何只觉得滑稽得让她有点想笑,却还是立刻伸手扶起了她:“小心些。”   陆云轻点点头,扶着秦夫子的手起身,心中既尴尬又疑惑,她也不知道怎么刚才就觉得关节软了软,便毫无预兆地扑了下去,但现在身上却并无异样。   “多谢先生……。”   只是她话还没有说完,又忽觉得脚一软,身子向前一扑,“呼”地将秦夫子扑倒在地,秦夫子被撞得吃痛,还没叫出声,便感觉胸口一疼:“啊——!”   陆云轻着地时,直接将黑漆漆的脸深深地直接埋进了秦夫子略显干瘪的胸部!   “……。”   堂上学子,看着堂上姿态‘缠绵’的两人,鸦雀无声。   ……   花圃   “既是秦先生打发来观花的,那就给花园里的花都松松土和挑粪施肥罢!”领着楚瑜到花园的小厮递给楚瑜一个小铲子和一个小桶。   楚瑜转脸看向那一大片暗翠青苍,面无表情:“全部?”   “是,秦夫子说了,观花望叶,物之形为画之基础,您什么时候松土施肥完毕,什么时候回画堂,如果您不愿意,她也不勉强,她教不好您这般贵重的学生,会自请离开琴学。”那小厮不卑不亢地道。   楚瑜看了他一眼:“不愧是琴学的小厮,说话也是一套一套的。”   那小厮笑了笑:“您客气了,小的不过是下人。”   楚瑜点点头:“我明白,不会为难你,不过这么大的花田,全部挑粪施肥怕是一个月都做不完……。”   她眯起眼,摸了摸下巴,这算是为难还是羞辱呢?   挑大粪,担肥啊……   ……   山间小亭,茶烟缭绕,清风拂落叶。   “我看那丫头怕是不会这么老实地去挑粪施肥,说不得要拖主上为她做主。”苍鹭先生笑着为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倒了一杯茶。   他听过楚瑜在乾坤院里做下的事情,那是个很会‘仗势’欺人的主儿。   坐在他对面的金曜指尖轻揉着自己桃花眼下的乌青淤血,唇角浮现出意味深长的森冷笑容:“呵,这一次,我倒是很期待她继续仗着三爷,嚣张地为所欲为。”   “哦,你不是答应了她曜司不会在琴学里再出手对付她么?”苍鹭先生眼里闪过一丝兴味。   他可是亲见这位楚小姐“狐假虎威”的能耐,连金曜都因此吃了三爷的排头,受了点皮肉之苦,金曜因此厌恶她至极,会答应那种要求,怕是被逼迫罢?   金曜桃花眼里闪过幽幽寒光:“曜司之人一诺千金,我自然不会再对她动手。”   金曜顿了顿,话锋一转:“但如今琴学里,除了您和李先生知道她和主上的底细,其余的先生们如今对她的嚣张行径皆有耳闻,先生们皆是雅士,最恨不知尊师重道之人,加上她一来便得罪了那么多人,不必我们出手,就会有人收拾她。”   “这老朽知道,只是她若让三爷出手,只怕咱们都不能拒绝。”苍鹭先生摇了摇头。   金曜轻吹了下自己茶杯里的热气,悠悠道:“琴学虽然不能开除她,但是琴学里的先生和学子们都不是琴家人,有的手段让一个所有人都憎恶的人在琴学里呆不下去。”   楚瑜越是仗着三爷的身份强令苍鹭先生维护她,她只会越来越被排斥,处境也只会越来越艰难。   三爷护得了她几次?   何况三爷如今头部受伤,性情大变,出手就是让人非死即伤,只要有人受伤,这笔账就一定会被算在楚瑜头上。   “待她成了人人憎厌的过街老鼠,若是一个不小心出了些意外也是常事,总归不是我们曜司出手,主上伤心一阵也就罢了。”金曜指尖轻掠过自己唇角的伤痕,桃花眼里一片诡冷阴沉。   苍鹭先生闻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脸上的伤处:“看起来,你是非要置那丫头于死地不可了,金姑姑他们可知道?”   据他所得到的消息,金姑姑她们没打算妄动,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金曜这般举动,有些作死的感觉。 ------题外话------   金曜童鞋啊~大概是典型的记吃不记打。   对了,猜猜楚瑜童鞋对陆云轻下了什么药,想象一定要尽量合理,看看有木有和我脑洞一样的,猜中了有奖XX币555~哈哈哈哈哈    ☆、第二十九章 谁比谁作 中   金曜微微眯起桃花眼,淡淡地道:“非我与她有私怨要挟怨诛她于剑下,而是她看见不该看的,听见不该听的,本就死在琴园的大火里,若非顾忌主上和曜司玉令,她也活不到今日。”   金姑姑他们就是太谨慎了,就他目前查到的消息来看曜司玉令一定还在琴家,拿回来是迟早的事情,至于楚瑜到底在琴园的大火里看见了什么,或者知道了什么,比起主上的安危来,他都觉得不重要。   金曜顿了顿,神色阴晴不定:“就凭着她在乾坤院里操控主上做的那些事情,也证明了留着一个不为主上控制,心却对主上影响太大的人实是后患无穷。”   楚瑜若为外人利用或者她终是忍不住心中怨恨,一盏毒酒递给主上,又当如何?   苍鹭先生想了想,一边给金曜续茶,一边不可置否地一笑:“我总觉得那小丫头没有那么容易引颈受戮,说不得她未必会这般莽撞地与所有人为敌。”   毕竟在乾坤院里,她都敢兵行险着,保了一条命,还让她闯了出来。   金曜轻笑,目光冰凉:“笼中鸟,网中鱼,垂死挣扎罢了,不过多受些磋磨,徒增难受罢了。就楚瑜那给点颜色就开染房的尿性,她一定会再次仗着三爷逼苍鹭先生网开一面……。”   他尚未语毕,一道清脆的童音就打断了他的话:“苍鹭先生,那位新来的学子——楚家小姐带着她的侄儿去给花园松土了。”   金曜闻言,一怔,随后眼底闪过异样的寒光:“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煞气,让那来报的小童吓了一大跳,畏惧地嚅嗫:“小的……小的……说……。”   “不要吓坏老夫的童子。”苍鹭先生失笑,抬手示意那小童离开,看着远处花园的眼里兴味更甚:“这楚家小女郎,果然是个妙人,从不按牌理出牌。”   居然带着主上去挑肥了,实在有意思。   ……   苍鹭先生觉得很有意思,但某人一点都不觉得有意思。   “你过来不过来?!”楚瑜一手提着粪瓢,一手提着桶,蒙着防臭面巾,只露出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恶狠狠地瞪着站在三丈之外的人。   “君子远污秽。”三丈之外的人微微翘起精致的下巴,声音清幽而坚定。   “你不是说要听小姑姑的话么!”她恼火地提着粪桶吗,气势汹汹地朝着琴笙逼过去。   做出这种贞洁烈妇的样子作甚!   这么大一块花田,这家伙难道就打算这么站着看她干活,他就负责当甩手掌柜么!   琴笙温顺地颔首:“是。”   “这还差不多……。”楚瑜刚松了口气,却发现自己朝着琴笙一直逼过去,但两人的距离还是三丈远,完全没拉近一点。   她一低头看向琴笙的长袍,瞬间火大:“楚神仙,楚仙仙,你给姑奶奶我站住!”   这混账东西,一边说要听她话,脚下却一直不动声色地运功往后飘。   琴笙声音依旧柔淡清雅:“小姑姑要说什么,我正听着。”   楚瑜提着臭气熏天的粪桶追了几步,看着又飘出几丈开外,仙气儿飘飘,温温柔柔的高挑身影,咬牙切齿忍耐下把粪桶甩他一脸的冲动——这厮果然是单纯地“听”她“说”!   “楚小姐,秦夫子说了若是您今儿中午这最近一块田里苗儿没有施肥松土,怕你和公子都赶不上吃饭了。”不远处守着的小厮好心提醒。   楚瑜僵了僵,随后恶狠狠地白了琴笙一点,一跺脚,便放下粪桶转身蹲下来。   “可恶,简直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公举’!”   她原本还打算拖琴笙下水,逼着金曜那些人想法子暗中把这苦差事打发掉,看来这算盘是打不成了。   “小公举?姑姑要举什么,笙儿或可帮一二。”琴笙斯斯文文地温柔问。   楚瑜翻了个白眼:“举粪桶,干否?”   仙仙‘小公举’干脆地摇头:“否。”   楚瑜叹了一声,伸手紧了紧自己的面巾,认命提着小铲子开始掘土。   她被老胡捡回去以后,自然不可能是去当混吃等死的大小姐,老胡虽然是捕快头儿,领薪饷,但家里的几亩良田出产也不少,但老胡还够资本当地主。   所以她养好了身子自然是得跟着干娘和嫂子一起下地劳作的。   前生不会的事情,此生是什么都会了——插秧、挑粪、施肥等等农活都得学。   挑粪这样在上等人眼里难以忍受的恶臭污秽之事,于她而言却算不得太难之事,毕竟水田里干活可比花田干活辛苦多了。   琴笙看着那臭气熏天的粪桶,不觉颦眉,沉吟着开口:“小姑姑若是不愿意,我可以……。”   “不用。”楚瑜头也不抬,干脆地打断他:“我有我的打算。”   那小厮看着楚瑜老老实实掘土施肥的模样,心中的惊讶不比苍鹭先生和金曜少。   这琴学里非富即贵,就算是平民,能读私塾或请先生教习的家境教养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再不济也是个没落书香人家出来的公子小姐。   谁会愿意,谁又会肯干这种农人、下人干的脏活?   而且这动作……还挺熟练的模样?   小厮原本也以为这位据说嚣张跋扈的楚小姐会大发雷霆,直杀到苍鹭先生那里告秦夫子的状,搅合得天翻地覆。   琴笙静静地看着不远处楚瑜在那掘土、施肥的背影好一会,直到她去挑第二桶粪来,厚重刘海下清幽的琥珀眸里闪过一丝迷惑:“小姑姑,为何要一直摆弄秽物?”   楚瑜搁下粪桶,擦了擦汗,顺带对他翻了个大白眼:“这是在施肥,干不完活,中午我们喝西北风去,还不是为了养你,清理不完,没饭吃!”   但凡这仙儿能帮她一点,她也不至于这么辛苦。   说罢,她继续忍耐着恶臭,埋头苦干起来。   琴笙不再说话,只是继续远远地、安静地看着她劳作背影,清幽潋滟的琥珀眸里的幽光却愈迷离幽邃。   ——养他?   娘,不,小姑姑劳作是为了养他么?   那样陌生的名词却不知为何如一颗奇异的石头,轻轻地落进他的心湖,有一种奇异的、温柔的涟漪慢慢地漾开。   楚瑜哪里知道自己随口泄火的一句话就这么撩了把不食人间烟火大仙儿的水晶心肝。   她只一边下铲撒粪,动作轻巧如飞地干活,一边暗自数着还有多少花株才能完成今早任务。   琴笙小公举在一边盯着人站了老半天,见楚瑜完全不搭理自己,心下有些闷闷——他真不喜欢那怪味。   小公举决定自己找话说:“小姑姑,你给那个女人下了什么,是十香软经筋散之类的迷药,还是苗疆或四川唐门千机万蛊毒?”   楚瑜轻哼一声:“你当我是你们这种有钱人,还是混江湖的大佬,那些顶尖货我一介平民怎么会有?”   琴笙:“那是……?”   楚瑜铲了一铲子粪肥扔花根下:“偷狗贼药狗的玩意儿,那贼太穷,搞的假冒伪劣过期货,药狗都不太好使,发作时间不定,一发作狗就腿软前扑,但下一秒又好了,药效长达七日。”   她顿了顿,满意地把土盖回去:“对付陆云轻那种要面子的装货,有什么比她不知道自己时候就立扑出丑好呢?”   真是令人期待‘云轻仙子’的花样出丑啊。   琴笙:“世上……竟有如此出尘脱俗的毒药。”   ……   青莲画室   “哦,那丫头竟然老老实实去挑粪施肥了?”秦夫子搁下画笔,讶异地看向来向她汇报的小厮。   “是,那位楚小姐没有大吵大闹,也没有去找苍鹭先生。”小厮恭谨地颔首。   秦夫子冷傲的面容稍微缓和了些:“看来,倒也不是个蠢得不可救药之物。”   琴学开除不了的学生,却不代表先生们没有法子让学生‘自行求去’。   但对方若是识时务,冲着琴三爷有恩于自己,她倒也可以网开一面。   陆云轻磨墨的手也停了停,随后抬起臻首,柔声道:“先生说的是,不若就此算了罢,若是让琴三爷知道他的小姨在这里受磋磨,怕是对先生不利。”   陆云轻的劝慰,却让秦夫子原本缓和的容色又冷了下去,她掷了笔,冷笑一声:“不利?那就不利罢,琴学若为了一个不学无术的跋扈外戚子弟要除了我的教职,还有哪个大家会在这里任教,琴三爷何等高洁的人物,岂会如此?” ------题外话------   亲,你们猜对了吗?   药狗的过期药1~哈哈哈哈~小鱼抓偷狗贼从贼身上薅的。   有个妹纸答对了~小旭~    ☆、第三十章 谁比谁作 下   琴学最出名的一点就是——教职夫子皆为当世名家,一师难求,而学子一旦入学,不分贵贱,只以学问、能力论高下,只以师训为尊。   陆云轻温柔地回道:“先生说的是,是弟子谬议。”   秦夫子看着自己的爱徒,脸色还是好了不少:“你是个好的,也是为为师着想,至于楚瑜……。”   她顿了顿,冷淡地道:“就让她继续去花田观形,挑粪施肥也算是磨砺心性了。”   陆云轻依旧恭谨地应道:“是。”   秦夫子和蔼地问:“是了,你身上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陆云轻脸色微变,她低着头轻声道:“大夫说是我昨日没有休息好,并无大碍。”   她这人最在乎的就是名声,容不得一丝瑕疵,今日两次出丑实在让她难以忍受众人的目光。   “云轻,你一向是琴学学子典范,切不可行差踏错,陆爵爷与我是好友,陆家出了一个品格高洁,清名入史册的‘牡丹御史’,为师也希望就算你将来不入宫奉龙,未来你也能成为下一个陆家出来的骄傲。”秦夫子伸手轻拍了拍陆云轻的肩头,语重心长。   ‘牡丹御史’四个字让陆云轻脸色微微一变,随后又恭谨行礼:“是。”   这一次,她仪态万千,动作行云流水,稳稳当当。   ……   切这一头,楚瑜动作如飞,午时便已经将该干的活儿都干完了。   或者说柳先生本就对花田农活并没有什么概念,只吩咐了花田的管事,让楚瑜干活去。   那花田的管事倒也知道柳先生是有意要磋磨新来的女学生,只是楚瑜昨日那一番——“不是杀人放火这些见官的罪名,先滚出琴学的一定不是我楚瑜”牛哄哄的话语早已传遍了琴学的每个角落。   花田的管事早和柳先生一般认定了楚瑜绝不会是乖乖听话去挑粪施肥,便随口交代了一句底下人随意指一块地给楚瑜就罢了。   负责看着楚瑜的小厮也不想得罪楚瑜这样有‘来头’的人,随意指了一小块花田。   所以当楚瑜干完活,一身臭气哄哄地走在去往食肆路上时,别提多打眼了。   学子们的眼里除了厌恶之外,更满是惊讶——楚瑜低头低得太容易,和昨日的嚣张作风大相径庭。   楚瑜在那些窃窃私语里旁若无人地走着,直到看见食堂大门和正慢吞吞迎面而来的苍鹭先生   苍鹭先生一见楚瑜,便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随后微微一笑:“楚小姐,这是从画室来么?”   楚瑜对苍鹭先生作了个揖,皮笑肉不笑地道:“正是,楚瑜今日可是在花田里好好地观了一上午的花形,虽然大冷天的,琴学花田里早已没有一株花开。”   苍鹭先生似听不懂她话里带刺,只含笑颔首:“楚小姐一上午的进益让小老儿刮目相看。”   “怎么,苍鹭先生很希望看我撒泼放肆,在得罪完了我的同窗后,再戴个不尊师重道的帽子,连先生大儒们都得罪干净,成为琴学的公敌?”楚瑜挑眉。   曜司的人是不是都觉得只有他们最聪明了,其他人都是蠢物。   苍鹭先生摸着他的下巴,还是笑眯眯的模样:“楚小姐多虑了。”   他顿了顿,看着她一身脏兮兮,臭烘烘,下裙摆似还沾了不明污渍的琴学学服,又笑道:“楚小姐,可要换一身衣衫,沐浴之后再用膳?”   楚瑜挑眉:“为什么要换?”   苍鹭先生微怔,脸色有点古怪:“你这是打算这样一身就进去用膳?”   女子好洁喜香,这丫头竟不嫌恶心么?   楚瑜似笑非笑:“有何不可,这一身可是今日我劳作的成果咧!”   说罢,也不再理会苍鹭先生,径自朝着大门内而去。   一道高挑的身影默默地也跟了进去。   苍鹭先生眼底闪过兴味——不知道为何,他觉得这个小姑娘要生幺蛾子了,而且是很有趣的幺蛾子。   楚瑜大喇喇地进了食堂,周围的学子们立刻捂住鼻子退避三舍,议论纷纷。   “好恶心!”   “好臭!”   “怎么能让这种人进来!”   楚瑜状若未闻,径自学着之前看到其他人的做法取了餐盘取餐去。   琴学的饭食都相当好,鸡鸭鱼肉皆不缺,大厨手艺极佳,让人看着便食指大开。   楚瑜一点不客气地招呼跟着自己的琴笙:“仙仙,你去看看,想吃什么,点就是了!”   琴笙闻着鼻尖混合屎气与饭菜香的销魂味道,淡淡地道:“笙儿想喝牛乳。”   楚瑜摇摇头:“随便你。”   反正曜司的人绝对不敢饿着他们主上。   那盛饭的小厮虽然也被楚瑜一身屎气熏得脸绿,却也认得这位是琴三爷的‘小姨子’,自然不敢多言,乖乖地准备给楚瑜盛饭。   “等等,楚姑娘,我觉得你这般衣冠不整,并不适合在此就餐,何不沐浴洁净一番后再用膳呢?”悦耳如黄莺出谷的声音响起。   也道出所有食肆内琴学学子的心声。   楚瑜抬眼一看,对上一双杏眼,不是陆云轻又是谁?   “云轻仙子这是觉得我劳作了一上午很脏么?”楚瑜看着她问。   陆云轻温温柔柔地道:“楚小姐想来也明白自己一身污秽,秽气难闻,除了有碍观瞻,也极为失礼,琴家那般有教养的人家想来也不会养出不懂事的人。”   楚瑜笑了:“华夏昔有先祖嫘祖养蚕教化世人,今有帝亲耕,后亲桑的劝农大典,帝后皆不嫌田间事脏累,陆仙子不食人间烟火,所以连帝后都看不上了么?”   楚瑜一番话,瞬间让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藐视帝后”这种帽子扣下来,谁都承受不住,众人更想不到的是楚瑜竟能说出这样文绉绉的话来。   “休得胡言,我何曾有这个意思!”陆云轻纵然心思能忍,此时也忍不住变了脸色。   陆家出身侯爵,是官宦世家,她最能明白这种话若是被人乱传,有什么恶果。   “何况你也不是农耕,那是花田,养不出米粮与农耕田又岂是一回事,休要冤人!”但陆云轻到底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径自冷了脸道。   她声音极好听,便是恼恨起来也柔柔软软,似委屈里带了倔强,衬着那白皙端雅的小脸让周围的的男学子们心肝都醉了,纷纷出声维护。   “正是,休要胡言乱语。”   “这等妄言传出去,还以为我琴学学子都是粗鄙傲慢之人。”   楚瑜才不理会那些往自己身上扎的如箭目光,只忽然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陆云轻的手腕,好认认真真地道:“没错,我想云轻仙子也不是这种人,是我误会你了,所谓不打不相识,从今以后我们就冰释前嫌,像云轻仙子那么大度高雅慈悲为怀的人,一定不会嫌弃我这个没见识暴发户家的女儿。”   说罢,楚瑜一脸感动地一下子扑了上去,“亲热”地抱住了陆云轻。 众人皆是一呆——这画风转变得有点太快了罢?   陆云轻被她脏兮兮的爪子一抓,脸色就已经绿了,勉强听完她的话,还没想明白楚瑜为何话锋突转,再被楚瑜这么看似亲热,实际上恶狠狠地一抱,只觉得恶臭之气和污渍如狂风扑面而来,屎尿泥土之气满鼻尖。   女子好洁,何况她这样的大家闺秀,如厕都要熏香的,哪里受过‘屎尿扑面’,陆云轻再维持不住温柔端雅面具,瞬间用尽吃奶的力气一推,尖叫了起来,:“啊——你这肮脏的贱婢放开我!”   楚瑜便一下子‘弱不禁风’地被她推开,‘柔弱’地撞在台边,一脸‘忧伤和不敢置信’地看着陆云轻:“云轻仙子,你……。”   话未完,尾音颤颤,表达着她的震惊与伤心。   陆云轻还被熏得晕乎乎,茫茫然,几欲作呕,转头看见周围人看着自己见鬼似的目光,方才略回过神来,一身脏臭哪里还有心思端住优雅可亲的面具,恶狠狠瞪了眼楚瑜,转身掩面疾走。   “云轻仙子,走路小心,千万仔细脚下,莫要扑街。”楚瑜也学她掩住脸,一副被良人抛弃的模样,朝陆云轻的背影甩脏兮兮的手帕子。   不远处,一个瘦高个一瘸一拐地朝食肆而来,正是被楚瑜揍成猪头的大元,一见陆云轻迎面匆匆出来,瘦长的马脸上立刻不顾伤痛地扯开个自诩风流的笑颜,迎了上去:“云轻仙子,这是……。”   他话音刚落,就见陆云轻忽然身形一抖,“噗通”一声双膝着地,恭恭敬敬地给他行了个大礼,然后仪态万方地往前一鞠躬,整张脸端端正正地、深情地埋进了大元的腿间。   “噗!”   琴学女神跪下以脸膜拜自己子孙根的待遇,让大元白眼一翻,瞬间发出一种也不知道是痛还是爽的,却挑战人类耳膜极限的销魂颤音。   “哦~咦~嗷~哟~唉~。”   众人静默,时光仿佛从此定格成为永恒。   如此诡异的画面残忍地强暴了一轮在场琴学学子的视觉与心灵,也成为了琴学学子口耳相传的‘传奇’。   此轮比作,楚瑜完胜。   ……   而始作俑者却也并没有时间欣赏自己的‘伟大作品’。   因为她正被提着领子……腾云驾雾。   “楚仙仙,你丫的有种放我下来!”楚瑜愤怒地低吼。 ------题外话------   比作~比作~今日更新多点,因为确定了入V的时间。   对了2月2号下个月周二入V,当日应该会更22222字,妹纸们,看在我那么努力地往二的路上狂奔的份上,能不能应该送俺和三爷还有一尾污鱼点过年小礼物——比如帮衬首订,首订数据对二悠很重要的说,关系以后的文章长度和发展,过年了,嘿嘿嘿,到时候会有活动,大家也有奖可拿,(づ ̄3 ̄)づ!爱你们!    ☆、第三十一章 青龙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只在陆云轻行双膝跪地的大礼,以脸虔诚膜拜大元胯间鸟儿的销魂画面上,几乎没有人注意到楚瑜这边的事情。   只苍鹭先生摸着下巴有点惊讶地看着琴笙提袋子一样把楚瑜提拎走,眼底闪过兴味的笑容。   任何人被这么提着飞上飞下,都只有一个感觉——晕。   楚瑜再次恶狠狠地伸手试图去抓琴笙的袖子:“放我下去,我要吐了!”   提着她飞檐走壁的人只手一偏避开了她脏兮兮的手,低头温温淡淡地道:“等等,一会就到紫云居了。”   他顿了顿,幽怨地道:“小姑姑身上的味道确实让人作呕,但就算如此,小姑姑也不可以去抱其他人。”   楚瑜咬牙切齿:“抱你的大头鬼,她是女的,何况你看不出我在整治陆云轻吗?”   陆云轻让她挑粪,她自然也要让‘温柔可亲’的云轻仙子与她一起尝尝‘粪土’之香。   这大仙儿又乱吃什么飞醋!   话音未落,楚瑜便感觉自己身子瞬间一沉,两脚着地。   面前眼熟的环境告诉她,他们已经回到了紫云居。   一道阴影迎面逼过来,男子如流水落泉般的温柔声音从她头上传来,只是那些温柔里一丝一缕地溢出固执而阴翳的气息:“谁都不可以,小姑姑可以抱的人只有我,只有笙儿。”   楚瑜看着他逼过来的苍白精致的半张脸,虽然刘海挡住了他的目光,却莫名地觉得整个人仿佛都被他的气息笼罩在一处与世隔绝的狭窄空间里,那里的空气稀薄得几令人窒息。   她强行忍耐着才没有逃,任由对方的脸逼到自己面前不到一寸处:“仙仙……。”   “我才是小姑姑最亲那个人……呢。”他盯着她半晌,轻叹了一声,忽然一张臂将她抱入怀中。   楚瑜闻着鼻间男子清冽冰凉的香气,一呆:“你……不是很厌恶我身上的味道吗?”   他居然……他居然能抱得下去?   头顶上的人沉默了一会,才低问:“姑姑不喜欢抱我么?”   那带着一丝委屈又阴森的悦耳男音让楚瑜有点无力:“……当然,喜欢,小姑姑最喜欢仙仙了。”   这仙儿除了傲娇,还玻璃心,整个一个玻璃心小公主,他怎么就这么能发挥联想力呢。   “姑姑最喜欢笙儿么?”楚瑜的回答让琴笙愣住了,琥珀眸里柔波潋滟,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楚瑜说喜欢他。   楚瑜有气无力地点头:“嗯嗯嗯。”   小儿难养,老妈子不好当,哄孩子不容易啊。   琴笙周身的阴郁的气息瞬间全散,似连头发丝都散发着莺飞草长,春日临的愉悦之气:“我可以用陆云轻那个讨厌的东西来插花么?”   “插花?!”楚瑜闻言,唇角一抽:“算了罢,陆云轻也没真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   果然,琴三爷就是琴三爷,十三岁就那么狠,这娃的绝俗美貌与心狠手辣都是天生的。   面前大美人身上气息一冷:“小姑姑心疼她了?”   楚瑜泪流满面:“我对女人没有兴趣!”   大美人满意地颔首:“我想也是,虽然小姑姑生得这般难看,平日里品味也很低俗,但姑姑看惯了笙儿的美貌,总不至于还能忍得了那种比姑姑还丑陋的女人。”   楚瑜贴在他胸口翻白眼:“你这是夸我么,我谢谢你嘞!”   我谢谢你琴家祖宗十八代!   琴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袖子,再看着自己怀里的人,柔声问:“姑姑,你弄脏我了,帮琴笙沐浴可好?”   楚瑜唇角一抽:“绝对不行!”   琴笙温柔一笑:“今日笙儿见花园中虽无牡丹,叶子却是不错,做个以叶为主,以丑女人头为次的插花题,配以官窑青花瓷瓶最合适不过了。”   楚瑜:“……。”   这混账孩子是在逼她选要么帮他洗白白,要么等着收人头盆景?   ……*……*……*……   烟气袅袅,香气缭缭。   有美一人,兰汤潋潋抚冰肌,芙蕖灼灼耀人眼,水波潋滟漾人心。   只是不知灼的是谁的眼,漾的是谁的心。   楚瑜目不转睛地举着一勺水,一边倒,一边呆滞地看着眼前一丝不挂的绝世美人——脑海一片空白。   她知道琴笙姿容绝代,只是没有想到他无一处不美,肤如玉雕皎雪,肌骨线条精致到每一处,并无习武之人常见的纠结雄壮的肌肉,肌理却起伏优美如昆仑山脉,宽肩窄腰,胸肌腹肌精致分明,还带着一种与他平日里出尘脱俗飘逸气息里不同的妖娆。   性感窄腰再往下就是浸泡在热水里的……   楚瑜脑子轰一声,只有点呆滞,瓢子里的水泼了自己半身。   那是什么东西?   直到一只手忽然抬起挡住她的眼。   楚瑜头部左移,那只手左移挡住她的眼,楚瑜头部右移,那只手右移挡住她的眼,楚瑜蹲下,那只手继续下移挡住她的眼。   “干嘛呢,挡什么挡!”楚瑜怒,一把恶狠狠地拍掉那只爪子:“好狗不挡道,挡人好景,小心生儿子没屁眼!”   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响起:“我只听过偷窥不该看的东西会长针眼,还有,你流口水了。”   楚瑜瞬间回神,转头就看见火曜冷冷地整个人挡在自己面前。   “你……胡……胡诌什么!”楚瑜立刻抬手捂住嘴,果然没有摸到口水,但是鼻间却有什么东西热乎乎地流了下来   “我说错了,你在流鼻血。”火曜挑眉,面无表情地又补充一句:“看起来,你在想极为龌龊的事情!”   楚瑜捂住鼻子,恶狠狠地瞪着他:“圣人说食色性也,你才龌龊,你全家都龌龊!”   浴桶里的仙儿一抬头,果然看见楚瑜半张脸血糊糊的,不由一惊站了起来:“小姑姑?”   楚瑜视线一低,瞬间清楚看见大仙儿雪白的下半身,脑子里再次轰地一声炸了,她死死地瞪了片刻,转身扔了水瓢子给金曜,一仰头捂住自己血崩的鼻子往门外疾走:“没事,天热,心燥出血,我去清理一下。”   琴笙这次没有强留楚瑜,毕竟地上滴答鲜腥红表示楚瑜似乎‘受伤’,确实要处理。   他垂下美眸,低头看了看自己胯间,又看了眼火曜的胯间,若有所思:“很难看么,姑姑为何难以忍耐的模样?”   火曜被他看得一抖,僵木地道:“不……主……上……很……好……看。”   看着留下一地滴答腥红鼻血落荒而逃的楚瑜,火曜闭眼,叹气儿——但愿三爷清醒之日,不会忆起今日种种,蒸了楚瑜那条鱼是肯定的,可别将他这无辜属下也煮了灭口。   ……   楚瑜摇摇晃晃出得门,连续几日都魂不守舍,连挑粪时脑海里只一幅画面——   白,真是白如玉,精致,真是精致漂亮得充满禁欲之气,大,却也是真大得……禽兽哟!   但是也太白净了,白净到纤尘不染,纤毫皆无。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天赋异禀,肩负天命的青龙?   ‘仙儿’果然就是‘仙儿’,与凡人不同。   得窥此秘,也算不冤枉也。   嘿嘿嘿……   ……   “小鱼,你怎么好端端又流鼻血了!”一边铲土的小厮惊呼。   楚瑜立刻捂住鼻子,一边熟练地处理,一边笑:“没事,天干物燥,人心浮躁,出出血是降火的好事。”   那小厮举着铲子笑骂:“可拉倒,这山上入冬阴冷潮湿,昨日才冬雨一场,冷得人起鸡皮疙瘩,你就燥了,我看你是思春了,说说看,你这条鱼是不是偷窥了哪个良家妇男洗澡!”   楚瑜虽然还是半个琴学公敌,但是她偏有本事团结劳苦大众,或者说把在衙门里和街头三教九流之人混得门儿清的那套给祭出来,不过几日便和花园里上到管事,下到小厮、花农熟得称兄道弟。   被人瞎蒙中了事实,楚瑜脸上一热,一边擦鼻血,一边伸手抓了打算朝那小厮脸上抹:“你小子惦记山下卖茶小寡妇,还好意思说我思春!”   只是她手尚未抬起便被人一脚踩住了手背。   “嘶……。”楚瑜疼得眼角一跳,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对方却似故意一般,加大了踩踏的气力。 ------题外话------   谢谢大伙啊~记得捧场,么么哒    ☆、第三十二章 对不起你老母   “……。”楚瑜看着那只踩在自己手背上用力碾的青靴大脚,眸光微染寒气。   原先以为是有人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看来是有心人就要动脚踩人。   “你就是楚瑜么?”一道傲慢的男人声音在自己头上响起。   楚瑜抬头,便看见一张看着颇为斯文却带着蛮横之气的脸正居高临下,用鼻孔对着自己说话,那人并没有穿琴学学服,但对方的身后还带了好几个穿着琴学学子的跟班。   楚瑜看了一眼那人,挑了下眉:“没错,我是楚瑜,兄台踩着我的手了,麻烦让一让?”   那打头的横气书生睨着楚瑜,正对上她清秀小脸上黑水晶一般明亮的大眼,眼底微光一闪,但随后打又量着她一身污臭,又厌恶地冷嗤了一声:“本世子还以为是什么绝色美人,也敢与云轻叫板,这副田间地头的贱民模样,竟敢与天上云攀比。”   一边的小厮见状,脸上闪过一丝紧张,立刻上前恭恭敬敬地给那书生作了个揖,试图替楚瑜解围:“世子何时来的琴学,川云问宁侯世子安,我等一身污秽,实在不便打扰世子,小人这就带楚瑜姑娘下去。”   说罢,他便扯了楚瑜的袖子,压低了声音道:“快些去换衣衫去用午膳罢,下午你……楚姑娘还有课呢,千万莫要多事。”   说着,他就要拉着楚瑜赶紧离开。   这宁侯世子极受宁侯疼爱,去年花了极大的工夫才把他塞进琴学镀金,谁知这厮是个浑人,爱武不爱文,脾气又极为暴躁好凶斗狠,视人命如蝼蚁。   他才进琴学一个月,就因为活生生把一个得罪他的小厮打死被赶出了琴学。   但宁侯世子却是陆云轻这琴学之花的忠实爱慕者。   如今明摆着就是来找小鱼麻烦的,小鱼在他手里讨不了好!   楚瑜见川云一个劲给自己使眼色的紧张模样,心中有点明白了,她扯了扯唇角,有点无奈:“我倒是想走,但也要宁侯世子放我走才行。”   琴学果然家大业大,名声一流,竟连侯爵的世子爷都给送到这里来就读了。   川云顺势低头一看,果然见楚瑜的手还被宁侯世子的靴子踩着,宁侯世子丝毫没有打算松脚的意思,不禁一呆,正打算看向宁侯世子求情:“世子爷……。”   但下一刻,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人直接一脚恶狠狠直接踹在心口上。   “啊——!”川云惨叫一声,又被人抓着衣领扔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地上。   “当着本世子爷的面便敢这般作态,你是不记得当年得罪老子的川宁怎么死的,还是想试试老子手上的功夫是不是还像当年那样三掌就能开了你们这些贱民的脑瓜瓢?”宁侯世子揉着手腕,脸上横肉一抖,狞笑一声:“还是你看上了这个姓楚的小婊子……。”   他话音未落,忽然听着身后有风声响动。   宁侯世子武功不弱,立刻转身避开有人袭击,但是却没有料到那向自己砸来的黑影却未曾散开,而距离太近,他避无可避——   他大吼:“有暗器!”   “噗!”一片乌黑恶臭的屎尿水迎面扑来,‘暗器’劈头盖脸扑了他一头一身!   宁侯世子瞬间僵住。   而他身后几个琴学跟班瞬间倒抽一口凉气:“世子爷!”   楚瑜站了起来,晃了晃自己被踩得红肿的手背,笑眯眯地道:“世子爷看来耳朵不好使,不会听人话,踩着人就不会松蹄子了么,您大约是忘了您吃下去的米粮正是咱们贱民用屎尿堆肥种养出来的,世子爷看不上咱们这些贱民,也一定看不上贱民供的米粮,不若直接吃屎填肚子可好?”   宁侯世子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   他僵了片刻,颤抖着伸手往自己的脸上抹了一把,待看清楚自己满手屎尿,他抬手就面色狰狞地朝楚瑜纤细的脖子抓去:“小婊子,找死!”   这关头,楚瑜却忽然大喝一声:“等一下,世子爷!”   宁侯世子下意识地一顿,楚瑜立刻退开两步,看着宁侯世子,语重心长地叹息:“世子爷,千万想清楚,你要再对我动手,会对不起你家老母啊!”   琴学的那几个狗腿学子瞬间一呆,对不起老母?   楚瑜这是被宁侯世子吓疯了吗?   宁侯世子脸上横肉颤了颤,恶狠狠地再次向楚瑜扑去:“还敢胡言乱语,老子今天撕了你这贱货!”   但是下一刻,他身形忽然猛地僵住,定格成一个怪异的姿势。   “请问,是你,踩了她的手?”一道温和悦耳的声音忽然响起,随之出现的是一道白色的高挑削瘦的人影挡在楚瑜和宁侯世子之间。   宁侯世子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看似‘单薄’的人影,目光停在他苍白的毫无表情的半张脸上,心头不知为何一抖,生出惧意来,却还是咽了咽口水,狞声道:“你这贱民痨病鬼又是什么东西,再不给本世子解了穴道,就等着死无葬身之地。”   “嗯,是你踩了小姑姑的手,你喜欢什么姿势?”琴笙淡淡地问。   全然不着调的问答,让宁侯世子和他身边的狗腿子都一脸茫然,唯独楚瑜唇角微微一抽——喜欢什么姿势?   她脑海里又开始莫名其妙地浮现出那日自己看见的春光无限图,开始走神。   琴笙还是那般温柔语调:“我替你选罢。”   说罢,他瞬间抬袖,优雅一挥。   罡风四起!   没有人看见他是怎么动作的,只觉眼前一花,宁侯世子忽然消失了,只留下一道凄厉得不像人能发出来的惨叫声——“啊啊啊啊——!”   待得众人心头一颤,顺声看去,看清楚眼前之景后,皆是一呆,不由自主地脸色惨白,双腿发抖,胆子小的也跟着惨叫一声,双眼翻白,吓晕在地。   不远处的花田里躺着一个人,牡丹花枝穿透了他的四肢,却避开了脏器要害,绿叶透血肉骨骼而过,不损分毫,有点点腥红血珠于其上,仿佛它们原本就生于人体之上。   红绿相间于风中摇摆,有一种怪异而阴森的美感——宛如一个人形花盆。   那‘人形花盆’已经说不出话来,只眼球珠子巍巍颤颤,嘴里不断地发出:“呵——呵——。”之音并吐出血来。   那一声尖叫让走神的楚瑜回过神来,看着那‘花盆’,脸色也有点发白,但到底比那些人好多,她嘀嘀咕咕:“我就说,你再对我动手会对不起你老母啊。”   这下,四肢皆废,你老母和你老爹得伤心死了。   ……   紫云居   楚瑜不在焉地脱衣服,跨进热气蒸腾的木桶里,脑子里还是今天白日那一幕,虽然火曜说善后之事不必她操心,曜司自会处理。   但仙仙之前再能耐,也只是商人,就算有曜司这样的江湖势力,但民不与官斗,他虽在官场有些人脉,但到底不是正儿八经当官的。   宁侯却是一方侯爵,废了他的世子,只怕不好善后,万一找上仙仙的麻烦……。   她暗自叹了一声,却忽然一僵——她啥时候开始为他担心了?   琴笙,琴三爷需要她一个屁民担心才有鬼!   楚瑜摇头,甩开心头那古怪感受,开始专心泡澡。   天寒地冻,热水舒服至极,松筋乏骨,周身都发暖的感觉让她愉快眯起眼,背后不知为何莫名发痒,她忍不住伸手挠了挠,却越挠越不舒服,到底忍不住爬起来往一边镜子上一扭背后。   “搞什么,难道种花时被虫咬了……。”   咬字音未落,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背,瞬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这是……这是……   她背上这长的什么鬼东西!   ……   “啊——!”   一声惨叫并着闷哼和重物落地的声音让原本正静静地自己跟自己下棋的琴笙一扔手上棋子,飞身朝楚瑜的房间冲了进去。   “小姑姑…。” ------题外话------   青龙在民间传说里有两种,一种是毛多,一种是没毛,有毛派和没毛派一直争论不出个结论来,我是支持没毛派地,毕竟“青龙”和“白虎”应该是基因上少见的,所以才会专门被提出来,而男人多毛是正常的,如果那种胸腹还有脐下三寸处多毛就算青龙的话,那青龙也太多了,国外男人岂不是各个青龙?    ☆、第三十三章 刺激   琴笙踢开门,只见房中水汽迷离,地面上遍布水渍,湿滑狼藉。   一道不着寸缕,白皙的人影狼狈地正扶住木桶边缘,努力地稳住身形好从地面上爬起来。   他不禁一怔,目光定定地落在那娇软柔美的身形上。   少女侧对着他,挂着剔透水珠的清丽小脸上染着羞恼的嫣红,像某种羞恼的小动物。   偏黑水晶一般剔透的大眼却盈着迷茫,似有些惶惑的模样,潮湿的乌发海藻一般垂落下来,半遮了纤细雪颈,却挡不住胸前娇嫩雪峰,为了维持身体的平衡,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向后弯曲成一道柔软雪白的拱桥,又似妖娆的箜篌琴,愈发显得臀翘腿长。   水汽缭绕之间,少女全身散发出的姣美妩媚与平时不修边幅,带着痞气的慧黠截然不同。   琴笙目光静静地落在她的身上,那种奇异惑人的艳色让他想起了海民们传说中,月圆之夜,悄悄从海底浮上水面嬉戏鱼尾人身的海中精灵,被人捕捉到了岸上,囚做禁脔。   他定定地看着眼前之景,只觉得心口仿佛有一点灼热陡然蔓出,像是死灰中一点诡异的腥红。   房门被打开,冷风陡然灌入,冷得正魂不守舍却又不得不和湿滑地面做斗争楚瑜瞬间回过神来,她一转头,就看见门口一道白影不知道什么时候闯了进来,矗得像一根柱子一样。   因着琴笙早已卸了那改装易容的东西,所以她可以清楚地看见他那一双漂亮清幽的琥珀眸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那如有实质的目光,让楚瑜只觉得自己身上每一处都似着了火一般。   那种如有实质的目光,似冰又似火抚过她每一寸肌肤,楚瑜顿时又羞又窘,立刻扯了毛巾试图盖住自己的娇躯,同时咬牙怒道:“滚出去,誰让你进来的,难道你娘没有教过你非礼勿视么!”   琴笙闻言,清冷绝尘的俊美面容上瞬间浮起一丝殷红,他身形微动,转过身去。   楚瑜方才松了一口气,才要赶紧爬进木桶去,却不想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猛然抬头,却只来得及急促地尖叫了一声,便被人拦腰抱起。   楚瑜双脚离地,天旋地转,吓得手里的毛巾都掉了,她下意识地就伸手向前一抓,正正抱住琴笙的颈项,整个人偎进他看似单薄,实则宽厚的胸膛中。   上辈子虽然有谈婚论嫁的男友,但前生事已远,她这辈子这么多年还没有和哪个男人如此亲近过,顿时浑身僵如木石,俏脸通红,紧张地道:“你要干什么!”   “非礼勿视,但小姑姑是笙儿至亲之人,至亲受伤,岂能袖手,我抱小姑姑上床处理伤口。”琴笙淡然低柔的声音从她的头上传来,不带一丝情欲,清澈如水,倒是让楚瑜听了觉得似自己思想太过龌龊一般。   “我没有受伤,只是……只是滑了一跤,从木桶里摔出来罢了,你将我放下,就出去!”她依旧浑身僵硬,收了一只手遮着自己胸前雪嫩软峰,一手却不敢松开琴笙的脖颈。   琴笙淡淡地“嗯”了一声,抱着她向床上走去。   楚瑜只觉得这平日里的几步路,不知为何在此刻变得如此漫长,漫长得让她觉得自己就要僵得四肢发麻,硬如石像,而每一寸与他隔衣相贴的肌肤却仿佛在火上炙烤。   不过少了一层衣衫,却觉得她几乎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热度,伴着他身上的淡冷水香,分明当是凉冷禁欲的,此刻撩得人心慌乱。   这仙儿把她当成血亲不避讳,但她却清楚地明白他与自己没有半分血缘关系。   楚瑜在琴笙怀里度秒如年,却也并不知道自己这般一丝不挂低头蜷缩在他怀里,长发散落,羞窘僵木的模样何等诱人。   琴笙只要稍稍垂目,余光便可以见一点剔透水滴慢慢地顺着她的小巧可爱的下巴滑过纤细的脖颈,最后滑进一片被纤细手指遮住的雪软起伏间。   而抱住她的手,能清晰地感觉到少女的肌肤滑腻至极,软如膏脂,那一身温滑肌肤的触感竟似能吸手一般,让人不舍得将她放下……   他脚步稳稳当当地抱着怀里的人绕出屏风向房内大床而去,清潋如止水的琥珀眸却渐渐幽沉。   空气中缭绕着沐浴水汽与花香,分明冰冷的空气却又莫名地似有诡谲的灼焰蔓延。   待到了床边,他将楚瑜小心轻巧地放下。   感受到他的温柔与仔细待自己如易碎珍宝,楚瑜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立刻一把扯过被子将自己裹在里面,语气虽然僵硬但也不再似之前的尖利:“仙仙,你出去。”   琴笙感受着自己怀里瞬间失去了温沉的暖意,心中莫名有些失落,但他清冷绝伦的面容上却丝毫不显,只温声开口:“小姑姑,方才笙儿见你背上似有什么痕迹,可是蹭伤了?”   楚瑜立刻一僵,随后整个人都贴到墙壁上,硬邦邦地道:“我说了没有就没有,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啰嗦!”   琴笙微微颦眉,叹了一声,伸手轻巧优雅地几个动作,一把楚瑜放倒在床榻上,径自扯下她身上的被子,仔细地检查她的背部起来:“小姑姑这是怕上药疼么,但你本来就生得平平无奇,也就是这副身子还能看,若是留下疤痕……。”   “楚!仙!仙!”楚瑜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趴在了软被里,雪白优美的背部一下子全暴露在空气里,冷得她一个激灵,也吓得她灵魂出窍,几乎要不顾一切地跳起来抬拳砸他的鼻梁。   所以,她并没有留意到琴笙对她评语“提高”了——从丑陋干瘪提升到了平平无奇。   但下一刻,他便又迅速将被子给她盖了上去,目不斜视地淡淡道:“既然无事,小姑姑莫要着凉,笙儿先回房了。”   说罢,他便施施然地起身,向门外飘然而去,出门后,还将两间房间的门细致地关好。   楚瑜看着那安静房门彻底哑然,竟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荒谬的感觉——也许方才的一切鸡飞狗跳,冰火两重天都是自己的幻觉?   “……。”   不过算了,她看了这天仙儿一回,他也把她看了回来,也不算吃亏。   ……   只是她看不见门的那一头,琴笙静静地背对着房门站着,维持着方才出门的姿势,清冷精致的琥珀眸里眸光变幻,沉静地看着窗台上跳跃的火烛——沉吟。   火曜在一边伺候着,他虽然没有进去,却也能知道那边大概的情形,看着自己主子看似沉思,实际上——发呆的状况,他的脸色也变得有些纠结和复杂——他也就是慢了一步,没挡住主上看长针眼的玩意儿。   女体什么的,对只有‘十三岁’的清纯少年来说,嗯……还是太刺激了。   ……*……*……*……   另外一头,楚瑜神色复杂地锁门关窗,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再次趴回更衣大镜边,举着另外一面手镜使劲地照着自己的后背,但是西洋水银镜子里少女裸背上一片白净,什么都没有。   楚瑜有些失神地喃喃自语:“原来仙仙说的是真的,竟然真的没有了,但是……。”   怎么可能呢?   她洗澡的时候,明明在自己的背上看到了一片类似海水江崖楼台繁花图之类的纹身,虽然似是并未完工的复杂线稿,但是她百分之两百确定自己不会看错。   就是因为想看清楚自己背上突然冒出来的纹身图案是什么鬼东西,加上太过紧张惶惑,她才会从浴桶里摔了出来!   但是现在……   没有了?!   怎么会突然没有的?   而且,到底是什么时候纹上去的,她可是记得很清楚这具身体上没有任何任何东西……   不对!   她脑海里灵光一闪,如遭雷击,瞳孔紧缩——火场里,那古怪狰狞的老头将她打晕剥了上衣按在桌上,用针不停狂刺她背后的画面跃然入脑海!   是那时候留下来的!   ——那是怪老头临死之前,刺入她背上的图!   此后他就命丧琴三爷的剑下。 ------题外话------   爪机改文是有多难~~~T_T~~~累~~~    ☆、第三十四章 少年楚仙仙的青春期烦恼   楚瑜看着自己光洁的背,目光凝重地呆了一会,直到一阵寒冷的凉风忽然吹来,她方才一个激灵,神思混乱地爬下了鎏金镜台。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准备回床上,经过还没有收拾的沐浴桶时,忽然身形一顿,目光慢慢地落在那浴桶之上。   方才是沐浴之时,觉得自己身后发痒,难道……   楚瑜眸子一眯,一扯身上的袍子,再次跨进浴桶里坐下,水温尚在,并未寒去。   她心中忐忑地等着,过了约半刻钟,水渐渐凉得她有点受不住,身后那种发痒的感觉又来了,只是这一次并不像上一次那种令人难以忍受的瘙痒。   她鼓足勇气,再次站了起来,对着西洋水银镜转过身体。   她木然地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脊背好一会,慢慢地闭上眼,一颗心也沉了下去。   镜子里少女美丽雪白的脊背上一片华丽的纹身图影虽然没有颜色,但是线条异常精美,让她的身形起来有一种诡谲的异域气息,奇异地——诱人。   ……   三日之后   “哗啦!”一声水响,楚瑜一个激灵,低头才发现自己的裙裾湿了不少。   “怎么那么不小心?”边上的花园管事林叔从花丛里抬起头,责备瞪了眼浇水的小厮。   那小厮有些歉意地挠挠头,对楚瑜道歉:“对不住,但是我提醒过小鱼,她……。”   “和川民没有关系,是我没留心。”楚瑜对林叔摇了摇头,来这里的时日,她早和这里的下人们打成了一片,琴学里的下人们都和善,并不像曜司的人那般处处针对她。   林叔有些担心地看着楚瑜:“你这丫头这几天怎么都无精打采的,是不是累了?魂不守舍的。”   川民凑了过来,嘀嘀咕咕:“不光是她啊,还有仙仙也看起来怪怪的,天天发呆,杵那跟棍子似的。”   “那孩子有些痴傻,你又不是不知道,取了‘神仙’那样的名儿,凡人哪能承受的住!”林叔说着叹了一声和川民一起看向不远处的花田边。   穿着不合身白衣的削瘦年轻人静静地站着,望着远方青山头上岚烟起伏,长长的厚重的刘海遮盖住了他的半张脸,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神色。   凉风吹起他的长发,看着倒是颇有几分仙气,只是哪个正常人每天会像稻草人似地杵在田边发呆,几个时辰都不动分毫?   只有楚瑜招呼他了,才慢吞吞地过来喝点水,吃点奶露。   每次看见楚瑜喂楚神仙,帮他仔细擦嘴擦脸的模样,林叔就觉得像看见琴夫子当年画的慈母孝子图似地——好似小鱼不光是他的小姑姑,倒像是稚儿粘娘。   “痴傻也是个有福气的,有出身大富大贵的人家的好运气,没瞅着么,宁侯世子都被仙仙废了,这么多天不要说官府的人上门,连宁侯府的人都没有出现一个呢。”川民有些羡慕地道。   虽然苍鹭先生下了封口令,但那日花田里发生的事情别人不知道,他们这几个人却是知道的。   楚瑜听见他们在议论琴笙,目光往琴笙那扫了一眼,心中也有些纳罕,这大仙儿从前几天开始就有点不正常,见天地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像之前那样没事儿就喜欢在她身边跟前跟后。   以前还吵着让她帮洗澡,如今她去递个毛巾,都把她赶出去。   楚瑜想着,心里莫名其妙低就有点不太得劲,生出一种——儿大不由娘的触感来。   不过……   说到洗澡,她忽然就想起自己身上的糟心事儿来。   她还去操心什么别人!   楚瑜似感觉背后又有点灼痒了起来,心头越发的烦闷,低低说了一句:“我先回去换身衣服,你们先忙。”   说罢,她就匆匆转身离开。   林叔瞪了眼身边的川民,没好气地骂:“你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小鱼儿都不开心了!”   当着人家的面说人家侄儿是傻子,这不是缺心眼么!   川民一脸茫然摸摸自己的脑瓜,低下头去。   ……   琴笙其实挺冤枉的,他并没有发呆,他只是在思考——人生的奥义罢了。   比如——原来小姑姑的身体和自己的差别竟然如此大。   他看着远方的岚烟轻叹了一声,如今看着那白色的烟云雨雾,竟看着看那雾气雨云竟然就成了小姑姑……身体的模样。    而且,有一件事情,非常奇怪,他觉得自己身体有点不太正常,比如现在,在那雨雾变成小姑姑身体的模样之后,自己的身体就病了。   琴笙看着自己翘起的白袍下方,丹田血脉蒸腾得难受,清澈剔透的琥珀眸子里闪过抑色……   最近还是克制亲近小姑姑的念头,离小姑姑远点,不要把病气过给小姑姑才好。   少年楚仙仙最近有些令人羞于启耻的烦恼。   ……   楚瑜走了一段,回头看,没有发现自己身后有任何人,不禁心头又更闷了——以前仙仙总会跟屁虫似地跟过来,现在这厮竟连她离开花田都不知道。   但……这也没有什么不好罢?   楚瑜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背,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来。   会用心维护她的只有楚仙仙,而不是琴三爷,若是有一日,琴三爷看见她背上的东西,不要说维护她,只怕会一点不手软令人金曜将她背上的皮剥下来。   她眸光微沉,触着自己背的手指微微收紧。   她虽然不知道背上是什么东西,但是她却知道火场里那古怪老头的古怪行为一定别有用意,这东西一定与琴三爷和曜司有关联,她虽然当初是无辜受过被牵连,但既然牵扯进来了,琴三爷和曜司就一定不会放过她!   而她自己要顾忌的东西太多!   好在这纹身是要浸泡热水一段时间,身体发热才会浮现。   当初在曜司的时候,因为她很早就知道自己连洗澡都被曜司暗中监视,所以每次都是匆匆忙忙地简单清洗,一淋就完事儿,否则自己背上的秘密早就曝光了。   自己背上的秘密纹身一定不能让金曜那些人知道……   “为何要一直摸着自己的背,你的背上有什么东西?”一道冰冷讥诮的声音忽然在楚瑜耳边响起。   楚瑜不由一惊,转脸寻声看去,就见金曜正冷冷地站在一边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立刻做出顺手的模样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后腰,冷哼:“干活腰疼,揉揉都不行了?”   “你可不是揉,而是挠和摸,三日之内,你每日平均摸腰背四十六次,你自以为自己不着痕迹,却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金曜足尖轻点,优雅如落叶般飘下,正正地落在她的面前,桃花眼里一片冰凉:“楚大小姐,不如说说看你的背上到底怎么了?”   “关你屁事!”楚瑜硬邦邦地冷道,心中却在瞬间戒备到极处。   金曜微微挑眉,含笑道:“要我动手,还是你自己脱?” ------题外话------   到家第二天上班,估计会忙死(⊙o⊙)啊!~么么哒~仙仙有点烦恼,为什么呢?有药不?    ☆、第三十五章 可惜   “你丫试试看!”楚瑜闻言,怒极反笑,几个大步逼近他的面前:“老娘等你来扒我的衣服!”   金曜微微眯起冰冷的桃花眸:“上次你陷害我被主上摔下悬崖的账还没算,你以为我不敢?”   “我这不是让你试试么!”楚瑜挑眉怒笑。   金曜桃花眸里暗光一闪,指尖才动,却忽然微微转头侧耳片刻,随后眸光阴沉地看向楚瑜,忽然道:“你说的没错,现在我动不了你,但是……。”   他忽然伸出手指在她白皙的脖颈间轻轻划过,垂下头几乎贴到楚瑜脸上去,直勾勾地盯着她:“我总会搞清楚你背上有什么的,曜司还没有想知道却不到的消息。”   “我等你来展示你的本事。”楚瑜不闪不避地迎上他的脸,冷道呛声。   两人鼻尖对着鼻尖,眼对着眼,金曜修长的手指还搁在楚瑜的脖间,从旁看去倒似亲密而暧昧,只有彼此才知道对方眼底杀气与寒意的翻卷碰撞。   他凝视着自己面前那张清秀冰冷的鹅蛋脸,忽然轻笑:“主上清醒那日,我等着看你的下场,但愿你还能像现在这么嘴犟。”   说罢,他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唇角,身形一转,瞬间消失在楚瑜的面前。   虽然不清楚金曜为什么突然就没有对她动手,但楚瑜到底松了一口气,背上不知何时已经出了一身黏腻的冷汗。   楚瑜一边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心情很是复杂。   如果让金曜那种人知道了她背上的秘密,曜司一定不会再肯维持目前的现状,十有八九要用尽一切手段地将她囚在乾坤院里,她一点逃出生天的机会就都没了。   说话间,忽见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阵纷乱的脚步声与人说笑的声音,热热闹闹。   楚瑜终于明白为什么金曜忽然就离开了,大概是怕被下了学的人看见了。   她看着金曜消失的方向,明亮的眼神微微暗沉,里面的阴沉与复杂全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她慢慢地捏紧了拳头。   ……   匆匆回到房间里,楚瑜换好了衣衫,坐在窗边有发了好一会呆,似下定了什么决心,立刻起身开始翻箱倒柜,又取出笔墨在桌上写写画画,间或沉思。   自从琴笙将来挑衅的宁侯世子做了插盆景的‘花盆’,却又全无人来找麻烦之后,便没有什么人再敢来找楚瑜和琴笙的麻烦,连秦夫子也没有着人来查收楚瑜的‘观形’成果。   虽然苍鹭先生下了禁口令,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多少有些消息传了出去,琴学的学生们大约知道去年那可恶粗莽的宁侯世子和楚家那对姑侄对上了,但并没有讨到好处。   这说明了,也许楚家并不是普通商户。   于是琴学的学子和夫子们都仿佛不约而同地忘记楚瑜的存在,她似乎来琴学就是为了在花田里当园丁一般。   但对于楚瑜而言,真真是乐得清静,也带来了不少的便利,比如——她有足够的时间借着赏景的名义逛便了琴学的每一处,也顺便暗中记下了各种大小道路出口的位置   时间渐渐流逝,天色黯淡了下来。   琴笙方才慢慢地从外头进了紫云居,但他却并没有进门,有些犹豫地看了眼楚瑜的房门,就开始看着那一簇开在楚瑜门前的娇艳的美人蕉静静沉思。   跟在暗处的火曜无力地捂脸——又开始了。   他简直无语——这可真是活久了什么诡异的事情都能见着。   也许外人看着琴笙,只觉得他在沉思,但火曜跟着琴笙那么多年,岂能不明白主子这是踌躇着不敢进门,所以干脆换了地方——发呆!   自家深不可测,月魂冰骨如昆仑神祗的三爷脸上居然会见天地露出这种……这种……思春少年的表情而不自知。   他忽然越发能理解金曜想要杀掉楚瑜的心情,看着霁月清风,心智非凡的主上因为某个凡人变成这种‘弱智’模样,这他娘真是一种折磨,太痛苦了。   “仙仙,你发什么呆呢?”楚瑜推开门,就看见那站在美人蕉前的修挑白影,有点莫名其妙地挑眉。   琴笙身形不为所觉地微微一绷,原是下意识地向楚瑜走去,但是下一刻,他又垂下眸子疏淡地道:“笙儿见这花开……。”   话音未完,他便被楚瑜笑眯眯地直接一把拉住了手腕往房间里拖:“都快到掌灯时分了,饿不饿,小姑姑给你准备了好吃的。”   琴笙看着那握在自己手腕上纤细的手指,紧紧地贴着自己手腕的皮肤,分明微微冰冷的手指却莫名其妙像火炭一般的灼热,偏又让他舍不得……甩开。   于是默默地任由楚瑜拉着他进了房间,坐在了饭桌边。   “先洗脸、洗手。”楚瑜早已备好了热水,自动自发地替琴笙拆卸那蹩脚的妆容遮掩。   楚瑜见他安静坐在桌边地任由自己摆弄,扯假刘海时不小心扯疼了他,琴笙也并不说话,只一对扇羽般泛着幽幽流光的长睫颤了颤,又垂下去,在他玉似的脸颊上留下两片迷人的阴影。   像个乖巧漂亮得不像话的少年,那模样要多招人就多招人。   与平日那种清清冷冷的样子全然不同,‘仙仙’今日的安静里竟仿佛还有点羞涩的模样。   楚瑜看着心头莫名地柔软,闷气都散了不少,小时候她性格皮实,只觉得大人偏心那些漂亮成绩好的学生。   但现在她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乖巧漂亮的孩子特别讨大人欢心。   这样的少年看着便让人打心里喜欢,招人疼。   看着面前的安静的人儿像个漂亮大宝贝似的,莫名还有让楚瑜有点心里痒痒的,想要抱一抱,揉一揉。   楚瑜是个想到就做的人,仔细地替他擦净了手和脸,满意地伸手去揉了揉他的脸,柔声问:“仙仙,今日有八宝鱼丸子,吊烧柴火鸡,还有你最喜欢的香芋奶露,你要吃什么,小姑姑喂你。”   琴笙却莫名地开始走神,目光停在楚瑜白皙纤细的脖子上——他记得姑姑的脖子修长纤丽、锁骨亦纤细明显,脖子和锁骨间还有一个漂亮的颈窝,似能乘上最昂贵的美酒,让人想要……用唇品一口。   只是装酒的精美器具太多……为什么会想拿小姑姑当酒器,他为何会有这种奇怪的念头。   ‘少年’琴笙愈发茫然,百思不得其解。   只是琴笙天赋素高于常人,心中走神,却还有另一幅脑子能沉静温柔应对:“都好,都是笙儿喜欢的味道。”   楚瑜早料到他会喜欢,便笑眯眯地喂他吃东西,自己也时不时地吃点填肚子,只是不知为何,忽然出现羞怯情绪的仙仙比好吃的更招她中意。   她见他动作优雅斯文地小口用餐,或张嘴由自己喂,看似淡然如常,却都不敢抬头看自己的模样,楚瑜眼底闪过一丝惆怅的情绪,目光渐渐深凉,忽然伸手捧住他精致的下巴抬起来:“仙仙……。”   琴笙一怔,不明所以看了她一眼,目光触碰到她雪白的脖颈,又立刻垂下睫羽低低地应:“小姑姑?”   楚瑜看了他许久,笑了笑:“没什么。”   若,你能一直是单纯的楚仙仙,而不是琴三爷,该多好?   可惜……   ……   第二日一早   琴笙和楚瑜两人又平日一样去了花田,一个继续望天发呆,一个继续干活。   只是楚瑜又不小心沾了半袍子臭水,起身回房更衣的时候,琴笙忽然转脸问了一句:“小姑姑你去哪里?”   楚瑜笑了笑:“我去换件衣衫就来,乖仙仙,你在这里等着。”   琴笙看着她,还是忍耐住了想要跟过去的念头——他的病情昨晚好像又加重了,一晚上梦见小姑姑半脱了衣衫用颈窝做酒具,几乎有癔症模样了,还是离小姑姑远些。   他温文优雅地颔首:“好。”   ……   只是一个时辰过去了,楚瑜没有回来,火曜等人也没有在意——那条鱼这些天都在摸鱼,十有八九睡回笼觉去了。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还是不见人影。   火曜脸色有点阴郁地猜——那条鱼居然又跑去四处玩儿,也不通知主上一声,就让主上再这里空等。   第三个时辰,火曜看了看天色,又闭了闭眼,蓦然抬袖利落地放出了一道白日焰火的警讯。   果然,一刻钟后,曜司的人找到了被堵了嘴捆在男厕后面柴火堆里的送菜小厮。   ……   楚瑜——逃了。 ------题外话------   嗯,溜走了,小鱼要雄起。   琴笙宝宝大眼泪汪汪:“……小姑姑不要我了。”   二悠:哎哟,哎哟,仙仙快点哭一个,本人爱好之一——欺负宝宝。   对啦,2月2号入v,再宣传一下,2月2号星期二,求大家支持首定哈!么么大!    ☆、第三十六章 老板,来两斤人肉   马车儿叮叮叮当当地晃着,坐在车后的少年看着渐渐热闹起来的人群,熙熙攘攘的市镇,大眼睛莫名其妙地红了一圈。   刚下过雨的街头,充斥着雨水与土腥的味道,并不算得好闻。   少年抬头,看着朗朗乾坤,飘飘长云,却猛地深深吸了一口气,泪目握拳:“老子,终于逃出来了!”   这是什么?   这是自由的空气啊!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都他娘的皆可抛!   感觉马车停下,有人从车上下来,楚瑜赶紧从车后跳了下来,撒腿就跑,往人群里几钻就没了影子,如鱼儿入了海。   “哎,怪事儿,我刚才好像看见有人从车后跳下来跑了。”赶车的老头摸摸脑瓜,有些疑惑地看向不远处的熙攘人群。   “行了,你肯定是看花眼了,老赵头,快买菜,厨房还等咱们回去呢!”一个小厮跳下车,不以为意地催促老头。   ……   楚瑜一路发挥她脑子记路清楚的能耐,轻巧地东钻西钻一下子就钻出了集市。   她是捕快,全云州基本都挺熟悉,看了看方向,立刻几拐钻向了另外一条长巷子,随后一路拔足狂奔,直接跑了一刻钟,才穿过长巷子,一钻出来正就见着面前一间不大起眼的布店。   她眼前一亮,也顾不上还大喘气,立刻又朝那布店冲了进去。   一进门,卖货的小二就堆起笑脸前迎招呼,但看清楚来人后瞬间瞪大了眼:“客人,想要买……小鱼,你不是失踪了吗!”   “小东,我嫂子和干娘呢,我记得她们每个月的今日都会来你这里买布的不是?”楚瑜一边狂喘气,一边打断了小二的话,四处张望。   小二见她一副紧张如惊弓之鸟的样子,不禁也有些紧张:“在后面看布……。”   楚瑜二话不说,熟门熟路地就往房后钻,一进门果然就看见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正站在那扯一匹花布看着。   年纪大的矮矮胖胖,满脸皱纹却看着极为慈祥的农家老太太正看着那花布抹泪:“胡大这个没本事的,连自己的妹子都找不回来,我的小心肝这会儿也不知道在哪里糟罪,原本还想扯几丈布给小丫头作身秋衣,这都过年了……呜呜呜。”   边上一身平凡布衣,却眉清目秀的温柔女子低声安慰着:“娘,小鱼一定会平安无事的,老胡不是说了火场里的尸首没有小鱼,也许,也许……。”   说着,说着芸娘自己也哽咽了起来,小鱼那丫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都好几个月了,相公一开始还瞒着老娘说小鱼有公务,但到底时间太久,也瞒不住了,她自己都暗自焦灼伤心了好久,如今更不知道要怎么安慰自己婆婆。   时间过去的越久,越是让人绝望。   楚瑜眼里早已含满了泪光,从她来到这个世上,体验到的最初的温暖就是干娘她们给的,她早已将她们视作自己的亲人。   楚瑜几步上前,红着眼,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干娘,大嫂!”   芸娘和胡家老太太立刻一惊,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几乎疑心在梦中:“小鱼?!”   胡家老太太立刻一脸不敢置信地,巍巍颤颤地朝她伸出手:“我的心肝,可是老婆子在做梦?”   楚瑜满心的委屈终于再按捺不住,一下子冲过去,小鸟儿一般扑进胡家老太太胖乎乎却极为温暖柔软的怀里,泪如雨下:“干娘,我回来了!”   三人也不管旁边的掌柜目瞪口呆,抱在一起哭做一团愁云惨雾。   ……   一个时辰以后,布店的小二小东牵来来了一辆颇为破旧的马车,矮矮胖胖的老太太眼泪汪汪在一个也红着眼圈中年女子的搀扶下上了车,两人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布店。   赶车的车夫便慢悠悠地打着马车向东城门而去。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一名戴着斗笠,不起眼的少年从布店后面钻了出来,左右看看,提着包袱进了一间当铺,一刻钟后又低着头向梁另外一个方向匆匆而去。   楚瑜看着不远处的西城门,又再三确认自己身后没有任何跟踪者后,才放心地随着人流出城。   她的逃离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筹谋许久,专选了今日趁着胡家婆媳赶集买布的日子逃出来,就是为了用最短的时间说服芸嫂子和干娘离开云州城。   她一跑,曜司的人在胡家村布下的眼线一定会在那里守株待兔。   好在当时离开乾坤院被红袖搜包袱时,她早做了两手准备,还有不少她从琴笙那些古玩珍宝上扣下来宝石珍珠被仔细地藏在鞋子和肚兜的夹层内——这都是从当年抓到的扒手们身上学的招儿。   如今芸嫂子和干娘就这么空身离开也有盘缠,不愁吃喝,老胡那边,她也已经托了布店的小东偷偷去给他带话,以老胡身为云州地头蛇的本事应该明白她惹上了大麻烦,知道什么叫风紧,扯呼。   如今就剩下她自己了。   楚瑜被斗笠遮住的明丽大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顺利地出了城后,楚瑜看着日头慢慢偏西,她大黑眼珠子一转,摸了摸腰间鼓鼓的银袋,转身就往西城外一处看似颇为偏僻的贫民窟钻了进去。   贫民窟脏乱得很,味道奇臭无比,四处都是乞丐和下等窑子里的流莺和来泄欲的苦力们调笑,抱着光天化日就干那事儿。   楚瑜压低了自己的帽子,红着脸低头匆匆而过,好在她一身破旧打扮倒也不扎眼,很快便来到一处挂着红灯笼的破旧酒坊口。   这酒坊长得有些古怪,只一扇能露出脸的小窗,一扇门,若不是一面大大的酒字旗,也没有人会注意到这里是个卖酒的酒坊。   更古怪的是,这里周围干干净净,竟没有一个乞丐躺卧。   楚瑜谨慎四处看了看,才抬手三长两短地敲了窗门:“做买卖了,有人吗?”   不一会,那小窗子刷拉一声打开,露出一张只有一只眼睛的狰狞如恶鬼的脸来,那张恐怖的脸恶狠狠地瞪着楚瑜:“滚,今儿酒卖完了!”   说着就要拉窗,却被楚瑜抬手利落地挡住了。   楚瑜笑眯眯:“我不买酒,我腹中饥饿,买两斤人肉。”   那张狰狞鬼脸盯了楚瑜半晌,慢慢露出一个诡异阴森的笑来:“哦,客官请。”   ……   “主上,已经三天三夜了,您每日里在这里这么站着,也不是个事!”火曜小心翼翼地撑着伞,对着身前的高挑清冷的白影轻声道。   天寒地冻,冬雨并不似夏雨一般倾盆如瀑,细绵森凉,携着入骨的寒意,一点点地浸入人的每一寸肌肤和人的心底。   琴笙静静地站着,虽有火曜打着伞,但山风携雾,吹着冬雨浸润了他白色宽袖,乌缎一般的长发,如花瓣般的薄唇与精致的下颚。   “小姑姑说,让我在花田边等她,她一会就会回来寻我。”琴笙神情淡然而温柔。   “若我回去了,她来寻不到我,会着急。”   此时寒凉山风忽地变得大了起来,卷着细细碎碎的白雪花和雨水落下,也吹开一缕琴笙额前厚重的假刘海,露出漂亮精致的左眼,一滴寒雨落在他华美的长睫上,滑进他清潋的琥珀眸里,再慢慢地顺着白玉般的脸颊慢慢落下,那剔透的雨珠子就像……一滴泪。   偏他神情淡淡地抬头,甚至似带着清浅微笑:“下雪了,雪停了,小姑姑就会回来唤我用膳了。”   火曜看着琴笙眼下隐约的淤青,有点喉头发堵,他很想大声地吼:“她不会回来了!那条混账鱼入了水就不会回来了!”   但最终,他张了张嘴,还是闭眼苦笑,无力地继续给琴笙撑伞。   不远处,金曜冷冷地看着那一幕,神色愈发阴沉,冷声对身后的人下令:“胡家没人?令刘武封了云州方圆三十里所有进出口,撅地三尺都给我找出来,找不到胡家人或者楚瑜,他这游击将军的乌纱帽便扔了罢。” ------题外话------   嗯,男二应该很快出来了。   仙仙倔强又忧伤:小姑姑……小姑姑……绝对不会不要本宝宝的!   琴三爷温温柔柔地轻笑:睡着了还要让人操心,真是没出息的东西,一条鱼都看不住,干脆宰了蒸熟就是了。    ☆、第三十七章 二两人肉   幽冥人间,无所不卖   从顶上吊下来的红色长帘上八个大字被风吹得悠悠晃晃,颇有点鬼气森森的味道。   楚瑜的目光透过面具顺着那八个字下移,落在房间里,方才忍不住暗自叹息,这才真真叫别有洞天。   偌大的房间内不见天日,光线幽幽迷迷,分做上下两层,像个食肆又似青楼软红地,几名身姿曼妙的散发东洋歌姬伴着鬼魅的扶桑宫乐起舞,借着蒙昧的光线可见每个角落有模糊不清的人影坐着。   百金一寸鲛珠纱,西洋水晶琉璃灯,夜明珠镶嵌青玉屏风,暹罗孔雀羽扇壁饰随处可见,白虎皮铺地,桌椅台凳皆为彩贝嵌顶级红木所制——有谁能想到这贫民窟里有这样堪称奢靡之地,不输给乾坤院。   不过,这里的主人品味还真是有趣,西洋,南洋,东洋……中原内外的好物件都混在一起,却没显得古怪粗俗,反倒是显得别致不俗,充满异域风情。   楚瑜忍不住赞叹,同时也有点心痒——这么多宝石珍珠,抠下来不知道能卖多少钱。   嗯,没错,这厮就是个俗货,大俗货。   坐在楚瑜对面的中年男子早已对自己客人这般惊讶模样习以为常,只含笑伸出一只手搁在楚瑜的面前:“客官想要什么样的人肉,怎么个做法?”   楚瑜伸出两只手指,在他的手心上一点,然后握住拳轻捶了两下:“二两胸前鲜肉烧,辣椒只管放个够,老太婆不嫌嘴巴辣,越辣越得劲。”   那中年掌柜微微挑眉,上下打量了下楚瑜:“客官胃口那么大,可知价格不便宜?”   说着他反手一握,与楚瑜单手交握成拳。   楚瑜脸色微微凝滞,苦笑:“听说贵酒坊从不讲价。”   中年掌柜微笑:“没错,幽冥酒坊,只卖天上人间好酒,若姑娘寻酒,量大自然可以便宜些,但下酒菜从不讲价。”   被对方一眼戳破身份,楚瑜却并不慌张,这幽冥酒坊的人若是连这点眼见力都没有,她还不敢在这里买人肉呢!   楚瑜沉思片刻,下定了决心,手指收紧握住他的拳:“我也是听说贵酒坊的人肉香料子足,才决心来买肉,只是我出来只带了宝石珍珠,您看可否抵金银?”   中年掌柜颔首:“当然可以,不知道姑娘什么时候要上菜?”   楚瑜便干脆地伸手从自己袖子里摸出一只锦囊,往中年掌柜手里一放:“立刻,越快越好。”   中年掌柜看了看自己锦囊里的珍珠宝石,眼底再次闪过一丝惊讶之色,对着她点点头:“姑娘稍等。”   随后便提着锦囊离开。   楚瑜看着他的背影,方才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   幽冥酒坊,售尽天下海内各色美酒,却只有江湖人才知道这里还卖——“人肉”。   只是此人肉,非彼人肉。   ……   “俊俏的小哥,是你要买我们姐妹胸前二两肉么。”一道妖娆的女音伴着浓烈惑人的香气瞬间飘来。   楚瑜才转头,就瞬间眼前一花,肉色滚滚而来,两只肉球瞬间将她的脸给埋了,一只涂满鲜红蔻丹的爪子还按在她后脑上使劲地揉啊揉。   “人家可不止二两肉呢,嘻嘻嘻嘻。”   楚瑜:“……。”   楚瑜感受着积压着自己脸部的‘波涛汹涌’,心头瞬间有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呆滞过后,不得不说,她有点小激动,有流鼻血的冲动。   这辈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这么大的胸!!   但是大胸虽好,可是憋死在女人的胸部里的死法太憋屈,她抬手一边使劲推那没骨头似的女体,一边闷声叫:“放开,我快透不过气了!”   “哎哟,还害羞呢,姐姐的胸好不好?”头顶上的女人娇笑不已。   倒是另外一道少女娃娃音冷冰冰地道:“发骚也要看对象,饥不择食到女人你也想上了?”   “女人?”那娇媚的女音一顿,楚瑜忽然感觉拼命挤压自己脸部的肉球移开了,她立刻大喘气。   “呼……。”   楚瑜这才看清楚站在自己面前的两名女子。   两名女子一高一矮,高的那个竟比原本身量就不矮的楚瑜还高半个头,矮的却只及楚瑜肩膀,一为熟女,一为看起来娃娃脸的稚女,但一眼看去就她只想起两个字——   香!艳!   她们头戴红艳长纱,鼻镶金钉,身上穿着只能遮盖胸部的性感小兜儿,披着艳丽的轻纱,下身一条百绦金线石榴裙,只是这石榴裙开了八瓣,皆露出自己的雪白腿儿,晃得人眼晕。   但两人的五官都颇为深邃,再加上那一身奇异的打扮,楚瑜微微蹙眉:“你们不是中原人。”   矮个子的小姑娘挑眉,异域口音浓重地发出一声冷笑:“你要买的是人肉,是不是中原人很重要?”   一边的高个子大胸媚女已经一手叉腰,一脚踏上桌子,一把揪住掌柜的领子破口大骂:“奶奶个熊,你个瓜娃儿,不是说了要将我们这胸前最好的二两肉卖给器大活好的男人么,怎么卖给个小丫头,你叫老娘拿啥泄欲,香蕉还是黄瓜!信不信老娘削你丫的!”   楚瑜看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眼珠子都满是崇拜——这姐们够辣啊!   就是这中原话口音……呃……各地口音混杂。   那中年掌柜差点被勒得一口气上不来,随后赶紧一抓对方的手腕:“霍二娘,霍三娘,你们天山魔女姐妹是第三次被退回来了,前三个主人都被你们折腾得差点精尽人亡,少东家说了事不过三,这一次你们要连女人都把你们退回来,和幽冥酒坊的契约就终结!”   终结二字让那两个西域媚女皆瞬间一僵。   身材火辣的霍二娘硬声道:“不行,老娘要肉吃!”   楚瑜倒是看出点道儿来了,她慢慢眯起大眼儿,兴味盎然看着她们。   这就是幽冥酒坊的‘人肉’生意——江湖上唯一生死决断之处,江湖上穷凶极恶,走投无路的江洋大盗都可以来这里卖断性命,了却前生事,哪怕是杀人如麻的恶贼,哪怕灭门血案,前尘往事也必须一笔购销,仇家不得再追杀,否则江湖上必群起攻之。   但是,更多人宁愿死在仇家手上,也不愿意卖断性命给酒坊。   只因从卖身那一刻,就要服下决断性命的生死蛊,便再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物件般的奴才,是一团砧板上的待价而沽的‘人肉’。   你永远不知道酒坊会将你卖给什么人,买主的话必须遵从,哪怕让你天仙侠女去做皮肉生意,或者活剥了你的皮都不得违抗。   若有违逆,胆敢对主人动手,下场便是万蛊穿心,生不如死,并且与幽冥酒坊的契约也从此结束,同时江湖追杀令启动,终尔一生,不死不休。   ……   江湖与官府素有默契,官府有官府的律法,江湖有江湖的规矩。   若非云州地处海陆交通枢纽,楚瑜又身为云州捕快,也不会知道这样隐秘的江湖事,包括敲开酒坊的暗号和那套与酒坊掌柜打交道问价格的江湖堂口黑话手势,也都是当初她感兴趣才用了一瓶烧刀子从牢房里等着秋后处斩的采花大盗那里学来的。   若非如此,她连酒坊都踏不进来一步,更勿论来此买‘人肉’了。   “胸前二两肉”指的是她要买的人是女子,“越辣越得劲”指的是对方的武功越上乘越好。   只是没有想到掌柜给她带来这两个女保镖那么辣!   天山魔女么?   她似隐约听过江湖上有两位武功诡异高超,擅长采阳补阴,杀人如麻的西域美魔女。   据说她们坏了武当掌门及少林一休大师修行,令江湖男子闻风丧胆,满江湖追杀,想不到这对姐妹竟沦落到这里来了。   楚瑜心中忽有了计较,托着下巴对那掌柜笑:“掌柜的,总要见识两位‘肉’的本事,我才好收货,若是个见了男人就腿软的,我那仇家各个生得俊美,你们不得把我打包卖了。”   她话音才落,忽见眼前香风一晃,那霍二娘松了那掌柜的领子,转身一巴掌恶狠狠地拍在楚瑜面前的桌子上。   “丫头,你说啥!”   楚瑜吓了一大跳,下一刻面前的红木桌瞬间“沙拉”一声消化作一片木沙落在地上。   她有些呆愣地看着自己袍子上的木沙——一巴掌劈碎桌子,力气大的可以做到,但是一巴掌就把桌子碾成沙的,这要什么样的能耐呢?   “怎么样,可还满意么,主人?”边上娃娃脸的霍三娘,单手搭在楚瑜肩头,顺手捞起一把沙子捏了捏递给到她面前,似笑非笑地道。   楚瑜看着霍三娘掌心间出现的木块,她又呆了呆,伸手戳了戳——那些木沙被霍三娘一捏就又变成了木块!!!   楚瑜大力点头:“满意,非常满意。”   一边的掌柜面无表情地探出个脑袋对楚瑜道:“客官既然满意,那就成交了,她们身上的蛊毒,只有客官你的生死符能解。”   说着,他就递给楚瑜一只小锦囊。   楚瑜一愣,下意识地打开锦囊,里面却瞬间掉出来一片雪花落在她的手上,下一刻便融在她手里。   “这是……。”   “这是控制我们姐妹的生死符,从此我们就是丫头你的人了。”霍家三娘一边把玩着手里的剪刀,一边懒洋洋地道。   楚瑜尚且还有些回不过神,霍二娘忽然欺身过来,眼里媚色无边地看着楚瑜:“小姐,奴婢愿意卖身给你,是因为听你说追杀你的仇人都是……。   楚瑜大眼珠子一转:“追杀我的仇人们,都是俊美青年,两位姐姐跟了我,可不要把为了人家胯下二两肉就我卖了。”   曜司什么不多,就不缺武艺拔尖的美男,相信能满足这二位姐妹的。   霍二娘掩嘴大笑,笑的风流恣意:“咋说话的呢,我们当然不会,呵呵呵呵呵呵……。”   霍家三娘抚着自己稚嫩的娃娃脸,舔了舔嘴唇,笑得甜美可爱:“我们,只会操翻他们而已。”   楚瑜颔首,笑眯眯地道:“那么姐姐们,麻烦你们护送我去一个地方罢。”   ……   幽幽长帘,轻烟渺渺。   依在美人榻上的人身姿优美,屈膝侧卧,单手提着精致的西洋水晶杯,却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杯里西域葡萄酒香浓郁。   “少东家,人已经走了,您看这些宝石?”中年掌柜恭谨地问。   “跟上去,看那丫头去哪里,能拿到这些东西,必与琴家有渊源。”男人的声音很好听,与琴笙那种清泉琴声般的悦耳不同,那是一种华丽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幽幽渺渺似从极深之处传来。   ……   金曜莫名其妙地打了寒战,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的高挑白影,随后微微颦眉,看向身边的人:“这都第五天了,主上还是这样么?”   火曜垂眸轻叹:“是。”   两人说话间,忽见有数名琴学学子,正朝花田琴笙的方向而去,看着那些人吵吵闹闹的模样,便知道他们不怀好意。   火曜眼底寒光一闪,刚要动,却忽然听见耳边似传来琴笙冷淡轻柔的声音:“站住,不必过来。”   主上在用传音入秘与他们说话。   金曜脸色有些古怪,却对火曜点点头,两人便不再动,只静静地于暗处看着。 ------题外话------   嗯嗯嗯,男二,嗯,昨天看见笙宝宝要哭,感觉特别好,以后还有小鱼欺负笙宝宝到他哭的呢,哈哈哈哈哈,猜猜啥时候。    ☆、第三十八章 欺骗本宝宝的人,都要死呢   几个琴学学生笑嘻嘻地凑近琴笙的身后,打头的就是伤势刚好些的大元,这一次他身边没有再带上二元、三元,二元被伤了命根子,三元陪着他回了家里养伤,他却不肯回去。   这会子,大元看着琴笙,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喂,楚神仙,听说你在找你姑姑?”   楚瑜失踪的事情,在有心人眼里如何能瞒得住,此时琴学里众说纷纭。   琴笙微微侧脸看向他们,淡淡问:“你们知道小姑姑在哪?”   他侧脸的时候,微微露出半张细白如玉的面容。   站了一夜,岚烟雾水染了他的眉梢发鬓,白袍潮润,湿润的细碎发丝勾勒出他玉白精致的侧颜,而薄唇因染了太多晨露,反显出点原来微红清润的颜色来,他整个人似笼在一团清云浅雾间,让人看得不真切。   众学生们呆呆地看着他,莫名地咽了下口水,心跳失速。   明明很平常瘦弱的病痨子,却不知为何此刻看起来……美得不可方物。   “咳咳。”还是为首的大元先反应过来,瞪着琴笙,眼底闪过嫉恨之色:“没错,我知道她在哪里,跟我们去不?”   琴笙淡淡地颔首:“好。”   大元眼里闪过得意之色。   楚瑜那小贱人诡计百出,也不知道用什么法子连宁侯世子都收拾了,但她如今不在,他就不信他们还收拾不了一个傻子,今儿他非得好好帮二元和云轻出口恶气!   说罢,他向花田的另外一头的原先堆放农具的房间一指:“她就在那里,敢跟我们去么!”   琴笙并不多言,径自向那房间而去。   大元立刻跟了过去,其余的跟班互看一眼,也立刻跟了过去。   待到了那房门前,见琴笙毫不犹豫地伸手去推门,大元眼底闪过一丝恶狠狠的得色。   房内空无一人,但是推门刹那,却有一片白色的烟气儿从房门上扑下来。   “小姑姑……。”琴笙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声音瞬间低落下去,他转身静静地看向大元:“她不在这里,为何诓我?。”   他的声音很淡然,淡然得让大元莫名其妙地生出一丝惧意来。   “对就是骗你这傻子怎么样!”他转头恶狠狠地下令道:“他现在中了蒙汗药,给我揍这傻子,揍完了扔粪沟里去,我看他还怎么装仙!”   男人的嫉妒心也是很可怕的。   倒是他身边的的人有些莫名其妙地犹豫起来:“这楚神仙是个傻子,事也不是他惹的,我看要不……。”   大元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压低了声音怒道:“没出息的东西,一个生得好看点的傻子,而且还是个男人,竟能把你们蛊惑得晕头转向的,揍完了随便你们玩,反正他是个傻子,又不会说出去!”   大元民风开放,贵族子弟间,狎玩美貌侍童和小倌并不是什么出奇之事。   何况是一个漂亮的傻子,没有人会相信傻子的话。   大元的话让原本还犹豫的几个琴学的学生们互看一眼,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琴笙精致的唇和他修束柔韧的腰肢上,顿时咽了咽口水,慢慢地向琴笙逼了过去,口里还调笑:“仙仙,你乖一点啊,哥哥们会很温柔的。”   只是一直不为所动的琴笙却忽然垂下了眸子,轻叹:“小姑姑说了,诓人是不对的。”   ……   金曜和火曜并不知道房间里发生了什么,房间里也没有半点人声,只是自家主子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他身上并没有沾染半点血色,只是整个人像笼在一团冰气中一般,让人不敢靠近。   金曜上前低声道:“主上,我们已经追踪到一些线索了,相信两日内就会有楚瑜的消息。”   琴笙淡淡地道:“下山,我在山下等消息。”   金曜有些迟疑,但看着琴笙琥珀色的眸子里那一层幽幽雾气,却立刻恭谨地应了:“是。”   琴笙转身便优雅离开,火曜立刻跟了上去。   火曜看了眼那房门内,微微一颤——满室血色腥红间,有数只精致的‘人形’花瓶搁置在角落,姿态扭曲却有一种诡谲阴森的美感,无声无息。   他摇了摇头,低道:“自己作死,不可活,把这里处理干净了。”   “是。”几道黑影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利落地应是后迅速退下。   ……   ……*……*……*……   两日后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里,只有不远处破旧屋檐下两盏白灯笼地晃动着,泛出诡魅的幽光。   楚瑜屏住呼吸,慢慢地朝那白灯笼处看了看。   “哎,小丫头,这种全身都包起来的衣衫,难看死了!”霍二娘凑在楚瑜耳根嘀咕,同时很不爽地扭动着自己的水蛇腰,拉扯着自己的衣领,试图把衣领拉大点。   楚瑜反手一把捂住她的嘴,压低了声音咬牙道:“闭嘴,霍二娘,你就不能安静点,大半夜吓死人了!”   霍三娘蹲在一边,托着自己的娃娃脸,面无表情地道:“不就是个停尸的义庄么,小姐,你大半夜不睡觉到底来这里要干什么,奸尸么?”   “闭嘴,否则我就把你们退回幽冥酒庄!”楚瑜揉了揉心,开始怀疑自己花了三分之二的宝石和珠子买来这两个‘保镖’到底是不是个错误。   霍三娘和霍二娘虽不爽,却瞬间乖巧地闭上了嘴,等着楚瑜发号施令。   楚瑜却那两只灯笼发呆了许久,才下定决心地道:“咱们进义庄看看!”   虽然她知道自己最该做的是逃离云州城,但自己背上的图,还有怪老头临死又给她留下了那句——‘十二里村鬼敲门’的暗语,却让她夜不能寐。   她不知道曜司的能耐极限在哪里,但是看着官军忽然封锁了云州城方圆三十里,就知道曜司的触手伸得比她想得更深更广。   她需要要知道自己背上的秘密和曜司到底在寻什么的线索,才不至于有一天再次被曜司抓回去后,彻底陷入被动。   买下霍家姐妹也是这个原因,她身边有人能挡一挡曜司的人。   如今,她按照老头儿暗语里的线索,找到了云州城南的十二里村,却不想十二里村早就荒废了,夜半三更无人烟,阴森可怖,若不是有霍家姐妹跟着,她也不敢来。   而……鬼敲门,她只能想到十二里村唯一没有荒废的只有放置尸体的义庄,毕竟也只有义庄才会有鬼敲门寻找自己的尸身。   线索,也许就在义庄里。   楚瑜下定了决心,站起来就往那义庄摸了过去,霍家姐妹互看一眼,也跟了上去,不动声色地将楚瑜护在两人中间。   幽冥酒庄买卖的规矩——主在仆在,主亡,仆亡。   ……   “吱呀。”木门发出难听惊悚的声音。   楚瑜探头一看,见义庄里破破烂烂,四处漏风,只一盏幽幽的长明灯沉沉地在风里晃动着,照见破旧义庄里搁置着的十几具尸体。   天气虽然寒冷,尸体却已经散发出了令人窒息的难闻气味,鬼气森森。   她咽了咽口水,示意霍二娘先进去探查,她再跟着后头进入,霍三娘在门外警戒。   霍二娘却不知为何在进入义庄后,一改之前的轻佻,媚眼里慢慢浮起警惕森冷之色,深深地吸了恶臭之气:“这里,好像有点不对劲。”   楚瑜早已僵住,瞪大了眼,惊恐地看着右侧前方——那里有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正以一种不似人能做出的诡异姿态慢慢地从霍二娘身后坐了起来。   …… ------题外话------   九爷如果在现代,应该是长发穿着华丽绣龙长褂,耳坠红宝石珠,喜欢唱昆曲,但枪法无双的香港黑道BOSS,军火商不知道喜欢啥PLAY。   阿初如果在现代,应该会是娱乐公司的大股东并顶级的娱乐明星,喜欢玩儿摄影机PLAY,艺术家。   三爷如果在现代,职业大概会是戴着金丝眼镜,一身白袍禁欲系的顶尖外科医生、心理医生,DR。QIN~喜欢玩儿手术台PLAY。   嗯,感觉他们的个性会从事此类职业,哈哈哈,今天脑洞开得,不知道以此设定搞福利章节,作为2月2的福利给参加首订进群的妹子如何,具体细节我还要和管理们商量。   笙宝宝温温柔柔地抚摸小花花:“欺负宝宝和骗宝宝的人,都要被杀掉哦。”    ☆、第三十九章 作妖   “妈……妈……妈……。”楚瑜浑身颤抖地指着霍二娘。   霍二娘一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点恼火地扬拳头:“哪能这么埋汰人,姐姐我不过比你大了几岁,你丫怎么叫我老妈子,小心我削你!”   楚瑜惊恐地瞪着大眼,惨叫一声,一蹦三尺高:“妈……妈……妈……呀,诈尸了,有粽子啊!”   说罢,她噌地一声麻溜地向门外窜去。   谁知她才窜到了门口,就见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只手伸进来将她往屋里一推,楚瑜不防就被对方给推了个屁股蹲儿,疼得她直揉屁股。   随后霍三娘提着把锋利的大剪刀就冲了进来,满房间晃悠张望,娃娃脸上满是兴奋:“哪儿,哪儿诈尸了,老娘什么男人都艹过了,就没艹过僵尸,听说僵尸全身都硬,必为金枪不倒,久战之身!”   楚瑜目瞪口呆地看着霍三娘急色地一个个去掀那些尸体的裹尸布,一副准备奸尸的模样。   房间里阴森恐怖气息瞬间消散,她只觉得自己大脑有点不够用,捂脸哀鸣:“要不要那么……污!”   起码,她这个身子还未成年满十八,注意下影响啊喂,大姐!   “污,污什么?”霍二娘也一脸兴奋地撸袖子四处张望:“这可一点不污秽,我带了酒,冲一冲,把那货命根子洗干净就能骑了!”   楚瑜无语问苍天:“……。”   难怪她们前三个主人会差点精尽而亡,她能不能去幽冥酒坊退货?   “咳咳……。”一道男音忽然轻咳了起来:“真是抱歉,在下不小心在这里睡着了,并不是僵尸。”   那人声音极好听,如金玉相触,却又有些幽幽沉沉。   楚瑜和霍家姐妹齐齐看过去,正见着房间角落的停尸床上坐着一道黑色的人影,那人正把自己身上的裹尸布给扯下来。   “嘁——原来是个男人。”霍家姐妹齐齐发出一种极为失望的声音。   “抱歉,让二位失望了。”男人抱歉地笑了笑,从床上落了地,想来是将霍家姐妹的对话都听入了耳里。   倒是楚瑜看着他,却微微眯起了大眼。   这个人这种时候出现在老头暗语里的线索所在地,是个巧合么?   还是……   “你这么个有钱人家的贵公子,大半夜不去抱小娘们或者小爷滚床单,在这里干什么,奸尸?”霍家二娘忽然一笑,足尖一点,手中弯刀出鞘直咬上对方的咽喉。   男人下了床,窗边的白月光落在他的身上,他戴了兜帽,只露出一双睫羽纤长的狭长的丹凤眼,蒙面轻纱软质绣着极为精致的海水纹,一身黑袍子看似不起眼,却也极为上好的蜀锦制成,锦衣夜行。   “生得倒是挺好看。”霍三娘凑上去,眯起眼打量他,伸手就想要扯下他的兜帽。   黑衣人利落地架住了霍三娘手腕,微微一笑,丹凤目中似有流光如晦:“在下只是来寻家人的尸身时,赶路疲惫,不小心睡着罢了,若是几位女郎想要享用这里的尸身,在下这就离开。”   “看来您的武艺很好呢。”楚瑜站在霍三娘背后看着那黑衣人   “艺高人才胆大,否则我又岂敢一个人来这里寻人。”他看着楚瑜轻笑了起来,一双丹凤眼弯成了明月。   楚瑜她得承认霍三娘的眼尖。   这人应该生得很好看,隔着面纱都能看见他山根挺直,鼻尖高耸,人美不美,三庭定五眼,他这只这一双妖娆丹凤目,便足够勾人了,宜嗔宜喜,看谁皆多情。   但此刻,她只觉得这个人出现的时机和地点都可疑。   ……   只是楚瑜还没有来的及深思,霍三娘却忽然低头,整个人伏到地上去了,神色一凛:“小姐快走,外头来了很多人,脚步皆非常轻,几无声音,全是顶尖的高手!”   楚瑜脸色一白:“糟了,一定是……!”   曜司两个字,在她发现那黑衣人正看着自己时,她硬生生吞了回去,转头就看向霍家姐妹一指角落的小门:“义庄后面有阴道,咱们走那里!”   尸为阴,走尸道,人为阳,走人道,她早已在来之前探查过一遍地图和县志,知道运送义庄运送尸体的道路相对隐蔽。   霍二娘一点头,一手提弯道,一手忽然将毫无防备的楚瑜一把扛上肩膀,脚下生风地朝着那小门蹿了出去。   楚瑜:“……。”   女壮士果然好大的力气!   霍三娘立刻也提着她的大剪刀跟了上去。   黑衣人自发自觉地也跟了过去,含笑问:“那是你们的仇家,他们会不会乱杀无辜?”   没人搭理他。   ……   只是待他们冲出后门外时,皆齐齐停住了脚步。   月光下,周围林上站着数十名道戴着面具鬼魅般的青影,一道高挑的着暗金劲装的人影负手而立,立于着他们冲出来的门外小道间,月光将他的身形照得异常冰冷魔魅。   “金曜。”楚瑜从霍二娘肩头看去,冷哼了一声:“我还真是小看了你们的能耐。”   金曜看着她,桃花眼里光芒森冷:“我却小看你的能耐。”   楚瑜看着他,咬了咬唇,心情有些复杂:“仙仙……他还好么?”   离开琴学,见了家人,却发现,自己心中还牵挂着一个人,一个有些偏执的却在那几个月里唯一真心护着自己,依赖自己的‘少年’。   金曜微微勾起唇角,笑容阴沉而冰冷:“主上与你再无任何关系,既然你选择了逃,就永远不要再出现罢,何况主上并不想再看见你。”   他优雅地一翻手腕,两把华丽的长刀瞬间出现在他手中,杀气凛然。   楚瑜脸色一变,微微睁大了眸子:“金曜,你撒谎!”   就算她逃了,也不相信仙仙会下令要她的命!   金曜垂眸,看着自己的刀锋,似笑非笑地道:“我无数次后悔没有在琴园里要你性命,这一次却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寻。”   正愁无处下手,这丫头却自寻死路,真是妙。   他眯起桃花眸,慢慢地抬起刀指向楚瑜一行人,一字一顿:“一个不留。”   暗夜中,青影微晃,刀光森寒,杀气盛大如潮水。   ……   气氛凝滞,楚瑜脸色微白,她是见识过曜司武力值又多可怕的,心念电转急寻对策间,却忽然见霍二娘舔着唇角,媚软娇笑:“哎,这小哥生得桃花媚眼,如此俊俏,咋火气恁大,莫非欲求不满,让姐姐替你纾解纾解可好?” ------题外话------   嗯,大家是喜欢2月2号首订后留言,抢楼,或者抢时间点呢,还是首订后截图进群看福利章节呢?我搞个投票试试。   顺便,再吆喝一下,惑国的出版名为《九天倾凰》,后面三本都出来了,大家伙在当当买了书记得要留评论哟,老群里有晒图赢奖品的活动,么么哒。    ☆、第四十章 鉴宝!   “咱们姐妹,要艳的有艳的,要纯真的有纯真的,可莫要辜负了这大好夜色,诸位小哥们不若一齐下来好好享受一番野外云雨。”霍三娘也勾起唇角笑了起来,同时一把拉开自己的腰带,露出自己的猩艳的肚兜和腰上的大剪刀来,伸出指尖朝着曜司的诸人勾了勾手指。   曜司诸人齐齐虎躯一震:“……。”   从来只见过抓了待宰羔羊,招呼兄弟一齐快活的,这主动招呼要杀人的下来来快活的待宰羔羊,他们这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头一遭遇见。   金曜目光微滞,随后冷冷地看向楚瑜。   楚瑜笑了笑,一脸谦逊:“介绍一下,这两位女郎是我新上任的保镖,只是略奔放了点。”   金曜冷笑:“呵,她们是你的保镖,你哪来的钱……你……。”   金曜像是想起了什么,瞬间脸色一变,咬牙切齿地死瞪着楚瑜:“楚!瑜!这是主上房间里的那些……。”   “关你屁事,关本姑娘那么久,拿点误工费、旷工费、不应该吗!”楚瑜勾勾唇角,理直气壮。   金曜大怒:“你……。”   “哎哟,小哥哥火气也太大了,有火朝咱们姐妹来,你穿着这身衣衫多浪费,瞧你这身板,一看就是个床上的尤物,动起来也是久而弥坚,妹妹来替你剪开可好?”   霍三娘刷地一声单手把自己镌刻着诡异华丽花纹的大剪刀一晃,‘唰’地拉开锋利的刀锋,一脸纯真地朝他娇笑,伸出粉红的舌尖意味深长地舔上自己大剪刀的刀刃。   金曜何曾被人这么露骨地调戏过,顿觉胯下一紧,脸色微红,眼神森然轻蔑:“无耻妖女。”   “请问,这位大姐,他穿着衣衫不薄,你怎么知道他床上是尤物,久而弥坚?”一道悦耳如金玉相击的男音幽幽发问。   义庄里跟出来的路人甲表示他很好奇。   霍家三娘笑吟吟:“简单得很,鼻尖高挺,山根高耸,便是金枪不倒的紧要特征,还能看出大小!”   曜司众男儿下意识捂住鼻。   霍家二娘舔嘴唇,盯着曜司众人一个个地扫过去,仿佛饿了许久:“再看小哥哥腰细胯挺,下盘结实,便是传说中公狗小小腰精!我看着这一溜小哥的腰都很不错,在我眼里,他们穿了衣服也和没穿没区别。”   曜司众男儿在霍家二娘那如有实质饿虎般的赤裸目光下,下意识抬刀遮腰,几欲倒退。   “原来如此,二位大姐果然非寻常人。”路人甲感慨地摸了摸自己鼻子,似乎也还算满意他自己摸到的。   楚瑜已经是满眼赞叹,伸出个大拇指:“这便是阅便传说中阅遍天下AV,纵然有码也枉然,哦,不,是阅遍天下男色,心中有衣胜无衣之境啊,高,果然高!”   污,也是分境界的,能污到此等境界的,那也是污界之圣!   如果她也有看一眼就能断下三路的大小、坚挺程度和时间的本事,她就去专门当个掮客就负责给贵夫人们倒卖美男,下半辈子不愁吃喝也!   “蠢货,活得不耐烦了。”金曜被彻底激怒,桃花眼里杀气大盛,一抬手中长刀怒道:“杀!”   ……   前一刻似还僵木着的青影们瞬间暴起,手中长剑一翻,腥红如血,瞬间织成一片血网向楚瑜等人罩了下来!   霍家二娘蓦然一抬手,就将楚瑜往身后的黑衣‘路人甲’怀里一塞,冷喝:“带着我小姐走,若她掉了半根毫毛,我就奸到你不举!”   说罢,她手中弯刀一转,晃出一片森寒银光,足尖一点,与霍三娘一起对着青衣人们冲了上去!   楚瑜和‘路人甲’皆齐齐一震——好有创意的威胁!   ‘路人甲’丹凤眼微一挑:“你是打算自己下地,还是我把你扔了?”   楚瑜看了眼明显已经被包围住的霍家姐妹,还有朝着他们逼来的曜司杀手,立刻利落地死揪住‘路人甲’的脖子,笑眯眯:“我有他们要的东西,你要想死,就扔了我,我死前一定会好心地告诉他们东西给了你,所以,马儿,马儿,快快跑。”   ‘路人甲’:“……。”   虽然知道对方明显是想要杀人灭口,不打算放过哪怕路过的一只鸟,但是怀里这个丫头这种理所当然利用自己的模样,还真是让人有点牙痒。   ……   月华如练,风寒料峭。   楚瑜想,她低估了这人的本事。   抱着自己的‘路人甲’速度极快,轻功如同鬼魅,又似夜晚枭鹰展翅,快到全不似人。   耳边的风声呼啸而过,楚瑜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如鼓,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中复杂的情绪——为什么,在听到金曜的话后,她还会如此坚信那个人不会杀她?   他是楚仙仙,但她并没有忘记他的本质上却是琴三爷……   楚瑜轻叹一声,望着明月当空,脑海里却不可自已地开始想,那个‘少年’在发现她不见之后,会怎么样……   楚仙仙,你,还好吗?   ……*……*……*……   “呼……。”一点点腥红的血染了绿草,青叶,女子的低低喘息声急促,在暗夜里听起来异常暧昧。   “比我想象的要强,那丫头竟能寻到天山魔女做保镖,也算她的本事。”男子讥诮的声音带着令人畏惧的寒意。   “让我来猜猜,又或者,你们因为坏了武当掌门和一休大师的修行,被中原武林黑白两道逼得不得不卖身给了幽冥酒坊,却让她还给买了去,嗯?”金曜似笑非笑地一脚踩在自己脚下的西域弯刀上,桃花眼里一片冰凉的寒意。   霍三娘抹了一把唇角的血,扶住肩膀被插了一刀的霍二娘,对着他狞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以多欺少,小哥,这种本事你还是放在床上比较好!”   原本以为不过寻常杀手组织,她们除了一流的功夫外更有一身鬼蜮本事,连武当少林都平安闯过,自然不惧,却没有想到对方的实力这般可怖,连她们的玄媚幻功都破了,可她们从没有听到过江湖上有这样的门派或者杀手组织。   是她们轻敌了。   “死到临头,还不忘嘴上逞强,真是和那丫头物以类聚。”金曜轻嗤,慢慢地抬起手中的细长利刃指向霍家姐妹,微笑:“至于我们是什么什么人,你们没有资格知道,反正你们都要死,便允你们二人单挑。”   霍二娘扶着自己肩头,她眼中寒光深沉,只是依旧妩媚地笑着:“你武功这么好,床上一定够辣,姐姐我们就喜欢你这样的辣子。”   金曜桃花眼微微眯,手中长刀杀气暴涨,锐气四射,草木碎屑四溅。   霍家二娘浑身一紧,握紧了妹妹的手,也许今日她们姐妹就要栽在这里了。   却不想,一阵悠悠寒风过,一道白影悄无声息地落在两人面前,宽袖轻翻,如有乾坤,那些迎面罩来的锐气杀风似狂水入川,于他袖间消散于无形。   霍家姐妹先是浑身一紧,随后皆微微睁大了眼,眸中皆是惊艳。   乌发三千如缎,白衣翩然胜雪,月华皎皎,却不能夺其眉间三分颜色,昆仑上神,也许不过如此。   “金曜。”那‘上神’忽然悠悠开口,不负所望,他的的声音低柔悦耳如流泉清风。   而金曜却瞬间浑身一僵,桃花目里闪过惶然,他梭然单膝跪下,僵木地开口:“主……上……。”   “我有没有说过,小姑姑是我的?”琴笙垂眸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抬手温柔地挑起金曜形状优美的下颌,无奈轻叹。   他幽幽潋潋的琥珀眸似笼着一层薄烟轻雾,温柔清冷似一片深不见底的碧海深渊,隐见鬼蜮巨兽浮游其间。 ------题外话------   在广播,现在广播——   苹果手机的用户们,苹果手机的用户们,请注意收听。   苹果是个雁过拔毛的东西,用苹果客户端充潇~湘~币似乎是要被扣手续费的,最划算的还是大家有空打开电脑网页,用支付宝充值,一比一,不会被坑爹,么么哒。   顺便问一句,大家是不是觉得小鱼太弱了,说实话,主要是写玛丽苏太久了,但久没有写不一上来就开挂的女主,我想试试接点儿地气的大妞儿,虽然小鱼很快就会开挂了,虎摸大家,不要捉急。    ☆、第四十一章 宝宝黑化   “主上……那个妖女,不能留!”金曜闭了闭眼,咬牙苦笑。   他不想看见自己英明一世的主上,被一个妖女蛊惑!   话音未落,一阵锐利的剧痛几乎瞬间让他透不过气来,桃花眼梭然不受控制地暴睁,两道血线顺着他漂亮的眼角缓缓淌下。   “呜……唔……。”他痛苦地张着嘴,仿佛竭力地呼吸着,嘶鸣着,却发不出一点完整的声音。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他的脖子,但是琴笙的手却从他的下颌上慢慢地拢回了袖中,他幽潋如雾的琥珀眸静静地睨着痛苦的金曜,唇角浮现出一点无奈的笑,似在看一个闹脾气的孩子一般。   只是此刻,他的无奈凉薄得令人悚然。   周围所有戴着面具的青衣人都齐齐刷刷地跪下:“主上,属下知罪!”   说罢,竟梭然抬手,袖中短刃出鞘,翻手就毫不犹豫地刺入自己肩头。   “噗嗤!”血光四溅!   空气里弥散开浓郁的血腥味,却并无人吭一声,无人动容,仿佛这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   霍家姐妹惊愕地瞪大了眼,忍不住低呼:“啊——!”   暗夜迷离,草木萋萋,空气凝重血腥,如蒙上艳烈猩纱,她们看着原先夺命杀神这一刻,痛苦挣扎如困兽。   琴笙垂着眸,看着自己莹白如玉的指尖,悠悠道:“小姑姑说过,诓人不是好孩子。”   不是好孩子,不配得到疼爱,所以……   去死最合适了。   ……   他微微一笑,很满意自己的答案。   无人看见他若琥珀色的眸里一片幽幽混沌,不复清明。   霍家姐妹脸色惨白,慢慢地后退,这是第一次,她们看见姿容顶尖,温柔如水的男人,却只想——逃。   是谁,以温柔姿态,诛心?   ……   “主上!”   一道中年女子低沉又焦灼的声音在空旷的夜晚中响起。   琴笙淡漠地抬眼,看向远处领着大批人马赶来的金姑姑,弯起唇角,温柔一笑:“金姑姑,你看见我的小姑姑了么?”   金姑姑闻言,看着现场肩头一片猩红,跪了一地的青衣人,并着七窍流血眼看就要不行了的金曜……   她喉咙一梗,梭然跪下,神色肃然:“请主上责罚,是属下驭人不严,这就将金曜带回刑司处置。”   曜司众人齐齐跪下:“属下等知罪。”   琴笙并不说话,只是眸光淡冷了下去。   时间一秒,如万年。   所有人都在金曜那痛苦的悲鸣挣扎的声音里僵如木石。   不知过了多久,寒风瑟瑟,金曜已经不再挣扎。   琴笙方才淡淡地道:“金姑姑,虽然我不记得很多事,但却记得曜司只因为我的意志才存在。”   “是,曜司所有皆以主上的意志而存在。”金姑姑如蒙大赦,深深地叩拜了下去。   而风里,那抹白影悄无踪影,如雾气一般消散在众人前。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而霍家姐妹互看一眼,也悄无声息地离开。   金姑姑出了一身寒毛汗,揉了揉眉心,叹了一声:“把金曜带回去,让老金看看还能救么,还有……。”   她看了眼霍家姐妹离开的方向,神色郁结而阴冷地道:“去盯着天山魔女姐妹,她们必定是去寻楚瑜那丫头了。”   若是还是清醒的主上,违逆主上若此的金曜怕是早没了命,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感谢楚瑜。   但若不是她,主上又怎么会变成……今天的样子?   唉,一个两个都不是省心的。   “是。”有青影微晃,瞬间消失。   ……   风声渐起,枝叶晃荡,黑暗中似有阴霾的烟尘挥之不去,无法摆脱。   楚瑜虽然没有内力,却能感觉到莫名地紧张,她下意识地抓紧了‘路人甲’的衣领。   “你是打算勒死我么?”‘路人甲’低低地在她耳边道,带着点妖异的丹凤眼垂下来,看了眼怀里的少女。   楚瑜有点焦躁和不耐地嘀咕:“你跑快点!”   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很不安,却又不明白那种不安来自哪里。   ‘路人甲’冷哼:“你还真把我当成坐骑……。”   话音未落,他梭然一个翻身,瞬间从树梢上一下子往地面滚落,与此同时,毫无防备的楚瑜一下子就被甩了出去。   或者说……   也不能说全无防备。   “唔……!”‘路人甲’瞬间感觉腰间一凉,他一低头,大惊失色——他的裤腰不知什么时候有一半捆上了楚瑜的腰,若他不想空中遛鸟,就得……   黑衣人眸光变了几变,足尖一点,半空中硬生生地折腰翻身,长臂一伸将甩出去的楚瑜一把给捞了回来。   “嘿嘿,怎么着,你不是能吗,怎么不变只蹿天猴上天呢?”楚瑜扒拉了一把刚才被扔出去时沾了满头的碎叶细枝,对黑衣人笑得有点狰狞。   娘的,她就知道‘路人甲’这混账会下黑手扔了她!   黑衣人妖娆单凤目盯着楚瑜,闪过异样的阴沉,怒极反笑,抬手就向她喉间抓去:“呵,你……。”   但下一刻,他梭然抬头,眯起眸子看向不远处:“你这丫头到底惹了什么不该惹的,竟连我都没法子甩脱。”   楚瑜只觉得脑后一凉,随后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淡淡地道:“惹了不该惹的大仙儿。”   ……   “小姑姑……。”男子幽幽如清泉的声音异常的悦耳,让人听得不真切,似在遥远的山涧,又似在耳边呢喃回。   “仙仙。”楚瑜转过脸,看向从黑暗林间站着的人,冰冷的月光落在他无双容颜与白衣上,他整个人似笼在迷离的月色中,如幻似影,不似真人。   但她知道,他,来了。   “果然是个仙儿。”黑衣人丹凤眼微微眯起,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眸光,只似笑非笑地轻道。   “小姑姑,我在花田边等你等了很久,为何不来?”琴笙眸色如水,静静地看着她问。   楚瑜看着他温柔如常的神色,莫名地有些心疼,却还是冷淡地道:“我不是你的小姑姑,我说过很多次了。”   ‘路人甲’微微挑眉,目光扫过两人,并不做声,只眼底闪过诡异的幽光。   琴笙却似没有听见她说的话,只向她伸出手,温声道:“姑姑,夜寒天长,仔细着凉,跟我回去罢。”   他的声音里隐约可见一丝让人不忍拒绝的祈求。   楚瑜沉默了一会,神色疏远而淡漠:“仙仙,金曜说得对,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的世界容忍不了我的存在,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今日离开对你我都好,你回去罢。”   若非那个大火之夜,世上不会有楚仙仙这个人,琴三爷那样的人也不会与她这样的平民有所交集。   桥归桥,路归路。   从此,殊途不归。   “小姑姑说的东西太复杂,我不明白。”琴笙垂下如扇睫羽,唇角翘起一丝虚无缥缈的笑容。   他梭然抬袖,漠然朝着黑衣人一卷:“我只明白,你答应过我,永远不会离开我,会抱着的人也只有我!”   他语音才落,一直安静沉默不知在想什么的黑衣人瞬间眸色一变,全身肌肉紧绷,即刻一把抱起楚瑜就地几个大翻滚,避开琴笙抬袖间暴袭而来浩瀚罡风。   “把小姑姑还给我——!”琴笙一字一顿地道,梭然抬起的琥珀眸里染满令人心惊的狂暴猩红杀气,让他原本出尘脱俗五官生出一种狰狞的艳丽来。   他幽柔的声音也不再温柔,似水凝冰锋,寒意铮铮,尖利而如刀,伴着指尖无数细长夺命的无色长丝瞬间卷黑衣人和楚瑜。 ------题外话------   笙宝宝发飙黑化了==哦哦哦哦哦~抢宝宝的宝贝的人,都要死哟!   顺便哪说一下,因为每天私信我的妹纸求老文番外的妹纸们实在太多,二悠还是再次说明一下,给出的福利和文章番外剧场都是给连载期不懈追文跟订甚至还一直给我打赏的正版姑娘的馈赠,因为我自己也追文,我知道追文有多辛苦,算是促销福利,而在新文上架之后这些老文的额外福利番外全部下架,跟我两年的妹纸们应该知道的,这些番外福利大家可看可不看,但是促销期过了,就木有了,这个也是没办法的呀,爱你们    ☆、第四十二章 为什么不要我?   天地无光,草木变色,空气里瑟瑟之声大作,浓烈的杀气如水一般覆盖过来,逼得人只觉得难以呼吸。   “卧槽!”楚瑜被黑衣人带着漫天飞,翻滚打转,却还是避不开那些四射罡气,身上的衣衫破了好几道口子,头发也早散了,皮肤也生疼。   倒是黑衣人一直闪转腾挪,没让琴笙指尖那些透明又诡异的细丝抓着她,可对方动作颇为粗鲁,全不在乎会不会伤了她。   她死死地揪住黑衣的领口,只觉得眼冒金星,差一点就要掉下去。   她却不能开口骂娘,因为她清晰地闻见护着自己的黑衣人身上开始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味。   “呼……呵呵,你这侄儿……好俊的功夫呢,就是比本公子差那么点。”男人原先平静的声音里带上了低低地喘息。   听着他呼吸渐渐不稳,却还在自己耳边调笑的声音,楚瑜心头冒出一点愧疚来。   琴笙的武艺修为绝非只是一个‘俊’字能形容,如今似彻底被激怒的他,杀气让他容色艳得惊心动魄,铺天盖地的杀气让人恐惧。   这才是真正的琴三爷罢……   而这个出现在义庄的黑衣人不管到底是巧合,还是另有目的,都算被她连累了。   她咬了咬唇,迟疑道:“你……要不要把我放下?”   虽然不知道黑衣人的武艺如何,但是至少他现在还能撑着,说明他至少在琴笙手下还有自保之力,如果放下她,也许他就能逃走。   双拳难敌四手,琴笙既然出现了,曜司的人一定很快就会追上来,琴笙在这里,她还有生机,但到时候这‘路人甲’就真的死定了!   黑衣人抬手一抖,手里闪出一把袖底剑来猛地一挑,挡住琴笙指尖罡气四射的夺命长丝,丹凤眼一片冰寒,却喘息着在她耳边低笑:“有趣,方才是谁死死扒了本公子的裤子都不放手,如今又要本公子放下你,果然是个难伺候的小娇娘。”   男子喘息着的热气透过他的面纱喷到她耳边,诡谲又暧昧,让楚瑜忍不住一颤,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翻了个大白眼,冷笑:“不识好人心,还是你真不怕死!”   这时候还有空调戏她!   两人看似‘亲昵’的交谈,让琴笙原本猩红的妙目愈发猩红,但面容却越发平静。   他垂下眸子,忽然低低地道:“小姑姑……。”   他的声音幽幽淡淡,让楚瑜一下子背脊微寒,下意识地抓紧了黑衣人的衣襟,看向琴笙,却见他长袖忽然一收,狂风顿止,那些无所不在夺人性命的长丝也瞬间消散无形,竟似打算停手的模样。   她心中却莫名地有点不详的预感:“仙仙,你……。”   她正试图劝一劝琴笙,却忽见身边的黑衣人一边狼狈地擦着脸颊上的血,一边似笑非笑地挑衅:“不打了么,那你可爱的小姑姑就归我了?”   楚瑜分明感觉他话一落,琴笙身边的空气瞬间凝滞,仿佛寒冬再临。   她到底见识了绝顶高手,化气为形的本事,寒意携带着片片冰凌从他身上刺来,让人呼吸都不顺畅,皮肤刮刺得生疼,杀气如水,铺天盖地。   琴笙忽然优雅地抬手,一把修长,薄如蝉翼却泛着诡异红光的长剑从他袖间缓缓伸出,他垂着琥珀眸,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情:“为什么要骗我,小姑姑?”   月色幽幽,风声簌簌,有人他幽幽地叹息,声音温柔到让人毛骨悚然。   楚瑜目光触及那把剑的瞬间,瞳孔陡然紧缩,眼前闪过自己几乎丧命大火狰狞那夜,嗜血长剑下一片尸山血湖,有魔悠悠笑问她——你想怎么死?   “……。”楚瑜浑身僵硬,一把死死抓住身边的黑衣人,厉声道:“危险,逃,快逃!”   仙仙,不,琴笙动了真怒与杀意!   但身边的黑衣人虽然感觉到楚瑜的恐惧,却并不以为然,他弯起狭长的丹凤眼,恣意一笑:“啧,天仙化魔,有趣,不若我来试着收一收。”   说罢,他忽然唇间呢喃轻语,似诵咒语,手腕一翻,一把细长雪亮,泛着寒光的长刀瞬间出现在他手中,与此同时,黑衣人一把将楚瑜如货物般夹在要腋下,曲膝一弹三丈高,身形暴起,长刀卷着森然锐气就向琴笙劈砍了下去。   “喝,妖魔,看我劈月流光斩——!”   楚瑜目瞪口呆之后,泪流满面地死死拽着黑衣人的腰带避免自己掉下去树——妈勒个鸡,她这辈子干过最缺德的事儿不就是偷看了下美男洗澡,也没造了什么孽啊!   怎么老遇到脑回路神奇的疯子!   一个仙仙就算了,还有一个以为自己在跳大神收妖的路人甲!   不过楚瑜并没为自己的处境哀悼太久,在天旋地转间,她清晰地听见耳边风声呼呼作响,金戈交织之声叮当刺耳。   随后夹住自己的黑衣人剧烈地颤动,身形一下子弹射开,连带着她都跟着一下子狠狠地跌落在地。   “唔!”黑衣人闷哼一声,浑身僵硬,却还抓着她的腰带并不放手,所以她虽也跟着他从树梢掉下来,但有了黑衣人这个人肉垫子的做缓冲,她倒是没什么事。   他穿着黑袍子,看不见伤处,但楚瑜却闻见了他身上那血腥味又浓郁了,赶紧从他身上爬起来,蹲在一边瞅着他唉声叹气:“喂,你还行么?”   瞅瞅,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   “不太好,大概断了两根肋骨,背上被劈了一剑。”黑衣人一边咳嗽,一边捂住自己胸口踉踉跄跄地晃起来,却不忘懒洋洋地低哼:“非我修为不济,只是带着你这么个累赘碍手碍脚,你赶紧自行逃命去罢,我是没法子带你走了。”   楚瑜勉力扶起他,怒极反笑:“是哪个蠢物不自量力要冲上去的……。”   她早说过要逃了,刚才还有一线生机,现在可好……   谁都走不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身后越来越越清晰的高挑优美的阴影,一点点将她的身形覆盖,仿佛在拥抱着她一般。   这一刻,楚瑜心神有些恍惚,莫名生出她一生都逃不出那无边无际的影渊的错觉。   她看着自己面前明显勉力支撑着的黑衣人,暗自叹了一声,认命地慢吞吞地转身,却不敢看他,目光只停在他手中那把猩红诡异的精致长剑上。   “为什么呢,小姑姑,为什么要骗我?”琴笙冰凉幽柔的声音在楚瑜头顶响起,带着让人悚然的温柔。   杀气渐凝。   楚瑜只觉得漫天森寒的凉气儿,慢慢地攀爬上她的脊背。   她一咬牙,终于梭然抬头:“你要杀我么?”   在看见琴笙的眸子后,不禁一惊:“仙仙,你这是……怎么了!”   他手中猩红的长剑红得妖异非常,而他眼线上挑如墨勾的漂亮琥珀眸里一片混沌,毫无焦距,精致的眼角猩红,满满黑暗暴戾的杀气,让天地为之变色。   ……   他怎么了?   他……真的要杀了她么?!   楚瑜只觉得心头发凉,亦瞬间警惕到极致,手腕悄悄翻转,那里有霍家姐妹给她暗藏的防身西域毒针,能瞬间放倒一头熊。   草木无声,暗夜寂寂,空气仿佛越来越冷。   他对着楚瑜低声轻问,但楚瑜却清楚地感觉到他并没有在看自己,他似在求一个答案,却又仿佛在自嘲,沉浸在一个她并不了解的遥远的世界里。   “为什么……?”   为什么要骗我呢?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骗我!   琴笙抬起未拿剑的手,抚上楚瑜僵木的脸颊,微微猩红的精致琥珀眸里一片迷离雾气,妖异惑人,他轻声低语:“为什么呢,连你也骗我,你也不要我……。”   他冰凉的指尖慢慢下滑,穿透楚瑜的衣襟与肚兜,毫无顾忌地搁在她的柔软左胸口。   “你的心在哪里,为什么我摸不到?”   楚瑜窒了窒,胸口软热桃儿被他冰冷的长指这么一覆,冻得她透心凉,直哆嗦,却不敢动弹。   面前的人,分明似被魇着了,不太正常,更不能刺激。   谁也不知道有什么后果。   她僵着脸,拉开个难看的笑:“呵呵……我怎么会不要你呢……哦呵呵呵……。” ------题外话------   哦,嗯,那啥,望天。   觉得这场景熟不?   笙宝宝:“小姑姑……你为什么不要我啊,你不要我,我就把……桃子拿走,哼哼╭(╯^╰)╮。”    ☆、第四十三章 水性杨花   面前的人,分明似被魇着了,不太正常。   顶尖武者聚气为形,剑气都能暴起伤人,何况他的手还搁自己最敏感的地方。   ……   她可不想一个不小心被挖了心脏。   他闻言,怔了怔,有些空洞的琥珀眸慢慢凑近楚瑜面前,直勾勾地盯着楚瑜,随后他挺直精致的鼻尖凑到她脸颊边,一路顺着她的脸颊轻嗅到颈项间,轻哝:“嗯?”   楚瑜垂着眼,心脏狂跳,不敢看他那变得妖异的琥珀眸,更不敢动弹,一行冷汗顺着脊背滚落下去。   只感觉面前的人像某种奇异的巨兽,在嗅闻与感知着什么,若她有个不对劲,就会被一口吞了,渣都不剩。   他在她耳边幽幽低语:“是么,可是你的心呢,你的心不是这么说的……。”   白皙冰冷的指尖微微用力,慢慢地顺着她滑腻的肌肤一寸寸探索,仿佛似真的要摸到她心头一般。   楚瑜僵如木石,又窘又怕,她简直不敢回头去看身后黑衣人的表情。   ……   “锃!”风声暴起,一道厉风梭然袭向琴笙的后心!   “放开我家小姐!”霍二娘暴喝的怒声瞬间响起!   霍三娘不声不响,操着手中两把大剪刀杀气森然地直插琴笙太阳穴和下身。   琴笙却像是脑后长了眼睛一般,微微一偏头,就避开了飞旋而至的弯刀,手中猩红长剑一翻,他甚至身形未动,暴涨的狰狞剑气瞬间就将霍三娘连人带剪刀就给扫飞出去。   但楚瑜立刻抓住霍家姐妹创造的机会,机敏地身形向后猛地一倒,而与此同时,一直伺机而动的黑衣人瞬间伸手一把抱住她的细腰,就往地上滚,避开琴笙的攻击范围。   只是她才一动,却被人从身后一把扯住了衣领,狠狠向后一拉:“你要去哪里!”   楚瑜一晃动,径自整个人都撞进了琴笙的怀里,脊背疼得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而下一刻,她就瞬间惊惶地瞪大了眼——一弯银光携着森冷杀气突然直削向她的脖子!   霍二娘的弯刀竟是鬼魅的回旋刀,原是打算直取琴笙项上人头,却不想如今却变成了要夺楚瑜命的暗器!   弯刀来的速度太快,角度又极为刁钻,开金裂石之力破空嗡嗡之声让人胆寒!   霍二娘梭然瞪大了眼,尖叫一声,却哪里还能阻止。   避无可避!   楚瑜此刻再来不及思索退路,她只能闭眼咬牙,下意识地抬手去挡——断臂,总好过身首分离!   “锃——咔咔咔!”   电光火石间,一声锐响……   刀锋如肉碎骨之声,听得人牙酸。   空气里血腥味渐浓。   滴答……   滴答……   有炽热的、腥红的血点点落了她半边脸颊,楚瑜浑身颤抖。   但……   意料中的剧痛未来,楚瑜慢慢张开手,微微睁大了黑白分明的眼,有些呆怔地看着眼前的人——   她正被紧紧地抱在琴笙的怀里,那一把原本该削下她一条手臂的弯刀却穿破他的骨肉,直插他肩头,那刀刃距离自己的脸颊只差分毫!   ……   楚瑜甚至可以清楚地看见雪亮的刀刃倒映出自己毫无血色的脸孔。   “小姑姑?”幽柔而小心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冰冷修长的指尖也轻抚上她的眼、她的脸,她的肩。   楚瑜僵木地抬起眸,慢慢地对上他那双不知何时褪去了混沌雾气,猩红散尽,恢复了清澈的眸子。   但见琴笙潋潋琥珀眸间,一片温柔幽光如故地静静凝视着自己,只有毫不遮掩的担忧与安心,却毫无痛楚之色。   仿佛,被插了一刀重创之人根本不是他。   “还好,你无事。”他松了一口气,很是满足的模样。   楚瑜慢慢地伸出颤抖的手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腥红鲜血,声音喑哑而僵木:“你为什么……为什么不躲!”   他明明可以避开……却旋身将她抱在怀里,用肩膀迎上刀锋!   这是一场豪赌——   若是再偏差一寸,便是直取他性命的杀招!   琴笙看着她,似极理所当然的样子,笑容有些疲倦:“因为你会疼。”   “你……你……楚仙仙,你这个白痴,难道你就不疼,你以为你真成了神仙么!”楚瑜眼眶发涩,咬牙切齿,伸出颤抖的手试图帮他止血,却几次都按不住他肩头那些淋漓的血。   她会疼,他就不会疼吗!   楚瑜此刻心头如潮水起伏难平,他安心的笑容,像一片羽毛,穿越她心中层层盔甲,触上她心底最柔软之处。   “笙儿不疼。”他低头把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伸手握住她按住自己肩头的手,声音幽柔而倦怠,倦怠到寂寥:“小姑姑,不要再离开我,不要再……让我一个人呆着,可好?”   楚瑜红了眼,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她拼命点头,咬着唇道:“好……好……小姑姑再也不扔下你,下次跑路,打死我也要把我的仙仙偷走!”   偎依着自己的他,像她捡到的迷途凡间的上神灵兽,全身锐刺寒光,无人能触碰,触之即死,却唯将最柔软的致命处展露在自己面前。   这种没有理由,为她痛而痛,为她笑而笑,被人全身心底依赖着感觉,奇异而难言,似一片细细的雨慢慢地覆了她满心。   至少此刻,他还是那个单纯执着,全心全意保护着她,担心她,依赖她,只属于她,会让她心疼的‘少年’楚仙仙。   月缺月圆。   世事常变。   谁管得了太远的未来。   也许,琴三爷,永远都不会醒来。   ……   “好感人……可是那条咸鱼说她下次跑路,要把主子偷走耶。”水曜蹲在树上掏出小手绢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光,同时用手肘撞了撞自己身边的人   火曜换了个姿势,面无表情地离一边眼泪一把鼻涕的水曜远了一点,同时远远地看着那一对抱在一起的‘姑侄’,默默地想——嗯,一定要告诉金姑姑要加强再加强防范才行!   依他对那条满肚子坏水的鱼的了解,她绝对干得出来这种缺德事!   ……   另外一头,在曜司重重包围下,干脆地放下武器的霍家姐妹面面相觑,她们的大脑还是不能理解这恐怖的大魔王没有把楚瑜那只羊给撕了,反而转头就变了软娇小绵羊就差叫咩咩了的戏码是怎么回事。   ……   同样不能理解面前诡异情形的黑衣人,眯起莫测的丹凤眼看着自己面前粘在一起的‘姑侄’,忽然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我说,这位小女郎,你下半身还在我怀里,上半却扑进别的男人怀里,东食西宿,不觉得自己太水性杨花了么?”   …… ☆、第四十四章 风起青萍   楚瑜一呆,下意识地回头,才发现——   方才黑衣人扯过她腰带,打算裹挟着她逃离琴笙的,却又被琴笙一把拽了回去,但……黑衣人虽然行事荒唐,但似乎还挺有良心的,一直还死拽着她没松手。   以至于,自己现在的姿态看着极为诡异——   琴笙紧紧地抱着她上身,下半身却还在黑衣人怀里……   她看起来就像一只被两个人分别拽着两头的——大香蕉。   真是……大写的尴尬!   楚瑜赶紧地从黑衣人怀里抽身,同时挑了挑眉:“呵呵,水性杨花的前提是我上了你,然后始乱终弃,请问,我上过你吗,路人甲?”   别以为她没有看见他眼底的轻佻笑意和挑衅。   黑衣人似完全没有想到楚瑜竟敢这般口无遮拦地直击问题要害,顿时有点呆:“你……。”   他平生第一次见不是窑姐儿的女人能这般理直气壮,毫不知羞地说这样毫无节操的话来。   蹲树的水曜甩手帕,羞涩地靠向火曜:“夭寿咧,这条咸鱼真是好咸湿。”   蹲树的火曜面无表情一把推开他的头:“你离我远点。”   隐身于周围的曜司其余人:“……。”   “我连你长什么熊样都不晓得。”楚瑜对着黑衣人伸出一只手指摇了摇,语重心长地道:“快回去养伤罢,少年,我看你生得容貌也算不错,荒郊野外,夜黑风高,被女鬼强了也就算了,若被男鬼给拖了暖棺材,你都没地儿说理去。”   她混迹街头和衙门,在三教九流里都混成了滚刀肉,比口舌和厚脸皮,她岂会输给这种一看就是公子哥出身的家伙。   黑衣人闻言,眼底一阵火气儿,一阵寒气——这两面三刀的怂货也不想想他是为了谁才落了一身伤!   他阴沉沉地死盯着楚瑜好一会,却忽然抬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吊儿郎当地笑了起来:“小女郎,你可想清楚了要我放手,跟你这侄儿同去?”   楚瑜瞥了琴笙,见他神色淡漠,定定地停在黑衣人握住自己手腕上的目光却冷了下去,她暗自叹了一声,干脆地将手腕从他手里抽回去:“是,我要跟他回去,你嘴巴放干净点。”   这厮是真能够作妖的,这关头上竟还想挑衅仙仙,若不是她看他也算被无辜牵连,才懒得理他。    黑衣人狭长的丹凤眸里闪过一丝莫测的诡光,随后轻笑一声,慢慢地松了手,看着楚瑜靠回琴笙怀里:“这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姑侄通奸得这般光明正大,今儿本公子也算长见识了,后会有期。”   说罢,他足尖一点,旋身而起踏叶飞花地掠向黑暗深处。   凉风幽幽,寒月如霜。   一丝清风缓缓起,带着奇异的草木诡香消散在三人间……   只是,彼年,无人想过同样‘放手’的一幕会在多年后,再次重演。   造化弄人,有些事,也许从一开始便注定了结局。   ……   琴笙冷冷地看着远去的人影,握剑的手腕微动,却被楚瑜按住了。   他低头,见她看向自己明丽的眼里里带着一丝无奈:“算了,不过是个路人甲。”   琴笙微微挑眉,随后几不可见地颔首,那把猩红妖异的长剑便慢如同有生命一般慢慢地隐回了他袖间,而隐没在草木周围的幽影也都安静了下来,悄无声息地让出一条路。   看着黑衣人消失,楚瑜轻呼出一口气,目光落在琴笙的肩头,立刻白了脸,虽然琴笙自行封穴,令血流减缓,但刀子还插在伤口上,血便止不住。   她看着他肩头狰狞的伤口,却手足无措:“伤,你的伤怎么办,药,药带了吗?”   楚瑜素来是那种与谁都自来熟,朋友遍天下,实际上却万事不经心,凉薄异常的性子,真真想走进她心底得她真心顾念极为困难,到如今也不过是老胡一家人而已。   如今她既正式将琴笙划归了自己‘宝贝弟弟’之类自家人的范畴,便真心为琴笙担忧。   “笙儿很好。”琴笙看着面前少女慌张着急的模样,唇角却弯起温存的笑意,顺势又将她抱得更紧点。   他喜欢小姑姑为自己着急的模样,那让他觉得她是真疼他的。   她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就对着周围看似空无一人的黑暗处吼:“那什么金木水火土的,抓人动作倒是快,看着仙仙伤成这样,也不知道拿金创药过来帮忙处理,一个个傻蹲着干嘛!”   她虽然不知道曜司其他人在哪里,但是仙仙在这里,他们必然就隐身在附近。   火曜眼角微微抽搐——主上没宣召,他们自然不敢出现,何况也不知道是谁害得主上受伤,他们还没有找她算账,这条鱼倒是扑腾嚣张起来了。   虽然如此腹诽,但他还是立刻踹了一脚旁边专心叠小帕的水曜,冷冷道:“滚下去,主上已经允许咱们出来了。”   楚瑜刚说完话,便见着一个人影突然从树上掉了下来,半空里一个漂亮的折身落地,先抬头恶狠狠地瞪了眼半空,也不知骂什么,随后立刻朝着琴笙奔来,随着他的动作,又听得哗啦一声,草木摇动,不知哪里冒出一群人直奔琴笙身边挤开她,训练有素地开始替琴笙处理伤口。   楚瑜方才松了一口气,才想退开些距离,却发现自己的手腕不知何时被琴笙换了不受伤口影响的左手紧紧地箍住,执着地不让她被彻底挤开他的身边。   楚瑜看着他握住自己骨节白皙精致却异常有力的手指,又看向琴笙,却见他也正静静地看着她,幽幽琥珀眸里带了一点幽怨不愉。   楚瑜一怔,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随后目光渐渐温柔下去,反手握住他的手腕。   此刻的琴笙,像个全无安全感的倔强少年。   强大得让人恐惧,也脆弱得毫无保留,如此矛盾,却如此让人怜惜。   ……*……*……   紫云居   自从楚瑜逃了以后,这里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热闹,说热闹也并不确切,此刻屋内灯火通明,青衣人悄无声息地捧着水盆、药碗来来往往,只有些微衣裳摩擦之声,空气里一片幽静肃沉。   “好了,伤口已经处理完毕,这段时日主上可能会有些发烧,伤口若无崩裂,应该无甚大事,还有三个月内右手、右肩都不能动武,最好连真气都不要动。”老金提着药箱,擦了擦自己头上的汗低声嘱。   “是。”水曜、火曜都低声应是。   “好了,你们先下去罢。”金姑姑从门外提了一只精致的暖汤婆子进来,小心地将暖汤婆子给琴笙的被子里塞了进去。   老金看了眼站在一边的楚瑜,神色有些不愉,没好气地道:“喂,你这招祸的丫头,给我小心点照顾着主上点,再出这样的事儿……。”   “老金,你也出去罢,金曜那还要你去看看。”金姑姑径自打断了老金的话,将老金几个都打发出了门。   随后,她看了眼沉睡的琴笙,对站在一边的楚瑜淡淡道:“我还真小看你的本事了,如今折腾够了回来,可要让厨房给你做宵夜?”   楚瑜在琴笙床边坐了下去,点头道:“晚上吃甜不太好,来晚脆肉小馄饨就好,不要放姜丝。”   金姑姑脸色僵了僵,忍不住讥诮地挑眉:“你还真是……脸皮厚!”   不过讽刺她能折腾的话,这丫头居然就这么厚脸皮地顺杆爬点起菜来了!   难怪金曜会忍不住杀人的冲动,这丫头有把死人气活的本事。   金姑姑无奈,但还是吩咐一起进来的小厮往厨房去了。   楚瑜无谓一笑:“我实话实说罢了,姑姑总不会连碗馄饨都不让吃罢?”   这些上等人没在死牢里呆过,不曾见过真正的难堪是什么样儿,哪里知道这种程度的讥讽对她这样见惯拜高踩低世间百态的人而言根本不痛不痒。   金姑姑见楚瑜神色淡凉,不似平日嬉笑的模样,周身气度竟不似一个十七岁的少女,不禁有些暗奇。   楚瑜目光落在琴笙昏睡后,还紧紧地握着自己手腕的左手上,忽然道:“金姑姑,我想知道仙仙……三爷早年是不是曾经经历过什么大的变故。”   金姑姑闻言,身形微微一顿,慢慢地挑起眼皮,目光阴沉似一点幽幽毒火,照得人心发寒:“你,想要刺探什么,舌头长的人活不长呢,小姑娘。”   她顿了顿,慢慢地道:“不若咱们来说说,你背上有什么秘密,嗯?” ------题外话------   琴笙宝宝:宝宝讨厌那个丹凤眼,哼╭(╯^╰)╮。   二悠:哦,昨天有妹纸说NP也不错呢,那说不得就是宝宝未来的‘兄弟’,呵呵呵呵呵呵呵   琴三爷:NP?刀来……    ☆、第四十五章 春梦无边,别样艳。   楚瑜看了金姑姑一眼,见她神色淡然,但是手平放在膝头,小指微曲,而原本高高鼓起的太阳穴也鼓了起来。   分明就是……   她不禁微微挑眉:“姑姑,这是准备一言不合,就取我性命么?”   背上的秘密……呵呵,看来金曜已经把他的猜测告知了金姑姑。   金姑姑慢条斯理地笑了笑:“小姑娘,有没有告诉过你,太聪明的女子容易年寿不永。”   楚瑜眼角微微一跳,垂下大眼,慢悠悠地道:“当然有,不过那人的下场有点悲惨。”   “哦,怎么个悲惨法,老身倒是想领教领教。”金姑姑不以为然,只以为楚瑜在挑衅。   楚瑜轻叹了一声:“金姑姑,你不会想知道的,何况我问你三爷的事情,并不是为了要害他。”   光风霁月,谪仙神仙大魔王变成了个傻子,黏着原本要杀的人叫娘要奶喝算不算很悲惨?   金姑姑只当她在嘴犟,并不往心里去,只轻笑:“原来我竟不知道楚姑娘如此大度,会为令你失去自由的三爷担忧?”   楚瑜只淡淡地道:“现在他不是你们的三爷,只是视我如至亲,不惜身受重伤也要救我性命的楚仙仙,我担心他是很正常的。”   金姑姑并不说话,只是精光四射的双面定定地睨着她,似在判断她说话的真假。   楚瑜也不理会她,一边伸手替琴笙将被角掖好,一边道:“他今晚的模样分明像是被过去什么事情魇着了,全不像之前模样,仿佛随时会大开杀戒。”   金姑姑脸色微变,却继续沉默着。   楚瑜也不着急,目光落在琴笙因为失血而显得苍白的精致面容上:“仙仙定有心魔,若不是后来霍家姐妹出现带来的意外,只怕连你们也未必能让他清醒,事情会变得不可收拾,你若不告诉我原因,我担忧自己日后会无意再刺激他心中不该触及之处,再激出他心魔。”   其实之前她就怀疑过琴笙有些不对劲——他那么固执地认定张开眼看见的她就是他的亲人到底是为什么?   再加上今夜那偏执到阴怖的模样,全不似平日里的漠然清冷,分明就是她的逃跑和黑衣人的挑衅无意触发了他心中最黑暗的一面。   金姑姑神色阴晴不定,目光在楚瑜脸上转了一个来回,最后停在琴笙握住楚瑜的手上,随后老僧入定一般,久久不动。   楚瑜看了金姑姑一眼,眼底幽光微闪,也不着急,只靠在琴笙床边慢悠悠地闭目养神。   她当衙役这些年,学了不少东西,在某些事情上一向很有耐心。   如同审案,比如有些事,该说话的人,时候到了,一定会张口。   ……   时光慢慢流逝……   就在她几乎快要睡着的时候,一道喑哑的中年女音忽然如鬼魅一般响起。   “主上,年少之时,他的母亲就去了,去得很惨烈,主上很挂念夫人,你若是不想莫名其妙地没了性命,就好好地在主上醒来前当你的小姑姑,不要再生幺蛾子,待主上恢复了,我或可向主上求下保你一条命。”   楚瑜梭然睁眼,房间内已经空无一人,而手边的桌面上却多了一碗热气蒸腾的馄饨。   一点烛火轻轻跳动着,倒映出满室明暗不定的幽影。   楚瑜看着那烛火片刻,随后似笑非笑地弯了下大眼睛,用没被琴笙抓住的手拿着勺儿愉快地吃起馄饨来。   若只是仙仙的母亲去得很惨烈,那他念叨什么‘不要我’呢?   但她相信金姑姑说的是实话,琴笙的异常与他的亲人有关,只是金姑姑这实话没有说完罢了。   不过她的目的已经达到,金姑姑被她乱了心神,没有再继续追问她背上的秘密。   虽然她并不以为金姑姑会放弃探查,但至少给了她想退路的时间。   ……   至于不生幺蛾子……   她可没答应。   楚瑜吃完最后一颗馄饨,打了个饱嗝,瞅瞅床上脸色苍白的睡美人似没有醒来的迹象,也没有松开她的迹象,她沉默了一会,便开始自顾自地脱了鞋子,除掉外衣和裙子,往床上爬。   待她掀琴笙被子的时候,房梁上忽然传来一道似忍耐了很久的尖细怒音:“夭寿哦,你这条咸鱼想对主上干什么。”   楚瑜掀了眼皮看了眼房梁上不知什么时候多的人影,面无表情地道:“干什么?总之不干你,还是你要下来一起睡?”   说着,她就掀了琴笙的被子,钻了进去。   楚瑜眯起眼,自动在柔软的大床上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又团了自己的衣服当垫背,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幸好仙仙左手死拽着的是她的右手,要不这么睡着的姿态一定别扭又难受。   “夭寿,谁要和你一起睡……你这条咸鱼真不知羞耻,人家可是清清白白的一个少年郎,哼,才不给你睡,哎……你怎么可以睡人家的主上,你这条咸鱼快点起来……。”房梁上传来水曜羞耻又火大的尖细声音,偏他怕惊扰了琴笙,又不敢大骂。   伴着水曜碎碎念,嗅闻着琴笙身上熟悉的草木清水香,楚瑜却很快地进入了梦乡,毕竟跑路这些日子风声鹤唳,她没有一日是能好好睡一觉的。   ……   夜色沉沉,烛光幽渺。   一夜沉眠,相对无梦。   ……   楚瑜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这一觉睡得通体舒泰,隐约地觉得膀胱鼓胀,尿意隐隐却仍不想起。   更何况到了似醒非醒间,她发了美梦——   自己骑着一头牛慢悠悠地在美丽的紫竹林间晃悠,却忽闻有滴答水声,她循声望去,陡见天池边仙气飘飘,有七名着彩衣、戴宝冠,俊美无畴的上仙美男踏云而来,随后宽衣解带,仙气飘飘的入池间沐浴净身。   一件件的仙袍落下,但见美人如玉,一个个性感腹肌胸肌晃得人眼晕,更有猿臂蜂腰,宽肩撅臀,长腿秀如林……   怎一个热辣能形容。   她敏捷利落地翻身躲在牛背后,呆愣愣地偷窥着池间美景,顺带抹了一把热辣辣欲流鼻血的鼻尖,场面太过刺激,男体太过性感,直让她头晕眼花。   老牛见她春心荡漾,忽然嚼着草开口嘟哝:“上仙们每天都在这里沐浴,里头最漂亮那个穿白衣的叫七上仙,是天帝最疼爱的皇子,你只要偷走他的亵裤藏起来,他就没法回天界,然后你就可以把他压倒,先OO后XX,夭寿咧……。”   楚瑜看着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自己手里精致的白色亵裤,发呆,隐约觉得这戏码咋那么眼熟呢?   她还没想明白,老牛在她耳边念念叨叨的声音却愈发大了起来,如苍蝇在耳边盘旋,念叨得愈发让人头疼。   楚瑜忍不住一挥手,猛地坐起来不耐地吼了一嗓子:“别念了,再念本姑娘尿都要出来了!”   瞬间,耳边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世界清静了。   楚瑜不情不愿地睁开惺忪睡眼,看着自己眼前精致的绣飞云海水锦缎被面,青色床账,有些恍惚——哦,原来是做梦。   就说嘛,这种看见一群美男沐浴的好事儿,还扑倒神仙美男扛回房的事儿怎么会轮到她这小捕快。   上回和几个女商去小倌馆里招个相貌清秀的小倌来陪酒都得两吊钱呢。   “哈欠!”她打了个哈欠,捂住膀胱鼓胀的小肚子慢吞吞地下床穿鞋,却不想一转头忽觉得眼前水烟晃动,她梭然瞪大眼——   房间里,七名只着各色宽松长袍,露着性感白花花的胸膛、六块腹肌,长袍下长腿隐约可见,或冷酷、或俊美、或清纯……风格迥异的美男正齐齐转脸直勾勾地盯着她。   春色无边,别样艳。 ------题外话------   哈哈哈哈,看你们吓得~   虽然我是男主的后妈,但是古文我还是很坚持一个男主的原则的,哈哈哈哈,我也不想被笙宝宝砍。    ☆、第四十六章 牛女和七仙君的传说   “哎,梦还没醒么,这梦确实让人只欲此生长醉不复醒,呵呵呵……。”楚瑜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一干半裸美男,喃喃自语。   奈何,人生三大急,等不得。   她伸了个懒腰,足尖一勾,穿了鞋,扯了抓在自己手里衣衫随意一批,转身迷瞪瞪地就往隔壁的浴室去了。   待脱了裤子蹲下茅厕卸载一肚子水,终觉得畅快了,楚瑜又迷瞪瞪地扯着肩头的衣衫转回房间。   待她一推门,烟气水雾热气蒸腾地扑面而来。   楚瑜迷糊糊地看去,又看见一片春光无限——还是七名衣不蔽体的美男,齐刷刷地看向她,鸦雀无声。   楚瑜呆了呆,随后嘿嘿痴笑了起来:“咦,还在梦里啊……。”   她梦游一般晃进房间,走到一个面容清俊冷淡的‘仙君’面前,伸手摸了把他性感的胸肌:“这梦可真是真实啊,瞧这胸肌,还有温度,呵呵。”   冷淡清俊的‘仙君’瞬间整张脸都呈现出一种诡异扭曲的表情。   楚瑜嘻嘻一笑:“哟,还害羞呢。”   说着,她随手又一巴掌拍在另外一个看着眉目精致到有些尖刻的‘仙君’屁屁上。   “啪!”一声脆响,瞬间让那眉目精致尖刻的仙君一呆,随后浑身颤抖起来,尖叫着向那眉目冷淡清俊的仙君怀里扑了过去:“啊啊啊啊——歹势咧,人家被那条咸鱼摸屁股了,被女人吃豆腐了,人家不依……嘤嘤嘤。”   那死了娘似的嚎叫声瞬间让楚瑜一个激灵,瞪大眼有点呆滞地喃喃自语:“哎,这不是我那头碎碎念的老牛的声音么?”   老牛什么时候变成美男仙君了?   楚瑜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忽然听见一道有些虚弱的悦耳男音声音在她身后幽幽响起:“小姑姑……。”   为什么这个称呼那么耳熟,连梦里都有人在叫她小姑姑?   楚瑜傻愣愣地转头:“啊……?”   这不转头不要紧,一转头楚瑜倒抽一口气,鼻血都要下来了。   一只硕大浴盆间,有姿容绝代的美人正被两边的仙君缓缓扶着起身。   但见盆中美男身上只一件湿透了的敞襟长袍,穿了比不穿更诱人,满头乌发如云只一横碧玉簪松松束在脑后,几缕长发有些凌乱地垂落在苍白的脸颊边,露鬓如裁,肤若碎玉堆雪,鼻尖下颚染了水泽,被水珠勾勒出美玉莹光。   他妙目间静水浮皎月,盈了细碎流光,正幽幽地望过来。   楚瑜呆呆地看着一滴剔透水珠划过他微翘的薄唇、精致下颌、天鹅一般的脖颈,锁骨、肌理分明性感的胸膛,雪白却清晰结实的腹肌一路向下……   何以生为人,奈何不为水,只让人恨不能化作那一滴水珠,一亲芳泽。   这天仙一般的绝代美人虽然容色苍白倦怠,却别有荏弱风流的风情,精致的下唇上一点花瓣大的朱砂腥艳精致,充满病态异美,却莫名更勾得心魄痒疼,只想让人将这天仙病美人按倒,恣意蹂躏,看他难耐羞窘地哭出来才是真叫个让人销魂蚀骨。   她迷瞪瞪地只觉得心跳如鼓,热血沸腾,鼻尖直发热。 她脑海里只飘过四行诗——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岂不是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承恩泽时么?   楚瑜瞬间理解了捕快老王、小钱那帮老小子聚在一起赌钱吃酒,讨论青楼里看似最仙最冷最傲气的美人才是床榻间里顶尖货色,讨论得狼血沸腾的贱样为哪般。   莫非这就是老牛说的七仙君,果然生得哪里都美,连方才一瞥他腹下那光溜溜、粉嫩嫩的小仙君都与常人不同,又大又好看,就是……好看得有点眼熟,呵呵呵呵。   她老觉得在哪里见过这样销魂诱人的画面,哪里呢?   楚瑜盯着美人性感诱人的修长身躯,简直佩服自己的造梦能力,全没注意到其余‘仙君’们僵木无语的脸,甚至没注意自己鼻尖涨热,一管猩红流淌下来。   “小姑姑……你披着我的亵裤作甚?”   仙君似有点忍耐不了她炽热露骨的目光,苍白出尘的容颜上拢了一点诱人的红,不自在地拢了拢衣襟,淡淡地道:“还有,你流鼻血了。”   楚瑜呆呆地扒拉下自己肩头披着的‘衣裳’,低头一看。   呃……怎么她把亵裤披出来了?   可若她身上披的是老牛说的七仙君的亵裤,是不是就可以把大美人拖回小屋子关着,然后这样……再那样了?   嘿嘿嘿……她藏了不少捕快老王、小李们给的春宫画本,啥姿势都有。   这么一想着,她鼻血似似乎流得更汹涌了。   楚瑜干脆地拿那精致雪白的亵裤往鼻子上一擦,一股子属于男子身上特有幽幽冷泉香让她沉醉地眯起眼。   美人香,蚀人骨也~   一屋子的七曜们就看着面前一个大眼睛的清秀少女抱着自家主子的亵裤在那贼兮兮地笑,猥琐地笑,笑到最后还直接把脸埋进了主子准备穿的亵裤里的画面……简直不能忍!   “楚瑜,你闻够了没有,这是主上的房间!”火曜忍无可忍地一把推开扑在自己怀里‘嘤嘤嘤’委屈啼哭还偷摸他结实腰肌的水曜,拢了自己衣襟,几个大步过去,一把扯过楚瑜手里的亵裤。   “你睡傻了么,清醒一点!”他脸色森冷地又拍了一把楚瑜的肩膀。   虽然他很想捏着楚瑜的脖子晃鸭子似地使劲摇晃,看这条鱼脑子里的水能不能被晃出来。   但是在琴笙幽幽目光下,他——没胆。   火曜拍楚瑜的那一巴掌可不轻。   楚瑜瞬间一个一激灵——肉疼!   她呲牙咧嘴地揉着肩膀,彻底清醒过来,有些回不过神地看着面前的人:“火曜?!”   虽然火曜穿着‘暴露’,还披头散发凭添三分魅色,与平日一丝不苟的模样截然不同,但是那张冷淡俊秀的五官却还是原来的模样!   “你……你……们穿成一副小倌的模样这样在我房间里干嘛?!”楚瑜瞪大了眼,涨红了脸,忍不住倒退几步。   “小倌……?”火曜额上暴出一根青筋。   纵然楚瑜在梦里怎么放肆欣赏美男春光图,怎么对美人上下起手,也不过是因她觉得那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待她陡然醒来,发现自己竟不在梦中,面前一溜货真价实衣不蔽体的性感男体,却让楚瑜瞬间感觉热血倒流,刺激过度,很是——吃不消。   尤其是……   “仙仙,你……你都这副样子了,居然还招宠纳娈,趁着小姑姑睡着聚众淫亂?!”   她盯着被一名娃娃脸美少年和酷脸俊男贴身仔细扶着的琴笙,蹬蹬倒退三步,痛心疾首。   她清纯可人的小仙仙居然有这种癖好,有这种癖好也就算了,受了伤也不消停!   楚瑜的話瞬間让七曜等人瞬間僵如木石:“……。”   聚……众……淫……亂…… ------题外话------   笙宝宝:宝宝要听故事才睡觉。   楚瑜:从前有一个美丽青春可爱的少女在放牛的时候偷了玉帝最宠爱的儿子七仙君的亵裤。   从此,七仙君就沦为了……少女的禁脔,哦呵呵呵呵。   笙宝宝好奇:禁脔那是什么?   三爷微笑:就是拿把铲子把一条鱼煎炸炒蒸,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二悠:哎呀,╮(╯_╰)╭男女主都好污,好污……    ☆、第四十七章 谁好看   聚……众……淫……亂……   四个大字如霹雳一般砸在七曜的心头,只觉得耻不可忍!   火曜额头上青筋毕露,差点喷出一口老血:“你才穿成小倌,你才聚众淫乱,休要血口喷人!”   他真想喘口大气喷死那条鱼,刚才是谁一脸色眯眯地说出那些色眯眯的话,对他们上下其手就算了,还对着主上流鼻血,她怎么好意思一脸义正言辞地给他们扣这种帽子!   “夭寿,你这条咸鱼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人家可是在帮主上运功疗伤,咱们不穿衣衫是为了方便伺候主上。”那眉目妖娆到尖刻的美男一手叉腰,伸出兰花指点着楚瑜哼了一声。   “哦,是为了方便伺候啊……。”楚瑜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娇红的脸还有那快掉到屁股下面的轻薄纱衣,轻哼一声。   一名面无表情地将琴笙扶出来大浴盆的俊酷男子冷冷地看了眼那摇着腰的美男:“你最好闭嘴,然后把你的裤子提上去,水曜。”   他那副样子,谁看了都会误会。   “日曜,你居然凶人家,人家哪里说错了!”水曜恼火地咬着小手绢,发现同伴们都忽然离他远了几步,心情很差,一跺脚扭着水蛇腰背过身去:“欺负人家,不和你们玩了!”   “聚众淫乱是什么?”琴笙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除了金曜不在之外的日曜、月曜、木曜、水曜、火曜、土曜等人。   “他们是在为运功我疗伤,我肩头有伤,不可擅动真气,但他们却可以替我行气,修经走脉,不穿衣衫是为了方便运功。”他虽然不太明白聚众淫乱的意思,但他却可以看出楚瑜刚才话里可并不是高兴的模样。   他,并不希望她不高兴。   楚瑜见他开口,心中的怀疑倒是少了几分——她的仙仙从不对她说谎。   但她还是上前几步,将搀扶着琴笙的美少年挤开,换了她自个搀着琴笙往床边走:“仙仙,你还小,不要整天光着身子和一些不三不四的男孩子混在一起,会被带坏的。”   说起来,她目前看见琴笙身边伺候的唯一雌性动物就是金姑姑,琴笙年纪也算小了,身边甚至不曾听说有过什么红颜知己,加上今天这美男环绕的一幕,总由不得她多想——琴三爷会不会是个不爱红妆女郎,只喜断袖分桃的。   这年头,豪门贵族间也有不少好男风的,性取向有时候是会因为环境被带歪,何况金姑姑说过琴笙的心魔与他娘亲有关,她很怀疑琴笙因此不喜女子,连着情人的喜好也歪了。   楚瑜越想越觉得七曜等人和琴笙之间关系不只是下属和主上那么简单。   以前的琴三爷喜男还是好女,她管不着,但现在‘单纯的仙仙’是她罩在自己羽翼下的大宝贝,总要为他多打算,总要引导他多接触,才真正了解他选择配偶的倾向。   她警惕地扫了七曜们一眼,扶着琴笙又退了几步。   七曜等人哪里知道楚瑜在极短的时间内脑补了一出大戏,只觉得楚瑜跟母鸡护鸡崽儿似地挡在琴笙面前,看着他们的目光跟防贼似的,顿时皆心下不爽。   火曜是和楚瑜接触最多的,看着她那模样,就猜这条鱼肚子里定没想好事,刚眯起眼冷冷开口:“你说谁不三不四……。”   “你们都出去,仙仙我来照顾!”楚瑜干脆地赶人。   琴笙闻言,漂亮的琥珀眸里闪过幽光,随后对着七曜等人点点头,示意他们离开。   火曜等人相顾无言,虽然心情极为憋闷,却也只得顺从地穿起衣衫,一个个地穿了衣衫,收拾了房间后离开。   待得他们都走了,楚瑜这才发现一个问题——琴笙身上的衣衫还是湿的,只肩头伤口不知包了什么东西,倒是滴水不染的样子。   她捧着干净的衣服开始有点发呆——把那几只曜都赶走了,她要帮琴笙换衣衫么?   “小姑姑?”悦耳低柔却有些虚弱疲倦的男音在她身后响起。   楚瑜一咬牙,不管了,反正她又不是没有看过。   她一转身,绕到琴笙身后,开始替他解湿衣,虽然她已经很小心,但指尖仍旧不时地触碰到他微凉如玉的肌肤。   目光虽然只定格在他线条精致,肌肉劲瘦的腰肢间,却仍旧难免……心猿意马。   仙仙居然有性感的人鱼线,而且这小腰的线条比金曜的还要漂亮,更暗合了霍家姐妹说的膀阔腰细必有力——传说中的公狗小腰精。   琴笙看着楚瑜一脸想入非非面红耳赤的模样,幽幽琥珀眸里闪过一丝迷惑,却还是任由她在自己身上瞎折腾。   他喜欢她照顾自己的模样和感觉。   只是少女的手,不知为何触过他身上的哪里,便带来奇异的一点热气儿,那热气儿诡谲地划过皮肤上每一处,再慢慢地撩进他的心底,舒服却又让他有些莫名地焦躁,却又无处纾解。   他微微低头,嗅闻着她身上少女的气息,低声说话,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小姑姑,火曜他们的身子好看么?”   楚瑜这会子正心不在焉,琴笙问她话,便也不多想就点头应了:“嗯,很好摸。”   琴笙若有所思:“小姑姑喜欢?”   楚瑜这才反应过来他问了啥,脸飞红晕,尴尬地低咳:“那什么……天气真好……哈哈哈。”   娘哟,这孩子到底在问什么羞耻的问题!   “嗯?”琴笙微微挑眉,忽然一个转身,将楚瑜禁锢在床柱和他胸膛间。   楚瑜的鼻尖轻蹭过他胸前微凉的肌肤,她忍不住红了脸,抬手抵在他胸口上低声道:“仙仙,你干嘛。”   她的抗拒让琴笙幽瞳不悦地眯起,却微微一笑:“我好看,还是火曜他们好看?”   说着,他忽然抬手按在她的柔荑上,修长的指尖扶着她的手顺着自己光洁的胸膛慢慢向下滑。 ------题外话------   笙宝宝:人家的身体才是最美的!美美哒!    ☆、第四十八章 给睡   楚瑜手下瞬间传来属于男子的优美而雄浑的起伏,如包裹着炭火的丝绒的触感,她瞬间一颤,抽了一口气,僵如木石……   所谓诱惑,当属无心最勾人。   楚瑜瞬间感觉鼻间又开始发热,一边抽手,一边低声咬牙道:“仙仙,放手,你身上还有伤!”   偏面前的大仙儿见她迫不及待抽手似不能忍耐触摸自己的模样,便有些恼了,挑起精致的下巴,冷淡地道:“小姑姑不喜欢,为什么?”   虽然十三岁以后的记忆缺失,但是仅存的记忆里已经足够让他明白世人看他的眼光如何,那些眼神里有痴迷、有仰慕、有嫉恨、有贪婪,却从未有人说过他不好看。   ‘十三岁的少年’正是叛逆期,何况是一贯因美貌和少年多智被捧在神坛上的孩子,再淡然的面具下也有一个骄傲争强的心。   琴笙不信自己竟比不得身边侍奉的七曜。   他捏着手里的柔荑,强按它在自己身上游走,危险地眯起眸子看着怀中之人:“小姑姑说,哪里不好看?”   楚瑜脸红得几如滴血,又羞又窘。   她的鼻息间全是他身上草木清水芬芳夹着男子特有的麝香,微热而撩人;入目皆是男子身躯性感遒劲到精致的线条;触手肌肤如玉生温又似火炭撩人,她只死撑着抵在床柱上,脊背都被床柱磨顶得生疼才没腿软成一滩泥。   偏生面前那恣意点火撩人的大仙儿虽一脸淡然,但那精致下巴翘的弧度满满的傲娇,像只傲娇的漂亮雪豹,只有嫉妒争宠之心,却全无撩拨之意。   那小模样,不知多撩人。   楚瑜却被他禁锢在胸膛和床柱间挣脱不得,又顾忌他伤处不敢硬逃,被眼前男色煎熬得脑子冒烟。   直到眼看着他就要把自己的手往性感下腹三寸已然抬头的青龙上按,她立刻一个激灵,福临心至地点头如捣蒜,尖着嗓子喊:“仙仙最美,最好看了,小姑姑不打诳语!”   不能再摸了,再摸她就要晕头扑上去了,面前的仙儿却只是个争宠的‘孩子’罢了。   罪过,罪过,阿弥陀佛。   琴笙见状,方才微微翘起唇角,满意地松开了楚瑜的手,伸开双臂任由楚瑜伺候自己更衣。   “小姑姑自然没说谎。”   楚瑜目光掠过他腹下三寸,见衣衫蓬起,她瞬间触电般移开眼,无言以对:“……。”   自恋是少年的天性么?   待终于帮琴笙穿好了衣衫,楚瑜忍不住大松了一口气,才抬起头看向琴笙,却发现琴笙也正专注地看着她,不知看了多久。   楚瑜莫名其妙地耳根子一红,忍着身体里被他撩起来的燥火,轻咳一声:“仙仙,你坐下,小姑姑帮你擦头发。”   琴笙颔首,优雅地在床边坐下。   楚瑜见他脸色还有些苍白,便先将汤婆子取来搁在他的身边,才取了帕子慢慢地帮他擦头发。   她在家里的时候常常帮老胡的娘擦,所以擦头发的动作倒是做得极为仔细和顺手的。   琴笙被她弄得很极舒服,索性眯起眼,靠进她怀里,寻了舒服的地方靠着,楚瑜的目光刚好可以看见他线条精致的唇,像一只染了胭脂的精巧菱角,轻抿着,越发显得脸色苍白。   看着他那恹恹慵病美人的模样,她心头怜软,手下动作也愈发温柔。   这么个又美又仙的大宝贝,合该是让人供在心尖儿上疼的,真难想象他发起狠来,那般天地变色,那么可怖……   “小姑姑……。”琴笙似有些睡意,半阖了眼,甚至轻蹭了下她胸口软处,声音幽柔喑哑地轻哝。   “嗯?”楚瑜见他闭了眼,知他身体失血未愈,这会子瞌睡上来,帮他擦头发的动作便快了起来。   “小姑姑的身子好软,睡起来很舒服。”琴笙轻哝了一句,又往她怀里轻蹭了蹭。   这句很容易让人想歪的话,瞬间让楚瑜察觉出这姿势有点不对劲,这大宝贝一张仙儿似的脸快都埋进自己胸口去了,呼吸间的男子的温凉气息一点点地撩拨过她敏感的锁骨与胸前肌肤,让她瞬间敏感地腰肢有点发软。   楚瑜赶紧手脚并用地扶着他躺下来,确认了他肩头的伤口无事,盖好了被子,方才低声道:“我……先去洗把脸。”   楚瑜才起身准备走,却被人拉住了手腕。   “小姑姑。”床上的人微微睁开有些迷离的眸子,指尖微曲,勾上她的手指。   楚瑜想了想,轻拍了下他的手背:“小姑姑不走,一会回来陪你。”   琴笙方才松了手,微微支着身子,温声道:“我等小姑姑。”   楚瑜见他脸颊苍白,幽眸含水,长长的睫毛湿漉漉的,领口微松可见一线肤光如玉的诱人模样,半依了床边倒似在等谁临幸一般,忍不住喉头一紧,赶紧点了点头,在他的目送下,近乎落荒而逃地绕出门去。   待她洗漱完毕,泼了一脸凉水回到房间,却见那靠在床上的修长白影安静地闭着眼,呼吸均匀,似早已沉沉睡去。   她方才松了一口气,走到床边坐下,看着沉睡的琴笙,再想想自己一身燥火,忽忍不住失笑。   他方才让七曜运功疗伤折腾了不知道多久时间,这时候倦了,她却才清醒,还被他撩了一身火跑去洗脸去了。   前生看那些乱七八糟的杂书小说里,天真女主角毫无自知下的动作下被撩拨得欲火焚身,去冲冷水澡的不都是男主角么?   今日在她这里却完全颠倒过来——原来女子也会被撩得心潮难平。   也不知道是她太闷骚,还是这‘少年’风情无边太撩人。   看着他静美的睡颜,楚瑜的心柔软下来,伸手替他掖好被子。   她是他的小姑姑呢,待他病好了,定要教这‘少年’有些事只能对深爱的情人做,再撩人的风情也只能展露给所爱的人看。   “小姑姑。”她的手忽然被人捉住,握住她手的‘少年’依旧阖着眸子。   “怎么还不睡?”楚瑜柔声低道。   琴笙并不回答,只闭着眼,径自抬头枕上她的膝头:“要睡小姑姑。”   他亲近的姿态,优美又霸道,像传说中某种凶猛残忍却又漂亮得不像话的兽,楚瑜一怔,失笑,随后柔声低应:“好,给睡。”   “小姑姑……。”   “嗯。”   “只有笙儿可以睡。”   “好,只有你可以睡。”   楚瑜有些失笑,只觉得怀里的大宝贝在撒娇,也不曾多想便随口应了。   多年后,她再回想这日,才知,原来有些人‘少年’天生霸道,亦从不打诳语,更不允人向他打诳语。   一‘诺’千金。   ……   半个月后   长云厚厚,飞雪瑟瑟。   茫茫原野上,几辆精致的马车一路冒着细碎的落雪向风烟山飞驰而去。   马车上,一道穿着暗金团花精致锦袍的修长人影懒洋洋地伸手挑了窗帘,看向窗外:“可到了?”   “回少东家,快到了,只是您身上的伤还没有好,这就上琴学挑战,会不会太匆忙。”一道娇软的少年声音响起。   “就是伤没好才要上山,否则那两面三刀的小女郎怕是不记得她还欠了我一身血债,我还等着她肉偿呢。”暗金人影摇着手里的华美羽扇,低低地、放浪地笑,丹凤眼弯弯,寒光幽幽。   …… ------题外话------   要债的上门了,呵呵呵呵呵呵呵。   顺便,管理姑娘们要给新群征名~笙宝养成所,怪姐姐饲养员基地,煎鱼大厨房诸如此类,不要介意,留下大名。    ☆、第四十九章 思春   “哈欠……。”楚瑜打了个哈欠,提着个小桶子沿着山路往下走。   这山谷是风烟山梅花开得最好的地方,而这个时辰也正是琴学上课时,没有那些学子、学女们来这里咏梅赏花,作画弹琴,正方便她采花回去给屋子里这些天被她惯得越发傲娇,养伤也要坚持用时令鲜花喝茶兼泡澡的仙仙大宝贝儿用。   身为男子比她一个女子还要讲究,果真是富贵水里泡出来的玉人娇客。   楚瑜忍不住嘀咕,伸了个懒腰,一路上梅雪暗香幽幽来,让她有些困倦的精神才好了些。   这些天白日里她不假他人手照顾仙仙,晚上虽然不用她操心,自有金姑姑等人细心照顾,但她却也回不得自己房间。   自打他受伤那晚她不得已在他床上睡了一日一夜后,仙仙便固执地不让她回房间,非让她陪着睡。   曜司众人自是不愿的,她也觉得不妥,双方难得有意见统一的时候——虽然把那大宝贝当弟弟看,他现在也只有‘十三岁’,可到底琴笙也不是真孩子了。   但他只淡淡一眼扫过去,曜司那群怂货立刻闭嘴投降,滚出房间。   轮他看向她的时候,她是打算端出长辈范儿训他一顿的,偏那仙儿抱了她,只精致长眉微蹙,在她耳边幽幽叹气儿:“小姑姑,不愿陪笙儿么?”   那把声音看似淡如风,却幽若水,抚摸过耳边最敏感的肌肤,瞬间就撩进了人心头。   西子捧心,美人愁。   楚瑜骨头都酥了,立马缴械投降:“咳咳……好罢,就近照顾,待你伤好,我再回房睡。”   她终明白什么叫——色令智昏。   谁说祸国殃民的一定得是妲己那种妖媚款九尾狐狸精,身体力行魅惑之事已是落了下乘,有如褒姒那般淡冷出尘的上神,从不摧眉折腰事权贵,一个幽幽回眸就燃尽了大周王朝八百年天下。   但也不知是否那日醒来就看见现场春宫美人图,刺激过度后遗症——她每晚在琴笙身边睡着的结果就是春梦绵绵不觉晓,难安枕。   “真是自己找罪受,食色性也,莫非是到了思春,寻个郎君的时候?”楚瑜伸了个懒腰,揉了揉自己的黑眼圈,顺手捋了一把身边的梅树枝,将那些剔透白雪并着梅花花蕊、花瓣都扫进自己的桶子里。   “这位小姐姐在思春?”一道带着点稚气顽皮的童音忽在楚瑜耳边响起。   楚瑜瞬间一惊,下意识地猛转身,却不知身后何时多了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正笑眯眯地凑到她身前去看她桶子里的梅花碎雪。   楚瑜这一转身,手肘正正撞上那少年的胸口。   “啊!”那少年一惊,身子瞬间向后仰倒。   刚下过了雪,山路本来就狭窄湿滑,楚瑜站的地方恰好本就是靠着悬崖最危险的一段,少年猝不及防下,整个人就往山道旁边的悬崖倒。   楚瑜身子刚稳住,就看见一道蓝色的人影直接向山下滚,她来不及细想,整个人就向前扑了过去,伸手就一把拽向那少年的衣衫。   “刷拉!咔擦!”衣衫撕裂的声音和树枝断裂的声音同时响起。   楚瑜整个身子都扑在了地上,撞得胸口生疼才勉强拉住了那差点滚下山崖的少年的胳膊,她大喘了一口气,心头狂跳,咬牙厉喝:“拉住我的手,不要放松!”   那少年像是吓呆了,一时间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有些呆愣地看着她眨眼。   “别发呆了,快醒醒,腿往上使劲蹬!”楚瑜死命拉着他往回拽,脸色铁青,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才勉强拽着人的胳膊没松手。   那少年呆了好一会,看着楚瑜半晌,才仿佛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处境堪虞,这才慢慢地蹬着悬崖边的石头挣扎着慢慢爬了上来。   待得两人都爬上来,楚瑜和那大眼睛尖脸少年都已经是一身狼狈,衣衫邋遢褴褛。   “呼……吓死人了,你这孩子是哪里来冒出来,怎么突然不声不响地!”楚瑜坐在地上,脸色青白地大喘气舒缓了被吓个半死的心情后,便有些恼火地转脸瞪向那少年。   “我吗?我叫小司。”少年却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地笑眯眯地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他的脸小而尖,单眼皮的眼儿却又圆又大,以至于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只瘦弱的野猫儿。   楚瑜看他那笑眯眯答非所问的模样,有些无语:“你这孩子是不是傻?”   “小司可不傻,他可是最我可爱的弟弟,你这么说救命恩人的弟弟,是不是有点过分呢?”一道如金玉相击的质感颇华丽的嗓音忽然在楚瑜身后响起。   楚瑜心头一惊,下意识地转头,却见山道之上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道披着华丽黑狐毛披风的高挑人影,寒风掠起他的披风,可其下金色长袍一闪,耀耀夺目,精致华美。   那人乌发以玉簪固定在头顶,只两缕长发在脸颊边垂落下来,越发衬得他肤色雪白剔透,鼻尖挺直,唇似涂朱,一双略显细长的绒薄丹凤眸正笑非笑地看着楚瑜。   片片落梅点点飞散,染了他发鬓肩头,岚烟方才散去,楚瑜有一瞬间觉得那是落英岚烟化成的人形,带着几缕魅气妖娆,山精野魅一般。   “是你……路人甲!”楚瑜看了他半天,忽然挑眉,有些错愕。   她别的能耐不大,但是认人和认路的本领却是很好的,在衙门里拟认犯人和带路都是她的工作。   此刻只凭借对方一双眼和鼻尖的弧度,楚瑜瞬间就认出了面前的带着一种妖物幻化气息的男人是谁。   “呵呵,想不到小女郎还认得我。”那人勾起了唇角来,款步向她走了过来。   楚瑜有些警惕地退了一歩:“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上门讨债?我可没有银两支付你的医药费。”   这人至于么,竟追到琴学来了?   那人轻笑了起来,在她面前停住,目光却在她身边那猫儿似的少年身上转了一圈,幽幽一叹:“小女郎可真是会伤人的心,那日本公子救了你,你今日却差点害死我的弟弟,本公子难道不该从你身上讨些好处?”   楚瑜闻言不禁错愕地看向身边的猫眼少年:“这,是你弟弟?”   “对,在下宫少宸,这是家弟宫少司,你可以叫我宫少。”宫少宸微笑,一晃手中的羽扇,半遮了脸,只露出一双狭长幽异含笑的丹凤眸。   “公少的也好,母少的也好,首先你弟弟掉下去是一场意外,其次不是我死拉着这孩子,他就没命了,所以一命换一命,我们两清了!”楚瑜干脆地对他比出两根手指,说完提着小桶转身就走,竟是半句没打算和他废话的样子。   宫少宸一顿,随后轻笑了起来。   楚瑜就发现自己面前多了一个猫眼少年恰好挡住去路,少年弯起大眼,笑眯眯:“小姐姐。”   楚瑜眯起眸子冷冷地看着他:“让开。”   身后的男人,先是出现在十二里村,现在又出现在琴学,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她都不以为和他牵扯上有什么好处。   少年忽然一歪头,继续对着她纯真地一笑:“小姐姐刚才在思春哦,哥哥床笫间功夫是极好的,送给你解乏可好?。”   楚瑜:“噗——!” ------题外话------   三爷:呵呵╭(╯^╰)╮,楼下妲己那种妖媚款九尾狐狸精,身体力行魅惑之事已是落了下乘,像本上仙这种,才叫一笑灭国。   九爷:╭(╯^╰)╮哼,自古一楼出傻逼,本座爪子挠你这闷骚货褒姒转生一脸!   阿初:自古一楼出傻逼,二楼出脑残,三楼才是真绝色。   二悠:一只是褒姒转生,一只是妲己投胎,还有一只……嗯,暂时想不起来,总之我在写祸水们的故事。    ☆、第五十章 宫少   “咳咳咳……!”楚瑜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盯着面前的猫眼少年,一脸古怪地睨着他嗤笑:“你怎么知道他床笫功夫极好的,你试过?”   猫眼少年歪着脑袋,忽然凑到她眼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大眼睛闪亮:“小司试过哟,姐姐你也试试罢,小司也可以一起伺候姐姐。”   楚瑜被他那冰冷的手指这么狠狠一抓,冷得她一颤,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咚’地一声撞上一具胸膛。   “呵呵……。”她身后传来男子的轻笑声,宫少宸竟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站到自己身后,低了头在她耳边低低魅笑:“小司的建议好不好,你总归还欠了我一身‘血’债呢,小女郎。”   楚瑜被他吓得一个激灵,猛地退了一步,使劲地从那猫眼少年手里抽回自己的手,一把推开身后鬼魅似的高挑人影,看神经病似地瞪了他们一眼:“有病!”   随后,她提着桶子匆匆往小道里钻去,如背后有鬼追一般。   好在对方并没有追,只是她跑了老远,还能听见宫少宸的金玉相击一般悦耳又奇异声音在唤她:“小女郎,小女郎,小女郎……。”   那声音飘飘渺渺,如妖雾鬼烟似地追在身后,仿佛一不小心就能将人吞得骨头都不剩,诡谲非常。   楚瑜心中一凉,撒腿跑得更快了。   看着那窈窕的身影三两下就钻进了梅花林里一溜烟不见了踪影,小司眨了眨猫儿眼,看向身边站着的黑色人影:“哎呀,姐姐跑了,她不喜欢哥哥的床笫功夫,还是不喜欢小司伺候她呢?”   “那小女郎约莫是受宠若惊了,呵呵。”宫少宸晃着手里的华丽羽扇,一双丹凤魅眼儿弯弯如月,轻浮间却隐约流淌过锋锐的幽光。   真是让人期待日后的相处呢,他的小女郎。   ……   “跑死我了,呼!”楚瑜蹲在一处假山的角落,把手里的桶子一扔,蹲在地上大喘气。   她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看着不远处刚下学的琴学学子、学女们来往嬉笑,接踵摩肩,才觉得仿佛眼前有了人气。   那些人气儿让楚瑜有一瞬间的恍惚,生出方才荒芜人烟的山道上,她遇见的不过是志怪奇谈里的雪精狐魅,山妖魍魉的错觉。   但是她清楚明白地知道,那绝不是她的幻觉。   有古怪的猫眼少年向她推荐自家兄长的床笫功夫,那停尸房里睡觉的黑衣人忽然拦住她的去路,叫她‘血债肉偿’。   楚瑜坐在地板上,青石板的寒气爬上来,让她的心跳慢慢恢复了平稳,眼底精光微闪。   看来,十二里村鬼敲门的相遇不是巧合。   莫非,这黑衣人就是暗语里那‘敲门的鬼’?   但宫少宸到底和那怪老头有什么关系,关于她背上的图,这个神秘的男人又知道多少?   楚瑜大眼珠子一转,很快又推翻自己的结论——不,应该没有人知道她背上有图,毕竟那老头儿分明是被琴三爷逼得走投无路,临时起意在她背上刺上去。   但,宫少宸既然发现她和霍家姐妹出现在十二里村的义庄,想必应该知道她和那火场里被三爷杀了的老头有关系。   宫少宸兄弟二人,既然知道她所在之处,下一次又会在哪里出现?   “你这条咸鱼在这里做什么,你采花采到哪里去偷男人了,真是夭寿!”一道略显尖酸的男音忽然在楚瑜头顶响起。   楚瑜一顿,拍了拍自己的衣摆慢条斯理地起身,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环着胸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眉目尖刻的俊美男子。   她眯起眼——这货可真是……找抽。   楚瑜看着他轻笑了一下:“嗯,是迟了,我这不是在偷你么,水曜。”   说罢,她忽然伸出指尖轻佻地在水曜下巴上弹了一下。   水曜瞬间触电一般弹开,一边赶紧抽出小手帕擦自己的下巴,一边羞窘地骂:“讨厌!不准吃人家豆腐啦,人家的豆腐哪能随便让你这条咸鱼吃!”   楚瑜看他炸毛似地乱蹦跶,轻哼了一声:“我是很认真地吃你的豆腐好么!”   说罢,她径自绕开跳脚的水曜向紫云居而去:“回去的时候别忘了把我的桶子提上!”   “可恶,臭流氓,人家为什么要听你的,人家可是七曜之一。”水曜火大地叉腰怒瞪着楚瑜懒洋洋的洒脱背影!   他一边骂骂咧咧地走过那桶子边,一弯腰咬着小手绢不甘不愿地捡起了桶子往回提。   “臭咸鱼,臭流氓,就知道指使娇弱的人家,讨厌,嘤嘤嘤……!”   ……   紫云居   楚瑜才进房便见火曜单手扛着个大木桶出来,楚瑜微微挑眉——看来她是真迟了,她径自进了房间内,走到坐在镜前的白色修挑人影边,顺手从木曜的手里接过帕子,极为自然地替琴笙擦起一头微湿的乌发来:“我回来了。”   “小姑姑怎么回来这么晚,采来的梅花呢?”琴笙慵懒地靠进身后的人儿怀里,抬起眼,淡淡地看着镜子里的人。   楚瑜看着他微微挑起的、骄傲的精致下巴,便知道怀里的仙儿久等不高兴了。   这仙儿最近在自己面前愈发像个任性的少年,展露那些淡然温柔面具下的小情绪来,衬着他那精致出尘的无双眉目,少了冷冽的仙气,却多了几分尘世间的鲜活来。   楚瑜喜欢他这种无意识流露出与自己的亲昵感。   她伸手揉了揉他的乌发发尾:“回来的时候遇到了怪小孩,为了救他,把花也撒了。”   琴笙的目光在她有些褴褛的衣衫上一转,最后停在她擦伤的手腕上。   他抬手握住她的柔荑,垂眸看着那伤处,微微颦眉:“可疼?”   楚瑜摇摇头:“不疼了。”   琴笙忽然伸出舌尖轻轻地在她伤口上一勾,幽幽琥珀眸看着她,轻哼:“小姑姑不要为了不相干的人伤了自己。”   楚瑜只觉得那伤口处传来软腻中带着硬的触感,又酥又痒,像被舔到了敏感软肉,那痒直顺着手背的皮肤一路爬上来,她微微红了脸,轻咳一声抽回自己的手腕:“别舔,脏着呢。”   这孩子不知哪里学来这种撩人的‘清理伤口’方法,真是要命。   至于宫少宸那对奇葩兄弟的事情,在还没有确定那个男人到底想干什么前,还是不要让人知道比较好。   ……   只是,人算,不及天算。   麻烦总是在猝不及防的时候,以所有人不能预料的姿态出现。   火曜沉静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主上,苍鹭先生请您和楚小姐速速往议事堂一行,道是有要事相商,贵客来访。” ------题外话------   宫少:唉……本公子的名字都要被你们玩坏了。    ☆、第五十一章 夺权   议事堂   楚瑜才扶着琴笙走近议事堂,只见议事堂门口已经站了许多人,里三层、外三层将整个议事堂都挤满,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楚瑜看了眼身边神情从容,但依旧还有些容色苍白的琴笙,微微挑眉,抬高了声音:“劳驾,前面的人让个道。”   仙仙的伤口还在愈合,她可不希望他被挤到。   楚瑜话音才落,便见围着议事堂的所有学子们瞬间鸦雀无声,齐刷刷地回头向她看来,那些目光诡异非常,冰冷、讥讽夹着郁气,像是要在她身上千刀万剐似的。   楚瑜被那些目光看得一头雾水,莫名其妙之极。   她知道自己早前惹了宁侯世子又跑路的事儿一定传得人人皆知,但那是她自己的事儿,他们干嘛用这种‘祸水’的目光瞅她?   琴笙此时忽然牵了她的手往前一步,自然而然地挡在她身前,顺势将那些锐利与讥诮的目光都挡去,对着面前人群淡淡地道:“让开。”   琴笙的声音幽淡轻柔似风,但众人在那一道看不清面容,削瘦淡冷的白影面前,却不由自主地顺从着他的命令散开一条路。   有些人不必摆出任何高姿态,却天生便能让众人俯首遵从。   “咱们进去,小姑姑。”琴笙牵着她的柔荑,从容跨入议事堂的门槛。   楚瑜看着自己身前的高挑身影,心头一暖。   她的大宝贝……真是暖心暖肺的。   ……   议事堂内此刻已经坐满了人,为首的正是苍鹭先生,苍鹭先生左侧依次坐着秦先生、李先生等琴学里的大儒与大家们,末座上则坐着陆云轻等几个琴学学子、学女们的执长。   而左侧坐的……   楚瑜待看清见那一袭华丽的黑狐披风与暗金绣藤花的袍子,就开始手心冒汗了,只低下头去,默默吐槽——你妹,不会那么巧罢?   妖精寻上门来了?   楚瑜和琴笙一进堂内,众人目光便都立刻投向了他们,原本还算平静的目光都变得古怪起来。   “来了?”苍鹭先生正与李先生低声说着什么,见楚瑜和琴笙进来,目光便落在楚瑜身上,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幽光。   堂外的那些琴学学子们目光诡异就算了,连着堂内的气氛都如此古怪,让楚瑜莫名地生出不太好的预感来。   琴笙算不得琴学正儿八经的学生,只是个陪读,楚瑜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行礼:“是,学生来了。”   “学生?我以为琴学里没有你这么个学生了呢。”陆云轻忽然冷冷地开口讽刺。   楚瑜心中有些诧异,瞟了陆云轻一眼,见她脸色冷沉,看着自己那目光复杂又讥诮,竟让楚瑜一时间猜不透她这是演哪一出。   陆云轻虽然和她是敌人,但这货最喜欢装逼拿乔,端着琴学女神范,演她知书达理,温柔娴美的大家闺秀,怎么会这般不知轻重地在一干先生和外人面前抢话头?   “正是,楚瑜私自离开琴学,未曾报备任何人,逃学数日,触犯琴学的学规,她已经算不得琴学的学生了。”秦先生搁下茶盏,冷冷地看了眼楚瑜之后对着苍鹭先生道。   其余的夫子们互看了一眼,竟相互附和了起来。   “没错,楚瑜触犯学规,当被开除!”   “在私下离开琴学的那一日,她就不再是琴学的学生了。”   “非我琴学之人,怎能代表琴学?”   楚瑜垂着眸子,听着夫子们在那争先给她下判决,口诛笔伐。   她并不在乎自己是不是琴学的学生,因为这由不得他们决定,也由不得她决定。   但她敏感地听出那些话里的不对劲来——代表琴学?   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动声色地悄然抬眼看向苍鹭先生,却发现苍鹭先生的目光刚从琴笙的身上移开,神色有些犹豫和凝重。   楚瑜不用看便知道他在问琴笙的意思,琴笙自然不会允苍鹭先生开除她。   只是……   “咳咳——。”   苍鹭先生的几声轻咳,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等着他最后给楚瑜下个判决。   苍鹭先生却对着众人淡淡地道:“楚瑜离开琴学前,是与我报备过的,并非私自离开。”   众人瞬间哗然——   “什么,但是先生你之前从来未曾说过这件事!”秦先生一怔,不敢置信地看向苍鹭先生,脸色瞬间铁青,像是不敢相信苍鹭先生临阵反悔。   其余的先生们也都哗然,有些人还焦灼地向苍鹭先生使眼色。   楚瑜越看越觉得情形古怪,奈何却没有人向她说明情况,但她下意识地感觉自己有麻烦了。   苍鹭先生却没有搭理任何人,只是目光落在自己左侧的人,淡淡道:“宫之凝先生一向是老朽敬重的大儒画圣,想来他的子孙自然也是品行高洁之人,宫少既是他的传人,也是湘南绣行领军之人,选择一个初入绣门的学生为对手,不觉得有失身份么?   楚瑜听着苍鹭先生的话,不由错愕地抬头,看向坐在左侧上首之人——   那人摇着的白羽华扇下,眉目如画,鼻尖尤其高挺,一双狭长绒薄的丹凤眸隐似含笑,流光如魅,眉宇间隐着一股子惑人的妖冶,却又一身贵公子的风流华丽之态。   不是宫少宸又是谁?   他居然是湘南绣行的魁首?   她眯起眼,浑身都警惕起来,冷瞪着他——这货想干嘛?   “身份,那算是个什么东西呢,在商言商罢了。”   宫少宸轻笑了起来,摇羽扇半遮了脸,与苍鹭先生说话,却看着楚瑜轻佻地勾起唇角:“本公子不过是提出了挑战,下了个赌注,要么琴三爷应战,要么他手下名冠天下绣行的琴学绣门应战,既然琴三爷不在,自然是琴学弟子应战。”   “但是楚瑜不过是初入绣门,甚至还未上课。”苍鹭先生蹙眉,看了眼楚瑜。   楚瑜全当看不见宫少宸身边那一直朝自己眨眼睛,笑眯眯看着自己的眼猫眼少年,只看着上首的苍鹭先生,神色微凝:“听起来,诸位说的事情牵扯到了学生,学生能否问问到底是什么事情么?”   什么应战,什么绣门,她听得一头雾水。   秦先生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难掩眸中厌色:“这位是湘南绣行名门宫家的宫大公子,他亲来江南原想与琴三爷赛绣,奈何三爷出海下了南洋,如今宫大公子希望能与琴学里佼佼者,琴三爷的传人一较高下。”   楚瑜挑眉:“那与学生何干?”   苍鹭先生看了她一眼,神情复杂而无可奈何:“宫少亲点你作为琴学的迎战之人,因为你是琴三爷的……小姨,也是琴学的学生。”   楚瑜一呆:“啊——?!”   难怪……刚才夫子们这般不遗余力地证明她已经被琴学开除。   刺绣?   她钉个扣子都刺破手好么!   她好容易才地消化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喜’,忍不住朝宫少宸翻了个大白眼,冷笑:“多谢宫少的抬爱,但让你失望了,我对刺绣一窍不通。”   琴学里挑哪个不好,宫少宸居然挑她?还对她的‘身份’知之甚多。   她嗅到了阴谋的气息。   “你不会绣?”宫少宸摇着手里的羽扇,妖娆单凤目弯弯如月,幸灾乐祸:“嗯,关我何事?”   众人:“……。”   这位存心找茬的样子不要太明显!   他以扇掩面,眼峰挑着楚瑜,慵然懒笑:“不过说来这位女郎出身琴三爷母家,竟不会绣,莫非是小女郎太诱人,诱得琴三爷整日缠绵床笫,你才懒了绣技罢?”   “住口,休得胡言!”琴学里的夫子先生们对楚瑜没好感,但对琴家家主,也是自己的老板一向敬重,哪里能容他一个外人出言侮辱,齐齐沉下脸来。   宫少宸却晃着扇子,一脸百无聊赖地轻哼:“啧,床笫乐趣乃人生乐事,老古董们真是无趣,一点玩笑都开不起。”   楚瑜眯起大眼盯着他,眼底隐约闪过森森火光:“若是我不应战呢?”   这阴险的妖货,分明是要冲着她来的?   “不应战?”宫少宸闻言,丹凤目里魅光闪烁,却悠悠笑叹:“只怕由不得你呢,小女郎。”   “由不得我?”楚瑜黑白分明的大眼里闪过冷色:“凭什么?”   牛不喝水强按头么?   宫少宸摇了摇手里的羽扇,却只笑吟吟地看着她不说话。   苍鹭先生却神色凝重地开了口:“因为我们方才才知道,宫少已经拿到明年开春宫中上下及朝廷的绣品织造之采办权。”   楚瑜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但这一向不是由江南织造负责的么?”   民有民造,官有官办。   江南织造不就是朝廷设下的官办,专职负责采办一切绣织之物,上至皇帝龙袍一缕金丝,宰相朝服下至宫中太监宫女的袜子亵裤,皆为江南织造所承办。   当初琴三爷除了琴声不就一双天工玉骨手,绣技名闻天下,除了皇帝陛下能得他一件龙袍,一卷百骏图视若传国之宝珍藏之外,就算是宫中贵人们都难得九天琴神一顾。   天下人谁不知慈心琴神慈悲为怀,手下善养堂遍布天下,扶孤豢老,世人称颂,却也一身傲骨如昆仑冰雪,他不愿拿针,连皇帝都无可奈何,只能纵着,容着。   据说连江南织造这官办都是皇帝陛下硬塞给琴笙管着的,打的主意无非是难得琴神眷顾,至少能蹭得他弟子的好处。   所以,朝廷怎么可能将这采办之权下放至其他绣行?   楚瑜下意识地去看琴笙表情,却见他刘海覆面,全看见眼神,只是淡淡地站着,寂寂无声,宠辱不惊。   但周围坐着的琴学夫子们脸色却已经是沉了下去,一脸肃冷,分明透露出这事儿十有八九是真的。   大约是楚瑜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似取悦了宫少宸,他含笑忽然将一块极为精致的令牌搁在身边的桌子上:“明年非同以往,太后娘娘六十天寿,这么多年都是琴家官办上供宫中,老人家总会厌了那么墨守成规的官物,喜欢些新鲜的民造玩意儿,所以今年开始宫中内造府织染局的令牌子,在谁手上,这采办织造之权便在谁的手上,在下区区不才,得了今后三年的织造采办之权。”   众人的目光落在那金光夺目的牌子上,皆是瞳孔一缩。   这宫家少主好狠辣利落的手腕,不声不响,竟然居然一夺织造采办大权就是三年!!   “不光是织造绣品。”一道中年女子沉稳的声音忽然在众人身后响起:“还有最好的生丝收购、织行、布行、染行,便是桑田的采买优先权都会由宫家少主占先,剩下的配额才轮到天下各大绣行。”   让琴学里的众人齐齐倒抽一口气。   楚瑜一转头,看向来人,忍不住低呼:“金姑姑?!”   金姑姑正领着几名管事模样的男子款步而入,看得出她行色匆忙,分明也是刚得到消息不久。   金姑姑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微微欠身:“姨小姐。”   楚瑜如今还挂着琴笙小姨的名头,外人面前,金姑姑还是个仆人的身份。   楚瑜胡乱点头示意,看着金姑姑赶来,便知事关重大,她不禁心头一紧。 ------题外话------   嗯,对手来了,(づ ̄3 ̄)づ,2月2号入V,别忘了哟 其实古代商业绣工,尤其南宋绣工多为男子,刺绣其实真的是体力活,男工绣是很有名的,当年苏杭刺绣大家多男儿,估计大家伙很难想象吧,尤其是杭绣,就是苏绣啦,民国时还盛行男工绣。   这段历史估计大伙不知道,科普下。    ☆、第五十二章 肉偿   楚瑜虽是一个小小捕快,不涉政事,却也算是朝廷的官差,知道朝廷绣品织造采办有多少油水和门道。   不说其他,每年光全国税丝之利,便能抵一个省的税银,琴家如今成为帝国首富,自与其掌管江南织造有关。   若是官办有意挤垮民间织造,只需要一块令牌,便能以极为低廉的价格征用任何民办织造的绣房、染房、织房甚至最重要的绣工、织工等等所有民办赖以为生的一切资源。   这么折腾一年,寻常的民办织造哪里能撑得住,早就被啃食得皮肉不剩。   琴家虽然家大业大,若是被人这么折腾三年,怕也是要元气大伤。   堂内诸人也都识得琴笙身边这位得力的金姑姑,皆纷纷起身相互行礼。   宫少宸也起了身,含笑与金姑姑点头:“这位想来就是琴三爷身边的金大娘子了。”   金姑姑外头人称金大娘子,商场之上对外一贯有雷厉风行之名。   “妾身见到宫少那年,宫少尚且是稚儿被抱在宫老怀中,斯文稚弱,不想一别十余年,宫老已去,宫少却已经成为湘南商行魁首,杀伐果决,宫绣在湘南已无敌手,失敬了。”金姑姑打量着他淡淡地回了一礼,细长的眸子里锐光微闪。   这几年宫绣确实在湘南名声鹊起,独占鳌头,也很受海内外客商的欢迎。   如今这一次宫家少主亲携宫廷织造采办权来琴学挑战,怕是湘南绣行商户谋算已久的一击,要翻覆天下绣行江南为尊的局面,将琴家从绣中之王的地位上拉下来。   宫少宸摇了摇羽扇,只露出一双弯弯丹凤眼,笑得悠远:“金大娘子客气,琴家既能从默默无闻的一方绣行到摄天下织绣事,宫家何以不可,各凭实力说话罢了。”   楚瑜讥诮地哼了一声:“偷鸡摸狗地搞小动作把别人拉下马,再打上门来,向一个不会刺绣的人叫嚣比刺绣,然后对外宣称你是靠实力赢了琴家,这就是你宫家宫大少的实力,什么破落户玩意。”   楚瑜的风凉话一向戳人心窝子,这一番话说得让一贯看不上也看不惯她的琴学老学究和学子们都忍不住暗自赞一声‘说得好’。   齐齐对宫少宸投去鄙视的眼神。   金姑姑都忍不住看了楚瑜一眼,暗道,这丫头那气死人的嘴这回能耐得恰到好处。   宫少宸脸色微微一僵,随后他站了起来,走到楚瑜面前低头看着她,眯起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目光幽冷。   楚瑜不闪不避,直视他的眼,勾起唇角:“怎么着,我说错了,宫大少?”   宫少宸晃着羽扇,轻嗤:“楚家小女郎这张嘴倒是厉害,只是商场上从来兵不厌诈,砝码在谁手上,谁坐庄,莫要说本公子不给你们机会,今儿本公子就做定这个庄家,局开三盘,你若代表琴家以不会刺绣之身在三盘比试里赢了本公子,明年开春的宫造采办权,本公子拱手让出,如何?”   此话一出,琴学众人瞬间哗然。   一年采办拿权?   这宫少宸还真是……够狂妄,竟敢下这么大的注,这等于是拿宫家好容易拼来的前途一赌高下。   却——着实让人心动。   莫要说琴学里众人窃窃私语,蠢蠢欲动,连金姑姑都忍不住眼神微沉,但她和众人期待的目光一落在楚瑜身上,瞬间都化成无言。   谁都知道那丫头不学无术,女红都不会,还能比什么?   宫少宸轻笑,弯弯丹凤眸里目光莫测:“如何,琴家的前途命运可都掌握在你的手里呢,小女郎。”   楚瑜大眼珠子一转,随后冷笑:“你明知道我不会刺绣,有能耐你用你的人,我用琴学的绣师,正儿八经地拼一把,莫要叫人小看你宫家和湘南绣行,赢了还让天下人笑话宫少是个耍大戏的蠢猴或者娘货,湘南绣家魁首挑战个女红都不会的路人,贻笑大方。”   楚瑜说话大喇喇到刺耳,言辞市井又泼辣,平日里觉得难入耳边的话,现在琴学上到夫子大儒下到寻常学子都只觉得听得浑身爽利又解气,难得的同仇敌忾,齐齐地朝宫少宸发出轻蔑的嗤笑声。   宫少宸神色又是一僵,想来他虽行走商场,言辞尖刻,却很少听到这般指名道姓当面指着鼻子骂他的。   他垂下眸子,冷冷地看着楚瑜好一会,见她不甘示弱地回瞪自己,才拂袖冷笑:“好,我应你就是,绣品好坏意境为上,这第一盘咱们就拼绣品的意境,十日时间,十日后负责太后寿辰献礼采办的廉亲王殿下正巧会亲临云州,就请亲王殿下作为裁判,也算是公平了罢?”   廉亲王?   楚瑜并不太了解这些远在京城的皇族高官,便干脆地点了点头:“好。”   宫少宸这心怀不轨的妖货不就以为琴三爷出海去了,无人能和他一拼高下,如今琴三爷虽然不在,但她的仙仙可好好地在她身边,绣技属于身体记忆,不会随着抽象思维记忆被遗忘,他的玉骨天工手更还在,出手定要将眼前这妖货杀个片甲不留,屁滚尿流。   只是她并未留意到金姑姑和苍鹭先生等人在听见‘廉亲王’三字时神色梭然大变,想要开口阻止楚瑜应承,却又已经来不及,只面色阴郁不定地互视,无奈苦笑。   见楚瑜应的这般干脆胸有成竹的样子,宫少宸弯弯丹凤眼底闪过一丝诡色,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小女郎,你方才一层层地话锋带刺不就是想激我允你让人代绣,如今我应了,你可高兴呢,但是……。”   他忽然伸出手中华丽羽扇轻佻地勾起楚瑜的下巴:“你这小心肝大的,也不问问若你输了,本公子会要求什么吗?”   楚瑜被他这么一撩,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哼笑着退开一步:“你想要什么?”   没错,她从一知道事情的原委开始,就料定宫少宸既指名道姓要她应战,必拿定了主意要拖她下水,所以脑中一直盘算怎么逼这货松口,让她寻人代绣。   她虽然讨厌琴家和曜司,却没有打算担一个害得仙仙倾家荡产的祸水之名。   何况琴家关门大吉了,她岂不是白被曜司关那么久,去哪里搞误工费,还有二次跑路的路费,嗯,还有饲养身边这只仙仙大宝贝的奶钱?   宫少宸却忽然微微倾了身,指尖往她肩头一搭,几乎整个人都贴到她身上去,以一种极为狎昵的姿态,低头在她耳边用一种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吐气如兰:“很简单。”   “第一、琴家从此永再不得涉及官办织造;第二、我要——你,别忘了我为了你,一身伤还没好利索,‘血债得肉偿’,小女郎。”   宫少宸靠近楚瑜的姿态这般暧昧,谈吐间又恣意亲昵得过火,瞬间让所有人都瞬间呆滞,震惊地齐齐看向楚瑜和宫少宸。   且不说前一条要求琴家从此退出官办有多过分,单就后面那一条就足够引人遐思。   宫家少主这是……和楚瑜是旧相识?   而且,缘分似是不浅?   堂内气氛即刻变得诡异起来。   楚瑜感受着原本投在自己身上的琴学众人目光从缓和又陡然变得尖利猜忌起来,她眼底寒光微闪,宫少宸绝对是故意将她放在火上烤!   “又或者小女郎你现在就跟了我走,本公子或可考虑等琴三爷归来,再一较高下,嗯?”宫少宸似笑非笑地摇晃着手里的羽扇,给出楚瑜第二个选择。   “小女郎,你可要好好思量,总归是要肉偿,何必自讨没趣。”他笑得眉目含芳,一点都不掩饰地展露他对楚瑜的兴趣。   也引得琴学众人忍不住骚动起来,有人眉目隐动,窃窃私语……也许这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题外话------   笙宝宝:肉偿是什么?可以吃吗?   三爷:呵呵,瞧她把你祸害成什么样了,蠢鱼就被人剥皮吃了,你还吃吃吃吃吃你个头,自己晒的咸鱼,打算喂狗么!   二悠:仙气,仙气,爷,你是神仙啊~!~!注意言辞!   楚瑜:后妈悠,我弱弱问一句,我能不能……喂狗?   三爷磨刀:小丫头片子还有两副面孔呢,呵呵。   宫少:汪汪汪……    ☆、第五十三章 暖床 31号   楚瑜却看见他眼底的莫测的揶揄,她心中情绪起伏变幻,冷笑一声,抬手就要将他一巴掌推开,却不想有人比她更快了一步。   一一   一幅白色宽袖忽然伸出,挡在楚瑜和宫少宸之间,似轻轻一拂,却一下子将宫少宸给震退三步,也同时将楚瑜给揽入怀中。   “我们应战,十日之后见分晓,再靠近小姑姑,仔细你的项上人头。”一直没有说话的琴笙忽然淡淡地开了口。   说完话,便牵着楚瑜的手腕转身就向门外而去。   宫少宸抚着自己胸口,按捺下胸臆间翻涌的气血,丹凤眸光瞬间从轻佻变得莫测深沉,勾起唇角:“啧,果然是那日见到的大侄儿呢,怎么着,还真想给你小姑姑暖床?”   楚瑜动作一顿,一把反手拉着琴笙大步朝前而去。   门外的琴学学子们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被驱散至远处,皆只远远地围观不敢靠近,楚瑜拽着琴笙顺利地离开,只留下了满室面面相觑的人。   陆云轻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垂下眸子,眼底闪过一丝冷郁和讥诮。   楚瑜,我倒要看看琴家这次还会不会护着你这个不学无术,累及琴家的粗鄙贱人。   ……   紫云居   “仙仙,你有没有想过要绣什么?”楚瑜一进房间,见左右无人,便将琴笙一把拉着坐下,凑到他面前,正色问。   她虽未曾见过琴笙的锈技,但她相信传说不会误人。   “小姑姑,那个人你认识罢。”琴笙却慢慢地抬起纤长的睫羽静静地看着她。   楚瑜一愣,随后有些无奈地颔首:“想来你也认出来了,他是那日十二里村的黑衣人,没有想到他竟是宫家少主。”   这一点没有必再瞒着,她能认出来,仙仙也能认出来。   “当日,便该杀了他,永绝后患。”琴笙琥珀眸里闪过幽光,淡淡地道。   楚瑜看着他神色一片淡漠平静,似杀人不过是飞花摘叶,琴笙那张无双容颜陡然与那火光里尸山血湖里抬剑取她性命如踏死草芥一般的魔神精致玉面重合,心下一颤。   她闭了闭眼,忍不住低声道:“仙仙,杀人对你来说真的那么容易么?”   她信仙仙,却信不过琴三爷,会不会有一日,三爷睁眼之后也会这么说一句——当日,便该杀了楚瑜,永绝后患。   琴笙顿了顿,幽幽琥珀眸冷冷地锁住她:“怎么,小姑姑心疼那个男人,舍不得?”   他并没有忘记半个月前那个男人,要偷走小姑姑,小姑姑却允他抱在怀里,要一起离开他。   楚瑜忽觉得无力,揉了揉眉心:“你在想什么,我只是……算了算,这个时候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且与小姑姑说说到底打算绣什么,怎么对付宫家。”   琴笙看着她片刻,忽然站了起来,只留下两个冷冰冰的字眼:“不绣。”   楚瑜一愣,就看着琴笙这么拂袖而去。   “仙仙!”她看着他离开,忍不住咬牙怒喊了一声。   但是琴笙恍若未闻一般,推门而去。   门外苍鹭先生和金姑姑两人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见琴笙离开,他们面面相觑。   “这个时候……他还闹什么别扭,这是真打算败光家底么?”楚瑜看着苍鹭先生和金姑姑站在门口,脸上也瞬间闪过一丝不自然的恼色。   金姑姑叹了一声,款步进了房内:“主上不想绣,就没有人能逼他动针,但是……。”   她顿了顿,遣退了身边跟着的其余人,在楚瑜面前坐下:“主上并非不知轻重之人,否则琴家也不会有今日之势,主上是不愿,也不能动针。”   楚瑜一愣,沉默了一会,倒了两杯茶递给金姑姑和苍鹭先生,悠悠开口:“两位前辈且坐罢,虽然我与琴家有嫌隙,仙仙却是世上能舍命救我之人,我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因我而令他陷入困境,身败名裂,你们可愿与我细说这其中缘故,也好寻个对策。”   金姑姑和苍鹭先生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异色,一贯混不吝的少女说话这般条理分明,坦诚沉稳得让人无法拒绝,与她平日的模样截然相反。   又或者,他们从未了解过面前的少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主上自幼便过目不忘,心至灵至手至,无论武功文才,还是奇技淫巧皆触类旁通,甚于常人十数倍,一手绣技承袭夫人,精艳卓绝,天下绣派如苏绣、湘绣、蜀绣等无所不通,诸如齐针、反抢针、叠抢针、平套针、散套针、集套针、滚针等等九类四十三种针法信手拈来。”金姑姑淡淡地叹了一声,娓娓道来,脸上显出骄傲之色。   楚瑜听得心惊肉跳的,忍不住暗叹——也难金姑姑骄傲,仙仙这种人就是俗称的天才,学什么都比寻常人简单,智商碾压凡人,真是名副其实的仙儿。   老头真是不公平,她这凡人特么找谁说理去。   金姑姑顿了顿,继续道:“但主上最为人称道的天工玉骨手,便是他将所有绣法融会贯通,自成一派,所出绣品精致绝伦,一幅绣图可用几十种甚至上百种绣法,随心所欲,层叠其间,阴阳加错,双面可三异不同,成品或者意境深远无双,或者雄浑大气,或栩栩如生华丽非常,甚至让人看不出是绣图,如天工神绣,天下难有匹敌之人,这便是琴神雅号之由来。”   楚瑜若有所思地接话:“但这种个人标志性极强的绣法也就注定了仙仙一旦出手,虽定能赢了赌局,却也暴露了他的身份正是琴家家主。”   正如绝世剑客,融天下武学大成,自创独步天下的剑法,开山立派成一代宗师,虽已经是独孤求败的境界,但一出手就让人一看知道这剑法源自何宗门。   “没错,主上现在的状况如此特殊,若是让有心人如宫家少主那样的人知道,只怕从此再不得安生,甚至会将主上置于险地中。”苍鹭先生赞许地对着楚瑜颔首,补充了一句。   这小丫头,果然个敏锐聪慧的丫头,总能一眼看见关键点,绝非她表面上看起来这般不知所谓。   “但若是仙仙不出手,我想琴学里总有不少其他的大家罢?”楚瑜蹙眉,琴学为人称道的便是绣门大家集中地。   金姑姑摇了摇头,苦笑:“除非是主上出手,否则琴学里谁出手都没有胜算。”   楚瑜一愣:“宫少宸这般厉害?”   那他岂非也是天才一般的人物。   “宫家少主和他的绣师们虽然确实也堪称大家,宫绣流派之名虽隐有追上琴绣之势,但是我琴学绣门中也非无人能与之匹敌。”金姑姑摇了摇头,神色有些凝重。   “问题是这一次前来江南之人是廉亲王殿下,这位殿下是个画痴,这辈子他心心念念,痴迷不已的便是宫家上一辈老家主,宫老那幅名闻天下的绝笔真迹——观海图。”苍鹭先生摸着下巴,叹了一声。   “宫老是当代画圣,他这观海图,笔力雄浑,落墨精巧,乃是宫老毕生所学大成,价值连城,乃是宫家传世镇家之宝,轻易不现于人前,廉亲王为了这图,差点把整个廉亲王府都搬空了,还以权势威逼,也不过求得近观三日。”   楚瑜闻言,瞬间一惊:“您的意思是宫少宸这次会以观海图为底图,亲绣一幅观海图,廉亲王不顾一切都想得一幅观海图,不管咱们的绣师多么出色,他都定会判定宫家赢。”   金姑姑和苍鹭先生齐齐点头,无奈道:“正是。”   “我说宫少宸这妖货怎么会那么好心松了口,原来挖了坑等我跳。”楚瑜大眼微寒,冷笑一声。   金姑姑眸光幽寒:“现在想来,这宫家少主多智近妖,只怕这次打上门来,一开始指名道姓要你应战,也不过是个陷阱,他早知道你不会绣技,但三爷绣技承袭母家,而你的身份却是三爷母家娘妹,比任何琴学绣师都有噱头,如今咱们亲口承认你不会绣,已经是落了下乘……。”   “何况他还大度地允我以琴学绣师作品代为应战,若是这样我,或者说琴学还赢不了他,等于昭告世人宫绣彻底打败了琴绣,他得到官办织造是理所当然的,从此宫绣才是天下绣王。”楚瑜冷冷地接口。   金姑姑抬眸定定看着楚瑜:“楚姑娘,比我想的要更聪明。”   楚瑜若有所思:“如今咱们算是进退维谷,战或不战……似乎都是败局。”   眼前忽然飘过宫少宸那双狭长含笑的妖娆丹凤眸,她忽然有点理解为什么仙仙刚才说当初了结那货算了。   确实是个一了百了的好法子。   金姑姑叹了一声,看向楚瑜淡淡地一笑:“你也不必太担心,总会有办法的。”   对于真心为主上着想的人,就算之前再有嫌隙,她在这个时候也不会为难。   楚瑜则撑着下巴开始嘀咕:“宫少宸这是算定了人心啊……算定了人心……。”   算定了人心……啊,   楚瑜忽然心中一动,若有所思。   ……   第二日一早,天色蒙蒙亮。   金姑姑领着火曜端着早点和茶水刚准备敲紫云居的门,就见门“咯吱”一声打开了,楚瑜顶着两个黑眼圈探出个脑瓜来,哈欠连天:“早啊,姑姑,你们送早点来了,快进来罢。”   金姑姑微微一笑:“早,主上可起来了?”   楚瑜揉着黑眼圈,无奈地嘟哝:“还在床上躺着,这会子还不理人呢。”   那大宝贝就为了宫少宸,生了她一晚上的闷气了,那漂亮的嘴儿撅得上都能挂三斤猪肉了。   金姑姑闻言失笑:“你就没哄哄。”   “仙仙跟个小娘们似的,难哄得很。”楚瑜挠了挠自己一头乱发,发牢骚。   “谁像小娘们?”幽幽冷冷的声音在楚瑜身后响起,楚瑜一愣,转头就看见一道散发着幽沉水香的白影掠过自己身边,拂袖而去。   楚瑜:“……。”   金姑姑挑眉:“火曜。”   火曜立刻将手里的托盘往楚瑜手里的一塞,转身就立刻跟了上去。   楚瑜看着手里的托盘,无奈地一扯嘴角:“行,别管他了,金姑姑,你先给我找几个绣门里绣工最好的师父,还有画师。”   金姑姑一怔,有点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她:“你是要自己组绣房,挑战宫家少主?”   这丫头没疯罢?她可是个十足十的门外汉。   楚瑜点点头:“对,我需要的画师不是一般的画师,两天之内,我需要一个曾经在宫中效力过的画师,还要再找几个从宫里退出来荣养的嬷嬷或者老太监来。”   金姑姑听得一头雾水,只微微蹙眉:“你这是要做什么,这绣图之事并非儿戏。”   楚瑜笑了笑,神色悠悠:“总归不过是一搏,死马当活马医,金姑姑,难不成咱们还有更好的法子?”   金姑姑见她神色慧黠中隐着一点子破釜沉舟的狠劲,大眼亮得森然,原本出口的话,便默默地停在了嘴边,淡淡地一笑:“好。”   这丫头折腾幺蛾子的能耐,她是见识过的,这一次,她也很想看看这能让曜司都吃亏的小丫头到底要折腾什么幺蛾子。   ……   且说这头,火曜追上琴笙的时候,正见着自家主上立在空无一人的花田边,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天边青云岚烟。   火曜暗自叹气,又来了,主上开始在花田边发呆了。   他安静地照着老例站在离琴笙三丈之外。   琴笙却忽然开口:“火曜。”   火曜精神一振:“属下在。”   琴笙淡淡问:“什么是暖床?”   火曜冷汗瞬间就下来了:“呃……这个……这个……就是……。”   他望了望天,一咬牙:“大概是天寒地冻,担心体弱亲人冻着,就脱了衣衫钻被窝给对方先把被窝热一热,二十四孝里曾有黄香温席的典故。”   琴笙黑凤翎般的长睫微垂,琥珀眸里清亮如水的冷光一闪:“很好,我要为小姑姑她暖床。”   他不信,自己暖床的本事会比不过那个讨厌的男人!   火曜一个踉跄:“啊扑——!”   他蹲在地上泪流满面……他不是故意的,金姑姑不会宰了他罢?! - ☆、第五十四章 暗欲涌动 1号   金姑姑的效率非常快,不到两日的时间,便有几顶小轿上了山,将人都寻了个齐整。   她甚至亲自将绣门中的大绣师、打下手的绣娘与画师亲自领到楚瑜面前。   楚瑜与他们一一见礼,两名大绣师皆是年纪不等的男子,皆亦一身素衣长袍,年少的姓顾,眉清目秀,目若星辰,斯文秀雅;年长的姓沈,慈眉善目,眉宇淡然,一身飘逸之气如大儒。   绣师们那相同的一身温文尔雅,宁静沉秀,不免让她想起紫云居里正和她闹别扭的仙气飘飘的大宝贝,不禁有些走神。   她这十日都不在他身边,谁喂他喝奶?他会不会记挂她?会不会更恼她?   楚瑜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开启了人母模式——操心‘儿子’。   “这两位绣师是杭绣大家,皆手速超群,手艺精湛。”   金姑姑为楚瑜简单地介绍后,见楚瑜目光直盯着那两位绣师,只当她好奇,便道:“很好奇为何绣师皆男儿?杭绣即属苏绣,这一派原就以男子善工出名,也唤作男工绣,刺绣也是个体力活,这么短的时间内,你要绣那么大一幅图,自得他们出手主导主绣。”   一副数尺精工绣,快则三月,少则半年一年,如今十日绣图,尤其是精工绣,拼的已经不光是绣技,还有体力、速度,真能耐!   楚瑜收敛了神思,对着两位绣工恭敬抬手行礼:“如此就有劳二位先生了。”   两位绣师皆齐齐抬手,含笑回礼:“不敢当,分内之事,自当尽力而为。”   至于画师人选,倒是才让楚瑜真有些惊讶。   “秦夫子?”   中年削瘦的女子,冷冰冰地看了她一眼:“整日里就知道胡作非为,哼。”   说罢便转身去与其他人说话,根本不搭理楚瑜。   楚瑜挑眉看向金姑姑:“姑姑……我说了,这次找来的师傅们必须听从我的安排,不得有异议。”   怎么把这位眼高于顶的找来了?   “放心,秦夫子早年乃是宫内首屈一指的御用画师,既然今日她肯来,就绝不会刻意为难。”金姑姑微微一笑,安慰楚瑜。   楚瑜淡淡地一笑:“既然金姑姑话已如此,那么我也没有没有什么好说的,这九日,咱们吃喝拉撒全都在这里,我就是工头,若有人不愿服从,我自会请她滚出绣房,咱们时间紧,开工吧!”   秦夫子闻言,身形微微一僵。   楚瑜却仿似全无所觉,一转身进了绣房,指挥人将特制的绣棚搭了起来,同时将所有的骨干成员都召集过来议事。   初时,秦夫子等大师们都对这个对刺绣一窍不通的少女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很不以为然,但待楚瑜将她的计划娓娓道来后,不禁皆露出惊讶之色。   此后随着楚瑜提到计划里确切涉及各项绣技、绣法的需求时,顾绣师和深绣师则早已因为涉及本行,全情投入地冥思苦想,楚瑜虽一开始放出的话很强硬,但此时却极为谦逊,礼贤下士,听求绣师们的意见。   到涉及绣稿时,随着楚瑜的各种提议,连秦夫子都生出兴趣来,一贯轻蔑的表情也收敛了起来,不知不觉地与她细细地探讨起来。   金姑姑在旁听着楚瑜的计划,看着她专心致志地求教切磋与完善计划,只觉得自己像看见了另一个人,越听越看,她看楚瑜的目光也从淡然到幽幽转转,暗隐惊艳涛涟。   又或者,她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个少女。   此役之后,再提当日情形,金姑姑都忍不住感叹,谁能想到那少女纨绔粗鄙的面具下,纵非天才,却也绝对担得起敏慧黠灵,惊才艳绝八个字!   十日匆匆,一恍即过。   十日里,无人能随便靠近这特殊的绣房,守卫们偶尔只听见里面似有争吵,吵得房顶都要掀了,最后却又安安静静,不时间又传来一阵兴奋的欢呼。   琴学里众人再好奇,却也只得眼巴巴地看着,心中焦灼如火。   待到了第十日,一直闭了十天的绣房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早早领着人等在门口的金姑姑见着里面游魂一般晃出来一个邋遢的人影,一边打哈欠一边道:“哈欠,姑姑,那位亲王大人可到了?”   金姑姑点点头:“廉亲王殿下早已安置在前院听云阁里了。”   楚瑜擦掉眼角困倦的泪水,慢吞吞地点头:“啊,那找几个人,把东西搬过去吧,里面那些都已经累趴下了,我也要补眠去。”   困死她了,没日没夜地干活,累成狗啊,她是个当捕快的,身子壮实些,又不需要亲自动手飞针走线还好些,其余的人都挺不住了。   金姑姑看了眼绣房内,果然看见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人,连一贯重礼的秦夫子都靠着墙睡着了,只一副精致华丽的一人高的卷轴放在桌面上。   金姑姑看着楚瑜转身就要回去睡觉,无奈地抽了下唇角,一把将她拽了回来:“你是应战主角,怎么能不到场,走,我帮你梳妆。”   说着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拽着楚瑜就走。   楚瑜一想,也是这个理,脑子迷迷糊糊地任由她拉着走。   至于怎么净身,梳妆,穿衣,她是全程瞌睡状态,直到金姑姑往她嘴里塞了一块清凉的人参味糖果子,那古怪又刺鼻的味道让她瞬间一个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清醒点儿,别掉沟里去了,枉费了我给你打扮这一身。”金姑姑满意地看着楚瑜眼睛里灵气儿活了起来。   楚瑜这才发现她们都快走到听云阁了。   一路上,迎面来的琴学学子们看她们,或者说看她的眼神都很是古怪,指指点点,女子眼里似有嫉色,而男学生们眼里皆是一副惊愕,或者说……惊艳?   见她回眸看过去,竟还有人红了脸。   她后知后觉地低头一看自己身上,长裙及地,腰佩华美宫绦,并不是平日里的琴学那套寻常学生服。   “小姑姑……?”一道修挑白影定定地站在听云阁门口,见她过来,便迎了上来。   “仙仙!”楚瑜一抬头,正见着自己快十天没见的漂亮大宝贝走了过来,立刻眼前一亮,就要扑过去抱个满怀,却被金姑姑一把拽着,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头疼地道:“姨小姐,仪态,注意仪态,一会面见皇亲国戚,你装也要装像点!”   大庭广众之下,抱个男人,就算是抱自己的“侄儿”,成何体统!   楚瑜不甘不愿地嘀咕:“行行行,装一回淑女……。”   琴笙已经款步过来,琥珀眸定在楚瑜身上。   面前的少女长发不再随意地像男孩子一样束在头顶,换掉了一身男装或者总染着泥土污痕的邋遢琴学学服。   此时她一张小巧的鹅蛋脸上略施薄粉,总是有些凌乱的刘海侧分,整齐地以一枚翡翠小花别在耳边,露出清美的眉眼,秀气的鼻子、柔软丰润的粉唇,尤其是她标志性湿明丽大眼,睫羽濡湿,如盈着一泓秋水,被胭脂勾勒出少见的妩媚来。   满头秀发挑出两缕长发在她脸颊边垂下,头顶盘了精致的百合髻,剩余乌发在脑后垂至纤腰,发髻中心簪着一枚紫晶莲花多宝发梳,发髻前侧左右额边各簪着一枚华丽小巧的点翠紫珠流苏团花簪。   精巧细碎的流苏从楚瑜额边垂落到颊际,随风摇晃出幽光与她星眸相映交辉,眉间点了一颗水晶花钿似剔透露珠,愈发显得她脸儿灵美娇嫩,隽美精俏无双。   少女雪白的脖颈包裹在子母玉扣立领月白绣花鸟团竹袄裙里,外罩一件丁香紫绣暗紫睡莲流云锦宽袖褙子,深紫浅白衬托得她亭亭玉立,如晨曦里初醒娇荷才露尖尖角,承玉露天风,灵美非凡。   却让人……   想要摘下来……揉碎她!   捻破这花儿的娇稚,看她灵嫩的花瓣破碎后似否会浸润出媚妍诱人的香露……   除了自己,再不让任何人都见到这样的娇美稚嫩。   不让任何人……   琴笙一双潋滟琥珀眸,眸光幽渐渐深,一点黑焰闪跃其间,渐有烧灼之意。   晨风正好吹起他的刘海,楚瑜瞬间被他那诡谲,充满侵略性到近乎兽性的目光看得一惊,下意识惊唤了一声:“仙仙!”   少女清脆的声音如琴弦锃断,让琴笙梭然一惊,随后浑身一僵,垂下长长的睫羽,诡谲黑暗如潮水一般彻底褪去,琥珀眸里复又变得清浅纯澈。   但心中那种诡异的悸动,却让他不适地颦起精致的眉,脸色梭白,身形微晃,下意识地抚着心口。   他是怎么了……   怎会对小姑姑生出那种可怕又无耻的念头?   ……   “你怎么了,伤口撕裂?”楚瑜看着他脸色陡然变得异常苍白,上前担忧地抓住他的手。   “我……没事。”他不动声色地将自己微颤手收回袖中,垂下眸子,轻声道:“睡得不太好,快十日没有见到小姑姑了,小姑姑可是恼笙儿了?”   楚瑜看着他下巴似又尖了些,脸色苍白如纸,心中大怜,赶紧伸手抚上他的脸颊:“乖仙仙,都是小姑姑不好,今早喝牛乳没?”   她该知道这孩子面上与她闹别扭,心中却最惦记她的,不该心烦之下由着他去,想来这几日他定是钻牛角尖,以为她恼他了。   琴笙感受着她掌心传来的温暖,心绪渐渐地平稳了下去,眸光温润地看着她:“已经用了早点牛乳,我陪着小姑姑进去,定不教人欺负你。”   楚瑜见他恢复正常,便将方才的惊惧当做眼花抛于脑后,明丽的大眼一弯,拉着他的手转身向听风阁而去,露出个慧黠又冰凉的笑来:“今儿,指不定谁欺负谁呢。”   这一场算计人心的赌局,鹿死谁手,尚未定,   琴笙正想报以温柔笑容,抬眸却瞥见她笑颜轻灵,娇俏惑人,直逼入眼帘来,忽觉得心头一悸,头却莫名地传来一阵锐利刺痛,疼得他瞬间眼前一花,只觉得一阵阵诡异的重影层层叠叠上来在眼前晃动,让他几乎疼得叫出声来,却又不想乱了她的布局,勉力地保持着平稳的步伐,不让人看出他的异样,跟着楚瑜进了听风阁,   一滴的冷汗慢慢地顺着他精致直挺的的鼻尖淌下,无人看见他精致琥珀眸里迷离痛苦的幽光如晦,变幻莫测,似月下无边大海惊涛起伏。   清澈的海暗潮渐涌,有风渐起。   大戏,开场。   …… ☆、第五十五章 苏醒   听云阁乃是琴学举办祭祀或者诗书礼乐活动之地,楼起三层,可容百余人以上。   此时听云阁内外皆热闹非凡,阁外早早已经站了两排披甲持缨的亲王近卫。   阁楼内不光坐满了琴学的学生们,更有各绣行、织造行的主事人,皆已经在位上就列。   湘南绣行之首,民造挑战江南织造官办琴学绣门这等大事,怎么可能不传出消息   何况,一个绣门外行人,针都拿不稳的纨绔少女,迎战湘南绣门魁首的挑战,实在太具有话题性,更早有赌行,开了赔率。   楚瑜一行人才进听云阁,原本人声鼎沸的听云阁便瞬间静了一静,随后又更沸腾了。   楚瑜立刻受到了所有人的注视,诸如猜忌、讥讽、嘲弄、看笑话、疑惑的目光,交织成刺人的网,当头罩下。   她看着坐得满满当的听云阁,挑了挑眉:“这场面可真是够大的,只是这样的事情,若没有有心人在其中推波助澜,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得到消息前来罢?”   这有心人是谁,不言而喻,除了宫家那位主事,不做第二人想。   金姑姑闻言,淡淡一笑:“怕么,丫头?”   楚瑜整了整自己的衣襟,轻嗤一声:“怕什么,就算输了,总归赔惨的也不是我。”   说罢,她便转手牵着琴笙的手在让小厮领着自己往座位上而去。   金姑姑看着她轻松的背影,被噎得无言以对:“……。”   这丫头的嘴这真是够毒的……但却是实话,就算败了又如何?她既非琴家人,又不是真正的琴笙母家小姨妈,能有什么损失呢。   但不知为何,看着那少女认真思量对策,有条不紊地执行她的计划的模样,自己却莫名地相信那个少女——不会败。   “小鱼,真是你呀,咱们都以为和宫家开战的是另外一个人,你怎么又惹事了?”领着楚瑜入座的小厮,忽然偷偷凑楚瑜身边压低了声音说话。   楚瑜一瞅,小厮正是早先和自己一块在花田里干活的川云,立刻微微瞪大了眼,喜道:“你被宁侯世子打的伤可大好了?”   川云看着她灵动俏美的脸,莫名其妙地红了脸,结结巴巴道:“哎……好……好了。”   楚瑜笑眯眯地拍了他肩头一把:“这次可不是我惹事儿,一会你们大家伙就瞧个热闹罢。”   她还是喜欢和这些平民下人们打交道,这琴学里,除了仙仙,也他们对她还真有几分关心。   川云愈发脸红了,嚅嚅道:“嗯……小鱼,你今天真好看呢……。”   ‘看’字尚且未曾出口,川云忽感身后一点寒气刺身,他无意一瞥,瞬间对上一张毫无表情的惨白面孔,其上一双诡谲狰狞的幽瞳,却正直勾勾地盯着他,暗流汹涌似能将他瞬间吞噬。   但也只是那么一瞬间,那张惨白的脸又垂下去了,仿佛一切都不过是他的幻觉一般。   那是……什么东西?   恐惧却如雾气一般缠绕上心头,川云瞬间腿都软了,颤声道:“座到了,我先……走了。”   语毕,他低着头匆匆就跑。   楚瑜有些莫名其妙,但也只笑了笑,便拉着琴笙坐下。   金姑姑倒是觉出了些异样,但琴笙已经垂下了脸,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神情,金姑姑虽有些担忧,却也未曾多想,只当他伤口愈合期有些不适。   毕竟,今日还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她应付。   譬如……   “金大娘子,一年不见,怎不见你上京城转转?”一名容貌斯文优雅的华服中年男子在众人的簇拥下向金姑姑的位子款步而来。   金姑姑见状立刻带着楚瑜等人起身,向对方恭敬地屈膝行礼:“民妇见过廉亲王。”   廉亲王笑眯眯地赶紧伸手将金姑姑扶了起来:“快起,都是故人,本王也不是那种喜好端着架子的人。”   说着,他的目光便落在的楚瑜身上,颇有兴趣地挑眉:“这位小姑娘,想来就是那位并不会刺绣,今日却要代替琴学应我儿挑战的人了罢。”   楚瑜刚要点头回话,却一愣……我儿?   宫少宸什么时候成了皇家人?   周围人亦都一脸错愕,倒是金姑姑神色从容地微笑:“廉亲王三个月前微服私游遇上危险,宫少仗义出手,亲王带你下平安无恙之外,更得了一个出类拔萃的义子。”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皆又变了变——本来赢的希望就渺茫,如今宫少宸居然成了廉亲王的义子,于情于理,琴学哪还有丁点胜算?   楚瑜闻言,眸光也微微一沉,但随后又恢复了镇定。   “金大娘子不愧是金大娘子,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一道金玉相击般悦耳的含笑声响起。   一道着暗金华丽长袍,手摇羽扇的高挑人影领着一个华服少年一同款步而来,狭长丹凤眼弯弯,未笑亦含三分情,不是今日的主角之一宫家少主又是谁。   “姐姐今天真美,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呢。”他身边十二三岁的猫眼少年上来先恭敬地随着自己兄长向廉亲王行礼后,又对着楚瑜露出个乖巧甜蜜的笑容来。   楚瑜一看这个少年,无语地扯了扯唇角,却并不应声。   她很好吃……这是什么鬼形容词?   这小子果然古怪,不能搭理,谁知道这货会不会再当着所有人的面冒出什么毁三观的话来。   宫少宸的目光落在一身精巧紫装,如睡莲初绽的清美娇俏少女身上,眸光便直勾勾地顺着她身子绕了好几圈,却并不说话,只是那目光露骨得空气都似炽热起来。   众人面色齐齐变得些古怪窘迫,毕竟谁都记得这位宫少主昨日对楚瑜那一番‘我要你,血债肉偿’的高调宣言。   倒是楚瑜从容得很,只不耐地白了他一眼——比这露骨的目光,她在大牢里也不知道见识了多少。   宫少宸见状,愈发觉得有趣,低低地笑了起来:“呵呵,这小脸皮厚得,真是招人喜欢。”   他这一笑,让廉亲王都忍不主尴尬地低咳了一声:“少宸,不是要开始了么?就坐罢。”   “是,义父请上座。”宫少宸含笑比了个请的手势,领着廉亲王就座。   不一会,众人便都齐齐就座了。   负责主持这一盘斗绣之局的是苍鹭先生,他是大元德高望重的大儒之一,便是湘南宫家的人都没有意见。   苍鹭先生一登台,周围所有的声音都安静了下去,他简单地将事情来龙去脉略说了一遍之后,对着廉亲王行了一礼:“殿下,请问可否正式开局?”   廉亲王兴致勃勃地颔首:“如此风雅盛事,能为这等百年难遇之盛会做终判,实乃本王之荣幸,先生请!”   苍鹭先生转身,微微拔高了声音:“现在,请双方各自呈上十日内绣出的绣卷,哪一方能得到亲王殿下亲眼,选纳为太后供礼,那一方便为胜者。”   宫少宸率先起身,对着在场所有人潇洒地抬手行礼,眉目含笑:“在下不才宫少宸,湘南宫家之主,得幸为太后千岁明年华寿奉礼,要在诸位行家高手面前献丑了。”   那场内的贵公子挺鼻薄唇,颜似芙蕖濯濯,满身华衣耀耀更衬出他一身风流无双,俊美非凡,偏还有一双宜喜宜嗔含情狭长单凤目却又带着恣意风流的妖灵之气,目光所及之处,似带着多情的钩子,勾了一干琴学女学生们的心魂去。   看着女学生们都齐齐羞红了脸,宫少宸丹凤眸更弯似天上月,含笑道:“请绣卷。”   众人都齐齐看向台中,随着他话音落地,四名戴着精致的金丝手套的小厮,各自小心地捧着一幅数尺长的卷轴慢慢地展开。   随着他们展开的动作,中人眼中不禁皆屏住了呼吸,只觉得眼前一恍,似有万千海潮汹涌扑面而来,咸风潮雾气掠鼻间。   幽光如晦平地大堂间,只忽见天连水尾水连天,碧海青天,浪如晦,银涛滚滚,跃万丈,撞碎青山黑岩满身光,落花飘零,碎玉飞溅入眼帘。   风起飞云涌,白鸟掠翅飞鱼腾,映日红浪艳似血,孤岛长帆影寂寂,驶入海天不回头。   端地让所有的人都忍不住深深呼一口气,心旷神怡,只是情怀舒畅之后却不由自主地望着那渐渐黯去的猩红斜阳落日,孤岛独帆,莫名地生出天地广阔,人世苍茫,转眼春夏尽,一生转眼过,多少往事酿心头,多少遗憾随风去,此生谁人又能再回头的黯然来。   只望天地之悠悠,独苍然而涕下。   有人看着,望着竟已忍不住低泣出声。   “呜……。”   便是这一声低泣,似玉碎碗破,瞬间让所有人都回过神来,却还一时间愣然,有些不能回神,直到他们发现彼此间,不少人脸上都有泪痕,彼此间泪光幽幽。   苍鹭先生那般的人物,都已经怔怔然然,眼圈有些发红,更不要说定力差的其他人。   “啪啪啪啪……。”有人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慢慢地,所有人都忍不住抬手大力鼓掌,连楚瑜都忍不住鼓了手掌,心潮澎湃,她终于第一次见识到真正精彩绝伦的艺术,天下无双的画卷是拥有能打动人心的力量的。   意随心动,情随意动。   一幅画,不同人看,有人观情、有人观心,却忍不住同时沉迷画卷中,心怀大动,这便是画的最高境界。   琴学里就算最差的学生,都有极高的品鉴能力,是以众人齐齐叹息——果然不愧是当代画圣宫之凝的遗作,也难怪廉亲王会差点搬空整座王府只为求画,哪怕最终只是得以一观。   “这等笔力,这等意境,只怕当世再无画卷能出其左右了,真真是无价之宝。”一名绣行的主事人看着那画卷,忍不住抚须感叹。   另外一名织造行主也忍不住叹息道:“画好对绣技和绣师的要求更高,若非卓绝绣工,只会硬生生地坏了这绝世名作,这宫少宸和宫家绣师竟能在十日之内,将宫画圣的绝笔名作展现出来,意境不堕,真是……绝了。”   这绣卷展开的瞬间,已经有人下意识地抬手去挡那扑面来的海潮。   浮云幽动,海潮剔透,连鱼儿身上水珠的反光都用了十种以上的绣法,几让人以为它会滚落一地。   本就有无双意境珠玉在前,而栩栩如生,倒是已经对这绝世绣图最低的评价。   “天下一绝。”苍鹭先生淡淡地颔首,下了结论。   他是大儒,从不会因为自己的立场就否认客官事实。   更何况这样的事实也无法否认。   “这绣卷……这绣卷……本王若得之,宁愿朝得夕死也!”廉亲王早已激动得站了起来,半个身子都探出座位栏杆外,满脸是泪,颤抖地死死抓住栏杆。   他外号画痴,朝里出了名的文雅亲王,哪里还能忍耐得住这样的诱惑,只恨不能即刻将那绣卷收归怀中的。   廉亲王这话一出,琴学里众人都不约而同露出‘果然如此’的绝望而无奈的表情。   其实廉亲王甚至不必说这句话,琴学内已经无人认为楚瑜会赢了,面对这样的画卷,就算慈心琴神亲自出手,也只有五分的把握能胜。   何况楚瑜这样的外行货?   再加上廉亲王的那句话,明白昭告了所有人他会选什么。   所有人都知道,不必再比,因为楚瑜,输定了。   宫少宸早已将所有的表情都收入眼底,他眼底露出一抹了然又讥诮的光,随后,他似笑非笑地道看向楚瑜,无声地道——你输了,何必再自取其辱?   楚瑜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并不说话,别开脸低声去跟身边的小厮吩咐事情去了。   宫少宸也不以为杵,笑吟吟地转身在一片恭贺声中款步下台,往激动的廉亲王身边而去了。   看着廉亲王激动地死拉着宫少宸的手,连亲王形象都不顾地指着那画大笑出声,畅快之极,金姑姑却一脸宠辱不惊地淡淡看了眼楚瑜:“可准备好了?”   楚瑜初初被狠狠地震撼一番之后,原本心情一直在打鼓,到了这个时候却反而镇定了下来,看着金姑姑无谓地一笑:“准备好了。”   场内众人这时候也都放松了下来,交头接耳地商议以后琴学的处境有之,担心琴学声誉受损之后自身前程有之,甚至幸灾乐祸楚瑜失败的人有之,就是没有人再关注楚瑜这边的动作。   毕竟,她输定了不是么?   而最先注意到异样的却反而是廉亲王这边的亲卫。   一名亲卫有些面色古怪地拉了拉自己自己身边的人,低声道:“你看门口,怎么好像……是宫里来人了。”   “宫里来人怎么会不通报……。”另外的那名亲卫闻言一愣,也转过头去,顿时一惊,听云阁门口果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好几个宫装丽人与小太监,打头的老太监那招呼说话的架子一看便是宫里管事太监的做派。   “真是宫里来人了,这是哪位贵人?!”那亲卫心下好奇,正打算去通知廉亲王。却忽听得一声悠远的开道宫锣响,鼓乐齐鸣,门口忽然鱼贯而入一群捧着各色果子、茜纱汗巾的宫人太监,却无人唱诺,只肃穆恭谨地各自站在门内。   门口的动静不小,即刻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此时,门口幽光一闪,一名身着凤穿牡丹朝宝蓝宫装,头戴蓝宝九凤明珠大钗,耳挂明珠铛,容貌雍容华贵的中年美妇在宫女的搀扶下,款步优雅地进了楼内,那美妇通身装扮华丽非凡,金光颤颤,更有一身贵气,威仪赫赫。   她唇角淡淡笑容,看似温柔可亲,却自有一股震慑众人的气度,直让旁边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殿下,那是……。”亲卫大惊,赶紧转头去唤廉亲王,廉亲王早已注意到门口动静,待那中年美妇进了门,哪里还待亲卫呼唤,早已呼啦一声起身,领着人就匆匆地迎了上去。   宫少宸等人一愣,自然也跟了上去,他们在靠近,就听见廉亲王又惊讶地唤了一声:“母后,您怎么来了!”   这一下,不光宫少宸等人,便是整个听云阁内的人都心中大震,瞬间所有人都唰地一声站了起来,齐齐地朝门口跪了去:“草民参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廉亲王乃太后所出,见太后看着他笑容威仪中却含着母亲的温柔慈和,忽然想起自己在外头已经足足游玩了一年,他本就是个不理朝物,至情至性之人,顿时心中激动又愧疚,红着眼附身就下拜道:“孩儿不孝,年余未见母后,如今又未亲迎,还望母后恕罪。”   只是他尚未跪下去,就忽然被一双侧边伸出的柔荑托住了胳膊,清脆含笑的女音响起:“亲王殿下,跪不得。”   “什么人,胆敢在太后和本王面前如此放肆!”廉亲王一惊,随后勃然大怒地看向身边少女。   他身边的亲卫们腰间刀剑齐出,直架上少女纤细的脖颈,就要将她押下。   闪光森寒的刀光吓得琴学里的众人都齐齐骂了声——祸水,这个时候竟还不知道轻重撩拨虎须!   楚瑜却神色不变,微微一笑:“廉亲王殿下,您就不打算好好地看看面前的绣卷么?”   廉亲王看着她一愣,面色稍缓和,却还是一派冰冷:“是你,你这丫头好大的胆子,敢对太后无礼……绣卷?!”   廉亲王话到了一半,才陡然品出楚瑜话里的异样来,他身形一僵,梭然转头,再定睛看去,好一会,他眼睛越睁越大,近乎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太后’,声音有些颤抖:“这是……这是……。”   “这是民女领着琴学绣师们十日之内绣出的太后娘娘的仙容,民女等人粗鄙,也想不出什么太好的寿礼,只好用了这最寻常的画像聊表琴家承蒙天幸,得天家照拂多年,掌管江南织造的心意,但愿太后娘娘心无烦忧,仙容永筑,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楚瑜娓娓而道。   少女的声音原本就清脆灵动,这般好听文雅的话语说出来,却包含了十二万分的诚挚,直听得人廉亲王心头熨贴之极。   “好,好,好一个心无烦忧,仙容永筑,这真是……。”   廉亲王抚着下巴的胡须大笑了起来,目光紧紧地看着那一人高的画像,忍不住频频点头,满是赞叹:“像、像、像,真是太像了,连本王都以为是母后玉驾到了。”   不光是衣衫风格是母后所喜,连着容貌细微之处的肌肤细微纹路、眼中的光影神韵、甚至母后手指惯常的小小动作,都一模一样,画卷上连裙后的阴影都有,光影变幻之间,从不同角度看去,母后都似在看着他。   这般绣卷已经不止栩栩如生,而是宛如初登太后之位的母后真人立于面前,目光威严又慈爱地看着少年的自己。   廉亲王看着,看着便又莫名地有些红了眼,新潮欺负,他叹了一声:“真是……。”   真是什么,他并没有说完,只是廉亲王的神情、表情都已经明白地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心中的动容。   而听云阁的里诸人都在听到那是绣卷,并非真人时,都大吃一惊,随后定睛一看,瞬间沸腾了起来。   “这仿真绣,早已在绣行里有之,只是从来没有想到,竟然能仿真到这等如真人再现的地步,实在是……神乎其技。”一名大绣行行主忍不住感慨。   “不愧是琴学绣门中的绣师之作,简直让人叹为观止。”另外一名织造行主也拍案叫绝。   苍鹭先生也震住了,随后忍不住抚胡道:“正是,这仿真绣在绣行里不过是普通绣品,少了那些幽远意境,算不得珍贵,但今日得见这一副太后玉容绣卷,方才知道,原来过去那些所谓的仿真绣,根本算不得真正的仿真绣,如此这般才是仿真绣绝品!”   苍鹭先生气度高洁,既不会诋毁对手,也不会吝啬自夸,一切评判只凭各自真本事,这正是他让众人信服的地方。   琴学的众人心中都忍不住盯着那秀卷,啧啧惊叹   “只是……就算如此。”众人的赞许之声,让陆云轻眼底闪过阴翳,她垂下眸子,柔声细气地道:“精工之图再逼真,论画的意境,也无法与宫大师的观海图一较高下呢。”   此话一出,琴学的夫子们与绣行的众行家们都窒了一窒,虽然他们也很希望楚瑜和琴学能赢,但是陆云轻的话却是一个事实——工笔肖像之图,再逼真形似,却欠了让观图者共鸣的内涵,意境到底无法与宫大师的似画尽人世沧桑的观海图相比。   众人皆是齐齐一叹,原先那些刚刚兴的信心又瞬间消散了。   甚至有人忍不住低低地道:“那丫头分明就个外行,瞎折腾。”   “就是,若是不迎战,也许还不用这把丢脸。”   “这下可好,咱们江南绣行的脸都被丢尽了……自取其辱。”   听着周围的赞许变成不悦的议论与抱怨,陆云轻心头这才觉得畅快了许多,冷笑着看向楚瑜——一个不学无术的贱人,也想出风头,竟不知掂量斤两。   苍鹭先生苍老的眼里却闪过若有所思的光芒,向廉亲王抬手行了个礼,然后拔高了声音,淡淡地道:“既然亲王殿下已经详阅过到两幅绣卷的真容了,那么就请亲王殿下做出您的选择罢。”   苍鹭先生的话语瞬间让整个听云阁里安静了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落在廉亲王和楚瑜、宫少宸所在之处。   廉亲王一怔,下意识地看向已经让人都放置在台中的两幅绣卷,神色有些恍惚,随后目光在两幅绣卷之间犹疑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听云阁里鸦雀无声。   他慢慢地抬步,向台上走去,在左侧的太后肖像前站了片刻,空气里传来细微的抽气声,但他最终一转身站定在了观海图前。   廉亲王的目光在观海图绣卷上长久地停留,眼中那钟情的光芒,简直如同看见了心念所求,辗传反侧而不得的美人。   所有人都在屏住呼吸,等待着……那看似已经毫无悬念的结果。   楚瑜手心里已经一片细汗,身体莫名地紧绷,而宫少宸却似察觉了她的紧张,忽然低着头,似笑非笑地在楚瑜耳边道:“早听说小女郎闭关十日,还以为有何等了不得的绣品,莫不是你以为凭这小花招就能赢本公子,何苦来哉,不若早早与我鸳被同眠……。”   只是他话音未落,却忽然听得周围一阵倒抽气的声音。   他下意识地抬头,却梭然微微睁大了丹凤眸,不敢置信地看向台上,脸色僵木铁青,再不复方才风流无谓之态。   “这怎么可能!”   廉亲王在众目睽睽之下,忽然一转身,抬手示意身边亲卫将那一幅太后肖像绣卷取了下来,同时闭了眼沉声道:“本王决意选择琴学的绣卷作为明年太后六十大寿的首献之礼!”   廉亲王说话的时候语气极为沉重,但是却铿锵有力,似下了极大的决心。   听云阁内瞬间沸腾,众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   “怎么可能!”   “到底为什么……殿下会改变主意?”   台上众人喧哗声几乎掀翻了屋顶,有人错愕非常,有人欣喜若狂,有人怒不可遏,种种情态不一而道。   楚瑜却并没有任何胜者为王,大喜过望的模样,只是心中瞬间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琴弦终于放开来,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对着宫少宸挑眉道:“真是抱歉,就是这么个小花招赢了你,想来以宫少这么会算计人心的能耐,应该能理解亲王殿下的一片孝心罢?”   宫少宸看着台上廉亲王做了决定之后,才慢慢地吐了一口气,目光在观海图绣卷上流连忘返,最终无奈地一笑,转身一望三回头地慢慢地下了台。   宫少宸垂下眸子,脸色变换莫测,丹凤眸里一片沉郁,他忽然转头看向楚瑜,见她一脸宠辱不惊的模样地与他对视。   片刻之后,宫少宸慢慢地露出个复杂而冰凉的笑容来:“小女郎,我果然是小看了你呢,人果然不能貌相。”   算计人心……   谁能想到楚瑜这样一个貌似不学无术,大喇喇又粗鄙的平民少女竟暗藏一颗七窍玲珑心。   听云阁里炸了锅,几乎无人明白廉亲王为何做那样的选择。   “为什么,亲王殿下竟然选了楚瑜?”   “不知道啊……那丫头居然……居然赢了?”   “难不成……难不成那丫头会妖术?”   金姑姑却对这样的结果早已有预见,如今不过尘埃落定,便慢慢地呼出一口气来,端着茶盏轻抿了一口,对身边同样不解的亲信们微微一笑。   “为什么楚瑜会赢?因为宫少宸算的是廉亲王的心,而楚瑜算得比他更深,算的却是——太后之意。”   “其一、太后老人家六十大寿,她一生何等宝物不曾见过,既然是因厌了官造的墨守成规才令陛下为讨太后欢心下放织造大权予民办,那么太后自然更喜奇巧之物,这是其一。”   “其二、太后是女人,没有女人喜欢看见自己鹤发鸡皮的样子,却也不会喜欢看见过于年轻的自己徒增伤感,只有尊荣无双却容貌尚在的时刻才令一个女人刻骨铭心,所以楚瑜选择了亲子为帝,后宫再无人威胁,初登太后之位仍算年轻的太后的容貌来绣像。”   “其三,楚瑜前让我打听过,廉亲王身为太后幼子,自幼娇宠,却也是最了解太后之人,这一年多他一直游历山河不曾回宫,这位从不理政事的殿下,却在太后今年病了一场后忽然游玩途中就接了太后寿辰采买寿礼之事,必是听闻太后病情,念起母子之情,所以他就算再想要宫家观海图,也会选太后的绣像,这是母子之情。”   这也是为什么楚瑜让她去寻那些宫中出来荣养的老嬷嬷和太监们和服侍过宫中贵人画师的原因,因为这些能出宫荣养的太监宫人们都是宫里有身份的,必定记得太后的容貌、喜好种种细节。   再加上之前楚瑜精心布置的那一幕出场的排场,就是为了激发亲王的思亲之情。   “所以这一场,比的不光是绣技之境,更拼的是人心之境。”苍鹭先生含笑颔首,落在不远处那少女窈窕身影上的目光皆是感叹赞许之色。   “没错,楚瑜这丫头,确实让人刮目相看。”一道淡冷的声音忽然在众人身后响起。   众人齐齐转头,见着文雅削瘦的中年女子正款步而来。   “原来是秦先生,没有先生的神乎其技的画技,我琴学怕也难赢这一局,先生工笔画技又上了一个境界,堪称大成了。”琴学中的一名大儒立刻起身含笑赞到。   众人也纷纷道贺:“这一次能赢了湘南宫家,咱们琴学绣门声威不堕,先生功不可没。”   “正是……恭喜先生,贺喜先生。”听闻动静,纷纷围过来的琴学生们都纷纷向秦先生行礼。   只是,秦先生却忽然淡淡地道:“若非楚瑜指点,我的画技也不会有这等精进,是她教我莫要看低西阳写实之油彩画风,当融合中西之长,助我研习,我方有今日之大成,这番大局能胜,我不敢居功,是我眼界窄了,不会画的人,却不代表不会鉴画,惭愧。”   秦先生本是才女,自矜自傲,纵然不喜欢楚瑜,却也绝对不会舍弃尊严将他人之功据为己有。   此言一出,众人皆错愕不已,尤其是最知楚瑜底细的曜司一干骨干们,皆忍不住齐齐目光复杂地看向楚瑜——谁能想到那么一个曜司抓回来准备随时宰杀的人质,一个曾蝼蚁一般的平凡少女竟能有这般见识和眼界境地。   正如台上那一幅绘尽人间百态的沧海观澜图,有飞鱼于海面腾跃而起,做鱼龙踏浪舞,身有红麟如龙火,瞬间隐逝……   难辨是鱼,还是龙。   ……   这第一次大赌局,楚瑜代表琴学,大胜而归。   成为许久之后,琴学里依然津津乐道的盛事。   楚瑜好容易打发了围住自己各种恭贺与攀谈的众人,揉了揉有点饿小肚子,正准备提前开溜到厨房寻点好吃的填一填胃。   只是才走了几步,便见一道削瘦纤细的少年身影突然在自己面前冒了出来。   少年猫眼似的大眼直勾勾地盯着楚瑜,歪着脑袋仿佛很是苦恼:“思春的姐姐。”   楚瑜一个踉跄:“噗——!”   她好容易定住了身形,咬牙地盯着面前的少年:“我叫楚瑜,不叫思春的姐姐,宫少司!”   “小司!”少年撅嘴,声音软哝:“我喜欢姐姐叫我小司。”   楚瑜:“你……好吧,小司。”   看着面前的少年,楚瑜无奈地叹气,大概是因为面前少年的孩子气让她想起了仙仙,她对小司倒是没有太多恶感。   小司满意地点点头,随后,他一脸诚恳乖巧地看着楚瑜:“姐姐,你为什么要赢哥哥呢,你赢了哥哥,哥哥怎么能给你暖床呢,小司也想帮姐姐暖床呢。”   楚瑜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咬牙:“老!娘!不!需!要!老!娘!对!幼!齿!没!兴!趣!”   她虽然好美色,爱美男,也会蹭女商们的饭局,偶尔跑小倌馆里吃吃小倌们的豆腐,开开眼界,但还没无耻到连小孩子都能下手!   话说这孩子,脑子有毛病么?   哪有人能上来就给人自荐枕席的,就算大元民风再开放,也还没有到这样的地步罢?   还好这时候门口无人,否则琴学里的流言指不定会被编排成啥样呢——兄弟共侍一女?   楚瑜退开两步,赶紧一转身绕开宫少司就走,却不想又被人一把拉住了胳膊肘,随后整个人都被狠狠地拽了回去,直撞进一个宽厚的胸膛,鼻尖生疼。   “小女郎,着急去投胎么?”一道悦耳的嬉笑声在楚瑜身后响起。   楚瑜捂住鼻尖,一边挣扎一边恶狠狠地看着死抱着自己的人:“你们兄弟两这是输不起,来轮流发神经撒泼么,要点脸,行不,宫大少!”   这妖货又想干嘛?   宫少宸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娇俏少女,狭长漂亮的丹凤眸弯弯,一脸受伤的模样:“小女郎,当初荒郊野外,你可是死抱着我,如今怎么这就翻脸不认人?”   楚瑜一巴掌推开他凑下来的脸,冷笑:“我错了,你妈就没给你生了脸这玩意!”   “呵呵,多谢夸奖。”宫少宸一脸无所谓地死箍着楚瑜的细腰,轻笑:“你也就赢了这么一局,别忘了,三盘两胜,咱们还有两局呢,你就不想听听,下一局,咱们赌什么?”   楚瑜原本打算踹上他胯下的脚便停在空中,心中顿生警惕,不动声色地冷冷看着他:“说罢,你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宫少宸看着少女睫毛软茸,莹莹亮亮看着自己的秋水目,眼底闪过一丝异样,随后单凤眸微弯:“很简单,这一次,不得借助任何外力,就拼你我二人的绣技,我去你的房间住,你在我的房间睡,还是十日时间,十日过后同一个地方,咱们请各大绣行行主为评判,一断你我高下,这就是第二局。”   楚瑜越听,脸色越冷,她讥诮地眯起眼盯着宫少宸片刻,才道:“宫少宸,你他娘的就是跟我杠上了,非要为难我,真是不择手段到不要脸了是么?”   他是觉得上一局算计不过她,所以干脆撕破脸,亲自上阵逼着她这完全不会绣的外行人和他比他的专长?   如今所有人都知道她这个‘琴三爷的小姨’是个不会刺绣的,他偏要逼着她不假他物应战,简直是昭告天下他以强欺弱,以大欺小,就算赢了她,名声绝对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来来来,咱们好好地说道说道,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就因为上次你受了点伤,我一百文钱都不给你,你就非逼着我出丑,嗯?!”楚瑜越想越火大地开始撸袖子,拳头就往宫少宸鼻子上招呼。   别以为她今天穿得人模狗样的,像个淑女,就是真淑女,就不挽袖子揍狗了!   他有本事就在这里当着众目睽睽还手,把她这个女的揍趴下,否则她咬也要咬这妖货一块肉下来。   宫少宸见楚瑜眼底凶光乍现,一看周围围观的人不少,廉亲王都被他们这里的动静吸引了,赶紧松开她的腰,一把握住她的拳头,丹凤眼弯弯地轻笑:“哎呀,小女郎,你可温柔些,本公子可不是要为难你,只是本公子抱了你共患难之后,倾心不已,非你莫娶,你若是肯嫁我,本公子这就认输,奉上一年采办权可好?”   楚瑜看着他那笑得一脸诱惑轻佻,便挑眉嗤笑着忽然抬手就扯住了宫少宸的耳朵,狠狠一揪:“我看你就是个欠货,抱了一起逃命就一见倾心?呵呵,既然这么欠,等着我让霍二娘和三娘把你给轮着上后,你不但会对她们倾心,更天天腿软,谁都娶不了!”   楚瑜落跑失败被逮回了琴学,天天柔声细气儿地哄着屋子里那受伤的大宝贝儿,这段时日又天天之乎者也地和文人绣师们打交道,却不代表她骨子里那街头大狱里的蛮气儿就没了。   宫少宸三番两次挑衅,直把她心里头憋着的那股子蛮气儿给激出来了,直接就对宫少宸上了手开撕。   “哎哎哎——!”宫少宸这等翩然贵公子,不论调这个,戏那个,都是个风情与风流兼并的姿态,只会惹女儿家害羞,娇笑,哪怕是青楼里的姐儿们,红楼里的小倌也不过是半推半就的*戏调。   哪里想到会遇上楚瑜这么个看似娇娇美美,上手就是这样‘泼狠’的。   他虽功夫极高,却也没有防备,只当自己戏耍着美娇娘,突然被人扯着耳朵狠狠一撕,只疼得他脸上那风情惑人的笑容瞬间变了形。   宫少宸瞬间呆了,僵木着脸,死撑着脖子维持着形象,强忍着剧痛,不肯低头,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唉,何必如此无情,女大当嫁,你总归要嫁人的,为什么不嫁给本公子呢,让人看见你这泼样,你也嫁不出了……。”   楚瑜见他那样,冷笑几声,手上更用力了:“嗯,很好,还嘴贱,你这妖货什么东西,别人不知道,我不知道么,大半夜你跑十二里村去干嘛,躺停尸床上等死?说,你和那潜进琴家的死老头什么关系,不说我就先把你揪秃噜了,再让霍家姐妹去好好地伺候你!”   包管这妖货倒地不起,精尽人亡!   外头人一干人远远地看着,也只觉得宫少宸大概在纠缠楚瑜——毕竟他早前大喇喇地提出的条件里有一条就是——要楚瑜。   大元民风开放,并非前朝男女不得同席的刻板民风,公共场合下,少年男女们只要不是太过火,也不曾有什么强迫之事,都算是一桩风流韵事。   所以路过的众人都自觉地绕开两人所在的大树下,只是瞩目的人却不少——毕竟这一对‘璧人’之前可是死对头。   宫少宸疼得眼角发红,终于再维持不住贵公子的面具,伸手就去捏楚瑜小腰上的穴道,逼她放水:“你……你这蛮丫头,放手!”   他这辈子也算是长见识了,居然还能用这种贱招逼供的!   楚瑜眼底精光一闪,她早就防备着他,哪里可能给他抓到,顿时脚下一转,鱼儿似地滑溜身形一转,就绕到了他的身后,手上跟着一拧。   这一下扭转揪得宫少宸耳朵都要掉了,彻底红了漂亮的丹凤眼,他勃然大怒,强行一转手腕,五指成爪,蓦然抓向身后,一把她扯过来。   楚瑜到底不是练家子,一下子就被他从腋下拖了出来,抓在怀里。   但就算这样,她也死揪住他耳朵不放手:“说不说,说不说,你这妖货!”   宫少宸这人看似轻浮风流,实则深不可测,她算是见识过的,对付这种爱故弄玄虚的‘高人’就得撕破他的尊严和面具,出其不意,方能窥出一二真相。   只是……   “小姑姑,你们在干什么?”一道幽冷低柔的声音忽然在两人身后不远处响起。   楚瑜梭然一惊,转头看去,正见着琴笙、金姑姑、苍鹭先生等人及曜司中的其他人正听云阁里出来。   众人正一脸古怪地看着她和宫少宸。   楚瑜这才惊觉——自己现在被宫少宸抱在怀里,看着实在太暧昧了……   她看着琴笙脸上毫无表情,只是脸色异常苍白,虽然看不见他眼中的目光,但是楚瑜还是立刻心虚地松了手。   “没什么,有些事情……。”   “我们正在打情骂俏,看不出来么?”宫少宸却忽然改了要掐楚瑜腰间穴道的手势,转手就搭在她的小腰上,亲亲密密地将她揽着,笑吟吟地道。   楚瑜脸色微僵,忍不住恶狠狠地一胎手肘撞上宫少宸的胸口,试图逼开他:“仙仙,你不要听这个妖货胡诌!”   只是楚瑜话音未落,便看见面前那修长的白影忽然晃了晃,随后无声无息地向后一倒。   “仙仙!”楚瑜大惊失色,就扑过去,却被宫少宸死死拽着腰带。   “主……!”金姑姑等人也脸色骤变,下意识地几乎说漏嘴,好在曜司里能站在这里也都是人精,都齐齐地住了嘴,只训练有素地分别上前扶人。   金姑姑一摸琴笙的手,触手如冰,手心里一点热气都没有的触感让她顿时眸光一寒。   她立刻再伸手摸向琴笙的后背,顿时忍不住低声道:“不好,背上全部都被冷汗湿透了!”   大冷天,刚下过雪没有多久,竟然能湿成这样,也不知道主上忍耐了多久的不适。   “立刻将人先送回紫云居,去洗请大夫!”金姑姑果然地下了命令。   她话音刚落时,火曜早已经将琴笙背了起来,飞也似地奔了出去。   其余人正打算跟过去,却被金姑姑一个不动声色的手势挡下了,曜司众人虽然心系琴笙的安危,但是却也知道这个时候他们若在宫少宸等外人面前有所异动,只会引人注目,便都强行按捺下心中的焦灼。   但是众人看向楚瑜的目光便都带了责备的冷意——她此刻还被宫少宸抱在怀里,竟不着急?   金姑姑倒是能看出来楚瑜分明是被宫少宸缠上了,但是……   金姑姑看着宫少宸,细长的眸子闪过一丝异色,随后对着楚瑜淡淡地道:“姨小姐,姨少爷身子骨不好,我先回紫云居,您处理好麻烦之后,速速过来罢。”   说罢,她转身就领着木曜几个离开,只留下曜司其余人瞪着楚瑜和宫少宸。   楚瑜看着琴笙被背走早已心急如焚,哪里有空去搭理曜司众人责备的目光,只对着金姑姑大力点头:“姑姑,一定要小心仙仙的伤口!”   她也不曾多想,只以为琴笙是肩头伤口开裂才晕倒。   曜司众人见状,都冷哼一声,便各自散去,竟也没有人打算上来解救楚瑜。   楚瑜看得心头火起,此时宫少宸见她白玉似的耳垂在自己眼前晃,忽然低头露骨地一咬,意味深长。   “小女郎,你这侄儿真是虚弱,倒是一点都看不出那夜里的凶狠的模样,说起来他为何打扮成这副模样,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楚瑜瞬间被他折腾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怒不可遏——这不要脸的妖货还敢轻薄她!还想套她的话!   她大眼儿一眯,微微侧了脸,梭然低头,随后突然猛地一晃脸!   楚瑜脸颊左右两边都垂着颇长的纯银流苏,她这么一动,那些流苏顿时晃飞开直甩上宫少宸的脸,令他下意识地一眯眼。   下一刻,楚瑜立刻狠狠一跺脚,直踩上宫少宸的脚尖,待他疼得松开抓住她细腰的手后,她猛然一转身,左腿一个大提膝的动作,直皆恶狠狠地撞上宫少宸胯下。   宫少宸瞬间脸色就白了,却硬生生地吞下了惨叫,只抚着下腹,勉力地站着,丹凤眸里寒光森然地狠狠瞪着楚瑜,咬牙挤出几个字:“楚!瑜!”   “宫少宸,十二里村的事儿没完,你的尾巴迟早有露出来的时候!”楚瑜一个旋身,干脆地脱离了他的禁锢,冷冷地看着他呲牙一笑。   说罢,她转身提着裙摆就向紫云居冲去。   宫少司见楚瑜跑掉了,方才慢悠悠地上来扶着他的胳膊,尖尖的小脸蛋上露出很有些苦恼的模样:“哥哥,姐姐好像很不喜欢我们呢,怎么办呢?”   宫少宸扶着他的手,站了好一会,方才觉得那些剧痛慢慢地散去。   宫少宸看着她的背影,一双丹凤眸里的痛色慢慢隐去,渐有如刀锋流光起,晦暗不明:“不喜欢?她会有喜欢的那一日的,不必着急。”   几名少女站在不远处的树下,将所有的一切都收入眼底。   有人忍不住低低地骂了起来:“那楚瑜,真是好不要脸,居然连宫家少主都勾引。”   “真真无耻!”   “但是这次她大出了风头,成了琴学的救星,往后还不得骑到云轻执长的头上去了!”   几名少女的低声引论瞬间让陆云轻脸色微僵:“你们说够了?”   “云轻执长……难不成你就任由楚瑜那个小贱人这么威风八面么?”一名跟在陆云轻身边许久的少女忍不住不平地低声抱怨。   明明就是出身不如她们,才学不如她们,容貌都不如她们的寻常少女,耍了点小心机,赢了赌局罢了。   琴学学女多心高气傲,只觉得楚瑜那一手织造功夫,也不过是奇技淫巧罢了。   陆云轻微微垂下眸子,原本端庄美丽的脸上闪过一丝寒光,悠悠道:“她能赢也算是她的本事,花无四时好,但愿日后她还有那样的机会赢。”   说罢,她转身离开。   ……   且说这头楚瑜匆匆赶回了紫云居,正见着水曜端着个水盆子出来。   他一见楚瑜便叉着腰,没好气地向她翻白眼:“夭寿,主上病成这样,你这咸鱼死哪里去了,还知道回来,那姓宫眼睛比我还勾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你还和他勾勾缠!”   楚瑜白了他一眼:“是是是,他长得还比你好看呢,比你还骚呢,闪边去,我要进去看仙仙!”   说罢,她一把推开水曜就往房里冲。   水曜一愣,看着她的背影,气急败坏地一把揪住从房间里出来的火曜:“可恶,臭咸鱼,那姓宫的哪里比别人家好看,而且人家哪里骚了,就知道欺负人家!”   火曜冷冷地看着往自己身上挂的水曜:“再往老子身上蹭,我就让你这辈子都骚不起来。”   水曜:“嘤嘤嘤……都欺负人家,没有一个好人!”   ……   楚瑜进了房间,见老金正在收拾他看病的家伙什,不禁微微蹙眉:“仙仙的情况怎么样?”   老金抬起三角眼不阴不阳地扫了她一眼:“你这丫头少作怪,少让主上伤神些就没事。”   楚瑜今日代替琴学大胜湘南宫家的事,让老金对她的态度也缓和了些。   楚瑜听到老金这话,便大约知道琴笙大概是没有什么大事,方才松了一口气,便几步上前去看躺在床上的人儿。   琴笙换了一身薄衣,静静地在床上躺着,乌发如流光缎堆在枕间,愈发显得他精致无双的如玉面容过分苍白,长长睫羽如扇在他面上落下青影,并着眉宇间的一点荏弱单薄,让楚瑜看着便觉得心头发软。   她伸手轻抚过琴笙精致的眉眼:“仙仙……。”   “主上他无事,只是元气不足,气血紊乱所致罢了。”金姑姑在一边替琴笙盖好了狐毛被子,随后看向楚瑜:“楚小姐,我有些话想问问你。”   楚瑜一看金姑姑的那模样,便知道她有话要问,但她一转脸,见紫云居里此刻都是照顾琴笙的人,略一沉吟便低声道:“金姑姑,这里不方便说话,不若咱们去绣房罢。”   大战之后,两位绣师们和打下手的绣娘都已经回房间休息了,如今那里没有什么人,环境也够安静,很合适说话。   金姑姑微微颔首:“好。”   随后,她嘱咐了火曜等人看好了紫云居,便与楚瑜一道出了门,往绣门的绣房而去。   两人一路无话,走了约莫一刻钟才到了绣房,房内果然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绣架、桌椅。   金姑姑示意楚瑜关上门之后,她寻了一张八仙椅坐下,定定地看向楚瑜:“丫头,我想知道,宫少宸到底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们不是第一次见面罢,我竟不知道你一个小小捕快什么时候竟与宫家少主这般熟悉,熟悉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金姑姑这般开场就单刀直入,毫不客气的询问让楚瑜心头略一紧张,她沉默了一会,也寻了一张椅子坐下,淡淡地道:“金姑姑一向是聪明人,我确实与他不是第一次见面的,我第一次见他是在十二里村的义庄,当时……。”   说着,她便原原本本地将自己如何逃离、如何去幽冥酒庄买下宫家姐妹,又如何夜探十二里庄,再遇上宫少宸的情形说了一遍。   “哦,这么说,在你逃跑前,你从未见过宫家少主,但他大半夜的与你心有灵犀地去了十二里庄会面?”金姑姑细长的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楚瑜点了点头:“没错,姑姑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并没有瞒你。”   金姑姑目光定定地在楚瑜身上看了半晌,那锐利的目光如刀子一般似要将楚瑜给劈开,再慢慢地细细翻查,看她是否在说实话。   楚瑜目光不闪不避地与她对视,好半晌,金姑姑忽然笑了笑:“我相信你,丫头,但是你为什么会想要去荒废掉的十二里村,而不是和你义母嫂子一同逃离云州,而且我记得你并不是十二里村的人。”   楚瑜沉默了下去,并没有说话,连眼帘都垂了下去。   空气微凝,寂寂无声。   金姑姑慢慢地站了起来,走到楚瑜身边,围着她慢慢地转了一圈:“让老身来猜猜,你会选择去十二里村与你背上的东西有关是么?”   楚瑜浑身一僵,似有些心浮气动,却抿着嘴唇低低地道:“金姑姑……。”   “金曜怀疑你背上可能有什么东西,他威胁了你,所以第二日你就跑了,你被主上带回来那日,我也询问过你背上到底有什么,但是你岔开了话题,你背上若是真没有问题,何必为此地无银三百两?”金姑姑淡淡地打断了她的话。   最后,她站定在楚瑜的面前,定定地看着她:“丫头,我曜司并非噬杀之所,今日你替琴学赢了湘南宫家,破了他们的阴谋的功劳,老身和曜司都看在眼里,你若是愿意老老实实地对姑姑我说实话,我可以正式允你,待主上彻底清醒之后,定以老身自己的性命力保主上放你一条生路。”   “待三爷醒来,放我一条生路?”楚瑜慢慢地抬起眸子,看向金姑姑,有些讥诮地笑了起来:“是啊,这些日子我差点真将自己当成琴学的人了,却忘了自己不过是曜司的阶下囚,还需要你们这些大人物的施舍才能保下自己的一条性命和全家安危。”   金姑姑见她大眼里毫不掩饰的怨冷,便微微蹙眉,神色也有些冷了下去:“丫头,你也该明白,你知道不该知道的东西太多了,这个世上只有死人才不会泄密,我愿以性命保你,已经是最大的宽容。”   楚瑜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只忽觉得身上有些冷,她抬起手,对着手心轻呵了一口气,慢吞吞地道:“没错,我应该感激的。”   为什么不该感激呢?   你看,她用自己的努力,为自己挣了一条命呢。   不,挣了全家的性命。   “丫头,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真正的公平,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有人生来便是制定游戏规则的人,有人生来便是棋子的命。”金姑姑一眼就看穿楚瑜眼底的不甘与压抑的愤怒,她看着面前的少女淡淡地道。   楚瑜沉默了片刻,抬起明丽的眼看向金姑姑,笑了笑:“我知道金姑姑想说什么,但规则是什么,规则本就是让人打破的,富贵人有富贵人的活法,咱这贱命有贱命的活法,所以我要挣命。”   阶级从来都存在,在世上,在世人的心里,便是千年之后,也一样从未消亡。   但是,她更相信,命是要自己挣的。   金姑姑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唇角冰凉的弧度稍缓和了:“我相信你有这个本事,你也做到了。”   她已经见识过了两次。   第一次,面前的少女从曜司手里逃了,第二次,她一介白身,却胜了湘南宫家那多智近妖的少主。   楚瑜忽然一转身,利落地解开了自己衣衫上的扣子,一件件地将自己身上的衣衫脱去。   金姑姑并没有阻止她,只是静静地等着。   楚瑜很快便脱得只剩下一件亵衣,她迟疑了一下,还是一咬牙脱了衣衫下来,露出大片雪白的脊背和肩膀来。   绣房里的地龙虽然未熄,但是余炭不多,冰凉的空气瞬间就让楚瑜雪白娇嫩的肌肤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呼……冷死了。”她有点发颤,抬手一把将自己的秀发给拨到胸前,然后慢慢地转过身来,将自己背部面对金姑姑。   金姑姑一看她的脊背,不禁瞬间一惊,细长的眼底一片异光幽闪:“这是……。”   “姑姑曾经问过我,到底那日晚上我在火场里看见了什么,我什么都没有看见,就被人敲晕了。”   楚瑜淡淡地道:“此后我再醒来,便发现自己衣衫不整,背上刺痛,我很是害地踉跄逃出,就遇到了三爷,我并不知道三爷是什么人,只是惊惶之下,感觉身后有人影,便下意识用石头砸了过去,再然后的事情,金曜想来也跟你们说过了。”   金姑姑看着她雪白的脊背,若有所思:“后来你有一日忽然发现,原来当时背上会疼,是因为有人在你身上刺了这一行字——十二里村鬼敲门?”   楚瑜颔首,讥诮地扯了扯唇角:“我并没有沐浴给人看的习惯,所以乾坤院里净身一直都是很匆忙,所以并未注意到自己的背后有这一行字,直到我在琴学里有了自己的房间,你们也将监视的人放到了外围,所以我才有心情慢慢沐浴,也就才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字。”   金姑姑锐利的目光定定地落在楚瑜的脸上,似在判断她说话的真假:“所以那时候你不逃,是为了去看看十二里村到底有什么,结果却遇上了宫家少主?”   楚瑜垂下眸,叹息里带着一分无奈,三分抑色:“没错,就算要死,也总该做个明白鬼,莫名其妙被关了那么久,我总想知道自己到底为啥遭了这番大罪。”   “不,你丫头,这一句你就没说老实话了。”金姑姑轻勾起唇角,看着她的目光变得冰凉又犀利:“你想知道十二里村的秘密,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牵制曜司,或者与曜司谈条件。”   楚瑜神色微顿,抬起明丽的大眼与金姑姑对视片刻,她忽然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干脆地道:“没错,不然呢,等着有朝一日被你们抓回去,等三爷醒了,任君宰割,开膛剖肚?”   金姑姑脸色略僵,看着楚瑜坦荡却冰冷讥诮的大眼,片刻之后,她才轻叹了一声:“我说了,丫头,这件事,你暂不必担忧,曜司之人一诺千金,知恩图报,既答应了你不会动你家里的人,就不食言,若是以后三爷醒来不能宽恩于你,那么金姑姑这条老命就陪给你。”   楚瑜摆了摆手,有些倦怠地揉了揉眉心:“行了,您也不必多说,这些就是我所有的底牌,但愿您他年今日不要忘了自己的承诺便是。”   金姑姑慎重地颔首:“你且放心,你背上的字若是想要洗掉的话,我会给你安排最好的纹绣师傅清洗。”   楚瑜闻言,挑了挑眉:“可别,纹绣这事儿我多少也知道,洗比纹更疼,这字就留着罢,若是哪日姑姑不记得今日承诺,这字也算是个见证,到了阎王爷面前,我也能拿出告状。”   金姑姑闻言,失笑:“你这丫头怕疼就怕疼,还扯这么些歪理,你若不愿洗也就罢了,只是日后嫁人,就不怕夫家误会。”   “也是,”楚瑜歪着头似苦恼的模样,随后忽然一脸坏笑:“其实也简单得很,金曜不是很想知道我背后纹了什么吗,若是以后我嫁不出去,您就把他拨给我用得了。”   一想到金曜那双愤怒又憋屈的桃花眼,她心头就很畅快。   “你……你这丫头还真是口无遮拦。”金姑姑无奈地摇头站起来:“你且把衣衫穿上罢,莫要着凉了,我还有些要事需要去处理。”   楚瑜见金姑姑眼底精光四射,知道她这定是要去查宫少宸了,便垂下眸子,似很不满地嘀咕:“姑姑这是小气呢。”   “你呀……。”金姑姑摆了摆手,也不与她多说,转身就出了绣房,还体贴地替她关上门,不让门外寒风吹进去。   楚瑜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远去,她紧绷的肩膀弧度方才慢慢地放松了下来,慢慢抬起的秋水眸里哪里有半分嬉笑的样子,一片沉静冰冷。   什么是最真实的谎言?   九分真话,一分假话。   于是,那一分假话也成了真话。   楚瑜淡淡地弯起唇角,指尖轻抚过自己的后腰——她逃离琴学,第一件事不是送走干娘和嫂子,托人给大哥送信,而是在去小店的路上,寻了自己熟悉的善于刺青的老友,用短时间内不会褪色的特殊墨水在自己的背上写下那一行字。   “十二里村,鬼敲门。”   她料定了曜司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那么,就在最开始的时候,做最坏的打算。   金曜和金姑姑那样的人精,绝不会相信她背上什么都没有。   他们想看那老鬼到底给她留了什么线索。   那么,她就给他们看什么。   而且,还不能轻易对给他们看到这线索。   所以,第一次,她顾左右而言它。   只因为高人们,总是相信他们用手段才逼出来的‘真相’。   不是么?   楚瑜有些讥诮地轻叹了一口气,慢条斯理地捡起衣衫准备再一件件地穿回去。   只是她才抖开衣衫,就忽听的自己身后的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来。   “啧,瞧瞧本公子看见了什么。”一道如同金玉相击的悦耳男音在楚瑜身后响起。   寒风碎雪梭然随着打开的房门灌入,楚瑜却在这一瞬间有些僵木和恍惚,竟不知道到底是白雪山风更冷,还是男人声音里诡异寒意让她更凉。   楚瑜暗自叹息了一声——真是,衰!   她胡乱将衣衫一套,转过身来,冷冷地睨着来人:“宫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你的夫子不曾教过你么?”   宫少宸丹凤眸里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光,他款步进了屋子,顺手将门栓上。   “咔擦!”清脆的落锁声让楚瑜心蓦地一僵。   她的目光开始不动声色地飘向各个窗边,大脑里也迅速地开始回忆这个自己生活了十天的绣房还有没有第二个出口。   毕竟……   当初为了避免有人打扰她和绣师、秦先生,专门选择了一处最为安静的绣房,而安静就意味着——偏僻。   而她若是没有记错,曜司安排在绣房附近的守卫今早都已经撤了……   这里,如今怎么看,都像一个很合适杀人灭口的场所。   “你在害怕,为什么,小女郎,你也会有害怕的时候?”宫少宸似笑非笑地看着楚瑜,慢慢地,一步步地向她走去。   虽然他唇边还是那样风流倜傥的笑颜,但是楚瑜却明显地感觉到他的笑容与平日里并不一样,多了一些森然冰凉的气息,那种原本轻浮的戏谑如今都隐着一层意味不明的阴沉。   楚瑜被他逼退了一步,靠在桌子上,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闪过讥诮:“谁能不怕,孤男寡女,我又衣衫不整,若是宫少吼一嗓子出去,我就非嫁你不可了。”   “也不是非嫁我不可。”宫少宸还是用一种极为缓慢的步伐靠近她,像在逼近一只处于绝境的猎物。   他摇晃着手上华丽的羽扇,唇角笑意悠然:“你还可以——去死啊。”   楚瑜的心一沉,眸光骤冷,定定地看着他:“宫少宸。”   “嗯?”宫少宸笑吟吟地低头看她:“小女郎,还有什么遗言么?”   但是她却清楚看见他未语先含情的丹凤眸里没有一丝笑意,他看她的目光,和那天林子里,金曜看她的目光没有任何差别——那是看死人的淡漠目光,居高临下,甚至带着一点凉薄的悲悯。   让人望之……心寒。   “宫少宸,你不会杀我的。”楚瑜动了动,她垂下眸子,开始慢慢地整理自己的衣衫。   “因为老鬼死了,你的线索断了,你需要我,需要从我身上得到你想要的东西,虽然……。”   楚瑜顿了下,抬起眼眸,淡淡地看着他:“我并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但是我却知道你需要我。”   否则,你又何必费了这般周折就为了接近我,接近琴学。   宫少宸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她穿衣服的动作有些僵,但是并不颤抖,让人看不出她到底是否在害怕。   他眼中流光诡魅,慢慢地眯起漂亮的丹凤眸,忽然伸出指尖,轻轻地搭在她的脖子上:“小女郎啊,小女郎,可有人告诉过你,女子还是要蠢点好,过慧易折。”   男人指尖微微粗粝的触感让楚瑜浑身一僵,却这一次她没有拍开他的手——因为他抚摸她脖颈的手势,分明是在评估着是否应该拗断一件脆弱物品的手势。   “不止一个人告诉过我,但是若非这点小聪明,我的坟头草这时候大概已经三尺高了。”楚瑜抬起脸,冷冷地看向面前的男人。   宫少宸垂着眸,盯着她,唇角的笑容轻慢而冰凉:“你还真是不怕死呢,区区一个小捕快,竟有你这般胆识,真是让人不得不怀疑琴三爷母家姨小姐,才是你的真正身份。”   楚瑜身形微僵,随后挑眉:“我不是不害怕,只是命在旦夕这种事情,我已经习惯了。”   从那日踏入火场开始,她的神经就一次次被逼迫着成长,拉长,最终——粗硬得足以让她习惯抛弃恐惧,只专注于如何平安从险境里脱身。   “习以为常,怎么,琴家对你不好?”宫少宸靠在她身上,轻浮地浪笑,指尖缓慢地抚摸过她纤细的脖颈,如同"qing ren"的爱抚,从她雪白的脖颈上一路探入她的衣领后,慢慢向她的雪白滑腻的脊背下滑,似求欢的前奏。   楚瑜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绷紧了脊背,一把挡住他轻薄的手,冷哼一声:“宫少,你知道的东西不少,真让人好奇你们到底在找什么,不若告诉我,也许我能帮你?”   宫少宸居然连她的真实身份都知道,真是不简单。   曜司到底在隐瞒什么或者寻找什么,而宫少宸的这一次上门挑战,真的只是为了打败琴家,夺取官造织造的大权?   “知道得太多,对你没有好处。”宫少宸扯了下唇角,指尖在她背脊上写着字的地方一按,轻笑:“但是,老鬼善于草书,最不喜楷书,我很好奇,他到底是怎么突然会用楷书在你背后写那么几个字,这字看着不像纹上去的,倒像是用特殊色料写上的去呢,我想听听你的解释,小女郎。”   楚瑜这一次,是真的僵住了,寒气一点点地爬上脊背,下意识地捂住了唇角   “你……。”   “嘘!想清楚了再告诉我你的答案,机会只有一次。”宫少宸笑了,凤眼弯弯如月,抱着她的细腰,指尖温柔地在她光洁的脊背上轻轻地敲击着。   似调戏,似勾引。   但只有楚瑜明白,那里是几处大穴,若是他稍微用上内力敲下去,那几处脊骨就会瞬间断裂,脊骨断裂的锐口瞬间会压迫甚至撕裂神经,她会立刻在剧痛之后——瘫痪,喘不上气,浑身抽搐,手蜷缩成畸形的弧度。   最后,她不一定会死,但一定会生不如死。   宫少宸抱着她,能感觉到怀里少女身体恐惧的僵硬,她身上衣衫单薄而凌乱,不可能隐藏任何凶器,他也并不担心她会对自己出手,因为论武艺修为,她的手一动,他就能取了她的性命。   但是……   他却看不见肩头的少女慢慢地在他脖颈边抬起小脸,一双明丽的大眼中破釜沉舟,亮得近乎狰狞的凶光,还有她唇间慢慢吐出的一枚尖细的针,像某种有毒的生物,慢慢地亮起了自己的毒牙。   ——那是方才她掩唇时,送进自己唇里的特殊毒针,同样来自霍家姐妹的杰作。   只有以特殊的方式咬住针尾某个地方的时候,针尖里面的毒液才会溢出,但足以毒倒一头大象。   就在楚瑜准备一转脸,将嘴里的尖针刺入宫少宸的脖子时,宫少宸却忽然松开了她,梭然转头,冷冷地看向门外,堪堪避开那致命的一刺。   楚瑜顿了顿,她垂下眼,将针含回舌下。   啧,可惜。   “呵呵,到底有多少人想要杀你?”宫少宸盯着门外片刻,忽然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楚瑜闻言,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门外,竟见着门缝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缓缓地冒烟,而门外还有隐约火光可见。   “光天化日之下,就放火杀人,虽然这里偏僻,但这么大的动静,一定会引各方关注,看来对方真是恨你入骨,冒着被抓的危险也要活活烧死你。”宫少宸兴味盎然地挑眉,转过脸看了眼怀里低着头的少女。   “你得罪人的本事不小,小女郎。”   楚瑜轻哼一声,慢吞吞地道:“那现在呢,你决定是助那人一臂之力,还是帮着他取我性命?”   不知对方到底用了什么东西助燃,门外的火势渐渐地大了起来,不过短短片刻间,大门已经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虽然还没有燃起来,但分明已经出不去了。   宫少宸低头看着怀里的少女,神色变幻莫测,随后轻笑一声,在她耳边低头道:“小女郎,我怎么舍得杀你呢,你可是我的小心肝儿,还等着娶你过门,不过……。”   他顿了顿,丹凤眸里微光闪烁,满是幸灾乐祸:“你那么聪明,一定不需要别人帮助,也能从火场里出去,可千万别被烧死了。”   说罢,他彻底松了手,足尖一点,身形轻盈地直跃上房梁,随后抬手一拍,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法,瞬间屋顶就多了个洞,他径自从屋顶掠了出去。   然后……   宫少宸认认真真,细细心心地将那个洞……封好了……封好了……封好了……   楚瑜抬头全程看完,此刻内心是一个大写的——卧槽!   这死妖货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明知道前门和窗口都烧了起来,居然走天窗,就是为了不帮她开路!   楚瑜咬牙切齿,脸色阴沉地一边速度地再次将外面的褙子脱下来按到旁边的水缸里,一边恶狠狠地把宫少宸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她看了看手里略显单薄的褙子,再看了看已经冒浓烟的窗口,立刻将衣衫给扔了,果断地跑墙角的小床去将自己还没有拿走的被子抱过来,重新塞水缸里。   棉被厚实,此刻吃了水越发显得沉重,但是楚瑜眼底却闪过一丝喜色——照着她以前在火场里的经验,这么厚的水被子,往身上一裹绝对足以闯出门去,不被烧伤。   那纵火犯明显是个生手,虽然扔了助燃之物,看着火势猛烈,但实际上天寒地冻,再加上绣房原本就为了防起火烧到绣品,便用了特殊的硬砖所砌成。   所以这大火也只是在屋子外头裹了一层,背着水被冲出去就是了,只是免不了天寒地冻,自己批了一身水,得感点风寒了。   楚瑜怒力地拽出湿漉漉的被子,大眼睛里闪过一丝狠色——最好别让她知道是哪个王八蛋想要烧死她,否则她一定会好好地让对方‘舒服’‘舒服’!   她正准备将被子往身上披,忽然听得着火的大门“砰”地一声,瞬间破成了两半。   楚瑜下意识地回头,心头瞬间闪过喜色,这么快就有人发现起火了!   “我在这里……!”   她兴奋地朝着门口大喊,只是才出声,她就看见那起火的门口,站着一道高挑修长的白色人影,异常的眼熟。   “仙仙?”楚瑜一愣,心中顿时一紧,这大宝贝怎么来了,一定是那孩子察觉她遇到危险了!   但是他才昏迷中初醒,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烟熏火燎!   楚瑜立刻一边往身上披那湿漉漉的被子,一边厉声朝门口喊道:“不要进来,仙仙,你身子受不了,小姑姑没事,这就……。”   出来两字却没有出口,硬生生地梗在喉间。   只因为,那跳跃的火光照亮了站在门边之人的面容。   那是一张不太看得出年纪的的面容,雪肤露鬓似少年风华,如玉宇间却又似隐着沉积了千万年的深雪,凉薄幽冷。   一双清美修长的眸子正越过火光迷烟望进来,修长眼线衬在他肌肤雪色上,似一线墨色落进昆仑雪水中,随后在眉梢眼角婉转晕开烟雨净色,可见大千世界。   这是一张宛如九天昆仑上仙的面容,眉宇似笼着烟雨青雾,偏耀眼的火光将他的皮肤映照出一种冰冷的苍白,浓重的烟雾将他精致深邃的五官熏染上诡异的暗影,幽幽琥珀深瞳,却仿佛映出漫天火光,一片横尸血腥。   巨大的反差,生出一种扭曲而诡谲的温柔。   楚瑜的心,如坠十里冰窟。   又或者,是身上的渗满了冰水的被子太冷了?   她慢慢地向后退着游,一点点,悄无声息地……   “我好看么?”   他忽然微微一笑,温柔的声音响起,如水鸣幽柔,又似轻风掠过耳边的肌肤。   她的身子却不自觉得地颤栗发麻分明温淡又清冽的声音,却恁地……勾人撩魂。   同样的火场里,同样的问话。   全然相同   不同的却是……   那些无边蔓延的恐惧里,楚瑜却更觉得心头瞬间少了什么,是什么呢?   楚瑜有些恍惚。   是那个跟屁虫一样自以为体贴却全没察觉他嘴有多毒多傲娇的“少年”;是那个她一句话就能在花田边站三天三夜只等着她回来唤他吃饭的“痴儿”;是那个为了让她回心转意,不惜以身挡刀的执着“傻子”;是那个窝在她肩头,方才能睡得安静的仙仙大宝贝……   啊,就这样,没有了么?   再也见不到了吗?   再也没有人会在她四面楚歌,强敌环侍的时候,抱着她温柔而坚定地说:“小姑姑,是我的,笙儿断不会让人欺负你。”   “小姑姑,笙儿要喝奶……。”   “小姑姑你这么丑已经很可怜了,多吃点罢。”   “欺负小姑姑的人,都要死呢。”   “小姑姑……。”   那白衣少年仿佛就这么一点点被火光烧得一点灰烬都不剩了。   “丑……。”楚瑜忽然开口了,慢吞吞地道。   门口的美人淡淡地挑眉:“你说什么?”   楚瑜紧紧地捏着手里湿漉漉的被子,她蓦然抬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恶狠狠地对着门口的人厉声大喊:“我说过你丑,你丑得惊天动地,丑出了人生的最高境界,丑得神憎鬼厌,你他娘的这么丑,活着干嘛,你怎么不去死呢,啊,琴三爷!”   是的,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琴三爷,但她的笙儿呢,她的笙儿没有了,她的仙仙大宝贝没有了……没有了……   楚瑜的歇斯底,一连串丑的怒骂明显让门口的白衣人瞬间怔了怔。   丑?   “一个不存在的幻像都值得你这般歇斯底里?”琴笙微微挑起眉,被火光倒映成金色的琥珀眸里越发显得冰凉幽深,莫测非常。   楚瑜一模脸,这才发现自己脸上不知何时遍布大滴的泪水。   不存在么?   仙仙,是不存在的幻像?   她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泪,冷冷地道:“对于我和他而言,你才是那个不该存在的幻像!”   琴笙轻笑,一挑衣摆,携一身冰雪之气款步向房内而去。   那些燃烧的火焰,沾不得他半片衣角,甚至似有生命一般迅速地畏惧退缩。   “你很喜欢那个傻子,嗯?”琴笙弯起唇角,淡淡地一笑,慢慢地向面前的少女走去。   楚瑜一步步向后退。   方才宫少宸刀锋相对,生死相搏,她都不曾退缩过半分,但面前的白衣美人,神色这般淡然,几乎可以称得上温和,却让她心头生出恐惧来。   她知道宫少宸求的什么,但是琴三爷……无懈可击。   面前的男人像一尊冰魂天魄凝成的神像,美丽高贵让人膜拜,却——冰冷得毫无人气。   “那个蠢货,这么让你留恋么?”琴笙垂眸看着被逼着顶到桌子边上绝望的少女,伸出白玉般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颚,金色的眸光如沧海幽月一般幽邃,似神祗俯视着卑微的凡人。   淡漠而凉薄。   ------题外话------   嘿嘿,V了,求月票吧,好规矩,吼嗓子,看爽了没?╮(╯_╰)╭ ☆、第五十六章 琴三爷   “蠢货?你以为你很聪明么!!”楚瑜死死地瞪着他,面前那熟悉又陌生的人影让她心头一阵紧,一阵颤,一阵疼。   她眼泪汪汪地笑了,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道:“他不是蠢货,他娇气又傲慢,却有一颗赤子之心,你呢,你有什么?”   不甘心啊,不甘心,她的仙仙怎么就没有了呢?   那个永远会护着她不松手的少年……她又乖又温柔的仙仙怎么可以没有呢!   她用了那么大的勇气应承下陪他一辈子的少年,她又乖又温柔的宝贝弟弟怎么会没有了!   都是面前这个人,不,都是面前这个大魔王的错!   如果不是他……   琴笙看着面前少女死盯着自己,眼底那种恨不能将他挫骨扬灰的恨意像一簇火焰在少女的大眼睛里跳跃燃烧,甚至盖过了对他的恐惧。   琴笙幽幽的琥珀眸里闪过一丝兴味的异色。   他勾起唇角,微笑道:“楚瑜是么?”   那张熟悉的面孔里唤着自己的名字,却是那样陌生的语气,让楚瑜心头又是一阵紧揪。   “聪明与否不由你判断……。”琴笙的冰凉如玉的指尖轻轻地掠过她的下巴、脖颈:“但是本尊至少不会像金姑姑那样糊涂被你糊弄,更不会像宫少宸如此——愚蠢。”   说着,他松开了她,开始取下自己手上那薄如蝉翼的手套,然后慢条斯理地挽袖子。   琴笙的动作非常优雅,一双玉骨手漂亮又精致,但楚瑜看着他的动作,心头却莫名地一瑟,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很久以后,楚瑜才明白,一旦这个男人挽袖子脱手套,或戴手套,都一定会有人要遭殃,他脱手套的时候,遭殃的那个十有*……自己。   只是她才刚刚动了下脚步,似想溜,但琴笙已经手腕轻轻一转,在她肩头上几下轻拍:“要去哪里?”   楚瑜瞬间便感觉自己不由自主地转了个身,随后整个人‘噗通’一声便趴在了桌子上。   她人趴着,手腕却被他以一个巧妙的姿势按在自己腰后,整个人动弹不得,楚瑜咬牙怒道:“你干什么,姓琴的,放开我!”   她身后传来男人低柔幽淡的声音:“琴笙,或者三爷。”   他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楚瑜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只死命挣扎:“王八蛋,放开我!”   “本尊不叫姓琴的,或者王八蛋,这次且恕了你,没有下次。”琴笙的声音温淡到冰冷。   同样让她觉得冰冷的还有瞬间被剥掉衣衫,暴露在空气里雪白肌肤感受到的寒意。   “放开我,你这个混蛋、臭不要脸的王八蛋!”楚瑜瞬间涨红了脸,挣扎得更厉害了,上半身不能动,她就拼了老命地使劲地向后踹腿儿。   他居然敢扒了她的衣衫,宫少宸那混蛋都没敢这样!   “真是不听话。”男人轻叹一声,长腿往前一卡,径自卡进她裙子间,顶死了她胯下,逼迫她将腿儿整个都岔开。   这种跨开腿,整个人被按趴在桌子上的姿态,让楚瑜头皮都炸了,她见过这种羞耻的姿态,在那些私藏的春宫画里,在捕快们聚在一块议论的猥琐的笑声里,甚至在青楼里……   曲意承欢于人身下。   尤其是她清楚地感受到他顶在自己腿间的腿,让她羞耻得简直不能忍受地想要杀了身后的人,歇斯底里怒骂:“无耻之徒,婊……。”   下一个词还没有骂出来,楚瑜铁青着脸硬生生地噤了声——男人的冰凉的指尖已经挑在她的脖后肚兜的系带上。   那脆弱的系带若是断裂,她上半身便一丝不挂了。   “怎么了,不继续口无遮拦下去了么,嗯?”琴笙淡柔的声音,却似一把锋利的钢刀架在她的心口。   楚瑜的小脸一阵青,一阵红——她不敢冒险,去赌身后这个她看不透的魔神的意图。   最终,她咬着嘴唇一字一顿地恨声道:“衣!冠!禽!兽!”   “这不是本尊的名字。”琴笙的手虽然松开了她肚兜的系带,但却慢条斯理地落在她光裸的脊背上,慢慢地按了下去。   男人的手常年用各种香脂玉膏保养,常年都带着薄如蝉翼的手套,保持着不论持针还是握剑都最敏锐的触感,比寻常女子更细腻柔软。   所以当那冰冷滑腻的触感掠过她敏感的肌肤,分明温存抚触,却让承受的人只能感受冰凉、凉薄与危险,楚瑜瞬间僵如木石,娇嫩的肌肤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仙仙抱过她,她甚至和仙仙一起同床共枕,亲昵如斯,或者温情脉脉,或者嬉笑玩闹,从无遐思,但如今触碰着自己的人,却让她如此清晰感觉到身后的人不再是她单纯可爱的‘少年’,而是一个男人。   “三……三爷。”楚瑜终于垂下眸子,咬着唇低声道。   “嗯。”琴笙轻哼了一声,指尖却并未曾移开她的光裸的脊背,反而在上面漫不经心地游弋,像在拨弄一张漂亮的琴。   仿佛全然不记得自己身处火场之中。   楚瑜也不知道是烟雾呛的,还是被他那近乎撩拨的动作弄得面红耳赤,只咬着唇道:“三爷,放开我,金姑姑说过,我对……。”   “我知道她说过什么,你对琴家有功,必保你和全家一条性命。”男人慢条斯理地道。   “本尊一向赏罚分明,对此没有意见。”琴笙的声音依旧淡然而温柔。   楚瑜闻言,心头瞬间松了一口气,她虽然恨不能把这个衣冠禽兽大卸八块,但是却相信对方的一诺千金——毕竟他是琴三爷。   至少,她不需要担忧老胡一家的安危。   毕竟,干娘她们逃得了一时间,却逃不了一世。   “所以……。”她动了动自己的胳膊,却发现身后的人却没有任何想要松开她的意思。   “所以,本尊可以饶了你和胡家人的性命,这是你的赏,但是,从此以后你便是曜司之人,永无自由之身,这是你的罚。”琴笙悠悠地道。   楚瑜瞬间火冒三丈,全忘了自己的处境,弹着身子就要起来:“放你娘的屁罚啊,我欠你们什么了啊,凭什么啊!”   永无自由之身?   滚犊子!   琴笙冰凉精致的金眸微挑:“就凭琴学大火之夜,本尊差点丧命于你手!”   楚瑜瞬间僵了僵……   呃……她好像忘了这茬事儿。   但是……   她恨恨地道:“若不是你这王八蛋不分青红皂白,抬剑就要取我性命,我也不会出手伤你,天底下哪里有不许人自卫反击的道理!”   琴笙眯起幽眸,如玉指尖轻轻在她后腰的穴道一按,淡淡道:“言语粗俗,对主上不尊,当罚。”   楚瑜瞬间就感觉一股极度的麻痹感迅速地顺着后腰处就往四肢百骸处爬去,并不疼痛,但那种骨子里生出来麻痒,挠心挠肺,让她瞬间眼泪鼻涕都一起下来了。   简直像蹲了茅坑两个时辰不动之后的感觉!!   “啊~~嗯~~~呜呜~~~嗯嗯~~~~啊~~~~!!”   全然控制不住地呜咽低鸣从她唇里溢出,轻软呜咽,似情事里的低吟,又似轻唱,听得她自己都受不了,小脸通红,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鬼了!   混蛋!!   王八蛋!!!   这一刻,她无比地庆幸自己是面朝桌子,不用去看身后男人脸上的表情。   所以,楚瑜也没有看见琴笙落在自己身上那凉薄幽寒的眸光渐渐地起了他自己也未曾注意的变化,那浅浅的金色渐渐深,如大海起了涟漪。   面前被自己擒着无力瘫软在桌上的少女,只穿着一件肚兜,大片雪白的脊背暴露在眼前,雪白柔软的脊沟弧度漂亮而诱人,细细的腰肢上横着一道更细的暗紫色肚兜系带,越发显得少女肌肤娇嫩,吹弹可破,如今更因为紧张和颤动,体温升高浮现出漂亮的粉红色。   满头散乱的乌发拨动到一边,衬着她表情羞愤的脸儿,像一只被人擒住了的漂亮鱼儿,被迫露出致命的雪白小肚皮。   粉润的嘴被她咬得嫣红,分明在极力控制,却忍不住发出低低的哀鸣。   青涩到冶艳。   琴笙微微眯起了眼,脑海里划过她抱着自己入睡时,丰润嫣红的嘴唇抵在自己的额上,温柔地说着故事的样子。   他眸光里的幽色越深,精致的薄唇弯起的笑意却越冰凉。   “琴……三爷……三爷……。”楚瑜忽然感受到自己身后有点不对劲,有什么棍状物渐渐变硬了,她头皮瞬间轰地一声炸了,终于不管三七二十一再次尖叫了起来,再这样发出这种声音下去,她宁愿一头撞死。   “嗯。”男人的声音却依然温淡到凉薄,似毫无情绪。   “我……好,加入曜司就加入曜司。”楚瑜妥协了,咬牙努力控制自己的酥麻的声音,但是这话听起来依旧带着浓浓的鼻音,软侬得她无比地唾弃自己。   但好在,话音刚落,便感觉有冰凉柔腻如玉的手指在自己后腰上一拂,那些从骨子里生出来,却抓又抓不得麻痒瞬间如潮水一般从自己的四肢百骸退了去。   了无踪迹。   她大大地喘了一口气,伏在桌上,细汗如雨。   也不知道是火气儿熏的,还是心累。   那种累,让她甚至觉得琴笙放在自己背上那漂亮却致命的玉骨手凉得舒服。   和身后的男人交锋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她却觉得像是过了一千年,甚至开始埋怨那些火苗怎么烧得那么慢,赶紧烧死羞耻到死的她和身后这个大魔王,大变态算了。   楚瑜被折腾得脑子里迷迷糊糊的,只隐约听见身后之人悠柔温润的声音发出一声轻嗤。   “果然是温刺画,那老鬼的技艺倒是有长进,这般火烤人燎的温度,都不能完全显出图案来么……。”   图?   楚瑜像是被人从头浇了一大桶冰水,瞬间就清醒了,一下子睁大了眼:“你个龟儿……。”   “嗯?”男人的声音温润如水,却让楚瑜准备骂出去的脏话硬生生地吞了回去,只咬牙问:“三爷,你在看什么!”   “本尊在看什么,你不知道么?”琴笙淡淡地反问,指尖在那一片微微泛出粉红和虽然模糊却线条精致的图案上掠过。   楚瑜僵了片刻,低低地道:“你知道了?”   男人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指尖仔细地在她背脊上描摹着:“嗯,知道什么,知道老鬼在你背上刺的图案是必须体温升高才能看见的血温图,或者温刺图?”   楚瑜的心如坠冰窟——琴三爷真的知道了!   方才他剥掉她的衣衫,给予那种所谓的惩罚,都不过是为了让她身体发热,血脉沸腾,好显出她身后的秘密来。   金姑姑不曾发现,宫少宸那样奸诈的妖货都不曾察觉的最终秘密,他却一眼看破!   他甚至为她安置好了后路——他是曜司之主,她对曜司有恩,他一诺千金不取她性命,但从此她就生死都归曜司所管。   若是她乖顺听话,任由他和曜司摆布,那么她可以苟安于世。   但凡她有一点不逊之心,便是逆主门徒,再要诛杀她,是曜司清理门户,一切便理所当然。   这一次的短短的交手,她终于彻底地见识到了这个男人,睿敏到恐怖的地步。   那么,他要拿成为曜司‘门徒’的她怎么办?   何况她还是一个曾经试图杀了他的‘门徒’!   剥皮取图?   楚瑜心念电转,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恐怖的念头。   “是不是要将你剥皮取图,端看本尊的心情。”琴笙的目光静静地停留在她的背上,淡漠凉薄地道。   这个男人会读心术么?   楚瑜身体忍不住微微地颤抖了起来,无法抑制住心底的寒气一直往外冒,为何竟连他人想什么都明白。   她慢慢地咬着唇角,眼底闪过恨色,痛恨自己现在这种手里全无牌可打的窘境。   所有的底牌都被看穿,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琴三爷。”楚瑜忽然垂下眸子,低低地开口了:“你最好不要落到我的手上!”   琴笙闻言,漫不经心地“啪”地一声一点不客气在身下人儿的臀上拍了一巴掌,淡淡地问:“是么,你待如何,小丫头?”   “唔……。”那一巴掌一点都没留手,清脆又响亮,瞬间让楚瑜眼底瞬间浮现出凶狠又羞耻的亮光“你……。”   但是她话音未落,却忽然感觉身后一凉,原本被琴三爷剥掉的湿衣一下子就被扔回了她的身上。   而原本被禁锢的手也一下子被松开来。   “穿上衣衫。”琴笙淡柔却异常寒凉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   楚瑜心中暗惊——琴三爷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但是她也顾不上去看琴笙到底在为何忽然放开了她,只立刻手忙脚乱地把衣衫穿上。   那种敌人衣冠齐整,自己却几乎一丝不挂被压制住审讯的样子,实在太过羞耻!   而与此同时……   “砰!”一声脆响,房顶上瞬间不知为何塌陷了一个大洞,一道人影踉跄着掉了下来。   但那人影在半空中利落地翻折腰肢,一个漂亮的跟斗便轻松落地。   楚瑜一惊,揪住衣衫下意识回过头,正见着宫少宸灰头土脸地拍打着身上的衣服。   “又见面了,小女郎。”宫少宸见楚瑜转过脸来,立刻单凤眼弯弯笑吟吟地跟她打招呼。   “宫少宸,你怎么又回来了,你不是跑路了吗!”楚瑜一见这妖货,心头气就不打一处来,如果不是这个妖货扔了她就跑,知道她不会轻功,还特意走房顶,害得她跑慢了点,也不会直接在这里就遇上苏醒的琴三爷,遭了这等大罪。   这些身居高位,高高在上的男人,都没有一个好货!   宫少宸见她死瞪着自己,便晃了晃手里的羽扇,似有些羞涩地轻咳了一声:“本公子原本见你那么久都没有从屋子里出来,火势却越来越大了,便担心得很,方才折回头。”   说罢,他叹了一声,目光诡谲地在楚瑜和琴笙的身上晃动:“我原本是好心,谁知却不小心撞破一桩艳情,怎么样,姑侄相奸的感觉是不是特别美妙,要不你们继续,我就不打扰了?”   说罢,他单凤眼一弯,朝着楚瑜摆摆手,转身就要拔腿再掠上房梁。   楚瑜一听就知道这妖货大约是看见了什么,不能让他跑了!   她立刻阴沉了脸,下意识地怒道:“仙仙,拦住那妖货!”   她喊完了,才想起来……对了仙仙已经不是她的仙仙了。   但还没有再来得及伤感,眼前忽然掠过一道白影,她甚至看不清楚对方的动作,琴笙的手就已经扣上了宫少宸的肩头。   “宫少主,既然来了,又何必走得那么快?”琴笙淡淡柔柔的声音这时候却听起来有一种深不可测的寒意。   宫少宸发现自己竟然没有避开琴笙抓过来的动作,脸色顿时微微一变,随后他轻轻一抬扇子,向琴笙的手腕敲去:“琴三爷,既然在琴学里,又何必装疯卖傻跟在我的未婚妻身边,朋友妻不可戏,你不知道么?”   楚瑜一听,本就一肚子火没处发泄,抬手就拿着台上的镇纸朝着宫少宸的脸砸了过去:“不要脸,谁是你未婚妻!”   宫少宸抬手敲人的羽扇看似轻巧,却蕴含了千斤之力,原想敲不断琴笙的手腕,也能逼他放手。   却不想楚瑜这镇纸砸过来的时机如此巧妙,准头也如此精准——尖角正对着他的眼睛,宫少宸只得下意识地抬扇一挡。   而这一挡,虽然避开了被楚瑜的镇纸砸成熊猫眼的下场,却避不开琴笙扣住宫少宸肩头的手化为掌,一掌轻飘飘地按在宫少宸的胸口。   宫少宸瞬间就被拍得飞了出去,直撞上墙壁,落下噼里啪啦一串火星子来,烫得他连滚几下,才避开那些火星,没烫成烤乳猪。   他忍不住低低一咳,吐出一口血来:“唔!”   他抬眼看向楚瑜,丹凤眸里闪过森然的光,却一脸忧伤地低低笑:“小女郎,你的心怎么那么狠,帮着奸夫谋杀亲夫!”   楚瑜无言望天:“不知死活。”   琴笙却一边为自己的漂亮的玉骨手戴上薄如蝉翼的精致手套,一边漫步向宫少宸走过去,温和淡然地道:“宫少主见笑,是本尊管教不严,驭下不力。”   有的人分明一身淡然出尘如谪仙之气,言辞温润谦逊,偏他步步生莲,一身仙气,却比狰狞面目,浑身暴戾之气的魔头,更让人浑身汗毛倒竖,让人只恨不能生了翅膀逃到天外。   楚瑜在一边看着都觉得胆战心惊,心头发毛,一双大眼睛四下乱瞄,赶紧找机会走人跑路。   “小丫头,乖乖呆着。”琴笙头也不回地淡淡一句话,甚至不必威胁,就爱瞬间让楚瑜僵住。   这神仙大魔王脑后长了眼睛么!   她有点僵木地看着琴笙走到了宫少宸身边,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勉力站起来的宫少宸。   “琴三爷,九天飞雪凝冰骨,清风夜露月为魂,手下扶老育孤的善养堂遍布神州大地,天下百姓无人不称道的慈心琴神,嗯?”宫少宸捂住胸口,慢慢地站起来,丹凤眼里一片晦暗,脸上却还是那轻佻的笑容。   只有他捂住胸口微微颤抖的手能看得出他受伤不轻。   “有人知道慈心琴神烧了自己亲手设计建造,闻名天下的院子,杀了院中上下一百六十七口人,就为了夺宝灭口么?”宫少宸看着琴笙,笑容冰冷。   楚瑜闻言,梭然一惊,一边拿了剩下的绣布扔桶子里沾水,一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为什么?   她是撞邪了么?每次不是撞见别人杀人放火灭口现场行凶,就是被人抓来当画布纹下秘密,再不然就是被迫听见不该听见的各种秘密?   宫少宸这个死妖货,早不说晚不说,她怎么逼问他都一副‘我有不得了的秘密’莫测高深的样子。   居然在这个时候吐槽?!   这下可好,她听见了不该听见的秘密,知道了这等不得了的事情,她更没有机会脱身了。   琴三爷要是会放她走,那就表示明年她坟头草一定十米长!   楚瑜怒瞪宫少宸,若眼神能杀人,宫少宸一定早被她的目光戳了无数个窟窿。   但是……   她还是立刻拿染了水的绣布捂住了口鼻好避开那些越来越呛的火烟,竖起了耳朵,认真地听。   与曜司这大半年的斗争经验告诉她——如果你被迫知道不该知道的东西,那么就认认真真听,说不得以后会有大用处!   “宫少主,知道得不少。”琴笙负手而立,金眸淡然,宠辱不惊地看着宫少宸,甚至没有一点否认的意思。   宫少宸原想在琴笙的脸上找到一点异样,却失望了,琴笙的淡漠从容让他此刻愈发显得的狼狈。   尤其是在楚瑜的面前……   宫少宸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介意在楚瑜面前形容落魄,他冷冷地看了眼楚瑜,却见她垂着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宫少宸想起方才自己折回头看见琴笙压在她身上的那一幕,心头莫名地生出一点阴狠的火来。   就像这烧了一半的房子的烟火一样。   他眯起丹凤眸睨着琴笙:“琴三爷就不怕我戳破你的面具么?   琴笙弯起唇角,微微一笑:“死人,是不会说话的,譬如黑海老魔和他的门徒们。”   他说的如此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事情。   琴笙谪仙般的面容在火烟间显出一种堕落的诡艳来,看得人心惊肉跳。   宫少宸和楚瑜却都齐齐地感觉明明炽热的房间整个温度都低了极度。   宫少宸眼底寒光一闪,身形瞬间暴起,手中的羽扇直接袭向琴笙的面庞,却陡然抓了一个空。   面前的人瞬间消失了。   宫少宸早有准备,立刻身形一坠,避开身后拂来的掌风,他冷笑一声,抬腿运足了气力,一记秋风扫落叶就向身后横扫。   开金裂石的力量,足以让被扫到的人瞬间骨裂而亡。   但是空气里却响起琴笙幽柔淡然的声音:“宫少主的身法,本尊看着倒有点眼熟,可与黑海老魔同出一门?”   宫少宸脸色梭然一变,一腿落空,他却心神一乱,原本该收腿的那一刻,却迟了一分,就是那么一分,凭空便出现一只戴着蝉翼手套的修掌在他腿上轻轻一握,一拍。   一股剧烈的痛楚瞬间延着他的腿立刻攀爬上来。   分筋错骨的剧痛,让他直接就从半空中坠了下来,又吐出一口血来。   “宫少主何必不用本门的功夫与本尊对阵,是不愿,还是不敢?”   他立刻手撑地面,才要爬起来,却见面前出现了一袭精致的白袍,那只玉一般冰凉的手轻轻地搁在了他的肩头:“分筋错骨手,黑海老魔撑了十二个时辰方才吐口他那一份藏宝图所在地,宫少主身为黑海老魔的接头人,能撑多久?”   宫少宸一顿,目光掠过楚瑜所在地,眼底寒光一闪,在琴笙指尖轻按下的一瞬间,他忽然弓着背,用尽全身气力向前一扑,五指成爪向楚瑜抓去。   “过来!”   “你!”楚瑜又惊又怒,一看就知道这货要抓她做人质。   眼看着她就要落到宫少宸里,却有另外一只素白的手比宫少宸更快,宽袖一拂瞬间将楚瑜揽入怀里,同时另外一只手,径自拍上宫少宸的肩头。   楚瑜害怕地死死抱住他的脖子:“啊——!”   “嘭!”地一声,宫少宸再次被琴笙一掌拍飞,他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重重地撞上了墙壁,闷哼一声,再无声息滑落在地。   琴笙淡淡地收回了手,随后慢慢地垂下眸子,看向怀里的少女,精致美丽的金眸却危险地眯了起来:“你……。”   怀里的少女从他颈项边缓缓抬头,俏脸上哪里有半分恐惧,黑白分明的大眼里只盈着冰凉诡谲的笑容:“三爷,你累了罢,睡罢?”   她慢条斯理地张嘴吐出半根牛毛细针——霍家姐妹阴人的杰作。   琴笙修长的身体晃了晃,慢慢地沉了下去。   ------题外话------   嗯,嗯嗯嗯嗯,谢谢大家伙的月票,感动不已~嘿嘿,喜欢三爷,还是喜欢笙宝宝?读者群号在网页版置顶书评可见。   过~过~那个过~过过过~   过~过~那个过~过过过 ☆、第五十七章 心魔   彻底失去意识前,琴笙看着怀里少女那张娇俏却冰冷的脸,他唇角慢慢弯起一点凉薄讥诮的笑容。   好,很好。   阴沟里翻船。   ……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抱着自己的男人一倒下,楚瑜也跟着摔了个大跟头。   好在她早有准备,死拽着琴笙的衣衫,身子紧贴着他结实柔韧的身躯,直接摔在他的身上。   一落地,她立刻手脚利落地爬起来,看着悄无声息的琴笙,又看了眼不远处倒在墙下没了意识的宫少宸,慢慢地呼出了一大口气:“呼——。”   才呼了一口气,她立刻就被火烟呛得忍不住咳了起来:“咳咳咳……。”   她这才留意到火势越来越大,烟雾也越来越浓烈,这青石绣房虽然为了防止绣品被烧,经过特殊的防火处理,所以火势起的慢,但再慢的火势,这会子都已经烧上了房顶。   火场救火数年的经验告诉她,这就意味着没有多久大火就会烧下来。   楚瑜心中一惊,立刻转身用湿润的绣布绑上脸,再把方才被丢在一边浸满了水的沉重大水被给拽过来,仔细检查了一下,仔细地往身上披好,同时仔细地打量着火势相对薄弱的出口。   她没有琴笙和宫少宸那种飞檐走壁的能耐,只能从大门闯出去。   原本大门的火势是最大的,但好在方才琴笙进来的时候,已经将大门给踢散,如今本该火势最大的大门此刻反倒是成了最有希望的生路。   楚瑜披着水被就要往外闯,只是随着大门越来越近,她的眼神也越来越飘忽和复杂。   理智告诉她,这是最好的机会,她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房间里的这两个男人无论哪一个都太过危险和莫测,他们活着一天,她的危险就多一分。   他们都想要她的命。   就这样罢,恶人自天收。   她一咬牙,再不去多想披着水被就往外冲。   “哗啦啦——。”燃烧的火焰随着有人冲击的动作,扑棱棱地往下掉。   楚瑜几乎都能听见自己的水被子上燃烧物撞击的声音,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只低着头猛然地往外一阵狂冲。   直到脚下踩上什么东西,蓦然一滑,她一下子摔了个跟斗,   “呼!”她猛地一掀开被子,眼前一片苍青色的天空就展露在自己面前。   原本炽热的空气也瞬间变得清冷,清冷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下雪了?   她闯出那道火门,这才发现门外开始飘雪。   她恍然明白,难怪火势烧得那么慢。   原来外头都已经开始下雪了!   也不知道是这处绣房实在太偏僻,还是大比胜利之后,琴学甚至曜司的诸人都放松了,齐齐去参加庆功宴,竟然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人发现这里起火了。   还有比这更好的时机么?   曜司防备松懈,没有人留意到自己……   楚瑜松了一口气,看着火势越来越大,房顶都开始塌陷的房子,慢慢地爬起来,扔了水被转身就准备走。   “小姑姑……。”   她心中一惊,停住了脚步,下意识地回头看。   燃烧的绣房,飞落的大雪,空无一人的屋前。   她摇摇头,笑了笑,一定是自己幻听了。   楚瑜转身就继续走。   “小姑姑……。”   她身形一顿,慢慢地回头,空旷的屋前,除了飞落的雪花,依旧没有任何人影。   楚瑜轻笑一声。   真是的,她在期盼什么?   那个以她疼而疼,以她伤而伤的少年,已经不存在了啊。   只剩下那个可怕的,她招惹不起的琴神。   她毅然转回头,就向前大步而去。   身前雪花簌簌落下,大道直通山下。   下山的路上,还有一处专门搁置采买马车的车棚,还有可以更换的衣衫,此刻防备最是松懈,采买马车也往来最频繁,只要她能上了车,就能直奔山下。   干娘和大嫂此刻应该已经和老胡汇合了,都在等着她。   只要她下山,出了云州城便可……   便可……   “小姑姑,你又要扔下笙儿了么……。”   ……   她的脚步梭然一停,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宽敞大道,仿佛能将那大道能看出一朵花来。   “小姑姑……。”   许久,楚瑜慢慢地闭上眼,开始有些急促地喘气,眼泪也随之落了下来,她梭然转身,死死地瞪着远处燃烧的房屋。   最终,她一咬牙拔腿就往回跑,一边跑一边恶狠狠地骂自己。   “楚瑜,你是疯了吗,那里头的已经不是仙仙了!”   “一个幻听而已,你也要为一个幻听去冒险?!”   “你疯了罢?他要剥你的皮!”   “你一定是发疯了!”   终于冲回那屋子前,楚瑜戴回口罩,同时一把揪起扔在地面上的水被往自己身上一批,露出个有些蛮气儿的笑容,自言自语,自问自答:“对,可是我答应过仙仙,再也不会丢下他!”   那少年用肩头一刀换她一句永远承诺。   他现在虽然心已不在了,可肉身还在,她救回他的肉身,成全那一刀的情分。   从此,再也不欠那个叫楚神仙的少年。   她抬眼一看那火势更猛烈的大门,眯起大眼,一跺脚就弓身往门里冲了进去。   好容易冲进门,楚瑜没有先去救人,而是立刻去抗了还没有烧起来的绣架往大门狠狠一推,卡住了快要塌下大门。   房间里已经冒出了黑色的大烟,房顶也垮塌了一片,好在并没有砸在琴笙的位置。   楚瑜寻到了琴笙之后,摸了摸他的脖颈,确定他还没有被火烟熏死,立刻扯下他的腰带,随后一弓身,将琴笙背上身,再利落地将他的上半身和自己上半身用腰带捆在一起,披上水被。   琴笙人太高,人又全无意识,重得楚瑜喘大气,折腾了两回才披上水被。   她此刻只庆幸还好自己以前在火场里救过人,知道怎么用最省力的方式捆绑昏迷的人在身上带出去,否则这么个折腾法,她和背后的人都会烧死在火场里。   最后调整了下姿势,楚瑜盯着那开始烧起来的绣架,大眼里坚毅的光芒一闪,呼出一口气,憋红了脸,用尽全身气力背着琴笙就向前冲。   “轰——砰——砰——轰!”   门口垮塌之声异常刺耳,烧灼的火焰直燎得皮肤生疼,更有无数个东西砸落下来。   楚瑜咬着牙,艰难地向前奔,只觉得方才轻易就闯出去的火门,此刻竟像一处地狱鬼门关一般,如此难以闯过,身上的水被和人都压得她浑身发抖。   但是好在——   “轰隆!”一声之后,她硬生生地闯过了砸下来的大门和火焰,猛地向前一扑。   连人带被子都几滚才停住了去势,她整个人都埋进了薄雪里,胳膊肘也擦得生疼。   “呼!”楚瑜顾不上疼痛,只心中一喜,随后立刻将自己身上的束缚解开,又大力地扔掉了水被坐起来。   她松了一口气,起了身,看着雪地里躺着的人影。   琴笙依然安躺着,面容如玉,睫羽似两把安静的扇子静静阖着,一头乌发因为方才楚瑜剧烈的动作而散落开来,有些凌乱却不显得他有任何狼狈,乌发如瀑,衬着那些散落的剔透雪花,沾染了他晶莹的眉目,雪中静卧的美人如画,倒是显出另外一种奇异的惑人来。   楚瑜喘着气儿,渐渐地平静下来,她看着躺在地上的人,眼神有些复杂。   见身边安静的人影躺在地上并没有半点声息,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脉搏,还是温热地跳动着。   她顿了顿,没有移开指尖,反而抬手轻轻地抚上他的脸,那张面容那么安静,那么熟悉,眉宇纯澈,就像她每天睡醒第一眼看见的一样。   仿佛他下一刻就会睁开漂亮如水中沉月的妙目,然后迷迷糊糊地唤:“小姑姑,早。”   又或者有些迷离地看着她,低低地道:“笙儿想喝牛乳。”   而从十二里村回来的每一个晚上,他都要将脸儿埋进她的颈窝,抱着她的腰肢,才能安睡。   “小姑姑,小宝说胖婶每晚都会给他讲故事,你也给笙儿讲故事,可好?”   “小姑姑……。”   “仙仙……。”楚瑜低低地笑:“我要拿你怎么办,你看,我才把你救出来就开始后悔了。”   是的,能不后悔吗?   他好好的,若是琴三爷再醒来,她还有生路么?   既然如此,她方才又何必要扎晕琴三爷?   这就是所谓,作茧自缚罢。   ……   说话间,她的目光无意落在了琴笙的发鬓边,那里有一道小小的伤疤,正是她上一回砸的。   “如果醒来的人不是琴三爷,还是我的仙仙,大概就不会这么纠结了罢?”楚瑜看着那伤痕挑挑眉,有些自暴自弃地轻哼一声。   如果醒来的人是仙仙……   她忍不住盯着那伤疤,有点出神,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诡谲又残酷的念头。   楚瑜正在发呆时,忽然听得“哐当”一声巨响。   惊得她立刻回头,正见着一扇带火的窗瞬间飞了出去,砸落在地。   而与此同时,一道脏兮兮的人影在窗边晃动了一下,随后又消失了。   楚瑜立刻跳了起来,警惕地看向窗边,她忽然记起绣房里头还有一个人呢!   难不成……   宫少宸也活着?   她立刻奔了过去,窗子里还在往外冒火烟,她也不敢靠近,只是小心地观望着。   “小女郎,看什么……咳咳……看我烧死了没有?”房间里传来男子沙哑痛苦的笑声。   楚瑜瞬间一惊,忍不住瞪大了眼,看着站在窗内的人,同样一头散乱的发丝,被烟火熏得脏兮兮的面容,看起来滑稽又狼狈,唯独那一双被火焰熏红了的丹凤眸却还是那似笑非笑地样子望着她。   “宫少宸,你居然没死,还真是命大。”楚瑜见他靠着不远处的柱子站着,忍不住挑眉讥道。   “我死了,谁来娶你……咳咳咳咳?”宫少宸笑着,咳着,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楚瑜摇了摇头,抱着胸道:“是么,果然是祸害遗千年,既然宫少主如此精神奕奕,想来也是不需要人救了,我相信你一定能自己闯出去来的。”   把这句宫少宸之前给她的话,还给了他,楚瑜转身就走。   宫少宸见状,瞬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立刻唤道:“等一……下……咳咳咳……。”   楚瑜转过脸,看着他:“宫少主,有事?”   宫少宸沉默了一会,见楚瑜又要走,但最终还是在自己的性命和自尊之间,选择了性命,他捂住自己的胸口,一边咳嗽一边道:“小女郎……咳咳……我受了内伤,没有办法运气……咳咳……火势太大……我过……过不去……。”   他用尽了气力,才勉强地说完了一段话。   楚瑜挑眉:“然后呢?”   宫少宸垂下了丹凤眸,低声道:“帮我。”   楚瑜干脆地拒绝:“不。”   宫少宸没有想到自己如此低声下气,楚瑜却还是拒绝了自己,瞬间抬起头,丹凤眸里闪过一丝森然:“你……我救过你,十二里村的事情你难道忘记了。”   “你成功带走我了么?”楚瑜淡淡地笑:“宫少主,像你们这样的人,大概是没有求过人罢?”   宫少宸瞬间一窒,哑然。   他迟疑了好一会,听着那些噼里啪啦往下掉的着火的瓦片,终于忍不住咬牙道:“说,你的条件。”   楚瑜看向宫少宸,轻描淡写地道:“我要三个条件,宫少宸,你要以你的性命,你血亲的性命,你的理想与前程起誓,应承我三个条件。”   “你……。”宫少宸脸色微僵,面容阴晴不定:“什么条件?”   楚瑜悠悠一笑:“我现在还不知道,但是这三个条件一不会要你的命,二不会违背天理人伦,三是在你能力范围所及,你应是不应。”   宫少宸瞬间脸色一寒,冷笑:“小女郎……咳咳……你这还真是狮子大开口,趁机敲诈……咳咳咳!”三个不确定的条件?岂非要他随她摆布?   “哦,那就算了。”楚瑜摆摆手,干脆地转身就走。   看着楚瑜真的就这么打算离开,宫少宸的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在避开那砸下来大柱后,他忍不住咬牙切齿地唤:“好,我答应你!”   他知道这个丫头绝对真做得出扔他在火场里,任由他被烧死的行为!   楚瑜闻言,足尖一转,顺手拉起扔在一边的水被,朝着宫少宸走了过去,笑道:“我就知道宫少主是聪明人,明白什么叫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来,发个誓听听。”   宫少宸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一边咳嗽一边举手发誓:“我,宫少宸……。”   “等等,你就是那你,不用说名字,否则哪日里你要是说你不叫宫少宸,叫狗四儿猫五,那我找谁去?”楚瑜抬手打断他。   宫少宸在听到她说的话时,眼底闪过一丝暗色流光,顿了顿,还是道:“咳咳……我……以此身之血发誓,允楚瑜三个条件,若有叛誓,血亲不存,前程尽毁……咳咳……。”   “可以了么?”他一边猛烈地咳嗽,咳得唇角染血,一边狼狈地避开已经烧到他身边的火焰。   楚瑜笑眯眯地点头:“可以了!”   说着,她一抬手,就把手里的水被用尽了全身气力往窗子一扔。   “接着!”   宫少宸猝不及防,一下子被砸个正着,好在他动作还算敏捷,赶紧抓住了被子,随后有点不可置信地看向楚瑜:“咳咳咳……你……你就让我自己披着这个……。”   她不应该是披着这个水被进来救他么,就像救琴笙一样?!   “对,披着爬出来,房顶那么高,你都能飞上去,还把破洞填好,窗子那么矮,你肯定能爬出来的,我看好你哟!”楚瑜朝着他比个你很棒的手势。   说罢,转身就走。   “……。”宫少宸看了看熊熊燃烧着的大火,再看看完全没有回头打算的楚瑜,沉默了。   果然,遭到报复了么?   ……   楚瑜刚走到琴笙身边,就听到身后“噗通”一声闷响。   她一转头,果然见着窗口处掉下来一大坨裹着湿润棉被的‘东西’,那‘东西’在地上滚了几滚,就没了声息。   楚瑜想了想,还是跑过去看了看,见着宫少宸裹在棉被里,却双眼紧闭,脸色发青,分明是晕了过去。   她弯腰伸手摸了摸他的脉搏,确定他也还活着,便低低地笑:“行,你也活着,那还真是时也,命也了。”   既然她还没有狠心到任由活人被大火活生生烧死的地步,那么自然就要趁火打劫,从对方身上要好处了。   这个时代的古人,不若信仰崩塌神明不存的后世,这时候的哪怕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恶人,都对死誓有畏惧之心。   楚瑜的目光落在旁边的一只烧了半截的粗长木棍上,她眼底幽光微闪,伸手捡了起来,转身朝着琴笙走了回去。   她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地面上昏迷的睡美人,她慢慢地握紧了手里的那只木棍,盯着琴笙头上那未消退的疤痕,脑海里那诡异莫名的念头魔怔一般盘旋在脑海间……   如果……醒来的人,是仙仙,会不会一切都回复到原来模样?   有些念头,明知是荒谬,却无法抛弃。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心魔。 ☆、第五十八章 相爱相杀 上 (一更)   一念成魔,一念化般若。   ……   楚瑜黑白分明的大眼里专注地看着琴笙的头侧的伤疤——她若是没有记错,大脑不同的区域掌管着不同的功能,比如语言、比如思维,比如记忆。   若是那一处伤会影响一个人的记忆,是否就意味着同样的部位的脑损也有可能造成同样的结果?   也许是错,却难以抗拒的念头如蛇缠绕在心头——   她出手了一次,换来一线生机,换来一个一心只念她的‘亲人’,免她四面楚歌,流离无依。   那么这一次呢?   若她再出手,是不是就能换她不必被人追杀,不必颠沛流离,不必惶惶不安终日,不必再担忧被人剥皮?   再……得那暖心温柔少年长长久久陪伴左右?   那念头如荒野里的蔓藤疯长,让她眼底慢慢地浮现出一层诡凉的雾气。   她终于几不可控制地梭然抬手,手中的木棒瞬间从最高处划出一个漂亮却狠辣非常的弧度,向躺在地面上的人头上的旧伤狠狠地砸去!   “嘭!”   血色瞬间飞溅上她的脸。   那炽热和血腥气儿灼得她眼前一花,握着木棒再次举高的手僵在半空。   她瞬间一个激灵,整个人清醒过来,有些怔然地看着地面上被她敲得侧过脸去,额上染血的美人。   他苍白却熟悉精致的无双面容瞬间和那个夜晚肩头染血却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少年’模样重合,似睁开了幽幽琥珀眸看着她茫然地唤。   “小姑姑……我疼……。”   楚瑜身上狠狠一颤,哪里还拿得住手里的木棒,木棒瞬间落地。   “哐当!”   激起落雪片片,楚瑜低低地叹了一声,有点哭笑不得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大概是今天一直在和人斗智斗勇,和宫家斗完绣了斗金姑姑,斗完金姑姑,再和宫少宸机锋相交搏一翻,最后被醒来的琴三爷狠狠地刺激了一把。   竟然会生出这种愚蠢又荒谬的念头。   一次巧合性的动手,换了一个好结果,她却将巧合当做常态,真是糊涂了!   若她一棍子总能准确地把人给打失忆了,那后世要脑科医生作甚?   只怕这么揍下去,人没失忆,就先挂了。   真是今儿心累得慌,连自己都变得神叨叨的了。   楚瑜蹲下身子,看着躺在地上,额角鲜血飞溅的琴笙,眼神有些复杂,犹疑了片刻,还是伸手小心地去查看他的伤势。   琴笙额角那一处已伤口又裂开了,那血流得楚瑜都有点发憷,心头也有些发紧。   毕竟……他曾经是她的仙仙宝贝。   “可别好不容易背出来的人,又被我给作死了。”楚瑜一边有点自嘲地喃喃自语,一边立刻将琴笙的白袍子给撕下来,扯了布条给他的头部做紧急包扎。   待包扎完毕,她的心情也平复了下来,指尖轻轻地描摹着琴笙那曾经让她心怜,如今让她惊惧的眉眼,心中念头也转了无数个。   如今事情的局面已经不会再坏,自己又没狠到能杀人不眨眼的地步。   那干脆……   她大眼珠子一转,明媚大眼里浮现出诡谲的光来。   楚瑜立刻起身左右看看,见仍旧无人过来,便拔腿就朝着宫少宸所在地冲了过去。   虽然这里的绣房最偏僻,但是火烧了那么久,也不知为什么曜司和琴学的人到现在为止似都没有发现起火,没有任何人来救火。   这并不符合曜司那种无所不在的探子作风,但是这对于她来说却是一件好事!   楚瑜盯着宫少宸片刻,确定他还在昏迷后,立刻就弯腰,将宫少宸身上的水被给扔了,然后弯腰,双手熟练地穿过宫少宸腋下,在他胸前十指交叉扣紧。   调整好自己的姿势,确认宫少宸的身体和地面的角度后,楚瑜立刻身子微微一抬,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和敏捷将宫少宸拖到了琴笙的身边。   托在衙门里,她经常拖被杀威棒打晕犯人的福,姿势熟练,这会子拖个大男人轻松得很。   当然……   被拖的那个,伤势可能因为磕碰更惨重,但是……那关她何事?   楚瑜全当听不见宫少宸在昏迷里都忍不住发出痛苦的闷哼,只将他摆在琴笙的身上,冷静地将那染满了血的木棒塞进他右手里。   她打量了片刻,又弓下身子仔细地调整宫少宸和琴笙的姿势,一个的手抱着另一个的腰,一个捏着一个的喉咙——让他们看起来更像是互相殴打之后,缠绵在一起相爱相杀,嗯……昏做一团的样子,虽然姿态看着有些暧昧。   如此一来,琴笙和宫少宸被发现之后,第一感觉就是双方战过一场,两败俱伤。   依照这两个人的性子和在绣房里就要将对方置于死地的状况,琴三爷就算怀疑什么,也绝不会屈尊问宫少宸;而宫少宸就算明知琴三爷的伤不是他所为,也不会去向琴笙解释,毕竟他被琴笙揍惨了。   两人若是乌眼鸡一般斗做一块,最好两败俱伤,都没有时间找她麻烦。   至少——曜司无法集中太多的精力来追捕她这个路人甲。   确定好姿势没有太大问题,她便蹲下身子,开始在两人怀里掏摸,琴笙怀里什么都没有,但是宫少宸的怀里却摸出来一些奇怪的令牌一样的东西,上面雕刻着一个穿着奇怪的女神神像。   她瞅着有些眼熟,却又觉得不像中原的神祗,一时间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的神明,便随手将那些令牌塞了回去,将宫少宸的钱袋子给摸出来,打开看了看。   里面的灿烂金光让她很满意地将钱袋收入怀里,蹲在一边拍了拍宫少宸的脸:“就当是我救你的利息了!”   随后,她立刻起身捡了树枝将地面拖曳的痕迹全部清扫干净。   待处理好‘犯罪’现场之后,楚瑜瞅着还是没有人来救火,心中虽然愈发奇怪,更多却还是庆幸——果然天助我也!   她垂下眸子看着眼脸色苍白如纸的琴笙,清亮的大眼里闪过复杂黯淡,随后却弯起唇角,笑容清冷疏淡:“三爷,我和你的账两清,从此最好天涯海角,后悔无期。”   他的曜司拘禁了她半年,叫她吃了多少苦头,有家归不得;她原想要杀了他,却最终还是没有下手,却给他再留了一道重伤。   很好,再不相欠。   ……   她最后看了一眼一转身,扎紧腰带,揣好钱包,再不回头地朝着那大路跑了下去。   “小姑姑……。”   “再见,仙仙。”   抱歉,再不能陪你一生。   因为,你已不在。   ……   楚瑜早已将琴学的地形摸了个透,她顺着大道摸到小厮们的住处,换了身上的湿衣衫之后,也没有急着奔采买处,而是在半道上摸进了另外一处小屋。   小屋看着倒是精致,也没有曜司的人在看守,只一个大娘蹲在屋前洗菜,全然无害,很容易放倒的样子。   但楚瑜的目光在她丝毫不畏惧数九寒天,淡定地在冰水里洗菜的手上停了停,便一转身,又钻进了林子里。   小屋子里,霍二娘正在扒拉着霍三娘的头发找虱子:“哎,又抓了一个!”   “我的,我的虱子!”霍三娘立刻一抬手,从她手里接过个虱子放在手里“哔剥”一声捏死,娃娃脸上满是惬意:“哎呀,好耍,难怪汉人以前喜欢在自己身上养虱子捏着玩儿。”   “什么捏着玩儿,那叫扪蚤清谈,是格调知道不,你这个土鳖丫头。”霍二娘继续蹲在床上扒拉着霍三娘的一头乱发,继续翻虱子。   霍三娘无聊地挠挠自己的脸:“你不土鳖,不土鳖能被关在这里在自己身上养虱子抓着玩儿?”   霍二娘一边扒拉她的满脑袋乱发,冷笑一声:“哼,还不是你,上了琴学,见着好看的小子就满山撵着要骑上去,否则咱们也不会被关这儿!”   霍三娘哼唧一声,满是讥诮地道:“你怎么不说见着小姐那侄儿长得好,连他你都想扒拉了骑上去,忘了那人的功夫多可怕,被揍个半死不说,害得咱们被关的时候,连小姐都不帮咱们说话。”   霍二娘一恼,揪住自家妹妹的毛脑袋,火大地薅毛:“找削啊你,又提这破事儿,老娘又不是故意的,知道是那魔头,我骑谁也不会去骑他好么,我认不得男人的脸,我还以为他是七曜里头的。”   是的,霍二娘是个脸盲症患者,在她眼里好看的男人都长得一个样子。   于是,她把琴笙当成一个极其好看的寻常男人,打算放倒他,强上爽一把,那……下场自然不太好看,差点被琴笙倒插进粪坑里当花肥铲子。   虽然在楚瑜的求情下,霍三娘只是被暴打了一顿,捡回来一条命。   但此事之后,连楚瑜都觉得她们是危险分子,为了琴学和曜司诸位良家男儿的贞操着想,在金姑姑命人将她们两关起来的时候,楚瑜虽然觉得肉疼那些白花的钱,却还是同意了。   “放手,我好不容易养的虱子都要被你捏死了!”霍三娘被她薅得大痛,恼火地伸手就去挠自己大姐的脸。   两人扭打做了一团时,忽然听着门外传来一声叫:“不好!”   霍三娘和霍二娘立刻停了手,齐齐扑到窗边,竟然见着不远处冒出了一阵浓烟,而原本洗菜的大娘将手里的菜盆子一扔,足尖一点,敏捷地飞身向那冒烟处飞去!   “哎,那老货跑了!”霍二娘有点兴奋。   霍三娘却翻了个白眼,无精打采地仔细数着方才打架时从霍二娘身上挠来的虱子:“那有什么用,这门是铁木的,链子门锁都在门外,用精钢玄铁所制,内力都震不断。”   霍三娘的话让霍二娘瞬间蔫儿了下去。   “也是……。”   她原本的话却居然停住了,凝神细听:“听,有脚步声,不是那老货。”   “谁?”霍二娘一侧耳,忽然挑眉:“小姐,是小姐!”   楚瑜偶尔也会来看她们,但是因为琴笙受伤未好,在确定她们好吃好喝的住着养肥膘,只是没有男人可以骑这件事比较忧伤之外,就来得少了。   后来更是因为忙着大比,所以楚瑜更没有时间来了。   但她们都认得楚瑜的脚步声。   门外响起一阵“嘎啦”一声,随后是锁链落地的声音。   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站在门口朝着她们两招手:“瞎愣什么呢,还不快点出来,我要跑路了!”   霍三娘和霍二娘看着窗外飘雪的天空,都有一瞬间的恍惚——她们自由了?   “喂,再不出来,那大娘回来了,就走不了!”楚瑜忍不住再次压低声音喊了一嗓子。   霍家姐妹立刻一声欢呼之后,就冲出门外:“走走走,赶紧走,咱们好久没开荤了!”   楚瑜看着她们依旧妖娆的打扮,露出大片的肌肤,忍不住拢了拢自己的衣领,好心道:“赶紧回去多穿点,冷!”   她方才才放火烧了几个小厮住的屋子,那大娘应该还在帮忙救火,没那么快折回来。   霍三娘挠了挠自己满头乱发,又扭着自己的小腰:“穿多了,怎么勾引男人?!”   霍二娘也抖了抖自己熊伟的胸,豪气地道:“我们有内力不怕冷!”   楚瑜沉默了片刻:“哦……那,走吧。”   霍三娘和霍二娘某种程度上算她的‘私产’,她一个不会内力的,带着这两个高手,总能跑远点罢,就算遇到追杀,也能帮她挡一挡,待她出了云州城,就放她们回幽冥酒坊。   这是楚瑜最初理想的计划。   但是她忘了,这世上有一种叫猪队友的存在。   ……   这一路下山,都算走得还算顺利。   霍二娘嫌弃楚瑜走得慢,径自将她背上背后,一路往山下飞檐走壁地狂奔。   楚瑜被颠儿得心惊胆战,但她心中倒是挺高兴的,盘算着按照这个速度,她会比预想的要快不少下山和出城。   虽然,她觉得这下山的路,也未免太顺利了。   依托着霍家姐妹轻功,她改走了后山小路,虽然没有看见琴学的人,但是竟连曜司的守卫都没有怎么看见,这让楚瑜心里有点不安。    ☆、第五十九章 相爱相杀 下(二更)   就这么一路悬着心,直奔到了山脚,楚瑜远远地都能看见那出山的路白蛇一般蜿蜒穿过山间。   楚瑜心头才一喜,带着武艺高强的霍家姐妹果然比她钻买菜的马车强,她赶紧指着那路:“那边,那边,绕过山门就能……。”   话音未落,就听得在前面探路的霍三娘尖叫一声:“男人,好多男人,好多身材棒棒哒的男人,还有人没穿衣服!”   背着楚瑜的霍二娘瞬间精神大振,左右张望:“哦,哪里,身材棒棒哒的男人在哪里,没有穿衣服的男人在哪里!”   楚瑜只感觉身体一震,就见霍二娘驮着自己跟着霍三娘往另外一个方向狂奔。   “等一下……等一下,出山的路不在这边!”楚瑜被霍二娘晃得有点头晕,发现那出山的路与自己的距离变远了,立刻赶紧抓着霍二娘的衣领唤她。   霍二娘这会子和霍三娘魔怔了似地直勾勾地盯着一处山坳,哪里有空理会楚瑜,只敷衍地道:“看看,我们看看就回来。”   楚瑜就这么被强行驮到了那一处山坳附近,她这才注意到山坳那里竟然围了一大堆人,穿青衣的分明是曜司的人,穿黑衣的却不知道是什么人,两帮人正在交手,刀剑相加,喊杀之声震天。   黑衣人分明已经是不敌的模样,地上尸首躺了一地,剩下的正做负隅顽抗。   曜司的青衣人们游刃有余,一部分人玩弄戏耍似地逼迫围剿黑衣人,一部分人则分头在外围坐着,热血的汉子们杀得兴起之后,也不畏严寒,脱了上衣露出精壮的上身在那包扎伤口。   两群人中间还围着一辆华丽却插满了飞箭的马车,马车周围全部都是廉亲王府侍卫,马车上那衣着华贵受了伤的中年男子不是廉亲王又是谁!   楚瑜瞬间大惊失色,一把死揪住霍二娘的衣领,压低了声音叫:“回来,不能过去,自寻死路么你们这两个二货!”   难怪曜司的人竟然没有发现琴学绣房起火,原来大部分人都押到了这里——廉亲王遇刺!   霍三娘倒是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及时刹住了身形。“男人……男人……。”霍二娘眼睛还有些发直,伸出舌头直舔嘴唇,驮着楚瑜往战场奔。   楚瑜赶紧抬手朝着霍二娘头上一巴掌就扇了个爆栗:“你傻啊!”   怎么瞅着霍家姐妹的状态有点不对劲!   想男人,也不是这么个不分轻重的想法罢?!   霍二娘吃痛,也方才如梦初醒一般,顿时足尖在树梢上一转,堪堪刹住了脚步。   却已经来不及,她们虽然离着战场还有点距离,但空气里‘噌’地一声风声大作,数支长箭携带着凌厉杀气直取霍二娘和楚瑜面门。   “风紧,扯呼!”霍二娘敏捷地肩头一偏,身形在半空中弹出一个华丽的弧度,巧妙地避开了所有直射而来长箭,转身背着楚瑜就跑!   “还有漏网刺客!”   “拿下!”   周围却传来无数树动风声,不见人影,但那唿哨风声,却偏密密瑟瑟一路包围过来。   楚瑜心中一紧,直揪住霍二娘的衣领:“快走快走,这里不能留!”   她们已经被当成刺客了,若是曜司的人回去发现琴三爷出了事情,只怕突然出现在这个现场她们就真的脱不了干系了!   “我知道!”霍二娘咬牙道,拼尽了全力,额头都爆出青筋来。   她轻功一流,但是不知道为何,却无法摆脱曜司的封锁网。   霍三娘一把抽出腰间的两把大剪刀,冷声道:“我先挡一挡,你带小姐走!”   说罢,她转身就要往回冲,准备和曜司一拼。   楚瑜却忽然开口:“回来!”   霍二娘也忽然停下了脚步,声音有些低沉:“三娘。”   霍三娘下意识地转头,顺着霍二娘和楚瑜的目光看去,不禁也是也一呆,有些僵木地看着不远处——   不知道何时出现的青影,鬼魅一般地早将她们包围,每个戴面具的青影手上都驾着一把纯钢连珠碎骨弩,即使隔开那么远,她们也能看见那些弩的箭头上闪耀着渗人的幽幽蓝光。   那七箭连珠弩的威力足以将人射成个筛子,骨骼尽碎!   “可恶,谁说中原武林名门正派不会用碎骨毒弩这种狠毒手段的。”霍二娘忍不住咬牙怒道,一脸不屑。   “谁告诉你曜司是武林名门正派的?”楚瑜叹了一口气。   连珠碎骨毒弩?   这么狠辣的武器,确实很符合琴三爷那面慈悲心狠的手段。   “我们现在要怎么办?”霍二娘咬着头发,一脸无措幽怨:“人家不要再回去关着养虱子。”   楚瑜沉默一下,忍无可忍火大地一巴掌拍过去:“你们还好意思说,想男人想成你们这样,也是绝了,没听过色字头上一把刀么!”   这下好,被当刺客逮个正着!   霍三娘看着楚瑜瞪自己,立刻离楚瑜远了几步,委委屈屈地道:“人家姐妹练的就是采阳补阴的天魔功,不可一日无男,如今憋了那么久,身子都要憋坏了,才会昏了头嘛。”   “小姐,你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饿了我们多久了,你和你那大侄儿近亲相奸了个爽,也要顾及下咱们这两个忠仆,做人不能这样没良心啊。”霍二娘揉着肚子,一脸哀怨。   “爽你个头……闭嘴!”楚瑜听着她们说得越发不着调,脑子里瞬间闪过自己今儿被琴笙剥了衣衫按在桌子上的样子,顿时俏脸涨得通红,咬牙切齿地低声怒喝。   她怎么那么倒霉,她招谁惹谁了?   流年不利啊,流年不利!完事不怕开头难,唯独只忧猪队友!   如果还有命活着出风烟山。   一定要找幽冥酒坊的老板退!货!   霍三娘见楚瑜一副快气得升天的模样,便赶紧道:“小姐,别恼了,来人了。”   楚瑜一听,赶紧转过脸看向不远处。   果然青衣人里走出一个衣着精致分明是领头的男人来,那人正冷声待命人拿下刺客,却正见着楚瑜转头过来,两人顿时打了个照面。   那青衣人明显身形一顿,抬手就摘下了他的面具,露出一张娃娃脸,不敢置信地瞪着大眼:“楚瑜,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再细细看那两个蓬头乱发,却穿得衣不蔽体的‘刺客’不是天山魔女姐妹,又是谁?   “你们怎么跑出来的!”土曜脸色变了变,狐疑地死盯着她们。   楚瑜一看,哟,还是熟人——土曜。   她沉默了一会,心念电转,再一抬头,已经是满脸悲戚和惊惶,如见亲人一般:“土曜,不好了,绣房起火了,三爷和宫少宸奸了个爽……哦,不,打起来了,你们快去看看罢!”   霍家姐妹被楚瑜的变脸速度吓了一跳,却也下意识地跟着僵木地点头:“没错。”   好在土曜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楚瑜说的山上起火,琴三爷和宫少宸动手之上,立刻脸色一变:“你说的可是真的?”   楚瑜大力地点头:“没错!”   土曜脸色顿时阴沉下去:“咱们把布防都集中在了山下,竟让人钻了空子!”   他立刻对着楚瑜道:“金姑姑在廉亲王身边,你马上领着人去寻金姑姑,我即刻带人折回山上寻三爷!”   楚瑜闻言,虽然心头一僵,但还是立刻大力点头:“好,我这就去!”   她看着土曜果决地调动曜司武卫们,一双大眼还忍不住四处打转,同时低声在霍二娘身边问:“怎么样,咱们还有没有机会跑?”   霍二娘神色有些发紧,也低声道:“没有希望了,方才我留意了一下,按照曜司武卫围上来的速度,只说明他们早已在山脚附近布下重兵,咱们之所以一路如此顺利,就是因为他们的人手全部埋伏在山下。”   “看样子,曜司的人已经预料到会有人在这里行刺什么人,所以早已安排下了埋伏,咱们就算下山顺利,只怕也出不了山脚。”霍三娘叹息了一声。   楚瑜看着不远处的憧憧人影,轻叹了一声:“果然,今日不宜出门。”   如今可要怎么好?   逃了一圈,又兜回了远点。   她看向不远处已经开始打扫战场的山坳,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幽暗之光。   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幸好有人这时候来袭,曜司等人应该暂时不会将琴三爷受伤的事情算到她头上,局势未明,还未曾到绝境之地。   ……   紫云居   青衣人们端着水盆和药物进进出出。   整个房间里都缭绕着奇异而浓郁的药味。   床上安静沉睡的白衣美人,额上包裹着纱布,愈发令他容色看起来苍白虚弱。   “真是流年不利,今年三爷的血光之灾怎地如此频繁,莫不是撞邪了。”老金拔出一根金针,叹了一声。   坐在床尾端着药碗的少女身形微僵,垂下眸子里闪过一丝心虚——撞邪么?   她算不?   金姑姑脸色也非常不好,阴沉着脸:“宫少宸竟然敢对主上做出那种混账事情,还敢伤了主上,真该将他碎尸万段!”   “想不到宫家少主竟然有那种癖好。”老金忍不住蹙眉,冷哼一声:“若非廉亲王亲自求情保下他,我早就挖出他脑髓炼丹!”   楚瑜身形又颤了颤,头低得更低了。   这一次可不关她的事儿,是宫少宸昏迷里贪图温暖……自己都能把手伸进琴笙裤裆的。   咳咳……   真是好一出,男男相爱相杀的大戏。   ------题外话------   二更来也,有小票不? ☆、第六十章 楚瑜背上的秘密(一更)   “廉亲王……。”金姑姑微微颦眉:“他自幼在太后的保护下长大,为人心软,护着宫少宸倒是也能理解。”   “说起来,这次围剿刺客的行动很顺利,你查到那些黑衣人什么来路了没有?”老金摸着嘴上的胡须若有所思地道。   他话音刚落,似想起房间里还有一个‘外人’,便转头冷冷地看向楚瑜。   楚瑜立刻乖觉地放下手里的碗,轻咳了一声:“我先出去看看霍家姐妹,免得她们又惹祸!”   说罢,她穿了鞋就要走。   “等一下。”金姑姑却忽然唤住了楚瑜。   楚瑜微僵,不动声色地看向金姑姑:“怎么了,金姑姑?”   金姑姑看着她,却温和地笑了笑:“你且坐罢了,也不是外人,有什么说不得,今日若不是你冒死逃出来,带了人来通风报信,三爷就危险了。”   说罢,她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老头,挑了挑眉:“你说是不是,老金。”   楚瑜闻言,胆战心惊,简直想捂额哀鸣——她,真的不想再听任何秘密了!   她背上那不知道什么鬼图已经让她如履薄冰。   楚瑜赶紧摆手,一脸谦逊:“可千万别,我这等小人物,还是当外人的好,您二位千万别把我当自己人。”   老金皱了皱眉,打量了下楚瑜,冷哼一声:“算你还识趣。”   楚瑜方才松了一口气,正打算脚底抹油溜了,却听得老金继续摸着胡须道:“不冲着你救过三爷,就冲着你的自知之明,曜司可以考虑破格将你收入门下,如此,你既算是我曜司门徒,我们也不用再处处防着你。”   楚瑜大惊,摇头如晃钟:“不不不,我这个人缺点很多的,比如狐臭啦,好色啦,其中最大的缺点就是没有自知之明……。”   “收归门徒?”金姑姑若有所思地一拍手,随后对着老金点头笑道:“就这么办,还是老金你有办法。”   “那当然,你也不看看本老是谁?”老金得意地翘着自己的小胡须,斜睨着楚瑜。   楚瑜:“……。”   这两位老人家……完全没有在听别人说什么罢?   果然不愧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属下。   琴三爷那般看似温柔高洁的面容下,同样藏着一颗霸道鬼畜攻的心,完全听不懂别人的拒绝。   她暗自叹了一声,兜了一个大圈,她敲晕了琴笙,也照样避不开成为曜司门徒,舍去自由的命运?   看着楚瑜一张小脸皱成个包子,再也不掩饰她脸上大写的不情愿,金姑姑微微挑眉:“楚瑜,老身知道你不愿意成为我曜司之人,我们也没有打算将你编入曜司部下,只是名义上你算是我曜司编外门徒,我们也不会拘着你的自由,而且你的薪饷照领。”   楚瑜一听,大眼一亮:“姑姑说的可是真的?”   薪饷照领?   最重要是还不拘着她的自由,若是如此,她要跑路的机会就大了去。   金姑姑自然不知道她心中打什么算盘,只当她是看上了曜司那份薪水,便微笑颔首:“没错,曜司从不亏待自己人,门徒薪饷丰厚,你的薪饷就比照七曜低一级罢,每月十两金子。”   “十……十两金子?”楚瑜瞪大了眼,她这辈子除了在宫少宸钱袋里看过金锭子,还真没有见过那么多钱。   十两金子可以在云州买一处带花园的大宅子了。   一个月就能买一栋大房子,曜司简直……太土豪!   “你的任务也很简单,便是跟在三爷身边,贴身照顾他,毕竟他身子不适,对你……很是依赖。”金姑姑看着楚瑜大眼儿发亮的小模样,心中很有些好笑。   楚瑜一听,心中凉了半截——那神仙面孔的大魔王醒来不把她扒皮抽筋就好了,还照顾他?   但她面上还是很乖巧地点了点头:“明白了。”   楚瑜很明白,如今的局面也不会再坏了,琴三爷还昏迷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金姑姑和老金就不是能允她拒绝的人,且先应下来再图后计。   金姑姑很满意楚瑜的识相,便转头对着老金继续最初的话题:“查过那些刺客了,他们都是湘西血手帮的杀手,目的是抢夺廉亲王手里的那一幅观海绣图。”   “观海绣图虽然价值连城,世间仅此一幅,但是为了一幅这样的绣图摊上谋刺亲王这样诛三族的罪名,血手帮也未免太过轻率和疯狂了。”老金冷笑一声。   金姑姑点点头,神色有些讥诮:“没错,我也怀疑只怕是项庄舞剑志在沛公,血手帮的人想要的还是廉亲王手上的另一副图。”   楚瑜自打知道自己背上有图之后,现在一听‘图’这个字就忒敏感,她心头猛然一跳,偷偷摸摸地掀起眼皮看向金姑姑,却见金姑姑也正看着她,神色莫测。   “金姑姑……我要不,出去?”楚瑜偷窥被发现,干笑两声。   金姑姑却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道:“不必避讳,这事儿,与你也有关,在你背上刺下‘十二里村鬼敲门’的那个老鬼,拥有那图最重要的主图部分。”   楚瑜虽然知道自己不该问,知道得越多,升天越快,但是在绣房里她听琴三爷的意思是宫少宸也和黑海老魔有牵扯,她陷入的一切困境都是因为这个‘图’,那么到底……   “这图是什么东西?”楚瑜还是忍不住心中猫抓似的挠心挠肺。   “藏宝图。”老金抖了下自己手里的烟枪,慢吞吞地吐出一口烟圈。   楚瑜一愣,随后有些无语。   果然,太阳底下无新事儿,江湖纷争,人间纷扰,无非为权或者为财。   “也就是三爷在寻一个价值连城的宝藏?”楚瑜淡淡地问。   老金微微点头:“没错,只是那宝藏并不止价值连城,而是价值连国,乃是几百年前海上魔宫宫主的遗物,埋了几百年前灭亡的西狄帝国国库至宝。”   楚瑜这一听,心中转了几转,立刻明白了个大概,她简直也不知道自己是运气好,还是运气背了。   如果她没有猜错,那人人欲得的宝图,竟然被纹在了自己背上。   火场里那老头被琴三爷追杀灭口,走投无路,情急绝望之下将图案纹在了自己身上,试图让自己作为联络人去十二里村找他的同伙——比如宫少宸。   那黑海老魔估计也是病急乱投医,抓个人拼死一搏。   白玉无罪,怀璧其罪,此举给她带来了后患无穷。   这些江湖人,果然都没有一个好东西!   老金见楚瑜一脸无精打采的模样,三角眼里不禁闪过一点惊讶:“你这丫头倒是沉得住气。”   便是他这等江湖老油条当初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动容,这丫头倒是一副泰山崩塌于眼前而不改色的模样。   楚瑜淡淡地叹了一声:“我虽好财,但也知道取之有道,这等横财,对于我这等平民而言,就如同告诉我皇宫里有金山银山,待我坐上皇位,天下财富皆归我一样,听过即罢,难不成我还真的操两把菜刀去造反么?”   更何况,她身上还背着那么个致命的秘密。   她只恨不能那宝藏从来不存在过。   金姑姑和老金见楚瑜眼底也一片坦然到无奈,不禁互看一眼,都在彼此眼里看见了异样的赞色。   “丫头,这天底下帝王将相穷其一生都看不开的东西,你参得却很透。”金姑姑看着楚瑜,经历那么多事情,她如今只觉面前得看似纨绔的少女有一颗少见的剔透玲珑心。   楚瑜看着她,勾了下唇角,秋水瞳里一片淡然:“金姑姑,人各有志罢了,不属于我的,我从不觊觎,知足常乐。”   两世为人,这一点她比谁都看得开。   只奈何,她如今即便知足,却已不能再得常乐。   王侯将相逐鹿中原,江湖豪杰争宝夺秘,她这一尾小鱼,只愿能飞入沧海不复回,再不必与踏入浑浊河流。   但有件事儿,她颇觉好好奇:“金姑姑,琴家已是天下首富,三爷为何还要执念于那些宝藏?”   虽说人心不足蛇吞相,但是琴笙那样惊才艳绝的无双人物,纵然心思深沉,心狠手辣,但实在不像是为了金银俗物折躯之人。   何况他一双天工玉骨手,天下金银于他而言唾手可得,何须去寻几百年前说不定是莫须有的宝藏?   金姑姑淡淡地看了眼楚瑜:“丫头,你很聪明,但真正的聪明是有所问,有所不问,你只需要知道你应该知道的事情就够了。”   金姑姑这话说得意味深长,楚瑜一顿,便乖巧地点头:“是。”   她心中微微一转,便知道这寻宝里头定有其他蹊跷。金姑姑见楚瑜似有些消沉,也只当她知道了某些秘密一时间有些心绪纷乱,便看着老金岔开了话题:“是了,宫少宸那里,你准备怎么处置他?”   老金敲了敲自己手里的烟锅子,慢条斯理地道:“咱们应了廉亲王饶他一命,但那小子竟然连主上都敢染指,就废了他那管不住的命根子,也算是替亲王教子了。”   老金和金姑姑的谈吐里轻慢淡漠,丝毫没有对皇族的尊敬,已是让楚瑜心中暗奇。   陡然听到他们对宫少宸的处置打算,楚瑜瞬间浑身一个激灵,垂下眸子,只觉得手心冒汗——   呃……宫少宸,你命苦可是自己作的,可不是我教你把手伸进琴笙的裤裆里,怨不得我,阿弥陀佛。   ……*……*……   落雪飞舞,天色黯晚。   时光飞逝,转眼五六天又过去了。   琴学上下看似安详平静,却有暗流涌动。   这暗流两端里,宫家少主已经在第三日就醒来了,虽然重伤不能动弹,但是到底是醒来了。   廉亲王也不知与金姑姑等人达成了什么谅解,加上他手臂也被刺客伤了些皮肉,改了原定马上归朝的计划,在琴学养伤些时日。   楚瑜虽然知道宫少宸成为廉亲王的义子,十有*就是冲着亲王手里的藏宝图去的,却也没有打算把宫少宸的秘密告诉金姑姑他们。   有些秘密还是只有自己知道比较妥当。   何况她现在也没太多时间去关注宫少宸和曜司之间的恩怨,她现在得更多地操心自己。   毕竟……   床上躺着的那位躺了七天到现在还没有醒。   金姑姑非常担忧,老金虽然时常宽慰,却也不敢打包票自家主上平安无事,毕竟琴三爷遭受重击的是头,而且还是之前的旧患处。   楚瑜倒是乐见其成,有些人睡着比醒着更‘安全’。   虽然,她看见床上美人苍白的睡颜,还是偶尔会心疼。   她轻吹了吹自己碗里的药慢慢喂进琴笙嘴里:“乖仙仙,喝药了。”   昏迷里的琴笙,眉目如玉,安静出尘,加上精致的容色里难掩苍白,不像温文尔雅却心思深沉,狠辣非常的琴三爷,更像她单纯执拗却温柔的大宝贝仙仙。   她照顾受伤的仙仙惯了,如今除了擦身,喂药的活儿都是她在做。   主要是她不干也没法子,如今她别困在紫云居里,哪里都去不了,倒不如就近照顾,一来方便监视琴三爷什么时候醒,如果他变成植物人那就皆大欢喜;二来嘛……就算琴三爷没有变成植物人,但是如今琴学上下并着曜司里所有人都知道‘打伤’了琴三爷,还把手伸进三爷裤裆,试图轻薄三爷的人是——宫少宸。   尤其是后者,那是曜司中人亲眼所见的‘事实’。   真乃是自助之人,天助也!   比起宫少宸的罪名,她楚瑜扎晕琴三爷的罪明显就轻了许多,这几日她细心照顾琴三爷,努力在金姑姑和老金那里爆刷了不少好感度,他们甚至放心由她偶尔单独照顾琴笙,就算琴三爷醒来要收拾她,总是不看僧面看佛面不是?   最坏的程度,她也不该被剥皮罢?   若他真一睁眼就要收拾她,那么她守着也好偷偷一针再把这魔王给扎晕。   完美的计划!   楚瑜唇角弯起一点得意的笑容。   如今她只盼着琴三爷要么长睡不起,要么醒来是她的大宝贝仙仙。   “咳……。”楚瑜的汤勺才拿开,便见床上的人嘴唇忽然动了动,竟是有些要咳嗽的样子。   虽然对于琴笙醒来做了不少心理准备,但是真有了动静,楚瑜心中还是猛地一惊,手上的汤药也差点泼了出来。   楚瑜指尖慢慢摸出一根牛毛细针,她谨慎地看着床上的人。   “三……三爷……?”   床上的美人纤长华丽的睫羽微微颤了颤,缓缓地睁开了眸子,一双清冷的眸子似笼着淡淡的雾气,随后幽幽沉沉地看向床边。   ------题外话------   宫少:本公子这辈子是有多倒霉遇见这么个祸害的作者。   琴三爷磨刀:难不成本尊运气又比你好么?   昨日大婚,谢谢大家伙随礼的那么多月票,么么哒!爱你们~   为了感谢昨日掉节操的你们的厚爱,今日还有二更求票哟,宫少给你们个飞吻(* ̄3 ̄)╭ ☆、第六十一章 我的三爷,我的仙儿(二更)   ……   瑞雪兆丰年,这日大雪初停,紫云居里,‘热闹’非常。   “哐当,砰!”   一声巨响,紫云居琴笙房间的大门瞬间被一个人影撞飞!   伴随着人影飞出来的还有一堆碗筷瓢碟,瓜果汤菜。   那人影在半空中一个敏捷翻身,轻飘飘地落地,却避不开被汤水砸了一身。   “哎……。”水曜看着自己一身狼藉有些懊恼地一跺脚,扭着腰,扯出块小手绢捂住脸儿开始抽泣。   “嘤嘤嘤……三爷,三爷不要人家了……呜呜呜,怎么可以这样对人家。”   看着远处在那嚎的小骚包,楚瑜蹲在花圃里嗤笑一声,一边将刚烤好的红薯给扒拉出来,一边凉凉地问身边的霍二娘:“这是第几个被琴三爷踹出门的货了?”   霍二娘拿着个小镜子一边观察自己的大胸部是否露出够多,一边心不在焉地道:“眼瞅着大概第六个了罢,七曜里就剩三个人没进去找削了。”   楚瑜点点头:“嗯,剩下那几个里头,金曜估计短时间内没脸去琴笙面前晃,还有日曜和月曜平日里负责外围之事更多,也都不是那种爱自讨没趣的人。   她递了一个香喷喷的烤红薯给馋得流口水的霍三娘,然后自己小心地一边剥滚烫红薯皮,一边冷冷地瞥了眼树上的人:“我说,火曜,你就不打算去把你的相好给哄走?”   她瞅着水曜越哭越来劲,跺脚扭腰,分明一副没有人来安慰本宝宝,本宝宝就就哭死给你们看的模样,那画面简直污染视觉,真是让难忍。   但抱着剑坐在树上火曜垂下眸子,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不去,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罢,想想怎么对苍鹭先生交代。”   居然把精致优美的小花圃刨了个坑,用名贵的牡丹木当柴火来烤地瓜,除了楚瑜这粗鄙丫头,也没有谁能干得出这种焚琴煮鹤的事儿了。   “行,你不去管水曜的魔音穿耳,那我就自己想法子了。”楚瑜眯起眼,啃了口香喷喷的地瓜,随后对着拿镜子搔首弄姿的霍二娘的屁股轻踢了一脚。   “去,没看见门口杵着一个伤心的小美人么,等着你安慰呢。”   霍二娘立刻将手里的镜子一收,却没有立刻扑出去,而是小心地看了眼楚瑜:“我可以上他么?”   霍家姐妹能在琴学自由活动的条件之一就是她们想要打野食猎艳,都必须经过楚瑜的同意,否则就继续关小黑屋,养虱子捏着玩儿。   楚瑜吃红薯吃得满嘴生香,漫不经心地点头:“当然,如果你们有那能耐的话,树上这只你想上都可以。”   霍二娘瞬间欢呼一声,就朝站在紫云居门口的水曜扑了过去:“哎呀,小心肝怎么哭得那么伤心,让姐姐宽广的胸怀和*温暖你!”   “三爷不要人家了……火曜也不理人家。”水曜嚎了半天,也没看见有人出来安慰自己,正伤心幽怨地从小手帕里偷窥树上的火曜,哪曾想他才转脸就忽然蹿出一个妖娆的女人一把将他抱进怀里,还直把他的脸往她的大胸脯胸里按,瞬间花容失色,挥着小手绢尖叫起来,使劲地挣扎:“啊啊啊啊——非礼啊,臭流氓!”   水曜的惨叫让火曜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再一低头,就看见树下的霍三娘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一边啃她手里的红薯,一边看着自己淫笑着流哈喇子。   那口水都滴到地上去了。   火曜瞬间一个激灵,盘腿在树上正襟危坐,对着楚瑜礼貌地道:“楚大姐,不,楚姑娘,我错了。”   楚瑜满意地点点头:“很好,我说过没有,我就喜欢你的没节操。”   火曜默默地叹气:“说过。”   不是他没节操,而是色女如恶犬,楚瑜身边养了那两头女狼实在可怕。   楚瑜目光越过滚在地上厮打的水曜和霍三娘,看向紫云居的房间:“话说,老金到底看出来三爷什么毛病没有?”   提到正事儿,火曜忍不住微微蹙眉,清俊的面容难掩忧色:“老金只说三爷气血紊乱,脏腑虽然并没有受伤,但是头部再遭重创,情况比上一回在火场里更严重了。”   是的,可不是更严重么?   上一回三爷只是失去了部分的记忆,认贼为母,但起码还认得人,可这一次……   火曜深深地叹息了一声,整个人都有些蔫蔫的:“三爷病得更严重了。”   楚瑜看向那敞开的幽幽房内,神情有些飘忽。   是啊,病得更严重了。   她和所有人一样原本想着罢,醒来的人如果不是三爷,就是仙仙宝贝。   但有谁想到,醒来的琴笙……是这样的一个状态。   ……   楚瑜的记忆飘回了那日的夜晚。   “你是谁,为何在我床边?”醒来的白衣美人,冷冷地看着她,红唇轻启。   因为太久的沉睡,他原本幽柔温润如水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有些喑哑。   楚瑜:“……。”   此刻她的心情是一个大写的“懵”!   “三爷,你真的不认得我了?”楚瑜慢吞吞地对着自己的鼻子比了个手指,眼底闪过试探的光芒。   这是琴三爷最新玩弄她的手法?   白衣美人长眉微颦,琥珀眸里幽幽迷迷,如水中沉月光,荡开一片迷离光。   楚瑜就这么等着,像在等着某种判决,一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走开。”他终于淡淡地开口了,一开口就下了逐客令。   楚瑜沉默了片刻,还是不死心地露出一点温柔诱哄的笑,轻声开口:“仙仙,我是小姑姑。”   说着,便伸手想要去拉琴笙的手。   “小心!”一道中年女子低沉的喝声瞬间在楚瑜身后响起,随后她就觉得面前一道寒风闪过。   她瞬间被金姑姑拎着往后退了数步,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坐着的凳子碎裂成无数片。   而床上的白衣美人则退进了床帐深处,一双幽瞳警惕地看着她们。   楚瑜忍不住转头看着金姑姑:“金姑姑,三爷这到底是……怎么了?”   “老夫最担心的情况到底还是发生了。”老金跟着金姑姑身后进来,站在门边,看着占据着床角却一脸淡冷陌生的琴笙,发出一声叹息。   他皱了下眉:“主上脑中原本快消散的淤血非但变大了,而且似滞留的血块不止一处。”   “这是什么意思?”金姑姑冷冷地看着他:“你不是说了主上的伤会恢复的么?”   老金心情也不大好,沉声道:“你看不出来么,主上现在非但不认得楚瑜,连你我都认不得了,头部受伤不同于其他伤患,主上能醒来,就已经是万幸了,恢复需要一个过程,到底最终能恢复成什么样子,只能听上苍的安排了。”   楚瑜听着,心头一紧,微微睁大了眼:“老金,你的意思是三爷变成白痴了?”   她真的把琴笙打成傻子了?   “你才白痴,你变白痴了,主上也不会变成白痴!”老金没好气地在楚瑜脑子上赏了一记暴栗。   “主上这一次受伤是旧伤加新伤,所以极大的影响到了他的记忆,但好在没有伤着灵智,总会慢慢好的。”老金摸着自己的胡须,目光炯炯地道。   楚瑜揉着脑瓜,还是忍不住道:“但仙仙……是认得我的。”   既然醒来的不是琴三爷,那就是她的宝贝仙仙才对!   “谁告诉你一棍子下去,伤了大脑的人醒来就还会维持原来的状态,你以为看那些二流说书人的小说话本呢。”老金睨着她,一副孺子愚蠢不可教的模样。   “那……也就是说现在床上的不是三爷,也不是仙仙?”楚瑜掰着自己的手指头,有点懵圈。   金姑姑却看着床上的人,紧紧捏了拳,沉声道:“不管是仙仙还是三爷,或者是现在的主上,都是一个人,你还不明白么,正如你若是忘却了前生半生的记忆,你便不是你了么?”   变的是一个人的记忆,少了或者多了那些记忆,又如何?   楚瑜一顿,看着依旧静坐床角,冷冷地看着她们的琴笙,怔怔然——是的,若忘却了前世的记忆,只得今生的自己,她难道就不是她楚瑜了么?   何况……   不管如何,至少现在这样宛如一张白纸的琴三爷,对她没有威胁,不是很好么?   楚瑜垂下眸子,掩去眼底复杂的光。   只是……   一想起,记忆里那温润可人的‘少年’,总是有些失落和不甘心……啊。   那种被人当成命一般守护的温柔,那种忽觉得世上自己多了特殊柔软的牵挂,都是老胡一家都不曾给过她的感受,在这个不属于她的世界和人生里,像罂粟的味道,难以轻易地抛却。   ……   很明显,和她抱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她想要将琴笙变回会依赖自己,护着自己的仙仙,曜司的众人却都希望能将琴笙变回那个温淡深沉,翻手云覆手雨的琴神。   所以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曜司里和琴笙亲近的人轮流试图接近琴笙,用他以前习惯的一切吃食物品唤回他的记忆,哪怕不能马上唤回琴三爷,至少,让他接受他的身份,接受曜司的一切人和物。   当然,下场和结果都不太好。   琴笙这一次醒来,不记得任何人,于是对所有人都报以警惕与防备的态度,异常高冷,根本不容忍任何人靠近他三丈之内。   所有的食物和洗澡水,全部都放在门外,夜里他会开门自取,从不踏足门外一步。   任何试图靠近他的人,都会被扔出门去,从金姑姑到七曜,无一例外。   楚瑜觉得此刻的琴笙,像一只白色的、在暗夜里出没的华丽优美却又警惕异常的大型猫科动物。   而她楚瑜……   算了,一想起他睁眼后,差点把试图握他手的自己给劈了,楚瑜就直接捻灭了这个靠近那只‘猫’的念头。   别没摸着‘猫儿’柔软的皮毛,反而像火曜、水曜他们一样摸上‘白虎’的屁股,被揍得七荤八素。   她可没有水曜他们的内力。   ……   楚瑜看着黑洞洞的紫云居,沉默着啃了一口热气腾腾的地瓜。   心情小复杂,在确定自己安全暂时无虞,一切仿佛又回到了远点的时候,她心里除了放松外,还有有一种叫做怀念和歉疚的小情绪。   嗯,下手狠了点。   算了……   落子不悔。   她又狠狠地啃了口地瓜,目光飘过紫云居,却忽然意外地发现门中虽无人,窗口缝间却似有一抹白影飘荡,一闪而逝。   她顿了顿,沉默着扔了地瓜皮,又拿棍子在地坑的炭火里戳了戳。   火星子冒出来,里头埋着的烤地瓜也飘出浓郁的香气来。   “我还要!”霍三娘吃不到火曜,肚子里倒是越发地馋,也不怕烫地地伸手又进去捞地瓜,被楚瑜拿烧火棍在手背上敲了一记。   “就剩一个了,想吃再去厨房淘。”   霍三娘委委屈屈地摸着手背,抬起娃娃脸看向火曜:“你吃么,少年?”   火曜只当听不见,背过身。   霍三娘也不觉得丢脸,只笑眯眯地舔舔嘴唇:“少年,我就喜欢你这欲拒还迎的小骚模样,嗯,你屁股真好看。”   说罢,她转身蹦蹦跳跳地走了。   火曜沉默地捂住眼:“……。”   骚……他哪里欲拒还迎了?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   楚瑜也没有去理会蔫气的火曜,只一直留心的窗户边,果然香气随风一散,又一道白影浮现在窗缝隙里。   楚瑜想了想,把最后一只烤红薯扒拉出来,放在了窗外上。   然后马上又退回了花圃里。   热气腾腾的红薯在寒冷的空气里散发诱人的芳香。   静静地勾引着人的食欲。   约莫半刻钟,红薯都已经凉了,却没有任何动静。   楚瑜有些失望,随后叹了一声。   只是她才叹气完,却忽然发现一小截雪白的袖子在窗台上速度极快的一扫。   烤红薯,不见了。   ------题外话------   好啦,二更来了,宝宝们猜对了没有呢?   哈哈哈哈,没猜对通通罚月票一张或者长评一份O(∩_∩)O哈哈~ ☆、第六十二章 钓猫   楚瑜抬头看了看树上的火曜,见火曜一脸呆怔的模样。   “你看见了没有?”楚瑜转回头,踢了踢脚下的小火坑。   火曜沉默了一会,点头:“看见了。”   语毕,他忽然足尖一点,转身向厨房的方向掠去。   楚瑜挑了挑眉,却没有阻止他。   一看就知道火曜这货十有*去拿食物‘色诱’,不,引诱房间里的‘猫儿’觅食,刷好感度。   只是待她看见火曜命人拖着一车半人高的各色吃食过来之后,还是忍不住身躯一震,吐槽:“你这是喂人,还是喂熊?”   火曜清秀冷峻的面容上难得地闪过一丝赧然:“这个,因为不知道现在的三爷喜欢吃什么,所以都试试罢。”   楚瑜:“好罢。”   ……   火曜小心翼翼地将一叠精致的点心放在窗台上,然后立刻躲回花圃里,但是……一刻钟过去了,窗口里一片幽寂,无声无息。   火曜没气馁,立刻轮番亲自将车里的美食都一盘盘地放在窗台上,眼巴巴地望着。   他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那些动作,却没有再见过门缝里还有人影出现过。   楚瑜看得都累,干脆地把霍三娘拿来的红薯埋地坑里烘着,径自转身睡午觉去了:“你慢慢试。”   临走前她顺带把往火曜身前凑的霍三娘也打包带走,毕竟火曜还算识趣,她就不逼良为娼,嗯,不放狼女欺辱良家儿郎了。   “少年,等着姐姐嘎!”霍三娘依依不舍地对着火曜招手,火辣辣的目光和她嘴角流出来的哈喇子一样‘绵长不绝’。   直看得火曜连烤鸡碟子都捧不稳,只想能离开   ……   楚瑜的是被一连串的“霹雳哐当!”“啪啦!”“砰!砰!”噪音给吵醒的。   她不急不徐地穿好了衣衫,披上暖裘,揣好了暖炉才往门外而去。   她一出门,就看见满头乱发的霍二娘耍杂技似地头上顶了只盘子烤鸡,嘴里叼着一只鸭腿,左手提着一串冬日里罕见的西域马奶葡萄,右手端着一个大盘子,盘子上是各色点心乱七八糟地堆成小山似,稳稳当当地向楚瑜走来。   楚瑜呆了呆:“……你这是准备去卖艺,还是开杂食店卖吃食?”   霍二娘把嘴里啃得只剩下骨头的鸭腿一扔,一边吧唧吧唧地砸吧嘴,一边殷勤又兴奋地凑上前,把手里的盘子往楚瑜手里塞:“好吃的,好多好吃的,今儿我请客,小姐!”   楚瑜挑了下眉,上下打量了下一身灰扑扑的霍三娘:“你这是办完了水曜,事后补一补身子的消耗?”   霍二娘手一挥。一边啃着葡萄,一边满脸抑色:“哼,那小骚包功夫不差,还叫了帮手,我都把丫的裤子剥了,却功亏一篑。”   但是不知道想起什么,霍二娘艳容上露出妖艳的笑来:“看不出来,那小骚包细腰扭胯的像雌伏男人身下的小爷,却也是个有料的,我摸了好几把,这顿打也不算白挨。”   楚瑜瞬间就想起了水曜那妖娆的水蛇腰,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挑眉:“那你还是没能办了他,怎么这会子饿成这样?”   “回来的时候半道上捡来的,不吃白不吃,我啃不着那小骚包的肉,只好先啃点别的玩意填肚子!”霍二娘嘿嘿一笑,有点很恶狠狠地啃了一口葡萄,同时比了下身后。   楚瑜转脸一看,正见着火曜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满身都是食物汤汁不说,头上脸上还挂了几片黄瓜菜叶,一身精致滚饕餮纹边的青色劲装都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火曜一抬头,看见楚瑜望过来,顿时一窘,只赶紧抹了一把脸上的油污:“那……那什么,可能三爷不太饿。”   楚瑜的目光落在附近那一扇已经阖上的白窗,轻叹了一声:“什么不太饿,是你这么不停地折腾了,惹得三爷烦了把所有的东西扔了你一身罢?”   火曜身形微僵,默不作声地转身吩咐人收拾满地的狼藉,却也算是……默认了。   楚瑜拢了拢肩头的狐裘,摇了摇头:“操之过急,只会适得其反。”   不管是威严的四方神尊白虎,还是皮毛华丽的白猫,都是傲娇又警惕的猫科属,齿爪锐利又骄傲矜持。   太刻意和贸然的接近和接触,很容易让对方不耐烦和恼怒。   “那要怎么办?”火曜听着楚瑜说得头头是道,心中难免生出敬佩来,虽然觉得自家主上被比喻成猫……嗯,四方神尊里的白虎,感觉还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但他知道楚瑜一向鬼点子多,说不定有什么好办法也不一定。   楚瑜笑了笑,耸肩:“凉拌,我也就是说说而已。”   火曜:“……。”   这丫头分明是在耍他罢?   ……   楚瑜看着火曜无精打采地走了,黑白分明的大眼里却闪过一丝狡黠的幽光。   她转身就吩咐一边正在努力将烧鸡分尸的霍二娘:“叫上三娘,俺们去一趟后山的沁水溪。”   霍二娘立刻点点头,把所有的东西全部都一股脑地抱进了房间,再把睡眼惺忪的霍三娘拎出来,跟着楚瑜一同往后山而去了。   这时候的风烟山后山,虽然白雪皑皑,但是溪水却没有全然封冻,有潺潺的水流顺山石而下。   楚瑜站在溪涧边的大石上,提着个铁桶,也顾不上天寒地冻和溪涧湿滑的危险,露出一双纤细的手臂,指挥着霍二娘和霍三娘在顺着溪涧里翻抓什么。   她眼尖地指着石头缝里的钻出来的一道粉红色的细影:“二娘,那里,看见没,从石头下面跳出来了!”   霍二娘立刻足尖一点,敏捷地在半空中翻个跟斗,手里的细竹篾子在水上一抽,“啪!”   银光飞溅,那水里的粉红细影就被她一下子抽了出来,准确地被弹进了楚瑜手里的铁桶。   楚瑜满意地低头看着桶里的五寸长粉红色浑身剔透如水晶一般的小鱼:“不错,第三条了,咱们再抓几条,就收工!”   “这鱼好吃么?”霍三娘瞅着她桶里的小鱼,娃娃脸上闪过好奇。   楚瑜看着桶里的鱼儿,舔了舔嘴唇:“那当然,这鱼叫寒水梅花鱼,最喜吃梅花和碎雪,也就是这个季节山上白梅盛开,它们才出现,天一热就全沉水底睡觉去了,它们肉质剔透肥嫩,细腻如膏脂,带着梅花冷香,但一烤鱼油滴答,保管香得你爹娘叫啥,你都不记得了。”   早年,知府大人设宴款待京城上官,老胡偷偷捣腾了一条回来,她从此就惦记上这宝贝了,也是最近下了才发现风烟山居然有这等好货。   霍三娘听得口水直流,娇笑一声:“真的嘛,待我多抓几条,吃饱喝足好把小爷们通通操翻!”   说着,她身子一掠,又向溪水里掠去,和霍三娘顺着溪涧上下蜻蜓一般飞舞抽打水面,四处寻梅花鱼。   楚瑜一脸无语地摇头,喃喃自语:“三句话不离扑倒男人,这两个二货真是没救了。”   “我看你才是没救了,那一场大火,怎么竟没有烧死你这个贱人。”一道阴沉沉的男音忽然在楚瑜身后响起。   楚瑜只感觉脑后风声大作,顿时一惊,也不转头,只敏捷地身子一弹,横向猛跳了一步。   正巧避开猛然撞来的一道肥硕圆滚的人影,免去被人撞下溪涧的命运,那肥胖如球的人影没有想到楚瑜竟然能避开自己的撞击,一时间刹不住脚,惨叫一声,整个人向溪涧下滚了下去!   “啊!!!”   楚瑜看着那肥硕的人影滚了下去一路撞断无数树枝、滚过嶙峋山石,留下一路惨叫和血迹斑斑。   她不禁心中一惊,这样子摔法,不死,也要去了半条命。   楚瑜心有余悸之余,却也觉得这种圆球一般的滚法实在有些眼熟:“二元或者三元?”   她一愣,心念电转,立刻转头看向霍家姐妹:“二娘、三娘去把下面那个胖子弄上来看看死了没有!”   “是!”霍家姐妹二人立刻转身就向山下飞掠而去。   不一会,就看见霍二娘和霍三娘举重若轻地提着个胖球一般的人上来,径自将那已经昏过去的胖子扔在地面上。   楚瑜低头一看,虽然那胖子的脸上全是青紫血瘀,但她却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对方:“果然是二元!”   大元、二元、三元这仨兄弟给她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要忘记也不容易。   “想法子把他弄醒。”楚瑜大眼儿一眯,冷冷地吩咐霍家姐妹。   她很确定自己听到了二元试图推她下去前,嚎了一嗓子——“怎么没烧死你这个贱人!”   如今曜司的人都以为那一场绣房的大火是宫少宸放的,而目击证人只有她和琴笙,琴笙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而她却只说她没有看见谁放的火。   她确实不知道谁放的火,但是却明白地知道不是宫少宸放的,只是没有纠正曜司众人想歪而已。   但她记得一件事,那放火的人是个生手,这也是为何火势烧得慢的原因。   琴学里的人也多只知道绣房起火了,但知道她也在火场现场的人并不多,皆是曜司的高层,她相信他们没有那么无聊把这件事情到处宣扬。   那么知道她也在火场的人十有*就是——   纵火犯!   楚瑜看着霍家姐妹手中几只蓝针扎了下去,也不知道她们还用了什么手法,原本昏迷的大元忽然惨叫一声,浑身颤抖着醒来。   “你……你这个贱人!”他一睁开眼就看见楚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顿时睁大了眼,恶狠狠地就想要扑向她。   但是他肥硕的身躯上全是伤,才一动就疼得几斤肥肉颤抖,跌滚在地。   “啊啊啊……。”   “啧啧,真是的,连点儿疼都忍耐不了,何必学人来干这等阴人的蠢事儿?”霍二娘讥诮地眯起媚眼,抬脚就在给二元肩膀的伤口上一踢。   居然敢对小姐出手,她们好不容易才寻了个主人,若是小姐出事儿,她们可都得被退回   二元顿时惨嚎出声:“啊啊啊啊……好疼!”   楚瑜摆了摆手,示意霍二娘让开点,随后走到他面前,微微一笑:“二元,来,告诉我,那一场绣房的大火是谁放的,你么?”   “呸!”二元冷笑一声,脸上的肥肉抖了抖:“是我又怎么样,你……你这个贱人……如果不是你和你那侄儿,我大哥……我大哥怎么会变成那副样子!”   楚瑜眯起眼:“大元?”   嗯,她想起来了,之前火曜有和她提过一嘴,之前她跑路的时候,大元带了一群人不知死活地想对仙仙动手,甚至有不轨之意,后来被仙仙收拾了。   那帮子人好像都成了个废人。   楚瑜轻挑了下眉:“你是在为大元报仇么?”   二元恨恨地瞪着她,一边疼得浑身抽搐,一边面目狰狞地咬牙道:“你……该死!”   楚瑜轻笑,眉眼舒展:“这世上的‘贵人们’总是那么有意思,只许你出手伤人,他人还手便承受不起后果,委屈不已?”   二元窒了窒:“你……哼。”   她顿了顿,一边捏着拳头,一边地睨着二元,笑眯眯地道:“来,告诉我,三元在哪里,谁是你的同谋,谁是你的主谋?”   二元、三元这两货虽然彪了点,但就是个应声虫,早前跟着大元作怪,现在大元没了,十有*还有其他人在他们身后主使。   二元小眼珠里闪过惊惶,随后很是硬气地道:“不知道,就我一个人……我……我告诉你们,你们要敢对我动手,我爹可是河阳知府!”   楚瑜挑了挑眉,轻笑:“好了不得的大官儿,但我记得你大哥大元也是河阳知府的儿子,他怎么没来给你大哥讨回公道,还要你这个二公子出手?”   她虽然不知道琴家到底背景多强悍,但连宁侯的世子被废了,也没见翻起一点浪花来,一个小小河阳知府,又能如何?二元瞬间一僵,脸上浮现出失魂落魄的表情来:“爹……爹爹不肯理……。”   话音刚落,他就知道自己说了蠢话,顿时咬着唇对楚瑜怒目而视:“你……欺人太甚,狗仗人势!”   楚瑜愈发觉得好笑:“欺人太甚,嗯,那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欺人太甚。”   好久没有听到这个词儿了。   真是让人后槽牙都痒痒的。   ……   “啊啊啊——!”   男人凄厉的哀鸣声在山里久久回响,惊醒了无数冬眠的小兽。   ……   琴学   青莲画室内一道窈窕温美的身影正提着笔在细致地描绘着笔下的画作。   纤指如葱,雪腕纤纤,她指尖下的画作柔美得如同女子的模样。   “云轻仙子,好雅兴,这般冷的天气还这般专心作画。”一道笑眯眯的少女声音忽然响起,打破了一室墨香宁和。   陆云轻的手一顿,一点墨滴落在宣纸上,毁了方才她的画作。   “楚瑜,我记得秦先生说过,不许你这等不学无术之人踏入青莲画室一步。”陆云轻搁下笔,抬起眼,柔声细气儿地道。   仿佛她不过是在阐述一件事实,而不是在讽刺任何人。   楚瑜径自坐在一张画桌上,翘着二郎腿,单手撑着自己的脸颊,笑眯眯地道:“也许你该再去问问秦先生,她已经允了我可以随意出入画室,甚至她任意一间藏品室。   陆云轻一僵,随后轻笑一声:“楚瑜,你以为你是谁,先生的藏品室何等贵重之地,皆是先生最珍爱之物,至今我也只去了一次,这大话说出来,你也不怕笑掉了大家的牙。”   虽然这么说着,她的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宫家大比之局后,秦先生在那么多人的面前丝毫不掩饰对楚瑜的赞赏。   楚瑜看着她,漫不经心地道:“哦,这大概是和先生关系好的好处罢,想来云轻仙子应该很了解才是。”   陆云轻闻言,脸色微沉,讥诮地道:“楚瑜,你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粗鄙之女,若非琴家庇护,你这等贱民有什么资格进入琴学?!”   楚瑜看着她,勾起唇角:“所以云轻仙子觉得把我这等贱民烧死或者撞下悬崖是最好的处置方式?”   陆云轻闻言,垂下眸子,以袖掩唇淡淡道:“我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楚瑜眯起眼儿:“陆云轻,你是不是装温柔善良公正可人太久了,觉得所有人都看不出你的面软心毒?”   “楚瑜,你若是有证据自去请先生们裁决,或者报官。”陆云轻抬起眸子,静静地看着她微笑。   楚瑜点点头,摸了摸下巴:“没错,我没有证据,二元虽然将你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我,但是那些话怎么听起来都像是在安慰他的话,确实定不了你的罪。”   她听完了二元说的话后,都忍不住要为陆云轻说话技巧鼓掌。   诸如——   “她是琴家庇护之人,大元虽伤得冤屈,却无人能再为他讨回公道,唉,若不想认命,也只能天不助人,人自助。”   “楚瑜的那绣房太过偏远,若是起火只怕一时间都难以施救,唉……。”   “今日琴学诸人都要在前厅参加庆功宴,后学太冷清了,一个人都没有。”   “天冷雪大地滑,也不知道楚瑜一个人去后山山涧作甚,一不小心落下山涧,可怎么好?”   “……。”   此类种种言语,皆是陆云轻温言轻语,没有一处能显出是她心怀不轨,但细细听去,无不充满了挑拨暗示之意。   时间、地点、手法,她甚至都替二元安排好了。   “楚瑜,我提醒你,你是琴家的人,我却也是上京陆家的嫡出小姐,有些话你可听不可说,一说便是诽谤。”陆云轻轻声细语,径自提起笔继续在宣纸上作画。   楚瑜眯起了眼,从桌子上跃了下来,一边慢条斯理地捏着拳头,一边向陆云轻款步而去:“云轻仙子是个斯文人,我楚瑜却不是,只知道这世间之事,若是不能正儿八经地在人前辨个分明,那就只有后一种在暗地里处置个明白的路。”   陆云轻似瞬间感觉到了危险,梭然抬头,脸色有些发白:“你想做什么?”   楚瑜笑了笑:“不干什么,揍你!”   说着,她猛地抬起拳头一点不客气地朝着陆云轻的小腹狠狠地揍了过去。   楚瑜虽然没有什么内力,身上却是会招的,街头巷尾抓贼斗地痞,没点拳脚功夫怎么能行,对付陆云轻这这样的娇娇女,简直再容易不过。。   “砰!”陆云轻瞬间呜咽一声,整个人撞向身后的桌子,痛得蜷在地上。   她这辈子连家中长辈都没有动过她一根寒毛,高门大户里习惯了婉转曲折的磋磨人的手法,学的也是绵里藏针置人于死地的方式。   贵妇娇女真要取人性命,也是让左右家丁和办事儿的粗妇动手,哪里见识过这种女儿家上来就那么暴力的手段,她吓得一时间连呼救都叫不出来。   楚瑜上前几步,提着她的领子将她拉了起来,抬起拳头在她眼前晃了晃,冷笑:“陆云轻,今儿我就告诉你一个道理,这个世上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逼人太甚,奴才都敢把皇帝拉下马,何况你们这些富贵娇花,真觉得世人都必须围着你们转才是真理,却不晓得碰上个横的,教你从做人!”   说着,她一拳头毫不客气地在陆云轻的胸口的软处狠揍下去。   打软不打硬,捏柔不碰横。   女打上三路,男揍下三路。   怎么狠,怎么毒,怎么来。   街头打架没下限的方式,楚瑜门儿精。   她一通老拳转揍陆云轻的胸口,直打得陆云轻连惨叫都叫不出来,却偏偏晕都晕不了。   痛得死去活来。   “不……啊啊……救……救……。”画室里一路回响她哀哀地叫声。   霍二娘和霍三娘两个蹲在房梁上看着楚瑜在那狠揍陆云轻,无意识地抱住了自己的胸部。   “好疼啊……。”霍二娘揉着自己的大胸部,打了个寒战,都是女人,怎么能不知道那软处被狠揍是个什么滋味。   霍三娘也忍不住嘀咕:“哎呀,小姐这手段,还真是……爽!”   怎么不爽呢?   最讨厌这种婊里婊气儿的女人了,你明知道她阴狠手段,却偏拿不住她的把柄,还有什么比啥把柄和证据都不要直接暴揍她一顿来的舒服的?   楚瑜揍人揍了个爽,揉了揉自己的拳头站了起来。   陆云轻地上出的气儿多,进的气儿少,面如金纸,腥红含泪的眼底却一片怨毒:“你欺人太甚,有本事……有……就……打死……我,否则……我定……定要教你……。”   “多谢你提醒。”楚瑜低头睨着躺在的陆云轻,轻嗤一声打断了她:“陆云轻,我已经没有什么耐性由着你这条美人蛇没事儿就偷偷用你的毒牙咬人一口。”   说罢,她抬起头朝着霍二娘道:“二娘,药!”   霍二娘立刻跳下来,往她手里放了一颗红色的药,笑眯眯地道:“此药唤作——和尚倒尼姑笑,原本是西域汗血宝马配种用药,人用了以后,若无解药,七日便要发情一次,丧失理智,和尚都会热情如火,尼姑会见个公的就要往上骑!”   楚瑜眼角一抽,点点头:“如此精彩绝伦的药,果然符合你们姐妹的作风,就喂咱们的云轻仙子试试。”   霍二娘立刻点头,一把捏住陆云轻的脖子,不顾她惊恐的拼死挣扎,一把将药塞了进去,啧啧道:“哎呀,大妹子,便宜你了。”   “呜呜……不……。”陆云轻只感觉喉咙被一痛,那药丸瞬间落了肚。   楚瑜看着萎靡在地的陆云轻,笑眯眯地道:“云轻仙子,从此以后,你就是我楚瑜的人了,每隔七日,我都会派人给你送解药,愿你我日后主仆情深。”   看着陆云轻眼底一片绝望,面如死灰,楚瑜满意地拍拍她的肩膀:“瞧,我现在这才叫欺人太甚,喜欢么?”   ……*……*……*……   飞雪片片入人间,银装素裹满山河。   楚瑜抬起眼,看向天空浓厚的阴云,拢了拢自己的领子后,低头专心地烘烤着红泥小炉子上吊着的几条五寸长的小鱼。   “滋滋”的油脂滴落在或红色炭火上,发出诱人的香气,粉红色的鱼肉渐渐变白,烤成了漂亮的焦黄色。   寒夜里,浓郁的鱼肉焦香气弥散了整个紫云居。   楚瑜举起一条烤好的鱼肉,满意地闻闻那诱人无比的香气,慢吞吞地吃了起来。   吃了两条鱼后,她伸了个懒腰,将一条烤好的鱼随手搁在窗台边的碟子上,转身去了茅厕。   不一会,她回来之后,便瞥见那窗边的小鱼不见了。   她眯起眼笑了笑,坐下来继续烤鱼,将烤好的小鱼,吃了个精光,只余下两条,她顺手搁在窗边,似自言自语地道:“一会二娘和三娘打野食回来了,再给她们送去。”   说着,她便转身似准备收拾小炉离开。   但她转身的刹那又猛然转了回来,一把揪住手上银线一拉,就把那已经没入窗子里的碟子给拖了回来,顺带还拖出一只细白如玉,修长精致的手。   “偷别人的鱼,不是好猫猫呢。”楚瑜慢条斯理地拽着银色的线,顺手按在那只雪白的爪子,嗯,玉手上。   ------题外话------   琴猫宝:鱼。   楚瑜:想吃不?   三爷:嗯,吃鱼。 ☆、第六十三章 你是鱼?   窗缝里,幽幽暗暗的雪地反光照见半张清冷苍白却精致出尘的无双容颜。   他一只琥珀妙目被雪光映照出惑人的浅金,毫无表情的瞳孔微竖,似某种高贵而优美的夜行大型猫科动物正从黑暗中居高临下地冷冷睨着她。   双方目光一触,楚瑜一笑,瞬间收手,立刻用平生最敏捷的动作迅速退出数步!   就在她收手的霎那,那只盘子瞬间爆开,粉身碎骨。   楚瑜看着破碎的盘子,心有余悸,若是她稍微慢了半步,只怕那碎裂的就是自己的手了。   她再抬眼,就见那窗子‘砰’地一声关上了,隔绝了所有的目光与窥伺。   但是,盘子上的小鱼却也——不见了。   楚瑜大眼亮晶晶地看着那窗户,唇角弯起一点奇异的笑容来,好半晌,她转身便愉快地哼着自己编的小调,提起小炉子向房间走去。   “喵喵喵,有一只猫猫,毛茸茸,眼睛大大,耳朵软软,爪子尖尖,它叫…鱼鱼鱼鱼鱼鱼,我要吃鱼鱼鱼鱼。”   隐没在阴影里的火曜被她那荒腔走板的调子刺得抖了抖,沉默着望天。   猫者,宠也,虎者,食人也。   也只有楚瑜那丫头会将“白虎”当成猫罢。   ……   第二日,楚瑜又打发了霍家姐妹一起去山后的溪涧去寻桃花鱼。   霍家姐妹昨夜里被楚瑜早早地赶出紫云居,没有吃上美味,今日自然更卖力地要分一杯羹。   折腾了一天,主仆三人捣腾出来十几条小鱼。   楚瑜见收获颇丰,干脆地在紫云居前的小花圃里架上了烧烤架,开始烤鱼。   她负责烤鱼撒料,霍家姐妹屁颠屁颠地分别打下手和捣腾炭火,待得桃花鱼的香味飘散了一个时辰之后,连火曜、土曜都忍不住频繁地出入紫云居送各种物件。   楚瑜倒也大方,招呼他们过来,分了两条桃花鱼给他们,火曜和土曜装起初还腔作势地拒绝一番,结果吃的时候还为半条鱼尾巴打起来。   水曜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一边劝架,一边警惕又委屈地瞪着霍家姐妹,却偷偷摸摸地趁众人不备地蹲了身子用油纸顺了一条桃花鱼进袖子。   他刚想溜走,却被人一脚踩在后袍上,差点摔个狗吃屎。   水曜恼火地抬眼,咬着小手绢怒道:“谁呀,踩人家的衣衫作甚,缺德……。”   “小骚包,这鱼儿是我家小姐的,你不问自取就是找削,要怎么惩罚你呢?”霍二娘居高临下地睨着水曜,一脸妖艳到狰狞的笑:“不过姐姐很善良温柔的,只要你脱了裤子让姐姐玩一玩,姐姐的鱼儿都是你的!”   说着她举起两条已经被啃得只剩下和鱼头的桃花鱼尸体在水曜面前晃荡,一副色眯眯地主老财的模样。   水曜一转脸看见又是昨天那个差点把自己强了的女霸王,顿时吓得捂住脸惊声尖叫起来:“嘤嘤嘤……歹势,又是你这个恰查某,火曜,救救人家!”   火曜一巴掌扇开土曜踹过来的腿,捞回那飞到半空的半截烤鱼尾巴,头也不回地冷道:“没空,滚。”   水曜一边和霍二娘刀刀狠辣地过招,一边伤心抽泣:“呜呜呜呜……郎心如铁,当初睡人家的时候叫人家小甜心,现在叫人家滚……歹势!”   众人瞬间静默,鸦雀无声。   火曜瞬间俊脸阴沉,回头怒道:“不要把出任务的时候挤一张床说得那么恶心!”   “嘤嘤嘤……睡了人家不认账。”   “闭嘴,老子的鱼尾,土曜,你给我吐出来!”   “哈哈……。”   ……   楚瑜一边笑眯眯地烤鱼,一边看热闹,不时啃上一口烤鱼,得闲时目光轻飘过紫云居琴笙房间的窗,却并不见其中任何动静。   窗内一片沉寂。   她挑了挑眉,也不着急,只悠闲地将鱼儿烤得更香。   这一次到傍晚楚瑜收档,小厮们都来打扫的时候,她没有留下任何一条鱼。   紫云居的右侧的房间的窗,不知为何看起来有些萧瑟。   ……   第二日,楚瑜又一大早起床就拖着霍家姐妹去后山,这一回,多了两个自愿帮忙的帮手——火曜和土曜。   人多力量大,这日收获更多,足足二十几条桃花鱼。   飞雪片片,寒风簌簌。   楚瑜照旧在紫云居红泥小炉燃两个,清冷梅花小酒开两瓶,大大方方地七曜里的几个关系稍近的喝起了小酒,喝多两杯,便看着霍家姐妹追着儿郎们狼狈地四处逃,笑得直打跌。   连老金和金姑姑都过来分了一杯羹,只赞桃花鱼的滋味一绝。   如此,紫云居罕见地热热闹闹过了好几日,烤鱼的香气绕梁不绝,她却都不曾再留下一条鱼。   直到最后一日,临近烤鱼宴的尾声,她瞥见那紧闭的白窗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开了一条细缝。   楚瑜黑白分明的大眼里闪过一丝亮光,随后仿佛不经意地遗留了两条烤得热乎乎,香气撩人的桃花鱼放在了那窗边。   再然后,她便自顾自地指挥人收拾起院子来。   等到院子收拾干净,那鱼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楚瑜望着空空如也的盘子,轻笑,很好,有猫儿忍不住了。   从这日起,她虽然不再在院子里举行烤鱼宴,但却还是每天都让霍家二娘或三娘去寻几条桃花鱼儿来,做好后除了喂饱自己和霍家姐妹,定留出一份在某个时辰搁在那白窗边。   如此第二日醒来,那遗留在窗外的盘子上必定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如同洗过。   这像是一种奇异的默契。   每次看见盘子空空,楚瑜心情就变得很好,颇有点阳光普照的感觉。   嗯,也许再过不久,她就能把那只猫诱出房门也说不定?   ……   这一日,楚瑜从秦先生的画室里出来,提着小桶正准备去后山时,却忽然被人唤住了。   “姐姐。”一道少年轻软的声音忽然唤住了她。   楚瑜一听那把声音,顿时神经一紧,只当做全然没有听见地转身要走,不想眼前影子一晃,少年清瘦的身影顿时鬼魅般出现在楚瑜面前。   但立刻有一双涂着鲜艳蔻丹的手拦住了他,霍三娘笑眯眯地对少年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小孩儿,你毛还没有长齐整,就要拦路劫色,不觉得早了点?”   自打楚瑜上次差点被二元推下山涧,霍家姐妹跟在她身边的时候警惕多了。   长了一双猫眼的清秀少年却看都不看霍三娘,只直勾勾地盯着楚瑜,很委屈:“思春的姐姐,你为什么不理小司,是因为哥哥没有给你暖床么?”   楚瑜一个踉跄,揉了揉眉心,转过身无奈地看向宫少司:“小司……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么?”   “思春的姐姐,哥哥想要见你。”小司软声软气地歪着头道。   楚瑜顿了顿,淡淡地道:“可是我不想见他。”   说罢,她转身便想走。   小司点点头,却道:“哥哥说了,你会去见他的,因为他并没有打破琴三爷的头。”   楚瑜脚步一顿,眼底闪过幽寒的光,她看了看附近并无其他人,方才慢慢地转过身来,看向小司:“好,我同你一起去。”   那妖货,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霍家姐妹在,她总是不必担心他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儿。   小司点点头,转身领路,楚瑜跟上,霍家姐妹不远不近地缀在两人身后。   小司走了一段,忽然转脸看向楚瑜,大大猫眼里有点忧伤:“哥哥病了,思春的姐姐,你知道么,他病得很重。”   “哦,关我什么事?”楚瑜面无表情地道:“还有,再说一次,我不叫思春的姐姐,你可以叫我小鱼姐姐,或者楚瑜。”   这两兄弟是在打悲情牌么?   可惜,她并不觉得欠了宫少宸什么,倒是那妖货还欠了她三个要求。   小司轻叹了一声,尖尖的小脸上满是担忧地看向她:“可是哥哥病了,谁给姐姐暖床,难道姐姐不会欲求不满么,要不然换小司来给你暖床?”   楚瑜一个踉跄:“噗——!。”   她有点狼狈地稳住身形,扶着柱子——她真是愚蠢,居然用正常人的思维去估量这对奇葩兄弟二人组。   ……   终于到了一处书房,楚瑜就看见一处软椅上慵懒地依着一道穿着淡蓝色滚华丽狐狸毛边的优雅人影。   他正静静地看着手里的书,半垂的丹凤眸眼尾微翘起一点精致的弧度,挺鼻朱唇如雕刻,半张隐没在有些昏暗光线里有些病态苍白的脸,让宫少宸整个人多了一种她从不曾见过的深沉幽暗之感,他看起来像长在幽幽暗河里的一株妖娆而致命的奇异植物。   听到脚步声,他从书册里抬起头,微微挑了下巴看向她,弯起精致的丹凤眼:“来了?”   金玉相击一般悦耳低沉的男音让楚瑜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那并不是她认识的那个轻佻又虚浮的男人。   但是,下一刻……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小女郎你终于舍得来看本公子了,可知本公子为了你茶饭不思,人都瘦了两圈。”宫少宸轻托着自己的下巴,很是有些忧伤地看着她。   “演,你继续演。”楚瑜轻哼一声,只当方才的那一幕不过是自己的错觉,面前这个男人还是那么爱作妖的妖货。   她随手扯了一张凳子大马金刀地坐下:“说,你又要作什么幺蛾子了。”   宫少宸轻叹一声,摇晃着手里的羽扇,一脸伤感:“小女郎,你可真是无情,本公子给你的聘礼展现了如此深刻的诚意,你却在未婚夫受伤期间不闻不问,难不成你要做那爬墙的潘金莲?”   楚瑜额上青筋一抽,冷冷地道:“我若是潘金莲,第一个药死你这作妖的武大郎,还有我什么时候收下你的聘礼了?”   宫少宸轻叹了一声,有些幽怨地用扇子掩了口鼻,只露出两只妖娆的丹凤眼睨着楚瑜:“小女郎前些日子提出要本公子应你三个要求,不就是聘礼么,待本公子身子复原后便成亲不是?”   “就知道你这妖货要作妖!”楚瑜冷笑一声:“且不说我没有答应你任何事情,就算我答应了你,现在我悔婚也无大碍,但是你若违背毒誓,就不怕血亲不存,前程尽毁?”   宫少宸定定地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极深极暗,让楚瑜不禁微微打了个寒战。   待定睛看去时,宫少宸已经垂下眸子,有些哀怨地轻叹:“本公子一片心意,小女郎总是不明白,也罢,日后你总有明白我一片真心的时候,只是……。”   他顿了顿,似笑非笑地道:“小女郎,就算不提别的,你可还记得咱们还有一个约定——若是三局大比里,你输了,非但琴家再不得触及官造,你也会属于我。”   楚瑜闻言,身形一顿,冷冷地看着他:“记得。”   “那就好,前些日子本公子身子不好,第二局大比推迟了。”他顿了顿,摇晃着羽扇轻笑:“如今我也康复了,我已经与苍鹭先生说了,第二局大比就在十日之后,咱们明日起就可以开始交换居所,互相监视,免得有人作弊如何?”   楚瑜沉默了片刻,淡淡地颔首:“如果这就是你想说的,那我知道了。”   说罢,她起身便要离开。   宫少宸看着她的背影,似笑非笑地道:“小女郎,我期待着你再现一回‘奇迹’。”   他很想看看这一回,她要怎么赢他。   楚瑜头也不回地摆摆手,意味深长地回了他一句:“嗯,我也很想看看你能否重振‘雄风’。”   她记得帮宫少宸诊治的大夫是老金派去的罢?   也不知道,他的老二,还能站得起来否。   宫少宸只觉得楚瑜这话有些奇妙,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便只目送着她远去。   看着楚瑜远去的背影,宫少司忽然慢吞吞地开口:“哥哥,你确定藏宝图在她身上么?”   宫少宸慢悠悠地晃着羽扇,妖娆的丹凤眸渐深:“不确定,只是一种直觉。”   宫少司:“哦……你还直觉她会嫁给你,可是我觉得思春的姐姐只想揍你,怎么办?”   宫少宸轻笑:“你不信,那就等着罢?。”   他慢条斯理地摸了摸自己的唇角:“我,从不打诳语。”   一点幽幽诡诡异的掠过他妖娆深邃的眉目。   是的,从不。   只信言灵,必一语成谶。   ……   楚瑜也没有了去抓鱼的心思,只在新的绣房里发了半天呆,苦思对策,直到天黑才一路心思重重地回到紫云居。   还没有靠近,她就听得紫云居内有纷纷脚步声,还有人在低低的唤:“主上……。”   楚瑜一抬眼,便看见紫云居里,除了隐没在阴影里的暗卫不动,火曜、土曜、木曜、日曜、月曜、水曜……甚至金姑姑都站在了院子里。   她心中一惊,莫非出事了?   她立刻加快了脚步进了院子,却见众人都在抬头,不知看什么。   她下意识地也跟着抬头:“这是怎么了?”   却不想一抬头,便微微睁大了眼。   只见一轮巨大的冰冷圆月下,一道幽白的、修长的身影静静地立在屋顶尖翘斗拱上,寒凉的月光为他如玉一般苍白到透明的面容和颀长身形镀上一层清冷华丽的银雾,寒凉的夜风梭然掠起他身上白色衣袍,宽袖长袍如飞舞的巨大而绮丽的羽翼。   他满头乌黑如缎的长发也随风撒散飞扬,在月光下倒映出幽暗的光泽来,唯一双冰冷的琥珀色眸子在这月光下泛出异样的金色,几似会发光一般冷冷地、睥睨地看着人间。   似万物皆在其间,又似万物皆不存其中。   ……   皎皎月中仙,昆仑雪中神。   楚瑜忽然有一瞬间的恍惚,自己看见了不属于人间的存在,美丽到虚无的存在。   她在那一刻,忽然明白了所有关于那个男人风姿的赞誉,从不曾言过其实。   若天地间真有神祗。   当如是。   ……   “主上,也不知道怎么就跑到房顶上去了,他在上面不知道找什么。”金姑姑有些无奈的声音响起。   楚瑜一愣,正想说什么,忽然听见一声风声簌簌,她一转眼,便见着那屋上的月神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然后……   他颀长的身子微微一倾,就这么轻飘飘地倒了下来。   紫云居里没有人一个人动。   除了楚瑜……   “小心,救人啊!”她大惊失色,下意识地狂冲过去,抬手去接。   “砰!”一声闷响,楚瑜眼前一花,被砸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疼得她眼冒金星。   而坐在她肚子上不食人间烟火的月神,忽然垂下金色的眸子,睨着公主抱一般托着自己的楚瑜:“你是鱼。”   “嗯?”楚瑜呆愣。   美人骄傲地翘起了精致的下巴,冷冷地道:“吃鱼。”   ……   ------题外话------   新年快乐,爱你们,新的一年,愿我们能继续长长久久地一路同行,妞儿们,么么哒,送上新年礼物一份,琴猫猫一只。   欢迎投喂小鱼干,哈哈哈哈。 ☆、第六十四章 我的猫儿,我的鱼   她好像看见了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瞬间“biu”地一声正式变成了——傲娇的猫。   楚瑜看着他冰凉泛金的眸子,冷冷地睨着自己,那么傲慢,却让她心头忽然间就动了动,也顾不得浑身被撞得生疼,只有些试探地道:“琴猫猫,你在屋顶上,是在找我?”   “你,不是鱼么。”琴笙淡淡地挑了下精致的修眉。   他用的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楚瑜沉默了一下,挠了挠头发:“我是鱼……吧。”   这话问得她有点懵逼。   “鱼”是在说她的名字么?   “不过不是那种能吃的鱼。”楚瑜垂下眸子补充了一句。   月色下,怀中的美人容色太盛,似全身都在发光,潋潋耀目,让人不敢逼视。   不过,他会知道她的名字里有“鱼”,应该是这几日有留心其他人唤她名字罢?   这,可算是好兆头?   琴笙看了她片刻,似有些不满意楚瑜不看自己,如玉指尖一挑,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抬起头看着自己,冷冷地道:“吃鱼。”   楚瑜不防,一抬眼就撞进那双近在咫尺,被月光倒映成冰凉浅金色的瞳子里,只觉得像瞬间跌进了一片清冷明媚的月光海中,竟呼吸一窒,有溺毙之感。   她莫名其妙地红了脸,晕乎乎地点头如捣蒜:“哦……吃吃吃我,啊,不……吃吃鱼鱼!”   这只仙仙的猫儿,实在傲娇到迷人。   从此,一名铲屎官,不,一名饲养员在这花前月下和……曜司众目睽睽下正式诞生。   ……   “鱼。”桌前白衣美人淡淡地吩咐。   桌子边窈窕的身影立刻将自己面前一盘已经挑好刺的白净鱼肉送到他面前,殷勤地道:“来,白灼梅花鱼,只洒了盐,入口即化哟。”   琴笙抬手举筷,动作优雅地开始品尝了起来。   楚瑜托着腮在一边看着他吃,心情极好。   若换了以前,她绝不会相信自己看着一只大爷似的猫咪吃食,不,看着一个人吃饭,都能看得满心柔软。   大约,是因为面前的人总让自己想起仙仙的缘故罢。   虽然琴猫猫性情傲娇、冷淡了些,但是如今看来,却觉得除了不够温柔以外和仙仙没有太大区别呢。   她莫名地相信还能有一天,听面前的猫儿温温柔柔,眼眸濡湿地唤她一声——“小姑姑”毕竟他们都一样地信赖着她,而且到目前为止,除了她以外,面前的这一只骄傲的猫儿,还是不许曜司中的其他人踏进他房间一步。   这让楚瑜莫名其妙地有一种骄傲感。   她笑眯眯地愈发殷勤地帮琴笙挑鱼刺,剥好了送到他的面前。   以前喂仙仙喝牛乳,现在喂琴猫猫的感觉那么相似。   失而复得的感觉,原来如此美好。   ……   琴笙用完了碗里的午膳,放下了筷子,冷淡地起身:“伺候本尊沐浴更衣。”   楚瑜看着他起身便往房内而去,自然而然地把她当小丫鬟使唤,忍不住扯了扯唇角。   嗯,这点不好,琴猫猫那自称本尊的态度,老让她想起某尊硬阴森森的大神——琴三爷。   以后一定要想法子让这只猫儿改掉这讨厌的自称!   “好,马上就来,等等!”楚瑜一边把碗筷熟练地扫进一只木盆里,端着就往门外跑。   门一开,露出张土曜的娃娃脸,一副等候多时的样子,他利落地伸手接了木盆,有些羡慕嫉妒恨地瞥了眼房内那一抹修长冷傲的白影,嘀咕:“为什么呢,三爷就买你这条鱼的账,明明咱们都用了同样的法子!”   连金姑姑都知道楚瑜在紫云居折腾烤鱼是为了试图接近三爷,所以没有阻止,但是为什么三爷只买楚瑜的账?   他们供奉的美食可完全不少,什么烤鱼,烤乳猪,烤羊肉……   结果都是被三爷宽袖一甩,每人被甩了一脸汤汁肉菜,灰溜溜狼狈不已。   实在太匪夷所思。   楚瑜有点得意挑起下巴:“学着点,手段用老,就是作蠢,你们真当猫儿这种生物傻么,琴笙还看不出你们那点心思?”   琴猫猫那样傲娇又聪敏的存在,怎么可能再被同样的手段忽悠?   “哼,得意什么,三爷允你接近,一定是因为你看起来最没能耐,一点威胁性都没有。”土曜鼓起娃娃脸,没好气地嘀咕。   楚瑜一听,就眯起眼冷笑:“是嘛,是哪些家伙在琴笙从房上落下来的时候,却连伸手都没有伸手接一把,还是我这个最没能耐地冒着被砸死的危险去接人!”   土曜眼里瞬间闪过心虚的光,他尴尬地低声道:“那是因为三爷武功盖世,过悬崖如履平地,谁能想到三爷竟然一点内力都没用地跳下来?!”   毕竟,看着三爷稳稳当当地站在那只有一半个拳头大小的屋脊斗拱之上,飘然欲仙的绝世姿容,任谁都不会担心他会摔着罢?   楚瑜撇嘴:“哼,你们也不想想琴笙现在这状况不稳定,他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会不会武艺也不过是凭着身体本能,一时间不记得用内力也是有的!”   她完全忘记自己当时其实根本没考虑那么深,冲过去也只是下意识地去接了一把而已。   土曜闻言,倒是若有所思地颔首:“这倒是。”   把土曜训了一顿,楚瑜心满意足地摆了摆手:“好了,你且去罢,我要去帮琴猫猫洗毛了。”   土曜点点头,“哦”了一声便要离开,却忽然想起什么,一转身神色有些怪异地看着楚瑜:“那什么……你是女孩子,帮主上沐浴不合适。”   楚瑜一看他满脸防备,只担心她会占琴笙便宜的样子,便挑了挑眉:“要不,你来?”   土曜:“呃呃……那你仔细些。”   说罢,他捡了盆子转身匆匆离开。   送个菜都差地被主上摔成八瓣儿,伺候主上沐浴这种事儿,还是算了罢了。   楚瑜才关门,就听到身后一道一道冷冽低柔的声音隐着一丝不耐响起:“还不过来,在做甚?”   楚瑜关好门,盯着门发了一会呆,沉默着摸出一根腰带往眼睛上一扎,慢吞吞地往回摸索着走去。   琴猫猫是只傲娇又好干净的猫儿,每日吃完小鱼,沐浴洗毛是必须的功课。   身为铲屎官,不,身为饲养员的她既不想因为拒绝帮猫儿洗澡,惹漂亮的猫儿不高兴,也不想整日因为看刺激性美男躶体而爆鼻血早衰。   所以……   她只好采用盲人摸象的方式了。   好容易摸进内间里,楚瑜熟门熟路地从一边墙壁上摸下一条毛巾,一边转身摸木桶,好容易摸到了熟悉的木桶边,她立刻转身将手里的毛巾放进水里揉搓浸水。   耳边传来琴笙清冷的声音:“你做什么去了,若是以后再那么慢,就不必来伺候了。”   楚瑜一边将那浸满了水的毛巾顺着声音的方向擦上琴笙的肩膀,一边被手下无意触到琴笙肌肤那细致如包裹着炭火丝绒般奇异触感撩得心猿意马,只心不在焉地点头:“嗯嗯……。”   水声哗哗作响,烟雾蒸腾熏上眼鼻,她脑海里开始莫名地地浮现出早些日子无意撞见过琴笙出浴的画面,愈发气虚神短。   每次伺候琴猫猫沐浴,真乃是一种……修行!   楚瑜默默地想着。   却不想,她这口气儿还没歇着,就觉得眼前一凉,随后那绑在眼睛上的腰带瞬间被琴笙给抽落在地。   “应承得那么顺口,想来你是早已不想伺候本尊,那就滚出去罢。”琴笙的声音又冷了几分。   “哎!”楚瑜还没有来得及抢救自己的腰带,就见眼前风景撩人——水气缭绕间,有傲冷美人下完了驱逐令背过身去,烟雾之间,他宽肩窄腰,肌理精致,雪肤微光。   “噗……。”她呆了呆只感觉鼻间微热,也不知道是那蒸汽熏得眼晕,还是面前春色如酒,蒸得她浑身发热,再一抹自己的鼻间,就见血色殷红。   她晕乎乎地晃了晃,身子像煮熟的面条一般软趴趴地——化了。   失去一切意识前,她脑海里闪过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傲娇的猫儿难伺候,饲养员不好做。   她的墓碑上会不会写着——某女,X年X月卒于窥伺猫儿洗澡,鼻血尽而亡,善哉。   真乃,人间悲剧。   ……   “没有什么大碍,大概是最近天寒地冻,这丫头最近却太频繁地去后山抓鱼,感染了风寒,有点烧。”   “既无大碍便好,毕竟十日后就是第二局大比,楚瑜已经允了要应战。”   “还有就是这丫头太过脆弱了些,我见她肩膀、手臂、膝盖都有些淤紫红肿,想来是那日去接住坠下的主上时受的伤。”   “这样么……。”   ……   楚瑜昏昏沉沉之间,隐约地听着自己耳边有人在沉声地商议着些什么。   她虽然想要细听,却奈何睁不开眼,只觉得倦极,在药香沉沉里睡去。   待得她再醒来的时候,却是被自己双臂一阵阵难忍的刺痛痛醒的。   “唔……。”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刚想动一动,却被人按住了肩膀。   “丫头,不要妄动,待老夫为你疏通经络。”一道苍老熟悉的男音忽然在她的耳边响起。   楚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不禁一愣:“老金?”   她目光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手臂,瞬间就清醒了,瞪大了眼儿看着那些密密麻麻扎满了自己两条手臂的银针,瞬间浑身僵木:“啊啊啊——这是什么?!”   老金摸着自己的小胡子,轻哼一声:“金针渡穴,听过么,丫头?”   楚瑜一呆,脑子里瞬间闪过前生看见的那些武侠话本里的传说,似有点印象,干巴巴地道:“听……听过……那是做什么的?”   “那是为你调理气血,疏通经脉,聚气丹田,输入内力的前奏。”金姑姑沉稳的声音在老金身边响起。   楚瑜一愣,看向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参汤走过来的金姑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姑姑,您说什么?”   她一定是听错了罢?   金姑姑他们要为她输入内力?   金姑姑将参汤放在她的床边,淡淡地道:“你没有听错,这是我和老金,包括金字辈其他人都商量好了的,你这身子实在太弱,若要跟在主上身边,不能一点自保之力都没有。”   楚瑜迟疑了片刻:“可是……我只会些基本的拳脚功夫,没有练过一点内家功夫。”   那些拳脚功夫都还是老胡教她的,基本上就是一些街头打架抓人的功夫,无门无派,何况她就算是个外行人,也知道要正儿八经的练武修习内劲,需得自幼练起。   金姑姑微微一笑,笑容里难得多了一些温柔和慈和:“所以,才要替你金针渡穴,待你丹田得以聚气,便是入了门,我和老金皆为你输一成内力后,你的其余修为皆会自然精进,我也会派人指点于你。”   听到金姑姑和老金都要为她灌入内力,楚瑜不禁彻底愣住了,心情瞬间有些复杂。   虽然知道金姑姑他们是嫌她连接个琴猫猫都能把自己弄伤了,是为了他们的主上考量,但是……   她知道一个武者要修习武艺内力需要多少精力和时间,金姑姑和老金的舍予还是让她心中动容。   “不必太介怀,一个人对主上的真心还是假意,我们这些老东西还是能看得出来的。”金姑姑淡淡拍了拍她的手,将参汤一勺勺地喂进楚瑜的嘴里。   楚瑜垂下明丽的大眼,默默地道——没错,她对温柔纯真一心护着她的仙仙是一片真意,为此甚至愿意接纳现在这只傲娇却单纯的琴猫猫,但是琴三爷……   那个男人太为危险,她消受不起,也只能交付一片假意。   ……   她忽然想起什么,抬起眼有些期待地看向金姑姑:“对了,琴猫猫他还好么?”   金姑姑和老金唇角齐齐一抽——琴猫猫……这是她给三爷的新外号?   想起抬手就抽碎十几扇门,抽得火曜几个人七荤八素几欲吐血的冷若冰霜的主上,他们实在不觉得哪里能和那种软绵绵的猫儿扯上关系。   楚瑜没空去看二老那古怪的表情,只心中不停地琢磨——   她病了,那只傲娇又警惕的“猫儿”会不会担心她一点呢?会不会又跑出来站在屋顶上找她?就像仙仙在花田边等她那样……。   但是她很快地在金姑姑的回答里失望了——“三爷在紫云居里,并未曾再出门,一日三餐都是原来那样送到紫云居三爷的房间门口。”   楚瑜有些失望地叹息了一声:“哦……。”   果然,她还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那高贵的白猫儿那么傲娇,大概不会一下子就接纳她罢?   但,来日方长。   鱼儿,总是有很多的。   她偏不信抓不到那只“猫儿”的漂亮的爪子!   ……   楚瑜这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在老金的精心照顾下,没两日便可以下床了,活蹦乱跳精神如常。   但是她也没有时间再去和隔壁屋子里的猫儿套近乎。   剩下八日的时间,她还需要准备继续接受老金的金针渡穴与第二场与宫家的大比。   曜司的人自然不会同意让宫少宸那对自家主子心怀不轨的妖货搬到紫云居来,但对方嚷着要公平起见,于是苍鹭先生便提议另开两间绣房,楚瑜和宫少宸把日内比邻而居。   宫家和琴家各自派出一个人与对方同居同食,以互为监视。   这日楚瑜收拾东西入住绣房前,琢磨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偷偷摸摸地去了隔壁房间的窗口,捣腾了两条香喷喷的梅花鱼烤鱼干放在窗台上,然后开始温言细语地对着窗口耐心地唤:“琴猫猫,琴猫猫……喵喵喵,出来吃鱼咯。”   唤了老半天,窗口终于打开了一条窗缝,露出半张精致冰凉的面容来,窗内美人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冷冷启唇:“鱼,本尊不叫琴猫猫这种愚蠢的名字。”   “嘿嘿。”楚瑜弯起大眼儿,露出个谄媚的笑:“那啥……琴猫猫,你能不能帮我绣点啥,应付一下比试?”   “……。”琴笙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滚。”   “砰!”窗瞬间关上。   楚瑜摸了摸差点被夹住的鼻子,倒也不失望,毕竟她纯粹就是找个借口过来撩下那只猫儿,看他还愿意理会她否?   楚瑜摸摸鼻子,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她离开以后,窗又悄无声地开了一条缝隙,一片洁白的衣袖轻轻一扫。   一碟香喷喷的烤鱼干,消失。   楚瑜走出老远,转头看看那窗边,唇角的笑意便渐渐地入了眼底。   嗯,猫儿还愿意吃食,就是好事儿。   ……   由于第一局,楚瑜赢得实在惊险又奇巧,是以这第二局大比吸引了更多人的瞩目。   连赌场开了的局里,楚瑜和宫少宸的赔率都快成了一比一,琴学里的众人提起楚瑜,诋毁之词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皆是赞誉之词。   楚瑜的风头在琴学里已经隐约有和第一才女云轻仙子并驾齐驱的样子。   这让以往陆云轻的追随者很是不忿,暗地里各种嘀咕楚瑜的不是,但一向自矜自傲与楚瑜不对盘的陆云轻却似消沉了下去,不太出门。   折让陆云轻身边的追随者都觉得很是诡异,却只当是陆云轻因为楚瑜的影响而消沉,便又将这一笔账算在了楚瑜的头上。   整琴学里弥漫着诡异的气息。   ……   而同样诡异的气息,也弥漫在绣房里。   “你说的是真的?”宫少宸慢条斯理地缕着手里的丝线,似笑非笑地地扫了眼身边的少年。   宫少司点点头,猫儿一般的大眼里一片沉静:“没错,思春的姐姐完全没有动静呢。”   “她到底在盘算什么?”宫少宸挑了挑眉。   宫少司摇了摇头:“思春的姐姐整天里在房间里不是吃就是睡,有时候还会跟着一个小厮模样的男人在房间里打拳,但是就没有动过她房间里任何绣线、绣针、绣图。”   宫少司就是被宫家派去与楚瑜同吃同住之人。   宫少司年纪小,人又瘦,看起来不到十二岁的半大孩子模样,虽然不管他看起来多小也是男子之身,虽然金姑姑还是觉得不妥,但宫家坚持,而楚瑜却无所谓,便妥协了。   反正霍三娘也会以侍女身份陪着楚瑜同住,不担心那小东西折腾什么幺蛾子。   宫少宸狐疑地眯起丹凤眼,他慢条斯理地搁下手里的针线,起身拨了拨自己的羽扇,丹凤眸里诡光流转,笑得春光明媚:“哦,还有三日的功夫了,小女郎竟这般胸有成竹么,本公子还真是好奇,不若去拜访一下我的未婚妻,看看她最近又勾搭上什么野男人了。”   ……   另外一间绣房内,楚瑜刚刚在木曜的帮助下,丹田气运三十六周天,出了一身细细的汗来。   “可以了。”木曜从她背上收回手,端方阳光的面容上闪过一点笑意:“老金和金姑姑给你的那两成功力都已经顺利地归入你的丹田。”   楚瑜挥动了手臂,只感觉自己体内果然像有使不完的气力,她大眼珠子一转,干脆抬腿轻轻一跃,便从床上一个轻巧的燕子翻身跳上的房梁。   “哈哈……本姑娘居然会飞了!”她先是呆了呆,随后忍不住喜上眉梢。   木曜有些好笑:“楚丫头,下来罢,你是真不打算动针线么,还是另有什么盘算和奇谋,我还要回金姑姑呢。”   楚瑜骑在房梁上,晃荡着腿,好半晌才慢吞吞:“没有盘算,没有奇谋,嗯。”   ------题外话------   大年初二~还是爱你们,(づ ̄3 ̄)づ么么哒,辛辛苦苦地码着字儿,不断更哟,有月票的投喂两张小票,没月票来评论区留下你们的爪子印记也不错哟! ☆、第六十六章 美人出浴   “没有?”木曜阳光的俊脸瞬间一呆,随后不以为然地一边从床上下来,一边笑道:“火曜说你折腾人的鬼点子最多,是不是还要藏着?”   “不相信,便算了罢。”楚瑜笑了笑,慢悠悠地翻身而下。   她才落地,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男子如金玉相击一般悦耳的声音:“小女郎,小女郎,你的未婚夫君来探望你了,还不快快出来迎接。”   木曜闻言,眼角抽了抽,随后蹙眉冷道:“这个宫少宸,怎么如此肆无忌惮,口无遮拦地损人闺誉!”   就算现在大元民风开放,但是像宫少宸这般四处瞎嚷嚷,还是对女子的名声相当有影响的,尤其是在宫家和琴家这般敌对的时候,更容易引人猜忌。   楚瑜若是赢了他,难免有心胸狭窄者私下议论是宫少宸放水给她。   楚瑜若是输了他,那更一石激起千层浪,种种不利于楚瑜的议论都会纷迭而至,道她为了一个男人对琴家背信弃义。   “你是与宫少宸接触得少,这是个一日不作妖,身上都要长虱子的妖货。”楚瑜将窗子推开一条缝,果然见着宫少宸手持羽扇站在院子里。   他一身白色衣裳外罩遍地绣飞云描金黑蝶纹的直襟大氅,阳光下一身金翠,华丽精致到骚包,若是寻常人穿来,必定显得极为轻浮又暴发户,但是穿在他的身上却只显得丰神俊美,贵气非凡,让人只忍不住赞一声好一个风流倜傥的贵公子。   木曜也窥见了,端方阳光的脸上却闪过一丝轻蔑:“虽然生得人模狗样,却是俗不可耐之物,何况一脸邪气,一看便不是什么好东西。”   楚瑜闻言,忍不住噗嗤笑出来:“若是和仙仙比,确实俗了。”   宫少宸这般卖力地坏她名声自然不怀好意,分明是口蜜腹剑之人,但琴三爷不也是面慈心恶之人么?   不过,楚瑜还是很识趣地没有在木曜面前吐槽他心中天人一般的主子,毕竟在曜司众人的心中——三爷即公理,三爷即正义。   “我去把他打发了。”楚瑜转身去开门。   门一开,一道纤瘦的少年身影就站在门口,仰起尖尖的小脸看向楚瑜:“思春的姐姐,我把哥哥带来了,安慰你寂寞的灵与肉。”   楚瑜虽然早已习惯宫少司的惊人之语,此刻还是唇角忍不住抽了抽:“你要进屋么,房间里有点心?”   “要。”宫少司笑眯眯地伸手一下子抱住楚瑜的细腰,但在楚瑜忍不住伸手抽他前,又很乖巧地松开了手,转身进了房间,还对楚瑜做了个鬼脸:“小司最喜欢吃点心了,姐姐真好。”   楚瑜看着他大大的猫眼,心中动了动,暗自嘀咕,算了,还是个孩子,还是被宫少宸这哥哥养歪了的可怜孩子。   她转脸看向宫少宸,双手环胸,眯起眼道:“宫少主有何贵干?”   “没什么,就是听说小女郎你这些天竟没有动针线,莫不是只顾着与房中男宠厮混,忘了我这个正经未婚夫还有一场与你的大比赌局呢?”宫少宸摇晃着手里的羽扇,一双妖娆丹凤眼弯弯似笑非笑地看着楚瑜。   楚瑜尚且没有做声,房间里木曜已经忍不下去了,径自踏出门外,站在楚瑜身后冷冷地道:“你嘴巴放干净点,宫少宸,不要以为有廉亲王罩着你,便可以为所欲为,信不信老子照样揍得你满地找牙。”   宫少宸看着木曜,一副惊讶的模样,用羽扇遮面道:“哎呀,本公子真是好害怕,小女郎你这奸夫都欺负到正儿八经未婚夫头上来了,真是吓人得紧,咱们让人来评评理,看这天下哪里有这样的事情!”   他轻佻如斯,哪里有半分害怕的样子,分明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还拔高了嗓音。   楚瑜抬手挡住了黑着脸准备出去揍人的木曜,看向宫少宸讥诮地挑起唇角:“宫少宸,你来打探消息就来打探消息,何须这般虚伪?”   她顿了顿,淡淡地道:“你只管等着后日的大比就是了,我既承诺不会作弊,就不会作弊。”   说罢,她一转身就将木曜往房里推,同时一点不客气地将大门砰地一声甩上   吃了个闭门羹的宫少宸倒也不恼,只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自己的羽扇,单凤目妖妖娆娆地笑:“小女郎,那我且等着你,莫要纵欲过度亏了身子就是,你瞧我这未婚夫做得多大度,嘻嘻嘻……。”   楚瑜听着那妖货自己在外头笑得花枝乱颤,只对木曜摆了摆手,轻嗤了一声:“别理他,这种有病的人,人越是理会他,他越来劲。”   “但是……。”木曜蹙眉想要说什么,却见宫少司正蹲在床上捧着楚瑜的点心吃得不亦乐乎,却分明竖着耳朵听墙角的小老鼠一般的模样,顿时又闭了嘴。   楚瑜黑白分明的秋水眸闪过淡然笑意:“没有但是,闺誉这种东西于我而言——一文不值。”   那种东西只对陆云轻这样的大家闺秀有用,而她即使锦衣玉食如斯,也从未忘记过她楚瑜,不过是老胡路边捡回来的平民少女。   人贵自知,心若成痴,生得贪欲,便太容易行差踏错。   如今的她,身边已没有了能温柔以待,舍命相互的那个少年,最不能做的便是行差踏错。   木曜愣了愣,看着楚瑜的目光有点复杂,却并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何金姑姑和老金那样的人物会对这个少女另眼相待。   人贵自知,是品行,却不自卑,是心性。   所以,到现在为止,这个少女才能一直以卑贱平凡之躯却于那些泰山一般的对手前立于不败之地。   每一次,她都看似被逼至绝境,却绝境逢春。   她赢了曜司,赢得了金姑姑和老金他们的三分尊重,赢了琴学里鄙薄于她的先生大儒们的刮目相看,赢了宫家的必胜之局。   所以,这一次,面前的非常少女应该也会再次赢得这第二场大比赌局罢?   木曜看着仿佛胸有成竹,连丝线都不摸,只蹲到窗边和宫少司一起啃点心啃得不亦乐乎的少女,他默默地想着。   ……   只是……   很快木曜,就见识到了什么叫非常之人,总行非常事。   不光是木曜,琴学和所有对着大比赌局抱着巨大兴趣的所有相关者都见识到了。   三日时光匆匆而过。   三日后,依旧是挤满了人的听云阁,依旧是苍鹭先生为主持,依旧是暗流汹涌,连廉亲王都不顾病体初愈也要来观战。   只是宫家湘南绣行一派的人再不如之前那般胸有成竹,沉默着,彼此眼中都有了一点难言的不安。   毕竟琴家那位琴三爷的小姨实在是个有点古灵精怪的人物。   “宫少主,可以展示了否?”苍鹭先生看向宫少宸。   宫少宸含笑摇着手里的羽扇,对着苍鹭先生点点头,一袭华丽的宝蓝绣飞云的直缀显得他身形颀长,通身难得的清爽又不失华贵,眼波流转间又收获了无数少女们的芳心。   末了,他还对着楚瑜直接毫不掩饰地眨了眨眼,笑吟吟地道:“自然可以,本公子还亟不可待地等着一观楚家小女郎的大作呢。”   楚瑜只觉得身上顿时多了无数道嫉恨的目光,她面无表情地垂下眸子,无谓地轻嗤一声——这货不去小倌馆里挂牌实在可惜了。   苍鹭先生一抬手,请人掀开了面前遮盖在展示绣架上的软绸,一张半人高的绣图瞬间展示在众人面前。   那是一幅华丽的天马奔云图,画面里一匹雪白的马儿通体白毛,却纤豪毕现,神采飞扬,矫健的肌肉神骏非常,足踏七彩祥云直奔天而去。   众人眼前梭然一亮,尚未及仔细欣赏,忽听得听云阁门内一声马儿嘶鸣“咴咴咴——!”   便见一匹雪白的小马驹不知怎么忽然出现在听云阁内,撒开了四蹄就直冲到了那台下!   眼看着那马儿就要冲上展示台,吓得听云阁内众人齐齐倒抽一口气——这绣图怕是要毁了。   苍鹭先生一惊,赶紧厉声唤人:“来人,还不快将那畜生拦下!”   却不想,那马驹突然一抬腿儿,整个身子都停住了,竟没有去冲撞那绣图,而是围绕着绣图不停地打转,还伸出粉红的小鼻子去蹭那绣图上的马儿。   “咴咴咴咴……。”   有人忍不住惊叫出声——“快看,那马驹以为绣图里的是他的同伴!”   众人一惊,齐齐看去,果然见着马驹围绕着绣图打转,分明是依恋不舍的模样,不禁齐齐称奇。   细观下绣图里骏马眼中光彩熠熠,可以见其中通透无比,让人只稍久望,便几乎生出一种错觉,那马儿便会嘶鸣着从画面上一跃而下,飞跃入这阁楼间,再踏着祥云而去!   栩栩如生,逼真非常!   “绝了!”湘南绣行的众人都忍不住欢呼出声。   如果连马驹这等活物都以为那图上的是真马,足以说明宫少宸这副绣图何等的出彩!   而江南绣行的众人则是眼前一惊,脸色瞬间变了变,这宫少宸用的这等手法与楚瑜当初呈现太后尊荣的绣图手法如出一辙。   除此之外,更让琴学里的诸人心中不得劲的还有——宫少宸选择绣的这天马奔云图,分明有和当初琴三爷绣给圣上那幅天骏马王图互别苗头,甚至公然挑衅的的意思。   琴三爷绣的天骏马王图被传得神乎其神,诸如——“曾引得皇帝陛下的御马下跪。”“第二日御马监里的马儿都跟着绣物里的马儿升了仙。”等等传说民间口耳相传。   但是到底皇帝陛下的御马下跪没有或者御马到底升仙了没有,在场的诸人,除了廉亲王外谁都没有看见。   可这宫少宸的天马奔云绣图却已经让一匹活生生的马驹误认为是同伴了,这就叫眼见为实。   琴学里的不少人都已经沸腾,议论纷纷。   而这整个琴学都热闹非常的时候,安静的紫云居里也有了一点动静。   火曜正蹲在树上看蚂蚁打架,忽然感觉脑后一阵凉风嗖嗖地掠过。   他眼中寒光一闪,下意识地就要往怀里摸刀,但一转头,他瞬间就是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主上?”   站在树梢上的修白人影冷冷淡淡地睨着他:“鱼呢?”   火曜愣住,眼中差点蹦出激动的泪花来,语无伦次地道:“鱼鱼鱼……有的,梅花鱼……主上要吃什么样的,蒸的,烤的,炸的?”   主上终于搭理他了,还出了屋子!   他的三爷啊!   终于要回来了么!终于恢复正常了?   琴笙看着火曜一副激动不已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冷厌:“不要离本尊那么近,本尊问你那条蠢鱼呢?”   火曜一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您……是说楚瑜那丫头?”   琴笙一脸看白痴的模样睨着火曜,冷冷地道:“愚蠢的东西,人呢?”   火曜顿了顿,看着琴笙一身冰冷冻人的气息,心头忽然莫名其妙地冒出一丝担忧——主上不会是忽然想起了他被敲坏脑袋时曾经干过的那些追着楚瑜要奶喝的蠢事儿,这会子要去杀人灭口了罢?   但他也只是一犹豫,还是老老实实地道:“楚瑜在听云阁,今日她代表咱们琴学和湘南宫家大比。”   他话音刚落,面前便已经瞬间没了那一道修白的人影。   火曜一惊,立刻打了个呼哨,即刻飞身向琴笙消失的方向追去。   ……   而这时候,楚瑜哪里晓得紫云居发生的事儿,她正坐在椅子上欣赏着宫少宸的作品——不可否认,宫少宸的作品确实精彩非常,甚至有些那日她献出太后肖像仿真秀的味道。   但是,这种完全模仿别人的手法,宫少宸用得顺手,还真一点不害臊。   她心中忍不出吐槽宫少宸一千次,冷冷地瞪向场内那华丽又骚包的人影。   却不想宫少宸也正似笑非笑地朝她看过来,丹凤眼里神色诡秘,满是不怀好意的样子。   楚瑜心中“咯噔”一下,忽然有点不妙的预感。   果然,苍鹭先生的目光触及那绣图的背面之后,忽然一愣,脸色诡异非常,好半晌才道:“宫少主呈现上来的是双面全异绣!”   此言一出,瞬间整个听云阁内一片哗然,众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交头接耳起来。   楚瑜也是最近才接触了刺绣,哪里晓得什么叫双面全异绣,立刻转脸问身边的金姑姑:“姑姑,什么叫双面全异绣?”   金姑姑脸色微凝,淡淡地道:“双面全异绣,简单来说便是双面绣的一种,只是寻常的双面绣都是同样的图案,同样的绣法,双面绣是采取极为巧妙的绣法将一副图一次性绣成,已经算是一种绝活了,会绣的人不多,但还是有的,可双面全异绣却堪称绝技。”   她顿了顿,细长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冷光:“而双面全异绣则是两面绣图皆异稿、异色、异针,其绣品正反两面对应部位的图样不同,针法不同,色彩不同,同一幅绣品上乃是完全不同的图案,一次绣成型,对绣师的功底要求极高,不能不同另外一面图案的底图之,乃是刺绣之艺中最高境界,绣制双面全异绣难度高于寻常双面绣数十倍。”   楚瑜一愣:“也就是说那骏马图后面还有一幅一模一样轮廓大小的图案,还用了不同的绣线、绣法、绣针、绣色一针直接绣出了另外一幅图?”   她钉个扣子,反面还线头乱翘,乱七八糟呢!   一幅绣图,一针异色绣出了两面不同的图案,那需要何等的功力。   这图还是宫少宸十日内所成!   楚瑜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下意识地看了眼宫少宸,连她都不得不承认宫少宸虽然口蜜腹剑,心怀鬼胎却真真可以堪称绣师大家。   宫少宸见她看过来,笑得更不怀好意了。   此时,金姑姑又冷冷地补充了一句:“这等绣法乃是三爷独创之绝技,那一幅陛下爱不释手的天骏马王图就是一副双面全异绣,宫少宸竟能学了去,实在是……居心莫测。”   她话语里已经隐有杀意。   楚瑜在听闻这绣法乃是琴笙独创震惊之余,也听出金姑姑话里的森寒,她心中一顿,愈发有些异样。   世人皆道——既生瑜何生亮。   已经有琴笙那样的珠玉在前,宫少宸到底会是“瑜”还是“亮”呢?他这般人物也算是惊才艳绝,只是他处处种种对琴学的咄咄逼人目的何在,就为了将琴家取而代之,还是藏宝图?   “对了,那图的另外一面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苍鹭先生还没有翻过来?”楚瑜一边琢磨着宫少宸的意图,一边低声询问金姑姑。   底下等着观看的众人都已经不耐烦地在催促了。   金姑姑微微蹙眉,见台上苍鹭先生犹犹豫豫的样子,若有所思地道:“只怕那图上有蹊跷。”   金姑姑话音才落,就见苍鹭先生一脸古怪又无奈地慢慢转过图来。   这图才一转过来,众人看清楚之后皆是瞬间一呆!   那是一副温泉美人出浴图,香艳非常。   图中少女慵懒地斜靠在温泉石边,一片垂下的芭蕉叶挡住她的雪白"shu xiong"的关键部位,只香肩半露,蜂腰半坦,下半身浸润在温泉里。   少女容貌娇俏非常,额前垂着一点细碎的刘海,梳着百合髻,眉眼清美,秀鼻润唇,一双湿明丽大眼,被水汽晕得脸颊绯红,睫羽濡湿,如盈着一泓秋水,被胭脂勾勒出惑人的妩媚来。   满头秀发挑出两缕长发在她脸颊边垂下,剩余乌发在脑后盘起,发髻中心簪着一枚紫晶莲花多宝发梳,发髻前侧左右额边各簪着一枚华丽小巧的点翠紫珠流苏团花簪。   精巧细碎的流苏从楚瑜额边垂落到颊际,随风摇晃出幽光与她星眸相映交辉,眉间点了一颗水晶花钿似剔透露珠,愈发显得她脸儿灵美娇嫩,隽美精俏无双。   恁地诱人无双,如水中初醒娇荷才露尖尖角,承玉露天风,灵美非凡。   听云阁内雅雀无声了半晌,才有人忍不住低声道:“这图绣的真是美,也真是绝品,只是图里的人怎么那么像——楚小姐!”   一句话瞬间打破了平静,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向楚瑜看过来,交头接耳——楚瑜此刻除了衣服之外,装饰打扮正与第一次大比赌局一模一样,也和图中如出一辙。   那些纷纷议论让曜司众人瞬间沉了脸。   谁都知道要绣人比绣物更麻烦,需要长时间的细致入微的观察。   这等恣意妄为的绣图,分明就是当众调戏楚瑜,甚至刻意向所有人表示楚瑜与他宫少宸有一腿,宫少宸这般举动实在太过放肆了!  楚瑜现在代表的是琴家,他这般举动看似调戏楚瑜,实际上是在羞辱琴家。   “莫要恼,你如恼了,便是上了他的当。”   楚瑜看了那图半晌,目光慢慢地转向宫少宸,却见他还是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一副眉目传情的模样,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她转回脸,淡淡地道:“我明白的。”   宫少宸,你,果然好能耐!   这笔账,她记下了。   ……   而门口一道修白的身影站在琴学一干看热闹的学生之后,他目光冰凉地掠过众人,在远处那高坐在台上的纤细少女身影上,停了停。   随后,他又顺着那少女的目光看向站在另外一头台边的俊美贵公子,他微微眯起冰冷的琥珀眸,随后他的目光定在了听云阁中央那幅美人出浴图上,白衣人眯起眸子,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眸光,只淡漠轻嗤一声,转身拂袖离开。   跟在后头一直提着披风试图给琴笙披上的火曜一头雾水地看着自家主上来了又匆匆离开,他看了一眼听雨阁内,又看了看周围,发现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里,马上转身追着琴笙离开。   虽然不明白主上到底要做什么,但主上即真理。   只要没有人发现在主上根本不在南洋,而是在琴学里就好!   不过……   火曜看着琴笙一转身随手扔垃圾一般地将什么东西扔进花圃里,他有些好奇地跳进去捡了起来,低头一看,不禁一愣——   那是一条精致非凡,鱼鳞片片立体,细腻光滑,活跃可爱,几能以假乱真在的……桃花鱼。   这是,主上绣的?    ☆、第六十六章 吃瘪   火曜看着手里那条生龙活虎的灵巧鱼儿,心情有些复杂,默默地将那鱼儿收入袖里,足尖一点飞身朝着琴笙离开的方向追去。   ……   听云阁内,骚动渐停,气氛诡异。   楚瑜却置若罔闻,只垂着眸子——发呆。   不知道那只傲娇的大猫这时候在干嘛?   楚瑜的反应自然让不少打算看热闹的人有些失望,倒是苍鹭先生眼底闪过那一丝赞许,他转过身抬手示意所有人安静下来,同时朗声宣布:“现在有请琴家代表——楚小姐献上她的绣品。”   众人齐齐噤声,一道道猜忌鄙夷与期待兴奋交织成网笼向那单薄的少女。   楚瑜却不为所动地起身走了下去,站上了台中,面朝着众人行了一个极为标准的拱手礼,淡淡道:“多谢诸位今日前来观战,本人不善女红,想必在坐的列位都有所耳闻,但既然宫少主要求本人不假他人之手亲绣迎战,本人自然不能作弊,献上亲绣图一幅。”   说罢,她从袖子里摸出一幅绣帕来。   场内所有人眼神莫测地看向楚瑜手里的绣帕,其中许多人的眼中大亮,每个人都期待着她能再次上演一次奇迹翻盘。   不少人暗中还下了大注,买楚瑜赢。   期待着另一场出人意料的惊喜。   湘南绣派的诸人却同时紧张地瞪大了眼,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唰。”绣帕轻飘飘地被打开,在空气里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   众人齐齐不由自主地向前躬了下身,然后梭然瞪大了眼:“咦——!”   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东西,那是什么鬼?   一张小小的绣帕上,横七竖八地绣着一只——怪物?   说怪物,简直是抬举楚瑜了。   那上面就是一团乱线不知道绣了个什么头大身小的,尾巴齐长的东西……如果那一条线也叫做尾巴的话。   “这……楚小姐,里头可有什么说法?”苍鹭先生看着她,眼神古怪,唇角惹不住抽了下。   这话问出了众人的心声,都齐齐看向楚瑜,只盼她能说出个四五六七八来让人开眼。   楚瑜认认真真地摇头:“没有,这就是我绣的小猫啄米图。”   “小……小猫……啄米?”苍鹭先生沉默了一会,然后道:“我记得猫不会啄米,只好鱼或者鼠。”   楚瑜一愣,一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哦,那就当是小猫吃鱼图罢。”   她其实一开始打算绣个什么小鸡啄米的,绣到一半就见宫少司又跟小老鼠似的偷她点心,于是就满屋子抓人打架去了。   等她抓回来,就不记得自己要绣什么,正巧想起琴笙,便决定绣只猫算了。听云阁内鸦雀无声,一片诡异的沉寂。   直到……   “哈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好一幅小猫吃鱼图,果然精彩,本公子好生喜欢。”宫少宸忽然再忍不住爆发出一阵愉悦又诡异的笑声。   这等嚣张又恣意的笑声打破了听云阁沉寂,一阵阵的叹息声、笑声、嘲讽声甚至怒骂声交织在一起,如沸腾的热水,滚向台上的少女。   曜司众人和琴学诸位夫子们却沉默了下去,或一脸阴沉,或者面无表情。   期望愈大,失望愈大。   便是如此。   唯独苍鹭先生、金姑姑、老金等几人却神色淡淡,全看不出他们的心思。   ……   第二场琴家和宫家的大比,宫家少主宫少宸毫无异议地完胜。   在苍鹭先生宣布了结果之后,宫少宸笑吟吟地摇着羽扇在一片复杂的目光下走向楚瑜:“小女郎,承让,我实在喜欢你那小猫吃鱼图,这算是你第一次绣图罢?你可愿意送我?”   “抱歉,不送。”楚瑜看着他,一点不客气地拒绝。   宫少宸倒是也没有纠缠,只含笑道:“真是小气得一如既往。”   楚瑜轻嗤:“你也是一如既往的讨人厌呢,宫大少,既然你赢了第二场,就直接说说第三场你打算怎么比罢?”   宫少宸闻言,有些微讶地挑了下眉:“小女郎这是迫不及待地要嫁给我么?”   楚瑜眯起眼,看着他:“宫少宸,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输呢,还是你打算又让我再亲手绣一幅?”   这妖货是不是也太自信了?   宫少宸轻笑,丹凤眸微弯:“若我说是呢,别忘了,现在是你们琴家在求我,不是我在求你们,所以提出比什么的权力在我手里不是么?”   他顿了顿,忽然微微倾身在楚瑜耳边低声笑道:“还是你打算用那三个‘条件’之一来换呢,这本公子倒是可以考虑?”   楚瑜看着他眼底笑意下浮动的碎雪浮冰,大眼里闪过了然——这妖货是打算逼她用掉那些“条件”。   她轻笑一声,也压低了声音:“宫少宸,那三个‘条件’如此珍贵,我怎么舍得就这么浪费在这些小事之上。”   楚瑜忽然转头,对着看台上坐着的廉亲王一抬手:“亲王殿下,小女有一事不明,能否向亲王殿下请教。”   宫少宸丹凤眸一眯,闪过狐疑的光,却也只能冷眼看着她。   楚瑜的声音瞬间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连种种谩骂议论的声音都小了不少。   廉亲王自然也注意到了,便挑眉看向楚瑜:“何事,姑娘请说。”   楚瑜笑眯眯地道:“亲王殿下,小女敢问您与天下诸位绣中大家前来琴学观战,可是想要见识这宫绣与琴绣到底谁更胜一筹,谁更担当得起这天下第一绣的美名,更担当得起朝廷的期许?”   楚瑜这话自然是说出了来观战众人的心声,众人也不由自主地颔首称是,廉亲王略一思索,并不觉得其中有什么问题,便含笑点头:“没错,姑娘所言极是。”   楚瑜继续微笑着环顾周围:“既然如此,敢问亲王殿下与众位绣中大家,诸位可满意今日这一局大比,有趣否,诸位可喜欢看见宫少主这为秀中大师般横扫千军地碾压我这么个连针都拿不好的寻常人,如此可能体现湘南宫家就是比我江南琴家更强,朝廷可满意这样的结果?”   楚瑜这话一出,众人脸色皆是一顿,廉亲王也愣了愣。   方才这一局着实是看起来可笑非常,所谓赌,自然双方越是势均力敌越是有看头,实力悬殊太过巨大,还有谁能提起兴趣。   正如高手过招,一代宗师去殴打一个手无寸铁的路人甲,只会招致天下笑柄,而不是获得赞誉。   楚瑜的话说得直切重点,说出了许多人的心声。   众人皆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也是,都像今日这样有什么意思?”   “没错啊,直接挑战琴学里种地的老翁不就好了?”   “没错,如此还包管赢呢,哈哈哈。”   “……。”   廉亲王也不太明白楚瑜要问这个是做什么,只轻咳了一声:“这个确实……不能体现出双方的水准。”   其实宫少宸提出这样要楚瑜亲绣迎战的要求,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是在欺负人,但是这大比之局却是他提出的,这织造大权如今已经在他手上,他自然是庄家,庄家提出怎么赌,别人只有应承的份儿。   这是道理,无可厚非。   但这道理,身为亲王的自己却不能说,只因为楚瑜这话太刁钻,还攀扯上了朝廷,他若是说宫少宸的要求没有问题,岂非说朝廷已经愚蠢到认为今日的比试结果是符合湘南宫家和琴家实力的?   如此传出去,只会笑掉民众的大牙。   楚瑜等的就是廉亲王这句话,她立刻接话:“没错,亲王殿下说的极是,大比之局,乃宫少主要证明他们湘南宫家确实比我江南琴家更强,宫少主输了第一局,心中恼恨之下非要小女这不懂刺绣的人来战,可以理解。”   她顿了顿,垂下大眼,双手一叉腰,很有些委屈地噘嘴道:“但方才宫少主却道第三局还是要如今日一般要小女再绣一幅图与他一拼高下,既然如此,小女又何必再兴师动众地大比,只如今认输也就是了,这不是欺负人嘛,亲王殿下您说是不是?”   楚瑜原本就生了一张清美可爱的脸儿,年纪尚小,气质灵动,做出这般委屈的模样,仿佛被谁欺负了一般气鼓鼓的,更显得娇憨非常。   语气虽有些无礼地直刺宫少宸输不起才为难她,但那小模样却让人忍不住又想笑,心中生出怜惜来。   廉亲王瞅着小丫头,就想起家里的小女儿也是这般年岁,生气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顿时就心软了不少,只忍不住笑看向她:“哦,那小子是欺负你了。”   江南绣行里能坐在台上的哪个不是精明人,此刻大约也听出了楚瑜的用意,立刻就有人附和:“正是,这样的比试,还有什么意义?”   苍鹭先生也淡淡地看向脸色冰凉的宫少宸:“既然宫少主非要这般比试,一开始又何必要提出大比?”   苍鹭先生这话算是挑了个头,立刻掀起众人的种种议论浪潮。   “正是,这种比试的结果岂能得到朝廷的认可?”  “堂堂湘南绣行之首欺负一个绣针都拿不好的小姑娘,也不觉得害臊!”   “大概是宫少主怕自己水平不够,还像第一局那般输不起。”   “那也不能连脸都不要了。”   “哈哈……。”   不少暗中买了楚瑜会赢的人,虽然对楚瑜这一次应战输得那么难看都心怀不满,但是楚瑜此刻成功地将他们的不满转移到了宫少宸身上。   此刻这些人正在火头上,自然更起劲地各种讽刺宫少宸和湘南绣行来,甚至差点和湘南绣行的人打起来。   廉亲王一看局面不对,立刻轻咳了几声,有些无奈地看向宫少宸:“少宸,本王也觉得楚姑娘说得有些道理,既然你要比,就好好地比罢,何必再与楚姑娘开这种玩笑。”   他一句话,便轻描淡写地将宫少宸说的话归为玩笑,也算是给双方都留了台阶下。   楚瑜听着诸如种种议论,又见廉亲王发了话,立刻大眼一眯,一副从善如流的模样看向宫少宸:“嗯,宫少主原来是开玩笑,我想您堂堂亲王义子,湘南绣行之首也不至于没品到那般地步。”   这是高帽子与巴掌共飞,底下观战的人精们哪个听不出来,都忍不住嗤嗤地笑了起来。   但既然扯到廉亲王的身上,宫少宸自然也不能再沉默了,他眯起丹凤眸,似笑非笑地看向楚瑜:“那么,楚姑娘想要怎么比?”   楚瑜转脸看向他,大眼珠子一转,笑眯眯地道:“绣者,上呈于天子,下卖于民,自然为的是盈利,既然宫少主认为湘南宫绣比我江南琴绣要出彩,那么咱们就在这‘钱袋子’上拼一拼如何?”   楚瑜这话一出,立刻赢得了不少江南绣行行主的赞同:“正是这个理,虽绣为大艺之一,还有什么比银钱更能显出绣品直观的价值来!”   湘南绣行众人却冷笑一声:“是么,若是拿绣品卖得赢钱多少定输赢,这地处江南,自然由得你们动手脚把自己的绣品价格往高里抬。”   宫少宸晃动着手里的羽扇看向楚瑜,凤眸微凉:“楚姑娘,你怎么说?”   楚瑜顿了顿,只看向远处的廉亲王:“亲王殿下,听说很有一批英吉利的商人陪同这英吉利的使节漂洋过海来咱们大元做买卖,可有此事?”   廉亲王一愣,随后摸着胡子点头:“没错,是有这么回事,每隔五年就会有大批的西洋商人与使节出访我大元,交换买卖彼此的商品。”   他一顿,忽然眼睛一亮:“是了,那一批商人最喜欢的商品便是我大元的丝绸绣品,用于供奉他们朝中皇亲贵戚,每每与之交易皆可获利无数,那一批商人即将陪同使节在十余日后登陆我云州口岸!”   西洋人自然不会参与这大元皇商的纷争,若是由他们来做这裁决,岂非最是公正?   “不若如此,这些商人总归也会来此选择采买合作的商户,若是你们中谁家的绣品能赢得西洋商人的订单,谁就为胜,如何?”廉亲王对自己想出来的法子很满意,摸着自己的胡子含笑扬声道。   这话一出,整个听云阁的众人都愣了愣——西洋商人的定单?   那简直是暴利!   而且代表朝廷将自己的绣品出口西洋,那是何等长脸面的事情!   谁都没有想到这一场大比竟然还能牵扯上这许多利害,顿时人人心浮气动,尤其是那些商户们,眼睛都红了。   商人逐利,乃是天性。   宫少宸一贯轻浮优雅的笑容也淡了去,目光莫测地盯着楚瑜。   楚瑜却忽然一转头,看了他一眼,笑眯眯:“宫少,我觉得廉亲王的这个主意简直是妙哉,实在让人佩服亲王殿下的智慧,您觉得如何,满意么?”   宫少宸慢慢地眯起了眸子,只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   连廉亲王都定定地看向他,等着他的回答。   他忽然感受到了之前自己那一幅美人图将楚瑜放在火上被众人的目光煎烤,是什么滋味。   这是她的报复?   不,这不是报复,这丫头的心思没有那么浅薄。   那就是……   “这是你的预谋是么?”宫少宸忽然似笑非笑地低头在楚瑜耳边轻道:“楚姑娘,你真能耐。”   干脆地应了他的挑战,是为了证明她也可以光明正大地输得起,也是为了让所有人都对这比试彻底失望,心中满是失落和愤懑,利用这种情绪逼他不能再提出此类同样要求。   她再进一步引导着廉亲王提出那样的比试要求,为她赢得一个相对公平的机会。   甚至,将西洋人的订单都算计在内。   楚瑜看着他,弯了弯大眼,也学着他似笑非笑地模样:“宫少主,你在生气呢,为什么?”   他没有再唤她小女郎,而是楚姑娘,看来这妖货真是火大啊。   她就喜欢看他吃瘪的模样。   ------题外话------   嗯,还有一个大尾巴要加,大家伙可以过一个小时后刷新一下网页或者重新下载APP,大尾巴就出来了,么么哒,琴猫猫会在尾巴里。   如果大家懒得刷新和重新下载,那么明天第二天看也可以。   没法子,盗版太猖狂~么么哒,谢谢大家的理解和月票儿~爱你们。 ☆、第六十八章 猫舔   “他在帮你将脸上的脏污弄掉?”琴笙微垂了长长的睫羽,看着楚瑜。   楚瑜一愣,随后小心翼翼地点头:“是啊,小宝是在帮我呢。”   面前这只“猫”到底要做什么,他可比仙仙更难琢磨呢。   小宝听到有人在叫自己,也没听清楚人在说什么,只一边啃糖饼一边含糊不清地嘀咕:“嗯嗯嗯,吃呀,可好吃了。”   桂花糖饼最好吃了。   只是他的糖饼还没吃上几口,忽然一只修白的手就伸了过来,一点不客气地从他手里抽走了糖饼。   小宝一呆,随后一脸茫然地看向琴笙:“大个儿,你干嘛,那是我的饼?”   琴笙淡漠地瞥了他一眼:“现在不是了。”   小宝还没有反应过来,楚瑜已经梭然睁大了黑白分明的眼儿,一脸震惊地瞅着琴笙。   她没有看错罢,琴笙,堂堂琴三爷去抢小孩儿的桂花糖饼?   琴笙径自慢条斯理地将手里的糖饼轻轻一捏,糖饼便彻底碎成了粉末毒舌男,这不科学!。   小宝一看,自己的糖饼没了,这还得了,顿时小嘴一瘪,眼睛里冒出了两泡眼泪,嚎了起来:“嗷嗷嗷……我的饼,我的饼,我的饼,哇哇哇!”   楚瑜见状,忍不住看着琴笙颦眉嘀咕:“小宝还是个孩子,你这是做什么……。”   话音未落,就见琴笙一抬手,“啪”清脆地一个巴掌直接抹了她一脸糖粉。   “唔……?!”楚瑜傻了眼,完全懵逼。   然后便看着琴笙忽然慢慢地向她倾身,一张天人一般俊美无双的容颜就这么压下来,幽幽沉沉的琥珀眸竟异样的深邃,像一片暗夜之海。   无边无垠,将楚瑜所有的理智瞬间淹没,她瞬间屏住呼吸,眼睛越瞪越大,直到感觉他薄唇轻启,舌尖轻轻地在她柔软的唇角上轻轻一勾。   男人舌尖微微粗粝与柔腻的触感,掠过她脸颊细腻的肌肤,酥麻又微痒,像某种动物亲昵的舔舐。   楚瑜忍不住心跳猛地一窒,男人身上清冷的水木香和糖饼的香气混合成一种奇异的气味,冰凉又甜蜜,熏得她眼前直发晕。   身边的一切景致仿佛都远去,连小宝的啼哭声都变得全都不真切。   唯一真切的,只有他近在咫尺的冰凉又湿润的呼吸、他深海般的眼眸、他的薄唇……他的舌尖。   “甜腻,潮湿、难吃。”男人慢慢直起身子,眉目淡漠地下了结论:“何等没品之物会喜欢这种东西。”   琴笙抬首,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了下嘴唇:“剩下的脏污,你自己处理,鱼。”   他顿了顿,似想起什么,冷冷地看了还一脸呆滞的楚瑜一眼:“不准再用这种清理脏污的方式,都是口水,恶心。”   说罢,他一转身,拂袖施施然离开。   只留下仍旧嚎啕大哭的小宝还有……顶着满脸糖饼碎屑,在风中一凌乱的楚瑜。   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默默出现的火曜……   火曜垂着眼,沉默了片刻:“主上让你一会马上回紫云居。”   语毕,他迅速地一转身就随着琴笙的背影消失在林间,如同身后有鬼追。   楚瑜:“……。”   小宝:“嗷嗷嗷……糖饼,我的糖饼没有了!”   ……   楚瑜呆了好半晌,大眼里各种情绪如波涛起伏,惊澜滔天,好半天才默默地从袖子里又摸出了另外一只糖饼,干脆地一把塞进了小宝的嘴里,顺利地堵住他的鬼哭狼嚎。   你个傻娃糖饼没有了,嚎个半天。   本姑娘此生的初吻被只“猫”给舔没了,上哪吐血去?   没有花前月下,没有深情告白,甚至没有……男主。   她心情无比复杂地叹了一声,蹲下来,默默地拿帕子擦脸,然后开始收拾鱼桶和钓具。   这就是……无常的人生。   ……   楚瑜提着一桶鱼,心情复杂又抑郁地拖着脚步往紫云居的方向走姐姐我不嫁。   才走了几步,楚瑜忽然停住了脚步,抬头看向拦在自己前面的一群琴学的学生,打头的那少女看着颇有点眼熟,似是整日里跟在陆云轻身边狐假虎威的跟班。   她挑了挑眉,目光掠过她身后很恶狠狠瞪着自己的诸人:“付晶,你带着这么多人,是来为我庆功的?”   唤作付晶的少女冷笑一声:“楚瑜,你还真是脸皮厚,庆功什么,庆你终于勾搭上宫家少将咱们琴学卖了么?”   楚瑜看着她,不意外地在她眼里看见了压制着的熊熊嫉恨之火,她笑眯眯地道:“付晶,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勾搭上宫少宸了,明明一直是他纠缠着我好么?”   看样子又是一个被宫少宸蛊惑了心神的女子,打着声张正义的旗号来寻她的麻烦么?   她就偏偏挑戳心的话去刺一刺这些只会拿无辜之人泄气的蠢女人。   付晶果然被她这话气着了,眼底发红地怒笑:“你可真真好不要脸,若非你着心勾引,宫少怎么可能看得上你这不学无术的粗鄙之女!”   她身边的其他人也纷纷冷笑——   “正是,宫少怎么可能看得上她这等货色!”   “衣服都脱了,勾得宫少为她绣画那样的图,还承认,真真无耻!”   “我琴学怎么就出了这样的败类,勾结外人,害我们这些平白支持她的人损失惨重!”   “真真世风日下,道德败坏,琴学和吾等前途莫非要败坏在这淫妇的手中么?”   “……。”   楚瑜眼底寒光一闪,冷声道:“说够了没有。”   她平日里都笑眯眯的痞气模样,但这厉声一喝,竟让在场之人都瞬间静了静。   楚瑜秋水眸冷冷地看向怒瞪着自己的付晶:“付晶,你想怎么样?”   付晶生的模样并不算好,平日里跟着陆云轻一直都极为看不上楚瑜,总能在楚瑜这‘不学无术’‘容貌平平’的‘暴发户’身上寻到优越感。   谁知面前少女只稍做打扮,便如娇荷出水,灵秀非常,一双盈月秋水眸最近不知招了身边多少琴学同窗少年的目光,更在原本就该出大丑的大比之上大出风头,赢了多少赞誉。   还惹了宫少宸那样出色的贵公子“倾心”——那是她一见倾心的人物,才华学识还有身家哪里是楚瑜能配得上的?   这等等一切早已让付晶等人心中暗恨在心,一把嫉火烧得眼红。   原本她们惟陆云轻马首是瞻,只一心等着陆云轻出手收拾楚瑜,但是这些日子里却不见陆云轻有所动静,反倒是沉寂了下去。   付晶原本都快忍不住了,如今见楚瑜终于在大比之局上出了大“纰漏”,好容易拿到了“把柄”,哪里还能耐得住。   径自纠集了一帮子因为买这一局楚瑜赢,却输得极惨的学生们来寻楚瑜麻烦。   “怎么办?”付晶冷笑一声,冷冷地盯着楚瑜:“楚瑜,我等皆是饱读诗书的斯文学生,自学不来你这等粗鄙之人动手之事,如今来也不过是讨个公道罢了,你只要愿意签下欠条,日后偿还我等损失的银钱,便也罢了。”   说着,她一摆手,身后跟着的男学生立刻递上来一张契书模样的文纸。   付晶随手一甩,径自扔向楚瑜生生世世的唯一。   楚瑜抬手一接,见文书上洋洋洒洒一大篇,倒是文字精美,可惜中心意思就是一个——她楚瑜欠了X人等共计一万余两银钱。   当然其中将这些银钱损失的原因全部都归纳在她的头上,甚至隐约透露出是她引诱众人去买赌她此局会赢。   楚瑜看完之后,只想发笑,便轻嗤一声:“我何曾让你们去买赌押宝了,这个锅我不背。”   说罢,她抬手就将这张文书甩上了付晶的脸。   她抬手间暗自用了些气力,那文书如巴掌一样甩上了付晶的脸。   “啪!”地一声响,付晶只觉得鼻尖生疼,眼泪都差点下来了,她抬手一把抓下脸上的纸,红着眼对着楚瑜怒目而视:“楚瑜,你这是准备不签了,别给脸不要脸!”   楚瑜大眼弯弯,笑眯眯地道:“对,我就给脸不要脸,你待如何?”   付晶眼底闪过阴翳冷光:“那就不要怪我等不客气了。”   说罢,她一抬手指着楚瑜:“大家上,按住这个小贱人,逼她签字画押!”   跟在付晶身后那十几个学子早就等着这一刻,瞬间一拥而上将楚瑜围在中间,纷纷对着她怒目而视,七嘴八舌地道。   “楚瑜,你既然没有本事能赢,何必迎战!”   “没错坏了我等银钱是小事,你若落败,还连累琴学名声!”   “正是,还会连累我等前途,让你赔个万把银子也已经是客气了,快画押!”   楚瑜眯起大眼,笑了笑,唇间干脆而不屑地蹦出两个字:“休想!”   这些人是专门算准了她会从后山回来经过此处,专门趁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偏僻地来堵她的罢?以为她这样就会屈服?   为首的那男学生看着倒是斯斯文文的模样,只对盯着楚瑜的娇俏脸蛋笑道:“楚家小女郎,我们都是同窗,本不欲与你为难,只奈何你勾结外男坏我琴学声名,若是你乖乖签字画押也就罢了,不要让大家脸上都难看。”   虽然这么说着,他却已经大手一伸,状似要抓楚瑜,手却径自向楚瑜的胸口抓去。   其余的男学生见状,也都眼光异样地纷纷地向楚瑜抱住去,但是那姿势动作都满满带了猥亵的姿态,哪里是单纯要抓人。   楚瑜大眼里寒光一闪,已经是看出不对劲,敏捷地一闪身避开第一个抓来的人,下意识地抬眼扫过付晶,就见她正一脸阴冷地看着自己露出畅快的笑。   楚瑜瞬间明白了这个女人的心思——她也许根本就不是想要自己签什么欠钱的文契,不过是利用这些赌输了的男人们来毁自己的清誉。   虽然她现在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到底没有人看见她和宫少宸纠缠过。   说出去,也不过是桩风流雅事。   可她若光天化日下被这群男学生肆无忌惮地触碰拉扯,又摸又抱,传出去那就是真真不知廉耻,声名败坏了。   这些富家贵女们,果然要么不出手,出手都是狠毒非常。   “这就是琴学的学生,枉读圣贤书,败类!”   楚瑜看着付晶冷笑一声,随后提膝对着又扑来的抱她男学生肚子上狠狠地就是一脚踹去豪门千金的恋爱季节。   “砰!”   一声闷响,那男学生瞬间惨叫一声飞出几步开外,跌落外地,呕出一口鲜血来,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楚瑜本来就会点拳脚功夫,在得了金姑姑和老金两成内力之后,出手力道今非昔比,何况她心中憋着一股怒气,用了八成力道。   这一下不但镇住了来找碴的这群混账们,连楚瑜自己都愣了。   付晶等人呆了呆,她不敢置信地看向楚瑜:“你……竟敢伤人?”   她是知道楚瑜手上有点三脚猫的功夫才特意找了这么多人和寻了这么个时机来堵她,可怎么……这个小贱人会变得这么厉害?   楚瑜捏了捏自己的拳头,忽然跃了过去一把抓住付晶左右开弓箭就是几个巴掌狠抽下去,直接打得付晶惨叫不已,脸肿得像猪头一般,她才提着她的领子,笑眯眯地道:“伤人?我没杀人,你就该阿弥陀佛了'''',”   刚好她刚才被猫儿舔没了初吻的郁闷着还没地泄火呢,现在正好有人出气。   顺便试试自己身上的功夫长劲。   说罢,她抬头忽然喊了一嗓子:“二娘,三娘,你们两打算看戏到什么时候了。”   说话间,两道人影便不知道从哪里跃了出来。   霍二娘落地后对楚瑜挤挤眼笑道:“我们还以为你打算玩玩,泄火呢。”   楚瑜脸知道她们都把溪涧的事情看在眼里,便红了脸嘀咕:“行了,给我抽这些败类,才是真泄火!”   霍三娘笑眯眯地道:“得令!”   她冰冷森然的笑容让一干男学生们忍不住抖了抖。   ……。''''……。…   楚瑜料理完了这头的事,出了口恶气,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紫色云居住,看了眼琴笙的房间,头一回不想往他窗前凑。   楚瑜这么想着,脚步就干脆地转向了自己的房间。   只是她脚尖儿的方向才一动,就听见琴笙的房间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来,火曜已经站在门口朝着她招手:“回来了?”   楚瑜身形一僵,但还是叹了一声,转身向琴笙的房间走去:“这位大爷又要作甚?”   那只皮毛华丽的大猫,实在太难伺候,可奈何……他身上总有仙仙的影子,让她很难拒绝。   火曜瞥了眼楚瑜,见她神色还算正常,便迟疑了片刻,还是神色古怪地道:“说实话,我也不太明白,只是主上备了笔墨纸砚,还让扛了浴盆在里头,看着倒像是要画什么的样子。”   楚瑜一愣,想了想问:“他没有交代你么?”   火曜摇了摇头:“主上只让我等你回来之后,唤你进去就是了。”   楚瑜想不出个所以然,便耸耸肩有点无谓地道:“算了,就进去看看那位大爷又要做什么罢。”火曜看着她进门,经过自己身边时,欲言又止了半天还是忍不住低声道:“主上现在神智有些不清明,若是做了些出格的事情,也并非他有心有意所谓,你莫要往心里去。”   楚瑜转眼看了他一眼,似有些惊讶的模样克洛帝斯学院。   火曜这是在因为之前看见琴笙‘轻薄’她,所以在宽慰她么?   火曜见状,忽然觉得自己这般行为倒是像在背后念叨主上的不是一般,便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总之……你,好自为之,有什么便唤一声罢。”   说罢,他一转身,匆匆出门,顺手将门关上。   楚瑜有些怔然地看了门半晌,心情有点诡秘地转身向内屋而去。   一进了内房,她果然看见画桌被移动到了房屋中间,桌上摆放着笔墨纸砚和各色颜料,桌前一只大浴盆里的热水冒着袅袅的烟气。   楚瑜看着内房里的一切,有些莫名其妙地嘀咕:“他这是打算让我帮他画出浴图么?”   出浴……图?!   她忽然心头似掠过一点凉气,微微睁大了眼,那种不妙的预感又涌上心头。   怎么今早宫少宸才绣了张她的出浴图,现在又看到如此相似的画面,现在这出浴图……到底是谁的出浴图?   “还愣着作甚,脱罢。”一道低柔幽淡的声音在她身后忽然响起。   楚瑜一惊,下意识地转头,就撞上一堵宽阔带着冷香的胸膛。   她跳瞬间漏了一拍。   “脱什么?”楚瑜捂住鼻尖,心情复杂地从他怀里抬起头睨着琴笙精致的下巴,却有点不太敢看他的脸。   只怕一对上他的眼,便又想起方才在山涧里的那一幕。   这傲娇的猫儿,纯洁得根本不知道他自己在做什么……   “脱衣衫。”琴笙垂眸看着怀里的少女,微微挑了下修眉:“难不成还要本尊帮你?”   楚瑜梭然抬头,也顾不上那点少女怀春的心思了,只莫名其妙地地瞪着他:“为什么要脱衣服,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画图,美人出浴图。”琴笙淡淡地道,一边抬手挽起袖子,露出一双骨节精致,手指修白如玉的手,一边向桌边走去。   “为什么?”楚瑜下意识地抓紧了自己的衣襟,越来越觉得自己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一脸莫名:“琴猫猫,你怎么突然想起要画这玩意来了?”   刚才在山里,他突如其来的亲近,也全无征兆,这种诡异的‘热情’与之前冷淡截然不同,却更让人无所适从到抓狂。   “不要再叫本尊那种愚蠢的名字,还需要我说第三次么?”琴笙提起笔,开始调色,并未看楚瑜,声音依然低柔悦耳,空气里的温度却莫名地降了两度般,异常冻人。   楚瑜抖了抖,沉默了一会,试探着看向他:“白白,为什么要画美人出浴图?”   不让叫琴猫猫么?   那就不叫罢,毕竟这“猫儿”华丽高贵又骄气,她还想把他养成仙仙那样的好孩子,自不能把关系弄僵。   这天下间,她大概是想不出谁比面前天仙似出尘的美人更合适白衣了。   不过,他到底要做什么?   ------题外话------   昨天的小尾巴已经加完了。求个月票,猫猫舔舔~~~ ☆、第六十八章 戳桃 (一更)   琴笙一边调色,一边理所当然地淡淡道:“因为,鱼,是我的。”   听着琴笙这一次没有再强烈拒绝自己这么唤他,似默允了自己这么唤他,有一种奇妙的亲昵感。   这种熟悉的亲昵感让楚瑜心情变好了许多,仿似看见曾经那个温柔的‘少年’又一次站在自己面前。   也许,白白总会有一天会再次成为温柔的仙仙。   她随意地笑道:“鱼?后山的梅花鱼么,那确实都是白白你的呢。”   风烟山是琴家的产业,山里的一切自然都属于琴笙。   琴笙却抬起琥珀眸看向她,眸光潋潋幽幽如水:“本尊说的是你,你是本尊的鱼。”   楚瑜一愣,看着琴笙的眸子,脑海间瞬间掠过今早他俯身在自己唇角轻舔的那一下,她莫名其妙地再次红了脸,垂下眸子尴尬地轻咳:“啊……。”   这只大猫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这难道、莫非、也许是在……告白?!   琴笙忽然抬手挑起她的脸,他微微抬起自己精致的下巴,一脸的骄冷又矜持,居高临下地看着面色绯红的少女:“本尊的鱼,未经允许他人不得觊觎和染指,不许舔,不许看,不许抱,可记清楚了?”   说罢,他松了手,转身径自去继续调色,轻哼一声:“本尊的画不是宫少宸那俗物能比拟的,且等着瞧便是。”   楚瑜瞬间觉得所有旖旎的幻想都破灭,唇角一抽:“哦……。”   她果然是想太多了。   这只华丽又骄傲的“猫”脑子有问题,她又不是不知道,还是她打出来的毛病,他这会子比仙仙成熟不到哪里去,如今分明是占有欲作祟。   但起码,这代表他将她划入了‘亲近所有物’的范围,才会恼了其他人太靠近她。   楚瑜哭笑不得地摇头,再回忆今早山涧里的情形,心中便明白了他那怪异的举动无非就是不悦小宝和她太过亲近。   白白对身边亲近之人诡异的执着这点倒是和仙仙如出一辙,或者说琴笙整个人在这一点上从未改变。   不知道琴三爷是否也如此呢?   楚瑜看着琴笙的目光闪过一丝复杂,她眯起大眼,促狭道:“若是我记不清呢?”   琴笙研墨的手都未曾停,只理所当然并轻描淡写地道:“杀了那些敢觊觎和染指本尊之物的人。”   楚瑜一愣,沉默暗叹——嗯,同样长着神仙般仙气美貌的脸蛋,却掩藏着同样暴力的内心,这一点,从仙仙到三爷也都如出一辙。   ……   “怎么了,还不脱,不相信本尊的笔力比宫少宸那俗物要好么?”琴笙见楚瑜一副只顾着发呆,全无脱衣打算的模样,声音便冷了冷恶女重生之最优神婆。   楚瑜一惊,回过神来干笑道:“不,我相信,我当然相信,白白最厉害了。”   琴笙垂着眸子,静静地看着她,那淡漠幽凉的目光看得楚瑜有点发毛,赶紧道:“那什么……我先走了,我还有事儿要与金姑姑商量。”   只是她才转身,琴笙冷冰冰的低柔声音便从她身后传来:“鱼,你让宫少宸那俗物画你不穿衣服的样子,却不让本尊画?”   那声音里除了矜傲恼意之外还分明隐着一分幽怨,楚瑜身形僵了僵,唇角瞬间抽了抽——   这种本神的食物被臭狗舔了,本神却没有份儿,所以生气了的语调是怎么回事?   说话间,琴笙修白的身影已经飘立在大门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楚瑜脚步一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耐心解释:“我没有不穿衣服让他画过,他也没有看过我不穿衣服的模样,那一幅画是他凭借记忆画的,白白莫要被那妖货忽悠了。”   琴笙闻言,冷嗤一声:“原来如此,难怪他那绣作如此难以入目。”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琴笙会对‘初次见面’的宫少宸似充满了敌意。   但楚瑜点头如捣蒜,一本正经地睁眼说瞎话:“正是,那绣得奇丑无比,哪里有一根毛像我!”   琴笙抬起琥珀美眸看着她,眼底闪过若有所思的微光:“果然画还是要观其形,方能入其微,得其神。”   语毕,他宽袖一拂,径自向卷去她,心情颇好地道:“今日天光甚好,本尊逸兴遄飞,灵思如泉,便勉为其难地位你这条鱼画上一幅,且让世人知道何为佳作。”   楚瑜只觉得眼前凉风来袭,暗道了一声不妙,下意识地就要蹬腿运气就往房梁上蹿,只是不想才蹿到一半,就感觉自己腰肢一紧,整个人向下坠去。   眼前一花之后,就她已经被琴笙卷在袖间,大头朝下地挂在他臂弯间向大浴桶而去。   她深刻地意识到自己这半路出家得了高手两成内力的,果然在真正的宗师级别面前完全没有一拼之力。   楚瑜无语,泪流满面:“我说白白啊,今日天公不作美,不好逸兴遄飞的,出门不吉!”   她地个大仙,她地个大神,您要和宫少宸那妖货一拼高下,能不能换个折腾的对象?   真是神妖打架,凡人遭殃!   楚瑜眼看着离那大木桶越来越近,大惊失色,立刻竭力手脚并用地使劲挣扎:“放……放……放我下来!”   今日她出门一定没有看老黄历,要不就撞大邪了,整天没好事儿!   琴笙似完全没有感觉到臂弯里那条“鱼”在使劲弹动和挣扎,一边琢磨着配色,一边顺手就将她“放”进了水。   “肤色当以石黄配水青,调之以胭红……。”   “噗通!”   水花四溅,楚瑜整个人全无法抗拒地大头朝下栽进热水里。   “唔!”她喝了一口热水,立刻赶紧屏息爬起来,也顾不得一身湿,就要往木桶外蹿。   琴笙“放”了楚瑜进浴桶,正转身要回画桌前,又忽然想起什么,转脸看见自己那“鱼”正手脚并用地往外爬,便沉吟道:“嗯,忘了你还没有脱衣服目标,嫁入豪门。”   楚瑜刚翻了半个身子出木桶,就感觉一只冰凉修长又细腻的手摸上了自己的光洁的后颈,那触感熟悉又陌生,瞬间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身后传来琴笙低柔悦耳又有些矜傲的声音:“鱼,怎地连衣服都不会脱,还是本尊来帮你罢。”   楚瑜即刻感觉身上一凉,厚重的外衫和中衣已然脱离了身上,她惊惶之下,也顾不得其他,只想拼死不能让他看见自己身后的图,竭尽全力地在他的手下转了个身,也顾不上把个只穿着薄薄肚兜的小胸脯送到琴笙面前,一手架住他的胳膊,一手死死地抵着他的胸膛,使出吃奶的气力尖叫:“来人啊,救命啊!”   此刻她已经因为一番缠斗和泡了热水浑身发热,再被这傲娇的猫儿纠缠下去,她背上的秘密哪里还能保得住,岂非吾命休矣!   她拼命地推拒间,不曾留意到自己的肚兜都快松了,露出半个软白雪嫩的小胸部几乎都拱到琴笙手上去了。   琴笙原是有些不耐水里这条“鱼儿”怎地这般不听话,正打算点了她的穴道,却被一直拱着自己手边的柔软吸引了注意力。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雪白吸引了过去,原本准备点上楚瑜穴道的手,若有所思地转点上她柔软的胸口:“原来这是……女子的胸部,果然与男子迥异,更与春宫图上看到的似有些不同。”   楚瑜一僵,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劲了,一垂眸就看见琴笙修长玉白的指尖正一下下地戳着她胸口的……小桃子。   但他眼中不带一点*,清透淡然,甚至可见一丝异样的奇色,沉吟道:“果然还是要亲见实物才能画出原样之图,如半球状之物。”   楚瑜仿佛看见一只骄傲高贵的猫儿第一次看见一只球球,矜持又好奇地伸出爪子戳啊戳,摸啊摸。   楚瑜僵如木石,她这个时候是应该害羞,还是应该尖叫,或者……应该觉得悲催?   这仙儿对几乎娇躯半裸的自己没有任何男女*,只有纯洁的——研究*。   这种感觉,真是……复杂。   她是该庆幸他的“单纯好学”,还是哀吊自己毫无的女性魅力?   楚瑜眼看着压着自己的“大猫”已经开始嫌自己的肚兜碍事,好奇的爪子就要继续探索着把她的肚兜扒开,往下一观“球”的全貌。   她终于忍无可忍地一把抓住那只在自己胸口探索的漂亮“爪子”,咬牙切齿地对着他怒吼:“你够了没有,不要太过分了,听不懂人话么,我不要让你画!”   琴笙倒是停下了动作,华丽的长睫微微一抬,清幽的琥珀眸定定地看着她:“你在吼我?”   这一次,他用了“我”,没有用“本尊”。   楚瑜此时已经一肚子火,正打算不管不顾地开骂,却见他清幽潋滟的眸子中一片幽幽光泽水波,冷光如晦间竟似带了委屈的恼色。   委屈?   她还没有觉得委屈呢!   可偏偏……   看着琴笙如今的那模样,竟就与仙仙那日在林间受伤以后抱着她的神情模样重合。   她竟莫名地就心头一软。   “发生什么事情了?”说话间,忽然有人猛然撞开门闯了进来。   一阵寒冷凉风闯入,冷得楚瑜一个激灵转头过去正好看见火曜和金姑姑等人一齐闯进门来爱上恶鬼。   金姑姑和火曜等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见的——   自己天人一般的主上手下正死按着水里分明不情不愿,使劲挣扎的娇躯半袒的少女。   再加上楚瑜那一脸怒火与羞愤挣扎的模样……   分明就是——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楚瑜一看他们的震惊神色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只无奈地捂住额试图解释点什么。   但压着自己的人却忽然站直了身子,转身拂袖而去。   只留下一声冷哼和清冷优雅却孤傲的背影。   “哼。”   楚瑜:“……。”   轻薄人的猫儿还不高兴了,她这条被轻薄的鱼呢?   楚瑜有气无力地想,她今儿果然出门没翻黄历。   ……。……。……   “嗯,刚才发生的事情就是这样,估摸着白白会生气很久,他大概觉得好意不被心领。”楚瑜叹了一声气,把自己头发慢慢擦干。   那么矜傲又娇气的一个仙儿,被她“毫不容情”拒绝了,估计这时候不定怎么生闷气儿呢。   随后她斜眼看了面无表情的姑姑:“金姑姑,你想笑就笑罢了,别憋着,憋坏了身子。”   “咳咳……。”金姑姑抬手以袖掩面轻咳了几声,又似掩了脸上清淡的笑意。   “真是,委屈你了。”   “呵呵……习惯就好。”她轻哼一声。   以后这样的日子大概还很长。   “是了,白白他到底现在情况怎么样?”楚瑜揉着头发问。   金姑姑闻言,微微颦眉:“老金也说不准,主上脑中瘀血又扩大,影响到了主上的记忆,好在主上似乎潜意识地默认接纳了咱们的存在,也认同他的身份。”   金姑姑顿了顿,叹了一声:“至于主上的性情,倒是未曾大变,现在的主上倒是有些像他十三岁后那段时日的性情。”   桀骜,冷郁,偏激,狠辣,固执,防备性与攻击性都极强……   这是琴笙十三岁后的性情?   楚瑜若有所思地道:“白白的性情若与琴笙成年前时性情相似,那也是变化颇大了,是他十三岁那年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她顿了顿,看向金姑姑:“姑姑,我如今也算琴学的人了,你可愿与我说实话?”   仙仙分明是那样温柔的少年,怎么会忽然间变得这般尖刻狠辣?   甚至仙仙对她这个第一眼“姑姑”的偏执都透露着不同寻常的异样。   ------题外话------   今晚圣代和小19群里大婚,祝福这两只,所以送上贺礼——大婚时间,八点二更,百年好合,哈哈哈哈,欢迎抢婚。 ☆、第六十九章 下山 (二更)   金姑姑闻言,身形又是一僵,随后转脸看向楚瑜,神情有些冷郁:“楚瑜,这是你第二次问我主上的私人过往了,我记得我也告诉过你,不该问的别问,你真的好奇到不顾性命之尤?”   楚瑜一愣,倒是没有想到金姑姑会将话说得这么开,她迟疑了一下,垂下眸子掩去眼底慧黠闪烁的幽光,轻声道:“姑姑,也许我是好奇,但也许我只是真的担心仙仙呢,若只是因为琴笙母亲的过世,我想一个温柔的孩子是不会变成这般模样的。”   此一时,彼一时也。   她曾经并不觉得这是一件非常要紧的事情,但是琴三爷的苏醒,让她忽然充满了危机感。   知己知彼,方才能百战不殆。   金姑姑淡淡地看着她,笑了笑,轻描淡写地道:“楚瑜,我相信你对主上有真心,但有些事情,我想还是由主上告诉你会比较好。”   楚瑜虽然有些失望,却也有些果然如此的了然之感。   金姑姑并不是那种能轻易被说动的人。   也许她应该换着法子,从其他人那里下手。   楚瑜并没有掩饰自己脸上的失望之色,只是点了点头:“明白了。”   倒是金姑姑见着楚瑜细致的小脸上神情有些低落,想起今日她平白被琴笙折腾了一轮,心中生出一点歉疚来,倒是沉吟了片刻道:“虽然别的老身不方便多言,但有一点,主上如今虽与十三岁后的少年性情有些相似,但因为他并没有当年记忆的原因,倒是比真正那时候的他要温和了许多,不会真的伤人,你且放心。”   “温和么……。”楚瑜忍不住嘀咕:“这孩子若现在是温和的,那么以前他得多暴力?”   金姑姑顿了顿,只苦笑了一下:“若是放在过去,主上要出手,必定暴戾,非死即伤,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岂会如今日这般轻易放我们进来,又放你离开,只怕拿剑把你钉在桶里也会将他要做的事情做完。”   楚瑜一愣,想着那画面,忍不住打了个抖。   “所以你不必太担忧了。”金姑姑温声宽慰:“主上这边,我和老金会再寻访名医替他诊治,你还是专心去考虑第三场大比之试,十五日的时间,并不多。”   楚瑜沉默了一会,也知道今日自己不可能再从金姑姑这里套出什么话来,只颔首道:“我明白的。”   金姑姑看着她将自己的一头黑发揉得乱七八糟,惨不忍睹的模样,实在看不下去,便顺手接过她手上的帕子,一边替她擦拭,一边问:“你可有什么打算,可要劝主上亲自出手,兴许老身也可以帮着劝一劝主上?”   楚瑜干脆地摇头:“不必了。”   劝那只猫儿?   之前他没有恼了她之前,她就开玩笑一般地试探过,早吃了闭门羹,这个时候去问白白,岂非自找不痛快?   “何况,您不是也说了么,白白若是出手,岂非人人都知道他并未下南洋而是在琴学之中?”楚瑜摇摇头。   金姑姑见楚瑜仿佛全没有考虑这个可能性,也有些无奈地点头:“老身也是糊涂了,看那宫少宸确实真有几分本事,竟能将主上的三面全异绣的绝技都学了去,想来第三场大比,他所奉上的绣品定然也是极为精美绝伦,只主上能与其一拼,却不想竟忘了你说的这一茬。”   楚瑜伸手轻拍了拍金姑姑的手背:“您也不必太担忧,我自有想法,只是也许需要您的帮忙。”   金姑姑见楚瑜并不慌张,倒似胸中有了定策的模样,便点点头含笑道:“你这丫头看着大咧咧,大事儿上倒是鬼精鬼精的,我是见识过的,这一次还是如之前那般,你想要调用什么人手和财物,皆与我说就是,我自让他们都配合你就是了。”   楚瑜点点头,大眼珠子一转,便干脆地道:“我要出琴学,进城一趟。”   金姑姑一愣,看着楚瑜:“你,要进城?”   楚瑜见金姑姑面上神色有些莫测,便坦然笑道:“我进城是因为琴家绣坊应该在云州城内,我需要去绣坊里呆些时日,但我也知道姑姑是不放心的,既然如此,您就着人跟着我一同进城就是了。”   金姑姑沉吟了片刻:“琴家绣坊确实在城内,但那边的绣师之技并不如琴学绣门之内的大家,丫头你为何要去绣坊呢?”   琴家顶尖的大绣师们在绣门内教导新绣师,供奉给宫中贵人们的绣品也是分人来绣的,帝后、太后及高品阶以上的妃子们及嫡出亲王、嫡出公主们才有资格让琴家绣门的大绣师们亲自动针。   其余的王公贵族们及大臣们的东西都是放到琴家的绣坊里绣织。   这一回决胜局宫少宸必定拼尽全力一搏,亲自布置,以求赢得西洋人的订单,除了主上,能与之拼力一搏的也就是琴学绣门里的大绣师了。   楚瑜却大眼儿弯弯,笑容慧黠灵巧:“姑姑,谁说要赢他一定就要大绣师,我这一回,偏要试试就是寻常绣师能不能赢他,就不知道姑姑敢不敢和我赌上这一局!”   金姑姑一愣,垂眸看着楚瑜的模样,好一会,方才便淡淡地一笑:“丫头,你想做什么便去做,赢了固然漂亮,输了也不必担忧,琴家这点损失担当得起。”   楚瑜见金姑姑这般说话,含笑竖起大拇指道:“好,果然有魄力,不愧是名扬商场的金大娘子!”   楚瑜此时只以为金姑姑这份从容依仗的是琴家厚实的金银家底,许久之后才明白,金姑姑的从容来自于她此时全无想象的更深远的实力。   她所看见的琴家,不过是冰山一角。   ……   “楚大小姐,可准备好了,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楚瑜正在收拾东西,忽然听见门外传来火曜的敲门声。   她立刻把包袱扎好,提着包袱向门外而去,笑眯眯地推门往外走:“好了哟!”   门外火曜也提着个包袱,一副等她许久的模样。   “今儿是你跟着我一起下山么?”楚瑜倒是有些讶异,毕竟火曜平日里都是跟在琴笙身边,负责他的安全。   火曜摇了摇头,清俊淡冷的面容上一副敬谢不敏的表情:“我可伺候不了你。”   说罢,他微微偏了身子,露出身后被他挡住,靠在墙边的人影来。   楚瑜一看那修长的人影,不禁微微瞪大了眼,嘴也张成了一个圈:“是你?”   双手环胸,斜靠着墙壁的青衣人微侧过他俊秀的面容,一双冰冷的桃花眼睨着楚瑜:“怎么,你有意见?还是你以为我愿意跟着你?”   楚瑜闻言,倒是也不恼,而是提着包袱直奔到他面前,绕着他转了半个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番,惊讶地道:“金曜,你伤终于好了?”   没错,这一回,陪她下山的人居然是金曜,这实在是一个……奇迹。   这货上一回想杀她,被仙仙痛扁一顿,听说伤得很重,去了半条命不说,在他伤好些后,又被扔进刑堂受了重刑,所以又去了小半条命,没有呜呼哀哉也算是他命大。   虽然她相信金姑姑下手惩治人,一定是有分寸的,但是也绝不会轻易纵了金曜这个敢直接违逆‘金玉令’的人。   金曜必定吃了大苦头。   “怎么,我没有死,你很失望?”金曜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冷笑一声,随后又道:“这段时日里你用尽手段,终于登堂入室,成了曜司的人,一定很得意罢?”   楚瑜闻言,还是不恼,笑眯眯拍了拍金曜的肩膀:“哎呀,果然还是熟悉的嘴贱,还是熟悉的味道,你果然又活过来了。”   “你这厚脸皮的东西,何必做出这副假惺惺的模样,像是盼着我好,没得教人难受。”金曜避开楚瑜的手,桃花眼里一片冰冷,只冷声嗤道。   火曜闻着这火药味重了起来,立刻打圆场:“金曜,不要这样,楚丫头人还不错的。”   楚瑜却点点头,有些感叹地模样:“瞧瞧,误会我了罢,我是真希望你好呀,因为……。”   虽然金曜想要她的命,出手也够狠辣,但她现在倒是不希望他因为自己而挂了,毕竟他也是一心为了仙仙,还有一点嘛……   金曜闻言,桃花眼底闪过一丝异样,随后冷笑:“因为什么,别说因为你的善良。”   楚瑜摇头,笑得恁诡异又开怀:“因为我就喜欢你看我不顺眼到死,却又不得不我和共同建设同门情谊的委屈又憋闷的模样,多么有趣啊,哈哈哈哈——你看你那怂样!”   曜司里有条规矩就同门相残是叛主之外最重的大罪,触犯者必会死得凄惨无比。   金曜闻言,脸色瞬间一阵青一阵红,桃花眼恶狠狠地瞪着楚瑜:“你这个……。”   火曜看着楚瑜那毫不掩饰恶意满满的样子,瞬间额角狠抽了下,只头都大了,赶紧驱前去拦住金曜,苦口婆心地道:“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首领,你伤才刚好。”   可别又因为对楚瑜动手被扔进刑房!   金曜闻言,深呼吸了几口气,转身几个纵跃飞身离开,只留下一句恶狠狠的话:“我去山下等你们!”   他要是和楚瑜这女人呆在一个马车上,一定会忍不住半途就杀人灭口,再以死谢罪。   火曜看着他的背影,再瞥见楚瑜一副心神舒爽的模样,忍不住抚额——   完了,山下这段时日,一定可以想见的……精彩。   ……   风烟山顶,看着一辆马车渐渐向山下而去,一道身着暗金色华丽长袍的身影晃动着羽扇,似笑非笑地道:“小司,去通知山下的人,好好‘款待’我可爱的未婚妻。”   宫少司从他长袍下爬出来,替他将腰带系好,恭敬地道:“是。”   宫少宸看着他沉浸在*里还有些绯红的脸,指尖温柔地掠过他的唇角,丹凤眸妖娆:“小司,可别真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嗯?”   ------题外话------   好啦,二更来也~么么哒,爱你们!我勤奋不? ☆、第七十章 诡动 (一更)   宫少司抬起眼看向宫少宸,忽然伸出舌尖在他修长的指尖上轻轻地一舔,情潮初退,让他大大的猫眼儿看起来有一种诡异的妩媚:“哥哥,我喜欢思春的姐姐哦,她会喂小司很好吃的点心呢。”   “呵呵……怎么着,和那条鱼儿同住了些时日,沾了荤腥就舍不得了。”   宫少宸轻笑起来,眯起眼,懒懒地抬手拍了拍他看起来异常稚嫩的小脸:“有奶就是娘,我平日里没有喂饱你这小东西,嗯?”   宫少司摇摇头笑得一脸纯真:“哥哥不行了,要找大夫。”   说着他的目光一点不避讳地掠过宫少宸的腰间,停在他下腹的袍子上。   “呵。”宫少宸眼底寒光一闪,俊美贵气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危险的笑意,忽然优雅地抬手捏着小司的下巴,逼迫他抬起脸来:“管好你的嘴,若是让我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便将你送回本岛!”   宫少司只觉得自己的下颌骨都要被捏碎了,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微微抽了一口气,尖瘦的小脸上却还是盈着一如既往恭敬而甜蜜的笑意:“是。”   “滚!”宫少宸轻晃动着羽扇,慢条斯理地靠回亭子边。   他话音刚落,宫少司微微一欠身,以一种极为诡异而优雅的身法瞬间消失。   宫少宸的目光便慢慢垂向自己的袍子下摆,眼底的笑意变得有些冰冷,轻声自语:“今日这般折腾居然还是没有反应,呵,可真是有趣,居然能让本公子着了道,曜司的本事果然不小。”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山下,眯起绒薄的丹凤眸,幽幽道:“这笔债就用小女郎你来抵,可好?”   就是不知道,这次小女郎你会给本公子带来什么样的惊喜呢?   真是,让人期待。   ……*……*……   风烟山上除了宫少宸外,同样有人在静静地目送着楚瑜的马车离开。   “你就真放心让那丫头这么下山,不怕她跑了?”老金慢条斯理地捏着自己的胡须,望着远处消失的马车。   金姑姑拢手入袖,微微一笑:“你我都知道这丫头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做出损人不利己的蠢事。”   她顿了顿,又叹了一声:“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又何苦把金曜拨到她身边,你明知道金曜与她不对盘,万一那孩子一冲动起来,真把小鱼怎么了……。”   老金轻哼一声,三角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你懂什么,还是谨慎点好,那小丫头鬼精鬼精的,万一她真溜了,我们上哪里去寻一条‘鱼’和一个‘小姑姑’去给主上,别人难保不被那小丫头无害的样子给骗了,但是金曜天生五感敏锐,又最是憎恶楚瑜,自然警惕非常,不会轻易着道。”   他顿了顿,声音微微有些发冷:“主上的情形你也看见了,现在的主上与十四年前的时候何其相似,一夕之间性情大变,只是如今的主上不记得过去那些事,手段到底温和了许多。”   金姑姑听他提起琴笙,神色也沉了沉:“我知道你的意思,近些年主上平日里性情看似全然收敛少年时的狂傲残酷,日渐清心寡欲如神祇,可越是俯瞰众生,行事就越发冷酷得毫无人气,只怕是因为十三年前的心魔渐盛,虽然不管温柔也罢,残暴也罢,都是咱们的主上,但他如今头部受伤,倒似乎将压抑着的性情都逐渐释放出来,未必是坏事,。”   “正是如此,可还记得天净大师坐化前曾留下谶言——心魔自度,春风化雨,万物生。”老金摸着自己唇上的胡须,眼神有点异样:“你说楚瑜会不会就是那场‘雨’?”   正是遇见楚瑜之后,现在的主上才忘却了前尘旧事,似再重生一回。   金姑姑一愣,看着老金失笑摇头:“老金,你真是老糊涂了么,天净大师的话,分明是若心魔能自度,方可春风化雨,万物生,前者为因,后者为果。”   老金轻哼一声,摸了摸胡子:“总之老头子我不管,如今不管从什么角度看,这丫头留在主上身边利大于弊,就不能让她有任何机会跑喽!”   金姑姑闻言,似有些无奈地笑道:“好好,都依你便是,你这老头子也是年纪越大越固执。”   只是她却也默认了老金的说法。   楚瑜,现在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定要留下的。   老金和和金姑姑两人说完了话,楚瑜的马车也转进了山里不见了踪影,他们正想转身回去。   却不想,两人才一转身便看见一道修长的白影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两人身后,正负手而立,冷冷地看着远方楚瑜马车消失的方向。   老金和金姑姑都齐齐地一惊:“主……主上?”   两人面面相觑,习武是最讲究天赋的,主上是天纵之材,修为深不可测,连他们都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步。   所以琴笙出现,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更不知道琴笙听去了他们多少对话,不免心中惴惴不安。   琴笙转过幽幽沉月眸看向两人,淡淡地开口:“鱼呢?”   面前之人说话之间神色淡然,不怒不喜,但正那种清冷却让老金和金姑姑都齐齐不由自主地微微一瑟。   金姑姑猜测不出自家主上的喜怒,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楚瑜为了十四日后的大比下山去了。”   琴笙微微眯起眸子,让人全然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片刻之后,他垂下眸子,微微翘起精致的下巴,神色冷然:“哼,本尊还没有原谅她,居然跑了,不识抬举。”   语毕,他转身拂袖而去。   金姑姑和老金两人齐齐松了一口气,方才那一瞬间,他们差点以为三爷回来了,但后来这语气一听便知道……三爷还没恢复呢。   却忽听得远去的人影冷冷地扔下一句:“本尊要下山抓鱼。”   金姑姑:“……。”   老金:“……。”   主上明明就是一副高冷模样,这怎么……比以前还是‘仙仙’的时候还要黏那条‘鱼’了?   ……*……*……*……   马车晃悠晃悠地向山下而去。   楚瑜坐在马车前,一边看车夫挥动着小鞭子,一边晃荡着自己两条腿愉快地哼唧着小调:“哎呀呀,我有一只小猫咪,我从来也不骑,它胡子软软,爪子软软,傲慢又娇气,它啊啊啊啊……它喵喵喵,它要吃鱼鱼鱼鱼鱼……。”   “夭寿,楚瑜,你够了没有,唱得难听死了!”车夫终于忍耐不了楚瑜荒腔走板的小曲儿,一晃手里的鞭子,转头没好气地伸出兰花指戳了下楚瑜的肩膀:“你离我远点,进车厢去!”   楚瑜被他戳得身子一晃,差点掉下车去。   “水曜,你干嘛!”楚瑜赶紧一把抓住车厢,才险险地稳住身子,她转脸瞪着坐在自己身边的眉目俊美妖娆到有些尖刻骚气的车夫。   水曜冷哼一声:“你再坐在人家身边乱哼哼,人家就把你扔下去。”   楚瑜眯起眼:“你真的要我进车厢去?”   水曜不耐烦地掏出一面小镜子一边整理自己的发鬓,一边娇声道:“滚进去,滚进去!”   “好,你等着!”楚瑜眯起大眼,闪过一丝不怀好意的笑,转身就爬进了车厢,同时喊了一嗓子:“二娘呀,水曜寂寞了,你且来安慰他寂寞的心灵。”   水曜梭然一惊,顿时抬手就去拖楚瑜的脚踝:“等等,等等,回来!”   夭寿,他忘了车厢里蹲着那头——女狼!   楚瑜却似早料到他的动作一般,立刻敏捷地小脚一缩,钻进车厢,露出个慧黠的笑容:“哎呀,不好意思,滚远了。”   而另一道矫捷妖娆的身影则瞬间跃出了车厢外,她一边解着自己的腰带,一边媚笑着握住水曜的手就往自己丰满的胸口里塞:“小骚包,怎么着,见着这路上行人稀少,就按捺不住想姐姐了?”   水曜一看,大惊失色地尖叫起来:“啊啊啊——火曜哥哥救命,臭流氓,放手!”   车厢里楚瑜抓了把炒瓜子一边嗑瓜子,一边懒洋洋地往霍三娘雪白的大腿上一躺:“二娘,车震的时候温柔点,咱们的小水曜可是要驾车的,莫要让车翻了。”   车厢外传来霍二娘的娇笑声:“小姐且放心,我自晓得,包管你们稳稳当当地。”   马车上传来一阵阵地晃动,叫骂,尖叫,女子的浪笑声。   楚瑜眯起着眼,颇为享受,一边吐瓜子皮,一边得意地眯起眼继续哼起那荒腔走板的小调来:“今儿艳阳来高照,别问我划船为啥不同桨呀,因为咱们前进全靠浪呀,别问我走车为啥不甩鞭呀,因为咱们全靠震呀,浪里个浪,震里个震。”   “忽悠忽悠!”拖车的马儿打了几个响鼻,和声一般,拖着一车人欢快地向山下跑去。   近处一路在树上跳跃跟着马车的矫健身影,听着车上传来的动静,一双桃花眼里闪过讥诮的冷意:“哼,格调低俗,下流,无耻!”   却也一路不曾停歇地跟着马车下了山。   ……*……*……*……   暖阳高照,清风徐来,海波不兴。   云州城这日里寒潮已退,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因为大雪蜗居家中的民众们纷纷趁着难得的好天气走上街头做买卖赶集和散心。   “客官,快里头请!”   “包子,热气腾腾的包子!”   “卖鱼了,新鲜打上来的鱼儿,三文钱一条,便宜嘞!”   “……。”   烟火人间,俗世凡尘,却最是热闹而亲切。   楚瑜听着那沸腾的人声,忍不住满足地眯起大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清冷潮湿中夹着水腥气的空气:“真是,又活泛过来了!”   离再次被抓回山上又过了那么长的时间,她都快忘了这熟悉了那么多年的味儿了。   她轻吐出一口气,大眼亮晶晶地看着周围接踵摩肩的人群,却还是很满足地笑了笑。   虽然现在她还是没有‘自由’,但是至少暂时不需要担心家人的安危了。   说到底,自由,从来都是相对的。   “一会再往前就是琴家的绣坊了,你可别再给我折腾什么幺蛾子。”水曜一边对着手镜整理着自己被扯得乱七八糟的头发,一边没好气地道。   楚瑜心情极好地瞥了他一眼:“怎么地,这么快就爽完了?”   水曜浑身一僵,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却在对上楚瑜那满是揶揄的大眼时,他瞬间想起车厢里那头可怕的‘女狼’,自不敢再像之前那样肆无忌惮地骂人,就怕这小心眼的臭丫头纵容‘狼’咬他,便只忍耐着冷哼一声,委屈地别开脸。   见他吃瘪,楚瑜心情更好了。   不一会,马车便驶到了琴家的绣坊前,楚瑜抬头打量着面前的建筑。   绣坊占地面积极大,清一色白墙青瓦乌柱,门脸精致而古朴,明明在闹市见却透着一股子大气而沉静的气息,不像绣坊,倒像是什么深山大观一般,清冷出尘。   连经过周围的行人说话声音都低了不少,低头静静穿行。   确实像是琴家三爷的风格——装逼。   楚瑜淡定地下了个结论,利落跳下马车,才转头打算叫其他人下车。   却忽见水曜整个人瞬间从车上跃起,向她扑了过来,一把抱住她就往地上滚。   “小心——!”   “砰——!”一声巨响,马车竟瞬间炸开!   ------题外话------   今儿是"qing ren"节,好像群里还有两对妹纸结婚,算是双喜临门,但是还是为单身狗和甜蜜蜜的你们送上贺礼吧,今儿有二更,么么哒。   "qing ren"节快乐!(づ ̄3 ̄)づ   二更时间也是晚上8点吧,爱你们! ☆、第七十一章 抓鱼 (二更)   “啊啊啊啊——杀人了!”   “快跑啊!”   “救命!”   ……   这么巨大的响动顿时惊到了周围的人,民众们纷纷四散而逃。   “呜……。”楚瑜猝不及防之下,吓了一大跳,虽有水曜护着,但脸颊上瞬间还是被破碎的木屑给擦伤了,疼得微微眯起眼。   水曜裹住楚瑜就地一个利落地翻滚,将她放下。   随后他一甩长发,瞬间足尖一点,旋身在半空中飞起,左右手一转,袖子里瞬间弹出两把极长的腥红双刃剑来。   “嗡!”一身剑鸣如筝。   “叮叮当当——!”空气里响起一片令人牙酸的金属碰撞之声,双刃剑舞出一片腥红的光来,一片飞射而来的暗器便全失了准头。   水曜眼底寒光一闪,左右有开弓,一个优美轻盈的燕子折身半空里一转,双刃剑却凶猛异常地猛然一挥,那些暗器瞬间就被他剑气反弹射向四散而逃的人群中。   “啊啊啊——!”   “呜呜——!”   十步一杀,血光四溅!   人群中瞬间响起数声惨叫,有人捂住脸影踉跄着跌倒在地——暗器精准非常地直射进杀手的眼睛里。   “杀了他,再取那女子人头!”一名穿着平民服饰的中年男子捂住自己流血的眼踉跄地走出人群,厉声大喝。   立刻有数名杀手持刀冲了出来,闷声不响地对着水曜便恶狠狠砍了过来,刀光剑影似要将他剁成肉酱。   水曜轻嗤一声,俏脸上寒光一闪,立刻再次足尖一点,双手血刃双剑挥舞出一片漫天剑影,身形敏捷轻巧如鬼魅之风旋转着掠进杀手中。   只听得一声声惨叫声与皮肉撕裂之声爆响。   “啊——!”“砰——!”“嗤——!”   但凡他鬼魅青影所过之处,一道道举着刀剑的人影僵了僵,便蓦然爆出一身血光再无声息倒地。   血色四溅之中,水曜纤细身形一定,双手血刃环出森然霸道的光弧,他反手握剑,妖娆尖刻的眉眼间笑意妩媚到暴烈,慢条斯理地挑起指尖掠过腥红的剑刃,兰花指弹开剑刃上细碎腥红血珠与人肉碎屑:“郎君们,妄动者,都要死哦……嘻嘻。”   那妖娆到残忍的笑容与残酷的手段,瞬间震住了所有幸存的杀手。   杀手们瞪大了眼,浑身发抖地慢慢地后退,随后四散而逃。   水曜轻笑一声,却没有去追,只冷冷地喝了一声:“拿人,留活口。”   “得星君令!”半空中不知哪里传来一阵齐齐的应声,数道青影瞬间不知哪里冒出来,游鱼入海一般瞬间向那些狂奔的杀手们袭去。   “啪啪啪!”一阵鼓掌声忽然响了起来。   楚瑜躲在霍家姐妹身后,看完了这一场单方面肆意的杀戮,忍不住喝彩起来:“哎呀,小骚包,你真是帅得人神共愤呢。”   一声‘小骚包’让原本抬手收刀的水曜身形一僵,转头就不悦地撅起嘴,羞恼地冷哼:“夭寿喔,你才是小骚包,还有人家本来就美美的,哼!”   说罢,他一扭小腰,没好气地白了霍家姐妹一眼:“你们这是作甚,看着有贼来,竟也不晓得帮……。”   只是前半句话音未落,他便被霍二娘那‘炯炯有神’的目光把后半句话给硬生生地吓了回去。   霍二娘一脸媚笑地朝他飘了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就将他熊抱个满怀:“哎呀,小心肝,你打架的样子真让姐姐我兽性大发,来让姐姐看看你可爱的小屁股可受伤了?”   说着她的魔爪就朝水曜的小腰下摸去。   水曜猝不及防地又被抱住,瞬间花容失色:“你要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人家打打打打……!”   话尚未骂完,霍二娘已经干脆霸气地直接“啵”一声在他小脸上香了一个。   空气里瞬间响起一阵抽气和闷笑声。   隐没在暗处的金曜冷冷扫了眼正在收拾打扫现场的曜司武卫们,那些声音便瞬间没了。   金曜冷哼一声:“真是什么样子粗俗下流的主子养什么样的保镖。”   水曜瞬间就傻了眼,呆滞了半天,眼看着霍二娘朝他嘴上堵来,顿时尖叫一声抬手就朝霍二娘扑去:“啊啊啊啊——臭流氓!”   两人瞬间又“砰砰砰”地厮打做了一团。   楚瑜托着脸蛋看得无趣,目光掠过一边那满地的杀手尸体,微微眯起了眼——   “居然有人派了杀手……要杀我?”   她何时得罪了什么人呢?   “你这样的人,人人得而诛之,有什么好奇怪的。”金曜从暗处走了出来,讥诮地道。   楚瑜瞥了他一眼,懒得和他打嘴仗,只对身边霍三娘道:“三娘,这位金曜君,貌美体健,年方二十有七,就是十二里村里你们赞的那只公狗小腰精。”   金曜听着楚瑜那话,前半句还像点样子,后半句他顿时就冷了脸:“你胡诌什么!”   什么……小腰精!   霍三娘正无聊呢,见金曜出现,眼睛一亮,立刻就凑到了金曜面前,笑眯眯地指着自己:“哎呀,小腰精哥哥,可还记得奴家。”   说着小手就摸上了金曜的腰。   金曜瞬间冷了脸,却并未动手,桃花眼里闪过一丝冷光:“来人,把这痴女给本星君拖走!”   “得令!”顿时几道青影一点不客气地就朝霍三娘擒了过去。   霍三娘一时间手忙脚乱,竟纠缠不得金曜。   楚瑜见状,气得后槽牙痒痒,在一边瞥着金曜阴阳怪气地道:“小样儿,行啊,你能耐。”   居然用这种贱招挡住她放的‘女狼’!   金曜勾起唇角,轻蔑地睨着她:“下作。”   “哼。”两人齐齐扭开头,不想看见对方那张招自己反胃的脸。   ……*……*……*……   琴家绣坊   花厅   “楚小姐,先喝点热茶,压压惊。”一名年约四十余岁的中年女子含笑给楚瑜递了一碗香茗,她看着楚瑜脸上的细伤,轻声细语地问:“您脸上的伤可要处理?”   楚瑜接过,礼貌地点点头:“多谢,年大管事,我这点擦伤不打紧,您可知道这些杀手的来历了?”   这中年女子正是云州琴家绣坊的管事娘子,人称年大管事,也是金姑姑手下的得力干将,也是曜司中人。   年大娘子看了眼坐在一边的金曜,见他只垂眸喝茶并无反对的样子,便点头道:“查出来了,这些人是骷髅堂的杀手,江湖上专门做杀人买卖,但是抓住这些都是下层杀手,他们并不晓得为何要对姑娘动手。”   年大娘子话让楚瑜眼底闪过若有所思之色:“买凶杀人?”   “我知道楚姑娘这些日子都在风烟山上住着,您在山上可得罪了什么人?”年大娘子品了一口茶,微笑着道:“您且说一说,敢在咱们曜司头上动土的,从未有人能全身而退者。”   楚瑜想了想,总觉得自己得罪的人无非就是琴学里头的那几个人,再不然,她也就只能想起……目前为敌的宫少宸?   听了楚瑜说的人,年大娘子沉吟了片刻,便道:“楚姑娘且宽心地住下,绣坊里总是安全无虞的,您有什么需要只管着人与我说就是了。”   这小姑娘能得七曜星君里的金曜星君与水曜星君亲自护送,必定是要紧人物,出不得差错。   楚瑜也知道杀手这事儿也一时间查不出个所以然,便含笑点头道:“年大娘子,我想请您安排我现在就去绣坊看看,不知道方便与否?”   年大娘子一愣:“现在么,自然是可以的。”   语毕,年大娘子便起身亲自领着她往绣坊内而去。   绕过曲折精致的长廊,楚瑜便见着内院里一溜几十间极大的房间,每间房间里都整整齐齐地搁置着即使大大小小绣棚大则十数张,小的数十张。   各有绣娘、绣工几百名正认认真真地各自持针绣着手上的活计。   还有各种小工、小婢负责打下手,包括帮着绣娘、绣工们劈线,选线、配色、剪线头,上棚、裱绣……等等杂活。   楚瑜一一细细地看过,又细细地向年大娘子请教了她不了解之处和各种工序。   她甚至掏出本子,一一地将许多细节之处和各种工序记录下来。   “每个绣娘或者绣工配之一二小工共同劳作……绣棚高几尺几寸,宽几尺几寸,剪刀大小约几寸,每人每针绣时胳膊抬起几寸……。”   金曜见她那认认真真的模样,桃花眼底闪过一丝异样,虽然心中不屑,但还是一边耐心地等着——他和其余所有人一样好奇,这个不学无术的丫头又要折腾什么。   记录这些,就能赢宫家?   时日匆匆,一转眼便很快地到了傍晚。   一日车马劳累,又被人袭击了一轮,再马不停蹄地进绣坊转了一轮下来,楚瑜匆匆地随意扒拉了几口饭,匆匆沐浴一番,直接爬上床倒头就睡。   ……   疲倦之极,按理说该是一夜无梦,好眠到天亮,她却是一夜怪梦连连。   到了最后,她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毛茸茸的线球儿,被一只皮毛华丽的漂亮又骄傲的猫儿又是叼着玩儿,又是拿爪子戳啊戳,拍啊拍……   直戳得她滚来滚去,浑身发软,头晕脑胀,呼吸不顺,甚至胸口……发疼。   胸口发疼?   她勉力地睁开眼,眼前天光已大亮,却见一张陡然放大的清冷俊美无双的美人脸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白白,你怎么来了?”楚瑜揉着眼,迷迷糊糊地嘀咕,刚想起身,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美人正丝毫不客气地骑在她身上。   难怪她觉得呼吸困难,这么个仙儿一屁股坐她腰上,她能呼吸顺畅才怪!   “醒了。”琴笙漫不经心地轻哼一声,惜字如金,目光却没看她,定个在她颈下三寸处,他一脸冰霜却难掩一双沉月眸里的那一点兴味盎然的幽光。   她心中忽生气那熟悉的不妙感,立刻顺着琴笙的目光向下一看,瞬间娇躯一震,瞬间瞪大了眼,涨红了脸咬牙切齿地道:“你在干什么呢!”   ------题外话------   二更来也,"qing ren"节快乐,谁能猜测到楚瑜前生是做什么的?   这里有提示了哟!   猜中有奖!么么哒! ☆、第七十二章 炸毛!   楚瑜一低头就看见自己的胸口衣襟不知何时完全大敞,骑在自己身上的仙儿一脸专注地盯着她胸口,一只手指勾着她的肚兜带子正慢条斯理地一边解上边的结儿。   “赏玩。”琴笙漫不经心地回了她一句,顺势指尖又在她胸口上戳了两下。   肚兜下小桃被他戳得晃了晃,引得他眼底幽光一闪,竟似有些新鲜的笑意。   “此物竟会滚动,有意思。”   楚瑜此刻刚睡醒,又被忽然坐自己身上的大仙整得还有点懵逼,下意识地点点头:“嗯当然会动,假的才不会动呢。”   “哦,此物还有假的?”琴笙来了兴趣,挑眉问道。   他似有些不耐烦那肚兜上的绳结半天没有解开,干脆直接挑了指尖就要扯断那系带。   “当然有假……哎呀,你给我把爪子拿开!”楚瑜脖子上那系带被他这么一扯,磨得肉疼,方才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下意识弹起身子,一巴掌拍开琴笙的手,另一只手死死抓住自己已经被扯断带子的肚兜,朝着琴笙怒目而视。   “啪!”清脆的巴掌声和手上传来的微痛让琴笙眼底原本那点笑意瞬间散了去,他眯起眸子,反手挑起她的下巴,冷冷地道:“鱼,你敢打我?”   楚瑜原被吵醒就有些起床气,醒来后又被平白‘轻薄’加‘惊吓’了一回,恶向胆边生,怒笑:“呵呵,你信不信再不从我身上滚下去,我还敢咬得你这只臭猫儿喵喵叫!”   说着,她抬起嘴儿就朝他搁在自己嘴边的手上狠狠咬去。   琴笙哪怕失忆了都记得出门戴手套,最是宝贝自己一双漂亮的玉骨手,她就不信他不滚下去。   却不想,她啃着上他玉一般的指尖,他却只微微颦眉,没有松开手,只冷冷地睨着她。   被他那这么一看,楚瑜自己莫名其妙地有点心虚,竟狠不下心咬伤手里那漂亮精致的手指,只嘴里虚咬着他的手指,大眼睛不服输地瞪着他。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谁也不动。   但瞪着,瞪着,她就发现琴笙的目光有点不对,他一向清冷如雪的眸光竟莫名其妙地有点飘,这个角度看上去,还能看见他漂亮的喉结滚了滚。   而自己唇里咬着的手指竟似摩挲了下她的小舌头……   楚瑜僵了僵,却忽觉得坐在自己身上的那大仙儿,似比自己还要僵。   楚瑜心中一动,眯起大眼,似笑非笑地睨着他。   天光未明,半明半暗的空间里,似有什么诡谲的东西在幽暗处悄无声息地滋长,气氛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哼。”琴笙冷嗤了一声,瞬间抽回了自己的手,旋身一个折腰,就从她身上利落优雅地落了地,负手背对着她。   楚瑜方才慢吞吞地爬起来,一边整理自己的衣衫,一边道:“白白,以后你再不经过同意,随意赏玩我身上任何地方,我会不客气地把你扒光了赏玩回去。”   琴笙身形一顿,冷笑一声:“你有这个能耐么,鱼?”   楚瑜整理好衣衫,爬下床,特意绕到他面前,微笑:“你可以试试,也许我不一定有这个能耐,但是我再不理你的能耐总是有的。”   “你在威胁我?”琴笙冷冷地眯起琥珀眸,不知为何,天色越是晦暗,他的眸子颜色便似显得越浅,此刻已经变成淡金色的眸子看起来像会在暗处发出幽幽冷光一般,看得人毛骨悚然。   楚瑜却不闪不避,定定地抱着胸看着他,也不说话。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他的眸光越冷,楚瑜越是气定神闲。   琴笙忽然垂下眸,转身拂袖而去,冷冷地留下了一声——“哼,吝啬!”   “砰!”地一声门被甩上,发出一声巨响,晃了晃,虚靠在门框之上,摇摇欲坠。   房间里,楚瑜却慢慢地从胸口里吐出了一口气。   那只骄傲又娇气的大猫儿,又恼了,但她却知道他……妥协了。   ……   她随后伸手往自己随身戴着的小锦囊里摸了摸,摸出一只精致的小鱼来。   那细长的梅花色小鱼躺在她的手心里,细细的鳞片微张,鱼身光洁粉嫩,上面还有一层细腻的水光,她手这么微微一动,小鱼便似在她掌心活泼地跳跃着,抖落一身透明的水珠。   只有细细地去看,才能看见……   那并非一条真鱼儿,而是一只精工细绣的小鱼儿,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那鱼儿并非躺在绣面之上,而是一条全须全尾,栩栩如生,立体非常,似躺于她掌心的活物。   这是立体绣的小鱼儿,手法不知比双面全异绣高明了多少。   楚瑜握住那条精致的小鱼,唇角慢慢扬起一点得意的笑来。   自她从火曜那里拿到这条小鱼之后,便知道那只口是心非的傲娇大宝贝已经接纳了她——至少已经将她划入了他的势力范围或者所有物里。   像猫儿那样防备心极强的生物,一旦将某种东西或者人划归自己的所有物之后,占有欲暴增之外,绝不会轻易舍弃所有物。   譬如,她没有知会他一声,就径自下山来,也是想看看那只猫的反应。   他果然追来了。   正是因为因为如此,她今儿才敢和他叫板,试探他的底线在哪里。   也是之前差点被他扒了扔水里的事儿加上今日的突发事件提醒了她——   小猫儿好奇,不懂事儿,她得慢慢地调教和立规矩。   否则,这只猫儿迟早会肆无忌惮地真当她将玩物搓圆搓扁。   那可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要的……   楚瑜看着手里栩栩如生的精美小鱼儿,原本亮得有些犀利的眼神变得柔和了不少——   她想要的是……夜幕低垂时,有少年乖乖地枕在她的膝头,温柔地唤她一声:“小姑姑,笙儿想你了。”   不管是出于为自己在曜司里安全处境的功利目的考量,还是出于……从她心底舍不得的那一份牵挂与温柔。   楚瑜有些怅然若失地轻叹了一声,眼神有些迷离,唇角浮现出一点自嘲的笑意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那个不管不顾舍命护她,总是要枕在她肩头才能一夜安眠无梦的少年不知道何时已经将他自己化作了她心底那一抹执念。   ……   “砰!”又一声巨响,门瞬间塌落了下来。   楚瑜瞬间被吓得所有的小情绪全飞了,转头一看,就见门口水曜一脸受惊的模样的看看倒地碎裂的大门,又看看她:“夭寿哦,你这条咸鱼半夜梦游拆门吗!?”   楚瑜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一脸无辜:“哦……。”   那只漂亮的猫儿,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暴力。   一爪子,就拍散了一扇门。   若是这一爪子拍她身上……   楚瑜沉默了一下,忽然觉得自己的驯猫大计,似乎不会进展得太顺利。   ……*……*……*……   待她洗漱完毕,年大管事便亲自过来请她用早膳。   早膳倒是极为丰富,红木镶螺钿花的方桌上,一碟四喜小卷、一碟椰奶四方小糕,一碟牛乳糯米丸、一碟燕窝酥皮卷,一碟蒸饺并两四碟小酱菜,几碗碧梗米粥摆得台上满满当当,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楚瑜摸了摸肚子,眼神却掠过金曜、水曜、年大管事之后,飘向门口:“这么丰盛,只有咱们几个人么?”   年大管事看着她的模样,笑了笑:“楚小姐如是问您那两位西域保镖女郎,她们一大早就出门去了。”   楚瑜本是想问琴笙的事儿,此时却听霍家姐妹不在,不由一愣:“出门?”   “正是,她们说她们腹中饥饿要去打点野食。”年大管事笑容里有些疑惑:“也许是咱们绣坊里提供的餐食不好?”   她话音刚落,水曜就搁下手里的小镜,艳丽的面容上闪过一丝狞色:“哼,那恰查某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水曜突然发作骂人,不但招来金曜和楚瑜诡异的目光,也让年大管事也吓了一跳。   “这是……。”年大管事有些茫然,她怎么觉得这气氛有点古怪,又说不上来哪里古怪。   楚瑜沉默了一会,摆摆手:“无事,无事,我其实是想问问年大掌柜,今儿看见我的侄儿了没有?”   金曜则是端着碧梗米粥优雅地喝了一口,冷冰冰地哼了一声:“你还以为那位会像以前一样被你蛊惑天天跟着你么?”   楚瑜懒得一大清早就和人吵架,只笑眯眯地看着一脸迷惑的年大管事笑了笑:“是这样的,我那侄儿知道了我下山,便吵着闹着与金姑姑说了他要过来,我以为他已经到了。”   看样子,金曜等人已经知道琴笙已经下山的消息,年大管事却并不知道,自说明琴笙并不想暴露身份。   年大管事一愣:“您侄儿已经到绣坊了么,在下并没有得到消息。”   楚瑜闻言,大眼珠一转,做出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没错,那孩子早年发烧,烧坏了脑子,都是跟着我一起长大的,若是大管事见着了,还要请您多关照。”   年大管事笑眯眯地点头:“那是自然的。”   金曜又冷哼一声,继续吃东西,却没有说话。   楚瑜只不理会他,也径自坐下,用早膳。   一顿早膳在极为诡异的气氛里用完。   一桌子上四个人,两个人脸色都冷冰冰地,让再好吃的饭菜似乎都没有了滋味。   年大管事抬眼看了下楚瑜,却见她丝毫不为所动一般大朵快颐,不禁有些暗自称奇。   她迟疑了片刻,便问:“不知道楚小姐,一会用完早膳之后要做什么?”   楚瑜用帕子擦了擦嘴,笑眯眯地道:“还是要劳烦年大管事再带着我去绣坊里转一转,我这三日都需要在绣坊打扰诸位。”   年大管事也没有多想,只颔首笑道:“这自然没有问题。”   她实在很好奇这小姑娘进绣坊还要做什么。   金大姑姑临时送了一封信来,她才知道昨日匆匆而来的这个小姑娘就是琴三爷的‘小姨妈’,代表琴家迎战湘南宫家之人。   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姑娘,打算靠着泡在绣坊里这些时日就能练成刺绣高手,迎战宫家少主?   ……   于是接下来,整整三日的时间,楚瑜都泡在绣坊里。   但是她却并没有像年大管事和金曜等人想的一样去研习绣技,而是继续拿着尺子,又把所有没有量完的各个尺寸的绣棚全量了一遍,甚至去量绣房大小、绣凳高矮,绣花针长短、连绣娘和绣师们的身高、臂长都量了一遍。   然后她便蹲小墙角去勾勾画画一堆谁都看不懂的图和符号来。   剩下的时日,楚瑜则是泡在仓库里看丝线如何储存和领用,在绣坊里来来回回地转悠,也不知道在比划什么东西。   捣腾完了,她又从早到晚地蹲在一个绣娘身边,也不知道记录些什么。   记录完了整个绣娘,又跟在一个绣师身边,盯着人家干活写写画画。   最后她甚至跑去跟在一个小工身后,盯着人家上了几次茅房。   ……   她这一番折腾下来,直将整个绣坊折腾地鸡飞狗跳。   琴家绣坊的绣娘和绣师们虽然不如琴学绣门里的大师那般地位尊崇,但能进绣坊的都也算是绣中高手,自然有些脾气。   何况绣原本与作画一般需讲究的就是一个宁神静心,哪里能受得这般叨扰。   一来二去的,众人都对楚瑜有了怨言,却又碍着对方的身份不敢明言,只是私下里难免便不肯再如之前那般配合楚瑜了。   虽然年大娘子已经再三去安抚众人,但她心里也难免有些看轻了似只会捣乱的楚瑜。   至于金曜和水曜,早就对楚瑜这般瞎折腾失去了兴趣,反正他们只要保证楚瑜不会死了或者跑了就成,便自顾自干自己的事儿去了。   楚瑜也不是没有察觉绣坊里的气氛不对,但她已经将自己要看的东西,要记录的东西都记录得差不多了,自也无所谓。   第四日,她便不再去绣坊,而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知道写画些什么东西,捣腾了一个通宵,天明才睡去。   那捣乱之人不在,绣坊里的众人却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到了第五日中午,楚瑜忽然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眼,忽然想起一件事儿——那只炸毛的猫去哪了?   炸毛炸了四五天也该毛儿顺了罢?   她去问金曜,对方冷笑一声,一副老子为什么要告诉你的样子,转身就施施然地飘走。   水曜原本也想学金曜的模样,但是不知是不是想到了楚瑜养的那只‘女狼’凶猛,还是与她说了:“主上就一直在你房间里,你难不成没见着么?”   楚瑜一呆,梭然一拍脑瓜子:“哎,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时间太紧,她又一忙起来,就人事不理了。   如今回忆起来,好像每天都有一抹白影悄无声息地挂在房梁之上。   只她洗澡的时候,那抹白影……似乎才会消失。   是因为被她警告过,所以他才会在她洗澡的时候,虽然不爽,却还是干脆地离开罢,此间也没有打扰她干活。   这种行为模式,除了那只爱炸毛又骄傲的猫儿,还有谁?   但是,她忽略了他那么多天,还跑出来问到处问人他去哪里了……   不好!   猫儿是一种报复心很强的生物!   楚瑜头皮一炸,心生不妙之感,瞬间拔腿就往自己的房间跑。   果不其然,她才走到自己房间,就看见那房门摇摇晃晃。   楚瑜沉默了一下,伸手小心地推门:“白白,你在房间里么?”   她手指才碰到门,那大门就“轰隆”一声瞬间倒地,碎成数片……   楚瑜:“——!”   她呆滞了片刻,立刻赶紧往房间里奔,果不其然,整个房间里一团乱七八糟,她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被扔出后窗,地上枕头上、被子上几个漂亮的脚印鲜明异常。   “我的稿子!”楚瑜大惊失色地往桌子前跑,果然看见自己稿子……全被扔进了水缸里!   楚瑜眼前一花,颤抖着从水缸里搂出自己的稿子,欲哭无泪:“……。”   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楚瑜又恼又无奈地抬头四顾,却发现房间里空空如也。   她一咬牙,也顾不上别的,先赶紧抱着自己演算描画的稿子直奔出院子里,小心翼翼地抱出了稿子晾晒在院子里,同时对着半空吼了一嗓子:“二娘、三娘,在不在,在就给我找个炉子来!”   说实话,她还真不敢确定霍家姐妹这对怪胎是不是又像前几日那样去小倌馆里打野食去了。   所以当她看见霍家姐妹搂了两个炉子速度极快地跑出来的时候,还是松了一口气。   她立刻生火开始小心地烘烤自己的稿子。   好在她多是用的炭笔勾稿,只是绘图时会用到水墨,因此打发了霍家姐妹一起帮着自己一张张地耐心烘烤了许久,大部分的稿子还是救了回来。   楚瑜方才真真放下心来。   “你这是遭劫了么?”霍二娘将自己手里的稿子递给楚瑜,她挠了挠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们姐妹明明就住在小姐身边的房间里,怎么会小姐遭劫了,她们都不知道?   楚瑜小心翼翼地把稿子都收好,叹了一声气:“算是吧,屋子里的猫儿被我弄炸毛了,这就遭它报复了。”   琴笙只要他不想别人知道他的存在,自然不会有人知道他存在。   “你屋子里啥时候养了那么个小东西?”霍三娘皱了皱鼻子:“猫那种小东西最烦了,换季就掉毛,还娇气又矫情,只能它不理你,不能你不理会它,一不如意就炸毛,快扔了罢!”   霍三娘话音刚落,忽然不知怎么就整个人脸朝下向那火炉子里一头栽去!   ------题外话------   小鱼所学的专业,不知道有人看出来么有,其实有妹纸猜测很接近了,之后文里会揭晓的,么么哒。 ☆、第七十三章 绣丝   楚瑜一惊,也顾不上会烧着自己的手,赶紧伸手去扶。   说来也怪,楚瑜这一伸手,霍三娘原本栽倒的身子倒是忽然又在半空中用一个诡异的姿态稳住了。   她自己也算反应快,立时稳住了身子,也只险险地被火燎了头发,烫得她赶紧伸手拍。   楚瑜也在一边跟着手忙脚乱地帮她灭火:“小心!”   “烫死了!烫死了!”霍三娘一阵乱蹦跶地尖叫。   霍二娘见状倒是干脆,直接速度极快地抬了房间里的水缸出来,把一缸子冰水当头给她泼了下去。   “哗啦!”一声之后,霍三娘冷得一个激灵,瞬间从烤鸡成了一只落汤鸡,凉风一吹,大冷天里冻得瑟瑟发抖,颤抖中就一个大喷嚏,打出个鼻涕泡:“哈秋!奶……奶……个……熊……哈秋……脸……我的脸!”   霍二娘掏出把小手镜扔给她,嘲笑道:“你瞅你那怂包样,蹲着好好地也能把脸送火炉子里去,真毁了脸,以后你要打野食,岂不是只能用强的了?”   “哎呀,真是见鬼了!”霍三娘接过镜子细细地看自己的脸,担惊受怕地看了好一会。   虽然免了大面积的烫伤毁容,但头发燎了火,脸上、脖子间免不得被烫了几处红印,一戳就疼得她呲牙咧嘴地:“疼!”   待确定没有什么大的伤处,她这方才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嘀咕:“还好是皮肉伤,也不知道怎么了,刚才脚下忽然发软,撑不住身子往火炉子里栽,怪哉!”   楚瑜揉了揉自己被火星溅到,虽有些发疼但却并无大碍的手背,一双大眼四处瞟,却没有看见那一道熟悉的修白身影。   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这事儿十有*就是那只报复心极强的“猫”干的。   楚瑜看看三娘的脸,叹了一声:“你且先去找大夫看看罢,虽然只是一点红印子,但到底是头脸的地方,还是谨慎些好。”   霍三娘一边看着自己的脸一边点头:“也好。”   楚瑜想了想又道:“我想上街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猫儿玩的,到底是我先惹了他。”   说来,也是她的不是,按理说驯兽,总都是打一个鞭子,给一颗糖。   她倒好,上一会冒险小小“抽”了那只傲娇猫一鞭子,他难得没翻脸,还乖了好几日。   她没顺毛捋,直接忽视他的存在,这不等于直接又抽了他一鞭子。   那大仙不炸毛才怪。   白白肯定这时候不知隐在哪里,但此时定然在火头之上,否则不会出手就要毁了三娘的脸。   她琢磨着最好还是先把白白引出去,消磨点火气儿,说点软话顺顺他的毛。   别让那大仙发作起来,把她身边的人都折腾得半死不活。   霍三娘脸上正疼着,听着楚瑜要出门便有些不耐地嘀咕:“别去了,一只臭脾气的猫儿,理他作甚,扔了……。”   话音未落,她忽然一个踉跄,这一次是直接腿软地向炉子里跪了下去。   好在楚瑜一直防备着,赶紧伸手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大力向后一扯,才免了她这跪火炉的命运:“小心!”   霍三娘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她四下看了看,并没有发现有任何异常,也没有探查到有人潜伏在周围暗算她,只嘀咕:“哎呀,今儿莫不是撞邪了,不行不行,去医馆前得摸个小哥儿去去晦气。”   楚瑜无言捂脸:“你们……真是够了。”   这俩色中魔女实在让她很有挠墙的冲动。   ……*……*……   到底最后霍三娘还是去了小倌馆“去晦气”,霍二娘却很忠诚地跟着楚瑜出门了。   至于霍二娘放弃她人生的娱乐跟着自己,楚瑜更觉得那是因为今儿水曜今儿负责跟她出门的缘故。   霍二娘两眼放光地瞅着身边的水曜,跟狗见了骨头似地:“哎哟,小心肝儿,你今儿怎么看着气色不好,让姐姐摸摸你的小胸膛,看看心跳。”   ‘骨头’水曜羞怒,挥舞着手绢就往她手臂上戳小针:“滚开啦,臭流氓,别碰人家,找你的小倌去……嘤嘤嘤!”   “哎呀,你这是吃醋了,姐姐就喜欢你这吃醋的小模样。”霍二娘缩着手,舔了舔唇,媚笑着凑上前就抱他的小腰:“真想艹哭你。”   “滚开,人家柔弱的娇躯才不允许你这恰查某碰!”   这无耻之气满满的对话……   楚瑜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早已经没耳再去听了,她更不敢看周围进出的绣娘和绣师们对他们着三人投来的目光,一手无力地揉着太阳穴顺带半遮了脸:“你们两个……等会出门离我远点,不要做出认识我的样子!”   她整日里混捕快那个男人堆里,就自觉已经没啥节操了。   结果,自从进入曜司又捡了买下天山魔女姐妹后,她简直觉得自己是路边纯情小白花一朵,不知“污”为何物。   楚瑜为了离那两个怪胎远点,快走几步抢先一步出门往街道上去了。   琴家绣坊坐落在云州城寸土寸金,极为热闹的一处湖边,却闹中取静,附近环境极为优美,人也并不多。   但转出一条街就是大片的碧波荡漾的还剑湖,还剑湖边就是卖各种东西的集市,湖边沿路建了一座座的高脚红灯小楼,湖上还有画舫荡漾,白玉九曲桥,一派柔美江南水乡风情。   楚瑜身为捕快,自然对这里也是极为熟悉的,被禁锢了那些日子,她一见到这些熟悉场景,却忽然有些眼热,只觉得那个自由自在穿着皂衣的小捕快仿佛已经前生的事情了。   “唉……。”   她眯了眯眼,收敛了心中那些惆怅的情绪,只一边状似游逛集市,一边专心留意着附近有没有那熟悉的修挑白影出没。   只是这一留意罢,她便感觉出有些不对来。   她虽然没有看见那只傲娇的猫儿藏在哪里,却发现有人在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莫非是骷髅堂的杀手不死心?   楚瑜慢吞吞地在人群里穿梭着,也示意水曜和霍二娘不要轻举妄动,她打算观察一下到底对方意欲何为。   但是对方却似比她更耐不住。   她才走到稍微僻静一点的角落,对方便找上门来了。   “请问,姑娘您可是琴学中人。”一个老人家在一个小童子的搀扶下正一瘸一瘸地朝楚瑜走了过来。   楚瑜一愣,倒是没有想到跟踪自己的是这么个残疾老头,她今日穿着的还是琴学的学生衣衫,倒也不怪对方一眼认出自己。   她上下打量了下那老头,见对方虽然一身洗褪色的素袍打着许多补丁,却极为干净,白须白眉也生得慈眉善目,不像个坏人。   她点点头,微笑:“没错,我是琴学的学生,这位老丈跟了我很久了,请问有何指教?”   那老头儿对着她巍巍颤颤地作了个揖:“老朽无意冒犯小姐,老朽乃这湖边上天工绣坊的主人,听闻贵绣门正代表江南绣行与湘南绣行魁首宫家竭力一战,老朽虽然只是一家小小绣坊的主人,却也想为我江南绣行百年荣光不堕出一份力。”   说着,他一摆手,身边的总角小童迟疑了片刻,却有些不甘不愿地模样:“爷爷,当初多少人重金苦求,咱们都不曾……。”   “闭嘴,大人说话,哪里轮到你一个黄毛小儿插嘴。”老头儿恼怒地瞪了眼那小孩儿,伸出手一把抓过他手上的包袱呈到楚瑜的面前。   楚瑜见那小童子瞪自己,脸蛋鼓成个薄皮包子,心中好笑,却也好奇这老头儿要怎么个为这大比赌局出一份力。   但她见那老头儿虽然面如枯树老皮,但是一双手却骨节匀称,修长,连皱纹都不多,只拇指、食指与中指有些老茧。   这样的手,她见过,琴学绣门里、琴家绣坊里的那些绣娘与绣工身上都有一双类似的手。   琴笙的手则是她见过其中最美的,甚至,那双手杀人的时候,也很美。   她心中一动,一边打开包袱,一边暗道——这老头儿看来真是绣师,倒是没有诓她。   包袱一打开,里面露出一片鲜艳七彩之色。   那些青红靛紫,明黄胭白如一团团会流动的七彩之光一般明丽动人,几可用姹紫嫣红来形容。   楚瑜一愣:“这是……绣丝?”   她再细看下去,便发现整整齐齐码着的绣丝白里还分雪白、月牙白、象牙白、灰白等等,赤橙红绿青蓝紫都各自也分出各种色度不同的色度来,唯一相同的都是流光溢彩。   楚瑜这等才接触了刺绣不多的外行人都看得出这是极上好的货色。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印象里琴家库房最好的绣丝也还要稍微逊色那一分。   “没错,小姐,这是我天工绣坊所出独一无二的绣丝,这天下再找不到第二家,老朽献出来便是希望您能将这绣丝带回琴学之中,帮忙交给那位应战的楚家小姐。”老头含笑点点头,脸上难掩盖自傲之色。   楚瑜沉默了一会,却有些心底泛嘀咕,她虽然看得出这是好货,但她毕竟是外行,看不出门道,只能看个热闹,哪里晓得这漂亮的绣丝到底是不是真好。   这些日子,她已经发现绣这一门技艺,真真是艺术与人工最精巧的结合,讲究不少。   老头似看出楚瑜脸上的犹豫之色,也不以为忤,只叹息了一声:“老朽知道这是唐突了,只是老朽这等身份卑贱的人,也不敢上琴家绣坊去自取其辱,更不要说敢上琴学去献物,这是老朽和身边人的一份心意,劳烦您将东西带上去,若是那位楚家小姐看不上,便扔了这些贱物就是。”   说罢,他转身巍巍颤颤地就要走。   “爷爷!”那小童子忍不住惊呼一声,赶紧上前扶住他。   楚瑜一愣,迟疑了片刻,见那祖孙模样这般可怜,还是不忍,不管对方这东西好不好,总是一片心意。   她便将布包包好,交给一边的霍二娘拿着,自己几步上前转到那老头儿身边,也作了个揖:“这位老丈,不知您怎么称呼,且要多谢您的好意,请问这些绣丝需要银钱几何,我们总不能白拿您的东西。”   却不想那老头摆摆手,淡淡地道:“老朽虽然卑贱,但是这丝线却也只送人,不会卖的,更不会收钱,小姐若是不放心用这些东西,也可以唤老朽一声吴老儿,老朽就住在还剑湖五进胡同里,那里的人都知道老朽的名字,这绣丝出了问题,您只管着人打上门来就是了。”   说罢,便拂袖而去。   楚瑜一愣,知道那老人误会自己了。   她目送他一瘸一拐地远去之后,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只挠了挠头:“怎么办?”   “夭寿哦,谁让你这条咸鱼随便收人家东西。”水曜一边照着手镜整理和霍二娘厮打时弄得乱七八糟的头发,一边绯红着脸扭着小腰就过来了。   霍二娘也凑了过来,这一回倒是难得没往水曜身边挨蹭,只低头瞅了瞅楚瑜手里的东西,又闻了闻:“这东西没有毒,看着倒像是挺值钱的样子。”   虽然只是丝线,但是那光泽之美,一看就非凡物。   水曜白了她一眼,没有好气地挥了把小手绢:“这东西本来就没毒,要有毒等你这恰查某这会才来发现,这条咸鱼才就死了八百回了,哼!”   楚瑜瞥了眼水曜,想想这怪胎确实不光是砍人的手法和这副娇滴滴的样子截然不同的暴力狠辣,也似极懂得毒理的。   她如果没有记错,刚进乾坤院她被金曜放倒,在金曜身边掏出蓝蓝毒针威胁她的家伙就是水曜罢?   楚瑜冷哼一声,挪了下步子远离水曜这一身毒的怪胎,只道:“我先拿回去给年大管事瞅瞅,水曜你去跟着那老丈,看看他住在哪里?”   水曜一甩小手绢,娇滴滴地白了她一眼:“臭咸鱼,就知道指使娇弱的人家!”   但却利落地飞身向老头儿消失的方向掠去。   楚瑜抬手就扯着准备跟过去霍二娘,没好气地道:“你得送我回去,别见色忘主,一个小娘炮就把你魂都勾没了,忘了前几天还有人要把你家小姐我炸成碎鱼沫呢。”   霍二娘媚笑着大马金刀地拍了把楚瑜的肩膀:“哎呀,小姐说哪里的话,金曜那种一会清朗,一会风骚的百变美人虽然难得,但在咱们心里小姐肯定是最重要的。”   小姐挂了,她们也会跟着完蛋大吉,当然小姐重要!   楚瑜沉默了一会:“刚才那个是水曜,他也没有百变,一贯娘炮……。”   霍二娘疑惑地抓了抓自己的大胸部,一脸茫然:“哦,是吗?我一直觉得他那桃花眼冷冰冰的,老勾人了。”   楚瑜:“……你的脸盲症没治了。”   水曜要是知道霍二娘一直把他和金曜认作一个人,估计能把霍二娘扎成人棍。   ……*……*……   琴家绣坊   “这线……。”年大管事一看那一包绣丝,原本淡然的神情梭然一变,竟有些激动地一把抓住楚瑜的手:“这绣丝是哪里来的?”   楚瑜一愣,倒是心中有些惊讶,这年大管事并非无知妇人,她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怎么地竟会这般激动,莫非这绣丝真有什么异样?   她便将之前在还剑湖附近遇见那吴老儿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与年大管事听了。   年大管事越是听她说,越是神色复杂:“竟然如此,也是机缘巧合了,楚小姐所遇见那位吴老儿乃是一位奇人,也是曾经风光一时的绣中大家。”   原来那吴老儿年轻时唤作吴用,年轻时也是风姿极佳,江南吴家在在琴家起势前,才是江南绣行的魁首。   吴家有一门家传独门的染色之技,这种染色之技染出来的绣丝,非但颜色鲜艳明丽非常,各种颜色层次分明,连单纯的白色都能染出十余种色度来。   “真丝之物,除了绣之外,最重要便是染色,绣丝原本就比棉麻之物的容易褪色,若是稍不注意洗涤,洗了几水再一晒便都褪了色,再好的绣也显不出好来,但是吴家染的绣丝固色极牢,极耐洗晒。”年大管事轻叹了一声。   楚瑜此生虽然穿不起真丝,但前生却是穿过的,知道这真丝一怕洗,二怕晒,确实易皱又爱褪色,价格在那个生产力爆发的年代都不低,所以并不算好销。   年大管事又道:“当年的吴家论绣技算不得一绝,但他们便是凭借这独门染绣丝的绝技,得了江南织造的眷顾,成为皇商,宫中的娘娘们都喜穿他们奉上之物,而天工绣坊还是先帝御赐的牌匾。”   “后来可是出了什么事情,我见那老丈很是潦倒。”楚瑜托着腮,看着那些丝线若有所思地问。   既然是好东西,那么确实对她赢得大比极有帮助。   年大管事点点头,神色有些感慨:“人间世事多无常,那吴老儿奉上的织绣之物被皇后娘娘选做大祭时所用,却不知怎么忽然在大祭前一日忽然被雨水淋了,竟然褪色褪得一塌糊涂,连娘娘的凤袍都染了。”   年大管事顿了顿:“最后查出是吴老儿暗中贪墨,送上之物以次充好,皇后娘娘勃然大怒,吴家被打下天牢,抄家查办,流放三千里,吴家从此便彻底没落了,这吴老儿也是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才得以放还原籍。”   楚瑜一愣,随后轻嗤一声:“什么以次充好,我看吴家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御用之物上动手脚,只怕是得罪了什么人。”   年大管事点点头,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皇商岂能是好做的,何况吴家这独步天下的染色之技不知多少人愿意倾家荡产以求去,吴老儿回来以后,不少人威逼利诱,但他宁愿被打断腿,死无葬身之地也不肯交出这技法,只道是他什么都不记得,反倒是让人拿他无法。”   说罢,她看了着那些灿烂非常的绣丝,又看了看楚瑜,有些感慨地笑道:“这绣丝多少年都没有看见过了,想不到还是楚姑娘有这等机缘。”   楚瑜闻言,一愣,挑眉笑道:“是啊,机缘呢。”   她也不多说,只岔开了话题径自对年大管事道:“既然有了这么好的绣丝,我想您拨出一间绣房给我做改造,不知可否?”   年大管事一愣,随后有些为难地道:“虽然说金姑姑说了要我们尽力配合,您要调配什么人,什么物料,我们全无意见,但是这绣房却动不得,我们要赶完今年最后一批御供之物……。”   她顿了顿,笑道:“虽然金姑姑发话了,我们自然还是要配合的,但还请楚小姐不要为难我们,这赶不上御供之物的工期,倒霉的还是我们底下人……。”   楚瑜一抬手,淡淡地一笑:“您不用说了,我知道,我不会去和金姑姑告状的。”   说罢,她起身,也不再多言,转身拂袖而去。   年大管事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有些无奈又轻慢地笑道:“年轻人,真是妄尊自大,也不知道金姑姑怎么就这么信一个小姑娘。”   ……   ------题外话------   今天的章节还会有个尾巴哟,明日更新前会在本章加送个几百字,琴喵喵会出现在大尾巴里,大家可以明天看新章节的时候翻回去看一眼,么么哒!   求个月票~么么哒   昨天的小尾巴大家要是看见三娘出来了,那大家就已经看完了加过了,么么哒! ☆、74章 尹志平和小龙女 上(九千更求票)   “啪!”琴笙轻嗤一声,忽然抬手就将她手里的糕点拍散在地上。   楚瑜看着散落了一地的糕点,不禁一愣,蹙眉道:“白白,你……!”   “你不是要扔了我么?”琴笙睨着她,轻飘飘地道:“你既嫌本尊麻烦,就滚好了,还做出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来给谁看。”   说罢,他一挑精致的下巴,转过身飘然而去。   楚瑜甚至觉得她能看见他那飘起的白袍下似有傲娇的尾巴一翘。   她呆了片刻,之前种种不顺这会子全化作了腹中一把恶火,梭地爆燃,她一撸袖子就要朝琴笙消失的方向追去:“你这臭猫,你给我站住,还没和你算房间里那笔账,你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是,看我不拔光你的猫毛!”   只是她才一动,就被人一把拽住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着逗弄你房间里养的野猫崽子玩儿。”   楚瑜一转头,就看见霍三娘不知道啥时候蹿了出来,揪住她的胳膊,一脸担忧:“听说年大管事不让你动绣坊?”   她虽然不知道楚瑜到底要干啥,但是她打心底觉得楚瑜是有真能耐的人,否则也不会两回都让宫少宸吃瘪了。   霍二娘也不知何环胸靠在柱子边,把玩着手里的卷发,神色不愉地冷道:“那姓年的根本就是故意在为难你罢,她明明知道你这次是为了琴家在应战,要不要我用点法子让她乖乖听话!”   霍家姐妹天山魔女的名号并不是白叫的,多的是叫人听话的鬼蜮手段。   楚瑜瞅着她们并没有看见琴笙,一副真心为她着急的模样,心中暖了暖——这姐俩虽然行事荒诞,但却都是典型西域姑娘的直肠子热心肺。   楚瑜觉得自己心头那股子火气小了不少,她笑了笑:“你们都听说这事儿了?其实我也该料到的,绣坊是年大管事的地盘,她管了这里这么多年,我突然一来就要插手她的势力,她若毫无原则地对我妥协,只怕会有人在背后嚼舌根。”   霍二娘媚眼儿一眯:“相处这些日子,我倒不知道小姐是个大方人,这般替人着想,却不知她可替你着想了,你还应承她不向金大姑姑告状,你可想过输了的下场?”   楚瑜瞥了她一眼,轻嗤:“既然年大管事都不着急输赢,我着急什么,何况我是答应不向金姑姑告状,可自有其他人会向金姑姑告状啊。”   说罢,她径自向前方不远处的精致院落而去,也不敲门,径自就推门而入。   霍家姐妹疑惑地互看一眼,立刻跟着楚瑜走了过去,她们没进门便能见着不远处院子里正在树下打坐的修长人影,那人双手捏诀搁在膝上,姿态挺拔,不是金曜又是谁。   楚瑜还没有走到金曜面前,就听着金曜闭着眼冷冷地叱道:“不问自入,是为贼,你这女贼在这里做什么,还是你以为我不敢把你扔出去?”   楚瑜充耳不闻地在他面前蹲下,托着下巴笑眯眯地道:“年大掌柜拒绝了我改造绣坊的要求,我答应她不告诉金大姑姑她拒绝我的这事儿,但是我想你若是去告状,就算不得我违背承诺了。”   金曜依旧闭着眼,似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只冷笑一声:“我凭什么帮你,你不是最会算计人的么,仗着你那点小聪明自去算计年大掌柜就是了。”   楚瑜眯起大眼儿,眼底闪过幽光,状若忧伤地叹了一声:“哎呀,金曜,你瞧你对我误会多深。”   金曜缓缓睁开桃花眼,讥诮地看着她:“是么,我误会你了?“   这丫头在这里装什么好人?她是什么货色,他还能不知道。   “没错,我那点小聪明最喜欢用来算计你,哪里能浪费在别人身上。”   楚瑜笑眯眯地道:“比如,你若是不告诉去向金大姑姑打小报告大掌柜不配合我的事儿,我就告诉琴猫猫,我打算扔了他,改养你,因为你比他温柔、比他可爱、比他漂亮,比他好多了……。”   她伸出手指头在那一边掰一边说,金曜跟一边听脸色一边黑下去。   他忍无可忍地,对着楚瑜森然冷道:“你在威胁我!”   院子里发生的一切事情,他身为武卫总领,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霍三娘不过因为不知情随意说了几句话,就差点被主上毁了脸,这会子她要是去说上这一通话,他岂能讨得了好?   楚瑜点点头,笑眯眯地道:“哎呀,这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咱们这不是商量么?”   金曜看着面前少女巧笑倩兮,却丝毫不掩饰她眼底的恶劣光芒,他只手痒得很不能捏死她,他咬牙冷笑:“这是你第二次威胁本星君!”   楚瑜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没事,以后习惯就好。”   金曜:“楚!瑜!”   什么叫习惯就好,这女人还打算威胁他第三次,第四次?!   楚瑜瞅着面前的人快要失去理智不管不顾地伸手捏死她,她立刻敏捷地退了一步,笑眯眯地朝他摆摆手:“好了,这个事儿就托付给你了,就算琴家根基深厚,输了这宫造官办也无伤,可琴三爷的脸就丢大大发了,毕竟我是他的小姨不是么?”   此言一出,金曜伸出去的手就僵在半空中,他冷冷地看着楚瑜,却没有说话。   楚瑜笑了笑,悠悠地转身离开。   “楚瑜,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高明?”金曜在冷眼看着她即将跨出大门时,忽然开口,声音如三月飞雪,冷峭冻人。   楚瑜脚步微微一顿,却没有回头,只淡淡地一笑:“我本寻常,奈何总有高明人逼我演个跳梁小丑,却不知小丑自有小丑的能耐。”   说罢,她径自离开。   只留下怔然的金曜,他静静地看着空无一人的院落,桃花眼底却闪过一丝复杂神色。   谁是高人?   谁是小丑?   ……*……*……*……*……   还剑湖   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楚瑜一路按照着自己的印象往那五进胡同处而去,却发现自己越走,这地就看起来越破旧,人也似越来越杂,穿的衣衫也是补丁越来越多。   楚瑜三人穿着打扮精致干净,吸引了不少人从阴暗处投来异样的目光。   连霍二娘都慢慢改了一贯的懒散,凝神观察起了四周,疑道:“这里怎么瞅着像……。”   “像西城郊贫民窟,幽冥酒坊所在地。”霍三娘也接了口,手也状似无意地搁在自己腰间的一对华丽大剪刀上。   楚瑜目光掠过一个干瘦得皮包骨的小小孩童,那孩子见来了外人,惊惶扑进衣着褴褛的妇人怀里,楚瑜神色有些凝滞:“我也不太清楚,这里并非我的巡视地。”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看着比城外的贫民窟还要更惨些?”霍二娘看了眼那些衣衫褴褛的之人,发现他们脸上不少人都烙了一个小小的“罪”字,每个人都看起来弱不禁风,干瘦如柴,浑身散发着臭气。   楚瑜微微蹙眉,还没有来得及细细思量,便听得一道孩童稚嫩的尖叫声:“爷爷,爷爷,小心!”   她循声望去,便看见不远处一个老头不知踢了什么东西,晃动了一下就要往地上栽倒,一个总角小童正慌张地去扶。   楚瑜一惊,下意识地飞身过去一把扶住那老头儿:“吴老丈,且小心些。”   那老头得她一扶险险地站稳了,他一转脸,有些惊讶地看着她:“是你,小姑娘?”   楚瑜笑眯眯地点头:“是我,老丈,我有些事儿要与你谈一谈,不知可否?”   那老头迟疑了片刻,还是点点头:“这边请。”   ……   “姑娘请坐,老朽这里也没有什么东西好招待的,茶也吃不起,莫要见怪。”老头儿取了一杯水在她手边放下,又示意小孩儿给霍家姐妹上水。   霍二娘拿了水杯轻嗅一下,慢慢地喝了一口,楚瑜便笑了笑,大大方方地举起那缺了一角的粗瓷小杯喝了起来:“多谢老丈,使我们叨扰了。”   吴老儿看着楚瑜毫无芥蒂地喝完了自己的水,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异光。   “老丈不要太客气,小女今日来便是想与你商量一件事。”楚瑜搁下瓷杯后,对着老丈微笑道。   吴老儿闻言,原本和蔼的神色瞬间变得警惕而厌恶:“若是小姐问的是绣丝之事,老朽这里也没有多余的了,这么多年也就剩下那么些了,老朽早遗失了染色之技,但我想那些绣丝已经能供小姐你绣出几幅很好绣品了。”   说罢,他就起身:“您可以走了,不送。”   楚瑜闻言,却点点头:“您的绣丝确实够了,所以我并不是来问您索取绣丝的,而是希望您能帮我一个忙。”   吴老头闻言,瞬间一愣:“帮你的忙?”   楚瑜笑眯眯地点头:“老丈既然手里还有绣丝,想必还在做着绣品纸品的营生罢,家中必有绣房和绣工不是?”   吴老儿神色微凝,透出防备来,迟疑了一会,似也明白有些消息很容易打听出来,瞒不住。   他便硬邦邦地道:“没错,老朽这里有些绣房和绣工,但也不过是为这里的人谋一口饭吃,咱们这些罪人出身的,哪家绣坊会要咱们,若是不寻个出路岂不是要饿死,这些年来收购绣品的商贩压着咱们的价比外头低一倍,生丝贩子卖给咱们的丝却比卖平常绣坊要高一倍,一个快维持不下去的绣坊,不值得小姐惦记!”   话说到最后,他眼圈都有些发红,脸上透出发沉的冷色:“小姐还是回去罢!”   楚瑜见状,轻叹了一声:“老丈,我知你们辛苦,但我确实并没有恶意,我来寻你帮助也是不得已。”   语毕,她顿了顿,复又道:“我就是您说的那个代表江南琴家,甚至江南绣行与湘南绣行一搏高下的楚家女郎。”   吴老儿一愣,有些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你是琴三爷母家小姨,楚家小女郎?”   他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在楚瑜的手上一扫,随后冷声道:“不,你不会刺绣。”   楚瑜淡淡地一笑:“老丈没有听说过宫家挑战的就是一个不会绣的人么?”   吴老儿闻言,怔了怔,似在回想,随后梭然瞪大了眼,义愤填膺道:“那……那个传闻竟然是真的,老朽以为那不过是个玩笑,湘南宫家少主竟真无耻到挑了一个不会绣的女子对战?”   楚瑜点点头,深有同感:“没错,宫少宸那妖货就是那么无耻!”   吴老儿愤恼地冷哼一声:“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湘南绣行也不觉得丢人!”   “对对对,丢人,所以老丈一定会帮我的是不是?”楚瑜大眼水亮亮地看着吴老儿。   吴老儿恼火中下意识点头:“自然!”   但话才出口,见着楚瑜笑眯眯的清美小脸,他瞬间就有些后悔,迟疑道:“不知楚家小姐要我这绣坊做什么?”   楚瑜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搁在桌子上,对着吴老儿道:“我的要求很简单,我想要改造您的绣坊,按照我的方式去制做绣品,这里面是一百两银子的银票,算是定金,若是老丈同意了,咱们事后,再奉上另外一百两。”   吴老儿一听那数目,瞬间就惊了惊,目光不由自主地向那银袋子上看去,神色却愈发地犹豫:“这……。”   绣品是按照尺寸和精工程度卖的,而他绣坊里最精美和最大的绣品如今也不过二两银子一幅,最少还要绣上三个月到半年。   其余的散件就更便宜了,按照铜板来算。   这一百两,也不知是多少年没有见过的大数目了。   “爷爷,咱们是不是可以买好多绣棚和绣丝,还能给三娘子和小溪他们看病,陆哥哥的腿也有得治,咱们大家伙就可以吃上饭了,是不是?”小小的总角孩童不过才五六岁的模样,瘦得可怜,一头黄毛,却已经对银钱有了最深刻的概念,眨着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爷爷。   见吴老儿还在犹豫,楚瑜心念微转,索性直言不讳:“吴老丈,恕我直言,我听过几十年前的事情,您能不计较江南绣行中有人对您残忍的迫害,为江南绣师的荣耀献上您保管多年珍贵绣丝,是大义,但我想除了考量身为江南绣师的尊严之外……。”   她顿了顿,细细地看着吴老儿的脸色,慢慢地道:“只怕您也想过若是琴家败了,只怕江南绣品织品的价格都会受此影响而大跌,让原本就难以维持的天工绣坊更难维持罢?”   吴老儿脸色一阵风云变幻,神色异样,张了张嘴,却到底有些颓然,并未反驳。   楚瑜叹了一声,诚恳地道:“既然如此,您又何必对我如此防备,总归绣丝就这么点,我也不会亏了您和天工绣坊的钱,我来寻您的帮助也是因为在琴家里遇到了麻烦,不得已为之。”   吴老儿抬眼看了楚瑜片刻,皱眉:“这种时候还有人如此不识大局么,不过你一个不懂刺绣之人却要改造绣坊,我若是琴家绣坊的管事只怕一时间也不会接受。”   他叹了一声:“也罢,总归我们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绣坊里的东西也不多,老朽这就将绣坊借与你罢,丫头,若是真弄坏了绣坊里的东西,这一百两银子早已足够买下两家绣坊了。”   楚瑜闻言,笑眯眯地点头:“那就劳烦老丈带我去看看罢。”吴老儿点点头,收好银钱,看向身边的小童子,慈爱地道:“走罢,先带咱们的主顾女郎去看看绣坊,然后爷爷给你们买糖葫芦去。”   小童子闻言,欢呼一声,立刻伸手扶着吴老儿带路,还对楚瑜露出难得一见的甜甜笑容:“小姐,这边请。”   楚瑜也点点头,笑眯眯地与霍家姐妹二人一起跟着过去了。   待到了绣坊,楚瑜忍不住微微睁大了眼,有些不敢置信——这绣坊竟然完全超乎她想象的大,虽然没有琴家那么大的规模,却也有百十架绣棚,里面绣工、绣娘和小工上百人。   但是他们的脸上多半有一个小小的罪字,一见生人来,他们下意识地低下头去,羞于见人。   且不说整个绣坊里看着破旧不堪,到处都脏兮兮的,那些绣丝,楚瑜这外行都看出那不是什么好货色——榨蚕丝。   蚕丝分许多品种,按照光泽、柔软、色泽、出丝率及韧性等来分等级。   其中天蚕丝最为昂贵,桑蚕丝次之也最常用,榨蚕丝也很常用,但做些上不得台面的次品边角料或者下等填充料。   榨蚕丝色泽灰暗,丰厚却质硬,若是要染做绣丝,通常需要一个褪色的工艺过程,而且染出来绣丝不但容易褪色,光泽也不佳,绣不得精工品。   售价相对廉价不少。   那吴老儿见楚瑜脸上神色异样,他有些羞窘和不安地低声道:“我们买不起好的绣丝,您看要不要分点钱去买绣丝。”   说着,他就要掏出那钱袋来还给楚瑜。   楚瑜看着老头儿脸上羞赧之色,心情却有些复杂和沉闷,这老人已经潦倒到这般地步,他却要将那些能卖大价钱的绣丝免费奉送出来。   虽然说是有私心,但也是为了这么多人的生计着想,其淳朴慈悲之心却可以一斑。   她将钱袋推了回去,笑眯眯地道:“说实话,其实老丈的绣丝我用不用也都无大碍的,用些寻常的桑蚕绣丝就好了,这我会想法子,您就不用操心了,这钱您留着给咱们的绣工、绣娘们买些好吃食,吃饱了,养好身子才好有力气干活!”   吴老儿一愣,眼底有些发热,巍巍颤颤地鞠了一躬道:“那就多谢小姐了。”   楚瑜赶紧伸手扶他起来:“我是晚辈,怎么好受前辈的大礼,您快起来,我还需要一些好的木工活师傅,麻烦您找一找,工钱比照时价照付。”   吴老儿擦了擦眼角的泪,点点头:“好好,您且放心,咱们这里的木匠不怕说的,云州城里最好的未必有咱们的人手艺好,当年宫里的匠师坊、造作府出来好几个呢,只奈何罪人的出身,处处低人一头……唉。”   说话间,他已经唤人去请来了好几个中年汉子和老头儿。   楚瑜一看这些人,虽然都骨瘦如柴,面黄肌瘦,但是眼神里却分明一股子大匠师才有的傲气,她心中一喜,便对着那些汉子和老头抱拳作揖:“一切就有劳诸位大师傅了。”   那些匠人们被打发到这样的地方来,虽然已经脱了罪籍,但是身上背着事儿,哪里还能找到什么好活计,处处被人看低打压,工钱都比寻常人少一半。   这么多年,他们心气都磨平了不少,不过是勉强挣点钱饿不死一家老小罢了,夹着尾巴做人,早没了大匠师的傲气。   陡然见到楚瑜这般抬举他们,众人面面相觑之后,都不约而同回忆起当年在宫造里的风光,感慨又感动,又听闻是要迎战湘南绣行的挑战,皆纷纷抱拳对着楚瑜道:“我等一切都听小姐的吩咐,必教小姐满意。”   竟一副士为知己者死的激动模样。   楚瑜说干就干,按照之前在琴家绣坊里的经验,迅速地开始各种丈量整个绣坊,绣棚、绣工、连同绣娘们各种身高臂长,左右手之习惯、库房库存等等都记录在案。   这一回她手上有些之前在琴家绣坊里的数据,再加上这些匠师们的帮助,各种规划测量速度快了两倍不止。   一晃眼就天黑了。   楚瑜也不肯回琴家,只打发了来寻人的水曜去给自己拿欢喜的衣衫,径自就和霍家姐妹一同在这胡同绣坊里住下了,领着一伙匠师们干得热火朝天。   水曜怎么都劝不了,在求援金曜,金曜却懒得理会的两难情形下,他只得气哼哼地命手下人提着衣衫一同和楚瑜、霍家姐妹挤住到了五进胡同里。   这一住,就是整整两日。   那些匠师、甚至吴老儿原先见楚瑜这样的‘娇娇女郎’竟然不嫌脏,与他们吃同工,一点嫌弃和看不起他们的意思都没有,反倒是鲁气袖子和他们一起干活打屁聊天,相当享受这种和大伙打成一片的热情模样。   虽然他们并不太明白她到底要做什么,但是却和她混得烂熟了,自全力配合,干劲热火朝天。   倒是吴老儿到底是内行大家,看出点门道来了,看着楚瑜的目光就有些不同了。   有时候楚瑜甚至觉得老头儿瞅着自己的目光有点热火过头了。   但是吴老儿愈发低积极参与进来,倒是提出了很多建设性的好意见,让楚瑜颇为启发。   不过两天时间,楚瑜却很满意自己看见的成果。   这日,霍家姐妹正一齐抓着水曜试图按地上做每日都玩的扒衣服小游戏。   楚瑜正和一群早已在水曜的尖叫怒骂声里见怪不怪的匠师们整理变得明亮整洁,变得次序井然的绣房。   却忽见吴老儿领着一个人进来了。   “楚瑜。”来人冷冷地唤了她一声,同时他的目光有些异样地扫过绣房里各种奇奇怪怪,却很整齐的陈设。   那些带螺旋齿轮的长带子是个什么东西?   还有地面上那些一条条的画着什么呢?   楚瑜一转头见着来人,便笑眯眯地从窗边跳了下来,向他打招呼:“哟,这不是金曜么,什么风把你吹我这里来了?”   金曜桃花眼冷冷地睨着她:“回去吧,金姑姑已经召见过年大管事了。”   楚瑜笑了笑,俏脸上一副很满意地小模样:“哦,那就好,不过我没说要回去呀!”   金曜一愣,狐疑地打量着她:“你又要折腾什么幺蛾子。”   楚瑜随手在自己围裙上擦了擦手:“你没瞅着么,我这都完工了,我还回去干嘛。”   “那你还让我去……!”金曜瞬间黑了脸。   ‘告状’两个字他说不出来,只冷冷地瞪着楚瑜,又开始手痒了,想把她的小脖子拗断。   楚瑜明丽大眼弯弯,笑眯眯地道:“让你告状,只是不想为难我的人舒服罢了,和我要做的事儿没有关系。”   求人不如求己,这道理她比谁都明白得早。   金曜看着她理直气壮的模样,他修长的身躯晃了晃,瞬间生出无力感来,连和这货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咬牙道:“你再不回去,绣坊就要被拆了,你就算恼恨我,恼恨年大管事,也为金姑姑想想行不?!”   “绣坊要被拆了?”楚瑜一愣,转念一思索,瞬间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啊哈哈哈,是因为某只暴躁的野猫罢,活该!”   那只傲娇、任性、矫情又臭脾气的华丽白猫大概以为谁都得像金曜、金姑姑这些曜司里的人一样宠着他,哄着他,结果左右等不到她继续去陪罪、陪小心,这才发现她不买账,直接走人大吉,于是越发羞恼和暴躁地二次炸毛了。   这报复心重的小动物一恼嘛,自然要折腾事儿的。   能把她的东西扔水缸里,上房揭瓦,不也很正常么?   “楚瑜,不!得!对!主!上!无!理!”金曜恶狠狠地瞪着她。   还不是这臭丫头惹出来的祸事!   主上不愿也不方便在寻常人前现身,又端着身份,自然不可能亲自出来寻这条咸鱼教训一顿,便只能拿他们和身边的物事出气。   搞得绣坊里的人吓得以为绣坊里闹鬼了,绣工和绣娘们吓病了一半,都闹着要叫和尚道士来做法,否则就不上工,甚至要出走。   年大管事等人焦头烂额,也疑神疑鬼地。   偏他又夹在中间,不能明言真相,只两头受气,不得已才如了楚瑜的愿,修书一封往风烟山而去。   金姑姑当即招了年大管事上去狠狠敲打了一番,年大管事这才一下山就马上松了口,让他来请楚瑜回去。   楚瑜听完金曜的怒言之后,笑得直不起腰,只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肩:“好罢,我这就和你回去看看。”   一来,金姑姑的面子,她确实不能不买。   而来,那只猫……   说实话,她也有些记挂仙仙,或者说白白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黑白分明的大眼珠一转,琢磨着就这么让那只猫儿炸毛下去也不是办法,猫儿这种动物,虽占有欲强悍,但若是真是伤了心,也不好收拾。   晾着他两天,也差不多了。   金曜虽然心中恼恨自己亲自把个笑柄送到楚瑜手上,但是见她愿意跟着自己回去,到底还是松了一口气。   他只冷嗤了一声:“你这几日不要再惹出祸事来,这里的闹剧就收一收罢,离终决大比之日也就剩下几天了,我看你一根线都没有绣出来,且好自为之。”   在金曜的观念里,楚瑜在五进胡同里这就是瞎折腾,不过是为了向年大管事示威罢了。   这天下哪里还有比琴家绣坊更好的绣坊呢?   楚瑜也不去纠正他的观念,只低声吩咐了吴老儿和那些工匠们几句,便收拾了下包袱,径自唤上霍家姐妹几个一同往琴家绣坊而去了。   楚瑜一到琴家绣坊门口,边看见年大管事正领着其他管事在门口等着她。   管事们一见她,神色皆是一片异常和无声的沉默,空气里似隐藏着抗拒的气息。   楚瑜也不以为意,只对着年大管事点点头:“早。”   年大管事精光四射的眼神微闪,随后收敛起她眼底各种复杂和情绪,只对着楚瑜微笑道:“楚小姐,早,快请进来罢,今日绣坊已经全部腾空,绣师和绣娘们都上山祈福去了,您想要对哪间绣房动手改造,这都是最好的时机。   楚瑜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多谢,不必,我已经……。”   她话音未完,就看见年大管事忽然‘噗通’一声单膝对着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道:“在下不才,之前得罪了小姐,也耽搁了小姐对大比之局的安排,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在下一次,日后定当为小姐鞍前马后效力。”   年大管事这话说得看似卑谦,但是她脸上的神色却是淡淡的,无悲无喜,却让人听得心中有些不舒服。   其余管事们也都齐齐地单膝下跪:“请楚小姐恕罪。”   楚瑜看着他们,眼底的光芒微微冷了冷,淡淡地一笑:“诸位起来罢,如此这般倒是显得我很苛刻一般。”   她话音刚落,便听得一道有些尖细的女子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了起来。   “楚姑娘怎么会是苛刻人的人呢,她一贯温柔可人的,诸位就起来罢。”   楚瑜一转头,便看见一张精致的面容,瓜子脸,柳叶吊稍眉,眉宇间一股子精明之气。   头梳着飞仙髻,压着一只翠羽华盛,耳坠着小指头大的宝石坠子,身上一件浅妃色锦地牡丹纹绣宽袖褙子搭着黛蓝缠枝莲地凤襕妆花缎裙,一身花团锦簇的模样愈发显得她模样娇艳。   楚瑜眯起眼:“柳二夫人,你怎么会子啊这里?”   柳二夫人看着楚瑜笑吟吟地道:“楚姑娘,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呢,妾身作为琴家掌事人,自然要关心这大比赌局了,听说楚姑娘要改善绣坊,我便按捺不住来看看了,你是菩萨心肠,也莫要再为难底下人了。”   这高帽子一扣,楚瑜明丽的大眼里闪过一丝幽光,笑眯眯地道:“是啊,别来无恙,既然连柳二夫人都这么说了,我再推辞确实是不近人情了。”   说着,她弯腰下去抬手就将年大管事扶了起来:“咱们这就开始罢,劳烦您再找几个好点的工匠来。”   年大管事点点头,冷淡的面容上难得出现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好,这就安排。”   楚瑜看了眼柳二夫人,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眸子。   真是,好巧呢。   ……*……*……*……   楚瑜这一折腾,又到了大半夜里才回到了房间,累得她浑身发软。   不过到门口前,她就听见了门里有人说话的声音。   “你说谁要回来?”低柔悦耳如静夜水流的声音响起。   她抬眼就能看见琴笙精致的轮廓倒映在窗户上,优美修长的身形漂亮得像一株精致的树。   “回主上,是楚瑜……。”水曜说话的声音有些发虚,艾艾期期地道。   “吱呀。”   楚瑜径自推开了大门,笑眯眯地走进去,一边顺手拨了拨灯芯,一边笑眯眯地道:“是的,就是我,回来了,白白。”   随后,她给水曜扔了一个——“你可以滚了”的眼神。   水曜立刻如蒙大赦一般,转身就要走。   “谁才是你的主上?”琴笙却看都没看楚瑜一眼,面若冰霜,只忽然冷冷地开口。   水曜顿时僵住身形,一回身恭敬地对着琴笙俯下身子:“主上,属下知罪。”   楚瑜挑了挑眉毛,径自一关大门,一边往房间里走,一边宽衣解带:“行,反正又不是没有三人一起挤一个房间睡过,白白你不嫌挤就行,日头不早了,水曜就睡我左边,你睡右边罢。”   多好,齐人之福!   说罢,她踢了鞋子就要往床上爬,顺势又脱下外袍扔给吓得半死、低头不敢乱瞄的水曜。   “睡吧,累了一天了。”   只是外袍却没有落在水曜头上,半空里被一只雪白修长的手捞了过去。   一声冰冷的声音同时响起:“滚出去。”   水曜这会到底松了一大口气,立刻从善如流地——“滚了出去”。   大门一合上的瞬间。   整个房间的气氛瞬间就变得……诡异非常。   楚瑜也不说话,只撑着脸,看着坐在不远处的冰美人,开始数数:“1、2、3、4、5……。”   ☆、第75章 尹志平与小龙女 下(万更)   “……6、7、8、9、10。”楚瑜数到十的时候,就见琴笙的身子忽然晃了晃。   她眼底一亮赶紧蹿过去,一脸喜上眉梢地伸手将倒下的白衣大美人抱了个满怀。   “哎呀,二娘给的东西果然是好货!”楚瑜一边笑眯眯地嘀咕,一边抱着怀里的美人往床上拖。   不愧是名号响当当的天山魔女,这等迷香好货就是比她那过期的狗药好用多了,二娘三娘那姐俩果然真是杀人放火,居家旅行必备之“物”。   先服了解药的她一点事儿都没有,但这唤作‘宗师倒’的药无色无味,隐在指甲盖里往火烛一弹就散,悄无声息,随风潜入夜,迷人细无声。   这不,白白这样一代宗师级别的高手就瞬间倒了。   偏生怀里的美猫猫身子动弹不得,但他那双漂亮的妙目这会儿却还清亮得吓人,意识分明清醒得很。   “你想干什么,鱼。”琴笙冷冷地看着她,一双琥珀瞳里闪过幽幽寒光。   若是他眼底那寒气能溢出来,楚瑜想,她必定早就被冻成狗。   楚瑜嫌这拖人实在麻烦,干脆一个公主抱将琴笙修长的身子打横抱起,笑眯眯地安慰他:“不想干什么,就一起睡个觉。”   哎呀,这话怎么她听着有点不大得劲。   色气满满,倒像是采花贼似的。   不过,楚瑜发现了一个惊喜,有了高手两成内力,相当于白得了十余年修为,她如今抱个男人就真跟抱只猫儿起来的感觉差不多,一点都不重手。   她尚且如此,难怪霍二娘和霍三娘总能那么轻易放倒美男,肆意采阳补阴了。   琴笙被她这么一个公主抱,顿时呆住了,莫名其妙地就感觉一股羞耻爬上心头,他忍不住咬着精致嘴唇,怒道:“把我放下来,你这条臭鱼!”   这条鱼居然敢用这种姿势抱他!   太羞耻了!   幽幽烛光晃荡着,为琴笙精致的面容笼上一层靡丽柔软的光华,面笼寒霜,偏他欺霜赛雪的两颊上浮现出一点羞窘的嫣红来。   楚瑜没有琴笙高,手自然也短,她这般抱着他,两人距离近得可以看见对方脸上的绒毛。   她陡然望见怀里猫儿这般模样,脑海里只浮出一个词儿来——不可方物。   与他平日里清冷如霜雪,高高在上的神仙模样全然不同,此刻的琴笙多了一丝生气,美得不可方物。   楚瑜莫名其妙地就忍不住咽口水,忽然觉得很有食欲,瞅着瞅着,就很想……咬一口怀里羞窘的猫儿。   “鱼,听不见么,把本尊放下来!”琴笙一抬琥珀眸,径自对上楚瑜直勾勾看着自己,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他几乎可以在她黑漆漆的瞳子里看见自己的脸,那种感觉让琴笙瞬间呼吸一窒,见她毫无反应。   琴笙别开脸,只觉得这般被她抱着更莫名地浑身难受,冷冷地道:“你想死么?鱼”   那把声音冷得似乎冰川下的暗河,冻得楚瑜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立刻将琴笙抱上床搁下:“好好,乖白白,莫恼。”   她把琴笙小心地放下以后,马上就帮他脱了外衣和鞋袜。   寻常男子的脚难免骨骼粗糙,琴笙的脚却又白又嫩,骨骼精致修长,极为漂亮。   楚瑜忍不住缩了缩自己常年巡逻长老茧的小脚丫,嘀咕:“唉,真是白做女人了。”   随后,她抬起大眼笑眯眯地看着琴笙:“白白,刚才我瞅着地上有点湿,你是洗过了罢。”   琴笙一脸看白痴的模样睨着她,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解药。”   楚瑜也不恼,只爬起来一边把自己的外裙也脱了,一边道:“我刚才在二娘的房间里洗了,很干净的,所以咱们这就一起上床歇息罢!”   说着她穿着亵衣和亵裤径自趴在琴笙的胸前,扯了被子将两人裹在一起,笑眯眯地托着下巴对琴笙道:“白白,小姑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琴笙脸色一僵,垂下琥珀眸不看她:“从本尊身上滚下去!”   楚瑜托着腮,低头看着他叹气:“白白,你炸毛炸得也差不多了,整天炸毛的猫猫不是好猫猫。”   琴笙只冷冷淡淡地吐出一个字:“滚。”   楚瑜恍若未闻笑眯眯地道:“哦,你不想听故事啊,那就算了,今儿小姑姑累了一天了,真是体贴的孩子,咱们这就睡了。”   说罢,她爬起来直接吹灯拔蜡。   随后她又缩回琴笙怀里,自顾自地伸手在他胸口摸索起来。   “鱼,你在干什么!”琴笙冷冰冰地咬牙道。   且不说他不喜别人未经允许的靠近,更觉得她这么随意地乱动他,浑身的血气似要逆流一般的难受。   这种心跳失速的感觉,让他非常的不适应。   楚瑜笑吟吟地回道:“白白你太紧张了,整个人都硬邦邦的,不放松我怎么找个舒服的地方窝进去睡呢?”   说着她非但没有拿开手,反而扩大了探索的面积。   嗯,她是很正经地在寻找合适睡觉的地方,不是因为白白手感很好,他害羞的样子很可爱,所以在吃他豆腐。   琴笙咬着唇,瞪着她的目光都有些恨意了:“再不从本尊身上滚下去,我就杀了你!”   他只觉得身上难受得慌,却又不知哪里难受。   偏身上那条鱼还这么弄他!   楚瑜的手顿了顿,忽然抬起眼定定地看着他,慢慢地道:“你不会杀了我的。”   熄了灯的房间里,只有窗外的月光与星光透过茜纱落进房间里,蒙昧的光芒让她的俏丽活泼的脸上多了一种奇异的超越年龄的成熟,又或者说温柔沉静。   琴笙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自信,只是她眼中的温柔忽然似触碰了脑海里哪一根弦,一种熟悉感油然而生。   仿佛……   这种温柔暗夜里与她偎依而眠,甚至亲昵说话的画面这般熟悉,他曾经历过许多次。   她那种奇异的温柔让他一怔,似心底深处那一片仿佛无边无际,永远困守孤城的幽暗冰冷水面上,忽然落下的几片温柔的花瓣。   柔软的花瓣,脆弱而无助,瞬间被黑暗冰冷的波涛吞没。   却,暗香犹存。   琴笙一向冰冷清透的眸中渐渐地浮出幽幽迷离的雾气,他慢慢地垂下了纤长的睫羽,却没有再做声。   楚瑜伸手温柔地替他将脸颊边的碎发拨开,随后笑了笑,俯下扇子靠在他的肩头。   她一手像哄小孩儿一般轻轻地有节奏地拍着他的胸口,一边轻声道:“睡吧,白白,小姑姑在这里陪你,永无噩梦。”   睡吧,她的倔强傲娇的琴猫猫,睡吧,她温柔醇厚的楚仙仙。   ……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幽暗宁静的夜里,楚瑜低低地哼着幼年听过的小曲儿《虫儿飞》,柔软的调子,温软的声音,这一支歌儿,她哼得字正腔圆,没有一点走调。   像她以前唱给那个靠着她肩膀才能安稳睡着的‘少年’一般。   伏在他胸前的人儿慢慢地哼着歌儿,黑暗中,他能感觉她的指尖轻而缓慢地敲打着他的胸膛,一下下地,像一片片落花掠过他心脏里不知何处而来的漂浮着碎雪冰棱的黑暗水流,再慢慢地散去,带来柔软芳馥的香气。   琴笙冰冷的琥珀眸里雾气渐渐也变得柔软,原本僵硬的身子也渐渐地不知不觉地放松了下去。   ……   他慢慢地阖上眼,忽然有一种奇异却安心的倦怠传来。   也许,就看在她唱的这歌儿让他忽然有安眠睡意的份上。   他可以勉为其难、慈悲地原谅一次这条盘子里恣意妄为又不听话坏鱼……   也许……   白衣美人这么想着。   原本趴在他身上的人却忽然坐了起来,不知伸手在他衣襟里摸索什么。   琴笙梭然睁开眼,冷冷地看着她:“……。”   楚瑜掏出了一条——纯白的帕子。   她晃了晃手里的帕子,然后低头对着琴笙笑眯眯地道:“白白,你老这么瞪着你那漂亮的大猫眼,大半夜看着挺渗人的,半夜我醒来上茅房,一睁眼估计得被你吓死,所以,给你做个脸罩。”   琴笙的眼睛平日里是琥珀色的,但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眼睛在被那种似暗非暗、似亮非亮的地方,就会变成浅金色,大半夜她老觉得月光下,他眼睛像猫一般会发光似的。   说着,她把帕子一抖,径自盖在琴笙的脸上,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挠头嘀咕:“怎么盖了脸看着更渗人了,像躺尸似的?”   “呸呸呸,自个吓自个!”   她摇摇头,摸着下巴打量了下此刻琴笙的模样,眼前一亮,嘻嘻一笑:“我说我家白白脸盖白帕子的这模样怎么这么眼熟了,这不金老小说里小龙女被尹志平给暗上了时候的造型么。”   一身白衣飘飘,武功高强,冰清玉洁,高冷如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一般的“小龙女”舍此时的琴笙其谁!   尹志平嘛……   楚瑜大眼珠子一转,伸手摸了摸琴笙僵硬的胸口,脑子里闪过她一身全真教道士服把“琴笙小龙女”给放倒夺走‘贞操’,金曜‘杨过’知道真相之后痛苦嚎啕的画面,就忍不住笑得倒在琴笙的胸口。   “哈哈哈……。”   白帕子下盖着的美人,淡淡地开口:“鱼,你想怎么死?”   楚瑜笑眯眯地道:“爽死。”   琴笙:“……。”   对这条愚蠢又无耻的鱼,任何的仁慈果然都是一种浪费。   白帕之下的美人冷哼一声,不再搭理身上的猥琐‘鱼’类。   楚瑜折腾了一整日,又自娱自乐了半天,早已倦怠不堪,捣腾了点小动作,见琴笙铁了心不搭理她,便干脆地趴他胸口进入了梦乡。   猫儿,这种傲娇又别扭的生物,有时喜欢独处,有时却又极黏人。   温温柔柔地多挠挠他的痒处,捋捋毛,抱在怀里久了,久而久之,他自然什么恼气儿都散了。   不是么?   ……   月光微凉,寒风幽幽。   夜色静谧而温柔。   在怀里的人儿睡着之后,一只修白如玉的手慢慢地抬了起来,指尖将盖在脸上的白帕子轻轻一挑,露出帕子下精致无双却冰凉淡漠的眉目来。   他慢慢地垂下如鸦羽一般华美的睫羽,静静地看了眼胸口睡得毫无防备,甚至流口水的少女。   他有些厌恶地扯扯唇角,幽幽潋潋的琥珀眸里却闪过一点流光。   好半晌,他指尖轻轻挑,一个奇特而漂亮的弹指动作,一只薄如蝉翼的透明手套便从他的手上滑落,他细腻修白的玉骨手慢慢地落在怀里少女的乌发上。   白衣美人慢慢地闭上眼,安眠。   他精致的唇角勾起一点矜傲却温柔的弧度。   哼……   最后原谅这只会唱奇怪歌谣的蠢鱼一次罢。   ……*……*……   第二日一早   楚瑜是被麻醒的,她已经好些日子没有体会过——这种被人长时间压迫肩膀带来的麻痛了。   “唔……。”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直接映入眼帘的便是落满自己肩头的柔软如缎的乌发。   她呼吸微微一窒,目光再往下就看见琴笙雪白精致的额头,长如华丽鸦羽的睫毛在他白皙的面容上烙印下幽幽惑人的阴影,还有挺直如刀雕的如玉鼻尖和嫣红诱人的嘴唇。   沉睡的琴笙,像一个纯净到惑人的美少年。   同样的宁静的早晨,相同的面容,仿佛那个不顾一切跟随着她的温柔执着的少年,又再次回到了她的怀里,枕在她的肩头,抱着她的腰肢,静静地用一种婴儿依附母体的姿态安眠。   楚瑜的心情瞬间变得很柔软,她伸手轻轻地抚摸他脸颊边细碎的发丝。   真像,真像她那最招人疼的大宝贝,又回到她身边了。   楚瑜一动,枕在她肩头的人睫羽微微动了动,缓缓张开眼,沉月一般的琥珀眸带着初醒的幽柔与迷离雾气,面色少了几分疏离人间的清冷矜傲,多几分柔软。   楚瑜笑眯眯地伸出指尖点点他的额头:“仙仙,早。”   “哼。”瞬间清醒过来的睡美人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要坐起身。   只是他这么一动,才发现自己用一种诡异的姿态依偎在楚瑜怀里……   琴笙的脸色瞬间一僵,随后瞬间松开死抱着她腰肢的手臂,状若优雅地坐了起来,仿佛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原先枕在楚瑜肩上睡着。   楚瑜看着他别扭僵硬的背影和微微发红的耳根,忍不住露出个揶揄的笑来——   傲娇的琴猫猫害羞了,见好就收,还是勿惹它为好。   她伸手轻撩了下他落在自己手间的柔软青丝,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坐起来。   嗯,又要开工了。   ……*……*……*……   “金曜,这里有书信一封,我需要你帮忙送到金姑姑的手上,这信要紧,莫要像上次告状那样拖拖拉拉。”楚瑜将一封火蜡密封好的书信交给金曜。   金曜一听‘告状’两个字就忍不住唇角一抽,这件事之后,他总觉得自己仿佛是个小人。   他冷冷地睨着她:“你是把我当成信使了不成!”   虽然这么说着,但他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楚瑜笑眯眯地,一点都不吝啬地拍马屁:“你要是信使,也是最俊的信使,我先忙会儿。”   说罢,她摆摆手,径自离开。   金曜看着她的背影,眸光微闪——   有时候,他真是看不懂这个丫头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明明他已经把不喜欢她摆在脸上如此明显,也曾经差点弄死对方,她却还能随时一副与你极自来熟的模样。   她脸皮到底有多厚?   偏生这人就有那种叫你虽然讨厌她,但是却又不得不与她合作的能耐。   金曜轻哼了一声,并未注意到自己的脸色变柔和了,径自转身向信鸽房而去。   ……   这一头楚瑜进了昨日选好的绣房,便见着绣房内一片热火朝天,工匠们正在劳作,整个绣房已经一夜之间被改造成了与她在五进胡同捣腾出来差不多的样子。   但是,看起来更井然有序,做出来的东西因为都用上了上好物料的缘故,看起来更精致。   楚瑜不得不承认,果然有钱、有人更好办事。   此时,一道女子娇笑声响起:“小瑜来了,快来与婶婶说说你这里头都是些什么门道,怎么地我都看不明白。”   楚瑜转头一看,一身妃色百蝶穿花褙子华裙,满头珠翠琳琅,眉目精明的女子不知何时正站在一个绣棚边笑盈盈地向她招手。   楚瑜大眼睛里闪过一丝凉色,转身走了过去,对着她笑了笑:“柳二夫人,起得真早,不过您还是叫我楚姑娘罢,一来,我算是三爷的小姨妈,与你也算同辈,却和你也没啥亲戚关系,叫不上婶婶;二来,咱们也没有熟到这等地步,你要真喜欢我尊你的年龄辈分,我倒是不介意唤你一声柳大妈。”   柳二夫人热情的娇笑顿时因为楚瑜这一番话僵在脸上。   连同周围的工匠和管事们神色都有些怪异,目光在柳二夫人和楚瑜脸上转了一个来回。   楚瑜这人虽然不好对付,但素日里也都是一副单纯活泼少女模样,见人三分笑。   就算与年大管事那一番官司,也是台面下的事情,哪里见过她上来就这般呛人和不客气。   柳二夫人有些尴尬地垂下眼,掩去眼底的森冷光芒,只抬起帕子遮了唇轻咳一声,还是面不改色地笑道:“哎呀,楚姑娘真是爱说笑,也是妾身的不是,连辈分都搞混了呢,呵呵呵呵。”   楚瑜笑了笑,也没有再讽刺她,只淡淡地下了逐客令:“柳二夫人,不是我刻薄,而是这事关琴家赌局大比,如果我没有记错,您出身湘南柳家,有些事您还是少参合的为妙。”   楚瑜这话哪里是不刻薄,简直是诛心。   周围的人似乎也才想起柳二夫人出身湘南柳家,顿时神色都有些异样起来。   毕竟在这等要紧关头,楚瑜之前又曾经差点出事,还好后来并无大碍,加强防备之后,虽然也有些宵小在琴家绣坊附近出没,但是并没有什么大动作,宵小们都被武卫们打发了。   但谨慎些总是好的。   柳二夫人连接着被楚瑜呛了两次,话头一次比一次尖刻,她哪里还忍耐得住。   柳二夫人强按下当场破口大骂,抓花楚瑜脸的冲动,她一副被呛得要晕过去的模样捂住胸口倒退两步,不可置信地看着楚瑜:“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且不说我柳家与宫家在湘南原本就不和,只说我嫁到琴家十几年,克勤克俭,持家掌事,哪一个人,哪一处不是妥帖的,今日竟然还被一个小丫头这般糟践,好、好、好,我走,我走。”   说罢,竟落下两行泪来,她抬袖掩面而去前,只冷笑一声,留下一句:“我只愿你楚瑜真有这个能耐和真真用心赢了赌局,莫要因为宫家少主打算娶你为妻,就胳膊肘外拐,忘了自己出身哪里!”   柳二夫人这么愤怒地一离开,整个绣房里鸦雀无声。   她走之前吐出之语,不禁让众人都呆了呆,山上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情,山下之人知道的却很少。   当下便有人偷偷抬眼去看楚瑜,却见她坦坦荡荡的模样,仿佛全没有听见柳二夫人的话。   她淡淡地看了众人一眼:“以后再有闲杂人等进入绣房,便轰出去,若是听之任之者,我便要去问问年大管事咱们绣坊里渎职是怎么个处置法。”   她总觉得柳二夫人来得蹊跷,昨日她挡了她一天,不让柳二夫人进入绣房,不想今日一早那女人还是做出一副与她很熟悉的模样进了绣房。   她分明交代过不得让无关人等人进入绣房,却还是有人当她的话是放屁,便怪不得她出手教训人了。   她这话一出,众人顿时缩了缩头,只觉得面前素日笑脸迎人的少女不知怎么今日竟让人望着生出敬畏来,此刻她身上一股沉冷的气息竟比年大管事还要凌厉。   “好了,既然收拾得差不多,就即刻将名单上的绣工和绣娘、小工们全部请进来罢,咱们要试运行新的绣作方式,磨合与适应新的绣作方式还需要时间,不要再磨蹭了。”楚瑜对着众人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众人立刻如梦初醒一般各怀心思地各自去干活了。   绣房里又瞬间热闹了起来,只是各种流言便这么悄无声息地细细地在绣房众人间传开来。   楚瑜看了眼柳二夫人离开的方向,黑白分明的大眼里闪过一丝冷色。   她并不在乎绣房里的人怎么看她,总归不过是一次合作罢了,她只要保证自己的计划顺利进行。   当恶人又如何?   ……   这一头柳二夫人匆匆一路哭着招摇过市地回了年大管事给自己安排的房间。   她一进门就放下了手里的帕子,脸上的泪水也瞬间全部都消失了。   一边扶着她的小丫鬟却忽然松开了手,笑眯眯地看着她:“哎呀,夫人,你被赶出绣房了,这要怎么办呢?”   柳二夫人瞬间脸色白了白,竟在那小丫鬟面前利落地跪了下去:“小公子恕罪,我也没有想到那楚瑜会这般警惕和刻薄,虽然我进不去绣房,但是只要我们还呆在琴家绣坊里,就一定有机会摸查清楚她在做什么。”   小丫鬟在一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晃动着一双腿儿,还是笑嘻嘻地道:“好哟,那就看柳大妈你的了,可千万别再出岔子呢,若是咱们输了这一盘……。”   柳二夫人浑身一僵,小心翼翼而不安地看着他:“小公子……就如何?”   小丫鬟一手拿了一颗糖在那舔,大大的猫眼一边打量着柳二夫人的满头珠翠,一边天真地笑道:“就把你哥哥和你爹爹的头切下来风干之后,送给你做个项链如何,我们岛上有种晒咸鱼的法子,能去了人头骨和脑髓,把人的头缩小到拇指大小,穿起来做人头项链最是有趣了,你不是很喜欢戴这些玩意儿么。”   柳二夫人早已脸色一片惨绿,跌坐在地浑身颤抖不止,好半晌,她才闭上眼艰难地道:“不……妾身定……不负小公子所托。”   “嗯,莫要搞砸了,哥哥和我还等着给那小姐姐暖床呢。”小丫鬟笑眯眯伸出猩红的舌尖一点点地舔着手里的糖。   ……   时光浅短,剩下的几日时光瞬间就过去了。   转眼就到了风烟山上大比之日。   这几日云州城内热闹非凡,只因为五年一访的英吉利国使臣领着庞大的船队穿风越雨,历经一年有余的时光漂洋过海而来,就在这几日到达云州城的港口。   这五年一回的盛事,简直比皇帝陛下登基普天同庆的大典和过年都热闹。   老老少少们全都脸上喜气洋洋地逛庙会一般跑到港口和驿馆附近去看热闹。   大街上也多了许多金发碧眼、深目高鼻,穿着稀奇的西洋人到处晃荡,或者在集市附近摆卖东西。   这些都是西洋船上的商人、水手们,虽然还没有到正式大宗出货买货的时候,但是相互交换买卖些小东西却是很方便也没啥顾忌的事儿。   街头巷尾小姑娘、老娘们甚至高门大户的贵妇们也都极喜欢这种异国的稀罕玩意儿。   于是整个云州城都陷入了一种热闹非凡的节日气氛里。   只是楚瑜这时候却没有太大多的心思去凑热闹,她正忙着检查绣品和封存绣房。   看着楚瑜在那忙忙碌碌,小蜜蜂似地打转,年大管事瞅了瞅自己手上的绣品,忍不住蹙眉:“这种绣品在咱们绣坊里也不过是二等货色,她折腾了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就为了这样的绣作,怎么能与宫家一拼高下?”   年大管事心中的疑惑和担忧也是其余管事们的担忧,但是却也无可奈何。   毕竟金大姑姑说过了,要他们无条件地全力配合楚瑜。   “罢了,随她去罢,这种纨绔女公子,大约是得了三爷的交代,所以金姑姑才纵着。”年大管事轻嗤了一声,冷冷地看着远处的楚瑜:“不过侥幸赢了一局,便不知天高地厚地折腾出这种东西来,还自以为高明,等着输了这一局,金姑姑才会明白什么人靠得住。”   原本他们真以为楚瑜神神秘秘地真有什么本事,结果折腾了一番下来,她还是弄出来一堆这种毫无建树的次等绣品,她还自以为是地颇为满意。   这让年大管事这一群绣坊管事们不但着急,更愈发笃定楚瑜实在不着调的纨绔少女。   “好了,这里的绣房不允许任何进入,一定要严守此处,莫要出了任何差错和闪失。”楚瑜检查完毕,转身出来对着年大管事道。   年大管事虽然心中焦灼,也越发看不上楚瑜,但还是淡淡地点头:“在下明白,绣房不会出差错。”   那一屋子的东西也不过是绣棚重新布置了一番,多了些长条皮带子,有什么好神神秘秘的。   楚瑜再三交代之后,便上了马车,一路往风烟山琴学而去了。   楚瑜的马车一离开,柳二夫人便慢慢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目光落在那绣房之上,猩红的眼珠子动了动,闪过一丝阴狠绝望之色。   ……   且说这头楚瑜一上马车,见着马车里的修白人影便是一愣,随后笑眯眯地凑过去:“白白,你睡醒了?”   那一夜之后,琴笙似习惯了和她挤在一张床上。   白日里他烟雾一般散去不见人影,夜里就会忽然出现在床边,安安静静地坐着,像一尊玉雕的美人似地。   十足十一只昼伏夜出的皮毛华丽的猫儿。   楚瑜这几日不是往绣房里跑,就是在自己房间里各种演算、画稿,也没啥时间去撩拨那只猫儿。   他倒是也安静,不是坐在灯下看书,便是看着蜡烛发呆,也不知在想什么。   只是每到了就寝的时候,她一躺下,那只‘猫儿’便一定会自动自发地脱了鞋袜,冷冰冰地躺在她身边。   但,不管前一晚上他们怎么睡着的,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自己怀里一定驯顺地躺着一个白衣美人,嗯,一只猫。   楚瑜很喜欢清晨时两人偎依在一起的温情气氛,很少吵醒他。   而那只猫儿似每次抓着她睡着的时辰也越来越久,总能睡到日上三竿才双颊绯红地懒懒爬下床。   再加上她眼睛下疲惫的黑眼圈和一副操劳过度的模样,让金曜和水曜看她的目光总是隐着阴阳怪气和冷霾,仿佛她对他的主上做了什么一般。   连着霍家姐妹都神情诡秘地给她送壮‘阴’药,还要教她采阳补阴,莫要白日操劳,夜里也艹劳,弄得精疲力尽。   她只哭笑不得,发现解释不清楚,干脆懒得解释。   反正她房里的那只猫儿最近脾气好了不少,也接纳了她,那就够了。   ……   琴笙淡淡地看了发呆的楚瑜一眼,随手递给她一只小碟子:“吃。”   楚瑜看了看小碟子里躺着几条烘干的香喷喷小鱼干,伸手接了过来,笑眯眯地啃了一只:“白白,你真好。”   一大早接到琴猫猫的小鱼干,表示他心情很好罢?   说罢,径自凑上去,像顺猫毛似地小心地摸了摸他长发的尾巴。   “哼。”琴笙轻哼一声,微微翘起精致的下巴,也不去理睬楚瑜,只让出身边的位置来。   楚瑜立刻屁颠屁颠地坐了过去,一边啃鱼干,一边笑眯眯地瞅着身边的白衣美人,不意外地看见他白玉似的耳垂微微发红。   她早就发现,这只猫儿羞窘的时候虽然脸上一点表情没有,淡然自若,但是猫耳朵却会发红。   嗯,真可爱。   ……   一路这么晃悠悠地上了山。   马车一路将他们送到了琴学听云阁。   楚瑜一下车,便愣了愣,发现听云阁这一回来的人比任何一次都要多,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得满满地。   金姑姑已经在门口等着她,见她下来,便微微一笑:“你可准备好了?”   说着,她便将一只精致水晶莲花发簪簪在楚瑜的发髻上。   今日楚瑜也换了一身牙白绣杜鹃缎面褙子衬浅紫马面裙的打扮,头发简单地挽了一个圆髻,戴着一只多宝银压发,左右从圆髻上挑了几条辫子下来,娇娇俏俏,似月光下绽放的晚香玉。   楚瑜点点头,慧黠一笑:“是,准备好了,姑姑,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我好想你呢。”   “油嘴滑舌的小丫头,你想我才怪了。”金姑姑失笑,点了点她的额头,随后看了眼马车里,却已经不见了琴笙的人影。   她也没有多问,只牵了楚瑜的手往里头走,一边絮絮叨叨:“一会子不要怕,都是些没有见过世面的洋人,他们说话听不懂,自有朝廷通译馆的通译会帮着你。”   楚瑜刚想张口说她能听懂,但想了想,还是微笑着点头:“明白了。”   而直到她真正坐在台下,听着洋人们说话的时候,才发现还好她方才没有卖弄。   这时候的英吉利语毕竟不是后世,还是有些区别的,不管是用词还是语调发音,竟并不完全相同,还存留着属于这个时代的印记,她认真听也就勉强能听得动懂个百分之七八十。   好在朝廷的通译官确实很厉害,同声传译时流畅无比,抑扬顿挫,衔接无缝。   楚瑜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她若是没有记错,这年头还没有几个人能‘留洋’和有兴趣‘留洋’的。   古人之慧,果然诚不欺她。   听云阁里热闹非凡,因为许多官员都亲自过来了,再加上英吉利的使节带了不少商人过来,所以连过道里都挤满了人。   “现在,咱们就请宫家少主献上他的绣作。”苍鹭先生依着老例简单地说一番前因后果与客套话之后,径自直切主题。   宫少宸今日一身朱红绣并蒂莲花的袍子,头戴紫金珍珠冠,衬得他面如冠玉,凤目炯炯,唇如涂朱,手上一把羽扇摇摇晃晃,盼顾风流,他含笑站了起来对着众人潇洒地行了一礼:“诸位,在下这又是献丑了。”   说罢,他朝着楚瑜径自眨了眨眼,笑盈盈地转身像台上而去。   他这一站起来,不光众人神色都有些古怪,就连楚瑜瞬间眼角一抽,暗自嘀咕——   这妖货是今儿要成亲么,居然穿成这副模样过来,简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果然,周围人看着楚瑜的目光多带了几丝玩味。   楚瑜低头瞅瞅自己的衣衫,大眼睛里闪过一丝诡谲的笑意——真巧,今儿她几乎是一身素白,像奔丧。   宫少宸款步上了台,对着廉亲王和他身边的英吉利使节微微一欠身,随后含笑一摆手。   数名金发红袍的小童子就捧着几幅画卷上了台。   那些皮肤雪白,金发碧眼的可爱的小童子一上台,众人瞬间都愣了,连坐在廉亲王身边的英吉利使节都怔了,随后摸着大胡子笑了起来:“我的上帝,这位先生实在有趣,竟然能找齐这么多我们可爱的小天使。”   众人都忍不住暗自赞一声宫少宸好心思,很明显,使节大人因此对他好感大增。   宫少宸笑了笑,退在一边,那些小童子们便立刻训练有素地一展开手中的巨大的绣卷。   那绣卷一展开,所有人都愣了愣,因为大部分人都看不懂……   最中间的上面绣了一个西洋白胡子老头儿,站在五光十色的不知什么东西面前,头上发光,一脸悲悯的样子静静看着人间。   而右边画卷则是站着一个算不上美丽的女子,那女子头批长袍,怀抱着一个雪白的洋人婴孩,亦是一脸慈爱模样,倒是教人望之心生温情。   左边的绣卷则是直接是一群长翅膀的光身子小孩做腾飞状,绣卷里金光灿灿,精致非凡。   但是画卷打开的一瞬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阵奇异的乐声,缥缈却又雄浑幽远,衬着这一幅幅的画卷,竟让人生出一种奇异的圣洁之感。   而与此同时,发生了一件诡异的事——几乎所有的洋人竟然在看见那些画卷之后竟径自跪了下去,双手合十,一脸虔诚地念诵了起来。   没有人能听懂他们在念叨什么。   但是,所有人都听见了英吉利的使节激动地站了起来,探出了半个身子,直接大喊了一句话。   而通译大人愣了愣之后,面色古怪地道:“使节大人说,不用比了,他们就选定宫家为他们供商者。”   整个听云阁瞬间一片死寂。   楚瑜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   ------题外话------   好啦,谢谢大家的票儿~今日万更答谢!   么么哒,月票涨涨涨啦,你猜测对了琴猫猫干啥没有。   我家小鱼上辈子学的专业是IE专业(工业工程)!应该已经很明显了,嘿嘿,么么哒! ☆、第76章 心痒难耐   还没有上台开局,另外一方就就被判了输。   难怪通译官的脸色这般古怪。   这让听云阁内众人都呆住了,好半晌,听云阁里瞬间沸腾了起来,面面相觑。   不少人都百思不得其解,同时下意识地看向楚瑜。   楚瑜却恍若不见,目光只停在台上那绣图之上,也许在场的大多数人未必知道那是什么。   但是她却清楚得很——那是基督教的最高神祇们,来自西方的神,如东方的佛陀一般,被人们深深地崇敬与信仰着。   譬如此刻,那位唤作加尔文的使节大人脖子上还挂着一条精致的十字架项链。   而且,从他的表现看起来,加尔文大人是一位极为虔诚的教徒。   宫少宸一幅图完美地诠释了圣经里的人物与画面,她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此时的欧洲的圣经还没到人手一本的地步,这样精致无双,栩栩如生的华丽圣经人物图,在这些西方人的眼中大约等同于圣物了。   所以她倒是能理解那使节大人如此激动是为什么。   且不说其中神圣的意味,只说这东西带回去交给他们的女皇陛下或者呈送给主教大人,大概也是会得到极大奖赏罢。   楚瑜托着脸颊淡淡地叹了一声气儿。   宫少宸为人见多识广,而且不得不说确实有此人确有极为敏锐独到之处。   她看了眼宫少宸,见他正摇晃着手里的羽扇笑眯眯地看着她的方向,见她看过来,便直接给她抛了个媚眼。   楚瑜直接回了他一个白眼,便见他笑得更欢快了。   “如何,可还有必胜的把握?”金姑姑侧了脸看向楚瑜,低声询问,但是面容上倒是一片淡然,并不像琴学里其余人那般面色沉窒。   楚瑜闻言淡淡道:“从未有必胜的把握,但总是要博一博的,只怕是要劳烦亲王殿下了。”   说罢,她便转脸看向廉亲王的方向,直接做了苦脸儿,然后双手合十,做了个拜托啊拜托的求神姿势。   果然,廉亲王此时也与众人一般似有些疑惑地看向楚瑜的方向,忽见那小姑娘转脸看向他,竟也不顾什么尊卑,就做出那小模样来,顿时忍不住唇角上扬,失笑:“这小丫头,还真是,也不看看场合。”   但是廉亲王早已看腻歪了那些客套与恭谦,陡见楚瑜这般‘不分尊卑’却只觉得满是小女孩的天真可爱,像足了家里还未出嫁时的小女儿,有趣得紧。   “也罢,若是就这么结了大比,也是无趣。”   周围人听得廉亲王含笑自语之后,便见亲王转脸看向身边的英吉利使节加尔文含笑道:“使节大人,您何必如此急于下结论,在我朝就算是杀人如麻的恶人,判处斩立决前也要过堂,与之申辩的机会。”   那加尔文听了身边通译官的话,他摸摸自己的大肚子,生出一点犹豫来:“但是我觉得没有什么比那位阁下奉上更好的了……。”   廉亲王摸着胡须,笑了笑:“既然我朝有人能奉上您赞誉有加之物,又怎知道不会有更让您大开眼界,更满意的呢?”   加尔文闻言,灰眼睛一亮,便也笑着点头:“殿下说的是,是我太着急了。”   通译官一翻译完了此话,听云阁里除了湘南绣行之人,其余众人齐齐都松了一口气。   宫少宸倒是镇定自若,只看了看楚瑜,笑着比了下大拇指,无声地道——你厉害。   楚瑜挑了挑眉,轻嗤笑一声,大拇指朝下——承让。   在苍鹭先生向使节和商人们简单介绍后,她径自起身上了台。   “多谢使节阁下愿意给小女一次机会展示,但愿我不会辜负诸位的宽容。”楚瑜上去以后,直接微笑之后行了一个西洋式的提裙半屈膝礼。   自己来到异国他乡,看见异象人行着自己熟悉的礼节,顿时让使节和商人们眼前微微一亮,便对台上的少女生出微妙的第一眼好感来。   楚瑜一抬手,随后十来个琴学的小厮们便每个人捧着一幅绣卷上了台。   随后,她没有任何花俏的动作与音乐,只示意小厮们依次展开了绣卷,露出上面的图案来。   众人屏住呼吸,瞪大眼齐齐探头一看,不禁都发出有些失望的声音来:“哎?”   这是什么?不过是寻常的、勉强称得上算是精致的绣品罢了   连加尔文这种虽然不懂东方刺绣的外行,却都能看出这些东西的品质只能算一般,更勿要说与宫少宸方才展示的那种几乎散发着圣光的绣图比美了。   他顿时一点也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失望来:“这位小姐,您展示的东西,并不高明,真是让人失望,若是您只是展示这些东西,我想我们所有人都不必浪费时间了。”   通译官一翻译完了使节的话,众人瞬间哗然,皆交头接耳起来。   楚瑜输了一场,已经让人觉得她第一场不过是侥幸,如今这二场大比赌局似乎也再没有任何赢的希望,而在外国使节面前献出这样二流的绣品,简直就是硬生生打了此刻还挂着天下第一绣的牌匾的琴学绣门的脸。   如此怎能不让琴学里的众人既感觉失望,又感觉羞辱之极。   “这简直是丢脸丢到海那头了……。”   “真是的,亏我当初还那么相信她那点小聪明……。”   “果然是不学无术!”   “咱们琴学的脸,咱们这些学子的脸都被她丢光了!”   “……。”   楚瑜却似乎完全没有察觉众人那种失望和看着自己愤怒的神色,只微笑着向使节和商人们介绍自己的绣品。   “诸位阁下,请不必着急,容我介绍下一我的绣品,我这里有的绣图有花、鸟、鱼、虫、山水、人物等等各种尺寸大小不一的图案,能满足诸位商人们对我中原绣品的各种需求。”   楚瑜的话音才落,台下的宫少宸便忍不住轻笑了起来:“小女郎,你是打算在这里推销你的绣品么,但这些东西,我们所有的绣行,哪怕是最不入流的绣行都能提供,不是么?”   宫少宸话音才落,湘南绣行的众人就纷纷笑了起来,甚至趁机羞辱江南绣行中诸人。   “啊哈哈,咱们绣的可比这能拿出手多了。”   “正是,这种绣品怎么能拿得出手。”   “这就所谓的天下第一绣?”   “江南绣行,徒有虚名。”   “……哈哈哈。”   江南各大绣行的行主们脸色都阴沉了下去,只觉得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纷纷涨红了老脸,对楚瑜和金姑姑等人投去恼火的目光。   楚瑜也笑了笑,竟颔首道:“没错,诸位是能拿出比我这些绣得更好的。”   她顿了顿,又抬起眼对着台上坐着的西洋使节与商人们微笑道:“但是,我给诸位展示的这些东西,是我们绣行百人四日之内绣出的东西。”   说罢,她又是一抬手,只见四个小厮拖着整整两大车绣品进了听云阁。   众人的目光齐齐投向了楚瑜身后的那大大车绣品,几乎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谁人不知纺、织、染、印、绣里最费功夫的就是绣,唯织造蜀锦所费的功夫能与之一拼高下。   尤其是尺寸大,精度高的刺绣,费时三年而都不奇怪,当今圣上当年大婚所用的婚服便是琴学绣门最好的绣师绣了三年而成。   这么两大车东西,是她四天之内绣?   众人哗然,而宫少宸则微微眯起了丹凤眸,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只要稍做过买卖交易之人便能意识到这样的速度和产出率意味着什么。   即使那些绣品看起来不过寻常的模样……   所有的西洋商人们都在听完了通译的话后交头接耳起来。   “不可能!”一名湘南绣行行主看着身边西洋人的兴奋神色,他已经按捺不住站了起来,不顾礼仪地厉声道:“你撒谎!”   附和之人顿时纷纷站起来,指责楚瑜说谎。   楚瑜根本懒得理会他们,只置若罔闻地看向坐在看台上的西洋使节们:“不知道诸位先生有什么想问的么?”   加尔文能被选为这一次出使的使节,除了他的公爵身份,自也是因为他也算半个中原通,此刻他灰色的眼睛里精光一闪:“美丽的小姐,请原谅我刚才的鲁莽,这些绣品真的是您一百个工人用四天时间绣成的么?”   楚瑜点点头,面不改色地微笑:“没错。”   她顿了顿,示意自己身后最后一个没有展开绣卷的小厮把绣卷展开。   那小厮一展开绣卷,听云阁里的众人都齐齐忍不住倒抽一口气:“居然……也是那种奇怪的画!”   没错,楚瑜最后一幅绣卷里也是一幅西洋圣经里的经典画面——基督和十二门徒的最后晚餐。   虽然她的绣图并没有宫少宸的精致与金线银线绣出的灿烂华丽,但是却也算精细。   “您看到了,这样类似的画卷我们琴学绣坊也能给提供。”   能呈现主神的绣卷已经让西洋人大开眼界,而楚瑜这个简直已经精细到连圣经里的画卷都展现出来,更让加尔文等人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一种奇怪的被尊崇和敬重的愉悦感来。   他忍不住点头,摸着大肚子笑了起来:“这位小姐似乎对我们的宗教也很了解呢。”   楚瑜微微一笑:“所有提倡慈悲与博爱、宽容的宗教与神祇都是值得尊重与崇敬的。”   虽然她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所在的这个民风甚于唐朝的开放,生产力却已经相当于明朝的强大帝国,居然已经与大洋对岸的国家有了外交往来,更不知道对岸的国家此刻到底出现文艺复兴与宗教革命了没有。   但是她在看见十字架的时候就确信基督一定是他们的主神,圣经一定存在,再着金姑姑一查,果然如此。   所以她也做了相应的绣卷准备,只是没有想到宫少宸竟也与她打了类似的主意,可见此人博闻强记,视野广阔。   她眼角余光瞥了眼宫少宸,却见他也在直勾勾地看着她,那双妖娆丹凤眼里的光芒却深沉莫测。   楚瑜的话,很明显取悦了加尔文,他摸着自己大肚子哈哈大笑着站起来:“愿主与你我同在,这位小姐,你的作品确实给了我们惊喜,但是那位阁下的作品也非常精彩,我们需要商量一下结果。”   楚瑜微微欠身,也提高了些声音微笑:“大人请自便,但小女想再提醒您一下,这位宫少宸先生金银线绣制的华丽作品,我们琴学也可以提供,您需要任何精细度、大小、尺寸、图案的绣品,我们都能在最短时间内供应给予贵国使团,天下没有任何一家能比我们的产出得更多和更快,并且品质更统一。”   此言一出,通译官一翻译完,这一次所有的西洋商人都瞬间沸腾了起来,纷纷大声地议论起来。   他们来到这异国他乡的时间到底是有限的,自然希望在最短的时间能得到更多的货品归国,何况对方还能承诺统一的品质。   在商言商,他们中也有人在十年前来过中原,采买货品里自然也有被坑过的。   只说这些刺绣,同样绣图,同一家绣坊的为了赶交货期多是前期精工,后期粗糙许多,但是钱却已经付过了。   他们想要也得要,不想要也得要。   眼前的小姑娘若是能做到她的承诺,就算不要那些圣经绣卷又如何呢?   在商言商,金银可比上帝有时候靠得住多了,不是么?   何况这个小姑娘分明也展现了她的诚意——她看起来似乎比另外那位漂亮的男人更懂得圣经和上帝。   听云阁里的大部分人虽然不懂西洋人们在兴奋个什么劲,但是他们能听得懂楚瑜的话。   包括琴学里的书呆子们虽然不事生产,但是买卖东西却是有的,大约也能听懂楚瑜的意思,脸上便都浮现出一种既惴惴不安又期待的神色看向台上正在与副使节们的叽里咕噜商量着的加尔文。   楚瑜虽然有些紧张,但是更多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宫少宸的身上,宫少宸只半垂着眸子,却不知在想什么。   不一会,加尔文笑盈盈地转过身,大声道:“我们使节团一致通过了决议,看在上帝的份上,我们选择这位美丽的小姐作为我们合作通商的供货人!”   听云阁里瞬间爆出一阵欢呼声,琴学里的众人忍不住兴奋地跳了起来:“我们赢了,赢了!”   整个琴学里陷入一片兴奋的海洋。   廉亲王也忍不住摸摸胡须,笑了起来。   虽然宫少宸是他的义子,但是那个小姑娘,确实每一次都讨巧又讨喜,确实心思机敏,一手本事着实让人刮目相看。   但是欢呼声里,一道男子金玉相击一般的悦耳声音响起:“口说无凭,楚家女郎,我们在座的绣坊众人都是行家,从未见识过这等速绣的稀奇之事,你既展现了一个奇迹,不妨带着我们一起去看看你怎么创造这个‘奇迹’的,也好让我们众人心服口服。”   他这一句话,瞬间点醒了底下已经蔫儿下去的湘南绣行众人。   他们立刻站了起来,纷纷大声道——   “没错,事有蹊跷,我等从未见过这种手速的绣师与绣娘!”   “你们江南绣行里有人敢说你们能做到么?”   “我看这里只怕大有文章,莫不是怕输了,便偷偷作弊准备这些绣品罢!”   “若非亲眼所见,我等不服!”   湘南绣坊的行主们声嘶力竭的抗议,让原先的欢呼声都消散了下去。   通译们也不得不把他们说的话翻译了一遍。   “这个……。”加尔文这些西洋人,论脑子转得快,哪里能及上中原的奸商们,他们几乎没有想过自己会被坑,还有作弊这等事儿。   此时被人提醒,加尔文才犹豫了起来,又和身后的副使节、大商人代表们低声嘀咕商议去了。   不一会,他便道:“我们希望能亲眼看一看这位小姐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这些绣品制造出来的,不知可以么?”   廉亲王没有想到半路生出这样的变故来,他见状,沉吟了片刻,也有些疑惑地看向楚瑜:“楚丫头,本王觉得他们的顾虑也有道理,你说呢?”   楚瑜看了眼宫少宸,淡淡地一笑:“那就请诸位使节随我下山前往绣坊一观罢。”   说罢,她便率先转身下了台。   整个听云阁里顿时乱成一片,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想跟着下山。   但是哪里可能。   最后还是只选派了英吉利使团的一部份重要成员们和湘南、江南绣行各自派出的部分代表一同下山观绣。   “小女郎,你可真是好本事,哄得义父的心都偏了你。”宫少宸坐在马上,似笑非笑地低头看向正准备上马的楚瑜。   楚瑜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大眼里波光流转,灿如朝阳:“承让,承让,你能认个亲王做义父,不是更有能耐?”   宫少宸轻笑,眼底闪过诡色,忽然抬手用马鞭轻挑起她的下巴,亲昵地一笑:“但愿等会,你还能笑得那么让人心痒难耐。”   ------题外话------   嘿嘿嘿~么么哒~宫少宸人家没有那么坏去偷人绣品~\(≧▽≦)/~啦啦啦   两次竞猜的奖励已经下发,妞儿们自己查收,么么哒~   直接猜测中IE工程师的妹纸,好像有两位聪明理工妞儿,但是二货眼花,只找见了一个,另外一个妹纸麻烦留言,么么哒。   其余猜测中工程师我看靠边的基本都给了奖励哟~么么哒,爱你们! ☆、第七十七章 烧烧烧 (一更)   宫少宸的鞭子才触过楚瑜的下巴,忽然“砰”地一声瞬间炸做了三段,那三段马鞭瞬间朝着他眼睛直炸去。   距离如此之近,事发又如此突然。   若是那鞭子就这么着了眼,他非死即瞎。   宫少宸一惊,眼中寒光一闪,陡然一个漂亮的折腰,整个人径自向反方向平飞而去,险险避开了直戳自己眼睛的断鞭,足尖再一点,一个鹞子翻身利落地落回马上。   但这一番变故,也让他原先那些轻浮的笑陡然都散去,只低头冷冷地盯着楚瑜。   楚瑜此刻也是下了一跳,待回过神来,宫少宸已经避开了杀招,她见他盯着自己,便嘴儿一撅,讥道:“你盯着我看干嘛,又不是我弄断你的鞭子。”   宫少宸弯起妖娆单凤眼看了她片刻,随后轻嗤了一声:“我当然知道你没有这个本事,只是……。”   他顿了顿,笑了:“看来我可爱的未婚妻身边,还另有护花使者呢,我得算算,你我还未成亲,你就给我戴了几顶绿帽子了。”   他这话声音并不低,顿时引得身边的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楚瑜也不恼,只冷哼一声:“谁是你的未婚妻,宫少宸,你脑子有毛病,又爱作妖,难免满天神佛看不过眼要收拾你,再这么作妖作魔下去,小心遭雷劈。”   说罢,她也懒得理他,转身就手脚并用地爬上马车。   宫少宸一点妖娆目光落在她因为弓着身子显得愈发纤细的小腰上,低笑:“怎么,在你心里,他就是天上神祇,我就是妖魔么,焉知那道貌岸然的神祇修仙之前不是世间最妖最魔之物?”   说罢,他便一扯马鞭,大笑策马而去。   阳光下,那马上贵公子一身华衣红袍鲜艳,宝珠头冠耀目,策马踏花而去,当真是俊美潇洒,夺尽尘世风流色。   引得一路佳人目光迷醉相送,只恨不得多情公子垂眸一顾。   楚瑜瞥着他一路绝尘而去,轻嗤一声,却只干脆利落,掷地有声地吐出一个字来:“骚!”   风流和风骚,不过一字之差,这一声‘骚’瞬间让方才那美丽的画面瞬间冻结,再‘哗啦’一声和无数少女梦幻的泡泡一起破碎。   嗯,骚气。   众人默默地叹了一声气儿。   楚瑜才不管自己破坏了多么诗情画意的画面,径自钻进了车厢。   一点不意外地看见里面坐着的一道雪白身影,脊背挺直,精致的琵琶扣领扣到脖子上最后一颗,只露出一点皮肤耀目的白来,与他落在肩膀上流水暗夜一般的乌发形成鲜明的对比。   而且,诱人。   楚瑜盯着车里白衣美人脖子上那一点雪白的皮肤,垂下眸子,她忽然觉得自己的肚子有点饿。   不知为什么,她现在瞅着白白,就会有点犯饿,老想咬他一口。   罪过,罪过。   她摸摸自己的肚皮,笑眯眯地凑上去:“白白,有梅花鱼干嘛,给小姑姑我来点?”   梅花鱼这种极品,怎么做味道都极好。   如今后山的溪涧已经被曜司给封锁了,梅花鱼成为特供。   也就琴笙这里能吃到了。   琴笙却只当什么都没有看见,淡漠地继续看着自己手里的书。   楚瑜一愣,瞅着他微微抿起的薄唇,便知道这猫儿又不高兴了,她歪着脑袋挠挠下巴,还是一时间不明白自己哪里又得罪他了。   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   但是……   她瞅了瞅琴笙端正优雅像打坐一般的坐姿,明显这只猫儿一点都没有给她让座的打算。   楚瑜大眼珠子一转索性屁股一撅,直接就往琴笙身上坐:“哎呀,累了,坐下。”   琴笙抬眼就看见一个圆滚滚的翘屁股往自己胸口坐下来,清冷的眸底一惊,立刻一偏身子,冷冷地盯着直接趁机挤在自己身边的楚瑜:“走开!”   楚瑜恍若未闻一般,伸出爪子就开始四下翻马车里的小屉子找吃食:“哎呀,白白,别闹,饿死你小姑姑我了,和那妖货大战一回,得搞点存粮,要不我一会能把你都吃了!”   琴笙轻哼一声,冰冷出尘的谪仙面容上一片轻蔑:“吃了本尊,也得你有那本事,蠢鱼。”   楚瑜叼着一条小鱼干,斜眼睨着他,一点点地啃:“难说,老天还有不开眼的时候呢。”   琴笙冷冷地瞥了眼她那沾着食物碎屑的唇角,扔出一条帕子:“休想本尊再用那种恶心的方式帮你清理污渍。”   清理污渍?   楚瑜半天才反应过来,唇角一抽,伸手抓下脸上带着冷香的白帕子擦了把脸:“白白,你心理活动可真丰富。”   上一回,这傲娇傻猫自己乱吃飞醋跑来舔她嘴巴,她还没揍他个轻薄之拳,现在倒来嫌她脏?   “哼。”因为猜测错误,而感觉丢脸的白衣美人僵了僵,便索性别开脸低头看书,冷哼一声,打定主意不再理会楚瑜。   楚瑜瞅着他白玉似的耳朵又红了,那漂亮的颜色让楚瑜的心情莫名其妙地变得很好,胃口也很好,便一边欣赏着那漂亮的红涩,一条条地啃着香喷喷的小鱼干。   ……   马车晃悠悠,晃悠悠地领着一大窜马车向山下而去。   “鱼,离那妖物远点,否则本尊就剥了你的皮。”   “就知道那鞭子是你这傲娇猫搞的鬼。”   “哼!”   “乖白白,你头发好软好滑,好像尾巴,摸摸?”   “走开!”   “要的,要的……。”   “住手!”   ……   世事难料,老天爷也许还真有不开眼的时候。   世间猫吃鱼常见,谁又知道没有鱼吞猫呢?   ……*……*……*……   琴家绣坊   “小公子,我看那些绣品,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只怕这其中的蹊跷便在这绣房里。”柳二夫人左右看看无人,便对着身后的‘小丫头’恭恭敬敬地道。   那生得娇俏漂亮的小丫头,只一双大得有些吓人的眼转过去看了眼那绣房,一边舔着手里的糖丸子,一边笑眯眯地道:“那我们就烧了它吧。”   “可是……那绣房前都有守卫,怎么能烧得了?!”柳二夫人咬着唇角,神色诡秘地道:“您是不知道,我琴家的武卫隶属乾坤院管辖,防范一向最是严密,只怕很难得手。”   说罢,她又叹息了一声,一脸愁容:“我身上一点功夫都没有,不过是个妇道人家,现在绣房里的人都不允我靠近,我哪里就能做得了这种事情。”   她只盼着这小祖宗自己赶紧去烧房子,可莫要拖她下水。   小丫鬟舔了舔手里的糖球儿,笑得愈发天真灿烂:“哦,这样啊,那我们要你这样的废物有什么用呢,哥哥给你家花了大把的银子,就算是给你家老头和你哥哥的丧葬银子罢,至于人头项链的手工费,看在柳大妈你和咱们那么熟的份上,就不收你的了。”   柳二夫人瞬间花容失色,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若非这是在院子里头,担心被人看出异样来,她此刻就该噗通一声给他跪下了。   “不不不……我……我再想想法子,我再想想法子。”   这些人的心狠手辣,她是见识过的,她是亲眼看着身边贴身丫头的脸皮被面前的小小少年血淋漓地剥下,做成人皮面具贴在他脸上的。   她早已吓得肝胆俱裂,怎么能不怕?!   “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啦,柳大妈。”小丫鬟笑嘻嘻地摆摆手,把糖球儿塞进嘴巴里,又把手里的一瓶东西塞进她手里:“给你个好东西,这玩意儿一点就燃,水扑不灭。”   说罢,他转身就一蹦一蹦地走了。   柳二夫人看着手里装着诡异绿盈盈液体的瓶子,呆了呆……   “水……扑不灭……。”   这是什么意思?   琴家绣房一间连着一间,若是一间起火,岂非……剩下的近百间绣房都会起火。   若是她没有记错,年后还有最后一批贡品正在赶制……   这些贡品若不能按时上缴,会有什么后果?   她忽然想起几十年前的第一绣坊吴家是怎么全家获罪的……不禁浑身打了颤。   她梭然抬头看着那小丫鬟轻松又愉悦的背影,忍不住一把捏紧了手里帕子,咬着唇颤声恨道:“为什么,明明你自己就能做到……为什么……为什么要我……。”   去做这种事情?!   她虽然想搞垮乾坤院,却并没有想把自己也跟着栽进去。   若是琴家获罪,她又岂能全身而退!   “因为……我懒而你贪。”远远传来少年嬉笑的声音,瞬间让柳二夫人浑身一僵,像是是被抽光了全身的气力一般。   ……   许久,她慢慢地扶着木柱站了起来,握着手里的瓶子转身拖着步子向自己的房间里而去。   没有人看见她眼底一片腥红狰狞的光。   为什么都在逼她,既不让她有活路,那就大家一起死好了!   ……   “那是柳二夫人罢,楚小姐不是说要赶她离开绣房么?”一名中年管事看了眼不远处消失的女子身影,对着身边的年大管事低声道。   年大管事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手里的账册:“一个内宅妇人,能做什么,楚小姐……呵,这里到底还不是她当总管事。”   那中年管事一僵,随后恭敬地垂眸:“是属下轻狂了。”   ……*……*……   浩浩荡荡的马车队悠悠转下风烟山,一刻钟后刚刚进了云州城内,不多时,便上了前往琴家绣坊的路。   忽然一骑绝尘而来而,马上的骑士神色极为严肃,匆匆赶到金姑姑的车前,厉声来报:“报,金大娘子,绣坊出事了!”   “唰”地一声,马车车帘瞬间被人掀起,露出金姑姑一张沉冷的面容:“出什么事了。”   “回姑姑,绣坊被人纵火,此刻我们已经派人在救火,官府也已经派出人来应急。”那骑士立刻一抱拳,恭恭敬敬地道。   金姑姑脸上瞬间一寒,冷声道:“纵火之人可拿下了?”   “正在搜查,已经锁定了目标!”那骑士再抱拳道。   “绣房如何?!”金姑姑最关心的还是绣房,毕竟这是最要紧的地方,关系着今日大局胜负。   那骑士的头垂得愈低了,犹豫了片刻,还是咬牙道:“最初起火的那间已经……烧了。”   “哪间?”金大姑姑抬头看了眼不远处那滚滚升起的浓烟,心中已经有了不妙的预感。   其后的车队上已经渐渐下来不少人,都好奇地围了过来。   那骑士浑身冷汗都出来了,却还是不都不低声道:“正是楚小姐所用的那间……。”   金大姑姑瞬间沉默了下去,细长的眼睛里闪过森然杀气,片刻之后,却还是转身看向身后一直没有动静的马车。   “姨小姐……。”她有些犹豫,却还是轻叹了一声:“只怕现在暂时没有法子领着大家去看了。”   ------题外话------   今日双更~么么哒,所以晚上八点二更,爱你们。   楚瑜:摸摸,小鱼干给你,喵喵来~摸摸尾巴!   琴喵喵(傲娇╭(╯^╰)╮):不要,尾巴不给摸!   楚瑜色咪咪:(づ ̄3 ̄)づ╭?~那来翻肚肚,摸丁丁好了。   琴喵喵:那是什么?   琴三爷淡淡地笑:没关系,给她摸,下次摸回来就好。 ☆、第七十八章 拉裴尔 二更   “没有办法了?”   这时围观的一名湘南绣行行主冷笑一声:“还真是巧啊,居然在使节大人领着大家前来观看你们的‘奇迹’那一刻,便被烧掉了绣坊么。”   “正是,这样的巧合不得不让我们怀疑你们之前所说的那一切也都不过是你们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罢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奇迹。”另外一名湘南绣行的行主掀了帘子讥诮地道。   “什么奇迹,只怕是作弊!”   “这年头太巧合的事,根本就不是巧合。”   “亲王和使节阁下只怕是被蒙蔽了。”   ……   湘南绣行行主们此刻只越发地觉得楚瑜不过是托大作伪,皆拔高了声音,一副有理不怕事儿大的模样大声议论了起来。   宫少宸似笑非笑地摇晃着手里的羽扇,目光落在远处的浓烟之上,却并没有趁机火上浇油。   只因不必他再出声,那些议论纷纷早惹来一旁不少好奇的民众围观和指指点点,金姑姑的脸色瞬间冷了冷,转身一眼扫了过去。   她细长眼里常居上位者惯有的威冷目光与一身顶尖武者无意散发出的气势威压瞬间让那些湘南绣行行主们的呼吸窒了窒,声音也小了不少。   加尔文和廉亲王等人也被惊动了,下得车来,听完了所有的事情过程。   加尔文摸着自己肥硕的肚子,灰眼睛转了转,又转过身去和自己的副使节、幕僚们低声嘀咕了起来。   一边的通译官则是低声将他们的议论译给廉亲王听,廉亲王忍不住微微蹙眉,有些迟疑地看向金姑姑:“金大娘子,本王看这情况不太妙,只怕不光是今日大比赌局有碍,本王记得您绣坊里正在赶制宫中的最后一批货物罢?”   金姑姑微微欠身,却淡淡地道:“这一点草民会处理,殿下不必担心,只是……。”   她的目光投向加尔文等人,顿了顿,轻叹一声:“今儿注定不平顺。”   果然,那一头加尔文已经和幕僚们商议完毕,领着通译官走了过来,一脸抱歉地道:“诸位,非常抱歉,如果贵绣坊不能当场证明你们能做到你们承诺的事情,我们就不能将供商权给予贵绣坊,而只能给予另外献上圣子绣图那位阁下。”   此言一出,周围诸人顿时哗然,江南绣行的诸人此刻哪里还能忍耐得住,立刻都跳下马车来与湘南绣行的人高声嚷嚷起来。   “怎么会那么巧,这火还不知道是谁的放的!”   “就是,分明是有人妒恨琴家,这才下此毒手!”   “损及御供绣品,定要报官彻查到底!”   “……。”   双方吵吵嚷嚷,眼看着就要撸袖子打起来。   加尔文一帮西洋人哪里晓得这是在做什么,只一脸茫然。   倒是廉亲王忍不住摇头,只觉得头疼,正要吩咐亲卫分开这些乌眼鸡似的绣行行主们。   却忽然听得一直没有出声的楚瑜在马车里淡淡地道:“既然琴家绣坊已经暂时没有法子验证我所说的,那那就去能证明的地方罢,金姑姑请过来。”   金姑姑闻言,眼中精光一闪,随后立刻靠了过去。   众人只见楚瑜马车帘子掀开了个口,那少女在车边低声与金姑姑说了什么,随后对着大家伙嫣然一笑,似晚香玉绽放,但不过梭然一现,她便又放下了帘子。   金姑姑则转身看向众人:“诸位,请现在跟着我们来罢。”   说罢,她也只给廉亲王稍点了点头,便转身回了自己的马车。   宫少宸见状,丹凤眼淡淡地扫向一名绣行行主。   那人当下心领神会,立刻冷笑道:“琴家真是好大的面子,领着亲王大人和使节大人满城转悠,这是耍人玩儿么?”   却不想廉亲王忽然转头,冷冷地道:“难不成这位先生还有更好的法子?”   说罢,他便转身在亲卫的扶持下上了马车。   其余湘南绣行诸人见廉亲王竟没有任何质疑的样子,虽然不满却也再不敢多言,都只能面面相觑之后也跟着上了马车。   加尔文等人自然没所谓,他们只要供货商能证明可以做到承诺即可,自然乐得跟着去。   宫少宸冷冷地眯起眸子,看着远去的楚瑜马车,唇角笑意微敛,他身边立刻有人上前低声道:“少主,要不要先……。”   宫少宸一抬手,淡淡地道:“来不及,看来有人比我想得更狡诈些。”   说罢,他也径自调转马头随着大队人马而去。   ……   还剑湖,五进胡同。   此地已经许多年都没有如此热闹,许多华衣贵人纷纷下马,同来的还有许多金发碧眼或者褐发蓝眸的西洋人,那些华丽光鲜与破旧的五进胡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极为惹眼。   周围人都好奇地围了过来看热闹。   倒是一向凌乱的五进胡同今日看起来整洁了不少,似乎经过了专门的打扫,也没有往日里随意走动或者坐下的褴褛妇人、乞丐孩子。   胡同口只站着一个素衣年轻人扶着一个白胡子老头儿,两人衣衫俭朴却很干净。   楚瑜下了车,那老头儿立刻在年轻人的搀扶下上前对着她微微欠身:“楚小姐,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好了。”   楚瑜立刻抬手扶住他的手,温声道:“有劳您老了。”   说罢,她转身看向跟着进来的诸人:“诸位,请罢。”   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向胡同深处而去。   金姑姑看着楚瑜胸有成竹的模样,满意地微微一笑,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   不知道为何,她就是相信楚瑜一定能赢。   待走到了绣坊里,楚瑜看了眼那斯文俊秀的年轻人,含笑道:“有劳逸哥儿了。”   这逸哥儿是吴老儿捡回来的罪臣之子,唤作封逸,捡回来的时候也不过几岁大,可惜一张年轻的斯文的俊脸却被一个小小的罪字破坏了。   但在这么多的富贵人面前,他从容自若,只不卑不亢地颔首:“得小姐托付,定不辱命。”   说罢,他一抬手,绣房里的所有房门瞬间开启。   绣房早已改造得过了,场地极大,里面上百绣工和绣娘、小工们齐齐地向着楚瑜等人屈膝行礼:“小人们见过贵人们。”   这些绣工、绣娘们脸上虽然有一个罪字,各个面黄肌瘦,衣着褴褛,但是看起来倒还算干净。   但是……   “你就打算用这些罪籍之人在亲王殿下和使节们面前献丑,真是岂有此理!”一名湘南绣行的行主当场冷笑出声。   楚瑜见绣房里众人神色都是一变,她大眼里寒光一闪,转身冷冷地见着那绣行行主,讥诮地道:“第一、这些人如今已经脱了罪籍;第二、就算是这些是罪籍中人,我也觉得比你更懂得礼数,亲王殿下和使节大人尚且未曾发话,你便这般恣意妄言,怎么地,你觉得自己的身份比殿下和使节大人们更贵重么?”   那绣行行主瞬间张嘴结舌,脸色紫涨,赶紧摆手,对着廉亲王就跪了下去:“殿下,草民不是那个意思……。”   “行了,不要再出现在本王的面前。”廉亲王虽然是出了名的和气人,但是骨子里的皇族傲气让他最是厌烦这种不知轻重的人,当下便冷冷地扫了眼宫少宸。   宫少宸立刻明白湘南绣行今日三番两次找茬的行为已经让廉亲王很不耐烦。   他垂下眸子,抬手一揖,随后就有人上前将那一脸颓丧的绣行行主拖了下去,随后他淡淡地扫了眼湘南绣行的众人。   即刻再无人敢作怪。   楚瑜淡淡地一笑:“多谢宫少主管束您的人,若是哪位阁下还有异议,请即刻提出。”   廉亲王笑了笑,一摆手:“小丫头,不要故作玄虚了,这就开始罢。”   加尔文也通过通译官连连道:“开始罢,开始罢。”   楚瑜一抱拳,随后转身看向封逸:“逸哥儿,咱们开始罢。”   封逸一抬手,所有人行了一礼,立刻训练有素地退开,进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随着封逸晃动手里清脆的铃响。   所有人齐齐开始工作。   众人只见这绣房内,用屏风分成了五段,之间各自有几条很长的皮质长带相连,那长带下有齿轮,不停地慢慢滚动。   第一段是拓画——即由专门的拓画师将所需要刺绣的团拓描绣布其上,这个部分并没有什么太出奇的地方。   只是他们每个画师只专门负责拓画一种画图,因此就算是精稿速度也很快,随后拓画完毕,将拓好的绣布搁置在传送带上传送到下一段。   第二段占地最大,基本上都是绣棚,小工们从传送带上取下拓印好的绣布,用最快的速度上绣棚,随后将上好的绣棚小心地搁置在传送带上,传送到坐在传送带边的每一个绣娘或者绣工手上。   每名绣娘或绣工们身边只配了一个小工,他们一接过绣棚立刻熟练地架在绣娘和绣工们面前一座奇特的活动台架上。   那台架似为每一个绣工和绣娘量身定制,而且可以调高矮宽窄,东西一上棚,所有的绣线和绣针都是早已准备好的,整整齐齐地放在他们手边木质分格间里。   每一个绣工和绣娘立刻一握针线就在绣棚上飞针走线。   但是与寻常绣房里每个绣娘负责一副绣图不同,他们每个人都只负责绣绣图上的一部分。   比如第一个绣娘负责绣飞鹰翅膀,另外一个绣娘就负责绣飞鹰嘴儿,再一个绣工就负责绣鹰尾。   每一个人绣好,立刻就有小工将绣棚取下,送上传送带,传给下一个工位,同时取出新的绣棚架上。   这些绣工们速度极快,可见是绣惯了那个部分的,甚至闭着眼就能在准确的位置上下针。   如此这般,一张复杂的精绣图不过半个时辰便立刻绣成。   若是那些简单的和小的绣图更快了,甚至一刻钟便出了一张图,只是就算配合默契,但线头等各方面难免有些粗糙。   传送到最后一段的时候,便有一名绣工带着小工们收尾剪掉线头和检收不合格之处,以确保不会有不合格的绣品流出工位。   不过几个时辰,那最后的工位上都各自堆砌起了大半叠各种模样的绣品。   众人看得叹为观止,不要说加尔文等人兴奋地四处打转,就算是那些江南绣行和湘南绣行的众人都忘了争吵,四处惊奇地观看,啧啧称奇。   只宫少宸静静地看完之后,看向楚瑜的眼里若有异色:“只是这样出来的东西,难称精品,粗糙了些。”   楚瑜淡淡地一笑:“若要精品,自然有精品的绣法,你不若问问加尔文大人是选你的精品,还是选我的糙品。”   楚瑜话音刚落,加尔文已经摸着肚子大笑着兴奋地奔来,竟一把不管不顾地握住楚瑜的小手,直接在她手背上大力‘啵’地一声亲吻了一记:“美丽又聪明的小姐,你简直就是掌管智慧的拉裴尔天使,多谢上帝的赏赐,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英吉利帝国使团的供货商了!”   此言一被通译官翻译出来,所有湘南绣行的行主们如遭雷击,脸色大变,一片颓然之色。   “这……。”   “完了,完了。”   消息来得突然,宫少宸眸光一寒,脸色也冷了下去,定定地看着楚瑜。   随后,宫少宸干脆一转脸看向加尔文,开口道:“使节阁下,我想这里还有些……。”   “好了,好了,这位阁下,您已经输了,又何必再这般没有骑士风度呢?”加尔文笑眯眯地抚摸着自己的胖肚皮,一边朝着宫少宸有些不耐地摆摆手。   “骑士风度?”宫少宸虽然不了解什么是骑士风度,但是一看加尔文的表情,他就知道这绝度不是在褒奖自己。   通译官似也很少听到这个词,一时间迟疑,楚瑜便笑眯眯地弯起唇角道:“这个骑士风度就是咱们说的君子之风,不过我想宫少主一向也不知道什么叫君子之风。”   宫少宸脸色冷了冷,他原是打着从这里头再看出些不妥之处,想法子令加尔文的暂缓决定。   只要能拖延住时间,他便总能想法子再翻盘。   却不想加尔文竟然这般兴奋过了头,更没有想到加尔文竟然这般不客气地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   只是他并不了解西洋人,加尔文这会看见了‘奇迹’正是兴奋的时候。   他们也不若中原文化尊崇中庸之道,他们的文化更直白,原本就相信眼见为实,肚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加尔文只觉得此刻不想被扫兴,也只想拉着面前的少女给自己和使团的人介绍这些奇特的东西,实在没兴趣和宫少宸再废话。   “美丽的小姐,拉裴尔天使赐福的姑娘,你可愿意带着我们去看看你的杰作?”加尔文兴奋地拉着楚瑜的纤手,笑眯眯地道。   只是话音刚落,加尔文蓦然痛叫一声,缩回自己的手。   “阁下,您怎么了?”通译官吓了一跳立刻冲过来捧住加尔文的手,但加尔文的手上并不见任何伤口。   加尔文也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的手:“没什么,刚才忽然像被什么东西叮了一下。”   随后,他挥挥手示意自己无事,转头对着楚瑜有些歉意地道:“吓到您了么,可爱的小姐?”   说着,他又要下意识地去拉楚瑜的手,行吻手礼。   ------题外话------   (づ ̄3 ̄)づ~么么哒二更求票,求个月票。   对了,还有一个事儿,改下,不是加百利,智慧天使是拉裴尔,搞错了。 ☆、第七十九章 宫少宸的礼物   楚瑜摇摇头,不动声色地收回自己的手,拉着裙摆微微屈膝行了个礼,含笑道:“陪您参观我们的绣房是我的荣幸。”   随后她的目光似不经意地扫了眼附近,却没有看到任何异样。   只能心中暗自嘀咕,这位胖乎乎的加尔文使节阁下只怕不是什么东西咬了,而是被猫儿挠了。   不管如何,她也不敢再让加尔文抓自己的手,一来某只猫儿不知躲在哪里生闷气,二来虽然洋人礼节本来就和大元的人不太一样,但宫少宸盯着加尔文握她手的目光颇有异样的。   她大大的黑瞳微微一沉,转身陪着加尔文进入绣房前,干脆转头对着宫少宸轻嗤了一声道:“你若是愿意,也可以向外头传言我勾引了使节大人,赢得了这一盘大比之局。”   她这一句话没有压低音量,甚至将音量抬高至包括廉亲王在内的几乎所有人都听见了。   宫少宸瞬间弯起丹凤眼,目光有些阴沉地睨着她,随后轻笑了一声,不可置否地道:“小女郎,你真是聪明过了头,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楚瑜轻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你说是么?”   随后,她干脆利落地转身不再搭理宫少宸,陪着那西洋使节进了绣房。   看着楚瑜认真地陪着加尔文观看绣品刺绣的过程,又与他简单解说,神情专注而淡然,仿佛这样的事情,她已经做过了千百次一般。   那一刻,那少女看起来脸上似散发着与她平日里那些痞气儿全然不同的沉稳与……光芒,竟让人移不开眼,所有人,甚至湘南绣行的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许久之后,那个少女告诉了他一个词,这叫做——专业。   精专敬业,是为专业。   楚瑜的大胜,除了终于赢得了来自各大绣行的人尊重与认可,江南绣行的行主们终于对这个少女的机巧心思与手腕彻底敬服之外。   她这一套东西更吸引了绣行的行主们的注意与兴趣。   善工者,未必精于工机。   这是一种奇特的理念,彻底刷新了他们对工绣的认识。   更不要说天工绣坊里的人,楚瑜的成功,他们与有荣焉,更要紧的是楚瑜答应会劝服琴家绣坊为他们出面主持公道。   以琴家在行当里泰斗的地位,从此天工绣坊再不会低人一等,只能被供货商和收购商人压榨得痛不欲生,贱卖心血手艺。   从吴老儿到五进胡同里的黄毛小儿,都已经将楚瑜视为救命恩人。   待各种参观讲解完毕之后,楚瑜将兴奋的加尔文等人带到了金姑姑的面前,让他们一起商议后续商事,那并不是她的专业,她更倾向于让专业的商人去处理。   看着金姑姑对自己投来赞许的笑容之后与加尔文等人一起去了另外的房间,楚瑜终于松了一口气,瞅了眼绣房里眼巴巴地等着自己回去的各大绣行行主们。   他们那热切的目光简直让楚瑜觉得自己像一块肥肉,就等着被瓜分,她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寻了借口,打发了逸哥儿去应付那些人,随后便叫上一边蹲在房梁上打瞌睡的霍家姐妹溜到后院去休息了。   天工绣坊后院也经过了改造,虽然没有银钱去捣腾什么花草,但却比之前脏乱差的无序看起来清爽干净了不少。   “我说,你脑子里都什么东西呢,怎么能捣腾出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霍二娘歪坐在石桌上翘起雪白的大长腿,朝着不远处蹲守暗处的水曜方向摆了个性感惑人的姿态。   水曜甩了手帕,直接转了个背,娇哼一声不去理会她。   楚瑜一手撑着脸,一手揉着自己发酸的小腰,懒懒地道:“这算什么,若是真有能耐的人,倒腾出的绣机能一日里绣个上千幅绣品也是有的。”   “真有这种东西,那可是匠神鲁班做的了!”霍三娘搁下手镜,惊讶地看着楚瑜。   楚瑜淡淡地一笑:“只是那些都算不得精绣而已,真正的好绣品,还是要手工制作的。”   哪怕是后世的电脑绣,都依然达不到手工绣品的华丽与精度。   她运用前生所学的工业知识参与了这一次产线改造,对绣之一道终有所悟。   有些事便可举一反三,譬如——且不说丝绣里用的桑蚕丝不经拉,后世的机绣多采用非天然的绣线制作,光是色泽光彩流动之上就输给了桑蚕丝的柔软细腻。   即使用上了桑丝,但刺绣是一门技巧,更是一门艺术,惟有眼力、心力之合,方得一幅灵动精美之上品,岂是那些死板的机绣能成?   她前生对刺绣虽然了解不多,但终归是女儿家,哪里有不喜欢锦衣华裳的,那些买不起的昂贵高定华衣,哪一件手工制成?   “你懂得可真多呢。”霍三娘听着,忍不住摇头,随后有些好奇地问:“是了,你哪里来那么多钱让吴家老头儿去改造天工绣坊?”   她跟着楚瑜这些日子,哪里能不知道她就是个财迷儿,金姑姑给的那十两金子早换成了银票,每月也只给她们姐妹一人发个十两卖命钱。   想当年,她们姐妹两随便在男人口袋里一掏就是上千两的银子,如今却沦落到领十两银子度日的凄惨地步。   楚瑜这丫头怎么会忽然出手那么大方?   却见楚瑜笑眯眯地从口袋里摸了两个银锭分给她们:“没啥,就是上回大比,我赢了点儿小钱,发了点横财。”   霍家姐妹皆是一愣,还是霍二娘瞬间反应过来,瞪大了媚眼:“卧槽!你……你上一回大比的时候你在那些地下银庄的赌局买了你自己?”   楚瑜摸着自己的荷包,笑得那叫一个阳光灿烂:“没错,我把金子全押了我自己输,呵呵呵呵!”   那一天赢钱赢得手发软的滋味不要太酸爽,看琴学里那些讨厌鬼们哭丧脸不要看得太开心。   她这辈子还没有见过那么多钱咧!   “你……你……简直太无耻了!”霍三娘也目瞪口呆,忍不住想起那天她们还帮着这个丫头揍得上门讨债的付晶那帮子人满地找牙。   说起来,楚瑜这奸诈的丫头还真是暗地里通杀了那些人,把人家钱都兜进了自己口袋。   楚瑜摆了摆手,一脸无辜地瞪着大眼:“干嘛说得那么难听,愿赌服输,我可没逼着他们押我赢,何况我干嘛要帮着那些讨厌我,找我茬又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们赢钱?”   她可是不是圣母,而是很小心眼的小人。   看着楚瑜那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霍家姐妹真是面面相觑,最后齐齐地爆发出一种诡异的爆笑声。   “说得好,你这小脾气实在太对咱们姐妹的胃口了,中原人里竟然有你这么个琵琶,真是有趣!”霍二娘大马金刀地伸手就揽住楚瑜的肩膀,心情愉悦地大笑。   楚瑜掏掏耳朵,也笑眯眯地道:“那是奇葩,不是琵琶,多谢夸奖,既然你们这么喜欢我,不若以后你们的工钱都省了?”   “休想!”姐妹两立刻抱住银子塞进袖子里,转身就退出好几步,怒道:“没有银钱,怎么上小倌馆!”   三人正笑嘻嘻地逗趣,忽然一道金玉相击的悦耳男音在不远处响起:“我的小女郎原来躲在这里呢,这么多人都在找你,你却到这里来躲清闲。”   楚瑜一回头,就见着那一道艳丽的红影慢悠悠地款步而来,宫少宸身形高挑,一身宽袍大袖的华衣,举手投足间一股潇洒风流之感。   “哎呀,又是他,我总觉得妖货一身古怪,我瞅着他就不像好东西,看着就想削他丫的,还是离他远点。”霍二娘冷冷地上下打量着宫少宸,随后对楚瑜道。   霍三娘也一边点头,一边摸着肚子嘀咕道:“按理说这货皮相也是顶尖的,还是咱们姐妹好的那一口风流相,若是往日里早把他剥光八百回了,但是不知道为啥看着他就觉得下不了嘴。”   楚瑜挑了挑眉:“居然连你们都觉得下不了嘴么……呵呵。”   这妖货果然浑身是‘毒’。   “怎么地不理人,你也不怕你的东西被人偷学了去,以后更没有什么稀奇的了。”宫少宸轻摇羽扇,转眼就已经晃动到她的身边。   楚瑜淡淡地道:“订单已经在琴家的手上,你们谁若有本事自去从加尔文那里抢订单就是了,至于我的那些东西……。”   西洋人的脑筋虽然直愣了些,但有一样——信守承诺以,他们一向做得不错。   又或者说他们比较嫌麻烦,既认定了,除非供货商出了大毛病,交不出货来,否则不会轻易违约。   更何况这一次还是当着那么多官员和贵族,两国朝廷之间带有官方性质的交易。   她抬眼看着宫少宸,无所谓地笑了笑:“还是那句老话,你们若有本事便都偷学了去,也不不可以。”   她心里明白那些作业模式会传出去,这是挡不住的,她相信就算不是宫少宸,也会有其他绣行的人想尽方法去偷学。   虽然发明和制造机器,推进工业化革命这种东西现在于她,甚至整个时代而言是天方夜谭,但是   但她更明白她那套作业模式看似简单的分工合作,实则含有许多后世工业化的学问在其间,涉及到后世的人因工程学,IE工程学里的七大改善手法,甚至六西格玛等跨国企业生产高阶管理策略。   这些东西异常复杂,岂是他们说学便能学去的。   最多有样学样,也不过是看到个皮毛罢了。   见楚瑜这般淡然自若的态度,宫少宸凤眼幽沉,随后他索性一甩衣摆,似笑非笑地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含笑打量她道:“小女郎,本公子不得不承认对你还真是看走眼了,琴家到底去哪里挖出来你这么个宝贝,你真的只是一个小小的捕快么?”   楚瑜身形微顿,垂下眸子慢吞吞地道:“我是什么人,很重要么?”   她原也不想这么锋芒毕露,或者说她在这世上活着,原本就已经觉得是个奇迹,她根本没有打算去捣腾什么穿越女的神迹,她更明白古人从来并不比现代人愚蠢,只是受限于眼界。   她已经很满意这个时代,从未想打破平静和舒缓的生活。   身怀不当现世之技,又无强权庇护,如吴老儿那般这个时代的富贵人家,都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她又岂会没有自知之明。   若不是因为那一夜,她为了救火进了琴园……也不会一步步被逼上这风口浪尖罢?   如今想来,竟是脱不得身了。   楚瑜心情忽然变得有些复杂,神色黯了黯。   “不若投入本公子的怀抱如何?”宫少宸似笑非笑地凑近了她身边轻道:“你我心知肚明,九天飞雪随风清的琴神、琴三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待在他身边能有什么好?”   “待在他身边,好不了,那待在你身边又有什么好的?”楚瑜冷冷地斜睨了他一眼,却不禁一愣,竟似撞进一片深邃迷人的夜色之中。   宫少宸神色专注地看着她道:“你又怎么知道我不能庇护于你,至少我愿意娶你为妻,绝不会既看了你的身子,却又没有个交代。”   这一次,他的眼神里竟没有一点轻浮之色,竟是难得的认真。   楚瑜定定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忽然觉得也许眼前的这个男人是真心想要娶自己。   但是……   “怎么,你不相信我的真心?”宫少宸见她似有所动,眼神微闪,将声音放低至只有两人能听见,难得的温柔纯粹,似不带一丝杂质。   她垂下眸子,轻笑了起来:“不,我当然相信你的真心,因为我相信今日此役之后,想要求娶我的人大概不会少于一打,他们都如你一般的真心。”   宫少宸一愣,微微挑眉,似很不屑:“小女郎,你怎能拿我与那些下等东西相媲……。”   楚瑜抬起眼皮,定定地看着他:“宫少宸,既你是认真的,我且也与你认真点地说——你生得很俊俏,身材很好,武功很好,家底也很好,你确实比他们都强,但是……。”   宫少宸一愣,他听过无数女子甚至男子的恭维与倾慕,风月场里折花无数,倒是从来没有听过这般‘朴实’又‘直白’的赞美,还是从楚瑜这个一直算是敌人的少女嘴里说出来,这于他而言是一种很新奇的感受。   以至于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那个‘但是’是什么。   “小女郎,快说但是如何?”他兴味盎然地摇晃着扇子看着楚瑜。   楚瑜笑了笑:“但是也因为这样,你比所有人都危险,都不可揣摩,更没有——真心,与琴三爷是与虎谋皮,与你又有何异?”   “危险……真心……?”宫少宸一愣,随后挑了挑眉,一脸不以为然地似想要说点什么。   但楚瑜已经率先摆了摆手,似被自己的话酸出一身鸡皮疙瘩:“行了,行了,咱们又不是没有见过对方的狼狈相,也不知道对方底细,你就别装了,我知道你想得到什么,总归就两个字——没门。”   不管是藏宝图还是她今日展露的技艺,都只能让她将人心险恶看得更清楚而已。   看着楚瑜那一脸淡漠,宫少宸单凤眸里波光微转:“没得商量?”   楚瑜笃定地摇头:“没得商量。”   片刻之后,宫少宸摇晃着手里的羽扇,似很愉快地轻笑了起来:“哎呀,怎么办呢,小女郎你这有趣的小性子实在太招本公子喜欢了,虽然今日咱们谈不拢,但是……。”   他顿了顿,忽然压低了身子凑到她面前笑吟吟地道:“我有礼物送你哟,就当做你心中对本公子评价这般高的礼物罢。”   “礼物?”楚瑜看着宫少宸这模样,瞬间警惕起来——   这妖货会能送她什么好礼物!   十有*又要出幺蛾子了!   “没错,礼物。”宫少宸闲适地摇晃手里的羽扇。   片刻以后,便见着两个宫家武卫打扮的人扛着一个麻袋过来,麻袋之后还有一个小丫鬟一蹦一跳地过来。   霍家姐妹却似兽一般警惕起来,手慢慢地搁在了自己腰间的武器之上,有些好奇地看着面前的情形。   “好啦,到了,快把礼物倒出来吧!”那小丫鬟一边开始剥自己的脸皮,一边笑眯眯地吩咐。   楚瑜先是吓了一跳,待定睛一看,忽然挑眉:“小司?”   那小丫鬟一顿,速度扯下自己脸上那层薄薄的脸皮,随后小腰一扭,小鸟一般扑进她怀里,笑吟吟地抬起大眼睛:“哎呀,思春的小姐姐,你怎么这才认出人家呢!”   这才认出……   楚瑜一听这话,垂眸瞅着怀里扭股糖似的小小少年,脑海里似有什么一闪而过。   她摸着他头发的手一顿,瞬间微微眯起眼:“你是跟在柳二夫人身边的那个小丫头?!”   宫少司立刻点头,猫儿似的大眼里一派天真讨好的笑容:“对呀,对呀,我有礼物,不,是哥哥有礼物要送给姐姐哟!”   说着,他一指那袋子,只见里面倒出来一个灰头土脸的女人来。   那女人一身粗布衣服打扮,脸色惨白,却掩不住那一身养尊处优出来的娇贵。   楚瑜望过去梭然一惊:“柳二夫人!”   “没错,这就是那个火烧你们琴家绣坊的罪魁祸首,她烧了绣坊准备逃的时候,本公子就将她捉拿了,人就送给你了,不必太感谢我。”宫少宸摇晃着手里的羽扇,凤眸含笑地道。   柳二夫人脸色一片颓然死灰,她看了眼楚瑜,又看了看宫少宸等人,最后木然地闭上眼,竟一句话也不说。   楚瑜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宫少宸,忽然轻嗤:“你觉得我是傻子么,宫大少,还是你将她送来示威?”   面前这妖货是故意的罢?   他根本不惧她们知道他才是那幕后指使者,甚至有意让她们知道他就是幕后指使者。   觉得她奈何不得他么?   宫少宸轻叹了一声,状若无奈:“小女郎,何必这般恶意揣测于本公子,本公子怎么也算是帮你挖出了琴家的蛀虫,不是么?”   “姐姐不高兴吗,为什么?”宫少司在她怀里歪着脑袋,大眼睛里都是不解地看着楚瑜。   楚瑜看了眼宫少宸,半晌之后,她微微一笑:“宫少宸,对你没有利用价值之物就会被你抛弃,这样的你凭什么说要我嫁给你的话呢?”   宫少宸闻言一顿,随后摇晃着羽扇半遮了脸,似笑非笑地眯起眼儿:“难不成你以为琴三爷就不是这样的人了么,还是他道貌岸然的面具戴久了,你也喜欢那种不是人间的调调?”   楚瑜没有回答他,只与他对视半晌之后,垂下大眼吧,淡淡地看了眼怀里的大眼睛的小少年:“小司,离你哥哥远点,不然你会越长越歪的。”   宫少司一愣,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眼宫少宸,却见他正眯起眼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又似笑非笑地看着楚瑜。   “你别吓他。”楚瑜冷哼一声,径自搬过宫少司的脸。   “姐姐,你要我吗?”宫少司忽然抓住她的腰肢,大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楚瑜沉吟了片刻,只感觉抓住自己的小孩手有点不自觉地发抖,她忽然就莫名地心头一软,点点头:“你若愿意,就跟着我罢。”   不是不知道这少年的话,也许是个陷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他,就莫名地想到了她挂在心头里的那个少年——仙仙。   “过来,小司。”宫少宸忽然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宫少司顿了顿,垂下眼慢慢地笑了笑,随后忽然松开了抓住她腰肢的,:“我还是比较喜欢和哥哥一起给姐姐暖床呢。”   说罢,便转身退回宫少宸的怀里。   楚瑜顿了顿,慢慢地收回了手,无声地轻叹了一声。   ……   且说这一头绣坊内,金姑姑静静地坐着,面色冷然地看着跪了一地的人影。   为首的年大管事以头叩地,额头上已经一片淤青,甚至破了皮见了血色殷红,她颤声道:“属下,知罪。”   “你罪在何处?”金姑姑淡淡地开口。   ☆、第八十章 醉猫   “属下不该擅自妄为,自以为是,对楚姑娘的话置若罔闻,如今犯下这等不可挽回的大错来。”年大管事垂着头,身子微微颤抖着,一脸的黯然悔恨。   金姑姑执着茶盏轻品了一口,目光甚至未曾在她身上停一下,只淡淡地看向刚刚进门的金曜:“说一说咱们损失如何。”   金曜神色阴冷,抱拳道:“咱们的人和官府水龙队的人都发现那火极难扑灭,火曜查验之后,发现是一种称为鬼火冷的特殊鲛人油所燃,此油常用于诸侯大墓,可千年不灭,所以烧了咱们三间绣房之后,才被火曜以调制的药水制住了火势,御贡绣品无事。”   七曜星君各所长,金曜是武卫之长,武功仅次于琴笙,水曜擅长毒理和药物,火曜为武卫次长却最善机关巧技,所幸这一次因为大部分重要之人都下山,所以他不必再镇守琴学,这才来得及出手阻止了火势蔓延。   金姑姑细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森然精光:“咱们绣坊初建时,三爷就为了周全着火曜专以特制砖瓦砌屋,寻常火焰出不得屋,每间大屋边也设有水井和激桶房,这么多年都没有出过事,今儿竟然一烧就是三间!”   跪着满地的管事们听闻绣坊只烧了三间,御贡绣品无事,却并没有任何喜色,只愈发蜷缩了身子,忍不住发起抖来。   也许这样的损失对于其他绣坊已经算是小损失了,但是对于琴家而言,简直就是耻辱。   “属下……知罪,请大娘子降罪。”年大管事面如死灰地噗通又狠狠地叩了三下头,额上鲜血和泪水流了满面。   金大姑姑搁下茶盏,轻咳了一声,她身边的红袖立刻示意其余管事起身,都跟着退了出去。   待大门关上之后,金姑姑方才垂眸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中年女子:“年管事,你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老人儿了,这些年兢兢业业,克勤克俭,于此而言,你是有功之人,我只革去你大管事的职位,但是这些年你在这大管事的位置上大约是忘了一件事……。”   年大管事沉默着,身子缩了缩。   “你还是三爷从曜司放出去的人,曜司中人最忌阳奉阴违,哪怕我们金字辈的都从不例外,你该明白怎么做了。”金大姑姑淡漠地说完,搁下了手里的茶盏。   年大管事闭了闭眼,落下一行悔恨的泪水,慢慢地伏下身子,以头触手背:“徒儿,敬遵师嘱,这就交代了手上的事情给副管事,然后自回乾坤院,去刑堂见土曜星君。”   “嗯,你且去下去罢。”金大姑姑似有些疲倦地摆了摆了手。   年大管事爬起来,垂首以袖掩面而去。   房间大门再次关上,金曜转脸看向金大姑姑,沉声道:“金姑姑,柳二娘怎么处置,其父其兄听说三日前就已经失踪。”   “她不过是别人手里最不重要的弃子罢了,至于她的父兄大概也都没了,于她而言湘南柳家的败落和父兄之死就已经是最大的惩罚了,何况她在琴家还无子,就让她继续在琴家内院呆着罢。”金姑姑轻哼了一声。   语毕,她又补充了一句:“我会给琴老三重新选几个女人。”   而一个十数年无子,无父兄母家帮衬的女人迟早会在这深宅大院里彻底被折磨得形销骨锁。   柳二当初在琴老三那里有多嚣张,以后就会多凄惨。   金姑姑说话间神色淡然寻常,仿佛一个下人插手老爷们的事情再理所当然不过,却一股子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金曜微微蹙眉,桃花眼里寒芒微闪:“姑姑,你不觉得很奇怪么,区区一个湘南宫家竟能弄到鬼火冷这种罕见昂贵的鲛人油。”   他顿了顿,复又微微勾起唇角道:“此油能于海水中燃烧,亮度极高。”   金姑姑细长的眼里也闪过冰冷的光,她却轻笑了起来:“看样子,咱们这位宫家少主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你说他会不会和咱们冲着同样东西,同样的目的而来?”   “就凭他们也想染指藏海天宫,也未免托大。”金曜冷笑一声,丝毫不掩饰自己面上的轻蔑。   主上想要的东西,岂能容许他人染指!   金姑姑却淡淡地轻品了一口清茶道:“莫轻敌,这宫家有些蹊跷,能一出手就抢下三年官办织造之权,又能弄到鬼火冷烧了咱们三间绣坊,这般嚣张轻狂,只怕也不知暗中筹谋了多少年。”   她顿了顿,看向金曜吩咐:“上次你让日曜带回来的消息不过是些他们皮毛上的假象而已,着月曜过去一起再查一查宫家的底细。”   金曜点点头:“是。”   他顿了顿,忽然道:“姑姑,你可查过楚瑜背上了?”   这个话题有些敏感,金姑姑梭然抬起眼冷冷地看了金曜一眼:“不是说了以后楚瑜的事情,你不要插手么,上次的教训还没够?”   金曜没有说话,但金姑姑见他桃花眼中满是固执倔傲之色,竟是不肯退让的模样。   半晌,金姑姑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还是点了点头:“十二里村鬼敲门,我已经着人几乎将十二里村翻了底朝天,却并没有寻到黑海老魔手上那份藏宝图,也没有看见任何线索,所以我才让你们再去详查宫少宸。”   当初在十二里村出现的关键人物只有宫少宸和楚瑜,如今楚瑜已经是他们曜司之人,唯一不可控的因素只有宫少宸。   金曜沉默了片刻,眼底闪过若有所思:“主上骤然决定火烧琴园,就是要在琴园里将黑海老魔和他的黑海教徒们清理干净,主上分明不打算留活口,会不会是因为主上已经有了藏宝图的下落……。”   金姑姑微微颔首,神色却有些无奈:“主上从不做没有把握之事,你说的很有可能,但是现在主上的情形,你也看见了。”   就算三爷真的知道那最要紧的藏宝图部分在何处,又能如何?   他——不记得了!   金曜垂下眸子,片刻之后,才慢慢地道:“我还是觉得楚瑜有问题。”   “行了,我知道你对她有成见,但是你要明白她现在已经是咱们曜司的人,她这些日子尽心尽力,咱们都是看地见的,曜司里最忌同门相残,你莫要再触门规!”金姑姑抬起眼,定定地看着他,声音也冷了不少。   说罢,她搁下茶盏,起身向门外而去:“金曜,你且在这里好好地想想罢,若是再惹怒了主上,我们都救不得你。”   说罢,她拂袖而去。   金曜沉默了下去,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的蓝天发怔。   许久,他才忽然开口,却也不知说给谁听一般淡淡地道:“我于她,并无成见。”   堂内寂寂无人,只有凉风来去。   ……*……*……*……   琴家绣坊   虽然经历了一场火事,但所幸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   如今整个绣坊里虽然那三间烧了的绣房的残砖断瓦看着还有些触目惊心,但是其余的绣房却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甚至地面都已经清理得干干净净,整个绣坊里秩序井然得像是从未发生过火灾一般。   楚瑜,甚至其他绣行行主们都对这种训练有素叹为观止。   “简直如军队一般……。”一名绣行行主忍不住嘀咕。   楚瑜忍不住暗道,确实如此,这种反应规整的速度,岂不是就像军队一般。   金姑姑闻言,也只淡淡地一笑:“让诸位见笑了,今日劳累了一日,还烦请亲王殿下和诸位使节诸位在我们绣坊将就一宿。”   琴家绣坊占地极广,占据了还剑湖最美最清净处,其中自有不少客房可以让来往客商们休憩,环境比外头的客栈不知好了多少,甚至皇亲国戚也不是没有招待过。   廉亲王自然住得,而绣行的行主们自然求之不得,至于加尔文那些人,原本是该回他们的驿馆休息的,这会子却因为楚瑜在这里,他们都赖着不想回去。   金姑姑也只得安排他们住下。   虽然加尔文和许多绣行行主还想留下楚瑜再追问些天工绣坊里的细节,但金姑姑眼明手快,安排人送走了疲倦的廉亲王,直接拉着楚瑜道了声“少陪”,便径自离开。   众人只得做鸟兽散。   这一头楚瑜跟着金姑姑一路走,一路揉着肩膀叹气儿:“还好姑姑疼我,要不估计今夜都不得脱身。”   金姑姑看着小丫头脸上那点疲倦的神色,倒是有些无奈又好笑地摇摇头:“你这丫头,三局大比锋芒毕露,还想安生么,今后你就知道进了曜司的好处了。”   楚瑜揉着肩膀的手一顿,忽然道:“锋芒毕露也非我所欲,若是我早知姑姑你们也许并不需要我强出头,也许我就不必这把殚精竭虑,枉做了跳梁小丑。”   金姑姑脚步一顿,转身看向她,却见面前少女眼神清冷得像能看穿世事,练达而淡漠。   她与楚瑜对视了片刻,方才淡淡地道:“你怎么知道曜司不需要你呢?”   楚瑜弯起唇角:“姑姑,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早前我也不是没有怀疑,因为你们都太镇定了,我原想着也许是因为琴家家底厚实,所以不在乎官造得于手中与否,但后来想想官造之权牵扯如此之大,您不可能不计较,但却放心我这么个对刺绣一窍不通之人应战,定不可能没有做二手准备。”   金姑姑转身边行,边神色无波地道:“嗯,继续说。”   楚瑜也慢慢地跟了上去:“但我最终确定您也许不光是有后手,更甚者,怀疑您也许知道琴家根本就不会失去官造之权,却是因为年大管事对我的态度和她对您吩咐的阳奉阴违。”   年大管事她也许傲慢,但既然能担任琴家绣坊大管事这么多年,必然不是一个头脑简单之人。   在年大管事的心中,一定非常清楚就知道算她楚瑜输了,也许对三爷的名声略有影响,但对琴家实质的影响并不大。   所以年大管事在不涉及她自身领地大权的时候,对她面上还是能敬则敬,能配合就配合,而在涉及绣坊控制权之时,却还是秉持了私心,阳奉阴违。   如果没有那一场意外的烧掉了三间绣房的大火,金姑姑就算知道她阳奉阴违也不过是将她训斥一番,或者扣工钱月俸罢了。   楚瑜说完之后,目不转睛地看着金姑姑。   却见金姑姑微微一笑,并不否认,只颔首点头:“你说得没错,就算你输了,我们一样有法子拿回官造大权,这官造大权除非是琴家自己不要,否则永远轮不到别人的头上。”   “所以您只是借着我的手去教训或者刺探宫少宸的底细,对么?”楚瑜眯起大眼,眼里闪过幽幽的凉意。   居然能说出除非是琴家不要,否则永远轮不到别人头上这种话……   琴家里头的水,到底多深?   金姑姑转脸看向楚瑜,目光莫测:“小丫头,我知道你心里这会子一定会不痛快,但你既已经是我曜司中人,便该明白有些东西你现在并不应该知道,就不要刺探了。”   她顿了顿,伸手摸了摸楚瑜软绒轻薄的刘海,神色变得异常的温和:“你真的很聪明,金姑姑很喜欢你,不知你可愿意做我的弟子,日后姑姑老了,你接替了金姑姑成为金字辈,伺候在三爷身边的时候,想知道什么,自然也都知道了。”   金姑姑难得温柔如此,像一个慈祥的长辈。   而一贯深沉而威严之人,一旦温柔起来,多让人难以拒绝。   楚瑜黑白分明的大眼一转,却忽然抓过金姑姑的手,笑眯眯地嘀咕:“我怎么看着金姑姑您这会子笑得像拐子婆,这是要拐了我去给三爷当伺候的小仆么,可是我一点都不喜欢金字辈,改成金鱼,那多傻!”   楚瑜,楚瑜,瑜乃美玉也。   金瑜,金鱼……想想都觉得这名字要多傻缺就多傻缺。   何况,当了金字辈看着风光,一辈子劳心劳力地为他人,她还没傻成那样!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金姑姑倒是没有想到楚瑜会拒绝这等‘诱惑’。   她一辈子没有儿女,将琴笙当成主子,也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外,这会这是真心喜欢楚瑜的机灵与资质,想收她做关门弟子。   这是曜司里多少人都求不来的好处,此刻竟拒绝?!   金姑姑瞬间愣了愣,虽然有些恼火,却瞥见楚瑜那慧黠灵动的讨好小模样,失笑地伸手戳了戳她的脑门:“促狭鬼,我还真不放心你在三爷身边,我还怕哪天你把三爷给折腾坏了。”   只是她未曾想,这话倒是一语成谶。   楚瑜凑到金姑姑身边,勾着她的手臂,笑眯眯地道:“我知道,背靠大树好乘凉,姑姑看在我为曜司这般出卖色相又出卖心力的份上,给涨点工钱就是咱们曜司最大的好处了。”   金姑姑摇摇头,有些无奈地道:“行了行了,也是我欠了你这讨债鬼的,就让你和七曜星君一样的薪俸,可满意了?”   楚瑜闻言,瞬间兴奋地抱着金姑姑的手臂欢呼:“姑姑最好了!”   七曜的薪俸那可是二十两金子一个月,比朝廷一品大员的俸禄都要高。   “是了,柳二夫人我让人送回琴家了。”楚瑜开心过后,又想起一件事儿来。   柳二夫人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摸出一条放在她腰间袋子里栓着两颗奇怪丑陋大珠子的项链后,就一直在那发抖,一副惊恐万状魂不守舍的模样,看得她觉得有些不对劲,便没有处置,直接送走了。   金姑姑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回去会查一查。”   随后,她看了看前面一座精致的小楼,温声道:“丫头,你今夜就住在那里,我还有事,便先回去了。”   楚瑜笑眯眯地点点头:“好,姑姑慢走!”   送走了金姑姑,楚瑜便一路晃回了自己的小楼里。   门口早有婢女等候着,见楚瑜回来,便道:“小姐回来了,小楼的听雨小轩里有温泉,您身子乏了,奴婢伺候您去泡一泡罢,桌上有给您准备的红糖桃花小酒圆子羹,女子用了最好。”   楚瑜闻言,心中一喜,便笑眯眯地摆摆手道:“不用,我最不喜欢人伺候了,你就在外间休息罢。”   那小婢女举止极为进退有度,恭敬地福了福身子,便转身退开。   楚瑜便一路往房间里而去,取了桌上放着的脸盆、换洗衣衫、毛巾便径自往听雨小轩而去了。   她才竟听雨小轩,便极为欢喜。   芭蕉翠绿,青烟袅,兰草遍地,卵石透。   草庐头上一线天,可见清风与幽月。   还有梅花片片如飞絮,随水流入美人怀……   美人怀?   楚瑜一愣,便看见那幽幽谭水里已经泡着一道精致修白的背影,一头如瀑乌发都浸在水里,烟雾袅袅间,那一抹白如梦似幻。   “白白?”楚瑜也算是见了好几次琴笙的裸背了,哪里有不认得那熟悉的背影的,试探着叫了一声。   “……。”那水里美人的身影动了动,却没有反应。   楚瑜摸着下巴想了想,今日他已经恼了好几次,却一直没有现身,估计一天都在生闷气儿。   猫儿恼火了,不能上赶子惯他的脾气,但是却也不能全不理会。   毕竟今儿,他还算是很有分寸的,分得出加尔文和宫少宸那种刻意调戏不同,所以没有把加尔文的嘴给打烂了,手给切下来。   “小姑姑很高兴,白白今儿很乖呢。”楚瑜捧着个盆子一边靠近琴笙,一边道。   “想吃什么,小姑姑给你做?”她慢慢地凑到了琴笙跟前,试探着低下头哄诱水里慵懒的猫儿。   “哼……。”水里的美人微微一动,却还是没有太大动静。   楚瑜一愣,想了想,伸手一把拨开他覆在脸上的湿头发,便见着他半抬了眼,一双幽幽琥珀瞳在冷冷地看着她,偏生一张如雪容颜却一片绯红,诱人非常。   楚瑜瞅着,喉头微痒,忽然觉得肚子有点饿,她皱眉,低头一闻,一股子馥郁芬芳的酒气:“白白,你偷酒吃了?”   ------题外话------   元宵快乐,么么哒,今晚有活动哟。明儿2200票~来个万更好不好?(づ ̄3 ̄)づ~么么哒 ☆、第八十一章 啃啃啃啃啃啃啃!!!   楚瑜瞅着,喉头一紧,忽然觉得肚子有点饿,她皱眉,低头一闻,一股子馥郁芬芳的酒气:“白白,你偷酒吃了?”   “呵……怎么,不可以?”琴笙轻笑一声,一双眸子清冷冷地看着她,发鬓染露,肤如碎玉堆雪,妙目间静水浮皎月,有细碎流光幽幽,原本整齐的乌发有些凌乱地垂了半张脸,半掩了他微醺殷红的玉容,满头的落花儿碎香零零。   那般模样全与平日里他一贯的清冷矜傲截然不同,媚态横生的面容与清冷如雪的眸光,矛盾到极致,那些清冷便成了一种诡谲的邪妄,似火裹冰,惑人非常。   楚瑜莫名其妙地便觉得心头一跳,微微红了脸,索性转头捡起他搁在手肘边的精致粉彩描金瓷碗闻了闻。   一股浓郁的花香伴着酒精的醇气在她鼻尖飘散开来,碗底还残留着小半碗淡红色的剔透液体。   楚瑜索性低头喝了一口,一股子甜糯的香气在唇中漫开。   她微微挑眉:“这是……那丫头红糖桃花小酒圆子羹?”   水里这仙儿不会是喝了这一盅酒糟糖水就给醉成这样了罢?   谁能想到堂堂琴三爷酒量竟然差成这样!   楚瑜叹了一口气:“得,你小姑奶奶我就是个操劳的命,还以为今儿站了一整天,这会能好好泡个澡,却不想还得伺候你只这醉猫儿。”   说罢,她转身搁下手里的盆子,认命地掳袖子准备把水里明显站都站不起来的大美人给捞出来。   楚瑜先抓起他修白细腻的玉骨手瞅了瞅,一点都不意外地看见他漂亮的指尖上已经被水泡得发皱,赶紧道:“快起来,再泡下去,你就得浮尸了。”   也不知道这大仙儿在水里泡了多久了。   琴笙却置若罔闻一般,径自懒懒地伏着。   她见状,不免生出担心来——温泉水若是泡久了,会让人头晕眼花,甚至晕倒。   还是得赶紧把这醉大仙儿弄出水。   楚瑜想了想,目光瞥了眼水中美人性感平坦的胸部以下。   嗯……似乎……好像没穿衣衫。   她脑海里瞬间又闪过之前仙仙出浴时那春色如许的画面,鼻尖一阵发热。   她赶紧摇摇头,念叨了声阿弥陀佛,色即是空,一手去捞自己原准备用的大澡布巾,一手运力下去拽着琴笙的胳膊就想将他拽出水来。   “来,给小姑奶奶起!”   只听得“哗啦”一声,楚瑜就感觉自己一把将人给拽了上来,心中一喜,赶紧用另外一手的大布巾去裹人,随后打算再加把力赶紧把这大仙给彻底拖出水,扛回去。   却不想她无意一抬头,便见着一双在光线黯淡处变得似金非金的妙目正幽幽地盯着自己,她拽着他的姿态,竟令他的面容和她的距离忽然变得近在咫尺。   如今,他和她,鼻尖对着鼻尖,眼对着眼。   琴笙那似冷又似炽的目光正直勾勾的盯着她,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奇异冷香伴随着潮湿的蒸汽迎面侵袭而来,染湿了她半身衣衫,也近乎霸道地瞬间便侵入她的鼻间,似将她彻底禁锢在他的气息间。   “你……。”他微微眯起眸子,压低了挺直精致的鼻尖顶在她唇间,似在嗅闻,似在探询。   唇间传来细腻又诡异的触感,如麻药一般酥入心头,令她莫名地心中一慌,抓着他胳膊的手便僵在了半空中,竟不敢再移动半分。   仿佛只要这么一动,便会有……不可预见的危险发生。   楚瑜觉得脑子里渐渐有些迷糊,只觉得那双金色的冷眸如一把锐利的钩子一般一点点地将她的魂儿从自己脑壳里给一点点地勾出来。   一点疼,一点爽,一点酥麻……说不清楚什么滋味。   “鱼……。”他忽然微微眯起眸子轻笑了一下,启唇朝她吹了一口气,一贯清冷低柔的声音染了醺意,多了撩动人心的沙哑。   “嗯……唔?”她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只觉得那带着男子异样的淳香气儿,直接吹得人轻软酥麻,她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却又莫名其妙地觉得……舒服。   舒服得她腿软,舒服得她暗叫不妙,直想抱头鼠窜,却又像被施了定身法般动弹不得。   面前这大仙儿一般,浑身分明每一寸肌肤,每一个表情,每一寸发丝都散发着无边惑气,魅色横生,美得惊心动魄,不可方物。   连纤长的睫羽都被水汽氤氲得柔软潮湿,但一双眼睛却清冷得吓人,金色瞳子闪烁着金属兵器一般的森然光泽,深邃而充满禁欲的气息,似一把金色的、锋利的长刃一寸寸掠过肌肤。   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醒还是醉,这种撕裂性的矛盾在他身上糅合成一种诡异的极具侵略性的武器——   若他愿意,便可一眼涤荡人间万紫千红。   荡魂无数,横扫千军,勾魂摄魄——杀无赦!   自有凡夫俗子愿为他这垂眸一顾。   倾尽天下烽火戏诸侯,笑颠王朝如覆舟。   ……   楚瑜迷迷糊糊地想,这按照后世的说法,这大仙儿特么就是个——人形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鱼,你可长得真丑,没我好看呢。”他似觉得她的模样很有趣,忽然伸出指尖轻划过她的肌肤,眯着金眸轻笑了起来。   “……。”那一句“真丑”,让迷迷糊糊的楚瑜蓦然地一颤,却梭然惊醒过来,被勾出去的小魂儿瞬间倒缩回来了身子一大半。   她唇角一抽,立刻晓得面前这仙的脸不能看——万万不能看。   楚瑜慌忙别开脸,却觉得自己后槽牙有点痒痒,很想咬人了:“行,行,你最美……最美了。”   却不想一滴温泉水从他挺直精致的鼻尖滴落下来,正巧滴在她微启的唇上,瞬间进了她嘴里。   “味道好么?”琴笙忽然凑近她,眸色森凉,吐气如兰。   她一愣,竟鬼使神差地伸出舌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哎,好像……味道不错?”   有一种来自他皮肤上的味道,属于他身体特有香气,还有点甜。   待她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瞬间僵了僵,简直想要哀嚎出声——娘哟喂,她在干嘛啊,简直像猥琐大妈!   “嗯,本尊也觉得鱼虽然丑丑的,但是……。”琴笙忽然微微勾了唇角,俯下身来咬住了她的粉润的嘴儿,轻哼了一声:“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楚瑜僵如木石,一时间整个头皮都炸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任由对方在自己唇上恣意地啃咬,吞噬着她的唇,甚至舌尖……   “痛啊!”   直到唇上传来刺痛,才让她瞬间回过神来,眼泪都出来了!   “妈呀……白白……呜呜……放……放嘴……痛……!”   这大仙儿是真的一点不客气地在吃她的嘴!   不是亲吻,就是货真价实地咬,吃肉一样在啃她!   楚瑜使劲地挣扎,试图救下自己的嘴,却发现自己非但没有挣扎开,反而身形一晃,彻底失去了平衡,她惊惶地瞪大了眼,只觉得眼前一景物花。   “噗通——!”   水花四溅, 她被他拽着一起掉进了温泉池!   “呜呜呜……。”楚瑜下意识地闭气,惊惶地蹬腿就要往水面上浮,却偏偏压着自己的人儿一把将她按在水池底下,长腿一顶,膝盖压着她的小腹,竟不管不顾地啃着死死啃着她的嘴儿不放。   她甚至可以感觉嘴里有了甜腻的血腥味,却被他舌尖一卷舔入腹中,似意犹未尽地还要侵入得更深。   他乌黑披散的长发披散开来,在水里如海藻一般将她彻底包裹起来。   “呜呜呜呜……救……命……”楚瑜用尽了气力,却推不开身上的人,水中的缺氧和热气让她只觉得眼前渐渐模糊,渐渐迷离,浮现光陆怪离的画面。   不会就……这么死在这里吧?   她脑子里冒出诡异的想法,这般死法,真是……香艳又缠绵。   但是——   不能因为白白发酒疯,她就这么死在这里啊!   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让她用尽气力地伸手去摸自己腰带,一把翻出里面藏着的细长针,正要动手,却忽然听见“砰!”一声剧烈的水响。   压制住自己的人忽然睁开那双诡异冰冷的金眸,随后压住自己的力量瞬间消失。   她一呆,求生的本能让她下意识不管不顾地赶紧往水面上挣扎。   “哗啦!”一声水响,她迅速挣出水面,狼狈地、大口地一边咳嗽一边大喘气:“咳咳咳咳……呼呼呼呼……咳咳咳咳……娘呀,呛死我了。”   一片黑影忽然当着楚瑜的头上罩了下来。   楚瑜下意识地抬手一挡,触手柔软,她一愣:“帕子?”   随后她一转脸,便看见一双描金皂靴,顺着靴子往上是一双男子劲瘦笔直的长腿。   “金曜?”她有些怔然地看着站在自己旁边的人。   金曜怀里打横抱着裹着绸布床单长发湿润的那人,不是方才压着自己啃的白白又是谁。   金曜抱着怀里的美人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她:“谁让你给主上喂酒的,你疯了么!”   楚瑜原就累了一整天,精神高度紧张和集中,方才一番好心照顾自己的猫儿,却平白遭难一场,就算那“难”再香艳,也是差点枉送了性命。   此刻她算是大难不死,正是惊心初定,浑身虚脱的时候,陡然还被不分青红皂白地质问,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眸怒笑:“你才疯了呢,你身为武卫首领,分明知道三爷会进住小楼歇息,也知道他沾不得酒,却没有留意到婢女放了含酒的汤羹在桌面上,让三爷无意饮用,没问你个失职之罪就不错了,还怪到他人头上来,是何道理!”   金曜见水里的少女一副剑拔弩张,随时等着蹿上来挠他一脸的泼辣脸孔,偏生一张小脸被肆虐得酡红,看起来一副承欢之后的模样。   他桃花眼底闪过一丝幽光异色,随后冷笑一声,转身小心地抱着琴笙径自离开,只留下冷冰冰地一句:“以后你若想死,便喂主上喝酒。”   楚瑜看着他抱着琴笙离开的背影,那动作间的仔细温存与熟练,看得她都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点诡异的羡慕来。   她一边爬起来,一边抓着帕子擦脸,忍不住暗自嘀咕,分明都是人,连金姑姑都看得出来她对仙仙也好,还是对白白也好都绝无坏心,金曜这货有必要整天针对她么,跟抢了他女人似的!   抢了他……   楚瑜擦头发的手一顿,梭然抬眼看着金曜的背影,心头忍不住浮现出一个诡异的念头——   莫非,是因为她抢了他的……“男人”,譬如——三爷?   她何曾见过他对谁这般仔细温柔过?   哪怕仙仙当初差点杀了他,他却浑似一点都不介意一般,也忠心过了头。   琴三爷这么多年不要说娶妻,甚至一直没有和哪一家姑娘传出过绯闻,不会就是因为金曜罢?   方才金曜一来,白白就松开了她,而且看着金曜抱着白白的姿势的熟练,分明也不是第一次这么抱着他了。   这对主仆之间莫非有什么不为外人道也之情?   这个念头让楚瑜吓得浑身一个激灵,随后一阵冷风吹来,瞬间让她连打几个大喷嚏:“哈秋!哈秋!哈秋!”   哎呀,管他呢!   现在最重要的是她再不换身衣服,就要感染风寒发烧了。   楚瑜赶紧披上那帕子一溜烟地往温暖的房间钻了回去。   春寒料峭,如那美人恩一般,真真儿消受不起!   ……   待得换了一身干净暖和的衣衫,又喝了些小炉子里烧着的热水,楚瑜这才觉得身上暖和了,缓过劲来,捧着一小碗热水从屋内出来,准备喂琴笙喝点热水。   却见金曜早已坐在琴笙床边,手里拿着一碗热水、正小心地一勺勺地喂进床上阖着眼的美人薄唇里。   楚瑜沉默了一下,干脆自己低头喝了一口手里的热水,捧着小碗慢吞吞地晃过去,瞅了瞅躺在床上的人。   见琴笙静静地躺着,脸上胭脂绯色未退,仍然只让人望一眼便让人心跳耳热,心生绮念。   楚瑜轻叹了一声,别开脸,有些心不在焉地问:“白白还好么?”   金曜并不理会她,置若罔闻地只静静地喂琴笙水。   楚瑜又问:“他是敏感体质,不能沾酒?”   金曜:“……。”   楚瑜看着他冷沉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火意,随后她低头喝了一口热水,似自言自语地道:“下次直接弄点儿醉花酿来喂白白看会有什么效果。”   金曜的手一顿,梭然转头,桃花眼里一片幽凉低睨着楚瑜:“找死?”   楚瑜寻了一张凳子坐下,懒洋洋地放松自己倦怠的四肢,笑眯眯地道:“对啊,你要不要陪我一起死?”   金曜闻言,握勺的手背上爆出一根青筋,随后冷冷地道:“主上不能沾酒,沾酒之后便会性情兀变,难以控制,取人性命如割草也不是没有的,你若想再试试,不妨选个没有其他人的地方去送死,莫要牵连无辜之人。”   楚瑜点点头,抚了下自己的嘴,疼得她呲牙咧嘴:“你就说这傻猫儿会喝酒之后发酒疯,可能六亲不认,到处咬人就行了罢,说这么多废话干嘛。”   金曜忍不住咬牙怒道:“楚瑜,不得对主上无礼!”   “我就无礼了,你打我呀,打我呀?”楚瑜轻哼一声,托着下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金曜握拳气结:“你……。”   楚瑜赶苍蝇似地挥挥手:“你要是不打,就快点滚,我还得找大夫上药,明天还有很多事儿。”   金曜觉得自己又手痒了,又开始幻想掐断面前少女纤细小脖子的快感。   他深呼吸了几口气,站了起来,转身向门外大步走去,走到一半,忽然扔给楚瑜一只瓶子,冷冷地道:“收拾收拾你的嘴脸,明日里,我不想听见任何对主上不利的流言。”   说罢,他转身拂袖而去。   楚瑜轻哼一声:“好滚,不送!”   随后,她瞅瞅自己怀里的水晶瓶子,用两只手指夹了起来,打开嗅了嗅,一股子好闻清香药味飘来。   这东西能用么?   金曜这货不会打算毒死她吧?   毕竟是用在嘴上的东西,楚瑜想了想,还是忍着疼向门口走去,拉开门缝对外面喊了一嗓子:“二娘、三娘,睡了没,没睡的话来帮我瞅瞅金曜送的药里有毒不?”   她话音刚落,连院门都还没出的金曜瞬间一个踉跄,随后几个快步踏出了院子。   他走过的坚硬青砖石,片片……开裂,碎成齑粉。   ……*……*……   霍二娘闻了闻瓶子里的药,又尝了尝,随后点点头,递给霍三娘:“这是上好的金疮药,去腐生肌,养颜美容,可内服外用。”   霍三娘接过来,挑着楚瑜的嘴就往上头倒:“瞧你这嘴,知道的是啃男人去了,不知道的以为你饿地慌,啃豪猪刺猬去了。”   楚瑜瞬间眼泪都飙出来了,颤抖着惨声道:“嗷嗷嗷——痛七偶啦——精——精——点!”   听着楚瑜声音都变形了,霍三娘一点都不同情她,手上死箍着她下巴,不让她逃,娃娃脸上老气横秋地道:“痛么,就是要痛你一回,才知道啃男人不能那么下死嘴,这才啃上,还没办事儿就伤这样了,你还采阳补阴个啥,没被人把你剁吧、剁吧吃了就不错了。”   楚瑜一边飙泪,一边颤着泪流满面,却出不得声了——   她才没有采阴补阳!   她也就救只野猫,招谁惹谁了?   啊?   谁都跑来埋汰她!   好容易给楚瑜整张嘴儿都上好了药,霍三娘这才放开她,拍了拍手:“行了。”   楚瑜立刻揉了揉自己的下巴,赶紧去抓了面手镜对着自己看,这一瞅,她死的心都有了,再次泪流满面:“呜呜……。”   她脸上这什么玩意儿?   这是嘴么?   加粗版超级热狗大香肠?   还是破的!   霍二娘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别伤心,小姐,你这嘴啊几天就好了,暂时破相就忍一忍罢,吃食清淡点就好了,以后教你啃男人的本事,就包在咱们姐两身上了。”   说罢,她转眼偷偷地瞥了眼躺在外间的琴笙,笑得一脸诡异暧昧:“我瞅着你那大侄儿看着没事人似地睡得呼呼地猪一样,你这嘴谁啃的,你爬墙了?”   楚瑜又泪了:“……。”   啃人的当然没事儿,被啃她的就惨了。   霍二娘似忽然醒悟了一般,笑嘻嘻地道:“我懂了,是刚才出去的桃花眼冰块脸啃的你罢,行啊你,我还没扑倒那风骚的小骚包,你就弄到手了,这货平日里看着拧巴得不行,还挺热情啊?!”   楚瑜唇角一抽,推开霍二娘凑过来的脸,动作一大,就疼得她倒抽气:“脸……盲……死……嘶嘶。”   还是霍三娘一脸习以为常地一把拉开霍二娘:“你瞎说啥呢,那桃花眼冰块脸的叫金曜,你就没能挨上边儿过,和你经常厮打的那个小骚包叫水曜。”   霍二娘一脸茫然地摸摸脑袋,随后大手一挥,大喇喇地道:“嗨,老娘从来只认腿间的那张脸,不认上面的,管他呢,反正都生得能下嘴就行。”   楚瑜了无生趣地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地去打量自己的嘴巴去了,她的小心脏实在对霍二娘这比后世洋人还狂放的画风消受不起。   而且这货的脸盲症是绝对没救了,但愿她别把人上了,还认错人,否则迟早被武艺高强又睡错的那个撕了!   霍三娘瞅了瞅她那嘴,蹲在凳子上摇摇头:“别看了,再看你的嘴也是烂的,你消停些,都是处子初哥儿,何苦相奸相杀得如此激烈,日子漫漫长,相奸何太急。”   楚瑜忍无可忍地地一脚踢翻她的凳子,忍痛从红肿的嘴里狠狠地喷出饱含充沛感情的一个词儿:“滚—出—去!”   奸?她还蒸煮炒呢!   ……*……*……*……*……   第二日一早。   楚瑜顶着两个黑眼圈,在门外催命似的敲门下不甘不愿地爬下床。   第一件事,她不是去开门,而是赶紧摸了枕头底下的镜子对着自己瞅了瞅,发现红肿的大热狗嘴儿消了些肿变成了小香肠,比昨日的惨不忍睹要好不少。   但是……   衬着上面细碎的伤痕,看着还虽然不像啃过豪猪刺猬,还是像啃过了仙人球。   谁能相信,她是被猫抓了呢?   对了,那只猫呢?   楚瑜一惊,瞬间彻底清醒,转头就往外间跑,才进门就发现外间的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像从未有人睡过一般。   完全是琴笙的作风。   不管是仙仙还是那只傲娇又自制矜持的琴猫猫独自睡觉的时候,从来安安静静,笔挺躺直,双手交叠平放在胸前,一夜不动,睡姿漂亮精致,仙气飘飘得如——挺尸。   就差在床前挂一张大大的奠字,再插上两炉子香和烧纸钱了。   只有和她一块睡的时候,不管之前是怎么睡的,醒来时他都会躺在她怀里,紧紧抓着她的衣襟,蜷如婴儿,头枕在她肩上。   楚瑜看着那连皱纹都没有的床单,轻叹了一声,转身拖着步子去开门。   得,你担心那猫儿宿醉之后的会不会难受,那没良心的东西直接犯罪之后就跑了。   ……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门一开,端着水盆的丫鬟明显被楚瑜的模样吓了一大跳。   楚瑜沉默了一会,叹息:“家门不幸,被猫儿狠狠地又挠又啃了一回,就成这样了。”那大丫鬟瞪大了眼:“猫儿?咱们绣坊里并没有养那种东西,金姑姑说了,那些东西会挠坏绣品的。”   楚瑜摸了摸自己的嘴儿,呲牙咧嘴地干笑:“所以才说家门不幸,那猫儿是我带来的。”   丫鬟一愣想说什么,但是还是恭敬地道:“小姐,可需要奴婢为你唤大夫?”   楚瑜摆摆手,有气无力地道:“不用了,药我这里有,你进来给我换药就成了,还有一会子给我弄一顶锥帽来挡一挡脸。”   她可不想出门见人就要解释自己的嘴是怎么回事。   那丫鬟看着楚瑜的嘴儿,想要笑,却又还是强行忍耐住了。   ……*……*……*……   那么琴笙这会子在作甚呢?   “这是给我的糖糕?”蹲在花园偏僻处大石头上,梳着冲天小辫的小孩儿捧着手里的糕点,有些惊喜地抬头看向站在身边的白影。   那修长白影淡漠地微微颔首,虽然没有说话,意思却很明显了。   小宝笑眯眯地捧着糕点啃了一口:“谢谢啦,大个儿,看在你这么诚心恳求我原谅你的份上,我就原谅上回你从小鱼姐姐那里抢了我的糖糕儿。”   那白影微微挑眉,随后忽然冷淡地开口:“本尊有事要问你。”   ------题外话------   呜呜呜~今儿没到预料的票数,是因为琴猫猫没有出来么?   那么今天,明天他都出来哟,咱再试试能不能钓小票儿出来,2400~俺努力继续奋斗码万更 ☆、第八十二章 欺负 (万更求票)   “哎?”小宝抬起眼看着琴笙,好奇道:“你要问个啥?”   琴笙看着小宝,却沉默了下去,一双琥珀眸幽幽转转,似有细微的流光转过。   小宝一边啃手上的点心,一边茫然地看着琴笙,只觉得面前的这个大个儿真真奇怪,说话吞吞吐吐的,也不知道在干嘛。   唉,估计还是脑子不好使。   娘亲说了智障的宝宝都很可怜的,要多让着这样的孩子。   小宝很怜悯地看着琴笙,再次主动道:“大个儿,你别着急哈,慢慢想,想明白了再问我,我也不走。”   琴笙沉吟了好半晌,才转开脸,清清冷冷地开口:“你若是不小心伤了你娘亲,会怎么办?”   小宝一愣,嘴里的点心渣都掉出来,也没发觉,只不敢置信地看着琴笙:“哎呀,傻大个,你犯病把你娘亲给打了?”   琴笙瞥着小宝唇角的口水和满脸的点心碎屑,脸上闪过一点都不掩饰的厌恶,只退了两步,淡淡地道:“并非如此,是……无意所为。”   小宝挠挠头,一脸怜悯地看着他:“哎呀,你完蛋了,我以前偷吃主上的点心,为了逃我娘的打不小心撞伤了娘亲的腰,娘不理我好久,我日子那个难嗷哟!”   琴笙一愣,随后淡漠的琥珀眸里闪过一丝若有所思之色:“这样么……。”   他见小宝盯着自己一脸‘你完蛋了’的表情,便索性转开脸,微微抬起下巴,一脸矜傲地开口:“她敢不理本尊?!”   却也不知道是说给小宝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小宝摇了摇头,一脸怜悯地道:“大个儿,说你傻,你还嘚瑟上了,你要不担心,来问宝宝我干个啥?”   琴笙淡漠地轻嗤了一声:“哼!”   随后,便要拂袖而去。   只是走了几步,他顿住了脚步,转身又走了回来,垂眸子居高临下地睨着蹲在石头上的小宝,淡淡地道:“本尊决定给你个说话的机会。”   小宝别开脸撅嘴:“大个儿以前可乖了,现在老那么凶巴巴的,本宝宝不帮你了!”   “……。”琴笙眯起琥珀眸,忽然一抬手,径自将小宝手里的糖糕给抢了过来,随后扔进了湖里,微笑:“呵,本尊并不稀罕。”   小宝一呆,扯着嗓子嚎啕大哭:“嗷嗷嗷嗷嗷……大个儿又欺负人,我叫小鱼姐姐打你……嗷嗷嗷嗷!”   火曜蹲在树上,慢慢地转过身去,低头捂眼不忍直视——   当年谁告诉他一贯清冷、淡漠,如俯瞰人间的神祇一般琴神,会一言不合就欺负小孩子,他一定揍得对方连亲娘都不认识。   但是现在……主子跟着那条咸鱼呆在一起以后,那画风真是越来越……古怪!   ……*……*……*……   “你这嘴……。”金姑姑看着楚瑜锥帽下的脸,忍不住愣了愣。   楚瑜放下了锥帽的面纱,含糊不清地道:“快别问了,金姑姑,总之这两天我都得这么戴着帽子。”   金姑姑想起方才瞥见楚瑜眼下的两个大黑眼圈,忍不住有些好笑:“行,你这小丫头若是遇上什么麻烦与我说就是了,如今你可是个宝贝疙瘩,人人都盯着你呢,自己也要小心些,再不喜欢吃的东西也要用些,任性不得。”   说着,她选了一碗鱼翅香米羹搁在楚瑜的面前。   楚瑜点点头,随后看了看桌上满满当当的点心早餐,也只得叹了口气,认命地接起她最不喜欢吃的黏糊糊的羹一点点地喝了起来。   谁让她嘴被猫儿啃烂了呢?   金姑姑看着楚瑜呲牙咧嘴地一边抽气一边把鱼翅羹给喝完了,方才满意地笑道:“是了,一会子加尔文就要回驿馆了,他们要与廉亲王商量一同进京的事宜,但是他使团里商事行使若望大人带着一批商人们会留下来与咱们商议这采买订单之事,稍晚个把月再上京。”   楚瑜无所谓地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是了,姑姑,三爷如今这般模样,咱们也不能总藏着他罢?”   琴三爷下南洋去采买了,这下去个一年半载的可以理解,若是下去久了,只怕也会人心浮动,各种猜测都会出来。   楚瑜话让金姑姑脸上的笑容微微敛了一些,她颔首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自然会寻个合适的机会让三爷露个面,尽量不让三爷出问题的事儿传出去。”   楚瑜点点头,随后低头喝了口豆浆,状似无意地问:“是了,我记得姑姑早前说过三爷如今的状态仿佛有些像他十三岁之后的模样?”   金姑姑也没有多想,只轻叹了一声道:“是像三爷十四岁到十六岁之间性情,那时候的主上经历了一场变故,再不复往昔年幼时温柔静雅的模样,那是他少年风华渐盛之时,却也是他少年性情最乖戾暴烈、行事手段最狠辣外露之时。”   “怎么个性情乖戾暴烈?”楚瑜心中忍不住有些好奇,见金姑姑狭长眸子似笑非笑地望过来。   楚瑜立刻举手,一脸无辜地道:“我明白的,不能问的话,我便不问。”   金姑姑看了看她,见她那一本正经的模样,便轻笑了起来:“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既你已经进了曜司,这些事儿迟早知道的,我便随便捡几件与你说说罢,省得你这丫头不知什么时候就触了主上的逆鳞。”   她顿了顿,抬起茶盏温声道:“当初主上十四那年他孤身一人,闯入江湖圣地天机阁,整整三个月,破尽天机阁千重机关,终得阁主之允,阅尽阁内所藏天下武功秘籍,随他欢喜取走他想要的任何绝世神兵,名震江湖,却并无一人知他真实身份。”   “十五那年一人之力以计挑得当时江湖第一大槽帮内乱,荡平了整个江南槽帮的势力,只为打通绣坊商路。”   “十六那年,商船被劫,他率七曜星君和曜司武卫血洗海外数岛,那年海上鲨鱼足足游弋半个月,海盗之尸尚吞不完,日日海上血色映日,从此我琴家商船大旗所到处,畅通无阻。”   楚瑜听金姑姑说得一愣一愣的,嘴巴里几乎能塞下一个鸡蛋。   十四岁到十六岁,她在干嘛?   楚瑜想了想,决定还是老老实实地听着别人的传奇好了。   人和人不能比啊!   金姑姑说罢,脸上神色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和感慨:“曜司和琴家能有今日的局面,也是那时的主上一手打造,只是我宁愿……。”   “您宁愿山河不改,岁月静好,仙仙的性情不改,依旧是那个曾经温良淳厚的少年。”楚瑜看着手里的青花瓷杯,轻声地接过出她的话。   金姑姑握着茶盏的手一顿,神色有些惘然与复杂,最终却淡淡地道:“昨日之日不可留,谁又不是昨日的自己成就了今日的自己,过往纵然是错,但我等凡夫俗子非仙非魔,不能让时光倒流,抛却不了,否定过去便是否定自己。”   她顿了顿,微笑:“三爷现在很好,不是么?”   楚瑜听着金姑姑意味深长的话,心情有些复杂,随后点点头:“姑姑说的,我大概明白。”   不知为何,听完金姑姑这一番话,她忽似觉得像自己如今仿佛正在重陪着琴笙再历一遍他的曾经与过往。   若曾经少年天真纯良的仙仙,如今桀骜恣意又骄傲的白白到底都是生气盎然的。   那么……   她忽然想起自己最初在火场里遇见的那个男人……   又是什么成就了最后那清冷淡漠,不是人烟火一般,无情无心的九天神祇琴三爷?   ……   一片静默间,红袖忽然小步进了门,恭敬对着金姑姑和楚瑜福了福:“姑姑,外头的那些西洋客商在、商行里的人在等候您和楚小姐,还有天工绣坊的吴老儿也请求见小姐一面。”   自从楚瑜在和宫家的三盘大比之中,证实了自己的能力之后,曜司中大部分人都认可了楚瑜的地位和存在。   不再对她只有一心堤防,而是多了三分敬重。   金姑姑闻言,看向楚瑜:“你打算先见谁?”   楚瑜想了想:“若是要见那些商行里的人和西洋商人,只怕不是一时半会能脱身的,就先见见吴老儿罢,他这会来见我,只怕是有要紧的事情呢。”   金姑姑点点头,转身吩咐红袖:“先将吴老儿带到浣花厅去罢,其余人先在落月阁等一等。”   她又对楚瑜道:“我与你分头行事,你且先去浣花厅,我去落月阁一趟。”   楚瑜点点头,随后便起身跟着红袖一同向浣花厅而去。   ……   待她进了浣花厅,果然看见吴老儿换了一身新的素蓝布衣带着他的小孙儿,与封逸一起在厅里坐着说话,封逸手里还紧紧拽着个小包裹。   他们见她来了,便都齐齐起身,就要向楚瑜拜下去:“见过楚小姐。”   楚瑜立刻上前几步,扶着吴老儿:“老丈这是做什么?”   吴老儿巍巍颤颤地抓着楚瑜的手臂,苍老浑浊的眼里都是一片感激之情:“老儿是来多谢小姐大恩的。”   楚瑜不在意地笑了笑:“老丈,你我不过是合作关系,你帮了我,我自然也要帮你,何况我也看不惯那些客商仗势欺人,您不必记挂在心上,能帮一点是一点。”   她托金姑姑关照吴老儿,也算是本心里实在看不得这些鳏寡孤独,还被这般欺辱,没了活路。   因为她也体会过走投无路的绝望的是什么滋味。   吴老儿摇了摇头,老眼里竟是一片老泪纵横:“今日琴家绣坊已经着人来说,允我天工绣坊分受这英吉利国的订单,老朽从来没有想到天工绣坊还能有再起之日,若天工绣坊没有败在老朽的手上,都是托了小姐的福气。”   说着,他又要拜下去。   楚瑜哪里能让他拜下去,赶紧扶住他之后,大眼儿弯弯地一笑:“老丈,您该谢的人是金姑姑,因为这事儿我也只是昨日与金姑姑说了一嘴罢了,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英吉利人的订单她昨日了解了一下,数目之庞大简直吓人,交货期也很赶,二十艘大船的货要在一年半之内全部按照要求交清。   虽然她将琴家绣坊全部改造一番,也不是能全盘吞下,但琴家绣坊并不只接英吉利人的订单,还有明年的官办织造并着许多其他国内的订单,琴家绣坊实际上根本不可能全盘吞下。   英吉利人也不是不知道,昨日与他们一番交谈,他们看中的是她这一手本事,并不在介意她怎么处理他们的订单,只要她能保证品质和不误交期即可。   所以她琢磨了一会,便想到后世订单外包这种手法,只要质检过关,便可以协力将订单完成,得个双赢的局面。   但是这也只是她的初步想法,若是要实施还需要进一步规划,所以也只是和金姑姑提了一嘴现有符合要求的绣坊也就是天工绣坊,可以将一部分英吉利人要的绣品交给他们去做。   她是也没有想到金姑姑竟然这么爽快地就答应了她的要求,毕竟琴家绣坊的事情是金姑姑做主。   “但这主意始终是小姐您提的,琴家绣坊的人才会将咱们看在眼里,咱们天工绣坊才会有这个机会。”一直很少说话的封逸忽然看着楚瑜,淡淡地开口。   吴老儿也眼含泪光地点头,依旧一脸激动:“逸哥儿说的是,楚小姐您蕙质兰心,不愧是琴三爷家的姨小姐,您是我吴老儿,是我吴家和五进胡同里所有人的恩人!”   说着,他忽然一摆手,封逸便点点头,转身将一直不离手的包袱奉上来。   吴老儿巍巍颤颤地伸手打开了包裹:“楚小姐,大恩不知何以为报,老朽只能将此物送上,以表一片心意,但望您莫要推辞。”   楚瑜有些好奇地低头一看,那包袱里是一包鲜艳灿烂的绣丝,还有一本破旧的书,她一看那书面上的四个字就瞬间愣住了:“天工织染,这莫非是……?”   “没错,这就是我吴家祖传的染丝之法,这就是无数织造行的人都想要得到的东西。”吴老儿淡淡地点头。   楚瑜一惊,立刻把手一收:“如此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这是您家的东西,您要传也是传给您的孙儿啊!”   吴老儿舍命都不舍之技,这一本书又代表多少不可估量的利益,她不是不知道!   吴老儿如枯树枝的老手却死死地拽着楚瑜的柔荑,眼底寒光凌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东西说来不过是一门技艺,但这一本书却染了我吴家一百六十七口人的血,老朽无用,沦落到这般地步,甚至不敢让祖传家技现世,只因为实在护不住这家传之宝,不敢将它交给我那孱弱的小孙子,不愿从此我吴家祖传绝技从此失传,更不愿意便宜那些虎豹豺狼之辈,所以我想来想去,也只有楚小姐您才是最合适拥有它的人。”   楚瑜被他抓得生疼,见老头儿激动如此,忍不住想要再说什么:“但是……。”   “楚小姐,老朽身患消渴症已经时日无多,这是老朽的报恩之物,只求您展一方羽翼庇佑我这小孙儿和逸哥儿不要让那些贼子欺没了性命,您的大恩大恩,老朽结草衔环,来世做牛做马来报!”说罢,老头儿噗通一声拽着自己的小孙儿和身边的年轻人给楚瑜跪了下去,扑通、扑通地磕了三个响头。   连着封逸也不卑不亢地对着她磕了三个响头:“封逸会算账,识得几个字,外事俗物都懂得些,请小姐收留,愿从此以后卖出身家性命做小姐家奴,认小姐为主,只求抚养幼弟不被欺辱。”   他身边的小娃娃也对着楚瑜磕起头来,一脸懵懂的模样,奶声奶气地道:“给小姐磕头。”   楚瑜一时间拦不住,手足无措看了片刻,忍不住抚住额头长叹:“老丈,您真是太看得起我了,我哪里就能庇护于您了,快起来罢!”   她自己这条小命还是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挣回来的!   老头儿十有*真以为她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琴三爷的小姨妈,这会子算是满心希望地临终托孤来了。   偏偏她还不能对老头儿吐露自己根本不是什么琴三爷小姨的真相,这……可要怎么办才好?   她正焦头烂额之际,一道沉稳的中年女音却忽然响了起来:“既然吴老丈一番诚意,姨小姐何不接受?”   “金姑姑?”楚瑜一愣,转头看向站在门口,便见着金姑姑款步而入,身后竟还跟着不少江南绣坊的行主。   金姑姑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对着楚瑜几不可见地微微颔首。   楚瑜顿了顿,虽不知道金姑姑要做什么打算,但此刻见众人投在她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偏生吴老儿三人却死都不肯起身。   她也只好点点头,无奈地道:“老丈,你且起来就是,我答应你就是了。”   吴老儿瞬间大喜过望,连着封逸年轻斯文的俊颜上也闪过一丝喜色,他们立刻又拖着那小娃娃对着楚瑜“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头。   “从此您就是天工绣坊的主人了,见过大小姐!”   随后,他们方才互相搀扶着起了身。   而楚瑜也只得在众目睽睽之下,接过了吴老儿手里的《天工织造》一书,同时道:“我如今接过天工绣坊,也只是暂时的,日后待小家伙长大,这织造技法我会教授于他。”   她并不想莫名其妙地占这么个大便宜,因为她从来都明白——便宜可不是好占的。   如今看着江南各大绣坊行主投落在她身上那些嫉恨、羡慕、贪婪的目光,她就知道自己手里这本宝贝着实烫手。   连着她自己如今估计要么是他人眼里的钉子,要么就是一块美味肥肉。   好在,她如今顶着琴三爷的姨小姐的身份,这些人是决计不敢像对吴老儿那样对她的。   何况她也没有吴老儿他们那般好欺负。   楚瑜冷冷地扫了一眼那些绣坊行主,硬是将他们的目光逼得游移散开。   金姑姑伸手轻拍了拍她的柔荑,示意她稍安勿躁,随后淡淡地一笑:“诸位,天工织染这等绝技已经不现世几十年,今日得以再见天日,也是我行内盛事,今晚便在我琴家绣坊内席开二十台,以为庆贺,不知诸位可愿光临?”   此言一出,绣坊行主们互看一眼,随后皆笑了起来,对着楚瑜一片庆贺恭维之声。   “自然是要光临的,楚小姐蕙质兰心,还有谁比她更合适拥有天工织染呢?”   “正是,正是,楚小姐这等天仙织女一般的人物,着实让我等钦佩,定要为好好庆贺!”   “恭喜楚小姐得此宝物。”   “恭喜恭喜。”   楚瑜见着他们那灿烂笑容,仿佛是真心为自己庆贺,着实忍不住赞一句果然商场上人人一张好面皮儿!   真真是个人人虚言含妄语,舌缠巧莲花。   好在她也常在市井里打混,混出一张乖巧面皮,伶俐嘴儿。   一番太极打下来,倒是也宾主尽欢。   ……*……*……*……   折花楼   “金姑姑,我并不想要那本《天工织染》,我并不是什么真正的琴家姨小姐!”楚瑜坐在梳妆镜前任由红袖给她梳头装扮,但实在憋不住地转头对着金姑姑道   金姑姑淡淡地颔首:“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这一门绝技若是在寻常人身上,自然非福是祸,但是你如今已经是曜司之人,更无人敢打琴家的主意,既然吴老儿给你,你拿着便是了。”   楚瑜迟疑了片刻,还是觉得不妥:“可是我……。”   “曜司绝不会亏待对自己门徒,我们也绝不会向你索取《天工织染》,琴家有没有这门绝技都无关紧要,这是你自己赢得的奖赏。”金姑姑微微一笑,从首饰盒子里挑出一只精致的紫水晶簪花子在楚瑜发鬓边比了比。   今晚算是楚瑜的第一次贺宴,自然要隆重些。   楚瑜被金姑姑一眼看穿心思,不禁有干笑了两声:“呵呵……。”   没错,她是怀疑曜司是打算利用她得到《天工织染》的绝技,否则怎么会忽然在那个关头出现,却忘了琴家有没有这门绝技,都已经是天下首富,掌管着朝堂的江南织造,官造大权的拥有者。   这所有织造行趋之若鹜的东西,对于他们来说,这玩意儿多一份增彩,少一分也并不减色。   ……*……*……*……   楚瑜待得打扮完毕,看了看镜子里自己的模样,不禁一愣,晃了晃头上的珠玉琳琅:“这是不是有些太过隆重了些,红袖姐姐的手艺可真好。”   她不得不赞一声红袖那妆点的手艺快赶上易容术了。   连她那还红肿带伤的嘴唇都在她一双巧手下显得只是丰腴了些,衬着她这一身华服,倒是相得益彰,别有一份韵致。   红袖颇有些骄傲地笑道:“我是善易容之术,但小姐可别贪嘴,你这嘴儿看着是好了,但若碰了口味重的东西,只怕要疼得紧。”   楚瑜立刻捂住嘴,深以为然地点头:“明白。”   金姑姑则是满意地拉着她转了一个圈:“这才是咱们琴家的大小姐当有的模样。”   楚瑜放下手,淡淡地道:“姑姑,我哪里是什么琴家大小姐。”   她并不会忘记自己从何处而来,更不会别人一捧就不知天高地厚。   金姑姑看了她一眼,却微微一笑:“如今你在曜司里位同七曜星君,便是真正的琴家小姐也不比你体面。”   楚瑜一愣,总觉得这话还真是……   曜司怎么着也只是个隶属于三爷手下的机构,怎么如今看来竟似临驾于主家之上了?   她还没琢磨透,红袖便扶了扶她的发髻,含笑道:“只怕今日出去以后,要给小姐你提亲的人更多了,你是不知道这这两日里有多少人攀扯着金姑姑问小姐你的八字和婚配之事呢。”   楚瑜闻言,心头一惊,如今虽说民风开放,嫁娶之事自由了许多,但总也难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如今她怎么都算是曜司的人,受着金姑姑他们辖制,他们不会将她的婚事作为一桩交易……   金姑姑却轻嗤一声,淡漠地道:“那些东西,也配得上咱们曜司出去的小姐么?”   她顿了顿,伸手替楚瑜调整好了衣衫,看着温然地一笑:“小鱼不必担忧,曜司虽然驭下极为严格,但只要不误事,主上从不会插手门徒私事,喜也好,厌也罢,与何人相伴,你们都是自由的。”   楚瑜一愣,这一刻,她忽然有些明白,为何曜司之人会如此忠诚度如此之高。   就算是是她,此刻也因为金姑姑的话而生出一种异样的悸动来。   只因为有些自由与痛快,从来都是轻易不可得的,像刀尖上的蜜,从来都需要强权的庇护才得赐予。   但就是这刀尖上的蜜,便足以让人肝脑涂地,让一个人成为一群人的信仰。   楚瑜怔愣之间,金姑姑便已经让红袖几个推着她出了门去:“且在湖边轻慧暖阁里歇一歇,一会子开席了会有人来唤你。”   楚瑜只得乖乖地提着裙摆一路往轻慧楼的暖阁而去。   待进了暖阁,红袖便打发了其他人都出去湖边帮忙,只自己留在了暖阁里交代楚瑜一些待客事宜、江南绣行里的各种情况和其他琐碎的事情。   时间一晃便过去了。   “小姐,开宴了,金姑姑让我们请您过去。”窗外传来小丫鬟细声细气的声音。   楚瑜便立刻起身,与红袖准备一同出门,哪知她才掀了内屋的帘子,便见着门内站着一道修白的人影。   “主上。”红袖立刻恭敬地福了福。   琴笙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搭理她,只转脸静静地看着楚瑜。   红袖立刻聪明地退回了暖阁里,留下两人独处的空间。   “白白?”楚瑜见他忽然进来,正打算问问他宿醉之后的感觉可好些,却一抬眼便见他一双妙目正幽幽地盯着自己。   那目光梭然让她想起昨晚他看着自己的模样,便莫名其妙地感觉脸上发热,她轻咳了一声:“你怎么了,可是感觉哪里不舒服?”   琴笙看着她,眼底幽光流转,却已经是有些看得怔然了。   面前的少女今日打扮颇有些异域风情,薄施粉黛,一双大眼被墨线勾勒得极大,眼尾微微上挑,染了淡淡的胭紫,眉心一点银水晶珠花钿映着她明眸娇俏,整张雪白的俏脸显出一种奇异的妩媚来。   满头长发全部束挽在头顶用一顶银质宝石海棠花冠束起不挽髻,只再从其间左右各自挑出七八缕结成精致的小辫穿着银色小珠子半挽在两处脸颊边,其余乌发则顺着头冠直垂到腰间上,发间点缀着数颗精致的红宝石银铃铛,她稍一动便叮当作响,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来。   她上着一件深紫绣牡丹映月的上衣,琵琶红宝石的领扣,扎窄袖,玉带收腰,下着六开浅紫银线绣牡丹长片裙,却没有着襦裙,只深紫窄裤长靴。   她原先一身气息灵动非常,如今陡然换了这般英气与妩媚交织的装扮,别有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耀眼娇妍来。   恰如一株月下绽放的异域海棠,含霜带露,笼在月华里,妍丽非常,却教人忍不住想要采撷下来,揉碎了那带着露珠的娇嫩花瓣,且看她哭泣的模样是否一如想象中的甜美……   揉碎……   琴笙忽然怔然,微微颦眉半阖了眼,忍不住按住自己的太阳穴。   这等熟悉的感觉到底……   从何而来?   为何他会觉得心底这种凶猛到狰狞的诡异欲念竟如此熟悉。   “白白?”楚瑜被他的目光吓了一一跳,又见他神思模糊的模样,索性凑了过去,两手同时一抬“啪”地一声两巴掌拍在他的脸上:“你怎么了?”   酒还没醒?   这两下瞬间琴笙瞬间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了。   也不知是脸上传来的刺痛,还是自己心神不宁的模样被面前的人儿看了去让琴笙瞬间浑身一僵,看着面前那张陡然放大的娇妍俏脸,他忽然又失神了片刻,心跳如鼓,随后立刻别开精致的脸庞,径自僵硬地推开她:“你……走开,不要靠本尊那么近!”   楚瑜本来一早就为了这只干坏事就跑了的猫儿憋了点气儿,这会儿见他还摆出这种傲娇的面孔来。   她顿时恼了,正要拂袖而去,谁知她一低头却见某只猫儿叫嚣要她滚蛋,一只爪子推开她,另外一只爪子却死挠着她的衣袖,手背上精致的骨节都泛了白。   楚瑜无语地抬眼瞪他,却发现那别开脸的美人不但白玉似的耳朵红了,竟连一向清冷如雪的面容都飞上诱人的胭脂色,那羞涩、僵硬又别扭的模样漂亮得让人那叫……   嗯,饿了。   楚瑜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忽然觉得自己又有了食欲。   许久之后,她才明白,什么叫食色性也。   ……   “琴猫猫,你到底是要我留下,还是走人?”楚瑜索性转到他面前,似笑非笑地抬眼睨着他。   琴笙一低头,这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立刻浑身一僵,便松了手,看了楚瑜一眼,见她笑嘻嘻一脸揶揄的模样,顿时又羞又气地冷冷瞪了她一眼:“不要叫本尊这种愚蠢的名儿!”随后转身直接从窗口一下飘了出去,瞬间不见了踪影。   看着琴笙离开的背影,楚瑜莫名其妙地瞅出了点逃似的背影,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叹了一声:“哎呀,叛逆期的害羞少年,真是难伺候的猫儿。”   不过,正是如此,才让人充满了驯服欲呢。   愈发期待那猫儿温驯地栖在她膝头撒娇的模样。   楚瑜笑了笑,大眼里波诡流转。   随后,她提着裙子,径自出了门去。   红袖听着自家主上离开之后,方才悄悄喘一口大气,赶紧跟着楚瑜跑出了门来。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地往湖边宴所而去。   却不想,才走了几步,便开始不停地偶遇一些正在湖边吟诗作画的公子哥们,几乎清一色都是今日来参加宴会绣坊行主们或者哪家官宦人家的公子们。   楚瑜忍不住奇了:“这春寒料峭的,这些单薄公子怎么地一个个不怕冷?”   好风雅到这等地步,在她看来就是脑抽了。   红袖最是机敏,大老远瞅见了人,还没等他们靠近楚瑜,便立刻叫了人去打发。   她冷笑一声:“什么好风雅,只怕吟风弄月想在小姐面前献丑和‘偶遇’是真!”   楚瑜一听,哪里有不明白的,瞬间失笑:“哈,一家有女百家求,我这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她想过三局大比,自己锋芒毕露,再加上今早得了那本人人觊觎的《天工织染》,只怕日后会有大把居心叵测的人上门求亲。   却没有想过会来得这么快,还披这等风雅的外衣,人人等着来与她偶遇一场风花雪月,才子佳人的折子戏。   红袖却忽然转脸,认认真真地道:“可是卑职觉得,乌鸦就是乌鸦,飞上枝头也成不了凤凰,只有真正的凤凰,就算蛋生在鸡窝里,她却还是凤凰,譬如小姐。”   楚瑜一愣,想了想,也认认真真地点头:“红袖姐姐,你这马屁拍得到点,够味,我喜欢。”   红袖眼角一抽:“……。”   这一段沿湖小路原本并不算长,奈何来这里‘吟诗作对’的公子哥们太多,赶走了,他们又换身衣衫蹭了过来,竟是赶不完的模样,红袖不得已冒着风险让霍家姐妹都出手帮忙了。   楚瑜走了一刻钟都才走了一般路,她远远地看着那些公子哥们被霍家姐妹追得乱跑,笑得直打跌。   却忽听得一声落水响“噗通!”   “啊啊啊——我家公子掉水里了,快救人!”瞬间有小丫头尖叫了起来,路上的众人顿时骚动了起来。   楚瑜一愣,转脸过去,便看见不远处有人在水里挣扎,常年当捕快让她下意识就转身就冲了过去,要撸袖子救人。   红袖也是一惊,也得喊了一嗓子,当机立断地唤家丁一起匆匆跟过去。   好在,待楚瑜和红袖跑过去了以后,那落水的少年公子已经被他的随从们拉上了岸。   众人方才松了一口气。   楚瑜是救过落水的人的,她蹲下来在那少年公子鼻间一探,再在对方的脖子上一按,柔软纤细的手感让她一愣,但还是当机立断地道:“红袖姐姐,你立刻带人去找大夫,我将人带回暖阁。”   红袖立刻点点头:“好。”   她见霍家姐妹还在那头拦着其他人,吩咐了身边的家丁和小婢去通报人,随后便立刻去找大夫去了。   那公子身边的粗壮仆人则立刻一把抱起自家公子对着楚瑜一脸焦灼地道:“小姐,我来抱公子跟你去。”   楚瑜也不疑有他,点点头,立刻转身引路而去。   而跟着楚瑜的小婢女则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身边的人,暗自嘀咕,这家公子怎么地跟了那么多人来呢,浩浩荡荡地十几个?   不一会他们便回到了轻慧楼的暖阁,这时暖阁里已经没有了人在伺候,都到宴所去帮忙了,楚瑜立刻招呼那粗壮的家丁将人给放到暖榻之上,随后她一边去取了帕子,一边又吩咐道:“你们立刻给这位公子换了湿衣衫,天寒地冻,莫要在大夫来之前让他着凉了。”   但是她一转头,却发现房间内忽然一个人都没有了,一室寂静。   她顿时一愣,心中一惊,却忽然感觉自己的柔荑被人一把握住了:“小姐如此贴心,何不亲自帮本公子宽衣解带,美人在怀自不会着凉。”   楚瑜梭然转脸,竟忽然迎面来一股红艳的雾气,她暗叫不妙,瞬间闭气,却已来不及,整个人就这么软了下去。   她立刻被身后那一脸流气的公子哥抱了个满怀,径自放倒在了床上。   “小姐腰肢纤细,着实叫人心痒难耐呢,不知一会要如何*呢。”那人笑了起来,一脸自命风流地单手撑在楚瑜的脸颊边,一双细长的眼,直勾勾地盯着楚瑜,另外一只手挑起楚瑜的小下巴:“果然生得花容月貌,不枉本公子这般冒险。”   楚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谁能够想到就在琴家绣坊里,就在曜司的地盘之上,而且很快就会有人发现不对劲,竟还有这等贼子胆大妄为如此?!   “我该赞你一声有胆识,还是笑你一声太蠢?”楚瑜看着开始解自己衣衫的人,淡淡地开了口。   ------题外话------   万更如约而来咯,谢谢妹纸们的踊跃,额么么哒!   爱你们!   咱们的琴猫猫可爱不?下一章,我们猫猫还会继续出来哒,话说大家能猜到琴宝宝十六岁以后去干啥了么?啊哈哈哈~ ☆、第八十三章 神经病   那伏在楚瑜身上的年轻公子笑了起来:“小姐是在等人来救么,本公子已经让人去引开琴家的人了,这点时间里够做很多事了,不过小姐放心,待你我成其好事,本公子一定会八台大轿迎娶小姐为妻的,相信琴家总不会为难未来的姑爷!”   那年轻公子一张脸生得倒是秀气,只是分明年纪不大,却一股子油头粉面的味道,偏自诩风流倜傥,淫笑几声,伸手就在楚瑜身上一阵乱摸。   楚瑜大眼瞬间一寒,冷道:“你是疯了不成,住手!”   她今日妆容颇为艳丽,大眼一睁,上挑的眼尾自有一股子凌厉的意味。   那公子看着是惊了一惊,随后却嘿嘿地傻笑了起来,竟低头对着楚瑜的嘴儿亲下去:“哎呀,我霍山就喜欢美人儿这般凶巴巴的模样,太有味道了。”   楚瑜拼尽了气力,勉力转开了脸,他只能“啵”地一声亲在她的脸上。   “哎呀,真是倔强!”霍山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径自就将手伸进楚瑜的衣襟里一阵掏摸,发出一阵尖细的淫笑来。   楚瑜脸色一青,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这人,不要再发神经了,不然我都救不得你。”   “怎么地,小爷哪里需要你救了,小姐一会子就等着爽得叫救命罢。”那霍山却不以为然地大笑,伸手就去扯楚瑜的裤子。   只是霍山的手才伸下去,忽然只听得“砰”地一声巨响,一个人影瞬间飞了进来,径自狠狠砸在了他的身上。   瞬间砸得他痛呼一声,连着黑影一起径自撞倒了旁边的八仙桌。   楚瑜一转眼,便看见一道熟悉的白影手提长剑,径自从倒了一片的墙里走进来,他的身后是一片断肢残躯,一片片浓稠的腥红,几乎看不出那一滩滩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冷风裹挟着浓烈的血腥味吹入房中。   楚瑜看着那白影一身气息清冷凌冽,那把薄如蝉翼的腥红长剑一点点地将上面的血吸纳干净,忍不住心头微微一颤。   梭然想起了那个流火之夜,那一片尸山血湖。   这一刻,她忽然有些分不清楚走进来的人到底是谁……   于是那一声“白白”便卡在了喉间,甚至不敢去看一道优雅清冷到令人不寒而栗的白影。   直到身边响起一道惊恐的尖叫声:“啊啊啊啊——杀人了——杀人了——救命——救命——!”   她才梭然回过神来,转头一看,便见着那霍山被一具只剩下半截的尸体压着,满身满脸都是那尸体上的血,分明已经吓得魂不守舍,脸色铁青。   而那一道致命的白影正慢慢地抬起手里猩红的长剑,如玉指尖在那剑上轻弹,如玉声音清洌幽柔得让人毛骨悚然:“吞噬者,喜欢脑髓还是心血?”   言谈间,他竟似在与那把妖魔似的长剑说话,那剑如有所感一般竟发出一声诡异的“锃——!”   一声筝鸣过后,无形的剑气红光在剑身上瞬间暴起,尖利刺耳到令人难以忍受。   楚瑜都几乎忍不住想要捂耳朵,却偏生动弹不得,只见那一抹红光竟似有生命一般弹向那霍山的脖子。   “不……不要……杀我,我错了,我错了!”那被半截尸体压着的霍山,瞬间眼泪鼻涕都一起下来了,衣襟瞬间湿润了,竟然是颤抖着吓尿了。   空气里一股子骚气儿飘散开来。   楚瑜忍不住颦眉,却还是用尽了全身气力在琴笙手腕微转的那一刻,撑起脖子喊了一声:“等一下,这霍山不是男人,‘他’是女的!”   琴笙的手一顿,冷冷地眯起琥珀眸子睨着躺在地上的霍山:“你……。”   霍山福临心至一般,立刻一把扯下自己头上的书生帽,散落了一头长发,眼泪鼻涕一起流:“饶了……我……我……我叫霍珊儿,原是江安知府的独生女儿,也是南国舅的外侄孙女儿,你们不能杀哥!杀了哥,你们都要死!”   楚瑜看着那人的模样,叹了一口气,无力地躺在床上。   她在霍珊儿落水被救了上来之后,触碰对方颈部动脉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那脖子纤细,入手滑腻,也没有男子的喉结,分明就是个女扮男装的西贝货。   楚瑜一向欣赏女扮男装闯荡江湖或者如花木兰那样替父从军的故事。   所以起初发现霍珊儿的不对劲时,她不过以为这女子是跟着家人来扮成男子模样来赴宴,在刚才那混乱的场面里才不小心落了水。   太多人知道女儿家的*总不太好,方才不设防地领着人到暖阁。   哪里知道这霍珊儿是个怪胎,装男人竟装上瘾了,大约也是想着就算被发现,也是个恶作剧,所以竟然放倒她,还对自己动手动脚起来。   楚瑜本已经觉得自己算是个异类。   不想还有这么个疯女人比自己还要荒谬。   如今这下可好了,敢在曜司的地盘上动手,简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如今这死伤遍地,连霍珊儿自己如今也差点就血溅三丈了。   现在还敢放大话挑衅琴笙!   简直是不知死活。   果然,霍珊儿的话让琴笙瞬间眯起幽幽琥珀瞳,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缩在尸体下的女人,忽然微微勾了下唇角,弯起一点冰冷优雅的笑:“女人,那又怎么样?”   说着他忽然手腕一转,梭然收了手里猩红长剑。   霍珊儿就算满心的恐惧,却在看清楚那差点要了自己命的人,生了那谪仙一般精致面容后,瞬间失了神。   她竟神叨叨地开了口:“喂,你生得真好看,以后给哥暖床……。”   话音未落,她耳边已经瞬间爆开一簇腥艳的血花,血肉横飞。   霍珊儿瞬间捂住自己被剑气碎裂炸裂一片、血肉模糊的耳朵,爆发出一阵杀猪似地惨叫声:“啊啊啊啊啊——我的耳朵,我的耳朵!”   琴笙慢条斯理地抬起白玉一般的指尖轻抚过自己手中微微震荡着猩红剑气的长剑,柔声低道:“还是头颅里的鲜血饮得畅快些,嗯?”   温柔似与"qing ren"的低语,令人不寒而栗。   霍珊儿已经再承受不住,两眼一翻,径自彻底晕了过去。   楚瑜看着琴笙的侧影,毛骨悚然,却莫名其妙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看着他微微弯起的薄唇边轻慢的笑容,垂下的黑凤翎般的长睫上掠过华丽而冷酷的光泽,竟——移不开眼。   她忽想起数月前在琴学花园里挖土干活时,听到琴学的女学生们春心萌动时聚在一起谈论何时是那高高在上的九天琴神最美那一刻。   有人说是他手执飞针之时,有人说他静坐在任何地方都是一副画,有人说他弹琴之时足以迷人醉心……   楚瑜想,她们都错了。   九天琴神最美的时候,是他——杀人的时候。   勾魂摄魄。   ……   ……   “真是……一会子不看着,便生出这么多幺蛾子来。”金姑姑冷冷地越过满地的残肢断臂,看向被扛起来扔在暖榻上仍旧昏迷的霍珊儿。   她身后一群穿着青衣的曜司门徒,面色不改地,训练有素地用最快的速度将所有的血腥清理了个干净。   楚瑜此刻正靠在红袖身边,水曜取了几根细针在她手腕上小心地扎着。   “我没事。”楚瑜看见金姑姑眼底的担忧,便弯弯大眼露出个笑来。   金姑姑见她面色有些异样的潮红,便有些不放心地看向水曜:“小鱼怎么样?”   “红花醉,是青楼里常用的"mi yao",也是……。”水曜顿了顿,用小手绢擦了擦手里的银针:“一种烈性却廉价的春药。”   春药……   二字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下去,连站在窗边一直都没有说话的修白身影都都梭然一顿,一股子寒气从他身上溢出来。   金姑姑眼底的寒光骤闪,冷声道:“只废了她一只耳朵,还真便宜了那个不知事的东西。”   楚瑜一愣,红花醉?   那确实是一种廉价的常见春药,因为她以前就听号子里的犯人们提到过多次,青楼里常备的货色。   但是效力有些猛烈,通常用在不愿意接客的雏儿身上。   可也对身子无甚大碍,效力也就是两刻钟罢了,一会子就过了,因此甚至都没有人去研制解药,就是只要熬一熬过去也就罢了。   楚瑜揉了揉眉心,忍耐下满身渐起的热气,只对着金姑姑有些虚弱地一笑:“姑姑,你们先去忙,我和红袖在内间里坐一坐就是了。”   金姑姑见状,便道:“我让红袖抱着你换一个地方,这里已经是不能呆了。”   话音刚落,一道清冷的白影忽然一阵风似地掠过众人之间,径自停在楚瑜身边。   楚瑜一愣,背光的缘故看不太清楚琴笙面容上的表情,她便轻声宽慰他:“白白,不必担忧,小姑姑很快……。”   话音未落,却忽然见他微微一倾身,楚瑜便感觉身子瞬间一轻。   琴笙竟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向门外走去,冷冷地道:“本尊来送人。”   楚瑜怔怔然然地看着琴笙的侧脸,却见他虽然清冷如谪仙的容颜上没有任何表情,便去看他的耳朵,果然见着他的耳垂开始泛起淡淡的微红,连他抱着自己的动作极都极轻盈和小心。   楚瑜忍不住心头一甜,竟忽略了那些身体的不适,忽然生出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满足感来。   这猫儿再傲娇,再容易炸毛,却还是会在乎她的。   少年再叛逆和冷酷,却依然心中有她一方温柔天地。   她就知道她的仙仙……   迟早会回来的。   楚瑜唇角弯起一点暖暖的笑意,顺势自己的身子轻窝进了他的怀里。   琴笙一身清冷的气息似都能缓解了她身上那烦躁的欲念之火焰。   ……   琴笙只觉得怀里的人儿,柔软而沉手,那种那感觉像是抱着一团暖香软玉,那种触感让他莫名地觉得原本冷酷幽暗的心境,竟渐渐地泛起一点融冻的暖意。   他无意识微微收紧了手臂,仿佛要从怀里人儿的身上汲取一点暖意。   金姑姑站在原地,看着琴笙抱着楚瑜离开,心情莫名地生出一点异样来。   她挑了挑眉,示意红袖及水曜等人一齐跟了上去。   楚瑜在红袖恭谨的指引下,抱着楚瑜进了附近一处小楼,将她安顿在新的暖榻上之后。   不知为何,他忽然有些不想放下怀里这暖香柔软来。   楚瑜只以为他担心自己,便伸手轻抚了下他的脸颊,温声道:“乖,出去等等,小姑姑很快就好了,别担心。”   琴笙微微一顿,松手将她放了下来,却低柔地轻哼一声:“自作多情。”   说罢,他起身拂袖而去。   只是那愈发红艳的白嫩耳垂却透露出了他的情绪。   楚瑜失笑,只觉得那只娇气猫儿越发傲娇可爱了。   红袖端了一碗薄荷茶过来,喂到楚瑜唇边,轻声宽慰:“喝一点薄荷茶,会舒服些。”   楚瑜此时额头上已经浸出细细的汗珠,脸颊酡红,她忍不住低低轻哼了一声:“好……谢谢红袖姐。”   红袖看着她那强忍难受的劲,只忍不住恨声道:“看着你这般模样,早知我晚点领人进来,让主上剁碎那疯女人算了。”   一口一个自称哥,真以为她自己是男人么?   轻薄小鱼,还敢对主上出言不逊。   楚瑜失笑:“你怎知你不是来晚点,那霍珊儿就真把我给扒光了?”   红袖气哼哼地冷笑一声:“她若敢如此,我就把她扒光了吊城门之上。”   楚瑜想要笑,小腹燃烧的邪火儿却还是让她忍不住难受地轻吟出了口:“唔……嗯……。”   ……   “嗯……啊……。”   窗外的修白优雅的人影听着房间里传来少女低低的、破碎的轻吟,身形莫名地僵了僵。   琴笙微微颦眉,并不能理解为何自己血脉里那些随之而生的异样波动,便索性对着一边同样站着的金姑姑冷冷问:“春药,能令人欲动念起,失却理智,那东西既是母的,为何要对鱼下药?”   金姑姑神色也有些冷然:“霍珊儿,原是江安知府的独生女儿,也是当今的南国舅有点八竿子的亲戚关系,她母亲只得这么一个独生女儿,为了稳固在府里地位,其母将她冒了男儿身养到了十三岁。”   说罢,她顿了顿,复又冷笑:“这霍珊儿是去青楼嫖娼被却被发现了真实身份,才改回女儿身,但是自幼宠溺得她恣意妄为,走鸡斗狗,男女不分,见着好看的便想要弄到手的性子却是改不过来了,才会做下这等荒唐事,江安知府已经在您书房外跪了半个时辰了。”   那长歪的疯少女真以为大云州是她那小小江安由得她父亲一手遮天。   琴笙冷嗤了一声:“是么,那就继续跪到死罢。”   金姑姑沉默了一会,忽然对着琴笙福了福:“主上,奴婢敢问您现在可曾记起了与曜司相关的只言片语,如今霍珊儿既未死,那么很快您在云州的消息便会走漏。”   要么现在就解决了霍珊儿,要么就将琴三爷已经“回”了云州的消息公布出去。   琴笙沉默了片刻,随后淡淡地道:“本尊虽记不得你们,但却似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所有的一切都似本能。”   他也许记不得那些出现在自己面前之人是谁,却能轻易地吩咐对方理事,仿佛他天生就明白哪些人是要做哪些事情。   正如他虽然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学过画,学过绣,但只要一动笔,一触绣针,便自然而然地脑海里浮现出许多画面来,提笔用针如行云流水。   金姑姑闻言,脸上浮现出喜色来:“果然如此,那这着实是喜讯,看来离您恢复记忆不会太久了。”   这已经是琴笙这些日子以来与她说过最长的一段话了,直叫金姑姑激动得差点眼泪都下来了。   “既然如此,咱们索性就将您在云州的消息公布出去,您长久不露面,只怕会招来有心人的瞩目。”金姑姑又温声问道。   琴笙忽然微微侧脸,冷冷地问:“鱼呢?”   这没头没尾的问题让金姑姑一愣,到底姜是老的辣,她片刻就醒悟过来,立刻道:“小鱼自然还是跟在您身边,她还是您的小姑姑……嗯……小姨。”   金姑姑有点无语,她这才想起来,若是三爷恢复了身份,那他和小鱼这关系似乎有些混乱?   罢了,总归外人也只知道楚家小鱼是琴三爷母家的小姨妈。   毕竟这个世上没有几个人记得楚瑜还有一个大侄儿叫楚仙仙。   琴笙听了金姑姑的话,方才不可置否地轻哼一声:“随你们罢。”   说罢,他转脸看向房间的窗口,微微颦眉,清冷的眼底似闪过一丝不耐:“她还要这样哼哼到什么时候?”   金姑姑看着琴笙那清冷精致眉宇间染上的躁意森然,心中疑惑,迟疑着道:“这……大概还要一刻钟便好了。”   琴笙沉默着,静静盯着那精致的窗纸片刻,冷冰冰地道:“本尊听不得这等磨耳噪音,让她闭嘴!”   金姑姑这下开始为楚瑜担忧了,她温声宽慰:“主上,小鱼这在散药性,一时半刻还在好不了,您不若随老身去隔壁……。”   话音未落,她面前的人影已经瞬间消失了,径自掀了帘子往屋里而去。   “主上?!”红袖转身去换水,正取回湿帕子准备给她擦汗,却不想冷不丁发现房间里进来个人。   楚瑜这药性已经到了散发的最后阶段,正是难受的时候,面色发红,浑身发热,红袖索性帮她解开了衣襟,露出娇嫩半片小胸脯都染了诱人的粉红,娇态横生。   红袖见琴笙站在床边,垂着眸子,一双冰凉的幽瞳正定定地看着床上的少女,竟一点都不避忌地盯着她的胸口,她顿时就吓了一跳,赶紧一溜烟小跑过去,伸手就帮楚瑜合上衣襟。   “主上……您怎么进来了,小姐她一会子马上就好了。”   楚瑜的意识虽然有些模糊,但倒是还算清醒的,她听得身边有人唤琴笙,便勉力睁开眼,果然看见琴笙站在自己旁边,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迷迷糊糊地开口:“白白,乖……你怎么进来了,出去罢,仔细小姑姑弄脏了……你衣衫。”   那猫儿好洁得很,一日少说沐浴个三回。   琴笙忽然淡淡地开口:“你出去。”   红袖一愣,有些小心翼翼地道:“主上,您这是……。”   她下意识地觉得主上这话是对她说的。   金姑姑这时候也进了暖阁,对着琴笙再次道:“主上,小鱼这般模样,也不是她愿意的,您还是随我去隔壁坐一坐,不过半刻钟的事了。”   琴笙却忽然抬起眼漠然地扫了金姑姑一眼,他眼里的幽幽寒光隐着近乎暴戾锐利的金属光泽,竟让金姑姑瞬间说不出话来,她目光掠过床上躺着的楚瑜,权衡了片刻,还是恭恭敬敬地而对着琴笙福了福:“属下等在外头等着主上。”   随后,她使了个眼色,红袖虽然很担心楚瑜,也摸不清楚怎么琴笙看起来仿佛不悦的模样,但还是赶紧跟着金姑姑退出了房间外。   整个暖阁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琴笙看着躺在床上的楚瑜沉默了片刻,精致里眸里潋潋波光流转,幽幽浮浮。   随后,他忽然转身一掀袍子在她身边坐下,随后抬手将楚瑜小心地抱了过来,揽在怀里。   “本尊实在听不得你那难听的魔音,哼。”他轻哼一声,也不知是说与楚瑜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楚瑜正难受呢,随后忽然感觉又落进了一个散发着淡淡冷香的熟悉怀抱,她舒服地轻吟一声,不必睁眼,她也知道抱着自己的人是谁。   但是不得不承认,琴笙身上那好闻的清冷水香闻着就觉得整个人都舒服了许多。   他身上凉凉冰冰的,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她轻笑一声,声音喑哑地道:“是么……那真是委屈你了,琴猫猫。”   琴笙抱着怀里的人儿,眉目一冷:“放肆,不准……。”   “不准叫你……那愚蠢的名儿,我……知道了,琴猫猫。”楚瑜懒洋洋地笑了笑,脸也顺势在他胸前蹭了蹭。   既然这猫儿自己跑回来了,不嫌她出汗和脸上的胭脂弄脏他的衣袍,她也不必客气。   琴笙抬手取了红袖留下的帕子一边帮怀里的人儿笨拙地擦了擦汗,一边冷冷地道:“鱼,你不要得寸进尺。”   楚瑜轻笑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凉茶,却不再搭理他,身上的热劲和难受让她怕自己一张口便是轻吟,吓跑了她骄傲又单纯的小猫儿。   她得专心散药性。   但琴笙冰凉指尖无意的触碰还是让她忍不住不可控地轻吟了一声,又往他怀里缩了缩,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他的衣襟。   琴笙握着帕子的手便顿在半空中,眼底眸光微转,最后他收了手微微紧了紧抱着楚瑜的手臂,目光却飘向另外一处——发怔。   空气里陡然安静下来,只有楚瑜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强行压抑的低吟、   琴笙静静地看着惨白的墙角,却觉得少女那细微的轻吟仿佛一只蛊虫,一点点地从她声音里凝气成形,随后慢慢颤动着濡湿的翅膀轻轻地飞起,随后轻轻地爬上自己的衣袖。   他厌恶地微微振袖,却发现自己似动弹不得,便只能看着它拖着那潮湿的翅膀,一点点地爬过他的手背,再慢慢地钻进皮肤里,瘙痒……带来诡异的麻痹感,一路顺着肌肤爬进了心脏。   琴笙转回脸,垂下眸,丹田无声无息地运气,试图将这种不可理喻的令人心慌烦躁的感觉平复下去。   却无意间瞥见一抹粉嫩雪白——楚瑜的衣襟不知什么时候又在挨挨蹭蹭间又敞开来了。   琴笙的目光瞬间定在那雪润小桃之上,下意识地想要学着红袖伸手帮着她把衣襟盖回去。   谁知他抬手间,却无意地触到那一点细腻的软处,那一点软热瞬间就这么从他的指尖爬上来,暖了冰冷的血脉,也勾得那只爬进身体里的“蛊虫”梭然膨胀,竟似有些疯狂地在血脉里爬动,燃得他都有些难受地忍不住伸手轻扯了下自己的高领扣。   但那种新奇的感受让他鬼使神差地收回了手,任由她那一方衣襟敞开着,明知非礼勿视,目光却只定定地落在怀中少女的胸口,只觉得那一抹粉白一点点地彻底占据了自己整个视线。   直到那一团雪白似火星一般点了身体某一处的火,开始慢慢燎烧,而怀里那些温香软玉和楚瑜压抑的轻吟、甚至她的颤抖,都如细火添柴一般,燃了温火开始煎熬着他的冷静。   “嗯……。”他忍不住闭上眼,低低地轻喘了一声。   ……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若有所觉一般,梭然睁眼,径自对上楚瑜清亮的秋水明眸。   她分明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正定定地看着他,眼里的神色带着一种奇异复杂的审视和探询。   琴笙瞬间一僵,瞬间别开脸,淡淡地道:“你……可好了?”   她是什么时候清醒的,可看见自己方才的样子了?   他下意识地不想让她看见自己如今不正常的样子,尤其是……他甚至不知自己怎么会忽然变成那般奇怪的模。   楚瑜慢慢地伸手扣好自己的衣襟,坐了起来,她看着琴笙看似淡漠却掩不住一丝窘迫,强自镇定的模样,心情生出一点诡异的复杂来。   没错,她其实药性已经散了好一会,何况这红花醉也不是什么好药,她神智虽然有些离散,却还算清醒,自将琴笙的模样都看在了眼底。   包括他紧紧地抱着她,她自然也能感觉他身体的某些变化——   嗯,她的琴猫猫长大了,居然对着她都有了生理反应。   不过方才她那情形,也难怪他会那样……   而很显然,这只猫儿如今并不了解他的异常所代表的意义。   所以才会这般手足无措和窘迫。   那么以后,要怎么办呢?   孩子大了,就要分床,不能抱着他睡了罢?   楚瑜暗自叹了一口气,有些苦恼,伸手取了被他扔在一边水盆里的帕子,洗干净了拧干,为他擦头上浸出来的汗。   “别碰……我……。”琴笙身形微僵,下意识地想要抬手推开她的触碰,但抬起的手却最终还是在半空中顿了顿,转手搁在她纤细的腰肢上。   楚瑜一愣,抬起脸看着琴笙,却见他正垂着眸子看着她,幽幽潋潋的琥珀眸子里似闪过一丝水光,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他忽然低头,有些笨拙地地在她唇上轻轻一触,随后伸出舌尖轻舔了下:“呼……呼……不疼了。”   唇间的温柔触感传来,瞬间让楚瑜一呆,梭然睁大了眼,愣愣地看着已经抬起脸来的琴笙:“你……。”   琴笙白玉似的脸颊上飞起一片精致的红霞,轻哼一声:“我什么我,昨晚本尊不是故意咬伤你的!”   说着他冷冷地看着楚瑜的表情,只要对方有一丝嘲笑他这愚蠢行为的意味,他打算转身就把小宝所有好吃的全扔湖里喂鱼,顺便让厨房的胖婶暴揍小宝一顿。   楚瑜见着他那别扭的模样,忍不住爆笑起来:“你……又去找小宝了吧,哈哈哈哈?”   呼呼,还有舔舔伤口就不痛了的这种事情简直……是小孩子嘛!   肆无忌惮的笑声让琴笙瞬间冷了脸,恨恨地瞪了她一眼,一把将她从自己身上掀了下去,转身就要奔出门去。   却不想才走了两步,他便感觉自己的头发猛地被人扯住了,头皮传来的痛感让他梭然转脸,阴戾地睨着楚瑜:“你居然敢扯本尊的头发!”   “不是头发,是你的尾巴。”楚瑜揶揄地笑着站在床上,手上抓着他长长的发尾一用力,强行拽着他过来。   “找死!”琴笙被拽得身形一个踉跄,正要抬手抓下楚瑜,但所有的动作和森寒的眸光都瞬间终结在一记落在他眼睛上的一记濡湿的轻吻上。   “乖白白,小姑姑不疼了,原谅你了。”楚瑜轻笑着抬起他的下巴,在他额头上再次落下一记温柔的温印。   琴笙微微睁大了精致的妙目,脑子里似一片空白,只得面前少女温柔笑颜如三月春风,伴随着她温柔与亲昵的吻一点点落进心田。   “白白,要吻额头和眼睛,不可以去亲女孩儿的嘴,明白吗?”楚瑜笑眯眯地摸摸他的脸。   哎呀,傻掉的傲娇猫儿,看起真是有趣。   “为什么不可以?”他忽然轻声问。   ------题外话------   今天心情略不好,摸一只琴猫猫,解解闷。   唉…… ☆、第八十四章 吾家有猫初长成   “因为女儿家的嘴唇,只有心上人才能亲吻,而男子也只能亲吻心爱女子的嘴唇。”楚瑜想了想,对着他语重心长地道。   “心上人?”琴笙挑了挑眉,不以为然地轻嗤了一声:“这是谁定的规矩?”   面前的人儿拒绝他触碰她某处的感觉,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莫名地对‘心上人’这种东西生出很不悦的感觉来。   这条鱼,明明整个条都是他的!   楚瑜看着面的桀骜‘少年’,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怎么,白白是有心上人了?”   琴三爷有没有过曾经,她并不知道,但是如今她的猫儿,白得像一张纸,分明少年不识情滋味。   琴笙淡漠地道:“要那种东西来做什么,剁碎了喂吞噬?”   吞噬?   楚瑜瞬间就想起他手里那把吃人血的剑,那把残冷诡异、霸道外露的魔剑,倒是和现在的琴笙性子颇为相似。   她忍不住蹙眉,索性岔开话题:“难不成你打算见个好看的女儿家就扑上去亲一个嘴?”   楚瑜想想那画面,就忍不住乐得笑出声来。   琴笙睨着楚瑜,轻哼了一声:“你当我是你这没羞没臊的鱼么?”   楚瑜笑眯眯地道点头:“没羞没臊怎么了,不是吃你家大米长大的,总之白白你记得小姑姑我说的话就是了。”   说罢,她拍拍他的肩头:“好了,我没事了,你先出去寻金姑姑罢,我换身衣服就来。”   琴笙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下次再愚蠢到在曜司的地盘都着了道,就不要说你是本尊的小姑姑。”   说罢,他转身优雅地拂袖而去。   楚瑜一愣,这猫儿是承认她是他的小姑姑了?   她心头瞬间一暖,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黑白分明的大眼弯成两弯明媚的月亮。   到底不枉她这般努力地去靠近他,她相信,她的白白,终有一天会变回那个温柔的仙仙,重新的,彻底地接纳她。   ……   红袖和金姑姑一看琴笙没进去把楚瑜揍一顿,只感觉佛祖庇佑,金姑姑赶紧将琴笙哄走,又打发了红袖去替楚瑜重新更衣。   “如今外头宴会上的人并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你也不要声张,只管听着金姑姑吩咐就是了。”红袖一边替楚瑜重新整理衣衫,一边轻声吩咐。   楚瑜微微颔首,随后忽然什么,便问:“那霍珊儿如今怎么处置?”   红袖冷哼一声:“你别心软,真以为那是个什么好东西,她折腾你的手段也不是第一次使了,在江宁那里带着她那些狗腿子疯疯癫癫地到处作妖,自诩风流,甚至将两个不配合她瞎折腾的姑娘卖进了青楼,有一个当天就在青楼里吊死了。”   楚瑜一听,愣住了:“竟还有这等事?”   她原本也以为那女孩子不过是因为从小被当成男孩儿养,所以性子外放恶劣了些,才折腾这恶作剧,却不想这里头还有人命官司。   红袖摇摇头:“她那父亲也就这么一个独生女儿,宠过了头,竟拿她没有法子,今日出了这等事,金曜星君着人去查,才知道原来这帮子纨绔子弟拿小姐你打赌,看谁能娶到你,那疯女人也不知受了谁的激,竟敢在咱们曜司的地盘上干出这等蠢事,有她受的。”   楚瑜轻叹了一声,也没有再多言,只由得红袖帮她打扮好后,便跟着红袖一路去了筵席。   这一次,曜司武卫早已清了道,路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个闲杂人等。   不过一刻钟,她便到了筵席之上。   金姑姑已经早在筵席之上等着了,吴老儿和封逸也都被安排在她的身边,正谈笑风声。   远远地见楚瑜一到,金姑姑立刻起了声含笑道:“大小姐来了。”   这一声大小姐,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众人的目光都投落在楚瑜身上。   楚瑜依旧是红袖另外备好的一模一样的衣衫,薄施粉黛,一双大眼被墨线勾勒得极大,眼尾微微上挑,染了淡淡的胭紫,眉心一点银水晶珠花钿映着她明眸娇俏,整张雪白的俏脸显出一种奇异的妩媚来。   头上银质宝石海棠花冠垂花琳琅,深紫绣牡丹映月的上衣,华丽精致,玉带华美,六开浅紫银线绣牡丹长片裙,深紫窄裤长靴,月华初上,琉璃宫灯下的少女英气与妩媚交织,别有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耀眼娇妍。   原先嬉笑的公子哥们都默默地噤了声,眸光紧紧地落在楚瑜的身上。   楚瑜也不做寻常女子的福礼,只依旧秉持琴学里的揖礼,淡淡地对着众人抬手微笑:“楚瑜见过诸位大人、诸位前辈。”   “楚小姐!”在座的除了绣行的行主们,云州及附近城内的官员们都来了,毕竟琴家的身份非同寻常,琴三爷虽非官身,却掌控着江南织造,几乎算是无冕的封疆大吏。   何况廉亲王还歇在琴家绣房,他们更是不敢怠慢。   此刻他们皆对围着楚瑜和金姑姑一通毫不吝啬口水的各种恭维。   他们不少人都携了妻儿同来,这时候夫人小姐们都在屏风另外一头的筵席里,楚瑜虽然身份特殊,是要和金姑姑等人做主桌的,但还是需要进去见一见那些夫人们。   那些夫人们一见楚瑜进来,便立刻抛开自己的的女儿,纷纷围上去,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评估着楚瑜,一边纷纷含笑将楚瑜夸得一朵花似的。   “素日总听闻楚家小姐蕙质兰心,花容月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楚小姐在琴学里便已经是第一才女,自然不同反响。”   “也不知谁家有这等荣幸能得了小姐去,呵呵。”   “……。”   这些夫人们一翻看似调笑,实则各有目的的恭维让楚瑜直听得耳朵直起腻,她虽然没有应付贵妇人们的经验,却精于哄长辈之道。   她一翻熟练地堆笑敷衍之后,便立刻跟着金姑姑离了夫人小姐们的筵席。   “若是日后要这般混在宅院女人堆里,我还是宁愿一辈子不嫁算带着白白过日子算了。”楚瑜忍不住低声嘀咕。   她实在受不了那些说一句话要在肚子里转上七八个弯的日子。   带着白白那犟孩子独门独户地过日子,也比变成那些宅门女人的样子要好。   金姑姑忍不住失笑:“你真当自己是那带孩子过日子的寡妇么?”   这丫头有时候少年老成起来吧,那话哪里像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能说出口的,怎么听着一股子几十岁的沧桑劲头。   楚瑜笑眯眯地抄起手:“带着孩子自己过日子有什么不好,等以后白白长大了,还能娶个小媳妇来孝敬我这个姑姑呢。”   她似乎已经看见琴笙带着个女孩子来给自己敬茶‘母慈子孝’的模样,便忍不住笑得一脸满足。   金姑姑看着楚瑜那娇俏的小脸上却一副老怀大慰的模样,忍不住眼角直抽抽。   三爷带着小媳妇给她敬茶?   这丫头是真把自己当成三爷的长辈了。   她似乎只盼着三爷一直就维持现在这种懵懵懂懂的模样,完全没有想过三爷也许还有恢复的那一日么?   金姑姑其实猜测得没错。   因为老金之前对琴笙状况的评估让楚瑜很放心——按照三爷现在脑中受伤淤血凝滞的状况,他好转的可能性很低。   所以她基本上没有再想过琴笙还有恢复的可能性,完全放心地将现在琴笙纳入自己人的范畴,母鸟儿护小鸟儿一般地将他圈入了自己小小的羽翼范围。   金姑姑见一个小姑娘偏做出老成模样,忍不住低声取笑她:“这些凡夫俗子自然配不上咱们琴家的大小姐,但若是小鱼你倒是不妨考虑咱们曜司的男儿,那都是刀口舔血过的汉子,可与那些凡夫俗子不同,不会拘着你。”   楚瑜闻言,目光无意落向水曜的位置,正见他拿着小镜子仔细地往脸上扑粉,扑着扑着似觉得自己太美了,便对着镜子里噘嘴抛了个媚眼,娇笑了几声,又往身边的火曜身上靠,被火曜一巴掌毫不客气地推开。   她忍不住就是浑身一抖,忍不住暗自嘀咕——刀口舔血,她信,至于汉子。   一群各种怪癖的汉子,颜值再高,她也接受不能。   ……   “小丫头,到本王身边来坐。”廉亲王见她过来,便摸着胡子含笑招呼她过来。   周围人的声音顿时静了静,目光复杂地看向楚瑜。   楚瑜只脚步一顿,便落落大方地在众人羡慕的目光里走到廉亲王身边作了个揖:“民女见过殿下。”   “你这丫头怎么地就客套了起来,之前在大比之上你跟本王提要求的时候可一点都不客气地挤眉弄眼。”廉亲王忍不住笑了起来,揶揄地道。   楚瑜一窘,随后笑眯眯地道:“那是亲王殿下和蔼可亲,否则哪里能容得小女放肆,若是换了那些爱端架子的,只怕早就将令人民女拖下去暴揍一顿了。”   “暴揍一顿?”廉亲王忍不住发出一阵爽郎的笑声来:“本王可不敢,你金大姑姑怕是要来找本王的不是了。”   楚瑜看着廉亲王的笑容,只见他剑眉星目,一双凤目眼尾上挑,精致非常,鬓若刀裁,鼻若悬胆,分明年纪已经不轻,闲云雅鹤的气息间却自有一番天潢贵胄骨子里散出来的贵气。   想来年轻时也是春花秋月一般名动一方的风流美公子。   楚瑜真心诚意地道:“殿下您笑得真好看。”   廉亲王早已听惯了那些精致的对自己外貌的恭维之词,陡然听得这般质朴毫无修饰的夸奖,倒是颇为新鲜,他这把年纪了,早已对人心看得通透,哪里能分辨不出面前小姑娘眼里的夸赞与仰慕全无虚言,这一句话倒是让他受用之极。   廉亲王笑容愈发大了,只亲切地招呼她坐下,颇为自傲地道:“哈哈,是么,本王老当益壮还算过得去,你是未曾看见我的那些子侄们,我天家男儿容貌若是敢称第二,大约天下再无潘安宋玉。”   这话楚瑜倒不觉得廉亲王托大,她这等人是听过八国的,这天家男儿们似天生一副得天独厚的好容貌,偏生这美貌似传男不传女一般,公主皇女们虽然也都生得不差,却及不上自家父兄,常有民谚言——宁为天家子,莫做天家女。   廉亲王笑着给楚瑜夹了一筷子菜,亲切地道:“你这小丫头还真是有趣得紧,像个开心果,让本王着实想起本王的小郡主了。”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都忍不住互使了眼色,莫非亲王殿下这又要招个义女了,若是如此,这位楚大小姐还真是飞上枝头,身价倍增,从今以后王孙贵胄都嫁得了。   于是众人看着楚瑜的目光更是热切了,原先只是些行内的富商巨贾们希望能娶个能干媳妇儿,附带家族联姻,壮大财富,门阀官宦人家也不过是凑个趣儿,考虑给家门庶子或者旁支娶个有钱的媳妇儿。   如今见廉亲王垂青楚瑜,连着这些官宦人家们都开始盯着楚瑜打主意了,谁都希望能得了这么个香饽饽回去,那才叫做——人才两得呢。   从此说不定能一路高开高走,借着好风上青云。   楚瑜只当全没有看见那些贴在自己身上热切到黏糊的目光,自顾自地与廉亲王、吴老儿们一同说话,用膳。   廉亲王也似没有再提任何关于收义女的打算,这倒是让楚瑜暗自地松了一口气——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下常伴人心叵测,她可不想继续被架在火上烤。   这一场大宴,倒是一片热闹,推杯换盏,宾主尽欢。   有些人听过琴学流言道是楚瑜粗鄙不堪,不通礼仪,纨绔无礼,如今见那少女落落大方,说话风趣,却又极有分寸,便自都觉得那些流言果然不可以尽信。   琴家的小姐,琴三爷的小姨果然非寻常女儿。   众人言谈间倒是对楚瑜多了不少赞誉。   待得酒过三巡,金姑姑忽然站了起来,淡淡地举杯对着在场的客商们道:“我家大小姐吩咐了我们有一件事要与诸位提一提。”   金姑姑的声音虽然不高,却奇异地似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于是众人便都安静了下来,齐齐看向楚瑜和金姑姑   楚瑜也站了起来,看向众人微微一笑:“诸位前辈,早前我已经与金姑姑商议过了,这一次我能赢得英吉利使团的订单,除了晚辈自己这些小聪明之外,也仰仗诸位的支持,此役让我明白咱们江南绣行从来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此言一出,江南绣行的诸位行主们都忍不住点头。   确实如此,琴家一旦输了,输的不光是琴家自己的面子,御供绣品的订单,更有江南绣行的名声。   从此苏绣不如湘绣的名声传出去,整个江南织造行当都要受到大影响,流失许多客人订单,不知多少绣行要关门大吉,或者沦为如天工绣坊那样的三流绣行。   湘南绣行此次倒是也有不少人冲着巴结廉亲王或者传闻中的天工织染而来,宫少宸也都来了,此刻见楚瑜在那侃侃而谈,只以为楚瑜是故意在这时候说这些话,落井下石,不免都有些脸色不佳,恨恨地瞪着楚瑜。   倒是宫少宸微微眯起丹凤眼,对着身边的人道:“我看这小女郎怕是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猫眼少年正叼着一只鸡腿慢条斯理地啃着,头也不抬地道:“哦。”   宫少宸看了自己身边的少年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怎么,小司,还想去你那小姐姐那里么,你且去就是,我不拦你,可好?”   宫少司放下鸡腿,随后抬眼尖瘦的小脸,大大的猫眼清清亮亮:“哥哥同去?”   他顿了顿,露出一个纯真无辜的灿烂笑容:“啊呀,忘记了,哥哥不行了,前儿不行,今儿不行,明儿也不行,大概去不了呢。”   宫少宸唇角的笑容慢慢地淡了些,他看着宫少司半晌,有些遗憾地轻笑:“小司啊,小司……。”   他伸手温柔地轻抚了下宫少司的脑袋:“再装可爱也没有用,除了我,也没有人会喜欢你这样恶毒的小东西呢。”   说罢,他轻笑一声,转脸去看向楚瑜。   宫少司大得有点吓人的猫眼里转一点诡谲森冷的流光,随后又垂下眸子专心致志地啃起他盘子里的鸡腿来。   这时候楚瑜已经开始进入了正题:“因此,我们决定成立织绣联合会,若有愿意的商行可以成为我们的成员,共享英吉利使团的订单。”   此言一出,顿时所有的人呆住了。   江南绣行的行主们都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楚瑜,他们没有听错么?   楚瑜竟然将她好容易抢到手,人人垂涎的肥肉与众人分享?   “楚小姐,您说的这些可得到了加尔文大人的允许?”有人忍不住问。   楚瑜含笑点头,示意红袖出示一张奇特的羊皮文书,上面一片华丽的花体拉丁字。   她对着好奇的众人道:“这是加尔文大人及几位商事们共同签署的授权同意书。”   “思春的小姐姐,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呢?”众人的抽气声让一直专心吃东西的宫少司也忍不住再次抬头好奇地问。   ☆、第八十五章 分床   “您这是……真的……真让咱们……参与……。”有些商行行主们都已经话都说不利落了。   楚瑜看着众人肯定地颔首:“没错,是真的,琴家成立的这这个商事联合会,便是为了更方便地统筹调度一切相应的生产、质检事宜,毕竟我应承过加尔文爵爷,咱们江南商行出品之物品质一流,绝不会坑害客商。”   她顿了顿,看向众人含笑道:“这也是琴家绣行承蒙诸位照顾帮衬多年,所以愿意将订单共享,有利共图,壮大我江南织造行业,诸位若是愿意宴会之后可以向琴家的几位管事报上商行之名。”   楚瑜的这一番话极有煽动性,一干商行行主们面面相视,都在彼此眼底看见了强烈的兴奋,时候立刻纷纷争先恐后地喊了起来:“我!”“我们商行愿意协助小姐一臂之力!”“我们商行不但拥有绣机,还有织染房!”“我们商行绣工最多,手艺最好!”   “……。”   没有人能在这般巨大的利益面前不动心。   金姑姑见差不多了,便起身淡淡地道:“诸位若是有意加入商事联合会的,登记之后,大小姐自然派人去查验诸位的绣坊,若是没有问题,自然会邀请诸位加入,但是咱们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有哪位的绣品达不到咱们派出管事查验的统一标准,那就不要怪我们琴家绣坊严苛,毕竟事关我江南绣行的名誉。”   此言一出,商行行主们虽然也只是略一迟疑,都还是纷纷点头赞许符合。   “这话倒是不错,虽然未有先河,但是却很在理。”   “相信金姑姑为人绝不会刻意为难咱们的。”   “这主意新鲜,但是确极有可行之地。”   金姑姑见商行的行主们表态了,便看了一眼楚瑜,欣慰一笑。   这丫头总是各种各样的怪点子多,确实心思机巧,原先她们将天工绣坊纳入琴家庇护的范围,不过是看着天工绣坊已经被楚瑜改造过了,是现成的场地,而吴老儿又贡出天工织染的绝技,但楚瑜后来与她商量成立商事联合会的事儿,却也是受此启发。   如此一来不但解决了琴家绣坊产能不足,还赚了一个好名声,按照楚瑜的说法那就叫什么——分工合作,整合资源。   这时一道清洌的男音忽然响起:“晚辈也觉得这主意甚好,楚大小姐为人蕙质兰心,心思淳厚,见多识广,师傅方才放心将天工绣坊和天工织染的绝技托付于她,如今既然琴家和大小姐决议要成立江南织造商事联合会,师傅与晚辈都愿推举大小姐为联会长。”   众人目光齐齐看向那声音的方向,发现说话的之人正是陪伴在吴老儿身边的封逸。   他见众人望过来,也不卑不亢地对着众人微微颔首示意,淡定的目光却落在了楚瑜的身上。   此时吴老儿也含笑摸着自己的胡须,巍巍颤颤地道:“没错,老朽是觉得没有比大小姐更适合的人选了。”   此言一出,众商行的人都沉默了一下,他们原本以为这个商会的会长肯定是琴三爷,他们自然不敢有异议,心服口服,但是现在吴老儿却提出一个黄毛丫头担任商事会长?   这是何等殊荣与权力。   筵席上一时间空气微微凝滞。   楚瑜则是彻底地愣住了,她完全没有想到吴老儿会忽出此言,推举她为商事会长?   她下意识立刻拒绝道:“等一下,晚辈年纪尚幼,并不合适担任会长!”   她原本的设想也是琴三爷才是最合适担任的这商事会长的人选,如今的白白记忆没有恢复,虽然不合适接手这些事情的,但是金姑姑他们这一批曜司老人都在。   她只需要从旁去盯着绣坊产线和制定产品生产标准化的标准即可保证商会的正常运作和发挥调度的作用。   哪里想到居然有人会推举自己为会长,着实让楚瑜大吃一惊。   但是楚瑜话音刚落,廉亲王却摸着自己唇上的美须含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小丫头你又何必这般自谦呢,本王倒是期待这看你这小丫头还能捣腾出什么样的天地来。”   廉亲王的话瞬间让所有的商行行主们立即都纷纷表态大力支持。   “此言甚对,除了楚小姐,还有谁更合适商事会长一织呢?”   “我等附议!”   “我等赞同!”   一众江南商行的巨贾们不是不知道楚瑜年幼,但还有什么比这拍琴家和廉亲王马屁更好的时机呢?   何况楚瑜这姑娘早已展示过她出众之处,且不说她出身琴三爷的母家,光她自己分明就是个宝贝疙瘩,若是她担当了商会的会长。   以后娶进了家门,更是一股能助青云的好风。   何况她还如此深得廉亲王的青眼,如今虽然不像宫家少主那样能成为亲王的义子,但只怕也不会少了好处。   金姑姑见状,也都含笑朝着楚瑜点头:“大小姐,既然众望所归,你也不必推辞和拒绝了。”   楚瑜有些无奈地看着金姑姑:“姑姑……。”   金姑姑却只还是朝着她颔首,一副没关系,天塌下来,也有人替你撑着的模样。   最终楚瑜也只好微微扯了扯唇角,赶鸭子上架一般对着众人抬手行礼:“那么晚辈就在这里谢过诸位前辈的青眼,恭敬不如从命。”   这边江南绣行的行主们皆大欢喜,乐迎盛事,那一头坐着的湘南绣行行主们却只能捂住胸口,只能羡慕嫉妒得咬牙切齿!   ……*……*……   “大小姐当上商会会长,只怕明日起来提亲的人都要踏破了咱们绣坊的门槛了。”红袖陪着楚瑜坐在后花园里散步消食,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楚瑜只摇摇头,对着红袖冷笑了一声:“若真嫁给那些油头粉面的富家公子,我宁愿嫁给宫少宸那妖货。”   起码,她清楚明白那妖货想要什么,那妖货也一点不掩饰他的野心,也不会像那些公子哥们一样当她是后宅里头那些个任由男人糊弄的蠢货。   她没事儿闲得慌了还能和那妖货斗一斗法。   最近这两日发生的事情,让楚瑜对那些所谓的富家公子愈发地生出厌恶之心来。   话音未落,忽然一道金玉相击一般悦耳的男音含笑响起:“哎呀,想不到小女郎对本公子的评价那么高,真是让本公子深深感动,既然小女郎也赞同咱们是天作之合,不若择日就成亲?”   楚瑜一抬头,果然见着一道这暗金色绣飞云华服的贵公子摇晃着手里的羽扇款步从花园里走出来。   “宫少宸,你没有听过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么?”楚瑜轻哼一声。   红袖则不动声色地站到了楚瑜的前面,警惕地盯着宫少宸。   宫少宸丹凤眼笑吟吟地锁住楚瑜的俏脸,打量了她一回,不接她的话,却亲热地道:“小女郎今儿这么一装扮,倒是人模狗样的。”   楚瑜眼角一抽,随后也笑眯眯地睨着他:“过奖了,不过宫少这么一打扮,还是人不人,鬼不鬼呢。”   比最贱,她除了完败给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嘴贱的楚仙仙以外,她还没输过谁。   宫少宸也不恼,只笑着绕开红袖,靠近楚瑜:“小女郎,你真是好本事,除了让义父对你另眼相看,今儿又借着利益共享的由头,给江南绣行那些蠢货一些甜头,就哄得那群几十岁的老东西唯你马首是瞻,明明你才是最大的既得利者,他们还对你感恩戴德的,以后都任由你这个商事会长使唤,着实厉害得紧。”   楚瑜唇角的笑容凉了凉,睨着宫少宸:“宫少主,你在这儿酸了吧唧的说这么大一堆,妒妇嘴脸,可是因为羡慕嫉妒恨,没在西洋人的订单里分一杯羹?”   “正是,果然知我者小女郎也,既然你都已经察觉你相好的心思了,不若让我帮你一把,嗯?”宫少宸笑吟吟,深以为然地颔首。   楚瑜都没有想到宫少宸居然就这么应承下来,竟似听不懂她的讥讽一般,顿时无语。   红袖都忍不住道:“宫少主,您这脸皮也太厚了。”   简直让她开了眼界!居然好意思去问他三番两次为难的人要分享胜果?   “脸皮不厚,怎么抱得美人归?”宫少宸轻嗤一声,随后晃动着羽扇,绕开红袖,伸手轻覆在楚瑜的手背上,含情脉脉地道。   “快来,小女郎,咱们就不打情骂俏了,先说刚才的正事罢,咱们都要熟到盖一张棉被了,你又何必拒我于千里之外。”   楚瑜眼神一冷,翻手就在他手上恶狠狠狠一拍,微笑:“没错,我今日拒你这妖货于千里之外,明日拒你于千里之外,后日照旧拒你于千里之外,这英吉利的订单,你一个子都别想捞着,宫少宸。”   宫少宸点点头,轻叹了一声揉了揉自己的手背:“小女郎,就知你这般无情。”   他轻叹一声:“但是本公子相信你总有一日会回心转意投入本公子温情的怀抱,彻底抛弃你身边的奸夫们,回到我的身边,比翼双飞。”   说罢,他朝着楚瑜眨眨眼,笑吟吟地晃悠悠地离开了。   “若是日后遇到什么难处,只管来还剑湖边的落樱酒馆寻我,身为你未婚夫的我一定责无旁贷。”   楚瑜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微微眯起的大眼里闪过一丝冷色——   宫少宸这妖货,只是为了来这里说些风凉话,骚扰她一番的么?   “我怎么觉得这宫家少主话里有话?”红袖冷冷地出声。   楚瑜看了红袖一眼,没想到她也听出来了,不愧是金姑姑身边伺候的得力属下。   她淡定地一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变应万变罢。”   反正应付宫少宸这妖货,她经验丰富。   红袖看向楚瑜,正色道:“主上最是护短,欺到曜司头上来的人便是权贵也没有好下场,小姐既已经是曜司众人,永不必担心。”   楚瑜知道她这是希望自己宽心,心头一暖,慧黠一笑:“知道了,红袖姐姐不会由外头人欺负我就是了。”   红袖想起曾经往事,笑道:“谁敢欺负你,谁能真在你这条牙尖嘴利的小鱼儿身上讨便宜?”   曜司都逼到进退维谷的地步的事儿,她可是还记得清清楚楚呢,那时候知悉内情的哪个不想将楚瑜碎尸万段。   “我看也只有你以后的夫君才能压得住你这条翻天的野鱼儿。”红袖摇头道。   楚瑜还未答,霍二娘却忽然叼着一只猪肉烧饼从一边凑上来,认认真真地对楚瑜道:“小姐你可不能嫁人,你被套牢了,就不能睡很多男人了,你的采阴补阳神功如何能有进展?!”   此话一出,红袖瞬间瞪大了眼,结结巴巴地道:“小姐……小……鱼……你练了什么功?”   她一定听错了罢?   楚瑜也被吓了一跳,差点想伸手捏死霍二娘,她翻了个大白眼,咬牙道:“我什么时候采阴补阳的神功,我怎么不知道!”   真是收仆不淑,这货分明在败坏她的名声!   霍二娘抖了抖自己硕大的胸部,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你身为我们姐妹两的主子,怎么能比我们弱呢,尤其是你现在已经身份不同,再不是以前那个扑街路人甲,再无神功护体,万一再遇见像那个疯婆子一样的人给你下药,你要怎么办,岂非随时会一命呜呼?”   这个跟着主子再挂了,她们姐妹就真的完蛋了,幽冥酒坊绝对不会再管她们。   楚瑜闻言,顿了顿,似乎觉得有点道理,一时间竟不知道要说什么反驳。   霍二娘见状,继续一边啃猪肉烧饼一边语重心长地劝道:“小姐,听老娘一句劝,入我天山魔门,包管你什么"mi yao",什么媚药都更吃糖似地,吃一个,来一双,啃一包,啃穷丫的,若遇见劫财的,你还能反劫个色,他不搞你,你搞他,搞倒小贼一个是一个,搞倒一双爽歪歪,搞倒一窝长生不老,金枪不倒!”   楚瑜听完,扭头就走:“第一、我没有金枪;第二、我决定继续做一个扑街路人甲。”   霍二娘不依不饶地跟上去:“小姐,小姐,你听老娘说……。”   红袖已经是霍二娘那一番理论惊得目瞪口呆,风中凌乱,好一会才赶紧拔腿就追,下定主意要阻止楚瑜被那对姐妹拖入邪魔歪道。   “不可以的,小姐!”   ……   楚瑜被霍二娘一路念叨烦得不行,霍二娘又是个口无遮拦的大嗓门,但凡周围的人听见她念叨的那些惊世骇俗的话都是一脸诧异。   自己却偏生又摆脱不了武功高强的她,正是头疼至极,忽见不远处一道熟悉的人影正站在湖边仿佛在等什么似人的,听得她们这一路踢踏地过来,便下意识地转脸看过来。   楚瑜大眼珠子一转,抬手指着那湖边就道:“看,有男人寂寞难耐欲跳湖!”   霍二娘闻言,立刻本能地顺着她手的方向看过去:“哪里,哪里!”   那人听见楚瑜喊的那一嗓子,瞬间就是一僵,拔腿转身就想要走,但是他才转身霍二娘已经如离弦之箭一般飞蹿了过去,抬手就要将他抱个满怀:“小哥哥,莫要想不开,且让姐姐来安慰你寂寞的心灵。”   那人哪里肯让她这么抱,立刻身子一偏就避过她的狼抱,转身恶狠狠地瞪向楚瑜:“楚瑜,把你身边这头女郎拴好了!”   祸水东引成功的楚瑜才松了口气,只笑眯眯地道:“哎呀,火曜,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就消遣消遣罢。”   说罢,她立刻拔腿就开溜。   火曜一边躲闪着霍二娘的骚扰,一边眼睁睁地看着楚瑜这么开溜,简直火冒三丈,却又无可奈何。   他实在被霍二娘缠不过,正打算干脆撸袖子和她打一架,却不想,一道娇小的人影忽然飞身而至,一点不客气地恶狠狠一脚丫子就踹在霍二娘的屁股上,瞬间将霍二娘踹飞了出去。   火曜一愣,就见面前站着的娇小西域少女转身朝他露出个可爱的笑容:“我来救你。”   不知为何,半明半暗的光线间那少女灿烂的笑容莫名其妙地一下子就撞进他视线里,竟让他有那么一瞬间地移不开始视线,心脏微微一顿。   但是……   “他奶奶的,三娘你要看上他了和我说就是了,装是什么大尾巴狼,疼死我了!”霍三娘揉着屁股,呲牙咧嘴地怒道。   霍二娘转身,一叉腰,舔了舔嘴:“没错,这小妖精是我看上的,你一边闪去,让你这个吃人参果都尝不出味道的,把好货都瞎败坏完了,老娘还吃根毛!”   “行行,你先吃,你先吃,给我留一口就行。”霍三娘很大度地一挥手。   霍二娘一转脸,瞅着他,笑容更灿烂了:“小妖精,我们一起玩儿吧?”   “……。”火曜面无表情地瞅着她直勾勾阴森森的目光,和嘴边流下来的哈喇子,转身就走。   他刚才一定是鬼迷心窍了才会觉得刚才这头女狼笑容看着有趣。   “哎呀,小妖精,咋这么闷骚呢!”   “哎呀,水曜哥哥,你怎么走了,等等我!”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自求多福!”火曜头也不回地冷冷留下一句话,径自离开。   霍二娘和霍三娘齐齐一抬头,就见树上站着一道抱着一捧树花的人影,不是水曜又是谁。   他一见水曜走了,顿时慌了,站在树上直跺脚:“火曜哥哥,火曜哥哥,说好了等人家采花做胭脂的,你怎么抛弃人家跑了……嘤嘤嘤。”   “行,这个给你。”霍二娘轻笑一声,足尖一点追着火曜就奔了去。   霍三娘笑得狼外婆似地对着树上的水曜招手:“哎呀,是你这个小骚包,快下来,姐姐带你吃好吃的。”   水曜见两头‘女狼’走了一头,便跳下树来,捧着花冷笑一声:“你方才不是要吃火曜哥哥么,这会子来找人家做什么!”   说罢,抬手就把手里的花砸了霍三娘一头,一扭水蛇腰就走了。   霍三娘被砸得心神那个迷醉,立刻屁颠屁颠地扒下满脸花跟上去:“哎,小骚包就是这个味,还吃醋了,美得很!”   ……*……*……   夜深人静   小楼里烛光幽幽,暖意融融。   楚瑜沐浴后穿了件单衣坐在镜子前左右照着:“哎,好像消肿了不少,金曜这家伙的药不错。”   如今卸妆后,她的嘴看起来也好了不少,不红不肿的,就是上面还有些被琴笙琢出来的细小伤口刚结了痂。   她才松了口气,就见着一道修白的身影带着一身潮润的湿气儿款步从温泉池里也走了出来。   “泡完澡了?”楚瑜看着他笑眯眯地招手:“白白,来小姑姑这里。”   琴笙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还是依言走了过去。   楚瑜站起来,按着他坐下来,取了白色的大帕子帮着琴笙一点点地擦头发。   “以后这么晚了泡温泉,记得将头发盘起来,要不太晚了头发潮湿,会头疼呢。”   说着,她转身又准备让门口值夜的丫头去取小暖汤婆子来替琴笙烘头发。   却不想她一转身,就看见另外一道高挑的身影捧着一只精致的鎏金暖汤婆子从温泉池房间走了出来。   那人一身宽松的精致青袍,一头长发也没有如品尝一般一丝不苟地束在头顶,而是半散落在肩头,只用了一条同色的青绳束着,发鬓间染着雾气凝成的细碎水柱,连一双幽沉的桃花眼都显出平日里少见的温润妩媚之气来。   楚瑜瞬间瞪大了眼:“你……金曜……你怎么会从温泉室里出来?!”   她去澡间前,明明记得进温泉室泡浴的只有琴笙一人,金曜这货从哪里钻出来的?   而且这身打扮,这种一身氤氲的模样……他分明是也刚浸了温泉出来!   金曜冷淡地扫了她一眼:“侍奉主上眉沐浴原是我职内之事。”   说罢,他便捧了那暖汤婆子靠近琴笙身边,亲自替琴笙烘烤起头发来,动作之熟练与仔细,让楚瑜看得心情很是复杂。   对了,是她忘了,她自己是个粗人,平日里万事自己来,白白却是娇贵养着的大宝贝。   仙仙以前也是火曜伺候的,但火曜之前,确实是金曜近身侍奉的。   但明明她好不容易,那么努力才获得白白的接纳,连火曜、金姑姑他们都没法让白白允许这般近身。   为何金曜却不一样,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忽然一下子就被白白接纳了?!   楚瑜心里瞬间冒出一朵不悦的嫉妒小火花。   何况……   昨夜她觉得金曜对琴笙有不一样的心思以后,如今看着金曜和琴笙共浴,就忍不住思绪各种发散,各种浮现旖旎的缠绵沐浴图。   精致宫灯下坐着的美人清冷如玉,飘逸出尘,不食人间烟火,站着的那个俊美温雅,怎么看……都是端地一双如画璧人。   楚瑜揉了揉眉心,面有菜色地转身摆摆手:“你们慢慢捣腾,我先睡了。”   她是不能再看了,再看下去,她就真控制不住自己看啥都是弯的了。   随后她拖着步子往自己的房间走,走到门口,她也没有发现琴笙有唤住她。   楚瑜索性转过脸一瞅,正见着琴笙不知抓着金曜的手,侧脸在说什么,精致的薄唇边竟浮着一丝少见的清浅微笑——   楚瑜暗自叹了一声,她的猫儿果然是长大了,这是有了媳妇儿,不要娘了。   嗯,不要小姑姑了。   又或者之前,他们就有一腿?   楚瑜心情变得异常的复杂,虽然她明白不管自家娃喜欢的人是男是女,她都支持。   但陡然发现自家猫儿也许是看上另外一只公猫了,这心情真是……一言难尽。   而且金曜明显不会是会孝顺她的那个‘媳妇’。   要等喝他的‘媳妇茶’,想想都心塞。   儿大不由娘的心情,她是瞬间体味到了。   楚瑜又叹了一口气,转身进了门,砰地一声甩上门。   那力道之大,瞬间让金曜和琴笙都齐齐侧目。   琴笙微微挑眉:“那条鱼……长吁短叹作甚?”   “属下不知。”金曜淡淡地道,替琴笙将烘干的乌缎长发摆到侧身,用玉梳子熟练地一点点地梳理整齐。   琴笙微微眯起眸,却忽听房内传来楚瑜的声音:“白白,你今晚就继续睡隔壁罢。”   琴笙一顿,幽幽琥珀眸闪过一丝不悦的冷意,梭然站了起来盯着那关上的大门:“……。”   她这是在……赶他么?!   金曜看着琴笙冷然的表情,他默默地垂下眸子,神情淡淡。   ……   楚瑜喊了一嗓子以后,径自踢了鞋,翻身上床,盯着床帐顶发呆   ——罢了,猫儿大了,原也不合适与她同眠了,本来就要分床睡的,眼不见为净。   可是……   她忽然想起今早琴笙抱散毒的自己之时的模样,那猫儿分明是会对女孩子有正常反应的?   楚瑜百思不得其解,索性翻个身抱住被子,干脆地闭上眼,把所有的杂念都抛到九霄云外。   想不通就不想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不操心。   … ☆、第八十六章 琴猫猫的婚事   楚瑜原以为自己折腾了一整日,第二天该是疲惫不堪的。   却不想一晚上,各种诡异的梦不停地往外冒——   她坐在堂上,满堂红囍字,锣鼓喧天,琴笙一身华丽红衣美得不可方物,牵着新娘子来她面前拜堂,她喜滋滋地等着喝新媳妇茶,却不想一掀新娘盖头露出金曜一双桃花眼,冷冰冰地睨着她:“小姑姑,喝茶!”   她吓得手里的茶都掉了,转脸去看琴笙,却发现那红袍子掉了跑出一只漂亮华丽的白色波斯猫儿,她再转身一看着那漂亮华丽的波斯猫就骑上了另外一只桃花眼的公猫儿。   她下意识地扑过去想把那白猫儿抱回来,却不想白色波斯猫似恼了,一转头,张嘴,露出利齿就朝她咬来。   “吼!”   “白白,不要——!”楚瑜瞬间吓尿,这才发现那哪里是什么波斯猫,分明就是一只漂亮凶猛的巨大白虎。   她瞬间坐起,愣愣地看着面前放大的一双幽幽琥珀眸,那眸子里幽幽凉凉,如深暗的水中盈了的两轮沉月,美丽却森凉。   凉得楚瑜一个激灵,瞬间反应过来,呆呆地开口:“白白?”   琴笙慢慢地直起身子,冷淡地道:“你做噩梦了。”   楚瑜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果然一摸一手汗,她苦笑一下:“嗯。”   算是……噩梦罢。   琴笙起身向门外而去,淡淡地留下两个字:“报应。”   楚瑜:“……。”   这猫儿今儿一大早就吃炸药了么?   报应个啥?   报应她打断他和金曜亲亲密密?   楚瑜看着手镜里自己眼睛下的两个大黑眼圈,仿佛随着睡眠不足,心情也变得有些烦躁起来。   ……   金姑姑觉得今儿早膳的气氛很有些诡异,琴笙和楚瑜两人之间气氛诡异到了极点,琴笙用膳依旧非常优雅,但一身气息似比外头春寒还要料峭。   自家主上脑子受了伤,脾气别扭,金姑姑是了解的。   但楚瑜一向都像个是纵着他,一个小姑娘却用一种宠爱晚辈的方式去宠着他的,但此刻她也却只面无表情地低头扒饭,没扒两口,她便随便地一抹嘴:“姑姑,我先去绣坊了,今日约了大伙要去改进下工位和商议绣品完工的品级标准。”   金姑姑一愣,便下意识地颔首:“你先去罢,我晚些时候过去。”   楚瑜看了眼琴笙,见他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只抬手接过边上金曜递来的丝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手,又接了金曜递来的茶杯漱口,她原先打算和他打的那声招呼便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径自起身走了。   待得楚瑜出了门,琴笙原先握在手里的茶杯瞬间“啪”地一声就碎成齑粉,茶水流满了他整个衣袖。   金姑姑看着他面无表情的俊美面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随后试探着问:“主上,您这是……。”   琴笙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   金姑姑立刻识相地闭嘴了。   ……*……*……*……   “大小姐,您来了。”封逸站在天工绣坊门口,对着楚瑜抬手行礼,不卑不亢地道:“各大绣行的行主都已经到了,就等着您呢。”   “昨日麻烦逸哥儿的事情,你可准备好了?”楚瑜点点头,随着封逸往五进胡同内而去。   封逸点点头:“一切都准备就绪。”   随后,他将手里的一叠纸张递给楚瑜。   “辛苦逸哥儿了。”楚瑜低头一看,大眼一亮,她实在是惊讶于封逸的效率。   他一夜时间就将昨日她交代的事情全部都做好了。   她并不是一个很有条理的人,但只要她说的一些事情,封逸便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些事情整理归纳出眉目来,事半功倍,第三场大比她能那么顺利地赢了宫少宸。   封逸功不可没。   比起吴老儿送她的宝贝《天工织染》,她更满意他送她的这活宝贝——过目不忘,头脑清晰又极知进退的封逸。   不一会,楚瑜和封逸便进了天工绣坊的议事堂。   江南几乎各大绣行的行主都已经到了,见楚瑜到来,他们齐齐抬手,笑着向楚瑜行礼:“见过楚大小姐。”   楚瑜亦立刻抬手还礼:“诸位久等了,请坐罢。”   待各大绣行的行主皆分头坐下,楚瑜方才含笑道:“今日聚集所打算加入商事会的诸位前辈来,就是想听一听大家伙对咱们商事会的章程可有什么意见,毕竟商事会起的是个调度之用,此刻咱们集思广益,诸位想说什么只管说就是了,我都会让逸哥儿都记下来。”   此言既出,一干商行的行主们互看一眼,都在彼此眼里看见满意的光芒。   毕竟这商事会不是平日里寻常的商会,主事的还是琴家,他们不过是下家,按理说只有主家提出要求,他们配合的份儿。   但楚瑜居然这般尊重他们的态度,让商行的行主们原先对于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压在自己上头而生出的别扭心情都平复了不少。   “多谢楚大小姐看得起咱们,那咱们且先听一听您之前都有些什么章程罢?”出声的是一个年纪颇大的老员外,姓胡,他的绣坊规模在江南也仅次于琴家。   他一出声,便是代表了他基本上认可楚瑜的会长身份,其余商行的行主们也纷纷颔首。   楚瑜便笑了笑,示意封逸将早已准备的文稿发了下去。   众人细细研读了起来,越读神色便愈发的惊讶——   这是一份商事联合会成员的章程,里头详详细细地记载了所有成员的权力和义务,甚至奖惩措施,清晰明了,让人一看便明白了。   “这都是您自己拟订的?”那胡老员外抬起头看向楚瑜,老眼里闪过精光。   楚瑜谦逊地一笑:“章程是晚辈拟订的,其余对绣品的相应规定是我与吴老丈和金大姑姑等一同拟订的。”   胡老员外含笑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后生可畏啊,小姑娘果然不简单。”   楚瑜拟订的就是一份类似于后世的商业合同初稿。   但在这个买卖还是靠信义的时代,这样的东西虽然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但是界限分明,既免除了主家干涉下家过度的情况,也免了下家糊弄主家的情况。   其中还附有关于一应绣品的供应从生丝到绣品成品的相应条文,每一项都极为清晰而有条理,而且许多关于绣品的要求都非常精细,甚至小到绣品上能不能有线头,能有几个线头都做了规定。   在坐的都是绣里行家,一看出手便知有没有。   他们看完这些条条款款,便知虽然楚瑜不懂刺绣,但是面前的少女却非常善于用人和学习,绝不是个好糊弄的。   众行主们这会子是真对楚瑜彻底收起了轻慢之心,认认真真地互相讨论起了这里的章程来。   楚瑜大眼里闪过慧黠的光芒,垂下眸子示意封逸仔细地记录下众人所说的一切。   她要做的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不过是行业产品标准化的雏形罢了。   但是难处却绝不少,毕竟这时代手工业虽然发达,但是距离生产力大跃进,机器化还是差距不小。   但凡人之手工,便一定会存在很大的差异,每家商行要顾虑自己的利益,在这里头一定会出现非常大的分歧,而商事联合会的存在最大的目的之一就是——建立统一标准,消除分歧,利益共赢。   但分歧又岂能说消除就能这般容易消除的?   一大帮子老老少少讨论得热火朝天,面红耳赤,甚至撸袖子准备动手。   楚瑜则是发挥着她那张巧嘴的能耐,四处灭火,倒是在这一进一退之间,唱完红脸唱白脸,虽然言谈多生涩,但那种活力四射的劲头却还是左右逢源,收伏了不少商场老油条的心。   金姑姑坐在堂上看着,忍不住唇角露出欣慰笑容来,只觉得自己未来真是后继有人了。   封逸跟在楚瑜身后,看着面前那高挑的少女风风火火地周旋众人间,眼底露出一丝少见的笑意来——他应该没有把自己卖错人。   虽然他原想过将自己一身本事卖与帝王家,但,也许这样也不错。   ……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便到了午时用膳的时候。   金姑姑见众人也累了,便准备吩咐人开膳,却忽然见红袖领着一个侍卫模样打扮的人拿着帖子从门外进来。   “禀报姑姑,南风织造递来帖子,南风少主希望能拜会您及指明让大小姐去见她。”红袖将手里的帖子递给了金姑姑,又有些迟疑地看了一眼楚瑜。   楚瑜听着红袖的说法,不禁有些兴味地挑眉,这个什么南风织造的少主要拜会金姑姑,却指明要她去见对方?   这般高高在上的语气,还真是奇特,也不知是什么人。   但她很快就留意到了绣行众行主们的神色在听到南风少主的名头后,都微微一变。   这让楚瑜心中更有些好奇,忍不住去打量那面无表情的高大侍卫,暗自猜测莫非这就是南风少主身边的人?   这一身派头,倒不像是寻常商户人家,看着反而有点像廉亲王身边那些亲卫。   金姑姑闻言,也微微挑了下眉:“南风少主要见大小姐,可有说是为了什么事?”   红袖摇了摇头,迟疑了片刻,刚想示意金姑姑让其他人退出去再说话。   那跟来的侍卫却忽然开口了,脸上一片矜傲之气:“楚小姐的事情,待她去见了少主自然就明白,至于少主要亲自拜会金大娘子,是为了商议少主本人与琴三爷联姻之事。”   楚瑜闻言,震惊得目瞪口呆:“……这年头……男人要娶男人都能这般三媒六聘,过明路了?!”   大元王朝,开放到这等地步?   ------题外话------   嗯,今儿两更,答谢大家给的票儿君投喂琴猫猫。 ☆、第八十七章 南家少主 (二更)   楚瑜不经大脑的话一出,众人瞬间面色古怪。   胡老员外咳嗽了几声:“那个南风少主……是女子,今年正值双十年华,乃是南国舅的掌上明珠缙云县主,而南风织造正是天下最大的生丝供商,与我等绣坊都有极好的合作关系,应该也是琴家绣坊多年的……故友了。”   楚瑜一愣,看向金姑姑,却见金姑姑微微颔首,神色冷淡地道:“是。”   只一个字,既是肯定了呼胡老员外的说法,却也表露出她不冷不热的态度,分明就是对南风织造的做法很不满。   一干商行行主们神色有些诡异,只觉得此刻有些尴尬,都默默地闭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们都是在商场上打滚的老油条,谁能不明白南风少主派出的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宣嚷与琴三爷联姻的事情,分明存着造势的意图。   就是逼琴家不能直接拒绝——双方都是合作多年的伙伴,而且都有朝廷背景。   一个是南国舅的掌上明珠,堂堂缙云县主,天下最大的生丝供商,一个是掌管朝廷官造——江南织造的江南首富,虽无官身却有官权的无冕封疆大吏。   听着……也确实很般配。   楚瑜听着封逸在一边低声与她说了的这些内情,心情有点复杂——   虽然她不喜欢金曜当自己的侄媳妇,但是找一个身份如此高贵的女子,年龄还比自己大……虽然她前世今生年龄加一块也是个中老年妇女了,但不管内心如何沧桑,起码现在这具肉身才十七。   那县主会是个好相与,给她敬媳妇茶的?   楚瑜觉得光凭着现在还没见面,对方就趾高气扬地要她去拜见的态度,这个可能性非常小。   她会被县主侄媳扫地出门的可能性比较大   她暗自叹息了一声,忍不住嘀咕——若是如此,县主娘娘还不如金曜呢。   楚瑜在这里胡思乱想,天马行空。   这头面对那矜傲的侍从,金姑姑面色淡然地道:“去回你家县主,老身明白县主的意思,但是最近这些日子忙着英吉利使团的订单,所以大小姐没有时间去拜会少主,若是县主来咱们琴家绣坊拜会,老身会设下筵席款待。”   那侍从见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脸色便有些不太好,但却还是很识相地抬手行礼:“是,小人必定会将话带到。”   说罢,红袖便将人领了出去。   经过这么一闹,众人的心思都有些浮动,流言暗起。   毕竟琴家如今在江南势力已经非同凡响,江南官吏但凡进京叙职,没有不先进琴府打招呼的。   若是再与南家联姻,真真是势盛如火,垄断天下三分之二的资财,这些年连皇帝陛下修河堤、修兵库缺银两都靠着琴家金援。   钱势相依存,尚未连赢,琴三爷都如同隐形的帝王,其势几乎能控制大半个大元帝国,若是再与南家联姻,岂非……。   这怎么能不让众人心情复杂,联想翩浮。   楚瑜见众人心思浮动,想了想,还是暂时歇了让大伙继续制定章程的念头,转而带着众人到绣坊现场去了。   好在,比起绯闻来,众绣行行主们对这些涉及切身利益之物和新奇的行内之物更关注,这才收敛了心神专心听楚瑜对她自己生产理念的讲解。   ……   这么折腾下来,很快便日落西山。   楚瑜送走了最后一个绣行行主,揉了揉发酸的腰肢,打了个哈欠对身边的青年道:“哎呀,饿死个人了,封逸,你去帮我叫上二娘、三娘那两个懒货,咱们也要回琴家绣坊吃饭去了!”   封逸见状,却忽然微微一笑:“大小姐,封逸知道五进胡同附近有一处集市卖的小食味道极好,不知您有没有兴趣?”   楚瑜一愣,她原本的习惯都是晚膳回琴家绣坊与金姑姑、琴笙一起用膳,但是……   她想起今儿一早出门那只猫儿根本没搭理自己,只顾着和他身边的金曜‘卿卿我我’,又想起下午南风织造的少主缙云县主上门提联姻的事儿,原本疲惫的心情就有些不太妙。   忽然不想回琴家看见那只猫儿的冷脸。   “也好,散散心。”她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随后就吩咐封逸着人去通知金姑姑他们不必等她用膳了,简单地收拾一番便带着二娘、三娘一起跟着封逸出门闲逛去了   ……*……*……*……   春夜里的还剑湖,美得如梦似幻。   夜里的雾气氤氲了湖面,画舫上面一盏盏的灯在雾气里晃荡着,蔓延向远处,远远地让人分不清是天上的星子,还是湖面上的画舫流光。   湖边也摆满了各种卖小玩意和吃食的小玩意。   “哎呀,真是好久没有吃得这么开心了。”楚瑜兴致盎然地一手拿着一串臭豆腐,一手拿着一窜糖葫芦,喜笑颜开地四处逛荡。   女孩儿没有不喜欢逛街的,还剑湖一直都是她很喜欢瞎逛的地儿,这里的小食她也很喜欢。   在接踵摩肩的人群间穿梭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一年前。   那时候的自己,似乎只需要考虑着什么时候自己满了十八就能去领个女户的卷集,从此真正彻彻底底地做主自己的小日子。   哪里像现在……   楚瑜低头,恶狠狠地啃了一口手里的糖葫芦,又酸又甜的滋味让她忍不住享受地眯起大眼。   封逸看着她五官都皱一块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异样,微笑道:“大小姐也很喜欢这些东西么,您看起来对这里比属下还熟悉,一点都不像那些娇滴滴的贵家女郎。”   楚瑜轻笑一声,抬起眼看向封逸:“逸哥儿,你觉得我身上哪有一点像大家闺秀,只是……。”   她又啃了一口糖葫芦:“现在所有人说我是琴家的大小姐,那么我就是,质疑这种事情只合适琴家的敌人或者我的敌人去做,你说是么?”   “大小姐说的是,封逸自然是您的人,方才是属下僭越了。”封逸顿了顿,垂下眸子恭敬地道。   她看着封逸清俊的面容微僵,心里忍不住嗤笑——唉,她这种拐弯抹角威胁人的能耐也是被锻炼得越来越高杆了。   楚瑜转过头,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大眼明丽含笑的模样:“走罢,走罢,别那么严肃。”   封逸看着楚瑜轻快的背影,神情闪过一丝异样——他下决心跟随的少女,似乎看起来有很多有趣的故事呢。   不知,自己能成为她的心腹的那日,可有幸听她说故事?   “别看了,小子哎,大小姐身边有凶神恶兽,可不是你能染指的。”一只涂满鲜红蔻丹的手搁在了封逸的肩头,女子似笑非笑地贴着他耳边吐气如兰地道。   “小哥儿生得也是俊,若是寂寞了,姐姐也可以为你解解乏。”   封逸脚步一顿,转脸淡漠地看了眼挂在自己肩头的霍二娘,只说了一句话:“兔子不吃窝边草,盗亦有道,霍二小姐不觉得对小生出手有些不讲道义么。”   只此一句话,霍二娘便一呆,随后挠挠头:“哦,这样么,好像是。”   随后,她媚态一收,大马金刀地一拍他肩头:“啊哈哈哈,也是,你算是咱们和小姐这边的,不能吃掉你啊,算啦、算啦!”   说罢,她便继续转头去找霍三娘去寻吃的了。   完全忘记水曜、火曜几个明明也是‘窝边草’了。   “逸哥儿,果然好能耐,一句话就把二娘打发了。”楚瑜不知道什么时候提着几只炸鹌鹑凑到封逸身边,一边啃一边很是满眼敬佩地塞了一只炸鹌鹑给他。   这读书人太能忽悠人。   封逸被塞了一手油,他唇角微抿:“多谢小姐夸奖。”   “快吃,快吃,你看好吃不?”楚瑜笑眯眯地抬头看着他。   看着一点没有架子的活泼少女,他笑了笑,以袖掩唇,斯斯文文地咬了一口炸鹌鹑,点评:“酥脆可口,肉质细嫩,很香。”   “哎呀,你这性子都喜欢吃,那我再给家里的猫儿带点。”楚瑜笑眯眯地转身直奔那炸鹌鹑的摊子去了。   虽然不想回窝,但她看着好吃的,还是忍不住想着窝里的那只‘小的’带。   楚瑜瞅瞅自己手里提着一袋子奶酪糖,忍不住暗自摇头——真是,饲养员的本能。   “猫?”封逸看着楚瑜的背影,神色有些怔然,不知怎么就忽然想起方才霍二娘说的——凶神恶兽。   “好了,小姑娘,这是你要的两只炸鹌鹑。”负责炸鹌鹑的大叔笑眯眯地收了铜板,将鹌鹑递给楚瑜。   “谢谢!”楚瑜接过油纸包好的炸鹌鹑,一转身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身后不远处站了四五个侍从武卫模样的男子。   她脚步一顿,随后抬眼看了眼封逸,封逸便立刻手臂一抬拦住了手上提着大包小包正准备走过来的霍家姐妹。   “请问几位大哥,有什么事儿么?”楚瑜礼貌地问。   为首那人上下打量了下一身寻常短打布衣的楚瑜,眼底一点都不掩饰鄙夷,只冷冷地道:“我家少主主要见你。”   “少主?”楚瑜微微挑眉,福临心至地问:“你们少主不会刚好姓南,是南国舅的掌上明珠?”   那人用鼻孔对着楚瑜冷嗤一声,一点都不客气:“既然知道是贵人邀请,尔等贱民就不要在拿乔了。” ☆、第八十八章 打狗!(一更)   楚瑜见状,轻挑了下眉,礼貌地问:“贱民……不知这位小哥是个什么身份呢?   看样子她未来侄媳妇儿的候选人对她很有些敌意呢。   也不知道是因为她这个贱民没有亲自去拜见县主大人让县主大人很是不悦,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那人冷笑一声,抬手朝天抱拳:“我乃御前四品带刀侍卫莫苟,缙云县主身边首席护卫,有官在身,唤你一声贱民,有何不妥?”   楚瑜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侍卫,见他倒也算是长得人模人样,只是惯以鼻孔看人,眼大而微凸一股子傲气之外更显得出一股子轻浮凶狠之气。   “嗯,当然没有任何不妥,莫……苟御前侍卫大人。”楚瑜笑眯眯地啃了一口自己手里的炸鹌鹑。   楚瑜刻意拉长了他名字的声音和她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让莫苟瞬间脸色一黑,恶狠狠地瞪着她:“你这贱民笑什么!”   楚瑜一脸无辜地弯起大眼:“没有什么呀,只是觉得御前侍卫大人的名字真是起得恰如其分。”   几个大男人凶神恶煞地堵住一个小姑娘,瞬间就引起了民众们的围观。   见那莫苟这般嚣张,人群自然有人忍不住冷笑:“莫苟,莫苟,当然是好名字,果然是一条好狗也。”   此言一出,莫苟瞬间脸色大变,一把抽出手里的刀来,怒扫了一眼周围的民众:“是谁敢侮辱朝廷命官!”   见他手里长刀雪亮,众人瞬间就消了声,毕竟民惹官,惹不起。   他转头狠狠地瞪着楚瑜:“尔等贱民,侮辱朝廷命官可知罪!”   楚瑜笑了笑:“这位侍卫大人,你是打算在这里治我的罪,还是打算领着我去见你们家县主呢,天色已经很晚了哟?”   她累了一天,其实不太想找事儿,也挺好奇那县主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那莫苟闻言,瞬间脸色一僵,身边有人低声道:“大人,这贱民说的也是,县主那边还在等着呢。”   莫苟冷冷地瞪着楚瑜,很是不甘心地一把将手里的长刀收回去,冷声道:“带走!”   说话间,几个侍卫上来就要押着楚瑜离开。   楚瑜早已非昨日吴下阿蒙,身形微动便轻易地避开了那几个侍卫的擒拿她的手。   “你敢抗命!”那莫苟没有想到楚瑜竟然身上有功夫,还敢反抗,顿时脸色阴沉地一把拔出了手里的刀。   楚瑜被眯起大眼,忽然笑了,只是那笑容有些冷:“莫苟侍卫大人,您是本地父母官么?草民犯了何罪,你要拿我,你有什么资格呢?”   “听过差役捕快拿人审讯,听过锦衣卫拿人下狱,没听过一个御前无实职无实权的四品带刀侍卫出来拿人的,这年头阿猫阿狗都仗着人势欺人了,也是有趣。”封逸在一边站着,也慢条斯理地道。   周围民众瞬间爆发出一阵讥讽的大笑声。   “大胆,放肆,你们这些贱民一个个是要造反了!”莫苟勃然大怒,脸色紫涨,浑身气得发抖,他跟在缙云县主身边,什么时候不是被捧着的,何曾受过这等嘲弄。   “造反?怎么合着这天下原来是莫苟侍卫家的了?”楚瑜轻笑出声。   此言一出,民众们再次大笑出声,但莫苟等几人顿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只有他们这些涉足权力圈子里的人知道这话传出去,后果可大可小,就是个把柄!   “休得胡言乱语,来人给我拿下这些贱民,带回去处置!”莫苟恼羞成怒,索性不管不顾地大叫一声。   楚瑜看着他那模样,忍不住轻嗤了一声:“什么人养什么狗。”   那位缙云县主能养出这种无脑的嚣张走狗,本人想来也不是什么好的。   这货比货,她还是宁愿选择金曜做她的侄媳妇算了。   楚瑜仿佛对抽出大刀扑上要拿她的人视若不见,只继续慢条斯理地吃手里剩下的炸鹌鹑。   那些侍卫刚才见识了楚瑜小露一手,又见她现在如此气定神闲,自然不敢掉以轻心,只提着刀和绳索围着她游走,只待寻机扑上去拿下她。   楚瑜吃完了炸鹌鹑,取了帕子擦了擦手,忽然抬起头那莫苟笑了笑:“是了,御前四品带刀侍卫大说我侮辱您,现在我想了想,那样确实不对地。”   莫苟以为楚瑜怕了,便狞笑一声:“不要以为你现在跪地求饶,本御前四品带刀侍卫就会饶了……!”   却不想楚瑜笑眯眯地打断他:“嗯,千万别饶了我,因为我认为对于一条爱咬人的走狗,就该揍到它面目全非。”   说罢,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莫苟等人的鼻子,大声道:“二娘、三娘,给我把这条狗打成个狗不理包子!”   莫苟等人梭然瞪大了眼,才要张开叫骂,就见眼前一道寒影闪过,只听得“砰砰砰!!”一阵骨头被踹裂的清脆碎响。   “啊啊啊——!”他们立刻惨叫着瞬间被那人影踹着斜飞了出去,立刻摔得头破血流,昏了几个。   霍二娘一个漂亮的折腰落在地上,手里捧着的甜豆腐脑和一堆杂七杂八的打包吃食丝毫不乱,她灌了一口甜豆腐脑,不满地轻哼一声:“小姐怎么这时候才唤我们,刚才通通打死了,这会就能逛到前头去了。”   霍三娘瞬间从人群里跳出来,她娇小的身上却背着半人高的包袱,隐约可见里面各种胭脂水粉、手帕、钗环。   “哎呀,踩着了,再踩,再踩一个!”   她背着大包袱愉快地跳上一个还清醒着试图逃跑的侍卫的背,直把那人踩得惨叫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昏迷过去。   她眼角一瞥,瞬间翻个身直接蹦上去摸刀的莫苟的胸膛,直踩得莫苟两眼翻白。   “你……你这个贱民……从本御前四品带刀侍卫……身上……滚……下去……!”莫苟一张脸紫涨发青,唇角溢血,他艰难又凶狠地从嘴里吐出骂人的话来,试图深处颤抖的大刀砍向霍三娘。   “哎,狗砍人,真稀奇?”霍三娘笑得极为可爱,只是她的动作却异常凶狠。   她足尖一点,直接不客气地一脚抬起,脚尖直接粘上莫苟的手腕一转、一踩。   “咔擦!”   一声骨头粉碎的脆响,莫苟瞬间发出一阵气惨叫声:“啊——我的手!”   霍三娘却忽然身子一旋,娇笑着猛然跃起,狠狠地朝着莫苟下身蹦去:“瞧老娘的鸡飞蛋打势!”   在场所有的男人似乎都听见了一声清脆又带着点闷的似乎什么东西破碎的——“啪!”~   他们下意识地浑身一颤,捂住下身,齐齐看向莫苟,就见那他浑身紧绷,颤了几颤,然后连吱都没吱一声两眼一翻,不知死活。   这对手段凶残的西域姐妹花,让一干围观民众都忍不住瞬间退开数步。   楚瑜瞥了眼那死狗一般躺了一地的南家侍卫,摇摇头:“扫兴,咱们回罢,吃个东西都遇见狗咬人。”   今儿她心情就相当不好,有些人真是给脸不要脸,她自不必客气用做出气筒。   反正——   事儿不是她要惹的,是人家要来惹她,天塌下来,有金姑姑他们那些高个儿顶着。   楚瑜一点不担心地提着手里的吃食一晃三摇地准备折回头。   却不想才走了两步,她就忽然见着人群之后一个斯斯文文,青衣长袍的中年男子正从轿子下来,他身后站着另一批同样穿着南家武卫衣衫的侍卫。   那中年男子下了轿子,正好拦住了楚瑜的去路,对着她抱拳一笑:“楚大小姐,请留步。”   霍家姐妹立刻一前以后地挡在楚瑜和封逸前后,霍二娘睨着那中年男子,冷笑:“怎么,还想打架,奉陪到底!”   那中年男子却笑了笑,锐利的目光看向楚瑜:“楚大小姐,鄙人耶律奈,乃是南风织造的大管事,我家县主只是来请您去湖上画舫品茶听曲,并无恶意。”   楚瑜停住脚步,这时她已经有些不耐了,只笑了笑:“哦,原来您家县主娘娘的无恶意是着侍卫来拿人绑人,那么您家县主娘娘的善意,岂非是要草民奉上人头?那可真是让人承受不起。”   耶律奈却只是歉意地一笑:“这是在下的不是,没有和底下人说清楚,他们可能有所误会,相信您也不会介意这点小事儿。”   “嗯,我这种小心眼的草民自然是不会介意县主娘娘的这点失误的。”   楚瑜黑白分明的大眼弯成两弯月亮,笑容却隐着凉薄:“所以相信县主娘娘和您这般宰相肚子里能撑船的大人物也一定不会介意那几个侍卫被我身边的人误以为强盗暴揍一顿罢,毕竟都是误会,不是么?”   想要在她身上讨便宜?   既然都不计较,那就连御前四品带刀侍卫‘鸡飞蛋打’都不计较罢。   耶律奈目光落在莫苟等人身上,见了他们的惨状,纵然老奸巨猾之人也忍不住脸色变了变:“这……。”   楚瑜动手重伤了他们的人,原本是一个极好的把柄,但此刻却让他进退维谷,竟一时间接不得话。   耶律奈耷拉眼皮里闪过一丝阴沉,最后却还是微笑着道:“当然,您若是愿意赏脸,相信县主娘娘也不会介意的。”   只是这不介意,听起来莫名地有一种森冷的味道。   “小姐,鸟这不怀好意的鸟人作甚,咱们回去,他们有本事就试试拦不拦得住咱们。”霍三娘一边对着手镜整理自己脸上的妆容,一边懒洋洋地开口。   楚瑜却大眼冷光微转,忽然唇角一弯笑道:“好,既然县主娘娘三番两次地来邀请我这一介草民,我也不好再矫情不是。”   “小姐?”封逸有些不赞同地微微蹙眉,试图阻止楚瑜。   但是楚瑜却已向着耶律奈走了过去。   霍二娘却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逸哥儿,江湖虽人心险恶,但是咱们小姐不是轻狂的蠢货,你跟在她身边久了就明白。”   封逸沉默了一下,目光掠过周围看热闹的人群,见早有熟悉的身影钻出了人群,他随后也淡淡地道:“我明白。”   他们一行四人便一路跟着耶律奈往环剑湖边的画舫码头自去不提。   ……   楚瑜的想法其实很简单,这个缙云县主三番两次地要单独见她,虽然态度趾高气扬,暗藏敌意,但是必有她非要单独见自己的理由。   她去和不去,以后迟早都要与这个县主娘娘打交道。   何必不先摸摸那县主的底细?   总归这大庭广众之下一番闹,曜司的眼线一定早就注意跟上来了,她也没有什么好畏惧的。   不多时,楚瑜等人就坐着一艘渡船慢慢地向湖心驶去。   她留意到湖面中心此时的其他画舫不知什么原因都远远地散开了来,留下夜景最好的位置给一艘极为精致和奢华的画舫,船上挂满了鲛纱宫灯——   这种宫灯,她曾经在两年前的元宵灯会上见过,鲛珠纱所制,百金一盏,里头供着的不是蜡烛而是夜明珠,华丽幽美,异香袅袅,两盏宫灯压轴灯会,最后都被城里的有名富户宝贝一般地竞价买走。   不想这画舫之上就足足十余只,着实让楚瑜也微惊讶了一把——   这位南风织造的少主,缙云县主果然是富得很。   “只是,堂堂县主,怎么会出手涉及这些经商俗物?”楚瑜忍不住有些好奇,这些贵女们多类陆云轻那般,想着的也不过是成为个女官,女史,名流青史,嫁得如意贵郎。   少有出手涉及俗物经商。   封逸却忽然轻声道:“因为这南风织造是南国舅的产业,南国舅素有清名,以前也是出名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武将,但是为了避外戚之嫌,解甲归田赋闲在家已经数年,皇帝陛下感念其心,便将南风织造给了他,但他不善经商,可缙云县主极为聪慧,接过了南风织造,经营得有声有色。”   楚瑜闻言,若有所思:“如此说来,这南家听着倒是贤臣?”   她顿了顿,忽然转脸看向封逸,似笑非笑地道:“不过最让我惊讶的是——封逸,你一介平民怎么却对这些朝中之事知之甚详呢。”   封逸沉默了片刻,垂下眸子,淡淡地问:“小姐觉得是为什么?”   ……   没有人注意到,暗夜水雾幽间,一道修白的身影冷冷地立在还剑湖边寺庙的高塔尖上。   暗夜的野风梭然吹起他宽大的衣袖与白袍,翩然飞散如暗云幽幽,冰冷而优雅。   “呵,长本事了,鱼。”   ------题外话------   下午六点二更,(づ ̄3 ̄)づ,最后一天了,月票过期作废,求投喂买猫粮。 ☆、第八十九章 有水怪 (二更)   “小姐……觉得我为何会知道这些呢。”封逸垂下眸子,静静地道。   楚瑜笑了笑,见左右无人注意,忽然侧了身子靠近他,轻声道:“逸哥儿,你的眼睛里有一种叫做野心的东西,我猜得对吗?”   封逸一顿:“……。”   幽幽的鲛纱宫灯光落在他的俊秀的脸上,那一刻他脸上小小的‘罪’字看起来像某种图腾,他整个人都像罩在一种奇异的冰冷光线里。   楚瑜看着他,笑了笑:“逸哥儿,来,说说你还知道些什么。”   封逸顿了顿,便继续低声在她耳边低语:“这位缙云县主唤作南芝菁,意为——芝兰芬芳,菁采芳华,此女自幼便深得其姑祖母太后娘娘疼爱,据说她食兰露梅雪长大,冰肌玉骨,年逾二十尚未嫁人,便是因她心高气傲,诸般王孙公子都看不入眼,嫌他们一身庸俗,不堪入目。”   楚瑜一愣:“兰露梅雪,这县主是要成仙么?”   至于冰肌玉骨,她目前只见过一个人——她被窝里那只傲娇暴躁的“波斯猫”。   但那猫儿可是吃荤的,也没见他吃什么兰露梅雪。   封逸勾了勾唇角,轻嗤一声:“谁人知晓呢。”   楚瑜忽然顿了顿,忽然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这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特别能折腾事儿,所以想借我这小庙里的妖风上青云?”   封逸沉默着,并未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楚瑜笑了笑,转回头准备上画舫:“我想也许你还没弄明白,我从不想兴风作浪,做弄潮儿,而你也并不合适留在我这里小庙里,回去你就去金姑姑那里报个名儿,我会与金姑姑说的。”   封逸,懂得太多了。   他沉寂这么多年,身为罪臣遗孤,却还时刻关注着朝廷的动向,事无巨细,似都了若指掌,不管这样的人多有才华,她都用不起,也不想用。   野心太大的人,迟早会将她这小庙一同拖下水。   封逸一愣,有点怔然地看着楚瑜的背影,她……是在赶他走?   ……   “这位小姐请。”耶律奈含笑将楚瑜引上了画舫的包间。   包间门口清一色穿着鹅黄小袄的婢女,见楚瑜来了,立刻奉上一只盛着热水香花的八角小铜盆。   “请您净手。”那婢女恭谨对着楚瑜道。   “县主娘娘的规矩不少。”楚瑜挑了挑眉,看了眼霍二娘,见霍二娘轻嗅闻了一口气朝她点点头后,便从善如流地洗了手。   又有黄衣婢女用绸布帕子替她擦干净了手,再取了湿绸帕子继续请她净脸,最后取了软底绣鞋让她换上。   连带跟着的封逸、霍家姐妹都如此这般被捣腾了一遍,就差沐浴净身了。   一番折腾后,在霍二娘都不耐烦地想揍人的时候,画舫船舱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请。”那耶律奈领着他们一同进了船舱。   楚瑜一进船舱就忍不住微微挑眉,暗自赞了一声——真真奢华。   清一色的从暹罗运回的贵沉香家具,鲛珠纱为垂帘,窗口蒙着西洋的水晶玻璃,空气里燃烧着百金一两的鹅梨沉水香,空气里暖融似春夏交集之时,寻常人用来做披风的白色狐狸毛,在这画舫船舱里却成了铺在地面上的毛绒地毯。   她穿着软底鞋一踏上去,就能感觉到整个脚面都像是要陷入那柔软的皮毛里,似踩在云端里一般。   几名身着华服的侍女见楚瑜进来了,神色傲慢地看着她,也不招呼她坐,只视若不见一般。   倒是耶律奈见状对着那为首的一名嬷嬷笑道:“绿嬷嬷,楚小姐已经回来了,烦您请县主出来。”   那绿嬷嬷冷冷地扫了楚瑜一眼:“县主正在休息,也不是什么要紧人,就让闲杂人等等着罢。”   她话音刚落,楚瑜便站了起来,对着耶律奈一拱手:“既然县主正在休息,那我这些不要紧的闲杂人等就先告退。”   说罢,她转身就要走。   绿嬷嬷闻言,脸色瞬间黑了下去,正要张开,便忽然听见一道细凉似含笑的女音响起:“楚家小姐真是好大的架子,本县主等了你半个时辰呢。”   绿嬷嬷立刻收敛了脸上的怒容,恭恭敬敬地领着其余的丫头们向县主躬身:“县主,您起了。”   楚瑜抬眼看向来人,但见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子款步而出,一张单薄细瘦的瓜子脸,眉若弯月,眸子细长,琼鼻樱口,长发挽成漂亮的侧髻,发鬓边两朵精致的玉石粉牡丹花衬得她略有些苍白的容色多了几分瑰色。   一身月白镶狐毛的暗绣牡丹褙子倒也衬得她一身清冷淡然,只是身子略显单薄,让她看起来像是娇养在深闺里、性情清冷的大家闺秀,风吹一下就会落泪伤感的模样。   楚瑜实在难以想象面前的娇贵矜冷的女子竟会是那么大的南风织造的少主事,缙云县主南芝菁。   “见了县主,为何不贵!”那绿嬷嬷忽然瞥见楚瑜一行人竟直愣愣地站着,她瞬间冷了脸叱责道。   楚瑜笑了笑,大眼弯弯:“跪?民女只跪天地君亲,我想问问县主娘娘是天、是地、是亲,还是这大元王朝的君?”   此言一出,绿嬷嬷顿时被噎了噎,狠狠地瞪着她:“真是没有教养的贱民。”   楚瑜耸耸肩,无谓地道:“嗯,民女确实没有什么教养,所以喜欢让人暴揍如您这般嘴儿爱犯贱的人物呢。”   绿嬷嬷见楚瑜眼里冷光闪动,她吓了一跳,随后又忍不住怒道:“你……。”   “嬷嬷,郡主有话要说。”耶律奈是见识过楚瑜方才那泼辣手段的,立刻轻咳了一声阻止了绿嬷嬷。   缙云县主南芝菁也随口吩咐:“嬷嬷,去看看本县主的玫瑰茶可是煮好了。”   绿嬷嬷方才不甘不愿地退下了。   南芝菁看向楚瑜,淡淡地道:“楚小姐,太爱逞能、尊卑不分对你而言并非什么好事。”   楚瑜打量了她一番,这一次她只点点头:“民女受教。”   南芝菁似也有些惊讶她竟然没有顶撞,她这才正眼看向楚瑜,身量颇高的少女,生了一双异常明丽的大眼,微圆的鼻尖和粉润的嘴唇构成一张秀美而充满生气的面容。   那种灵动与慧黠似从她的眉梢眼角里透出来,仿佛永远不会被岁月磨平一般,让人移不开眼。   她却眯起了细长的眼,唇角浮现出冰凉的笑容:“楚小姐,你这般嬉皮笑脸,一身下乘的气息,实在让人难以想象你竟出身三爷的本家,让人喜欢不起来。”   南芝菁一点都不掩饰她对楚瑜的不喜,她甚至在说话的时候都懒得去看楚瑜一眼,这倒是让楚瑜觉得比陆云轻那种类型的大家闺秀要来得直率不少。   楚瑜自顾自走到那花桌边坐下,笑眯眯地道:“是么?,不喜欢我的很多,也不差县主您一个,来说说看您既然这么不喜欢我,却非要单独见民女是为何?”   南芝菁似觉得楚瑜与她同坐一张桌子都是侮辱了她一般,梭地扶着身边的丫头站了起来,冷淡地道:“因为你是三爷母家之人,本县主虽不喜你,却也要给金姑姑和三爷一点面子。”   “哦,然后呢?”楚瑜托着腮,很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位纤纤弱质,一身清冷矜傲的县主娘娘,试图从她身上看出点冰肌玉骨来。   但说实话,这位县主娘娘身子娇小又实在有些干瘦,所以肤色虽然还算白,但气色却不好,看起来年纪显得有些大,竟仿佛不止双十年华的模样。   南芝菁冷冷地转过身,背对她,淡漠地吩咐:“本县主听过了你在和湘南绣行大比里的表现,虽然差强人意,但是最后一关里用的那些机巧手段倒是还能勉强入目,本县主给你一个机会,三日之后你允许你进南风织造,替本县主将你那套机巧手段展示一番,在南方织造里试改一回。”   楚瑜听着她那高高在上的口气,忍不住扯了扯唇角:“这就是您今日要我来的目的?”   虽然她赞一声这位县主的眼光不错,能看出她那套生产模式异于时代的的大好处。   但求人办事儿,帮忙改造自己的织造坊,也能用这般高傲的态度,这位县主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就是真——不食人间烟火。   南芝菁冷淡地道:“南风织造的名声,想来你也是听过了的,琴家与我南风织造合作多年,若非如此,你以为我会允许一个连刺绣都不会的外行人进本县主的织造坊么?”   “那我有什么好处?”楚瑜想了想,忽然问。   南芝菁似乎完全没有想到她会提这个问题,梭然侧了脸,冷冷淡淡地睨着她:“你刚才说什么?”   楚瑜笑了笑,朝着她伸手:“县主娘娘要我帮忙改造织坊,总不能一点好处都没有罢,我看您这一船的奢华,价值万金,想来也不是吝啬之人。”   南芝菁樱桃口一抿,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倦怠:“真是……琴三爷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小姨,俗不可耐,允你进本县主的绣坊已是恩赐,竟还贪得无厌,不知感恩么?”   楚瑜:“……。”   这到底……是谁贪得无厌,不知感恩?   楚瑜不知为何,看着南芝菁那一身与琴笙相似的白衣宽袖,便忍不住猜测——   这位缙云县主是因为琴三爷喜穿白衣,所以才也一身白么?   但,看惯了琴笙那种骨子里散出来清冷出尘,楚瑜只觉得这位食兰露梅雪长大富贵缙云县主一身画虎不成反类犬。   尤其是对方满身矜高的气息,实在越看越腻歪。   楚瑜懒懒地起身:“抱歉了,县主娘娘,民女就是这么贪得无厌,不知感恩,丝毫不觉得能进您那织造坊是什么恩赐,若这就是你要说的,那民女就先告退了。”   只是她才一动,就见耶律奈微笑着挡在她身后:“楚小姐,县主的话还没有说完,您只怕下不了这个画舫。”   楚瑜一顿,目光掠过窗棂,便看见上面不知何时倒映出密密麻麻的人影,那些刀光被宫灯反射出森凉的光芒。   楚瑜顿了顿,微微弯起唇角:“耶律大管事,您真觉得我会怕么?”   单看二娘和三娘分明早就察觉船舱被包围,却一脸无所谓地对镜子整妆的模样,她便丝毫不担心她走不出这个画舫。   此时南芝菁却忽然冷冷地道:“让她走,这般人物没得脏了本县主的画舫。”   楚瑜挑眉,侧身看向南芝菁,却见南芝菁转身在侍女的伺候下向内舱而去,同时冷冷地留下一句话道:“身为来历不明的小姨,便要明白自己的身份,有些人是你高攀不起的,那代价你付不起。”   楚瑜一顿,看着南芝菁的背影,总觉得她话里有话,似乎……她知道自己的身份?   看来这位南家的少主并不是全不食人间烟火,还是有几分真能耐呢。   楚瑜却并不惧,只转脸看向耶律奈笑眯眯地道:“耶律大管家,备船送我们上岸罢,免得我们这些人站在这里打扰了县主娘娘呼吸高贵的空气呢?”   楚瑜一点不客气的讥讽让耶律奈耷拉眼里闪过寒光,随后也笑了起来,让开一条路:“请罢。”   ……   待得楚瑜下了船。   绿嬷嬷方才端着玫瑰茶靠近南紫菁,恭敬地道:“县主,您何必要大费周章地见这粗鄙女子?”   南紫菁接了茶,轻抿了一口:“此女虽然卑贱,但她那套东西,于织造坊确堪大用,本县主的眼光不会错。”   南紫菁顿了顿,单薄细瘦的瓜子脸上露出一丝厌弃冷色:“但是我讨厌这种不知天高地厚之女,听闻其在大比之中也丝毫不敬前辈。”   她讨厌楚瑜,几乎在看见楚瑜的时候就没来由地很不喜那个少女。   不喜那少女高挑纤细的身材,不喜她的那双大眼,不喜她的那种灵动慧黠,尤其讨厌她那种分明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模样……   “但她似不会轻易屈服,您打算如何?”绿嬷嬷试探地问。   “本县主自有打算。”南紫菁微微眯起眼,冷淡地弯起唇角:“这些年,还没有谁这般不识趣,能冒犯了本县主,还全身而退。”   ……   只是她话音刚落,忽然整个船就震了一下,船身瞬间晃动的幅度巨大的几乎与水面齐平。   “啊——!”她狼狈地整个一晃,手里的茶杯直接砸在了脸上,那水烫得她几乎瞬间痛叫出声,勃然大怒:“这船是怎么……。”   只是话音未落,下一个晃动瞬间又跟着来了,在一瞬间整个船身瞬间又晃动到了下一个与水面齐平的九十度!   瞬间船舱里的人都一下子滚向了另外一头,若非绿嬷嬷一把扑出去抱住皮球一般滚出去的南紫菁,她便差点撞得个头破血流!   “救命……救……船要沉了!”   “救命啊!”   “保护县主!”   一阵阵救命声伴着人落水的声音瞬间响做了一团。   ……   远远的这一头,楚瑜等一行人的小船已经行了一半的路程,几人听见湖心的动静,有些莫名其的地转头看向那湖中的画舫,这才惊愕地发现那一艘硕大的能容纳百人的画舫船像不是在平静的湖水里一般,而是在波涛壮阔的大海之上,竟幅度巨大地摇晃着。   又或者说像是被一只手直接晃动着往湖底按下般,不过片刻间,那画舫已经沉了一半。   楚瑜张口结舌:“这……水里,莫不是有什么水怪吧?!”   而霍家姐妹没有答话,却忽然都瞬间抽出了自己腰间的武器,杀气全开地猛挡在楚瑜身前。   但是……   “咻!”一阵狂风大作,水面激起一片浪花,瞬间掀翻了霍家姐妹。   随后楚瑜只觉得身子一紧,整个人就被那冷风一卷瞬间抛上了天空。   “小姐!”封逸叫了一声,伸手试图想要抓住她的脚踝,却像是被什么人踢了一脚一般,瞬间一个倒栽葱掉进了水里。   “不好,有水怪!”楚瑜惊惶之下,下意识地抬手运气恶狠狠四处挥拳。   “砰……!”她忽然感觉自己似砸到了什么人的脸。   随后腰肢上被一紧,就听得头顶传来低柔悦耳却冷得刺骨的声音:“你想死么,鱼!”   ------题外话------   二更来也,么么哒。 ☆、第九十章 一山不能容二猫 (一更)   一山不容二猫“白……白?”楚瑜愣了,抬头一看提着自己的不是琴笙又是谁!   琴笙冷冷地睨着她:“本尊帮你揍人,你却打我?”   楚瑜借着天光一看,才见琴笙雪白精致的侧脸上一个拳头红印清晰异常。   她干笑两声:“那个,我以为你是水怪……啊!”   话音未落,就见琴笙眼神一冷,唇角一勾,忽然抬手就是一甩。   楚瑜瞬间就飞了出去。   “哇啊——白白!”她毫无防备地瞬间尖叫起来,赶紧鼓动丹田运气。   但奈何水面上没有任何借力点,她再提气也不起作用,眼看着就要“噗通”一声掉进水里,她赶紧闭上眼,做好入水的准备,暗自怒骂——混蛋白白!   但是入水瞬间,她忽然感觉平地一阵狂风起,她瞬间又被卷上了天。   “呼——。”她看着那修长的白影临风驭水,正松了一口气,准备赶紧手脚并用地抱上去:“你疯了么,臭猫猫!”   “呼——!”   她话音刚落,便见那白影忽然一抬袖子,一股狂风又卷了过来。   “啊——!”楚瑜瞬间又被那狂风给推出十丈远,直接大头朝下就往水里栽。   她下意识地抱头,但是下一刻,但就在她又快掉到水里的时候,又瞬间被风给卷了起来,滚向那道白影。   “本尊是水怪么?”半空中那人幽幽淡淡的嗓音响起。   楚瑜又惊又气,正是一肚子火,只怒吼:“你不是水怪,你是祸害啊!”   “哼——!”又是一阵狂风袭来,她吃了满口风的同时,又被甩了出去。   楚瑜了无生趣地直接闭眼——养啥不好,养只凶猫,爱好玩儿球!   “……。”另外那头好容易从水里爬上了小船的三人,一脸沉默地目视着楚瑜一颗球儿似地在半空里尖叫着滚过来,滚过去。   “你们不去救大小姐么?”封逸忍不住开口。   霍二娘一边拧头发,一边道:“救不了,那里有妖怪。”   霍三娘一边抖着身上的水,也点头道:“对手是人,我们拼力一搏,对手是妖神凶兽的话……。”   “见死不救?”封逸挑眉。   霍二娘嘿嘿一笑,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死不了,那野猫可舍不得咧,玩开心了就没事,要不你去救?”   封逸沉默了一会,举袖掩面轻叹:“小生夜里弱视,什么都没看见。”   霍家姐妹:“……。”   ……   “你美,白白最美了,美得惊天地泣鬼神,冰清玉洁,人间人爱,花见花开,怎么会是祸害呢?”被卷回去的那一刻,楚瑜瞬间一扑,死死抱在那修长白影身上,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谄媚之语。   “放手。”头顶的男音不为所动地嫌弃地开口。   楚瑜感觉一只修长微凉的手直接勾上自己的衣领,立刻面有菜色地手脚并用,无尾熊一般地攀附上去,死抱着他修腰不放手,尖叫:“小姑姑错了,我最喜欢白白了,不放手!”   她再被他扔出去,滚来滚去,就要吐了!   此话一出,楚瑜便能感觉到自己抱住的人儿手上一顿,原本勾上自己衣领的手转而抱住了自己的腰肢,她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随后,她便感觉整个人腾云驾雾一般在空中几转,一坠下,便似踏上了陆地。   “呼……。”楚瑜终于松了一口气,随后忽然感觉自己又被提着后领子整个人往上一提,然后她抬头就对上一双幽幽潋潋的精致沉月目,此刻光线蒙昧不明,他的瞳仁似变成了淡淡的浅金色,异常的锐利。   “那个男人是谁?”琴笙冷冷地开口。   面对着近在咫尺美艳到阴森的面孔,楚瑜一僵:“什么……男人?”   楚瑜见琴笙的眸光阴冷下去,似有了一簇危险的火光跳跃其间,她福临心至地试探道:“你说的是逸哥儿么?”   “逸哥儿?”琴笙忽然眯起眼:“已经这么亲密了?今晚你带着他去买吃的、玩的,是打算要养他?”   楚瑜一头雾水茫茫然:“啊?”   养什么?   她养封逸?   应该也算是吧,毕竟现在是天工绣坊的主人是她。   琴笙见楚瑜点头,便冷笑一声,忽然手一松:“下来。”   “白白,你要干嘛?”楚瑜下意识地没松手,不知道为何,她觉得自己只要一松手就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情。   “本尊要杀了他。”琴笙淡淡地道,顺手就要将楚瑜从自己身上扯下来。   杀人?   楚瑜一听,立刻不管不顾地伸手死抱住他的脖子,两脚也死缠在他身上:“等一下啊,白白,你为什么要杀逸哥儿啊?!”   这猫儿为啥炸毛成这样啊!   “你是在维护他么,鱼?”琴笙的心情似因为她的行为变得更不好,他冷笑一声:“他是逸哥儿,我是水怪,嗯,我要杀了他,看你养个什么东西!”   楚瑜忽然心中一动,一边七手八脚地奋力抵抗琴笙要把她抓下来的手,一边尖叫:“我不养,我不养他,我就养你啊,白白!”   果然这么喊了一嗓子,她就能感觉到他的手上动作松了一松,她立刻顺杆爬,死死抱住他的脖子:“我窝里就养了你啊,没有养其他人,也不打算养其他人,逸哥儿和二娘、三娘都是放养的野生物种啊,没有区别,就是定时定点在院子里随便撒点吃食拉拉倒啊!”   这一番话说完,楚瑜就能感觉那揪住自己衣领的手又慢慢地搁回她的小腰上,不,搁在自己软乎乎的臀儿上将她一托,直接又将她举到他的面前。   “你……。”琴笙眯起眼,似在打量着她,估量着她说话的真假。   楚瑜被他那双漂亮的金瞳盯得毛骨悚然,总觉得面前的妖神随时准备大开杀戒,她立刻举手,一本正经地道:“我楚瑜发誓,永远只有琴猫猫!”   “嗯?”琴笙薄唇一抿。   “不,只有白白一个人。”楚瑜立刻又补充。   琴笙这才轻哼一声,神色却温淡了下来:“记住你说的话,否则……。”   “否则什么?”楚瑜小心翼翼地问。   琴笙金眸幽暗不明,忽然唇角弯起清浅的笑容,半垂首,精致鼻尖近乎亲昵地轻蹭着她的唇角,然后一路慢慢地轻蹭到她耳边,声音温柔如水:“我会——‘吃’了你哦,小姑姑。”   这是白白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唤她小姑姑,但是不知为何,明明一模一样地声音,甚至一模一样温柔的语调,仙仙这般轻唤只会让她觉得心中柔软非常。   但是如今抱着自己的人甚至没有任何一声威胁,他连眉梢眼角都是罕见的柔情似水,但他那温柔的声音却只让楚瑜觉得——毛骨悚然。   清风幽凉,春寒料峭,冷月高挂,天高云淡。   拥抱着自己的人,怀抱温柔到森凉。   暗夜里的不知何处而起的寒意一点点地爬过楚瑜的脊背,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   “嗯。”她慢慢地应了一声,不去想那“吃”,是怎么个吃法。   因为她脑海中总忍不住闪现一些血腥的画面。   “乖。”面前的美人忽然轻笑了一下,学着楚瑜平日里的语气道,同时抬手轻触了下她的发鬓,将她一头乱发全部拨到耳后。   随后,他忽然伸手,冰冷细腻的如玉指尖轻抚过她粉润柔软的嘴唇,随后低头俯首,吻上她的唇。   楚瑜梭然呆愣,瞪大了眼:“你……。”   面前美人抬起脸,微微挑起漂亮的下颌,腥红的舌尖轻舔了下唇角,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傲慢地轻嗤:“本尊的鱼,我想亲哪里就亲哪里,心上人算是个什么东西。”   楚瑜眼角一抽:“……。”   她似乎看见自己面前一只傲娇的猫儿舔着嘴唇——老子的鱼,想啃哪里就啃哪里!   “白白。你真是……。”她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放弃了说教的*。   叛逆期的少年,你越不让他干什么,他就一定会去干什么啊!   她索性换个话题:“缙云县主那船,是你……弄的?”   琴笙淡淡地道:“本尊的鱼也是那种东西能欺负的,让她死一死!”   楚瑜瞬间心头一暖,甜滋滋地摸摸他的肩:“白白最贴心了。”   琴笙轻哼一声:“本尊的鱼当然只有本尊能欺负。”   楚瑜:“……。”   她真是太看得起这只顽劣的傲娇货了。   ……   “那什么……二位,咱们可以回去了没?”一道女音忽然在一株大树背后响起。   楚瑜转头望去,就看见不远处落汤鸡一般的野生物种三人组正眼巴巴地躲在树后望着他们。   “死里逃生”的封逸几乎整个人蹲在霍二娘和霍三娘的背影里,完全没有存在感,睡着的鹌鹑一般。   楚瑜不敢多看,免得身边的猫儿忽然发作又打算砍死封逸,她只尴尬地轻咳一声,打算从琴笙身上跳下来。   因为她忽然发现自己挂在琴笙身上的无尾熊的姿势很是——古怪暧昧。   察觉身上的人要下来,琴笙金眸一冷,只扫了眼霍二娘和霍三娘身后的人影,随后一按她的小腰,直接抱着楚瑜,足尖一点,径自飞花踏叶而去。   “哎……。”   楚瑜瞬间一惊,差点掉下去,也只得赶紧抱住他的脖子,任由他抱着自己一路腾云驾雾一般离开。   闻着琴笙身上好闻的幽凉水香,她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声气儿——这猫儿真是越来越任性了。   不过……   她偎进他线条精致的宽阔肩头,轻笑着弯起唇角,眼底闪过慧黠的光。   她喜欢他越来越在乎自己,不顾一切地为她出气儿的感觉。   这一点,与她的仙仙如出一澈。   ……*……*……*……   金姑姑担心了一整天,晚上瞅着琴笙抱着楚瑜回来,还以为楚瑜在缙云县主的船上受了什么伤,吓了一跳,待确定无事之后,方才松了一口气。   但见二人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相处模式,似又和好了,她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第二日起来,她就着人准备了许多楚瑜和琴笙爱吃的小点摆了一桌。   却不想,今儿一早,两人用餐的气氛又变古怪了。   她瞅着琴笙又一身冰霜地坐在那里由金曜伺候着用膳,楚瑜也异样沉默地自顾自用膳。   金姑姑和红袖互看一眼,都忍不住齐齐叹气。   ——这两姑侄又怎么了?   “金姑姑,我吃饱了,先去绣坊了。”楚瑜抬手用帕子抹了抹嘴,刚准备起身,就看见一道白影‘嚯’地一声起身,转身冷着脸在楚瑜之前出了花厅的门。   楚瑜见状,摇了摇头,也搁下手里的帕子,准备离开。   金姑姑忍不住唤住她:“小鱼,你等等……。”   “金姑姑,南风少主的大管事送了信过来。”此时门口却忽然传来一名侍卫的声音。   金姑姑一顿,只好看向那侍卫,微微蹙眉:“念。”   楚瑜一听南风织造送来的信件,眼中微微动,便停住了脚步。   红袖立刻上前接过那侍卫手里的信件,打开看了看,看向金姑姑神色有些异样:“姑姑,只是一张口信,道是南风织造缙云县主的游船画舫昨晚在还剑湖上遇见大风沉默,县主落水感染了风寒一病不起。”   “那与咱们有什么关系,咱们这里可没有御医,她想做什么?”金姑姑眯起精明细长的眼,冷道。   红袖迟疑了一会,才道:“县主希望能搬进咱们的琴家绣坊修养,因为咱们这里有还剑湖边唯一的地热温泉。”   ------题外话------   月初啦,要是订阅了今儿的有生出票宝宝的姑娘,求投喂吃醋的琴猫猫。   今儿也有二更哟,么么哒。 ☆、第九十一章 抓奸在床 二更   “我琴家绣坊岂是这些人想来就来了的,若是如此,不若全开放了与客栈一般。”金姑姑有些不耐地冷笑一声。   “这位县主往日里也算知趣,怎么地最近蠢蠢欲动起来了。”   楚瑜明丽的大眼一转,感兴趣地问:“这位县主是个知趣的……莫非以前她与三爷有过什么纠葛?”   听着金姑姑的话里,这位号称食兰露梅长大的雪缙云县主和白白还有一段渊源。   金姑姑一顿,淡淡地道:“多年前南国舅曾经提过与我琴家联姻之事,不过被大老爷给婉拒了,这位缙云县主当年不过十六岁,正是好年华,但也没有过多纠缠就是了。”   楚瑜一愣,心里忽然冒出一个猜测来:“这……缙云县主这些年一直不嫁,难道是在等三爷?”   她原来也不过是猜测而已,但见金姑姑和红袖、金曜等人的脸色。   她忍不住诧异:“是真的?”   不会罢?那县主娘娘这么痴情,拖拉成老姑娘了都不嫁人就是为了等白白,不,等三爷回心转意?   红袖只冷哼一声:“有些人自以为自己是九天仙女,天下间只也得神仙一般的人物才能匹配,却也不照照镜子,成天穿一身白的,弱质纤纤的不一定是仙女,还可能是陪葬烧火的纸人呢!”   楚瑜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红袖姐,你的嘴可真是够毒。”   “}本来就是,天下间想要嫁给三爷的人能绕我大元帝国三圈,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想嫁,三爷娶得过来么?”红袖一点不客气地冷哼一声。   曜司中人,向心力极强,也最是护短,红袖昨日听说缙云县主派人在大街上要拿楚瑜,两方还动了手,就瞬间对缙云县主没了任何好感。   金姑姑摆了摆了手,沉稳地道:“行了,你回一封信拒了她就是了,有些事儿咱们心知肚明,不可胡乱说嘴。”   “是。”红袖这才收了厉害的眉目,恭敬地对着金姑姑福了福。   楚瑜也一笑,和金姑姑打了声招呼便出门往天工绣坊而去了。   看着楚瑜离开,金姑姑微微蹙眉,转身看向金曜:“昨日夜里回来不是好好的么,怎么今儿他们两个又闹起别扭来了?”   虽然她也不太想承认,但是那小丫头原先是主上的心肝,如今主上换了性情,却也还是离不得她,总这么拧巴着,只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其他人的日子都不好过。   金曜桃花眼里幽光微闪,淡淡地道:“主上昨日回来以后,又被楚瑜打发出外间歇息去了,所以主上心情不佳。”   金姑姑一愣,微微蹙眉:“原先这小丫头一直也当主上‘年幼’,由着主上与她同寝,并不曾有什么避讳,怎么这会子却不让主上进门了。”   早些时候,他们担心楚瑜会趁机对主上下狠手,也曾试图分开他们,但却拗不过琴笙。   如今这姑侄都一张床上睡了多久了,早不避讳,晚不避讳,却忽然要分床了?   金曜沉默了一会,轻描淡写地道:“照着她的说法是,孩子大了,要分床。”   金姑姑和红袖齐齐眼角一抽——   这小丫头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在玩儿过家家么?   金曜垂下桃花眼,淡淡地道:“不睡一块,也好,到底男女有别。”   金姑姑看了眼金曜,眼底闪过一丝深沉之色,却也没有多言。   ……*……*……   楚瑜卷着袖子,领着工匠们在绣坊忙了半日,正打算去休息室歇一歇,才出门便看见门口站着一个高挑削瘦的身影。   楚瑜看着他,一愣:“逸哥儿,你昨晚还好么?”   他昨晚被那只她窝里的那只恶猫一爪子踢下船,这么一个弱质公子,只怕会着凉不舒服。   封逸一转身,清秀的俊脸上脸色果然有些苍白,额侧上还各贴着两块狗皮膏药。   “还好,爷爷请了大夫来看了,谢小姐的关心,咳咳。”封逸点点头,轻咳了几声。   楚瑜点点,有些歉意地道:“不好意思,我家里……人,有些暴躁,莫要往心里去,你先修养几日,再去给金姑姑投名帖罢。”   说罢,她笑了笑,转身脱了身上的围裙准备离开。   却不想却被人忽然拉住了胳膊:“等等。”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儿?”楚瑜奇道。   封逸修眸看着楚瑜,神情有些复杂。   面前的高挑少女,明丽的眸子濡湿温润,闪着惑人的光,一张粉扑扑的脸儿看起来亲切又可人,但是他却知道她是说到做到的果决之人,昨日说了要赶他走,今日竟也是一点挽留他的意思都没有。   分明是个心性凉薄之人。   这让封逸感觉心头莫名地生出一点不是滋味的感觉来。   可是他也明白,这样的人若是重情起来,却也是最重情的。   “小姐,我希望能留在你的身边。”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出声道。   楚瑜一怔,随后微微颦眉:“逸哥儿……。”   “我明白小姐的意思。”封逸沉默了一会,似下定了决心一般抬眼看向楚瑜:“封逸愿意跟随在小姐身边,请小姐收留。”   说罢,他一抬手,一揖到底。   楚瑜看着面前青年,却没有立刻去扶起他,只是擦了擦手,淡漠地道:“封逸,虽然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但我的身上没有你想要的东西,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将我当做踏板利用,因为我拥有的东西太少,一样都失去不起,如今你我还是朋友,若是日后你对不起我,那么我们不但连朋友都没得做,也许还会是敌人。”   她顿了顿,垂下眸子看着他微笑道:“相信我,你不会喜欢我这么一个难缠的家伙成为你的敌人,你想要的一切也许能在琴家那里得到,用你的才华与心机去成为他们的幕僚吧。”   她有她的底线,不容人侵犯与践踏,否则便是拼出命去,她也要咬下对方一块肉。   对曜司如此,对琴三爷如此,对宫少宸如此,对任何人都是如此。   如果封逸打着靠她上青云,甚至为家族复仇的主意,她绝不奉陪。   他看不见面前少女的面容,但是不知为何,听着她的叹息,封逸却莫名地感觉到心中一股子凉意。   虽然她的声音如此轻描淡写,但是他却明白——   她必定说到做到!   封逸身形微微一僵,随后自己抬起身来,定定地看向楚瑜:“我想好了,请小姐收留。”   “就算从此你也只能做个管事?”楚瑜挑眉。   大元王朝用人不拘一格,并不阻止脱了罪籍之人再入科场,虽然百余年来,大部分这样的人都没有任何前途,没有人愿意录用。   但也不是没有惊才艳绝的特例。   她与封逸接触不久,就已经能感觉这个青年身上不同寻常的才华,这样在痛苦泥沼里挣扎的人愿意收敛他想要高飞的羽翼,甘于平凡。   封逸看了她片刻,唇角微扬,忽然抬手指天而誓:“封逸自愿追随楚瑜小姐一生一世,若是二念危及小姐,必定前途尽毁,尸骨无存,所爱者不得,所恨者猖狂。”   楚瑜一愣,倒是没有想到封逸竟然会发下这样重的毒誓,她迟疑了片刻,只再次轻叹了声:“好罢,你若想好了,那就留下来罢。”   楚瑜的话,似让封逸松了一口气,他静静地看着楚瑜,忽然也再次一揖到底:“日后还请小姐多多关照,封逸相信小姐这等惊才艳绝之人,也绝不会这般平凡,更不会亏待手下人。”   楚瑜一听,觉得封逸这话里有话:“嗯,逸哥儿,然后呢?”   封逸忽然一抬手,手心向上在她面前摊开,微笑:“在下想了一个晚上,如我这般人才的月银至少八十两银子一个月。”   楚瑜唇角一抽:“你怎么不去抢呢!”   她当捕快的时候一个月才几两碎银,这货开口就八十两,她就知道身边跟着的这些家伙都是吸血虫!   ……   听着封逸发了银子,霍家姐妹两就不干了,也闹着要楚瑜涨薪银,威胁若是不涨银子,她们就要把天工绣坊里看得过去的男绣师全部都用来采阳补阴。   楚瑜破了大财,钱袋子扁了,晚上回琴家绣坊的时候心情很是沮丧。   只是她没有想到,还有让她心情更不好的。   她才一进门,就看见一群眼熟的身着鹅黄色小袄的婢女指挥家丁带着各种箱笼和大包小包在角门处进进出出。   “这是干嘛?”楚瑜看着红袖迎面而来,立刻忍不住奇道。   这些婢女,不是南风织造那位缙云县主身边的么?   红袖一张漂亮英气的脸阴沉得快能滴水了,只不屑地冷哼道:“那劳什子郡主请出了廉亲王做说客,说是只小住十日,金姑姑不看僧面看佛面,只好允了她进来。”   楚瑜:“……。”   那女人真是……比宫少宸还能作妖,也不知道住进来要生什么幺蛾子了。   一想到那个眼高于顶的县主觊觎她养的‘猫’,想要嫁进来,还对她这个小姑姑很是不敬,楚瑜心头就愈发不爽。   她耸耸肩,转头闷声回了自己房间。   一进门,她就发现外间里一个人都没有,灯都没点。   楚瑜忍不住嘀咕——   那只野猫不会是忽然转了性子去招呼那‘冰肌玉骨’的县主去了?   越想越气闷,楚瑜索性转身进了内间,也不点灯,踢了鞋,随手剥了外衣一扔,径自往床上猛地一跳,准备钻进被子里先睡一会再起来吃宵夜。   却不想她这么一跳躺下去,一下子就压在一具修长的身躯上。   她身下瞬间传来一声闷哼:“楚瑜,你疯了么!”   楚瑜一呆:“金曜,你怎么会在我床上?!”   下一刻,床上另外一道幽幽凉凉的声音有些倦怠地响起:“鱼?”   楚瑜瞬间——呆若木鸡!   她瞬间跳下床,勃然大怒地一掀被子:“金曜,你对白白干了什么!”   ------题外话------   二更来也~啊哈哈哈。希望看得愉快~票儿也投喂得愉快,么么哒。 ☆、第九十二章 猥亵智障多年的儿童是犯罪   黑暗里,原先被楚瑜躺着的高挑人影慢慢地坐了起来,冷道:“你这条咸鱼又发什么疯?”   “我发疯?!”楚瑜气笑了,刚想骂人,忽然又想起什么,随后一甩被子,穿上鞋就蹬蹬蹬地朝窗边跑去。   金曜揉了揉眉心,冷眼看着楚瑜一路狂奔而去,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   只见楚瑜直接奔窗口边的台上摸了一只火折子,将那窗边的灯点燃,随后抓了台灯一路奔回来。   他微微蹙眉,下意识地伸手拢了拢自己的衣襟。   但楚瑜已经奔到了面前,这举灯一照,瞬间她头皮就炸了,颤抖着伸手指着金曜,还有一边还趴在床上没起来的另外一道修长优美的背影:“你……你……们!”   金曜只穿了一条宽松的亵裤,上衣半敞,露出精壮纠结的胸膛和小腹,还能隐约看见上面的疤痕,却只凭添了他野性的气息。   而琴笙半卧在床边,似还没完全清醒,一贯冰冷桀骜的琥珀幽瞳难得地显出几分迷离的水汽来,靡丽异常,他红唇微敏,长发半散,一身白袍也是松松垮垮地落到了腰后,一线性感的脊沟蔓延下去,雪白得扎眼,因为下半身盖了被子,看不出他有没有穿裤子。   但就算穿了裤子,楚瑜也觉得这代表不了什么。   因为——   “嗯……。”琴笙慵懒地眯了眯眼,手自然而然地搭上了金曜的肩头,淡淡地开口:“什么时辰了?”   金曜抬手,流畅非常地替琴笙将衣衫拉上,温声地道:“看天色约莫是到了用晚膳的时辰。”   楚瑜僵木地举着蜡烛,看着他们两自然非常的动作,她脑子里现在一团乱糟糟的,在这一刻,她简直无语凝噎,忽然体会到了一种为人爹妈心情——   自己家精心养着、花心思哄着的大白菜被猪拱了!   “你们够了!”楚瑜终于忍无可忍地一把将手里的蜡烛搁桌上,恶狠狠地瞪着金曜:“你个混蛋,说,你为什么在我床上,说,你对白白干了什么,说,你知道不知道白白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他一个智障,你怎么忍心下手啊!”   “胡说八道什么呢?”金曜一蹙眉,正冷冰冰地打算讥讽她一句,却见楚瑜自个儿越说越气,脑门冒烟。   她梭地跳起来,撸了袖子,脱了鞋拽在手上,火冒三丈地朝他劈头盖脸地抽下来:“你这个混蛋,欺负我家白白欺负到我床上来了,狗胆儿肥了,看我不抽死你丫的!”   “你干什么,疯女人!”金曜这等高手,不管是执行各种杀伐刺探的任务密谋,或者是任何事情,皆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利落风格,哪里见过这种民间抓奸撕扯的阵势。   他一下子呆愣住了,瞬间俊脸上就多了两个绣鞋印子。   “你干什么!”他朝着楚瑜怒目而视,赶紧一手挡住自己的脸,一手试图去抓楚瑜手上的凶器。   奈何楚瑜这抽鞋的功力是跟着胡家泼辣的老太太和隔壁家老头老太太打群架时学的招儿,早已耳濡目染地使得那叫一个灵活如猴,出神入化。   金曜一时非但没有抓住楚瑜手上的凶器,还连着狼狈地吃了几下鞋底抽。   楚瑜一边跳,一边怒骂,一边抽得金曜满头噼啪作响:“叫你丫的上我的猫!叫你丫的爬我的床搞我的大宝贝,叫你这臭不要脸的欺负一个智障!”   “你……我……没有!”金曜听着她的话,狼狈不堪地抵挡着,涨得俊脸通红,试图解释什么。   他第一次后悔没有第一时间立刻澄清这暧昧的场面,打算看楚瑜胡思乱想地出丑。   却不想如今出丑的变成自己了!   楚瑜那大嗓门,不管不顾地,喧嚷得楼外的人听见,他就不用在曜司里做人了。   他一边躲着楚瑜的弹跳抽鞋功,一边对着楚瑜咬牙怒道:“你休要口无遮拦,外头人听见了怎么想!”   他哪里知道楚瑜今儿憋了一肚子气儿,这会子回家就见着这么‘刺激的场面’,就跟火上浇油似的,瞬间一肚子气儿都爆了出来,他若肯好好说,楚瑜尚且能听得进去。   偏他口气却又冷又硬,满是责怪之意,瞬间就把楚瑜又气笑了:“口无遮拦,你欺负白白一个长期智障的小孩算怎么一回事儿,你知道欺负无行为能力的智障是犯罪吗!”   她一火大,就把前生的词儿都吐出来了,抬手就朝着金曜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好抽。   “叫你丫的上我的猫!叫你丫的爬我的床欺负我的大宝贝!”   金曜抬手抵挡间,被楚瑜抽得太阳穴也一抽一抽的发疼,他虽然不知道楚瑜说的那些生僻词儿是什么意思,但是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词,犯罪都出来了。   金曜他边左躲右闪,一边抽了空隙怒道:“你这疯婆子,我和主上在一起的时候,有你什么事儿!?”   “在一起?!”楚瑜抽人抽得有些气喘呼呼地,一听这近乎挑衅的话,瞬间暴怒地抬手继续便抽他边骂:“你现在是承认背着我诱拐我家白白了?我不管你们以前有没有一腿,现在白白脑子不清醒,你就动他一根毛都不行!”   她虽然早就因为白白忽然接受了金曜的贴身伺候,怀疑他们之前有过什么,所以才让防备心极重的白白接纳了他,但是既然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金曜和白白曾经的事儿。   现在白白是她在顾着的人,她就不允许任何人趁着他还没有明白男女之事,或者男男之事前,动他一根头发!   看着楚瑜那副火大的样子,金曜也被气笑了,干脆再不躲,盯准了楚瑜的手腕,抬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楚瑜,你够了!”   “长期智障的小孩?”一道幽幽凉凉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你是在说本尊么,鱼?”   琴笙早已彻底清醒过来,正难得没有挺着脊背,而是慵懒地靠在墙边,淡淡地托着腮看着楚瑜抽金曜。   也不知他看了多久,漂亮的琥珀眸里竟似有些兴味盎然的模样。   “你给我闭嘴,一会再收拾你个不省心的东西!”楚瑜转过头瞪了眼琴笙。   琴笙眼神冷了冷,微微眯起眼:“你……。”   看着楚瑜一副你丫再废话,连你一起抽的凶神恶煞模样,琴笙也不知为何,也只眯着漂亮的眼睨着她不说话了。   金曜趁着楚瑜转头那一瞬间,干脆身子一抬,径自闪开楚瑜,一跃三丈远直跃出楚瑜的攻击范围,一边整理衣衫一边冷冷地瞪着她:“无知女子,不知所谓。”   楚瑜一顿,只举着鞋子就朝他砸了过去,狞笑:“滚出我的房间,下次再让我发现你进我房间,爬我的床,碰我的大宝贝,我就撕了你!”   金曜灵活地避开她的攻击,一转眼看着楚瑜弯腰摇摇晃晃地准备扛起八仙桌,瞬间眼角一抽,只得转身就跃出了窗外,留下一句不甘心地怒叱——   “主上身上有旧伤,每年春日来临,天气一潮,便气虚血寒,骨脉发疼,身为属下,这么多年都是我等帮着主上运气调血,驱散阴潮之气,你也能想出多少龌龊事情来,可恶!”   楚瑜手上动作一顿,转头阴测测地瞪着琴笙:“那货说的是真的?”   琴笙淡淡地点头:“是。”   楚瑜沉默了一会,手上一松,那沉重的八仙桌瞬间落回了原地。   她走到琴笙面前,绕了半圈,打量着琴笙,见他单手支着脸颊,神色间有些苍白,幽幽妙目间多了一丝慵懒倦怠之色,却少了平日里的清冷霜雪,凭添可几分惑人魅色。   敞开的宽袍衣襟还可见精致锁骨与诱人的性感胸线一路向下。   见楚瑜望过来,他微掀长睫,幽幽静静地看着她,也不说话,只那般魅态,却让楚瑜不敢再与他对视,只怕忍不住失了神。   “为什么刚才不说?”她定了定心,开口问。   琴笙微微弯起唇角,似颇为无辜:“你又何曾问了?”   他顿了顿,轻嗤一声:“你一心一念的不就是你那绣坊?”   楚瑜默然:“……。”   面前慵懒大猫儿的话让她收敛了所有的旎思,莫名地生出一股子愧疚来,这些天太忙,她确实没有注意到白白这些天身子不适,忽略了他。   她想了想,踢了鞋儿爬上床,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担心地问:“可发烧了?”   见入手之温正常,并无异样,楚瑜才略松了一口气,随后看着他正色问:“你身上有旧伤,是个什么旧伤,你可有印象?”   她是看过仙仙出浴的,虽然两次都只是仓促一瞥,不敢细看,但是她却很清楚琴笙身上没有一丝伤痕,那样货真价实的冰肌玉骨,若是有半分损伤留下的痕迹定是一眼看得见的。   琴笙只觉得面前少女自然的亲近,与她手上触碰自己的手温似一点轻暖的水流一点点地温了他疲倦清冷的神思,他淡淡地摇头:“不曾有印象,只是午后有些不适,金曜便替我推拿运功活血了几个时辰,一时倦了,便睡着了。”   楚瑜忍不住奇问:“白白,你怎么会忽然想到要睡我床上呢?”   琴笙眼神有些飘忽,只慢条斯理地轻哼了一声:“哼……。”   楚瑜见他那模样,忍不住有些好笑,昨儿她还是有些顾虑也没让他上床,今儿这猫儿十有*是打着先赖她床上,让她回来也赶不走的主意。   身前美人精神不佳,脸色微白,精致的唇瓣都没有什麽血色的模样,在楚瑜脑海里瞬间与为她挡刀的少年病弱时的影子重叠,让她的心情瞬间柔软下去。   “罢了,白白你想睡哪就睡哪罢。”她叹了一声,有些无奈地伸手抚摸了下他发鬓边柔软的发丝。   琴笙轻哼一声:“本尊原就是想睡何处就睡何处,你少用这种哄孩子的法子对本尊。”   只是话虽然这么说,他却丝毫没有打算拍开楚瑜那只带着宠溺与温柔的手,甚至因为她手心极为舒服的温度微微阖上妙目,修长的眼角翘起近乎妩媚的弧度,他无意识地微抬下颌让她的手可以触碰到他的修长雪白的后颈。   楚瑜见面前一贯骄傲到浑身冷霜的猫儿这般模样,心都要化了,又凑近他一些,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伸手一缕缕地顺着他乌亮的长发,温声道:“一会要起来用完膳,用了晚膳再睡,嗯?”   “困,不要。”那皮毛华丽的高贵猫儿似乎被顺毛顺得舒服了,连拒绝都有了近乎撒娇的味道。   这么个尤物似的大宝贝这般模样,哪里是寻常凡人能抵受得了的。   楚瑜只觉自己瞬间被那一声轻软的不要瞬间电得皮酥骨麻,一边以指为梳篦着怀里慵懒大美人的长发,一边软声地哄道:“好,不要就不要,晚点小姑姑让人给你准备些容易克化的羹糕过来可好?”   “嗯。”膝上美人黑凤翎一般的长睫华光幽闪,他懒洋洋地轻哼一声,似勉为其难的样子地应了。   楚瑜却觉得心中温柔又欢喜,连她都忍不住唾弃自己   真真是美色误国也!   但是奈何,她就是想要宠着他,就是喜欢看他慵懒伏在她膝头的模样,一副任君恣意怜的模样。   任君恣意怜?   楚瑜晃晃头,赶紧把满脑子里的遐思晃走。   她今儿真是受到了各种惊吓,以至于脑子不好使,老想黄暴歪念头。   阿弥陀佛,色即是空,急急如律令!   ……*……*……*……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春日清晨里细雨绵绵,如烟似雾地晕了整个云州城,似乎哪里都是湿漉漉的,连着房里的空气都潮润异常,水汽饱满得似能随时能滴水。   红袖抬头看了看天,交代了一个管事去查看库房里的丝绸绣品,免得起了霉,又转身指挥小丫头们在花厅里布上早晨的膳点。   她一转脸,便见着谪仙般的白衣大美人神清气爽地走了进来,她立刻恭敬地行礼:“主上。”   琴笙淡淡地应了一声:“起罢。”   红袖惊得眼珠子差点就脱出眼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毕竟自家主上从第二次头部受伤醒来之后,就跟冰山似的,别说搭理人了,敢不经允许靠近他身边一丈内都要被抽飞出去。   后来虽然似接纳了曜司的存在,虽然不至于经常抽飞人了,但却也是连个眼神都吝啬给予的。   今儿竟然唤她起身?   红袖正有些茫茫然地怀疑自己幻听,却一抬头看见后面跟着进来的楚瑜却眼圈乌青,一副精神不济,严重睡眠不足的小模样。   “你这是……昨晚没睡好?”红袖忍不住小声地问楚瑜。   昨儿不少值夜的暗卫们都听见了楚瑜那小楼里发出的吵吵声,虽然众人都憋笑憋出了内伤,但都很有默契地当做听不见,可今儿金曜星君还是非与火曜星君换了值,竟只栖在院子里不出门了。   这让红袖忍不住怀疑楚瑜昨晚除了‘教训’了金曜星君,是不是连主上也让她……   楚瑜打了个哈欠,摆摆手示意红袖别担心:“无事,昨晚睡姿不佳,睡得有些不舒服罢。”   怎么能舒服呢?   她贪图摸着那猫儿的华丽的长毛舒服,就这么歪着抱着他身子睡的,早上起来,他果然又滚她怀里,死箍着她的小腰,他舒服了,她自然腰酸背痛得难受。   红袖闻言,也没有再细问,她们都只觉得自家主上心情好了,似这阴雨天都跟着放晴了一般。   她赶紧笑盈盈地招呼楚瑜用早膳:“没事儿,我一会给小姐你推拿一下就好了,快用膳。”   楚瑜点点头,打起精神用早点。   “今儿就不要去天工绣坊了,我让他们的人都过来就是了。”金姑姑看着琴笙清冷如霜雪的眉宇多了难得的温淡,她也心情大好,对着楚瑜体贴地道。   楚瑜一愣,见琴笙正望着她,虽然他神色淡漠清冷与寻常无异,她却不知怎么看出他姿态间那一点若有若无的期待。   她心头一动,只觉得这猫儿真是越发可爱了,随后便点头,笑应:“好。”   琴笙看了她一眼,转过脸去,很满意地品了一口青花描金茶盏里的牛乳羹。   嗯,就算换了性情,这口味倒似一点没有受影响。   楚瑜瞥了眼他看都不看的那一盏馥郁香茶,笑眯眯地抬手将自己手边的一碗酸乳椰蓉小盏推到他手边。   琴笙眼角一挑,幽幽潋潋的眸光掠过她笑盈盈的大眼,莫名其妙地觉得气血微热,便挺直了脊背,不动声色地半侧了身去。   嗯,自然也顺手将那一碗酸乳椰蓉小盏给端了起来,优雅地用了。   楚瑜笑眯眯地托着腮,一边吃,一边看这着他用膳。   “看什么。”琴笙被她看得有点心浮气躁,只冷冷横了一眼过去,却把抬起勺子送到了侧脸上,沾了唇角一片白乳羹。   他瞬间一窘,冷冷别开脸,一点诱人的微红染上他清冷精致的面容。   楚瑜忍不住“噗嗤”笑出声,伸手用帕子仔细地替他擦了唇角:“慢点儿吃,谁抢你的?”   这猫儿傲慢又娇气的样子,简直可爱得让她又想捉了他来顺毛。   这一头,金姑姑和红袖、火曜哪里有没看见他们那小动作的,互看一眼,都默默地垂眸子。   这对姑侄间的气氛,嗯,似乎甜腻得有点吓人。   ……   一顿早膳,难得是几日里最气氛轻松愉悦的。   只是,这般愉悦的气氛并没有维持很久。   一个穿着鹅黄小袄的丫鬟在家丁的陪同下站在门前,高声道:“廉亲王、缙云县主到。”   ------题外话------   今天发点儿糖,甜蜜蜜,(*^__^*)嘻嘻…… ☆、第九十三章 琼瑶戏最佳女主   楚瑜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后转身冷眼看向门口。   这位缙云县主不是落水病得起不床了么,这会怎么拖着瘦骨支伶的‘病体’来生幺蛾子了?   不过她也知道那女人好容易搬出了廉亲王才得进了琴家绣坊的门,自然不会老老实实地窝在房间里,一定是要到白白面前出没昭显她的存在感。   只是门外的人尚且未曾进来,楚瑜便感觉身边的那道修白的人影梭地站了起来,同时一把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楚瑜一愣,转眼看向琴笙:“白白,怎么了?”   琴笙淡漠地道:“闲杂人等太多,走。”   说罢,他撂下碗筷就要拉着楚瑜离开。   楚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拽了起来:“哎,白白,等一下……。”   “呵呵,还是这个性子,琴三爷回来了,也不派人通知本王一声,这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本王啊。”廉亲王爽利笑声在门口响了起来。   随后一道贵气的身影便款步从门外走了进来。   “白白,等一下,不可以这么没礼貌。”楚瑜赶紧停住脚步,反手拉住了琴笙,压低了声音道。   怎么说那都是大元王朝的亲王,而且为人也不坏,她不想琴笙闹性子得罪了人。   金姑姑也上前对着廉亲王行礼之后,不动声色地走到琴笙身边,用传音入秘的功夫对琴笙道:“三爷,这算是您消失近年之后,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出现,若是廉亲王也没有发现您的破绽,那么咱们也不必担忧日后有人怀疑您性情大变。”   琴笙原是不想理会金姑姑的,但垂下妙目见楚瑜也正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他沉默了一会,轻嗤一声,随后一言不发地转回了身,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走进门内的廉亲王,随后目光就飘开了。   楚瑜见状,暗自叹了一声,转身对着廉亲王笑眯眯地作揖:“殿下,今儿好早。”   廉亲王的目光从琴笙的身上移到楚瑜脸上,摸着自己唇上的小胡子笑了起来:“小丫头早呀,这就来打圆场了,到底是小姨呢。”   楚瑜干笑两声,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廉亲王的那一声小姨似乎带了点揶揄的味道,但是却又并无恶意,可她还是不禁有些心虚。   廉亲王倒是仿佛没有察觉一般,只自顾自地又看向完全当他是空气的琴笙,笑叹:“你这孩子这么多年还是这副模样,平日里还会敷衍一下本王,现在是连敷衍都懒得敷衍本王了?”   楚瑜眼底闪过一丝异样,她敏锐地察觉出虽然琴笙不领情,但廉亲王对琴笙有一种莫名的亲近,甚至可以说亲切,他仿佛一点不在乎琴笙的无礼,甚至可以说习惯了琴笙的无礼。   为何呢?   金姑姑见状,客气地道:“我家三爷刚刚从南洋回来,这一次遇到了些事儿,着实有些累着了,若有失礼之处,还请亲王殿下海涵。”   廉亲王点点头,却又似有些惊讶:“本王认识琴三爷这些年,他能遇到什么事?”   金姑姑却笑了笑,并不多言,只转了话题:“殿下您平日里都只在听雨阁里用早膳,怎么今儿一早过来了,可用了膳?”   廉亲王闻言,脸上闪过一丝迟疑:“这……。”   此时他尚未说话,一道一直被忽略的纤细人影忽然细声细气地道:“小舅舅是今早起了以后陪着小女一同散步,听说了琴三爷回了云州,便特意过来探望,到底咱们也有一年未见了。”   金姑姑看向亲王身边那一身白色遍绣牡丹暗纹华裙的女子,也客气地行了个礼:“缙云县主,身子可好些了。”   “这阴雨天儿,着实让人难受,咳咳咳。”南芝菁长发在头顶盘成飞仙髻,云髻高耸,侧戴了几朵水晶雕镶嵌蓝宝石珠花并碎珍珠凤头步摇,一身的素缟愈发显得她脸色苍白尖瘦,真真一个病美人。   她虚弱地靠在身边的绿嬷嬷身上,目光只在金姑姑身上轻顿了顿,便掠向又坐回了桌边完全对她视而不见的优雅人影,温声软语:“这些日子不见三爷,方才听金姑姑说咱们琴家的船队在南洋遇了些事儿,南风织造在南洋还有些关系,可需要小女帮忙?”   琴笙置若罔闻,径自慢条斯理地用着早膳。   空气里一时间静谧非常,竟无一人接话,红袖和楚瑜自然不会去帮圆场的,只都冷眼看着南芝菁。   南芝菁见那白影疏离冷漠,她瞬间脸色一僵,苍白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受伤来,黯然地望向廉亲王,也不说话,只一点委屈的泪珠子在眼眶打转。   绿嬷嬷看得心疼得不得了,但她身份低微,又说不得话,更不敢把脾气发在琴神身边的人身上,只恶狠狠地瞪了眼一点不掩饰自己在看笑话的楚瑜。   廉亲王见状,自觉尴尬,只轻咳了一声:“那个,菁娘啊,琴三爷也许太累了,咱们要不改天再来探望……。”   南芝菁闻言,看着廉亲王的眼里泪水便直接噗地落了下来,倒是有几分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味道,无限的忧伤,仿佛廉亲王再说下去,她便要晕了过去一般:“舅舅,菁娘只是想见故人罢了……。”   廉亲王看着她那模样,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偷偷瞅瞅琴笙,却见琴笙依然还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淡漠脸孔。   廉亲王无法,只好把主意打到了楚瑜身上,笑眯眯地朝楚瑜走过去:“哎,小丫头,让本王看看你们在用什么,本王这一大早的还没有用膳呢。”   楚瑜闻言,唇角一抽,看着廉亲王:“殿下……。”   这一回轮到廉亲王对着她挤了挤眼。   一贯闲逸高贵的亲王殿下做出近乎恳求的样子,让楚瑜几乎是惊了一惊,想着亲王殿下也好几十岁的人了,怎么说也是不计较身份帮过她的长辈,她便只好开口:“要不……殿下和咱们用一点?”   此话一出,廉亲王瞬间松了一大口气,立刻眉开眼笑地摸着胡子朝着楚瑜颔首:“既然小丫头也邀请了,那本王就不客气了。”   说着,他立刻长腿一跨,竟似怕被赶走一般立刻在琴笙旁边的空位处坐下,对着金姑姑含笑道:“金大娘子,有劳你上一叠虾卷,你知道本王最爱你们绣坊这道早点。”   说罢,他还转脸看了眼琴笙,楚瑜竟莫名其妙地从他脸上看出点近乎讨好和试图亲近琴笙的味道。   可是……   讨好?   为什么呢?   琴三爷再能耐也不过是一介商贾,虽然她暗中观察也发现曜司的势力触手早已遍及整个江南官场,他就是无冕封疆大吏。   但是廉亲王又是何等身份?   楚瑜忍不住暗自嘀咕,可她还没有想明白,就看见面前忽然多了一袭华丽的白裙。   她一抬眼,就对上南芝菁的下巴,嗯,下巴——   因为南芝菁根本没有看她,只微昂起了下巴居高临下地对着她,仿佛看她一眼就会污了县主娘娘高贵眼一般。   楚瑜看着她那模样,忍不住暗叹,怎么都是同样的傲慢的姿态,白白一翘下巴,看起来只让人觉得清冷矜傲,如昆仑雪,高岭花,天生便是该这般在站在云端俯瞰众生,不可触碰。   但有些人这么一翘下巴,怎么看着就让人觉得欠揍呢?   绿嬷嬷扶着南芝菁到了楚瑜身边,却见她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没有将琴笙身边的位置让出来,顿时脸色一变。   她到底强忍下去扭着楚瑜起来的冲动,只傲冷地道:“你这丫头是怎么回事,见县主竟不知行礼就罢了,竟然也不知道要让开位置请县主坐下么,廉亲王殿下和县主都在这里,这桌上哪里有你的位置?”   绿嬷嬷自觉自己已经客气得很了,但不要说红袖、金姑姑闻言眸光一寒,就是廉亲王也不自觉地蹙眉,冷淡地扫了绿嬷嬷一眼:“楚丫头是琴三爷母家出身的嫡女,也是琴家认可的大小姐,为何坐不得,你也知道本王在此,由得你一个奴婢做主发话么?”   绿嬷嬷有些紧张又有些愤怒,刚要说什么,便觉得自己被人掐了一把腰上肥肉,便只愤愤不平地垂下眸去,恭敬地对着廉亲王福了福:“是,奴婢僭越了,只是县主落水了以后,强撑着病体想来与故友见面,奴婢着实是担心县主的身子,这才无礼了。”   她到底是出身宫中,一番见风使舵的话,说得极溜。   南芝菁也恰好地轻咳了几声,眼里又转上泪珠,软声细气地道:“咳咳……咳咳……我无事。”   廉亲王脸色稍缓了一些,便打起了圆场道:“这里还有这么多位置,便先选一个坐下,用些早点罢。”   南芝菁扶着绿嬷嬷的胳膊,终于垂眸看了眼楚瑜,正见着楚瑜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眼底闪过一丝厌恶,随后别开脸,又含着泪水哀婉地看了眼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的琴笙,方才虚弱地靠着绿嬷嬷,委委屈屈地走到一边准备坐下。   却不想,她才坐下,就见琴笙忽然撂下了碗筷,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只是他一身冰冷疏离的寒气让在场之人竟一时间不敢出声阻拦。   只是他走了两步,忽然一转脸淡漠地看着楚瑜:“还不走在这里做什么,等着烧纸人么?”   楚瑜一愣,忽然想起红袖那一句——一身白衣飘飘的不一定是仙,还可能是灵堂前的纸人。   “琴笙……嗯……琴三爷,你不用膳了么?”廉亲王看着琴笙要走,眼里不禁闪过无奈来。   琴笙难得地转过脸地对着廉亲王冷淡地道:“王爷要来蹭饭用膳,便蹭饭,带着一尊纸人来那是上坟,大不吉。”   楚瑜看着琴笙那一脸面无表情地说着冷笑话,差点憋不住笑。   她见琴笙又扫了自己一眼后,拂袖而去,赶紧也站起来对着廉亲王一揖:“抱歉,亲王殿下,县主娘娘,民女先去看看我那大外甥,他昨日刚回,这水土不服呢。”   水土不服?   一个中原人去了外邦一年回来就水土不服?   廉亲王一愣,忍不住想要笑,但也知楚瑜这是在给他们台阶下,只得无奈摇摇头:“去罢,去罢,若是三爷有什么不适的,着人与本王说就是了,本文虽然没他有银子,但周游天下得的稀罕药材却是他弄不到的。”   楚瑜心中又惊讶了一把,廉亲王这口气分明一点不计较琴笙的无礼,甚至习惯了他的冷淡,但他却极为关心琴笙,为什么?   “民女代琴笙多谢亲王殿下。”   该有的礼数她还是做了全套,对着廉亲王再次行礼,才转身就要走,却忽然听见一道尖冷的声音喝道:“等一下,你站住……。”   “菁娘,用膳,你不要再生事。”廉亲王忽然冷淡地打断了南芝菁的话。   南紫菁一愣,似不敢相信廉亲王会这般叱责她,还是当着这么多贱民的面,她眼里的泪水一下子就滚了下来。   她巍巍颤颤地站了起来,泪珠子一颗颗地滚下惨白的脸颊:“好好……我无理取闹,我生事儿,都是外甥女的错……。”   她以袖掩脸,颤抖着转身就踉跄地向门外奔去,摇晃的袅娜身形如风中落叶一般。   绿嬷嬷心疼之极,赶紧站起来,甚至顾不得尊卑,忍不住低声对着廉亲王埋怨:“殿下,县主只是想要见见故人,却受了这般委屈,连一介贱民都能给她脸色了,您就不心疼县主身子娇弱么?”   说罢,她恶狠狠地瞪了眼楚瑜,在廉亲王脸色冷下来,还未发作前一溜烟迈着小脚也冲出了门。   楚瑜看得啼笑皆非,只觉得这个缙云县主简直是林妹妹和琼瑶女主的合体,简直太能演。   她看着廉亲王脸色很差,便也不会多停留,干脆转身也出了门去追琴笙。   一时间整个花厅里就剩下金姑姑、红袖和廉亲王,并着周围伺候用膳的仆婢们。   金姑姑见廉亲王神色阴郁,她眸光微转便摆了摆手,红袖立刻敏锐地带着所有的仆婢们都迅速而安静地退了下去。   廉亲王端起了茶盏,慢慢地喝了一口有些凉了的茶,脸上一片郁色地叹息:“本王是不是错了,就不该心软将菁娘带进你们绣坊。”   如此这滋味着实不好。   金姑姑见状,起身去小炉上提了一把烧滚的银水壶过来,一边给廉亲王重新冲了茶,一边淡淡地道:“殿下不必自责,您这软心肠也不是一两日了,三爷也不是不知。”   但若这位亲王殿下不是这样不爱涉权势争夺的心肠,闲云野鹤的心怀,主上也不会愿意与他保持着往来。   廉亲王接过金姑姑手里的热茶,有些疲倦地靠在紫檀高背椅上,无奈地笑了笑:“是啊,只是菁娘那孩子实在太执拗,四年前见了琴笙那孩子一面,便固执地不肯嫁人,甚至愿意接下南风织造,也是为了能靠近琴笙一点。”   金姑姑微微一笑,细长的眼底却一片寒凉的光:“亲王殿下,您若顾念那一点和县主的甥舅之情,便将她打发了,若是惹恼了主上,只怕她想要全身而退不容易。”   廉亲王闻言,苦笑着摇摇头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热茶:“菁娘她根本不知道她所钟情的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男人,且不说那孩子此生未必娶亲,就算他改了主意要娶亲,娶谁都不可能娶菁娘,我原先帮着她进琴家绣坊,就是想要让她真真切切地看清楚她和琴笙永无可能。”   金姑姑提热水的手一顿,淡淡地道:“恕我直言,亲王殿下您这主意只怕未必妥当。”   廉亲王一愣,看着金姑姑给自己倒的茶水里蒸腾上来的烟雾,神情渐渐有些恍惚和惆怅。   ……*……*……*……   雨雾霾霾,凉风簌簌。   春日清晨的还剑湖上依然弥漫着春雾,幽幽荡荡地飘着,远远地掩映了远处湖岸边的一栋栋高脚小楼,小小的乌篷渔船在湖面上慢慢地前行。   垂柳抽了芽,随风飘荡的翠叶儿娇嫩鲜妍,湖水里鱼儿游弋,恰如一幅名家笔下的江南山水烟雨图,宁心静神,美不胜收,恰似画中人。   楚瑜刚跑近了,便看见一道熟悉的白影静静地站在湖边,烟雨葱茏间,修影身上轻软的白袍被风吹起,翩然如羽翼,乌发如墨,随风轻散。   楚瑜静静地欣赏了好一会,只觉得光看着这般景致,原先看见缙云县主的郁气似都散光了,连心情都变得温柔沉静起来。   她上前将自己从火曜那里取来的狐毛披风给他披上,轻声道:“湖边潮气重,不要久站,你不是受不得潮气么?”   琴笙不答,只是看着湖面忽然冷声道:“本尊没兴趣与闲杂人等用膳,下次金姑姑再这般不知所谓,以后的膳食都送进楼里。”   楚瑜有些怔然,也不知道这话到底是对她说的,还是对火曜说的。   火曜倒是主动地远远抱拳,沉声应道:“属下得令。”   楚瑜见琴笙神色看不出喜怒,她眼珠子一转,轻声探问:“白白,你对廉亲王可有印象,白白今天早膳表现很好呢?”   她发现非但金姑姑等人与廉亲王有一种在外人前少见的熟稔,这种熟稔里甚至少了恭谨,连琴笙都算很给廉亲王面子,当然,也说不上多客气。   但已是出乎她的意料地温和,至少没有直接顶撞廉亲王。   琴笙摇首,淡淡地道:“没有印象。”   楚瑜闻言,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她只觉得琴家这一潭水又深又广,让她越来越看不明白,却又不能探问。   这种自己不得已下了水,却发现原以为不过是一片弥漫着雾气的潭水,在下水后,才发现潭水雾气下的水域延伸到无边无际处,竟似大海深渊一般,这种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游上岸的感觉,实在让她没有安全感。   琴笙忽然侧了脸,淡淡地看着她:“你方才说什么不错?”   楚瑜有些心不在焉地道:“今天白白表现不错啊,很乖地没有扔人砸人骂人揍人。”   琴笙微微挑眉:“奖励,嗯?”   楚瑜这才回过神,有些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人,他正挑起修眉静静地看着自己,幽幽琥珀眸专注得让人心跳忍不住加速。   这人只站在那里,便让人想起江南烟雨色,眉梢眼角,无处有颜色,却无处不是景。   恰似一线墨色入水青,覆染万千红尘尽。   让人想要一看再看,于是楚瑜光顾着盯着琴笙的脸,脑子里越发地迷糊了。   楚瑜的茫然让琴笙微微眯起了妙目,有些危险地勾起唇角:“没有奖励?”   楚瑜终于反应了过来——   这只‘猫儿’在索求今日他没有把廉亲王和南芝菁扔出花厅,‘很乖’的奖励。   她忽觉有趣,忍不住弯起灵动的大眼儿,笑眯眯地伸手轻摸了摸他的发鬓,替他将北风吹得散乱细碎的发丝全部拨到耳后:“好,今儿白白那么乖,想要什么奖励,小姑姑能做到,一定做到!”   琴笙抬手轻抚了下他精致的薄唇下那印在唇上胭脂一般的嫣红的花瓣,淡淡地道:“这里。”   楚瑜一愣,眼珠子一转,斜着看天干笑:“这里怎么了?”   他言简意赅得让人难以揣测,但不知为啥她却仿佛知道他要的奖赏是什么。   这‘猫儿’十有*是要她主动亲一下。   琴笙琥珀眸里晃过危险的光:“鱼不给,还是要食言?”   连他那一身清浅淡然的氤氲气息都瞬间变成了凌人的冷雾。   楚瑜无奈,干笑了两声:“一来、大庭广众,二来……。”   她说不下去了,因为琴笙的眸光越来越凉,一副你敢食言,本猫就要你好看的模样。   楚瑜无奈叹了一口气,为了避免再上演前晚被这‘猫儿’按在树上强吻的那一幕,只好摇摇头:“任性。”   随后,她脚尖一踮,径自勾下他的颈项,在他漂亮的妙目上左右各亲吮了一下。   “乖,别闹,好么。”   绒薄的眼皮上传来亲昵柔软又带着少女嘴唇潮润气息的触感,让琴笙琥珀色的眼珠微动了动,似感觉那一点幽暖之气慢慢地浸了他的眸子,连冰冷恼火的眸光都渐渐消融。   “差强人意。”他看着松开自己的少女笑眯眯的样子,勉强轻哼一声。   “好了,天潮得很,咱们回小楼罢,腰酸背痛的,一会红袖姐还要来给我推拿呢。”楚瑜伸手拉住他的胳膊。   琴笙拢了拢肩头的披风,轻嗤一声:“活该。”   嘴上虽然幸灾乐祸,但他却手腕一番,握住楚瑜的柔荑,牵了她一同往他们住的小楼而去。   楚瑜早已习惯他这傲娇的样子,也不以为忤,却忽然想起什么:“谁教白白,讨奖励的呢?”   而且还是要亲亲这种行为……实在不像他的作风。   琴笙沉默了一会,淡淡地道:“今儿天气不错。”   楚瑜:“白白,回去小姑姑给你做酸乳奶糕。”   琴笙:“小宝。”   楚瑜笑了笑:“哦,小宝最近一定很少被他娘揍了。”   嗯,待她回去,一定要找胖婶切磋一下,小孩子的教育问题——比如教坏其他单纯的小孩儿该揍几下屁股。   火曜远远地看着他们离开,方才松了一口气,忍不住暗自嘀咕——   原觉得自己的主上第二次脑子受伤清醒以后,似成熟了些,但如今他瞅着自家主上看着又有些傻乎乎的?   果然是因为和楚瑜那条咸鱼呆在一起太久的缘故么?   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   厨房里,正捧着一只糖糕啃的小宝,忍不住身子一抖,头上冲天鞭一晃,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战。   “哈秋——可恶,哪个坏家伙在说小爷的坏话!”   ……*……*……   只是一行人远去时,并未注意到远远的湖面一艘小船里有另外一道白色的身影正扶着婢女的手,浑身发抖。   这小船的位置虽然看不清楚岸上之人的细致容貌,但也足够将人的动作给看得清清楚楚。   “县主,县主,您可不要吓奴婢。”一边绿嬷嬷看着南芝菁惨白的容色,眼泪都要吓出来了。   南芝菁眼里这时却一点泪水都没有,一张细瘦苍白的面容上闪过近乎扭曲的表情:“贱人,楚瑜那个无耻贱人……竟敢乱……竟敢……乱了伦常……三爷……三爷……那神仙般的人物竟被她玷污了。”   ------题外话------   今天还是发个小糖糖,咱们猜猜看。   小鱼抽金曜,身为武卫第一人的金曜为啥不还手呢?   1、他喜欢三爷。2、他喜欢小鱼、3、他怕三爷抽他。4。他被打懵逼了。   哈哈哈哈。 ☆、第94章 少年白白的青春期烦恼 一更   “那个贱人……她怎么敢,怎么敢玷污三爷!”南芝菁眼里一片腥红,扶住绿嬷嬷的细瘦的手指几乎掐进绿嬷嬷的手腕里去。   绿嬷嬷强忍着疼痛,忍不住低声安慰:“不要这样,县主,您这样老奴看这心疼啊。”   “你心疼,我呢,我的心更疼啊。”南芝菁咬着嘴唇,几乎将自己嘴唇咬出血来:“嬷嬷,我绝对不能放过那个敢玷污三爷的贱人,绝对不能啊!”   “老奴第一眼看见那小贱人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若不是凭借着那些卑劣手段也赢不了湘南宫家,还当上商会会长,县主您还这般宽宏地允她进咱们的制造坊,您真是太善良,太善良了,如今可窥破她的真面目了罢,为那种小贱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得啊。”绿嬷嬷愤愤不平地宽慰着南芝菁。   原本南芝菁才是江南出名的商界才女,如今却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楚瑜夺了南芝菁的风头,已经让她很看不惯楚瑜,再加上她对南芝菁没有任何恭敬之意更让绿嬷嬷愤愤不平。   如今楚瑜竟然还敢染指自家小主子未来的夫婿,绿嬷嬷已是恨不得即刻就将楚瑜的脑袋给摘下来让南芝菁出气。   “说,您要怎么做,嬷嬷必定要帮你除了这小贱人!”绿嬷嬷扶着南芝菁,咬牙道。   南芝菁闭上眼,急促地喘了好一会才勉强平静下来,她梭然睁开眼,冷冷地道:“咱们商行新进的那一批岁丝,全部押住,不得再进入江南。”   “啊?”绿嬷嬷闻言,瞬间一惊,有些迟疑:“但是岁丝是朝廷的贡物,太后娘娘今年大寿,还有三年一次需要赐给北疆大金那些外族的贡物都急等着各地的绸缎和绣品进宫。”   她们要对付的是楚瑜,可不是琴家。   他们虽然几乎未见过琴家对谁出手,但商场险恶,有起有落,琴家却仿佛从来永远稳立潮头,宁和平静,才让她们更明白琴家绝对不是可以轻易招惹的对手。   南芝菁沉默了一会,细声细气地冷笑:“我也明白三爷是个什么性子,如今他被楚瑜那卑鄙无耻的贱人蒙蔽,若是咱们动作大了,也许只适得其反,让三爷以为我在威胁他。”   她顿了顿,眼底寒光微闪:“琴家的货物就按照上一年的供应,但所有江南绣行的货通通押下,她不是江南织造商事会的会长么,本县主倒是要看看等所有人都知道是因为她楚瑜,所以才得不到丝线,我看她怎么当这个会长!”   绿嬷嬷闻言,瞬间老眼大亮:“县主的这个主意果然好,釜底抽薪,看她拿什么跟咱们斗,琴家也没有任何立场对付咱们。”   “斗?”南芝菁轻嗤一声,眼底闪过森凉的光,忽然抬手对着绿嬷嬷就是一巴掌:“胡说什么,那种贱人配和本县主斗么,我看你是真老糊涂了么!”   绿嬷嬷脸上一阵剧痛,红了眼眶,却还是立刻捂住脸,恭谨无比地低声问:“都是老奴说了蠢话,不知县主还有什么打算。”   一边的婢女看着南芝菁那脸色惨白却眉目狰狞,再无平日里弱柳扶风的模样,皆噤若寒蝉。   “放出风声,江南生丝断货就是因为楚瑜那小贱人不肯帮南风织造重改织造室,若是她愿意入南风织造一个月,南风织造定竭力将他们缺的生丝。”南芝菁眼底闪过冷静的锐色,那一刻她身上所有的娇软文弱之气尽褪。   绿嬷嬷恭敬地道:“是,琴家那边若是问起此事,咱们当如何作答。”   南芝菁惆怅地抬眼望向岸边,随后细长的眼里闪过一丝寒光:“金大姑姑若是问了,你就说咱们的生丝供应出了些问题,开春里水路塌了,桑田难收,总之咱们南风织造有的生丝都已经首先供应了琴家,让他们不必担忧。”   “但是那金大娘子对县主您这般冷淡,不识抬举,咱们就不给他们一点教训么,好教他们明白这些年他们帮朝廷办差从未出过差错,县主从不曾耽误过他们一点事儿,在其中配合调度是出了大力的……。”绿嬷嬷忍不住为南芝菁抱不平。   南芝菁冷冷一笑:“这你就不必管了,你只需要把第一个关于楚瑜的不识抬举导致江南生丝和一应绢绸缎纱之物供应受阻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再寻机将琴家却一点都不缺贡丝贡缎等物的消息再放出去就是了,我自有打算。”   绿嬷嬷崇敬地看着南芝菁,只觉得此刻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子这通身气度和头脑哪里是楚瑜那种卑贱的平民能比的。   绿嬷嬷忍不住低声怒道:“三爷,真是眼睛瞎了,放着您不去亲近,竟……自甘堕落。”   不,是心瞎了,否则怎么会与自己那卑贱的小姨乱了伦常!   “住嘴!”南芝菁冷斥了一声,指尖捏紧了手里的绸帕。   “三爷他那样神仙一般的人,只是被那卑贱的小妖精迷了眼。”南芝菁看向湖边那飘渺的烟雾,轻声道:“三爷只是一时鬼迷心窍罢了,待我清君侧,替他处置那个污秽的小贱人,他总会回头看我,总会明白……谁才能配得上他,谁才是他生生世世的神仙伴侣。”   ……*……*……*……   华灯初上   月弯如勾,树影婆娑。   暖榻上,楚瑜握着玉梳篦的手忽然一顿,细密的梳篦齿微微缠死了一线膝上美人的乌发。   “怎么了?”伏在她膝头的人微微翘起睫翅,淡淡地出声。   楚瑜摇了摇头,温柔地伸手穿过他乌缎长发:“无事,只是想起工坊里还有些事儿没有做,各大绣行的行主们这三日怕是要等的心焦了。”   为了她一句腰酸背痛,白白便强要她歇几日,她哪里能拗得过他,何况他冰凉眼眸里隐藏的关怀与温意更让她拒绝不得。   这么一耽搁公事,坏消息就是他们原先的绣品成品等级标准都未曾分完,金姑姑她派出去考察各大加盟绣坊的师傅们却快要回来呈报消息了,眼看开工在即,还有大把事儿没做完。   好消息么……   就是膝上这只猫儿,越来越喜亲近她,那些小动作与仙仙一模一样,甚至偶尔间温淡的眸光,点滴的温存都让她心中欢喜——。   她的大宝贝这是要回来了!   “心不在焉到这地步,既不愿意歇着,你自去就是,你当本尊稀罕你陪着么?”琴笙弯起唇角,淡漠而讥诮地轻嗤。   只是话虽这么说,他却依旧伏在她膝头,慵懒而优雅,没有丝毫打算起来的意思。   她用着手里的玉梳篦轻轻地替他顺过柔软的长发,无奈又好笑:“别这么任性,小姑姑又不是去玩儿不带你,到底也是在帮你打理绣坊的事情。”   “你若是想帮本尊做事,便哪里都不去,只呆此处。”琴笙轻哼一声,幽幽淡淡如流水般悦耳的声音也掩不住那一丝不被重视而生出的冷意。   楚瑜看着膝上的大宝贝一副‘你不陪我,本宝宝很不高兴,非常不高兴!’的模样,忍不住失笑,低头在他头上安抚地挠了挠:“乖,别使小性子,明儿一早小姑姑是一定要去绣坊的,没法子陪你,但小姑姑保证一回来就给你做好吃的乳酪果子羹,好么?”   白白一开始除了她无意间送上去的桃花鱼外,完全让人猜不到他中意吃什么,但时日久了,她才发现他还是和以前一般对各种乳制品充满诡异热情。   这让她很怀疑以前那个看似飘然出尘如谪仙;实际心狠手辣,心肠九转十八弯如大魔王琴三爷极爱茶的传闻是不是假的。   一个人的口味是很难改变的。   “乳酪果子就行了?”琴笙忽然慢条斯理地睁开眼,一个翻身将楚瑜给掀在身下,他一手支着床头,一手撑在她脸颊侧。   如流水般的长发瞬间披散下来,将她和他与外界瞬间隔开私密的空间。   彼此间近得能听见对方的呼吸,细密又温凉。   楚瑜看着面前陡然放大的俊颜,那双原本是琥珀色的幽瞳在光线暗淡下来后,瞬间便成近乎惑人的金色,近乎专注地盯着自己,她几乎能看见他每一根比她都要纤长飞扬的睫羽。   她瞬间呼吸一窒,神经似也变得敏感起来,敏感到觉得身上的人每一次潮湿微凉的呼吸掠过自己的脸颊都像一种撩拨,甚至触抚。   这般姿态,看起来太够富有侵略性,他隐没在阴影里的精致面孔少了那种锐利的冷意,却多了莫测的神秘感,不像温柔无害的仙仙,倒是像另外那个可怕的男人……   她身子微僵,身上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地想要别开脸,伸手轻推拨了下他垂下来流水一般的乌发:“白白,起来。”   一线亮光落进来,让她略松了一口气。   “嗯,可以。”趴在身上的‘大猫儿’看着她,应得挺干脆,只是在她准备坐起来的时候,忽然一爪子又把她按下去了。   琴笙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伸出猩红的舌尖舔了舔潋滟精致的唇角:“亲么?”   楚瑜茫然:“什……么。”   琴笙挑眉:“一次,一天。”   楚瑜错愕:“谁教你的?”   琴笙不耐:“亲不亲?”   楚瑜沉默了一会,再一次察觉到身上这大仙儿收敛了那些生人勿进的锐冷,放肆起来,完全是恣意又张扬的青春期叛逆少年。   “亲一次,管一天?”她抬眼看着换了个姿势,环胸叉腿跪坐在自己身上的‘少年’,这姿态简直……有辱斯文,偏生他做出来简直好看到堪称诱惑。   “这里。”琴笙抬手,慢条斯理地摸了下他唇间那点精致胭脂色花瓣印记。   楚瑜又沉默了。   这大仙儿,极端记仇,三天前没做到的事儿,他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她无奈地轻笑一声,心中一转,她单手一撑,丹田运气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大眼瞪小眼眼,鼻尖对鼻尖地直对上他。   琴笙一愣,面前少女的眼睛极大,黑白分明得像刚洗过的葡萄,又像黑水晶,光洁地倒映出他的模样。   那种感觉,让他瞬间心头梭然微紧。   他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后便忽见那对大眼弯了起来,随后脸颊上瞬间传来温柔潮湿的触感。   “乖白白,别任性,快去洗澡,好宝宝要早睡早起。”   楚瑜在他耳边说完,一下子就滑溜地钻过他身侧下了床。   少女温柔的气息掠过他白玉般精致的耳廓,琴笙浑身一颤,身体的反应却比脑子快,瞬间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一把将她猛地拉回了床上。   “哎呀!”楚瑜吧不防一下子就摔个个屁股蹲,琴笙长腿利落地一压,膝盖上顶,一个小擒拿压制的姿势直接压住她的小腹。   “喂——。”楚瑜哭笑不得:“你这小子任性起来没完没了么?”   琴笙眯起妙目,正要开口,却忽然浑身一僵,瞬间松开了楚瑜,翻身就下了床,一声不吭地朝着温泉池而去。   楚瑜有点回不过神来,茫然地坐起,愣愣地看着琴笙的背影:“哎?”   这大仙儿说走就走了,这是陡然醒悟?   只是她眼尖地发现他白玉似的耳朵红了。   楚瑜摸了摸下巴,随后觉得算了她放弃猜测——   青春期的少年,太莫名其妙。   不过……   楚瑜眯起大眼,想起来一件事儿,今儿一大早,她出去拿红袖姐姐送来的新春装,好像看见一个梳着冲天鞭的小东西不知在假山后头做什么,过了一会那小东西被红袖骂骂咧咧地提走了。   此后,她好像看见某只猫儿也从假山后慢条斯理地散步出来。   这是巧合么?   她想,她一定是上次去找胖婶的时候,没有说清楚——   从此小宝不得离她家这大仙儿距离少于十丈!   居然学会找人玩亲亲了!   小小年纪不学好!   房内楚瑜正冥思苦想‘智障’少年教育问题,温泉房里的‘少年’却也正冷眼盯着自己雪白长裤下长腿间耸立的某处,一脸若有思——   为什么此处立起来了?   如今丹田里气血浮躁,莫非中了什么无色无味之毒?   哼——   ……   火曜站在一边,捧着衣衫看着自家主上一直垂眸盯着某处发呆,神色似烦躁又似冷郁,他默默地轻叹了一声,望天——   这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   第二日一早   楚瑜起了身,但是她忽然发现一件诡异的事情——   原本入睡一定是双手合十在小腹,睡得四平八稳优雅如蜡像,但第二天醒来一直死抱着她腰肢,整个人蜷在她怀里,将她当抱枕的某只大猫儿,今儿一早虽然还是缩在她怀里,但是——   他是背对这她睡的,后脑勺靠在她的胸腹间,抱着她腰的手这会子死抱着一个大枕头。   这个姿态让楚瑜都有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伸手去触碰他的额头,发现并没有发烧,方才松了一口气。   她触上他的那一刻,琴笙原本闭着的眼睛,瞬间睁开来,清清冷冷地看着她。   楚瑜看着他那模样,有些担心:“白白,你怎么了,不舒服,小姑姑给你叫水曜看看?”   琴笙静默了片刻,忽然道:“你不是一早要去绣坊么,走吧。”   他一向幽凉悦耳的声音,此刻却有些微微的喑哑。   楚瑜一愣,她原以为今儿一早她要走,这大仙儿还要闹一场,这会子忽然这般乖巧,让她有些迟疑。   但见琴笙又闭上了眼,却没有打算搭理她的样子,也不像生气的模样。   楚瑜便也只笑了笑摇摇头,当他是起床气儿,便下了床洗漱去了。   红袖她们知道她今日要提前一个时辰去天工绣坊,便早早让人准备了早点送过来,让她路上吃。   她今儿是没法子陪他用早膳了。   待得出门前,她也不忘一边将自己的图纸都带上,一边笑眯眯地对着床上的人儿道:“乖,今儿小姑姑会早点完事儿回来!”   见琴笙轻哼了一声:“撒谎的东西,没有好下场。”   她也不以为忤地笑了笑:“不敢,不敢对我的白白撒谎!”   说罢,她提着东西转身就出了门,招呼上二娘和三娘同去。   ……   大门关上了以后,房间里瞬间恢复了静谧。   好一会,床上那修长的人影忽然坐了起来,淡淡地吩咐:“准备衣衫,沐浴。”   “是。”火曜早已醒了,正在小楼的侧间练功,立刻取了婢女们早就搁好的衣裤进门。   正巧见琴笙将他身上雪白的亵裤揉做一团,扔在地上。   火曜一愣,正打算弯腰捡起那白绸亵裤放进洗衣篮子。   一道劲风却忽地擦过他的手背,吓得他立刻收手。   “主上?”他有些茫然不解。   琴笙随手披上一件宽松的白袍,眼底闪过一丝厌色,冷冷地道:“烧了。”   火曜怔然地看着他转身进了温泉间,随后似想起——   唔,刚才那亵裤的裤衩间似潮了一大块。   同时男儿身,火曜瞬间若有所悟,赶紧抱着干净衣衫跟进去,神色古怪地感慨。   主上,似乎终于又一次‘长大了’……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主上是不是依然——不近女色。   ------题外话------   今天有二更(⊙o⊙)哦,昨天看见大家的脑洞了,真是各种佩服啊。   咱们今儿群里有一件事儿哟——   第一、周末上新福利,三爷和小鱼在现代的番外故事会发,所以群里周末开始验证,未订阅够的妞儿麻烦追订阅哟,因为订阅值不够会被暂时请出群哟,毕竟是正版还追订不容易,福利是给追订妞儿的。   第二、咱们群管理都会用各种能用的方式通知大家,也会有半个月的时间给大家呢,所以先打个招呼,如果没有时间验证的请私聊萌哒哒的管理妞儿说明个原因,么么哒,如果发现自己不在群了,也不要因此出现不愉快呀。 ☆、第九十五章 事发 二更   楚瑜刚与二娘三娘两个说说笑笑地走到五进胡同,就忽看见封逸瞬间不知道从哪里闪了出来,拦在他们面前。   霍二娘和霍三娘正往嘴里塞点心,都吓了一跳,瞅着突然冒出来的人,霍二娘忍不住嘀咕:“你丫是不是会轻功,鬼似的!”   封逸没有理会她们,只拢手在袖子里对着楚瑜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大小姐。”   楚瑜一愣,随后看着封逸笑眯眯地道:“逸哥儿,一大早的就出来接我们啊,吃了早点没,给,里头还有些点心,琴家绣坊的点心可不是谁都能吃到的!”   说着她把怀里的精致食盒塞进封逸的怀里。   封逸一愣,似乎完全没有想到楚瑜会给他带点,毕竟他只是一个卖身给她的下人。   “喂,小姐,你也太偏心了,我们还没吃饱呢!”霍三娘将嘴里的点心吞下去,瞪了眼封逸。   封逸默默地将食盒抱了个紧,挡开了霍三娘的魔爪,只对着楚瑜干脆利落地道:“多谢小姐关怀,但是封逸在这里等小姐,是希望小姐这段时间就呆在琴家绣坊,哪里都不要去。”   楚瑜一愣:“为什么?”   封逸沉默了一会,看着楚瑜道:“小姐可是得罪了南风织造的人?”   南风织造?   那不是那‘纸人县主’名下的产业么?   “那县主娘娘可是生什么幺蛾子了?”楚瑜唇角弯起一丝讥诮的笑容来。   “看来大小姐果然与南风织造的主人有嫌隙。”封逸淡淡地颔首,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大小姐身子不适三天未曾出琴家绣坊的大门,大概也不会知道从两天前开始整个江南生丝和熟丝的供应都瞬间吃紧,有风声说春日融雪化水冲垮了许多桥路,南风织造的货品也受了大损失,所以未来的三个月到半年可能都不会再有生丝可以供应!”   楚瑜闻言,随后微微眯起大眼:“南芝菁好大的胆子,她竟敢断了江南的丝料供应,就不怕今年的贡品交不出去,朝廷问罪么?!”   南芝菁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为何金姑姑却不知道?   “发生了这样的大事,金姑姑怎么可能坐得住,可我三天里都不曾听说过这个消息   ?”楚瑜有些不解地喃喃自语。   若是影响到贡品的出货,金姑姑一定早已与南芝菁对上了,琴家不可能任由南芝菁这般放肆。   封逸摇摇头,沉声道:“虽然南风织造并没有放出消息来,但根据我探听到的消息,琴家的生丝和熟丝供应一点都没有收到影响。”   楚瑜一愣,随后大眼里闪过一丝讥诮:“哦,这南芝菁这般识相,她断了江南地区绣丝的供应到底想干什么?”   是因为畏惧琴家背后的势力,所以不敢直接和琴家对着干么?   楚瑜沉吟着道:“南芝菁若是想要对付我,藉此影响英吉利的出货,那么这算盘还真是打错了,所有的生丝都由琴家供应,她既然不敢断了琴家的丝料供应,就不必担忧英吉利人的货出不了。”   “不。”封逸摇了摇头,眼里精光微闪:“那位缙云县主不是简单角色,她性子是高冷矜傲,但她做了这南风织造少主四年里,收伏了南风织造上上下下那么多管事,遍布全国的分号,也从未出过什么大错,便不是简单角色,如今她忽然冒着大损失和巨大压力的风险也要断了江南丝料的供应,不会简单是想让咱们出不了英吉利的货。”   楚瑜闻言,心念一转,神色微凉:“你说的也有道理。”   但是南芝菁到底想要做什么?   “大小姐,她必定是针对你而来,我想你最好不要再在这里呆了,先回琴家绣坊罢,南芝菁的手再怎么长也伸不进琴家绣坊。”封逸看着楚瑜正色道。   这就是他为何一早就站在胡同口等她的原因。   封逸淡淡地道:“再过一会各大绣行的行主都会过来,您现在没有任何准备,但身为商事会长,必定需要出来回应此事,但咱们现在不知道南芝菁要做什么,不好贸然回应或者出手。”   楚瑜闻言,沉吟了一会,却对着封逸微微一笑:“逸哥儿,我知道你是在为我打算,但是既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又怎么能躲在琴家,只靠着他人庇荫呢,此事到底以我而起。”   封逸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幕僚,他提出来的对策确实是现下对她而言最好的对策。   但是,她不能采纳。   楚瑜见封逸蹙眉,便又继续道:“我不是意气用事,除了我不想拖累其他人,也是考虑南芝菁既然是针对我来的,而且事情出得那么突然,那么她必定也没有做过周全的计划,我若是拖延,倒让她有机会完善她的计划,我若正面迎战,就是要逼她亮招儿,仓促之间,更容易露出破绽。”   她顿了顿:“我不能一直躲着,若是任由南芝菁在外头兴风作浪,只怕到时候局面难收。”   封逸一顿,看着楚瑜好一会,锐眸微闪,随后笑了笑:“大小姐比我想的更镇定,既然您已经有了亮剑迎战的准备,那咱们就进绣坊等着罢。”   说罢,封逸便领着楚瑜等人一道进了天工绣坊。   果不其然,待各大绣行的行主到齐之后,大伙都没有心思再去求楚瑜带他们去看绣品产线或者跟她争商会章程的事。   一坐堂上,各大织造绣行的行主们都纷纷对着楚瑜吐口水。   一个绣行的女大管事一脸愁容地道:“楚大小姐,如今咱们江南都缺丝料,若是等到南风织造三个月后再送丝料过来,黄花菜都凉了,不要说去做英吉利人的订单,咱们自己经营都维持困难。”   另外一个干瘦的汉子也咬牙道:“没错,大的绣行或者织造行都还有些库存的丝料,撑过半年也许不成问题,但是稍小些的绣行库存根本不足,怎么办,唉!”   又有绣行行主补充:“如今春夏到了,且不说咱们江南大大小小的官员富户们要做春夏新装,就是上京、南京、云京等地的绣品和丝缎之物起码八成都是咱们江南供应上去的,若是咱们今儿两季新货都供应不上,只怕那边的商户就要向湘地的绣行进货了。”   楚瑜听了半天,也算明白了,这绣料一断,不光是江南各大织造绣行断粮的问题,连曾经的传统老市场的份额都要丢了。   湘南绣行的织造手艺这些年可不比江南的各大织造绣行的手艺差,只是因为江南才是最传统的织绣地,离开权力中心也比湘南要近得多,更富庶一些。   所以湘南的织造绣行只是欠了些天时地利的机会罢了,可江南绣行的东西一旦供应不上,那么对于湘南的各大织造绣行就是最大的利好消息!   楚瑜没来由地想起了宫少宸……   那个诡异的男人才是湘南绣行的魁首,这事儿,怎么看他都是既得利益者。   这一次的事儿,他可是有份?   楚瑜沉吟着,脑中念如电闪,琢磨着各种看似无关联,却又仿佛冥冥里有关联的事儿。   但是这头坐着的各大织造绣行的行主们却都有些忍不住了,七嘴八舌地要楚瑜帮他们想个办法。   楚瑜沉默了一会,她知道他们为何这般积极地向她要办法。   不外乎是觉得她是琴家的人,琴家若是也因此受损,必定想法子解决,那么他们可以跟在后台也不着急了。   很明显,这些绣行的行主并不知道琴家的丝料供给并没有任何问题。   她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安抚众行主,她清了清嗓子:“晚辈理解前辈们着急的心情,但是丝料的事情,不是说一时半刻就能解决的,哪怕想法子从其他供应的织造行去调剂丝料也是需要时间的,咱们大伙要团结方能共度难关,不妨诸位先说说除了南风织造还有哪里能供应丝料?”   她就不相信丝料全国这么大的市场,竟能被南风织造垄断!   只是楚瑜话音刚落,众人脸上就露出了面面相觑的表情。   那与楚瑜相熟些的胡员外轻咳了一声:“大小姐大概是不知道吧,因为南风织造和江南织造是上下游的关系,南风织造也算是半个官造了,全国所有的生丝几乎都要先供应南风织造的需求……。”   “也就是说南风织造若是扣下那些丝料,其他人有丝料也不敢卖给咱们。”之前那精瘦的汉子冷哼了一声,看着楚瑜的目光有些异样。   不光是那个汉子,连着之前说话的中年女管事、还有其余众人的表情都很有些诡异地看着楚瑜。   楚瑜感觉到那些目光的异样,但是她抬眼扫向众人,却见他们一个个都目光闪烁地避开了她的目光,却又小动作频繁。   此时一个干瘦的少年忽然踢踏地跑进来,匆匆低头跑到封逸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封逸目光一冷,随后立刻走到楚瑜身边,刚想要附耳说什么。   那干瘦的汉子却已经是忍耐不住了,忽然起身对着楚瑜抱拳鞠躬道:“楚大小姐,劳烦您救一救我黄维一家老小,我就指望着这个小绣坊给我那婆娘和小儿看病,若今春逾期交不出绣品,我的绣坊就要被高利贷拿去抵债了。”   楚瑜一怔,只觉得这人说话怎么没有头没有尾的:“前辈……。”   那黄维却已经‘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对楚瑜‘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大小姐,今儿一早南风织造的人就放出消息说——只要您肯进南风织造帮忙重制他们织造房,便会竭力将丝料给供应出来,求您大发慈悲!”   楚瑜瞬间大眼闪过寒光,暗自忍不住冷笑——   好你个南芝菁,好你个缙云县主,这是还不死心,所以要用这种方式来逼她为她做事么!   但是黄维一出声,其余人也都纷纷七嘴八舌地请求楚瑜去帮南芝菁做事。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楚瑜和南芝菁之间的事,只觉得虽然南风织造是嚣张跋扈了些,竟然用这种手段来逼人,但到底不是什么要命的事儿。   楚瑜委屈一下,帮南风织造一回,也是顺水推舟的人情罢了,到底都是权贵人家,行事跋扈些也是有的。   只是看着楚瑜一直沉默着并不答话,在场的人都是人精,马上就看出来不对劲了——   这位年轻的商事会长似乎没有打算应承下此事,也没有叫黄维起来。   于是面面相觑之下,有人到底沉不住气了,语带挑衅地道——   “怎么了,楚大小姐不想去为缙云县主做事么,我可听说缙云县主好声好气地着人来请,您却端着架子将人家侍卫给打残了,才惹下这等祸事!”   一名肥硕的年轻男子坐在末座,摸着一肚子肥油对着楚瑜一点不客气地叱责。   此言一出瞬间让所有绣行的行主们都炸了锅。   这是他们没有听说过的内情,简直不敢置信地看向楚瑜,又看向那年轻的肥硕男子。   “这是真的吗,楚大小姐?”   “大小姐,您真的对缙云县主的人动了手?”   楚瑜闻言,冷冷地看向那男人,却见他摸了摸肚子,对着她笑眯眯的,一副憨厚的模样,却掩不住老鼠眼里的阴沉。   ------题外话------   嗯,二更来也,估计你们看了这章得更讨厌纸人琼瑶女了。   我来发点榴莲味道的糖——   评论区里有金曜和琴三爷不得不说之二三事,大家可以自行翻看,准备好纸巾,小心鼻血流太多,对*过敏的不要看,同时求高手写故事接龙,写好的都有小鱼赏——   嗯,小鱼童鞋表示她不介意在这种番外里当卑劣的女二号,呵呵呵。   小鱼:我要当恶毒女配!   三爷微笑:无事,诸位写的,我都可以在正文里用在那条鱼身上,毕竟恶毒女配总会遭报应的。   金曜:不要看我,我是路人甲。 ☆、第九十六章 再作妖 (一更)   “如果朱三公子觉得上来不由分说就要将人绑回去为自己所用的手段叫‘请’,那么咱们天工绣坊也不介意这么将你一家大小‘请’回天工绣坊帮忙,此事只去还剑湖边夜市上打听打听,相信有很多人愿意告知诸位那日缙云县主有多‘客气’。”封逸看向那肥硕的年轻男子,微微一笑。   众绣行行主闻言,不禁又是一愣,这才明白原来南风织造打楚瑜的主意已久。   那朱三闻言,脸色微窒,随后冷哼一声:“缙云县主怎么说也是堂堂县主娘娘,南国舅的掌上明珠,她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入得了眼,让楚大小姐去帮忙,又不是要她的命,她何必推三阻四。”   “没错,不过是让楚大小姐去帮忙,如今楚大小姐为了一点面子上的事儿,拖累大伙受罪,不觉得太过分了么?”又有一道略显尖细的嗓音响起。   楚瑜看向那人,见一个约莫十六、七岁挽着双环髻的少女坐在位子上端着茶水慢条斯理地喝着,细眉细眼,银盘似的脸儿,肤色白净,着了一身鲜艳的红地缎面绣飞燕穿柳褙子衬白色马面裙,容貌虽算不上惊艳,但胜在年轻,那一身娇丽的红色衬得她姿容娇丽,只是她那细眼里四处转溜的眼珠子显得有些轻浮。   “那是千金织造的狐家大小姐,胡珊儿,倒是有点小能耐,只是好高骛远总想着让千金织造名扬天下,实力却不足,媚上欺下的模样太明显,与南风织造、飞云织造和胡家绣坊的关系还算不错,但得罪了行里不少中小绣坊的行主。”封逸在楚瑜耳侧淡淡地道。   楚瑜微微挑眉,轻道:“我有些印象,前些日子在琴家绣坊的筵席上,她总在我身前身后地跟着,今儿倒是换了一副嘴脸,只怕目的不简单。”   果然楚瑜话音未落,便听见胡珊儿用帕子掩了唇,目光闪烁地看着楚瑜:“小女听说琴家绣坊的丝料供应没有任何问题,所以楚大小姐不着急也是应该的,缙云县主受了委屈,不得已出此下策,只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咱们这些寻常小户人家怎么和琴家比呢,唉。”   说罢,她还仿佛极为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只是楚瑜清楚明白地看见了她眼睛里的敌意,她暗自轻笑一声——   很好,这位胡珊儿明显是投靠了南芝菁,否则怎么会知道这些隐秘的消息,不,或者说这些消息根本就是南芝菁刻意让胡珊儿说出来的,现在就还差另外一个配合唱双簧的了。   楚瑜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转,落在那朱三的身上,那朱三见楚瑜看自己,便冷笑一声,摸着自己肥硕的肚子道:“楚大小姐,您觉得就凭您的所作所为,有什么资格再做这个商事会长,您背靠琴家、江南织造的大树好乘凉,烂摊子就丢给咱们这些小门小户收拾,不觉得实在太昧良心么!”   此话一出,亦有人忍不住低声附和,只是他们顾忌着琴家,不敢说得太过分,但话语里的怨气却还是暴露无遗。   “是啊,又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是帮着南风做点改进织造坊的事儿。”   “楚大小姐也太……。”   倒是那跪在地上的精瘦中年汉子一言不发,只红着眼看了看楚瑜,又低头看向地面。   胡家的老员外倒是轻咳了一声,冷道:“不过几句流言,你们就自乱阵脚,楚大小姐要不要帮人改造绣坊是人家的事,南风织造的那位县主娘娘这釜底抽薪的法子未免太不地道!”   胡老员外德高望重,一出声,说的也在理,众人都消停了不少。   但飞云绣坊的大管事却蹙眉迟疑地道:“话虽然如此,但是现在局面不容乐观,官不与民斗,缙云县主和南风织造代表的也是官家,能和他们抗衡的也就只有琴家了,若是大小姐不出手,咱们就算有库存的丝料也……唉。”   众人闻言,也都纷纷颔首,嘀嘀咕咕地各自说话。   大的绣坊坊主们分做了两派,相互争吵了起来,火药味渐浓。   那胡珊儿和朱三两个原本前倨后恭的东西,原就是心中有野心的,对楚瑜与他们相近的年纪便坐上商事会会长早已有嫉恨之心,此时更不遗余力地在一边火上浇油。   楚瑜一直不曾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目光缓缓地掠过众人,将他们的模样和表现都暗自收在眼底。   封逸见状,便淡淡地笑了笑,低声宽慰:“捧高踩低,商场之上利益休关,自然最是明显,大小姐不必往心里去。”   楚瑜微微一笑:“我哪里是生气,封逸你眼最是厉害,这些人什么表现相信你不必用笔都记下了。”   封逸一愣,随后若有所思地看了楚瑜一眼,轻笑了起来:“我明白大小姐的意思。”   这是一场危机,也是个契机,哪些人能用,哪些人不能用。   都表露无遗。   秋后算账,为时未晚。   不能共度难关,只顾着自己眼前利益之人,随意能为短期利益逆转枪头之人,皆不可共事!   楚瑜看了眼封逸,随后忽然起身淡淡地道:“都不必吵了,既然缙云县主这等卑劣的手段都使出来,身为大家选出的商事会长自然不能眼见诸位陷入困境而不出手,毕竟日后咱们还需要相互合作,共同完成英吉利的订单。”   楚瑜一言,声音并不高,却瞬间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众人目光期待又复杂地看向楚瑜。   楚瑜大眼环顾了众人一圈,笑了笑:“缙云县主以权压人,我原虽不愿与之打交道,可事已至此,诸位先各自回去罢,但琴家绣坊与南风织造的往来乃是公事,我不愿因此影响了公务,但我愿替大家去一趟南风织造就是了。”   她这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之后,再次沸腾了起来。   那胡珊儿和朱三两人互看一眼,露出一个意料之中的得意眼神。   那中年汉子,对着楚瑜就是‘砰砰砰’三个响头,泪如雨下:“大小姐的救命之恩,李煜没齿难忘,愿从此为牛做马替您效力。”   在座不少小绣行的行主也都纷纷站起来行礼,表达他们的感激。   楚瑜立刻示意封逸将人扶了起来。   封逸听着楚瑜的决定,虽然眉头一皱,但还是起身遵从了楚瑜的意思。   这一场闹剧便以楚瑜妥协落了幕。   倒是老胡员外等几个大绣行、织造行的行主们私下表达了他们库存不少丝料,若是实在不行可以暂时贡献出来共度难关。   楚瑜明白姜还是老的辣,这些大绣行、大织造的行主们纵横商场多年都是人精,除了恼恨缙云县主手段的卑劣之外,也自然知道此时对楚瑜雪中送炭的好处,毕竟楚瑜背后是琴家。   但楚瑜则婉言谢绝了,将众人都客客气气地送离了   众人也都做了鸟兽散,堂上瞬间便空了。   霍二娘冷眼抱着胸旁观了许久,此时才冷哼一声:“小姐,那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凭什么要为他们去委屈自己?”   封逸看了眼楚瑜,微笑:“小姐委屈不委屈也许是后手之事,但至少目前,借着这次危机,大小姐倒是先得了不少好处。”   楚瑜闻言,搁下手里的菊花甜茶,抬手托着腮笑眯眯地看向封逸:“哦,你说说看,逸哥儿。”   “看清楚什么人能合作是其一,其二,您方才说的那番话着实巧妙,日后若此难关度过,再无人质疑您这商事联合会会长之位,您这位置就会坐得稳稳当当的了。”封逸慢条斯理地给她杯子里倒上热茶。   楚瑜最后那句话说得极为巧妙,她不去南风织造是傲骨不屈,她去南风织造,是为了众人,更非她所愿。   这般下来,等于众人都欠了她楚瑜一个大大的人情。   那些不知事的和真憨厚的当下便都感激涕零,如那李煜,此役之后,欠了楚瑜人情的人只会更多,楚瑜以后要置顶任何章程,或者提出要求,自然阻力就小了许多。   李煜之流更会鼎力相助。   楚瑜点点头,大眼睛里闪过慧黠的光:“逸哥儿,我哪里有那么狡诈。”   霍三娘坐在房梁上晃动着腿儿,一边啃着点心,一边笑眯眯地道:“整那么麻烦做什么,我去替小姐杀了缙云县主,小姐不用受委屈,也诸般事儿都一了百了了。”   封逸抬头,冷冷地看着她:“三娘,这可真是个好主意,不过能否先将小生的点心还回来,那是大小姐给我带的。”   霍三娘抱住了手里的食盒:“嘻嘻,小气包,不给!”   “不给,那就算了。”封逸笑了笑,也不再理会她,而是看向楚瑜,淡淡地道:“小姐虽然算盘打得妙,但不觉得做这个决定太仓促了么,那缙云县主分明就是想逼你进她的织造坊,而且只怕她如此大费周章的目的并不简单地是利用里给她改造织造坊,权贵暗地里磋磨人的阴私手段不少……。”   刚开始,也许那女人只想利用楚瑜罢了,但是目前的状况,让封逸并不认为那个女人的目的只是这么简单。   楚瑜淡淡弯起唇角,大大的灵动的眼眸又亮又冷:“既有人千万百计要我进她的织造坊,我不去看她折腾什么幺蛾子,怎么对得起她的煞费苦心。”   比折腾幺蛾子,比作妖,她一无所有能赢了曜司,略有所靠时赢了湘南宫家,如今她背靠大树,就不信她折腾不过那纸人县主!   ……   这头楚瑜要进南风织造的消息一传到琴家。   金姑姑瞬间就愣了:“什么,小鱼现在就要进南风织造,三日内不会咱们绣坊?!”   红袖沉着脸刚要应,却忽然听身后一道幽冷的声音响起:“你们在说谁不回绣坊?”   金姑姑一回头,正见着自家主上站在窗外,一张俊美无双的面容阴沉得能滴水。   ------题外话------   今儿也是双更哦,晚上6点二更求抚摸月票君的小屁屁,(づ ̄3 ̄)づ么么哒,看小鱼儿怎么咬人。   琴猫猫……怎么钓鱼,。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十七章 各怀心思(二更)   “这丫头往日里虽然胆大,却也是个心细的,怎么这一回这般不知轻重。”金大姑姑一瞅窗外的人,瞬间只得无奈地叹了一声。   她其实在南芝菁断了江南丝料供应的第一时间就已经知道了,因为南芝菁很乖巧地立刻着人送了口信给她,表示琴家的供应绝对不会有问题。   她虽然心觉有异只是当时并不知那缙云县主要做什么,只先冷眼旁观,这江南商场上还没有谁能在琴家面前兴风作浪还安安稳稳的。   谁知今儿一大早就出了这样的消息。   小鱼那丫头居然还真就顺势跳人坑里去了,也不回来与她商量一下。   红袖看着琴笙那白净精致的面孔阴冷得快能滴水了,有些结结巴巴地道:“主上,您……您别着急,属下看着小鱼不会有事儿的。”   自家主上仙气飘飘,淡漠温柔的时候,她们这些人都是仰望的,何况主上分明是有脾气的时候,她就更忍不住犯怵。   就凭着小鱼居然敢和主上同吃同寝,还把她自己当主上的长辈这胆子,她就是再怎样也要帮那只小鱼说点话。   不过她的胆子也只维持到琴笙冰凉锐利的目光扫过来那一刻。   红袖立刻缩回了金姑姑的身后。   那一身生人勿近、冷如昆仑冰峰的气息,让人根本不敢多看他一眼。   “主上,您也不必担忧,属下这就立刻着手安排,将小鱼带回来。”金姑姑看着琴笙,温声道。   琴笙看了她一眼,唇角弯起一丝冰凉的笑容,慢慢地道:“食言的东西,没有好下场,带她回来作甚,就让她在外头作死,晾成风干咸鱼好了。”   说罢之后,他一转身款步离开。   留下一头雾水的金姑姑和红袖。   金姑姑沉默了一会,忽然对着空无一人的空气道:“你觉得主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火曜的声音也不知道从哪里响,渐渐地飘远:“大概是主上最近口味淡了,想要吃点重口味的玩意儿,比如爆炒咸鱼。”   毕竟主上,最讨厌有人骗他。   金姑姑蹙眉:“什么乱七八糟的。”   红袖默默地双手合十祈祷,阿弥陀佛,愿佛主保佑你不要没在外头变成咸鱼,回了府就变成一道主上的下酒菜。   ……*……*……   “大小姐,我还是觉得您直接进入南风织造一呆就三日的举动太过轻率了,还是应该与琴家人商量对策。”封逸看了看不远处的南风织造的大门,转身挡在楚瑜面前道。   楚瑜看着他,眼神微闪:“谁说我要进南风织造一呆就三日了,你当我真傻呀?”   封逸一愣:“但是你不是让人传了话给金大姑姑了么,金大?”   而且还是让天工绣坊里的那嗓门最大的小厮去琴家绣坊门口嚎了那么一嗓子,不但琴家绣坊的人知道了,一条街的人都知道了。   你说她要逃,如今她又这般大摇大摆地提着行李一路往南风织造来了。   “逸哥儿,我跟你说……。”她示意封逸低下头,随后在他耳边低声嘀咕了一阵。   封逸越听表情越古怪,最后直起身子,目光扫了眼霍家姐妹:“这两个靠的住?”   霍二娘媚眼一眯,双手叉腰:“你小子想说什么?”   霍三娘也冷哼一声:“我们靠不住,你个什么武功都不会的弱鸡靠的住?”   楚瑜叹了一声,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所以才要靠你了,逸哥儿。”   霍家姐妹:“小姐……!”   封逸很满意看见霍家姐妹那一脸便秘的模样,垂眸看着楚瑜,温声道:“大小姐,封逸定不辱命。”   楚瑜笑了笑,提着行李包袱对着他摆摆手:“我信你。”   说罢,她想了想,又掏出一封信和一个油纸袋来交给封逸:“这封信和这袋奶酪软果子你帮我交给金姑姑,她会交给该交的人。”   封逸看着那一袋奶酪软果子目光微闪,随后接了过来,笑了笑:“大小姐,我在这里看着你进门。”   楚瑜点点头,转身离开,一个人往南风织造而去。   南风织造的大门极为气派,三人合抱的大柱,朱红色富丽堂皇的门墙,门前立着的也不是寻常见的大理石狮子,细看去竟然是两尊朱雀凤凰鸟栖牡丹的华丽石雕。   楚瑜看着,忍不住轻笑——   这位县主娘娘还真是,生怕全世界都不知道她的身份多么尊贵。   但她身体里可没有流着一分一毫皇家血统。   凤凰石雕都敢立在门口,这般僭越,也就是在江南了,若是天子脚下的上京她只怕没有这个胆子。   门口的侍卫见楚瑜一个人提着个包袱站在门前直瞅着两尊雕塑,便冷声喝斥:“走开走开,尔等贱民可知这是哪里,不是你们该来的!”   贱民?   楚瑜掏掏耳朵,最近听到这个词语的频率真是有点高。   果然是什么主人,养什么狗。   她笑了笑:“这里莫非是皇宫大殿或者官府衙门,我等平民来不得?”   那侍卫瞬间憋了憋,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不耐烦地道:“滚滚滚,这里是南风织造,缙云县主坐镇之处,没事找事,对你没好处!”   楚瑜继续笑眯眯地,忽然拔高了声音:“在下乃江南绣行商事联会会长楚瑜,听闻缙云县主说若是在下愿意替她改建织造坊,便愿意恢复供应江南的丝料,现在我来了,还请小哥进去通报一声。”   楚瑜刻意用了内力,自然声音传得老远,引得周围的人都看过来了。   那侍卫一愣,上下打量了下楚瑜,果然见她虽然一身简单的男装打扮,但是一身衣服料子却一点都不差,他心中一转还是客气了不少:“这位客人,你且等着小人进去通报。”   说着他便一转身进了门,留下其余侍卫看着大门。   南风织造内,绿嬷嬷正领着一群管事在教训犯错的织女,忽然听得侍卫来报。   她老眼里瞬间闪过一丝阴沉得意的精光,把玩手里的鞭子,冷笑:“呵呵,我就知道那污秽的小贱人定是熬不住,这会子乖乖地来了,你且就让她在门口站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再让她进来!”   “是,奴才省得!”那侍卫瞬间心领神会,看样子这个楚瑜是得罪了绿嬷嬷,或者说是得罪了县主,这是要整治人了。   他立刻转身就奔了回去。   这一次,他看着楚瑜趾高气扬地道:“我家主子不在,一个时辰以后才回来,你就等着罢!”   楚瑜一点不恼火,笑眯眯地点头:“好。”   只是那侍卫才说完,忽然不知哪里飞来一颗石头瞬间敲在他嘴唇上,痛得他惨叫一声,瞬间吐出一口鲜血并着几颗大门牙来。   “我的嘴,我的牙!”那侍卫立刻惨叫一声,被旁边的人扶着赶紧往府邸里跑。   楚瑜看着他狼狈的身影,笑眯眯地道:“哎呀,原来狗嘴里也能吐出象牙呢。”   此言一出,周围围观的人瞬间发出‘噗嗤’的笑声来。   她只—从容自若地站着,任由所有人的目光打量着自己,也自纵容着越聚越多的围观的人群窃窃私语。   这一头封逸看着楚瑜站在门口,便转身对着霍二娘和霍三娘淡淡地道:“你们既教训完了对大小姐无礼人,就走罢,一切都如大小姐所料,现在咱们还有一个时辰,要去准备准备。”   霍家姐妹互看一眼,点点头扔了手里的石头,跟着封逸离开。   谁知才走两步,封逸忽然一转头,瞬间抬手朝着霍三娘甩个东西过来。   霍三娘下意识地抬手为刃,携着厉风扫向那砸向自己面容的信封。   “唰!”地一声,那黑影瞬间剖成了两半飘散开落在地上。   霍三娘一愣,低头一看地面,只见自己脚下躺着一封信,只是信封已经破碎,里面的信笺也掉了出来。   “封逸,你干嘛?!”   她下意识地低头捡了起来,定睛一看,瞬间呆了呆:“这不是小姐托付你给带给金大姑姑的信么?”   不,应该说是带给琴笙的信,上面错别字一堆,全是少了笔画的字,但是奇怪的是她却能大约看得懂上面写的啥。   比如第一句就是——   “白白,小姑姑亲爱的、可爱的、美丽无人能及的大宝贝……”   霍二娘凑了过来一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哎呀,嘛玩意儿,小姐真是肉麻死了!”   封逸看了一眼那信,一边含笑道:“抱歉,刚才小生一个不小心摔了一跤,这信儿就飞了出去,你怎么就把大小姐给她身边妖神恶兽的信拆了呢?”   霍三娘陡然想起这信实际上是给谁的,瞬间打了个寒战。   “什么不小心,明明是你……!”她没好气地白了眼封逸,只是话音未落,她就看见封逸忽然身形一晃,他手里提着的那包奶酪糖果子一下子就天女散花一般地朝着霍二娘和霍三娘撒了过来!   “哎呀……琴三爷的奶酪果子!”封逸轻叫了一声。   霍三娘一惊,下意识地将手里的信塞给封逸,和霍二娘一起立刻蹿了起来抓过封逸手上的袋子,飞身灵活地去接那些散落的奶酪果子。   封逸却忽然退了一步,那信就这么飘飘摇摇地落进了一边的——粪池里。   霍三娘大惊失色,手忙脚乱地一把捞过最后一颗奶酪糖果子进袋子,飞身去救那封信,但是哪里还来得及,一股子奇臭熏得她差点一头栽进粪池里。   好在她武艺卓绝一个鹞子翻身,硬生生地挺着腰肢翻回原地,惊魂一定,她就勃然大怒地瞪着封逸:“封逸,你个王八蛋,想干嘛!”   封逸抚着额轻叹:“唉,小生身子骨不太好,一点武功都不会的弱鸡,竟没有接住三娘你扔来的信。”   霍三娘,娃娃脸上一片狰狞:“你!是!故!意!的!”   封逸抬起袖子,掩了脸挡住霍三娘喷出来的口水,只忧道:“但这可怎么好,三娘啊,你扔了妖神恶兽的信,想想真是让小生担忧。”   霍三娘抱着一袋子糖,眼角直抽抽:“封逸……你是在报复,你们中原人都是大大的混蛋!”   这货一定是在报复,一定是在报复她吃了小姐给他的点心!   她就说这货今早怎么答应得干脆,说算了就算了。   霍二娘见状,一把按住霍三娘的肩膀,看向封逸笑了笑,客气地道:“封小哥,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看在上回姐姐没夺走你贞操的份上,是不是这次给我妹儿指条明路。”   封逸一顿,放下衣袖,斯斯文文地一笑:“二娘客气了。”   说着,他径自伸手从霍三娘手里的袋子取了一颗奶酪果子,慢条斯理地送进嘴里:“大小姐今儿进南风织造前,并没交代我们送什么东西呢,你们说是不是?”   霍家姐妹:“……。”   这货,实在太阴险、太阴险了。   不但报复了三娘,也顺带踩了下那天把他踹下水的琴三爷!   封逸看着他们,微微挑眉:“怎么,两位觉得不妥?”   霍家姐妹齐齐摇头,干脆地也塞了一把奶酪果子进嘴里:“没有!”   “那就结了。”封逸点点头,转身负手前行:“咱们去准备其他的事情罢,小姐的事情半分都出不得差错。”   霍二娘看着封逸的背影,忽然道:“逸哥儿,如果小姐不是琴家的人就好了,是不是?”   霍二娘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正埋头吃糖的霍三娘有些懵然。   但封逸的身形微微一顿,片刻之后,他伸手将霍三娘手里的糖给拿了过来,往嘴里放了一颗糖,淡淡地道:“大小姐就是大小姐,和她是什么身份无关。”   霍三娘狠狠地瞪了眼慢悠悠地前行的封逸,却又不敢再去抢,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却似比武林高手更让她忌惮。   霍二娘则看了眼那已经被粪池里的大粪渐渐淹没的白色信笺,轻挑了下眉。   重要的信件小姐一定会是吩咐交给金姑姑,而不是让金姑姑转交给他人。   封逸大概早就从小姐的话里猜出了这不是重要信件,只是小姐安抚琴三爷的甜言蜜语,所以他没有正面回应小姐的交代,甚至才肆无忌惮地扔了这信罢。   ……   哎呀,中原男人的心思总是这般九转十八弯呢。   霍二娘挠挠下巴,轻哼一声,得出个结论——   所以,还是直接把他们放倒占有身体就好了,哼!   ……*……*……   这一头,一个时辰后。   楚瑜终于被请进了南风织造。   “楚大小姐,真是稀客,当初敬酒不吃,你偏要吃罚酒,也不知是不是犯贱呢?”绿嬷嬷领着一大群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孤零零站在院子正中的楚瑜。   楚瑜笑眯眯地道:“绿嬷嬷,你们既知道我不愿意来,却非要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地请我来,都不觉得犯贱,我自然无所谓了。”   “放肆!”绿嬷嬷瞬间冷了脸,张口就要令人上去掌嘴,但是一边的耶律奈轻咳嗽了几声。   绿嬷嬷不知想起了什么,她强行按捺下怒气,冷笑一声:“你只管嘴巴厉害,听闻楚小姐改造绣坊很是有一套,既然如此,不妨就让我们见识见识你的本事。”   说着,她就对身边的一个女管事道:“去,带楚大小姐去缫丝房,一会子廉亲王殿下也要过来看咱们的楚大小姐改造绣坊的本事!”   楚瑜闻言,有些意外地挑眉:“廉亲王殿下?”   绿嬷嬷冷冷地道:“哼,没错,是县主特意邀请殿下来看你的能耐的,听说你在琴学大比赌局上赢得漂亮,可莫要让人失望,你若是没有这个本事,趁早就让出商事联合会长的位子!”   楚瑜这才瞬间明白,看来这位县主不光是要磋磨她,只怕还要趁机拿下商事联合会长的位子。   她暗自轻笑,这位县主还真是打的好算盘呢。   “那就劳烦这位姑姑了。”楚瑜看着来带自己的中年女管事,微微一笑。   “您客气了,请罢。”那女管事看了她一眼,一脸客气陌生地颔首。   楚瑜便一路跟着那女管事往南风织造内而去了。   看着楚瑜的背影消失在路尽头,绿嬷嬷忍不住低声和耶律奈抱怨:“耶律大管家,县主怎么会将廉亲王请来,不是要……!”   她做个刀子的姿势。   耶律奈摸了摸自己的呼吸,眯起眼笑得阴沉莫测:“县主做事从来细密周全,一箭三雕,楚瑜若是不小心逞强改造绣坊时出了事,有廉亲王在,琴家也不能找咱们的麻烦,何况县主还要拿下商事会长的位置,自然要谨慎些。”   为了琴三爷,县主自然要考虑周全。   ……*……*……*……   琴家绣坊   一道修白的身影站在湖边不知站了多久,细细的雨雾氤氲了他精致的眉眼。   他忽然冷淡地开口:“明日若是那条鱼还敢不回来,便去把那一座纸人给本尊叫到此处,再准备一些鱼食和鱼竿。”   撑着伞的火曜一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随后立刻恭谨地道:“是。”   ------题外话------   嗯,二更来~\(≧▽≦)/~啦啦啦,猜猜小鱼打的什么主意,猜到有奖。 ☆、第九十八章 颠倒黑白 (一更)   “楚小姐,这里就是缫丝房。”那女管事领着楚瑜进了一处院落,随后打开门。   一股子热气瞬间扑面而来。   楚瑜都忍不住晃了晃身子,退后两步,这才看见占地极广的院子里摆满了一口口的大锅,大锅里滚水沸腾,整齐飘散,而大锅的周围都是一个个的架子,每个架子上都站着两三个缫丝工,汗如雨下地各自负责搅拌锅子里的蚕茧和抽丝、缠绕生丝于缫丝架。   所谓抽丝剥茧的成语便来源于此。   缫丝和脱胶是整个生丝产出最辛劳的部分,工人们必须忍耐高热的难受和承受烫伤的危险,使用脱胶之物乃是碱物,若是调制脱胶药水时不一小心还可能会灼伤自己。   楚瑜抬头看了看那一个个蒸汽滚滚的大锅子,便知道为什么绿嬷嬷或者说为什么南芝菁要打发她来这里。   这样的地方,一个不小心掉下锅子,或者是不一小心碰一下,非死即伤。   他人还说不得什么。   这位县主,确实是心思缜密呢,也难怪能收伏了南风织造上上下下这么多人。   楚瑜微微眯起眼,大大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诡凉的光。   “楚小姐,您在这里的时候可要小心些,您有什么不懂的,只管问我就是了。”那管事笑了笑,只是那笑容里有些异样。   楚瑜淡淡地挑了挑眉,看向院子里的一排房间:“那是什么地方?”   “哦,那里么,那里头也一样是缫丝房,但里头缫的丝是金蚕丝,金蚕丝数量极少,只产于太湖某处桑林,所出蚕丝为天然绿色与紫色,但缫丝过程不能直接见日光,否则那些蚕丝便会变的非常容易断。”那女管事微笑道。   楚瑜颇为感兴趣地含笑问:“我想去看看,可以么?”   那女管事眼底里闪过一丝轻蔑又讥诮的光:“当然可以。”   随后她转身领着楚瑜向那一排房间走去,同时暗自讥道。   传闻这个少女根本对刺绣一窍不通,如今看来果然如此,身为一个堂堂绣商商事会长竟连最基本的生丝产出过程都不了解,这也的人又凭什么和自家县主媲美呢?   待得楚瑜进了房间,她便转身四处周围看了看,发现这里果然与外头没有任何区别,只是锅子小了不少,外头的缫丝工男人多,这里头倒是全为女子,房间里的味道也异常的刺鼻,所以女工们虽然脸上都围着布巾,但看起来却很是疲乏的模样,每个人的眼睛都是腥红的。   说话间,便看见一个女工忽然身子一晃,竟直接整个撞上了那缫丝的大瓮,整个手臂都掉进那滚烫的水里。   “啊……。”那女工虚弱地竟连叫都叫不出来,只缩在地上发抖。   楚瑜一看立刻大步上前就要救人,但是立刻被那女管事拦住了。   “楚小姐不必着急,这是常有的事,拖下去就是了。”那女管事淡漠地道。   果然,很快就有两个牛高马大的监工模样立刻上前将那女子一点毫不怜惜地拖了下去,一边拖还一边骂:“贱人,怎么这般不小心,毁了这锅金蚕丝,就把你全家都卖到窑子里也赔不起!”   楚瑜瞬间冷了脸,想起外头那些男工看着也没有比女工们的生存处境好到那里去,她热不住蹙眉,这样的工作环境,实在是……   但是她尚且未曾细想,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骚乱,有清脆悠长的声音响起。   “廉亲王到!”   楚瑜正在房间里慢慢地溜达,脚步一顿,便向门外走去。   出了院子,她果然看见不远处迎面而来一道的沉稳高大的男最人影和一道纤细飘逸过了头的女子身影,那一晃三摆轻纱随风舞的姿态,虽有弱柳扶风的袅娜,却分明是但是也总让人为她捏了一把汗,担心大风一吹,那女子就被吹跑了。   “小丫头,你果然在这里,琴家上下都急坏了,你怎么也不说一声就跑南风织造来了。”廉亲王一见楚瑜那古灵精怪的慧黠模样就喜欢,大老远地就朝着楚瑜笑着招呼。   廉亲王对楚瑜的亲切,南芝菁身形一顿,细长的眉目里闪过一丝寒意,她轻咳了一声,柔声细气儿地道:“舅舅虽是为人亲和,但是也莫要太过和善了,免得乱了尊卑呢,有些刁民您越是给她脸,她就越是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僭越得过分。”   廉亲王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浑不在意地摆了下手:“你们哪,哪里来的那么多讲究,所以本王为何不喜欢回京城就是这样。”   南芝菁还想要说什么,但见廉亲王眼里已经有不耐的光芒闪现,她立刻识趣的闭嘴了,只柔声细道:“舅舅原就是这般豪放不羁之人,所以才更让姑祖母惦记呢。”   廉亲王听到自家母后,神色里闪过一丝愧疚:“你姑祖母……是本王太过疏忽,不过这次本王选了最能让她老人家欢颜的礼物呢,说来这点,还要多谢楚瑜那小丫头的机巧心思呢。”   廉亲王说到最后摸着自己的胡子笑了起来,看向楚瑜的目光更亲切了。   他们这时已经走到了楚瑜面前,楚瑜对着廉亲王作了个揖,笑眯眯地道:“殿下谬赞。”   廉亲王忍不住摇头嗔怪地道:“你这小丫头,虽好工技之事,却也不能不和金大娘子他们打个招呼,就自己跑到南风织造来了,本王应菁娘之耀出门时看见金大娘子她们一脸冷色,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还是菁娘告诉本王才知道你这丫头竟自告奋勇地跑到南风织造来了。”   南芝菁冷冷地看着廉亲王和楚瑜相谈甚欢的模样,眼底的厌恶几乎掩不住。   凭什么呢,楚瑜这种靠着奇技淫巧手段上位的蝇营狗苟之徒,玷污了琴三爷不够,还夺走舅舅的关注,真是……   死不足惜!!!   楚瑜察觉到了南芝菁如刀的目光,她一点都不畏惧看向南芝菁:“哦,原来这是缙云县主告诉您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么?”   南芝菁冷冷地看着她:“怎么,难道不是么?”   楚瑜看着她眼里毫不掩饰的威胁,心中轻笑了起来,这位县主是在威胁她不能说出真相么?   廉亲王看着南芝菁和楚瑜两人目光相触之时,神情异样,不禁疑道:“怎么了?”   她笑了笑,看着廉亲王道:“这是我的疏忽了,不过这次既然已经来了,自然要把事情做完。”   南芝菁只以为楚瑜是畏惧自己的威势,便冷淡地道:“殿下知道你有些能耐,你莫要让殿下和本县主失望,若是最后验收成果不合格,你这江南织造商事会会长的职位便让贤罢。”   廉亲王一愣:“菁娘,何以如此苛刻?”   南芝菁看向廉亲王神色又变得柔弱起来,她轻咳了几声,秀眉微颦:“非是菁娘苛刻,而是因为今年雪融冲断了许多道路,生丝料运送迟滞,菁娘已经在想办法督促底下人将生丝料赶紧送到江南,菁娘担忧咱们南风若是不能按时交出丝料子会影响今年给朝廷的供给。”   廉亲王闻言,也微微蹙眉:“已经严重到这等程度了么,各地官员是怎么理事的,丝料都运不出产地,此时正是青黄不接之时,民生大计当如何,岂非要出现饿死人的事,不行,此事我定要写信上奏皇兄!”   楚瑜看着廉亲王,目光柔和,心中也生出亲切来,虽然皇家贵胄里有南芝菁这种视平民如草芥的人,但也有像廉亲王这样关心民生之人,所以大元如今才能维持兴盛和强大罢。   南芝菁一点不在乎到底会不会饿死人,那些贱民生死与身为九天凤凰的她何干?   她只在乎廉亲王是否相信自己说的话,很明显廉亲王没有怀疑。   听是她到廉亲王要上书,心中微微一惊,但很快她又放松下来,大雪冲断了道路之事是真的,只是没有几个人知道还有一条水路比陆路更近之事,所以她并不担心会被拆穿。   她唇角弯起一丝冰冷的笑容看向楚瑜:“这位楚瑜大小姐自告奋勇地说她能帮着咱们南风改进抽丝织料的速度,菁娘也才应承将给其他制造坊的料子抽出来,保证江南织造的丝料供应呢,若是她做不到便自动让贤,不是么?”   廉亲王闻言,看向楚瑜的目光微顿:“哦,楚丫头会做这种事,这可不像你的风格?你这决定是不是草率了些?”   楚瑜看着廉亲王的模样,见他没有立刻相信南芝菁的话,反而相信她的人品,等着她解释,楚瑜不禁心头一暖,笑了笑,却只道:“县主怎么说就怎么是罢。”   她一点不在乎南芝菁的颠倒黑白。   “楚瑜,你这话什么意思!”南芝菁藏在袖子里的细瘦的手几乎忍不住绞碎了帕子,眼底闪过一受伤看向廉亲王:“舅舅,你是不相信菁娘么?   南芝菁这模样倒是没有半分作伪的,廉亲王对楚瑜的信任,不相信她,这点深深地刺激了南芝菁。   明明她才是廉亲王的亲人,就算她说谎,廉亲王也该先信她,而不是信一个卑贱的平民!   “殿下,老奴作证,这是楚瑜自己亲口与县主说的,她说了做不到就要付出代价。”绿嬷嬷哪里能看得自己心肝宝贝难受,立刻上前对着廉亲王忿忿道。   廉亲王冷冷地扫了一眼绿嬷嬷,绿嬷嬷立刻头一缩,不敢再言,随后廉亲王转脸看向南芝菁的模样,也有些无奈:“你这丫头真真是水做的,一句不对就掉泪珠儿,琴笙那性子可不是会喜欢这样性子的。”   廉亲王的本意是希望南芝菁不要总是伤春悲秋,但这话停在南芝菁的耳朵里便异常的词儿。   琴三爷不喜欢她这样大家闺秀的性子,不喜欢她与他一样超脱凡俗的品性,喜欢什么?   喜欢楚瑜那恶心的、乱了伦常的小妖精模样?   南芝菁此刻已经是一颗心又痛又恨,只恨不立刻就将楚瑜扔进那沸腾的大缸子里,看她惨叫不止、皮肉分离,一张蛊惑人心的娇俏灵动的脸全部都熔化成骨血的惨烈模样才能解了满心的恨。   但是她要忍耐,今日还不是下手的好时候!   楚瑜自然也感受到了来自南芝菁的恨意,她挑了挑眉——   对一个才见过几面的人,就能恨成这样,这个县主是不是脑壳坏掉了?   “好了,舅舅,咱们就先……咳咳……先看看楚大小姐的能耐罢。”南芝菁不想再看见楚瑜的脸,她转身就扶着绿嬷嬷等人向缫丝的院落里匆匆而去。   只是她一激动,就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楚瑜大眼儿一眯,忽然上前一步,扶着南芝菁含笑道:“县主,你可要小心,莫要太难受了。”   “你……你这……。”南芝菁没有想到楚瑜竟然敢上来触碰自己高贵的肌肤,顿时尖瘦苍白的脸上瞬间更惨白了。   楚瑜挑了挑眉,低声轻道:“县主娘娘,我就喜欢你这种看不惯我,恨我入骨,却在亲王面前还要扮演客客气气不敢与我翻脸的模样。”   楚瑜话音一落,南芝菁哪里还能忍耐,满心怒火瞬间爆发,她一抬手狠狠地就朝着楚瑜脸上扇去:“你这个肮脏的贱人,拿开你的脏手!”   只是她手没有落下,就被一只大手给拿住了。   南芝菁一转脸,发现握住自己手腕,阻止自己打人的竟是廉亲王身边的侍卫。   那侍卫随后立刻松了手,恭敬地退回廉亲王身边。   “舅舅,你竟然帮着外人?!”南芝菁忍不住泪水又滚出了眼眶。   廉亲王沉了脸,淡淡地道:“菁娘,不要再闹了。”   亲王的声音并不高,但里面的不耐和寒意,让南芝菁咬了下唇,不敢再放肆,只垂下眼,心中再次把所有的怨气都投射在楚瑜的身上。   楚瑜笑眯眯地对着廉亲王摆摆手:“殿下,县主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县主,但正事儿要紧呢,县主还是不要勉强自己和我们一起进缫丝院了,就让绿嬷嬷或者耶律大管事作陪好了。”   廉亲王见楚瑜那般直率的样子,原本冷下去的脸上浮现出一点无奈的笑容:“你这个小丫头,实在太口无遮拦了。”   但随后,他便看着南芝菁淡漠地道:“菁娘身子弱,这里头热气熏天,还是不要进去罢了。”   他也不等南芝菁说话,便点了耶律奈陪同:“你既是大管事,就代表你家县主陪同罢。”   说罢,廉亲王便唤了楚瑜等人一同进了缫丝大院,耶律奈无可奈何,只看了南芝菁一眼,低声道:“县主,小不忍则乱大谋。”   随后,他也匆匆忙忙地追着廉亲王一同进了大院。   只留下绿嬷嬷陪伴气得浑身发抖,脸色死白,摇摇晃晃几欲昏迷的南芝菁。   “污秽的贱人,肮脏的贱人,刁民死不足惜!”她眸光森冷,却只能在唇间来来回回地低声念着。   ……   这头楚瑜领着廉亲王进了缫丝大院,耶律奈倒是也算尽职尽责,陪伴着他们讲解着整个缫丝流程。   因为亲王在这里,所以里面的工人们都只留下一组人以为演示缫丝过程,其余人全部都清出了院子。   不久,他们便来到了之前那一排楚瑜看见的房子。   只是他们才进门一会,忽然不知哪里来的一阵野风,瞬间高高挂着的一盏盏灯竟然一下子熄灭了一半,整个房间瞬间都昏暗了不少,路都看不清了。   耶律奈瞬间一僵,尴尬地道:“殿下,奴才先去将灯点燃罢,您先在外头等等可好?”   楚瑜看着那高高的灯,似觉得很有趣的模样,笑道:“我陪总管一起去点灯吧,顺便看看你们这个灯的设置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怎么地会被风吹灭,影响整个生产的速度。”   廉亲王也不疑有它,便领着人都退了出去,只离开前吩咐耶律奈要照顾好楚瑜,莫要跌跤了。   楚瑜看了眼耶律奈,笑眯眯地道:“咱们走罢。”   耶律奈看着楚瑜,冷笑一声:“楚小姐好本事,能哄得亲王殿下这般看重。”   楚瑜没理他,径自笑眯眯地转身向那房间深处而去。   ……   廉亲王在外头等了约莫一刻钟,正觉得时间怎么这般久,便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女孩儿的尖叫声:“耶律奈,你——!”   随后便听见里面一阵什么东西砰砰落水,或者翻倒的声音。   廉亲王梭然一惊,立刻命侍卫开门。   只是侍卫才开门,就看见耶律奈一脸惶惑地冲出来,浑身湿透,茫然的模样:“不……不好了……楚小姐掉进碱池了,不……她……她不见了!”   ------题外话------   今儿还有二更哟,看我那么勤奋,求抚摸月票君的小屁屁,顺便拍纸人~·哈哈哈 ☆、第九十九章 还治其身 (万更)   “你说什么!”廉亲王抬手就一把抓起耶律奈的衣襟,怒目而视:“为何楚丫头喊了你的名字,你对她做了什么!”   耶律奈六神无主,却还是明白自己要是一时间说不清楚,那就麻烦大发了,他结结巴巴地道:“王爷,奴才什么都没有做,没有啊……她要爬上大梯去点灯,奴才就把灯递给她,谁知道忽然一阵野风,灯灭了,然后她就掉下碱池了……可是奴才着人下去打捞了一回,没……没人啊!”   “没人,楚丫头那么大的人,怎么会不见了,等会本王再收拾你?”廉亲王一愣,立刻看向自己的侍卫,冷声道:“你们立刻进去找人,再将刚才在里面帮忙点灯和缫丝的人全部给赶出来!”   “得令!”侍卫们立刻转身就冲进了暗房内。   “舅舅,您不必着急,她一个大活人能去哪里,若是落进碱池,打捞尸骨也还要时间呢。”南芝菁扶着绿嬷嬷款步而来,淡淡地道。   缫丝的脱胶过程是需要用碱的,南风织造的缫丝院极大,需要处理的丝动辄就是一个库房、十几车的量,所以暗房里有着极大的碱池,方便取用。   “你很希望她死么?”廉亲王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本王知道你不喜欢楚丫头,但到底她是琴家的大小姐,她如是出了什么事,琴家不会善罢甘休。”   南芝菁闻言,瞬间眼眶便红了,咬着唇倔强地看着廉亲王:“舅舅,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廉亲王没有多言,只是沉着脸看向那暗房门口鱼贯而出的仆婢们还有缫丝工。   南芝菁一颗心瞬间微沉,廉亲王这是怀疑她了么?   她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一边的耶律奈,耶律眼珠子转了一圈,做暗中摇头状。   南芝菁心情瞬间有些异样,微微颦眉。   虽然她预定的就是要让楚瑜在这碱池里被烧死,一来,这样在碱池里烧死的死法最是痛苦,比火烧更甚;二是这样当尸身被打捞上来之后,也是烧成了极为可怖的模样,她最恨楚瑜那张慧黠娇俏的清丽容颜,若是三爷看见了楚瑜那样可怖的样子,定是一想起楚瑜这两个字就恶心,才会忘了那妖女。   但她原定动手的也不是在今日,而是明日,今日她请来廉亲王就是为了让廉亲王做个见证——缫丝场里是极为危险的,若是出任何意外都是楚瑜自己生死有命。   但此刻陡然听到楚瑜掉下了碱池,她第一时间也怀疑是耶律奈动的手,可耶律奈的模样分明是不知情的。   “县主,难道是苍天有眼,竟不必咱们出手就收拾了那乱了伦常的小贱人?”绿嬷嬷幸灾乐祸地压低了声音在南芝菁耳边低声道。   南芝菁眼里忍不住浮出一点快慰的笑意来,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那大门,只盼着下一刻被拖出来的就是楚瑜的尸体。   但她未曾注意廉亲王眼角的余光早已将她和耶律奈、绿嬷嬷等人那些细微的表情全部都收在了眼底。   廉亲王目光微微沉了沉,暗自轻叹了一声,凌厉的目光又落在门口。   他只但愿那个开心果似的总让他想起自己女儿的慧黠小丫头无事,那样聪敏的女孩儿,不该落得这样的下场,   何况他有预感,若是楚瑜出事,琴家那边绝不会善罢甘休,琴笙那里更是无法交代……   然而,直到日头偏西,最后一位侍卫出来了,也没有人找到楚瑜。   所有的缫丝工和点灯的仆婢也不过是区区十人不到而已,所有人都坚持他们只听见了楚瑜的声音,没有看见最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灯光太暗,也只有耶律奈是和楚瑜最后呆在一起的人。   廉亲王降尊纡贵亲自开审,任何闲杂人等都不得与这些现场目击者接触。   原先南芝菁虽然疑心怎么会找不到楚瑜的尸体,但她觉得自己没有做过的事,自然不必担心那些现场之人说出什么对她不利的话来。   她甚至还还打着若是廉亲王也审不出个所以然的话,更可证明她是无辜的了,琴家那边也没有任何立场责怪于她的主意,所以便没有设法阻止廉亲王的举动。   但随着廉亲王一路审下去无果之后,便将目光聚在最后一个和楚瑜相处的耶律奈身上。   “耶律奈,你若是再不能自圆其说,本王就要动刑了!”廉亲王目光森冷地落在耶律奈身上。   南芝菁一听即刻扶着绿嬷嬷的手臂袅娜地站了起来,软声细气儿地道:“舅舅,耶律大总管已经说了灯黑了,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有看见。”   “此人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一会说楚丫头掉下碱池,一会又说他什么都没有看见,其中必有猫腻!”廉亲王冷声道。   耶律奈有苦难言,只哭丧着脸:“王爷,奴才真的什么都没有看见啊,只是听见有重物坠落的声音!”   “舅舅,不就是一个寻常的贱民出了意外而已,咱们已经大费周章地折腾了半日,还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咳咳咳。”南芝菁实在忍不住不耐地冷道。   一个乱了伦常的贱人,死不足惜,何况如今尸体都没有找着。   这一点让南芝菁心情有些浮躁,她不是没有头脑的人,总觉得这个事儿透露着古怪。   南芝菁话音刚落,忽然听得门外一阵喧闹声。   她忍不住怒道:“什么人,竟然敢在这里喧哗,竟不知王爷在审案,本县主也在这里么!”   外头匆匆地跑进来一个鼻青脸肿的侍卫,他狼狈地跪了下来:“回县主,是天工织造的人带着人来闹事了!”   “闹事,一群贱民这是活得不耐烦了么?”绿嬷嬷瞬间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对着廉亲王道:“殿下您看,这些刁民……哎哟。”   “啪啪啪!”   她话音未落,就被几巴掌恶狠狠地扇倒在地!   绿嬷嬷一张脸立刻肿了起来,“噗”地一声吐出几口血,惨叫着"shen yin"了起来:“打……打人了……县主……救命啊!”   南芝菁也吓了一跳,但她到底见过世面的,立刻扶住了绿嬷嬷,对着廉亲王咬牙道:“舅舅,你就容得这些刁民这般嚣张放肆么,竟然连我的人都敢打,这是要反了啊!”   “刁什么民,你个老虔婆强把我家小姐逼了过来,如今小姐生死不明,还不许苦主上门吗!”霍三娘尖细的声音冷冷地响了起来。   廉亲王原本紧蹙的眉头,此刻拧得更紧了,他是认得霍三娘的:“你是楚丫头身边的婢女,你如何得知你家小姐出事的?”   这事儿,他当时虽然没有下封口令,但怎么消息会传出府外去的?   封逸忽然从门外走了近来,不卑不亢地抬手抱拳行礼:“回亲王殿下,因为我家大小姐与缙云县主有些过节,县主用尽手段逼了我家大小姐单身一人上门为她做事,草民们担忧她的安危,所以一直都在南风织造门外候着,结果就听到贵府后门的婆子在鬼鬼祟祟地说话,草民们实在担心,就抓了人逼问了一番,才知道我家大小姐出事了!”   “你说是菁娘逼迫楚丫头上门帮改造绣坊的?”廉亲王一愣,忍不住看向南芝菁。   “王爷你不要听这刁民胡说八道,分明是楚瑜自己提出保证琴家绣坊的条件,要上门的!”耶律奈忽然冷道。   南芝菁虽然有些心思紊乱,却只盈盈地看向廉亲王道:“舅舅,您不信菁娘,倒是信一介刁民么?”   “县主颠倒黑白本事确实不小。”封逸淡淡地道:“但事情如何,我相信江南各大绣坊坊主都知道。”   “县主,南风织造的人传出消息,若咱们商事长来帮你改造绣坊,你就恢复江南丝料的供应,您是忘了么?”一道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随后廉亲王等人一愣,便看着门外又‘呼啦’进来了一群人,不是江南各大织造行和绣行的行主们,又是谁。   一个精瘦的中年汉子,腥红着眼瞪着南芝菁:“县主,咱们所有人都听到了这样的消息,您难道还要否认么,我们已经知道了那夜集市上您强行要抓楚大小姐为您效劳,楚大小姐虽然拒绝了您,得罪了您,但又何必要把人往死里整!”   说着,他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呜呜……是我们害了楚大小姐啊,她都是为了咱们才受此劫!”   他们就不该逼着楚大小姐来这龙潭虎穴!   南芝菁何曾被人当面这般质问过,脸色早气得一片青白,扶着绿嬷嬷摇摇晃晃地道:“好,好得很,你们这一个个贱民都当南风织造是什么了,菜市场随意来去么,就凭你们一个个地也敢来质问本县主……反了,这是反了天了……!”   “拿下,拿下这些……刁民!”绿嬷嬷嘴已经被霍三娘几巴掌抽得豁了嘴,这会子还忍不住跟着在那嚷嚷。   南风织造的人一贯是拜高踩低的,如今得了令,就要冲过去拿人,堂内顿时乱作一团。   “够了,都给本王住口!”廉亲王终于忍无可忍地“啪”地一声摔碎了桌上的青瓷茶杯。   瞬间所有人都住了手,齐齐看向廉亲王。   廉亲王目光扫过了各大织造行主和封逸等人,随后冷冷地落在南芝菁的身上:“菁娘,你何必要如此咄咄逼人,今日的事,本王希望你能出一个交代,否则……!”   “否则什么……舅舅,那不过是一个死不足惜的贱民罢了,您竟要为一个贱民旨意甚至处置我么?”南芝菁忍不住尖声打断他,尖细的脸上一片惨白和痛心:“何况今日早上她自己也承认了改造绣坊是交换我们供应琴家绣坊丝料的条件,这群贱民哪里就知道这其中许多。”   “我们不信楚大小姐会是这样的人,就算楚大小姐不来帮你改造绣坊,南方织造就敢断了江南织造的供应么?”胡老员外忽然冷冷地开了口。   陡然知道楚瑜出事,老头儿也忍不住惊了,匆匆赶来原是打算看看情况如何,再见那缙云县主这般不将人当人,出口闭口就是贱民,死不足惜,再圆滑的老头儿也怒了,顾不得得罪南风织造了。   何况要挟他们,断了他们丝料供应的原本就是缙云县主。   南芝菁瞬间哑了,感受着江南各大织造行主们眼里的怒光瞬间越发气得不能自已,捂着胸口:“反了,这帮刁民真是反了,拿下……拿下他们,通通砍了!”   这些人,哪个不是在她面前卑躬屈膝的,能看她一眼已经是莫大的荣幸,此刻他们怎么敢这么和她说话!   “反什么反,菁娘,你别忘了你不姓秋,你还是先将事情原委说出来,将楚丫头放了罢!”原先廉亲王还顾着亲情帮着南芝菁圆一圆场面,但此时见她语无伦次,实在忍无可忍地怒道。   南芝菁瞬间身子晃了晃,如遭雷击,不敢相信地看向廉亲王:“您……您也不相信我?”   廉亲王一向爱护晚辈,对她一向很好,如今竟为了一个楚瑜这么对她这么说话?   “信不信你,要看三爷怎么想。”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忽然响起。   南芝菁忽然眼前一黑,瞬间就被套进了一个大黑袋子里,被人扛上了肩。   火曜看向廉亲王,一抱拳:“抱歉殿下,三爷要见这位缙云县主!”   说罢,他也不等廉亲王说话,直接领着身边扛着南芝菁的曜司武卫飞身离开。   留下一堂目瞪口呆的人群。   “县主啊——救命!”   “这个……怎么回事!”   “……。”   廉亲王好半晌,才一脸无语地揉了揉眉心,这下好,事儿大了。   封逸则是望着火曜离开的方向,微微眯起眼,轻哼了一声——   真是连属下都是这般嚣张跋扈,令人讨厌的存在啊。   那种家伙怎么配得上那灵动慧黠的少女?   总之,他就是没来由地讨厌那种妖神恶兽呢。   ……*……*……   琴家绣坊,还剑湖边。   几道人影静静地矗立。   “三爷,你要相信小妹我,小妹从未有过对楚瑜不利之心。”南芝菁白着脸,却还是娇怯地看着面前白衣飘然的修长人影。   多久了,她多久没有这般近地站在他的身边了,总是只能远远地看着那一身清冷雪,飘逸出尘的琴神。   琴笙静静地看着湖面,负手而立,并未做声,一双琥珀色的幽眸潋滟如波,却没有人能看出其间的情绪。   南芝菁眼里落下几滴泪来,轻声道:“这些年咱们两家合作无间,一直都是天作之合,三爷,您应该是明白的,从那一年我看见你的那一日起……。”   “那一日起,你就钟情于本尊,是么?”琴笙忽然淡淡地开了口。   琴笙的话让南芝菁瞬间羞红了脸,忍不住心头微微颤抖,上前一步想要拉住他的衣袖:“三爷……。”   “既然你钟情于本尊,便陪本尊钓一场鱼罢。”琴笙微微侧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南芝菁。   南芝菁立刻点头如捣蒜,连脸颊都染上了淡淡的娇羞粉色:“三爷既然有此意,小妹自然觉得甚好……。”   楚瑜生死不明,琴三爷却一点不着急,还专门将她带来这里陪他钓鱼,莫非……他根本就不喜欢那小贱人,而是钟情于自己?   也是那样的贱人怎么能配得上三爷那样的人呢?   但是她根本没有留意到琴精致笙唇角的美丽笑意森凉得毫无温度,甚至让人毛骨悚然。   “好了,填装鱼食罢。”琴笙淡淡地吩咐一边的火曜。   火曜立刻一摆手,上前就点了南芝菁的穴道,南芝菁一呆:“三爷,你这是要小妹……。”   火曜直接抬手,面无表情地直接“咔擦”一声拆了她的下颌,仿佛没有看见她痛得满脸惨白可怜模样,直接接过一边武卫递来的一只铁罐。   南芝菁看着铁罐里蠕动的那一大把红色的蚯蚓,瞬间明白了所谓的填装鱼食是什么,她惊恐地瞪大了眼:““啊啊啊啊……呜呜……不……不要啊!”   她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被点了穴道,根本动弹不得!   火曜干脆利落地将那些蚯蚓倒了她满嘴,然后力道大得几乎能捏碎她一般地抬手按住她的嘴,同时接过了一边侍卫递来的针线,笑了笑:“县主,小人的缝纫和刺绣手艺比不得三爷,也许甚至比不得你的手艺,委屈您了。”   “啊啊啊……呜呜……。”南芝菁被嘴里蠕动着往食道里钻的蚯蚓恶心得痛不欲生,直反胃,这会直翻白眼,哪里还能听明白火曜要做什么,   直到嘴唇上传来剧痛,她才明白——火曜在缝她的嘴。   “不……呜呜呜……啊!”南芝菁惊恐无比,歇斯底里地尖叫了起来,她想要挣扎,却完全动弹不得。   火曜只笑了笑,慢条斯理地一针一针地缝了起来,清俊的面孔此刻在她看起来像是夺命的白无常。   而湖边那个下了恶毒命令,欣赏着她痛苦姿态的男人,却依然一身出尘淡漠如九天神祇。   ------题外话------   今儿二更本来想添个三千卡一把大家吊个胃口,但觉得还是让大家爽一爽吧,所以今儿早上五千,晚上五千,直接干脆就是万更啦,看得爽了诸位,不要吝啬小肉票哟,么么哒 ☆、第一百章 恶心的艺术。(一更)   “别让她死了,鱼儿不喜吃死饵。”琴笙淡淡地吩咐,随后似觉得无趣,便转身慵懒地在湖边早已准备好的紫檀高背椅上坐了下来。   “是。”水曜利落地应道,上前打量了下几乎晕过去的南芝菁,随后从自己腰间的一大堆锦囊里取了一只小瓶子交给火曜,朝着火曜抛了个媚眼:“倒进嘴里就是了,虽不能起死回生,但护心、护命不在话下。”   火曜懒得理水曜那骚包的样子,只面无表情地接过之后,直接将小瓶子里的药水塞进南芝菁还剩下的没有缝合的半张嘴里,随后扔了瓶子,继续完成他的‘手工’。   水曜见火曜不搭理自己,便不高兴地一跺脚,扭着小腰哼着小调子往湖边的花圃里采花去了:“春日里来好风光,姐儿绣花,妹儿采花做胭脂,一朵红来一朵黄,吃了花儿,来年嫁个俊姑爷,俊姑爷,煮一煮,蒸瘦了切成细沫儿,埋进土里养花儿,咿咿呀~。”   阴雨天里,那非男非女的诡异小调儿尖尖细细,晃悠悠,衬着穿针引线缝人的血腥画面,夹杂着女子不时发出的抽搐哀鸣吟声,异样地渗人。   琴笙慢条斯理地微微垂下长长的睫羽,却似在欣赏什么极为悦耳的琴声一般,抬手接过身边木曜递来的鲜牛乳,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   “莫缝太死可,鱼儿吃不到食。”   ……   “唔……。”霍二娘蹲在花圃里,远远地看着那一幕,不寒而栗的同时还差点把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太……太恶心了,这位爷居然还能继续吃东西!”   “天山魔女也就这种水准了,这就叫恶心么,你大约是没见过十多年前,真真儿只有十六岁的三爷让不自量力的蠢贼人剖了肚子,把自己心肝下酒自己吃掉的手段。”水曜娇滴滴的声音忽然在霍二娘耳边响起。   霍二娘瞬间浑身一僵,侧了脸看向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捧着一大把迎春花的高挑纤细的青影。   “你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以她的修为居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察觉?!   水曜翻了个大白眼,抚摸着自己怀里的迎春花,冷哼:“夭寿,平日里追着人家屁股后头的时候,就叫人家小甜甜,人家撒泡尿,你都能从屎坑里冒出来,这会子有了新目标了,大概人家脱光了,有人也看不见,真是贱。”   霍二娘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听明白了最后几句,她媚笑着凑上前,伸手就向水曜的水蛇腰摸去:“小骚宝贝儿,你要真脱光了,姐姐就是棺材埋在土里了,也会爬出来的。”   “哼!”水曜冷笑一声,拍开了她的爪子,艳丽到有点尖刻的脸上满是嫌弃,他挥了挥小手绢:“恰查某,告诉那条死咸鱼,她要是不想和那个纸人一个下场,就乖乖地从水底游上来!”   说罢,他一扭小腰,转身又一边哼着那诡异的歌儿一晃晃地走了。   霍二娘看着水曜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干脆地起身也不再遮掩身形,直接飞身离开。   总归早就发现了,何必再掩耳盗铃。   赶紧远离这个恐怖的地儿远点才是正经。   她可不想自己剖了自己心肝吃掉!   ……   月上中天,夜色静谧,一贯热闹的还剑湖周围这日里冷清的可怕。   春日里依旧寒凉。   “哗啦”一声水响。   一个黑影被忽然从水里冒了出来,一下子被甩上了岸边。   “砰!”一声闷响。   那*的黑影落地之后,浑身一颤,呜咽了一声,一张嘴,一条细小的鱼儿瞬间钻了出来。   “哎呀,又抓住了一条,两个多时辰了,才抓了两条,县主你的动作真是好慢,笨死了!”水曜赶紧一路提着桶小跑过来,将那条小鱼儿扔进桶里,随后忍不住嘀咕着抱怨着踢了地上的人影一脚。   当然,若不细看,谁能看得那一团蜷缩成一团的东西是人呢,又能有谁相信这就是曾经意气风发的南风少主,高高在上的缙云县主。   火曜甩了甩手上的鱼竿,将缠绕在黑影身上鱼线抖开,看向一边不远处坐着的琴笙:“三爷。”   “我……我抓……抓到……了两条……求……求……你放……放了……我……。”地面上的惨白人影浑身瑟瑟发抖,虚弱地从嘴里勉强挤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琴笙搁下手里的杯子,慢条斯理地起身,看向地面上的那一团惨白人影,唇角弯起一个凉薄的笑容:“都不是本尊要的鱼,身为饵料,你的任务失败了。”   那一团惨白的人影浑身一僵,竟似不知哪里爬起来的力气一下子就翻了个身,摇晃着身体手脚并用地试图爬向琴笙,涕泪横流:“我错了……我……我错了……饶了我罢……我再也不敢了!”   生不得,死不能,每一次口里被灌入恶心的蠕虫,扔进春日里森凉的湖水里,在快窒息的痛苦里每一次都以为可以解脱而死,却最终又在濒临死亡的那一刻被恰到好处的提出来。   永远只能清醒地感受着所有的一切过程重复再重复,只能生生地在地狱里煎熬的痛苦让南芝菁终于彻底崩溃了!   “三爷……饶了我……饶了我!”她使劲地对着琴笙磕头,咚咚咚的大力之声,简直让人难以想象这是一个瘦弱的女子能磕出的声音。   火曜看了看天色,倒是没理会地面上那叩头如捣蒜的女子,只对着琴笙恭敬地询问:“今日,看样子也钓不上主上要的鱼了,不若就先如此,三爷先回去歇息?”   这‘鱼饵’看样子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得留着一口气儿。   琴笙妙目冷冷地看向一片漆黑的湖面,随后任由木曜为他披上雪缎披风,轻哼一声:“罢了。”   此言一出,南芝菁瞬间松了一口气。   却不想琴笙下一句吩咐,瞬间将她打入了地狱:“明儿赶早,再继续罢。”   南芝菁梭然抬起头,虚弱地瞪大了眼,口齿不清地道:“什……么……不……为什么……。”   “为什么?”琴笙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的、几乎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南芝菁,似觉得她的话极为有趣。   他微微挑起莫测的琥珀妙目,唇角勾起清淡出尘的笑容:“谁让本尊恶心一时,本尊必定让其恶心一世。”   说罢,他转身径自衣袂飘飘地拂袖离开。   木曜等人立刻追了上去。   “不!”南芝菁绝望地瞪大了眼,颤抖着豁开了嘴唇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鸣:“你不是……不是琴笙,不是三爷……我……的三爷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是这样残忍可怕的魔,怎么可能这样对她!   那个人明明是如此温柔、超凡脱俗的如高岭之花,飞雪为骨,月为魂啊……   “啊——啊——!”南芝菁忍不住崩溃地俯首在地,尖利地哀鸣。   她的神祇会变成这样,一定都是因为被那个妖女玷污了缘故,一定是!   “楚……瑜。”南芝菁颤抖着,一双被泡得细长浮肿的眼里闪过刻骨的怨毒。   火曜看了眼匍匐在地的一团人影,对着靠在凳子上照镜子的水曜冷冷地道:“这东西交给你了,别让她死了,主上交代了,用什么药都可以要吊着命,鱼不吃死饵!”   “人家知道了。”水曜收起手镜,笑吟吟地朝火曜抛了个媚眼:“人家帮火曜哥哥处理这么个麻烦,哥哥也不奖励人家一下么。”   说着,他就往火曜的怀里靠了过去。   “奖励?”火曜清冷的俊脸上闪过一丝温和的笑容,似春回大地,让水曜忍不住呆了呆,迷蹬蹬地道:“人家就知道火曜哥哥笑起来最好看了呢。”   只是话音未落,火曜抬手一记飞鹤展羽就将水曜直接给扔到了南芝菁身上。   “奖励你和这东西睡一晚罢,不用多谢本星君。”   水曜虽然半空里已折腰翻身,但还是因为毫无防备,所以落地时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到了南芝菁的脸上。   水曜顿了顿,忽然察觉自己胯下坐着了什么,瞬间尖叫了起来,就要跳起来,却因为地面太滑,他又太惊惶,连着几下没跳起来,直在南芝菁的脸上弹坐了好几下:“啊——好恶心,居然亲人家的那里,吃人家的豆腐……呕。”   南芝菁被他的屁股坐得快没气儿了:“救……命……。”   火曜:“……。”   水曜好容易跳了起来站稳,抚摸着屁股恨恨地瞪了眼火曜,一转身就捂住脸跑了:“夭寿哦,火曜哥哥欺负人家,亲了人家的屁股,人家不要活了……嘤嘤嘤!”   当然他跑的时候,还没忘记拽着鱼线,把只剩下半条命不到的南芝菁拖死狗一般地拖跑了。   火曜面无表情地目送着南芝菁一路磕得满地血,也不管水曜听不听得见,只淡淡地道:“亲你屁股的不是我,造谣死全家。”   水曜的哭声更大了:“呜呜呜呜……。”   暗夜里凉风徐徐,湖面无波。   今夜,注定鸡飞狗跳,不知何人能安然入眠。   ……*……*……   城南郊外的小屋里,烛火幽幽。   三道人影正在坐在一起用膳。   “哦,酱纸啊,我造了。”一双细白的手抓了只脆脆的油条慢条斯理地掰碎了撒进碗里的豆浆中,纤细的人影口齿不清地道。   ------题外话------   最近评论区太精彩了,等我整理下,都扔进长评卷里,爱你们!   今日展示——恶心的艺术,还是有二更求票哟!~ ☆、第101章 我的公义 (二更)   “你造什么啊,造房子躲一辈子啊!”霍二娘蹲在凳子上,看着面前吃豆浆油条吃得津津有味的人儿,忍不住有点烦躁地想捏着她脖子摇晃,问她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哎呀,三娘,你姐姐怎么回了一趟琴家绣坊回来就这副坐立不安的样子。”坐在凳子上塞了满嘴香喷喷油条,脸儿鼓起来像足了某种松鼠类的少女不是早已‘失踪’‘生死不明’的楚大小姐、楚瑜又是谁。   霍三娘瞥了眼霍二娘,一边啃油条漫不经心地道:“哦,大概是来月事了,没法打野食,内火有点燥,等着过几天能去小倌馆了就好了……哎呀,这村里的油条豆浆简直和那卖豆浆的小哥一样是人间美味。”   楚瑜点头如捣蒜,赞道:“油条酥脆,豆浆香浓,当宵夜和早餐都是再好不过的了。”   霍二娘见面前这两人完全没有当她的话是一回事,愈发地焦躁了:“大小姐,敞亮点,别光顾着吃了,快说说你的打算,我得早点搬回琴家绣坊去!”   自从她忽然发现水曜那小妖精的武功修为很可能与她不分伯仲,甚至在她之上以后,心情就很不好。   如果她打不过水曜,怎么能能把那小骚包给吞了,她摸摸抱抱了几次,越发地迷恋上那小骚包欲拒还迎的样子。   不把他搞到手,心情就特别地焦躁,甚至没有兴趣去小倌馆里嫖了。   这样的自己,非常的不对劲!   “老娘现在就想快点回去找那小妖精打一架,证明下自己的拳头还硬不硬,不行就霸王硬上弓算了!”霍二娘恶狠狠地啃了一口油条。   楚瑜听完霍二娘的嘀咕和抱怨,眼角忍不住抽了抽:“你要是打不过他怎么办,换个目标呗?”   其实她还真不知道水曜他们和霍家姐妹单打独斗谁更厉害些。   霍二娘媚眼儿一眯:“那就是咱的采阳补阴*还没到点儿上,老娘要搞不下那小*,就去把云州城能采的货色都采一边,然后修炼魔功上第九层,再去把那小*给办了!”   “这真是极好的!”霍三娘点点头,一脸兴奋地看着自家二姐。   楚瑜看着霍二娘那一副采遍云州城男花儿的雄心大志的模样,实在忍不住低头赶紧先喝一碗豆浆压压惊。   算了,算了,西域魔女,不豪放还是魔女么?   反正她们也采不到自家白白身上去。   封逸端了些清粥小菜进门就听见霍家二娘豪情万丈的演讲,他倒是只挑了挑眉,置若罔闻地在楚瑜身边坐下:“大小姐,豆浆油条太油腻,吃些散油腻的东西,免得第二日积了食。”   楚瑜抬起黑白分明的大眼看了他一眼,笑眯眯地揶揄道:“逸哥儿真是贤惠,不知谁家姑娘有这般好运气能娶了你呢?”   封逸笑了笑,只淡淡地道:“谁都没有这般好运气,所以小生不嫁,自也不娶。”   楚瑜见封逸答得这般干脆流利,忍不住哈哈一笑:“逸哥儿,话别说的太满。”   封逸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微微弯起唇角:“如果大小姐想要收一房夫室,也许小生可以考虑,洗手做羹肴,相妻教子。”   楚瑜差点喷了出来,边笑边忍不住咳嗽:“哎呀,你别一本正经地说笑话,咳咳咳……。”   她最受不了一本正经的人一本正经地说笑话了,那笑果简直几何级爆涨。   封逸见状,叹了一声,伸手拍了拍她的背,用帕子替她擦了擦唇角:“大小姐笑得开心就好,莫要笑着笑着噎死了。”   楚瑜:“哈哈哈……咳咳咳……。”   她怎么总觉得封逸这家伙说笑话都凉飕飕的。   楚瑜也没有多想,只挥挥手:“行了,行了,咱也不打趣了,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情不能出差错,这热闹咱得再让它热闹点。”   “还要再热闹点,不是说给那个纸人一点教训,让她不敢惹咱就行了,我瞅着她被三爷这么磋磨,估计也不敢再惹咱了,还要怎么搞热闹?”霍三娘一听有热闹可以看,娃娃脸上浮现出兴致来。   毕竟小姐是被缙云县主逼着进了南风织造的,所有人都知道小姐和那缙云县主有过节,如今小姐在南风织造失踪了,若是死了,缙云县主还能一口咬定这是意外。   但如今小姐生死不明,所有人都只会质疑缙云县主将小姐囚禁起来了,连廉亲王都会逼着缙云县主放人。   南芝菁手里自然不可能有人,如果她要安抚来自江南绣行众人的怒火,包括来自琴家的怒火,必定首先就得想法子将江南丝料奉上。   小姐到时候,只需要在某个南风织造的下属商行马车里被人‘意外’发现就能圆了这个‘失踪的迷局’。   就算此事最终不了了之,但天下人都知道缙云县主与楚家大小姐有仇,出了事儿,所有人都第一时间想到南芝菁的头上。   缙云县主南芝菁和南风织造从此要再对小姐动手,都会投鼠忌器,不敢如现在这般嚣张放肆。   此为一箭双雕!   她和二娘、封逸都已经觉得小姐的主意简直是妙哉,如今效果已初现,南风织造如今焦头烂额,连南芝菁都被琴三爷收拾得只能下半条命了,就剩下小姐继续藏身于郊外,在舆论的巅峰,她再露面即可此局就可圆满达成目标。   为何小姐又要变了主意?   楚瑜顿了顿,眯起大锐光四射的大眼:“没错,原来我原是打算‘失踪’一回,也让她试试舆论压力下有冤无处可申诉的感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现在我改主意了。”   南芝菁会利用舆论逼迫她进南风织造,想要害死她,她也可以照样利用舆论让南芝菁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但是……她现在觉得这样不够。   “改什么主意?”霍二娘有些好奇。   楚瑜一气喝干了碗里的豆浆,眸里光芒明亮又锐利:“这一次,我要拆了南风织造。”   几人闻言瞬间一愣:“拆了南风织造?”   “为什么小姐忽然改了主意,是因为那纸人县主要害你么,但南风织造是中原朝廷的……怎么能拆呢?”霍三娘有些好奇。   江湖虽然几乎是法外之地,但她也明白中原朝廷的厉害,民不与官斗,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倒是封逸一直没有出声,只是沉静地看着她,若有所思。   楚瑜闻言,沉默了一会,才看向霍二娘:“二娘,你还记得你带着我离开那暗房前暂时躲着的那一处石室里么。”   霍二娘歪着美颜的脑瓜子想了想:“小姐说的是那个放了不少尸骨的石灰室?”   “放了不少骨头的石灰室?”霍三娘梭然瞪大了圆圆的眼儿。   楚瑜转眼看向封逸:“逸哥儿,我相信你已经查过了南风织造,对么。”   封逸眼底闪过一丝异色,随后若有所思地道:“听说南风织造的绣师和绣娘们,甚至小工们都是买断卖身契的,分三年、五年、八年和十五年及终生不等,待遇不错,但每年南风织造都在大量地招人,却很少有人放出来,莫非……。”   “没错,那石灰室看似狭窄,但是石灰粉里一抹便是一颗人头骨,我怀疑那些失踪了的人都进了石灰室。”楚瑜沉吟着道,眸光冰冷。   所有人都瞬间沉默了。   封逸微微蹙眉,眼底闪过厉色:“若是如此,这南风织造……。”   楚瑜接过他的话,冷笑了一声:“草芥人命,垄断行业资源,挟天子以令诸侯,根本就是吸血魔窟,和朝廷当年设想用南风织造协助江南织造的本意根本全不一样!”   琴家的江南织造虽然势大,为天下首富,但刺绣织造之上尚且有湘南宫家能一搏,尚且不算全盘垄断,何况琴家能有今日的地步,确实是琴笙和曜司的真本事,其他生意不管是银庄、酒楼、客栈、造船、航海贸易甚至青楼小倌馆也做得有声有色,方才聚敛了庞大资财。   但这个南风织造竟然垄断了大江南北的丝料供应,所有的其他贩卖丝料的商行虽然看似可以自由贩售丝料,但实际上按照后世的说法,那些商行都几乎成了南风织造的二级供应商。   否则怎么可能一场大雪融水冲断道路,就整个江南商场都缺丝料,还几个月都供应不上。   分明是那些能供应的商行也不敢供应!   楚瑜早已敏锐地察觉了这点,这种商业模式根本是畸形的,典型以公权力彻底垄断了一个行当。   “这样的行当,不但最容易滋生*,更容易暗中生出许多匪夷所思的惨案冤案。”楚瑜抬手挑了挑自己面前的油灯。   她眼前掠过那些缫丝工惨烈的上工环境和受伤之后遭遇的对待,忍不住眼底寒光微闪。   “但是,这与小姐你有什么关系?”封逸忽然冷淡地出声:“您不也是其中的既得利益者么,您也是背靠着琴家这朝廷钦定的大树么,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与缙云县主有什么区别呢,还是你以为扳倒了一个南风织造,就没有下一个南风织造了么,就没有黑暗与不公了么?”   “你胡诌什么呢,小姐与那纸人能一样嘛,小心点说话,不然老娘削你哈!”封逸陡然尖锐起来的语气让霍二娘很是不悦,冷哼一声,一脚踩在封逸身边的凳子上,冷瞪他。   楚瑜却抬手拦住了霍二娘,对着他笑了笑:“是,我也是如此地靠着琴家好不容易地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我也没有那么那么高尚和能耐让天下没有黑暗与不公。”   她顿了顿,又继续淡淡地微笑:“寻常人为寻常事,所以我的公义不在高山流水,只在点滴之间,我心中觉得这是必须要做的公义之事,力所不能及,我无法,若力所能及,我就去做,最终得不到好的结果,我求仁得仁,仅此而已。”   楚瑜的话没有华丽言辞,只是最平凡的叙述而已,几人却都沉默了下去。   封逸看了她许久,忽然对着楚瑜抬手作揖,正色道:“是小生无礼了,大小姐恕罪,愿听大小姐差遣。”   楚瑜看着他,忽然笑咪咪地道:“好呀,我若让你给二娘暖床呢?”   封逸看了看她,沉默了一会,从容就义:“好。”   霍二娘炸毛:“我才不要你这货,不够骚气儿。”   封逸感慨:“小生谢谢小生的娘亲没将小生生得太骚气儿。”   霍二娘:“啊……啥生啥?”   楚瑜看着霍家姐妹一脸懵逼和封逸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好了,你们别再逗趣儿了,快来,咱们合计合计怎么拆了南风织造!”   油灯下,几人凑在一块开始嘀嘀咕咕。   ……*……*……   第二日下午,空气里依然氤氲着厚重的水汽,天边的阴云似蓄满了水滴,袅袅飘荡着,仿佛随时就要再继续来一场连绵的细雨。   青石板路上生出细细的青苔来,大街上行人来来往往都忍不住看一眼那云州府衙的大门。   只因为大门内此刻正传来一阵嚎啕大哭声,天不下雨,人下雨。   “殿下啊,咱们县主怎么说也是您的外甥女儿,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这会子县主在琴家那么久了都每个音讯,老奴不活了啊!”绿嬷嬷跪在廉亲王的门前,嚎啕大哭。   廉亲王看着绿嬷嬷那肿得猪头似的来年,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你是怎么知道本王在云州衙门这里的,这事儿本王会想法子处理的!”   自从菁娘被琴笙的人带走以后,这绿嬷嬷就率领了一大群女人对着他哭嚎,求他去琴笙那里将人带回来。   奈何琴家绣坊直接派人来了口信——天气潮湿,绣坊到处生霉,所以这两天所有客房都用来烘晾库存绣品,恕不接待亲王殿下。   这一点不客气的口信不是金姑姑派人传的,来的是曜司里的木曜。   他一看就知道菁娘不会有好日子,但他也不敢强闯琴家绣坊,琴笙那小子绝对不会给他面子,他只好暂时躲到云州衙门来了,避开绿嬷嬷的魔音穿耳,也顺便看能不能让琴家大老爷、三老爷想法子把菁娘给捞出来。   绿嬷嬷只顾着嚎啕大哭:“殿下啊,王爷啊,难道你要置县主于不顾吗,她可是您看着长大的……。”   昨日那琴家的武卫带走缙云县主的方式和口气,她一看就不对劲,自打她唯一的女儿夭折以后,就暗自将她自己奶大、又嫡母早夭的南芝菁当成了女儿一般,百般疼爱,南芝菁杀人她都怜惜南芝菁身子骨不好,怎么能忍得自己的心肝儿受这般委屈。   廉亲王见绿嬷嬷完全没有在听自己说什么,忍无可忍,转身就要命人将她拖开。   却在此时忽然听得一阵急促又震耳的鼓声响起:“咚!咚!咚!咚!”   院子里的众人都是一愣,随后便看见一个衙役匆匆地跑了过来,对着廉亲王一揖:“琴大人请亲王大人您前往后堂一议。”   廉亲王疑道:“本王从不参与政务之事,琴知府有何事不必过问于本王。”   那衙役目光有些冰凉地扫过领着一群女管事跪在地上的绿嬷嬷,才继续恭声道:“亲王殿下,方才衙门外有数名苦主来告南风织造拖欠工钱,私藏人口,他们的亲眷已经几年都不曾露面了,他们怀疑他们的亲人早已不在人世。”   绿嬷嬷眼底寒光一闪,梭地跳起来,抬手就要对着那衙役劈头盖脸地打去:“畜生,刁民,这种时候也敢来落井下石,敢告南风织造,可知道南风织造乃是官造,他们这是要造反吗,要造反!”   “住手!”廉亲王冷道。   绿嬷嬷此时心神憔悴,焦头烂额,一肚子没地发之际,只顾着朝那衙役挥巴掌:“打死你们这些尊卑不分的东西,民告官,这是要滚钉板的,你个蠢货,让他们滚去死一死!”   那衙役一边闪过一边仓皇无奈地喊了一嗓子:“那些苦主每个人都带了钉板,跪在门前,都已经滚了钉板,好些人身上还鲜血淋漓的啊!”   廉亲王闻言,瞬间神色大震,再看向还哭闹不休的绿嬷嬷,眼中寒光凛冽,一抬手:“将这老刁奴给本王拖下去杖责二十,不分尊卑的刁奴,怕是你们都将好好的小主子都带坏了!”   说罢,他恨恨地一脚踹在绿嬷嬷的胸口,将绿嬷嬷踢了个转,随后怒火冲冲地转身向后堂而去,厉声道:“走,本王这就去见琴知府!”   “啊……!”绿嬷嬷惨叫一声,吐出一口血来,赶紧爬起来,在侍卫们手里无力地挣扎着:“殿下,殿下啊,您不能这么对老奴,不能这么对县主啊……县主……。”   那被抓了一脸指甲印的衙役看着绿嬷嬷笑了笑:“绿嬷嬷,这是亲王殿下的旨意,咱们哥们几个打板子的功力绝对会好好地招呼您!”   “你们……刁民……总有刁民想要害人啊!”绿嬷嬷歇斯底里地怒瞪着他。   那衙役冷笑一声:“刁民,难不成你一介奴才,真以为自己就是主子了?”   绿嬷嬷瞬间哑然,随后便被衙役招呼着其他人拖死狗一般地拖下去了。   ……*……*……*……   云州知府衙门前一片击鼓鸣冤之声阵阵,热闹非凡之际,琴家绣坊里,倒是一片安静。   “我说,你一定要这副模样么?”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蹲在房顶上,一个忍不住低声嘀咕。   楚瑜赶紧抬手朝霍三娘比了个噤声的姿势:“嘘……。”   她随后心虚地低头看向不远处的湖边静静站着的几道人影,尤其是中间的那一道修白挺拔,一身精致白袍在湖风中轻舞,翩然绝俗的人影。   “哎,白白好像看了我的信,吃了我的奶糖果子还是很不高兴的样子,怎么办?”楚瑜很是发愁地托着腮。   按照她的计划,先安抚了那猫儿,金姑姑那边自然一切都好说。   可是看着南芝菁那副惨烈的样子,她就知道她家那只猫儿此刻正处于炸毛炸到随时能把她给炸、蒸了、煮了、烤了的阶段。   可是怎么会这样呢?   看了她用尽毕生功力写的,把自己都恶心得多吃了几根油条的甜言蜜语信,那猫儿怎么还一副随时会爆炸的猫毛乱飞的样儿呢?   这不科学呀!   搞得她原本想来琴家绣坊,先哄哄他,消消气,现在都不敢下去了。   看着楚瑜在那长吁短叹地苦恼。   霍三娘有些心虚地别开脸——   信进了粪坑,糖被他们三分吃了的事儿,那是打死也不能泄露地!   “呵……。”   琴笙静静地望着湖面,忽然唇角浮现出一点冰冷惑人的笑意。   “主上?”看着自家主上笑得一脸森然,火曜忍不住打了个颤,目光不由自主地掠过远处的房顶。   唉——咋那么蠢呢?   来了,还不自动躺盘子里的咸鱼是没有前途的!   ☆、第102章 琴猫猫的火气 (一更)   说话间,‘啪’地一声,琴笙手上的奶露瓶子碎成了齑粉,奶液流淌了一手。   养野猫,骚气……   火曜眼角一抽,主上这话里醋味还真是浓得能炒菜了。   但,楚瑜不是头壳坏掉,而是——她是得去找个救星!   明显琴笙周身十丈之内都是‘近本尊者必定倒血霉’的强悍气场,以至于她实在没有什么勇气现在直接跑过去。   她原是想着白白虽然恼火,但吃人的嘴软,再说看了她的书信总也不会太生气的,到时候她冲过去耍赖一番,劈头盖脸地强行抱着他哄哄,应该就没大事儿了。   但是如今看起来,她要是过去了强行抱着他哄哄,十有*会招来那漂亮却暴躁的猫儿劈头盖脸一顿爪子抽打。   所以……   她还是先去找金姑姑来挡一挡,好歹当着金姑姑的面儿,白白得给她点面子吧!   只是她才揪住霍三娘,准备一起运起轻功溜走,就听得一声冰冷幽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鱼饵缺料了,再来一个罢。”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霍三娘拽得一个踉跄,随后她便错愕地瞪大了眼,看着霍三娘竟忽然以一个诡异的姿态尖叫一声头朝后,横躺着朝着还剑湖边直飞而去!   霍三娘涨红了娃娃脸死拉着自己的脖子,那儿一根透明的丝线直拽着她像纸片儿似地飞向了湖里。   “小姐,啊——救命!”   “三娘!”楚瑜大惊失色,立刻足尖一点飞身追了过去。   “噗!”一声,霍三娘直接在草丛里摔了个大马趴,疼得她眼泪都要出来了。   “三娘,你没事儿吧!”楚瑜看着霍三娘爬起来,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儿,她才松了一口气。   但是这松了的气儿还没下去,就听听见耳边的传来男子低柔悦耳却冰凉入骨的声音:“水曜,你说本尊是要给这新鱼饵嘴里填点什么呢?”   水曜正坐在一边不知道捣腾什么药,拿着个捣药的金钵在那咚咚咚地捶药。   闻言,他抬起头白了楚瑜一眼,娇声道:“主上想要填什么,水曜这里都有,是蛆、毛虫、或者蝎子、蜘蛛、蜈蚣、蛊虫……。”   他话音未落,霍三娘已经白了脸尖叫连连:“啊啊啊……老娘才不要吃那些恶心的玩意儿,嘴都要被蛰坏了,还怎么亲小爷们!”   楚瑜偷偷看了眼刚刚被火曜从水里提拎了上来,一身水淋淋已经奄奄一息的南芝菁。   她目光在她肿胀得看不出原型的脸和那豁开惨烈的嘴上掠过,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硬着头皮转过身来,舔着脸凑到琴笙身边:“哎呀,白白,小姑姑我回来了,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也,小姑姑太想你了!”   琴笙一丝不苟地静靠着紫檀高背椅,四平八稳地坐着,仿佛没有看见楚瑜一般,只对着霍三娘轻慢地冷笑道:“霍三娘,如今你家小姐生死不知,下落不明,你就和南县主一起去水里泡着清醒一下,想想你家小姐在哪里罢了。”   霍三娘和楚瑜都是一脸茫然,齐齐道:“啊,我在这里啊,我没事儿!”“我家小姐在这里呀,她没事儿。”   琴笙淡漠的目光扫过去,甚至没有在楚瑜身上停留,只落在霍三娘身上:“是么,本尊怎么没看见,火曜、水曜、木曜,你们看见了么。”   “没有看见楚姑娘!”被点名的几人齐齐整整地看着楚瑜好霍三娘,毫不犹豫地道。   霍三娘:“不带这样玩儿的……。”   楚瑜:“……。”   二次偷溜又被抓包了,这猫儿处于火气的顶端,说话都这么客气了,这咋办?咋办?   楚瑜还没有想出要怎么办,火曜已经一步步地向霍三娘逼来,淡淡道:“三娘,你家小姐在哪里,说说看,又或者你喜欢什么鱼食,选罢?”   楚瑜一惊,就要冲过去挡在霍三娘面前。   但是她才跑了两步,就感觉脚踝被什么东西一绊,整个人被猛地甩上半空,她“啊!”地尖叫一声,瞬间被一堆诡异的透明丝线给绕了起来,一下子就像个蚕宝宝一样被绑得严严实实地吊了起来,直接挂在了树上钟摆似地晃动了起来,脚下就是一汪碧绿的湖水。   “啊——白白白白白白白白白白白白白白!”楚瑜动弹不得,只能朝着琴笙尖叫。   “放诱饵,下杆罢。”琴笙冷冰冰地道,全然似没有看见一个吊着的‘蚕茧’在自己身边晃过来,晃过去。   “是!”火曜直接抬手随意地在水曜搁在小桌上的罐子里挑了一罐蠕动的蛆,清冷的俊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亲切地看着霍三娘道:“三娘,你是打算自己吞了呢,还是我帮你?”   霍三娘看着火曜,一边往后退,一边警惕地瞪着他:“我告诉你哦,你不要过来哦,否则,你一定会后悔,小妖精!”   ‘小妖精’三个字瞬间让火曜脸上的笑容就没了,他近乎阴沉地笑着:“哦,你要让我怎么后悔,本星君倒是想领教领教天山魔女的手段!”   说罢,他忽然抬手化掌为爪就向霍三娘领子抓了过去。   霍三娘足尖一点,身形猛向后直飞而去,试图避开火曜的手。   “就这点本事么,你们是怎么破了武当八卦阵、少林十八铜人?”火曜冷笑一声,掌间运起气劲直接携着凛冽掌风当头朝霍三娘的头顶罩下,打算直接将她劈进水里。   但在落水前的那一刻,霍三娘忽然眯起眼笑了笑,忽然身子一折,以一种近乎诡异刁钻的角度蛇一般,忽然弹飞而去,却没有向火曜袭去,而是居然绕着火曜猛地转了一个大圈,随后她忽然猛然地一下子就往水里坠了进去。   “哗啦!”一声巨大的水响,水面上白珠儿四溅。   火曜愣了愣,这是什么打法?   那女人跳了一圈,自己自觉跳水里去了?   但是下一刻,他忽然听见水曜一声尖叫:“哎呀,水曜哥哥,你着道……。”   他才听见最后一个‘道’字的时候,身形忽然一下子就往湖面猛地坠去。   火曜低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原先主上用来勾出霍三娘的鱼线已经绕在了自己腰肢上。   他眉目梭然一冷,就要抬手捏断那鱼线。   只是他才动手,就感觉一只小手摸上了自己的脚踝。   他一低头,正见着满脸*的霍三娘对他露出一个可爱到阴险笑容:“下来陪姐姐洗鸳鸯浴罢,小妖精!”   火曜一惊,却已来不及反应,暗叫了一声:“糟糕,大意了!”   他一招用老,在湖面上原就没着力点,一下子就被霍三娘运了十成的功力的爪子猛地拽进了湖里。   “噗通!”又是一声巨大的水响,火曜坠湖。   “呜——!”他一落进冰冷的湖水里,就瞬间惊惶了起来,四肢拼命地滑动。   “嘻嘻,原来你这小妖精武功这么好,却不会游泳么?”耳边模糊间似听见一道女音戏谑地响起。   随后,他忽然感觉自己下身一下子被某人的爪子捏住了,火曜瞬间又窘又怒,抬手就要击向霍三娘。   但是那灵巧娇小的人影一下子就游到了他身后,抬手就卡住了他脖子,逼迫他做出仰头的姿态,恰到好处地逼他张嘴。   随后,一张小嘴一点不客气狂恣霸道地吻住他的唇,舌尖直扫荡过他唇里某一处。   “唔……。”火曜愤怒地瞪大了眼,听得她用传音入秘的功夫在他耳边笑道:“嘿,我就说你一定会后悔的,小妖精!”   ……   水曜、木曜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翻腾的湖面上,简直像底下有水妖在打架,水花飞溅,不时间还有鱼儿被拍飞出水面。   火曜不时刚冒头出水,就又被拉了下去,然后过了一会,水面上开始一会浮起来一件精致暗金色腰带,一会浮上来一件青色的华丽袍子,过了一会,又浮起来一件裤子……   空气里陷入一片诡异的沉寂。   直到某人兴奋过度的欢呼声响起——   “哦哦!三娘干得好,三娘威武!三娘霸气!”   众人齐齐看向那吊在树上正晃动着的‘蚕宝宝’,默默无言。   楚瑜终于发现她的欢呼声听起来太嘹亮,而盯着自己的那些目光太森冷的时候,似乎有些迟了。   她立刻住嘴,赶紧偷偷瞄向琴笙,果然见他正冷冷地瞪着自己,那琥珀眸里的寒光简直像将她刺成个筛子!   她立刻对着琴笙露出个灿烂到谄媚的笑容来:“哎呀,白白,小姑姑是说你棒,你威武,你霸气!”   琴笙一脸森凉地转过脸,额上青筋一跳一跳地,看向那湖面笑得一脸暴戾:“没用的东西,你们都在这里给本尊盯着,今儿火曜在湖里收拾不了一只鱼饵,就不用上来了,上来了也给本尊踢下湖去!”   说罢,他一甩袖子,就拂袖而去。   “哎,白白,你忘了把我放下来!”楚瑜一看那炸了‘猫儿’要走,赶紧使劲唤了起来。   可不能让他这么走了,要是让那‘猫儿’这么走了,等他冷静下来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磋磨人的主意来、   但是很明显,琴笙一点都不想再理会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楚瑜大眼珠子一转,看了看头上吊着自己的那丝线,一咬牙,猛地运气,用力地晃起身子,做钟摆运动。   水曜和木曜几个莫名其妙地看着楚瑜在半空里跟个被风吹得动摇西摆的秤砣似地越晃越高。   “这咸鱼在干嘛?”   “自行风干……。”   但随后,他们就都发现不对劲了……   那只‘鱼儿’狠狠地最后一晃,大树的树杈再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牵扯力,瞬间“噼啪!”一声响——断了!   然后那掉在树上的晃动的“秤砣”一下子就甩飞了出去!   水曜尖叫:“夭寿哦,主上小心!”   木曜大惊失色:“暗——器!”   琴笙似察觉身后那树木吱嘎作响的声音不对,他冷着脸一回头就看见一道黑影瞬间朝着自己飞了过来。   琴笙目光梭寒,才要抬手扫开那‘暗器’,但是……   “白白白白白白白——等等我!”   琴笙一惊,定睛一看,那张着大嘴被风吹得脸都变形的‘暗器’看着有点眼熟?   他抬起的手瞬间迟疑了一下,然而就是这么一个迟疑——   “砰!”一声闷响,那‘暗器’的头部瞬间正面直接撞上了他的——脸!   曜司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主上修白优雅的身影晃了晃,然后直挺挺地就往后道了下去。   “主上!”   木曜和水曜都齐齐捂住脸,不忍直视——   夭寿哦,这是遇到那条咸鱼之后,自家主子第几次受伤了?   ……   嗡——   楚瑜只觉得额头一阵剧痛之后,瞬间头晕脑涨,有点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嘀咕:“啊——大白天,怎么这么多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   “唔……。”一道夹着异样痛楚的闷哼声忽然在身下响起。   那熟悉的声音和熟悉的香气让楚瑜一惊,瞬间清醒,立刻低头一看,地上被她一屁股坐着的不是她房里的那只娇气又暴躁的美貌‘猫儿’又是谁!   “白白,你没事儿罢!”楚瑜看着地上眉心微颦脸色发白,高挺鼻尖发红的美人,忍不住担心地赶紧拿勉强还能活动的手肘去撞琴笙的胸口。   她可不是故意的,原本的设想是晃断了那树枝,扑向琴笙的话,他定然舍不得她狠摔,将她接住,只要近了他的身子,什么都好办。   但人算不如天算,没有想到计划出现了偏差!   “你……你……给我滚下去!”琴笙动了动,从薄唇间挤出来一句话。   此刻他只觉得两眼发晕,鼻尖已经是麻木得没有一点知觉,只那坐在自己身上混账玩意儿还一个劲地压着他胸口。   楚瑜梭然瞪大了眼,看着琴笙一说话,两管鼻血就从他漂亮直挺的鼻子里慢慢流淌了出来,衬着他清冷的傲气的模样和白皙如玉的肌肤,异常的刺眼与……滑稽。   “你看什么,我让你滚下去!”琴笙捂住额头,恶狠狠地瞪着她。   楚瑜:“哈哈……呃……不下去,你不生气了,我就下去!”   她憋着笑,又恐被琴笙发现不对劲,干脆心虚地直接整个人蚕蛹似地躺在他胸口,使劲地磨蹭磨蹭:“不下去,白白不生气了,不生气了哦,小姑姑心疼呢。”   “你……你心疼?”琴笙简直要被她气笑了。   他忍不住咬牙切齿地冷笑:“你心疼会扔了本尊跑那纸人屋里冒险,你若不喜欢那纸人,本尊让人杀了她就是了,值得你废那么大的心思折腾?”   “你心疼,你放在她那里的心思比放在本尊身上还多?”   “你心疼,你还跑外头养着那野猫?!你是不是以为本尊闻不见你身上那野猫的骚气!”   楚瑜呆滞地看着身下愤怒的‘少年’,哑然:“……。”   野猫的骚气?这是说逸哥儿么?   说起来,这是她家白白醒来以后,跟她说过最长的一段话了罢?   真是振聋发聩,虽然……听着像个缺乏家长关注度的吃醋少年,或者像是自己心爱之物被抢走而充满嫉妒的猫儿。   但是……   心头满满的暖意,让楚瑜心头忽然生出愧疚感来,用脸蹭了蹭他的胸口:“对不住了,白白,是小姑姑欠考虑了,可是小姑姑真的只喜欢白白,没养别人。”   之所以不打算直接让琴笙或者琴家插手,一是担心琴笙既不是仙仙温柔可控的幼年期,也不是琴三爷缜密周全,心思深沉的时期,如今的白白脾气正是少年叛逆期,动起手来用春风过处,寸草不留形容,都不过分。   若是让白白出手,只怕会直接将南风织造夷为平地。   二是也考虑江南织造和南风织造同为官造,她摸不准金姑姑他们的想法,南风织造再多不是,也和琴家配合多年,行事默契。   她最初的时候不想一下子把事儿做绝了,牵扯到琴家受累。   只是后来看了南风织造里的惨烈状况,才改了主意。   ------题外话------   今儿要上精品啦,三八姑娘节快乐~么么哒,晚上还有二更哟,爱你们 ☆、第103章 你打我?(二更)   “你在看什么!”琴笙似被察觉了什么羞耻的事情一般,梭然地坐起来,楚瑜一个不防就直接从他身上滚了下来。   琴笙才要说话,只是两抹腥红瞬间从他鼻子下滴落下来。   他瞬间一怔,似有些不能理解那些腥红是什么,下意识地抬手摸了下鼻子,一摸一手血。   楚瑜:“呃……白白宝贝儿,听小姑姑解释。”   琴笙忽然抬起一双冰冷的琥珀眸定定地看着她,似有些不可置信的模样:“你打我?”   楚瑜:“我……。”   “好,好得很。”琴笙梭然起身,近乎恨恨地看着她:“本尊中毒了还担心你会出事,你倒是回来就为了那野猫对本尊动手,本尊这就去杀了那野猫,且看你再敢在外头养东西!”   说罢,他转身掠身飞去。   楚瑜看着那远去的人影,无语凝噎,只来得及吐出剩下的半句话:“……不是故意的。”   她也真的没养任何其他的‘生物’,养他这么一个祖宗,都能折腾得她去了半条命了。   骄傲、敏感、偏执又容易暴躁的青春期少年,实在是这个世上最不可理喻的生物!   随时随地,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动作,他们都可以脑补出一片爱恨情仇的大戏。   果然是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教娃儿实在不容易。   “你们还在这里愣着干嘛,难道真的要等着白白大开杀戒么,快去追,不知道拦着点吗!”楚瑜看着远远地站着不敢过来的水曜和木曜,忍不住从牙齿里挤出话来。   七曜里头那七只奉琴三爷如心目中的神祇,可如今非常时期,他们也不知道机灵点!   水曜冷哼一身扭了腰,挥了挥手手里的帕子朝木曜示意:“你去,你去,人家要看着火曜哥哥,可不能让那魔女把人家的火曜哥哥吃了。”   木曜叹了一口气,颔首:“好,我让人去通知金曜首领。”   这种时候,大约只有金曜首领的话,主上还能听得一二。   楚瑜远远地听见金曜的名字,她忍不住心头有点不舒服,但还是没有出声阻止。   这一刻,她忽然能理解为何世上有恶婆婆这种存在。   老觉得自家娃儿都是单纯天真的好孩子,担心被人诱拐了!   “喂,等一下,木曜,白白说他中毒了,他中什么毒了?”楚瑜没有忘记刚才琴笙说的话,赶紧问木曜。   木曜蹙眉,一脸茫然:“什么毒?主上是百毒不侵之体,能中什么毒?”   楚瑜闻言,瞬间一愣,琴笙是百毒不侵之体,那刚才他说的话是怎么回事?   水曜一脸不解地颦眉,他也听见了自家主上说的话,沉吟着道:“毒?虽然人家的医术不如老金,但是辨毒的本事江湖上除了蜀中唐门之人,还没有人能超过我,昨日我才替主上把脉过,除了主上的脉象有些气血瘀滞,燥气上升,肝火旺盛,睡眠不足之外并未察觉主上中毒!”   楚瑜听着水曜在那报出琴笙的一窜症状,忍不住唇角微微抽搐。   这是在变相告诉她琴笙有多恼她么?   “行了,你们先赶紧想法子把人给追回来再说罢。”楚瑜头疼的叹气,低头看了看自己还跟个蚕茧似的,忍不住摇头——她就是个操心的命。   小儿难养!   ……   浣花院   “小鱼,不是金姑姑说你,你实在是太草率了,这事儿你怎么也要跟咱们先打个招呼。”金姑姑看着坐在堂上,刚换了一身衣衫的楚瑜,忍不住蹙眉有些不悦地道。   楚瑜乖巧地点头:“是,金姑姑,我错了,没下回了。”   虽然再给她机会重来,也许她还是会选择先斩后奏。   这些日子琴家待她还算不错,她已经借了琴家的势,但不想逼琴家直接出手,这是她和南芝菁的恩怨,没理由让琴家因为她的恩怨和她自己个人的道义而对南风织造动手。   金姑姑看着楚乖巧的样子,大大的眼里却没有一点悔意,不禁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声:“小鱼,你要明白,你如今已经不是那个衙门里寻常小捕快,你领着曜司等同七曜星君的薪俸,是咱们曜司的人,任何人为难你,就是为难咱们曜司,你不需要单打独斗,除非……。”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楚瑜:“你心里并没有把自己真当成曜司的人!”   楚瑜沉默了下去,好一会,才笑了笑:“姑姑说笑了。”   金姑姑说对了,她真的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曜司的人。   她从来没有忘记自己来自哪里,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进入曜司,还有她背上背负着的那一个巨大的秘密,都让她没有法子将自己真看成曜司的人。   她和曜司里的其他人那样将琴三爷当成心中的神祇一般敬畏着不同,她所有经历的一切让她对琴三爷那个危险而可怕的男人只有畏,没有敬。   所以,她怎么可能和曜司里的其他人一样呢?   ……   金姑姑看着楚瑜脸上那看似真诚,实际上异常虚浮的笑容,忍不住微微蹙眉,刚要说什么,却忽然听见门外传来红袖的声音:“金姑姑,廉亲王殿下在琴家绣坊外求见,道是有要事,无论如何都要见您一面。”   求见?   这词儿让楚瑜神色瞬间有点异样。   堂堂朝廷的亲王要进琴家绣坊,何须如此慎重?   “亲王是要见我,不是要见缙云县主么?”金姑姑挑眉,似在思量着什么事。   红袖道:“正是。”   金姑姑顿了顿,轻叹了一声:“罢了,趁着主上不在,让亲王进来罢。”   说罢,她起了身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衣衫,又看向楚瑜:“丫头,你先避一避。”   原本失踪的楚瑜,这会子突然让廉亲王看见出现在琴家,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楚瑜会意地直接转身往侧间暖阁去了。   暖阁里,霍三娘正懒洋洋地缩在榻上,一副餍足的模样喝着甜甜的姜汤。   楚瑜见状,忍不住有些好笑:“你什么时候来的,火曜呢?”   霍三娘白嫩的娃娃脸上露出个甜美的笑来:“哎呀,他害羞着呢,那小妖精躲起来了,就是不知道着凉了没有。”   “哟,瞧你这样,可是得手了?”楚瑜瞪起大眼,兴致勃勃地看着霍三娘。   水里的那一场鸳鸯浴她印象深刻,难道还剑湖真成了野鸳鸯的床?   霍三娘舔了舔嘴唇,有些意犹未尽:“差了一点,不过也差不多少,那小妖精挣扎得厉害,而且水曜那个混蛋拿鱼竿吊着南芝菁那货往水里砸,虽然未成好事,不过还是让他在我手上出了精气,成色不错,不错……。”   楚瑜一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瞬间涨红了脸,赶紧摆手“行了,别说了你好污、好污……。”   难怪火曜要躲起来了,估计羞愤之后,杀了霍三娘的心都有了。   霍三娘哼了一声:“什么污,那水里还挺干净的,能见度高,要不我怎么知道他的精气不错?”   楚瑜:“……行,你厉害,还是换个话题罢。”   还好,正厅里的动静很快就转移了她们的注意力。   “殿下,您说什么,南风织造里有什么?”金姑姑微微拔高的声音里带着错愕。   廉亲王神色阴沉地道:“那些苦主们击鼓鸣冤,琴知府没有直接审理,只关了大门,唤了一个进小房里让本王在一边旁听了一会,简直是骇人听闻,说是那些病重和伤得厉害的丝工都让填了石灰坑。”   “这会不会是讹传……可有证人?”金姑姑忍不住蹙眉。   她开矿时,是知道有些小矿井里为了省下药费是做得出这样的事情,但是她实在没想到这偌大的云州城里也有这样的事。   廉亲王闭了闭眼,揉了揉眉心:“那些苦主擒了以前的琴家监工,还有寻了一些逃出来的工人,口供里确有其事!”   “这,缙云县主可知道此事……。”金姑姑迟疑道。   这些工人并非卖身奴仆,就算是卖身奴仆按照大元的律法也不是想打杀就恣意打杀的,何况那些工人基本上都是签了工契的,又不是朝廷没入贱役的罪人   廉亲王叹了一声,神情肃穆:“所以不管如何,本王都要见你一面,此事本王暂时按下不发,本王一定要见一下菁娘一面,问问她到底知道不知道此事!”   金姑姑闻言,品了一口茶神色淡淡:“若是缙云县主说她知道,您待如何,若是缙云县主说她不知道,您又待如何呢?”   廉亲王沉默了下去。   楚瑜在隔壁的暖阁静静地坐着,明丽的大眼里浮现出讥诮冰冷的光芒来,似隐有碎雪浮冰。   瞧,这是准备官官相护么?   她虽然早已有所预料和准备,但是心中还是一片冰冷,南芝菁不管知道不知道这件事,她都不会放过南风织造。   廉亲王若是要压下此事,她就算无论如何都不会善罢甘休!   “菁娘知道不知道,其实并无关联,若是最后此事坐实了,那么本王都自当亲自督促云州知府查案,再写奏折上呈。”廉亲王忽然开了口,声音清冷如冰。   “只是,在此前无论如何,本王都想听菁娘亲口说一句话,这是作为长辈对她的寄望,本王希望她没有泯灭良知,或可求皇兄一个恩典,饶了她一命。”   楚瑜闻言一愣,心情有些复杂。   不管如何,廉亲王没有包庇之心,这已经很是难得,也让她很感动了。   说话间,忽然红袖匆匆地进来,有些慌张地道:“出事了,主上不知要杀什么人,竟提着吞噬去了南风织造,如今那里头……。”   血流成河!   楚瑜头皮瞬间炸了,忽然想起今儿按照计划,封逸是要去南风织造的!   ------题外话------   琴猫猫:你打我,你居然打我,本喵不活了,本喵要买醉!   小酒馆里,一对夫妻正当垆卖酒   北极眼睛一亮:哎呀,客官,要喝点什么?吃点啥?   琴猫猫:吃鱼!吃死鱼!   黑米:美人,这里没有死鱼,吃我行不?你看我像黑米粥不?   北极:客官不要理他,吃我,你瞅着我像北极贝不?   黑米:好啊,你看到小白脸,就当着我的面出墙了!臭婆娘!   北极:老娘还没说你看到好看的,公母通杀呢!臭不要脸!   琴猫猫看着面前打成一团的黑米粥和北极贝,面无表情:连食物都开始打架了么?智障太多了,本喵还是回家吃鱼。   祝贺北极和黑米大婚周年庆,么么哒,送上小剧场 ☆、104 我的猫儿我的娃 (一更)   马车儿一路“笃笃”地跑着。   “到了没?到了没?”楚瑜忍不住偷偷掀开车帘的一角看向外头,焦急地催促。   驾车的水曜没好气地娇哼一声:“催什么呀,不是你私下里折腾这些事儿出来,还在外头瞎养野猫,主上又怎么会大发雷霆!”   话虽然这么说,但水曜还是‘啪’地一声甩了鞭子,马儿瞬间立刻再次飞奔了起来。   终于透过窗子的缝隙看见不远处南风织造外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许多人,楚瑜一颗心越发地提紧。   “不行,过不去了。”水曜忽然一拉马缰,颦眉道:“人太多了,而且现在外围除了咱们曜司的人,还有官府的人,要不在这里下车,我带你过去。”   楚瑜看着远处,果然能看见不少衙役们挡在府外,不少人都很眼熟,分明是昔日同僚。   她的目光落在南风织造门外的大片血迹上,不禁心头一跳,看向霍三娘:“三娘,咱们当初怎么从南风织造出来的,现在怎么进去。”   她不能走大门,会被以前的同僚认出来。   “好。”霍三娘点点,见她一脸担心的模样,便又宽慰道:“二娘和逸哥儿在一起,想来是不会这么容易出事的。”   楚瑜揉了揉眉心,苦笑:“逸哥儿若是因为我出事,真不知道怎么对吴老丈交代。”   水曜没好气地白了楚瑜一眼:“你再操心别人比操心主上多点儿,我看你身边的人都落不到好,既然没法子全心全意地顾着主上,当初你拿鱼招他干嘛!”   一语惊醒梦中人,楚瑜愣了愣,若有所思——   嗯,看样子得改变一下调教那只叛逆期猫儿的策略了。   ……   待得楚瑜被霍三娘进入南风织造坊之后,瞬间被自己眼前的情形惊得倒抽一口凉气。   整个织造坊里一片尸横遍地,哀鸣之声不绝于耳,猩红的血色蔓延弯曲。   这地狱般场景瞬间让她想起琴园大火的那个血腥之夜,浓郁的血腥之气夹杂着空气里潮气儿蔓延在鼻间,让楚瑜一时眩晕,身形忍不住晃了晃。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霍三娘看着楚瑜脸色苍白的模样,不禁有些担忧。   楚瑜勉力定了定神,低声道:“没什么,咱们赶紧找人去。”   “好!”霍三娘立刻转身轻嗅闻了下空气,又单膝跪地,将耳朵贴在地面上片刻,随后蓦然抬头:“东北角,百丈开外的开阔处,有打斗之声!”   楚瑜立刻道:“走!”   三人匆匆忙忙地向那东北角的方向掠去。   只是这一路上越走,便能看见血迹越多,而楚瑜的心头就愈一阵阵发紧,但她一路观察那些躺在地上的尸首和重伤者,所幸都是一些南风织造蓄养的护卫,并没有看见无辜工人们的身影。   可当他们能听见金戈相击的声音时,便能陆续看见一些或死或伤的衙役们的身影。   楚瑜看着昔日同僚一身血污的模样,心头瞬间一抽,却又不敢上前相认,只好匆匆低头赶紧朝着打斗声发出的地方冲去。   待她一进那一处院子,还没回过神就被人狠狠一推。   “小心!”霍三娘一把推开她,同时手中大剪刀梭然一扫,正正将直射而来几只长箭瞬间扫断!   水曜则目光一寒,身形蓦拔地而起,利落地飞身一转,手中两把猩红短剑瞬间在半空里转出两片红光,将不断飞射而来的箭雨齐齐斩落。   “砰!砰!”   楚瑜惊魂未定,忽听见一阵砰砰之声不绝于耳,但见十几具被射成刺猬似得人体瞬间哼都没有哼一声地从院墙上坠了下来,摔出遍地惨烈的血色。   楚瑜定睛一看,发现这些尸体手里全部都握着黑羽长弓,分明与他们身上的黑羽长箭是一起的。   为何这些弓箭手自相残杀?   但是她很快就明白那些长箭从何而来了。   她一抬头,便见院里那一道熟悉修长的白影身形不动如山,只抬手拂袖,罡风四起,卷起无数射向他的长剑反手一甩,那些长箭便梭地携着无数罡气直射返原来主人身上。   “啊啊啊——!”惨呼之声不绝于耳。   满院子摔了一地南风织造武卫装扮的弓箭手和侍卫。   “老子……杀了你这魔头!”那原本躲在其余侍卫们身后的武卫头领见自己身前再无阻挡之人,歇斯底里地尖叫一声,举刀朝着琴笙砍去。   琴笙冰冷的琥珀眸却冷冷地转向楚瑜的方向,看都不看那偷袭自己的人,只对着那人一举手中长剑,他手上甚至没有用任何招式,只简单地迎面直刺。   吞噬上红光刺目,那武卫头领大惊失色,试图运气逃开,但是却莫名其妙,身不由己地直接朝着那剑尖撞去。   “啊啊啊——!”   伴随着一声惊恐的惨叫,那武卫头领就将自己的胸口直接撞入那吞噬的剑尖,直接穿了个透心凉。   琴笙却也不急着拔剑,他手中的吞噬瞬间红光爆起,魔性非常,刺耳的金属铮鸣之声几乎让楚瑜他们都忍耐不住地一把捂住了耳朵,难受地皱眉。   下一秒她错愕地发现那琴笙剑上的尸体似乎随着吞噬身上红光渐收,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一具干尸。   那魔剑竟似将自己穿透的人体的血吸允了个干干净净。   琴笙方才手腕一转,抽剑的同时挽了一多华丽优美的剑花,将那已化为干尸的武卫首领胸口大洞飞溅出的最后一抹鲜血匀称撒便了吞噬的剑身。   “嗡——!”又是一声刺耳的铮鸣!   一点血色猩红弹动时,落在了琴笙的眼角下,他抬手慢条斯理的擦去,精致的唇角浮现出一抹幽凉而满意的清浅笑容。   干尸慢慢地倒下,让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忍不住僵如木石,瑟瑟发抖。   院中矗立的白衣美人,脚下鲜血如深渊,即使做着此刻看起古怪残忍非常的事情,看起来依然是清冷如云上月,昆仑冰川雪的谪仙。   摘取人命如摘花采叶,琥珀眸里波泽潋潋,森然暴戾如锐利冰峰流光,夺人心魂,矛盾到极致的诡美,令人不寒而栗。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那双森然妙目都只定定地看着一个人。   楚瑜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面前的人无形的手狠狠拽住,呼吸不得,冷得吓人,不敢移动分毫。   那一瞬间,她几乎有一种诡异的错觉——   面前站着的这人,她竟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三爷,还是白白……   直到——   “铮!”地一声,那血色诡红的长剑忽然搭上了另外一个人的脖子。   “哼,怎么,心疼野猫了,嗯?”院中美人微微眯起闪过暴戾冷光的琥珀眸,冷笑着手中长剑一顿,挑起他身后那人的下巴。   那一脸面无表情站着的俊秀年轻人脸上镌刻的一个小小的罪字,在阳光下清晰异常。   不是封逸又是谁。   “哎?!”一直躲在一处石碑后的霍二娘瞬间惊叫了起来:“逸哥儿,你疯了么,怎么自己过去了!”   那妖神恶兽追着他们进了南风织造,在里头大开杀戒,她只好赶紧趁乱护着封逸躲到石碑后头,逮着机会再赶紧溜走。   南风织造里也不知道为何养了那么多武卫,连军队的黑羽长弓都有。   她原本想着好歹这些家伙能拖住那妖神一时,却不想都是些不中用的家伙,这才一轮就全部挂了。   可是……   封逸为何跑去送死?!   霍二娘自然也看见楚瑜来了,她一窘,又急又气地瞪着封逸。   封逸垂下眸子,淡淡地道:“小生不是自愿跑过来把脖子喂剑的。”   他又没疯。   楚瑜看了看封逸,暗自叹了一声,南风织造的武卫头儿都躲不开吞噬的蛊惑,封逸又怎么可能逃得开那把魔剑。   水曜暗中戳了一下楚瑜的腰,幸灾乐祸地道:“你的野猫要被剥皮了哟,好玩不,嘻嘻!”   霍三娘恶狠狠地瞪了眼水曜:“再吵吵,老娘就和二娘现场把你剥光,轮流办了”   霍家姐妹和封逸算是同谋,总有点同谋的情谊,这会子看着封逸被逮着,不免担心封逸会把自己偷吃了那妖神魔兽的奶糖果子的事给抖出来。   那么下一个变成干尸的岂不是就变成她们自己?!   霍三娘心虚气短。   水曜想起今儿一早火曜的下场,顿时一僵,投鼠忌器这才没好气地冷哼一声,住了嘴。   楚瑜看着琴笙那森凉的琥珀眸,又叹了一口气,索性直接踏着满地鲜血向他走了过去。   “小姐!”霍三娘和霍二娘都是一惊,下意识地出声阻止。   封逸看着楚瑜居然就这么过来了,不禁眼中微动,随后地出声:“大小姐,不必为封逸冒险……。”   只是他话音未落,瞬间就再不敢轻举妄动,只因为琴笙剑尖微抬,一点不客气地直接切破了他的皮肤,锋利森凉的剑尖直接咬上他的脆弱跳动着的大血管。   琴笙却不屑看他一眼,只唇角浮现出一丝森凉寒光,冷冷地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楚瑜,讥诮地道:“怎么,心疼了,舍不得,本尊这就活剥了这野猫的皮儿送你当被子盖……。”   只是话音未落,就见楚瑜忽然手臂一张,抱住他的修腰,将俏脸贴在琴笙冰冷的胸膛上,有些无奈地叹气:“白白,别再和小姑姑怄气了,打了半天架,不饿么,我们回家好不好,小姑姑给你做了好喝的玫瑰奶露呢。”   ------题外话------   一更~么么哒,今儿手机人气推,所以还有二更六点,么么哒 ☆、第105章 不生气的代价 (二更)   贴在身上的温暖与柔软的娇躯,像一道突然起来的暖意让琴笙原本到了嘴边那一句尖利刻薄的——你养什么,本尊就杀什么便硬生生地梗在了喉间。   他僵了片刻,随后轻蔑地冷哼:“鱼……不要以为用这种方式,本尊就会放过这只野猫!”   听着头顶上传来他冰冷低柔的声音,楚瑜却微微地松了一口气,起码她靠在他的胸口能清楚地听见这‘猫儿’的心跳从平稳森冷到此时有些紊乱。   她眯起大眼儿,黑溜溜的大眼珠一转,双臂一收紧,把他的修长的腰肢勒得紧紧的,脸也埋得更深:“随你,你高兴就好,小姑姑都随我的白白高兴。”   此言一出,她果然又听见琴笙的心跳‘噗通’地乱了一拍,随后头顶传来冷哼声:“哼……。”   哼什么呢?   被她死抱着的美人没有说话,但是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他一身森凉凌厉的气息渐渐地如寒雪融冻,不再如之前那般令人心生畏惧。   但楚瑜没有看见自己身后封逸听见她说出的话后,眼底一闪而逝近乎黯淡而讥诮的凉光。   “大宝贝,咱们回去了好不好,这里乱糟糟的不要脏了咱们的白白衣衫。”楚瑜此刻也顾不上封逸,只伸手在琴笙漂亮的腰肢上一下下地轻轻地拍着,像在哄着恼火闹别扭的小孩儿。   琴笙感觉着抱着自己的少女像是要嵌入自己身体里一般的力度紧紧抱着自己,她身上那些柔软与暖意一点点像暖暖初夏日光一般一点点浸入了自己的身体里。   暖了那些心底永冻原野上的冰川,甚至炽烈得有些过分,让他呼吸都有些失速。   他垂下琥珀眸见着少女的头顶有些凌乱的乌发,幽幽的眸子里一片迷离的光泽。   也不知道拍了多久,楚瑜只觉得自己手酸了,不过好在她能感觉到他僵硬身体一寸寸的软化,还有他身体里散发出好闻的水泽与草木的气息,都让她觉得满意。   她忽然发现自家这只傲娇的‘猫儿’生了一副很适合用来拥抱的身体。   “白白……。”她抬眼想看看他一眼,却忽然感觉身子陡然一轻,瞬间整个人都飞了起来。   她梭然一惊,下意识地伸手抱住他博子:“白白?!”   “哼。”琴笙轻哼一声,有些不耐地冷冷看着她开口:“食言而肥,臭鱼,你真是又肥又丑!”   楚瑜瞄了眼他们飞身离开的方向,分明是往琴家绣坊回去的路线,她终于彻底地松了一口气,她就笑眯眯地伸手轻抚了下他的发鬓,兴高采烈地亲了下他的下巴:“好,小姑姑又肥又丑,哪有咱们白白那么可爱呢。”   下巴上传来的那柔软触感让琴笙身形震,“不要乱动!”他有些不耐地冷哼一声,但随后白皙如玉的面容莫名其妙地浮起一点绯红。   楚瑜看在眼里,暗自偷笑——   哎呀,她的猫儿害羞了呢。   ……   且说这头,那妖神一走,整个院子里的人似才稍活泛了些。   一直躲着不敢做声的霍三娘和霍二娘终于松了一口气,赶紧匆匆忙忙地跑到封逸身边:“你没事罢,逸哥儿?”   看着他那脖子上豁开了一刀口血流不停的伤口,霍三娘忍不住倒抽一口气:“哎呀!”   “怎么,伤口很厉害,小生会死么?”封逸看着霍三娘的表情,心头一沉。   霍三娘却一脸惊叹地将后半句话说完:“哎呀,真是太厉害了,居然就贴着血管切下去的,咱们可是都没有这样的手艺呢!”   霍二娘闻言也立刻凑了过来,一脸惊叹:“正是,多一分血脉四溅而亡,少一分也贴不上这大血管,话说逸哥儿,你的血管看起来挺好看的。”   封逸闻言浑身一僵,随后冷冷地低头看着霍家姐妹:“是么,小生觉得二位姑娘的肠子也很好看,不若剖开来咱们一起玩玩两位的大肠、小肠与盲肠儿?”   霍家姐妹愣了愣,随后面面相觑地看着封逸捂住脖子转身冷冰冰地大步离开,她们完全不知道逸哥儿为什么突然就恼火了起来。   “哎,等一下,这里是要怎么办,你不能就这么走了啊!”霍二娘和霍三娘赶紧去追封逸要章程去了。   留下一地猩浓的红色、。   ……*……*……   一日后,南风织造忽然成了全云州城的话题,大街小巷和所有的茶馆、酒肆,只要人多的地方都在纷纷议论南风织造。   毕竟南风织造里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匪夷所思和悚人听闻——   有几个苦主抬着钉板去知府衙门告南风织造草芥人命,最后官府派出衙役去搜捕南风织造。   竟然在南风织造缫丝场内的几个巨大石灰坑里,竟然挖出了三百多具尸骨,有些已经只剩发黄的骨头,有些则是已经成为干尸!   而就在起尸体的当日,南风织造大部分的监工和几十名侍卫们竟都离奇暴毙,还有些衙役们因阻拦这些人自相残杀而伤亡!   据知"qing ren"说挖坑起尸的当日,那些侍卫和监工们竟忽然似发了疯一般认不得人,举剑相互残杀,着实令人悚然。   “这南风织造实在太心狠手辣了,竟将但凡工伤重了的、反抗工头和逃跑的工人们都活埋进了那石灰洞里!”   “这恐怕就是那些冤死在南风织造里的三百多冤魂报仇呢!”   “恶有恶报!”   ……   冤魂复仇的传说令整个云州城一时间都有些人心惶惶,仿佛春日里那些连绵的阴雨都是冤魂的眼泪,不少人家都自发地请了和尚和道士去那被查封了的南风织造门口做法事。   只愿为那些冤魂超度。   一时间云州城上上下下笼罩在一片香火缭绕与雨雾里。   ……   楚瑜静静地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轻叹了一声:“这就是所有的过程,我原安排了逸哥儿他们带着苦主们去南风织造闹一场,闹得越厉害越好。   她自然也预料到了南风织造的人会在门口当着不让进,就等着廉亲王亲自带人过来搜府,却不想亲王还在路上,三爷就被已经寻了过去,所以后面的事儿,您也知道了。”   人算不如天算,这般倒是也算‘意外之喜’。   妖神一怒,伏尸千里。   原先她还要算计着怎么调开绿嬷嬷和耶律奈那些人,免得他们利用南芝菁和廉亲王的情谊干扰廉亲王的判断,阻碍查案。   如今绿嬷嬷勉强逃过一劫,耶律奈镇守南风织造,和那些嚣张地拦着侍卫们通通做了吞噬剑下鬼,让衙役们可以一路畅通无阻地直接进去搜了干脆。   只是这结果也是极为出乎她的意料——   三百多冤魂,还有几十个从地窖里救出来的或则受伤或者重病的织娘、缫丝工,一个个地瘦的已经不成人形。   简直闻者流泪,见者惊心。   她也是第一次看见这般主家全不将工人当人的惨烈状况。   体会到当资本与权力结合之后,最黑暗的一面。   甚至绿嬷嬷在接受廉亲王的审讯时做口供还算了一笔账——救治一个重病或者重伤的工人需要花费多少银钱,耽搁了多少事情,又会多出多少麻烦来。   至于那位高高在上的缙云县主,江南商场第一才女,甚至只顾着向廉亲王哭诉她受到了何等的虐待,要将楚瑜碎尸万段喂鱼才能解她心头恨。   而自诩冰肌玉骨,瑶池仙女身的县主娘娘始终不觉得自己有错,在她的心目中——贱民,不过是如草芥一般可以任意踏于足下而已。   楚瑜,忽然第一次生出一种很残暴的念头,她很想把那货也扔进石灰坑里,尝尝活活成了干尸的滋味。   不过后来,她在看见南芝菁那张凄惨毁容的脸孔和只剩下一口气的模样时,又改了主意,觉得那样的女人就得这么活着,才真叫解恨。   说起来,折磨人的手段,还是曜司敢称第一,没人敢称第二。   “你这丫头,还不明白么,主上虽然手段狠些,但不管是教训南芝菁还是血洗南风织造,除了想恨你不明白曜司才是你应该依靠的,也是为了给你出气。”金姑姑看着楚瑜那样子,忍不住有些无奈地轻叹了一声。   楚瑜闻言一顿,慢慢地垂下眸子:“嗯……。”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所以,那口是心非的猫儿啊,总是让她有些无奈呢。   “好了,你且先回去,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总之现在外人都已经认为是冤魂复仇,亲王殿下那里我会解释,一会他过来要探望你,你在床上可要扮好你被从地窖里救出来的样儿,莫要穿了帮。”金姑姑看着楚瑜,正色交代。   楚瑜点点头,起身和金姑姑行了礼便往自己的小楼去了。   她刚进门,就看见一道修白的人影正坐在软榻边上看书,似看书看着、看着睡着了的模样,一头还带着两分潮润的乌发散落下来在一边紫檀小桌子上盘成华丽漩涡。   她不禁大眼珠子一转,便轻手轻脚地凑了过去,才走到琴笙身边,便听见他冷冷淡淡的声音响起:“不准碰。”   楚瑜一顿,也不理会他的命令,伸手就把那一大把华丽丝缎般的乌发捧在手里一顿摸,笑眯眯地道:“小气,摸摸你的尾巴怎么了。”   琴笙梭然睁开琥珀眸,冷哼一声:“不给摸,走开。”   “怎么还生气呢,美人生气多了长皱纹,猫猫生气多了会掉毛成凸毛儿猫,来,小姑姑抱抱。”楚瑜好笑地看着他那模样,干脆地凑过去,抬手就强行要那傲娇的猫儿抱个满怀。   这都几天,这大仙儿还是这副不阴不阳的样子,也不给肯和她一起睡了。   却不想,她才一伸手,就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砰’地一声直接被甩在软榻上   “哎?”楚瑜瞬间感觉腿上一沉,有些怔然地抬起眼,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翻身直接跨坐在自己身上的美人。   “我说了,不给摸,你是听不明白么?”琴笙居高临下地冷冷地睨着她。   “哦。”楚瑜点点头,笑眯眯地道:“听明白了,不给摸。”   “你要喜欢不爱生气的,去外头找你的野猫、野兔子、野狐狸、野猪去,本尊自管不着你。”他阴沉着脸,狠狠地白了她一眼。   楚瑜失笑,忽然抬手一拉,一点不客气地揪住他的长发把他的身子也拽了下来,顺手抱住他的背又拍了拍:“不爱,就爱你这只爱生气的仙儿猫。”   “你!”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无礼地对待他,琴笙眼神才冷,又听得耳边传来楚瑜柔软的笑声,不禁一顿,忽然眯起眼低头瞅着近在咫尺的那张俏丽灵动的脸。   “喂,鱼,你是不是想让本尊不恼你了?”   楚瑜抬头看着他,温柔地笑了笑:“当然了,白白说说看,是要小姑姑做什么好吃的牛乳点心么?”   琴笙挑眉,指尖直接不客气地点上她的嘴唇,一脸冷淡地道:“吃这里,本尊可以考虑大发慈悲地原谅你这次的无礼与欺瞒。”   楚瑜宠溺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题外话------   二更来了。 ☆、第106章 亲嘴儿 (一更)   “白白……。”楚瑜松了扯住他的头发,有点头疼地揉揉眉心,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但她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他不耐烦地冷哼一声:“算了,本尊找金曜去。”   说罢,他便要翻身下榻。   “你找金曜去干嘛?!”楚瑜一惊,抬手一把揪住他的衣袖。   琴笙微微侧了脸,潋潋琥珀眸居高临下地凉薄睨着她:“换人。”   虽然琴笙说话没头没尾的,但是楚瑜还是瞬间就明白他的话里的意思了——   你丫不让本猫咬一口,本猫就换人咬了!   楚瑜脸色绿了绿,咬牙道:“白白,不要这么任性,你是大孩子了,都说了亲嘴儿这种事……。”   她话音未落,就听见一道幽凉却不耐的声音:“算了,本尊帮你选罢。”   说着,她忽然被人一把抓着领子一提,她一呆,瞬间被提小鸡仔似地提起来,还没有反应过来,脑袋就一只白玉似的手给抓住了。   随后,一道修长的白影一点不客气地就俯下身子,在她唇上吮了下来。   唇上传来细腻又潮湿的触感,像是被某种动物舔弄的感觉却又莫名地带着诡异*的感觉的让楚瑜浑身僵木,一时间看着面前放大的漂亮精致的面孔,竟不知如何反应,尤其是……   这只猫儿也睁着一双幽幽琥珀妙目直勾勾地一边和你大眼瞪小眼,一边舔——舔——   “唔,软是软……却并无书里说的味道。”他忽然顿了顿,抬起头若有所思地低喃。   楚瑜看着面前美人一副蹙眉深思,同时钻研不懈地想要继续俯首下来再舔她一口,瞬间大眼一眯,左右开弓“啪”地一声捧住他的脸,自己整个向后一仰,目光锐利地盯着他:“说,什么书,白白,你看什么书了?”   琴笙看了看楚瑜的模样,有些不喜欢她现在这种阴沉沉的模样,但心愿得偿的好心情让琴笙决定不和这条鱼计较,只有些意犹未尽地盯着她的嘴唇舔了舔唇角:“金瓶梅。”   楚瑜唇角一抽,瞬间危险地眯起眼:“谁给你的?!”   她一定要抽死那货!   琴笙看着她微微泛红,闪着水泽的小嘴儿,心底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又想要再上去舔一舔的*,可楚瑜分明是不高兴的样子,若是平日里管谁高兴不高兴,他想做的事情,必无人可阻拦。   可他却莫名地又不愿见她不高兴的模样。   这种不知何处而来矛盾心情让他有些不耐又焦躁:“小宝。”   说罢,他干脆再次直接翻身下榻,起身离开。   楚瑜一愣,眼底闪过一丝无语,暗自冷笑一声——好你个小宝,真是愈发不像话了,自己不学好,居然来带坏她家仙儿。   上次她找了厨房胖婶,给那臭小子一顿揍,那臭小子不断没学好,这会子是变本加厉了!   “你要去哪里?”楚瑜见琴笙忽然转身就走,不禁下意识地问。   琴笙转头,静静地看了她一眼,那冰凉的一眼里除了莫名的焦躁还压抑着的一种近乎委屈的水光,但片刻之后他乌黑纤长的睫羽垂下来,掩了一切情绪,只忽然冷冷地开口:“去毒。”   说罢,他转身向温泉室而去,背影莫名地带了点苍凉。   楚瑜一呆,那大仙儿自从第二次脑子受伤醒来以后,何曾用这种幽怨的目光看过她。   “去毒?”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禁蹙眉百思不得其解,有点担忧起来。   这是她第二次听白白说他中毒了,可是金姑姑那里完全看不出来,水曜也信誓旦旦地说白白无事。   只是肝火旺盛罢了。   可……那猫儿怎么好像一副沧然得不得了模样?   楚瑜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又不敢但好在她记得明日老金从苗疆回到云州了,会回来给他诊脉。   到时候,再细细问问罢。   而当夜,楚瑜沐浴出来,就看见白衣美人已经安安静静地躺在了自己床上,双手交叠在小腹,仿佛睡得四平八稳的优雅模样。   便晓得这猫儿再没有与自己闹别扭了。   她擦了擦自己的头发,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仿佛睡着的美人,心情有些复杂。   闭着眼的白白,看起来有一种莫名的温柔沉静感,毫无攻击性,与温润纯稚的仙仙如出一辙。   但是……   如今长大了进入叛逆期的少年任性起来,她着实有些招架不住。   譬如今日他近乎占有欲的索吻,算来已经是第三次了,第一次是因为这猫儿醉了,后面两次却是在他清醒的情形下。   她伸手触了触自己的嘴唇,目光又落在琴笙薄唇之上,心跳莫名地失速。   随后她有些自嘲又无奈地笑了笑——   她到底在想什么。   白白,虽然出手那样的可怕,但此时的本质上依然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懵懂又骄傲的少年而已。   这仙儿真是把她当成什么好吃,好玩的宝贝了,啃一口,示意此时纯粹的青春期少年占有欲作祟。   大概完全不懂这种事情的意义。   可是……   总不能一直这般下去。   她是不是得给他开启两性启蒙教育了?   反正她是指望不上七曜那“主上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七个家伙能出面纠正白白某些不太妥当的行为。   她揉了揉眉心,开始理解那些家有青春期叛逆娃儿的爹妈什么感受。   既操心自己的娃儿被猪拱了,又操心他们出去乱拱别人的白菜。   尤其是武力值爆表又性情冷酷敏感的少年,简直是人形自走的大杀器。   她已经见识过,一句话不对,他就脑补她偏心、要抛弃他的各种大戏,然后转身就大开杀戒的戏码。   若是拒绝他认为合理的亲近,次数多了,他那敏感的性子又不知道还要折腾出什么鸡飞狗跳的事儿来!   楚瑜揉着眉心,只觉得自己实在头疼得很,干脆不再想了,直接爬上床,盖被子睡觉。   半夜里她伸手摸到怀里那猫儿似乎在往外头蠕动,她习惯性地伸手往自己怀里抱得紧了紧,迷糊地哼了一声:“别乱动,小心掉下去。”   然后小脚把那猫儿一夹,倒是一夜好眠。   ‘猫儿’原是半夜闻着身边的那暖暖的女孩子的香气就开始有点难受,觉得自己‘毒发’了,想要挣出床边离开,但冰冷的眼眸眯了眯顿,看了看夹在自己腰上的大腿,咬了咬嘴唇,还是没舍得把她推下去,只把脸在她软软的肚皮上埋得更深了点,仿佛那样会好受些。   “嗯……。”   ……   第二日一早,楚瑜洗漱完毕,专门在小厨房里为琴笙做了一碗他极喜欢的玫瑰奶露并着几样小点心,正打算让人一起送到花厅去给金姑姑丰富一下早餐,再去唤琴笙起来。   却不想红袖忽然匆匆而来对着她道:“姑姑请小姐速速去一趟听玉楼。”   楚瑜一愣:“怎么了?”   但她还是立刻放下了准备好的东西,吩咐火曜和外头的婢女们后,便于红袖一同往听玉楼去了。   “常国夫人过来了,她是南国舅夫人。”红袖边走边道,神色有些异样。   楚瑜微微挑眉,随后一边擦手,一边有些讥诮地道:“怎么,这是准备动用过舅府的力量来将女儿和南风织造捞回去,顺便教训教训我这个罪魁祸首?”   红袖想了想,却道:“这个……难说,但这位常国公夫人并非国舅爷的原配,她出身武将世家,乃是驻守西疆的常国公唯一的嫡女,但和这位县主娘娘并不太亲近,而且为人也颇有口碑,是个爽利之人。”   “原来是继母么?”楚瑜想起南芝菁那模样,原来是个没娘又被宠坏的。   红玉点头:“常国公过世后,她一直不愿嫁人常年驻守在西疆,成了年过二十五的老姑娘,拗不过老夫人一直希望她嫁人的念头,才在三年前做了南国舅的继室,因为感念常国公的埋骨国疆的在天英魂,所以便将封号直接赐给了这位夫人。”   楚瑜一愣,瞬间失笑:“这么说这位夫人如今也不过二十八,与国舅是老夫少妻,只比南芝菁大八岁,这老常国公的疯了么,让女儿嫁个大了十几岁还带女儿的鳏夫就是为她幸福着想了?”   楚瑜实在觉得不敢苟同这种可笑的安排。   红玉沉吟着道:“大约是因为南国舅是有名的痴情种子,这一生也就只有一个原配,不曾纳妾,而且生得不比廉亲王殿下差,所以其实在国舅夫人过世之后,这继室的位子还是许多人惦念着的。”   楚瑜挑眉:“这么听着,倒是能理解南芝菁怎么宠成如今那样子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听玉阁。   楚瑜看着门口站了四名英气勃发的女武婢,每个人都是暗红色短打,眼含英气,腰束伏虎带,着明光铁靴,竟是一派兵营打扮。   见她和红玉过来,四人投过来的目光都隐含了森然锐气,让楚瑜脚步一顿,只觉得这般凌厉的刀光之气,若非正儿八经地上过战场决计锻炼不出来。   若手下武婢尚且如此,那么她们的主人,只怕——不是简单人物。   红袖领着楚瑜进了屋,恭敬地道:“金大姑姑,常国公夫人,小姐来了。”   楚瑜一进正厅,目光在周围一扫,却没有看见什么雍容华贵的夫人,只见金姑姑下首坐了容貌清秀的黑衣青年。   看来那位夫人架子颇大,坐暖阁去了,等人请么?   金大姑姑见楚瑜进来了,便起身微笑:“小姐,来见过常国夫人,夫人是来专门见你的。”   楚瑜顺着金大姑姑的目光看过去,落在那黑衣青年身上,礼貌地道:“麻烦这位小爷将夫人请出来罢。”   那黑衣青年将手里的茶杯搁下,站了起来,一双英气的眸子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楚瑜一轮,那一双眼眸含秀藏韵,斜飞秀眉隐含千军万马一般的锋锐兵气,一眼扫过来,竟让楚瑜下意识地浑身一紧。   好在她早有内力修为,此刻只稳住了步子,不动声色地微笑回望于对方。   那黑衣青年见状,微微眯了眯锐眸,方才淡淡地开口:“我就是常国夫人,只是平日里少用此称呼,母家姓常,小字圣黛,曾得陛下隆恩封过将军虚号,如今虽已不在军中,但封号未撤,你可以唤我常将军。”   楚瑜这个时候已经是——目瞪口呆状态。   她真真儿长见识了!   千算万算,她还真没有算出来过常国夫人居然是眼前这副模样。   这哪里是什么雍容华贵的贵夫人,分明是让无数小姑娘倾心的俊秀将军一个!   这俊秀的将军还他娘的嫁了个四十岁的鳏夫,还有个二十岁的‘女儿’?   这……这……真真儿是昏天黑地毁三观!   金大姑姑看着楚瑜那一脸震惊的模样,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歉意地对常国夫人道:“抱歉,黛将军,咱们小姐有些……。”   “不必道歉,本将军已经习惯了这种事。”那常将军淡漠地抬手道,一脸习以为常,不嗔不怒。   楚瑜好容易把自己下巴合上,随后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民女见过将军。”   嗯,这会子她是看出来了,这位将军轮廓太过清秀,细看去不但没有胡子,五官也秀气,还没有——喉结,身体虽然修长但依然看得出相对男子是要纤细不少。   不过这样的人物,怎么也不能将她和南芝菁那样的人联系成一丘之貉,可对方竟是要为了南风织造和南芝菁而以权势施压,楚瑜心中就忍不住惋惜、   常圣黛定定地看着她,目光平静:“你就是楚瑜罢,你和菁娘的事情,我已经听说过了,我明白地说了罢,菁娘我要带走。”   这位女将军一上来就这般不客气地要人,原本楚瑜该是心生反感的,但是对方身上那种爽利干净的气息却让她打消了与常圣黛打太极周旋的念头。   她也在一边八仙椅上坐下,看着常圣黛不卑不亢地道:“南风织造的事情您也听说了,廉亲王殿下和云州知府大人的折子都已经在撰写了,这事如今云州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并非民女与县主的私人恩怨,而是惊天大案,您凭什么要带走案子的祸首呢?”   常圣黛低头品了一口茶,随后看着她淡淡道:“楚小姐,您要如何才愿意让菁娘离开,且说罢。”   金大姑姑看了眼楚瑜,想要说什么,但楚瑜却对着金姑姑暗中摇了摇头,看向常圣黛微笑道:“您是个爽利人,那么民女想,若民女是那些家人被填了石灰块的苦主,大约需要的一是、从此再没有南风织造这样仗着官造背景便恣意谋害人命的食人魔窟。”   “可以。”常圣黛略一顿,便干脆地点了头。   “二是苦主们多半想要得到应有的丧葬费与补偿银子,毕竟从此多了那么多的鳏寡孤独。”   “可以,每位苦主南家会各自补贴三百两银子。”常圣黛再次利落地颔首。   楚瑜闻言,眼中微亮,这三百两银子确实对普通贫民人家而言意味着超乎想象的赔偿了,她倒是觉得这位常将军良心未泯。   “最后……。”楚瑜顿了顿,微笑:“县主,县主,虽然是王公贵胄,但俗话说的好——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常圣黛抬起眼,英气的眼眸锐利定看了楚瑜片刻,最后神色有些莫测地道:“楚姑娘,你真的这么想?”   楚瑜一笑:“我是真这么想,可是我和所有的庶民一样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这就是现实,没有什么好规避的,即使在后世那个所谓法制公平,没有王权的时代,一样存在不可逾越的阶级及其带来的不公。   理想很美,现实很残酷。   “所以?”常圣黛闻言,清秀俊气的面容微微一动。   “所以这位县主娘娘死罪大约是可免的,只是活罪难逃,苦主们大约都觉得县主到底代表了朝廷的封号,为了不玷污朝廷的清名,我想南大小姐还是将这县主的宝座让出来了吧。”楚瑜目光看着常圣黛露出一个微笑来。   常圣黛一顿,沉默了许久,方才颔首:“好。”   楚瑜微微一笑,忽然起身对着常圣黛抱拳作揖:“那民女就此代表苦主们多谢常将军了。”   常圣黛搁下手里的茶盏,也站了起来,锐利的目光看了看楚瑜,随后看向金大姑姑意味深长地道:“这楚小姐,真真是胆识过人,慧气逼人,恭喜金大姑姑后继有人。”   金大姑姑一直没有说话,这会子方才笑了起来,倒是真心愉快的模样:“多谢常将军贵言。”   “本将军一概应下你的条件,不过在这之前你需得做到一件事……。”   常圣黛顿了顿,转身看向楚瑜,莫测地一笑:“如今南风织造已经被查封,再无可调动指挥之人与物力,这江南丝料的困局,还望你真能拿出点章程来,让本将军看看你的真本事,若你真有本事解了这困局,本将军便将所有的条件全无打折地做到。”   说罢,她一抬手对着金姑姑道:“告辞!”   楚瑜一愣,看着那高挑飒爽的背影径自大步流星地离开,微微蹙眉——   江南丝料的困局?   看样子南芝菁那货,到死也不忘记最后给她折腾一把幺蛾子。   ------题外话------   对头,今儿还在人气上,所以继续二更,么么哒。 ☆、第107章 什么仇,什么怨 (二更)   “可要琴家出面?”金姑姑见楚瑜蹙眉的模样,便微微一笑。   楚瑜看着金姑姑,轻叹了一声:“大姑姑,这一次不是小鱼要逞强,而是您看见了,常将军说了,这事儿就得我自己解决,这是交换的条件。”   但她顿了顿,再对着金大姑姑露出个近乎狡黠的笑容:“不过若是最后我真没法子把事儿办下来,还是要劳烦姑姑暗中援手了,反正我也是曜司的人,是不是?”   金姑姑看着她那模样,忍不住失笑:“你这促狭鬼,也罢,姑姑等着看你的本事。”   楚瑜笑眯眯地点头,似又想起什么来,神色里浮现出担忧来:“是了,我看三爷这些日子总有些不得劲的样子,老说他自己身上不舒服像中毒了,老金今晚就到咱们琴家绣坊了罢?”   金姑姑一愣:“中毒,这怎么可能,主上身上是有些旧伤患,当年服用的虎狼之药,虽会令每年春日里受不得潮气,否则便浑身骨痛,但却也令主上几乎是百毒不侵之身,何况水曜也在,他并未提及此事。”   楚瑜有些迟疑:“这样么,若是如此,会不会是因为那后遗症的缘故,今日老金回来了,再细细诊治罢。”   她顿了顿,又问:“是了,姑姑,三爷到底曾经有什么旧伤患?”   毕竟仙仙为她挡了一刀,肩头那伤狰狞可怕得她看了都心疼得几夜没睡好,但在水曜和老金的精心照顾下与流水般的各色宝药物下,加上他自身的恢复能力,如今连疤痕都看不见了。   能让琴笙服下虎狼之药的伤,那得是怎样的伤?   金姑姑喝茶的手一顿,神色有些悠远和近乎悲伤的神色:“很重,很重,当初没有人想过主上还能撑下来。”   她轻叹了一声:“都过去了,不必再提了。”   楚瑜见金姑姑不愿多言,心中滋味有些难言。   仙仙和白白于她而言都是如此清晰而真实的存在,唯独那个莫测的男人,像静静地坐在高而空旷的神殿之上,面前永远有长长的轻纱幔罗或者深云浓雾挡住他的模样。   所有关于他的一切,都是传说。   每个人的传说里的琴三爷,却仿佛都不是她见过的那一个。   ……*……*……   长街之上,烟雨葱茏,长堤春柳隐绿,车水马龙。   一身沉稳英武的黑衣青年领着四名武婢走过青石板的长街,引来不少女郎的注目。   “将军,您这般擅自答应了那楚小姐的三个条件,只怕县主会不依不饶……。”一名跟在常圣黛身边的武婢看着自家将军的背影,忍不住低声道。   南家上下,谁不知道南芝菁最是自命清高,自诩自己命批仙格,所以只一个劲地肖想着江南织造那位的慈心琴神琴三爷。   琴神慈心否,她们虽然不知,却只知道这一次南芝菁直接招惹上琴家人,人差点折里头没了南风织造就算了。   若是连县主之位都要没了,只怕人都要疯了。   常圣黛淡淡地道:“不然如何,琴家若是不想放人,就算是国舅爷来了,他也没法子将菁娘带出云州城一步。”   那武婢一愣,随后沉默了下去。   常圣黛看着还剑湖上雨雾袅袅,负手而立,神色微沉:“这一次,菁娘是做得太过火了,若非廉亲王指点让我直接找上那楚家小姐,只怕她未必能活着走出这云州城。”   亲王殿下见过了菁娘的样子,据说情况很不好,却救不得她出来,但她却是一定要不惜代价将菁娘活着带回上京的。   “那小姑娘有那么厉害么,何况属下见她目光清莹,非心狠手辣之辈。”那武婢摇摇头,有些不太相信的模样。   常圣黛轻嗤了一声:“那小姑娘不是心狠手辣之徒,但她身后的那些人,可未必。”   那武婢一愣,随后若有所思沉默不语。   此时,忽然几人身后传来一阵礼貌的呼唤声:“请问前面走的是常将军么?”   常圣黛脚步一顿,转身看去,便见着两个青衣人赶着马车过来。   她看着那马车上精致的琴家标志,眸里瞬间闪过锐色:“我是,何事?”   其中一个青衣人利落地跳下马车,对着常圣黛一抬手,不卑不亢地抱拳行礼:“金姑姑派了小人给常将军送了些见面礼。”   随后,他便将马车的缰绳递了过去。   另外一个青衣人也跳下了马车,挑起车帘,露出里面的人来。   常圣黛一顿,抬眼看去,瞬间目光一寒——   里头躺着的奄奄一息、容貌惨烈的人影不是南芝菁又是谁。   “礼物已经送到,我等告辞。”两名青衣人一抱拳,随后也不等常圣黛说话,便径自掉头离开。   “将军……。”那武婢见状忍不住微微蹙眉:“琴家这是什么意思,将人送回来就不怕咱们带着南芝菁离开?”   “呵……。”常圣黛慢慢地放下手上的帘子,眸光微凉:“金大姑姑既敢将人送回来,自然不怕咱们带人跑了。”   说罢,她轻叹了一声:“只是菁娘的脸毁了,只怕身子骨会更不好,回了上京,又是一番风浪……。”   那武婢蹙眉:“那与将军何干,当初您与国舅爷可是说好了的,你帮他把人带回去,他放您回西疆省亲几年。”   常圣黛轻笑了起来:“是啊,与咱们何干,该给那楚家小姐的教训,该全南家的面子,明面上能做的,我都做了,以后的事就看各人的造化了。”   说罢,她放下车帘,淡淡地道:“回客栈罢。”   ……*……*……   天色清清冷冷的,云雾缭绕,让人的心情似也跟着湿漉漉的。   但总会有气氛火热之处,譬如——   “你说说,这是什么,混小子你才几岁,长能耐了!”   “砰!——啪啪啪——啪啪啪!”   “娘——啊——娘——我错了——呜呜呜!”   “你从哪里搞的混账书,这种脏东西你也看,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小兔崽子!”   “呜呜呜呜——娘不要打了,那书我就和大个儿看了前面几页,后面的没敢看!”   琴家绣坊的厨房里此刻鸡飞狗跳,上演着每月常见的戏码——胖厨娘狠揍熊孩子。   一群帮厨的在一边边忙边笑嘻嘻地看着胖婶拖着肥胖的身躯,却操着灵活的扫帚满院子里追着一个梳着冲天辫的小童子抽屁股。   厨房的人还时不时说上几句风凉笑话。   “哎呀,胖婶,你就放过小宝罢。”   “就是,小宝过了年这也十岁了,看看这东西能长个儿。”   “就是,这《金瓶梅》说不定是您枕头下掏出来呢。”   “哈哈哈……。”   说话间,胖婶恶狠狠地举着扫周瞪了眼说风凉话的众人:“你们这是找抽是么!”   只是她话音未落,便听见躲在树后的小宝探出个头,一边掉泪,一边委屈地尖叫:“不是在娘的枕头下掏出来的,是在衣柜里看见的!”   整个院子都安静了片刻,但下一秒,瞬间爆发出了一阵大笑声——   “哈哈哈哈——!”   胖婶瞬间涨红了脸,恨恨地瞪了眼不远处的小宝,随后一转头冲着所有人大吼:“笑、笑什么笑,快给老娘去干活,要耽误了晚膳,通通扣月钱!”   一听要扣月钱,所有人瞬间忍住笑意,都做了鸟兽散——   谁让胖婶手艺拔剑,做事儿利落,一向是大厨房里最得脸的大管事呢。   小宝一看自家娘亲凶神恶煞地把扫帚一扔,换了个大擀面杖过来,立刻惨叫一声:“啊啊啊——娘,我错了,我再也不敢看了!”   说罢,兔子一般撒腿就跑。   但小兔子却跑不得过老兔子,还是会武功的老兔子?   免不得,被他娘抓住就是一顿暴揍,喊得小宝嗓子都哑了。   揍毕,小宝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可怜兮兮地捂住自己的肿起来的小屁股趴在大石头上,正是委屈得不得了。   却远远地看着她娘一脸歉意地跑到一个纤细高挑的少女面前点头哈腰:“哎呀,小姐,对不住,以后我一定看好那小兔崽子,绝不让他带着那些乌七八糟的书去您那带坏爷,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那少女远远地笑了笑:“没事,孩子还小,不懂事,以后不要和爷玩在一处就是了,您也知道爷现在身子不好。”   说罢,她便转身离开了。   小宝定睛一看,忍不住咬牙切齿,屁股上的疼让他忍不住又掉了眼泪,咬着一口小白牙,狠狠地嘀咕——   又是这个小鱼姑姑,太过分了,他哪里得罪她了,上次他和大个儿看见有人玩亲亲,他怂恿大个儿学了一下,第二天她就跑来告状,害得娘揍了他一顿。   现在不就是带着大个儿看了几页光身子的妖精打架的画册吗?   玩儿亲亲怎么了,他还天天亲厨房里养着的那只小乌龟呢!还天天亲门口的那条小花狗呢!   哼!什么仇,什么怨啊!一颗奶糕不给他,还害他挨打!   小鱼姑姑最讨厌了,他一定会报仇的!   夫子说了,小人报仇三年不晚!   小宝恨恨地抬起袖子抹了把自己的鼻涕和眼泪,暗自下了决心!   ……*……*……*……   城南,还剑湖   “请问,您家主人在么?”楚瑜抬头看了看热闹酒肆上挂着的精致牌匾——落英酒馆。   那小二立刻殷勤地出来,然后含笑道:“哟,这位小姐是要找咱们掌柜订包间么,您来晚了,得明儿了。”   见小二误会自己是熟客,楚瑜客气地道:“不,我是来寻你家少主的——宫少宸。”   那小二一愣,上上下下打量了下楚瑜,问:“敢问小姐贵姓?”   楚瑜微笑:“鄙姓楚。”   那小二闻言,眼珠子微微睁大,随后笑嘻嘻地道:“原来是楚小姐。”   随后,那小二忽然拉了拉垂下来的铃铛,铃铛一阵叮当作响。   小二拉完了铃笑得一脸谄媚:“请吧,我家少主等您许久了。”   楚瑜看了看那铃铛,便跟着他进了酒馆,直上二楼。   她前脚才进门,便忽被人从身后一把狠狠抱住。   “哎呀,小心肝儿,怎么这时候才来找本公子,真真下床翻脸就无情呢。”一道金玉相击似的声音瞬间在楚瑜身后响起。   ------题外话------   好了二更来也! ☆、第108章 梳头(一更)   “宫少宸,放手!”楚瑜大眼一冷,反手利落地一把揪住身后之人的衣襟,跨腿、蹲身,折腰扭胯恶狠狠地一把将他给甩了出去。   “砰!”身后之人一下子就被她给甩了个大马趴,直接砸躺在地上。   那声响把送人上来的小二都吓得尖叫一声,冲过去扶地上的人:“少主,少主,你怎么样!”   一招得手,楚瑜倒是愣了,乌溜溜的大眼狐疑地一眯,盯着地上的人:“你怎么不反抗!”   她原本的用意无非是逼他放手,没有想到竟然能真把这货摔飞。   这厮的身手也许不如琴笙,但是绝不在七曜之下,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被她得手。   躺在地上宫少宸竟似全无起来的打算,只挥挥手示意那小二滚出去,然后托着腮慵懒地轻笑了起来:“哎呀……这不是打是疼,骂是爱么,小女郎一见面就这般表达你的爱意,本公子怎舍得拒绝。”   他一身清冷的烟灰端子大氅却绣着华丽的盛夏荷开图,绿色的荷叶、水粉色的荷花大朵大朵地袍子上盛放,衬托着他俊美的面容、妖娆的单凤眼,还有被摔得散乱的乌发,让他看起来像是醉卧夏日荷塘碧水里的贵公子,华贵之中更多了风流与别样的不羁,异常的惑人。   楚瑜看着都忍不住有一瞬间的心神微乱,她索性弯腰下去,鼻尖对着鼻尖,眼对着眼地盯着宫少宸:“行了,你就别装了,宫少,屁股疼罢,疼你就叫,别憋着,你瞅你疼得都冒汗了。”   宫少宸轻哼一声,脸上的笑容果然瞬间有些变形,他揉了揉自己的腰,随后轻哼了一声:“哎呀,人家摔倒了,要小鱼亲亲,才起得来。”   说着他伸手就要去勾下楚瑜的小脖子,试图偷个香。   这一次楚瑜眼明手快地一下子就闪开,只抬起一只脚就向他的脸上踩去:“用鞋底亲亲吧,反正都是亲亲。”   这年头,是个人都要亲亲,亲亲亲个大头鬼!   眼看着那脚丫子就要踩上自己俊脸,宫少宸立刻敏捷地一转身,利落地旋身而起落在桌边,一边整理自己的衣冠,一边叹气:“哎呀,小女郎,谋杀亲夫是要坐牢的。”   楚瑜看着他的身姿动作都有些僵硬,她大眼里闪过异光,挑眉道:“你受伤了?”   难怪这妖货居然连她这一摔都避不开。   宫少宸整理发冠的手一顿,随后看向楚瑜,轻笑:“哎呀,小女郎真是关心本公子呢,可是心悦我久矣。”   楚瑜看着他那风流模样,翻了个白眼,直接在他面前坐下,好整以暇地托着腮打量了他一下:“你又干了什么偷香窃玉的事儿被揍了?”   “本公子想要偷的香一直都只有小女郎。”宫少宸发现自己捣腾不好头冠,干脆直接扔了紫金头冠在桌边,随手扯了根带子将自己的头发绑在脑后,微微凌乱的发丝让他看起来少了一分华贵,却多了一丝洒脱。   楚瑜轻哼一声:“行了,不和你废话了,我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宫少宸侧了脸,斜眼看她,仿佛颇有点好奇的样子:“找我帮什么忙?”   楚瑜便简单地将江南如今极缺丝料的情况说了一遍。   宫少宸听了之后,笑吟吟地摇晃着手里的羽扇:“原来是这个事,我可以帮你,湘南丝料另有供应,而且在江南也有不少丝料库存,可以放出来给你,缓解江南各大绣行的窘境。”   楚瑜大眼一转,狐疑地盯着他片刻,勾勾了唇角:“答应得这么干脆,事有反常,即为妖,说说吧,宫大少,你又要作什么妖了。”   宫少宸轻叹了一声,用扇子遮了眼,仿佛有些悲伤的感慨:“真真是日月可鉴,本公子对小女郎你一片痴情,所以才冒着被湘南诸位同行怨恨的危险,冒着帮了你回湘南就会被打死的危险,冒着回了湘南就会被一干美丽的佳人们抛弃的危险,冒着祖坟都要被人烧了的……。”   “行行行,打住,打住,你再说下去,估计就要冒着天打雷劈羽化成仙的危险了。”楚瑜眼角一抽,白了他一眼。   这妖货分明就是想要表明他帮她付出代价极大,自抬身价么。   宫少宸忧伤地轻叹了一声:“还是小女郎明白本公子的一片真心,你且放心,若我成仙,必定让你也鸡犬升天,做对升天的野鸳鸯。”   楚瑜:“算了,我走了,你和你家鸡犬升天做野鸳鸯去罢,我是人,不升天。”   她就不该来找这不着调的妖货。   说罢,楚瑜便要起身离开。   只是才走了一步,便听见身后传来宫少宸似笑非笑的声音:“想要本公子帮你也不是不可以,咱们明儿成亲,我的不就是你的,你想怎么花,想怎么用可都是随了小女郎,本公子帮自己的夫人,别人能说什么?”   楚瑜转头,目光清凌凌地扫了他一眼,干脆地送了他三个字——“你有病”。   随后头也不回地地抬脚就直出门外。   只是才走到门口,大门却‘砰’地一声关上,同时她的柔荑也被人一把握住,身后传来男子金玉相击一般悦耳的轻笑:“你这小女郎怎恁地无情,竟连本公子的话都不听完么,买卖不成仁义在,本公子还可以给你另外一个建议。”   楚瑜干脆利落地抽回自己的手,警惕地转头看着悄无声息地跟过来的宫少宸:“什么建议?”   宫少宸低头看着面前的少女,眸光幽幽莫测,勾了勾唇角:“南风织造虽然几乎垄断了天下生丝收购的官造,所有的生丝收料他们都有优先拣选的权力,但是却也不是没有人敢与他们作对。”   楚瑜顿了顿,只觉得他站得离自己太近,近地几乎亲昵地贴在一起,让她有点不太舒服,却也没有直接推开他。   毕竟,现在是自己有求于人。   她只微微退了一步,靠在门边垂着眸,淡淡地道:“多谢指教,只是这位敢与南风织造作对的英雄是哪位?”   “要本公子告诉你,自然可以,不过有个条件。”宫少宸睨着被他堵在门和自己胸膛间的少女。   “什么条件?”楚瑜抬起明丽的大眼,盯着他:“若你还不正经,你我就不必废话了。”   宫少宸慢慢地压下头来,丹凤眸幽光流转,在她耳边吐气如兰:“本公子一向正经,只是小女郎你太不识情趣呢。”   楚瑜被他吹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强忍着一巴掌推开他冲动,只面无表情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哦,那还真是抱歉。”   “不过今儿本公子做买卖一向很公平,小女郎睡了我的话,宫家的一切都是你的,既你不肯睡我,只要求指一条道,那么……。”宫少宸轻笑了一下,退开了一点,比了比他自己有些凌乱的长发。   “今儿帮我把头发梳好,那么我就告诉你该去寻谁。”   楚瑜一顿,看着径自向花桌边坐好的,好整以暇地等着她来梳头的男人,谨慎地眯起大眼上下打量他:“说话算话?”   “自然,谁让你是本公子的心头肉呢。”宫少宸也不知道从哪里随手摸了一只描金嵌贝的梳妆匣子搁在桌面上,又从里面拿出把玉梳搁在桌子上,笑吟吟地看着楚瑜。   楚瑜沉默了一会,便也径自走了过去,从梳妆盒子里随手取了一只茉莉花香油盒子打开,又起梳子蘸了蘸里头的香油,站在了宫少宸的身后,替他散开了头发,慢慢地梳理了起来。   她是经常帮仙仙梳头的,何况男子发髻简单,上手也容易。   宫少宸没有想到她竟答应得如此爽快,说动手就动手,又从梳妆镜子里看她的手势流畅而温柔,不禁眸光微怔然。   好一会,他才慢慢地道:“湘南金侯爷的嫡女金思云所掌的金云织造坊,她的祖父曾经救驾有功,所以封了侯,金家的织造坊一直试图与江南的南风织造争夺官造权。”   楚瑜闻言,一边替他将乌发梳理整齐,一边挑了挑眉:“就像你和琴家?”   争夺官造权,这戏码还真是眼熟。   宫少宸笑了笑:“没错,就像本公子和琴家,不过金家到底争不过南家,毕竟南家如今一家子出了两代皇后。”   楚瑜想了想道:“金家,我记得这次年末你我开了大比赌局时,来观战的湘南行商里似乎有金家人的名字,但这个时候湘南的诸位商家们不都已经回去了么?”   若是要这个时候再千里跋涉去湘南寻人,总担心有点远水救不了近火。   效率太低,还不如直接请金姑姑出面。   宫少宸似一眼就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似笑非笑地道:“没错,金思云也来了,但她是来相亲的,最近亲事已经谈定了,明儿就要启程,你可以去还剑湖边的金山客栈寻她。”   楚瑜一顿,抬起眼有点狐疑地看向宫少宸:“这么巧?”   宫少宸凤眸幽幽转转,忽然轻笑了起来:“无巧不成书么。”   楚瑜若有所思,手上的动作倒是不曾落下,仔细地替他将长发盘起。   冰凉的玉梳和少女的细腻手指慢慢地穿过自己长发,温软而舒适,有一种陌生的亲昵。   像是很久远的时光之前,有谁也曾替自己这把梳发。   宫少宸有一瞬间的恍惚,原先那些玩世不恭的神情也慢慢地淡了。   “好了。”楚瑜最后将发簪替他簪上,准备搁下梳子。   “楚瑜……。”他忽然握住她的手腕,淡淡地开口。   ------题外话------   最近累飞了,偷偷摸摸的码字,不知道为啥有种特别心累的感觉。 ☆、第109章 骚气 (二更)   “怎么?”楚瑜一愣,不动声色地试图抽回自己的手,但是却被宫少宸连手带梳子握得极紧。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的手艺很好,经常帮人梳么?”宫少宸笑了笑,却不知为何不肯松开握住她手腕的手。   楚瑜微微颦眉,只淡淡地道:“是,宫少可以放开我了么,你只说了交换条件是我替你绾发,没有包括让你死抓着的我手。”   他的力度大得都让她能感觉到疼痛了。   宫少宸一顿,慢慢地松开了她的手,却在她打算松开梳子的那一刻,忽然反手一握,将梳子塞回她的手里,同时轻佻地在她手背上轻吮了一下:“这把玉梳送你了,你拿着它的样子很漂亮。”   楚瑜大眼一冷,反手就拿手背嫌弃地在桌面上擦了擦,却笑眯眯地道:“宫少要不要换个借口,我觉得你上吊的样子也很好看呢,宫少要不要去上吊呢?”   她听过穿衣服好看的、戴首饰好看的、走路好看的、背影好看的,还没有听过有谁是拿了把梳子看起来很好看的。   说着她抬手就打算把梳子扔回那梳妆匣里。   但宫少宸却忽然淡淡地道:“你不是打算去见金家小姐么,没有这把梳子,我怕你连她的面都见不到,更不要说谈合作的事。”   楚瑜握住梳子的手在半空顿了顿,随后又收了回来。   她看了看手上精致的翡翠梳,见上面一个小小的宫字异样的精细,便将梳子收入袋中,对着宫少宸道:“多谢。”   宫少宸睨着她,凤眸微弯:“这可是我正经的定情信物呢,小女郎。”   “你……。”楚瑜歪着头上下打量了下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要帮我,但是你只要不作妖,咱们还是可以考虑成为合作者。”   商场上本来就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只有利益。   宫少宸抬眼看了她一眼,轻笑了起来:“小女郎,你还适合当个商人呢,不过说不定,咱们还真有合作的机会。”   他垂下眸子,掩去眼里的冰冷幽光。   ……   楚瑜走后,宫少宸慢慢地将桌子上的清茶一点点地喝完,随后冷冷地道:“出来罢。”   随后,原先墙壁上的一副美人图瞬间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个黑色的纤细少年人影。   他径自走到宫少宸面前坐下,将手里的剑放在桌上,顺手取了宫少宸手里那只精致的描金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边喝一边道:“哥哥真是自私,偷偷地见思春的小姐姐,竟不告诉我一声。”   宫少宸没有接他的话,只淡漠地睨着他:“人呢?”   “没得手,那位常将军和她身边的人都不是简单角色,我们去了五个人都没好下手的时机。”少年托着腮,叹了一口气。   宫少宸冷笑一声,忽然抬手挑起他的下巴:“小司,你的任务失败,不去领罚,倒是跑我这里来惦记女人了?”   宫少宸的手劲极大,少年尖细的下巴一下子就被捏得泛红。   宫少司抬起大大的猫儿眼,却似全无察觉自己下巴的痛楚一般,只笑盈盈地道:“哥哥不要担心,小司什么时候没有完成过任务呢,只是一时间没有得手而已,就让那个丑女人蹦跶两天罢了,哥哥,我告诉你呢,那个女人脸毁了,好丑、好丑……。”   “宫少司,你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连一个南芝菁那样的废人都杀不了,若她泄露要你何用?”宫少宸危险地眯起弯弯的凤眸,目光冰冷地睨着他。   瘦弱的少年这才扁了扁嘴儿,清秀稚气的脸上却依然笑容纯真:“哥哥是生气了,还是吃思春姐姐的醋,还是吃小司的醋呢?”   宫少宸看着自己手下的少年,忽然轻嗤了一声,原先捏着他下巴的手轻抚上他的眼睛,轻佻地道:“小东西,乖乖地做你甜蜜可人的小刺客就好,别让公子后悔从岛上将你带出来,嗯?”   宫少司一顿,垂下大大的猫眼儿,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好一会才笑眯眯地道:“难道小司不一直都是哥哥最可爱的弟弟吗?”   随后,他忽然抬手熟练地探入宫少宸华丽的衣袍间,笑吟吟地道:“让小司来伺候哥哥,看看哥哥的病好了没有罢?”   宫少宸莫测地睨着他,随后懒洋洋地放松了身子,靠在八仙椅上,长腿伸开:“真真犯贱的小东西。”   宫少司眯起大大的猫儿眼,放好手里的长剑,便在宫少宸腿边跪了下去,纯真的脸上的笑容却看起来多了诡异的媚态,他舔了舔嘴唇:“哥哥不就喜欢小司的贱么?”   ……   长长的帘子垂落下,掩去许多的靡靡诡光。   ……*……*……   金山客栈   “楚姑娘,请进,我们家小姐就在雅间里等您。”一名穿着素蓝长袍的老家仆将楚瑜领着上了金山客栈的三楼。   楚瑜一上三楼,便豁然间视线开阔,面前不远处还剑湖大片的水色蔓入眼帘。   青烟卷散飞流云,孤舟但见蓑笠翁。   远山如岚,青柳垂叶,袅袅如梦。   楚瑜一上这三楼这花木繁茂的露台,便暗自感慨,这金山客栈素来是还剑湖最昂贵的客栈,如今看来果真是个好地方。   “这位就是楚家小姐罢,久仰久仰?”忽然一道温柔的声音在楚瑜身后响起,未语人先笑。   楚瑜转身便看见一个较小的绿衣少女领着一个丫头、一个婆子从一株硕大的桂花树后转了出来。   那少女身形颇为娇小,不过十三岁的稚龄少女身材,但大眼樱桃唇,明眸皓齿,一头秀发在头顶挽起来做了个桃心髻,发心中央压着一枚精致的花丝烧蓝红宝珍珠发梳,耳边两只同样的水滴烧蓝红宝石坠子,华丽间却不失清雅。   这位金侯爷的嫡出女儿,初初看倒是真真的小美人一个。   不过她眼睛里流露出的沉稳气度与走路优雅的姿态,却显露出她出身贵族,更是一家正儿八经大绣行行主的事实。   “见过金小姐。”楚瑜抬手行礼。   那少女却笑得温柔和善:“见外了,楚小姐快请坐罢,知道你来寻思云,思云便备下一桌台面,这金山客栈的东西味道还是不错的,如今天色也不早了,眼看就到了晚膳时分,不知楚小姐可愿赏脸?”   楚瑜一愣,倒是没有想到这侯爷家出来的小姐竟然这般热情。   她也客客气气地笑了笑:“金小姐,多谢您的好意,只是……。”   她答应了晚膳会回去陪那猫儿,因为今晚老金要回来给他诊脉,她也不放心不在一边听着。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楚小姐拒绝我,莫非是看不上我么?”金思云含笑打断了她的话,上前握住了她的柔荑。   “嗯……?”楚瑜一愣,看这她握住自己的手,忍不住心中嘀咕,什么一家人两家人的,这哪跟哪呢?   金思云笑声脆甜:“楚小姐若不是看不上我,便不要拒绝了。”   楚瑜见她这般热情,便也只好应了:“那就多谢金小姐了,那就叨扰了,我也确实有事情要托小姐帮忙,不若这台面我来请。”   金思云闻言,有些奇道:“有事要托付我,琴家还能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咱们这些人来帮忙的?”   楚瑜与她一同在露台上落座,看了看满台丰盛的美食,心中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好再问细问,只笑了笑道:“这事儿算不上琴家的事情,若是算事,便算是咱们这江南商事联会的事情……。”   说罢,她便简单拣选了一些能说的事情串起来,说与了金思云听。   金思云沉吟了片刻,在听到南芝菁的名字时,她轻蔑地轻嗤了一声:“原来是那位缙云县主在为难楚小姐么,此人心狠手辣,做下那等卑劣丧良心的事儿,如今竟还留下这样的烂摊子让别人收拾!”   随后,她看向楚瑜笃定地一笑道:“楚小姐放心,我们金家在江南还有不少库存,当能抵一段时日,晚点我会让人从湘南将丝料运来,南风织造既已经不复存在,从此以后江南这块肉,大把人抢着吃,还怕丝料供应不上么?”   “说来,我还要感谢楚小姐给我这个机会呢。”金思云含笑道。   楚瑜看着面前的女子,只暗自赞了一声——逢人三分笑,这位金家大小姐真真会说话。   不动声色地便拉近彼此的关系,让人听得心头极为舒坦。   但也可以看得出她对南芝菁的厌恶又是实打实的。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她也笑吟吟地道抬手道:“如此,便多谢金小姐了,日后想来你我都有合作的机会。”   “想来定是有的,咱们都要成一家人了,何必如此客气。”金思云笑着给楚瑜夹了一筷子菜。   楚瑜一愣:“一家人?”   金思云见楚瑜脸上诧异之色,夹菜的手顿了顿,却不动声色地继续微笑道:“看来楚小姐当了商事会长之后,着实有些忙碌,不知道这事儿,也是应该的。”   说着,她轻瞥了眼身边的嬷嬷,然后有些娇羞一般地微微垂了脸。   那慈眉善目的嬷嬷也笑眯眯地一边替楚瑜倒酒,一边道:“楚小姐可能忙着应付南家的麻烦,大概不知道咱们家小姐就要与琴家三老爷云州知府的嫡子成婚了,咱们家三小姐都已经去过琴家探望了沈夫人的病体,只可惜刚好琴三爷、楚小姐不在呢。”   楚瑜闻言,瞬间一震——   琴家三老爷的嫡子,这顶头最大上司的儿子,她自然是认得的,那年轻人生得斯斯文文、眉清目秀,若是她没有记错,去年还考了个举人。   民间常言高门嫁女,低门娶妇。   但这堂堂金侯爷这是要将他的嫡女嫁到一个区区知府家里么?   不过看着金思云和她身边人眼中的笑意却是实打实的,不禁瞬间明白了——   金家大概以为他们是将女儿嫁入琴家,从此以后必定能帮衬夫家,前途无量罢?   但是他们大概没有搞明白琴家的势力等同于琴笙,却不包括那琴家二房和三房!   楚瑜心情有些复杂,见金思云眉梢眼角自然流露的喜色,她暗自轻叹了一声,却也没有说破,只含笑道:“是么,恭喜小姐了。”   但她笑意不及眼底,忍不住想——   宫少宸那妖货,到底知道不知道金思云要嫁入琴家的消息?   她想,那家伙必定是知道的!   难怪金思云一见她就笑得如此热情,分明是冲着琴家的面子。   那妖货还忽悠她什么翡翠梳子是信物,没有信物金思云不会搭理她!   分明是骗她!   也不知道他硬塞她一把昂贵的梳子做什么。   宫少宸那货莫非一时不作妖就浑身长虱子么?   楚瑜心里忍不住没好气地暗骂了宫少宸一声。   “从此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楚小姐也不要说些客气话了,这些台面自然是我请的,以后若是见着什么云州城好去处,好吃的,思云可不会跟你客气呢。”金思云含笑道。   楚瑜见状,暗自叹了一口气,随后也笑盈盈地道:“自然的。”   哎,莫名其妙地多了个亲戚,但愿到时候金家有事儿要琴家帮忙,金姑姑他们不愿意的时候,这位金家大小姐可别怪到她这八竿子打不着的‘琴三爷’的小姨妈头上。   一餐下来,倒是也算宾主尽欢。   ……*……*……   楚瑜回到琴家的时候,也已经是掌灯时候。   她回到小楼的时候,正见着专门伺候她的素媛领着几个小丫头正在端着茶水往里间走。   “小姐回来了,婢子伺候您洗洗手吃饭罢,今儿有主上和您都喜欢吃的梅花鱼呢。”素媛笑吟吟地道。   楚瑜笑眯眯地点头:“好!”   随后她摸了摸肚子,暗自庆幸自己在金思云那里吃得不多,就是为了赶回来吃二餐。   免得那只猫儿又怨她‘食言而肥’又倒腾人。   待进了房里,果然见着满满一桌子菜,金大姑姑、老金都已经入了座,金曜正在一边替琴笙披上白狐皮的披风。   楚瑜见状,立刻走过去,伸手握住琴笙如玉的修指,然后屁股一撅,一撞,不动声色地将金曜挤开,然后笑眯眯地道:“白白,小姑姑回来了,今天有没有很乖,想小姑姑了没?”   金曜桃花眼冷冷地白了她一眼:“不知所谓。”   琴笙抬手优雅地拉了拉自己肩头的披风,随后垂下华丽的长睫,冷冷淡淡地睨了她一眼:“不想。”   虽然这么说着,但却往她身边微微凑了凑反手握住她的柔荑,任由她牵着自己的坐下来。   楚瑜见琴笙那清清淡淡的模样,忍不住心中暗笑——嗯,闷骚。   随后,她捏了捏着手里漂亮的猫儿爪子,指尖轻挠了挠他的手心。   琴笙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随后别开脸:“用膳。”   楚瑜见他白玉似的耳朵微微泛红,心中窃笑,随后笑眯眯地和老金打招呼:“哎呀,老金回来了,瞅着又精神了呢,可是捣腾了什么好药回来?”   老金摸了摸自己嘴上的小胡子,垂下三角眼看了看楚瑜,老气横七地轻哼一声:“你这小丫头就是嘴甜,难怪哄得大家伙团团转。”   一桌人都坐下,又热热闹闹地吃了一席接风饭。   直吃得楚瑜小肚子撑得圆滚滚的,才放下筷子:“饱了!”   “你在外头可是偷吃了?”琴笙却冷不丁地忽然微微眯起眼,压低了脸,忽然盯着她狐疑地轻嗅了嗅:“好像,闻见了什么东西的味道……。”   妈呀——   楚瑜浑身微僵,不动声色地道:“什么什么东西的味道,我回来路上就吃了点烤串儿?”   这猫儿的嗅觉是不是有点太敏感了?   琴笙闻言,依然有些狐疑地眯起眼:“是么,本尊怎么闻着有一种奇怪的味道,像是狗骚气儿……。”   “狗……。”楚瑜忍不住眉心一跳,没好气地捏了他的爪子一把:“我看你这不是成仙儿,是成精了罢了,你还一身猫儿骚气呢?”   哪里来的那么多野猫,野狗!   还狗骚气?!   ------题外话------   嗯,赶回办公室了~再上一更,吃饭回家,顺便喊一嗓子——走过路过,闻着宫少的骚气,都要掏掏口袋,留下月票去骚气。   否则必定会被宫少的骚气和仙儿的醋气儿熏死,完毕。 ☆、第110章 波澜起 (一更)   两人的对话,听得金姑姑、金曜几个脸色发黑。   主上这口气,怎么跟抓奸似的?   这还是他们英明神武,淡漠无心的三爷么?   不过他话未完,便听见老金在内间里唤人:“主上,东西都准备好了,请让属下为您诊脉罢。”   楚瑜大眼珠子一转,当机立断勾起琴笙的胳膊往内间而去:“走罢,走罢,去诊脉了。”   金曜、水曜两个也走了过来,替琴笙宽衣做准备。   待琴笙被转移了注意力,让金曜他们带进了内间,楚瑜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她瞅瞅左右无人注意,鬼使神差地抬起衣袖闻了闻,那一股子淡淡的龙延瑞脑香瞬间缭绕鼻间。   楚瑜眼角瞬间一抽——   果然是有狗骚气儿。   她身上平日里最多就是猫儿的那身清洌怡神,大部分时候让人闻了就性冷淡的缥缈水香。   但今儿她在宫少宸那里走了一遭,帮他梳了个头,那妖货一身浓烈华丽的熏香,就这么残留下来了。   ……   楚瑜左右看看,有点心虚地赶紧溜回自己房间,用最快的速度捣腾了另外一件衣衫穿上,然后便立刻往琴笙的房间去。   虽然琴笙大部分的日子与她挤一张床的,但他的房间比较大,更合适看诊。   楚瑜挤到他床边的时候,老金已经开始替琴笙施针了。   床上之人,静静地闭着眼,似进入了深眠,长长的睫羽在他白玉一般的面颊上留下两片翅翼一般的阴影,薄而精致的唇瓣似没有什么血色,倒映衬着他唇瓣下的那一片樱花异样的鲜妍。   楚瑜看着,便不知莫名地为何有些心疼。   春日里潮气太重,琴笙身上那受不得潮的病根子一直犯了两次,两次她都在绣坊里。   虽然没有看见他犯病的样子,但是她见着他虚弱苍白的样子便觉得心里不好受。   老金扎了针,又上上下下地检查了一回琴笙的身子,随后轻叹了一声:“唉——。”   他这一声“唉”瞬间让所有人的神经都紧张了起来。   “老金,怎么了?”金姑姑和楚瑜两人不约而同地问。   老金摸着自己嘴上的两撇小胡子,神情有些抑郁:“主上脑中受伤的淤窒血块似并没有什么变化,这种情况和第一次的时候不太一样,第一次的时候我每次诊治都会有些变化,但这次却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   非但没有好转的迹象,他总觉得那些淤血似有些质化的样子。   “我担心主上这样下去,只怕十年八年都难以恢复过往的记忆。”老金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各异,几人欢喜几人愁。   金曜、水曜等人眼底寒光和怒火交织,只恨当初没有弄死宫少宸。   金姑姑和老金则是神色莫名地复杂,竟一时间看不出悲喜,只见惆怅。   唯独楚瑜,低着头似难过的样子,但细细看去,就能见她唇角忍不住地上扬翘起,皆是满满地开心。   ——太好了,那个神秘又可怕的男人永远不会醒来,最近除了扳倒南风织造,就是这个消息最是让她高兴了。   金曜若有所觉似地忽然瞥了她一眼,目光微冷。   楚瑜立刻察觉到了,她立刻轻咳一声:“咳咳,是了,不知道白白……嗯,三爷的身子其他情形如何,这脑病可影响身上其他地方,以前我有听过因为头部受伤,不良于行?”   老金摇摇头:“这个倒是不会,主上身上并无异常,只是那老毛病今年犯了,多少有些会难受,只要好好地修养与服药即可,我已经从苗疆带了些好药材回来。”   老金这话倒是让楚瑜安了些心。   她想了想,忍不住问:“既然三爷不太能受得了春日潮气,咱们云州地处江南入海口,最是潮润之处,为何不往北寻个不潮之处让三爷修养呢?”   有避暑山庄,避寒山庄,何不寻个避潮的山庄。   总归琴家商号遍天下,哪里住不得?   她这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了下去。   楚瑜不禁一愣,随后看向金姑姑,见她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不禁心中更有些揣测——这是怎么了?   金姑姑看着她淡淡地道:“三爷不喜欢北方的过分干燥,何况咱们琴家最大的产业是在南方,三爷也就是每年春日寒潮时分有些不舒服,没有什么大碍。”   “正是,三爷每年都还要出海巡查产业,海上的潮气更重,总不能因噎废食罢。”老金笑了笑,随后将琴笙手腕上的针给慢慢地拔出来。   “总之老头子我在这里,三爷就不会有什么事情。”   楚瑜见他们都不太愿意说,便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反正那个危险的男人总是看起来背负着许多秘密,忠心他的人却永远不肯吐露一个字。   反正那个男人八年、十年都没有机会醒了,她也不必再去探询。   她只要她的这只猫儿。   楚瑜垂下大大的眼儿,静静地看着床上躺着的白衣睡美人,神情慢慢地变得温柔。   ……   她看琴笙的表情,自然让金姑姑和老金都收在了眼底。   老金诊治完毕,便和金姑姑一同离开了楚瑜和琴笙住着的小楼。   在往他们居处而去的路上,两人之间莫名地沉默地走了一段,老金方才忽然神色有些异样地开口:“老太婆,你说咱们主上这般天人之姿,若是寻常人家的公子爷,只怕早已孩儿满地走了罢了。”   但是琴笙身边干干净净,冷冷清清。   金姑姑抬起细长的眸子,看了她一眼:“你想说什么?”   老金顿了顿,才有些迟疑地开口:“你我两个都已经老了,就是其他金辈的那些老东西也和咱们一样,也不知道能陪着主上还有多少年,但是主上身边不能没有一个贴心的人,我看小鱼……。”   “你看小鱼那丫头胆大心细,又聪明机灵,所以你想将她配给主上?”金姑姑淡淡地打断了她的话。   老金眸光微凉:“怎么,你觉得不好么,主上何等人物,便是公主都配不上,小鱼……。”   “小鱼一介民女,让她配主上也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是么?”   金姑姑叹息了一声,转脸看向湖上那一点点流光溢彩的画舫红灯:“可你应该记得主上说过他此生不会娶妻,你我也知道为何他不愿娶妻,他身上的血脉是个禁忌,我们不能为了主上,就牺牲一个无辜的少女。”   她顿了顿,垂下眸子,轻声道:“你不明白的,一个像小鱼这般大女孩子,总会憧憬此生在杏花开满头的季节,细雨微雨里,遇见一个可以陪伴自己一生的良人……。”   老金看着她的模样,沉默了下去:“那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放不下过去的人和事么?”   金姑姑垂下眸子,许久,才慢慢地笑了,笑容里似有泪光:“你我,还有主上,我们所有人,谁能放得下呢?”   “所以,主上如今这般样子,也许未必不好,他还那么年轻,遗忘了所有和那些所谓的责任,重新开始。”老金变得有些激动:“重新拥有像正常人那样的日子,就像他可以找个女孩儿……!”   “够了,老金,我知道你是为了主上好,但是小鱼现在只将主上当成她最疼爱的亲人、弟弟,我不赞成你这次的想法!”   金姑姑冷冷地转身看着老金,原先那些称之为伤感的情绪仿佛从来不曾在她沉稳的面容上出现过:“何况能陪伴在主上身边的女子必须拥有足够的勇气去承担一切,包括主上的过去与未来,包括曜司,所有的黑暗与光明,否则若有一日她无法承担一切,你就没有想过会有什么后果么,你还想再现一次当年的惨烈?!”   老金闻言,一咬牙却说不出话来:“我……。”   “算了,忘了此事罢,我们现下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商讨。”金姑姑淡淡地道。   “什么事?”老金三角眼里闪过不甘心,但最后还是强迫自己先静下心来。   金姑姑目光锐利地看着他:“廉亲王,终于愿意交出他手上的那一份藏海图了。”   “什么?”老金瞬间一惊,忍不住异道:“他不是说那图是个祸害,早就烧了么?”   金姑姑轻笑了笑,有些无奈的样子:“殿下的性子,你不还不知道么,从来就是又洒脱不羁混不吝的,所以当年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烧了那图,才骗了那么多人,我虽然怀疑他偷天换日了,但是既然主上不让咱们去强取,咱也就不动了,先集齐了其他的图再计后事。”   “怎么廉亲王那老小子忽然开窍了?”老金不禁奇道。   金姑姑顿了顿了,神色有些阴冷:“因为,他怕他自己守不住那图了,除了上次风烟山遇袭,最近已经几波人都找到他的府上去了,并且他身边出现了隐藏的窃图者还是他的亲信,虽然这一次侥幸没有被偷走,谁又知道下次会不会被劫走呢,藏海图在他手上的消息已经子啊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   居然敢动到一国的亲王头上,江湖上的亡命之徒分明已经疯狂,根本不在乎朝廷的围捕势力了。   ……*……   “白白,睡罢。”楚瑜伸手细心地擦了擦琴笙头上的细汗,然后替他宽衣。   方才琴笙蒸熏了一笼药,连沐浴出来都是一身的细汗。   琴笙看了眼她近在咫尺的脸儿,随后忽然抬手压住了她的手,淡淡地道:“我自己来。” ☆、第111章 毒发、毒发(二更)   楚瑜一愣,抬头看了看他,却见他已经垂下睫羽掩了眸里的神色,只是白玉似的脸颊上的那一抹蒸药出的淡绯色愈发地红了些。   她也没有多想,只拿帕子又擦了擦他精致的下颌,笑眯眯地道:“好白白,你先休息,小姑姑先去沐浴,晚些再回来。”   今儿老金翻来覆去地给白白把脉、扎针,都已经百分之百地确定他身上无事。   老金私下告诉她,所谓中毒,很可能这大仙儿身子骨因为春日阴雨不太舒服,需要人多做陪伴,那是心病。   她想想也是,这仙儿到底脑子不太好使了,她确实不能老顾着忙自己的事儿,忽略他。   楚瑜决定以后能早些回来,就早些回来陪琴笙,实在不行,就把他拴裤腰带上带着。   她看着琴笙,眼底带着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发鬓,转身提了一篮子衣衫去沐浴了。   琴笙听着房门关上的声音,清冷的目光却慢慢地转向了自己的枕头,盯着那枕头好半天,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地伸手从枕头下抽了本册子出来。   那一本册子上,赫然三个大字——金瓶梅。   他又开始盯着那三个字发呆,耳边仿佛又响起今儿下午小宝偷偷摸摸来找他时,那做贼似的声音——   “告诉你啊,大个儿,我娘的武功可好了,上街买菜抓过好几个贼,我有时候半夜都听见她和我爹在床上打架,后来我就发现了这本秘笈!”   “虽然我还不怎么识字,但我肯定这上头光身子的小人打架肯定都是招式,因为我娘不让我练,一定是怕我打架的功夫超过她,她揍不了我了!”   “所以我大发慈悲地把这本秘笈交给你,等你学会了,再教我!”   ……   绝世武功秘笈么?   琴笙眸光微凉,白玉般的指尖动了动,随后翻开了书册——   他认得字,这并不是什么武功秘笈。   虽然他不知道小宝那个家伙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但他肯定这是一本春宫图的画本。   他虽也不记得自己在哪里曾经看过,但印象里似乎看过不少。   而这本《金瓶梅》上的图,可以说是粗陋不堪,人的身子模样都是模糊而失调的。   他知道自己的笔下能描绘出的丹青,必胜于这许多。   但是……   他的目光还是鬼使神差地定在了那画册上,那一行行粗糙的楷字上、那一副看起来诡异丑陋的图上,莫名地无法移开。   ……   月黑风高,很合适做点白日不太合适做的事儿。   比如在床上练习妖精打架的武功秘笈。   也比如——   狼狈为奸,杀人放火。   “可恶……我就知道……金思云那贱人会与我作对,她觊觎官造权那么些年,终于趁这机会染指官造,竟然敢和楚瑜那贱婢合作!”   一处客栈的房间里,传来女子愤怒而暴躁的声音,只是她的声音有些模糊,仿佛嘴里塞了什么东西一般。   “南芝菁,你喊那么大声,是想早点把你那武艺高强的继母给唤醒么?”一道金玉相击一般悦耳的男音同时在房间里响起。   房间里的女人脸上整个包着纱布,只露出一双细长猩红的眼睛,嘴上包着纱布,以至于她说话只能从牙缝里挤压出声音来,听起来既模糊又可怖。   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形容可怖。   “别给我那个姓常的贱人,她才不是我的母亲!”南芝菁半躺在床边,原本就削瘦的人,如今更是骨瘦如柴,已经不成人形了。   “呵,若是没有常圣黛,你以为你能活着走出琴家?”宫少宸懒懒地坐着,手里摇晃着一把华丽的宫扇。   南芝菁忽然转过头,恶狠狠地瞪着他:“住嘴,三爷会这么对我……都是因为……受了那个贱人的蛊惑!”   她忽然顿了顿,似想起了什么,倾身子向前爬去,对着宫少宸咬牙道:“宫少宸,你不是会武艺么……你替我杀楚瑜那贱人,不……千刀万剐杀了她……!”   宫少宸摇晃着羽扇的手一顿,似笑非笑地道:“哦,为什么?”   南芝菁恶狠狠地瞪着他:“不是我多次向太后谏言,你能拿到官造之权么,怎么,过河拆桥!”   ……*……*……*……*……   楚瑜沐浴完毕回房的时候就看见琴笙已经睡了,只是,这一次他不若平日那般喜欢睡床边,而是直接侧身躺在了床的内侧,直接背对着她。   楚瑜一愣,有些好笑,这还真是他们同床共枕以来那么久,第一次瞅着他初入睡时这般没有躺平如躺棺材,双手交叠在小腹,优雅如冰雕的睡姿。   “怎么了,白白,哪里不舒服?”楚瑜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有些担心。   琴笙头也不回,轻哼一声:“鱼,睡觉。”   他声音里有点发软,却更有点莫名的沙哑低柔。   随后,他似乎对自己的声音很不满意,又忽然拔高冷冰冰地补充了一句:“不要抱!”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楚瑜琢磨了好一会,才明白他说的是——晚上睡觉不要抱着她。   楚瑜又好笑,又好气,直接伸手扯猫儿尾巴似地,一把扯了扯他长长的乌发:“你这臭猫,平日里,是谁睡到半夜滚我怀里来的,行,不抱就不抱!”   说罢,她也径自上了床,盖了被子,翻个身背对着琴笙好整以暇地闭上眼。   她就等着看这娇气的臭猫儿半夜里食言而肥。   ……   楚瑜一上床,琴笙就直接睁着眼,定定地盯着床脚落下来的一条精致的翡翠宫绦——发呆。   若是楚瑜刚才将他硬翻过来,就能发现他身子僵木,半蜷着,仿佛在忍耐什么一般,一张白玉似的面容上绯色艳丽。   他闭了闭眼,咬着精致的下唇有一种近乎恶狠狠的味道——   老金都查不出他中了什么毒。   那么一定是天下至高之毒,才会这般让他随便看了一会书,看着那些书里畸形的肢体都会这般浑身发热,身子下头像是燃了一把温温的火焰,燎烧得心头难受。   还有那处……膨胀得难受,若是靠着那条鱼睡,闻着她的味道,第二日身子里就会流白脓。   这与往日里他靠在她怀里,闻着她温软的气息,便能安稳一夜好眠全不一样。   如今她的怀抱与气息,却都像在催发他身体里的毒。   ……   他与老金说了,老金却只告诉他,他是中了蛊毒,所以无解。   虽短期暂无性命之忧,但会不定时毒发,必定辗转难熬,只那条鱼是他的解药,他若愿意,宰杀烹煮吃鱼即可。   但今日他未曾听完老金的话,便径自让老金滚了出去,警告他再说这话,或者泄露此话于任何一个人,必定要割掉他的脑袋!   若他舍得吃了那个人……   又何必这般煎熬。   要他吃了那个人不若吃了他自己。   做不到……   便径自受着罢。   若是让他寻到那个下毒之人,必将其碎尸万段   琴笙恶狠狠地闭上眼,只静静地运气将身子里浮动起的燥热按捺下去。   也不知运功运了多久,调息了多少个周天。   他出了一身细的汗,方才觉得身子舒服了些,却忽然听得身后传来少女细微的鼾声。   夜阑人静,暗色无边的寂寥中,琴笙看着惨白的墙壁上投落的斑驳树影,窗外响起的深远的梆子声,却忽然莫名地觉得一向冰冷晦暗的心头生出一种烦躁又腻歪的情绪来。   许久之后,他才明白那种感觉叫——委屈。   他一个人在这‘蛊毒’的痛苦里挣扎,而那‘解药’却睡得沉沉好梦,丝毫不曾察觉他的半点不对。   ……   琴笙索性转过身来,冷冷地睨着身边那人儿的脸,却见近在咫尺的那人睡得四仰八叉,小口微张,一点水渍竟自从她唇边缓缓流淌而下。   他嫌弃地抬手试图推开她:“离本尊远点。”   只是他才抬手碰到楚瑜的手臂,却忽然见楚瑜一个翻身,抬手就摸上他的头,然后砸吧着嘴,从他的头发开始摸到脸颊、又摸了摸他的脖子和肩膀、最后拍了拍的他的手臂,又摸了摸他的胸膛和腰肢。   他冷眼看着她:“蠢鱼,你作甚?”   楚瑜没有回答他,只是吧唧着嘴,忽然一把抱住他的脑袋就往自己的胸口一夹,大腿也瞬间夹上他的腰,然后迷迷糊糊地梦呓:“好了,好了,小姑姑在呢,别哭,睡吧。”   琴笙被她的动作折腾得浑身一僵,感觉着鼻息间全部都是少女的温软香气,还有她软软的胸脯,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不但再次——毒发,血脉激动。   还在那一瞬间觉得闻着她身上的味道,却舍不得推开她,竟莫名其妙地想要……   想要什么?   他不知道,只是心底莫名生出的*,那种*与饥饿相同。   想要——咬人。   琴笙强自闭上眼,忍不住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却忍不住低低地轻吟了起来:“唔……。”   最终,他索性抬起手,一把有些粗鲁地抬起她纤细的腰肢,直接身子下滑,将脸再次像平日里那样深深地埋进她柔软腰腹间,再抬手死死地抱住她的细腰,闭上眼。   忍一忍……   忍一忍……   ……   楚瑜只是觉得有些不太舒服地拧了拧腰肢,随后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呓语些什么,伸手摸了摸怀里人,然后继续——呼呼大睡   ------题外话------   嗯~心累~完毕~二更完毕~ ☆、第112章 祖宗   “唔……。”琴笙轻轻地呜咽了一声,强自忍耐着,不再动弹。   好饿……   ……*……*…………*……   第二日一早楚瑜醒来之后,倒是神清气爽,她揉揉眼,却发现有些不太对劲,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那个每天醒来都蜷缩在自己怀里的‘少年’却忽然坐到墙角去了。   但见清冷的光线下,琴笙背靠墙壁,坐姿端正优雅,如一尊玉面观音似地双手捏莲花诀搁在膝上,面色淡冷,一副眼观鼻、鼻观心清心寡欲的模样。   楚瑜忍不住好笑:“怎么一大早就起来打坐练功了?”   琴笙面无表情地缓缓睁开眼,却也只冷冷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只吐出一个词:“备饭。”   楚瑜一愣:“哎呀,饿了么?”   琴笙垂下眸子,别开脸,冷哼一声:“哼。”   楚瑜:“……。”   她又哪里得罪这个“小祖宗”了?   一大早就给她摆出一副性冷淡的晚娘脸色。   然而她并不知道,这个“小祖宗”正一心不悦——   明明为了这么一个人强行忍耐着如此多的痛苦,可偏偏你在意的人,不,在意的那条咸鱼却全然不知……   你明知道自己可以将她蒸煮煎炸了,可你却舍不得伤这条鱼半分。   这种滋味,仿佛锦衣夜行,又似明珠暗投,更似流水送落花,落花不知意。   总之就一个词——憋屈。   楚瑜哪里知道面前这位‘祖宗’心理活动如此丰富,只见他神色冷淡,便只当他起床气——   毕竟小孩子起床的时候,总是很别扭的。   “好了好了,咱们这就起来一会儿去姑姑那里可好?”楚瑜叹了一声,一边穿衣衫,一边道。   琴笙却轻嗤一声:“你就这么想打发本尊了?”   他一宿难眠,她却这么敷衍他?   楚瑜一顿,好笑地看着他:“白白想吃什么?”   吃你——   这个词差点就脱口而出,但是琴笙却还是按捺住了,只是烦躁了半天,竟忽然都没有了食欲,他干脆闭上眼,冷冷道:“不吃了。”   楚瑜:“……。”   这‘小祖宗’是大姨夫来了,还是青春期焦躁综合症?   这喜怒无常的!!   楚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轻叹了一声:“行吧,都听你的。”   ……*……*……*……*……   江南的春日里,万物生长,绿色总是最常见的颜色,深绿、淡绿、嫩绿,仿佛一切都生机勃勃的,充满了希望。   然而,也同样在春日里,有些人却已经走到了绝望的尽头——地狱。   “县主?!”负责伺候南芝菁的小丫鬟发现了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她一进门就看见——   一具悬挂在放梁上的惨白干瘦的身躯,那女子的尸体早已僵硬,原本就惨烈的面孔,此刻看起来面目狰狞。   唯独墙壁上只留下一行血腥的大字——   害我者,琴笙也!   “啊——!!!”   凄厉惊恐的尖叫声划破了宁静的早晨,或者说划破了云州城的宁静。   “恶鬼县主”死了的消息瞬间传遍了云州城,整个云州城上下一片欢欣鼓舞,原本常圣黛写在墙壁上那行控诉的血书都成了琴三爷功绩的证明——   所有人都认为琴家三爷为民除害。   果然是传说里的疾恶如仇的慈心菩萨、慈心琴神。   甚至不少苦主家放了鞭炮,过年似地来庆祝。   除了还关在大牢里的绿嬷嬷,没有一个人为了南芝菁伤心。   包括南家主母——常将军常圣黛。   但这并不代表她就不会为这个事发愁,毕竟当初她和南国舅的交易是——她将他的掌上明珠活着带回去,他就放任她回西彊。   常圣黛牵挂的人与事都在西彊,如今南芝菁死了,她的任务等同失败。   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办?   ……   “常将军来找我,就是说这个事情么?”金大姑姑淡淡地道:“若是如此,那真是抱歉,老身帮不上忙,毕竟所有人都能证明三爷当夜并未曾踏出琴家绣坊一步。”   看着金大姑姑一副淡漠的模样,常圣黛苦笑了一下:“我知道这事不是三爷做的,总归是她咎由自取。”   她顿了顿,叹息了一声:“我也明白就算是三爷做的,这世上又有谁能奈何得了琴家。”   常圣黛看着金大姑姑神色一正:“虽然如此,我还是要提醒金大姑姑一句,国舅爷那边就这么一个真心实意疼爱在手心里的嫡出女儿,只怕也不会善罢甘休,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已经接到了消息,南秦月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只怕快马加鞭两日后就要到云州城。”   金大姑姑闻言神色有异,微微挑眉:“南女史?她要来么?”   常圣黛颔首:“没错,南秦月早前正陪着她夫君在林州府省亲,林州府离云州城极近,想来是接到了上京的飞鸽传书,所以即刻便赶了过来。”   金大姑姑看着常圣黛,见她神色坦荡利落,便也淡然一笑:“不管如何,还是多谢常将军的提点,老身知道常将军心系边关安危,若是日后还有什么不利三爷的消息,您能依然这般耿直心肠互通消息,我琴家一向是知恩图报,相信能助您回西疆一臂之力。”   常圣黛落落大方地抬手抱拳,冷峻清秀的面容上露出一点难得微笑:“那就有劳金大姑姑了。”   且说常圣黛辞别了金大姑姑,离开了琴家绣坊,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女武婢见四下无人,便忍不住疑道:“将军,您为何要与琴家互通消息,若是让国舅爷的人知道了……。”   “不然呢?”常圣黛神色淡漠地负手前行:“这一次是我没有完成交易,南芝菁到底死在这里,此事既已经无力回天,难道本将军就要一直为了一个视人命如草芥,原就该杀的恶女,一生困守京城,然后慢慢地变成南芝菁那样的人?”   她顿了顿,看着还剑湖烟波浩渺的湖面,微微眯起了眼:“我知道你们觉得我此举有不义之嫌,但南芝菁她那样的性子活着见了国舅爷和太后,还不知道要怎么兴风作浪,小义与大义,当取其重。”   “将军是打算与琴家联手么?”女武婢沉默了一会,又问。   常圣黛沉吟了片刻,随后只露出一个词:“且行且看。”   琴家和南家这摊浑水,她没有兴趣卷进去,尤其是琴家的水太深,但是她要若要回西疆,琴家的援手就不可少。   所以,她选择暂时冷眼旁观。   ……*……*……*……   天工织造   “南秦月,这个名字我怎么听着有点耳熟?”楚瑜放下手里的图纸,一边削着手里的炭笔,一边若有所思地道。   “北牡丹,南明月,可听过?”封逸站在一边替她将图纸展铺平,淡淡地道。   楚瑜一愣:“北牡丹,南明月……北牡丹是牡丹御史,南明月莫非……莫非是那个……。”   “没错,北牡丹,南明月指的是如今朝廷上风头最劲的两名女官,北牡丹指的是牡丹御史陆锦年,南明月指的是明月女史南秦月,这两位都是出身大族,闻名天下的才女,其中南秦月乃是宫中司掌内造府的第一女官,位同尚宫。”封逸回道。   “内造府?”楚瑜微微睁大了明丽的眸子:“内造府不是掌管宫中各种物事,点纳各地贡品之物的地方么?”   说白了,也就是江南织造做出来的所有贡品缴纳上去之后,乃是内造府在造册点收,勉强算起来,也是半个江南织造的上级。   “若是如此……她肯定是来找麻烦的,十有*是来寻仇的。”楚瑜颦眉,叹了一声。   真是牵一发动全身,死了个南芝菁,背后一大堆蚂蚱就跟着跳出来要咬人了。   说起来,南芝菁怎么突然上吊了,有点不像她的性子。   封逸看了楚瑜一眼,轻嗤了一声道:“琴家又怎么会怕人寻仇,只是你说的倒是对的,这南秦月是来找麻烦的,但是她也未必是真心愿意为南芝菁报仇。”   楚瑜闻言,有些讶异,随后搁下炭笔,兴味盎然地问:“哦,这里头可有什么八卦,说出来乐乐?”   封逸见她黑白分明的大眼儿明亮又濡湿,琉璃珠儿似乎地,几乎能在那双黑眸里看见自己的模样,他心跳便梭然跳慢了一拍   随后封逸慢慢地别开眼,淡淡道:“南女史年纪比南芝菁要大上几岁,乃是国舅爷庶出的大女儿,为国舅爷与通房所生,其母亲地位低贱,连带着生下的女儿也不得宠。”   “等等,这位国舅爷不是一直没有纳妾么?”楚瑜不明所以,忍不住挑眉疑道。   封逸颔首:“没错,国舅爷一直都以宠爱正妻闻名,会生下这个大女儿,还是因为原来的国舅夫人婚后三年一直无所出,后来国舅爷夫人有孕之后,国舅府里就再无庶出子女诞生了,只有这么个庶出的大小姐一向不得重视,也没有人记得她才是国舅府的大小姐,只认得缙云县主南芝菁。”   楚瑜笑着接话:“后来莫非这位大小姐发愤图强,聪明伶俐,终于一鸣惊人,成为天下闻名的才女,又嫁得如意郎君?”   上演了一出现实版的女强励志大戏,庶女翻身压嫡女?   封逸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不错,这位南女史能一鸣惊人,初起在女学里便小有些名声,得了夫子推荐参加女官试,写了两篇洋洋洒洒的长文,实在称不上文采精华,文辞粗糙得颇为让人诟病,但是文章立意却剑走偏锋,刚好极对当年负责考试的那一批考官的味口,夺了当年的女官试的魁首第一。”   “此后入宫从低阶女官做到了高阶女史,司掌内造府,从此南家有女得封明月女史名扬天下,又得皇帝陛下赐婚嫁入了书香世家陈留王家,也算是此生圆满。”   “既然如此,那南芝菁岂非恨死这个姐姐了?”楚瑜暗自好笑,就南芝菁那种孤芳自赏的性子,一向被众人捧在手心的嫡女竟然被区区庶女压在头上,从此人人都只知南家有明月女史,不知有缙云县主。   封逸沉吟了片刻:“嗯,因为南明月成为女史入宫后,经常回南家探望,颇有孝名,虽然一直没有她们姐妹不和的消息传出来,但是南芝菁从不在人前提及其姐,如今想想她接手南风织造除了希望能接近琴三爷之外,怕也有和其姐一别苗头的缘故。”   “既然如此,那么这对姐妹想来是不和的。”楚瑜想了想,又道:“但就算不和,她作为南家声名在外的女儿,做个样子也要为妹妹讨个公道罢?”   封逸颔首,目光落在楚瑜的身上:“这个明月女史能以一介碌碌无名的庶女身份走到今日地步,甚至拿到了内造府那样的肥缺,必非等闲之辈,她的手段只会比缙云县主南芝菁厉害,琴家在朝廷的地位特殊,南国舅都不敢强行带回爱女,她针对的矛头很可能会放在大小姐你的身上。”   楚瑜闻言,叹了一声:“我,我,我,又是我,这背靠大树虽然好乘凉,但看来麻烦也不少。”   封逸定定地看着她道:“大小姐,琴家水太深,便是小生都看不到透,你……。”   “封逸,有些事情你不明白就不必过问。”   楚瑜径自打断了他的话,看着他目光淡淡:“我虽然不知道你的过去,也不知道你未来的打算,我知道你金麟不是池中之物,总有遇到风云变化的那日,但现在你既然还为我所用,我就希望你至少是一个合格的伙计,不要干涉雇主的事情,我的未来我自有打算。”   封逸看着楚瑜,神色有些复杂而莫测:“大小姐,小生只是为了你着想。”   “如果你的为我着想是将我给三爷的信给毁尸灭迹,我想我不需要。”楚瑜明丽的大眼里此刻一片淡凉,定定地看着他。   封逸在她那样的目光下,竟莫名地呼吸一窒:“大小姐,我……。”   “封逸,你大概也没有想过,你的一个小小近乎恶作剧的举动,会让南风织造血流成河,差点连你自己的性命都没了罢?”楚瑜打断了他的话,轻叹了一声。   封逸闻言,瞬间哑然。   是的,他确实没有想过会有那样的后果。   琴三爷,竟然这般恣意张扬到这般地步,一把魔剑令南风织造血流成河,然后竟无人敢追究,甚至整个云州城的百姓还对他顶礼膜拜。   “封逸,多谢大小姐救命之恩,是小生鲁莽了。”封逸沉默了片刻,有些艰难地开口。   他明白,彼时琴三爷要杀他,如捏蝼蚁,可那个男人甚至懒得多看他一眼。   只有楚瑜才能令那妖神魔兽一般的男人平静下来。   楚瑜摆了摆手,看着他轻叹了一声:“逸哥儿,这样的事情若再有第二次,你就不必再在我这里做事了,天工绣坊我也交还你的手上,只当你我从不相欠。   封逸一听,梭然抬起眼定定地看着楚瑜,一把握紧了宽袖里的拳头,好一会,他才慢慢地垂下眸子,掩去眼中混乱的情绪,抬手抱拳对楚瑜沉声道:“是,封逸明白了。”   此时,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小工的声音:“大小姐、大小姐,廉亲王殿下的仪驾已经到了咱们的门口,请你速速去一趟呢!”   楚瑜闻言,随后立刻道:“好,我马上就去。”   封逸看着她转身出门的背影,忽然又再次淡淡开口:“我答应小姐绝不再擅自插手您的私事,但是小生还是要声名一件事。”   楚瑜一愣:“什么事?”   封逸面无表情地道:“小生还是很讨厌妖神魔兽,请您看好了您的妖神魔兽,莫要随便放出来吓人,小生已经被吓了两次了,吓不到小生,吓到路边花草行人,也不好,您说然否?”   楚瑜:“……。”   封逸同学果然是个坚持己见的人儿呀。   ……*……*……*……   “殿下,您看,这就是我们商事会设定的所有标准,今日请您过来,就是希望您提些意见。”楚瑜笑着端了一杯热茶递给了廉亲王。   廉亲王本身好游山玩水,也善工技淫巧,木工活儿也是极好的,平日里若无事就喜欢钻天工织造来看楚瑜领着人捣腾些绣品线上的东西,那让他大开眼界。   廉亲王看着手里的册子,含笑点头喝了一口楚瑜端来的热茶:“你这小丫头鬼灵精似的,写的东西自然不会差。”   只是他话音刚落,忽然脸色一白,手里的茶汤瞬间“砰!”地一声落了地,碎裂成无数片,同时口中鲜血喷溅:“噗——!”   那鲜血正正喷了楚瑜满脸,她错愕看着廉齐王就这般一下子软倒在地,门外侍卫惊惶失措地瞬间冲了进来。   “殿下!”   “不好,殿下中毒了!”   ------题外话------   ==搞屎我了,大面积停电,终于来电了~早上、中午都吃面包的感觉真是太酸爽,晚上跑到另外一个区的饭店才有得吃热菜。 ☆、第113章 背锅专业户 (一更)   场面顿时陷入一片混乱里。   楚瑜心神瞬间有些模糊,身子晃了晃,随后白着脸,伸手微颤着想要扯住封逸:“逸哥儿封了大门……不要……不要……让人出去……也不要让人随便进来……通……通知……。”   通知曜司的人,保护现场不要被破坏。   但是剩下这半句话没有说完,她身子就是一晃,随后慢慢地软了下去。   封逸端方俊秀的面容上瞬间一白,抬手就扶住楚瑜:“大小姐!”   门外已经炸了锅,所有人都往廉亲王身边挤,都在为廉亲王奔走,几乎没有人注意到楚瑜已经晕了过去。   封印一咬牙,抬手就打横抱起了昏迷过去的少女,目光森然地一扫门口,对着冲进来的霍家姐妹厉声道:“二娘,三娘速去封锁绣坊,任何人都不得随意进出,谁敢往外跑,打断他们的狗腿!”   “是!”霍家姐妹此时也不多言,只担忧地忘了满脸血,双目紧闭的楚瑜一眼,立刻奔了出去。   封逸抱起楚瑜就往外走,同时对着身边跑过来的小孩:“小吕,立刻去琴家绣坊,找金大姑姑,再去请义父过来!”   “是!”那小孩立刻奔了出去。   封逸流水一般的各种有条不紊的命令下去,才稍微安抚了些无比混乱的场面。   ……   安静的房间里,一只精巧的鎏金同志兽头香炉正袅袅地冒着轻烟,奇异的药香蒸熏得人昏昏欲睡。   榉木雕花拔步床上安静躺着的人影忽然动了动,发出一声微弱的轻鸣:“唔……。”   一直在旁边守着的小丫鬟见状,立刻一惊,随后扔了小凳子,把腿就往门外跑:“醒了、醒了……。”   ……   “唔……。”楚瑜有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着头顶熟悉的雕花轻云纱小帐,便习惯性地抬手掀了被子,要下床:“素媛,什么时辰了,要上工了罢……。”   只是话音才出口,她便愣了,自己的嗓音怎么听着像破砂纸似地恁地沙哑?   “上工,上工,你眼里除了上工还有别的东西么?”一道冷郁低柔似流水的嗓音忽然在门边响起。   楚瑜有些迷迷糊糊地转过脸去,便看见门边站着一道颀长雪白的人影,那张熟悉的俊美容颜上一片冰凉。   “白白啊,早,你今儿怎么起那么早!”楚瑜打了个哈欠,朝琴笙打了个招呼,眼角挤出几滴困倦的泪珠来。   随后,她便翻身下床,打算穿鞋,却不想才一动,她就忽觉得天旋地转地要往地上倒。   “啊!”她低叫一声,但随后却倒进一个弥漫着熟悉淡冷香气的宽大怀抱。   “谢谢。”楚瑜靠在琴笙怀里蹭了蹭,懒洋洋地笑了笑。   她就知道他不会舍得她摔着。   琴笙冷冷地看着她,轻哼:“白痴,鱼。”   但是随后,他却径自坐在床上,将她抱娃娃似地小心地抱坐在怀里。   “好了,主上,小鱼身上的余毒才清干净,身子还虚着,你就别欺负她了。”金大姑姑的声音在门边响起。   楚瑜一愣,看着金姑姑、老金几个领着好几个丫头婆子端着各色药物、吃食、洗漱的东西进来。   她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瞬间脸色一白,就要伸手去抓金大姑姑:“姑姑,什么时辰了,廉亲王那里……。”   “乱动什么!”抱着她的琴笙听着她沙哑的声音,便觉得心头一阵阵烦乱,这条鱼的声音不是这样的!   他冷冷地将箍着她细腰的手臂一收,继续将楚瑜抓回怀里抱着。   “白白,别闹,我要去看亲王殿下!”楚瑜忍不住拍了他手臂一下。   此时她彻底恢复了清醒,脑子里一片混乱,廉亲王喷了她满脸满身血的样子,悚然而清晰地再次浮现在她的眼前。   金姑姑见状,索性令人搬了长腿凳坐在她床边,握住她的手温声宽慰:“小鱼,你已经睡了足足五日,亲王殿下此刻还在治疗中半昏半醒,你去了也没有用。”   “五天?”楚瑜彻底地愣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这是……这是……。”   “没错,五天。”金姑姑叹了一声,定定地看着她:“你中毒了。”   楚瑜思绪有些混乱:“我也中毒了,是谁要给我下毒,怎么下毒的,廉亲王殿下是喝了我递给他的茶水么……。”   只是她话音未落,便被一只杯子堵住了嘴,琴笙淡淡地道:“喝水,话多。”   楚瑜无奈,虽心中紊乱,却也只得先将那温热的茶水吞下肚去,润一润嗓子和肠胃,也顺便冷静一下。   待她慢慢地喝完了水,心中也慢慢地平静了些,方才看向金姑姑问:“姑姑,先与我说说目前的情形罢。”   金姑姑见楚瑜迅速地冷静下来,不禁也暗自有些惊讶,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竟有这般定力,非同寻常。   她点了点头,抬手示意红袖指挥人兑热水给楚瑜净脸和准备服药之后,便转身对着楚瑜沉声道:“你和廉亲王中的是一种毒,唤作引魂,乃是四川蜀中唐门不世密毒,此毒入腹之后,便会在血脉沉积,其虽非见血封喉之毒,却会令人血脉渐冻,肢体僵木如石雕,过程极为痛苦,最后活生生地看着自己化成人雕,生不如死,乃是唐门用来惩罚叛徒所用。”   楚瑜闻言,瞬间打了个寒战:“……。”   似感觉到她的害怕,琴笙慢慢地收紧了手,甚至有些笨拙地学着她哄自己睡觉的样子,轻轻地抬手在她背上轻轻地拍着。   同时琴笙也淡淡地开口:“不必担心,你会中毒是因为廉亲王喷在你脸上和身上的血,但此毒你未曾入口,只在肌肤表面,所以相对容易怯除,但是廉亲王那老头儿身上的毒却是个麻烦。”   楚瑜一愣:“蜀中唐门的毒?”   那个以剧毒和奇异机关暗器闻名武林的神秘唐门?   “若是如此,唐门必定有解药,他们就算是武林中人,难道还敢与朝廷正面抗衡?”楚瑜忍不住挑眉咬牙道。   这唐门的人是疯了么,就算武林算是有点治外法权,但是要动真格,又有几人能与朝廷作对?   老金却摸着胡子,语气有些发沉地道:“没错,他们不敢与朝廷作对,但是我们的探子已经在三日前接到飞鸽传书——蜀中唐门惨遭灭门,几乎无一幸免,整个唐家堡几乎都被夷为平地。”   楚瑜闻言,梭然瞪大了眼:“什么,这……。”   “这表示,就算找到了唐家堡,咱们都没有法子再找到唐门掌门索取解药,这种密毒解药只有掌门才有,因为只有掌门才有特赦叛徒之权,而唐家掌门的头颅已经高悬唐家堡的门上。”老金三角眼里瞬间闪过一丝煞气,双目猩红。   唐家堡的人和他有交情,特别是老掌门,一直都是多年的故友,他从苗疆回来的时候还特意经过了唐家堡拜访了唐家老头。   如今他才赶路回了京城,时隔一个月,便听闻了这等噩耗,怎能让老金心中不恨。   楚瑜沉默了下去,好一会才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苦笑:“这到底谁干的,这般残酷的布局,就是为了让我来背这个毒害亲王的黑锅的话,我还真是荣幸。”   金姑姑闻言,却忽然对着红袖摆了摆手。   红袖立刻将准备端热水过来的丫头们全部都一起悄然打发了出去。   待得房间里只剩下楚瑜、琴笙、老金和金姑姑自己四个人后,金姑姑方才看着楚瑜淡淡地道:“只怕未必是针对你一个人,而是针对藏海图。”   “藏海图?”楚瑜闻言,忽然心中一动,目光忽然有些飘忽。   金姑姑定定地看着她:“没错,这个藏海图,就是那个在你身上刺了——‘十二里村鬼敲门’那句话的的黑海老魔所拥有的藏海图,那图当年碎成六份,最大的关键部分在黑海老魔的身上,剩下的一份在咱们手里,一份在廉亲王手里,如今廉亲王中毒,他身上的藏海图也不见了!”   楚瑜瞬间心中一凉,她身上的那份宝图居然还是最大最关键的?   她愣了好一会,才勉力维持住心神,有些魂不守舍地道“廉亲王的那份藏海图——不见了?”   看着楚瑜脸色苍白的模样,金姑姑只当她是担心廉亲王的事情,便眉目森冷地颔首:“是的,藏宝图在廉亲王身上的消息,最近这些日子泄露到了江湖上,亲王殿下已经遭遇了数次刺杀、有人翻入他的王府翻寻,甚至身边亲信的背叛。”   廉亲王正是因为怀疑他自己已经守不住那一张藏海图,准备交给琴家,却不想尚未来得及动作,便出了这等大事。   楚瑜闻言,越发地觉得头疼了:“照您这么说,这有人早就觊觎了殿下身上的藏海图,所以不管是刺杀亲王殿下还是对殿下下毒,都是为了夺取宝图,那么我呢?”   她顿了顿,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莫非我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倒霉背黑锅的?”   她只是赶巧将那杯下了奇毒的茶水递给了廉亲王?   但是不管如何,廉亲王喝了她的茶,毒发倒地是所有人都看见了的,她怎么都脱了不了这层干系!   ☆、第114章 谁人放肆 (二更)   “哼,本尊倒是要看看是本尊的剑硬,还是那黑锅硬。”琴笙慢条斯理地顺手拿了一边脸盆里的帕子绞干了,帮楚瑜擦脸。   楚瑜闻言,再见琴笙那动作细致又温柔,全与他冷淡的语气不同,先是一怔,瞬间老怀大慰——   她家娃会照顾人了,居然会帮她擦眼屎了,还会揍欺负她的人了。   她就知道她的仙仙虽然进入叛逆期了,但本质上还是那个温柔招人疼的大宝贝!   就为了这,她这锅背得值了!   金大姑姑和老金两个在一边看着,忽然想起前几天晚上他们讨论的议题,不免互看一眼,心情复杂。   “咳……主上,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亲王殿下毕竟是一国亲王,事关重大,宫里决计不会轻易放过此事的。”金大姑姑轻咳了一声。   琴笙冷哼一声,淡漠地道:“人这不是还没死么,谁要找麻烦,以后就不要再想问本尊要银子。”   金大姑姑一愣:“这个……。”   主上似乎很久没有理事了罢,怎么却好像记得不少事儿?   难道主上恢复了记忆?   金大姑姑瞬间激动起来,赶紧看向老金。   却见老金冲着她摇摇头,苦笑了一下:“前些日子,我让金曜、火曜他们带着主上去书房走了走,让主上看看往日里常用的东西,指望着能唤醒主上的记忆。”   但是很明显主上没唤醒往日里的记忆,倒是知道了太多不该他这个性情时知道的事儿。   毕竟,面对同一件事儿,哪怕是同一个人,十岁时和二十岁、三十岁时的处理法子是截然不同的。   瞧,这不是……   “这什么这,皇城里穷得叮当响,还装什么大尾巴狼,若真再不识趣,本尊便不光叫他们今年全饿肚子,还让那些龙子凤孙的龙椅凤座都坐不稳。”琴笙精致的面容上闪过冷酷与不耐,抓了帕子帮楚瑜从脖子里往胸口擦。   金大姑姑噎了噎,一脸无言以对地看向楚瑜:“小姐……。”   楚瑜自然接收到了金大姑姑求救的目光,赶紧伸手抓住琴笙那越来越往自己胸口塞的爪子,有点好笑又有点无奈地对着琴笙道:“白白,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可不能胡诌。”   “胡诌?”琴笙微微挑眉,幽幽琥珀眸里一片矜冷傲然:“可要本尊试试让琴家船队一路从云州打到天津港给你看看?”   楚瑜眼角抽搐:“不用,那是真不用……。”   她虽然没有见识过琴家船队的本事,但是想都明白,能南洋、西洋做生意的庞大船队,不是坚船利炮根本做不到,只怕帝国海军都不一定能比琴家船队更具有实战经验。   但是白白这猫儿,正是叛逆期的时候,若是真炸了毛,或者有人触了逆鳞,难保他不会干出点不计后果惊天动地的事儿来。   楚瑜忍不住叹气,反手把那只从自己胸口里抓出来的手握在手里,温声道:“白白,小姑姑知道你会保护小姑姑的,但是廉亲王殿下的事儿,咱们也不能就这么算了,殿下是个好人,他帮了我不少忙,咱们不能再给他添堵,这事儿你就先听我们的,可好?”   琴笙感受着握住自己的那双虽然柔软,但算不上细腻的小手传来的温暖,又看了眼楚瑜温柔小意的模样,方才轻哼了一声:“心软,成不了大事。”   楚瑜摇头如晃拨浪鼓:“小姑姑的大事就是哄咱们白白开心,可好?”   这猫儿还想成啥大事?造反么!   那傲娇‘少年’被楚瑜一番甜言哄得心气儿顺了,方才没想着一路开船去上京把皇城给轰平,而是转身就开开心心地去了小厨房盯着胖婶给楚瑜做容易克化的粥点去了。   金大姑姑见着楚瑜那舌缠莲花的样子,到底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唉……主上这个样子,以后可怎么好?”   老金倒是笑眯眯地摸着嘴上的小胡子,一双三角眼里闪着诡异的光,浑不在意地道:“没什么不好,总归小鱼还制得住,不是?”   金大姑姑闻言,立刻警惕地瞪了他一眼,老金却不搭理金姑姑,只一味笑眯眯地盯着楚瑜看。   楚瑜哪里知道金大姑姑和老金之间为了要不要将她打包给琴笙吃了私下打过嘴皮子官司,这会子她只发愁两件事——要怎么给廉亲王解毒,还有自己脱罪。   不过她正发着愁,就忽然见门外红袖奔了进来,一脸慌张的模样:“殿下、殿下醒了,让小姐、小姐快过去……对了,金大姑姑,金大姑姑……金老诸位……也快点过去。”   红袖跟着金姑姑很多年了,见了多少大风大浪,一贯是个极为沉稳的人,很少见她这般慌张。   金大姑姑一顿,立刻起身利落地吩咐:“立刻伺候小姐更衣,我们先过去,小姐马上跟过来就是了!”   她想了想,还是将那句‘三爷最好还是不要来了’给吞了回去,免得惹着了自己主子,不好收拾。   ……   等到楚瑜收拾好自己,却发现自己腿软,只好匆匆忙忙地准备让人准备轿子,琴笙却让人端来了重新熬制出来的莲子雪蛤羹。   瞅着那碗熟悉的晶莹剔透的‘林蛙卵子’,楚瑜脸色有点发青——   怎么,似乎好像又回到了最初和仙仙相处的模式?   只是以往温柔固执的少年如今固执仍在,只是脸上那种温润与温柔变成了——你敢不喝试试,你不喝老子就给你灌下去的冰冷威胁!   楚瑜暗自叹气,赶紧端起那一碗莲子雪蛤羹灌进了嘴里。   入口的感觉温润滑腻,不烫、不凉,分明是刚出锅就用冰镇到了能入口的温度。   她悄悄看了眼一边盯着自己的白衣美人,见他冰凉幽邃的琥珀眸专注地看着自己。   楚瑜心头一暖,那种喝下黏糊糊东西的恶心感也散了不少,倒是品味出些甜蜜来。   性情虽然变得激进冷漠了些,可她的大宝贝儿的细心与体贴却分毫未少。   她干脆地一把将整碗羹都灌完了,随后笑眯眯地一抹嘴儿:“可以让素媛准备轿子了么?”   琴笙这方才接了她的碗递给一边的素媛,随后忽然微微一倾身便径自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哎?”楚瑜低低地惊呼一声,赶紧抱住琴笙的脖子:“干嘛呢,白白?”   琴笙垂眸瞥了怀里的少女一眼,淡淡地道:“你不是要去廉老头那么?”   楚瑜一愣:“啊?”   她这“啊”还没完,就瞬间感觉身子一轻,整个人腾云驾雾起来。   楚瑜看着脚下呼呼飞掠而过的屋檐,方才明白,琴笙这是直接将她抱着走了。   她窝在琴笙怀里,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清冷的香气,眯起大大的眼儿,唇角浮起一点满足的笑来——   其实病一场也没有什么不好,这一病,才知道什么病在床前有孝子呢。   ……*……*……*……   楚瑜赶到了廉亲王住着的院落时,正见着廉亲王在金姑姑的扶持下,颤抖着扶着床柱对着一干站在自己房门口一群官员和宫廷侍卫模样的人断断续续地吼道:“本王说了……不……不关……楚……楚丫头的事……你们……你们听不明白么!”   廉亲王的脸色一片死白,眼下乌青,刚说完话便“噗”地一声又吐出一口血来。   那乌黑的鲜血落在地上,瞬间冒出一阵烟,如沸腾了一般,看得人触目惊心。   楚瑜扶着琴笙,看着廉亲王的模样,顿时心中一震,她咬了咬嘴唇,上前了一步:“殿下……。”   “哦……咳咳……小……丫头,你来……干什么?”廉亲王闻言,抬起头看向楚瑜,脸色极为难看。   但是楚瑜还是能看出来他眼底的担忧,那一份真诚的担忧让她心头莫名地一震,迟疑了片刻,才对着廉亲王露出个一如既往的灿烂笑容:“小鱼好容易才醒了,听说同为难兄难友的殿下也醒来,自然是一定要来看看殿下的!”   只是她话音才落,便听见了一声细柔却威严的女音:“放肆,什么人竟然敢这般与殿下说话!”   楚瑜转头一看,便见着站在那些官员与宫廷侍卫面前一个穿着丁香色绣海棠春睡褙子的年轻妇人。   楚瑜的目光在她梳着的高耸飞天髻停了停,最后落在她的脸上,忍不住愣了愣:“南芝菁……不,明月女史?”   她之所以能一眼认出来那女子的身份,实在是因为那女子生了一张与南芝菁七八分相似的面孔,同样细长的眸子,清秀的五官和纤细如纸的身材,但是她看起来比南芝菁更文气和稳重,身上自由一股内廷女官的威严气度。   所以她猜她十有*就是传说中的明月女史——南秦月。   “你就是那个毒害廉亲王的庶民楚瑜么?”南秦月冷淡的目光扫过了楚瑜,冷冷地道:“来人,拿下!”   南秦月的命令一出,楚瑜就立刻抬手不动声色地按了按身后琴笙的胳膊,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白白。”   他应承了先听她的。   琴笙微微垂下冰冷的眼,冷嗤了一声:“心软的东西。”   但是他倒是真没有再动手的打算,只冷眼旁观。   然而,南秦月身后的宫廷侍卫才一动,便听见廉亲王喑哑的嗓音怒道:“放……放肆!”   侍卫们皆不敢再动,只是有些为难和尴尬地站在原地。   “殿下,太后娘娘非常担心您的身子,已经着皇帝陛下下令缉拿元凶,圣旨不日就要到达云州,这楚瑜正是毒害您之人,您莫要受了元凶的蒙蔽。”南秦月见廉亲王怒瞪着自己,心中虽然有些惊讶,也有些惋惜亲王竟然在他们要抓人的这个时候醒了。   但她却依旧不慌不忙地上前恭谨回道。   “本王……本……王说了……不是楚丫头……母后和皇兄……皇兄……那里用不着你操心,南女史!”廉亲王坐在床边,上气不接下地说话,浑身的痛楚已经让他再维持不住亲王的风仪,只痛苦地捏紧了床柱。   南秦月眯了眯眼:“殿下,您这实在让秦月为难,这位楚小姐就算不是真凶,也是间接凶手,最好的结果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廉亲王闻言,勃然大怒,刚想开口却又梭地喷出一口黑血来:“放肆,唔……。”   老金立刻上前抬手就在他脖子上扎了几针,沉声道:“殿下,您不能再说话了!”   楚瑜莫名地揪心,她甚至有些茫然——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红袖这般慌张地带人过来,分明是廉亲王要对着宫里的人力证她不是下毒的凶手。   但亲王殿下为何如此相信她呢?   “殿下……。”南秦月眸光微闪,就要开口。   “丑女,你聒噪够了没有?”一道清冷如流水的声音忽然响起。   南秦月一愣,转脸看向站在楚瑜身后之人,方才琴笙虽然站在楚瑜身后,但他半个人都隐在帷幕之后,根本看不清楚人,此刻她才注意到对方是谁。   “琴三爷?”南秦月眼底闪过一丝幽光,正弯起笑容想说什么,却再次被琴笙打断,同时一阵冷漠蓦然迎面席卷而来,她只来得及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就整个人飞了出去。   “滚。”琴笙冷冷地道。   南秦月伴着她身边那些侍卫直接被琴笙不耐烦地一袖子罡风全抽出了院门外。   “听不懂人话的丑物,不得活于本尊面前。”琴笙冷冰冰地负手而立。   院子里瞬间一片静默。   楚瑜唇角抽了抽,却忍不住弯起大眼儿。   她家的猫儿,就是这么——威武霸气。   ------题外话------   收到姑娘们的花花和钻钻,谢谢大家的安慰。   真爱粉,真爱妞儿们眼巴巴地都盼着这一窝猫啊、鱼啊、汪汪好的,哪能干那种给自己身上泼脏水的事儿,是不是,么么哒。 ☆、第115章 直觉 (一更)   “唔……。”南秦月摔了个狼狈的脸着地狗吃屎,忍不住呜咽一声,眼圈都红了。   好在同来的官员和周围的侍卫们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纷纷地跌做一团。   “女史大人,您还好么?”宫廷侍卫们到底受过训练,更快地反应过来,迅速地爬了起来,也赶紧将南秦月扶了起来。   南秦月捂住自己摔肿了脸颊,冷冷地看了一眼那院子:“还好。”   有多久了?   自从她考过女官试,成为女史之后,有多久再没有受过这样的皮肉之苦了?   又有多久没有人再敢随意地给她脸色看了。   这种滋味真是令人怀念呢。   “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几名宫廷侍卫是太后专门指了保护南秦月一家子回门夫家省亲的。   南秦月忽然在某日接到飞鸽传书之后,便立刻转身就带着他们前往云州,正巧知悉了廉亲王殿下重伤的消息。   明月女史收到了一只信鸽的消息之后,就要求他们一起直奔了云州知府的衙门,要求知府立刻知会当地游击将军前往琴家绣坊拿下对廉亲王下毒的犯人。   知府大人却避而不见,但还是派了几个小官吏出来陪着明月女史往琴家绣坊看看情况。   谁知道他们一行人声势浩大地赶过来,就遇上昏迷的廉亲王苏醒了过来。   苏醒的廉亲王居然力证此事与那叫楚瑜的女犯无关。   他们还被人给赶了出来。   南秦月慢慢地垂下了眸子,唇角勾起淡漠的笑:“怎么办,既然亲王殿下力保那位楚姑娘不是害他之人,我们便等着宫里的消息好了。”   说罢,她便拍了拍自己的袖子,目光幽沉地看了眼那院落,随后转身离开。   宫廷侍卫们顿时面面相觑,这位女史大人这般风风火火地赶来,又这般拍拍屁股就离开了?   但是不离开又能如何?   他们远在上京也听闻过江南织造的大名,初时不过觉得是一介寻常商人。   但今日才见到了那位无冕的封疆大吏,他们尚且未曾从他天姿凤华之中回过神来,就被一袖子掀翻出了院子,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宗师级别的武力碾压。   官调不动,兵遣不得。   他们几个区区宫廷侍卫又能奈何?   于是一干人等又灰溜溜地离开了。   ……*……*……*……   南秦月才回到客栈,推开自己的房门,便看见门内坐着一道高挑清矍的背影正坐在她的桌边喝酒。   坐在桌面的清俊年轻人见她进来,便微微地挑起剑眉:“怎么,被赶出来了?”   南秦月的手一顿,冷冷地看着对方:“你来这里做什么,常少将军。”   常圣黛搁下手里的酒杯,轻嗤了一声:“我若不来,如何见一见明月女史少见的吃瘪狼狈模样?”   南秦月转身进了门,随手关上门,在她面前坐下,也顺手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你没完成老头子交托的任务,便也想看其他人的笑话么?”   她顿了顿,讥诮地道:“可惜我不是你,更不是南芝菁那种蠢货,死了临了还要拖累别人。”   提到南芝菁,南秦月清秀沉稳脸上一点都不掩饰厌恶之感。   常圣黛抬起头淡淡地看着她:“南秦月,看在当初你我少年时算有点交情的份上,我只提醒你一句,南芝菁死在她的贪色之心上,你一向心高气傲更甚于她,国舅爷不过是利用你想要得到南家家主之位的心理来为他真心疼爱的女儿复仇,你好不容易坐上女史之位,又何必卷入这趟浑水里,好好做你的明月女史,自前途无量。”   南秦月淡漠地看了她一眼:“多谢常少将军的劝诫,若是你说完了,冷洋送客。”   话音刚落,一名面目俊秀凌厉的侍卫便打开了门:“请吧,常少将军。”   常圣黛看了南秦月一眼,轻挑了下眉:“呵呵。”   随后她径自转身离开。   那名面目俊秀的侍卫见她离开之后,便径自进了门,顺手拴上了房门,走到南秦月身边坐下:“大人,常少将军是……。”   “她本就是个蠢的,什么都不懂。”南秦月轻哼一声,随手将常圣黛喝过的杯子掷在地上。   听着那声清脆的碎裂之音,她细长的眼里闪过深沉锐利又充满了野心的光芒:“世家之中势力哪里不是盘根错节,岂有能独善其身之理,我若是不出手替南芝菁那个蠢货复仇,这些年我好容易才坐稳的女史之位,只怕敌不过我那父亲在太后面前几句谗言。”   冷洋微微蹙眉:“国舅爷不会这样……。”   “他不会?”南秦月冷笑一声,神色阴沉:“在我那父亲心里,大概只有南芝菁和我那弟弟是他的孩子,至于我……不过是个他并不想见到的意外而已。”   冷洋沉默了下去:“琴家不好对付。”   南秦月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琴家是不好对付,但是那个叫楚瑜的,却不过是个出身低贱的丫头罢了,真以为自己插了鸡毛就变成了凤凰,背靠大树好乘凉。”   “女史大人是说楚瑜的身世有问题?”冷洋一愣,有些不敢置信地挑眉。   他一进云州打探消息时,便听说了那个唤作楚瑜的少女各种传说,机敏慧黠,善工精巧,宅心仁厚,提及之人都不忘赞她一声——“果然是慈心琴神母家出来的小仙娘”   南秦月轻嗤了一声,眉眼里都是轻蔑:“什么小仙娘,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父母不详的孤女,琴家大约是觉得一个九天飞雪凝冰骨的慈心琴神尚不够噱头,再花了心思捧上来的一个贫贱提线木偶。”   “但是我观之她能坐上商事会会长之位,又得那么多商场老手交口称赞只怕不是单纯靠人吹捧就能做到的。”冷洋倒是很客观地道。   南秦月眯起眸子,冷笑一声:“她是有点奇淫巧技的本事,但若非有人帮她暗中作弊,高人指点,她一介平民能赢了湘南宫家,还坐上那个商事会长的位置?”   南秦月顿了顿,眉宇间带了矜傲与轻蔑:“能从贫贱之身攀附琴家爬到今日的位置,约莫也是个靠给琴三爷暖床上位的洗脚婢,能攀附上那支高岭之花,倒是这份心机比我那愚蠢的嫡妹要高明了许多。”   冷洋若有所思地道:“女史大人,下官总觉得……。”   “不要叫我女史大人,冷洋。”南秦月忽然靠进了冷洋的胸膛,抬手将自己手里的杯子送进他的唇边,轻媚地笑着:“叫我月儿。”   冷洋顺手扶住了她的细瘦的娇躯,熟练地将她抱紧,就着她的手喝下下一杯酒,声音有些轻荡了起来:“月儿……。”   “嗯。”南秦月软绵绵地应了,哪里还有身为女史时脸上身上那一身端庄沉稳的气息,媚态横生地笑着去解他的衣领:“像琴笙那种冷得雪一样的男人,再好看,再能耐都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有甚好的,也就是南芝菁那种凶悍的蠢货才会喜欢那种男人,还被姓楚的贱民和那个男人联手蒙骗,为了自己的男人乱了伦常伤心欲绝,连命都算送在他手里。”   她在宫里的时候就知道琴三爷的母亲很神秘,但是绝不姓,后来她那父亲在收到南芝菁奶娘绿嬷嬷的哭诉书信后,也着力查了查楚瑜的来历。   虽然琴家掩盖得很好,但那么大一个人怎么可能不露出一点蛛丝马迹。   最后查出来那女子不过一介云州城的小捕快,原在琴家三爷手下做事。   可惜南芝菁那蠢货还来不及知道自己被心上男人和小狐狸精耍了一道的真相,就一命呜呼了。   “呵呵,这就是我那父亲宠出来是非不分的蠢货,死了也不可惜。”南秦月笑了起来,那笑声恣意又放肆,眉目里都是快意。   南芝菁死了,她最大的对手没了,对于南家,她势在必得。   冷洋看着南秦月,有那么一瞬间很难将怀里的女人与那个站在高高宫阶之上温文尔雅,一身书卷气却目含睿光的纤细女子联想起来。   南秦月凑上冷洋的唇边,亲了上去,温温柔柔地道:“还是我的冷洋最知情达意了。”   冷洋抱着她:“女史大人就不怕王大人找上门来抓奸么?”   南秦月轻笑了一声,细长的眼里一片冰凉:“百无一用是书生,那个废物,是个好男风的,他才不在乎。”   说罢,她在冷洋耳边吐气如兰:“抱我。”   一片轻纱落下,掩下其间旖旎的肢体交缠。   ……*……*……   琴家绣坊   “殿下,楚瑜有一事不明,能否单独问问您,就一会儿?”楚瑜坐在桌边看着给廉亲王喂完了药物的小厮离开后,到底忍不住开了口。   她知道自己的开口很冒昧,但是却还是忍不住想要问个明白。   廉亲王见状,一边咳嗽,一边虚弱地颔首,示意其他人离开。   金姑姑原本是想反对的,但最后沉默了一会,便看向老金。   老金倒是点点头,将一根金针插入廉亲王手上的穴道,低声道:“殿下切忌强撑心神,若是不适宁愿睡过去。”   廉亲王点点,示意他明白。   老金和金姑姑等人互看一眼,便起身领着一众小厮都出了门。   唯独一直站在房间中央,抬头看着墙边山水图的雪白人影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   楚瑜看着那只猫儿就那么傲娇地矗在那里,眉尾一抽,大眼珠子一转正要说什么把他打发离开,却见廉亲王对着自己摆了摆手,半支撑着身子靠在床边。   楚瑜赶紧上去扶了廉亲王一把:“殿下小心。”   她手还没有碰倒廉亲王,就见一片雪白的袖子忽然挡在了自己面前,里面伸出一只雪白如玉的手将廉亲王扶好坐正。   顺带,她被那袖子轻扫了一下子,直接又原姿势坐回了自己的凳子上。   楚瑜无语地看着忽然出现在床边的白衣美人,有些无奈地抚额:“白白……。”   “咳咳咳……呵呵……咳咳……丫头,你不是问本王什么原因要护着……护着……你么?”廉亲王惨白乌青的脸上露出一点近乎痛苦的笑来。   “你看……这就是原因……咳咳……不是托了你的福气,咱们琴三爷……是不屑碰一碰我们这些……这些凡夫俗子的……咳咳……。”   楚瑜一愣,看着廉亲王神色有些飘忽:“殿下是因为琴笙所以才相信我不会对您下毒么?”   廉亲王到底和琴笙什么关系?   难道琴三爷是亲王殿下在外头的私生子?   因为亏欠儿子多年,所以才对琴笙这百般容忍,琴大老爷被戴了绿帽子?   楚瑜看着廉亲王的反应,忍不住开始散发起自己的思维,满脑子乱想起来。   廉亲王哪里注意到楚瑜的神色,只抚着胸口,却摇头叹了一声:“不……咳咳……本王相信你,是因为本王……直觉你不是这种人?”   楚瑜顿时有些无语:“殿下,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您真不像宫里出来的人。”   ‘天真可爱’得过分。   堂堂一个亲王,居然会相信‘直觉’这种玩意么?   廉亲王闻言,忽地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这一笑让面容又有些扭曲:“呵呵……咳咳咳……。”   楚瑜赶紧递了一杯热茶过去。   廉亲王接过喝了点,看起来脸上才舒服了些,他低低地道:“也许罢,只是……小丫头,宫里的人天生对危险的……直觉原就与常人不同,我会信你,但会为你脱罪确实是因为琴家的缘故……但,还有一点……咳咳……。”   廉亲王顿了顿,看着楚瑜的目光里有一种异样的慈和:“你这小丫头……咳咳……和我家那小丫头同岁呢,只是本王的小郡主……早已在两年前就出嫁了……但不知为何……咳咳……看着你……就让本王……咳咳想起我那小女儿……或者说想起本王的王妃,你们长了一双一模一样的眼儿……。”   他轻叹了一声,无奈地一笑:“就是……不太看得你这机灵的孩子受委屈,咳咳。”   ------题外话------   么么哒,答谢大家昨天的支持,今晚二更。 ☆、第116章节 奈何 (二更)   “我和王妃的眼睛很像?”楚瑜一愣,随后眼神又开始飘忽起来:“真是受宠若惊了。”   她这具原身也是个孤女,她也没有以前的任何记忆,原身不会是亲王殿下遗失在外的孩子罢?   廉亲王低低地咳嗽,神色愈发地显得倦怠:“嗯,若非本王的爱妃除了两个笨小子,只得过这么一个小女儿,也从未离开过身边……倒是觉得你这丫头像本王的……本王养的小丫头……天生看着便觉得亲切。”   廉亲王话音未落,琴笙冷不丁地扔出来一句话:“看着再亲切,她也不是你养的,她是本尊养的鱼。”   楚瑜一听,忍不住白了琴笙一眼——胡诌什么呢。   明明是她伺候着他这大仙儿好么?   廉亲王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咳咳咳……好好……三爷养的,三爷……。”   楚瑜赶紧伸手替廉亲王顺了顺气,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咳了一声:“能合了您的眼缘,是小女的荣幸,您还是歇着罢。”   她想什么呢,这年头哪里来那么多乌鸦变凤凰的传说。   廉亲王勉力抬起浮肿眼皮看了看她,疲惫地笑了笑:“说来……你这丫头根本没有动机……要害本王,若是琴三爷真想要从本王这里拿……拿藏海图,本不必这样的手段,既然如此……又……又何必再拖累你这个……无辜?”   楚瑜一愣,深深地看着廉亲王衰败的脸色,心情忽然异样地复杂:“殿下……多谢你。”   大约是见多了南芝菁、明月女史那样一口一个贱民的贵族,甚至琴三爷和曜司当初也从未将她一介草民的性命放在心上,忽然见到亲王殿下这样的人,楚瑜忽然觉得心底某处被触动了。   廉亲王靠在床边,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你放心,本王……已经修书两封各自……各自交给皇帝陛下和母后……你……。”   楚瑜看着廉亲王已经慢慢地阖上了眼,顿时一惊,蓦地站了起来,脸色发白地唤:“殿下!殿下!”   她红了眼圈,转个身就要往外奔去唤人,却不想才跑了一步,就膝头一软,大头朝下地载去。   琴笙抬手就将她给抓了回来,直接将她再次拦腰抱起,淡漠地道:“没死,昏去了。”   楚瑜闻言,心中瞬间松了一口气,又有些眼眶微红地一把抓紧了琴笙的的衣襟,看着琴笙:“白白,殿下……会死么?”   她没有忘记老金告诉她那叫做引魂的毒有多残酷。   廉亲王是好人,不该落得这样的下场!   琴笙一边抱着她往外走,一边垂眸静静地看了怀里眼红得兔子一样的少女,淡淡地道:“是毒,就有解药。”   虽然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但是楚瑜就是莫名地觉得仿佛心安了一些。   她抬眼看着领着水曜、丫头们奔进房间的老金脸色一片沉肃,心情异样复杂地靠在琴笙的怀里,任由琴笙抱着她回了院子。   待得回到了自己院子,楚瑜大老远就看见金曜、火曜二人在候着琴笙,她咬了咬唇,还是忍不住嘀咕:“殿下重伤,宫里的人会为难……。”   “他们可以试试。”琴笙抱着她,一个旋身优雅地落在地上,随后却不太优雅地忽然抬手托住楚瑜的小腰和臀儿一抬,修长的身子挤进她腿间,将她抵在柱子上,抬头冷冰冰地盯着她:“鱼,不准养廉老头!”   楚瑜原本就双腿发软,被他这么一弄,顿时赶紧只能勉力抱住琴笙的脖子才让自己没掉下去。   她看着面前的大猫儿挑起他精致的下巴,一脸毫不掩饰地不悦和嫉妒,哭笑不得地伸手捶了下他的肩膀:“你这傻猫儿瞎说什么呢,快放我下来,难道我对谁多说了些话,就要养谁么?!”   这醋猫儿真是什么瞎话都说得出口。   哪里来那么大的占有欲?   真真——无理取闹的大仙儿。   而且这种姿势成何体统,她都瞥见火曜直接转过背去了,金曜则一脸冷冰冰地死瞪着她,就怕她占他主上便宜的模样。   琴笙听得她否认,心情好了些,方才她眼里像是全看不见他存在一般,喜怒哀乐都牵在廉老头的身上的那种感觉,让他心头莫名地烦躁,就想要听她的保证。   但他更见不得她拒绝自己的靠近和亲昵,琴笙眯起眼冷哼一声:“这姿势怎么了?不许?”   说着,他又往她腿间硬挤了挤,一副你越不让老子抱,老子偏就要这么抱的样子。   腿间敏感处传来充满压迫性的诡异触感让楚瑜瞬间涨红了脸,赶紧抬手抚摸他垂落在脑后的乌发,顺毛捋:“当然不是,只是小姑姑腿软,这姿势好难受,你让我下来可好?”   这仙儿能不能别一脸单纯倔强的样子做这种撩人的事儿?!   他那无知的模样,让她莫名地觉得得自己这是在占无知少年的便宜。   琴笙见楚瑜满脸通红,方才微微蹙眉:“真不舒服?”   见楚瑜点头如捣蒜,他立刻抬手抱着她向内间里走去,小心地将怀里的人儿放回了床上。   楚瑜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儿,不动声色地揉了揉被压得难受的腿根。   素媛这时候正巧领着小丫头们端了药进来。   “小姐,该喝药了。”   琴笙抬手示意她们出去,接过了药,坐在床边,楚瑜正打算伸手接过来,却见琴笙把手一收,径自拿勺子舀了一匙药吹了吹,随后送到她唇边。   楚瑜看着他那细致优美的动作,不禁一愣:“白白,你要喂我?”   琴笙幽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喝么?”   楚瑜立刻颔首,瞥见他微微泛红耳垂,心中的旖念都驱逐了,只剩下好笑,这是他为方才粗鲁的道歉么?   她笑眯眯地颔首将他递来药一口喝下:“我的白白长大了,会照顾人了。”   琴笙看了她笑盈盈的大眼,心情莫名地似也舒服了起来,他径自一勺勺地将药喂了楚瑜,动作极轻,也极慢。   吞药素来讲究个快准狠,一口下去就不会那么苦,但楚瑜此刻虽然被苦得有点受不了,可看见面前‘少年’这般温柔仔细的模样,还是忍着慢吞吞地全喝了下去。   难得这猫儿一片孝心不是?   只是楚瑜并不知道……   琴笙幽幽的琥珀眸盯着她的嘴唇上水亮的水渍,却莫名地觉得那湿漉漉的柔软嘴唇看起来很好吃的模样。   于是乎喂药的动作愈发地慢了。   ……*……*……   日子一晃就过了七八日。   只是局面却随着廉亲王病情的恶化,也渐渐地不稳了起来。   琴家绣坊   “金姑姑,您该明白如今太后娘娘的懿旨已经放在我的案头,直接令本官拘了楚瑜进京,严查此事,本官也是无奈,本官也是琴家人,您不能看着我被夺了官去罢?”琴三老爷斯文的面孔上一脸阴沉,直勾勾地盯着金大姑姑。   他就不明白了,京城里皇帝陛下的旨意一直留中不发,没有处置的意见。   但太后的懿旨却也已经下来了。   按理说,冤有头,债有主,要派兵锁人还是拿人也该是找负责江南织造的琴笙,与他这个做叔叔什么关系?   如今那道旨意下来,里头写的竟然是要他出面拿人,拿不到人,就唯他这个云州知府是问!   简直岂有此理!   金大姑姑淡淡地看着琴三老爷:“所以您这是带了大批衙役来拿人么?”   琴三老爷摸着自己的胡须,轻哼一声:“这不是人也没进得来么。”   衙役们,他带不进琴家绣坊,也不敢硬闯,但是……   琴三老爷顿了顿,忽然看像坐在不远处的楚瑜不阴不阳地笑了笑:“楚姑娘原先是在本官手下做事之人,本官才知道老胡有你这么个好妹子。”   此言一出,空气里瞬间陷入一阵窒闷。   楚瑜闻言下意识地握紧了袖子,但随后又慢慢地松开来——   有些事,到底是瞒不住的。   楚瑜忽然抬起眸子看向琴三老爷,却不卑不亢地道:“多谢大人多年的关照,不过从今以后大哥的事情就不牢您费心了。”   她早已安排了老胡离开云州去外地和干娘、嫂子一起团聚,自然不怕再有人用他们威胁自己。   “呵,楚姑娘做人可不能过河拆桥,你们兄妹攀上高枝就忘了当初本官对老胡的提携了么?”琴三老爷眯起眼阴沉地看着楚瑜。   他可没有忘了自己夫人就是琴笙为了她伤的!   只可惜,当初老胡留书出走,他不曾多想,否则扣住老胡一家,今日哪里容得她一个小小的衙役在自己面前嚣张!   “行了,三老爷。”金大姑姑冷冰冰地打断了琴三老爷的话,看向他:“您是从哪里得知楚瑜的身份?”   琴三老爷看向金大姑姑,冷笑了一声:“怎么,您这是担心楚瑜泄露了身份,做不成她商事会的会长?担心大家知道楚瑜不过是一介平民,根本不是大嫂的小妹,她赢了宫家的那些战绩,是你们在背后出谋划策的?”   “琴三老爷,您这是在威胁我们么?”金大姑姑细长的眼里闪过莫测冰冷的目光,静静地锁住了琴三老爷。   不想琴三老爷面无表情地道:“本官可不敢威胁金大姑姑,但是太后懿旨在此,您让本官如何是好,都是一家人,琴三爷真要帮着外人么,本官若是被砍了脑袋,大哥一定会很伤心罢?”   ……   送走了琴三老爷,金大姑姑目光微寒:“看样子是明月女史出手了,她眼睛倒是尖利,竟选了琴三老爷那软柿子下手,真以为靠着三老爷就能万事无忧?”   楚瑜沉默了一会,微微蹙眉:“老金还是没有能解殿下所中之毒的消息么?”   ------题外话------   二更来也。 ☆、第117章 喂狗 (一更)   楚瑜话音刚落,便见着红袖匆匆忙忙地与老金两人一齐进了门。   红袖一见楚瑜也坐在堂内,不禁一愣,随后有些目光闪烁地看向金姑姑:“姑姑,属下有要事禀报!”   金姑姑与红袖多年也算默契,再看老金站在一边也是一副神色莫测的样子,便对着楚瑜道:“小鱼,你先回去歇着罢,我看亲王殿下挺喜欢听你在边上给他讲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你去看看殿下罢?”   楚瑜前两日去探望廉亲王的时候,见廉亲王昏昏沉沉,总似醒不过来的样子,连喝药都困难,她看着有点着急,便随口化用了些后世有趣的段子,谁知亲王殿下倒是笑了笑,精神了点。   楚瑜知道得了他这中了绝命之剧毒和绝症的病人一样最怕也是没精神扛下去,于是她每日减少了在绣坊忙活的时间,抽些时间给廉亲王说点笑话,转移下他的注意力,提提神。   但是今日楚瑜见红袖、老金二人神色诡异,她莫名其妙地直觉他们说的事儿十有*与自己有关。   若是以前她也会多探问,可如今,她却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   楚瑜不动声色地起身:“好,我先去探望一下亲王殿下。”   随后,她便转身离开了。   只是她出了门,原打算叫霍家姐妹,但一想那屋子里坐着都非等闲之辈,她也没有把握霍家姐妹能不被发现。   她歪着头想了想,转身就还剑湖边跑,果然看见一道熟悉的白影坐在湖边的小亭子里打坐,如玉长指结着莲花印搁在自己膝头,长长的乌发和白衣在风中轻舞,雾气缭绕里,清冷而出尘。   金曜和火曜两人抱着剑在边上护法。   她匆匆忙忙地就跑了过去:“白白!”   金曜抬手就干脆地挡住她,冷冷地道:“主上正在练功。”   楚瑜挑挑眉,懒得理会他,只扒拉着他的手臂,冲琴笙又喊了一声:“白白,忙么,忙就算了,不忙来帮小姑姑一把。”   金曜桃花眼里闪过冷光,强忍着把她扔出去的冲动,冷哼一声:“若扰了主上走火入魔,有你受的!”   琴笙搁在膝头的玉手手势一收,随后缓缓地睁开了眸子。   楚瑜朝着金曜做了个得意的鬼脸:“你真当我傻啊,真运功三十六周天,外头人这么叫他根本听不见,听见了就已经是收了内力,气沉丹田了。”   她的武艺虽然平平,可好歹也得了木曜的指点,基本常识还是知道的。   “走。”琴笙看了她一眼,回话干脆非常,径自抱住她,足尖一点飞身离开。   楚瑜赶紧抓住他的肩膀,探出头对着火曜和金曜两个人嚎了一句:“你们两个,不准跟来。”   金曜看着楚瑜从琴笙肩头探出的俏脸上那一副得意的小模样,桃花眼里流光微闪,随后慢慢地垂下眸去,又冷哼一声。   “首领,你怎么像是总对那条咸鱼抱有敌意?”火曜嘴里叼着一支青草,挑眉有些异样地问金曜。   金曜沉默了一会,才淡淡地道:“我对她没有敌意,但是我总觉得她心不在曜司,而且……有些事,她没有对咱们尽吐实话,她身上有秘密。”   火曜闻言一愣,失笑:“那条鱼能有什么秘密,难不成她是男人?”   金曜看了他一眼,看着楚瑜离开的方向微微眯起桃花眼,不再多言。   ……   “这里,这里,悄悄地听,不要被发现了!”楚瑜窝在琴笙怀里,悄悄地向屋檐下探出头,伸直了耳朵。   全屋子上下武功最高就是她家这只白猫儿,必定不会被发现。   琴笙看着怀里的少女那一副贼头贼脑的模样,莫名其妙地便觉得有点心虚,他微微蹙眉,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低声问:“鱼,你做什么?”   楚瑜朝着他比了“嘘”的手势,便不再搭理他,径自专心用一种近乎诡异的姿势从琴笙怀里半吊着身子偷听。   琴笙挑了挑眉,看着她那别扭的姿势,索性直接大手一勾,将她勾回了自己怀里,足尖一点,飞掠到了小楼边上的花园小石台边坐下。   “哎呀,你干什么呢?”楚瑜赶紧抓住他的手挠了一把:“回去,回去,听消息啊!”   琴笙轻哼了一声:“蠢鱼。”   语毕,抬手结了个指印,就在她耳后和额头弹了几下。   “你这猫儿,别闹!”楚瑜正抱着头想要拍他,却忽然听见一道清晰又熟悉的沉稳女音传来——   “红袖你所言可属实?”   另外一道女子的声音随后跟着道:“属下所言句句属实,这里是刚刚接到的消息,这纸条绑在箭上。”   楚瑜一愣,这不是金姑姑和红袖的声音么,她有些茫然地看着旁边那屋子的高墙——   虽然他们之间坐着的距离颇近,但是怎么说都隔着一堵厚厚的高墙和封闭的屋檐啊?!   楚瑜忽然想起,什么,赶紧转头看了眼琴笙,正见他淡淡地看着自己,一脸矜傲的样子。   她忽然明白刚才他戳自己那几下,分明是不知戳通了她哪里的穴道,让她‘耳聪目明’起来。   楚瑜笑眯眯地朝他比了个大拇指——高!   坐在这院子里光明正大的听墙角,还不怕被抓到!   “不听么?”琴笙淡淡地挑眉,一脸看白痴的模样看着楚瑜。   像她这样心不在焉地,能听出个什么来?   楚瑜赶紧点头,立刻侧耳细听。   果然又清楚地听见老金的声音响起——   “没错,这箭确实是唐门的飞鱼连珠箭,上面用的纸墨也是唐门所用,能用唐门飞鱼连珠箭的必定是唐门弟子。”   金大姑姑蹙眉:“但你不是说唐门上下已经被灭了门么,老掌门的头都被割掉挂在唐家堡的门上,难道是幸存者?”   老金神色沉郁:“未必就一定是幸存者,很可能是唐门的叛徒。”   金大姑姑和红袖皆是一震:“叛徒?”   “没错,唐门一向行事诡秘,亦正亦邪,但却一直算是武林白道中人,就是因为他们门规极为严苛,滥用暗器者,杀;滥用毒物伤害无辜者,杀,这样的一个门派在中原屹立了几百年,竟会一夜之间被灭门,若不是出了叛徒,外人也绝不可能做到这般地步!”老金冷声道。   红袖迟疑道:“没错,属下也觉得这是个大疑点。”   金姑姑眯起眼,冷声道:“但是这唐门的叛徒或者幸存者是怎么来到云州的,而且还知道咱们拥有藏海图的一部分,甚至指明要小鱼带着藏海图去蜀中交换廉亲王殿下身上引魂的解药!”   ……   楚瑜听得瞬间浑身大震,有些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难怪金姑姑他们要支开她了,原来如此!   红袖发现了唐门所用的飞鱼连珠箭,箭上有口信,要她带着琴家所拥有的那部分藏海图前往蜀中交换廉亲王的解药!   可为什么是她?   就算风头大了些,她不过是曜司里区区一个不起眼的角色而已!   为什么唐门的幸存者或者说叛徒会指名道姓地要她去?   楚瑜下意识地转眼看向琴笙,却见琴笙正定定看着她,幽幽琥珀眸里却看不出任何情绪。   楚瑜勉强定下心神,扭回头,专心听着墙内众人的谈话。   ……   “这事有些古怪,对方得了殿下身上的藏海图,知道咱们曜司拥有另外一份藏海图,想要拿图也不奇怪,但为什么指名要小鱼去?”老金三角眼里精光四射。   金姑姑沉吟了许久,才神色冰冷地道:“我想,恐怕黑海老魔生前最后见过的人是小鱼这个消息已经走漏出去了,不管小鱼知道不知道这藏海图在哪里,她都已经成为夺图之人的目标!”   “他们不会管小鱼到底知道不知道藏海图在哪里,只会试图掳走小鱼,逼迫她吐露有用的消息。”   红袖轻声道:“就像咱们曜司最开始做的那样。”   屋子里的众人瞬间都沉默了下去。   屋外的楚瑜却只觉得浑身冰冷——   消息泄露出去了,又有神秘的势力盯上她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又要将在曜司里经历过的事情再来一遍么?   那,这一次,她还有没有那么幸运,能再得以幸存,再有一个人以命相护?   她听着自己的后槽牙微微发颤,随后她蓦然地咬紧了牙关!   心头一阵阵的无力涌了上来。   楚瑜垂下眼,自嘲地轻笑。   她居然还想着攒钱,等着时机成熟直接再逃一次,彻彻底底地跑的远远地,凭借着她的手艺,总不会饿死。   呵呵……   “鱼,你在发抖,为什么?”忽然一道低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随后一双修长的臂膀将她一把抱了起来拥在怀里。   楚瑜一顿,身子有些发僵   琴笙眯起眼,忽然在她耳边淡淡地道:“本尊在这里,你在担心什么?”   听着身后那理所当然的声音,楚瑜却忽然觉得心头有些发软,却一时间不知要说什么:“白白……。”   “别怕。”琴笙垂下头,嘴唇压在她耳边,在她耳边用一种温柔到近乎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轻道:“他们都会死的,所有敢觊觎你的人,让你离开我的人,都会被剁碎了喂狗,小姑姑。”   ------题外话------   今儿本来一更的,嗯,但我觉得卡这,很爽~看看大伙的留言反响,再决定下午要不要二更,哈哈哈。 ☆、第118章 发誓 (二更)   那样温柔的语调,那美丽的嘴唇里吐出近乎狰狞的话语,宛如"qing ren"的絮语,却让楚瑜瞬间只觉得仿佛一只冰冷美丽的手轻轻地捏住她跳动的心脏,近乎温情的抚慰。   可那种诡异的无边寒冷却仿佛要浸润透每一寸血脉。   “可是小姑姑……为什么我觉得你想要逃呢?”   身后之人抱着她,忽然薄唇微启,一口咬住了她白皙娇嫩的耳珠,慢慢地咬噬着。   琴笙拥抱着她的手臂气力大得仿佛像要将她嵌进他的骨头里,却又似要折了她的细腰。   “……。”被看穿了念头的楚瑜瞬间一僵,颤栗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莫名其妙地就不敢再回头,更不敢去看身后之人的表情。   楚瑜怕自己一回头便会看见吞噬自己的深渊。   ……   更怕一回头,看见的不是她骄傲暴躁却又单纯的‘少年’,而是另外那个可怕的男人……   “我……没有。”她有些喑哑地回道。   耳边诡异的濡湿和男子的呼吸让她思绪有些混乱,抓住膝上裙子的手骨节有些发白,出了一层细腻的粘汗。   “嗯,那我们来做个交易罢。”身后之人忽然轻笑了起来,声音里带着点诡谲和漫不经心。   楚瑜眼神微黯,微微抿了唇,不动声色地问:“什么交易?”   琴笙轻咬着她的耳珠,似在唇里玩弄似地轻勾着她细腻的软肉,低柔的声音有些暧昧的含糊,却又莫名地惑人:“有本尊在,小姑姑自不必担忧安危,但是你要发誓——。”   “发誓……。”楚瑜被他这般折腾得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只觉得身子紧张得僵如木石,脑子里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身后的人是那个吞噬人心的妖神。   琴笙慢条斯理地道:“发誓——现在开始,你只许对我一个人好;要宠我,不能骗我;答应我的每一件事情,你都要做到;对我讲的每一句话都要是真心……我开心时,你要陪我开心;我不开心时,你要哄我开心;永远都要觉得我是最漂亮的;梦里你也要见到我;在你心里只有我……。”   楚瑜:“哦……。”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耳熟?   她忽然一个旋身,直接扭了半边身子过去,抬手眼疾手快地抓住琴笙打算收起来的左手,劈手夺过他手上的那本泛黄的古书。   古书面上书几行大字——《情语撩美实录》,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天机阁主著。   楚瑜额头青筋一露:“这什么玩意儿,你哪里来的!”   天机阁主?   这什么鬼玩意儿,通篇大白话文的撩妹子的文辞,哪里像这个时代的人能写出来的肉麻玩意儿。   抱着她的‘少年’一脸淡然丝毫不因自己被抓包而有任何羞耻感:“书楼南厢房里翻出来的,和春宫图、东厂酷刑实录搁一起,听火曜说是本尊以前破了江湖圣地天机阁,从里头翻出来的。”   还有春宫……春宫图?!   东厂酷刑实录?!   楚瑜抚额,咬牙切齿:“以后不准去书楼的南厢房,小小年纪不准看这种杂书!”   她是听过金姑姑说南厢房是琴三爷专门放天下各种杂书游记的,却没有想到里头还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怪不得琴三爷会长歪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变态,接触歪风邪气太多。   她一会就让金姑姑给书楼南厢房加个十把八把的九转玲珑锁!   “哼,凭什么,本尊就要看,你有能耐就锁,还有你还没给本尊发誓!”琴笙冷哼一声,翘起下巴矜傲地睨着她。   楚瑜看着他那副模样,瞬间觉得心累:“你……!”   叛逆期的熊孩子,真想抬手就两巴掌扇过去!   可她偏……   舍不得。   谁能舍得往那漂亮得人神共愤的白嫩脸蛋上印红印子?   美貌即公理在面前这小爷身上简直体现得淋漓尽致。   不过他这么一闹,她倒是瞬间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还好……还好不是那个男人醒了。   连着方才那种听到自己再次成为江湖势力追击目标的冰冷沉郁的心情都消散了不少。   楚瑜揉了揉眉心,无力地摆摆手:“别闹。”   “发誓,小、姑、姑!”琴笙眸光冷了冷,忽然抬手再次收紧了箍着她细腰的手臂,凑近她耳边一点不客气地狠狠一口叼住她的耳珠厮磨。   楚瑜瞬间被他勒得呼不上气儿,赶紧摆摆手:“好好好,我发誓,我发誓。”   “小姑姑,我听着。”琴笙挑了下精致的长眉,静静地睨着她。   “嗯?”楚瑜有气无力地揉太阳穴,慢吞吞地念:“现在开始,小姑姑只许白白一个人好;要宠白白,不能骗他;答应他的每一件事情,都要做到;对白白讲的每一句话都要是真心……永远都要觉得白白是最漂亮的;梦里你也要见到白白。”   ……   “不要骗我。”琴笙忽然看着她,琥珀幽眸深邃:“小姑姑,你若是骗了我……。”   楚瑜看着他那专注的目光,心头莫名一颤,眼神有些飘:“嗯,白白待如何?”   “我会,吃了你。”琴笙忽然微微倾身,将嘴唇靠在她绒薄的眼皮上,烙下冰冷又柔软的吻,极温柔地道。   他的记忆遮盖在苍白冰冷的雪里,沉浸在黑暗森寒的海底。   他抗拒一切人的靠近。   但是看见她站在窗边向他微笑和伸手时,他却忽然感觉到肩膀上的伤口里有陌生的温热与微痛之感。   她的怀抱,温柔又熨贴,那是来自肢体的记忆,熟悉又陌生。   然后,她带着他走出那黑暗冰冷的房间,一点点重新熟悉接纳一切。   她对他很疼爱,和其他人对他的敬畏与爱戴不同,她的疼爱无所顾忌,伴随着温柔恣意地拥抱和笑骂。   这种疼爱却让他的心脏有一种诡异的不适,尤其是在她对所有人都露出同样灿烂亲切的笑颜时。   这种不适让他很想让她对其他人都露不出这样的笑颜,所有的关注都只能在他的身上。   她是他一个人的鱼。   他的薄唇一直抵在她的眼皮上,楚瑜沉默了一会,抬手摸了摸他的脸:“白白,小姑姑不会离开你的,我曾经发誓过,只是你不记得了而已,可小姑姑会记得。”   虽然很矛盾,虽然害得她陷入死局困境的是同一个人,最初的自己也不过是虚伪地应付仙仙和利用他保命。   但她还是记住了曾经有一个‘少年’毫无缘由给予的信任和爱,记得他的眼泪和为她流过的血。   ……   而这一刻,明明是身前之人口吐威胁,她却听出了拥抱着自己的‘少年’的不安。   这种不安,她在温柔纯稚的仙仙身上经常能体会到。   只是这一刻,她忽然懂得白白并没有变,和那个不设防的纯稚少年没有区别,变的只是他已经学会用冷傲疏离的面具和强悍暴烈的手段来掩盖他的不安罢了。   ……   “发誓,你发过誓?”琴笙忽然抬起脸,幽幽琥珀眸直勾勾地盯着她,唇角莫名地上扬。   楚瑜看着琴笙精致唇角那满意又得意的笑容弧度,她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太溺爱这只臭猫儿了?   但她还是叹了一声气儿:“是。”   那时候她甚至还想过再跑路的时候,挟带这只傲娇货一起溜呢。   ……   “主上,小姐?!”红袖有些惊愕的声音忽然在两人身后响起,她瞪大了眼看着他们靠在石桌近乎暧昧的姿态,有点回不过神来。   虽然,她知道主上和小姐很亲密,但是亲密若此……   “好了,好了,看什么,走走走!”老金三角眼一瞥,立刻转身赶着红袖和金姑姑等人赶紧走人。   楚瑜看着老金那一脸暧昧的样子,又开始脑仁疼,她叹了一口气,直接拔高了声音:“老金、金大姑姑,我有些话想与你们说。”   金姑姑一愣,看着楚瑜的神情,她忽然间若有思地看了眼一边神色淡漠矜傲,却唇角一直忍不住上扬的琴笙,似有些明白了什么。   她就知道这条鱼儿狡黠又机灵,看样子是不好打发的,这事儿已经是瞒不住了。   “好。”她点点头,干脆地应了,又吩咐红袖去通知人。   ……   约莫一刻钟之后,浣花堂明净的屋里就坐了不少人,除了金姑姑、老金、还有七曜里的金曜、水曜、火曜等几人。   楚瑜看了一遍众人,直接干脆地道:“我要去蜀中替廉亲王寻药。”   金姑姑和老金、红袖互看一眼,都露出个——果然如此的眼神。   火曜等人都在来时路上听说过了事情的经过,此时听得楚瑜这般决定,不禁都是一愣。   金曜冷冷地开口:“我反对,这件事一看就是个陷阱,曜司行事从来周全缜密,没有任何确切消息的情况下贸然行事,必招不测。”   楚瑜看了他一眼,只道:“等你将事情调查周全,亲王殿下就呜呼哀哉了,如今前有太后和南家那边施压,后有亲王殿下身中剧毒,何不先上路同时再调查?”   金曜轻嗤一声:“南家算什么东西,宫里只要陛下没有发话,你也不必操心。”   金姑姑闻言,也沉吟着颔首道:“没错,小鱼,对方的情况不明,能将屠戮唐门之人,绝非等闲之辈,你不能冒险,亲王那里,老金和水曜尽力为他续命就是了。”   楚瑜心里有些发急,咬着唇道:“对方摆明了是冲着藏海图来的,这次能借着我的手对廉亲王下毒,下次还指不定要对谁下毒!”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金姑姑他们对皇室中人并没有太多敬意与好感,对廉亲王也是抱着能救就救了,实在不能便也罢了的态度。   “此事,我们自然会着人去蜀中查,在曜司头上动土之人,咱们都不会放过,小鱼你不必担忧,想要从曜司拿东西,也得看他们有没有这个命。”金姑姑淡淡地道。   楚瑜一愣:“您是真的不在乎廉亲王殿下的性命么?”   原来,她真的没有猜错。   但琴家居然连一国亲王的性命都不放在心上,这足以叫她彻底震了一下。   明明一开始,金姑姑他们对廉亲王的恭谨表现与平常人没有太多异常,只是多了几分随意。   金姑姑看了她一眼,淡漠地道:“小鱼,你的性命对于我们来说,比廉亲王的性命有用得多,但我们会尽力救治廉亲王,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此事你也不必再提,你只管呆在云州,那利用你下毒的人,我们已经查出来了。”   一个天工绣坊里头负责茶水的老工,已经待了多年,为人要挟家人所利用。   但是他并不知道那个威胁他的人什么样子。   “线索虽然暂时断了,但是曜司已经派人沿途查访,琴家绣坊里绝不会再出这种事。”金姑姑道。   楚瑜闻言,看着一水脸色淡漠的曜司众人,她忽然心头有些发凉。   是了,她怎么忘了,曜司是那个神秘又可怕的男人一手所建,维护的自然是他和曜司的终极利益。   这无可厚非。   但是……   她要这么看着廉亲王去死么?   她之前居然还有过念头,要告诉金姑姑她背上背负着那张宝图的实情。   若是她说了……   她是不是从此再走不出琴家绣坊?   ------题外话------   你只许对我一个人好;要宠我,不能骗我;答应我的每一件事情,你都要做到;对我讲的每一句话都要是真心……我开心时,你要陪我开心;我不开心时,你要哄我开心;永远都要觉得我是最漂亮的;梦里你也要见到我;在你心里只有我……——《河东狮吼》的台词。   小鱼:为什么……发誓的那个人是我,我的男友力什么时候那么MAX了?   潇!湘!书!院!才是正!版!~谢谢 ☆、第119章 离琴笙远点 (一更)   楚瑜静静地坐在窗边,看着窗外杨柳依依,神思有些恍惚。   “丫头……怎么了……咳咳?”廉亲王低低地轻咳了几声,身边伺候的小厮立刻替他擦了擦唇角溢出的黑血。   楚瑜转过身走到他身边坐下,笑了笑:“殿下,您看窗外的春色多好。”   廉亲王有模模糊糊地抬起眼,也有气无力地笑了笑:“是啊,春色正好。”   说着他抖抖索索地从一边被子里摸索出一块玉佩递向楚瑜:“丫头,这个拿着……咳咳……我那母后虽然为人固执,却……咳咳……却是个慈母,她看见这个……会明白你不是凶手的。”   楚瑜一愣,抬手接过他手里那块精致华丽的暖玉,沉默了一会才道:“殿下,您自己交给太后可好?”   廉亲王疲倦地笑了笑:“本王……不知道,不知道能不能……咳咳,见到母后,托付给你了。”   楚瑜看着他,忽然而莫名地眼圈微红,长长地叹了一声:“殿下,真的不像宫里的人,您想要保住我,想要保住琴家,您想要保住宫里的人……您想要保住的人太多了,可有几人是真想要保住您的?”   若是昨日之前,她或许还以为廉亲王只是担心她,担心琴家,但是昨日之后,她忽然明白,也许廉亲王想要保住的还有宫里他的亲人。   她虽然不知道琴家的水有多深,但能不在乎一个堂堂亲王的生死,足以证明宫中的那些看似不可违逆的存在,在琴家眼中或者说在曜司并不是不可动摇。   别的不说,只曜司一动,暗杀行刺轻而易举。   廉亲王怕的——是他一己生死,牵扯太大变数,甚至连累宫中亲人。   廉亲王低低地咳嗽,抬起没有什么焦距的眸子看向楚瑜低低地笑:“生死有命……聪明的小丫头,咳咳……不要……不要在这一片深渊里牵扯太多,有机会便离开琴家吧,不要牵扯进这些事来,走得远远的……咳咳……离琴笙……远点,他不是你该招惹的人,你是个好孩子,该有个好的奔头。”   楚瑜一愣,定定地看着面前仿佛几日便苍老衰败下去的廉亲王,心情莫名地复杂,她轻声道:“殿下,谢谢你。”   廉亲王没有答话,已然昏迷了过去,眼下一片乌青与疲倦。   楚瑜定定地看着手里的玉佩,好一会才起身将玉佩收好,吩咐了一句那小厮好好照顾亲王殿下便径自离开了。   ……   她回到房里的时候,正见着琴笙拿着一本册子在看,楚瑜走过去低头看了看,却发现上面的字鬼画符似地,她完全看不懂。   “这是什么?”楚瑜有些茫然。   琴笙头也不抬地道:“北楼里拿出来的账册。”   楚瑜好奇地挑眉:“你看得懂?”   琴笙反倒是抬头看了她一眼:“你看不懂?”   楚瑜:“这不废话么……。”   琴笙点点头,继续低头看书,顺便淡淡地道:“蠢。”   楚瑜:“……。”   行,就你这仙儿聪明。   但她转念一想,颦眉道:“金大姑姑不是说你现在不应该看这些玩意儿么?”   她是赞同金大姑姑的说法的,琴笙受了伤后,记忆受损,性情变了,虽然人依然敏睿得人神共愤,但是处理事情靠的更多是经验,如今他什么都不记得,面对同一件事,他的决策绝对不可能如同他依然清醒时一般权衡得当。   一个不小心,便会出大纰漏——   比如他直接开剑就灭了南风织造。   按照金大姑姑的说法,如是清醒的三爷,绝对不会如此手段暴烈,南风织造一定会在他手里‘名正言顺’地消失于无形,所有利用价值都被吞噬殆尽。   南芝菁就算死于非命,南家也不会与他们翻脸,说不定还感恩戴德,被卖了还数钱。   楚瑜听得后脊梁发毛,只觉得还好那个男人回不来了。   比起那个不可捉摸的男人,她还是更喜欢如今直白傲娇又暴躁的白白。   琴笙顺手将书扣在桌面上,抬手支着脸讥诮地勾起唇角:“本尊的事情何时轮到旁人做主?”   楚瑜看着他妙目里桀骜凉光微闪的模样,就想叹气。   又来了……   叛逆期的娃,你让他做什么,他偏不,你不让他做什么,他偏要!   楚瑜摆摆手:“行,你慢慢看,我本打算带着你一块回风烟山散散心,再去抓抓梅花鱼野炊的,看样子你也不打算去了,那我就叫上逸哥儿去了。”   琴笙搁在书上修长如玉的手指一顿,随后冷笑一声:“你敢带那只野猫去,本尊就能保证你野炊的下饭菜就是烤野猫肉。”   楚瑜一顿,转脸睨着他:“那你是去,还是不去?”   琴笙轻哼一声,长睫微翕,好半天才抬着下巴傲气地道:“你既求了本尊,本尊勉为其难地去就是了。”   他顿了顿,拿起那账册一边翻,一边冷冷补充了一句:“要带上牛乳蔷薇浆和乳酪果子,不要橘奶酸果子,酸得紧。”   楚瑜见着他眼眸幽幽,一脸别扭的小模样,恨不得伸手上去蹂躏一把。   她这么想着,自然笑咪咪地凑过去,伸手就捧着他的脸大力地揉了揉,抬起来低头就在他精致的眼皮上吧嗒亲了一下:“好好,都依你这大宝贝的。”   “鱼,你干什么!”琴笙精致如玉的面容上染了点诱人的绯色,白了她一眼。   楚瑜挑眉,心情似很不错的样子,笑眯眯:“能和大宝贝出去玩儿,小姑姑很开心。”   琴笙顿了顿,脸上淡淡的胭脂色似有点加深的样子,似有点不习惯她突如其来诡异热情和亲昵,轻哼一声:“放手。”   楚瑜见他竟似真有些害羞的样子,心中有点稀奇,这大仙儿平日里可是难得会害羞,要玩儿亲亲也不见他臊过。   竟是受不得她的亲近?   楚瑜黑珍珠似地水灵大眼珠转了一个圈,倒是从善如流地放开了他,笑眯眯地转身摆摆手:“我去和金大姑姑说一声,咱们准备走罢。”   ……   金大姑姑和红袖、老金、金曜几个初听说楚瑜要出门原都是反对的,毕竟现在局势未明,那唐门的不知幸存者还是叛徒仍在一边虎视眈眈,还不知道对方手上有什么奇毒。   但是后来听她表示想要去的地方是风烟山,又带上琴笙,只是想要亲手捉点梅花鱼给廉亲王送饭,七曜中人谁来跟都可以,她甚至可以不带霍家姐妹。   金大姑姑便迟疑了片刻之后,叹了一口气准了。   “小鱼心善,估计是想着廉亲王中毒的茶杯到底是她递过去的,又见亲王殿下病危不但没有怪罪她,还不忘考量她的安危,如今她却帮不上忙,心中烦闷想要尽一点绵薄之力宽了心中愧疚,就让她去吧。”   风烟山是琴家的产业,是曜司的地盘,盘查紧密些,楚瑜又不与琴学中其他人接触,想来问题也不会大。   老金和金曜几个虽然反对,但是奈何自家主上已经着人收拾好了一包袱的各种牛乳调制的点心、饮品,一副本尊要出门,谁敢拦的模样。   也只好放弃了劝阻的念头,只着了金曜、火曜、水曜、木曜几个领着武卫们仔细布防,不但要看好主上,最重要的是看住了楚瑜。   没错,金姑姑和老金一群人还是不放心的。   谁让楚瑜如今身上的干系太大,她又不是个让人省心的。   ……   这一头楚瑜身边一溜全是曜司的人,浩浩荡荡地往风烟山而去。   看着楚瑜果然在上了山之后,和水曜两个,连着其他几个武卫一起去山涧里捣腾梅花鱼来烤,又带着琴笙一同去采摘野果子,笑笑闹闹,倒是心情舒爽了不少的样子。   金曜和火曜两个这才稍稍放下了心,也跟着一起用了餐。   起初他们倒是还防备着,只是见吃吃喝喝了都没甚事,便也放松了下来。   梅花鱼的香味着实也让人难以抗拒,楚瑜的手艺也令人难以抗拒。   到了下午,大伙都吃饱喝足,都有些困倦,终于决定回琴家绣坊了。   楚瑜半路就拖着琴笙上了马车,表示要休息一会,到了再叫她。   金曜和火曜等人便着人一起下了山,众人都不曾多想,便一路赶着马车到了琴家绣坊。   一路无事,只是众人都有些困倦而已。   然而……   等到火曜感觉马车的车辙子太轻了,不像拉着两个人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   所有人一个激灵,瞬间清醒去掀车门帘,看着那空空如也的车厢,所有人想死的心都有了。   “楚!瑜!”金曜恶狠狠地用尽里全身内力对着天空吼了一句!   “嘤嘤嘤……人家就说了,那条臭咸鱼早说过要偷走主上的,你们偏不信。”水曜用小帕子擦着眼角的晶莹泪珠,娇不胜衣地往火曜怀里倒。   这一次火曜却没有推开他,沉默着叹了一口气:“嗯,说到做到。”   又是这样,他们防着谁,都不会防着自家主上。   或者说也不是没有防着,只是到底不如防着外人那般……   就让那条咸鱼再次利用主上得逞了,这次她直接把主上都拐跑了。   ……   “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跑了?”琴笙挑眉看着走在路上的楚瑜,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粗布衣衫,有点不高兴。   楚瑜听着远远传来的那声愤怒的回音,转头就拉住了琴笙的手疾走:“捉迷藏嘛,自然要这么玩儿的。”   果然玩儿一天傍晚时分人是最困倦的时候,金曜他们见她老实了一天,也以为她会一直老实下去,这时候让琴猫猫带着她偷偷跑路真是再顺利不过了。   “你当我是小孩子?”琴笙冷哼一声。 ☆、第120章 跑路 (二更)   你不就是小孩子么?   楚瑜心中嘀咕了一下,照样拉着他的手一路跑:“快走,快走,到了地方,你还得易容呢。”   琴笙忽然脚步一顿,手腕一转,硬生生地拽着她往回转了个圈:“你想去蜀中?”   楚瑜身形微停,随后定定地看着他:“没错,我想去蜀中,我想要拿到解药救廉亲王殿下。”   琴笙眯起眸子冷冷地看着她:“救那老头作甚?不去!”   虽然不讨厌对方,但他直觉里就不想靠近那老头,对方生死更与他无关。   楚瑜抿了抿唇,一把拉住转身要走的琴笙:“白白,殿下会变成这样,到底是我给他喝了那杯茶,我没有办法就这么看着他就这么死了,更不可能永远禁锢在琴家绣坊哪里也不去,这件事总要了结的。”   是的,这件事总要了结的。   曜司对藏海图势在必得,只是不愿现在没看清楚局势时轻易出手罢了,暗中布局,一击必中,凶猛吞噬,不留余地。   廉亲王是可以牺牲的。   若是她没猜错,这是琴三爷的作风。   可是廉亲王等不起,曜司中人除了她也没有人在乎那个老好人的生死。   曜司的利益永远是第一位的。   但既然这件事总要解决的,对方也明显是冲着她来的,难道曜司一天不出手、一年不出手、几年不出手,她就只能困在琴家绣坊里一天,接受自己命运掌控在别人手里的安排?   何况若冒一些险便能救了那个老好人一命,又为什么不可以?   这就是她为什么没法子自己看成曜司一员的原因,她的利益和立场注定了总有和曜司不一致的地方。   “若本尊不跟你去呢?”琴笙冷冷淡淡地看着拽着自己的少女,琥珀眸幽幽,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楚瑜笑了笑:“打晕你,扛着你跑呗,你大约是不记得了,小姑姑曾经应承过永远不离开你之外,也说过再跑路也要把你偷走。”   琴笙一愣,看着楚瑜半天,随后下巴一抬,轻哼一声:“就凭你?”   只是他眉梢唇角那点轻飘的笑却似春风一般轻轻蔓延,连唇下那一片嫣红花瓣都显得妍丽了几分。   楚瑜大眼里闪过慧黠的光,抬手一把勾住他的手臂:“乖白白,小姑姑当然舍不得打你,不过小姑姑听说蜀中有很多好吃的,咱们玩儿去?”   说着她笑眯眯地递了一颗乳酪果子到琴笙嘴边。   琴笙看了她一眼,矜傲薄唇微启含了糖果子:“罢了,就你这条鱼,自己去了那种地方,只怕骨头都不剩下。”   说罢,他反手直接将楚瑜拦腰抱起,足尖一点飞身而起:“就你这速度,一会子金曜他们就找上门了。”   楚瑜眼里闪过促狭得意的幽光,笑得跟只偷了腥的老鼠似地窝在琴笙怀里。   小孩子,果然还是很好忽悠的。   知道他最爱听什么,顺着毛捋,这不就成了?   有了琴笙这只百毒不侵的人形自走大杀器,一路上她就放心了许多。   更重要的是,琴笙跟着她出来了,曜司再如何不愿意,都必须加快进度插手此事。   ……   云州城外   两辆马车正在路边悠闲地吃着野草,赶车的人戴着斗笠正窝在车边睡觉。   忽然听闻空中有破空之声,那人忽然睁开眼,手里的长鞭呼地携着厉风就甩了出去。   “啪!”   那鞭子瞬间在半空中断成了两半。   一道高挑优美的人影抱着另外一道人影轻飘飘地落在了车顶,顺带冷冷地踢了一脚那车夫的背心,直接将那车夫踹飞了出去:“为什么有野猫在这里!”   那被踹趴在地上的车夫狼狈地爬了起来,一张艳丽的面容也满是尘土,恼火地叫了起来:“小姐,管管你家的大魔头,又不是我叫了逸哥儿来的,踢我干嘛!”   她刚才出手,也是习惯性的防备动作,哪里就想到是那大魔头抱着小姐来了!   坐在另外一辆车上的车夫淡淡地抬起头:“大小姐,小生胆小身弱如娇花,心经不住这猫踹狗挠的。”   楚瑜手脚并用从琴笙身上爬了下来,也没去理会霍二娘和封逸,只死拽着他的胳膊:“白白,一路去蜀中,山长水远,你我都没有出过远门,逸哥儿博览群书,是个好向导。”   琴三爷也许满世界跑过,但是白白什么都不记得,封逸早年曾经流放巴蜀,脑子也冷静,知道的事儿也多,带着他,遇到事儿起码有个商量的人。   “你什么都告诉他了?”琴笙冷冷地看着她,紧抿的唇角显示出他火气不小。   楚瑜一边摇头如拨浪鼓,一边抬手安抚似地轻拍着他的背后,压低了声音:“白白,该说的事儿,不该说的事儿,小姑姑分得很清楚,有些事自然只有你我才知道的。”   比如,霍家姐妹和封逸就只知道他们出门的目的是要去蜀中为廉亲王寻找解药。   琴笙闻言,原本紧绷的背后才稍稍地放松了些,他冷哼一声,径自飞身进了车里。   楚瑜轻叹了一口气,直接跃下车顶,对着霍二娘和封逸吩咐:“快走,咱们的速度一定要快,按着既定的路线,夜里不要停。”   封逸和霍二娘点了点头,便分头上车。   随后,她也立刻跟着钻进车里去哄那只生气的猫儿去了。   ……   琴家绣坊   在得知了楚瑜将琴笙拐跑的消息,金大姑姑简直无力抚额。   “这丫头,就知道这是个坐不住要惹事的货。”老金忍不住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我已经派人沿追缉,相信不日便会有消息的,一会我便带人出城,一定会将主上安全带回来。”金曜面色阴沉,一双桃花眼里还隐着火星。   金大姑姑却苦笑了一下:“你真以为这么容易么,那丫头素来是个狡猾的,这次裹挟着主上跑了,只怕没有上次那么容易寻回来。”   老金看了眼金曜:“行了,先去追罢,蜀中那边的事情,原本想全盘细细清查之后再做打算,看样子是不行了,立刻严令咱们在蜀中的人动起来,尽一切可能追查唐门灭门之事。”   火曜则是沉默了一会,淡淡地道:“只怕这才是楚瑜拐着主上一同离开的目的。”   金曜冷冷地道:“我早就说过主上不该与她这般亲近。”   ……*……*……   楚瑜一行人一路换了两轮马车,改换行头、掩盖踪迹赶了两天两夜的路,硬是没有在任何客栈歇过,到底在第三天蒙蒙亮的时候赶到了一处小城的客栈。   “下来吧?”她揉了揉自己被颠簸的发酸的腰肢,慢吞吞地爬下了马车,随后一挑帘子,看着里头的人道。   一道修长的人影戴着锥纱帽下了车,抬头看了看那客栈,只冷冷地道:“本尊……我要沐浴。”   楚瑜知道这猫儿两天不洗澡,已经快忍不住要挠人了,不过他这娇生惯养的还能忍耐着坐粗糙的马车一路狂奔已经很让她惊讶和安慰了。   “好,好。”她照例安慰性地轻抚着他的脊背,随后看向从客栈里出来的人:“逸哥儿,怎么样?”   “两间天字号房间,两间地字号房。”封逸将手里的钥匙递给楚瑜两把,霍家姐妹一把,他自己留了一把。   楚瑜点点头,接了过来,又招呼霍家姐妹分别提了行礼进客栈。   他们一行人易容成行商的模样,她简单改了个男装,霍家姐妹则是易容成一对姐弟主仆的模样,霍三娘原本生了娃娃脸,这一易容,更显小,不过十岁模样,封逸则是让霍三娘的巧手易容成了管家的模样。   至于琴笙……   他坚持不让霍三娘动他的脸,实在没法子,楚瑜只好给他戴了个锥纱帽,继续当成自己脑子有毛病的大侄儿。   一行四人被掌柜热情地招呼进了客栈,先简单地吃了点东西,便各自回房。   只是进房的时候,霍家姐妹自然一间,封逸则是忽然瞥见琴笙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要跟在楚瑜身后进她房间,便忽然极为敏捷地往楚瑜门口一站,伸手拦住琴笙,恭谨地道:“小公子您的房间在隔壁。”   当然他话恭敬,表情也恭谨,但就是让人看出了点不畏不惧的强硬味道。   琴笙隔着锥帽睨着封逸,一身危险的气息直散了出来,顶尖武者的气势如刀似剑几乎能在下一刻割断他的喉咙,充满无形威压直逼得毫无武功的封逸脚下发软,一身冷汗往外冒——   那是人对危险的最直接反应。   可他就是那么硬邦邦地死不后退地站在门口挡住琴笙的去路,哪怕腿在发抖,牙也忍不住发颤。   一边的霍家姐妹大气都不敢出,只暗自佩服封逸真真不怕死。   “小、姑、姑,有人皮痒,我想拔野猫的毛。”倒是琴笙却忽然淡淡地开了口,一字一顿地吐出的字眼跟钉子似地刺人。   楚瑜刚撂下行礼,就看着门口快打起来了,或者说封逸单方面要被碾轧成泥巴,赶紧冲了过来,一点不客气地直接推了一把封逸:“管家,快回去睡觉,白白夜里睡不好会做噩梦,我来照顾就好。”   随后,她再干脆利落地拽着琴笙一把拖进屋,甩上门。   “砰——!”封逸呆愣地看着差点砸破自己鼻子的大门,忍不住眼神黯了黯,随后回过身冷冷地看向霍家姐妹:“你们两个,都不知道劝着点少爷么?”   男女不同房!   霍三娘朝天翻了个白眼:“小姐是为了你好才赶你出来了,你大概不知道这姑侄两都睡一起大半年了,你别去招惹那牙尖齿利的妖神魔兽。”   封逸一震,不敢置信地微微睁大了眼:“什……么……。”   霍二娘见状就知道封逸想歪了,上前一把勾住封逸的肩膀将他往自己房间带:“放心,放心,照我这千人斩的经验一看就知道小姐还是个雏,连着那妖神也一样,就盖棉被纯聊天的姑侄关系,别瞎操心。”   封逸自然已经知道霍家姐妹的‘能耐’,此刻闻得此言,倒是心头莫名一宽,随后侧脸看了看那房间,微微蹙眉:“如此还是有损大小姐的闺誉,琴家人怎么就能这般……。”   “少管闲事,多长命,有些事儿不是咱们能插手的,小姐也未必愿意咱们插手,逸哥儿。”霍二娘挑起封逸的下巴,眯起眼盯着他,舔了舔嘴唇。   她饿了一段时间了,着实有点缺进补的。   封逸忽然脚下一顿,抬手就撑住了地字一号房的大门,定定地看着霍二娘:“二管事,兔子不吃窝边草,您再饿,请外头打野食,方才客栈老板家喂马的小儿子模样也周正,身板壮实,一看就是金枪不倒之身,敬请享用。”   霍二娘闻言,收了拽住他腰带的手,笑得有点莫测:“多谢大管事告诉,你也该开荤了,开了荤就不会胡思乱想。”   霍三娘探出了头来,笑得天真可爱:“尤其是不要对主子们的事儿胡思乱想,很容易死人的,你要真想开荤,欢迎来寻咱们俩,虽然处子不太好吃,但是咱们可以勉为其难。”   说着,她也舔了舔嘴唇,那目光诡异得让封逸一个激灵。   封逸立刻转身就走,走着走着,他一向斯文冷静的面孔上浮出一道窘迫的红来。   他抬眼淡淡地看了眼天字一号房,心头有一种他自己都莫名的情绪,他径自将这种情绪归类为——他实在不喜欢大小姐养的那只凶狠的猫。   随后他轻哂一声,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   房间,楚瑜托着腮,看着自己面前的镜子,西洋雕花水银镜子上一片雾气蒙蒙,隐约能看见身后房间里一片水汽,有雪白优美的人影若隐若现。   有只猫儿在泡澡。   ……   “鱼,洗好了。”大浴桶里的猫儿发号施令。   楚瑜搁下看了半天的镜子,拿着块大绸帕子就过去了,半眯这大眼,劈头盖脸滴直接罩在琴笙头上:“来,起呗。”   说罢,她暗用内力一把将琴笙从水里捞出来,打横给扛床上去了,也不管自己衣衫会不会被弄湿。   琴笙挑眉,有点别扭地动了下身子:“为何这把抱着本尊。”   他抱她已经习惯了,但她抱他这种姿势总让他觉得有些古怪。   楚瑜笑眯眯地将他往被子里一塞,顺手扯了被子给他盖上:“乖,小姑姑抱你是怕白白着凉呢。”   嗯,更怕长针眼,鼻血长流。   她看了他漂亮的身体两回,哪次不是鼻血横流的下场,虽然她努力不生邪念。   但食色性也,这仙儿漂亮得过火,漂亮得太刺激。   平日里都是金曜或者火曜伺候他沐浴,出门在外这大大的娇气包儿也还得找人伺候,她谋划逃跑也算精心,竟忘了这一茬。   也不可能将他交给霍家姐妹那对色中饿狼,更不可能交给封逸,只好她自己来伺候。   ……   琴笙听了那甜蜜蜜的哄人的话儿,没有再闹,满意地眯起眼,只由着她随意捣腾他。   看着他安静的模样,倒是有了几分仙仙以前乖巧的样子,楚瑜心里忍不住有点得意。   那么些日子的磨合,她也渐渐摸索出这只娇气、傲慢又暴躁的猫儿的弱点了。   他就是缺关注,尤其非常地在意她的关注度。   只要让他觉得她的关注点都在他身上,就能顺了他的毛。   整个一傲娇的小公举。   如今这一路上甜言蜜语哄人的话,她基本随口就来。   好在,穿衣衫的事儿,他倒是不必她伺候。   哄着琴笙自己先在床上睡下,楚瑜又让小二换了一大桶热水来,躲在屏风后头,也脱了衣衫满意地进水里去泡自己发酸的骨头。   热气蒸腾上来,舒服得楚瑜眯起眼,几乎忍不住低吟出声。   这没日没夜的赶路,着实不是件舒服的事儿。   ……   只是她并不知道,床上有人静静地侧卧着,单手支着脸,幽幽琥珀眸定定地看着屏风,将那烛火倒映在屏风上纤细柔美,曲线毕露的侧影全纳入眼底。   当然,这样的后果,就是——   琴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长腿间某处,目光冰冷又厌恶。   又毒发了。   ……   但他的目光却依然忍不住再次定在屏风上,移不开,只慢慢地咬着唇瓣下的一片樱花,低低轻吟。   ------题外话------   小鱼:果然我男子力MAX   !~ ☆、第121章 拍!!!   楚瑜洗完澡出来就看见琴笙闭着眼手叠小腹,四平八稳优雅地平躺在床上,只是脸上一点淡淡的嫣红。   她也没有多想,只随手熄灯上床睡觉。   听着身边传来规律平稳的呼吸声,琴笙慢慢地睁开眼,一双冰冷的眸子静静地望着头顶的轻纱帐——发呆。   ……*……*……*……   云州   烟花三月,莺飞草长。   还剑湖边的一处画舫上,红木雕花嵌贝的小桌边静静对坐着两名女子。   一人梳着妇人髻,着秋香色褙子,身形单薄纤细,另外一个娇小玲珑,着翠色绣飞鹤比甲,依然是未嫁少女的模样。   “金侯爷虽然已经不在朝内为官,但本官素来仰慕侯爷的为人,当年在湘南巡视的时候,还是侯爷接待的本官,只是这些年疏于往来,但君子之交,想来侯爷也是不会怪罪的。”那妇人淡淡地笑着,为那少女倒了一杯茶。   金思云看了她一眼,也是言笑晏晏的模样:“女史大人何必自谦,当年家父就赞过您敏锐聪颖,必能平步青云,小女无您之才,女官试两次不过,也只好接手家中庶务,打理些嫁妆铺子罢了。”   秦南月轻笑了起来:“小姐真真是太过自谦了,金云织造在湘南的势头,可不输给南风织造,如今南风织造没了,想来以后这官造权多半是在小姐手上的了。”   金思云却谦逊地道:“这话可不敢说。”   南秦月却看着金思云,微微勾起了唇角:“不,一定是您的。”   金思云喝茶的手一顿,抬起眼不动声色地看着南秦月:“哦,看南女史的意思,仿佛已有定论?”   “本官掌内造府数年,有些消息多半还是灵通的,只要金云织造不与犯官事者合作,想来很快宫里的旨意就会下来。”南秦月定定地看着金思云,意味深长地道。   “犯官事者?”金思云挑了挑眉:“思云听不明白您的意思。”   南秦月只觉得她在装模作样,便淡淡地道:“天工织造的楚瑜,涉嫌谋害当朝廉亲王,本官正是奉命来追查此事的,金小姐应该明白与这种毒妇合作,只会自寻麻烦?”   这话说得有些不客气,隐约带了威胁之意。   金思云顿了顿,挑了眉,还是笑吟吟的模样:“是么,但是为何我从未听见官府之人提及此事,若是真有此事,怎么看着也该是官府出面,难道衙门无人,已经需要宫里管内造的女官来出面查案,那是不是明日就需要掌六局的尚宫大人领兵出征了?”   金思云这一番毫不客气地顶白,让南秦月脸色微僵。   她完全没有想到金思云竟然这般不给自己面子。   南秦月顿了顿,看向金思云,脸上依然似含着笑意:“看样子金小姐疑惑颇多,只是这朝局宫内之事,不方便与您细说,只是您不相信我,难道您也不相信您的父亲么?”   她早已经让人敲打过金侯爷,对方虽然不悦,但在衡量之后,也承诺不插手此事。   金思云顿了顿,淡淡地看向南秦月:“看来女史大人消息灵通,没错家父昨日手书已经到了我的手上,只是家父早已退出朝中赋闲多年,这些家中庶务也是小女打理多时,父亲一时不明白其中厉害也是有的,所以要不要和楚大小姐合作是小女已经决定了的事,大人就不必操心了。”   南秦月微微眯起眼,硬生生地压下心中的火气,她经历的风浪颇多,这点事情算不得什么。   她只起了身,似笑非笑地道:“看来金大小姐已经有了决断,想来是您觉得那楚瑜在琴家的身份能助您一臂之力,但本官只盼您买的这只筹码是真能帮你,而不是拖累你,毕竟本官在宫中多年,从未听说琴家三爷有什么小姨母。”   金思云闻言,瞬间一愣,正琢磨着南秦月话里的意思,却忽听得身边有女管事来报。   “大小姐,送进琴家绣坊的拜帖被退了回来,琴家绣坊的人说楚小姐感染了风寒,身体不适,这段日子都不见外客。”   南秦月闻言,眼珠子微微一转,随后哂笑:“闭门谢客,只怕是这位莫须有的楚大小姐心虚了。”   金思云心中一顿,随后转身看向南秦月,不卑不亢地道:“小女多谢大人提点,但小女早已江南丝库打开,江南缺丝料之事于小女而言是个商机,就算不与楚家大小姐合作,小女也不会放过这个商机,所以您还是请回罢。”   南秦月看着金思云,目光有些阴凉:“看来金小姐是此心已决了,但愿日后你不要后悔。”   说罢,她拂袖而去。   目送着南秦月下船搭乘了小舟离开,跟在金思云你身边的女管事微微蹙眉:“小姐,您真的打算将宝押在楚家大小姐身上么,她毕竟不姓琴,只是个外戚,如今听着那明月女史的意思,这位楚小姐的身份都有问题。”   “我知道南秦月敢说这个话,必定不会无的放矢,但是……。”   金思云圆圆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商人都有的锐色与冷厉,全与她平日温柔可亲的模样不同:“在商言商,这位高高在上的女史大人大约是不屑亲入天工绣坊见过那位楚家小姐的杰作的,更不如咱们亲见楚家小姐是怎么大胜宫家少主的,楚瑜是什么身份并不影响她本身具有的能力,能让琴家力捧之人,就算她是路边的乞丐,也非等闲之人。”   “小姐说的是。”那女管事点点头,随后又低声在金思云耳边低语:“小姐,上京的那位大人有书信过来。”   金思云接过她递来的书信,展开一看,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呵,果然,上京陆家那位御史大人也与我是一个意思,她巴不得看着南秦月吃瘪,咱们这回的宝就押在这位楚家小姐身上罢。”   ……   且说这头南秦月上了岸,侍卫长冷洋早已在岸边等候,见她上来,立刻上前道:“大人,如何?”   “不出我所料,这金思云不是个好对付的,软硬不吃。”   南秦月伸手扶住冷洋的手臂,冷冷地回头瞥了眼还剑湖中的绣坊,随后轻嗤一声:“不过我倒是得了个有趣的消息,那位楚小姐居然病了,闭门谢客。”   冷洋一顿,若有所思:“昨日有人看见琴家后门有大批人马出没,据说是走商去了,但是听说全是清一色自精壮的汉子,如今想来并不简单。”   南秦月挑眉,慢慢地唇角浮现出一点诡异冰冷的笑容:“啊,那么看来,计策奏效了,他们要去蜀中。”   冷洋一顿:“接下来咱们要如何行事,大人?”   南秦月轻笑了起来:“既然逼迫他们前往蜀中的计策已经奏效,咱们就没事去衙门坐一坐,再旁侧敲击一下,也顺便做个样子给我那父亲看看咱们是真有对琴家施压,省得他老催我。”   她扶着冷洋的手上了马车,顿了顿,又吩咐:“还有,将楚瑜即将出现在蜀中的消息散到江湖上去。”   冷洋闻言,立刻颔首:“是,大人。”   南秦月忽然伸手拉住准备离开的冷洋,轻笑一声:“冷洋,上来伺候,今儿本官心情极好。”   冷洋身形一顿,随后便也掀了袍子上了车。   一放下车帘,南秦月便歪软在他的怀里,媚笑:“这地儿的情趣可比床上好呢。”   ……*……*……   ……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清云缭绕,烟雾袅袅。   江风徐徐,带来草木与水汽夹杂的芬芳吹拂过耳际。   楚瑜忍不住舒服地眯起眼,忍不住轻声念起记忆里的唐诗,只觉得再没有比这诗更应景了的。   她歪在楼船边,静静地看着两边江南险峻美丽的山崖,偶见有猿猴跳跃而过的身影,只觉得真真心旷神怡。   她们这一次按照封逸的计划,一路绕小路耽搁了不少时间,但也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踪迹。   随后又弃了马车,换乘了船一路向西南而去,走了大半个月,终于到了这巴蜀之地。   只是,时间过了那么久,也不知他们赶到唐家堡的时候,还能看到多少有用的痕迹,对查出真相有帮助。   她忍不住微微颦眉,轻叹了一声。   此时,船身忽然一阵,忽然听得掌柜的声音响起:“到岸了,到岸了,客官们该下船的,该上船的都准备了啊,明早辰时开船!”   楚瑜一愣,看了看天色,已经是傍晚时分,难怪要靠岸了,夜里这嘉江水急湍流不好走,都是要夜宿床上或者找个客栈歇下。   她抬头看了看那小镇,但见小路青砖蜿蜒而上,远远地一座木搭起来的牌坊,上书三个大字——瓷器口。   她想了想,记起老胡以前说过这是个靠运贩瓷器出巴蜀而有些小名气的小镇,有些小吃很是不错,挺合适家里那只猫儿。   她便决定回房叫上大家伙一起准备一下船用晚膳投宿,然后再逛逛这精巧的小镇。   一行人便都下了船,爬上那长长的石阶,果然看见展露在眼前的小镇热闹非凡,人来人往。   “咱们先用膳罢。”封逸四处看了看,便选了一家看起来颇为干净的客栈。   楚瑜领着众人进了客栈,点菜时,便笑眯眯地吩咐一边的小二:“您这里可有上好的牛乳,热一杯来可好?”   那小二一愣:“牛乳,咱们这里人很少喝这玩意,不过客观既要,小人就替您寻来。”   说着,他的目光有些好奇地掠过戴着兜帽遮住脸的琴笙一眼,随后就离开了。   楚瑜想了想,又从包袱里拿出一小包梅花鱼干放在琴笙面前:“白白,先吃点鱼干送饭,一会牛乳就来了。”   霍三娘眼巴巴地看着琴笙慢条斯理地接过鱼干,优雅地用了起来,不禁眼热了起来。   “偏心,小姐带了那么多鱼干,只给小少爷一个人吃!”   “你想要?”琴笙淡淡地看了霍三娘一眼。   霍三娘一僵,立刻摇头,谄媚地笑:“不,小少爷吃。”   她哪里敢啊,这猫护食护得吓人。   楚瑜有点无奈地拍了拍琴笙的手:“好了,别欺负三娘,坐了三天船都只擦了身子,你不难受么,一会咱们都沐浴一番,小憩上两个时辰,听说这里是货运码头,所以没有宵禁,越晚越热闹。”   她还打算睡一觉起来带着大伙逛一回夜市呢,这里的夜市午夜最热闹。   听到有夜市可以逛,霍家姐妹也眼睛一亮,她们还准备去看看附近有没有野食可以打。   等到到了大伙饭快吃完的时候,热牛乳这才上了来,琴笙慢条斯理地喝完,又打包了一才肯跟着楚瑜回房。   房间里热水早已准备好,楚瑜还是照着惯例先打发琴笙去沐浴,她先去整理衣衫。   她整理了一半,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句悦耳低柔的声音:“衣衫,鱼。”   嗯,白白小祖宗洗完了。   楚瑜随手就扯了准备好的布巾照旧当着浴桶里的美人扑头盖下去,丹田运气,抬手就将他打横抱起,扛床上去。   琴笙端端正正、安安静静地坐在被子里,任由她打理自己。   这些日子,他已经习惯楚瑜这般抱他上床了。   替他仔细地擦干净了头发,楚瑜笑眯眯地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亲:“好了,快睡,小姑姑一会就回来,睡饱了好玩儿去。”   说着,她就挑了衣衫,唤小二来换水,轮到她自个儿躲在帐子后泡水去了。   ……   而床上安安静静躺着的美人,也睁开了眸子,熟练地侧了脸看向那倒映在帐子上优美身姿。   那动作熟练得也不知,第几次了。   ……   楚瑜今儿贪舒服,洗的久了点,出来她就看见一道修长的背影半蜷在床上,全不是平日里那种四平八稳挺尸一般的优美睡姿。   她一愣,赶紧擦了擦头发,一溜小跑过去,抬手就把那只‘猫儿’给翻过来,果然看见他脸色绯红,死咬着嘴唇,一副弱不胜衣的难受喘息的模样。   只是她这么一扒拉,就半扯开了他的衣衫,雪白精致的锁骨一下子露了出来,可见他身上都有点泛蔷薇色,偏衬托着他那双清清冷冷的眸子,矛盾得惑人。   看得楚瑜莫名其妙地心头一跳,瞬间脸上有些发燥,她立刻别开了眼,定了定神,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怎么了,怎么了,可是着凉了?”   琴笙闭了闭眼,忽然抬起手一把勾住楚瑜的细腰将她整个人直接往床上一掀,抬手一托她的小腰,直接抱住她的细腰,将脸死死地埋进她的小腹:“不舒服,睡觉。”   楚瑜直接被掀倒在床上,有点莫名其妙地垂眸看了看怀里的‘少年’。   楚瑜感觉小肚子被压得酥酥麻麻的,他像要钻她肚子里头似的,不禁感觉有些怪异。   他这难受的样子,莫非是受了潮气又骨头疼了,感觉抱着自己的人有些颤抖,她有些担忧地蹙眉:“我去叫二娘、三娘来给你运功罢?”   她自己那点内力也就是个自保,不足以治疗琴笙。   琴笙只闷闷地冷道:“不要。”   楚瑜无法,只好抬手指尖一屈,弹出一抹细风灭了蜡烛,随后伸手顺毛似地安抚性地慢慢抚着他一头乌发,只盼着春日早点过去。   ……   黑暗里,只有窗外月光透过苍白的窗纸落在地面上。   琴笙将脸靠在她的腰腹之上,感受着那柔软温暖的触感,同时心中念着内修口诀,却心不在焉地莫名地想起了那些书楼南厢里的春宫图。   印象里他翻阅那些名家著图原是为研习画艺中人体姿态,一如西厢药书房里还摆着各种供辨穴扎针用的男女铜人,看着毫无异感,不过是躯壳一具。   但最近却是不同了,他虽不明白图册里那些交缠在一起的丑陋的男女姿态到底是什么意思,但看着、看着,便觉得那里头一丝不挂的交缠着的小人变成他和……她。   他不明白何以如此,却只能感觉身上那种灼人的痛苦热感和紊乱的内息,便愈发激烈了。   偏生他对着红袖、甚至任何一个女子都不会生出这种下腹灼热,难以忍耐的感觉。   更无法想象与她们如那些画里那般摆出诡异的姿态。   琴笙眼底闪过一丝厌恶暴戾地冷光,强迫自己不要再去多想。   可不一会,他便感觉楚瑜安抚自己的手越来越慢,头顶渐渐地传来少女均匀的呼吸声。   琴笙愣了愣,有些难受地蹙眉,心底有莫名地又生出最近常常浮现的那种诡异的烦闷和委屈——   他如此难受,为她忍耐若此,她却还是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   偏他不能告诉她真相,若她知道他要吃了她才能解毒,她必是要怕他的。   他不能忍受她对他露出恐惧的眼神。   谁都可以,就她不行!   但最近这诡毒发作的似越来越厉害,若一切正如老金所言,他大约是受了毒物的影响才会生出种种诡异的幻觉。   身为解药的“鱼”,才能影响他到如此地步。   这种明珠暗投,明月照沟渠的感受让他总觉得这么死死抱着她都已经不能缓解心头那种焦躁。   他有时候忍不住想要狠狠地咬一口自己抱着的柔软娇躯,方才解了心头那种诡异到近乎恨意的渴望。   琴笙难耐地蹭了蹭,却换感觉自己的额头蹭到了一处柔软,他眯起眸子,脑海里电光火石地闪过某个诡异的画面。   他顿了顿,忽然半撑着身子起来,低头静静地看着因他松了禁锢发出一声舒服轻吟,四仰八叉躺平了继续呼呼大睡的人儿。   他幽眸微闪,焦距停在昏暗中少女隆起的曲线上。   他鬼使神差地学着春宫图里男子的手势,微微平摊了漂亮的手,玉似地指尖慢慢地隔着衣衫停在那小桃儿之上。   柔软极致的触感让他泛着幽幽金色的瞳仁微缩,然后顺着本能大力地用爪子——啪——压扁!   ……   “妈呀——痛!痛……痛死了!!!”   黑暗的房间里瞬间响起一声呜咽惨叫声,随后就是一阵砰砰砰砰的声音和闷哼。   ……   地字一号房里霍三娘正在盘腿练功瞬间睁开了眼:“什么声音!”   霍二娘歪在床边懒洋洋地轻哼:“没听到外来人的声音,也没有闻见外人的气味,不搭理。”   霍三娘点点头,也心安理得地继续打坐:“我说,你怎么没去把客栈家掌柜的小儿子弄来?”   霍二娘轻哼一声:“最近胃口被小骚包养得有点叼,脸不好看,腰扭得不够厉害,老娘好像硬不起来,你喜欢你去啃罢。”   霍三娘也托着腮叹了一声:“说得也是,你说火曜那小妖精,到底对老娘是个什么心思,上次水里瞅着他也挺享受的,偏死不肯让老娘真刀真枪地吃他一回。”   搞得她觉得逛小倌馆也没有什么趣味了。   霍二娘也爬起看着窗外的明月,有点忧伤:“掌门大哥说这种只对着一个人硬的感觉,就叫爱,你说咱们是不是遇见了传说里的爱情?”   霍三娘托着脸,看着窗外的月亮:“可掌门大哥也说遇见爱情,看见雪山和大漠的月亮就会想哭,但我看着月亮不想哭,只想艹翻一个人,这算爱情不?”   霍二娘沉默一会,再次叹气:“大哥还说,天山魔门中人遇见爱情了,就要把让咱们生出爱情的人给宰了,就能炼成魔功第十层,从此青春永驻,寿元绵长。”   霍三娘歪着头想了想:“宰了岂非可惜,我还没吃够呢。”   那鲜肉,她们连正儿八经吃都没吃上一回。   霍二娘忽然回头,笑得邪气非常:“那咱们就吃够了再宰罢,大哥不也是这么干的么?”   ……   夜风瑟瑟,夜雾浓重。   盘腿坐在树上的火曜忽然浑身一个激灵,梭然睁开眼,抬手就把靠在自己怀里乱摸的水曜给扔了出去。   “嘤嘤嘤……。”水曜在半空扭了一把腰,轻盈地落在树下,抬起艳丽到有些尖刻的脸,委屈地擦眼睛:“夭寿哦,水曜哥哥,人家梦见被人杀了烹食,好可怕,你抱抱人家嘛!”   火曜身形僵了僵,他似乎也梦见了同一个梦境。   他忽然冷冷地睨了火曜一眼:“滚。”   “回禀二位星君,已经探出主上的痕迹了。”忽然一道戴着鬼面的青影鬼魅一般地从暗处浮现。”   水曜原先水蒙蒙的媚眼里忽然闪过一丝冰冷的锐色:“哦?”   ------题外话------   (づ ̄3 ̄)づ哈哈哈,开窍的猫,好奇的猫,我拍拍拍~包子   小鱼泪目:妈个鸡……带小孩,带熊孩子,真是人间第一惨剧。   琴白白:拍个包子,你居然打本尊,哼! ☆、第122章 她是你的谁   两个时辰之后,霍家姐妹看着楚瑜一脸憔悴地从屋子里出来不由一愣。   霍二娘上下打量了一回楚瑜,忍不住嘀咕:“你这是怎么了,越休息越不舒服?”   霍三娘的见她一副含胸驼背小老头似的模样,盯着她下盘看了一回,也一脸疑惑:“我听着你房里的动静还以为你们……可这么瞅着你还是个雏儿啊!”   她话音刚落就看见站在门里的那道修白的身影,琴笙白净的脸上一个红红的巴掌印,看得霍三娘眼珠子差点都掉出来了:“这这这这……。”   见鬼了?小姐居然舍得动她养的这妖神?   “这什么这,闭嘴!”   楚瑜没好气地白了霍三娘一眼:“逸哥儿在楼下等着了,你们还要不要出街去了?”   琴笙冷冷地道:“我不去。”   楚瑜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冷哼:“不去拉倒!”   说着,她直接将自己手上的小布袋子挂身上准备下楼,却不想动作幅度有点大,一下子扯着胸口,疼得她“嘶”地一声,脸色有点发白。   霍三娘看着她那僵木的动作,又瞅瞅房间里阴沉着一张俊美容颜的美人,一时间也不知要说什么,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姑侄俩是怎么了?   平日里小姐宠着、哄着,放手心上的,今儿睡觉起来直接甩大脸?   琴笙原本因着楚瑜冷冰冰的态度,瞬间冒出冷焰的眼神,在见楚瑜白着的小脸时,便不禁一愣,随后有些迟疑了起来。   她,很疼么?   可他并没有用太大的气力,她却是闭着眼叫了一声,抬手就结结实实甩了他脸上一巴掌。   从小到大,或者说至少他感觉此生从未曾有人敢如此放肆嚣张地在太岁头上动土。   当然,他也完全没有想到楚瑜会舍得对他动手,丝毫未曾设防。   这么想着琴笙琥珀眸里的那点火光梭然又烧了起来,他冷冷地盯着楚瑜揉着胸口慢慢地下楼,便拔高了声音:“鱼!”   只是他自己大约也未曾察觉他唤她的声音了,除了焦躁、火气之外还隐了一丝委屈。   楚瑜正疼着呢,转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去就给我在房间里好好呆着!”   这臭猫儿真是欠收拾了,干了坏事儿,还敢给她摆脸色,真是叔可忍,婶都不可忍!   随后,她又冷冷扫了眼霍家姐妹:“你们两个也不去是么,那就呆房间里给我看好小少爷了!”   霍二娘和霍三娘面面相觑——   她们哪里有这个能耐管着琴笙这位祖宗?   她们立刻装着没有看见琴笙阴沉得能滴水的脸,争先恐后地下楼:“我们去,我们当然去,小少爷不舒服,小少爷待家里罢。”   这头封逸在楼下等了半天见没人下来,便走上楼来,一眼便见楚瑜和琴笙两人在置气,他笑了笑:“没错,小少爷不舒服,便歇着罢,咱们逛一个时辰就回来,您娇生惯养,在人潮里挤着,可不好。”   琴笙的目光冷冷地扫过封逸:“什么时候主子说话,也轮到你插嘴了。”   封逸笑了笑,也不以为忤,只见楚瑜脸色不太好,再看了看她抬手有些僵木的姿态,便温声问道:“大小姐可是睡着的时候扭着筋脉了,方才听掌柜的说这里附近有一家正骨医馆,里头的女医们极善推拿,揉揉按按一次就好了,您可以让她们看看。”   楚瑜摆摆手,有点无奈地苦笑:“没事,大概走走就好了。”   推拿?   她能怎么说,自己胸口的小桃儿被一只好奇又爪子犯贱的臭猫儿拍扁了?   麻烦大夫您看看,我这桃子以后还能用不?   ……   大夫有心看,她都没脸说。   尤其是那猫儿还理直气壮地觉得他没做错事儿,被她甩了一巴掌,还委屈得很。   “那你自己慢些罢。”封逸看了眼琴笙,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楚瑜不舒服和那人脱不了关系。   他伸手体贴地接过楚瑜手上的包袱,打算扶着楚瑜下来。   却不想,他手才一动,琴笙便径自将兜帽一戴,身影优雅敏捷地直接跃过霍家姐妹落在楚瑜身边。   封逸还没摸到楚瑜的手,便一下子被琴笙身上的寒气直接扫退了一步,琴笙顺势也握住了楚瑜的胳膊,冷冷地道:“鱼,上街。”   说着,便拽着楚瑜下楼。   他的动作虽然看着有些粗鲁,但手势却极为巧妙,胳膊在楚瑜细腰是哪个轻轻一托,硬是将楚瑜瞬间带下了楼。   而楚瑜一点感觉都没有,就已经平稳地站在了地上。   她没好气地斜眼睨着琴笙:“你不是不去么,跟来做什么?”   琴笙侧脸睨着她,冷嗤:“有野猫。”   难道她更喜欢那只野猫跟着?   楚瑜微微挑眉,径自手一收,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也不多说,径自向门外走去。   琴笙一愣,他没有想到楚瑜竟又甩开了他,漂亮的琥珀眸里那点森冷的火光又灼烧了起来。   这条鱼,到底想怎么样!   霍家姐妹闻着那火星味四射的样子,赶紧强行拽了封逸从楼梯边上溜下去,往门外去:“走走走,逛街去。”   琴笙最后还是阴沉着脸跟了上去。   楚瑜慢悠悠地在街上走了一会,见霍家姐妹到处溜达一边寻觅美食,一边四处瞄美男,再见一路热热闹闹,周围还有不少苗人、瑶人打扮模样的人在卖东西,一派西南异域风情的热闹街景让楚瑜心情渐渐地好了不少,胸口的痛也慢慢地淡去了。   她走到一边,看着一个苗人老爹在卖各色绣花小袋子,看着那些五彩斑斓的花色,不禁兴致盎然地凑过去看。   她抬手选了一个绣牡丹的兴致盎然地翻看。   这些绣品风格与中原截然不同,中原绣品讲究个精致华丽、配色浓淡相宜,但苗绣用色多为中原苏绣、湘绣里的禁忌,冲撞之色极多、欢畅而浓烈,用针也没有那么多讲究,麻布为底,也不太金贵,但很耐脏。   看着极喜庆,也很有特色。   “老爹,这个绣袋多少钱?”楚瑜想想自己带着的那个布袋子大了些,装钱不太方便,还是这种小巧的袋子更好用些。   “哦,姑娘,这绣袋二十五文钱。”那老头打量了楚瑜,笑眯眯地道。   楚瑜一顿,挑眉:“老爹,二十五文可以买一个苏绣香囊了,您是见我外地来的,好忽悠么?”   “你这姑娘怎么说话的呢,我老丈从不欺生客,这袋子可是咱们花溪苗最好的绣娘绣成的,卖到江南去都要五十文一个呢。”那老头摇摇头,一脸楚瑜不识货的样子。   此时,一道幽幽凉凉的声音响起:“这辩绣、结绣、贴花、堆花的工艺次了不少,花溪苗的绣最多在蜡染之上挑花,图案也苗王印、稻穗、荞子花、铜鼓等,你这绣牡丹的一看便是寻常寨子里婆姨们专门绣给不知事的汉人的绣品,九文钱一个已经是高价了,我们要那一个牡丹的、一个苗王印的,十五文钱与你,若不卖我们就走了。”   楚瑜一顿,转脸过去,有些疑心自己听错了说话之人的声音,或者自己出现了幻听。   她好像……看见那个大仙儿在与人讨价还价?   那卖东西的老头儿一顿,满是皱纹的老脸上涨得有点红,犹犹豫豫地看见琴笙真的转身就要拉着楚瑜要走的模样,赶紧哼唧一声,倒是笑眯眯的样子:“等等,真是遇上行家了,行吧,行吧就给你们了。”   说着,他便取了两只袋子递给楚瑜。   琴笙冷冷淡淡地看着她:“付钱。”   随后,他提着那只苗王印的袋子便转身向前而行。   楚瑜有点呆呆地还没有回过神,就下意识地付了钱,赶紧提着袋子匆匆地追着琴笙过去。   她盯着琴笙戴着的兜帽好一会,到底忍不住试探地唤了一声:“琴三爷?”   琴笙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停下,却继续前行。   楚瑜迟疑了一会,又唤了一声:“白白?”   高挑的白影停住了脚步,转身透过面纱定定地看着楚瑜,轻嗤一声:“怎么,不恼了?”   楚瑜听着他那矜傲的声音,心中忽然松了一口气,却还是眯起眸子,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回:“白白,你怎么会……与那老头儿讨价还价?”   而且讨价还价的姿势还这般老辣?   哪里像那个她熟悉的娇气猫儿?   琴笙顿了顿,淡漠地道:“不知道,只是听着那老头儿张口,本尊便知道他没有说实话,摆弄贱物高卖的小伎俩也想瞒过本尊么?”   楚瑜见他语气矜冷,却不似有作伪和隐瞒的样子,心中沉吟了一会,也有些明白了。   只怕这是琴笙的本能,能成为雄霸天下资财三分之二的商场第一霸主,琴三爷不可能只靠着一张脸蛊惑世人,一身武功蛮力征服商场之敌。   除了心机和头脑之外,对于民生里的种种琐碎之事,他必定都了解得极透彻。   “嗯,你厉害。”楚瑜笑着朝他竖起大拇指,径自将自己的那个绣牡丹的小包斜挎上,转身继续前逛。   见楚瑜完全没有招呼他一起的意思,琴笙再次怔然。   随后他死死盯着楚瑜冷淡的背影,眼底火气愈盛,但见她还是一副含胸驼背的样子,他却又只得咬了咬下唇,冷着脸跟了上去。   封逸远远地冷眼看着,只轻嗤了一声:“呵。”   看   霍二娘一把揪住他的胳膊,不客气地拽着走:“走,走,走,别瞎凑热闹,连累咱们姐妹倒霉。”   ……   琴笙眼见着楚瑜一路笑眯眯地摸摸这个,买买那个,看到好吃的再买来试试,全当他不存在的样子,心中的焦躁越盛。   到底在看见她去买了一碗剔透的牛乳水晶粉,却一点没有像平日里那般先紧着他,而是自顾自地寻了个人少点的地方,站着那吃了起来。   琴笙再忍耐不住,优雅的身形一动,径自将她挤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垂眸恨恨地看着她:“鱼……。”   她怎可以这般无视他!   楚瑜抬起眼,慢吞吞地笑了笑:“我怎么了?”   琴笙却清楚地看见她眼睛里毫无笑意,只一片冷淡。   他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忽然薄唇轻启,低声道:“对……对不住。”   楚瑜倒是一愣,俏丽的小脸上表情微僵,有些没反应过来,随后却又再次清晰地听到身前‘少年’低柔幽凉如水的声音带着挫败响起:“对不住。”   楚瑜抬起黑珍珠一般明丽的眼眸定定地看着他许久,几乎能透过那面纱看见他精致如玉脸上表情僵木,她挑了挑眉,淡淡地道:“错哪了?”   琴笙:“……。”   一片沉默。   “嗯,你没错,错的是小姑姑。”楚瑜点点头,捧着手里的冰粉慢条斯理地继续吃。   ‘少年’见状,眼底的火光跳了跳,最终却还是低声道:“不……不该随意地乱打小姑姑胸口的肉。”   他顿了顿,又冷冷地补充冷一句:“但你是我的,你的肉也是我的。”   楚瑜:“噗……!”   琴笙立刻身手敏捷地避开她喷出来的冰粉,习惯性地颦眉,但见楚瑜死盯着自己,他还是硬生生地将那句嫌弃的话给吞了回去,只是别开脸,不去看楚瑜。   “谁说是你!”楚瑜赶紧左右看看,见没有人听见这种惊世骇俗的言论,才咬牙切齿地低声道。   长在她身上的东西,怎么成了他的?   琴笙冷道:“就是本尊的!”   楚瑜见他那一副仿佛委屈和不爽,却又不得不低头的犟模样,一身气息冷得周围三丈之内路人都绕着走的样子。   楚瑜便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好好,你的,你的,真是……要命。”   养了这又倔又单纯固执的蠢猫,也不知道他长了什么脑回路,这种对话让她的命都要短一截。   她想了半天,又不知道要怎么与他解释——男女授受不亲。   他们都同床共枕多日了,亲昵搂抱同眠也是常有的。   只怕外人听起来都觉得他们之间还有强调什么授受不亲就是个矫情。   楚瑜再次深深体会青春期青少年性教育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儿。   她叹了一口气,俏丽灵动的脸上带着不耐地道:“你夜里常会做噩梦,小姑姑陪着你安寝可以,但是你要乖乖地不要乱动,小姑姑是女子,身上不像你们男儿那么硬,你乱碰就会很疼,你若再如此,以后就不要和我睡了。”   琴笙闻言,身上的气息又冷了冷,但最终还是不甘不愿地妥协了,冷哼一声:“明白了,你太弱,素媛上次和水曜切磋,被他摔飞都不曾有事……。”   楚瑜不耐地点头,干脆地将自己手里的牛乳冰粉塞到他唇边,打断了他的话:“是是是,我太弱,我太弱,行了罢?”   琴笙:“……哼。”   “哼什么,再摆臭脸,待会别想小姑姑给你买好吃的。”楚瑜不客气地威胁。   琴笙看了她一眼:“幼稚。”   楚瑜:“……。”   冷战到底告一段落。   霍家姐妹看着楚瑜和琴笙并肩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行来,方才松了一口气。   封逸见楚瑜左手几盒奶糕、奶饼,右手几包乳酪果子、酸奶枣子,便神色淡淡地对楚瑜道:“大少爷,咱们是出来办事儿的,不是出来玩儿的,您带着这么多东西,不嫌累赘么?”   楚瑜把手上的东西交给霍二娘,随后摸了摸鼻子干笑:“哦,这个啊,大伙路上吃呗。”   她也不知道怎么自己一买就买了一堆那只野猫儿喜欢吃的东西。   琴笙在边上翩然而立,一身清清冷冷,望着天不说话。   ……   霍三娘抬眼看了一眼附近的小楼,眼睛一亮:“哎,那是烫锅子店,就客栈老板娘说的好吃的东西!”   说着她就一把拽着封逸往那店里去。   楚瑜看了眼那店内,发现原来就是后世的火锅,此时一阵阵的香气正往外冒。   饭碗吃得早,一路虽然塞了不少小吃进肚子,但此刻她还是觉得自己肚子里的馋虫动了。   楚瑜立刻笑眯眯地拉琴笙往那店里去:“走走走,小姑姑今儿带你吃点好东西去!”   ……   待得点好了各色肉盘、小菜,楚瑜便去自取调料碟子去了,霍家姐妹则发现那打牛肉丸子的小哥儿小脸生得白嫩,却有一身健壮的肌肉,便都扒到那制肉丸的台子前流口水去了。   也不知道是打算吃丸子,还是吃人肉。   直看得小哥脸色涨得通红。   于是台上便只剩下琴笙和封逸,气氛冷到极点。   封逸抬起眼,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下琴笙,他是不明白,这么个浑人,除了武艺非凡和生了一张蛊惑人心的容颜之外,性情骄矜又冷酷,甚至有些可笑的幼稚,特别是在面对大小姐的时候。   哪里有半点传闻中的沉稳温润,敏睿无双。   闻名不如见面,言过其实。   他原只以为是自己心存偏见,毕竟能闯下那样商业帝国之人,定有长处。   但多番观察接触,他想,只怕若非琴家那些能干的属下扶持,还有楚瑜这般在旁边精心照拂,此人哪里能得这些名声。   ……   封逸目光掠过楚瑜身上,忽然微微压低了声音开口:“三爷心中,大小姐是怎么样的存在?”   琴笙淡漠地坐着,仿佛从未曾听见有人与他说话一般。   封逸不以为忤地笑了笑:“三爷若是真看重大小姐,还望您不要总让大小姐为难。”   琴笙一顿,透过面纱冷冷地看着他:“你是什么东西?”   也配在这里对他的事情指手画脚。   不杀他,不过是不希望那条鱼难过罢了。   琴笙身上散发出的寒意让封逸微微一顿,他只平静地道:“属下是僭越了,只是大小姐心中极看重三爷您这位亲人,不知您是否也将大小姐看做心中亲人。”   “亲人”二字,封逸咬得极为清楚。   琴笙淡漠地扫了他一眼,置若罔闻。   封逸笑了笑:“若您是也将大小姐看做心中亲人,便该明白您对大小姐的过分依赖和亲近,会影响到外人对大小姐的观感,大小姐将您当做子侄一般疼爱,但她毕竟是女儿身,您不在乎外人怎么看她,也是您的事,取舍皆由您。”   语毕,他也不再多言,只是径自喝茶。   面纱下的琴笙的清幽的眸里却闪过了一丝迷离和茫然。   鱼,是他的谁?   她宠他,疼他的方式,犹如小宝的娘亲胖婶之余小宝。   甚至更纵容着他——   至少小宝八岁就已经让他娘打发去隔壁房间睡了,不知多羡慕他。   她陪着他共寝,他不是没有听过闲言碎语,可他并不认为那是问题。   她是他的,不是么?   他不喜任何人、任何事占据她的注意力,他喜欢她眼里倒映出自己的面容,仿佛他是她最亲密的一切。   他钟情于她身上那些温暖,抱着她柔软的身躯,看着她俏丽灵动的温柔笑颜,像心中那些空洞的暗冷都被覆盖与填补,她身上的气息如惑人花香,心底广袤寂寥的水域都变得温暖。   她是他舍不得服用的解药。   她是……小姑姑。   只属于他的存在。   谁都不可以夺走的存在。   ……   他慢慢地垂下眸子里一点幽暗的火焰渐融在黑暗里,   ……   楚瑜端着一堆酱菜、调料回来的时候便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诡异非常。   她左右看看,才发现霍家姐妹蹲在那丸的小哥那里调笑,忍不住差点翻白眼——   这两个见色起意的女人,一点眼力劲都没有,居然让这两只待在一起,就不怕打架起来!   ……*……*……   等到逛完了山城小镇的夜市,回到房间的时候已是子时。   楚瑜提着大包小包地刚进客栈,打发了琴笙把东西给拿房间去,她去酒柜那里找人打听些事,谁知客栈小二从后厨房一见她,就一溜小跑过来,对着她道:“小爷,您回来了,刚才来了客人,小人给您领到天字二号房去了。”   天字二号房原本是琴笙的房间,谁知琴笙不可住,但交个钱又退不了,也只好空着来放些无关紧要的行礼。   楚瑜一听小二的话,瞬间脚步一顿,明丽的大眼里闪过一丝警惕的寒光。   客人?   什么客人?   楚瑜转身看向霍家姐妹。   霍家姐妹分明也是听见她说的话,立刻将东西交给封逸,足尖一点,轻巧地飞跃上天字二号房附近,一左一右地看着。   封逸立刻退到门外去了。   那店小二愣愣地看着他们的动作,不禁一惊——这都是练家子啊!   楚瑜对着他笑了笑道:“小二哥不要惊惶,您先回后厨。”   好在临近子夜,出去闲逛的客人里她们是回来最晚的一批,大堂里并没有什么人。   小二哥干净点头如捣蒜一溜烟干净跑回了后厨。   楚瑜转身看了眼天字二号房,便也轻巧地提气一跃,径自落在了那门前。   随后霍二娘朝她点点头,楚瑜便慢慢地伸手推开那门,房间里只一盏幽幽烛火,照得一道挺拔而华丽的身影上。   那人听见门响,便晃动着手里的折扇,笑吟吟地回过头来:“小女郎,到底舍得回来了。”   “是你!”楚瑜目光一冷:“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思春的小姐姐,小司好想你呢。”一道纤细的少年身影忽然扑过来,一下子将楚瑜抱个满怀,力道之大,差点将楚瑜扑倒。   好在她及时提气稳住了下盘,才没有摔个四仰八叉。   “小司,叫姐姐就叫姐姐,不要加个思春两字!”楚瑜咬牙一把扶住他。   小司抬起尖瘦的小脸,猫儿似的大眼里一片无辜:“姐姐不喜欢小司了吗?”   楚瑜:“……。”   这哪跟哪!   她转脸看向坐在房间中央的人,挑眉:“宫少主果然能耐,竟然能找到我们的踪迹。”   曜司都没有找上门来,他竟能找到他们。   宫少宸摇晃着手里华丽的金粉折扇,笑吟吟地道:“不是本公子能耐,而是琴家姨小姐带着藏海图前往蜀地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江湖上下,当然本公子能找到你们,也是因为本公子更了解我可爱迷人的未婚妻之故,感动罢?”   ------题外话------   今日无二更~不过会有500字小尾巴。 ☆、第123章 聪明的智障   小司见状,撅起嘴儿,有点不解又委屈地抱住楚瑜收回去的手:“姐姐是在生小司的气么,为什么?”   “小女郎,这消息如今也是满云州城妇孺皆知的,莫要冤枉小司了。”宫少宸摇晃着扇子,似笑非笑地道。   “满云州城都知道了?”楚瑜看着小司将她的手放回他的头上,像只瘦弱的求抚摸的小动物,不禁有些好笑,漫不经心地伸手挠了挠小司的柔软的头发:“看来这位明月女史还真是不遗余力地帮我扬名呢。”   看起来,她楚瑜的大名就要名扬朝野与江湖了。   前者为涉嫌谋害朝廷亲王;后者为携带着传说中的江湖巨宝藏海图四处游走。   “没错,明月女史确实在不遗余力地散布这个消息,但她也并没有说明你就是凶手,所言之事也算不得冤枉你。”宫少宸轻笑,摇晃着手里的折扇。   他顿了顿,仿佛很是担忧的模样道:“但你携带着琴家那份藏海图的消息如今流遍武林,虽然本公子不舍得对你设下十面埋伏,却不代表别人不会对你设下十面埋伏。”   “嗯,那就不劳你操心了。”楚瑜摆摆手,只斜眼看他:“说罢,你是怎么发现我们的。”   一路上她和封逸二人细细谋划,她胆子大,封逸心细,加上霍家姐妹出身天山大漠,极为善于追踪探迹,用后世的话说就是反侦察能力极强。   一路上连曜司的人都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   宫少宸凤眸幽幽含笑,指尖点了点她面前的杯子:“你猜猜,猜中没奖哟。”   楚瑜垂眸看着自己面前的茶杯,沉默了好一会,忽然叹了一声:“牛乳。”   “没错。”宫少宸摇晃着手里的折扇:“这年头又不是北蛮子喜欢这玩意儿的怪胎可不多,恰好本公子大约知道你身边有一位,所以只需要广撒网,派人在往巴蜀的陆路和水路上打听有没有路过的客商行人喜欢这东西的,便大约能知道你们到了哪里。”   “宫少,真是费心了。”楚瑜闻言,大眼里闪过了然,她倒不得不佩服宫少宸的缜密心思。   他说得轻巧,但这一路撒网追踪绝非简单之事,不知要耗费多少精力和体力。   但是……   既然宫少宸能想到她带着琴笙一路南行时留下的破绽和线索,曜司的人怎么可能没想到这点呢?   楚瑜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宫少宸手里的折扇挑了下楚瑜的下巴,丹凤眼里都是轻佻诱惑的流光:“小女郎你们隐藏踪迹可真有一套,叫本公子花了不少心思,这才追上了小女郎,小女郎如今可知本公子对你一片丹心了?”   楚瑜抬手拍开他手里的折扇,淡淡地道:“嗯,看出来了,你对藏海图那确实是一片丹心。”   她顿了顿,大眼儿瞥了眼宫少宸:“没事儿了,早点睡,这房留你了,辛苦你跑这一趟来传个消息。”   说罢楚瑜转身就准备离开,却被小司一把抱住细腰:“思春的小姐姐,不要走嘛,小司好久没见你了。”   楚瑜低头看着抱着自己的稚嫩少年,眸光微闪,伸手轻抚了下他的脑瓜,淡淡地道:“小司,小孩子要早点休息。”   宫少宸忽然慢条斯理地道:“小女郎,义父身为朝廷亲王都免不得遭人毒手,只怕你在唐家堡附近一露面,就会有数不尽的麻烦,身为护花使者的本公子怎么舍得让你身陷险境呢,不若同行可好?”   楚瑜扫了他一眼,一点不客气地道:“呵呵,只怕跟着宫少才很容易身陷险境罢?”   宫少宸轻笑,抬起眸子定定地看着楚瑜:“小女郎,大约你还不知道,唐家堡如今的废墟周围都已经是武林黑白两道各大门派的人,虽不知琴三爷和你的打算,但我们的目标只怕都是一样的。”   “一样?”楚瑜讥诮地勾起唇角:“我的目标是要引魂的解药,你的目标只怕和其他人一样是琴家手上的那份藏海图罢?”   宫少宸淡淡地道:“本公子要的不是你们手上的那份藏海图,琴家……。”   他顿了顿,抬起单凤眸似笑非笑地看着楚瑜:“或者说曜司手上的东西不是那么好拿的,本公子要的是义父手上的那份藏海图,还有——唐门手上的那份。”   楚瑜定定地看着宫少宸,强自隐藏下心中的震惊,不动声色地微微地眯起眸子:“唐门手上也有一份藏海图?”   她从未曾听金大姑姑他们说过此事。   宫少宸眸里闪过一丝锐色:“看起来,小女郎并不知此事。”   楚瑜沉默不言,她确实不知道此事,但她也不曾开口问过金大姑姑他们这藏宝图到底有几份,她原本就不想牵扯进此事。   只是如今看来,是她想得幼稚和简单了。   不管她愿意不愿意,琴园大火之夜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一切都开始身不由己。   “琴三爷还是这般心思深沉,看似与小女郎这般亲近,原来他们对你也不过如此,皆有隐瞒。”   宫少宸慢慢地站了起来,绕着楚瑜走了一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底带着探询的诱惑:“你图他什么呢,或者他承诺了你什么,让你这般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楚瑜抬眼淡淡地道:“这就不牢宫少主你费心了,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   “是他那张欺骗世人的脸么,还是他那副狠辣深沉的心肠?”宫少宸抬手搁在她的肩膀上,慢慢倾了身在她耳边吐气如兰:“连你这样聪慧灵睿的女子都被蛊惑了,那个男人没有心的。”   楚瑜轻笑了起来,目光凉薄:“宫少主,你有心,你的心太多,也太大,真让人消受不起。”   他又知道什么,在她面前无的放矢,不过是希望游说她能倒戈他的阵营。   “小女郎,他是伪君子,我是真小人,你不觉得我比他可爱真实得多了么?”宫少宸轻叹了一声,一双丹凤眸勾在她的俏丽的脸上。   楚瑜干脆地摇头:“不觉得。”   至少她的白白就比这妖货可爱真实。   “啧,真让人伤心。”宫少宸笑了起来:“罢了,小女郎,你且回去与那位商议一番,咱们不妨携手先破了有心人布下的这杀局,你们若能拿到解药便已经算是完成了此行的目的,至于剩下的那两份藏海图,咱们再各凭本事如何?”   楚瑜朝他翻了个白眼:“你歇了这心思罢,若是你要四处宣扬我到了蜀中的行踪,也随你。”   那猫儿能同意宫少宸这妖货跟在他们身后才有鬼了。   随后她摸了摸宫少司的小脸,从袖子里摸了一把果子味道的糖搁在了宫少司的手上,笑眯眯地温声道:“小司,晚上少吃糖,牙齿会坏掉的,明儿再吃,嗯?”   宫少司一愣,大约是完全没想到楚瑜会给他一把糖,一时间有些茫茫然的模样,竟连楚瑜离开了好一会,他也还呆呆愣愣的。   ……   “怎么,一把糖就收买了你么?”宫少宸似笑非笑地睨了眼宫少司。   宫少司取了一颗剥开油纸来,慢慢地含进了嘴里,好一会才眯起大大的猫眼:“嗯,真好吃,哥哥要吃么?”   宫少宸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你留着罢。”   随后他起身径自向床边走去。   宫少司低头,将手里的糖一颗颗地数了数,再次慢慢地重复:“嗯,小司有七颗,很好吃的糖的呢。”   ……*……*……   楚瑜出了门,便看见霍二娘一个劲地给她使眼色。   楚瑜朝着隔壁的天字号房比了个手势,霍二娘摇摇头,又点点头。   楚瑜一愣有些没有反应过来,随后便见封逸站在地字号房的门口淡淡地道:“二娘摇头是说小少爷在房里没有出来,点头是表示三娘在里面。”   霍二娘大力地点头,给封逸比了个大拇指。   封逸转身径自回了房间。   楚瑜摸摸下巴,一转身就推开了门进了房间。   一进门就看见霍三娘站得她见过的前所未有的笔直,或者说僵木地在门口。   楚瑜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三娘你先回去睡吧,这里我来。”   霍三娘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我倒是想回去睡啊,可得小少爷发发慈悲。”   楚瑜一顿,这才发现霍三娘被点了穴道。   此时一道幽凉低柔的声音响起:“滚。”   楚瑜立刻感觉一道轻飘的气流掠了过来,手下霍三娘的身体猛然一震,随后霍三娘直接就干脆利落地‘滚’出了门,再顺手将大门带上。   楚瑜转身看了看站在窗边的修挑白影,没有急着过去,而是径自转身将之前小二拿来的小炉子燃起,再用酒瓶子打包上来的牛乳放倒进一只小锅子里,放在炉子上热了起来。   不一会,房间里便飘散开了浓郁的牛*气。   她将牛乳倒在干净的茶杯里,拿着走到窗边的白影身后递了过去:“白白,喝了罢,放到第二日牛乳会变味道。”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大概会有一段时间,你喝不上这牛乳了。”   既然一个宫少宸能通过这个破绽和线索找上门,难保没有第二个人会做这种事。   琴笙转过身,静静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接过她手里的牛乳,轻嗤一声:“你就不怕这牛乳里被人下毒了?”   楚瑜抬眼对上他因为灯光晦暗而仿佛变成金色的眸子,微微一笑:“这牛乳若是有毒,二娘、三娘早就发现了?”   用毒高手可不止水曜,二娘和三娘出身西域天山魔门,还能直破武当和少林的阵势,除了身手不凡之外,更是用毒的高手。   廉亲王中了唐门剧毒之后,也是她们第一时间先控制了那个老好人身上的毒性。   何况琴笙自己本身也是百毒不侵之身,按照金大姑姑的说法就是喝个鹤顶红都当玩儿似的。   看着琴笙优雅地轻抿了口杯子,楚瑜黑珍珠一般的眸子微闪:“白白,你刚才都听见了罢?”   两个房间距离那么近,以琴笙的敏锐和武艺修为,想要听见隔壁说了什么,简直易如反掌。   “嗯。”琴笙轻哼了一声:“若本尊想做什么,你以为霍二娘能劝得住?”   楚瑜哂笑,伸手轻抚他的脊背:“白白今天很乖呢。“   琴笙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忽然道:“你倒是不妨答应那妖货。”   楚瑜一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白白?”   琴笙微微弯起唇角,金眸里闪过一丝冰冷的光:“我说你可以答应他提的那件事。”   楚瑜心头咯噔一下,看着琴笙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探究:“哦,为什么,三爷?”   琴笙阴沉沉地看了她一眼:“三爷?你这是为了要与我保持距离么,那只野猫跟你告状了?”   楚瑜听着他那熟悉的矜傲又隐着恼意的话语,心中瞬间放松了下来,还好……还是她的白白。   但是……   “什么告状,你又欺负逸哥儿了?”楚瑜忍不住挑眉。   “欺负?”琴笙轻哼一声,唇角弯起冰冷的笑容:“本尊从不欺负人,本尊只杀看不顺眼的东西。“   楚瑜:“……。”   果然,还是那只暴躁又骄傲的白白大猫,但他为什么会……   “答应宫少宸的合作要求,这可不像白白你的风格。”楚瑜挑了挑眉,看向琴笙。   他这看不顺眼就直接挑了对方,专捡软处狠踩,一点不留情面心狠手辣的性情,怎么看都应该是将宫少宸狠揍一顿赶走才是。   琴笙眯起金眸:“姓宫的妖货,既然敢找上门,不会肯就这么被轻易打发,必有后手,何况他确实有点用处。”   楚瑜疑道:“用处?”   琴笙轻嗤:“嗯,金曜曾经说过唐家堡行事亦正亦邪,却能立于江湖数百年不倒,黑白两道都不都被认了他们的存在,都动不得他们,除了机关和无数奇毒护身之外,更因为唐家堡有一处深广神秘的地宫。”   楚瑜挑眉,大眼里闪过兴味的光芒:“地宫?”   她这寻常平头百姓,哪里能知道这些东西。   “没错,一旦唐家堡遇袭,实在抵挡不住的之时,这地宫便可提供最后的庇护,只有掌门之人才能开启地宫。”琴笙淡淡地道。   楚瑜若有所思地道:“你是怀疑唐家堡的地宫里还有唐门的幸存者,或者说叛徒就藏在地宫里,但是唐门的掌门和堂主以上的人全部都被屠戮殆尽了不么?”   既然如此,又如何能开启地宫。   琴笙道:“一切都只是传说,但我在书楼北厢房查阅以前的诸般卷折时,看到曜司枢密堂曾经在五年前得到过一个消息,数年前有一批修缮被洪水冲过的唐家堡的工匠后来被湘南的富户人家招去做活,但后来这批工匠在修房的时候,出了意外,全部被塌陷的房屋砸死了。”   楚瑜瞬间一惊,微微瞪大了眼:“白白,你说的这个湘南富户不会就是宫家罢,你是觉得那些工匠们知道唐家堡地宫的构造?”   琴笙微微颔首:“没错。”   楚瑜微微颦眉:“但唐家堡的人并非蠢物,唐门能矗立江湖几百年,若怎么会放出知悉自己最大机密的工匠顺利离开唐家堡?”   琴笙金眸幽幽,轻嗤了一声:“这就不得而知了,只是这世上何曾有那么多巧合之事,宫少宸那妖货巴巴地跟上来求合作,所图为何?”   “一图曜司手里那部分藏海图,二图咱们如今可以当他的挡箭牌?”楚瑜一想,迟疑着道。   “他图什么,不重要,咱们图什么,才是重要的,比如他手里的地宫构图。”琴笙微微弯起唇角,眸光锐利。   楚瑜迟疑道:“若是他手里没有地宫构图呢?   毕竟一切都只是猜测不是么?   琴笙慢条斯理地喝着杯中的牛乳:“他有也得有,没有也得有。”   “这是……。”楚瑜一愣,不明所以。   幽诡的烛火下,琴笙的金眸里一点冰冷的火焰轻跃,轻描淡写地道:“他若有,拿了地宫构图之后杀了他,他若是无,那就让所有人都认为他手里有地宫构图,自然有人会杀了他。”   楚瑜闻言,身形微顿,看着面前的白衣美人,竟忽觉得一股子凉气爬上背脊。   “白白,你很想杀了宫少宸?”楚瑜目光微微闪烁看着面前的人。   琴笙漫不经心地道:“本尊,讨厌他看你的眼神,还有他的那张贱嘴,杀了干净。”   楚瑜:“……。”   “怎么,你舍不得那只野猫,连那只骚狼也舍不得?”琴笙讥诮地看着她。   楚瑜揉太阳穴:“不,不是舍不得。”   只是被你的凶悍程度吓到罢了。   又或者说……   被他的心思惊到了。   楚瑜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暗涌流光。   原来有些人天生便九转玲珑心,比旁人多一窍。   她曾经去书楼寻正领人打扫书楼的红袖,虽不得进厢门,但她见过北厢也罢,南厢也罢,那里面那巨大的藏书量,各种卷折堆得满满的数楼数层。   即使没有了曾经的记忆,忘却了丰富的经验。   白白就凭借曾经一瞥过的数万消息里的一条,看破出宫少宸可能拥有的筹码与底牌,在一瞬间就能反手算计对方,条条路都要置对方于死地。   她忽然想起金姑姑说过十三岁性情大变之后的琴笙,曾经做下的那些事情。   这份与生俱来的神仙容貌掩藏下的深沉心思与机变狠辣……大概就是琴三爷为何能拥有如今的曜司和他自己的商业帝国的缘故。   楚瑜微微抿了抿唇,悄悄看了眼琴笙冰冷的金眸,心情异样地复杂。   如今到底,谁才是智障呢?   ……   琴笙放下手里的杯子,看向她:“备了多少?”   楚瑜一愣,还有些没回过神:“什么备了多少?”   琴笙狐疑地颦起精致的修眉:“乳糖果子,你不会把本尊的东西全都给那只小野猫了罢?”   楚瑜看着他就要翻脸杀到隔壁去的模样,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一把拽住他,哭笑不得:“没有,没有,给小司的是我自己买的水果子糖丸儿,你的一点乳果子都没有动。”   知道家里养的猫要旱上一些时日,只能靠着各色乳果子解馋,她怎么还会动他的宝贝?   “以后不准给野猫野狗买糖。”琴笙幽幽淡淡地轻哼一声,将自己杯子里最后的牛乳喝完,起身去点了点放在桌上包袱里的乳果子包,确定数量无误,方才漱口去了。   楚瑜开始揉发疼的太阳穴——   一个智障太聪明,不好哄也是让人头疼的事儿。   ……   ☆、第124章 豪门恩怨 (一更)   第二日一早,楚瑜起身穿了衣衫,看看正在洗漱的琴笙,迟疑了片刻:“我去寻下二娘。”   随后见琴笙没有说什么,便立刻打开门,正巧看见霍二娘歪在楼边对着楼下用早膳的客人抛媚眼,引得楼下一片混乱。   她叹了一声,忽然觉得自己这一行人竟然能平平顺顺地走到这里才被宫少宸给追上,还真是幸运了。   楚瑜对着霍二娘招招手:“快来。”   霍二娘转头看见楚瑜,便笑眯眯地凑过去:“啥事儿?”   楚瑜在霍二娘耳边低语了几句,霍二娘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了:“什么?!”   楚瑜赶紧摆摆手:“你甭理,赶紧去就是了。”   霍二娘惊疑不定地看着楚瑜,又看看她房间里的人,被楚瑜瞪了一眼,她只好赶紧转身便向隔壁房间走了去。   楚瑜见状,便返身将大门关上。   ……   一刻钟之后,天字二号房里坐了满满当当的人。   或者说,坐了六个人。   “既然三爷和小女郎都同意了本公子的提议,那么在拿到藏海图之前,咱们且放下过去的成见,通力合作?”宫少宸摇晃着手里的折扇,目光似笑非笑地扫过面无表情的琴笙。   楚瑜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行了,来说说咱们这一路怎么个走法罢。”   宫少宸见状,丹凤眼里闪过一丝诡色:“自然是化妆前行,你们看本公子这般风华无双,风流倜傥自然要扮的是富家老爷,有了老爷,自然少不得夫人,我看着这个角色小女郎来扮演就最合适。”   楚瑜挑眉:“哦,这样啊,其他人呢?”   这货倒是会安排得很,直接给他自己定位了个享受的角色   宫少宸笑吟吟地看向琴笙:“三爷只怕就要委屈一下了,要不扮个我与小女郎的保镖?”   “你用得起三爷这样的保镖么,说大话说得你也不怕牙掉了!”霍三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宫少宸轻笑了一声,目光落在霍三娘和霍二娘身上:“至于这两位西域女郎,容貌模样都太显眼,所以还是继续易容与小司一起扮做一对仆人好了,另外的这位……。”   他目光在封逸的身上顿了顿,微微闪了闪:“管家大人做的极好的,也不用变了罢?”   小司忽然举手,一脸不开心地站了起来:“不要,为什么我要扮演仆人,我要扮小姐姐的儿子。”   说着,他就直接朝楚瑜怀里扑了过去:“我要娘亲。”   只是他还手还没有摸到楚瑜,一只筷子就忽然一下子插进了他肩膀和肩膀的衣服之间,然后他就被那只筷子直接带飞了出去,然后——整个人被钉挂在了墙壁上。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众人都呆了呆。   直到琴笙慢条斯理的弹了弹自己的指尖,冷冷地道:“庶出的东西,也敢在嫡出的面前放肆么,嫡母也是你能随便触碰的?”   众人:“……。”   楚瑜心中忽然有了一个诡异的预感,她眼角抽了抽:“白白,你打算易容成……。”   “母亲也要知道些分寸,要给庶出的卑贱之子立规矩。”琴笙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一点没有心理障碍地道。   楚瑜捂住脸:“果然如此。”   霍家姐妹感慨:“三爷……无敌。”   封逸都不得不佩服:“三爷心胸果然非同凡响,甘为人子。”   宫少司一个劲地尖叫:“哇哇……不要,为什么小司是庶出的,不要!”   宫少宸丹凤眼弯弯,笑得极开心,优雅地品着杯子里的茶:“呵呵,妙哉,妙哉,不愧是本老爷的儿!”   一句话说得整个房间气温又降了一点。   霍家姐妹有点紧张地看着琴笙——   这不是在明目张胆地占琴笙的便宜么?   琴笙冷淡又轻蔑地瞥了眼宫少宸:“一个倒插门妆点门面的东西,谁许你这般妄尊自大,也配枉称本少爷的继父么,要叫少爷!”   宫少宸直接被水呛得脸色通红:“噗——咳咳咳……。”   楚瑜忍不住噗嗤一声,一点不客气地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   她就说嘛,她家这只凶悍骄傲的大猫不占人家便宜就不错了,哪里会这么容易让人占便宜勒?   于是便这么定了下来,六人分别易容,楚瑜易容成一个中年美妇的模样,宫少宸易容成中年商贾,宫少司是庶出少爷,封逸还是管家,霍家姐妹继续易容成中原人模样的仆人姐弟。   至于嫡出的大少爷——琴笙。   他坚持不让别人动他的脸,他还是要戴斗笠面纱。   谁也奈何他不得。   楚瑜知道了,也懒得去劝,只暗嗤了一声——臭美,便也懒得去管他。   反正春寒未退,春雨绵绵,这一路上戴着兜帽的人不多他一个,也不少他一个。   折腾完毕,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继续上路了。   ……   江风徐徐,迎面带来幽凉水汽。   楚瑜习惯性地坐在楼船的边上,欣赏着满江烟雨葱茏的春色。   “夫人,天凉,仔细着凉了。”一道金玉相击一般悦耳的声音忽然在楚瑜身后响起,随后一件精致的披风便落在了楚瑜的肩头。   楚瑜一顿,转身看了眼走过来的宫少宸。   此刻他的唇上多了两撇小胡子,穿着寻常员外服,正晃动着手里的折扇,含笑看着她。   楚瑜淡淡地道:“多谢夫君。”   宫少宸闻言,身形一顿,丹凤眼眼地微亮:“夫人方才唤我什么?”   楚瑜有点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夫君,怎么了?”   他不是正扮演着她的丈夫么?   宫少宸笑了笑:“再唤一次可好?”   楚瑜左右看看无人注意,白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道:“你别那么无聊,也少占我便宜,小心被‘大少爷’抽你这个倒插门的。”   宫少宸噎了噎,随后轻哼一声,在她身边坐下来:“倒插门怎么了,搂住夫人一个床上睡觉的不也是本老爷么?”   说着他抬手就要去揽楚瑜的细腰。   楚瑜靠在那船柱边上,又被他欺过来的身形挡住了去路,一时间还躲闪不得,一下子被要被宫少宸抱个满怀。   楚瑜目光微冷,正准备抬脚丫子给宫少宸胯下来一下,让他知道她的豆腐不是那么好吃的。   即使现在他们成了——夫妻。   但说话间,一个纤细的身影忽然冲了出来,一下子就扑进楚瑜的怀里,哇哇地哭着抱怨:“娘,娘,大哥欺负我!”   那身影顺势将宫少宸伸出去手给挡在了身后。   宫少宸看着伏在楚瑜肩膀上的小小少年,眼底闪过一丝寒色:“小司!”   楚瑜被扑过来的少年撞了一下,但对方很有分寸,只软软地靠在她的肩膀和胳膊上,又替她挡去了宫少宸的轻薄。   她对伸手轻拍了拍宫少司的脑袋,冷冷地白了宫少宸一眼:“你少凶孩子。”   宫少宸一时间气闷,又不能说什么,只摸了摸鼻子坐直身子。   宫少司对着宫少宸投去个得意的眼神。   “母亲。”一道低柔幽凉的声音响起。   楚瑜转脸看过去,正见着琴笙戴着兜帽环胸站在门边,但面纱都掩不去他那一脸寒气儿。   宫少司一见来人,立刻吱哇乱叫着就往楚瑜怀里躲:“娘,娘,你看大哥又来了,他不让人家吃乳糖果子,还要打人家,大哥说他是嫡子就可以欺负我!”   宫少司年纪小,不过十二三岁的尖瘦小脸,眼睛大得可怜,这么一叫,就立刻引来了旁人同情的目光,同时也都齐齐用鄙夷的目光去打量琴笙   ——又是这种富户人家里嫡子欺负庶出的戏码么?   楚瑜见有人注意到这里了,眉心微颦,正打算开口:“小司,不要闹……。”   只是话音未落,就见琴笙忽然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睨着宫少司,那目光看得楚瑜都打了个寒战。   “娘……。”宫少司直接就往楚瑜怀里再钻。   只是这一次他才一动,就被人抓住了领子,琴笙冷笑一声:“一个倒插门女婿带回来外头女人的野种,连本少爷的东西都想染指,母亲心软,本少爷可不会心软。”   说着,他抬手就将宫少司甩给怕出事跟着来的霍家姐妹:“把这野种关在房间里看好了,再放出来,就唯你们是问!”   霍家姐妹易容成仆人模样,霍二娘赶紧伸手就抓住了宫少司,直接夹在腋下转身就走:“是,大少爷。”   随后一溜烟就领着霍三娘一起钻进船舱不见了踪影。   随后,琴笙看都不看宫少宸,只淡淡地看向楚瑜,温声道:“母亲,该用午膳了。”   楚瑜听着他那声音温柔地让人直起鸡皮疙瘩,脊背发毛,赶紧站了起来,把手递给他:“好好好,走走走。”   随后琴笙便极为‘孝顺’地扶着楚瑜一路也回了船舱。   留下一群不明真相,却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的的群众对着宫少宸这个‘倒插门女婿’指指点点,各种低声议论,尽情渲染了一出善良富家小姐迎倒插门女婿,女婿却忘恩负义养外室,生下私生子抢夺家产的大戏   宫少听着他们的议论,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到底忍不住起身逃也似地回了自己的厢房。   “可恶!”   ------题外话------   嗯,今儿有两更~求票·~ ☆、第125章 大少爷和倒插门 (二)   楚瑜一进厢房,就看见满桌子好吃的,一只烧鸡、一碟切熏肠、一碟熏鹅,一碟荷叶糯米排骨……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   她一愣:“这是哪里来的?”   虽然不缺钱,她计划拐带琴笙逃跑的时候带足了银钱,但是为了符合‘平常商贾’这个身份,他们一路急着赶路都是吃些寻常干粮,或者去些寻常的小客栈打发点也就算了。   只是多照顾着琴笙,到了城镇都给他多供应点乳类制品。   当时她还担心琴笙这娇生惯养的身子吃不苦,却不想完全是她多虑了。   最开始的时候。,琴笙吃窝窝头和糙米饼子,都细嚼慢咽地像在坐在琼楼玉宇地受贡品似地,却丝毫不曾抱怨和嫌弃过。   如果不是她知道琴笙什么出身,她简直怀疑他以前是穷苦人家出来的。   所以如今楚瑜看着这一大桌子华丽丽的菜肴,不禁有些怀疑地看向封逸。   封逸正在一边拨算盘,像是头顶长眼睛似地,见她问,便道:“这是老爷行礼里的东西,大少爷说老爷的东西就是夫人你的,夫人你的就是大少爷的,大少爷的就要拿出来享用,所以方才霍二娘便去把这些东西翻出来让船家拿去加热端上桌了。”   楚瑜闻言,看着琴笙坐在桌边慢条斯理地切着那只烧鸡,手起刀落,干脆优雅又凶狠地切下一只鸡头。   她莫名其妙地就觉得那只烧鸡头长得有点像宫少宸,她唇角一抽:“哦……。”   居然就这么随便地翻别人的行礼,这猫儿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心理障碍。   琴笙淡淡地扫了楚瑜一眼:“母亲不用么,一会二霍、三霍就要进来了,这两人的食量,母亲应该是明白的。”   琴笙话音刚落,封逸已经直接放下了手里的算盘,坐到了桌子前,准备开饭了。   楚瑜看着封逸那利落的动作,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只觉得今日封逸有点古怪,但她也很快地在桌边坐下开始用膳。   琴笙吃的不多,各样菜色皆用了点,便擦了擦唇角,淡淡地道:“我先出去消消食,母亲用膳罢。”   楚瑜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嘱咐了一句:“饭后少吃点零嘴,午睡起来再吃。”   琴笙扫了她一眼,颔首,随后转身离开。   “大小姐,你真把自己当老妈子了么?”封逸见门关上,忽然开口,看着楚瑜那一脸中年美妇的扮相,总觉得有些别扭。   楚瑜斜了他一眼,理直气壮地道:“本来白白就我看顾着的,怎么了,倒是逸哥儿……。”   她神色变得有点诡异地上下打量他一回:“你不是一直都看不顺眼那祖宗么,怎么今儿这般听他的话?”   封逸虽然一直都对琴笙敬而远之,客客气气地,但她非常明白他一路上都不待见琴笙,当然琴笙也不需要他待见。   封逸慢条斯理地道:“小生只是今日忽然发现三爷能屈能伸,有点意思,也算是个人物。”   楚瑜沉默了一会:“你想说白白是个奇葩就直说。”   封逸笑了笑:“夫人精辟,在小生看来奇葩比智障要好些。”   楚瑜:“……。”   封逸这厮性其实也是个怪胎。   好恶一线间。   大概有才之人皆如此?   等到楚瑜快用完了膳,便看见霍家姐妹从窗口跳了进来,看着满桌子热好的菜,欢呼了一声,立刻围着桌子桌下开动了起来。   楚瑜摇摇头擦了擦嘴,随手打了一份饭,切了个鸭腿,再选了点酱牛肉和灌肠等其他的菜一同搁在碗里,转身出了船舱厢房,准备去给被关在厢房里的‘庶子’送点饭。   她对小司并没有太多恶感。   毕竟那少年和她同住过一屋好些日子,也没有做任何伤害过她的事儿。   若是能收买下宫少宸身边的人心,让他们对她有点好感,总也不错。   就算不能令对方叛变,可但凡有了好感,对方再干点损她利益之事时,能犹豫几分,这一犹豫,说不定事情就有了转机,如果能示个警就更好了。   比如方才小司不就帮她挡了宫少宸的咸猪手么?   她进宫少司的船舱房时,正见着宫少司蹲在床角,不知在干嘛。   她走了过去低头一看,不禁一愣——   宫少司正小心地捧着一颗糖,像只小猫舔牛奶似地在那舔糖果。   听到她的脚步声,宫少司笑眯眯地抬起头,献宝似地捧着手里的糖果递给她看:“娘,很好吃的糖果,兄长不给我吃乳糖果子,小司也有嬢给的水果糖丸子!”   她看着宫少司那瘦瘦尖尖的小脸,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心头一软,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小司,吃午饭了,吃了糖就不想吃饭了。”   宫少司噘嘴,刚要拒绝,却忽然发现楚瑜手上一整碗香喷喷的饭菜,不禁一愣:“这是给我的么?”   她点点头,笑咪咪地递了过去,伸手摸摸他的脑瓜:“吃罢,你还是长身体的时候,糖果点心都是饭后闲暇时休闲的玩意儿,可不能多吃。”   楚瑜已经习惯照顾琴笙,这会子便习惯性地多唠叨了宫少司两句。   宫少司愣愣地看着这一碗香喷喷的饭,忽然抬起眼看看楚瑜,又低头看看那饭菜,然后小心地收好自己吃了一半的糖果,然后露出个大大的笑脸,从她手上接过了碗:“谢谢小姐姐,不,娘亲。”   楚瑜一愣,看着宫少司捧着碗的手像是有点发抖,但再看过去却见宫少司一如平常地在大口扒拉饭菜。   只是宫少司啃了一口那酱鸭腿,忽然一顿:“这个是哥哥……不,父亲行礼里的东西?!”   楚瑜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丝诡异的尴尬红晕,她轻咳了一声:“哦,这个……这个啊,呵呵。”   完了,她有种小偷被主人抓包的感觉。   宫少司抬起眼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会,大大的猫眼儿眨了眨,忽然冲着她笑:“小司不告诉别人。”   楚瑜:“呃……好。”   就算小司告诉‘别人’了,她也不认为自家那只凶悍的猫儿会怕。   “不告诉别人什么?”一道金玉相击一般的悦耳声音忽然鬼魅一般地在楚瑜身后响起。   楚瑜身形顿了顿,暗自叹气儿——   刚偷了人的东西吃,这苦主就来了。   她转过身,半挡住宫少司的身影,看向宫少宸,笑眯眯地问:“老爷,怎么还不去用膳?”   “吃饭?”宫少宸靠在门边挑眉道:“二霍刚才告诉本老爷你们去前舱用膳了,我却未曾在前舱看见你们,那前舱里卖的饭菜都什么玩意儿……。”   他话音一顿,忽然挺直的鼻子轻抽了抽,随后一脸狐疑:“怎么船舱里一股子饭菜香味,你们打回来吃了么?”   楚瑜又移了下身子,试图挡住他的目光,但很明显效果不佳,她到底比宫少宸矮了足足一个半头。   何况她身后还躲了个小老鼠似的少年,正在那啃鸭腿,“咔擦、咔擦”的声音也太大声了点。   宫少宸头一探,一下子就瞅着了正蹲在床角,手上捧着碗筷的宫少司。   他瞬间眯起眼,狐疑地盯了宫少司片刻,随后眼底闪过怒色:“宫少司,你在吃什么!”   宫少司立刻身形一动,敏捷地闪到另外一头,看着宫少宸得意地笑,也不说话就赶紧扒拉饭菜。   楚瑜抬手就挡住宫少宸的去路,一脸无辜:“孩子吃饭,老爷有意见?”   宫少宸正打算发作,却忽然听得身后传来霍二娘的声音:“老爷,我给你送饭来了。”   宫少宸一愣,转头就看见霍二娘一边啃着个鸡翅膀一边端了个碗子过来,只是她那易容过的脸上都挡不住幸灾乐祸的样子。   他挑眉,有点不好的预感,抬手就掀了霍二娘手上盖碗,就看见一只粗瓷大碗里装着鸡屁股、鸭屁股、鸡头、鸭头,还有一堆一看就是吃剩下的残留的鸡鸭骨架。   “这是……本公子的东西,你们居然……居然……拿而不问是为贼!”宫少宸表情瞬间扭曲,唇角上的胡子都差点气歪了,连自称都忘了换。   霍二娘一边啃着鸡翅膀,一边嘀咕:“老爷莫气,大少爷说了,倒插门的女婿就不要妄想上位,有口吃的,就该感恩大少爷和夫人的仁慈了。”   霍二娘瞥了眼碗里的‘饭菜’,又看了看一脸铁青的宫少宸,舔了舔嘴唇:“听说中原人很喜欢吃屁股,老爷不喜欢吃屁股的话,不如让给小人尝尝?”   宫少宸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此刻怒笑一声:“你才喜欢吃屁股,你全家都喜欢吃屁股,吃吃吃死你们这些臭不要脸的缺德玩意儿!”   说着,他恶狠狠地瞪了眼楚瑜,甚至懒得理会宫少司,径自大步流星地离开。   楚瑜看着宫少宸脑门冒烟的背影,忍不住扶着额头靠在门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觉得宫少宸大概此刻已经后悔要和他们‘合作’了。   只怕照这样下去,没到唐家堡,宫少宸就得气死了。   霍二娘还真径自挑了个鸡屁股啃了起来,啃了几口,她眼前一亮:“哎,好吃,又弹又骚,就跟男人屁股似的,有嚼劲。”   楚瑜“噗——!”地一声差点把口水喷出来,脑门也差点撞上大门。   她狼狈地赶紧扶住大门,稳住身子。   她到底带了怎么样的‘一家子怪胎’出门?   还能有个正常人交流么?   ……*……*……   这船上不正常的‘一大家子’的日子就这么过了就了好几天。   天天上演着嫡出大少爷智斗倒插门后爹,双方勾心斗角势同水火,心软慈和大家主母四处灭火的宅门斗大戏。   极大地丰富了楼船上群众的枯燥生活。   甚至天天聚众猜测,那家大少爷会不会晚上再把准备钻他母亲房间的后爹提出来扔江里,又或者那家后爹是不是成功钻了那家主母的床,吹枕头风把大少爷赶出门去。   但是根据两日的战况来看,那家后爹明显是敌不过继子的。   楚瑜坐在船边,吹着夜晚的江风,忍不住暗自叹气儿——   他们原本的目的为何?   应该是化装低调地隐藏行踪罢?   如今化装是化了,低调在哪里?分明成了全船消遣的茶余饭后话题。   当初她怎么会以为这一狼、一虎凑一块能和平共处呢?   但一只狗,一只猫儿凑一块不打架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儿。   ……   如今连着她都跟着成为所有人的关注点——   “余夫人,我跟你说,儿子虽然是至打紧的,但是女人也不能没有丈夫疼爱,你家幺儿天天拦住他后爹不让进门也不是个事儿。”一个中年胖乎乎穿金戴银的妇人坐在楚瑜身边一边磕瓜子,一边嘀嘀咕咕。   楚瑜暗中翻了个白眼,脸上却含着矜持温柔的笑:“我家幺儿脾气大些,也是为我好。”   “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你瞅瞅余员外都能把外室生的种带回家,认在你名下,想就知道打的不是什么好主意!”坐在楚瑜另外一边穿着打扮一看也是商贾人家的削瘦妇人一边就着灯光懒散地绣花,一边哼了一声。   楚瑜还是温温柔柔地矜持地笑,继续扮演她的圣母:“我家夫君没有那么坏,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罢了,林夫人莫要这么说。”   “男人嘛,哪里能不偷腥的,我看那余员外还是很惦记你的,瞧他把姓都改和你一样了,也算难得,我家那死鬼十年前都不肯上老娘的床了。”那个胖乎乎的妇人有点嫉妒地看着楚瑜的脸。   细皮嫩肉的,虽然长了皱纹,却看得出年轻时也是好看得紧,难怪能让那一表人才的余员外惦记,她怎么勾引都勾不上。   “哼,一个倒插门的,还敢犯错,这家产都是我的,你呀就是耳根子软,仔细家里的资财都被外头的野妖精夺了去!”那削瘦的林夫人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白了眼楚瑜。   楚瑜心里已经无数遍地翻白眼,她还要演绎这宅斗里傻白甜主母戏份多久?还要天天听这些女人念叨多久?   再这样下去,她宁愿翻船游到……   只是这念头才闪过,忽然船身猛地一震!   “砰!”   随后整艘船一下子剧烈地晃动了起来!   “船漏了!”忽然有人一声尖叫。   楚瑜一惊,瞬间呆滞——   见鬼了,她的乌鸦嘴什么时候这般灵验了?   ------题外话------   二更来也,求月票~   ‘鱼’大少爷:想爬本少爷娘的床,没门,窗都没有。   ‘鱼’大老爷:逆子,逆子!   鱼夫人:没事儿,有月票没,有的话,可以考虑……让我儿爬一下。 ☆、第126章 牵手   烛火摇曳,船舱里的光明暗不定。   “你这是八辈子被吃过好东西么?”宫少宸懒懒地歪在船舱里的床边,冷冷地看着正跪在边上拿着玉锤给他捶腿的宫少司。   这虽然已经是船上最好的舱房之一,但是那木头床上铺着的薄垫子依旧睡得他腰酸背痛。   宫少司沉默着不做声。   宫少宸看着他低眉顺眼的模样就心烦,轻蔑地嗤了一声:“山珍海味、绫罗绸缎,包括使唤的下人,你从岛上到中原,什么时候短过你的,你要伺候的从来都只有本公子,想想你的身份,几颗糖和一碗偷来的饭菜就引得你意动,真不是贱得慌?”   宫少宸刻薄的话语,停在宫少司的耳里,却仿佛水过鸭背,他全听不明白一般,只静静地拿着玉锤规律地敲打着宫少宸的腿。   “怎么,连你也想跟着本公子作对?”宫少宸最近几日被自家‘夫人’和‘继子’挤兑得一肚子火,再看见宫少司也这般模样,丹凤眸里寒光一闪,抬脚就直踹在宫少司单薄的肩头。   宫少司一下子就被踹得倒退好几步,坐在地上。   他抬起眼,看向宫少宸,猫儿似的大眼弯弯地笑,一派纯真:“哥哥,你嫉妒的样子可真是丑陋呢,思春的小姐姐喜欢我,不喜欢你,你是不是很难过啊?”   宫少宸丹凤眸里寒光如晦:“放肆,宫少司,你……。”   他话音未落,瞬间整个船身蓦然一震,随后一声巨响——“砰!”   宫少宸脸色瞬间一变:“不好!”   “船出事了!”宫少司也瞬间敏捷地一跃而起,扑到窗口侧耳细听了好一会,小脸瞬间一冷:“船被凿穿了,不是天灾……。”   ……   “是*,有人凿穿了咱们的船!”霍二娘趴在地上细细地听,神色陡然一厉。   封逸、霍三娘互看一眼,瞬间脸色都变了。   尤其是霍三娘,抬手就拔出了一直包成烧火钳子的大剪刀,面色森冷:“有人劫船!”   大夜里的,船被凿穿,除了劫船,不做第二种想法。   “难道咱们的伪装被人认出来了?”霍二娘脸色阴沉,抬手也去行李里中藏着的弯刀。   封逸一边利落地收拾要紧东西,一边平静地道:“不会,若是如此,不必凿船,只需要直接向咱们下手即可,十有*是遇上水匪了。”   霍三娘也赞同这句话,但是点头之间,她忽然一愣:“哎,大少爷去哪里了?”   刚才她还看见那祖宗在房间里细细地数他的乳糖果子,如今人不见了,乳糖果子不见。   “应该是出去寻夫人了!”封逸淡淡地比了比窗口,刚才船一震的第一个瞬间,那一道白影就瞬间消失了,速度快得如同鬼影。   霍三娘愣了愣,转脸就看见门口忽然被人一脚踢开,然后琴笙抱着楚瑜如履平地地走进门来,摇晃倾斜得厉害的船舱地板都对他毫无影响   封逸看着琴笙抱着丝毫未有损伤的楚瑜进来,眸光微闪过一丝自嘲。   这大概就是会武和不会武的差别罢?   纵然智若孔明又如何?   三寸之刀,便可以取下性命。   楚瑜被他放下来,她脚一落地,秀眉一蹙:“重要的银票和东西都立刻贴身收好,散碎银子和铜钱放在容易拿到的地方,做好落水的准备,水匪来了不少船,还有火哨船,咱们商船绝对抵挡不住的!”   刚才她在外头走廊过道上就已经听见了底下那些人的尖叫声,隐约地将如今江面上的情形看了个大概。   “水里不湍急,江面却又不宽阔,船逃不出去,火哨船也不容易翻,这个打劫的地方选得不错。”琴笙扶着门口,精致的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楚瑜看了他一眼,警告:“白白,你可别再给我出幺蛾子,你们谁都不许出幺蛾子,咱们这船上不少去唐家堡的江湖人,黑白两道都有,光是青城派和武当派都各有五人,咱们稳扎稳打一直都没有暴露过,一时意气之争,暴露了行踪不好收拾!”   习武之人多身轻,习惯提气,走路自与旁人不同,武功越好,脚步越轻。   他们一行人里,武功最高的是琴笙,其次是宫少宸和霍家姐妹,都特意在行路时放沉了脚步,刻意掩饰了会武的事实。   楚瑜自己平日里更是个懒散的,看着就不像个会武的,所以一行人虽然引人瞩目,但也不过是个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些武林中人竟都只拿他们当笑话看,武当的人乔装了一回,还是霍家姐妹认出来的。   这大概就是所谓灯下黑。   琴笙见楚瑜警告性地将他和霍家姐妹都瞪了一遍,便轻嗤了一声:“看情况罢。”   若是对方要太过火了,也要忍着?   楚瑜见状,也不多说,只下决心要跟在他身边死盯着。   宫少宸那货油嘴滑舌,为人也滑不溜手,倒是不必她操心。   几人都各自收拾好东西,皆不说话,只悬着一颗心,等着水匪一路打劫过来。   琴笙倒是只随手戴好了面纱,静静地坐在窗边,仿佛什么都不能让他上心一般。   ……   “出来!”   “通通都给老子滚出来!”   “把钱都交出来!”   不一会,楚瑜便听见门外一阵粗暴的呵斥和怒骂,还有各种尖叫与哭泣,然后一群人、一群人地被往外赶。   楚瑜和琴笙一行人也都被往外赶,她抬眼看了下船外头,密密麻麻的小船还有远处的大船不知多少,夜里看不分明只觉得一大片火把,那火烟味熏得人难受。   楚瑜微微蹙眉,只但愿这些人搜刮了银钱就走。   可她也知道如果这一船都是寻常百姓,也许真就如此了,但偏船上去唐家堡的江湖人不少,怕是不能善罢甘休。   挤在哭哭啼啼,哀求声不断的人群里,琴笙身上的气息冷了冷。   楚瑜偷偷地握住他的手,指尖轻轻地一点点地摸着他的手心——   这个时候不好像以前那样摸猫儿的尾巴,或者摸后背,就只能这般安抚了。   琴笙身形一顿,忽然反手大力地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柔荑拽在手心,力气大得像要把她的柔荑给捏进自己肉里似的。   他的手戴着一层薄如蝉翼的手套,却依然柔滑而细腻,整个包裹住她的柔荑,让楚瑜莫名其妙地感觉像是捏住了她的心一般。   楚瑜心头莫名地漏跳了一拍,她抬眼悄悄地看了下琴笙,面纱挡住了他的面容,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她就是知道他在看着自己。   楚瑜立刻下意识地转开头,尚且来不及琢磨这是怎么了,却忽然听得前面爆发出一阵女子的尖叫——   “啊,你放开我,不要!”   那凄厉的尖叫声吓得楚瑜一个激灵,赶紧向前看去。   她抬眼便看见一个巨汉,身高至少在两米以上的光头巨汉,站在船头一把揪住一个女郎的兜帽,盯着她粗声粗气地淫笑:“这个不错,可以扛回去做压寨夫人!”   接下来他便将人随手一抛,扔给一边拿着刀的喽啰们,接下来他又抓住一个少女,掀了人家的面纱,铜铃般的眼睛一亮,大笑:“这个也不错,扛回去压寨子!”   说着他又将那少女向身后的喽啰们一抛,那些喽啰们冲上去就将那少女   楚瑜一呆,这莽汉要抓多少个压寨夫人?   说话间,忽然有人厉声大喝:“尔等水匪,休得无礼,武当玉真三子在此,还不快快放下屠刀,改过向善!”   楚瑜看去,便见三道身影忽然高高跃起,瞬间向那大汉袭去。   三道身影灰袍飘飘,虽然不是道袍,但却很有些仙风道骨的样子,那剑势洒脱飘逸得楚瑜都要喝彩一声真好!   但是下一刻——   “砰!砰!砰!”三声响,一道流光划过,玉真三子一下子就被挑飞了出去,直接撞上船柱,闷哼几声落在地上。   一道细细瘦瘦的高挑身影站在了船头那巨汉身边,一脸面无表情地提着刀汉子冷冷地扫了一眼人群:“知道你们这些蠢货有人会武的,还有谁要来?”   楚瑜不禁一阵纳罕,这武当派怎么水,一下子就倒了!   霍二娘跟在她身边压低了声音道:“那汉子身手卓绝,水上功夫一等一的人物。”   楚瑜还是有点纳闷:“船上会武的不少,若是一齐动手,这人武功再厉害怕也撑不住多久……。”   她话音未落就看见呼啦一声从平民堆里冲出十几个人拿着各种武器的对上水匪们!   那提刀的干瘦汉子冷笑两声:“咱们兄弟只是求财,你们这些废物点心可想好了,一旦动手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那群人都是武林人士,为首的一人冷声道:“青城派鹿野真人在此,尔等毛头水贼若是速速退去还能落个好,真要动手你们也要掂量着船上还有各门各派的人,江湖追杀令你们可受得起!”   这威胁的话一出来,楚瑜就忍不住捂额,从牙缝里挤吐出一个字:“蠢!”   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就不想想这月黑风高夜,正是个杀人放火天,尤其合适杀人灭口么?   她左手拽着琴笙,右手拉着霍二娘就想往船尾退去。   却不想她才刚准备动,就忽然听得一声粗狂的大笑:“哈哈哈哈——不用江湖追杀令,今儿就叫你们这群蠢鸟都见阎王,你们这些鹌鹑都听好了,不是我水阎王要你们的命,是这些蠢鸟害死你们的,下地狱找他们算账!”   随后她一抬头,就瞪着大眼,看着站在船头那两米高的粗狂莽汉手里高高举起半人大的流星铁球狠狠地朝着甲板砸了下来!   “砰!”一声巨响,甲板发出有种令人牙酸的声音,一下子就裂开来,整个船都狠狠地晃动了下,居然瞬间就向侧面倾倒,‘救命’的尖叫声喊做了一片。   而与此同时,琴笙忽然冷道:“甲板破裂,船底的龙骨也被凿碎,这船废了,抓稳了,鱼!”   随后他整个人梭然跃起,随后抱住楚瑜飞了起来,直接向那小船上飞掠而去。   场面一片混乱,楚瑜哪里还顾得会不会暴露身份,抬手就死死抱住琴笙。   “放箭,一个活口都不留!”   不知哪里来的呼哨声响起,瞬间有无数长箭携着厉火黑烟直扑面而来,杀气腾腾。   楚瑜闻着那烟味,忽然就整个人目眩眼花,身子发软地再抱不住琴笙。   “有毒,闭气!”琴笙目光森冷,抬手就捂住楚瑜的鼻尖,另外手横扫,满袖子劲风就直掀向水面。   “轰!”一声,巨大的浪花瞬间掀翻了坐在火哨船上的水匪们。   “有硬茬子!”一声又一声叠起来的哨声,刺耳得楚瑜头疼,她颤颤地靠在琴笙怀里,看着他抱着自己身轻如燕地飞掠水面,扫下那些层叠而来的刺网和无数箭矢,足尖踏上小船。   但是——   “轰!”一声巨响,楚瑜梭然微微瞪大了眼,便见劈头盖脸的飞火流星砸向他们,巨大的爆炸声瞬间响起。   琴笙一转身,将她放在小船上,目光森寒,抬手一转,猩红长剑出鞘,水面蓦然暴起一片水墙掀翻了更多的火哨船后,同时挡住漫天的飞火流星。   然而待他发现不对时,梭然低头却只来得及看见脚下小船中间不知何时裂开了一个大缝隙,楚瑜袖子淡的蓝色一下子沉进了水里。   “鱼——!”琴笙被火光倒映成金色的瞳孔瞬间微缩!   他足尖一点,径自“噗通”一声,一个漂亮的折身一点没有犹豫地扎进了水里,伸手就向那篇淡蓝抓去,却……抓了个空。   湍急的水流下,竟然是一个个的漩涡!   ……*……*……   湍急的水流,冷得楚瑜一个激灵,她原本迷糊的神智,竟即刻清醒了不少。   脑子还有些昏沉,但是多年游泳的训练,让她在入水那一刻习惯性地吸了一大口气,顺便闭气,以至于现在她在水里还能看见水面上火光耀目,一片混乱。   却没有看见那道自己心心念念的修白身影。   一股子暗流拽着她向水底沉去,楚瑜心中一惊,使劲地向外游,却作用不大。   但好在此时忽然有船上落下的沉木掠过身边,也许是这些碎裂的沉木一下子打算散了漩涡的吸力,让楚瑜赶紧借着力气在那些沉木上狠狠一踹,借着反作用力和浮力浮出了水面。   谁知她这一露头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被湍急的江水冲出了老远,甚至出了那些水匪哨船的范围!   远远的大船上和水匪的哨船上还有人飞跃和打斗的样子。   楚瑜急得大叫,却又哪里有人能听见她说话,何况前面还隔着一大片水匪的哨船。   “嘘,不要叫,水匪们的哨船一会还有!”一道喑哑又熟悉的声音忽然在不远处响起。   楚瑜一惊,蓦然转头,就看见不远处一大片碎裂的漂浮甲板木上趴着一个人。   楚瑜借着远处的火光定睛一看,不由一愣:“宫少宸?!”   那木板上的人额上有些血渍,脸上的胡子烧了一半,看着颇为狼狈,却还能看得出对方是谁。   “抓住我,快点,没有东西扶着,仔细遇到漩涡把你吸下去!”宫少宸低低地咳了几声,哑着嗓音向楚瑜伸出手。   楚瑜心中一惊,她刚才就差点被漩涡给吸入水底的!   她赶紧努力横游几步,一把抓住他的手,让他将她拽上了木板,免得自己一会子失力又遇见漩涡,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冲得离起火的大船越来越远。   “怎么办,怎么办……白白……三爷他们还在那边!”她从来没有如此慌过,此刻楚瑜忍不住红了眼圈。   “咳咳……操心别人,还是先操心自己罢……。”身边传来宫少宸低低的也不知是讥讽还是自嘲的喑哑声音。   “你以为都跟你似的……。”楚瑜抹了把自己脸上的水,咬着唇就要骂人,却一转头发现宫少宸已经趴在木板上不动了!   “喂,你没事吧,宫少宸!”楚瑜心中瞬间就是一慌,伸手就去推身边的人。   却不想她这一碰,瞬间摸到了一手黏糊糊的东西。   什么东西?   楚瑜闻着那猩浓的味道,心中忽然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她借着一点水面上反射的月光,慢慢地顺着宫少宸的胳膊往腋下去摸。   一摸一手粘糊糊,还有参差不齐的一大道——伤口!   这么大的伤口,刚才他怎么把她拽上来的?   会不会伤口迸裂失血而亡?   楚瑜瞬间就觉得心头一凉,一把捏住宫少宸的肩膀:“喂,你……你不会死了罢,宫少宸你到底伤哪里了,重不重。”   他要死这里了,她不就剩下一个人了?   她浑身僵木地伸手去摸他的鼻子和嘴,正考虑要不要如果他没呼吸了,自己要不要把他推进水里。   但随后却忽然感觉指尖被人咬了一下。   宫少宸那不再清洌的喑哑嗓音虚弱地响动,甚至带着点的笑意:“别摸,还没死……等我好了,随夫人你怎么摸……咳咳……。”   楚瑜瞬间也不知道自己该松了一口气,还是该骂人,但是下一刻,她忽然感觉自己手掌心一沉——   那人整张脸都贴她手上了。   “你……。”楚瑜咬着唇,却没有骂人,她知道那掌心俊脸的主人已经彻底地昏迷了过去。   她抬起另外的手轻拍了下他的脸:“坚持下,被冲岸边就好了!”   但愿……   就好了。   她看着远远地已经看不见火光的黑暗江面,苦笑。 ☆、第127章 武大郎和潘金莲 一更   定城码头   “怎么,人还没有到么?”火曜走下石阶,看着远处江面不断驶来的大小船只,微微蹙眉。   几名青衣人抬手抱拳:“回星君,还没有到。”   “奇了,按理说主上搭乘的楼船这个时辰也该到码头了。”火曜看着远处江面晃动的点点白色船帆,心中不禁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水曜领着几个青衣人从下船湿漉漉的石阶上小心地走了上来,抬起兰花指轻掩了鼻尖,皱眉道:“这里可真臭,刚才的那些船家没有一个人看见主上他们乘坐的楼船,比主上的船晚了一个时辰发船的小船都已经到了,可连咱们安插在船上的人也没个信,夭寿哦……。”   话音刚落,却忽然间见一只鹞鹰不知从哪只船上飞出来,长鸣了一声,摇摇晃晃地就这么一头栽倒在水曜面前。   水曜一愣,立刻低头抱起那只鹞鹰,眸光一厉:“是火烧灼过的痕迹,信使被炸伤了!”   这鹞鹰是曜司专门驯养的信使,一贯凶猛,耐力却很好,这么晚才出现在,果然是出事了。   随后他又翻开鹞鹰带来的信筒,神色森然:“……。”   “到底怎么了,主上那边……。”火曜一看心中一沉。   “出事了,水匪半夜劫船。”水曜媚眼里闪过近乎暴戾的凉光。   ……*……*……   嘉江江边,绵绵细雨纷飞。   “哗啦啦!”楚瑜抬手舀水泼了一把自己的脸,看着水里自己的模样,有点滑稽地扯了扯唇角。   倒映在水里自己的模样依旧是中年美妇的样子,霍家姐妹的易容术果然如她们说的那般厉害,非她们调制的药水卸除,她这张脸至少可以维持大半个月才会慢慢地淡去。   如今被水泡了那么久,也不过是脸上的皱纹似被水泡得淡了点。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暗自叹了一口气,这样也好,万一遇上土匪,也不用担心被劫色,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对皮肤有损。   楚瑜看着水里游来游去的小鱼,抓过一把石头,凝神聚力直接一弹——   “啪啦!”几条鱼儿瞬间浮了上来,翻起了白肚皮。   楚瑜立刻弯腰小心地捞了起来,取了一片葵扇大的叶子包好,满意地笑笑。   这个时代的江水清清,没有污染,这荒野无人处连鱼儿也不怕人。   包好了鱼,她用身边捡来的两个破瓦罐子拨了拨水,各舀了一罐子清水以后便抱着水罐一脚深一脚浅地离开了水滩。   她琢磨着一会是要烤鱼和炖汤,还好宫少宸的长剑还在,而她一直紧紧绑在身上的苗绣袋子里的火石、火折子、药物、银票、防身的小刀和绑在手腕上的暗器和一点散银子都没丢。   基本上这些东西都派上了大用处。   楚瑜一路穿过被踩倒了的杂草和蔓藤,她便看见了不远处冒着烟的小窝棚。   她立刻加快脚步爬过个土坡,看着一个人影狼狈地蹲在火堆前戳火。   “你怎么又乱动来,仔细伤口裂开了,你就开心了,大少爷。”楚瑜几步过去搁下水罐,没好气地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夺过他手里的烧火棍子。   今日一早,她醒来就发现两人都被冲到岸边了,便赶紧爬上岸,顺便将宫少宸也拖上岸。   这妖货已经开始发烧,她以为他会一直昏迷,便只简单拿备着的金疮药给他伤口随便撒了点,就赶紧先去想法子搭避雨的窝棚、生火和捣腾求生必需品去了。   不想这才下午,这妖货就醒了,倒是生命力够顽强的。   宫少宸低低地咳嗽了几声,笑道:“这不是冷么,又潮又凉的……咳咳。”   楚瑜低头看着他那张被熏得一块灰,一块黑的脸,脸上的胡须还被烧没了半截,滑稽得像个小丑,哪里还有之前半分俊美风流模样,分明戏台上的丑角儿。   她忍了忍,终于还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宫少宸脸色黑了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假胡子,想伸手拔下来,用力一扯,却疼得他呲牙咧嘴的,他没好气地道:“笑死你算了。”   只是这动作一大,又牵扯到了肋下的伤口,疼得他‘嘶’地一声。   楚瑜忍住笑意:“想不到宫少也有这般狼狈的样子。”   宫少宸瞪了她一眼,浑身冷意,闷声不吭地转身就想爬回窝棚,只是这动作僵得楚瑜都看不下去。   她立刻上前一把搀住他没有受伤的一边,扶着他进窝棚:“何必这般恼我,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大爷还听不得玩笑,这时候还放不下身段?”   这都不知道沦落到哪里了,怎么走出去,还端着少爷架子。   宫少宸好容易才坐下,疼得他脸色发白,却还是放低了身段低声道:“给我弄点水,我想擦擦。”   楚瑜看了他那张灰头土脸的样子,强忍住笑意:“是要擦擦,不过不光是擦脸,你身上的伤口都得擦擦,你等等。”   她说完便又钻出了窝棚,将那破瓦罐架在火堆上,然后又去摘了些大叶子和草来往窝棚上盖,免得万一晚点下雨大了起来就麻烦了。   也多亏了她前生喜欢户外运动,又喜欢看此类的节目,这才在被水冲岸上之后,知道怎么搭个简易窝棚。   否则她都不知道怎么度过这荒郊野外阴雨绵绵的春日,只怕都要跟着发烧。   但是天气太潮了,木柴很难生火,总是烟雾缭绕的呛人。   楚瑜煽了煽冒出来的浓烟,低低地咳了几声,随后又蹲在边上开始用杀鱼,将鱼穿在竹竿子架在火上烤。   宫少宸坐在窝棚里看着窝棚前顶着一身湿漉漉水汽忙忙碌碌的少女,丹凤眸里闪过幽幽的光,也不知在想什么,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目光渐渐变得柔和。   “咕噜噜。”   听着罐子里的水烧开了,楚瑜便从一边的简易竹架子上扯下几条布巾扔进那滚滚水里烧煮,随后用叶子包着罐子起来就往窝棚里头冲。   “瞧,好了好了,你快脱衣服,趁着水还是开的,好用。”楚瑜烫地‘嘶’了一声,拿手指搓自己白嫩的耳垂。   真是够烫的。   “你当我是鸡鸭要拔毛么,这么烫?”宫少宸看着滚烫的水,唇角抽了抽。   楚瑜叹了一口气,拿着一根竹棍子撩罐子里的布条:“行了,你这大少爷哪来那么多废话,还不脱衣衫?”   宫少宸看着她,忽然轻勾了下唇角:“怎么,夫人这时候还有心情与本老爷颠鸾倒凤,且也看顾下自家夫君的身体,为夫受伤了,伺候不了夫人。”   楚瑜笑了笑,啪地一巴掌不轻不重地拍在宫少宸的伤口下方。   “啊——!”宫少宸一下子就倒抽一口凉气,扶着腰就倒了下去,疼得浑身发抖。   楚瑜轻哼了一声,开始扒拉他的腰带:“你要平时做那风流样,虽然很想抽得你爹妈都不认得你,但起码脸还能看,你现在这丑得人神共愤的样子再做这嘴贱的样子,不是找死么?”   “你……你这个谋害亲夫的……毒妇。”宫少宸脸色惨白地蜷在窝棚边上,又窘又恨,撅着腰,死抓着自己腰带不放手。   他堂堂宫家少主……堂堂……何曾这般狼狈过。   楚瑜有点不耐烦地拿着竹竿子“啪”地一下抽了他屁股一下:“快点给我脱了,装什么纯情少年郎!”   她烧的水都要凉了!   宫少宸屁股上刚被抽打了一下,瞬间就震了一下,梭然瞪大了眼,他这辈子……这辈子还没有被人打过屁股,居然……   他还没‘居然’出个所以然,就感觉屁股上又是一疼,又被抽了一下,宫少宸就彻底呆滞了。   楚瑜见他还跟个小媳妇上似地缩在那,极其不耐烦地直接粗鲁地一把将他翻了过来,就着那猫腰的姿势三下五除二将他上衣给扒个精光,一边扒她一边嘀咕:“装逼遭雷劈,想伤口化脓了,得败血症死掉是不是,早知道这样,干脆把你扔水里淹死算了。”   倒不是不舍得这妖货死,只是靠着她自己一个人,她也不知道能不能走出这深山老林,总要有个伴。   楚瑜看着宫少宸结实精壮的上身肋下那一道深深的伤口,血肉模糊的样子,忍不住就牙酸。   这得多疼?   宫少宸到底反应过来了,抱着自己的衣衫,虚弱地冷哼一声:“不是本公子拉你上了木板,你早不知被那漩涡吸到哪里去了。”   楚瑜一边挑出罐子里的布带拧干,一边笑了笑,大眼儿弯弯:“所以啊,我这不是投桃报李来了,要是你最后还是死了,可别怪我,我会清明节给你烧纸钱。”   她是很有良心的人。   宫少宸闻言,气得只冷笑:“这就诅咒为夫死了么?”   楚瑜拿着那干净的布带照着他伤口轻轻一按,笑眯眯:“对,老爷死了,我好找个奸夫不是,忘了告诉你,我小名叫潘金莲。”   “啊——啊——轻点、轻点!”简易的三角窝棚里瞬间再次响起男子沙哑的惨叫声。   好容易才上擦干净伤口,上完了药,楚瑜出了一身汗。   宫少宸基本已经躺着动不得了,却是出了一身冷汗,呈现半昏迷的状态。   楚瑜看着宫少宸的模样,微微咬了下嘴唇,暗自轻叹了一声——   还好遭罪的不是她的猫猫大宝贝,要不她得心疼死。   ------题外话------   嗯,一更来也,。二更还会远么? ☆、128章 西门庆和武大郎是夫妻 二更   处理完了宫少宸的伤口,楚瑜看了下宫少宸那一身湿透的衣衫,微微皱眉,干脆连湿透的裤子一起给他扒下来,当然也不免看见某处……   楚瑜上辈子是个女汉子一样的工科生,少不得存了一个硬盘的欧美岛国动作片,男女都有,也算是是‘阅’遍春色的理论家。   她暗自嘀咕难怪这妖货能那么风流,瞅着那分量倒也挺衬得起他那风流命。   楚瑜揉了揉有点发烫的脸,转身将衣衫裤子都拿出去架在了火上烤。   她自己身上的湿衣刚才在火边烤了个半干,她也懒得再脱了。   她看着窝棚里赤条条躺着那么个人,想想便去把原先堆在火边烘烤,准备用来烧的草木叶子抱起来回去,避开了刚包扎起来的伤口,全撒在宫少宸的下半身上。   这一堆叶子盖着虽然没啥大作用,但是烤得暖暖的,也聊胜于无。   目前没有别的办法,如果宫少宸挺不住发烧挂了,那也是她的命,更是他的命该如此。   楚瑜叹了一声,把一罐子血水拿到江边倒了,她可不希望因为血腥味引来饥饿的野兽。   淘洗干净罐子以后,楚瑜又打了几条鱼回来,再架上架子烤起来,剩下一条扔进罐子里熬鱼汤。   这么捣腾了一番,之前的烤鱼早就熟透了,她坐在小棚子下,拿出小刀子切了烤熟的鱼儿开吃。   香喷喷的烤鱼吃了两三条,又用叶子盛了鱼汤喝了一回,她这才觉得肚子里饱了,四肢百骸都暖了。   味道虽然没比不得梅花鱼,更没有任何调味料,带着点鱼腥,但是她就觉得这救命的玩意儿简直是人间美味。   吃完东西,宫少宸的衣服也干了两件薄的中衣,她扯了过来,进窝棚给宫少宸换了,一摸他脑门,果然烧了起来,甚至开始念叨胡话了。   楚瑜有点听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语言,又觉得仿佛有点耳熟,却怎么都想不起。   她也没有多想,只转身又把那鱼汤瓦罐弄进来,用叶子盛了鱼汤慢慢地给宫少宸喂了下去。   喂汤水的时候,宫少宸倒是苏醒了一回,靠在她肩膀上神色模糊地看着楚瑜轻笑了笑,沙哑着嗓子呢喃:“啊……娘……。”   这一回,他倒是用的字正腔圆的中原话。   楚瑜手一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是浑身散发着温柔的圣母光辉么,谁见了她都要叫声娘。   儿子、侄儿满大街收。   “嗯嗯嗯,快点喝。”   宫少宸安安分分地就着叶子喝完了剩下的鱼汤,热乎乎的鱼汤下去,他的脸色似乎也好了不少,不再白得像死人,只模模糊糊地蜷缩着身子睡了过去。   楚瑜见状,便把罐子又带了出去,继续去江边打水和抓鱼,再继续捣腾各种树叶和搓蔓藤给窝棚加厚防雨。   到了夜里,吃过了夜饭,又喂了宫少宸喝汤吃药之后,楚瑜瞅着窝棚前的小架子棚四面透风,有点熬不住。   她便用石头慢慢把小架子下的火堆给围了成个灶的样子,又往里头塞了些好容易弄来的干树大枝,然后自己也钻进了小窝棚里,摸了摸宫少宸的脑门,见他还是烧得厉害,便喂了他一回水,靠在火堆边慢慢地睡了过去。   身上潮湿的衣衫还是有点冷,楚瑜打了个寒战,迷迷糊糊地想。   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天光大亮。   楚瑜听着哗啦啦的雨声,冷得毛孔都一抖,她低头一看,那小灶里的火星已经灭了。   她一着急,赶紧伸手摸了一把灶里头,还有些余温,没有被水潮了,楚瑜立刻将怀里油纸包着的火折子拿出来,撒了把叶子,重新点燃了里头的火。   烤了好一会,她才觉得身上暖了点,转脸看了看宫少宸,见易容都挡不住他煞白的脸色。   她又是一惊,抬手伸过去摸了摸他的头,果然还是很烫。   楚瑜叹气,看了看大雨天,干脆地将罐子伸出去接了一罐子雨水,放在火上烧了起来。   热水滚了,又如昨日那样继续为宫少宸换药和喂药,同时喂他喝水。   查看伤口时,她倒是发现那狰狞的伤口开始凝固结疤,虽然还渗出血水和脓液,但是起码看着没有那么血肉模糊,可见曜司的金疮药是极好的。   楚瑜点了点自己苗绣小包里的药物,心情放松了点,好在她出门时候,药带了不少,还能撑些日子。   只希望这妖货能快点好起来,能走的话,也好商量怎么离开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   也不知道她家那猫儿怎么了……   楚瑜暗自叹了一口气。   ……   这样的日子一晃就过去了四天。   楚瑜看着宫少宸脸色渐渐好了起来,虽然还是高烧不退,但她总觉得有了些起色,只是她却越来越焦心,那么久都没有人找过来。   连曜司的消息都没有。   那只说明一件事,她所在这破地儿实在是……太鸟不拉屎,乌龟不生蛋了。   “有水么……。”一道沙哑如石磨的声音在楚瑜身后响起。   楚瑜心烦地道:“没看正烧着么……。”   她一愣,梭然回头,惊喜地看着已经坐起来,正靠在窝棚上看着她的人:“宫少宸,你醒了!”   宫少宸扯了扯唇角,倦怠地点头:“看夫人这么惊喜的样子……为夫……也……咳咳……挺惊喜的夫人居然没有趁机弄死……我……咳咳。”   连着几天没有一个人说话,只能胡思乱想的一个人着急的境地让楚瑜在陡然听到有人和她说话之后,心情大好,也不管宫少宸张嘴就指桑骂槐了,只笑嘻嘻地用大叶子折成的卷舀了一卷子水小心地递给宫少宸:“好了,水开了,慢点喝,仔细烫着啊。”   宫少宸有点狐疑接过热水,一边喝了点,一边看着她:“你想干什么……咳咳……。”   楚瑜看着他,笑容更灿烂了:“你醒了,咱们准备收拾收拾走吧?”   宫少宸一呆:“现在?”   楚瑜点头:“放心,我会帮你换药的!”   宫少宸低头看了看自己伤口,随后忍不住咬牙:“你觉得我能走得成么……咳咳……你干脆别救我算了!”   楚瑜一愣,看了眼他肋下那隐约透出猩红的布条,心情又沉了下去。   也是,他虽然算是恢复得比较好的,但这伤口这一走,怕是要裂开罢?   万一半路死了,她浪费那么多药材和时间做什么?   可她心里还牵挂着那只猫儿,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样了,还有逸哥儿、二娘、三娘……   她被白白抱着飞身离开的时候,却是没有来得及救他们的,不知道他们到底活下来没有。   水匪选择那片水域打劫,是有原因的,其中一条就是那片嘉江水下都是一个个的漩涡,吃人不吐骨头!   说起来,若不是遇到宫少宸,她也许还会被漩涡拖下水。   宫少宸见楚瑜不说话,只是阴沉着一张小脸,他便嗤笑一声:“怎么,你还是在念着琴三爷么,迫不及待地就想要离开了为夫身边,去那个伪君子身边,那个奸夫有什么好的?”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楚瑜那一副心心念念都是琴笙的样子,宫少宸便觉得自己心情非常、非常的不好。   楚瑜冷冷地白了他一眼:“你以后被人打死了,就是为了你那张贱嘴。”   说着她劈手夺过他手里的叶卷勺在水里又舀了一捧热水给他塞手里,没好气地道:“多喝水,少说话,既然不能走,那就先不走了,容你再养三天,这三天你再养不好,我就自己走了,反正也快没有药了,你喜欢住着就住到死罢,我会记得给你烧纸的。”   总归没有药撑不出丛林的人,不是她。   楚瑜嘴巴要毒起来,也是让人噎心噎肺的。   宫少宸被她噎得胃疼,干脆低头喝水,也不再说话。   楚瑜看看天色,见雨停了就去继续去打鱼回来烧着吃。   宫少宸静静地坐在窝棚里看着她忙进忙出,目光有些复杂,他轻叹了一口气,垂下眸子。   时辰过得极快,楚瑜将抓到的小鱼切洗干净用火烤烟熏准备存起来做干粮,忙忙碌碌一会就到了夜里,她累得腰酸背痛,替宫少宸换了药之后,把绷带洗干净搭在一边等着烘干,便径自靠在窝棚边睡了过去。   宫少宸睡了一天,到这个时候倒是清醒了,只定定地看着靠在我棚边脸色有些发白的少女,好一会他目光渐渐地变得柔淡下去。   她是他见过最……奇怪的女孩儿。   完全看不出她的出身与来历,却仿佛不管下九流还是上九流,她都能活得自在而惬意。   哪怕沦落到如今的境地,她也能想法子活下去,不会织绣,却会改造之术,竟还会搭建窝棚,知道怎么在野外活下去……   心善却也心狠。   不知为何,他忽然感觉琴笙也未必知道她的来历。   宫少宸轻勾了下唇角,看着楚瑜虽然在炉火边睡着,一阵凉风吹过,她却还是打了个寒战。   宫少宸丹凤眸里幽光微微动了动,伸手将盖在自己身上的厚重外袍抬手轻轻地一抛,让那外袍盖在她单薄修长的身体上。   看着楚瑜下意识地拢紧了他的袍子,整个人都被笼在他的气息之中,宫少宸心情莫名地变得好了不少。   一夜过去,静谧无声。   ……   天光再次亮起的时候,楚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懒洋洋地伸个懒腰,昨夜睡得不错,暖乎乎的。   但是她这一动就发现自己自己身上滑落了一件厚厚的织锦袍子。   楚瑜一愣,看着腿上的袍子,下意识地扭头去看宫少宸,就看见他静静地躺在一边,只是脸色又白了。   她立刻爬过去推了推他:“喂?”   宫少宸没有一点反应。   楚瑜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昨天已经降低的温度,此刻又升了起来。   “白痴!”楚瑜忍不住低低地骂了一声,但是看着那件厚厚的盖在自己身上的衣衫,她心头莫名地一软。   “算了……看样子又得拖一天了。”她闷闷地暗自嘀咕,随后立刻爬了起来,烧了热水喂了宫少宸服药和换药。   看着伤口似乎没有恶化的迹象,楚瑜这才松了一口气。   随后出了窝棚去打水和继续抓小鱼回来烤做路上的干粮。   这一日,到了傍晚楚瑜烤鱼和煮鱼汤的时候,宫少宸就醒来了。   “喝罢。”楚瑜递了鱼汤给他。   宫少宸笑了笑,慢慢地喝了下去:“夫人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别这么叫我。”楚瑜白了他一眼。   “好的,夫人,是的,夫人。”宫少宸点头,含笑将碗递给她:“为夫想要吃烤鱼。”   楚瑜:“……。”   这妖货,一醒来就不忘记作妖。   但是她看着他那滑稽的脸,不知怎么地,忽然就想笑,便也懒得和他计较了,将烤好的鱼递给他,又给他盛了一碗鱼汤。   “你要叫我夫人也行,咱们出去对外也得有个名儿,不能再笼统地叫余员外和余夫人。”   毕竟他们从船上逃出来的,谁知道还不会遇到水匪,那些水匪能知道船上有人会武,说明乘船的人里必定有水匪的卧底,他们这余员外夫妇在船上这般‘大名鼎鼎’,保不准就被匪徒认出来。   “那叫什么,你那什么小名潘金莲?”宫少宸歪着头,一边吃鱼,一边睨着楚瑜细细的腰肢。   楚瑜的身材其实不错,个子高挑,扮演男人的时候说得过去,当女孩子的时候,可以算得上楚腰纤细掌中轻。   吃完了鱼,他见她颇为辛苦,便顺手从她手里接过几串鱼,也抬手烤了起来。   楚瑜闻言笑了笑,大眼睛弯成两弯月亮:“没错,我就叫潘金莲,你叫武大郎。”   宫少宸见楚瑜笑得贼兮兮的,心中知道她让他叫这个名儿十有*没什么好的,便一边烤,一边警惕地眯起眼:“这可有什么说法,估计没什么好事儿。”   楚瑜笑容越发地贱了:“谁说的,这一对可是我们那话本里极有名的夫妻,武大郎可是个有福之人。”   宫少宸听着来了点兴趣,翻了下手里的竹枝:“哦,怎么个有福?”   楚瑜高深莫测地道:“他虽然长得又矮又丑,是个卖烧饼的,却娶了一个绝世美人,就叫潘金莲呐,这不是有福是什么。”   宫少宸听着倒是感觉没什么,只睨了她一眼,讥道:“你算绝世美人?虽然琴三爷是个伪君子,但实打实的说,他叫潘金莲倒是还对得起这绝世美人的名头。”   这丫头还挺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的。   楚瑜闻言,忽然想象武大郎宫少宸挑着烧饼担子回房,急吼吼地对着琴笙那潘金莲冲过去,甜腻腻地叫——“夫人”,就要扑倒对方,结果被冷若冰霜的琴笙版‘潘金莲’毫不客气地抽了一大嘴巴子的模样。   她忍俊不禁,瞬间笑出了声:“哈哈哈哈,说得好,说得好,三爷是潘金莲,你是武大郎,我……哈哈哈……我应该叫西门庆,就这么定了。”   宫少宸看着楚瑜笑得眼泪都出来的样子,忍不住眯起眼:“西门庆又是谁?”   “西门庆啊,他是潘金莲的好哥哥呗。”楚瑜抹了把眼泪,看着手里竹叉子上的鱼快掉了,便赶紧坐好,把叉子搁在火上继续烤。   “好哥哥?”宫少宸总琢磨着有点不对,一边翻烤鱼,一边狐疑道:“那他为何不与潘金莲一个姓?”   楚瑜笑,有点不耐:“你管那么多,总归我就叫西门庆了,你就叫武大郎,咱们是夫妻就行。”   不扮演夫妻,还能是扮什么,现在两个人都落魄,顶着一张中老年人面孔,遇见外人也只能诈称是夫妻了。   西门庆和武大郎是夫妻?   宫少宸虽然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听着她说的那句——“咱们是夫妻就行”不知为何心头莫名地感觉很是舒坦。   嗯,西门庆和武大郎是夫妻确实不错。   ……   转眼到了夜里,宫少宸见着楚瑜替他换了药之后又准备回窝棚边靠着小炉子边去睡,他抬手边拉住了她细瘦的手腕:“在这里睡罢,再睡那头,你迟早也会得病。”   楚瑜瞬间警惕地上下打量他,就要抽回手:“不用,靠着炉子暖。”   宫少宸有些无奈,苦笑一声,揶揄道:“你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能对你做什么,西门庆?”   楚瑜听着那名字,就想笑,随后看了看窝棚门口,那凉风梭地吹过火苗,火苗晃动了会,又弱了下去。   “两个人能同盖着这袍子,挤在一起也暖些,难不成你想我好了,你却又一病不起,还想不想出去了?”宫少宸淡淡地道。   楚瑜一顿,想想也是这个理,她想生病,也不想看见宫少宸又发烧成了负累。   多一个作伴,就多一份走出去的希望。   野外求生,保命要紧,爬雪山的时候,遇到大风暴男男女女所有人都抱在一起,所谓抱团取暖,就是这么来的。   她便点点头,便将大木头往炉灶里一塞,随后便径自走到宫少宸身边坐了下来,两人间留了半手臂的距离。   她一坐下,宫少宸便单手将大袍子一抖,盖在她的身上,自己再扯过去一点盖在自己身上。   楚瑜一愣,有些不自在地轻哼一声:“好了,休息罢。”   说着,她转了个背对着宫少宸就闭上眼。   宫少宸也没动,就静静地看着窝棚的顶,听着窝棚外头传来的滴滴答答的雨声。   空气里氤氲着淡淡的暖气。   他也不知看了窝棚顶多久,随后听到身边传来少女均匀的细细的呼吸声。   宫少宸眸光闪过一丝温淡的光,侧脸看向身边的人,正巧见她翻了个身,袍子被抖开点。   他顿了顿,慢慢地、吃力地抬起受伤那边的手轻轻扯了袍子替楚瑜仔细盖好,然后侧过脸,静静地用目光描摹着她的的侧颜。   一夜无眠,到天明。   夜雨风凉,静谧如晦。   许多年后,他每一次辗转无眠的夜,一侧身依然仿佛能闻见身侧有少女淡淡的香气。   ------题外话------   二更来啦,~   对了,猫猫下一章出来,看了半天评论发现大家还是没有我脑洞大,嗯,所以我是个码字说书的,明儿猫猫见。   琴猫猫:娘,瞅见有姑娘每天定时投喂钻石和花,一天不落,她想干什么?   楚瑜:干什么,嘿嘿嘿嘿……你要收了花和钻石就会被她嘿嘿嘿嘿,你要是不收,她就会把你嘿嘿嘿。   琴猫猫:你是智障,鱼。 ☆、第129章 海市蜃楼 (一更)   一晃三日又过去了。   天色还是时阴时雨,两人早上起来,楚瑜照旧帮宫少宸治疗,然后两人一块烤鱼,烤衣衫,准备离开路上用的东西。   夜里又和衣同眠。   第四日一早,天色放晴了些,楚瑜赶紧去了江边再抓鱼。   “等等,不要那么大的,小点的好烤,小点,小点!”楚瑜一边蹲在水边杀鱼,一边对着站在岸边拿石子儿弹鱼的宫少宸嘀咕。   宫少宸靠在树上,听着楚瑜的指挥将小石头一个个地对着水面弹过去,不一会水面上就上就浮起了不少小鱼儿。   楚瑜抬身就赤脚跑水里把小鱼儿一个个地捞回来,手起刀落,利落地开膛、剖肚、去腮剔鳞。   宫少宸扶着树看着她一个个洗干净小鱼,忍不住眼底闪过讶光:“你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   他今儿终于可以活动方便些了,便坚持要陪着楚瑜来,这也是第一次看见楚瑜杀鱼。   想想这些天来,楚瑜搭小窝棚、支起火灶、烤鱼、煮汤,都颇为熟练的样子,着实让他实在好奇她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   一个小捕快,怎么会这些事儿?   楚瑜将鱼儿拾掇好,取了大叶片再次包好,用扔进蔓藤随意编的网兜里,往肩膀上一背,浑不在意地道:“以前喜欢爬山游玩,在荒郊野外过夜,总要知道怎么拾掇自己。”   她是工科生,平日里就喜欢爬山,户外运动,看看相关的书籍,也颇觉有趣。   没想到今日会全派上用场。   “我看小女郎照顾人也颇有一套,莫非以前家中有人要照顾?”宫少宸见她背着那网兜,想抬手帮她接过来。   楚瑜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抬起大眼儿斜睨了他一眼:“别多手了,你伤口才好些,一会又裂开了,我可没有药了,还有,你在套我话么?”   宫少宸轻笑了起来:“是,为夫总要对夫人的过去有些了解不是?”   楚瑜也笑了笑:“呵呵,我的答案大概你不会太喜欢。”   宫少宸挑眉:“哦?”   楚瑜背着网兜往回走:“三爷受伤之后,照顾过三爷。”   宫少宸脸拉了下来,也扶着树慢慢地转身往回走,轻哼一声:“本公子确实不喜欢这个答案。”   他顿了顿,忽然又道:“说起来,我忽然想起来那日在小树林里,我怎么看琴三爷模样和在琴学绣房的模样判若两人?”   楚瑜一顿,转过脸高深莫测地看着他:“我不是说了你少套我的话么,你要真想知道,自己去问三爷。”   琴笙的特殊情形,是绝不能让外人知道的。   她倒是不信宫少宸有这个胆子去问白白,像他们这种心眼多的人,说点模棱两可的话,就能让他们琢磨的了、   说罢,她掉头就走。   宫少宸被噎了噎,眸光暗了暗,随后讥讽:“呵呵,不说便罢了,无非是也在谋划着什么罢了,伪君子。”   楚瑜眼角余光看着宫少宸若有所思的样子,便猜他十有*在脑补琴笙有什么阴谋。   她暗自弯了弯唇角,径自走回了窝棚,坐下来开始继续烤鱼。   宫少宸也慢吞吞地挪了回来,坐下来帮着楚瑜烤鱼。   楚瑜起身吩咐他:“烤干些,一会咱们趁着天色早就出发。”   宫少宸一愣,看着楚瑜忙碌收拾东西的纤细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和异样:“这就走了?”   楚瑜将之前烤好的鱼干全部用大叶子仔细地包了几层装进网兜里,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昨儿不是说好了么,再不走,你也没有药了,咱们还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走出这破地儿。”   宫少宸看着她,挑眉嗤笑道:“你是想急着回那个男人身边去罢?”   楚瑜理所当然地道:“自然,难不成你不记挂小司?”   宫少宸定定地看着她片刻,好一会才淡淡地道:“我记挂你。”   楚瑜一愣,对上宫少宸的丹凤眸,却看见一片深沉。   她瞬间像是被烫到一般,别开脸,转身装作收拾其他东西:“仔细你手上的鱼,要烤坏了。”   她习惯了这个男人轻佻浪荡的样子,却不习惯他一本正经的模样。   宫少宸看着她忙忙碌碌的背影,眸光里幽沉而复杂,随后垂下眸子,继续安静地烤着手上的鱼。   楚瑜搭建了两个小火灶,新捕捞的小鱼倒是烤得很快。   待她收拾完了东西,宫少宸也已经将小鱼全部烘烤完毕。   楚瑜立刻将那些小鱼用大叶子包好放进蔓藤小袋子里,挂在宫少宸的身上:“你自己挂着,路上饿了,咱们先吃这个。”   随后她自己背上大的,弄成双肩包模样的蔓藤袋子,又递给宫少宸一根长竹竿:“当拐杖,拿好,咱们每个人都拿一个,一会延着江边走,用得着。”   宫少宸看着她背后那个奇形怪状的丑陋大袋子,又看了看她手里拿着的那把造型更古怪的,勉强能称之为伞的东西,眼底闪过笑意和感慨:“你还有什么不会做的么,着实厉害?”   他前些天看着她在用火烤蔓藤,再把烤干了的蔓藤搓出长长的草线,也不知道干什么。   现在才知道这些玩意可以变成袋子、网兜还能用来将大片的叶子固定在支开的竹骨伞架上做个简单的伞。   楚瑜笑得有点得意:“那是,没有我,你早死在这里。”   其实她也就是前生看了些求生的节目,决定自己试试做,没想到真成了,虽成品丑陋了些。   但她在手工艺上果然还是很有点天分的。   宫少宸见状,轻笑了起来,慢慢地“嗯”了一声。   楚瑜对上他那双深深的丹凤眸子,莫名其妙地觉得他看自己的目光似有些深过头了。   她轻咳一声:“走罢,沿着江岸走,在一些宽阔处,总能遇上过往的船只的,咱们到时候再点火求救罢。”   随后,她灭了炉灶里的火,也提了根长竹竿当拐杖,便率先向江岸走去。   宫少宸转头深深地看了眼那小小的窝棚、小小的凉棚架子,目光一点点描摹过每一处。   “还不走么?”不远处传来楚瑜的唤声。   他淡淡地开口:“来了。”   随后,他便杵着那拐杖向前跟着上那窈窕高挑的少女。   ……   江水青青,云淡淡。   凉风有信,拂面来。   楚瑜原本觉得今儿是个出发的好天气,趁着不下雨,能走上远点的路,若是还看不见有船只经过,起码能找个避雨的山洞或者藤草茂密的地方歇一歇。   再不济若是下雨了,她还有自己做的“土伞”一用!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她越走,越是觉得头晕,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到了该用午膳的时候,她才准备让宫少宸掏出鱼干,就着水罐子吃一回,却不想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人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最后看见的画面,却是宫少宸那双焦灼的丹凤眸。   “哎……。”   ……   等到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却是被雨水淋醒的。   “哗啦啦啦!”   寒凉之气冻得她一个抖,楚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周围一片漆黑,忍不住嘀咕:“怎么下雨了,还……走。”   声音里的沙哑让楚瑜瞬间一呆,她声音怎么成这样了?   “坚持一下,这里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方才我在树上看见了前面像是有亮灯的地方,也许是有人家。”身前传来更喑哑的声音。   她忽然一愣,这才发现自己是背人背着的,身前一片温暖,身后虽然凉,那些雨水落在自己身上却还是比那瓢泼大雨要少了不少。   只因为那把她自己捣腾出来的破伞正挂在她的背上,遮住了她大半个人。   宫少宸正背着她,提气前行。   “宫……宫少宸……你疯了么……放我下来!”楚瑜一愣,忽然心头一慌。   天色黑如墨,也不知道身前的人这么背了她多久,但是帖着自己胸前那人的背后却是暖得不正常,或者说炽热得不正常!   黑暗中,背着自己的人并未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只轻哼一声,像是在嘲笑她一般:“我就说了,你总要病一回的,早前且不信我,你自己发烧打摆子了都不知道。”   这般操劳,在这样的恶劣的天气和环境里,她怎么可能一点事情都没有。   楚瑜咬了咬唇,也不做声,抬手就伸向他腋下,四处摸。   却不想她这一摸,便被他夹住了手,宫少宸淡淡地道:“不要乱动,你若想摸,待找到山那边的人家,随你摸个够。”   楚瑜心头却狠狠地一紧,雨水太凉,可他腋下那伤处……是热的!   “你随便提气、运气,伤口裂了一直在流血,你想死是不是,谁知道你看见的是不是幻觉,山里的蜃影,又或者是狼的眼睛!”楚瑜抽出另外一边手,抬拳头就在他肩膀上捶了一下。   如果能用轻功,她早就用了,在这种荒郊野外的丛林不知道保存体力就是一个死!   何况他还受了那样重的伤。   宫少宸忽然一个踉跄,差点摔下去,他猛地足尖一踹脚下大树,整个人才勉强保持住了平衡。   “说了,不要动!”他忽然厉声道,声音异常冷硬。   楚瑜这才蓦然一僵,再不敢乱动,心头就跟打翻了五味瓶似地,咬着牙也不说话。   “不要动,我真的……咳咳……看见山那边有灯火,我远近都勘察了下,不是蜃影。”宫少宸低声道,声音有些发抖,却显出一种莫名的温柔。   “信我,会没事的。”他再次喑哑地开口,声音很低,很低,颤抖得几乎听不清楚。   楚瑜伏在他背上,闻着自己手里那浓浓的血腥味,她莫名其妙地就红了眼,咬着牙笑了笑:“嘿嘿,我信。” ☆、第130章 大当家夫人 (二更)   楚瑜静静地靠在他背上,*的雨水不断落下来,透过那破破烂烂的伞淋了她满脸和背上,她一咬牙索性扔了那伞,直接双手紧紧抱在他肩头,也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不舒服,丹田运气,身形微提——   她知道这样能让他负重感变轻些。   “我撑着,你也撑着。”   宫少宸没说话,只闷闷地轻笑了一下。   但楚瑜仿佛听见了他那低低的一声“嗯”,能感觉他身上紧绷的肌肉因为她的这个动作稍微松了点。   宫少宸背着她默默地在雨水与一片片毫无人烟的黑暗丛林里穿行,伸手不见五指,一切都只能凭着武者的敏锐度去辨识方向与避开障碍。   偶尔间照亮山谷与江面的的霹雳闪电,是危险,却也已经是恩赐。   硕大的雨滴落在皮肤上,带来一点点的微痛,楚瑜透过雨帘,隐约能看见远处宽阔江面的反光。   她的视力一贯很好,竭尽全力地张望着宫少宸说的方向,却一直都不曾看见他说的光与亮。她不知道这样还要多久,背着她的他还能撑多久,他的血还能流多久。   楚瑜心头悬着,一如贴着他的脊背的胸口,满是雨水的冷,却也有彼此交换着活气的热,支撑着彼此一路这么竭力前行。   暴雨如瀑,寒意凉薄透青衫。   雨夜漫漫,寂寂无声。   漫漫长路,似永无尽头。   唯一听得见的,却是彼此间那一点急速跳动着的心跳。   ……   也不知过了多久,楚瑜神智都渐渐地都有些模糊,她竭力地抓着他肩膀的手都慢慢地松开来。   “看……看见了吗?”忽然一道干涩的低沉的嗓音响起,同时她浑身一震,陡然清醒了过来。   她立刻抬头,四处张望,穷尽目力,却还是一片漆黑:“哪里?”   “别睡,再看看……往上看。”宫少宸低低地道。   楚瑜蓦然抬头,果然隐约间看见远处有几点昏黄的光,在黑暗中若隐若现,远远地似会飘荡一般,犹如鬼火魅光,又似地狱之灯。   她心头却忍不住一阵激动:“真是……真的有光!”   此刻不管那光是鬼火还是蜃影,此刻看来都是希望。   但随后,她心中又担忧了,这看似运功飞驰就能到的地方要奔多久,山中之路许多看似的地方,不过隔一个山头,走山路却要整整大半天。   “别睡。”宫少宸身形微动将她抬起一些,低低地笑,微微颤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睡了太沉,背不动……。”   楚瑜心情复杂,心中似翻腾着什么,她知道他怕她睡了,便昏过去,醒不过来。   她咬着牙在他耳边道:“走吧,就你话多,你睡了,我也不会睡。”   宫少宸似又笑了,随后却忍不住低低地咳:“咳咳咳……。”   他竭力地压抑着,楚瑜看不见他的表情,心却也跟着那压抑的低咳声一阵阵的抽紧,却又不敢再伸手去摸他的伤口,只微微颤抖着握紧了拳头,忽然冷冷地道。   “宫少宸,你还欠了我三个要求没有达成,别忘了。”   背着她的人身形微顿,随后低低地咳道:“不忘,不死。”   他没忘,所以不会死的。   她明白他在说什么。   楚瑜咬了咬嘴唇,没有再说话,却又忍不住红了眼。   他背着她沉默地飞驰。   她却能感觉,速度越来越慢了。   ……   随着那灯光越来越清晰,他们终于一路到了山脚下。   楚瑜看着那山崖上点点灯光,差点哭出声来——   娘呀喂,果然是真有人家!!   “到了,到了!”楚瑜赶紧抬手就要拍宫少宸,但是拍下去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赶紧放轻了。   “嗯。”宫少宸没有多言,只脚步一停,将她放了下来。   楚瑜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雨已经小得只剩下细细的雾水般,天色虽然暗沉,但更显得雾蒙蒙的,偶尔间闪烁的闪电,周围环境倒似亮了点。   她抬头看着山崖,原本松懈的心情却又忽然冷了冷——   悬崖峭壁,千层高。   怪石嶙峋,别样利。   这山崖只能用这样两句话来形容。   她茫然地看着那高高的山崖,几乎完全不知道要怎么爬上去。   “仔细看看,能不能有……咳咳……地方能上去,选……咳咳……坡缓的地方。”宫少宸靠在一颗矮树边低声道。   楚瑜点点头,抬头看着那山崖,借着闪电冷光,果然找了好一会,能看见一片较缓的坡面。   那边虽然爬上去可能时间要很久,但是山林野草茂密,摔下来有缓冲,总好过从黑石上摔下直接脑瓜子都摔八瓣。   她不放心地足尖一点,撑着上去探查了一下,发现确实可以走,便立刻飞身下来,到了宫少宸面前:“你的伤……。”   宫少宸拍开了她的手,淡淡地道:“走,没事。”   楚瑜看着他的模样,昏暗中都能看出他脸色苍白如纸,却一句话不多说。   她知道那是不能说,这一口气若是泄了,只怕他就走不动了。   楚瑜一咬牙,转身从背后的包里掏出一根自己搓的蔓藤长绳也不管他愿意不愿意,径自往他胳膊上一套。   “你……。”宫少宸想说什么。   楚瑜却打断了他:“闭嘴,留着气力爬山,这是防止你滚下去的。”   说着她又用藤绳绕上他的腰肢打了个结实的结:“看着点自己的伤处,再流血会招来野兽。”   宫少宸蹙眉:“不……。”   “闭嘴。”楚瑜再次打断他,冷声冷气地道:“留着命爬山,别说话。”   说着她径自转身将藤绳子系上自己的腰,随后摇晃了有点发沉的脑袋,转身慢慢的向那山坡上爬去。   还好,精神高度紧张下,肾上腺素分泌加剧,但愿能让她撑到有人家的地方。   但愿他还能撑得抓住。   楚瑜摸摸地握紧了那一根藤绳。   宫少宸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两人慢慢地向山上走去,楚瑜习惯性地找了枯木枝当登山杖,爬了一会又找了一根给宫少宸。   一路人两人皆沉默无言,只揪住湿滑的草木,努力地挤开一丛丛灌木、野草向上而去。   走了小半个时辰,楚瑜就觉得浑身隐隐作疼,身后的宫少宸的呼吸也越来越重,绳子上的颤抖也传了过来。   她拉了拉绳子,低低地问:“你还好么?”   话音未落,她陡然觉得那绳子一轻。   楚瑜一惊,立刻头却看见宫少宸定定杵着树枝在原地站着,自己手里的绳子却断了,分明是这家伙解开了。   “你干什么!”   周围黑咕隆咚,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却也不敢妄动,这悬崖边的山坡太陡峭,一个不小心就得滚下去。   “你先走,叫人,我走不动了。”宫少宸轻声道,声音却似平缓了些。   “你疯了吧,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到时候上哪里找你去!”楚瑜忍不住对着他嘀咕。   他一身的血腥味,这半夜里简直是个招野兽的靶子,如今是刚下了大雨,血味淡了,这会子雨停了,谁知道什么时候野兽就出来觅食了。   “我拉你!”她说着就扶着棍子慢慢地向宫少宸的方向退过去。   “你别过来!!”宫少宸忽然厉声道。   楚瑜被他吓了一个激灵,正要动作,忽然感觉黑暗中眼前一阵腥气,她瞬间汗毛倒竖,抬手想也不想地就用将手里的棍子拼尽气力朝前狠狠地一扫!   “砰!”棍子似击中了什么有柔韧性的东西,她一个踉跄退了一步,随后摸到什么滑腻有鳞的东西。   此时一道霹雳闪过,正巧照亮了山坡,也照亮了不知什么时候垂落下来,朝着她张着血盆大口的一条狰狞巨蟒。   她梭然瞪大了眼,忍不住惊恐地尖叫了起来:“啊——!!”   巨蟒刚才被楚瑜给扫了一棍子,一下子斜飞出去,这会子在半空中弯了个身子就要向她咬回来。   “咻!”一道厉风瞬间扫过。   “哗啦!”那巨蟒身首分家,直接断成了两截,一阵腥浓的臭血一下子撒了楚瑜半身。   还好她闪得快,没泼上脸,只扫在了身上。   但就是这么一侧身,她正正看见宫少宸手执染血长剑的修长身躯晃晃,然后一下子就向山坡下倒了下去。   “宫少宸!”楚瑜大惊失色,瞬间扑了出去,正正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却没成想连着她自己也一下子就被带了下去。   “呼~!”地一声,她忽然感觉对方拉了她一把,将她护在了怀里,但下一刻两人瞬间抱做一团滚下山崖。   滚下去前,楚瑜急中生智地死死拽着手里的木棍子不放手。   “唰啦啦……。”一片草木被压过的声音,碾得身上火辣辣的生疼,楚瑜却也顾不上这么多,只使劲地挥舞手里的棍子。   滚了一会,只听得“咔啦”一声,她感学手臂一紧,那棍子不知插入了哪个石头缝,瞬间拉住他们的坠势。   楚瑜立刻竭力向草面压低身子,加重摩擦力,到底止住了去势,一下子靠在一处矮小的灌木上。   “呼……。”她瞬间松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身上,还好,虽然滚擦得疼但没缺零件。   随后她立刻从宫少宸身下爬出来,伸手去摸宫少宸,焦灼地低唤:“宫少宸,宫少宸,你还活着么?”   感觉身边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楚瑜心中一沉,红了眼圈,她强忍着惶恐一边使劲地将他翻过来,一边在他耳边低吼:“姓宫的!!”   “疼……别那么粗鲁,我还没死……咳咳……夫人慢点哭丧。”一道低哑颤抖的声音在楚瑜耳边响起。   楚瑜瞬间哽咽,却又忍不住笑骂:“你这个混蛋,这时候还嘴贱!”   说着,她的动作却很小心地将他翻过来,小心地从苗绣的袋子里取了火折子去看他肋下的伤口。   火光一闪,熟悉的温暖传来,四周不再漆黑一片,楚瑜心情莫名地松了些,但是在看见宫少宸肋下那狰狞撕裂几可见骨的发白伤口时,楚瑜瞬间手一抖,差点拿不出火折子。   “别……别看,很丑。”宫少宸喑哑着嗓音道,忽然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楚瑜颤抖着去摸怀里还剩下的那点金疮药准备给他上药,强自镇定着道:“你……刚才不想走是看见了那蟒蛇么?”   “嗯。”宫少宸淡淡地弯起唇角:“蛇肉美味,不想你分一杯羹,倒也算下地府前一顿美餐。”   楚瑜沉默了下去,心中百味杂陈,强忍着鼻酸,咬了牙将那药粉撒在他伤口上道:“宫少宸,我现在要提第一个要求——你他娘的别死!”   宫少宸沉默了一会,像是想要笑,却又牵扯着了伤口,声音有点低:“咳咳……楚瑜,本公子若做不到……你会讨厌我么。”   楚瑜手一顿,喉咙里有点发痒,鼻尖发酸,却说不出话来。   却忽然被他慢慢地握住了撒药的柔荑,声音低柔喑哑:“其实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就像在江边的时候……只有你我二人,若能长长久久,不回俗世凡尘又如何?”   楚瑜手有点发颤,一颗心莫名地地乱了:“你……。”   淡淡的火光照耀在他丹凤眸上,竟有异彩流光之感。   她却忽然开始害怕,他眼里的神采只让她想起一个词——回光返早。   她只做做淡定的样子:“你会没事的。”   “有事也不错,放下前尘旧事,有你一路相伴到睡着……也很好。”他低低地笑了起来。   楚瑜一颤,却听见他声音越发地低,犹如呢喃:“小女郎,若有来生,你可愿许我到白头。”   他语中诚挚,从所未有,如此的认真与温柔。   楚瑜心头一震,这是此生第一次听见的告白,黑暗里悦耳如斯。   她心中情绪混乱,眼圈已经是忍不住再次红透,咬着唇:“你别说话了……。“   只是话音刚落,他忽然抬手竟不怕烫似地一把捏灭了楚瑜手里的火,顺势扯了她一把,将她扯进了自己怀里,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低低地道:“嘘。”   “……。”楚瑜原本一僵,但随后却没有动弹。   因为她也听见了不远处悉悉索索的声音。   不一会就听见上面不知哪里传来远远的人声。   楚瑜几乎疑心听见了幻觉。   但是她立刻屏住呼吸,侧耳细听——   “奶奶的,这什么鬼天气,雨刚停,大当家的还要咱们下来寻山。”   “那也没有法子啊,大当家说了寻人必须日夜不停,找不到夫人的娘,找不到老夫人,还不许咱们回去!”   “这他娘的都找了多少个老娘们了,没有一个是啊,那日船上的人全都掉水里了,阎罗衙那水域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全是漩涡,下去了尸体那得在几十里开外才找到!”   “说是若冲上了岸,咱们沿岸找了那么久,不要说尸体了,鬼影都没空看见一个,只怕被鱼吃了。”   “晦气,晦气,也不知道大当家怎么找上那么个悍货,连大当家也让给那悍货,天天逼着咱们找人,还要咱们给找奶牛,就因为那悍货要喝牛乳!”   “闭嘴吧,夫人那能耐,你也不是没见过,叨叨逼逼地回去让那位听见,你是想死么?。”   ……   零零碎碎的骂声越来越近了。   楚瑜又惊又喜。   喜的是终于有人了,惊的是听这些人的话,分明来的就是那日打劫的水匪啊!   她再联想起那山崖上鬼魅一般的点点灯光,心中忽然了然——这只怕是那水匪的山寨。   “……。”宫少宸明显也听见了,却没有出声。   楚瑜迟疑了片刻,只心中一沉,竭尽全力咬牙喊了一声:“来人啊,救命,有人么!”   不管如何,她都要博一搏了,凶狠的水匪山寨也要闯一闯,再这样下去,他们都落不着好。   楚瑜这一声喊完之后,便听见上面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随后便有脚步一路赶来。   “有人在喊?”   “是人,是鬼?   “什么人!”   宫少宸忽然轻叹了一声,似遗憾却又似无奈:“小女郎……。”   楚瑜忽然感觉身下的人动了动,随后自己额上传来一点冰凉柔软的触感。   她瞬间一僵——   他刚才亲了她额间一下。   这古怪的感觉还没有来得及扩散,就忽然被一片刺眼的灯笼光给打散了。   “你们是什么东西,是人,是鬼?”有粗粝的声音呵斥。   楚瑜眯起眼,低低地道:“大爷,我们数日前乘的大船被水匪打劫,我和夫君掉水里了,好容易抱着木板漂浮到岸边,求求您救救咱们。”   她刚才听着他们说他们夫人爱喝牛乳,心中莫名地一顿,总有点怪异感。   提着灯笼的十几个水匪见状,互看了一眼,提着灯笼往楚瑜脸上照了照,照出一张苍白没血色的俏脸,看着也不知什么岁数,只是似有皱纹的样子。   一个小胡子的水匪眼底闪过精光,忽然问:“这位娘子你可有孩子?”   楚瑜闻言,抬手挡住脸,做伤心欲绝状:“我那可怜的孩儿,好容易拉拔长大成人,还未谈婚事,却救不得……。”   说话间,她身形一晃,便‘呼’地一声软倒下去。   她必须得晕,万一这水匪问她女儿多大,叫什么,她包管得露馅。   她得先找个落脚的地方捡回条命再说。   “哎?晕了?”那小胡子一惊,随后看了看自己同伴:“这是个中年妇人,要不要带回去?”   “可没听说除了老夫人,还有老爷子啊?”另外一个水匪挠挠头。   小胡子迟疑了片刻,叹了一口气:“算了,算了,全部扛回去,不是的话再说,咱们再没有收获,只怕要被大当家的宰了!”   楚瑜不一会就感觉自己被人背了起来,随后也感觉身边的宫少宸也被人背了起来。   她唇角弯起一丝狡黠的弧度。   ……*……*……*……   “人呢?”宽阔华丽的内室里,一名白衣人静静地坐在虎皮椅之上,冷冷地看着站了一堂的彪形大汉。   他通神气度非凡,清冷出尘,但坐在这匪气非常,霸气如山的虎皮大椅上,却莫名地有一种诡异的气场,竟无比和谐,更无人敢冒犯。   “夫……人……。”一个高壮的两米光头大汉挠挠头,腆着笑脸正要说话,却见那白衣美人森然凉眸一横。   他立刻改口:“额,大……大……当家的,小豹子他们马上就把找到的那对夫妇带回来。”   ------题外话------   琴猫猫:跪拜吧~颤抖吧~愚蠢的人类。   楚瑜:我儿居然……成了压寨夫人……不……压寨郎君。   琴猫猫:呵呵,你居然把那只狗带回来了!剑来! ☆、第131章 老祖宗获救(一更)   “呵。”白衣美人慢慢地站了起来。   不知为何他一站起来,所有站在堂上的彪形大汉们全部都下意识地退了一步,瑟缩了一下。   明明那样漂亮得跟神仙似的美人哎,偏偏他绒薄眼皮子微掀、精致唇角一动,愣是个吓得人眼都不敢看他。   为啥?   因为……   “今日若人还是没找对,你们找人的时间就只剩下两日,若是再找不到人,从此这嘉江之上再无水王寨。”白衣美人开口,他目光扫过众水匪:“至于你们……。”   他唇角微微勾起,没有说完话,只转身向内间而去。   直到那一抹白影消失许久,所有人才“呼~”地一声松了一口气。   一名脸上带着刀疤的水匪忍不住嘀咕:“妈的,吓死老子了,刚才差点以为死定了。”   没错,那人不用多说,只一个眼神和一句话就让人毛骨悚然,白长了那张漂亮的脸。   “大当家也是,干嘛把这么个煞星弄回来?”一个容长脸的汉子也忍不住摇头。   “闭嘴,闭嘴,说了多少次了,让夫人……不,让大当家的听见,老子可保不住你!”光头大汉满脸横肉,此时一脸不耐烦地挥动着拳头的样子颇为吓人。   “还有老子是二当家,是二当家,别他娘的再叫错了!”光头大汉转脸看向白衣美人消失的方向,瞬间一脸温柔:“唉,夫人……大当家生气也这么美,真是人间哪得几回闻。”   看着自家两米高的带头大哥一副痴迷傻乎乎的样子,瞬间让一干水匪们浑身一个激灵。   “可是大当家……好好……二当家的,您看夫人……不,您看大当家的那意思,咱们要是再找不到老夫人,像是要杀光咱们的样儿,咱们不能坐以待毙罢?”那刀疤脸忍不住嘀咕。   刀疤脸一说话,周围的水匪们立刻开始议论。   “四当家说的没错,你们也看见了夫……大当家那日杀戮的手段!”   “二当家就是折在他手里!”   “咱们可不能……。”   七嘴八舌的话语瞬间让高光头大汉瞬间暴怒:“你们想干嘛,想干嘛,那是老子的夫人,你们想造反?”   “大当家的,你可不能只被美色……。”   “你们还是闭嘴罢!”一道沙哑的声音忽然在众水匪身后响起。   众水匪齐齐回头看去,就看见一个全身包裹着纱布,浑身渗血的人被从担架上抬了进来。   众水匪们顿时一愣:“二当家的,您怎么来了?”   “现在我是三当家的。”躺在担架上的细瘦汉子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   众人只好再唤了一声:“三当家的。”   “二弟,你怎么来了?”倒是光头大汉还是习惯直呼二弟,也没有改称呼。   那细瘦汉子低低地咳嗽了几声,苦笑:“能不来么,关心咱们寨子生死存亡的大计时,你们说说,你们在这里嘀咕,有谁能干得过大当家?”   他们从未如此后悔那夜劫了船,惹上那么个仙儿似的玉面魔神,愣是凭借一把见鬼的嗜血魔剑直接劈散了他们三艘大船。   水上飞的功夫,他自认这嘉江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样的。   但是那日算是开了眼界了,第一次看见真正的水上飞是怎么回事,提气过水总要有着力点,那魔神踩着水波就能直接飞身上来,夺人性命。   而且那魔神乎对船极为了解,剑气如虹,专劈船体弱处,那夜简直死伤惨重。   武功最好的二当家领着人竭力阻挡,让大伙赶紧逃散离开。   谁都忘记不了,那火光里提着长剑殷虹如血的白衣谪仙有多可怕,白衣所过之处,寸草不留。   众水匪们正陷入惨烈的回忆中,气氛沉沉之时,忽然一道极为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   “哎呀,夫人杀人的时候真是太美了,太够味道了。”光头大汉瞬间小眼睛一亮,双手合十,满脸的憧憬和崇拜。   “……。”一干水匪们捂脸。   为什么他们会有这么个见色起意的大哥,简直丢脸。   居然在那魔神杀他们兄弟,大家伙忙着逃跑的时候,忽然跪下来,双手大张流着哈喇子冲着那魔神嚎——美人,你可愿给我做压寨夫人,你想要啥,我都答应你,大当家也让给你当!   这神来之笔,瞬间让当时惨烈的场面都安静了下来。   最神的事儿来了。   那魔神忽然停止了杀戮,飞身过来,一脚踢翻了大哥,然后踩在大哥的光头上,然后——直接答应了大哥的要求。   如此神奇的发展让所有的水匪们呆滞过后,都忽然觉得心很累,他们瞬间苍老了。   不是他们不明白,而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   “得得得,都他娘的别腹诽了,不是大哥的机灵救了咱们,还指不定死多少人。”躺在担架上的瘦高个儿没好气地白了所有人一眼。   如果他能走,必定下去踹每个人一脚。   “二哥说的没错,但是吧……现在大当家的要找他娘,刚才小豹子传信说又捡了一对夫妇回来,可没有听说过大当家还有个爹,万一又不是,咱们可只剩下两天时间了。”那刀疤脸忍不住道。   “那你还有什么好办法么,放暗箭、下毒?”细瘦汉子忍不住冷笑两声。   众水匪们又沉默了下去。   现在的‘大当家’简直不是人,放箭?   当初在船上,他一袖子卷回去,一只箭能穿上两个弓箭手,还钉在甲板上拔不出来。   下毒?他轻易不用饭菜,供应的牛乳里下的贱的毒药有断肠草、中等毒药有鹤顶红,昂贵的有牵机,他喝完了,一点事儿没有,喝剩下的倒做饭的水井里,又药死了十几个个水寨里的倒霉鬼。   搞得他们天天得挑山泉喝。   你说他杀了这么多人,这么多兄弟,能不恨?   不是不恨,而是在面对你完全无法威胁的碾轧式的强悍存在,你连恨的胆子和力气都没有了。   ……   “行了,我再想想法子和大当家谈谈,他当初答应了来咱们寨子里当大当家的夫人……当大当家,也是因为他需要咱们这些熟悉嘉江的人帮他找人。”细瘦汉子躺在担架上上看了一眼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一脸粉红憧憬的光头大汉,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不管当初大哥是不是精虫上脑,见色起意,当初还真亏了他这般作为,才让他们水王寨的损失降低到最小,他也能活着回来。   容长脸的汉子想了想,也心有戚戚焉地道:“没错,如今虽然没有消息,但嘉江边还有不少深山老林,指不定就在那边呢,就算人没了,总要寻到尸罢,这也是需要人手找的,除了咱们寨子,还有谁能熟悉这附近的地?”   ‘大当家’总是需要人手的不是,杀了他们,哪里来的人帮找?   说话间,忽然听见门外传来小哨悠长尖利的声音。   刀疤脸的汉子脸色一紧,搓着手:“回到了,回到了,咱们赶紧去看看小豹子带回来的人!”   一众水匪们瞬间也都被紧张起来,互看一眼,都赶紧冲了出去。   ……*……*……   且说这头楚瑜和宫少宸被背上了山崖。   她一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路径,这才发现原来这山坡看似没有路,其实是有路的,只是这路七拐八弯,极为隐秘,寻常人很难注意。   远远地看见了房子和迎过来的人群,楚瑜转头看了看宫少宸,却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   只是那双一向轻佻妖娆的丹凤眸此刻看起来疲倦之极,带着一层淡淡的雾,似明非明,像是竭力地撑着眼皮,只怕睡去一般,见她看过来,垂落的手指忽然向她的方向动了动。   楚瑜一愣,心有微酸,趁着背她的人不注意,抬手轻轻握了握他的尾指。   ——坚持住。   宫少宸笑了笑,随后眼一阖,便再没声息。   楚瑜心头梭然一紧,差点叫出来,却在看见他精致的鼻翼微弱的翕动时,强行忍耐了下去,也闭上了眼。   不一会周围便传来乱糟糟的声音。   ……   “哎呀,咋晕了?”   “看着年纪也不大啊。”   “行了,行了,老娘们也只得你们看,赶紧找老于头过来看病。”   “就是,就是,要死也得让夫人认一认,再死。”   “快,快,我瞅着这老头儿快不行了,扔了罢?”   “扔啥,万一是后爹呢?”   “那不得更扔了?”   “闭嘴,先救人!”   ……   迷迷糊糊之间,听到他们会救人,楚瑜瞬间松了一口气,这一口气松下来,她就再也抵挡不住这一日夜的奔袭与疲倦,一下子就被卷进了深浓的黑暗之中。   也罢,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她已是尽力一搏。   就是不知道她的白白……会不会想她呢?   ……   ……*……*……*……   夜梦深深,沉如水。   好梦噩梦难分明。   楚瑜觉得自己一会子像在热水里沸腾成了个饺子,一会又感觉自己在冷水里像冻结成了个冰团子。   冷热交织,难受得她忍不住低低地吟哦出声。   像在燃烧的丛林里奔跑,又似在暴雨如倾的寒冷厉狂奔,仿佛永无尽头。   但痛苦之中,似又感觉一双极为细腻修长,如女子的手轻轻地抚在她的脸上、脖子上、胸口、腰肢,一点点地触摸过。   不温不凉的柔软触感极为舒服,炽热之时,它带来温柔的凉意,缓解难耐的火烧灼烈。   冰冷时,它却温暖如春,一点点地抚摸过她每一寸肌肤,那点暖意就进了四肢百骸。   她依恋地一把抱住那双修长的手,不舍它离开。   也任由它在自己身上四处游走,只是不知为何,它每次掠过她柔软胸口或者平坦的小腹上,似好奇又羞涩一般地微微停滞。   楚瑜有些不耐地一把抱住它按在胸口或者小腹,舒服地轻哼一声。   带来羞涩却又……舒服异常的触感,犹如爱抚一般。   ……   然后……   她干脆顺着那手直接抱住那人,那人身上的味道熟悉又舒服,冰凉的水香带着一点温暖慢慢地浸透每一个毛孔。   太舒服了,那身子跟个大宝贝似地。   不过舒服着,舒服着,楚瑜觉得自己开始做春梦了,她就只抱着他一个劲地蹭,一个劲地蹭……   他想跑,又被她抱住,继续蹭。   ……   嗯,蹭舒服了,她也累了,身上那种火烧或者冰冻似的痛苦都没了,她砸吧砸吧嘴儿,疲倦地睡觉。   一夜无梦。   ……*……*……*……   天色渐亮。   楚瑜慢慢地睁开眼,有些疲倦地轻哼一声,抬起手遮挡过于明亮的光线。   “呜……。”   “醒了,醒了,老祖宗终于醒了,快点去报告夫人,不,去报告大当家,快快快!”   耳边传来喜极而泣的尖叫声让楚瑜忍不住皱眉。   老祖宗?   那是什么?   她慢慢地支撑着身子,想要做起来,却发现自己一动,就浑身发软、骨头里传出来的痛感让她忍不住低低地喊了一声:“哎——!”   “老祖宗,您昏了好些天了,可不能随便乱动。”一道苍老的声音在楚瑜耳边响起。 ☆、第132章 春梦意动 (二更)   “老祖宗?”楚瑜有点茫茫然,张开嘴,却发现自己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但是她到底看清楚了面前一个半老头儿领着个小厮模样的人正一脸激动地看着她:“老祖宗,你可别急,一会喝点水就好。”   楚瑜看着他们那表情激动得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又死了一回,又穿越了,成了个老太婆,如今面前跪着的是自个儿的儿孙。   她赶紧强忍不适伸手去摸自己的脸,一摸下去还是颇为光滑细腻的,只是眼角有点皱纹。   嗯,还是那张易容过后的脸。   楚瑜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但……他们为什么叫她老祖宗?   “来,您张张嘴。”那老头看着楚瑜醒来,赶紧端着一碗清水过来,喂到她唇边。   楚瑜这才觉得自己喉咙干哑得难受,火烧一般,立刻张嘴就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一碗温水到底,她才觉得自己喉咙里的燥热气散了些。   “这……是哪里,我这是怎么了?”楚瑜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能说话了,便似迷迷糊糊的样子问。   她其实醒来就知道自己在哪里了,但要套话自然不能表现出自己门儿清的模样。   老于头看着面前的中年美妇醒来了,看起来精神还不错的样子,心中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太好,这位老祖宗醒了,水寨有救了,他们都不用死了。   见楚瑜问话,他立刻恭恭敬敬地道:“回老祖宗,这里是水王寨,您着凉力竭,心力憔悴发起烧来,已经昏迷了三日了,水王寨山上下都担心死了,不过您醒了,也就没有什么大碍,修养几日就好了。”   楚瑜怔怔然:“三日了……那……那与我一起的男子……。”   她一把抓住老于的衣袖,神色紧张地问。   “您是说那位老爷么,他伤势很严重,小人竭力而为,不过能不能挺过这几日,还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老于头迟疑了一会儿道。   说起来,大当家对他那倒插门的爹似乎很不上心,当时差点命他们将人拖出去喂狼,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又改了主意让人拖了回来治疗。   楚瑜闻言,脸色微白,就想要下床,但她才一动,却又浑身骨头疼,忍不住蹙眉:“哎……。”   “您不要太操心那位老爷,您自个身子要紧,您遭了难,又大病一场,出了那么多汗,所以必定全身虚弱,经骨发疼,好好休养才是正经事。”老于头打发了身边的小厮出门去热药,随后又打了一碗温水递给楚瑜。   他谄媚讨好地道:“老祖宗多喝点水,说起来,夫人……呃……大当家对您还真孝顺,这三日他都守着您,日夜不合眼地照顾您,替您擦身……。   楚瑜接过碗的手一顿,随后才不动声色地问:“您说的大当家是哪位,为何你们要叫我老祖宗?”   老于头一拍脑袋,赶紧笑道:“你这是还不知道罢,大当家就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大门‘砰’地一声被人猛地推开。   楚瑜抬头就看见一个两米高山一般高壮,满脸横肉的大汉兴冲冲地冲进来。   他哐当、哐当的大脚踩得竹楼地面一震一震地,吓了楚瑜一大跳,忍不住往床里缩了缩:“你要干什么?”   她一眼就认出这壮汉就是那日船上的怪力大莽汉,一把流星锤砸了楼船的水匪头子。   却不想那壮汉冲到楚瑜床前,对着楚瑜就‘噗通’一声跪下去,提起两个大锤子似的拳头对着楚瑜抱拳,一脸羞涩和兴奋地道:“孩儿贾宝玉,拜见老祖宗,从此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还望老祖宗不要嫌弃咱家,仙儿的娘就是宝玉的娘,宝玉一定会好好孝顺老祖宗的。”   楚瑜看着面前跪下来跟一尊狗熊似的大光头,瞬间呆滞——   这熊货叫啥?   这套马的汉子一样雄壮的货叫贾宝玉?   楚瑜忽然觉得自己人生又丰富了一回,她呆愣愣地看着面前的贾宝玉半天,问:“大王这名字好生文雅,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黛玉?”   曹雪芹大爷要看见他的宝玉长成这样,估计得吐血三升,又死一回。   光头壮汉一咧嘴,小眼放精光,浑厚雄壮的大笑声震荡在小竹楼里:“黛玉是孩儿的二弟,老祖宗果然关心后辈,只是他现在受伤了,没法来拜见老祖宗,但是孩儿带了其他人来。”   说着他扭头对着门外吼了一声:“小的们,还不快快进来拜见老祖宗!”   楚瑜一抬眼,就看见门外哗啦一声涌进一群膘壮的粗汉子,冲进来就冲着她齐齐单膝跪下,抱拳:“我等拜见老祖宗!”   楚瑜失语:“……呃。”   不知为何这一瞬间,看着一屋子黑压压下拜的人,她忽然生出一种西游记里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的妖怪老娘的诡异飘然感。   好半天,她才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看着面前熊一样的光头壮汉问:“那什么,你们为啥要叫我老祖宗……那个仙儿是谁?”   她敏感地捕捉到了一个敏感的信息,心头隐约有点了猜测。   光头莽汉脸上瞬间闪过红晕,扭捏地摸着自己大脑门道:“那……那不是您闺女,嗷,不,您幺儿。”   楚瑜瞬间就一把抓紧了手里的被子,激动地道:“他人呢?”   一定是,一定是她的白白!   雄壮的贾宝玉一愣,才要张口却忽然听见背后一道清冷幽柔的声音响起:“通通都给我滚出去。”   所有的水匪们连头都不回,立刻跳起来恭恭敬敬地对着门口一鞠躬:“大当家的。”   随后他们训练有素地立刻退出了门外,顺便将红着脸满脸横肉的脸还想围着门口白衣美人打转的前大当家,现二当家贾宝玉给一起拱了出去。   “哎……仙儿……。”   贾宝玉被人依依不舍地拖走了。   连老于头都偷偷地带着药箱溜走了。   只剩下一室的寂静和一站、一坐的两道人影。   楚瑜看着站在门口的熟悉白影,眼圈瞬间就红了,她张了张口,喑哑着嗓音唤:“白白。”   琴笙静静地看着她,垂下眸子,轻‘嗯’了一声:“你好些了么?”   楚瑜没有注意到琴笙没有如自己这般激动,只见他站在门边却不过来,便抬手掀了被子就要下床:“白……。”   她完全忘记自己根本浑身发疼发软,这么一动直接整个人就一头朝着床下栽去。   “哎——?!”   眼看着大头朝下就要跌个狗吃屎,但还没有碰到地就瞬间落进一个宽阔温凉的怀抱里。   淡淡幽幽的水香下子就蔓延进了楚瑜的鼻间,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体温,熟悉的怀抱,熟悉的心跳。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种香气仿佛在春梦里似曾相识。   她忽然抬手,竭尽全力一下子就死死地抱住了琴笙的脖子,将整张脸都埋进他的颈项间,深深地嗅了一口,笑哭出声:“白白……白白……小姑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琴笙身形蓦然一僵,楚瑜看不见的清冷精致的面容上瞬间染了一抹诡异而妍丽的嫣红。   他任由楚瑜抱着,整个人僵如木石,好一会却才慢慢地抬起,却不知是要将她拉离自己的怀抱,还是要环住她,迟疑了片刻之后,他幽幽琥珀眸微闪,手还是落在她纤细的腰肢上。   “嗯……。”   只是触碰到那纤细柔软的腰肢,他便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了,紧紧地将怀里的少女一把扣入自己怀里,仿佛要用尽毕生的气力一般。   两人便这般拥抱了许久,直到门外传来轻咳声:“大当家的,老祖宗的药好了,要趁热用。”   琴笙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瞬间松开了楚瑜,一下子站了起来向门外走去。   楚瑜坐回床上,看着琴笙仓促的背影,瞥见他泛红的耳根,只觉得她的白白好像有些怪异,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琴笙端了药回来,坐在床边,将药递给楚瑜:“先喝药罢。”   楚瑜就着他的手喝完了药,苦涩的药让她忍不住颦眉,才要去拿温水,却见他抬手将一颗乳糖果子抵在自己唇边。   楚瑜笑了笑,启唇含了那糖进去,顺势咬了咬他的指尖:“白白,你是怎么成了这寨子里的大当家兼压寨夫人?”   刚才那情形,她如今回过味来,也猜了个几分,此刻稍微有些精神便忍不住好笑地问。   琴笙看着她嫣红的嘴唇和那一点粉嫩的舌尖擦过自己的指尖,他触电一般,浑身又是一僵,随后不动声色地别开脸,淡淡地道:“我需要他们帮我找人。”   楚瑜闻言,若有所思地颔首,随后又有些焦灼地道:“果然如此,逸哥儿、二娘、三娘她们可还好?”   琴笙微微颔首:“封逸被二娘救了,霍家姐妹的水性还不错,跟在咱们后面踢翻了哨船上的水匪,虽然受了点伤,但夺了船捡回一条命。”   楚瑜这才彻彻底底地放松下来,忍不住笑了笑:“看起来,你们的运气都不错,只有我不太好啊。”   简直可以用倒霉催的来形容。   九死一生才活下来。   “是了,小司呢?”楚瑜忽然又想起那个尖瘦瓜子脸却长着大猫眼的稚弱少年。   琴笙淡漠地道:“不知道。”   楚瑜一愣,她发了一会呆,有些疲倦而惆怅地颔首:“但愿他也无事。”   琴笙看着她那模样,琥珀眸里闪过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柔软:“再睡一会罢。”   楚瑜点点头,握住他的手躺了下来,却还是忍不住嘀咕:“咱们这一磋磨又半个月了,老好人那边要怎么办……。”   廉亲王那毒不知能他能撑多久。   “他死不了。”琴笙淡淡地道,随后垂眸看着她,轻嗤了一声:“你问了一圈所有人,甚至问了宫少宸那东西,却不见你问我。”   她可知他为了寻了她,费了多少心思,可知他在抓不住她袖子的那一瞬间,全然控制不住心中的惶恐和暴怒,那种心头空了一块的感觉   不,她并不知道。   她和那个男人一起同生共死了那么些日子……   一想要她昏迷前还拉着那妖货的手。   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琴笙就控制不住心中那最黑暗的深处蔓延而出的阴沉怒意,如蔓藤荆棘一般生长,几乎要吞噬他的理智,生出想要毁灭一切的*。   若非后来她在昏迷的梦里,抱着他,嘀咕着自己的名字,还那抱着他的手那般……那般……那般模样……   楚瑜听着他声音清清冷冷的,见他精致清冷面容一闪而过的讥诮和森然,她有些无奈——   这猫儿又开始乱吃飞醋了。   但再转眼一看,又见他琥珀妙目里一会子阴沉得令人心惊,一会又——又——羞窘?   楚瑜几乎疑心自己眼花了。   这猫儿居然在那坐着,一会发怒,一会呆,一会眼波迷羞窘离又荡漾羞恼的模样,仿佛完全陷入了他自己的世界,完全忘了她还在旁边躺着。   这孩子是怎么了?   楚瑜有点莫名其妙,她想了想,干脆反手扯了一把琴笙:“白白,你……。”   却不想,她这虚软无力地一扯,琴笙修长的身子竟一下子就被她扯倒了,一下子压在她身上。   仿佛他比她还虚弱一般。   楚瑜看着身上的美人面色绯红,不禁一愣:“你这是怎么了,病了么?”   她怎么觉得自家这猫儿变得有些古怪。   说着,楚瑜抬手就摸上他的额头。   入手温凉,并无异样。   但琴笙却仿佛一僵,眼神有些迷离地看着近在咫尺那张娇俏的容颜,尤其是她方才喝了药,看起来润泽了不少的柔软粉润的嘴唇。   前天夜里,他替她运功舒缓疼痛与治疗时,她就是这么死死地硬拉着他,然后蹭着蹭着……。   她的唇就蹭上了他的脖子、脸和嘴唇。   那种感觉实在奇异……   他记得她的嘴唇,很软……很软……却让他瞬间浑身着火一般的毒发。   可是……   味道,很好。   他很喜欢。   喜欢她嘴唇的味道,柔软的、濡湿的。   “白白?”楚瑜皱眉,看着琴笙那呆滞的俊美容颜,只觉得古怪非常,大眼里闪过怪异的神色。   “我……。”琴笙眸光迷离,喑哑着嗓音,微微启唇,无意识地轻舔了下嘴唇。   ------题外话------   月底了,摸摸口袋还有票儿木有,猫猫求投喂,么么哒。 ☆、第132章 情似刜开 (一更)   “你怎么了?”楚瑜有点愣,看着伏在自己身上的琴笙舔了舔嘴唇,她也忍不住跟着舔了舔嘴唇。   琴笙闭了闭眼,长而华丽的睫羽微微轻颤,似蝶羽轻扇,他忽然慢慢地俯下脸,薄唇抵在她的脸颊上,然后慢慢地在她脸侧轻轻地移动,直移到她耳畔。   楚瑜有点不明所以,只觉得被他弄得痒痒的,忍不住笑出声来:“白白,你干什么啊,好痒!”   不但痒,还很……酥麻。   楚瑜忍不住缩了缩身子——   这猫儿在逗她玩还是撒娇?   琴笙手向下一滑,箍着她纤细的腰肢,忽然有些不耐地低声道:“不要动,鱼。”   楚瑜不疑有他,倒是不动了,只是有点无奈又宠溺地抬手揉了揉他散落下来长发:“好,小姑姑不动,白白要做什么?”   琴笙慢慢侧了脸,嘴唇靠在她的耳边上极轻、极轻地道:“我想要吃了你,小姑姑。”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近乎诡异的轻渺,一个字、一个字地像咀嚼一般。   楚瑜身子顿住,莫名其妙地心头微微一缩,他说话的感觉仿佛真含着她的肉似的。   白白……这是什么意思?   她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伏在她身上的修长人影忽然坐了起来。   “你先休息罢。”琴笙淡淡地看着她,随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楚瑜一愣,看着琴笙离开的背影,心绪莫名其妙地有点乱了。   她的猫儿,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楚瑜抬头看着青色的帐顶子发呆。   ……   楚瑜这头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琴笙那头出了竹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坐下,径自倒了一杯凉水慢条斯理地喝了下去。   仿佛那凉水能顺着喉咙一路掠过胸膛、腰腹,直灭了胯间的肿胀和灼火。   熄灭那不知何处而来的焦躁,那种想要将楚瑜拆吃入腹,一寸寸地品尝的*。   自前夜他替她擦身、运功疗伤,他一点点地抚过她每一寸肌肤,舒缓她的痛楚,却发现那些痛楚如有生命一般地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尤其是她抱着他的手,甚至将他按在床榻上磨蹭时……   那种想要吃掉她的渴望与痛苦达到了极致。   琴笙闭上眼,慢慢地收紧自己的长指,那瓷杯在他指尖慢慢地化作了齑粉。   他不能再靠她太近。   否则只怕会伤了她……   此时的琴笙,并不知道饥饿有两种,口腹之欲与人欲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不用过太久,他就会明白了。   更明白,求而不得,口中肉都要被人叼走的滋味是什么。   ……*……*……   连着两日,琴笙都只是匆匆地来房间里看过楚瑜之后,便离开,并不曾坐太久的停留。   言语间还是一如既往,并无异样。   楚瑜自己都有些昏沉沉的,还没有完全缓过来,虽然心中还有些异样,但想来想去,她还是觉得琢磨得不太明白。   也没太多精力琢磨,她便干脆把琴笙异常的地方扔在了脑后,专心养病。   等到她下床脚不软的时候,霍家姐妹也领着封逸到了水寨来,封逸看望了楚瑜之后,不方便留在她闺房里太久,便先行回了屋。   出了门之后,封逸看着楚瑜和霍二娘、霍三娘三个女人兴奋地抱做一团,在那叽叽喳喳地说话。   他眸光微闪,定定地看了许久,随后转开眸子,看着远处葱茏烟雨里的青青山影,淡淡地弯起唇角,慢慢地吐出一口气。   仿佛要吐尽了心中这些日子以来的不安和惆怅。   她是安好的。   那便好。   一次遇劫,他终明白,自己那些看着她的心情是什么,明白自己看着她身边那人的不喜之心是什么。   聪*黠又坚韧的少女,青春鲜活得像阳光下最明媚的一汪活泉,甘甜而惑人,淌过他晦涩的眼前。   很难不去渴望触碰那冰凉甘甜的泉水。   很难不去想要靠近。   却直到十日前那劫船之夜,大燃亮了暗夜,箭矢如雨,哀鸣无算。   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   虽有心思谋算,长刀之前不过枉然。   他护不住自己,更护不住她。   而那个他一直保持着不喜之心,只觉虚有其表的冷傲又莽撞残酷的男人却一己之力,翻转形势,虽然到底失了她的踪迹。   却还是护下了他们这些人,甚至能逼迫水匪臣服,搜人。   他第一看见绝对武力带来的绝对臣服。   然后,他忽然明白了自己那一份心情,到底是无处安放的。   无处安放……   封逸秀逸清朗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淡淡的笑。   如今看着她言笑晏晏,平安无事,那一份不安、那一份牵挂,从此便只安放在心底,与天地同安。   唯愿自己能静静地陪在那一汪清泉般的少女身边,看她一世长安,嫁人生子,无忧无怖。   何尝不是幸哉?   ……   空气里有淡淡的竹叶和水流的清冽气息。   青衫布衣的年轻人慢慢地转身离开,身影没入竹林山影间。   ……*……*……   楚瑜这头不曾注意到封逸在门外看了她许久才离开,只顾着和霍家姐妹各自说了彼此分开之后的遭遇,各自心有戚戚焉。   在听到楚瑜的遭遇之后,又是听到宫少宸和她是怎么一路跌跌撞撞而来,霍三娘忽然挑眉笑了,娃娃脸上都是诡异的奸笑,她抬手顶顶楚瑜:“听说中原有一句话,叫——患难见真情,话本里还说这种生病的时候,女子或者男子偎依在一起取暖,可是不能穿衣衫的,你和那宫少主,是不是已经私定终身,然后……。”   “二娘,管管你妹儿,整天看那种不着调的话本,仔细被男人骗了。”楚瑜忍不住脸上一热,嗤了一声。   说完了,她才想起自己说了什么蠢话——   二娘和三娘是能被男人骗的么?   “嘿嘿嘿……小姐,你是不是害羞了,这语无伦次的?”霍二娘摸着下巴,嘿嘿地笑。   “……。”楚瑜莫名其妙地想起那个大雨之夜,宫少宸与她说的那一句话。   若有来生……   可许我白头。   她梭然脸颊越热。   楚瑜不是三岁的孩子,更不是真正对男女之情茫然不解的稚嫩少女,好歹前生的恋爱是谈过的。   她能分得出那两天,宫少宸说的那些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   “喂喂,你是真心动了?”霍三娘挑眉,神色有些凝重,和霍二娘互看一眼。   若是小姐真心动了,那只妖神魔兽要怎么办?   照着那大仙儿的性情,不得疯了?   楚瑜轻咳一声:“你们瞎说什么呢。”   霍三娘看着她那眼波微荡的样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小姐,你可别忘了,宫家少主对你不是无所求的,当初你三番两次提醒我们要仔小心整个人,你自己可别……着了道。”   到底小姐还是见男人见得少了。   宫少宸那样的情场老手,哪里是小姐这样的雏儿能抵挡得住的。   楚瑜下意识地咬着嘴唇反驳:“你们并不知道那日情形……。”   他的体贴与护卫,那伏在他身上,一路生死相依,他背上的热气是寒冷暴雨之夜,唯一温在胸口的暖。   她信的,那样以命为燃的暖,作不得假。   “我明白你的意思。”霍二娘摇摇头:“你们一路共患难,但是小姐,现在你们不是在荒郊野外,鸟无人烟,你们已经回到这凡尘俗世了,你明白么,别忘了,他和琴家的敌人,你们又是为什么才会一路合作共乘船南下。”   楚瑜一愣,一颗方才柔软轻荡的心,仿佛瞬间被泼了一片凉水,瞬间就沉了下去。   她怎么竟忘了……   忘了最初的如何一同踏上那楼船。   忘了他当初是怎么算计她的,忘了他最初接近她的图谋。   忘了最初她是怎么和白白怎么反算计回去的。   不过十日前的事情罢了。   ……   楚瑜脸上的那点柔软的红晕慢慢地就散了。   她垂下眸子,忽然心情瞬间就低落了下去。   那一瞬间,她忽然理解了宫少宸说的那句话——   他说江边的日子也很好,不回俗世凡尘。   为何他这般不舍,为何他这般认真。   楚瑜低低地苦笑,揉了揉眉心,忽然什么说话的心情都没有了。   霍家姐妹互看一眼,知道她清醒过来了,便暗自叹了一声,霍二娘便道:“你先休息罢,我们先出去了。”   楚瑜沉默了一会,却忽然道:“我想去看看他还好么。”   得救之后,她就没有看见过宫少宸。   霍三娘秀美一皱:“小姐,你……。”   楚瑜笑了一声:“我只是想看看他好不好,不是他背着我到山寨下,也许你们就再也看不见我了。”   霍三娘轻哼一声:“可你也救了他。”   楚瑜淡淡地道:“所以,就算两不相欠,到底是共过命的交情。”   霍二娘忍不住道:“小姐,你就没有想过三爷么,他会开心么?”   楚瑜一愣:“白白,我知道白白很讨厌他,不让白白知道就好了。”   霍二娘和霍三娘两人互看一眼,都忍不住再次叹气儿。   得,这一对“姑侄”根本不开窍,分明都睡一个床上去了,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怎么想的。   难道她还当侄儿是侄儿么?   那妖神魔兽自己也没开窍,分明就不止拿小鱼当亲人看,怎么不干脆先下嘴呢?   这食盆里的鱼儿都要跳水里去了! ☆、第134章 人间第一妙事 二更   霍姐妹虽然对琴笙颇有畏惧之心,但是比起宫少宸来,她们倒是觉得琴笙虽然霸道些,但是那份心思是单纯得再没有的了。   “你要真想找个男人,我看三爷倒是比宫少宸强,知根知底,虽然性子彪悍了些,但你拿捏住了,他那么个雏儿还不是由得你搓圆搓扁?”霍二娘摇摇头。   楚瑜闻言失笑:“你们瞎说些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对白白出手,我成什么人了?白白怎么可能对我有男女之情,他就是个任性的孩子罢了。”   话虽然这么说,她却忽想起昨晚琴笙压着她身上时,说的那句话,莫名其妙地心头微微一顿,生出点异样来。   霍二娘见状,摇摇头:“我看三爷对你那霸道独占的劲头,可未必只当你做小姑姑呢。”   楚瑜轻咳一声,很有些烦躁地道:“行了,别瞎说了。”   霍二娘颦眉:“小姐,你就算对三爷没有那心思,但是宫少宸那边……。”   “你们放心,我只是去看看他,有些事儿,我心里清楚。”楚瑜淡淡地再次打断了她。   她不傻,所以知道宫少宸也不傻。   离了那荒无人烟的地方。   有些事情就此一时,彼一时了。   她自己背上还刻着一张要命的东西。   他走出雨夜之后,便不再是与她一同穿越丛林的‘武大郎’,他是宫少宸,宫家少主。   霍三娘见状,便笑眯眯地道:“小姐自己心里清楚就好,男人这玩意儿,心思可深着呢,咱们魔门中人从来动身不动心,心不动,则无妄念,无妄念则不动不伤。”   楚瑜一顿,若有所思:“心不动,则无妄念,不动不伤……。”   谁说不是呢?   妄念但生,百病丛生,便有了弱点,为人拿捏。   她眼挑眉睨着霍三娘:“若是你们魔门中人动了心当如何?”   霍三娘笑得天真灿烂:“谁人让我心动,食之,杀之。”   楚瑜一愣,失笑:“够狠。”   霍二娘媚眼凉薄:“人若不狠,便由得他人对我狠,行了,不是要去看宫少宸么,走罢。”   ……   且说这头楚瑜与霍家姐妹到了后山的小楼。   楚瑜已经是走得气喘吁吁,扶着霍二娘的肩膀:“怎么他的房间那么远?”   霍三娘斜睨了她一眼,轻哼一声:“小姐,我都说了你家那猫儿对你的心思不一般,只是他现在也未必明了他的心思就已经想把你身边所有公的玩意都赶走,本能地将他们隔绝在你身边,他迟早会明白他自己的心思的。”   楚瑜脸色微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白白连你们他都不喜欢,你少说两句行么?”   随后她扶着竹梯慢慢往上爬。   一路却到底忍不住心潮复杂,各种与琴笙相处的画面都一路翻腾过脑海。   他和她犟嘴的傲娇样儿,他抱着她的欢喜,他愤怒的样子……   到底爬上了小楼,她摇摇头,将杂念全都甩开。   看门的是个小水匪,陡然看见楚瑜,不禁一愣:“哪里来的老娘……。”   他忽然想起什么,立刻起身点头哈腰:“老祖宗哎,您怎么过来了?”   霍家姐妹听着那称呼差点笑出声来。   楚瑜只轻咳了几声:“我来看看……老爷。”   那小水匪迟疑了一会,还是马上打开了门:“您请,老爷伤势很重,今日早上才醒了,不过还不怎么能说话,现在应该也睡了。”   楚瑜点点头,转身进了房间,果然看见简陋的床上躺着一个修长的人影。   即使脸上仍然带着易容,却也掩盖不住他脸色的苍白。   楚瑜心中微动,走了过去,坐在他床边,垂眸定定地看着他,许久,她才轻声道:“宫少宸,你为什么要对我说那些话呢?”   她顿了顿,轻叹:“罢了,一切都过去了,只当南柯一梦,你我以后各自安好。”   还好只有十日。   止步于心动之前,意动之后。   大雨之夜,一切都随雨而去。   她慢慢地起身,转身向门外而去。   “好好照顾老爷。”楚瑜低声吩咐门口的小水匪。   小水匪一愣,但还是立刻点头如捣蒜:“是,您且放心,老于头很尽心,药也都是很好的。”   虽然大当家的说了只要他这倒插门的后爹不死就成,他们这些底下人怠慢了点,但老于头还是挺上心的。   毕竟要里头这重伤的后爹不死,也得认真上心不是?   楚瑜点点头,随后便扶着霍家姐妹慢慢地下楼。   ……   只是楚瑜并没有看见大门关上那一刻,躺在床上的人慢慢地睁开了眼。   他静静地看着头顶的灰帐子,许久,才慢慢地抬起手盖在自己漂亮的丹凤眼上,轻笑了起来。   各自安好?   呵呵……   我的小女郎,你可知,这是何等的奢求?   他慢慢地松开手,阖上的丹凤眸里,闪过冰冷的锐色。   ……**……**……   “大当家,你咋脸色不大好?”刀疤脸的汉子领人端了饭菜上楚瑜的房间,却忽见一道白影静静地站在空无一人的房间前。   守在房门前的两个小水匪面如土色,大气儿不敢喘。   刀疤脸迟疑了一会,一边朝他们使眼色,一边笑着凑上去将饭菜放下:“大当家这是在找老祖宗罢,老祖宗道是睡久了身子不适,出去走走,都在寨子里,出不了事儿。”   两个小水匪如获大赦立刻偷偷摸摸老鼠似地逃了。   琴笙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神色明暗不定:“是么?”   刀疤脸点头如捣蒜:“是是是。”   难不成告诉您,您家老祖宗去找您那倒插门的后爹了么?   琴笙轻嗤了一声,眼底闪过森冷的光,却没有说什么。   刀疤脸看着琴笙的表情,迟疑了一会,岔开话题:“您这些日子是操劳了些吧,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要不……。”   他迟疑了片刻,露出个有点猥琐又讨好的笑来:“老祖宗找着了,她老人家如今也要康复了,这可是大喜事儿,今晚二当家、三当家可是摆下了大宴,把桃花院的姑娘们接上来唱曲儿,那花魁小桃红的滋味可*得紧,您要不要……。”   琴笙冷冰冰的一眼横过来,刀疤脸剩下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刀疤脸看着对方清冷出尘的无双面容,忽然觉得自己真真是亵渎了这玉面观音似的神仙人物。   他立刻唯唯诺诺地道:“呃……大当家的,您可千万别和咱们这些俗人计较,咱也就是嘴贱了……您就当咱刚才的话是放屁。”   琴笙却忽然眯起了眸子,冷道:“你们找到那些唱曲的,除了唱曲,可还是要嫖宿?”   书里大约是这般写的,去青楼者多嫖宿。   刀疤脸看着琴笙那表情,吓了一跳,立刻摆手:“不……不……您要不喜欢,咱们这就把那些脏娘们都打发走了。”   这位看起来就是一尘不染的人物,必定是看不上那些青楼花娘的。   琴笙却顿了顿,忽然又冷声问:“你们嫖宿花娘时,怎么个嫖宿法?”   刀疤脸一僵,干笑:“你说笑了,不……不嫖宿……。”   这魔头这么问是个啥意思?   琴笙锐眸一眯,眼底杀气四溢:“我最讨厌不说实话的东西。”   刀疤脸咬着唇,腿肚子的筋直打转:“嫖……嫖……就是抱着姑娘睡觉……睡觉觉。”   “怎么个睡法?”琴笙再逼问。   刀疤脸快哭了:“脱……脱了……衣服……抱在一起。”   呜呜……娘啊,好可怕,为啥他要这么问,难道他打算在大伙春风一度的时候,把他们都砍了?   琴笙沉默了,好半晌,在刀疤脸快吓得喘不上气儿时候,他又问了:“如春宫图那般?”   刀疤脸一呆,点头:“嗯……啊,是。”   应该是吧,春宫图不就是画着那事儿的么。   琴笙若有所思:“为何要脱了衣服抱着姑娘睡觉?”   刀疤脸彻底呆滞,随后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啊……那……那……那是因为要抱着……。”   他迟疑了一会,上下打量了下琴笙,小心翼翼地问:“您……您莫非长这么大从未抱着女人睡觉过?”   难不成这魔头还是个雏儿?   琴笙看着刀疤脸那一脸古怪的神色,不知怎么忽然觉得一窘,竟莫名其妙感觉自己被羞辱了,瞬间怒道:“谁说没有,我日日抱着小姑姑……老祖宗睡觉。”   刀疤脸瞬间呆滞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差点就大笑出声,这他娘的原来真是个雏儿啊,敢情还没开过荤呢!   但刀疤脸也知道自己但凡敢笑出声,立刻就脑袋搬家,他强忍着笑意,一脸贼兮兮地道:“哎哟喂,我的大当家,您不明白哪,这抱着自己家老娘睡觉,那是小娃娃才干的事儿,大男人那得抱着小娘们睡觉,那才真真儿舒服,那才叫人间天堂。”   琴笙冷笑:“你这是诓我么。”   他不认为还有比抱着鱼睡觉更舒服之事。   刀疤脸摇摇头,一脸淫笑地想要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大当家,估摸着老祖宗管您管太严了,您这都多大的人了,看过春宫图都不明白里面的妙处罢,别一心痴迷于武艺。”   听说书的说有江湖上有些人是天才,武艺超群,偏生某些生活里的事儿上就少根筋,他这算是撞上一个了?   但是伸出去的手在琴笙如刀的目光下硬生生地收了回来。   刀疤脸干笑:“这么地,今晚小桃红她们来,我把小桃红给您留着,您先跟咱上别的兄弟的房间里观摩一下,完了您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琴笙危险地眯起妙目,好一会,冷冷地道:“若是我发现你说的事并不那么舒服,你就去后山喂蛇。”   刀疤脸一个激灵,干笑:“包管,包管您觉得那是人间第一妙事。”   ------题外话------   嗯,琴宝宝要启蒙了,嘿嘿 ☆、第133章 青春期教学   “哼。”琴笙望着他冷嗤一声。   刀疤脸瞬间就有点心头发蔫,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这世上还有一种人不觉得抱女人睡觉是爽上天的事儿,那就是龙阳之好者。   面前这比女人还漂亮的魔头,莫不是那样的人罢?   不过刀疤脸还没有来得及苦思对策,便听见不远处一声轻哨,随后便是讨好又谄媚的声音响起:“老祖宗,您回来了嘞。”   楚瑜看着面前的小水匪,有点莫名其妙,他喊那么大声做什么?   但是再抬眼,便隐约地似看见楼上一角白袍。   楚瑜忽然明了,随后苦笑了一下。   看来是她家那只猫儿来了。   估计他已经发现她不在房间里了。   她摆摆手:“好了,你们下去罢,二娘、三娘你们也去用膳罢,不用陪着我。”   霍二娘和霍三娘互看一眼,便也点点头:“也好,我们先走了,你有啥事喊一声,咱们住得近。”   这姑侄俩的事儿还是得他们自己解决,外人不好插手。   楚瑜有些好笑:“我能有什么事儿?”   说着,她转身边慢慢地扶着楼梯上了楼。   果然走了几个折回,便看见一道高挑的白影静静地站在自己门前,一边站着个唯唯诺诺的刀疤脸。   那刀疤脸看见她了,立刻也露出个谄媚的笑来,赶紧屁颠屁颠地迎上去打算搀扶楚瑜:“您老这是散心回来了,午膳已经备好了。”   只是他才走两步,就被人一脚踹在了屁股上,他立刻“砰”地一声,脑门朝下,摔了个狗吃屎,还好他反应快赶紧扒拉住一边的竹栏杆,才没有球儿似地滚下去。   琴笙径自越过他,走下楼梯,将手臂递给楚瑜。   楚瑜看了他一眼,正正对上他幽幽的琥珀眸,目光冰凉地看着她。   她忽然就想起霍家姐妹说的话,心头咯噔一下,莫名其妙地就有些心虚。   楚瑜看着他伸过来的手臂,迟疑了片刻,还是抬手扶住了他的手臂,若无其事地道:“不要那么粗鲁,白白。”   琴笙却淡淡地道:“你身上有骚味,去看了那只狗了?”   楚瑜差点踩空,赶紧抓住他的手臂,有些哭笑不得:“什么骚味,白白,我只是去看看一个救过我性命之人尚且安好否罢了。”   琴笙讥诮地勾起唇角,却没有再多言,只是幽凉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随后扶着她上了楼。   楚瑜不知道为啥,总觉得被他那目光看得有点毛毛的。   “老祖宗,都是您喜欢的清淡菜色,没有放辣子。”刀疤脸狼狈地爬起来看着楚瑜,讨好地道。   楚瑜含笑点头:“多谢。”   她顿了顿,看着刀疤脸迟疑地问:“是了,你们原来的大当家是叫贾宝玉,二当家是叫林黛玉,三当家叫什么?”   她实在太好奇了,莫非这寨子的人是穿越来的前辈?   却不想刀疤脸闻言,一脸茫然地道:“啊,二当家不叫林黛玉,他叫贾黛玉,他和原来的大当家是兄弟。”   楚瑜一愣,随后失笑:“这二位看着草莽出身,名字倒是挺文雅得很。”   简直文雅到惊悚。   谁能想一个两米高的光头巨汉叫贾宝玉,一个精瘦彪悍狠辣的汉子叫黛玉?   刀疤脸咧嘴嘿嘿一笑:“老祖宗,您是有所不知,咱们原来的当家和二当家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早年得了村里的教书先生赐的名儿,说是他们身上煞气重,要拿文气重的名字才能压住他们的七煞命格,说起来二当家才是原先的寨主,他怕大伙欺负大当家力大无穷却脑子不好使,所以就把位子让给大当家了。”   楚瑜恍然,原来如此,难怪,她就说居然在琴笙杀人的时候,求着琴笙当自己压寨夫人的家伙,居然能当上那么大山寨的寨主真是见鬼了。   原来山寨里的人敬的不是那光头巨汉,而是敬的那精瘦汉子。   “说够了,不想吃饭,午膳就别用了。”琴笙冷冷淡淡地扫了那刀疤脸一眼。   看着刀疤脸总往楚瑜那献殷勤,他心中莫名地就不舒服。   刀疤脸一惊,赶紧点头,干笑两声:“我这就走,这就走。”   随后,他又小心地道:“大当家的,今晚的宴会,您可来?”   琴笙顿了顿,垂下眸子,半晌轻哼了一声:“嗯。”   刀疤脸得了答案,赶紧退出了房间:“好好,小人这就去安排。”   楚瑜不禁有些好奇:“宴会,什么宴会?”   琴笙轻描淡写地道:“庆祝小姑姑你身体康健的宴会。”   楚瑜一愣,忍不住失笑:“白白,看样子,你把这些水匪吓得不轻呢。”   那些水匪一口一个老祖宗,她感觉自己这辈分真是要上天了。   琴笙轻哼一声:“没有铲平了这破地儿,已经是他们命长。”   楚瑜想了想,有点不放心地握住他的手:“你打算跟着他们去宴会,可要小心,你可沾不得酒,还是别去了。”   这大仙儿一喝酒,就媚态横生地——发酒疯。   她是见识过了。   却一点不想让别人占了她白白的便宜。   琴笙看了她一眼,不可置否地道:“嗯。”   随后,他慢慢地从她手里抽回自己的手。   楚瑜看着他那模样,又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心,心头莫名其妙地觉得有点异样,却也没有多想,只舀了饭菜递过去他,温声含笑:“快用膳罢。”   两人一路无话,各怀心思地分头用膳。   ……*……*……   时辰过得极快。   楚瑜午休醒来,就已经见着日头偏斜了,她伸了个懒腰爬下床,唤了一声:“外头可有人?”   大门不一会便“吱呀”一声打开来,霍三娘端着一盅汤进来,笑眯眯地道:“怎么地,可是醒了。”   楚瑜点点头,有些惫懒地道:“嗯,自从得救之后,身子骨都是这么懒洋洋的。”   霍三娘将汤碗搁在桌上,宽慰道:“老于头说了,你这是那十日里累着了,现在既然退烧了,再修养几日就好了。”   楚瑜点点头,接过汤碗喝了起来,随后道:“一会用完膳的时候,唤上逸哥儿,咱们得好好商量什么时候出发了,不能总呆在山寨里,金姑姑那边也该着急了。”   如果她没有猜错,曜司的人已经到了。   霍三娘有些奇怪地看着楚瑜:“咦,你不知道么,三爷已经和曜司的人联系上了,带了不少好药上来。”   楚瑜喝汤的手一顿,有些迟疑地道:“是么?”   居然联系上了么?   不过依照曜司的能耐,这也不是什么奇事,只是不知道一向跟在琴笙身边的七曜为何都不见人影。   她想了想:“也好,用晚膳的时候,白白也在,咱们好好商量。”   只是楚瑜并没有想到的是,晚膳琴笙并未与她同用,派人去问,水匪们传来的消息是他们也不知道琴笙去了哪里。   楚瑜起初也没有想太多,直到晚膳都用完,她也和封逸、霍家姐妹简单地商量了一些何时启程的事情和细节,他们都各自散了以后。   楚瑜正打算收拾收拾,洗洗睡了。   却忽然似隐约地听见了幽幽靡靡的乐声,那乐声颇为熟悉。   楚瑜一顿,‘呼’地一声坐了起来,侧耳细细听了一回。   果然是一首她很熟的曲子——十八摸。   那靡丽风骚的曲子,她跟着往日里那些捕快同僚不光在青楼里听过,在小倌馆里她跟着那些女商们听过两回。   皆是秦楼楚馆里的必点曲儿。   她盘腿在床上发了一会呆,总觉得今日看见琴笙的那样子,仿佛很有点不对头。   只是他从来不对她撒谎,她倒是真没有想过他会骗自己。   但是叛逆期的青少年……有些事儿还真难说。   楚瑜迟疑了一会,还是合拢了衣襟,唤了一声:“外头有人在么?”   这日值夜的是霍二娘,她从门上倒吊下身子有些奇怪地道:“怎么了,还不睡?”   楚瑜嘀咕:“今儿是水匪们搞什么庆功宴,说是庆贺我康健,我总担心他们会拉白白去喝酒,把他带坏了,虽然他答应了我不去……。”   霍二娘嘿嘿一笑,从门上翻下来,干脆地进屋坐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今儿我是看见山下的青楼姑娘们被请来唱曲儿了,花红柳绿的,着实撩人,说起来你若真对你那大侄儿没兴趣,何必妨碍他开荤?”   楚瑜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你少来,白白那样的人,就算要找姑娘怎么也得是好人家的女儿,怎么能是那样的女人。”   她根本不能想象那琴笙那样清冷出尘的仙儿混在红粉胭脂里。   霍二娘一顿,笑了笑:“也是,在你们中原人的眼里,我们天山魔女大概也是那样的女人,哪里配得上大好男儿。”   楚瑜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尴尬地道:“二娘,我没有看不起你们的……。”   “行了,行了,你什么人我还能不知道。”霍二娘摆摆手,满不在乎地笑道:“真是不放心,我带你去找找罢。”   楚瑜点点头,起身收拾了自己一番,便跟着霍二娘出了门。   ……*……*……   且说这头,山寨的行酒院里正是一片大红灯笼高高挂,靡靡之音缭绕于其间。   男人们的淫笑声和女子们劝酒的娇笑声混做一团,伴随着那撩人春情的琵琶声,一勾三吊,直撩人心扉。   内间里,一名着桃粉色裙褂,容貌明媚身段妖娆丰满的女子笑吟吟地坐在花桌边给刀疤脸倒酒:“四当家的,小桃红敬你。”   话虽然是对着刀疤脸说的,但是小桃红一双媚眼却近乎痴迷地挂在那坐在上首白虎皮大椅上的白影。   那白衣人修身长腿,正襟危坐,优美的背脊挺直,俊美清冷的面容上毫无表情,一身生人勿近的冰雪寒霜,更与一室旖旎妖娆全不搭界,却偏生出一种撩人的禁欲之气。   撩拨得小桃红心痒难耐,上上下下地看,除了脸,她目光就定在琴笙的大长腿上就移不开,脑子里已经想着着么漂亮修长的腿,若是顶在自己身上用力起伏,那人如玉的面容上汗如雨下蹙眉的样子,该是何等*。   刀疤脸看着小桃红春情荡漾的模样,暗自骂了一声“*”,却还是嘿嘿一笑,伸手在她的水蛇腰上摸了一把:“小桃红,莫要叫错了,我如今是五当家了,可知道那上边坐的是谁么?”   小桃红杏眼一转,盯着琴笙巧笑倩兮地抖了都自己胸前一双硕大的水蜜桃:“听说山寨里来了新任的大当家,莫非就是这位俊美如天人的公子?”   刀疤脸笑眯眯地道:“正是,这是咱们的新大当家,一会子你可要伺候好了。”   小桃红难得羞红了脸:“那是自然。”   刀疤脸吩咐完毕,便起身走到琴笙身边笑得一脸诡谲暧昧:“大当家的,咱们走罢,老三,哦,是老四那个急色的这会子大概已经颠鸾倒凤去了,我领您去?”   琴笙梭然站起,径自出了房门。   小桃红追到门口,酥软地唤:“爷,奴家等你怜惜。”   琴笙脚步一顿,侧脸危险地睨着慌里慌张追上来的刀疤脸:“那东西要我怜惜什么,她再用那种想吃了本尊的目光看本尊,本尊就提了她喂蛇。”   刀疤脸闻言打了个寒战,这山寨附近除了野狼之外,还有不少巨蟒出没,山寨里布下了雄黄,蛇虫不侵,但是这位爷却喜欢上了拿人为蛇的游戏。   当初那些在寨子里对他下毒的、放暗箭的如今都成了蛇肚子里的一一泡屎。   刀疤脸想起小桃红那*的身子,赶紧干笑着解释:“大当家莫恼,这是情趣,这是情趣,您现在不明白,一会子看了老四房间里的事儿,您就明白了。”   说罢,他赶紧领着琴笙往原先的三当家,如今四当家的屋子里疾驰而去。   刀疤脸不一会就到了三当家的房间,他一道就听见里头几间房都传出了各种靡靡的笑声和女人的尖叫、男人的粗喘。   刀疤脸听着便嘿嘿淫笑了起来,凑到琴笙身边诡秘地道:“看样子今儿是四当家和他底下那几个关系好的弟兄又都一起躲在这里享福了,快快,我带您去,这里有间房,您可以坐在里头看外头几间房的情形,他们却是看不见你的。”   说来这还是老四的恶癖好带来的方便。   老四喜欢抱着女人乱来的时候还要看着别人活春宫,今日他专门给老四打了招呼这魔头要来。   老四也无所谓,只道既然大当家要看,他们兄弟自然也要卖力地‘表演’一回。   琴笙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别忘了我说过的话。”   刀疤脸一僵,立刻点头:“没有。”   说话间,两人都七拐八弯地进了一间竹屋。   琴笙在竹屋里一坐,这才发现这屋子颇有些奇特,屋子四面都有一面半人高的大镜子,四面镜子对着四间房。   他在里头一坐,便能清楚地将四间房的情形全部都收在眼底。   他才进屋子,就发现那四间房里,有两间已经分明在上演他在春宫图里看见的那些动作。   琴笙一愣,目光有些怔然地定在那镜子里两条赤条条纠缠在一起的人形上,忍不住有些厌恶地蹙眉:“脏。”   不知为何,他看着两个人在对方身上舔来舔去,就忍不住恶心。   这是什么舒服的事情!   刀疤脸吓了一跳,哭笑不得地赶紧道:“您可别着急,千万别着急,慢慢看,妙处这才开始呢。”   娘啊,他可一点都不想被扔出去喂狼啊!   琴笙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滚。”   刀疤脸赶紧转身就跑,跑了两步忽然想起来什么,转脸讨好地笑:“您慢慢看,桌上有酒菜。”   刀疤脸离开后,房间里就剩下琴笙一个人。   他径自拉了拉薄如蝉翼的手套,轻拍了下桌面,才坐下来,冷眼一一扫过四个房间,细细地观察着。   看着那一条条肉虫似的人绞缠在一起,又笑又尖叫,又扭动,又啃又咬的,他看了半日,到底不耐地别开眼,开始考虑到底是拿刀疤脸扔去喂狼还是喂蛇。   正是有点无法忍受这等嘈杂尖叫时,他的目光忽然扫到第四个房间,随后目光停了停。   第四个房间里一对男女正坐在床边,虽然衣衫不整,却没有急着抱在一起,而是互相说笑着,柔情蜜意地互喂小酒。   那坐在男子腿上的花娘,一双大大的杏眼,身段子虽然单薄些,却也挺修长,抬起笑着的时候,看着男人的样子温情脉脉,全不似另外三个房间里的女子那般放浪风骚,竟让琴笙看出来一分熟悉的影子。   那水匪也颇有点情调,喝一口,用嘴喂那花娘,竟也是满脸柔情的样子,逗得那花娘羞涩地笑。   琴笙忽然就觉得有点热,他微微眯起眼,指尖轻轻扣着桌面,定定地看着那花娘的反应和水匪的动作。   随后那水匪的手又拉了花娘的小手按在自己的腰间,花娘羞涩却又颇为熟练地也把手探入对方的裤间。   琴笙忽然发现水匪的表情和模样,异常熟悉——   简单地说和他毒发的时候,神态颇为相似。   琴笙沉默着,冰凉的目光却微微下垂,落在自己的长袍上,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他抬手撩起自己的长袍。   ……   ------题外话------   琴猫猫:本尊是好学生。   小鱼操着鸡毛掸子撸袖子:小样,学坏了啊,敢背着老娘去看不和谐小电影了,还学会撒谎了!   琴三爷微笑:慢慢学,总要叫蠢鱼自食其果的。 ☆、第134章 困局   “嗯……。”他左手的指尖轻点着桌面,一下又一下,目光却未曾离开那镜子里一对已经倒在床榻上的野鸳鸯。   琴笙闭了眼,微微咬紧了薄唇,额上浸润出细腻的薄汗来。   “唔……。”他低低地轻哼一声,目光迷离间,那床上婉转娇啼的花娘换做了另外一张灵动娇俏的熟悉面孔。   ……*……*……*……   “人呢,瞅着这附近也没有人啊。”楚瑜扶着霍二娘的胳膊蹲在一出竹楼上四处张望。   竹楼里已经是一片靡靡之声,乐不成声,只做了那层层被里翻红浪。   霍二娘看着下面的那场景,有点口干舌燥,嘀咕道:“你要不要一个个房间去找?”   她本身练的就是采阳补阴的邪门功夫,现在这般场景让她着实有点忍耐不住。   说起来,她似乎很久没有开荤了。   楚瑜再扫了一眼周围,叹了一口气:“算了,回去罢。”   刚才她已经找了一轮,既然找不到,也许……白白是下山了也未可知。   霍二娘咽了咽口水,心不在焉地道:“嗯。”   楚瑜见她神色古怪,便迟疑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二娘,你要想开荤,就去,我自己能回去。”   她身子虽然还有些乏力,但能跑能跳,提气运功跑一路还是可以的。   霍二娘闻言,媚眼里的神色有些飘乎,好一会才道:“没事,这些货色都不入眼,咱们回去罢。”   楚瑜一愣,看了看霍二娘那心不在焉的样子,差点脱口而出——你不会是真惦记上水曜了罢?   但她忽然想起霍二娘说的魔门中人无真心的规矩,便硬生生地将那话给咽了回去。   若是这俩真有什么事儿,只怕也是一桩剪不断理还乱的麻烦事儿。   楚瑜暗自叹了一口气,起了身,扶着霍二娘的肩膀让她将自己带着飞到院子中,这才站好,她忽然就大眼一眯,冷冷地唤住前面那个见了她就想溜走的影子:“前面那个,站住!”   霍二娘指尖锐气一弹,瞬间一道寒光闪过。   那人瞬间就膝盖一软,痛呼一声,随后噗通一声跌在地上。   楚瑜走了过去,借着灯光低头一看,挑眉:“你是……五当家的?”   那摔在地上的不是刀疤脸,又是谁。   刀疤脸干笑一声:“祖宗,这都二更天了,您啷个还不睡呢?”   楚瑜垂眸睨而来他好一会,忽然问:“你把大当家领到哪里去了?”   刀疤脸一愣,随后一脸茫然地道:“大当家,您找不到人么,许是下山了?”   没有哪家当娘的会喜欢看见儿子在外头泡花娘的,尤其是这位老祖宗一看就是管着儿子管得极严的,要不就大当家那模样,他不沾荤腥,都会有大把女人扑上来要沾他。   他虽然想讨好大当家吧,却不想得罪这位老祖宗。   楚瑜打量了他一回,笑了笑:“二娘,我记得你这里有些让人不举的药,来喂咱们五当家试试药力可好。”   这家伙一见她就跑,肯定有事儿。   今儿就是他来招白白去喝花酒。   如今白白人不见了,她总怀疑和这家伙有关。   霍二娘媚眼里闪过妖娆寒光:“好啊!”   说着,她抬手就捏住了刀疤脸的下巴,纤指翻转间数根蓝色的长针泛着阴森的诡光。   刀疤脸发现自己在对方的手里动弹不得,瞬间就面如土色,哭丧着脸连连告饶:“老祖宗,老祖宗饶了我,我这就带着您去。”   楚瑜和霍二娘互看一眼,交换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   ……   刀疤脸一边带着楚瑜往内间走,一边在那儿赔笑:“老祖宗,您也别恼,大当家这都多大年纪了,可不能光顾着习武,真成了个武痴,您说啥时候您啥时候才能抱上大孙子?”   楚瑜斜睨了他一眼,冷笑:“你闭嘴。”   确认了琴笙真是出来喝花酒了,她心里既担心,又有点冒火和失落——   他居然真对她阳奉阴违了,他那样骄傲的人,若是真不愿意从来也都当面与她说,何曾会这样?   刀疤脸看着楚瑜一脸冷气,也不敢多言,直领着她到了一扇门外。   “就这?”楚瑜冷冷地睨着他。   刀疤脸点头如捣蒜:“就这。”   “行了,你滚吧。”楚瑜心情不太好地摆摆手。   刀疤脸迟疑了一会,还是转头就溜了。   一会让那屋子里的魔头发现是他出卖了他,只怕他当下就得被扔到外山去喂蛇。   楚瑜迟疑了片刻,还是没有推开门,而是左右看看无人,随后就将耳朵贴在大门之上。   霍二娘看着她那贼兮兮的模样,眼角抽了抽,有些无语地别开脸。   楚瑜听着里头传来女子的娇笑声,也不知在说什么,仿佛压低了声音一般地娇笑媚喘。   她微微皱眉,却又忽然听见里头一声淡淡的男音轻嗤了一声。   她陡然一僵,那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除了她的白白还有谁?   仿佛一盆凉水当头浇下,楚瑜心情忽然一片冰凉,那些冰凉里竟莫名地生出一股子诡异的火气。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火大,却抬手猛地要拍门:“白白……。”   只是她手还没有拍到门,大门边忽然‘吱呀’一声梭然打开,她一个用力过度就‘呼’地一声跌进了门内,直接撞上了一副宽阔的胸膛。   “你来这里做什么?”   头顶传来男子低柔幽凉的熟悉嗓音。   楚瑜抬头便看见他正微微蹙眉看着自己。   而与此同时,她也闻见了他身上传来的那一股子与他清冽水香截然不同的脂粉味。   楚瑜心头蓦然一紧,随后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稳住身形站好,目光冷冷扫过那头妖娆的桃红身影,怒笑:“我不来,你是不是打算就在这里过夜了,嗯,你今日中午是怎么答应我的?”   他居然真的骗了她!   琴笙垂眸看着她,挑眉:“我答应了你不会喝酒,没答应你不会来。”   楚瑜一噎,想了想,仿佛也是如此。   她闻着他身上那股子脂粉香,莫名其妙地就又烦又火大:“你真是越来越不知所谓了,居然还来这种地方!”   琴笙琥珀眸子微冷,下巴微抬:“我不是小孩子,不要再用这种和小孩子说话的口气和我说话。”   楚瑜被呛得脸色沉了下去:“白白,你……。”   这头那一道妖娆的桃红身影袅袅娜娜地走了过来,谄媚地对着楚瑜娇笑:“这就是寨子里说的那位老祖宗罢,您也莫恼,大当家不是孩子了,男人怎么能拴在母亲的裤腰带上,如何做大事?”   楚瑜转过脸去,睨着一脸妖娆的小桃红,冷笑一声:“你是什么东西,滚!”   这种俗气的玩意儿居然也敢来玷污她的白白!   小桃红被楚瑜冷眸一扫,莫名地就吓了一跳,缩了缩,只觉得这中年美妇看起来秀气文雅,却这般凶狠。   她不敢再多话,扭着水蛇腰转回了自己床边。   楚瑜转回脸冷冷地看着琴笙,抓住他的手腕:“我们回去,以后,你不准再与这些人厮混,过几日我们就启程!”   琴笙任由她抓住自己的手腕拉着他迈出了门外,却换淡淡地道:“过几日启程,你不打算等宫少宸了么?”   楚瑜脚步一顿,她这是一激动,竟忘了宫少宸的伤更重,只怕还要再休息几日才能启程。   看着楚瑜身形停滞,琴笙眼底一点寒光森凉,讥诮凉薄地勾了下唇角:“你来管我作什么,他还等着你呢。”   楚瑜揉了揉眉心,转身见左右无人,她看向琴笙,忍耐着压低了声音道:“白白,我们回去再说罢,不要取闹,你最后还是救了他,不就是因为咱们之前就已经打算好了么!”   他到底在吃什么醋?   她从醒来到现在也没有对宫少宸表露太多额外的情绪,今日去看宫少宸,也算不得过分,他到底救了她。   琴笙眯起琥珀眸,冷笑一声,用传音入密的功夫道:“哦,以前打算好,若是照以前打算的,拿到唐家堡的地宫秘图,他就该死了,你可舍得?”   楚瑜闻言,梭然一愣,是的……她如何能忘了白白最初在客栈里是怎么打算反算计回去的?   “白白……。”她神色里浮现出一丝复杂的神色来,抬起眼看着琴笙脸上的表情,心中却一片暗自惊澜起。   他为何这般咄咄逼人,是如仙仙一般那些属于叛逆少年对亲情不安之感作祟,生出的独占欲,还是这猫儿真的对她……   琴笙却只将她的那些迟疑看在眼底,琥珀眸里闪过一丝近乎受伤的寒意,他忽然一抬手,将自己的手腕抽回,冷淡地道:“你回去罢,我还有事要问她。”   楚瑜一愣,有事要问?   他能和一个青楼女子有什么要问的?   楚瑜看了看自己的手,这是他第一次当面甩开她的手,心中莫名地难受。   “白白……。”她才想说话,却见琴笙退了一步,转身宽袖轻拂,大门便‘砰’地一声当着她的面甩上。   楚瑜几乎不敢置信地看着差点甩上自己鼻尖的大门。   “白!白!你!开!门!”好一会,她才反应过来,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楚瑜死死地瞪着那竹门,听着房内小桃红的娇笑声,她冷笑了起来:“好、好、好,你能耐。”   她转身携着一身怒火而去。   霍二娘瞅了眼房门,又瞅了瞅楚瑜的背影,耸耸肩,一脸无奈地转身跟了回去。   中原人,真是太爱磨叽了。   ……   房间里小桃红看了看门口,有些担忧地捏着手绢道:“大当家的,老祖宗这是……。”   那位老祖宗不会转身收拾她罢?   她是女人,最知道女人的手段厉害。   但若是能攀附上眼前这天人一般容色无双的大当家,想来那位也不会太……   小桃红想了想就扭着腰向琴笙走了过去,抬起涂着鲜红蔻丹的柔荑就想摸上他宽阔优美的肩膀。   却不想她才伸手,却听得琴笙头也不回冷冷道:“滚回去,坐下。”   小桃红的手伸出一半,瞬间僵住,但哪里敢再去碰那一身寒气森然如刀般凌厉的白影,只仿佛呼吸都梗住一般。   她立刻慢慢地退回自己的床边,大气不敢出地正襟危坐。   琴笙仿佛脑后长了眼睛一般,知道她已经坐下,只冷冷地开口:“继续回答本尊刚才的问题。”   小桃红僵木地开口:“是……是……您问,哦……什么来着,那个女子若是钟情男子应该是……。”   ……*……*……*……   清风徐徐,水波不兴   楚瑜静静地坐在楼船边上,看着江边葱茏的青山烟雨,青山叠嶂。   她忽然有一瞬间的错觉迷茫,仿佛从未曾翻过船,未曾与谁生患难十日,大雨之夜一路生死不离,未曾在水王寨里醒来,未曾与谁置气到如今,一切都如昨日常在,“一家子”嬉笑怒骂,各怀算计。   “大小姐,天凉,你大病初愈,贪图景致对你身子不妙。”封逸不卑不亢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同时一件披风落在她的肩头。   楚瑜一顿,拉了拉自己肩头的披风,回过神来看着他一笑:“逸哥儿,多谢。”   封逸看着她,淡淡地道:“大小姐,不必对封逸道谢,封逸是您的属下。”   楚瑜笑了笑:“你和二娘、三娘一样是属下,也是朋友。”   封逸顿了顿,看着她却还是微笑的模样,却有莫名地坚持:“封逸是属下。”   楚瑜一愣,有些不解,却也只是不可置否点点头:“你高兴就好,是了,他……。”   楚瑜顿了顿,目光左右飘飘,没看见拿到书序的白影,才压低了声音道:“可还好?”   封逸点点头,仿佛全然知道她在问什么:“老爷虽然还不能行动如常和动武,但是已经可以下床行走了,只是老爷想见你。”   楚瑜明媚的大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后淡淡地道:“既然恢复如常便好,至于见我,就不必了。”   她不想再为了一件已经过去的事情,再惹什么波澜。   雨夜已过,不动,不伤。   宫少宸还是宫少宸,楚瑜还是楚瑜,他们既然从荒芜人烟回到俗世红尘,便不可能改变彼此的立场。   她知道红尘俗世里的宫少宸是怎样的人。   她不想去伤害一个救过她的人,也不想给人伤害自己的机会。   封逸看着她姣美的侧脸,沉吟了片刻道:“大小姐,虽然封逸不知您与老爷在那十日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既然您选择振作起来回到原来立场,还是站在三爷这边,咱们与宫家少主也还是合作关系,您一直避而不见,岂非让对方知道您心中还放不下之事?”   楚瑜一愣,看着两岸江水缓缓流去,沉默了一会,拉了拉自己的披风:“你说得没错。”   说着,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就下午晚膳时分罢,你去将宫少主请到咱们的船舱来,既然咱们还是合作关系,有些计划也要与他商议。”   封逸闻言,微笑地颔首:“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楚瑜见他起身,便迟疑着又唤住了他:“逸哥儿,白……。”   “大小姐,请说。”封逸含笑道   楚瑜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有些泄气地轻叹了一声:“没什么,你去吧。”   算了,二娘说得也没有错,她并非白白真正的长辈,这一个‘小姑姑’的身份,也不过是阴差阳错得来的。   她是对他许诺过一生不离不弃,却是以小姑姑、姐姐这样亲人的身份陪伴在他身边。   难道她还能真管着他未来嫁娶么?   往日里,明明也有想过喝侄媳妇儿茶的念头,如今再想起来,莫名地就觉得顶心顶肺的。   不知为何,她想到那日白白在那花娘房间里呆了一夜,还让她吃了闭门羹,心情就诡异地复杂,一股子火气儿没处发泄。   却又不知道自己在恼什么!   楚瑜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心,暗自骂了声自己——矫情。   算了不想了,她这是十有*被霍家姐妹的话影响了。   还真觉得白白对她有了别的情分么?   ……   封逸站在楚瑜身后不远处看着她明丽的大眼里一会恼,一会丧气的样儿,神色有些黯然,但也不过一瞬间,随后便又恢复了正常的模样。   “逸哥儿,为何只做小姐的下属,不做朋友?”霍三娘忽然从船舱里探出个脑袋瓜,看着封逸一脸贼笑:“你不是对小鱼……。”   封逸却忽然淡淡地打断了她的话:“下属于主人无所求,朋友平身而坐难保会有所求,我对大小姐是曾有所求,如今却是无所求,自然下属要当得比朋友惬意些。”   随后,他转身从容而去。   霍三娘愣愣地看着他背影半天,忍不住挠头——   中原的书生说话实在太文绉绉了,绕圈子绕得她完全听不懂。   但却不知为何,她却觉得逸哥儿这样的人虽然猜不透,却是个智者,就像部族里的那个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老头儿,仿佛什么都知道。   ……*……*……   “老祖宗。”两个水匪看着楚瑜领着霍二娘走过来,恭恭敬敬地对着她躬身行礼。   楚瑜点点头,一路走到了一处舱房门口,看了那门一会,便抬手敲门,随后听到门内的声音。   她便推门而入。   看着楚瑜领着霍二娘进了房间。   那两个小水匪互看一眼,一边低声嘀咕:“五当家的说若是看见老祖宗去找那倒插门的老爷,咱们就得赶紧去禀报。”   “你先去吧,我在这里看着。”   ……   宫少宸一开门就看见楚瑜那双熟悉的漂亮大眼,他眼底闪过一丝近乎欢喜的亮色:“夫人。”   楚瑜听着他这么唤,身形一顿,若无其事地进了房间坐下,抬起眼看着他微笑:“你身上可爽利些了。”   宫少宸原想向她伸出的手,在看见霍二娘跟着进来之后,便顿了顿,收了回来,神色淡然地回到桌边坐下:“托夫人的福,伤势已经不碍事了。”   “既然不碍事了,那就好,咱们既然还是合作关系,我想着总要来和你说说咱们接下来的打算。”楚瑜道。   宫少宸见她一副不卑不亢,平静淡然的模样,妖娆的丹凤微垂,掩了里面一闪而逝的黯然,随后再抬起来后,也是一如既往的轻佻:“哦,小女郎且说说看,如今我的身家性命都掌握在你和三爷手里,要杀要剐也且自由着你们不是?”   楚瑜顿了顿,淡淡地道:“水王寨之事只是个意外的插曲,但咱们既然遇上了,便没有不利用他们的道理,否则也是枉担了这一场惊吓,如今三爷既已经是水王寨的大当家,咱们就借着水王寨的船,化身为水匪一份子,就让现在在唐家堡聚集的武林人士认为咱们是去分一杯羹的,好方便行事。”   宫少宸闻言,点点头,又笑问:“这个主意不错,但三爷是大当家,小女郎是老祖宗,那我呢?”   楚瑜看着他道:“你我依旧如之前身份不变,你还是倒插门的女婿。”   宫少宸轻笑了起来:“我还是武大郎,你还是潘金莲,咱们的儿子是西门庆,也好,总归咱们‘儿子’随他那死了的爹姓,所以不共一个姓,也说得过去。”   楚瑜听着他这么一说,脸上的淡然便实在有些绷不住,唇角忍不住上扬:“那不过是那些天里我开的玩笑罢了。”   宫少宸的手却忽然覆在她的手背上,丹凤眸弯弯,却不见轻佻笑意,只见莫测:“玩笑,那十日相依为伴,生死不离于小女郎也是玩笑么。”   他明明能感觉她意动的。   楚瑜一顿,梭然抽回手,忽然抬起眼定定地看着他:“宫少,你想要什么,我还是藏海图?”   宫少宸一愣,似是没有料到楚瑜会忽然这般直接地问他,他眯起眼,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小女郎,世间未必没有双全法。”   “宫少宸,你是不择手段之人,咱们不是一路人,最好还是各行其路,莫问彼此前程。”楚瑜淡淡地弯起唇角:“这世上,从来就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不择手段?琴三爷,他和我有什么不同?”宫少宸讥诮地勾起唇角。   ------题外话------   今儿无二更,嗯,大伙都情窦已开,所以4月应该是情感动荡比较激烈的月份,如果进度正常,三爷大概会醒,就酱。 ☆、第135章 心乱   “是的,论起不择手段,三爷和你没有什么不同,甚至你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楚瑜点点头,表示对他的话的赞同。   宫少宸眼底闪过一丝怔然,却是未曾想到她竟会附和自己。   “你……。”   “不同的人是我自己罢了,与他无关。”楚瑜弯了弯明明媚乌亮的大眼。   她慢慢地道:“人有远近亲疏,个中原因不为外人道也,你就只当我遇见他早了些罢,他是我割舍不得之人,所以我舍你,不舍他,这是我自己的私心。”   宫少宸一愣,看着楚瑜,神情微僵,原先眸中一定柔光淡了去,只弯了弯唇角:“小女郎,你还真是……够心冷直白,不似女儿作风。”   她起身对着宫少宸淡淡地道:“你我也算有十日同生共死的情谊,我当你是朋友,所以才这般坦诚。”   感情之事,她看得慎重,若是已经心有所决,又何必痴缠不休,往来难断,平添三分意难平。   楚瑜顿了顿,看着宫少宸,眸光微深,轻声道:“当然,这只是我一厢情愿,总归不管日后你我到是敌是友,此刻的我本心都是愿你能长安喜乐的。”   说罢,她笑了笑转身出门离开。   霍二娘抱着胸,朝着宫少宸点点头,也转身跟着楚瑜离开。   ……   空无一人的室内,宫少宸怔怔然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眯起的丹凤眸里闪过怅然。   夜色寒凉,更深露重,佳人无踪。   许久,他轻笑了起来,笑容里却多了阴郁莫测。   “小女郎,小女郎啊,舍我,不舍他是么……呵,你会改变主意的。”   ……**……**……   “想不到小姐你还挺狠的,说话一点情面都不留,舍得?”霍二娘睨着楚瑜。   楚瑜淡淡地道:“难不成呢,要一直不清不楚?”   霍二娘嘿嘿一笑,抬手勾住她肩膀,比了个大拇指:“我就喜欢小姐这爽利劲儿,有咱们魔门风范。”   楚瑜嘀咕:“别介,我可没你们那么洒脱。”   楚瑜话音才落,便看见船舷处站着负手而立的白影。   她不禁一愣:“白白?”   他们自从那日冷战之后,就已经好些天没有好好说话了。   霍二娘见状,拍了拍她肩膀:“我先回舱房去睡了。”   楚瑜点点头。   霍二娘离开之后,楚瑜看着那一道熟悉的白影,想了想,干脆地也转个身就要往自己房间走。   只是她才一转身,就见面前白影一闪,琴笙已经站在她的面前冷冷地道:“去哪了,见着本尊便心虚?”   楚瑜垂下眸子掩去眼底一丝笑意,随后抬起眼看着他笑了笑,忽然答非所谓地道:“白白,我不想去唐家堡了,也不想找藏宝图了,咱们回云州罢?”   琴笙一愣,随后垂下长长的睫羽睨着她,冷哼一声:“一时一个主意,早不来,何曾这般多事,一会你自己去找刀疤脸,让他调船头。”   楚瑜闻言,看了他半天,有些发愣:“你就不再想想了?”   琴笙疑惑地眯起琥珀色的妙目:“还要想什么,廉老头死不死,你用不着操心,还是你想继续跟那只狼继续一路?”   楚瑜闻言,大眼弯弯,忽然轻笑了起来:“其实我是说着玩儿的,好了,晚安。”   说着,她一转身径自回了舱房。   琴笙有点怔然,随后才发现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怎么被岔开了话题。   他瞬间有一拳头打进棉花的感觉。   “……。”   ……*……*……*……   楼船一路前行,因着船上没有闲杂人等,便干脆地一路不停直奔唐家堡所在地去。   这水王寨的旗帜高高打起,竟真一路平安没有再遇到任何麻烦,连巡江的官船都只偏身而过,视若无睹。   眼看着唐家堡所在的唐镇就要到了。   天空难得放晴,日光明媚,春风拂面,那一点软风撩过脸颊,和着暖阳舒服得楚瑜趴在船舷边忍不住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轻吟一声:“舒服……!”   太久没有晒太阳,这一晒,四肢百骸都通透了,里头腌得潮气都蒸发了个干净似地。   她哪里想到自己猫儿晒太阳似地撑背脊的姿态,细腰纤纤,又似一朵花在阳光下展开花瓣,勾得一船男人都眼珠子转不开,只暗自咽口水——   这把年纪的女人怎么看着像个小姑娘似的鲜嫩,果然是徐娘半老,别有风韵么?   楼船上舱里,宫少宸静静地靠在窗边看着楚瑜,发现那些男人盯着楚瑜的目光不对,他眼底闪过一丝阴沉。   却忽然感觉另有一道杀气深重的目光扫过去,他下意识地抬头,正撞见船上最高处一道翩然如仙的白影冷冷地看着底下人。   此时对方也正抬眼看过来。   两人目光撞在一起,锐意森然,空气都有点扭曲。   上头的眼睛官司,甲板上的人不曾留意。   刀疤脸正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端着一盘子新鲜的瓜果:“老祖宗,天气好,您要不要用点果子,都是时下山里的野果子。”   楚瑜瞅着里头各种小瓜、小果子都是自己没有见过的,便兴致盎然地挑了几个试试:“哎,不错,酸酸甜甜的,味道很好,给大当家他们都送点去?”   刀疤脸一脸谄媚:“放心,早就备下了,一会都送去。”   当然,倒插门的老爷那里是没有的,但他也是不会告诉老祖宗的。   “是了,下午咱们到了唐镇还要住上一段时日,银钱可够?”楚瑜一边往自己的嘴里送果子,一边起一个比较现实的问题。   他们可是要带上这一帮子人在唐镇住的,这么多人的吃喝嚼用都是钱,她若是没有记错,琴笙毁了他们不少船,也杀了不少人,他们这段时间也没有出去打劫。   刀疤脸一听这话题,笑得脸都开了花:“够的,够的,跟着大当家是咱们的福气。”   楚瑜一愣,听着这意思,琴笙是给了他们银钱?   不过想想也是,曜司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大棒子加胡萝卜,琴笙只是驯得一手好兔子,驯得这群水匪心悦诚服。   她心情有点复杂——   琴笙做事忽然这般滴水不漏,让她忽然有点失落。   那种感觉也不知道是称做——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失落,还是那种自己也许不被需要的一点遗憾。   嗯,不被需要。   在云州城里,她不在的时候,他诸事不理,日日便是调息打坐,总要等着她回来才肯好好用晚膳。   有时候会不顾金大姑姑的反对,戴了兜帽跟着她身边去绣坊,在一边看她做事,偶尔受着封逸笑里藏刀的冷眼冷语,闹将起来,他就要抬手要揍人,总被她劝下。   市场嘴犟却心软,跟着她顶嘴,吃穿都总要她操心。   真真就像养了只娇气又傲气的华丽猫儿。   犟恼起人来,着实让她很想揍他,但软和起来,晚上依在腿上,蜷缩在她怀里懒洋洋又温顺的模样,却依然是那个漂亮乖巧得让人心软得一塌糊涂的大宝贝仙仙。   若是曾经忠犬似的仙仙以命来换,让她不得不背负他一腔毫无保留的莫名地依赖和柔情。   如今的白白,则是直接让她体会了一把什么叫长姐养幼的滋味。   和老胡、干娘、嫂子他们不同,她是享受被宠爱的那一个,如今她是宠人的那一个。   养着养着,习惯他前后脚这些跟着,没事儿一天都要气她一回,于是就一点点地就这么撒不开手了。   如今忽然发现自己家的猫儿开始不再绕着她打转,更多的心思放在别的上面,似乎开始慢慢地不再需要她操心了。   连晚上,他都不回她舱房,独自一个人住着。   倒是她开始担心他夜里会不会还是那种四平八稳的僵尸睡姿,会不会晚上做了噩梦,却僵固依旧,连动都不会动。   这是她后来夜里观察的发现——   琴笙几乎每日夜里都会做噩梦,但是他做噩梦与常人不同,常人难受痛苦会挣扎会醒。   他就跟魂魄被禁锢在那仙儿似的躯壳里似的,脸上毫无动静,但是身上肌肉僵如木石。   那种僵硬的程度,几乎让楚瑜都感觉痛苦,一个人的肌肉能紧绷到这种程度,简直像撕裂一般。   寻常人却根本看不出,只有贴着他睡的时候,才能发现。   这般状况,要么她弄出动静来,他就醒了,但睡了以后照旧,至少维持一个时辰。   第二日,他虽淡然如无事人一般,但是她看着心中就不忍。   这毛病,她试探过他身边人。   连贴身伺候的金曜和火曜都不知道,更勿论金姑姑。   只有半夜他蜷进她怀里,跟个孩子似的死抱着她的腰的时候,她才能感觉他浑身是放松的。   看着他靠在自己怀里一脸安心的模样,睫毛纤长下的脆弱暗影,她忽然就没法就为了所谓的男女大防,踢开他让他自己睡。   如今他夜夜自己睡,也不知会不会还那般难受?   楚瑜托着腮,想着想着,就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那天在船舷她忽然心血来潮套了白白一回话,自己心满意足地睡觉了。   但第二日看见他,却见他身上寒气仿佛更重了,一脸冷漠的样子,像她欠了他八百万两银子没还,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见她就转身走,要不就浑身是刺地说话蜇得人难受。   后来转了念头仔细地琢磨一回,这才明白,他估计是觉得她那晚说的话是在耍他,甚至怀疑她是惦记着宫少宸,才不肯回云州了。   原先是闹别扭,这会子是真恼上她了。   罢了,她还没琢磨透那猫儿到底对她啥情绪,还是不要往上凑了。   若真是霍家姐妹说的那样……   楚瑜心头打了个突,往嘴里塞了一把酸涩的野果子。   这种养成的戏码,雏儿恋上养自己的,也不是没有先例的,连话本子里都不缺。   但白白不是宫少宸,他是她彻彻底底放进了心底的人,难道能像割舍宫少宸那样,干脆地割舍了他么?   少年不识情滋味,他那性情,虽然说不上得不到就毁了,但也绝不可能继续当什么‘朋友’‘长姐’的。   她舍得与那猫儿彻底翻脸,看他真恨上她?   可她……   可她要接受他?   这感觉简直像……乱了伦常,她想想就觉得别扭又古怪。   尤其是想起和琴笙若有亲密接触……   她脑海里瞬间闪过那天在琴学绣房里被那魔神按翻在桌上时的画面,还有他顶着自己的……   楚瑜瞬间脸色变了变,莫名其妙地涨红,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吐出三个字:“呸!呸!呸!”   她想想就觉得诡异非常,都是心理障碍。   她苦笑叹了一口气,心情复杂地又塞了一大把野果子进嘴里。   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原先刚被抓回曜司,所有打算利用琴笙脱身的心思,全都变了。   罢了,既然想不出对策,就先如此罢,还是远着点。   ……   刀疤脸看着楚瑜在那发呆,迟疑了一会,伸手在她面前轻晃了一下:“老祖宗?”   怎么说话说到一半,这位就神游天外了,一会儿笑得一脸温柔,一会吹胡子瞪眼,一会又懊丧的模样?   楚瑜顿了顿,回过神来,摸了摸自己的脸,干笑了笑,转了个话题:“总归不短缺银子就好,只是上了岸……。”   “您放心,大当家的早已交代过咱们,会有人来安排接应,咱们只需要照平日样子就好。”刀疤脸笑眯眯地道。   楚瑜又噎了噎,嘀咕:“哦,真是能干了。”   真不用她操心了啊?   “那是,大当家那般的人物,及时才遇得见一回,自然是精明能干的。”刀疤脸继续嘴里抹蜜。   楚瑜想了想,干脆道:“说起来你们二当家、三当家、四当家几个在寨子里……。”   刀疤脸立刻一脸紧张的模样:“您放心,咱们绝对不会有任何异心,二当家本是哭着喊着要来的,但三当家重伤未愈,所以二当家才不得不留在在寨子里照看,您也知道二当家虽然力大无穷,最合适打砸抢,但脑子着实不好使,四当家才不得不得在寨子里看顾周全。”   楚瑜有点无语地摆摆手:“行行行,你不用跟我说那么多,我明白你们没异心。”   那光头巨汉贾宝玉非要跟‘压寨夫人’兼大当家琴笙上船,最后又因为顾虑着他弟弟二当家走不成,一脸忧伤黯淡的诡异模样,已经让她这辈子都忘不了,确实相信他们这般安排是不得已的。   她看着刀疤脸那紧张模样,便叹了一口气:“行了,行了,你去把果子分发下去罢,我晒晒太阳就好。”   刀疤脸点点头,转头下去了。   楚瑜干脆直接整个人翻个身吊趴在船舷上,摊晒。   最近真是点儿背。   只愿这阳光能把那些心底的梅雨阴天晦气全都晒没了。   啥也不用想。   ……   “大小姐干嘛呢,晒咸鱼呢?”霍二娘也抱着一只不知叫什么的瓜果在那啃啃,低头看着在甲板上摊晒的楚瑜,有些好奇。   封逸一边作画,一边淡淡地看了窗外一眼:“大概心中纠缠难受,所以晒一晒,看能不能把烦恼都晒没了,只是自欺欺人。”   霍二娘瞥了他一眼:“你是大小姐肚子里的蛔虫么?”   不知为啥,她就觉得封逸说的是对的。   封逸提着笔的手指修长细白,一身布衣长袍更显他气息儒雅清俊。   他头也不抬地淡淡地道:“你若愿意,小生也可以尝试做做你肚子里的蛔虫。”   这么一个羽扇纶巾的人物,本该看着挺美味的,却让霍二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总觉得他说这话可没啥好意头,她赶紧干笑摇头:“不了,逸哥儿还是做小姐肚子里的蛔虫就好了。”   这么个笑面虎做她肚子里虫,只让她想起一种玩意——南疆之蛊!   封逸淡漠地“嗯”了一声,继续提笔作画。   笔下春光如晦,杨柳青青,有少女安然酣睡柳下。   ……*……*……   不日间,唐镇就到了。   “收帆,收帆!”   随着一身高喝,楚瑜等人便都分头上了岸。   她这一上岸,便迫不及待地伸懒腰,随后就要在码头四处溜达。   却不想才走了两步,便忽然听见两个江湖人打扮模样的人打量着水王寨的大船低声嘀咕:“又来了想要分一杯羹的。”   “呵呵,如今琴家的那位楚大小姐真是炙手可热得很,看着这么多人来,只怕更要拿乔,不肯出绣楼了,真当自己是仙女人人求娶么?”   “不是为了藏宝图,谁会去跟那个女人羡殷勤,美是美,就是一副妖娆的妾样。”   楚瑜一听,差点想掏掏自己的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听着,已经有另外一个‘楚瑜’大张旗鼓地到了唐镇?   ------题外话------   今日无二更~么么哒。心动之前,情乱之后,嘿嘿~谢谢大家关心,我家崽子好些了。 ☆、第136章 楚瑜招亲   她再待细细打听,却被人拉了一把袖子。   楚瑜一愣,转头便看见封逸不知什么时候撑着把伞站在自己身后,垂了细长的眸子看着自己,低声道:“夫人,今儿日头大,莫要久待,一应事宜,容后属下来打点。”   楚瑜抬头瞅了瞅自己头顶的伞,又看了看封逸,顺着他的目光掠过一边正狐疑地盯着自己的几个武林人士,随后不动声色地颔首,抬手扶着他的胳膊往回走:“也好,这日头是晒人。”   看样子这里头有事儿。   她初来乍到,太过热情,岂不是让人看出破绽来?   楚瑜这么一走,那些武林人士看着她回了一群绿林水匪里,便眼底闪过轻蔑——   原来是嘉江上的贼婆子。   楚瑜刚走到刀疤脸旁边,忽然感觉封逸手臂一僵,似被什么刺了一下一般梭然收回。   她转脸便看见封逸脸色微白地扶着手臂,楚瑜眼风一飘,便看见刚从船上下来,戴着兜帽的琴笙。   虽然看不见他的脸,楚瑜却光凭着他那一身生人勿近的寒冷气息,百分之百敢肯定方才封逸一定是被琴笙给收拾了。   她心中一抽,愈发地感觉异样……   往日里觉得是少年争宠,没有安全感的手段,如今瞅着竟有些不同了。   这猫儿是在吃醋么?   因为她和别的男人靠得太近?   楚瑜暗自叹了一声,转过背有点不敢去看琴笙,只对着封逸扯了扯唇角,有些无奈地道:“逸哥儿,可是伤着了?”   封逸揉了揉自己酸麻得抬不起来的左臂,淡淡地道:“无大碍,有夫人在,想来我的安全是无虞的,只是……。”   他顿了顿,微笑:“我原本想着您既然愿意宠着,也就罢了,您宠着,小生就看您面子上忍着,只是有时候猫儿发春了,您若是不打算让他出去交配,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楚瑜唇角一抽:“嗯……什么打算。”   刀疤脸虽然完全听不懂封逸和楚瑜在说什么,却有心巴结,只嘿嘿一笑,插话:“那不简单,公猫儿阉了就是,包管它乖乖顺顺的。”   楚瑜一呆:“呃……。”   封逸颔首:“没错,省得他不分青红皂白,发起情来就伸出爪子挠人。”   楚瑜:“呵呵,逸哥儿高见……。”   她眼风飘向琴笙,越发地觉得他身上寒气深重,仿佛下一刻便会化为千片利刃飞散而出,把人都削成碎片。   楚瑜有点无语,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逸哥儿真是,知道他打不过琴笙,便非得在嘴上给琴笙添堵,他满腹诗书,用在冷嘲热讽那真是能噎死人。   当然,琴笙那性情哪里是肯吃亏的,又不屑与封逸嘴上争长短,每每直抬剑就砍,或者直接甩袖子掀人,再不然就要把逸哥儿拿去插花。   没错,就算是现在粗暴简单的白白,也是很风雅的——他插花的爱好从未变过。   每一次都是她出面调停,真是——心累。   她正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让琴笙别又拿人倒插瓶子里,但下一刻……   琴笙径自走过她身边,忽然抬手一捏她胳膊,夹着她就走,冷冷地道:“母亲身娇体弱,还是不要走路了,莫要与野猫杂狗多往来,仔细染了跳蚤脏虫。”   楚瑜有点呆滞:“哎?”   他居然忍了。   楚瑜抬眼看他的表情,却碍着那兜帽的面纱,全看不清楚。   她心中忽然有点惴惴的。   她的白白从来是一汪潭水,虽然深,还不时起些妖风,但永远是清澈见底。   如今他这般模样实在让她心里有点没底。   ……   楚瑜看着琴笙冷冷地拽着自己站在一边,再看见刀疤脸上上下下麻溜地指挥着人忙碌,搬运东西,引来马车等等,井井有条。   楚瑜看了好一会,心情却有些复杂。   看着这般从容有序,她就能知道这只怕是琴笙安排的手笔。   她垂眸看着他捏着自己的手腕的白皙玉手,暗自叹了一声……   真真儿长大了。   宫少宸下了船,自然是被人隔开,不允许靠近楚瑜的。   他远远地看着楚瑜,见她看着琴笙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丹凤眸微弯,闪过一丝幽暗不定的光,楚瑜似察觉他的目光,忽然望过来,他微微一笑,随后拢了拢自己的衣襟,径自上了马车。   楚瑜看着宫少宸上了马车,心中莫名地有点发凉,她微微颦眉——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宫少宸不会就这般容易放弃的。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   忽然想起雨夜时,自己醒来,他背着自己疾言厉色却不肯放下她的那一幕,又见他那苍白削瘦的模样,楚瑜暗自叹了一声,心情有些窒闷和复杂。   “怎么,舍不得?”琴笙冷冰冰的声音忽然在自己头上响起,带着一点讥诮:“真舍不得就去罢。”   说着,他忽然松开了她的手,径自翻身上马。   “……。”楚瑜无言地看着那马儿一撅蹄子,掀飞了一地灰尘,直扑面上。   刀疤脸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一边挥手晃开那些灰尘,一边嘀咕:“老祖宗,说起来,也不怪爷生气,我一看您选的倒插门姑爷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虽然有年纪了,却长了双招人的丹凤眼,一看就是风流面向,儿子才是给你养老送终的,您要真喜欢好看的男人,咱再给您找。”   楚瑜忍不住闭了闭眼,抬脚就一点不客气地踹在他的膝上,恶狠狠地咬牙道:“给老子滚。”   如果不是这些混蛋家伙半夜里跑来打劫她的楼船,她也不会平白遭了那么大的罪,也不会有后来那十日的纠缠,她也不必去天天猜猜度白白对自己的心思,真真理不清,剪还乱。   敌是敌,亲是亲,多好?   说罢,她狠狠地瞪了脸色发绿的刀疤脸一眼,也径自上了马车。   只留下刀疤脸哭丧着脸,一瘸一瘸地往其他的马车走:“娘的,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   楚瑜一行人在唐镇很快就寻到客栈落脚了。   客栈宽松,环境很好,这也是极为难得之事了。   楚瑜是想过唐镇必定会来很多人,但是却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般人满为患。   “唐镇原本就是一个清净的小镇,住着的多是以前唐家堡下人的家眷,在外头开枝散叶,做各种营生,唐家堡每几年都放一批不要的下人出来,几百余年下来才成了这么个镇,如今瞅着,倒像是哪个热闹的集市一般。”刀疤脸也是一脸目瞪口呆的样子看着满大街熙熙攘攘的人。   扛刀的,抓剑的,挂流星锤的,挑着分水刺的,十八般兵器,样样都齐全。   短打武装是最常见的,披着豹子皮的、挂着老虎尾的,穿西域胡服的,苗疆黑衣的,甚至穿道袍的,穿僧袍的都不少。   简直就是个——   武林大会!   也因此,所有的客栈全部人满为患,一间房里挤上七八条汉子都不稀奇,马厩里都住了人,大堂都有人打地铺,原本清清冷冷的一条街所有的店家都喜笑颜开。   破旧结了蜘蛛网,转个身都难的小房间都要二两银子一间,还住不到。   算下购买力,那年月二两银子相当于两千毛爷爷呢!   虽然楚瑜已经是个月入十两金子的小富婆,但她忍不住抽了抽唇角,找什么宝藏啊,她以后直接往江湖透露个什么鬼地方有绝世武功秘笈或者宝藏的消息,然后就等着在荒郊野外开个客栈只等钱来好了,可比找什么藏海图靠谱多了。   “还是咱们大当家有本事,这就找着了地方容纳咱们那么多人,嘿嘿,叫那些街边打地铺的家伙都羡慕。”刀疤脸看着大街上的人对自己投来羡慕的目光,便有些得意洋洋地道。   楚瑜闻言,却忽然有些意兴阑珊,她对琴笙变得多能耐不感兴趣,越听着这话越觉得他像是离自己越来越远,便摆了摆手:“行了,我先回自己房间洗漱一番,一会你看见逸哥儿,就是管家还有我手下那一对姐弟,把他们叫来我房间,哦……。”   她顿了顿:“还有你们大当家,他要是不忙,也让他来一趟。”   “是,老祖宗。”刀疤脸应了。   ……   不过楚瑜没有等到其他人,进了房就看见另外一道颀长的人影。   俊颜如雕刻,桃花目里寒光闪。   不是金曜星君大人,又是谁?   楚瑜脚步顿了顿,还是进了房间,笑眯眯地招呼:“哟,稀客。”   “砰!”地一声,房门无风自阖。   楚瑜瞅着金曜俊脸染寒霜,却一点都不怕,只笑嘻嘻地坐下了,自顾自地倒了一杯两杯茶:“莫恼啊,金曜,远来是客。”   金曜冷笑一声,在她面前坐下:“我真是小看你了,楚瑜,诱拐主上好玩么,差点死在水匪手里好玩么?”   楚瑜把茶递过去,还是笑眯眯的样子:“哎呀,人有祸兮旦福,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多谢你为我操心了。”   金曜接过茶,看着她嬉皮笑脸的样子,阴沉着桃花眼:“当初就该弄死你这个祸害。”   楚瑜听着有点来气,但脸上却还是一脸无谓:“你现在也可以试试嘛。”   金曜差点捏碎手里的杯子:“混账东西,你差点害死三爷,竟丝毫没有反省么!”   楚瑜叹了一口气:“你急什么,这不是没死么,何况三爷既然要寻藏海图,难道就不需要冒险了,何况要差点死的不是我么?”   他是巴不得她快点死了?   金曜桃花眼死盯着她,咬牙切齿了半天:“祸害遗千年,以后你再敢这般莽撞,我非扒了你的鱼皮,倒是也免得送给人磨刀。”   楚瑜笑着拿眼睨他,奇道:“哎哟,星君这话,我怎么听着倒像是在担心我?”   金曜冷笑:“是,担心你,不如你让我杀一杀,莫要告诉三爷?”   楚瑜嘿嘿地笑:“干嘛不告诉,你怕他以后不让你上他的床?”   楚瑜这么天外一笔,瞬间让金曜一憋,随后阴沉沉地怒蹬着她:“你!”   楚瑜摆了摆手,有点惫懒地道:“行了,金曜,总归咱们人都到了唐家堡,你们也早和白白联系上了,来说说这里的情形罢,我怎么听说又出来了个琴家的姨小姐——楚瑜?”   还长得妖妖娆娆的,她可不知道自己长那模样。   只说明了一点——有人冒充了她。   金曜见她忽然转了正题,脸色变了变,也强行压下心头的情绪,冷冷地道:“金姑姑就是为了此事,让我带你去咱们落脚的地方。”   楚瑜点点头:“好,我交代一声。”   这个客栈被水王寨的人包了,曜司的人肯定住在别的地方。   ……   只是楚瑜到了地方之后,怎么也没法子想象,这里实在是……   万众瞩目啊!   楚瑜看着那竹林独栋小楼前黑压压的一片帐篷和人来人往,就一个表情——目瞪口呆。   直到她进了小楼坐下之后,还有点没有回过神。   “吓到了罢,这些人都是冲你来的。”金大姑姑熟悉的沉稳嗓音在楚瑜身后响起。   楚瑜回头一看,正见着金姑姑领着火曜进来。   她看着金姑姑那笑盈盈的样子,立刻莫名其妙地心虚了起来:“啊……金大姑姑。”   金曜的兴师问罪,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但如今见着金姑姑,她却忍不住生出愧疚感来。   她自己帮着廉亲王,除了廉亲王是被她连累之外,也是看着廉亲王四面楚歌的情景,让她想起曾经被困曜司死局的自己,物伤其类。   而金姑姑虽然一切都出于曜司的利益考虑,不在乎廉亲王的生死,但这些日子来对她还是很好的。   楚瑜虽然是没心没肺的,但也是那种人家对她一分好,她总记在心里的人,此刻是真觉得自己似乎有点辜负了金姑姑对她的好   金姑姑看着她那垂脸不安的模样,有些好笑地揶揄:“怎么,现在想起来你自己干的事儿不地道,差点连自己性命都填进去了?”   楚瑜打了个哈哈,干笑道:“我下次再……不,再也没有下次了。”   金姑姑轻哼,不轻不重地道:“你若是再有下次,一辈子都别想再出琴家的乾坤院了,总归咱们也不是养不起你,就乖乖地做个大家闺秀,选个夫婿嫁出去,做咱们琴家的大小姐,亏不了你。”   楚瑜脸上变了变,知道这是金姑姑在变相警告自己。   但是她理亏在前,也只得目光乱飘,干巴巴地应了:“是。”   她这目光一飘荡就飘到金姑姑身后的另外两人身上了。   楚瑜这才发现这两个人看着也面熟,她想了半天才记起来那是第一次看见仙仙疗伤时的日曜和月曜。   彼时他们都没怎么穿衣衫,如今皆是包裹得严实精悍,长身玉立的模样让她一时间还认不出来。   楚瑜目光从日曜那张刀凿斧雕的冷峻面容滑到月曜如水曜般阴柔却一点都不像水曜那般显得娘气的俊脸上,忽然有些惆怅——   一晃日子都到来年初夏时分了啊。   楚瑜顶着日曜和月曜发呆的样子刚好又落进刚进门的琴笙眼里,他琥珀眸瞬间就寒了寒,只是脸上不显。   月曜和日曜都是顶尖武者,跟随琴笙多年,虽然不常在他身边,但也立刻感受到了不妙。   他们互看一眼,随后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让出自家主上的位置,同时降低存在感。   楚瑜一看见琴笙,便眼睛亮了亮。   琴笙摘下兜帽,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别开脸,也不说话,只是那精致的下颌一如既往地微微翘起。   看在楚瑜眼里,十足十的一只娇气猫儿恼火抬起下颚的样子,惹得她手痒,就想伸手给他精致下巴上挠挠。   但她想起霍家姐妹的话,瞬间又歇了这心思,便继续四平八稳地坐着。   琴笙见她与平日里的温柔不同,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心里火起,只冷笑一声。   这两人的眼皮子官司自然都落在了金大姑姑的眼里,她有些异样地看了他们一眼——   这一对姑侄平日里黏糊糊的,怎么这一趟下来却变成这样子了?   曜司的探子们只回报些他们的日常安危事宜,并没有提及此间事。   但金姑姑也没有点破,只不动声地微笑道:“既然主上和小姐都在这里,想来也看见了外头的人山人海了,就容老身先说说这里头的事罢。”   楚瑜立刻点点头:“金姑姑说罢。”   说正事,总好过和这猫儿在这里大眼瞪小眼。   金姑姑淡淡地道:“小姐既出了云州,老身也大约知道你的打算,所以自然是要派人追的,只是这追人的路上,我也收到了一些消息,唐门之人要求你带着曜司手里的宝图来唐门的事情是南女史透出去的。”   楚瑜一愣,颇有些惊讶:“你是说南明月?”   但随后她又颦眉:“可她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莫非她或者她身后的人也想要这藏海图?”   这个南明月确实很有两把刷子,只这一遭就逼得她不得不跑一趟唐门,半路上差点丢了性命。   虽然她觉得半路被水匪打劫这事儿大概不在南明月的计划内,但也总归能看出来南明月的手腕绝对不是南紫菁那种眼界之人能媲美的。   金姑姑点头,神色也有莫测:“没错,若是南明月牵扯进了这件事,就说明南家的打算可能不光是要为南紫菁报仇,很可能他们也牵扯进了藏海图一事,虽然南国舅本该是不会这么做的,但是如今这情形,只能说世事多变。”   楚瑜一顿,看着金姑姑有些疑惑:“姑姑,您怎么知道南国舅本不该会是做这种事的人,您和他很熟悉?”   要她就觉得南国舅是个老糊涂蛋儿,纵出南紫菁这般人才,还有个手段利落狠辣的明月女史,那女人一出手就拿到了廉亲王手上的图,还祸水东引,倒是个不输男儿狠辣精明干大事的。   楚瑜不是笨蛋,还机灵得很,金姑姑这么一说,她便心中都串了起来,再想想廉亲王那样子,就觉得有点牙痒痒的。   金姑姑脸色微微一顿,随后面色淡淡地道:“算是罢,也算是故友了。”   楚瑜一愣,看着金姑姑的模样,心中有些异样,却只道:“所以您干脆大张旗鼓地护送着‘我’来唐家堡?”   金姑姑看着楚瑜,眼眸含这赞赏的笑:“没错,原先是秘密出行,不过到了一半,就干脆是大张旗鼓地护送你来,顺便让有心人看着咱们确实如他们所愿到了唐家堡。”   楚瑜点点头:“这是个好主意,可以吸引住敌人的目光。”   难怪她这一路平顺得过火,不光是她和逸哥儿谋划得当,更是因为曜司那头吸引了大部分的注意力。   “嗯,既然要做,就做得彻底点,唐门的余孽或者幸存者……嗯,老身觉得多半是害了师门的余孽已经和南明月那头有了勾结,所以我干脆就布了个局,让水更混点。”金姑姑慢吞吞地喝了一口冷茶。   楚瑜闻言,对门口为啥那么多人也有点数,便眯起了眼:“您这是怎么个打算,才能把这么多江湖人都聚集在这里?”   金姑姑笑了笑,一脸平静:“替你比武招亲。”   楚瑜瞬间呆了呆:“啊——?”   ……*……*……   不过在看见那绣坊里,正襟危坐的琴家姨小姐“楚瑜”之后,她瞬间就笑得直不起腰来。   但见绣床上坐着美貌妖娆少女,眉若柳叶,琼鼻精巧,狐眼妩媚,嫣红樱桃口,浅玫色缂丝袍子难掩身段妖妖娆娆,绿色撒花帐床里坐,恁地一捧盛夏里妖娆蓬勃的睡海棠。   只奈何美人蹙眉,眼里都是不耐,尤其是在见到楚瑜扶着门框笑得眼泪抖出来的时候。   她狠狠地咬着帕子,怒目而视:“笑什么笑,要不是你这条死咸鱼,人家哪里会沦落到这般地步,真是夭寿哦!”   楚瑜扶着门抖了半天,好歹地扶着门站直了身子,进了绕着那美人转了一圈,擦了自己眼泪,颇为感慨地道:“水曜,你不生做女人着实可惜了。”   没错,这妖娆的“楚瑜”不是别人,正是水曜扮演的,梳着平日里楚瑜都不会梳的繁复发髻,正正一个大美人。   “笑笑笑,笑死你这条咸鱼算了,夭寿!”水曜咬着嘴唇,又羞又窘。   尤其是看见楚瑜身后霍二娘一脸目瞪口呆看着他,随后又忍不住也转过头扶着墙壁狂笑去了,水曜瞬间就涨红了脸,转身咬着帕子呜咽了起来。   楚瑜好容易站稳了身子,揉了揉脸颊,只感慨——   真真一样米,养世间百样人。   水曜这性子,还真是‘活泼有趣’。   “姑姑,您这是个什么打算,让水曜扮演我招亲,是打算让他招来的姑爷得到那份藏宝图?”楚瑜勉力忍耐下笑意,转身看着金姑姑正色道。   她不能再看水曜的模样了,否则真是什么事都不用想了。   金姑姑颔首:“没错,对方既然敢把消息放出来,我想她打的主意无非是让咱们前往唐家堡,到了这里便是唐门的地盘,那灭了唐门余孽之人要想对付我们只怕也不会太难。”   一开始的时候,武林上的诸人也只知道楚瑜可能见过黑海老魔,可能会有些宝藏的下落罢了,并不知道他们接到过唐门叛逆要楚瑜带着曜司手上那份藏海图去唐门换解药的消息。   “所以您干脆把我会带着这部分藏海图去唐门的消息宣扬得满江湖都知道,甚至搞什么招亲,如此对方不管有什么计划,如今这般混乱情形都会搅合了他们原来的算盘?”楚瑜挑眉。   金姑姑微笑,眸里精光四溢:“没错,正是如此,他们不是冲着图来的么,唐家堡的叛逆若是想要拿到咱们手上的图必定要露面,原本稳妥的计划行不通了,仓促之中必定露出马脚,那就是咱们的机会?”   楚瑜颔首——浑水摸鱼的机会。   ……   ------题外话------   今儿无二更,明儿会有五百字的尾巴,么么哒 ☆、第一章 相思无寄   南秦月抬起手臂环着他的脖子,奉上自己的柔软唇瓣,娇笑:“那人还想活着,必定不敢,我自有手段,其余的你就不必操心了,你只需要伺候好本官就是了。”   冷洋见状,眼底闪过一丝欲色,低头吻住她,顺势将她按倒在床上,一番近乎狠狞的动作折腾上去。   ……*……*……   蜀中   唐镇   “嘿!”一声厉喝,一道人影瞬间从擂台上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好!”围观的人群里爆发一阵雷霆般的欢呼声,举起手里的武器各种吆喝。   一名青衣道人在台上意气风发地抬手抱拳行礼:“承让了。”   随后一道高昂的嗓音忽然响起:“寻山帮大当家拜,青城云飞子胜,十六进一,八强已出,分别是青城飞云子、漕帮李飞龙、丐帮刘峰……”   接着擂台旁有人一边迅速地抄写比试结果,一边有人在临时立起的高高木牌上摘掉一块名牌扔在一边的木桶里,同时把隔壁的名牌挂了起来。   木桶里堆着满满的的名牌,远处还能看见有人挑了一桶名牌倒在火上焚烧。   ……   “怎么样了,咱们在这里也快有四五日了,却还是没有看见任何消息。”楚瑜站在人群的远处,百无聊赖地靠在树干上看着面前的情景。   从一开始她还兴致盎然,到如今,她已经觉得兴趣缺缺了,一场场的比试,不过是暴露各种人性贪婪,却没有找到太多有用的线索。   “没错,到目前为止,金姑姑他们派出的探子查过来,这些人都是野心分子,却没有任何人看起来和唐家堡惨案有关。”封逸替楚瑜撑着伞,淡淡地道。   楚瑜微微眯起眼,神色有些冷:“金姑姑原本想着最后参加擂台比赛的赢家最可能和唐家堡惨案有关,因为他们就是冲着藏海图来的,一定会不择手段要赢了这比武招亲,但现在剩下的八个人里,看着没有一个人像是会用毒的,用的暗器都很一般,这种拼命的时候,他们未必会遮掩。”   这次招亲比试,甚至强调了无界限比试,用毒、用暗器都可以,就是为了观察谁用了唐门立足江湖的绝技。   封逸若有所思:“小生不善武,但也知道若是有心之人,还能屠戮唐家堡满门,心性必非常人,至少是极为善于隐藏的,如果对方实力够高,很难保证他就不会隐藏,这是其一;而且这个人若隐藏极深,还有一种可能,他们可以等到赢家出现之后,杀了赢家,再夺取藏海图。”   楚瑜一顿,随后弯起明媚如秋水的大眼,瞳仁里闪过一丝锐色:“所以咱们不能再继续这么枯等下去了,还是要去探探唐家堡的遗址。”   封逸一愣:“您要去唐家堡的遗址么,里虽然已经被火烧成一片断壁残桓,可毒瘴依旧极深,就是官府派人勘察收尸都是等着日落那个时辰毒瘴消散,速进速回,而且……。”   楚瑜有些疑惑:“而且什么?”   封逸道:“而且就算没有天生毒瘴阻碍,已经有不少人进去探查过,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出来,还传出了不少闹鬼的传闻。”   楚瑜眯起眼:“闹鬼,这可有意思了。”   封逸颔首:“没错,闹鬼,据说唐家堡上下四百多口人,全部惨死,所以冤魂不散,总有人能听见呜咽的哭泣之声。”   楚瑜若有所思,眼里闪过一丝亮光:“哦,就是这个闹鬼,有点意思。”   封逸这人自幼虽然出身世家大族,但是全家获罪了之后,眼见着一家老小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到了末了,也不过他一个人勉强活着,虽然如这年月一般的人信着鬼神,但心思深沉到对鬼神没什么敬畏。   他大约也有点明白楚瑜的意思,便挑眉道:“大小姐,金大娘子已经着人勘察过,据说只是有些风声雨声并疏影摇曳被人误传罢了。”   “我知道,金姑姑他们也探查过了,但我还是想亲眼去看看。”楚瑜沉吟着道。   她不觉得自己就一定比这时代的人更明睿,只是也许看事儿的角度不一样。   她虽然投生了一遭,但是依然觉得鬼这玩意儿不会轻易现身,就如神一般。   她自己不就如此么?   来到世上走这一遭,还得托了个凡人的躯壳,对自己做鬼时是一点映像都没有的。   所以她认定了唐家堡闹鬼无非只有两种情况——   第一、杀戮太重,死人太多,导致别人疑心生暗鬼,以讹传讹。   第二、有人装神弄鬼。   如果是前一种的话,那还要查一查这流言哪里来的,如果不是有心人放出来的,便没甚问题,如果是有心人放出来的,目的为何?   如果是后一种的话,那么就有意思了。   能在唐家堡这种毒瘴严重的地方,还死了那么多人的地方,装神弄鬼,胆量不小,所图必定也不小。   说不准就是和唐家堡的叛徒有关。   不过,不管哪种,都需要她亲自去一趟现场勘查一番。   楚瑜便打定了主意,明日带上霍家姐妹两人一起跑一趟唐家堡。   封逸也听得她分析得有道理,虽然担忧她的安危,却也不多阻止,只在回了客栈之后,往琴笙的房间跑了一趟。   ……   楚瑜自然是不知道自己身边的野猫跑家猫房间里去了,足足待了半刻钟,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她若知道了,下巴定是要掉下来的。   一惊野猫的不怕死,二惊两只猫居没有厮打来。   她此刻正逮着刀疤脸说话。   “唐家堡的情形,你大概知道多少?”   刀疤脸一边吃着花生米,一边歪着脑袋想了想,道:“说起来,属下的爹娘也算是唐镇的人,只是因为唐镇的日子实在不太过营生,才搬出了唐镇,除了这些年混水寨里的消息,多少也听我老子娘说过这里的事儿。”   楚瑜闻言,瞬间也有些惊讶:“哎,你姓唐么?”   刀疤脸:“……难道老祖宗一直不知道?”   楚瑜干笑:“呵呵呵呵。”   她还真没把他们的名字给放在自己心上记着,何况刀疤脸脸上这道疤痕实在太标志性了。   刀疤脸也干笑两声,把这个事儿揭了过去,只继续道:“这唐家堡原本是几百年前唐门掌门所建,在唐镇西南十里地左右,轻易是不允许唐镇的人往唐家堡走的,出来采买的唐家堡侍卫们也很谨慎。”   楚瑜奇道:“为何呢,这唐镇不是唐家堡的下人们出来建的么,你们都姓唐呢,唐门不是你们的主家?”   刀疤脸摇了摇头:“早几百年还说关系深厚些,但是后来因此出过一些对唐家堡不利的事情,唐家堡便每每放出下人来的时候都归还了卖身契,再与唐家堡无瓜葛,唐家堡里伺候的人家眷都必须住在里头,轻易不会放出来,世代为奴,若是放出来的,多半都被喂了药,人都傻傻的,什么都不记得。”   楚瑜点点头:“任何武林门派都有自己的秘密,不让下人泄露自己堡垒内的各种秘密,这也不算得出奇,何况唐门虽然是大派,素来行事亦正亦邪,并不崇山什么名门正派的道。”   刀疤脸点点头,一脸感慨:“正是如此,虽然我死鬼爹和老子娘都出身唐镇,但只有我爷爷和外公那辈才是正儿八经从唐家堡放出来的人,不过我爷爷和外公出来的时候,人是傻乎乎的,但得了不少钱财,所以就在唐镇娶妻生子了。”   楚瑜若有所思:“但是既然唐镇这里是唐家堡进出嘉江的渡口,唐家堡的弟子们出入必定要经过唐镇,总会有些秘密不是秘密的罢?”   刀疤脸想了想,往嘴里抛了个花生,得意地笑道:“说起来我还真听我那老子娘说过一个传说,还是爷爷辈时候发生的事儿了。”   楚瑜立刻兴致来了,也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花生米:“哦,说来听听。”   “哎,老祖宗。”刀疤脸点点头,便一副说书先生的样儿说开了:“且说五十年前,唐门出了一个惊才艳绝的人物,江湖人称玉面毒仙,往日里这仙啊,神啊的别号都是在女子身上套的,比如什么赤练仙子李莫愁之流,但是这一位生得面如冠玉的唐家二少爷唐墨天,实在是漂亮,但凡见过他的人都要赞一声好俊的二郎。”   唐家二少爷是唐门第七十八代掌门的嫡子,天生机巧,辨毒识术,机关五行,无所不通,乃是闯到江湖圣地藏剑阁第二层机关处,得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藏剑阁主接见的天才人物。   楚瑜一颗花生米就卡喉咙里了,咳了半天才咳出来。   江湖圣地藏剑阁啊?   这藏剑阁还挺倒霉的,怎么有能耐的,没能耐的小屁孩都要往里头闯来扬名立万。   她要是藏剑阁主,得愁死了,干脆关门大吉算了。   刀疤脸见楚瑜咳嗽,便忽然又想起什么,便又一拍脑袋:“哎呀,对了,老祖宗也知道罢,十来年前,藏剑阁被神秘天仙少女也挑了一回,听说是直接破了阁,藏剑阁主要留她当下一任阁主,结果那神秘妙龄少女把藏剑阁主打了一顿,把老头儿吊起来了,然后抢了里头的东西跑了,气得藏剑阁主半死,亲自现身在武林大会上,当着武林中人的面下了江湖追杀令,结果还没找到那小强盗。”   楚瑜:“噗……咳咳咳咳……。”   这个,这个流氓中二症行径怎么和她听到的某位爷的英武戏份不太一样呢,等等……人物有点不对,三爷怎么变成天仙少女了?   刀疤脸感慨:“要知道藏剑阁那是什么地方,从前朝开始,几百年来江湖人最敬重之地,所有白两道的人物但凡想要百世流芳,或者黑道邪派人物濒死,金盆洗手都会往那里去,能留下一把兵器或者能留下一个牌位和毕生所学而成的武功秘籍,便是他们必生的追求,不是侠之大者,便是邪之极者都没有资格留下兵器或者秘笈牌位,藏剑阁主都是人中麒麟,非凡人物,说话可比武林盟主都管用。”   毕竟武林盟主只管正派,可管不到邪派。   楚瑜一边灌水拍胸口,一边抓着刀疤脸的胳膊问:“等等,十来年前挑了藏剑阁的是个少女,怎么会是少女?”   刀疤脸疑惑:“怎么不是少女,听说还是个女扮男装天仙似的白衣少女,天机阁主写出来的条子是他一看就觉得此子只应天上有,奈何从贼。”   “条子?”楚瑜眯起眼,瞬间抓住个重点:“天机阁主那老头儿为啥写条子,他不是当众现身么?”   “哦,因为天机阁主是个聋子和哑巴,人无完人啊。”刀疤脸砸砸嘴,很有些感慨。   楚瑜再也忍俊不禁了:“噗——哈哈哈哈——。”   这个太有意思了,难怪整个武林正邪两道都找不到人,去哪里找那么个女扮男装的天仙少女?   天机阁主那老头只看见琴笙少年时的模样,居然凭着那张脸,就认定他是女孩子?   虽然琴笙容貌在少年时一定只会更美貌偏中性,但是……这老头太有趣了,不光是聋子哑巴,还眼瞎,哈哈哈。   可这段往事明明应该是琴三爷的黑历史罢?   按着那位爷的性子,他大概深深遗憾当时不够心狠手辣,没杀了藏剑阁主,以至于这般流芳百世的事变成一出滑稽戏。   居然亏得金大姑姑面不改色地给她说出来,还用的那种一本正经的自豪语气,估计还是自家的娃,怎么看都是能耐的。   楚瑜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瞅着刀疤脸看她眼神不对,仿佛在谴责她不该嘲笑一个圣人,即使对方是个聋哑老头。   她才勉强止住笑意,擦了把眼泪:“好了,不说这个事儿了,偏题了,你且继续说唐家堡那位玉面毒仙罢。”   刀疤脸也点点头:“哦,事情是这样的,这位玉面毒仙天资极高,听说已经被预定为唐门的第七十九代掌门,武林中人传位与俗世豪门不同,掌门之位素来是传贤不传长的。”   但谁人能想到这位玉面毒仙天资无双,却偏偏是个情种,那么多美貌小师妹和小师姐没看上,居然看上了他的小师叔——一个三十岁左右有夫有子的凌冰仙子唐云。   这凌冰仙子唐云原本是代着早逝的掌门夫人照顾唐墨天这几个小的,哪里就想到照顾着,照顾着,竟入了自家情窦初开师侄的眼。   唐云确实担当的起这仙子二字,虽然不是极美之容,但是三十岁的女人看起来如同十七八岁的少女一般,她身上有一种天生的青春稚美之感,从容貌到气质到谈吐,一点不违和。   她素来是温柔之人,嫁的丈夫也是师父之言,嫁的是自己的师兄。   只是夫妻感情不太和睦,两人性情不和,丈夫在外与女人有了点首尾,但到底唐云也生下了孩子,无非也就是如世间夫妻一般凑合那就过了一辈子。   但唐墨天却默默地将小师叔暗自伤心垂泪的样子看在心底,天长日久的陪伴,他心中也对唐云暗生情愫,甚至立誓要将小师叔夺过来,护她一生周全。   但他也知道,这种大逆不道,违背世俗伦理的事情怎么能被容忍。   哪怕是放荡不羁的江湖中人,也免不得这辈分之俗气。   求而不得,日日辗转难熬,于是唐墨天心性就越发有点邪性起来,只更专研于暗器、机关、毒物一道。   他只信封绝对的武力和残酷手段,能镇压反对的声音。   他一直忍耐着,只暗中看着唐云,偶尔见唐云和丈夫同房,看得他眼都红了。   变故就发生在他继承掌门之位那日。   多年的隐忍,让他陡然爆发,继承掌门的当日,就宣布他要娶唐云为妻。   自然是所有人都反对的,唐云的丈夫当场就叱责还在震惊里的唐云不要脸,不守妇道。   但这唐墨天,抬手就杀了唐云的丈夫,自己的师叔,再次震慑了所有人。   当夜就强占了唐云为妻,将唐云困在房间里,夜夜死缠,只道她生出了孩子,便会永远离不开自己。   唐门里瞬间就翻天了,没有人,没有任何人能容忍自己的门派出现这样的丑事,若是传出去,从此唐门在武林里再无立足之地。   但唐墨天明显走火入魔了,为了唐云不顾一切地屠戮所有的反对者。   “唉,听说那个惨烈啊,不输现在的唐家堡被屠戮。”刀疤脸感慨。   楚瑜听得一身,一身地冒冷汗,只会干笑:“哈哈哈……。”   这个故事听着有点……耳熟。   ------题外话------   今儿,无二更。 ☆、第二章 黑暗起始   刀疤脸瞅着楚瑜,便忍不住奇道:“您也觉得这事儿实在匪夷所思,惊世骇俗罢?”   楚瑜那是心有戚戚焉,听着这故事产生了点儿代入感。   听着这位玉面毒仙的性情邪性,偏执,她就想起自己屋里头那仙儿——   暗道,她的白白青春期犯二起来的邪性只会比玉面毒仙多,不会少的罢?   不说看他十多年前干的那些折腾得整个武林和海路鸡飞狗跳的事迹,就说如今他那乖戾性情,还是她日日捧在手心里哄着、宠爱着、顺毛撸着,也才算是乖巧。   但若是他真泛起糊涂来,手段只会更狠辣和决绝。   “话说,后来唐门怎么样了,还有那位凌冰仙子后来如何了?”楚瑜继续哄刀疤脸说下去。   刀疤脸想了想,只道:“玉面毒仙雷霆手段,他天赋又高,是唐家里头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才,分明了各种暗器和毒物,只有他自己能掌控,唐门里血流成河,老一辈的几乎都被他杀光了,便都只能暗自消停了下来,所以他倒是霸占了他的小师叔好些年,但凌冰仙子唐云嘛……。”   自然是内心纠结又痛苦,她感慨于唐墨天对她的一片痴情,却又是个寻常女子,怎么可能接受这种事情。   唐墨天和她差了十岁,生得这般好看,原本是她最喜欢的一个师侄,待他多几分看顾,亦师亦友亦姐的身份。   震惊过后,她原本是打算劝一劝唐墨天的,哪里能想到唐墨天早不耐烦这些礼仪规矩,心性早就邪性了,忍耐了那么多年,见如今心上人已在手心里,径自按倒就霸王硬上弓了,怎么舒服怎么来。   两人关系瞬间僵到冰点。   凌冰仙子唐云是想过死的,可她纵然不在乎她那虚名丈夫的生死,却不得不在乎自己稚儿的性命,自然不敢违逆于唐墨天,却再不对唐墨天露出一点温柔真意来。   唐墨天得了人,却得不到深爱之人,哪里肯罢休,他也不是个有耐心等唐云回心转意的。   再磋磨下去,还有多少年的盼头能相守?   于是,他除了将唐云关在自己院落里当成禁脔一般厮磨,两人互相死折磨之外,天天不是变着法子处置门内反对他暴行之人,就是琢磨各种药物,打算给唐云洗脑。   结果还真让他弄出来了,硬给唐云一口药灌了下去。   唐云醒来的时候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唐墨天温柔小意给她洗脑得她真以为自己只有十七八岁,毕竟镜子里的凌冰仙子容貌看起来确实也只有十七八岁,看着竟比唐墨天还要小。   于是和唐墨天过了差不多十年和美日子,恩爱非常,日日由着他恣意胡来。   唐墨天馋了那么多年的心上人终于到手了,人和心都是他的,他自然不能放过,恨不得将唐云天天带在裤腰带上,想怎么享用就怎么享用。   于是懵懵懂懂的凌冰仙子唐云第二年就给这位心狠手辣的玉面毒仙也生了个大胖小子。   唐墨天雷霆手段下去,暴戾血腥地将师叔师伯一辈杀了个干净,能耐点的师兄弟也都死得差不多了,唐门里再无人敢和他对着干,更不要说去唐云面前说点什么真相,还得在满月酒上强颜欢笑地祝贺。   但是面上服了,心中未必臣服。   一朝隐忍不发,只是勾践之类,卧薪尝胆罢了。   唐墨天的弱点就是凌冰仙子唐云,唐云生辰那日,唐墨天舒心日子过久了,就放松了警惕,筵席之上他们的孩子忽然中毒暴毙,唐墨天那般天才人物都救不回来。   凶手却坦然出现,竟是唐云当年与前夫之子。   唐墨天自是红了眼要杀了对方,谁曾想他手中残酷暗器一出,却都没入了唐云身上,把唐云纤细的娇躯打成了个筛子。   原来唐云竟不知什么时候想起了种种过往,以命救下自己原出的第一个孩子。   唐墨天一天之内亲子惨死,自己又亲手错杀了所爱,多年辛苦谋划,一朝土崩瓦解,黄粱一梦,他彻底地崩溃了,近乎癫狂。   但唐门上下谋划这日已久,竭力而动,围攻唐墨天。   玉面毒仙再厉害到底只是一个人,失心失德,哪里能抵挡得过满门上下联手算计,终究还是——   “死了?”楚瑜很是感慨。   刀疤脸却道:“啧,总归对外说是死了,但属下的老子娘说还有一个说法是——失踪。”   楚瑜一愣,忽然有点感慨:“死了也好,失踪也好,总归这位玉面毒仙的一梦黄粱也是到头了,痛失所爱,他是那种痴情种子,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刀疤点点头,却一边喝着小酒一边嘀咕:“这大丈夫在世,何患无妻,竟这般小家子气,好歹是唐家二少爷,唐家堂堂的掌门,真乃一位枭雄人物,竟败在这儿女情长上。”   楚瑜闻言,只心不在焉地笑笑,也不多言。   她听着那凌冰仙子唐云的倒霉人生,心情很复杂。   同为女人,她听着都揪心。   尤其是唐墨天对唐云做的下那些事儿,着实也不知是该骂他,还是该可怜他。   给了唐云十年幸福人生,却毁了她平淡的一生,不得善终。   若是自家房里那只傲娇又乖戾的猫儿……   楚瑜瞬间打了个寒战,忍不住头疼地揉太阳穴。   娘哟喂——   她可不想沦落到唐云那般身不由己的荒唐境地。   嗯,应该……不会吧?   她叹气儿,只觉得自己有点背。   如果不是霍家姐妹乱说话,难道她这是好端端养只可爱漂亮的猫猫,养个可爱的弟弟一般的大宝贝,还真给养歪了?   她晃晃头,心不在焉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小酒,灌了下去,辣嘴得她哈了半天气,干脆不想了——   总归她和唐云不一样的,她目前又没婚没嫁的,唯一真意动了的那位公子爷还敌友难分,她都狠狠心地说了狠话。   不管是出于她自己的利益考量,还是别的什么,她都站在了曜司的队伍里,选了自家的猫儿。   所以自己家那位大仙儿应该不会黑化,日后的事儿,日后再想罢。   楚瑜有点鸵鸟心态——   毕竟如果是琴三爷那个冷心冷肺的大魔神,她作死了手段都搞不死他,那也是要赶紧谋划着跑路隐匿一辈子的。   但是如果是她自己放在心里疼宠的大仙儿,哪怕他又娇又作人,让她割舍,还真是——舍不得。   既然是不会马上发生的事儿,她还是先顾着眼前的正紧事情——   找出唐门叛徒,拿解药,如果可能把唐家堡手上那份藏海图和廉亲王的藏海图下落找到,更是皆大欢喜。   如果一切都如楚瑜盘算,那么也许她还真有转圜的余地。   但是,这世间事都是这般顺畅如人心意,又哪里生出“意外”二字来?   不过此时,倒是楚瑜继续给刀疤脸打听:“这是也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如今人物大约都入土,飞灰湮灭了,那最近这些年可还有别的什么事情没有?”   唐门遭此等大劫,损失了多少精英,想来如果不是唐家堡的存在提供了特殊庇护,估计也是要被江湖上的仇家血洗一回了。   但这等惊心动魄的事情也过了那么多年,和现在的唐门被屠灭的困局又有什么牵连呢?   刀疤脸想了想,摇摇头:“属下离开唐镇久了,确实不太知道附近的传闻,不若您探听一二?”   楚瑜听了不少八卦和故事,听的时候很感兴趣,但如今细细想起来,却似乎没甚大关联的。   她不禁叹了一口气:“不用了。”   说罢,她就起身上楼,正巧看见封逸站在走廊上,她便对封逸道:“逸哥儿,你有没有听到这些年唐门还有什么大事情发生么?”   问刀疤脸,不如问封逸。   封逸是个天生的耳报神,过目不忘,就算不是此地人,耳目之灵通,绝非常人所能及。   说话间,楚瑜便引着封逸到自己房间坐下了,给他倒了一杯茶。   封逸接过茶,想了想,果然含笑道:“大小姐是想看看唐家发生过什么事情来寻线索么,林林总总细碎之事不具一道,但捡要紧特别点的便有两样事情,一是唐门的掌门将要传位给第八十代掌门;二是先掌门的孙女唐家大小姐唐飞烟要成亲嫁的是唐门新一辈的出挑弟子唐如雪,出事的当日正是她大婚第二日,所以死伤无算。”   当然死伤无算,又是掌门交位,又是唐家大小姐当婚,几乎外地分舵的要紧人物都会来贺喜罢?   这一回,真是死绝了。   楚瑜一听,就觉得头皮有点麻痹:“又是新旧交接之际么,唐门的每每出事,总是在掌门交接之时……是巧合么?”   封逸挑眉,看着楚瑜道:“看来大小姐已经听过五十余年前发生的事情了罢?”   楚瑜一愣,看着封逸一脸了然的样子,她便笑了笑,大眼儿弯弯:“看来逸哥儿真是百晓生,也听了那传说罢了?”   封逸颔首:“正是,大小姐大概不知道那被砍下头颅挂在门上的唐家掌门,就是当年凌冰仙子唐云的长子。”   楚瑜目瞪口呆:“啊……还没死啊?”   她想想,才发现这故事发生在五十多年前,玉面毒仙唐墨天被狙杀时,唐云长子估计也就是十来岁的少年,活到如今是个古稀老人,也正常。   毕竟和老金那老头儿关系那般好的,也得是个老头儿才说得过去。   楚瑜看见封逸那好笑的目光,她干咳几声:“那什么,我是有些惊讶唏嘘……。”   “是该唏嘘的,时光里的惊心动魄,笑泪悲喜都化作后人的饭后故事。”封逸淡淡地道,随后又道。   楚瑜闻言,微微颦眉:“那位未来的掌门人也死了么,难道真是那玉面毒仙来寻仇了?”   若是细算年龄,唐墨天至少也是*十岁的人了,这年代活到这个年龄几乎就是老神仙了,地方官府都要上奏朝廷表吉瑞之兆的。   就算唐墨天是江湖人,但他那样极爱极恨之人,在爱子与心爱之人暴毙之后,怎么能有平和的心境活得这么长?   就算他真活下来了,何须隐忍到此时才发作?   封逸听了楚瑜的分析,便颔首道:“没错,唐门所有堂主以上的人都死绝了,包括新任掌门。每个人的尸首都找到了,也许唐门惨案与五十余年前的事情应该没有什么关系,您想的这些事情可能性,金大姑姑那已经排查过了。”   楚瑜叹勒一声,微微蹙眉:“好吧,我只是想自己心里有数。”   金大姑姑这等仔细谨慎有筹谋,耳目遍天下的老辣之人,自然会点查所有线索。   但是……   “总归我们明日傍晚还是走一趟唐家堡。”楚瑜还是道。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还是要去现场看一看。   封逸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也没有打算劝她了,只起了身要告退。   楚瑜送他到了门口,却见封逸忽然转身,风轻云淡地看着她道:“皇天后土,人生在世,譬如蜉蝣,譬如朝露,朝生夕死者不知何其多也,然人间红尘多少爱恨情仇皆随白骨一副做尘土,何其憾也,唯本心惬意为重,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大小姐珍重。”   楚瑜一愣,一时间竟也不知道封逸说这般禅意的机锋之语是何等用意。   但她虽然是个混迹市井里头的出身,但并非蠢物,又兼前生眼界不同,只瞬间一琢磨,瞬间就瞬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大窘非常。   她知道封逸的意思了……   他居然也看出了她如今的处境和当年的凌冰仙子有点,那么一点点的相近么?   居然连逸哥儿都看出来了?   他这是在变相劝她,如果她喜欢琴笙,就不要在意世俗人言,免得一生遗憾。   但若是不喜欢,也当早作决断,莫要引起祸事。   楚瑜看着封逸就要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嘀咕:“搞什么……逸哥儿不是不喜欢那猫儿么?”   居然为白白说话了?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却不想,封逸忽然脚步一停,又淡然道:“小生依旧不喜欢凶悍之妖神魔兽,此生却愿忧大小姐之忧,而已。”   他话说得并不客气,然“而已”二字清淡,却又似带着一点叹息,悄然消散在夜风中。   楚瑜怔然,定定望着那一袭青衫布衣消失在走廊尽头。   ……*……*……*……   春日游,但见陌上花开满头,谁家少年,足风流。   如今已经春末夏初,繁花三千开遍人间。   自古鲜花配美人,亦有风流才子最爱采花赠佳人。   “楚小姐,你生得人比花艳,这花儿……老子虽然不知道叫个啥,但是看起来好像挺配你的。”一个着短打的高个方脸阔嘴的粗犷男人手里抓了一把红艳艳的山花,红着老脸递到面前娇艳妩媚的少女的面前。   娇媚的少女却涨红了一张脸,狠狠地瞪着那把花,又抬起妩媚的狐狸眼瞪着面前的男人:“给人家滚开!”   少女不客气的拒绝之后,不远处的树丛里发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嬉笑声来。   “嘻嘻……被拒绝了。”   “就老大那土匪样,家里儿子都七八个了,不被拒绝才怪。”   “艹,兔崽子闭嘴,那是老大!”   “……。”   那少女才注意到粗犷男人身后不远处的树丛里还躲着好几个男人偷偷摸摸地看着,脸色瞬间更红了。   但面前的粗犷男人却仿佛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少女的脸色,只继续用一双色眯眯的三白眼在少女姣好的面容和身段上寻索,一副憨厚的样子:“小姐也别往心里去,那几个是我帮里的家伙,等老子回去收拾他们,花你拿着!”   这小娘们,生的真是够妖娆,就是声音粗了点,胸平了点,个子快比自己还高了,但够美够味道。   看着面前的男人一点都没有退开的意思,少女狐狸眼里闪过阴沉暴戾的不耐之光,一字一顿地道:“你——滚——开!”   偏男人却只当她的拒绝是假辞,看得心痒难耐,只嘿嘿地笑着就要伸手去拉她:“来来来,拿着,老子最喜欢你这种欲拒还迎的美人儿,你要嫁给我,待我收了图,毕定帮你把唐家堡掘地三尺也要挖出解药来。”   曜司对外宣扬的是他们进不了唐家堡找寻解药,所以谁若能赢得比武招亲,就能得到宝图,但是还需要冒死进入唐家堡,寻找解药。   人人都知道唐家堡即使焚毁了,还有天然毒瘴庇护,更兼不知里面是否还有什么毒物暗器,毕竟唐门就是以此二者鼎立武林数百年不倒。   更还要担心是否有唐门幸存之人暗藏半下毒手,虽然说是灭门,但是唐家堡在外还有分舵,然而如今却一个人影子都不见,总是不能不让人担心的。   所以这比武招亲就算赢了,也还需要再冒险。   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还是大把人觉得自己也许就是万里挑一的幸运儿必定能大杀八方。   少女见男人抓过来的手,瞬间唇角的媚笑就要变狞笑,抬手指尖已经握住了一根闪着蓝光的牛毛细针就要往对方的咽喉弹去。   但却忽然被一只素白的柔荑给覆在手背之上,强行按了下来。   那媚眼少女瞬间转脸,恼火地地看着不知什么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自己身边的另外一名比她矮了一个头的娇俏丫鬟模样的女孩子,咬牙道:“你来干什么!”   那小丫鬟却不搭理她,只忽然上前,对着面前的男人笑咪咪地道:“这位飞云帮的大爷吧,您既然已经进了八强,就多分些心思在比试上,就算讨得我家大小姐欢心,胜不了这比武也是白搭不是?”   粗犷男人闻言脸色变了变,又看着面前的俏丫鬟笑眯眯的样子,也不好发作,只拿眼睛在丫鬟身上狠狠地剜了一眼,暗道,这个也不错,以后小姐丫鬟齐齐伺候自己才叫那个*。   他往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好,老子等赢了再来消受你们两位。”   说罢,他转身就走。   待得男人走远,媚眼少女径自拍开身边俏丫鬟的手大步流星地往自己的绣楼里去了。   丫鬟见状,立刻追了进去:“小姐,等等。”   待进的楼里自己人的地盘,俏丫鬟一把叉腰,朝着那媚眼少女背后没好气地道:“你给我站住,水曜,你刚才想干什么!”   那“少女”才堪堪站住了脚步,转脸一脸阴沉地盯着她,怒道:“烦死了,烦死了,天天都必须出去见那群蠢货,还要被调戏,装成你这条咸鱼人家忍了,现在人家想要教训个人,你还拦!”   楚瑜看着他那烦躁怒火满心的模样,便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别扭,但是你也得想想你这么出手用毒针伤人,让人发现有人中毒而死,只会引起恐慌,甚至怀疑咱们有问题。”   用刀、用剑都可以,就不能用毒和暗器。   如今在唐家堡的地盘上,这两样东西是最敏感的,只要因为这两样出事,就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小姐说得对。”金大姑姑缓步从房间里出来,看着楚瑜微微一笑,有些惊讶地问:“你把脸上的易容拆了,就不怕那些水匪们怀疑你。”   楚瑜摆摆手,大眼儿弯弯地笑道:“没事儿,我跟他们说我现在这张脸是易容了的,他们都信了。”   脸上易容太久了,痒痒得很,她怕毁容,只好拆了再说。   金大姑姑失笑:“你还真是……那宫家少主呢?”   楚瑜听到宫少宸的名字,顿了顿,方才道:“他也拆了脸上的易容,应该无甚大碍。”   “哼……。”水曜冷哼一声,虽然还是不甘心和烦躁,却也知道楚瑜说得有道理,便一跺脚就要转身回他的房间。   楚瑜却唤了他一声:“你若见到二娘让她来找我一趟,下午有些事。”   霍二娘这两天,见天地女扮男装往竹林小楼这里来缠着水曜。   水曜听得她的话,眼角微微一跳,却显出一点娇嗔的模样来:“管好你的女狼。”   说罢,他便一边赶紧拆头花,一边往房间里走。   楚瑜见他那样子就好笑,金大姑姑却忽然疑道:“小姐,你下午莫非有什么行动?”   楚瑜暗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她干脆把自己的想法给金大姑姑说了一遍。   金大姑姑沉吟了片刻,也颔首道:“小姐的想法是有道理的,我派水多领几个人陪你一道去,务必保证安全。”   水曜精通用毒之道,定有助益,楚瑜是明白的,便也不推辞,笑眯眯应了。   不一会,就看见霍二娘和水曜两人纠纠缠缠地从门里出来了。   “哎呀,小骚包,你这身衣衫,真是宜男宜女,让我亲亲。”   “臭不要脸,讨厌!”   她有些好笑:“二娘,你莫要再折腾了,快快准备一下,咱们下午还有正事儿要做。”   霍二娘在水曜脸上硬偷了个香,也不去理会面红耳赤的水曜,只满意地舔舔嘴:“好嘞!”   ……*……*……   残阳如血,凉风瑟瑟。   夕阳余晖下,十来骑人马踏着潮润的草木飞驰到了长路的尽头。   骑士们梭然拉紧了手中的缰绳,马儿们嘶鸣着抬起前蹄,再纷纷落下站稳。   众人齐齐翻身下马,几名鬼影一般的青衣人忽然跃出,对着为首的白衣人抬手抱拳,恭敬地道:“主上,一切闲杂人等都已经清理完毕,您可以进去了。”   琴笙颔首,抬起手掀开自己兜帽下的一角,看了看面前茂密的树林,微微眯起了妙目。   随后,他转身看向身边也是一身青色曜司劲装打扮的少女:“这里就是唐家堡的入口了。”   楚瑜抬起大眼看他:“你怎么突然想起要来了?”   最近这些天,他都在跟自己置气,见面就三十度仰角地翘着他那漂亮骄傲的下巴,仿佛看不见她似的。   下午出发的时候,他却莫名其妙地出现了,非要跟着来。   琴笙垂下长睫,琥珀眸淡淡地睨着她:“废话如此多,不想进去了,鱼?”   说罢,他便率先向前而去。   他既来,金曜自然不可能不跟着,他冷睨了眼楚瑜,一点不客气地嘲笑:“咱们不来,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仔细被鬼抓走。”   随后他又跟周围的人下令:“仔细观察有无异状,废墟里面的一应事物,查看时都要小心着道。”   “是!”曜司众人齐齐抱拳。   楚瑜气结,明明是她想到的主意,他倒成了指挥?   她翻了个白眼,暗自骂了声:“哼,死基佬,什么玩意儿!”   随后赶紧几步朝那白影身后跟了进去。   霍家姐妹都齐齐暗笑,分别提出自己的武器,也紧跟在楚瑜的身后前行。   楚瑜小跑了好几步,终于奔到了琴笙身后,正想让他别仗着身高腿长就走那么快,却见他忽然在一株大树前停住了身形。   楚瑜差点一头撞在他背上,正没好气地抬头问:“怎么突然莽莽撞撞地停下来了?”   但是她一抬头,才发现这树前后左右都已经没有路了,再过去就是山石崖角、   一边跟随的曜司武卫是已经来此探查过的,便恭敬道:“三爷,此处有奇门遁甲,但是已经被毁坏得差不多了,您往树左侧多行七步,便可看见唐家堡的入口。”   楚瑜一愣,颇为好奇地就要往树的左侧走,勉强算起来,她是个江湖菜鸟,还是第一次看见真正的奇门遁甲。   但却忽听得琴笙淡淡地道:“跟在本尊后面,哪里也不准去,小姑姑。”   这小姑姑三个字,冷冰冰的,让楚瑜瞬间顿住了脚步,只好不甘不愿地回到琴笙身后。   却见他忽然抬起手,在大树上用一种很奇怪,却很漂亮的手势上上下下地轻拍了几下,如同在画符一般   只听得“嘎吱”一声轻响——   “呼——!”一阵带着血腥味的阴风迎面而来。   楚瑜下意识地一退,随后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山崖壁竟然——裂开了一个大口子,分明露出一扇大门的模样来。   “这……这……这是……。”   “这才是进唐家堡正门的路。”琴笙淡淡地道,随后示意身边的人去拿火把。   楚瑜惊讶:“你怎么知道的,你来过,可是外人怎么会知道怎么进门?”   唐门的人这么大方,什么人都告诉进门的秘诀?   琴笙看了她一眼,如同看白痴:“你说呢?”   楚瑜:“哦……。”   他脑子出问题了,就算以前去过,也不记得了。   可他既然什么都不记得,是怎么记得怎么开启这大门的方式。   曜司的人从来不会质疑自己主上的决定,不一会金曜就将一只火把奉上。   琴笙淡淡地道:“你们都闪避一边,不过也不必惊惶。”   曜司众人齐齐闪避。   霍家姐妹也立刻上前,将楚瑜护到一边,低声道:“这风里有腥气,只怕里面有毒物。”   话音未落,就看见琴笙抬手将手中的火把朝那黑乎乎的石大门里扔了进去。   “轰——!”一声清脆的暴烈响声,猩红火焰迎面冲来。   琴笙却径自淡定地站在火焰前方,毫无闪避的意思。   “白白——!”楚瑜瞬间大惊,就要扑上去拉人,却被霍家姐妹死死按住。   ------题外话------   今儿是第一天哦,大家掏掏口袋,如果能生出票来了,赶紧投~介个比较重要~么么哒,到200票,有加更~哦 ☆、第三章 花嫁之喜 二更   楚瑜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烈焰瞬间吞没了琴笙……呃?!   她被霍家姐妹死按在怀里,只能面色古怪地伸出一只手晃动了下,却发现那火气一点热气儿都没有。   楚瑜下意识地抬头,却见琴笙正静静地站在原地,毫发无伤。   她惊愕地瞪大了眼,失声道:“这是……。”   “虚火之气,烧之尽散,误吸多者,精神萎顿而亡。”琴笙淡淡地道,顺带优雅地拍了拍手上的火灰。   霍家姐妹都松了一口气,这才放开了楚瑜。   楚瑜打量着周围的曜司的诸人,见他们神色淡然地回到琴笙身后,她不禁奇道:“你们都知道这东西么?”   金曜桃花眼一翻,再次赏赐了一个看白痴的眼神给楚瑜,然后理所当然地道:“主上做的判断,除了你之外,什么时候错误过。”   楚瑜朝他撇了下唇角:“蠢忠犬。”   随后她也不去理会金曜,只看向琴笙,眼底还是有点狐疑:“白白,你是怎么知道开门的方式,和里面这些门道的?”   他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么?   琴笙闻言,便是若有所思的模样径自往里面走,淡淡道:“就如同我会提笔作画,我看见这石门便知道其中有机关,这奇门之理在这树上,无非也是开、休、生、伤、杜、景、死、惊八门罢了,至于里面的虚火之气,闻着这风里的味道便知了。”   楚瑜跟在后头,听得心情复杂,感觉自己像个学渣,瞬间被学霸秒杀:“白白……好生厉害。”   这些本事,居然已经成为他的身体记忆或者说本能了么?   抽象记忆是会被遗忘的,但只有身体记忆和本能是不会被遗忘的。   楚瑜正感慨,却并没有看见琴笙微微蹙起眉心,眼底似闪过一丝迷茫与难忍,他闭了闭眼,晃了晃头,随后恢复正常,他自觉无事,便只以为是身体不适罢了。   随后便径自领着人向石门内走去。   楚瑜跟在他身后,忽然见琴笙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肉柔荑。   她不禁一愣,原本平日里两人更亲近的行为也不是没有,但是此刻,唐家掌门的故事像是一根刺儿似地让她觉得心里有点打鼓,随后有些不自在地想要抽回来。   但琴笙握住得极紧,似感觉到她的挣扎,便有些不耐地道:“不要乱动,前面尚不知有什么异样。”   楚瑜闻言,为着自己的性命着想也不敢再硬要抽手,只是沉默着跟在他身后前行。   然而走了一会,她的目光便被周围的环境给吸引住了。   宽阔的石门通道,开凿得平平整整,墙壁上都有精致的鲛人油铜质掌叶长明灯,在一瞬间忽然亮起,照得整个昏暗的石门通道亮如白昼。   人走到哪里亮到哪里,人走过之后,便自动熄灭。   “这是怎么做到的?”楚瑜有点怔然。   琴笙淡淡地道:“简单得很,人走过,地面会有震动,灯后有特殊气孔,三股气流交汇,灯上铜片打开,鲛人油遇气燃起,人走过之后,震动减弱,气流闭合,铜片闭合,鲛人油灯即灭。”   楚瑜惊叹之余,简直对唐门机关工匠的智慧膜拜得五体投地。   琴笙说得这般简单,但她是工科出身,却明白是这其中工匠制作细节上只要细微重量的差异,便会有不同的结果,譬如重量机关的控制,地面震动机关的控制,比如气流机关的控制。   她的目光却也瞬间留意到哪些墙壁上斑驳的血渍、血手印,落在地上残刃,还有镶嵌入坚硬石壁的……暗器。   她立刻扯着琴笙走了过去,盯着那一点精致的六角飞镖,她原想伸手去摸,却在琴笙冷冰冰的目光下,缩回了手,随后干脆从自己腰上取了一把匕首对着那六角飞镖敲了一下。   清脆微沉的金属声回响在空旷的甬道里,楚瑜忍不住挑眉,一脸讶然:“这是……精钢?”   这个时代的冶炼技术虽然已经相对发达,但是坚硬质优如此的钢镖还是不多见的,难怪能入石壁而不损。   她再一抬头,看着还有好几枚飞镖,竟然都入壁一寸,忍不住叹道:“这唐门可真够有钱土豪的。”   话音刚落,她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轻轻的嗤笑声。   楚瑜这才想起,论土豪有谁能比曜司土豪,琴三爷天下首富!   所有曜司武卫用的东西都是上好之物,尤其是武器,连皇城神机营才有的稀罕洋枪,他们都有。   只是限制于技术的发展,洋枪也是近些年西洋那头传过来的,到底还刚开始发展,全没有红衣重炮之流来得好用,杀伤力大,而且还老容易哑火炸膛。   所以他们还是比较喜欢用各种冷兵器。   楚瑜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那什么……这里发生过打斗,按照这个地面血污的宽度来看,这里且死过人,地面有拖曳的痕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既杀了还要将尸体拖走,难道是官府来收尸?”   琴笙将她拉了起来,眸光淡凉地道:“官府根本不知道如何开启这里,如何能拖人?”   楚瑜转念一想,微微蹙眉:“也对,若是发生灭门之祸,众人必然慌张走避和抵抗,怎么还有心思收尸,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凶手焚尸灭迹。”琴笙径自握住楚瑜的手向前而去,轻描淡写地道。   楚瑜一愣,但见他却走了一会便又停住了脚步,没有再走下去,而是看了看左右,忽然指尖一抬,一点劲风弹射到了一只长明灯上,那灯瞬间灭了。   楚瑜错愕地发现自己前面原本宽阔的石路竟然瞬间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中,彻底消失了。   “这是……。”   “我们到了,再往那边走便是唐门给闯入者走的黄泉路。”琴笙眯起琥珀眸,示意楚瑜看着面前。   果然,随着那一段大路陷入黑暗,一边的石门陡然悄无声息地打开,面前瞬间展露出来的豁然开朗的景色,瞬间震惊了楚瑜。   她也只会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叹:“这……。”   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桃花源记》里的景致出现在眼前的,不可谓不震撼。   然而即使如今里面已经皆为断壁残垣,却依然能看得出里面曾经的一座座华宇大屋、亭台楼阁,只会比《桃花源记》里陶公记载的更华丽大气,甚至她还远远地看见一汪碧湖,竟不输给琴家。   “这什么,合上你的嘴,仔细脚下,小姑姑。”琴笙有点讥诮地轻扫嗤了一声,向前而去,自也没有忘记拽着她的柔荑。   霍家姐妹也忍不住啧啧感慨,其余曜司诸人则是一脸平静。   楚瑜目瞪口呆地的表情维持到看见地面的一片烧焦的灰烬上,那灰烬很是特别,只覆在一块墙壁上,看起来有点……像一只手。   她忍不住盯着那处看:“那是,那是不是……。”   “那是人的手,大概是烧起火来的时候,那人还活着,死死扣住了窗子罢,在那里化作灰烬,估计一碰就要化成灰了,所以官府收尸的时候也懒得去弄了。”霍二娘则是一眼扫过去,就干脆地断定了。   这种非人的死法,还有那种扭曲的姿势,可见死者当时的痛苦与怨恨……   楚瑜瞬间心头寒了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知道那是什么,那在后世叫做——彻底炭化。   炭化?   她忽然颦眉:“竟然能烧到人灰飞烟灭的程度,只怕不是官府说的寻常引火之料罢?”   只有极高的火温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现在一般以木材为燃烧物的火焰很难达到这样的温度。   琴笙脚步一顿,有写微讶地看了楚瑜一眼,随后他看向水曜。   水曜立刻颔首,直接奔到了那窗边,从怀中取出一只银勺子来轻轻地去一叩那炭化的人手。   果然那炭化人手瞬间发出微弱的“啪”一声之后,瞬间散落成黑灰。   而水曜也已经采得样品,他闭上眼轻蹙眉:“蛇毒火一、黑鬼菇二、斑蝥二……。”   他顿了顿,睁开眼冷声道:“佐燃物里有唐门密火毒,燃之衣服存、骨骼焦,死者极痛下死亡。”   楚瑜闻言,心中掂量了一会,有些犹豫:“你们说的我听不明白,但是这种燃烧物里是不是有白磷?”   火曜一愣,倒是霍二娘有些惊讶地看着楚瑜:“没错,我也闻出来了,这里有白磷的味道,可这玩意儿会着火也不会烧起来成这样罢?”   虽然凶案过去月余,但是唐家堡所在地乃是一个隐蔽的山谷,空气不算流通,所以对霍二娘来说这种浓度的味道足够她分辨一二了。   楚瑜摇摇头,她知道这个时代白磷多做武器里的引燃物,甚至术士……炼丹。   但她知道白磷低温燃起,后世有白磷做的武器,爆燃之后,死在其中的人便是衣服存,而骨骼焦,死者痛极。   然而,凶手明显使用了两种火,后面的这种感觉不光是为了毁尸灭迹,倒像是……   “像什么?”琴笙目光慢慢地扫过周围。   “像是和唐家堡的人有深仇大恨,若非如此何须要用。”楚瑜若有所思地道,心中不知为何又想起五十余年前的往事,莫名地觉得这其中似有关联。   曜司众人闻言皆看向楚瑜,此刻见这少女神思沉稳,目光锐利,言辞专业,这才想起,她原先是捕快衙役出身,这般凶案现场多少都是见过不少的。   琴笙的神色都有异样,默默地看着楚瑜松开她的手去勘察现场。   然而楚瑜才一蹲下,就忽然听得一阵诡异的琴声响,不光琴声,竟还有鼓乐之声,细细听去,竟然是成亲喜乐,间或夹杂着小儿的欢笑,男女的欢笑。   凄凄如血的夕阳下,照地所有人身上都蒙了一层森凉的血色,而隐着无数烧焦人残肢的断壁残垣间一片阴森,这般不知何处而起的诡异喜庆乐声瞬间让所有人都是一僵。   ------题外话------   嘿嘿,文对题不~么么哒。说起来两章已经凑了个久违的万更了~哟~所以愚人节快乐。   谢谢灰灰、陌陌、seiferd……等等妹纸萝卜精的各种扔票凑票扔钻石花花,人太多题外写不完了,俺有眼睛看地,爱你们。 ☆、第四章 鬼嫁娘   琴笙眸光一寒,琥珀眸里寒光一锐,就要示意身后的金曜等人朝声音来处而去。   楚瑜却忽然站了起来,抬手就按住了琴笙的胳膊,朝着他摇摇头。   琴笙一怔,随后便挑了挑眉,用传音入密的功夫道:“你要干什么?”   楚瑜大眼弯弯,轻声道:“不着急,我还没有见过闹鬼呢,多有意思,我还想想看看鬼什么样儿。”   曜司众人皆用看怪胎的目光看着楚瑜,哪里有女孩子会这般——胆大妄为。   尤其是那欢喜的喇叭鼓乐之声,夹着男女老少欢跃笑语,幽幽渺渺,远远近近,仿佛无所不在,却无处可觅。   仿佛时光定格在喜事之日,屠戮发生之前。   只是那些声音太轻、太细、漂浮在这断壁残桓之间,三分似笑七分又似哭,惨然如冤魂鬼泣,为这片残阳下的废墟里镀上一层阴森可怖的气息。   若是寻常人,只怕此时早已两股战战,屁滚尿流地就跑了。   连霍家姐妹都忍不住死死握住武器,全身僵木,只霍三娘一边目光四处乱飘,一边咬牙低声道:“小……小姐……咱们走吧,啊?”   她和霍三娘是西域魔门中人,不怕天不怕地的,但是偏生对此等鬼神之事充满了敬畏。   楚瑜却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你们若是害怕,就在这里呆着。”   说着,她看了眼琴笙,便掏出了一直小本子并一支炭笔,径自继续蹲下来继续勘察现场,看到什么可疑之处便记下来,竟是全然不在乎那些诡异的鬼哭魅笑。   众人见状,也不知是该叹这位是心太大,还是不知者无畏。   楚瑜才不管他们怎么想,只做她自己该做的事,甚至慢条斯理地跟着那悲喜不知的鼓乐声轻哼了荒腔走板的小调来:“天灵灵、地灵灵,八百年冤死了个冤家唉,冤家、冤家你莫哭,见个无常君要先抱大腿,免得皇泉道上吃苦头,九泉里头艳鬼多,你个冤家莫要勾勾搭搭,仔细阎罗殿里杀威棒……。”   做衙役的时候,她没少听见那些仵作们这么唱唱骂骂的小调子,说是鬼魂最怕有怒火骂人的阳人,就是生人,这么骂唱的调子通常用在特殊的横死者的时候,据说有驱邪的效果。   驱邪的效果她是不知道有没有,纯粹是觉得极有趣,学来唱了。   曜司众人:“……。”   霍家姐妹:“……。”   他们齐齐虎躯一震,这条鱼,当着鬼魂的面唱歌调戏,简直……好大狗胆。   楚瑜也懒得理会这一拨人的古怪震惊表情,给他们解释,只径自地在一片断壁残桓之间寻梭,看着满地的灰烬,还有一些人形的黑影,地面上红黄交织的污渍,看得她神情愈发凝重。   她转身看着琴笙,蹙眉道:“还记得咱们当初打听来的消息么,我这里听到的说法是,所有人都死了,尸身齐全,既然有些都烧成炭物,又怎么知道里面所有人的尸身都齐全。”   金曜比楚瑜和琴笙要早到唐镇,更兼详查此事,便道:“所有的尸体基本上都被焚烧得差不多了,但是唐门中人上至掌门,下至寻常的仆役,每个人都佩戴有自己身份识别之物,以水玉制作,此物算不得昂贵,却不畏惧火焚,因此烧得看不出真面目的尸体便用水玉来判断对方的身份。”   楚瑜闻言,若有所思:“每个人的身边都找了水玉么?”   金曜道:“寻常的仆人,自然是没有人会去清点人数的,但是唐门弟子和家眷都已查验在册。”   楚瑜挑眉:“也就是有身份的唐门弟子,是确定都死绝了?”   金曜想了想,颔首:“应该是。”   楚瑜眯起眼扫了一遍那修罗场一般的唐家堡:“这其中只怕是有猫腻,这个杀人现场实在太完美了。”   完美到诡异,只要正儿八经的唐门弟子们身边水玉皆在,慌乱奔走之下,堂堂以机关闻名天下的唐门竟无藏匿之所,也无幸存者么?   金曜闻言,挑眉:“你的意思是……?”   “或者说……。”楚瑜刚欲说点什么,却忽然见琴笙抬了下手打断了她,淡淡地道:“乐曲声似大了点,与先前不同,你们可听见了?”   楚瑜一愣,侧耳细听,却听不出什么分明,她老实地摇头:“听不明白。”   霍二娘却忽然呼吸急促地死死盯着远处一处唐家堡的残楼上:“那……那……那……。”   众人齐齐顺着霍二娘的目光看去,皆是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残楼之上竟有一道腥红的人影轻轻地飘荡着,赤金头冠为火焚得扭曲,华丽殷红嫁衣也遭火吻而满是斑驳黑印。   她幽幽荡荡地在那残楼上飘荡着,夕阳照得那红影凄艳非常,却还可见她半张脸艳丽,半张脸烧得扭曲,骨骼外露。   生生一个鬼嫁娘!   仿佛找不到往生黄泉路……正徘徊在她的新房里,此时似见了生人,竟慢慢地向他们的方向飘了过来,空气里传出“啊啊啊啊”的诡异嘶哑的叫声,如寒林老鸦在叫丧一般。   空气里的温度仿佛瞬间都降低了几度,让人起了一身白毛汗。   霍三娘终于瞬间尖叫了起来:“妈呀——有鬼啊!”   说着,她转身就要拉住楚瑜要跑。   却不想楚瑜忽然兴奋地大喝一声:“嘿,忍不住现身了么,白白,抓住那东西!”   霍家姐妹看怪物似地看着楚瑜:“……?!”   她们没有听错罢?   琴笙却已经一抬手,眯起眼,兴味盎然地道:“擒下。”   金曜等曜司诸人从来都是唯琴笙指令是从,此刻琴笙下令,便瞬间飞身而上,呈现四面包抄的模样向那红衣女鬼扑去。   那女鬼身形一顿,随后桀桀怪笑了起来,竟也向金曜等人扑来。   金曜下意识顿住了身形,却还是猛然向前腥红长剑一展开,直接扑而上,冷呵道:“七煞破军,解!”   原先跟随他的曜司诸人厉声应:“得星君令!”   他们瞬间半空中祭起手中腥红长剑,长剑一触,瞬间爆开,竟化作千万片腥红片风刃自四面八方携着无边杀气直射向那红衣女鬼。   眼见着就要被削成肉泥,然而……   一阵蹭蹭的金属破空之声后。   金曜陡然在半空中一个旋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些片风刃直穿过鬼影的身形,随后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音,极速下落,瞬间又组合在一起成腥红的长剑,飞旋回主人手里。   而那新娘鬼影也瞬间消失了,只留下凄厉的笑声:“……桀桀桀桀桀……。”   曜司诸人执行了这么多的人物,这是第一次遇见这等诡异阴森之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他们却到底是训练有素之人,竟在这等情形下保持了冷静。   此时,一直负手冷眼看着事态发展的琴笙,忽然轻蔑地嗤笑了一声,看向霍家姐妹冷声道:“看好鱼。”   语毕,飞身而去,霍家姐妹在他身后点头如捣蒜。   楚瑜有些紧张地看着那修白的身影翩然掠至远处半空,一袖子掀开了金曜,随后忽然手中魔剑‘吞噬’已然出鞘。   那腥红的锐利伴随着一声近乎刺耳的剑鸣,剑气陡然大盛。   琴笙手捏剑诀,抬手直接一记破剑势横劈向那原先就烧得只剩下一半的塔楼。   “轰隆!”只听得一声轰鸣,那塔楼瞬间倒塌,烟尘四起。   直吓了楚瑜一跳,忍不住嘀咕:“啊,果然还是那么暴力。”   可白白劈砍塔楼是要干什么?   不过楚瑜很快就发现他是要干什么了。   烟尘之中,似有两道灰尘似的影子飘然而起,悄无声息地就要散去。   琴笙琥珀眸一眯,半空中衣袂翻飞,旋身直落向那废墟,足尖一点,抬脚就要踢上那两道灰影。   那两灰影瞬间一僵,却抬手就向琴笙弹出一道淡蓝色的锐光。   琴笙侧身一避,眼底暴戾寒光微闪,冷笑两声,足尖一点不客气直接在两道灰影肩头锁骨各踢了两下。   “咔擦!”清脆的骨头碎裂声伴随着两声近乎非人的凄厉惨叫,两道灰影一下子烂泥一般倒在地上。   金曜领着曜司众人直扑而上一把抓住了两道瘫软的灰影,直接挑起扔回了方才他们所在开阔地面上。   楚瑜定睛一看,不禁挑眉:“哟,是人啊,我还以为是鬼呢,真是可惜。”   这世上从来鬼影罕见,从来都是装神弄鬼的东西太多。   那两道灰影是看起来也不过二三十岁的年纪的男子,此刻他们瘫软在地,动弹不得,却眼含无边绝望地步恨恨地瞪着楚瑜等人:“你们这些恶人,为了藏海图杀人灭口,总会遭天谴。”   他们的琵琶骨已经断了,再不能运功,怎么能不恨?   楚瑜笑眯眯地顿:“哟,看起来你们也知道外头的事儿,看来唐门弟子果然没有死绝嘛,今儿真是好运气收获极大,就请两位小哥跟我们走一趟,我们来聊聊天?”   “呸!”两人竟同时朝着楚瑜呸了一声。   但是下一刻,金曜已经一把拉开楚瑜避开他们吐出的唾沫,同时抬手干脆冷酷地直接卸了两人的下巴。   楚瑜看着两人痛得眼泪都出来了,只能恨恨地瞪着自己,却见金曜冷冷地看着她道:“他们全身都藏毒,包括牙齿里有毒物,不卸掉只怕他们会自裁。”   楚瑜这才留意到两人吐出的唾沫落在地上竟然冒烟。 ☆、第5章 审讯   唐门弟子,各个身傍巨毒,暗器无双。   楚瑜这才注意到金曜等人手上都戴上了金丝手套,并没有直接接触那两个灰衣人。   琴笙已经袖手落在她身边,抬手就把她提了起来,不让她离那两人太近,淡淡地道:“一个时辰快要结束了,一会毒雾来袭,像你这种弱鸡再出去免不得多事,走罢。”   楚瑜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怎么就弱鸡了……。”   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这唐家堡怪事怪地多,现在好容易抓了两个唐门弟子,还要等着他们吐真话,万一给他们跑了,或者被什么玩意儿灭了口,那可真真是得不偿失。   一行人于是便匆匆带着两个俘虏要离开唐家堡。   这一次,琴笙却没有退回原路,而是走了唐家堡出事后,官府进入勘察收尸,也是最多人进出唐家堡的那条路。   “哎,为啥走这里,难不成有什么密处?”楚瑜忍不住好奇,她觉得之前走的那条唐门进出的正路简直太奇幻,她原是想着再走一回的。   琴笙琥珀看傻瓜似地扫了她一眼,轻哼一声:“此处原是一堵墙,更设了奇门遁甲之阵,原本就不是正常进出之路,只是其后被人破坏了,所有才人人多走几步都能发现,却也是最安全和便捷的。”   “哦……。”楚瑜暗自腹诽,你这臭猫儿最聪明了。   ……*……*……   一行人很快便回到了客栈。   竹林小楼处有太多人集聚,人多眼杂,所以金姑姑在得到通知之后也暗中来了客栈。   等到楚瑜沐浴完毕出来,两个唐门弟子早已被剥洗了个干净,嘴里的一应毒物都被取出,周身扒皮似地干干净净,不要说容易藏匿毒物的头发都剃了,成了两个秃瓢,就连身上诸如腋毛之类的毛发都剃光了,才将两人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衫捆在一间房间里。   其实不必捆也没有所谓,他们琵琶骨已经断了,武功从此彻底地废了,自然没有什么威胁。   但曜司做事素来谨慎,何况自家主上更是严令若是他的小姑姑出事了,他们负责看人的都得跟着倒霉,所以自然是怎么谨慎怎么来。   楚瑜进门的时候还愣了一回神,他们啥时候搞了两个和尚回来?   待再细看那一脸羞耻与愤怒,脸色苍青的两人,才发现是那两个唐门子弟。   她差点笑出声,但还是在两人羞愤欲死的目光下,强忍下笑意。   “两位不必用这种仇人似的目光看我,你们若是唐门子弟,也许该我用仇人的目光看着你们才对。”楚瑜在他们面前坐下,含笑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两个唐门弟子不禁都愣住了,随后其中年长点的那人怒笑:“仇人,确实是仇人罢,不然你们也不会勾结叛徒灭我满门,但我看你们更想要的是藏海图罢。”   楚瑜听着这话,大眼里闪过一丝异样,随后却淡淡地道:“我们算起来确实和你们唐门有仇,你们灭门也是迟早的事情,不过此次提前动手之人,不是我们,我们也很好奇到底是谁竟与我们这般心有灵犀,替我们出了口恶气。”   两个唐门弟子在听到上半句的时候眼里都是极怨之情,眼里的怒火若有实质,大概早已将楚瑜烧成了灰烬,但在听到下半句之后,他们却忍不住愣了神。   楚瑜的话,让一边陪着她进来审讯的金曜忍不住蹙眉冷道:“你在胡说什么,我们什么时候……?”   和唐门结下生死之仇?   楚瑜一点都不客气地径自打断了他下半句话,冷冷地道:“难道不是么,唐门中人月前竟然敢对堂堂朝廷亲王下剧毒,按照大元律例谋刺亲王,乃满门抄斩之罪,咱们不就是为了此事前来么,唐家堡此刻若非已经被人先寻了仇,此时已经是被重兵包围,万箭齐发之下,难道他们再能耐还敢和朝廷大军对抗不成?”   金曜一愣,尚且未曾说话,便见那名年轻些的唐门弟子梭然挺直了脖子,竟不顾琵琶骨断了剧痛,怒吼:“放屁,我唐门门规森严,祖师有训,奇毒从不外传,更不得参涉政事,绝不可能犯下这等大罪,你们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倒是那个年长些的神色有些怔然,神色明暗不定地打量了楚瑜和金曜等人一遍:“你们……是朝廷的人?”   金曜刚要开口,楚瑜已经干脆利落地颔首,对着他一抱拳,冷笑道:“在下楚瑜,云州知府手下捕头,领人前来围剿唐门之匪,原本即后此地游击将军即领大军至此查抄唐门,只是没有想到已经有人先替朝廷动了手。”   金曜睨了眼楚瑜,见她沉稳冷静的模样,便将那句——“你什么时候成了捕头,还代表朝廷?”给生生咽了回去。   那年长的愣了愣,露出夹杂着震惊、悲哀与无奈的痛苦笑容来:“哈哈哈哈……原来如此,那些恶人好狠辣的心肠,竟还留了这栽赃嫁祸的一手,只怕是一击不中,便还有这借刀杀人之计!”   楚瑜眸光一亮,随后却做出惊讶的模样,挑眉道:“什么借刀杀人之计?”   那人却已经一副彻底心灰意冷的模样,只惨然一笑,却说:“再说这些又有何用,总归不过一个死,你们杀了我们罢?”   金曜此时也已经回过神来,忽然抬手一掌拍在了桌面上,冷道:“说,这其中是否还有内情,亲王殿下命在旦夕,若是你们能戴罪立功,至少朝廷可以免尔等大逆之罪,否则但凡唐家门人在世一天便要背负着谋逆贼子之罪,遭天下人唾弃和朝廷通缉!”   那人一愣,神色阴沉不明,咬着牙道:“你……。”   年轻点的唐门弟子已经坐不住了,再次怒起:“不!我们没有做过这种事,你们身为朝廷命官不能严查百姓冤情,还要冤屈好人!”   楚瑜却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你们冤枉么,你们口口声声冤枉,却也并不曾见你们说出什么冤情来。”   她顿了顿,又抬起明眸看向他们:“不过若你们真是冤枉的,或可像我等说清楚唐家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会牵扯进毒害朝廷皇族的事件里,否则你们唐家堡上下几百条人命,死了还要背负永世逆贼骂名,死后甚至无人能祭祀,连那几百人的尸身都要扔到乱葬岗喂狗。”   楚瑜之言让两人都面僵如石,面色惨白,眼中含泪,仿佛难以忍受。   那年轻的唐门弟子再也忍耐不住,厉声大呵:“不可以,朝廷不能如此对待我们,不能……不能啊!”   另外那个年长点的,到底还是稳得住气,只是闭了闭眼,低声道:“我来说罢,唐门数百年的清誉不能从此因为恶人毁于一旦。”   楚瑜和金曜两人互看一眼,皆心有灵犀地在对方眼底看到一丝亮色,随后金曜立刻示意身边伺候的人取来笔墨,冷道:“现在可以准备口供了,你们说罢。”   那年长的擦拭去泪光,低声道:“在下唐门上京分舵的舵主唐林,今年二月底、三月初,原本是我掌门的孙女唐飞燕和她师兄,也是年轻一辈弟子里最出色的大弟子唐龙烟大婚之日,也是我们老掌门要传位于新任掌门唐玉珏的日子。”   唐玉珏是唐门老掌门晚年所收的弟子,天资极高,为人谦逊温和,也不过三十而立的年纪,算起来是唐飞燕的师叔。   楚瑜若有所思地打断他:“为何老掌门没有传位给他的儿子,而是传位给这个唐玉珏了呢?”   唐林一愣,随后道:“大人有所不知,武林中门派传承,多以能者、德者居之,我这位唐玉珏师叔为人确实谦逊温和,自幼被老掌门养大,算是几个竞争掌门之位师叔伯里人缘最好的一位,传位于他并不稀奇。”   楚瑜想了想,还是点点头示意边上的人继续记录,又对唐林道:“嗯,继续说罢。”   “这等双喜临门的大事,提前一个月各地分舵的舵主们都必须亲自领着家眷回到了唐家堡,我们上京分舵……我是因为家中妻子病重,将行程不得已一拖再拖,等到妻子稍微恢复了一点,才赶回来,却不想待我们赶来时……却正见着唐家堡大火暴起。”   唐林说着,已经是腥红着眼,含泪颤声道:“进门的通道被人封闭,阵法也被打乱了,我们根本无法进入唐家堡救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里面的亲人们活活被烧死啊,你们能想象听了里面亲人嚎叫了一夜,渐渐再无声息是何等感觉?”   年轻的那个早已捂住脸,泪如雨下地发出一声野兽一般的嚎叫“娘……爹……孩儿不孝!”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唐家堡的本门弟子,虽三代内不得通婚,也会自幼收外来弟子改姓唐,但多多少少都有点亲眷关系,亲缘关系较其余门派更紧密。   金曜这等冷血心肠的人物看着唐琳二人的模样,字字泣血,也不禁动容。   倒是楚瑜神色有些凝重外,却继续问:“也就是说你们根本没有进入唐家堡,那么你们可看到凶手了?”   金曜原还觉得楚瑜有些冷血,但此刻听得她这般直击重点,不禁一愣——   是的,凶手呢?他们可看见了?   那唐林迟疑了一下,脸上浮现出恨恨郁色来,咬牙切齿地道:“我们……没有看见凶手,但必定是我们门内之人做的,这个凶手非常了解唐门的规矩,而且他的权力不低,定还勾结了不少人,一定是觊觎掌门之位的恶徒!”   楚瑜闻言,难掩失望,但还是耐心道:“但是你看不见凶手,只靠这般推测似并无道理,毕竟你们那些师叔伯们的尸体都被找到了,不是么?”   “那必定是凶手故布疑阵,弄几具尸体烧了再将象征身份水玉的东西扔到尸体旁边的法子,低劣不堪!”唐林怒道,眼里杀气顿现。   楚瑜却看着他片刻,忽然话锋突然转:“可我现在怀疑你们就是凶手!”   “狗官,放屁!”那个年轻的唐门弟子沉不住气,听着楚瑜那般说话,瞬间爆起,红着眼就要向楚瑜扑过去,却被金曜直接抬手按了回去:“坐下!”   那年轻人吃痛,只得‘噗通’一声坐下,恨恨地瞪着楚瑜:“你血口喷人!”   楚瑜挑眉:“我血口喷人?那你们为何在唐家堡的废墟里装神弄鬼,不就是为了阻止官府再来探查,阻止外头人进你唐家堡么?”   那唐林却沉得住气,眼神微闪,却只沉声道:“没错,正如您说的那样,最近这段时间我们才知道有大批武林人涌入唐镇,他们不就是为了那份所谓的藏海图么,若是任由他们进入唐家堡翻找,岂非糟践我们亲人的遗骸,让他们死了都不得安宁么?”   “所以你们就想将他们都吓走?”楚瑜挑眉。   唐林看了眼一边的年轻弟子,然后道:“是。”   楚瑜笑了笑,忽然示意一边的抄写口供的曜司下属不必再抄了,她梭然站了起来,淡淡地道:“你在说假话,既然你不愿意与我说实话,那么你们就等着唐家堡的众人尸身都被府尹大人拿到乱葬岗上喂狗罢。”   说罢,她也不再看唐林等人,只示意金曜与她一起转身出门。   金曜看着唐林眼里的惊涛骇浪,便轻蔑地嗤了一声:“看好他们。”随后便转身离开。   两人齐齐出了门外,又往楚瑜的房间而去。   “你……倒是真有些本事。”金曜看着身边高挑纤细的少女片刻,忽然道。   她的审讯手段老辣,几句话里一针见血,不用动手就逼得唐林他们开了口吐实。   楚瑜闻言,挑了挑眉,大眼里闪过促狭的光来:“审讯者,攻心为上罢了,如今可见到我的本事了,金曜星君?”   她好歹跟着老胡身边在大狱和堂上走了不少过场,特别是云州知府,琴家那位三老爷,琴笙的三叔,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审讯人的手段却很是滑溜能耐的,是有真本事的,什么刁钻的犯人,他都制得住。   她也跟着学了不少。   “但是,你为何说唐林没有吐露实话?”金曜看着她那模样,桃花眼里闪过一丝异光,淡淡地问。   楚瑜道:“你可见他说假话时,眼神乱飘,还要看向旁边那个小的,与他方才字字泣血的模样截然不同?”   金曜回想方才情形,便也颔首:“这又如何?”   楚瑜轻嗤了一声:“他这般动作,说明他下意识地担心他的同伴会说漏了嘴与他口供不一致,所以他才无意识地看他的同伴。”   她也特意看了那个年轻人的样子,确实看见对方浑身一僵,垂下眸子,嘴唇紧抿,似有些欲言又止的不安模样。   “所以,你就判断对方一定在说假话么?”金曜若有所思。   楚瑜颔首,神色肯定:“没错,他们就算不是说假话,也必定是没有完全吐露实情,必定有所隐瞒。”   她顿了顿,随后又露出一点叫狡黠的光来:“咱们就先回去等着他们想清楚,来找我们。”   金曜挑眉,桃花眼里睨着她那脚下的样子,唇角弯起一点淡淡的笑俩:“也好,总归你的手段也不下于掌管刑司的土曜了,你安排就是了。”   楚瑜见状,忽然凑过去,睨着他取笑:“咦,金曜星君居然有夸奖我的时候,还笑了,真真是教人受宠若惊呢。”   金曜一僵,随后又冷下了俊脸,冷哼一声,随后推开楚瑜房间的门。   果然房间里琴笙和金姑姑都在,也不知正对着一张地图在看些什么,正低声细语。   琴笙手里拿了一只杯子,里面剩下半杯鲜美的牛乳。   楚瑜走过去,提了小炉上温着的牛乳笑眯眯地给他的杯子里倒了一杯:“白白,看什么呢?”   琴笙见她来了,琥珀眸子里闪过一丝冷恼之色,忽然轻哼一声:“方才有条野狼让野猫送了一副地图过来,指明是要让你亲眼过目的,你自己看罢。”   野狼,野猫……   楚瑜一听这可笑的称呼,便有点无奈——   她的白白对逸哥儿和宫少宸还真是敌意满满。   她低头一看,不禁愣了,梭然睁大了眼,眼里闪过复杂和不可置信的光芒:“这是……宫少宸送来的?” ☆、第六章 迷雾重重   剖面清晰的羊皮地图,标注着颇为雄伟建筑的内部结构,上面四个龙飞凤舞的字——唐门地宫。   “这是真的么?”楚瑜下意识地脱口问。   金大姑姑沉吟道:“这个……很难说,但是对方既然敢送来,说明宫少宸若不是洞察了主上的计划,就是别有打算。”   楚瑜看着“唐门地宫”那几个字,心情有些复杂,她没有想过宫少宸竟然会主动地拿出来了这东西,那是不是表示他知道琴笙原来的计划是夺图灭口呢?   不知为何,她忽然有些不敢去想宫少宸若是知道她曾并不反对琴笙的这个计划,会是怎样的心情。   曾经不离不弃,舍命相救,赋予过真心的女子,转过头就想要他的命。   她神情复杂的样子落在琴笙的眼里,他琥珀眸里寒光微微闪,忽然抬手就一把扯过桌面上的唐门地宫图,竟直接就撕。   楚瑜和金大姑姑都是一惊,这是闹哪一出呢。   “主上,您这是干什么?”   “白白,你放手!”   楚瑜看着那图已经被撕成两半,琴笙尚未打算住手,便索性直接整个人抱上了琴笙的手臂:“白白,图还没分真假,你先放手。”   琴笙垂眸讥诮又愤怒地睨着楚瑜:“怎么,一张破图你就舍不得了,你就是喜欢那头不怀好意的野狼是不是,一路上你那魂不守舍的样子,就恨不能贴在他身边,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勉强留在这里。”   楚瑜看着他气得脸色发白的样子,又看着碎了几片的羊皮图,她忍不住太阳穴一抽抽地疼:“白白,你不是小孩子了,别无理取闹,这之间没有什么联系。”   她怎么会觉得他最近看起来长大了呢?   分明心智还是在十六岁那般模样。   “我无理取闹?”琴笙捏着那羊皮图白玉般的手背上青筋暴起,随后却忽然顿住了,忽然面无表情地问:“你喜欢他是不是?”   楚瑜目光掠过一边一脸尴尬的金大姑姑,她莫名地心头又羞又窘,也不知是心虚还是怒火,她涨红了脸咬牙道:“什么……是什么喜欢,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她就算是曾经有过几分意动,几分感念,却也已经明确地拒绝了宫少宸,她不傻,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白白为什么还要这般咄咄逼人!   似要逼着她将所有的心事都摊开在其他人面前,这算什么?!   看着楚瑜一副心事被戳破的样子,琴笙眼底闪过一丝茫然和隐痛,他手一松,将那羊皮纸扔在桌上,轻蔑又讥诮地看了她一眼:“你那是什么眼光,竟然喜欢那么个心怀叵测的东西,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会明白你有多么的愚蠢,小、姑、姑。”   最后三个字,他近乎咬牙切齿地说出来,随后转身拂袖而去。   只留下一室的寂静和……难堪。   好一会,金大姑姑才慢慢地起身,走到楚瑜面前,淡淡地看着她:“小鱼,你老实跟姑姑说,主上说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楚瑜咬着嘴唇,垂下眸子,并不说话。   她为何要对旁人去解释自己的抉择和想法!   金大姑姑看笑了笑:“少年男女,患难见真情,大雨之夜,相依为命长达一旬,自难免情生意动……。”   她顿了顿,笑容凉了凉:“但是我一直以为小鱼,你是个聪明人的。”   “我不聪明……。”楚瑜忽然开口了,径自打断了金大姑姑的话,自嘲地轻嗤了起来:“我若聪明,一个女孩子,为何要冒险去救火,我该如大哥说的那样在外头等着他们就好;我若聪明,便不该一步步走到今日,进不得,退不得,欢喜不得,怨恨不能;我若聪明,便不该和你们这些人搅合在一起,连自己的家人都见不得!”   金姑姑一震,有些愣然地看着楚瑜。   却见楚瑜说到最后已经红了眼,忍无可忍地抬起带了泪光的明丽大眼恨恨地看着金大姑姑:“你们曜司能耐,管天管地,还能管人心么,你家三爷说宫少宸是个心怀叵测之人,那么他呢,他又有什么不同,不过是我先一步撞进了你们的网里罢了!”   她闭了闭眼,抬手粗鲁地擦了一把自己眼角的泪,嗤笑道:“我可真他娘的后悔,这辈子怎么就遇见琴笙,遇见你们,是我命不好,我认了,可金大姑姑你也不用担心,我不会背叛曜司的,到底……我没那么蠢。”   说罢,她一转身,冷声道:“如果姑姑你没有什么想说的了,就走罢,明日我还要去寻那两个唐门弟子套话,今日我累了。”   金姑姑微微颦眉,还想要说什么:“小鱼……。”   楚瑜闭了闭眼:“行,姑姑你喜欢这个房间,你留下,我去和二娘、三娘挤一挤。”   说罢,她也不等金姑姑再说话,径自转身向门外而去。   却不想,她才拉开门,踏出步子,便看见琴笙正静静地站在门外的走廊上,金曜沉着脸,沉默地陪在他身边。   楚瑜一愣:“白白……。”   琴笙怔怔然然地看了她一眼,琥珀眸里幽光迷离,竟似有难掩的受伤之神色。   她忽心中一软,便要伸手拉他,却见琴笙身形微退,轻飘飘地避过她的手,他转身径自离开,一身疏离淡漠。   楚瑜看着那修白的熟悉背影,却不知要说些什么,心中一紧。   金曜桃花眼里闪过一丝怒色,他讥诮地睨着楚瑜:“不是说视主上如亲人么,平日里说得这般好听,原来为了一个将你玩弄在手心的男人,竟这般不分是非。”   楚瑜原本一颗心如浸泡在冷水里,又是冷又是热,正是最难过的时候,陡见金曜说话,她捏了拳头,紧紧地盯着金曜,眼里的怒火和冷意,让金曜抿了抿嘴唇:“怎么,还说不得?”   楚瑜冷笑:“送你一句话,这个世上的事,其实多可用两种方法来处置——关吾屁事,和干卿屁事,而我的事情,正好干卿屁事,你的想法于我而言,又关吾屁事?”   说罢,她一转身,拂袖而去,不再搭理金曜。   金曜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桃花眼里闪过复杂神色,随后轻笑了笑,笑容有点轻蔑,却又不知在蔑视谁。   ……   长风幽幽,夜色靡靡。   暗夜林间素白轻影,宽袖间凉风浮轻羽,月光下那修白人影翩然如月神,似真非真。   金曜静静地在树下扶剑跨立,以守护的姿态,静静地凝望着那轻白素影。   若是有人细看,便会发现他的站姿标准的近乎军姿。   树上出尘人影,忽然淡淡地开口:“金曜,你可中意过什么人,钟情一人,是什么感觉?”   金曜一愣,垂下桃花目,沉默了一会,方才道:“属下……未曾中意过什么人,故,不能答主上之疑,只是……。”   “只是什么?”修白轻影问。   “只是常听诗云——花自飘零水自流,一处相思相处闲愁,若是惦念着什么人,心中大概会有愁绪难解,不明何以惦念,若不可求,不可触及,唯愿于其身后守护,不触不伤。”金曜嗓音有些微微喑,似有些走神。   话音刚落,一道白影忽而落在他面前,距离极近,琴笙那张月神般空灵出尘的容颜,因着他一双在暗处显出诡魅金色的眸子而蒙上一层亦正亦邪的魅色。   他眯起金眸,眼睛对着眼,鼻尖对着鼻尖地盯着近在咫尺的金曜:“若是依你所言,在本尊身边时间最长久的人,是你,你可钟情本尊?”   金曜瞬间呆滞,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主……主上?”   “啊~!”一声闷哼忽然在不远处响起。   不一会,草丛里冒出一张艳丽到略显刻薄的面容,水曜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地拢了拢衣襟,干笑两声:“哎呀,今儿天气可真好,这月光不错,属……属下趁着值夜顺便晒晒……。”   但不一会悉悉索索之声响起,霍二娘从他旁边钻了出来,也拢了拢衣襟,盖住自己丰满的大胸部,有点莫名其妙地看看天空:“月光还有什么好晒的,心肝儿你要晒个啥,你这身小嫩肉够白了?”   水曜:“……。”   金曜:“……。”   琴笙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转身拂袖而去:“让土曜记一笔,刑司空得很。”   金曜也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哼。”   ……   水曜呆若木鸡,随后捂脸,恨声道:“呜呜呜……被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害死了,我都说了我在值夜,让你滚,你飞!”   霍二娘瞅着,立刻抬手就要去抱他:“哎呀,心肝儿,你且放心,我替你领罚去!”   “你替,你是什么东西,你能替?”金曜此刻心情非常不好,额上青筋暴露冷笑了一声,正欲转身离开。   霍二娘拢了拢自己的头发,看着金曜呔笑一声:“呵呵,你还真是……分明就是欲求不满,恼火个啥子?”   金曜一个踉跄,差点摔个狗吃屎,扶住了树,咬牙切齿地对着水曜怒道:“带着这条母狼滚!”   ……   这才真是一夜无眠,处处闲愁。   ……*……*……   且说楚瑜这日在床上翻来覆去地一夜没睡好,天快亮的时分才慢慢迷迷糊糊地陷入梦境。   梦里,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大雨之夜,闷雷阵阵,但这一次,却变成了她自己一个人踉跄地在雨中前行,一路迷茫,一路却寻不见一个人影。   那黑暗崎岖的山路仿佛永无尽头。   那黑暗的雨中,似有人在唤她,她循声而去,却见闪电幽光过处,照见修长人影,分明是一张熟悉的丹凤眼,通身贵气的贵公子面容,正盈盈看着她轻笑。   她却一脚踏空,竟自高处陡然跌下,慌乱中,她双手乱舞,却叫了琴笙的名字。   “白白——!”   不想,她才伸手乱抓,竟抓住了一方白衣,缓住了落势,她惊喜交加,抬头看向抱住自己琴笙的温柔容颜,却见他忽然又松了手,轻笑:“小姑姑,你要去他身边么,你不要我了,你骗了我。”   “我没有——!”   她梭然尖叫一声,陡然坐起,一头细碎的汗。   “什么乱七八糟的。”楚瑜揉了揉眉心,这才发现门口传来“砰砰”的敲门声。   她喘了口气,抬手抹了把脸,穿好了衣衫去开门,正见着封逸端着早点站在门口,她打了个哈欠:“怎么了,这么一大早的就来喊人?”   封逸看着她眼下的乌青,挑眉:“怎么,和三爷吵嘴了,睡不着么?”   楚瑜伸懒腰的姿势僵了僵,随后无奈又没好气地道:“逸哥儿,能别把你那包打听的本事放我身上么,你不做锦衣卫或者东厂都督真是屈才了。”   封逸见状淡淡地一笑,将早点送进门,也没有继续方才的话题,只是道:“大小姐,梳洗一番用膳罢,一会怕忙起来,你会忘了用早膳。”   楚瑜一愣,随后一边取了毛巾扔在冷水盆里绞干净,擦了把脸:“怎么,是唐门那两个,想要吐实话了?”   封逸颔首:“正是,他们昨日半夜就要求见你,道是有事要说,我压着没让人来寻你,等今儿一早再说。”   楚瑜被冰冷的毛巾冻得一个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看着封逸笑眯眯地道:“很好,就不能太惯着,就得拖着。”   审犯人,就得对方比你还着急,就得吊着审人的才能掌握主动。   封逸这人,虽然没有受过训练,但他心思玲珑,倒是很有天赋。   说罢,她把毛巾往水盆里一扔,随后干脆地落座,慢条斯理地开吃:“逸哥儿,吃了吗,没吃咱们一起吃罢?”   封逸微笑,随后在她身边坐下:“好。”   一碟花卷、一碟咸菜、一碗粥,楚瑜津津有味地吃完,才擦了嘴,和封逸一起去见那两个唐门弟子。   唐林两人明显是寻思了半夜,一晚上都没睡,看起来比楚瑜还憔悴,见了楚瑜,也不再废话。   不需多问,唐林便开门见山地先道:“大人说得没有错,我等在唐家堡的废墟里装神弄鬼,并非只为了吓走那些武林寻宝之人,而是为了调查我们唐家堡凶手,尤其是那个……红衣新嫁女鬼。”   楚瑜一愣,挑眉:“你说什么,你说那红衣女鬼,不是你们捣腾出来的,不是你们一伙的?”   那唐林苦笑了一下,却很坚定而阴沉地道:“不是,她不是我们弄出来的。”   ------题外话------   求呀吗个求小票儿~ ☆、第七章 一块倒霉   此话一出,楚瑜和封逸两人互看一眼,都在对方眼底看到了诧异之光。   “且细细说来听。”楚瑜道。   唐林叹了一声,抹了把脸,疲倦地道:“大人,能给我一盆水洗洗脸么,和小蒙辗转反侧了一晚上,着实难受。”   那年轻的唐门弟子便唤作唐蒙,他迟疑了一会则也要求也洗个脸。   楚瑜示意下,曜司的人便立刻给他们分别端来洗脸水,不一会他们各自洗脸完毕,仿佛都精神了点。   唐林想了想,沉声道:“其实我们知道琴家来人是为了寻解药,我们也听到了传闻里说廉亲王是中了我唐门之毒,但我们一直以为朝廷应该知道亲王殿下中毒的时候,正是我唐家堡被灭门之日,应该会明白我唐门是无辜的……。”   楚瑜却挑了挑眉,打断了他的话:“没有什么以为不以为的,现在朝廷虽然知道你唐门被灭,但死无对证,殿下中的也确实是你唐门独有的剧毒,能动用此物之人难道不是你唐门中人么,即使……。”   楚瑜顿了顿,冷冷地道:“即使他是叛徒,也是你们掌门驭下不严,难查奸细,这笔账还得算你们头上,所以你们只有戴罪立功,方能为先人洗冤。”   唐林和唐蒙二人听完之后脸色一白,互看一眼,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来。   唐林叹了一口气:“大人说的是,是在下糊涂了,想得太简单。”   说罢,他便开始细细谈起嫁衣女鬼之事。   “说起来,当初我们潜回本门调查灭门真相时,于半夜遇见那红衣女鬼时,也是吓得几不能言,并不曾怀疑过那女鬼有问题,只因为……。”唐林顿了顿,露出个古怪的表情,有些迟疑。   楚瑜见他心神不定的样子,便追问道:“到底所为何事?”   唐蒙却已经忍不住道:“那女鬼剩下半张完好脸的模样正是我们的师姐,唐家大小姐唐飞燕!”   “……!”楚瑜和封逸瞬间震了震,再次互看一眼,忍不住起了一身白毛汗。   冤魂不散?   但是片刻之后,封逸挑了挑眉,轻嗤了一声:“这是新嫁娘冤死火场,毁容毁身,所以徘徊不去的戏码?”   唐林微微红了眼了,一脸复杂地道:“正是因为那女鬼模样是大小姐的样子,所以我们有一段时日不敢再有冒犯。”   “那为何后来你们又去了唐家堡呢?”楚瑜问。   唐林迟疑了片刻,忽然看向楚瑜,沉声正色道:“大人,若是我们说出最后的实情,您可愿为我唐门正名,让我满门师宗得以安葬?”   楚瑜大眼儿一转,干脆地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拍在桌面上:“以我云州捕头的名义作保。”   那块黒木描金令牌,下绘饕餮纹,上描一个大写的“捕”字,正是楚瑜当云州捕快时所佩戴,倒是一时间很可以糊弄人。   当初她也用这令牌忽悠过唐林二人。   唐林看着面前的令牌,随后一抱拳,就要对楚瑜下跪:“那就多谢大人了。”   楚瑜赶紧伸手扶住他:“你先说,若事情属实,我自会向朝廷禀明真相。”   她也不算骗人,总归能治好了廉亲王,唐门的冤屈也还是能得昭雪的。   廉亲王那样的老好人,素来是个软心肠。   唐林坐了起来,看了眼唐蒙,见那年轻人一脸紧张不安,欲言又止的模样,便抬手按住他的胳膊:“如今顾不得许多了,祖师爷若怪罪,待我们为师门昭雪之后,我再在祖师灵前谢罪。”   “师兄!”唐蒙想要说什么,却还是咬了咬唇,下定了决心:“我和你一起给祖师谢罪去!”   唐林苦笑了下,随后转过身看向楚瑜沉声道:“我唐门行事不拘正邪,一贯以本心行事,游离于黑白两道之外,能屹立武林这么多年而不倒,除了我们门规森严,有纵横天下的毒术和机关之外,更因为祖师爷早年在唐家堡底下建了隐秘的地宫。”   楚瑜明媚的乌瞳底闪过一丝异色,果然说到重点了。   她做出一副惊讶的模样:“哦,竟然还有地宫?”   唐林又道:“没错,这地宫原是用来埋葬唐家堡过世的唐门前辈们,尤其是历代掌门和护法、长老们,里面机关重重,也是第一代开山老门主为了我们唐家堡的后人留下的一条护身后路,唯有门主可以开启。”   楚瑜听得唐林的话,果然一如白白之前所言,心中了然。   她点点头道:“这位老祖宗倒确实很有远见,唐门所依仗的毒术立身,确实有些伤阴德,若是掌控这些毒术机关之人心怀不正,便是流毒天下的大祸,也会为唐门带来面门之灾。”   唐林沉默了一会,道:“我们怀疑也许还有性存者在地宫里活着,所以一直在寻找进入地宫的开启方法,如果能开启地宫,里面还存有历代唐门独家剧毒和解药。”   楚瑜心中梭然一动,大眼锐利地看着唐林:“你说的可是真话,若是没有解药,找出凶手,也不能免除你唐门之罪!”   唐林苦笑:“我又何必欺瞒您,我们想为唐门洗刷冤屈,唐家堡如今付之一炬,引魂的解药早就没了,正如您说的如果我们找出凶手,却没有解药,唐门也不能免罪,不是么?”   封逸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年纪轻,又更沉不住气的唐蒙,他见唐蒙并无异样,只是一副沮丧的模样,便对楚瑜点了点头。   楚瑜挑了挑秀眉,随后对着唐林点点头:“好,我信你,但你们寻找地宫开启的门路又和那红衣女鬼有什么关系?”   唐蒙忍不住怒道:“每一次我们去寻找地宫入口时,那女鬼都会出现,一开始我们尚且给她烧纸钱和香烛,只以为是师姐心有不甘,冤魂不散,但后来我们发现那东西竟阻挠和攻击我们,好几次我们都是死里逃生!”   楚瑜闻言,莫名地觉得有些滑稽,挑眉道:“那女鬼攻击你们,冤魂索命,你们不害怕么?”   唐蒙冷笑,义愤填膺的模样:“没错,一开始是很怕,但是……。”   “但后来细想,我们是要为亲人们复仇昭雪,若真是大小姐,她怎么可能攻击我们,阻止我们,我唐门机巧之术名闻天下,我们便开始怀疑这是凶徒故布疑阵,阻止我们救人,只可恨我没发现其中机关,否则一定抓住那女鬼碎尸万段!”唐林冷声道,一拳头愤怒地敲在桌面上。   楚瑜看了看封逸,见他对自己点点头,向门外而去,她便对看守唐林的人低声吩咐了几句,起身跟着封逸一同出了门。   “逸哥儿,你觉得他们的话可信几分?”出了门,楚瑜看着封逸问。   封逸俊秀斯文的俊颜上闪过若有所思之色:“可信七分,他们应该是打算利用我们这‘朝廷’势力找出凶手和救出地宫中的幸存者。”   楚瑜颔首:“我与你的意见相同,一会我会找人将口供呈送给金大姑姑,由她决断。”   封逸眼里闪过微光:“大小姐,你是打算去寻那红衣女鬼么?”   楚瑜笑了笑,抱胸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没错,既然装神弄鬼,必有所图,我看那女鬼十有*如唐林他们猜测的那样是凶手那边的人,才会那么了解唐家堡的地形,让咱们抓都抓不住。”   古人能工巧匠令人敬佩,何况唐家堡里出来的人,折腾一点障眼法机关应该并不难。   但能让一个唐门的舵主都没法子的‘女鬼’。   其中机关必有蹊跷,一定是唐门之中身份极高之人才能有这种本事。   最好的方法就是来个《搜神记》里那般“捉鬼”,抓到了,这眼前迷雾重重,至少能去了一半。   “大小姐心思玲珑机敏,倒是颇有在下之风。”封逸听完楚瑜的话,微笑颔首。   楚瑜:“什么……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夸你自己?”   她是第一次听见有当属下的人这么自夸的。   封逸挑眉,理所当然的模样:“有何区别么?”   楚瑜哭笑不得,只大眼弯弯,点头:“嗯,没区别。”   她已经习惯了身边的怪胎多。   封逸点点头:“既然大小姐已经有所决断,便该准备起来了,机关之术,我听大小姐所言,三爷应该不弱,既然宫少宸已经送来了地宫地图,咱们又有唐门弟子领路,只需要跟着唐林他们继续去开启地宫,一定能引来那红衣女鬼,若引诱不来,也无所谓,只需要破了地宫,也是大有进展。”   总之他们如今也是进可攻,退可守。   楚瑜闻言,也点点头,但随后神色有点明暗不定……   这一路旅程,只怕有点麻烦。   她刚和白白大吵一架,他本就是个娇气的性子,没事儿还能作一回,这有事儿,他得作死了。   再加上个宫少宸也不是个能消停的麻烦东西……   楚瑜开始头疼了,忍不住揉太阳穴:“行,我明白了。”   她还是直接去找金大姑姑吧。   封逸看着她一脸沮丧,神色微动,随后淡淡地道:“大小姐,需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不必太过为难,船到桥头自然直。”   楚瑜闻言,看着封逸无奈地一笑,朝天翻了个大白眼儿:“也是,愁来愁去,活还得干,日子还得过!”   着急个啥呢?   顺其自然呗。   她原本就是个活泼又不爱把事儿老塞心里,心很大的人,这么一想,不管是不是鸵鸟心态,总归也气儿顺了不少。   ……*……*……   三日后,夕阳微斜之时   前往唐家堡的路上,几百骑人马轰腾而来。   飞扬的尘烟虽不说遮天蔽日,却也扑了路两边的草木满是灰尘,更惊飞了无数鸟儿。   这一大队人马里,混着各色人等,除却一般提着武器的武林人士,连着和尚、道士、乞丐等人物夹杂其间。   看着像是某种迁徙的动物一般,简直……不伦不类。   但是若细看,便能发现这全部都是唐镇上的武林人士。   而最整齐的是为首的几十骑,清一色青色劲装面无表情的青年,一身冷峻铁血的气息,让人不敢靠近,精气神儿与后面的全不相似,一看除了训练有素,皆是手上沾过血的。   “嘶!”金曜一扬鞭子,冷声道:“到了,下马!”   青衣人们皆齐齐拉住马缰,众人从马上跳了下来。   被他们护在中间戴着兜帽面纱的白衣人也落了地,随后冷冷地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容貌俏丽的黑衣少女,便径自转过脸去不看她。   楚瑜暗自叹了一口气儿,也准备从自己的马上跳下来,却不想一只修长的手忽然伸到她面前。   “小女郎,小心些。”宫少宸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面前,正丹凤眼含笑地看着她。   楚瑜垂眸一看,却只客气地道:“多谢宫少了,我能自己下马。”   说着,她利落地一翻身,径自从马上跃下。   霍三娘也拦在了宫少宸面前,娃娃脸上带了笑:“宫少还是自重,既然佳人无意,你又何必纠缠呢?”   宫少宸眯起眼睨着霍三娘,莫测地一笑:“霍三娘,是么?”   霍三娘挑眉:“怎么着,宫少打算和我打一架?”   宫少宸似笑非笑地道:“不,本公子不打女人。”   说着,他径自转身离开。   霍三娘愣了愣,没好气地对他背后翻个大白眼:“什么玩意儿,你还打不过我呢。”   随后,她转脸看向不远处,正见着女扮男装的霍二娘拥着打扮成水曜模样的“楚瑜”,两人不知在那里窃窃私语什么,水曜一脸羞恼的样子要推开女扮男装的霍二娘,却被她抓住了手腕,在脸上亲了一记。   恼得他恨恨地瞪霍二娘,霍二娘却浑不在意。   引得周围的武林中人大笑和起哄起来。   “哎呀,楚家女郎害羞了。”   “害羞个什么,这位霍家郎君可是赢了比武招亲的!”   “就是,霍家郎君可是好人,竟愿意与我等共享宝藏,楚家女郎你嫁了这般大气的郎君,可是大福气。”   楚瑜在一边看着水曜和霍三娘,忍不住有点想笑。   没错,她让霍二娘女扮男装去赢了最后的比武招亲,把水曜这‘新娘子’给硬是赢了回来。   再同时将唐门地宫的消息给传得全民皆知,霍二娘便以势单力薄无法进入唐门地宫为理由,道是愿意奉出自己手上的藏海图与众人共享,但条件是大伙齐心协力打开唐门地宫,找出唐门地宫里的藏海图和廉亲王身上所中之毒的解药。   “你真觉得这群废物有用么?”火曜也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站在楚瑜身边挑眉问。   楚瑜笑了笑,灵动的眼里黠光闪动:“他们站在这里就是有用,你没瞅着整个唐家堡断壁残垣的阴森之气都去了么?”   火曜看着那吵吵闹闹的人群,整的跟个菜市一样,忍不住低笑:“这倒也是,真有鬼也都给吓走了。”   “那女鬼若是有能耐就再来,若是没有能耐,这些人都能牵制住那些唐门逆贼,咱们开地宫也方便了不是?”楚瑜轻笑。   火曜挑眉:“你的鬼主意多,我是知道的,就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花点心思把主上那边给哄哄好了?”   楚瑜望天:“……这个比较困难,我再想想。”   火曜冷笑:“好,你再想想,只是想明白早点,别连累着我们跟着你一块倒霉。”   主上现在脾气不好,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其他人也没啥好果子吃。   楚瑜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琴笙,叹了一口气,想了想,还是慢吞吞地走到他身边道:“白白,咱们现在开始罢,是走机关正路进去,还是走那被破坏的墙壁那里进去?”   琴笙冷淡地道:“你不是很有主意么,你自己决定就好了,小姑姑。”   楚瑜:“……。”   ------题外话------   琴猫猫:╭(╯^╰)╮哼,没有鱼吃,也没有票儿吃,本喵不开心,要漂亮的饲养员妞儿们投喂月票票,给煮鱼的大锅下面加把柴火!   二悠:地宫将开,煎鱼的锅子,还是蒸猫儿的锅子都架起来了,求票儿投柴火!8点前过1000票,咱们今儿二更。 ☆、第八章 两个作货 (二更)   看着琴笙拂袖而去,楚瑜摇摇头,转身看向身后的众人,见金曜冷冷地盯着她。   楚瑜只当没有看见继续跟着琴笙屁股后头走了过去。   火曜这时候已经让人领着大批的江湖人都跟着一起顺着那破了的唐家堡大墙进了里头。   残阳如血,火烧之后的断壁残垣间被镀上一层凄迷惨烈的血色,那些曾经精美华丽,如今却已经一片破败,如同鬼蜮,血腥味却仍在昭告着这里曾经发生的惨烈故事。   纵然这些武林人士已经来过了此地,却还是忍不住被震了一下,生出一种唏嘘感。   霍二娘看了眼楚瑜,楚瑜一笑,随后便径自跃上了高处,运功对众人沉声道:“诸位,现在就请大家各自负责翻找地宫入口,若是见到异样之事,只管报与我等,此地虽然已经是残损不堪,但所有人都要小心里面的残存机关。”   “是!”这群武林莽汉们自瞬间兴奋地高举起手中的武器,乌泱泱一大片,看着颇为壮观。   楚瑜虽生得俏丽,此刻也是扮作少年的模样,径自将当捕快时在街头混的一身痞气亮了出来。   她大马金刀地一挥手:“诸位,咱们这几天就住在唐家堡废墟里头,外头过了傍晚这个时辰就会毒雾弥漫,出不去,传说这里闹鬼,唐门地宫里埋的都是死人,咱们这些堂堂七尺男儿里有没有人害怕的,怕的都给我现在滚去抱着老娘哭去,咱们干的本就是刀口舔血的事儿,今儿咱们不光刀口舔血,还要在这里安营扎寨,住这三天三夜!”   一群粗莽的武林人瞬间爆发出一阵阵的大笑声。   “谁怕谁是小娘养的!”   “什么玩意儿,不就是个鬼,来一个老子抓一个做下酒菜!”   “就是,有酒有吃食,怕个卵!”   “……。”   这帮子莽夫们粗鄙的笑声,倒是显出一股子豪气云干来。   楚瑜满意地一笑,抬手抱拳对着众人道:“好,如此就多谢诸位了,砸门今儿就在这里安营扎寨,一应酒食都包在琴家身上。”   各门派的众人齐齐抬手抱拳,大喝道:“多谢楚小公子!”   楚瑜此刻扮的就是水曜的弟弟,或者说她自己的弟弟——楚小鱼。   她笑眯眯摆摆手:“不谢,应该是我多谢诸位,到这边来领帐篷和吃食罢!”   随后,很快各门派的人都分出一部分人手去安营扎寨,一部分则是开始四处在唐家堡的废墟里翻找探查。   琴家提供一切物资,酒肉管够,帐篷水桶,皆齐备,众人瞬间斗志高昂。   不一会,整片废墟都掌起了灯,将整个唐家堡的废墟照得亮如白昼,更有一片片的炊烟袅袅升起,并着不时间响起的笑声和叱骂声。   所有沉闷忧伤皆瞬间一扫而光,连带着那种凄然与阴森都消散,只剩下一片——烟火人间的气息。   唐林站在一边远远地看着自己熟悉的地方,变成了这般模样,心中一片复杂,眼里不禁含了泪水。   “师兄……我们这么做事对还是错?”唐蒙早已泪流面前。   两人今日都易容成曜司中人,皆是一身青衣,只是他们琵琶骨已经断了,再不能用武,皆是曜司众人在保护他们。   金曜抱着剑看了那师兄弟二人一眼,淡淡地道:“过往种种譬如昨日死,如今你们只需要想好,地宫开启之门所在的位置,待我们取得解药之后,你们唐家堡尚且还有生丝一线。”   这些武林人士不过他们寻来捣乱的,引开敌人的视线,让敌人就算想要动手也要投鼠忌器的。   唐林闭了闭眼,沉声道:“大人,你们放心就是了,咱们这里离地宫入口位置应该不会很远。”   说着,他拿出了一只罗盘,一边慢慢地细转,一边向一处破败的残柱后而去。   “你怎么知道?”楚瑜这时候已经凑了过来,有些好奇地看着那只罗盘。   这东西,她是一点都不懂。   曜司众人见唐林移动,便也跟了过去,不动声色地将楚瑜、唐林围在中间。   唐林低声道:“我虽然只是一个分舵的舵主,但是少年时,我也曾逞强,自负有点机关天资,也曾不小心闯进过地宫门禁附近,后来被师父发现了。”   楚瑜闻言,挑了挑眉毛:“哦,是么,那么现在你看出个什么东西来了?”   唐林手中罗盘飞转,他忽然脚步一顿,抬头死死地盯着那一堵被火熏成黑色的粗大柱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瑜看了下那巨柱,那四人合抱的高柱子原本应该是用汉白玉制成的,只是此刻熏了火,变成了黑色,柱子上还有点点黏糊糊的东西。   楚瑜知道那是什么——那是人体烧焦之后留在上面的组织残骸。   “怎么了?”楚瑜有些疑惑。   此时,一道白影忽然径自掠过她身边,站定在了那大柱子前。   曜司众人和楚瑜都看了过去。   但见琴笙抬手摘了面纱,眯起金眸静静地睨着面前的巨大柱子片刻,抬手就要摸上去。   唐林大惊失色:“等等,不能,若是一旦没有校准机关,入口有可能会毁于一旦……。”   只是话音还没落,就见琴笙置若罔闻地抬手直接在那大柱子上左右轻敲,同时左指尖如快如闪电地在上面画动,如结印:“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楚瑜也没有看清楚他的动作,只是他这么抬手一敲、一画,一那大柱子上忽然悄无声息地长出几块方形的石头来。   随后,那柱子竟——轰然倒塌。   楚瑜等人瞬间吓了一跳,她正要迅速地退开,却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腕一凉,但见琴笙转手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她瞬间一惊,就看见琴笙站在那倒塌的巨柱前,竟丝毫没有移动的打算。   耳边砰砰的石块碎裂的声音不绝于耳,楚瑜心中一急,反手就要拉住他的手腕:“快走,你在这里呆着做什么?”   等着被砸成肉泥吗?   琴笙眯起淡金色的琥珀眸:“不干什么,你不是想要进地宫么?”   “别闹了,白白。”楚瑜听着头上石块坠落的呼呼风声响起,不管三七二十一转身就要扑过去把琴笙拖走。   却不想,她才一动,忽然听得身后一声焦灼的呼声:“楚瑜,你在做什么,石柱都碎裂了,快闪开!”   随后,她的另外一个手腕都被人拉着就大力地往外拖。   楚瑜一愣,转头一看,抓住自己的人不是宫少宸,又是谁?   “你快点走开,不要站在这里。”楚瑜但见宫少宸俊美秀逸的面孔上一片焦灼,心中有些复杂,但最终还是忍不住道。   说着,她就要收回自己的手,却不想宫少宸猛地一拉,竟是绝不放手的样子,只掠过她,冷冷地瞪向琴笙:“你疯了么,三爷,你疯了,别拉着小鱼一起死!”   琴笙眯起眼,冷笑一声,也不和他说话,却抬手就吞噬猩红的长剑携着刺耳的鸣啸声从袖间滑出,直指宫少宸:“找死,臭狗!”   宫少宸轻嗤,手腕一抖,缠绕其上的锋利软剑也瞬间亮出一片雪光:“怕你么,死猫?!”   银光与猩红交织,锐风暴起。   被拉着手腕夹在中间的楚瑜,眼看着两人在这种情况下,竟还要打架。   她一边扭着头躲着落石,一边死命挣扎两人的禁锢,忍不住仰天长啸道:“你们别发神经了行么!”   如果有泪,她此刻一定泪流满面。   她是作了什么孽?   真是上辈子欠了这两个作货的!   但她尚且未及挣脱,却忽见地面上一大块阴影陡现。   同时周围又听得金曜怒吼和霍家姐妹等人的叫声——“小心头上!”“小心脚下!”“不好!”   “主上,躲开!”   楚瑜有点呆愣,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往头上看,还是看看脚下。   但是下一刻,她还是下意识地先看那了头上,这一抬头,她就梭然瞪大了眼——一块巨大的柱子碎片正直向他们三人砸了下来,片刻间几乎就要迎来正儿八经的——灭顶之灾!   眼看着就要被砸成肉酱,说时迟,那时快,她下意识地猛然一挣,就去推琴笙:“白白,走开!”   她力道之大,竟一把挣脱了宫少宸的禁锢,扑向了琴笙。   琴笙一怔,却没有动弹,径自低头看着使出吃奶的气力推自己的少女。   而宫少宸却同样地有些怔然地看着自己空了的手腕。   楚瑜哪里能知道两人此刻心中的惊涛骇浪,只是本能地推人,却发现自己推不动。   她几乎不用抬头了,只看见地面上那巨大的阴影,和头顶上近在咫尺的压迫风声,就只苦笑一声——唉,命也!   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等着被压扁的命运。   却不想——   “轰隆”一声之后,在那巨石压下前,她忽然整个人就向地下坠去。   “啊——!”楚瑜惊了一惊,尖叫了一声,下意识地抱住了近在咫尺的琴笙。   她陷入彻底的黑暗前,下意识地抬头一望,最后一眼就看见宫少宸修长的身影也跟着坠了进来。   “小鱼……。”   她好像听见他喊了她一声。   ……   众人面面相觑地看着面前陡然出现的大坑,吞噬了站在中间的三人。   下一刻,唐林径自一声不吭地也向那坑里跳了进去。   ------题外话------   二更来也~么么哒~   琴猫猫:各位饲养员的票儿,本喵已经收到,一定会努力吃鱼!   请饲养员姐姐们,不要停地生火 ☆、第八章 你中意我么?   看着唐林跳下了忽然莫名其妙塌陷出来的深坑地穴,唐蒙瞬间扑了过去,就要伸手抓住唐林往回拉:“师兄!”   但是他忘记了自己琵琶骨已经被琴笙踢断了,哪里还能拉得住唐林,自己整个人倒是跟着掉了进去。   金曜脸色铁青地看着那塌陷的深坑地穴,他盯着那洞眯了眯桃花眼,头也不回地对着冲过来火曜道:“这坑洞有问题,非天然所成,你带着一半人在外头盯着!”   语毕,不等火曜有所反应便跟着跳进了地穴,接下来,其余曜司之人立刻分出一半,竟然也毫不犹疑地跟着跳了进去。   火曜一把拉住准备也跟着跳进去的霍二娘和霍三娘,阴沉着清俊斯文的面容厉声道:“你们站住。”   霍二娘秀眉一挑,正打算破口大骂,却不想一下子被人从身后抱住,被人扣入怀里。   她一转头就看见了水曜,但他的目光却越过了她,正一脸森冷地看着前方:“不要添乱。”   霍二娘一愣,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这般模样,仿佛全然换了一个人,妖娆眉眼间气息如兵器一般锋锐和充满侵略性。   霍二娘看着心脏便梭地停住了一般,随后却又瞬间跳乱了,她微微失神,赶紧别开脸盯着那地穴,呼吸有些紊乱。   也没空去理会还在试图挣脱火曜禁锢的霍三娘。   但霍三娘这么一盯着地面,便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她微微瞪大了眼:“那地穴……那地穴在合拢!”   她的一声惊呼,自然引来了火曜等人的瞩目。   众人一看,那塌陷的地穴周边,竟然一圈圈地‘长’起了石砖,那些石砖‘长’一圈,地穴便小一圈,原本能容纳五六人站立的地穴口,此刻竟然一下子缩小得只能容纳四人了。   这边这般大的动静,自然吸引了大批武林人士冲过来。   其中也有那懂得些机关风水的,立刻有个老头儿惊喜地大喊一声——   “那是个机关,是传说里的天罩地陷,洞生肉!”   所谓天罩地陷指的是特殊的机关结构,天罩指的是上方的引石落下,地面的机关才会开启和落石一般大小的入口,若是没有点胆量的人,在看见巨大的引石预备翻滚下来的时候,就会吓得躲开,永远进入不了机关。   而所谓的“洞生肉”指的是,引石落入机关之内后,机关内的一块块石砖便会被推出将地穴封闭,看起来像是洞口生出的肉一般。   那老头这么一喊出来,众人瞬间明白了——   这就是唐门地宫的入口!   而此时那地面的入口已经闭合到只剩下两人大小,立刻有站得近的不管不顾地直接往里跳。   火曜等人也并不阻止,倒是霍家姐妹心急如焚,几乎就要拔刀相向,却分别被水曜和火曜给制住了。   不一会就“扑通扑通”地跳了四个人进去,最后地穴只剩下不到一人大小时,一道纤瘦的身影忽然猛地钻出来,一把推开挡在他前面的众人,灵活地跳了进去。   “那是……。”被火曜反扣在身前的霍三娘一愣:“那人怎么看着那么面熟呢?”   但她尚且未及细细思量,就看见还有人不死心地往地穴里跳,旁边的人拉都不拉住。   然而下一刻……   “啊——!”   地穴瞬间合拢的时候,一阵骨头被挤碎,血肉被碾轧的令人牙酸的声音并着惨叫声一起响了起来!   霍三娘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这种死法——   真是太残忍了。   一时间整个场面都静默了下去。   所有人看着那除了有人在里头被挤压冒出来一点血迹,仿佛从来都是无比平坦,毫无异样,连一丝缝隙都没有的地面,神情悚然。   唐门,果然是名不虚传的机关与毒术之王者。   但就是这样一个屹立数百年不倒,游移于黑白两道灰色地带的王者,被人一夕之间灭门,竟毫无还手之力。   到底是……什么人!   ……*……*……   “呼——。”   一阵幽幽的寒风掠过耳边,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耳边呼吸的声音,让楚瑜一个激灵,瞬间惊醒。   她有点迷糊地睁开眼,却只见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楚瑜有一瞬间的迷惑,她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哪里,是醒了,还是睡着了。   但是下一刻,她尚且没有反应过来,嘴唇便忽然被什东西试探着舔了一下。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张嘴就要喊,却给了那‘东西’可趁之机,一只冰凉的手瞬间按在她的下巴上,逼着她仰头。   随后对方蓦地封住了她的嘴唇,随后舌尖一点不客气地长驱直入,在她柔软的嘴唇里一阵乱翻吮咬。   她终于能确定对方是个人!   “唔唔唔……唔唔……。”楚瑜只感觉对方仿佛要连她的连呼吸都要夺走。   她使劲地推着身前的人,却推不动那墙一样修长身躯。   她忍无可忍地伸手去摸自己袖子,摸出个火折子一甩,同时抬手就是一巴掌——“啪!”   随着她这一巴掌下去,对方终于停住了动作。   楚瑜手里的火折子也亮了起来。   明暗不定的幽幽火光映照了悬在自己上方那张一贯精致清冷面容,只是一贯含讥带讽的幽眸此刻眸光却有些潮湿迷茫,精致的薄唇上还有些水渍。   还有……他白皙脸颊上那个巴掌印记。   楚瑜涨红了脸,捂住自己的嘴唇:“白白……你……干嘛!”   面前‘少年’那副情动的模样,分明告诉她一件一直想要回避的事——她真把她的大宝贝给养歪了。   他居然对自己生了那种男女之间才有的心思。   她再想骗自己,都不能了。   琴笙仿佛有些清醒了过来,忽然直起了身子,目光有些呆愣地看着她粉润的嘴唇,古怪地一笑:“你说呢,小姑姑?”   两人正面对面,气氛僵硬而古怪时,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亮光,还有宫少宸和金曜等人的声音——   “小女郎,小女郎,你在哪里?”   “主上……主上,小鱼!”   楚瑜一愣,随后红着脸直接从琴笙身前钻了出去,晃动着手里的折子:“这里,这里,我在这里!”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发虚,似透过深远的洞穴传出去一般,竟有点回音的效果。   楚瑜一愣,她若是没有记错宫少宸也是紧跟着她和琴笙一起掉下来的,宫少宸应该离她很近才是,怎么他会落到那么远的地方。   还有金曜他们……是跟着跳了下来吗?   琴笙微微眯起眸子看着不远处的楚瑜,精致的唇角弯了弯,没有说什么。   楚瑜晃动着手里的火折子,看着远处的光,听着对方的声音那么近,但是好半天却没有看见对方的人影。   她心中越发感觉有点不对劲:“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这是镜像,他们掉在另外一条地宫的甬道里,只是因为机关设置得特殊,所以你可以看见火光,却看不见人影。”琴笙慢条斯理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楚瑜一愣:“白白……你是说这里是唐门地宫?”   她这才注意到条四四方方的通道看着,真是像足了唐家堡的大门入口,墙壁上还有鲛人灯,只是那灯不知为何并不亮,结了一层蜘蛛网。   “那柱子……是地宫入口机关的一部分?”楚瑜联想起琴笙那站在碎裂石柱下不动的怪异行为,此时方才豁然明白——   这厮早就知道石柱碎裂石砸下时进入地宫机关开启的必要过程,他知道根本不会被砸成肉酱,知道屁事都没有,才这般淡定!   她想起自己当时还担心他舍命相救,瞬间大为恼火:“你怎么不告诉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还有,还有这破地宫机关不是说只有掌门人才能开启吗!”   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开启了,这算什么天下第一机巧门派!   琴笙挑眉,抬头看了看墙壁,忽然抬手抓住一盏锈蚀的鲛人灯用力一扭,便将那灯拧了下来,弹掉上面的灰尘,仿佛心情很好的样子:“这里并不是正常的进入之门,这是一处逃生的通道,只是看起来已经几百年没有人开启了,很多机关都已经失灵。”   琴笙指尖微弹,一道细风擦过楚瑜手上的火折子,随后又落回他手里的灯盏上,瞬间那一盏鲛人灯就燃起了幽光。   他淡淡地道:“但如此明显的以道家之学为基础的阵法机关都看不出来,这种二流的机关,果然还是能挡住你们这些愚蠢俗人的。”   楚瑜作为愚蠢俗人的一员,唇角抽搐,只能腹诽冷笑——   你这大仙儿再聪明,还不难免跑来亲我这俗人么?   她一顿,等等……这种事情,她不是避之不及么,在在嘚瑟什么?   楚瑜默默了抬手抹了把嘴唇,那上面还……酥酥麻麻的,像被一只小兽舔咬了一般。   “前面有人,有亮光!”忽然不远处的火光又盛大了起来,一阵踢踏的脚步声纷迭而至。   楚瑜一愣,看着那由远及近的火光,随后便看见五六个灰头土脸的人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不一会,他们就跑近了,为首那个壮汉一见楚瑜,就忍不住笑开来了:“原来楚小哥你掉在这里啊!”   “楚……小哥?”唐林正扶着唐蒙,抬头就看见了楚瑜,不禁一愣,似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随后目光又落在琴笙的身上,神色便有些复杂了。   楚瑜瞅着这一帮子人,竟认得大半,除了为首这个壮汉是槽帮里的一个舵主,人称黑虎刘,一个唐林自不必提,另外两个道士模样的是青城派的,一个手上提着火把的人是马帮的麻子脸,人称开山手张大麻子。   楚瑜朝着唐蒙脚上一看,挑了挑眉:“这是扭着了?”   唐蒙有点不好意思,狼狈地抹了一头的蜘蛛丝:“嗯,摔下来的时候倒也没什么事,但找师兄的时候,摔了。”   “小心点,这地宫里怕是不好走。”楚瑜点点头,弯腰看了看唐蒙的脚踝,果然肿了。   唐林道:“楚小哥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师弟的。”   随后,他道:“这里就是地宫了,我们想法子先去墓室罢,所有的药应该都作为陪葬品有随葬,还有……。”   幸存者三个字,他看了眼另外四个人,没有说出口。   楚瑜想了想,却还是道:“我们还是先去寻其他人罢,这里机关重重,我们这里还有人懂得机关之术,但是他们那边可是一个人都不懂的。”   楚瑜说着便神色有些凝重起来。   他们这一队无意间撞在一起的人里,不但有唐林师兄弟这两个唐家堡的人,还有白白这样的机关高手。   但是宫少宸、金曜和曜司其他人那一队却没有一个懂得机关的。   唐林忍不住道:“但是这里面积广阔,若是还要寻人,那得到什么时候才能到墓室?”   楚瑜闻言,心里有些不太舒服,但还是道:“人多力量大,咱们对这里如此不熟悉,万一遇见危险或者找东西的时候,也多些人手不是么?”   张大麻子、黑虎刘互看一眼都点头附和,两个青城派的道士犹豫了一会,也道:“是这个理。”   唐林有点沉不住气,咬牙道:“你们可知这地宫甬道有多少,机关有多少,找得人来,只怕……。”   只怕唐门的幸存者都剩不下几个了!   楚瑜看着唐林的目光冷了冷,径自打断了他:“怎么,你这是想过河拆桥,唐林?”   唐林没有想到楚瑜会直接这么叫他,揭破了他的身份,瞬间有点呆愣:“大人你……。”   其余几人有点懵然——   “什么唐林……大人?”张大麻子细长的眼里精光一闪盯着唐林和唐蒙,惊道:“你们是唐门中人!?”   众人都齐齐愣了,瞬间想起关于唐门中人浑身带毒的说法,便都退开了一步,看着唐林和唐蒙。   唐林咬着牙没有说话,只是阴沉沉地盯着楚瑜,似有点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按牌理出牌。   唐蒙有点担心,有点六神无措的样子。   楚瑜明丽的黑眸微微完,干脆地开口:“没错,他们是唐家堡灭门惨案的幸存者,我是朝廷奉命来查案的人。”   楚瑜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愣了愣,有点反应不过来。   江湖中人素来不爱与官府打交道,江湖人天生反骨,做不来安民、顺民,此刻陡然听到和他们打成一片的人是官府中人,不禁都用古怪的目光看着楚瑜。   楚瑜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道:“唐林,咱们既然都到了地宫,便敞开天窗说亮话罢,你想探查地宫有没有幸存者,我可以理解,但是若咱们朝廷中人都折在这里,就算你救了人出来,照样其罪难逃。”   张大麻子等四个人能跟着第一时间跳下来,自然都不是笨的人,隐约地听出个大概来了,只是神色都明暗不定。   唐林咬了咬牙:“好,那就听大人的,先寻其他落下来的人。”   话虽然这么说,他眼底却闪过一丝寒光。   随后,他转身搀扶着唐蒙就往前走,冷冷地道:“你们跟着我走罢,这最外曾的地宫甬道唤作黄泉路,莫要走岔了,若是走岔了,只怕就走到黄泉路上去了。”   黑虎刘等人闻言,也不多言,只有些芥蒂地看了楚瑜一眼,赶紧提着火把跟了上去。   楚瑜也不以为意地转过身转过身对着琴笙挑了挑眉:“他们这是和我们掉进一处地方了么?”   但为什么,这些人明显就是后来才跟着下来的,却和他们这最先下来的撞一块了?   琴笙淡淡地道:“落下来的时候,有一些缓冲机关,通道也不止一处,落在哪里,与落下来的顺序无关。”   “也是,黑虎刘他们还捡了火把,咱们这里除了破灯啥也没有。”楚瑜点点头,转身就跟着往前走。   琴笙举着灯走在她身边,忽然冷冷地问:“你是真担心金曜他们的安危,还是担心那只臭狗的安危,鱼?”   楚瑜脚步一顿,叹了一口气:“白白,我若说是担心金曜的安危,你是不是又要因此不高兴了?”   琴笙淡淡地道:“你知道么,也不算蠢得不可救药。”   楚瑜一顿,忍不住翻了白眼,这人怎么能那么理直气壮?   她气闷,不想说话,径自加快了脚步。   琴笙却忽然又冷冷地开口:“你在上面的时候,扑到本尊怀里,是不是中意我?”   楚瑜:“……。”   ------题外话------   三爷的气质啊,大概是《剑三》花哥+纯阳的禁欲系的feel吧。   二娘和三娘,我的代入是性感的喵姐和喵萝,嘿嘿。   ~   琴猫猫:看到诸位饲养员努力给本尊烧鱼投票,果然是众望所归。   琴三爷似笑非笑:诸位多烧投点票烧鱼,本尊也能越早醒来,我已经磨刀很久了。   二货表示,如果明日6点前奇迹般地出现1250票儿,会掉落——万更的技能哦! ☆、第十章 祖上积德   楚瑜脚步一顿,不知该恼还是该笑,只是转过脸看着他,再叹了一口大气:“白白,我什么时候都是喜欢你的,我是你的小姑姑啊。”   琴笙挑了挑眉,琥珀色的眸里幽光不定:“你当本尊是白痴么,她告诉我,小姑姑的喜欢和"情人"之间的喜欢是不一同。”   楚瑜一愣,看着琴笙挑了挑眉:“谁告诉你的?”   不知为什么,她忽然觉得这个‘她’是一个女人。   而她的白白很少会和女人接触,哪怕是琴家绣坊里的婢女,再仰慕他的容色风姿,却畏于他一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的冷冽冰寒,甚至不敢多看他几眼。   那么他唯一经常接触的女人,那就是——   “你说的‘她’是山寨里遇见那个小桃红么?”楚瑜冷冷地问。   她黑珍珠一般的眼眸在幽暗不明的火光之下却越发显得明丽和冰冷,衬得小脸精致细白。   一贯娇俏的面容因为她眼里的不悦冷意,竟显出几分少见的冷艳来。   琴笙也停下脚步来看着她,琥珀眸里闪过一丝迷离,随后他微微眯起妙目,眸光锐利地上下上下地打量着楚瑜。   楚瑜被他看得有点发毛,很是不自在:“你在看什么!”   琴笙若有所思,淡淡道:“鱼,你在不高兴,有人说一个女子因为一个男子和别的女子亲近不高兴,便谓之吃醋,而你钟情于我,所以不高兴和我与别的女人接近,对么?”   楚瑜一僵,忍不住抚额扶墙:“算了,咱们不讨论这个话题,先去找人。”   说罢,她立刻转身就走。   “你若钟情于本尊,只管与我说便是,何须害羞。”琴笙淡定地表示。   楚瑜一边走,一边忍不住红着小脸嘀咕:“你怎么知道我是害羞,白白,你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一开始只摆脸子生闷气,这会子又开始自恋了。   这大仙儿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但楚瑜自己也莫名地……心乱如麻。   “你不钟情我,你钟情谁,那条姓宫的臭狗?”琴笙沉了脸,讥诮地道。   楚瑜闷不做声,懒得理他,只加快了脚步向前追着唐家兄弟等人的步伐。   琴笙见状,冷笑两声,飘了上前,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像鱼你这样脑子不够用的笨蛋,太容易被坏男人骗,本尊且劝你,看人看透彻点,若是你喜欢姓宫的那条臭狗,以后有你哭的额,莫要一时间鬼迷心窍,便只什么都不顾……。”   楚瑜顿住脚步,额上青筋一暴,忍无可忍地转身,没好气地道:“白白,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叫你不要跟那些青楼女子混在一起!”   这种话一看便不是他会说的话,十有*是那什么小桃红,小紫红的妓子教他的!   “你在吃醋,你可是钟情于本尊?”琴笙挑眉,很是笃定。   楚瑜看着面前白衣美人一脸我知道你喜欢我,只是你不好意思承认的模样,实在无言以对:“……。”   好,话题又绕回来了。   看着琴笙那一脸淡定,她揉了揉眉心,敷衍道:“走走走,不要再说了,一切等办完正事儿再说罢,算小姑姑求你了。”   “你这是害羞么?”琴笙微微挑眉。   楚瑜转身就走:“是是是!”   白衣美人淡然地道:“人生苦短,你能喜欢上本尊,也是你三辈子在佛前修来的福气,做人要惜福。”   楚瑜唇角抽了抽:“不,我觉得我上辈子一定是偷了佛祖香油的不长眼的货。”   这辈子才会遇见你这孽障!   楚瑜的话,让白衣美人有点不高兴,他冷冷地挑眉:“你既钟情于本尊,便要大胆些,要主动和本尊行敦伦之事,把本尊套牢,本尊才本不会舍弃你跑掉。”   “砰!”琴笙话音刚落,楚瑜就一个踉跄,直接五体投地摔了一个大马趴。   琴笙抬手把她揪了起来,似有些满意地道:“怎么这般不小心,莫非是太兴奋了,鱼?”   楚瑜抓住他的胳膊,疼得呲牙咧嘴的,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仙仙,不,白白,小姑姑求你了,别再说这事儿了行吗,我还想活着走出这地宫呢,咱们容后再议,行吗?!”   这大仙儿怎么可以一本正经,一身仙气地说出这种如此羞耻度满满的话来。   简直让她很想为自己的教育失败去死一死。   等她出去,一定先去山寨附近的镇子里把小桃红抓出来暴打一顿!   哪能这么教坏她的猫儿!   看着楚瑜那明媚大眼猩红,目呲欲裂的狰狞模样,琴笙颦眉:“你这个表情,好丑,本尊果然是委屈了。”   楚瑜捂住心脏,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转身,一脸生无可恋地向前走:“好好好,我钟情你,小姑姑什么时候都钟情你……。”   琴笙看着她那背影,似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微微颦眉,几步上前正要说什么,却见楚瑜忽然脚步一顿,竟不走了。   他一顿,向前看去,却见唐林师兄弟、青城派的两个道人连同开山手刘大麻子和黑虎刘都齐齐停住了脚步,竟忽然转过脸来看着他和楚瑜的方向。   他们手中的火把晃动着,一片诡光晃得他们容影看起来有一种古怪的扭曲。   琴笙挑眉,正要冷然开口,却忽然见楚瑜半侧了身,向后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轻捏了两下:“别动。”   她也发现他们的奇怪了。   琴笙看着她的手,没有说话。   那黑虎刘忽然有点干巴巴地开口:“刚才……我好像看见那个……琴大师的身后……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   曜司对外宣称,琴笙是琴家机关巧术大师。   黑暗幽深如黄泉之路的甬道里,只漂浮着灰尘,两边是斑驳的蜘蛛网。   黑虎刘的声音仿佛生产了一种持续震荡诡异的回音,让人忍不住脊背发毛的回音。   楚瑜沉默了一会,随后道:“好,我看看。”   她慢慢地转过脸去,看向琴笙的身后。   琴笙似觉得荒谬一般,讥诮地勾起精致的唇角,正要开口,但在看见楚瑜在自己跟前慢慢转过脸来,睫羽微颤,似带了点不安,明丽动人的眼眸此刻也压了点沉气儿的模样后,他便静默了下去,琥珀眸静静地凝视着她。   楚瑜不是没有察觉琴笙那直白的目光,她只硬着头皮恍若未曾察觉,随后慢慢地从琴笙手臂边探出头去看。   黑漆漆的甬道里,只一阵幽幽凉风掠过,并无任何异样,只安静得让人发毛。   楚瑜松了一口气:“呼——什么都没有。”   琴笙轻勾了下唇角:“自然什么都没有,本尊在这里,雕虫小技的蠢物也敢献丑?”   黑虎刘等人明显也松了一口气,但张大麻子还是忍不住嘀咕:“若是机关人作伪倒也还好,但就怕是……真有……毕竟地宫里埋了不知多少死鬼呢,要是出来作祟……。”   “埋的是我唐家历代掌门、长老、堂主和门人等等共计五百七十多位先人。”唐蒙冷冷地开口,一点不客气地打断他道:“希望诸位能对我们的先人尊重一些。”   那张大麻子原本也不是脾气很好的人,土匪脾性,这会子被呛了一声,也冷瞪了他一眼:“呸,黄口小儿,知道什么尊重不尊重,不是我们进来帮忙,你们十年八年也找不到人!”   唐蒙有些气恼:“什么你们帮忙,你们明明就是另有所图,无耻!”   “另有所图又怎么了,艹你大爷,老子不是另有所图,管你去死!”张大麻子冷笑,晃了下拳头。   “好了好,不要吵了,别人没找到,咱们先打起来,不能快点齐心找到人,完成任务,出不去,大伙都要饿死在这里陪葬!”楚瑜看着前面几个人,乌亮的大眼一冷,打断了他们的争吵。   唐林细长眼扫了楚瑜一眼,便也扶开了唐蒙:“好了,不要再说了,咱们走。”   唐蒙知道他没有了武功,便也只好做出忍气吞声的样子,心头憋了一口气,只拉长了脸由唐林搀扶着往前走。   黑虎刘也劝住了张大麻子。   青城派的道士们是不屑于和绿林黑道人物打交道的,只冷眼看着,见唐林等人走了,便也聪明地跟了上去。   楚瑜眼底闪过一丝沉光,低声对琴笙道:“咱们这帮临时搭伙的,只怕找不到金曜他们就要散伙。”   琴笙弯了弯唇角,冷冷地道:“那就由着他们散伙死在这里,与你我何干,不过是些拖累的废物点心。”   楚瑜想想也是,虽然这猫儿说话不客气,却也是实话。   这么一打断,琴笙似也没有再提起前事的打算,也没有再逼着她承认——她是三生有幸喜欢上他。   楚瑜暗自松了一口气儿,便赶紧又拉着琴笙紧跟着前面的人走。   就这么在沉默中走了一刻钟。   唐林扶着唐蒙走到了一处黑暗的石凿甬道的拐角处,忽然又停住了脚步。   “又怎么了,见你们祖宗的死鬼了?”张大麻子走在他们身后,见唐林兄弟两个忽然停下来,他差点避之不及地撞过去,只没好气地张口就骂。   唐蒙捏住了拳头,又被唐林轻拍了下手臂,才强行忍耐下怒气:“看不见吗,前面没路了   !”   黑虎刘等人齐齐愣住了:“没路了,怎么可能,前面不是空空的么?”   楚瑜望了过去,果然见前面的石头甬道也是片黑漆漆的,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莫名地看着有些渗人。   琴笙只静默地看着,并不说话。   “你要不信,就自己走。”唐林冷淡地道。   那两个道士年长的唤作震云子,他闻言试探地伸出手里的拂尘朝前一扫,只听得“哐当”一声,他的拂尘似撞上了什么坚而脆硬的东西。   “这是……?”震云子一愣,伸手就去摸那个墙壁一样的东西:“果然没有路了,但这个是什么,哎,好冷啊?”   唐蒙见状,蹙眉张嘴就要说什么,却被唐林抢先冷淡地道:“这唤作影照石,类于镜子,照的是阴阳路,镜子那边是阴路,这头是阳间路。”   唐蒙一愣,看着唐林,沉默了下去。   唐林话音刚落,刚准备上去摸一摸的张大麻子等人瞬间收回了手,吓得立刻退了几步。   又高又黑,三人高,七人宽的影照石里,可以清晰地倒映出六个人的样子,只是黑暗幽沉,仿佛每个人都被映上一层阴冷的死气一般,莫名地让人觉得心中很是不舒服。   张大麻子很是烦躁地道:“行了,真是晦气,妈的,你们赶紧找出路啊,领着咱们哥几个走到这死路来了,你们不会连出口都不知道在哪里?”   楚瑜悄悄看了眼琴笙,见他只盯着那影照石,也不知在想什么。   此时唐林便冷道:“自然是知道的。”   说着,他便转头在附近看了看,随后松开了唐蒙,整个人趴到了旁边的石壁上去,伸手扣摸着什么。   其余人都在影照壁附近四处探看着。   楚瑜走得有些累,看着唐林在那里扣扣摸摸,一时半会也不是能开大机关的样子,她干脆便蹲了下来,四处张望。   只是这一蹲,她忽然就发现有点奇怪,似乎……   她仰着头忽然见那影照石上方似有些字,她眯起眼,径自拿了琴笙手上的长明灯,慢慢地凑近些,举高了手里的长明灯——   “黄泉无腿,影照归魂?”   这是个什么意思?   黑虎刘等人闻言,也赶紧学着楚瑜的样子挤到前面凑近去看,顿时也都被那几个字吸引了目光,有些愣愣的样子:“这字好奇怪,像是飘在石头上的样子。”   琴笙却忽然淡淡地道:“看影照石。”   几人齐齐下意识地看那镜子,却忽然发现——   “咦,怎么好像,少了一双腿?”小道士唤作湘云子,年纪小些,倒是有些愣愣地说出了口,凑上前观看。   楚瑜正要过去,却被琴笙轻轻一勾,直接扯住了衣领,径自困在怀里。   “别理他们,这机关没那么容易开,我有事要问你。”   楚瑜一愣,思绪被打断,闻着他身上的香气儿,有些心不在焉:“什么事?”   琴笙低了头在她耳边轻道:“什么叫敦伦?”   ------题外话------   精品推了几天,等着六点看看快到1250票儿了的话,准备掉落剩下的六千更哟~今天万更的技能准备啦~就差点了,大伙赶紧打下来!   为什么不是琴爹的气质?因为他在游戏里形象一身绿,从戴绿帽子开始……我想想就觉得三爷会拿针像容嬷嬷一样扎我——   琴猫猫掉落技能1:——自恋。   等候掉落技能——万更 ☆、第十一章 本尊的心情很好 (二)   耳传来男子潮湿的呼吸,楚瑜一僵,整个人都麻了,有点喘不上气。   也不知是他紧紧箍着她细腰的手臂勒得她喘不过气,还是他的呼吸太过惑人,又或者……   他问的问题太羞耻,羞耻到她已经麻木了。   竟生出一种被自己宠爱的宝贝调戏的诡异感。   “琴!笙!”楚瑜忍不住咬牙,涨红了一张俏丽动人的小脸,忍不住叫了他的大名。   这臭猫儿真是太过分了!   还好所有人都被那影照石上的字吸引住了目光,没人注意到她这边的异样。   “怎么了?”琴笙似乎颇为满意这种抱住她的姿势,只淡定地开口。   他忽然发现这么抱着她,怀里一片绵软,很是舒服。   “你放开我,这是什么时候,你正经点!”她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地道,只是太过发软的唤声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琴笙在她耳边低声轻哼:“你还没有告诉我敦伦是什么意思,上次小桃红说了一半,就被你打断了,她说是春宫图上做的那些事情,可是真的?”   楚瑜木着脸不说话。   琴笙有点不高兴,他不高兴,就要有人陪着自己不舒服,看着楚瑜耳垂绵软娇嫩,就在自己唇边,怀里人儿那一脸僵木的小模样让他有点牙痒痒的,便干脆地薄唇微启,一口叼了上去:“哼,小姑姑,我在不耻下问,你不答么!”   他咬得一点都不客气。   楚瑜一疼,一股子酥麻感从最敏感的耳垂传过来,她忍不住叫出了声:“啊——!”   她忍无可忍地抬手就要抽他,却被他一把捏住了手腕,他挑眉眼神有点阴沉:“怎么,还想打我?”   楚瑜尚且未曾出声,却忽然听见一声更惊恐的尖叫声瞬间子啊耳边响起:“啊——啊——啊!”   楚瑜一个激灵,瞬间转头看去,却见那头,那小道士湘云子一脸惊恐地躲到张大麻子身后,颤声指着镜子里:“镜子里……镜子里有鬼……没有腿……没有腿!”   在这样的阴森如九幽地狱的地方,是个人都会生出害怕来。   张大麻子等人也明显被湘云子吓到了,瞬间跳开,齐齐看向那影照石,却发现里头哪里来的什么没有腿的鬼!   张大麻子忍不住抬手一巴掌拍在湘云子头上:“你这臭道士喊个卵,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吓死老子了!”   震云子也微微皱起老眉,一脸不悦地在走向湘云子:“你怎么回事,这般模样,大喊大叫的有失体统。”   湘云子却忽然又躲到了黑虎刘的身后,探出头看着震云子,颤抖着声音道:“师父……师父……你……在影镜石里……没有腿啊,老话里说……人光下无影,镜中无腿是……是……为鬼!”   原来所谓的没有腿是这个意思?!   众人一惊,齐齐看向震云子,又看向那影镜石。   “你胡说八道什么!”震云子忍不住脸色变了变,沉声怒道。   黑虎刘是个大老粗,当下就一点不避忌地对着镜子数了起来:“八个人,一双腿、两双……三双……七双……咦,真的少了一双腿?!”   不用说,所有人都清楚地看见了镜子里的所有人的影子模样都是齐全的,只有震云子缺了一双腿!   众人瞬间都大惊失色地退离开了震云子身边。   张大麻子忍不住问:“你……老道……你该不会摔下来就死了,现在跟着我们罢,娘呀?!”   震云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甩拂尘:“无量寿佛,子不语乱神怪力,老夫怎么就成了鬼呢,胡说八道!”   众人都不敢靠过去,只敢远远地看着。   只楚瑜是不相信这些乱神怪力的事,盯着那影照石,一会蹲下,一会站起来,左右地看着,暗自嘀咕:“奇怪了,难道是什么镜像反射的问题?”   影镜石里居然真看不到震云子的脚?!   不管震云子怎么走动,他在影镜石里都是没有脚的。   楚瑜忍不住用手肘撞了撞琴笙的胳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什么特殊的机关吗?”   琴笙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   楚瑜抬头一瞥,见他又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了,顿时有点无言以对,忍不住嘀咕:“娇气包,又生气了,都我给你惯的,言行轻浮,就该打!”   早知这臭猫儿这副死德性,她就不该那么纵着他。   不让他轻薄,他还不高兴了。   楚瑜也不去理会琴笙,径自转身去看震云子,但见他脚踏于地,看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竟觉得他的脚步有些虚浮和飘忽。   众人还是不敢靠近震云子,包括他的徒弟湘云子。   震云子恼火,只忍不住对着正在墙壁上慢慢地扣出一块石砖的唐林怒目而视:“唐林,牛逼且要为老夫正名,你们这邪魔歪道的镜子里到底弄了什么手脚!”   唐林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你们不是看见上面的大字了么——黄泉无腿,影照归魂!”   此话一出倒似在印证震云子是鬼魂一般,吓得黑虎刘等人又退避三舍,戒备地盯着震云子。   震云子怒火攻心,又惊又怕,口不择言地大骂:“谁知道你们这故弄玄虚个什么东西,唐门果然是邪魔歪道,活该被灭满门!”   此时不光是唐林脸色变了,就是一直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什么唐蒙也瞬间怒上眉间:“你说什么!?”   唐林冷笑着将他拔下来的砖头推入另外一处空隙:“这位道长,这不是故弄玄虚,而是告诉你,你现在还是人,但很快就要归入黄泉,走这影照石的黄泉路了!”   他话音刚落忽然便听见一阵细微的石头摩擦之声,随着声音越来越大,一处石门瞬间就打开来,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来。   唐林即刻扶着唐蒙退了一步,退进了那黑暗中去。   那洞口里的黑暗犹如墨汁一般,唐林和唐蒙手上拿着一个火把,这么一退进去,竟是全看不见人影的模样。   其余人皆是一惊,看着那黑洞洞的入口,竟不敢马上跟着进入。   楚瑜正犹豫间,忽然感觉自己腰上一紧,她一扭头,就正见着琴笙抬手将她一夹,裹在腋下,直接掠进了那门内。   “喂——!”楚瑜才想叫,但随后还是憋住了,任由他带着自己进了门内。   其余人一愣,随后黑虎刘吐了口唾沫,恶狠狠地道:“呸,进去就进去,总要搏一搏!”   说着,他一个猛蹿也跟着进去了。   只留下张大麻子、小道士、震云子三人在外头面面相觑。   ……   且说这头,楚瑜被琴笙夹着进了那洞口,只觉得穿过那浓稠雾气一般的黑暗时,身上一阵阴冷,她一个哆嗦,瞬间就见眼前亮了起来。   她一愣,看着面前分明又是一处墓道一般的青石甬道,只是这里的蜘蛛网和灰尘都少了些,看着倒比方才的要好不少。   唐林和唐蒙两个早已站在不远处,举着火把去点那墓道上的长明灯。   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自己穿过的那洞门,发现他们从这里看过去,却能看见洞门那头的情景。   她不禁一惊,忍不住叹道:“好一个唐门,好一个天下机关精巧大成之地。”   这种光影明暗的角度的运用简直绝了。   琴笙轻蔑地嗤笑:“这等雕虫小技,也值得大惊小怪么?”   楚瑜轻嗤:“你最厉害了,行不?”   他们说话间,黑虎刘、张大麻子等人都纷纷穿过了那黑暗的洞门过来,此刻也是一脸惊讶地看着那洞门。   那头小道士湘云子正不知道和他“没腿”的师父震云子说什么,他一脸羞愧地低头应诺。   此时,那老道一甩拂尘,没好气地径自转身也要穿过那洞门。   谁知,他的手才一碰到洞门的黑暗处,瞬间就发出一声近乎非人的惨叫来:“啊——啊——!”   那叫声直把这头的楚瑜等人都吓了一跳,黑虎刘忍不住嘀咕:“敢情这公鸡嗓是青城派特有的功夫么,不就是穿个洞,吓得跟杀鸡似的!”   但楚瑜却觉得有点不对:“不,你们看看他的样子,只怕不是被吓的!”   众人定睛看去,这才发现那头的震云子捂住手踉跄着倒退了几步。   这时候,张大麻子忍不住尖叫起来:“你们看他的腿,看他的腿!”   楚瑜等人下意识地循声看去,才见那震云子的脚上忽然“蹭”地一下子如染上墨汁一般,白袜子道鞋竟忽然“砰”地一声烧起来黑火来。   那黑火越往上烧,那震云子老道士猛然挣扎的惨叫声就越凄惨尖利:“我……我的腿……救命……救命啊!”   众人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只是这一瞬间的犹豫,但见震云子的腿上黑焰猛地烧了起来,竟然一下子就烧化了皮肉油脂,一双腿只剩下两条还在滴油脂的腿骨架子支撑他踉踉跄跄地走动。   楚瑜等人瞬间离那门洞又远了点,一脸铁青地看着那门洞。   震云子叫声异常惨烈,扭曲着老脸,撑着两条烧着黑火的腿骨朝着湘云子伸手:“啊啊啊啊——救救我!”   湘云子吓得一个踉跄,脸色惨白地后退:“不……不要……不要靠过来……啊啊啊!”   他所在的位置正好是在那黑洞附近,这么一个踉跄直接摔进了那黑暗里。   他尖叫一声,正准备忍耐痛苦。   却不想,他才这么一晃动,就直接穿过了那黑雾,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一抬头,就看见楚瑜等人正一脸苍白或者铁青地看着他。   “我的腿……我的腿……。”湘云子赶紧惊恐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腿,却发现自己的腿上一点事情都没有。   他呆呆愣愣地抬起头看着那门洞之外,正见着门洞外震云子两条腿已经烧没了,轰然倒地,只剩下半截身体在地上抽搐,一会就没了声息。   其状惨不忍睹。   湘云子身下瞬间溢出一滩尿液来,他张了张嘴,泪如雨下:“啊……师傅……师……。”   其余众人也是脸色一片惨烈——   幽冥   楚瑜已经忍不住别开脸,捂住了嘴,正打算扶墙,摸了摸有点发软的腿,她一咬牙,硬生生地站住了。   其余黑虎刘、张大麻子都已经不太站得住了,软软地靠着墙壁,一脸惊魂未定。   但下一刻,琴笙忽然抬起一只手径自将她按进自己的怀里,让她靠着,淡淡地道:“这种东西,有什么好看的,黄泉无腿,影照归魂,影照石上有剧毒,不可以轻易触碰,触之则必定熔断双腿而死。”   没了腿,又没了命,一条鬼命幽魂自然只能飘进那影照石里走上黄泉路了。   剩下几个人这才恍然大悟,忍不住抖了抖。   “没错,那震云子老头儿是触碰过那影照石……。”黑虎刘喃喃自语。   “影照石乃是地宫里象征着黄泉的路碑,人间阴阳分两端,亦引领着我唐门先人灵魂安息去处的唐门圣碑,轻易冒犯者,这个下场也是他咎由自取。”唐林不知道什么时候举着火把静静地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那门洞。   说罢,他看向琴笙笑了笑:“这位琴大师,果然是机关高手,能破解我唐门地宫另外的入口,如今竟还对我唐门之毒很是了解,真是令人佩服。”   幽幽的火光照得他原本看起来宽厚老实的面容看起来阴测测的。   “你……。”楚瑜闻言,冷了脸,正要说什么。   琴笙却轻捏了她细腰一把,她一愣,便没有多言。   但张大麻子已经忍不住了,梭地一下抽出了手里的大刀来,指着唐林,粗鲁地怒骂:“你个王八蛋龟儿子,既然早知道那什么破碑上有毒,竟然不告诉我们,你是不是想害死我们!”   唐林讥诮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我如果是你,就放聪明点,这里是我唐门圣地,唐家堡原就不是尔等俗物能够踏入之地,今日进了我圣地还敢这般放肆,那老道就是你们的下场!”   “你……你……个龟儿子!”张大麻子气得跳脚,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握住刀不敢动。   唐林眯起眼,那张憨厚老实的脸此刻看起来阴森非常,他呵呵一笑:“看样子,开山手大侠是已经学乖了,既然如此,咱们那就走罢,不过走之前,我还得叮嘱你们一句——。”   “什么?”黑虎刘戒备地也将手搁在自己的腰间的武器上。   唐林冷声道:“没有我的允许,这里的任何东西你们都不得触碰,不准大声喧哗,不准东张西望,不准擅自行动!”   黑虎刘咬了咬牙:“我们凭什么信你不会再害人?!”   唐林嗤笑起来:“我若是要害你们,你们早就死了。”   说着,他又看了眼楚瑜和琴笙笑了笑:“何况,我还需要这两位大人出去之后给我们唐门正名,不是么?”   楚瑜只举得他笑得古怪非常,便冷声道:“你知道就好。”   “咱们走罢。”唐林的目光在琴笙身上停了停,尤其是在他的面纱之上,随后转身持着火把去搀扶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的唐蒙一起向墓道前方走去。   这条甬道如今点燃了一盏长明灯,便一整条长明灯都亮了起来,照得整条墓道如同白昼。   甚至可以看见墙壁上精致又狰狞的壁画——那是十八层地狱图。   楚瑜却觉得这条墓道看起来却比隔壁黑暗如地狱的墓道更让人有一种诡异不安的感觉。   张大麻子阴沉着脸在唐林二人身后走着,手里的大刀握得极紧,黑虎刘则是扶着半瘫软的小道士湘云子一同前行。   众人行路的脚步声在墓道里回响着,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这条长长的路是走不到尽头的。   琴笙却静静地看着附近的壁画,细细地观赏着,似颇为欣赏上头的雕刻刀工。   只是一直不曾放开楚瑜的手,但一身气定神闲的气息,仿佛他不是走在阴森危险的墓道里,而是漫步月光下。   黑虎刘几个都忍不住投去怪异的目光。   楚瑜倒是习惯了身边这大仙儿的行事,早已见怪不怪。   ……   也不知走了多久,楚瑜知道自己有了内力之后,行路都轻松了许多,但此刻她都有点觉得走不动了,但这条路却仿佛还是没有尽头。   前面的张大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和黑虎刘凑到一起去了,在那嘀嘀咕咕的,也不知说些什么。   楚瑜可见看见他们嘴唇在动,却看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她忍不住轻声道:“咱们这都走了快两个时辰了,外头都得过了子时了罢?”   琴笙若有所思地垂眸,看着她:“你很累?”   楚瑜还没答话,张大麻子就铁青着脸,回头骂骂咧咧地道:“能不累么,累死了,我怎么感觉这里走来走去都走不到头似的!”   黑虎刘忍不住道:“是啊,跟鬼打墙似的,这地宫有这么大么,我看比皇帝老儿的陵墓都要大了罢?”   楚瑜看着张大麻子那一脸神经质的样子,不禁皱眉,但又听得黑虎刘这么一说,不禁心中大动,梭然转头看向琴笙,却见他淡淡地开口了,声音幽凉:“不是地宫大,只是咱们上上下下已经将整个三层地宫外墓道走了两个来回。”   楚瑜一惊,随后忽然整个人蹲了下来,从自己的袖子里摸出一个圆圆的光面银铃铛圆球儿,拔掉上面的穗子就扔了出去。   “你在做什么!”唐林忽然站住了脚步,厉声冷道。   楚瑜没有说话,只直勾勾地盯着那球儿在地上轻弹了一下,就顺着甬道直接咕噜噜地慢慢滚了下去,一直滚过唐林和唐蒙的身边。   楚瑜挑眉,冷冷地道:“我知西洋有一种常见的机关乃是将所有的地面都稍微修成一个不容易被人察觉的上下斜坡,每段路首尾相互连接,实有数层结构,却让人以为只有一条路而已,西洋唤作迷宫,我中原用在王侯墓中大概就唤作鬼打墙,防着盗墓贼。”   她前生曾经玩过这种迷宫,要察觉的话,只需要投出一个球状物,便可知这路到底是不是平的,是上还是下。   “唐林,你这个王八羔子,说,你又想害死谁,死在老子开山手上的人不知几何,今儿与其被你这贼孙子害死,不若和你拼了!”张大麻子似再也忍耐不了,举着长刀恶狠狠地朝着地面上吐了口口水,随后就向唐林砍了过去。   却不想他才冲到唐林的面前,就只听得数声风响——“蹭!”   一根十寸长的铁箭头不知从何处而来,竟直穿破了张大麻子的脑门!   “噗!”一声响动,血光瞬间从张大麻子脑门射出,他睁大猩红的眼:“你……。”   “哐当!”大刀落地,他晃动了下身子,便僵木地倒在了地上,抽搐了起来。   唐林阴沉沉地低头轻蔑嗤笑:“我不是说了,不准玷污先人圣地!”   说着他一抬手,一泡药粉便瞬间撒在了张大麻子的身上。   楚瑜一惊,正想出声,却忽然身边的人抬手捂住了眼睛。   “别看。”琴笙淡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楚瑜忽然就觉得莫名地心安,反手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嗯。”   不一会,那尸体瞬间就冒出了烟来,张大麻子似还没有死绝,只抽搐着发出一种古怪又狰狞的声音,不一会就化成了一滩烂血肉,最后只剩下一片腥臭的血水。   剩下的黑虎刘和小道士都已经面无人色,靠着墙都站不住了。   空气里一片死寂森然,唐林却似很满意这样的效果,得意地抬头。   琴笙却忽然淡淡地道:“化尸水,太臭,失败之物。”   “你……。”唐林脸上微微扭曲。   楚瑜微微蹙眉,正要拉下他的手:“白白……。”   琴笙却忽然弯腰,一把抱起楚瑜慢条斯理地绕开那一摊血水,经过唐林身边时,他微微翘起唇角,凉薄地道:“你应该很庆幸,本尊今日心情很好。”   唐林看着他抱着楚瑜前行的优美背影,不禁一愣,莫名其妙地感觉脊背一凉,竟生出毛骨悚然之感来。   “愣着做什么,安排住宿之地。”幽凉的声音冷冷地响起。   “是。”唐林下意识地回道,随后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像个随从一样应声,甚至对那修白的背影生出一种畏惧感来,他忍不住恨恨地捏住了手里的火把。   可恶的东西……   ------题外话------   今日万更下部六千字掉落出现!,琴猫猫调戏吃鱼技能通关——+1   琴笙傲娇脸:本猫今儿心情很好,发现所有饲养员娘娘都在准备各种油票盐票酱票醋票,呵呵呵。   小鱼:呵呵,饲养员们最近在纠结于吃你,还是吃我呢,嘚瑟个什么?   明日,大家想要掉落什么技能?   稍微晚了点,不好意思,被事情绊了下。 ☆、第十二章 男女何不同?   “我们要不寻到金曜他们以后再走,我总觉得唐林和唐蒙看起来有点不对劲。”楚瑜微微压低了声音道。   自从进入地宫以后,唐林和唐蒙就有些张狂起来了。   方才竟连着对两人下了毒手,可见这唐门中人原本就是有些邪性的性子,当初压抑着也不过是为形势所迫。   如今进入自己熟悉的环境,他们便愈发地肆无忌惮了起来。   琴笙淡淡地道:“不必想太多,他还不敢对我们做什么,就凭着他那点不入流的机关巧技,还没法子进入地宫中心。”   “难道要等他动手么?”楚瑜颦眉,有些不解。   琴笙妙目微挑,一点幽光在他眸子里微闪,他轻蔑地嗤笑:“若不是留着他还有点用处,在本尊面前嚣张放肆还能活到现在的也就是你一条……鱼。”   最后,那个鱼字的的尾音拖得意味深长。   楚瑜莫名地觉得脸上有点发热,轻哼一声,却也不说话了。   琴笙见怀里少女虽然一副有些不自在的样子,但是他却觉得心中有点莫名的愉悦。   仿佛她越是不自在,他心中便越舒服。   琴笙是何等重视自己感受之人,索性手臂收了收,强行将她抱得更紧。   楚瑜几乎是被他抱婴儿似的强按在他胸膛前,动弹不得,呼吸都不顺畅了,脸都张得通红。   琴笙看着怀里的人脸上表情愈发憋闷的样子,白皙灵动的面容飞起两抹红霞,面纱下他精致薄唇翘起肆无忌惮的笑容来。   楚瑜很想要挣扎一下,却又担心被其他人看出异样来,只好对着他翻了个白眼,由着他放肆。   只是闻着他身上清冷的水香气,她却觉得有点思绪不稳。   ……   要怎么办呢?   他若是不开窍的样子,她还能想法子糊弄过去。   如今的白白却分明是对她……   楚瑜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暗自叹了一声。   心乱如麻。   ……   走了约莫半刻钟,唐林忽然出声:“两位大人留步。”   琴笙停下了脚步,转头冷冷地看着他:“地方到了?”   唐林忍下眼底的怒气,点了点头:“就在这里,每个墓道头都有耳室呈放一些陪葬物,按照这一层的墓道上历代祖师爷的标记来看,这附近应该是陈放他们生前用过的东西,您稍后。”   随后,他便松开了搀扶着的唐蒙,走到一方壁刻前细细地端详了起来。   那壁刻上雕的是五鬼搬金术,上以大理石雕东方生财鬼张元伯,西方生财鬼刘元达,南方生财鬼赵公明,北方生财鬼钟士贵,中方生财鬼史文业五阴将入屋抬财。   随后,他抬手慢慢地在南风生财鬼赵公明的脸上慢慢摸索。   琴笙径自抱着楚瑜在一边等着,黑虎刘紧张地一手提着他的武器夺魂鞭,一手搀扶着吓出一身尿骚,如今还浑浑噩噩的小道士湘云子躲在琴笙和楚瑜身后。   楚瑜的目光慢慢地扫过周围的环境,最后落在了一直垂着眸,并没有说话的唐蒙身上。   唐蒙似在唐林连着除掉了震云子和张大麻子之后,有些疲倦,只沉默地站着,眼皮子都不抬。   楚瑜的目光扫过他有些苍白的脸色和他轻轻地不断地搓着衣角的手,心中有些异样。   唐蒙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慢慢地抬起眼,看了她一眼,他唇角动了动,最后却还是别开了脸,看向唐林。   楚瑜若有所思的目光也落在了唐林的身上,却见他还是专心地在那赵公明的刻像上摸索。   她看了一会,没看出个所以然。   倒是琴笙有些不耐烦了,冷声道:“五鬼搬金,五鬼走的是天罡位。”   唐蒙似瞬间受了启发,立刻抬手顺着天罡走位摸了过去。   果然——   “吱嘎——!”   一声闷响,一道石门便在五鬼搬金图的正中打开。   楚瑜这才注意到两扇门边缘并不平整,而是顺着壁画浮雕的人物、器具形状契合成图。   也不知其中要费多少工夫。   “真是鲁班手,天工技。”她忍不住喃喃自语。   “鲁班算是天下所有奇技淫巧之工的祖师爷,我们师门里也供奉的。”唐蒙忽然出声。   楚瑜看了他一眼,却见他又低下头去,一瘸一拐地往门里走。   唐林刚想伸手,却没拉住他,便干脆顺势将他手里的火把去点燃那墓室门内的长明灯。   琴笙抱着楚瑜走进去经过身边的时候,唐林忍不住还是问了:“敢问这位大人,师承何处,竟对机关如此了解?”   琴笙脚步未停地经过他身边,只冷冷地留下了一个字:“蠢。”   唐林一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纯……那是什么门派?”   黑虎刘揪住湘云子跟着自己一齐进了门,冷笑了一声:“人家是说你蠢!”   说罢,看看这黑了脸的唐林,忍不住大笑着赶紧追到琴笙身边去。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白衣、白面纱的机关大师,一身拒人于千里之外,让人不敢冒犯的清冷贵气原本是他这种大马金刀的绿林人最为讨厌的,但此刻这人看起来比唐林要舒服多了。   唐林见状,眼神又阴沉了下去,憨厚的脸上闪过一丝近乎残忍的杀意。   但是片刻之后,他仿佛又恢复了正常。   楚瑜正巧将他最后那个表情收入眼底,她眸光也跟着冷了冷。   随后,她身子一沉,这才回过神,发现自己被放在了一张床上。   她这才留意到这里是一间布置成卧室模样的墓室,墙壁上还挂着一个老者的画像。   墓室里还算整洁,竟没有一丝霉味,只是一些布蔓之物看起来有些陈旧了。   想来是按照唐门哪位掌门或者长老生前的样子布置的。   说起来除了方才他们落下来那条满是灰尘蜘蛛网,黑暗的通道外,走过的墓道大部分都非常干净,就是有一些灰尘之外,连霉味都算不得很浓。   琴笙冷冰冰地扔了一句话给黑虎刘和唐林几个:“我们睡床,你们不得靠近五丈之内。”   “为什么,那不是只能去睡墙角,就算你们要床,那边还有躺椅不是?”唐蒙一愣。   琴笙轻蔑地扫了他一眼,抬手轻轻地在一边的石柱上一拂:“本尊讨厌休息时有杂物靠得太近。”   那石柱便发出一阵沙沙声,随后瞬间化成一堆砂砾。   一干“杂物们”呆滞之后,立刻乖觉地闪避到墙角。   唐林和唐蒙占据了西北角,黑虎刘和那一脸呆滞懵然的湘云子挤在东南角。   楚瑜有点滑稽地扯了扯唇角——   啊,这猫儿还是一如既往的暴力和嘴毒。   等着众人都老实地各自窝在一起,虽知彼此都心怀有异。   但是劳累奔波了一整晚,又勾心斗角,经历了一番煎熬,各自也都有些扛不住地靠着墙都能睡了。   楚瑜脱了鞋半靠在枕头上,看了眼那正在打坐的唐林,见他闭着眼,便挑了挑眉去看那靠着墙似快睡着的唐蒙:“唐蒙,你们带着我们在这迷宫里走了那么几圈,却没看到任何其他人的影子,你们莫不是在骗人罢?”   唐蒙看了她一眼:“是你们要找人的,其他人没有人带路,也只能在地宫外层的通道里上下,根本进不了地宫。”   楚瑜轻哼了一声:“是吗,我们可走了那么几回了,连个脚印子都看不见,若是明日再找不到人……。”   唐林忽然睁开眼,不客气地打断了楚瑜的话:“大人若是不信我们,径可自己去寻,总归您身边的那位琴大师是位厉害人物,一定可以找到的不是么?”   楚瑜挑了挑眉,大眼弯弯地笑:“那可不行,我们不辨毒物,就算到了地宫中心,也不知道哪些是毒药,哪些是引魂的解药。”   唐林一顿,冷冷地道:“既然如此,那就请您早日歇息罢。”   说罢,他看了唐蒙一眼,见唐蒙已经闭上了眼,他也径自往后一靠,闭眼睡觉。   楚瑜见状,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唐蒙,又看了看唐林,随后转过身,也打算睡觉,却并不想她才一转身,就对上了一双幽幽金眸。   琴笙的瞳仁在光线不明的暗处,会泛起惑人的金色,似两轮水中沉月。   楚瑜一僵,不动声色地道:“白白,睡罢,明日还要早起去和金曜他们汇合。   随后慢吞吞地转过身去,打断背对着他。   只是不想,一只戴着薄如蝉翼手套的修白手掌忽然撑在她左侧的脸颊边,长而柔软的白色袍子流水般滑过,戴着淡凉的香气覆在她脸上。   楚瑜一愣,随后不由自主地轻嗅了下,才想起伸手拨开自己脸上的袖子:“白白,你干嘛?”却不想,她一露出脸,就看见琴笙整个人半撑起来,拢在她的身侧上方,幽幽金眸半俯看着她:“小姑姑……。”   她被他那幽凉的声音唤得有点脊背发酥,低声道:“别闹了,睡觉,乖。”   “闲着也是闲着,我想你帮个忙,可好?”琴笙抬起左手慢条斯理地咬住蚕丝手套指尖上的一点,轻轻扯下手套,露出他细腻如玉的修长手指来。   楚瑜看着他脱手套,莫名有点不太好的预感,但还是试探着问:“什么忙?”   琴笙笑了笑,忽然一点不客气地挑开她的衣衫下摆滑了进去,直接抚上她柔软的腰肢:“我想摸摸你,男女有何不同?”   ------题外话------   琴猫猫:要抓紧一切时间,进行教学和探索,本喵是不是表现不错?   今日掉落技能:二更?   走过路过,莫要错过,有票投个票场,没票捧个人场~围观了啊,围观了啊,教学开始。 ☆、第十三章 试情   “你……疯了吧,啊?!”楚瑜一呆,瞬间涨红了脸,抬手一把死死撑住他胳膊,不让他摸下来。   琴笙幽眸里闪过冰凉的光,随后挑了挑眉:“已经下了幔帐,你要是怕别人看见,便不要乱动就是了。”   说罢,他搁在她腰肢上的手,贴着她温润滑腻的皮肤慢慢地移动了起来。   “白……白!”楚瑜觉得她快疯了,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和面前这大仙儿沟通。   对方的脑回路完全不在正常人的频道上,难道这猫儿少年期就这么变态么?   琴笙指尖贴着她细软的肌肤慢慢地游移,轻笑了起来,俯下身子在她耳边有些惊讶地轻道:“小姑姑,你的皮肤好软呢,倒是比你的模样要出挑得多呢。”   楚瑜五官属于灵动俏丽,算不上极为美艳与出挑,但有一身极为滑腻的肌肤,触手生温,水豆腐似的软,却又玉脂似的滑腻弹手,仿佛能吸附人的掌心。   她刚在这世间清醒来时,都忍不住感慨于原身的好肌骨。   就算是后来做了不捕快虽然时常寻访导致皮肤黑了点,手上也因为握杀威棒和垮刀而磨得长了点细的小茧子,但是身上的皮肤却依然是尤物似的腻人。   老胡家里的嫂子,帮受伤行动不便的自己沐浴时,就曾眼神有些复杂地看了她半晌,很认真地警告过她除了夫君以外,莫要给外人摸到她手以外的地方。   早年她抓闹事地痞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让那人给抓破了袖子,摸到她的手臂,那地痞竟就不跑了,死拽着她的手,轻薄起她来,说什么她这软玉滑脂,天生就是该让男人玩儿的女郎。   当然,后来被她和暴怒的老胡揍得半死,连他娘都认不得他是谁。   但是她从此都很小心,两次被人碰了身子,一次是被那死了的黑海老魔在背上刺了一张图,一次就是被琴三爷……查验的时候。   除了那两次,平日连和抱着面前这猫儿一块睡的时候,她都穿着长衣长裤,他也很规矩,从来都只是抱着她的腰肢,像个婴儿似的蜷着,根本不会引人遐思。   但如今……   “把手拿出来,要叫我小姑姑!”楚瑜缩了下身子,死抓着他的胳膊,咬牙切齿地道。   他这种时候这么叫她,总让她觉得他满满的不怀好意,更让她莫名地觉得像是自己引诱了这仙儿堕落似的。   “怎么,你不高兴,为什么?”琴笙微微眯起眸子,转过脸垂眸看着躺在自己身下的人儿。   “你起开,你若是还认我这个小姑姑,就放手!”楚瑜涨红了脸,伸手去推他,甚至一点不客气地拿脚去踢他小腿的胫骨。   这是什么鬼姿势,让外头的人看见了她就不用做人了。   琴笙被她踢了好几脚,有点不耐烦地长腿一抬,压住她的膝盖,冷冷地用传音入秘道:“你不高兴,为什么,你喜欢我不是么?”   楚瑜简直气结,咬牙道:“我什么时候喜欢你了?”   琴笙金眸里闪过阴沉之色,他眯起眸子,慢慢地道:“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你不喜欢我么?”   楚瑜被他这么一盯着,只觉脊背有点发凉,但更多的是……心里怄得不行:“我什么时候骗你了,我是喜欢……是……。”   “既然你喜欢我,为什么不可以碰你,你是我的。”琴笙轻哼,贴在她腰肢上的手又游移起来。   她噎了噎,脸颊涨得通红,赶紧又抓住他的手,深呼吸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试图解释:“小桃红不是告诉你了么,这种喜欢是亲人之间的喜欢,不是"qing ren"之间的钟情啊!”   她话音刚落,琴笙的神色就冷了下去,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他慢慢地道:“你说什么?”   楚瑜看着他那眼底阴沉如冰原风暴即将来临的模样,瞬间就紧张了起来,仿佛空气都冻结成冰,让人不敢妄动。”   她叹了一声,伸手绕到他的背后,轻轻地似以往哄他睡觉一般轻拍着,却也不说话。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许久,琴笙的眸光变幻莫测,似有些愤怒,又似有些迷离,更似有些悲伤。   好半晌,他僵木的脊背却忽然慢慢地软了下来,将脸颊埋进她的肩窝里,低低地唤了一声:“鱼,为什么……。”   他的声音低柔幽凉,似带着一点委屈痛意和迷茫的凉风掠过楚瑜的耳边,拂过她心头。   楚瑜瞬间又心中一颤,忍不住心疼了起来。   他一贯如此骄傲,便是难受的时候,又什么时候这般示弱过。   看着伏在自己肩里的人没有一如既往的发脾气却瞬间像个失去了什么一般的迷茫少年,楚瑜喉间似梗住了什么一般。   “白白……我……。”   她不想看他如此沉寂迷茫的模样,她的白白是那般令人不可触及,让人膜拜的存在。   她觉得自己像是伤害了自己宝贝,却又不知怎么安慰他。   “你怎么知道你对本尊的喜欢,不是"qing ren"之间的钟情?”琴笙忽然埋在她颈项间,闷闷地问。   楚瑜一愣,下意识地道:“我当然知道……。”   “口说无凭,何以为证?”琴笙忽然慢悠悠地抬起脸来,原先那些沉寂此刻仿佛全然不存在一般,他只半支着身子,俯身看着面前的少女。   “你要怎么证明?”楚瑜有些无奈,失笑道。   心中却有些松了一口气,白白似乎并没有她想象中难过,只是他的想法还是和寻常人全不同。   证明?   这种情感上的事情,要如何证明?   琴笙微微眯起眸子,淡淡地道:“有人说,女子若钟情于一人,亲近之时,便会有情生,情生故而意动,是为情动。”   “所以呢?”楚瑜忽然觉得有点不太好的预感,咽了咽口水。   “所以,咱们也许可以试试你面对本尊的亲近,会不会情生意动,你说是么?”   琴笙微微弯起唇角,精致的眼角亦挑起一点近诡谲的妩媚弧度来。   楚瑜一呆,直到他手臂一动,径自压住了她的肩膀,定在她腰肢上的手又一点不客气地游弋了起来。   “你——!”楚瑜简直差点呕出一口老血来,使劲地挣扎起来。   琴笙却俯下脸在她耳边轻哼了一声,凉凉地道:“动作太粗鲁了,会被外面的人看见,小姑姑。”   那三个字在他唇间似婉转旖旎,带着点勾人的气息。   楚瑜瞬间僵住,也不敢再动,只咬着嘴唇,在他耳边低声道:“琴笙,我警告你……呜……。”   他轻哼一声,忽然启唇咬着她细腻的耳垂,仿佛撒气似地冷哼:“本尊不管,你是我的,你不准喜欢别人,你就是钟情我的,有能耐你别哼哼!”   楚瑜被他这么一弄,浑身一颤,一下子就软了下去。   整个身子都是麻的,哪里还抓得住他的胳膊,只能任由他的手在自己衣衫里恣意放肆。   这一刻,她方才有点明白,那地痞抓着她的胳膊时,为什么一副意动无耻的模样。   如今她只觉得那细腻温凉的天工玉骨手毫无阻隔地贴在她腰肢的软肉上,几乎要捏进她的肌肤里,却只感觉……   酥麻入骨。   那双平日里用多少名贵膏脂,香料花瓣娇养着的修手,那双可以绣出天工之物的修手,那双弹指间便是夺人性命,尸山血湖的玉骨手,一点点地仿佛在探索什么有趣的物件似地掠过她脊背上每一寸肌肤,仿佛捧着什么珍视之物。   那奇异的感觉让她几乎忍不住要低吟出声,整个人出了一身虚汗。   她颤着手抓着琴笙的肩膀,却有些迷茫,那一瞬间她不知是要推开他,还是抱住他。   又或者,连她自己的心都有些迷茫了……   她似乎比并不反感这猫儿的触碰,是因为习惯了他的亲近,还是……?   但唯一不迷茫的是——她明白这大仙儿是在使坏,就趁着这种时候折腾她!   “琴——笙——!”   在他愈发过分的那一刻,她到底忍不住,咬牙切齿地转过脸瞪着他:“你一定会后悔的!”   却不想,此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分明已经动情,精致的面容泛起嫣红的无双俊颜。   “嗯……?”琴笙轻哼一声,长长的睫羽微翘,金眸迷离,他也不理会她,径自就要俯脸来咬她的嘴唇。   楚瑜闭了闭眼,在他吻上自己嘴唇的那一刻。   她干脆地脚上用了十成內力一脚踢在床柱上。   “轰隆!”一声闷响。   整张床发出一声难听的声音——塌了。   毕竟是用了那么多年的床榻,哪里能经受得住这么一踹。   烟尘瞬间四起,震动鸣鸣。   原本一直在墙角闭着眼装死的四个人都吓得跳了起来:“不好,地龙翻身了!”   蜀中这地方地震原本就多,所以会有这般误会也不出奇。   ……   但……   看着那彻底塌掉的大床,黑虎刘、唐林等人面面相觑。   不一会,那青色的幔帐一掀,楚瑜从里面爬了出来,虽然脸颊上还有诡异的绯红,但她脸上一派平静地跳了起来,看了一眼四人:“不好意思,吵着大伙睡觉了。”   随后,她径自扯了一床被子和枕头就走到躺椅上去了。   四人看着那塌陷的大床上的坐直的被罩在蚊帐里人影,表情都有些扭曲。   黑虎刘叹了一声:“咳咳,睡觉,睡觉。”   ------题外话------   二更掉落,~过过过~·过之神。 ☆、第十四章 多出来的人影   “你们看见什么了?”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从那床帐里传出来。   “什么都没有看见。”四人立刻干脆异口同声地道。   语毕,四人面面相觑,竟在彼此眼底都不约而同地看见了莫名的羞恼之色还有……惧色。   而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畏惧。   ……*……*……*……   一夜睡在地宫墓穴里,自然不可能睡得安稳。   楚瑜几乎是在各种稀奇古怪的梦境里翻来覆去地辗转,仿佛没有眯眼睛就醒了。   其余人也估摸着都没有睡好,亦很快起身动作,人人眼圈下一片乌青。   除了……   楚瑜瞥了眼身边一身寒气的琴笙,见他戴着面纱一双琥珀妙目依然幽光如波,丝毫不见颓色。   她心中不免嘀咕——   这是人比人气死人。   琴笙敏锐地察觉了她的目光,看了过来,忽然眯起眸子,微微一笑。   楚瑜瞬间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莫不是看错了。   白白居然在对她笑?   那娇气包竟然没有生气?   这是在太不像那猫儿的性子了。   楚瑜揉了揉眼,再去看,果然见琴笙还是定定地看着她,妙目微弯,虽然他戴着面纱。   她太熟悉那大仙儿了,一颦一笑,他一翘猫尾巴,她就知道他要干什么。   她都做好了他和自己冷战的准备了。   此时,陡然见他似笑非笑的样子,楚瑜瞬间就想起了昨夜的情形……   生出仿佛他的细腻修长的玉骨手还在自己*的脊背上游移的错觉。   楚瑜脸上莫名一热,头皮发麻地转开了脸,摸了摸自己怀里,掏出一份图来,那是宫少宸送来的地图,她一直带在身上,一开始没拿出来是因为一来她并不那么信任宫少宸,二来是以为唐门师兄弟靠得住。   但如今来看,说不7定唐林和唐蒙这二人还没有这份地图靠得住。   只是她才打开地图,就听得室内发出一阵清脆的腹鸣——咕噜。   楚瑜一愣,转脸过去,正好见着那小道士湘云子捂住自己的肚皮,一脸不好意思的样子看着楚瑜等人,结结巴巴地道:“小道……小道……腹中有些饥渴。”   一夜休整之后,湘云子看起来似乎比昨日恢复了点精神,但还是一副萎靡不振的畏缩模样。   但他这么一说,其他人都开始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吃喝拉撒睡,人之五行不可离也。   如今在这地宫里,拉撒睡都还算好解决,但这吃喝是最大的问题。   “娘的,竟忘了这茬,匆匆忙忙地就跟着跳进来了!”黑虎刘忍不住苦笑道。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财迷心窍了,这不也是你自己选的么?”唐林讥诮地斜睨了他一眼。   黑虎刘一噎,随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没有说什么,只凑到湘云子身边低声道:“这两个姓唐的都不是好东西。”   湘云子露出有点畏惧的神色,下意识地离唐林和唐蒙远了点。   一晚上没吃没喝的,楚瑜此时也觉得有些……肚子饿了,最主要是,她渴了——   昨晚精神高度紧张和集中,尚且没有那么明显,如今竟觉得喉咙有点发痒和冒烟。   她忍不住轻咳了几声:“咳咳……。”   此时一只水袋子忽然递到她面前。   楚瑜顺着那握住水袋子的素白修手看过去,正对上琴笙幽幽波光潋潋的琥珀幽眸。   她有些不自在地接了过来喝了一口,轻咳一声:“白白,你哪来的水?”   琴笙淡淡地道:“之前准备的。”   说着,他又递给她一个精致的丝绸囊袋。   楚瑜接过来打开一看,但见里面都是一些耐吃又好入口的干粮点心,当然也少不了乳糖果子,她不禁震惊了。   她也不是笨人,瞬间脑子里转过了几个念头,忍不住问:“你准备了这些东西,是你早知道……咱们会下来么?”   琴笙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挑了挑眉:“不然如何,等着敌人细细筹谋应对之后下来,还是你想带着上头那一大群愚蠢的莽夫进来?”   楚瑜哑然,竟一时间无言以对,却还是忍不住有点恼:“谋定而后动,你的决定是不是金大姑姑他们都不知道,你好歹商量一下……。”   “本尊已经谋定了,为什么要和他们商量,本尊说,他们做就是了。”琴笙淡淡地挑眉。   楚瑜揉了揉眉心:“你起码给我点暗示……。”   是了,他是曜司之主,他做的决定曜司确实只有遵从的份儿。   琴笙微微颦眉,妙目有点异样地看着她:“地宫开启之时,本尊不是已经拉住你了么,谁曾想你竟不明白。”   楚瑜再一次被鄙视了智商,忍不住扶额,随后猛地灌了一口水:“行,别说了,就说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办罢。”   再说下去,她都要觉得自己才是脑袋坏了那个智障。   黑虎刘和唐林四人听着琴笙说完话,他们脸色已经一阵青一阵白。   黑虎刘忍不住瞪着铜铃大眼,怒道:“姓琴的,你算计我们,不是说好了大伙一起下来的么?!”   琴笙看都没有看他,只顺手接过楚瑜喝完的水袋,轻蔑地嗤了一声:“没错,我算计你们,就算我要杀了你们,又如何?”   黑虎刘瞬间噎住,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琴笙身上那种清冷高远又暴戾的神秘气息,让他莫名地恐惧。   这种恐惧与唐林给的那种不同,而是打心底,让他不敢反抗。   他只能暗自呜咽一声,心情沮丧到了极点——   真真是要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了。   湘云子畏惧地缩在黑虎刘身后,也不敢多言。   唐林和唐蒙两人则是听完琴笙的话后,面色迥异,但皆是很难看。   只楚瑜看着琴笙就着她喝过的那水壶口子这么喝水,她莫名其妙地有点脸上发臊,便低了头有点食不知味地吃起袋子里的点心来。   琴笙垂眸看了她一眼:“喂。”   楚瑜习惯性地拈了颗乳糖果子喂到他唇边,这才觉得似乎平日里亲昵的习惯,此刻竟有些……暧昧。   琴笙倒是仿佛全无所觉一般,舌尖轻勾就将那乳糖果子卷入唇间,轻含着,只目光灼灼地盯着楚瑜轻声道:“很甜。”   楚瑜触电似的收回手:“……。”   随后从她手里取过那贴好的羊皮卷,看了不看,只用戴着手套的两指拈着往唐林那里一扔:“看一看,找出不对劲的地方,找出出口。”   唐林抬手就接住了那羊皮卷,摊开一看,不禁一惊,脸色都变了:“这是……。”   “这是我们唐门地宫的剖面图,你怎么会有!”唐蒙也一把抓住那羊皮卷,忍不住脸色大变地叫了起来。   琴笙冷淡到底道:“看图,我不喜欢说废话。”   唐蒙看着琴笙,最后还是沉默着低头下去,让唐林看去了,他只在一边,神色异样地看着楚瑜和琴笙。   倒是湘云子此时忍不住地盯着楚瑜手里的袋子咽口水,那少年肚子又咕噜噜地响了起来。   楚瑜看了他一眼,迟疑了一会,还是拿出了一块干饼子给湘云子递了过去,笑了笑:“东西不多,你们省着吃。”   黑虎刘也是眼睛一亮。   湘云子一愣,有点畏惧地看向琴笙。   琴笙却根本不看他,仿佛他不过是一片空气一般,只冷冷地扫了楚瑜一眼:“妇人之仁。”   楚瑜只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道:“我若不是有这点妇人之仁,白白,你大概活不到现在。”   琴笙一愣,随后颦眉,似有些不明所以,随后轻哼一声,也不搭腔。   只拿眼角余光睨着她,见她看着黑虎刘和湘云子分了饼子去吃,便又看向唐林和唐蒙二人,笑道:“这里既然是唐门的地宫,想来二位吸纳祖先灵气也就饱了,不需要如我们这些凡人一般享用人间烟火。”   说罢,她就径自将口袋扎好拴在腰后,慢慢地喝起水来。   她是有点妇人之仁,但不是烂好心。   ……   “虽然我没有见过地宫的具体样子,但是这种建筑手法和机关设置,确实是唐门常用的,只是有些地方啊……。”唐林研究了半晌,随后点出了羊皮卷上的几处疑点。   楚瑜看着,倒是也不恼,她本就不觉得宫少宸会送来完全没有问题的地宫图。   他又不傻,惯要作妖的。   当然,他们都不傻,只是看着谁算计得过谁罢了。   按着唐林的说法,他原先只了解大概的地宫外缘的结构,如今有了地图,他便能大概推测出金曜他们大概在的方位。   一行人便简单收拾一番,又开启了壁门出去了。   琴笙和唐林在前查看方向。   只是楚瑜去拿火把的时候,似乎看见墙壁上的影子里……多了一个人?   她一愣,揉了揉眼,再去看一、二、三、四、五、六……七?   楚瑜僵了僵,看着那多出来的人影,她下意识地回头,却没有看见哪里有什么人影。   “怎么了?”黑虎刘见楚瑜拿了火把发呆,便随口问了一句。   楚瑜有些迟疑地比了比身后:“我好想看见了七道人影。”   黑虎刘一愣,立刻跟着楚瑜看过去,看着墙壁上的影子数了数,随后莫名其妙地道:“哪里有?”   楚瑜一回头,却也愣住了:“嗯……?”   墙壁上那多出来的影子,竟然消失了?   ------题外话------   脖子扭到了……== ☆、第十五章 陷阱   “您莫不是昨晚没有睡好?”黑虎刘笑了笑,有些讨好地让出路来:“来来,您先出,那位大人还在前面等您。”   这个清秀的少年,既是官差,却也是那深不可测的神秘白衣人的姘头。   他现在已经不想能分什么宝藏了,只想活着出去,还是得好好巴结他们。   楚瑜何等慧黠之人,一眼就看出黑虎刘那讨好的笑意里的暧昧,她顿了顿,也不去纠正,昨晚发生了那样的事儿,她就知道别人看自己的眼神一定会变得很古怪。   她冲着黑虎刘点点头,径自出了壁门。   黑虎刘立刻屁颠屁颠地跟上去了。   且说这头楚瑜出了门,黑虎刘便也马上跟着出门,只是他并没有注意到,墙壁上六道影子里,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多了一道诡异而佝偻的影子。   七道影子。   ……   一行人在唐林的带领下一路继续前行,这一路上倒也没有什么太多的麻烦,倒也算正常。   就是唐林也还算厚道,若是遇到什么机关危险之处,也会提前通知。   黑虎刘拽着那小道士湘云子总是躲在琴笙和楚瑜身后,神经也放松了不少。   直到他们七拐八弯地走到了路的尽头——   面前在只剩下一面巨大的石雕壁画,上面描绘着的图倒是一反其余壁画里的阴森,这里雕的是一副工匠图,人间百种工匠奇技淫巧都雕于其中,中间供奉着的正是匠神——鲁班。   唐门之人善机关,惯以供奉鲁班为祖师爷。   但奇巧的地方就是,这是一副阴阳昼夜图,一边为日出,一边为月升,中间过渡的黄昏都描绘的极为形象精美。   琴笙冷眼看着唐林抱着那地宫图对着那雕刻图开始苦苦研究。   楚瑜前生本能让她看了那些雕刻,颇为有兴趣,一直凑过去,看得津津有味。   唐蒙则沉默地低着头,不时舔了舔自己干的起皮的嘴唇,又抬起眼看一眼楚瑜,又有些神经质地转回头看看他们来时路。   湘云子瑟缩在一边,似注意到了唐蒙的不对劲,便也只拿眼偷偷去看唐蒙。   黑虎刘也留意到了,便凑到楚瑜身边,一脸神秘地低声讨好:“官爷,您要小心,我看唐蒙那小子不坏好意,怕是在打您吃食和水的主意呢。”   楚瑜闻言,转脸看向唐蒙,果然见他正眼神古怪地盯着自己。   但见她看过来,唐蒙又立刻低头。   楚瑜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幽光,径自走到唐蒙身边:“怎么,饿了,还是渴了?”   唐蒙一愣,随后点点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我想……喝点水。”   楚瑜看了看他,随后取下了水囊递了过去。   唐蒙立刻接了过来,就是一点不客气地朝着嘴里倒了一大口,随后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随后将水囊递给了楚瑜,低声道:“多谢。”   楚瑜接了过来,淡淡地道:“不客气。”   随后又将水囊递给了一脸羡慕的湘云子和黑虎刘,他们都受宠若惊地接了,赶紧喝了起来。   也不敢对着嘴,只朝着嘴里倒了一点,更不敢多饮用,只喝了一口便赶紧递回给了楚瑜。   楚瑜接了过来,却完全没有打算递给唐蒙,只自己抬起来准备也喝一口,却被一只素白的修手劈手夺走了过去。   琴笙冷冷地道:“你倒是大方,也不嫌脏。”   随后,他撩起面纱,轻品了一口,才递给楚瑜。   楚瑜看着他眼里那不高兴的冷光,挑了挑眉,笑了起来:“呵呵。”   随后也不多言,她也接了过来喝了一口。   但是她唇角的笑容却软了些。   这猫儿是在吃醋,也是在替她验毒,他是怕唐蒙在喝水的时候动手脚。   唐蒙冷冷地扭过头看了他们一眼,又看了眼唐林,随后又转回头继续去捣腾他的图。   又过了一刻钟,琴笙终于不耐烦了,负手冷声道:“唐门里是不是尽出废物点心?”   唐蒙和唐林都瞬间僵了僵,脸上露出被羞辱的怒色来。   唐林忍耐下怒气,只僵着声音道:“您是能耐人,我只是师门里资质一般之人,要解开祖师爷的这个机关,却是不容易,此处唤作阴阳界,只要打开,背后的通道就是连接各个宫外层甬道之地的交叉口,能观闻所有的甬道里的情形。”   “也就是说,若是打开这个机关口,就能看到我们的人在什么地方?”楚瑜立刻反应了过来。   唐蒙颔首道:“正是,就算是一时间地方不知道我们在哪里,但是在此处呼唤,各个地宫甬道都能听见我们的声音,只需要指引他们过来汇合就是。”   琴笙看了眼那巨大的壁画,微微眯起琥珀眸,随后走近那壁画,抬手轻扣了扣那壁画,随后又在四个角都轻敲了敲,随后冷冷地道:“此处之后有水晶状物,硬质,长三丈,宽四丈有余,闻之但见毒物腥味,想来是影照石头罢,你来说说看,既然是影照石如何能四通八达地召唤人?”   唐蒙和唐林两人都已经呆了,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琴笙——   这是什么怪物,只凭借这种轻敲几下,竟就能完全地察觉石头之后的构造?   难不成他有透视眼?   楚瑜虽然惊讶,但已经习惯被这大仙儿智商技能上的碾压,此时再见他这般,只想起后世有一种天才人物,多为心理有些不正常,但是摸着一颗螺丝钉就能了结整个物体的构架和大小。   楚瑜觉得她家这猫儿本来就非正常人,有这般能耐倒是也不出奇。   她秀眉一挑:“影照石,还是比刚才更巨大数倍的剧毒影照石头,你们是想把我们弄死在这里?”   此言一出,黑虎刘和湘云子立刻紧张了起来,都纷纷拔出了自己的武器。   尤其是湘云子,吓得差点就转身要跑,如果不是黑虎刘拽着他,估计得连滚带爬地跑远了。   唐蒙面色古怪,倒是唐林很快恢复了正常,他立刻道:“不,不,在下也不知道这后面是影照石,只是按照这图上的描绘和在下对堡中机关的了解,确实阴阳界这里就是联通外层甬道之处,这位大师一定能明白的!”   说着,他憋红了脸把手里的地图递给琴笙,看起来倒似真担心楚瑜他们误会他了一般。   楚瑜看向琴笙,却见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壁画,压根没有打算接过唐林手里的地图,唐林只好尴尬地收回了手,只是眼地闪过一丝阴狠的冷光。   楚瑜看在眼底,也只是眸光微凉,没有说什么。   琴笙观察了片刻之后,他淡淡地吩咐楚瑜:“这废物点心,一点用处都没有了,鱼,你先去旁边的耳室避一避,待本尊打开这里查看情况之后,再出来。”   楚瑜一听,便知道唐林这次倒是没有说谎,他也许真不知道门口的机关到底如何,但这里确实是连接地宫外层墓道的关键点。   她摇了摇头,一脸坚定地对琴笙道:“不行,白白,这样太危险,我们谁也不知道这壁画打开之后会出现什么东西,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   琴笙垂下琥珀眸睨着她,轻哼了一声地:“本尊不一个人打开,难不成还要在冒险的时候,再要顾忌你这条鱼的安危么?”   楚瑜噎了噎,她知道这大仙儿说的在理。   可她还是忍不住抓住他的胳膊,忍不住道:“可是……。”   “可是什么,你担心我么,小姑姑?”琴笙忽然微微躬身,眸光幽潋如一汪深潭。   楚瑜被他看得脸色有点发窘,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稳住有些凌乱的心跳,随后轻声道:“是,白白,你要小心。”   琴笙看着她俏丽微红的面容,妙目里闪过一丝满意的笑,随后轻哼了一声:“嗯。”   随后,他忽然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声道:“放心,我不会出事的,你还没有教我如何敦伦,我舍不得……小姑姑。”   最后一个词,他含在唇间,圆润轻滑,幽幽凉凉,满是放肆与挑逗。   楚瑜差点被呛到,瞪了他一眼,叹了一声:“你这厮……。”   却不想,琴笙竟径自一把捏住她的下巴,一点不客气地背对着其余人,掀了自己的面纱,趁着她说话张嘴的空隙,低头吻住她的唇,勾住那粉嫩的小舌尖一吮。   “呜呜——!”楚瑜瞬间呆滞。   琴笙轻笑,转身看向唐林,见他已经开启了附近的一处耳室。   他神色一冷,用传音入密对着楚瑜交代:“本尊不在你的旁边着两刻钟,自己小心。”   楚瑜涨红了脸,也不敢去看其他人的表情,只平复了心情,也没好气地轻哼:“放心,我若是蠢的,也没有法子活到今日。”   大概在琴园大火之夜就成了一捧灰了罢,坟头草都一丈高了。   ……   且说这头楚瑜和黑虎刘、唐林师兄弟等人躲进了耳房。   但是唐林和楚瑜都不约而同地没有选择关上石门,而是忍不住站在门口,看琴笙的动作。   但见不远处的修长出尘的白影摒气凝神,静静地负手站在那石壁前,随后慢慢地抬手,却也并不去触碰那石壁,而是指捏莲花轻掐点算,也不知在算着什么。   但是片刻之后,他却忽然轻笑了起来:“呵呵……有趣啊,有趣,这唐门的死鬼老头祖师倒是个有趣之人。”   楚瑜和众人皆是一愣,却见他长袖竟忽然无风自起,随后一把造型诡异的腥红长剑慢慢地从他的宽袖里缓缓地探出。   其余人不知道,但楚瑜却是瞬间一惊,忍不住低声道:“吞噬?!”   白白居然连吞噬都动了,难道这墙壁之后是什么可怕的怪物巨兽?   那邪性非常的血腥长剑原本该是与琴笙那一身出尘冷漠的神仙气质不符的,但是握在他手上却有一种诡异的……和谐,有一种亦正亦邪的魔性美,竟让人移不开眼。   “吞噬?”楚瑜的话音刚落,唐林就忍不住惊呼出声,一脸错愕地道:“难道是几百年前海底魔宫宫主锻造出的噬魔血剑,此剑追随几百年前天极王朝开国大帝征战四方,据说吞噬了几十万人鲜血性命生出了魔性,大帝驾崩之后,无人能驾驭这残忍的嗜血剑,便随帝尊陪葬之物?”   楚瑜一愣,不动声色地道:“是么,还有这般渊源?”   唐蒙也忍不住疑道:“可是此物被人启出之后,封存于江湖圣地藏剑阁,以天佛灯净化魔性,怎么会……。”   唐林脸色微变:“十余年前,藏剑阁曾经被一有着天仙美貌的神秘白衣少女挑破了最后一层天玄阁,抢走了不少东西,连藏剑阁主都被打伤,下了武林追杀令,却一直寻不到人的踪迹,莫非……是这位琴大师的亲人或者弟子,如此倒是可以解释为何这位大师如此精通机关了,毕竟藏剑阁的机关巧术秘籍众多,集天下大成,我唐门历任掌门都向藏剑阁主求教过。”   在场众人也是听过这段传奇的,瞬间的目光都变得极为异样地在楚瑜身上打转。   楚瑜有点想要发笑,什么抢走不少东西,原本有能耐闯过藏剑阁重重机关的人,就是可以任意挑走他所中意之物的。   只是当年的琴笙年少气盛,性情乖戾,不耐烦藏剑阁主那老头儿烦着他要他继承阁主之位,就把老头儿给……剥光了吊起来,跑了。   老头气不过,才跑出去下了那江湖追杀令,现在想来也不过是爱才之心,只怕还打着把琴笙逮回去继承阁主之位的主意。   她不动声色地道:“这我就不知了,一会若是机关开启了,你么自去问琴大师罢。”   楚瑜话音刚落,便忽然听见耳边炸雷似地轰一声响:“砰——轰!”   众人齐齐大惊,皆立刻转头,却正见着琴笙手中那腥红散发着惊人剑气的魔剑梭然劈过他面前的壁画,一剑就将那壁画从阴阳隔处劈成了两块,乱石四飞。   “他这是在干什么,疯了么,若是破坏了机关,就永远都别想打开机关了!”唐林脸色瞬间大变,就要冲出去阻止。   谁知道他才刚准备奔出去,就被人绊了一跤——“砰!”   他差点摔了个狗吃屎,踉跄着扶住了墙壁。   唐林狼狈地抬头,怒瞪着楚瑜:“你干什么!”   “你给我好好地呆在这里看着。”楚瑜笑眯眯地道,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短剑,一点不客气地架在唐林的脖子上。   白白做事,从来不会无的放矢。   唐林忍不住大叫,指着不远处切豆腐一般切着墙壁的琴笙厉声怒道:“他这样,只会毁了机关,你们可知道一道机关墙落石厚重达到数丈,根本没有可能人力开启。”   “他不是你们这种废物点心。”楚瑜还是报以微笑。   她无条件地相信琴笙。   唐林被楚瑜那笑容给噎得七窍生烟,却也只能看着,紧紧握住拳头,爬起来。   倒是唐蒙似看出了点什么,他忍不住颦眉:“等一下……那壁画……是不是根本没有机关?”   此时乱石四飞之后,琴笙效率极高,手中的腥红长剑已经基本上都剖开了整面墙,几乎露出了里面一点黑色的晶体来。   唐林等人都愣住了,齐齐看去,果然都发现了异样。   楚瑜见唐林等人都一脸服气了,便轻松了一口气,正准备收回自己手中的剑。   但是她并没有留意到耳房内,原本五道影子里,悄无声息地多了一道,那道影子竟忽然顺着墙壁慢慢地飘近了楚瑜的身后。   此时,楚瑜忽然听得一声来自小道士湘云子的尖叫声:“不好,小心,看墙壁!”   她梭然一惊,回头一看,正见着自己旁边的墙壁上,自己的影子边上多了一道影子,那影子极为诡异,佝偻着身子,手长得不像人。   距离她的影子不过一指的距离,她瞬间觉得自己身后阴气森森,立刻起了一身白毛汗。   她大眼一眯,抬手短剑出鞘,就朝着那墙壁上砍了过去。   她用足了内力,此剑又是金大姑姑专门为她寻的短剑,轻巧趁手,断金裂石,易如反掌。   但是却不想,她手中短剑才一刺入墙壁那影子,墙壁竟然瞬间塌陷了下去,一股子巨大的吸力瞬间就将楚瑜往那黑洞洞的墙壁里吸了过去。   楚瑜一个不防备,整个人就拖了进去。   手臂上传来的森冷又狰狞干枯的触感,让她忍不住叫了一声:“啊——!”   她立刻敏捷地双脚一勾,死死卡住墙壁,不让自己被拖进去。   湘云子倒是反应极为敏捷,最先一把扑了过去,死死抱住楚瑜的双脚,扑在地上,同时大叫:“来人,快来人啊!”   但是那黑洞洞的墙壁里拖曳力巨大,竟是将楚瑜连同湘云子都往里头拖了过去。   黑虎刘见状,大惊失色,也扑了过去抓住湘云子的腿就往外拖:“小心,快来人!”   他气力极大,竟然能阻止得湘云子和楚瑜被拖走的去势。   但是下一刻,一把长刀瞬间穿过了他的胸膛。   黑虎刘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一边的唐林,嘴里一口鲜血流下:“你……你……。”   ------题外话------   小月票一张不嫌少,两张不嫌多~明日汪汪出来。是要给猫猫福利,还是给汪汪福利呢? ☆、第十六章 真相   “轰——砰!”随着红光闪过最后一片碎石爆裂开来,彻底地露出了里面的黑色半透明的晶体。   琴笙琥珀眸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他薄唇微勾:“啧,死了的老东西倒是有趣,果然不设任何机关,这要是哪个蠢货一直这么摸索,大概一辈子都打不开这所谓的天工机巧了。”   这块巨大的黑色影照石与之前看见的不同,里面似乎有许多切面,倒映出了许多条仿佛一模一样的甬道路径。   也半映出了琴笙身后的情形……   “……!”他眸光梭寒,陡然转身,足尖一点,握住手里长剑直冲向耳室逼去。   但见耳室里忽然跌跌撞撞出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影,他握着长刀,踉踉跄跄,一脸恐慌地向琴笙扑来:“不好了,琴大师,楚大人……被抓走了……是那个红衣女鬼……。”   琴笙看着迎面过来的人影,伸出手便要去扶住他:“哦?”   唐林眼中寒光一闪,眼底闪过得意狰狞的笑意,一手扶向琴笙的胳膊,一手向自己腰间抹去。   却不想下一刻,琴笙扶向他的手轻轻一拂,一道巨大的力道,瞬间击向他肩膀。   随后,琴笙抬手再一按,竟然硬生生地将那人半个身子都按进了石墙里。   “啊——啊——啊——!”唐林双眼暴突,瞬间发出一声近乎非人的惨叫声,半边身子都被挤碎,腰上掉下一个滚筒。   琴笙一脚踏碎其上,轻蔑地道:“暴雨梨花针这种垃圾东西,就不要拿出来献丑了。”   与此同时,耳房门内奔出一个肩膀上鲜血直喷的狼狈身影,唐蒙喑哑地喊着:“琴大师,小心,唐林他身上有本门绝世暗器——暴雨梨花针……。”   但是下半句话,唐蒙便梗在了嗓子里,他看着那道白影如此轻描淡写又如此残忍暴戾的动作,瞬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琴笙忽然转身,琥珀眸子森凉淡漠地睨着唐蒙,仿佛他方才不过是随手往墙壁上插了一支花。   那猩红魔剑的气息仿佛瞬间笼了他全身,惊怖非常。   唐蒙看着他向自己的方向飞掠而来,吓得浑身僵木吧,竟瞬间就抱住头坐在了地上,忍不住尖叫了起来:“啊——不是我——不是……。”   但是下一刻,他便被一道劲风拂开,一下子就跌在一边。   唐蒙被那寒气刺得脸上生疼,却忽然发现琴笙根本没有理会他,径自掠入了耳房,自己竟捡回了一条命。   他瞬间长吁了一口气。   ……   且说这头,楚瑜已经被硬生生地拖进了那洞里,腿上的湘云子虽然死死地拽着她,却也连着他都被拖进了洞里,在地面上拖曳拽行,疼得他吱哇乱叫。   楚瑜则是被死拽着自己右手的东西惊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冷汗直冒,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应,连身上被拖扯刮。   那拽着自己的分明是一双骷髅爪,寒意透过白骨直渗入肌骨,她方才一眼扫过,那头飞拽着自己的分明就是一个半年华丽红妆,半面阴森破烂,肌肉脂肪都烧得外露的狰狞红衣鬼。   正是他们之前看见的那一个飘荡在唐家堡废墟上唐家大小姐?!   那红衣女鬼狞笑着,容貌吓人   楚瑜只觉得自己脑子已经不够用了,身上白毛汗一阵又一阵地出,难道……这个世上真是有鬼?   对的……她不也是一个借尸还魂的异类么?   那么现在呢?   这是要将她拖入地狱,阎罗是来收她这条异界之魂么?   可是,她还不想死……至少不是这样,连白白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就再也……   她浑身发颤,思维麻木……直到腿上忽然传来一阵剧痛。   她一低头,就看见湘云子一口咬在了她的腿,见她看过来,他使劲地朝着她摇头,眼里满是惊惶和担忧。   楚瑜一惊,再加上自己右手、右肩都被拽得剧痛,随后脑子不知怎么就冷静下来了。   这一冷静,她就发现有点不对劲。   鬼魂勾了她去可以理解,为什么连无辜的湘云子也被拖下来?   而且这甬道分明是人工修建才如此平滑。   若是真是鬼魂,直接扯进墙壁就好了,鬼还只能走人间道?   楚瑜眯了眯大眼,立刻伸手摸了摸自己腰带,从里面摸出一只霍二娘给她防身用的细竹管来,她抬手举起来就朝着那女鬼方向猛地砸了过去。   只听得一声细微“砰”一声,那一股子蓝色水柱瞬间弹向那女鬼的胳膊。   女鬼的袖子瞬间就被腐蚀出一个大洞,露出白色的骨头,然后不过瞬息之间,那骨头也被腐蚀成黑色,然后“啪”地一声,那骨头就断了   楚瑜和湘云子两人瞬间就坠了下来。   楚瑜看着那一下子继续往前飞出去老远的女鬼,一边抓下还扣在自己手上的白骨手腕,一边有点无语——   那货居然没有发现它要抓的人掉了下来么?   她一低头,借着甬道里的幽暗的灯光往那白骨上一摸一看,瞬间就摸到了那些骨节之间的细细金属丝。   她愣了愣,瞬间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冷笑:“装神弄鬼,这是要抓人质么?”   那女鬼根本就是个逼真的道具,根本不是什么鬼。   “大人……你没事吧!”湘云子才爬起来,一脸鼻涕一脸泪地爬过来看她。   楚瑜看着他那表情,莫名地觉得有点眼熟,但一时间又想不来这种熟悉感从何处来,便点了点头:“我没事。”   但下一刻,湘云子又惊恐地瞪大了眼,尖叫了起来:“啊啊啊——!”   楚瑜一惊,顺势看去,正见着原先飞走的那红衣厉鬼,又面目狰狞地朝着他们急速飞来,同时发出恐怖的怪笑与尖叫。   “桀——桀——桀——!”   楚瑜当机立断,抬手就将自己的短刃朝前用尽十成的内力向前掷去!   随后她足尖往后一蹬墙面,扯住湘云子厉声道:“后退!”   湘云子反应也快,赶紧学着她的样子使劲用内力蹬墙,向后疾退!   “唰!唰!唰!”两人疾退之间,又短暂地拉开了和那厉鬼的距离。   但是那厉鬼速度极快,竟急速落下,眼看着它狞笑着就要抓上楚瑜的脚踝。   楚瑜眼里慧黠的寒光一闪,正打算将手里早已握住的另外一只竹管朝着它脸上扔去。   却忽然感觉自己身后一凉,纤细腰肢被人从后面一把抱住,同时,一股巨大的劲气瞬间掠过自己向那女鬼拂去!   熟悉的气息让楚瑜瞬间松了一口气,心中蔓延起无言的安心。   她的白白来了!   “砰——轰!”只听的一声尖啸声响起,那女鬼瞬间在半空里肢解,四分五裂!   但是楚瑜也敏感地察觉了身后之人胸膛里也发出一声几乎难以察觉的轻震响。   楚瑜一惊,压低了声音:“白白,你没事……。”   此时,那甬道里却忽然传来一阵难听尖利的怪笑声——“桀、桀……小子,功夫不错,平生仅见,老夫且看你就凭着这一身能耐,能不能活着走出这地宫,哈哈哈哈!”   那声音如蜂鸣,又似尖利之物刮过墙壁的声音,异常的刺耳,更震得楚瑜和湘云子都胸中闷痛。   只是楚瑜尚且没有反应过来,便已经被琴笙一把扯了过去,翻身就出了那墙洞。   她呆站在耳室內片刻,直到看见湘云子也狼狈地爬了出来,才反应过来,赶紧伸手把他扶了出来。   “多谢大人。”湘云子似脱力一般地瘫坐在地,满头大汗。   楚瑜看了眼地上被一刀当胸穿过,已经没有了声息,两眼圆睁死不瞑目的黑虎刘,神情有些黯然地垂下手,将他的双眼合上,轻声道:“不必谢我,没有你们,可能此刻不知被抓到哪里去的是我,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报仇。”   最后一句话,她是对黑虎刘说的,她这人一向恩怨分明。   有人为了救她而死,她绝不会让人死得难以瞑目。   说罢,她立刻转身就向门外而去。   琴笙将她一抱出来,便立刻掠出了房间,她心中不解,再加上方才他似乎有些不对,也不知有没有受伤,她一定要去看看。   她一出门外,就看见琴笙站在一处奇怪的墙壁裂口间,神色阴沉。   “刚才……您进去救楚大人的时候,有一个人将唐林救走了。”唐蒙一边勉力地给自己肩膀包扎止血,一边低声道。   “但是救了也没有用了,半边身子都碎了……呵呵……活该……活该……哈哈哈!”   唐蒙有些神经质地笑了起来,目光猩红。   楚瑜见状,冷冷地眯起眼,抬手就是一巴掌甩在他脸上:“啪!”   唐蒙一下清醒了过来,有些懵然地看向楚瑜:“嗯?”   “清醒点了么?”楚瑜顺手将刚才自己捡起来的水囊递给唐蒙,神色淡淡。   唐蒙顿了顿,接过了水囊,低低点头:“嗯。”   楚瑜半蹲在他面前,明媚大眼锐利地睨着他:“你是不是早就发现唐林不对劲了,所以之前才借着喝水警示我?”   她第一次将水袋拿给唐蒙的时候,便是觉得他有些奇怪,但这种奇怪和唐林给她的危险感不同,他的奇怪是一种满腹心事的奇怪。   所以她给他送水的时候,他在自己的手心写了小心唐林四个字。   她已经有所警惕,但那一瞬间,她便明白唐林一定有问题。   唐蒙没有喝水,而是将水往自己脸上倒了一把,冰凉的水淋在脸上,他闭了闭眼:“没错,只是我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对你发难这么快,其实在震云子死的时候,我就觉得唐林师兄不对劲了,他一贯性情宽和,不可能这般残忍地让一个无关之人去死……但是我并不能确定,直到后来他行事神情让我越发的怀疑……。”   他顿了顿,神色阴郁:“唐林师兄很可能已经在进入地宫的时候就被人杀死了,一直跟着我们的人,根本不是唐林师兄,而是个易容了西贝货!”   楚瑜一惊,脊背有些发凉,忍不住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唐林不是唐林?   “是,师兄带着我跳入地宫之后,我们分开过一段时间,因为我扭伤了腿,最后是他来找到我的,再加上一开始进入地宫的紧张,我都没有认出来他是假的,后来想想当初他身上有点血腥味,我也只以为师兄受了伤。”唐蒙神色沮丧而低沉。   “此后我发现那人不对劲,但是又不能确定,也一直很犹豫万一只是我弄错了,只是师兄另有计划,所以不敢告诉你们,直到你也发现了我的异常,我便知道这事儿也瞒不住,如果对方是假的,我们都很危险,所以暗警了您,可没有想到他那么快就动手……。”   楚瑜点点头,若有所思地道:“嗯,你可看见那个将唐林带走之人?”   唐蒙一愣,随后神情有点古怪和惊悚:“是哪个红衣厉鬼……将他拖走的。”   “又是红衣厉鬼,看来你们这地宫里藏了不少人呢。”楚瑜冷笑一声,她想起了之前在墙洞里那个发出古怪笑声的‘红衣厉鬼’。   说罢,她站起来,也不再理会唐蒙,先走到了琴笙身边,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白白,刚才你可有受伤?”   琴笙冷冷地道:“那种程度还伤不了本尊,只是对方确实有些修为。”   楚瑜闻言,明丽的大眼里闪过一丝异色。   她这大仙儿一贯傲气非常,从前还是琴三爷那种世外神仙模样时,就暗藏睥睨众生的性子。   何况性情回复到白白的时候,更是毫不掩盖他的冷傲。   刚才那厉鬼竟能得他一声赞,还真是难得,可见对方修为绝非寻常人物。   “那厉鬼……那厉鬼一定是那些灭我唐家堡满门的叛徒,一定是!”唐蒙不知什么时候扶着墙壁站了起来,一脸愤恨地道。   “能连你这唐门人都能被蒙蔽,想来自然是你们唐门里的叛徒了,而且对方对你们都颇为熟悉。”楚瑜淡淡地道。   从他们一进入地宫,大概就被唐门的叛徒盯上了,原本杀死真唐林,冒充混入他们的队伍,大约想的就是见他们各个击破,全部杀光在地宫的外层甬道里。   “很久没有遇见这般有趣的游戏了。”琴笙忽然笑了起来,眼底兴味的光芒森凉,眸色如晦,令人莫名地心惊。   楚瑜看着他的眸光里波澜起伏,如无边暗夜之海,似有什么要破海而出,忍不住心中一惊,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却不想,他微微回身,也不去理会身后湘云子和唐蒙惊讶的目光,抬手将楚瑜按在墙壁上,慢条斯理地摘了面纱,俯首在她耳边,喑哑着轻道:“鱼,我有点难受,血脉跳得厉害……让我冷静一下。”   ------题外话------   等着掉落第二更哟~涨个100票凑个万更求票,怎么样? ☆、第十七章 唐门的叛徒 (万更下)   “你要怎么冷静?”楚瑜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看着他精致鬓上柔软的发丝,心中却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琴笙闭比了闭眼,额上浸出一点汗来,他抬手就挑扣住楚瑜的后脑,俯首狠狠地吮上了她柔软的唇瓣。   生涩的吻,带着灼热的温度,一点粗鲁,一点温柔,却几乎灼得楚瑜无法呼吸。   “唔……。”她微微睁大了眼,抬手就想要推开他。   但是他仿佛在克制什么一般的喘息,让她又察觉有些不对劲。   他是恣意妄为的人,却从来不会失控,更不喜又人看见*。   她的目光掠过他的身后,正巧见到唐蒙已经红了脸缩在一角,也不知他是吓的还是羞的。   倒是一边的湘云子呆头愣恼地看着他们这里。   楚瑜忍不住红了脸,大窘。   “下次再不专心,我便将那些人的眼珠子挑了。”琴笙忽然松了她的唇,闭着眼在她耳边一字一顿地轻道。   随后,他直起身子戴好了面纱。   楚瑜红着脸,抬手抹了把自己的嘴唇,轻哼一声,咬牙低道:“白白,你别太过分了。”   琴笙看着她绯红如朝霞的俏丽容颜,只觉得心头那种不知从何处蔓延而来的寒凉却又激越的黑暗血气似沉暖了不少。   他舒服地轻勾起唇角,挑了挑眉,转身冷冷地扫过唐蒙和一脸呆滞的湘云子一眼,吓得两人都是一缩。   唐蒙却在瑟缩了一下之后,忽然“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对着琴笙咚咚咚就磕了三个头,红着眼,喑哑着嗓子:“大师,求您救救我师门幸存之人,从此做牛做马,任您差遣。”   “牛马若如你也太蠢了,收了岂非浪费草料么?”琴笙一点都不客气讥诮着。   唐蒙呆滞,他知道对方是世所罕见的机关大师,这种人自有傲气古怪,但是被人嫌弃到这个地步,他年轻的脸上也挂不住了,只红得滴血。   楚瑜有些好笑,便道:“好了,白白,不要为难他了,先与金曜他们会和要紧。”   她话音刚落,忽然听得那影照石里传来一阵踢踏的脚步声,随后便是一阵阵金戈相交的杀伐之声。   “杀啊!”   “小心,有暗器!”   “破军势!”   “砰——!”   楚瑜一惊,立刻举步就冲了过去,却也不敢靠近那影照石,只站在琴笙身边,忍不住朝着影照石内张望:“是金曜他们的声音,真的是他们!”   这里果然是一个能联通地宫外径之处!   “那唐林竟然没有骗咱们?!”楚瑜忍不住奇道。   唐蒙苦笑:“因为他就算想,却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欺骗琴大师啊,会露出马脚。”   所以,对方看着都已经到了影照石这里,再不将他们都一一歼灭,只怕待他们和金曜那边会和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挡得住琴笙了罢。   楚瑜恍然了悟,黑珍珠一般的大眼里闪过冷光:“呵,果然够狠辣,你们到底惹了什么人呢,竟然要这般对你们赶尽杀绝?”   唐蒙还是黯然苦笑:“这个,在下真是不知。”   楚瑜摆摆手,颦眉看向那影照石:“咱们要怎么知会我们的人,来我们的位置汇合,或者我们去他们的位置?”   金曜他们应该是正面撞上了地宫里的唐门叛徒。   唐蒙一愣,脸色涨的通红:“这个……我想想。”   琴笙却妙目一闪,随后径自向那影照石走去,他抬头看了看那巨大的影照石,抬手轻触过那影照石之上。   楚瑜知道他戴着手套,也知道他百毒不侵,但是瞬间还是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白白……。”   琴笙一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同时目光微冷,忽然抬手,袖中‘吞噬’再次出鞘,暗红猩浓的红光在上面吞吞吐吐,如有真形,煞气凛然。   琴笙一个起剑势,挽了一个剑花,无边猩红瞬间泛开狰狞红色,径自直破影壁,烈风瑟瑟瞬间鼓起他的白色长袍,宛如飞仙。   “等等……影照石上有毒,若是剖开定会……!”唐蒙瞬间大惊失色,不顾自己肩上伤口,厉声阻止。   但话音到了一半,影照石已经发出一声清脆的“噼啪”之声。   随后轰然坍塌,无数晶石碎了一地。   “啊——!”唐蒙呆愣地看着那袒露出的四通八达的空旷风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真的……。”   “影照风壁,唯一安全的地宫内墓室的入口,可观四通换气之径,更乃此处奇门遁甲之珍的唯一生门。”琴笙冷冷地道。   唐蒙瞬间一呆,羞愧地低头:“是……在下学艺不精。”   他根本没有想到影照石后的那些一模一样的通道根本不是切面反射,而是真正的通道。   琴笙看都不看他,只轻嗤了一声:“若是藏在地宫的幸存之人都是你这样的废物点心,也不必去救了,只怕早已死绝。”   唐蒙羞愧欲死,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却对琴笙佩服得五体投地,心中生出崇敬来。   楚瑜见琴笙没有再让她避开,便知道这影照石无毒,立刻走到影照石边,谨慎地低头看了看,但见这风井极深,深不见底,竟似要通至极深的地狱一般,抬头却也看不见顶看,一片漆黑,看着阴森可怖,一股子霉味极为难闻,又见从上到下周围有许多大小不一的甬道。   她微微挑眉:“白白,你有办法通知他们罢?”   琴笙走到她身边,径自抬手从自己袖子里摸出一只香囊就扔了下去。   只听得——“砰!”地一声响。   那香囊瞬间炸裂,爆出一阵刺目的光芒和长啸声来。   随后那些不知何处而来打斗声瞬间停了一刹那,但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来来——“主上千秋,杀光贼子,恭迎主上!”   那声音大的近乎刺耳,连着那些砍杀之声也暴起。   楚瑜忍不住嘀咕——真是血腥的口号。   但是她也忍不住露出了一点松快了的轻笑来。   悬着的心,瞬间放了下来。   琴笙淡淡地问:“可做好准备了?”   楚瑜笑眯眯地颔首:“好了,走罢!”   她都听出那声音从哪里来!   楚瑜随手扯了块衣襟绑在自己的嘴上,避免吸入太多灰尘和异物,正准备运气跃下风井,却不想琴笙抬手就扣住了她的细腰,整个人瞬间就如天外飞仙一般掠进巨大的风井里。   “呼——!”   楚瑜一惊,随后叹了一口气,还是伸手环住他的修腰,无奈地嘀咕:“你这猫儿!”   总是这么任性……总是这么任性。   琴笙轻嗤了一声,有些矜傲的模样,却也掩不住他的好心情。   两人这么一跳下去,湘云子和唐蒙两人互看一眼,苦笑一声,倒是颇有默契地互相扶持着,也努力一运气瞬间跟着跳下了巨大的风井。   ……   且说这头,琴笙圈着楚瑜目标明确地直接掠入一处甬道。   甬道门边守着的几名曜司武卫瞬间单膝跪地,抱剑朗声道:“恭迎主上!”   楚瑜见了熟悉的人,忍不住脸上露出灿烂激动的笑颜来:“快快起来,可算找到你们了,胜利大会师啊!”   说着就要伸手去扶人,却被琴笙一把抓过柔荑,冷道:“你们起来。”   “是!”曜司众人恭敬起身,松了一口气——   好险,差点就要被那条鱼给害得剁手了!   楚瑜有点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大仙改名醋神得了。   “小女郎,小女郎!”一声含笑的呼唤瞬间让楚瑜一愣,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去,正见着半身都是血点子的宫少宸一脚踹开一个拿剑劈砍他的石人,向她这里含笑招手,飞掠过来。   楚瑜这才注意到这甬道里和曜司武卫们缠斗在一起的竟然是一群石人?!   根本不是真正的人,而是手持各种武器的石头人,动作虽然不那么灵活,但杀伤威力极大,而且不时间还喷出红色的烟雾和不知何处射出各种暗器来。   那些烟雾和暗器一看都是染了剧毒之物,若非这次跟来的曜司武卫们的武艺仅次于七曜星君,非同寻常,只怕早已全军覆灭。   但就算如此,也已经有人已经受了伤被带出了阵势之外。   她忍不住错愕道:“这……是少林十八铜人么?”   她只是听过少林的十八铜人武力非凡,却非真人。   琴笙抬手就直接指尖一弹,一道劲气直射向一个扑向背对它的武卫的石人,那石头人瞬间爆开,四分五裂地肢解了。   那武卫捡回一条命,却一点不含糊地转身就投入了另外的战斗。   他冷冷地道:“机关所控之物,原理大都类似罢了,不过总有人在操控。”   楚瑜仔细地观察着:“没错,若是无人操控,只怕不会这么训练有素。”   只是人在哪里呢?   她立刻细细地观察着那些石人的运动规律,试图找到其中的的关键点。   倒是琴笙有点不耐了,眼底波澜起伏,他此刻血脉之中不知怎么又有点躁动了起来,仿佛他在很久以前就闯过这样的阵。   那种沉眠在骨血里的杀伐与恣意张扬的回忆,反复地刺激着他的神智。   他……现在很想杀人。   琴笙按了按楚瑜的肩膀,冷声道:“不必麻烦了,将他们全部破了就是!”   楚瑜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身边白影瞬间飞掠了出去,手中魔剑再次出手,猩红之光所到之处,皆乱石纷飞,粉碎如齑粉。   那些暗器和各种毒烟立刻都朝着他喷射而去。   只是根本连他衣角都沾染不上分毫。   只但见那谪仙般的白影过处,所有的石人纷纷爆开,化成一片碎石粉。   很快曜司武卫们的压力全部都大减。   楚瑜算是再次见识到什么叫做——优雅的暴力了。   不过一刻钟时间,所有的石人全部都被琴笙肢解成了一地废物。   白衣修影翩然落下,一抬手,‘吞噬’立刻如有生命一般,长鸣了一声,便乖巧地收回了他袖间。   “属下等恭迎主上来迟了,还请主上责罚。”金曜擦了一把额头上的血丝,整理了下仪容,随后持剑单膝着地恭谨地沉声道。   “请主上责罚。”一众曜司武卫们,不管受伤与否全部都单膝着地。   “嗯。”琴笙忽然慢条斯理地抬起手,金曜立刻上前从怀里取出一双新的金蚕丝手套仔细地替琴笙换上,将旧的直接收纳入一只金丝袋子里放好。   楚瑜看着他那熟练的动作和认真的神情,心底忍不住有点不得劲——   这金曜君,要不要跟个随身伺候的通房小妾似的?   “起来罢。”琴笙换好了手套,淡漠地道。   “是。”金曜站了起来,随后看向楚瑜,他桃花眼里闪过一丝异色,随后讥诮地勾起唇角:“你这条鱼的运气倒是不错,竟没有被鬼抓去。”   楚瑜对着他翻了个白眼:“比你运气好。”   觊觎白白的通房小妾,活该挂彩!   “小女郎的运气一贯是很好的,总能逢凶化吉,遇上贵人,当初咱们冲入江中,九死一生,不也相依为命地活了下来么?”宫少宸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楚瑜身边,丹凤眸里弯弯似含笑,抬手搁在楚瑜肩膀。   楚瑜轻巧地退开了一步,避开了宫少宸的手,淡淡地一笑:“嗯,宫少运气也不错,看样子这些血也不是你的。”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便没有再纠纠缠缠,给人错觉的必要。   她并非那样喜欢勾勾缠缠的女子。   宫少宸看着她疏冷的样子,顿了顿,丹凤眸里一点幽凉痛色闪过,到底又微微一笑:“没错,血不是我的,是之前攻击我的賊人之血,不知小女郎可曾遇见攻击了?”   他的话音刚落,目光便在楚瑜的手臂上微微凝住:“你受伤了?”   楚瑜之前被红衣厉鬼拖曳的时候,半边袖子被扯出了破口,身上的衣衫也被拖出了破洞,但并无大碍。   她微微一笑:“多谢宫少关心,没什么伤,一些皮外擦伤罢。”   话音刚落,琴笙已经冷冷地道:“鱼,本尊受伤了。”   楚瑜一惊,立刻转身就往琴笙那里跑,捧住他的手左看右看,没好气地骂:“白白,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先找出机关在何处,破了不简单些,非要做暴力之事!”   琴笙垂眸看着她在自己身上翻来翻去,眼底闪过一丝满意的笑容,随后冷冷地看向一脸微寒的宫少宸,冷笑道:“衣摆破了个口,倒是无甚大碍,就是难看了点。”   楚瑜看着他递到自己面前的衣摆,上面一道破口,瞬间无言以对:“你还真是……算了。”   她也不是傻子,一想就自然知道琴笙这是在宣示对她的主权,更是在刺激宫少宸。   琴笙轻抬起精致的下巴,正要说什么,却忽然眼中锐光一闪,抬手就一掌击向天顶的石壁。   这一次从他袖子间弹射而出的不再是吞噬,而是无数透明的蛛丝。   那柔软的丝线竟然直接击穿了坚硬无比的天花板,琴笙瞬间着力一扯——“砰!”   数声闷哼瞬间响起,六七道人影就这么晃动着如被蜘蛛捕获的虫儿一般动弹不得地掉了下来。   周围的武卫们立刻训练有素地避开,等着那大片的天花板一掉下来,立刻持剑如鬼魅一般扑上去,直接将一张大网往那些人身上一罩,举起长剑架在那些蓝衣人的脖子上。   那些网仿佛都有生命一般,竟一裹上那些蓝衣人,分别“蹭”地一声收紧,瞬间勒入了蓝衣人全身的肉里。   痛得他们惨叫连连:“呜呜——!”   趁着他们张嘴的时候,立刻又有曜司武卫捏住他们下巴,直接取了匕首插进他们嘴里,挑断了他们后槽牙里的毒牙。   那些蓝衣人不得不纷纷地吐出满口血和大牙。   所有的动作不过在一瞬间全部完成,让楚瑜都忍不住再次心惊于曜司武卫们的战斗力和行动力。   “主上,隔毒网已启用,现在可以开始审问了。”金曜抬手抱拳沉声道。   琴笙淡淡地颔首,看了眼楚瑜。   楚瑜一愣,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让我去问?”   琴笙挑眉:“你不是擅于诱供么?”   金曜一愣,随后颦眉:“主上,还是属下来罢……。”   楚瑜一听,直接走过去,挤开金曜,笑眯眯地道:“你又不是负责刑司的土曜,你那点手段对付我都对付不了,还是我来罢。”   金曜一听,就知道楚瑜在说早前他对她用过刑的事,脸上顿时浮现出一种古怪的表情来,深深地看了眼楚瑜,却也不再多言,径自让开路。   楚瑜满意地轻拍了拍他肩膀:“乖。”   随后,她走到一个蓝衣人面前,低头看了看他那张被隔毒网箍得紧紧的有点扭曲的脸,又看了看其他人的脸,确定这人年纪最长,便微微一笑:“这位大叔,既然技不如人,落到我们手上,不若来说说看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吧?”   藏海图的事儿,还不能就这么问,得先套点别的话。   那蓝衣中年男人看着她,张嘴就想呸一口唾沫,却不想他一张嘴,那箍在他脸上的铁丝就瞬间再次收紧,痛得他呼呼地抽气儿。   楚瑜摇摇头,走到第二个人面前,这是个女孩子,她发现了,便叹了一声,半蹲下来:“姑娘啊,你一张脸花容月貌,可不要因为一时间想不开毁容了,死都成了个毁容鬼,下辈子都投胎成丑女。”   那女孩子一听,脸色瞬间僵住,她到底年轻,经不住激。   她咬了咬牙,恶狠狠地瞪着楚瑜:“没错……我们技不如人,如今落在你们这些人的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藏海图是没有的!”   楚瑜一愣,倒是没有想到她竟然直接吐露了藏海图的消息,她大眼里幽光微闪:“你们灭了唐门上下,就是为了这藏海图罢,我知道你们不会……。”   “呸,你们这些臭贼子,勾结我唐门叛徒,灭我唐门上下,如今还贼喊抓贼,你以为我们还会信唐玉珏的鬼话吗!”那少女愤怒之极,再也不顾自己脸上的铁丝收紧毁容,只恨声骂道。   只是她这一骂,楚瑜瞬间就愣住了,她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什么,你们说唐门新任掌门是叛徒,唐玉珏是你们的新任掌门罢?”   连琴笙闻言,都微微挑了下眉,眼底闪过兴味的光来。   一边的曜司武卫立刻走了过来,替少女稍微松了些那御毒网。   “装什么蒜,呵呵,你是唐玉珏勾结的那些人罢,要杀要剐随你,反正爹娘都被你们害死了,我也不想活了!”那少女冷笑了起来,眼底都是对楚瑜的痛恨,只是红着的眼里却忍不住流了一道清泪下来。   楚瑜揉了揉眉心,摆摆手:“你等等。”   她径自越过众人,跑到风井处,对着风井里头吼了一声:“唐蒙,你个笨蛋,跑错通道了,在这里,快点滚下来认亲!”   宫少宸忽然抬手轻轻拦了她一拦,温声道:“小心,别总那么急躁,若是掉下去,可不是好玩的。”   ------题外话------   明日有400字尾巴。   祝贺小祯和美瑟成亲小剧场:   偷偷跑路的小鱼投奔了闺蜜家,趴墙头。   “琴瑟啊,瑟瑟你在不在?”   屋子里光亮,一衣衫不整的美娇娘羞涩地从房间里探头出来,大惊:“你你……怎么来了?”   楚瑜爬下墙来,贼笑:“哟,一年没见这是成亲了,我来你这躲个风头。”   瑟瑟一脸木然地朝她摆手:“走走——叫花子!”   小鱼不高兴:“见色忘义,我瞅瞅哪个野男人抢了我美瑟。”   刚进门就瞬间被人罩进了个大麻袋,有悦耳男音响起:“呵,主上找了很久的鱼,果然在此。”   楚瑜:“呜——瑟瑟!”   琴笙大怒:“祯哥,放了她,三爷和我,你只能选一个!”   某祯微微一笑:“曜司之人,从来不选,只通杀!”   说罢,捆了鱼扔出门外之人,转身扛起身前尖叫的美人扔床上 ☆、第十八章 谁心生魔   他一看清楚那躺在地上的少女,瞬间就瞪大了眼,失神了片刻,颤抖着声音道:“小茹……小茹……是你吗,小茹?”   那少女一愣,看着一身狼狈的唐蒙,也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蒙哥哥……?”   说话间,唐蒙便踉跄着推开扶着自己的曜司武卫扑了过去,哽咽着跪在她的面前:“你还活着……你还活着啊,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那少女也在反应过来之后,泪如雨下:“蒙哥哥,蒙哥哥……你爹娘他们……他们和我爹娘一起……都不在了啊。”   她话音刚落,已是哭得不能自已。   唐蒙脸上落下两行泪来,咬牙道:“我知道。”   “唐茹,你没发现他是和这些贼子一伙的么,他不是你心心念念的未婚夫了,他也是叛徒,他是唐玉珏的人!”旁边有年轻人忍不住怒叫了起来。   唐茹一愣,目光在唐蒙的脸上扫了一圈,又落在楚瑜等人身上,她瞬间警惕了起来,又是失望又不敢置信地看着唐蒙:“蒙哥哥……你……。”   唐蒙一愣,忽然想起这满地的碎石阵和被捆了一地的唐门众人,立刻明白了什么。   他立刻摇头:“不是的,不是的,这些是我请来的援军,他们是来救你们的,不是叛徒的人……。”   唐蒙一顿,瞬间错愕地睁大了眼,看向刚才那个年轻人:“等等,唐无忌,你说什么,玉珏师叔……你说他是叛徒?”   怎么可能,唐玉珏乃是新任掌门,怎么可能会是叛徒,还要灭了唐门?!   “援军?”唐门众人都愣住了,面面相觑,随后都齐齐警惕地看向周围的曜司武卫们,却都并不做声。   他们遭受的背叛太多、也太深、根本不知道该信谁。   楚瑜看了眼琴笙,见他依然悠然地站着,虽然站得不远,但众星拱月间,他一身白衣如雪,纤尘不染,便是那一轮寒月当空,清冷矜傲,睥睨凡尘。   哪里就是个肯来屈就解释的。   曜司诸人也沾了自家主上的气息,自然肃然站着,如站军姿一般,一派目下无尘的冷漠。   楚瑜叹了一口气,凑近金曜,顺手就从他腰间拔了一个令牌下来。   金曜桃花眼里闪过冷意,却没有组织她。   楚瑜拿了令牌,走到唐蒙身边,举着令牌给一干人唐门中人面前:“不知你们可知有一位老者唤作老金,与你们唐门先掌门乃是故交,数月前还曾做客唐门?”   唐门众人一愣,似在思索,很快方才那个打算吐楚瑜口水的中年大叔眼中一亮,开始“呜呜”地叫唤了起来。   金曜看了眼他附近的曜司武卫,那武卫立刻上前,帮他稍微松了那防毒网。   那中年大叔终于长松了一口气,那网勒得太狠,几乎让他窒息,这会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看向楚瑜手里的令牌,有些迟疑又警惕地道:“我曾经侍奉老掌门,确实数月前曾有金姓老者来访,老掌门道是外门故人,是一个我们未曾听过的门派之人,难道你们就是那……曜门之人?”   楚瑜纠正他:“曜司,不是曜门,老金是前往唐门求药的,可对?”   中年大叔瞬间一惊,看着楚瑜的眼神已经是有了几分相信:“没错,那位老人家是来为他家主人求药的,掌门甚至特地开了地宫,领他入内寻药,此等事情几十年未曾有,所以我记得清楚。”   楚瑜点点头,微笑:“可信我们了?”   但那唤作唐无忌的年轻人却还是冷冷地看着曜司众人:“曜司是什么门派,我看诸位身手不凡,开门立派,早已在江湖上名声大噪才对,何以我们从未听过。”   那中年人却冷叱了一声:“小子不得无礼。”   他记得自家掌门与那位老金关系极好,分明是信得过的朋友,朋友的主人,对方的人战力如此强悍,那位白衣蒙面的主人一身修为深不可测,却又如此神秘,自有不愿为外人道之处。   唐无忌一愣,随后嘀咕了一声:“爹就是好骗……。”   但还是不再多言。   楚瑜看向琴笙:“咱们先将这几位松绑罢。”   琴笙颔首,金曜等人便立刻上前为他们松开了网。   也不知那网是什么做的,只但见曜司武卫们抬手在他们身上各自一抹,那网便“咻”地一声瞬间消失在袖子间。   看得唐门众人,都有些发愣。   “诸位真是好手段,竟不输我唐门机巧之能。”那中年大叔爬起来,只低头看看自己一身勒出的血肉模糊,忍不住惨笑一声。   他不想灭自己的威风,但是现在他们确实技不如人。   唐无忌忍不住扶着自己难受的身子一边爬起来一边不忘嘀咕:“那是大师兄他们都已经不在了,若是他们还有师尊……。”   “住嘴,不得对恩人无礼!”那中年男子忍不住瞪了自己儿子一眼,随后有些歉意地对着楚瑜道:“抱歉了,这位小姐,竖子无礼,在下唐鼎天,唐家堡左护法。”   楚瑜倒是也不奇怪自己的易容被人看出来,她本来就没有特意精心易容,只是穿了一身男装罢了。   毕竟这次跟来的江湖人里,不少江湖侠女或者毒女都是一身男装打扮。   她只笑了笑:“不妨事,只是还想请您说一说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可需要我们的人给你上药?”   唐鼎天沉默了一会,苦笑了一番:“药我们倒是有的,让那些小辈们去上也就是了。”   说话间唐蒙几个早已扶着他的难兄难弟,幸存的师门中人去一边上药去了。   唐鼎天叹了一声:“其余也是我们师门不幸,那唐玉珏是我的师弟,师父看好他性情温和,虽然年纪小,但天资又是我们之中最为出挑的,多番考虑之后,将掌门之位传给了他,却不想他却勾结了我唐门中的魔头,竟要灭我师门!”   楚瑜蹙眉,有些不解:“为何他要灭你师门,他已经是掌门了,还有什么理由做这种事?”   唐鼎天愤怒地道:“因为他就是个丧心病狂的畜生,竟然钟情于我那师侄女,也就是他的晚辈侄女唐飞燕,求而不得,竟在飞燕的大婚之日,行凶杀人!”   楚瑜一呆:“啊,什么……唐飞燕不是你们的唐家大小姐,唐老掌门的孙女么?”   又是一个怒发冲冠,为红颜的故事?   “正是……。”唐鼎天一脸阴沉愤怒地道:“这等师门丑事,本不该外传,但唐玉珏实在是无耻之尤!”   “哈哈哈哈哈……唐鼎天,你这个老匹夫又在编排什么本掌门的谎言。”一道冷冽尖利的嗓音响了起来,打断了唐鼎天的话。   那声音仿佛无所不在,又似无所能寻。   众人一惊,四处张望。   曜司武卫手中武器瞬间出鞘,浓重的兵戈杀伐之气,令唐门众人都是一颤。   总觉得仿佛这些人并不是寻常的江湖,更似刀中沾染过无数血腥的战鬼。   琴笙终于冷淡地开口了:“不必寻了,这是传音千里之类的特殊机关,人不在附近。”   楚瑜点点头,倒是心中好奇:“哦。”   居然有千里传音的技巧,古人之智诚不欺我。   “哼,唐门这些余孽能请到你这等人物出手,倒也是他们的本事,不过唐鼎天,你以为他们是为什么来帮你的,不也是冲着你们的藏海图来的么,哈哈哈哈,你们这些蠢货前脚拒狼,后脚引虎!”那人大笑了起来。   男声音不用想都知道是唐玉珏了,但是不知为何听起来,他仿佛有一点虚弱的模样。   唐鼎天等人瞬间一惊,警惕地看向楚瑜和琴笙等人。   楚瑜笑了笑,一点不客气地直接承认了:“没错,我们是冲着藏海图来的,否则你们凭什么让我们冒死来搭救呢?”   唐鼎天没有想到楚瑜这般直白,他脸色一阵泛青:“我以为老金他……。”   “那藏海图原本就是老金交给你们的唐门掌门保管之物,如今不过原物取回。”金曜忽然冷冷地开口。   楚瑜一愣,这是她从来没有听过的——这藏海图是老金交给唐门掌门的?   她下意识地看向琴笙,却见琴笙也正在看她,目光幽如沉海,竟似有隐约波澜起伏,更似有要她溺毙其中一般的风起浪溅。   全然不似平日里那清冷矜傲却又清澈的眸光。   楚瑜微微颦眉,才发现琴笙神色似有些不太对,但是楚瑜却没有时间细看,只因唐蒙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同时对着唐鼎天‘噗通’一声跪下,颤声道。   “师叔,您信我罢,唐大人是真来助我们的,您可知道她是官差,廉亲王大人中了我们的引魂,朝廷的人马早已盯上了咱们,若是咱们不能清洗嫌疑,只怕从此师父他们死了都不得安宁,唐家堡再无重起之日!”   唐鼎天等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瞬间退了一步:“什么,你说廉亲王……。”   “没错,如今外头都在说是咱们要夺亲王殿下手上的藏海图,所以给殿下下了毒,朝廷已经着令彻查,难道我唐门一门的安危未来竟比不得那一份藏海图么!”唐蒙猩红着眼,哽咽着道。   唐鼎天忍不住气得浑身发抖,他忍不住怒吼:“唐玉珏,你这个畜生,我师父,我唐门上下捡了你回来,待你何曾不好,连掌门之位都传给了你,你竟这般陷害我们到如此地步!”   一干唐门众人早在听闻这个消息之后,瞬间脸如死灰,竟仿佛生无可恋的样子,进退间都全无活路。   “哈哈哈哈,唐鼎天,你们待我好么?唐龙腾那老畜生不过是见我根骨绝佳,将我弄回来炼药,我熬了过去,他才大发慈悲收了我做弟子罢了!”唐玉珏冷笑了起来,声音凌厉。   唐鼎天一顿,咬牙道:“可到底是师父养大了你,还将掌门之位……。”   “狗屁掌门之位!”   不知那唐玉珏怎么歇斯底里起来,竟连粗鄙的脏话都骂了才出来:“唐飞燕那个贱人引诱于我,我一心为唐门打算,谁知道唐龙腾早已打算好,将她嫁给他那流着唐门正经血脉的徒孙唐如雪,只待他根基稳固之后,令我将掌门之位让于他!”   众人闻言,瞬间都怔然。   楚瑜都有点无言以对,果然是所有的名门大牌之中,都有各自的阴暗之处。   唐玉珏顿了顿,忽然苍凉凄厉地笑了起来:“枉我对唐飞燕那贱人一片真心,她这边引诱于我,那边却已经和唐如雪珠胎暗结……我算什么……我算什么掌门,都言我气性温和,这便是温和做好人的下场,一生勤勉错付东流水,做他人嫁衣衫?!”   此言一出,众人皆沉默了下去,便是唐门幸存者的晚辈里,也有许多人是不知这其中故事的,此刻也已经是呆滞。   楚瑜听得忍不住心中暗自叹息……   她忽然想起一句极老,极老的话来——因果报应。   缘生缘灭,不过一念之间。   唐玉珏一念成魔,却也不过是因着唐家老掌门早已心中有魔,才招来一门灭门之灾。   只是她才唏嘘之间,便听见一声尖刻地怪笑声:“嘿嘿……人都齐了,很好,正巧一锅端了!”   楚瑜一惊,那不是唐玉珏的声音,却是那个在甬道里抓她的红衣厉鬼的声音!   “不好!”她才叫了一声,忽然瞬间身子就空了,整个人就往下坠下去!   她脚下的地面忽然裂开一个大洞,她猝不及防就掉了下去。   周围也就是惊叫声一片。   琴笙锐眸一眯,瞬间掠向楚瑜,只是这一次,在他指尖触碰到楚瑜的衣襟时候,一百多道厉风瞬间朝着他们袭来。   “嘿嘿,就让老夫来会会你,小子!”那苍老的怪笑声似近在咫尺。   琴笙眸光一寒,抬手就反拍在楚瑜的腰肢上,将她拍离自己,手里的透明丝线却瞬间卷向楚瑜,再一抬袖,丝线一抛:“金曜!”   金曜在上面一把抓住那丝线,猛然拉住,沉声道:“在!”   楚瑜立刻缓住了去势,才发现琴笙周身不知何时围绕着上百把回旋飞刀,他在求中周旋,翩若惊鸿,矫如游龙,却也险象丛生!   她忍不住低低唤了一声:“白白……!”   但话音刚落,她忽然觉得耳朵有寒风起。   楚瑜一转头,但见一张狰狞的脸从身后的石穴里探了出来,他半边身子和脸都被挤碎过似的,看着狰狞如鬼魅,极为可怖。   “是你,假唐林!”楚瑜一惊,抬手就一点不客气狠狠一拳揍去。   “是我,小贱人,抓着你,看你那姘头只有受死了,哈哈!”男人狞笑避开她的拳头,完好的手中短弩直指着楚瑜的鼻尖。   箭头幽蓝,森寒分明有异毒。   楚瑜眼底一冷,心中念如电转……手慢慢地向后腰摸去。   但是下一刻,假唐林的手腕忽然被人握住,一道似笑非笑的讥诮声响起:“你要伤她,也得问我愿意不愿意。”   楚瑜一转身,便看见了不知什么时候落在自己身边的人,她一愣:“宫少宸,你怎么……。”   宫少宸转脸看着她,温柔一笑:“你有危险,所以我在。”   他一手抱住她的细腰,将她揽过来,一手“咔擦”一声捏碎了假唐林的手腕!   ------题外话------   求票,求票,今儿有二更哟~到6点,3460票,有而二更哟   猜猜二更谁吃糖?距离吃鱼倒计时了。 ☆、第十九章 本尊不是好人 (二更)   假的唐林惨叫一声,竟然不管不顾地忽然对着宫少宸和楚瑜喷出一股子黑气来:“你们都去死,都去死罢了!”   说着他整个人都朝着楚瑜和宫少宸扑来,那一身的烂肉似也要扑散而来一个般。   腥臭扑鼻,竟是以整个人为暗器毒物一般!   宫少宸丹凤眼底寒光一现,厉声道:“小瑜,低头,身后。”   到底曾经共患难,有些默契,楚瑜立刻直接头一低,敏捷地一个旋身就从他腋下钻过去,闪避在宫少宸的身后。   宫少宸手中银色长剑瞬间一转,舞得密不透风,一轮银光炫目竟将那些烟雾都格挡劈散了不少,假唐林也被他剑气划伤,痛得一下向后跌去。   但是他身上那些毒血烂肉并着毒烟多少还是扑溅了过来。   能让唐林以身为毒,想都知道绝是难解,甚至无解剧毒!   楚瑜心瞬间一紧,一把扯住宫少宸的腰带抬脚用尽气力一踹那洞壁,整个人借着那一把丝线竭尽全力向后飞荡,试图避开那些毒物。   金曜差点一个不稳,都被她晃下去,桃花眼里闪过恼色,却足尖用力,全身的气力下沉,一个千斤坠,他足边的地面都裂开数条缝隙来。   宫少宸则是眉心一凝,干脆抬手就扯下拴在楚瑜腰间的丝线,挡在自己面前一晃。   “嘶嘶——!”琴笙那特殊的丝线,素来水火金戈都难以断其身的丝线,在碰上那些毒烟碎血厚竟发出一股子难闻的气味,慢慢地开始熔断了。   宫少宸一愣,看着自己手里拽着渐渐撕裂的丝线,脸色铁青:“这个……怎么断了?”   楚瑜死死拽着他的腰带,免得他掉下去,只一脸狰狞地看着那双渐渐熔断,快撑不住她和他两个人重量的丝线:“你说呢?”   如果她没有猜测错误,假唐林就是唐玉珏,他的声音刚才近在咫尺,她已听了出来,正是刚才说话的那唐玉珏。   唐门掌门竭命为毒,必定是天下决顶之毒物。   宫少宸这厮到底是对她家白白的手段太有信心,还是没脑子?!   他们还荡在半空中,一点着力点都没有。   只有白白那修为已甄化境的怪胎才能凭空无借力点都能飞掠而起,她和宫少宸明显都没有这种能耐。   楚瑜抬头想看向金曜求救:“要……掉下去了!”   但话音刚落,那丝线就“啪!”第一声断开来。   宫少宸一咬牙,猛地借着最后一点力道,长臂揽住楚瑜整个人猛然向山壁处扑去。   “喝!”   他一声厉喝,目光盯着洞壁的一处,整个人都跃起,抱住楚瑜飞身直向洞壁竭力飞扑过去。   下一刻,他勉强地抱住楚瑜整个人撞向了那洞壁的间隙甬道,闪转腾挪间,终于止住了坠落之势,楚瑜也配合着他提气飞跃,两人互相提携着一鼓作气蹭了上去。   两人运气也算不错,那甬道倒是不算窄,两人齐齐滚了两滚,才勉强停住了身形。   一身衣衫都在这么蹭擦翻滚间,破了不少,身上不少擦伤。   但是到底安全了,两人忍不住躺在地上齐齐地松了一口气。   “真是……。”楚瑜长出了一口气。   宫少宸却忽然抬手捂住眼,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有些怅然又有些感慨:“很熟悉的情形不是么?”   楚瑜一愣,侧脸看向他,却见宫少宸忽然一个翻身,覆在她身上,抬手支在她脸侧,垂眸看着她,丹凤眸里明光濯濯,直勾勾地盯着她:“小女郎,你对我动过心的是么,或者说至少意动过?”   楚瑜怔然地看着他,随后淡淡地道:“没有,宫少宸,你让我起来。”   也不知白白没有看见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宫少宸却忽然一把挑起她的下颌,眯起眸子,眼底似有了无奈和恼恨:“你唤琴三爷那么多小名儿,为什么你总是连名带姓地唤我,你我曾经共患难的那一切,那个雨夜我背着你……一切你都忘了了么?”   她明明就在他咫尺可触之处,为何却要拒他千里之外。   楚瑜叹了一声,抬起眸子,定定地看着他,眸里一片清澈:“我以为我在船上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宫少宸。”   “少宸!”宫少宸冷冷地纠正她。   楚瑜顿了顿,淡淡地道:“好,少宸,我说过了,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现在你可以起来了么?”   他能说出留在那嘉江边,不回俗尘的话,想来心中比她更清楚。   离开了嘉江荒野,她和他从来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俗世男女,利益不同,背道而驰。   她选了留在白白身边,他选了藏海图。   如此,而已。   宫少宸却目光复杂地笑了起来:“小瑜,你就那么迫不及待么?”   迫不及待地回到那个男人身边?   宫少宸话音刚落,却忽听得一道桀桀的怪笑声响起:“迫不及待什么,好一对狗男女,竟在老夫这里幽会,老夫就送你们下地狱厮磨去罢,哈哈哈哈!”   楚瑜心头一惊,敏感地抬头一看:“不好,快出去!”   宫少宸一转头,便感觉一震天旋地转,整个墙洞壁都似有生命一般蠕动了起来。   那原先二人进入的洞口,竟发出一阵吱嘎声后——瞬间“砰”地一声合拢!   楚瑜错愕地看着那洞口,一把推开宫少宸,就扑了过去:“白白——不!”   但是整个洞穴甬道都在变形压缩,无数的碎石扑棱棱地落下,砸得人生疼。   “洞在变小!”宫少宸脸色微寒,四处观察之后,沉声道:“那唐门的叛徒,怕是想要将我们挤死在这里。”   楚瑜不死心地拿起一块石块猛地砸向那洞口,却发现传回来的闷声低沉。   她瞬间狠狠地闭了闭眼,完了——   她虽然没有琴笙那准确的听音辨位的能耐,却也能听得出来,这洞穴的位置变了,洞口塞住的石块很厚,按照唐门机关圣地的地位,这洞穴甚至有可能不知都移到哪里去了!   她一咬牙,睁开眼忽然讥诮地冷笑了起来:“唐墨天,你这个懦夫,当年护不住你的女人和孩子,如今你是不是觉得不择手段杀光唐门的人,唐云就会含笑九泉了?”   宫少宸闻言,看着楚瑜微微一怔,随后丹凤眸里光芒微闪:“小瑜……。”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微微的抽气,似什么生物被激动一般的喷气声和暴怒:“小畜生,你想不得好死……!”   “你才不得好死,当年既不择手段夺了唐云去,却又护不住她一生一世,你许她那些山盟海誓,你全忘了是不是?”楚瑜冷笑着一点不客气地打断那声音,咄咄逼人。   那苍老的声音一窒,随后似有些癫狂一般地喃喃自语:“云姐姐……不……我没有忘记,没有……云姐姐……。”   似乎随着他的情绪波动,那洞穴压缩的速度也慢了点。   楚瑜扶住墙壁眼底冷黠之光一闪,随后再次冷声道:“她是一个人,你从来都只顾着你想要什么,你想要她,你便占了她的身子,她的心,却可曾问过她的心里想要什么,她可是钟情你的,是爱你的?”   “云姐姐……云姐姐当然是爱我的,是爱我的,她不可能不钟情我,你这个小畜生胡说八道!”那苍老尖利的声音瞬间尖叫了起来,满含着愤怒,恨意和……惶惑。   整个狭窄的洞穴又摇晃了起来,瞬间空间小了不少。   宫少宸警惕地一把挡在楚瑜身边,抬剑挥掉大片落下的碎石,压低了声音道:“好了,不要再说了。”   楚瑜却没有理会他,扶着墙壁站好,忽然拔高了声音道:“没错,她是钟情你的,而且深爱着你。”   此言一出,整个洞穴瞬间平静了下来。   好一会,那苍老的声音竟似有些怯生生地响起:“你说的可是真的?”   楚瑜目光不动声色地观察声音的来处,一边道:“自然是真的,人非草木,若是她不钟情你,你杀她夫君,囚她长子,她最终却还是选择没有杀你,只是帮着她的长子挡下你的暗器,她一生在爱人与亲人中煎熬,你如今还要重蹈当年覆辙,让她九泉下再次煎熬痛苦么。”   她顿了顿,目光停在一处左面墙壁不起眼的小墙穴上,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宫少宸。   刚才这老怪还在和白白缠斗,此刻必定不会走远。   宫少宸丹凤眸里异色凉光流转,随后握紧了手中长剑,微微颔首,一身沉气蓄势待发。   “我……我……老夫……我……。”那道声音结结巴巴了一会,却忽然一顿,瞬间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小丫头,你以为你这么说,老夫就不会要你们的命了……。”   “动手!”楚瑜对着宫少宸一点头,两人瞬间各自持剑飞身而起,用尽内力直破那墙穴、   只听得“轰隆”一声那墙壁果然瞬间碎裂。   但是出乎两人想象的是,那墙后一片黑暗,空空如也,竟不见一个人影,只一片虚无一般的黑暗。   楚瑜一愣,抬手就扒住没有碎裂的墙,正打算适应下眼前的黑暗时。   却忽然听见黑暗里一声怪笑声空旷而悠远:“哈哈,小丫头狡猾聪明得很,既然你们能闯到这里,能不能活着就看你两的造化了!”   楚瑜一惊,心中有不妙的预感,刚要疾退,却忽然感觉面前一阵怪风刮过一下子就将她给吸向那黑暗中去。   身形一晃间,她整个人一头栽倒,恍惚间只看见宫少宸也跟着她一起掉了来。   “小瑜!”   “……!”   “哈哈哈,你们好自为之,老夫要继续去会会外头那手段了得的白衣小子了,嘿嘿嘿……猜猜看你们谁先死,哈哈哈哈!”   楚瑜闭着眼,听着自己耳边风声呼啸而过,竭尽全力地唤了一声:“白……白!”   ……   “当!”琴笙手中长丝一收,最后一会锐利精致的弯刀瞬间落了地。   他一脚踩在那刀上,瞬间将其踏裂开,他琥珀眸光森寒如暴雪欲来。   “她呢?”他轻声道。   金曜脸色铁青地双膝着地:“那老鬼已经为主上的吞噬所伤,虽然遁走于洞壁穴道,但为吞噬所伤的伤口无治必走不远,小鱼……楚瑜和宫少宸不知去向。”   “砰!”话音刚落,金曜已经被一脚狠狠踹在了肩膀上,瞬间飞出去老远,吐出一口鲜血来。   “……!”琴笙忽然身形一晃,瞳孔一缩,额上似传来的剧痛,瞬间让他几乎握不住手里的长剑,一把将吞噬插入地面才稳住了身形。   金曜却立刻反手一拍地面,整个人弹了起来,再次踉跄着扶住琴笙的胳膊,神色紧张地道:“主上……。”   琴笙僵木地站在原地,瞳孔里似有异起伏澜,抬手揉了揉额心,一把挥开他,目光锐利阴沉地看向那裂开的巨大的洞穴,随后忽然厉声道:“把唐家堡的人全部给本尊押过来!”   “是!”金曜立刻不顾自己胸口的闷痛,沉声道。   不一会,唐鼎天等人便被带了过来。   刚才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突然,他们一时间都苍白了脸,此时但见背对着他们的琴笙一身雪原冰封阴冷寒气,竟看着背影便不禁让人心中发冷,不敢直视。   唐鼎天心中定了定还是道:“这位尊上,请问……。”   “你们唐家历代祖师的坟墓在哪,女眷可否随葬,包括那个唐云?”琴笙淡淡地开口。   唐鼎天一愣,随后道:“是,随葬,凌冰仙子唐云虽然……。”   琴笙冷冷地道:“带路。”   唐鼎天闻言,瞬间颦眉:“这位尊上,我们相信你是好人,但这绝不可能,我唐家堡的历代祖师……。”   “砰!”他话音未落,便见琴笙忽然一抬手,宽袖轻拂,一片细丝瞬间弹入唐家堡其余人的四肢,再一反手,细丝弹入墙壁,所有人连哼都没有来得及哼一声,全部被那细丝吊了起来。   绵绵的细丝间,血色殷红,顺着丝线一路流淌,被吊在丝线间的人发出一声声的低吟声,如被蜘蛛捕获的悲惨猎物,构成一种充满诡异残忍之美的画面。   琴笙看着一脸瞪大了眼,满是恐惧与错愕的唐鼎天的眼,慢条斯理地摘下了自己的面纱,露出清冷如月的绝色容颜,轻声问:“现在证明了我不是好人,可以带路了么,嗯?”   ------题外话------   宫少汪吃完最后一发糖,就要准备猫猫吃小鱼了,嘿嘿。   么么哒,谢谢大家给力的支持投票?!~!超额完成,爱你们,送上二更!   对了,之前关于敦伦的解释,打赏已经完毕。 ☆、第二十章 喜服   “噗通!”一声清脆的落水声响起,   楚瑜整个人坠入了一片冰凉里,冷得她一个激灵,立刻丹田运气,护住四肢筋脉,免得陡然落水抽筋。   随后下一刻,又一道人影噗通一声落了水,但那人似挣扎了一会便向水底沉了下去。   楚瑜心中一惊,立刻听音辨位地游了过去,小心地绕到他身后,抬手试探着摸到后颈,一把卡着他下巴,将他托了起来,然后向水面上游了过去。   游了好一会,楚瑜才感觉水压骤减,一下子冲破了水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呼——!”   她四处张望着,却只见一片昏暗,如在地底深渊,心中不免微寒。   经历了多次风浪,她却明白还是迅速地冷静了下来,先是拍了拍宫少宸的脸,低声唤他:“喂,宫少宸,宫少宸?”   但宫少宸却只发出了低低的咽鸣声:“唔……。”   楚瑜心中有些担忧,略一丝思索,便抬手在他头上、脸上摸了摸,果然在额边摸到黏糊糊的温热感。   她暗道了一声,糟糕,心中沉了沉。   宫少宸估计是掉下来的时候,碰了头,又陡然掉进水里,一时间有点神志不清。   她小心地摸索了下那伤口,发现伤口不大,只是蹭着了,方才松了一口气。   楚瑜再次四处看了看,却发现这里的光线还是近乎没有,只是墙壁上有些幽暗的磷光。   她想了想,托着宫少宸游了过去,伸手小心地碰了碰墙壁。   发现是一片凹凸不平的石壁,并没有之前的那些洞穴显得平整,而是异常粗糙,但楚瑜细细摸了摸,还是能摸出了人工开凿的痕迹。   那些荧光大约是岩壁萤石发出的光。   她心中即刻有了些判断,这只怕是地宫的排水暗道。   这唐门地宫修建得如此深,至少历时数百年,一定也会挖出地下水源。   人常言,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   听着这哗啦啦、嗡嗡水响,这排水道还不小,如此水量,必定会有出口。   楚瑜咬了咬唇,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先顺着水流走一段再看,若是能有好出口,便先行出去,再和白白会和也是好的。   总好过……在这里等死。   拿定了主意,楚瑜便径自摘下腰带,将宫少宸和自己绑在了一起,顺着水流向前流去。   水流极冷,好在她有内力护体,顺水而行,也不是很花气力。   不一会,她便游出颇远的距离,周围阴暗的环境似也稍明亮了些。   楚瑜便努力借着那些荧光去看周围的情况,远远地,她似隐约地看见了一根石柱。   那石柱有些突兀地立在那里,楚瑜眼中微亮,打定了主意先过去看看。   人工之物,便象征着人活动的痕迹。   但是才游了一会,她便发现有点不对劲。   越往那石柱游,水的冲击力便越来越大,水越是湍急。   她心中暗惊,竭尽全力地向石柱游去,好容易快到石柱处,甚至隐约看见上面的石锁铁链,她还来不及欣喜,却又是一股子湍急的水流冲来。   若她只一个人倒也还好,偏拖着个宫少宸,竟一下子又被冲开。   她几乎都要丧气了,忍不住低低咒了一声:“该死!”   “谁,该死,本公子么?”一道有点喑哑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   随后一股子冲力反向冲来,她不及多想,立刻顺着那冲力向前猛游了一通,一把拽住了那铁链,发出一阵欢呼来:“哈,抓住了!”   随后,她立刻一个反手用力把宫少宸给揪到自己面前来,直接拿着铁链往他胳膊上一绕:“抓牢了,再被冲走,我可救不了你。”   宫少宸被那铁链甩了一把在脸上,他抬手抓住那铁链,忍不住哑着嗓子苦笑:“你就不能温柔点罢?”   楚瑜没好气地嗤笑:“能活着就不错了,还温柔点,我若是温柔点,你这会子早不知被冲到哪里喂鱼了。”   宫少宸闻言,沉默了一会,轻哼一声:“说的也是,咱们两人和水似乎特别有缘,这是第二次一起掉水里了罢。”   楚瑜一脸敬谢不敏:“可罢了,这种孽缘,给我都不要。”   淹死的缘分么?   宫少宸却沉默了半晌,淡淡轻笑:“汝之砒霜,吾之蜜糖,我若说我心中欢喜这孽缘,倒也是真真可笑了。”   清澈的流水声,伴着清冷水汽,青苔的淡淡的腥味,伴着他一声轻笑,温柔潮润。   却似嘉江边的风,迎面而来。   一点惆怅,一点茫然。   不过多久之前的事,如今却仿佛隔了许久的时光。   楚瑜怔然,片刻之后,冷静地道:“我们想法子爬上这石柱罢,我刚才摸到上面有开凿的痕迹,这很可能是个引水道,趁着三爷引开了唐墨天,咱们得想法子自救。”   宫少宸顿了顿,也道:“好,你踩着我肩膀上去看看,若有通路再说。”   楚瑜想了想,确实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便立刻足尖一点,踩在他曲起的膝上,又踏上他肩头,顺着她摸索到的那些痕迹一路向上爬去。   直爬了好一会,她觉得自己已经看不清楚宫少宸的脸时,才忽然抬手摸到了花岗岩质感的天花壁,而那石柱也到了顶。   最让她惊喜的是那石顶里竟透出一丝不起眼的光来。   楚瑜心中一定,抬手就去四处摸索,用尽全部气力去推那石顶。   只听得“咔啦”一声,那石顶竟被撑开了一条缝。   楚瑜眼中一亮,猛然地用力向上一顶,那三尺见方的石顶竟瞬间移开了。   她立刻小心地抬头向上看了看,这一看……   她便瞬间愣住了。   面前分明是一间极大的浴房?!   而且还是露天的?   ……   待到宫少宸也跟着爬上来后,他也怔住了。   “难道……我们爬出地面来了?”楚瑜看着满天的繁星,忽然想起云州的琴家绣坊里,自己小楼里那露天的温泉浴房。   瞬间有点恍惚。   宫少宸看着那漫天的繁星,又看了看那精致华丽盈满了冷水的汉白玉浴池,有轻嗅了下空气,总觉得还是有些霉味。   随后他微微颦眉:“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咱们还是先换身衣衫,找个出路罢了?”   楚瑜点点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哈秋,那地下水着实太冷了。”   两人便四处开始寻衣衫。   浴房里自然是没有衣衫的。   两人便只好出去寻。   待得两人出了浴房,更是怔然……   这里分明是一处新房。   大红喜字成双,鎏金童子骑鲤鱼双耳对瓶,粉彩福禄描金碗筷碟成套,红色的幔帐四处轻垂,儿臂粗的红色龙凤欢喜烛燃烧着。   花桌上瓜果点心齐备。   梳妆台上,明珠凤冠精巧,更有新胭脂半开。   黄花梨拔步床上轻暖鸿禧锦被上撒了早生贵子的花生、桂圆和红枣。   连空气里都飘荡着淡淡的龙延香。   一切的一切都这般喜庆吉祥。   “我们好像……跑到人家的喜房来了,真是太抱歉了。”楚瑜一点不客气地就往花桌边一坐,就开始抓了干果子开始吃。   宫少宸看着她那样子,挑眉:“你这样子哪里就像抱歉了。”   楚瑜扔了一颗花生进嘴里,发现颇为香脆,便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不客气地将:“怎么,你不饿,那我就吃光了。”   刚才她游了那么久,水倒是被灌了个饱了,但饿得慌了。   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找火曜他们,好想法子给白白传消息,她出来了。   “还是先换衣裳罢。”宫少宸有些好笑,却还是转身去开柜子寻衣衫。   但等着楚瑜吃了好些干果,也没看见宫少宸翻出什么东西来,只尽是些薄毯子和被面。   “这家人不穿衣衫的么,新郎新娘和其他人都哪里去了,莫非在前院?”楚瑜忍不住奇道。   宫少宸却看着那些东西,又看了看窗外的星子,忽然若有所思道:“这里只怕没有什么前院,咱们……。”   宫少宸忽然抬手,捻了一颗花生抬手就弹射出去。   只见不久,那花生“噌”地一声似在半空里碰到什么,竟然瞬间掉落在地。   楚瑜和宫少沉默着低头看那落在地上的花生。   他顿了顿,轻嗤了一声:“还在地宫里。”   楚瑜抬头看向窗外,片刻,叹了一声:“那是某种会发光的石头罢?”   宫少宸点了点头:“只怕是。”   两人又沉默了下去,原先的欣喜仿佛瞬间消散无形。   楚瑜将最后一颗花生塞嘴里,随后起身,打起精神来:“好歹咱们是爬出水道了,既能活着爬上这里,再想法子出去罢。”   “你总是这么乐观么?”宫少宸看着面前的少女,不禁挑眉疑道。   楚瑜笑了笑,明丽的大眼弯弯:“笑一天也是一天,哭一天也是一天,咱改不得天命,就改自己的心罢。”   说罢,她转身又干脆地转身去翻箱倒柜了:“行了,不闲话,我去翻有什么能用的,这里打理得这么干净,一定有人时常来照顾,可别是唐墨天那老怪物或者他手下的人。”   宫少宸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却忽然若有所思地道:“改心么?”   他顿了顿,轻嗤了起来,眸光晦涩幽沉,又似隐含了冰冷的笑意:“既然你的心能改,又要如何才能让你改了心思不再向着琴三爷的呢?”   楚瑜没有听见他的嘀咕,她跑外间去了。   不一会,宫少宸就看见她面色有些古怪地抱着一包东西回来。   “这是什么,衣裳”宫少宸一愣,似有些疑惑地看着她手里那包东西露出的红色衣角。   楚瑜将包袱摊开在桌面上,轻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咳,我在外面就看见这两套衣衫,那什么……要不将就着穿一穿,还是等衣衫干了?”   宫少宸看着桌面上两套大红喜服,微微挑眉:“这喜服绣工华丽而精致,金线银线交错用了三十余种绣法造价不菲,只是有些旧了,但倒也是好东西。”   说着,他抬手就拿了一套男装的,看向楚瑜笑了笑:“这天冷,本公子有些受不住,先回去换一身衣衫,你也换一身罢?”   说罢,他径自拿了衣衫往那浴池房而去。   楚瑜留在原地,不知为啥,总觉得自己在坑自己。   “哈秋!”她又打了一个喷嚏,想想,还是抱着衣裳往床边去了。   若是被白白看见了,那猫儿估摸着又要不高兴了。   到时候再解释罢。   这里除了两根蜡烛,总不能烧了房子来烤衣衫罢?   楚瑜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喜服,心情有些怪异和……复杂。   ……*……*……   且说那一头,唐鼎天一脸苍白地领着琴笙和曜司等人一路开启各地宫之门,终于到了一处墓室。   “这里,就是当年的凌冰仙子唐云和其子的墓地了。”唐鼎天喑哑着嗓音道。   他不是不想在路上动手脚的,但是他根本就瞒不过这可怕的白衣人的眼。   但凡他试图出招,对方便径自在其他人身上动手,出手残忍冷酷,丝毫没有道义可言。   他实在是……没有办法。   这一刻,他忽然也明白,为什么唐玉珏竟真给这白衣人带路。   对方要利用你引路,便可以少了琢磨机关与路径的大量时间,他却可以根据你引路的方向和机关开启的走位,清楚地判断你是否真的在引路,还是在试图破坏或者诱杀。   那种巨大的压迫感,逼迫着你像一只无助的羔羊,行,明知不可行之事。   甚至他们唐门擅长的毒,他都不敢施展,他恍惚里有种错觉,那些毒对这个神秘的尊上毫无用处。   琴笙冷冷地看着他:“去,开棺。”   “在下不……好。”看着琴笙微微翘起的唇上那森冷的笑容,唐鼎天立刻改了口。   他闭了闭眼,按开了墓室的开关。   露出里面两具精致的棺材。   琴笙睨着其中一口大的棺材,轻嗤了一声:“竟用帝后才能用的金丝阴沉木打造棺材,也不知这是你们那老掌门有孝心,还是唐墨天那老东西有心?”   金丝阴沉木,千金难求,有给尸身防腐之功   倒是唐鼎天有些愣愣的看着那棺材上供奉的香烛纸钱:“老掌门都已经许多年没有来祭拜,怎么……。”   他话音一落,瞬间脸色森冷了下去:“唐墨天那老贼,这么多年,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原来竟是藏在了地宫里。”   “别废话了,开馆!”金曜上前抬手就将那些祭品扫落,冷声道。   “好……。”唐鼎天咬了咬牙,正要行动。   却忽然听得一声暴喝:“小子们,岂敢无礼!”   一阵狂风瞬间不知从何处而起,猛地袭向琴笙等人!   ------题外话------   3800月票会有二更哟~么么哒~哎呀,我们小琴猫猫要受一点委屈了,先酸后甜罢。 ☆、第二十一章 痴心妄想 (二更)   琴笙等的本就是这一刻,他琥珀眸瞬间寒光一闪,袖中吞噬瞬间出鞘,猩红狰狞剑气暴涨,直逼向那狂风来处!   “喝呀,臭小子!”那一团看不清楚的狂风里枯瘦的人影似很是避忌吞噬,一下子就避开来,不敢正面对上,只抬手“砰”地一声放出一团蓝色的毒雾并着无数致命的牛毛细针。   待着曜司众人纷纷闪避时,他猛然跃起一把扣住那口大棺材,就向他飞身出来的地洞里跳了下去,同时发出一阵放肆的怪笑。   “桀,桀,桀——你们全部都去死罢,老头子炸死你们!!!”   说着他便要顺着坠落之势抬手拉下墙壁上的机关。   却不想他才探出半张枯瘦如猴的脸,便梭然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那被一片丝线吊在洞口人影——   那是一个僵硬女人的身形,脸色栩栩如生,眉目如画,唇色嫣红,如同沉睡了一般,但那一姿态僵木的身体却已经显示出——那是一具尸体。   老头儿一抬手摸向自己抱着的棺材,里面空空如也。   “怎么,你要炸碎你的女人,废物?”一道冷漠轻蔑的声音从洞口传下去。   老头儿颤抖着,瞬间松了手,甚至手忙脚乱地甩了棺材,就为了能止住坠落的姿势,将那机关的手柄送回原位。   一道冰冷的人影居高临下地站在洞口边看着他:“一刻钟内把我的人带回来,否则,本尊就将她剁碎的送给你做羹汤,然后再下一次,就轮到另外那具棺材里的儿子。”   老头儿颤抖着,却整个人都止不住坠落的姿势,看着那具女尸离自己越来越远,竟如绝望鸣鸟一般,凄厉地尖叫了起来:“不——阿云——!!!”   ……*……*……   牡丹嫣然,凤凰展翅,琴瑟和鸣。   楚瑜看着自己这一身华丽精致的喜服,不得承认这身衣衫是真好看,但只觉得有些手脚都不会走路了。   尤其是看见宫少宸也一身红色喜服走了进来时,但见他长身玉立,面如冠玉,凤眸含笑,散落下来乌发潮润,唇如涂朱。   乌发红衣,绣工华丽,这一身衬得他风流慵懒,满身华贵高,容色更艳了三分,灼灼其华。   楚瑜越发地有点不自在了,脸上都有点古怪地转过身去:“换好了?”   宫少宸看着喜床边的少女,一身束腰喜服,愈发地衬托得她腰肢纤细,臀儿浑圆,素来清丽灵动的眉目多了几分娇软颜色,竟生出一丝惑人的魅态来,微微咬着的粉润嘴唇,不自在的粉色嫩脸儿看着都仿佛新嫁娘一般。   宛如一只俏丽的月下红海棠化作了的美丽妖精少女,娇美的花瓣含苞待放,只等人爱怜采撷。   宫少宸丹凤眸里目光渐深,一点欲色火光掠过他的眼底。   他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却径自越过她走向了那梳妆台前。   楚瑜一愣,正欲看他做什么,却不想,他一回身,竟径自取了那凤冠给她戴上了。   楚瑜抬手去挡:“哎,你干嘛呢,宫少宸?”   宫少宸却径自给她一把扣好了,将她推到镜子前:“看,很美。”   楚瑜一愣,看着自己面前的梳妆镜,镜子里的少女一身红妆,头戴垂珠凤冠,容色嫣然,眉目妩媚灵动,真真一火红的新嫁娘。   身后同样一身火红的贵公子风流俊美,眉目深邃地凝望着自己,却仿佛要看进她骨头里一般的炽烈。   镜子里的一双人,堪称璧人。   “洞房花烛夜,*一刻值千金,若有一日你我成亲,可是这般模样……。”宫少宸忽然抬手握住她纤细的腰肢,微微俯下身子,望着镜子在他耳边轻声道。   楚瑜看着镜子,却一个闪身避开他的靠近,淡淡地道:“宫少宸,你我都不是小孩子,何必再玩这些游戏,这是唐墨天和唐云的洞房,不是你我的。”   她一看到这些东西,心中便已经有所了悟。   如此精心地维持着一间喜房,分明是每天都有人过来照顾这地方。   必定是充满了对方的回忆与满腔的深情。   除了唐墨天还能有谁会这般费尽心思呢?   宫少宸看着空了的怀抱,眼中闪过一丝失落,随后似笑非笑地道:“是了,你怎么知道那个抓咱们的人是唐墨天呢?”   楚瑜道:“猜的,唐玉珏自己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一个人灭了唐门,他需要合作之人,那个人必定要对唐门非常了解,也同时对唐门充满了扭曲的恨意,还能开启只有门主才能开启的地宫,符合这几个条件的人本来就不多。”   而且还选在了唐家大小姐成婚这日行动,除了要最大可能的屠灭唐家堡的有生力量之外,想来也是暗合了某种意义。”   什么意义呢?   她只能想到几十年前唐墨天继承唐家堡掌门之位时发动的那一场血腥屠戮,也是他强行娶了唐云的那日。   宫少宸看着她,忍不住微微勾起唇角:“小女郎,你不去做官差还真是浪费了。”   楚瑜轻嗤了一声,抬手准备摘掉自己头上的凤冠:“我本来就是官差,你又不是不知道。”   只是她话音才落,就忽地听见大门被人“砰”地一声一脚踹开了。   楚瑜和宫少宸两人瞬间一惊,宫少宸立刻挡在她的面前,楚瑜则抬手就去抓自己放在桌上的剑。   但那一道佝偻的人影速度极快,一把拍开宫少宸就伸手向楚瑜抓去,狞声道:“臭丫头,跟我走,老头子要……。”   只是他的手才伸到楚瑜面前,看清楚了楚瑜的样子,瞬间就僵住了。   楚瑜也僵住了,她腰上还顶着一只造型诡异的弩,但她也看清楚了面前的人。   那是一个干瘦的老头儿,一张脸上满是褶子,仿佛干枯的老树,苍白的头发蓬乱,身形佝偻,正呆呆地看着她,浑浊的眼里都是不敢置信,干瘪的嘴也一张一合,仿佛出水的鱼一般。   “阿云……云姐姐……云姐姐……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老头儿眼里一片混乱的光,似惊喜又似盈满了悲伤与茫然。   宫少宸投鼠忌器,脸色阴沉地握住剑站在一边:“唐墨天,你放开她,她不是唐云。”   老头儿瞬间暴喝,声音尖利:“不,她就是,她就是唐云,就是云姐姐,云姐姐你回来了是不是,是不是!!!”   他颤抖的手握住的那弓弩也跟着颤抖。   楚瑜立刻给了宫少宸一个稍安勿躁的眼色,这唐老头如今疯疯癫癫的,一时间清醒,一时间糊涂,万一发起疯来,直接戳她一身暗器,喂她一身毒,就完蛋了!   宫少宸会意,沉了脸,在一边戒备地看着。   “我是唐云又怎么样,我不是唐云又怎么样?”楚瑜看着面前的老头儿,稳住了声音问。   唐墨天盯着她,忽然嘿嘿嘿地笑了起来,干巴巴地道:“云姐姐回来了,自然是要嫁给我的……嘿嘿……要成亲……要成亲的,我们拜堂,拜堂……。”   楚瑜一呆:“拜堂?”   不是罢,她得陪这老疯子拜堂?   宫少宸也瞬间蹙眉,同时冷冷地看向唐墨天。   却见唐墨天忽然厉声尖叫了起来:“不……不……我不是这样子的,这个样子怎么配得上云姐姐!”   楚瑜见着唐墨天抓住她的手,扭头去看那梳妆镜,梳妆镜里站着的娇美少女还有一个……干枯丑陋的老头儿。   楚瑜正想偷偷去摸自己的剑,却忽然手腕一疼,她手里的剑就瞬间落了地。   唐墨天一脚踩在那剑上,忽然转了老脸来阴沉沉地看着她:“你不想嫁给我么,云姐姐,你答应了要借给我的?”   楚瑜微微一僵,只得敷衍干笑:“我没有。”   她心中实在有些懊悔,掉进水里之后,她身上还剩下的那点防身东西全都没了,否则这时候给这疯子一下,最合适不过。   “我知道你嫌弃我老了……不……我不是这样的……你说我穿着喜服很好看……很好看,我是……。”他双眼浑浊地喃喃自语,忽然又一扭头看见站在一边的宫少宸。   他忽然反手一扭,竟将楚瑜硬生生扭了身过去推到宫少宸面前,指着宫少宸狞笑道:“你看,这才是我,这就是我穿喜服的样子,你知道我花了多少时间和功夫去湘南定制的这套衣衫吗,你看多好看,多俊,你看和你多半般配,来,成亲罢!”   楚瑜被拧得胳膊发疼,整个人都被强迫着贴到宫少宸身上,她到底忍不住怒道:“唐墨天,你疯够了没有,我不是唐云,他也不是你!”   “你是,你就是,他就是我,他就是我,怎么,你不愿意嫁给我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拒绝呢!”唐墨天苍老干瘪的脸上暴起怒火,青筋毕露,胸脯激烈地起伏着。   看着楚瑜被扭得难受的样子,宫少宸丹凤眸一寒,抬手一挽长剑对着唐墨天就刺了过去:“你放开她!”   “蹭!”唐墨天看都不看他,抬手就捏住了他的剑锋,直接一用力,那剑锋瞬间断成了数段,同时他一反手就死死扯住了宫少宸衣领,逼近他的脸,又笑又哭的样子,一脸扭曲:“懦夫,你这个连自己想要的女人都得不到的懦夫,看着她嫁人,看着她痛苦,你无能为力的懦夫,现在你就可以要她了,要她啊,娶她啊,你杀了那个男人,说了要给她一辈子幸福的!”   宫少宸似愣住了,竟然一时间不知要做什么一般,眸光微乱。   楚瑜整张脸都快被唐墨天捻进宫少宸的胸口了,她怎么都挣扎不出来,简直要窒息了,只忍不住怒道:“唐墨天,你这个疯子,傻子,你杀了本姑娘,本姑娘也不是唐云,更也不会嫁给你的!”   “你不嫁,呵呵,你还惦记着师叔那个打你骂你的畜生么……还是一夜夫妻百日恩,你舍不得他,你钟情他,你心里还有他,不,我不许,我不许!!”唐老头仿佛被刺激到了,尖利地大叫了起来。   说罢,他忽然一松了手,整个人一下子向后飘去,整个向后跃去,嘿嘿狞笑着道:“你一定会嫁的,一定会的!”   说着他跳出门外,抬手就往半空一拍。   楚瑜一惊,也顾不上喘气,捡起了剑就要向外扑:“不好,他要启动机关,我们要出去!”   但是话音刚落,为时已晚。   所有的门窗在瞬间“砰!”地一声合上,随后,四面迅速地升起了四堵似玉非玉,似石非石的坚硬光滑的墙壁来,立刻就将所有的出路封死。   楚瑜僵在原地,看着四周如镜子一般光滑的墙面,几乎能照见她僵木的样子。   她心中莫名地升起了一股不妙感。   唐墨天那疯老头似乎将白白误认为唐云的前夫了?   ……   且说这头,墓室内一片死寂。   曜司众人皆沉默着,连同唐门众人也都瑟瑟发抖地跪在一边。   他们如今虽然已经被琴笙的丝线放了下来,但身上皆是伤上加伤,被绝对的武力和残忍碾轧之后,他们哪里还生得出一丝反抗之心,连着唐鼎天都是一副颓丧的模样。   他只满心哀痛,若是自己师门他人还在,唐门何至于沦落到此?   他偷眼看向那一道让人不寒而栗的冰冷身影,却见对方却只面无表情地站着,冷眼看着那一口唐云躺着的棺材,不知在想什么。   “呼——!”一阵风响,所有曜司众人瞬间拔出了兵器,警惕地盯着面前的那一堵不知怎么忽然打开的墙,里面黑暗浓稠,如墨汁,不见一丝光亮。   却只传出苍老尖刻的古怪笑声:“师叔,你若敢扔了你那把鬼剑,孤身一人进来,我就让你见一见她,能不能走云姐姐,就看你的本事了!”   众人一愣,金曜忍不住道:“什么云姐姐,什么师叔,主上,这老头在说什么?”   琴笙却目光微沉,冷冷地道:“唐墨天,你是想看着唐云的尸身变成肉泥,本尊成全你。”   说着,他忽然一抬手,指尖一弹,劲气射出,棺材里的唐云尸体肩膀瞬间撕裂开,一只手臂也顿时被切下甩在地面上。   但是那苍老的声音却哈哈哈大笑起来:“云姐姐已经回来了,师叔,你以为你随便拿一具尸体便想要糊弄我么,我给你个机会抢回云姐姐,你既不要,就算了!”   说着,那声音瞬间消失,连着那石墙也开始缓慢合上。   琴笙却忽然一抬手,手里吞噬长剑瞬间连剑鞘一起直深深没入墙壁,发出一声凄厉的鸣声。   他冷声道:“你们不得跟来。”   金曜一惊,试图拦在他面前:“不,主上,这太危险!”   琴笙却宽袖一拂,将金曜拂开,径自飞身没入那墙洞,只留下一句话:“看好尸体。”   金曜一僵,却只抚过琴笙衣摆,抓不住他。   他咬了咬牙,厉声道:“遵命,主上万事小心!”   他明白,主上方才断了唐云尸体手臂,对方都全部在不乎的样子,只说明唐墨天神志不清了,分不清楚过去与现在。   威胁只对正常人有用。   对付一个疯子,什么威胁都没有了。   危险,不过才开始。   ……   琴笙身后的石墙一合上,周围却忽然都亮了起来。   他便发现自己身处一处四面都是石墙的空房间内,只一面墙壁上雕刻着一个巨大的棋盘,棋盘上摆放着一盘残局。   唐墨天苍老的声音不知从哪里响了起来,尖利而刻薄:“师叔,这里是咱们唐家堡的祖师爷命后代继承掌门之人皆需试炼的五关,我当初破了三关,你若是能超过我,你就有机会抢回云姐姐,若是你破不了,你便会死在这里……。”   “废话太多,开始罢!”琴笙冷冷地道,径自一拂袖,手里的丝线弹射向那棋盘:“珍珑残局,破之而过。”   “师叔眼光不错,哈哈哈——!”唐墨天顿了顿,狞笑了起来。   但见琴笙手中丝线扯过,一颗黑子瞬间移动。   可就是这么一动,墙壁上瞬间开了数十个口子,无数细小的利箭瞬间向琴笙喷射而去。   琴笙头也不回,一个鹞子翻身飞掠而过,避开了一部分,同时扫落了一部分。   但是这并不算完,那墙壁竟然缓缓地开始合拢。   琴笙琥珀眸里寒光一闪:“龙牙墙,随棋局动而合拢。”   唐墨天的声音带着得意和幸灾乐祸:“没错,师叔,你若是在半柱香的时间内不能破局,那就只能被龙牙墙给压成肉泥了,我看你没有那把魔剑怎么砍开墙壁!”   “呵!”琴笙唇角弯起一丝轻蔑的笑,抬手又扯动自己手里牵动棋子的丝线。   墙壁上的黑子再次移动。   这一次,竟然直接四面八方都弹射出牛毛细针,并着一股子烟雾来。   “嘿嘿,十香软筋散,师叔,你要动作快,在药效发作之前,解开棋局,否则没了气力,也只能被压死或者中了一身暗器!”唐墨天又怪笑了起来,满是恶毒。   琴笙眸光冰冷又轻蔑:“蠢货……。”   随后他偏然飞舞起来,手中银丝瞬间卷落无数银丝。   但石墙却依然在缓缓地合拢。   但是他并不知道,他在这里的行动,此刻还落在了其他人的眼中。   ……   楚瑜看着一面似玉非玉的石墙上忽然出现了人影,她一愣,几乎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一道翩若惊鸿的熟悉身影。   她一下子扑了过去,却只撞在冰冷的石面上。   “白白——!!”   “云姐姐,师叔资质如此之差,你猜猜他能过几关,会是个什么样的死法,他手上可没有了那魔剑,也没有人能帮他。”唐墨天苍老的声音忽然不知在哪里响了起来。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这个疯子!”楚瑜忍不住看着四周,咬牙怒道。   ------题外话------   宫少的糖,白白的砒霜。   嗯,票儿好给力,爱你们,谢谢大家的花花钻钻,明儿继续,白白本周觉醒吃鱼的路上,总有荆棘坎坷,不容易啊,如此不容易,你们不砸点儿小票票安慰他寂寞忧伤的小心灵么?   琴猫猫:吃鱼都要被刺卡一卡……本喵生气了! ☆、第二十二章 认了 (一更)   “拜堂,你看,你我都穿好了喜服,我要你跟我拜堂,从此一生一世长相守,生死不弃。”那苍老的声音兴奋地叫了起来。   楚瑜转脸看了眼宫少宸,见他一身明丽红衣站在龙凤烛边,静静地看着她,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忽然转回头看着那墙上依然翻飞若游龙惊凤的翩然白影,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休想!”   说着,她抬手扯掉了自己头上的凤冠扔回梳妆台上,又要脱下自己身上惹祸的喜服。   唐墨天愤怒地尖叫了起来:“云姐姐,你敢将喜服脱下,我这就启动机关杀了师叔!”   楚瑜手上瞬间一僵,颤抖着硬生生地收回了手。   “你——为什么——师叔那种人哪里值得你惦记!”唐墨天看着她的动作,却大吼了起来,满是愤怒与伤怀。   楚瑜顿了顿,冷笑了一声:“唐墨天,你又有什么值得唐云惦记的呢?当初对唐云下药用了强,这次也想对我们下药么,你怎么这么没用呢,除了这些小人手段,你也别无他法了罢?”   那苍老的声音闻言,似被噎了噎,喉咙里仿佛发出一阵难听的破风箱一般的声音:“呼……呼……。”   好一会,他忽然又怪笑了起来:“桀……桀……桀……好,好,云姐姐,这次我等着你求着嫁给我!等着你求着圆房!”   说罢,他的苍老的声音又消失了。   楚瑜方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抬手擦去自己鼻尖上的汗,只死死地看着面前的石墙,眼里掩不住的担忧。   为她的白白,也为她自己。   唐墨天这老疯子,也不知道受了刺激会不会如当初给唐云下药那样给她下药。   她可不是白白,百毒不侵。   也信不过宫少宸。   他若对她无意,也许她还能信他护着她守着君子风度,但她了解那个男人,他和琴三爷都是不择手段之人,从不信什么君子。   她不能冒险。   何况她背上还有那图……若是真着了唐墨天的道,她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所以她才拿话去羞辱唐墨天,绝了他下药的念头。   但听着那老疯子的意思,只怕,还有后手……   楚瑜咬了咬唇,摸着手下冰冷的墙,心中焦灼,更有莫名的恐惧盘旋。   “小瑜……。”宫少宸忽然走了过来,伸手将她扶起来,轻叹了一声:“他在你的心中,就这般重要么?”   楚瑜垂下眸子,一点没有犹豫地颔首:“是。”   “你心中钟情的那个人,真的是他?”宫少宸忽然拉着她,让楚瑜面对自己。   楚瑜一僵,脑海里忽然掠过的却不再是曾经温存亲昵如姐弟的画面,而是琴笙将自己抵在墙壁上的模样,他青涩的吻,他炽烈的薄唇。   她心跳忽然就有些失速,半晌,咬着嘴唇道:“我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宫少宸,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多了么,你是我什么人?!”   宫少宸垂眸看着面前少女那双一贯慧黠迷人,此刻却有些慌乱的明丽濡湿的眸子,他心中陡然一痛,随后低笑了起来:“我只是一个……以为自己能得到心上之人青睐,却忽觉得原来不过种种皆南柯一梦的愚人罢了。”   楚瑜怔然,看着宫少宸,随后抿了抿唇,淡声轻道:“少宸君,既知是梦,何不留在过去,如今你我也算是患难与共的朋友,总有一份情分在,人的缘分是不能强求的,难道一定要折腾得像唐墨天和唐云那般,爱怨难分,遗恨永存么?”   宫少宸看着面前少女恢复了平日里的从容清灵,却唯独少了方才他提到琴笙时的慌乱,他眼底微微一刺,随后轻笑了起来:“那么你呢,你和琴三爷又有什么样的缘分?”   随后,他松开了握住她手腕的手,淡淡地道:“别忘了,那个男人心思深沉如海,又似山巅之云,与他在一起,未必与比我在一起轻松。”   说罢,他径自转身在花桌边坐下。   只留楚瑜一人在那静静地站着。   楚瑜此时心中乱如麻絮,只看着那墙壁上的白影惊险重重,却一时间也再没有心思去想那旁的事情,只心中念如电转,绞尽脑汁试图想出些能让白白和她彼此都脱困的法子来。   尤其是看着每每棋子一动,各种各样的暗器都飞了出来往琴笙的身上招呼,全都是淬了剧毒的玩意儿。   她就算是知道琴笙百毒不侵,心中却都死死地搅着,似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捏着心。   再看那墙壁缓缓地合拢,不过片刻间,空间竟小了三分之一。   楚瑜额上浸出了细细的汗来,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衣袖,指尖都要掐入肉里。   ……   “噌——!”一声锐响,又是一颗棋子随着丝线牵扯而移动。   琴笙冷眼看着那棋子落下,头也不回地忽然抬袖一卷将射向他的回旋镖全部弹落,再次扯动手里的棋子。   只要着一颗棋子落下,棋局就算解了。   “呵呵……师叔这些年里外出游历,除了和野女人鬼混,倒也还长了点本事,只可惜……。”那苍老难听的声音忽然尖利地笑了起来,难掩里面的酸意与怨恨。   琴笙知道唐墨天疯疯癫癫的将他还当成了唐云的丈夫,根本不屑理会,只一扯丝线,那颗黑棋瞬间落下。   只听得——“叮当”一声。   整盘棋局瞬间定格,所有的棋子都全部慢慢地沉入墙壁之中,同时棋缝之间冒出一股股的水银,所有的暗器格子全部收拢。   珍珑棋局已解。   琴笙静候着水银填满棋格,整面墙壁便会打开,进入第二关。   而此时,那一堵龙牙墙也停住了收缩,只前进了一半的距离。   那一头,楚瑜也松了一口气,看着琴笙从容而立,一身清雅风华,清冷无双,哪里像是才破了夺命之关的人。   她心中莫名地生出一点子欢喜与骄傲来。   她的白白,到底是与旁人不同的……怪胎。   也许,很快就能破了五关,毕竟这天底下还没有能拦住他的机关!   楚瑜眉梢眼角里一点笑容浮动与松快,让宫少宸看在眼底,却让他眼中多了一丝涩然与看向墙壁上琴笙身影的讥诮森冷。   正当楚瑜猜测第二关是什么时,陡然变故发生。   那极厚的龙牙墙忽然猛地一震,竟加快了速度,向琴笙猛地压了过去。   楚瑜见状,忍不住失声叫了起来:“白白,小心!”   与此同时原本合上的各个机关口,也在瞬间打开,数十枚玄铁长箭携着开金裂石的力道向琴笙疾射而去。   琴笙却似脑子后长了眼一样,只旋身宽袖一卷,手中长丝出袖径自卷过了那些玄铁长箭。   “蹭!”   随后,他反手一甩,厉风卷过,那些长箭,立刻即刻分成了三层插入了墙前的地面上,挡住了龙牙墙的去路。   龙牙墙依旧再向前进,巨大宽厚的石头碾轧玄铁长箭的声音异常的刺耳。   但它的速度也确实被放缓了,但依旧在向前进。   而琴笙面前的棋盘里,水银填充棋盘的速度却瞬间变慢了。   楚瑜忍不住愤怒地抬起头四处环顾,气得浑身发抖:“唐墨天,唐墨天,你这个老东西,老混账,为什么不守规矩!”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机关要解了,后面来这一出,是有人刻意为之。   他这是想要她的白白的命!   半晌却没有人回答,楚瑜看着那墙壁一层层地碾轧过玄铁长箭,狰狞地向那修白的身影压去,急红了眼,恶狠狠地捶着墙:“唐墨天,唐墨天,你这个疯老头,放了他,放了他啊!”   “云姐姐,机关的试炼是我一手操控,没错,我觉得开始就开始,我说没结束就没结束,你很着急么?”唐墨天轻笑了起来,得意的笑声里竟有一丝恶作剧的爽惬。   楚瑜看着琴笙静静地站着看着那那棋盘,竟仿佛全不在乎身后碾轧过来的墙壁,她心中寒一阵、热一阵,只死死捏着自己的拳头,强迫自己也跟着冷静下来:“唐墨天,你好歹也是一派掌门,怎么能做出如此卑劣下流的事情!”   “云姐姐,你只要愿意拜堂成亲,我即刻就让龙牙墙停下来,如何?”唐墨天大笑了起来,苍老声音里却带着诡异的讨好。   楚瑜看着琴笙清冷的背影,心中焦灼又愤怒,索性也不管对方能不能看见,能不能看懂,只朝着半空粗鲁地比了个中指:“你去死!”   她的白白,是人中龙凤,是天才,他一定能过去的,她要对他有信心。   果然,下一刻,琴笙动了。   在龙牙墙碾过最后一排玄铁箭,向他压过来的时候,宽袖里无风自舞,一片丝线瞬间携带着开金裂石之力出袖。   柔软的丝线一头全部没入了棋盘,另外一头则是瞬间没入龙牙墙,琴笙抬手优雅地搁在那线之上。   只听得“嘎吱,嘎吱”两声响,所有的丝线灌注内力之后,刚硬非常,竟撑住了龙牙墙压下的汹汹去势。   但是棋盘那头便似乎顶受不住那来自龙牙墙的压力,开始慢慢地塌陷破碎。   唐墨天似有些呆住了,喃喃自语:“不可能……师叔……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能耐……不可能……。”   “蠢货。”琴笙唇角勾起一丝冰冷轻蔑的笑意,举重若轻地站在一边,指尖轻捻着丝线的淡然模样,看得楚瑜心中一阵轻跳,她紧张地咬着唇,目不转睛地看着墙。   棋盘再承受不住来来自龙牙墙的压力,瞬间崩裂。   “啪啦!”   龙牙墙也失去了阻挡它的阻力,猛然向琴笙压来。   “白白——小心!”楚瑜失声叫了起来,猩红着的明眸里盈满了惊惶,扑向墙壁。   千钧一发的瞬间,琴笙动了。   他宽袖一展开,整个径自穿破了碎裂的棋盘,跃墙而去。   “轰隆!”与此同时,那龙牙墙也瞬间压上了琴笙原来站着的位置,两面墙壁合拢发出沉闷的轰鸣声音,将所有的东西碾轧得粉碎。   好一会,楚瑜的眼睛只能钉在两面合拢墙壁的画面上,几乎觉得自己不能呼吸了一般。   整个墙面渐渐地陷入了黑暗。   楚瑜虽然确定琴笙无事,但心底的恐惧渐渐蔓延了起来,她轻声地念着:“白白,白白……白白……你在哪里?”   明丽的大眼中慢慢地蓄起了泪水。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慢慢地清晰了起来。   那些面对琴笙不明了的心情,那些异样的悸动,那些惊惶,包括她毫不犹豫地选择留在他的身边,即使曾经感动于他人的情意与一路扶持,却从未去考虑过背离他,到底是为什么……   那人的骄傲,那人的任性,那人的矜持,那人想要她全部关注的小心思,他清冷精致的眉眼,他的一颦一笑,他毫无保留的依赖眷恋,他的怀抱,他身上的香气……早已经滞留在她心口。   难以磨灭。   他早已强悍地将他镌刻进她的心中,不管不顾,那般痴傻。   楚瑜低了头,含了泪,轻轻地笑……   她的白白真是,痴儿。   ……   “哼,师叔出去游历,似得到了高人指点,可是那又怎么样,过了第一关,我看他能怎么过这个‘积毁销骨’的第二关,哈哈哈哈……。”唐墨天尖利苍老的声音忽然传来,带着满满的不甘心和恨意。   楚瑜亦察觉眼前一亮,然后看清楚眼前的一切之后,她瞬间心中如坠冰窟。   琴笙站在一处石笋之上,白衣依旧,只是那白衣不再翩然,而似是被什么腐蚀了一些,琴笙脸色也算不得太好,只微微颦着眉,眸光森凉。   那石笋之下,竟是一片咕噜咕噜冒着腥臭浓烟的黄水,四面毫无出口。   即使只是这么看着,楚瑜都能闻见那刺鼻的味道。   “这是化骨水,你猜猜,他能过去么,我看师叔似有了什么丹药,百毒不侵,但是这化骨水的可不是毒,但它的味道能将人灼成腐人,师叔在里面呆上半刻钟,他那张假脸也不用要了,五脏六腑都会被腐蚀,露出他的黑心肝来!”唐墨天尖利又恶意满满地笑。   楚瑜看着琴笙从袖间拿出一只面具径自戴上,但他乌缎一般的长发发尾明显都开始出现了变化,发黄,发焦。   她终于忍不住地一拳垂在墙壁上,猩红的眼里,落下一滴泪来,厉声道:“够了,放他出去,我嫁,我拜堂!”   ------题外话------   第一更来了,么么哒~   琴猫猫要受伤了,大家摸摸毛儿,收点小票,安抚下猫猫忧伤的心情。   琴猫猫:小姑姑……要嫁人了?!新郎不是我?!剑来!   要二更不? ☆、第二十三章 心魔 (二更)   ……   且说这头琴笙戴好了面罩,讥诮地扫了眼周围,似乎全然没有看见自己的如缎乌发开始焦黄,也没有看见自己袒露在外的如玉肌肤上慢慢浮现出的仿佛灼伤的黑点和闻见空气里的焦臭和刺鼻。   他只忽然一抬手,掌心向上,原本握在自己手心的一把丝线,忽然瞬间弹射开来,“蹭蹭”之声直射入四周的墙壁。   他轻蔑地嗤笑了一声:“积毁销骨,倒是有点意思,只是这雕虫小技也拿出来献丑,碰本尊的发肤,便要有承受所有后果的准备。”   他瞬间一抬手,只见那丝线瞬间被绷紧了,如蜘蛛网一般在半空里纵横交错。   琴笙反身轻盈一掠其上,随后指尖捏住丝线,灌注了所有的内力,便开始梭然猛地一拉。   顿时整个空间都仿佛震荡一下,竟然扑簌簌地开始掉石块。   他手中丝线再次猛然收紧,整个房间又开始震动。   ……*……*……   而此时,那墙面上关于琴笙的画面竟忽然全都消失了,只剩一下一片突兀的苍白。   楚瑜垂下的猩红眼眸里闪过一丝森冷的光来。   就算拜了堂又怎么样?   她总会——有法子的!   就算是当初的曜司,逼得她濒临死境,她都能翻了天来,觅得一线生机。   她不愿意的事情,谁也不能强迫她!   谁!也!不!能!够!   ……   宫少宸闻言,便是一怔,丹凤眼底闪过欣喜与了然的目光,他指尖慢慢收拢合握成拳。   此时唐墨天也是一愣,随后极欢喜地大叫了起来:“哈哈哈,太好了,云姐姐,我就知道你喜欢的人是我,你钟情的人是我,来来来,拜堂,唱礼!”   楚瑜站了起来,却冷冷地道:“我不钟情你,终于你的那个女人已经死了,等着你下去陪她呢!”   说罢,她径自转身向那大红喜字前走去。   唐墨天似窒了窒,随后喃喃自语地道:“没有死……才没有死……云姐姐你这不是好好的么,你看啊,我长大了,我说了我长大会来娶你的,就算你是我的师叔辈又如何呢,我是爱你的啊。”   楚瑜充耳不闻。   她走到大红喜字前,随后转脸,神色淡漠地看向宫少宸:“要有劳你了。”   宫少宸却款步过来,走到她身边,径自握住她的手,垂下长长的睫羽,睨着楚瑜此时一片清冷毫无喜色的俏丽容颜,轻叹了一声:“楚瑜,可还记得那个雨夜,我曾言来生愿与你相守到白头,我从未想过离开了嘉江边,还有机会能与你共立鸳堂,就算这是一个梦,却也只愿南柯长梦不复醒。”   楚瑜抬起眼定定地看着他:“你知道,这不是真的。”   宫少宸眸光幽暗未明,静静地锁住面前少女的容颜:“我,不知道。”   楚瑜看着他眼底那些喜悦、固执与一些她看不明白的东西混合而成的复杂光芒,她忽然笑了,淡淡地道:“我知道就可以了。”   说罢,她转身冷冷地对着半空中冷声道:“唐老头,可以开始拜堂了么,可以的话,就不要浪费时间!”   她一想到自己的白白,她的猫儿还困在那种地方,她就一时半刻都忍耐不了。   唐墨天似才回过神来,苍老癫狂的声音里满是欣喜地道:“云姐姐,我们这就拜堂,我来唱词儿,我来牵着你,你可知我等这一天等得多辛苦?”   楚瑜冷冷地道:“那就开始。”   随后,她主动反手拉住了宫少宸的手腕,分别站好。   宫少宸一愣,看着她反握住自己的手,丹凤眸里闪过一丝宠溺与欢喜的笑。   她还是记得的罢?   记得那些夜晚,生死相伴的默契,并不拒绝触碰他。   唐墨天哈哈大笑了起来,然后认真得开始唱词儿:“喜紫燕翔黄道日。鸳鸯佳偶美景时。红梅吐芳成连理,芝兰永携结伉俪一拜天地之灵气,三生石上有姻缘,今得唐家云娘为新妇,不求天长地久有时尽,但求此生永不负,一拜天地。”   他口中的唱词儿温柔亲和,深情如斯,一字一顿,仿佛每一个字,每一个词,他都已经在岁月漫长的时光里重复过无数次。   仿佛每一个午夜梦回,泪湿枕边,都在念诵这一首唱词。   只为一人心,黄泉白骨已生花,却一路长念……到白头。   便是楚瑜听着,冰冷的神情都忍不住微微动,眼神有些复杂。   她与宫少宸顺着唱词慢慢地跪下,对着虚空拜了下去。   “家族昌盛子孙旺,返哺跪乳敬双亲,二拜高堂养育恩,谢得双亲赐我得佳妇,跪——!”   楚瑜听着心情很是复杂,这些唱词里,点点滴滴全是他痴念一生的女子。   唐墨天……当着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这一次,却是宫少宸拉着她拜了下去,低声轻道:“当是二拜高堂养育恩,赐我得小瑜。”   他的手紧紧地握住她的柔荑,定定地含笑看着她,精致丹凤眸里的情意与欢喜,如轻云流水,丝毫不曾掩饰。   一如那个雨夜,他背着她的时候。   楚瑜看着他,抿了抿唇,淡淡地道:“宫少宸……。”   “便是梦,也让我做完。”他一笑,打断了她的话。   楚瑜忽然有些哑然,只由他牵着她去跪拜完毕,再站起来。   半空里传来的唐墨天苍老的声音越发的悠远和缥缈,带着无边的深情与……凄然。   ……   “乾坤交泰琴瑟和鸣一叩首;鸳鸯比翼夫妻同心再叩首;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死生永不弃,夫妻对拜花堂前:跪—!”   到了末了,他的声音依然喑哑,似有悲泣之音。   楚瑜心情复杂又焦灼,只沉着面容,最后与宫少宸相互交拜下去。   “礼成!”   这一句礼成之声一起,楚瑜瞬间就跳了起来,对着半空冷声道:“唐墨天,拜也拜了,可以放人了么?”   唐墨天顿了顿,苍老的声音许久都没有响起来。   楚瑜不知为何心中有不妙的预感,她微微眯起眸子,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短剑收入袖里:“唐墨天?!”   宫少宸走到她身边,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复杂之中,隐含着一丝冰冷和惆怅,更多的是莫测。   “也许,他想看着我们喝交杯酒?”   楚瑜一顿,目光落在桌面上的两只酒杯和一只酒壶上。   她冷笑:“是不是还要圆房?”   却不想那一直没有响起的苍老声音却忽然厉声道:“是,喝交杯酒,圆房,云姐姐,你是我的,从此谁也夺不走你!”   楚瑜一顿,忽然转眼看向宫少宸,目光锐利:“你呢,你想和我圆房么?”   宫少宸垂眸看着她,眸光炽烈幽沉,他抬手轻抚过他:“你是我的妻,我自然想要拥有你,从人到心,我们拜堂了不是么?”   楚瑜扯了扯嘴角:“你知道那不是真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怕你连唐墨天做得到的事,你都做不到。”   离了嘉江,他便是这世间一等一风流人物,袖中风情长,回眸销百魅,一颦一笑多少女子心魂不稳,他自风流意长,红粉梦中人,来者不拒。   更兼心思叵测、手段非常。   几番交手下来,她素来太明白宫少宸的为人,便是他情深的时候,也不会放弃利益取舍。她怎肯将自己交托,何况此时,她早已明了自己真正心动的人是谁。   随后,她将酒倒进酒杯,径自扔给了宫少宸,自己又拿了一杯。   她抬手与他碰了一下,一饮而尽,径自将酒杯甩在了桌上,转身要走。   宫少宸却忽然抬手握住她的手腕,定定地看着她,目光幽沉:“在我心中这便是真的,你若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我……。”   他忽然垂了眸子,逼近她,看着她,目光炽烈又幽沉:“我应你,从此以后,身边只你一人。”   说着,他蓦然扣住她的后脑,梭然俯下身,吻上他一直想要品尝的柔软粉唇,将她圈困在自己怀里,牢牢地控制住她竭力挣扎的纤细娇躯。   ……   而另外一头,唐墨天为何会忽然消失许久,又忽然出现,只因为拜堂词才唱完,他就发现不对了,转头一看困住琴笙的机关内,几乎气得要发疯。   他几乎不敢置信地看着那棱镜里反射出来的一切,原先特制的化骨水密室竟然彻底塌陷崩毁了,所有的化骨水如今流淌得到处都是。   那些具有极大腐蚀性的毒水毁了不少机关,连着许多墓室机关密道都融毁了不少,不过一会子功夫,他原先熟悉的密道和擅用的一切都毁了一半。   这一刺激,唐墨天又清醒了一点。   唐墨天简直要气疯了:“啊啊啊……你这小畜生,你这个王八羔子,你这是哪里来的怪物!”   当初他过五关,不知要花费多少功夫,多少准备,足足一个月的时间才过了三关。   这个怪物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过两关,每过一关,都是机关尽毁,手段残忍!   琴笙立在那石柱之上,凛然而立,只似睥睨天下一般,优雅地抬手一收丝线,轻蔑而讥诮地道:“怎么,不疯了,老东西,你不是还有三关么,待得三关过毕,我便将你这地宫连着你那唐云和儿子的尸体一起真真葬送如何?”   唐墨天一听到唐云的名字,却忽然又一怔,竟又魔怔了起来,他忽然嘿嘿地一笑:“你又想唬我么,师叔……就算你前两关过得好,我便让你一次,直接送你到第五关——‘心魔’罢了,你可敢入。”   说罢,他恶狠狠地一拍墙壁。   只听得一阵喀拉声响动。   琴笙便见那快要彻底崩塌的墙壁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入口。   他琥珀眸一冷,轻嗤一声,如天外飞仙一般一掠长袍子,飞身掠上直入壁间。   又是一段幽深甬道,他听音辨位,从容而过。   眼前却忽然豁然开朗,这一次竟是真真的透亮。   琴笙微微挑眉看着面前情景——   这是一个晶洞,四面全部都是巨大的水晶切面,竟似一面面华丽的镜子一般,整个一个水晶洞。   琴笙轻勾了下唇角:“晶洞摄魂阵,这就是被你说的心魔阵?”   唐墨天一窒,随后干笑了起来:“师叔好眼力,若非不知你资质太差,我还以为你也走过这掌门继承试炼之地,这就是最后一阵,几百年来,只祖师爷一人走过,你若是能走过……。”   “唐墨天,你废话真的很多。”琴笙挑眉,琥珀眸里一点都不掩饰他的冷漠和轻蔑。   唐墨天似气笑了,愤怒又阴森地道:“哈哈哈……好,那就开始罢。”   说着也不知道他启动了什么机关。   琴笙正自凝神沉迎,却不想忽然眼前一闪,所有的晶面全部闪现出一幅画面——   喜字成双,红烛高照。   一对璧人,拜了天地高堂,正在桌前拥吻缠绵,一双交杯酒的金杯正扔在桌上,似还能闻见浓情蜜意的酒香。   琴笙原本冰冷淡漠的琥珀眸瞬间瞳孔一缩,几乎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场景,他咬了薄唇:“鱼……。”   “如何,看着我和云姐姐成婚拜堂,这就要圆房了,心情如何师叔?”唐墨天苍老得意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琴笙瞬间抬手,蓦然拂袖,暴戾的厉风砰地一声扫向那一免最大的晶墙:“不可能!”   “云姐姐再也不要你了……她不要你了……她是我的娘子,她是我的了,哈哈哈哈!”唐墨天狂妄地大笑了起来,只是那笑里却掩不住凄厉的苍凉。   晶墙碎裂,落了面的,但是那浓情蜜语的画面却没有消失,无数破碎的剔透的晶体却倒映出无数那一双男女交缠的画面。   “不……不可能,这是假的,是假的!”所有的血液仿佛都冻结,血脉里一层层地泛起冰霜,几乎要见他整个人都冻结。   琴笙猩红着眼看着那无数红色的画面,一双琥珀眸陡然泛起金光,里风浪暗涌渐渐起,慢慢充血,额间更有剧烈的疼痛来袭,似有谁一剑劈砍下来。   劈开了朗朗晴天,又劈开了无数那些深藏他心中的黑暗流水,深海长夜。   头中剧烈的刺痛来袭,他忽然身形摇晃,几步踉跄,一下子就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捂住额,竟似痛得难以忍受,薄唇间的声音却极轻:“不……不可能……她不会骗我的,她说了会陪我一生一世的……。”   只是那些黑暗里如鬼魅一般飘荡而起回旋声音却一点点地与那些画面凌迟着他的神智。   她不要你了……   她不要你了……   她是骗你的……   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人爱你呢?   你这样怪物……应该去死的。   没有人会要你这样的孩子的。   哈哈哈   你是个怪物,去死吧。   ……   黑暗的记忆喷薄而出,似女子的声音尖利非常,又似男子的声音,非男非女,无数画面喷涌而上,却又似那么熟悉。   “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他眼前一片迷离猩红,忽地猛然一掌不曾用半分内力,只一掌用尽气力拍在那满是碎裂的晶石上。   如玉长指,瞬间被碎裂的晶石割破,鲜血淋漓,一点点地低落在那喜房里交缠的画面上。   琴笙颤抖蓦然抬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才站了起来,他一双精致的琥珀眸里满是凄厉茫然,妙目含泪,满是浓烈的恨意与绝望:“为什么要骗我,你应承过陪仙仙一辈子的,你忘了么——小姑姑!”   ……   唐墨天见那翩然白影忽然竟这般没有预兆地崩溃一般,很是惬意,也正得意惊讶,陡然听得他那么一喊。   那饱含了痛楚的声音,那痛苦的人影又仿佛瞬间与他自己重叠。   那求而不得的恨,那些禁忌的情感,似乎一下子狠狠地刺着了他。   他茫然地看着琴笙的身影,仿佛透过了久远的光阴,看见了许久之前的另外一个年轻人也是这般茫然地望着苍天,那泛起猩红的天边。   有锣鼓喧天,有喜乐喧嚣,有孩童欢喜笑声,有新娘嫁衣鲜红,裹着他心爱之人,嫁做他人妇。   求而不得,恨不能言,痛不可挡。   无边黑暗从此生……   ------题外话------   嗯,猫猫痛苦的,嗯,不过猜猜谁也跟着醒了?猫猫的记忆先记起谁先?   痛了之后是甜,看着我那么勤奋,赶紧给猫猫扔点儿小票安抚他受伤的漂亮猫爪爪~痛完就该吃鱼了不是?哦,也许是吃猫。 ☆、第二十四章 我来了   “唔——!”宫少宸梭然松了唇,蓦然抬起头来,唇上一点血色殷红,也收回了原本扯开楚瑜腰带,探入她肚兜里的手。   “宫少宸,你够了!”楚瑜冷冷地看着他,手中一把短剑顶在他颈项上:“放开我。”   宫少宸顿了顿,抬手轻扫唇边的血渍,妖娆丹凤眸里若有灼灼幽焰,定定地看着楚瑜,声音有些喑哑:“小瑜,何以不信我会对你好。”   她嘴唇的柔软馥郁,身上那种细腻软嫩,入手生温,软玉骨融之感,*蚀骨,平生仅见,一触才知这灵慧俏黠的少女不止机敏慧黠动人。   更是一身天生尤物肌骨,令他几乎控制不住硬占了她的*。   虽然这么说着,他还是松开了禁锢着她的手。   楚瑜迅速地退开了两步,扯好衣襟,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讥诮而冰冷地看着他:“宫少宸,从此以后,你我两不相欠!”   她就知道这妖货信不过,是个下半身思考的东西。   她懒得理他,退到墙边之后,忽然抬头厉喝:“唐墨天,你这个老混蛋,给我出来!”   她喊了好几声,却并无人应她。   楚瑜心中却莫名地生出心慌来,她死死地握住手中的锐利短刃,再次厉声大喝:“唐墨天,你放人了没有,你若再不放人,定要后悔!”   楚瑜心中那种慌乱不知为何渐深,她总觉得她的白白出事了!   不,不能慌!   她咬了唇,忽然抬手就将短刃架在自己的颈项上:“唐墨天,你再不放人,我就自裁在你面前,你是不是想看着‘唐云’在你面前再死一次?”   然后,空气里依然一片静默。   宫少宸丹凤眸里闪过一丝妖光,他微微弯起唇角,一边向楚瑜慢慢地走过去,一边温柔地道:“小瑜,不要做傻事,放下你手里的剑,做我的人有什么不好?”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日向人许下一生一世只得一人相伴的承诺,只是既然这般重诺已许,他便一定要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楚瑜看着他慢慢逼过来,心中一冷,警惕地看着他:“宫少宸,你不要过来!”   这妖货,难不成是想……   “你不会自裁的,你还要救琴三爷不是么,你若是出了事,唐墨天一定不会放过他。”宫少宸轻叹了一声。   “何必不顺从了唐墨天的意思,我不会辜负你的,你不是想救他么?”   他声音里带着几丝惑人,音调玄沉,似有诡魅之音,幽幽渺渺,又似异乐轻响,撩拨人心。   楚瑜听着莫名地便觉得心头有些发沉,身子都发软,竟是握不住那把短剑了,脚步也有些踉跄。   她勉力地一点点退开,狠狠地瞪着他:“你让开,不要过来……。”   她不知为什么只觉得血脉昏沉,竟似中了软香散之类的毒似的,听着他的声音,便站不稳。   可她怎么会……那唐墨天给她下毒了?   不,应当不可能。   唐墨天那老疯子被人一激,自然不可能下毒的。   宫少宸轻笑了笑,站定在楚瑜面前,见她颤抖着靠在墙上喘息着死瞪着他,似被雨打的海棠,偏不服气地拧着性子抬着头,看得人只想采撷了怜爱。   他眸光幽沉,再不掩饰他眼中的掠夺欲光,一手伸到她面前,似笑非笑地欣赏着她了,啊蛊惑着:“把剑给我,你的手不该是握剑的,只要从此抱着我便好。”   楚瑜本就不是个蠢的,此刻察觉有异,见他就要伸手来抱自己,她一咬牙,冷笑一声,忽然抬手反剑一划。   宫少宸没有想到她忽然动手,便梭然退了一步。   却不想楚瑜竟然不是来刺他,只是逼开他之后,在自己的胳膊上划了一道。   陡然传来的刺痛,让楚瑜整个人顿时清醒了过来,她再次足尖一点退得远远地,目光森寒又厌恶地看着他:“宫少宸,你竟用这种手段来对付我,你倒是真好手段,好的让人恶心!”   他的声音有问题,竟似能催眠人的神智。   宫少宸看着她胳膊上的血色殷红,却怔住了,丹凤眸子里闪过痛涩与阴沉森凉:“你,竟为了那人做到这样的地步,他值得么,为什么?!”   他似终于被激怒了,一身危险寒意地再次向楚瑜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冷笑道:“小瑜,你已经是我的娘子了,今日你我初圆房,我原想温柔以待,如今你却声声念念其他男人,我便饶不得你了。”   楚瑜此时全神戒备,手中短剑捏紧,心中念如电转。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事情哪里有些不对劲,但却又一时间摸不着头绪。   眼下,她只能先想法子对付宫少宸。   这该死的唐墨天,若是让她以后有机会逮住,一定要暴打他一顿。   正是剑拔弩张的时候,此时,忽然浴房的门墙梭然被人打开了,闯进来两个湿漉漉的狼狈人影,为首那人大喘气:“哎呀,可淹死我了,终于爬上来了。”   楚瑜和宫少宸两人皆是一愣,看向来人,这次发现一身狼狈的蓝衣人竟然是唐鼎天的儿子唐无忌,另外那个略瘦小不停咳嗽的身影不是湘云子又是谁。   唐无忌一抬眼就看见了楚瑜,顿时一一阵愤怒,又是一阵喜上眉梢的样子,咬牙道:“终于给我找到了你了,再找不到,咱们唐家堡最后一点血脉都要折在你们这些王八蛋的手里了!”   见着有人闯入,楚瑜虽然心中蹊跷,但也瞬间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宫少宸的脸色却瞬间阴沉了下来,目光冷冷地扫过唐无忌,最后停在了湘云子身上,唇角浮起一丝冰冷危险的笑意:“果然不愧是唐门之人,竟找到这里了。”   湘云子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看向楚瑜,眼里带着一点担忧:“楚大人,你可还好。”   楚瑜有些古怪地看了湘云子一眼,淡淡地道:“还好。”   她方才想出来对付宫少宸的法子,都难免两败俱伤,还好有人打岔进来,算是免了她以命相搏。   话音刚落,她便忽然听见半空传来一阵苍老惶然的大叫:“云姐姐,云姐姐,你怎么受伤了,是谁伤的你?”   楚瑜明丽的眼里幽光一闪,抬起短剑就架在自己脖子上,厉声道:“唐墨天,放人,否则我就血溅三尺于你眼前。”   这一招,宫少宸能看出破绽,但是唐墨天是个疯子,他是看不出来的。   那苍老的声音窒了窒,却忽然嘀咕:“你……还是在乎我的罢,是在乎我的……你是不是不愿意嫁给他的,你说过会等我长大娶你的。”   楚瑜莫名其妙,不光是她,唐无忌和湘云子也是一脸茫然和惊惶,倒是宫少宸似微微颦了眉,冷冷地看着楚瑜。   唐墨天又开始失心疯了,喃喃自语:“你可知道我见你一身红妆嫁给师叔的时候,心在滴血,你为何不要我,为何不守诺?”   楚瑜这时候算是听明白了,唐墨天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这会子将一身红妆的她,当成唐云初嫁的模样了,又陷入了痛苦的心境里。   她慧黠眸光一动,忽然压低语调温柔苍然地诱道:“我也不想的,只是师命难违,如今我醒悟了,但愿未晚。”   唐墨天忽然愣了,半晌他大笑了起来,随着他的大笑,墙壁瞬间开了一个洞:“云姐姐,你可敢来,你若是在乎我,就来罢!”   “小瑜,不许——!”宫少宸足尖一点便要飞身过来扯住楚瑜。   眼看他就要将楚瑜抓在手心。   却不想,这时候楚瑜忽然喊了一声:“师兄,你不要过来,我爱的人不是你!”   千钧一发之际,忽然墙壁上裂开数道口子,数道银光携着厉气直射向宫少宸。   宫少宸不防,陡然闪避间,便被一道银针刺上了肩膀,眼睁睁地看着楚瑜朝他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头也不回地转头朝着那墙壁里飞身而去。   “楚——瑜——!”宫少宸捂住自己的肩头,咬牙厉声道,丹凤眸子里瞬间闪过受伤的寒意,却不知这一刻是自己肩上的伤疼,还是心头更刺痛。   他闭了闭眼,静静地站着,唇角浮现出冰凉苍然的笑意。   还是,抓不住啊……   那一尾小鱼。   ……*……*……   且说楚瑜这头奔进了黑暗的墙洞里,便头也不回地向前一边跑一边诱道:“你在哪里,出来?”   唐墨天的声音一直没有响起。   楚瑜心中愈发忐忑,直到眼前忽然不知怎么一闪,竟见另外一头梭然开了一扇门,门内亮光融融。   她立刻毫不犹豫地奔入其中。   但见面前剔透晶洞闪烁,亮如白昼。   一道修白出尘人影静静而立,乌发垂散,一身白衣上点点血渍淋漓,似苍原白雪上的点滴红梅苍然绽放,遗世独立。   他垂落的长袖边,还有点点血色一点点地从如玉指尖落在地上,散开一片血花。   楚瑜瞬间心中一颤,再抬头,便看见满晶洞里都是倒映着方才她和宫少宸在洞房里,她被他强行压制时的情景。   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那画面仿佛就静止在那一刻。   楚瑜瞬间心中一凉,竟不敢走过去,望着他的背影,许久才轻声道:“白白……。”   ------题外话------   今日要不要二更~看你们~4290~有大二更吃糖哦~\(≧▽≦)/~啦啦啦,么么哒。 ☆、第二十五章 黑暗与温情 二更   那一头楚瑜已经进了晶洞,这一头宫少宸却忽然抬眼冷冷地看着唐无忌:“你该死。”   唐无忌一愣,随后得冷哼一声:“你这人好生奇怪,你们这些官家的人都不讲道理的么……。”   只是话音未落,他梭然低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上透出的短刃,一刀正中心脏。   他几乎能感觉到那上面的冰凉,透骨。   “你……。”他不敢置信地看向一边面无表情的湘云子,眼里满是不解地缓缓倒下,鲜血缓缓流淌出唇角,他眼里已经一片空洞。   “哼,别以为你杀了唐无忌,我就不会追究你。”宫少宸缓缓地抬手,点在自己肩膀上,慢慢地将里面的银针抽了出来,扔在地上,目光森然地看着湘云子。   湘云子原本畏畏缩缩的表情此刻早已舒展开来,他慢慢地抬手扯掉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里面一张精致小巧的面孔,大眼如猫似的,对宫少宸笑眯眯地道:“哥哥,不要生气了,你好不容易从本岛拿到了恢复你做男人能力的药物,如今还在恢复期,纵欲不好,我可是为你好呢,何况……。”   他顿了顿,蹲下去,把匕首在唐无忌身上擦了擦:“何况她并不喜欢你,不是么?”   宫少宸眯起眸子,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挑起少年的下巴:“宫少司,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在我的面前指手画脚?”   他顿了顿,讥诮地睨着他:“还是,你针对她动了心?”   宫少司忽然抬起猫眼,看着他,笑得有点诡谲:“哥哥,我动心的人是你啊,我可舍不得你被人抢走呢?”   话音未落,宫少宸忽然长腿一抬,足尖一点,踹在他的心窝上,一脚将他踹出去老远。   宫少司没有反抗,任由他踹着自己撞上墙壁,嘴里吐出一口血来。   宫少宸脸上却恢复了平日里风流倜傥的笑来,只是那点子笑深不及眼底,看着阴沉莫名:“下贱的东西,尊卑不分,你这一套对付本岛的老东西们还有点用,别用你那恶心的一套对付我,再敢坏了我的计划,你便滚回本岛去伺候那些老东西。”   宫少司慢慢地爬了起来,嘀嘀咕咕地笑:“哥哥,你看看你嫉妒的嘴脸样子,真是越来越难看了,难怪小姐姐不喜欢你呢。”   宫少宸冷冷地睨着他:“唐墨天那个老匹夫在哪里,他坏了本公子的事,若是他再不将楚瑜交出来,之前所有的协议全部作废。”   宫少司正要说话,却忽然听得一道苍老讥诮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你这小子,如今人还在我唐家堡的地宫里,也敢威胁我么,还是你也有那白衣怪胎的能耐能破我机关无数?”   宫少宸一僵,随后丹凤眸里闪过阴沉寒光,他忽又笑了,拂袖在桌边坐下,取了杯子倒了一杯酒:“看样子,唐前辈是恢复神智了,既然如此,咱们的交易还作数,我替你想法子灭了唐家堡,也让他们永世污名不得超生,你将藏海图和人交给我。”   唐墨天苍老得意的声音忽又响起:“嘿嘿……臭小子,老头子如今改主意了怎么地?”   宫少宸捏住酒杯的手瞬间捏紧,眼底闪过森冷刀锋之色,唇角却还是带着讥诮笑意:“前辈,你是真失心疯了么,这是要毁约,我既然能毁了唐家堡,也就能让唐家堡再复生机,唐云灵位上永远铭刻着他人妇的名头。”   空气里静默许久,唐墨天苍老的声音忽然空落落地响了起来:“那又如何……呵呵?”   随后再无声音,而原先宫少司爬出来的那浴室的门也猛然“啪”地一声关上,竟是将宫少宸和宫少司两人都锁在了里面。   宫少宸瞬间‘啪’地一声捏碎了手里的杯子,他垂下眸子,慢条斯理地拿起原先楚瑜喝酒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   慢慢地一点点地就着楚瑜饮酒的那一处将炽烈的酒饮入口中。   ……*……*……*……*……   且说楚瑜站在洞口唤了一声,但那身影并没有动,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也听不见周围谁在唤他,长发有些凌乱地散落着,那修长出尘的背影,此刻竟莫名地萧索冷寂,似无人能靠近,无人能触碰。   楚瑜看着心中又是一颤,莫名生出近乡情怯的心情来。   她一咬了唇,索性小跑上前,走到他的身后。   这一走近了,这才看见他身边满地碎裂的晶石,全是血色嫣然。   她心中狠狠一疼,也顾不得这许多,转到他身前:“白白,是我,小姑姑在这里!”   琴笙面无表情地静静地站着,闭着眼,脸色白如雪,精致的微微上挑的眼角边却各有两行泪似的猩红血色划过脸颊,衬着他猩红的嘴唇,看起来似描了一个诡异华丽的红妆,妖娆阴森之中却莫名地苍凉。   他竟是落下血泪来,可是伤了眼?   楚瑜一呆,眼圈瞬间就红了,抬手就去捧住他的脸颊:“白白……白白……你这是怎么了,不要吓我,不要吓小姑姑,小姑姑来救你了,求求你,看看我,睁开眼看看我。”   她手忙脚乱地去捧他的手,却发现自己完全不知要怎么做。   那一双玉骨手上原戴着的手套早已和他白玉一般的修指尖一样伤痕累累,看得她心疼得眼泪直掉:“白白,你疯了么,竟这般糟蹋自己?”   她知道他是那般在乎他的手,平日里多少琼脂玉液,鲜花贵药养着的,如今却成了这副样子!   “白白……那个老混蛋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对你做了什么!”   她眼泪一滴滴地落在他的手上,心痛不已,只恨不能将唐墨天给千刀万剐了。   却不想,一道幽凉喑哑的声音忽然在她头顶响起:“为什么骗我,你可是……忘了那夜月下,你许我一生不离不弃的诺言,小姑姑?”   那声音极为温柔,幽凉似一片清波流水,依然如此熟悉,却少了素日里那一点子难掩的乖戾。   楚瑜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梭然抬头看着他。   但见琴笙此时已经缓缓地睁开了眸子,一双如水勾墨画,眼角精致上挑的妙目,肤如碎玉堆雪,妙目间静水浮皎月,有细碎流光幽幽。   只此刻眼角唇瓣的猩红,却让他看起来眉目间多了一丝诡谲的妖娆森凉。   但楚瑜却瞬间不敢置信看着他,颤抖着就要往后退:“你是……仙仙,你……记起来了?”   她心中波澜起伏,脑中却一片空白,竟不知是悲是喜。   只是她尚未退开一步,便被人抬手一把扣住了后脑和细腰拉了过来。   他的动作温柔细腻,只是他指尖的血色便这么染上了楚瑜的脸侧和身子,猩浓的血腥味让楚瑜忍不住微微颤了一下。   “我记起来了,记得你陪伴我入睡,给我唱歌的每一夜;记得你说让我在花田边等你,于是我等了你三日三夜;记得寻回你的那夜,你对着夜月起誓,你永不离开我,一生不弃……小姑姑。”   琴笙垂眸看着他,琥珀眸子里似氤氲了一层江南清晨的烟雾,迷离而温柔,却又让人看不清楚下下面似美景无边,还是森然阴怖的深渊。   他轻轻地抬起被割破的指尖,柔情万千地抚过楚瑜的脸颊:“小姑姑,小姑姑……你可知道,我最恨人骗我。”   他的声音如此温柔,带着拂远无边的深深哀。   他指尖的血诡异地染在楚瑜的脸颊上,她却一无所觉。   我很高兴,真的……仙仙。”楚瑜激动的差点就想抱上去了,大眼里亮晶晶的含着泪水,满是欣喜。   却没有察觉到面前之人的不对劲。   楚瑜看着他,眼中泪水瞬间滑落,似悲又似喜,抬手抚过他的脸颊:“仙仙……我就说了,你总不会变的,你总会回来的,可我该唤你什么呢?”   她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少年’,那个永远将她看得最重的‘少年’,她想过他变得再桀骜不驯,但心总是不变的。   如今果然,他记起来来了。   “我记起了旧事,你唤我什么都可以。”琴笙垂着琥珀眸,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温柔到诡谲。   楚瑜自没有留心,他一只手已经搁在了自己细腻的颈项上,修长的手指衬着她细软的脖子,仿佛只要那么用力一折,她细细的脖子便会被拧断。   “只是,不管是仙儿,还是白白,你都舍弃了啊,小姑姑。”琴笙看着她,轻叹,声音里带着讥诮与幽诡。   他袖子微垂,长长的丝线如有生命一般地在楚瑜身后缓缓垂落,爬向一边,悄无声息覆向一根粗长锐利的晶柱。   楚瑜一愣,随后抬手温柔地擦掉他脸上的血色,笑里带泪地道:“傻瓜,我怎么舍得,怎么舍得舍弃你呢?”   琴笙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眸光温柔地凝视着她,径自轻笑了起来:“你可知道,这种晶柱唤作永颜晶,极为难求,帝国女皇曾以此物储存心爱帝君尸身,为之不腐,青春永驻,又有祝由术言,此物若穿心脏而过,以心血凝于其上,便可以将人的灵魂永困其中,带在身边便可不离不弃?”   楚瑜一愣,不太明白琴笙怎么忽然说起这个,只有点茫然:“嗯,它可有止血的功效?”   如果这晶体碾碎了能止血消毒,倒是给琴笙能有用上。   她抱着他的手,却只觉得他的   只是她并没有看见背后那蜘蛛丝一般的细线竟卷起了那粗长的晶柱悄无声息举了起来,尖利森然的那一头慢慢地对准她身后的心脏部位,一点点地靠近,直到抵在她长发里。   琴笙冰冷的指尖轻抚过她的嘴唇,轻声问:“你们拜了天地,喝了交杯酒,书上说,从此你便是他的妻了,你喜欢他的亲你么?”   他声音温柔,只是指尖上的动作却莫名地乖戾,竟自插进她娇软的唇瓣里。   楚瑜微痛,却似看不清楚他眼中的情绪,仿佛那些温柔烟雾下似有深入骨髓的狰狞恨意,却又揉着无边的痛与哀。   看得她心中一阵发颤。   她索性一把扯开下他的手,抬手就勾下了他的颈项,启唇就一点不客气地吻了上去:“不喜欢,我喜欢你亲我,或者我亲你,拜堂又如何,拜了一百次堂,我若不愿,谁都不是我的夫君。”   她是不喜欢,此刻一片惶惑的心,正需要一些定心的东西。   她记得他吻她的时候,她的心里是悸动的,有温柔与炽烈、羞涩交织,却如暖泉流淌。   以前不愿去细想,总为自己的心境所困。   如今见他身陷险境,不得不分离,才知道自己过往种种思量,皆是关心则乱   她一个穿越而来的灵魂,竟比不得他这般直白坦然,真是作茧自缚。   琴笙梭然微微睁大了眸子,竟似全没有想到她会主动吻住自己。   楚瑜的吻不似蜻蜓点水,她抬手就狠狠地把自己挤入他怀里,轻哼一声,咬着他精致的薄唇轻吸吮,小心翼翼地舔了舔他下唇上的伤,似又心疼地有些犹豫,贴着他的唇轻声呢喃。   “你这傻子,怎么就弄伤了自己呢,这叫我怎么亲?”   她方才细细看了,这些伤根本就是他自己弄出来的,唐墨天哪里能伤他半分。   定是他受了刺激,发作起来,才不管不顾地弄伤自己。   “砰!”她身后忽然来一阵闷响,似有什么东西被摔了个粉碎,还有些粉末都溅上她的头发了。   楚瑜唬了一跳,正要转头去看:“怎么……。”   但是她才转头,就瞬间被琴笙一把拉入怀里,他眸里似有惊涛骇浪,云起翻涌,那些温柔雾气几乎遮不住其中波澜。   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似有些小心翼翼,却又强忍着暴戾一般地喑哑着嗓音:“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笙儿不明白。”   楚瑜被他捏得有点疼,但还是不疑有它地笑得明丽又温柔,只是脸色有点不自在:“和宫少宸成亲是权宜之计,我忍不得我精心照顾的仙儿在那积毁销骨池里受半点损毁,只是不曾想出了点叉子……。”   她顿了顿,看着他那痴痴的样子,心中一疼,抬首又轻吮上他的唇,温柔地在他唇边轻声道:“我钟情的人,正像个傻子一样自己伤害自己,我怎么能忍,笙儿,我允诺过你,一生,不离不弃啊。”   琴笙眼中那些惑人的雨雾瞬间散去,他幽幽眸中再掩不住狂喜,伸手死死地抱住她的腰肢,闭上眼,整张脸都深深地埋进她的颈项边,声音喑哑而温柔:“不要骗我,永远,永远都不要骗我……鱼。”   楚瑜被他抱得生疼,几乎骨头都要被揉碎了,却在感觉自己颈项边竟有一片濡湿的感觉时,她强行忍了下去,只抬手拢上他的修腰,轻轻地抚弄着,如每一个漫长的夜,安抚他入睡一般。   她轻声在他耳边道:“你若不弃,我便不离,莫失莫忘,永不相负,笙儿。”   ……   从她在船上,试探着问他是不是放弃来寻藏海图,回云州的时候,他丝毫无所谓的模样,只顾着恼她不舍宫少宸,白多一份纠缠开始,她的心就已经彻底地落在他身上了罢?   这个傻瓜……   江山美人,权势荣华。   但求一心人,有几个女子不希望自己是心上人,心中最重的那一抹银霞。   风月无边,弱水三千,他却愿意穿风透月,看不见万千红尘之色,永远只望着她,她便永不放手。   ……*……*……*……   “哗啦啦……。”楚瑜抬手拧干了自己手里的衣袍撕下来做成的帕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只修白的手轻轻擦拭。   那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精致,指甲如贝,看着犹如天工玉雕,但是此刻上面遍布伤口血痕,甚至一些伤口都有些细小的皮肉翻卷。   楚瑜看着心疼不已,一边擦拭,一边责备道:“你看看,这要什么时候才能长好,还好这里有一眼温泉,倒是能清理点伤口。”   琴笙带着她离开了晶洞,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竟似乎熟门熟路一边,就寻觅到了这一处温泉眼。   这是一个还没有完全开凿好的温泉室,就是围绕着这一眼地热泉建的。   楚瑜看着那样子,便想起了之前看见那唐墨天和唐云新房里的沐浴池,想来那里也是能有热泉水进入的。   琴笙此刻眸光幽幽地看着怀里的人儿,温然一笑:“无事,过几天便好了。”   说罢,他径自收回手,只将下巴搁在她肩膀上,轻嗅着她的气息:“别动,我想抱一抱你。”   他微微垂下眸子,掩去眼底黑暗的水流……   他差点就错手而……失去她,此刻却急需要感受她的体温来温暖自己的心。   楚瑜低头见他身上斑斑点点,都是血迹,便眸光微动,摇摇头道:“来,把外袍脱下来罢,笙儿,我帮你洗一洗。”   如今琴笙已经想起了作为仙仙的记忆,整个人的性情倒是少不少乖戾,温润沉静了不少,只是这固执傲娇的小脾气还是有的。   她便索性唤他笙儿了,如今她需要查看他身上还有没有伤。   他忽然在她耳边轻哼了一声:“你帮我脱?”   ------题外话------   今天的票都好给力,嗯,对了,明天吃鱼~么么哒~吃吃吃鱼~正式~   或者吃猫也可以,爱你们~! ☆、第二十六章 痴缠 (一更)   楚瑜抬眼看他,却见他琥珀眸里虽然氤氲着温柔的烟雨雾气,却难掩底下波澜暗起。   竟似颇有不容拒绝的固执意味。   记起了旧日温柔性情的过去,但他的性情到底永不可能恢复那些纯稚的模样了,只会也不会全似之前的那般矜傲娇气,冷冽桀骜,似要将天下都踏在脚下,一个不如意便要发脾气。   这种感觉,倒似桀骜不驯的叛逆的少年,忽然一时间开了窍,成长了起来。   他的眉梢眼角,全然是她熟悉的模样,只是多了一点温存蛊惑的味道。   楚瑜有点想笑,抬手点了点他的下巴:“你倒是个会让人伺候的。”   “本尊手受伤了,小姑姑自然是要怜惜的不是么?”他在她耳边柔声轻道,呼吸幽幽凉凉,似故意地扫过她敏感白嫩的耳垂。   楚瑜忍不住轻颤了一下,她垂下眸子,心中却莫名地有点异样,她轻嗤了一声,转身替他松了腰带:“叫你乱来,这般伤了手,只怕好长时日都要人来伺候你沐浴吃饭洗漱了,不过话说回来,你在那什么心魔境里可还想起了你少年时的前程往事?”   她不动声色地试探着一些忽然想起来的隐忧——   琴笙若是想起了那一段作为仙仙时的往事,那么再往前呢,他可是想起了……琴三爷?   虽然如今她看着确实不像想起来的样子,琴三爷什么样,她亲身见识过他的手段,整个人的气息都是不同的。   但是,她总觉得有些不安。   琴笙眸光微微一动,若有所思:“犹如做梦,似有些声响和画面,但是皆是片段,如今再细细想起也是,不可考了。”   他顿了顿,又神色淡淡地道:“也不想再去考究,总觉得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昨日之日不可留。”   若是可以,他甚至不愿意记得那晶洞里看见身前人儿嫁做他人妇,与人拜堂,又被那人搂在怀里的模样……   琴笙微微眯起妙目,那一点淡淡温柔雾气渐浓,掩去了他眼底阴沉恣意的杀意。   楚瑜闻言,见他一副半点没有打算去寻回自己过去记忆的样子,心中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这种事情最是忌讳深思的。   楚瑜又暗自回忆起老金当时的说法——   “主上脑中血块淤窒伤着有些厉害,很难恢复,若是能恢复,只怕也是近期的一些记忆。”   她心中便彻底地放松了,唇角含了松弛的笑意,抬手松脱了他腰上的腰带,搁在一边,又跪坐起来,替他松了外袍:“只可惜,早前的粮食袋子都被我丢了,不然让你吃一点也是好的。”   她之前在唐墨天的喜房里可吃了不少干果子,他却是一直都没有进食。   楚瑜刚给他脱下外袍的手梭然一顿,忽然双手抓上他中衣的衣襟,梭然一扯,竟一下子将他光洁如玉,线条优美雪白的胸膛扯了大半出来。   琴笙微微一僵,有些怔然地看着她:“你……。”   楚瑜微微颤着,抬起手轻试图触上他锁骨下方的几点乌青,那种黑色竟似被烧焦一般:“是被化骨水熏的?疼么?”   琴笙看着她小心翼翼,想碰,却又不敢碰,眼里竟又开始泛红了的样子,他抬手便抚住她柔软的细腰,将她揽近了自己,声音温柔如水:“你在,便不疼。”   楚瑜梭然抬起眼,看着他,心中却还是难受。   像是自己精心照顾着的宝贝竟就这么被人伤了。   楚瑜看了看一边咕噜噜的温泉水,想了想,便伸手去解他的亵衣:“这温泉水一股子硫磺味,对皮肤有些好处。”   蜀地所处之地,正是一处地震活跃之处,用古人的说法就是地龙翻身之处,所以这些温泉倒是不少。   琴笙也是让她照顾惯了的,乖乖地抬手就让她解了衣衫。   楚瑜平日里帮他时,多垂眸或者目不斜视,只是这一次她的目光却定在他精致锁骨附近的伤痕上,眼神却有些恍惚起来。   直到她的柔荑忽然被另外一双微凉修长的手按住,楚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直接去脱他的裤子了。   平日里,她最多是帮他解了上衣,裤子是绝不碰的,沐浴完了,也是拿着大浴帕子一包就给他整个人包起来。   琴笙看着她的温柔目光有点异样:“鱼?”   楚瑜这次却含笑抬起眼,平静地道:“你手受伤了,我来罢。”   琴笙一怔,眸光有点莫测,随后也淡淡地颔首:“好。”   只是白净如玉的清冷面颊上似有一点莫名的嫣红。   她抬手便替他将长裤褪下,她捏住他精致绣云纹的裤头时指尖多少都有点发颤,索性绕到他身后去,一咬牙,径自给拉了下来。   但是片刻之后,楚瑜目光只定在他修长笔直的一双长腿上,白得连个毛孔都没有,骨骼精致,从这个蹲着的角度望上去,精致的窄臀下,嗯——   她体会了一把,什么叫脖子以下全是腿。   只可惜这古代,没有什么后世裁剪合身的长裤,否则便是那最简单的贴身合体的裤子,衬衫穿在她的他身上,不知要引来多少女的痴迷目光。   她在那发呆,手不自觉地摸上琴笙的长腿。   半天没有继续的动静,身上只长发散落的琴笙这便觉出些异样了,他一侧脸垂眸就看见楚瑜在那一脸魂游天外地不知在想什么,却伸手在他小腿上不知摸挠些什么。   那细细的指甲轻轻地挠过皮肤,带来奇异的酥痒。   琴笙神色有些异样,他微微挑眉:“鱼,你在做什么?”   楚瑜下意识地道:“笙儿皮肤好白,比我还白,真是让人嫉妒,就是……。”   “就是什么?”琴笙倒是没有想到她在摸这个,不禁唇角弯起一点笑意来。   蹲在他腿边的少女有点得意地道:“没我的皮肤滑腻。”   她一个女孩子,样子不如一个男子,也没有这冰凝雪做的大仙儿白,但是好在她皮肤还是比他要好的。   琴笙闻言,妙目眼地闪过一丝异样的光,他忽然轻笑了起来:“嗯,我试过,小姑姑确实一身肌骨莹润。”   她的手常年握杀威棒和衙役佩刀、抓人摸绳,虽然不粗糙,但也就是寻常女儿家的柔软,他都没有想过她身上竟是那般惑人的滑腻,真真鱼儿一般,滑不留手,软腻得抓不住。   楚瑜瞬间想起前夜,他在那耳房里把她按着一阵厮磨,耳根子都红了。   她扯了扯裤子,示意琴笙抬腿,将裤子、云靴都替他取下,但却没有一如平日里叱他,只站了起来,替他收好衣衫,明丽的大眼里带了一点奇异的笑:“笙儿可喜欢?”   琴笙没有想到她这般直白,瞬间怔然,随后见她目光清凌凌的看着他,他竟只觉得心头一动,身子里又热了起来:“嗯……。”   他垂眸轻哼了一声,转身便径自迈了长腿坐进了温泉里,掩去自己某处的勃动。   到底经历这些,又询问过小桃红,他也不会再以为自己血脉悸动沸腾是因为“中毒”。   楚瑜见他竟是有些不自在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些奇怪,便在他身边坐下,取了撕扯的衣衫做的帕子替他一点点地擦洗,也调笑道:“怎么了,记起以前了,便没有了之前的放肆与大胆了?”   琴笙坐在水里,温热的水汽蒸腾上来,他舒服地眯起眸,淡淡地看了楚瑜一眼,却并没有说话。   只是长润的鸦羽半遮着他水勾墨描的妙目,一点魅色莹光,在那雾气之中,清冷与炽烈的交织,异常的惑人。   楚瑜看得有点心头梭跳,她大眼珠子一转,在他身后,一边抬手捏着帕子顺着他精致的喉结慢慢地轻滑到他肌理分明的胸膛上,似笑非笑地道:“也不知是谁将我按在墙壁上,说要冷静一下。”   琴笙没有动,但她却能感觉指尖下的肌肤微僵。   楚瑜大眼一弯,闪过一丝促狭的光来,又半俯下身子,布巾顺着他光洁的胸膛向小腹滑去,却在他耳边轻声道:“还有个坏孩子缠着我教他什么是敦伦。”   楚瑜声音放得软糯,带着点揶揄,还带着点撩人的尾音。   琴笙耳边本也是敏感之处,他微微一颤,抬手便握住她作怪的柔荑,转了脸去看她,一双琥珀眸里笼着淡淡的柔雾,却难掩下面锐色与一点火光:“鱼,你要做什么,若是我没有记错,有人说你这般行为可以称之为……。”   “挑逗,或者诱惑。”楚瑜垂了眸却看他,眸中含笑,抬手温柔地将他垂落的发丝抚到发鬓之后:“你不是想学那件事么,小姑姑教你?”   虽然,她也没什么经验,好歹上辈子活在那样一个世界,她又是个混不吝的工科生,也算是阅遍各国‘春宫色’,就差实操了。   琴笙一愣,有些呆滞,随后琥珀金眸里波澜涌动:“你……。”   楚瑜看着他,眸光明丽而淡定:“你愿意娶我么?”   琴笙眸中雾气散尽,一双清冷如沉月的琥珀眸光落在楚瑜一身新娘红妆上,瞬间似有暗黑寒意幽幽,又似一片无边的执念海:“这身红衣虽然看着令本尊恶心,但你必定要与我一同再穿一回,小姑姑。”   他最后唤她的那三个字,冷硬如冰,带着无边戾气。   楚瑜却笑了,抬手捧着他的脸颊,轻声道:“既然如此,再穿这一身衣衫的事迟些再说,咱们可以先圆房。”   她想过了,他对她的心意,毋庸置疑,她钟情于他,为何不能全身心的托付。   她现在是没法子脱换了这身红衣,但是她不想此事在他心中成一根刺。   何况,她总觉得宫少宸这妖货绝不是会轻易放弃之人,那人城府极深,手段非常,竟还会催眠术,若是要做什么……   她不想再横生枝节,干脆先下手为强,不管是她的人,还是她身后的图,都交托给笙儿。   是她的决心,也算是一了百了。   而楚瑜一贯是个行动派,不明了自己心意也便罢了,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决定要做的事情,就不会拖泥带水。   “你不想要小姑姑么?”楚瑜明丽的眼里似带了一点惑人的笑,指尖轻勾上他的薄唇,学着他的样子,微微刺进他唇间。   这是一个充满暗示性的动作,她明白。   他也明白。   琴笙闻言,一贯清冷的眸中梭然燃起两簇烈焰,他忽然眯起眸子,轻舔了一下她的手指。   滑腻猩红的舌尖掠过楚瑜指尖肌肤,她微微眯起眸子,身子轻颤了一下。   他却忽然一咬她纤细的手指,细微的疼让她轻抽了一口气,梭然抽回自己的手指。   但是下一刻,琴笙却一抬手,也无谓自己手上有伤,径自扣住楚瑜的后脑,抬首便吻了上去,深深地,似要将她的呼吸都掠夺。   这个吻,炽烈又冰冷,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却让人忍不住血脉沸腾。   彼此都还是有些生涩。   但是掠夺原就是男子的天性,何况不管是白白还是仙仙,本质上的从来就是一个人,即使仙仙的温柔乖巧面具下,霸道本质也从未改变。   何况他是那样聪明的人,不过片刻间便知道如何最大限度的采撷她唇间的温柔软嫩。   两人厮磨纠缠起来,仿佛要吃了对方似的。   ------题外话------   嗯,吃鱼,求票~还有~呵呵呵~二更求那个票~嗯,就酱。   吃猫,还是吃鱼呢? ☆、第二十七章 十里红妆 (万更下)   美人凶猛   一点软,一点热,一点凉,一点炽烈。   唇齿间的温存,带了兽一般的凶猛。   男子清洌冰凉的气息,在这一刻和他近乎炽烈狠辣的动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原是那样看着便不敢亵渎的神祇,仿佛红尘*与他全无关系的这么一个人,恣意动情起来,竟是让人消受不起。   楚瑜被吻得迷迷糊糊的,任由他的舌尖掠过唇里每一寸隐秘和柔软,噬咬的生疼。   只能婉转轻喘,原还是觉得自己到底比他懂得多,有点不甘心地想要反咬回去,势均力敌了一会,但他身上那种奇异的淡冷凉香,这会子却混着那温泉的热气蒸熏得她身软腿酥。   他手指掠过衣衫,轻轻地抚在她光洁的脊背上,带着一种诡异的撩人。   楚瑜到了后来,就只能"jiao chuan"着,任他恣意掠夺。   两人分开的时候,楚瑜几乎被他拽到了池子里去,袖子衣衫都湿了一半,露出半边玲珑的曲线身形。   琴笙的手已经是恣意地探入她的衣襟里,却忽然又停住了。   楚瑜明眸迷离地看着他:“笙儿……。”   他垂着眸,看着她,眼里情潮翻涌,似暗流汹涌,毫不掩饰里面的*,一双琥珀眸竟也变得泛出幽幽金光来。   看得楚瑜浑身都有点燥热,她舔舔了嘴唇:“可是手疼了,要不要……。”   她迟疑了一会,鼓起全身的勇气咬着唇角道:“我来?”   话音刚落,她脸就臊得发红。   说是一回事,真要真刀真枪的实战,还是她主动,楚瑜自己也是拼了一口气的,本身也是个雏儿,哪里就能真这如霍二娘这般放纵。   看着面前少女娇颜绯红,如一支海棠初绽,明眸似笼着水色温柔软,发鬓间水汽凝结成点点细腻的水珠,衬托她似雨雾里绽放的娇嫩灵动的花儿。   全不知她嘴里说着大胆的话儿,眼里却隐没着羞赧的水光,柔软诱人的娇躯也不自觉地微微僵木着呈现出防备的姿态,先前那些镇定老辣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偏还要硬扛着那模样,简直……全不知她自己只那模样有多诱人。   想来是,宫少宸对她的所为,到底还是影响到她了,才这般仓促决定么?   脑海里掠过她被他人按在身下的样子,琴笙眸光愈发幽暗凝滞,心底莫名地生出那种似要将她那那些娇美清灵全蹂躏得零落,让她眼里只能看见自己的诡异欲念。   想要看着她眼里都是水雾,甚至哭泣出声求饶的模样,却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生出那样诡异残暴的念头。   他该是最不舍得她流泪的才是。   琴笙有些迷惑,这种迷惑让他慢慢地闭了闭眼,忽然一抬手,将她一把抱在胸前,那气力大得几乎能将她碾碎在怀里一般。   楚瑜快被他抱得窒息了,有些迷瞪瞪地问:“怎么了,笙儿?”   琴笙却忽然喑哑着嗓音道:“还没有拜堂,我不能……。”   楚瑜一愣,有些莫名,声音里还带着一丝酥软:“咱们也算江湖儿女,可以出去以后……。”   琴笙在她耳幽幽地道:“有人告诉本尊,女子一生最重要的便是那个十里红妆的日子,从此披上盖头,被人慎重地迎回家中,昭告天地神佛,家中长辈,所以新婚之夜付与自己珍贵的身心,只盼从此一生得以相托,一生被人小心珍藏,一生被人托于手心爱重,一片相思被人不辜负。”   他的声音极好听,即使这一刻,染了*,却也极为撩人,更兼这其中幽凉话语间点滴都似带了隐忍与温存。   “我只想她能被珍而重之,一生被我小心珍藏,一生被托于我掌心爱重,一片相思永远不被辜负,永不被轻亵。”   他在她的耳边如是温柔地道。   楚瑜眼中微微发热,带了泪光,微微颤着手抱着他的肩膀,低声道:“你这个傻瓜……。”   这些话,是谁告诉这仙儿的呢?   想来除了水寨里的那青楼花娘,大约也没有别人了罢。   只有她最能体会在这世道里女儿的艰难辛苦,竟愿意这般与琴笙说。   而更让她震撼的是,那么一个任性妄为,恣意纵情的矜慢性子,但凡不如意,便总要不折手段如意了才是的他,压抑了本性,竟一点一滴全听了进去。   这般珍而重之的宛如他心中最要紧的珍宝。   又仿佛她是根植在他骨血里蔓藤,不可拔离,一动便是鲜血淋漓,所以他是失之成狂,得之珍重。   这种奇异而陌生的感觉似一股暖流一点点地暖润了她的心田,深驻其间。   这世上,哪里有这样的人呢?   这辈子,也只他一个了罢。   ……   琴笙到底艰难地放开了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微喑了声音:“手上不要紧,我自己来就是了。”   楚瑜也坐了起来,看着他稍移动了身子,离开自己远了点,也不去看自己。   她心中明白,他怕看着她,便忍不住了。   楚瑜见他线条优美的雪白肩头绷紧,如昆仑山华美惑人的起伏,让人很想碰一碰,便忍不住臊了脸,暗自别开脸,却叹了一声——   她鼓起勇气不管不顾也就这么一次。   下次,再让她来个主动推倒,她也不知是不是喝多了才有勇气了。   也罢了,只但愿他们能平安地离开。   她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心里有些莫名的不安,却又说不上来。   楚瑜索性捡他的衣衫在另外一边替他搓洗,一边见他还绷着身子,清冷的面容上嫣红惑人,分明在对抗心底的*,便起了点坏心逗弄:“既想着成亲,怎么早先你在地宫里那般热情猴急?”   他那样子,简直恨不能就吃了她。   琴笙闭着眼,淡淡地道:“你那时候,心里想的人,是谁?”   楚瑜一愣,竟不能反驳,忽然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   彼时,她虽然明确地拒绝了宫少宸,却还明了自己的心意,对这仙儿的露骨情意是诸般不自在,心乱如麻的时候。   他,是在害怕失去她,所以才想要得到她么?   楚瑜心情有些复杂,似乎很相似的一件事,在宫少宸做来,她却觉得难以忍受,在琴笙做来,她如今会想却是只觉得羞涩和甜蜜。   这就是所谓的——偏心罢。   她从很早的时候,便将心偏在这大仙的身上,偏得一去不复返了。   在这红尘情场之上,胜负输赢,不过是谁先遇见谁,谁先动了心罢了。   “人心本就是偏的,你若不偏心我,我也只好把小姑姑偏心那人……杀了。”琴笙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忽然闭着眼,温温淡淡地轻笑,似在说笑。   楚瑜一顿,看着琴笙的表情,见他神色清冷间隐见一丝诡异的淡漠森冷。   她心中微顿,有些怔然,果然,不管是仙仙还是白白,这唯我独尊,不折手段的性子都是一样的。   掩在那或温柔出尘,或者清冷淡漠下的是——极爱极恨的执念,甚至疯狂。   到底,是怎样的曾经,让曾经纯稚的少年变成这样呢?   两人正在说话间,楚瑜很快地把衣衫洗干净了,搁在一边,然后开始犯愁——   她这个后知后觉的二货,琴笙衣衫洗干净了,拿什么烘干?   还有自己身上这湿拉拉的半身衣衫也是……   果然,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有答案了。   只因为,整个地宫里瞬间传出一阵巨大的闷响,似有什么东西炸了似的。   “砰!”   连他们所在的这个没有完工的温泉室也瞬间猛地地晃了晃,天顶上扑簌簌地往下掉东西。   楚瑜瞬间一惊,立刻起身四处看去。   而此时,身后一阵水响,她一转脸,便见琴笙则是瞬间从水间飞身掠起,她甚至没有来得及看清楚他的身子,便只觉得一道白影闪过。   随后她搁在池子边的衣衫便不见了,再眨眼间,便琴笙已经穿戴整齐,抬手轻理了下他的外袍,长身玉立,雾气蒸腾间,翩然立于她身边。   尤其是他身上还在……冒烟?!   周身云蒸霞蔚,看起来更似谪仙,那一身衣衫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迅速从湿潮变得轻软。   楚瑜呆住:“笙……笙……。”   琴笙将长发随意拨到脑后,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淡淡地道:“内力蒸干衣衫罢了。”   楚瑜当然知道他在用内力蒸干衣衫,她见过霍三娘她这么干过,但这是第一次看见这么速度。   琴笙看了眼她身上的红色嫁衣,眼底闪过一丝阴沉,但随后还是抬手一握她的衣衫,轻轻一抖。   楚瑜瞬间也觉得身上暖意融融,不过片刻间,她身上也冒出烟雾来,一会衣衫就干爽了。   她看得叹为观,就听琴笙对她道:“应该是地宫有所变动,先去看看机关有没有被损坏。”   楚瑜心中一惊,立刻颔首,跟着琴笙一同去看他调弄机关。   琴笙能走到这里全属巧合,若是机关出了问题,只怕出去就麻烦了。   果不其然,琴笙立刻就发现原来进来的门打不开了,他索性慢慢地巡视一圈,轻推,拿算了一番,神色有些沉冷,轻嗤了一声:“看来,有人是想要将我们埋在这里,炸了地宫的某处关键点。”   楚瑜一惊,心中忽然沉了下去。   果然,她的预感是对的。   危机,并没有解除。   能用这种狠辣手段的,一击要害的除了宫少宸,不做二人想。   琴笙擅长机关,地宫困不死他,但若是机关坏了呢?   她甚至觉得,这一次唐门地宫之行是个圈套,与宫少宸脱不了关系。   ……   琴笙见她神色微沉,握住她的手腕,淡淡地道:“信我,总要十里红妆,八抬大轿迎你入*帐,小姑姑。”   最后的三个词,他说的轻淡却带着一点惑人,有一种近乎禁忌的靡丽。   楚瑜闻言,咬了唇,大眼弯弯,笑得明丽:“我的笙儿,自然是最厉害的。”   琴笙见她这模样,便清冷眸光微闪,又起涟漪风浪,一点不客气地俯首下去攫取她温柔的嘴唇。   楚瑜一愣,抬起藕臂缠上他肩头。   ……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琴笙才在探索完了室内每一块砖,心中有了成算的时候。   楚瑜却病倒了。   她一路奔波劳累,原本在水寨里就休养得不够,再连续经历了地宫中种种波折,几番历险,又再次落水与人斗智斗勇的惊险困局,此刻到底挺不住,忽然发起了高热来。   高热来得很快,楚瑜才觉得不舒服,不一会整个人就迷糊掉了。   她还只以为是自己困了,与琴笙说她睡一会,便靠着墙壁睡去了。   琴笙发现她有些不对,这么一摸过里来,将那人儿抱进怀里,才发现她浑身滚烫得不正常,原本干掉的衣衫又湿了。   而这高热……   琴笙眼眸微深,低头在她颈项边轻嗅,少女的馨香间,还竟闻到了一股子淡淡的腥味。   他琥珀眸里瞬间闪过森然的、刀锋一般的寒意——   她到底还是中毒了。   算来,也只有唐玉珏攻击她和宫少宸的时候,才用了剧毒。   虽然沾染得很少,初时甚至无法察觉,但此刻楚瑜体力不支,到底发作了起来。   琴笙浑身寒意森凉,清冷的眼里泛起暴戾之气,抱着楚瑜的骨节都泛白,几乎忍不住想要即刻就将宫少宸碎尸万段。   夺走他的人,竟连护都护不住她!   ……   楚瑜迷迷糊糊之间,只觉得浑身像火烧似的难受,又一会又冷得难受痛苦,如被扔进了冰窖里,刺骨难忍。   在最难受的时候,却有人从头到脚一点点地用什么温潮的东西给她擦过身上每一处,甚至小巧的脚趾。   一点点的,炽热如火烧的时候,那些潮润温柔便解了火毒,带来凉意。   也是一点点的,冷如冰刺骨寒时,那些潮润温柔便解了冰毒,也带来温暖。   连肚子里像是什么拽着,又渴又饿的时候,喉咙间也流入一股子温热的液体,带着淡淡的腥暖,却仿佛一下子就解了喉间的灼渴,腹中的饥饿。   楚瑜忍不住就攀附上去,吸吮了起来,整个身子都舒服了。   直到舒服了,她才偎依在那清凉的怀抱,沉沉地睡去。   待到她终于彻底清醒的时候,一开眼,就忍不住怔了——   她身上只穿了一件肚兜,肚兜一根带子没系,连亵裤都松松垮垮地没有系,半边圆嫩水骨隆起的白润露在外头。   整个人偎在琴笙的怀里。   她瞬间“唰”地涨红了脸,下意识地抬头,却见琴笙正靠着墙壁,一只长腿伸着,一只长腿屈着,将她拢在怀里,半垂着精致无双的出尘面容,似在小憩,眼下一点淡青,发鬓微散。   竟似有些疲惫苍白的模样,他原本就生得玉一般精致的人,这般发鬓微散的模样,竟异样慵懒惑人,更有一点脆弱的样子。   楚瑜瞬间心疼,但她还没有动,便见他缓缓地睁开眸子,幽幽琥珀定定地凝望着她,仿佛他从来就没有睡过一般:“醒了?”   楚瑜听着他声音低柔带着一股子倦意,不禁怔然,也顾不得自己衣衫不整,只爬起来就伸手去摸他的头:“笙儿,你这是病了?”   琴笙抬手握住她的皓腕,淡淡地道:“不,你病了。”   楚瑜一愣,这才想起来,好像是这么回事,她似乎挺难受的,但此时……怎么好像一点事儿都没有?   “我这是……睡一觉就好了罢?”她有些迟疑。   琴笙指尖在她滑腻的肌肤上轻滑,似颇享受上面的那种细腻如豆腐蜂蜜似的滑腻,声音愈发的喑哑:“你睡了至少二十个时辰。”   楚瑜闻言,瞬间一呆:“二十个时辰?”   琴笙心不在焉地轻“嗯”了一声:“你中毒了,不过现在已经无碍。”   楚瑜一想,颦眉:“是在唐墨天吃的那些干果子……喝的酒,不,唐墨天那死老头儿倒是不会亵渎唐云的东西,那就是宫少宸一起被唐玉珏喷了一身毒汁的时候?”   琴笙轻笑了起来,温柔却又轻慢地道:“嗯,小姑姑,没我想的蠢。”   楚瑜:“……。”   又来了,舌头歹毒的大仙儿,本性不改。   但是她就是这么一顿,瞬间发现了一点不对劲,她抬手握住他的手腕,梭然挑眉:“这是怎么来的?”   他手腕上包裹着一块明显是撕下来的衣襟,一点猩红从里面浸出来。   琴笙抬起幽眸子看着她,却没有回答她,只忽然道:“你可舒服些了?”   楚瑜忽然觉得他手腕上散发出的淡淡腥味有些熟悉,便忽然愣住了,她舔了舔自己的牙床,那里一股子残留的腥味,握住他的手腕蓦然收紧:“你……你的血,你喂我你的血?!”   琴笙轻描淡写地道:“本尊的血可解百毒,又能果腹,还是你不喜……。”   话没完,他便陡然住了口,看着怀里跪坐起来眼里大颗大颗泪珠往下掉的少女愣住了:“怎么了?”   楚瑜抬手胡乱地抹了一把自己脸,死死地瞪着他:“你喂了我多少次?”   难怪她觉得有人给她擦身,想来真的是他在照顾自己。   她能不知道他的血有解毒的功效,金大姑姑说了他百毒不侵,是以某种巨大残忍的代价换来的,这一身血最是关键。   他从进入地宫之后就粒米未进!   琴笙垂下眸子,淡淡地道:“两次……三……。”   看着楚瑜死瞪着自己的凌厉大眼,他妥协了,还是轻描淡写地道:“八次。”   楚瑜大怒:“你不想活了——呜!”   只是话音未落,她的嘴唇便被琴笙堵住了。   他抬手扣住了她的后脑,一点不客气地近乎凶猛地扫荡过她唇间每一寸轻软,直吻得两人气喘呼呼,他才狠狠地抱住她,用薄唇抵在她唇瓣柔嫩的黏膜上暧昧地轻道:“从此,这才是你中有我,不是么,我喜欢我的血流进你身子里的感觉,像是你身上每一寸地方都被我占有,若是可以,你想要吃本尊的肉,也不是不可以……小姑姑。”   男子潮润微凉的呼吸如微风般拂扫在她呼吸之间,并着清幽微喑却撩人的声音,如有实质地慢慢滑过少女娇嫩的肌肤,撩动一寸一寸最敏感的神经末梢和软肉。   呵……清风拂身,妙音撩心,伴着那似暖还寒几能将人压得碎骨支伶的拥抱,痛与快感并存,只一个效果——骨肉酥麻。   楚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忽然腿软,已然站不稳。   “唔……。”她恍恍惚惚地想,这他娘的哪里是什么超脱凡尘的九天琴神,分明人间祸害,一把声音都能让人*蚀骨。   “你想吃么,现在?”他温柔地问着,此刻他的温柔却一点不像谪仙,倒是魔在似笑非笑地诱惑着。   楚瑜软倒在他怀里,竟似浑身发热,忍不住扶住他的肩膀:“你不是说……要等出去以后……。”   十里红妆。   琴笙指尖慢慢地顺着她光裸的脊背一路上滑,慢慢地挑开了她最后一根肚兜带子,低柔的嗓音变成惑人的微沙:“看着你躺在我怀里,仿佛一睡不醒……。”   他忽然低头一口咬在她雪腻的肩膀上,眸光幽幽魅魅,温柔又凉薄:“你告诉我,我怎么等,只恨不能将你一点点吃了才不会——担心你又舍了我。”   楚瑜被他咬得一疼,几乎叫出声来,知道自己定是被他咬出了血印,但这点痛却化作酥麻,甚至随着他的动作颤栗:“笙儿……。”   他不是喂她吃他的肉,倒是要吃了她的肉罢了?   “我喂你血的时候,小姑姑喝得这般舒畅,这般贪婪,便算是我给你在这地宫里的十里红妆罢。”琴笙抬起眸子,随手扯了她的嫁衣铺在地上,依然是温柔的声调,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冷意。   “等到出去之后,还会有的,昭告天下,你是我的!”他抱着她,拉着她的手搁在他的胸膛衣襟之上,薄唇微微挑一点温柔惑人的笑意:“教我,嗯?”   越是看起来禁欲清冷的仙儿,真要惑人起来,才真是教人骨酥筋麻,小肚子都热起来。   何况,他的霸道里还带着一点近乎撒娇似的轻哼,他知道她最受不得他用仙仙的样子做出这般模样来。   楚瑜垂下眸子,看着他微微翻出金光的眸子,忍不住垂下眸子吻在他眼上,无奈又复杂地轻呢喃:“嗯。”   她抬手,将他按在了地上,低头俯下身去,生涩又微颤地动作起来。   炽烈如火的欲念,卷了彼此所有的神智。   不知谁,诱了谁,一生缱绻,来生不忘。   十里红妆。   是的,十里红妆。   怎么不是?   以他血为聘的十里红妆,也算是这世间最诡谲却又最霸道的独此一份。   人间再无其他能入她眼。   ------题外话------   十里红妆,完毕~吃鱼,还是吃猫,大家各有见解吧。   十里红妆详细的剧场版过几天会放在群里,现代那部分的明日会先出来。   谢谢大家的月票儿铺床,鲜花钻石也很多,谢谢~爱你们。   三爷未醒,但是也快乐,本月定然会醒的。等着他~笑   琴猫猫的床单呢?月票裹成~哈哈哈   今天还不错啦,上下在一起万更了哦~吃鱼吃猫+万更~! ☆、第二十九章 吃点不?   “你疯了么,哥哥!”宫少司大大的猫眼里都是冷冽。   宫少宸双手环胸,冷眼看着那正继续将火药埋入正在冒烟地面的数名黑衣人,并不搭理宫少司。   黑衣人将东西全部埋入之后,上前恭敬地对着宫少宸抱拳:“少主,一切都准备就绪。”   宫少宸讥诮地挑起眉,丹凤眸里一片冰凉:“很好,准备点火。”   “哥哥,你已经炸过一次了,再炸一次,若是地宫塌陷了怎么办?”宫少司迅速地上前,一把拉住了宫少宸的胳膊,咬着牙道。   他在对方讥诮的目光下,还是松开了手,神色冷沉地道:“我们的目的是唐墨天那老鬼手上的藏海图,还有亲王殿下的那份,虽然已经在我们手里,但是这藏海图若是少一块便是没有用处的!”   宫少宸终于侧了脸,似笑非笑地看他:“那你是真的担心这地宫塌了压死的那老鬼,还是担心伤到楚瑜?”   “你呢,你就不但心,哥哥,求而不得,因爱生恨,你那嫉妒的嘴脸可是很难看呢。”宫少司弯起大大的猫眼,笑眯眯地道。   宫少宸顿了顿,竟然也不恼,只淡漠地道:“唐门地宫深阔复杂,历时数百年而成,我们筹谋许久,好容易拿到了地图,但是里面机关重重,唐老鬼要毁约,他躲在里面,只有图我们也打不开所有的机关……。”   他轻哼了一声,丹凤眸子里闪过冰凉的冷光:“但是咱们却可以根据图看出这地宫哪里是最脆弱的,最脆弱这一处,正是这些温泉流涌之处,根本无法搭建任何机关,全都是硫磺之味,多炸几次,整个地宫的结构就会被强行改变,唐老鬼,必得现身交出藏海图。”   宫少司微微睁大了眼:“若是小姐姐被关在某些地方,出不来怎么办!”   宫少宸抬手轻拍了拍他的脸,凤眸暗沉:“她身边不是有琴三爷么?”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冰冷讥诮,似二月寒风。   宫少司一愣:“但若是地宫结构改变,机关毁坏,就算是琴三爷也未必……。”   他话音未落,就被宫少宸直接捏住了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让宫少司以为他要捏碎自己的下巴,疼得他泪水都出来了:“唔……。”   “职责所在,关心你该关心的事,不要操心你不该操心的事,那个男人想要我的命,若是他能死在这里也是最好不过了。”宫少宸笑得清浅风流。   宫少司握住他的手,只冷冷地看着他,讥诮地笑了起来:“所以呢,你打算连小姐姐都一起牺牲,她是你拜了堂的妻!”   宫少宸手上的力道愈发大,眼底的笑几乎瞬间消失,眼底杀意陡现,阴沉地睨着他:“宫少司,如果不是你利用唐家的蠢货打开那机关,她已经是我的人了,本公子暂时懒得惩治你这个贱货,你还敢再蹬鼻子上脸?”   “你……。”宫少司想要说什么。   宫少宸却忽然笑了起来,竟松开了捏住他下巴的手:“好了,乖,我自有我的打算,我可爱的小女郎是滑不溜手的一尾小鱼,要逼她出来,也不容易。”   说罢,他松开了手,冷笑一声,抬手示意其他人继续动作。   “准备,炸。”   ……*……*……   长刀出鞘,破水而入,搅动一池春露,涟漪无边。   黑暗里,最炽烈的刀与最柔软的鞘融合,抵死缠绵。   意乱情迷里,她喜欢看他在自己生涩的动作下,漂亮清冷的妙目里染上浓郁雾气的失神模样,竟那般靡丽漂亮,靡丽到……凶猛。   “啊!”当然她自己也并不好过,痛楚来临时,彼此都不好受。   他抱着她纤细的腰肢,轻唤她,声音温柔而潮湿,却难掩里面的恣意与侵略性,沙哑而性感:“小姑姑,你咬死我了。”   “闭嘴。”她哆嗦着,羞涩着,紧搂着他脖子,咬紧了自己的粉润的嘴唇,只觉得自己仿佛瞬时掉入大海中,被撕裂碾压成无数碎片,被蹂躏摧残成一片片零落的花瓣!   波澜诡谲,风浪凶猛,一如眼前的美人凶猛。   “小姑姑,小姑姑……。”   “嗯……?”   “再用力咬我,用力!”   “呜……你去死,小畜生!”楚瑜哭得不能自已。   她讨厌凶猛的美人!尤其某人的某处尺寸虽然早知非人,但亲身体验之后才知道竟这般禽兽!   ……   风停了,雨消。   楚瑜四肢摊开,只觉得她比大病了一回更难受,连动都不能动,但体内的某种余韵激荡的畅快却让她觉得——   嗯,她有点明白为什么后世有人用鸦片罂粟来比喻这种情事的快感。   一边的人懒洋洋地撑着脸,手还没有离开她的细腰和柔软小腹,有一下,每一下地轻撩拨着,按着,那上面全是他留下的痕迹,指印与点点斑驳痕迹。   “鱼,你咬人挺疼的。”他轻笑着,餍足地看着她。   “走开!”楚瑜闭眼翻个身,懒得理会他那似笑非笑的金眸,不过片刻间,他眸光里欲色未褪,却已经是一副可以坐庙堂里接受朝拜的仙气飘飘的清冷样,精神奕奕,谁能知道这仙儿折腾起人来,竟是个禽兽样子。   她真是疯了,才要教他来磋磨自己,一次次地折腾。   琴笙见她不搭理自己,只是一身粉嫩滑腻的肌肤还泛出红来,尤其上面。   他便微微压低了身子,在她耳边温柔地淡道:“再用你另外的小嘴儿咬一回,小姑姑,我让你出气。”   楚瑜脸色瞬间就变了,赶紧伸手撑住他的肩头,咬牙切齿地道:“你想弄死我么?”   出气?她要没气了!   “嗯。”琴笙温文尔雅地微笑,伸手去抓她的脚踝。   楚瑜呆滞,她是没有想到他竟然答应得那么干脆。   真,禽兽!   楚瑜恼恨死抓住他肩膀,但大眼一转,眼里是已经有了可怜兮兮的泪光:“我疼,我饿,笙儿。”   琴笙挑眉,眼里闪过一丝幽幽凉色,直接不用拒绝地抓起两只细白脚踝掰开放肩上,低头仔细查看。   “嗯,歇一会儿罢。”他有些淡淡地道,轻哼一声,抬手慢条斯理地取了原先包扎的帕子在边上的温泉里洗干净,温柔地替她擦拭起来。   确实是花叶零落,草木凄凉,东倒西歪,一副惨烈模样,虽然看得让人更想再去蹂躏一番。   琴笙眯起眸子,照料她的动作愈发地……诡异。   楚瑜欲哭无泪,觉得自己要死了,整个人羞窘跟只熟虾似的,恨不能直接蹿水里去。   “我自己来……我……自己。”   但最后的话音,在看见琴笙清冷妙目里那一点炽烈到狰狞的金光后,她立刻乖巧地闭嘴。   嗯,算了,她还不想被这大宝贝‘弄死’。   终于等他‘照料’完毕,楚瑜又是一副要死的样子,一点气力都没有的样子,任由他径自抱起来进了温泉。   她有些困倦地眯起眸子,神智却回来了一点,窝在他胸膛前,轻声道:“是了,这边机关到底怎么样了,能打开么?”   楚瑜咬着唇,往他怀里贴了贴。   她可不想才明了自己的心意,便又彻底葬送在这里。   琴笙抬手轻抚着她柔软的青丝,顺着温泉水替她一缕缕地将长发全部梳弄开,看着身前的人儿窝在怀里,一副倦怠又妩媚的样子,他的琥珀眸变得异常温柔,他低头唇地靠在她的额头上,淡淡地道:“不必忧心,睡罢。”   楚瑜有点困,不知为何,他说的话,她便都信。   他说一切都会好的,那就一切都会好的。   他的怀抱,象征着安心。   她伏在他怀里沉沉睡去,还能闻见他身上清凉的淡香惑人。   一梦好眠,她醒来之后,便是一愣,忽觉得有些古怪,自己身上披着那件破烂的红色嫁衣,嫁衣干爽舒服,明显是又洗了,干了一回。   不一会,她抬头细看,却发现细细的丝线不知何时爬满了整个室内,熟悉的白色清冷的身影正站在不远处,不知在沉思着什么。   但她这一醒来,他也感觉到了,便回过头看她,琥珀眸子里带着温柔:“醒了?”   楚瑜点点头:“这是……要打开机关么?”   琴笙微微颔首,轻蔑地嗤了一声:“这等东西,也能困住本尊么?”   楚瑜心里瞬间放松了下来,正要起来,却忽然腿上一软,竟是站不住要往一边的栽倒下去。   只是还没摔下去的时候,忽然被人一把扶住了胳膊,将她带入自己的怀里。   “既然腿软,就不要站着了。”   楚瑜微微红了脸,倒是也任由他抱着放下来:“还不是你!”   琴笙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可舒服些了?”   话音刚落,楚瑜的肚子里瞬间发出一阵诡异的“咕噜”声。   楚瑜脸上更红了,干咳一声:“那什么,咱们还是赶紧打开门罢。”   也好找点吃的。   某些事儿还真是够折腾人,消耗体力的,她真走不动了。   琴笙却看着她,唇角挑起温柔的弧度:“可是饿了?”   楚瑜点点头。   下一刻,他手腕微震,径直将自己的手腕递到了她面前:“喝罢,能保持一点体力。”   楚瑜看着他手腕上伤口,大眼一下子就红了,摇头:“不行!”   他根本什么都没有吃,又喂了她那么多血,怎么能再失血!   楚瑜心中微微发颤。   “地宫已经变动,出去尚且不知会遇见什毒物。”琴笙眸光温柔,轻叹了一声:“不要让我担心,小姑姑。”   楚瑜咬了咬唇,明白他说的有道理,还是低头勉强喝了几口:“好了。”   他的血入了腹,确实有一股子奇异的暖流涌上来。   琴笙抬手,轻点了一下自己的手腕,血便不再流了,看着她微笑:“喝了,是不是还要吃点?”   楚瑜呆愣:“嗯?”   ……   片刻之后,   “啊啊啊……不要……呜呜!”她大眼圆睁,挣扎着剧烈摇头。   “张开嘴儿,小姑姑!”琴笙掐着她下巴,微笑。   “滚,我不吃肉!”楚瑜大力摇头,脸红欲死,试图挣扎开。   “很干净的,你知道素来喜欢干净,书上说这是情趣?。”琴笙笑容温柔而诱惑,但是动作一点都不温柔,霸道异常。   “呜呜……呸呸呸!”一番要死要活的折腾之后,楚瑜简直泪流满面,捧住自己疲倦的下巴,非常忧伤。   她这辈子都不想吃肉了!   她好像不小心放出了个大魔头,又或者大仙儿作妖起来,简直可以……翻天覆地,要人性命,求生不得。   人生艰难啊!   楚瑜在那里自怜自哀,琴笙径自过来,抬手温柔地抹了抹她的唇角,轻笑着低头,带着一点乖戾的温情:“我的味道好么?”   他低头吻住她的唇。   ------题外话------   嗯,进群的妹纸,看一下置顶评论,有格式,有群号——敲门钻是本书书名+粉丝值+姓名即可。   《绣色可餐》不要打错了~么么哒~   顺便,继续甜蜜蜜求票票~ ☆、二十九章 作妖的女娲上神   作妖的女娲   且说这头地宫里变故连连,地宫之上倒是一片沉寂。   沉寂得令人心慌。   冷月如勾,照得一片断壁残垣愈发凄凉。   里面一丛丛的篝火未灭,但是已经比数日前清净了许多,每一丛的篝火边只坐着数名青衣冷面的青年武卫,安静地坐着。   “那些混账东西们都赶走了?”霍三娘看着霍二娘扛着一把血迹斑斑的弯刀回来,顺手扔了一只烤好的野兔子腿给她。   霍二娘抬手利落地接过来,啃了一口,大马金刀地跨坐下来,将刀子一放,手也不洗就开始吃那烤得酥香的兔子腿。   “都是些蠢物,以为寻了避瘴气的药物就能再次潜伏进来,我也没干什么就把他们的面巾都掀了,让他们闻瘴气去,这会子全倒了,他们就祈祷不会遇到狼呗。”霍二娘冷笑一声,顺手拿了一边的酒袋子往嘴里灌了一口。   唐家堡能屹立多年不倒,除了擅长奇门遁甲,机关毒物之外,外围的瘴气和野狼群也很是有用。   自从琴三爷和金曜他们进了地宫之后,曜司之人在金大姑姑他们的命令下,将所有江湖人全部清场。   但总有些不知死活的想要潜伏回来分一杯羹。   霍三娘托着脸颊,看着远处那树影在夜风里摇曳,心情却很复杂:“也不知道小瑜她到底怎么样了,我这心里有点发慌。”   霍二娘听着她说话,喝酒的动作慢了下来:“中原人说吉人自有天相,琴三爷不是省油的灯,他既然能将小鱼弄下去,自然有些成算的,要不,老娘抽死丫的!”   虽然她知道对上琴笙那魔神被抽死的那个是自己。   可若是要她为小鱼,却也是可以豁出命去的。   她和霍三娘两个和小鱼在一起,名为主仆,实际上她们很喜欢这个少女,如今共患难这么些日子下来,已经到情同了姐妹的地步。   霍二娘最初的时候,甚至试图将小鱼也纳入她西域魔门之中,只是霍三娘清醒些,到底明白小鱼和她们是不一样的。   霍二娘才歇了这念头。   但不管出于什么任何原因,她们都不希望小鱼出事。   她们是知道琴笙的本事的,但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她们难免心慌,但是看着曜司中其他人都恪尽职守,竟然没有出现什么担忧的样子,仿佛无比的胸有成竹,进退有度,她们心中又不免纳罕,也很是叹为观止。   “若我西域魔门有这样的能耐,只怕不要说雄霸西域,连中原江湖也早已唯我魔门马首是瞻,但却不知他们怎么是忍耐得住,竟在江湖上籍籍无名。”霍三娘的中原话讲得比霍二娘好得多,这会子忍不住暗自嘀咕起来,还有点斯文的味道。   霍二娘白了她一眼:“说人话,别这么掉书袋跟中原人似的,不过你说的也对,也不知道曜司那么大能耐,咋就猫云州里给人当个保镖,也太怂了?”   霍二娘话音刚落,手里的酒袋子就别人一把抽走了。   水曜有些尖细的声音冷冷地在她头上响起:“我曜司什么能耐与你何干,再怂,你喝的也是我曜司运来的美酒。”   霍二娘一愣,抬头看去,就见水曜那美艳到有些尖利的面容上一片冰凉,正没好气地瞪着她,见她看过来,便转身要走。   霍二娘赶紧伸手一把抱住他的长腿,就往后一拖:“哎呀,小心肝儿,咋就生气了,莫要跑,来陪我喝点小酒,抱抱。”   水曜被她一把抱住了腿,差点摔个狗吃屎,好在他身手绝佳,一个千斤坠稳住了身子,陡然听得她满嘴胡诌,竟然不管周围还有其他人,看着其他人窃笑,他顿时羞恼得红了脸。   他抬手就朝着霍二娘劈头盖脸地拍:“夭寿,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放开人家!”   霍二娘赶紧猫着腰,由着他撒泼,顺手一摞,就将他拽低了身子,一把抱个满怀,任由他乱抽,按在怀里就往他小嘴上狠狠咬了一记:“小心肝,别闹,你闹得越大声,人家看得越热闹呢。”   周围虽然还算敞亮,但是这时候,曜司众人也都显现出他们的冷静来,齐齐调转了头,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   水曜瞥见远处火曜冷眼看着他,讥诮地别开脸,又见木曜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顿时心头又恼又羞,死死瞪着抓住自腰肢的霍二娘,压低了声音:“你不是担心那条咸鱼么,这会子就还有心情来弄我!”   霍二娘闻言,却笑了,淡淡地道:“担心就一定要得要死要活么,有用么,若是三娘在地里头,我该怎么着你,还得怎么着你,换了我在地里头,三娘也是一样的。”   水曜愣住了,随后冷笑:“你这西域娘们倒是心大,或者说没有心,若是我呢,我在里头呢?”   霍三娘却慢条斯理地一边啃兔肉,一边嗤笑:“你们中原人真是奇怪,也知道人会生老病死,还会说天有不测风云,若是至亲真被*害出了什么事,我魔门里人,肉照吃,功夫照练,照样找着仇人对头一刀砍死,用尽法子也要他死无葬身之地,人有祸兮旦福,难不成你伤心难过就会改变什么事情么,不过是让自己见了雪山上神的亲人难受而已。”   雪山上神是西域人崇拜的女神,掌管生与死。   水曜听得心情复杂,真觉得这世上果然不是所有人的想法都是一样的。   他还在心情复杂,却忽然感觉自己腿间某处被人掐住了,他瞬间僵木了脸,颤抖着脸,恨恨地瞪着霍二娘:“夭……寿……你这个不要脸的恰查某……放开人家!”   霍二娘却凑上来,笑得妩媚妖娆:“你真要我放开?”   她何等功夫,过尽千帆,只这么一捏,甚至不需要动,水曜略显纤细的身板子就颤抖了起来。   他实在不想在人前丢丑,便放低了声音,有点发颤地道:“好……好人……你……。”   水曜你了半天,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看着霍二娘在那得意洋洋的样子。   水曜心头火起,原本就因为自家主上没有音讯而沉滞的心情,再加上他和霍二娘这么不明不白的都让他憋闷,此刻都化作了火气。   他魅眼一眯,忽然抿了唇角,露出一丝冷笑,出手如闪电,一把戳在霍二娘腰肢上,随后手腕翻转,竟一下子将没有回过神的霍二娘拖进他怀里,直接夹在腋下站了起来,咬牙地对霍三娘道:“你自吃罢。”   随后身形一转,竟瞬间不见了身影。   霍三娘也不着急,只嘿嘿一笑,慢条斯理地啃起肉来,目光却落在不远处的身姿挺拔如杨树,正在和金大姑姑低声商议什么的火曜身上,或者说他挺直的腰身和紧致的臀线上。   她刚眯了眯眼,却忽然感觉地面猛然一震。   “轰……。”   似有什么猛然震了震。   曜司众人脸色骤变。   ……*……*……   而此时的地宫里,呆一块的两人似全感觉不到地面上的紧张气氛、   楚瑜被琴笙这么一吻,楚瑜头皮瞬间炸了似的,整个身子都软了,只能被他捏着细腰,靠着他坐着。   任由他恣意地挑弄自己软嫩的粉唇,他似故意一般,蹭过她自己舌尖都触碰不到的地方,将他的气味抹遍她唇间最隐秘的每一处。   许久,她都快迷迷糊糊地窒息了,他才放开她。   “你……这个混账东西!”楚瑜迷瞪瞪地摸着自己红肿的嘴,呜咽着抬起拳头揍了他胸膛一下。   这混账玩意儿,到底去哪里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来糟践人。   他人原本自带一身清冷水香,身上的血味都有些特殊,是以某些味道并不如想象的难以忍受。   明明之前那么单纯的一个人,连她抱着他睡,都毫无绮念的。   “两情相悦,床笫之欢,岂是糟践,书中言此谓情趣。”琴笙握住她的拳头,慢条斯理地把玩着,似丝毫不在乎他手上的伤口:“早先看了那些春宫图,原只觉得名家之作有些笔墨丹青上的意趣,两个人这般兽似的绞缠厮磨着实恶心,并不能理解,后来遇到了些困惑,又在水寨里亲见了些具体操作,触类旁通,自然也就明白了这事儿……。”   他顿了顿,抬起琥珀眸子看着她,笑得清雅淡然:“别有意趣,我一向学东西极快,以后咱们慢慢尝试。”   楚瑜很想哭:“你……倒是真实诚。”   盯着这么张清冷出尘的禁欲谪仙脸,能不能真清心寡欲点?   诡异的智商不要放在这种事情上头行么?   陡然想起在琴家绣坊里那一楼稀奇古怪的杂书。   这大仙儿,可都是一一看过的,还是个过目不忘的主,这才开窍,就一点十通,还不知道以后要怎么个折腾!   琴笙琥珀眸底一片幽幽金光,微微垂下脸,如玉指尖轻划过她粉润的唇,顺便擦拭掉她唇角上那一点白浊,忽然微微压低了脸,咬住她敏感的耳垂道:“我还没有试过你的味道呢,小姑姑,来日方长……哼。”   那一句小姑姑,温软轻柔,婉转靡丽,是开了窍的仙仙的口吻,那一句来日方才却意味深长到霸道,却分明是那个一不如心意就乖戾霸道的……白白!   楚瑜瞬间僵如木石,心里又窘又羞又恨,却被弄得身酥骨软。   只暗恨——神仙作妖起来,才真是祸国殃民!   传说里人人唾骂九尾妖狐妲己毁了商纣王朝,哪个又记得指使九尾妖狐的那个可是正儿八经的九天上神女娲!   那才是一个毁人家国,骂名都给九尾狐狸精担了,后世却还传颂其好眼光,膜拜其有先见之明此恶朝戾帝当毁的大神!   比如身后这个……道行才真是真高深。   她僵了半天,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由着琴笙打理她,帮她细心穿戴完毕,只留意到平日里都是她去伺候他的,今儿他这番动作起来却都是属于仙仙时那纯稚少年的温情体贴。   她心中不免又暖又软了下去,只是他扶着她一站起来——   楚瑜再次僵住,她头皮又炸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琴笙见她不动,挑了挑眉,琥珀眸有些疑惑:“怎么了?”   他是何等敏锐之人,立刻注意到楚瑜的腿保持了一个诡异的姿态,目光一扫,便若有所思。   他眼底一点炽烈诡魅的金光微闪,声音幽柔微凉:“是我疏漏了,忘记替你清理干净。”   楚瑜一惊,猛然地一拉裤头:“你走开——!”   只是她动作有点剧烈,只听得“嘶啦”一声……   琴笙的眸底一凉,那点金光便又晕开了他漂亮清冷的眸底,看着她微笑:“何必这么着急,小姑姑,我帮你清理。”   楚瑜被他那炽烈的金眸看得抖了抖,脸上冒出热气来,看着自己破烂的裤子,索性一仰头,一脸生无可恋地道:“你……快点清理。”   她终于明白,他一叫她小姑姑,就没有好事。   “好。”琴笙淡淡地笑,抬手把她放倒,径自拉开她的小腿,又慢条斯理地处理起来,动作那个‘快’。   ……   楚瑜只觉得自己像一条砧板上的鱼儿,任由对方去鳞剥皮,对方很有耐心,几乎像是要把她这条鱼心都要掏出去,竟似求学探索一般,慢慢地处理。   她除了面红耳赤地咬着手呜咽,死去活来的抽抽,啥也干不了。   这才是真真,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喝人一口血,要肉偿啊!   “我艹……!”   楚瑜被磋磨得受不住,到底呜咽着,恶狠狠地骂了句特别难听的脏话。   然后,被人堵住了嘴。   ……*……*……*……   到底一切事毕,楚瑜终于能走路了。   琴笙一手握住她的胳膊,一手扯着一把丝线,丝线那一头全部都刺入了墙壁,他看着她淡淡道:“本尊要开墙了,你等会跟在我身后,不要被砸着了。”   楚瑜点点头,道好。   琴笙锐眸一眯,正要拉动手里的丝线。   却忽然感觉地面一震,随后一扇墙壁竟然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黑洞洞的墙壁里,露出唐墨天一张沧桑干瘪的老脸,正死死地瞪着他们。   ☆、第三十章 谁算计了谁 (二更)   琴笙未动,只是冷冷地看着对方,眼底一片冷戾的光芒,只是唇角却挂着淡淡的笑意。   楚瑜却已经隐约地明白他这么笑着,绝对不是表示他心情好,十有*是在琢磨着让对方怎么生不如死。   毕竟如果不是唐墨天,自己也不会被逼得嫁人,和宫少宸拜堂,差点还……圆了房。   琴笙恢复了曾经仙仙时期的记忆,恍如开了窍一般,不再那把那些乖戾叛逆放在脸上。   如今他既有仙仙的温润淡然与体贴入微,只是这温润淡然里多已经变成了一张面具,只有对着自己在乎的人才会露出里面的那份温柔与依赖,但骨子里还是那个骄傲又狠戾,不择手段的白白。   楚瑜心情是有些复杂的,总觉得如今的琴笙,看起来已经有了后来那位深不可测的琴三爷的雏形模样。   可偏又让她……着迷。   怎么能不让她着迷呢,他的温柔与心意都在她的手上,丝毫不掩藏,仿佛任由她拿捏。   他的执念,全都是她。   ……   “笙儿,稍安勿躁。”楚瑜心情复杂又温柔,抬手轻按住了琴笙的手,抬眼看向唐墨天,淡淡地道:“你可清醒了,唐墨天前辈?”   唐墨天看着她的目光,有些迷离,又有些复杂,仿佛透过她一身红衣看见了另外一道窈窕的人影。   他忽然冷哼了一声:“你们两个小孽畜,竟然也是好命,既然活了下来,也算有点能耐,跟有胆量跟我来罢了。”   楚瑜一愣,看着那唐墨天头也不回的离开,便眯起眸子,径自提着裙摆跟着他一起离开,顺手也捏了捏琴笙的手腕低声道:“这老头儿,年纪已经很大了,遭逢大变,卧薪尝胆多年,终于得以报仇雪恨,他心性无常,但是与你我没有血仇,他既然疯疯癫癫地放了咱们一马,说不定还有别的什么转机。”   她没有忘记自己来地宫的目的是什么,藏海图固然重要,但是也重要不过廉亲王的解药。   唐家堡已经被毁了,地宫里是唯一还有可能藏有解药的地方。   琴笙看着她,淡淡地:“嗯,听你的。”   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见其中的轻蔑与淡漠。   仿佛对方就算设下陷阱,也拿他没有办法。   楚瑜心中有些怔然,不知他为何这般笃定,但她知道琴笙那是一个脑子不好使,迷瞪瞪的时候,还能一颗心眼子里钻出九个窍的人物。   自然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她便转身一路寻着唐墨天的背影去了。   她出了这个温泉室,才知道原来这地宫底下真是已经变了形。   他们在温泉室内算是相当稳固的地方,没有变形,如今走了出来,她才发现这外头的小道都塌陷变形了。   原先可见是非常平整的密道和机关,如今梁塌,地陷,处处还有不少热泉水涌了出来,流淌得乱七八糟。   唐墨天领着他们前行,每次开什么机关,也不是一下子就能畅通无阻地打开了,也难免挫败了两次。   楚瑜原本一直默默地跟着,此刻也忍不住嘀咕:“这到底是炸了什么地方,变成这个样子?”   却不想一直没有说话的佝偻身影转过身冷冷地看了眼楚瑜,嗤笑道:“呵呵,还不是你这丫头引来的两个祸害之一,一个和你在老头子的温泉室里快活;一个求而不得,就在外头炸老头子的地方,就想着把你们两个野鸳鸯给逼出来。”   楚瑜噎了噎,感觉握住自己手腕那人的手微微动了动,一点冷意从他如玉的指尖传过来。   这时候,他已经重新又换了手套。   这人特别爱重自己的手,除了受心魔之境刺激发疯了那一回,总是精心顾着的。   如今那点冷意却透过了手套,传到楚瑜手上,楚瑜知道宫少宸就是他心中的刺,当下也有点无奈,只好也不顾他手上还有伤口,拽他的手拽得紧紧的,不让他发作。   她挑眉去看了唐墨天,大眼弯弯,带了点嘲弄又莫测的笑意:“前辈说的好,想来也是很有体会什么叫红颜祸水,不过还不是甘之如饴,你惦记着你的师叔,我惦记我的侄儿,不过一样的道理,管那么多世俗道理。”   楚瑜这话说的直白,又戳人心窝子。   唐墨天顶着满头乱发,脸色变了变,浑浊的老眼看了看她,眼底像是浮现出近乎嫉妒的光芒来,忽然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这丫头也好意思说自己红颜祸水,你后头那个说他自己是红颜祸水还差不多,真是大言不惭。”   话说完,他转身继续打开一个机关,却发现打不开,于是很是恼火地一脚狠狠踹过去。   那机关便砰地一声打开了半扇门,他便吭哧吭哧地像虫子一样钻了过去,老费力气了。   楚瑜瞅瞅,也松了手,学着他吭哧吭哧地蠕动着身子钻了过去,还体贴地对着琴笙道:“你身量高,一会爬过来的时候小心些。”   却不想琴笙淡淡地看了一眼这门,忽然抬手,指尖细线射出,也不知道他勾了哪里,就听得一阵绞索拉起的声音,随后剩下那半扇门就开了。   他施施然,优优雅雅地越了过去。   楚瑜瞅着他在那收线,忍不住咬牙道:“你能开门,怎么不早说?”   唐墨天也没有好气地冷哼:“臭小子,是故意的罢?”   琴笙淡淡地道:“你们可曾问过我?’   唐墨天:“……!”   楚瑜:“……?”   于是接下来的路,唐墨天引路,他很努力地表现自己的镇定和老辣,但还是会有变形的机关拆不开,或者出点什么差错。   于是每每琴笙就出手了。   不管是巧拆卸,还是暴力拆破,仿佛都不过是片刻间的事情。   到了末了,唐墨天看着琴笙,老眼里都是复杂的光芒,喃喃自语:“当年我自诩天才,唐家堡内人人都道我是祖师爷之后最有天赋之人,如今看来,竟也只是坐井观天罢了,这几十年的人生研磨,竟不过及你的一半罢了,这世间竟还有你这样的人物……为何从来没有听过?”   他喃喃自语了片刻,似忽然想起了什么,梭然看向琴笙,有些试探地道:“十几年前,也曾听说有一绝色少女破了江湖圣地藏剑阁的机关,那人……不会是你罢?”   楚瑜差点喷饭,但还很是佩服唐墨天,这老头子到底是活久了的人精儿,竟是一猜就中。   琴笙却只淡漠地道:“不知道。”   楚瑜想想,嗯,他也没有说谎,这把前半生都忘光了,逮着她都能娘啊,小姑姑乱叫一气儿的仙儿能知道什么呢,她都是听了金大姑姑炫耀一番,才知道他那丰功伟绩呢。   不过看来他也是大约也是听说了一点子他前半生的事情罢,才用了‘不知道’罢?   唐墨天神色复杂地上下打量了琴笙一番,随后点点头,倒是认定了这件事的样子:“你这模样倒是也担当得起‘绝色’二字,当然也没有老夫当年的‘绝色’就是了,如果你就是那个能闯了藏剑阁十二层的怪胎,倒是也能可以解释你如今为何有这般手段。”   当年他也是年少气盛闯过藏剑阁的,但是却没有能闯进最里面的十二层。   楚瑜叹了口气儿,看着停下不走的老头儿:“我说您这是到底什么打算,带着我们去哪里呢?”   老鼠似的跟着老头儿东钻西钻得了一身汗,她自己腿间还有些不舒服,实在有点受不住这么到处乱窜。   原想着,他能带着他们出去,如今看这样子,也许是她想得太简单了。   不过楚瑜很快就明白,确实她想得简单了。   老头儿看着她,轻哼一声:“你这小丫头,也是没甚耐性,就是狡猾得很,来诈老夫是罢,你爱跟不跟。”   说着,他又跳过一根倒塌的大柱子,往前去了。   楚瑜眼底闪过一丝异光,还是坚持跟了过去。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但是这老头儿非寻常人,这种世外之人,心智不同,但她能敏锐地感觉到,他对他们并没有之前那种欲制他们于死地的杀意。   只是她才准备爬过去,才翘起了腿儿,就感觉一只微凉的手搁在她的翘起的臀儿上。   楚瑜一僵,往前爬了一下,但是对方明显没有打算放开。   一道幽凉低柔的声音响起:“鱼,难受么,此路不好走,你那处还有伤,我帮你清理身子的时候,看着你那处有些伤口,是我早先太粗鲁了么?”   温柔体贴,细致入微。   楚瑜却窘得脸色涨红,抬手就捏住他的手腕扯开,咬着唇道:“那是正常的,我没事,赶紧走!”   她裤子烂了,如今只一条薄裙盖着一双光溜溜的腿儿,外头看着整齐,里头却是一丝不挂的。   如今他随意把手往她身上这么一搁,那微凉的温度直接就透了过来,简直……要命!   她还记得方才自己像一条砧板上的鱼儿时,他很有耐心,似大厨在丈量如何下刀最好,每一寸软嫩蜜缝都要摩挲过一般,记得他是怎么折磨人似地用指尖丈量和探索自己软嫩花儿的每一寸的。   琴笙被她抓着手腕,倒是也没有多言,只是看着她纤细的腰肢翘起爬过那大柱子,在暗处泛出淡淡金色的清冷眸子里沉了沉,随后又笼了一层淡淡的烟雾,让人看不清楚他眸底深处的诡异火光,只余下温柔淡然。   不一会,他们就到了一处死胡同前。   琴笙眸底的温柔雾气却渐渐散了点,露出里面的冰冷和锐利来,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挂满蜘蛛网的残破墙壁。   唐墨天看着他嘿嘿一笑:“小子,你可知道这里是哪里?”   琴笙冷漠地扫了他一眼:“若是你不会开启,要本尊开启的话,就滚远点。”   他丝毫不客气的嘲讽,全是白白的语气调子,那模样仿佛是若非楚瑜在场,他指不定就把唐墨天给杀了。   楚瑜有点头疼,随后看着唐墨天,却见唐墨天一脸不服气的样子:“臭小子,你以为就你能耐!”   说着,他跟个老猴子似地弹跳了起来,在那墙壁上四处弹跳。   楚瑜看得那叫一个眼花缭乱,但是随着他的动作,她能明显听到机关开启的声音,锁链来起,抽动之音和石头扣锁摩擦之声不断,不一会那闸门一般的石墙竟缓缓地开启。   楚瑜震撼地看着面前的情景,有些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这里难道是……难道是……。”   奢华的汉白玉柱,雕梁画栋,四面都是供奉着华丽精致的画像。   室内中央摆放着巨大的大理石长台和纯金雕花九层灯油台却分明是异域风情,周围柜子则码放着各种特制的武器。   “没错,这里就是唐家堡供奉着历代掌门画像和他们生前最引以为的成就,一如藏剑阁。”唐墨天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复杂,又是厌恶又是骄傲。   楚瑜看着他,忽然明丽的大眼微眯:“前辈,您带我们这里来是因为那引魂的解药罢?”   唐墨天忽然转脸看着她,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小丫头,还真是精乖,难怪那个也要不惜一切代价弄到你。”   看着唐墨天的表情,楚瑜心中忽然一闷,竟似想起了什么来,有些不敢置信将自己猜测说出了口:“前辈,你难道……你难道和宫少宸……勾结在了一起?”   说出这话的时候,楚瑜的喉头莫名地浮起一点子苦涩来,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许多,连着遇到水贼之后落水的种种,她都忍不住想……   难道从那时候,他就开始算计自己了?   连当初那些生死相伴,都是那人的算计?   唐墨天忽然抬手拍了下他面前的桌子,一面晶体棱镜竟然缓缓落下,里面竟然浮现出宫少宸一身红衣,正冷眼指挥着一群黑衣人在填埋炸药包画面。   楚瑜看着,有些怔然,心中竟浮现一顾涩然的冷意来,她身上还穿着那一袭拜堂的喜服,与宫少宸相映,她心情瞬间复杂。   唐墨天看着楚瑜的表情,冷哼一声:“哼,老头子我现在改主意了,老夫看他不顺眼……。”   话音刚落,他看着宫少宸手下的黑衣人不知从哪里扛来了一具棺材,他忽然眼神一厉,怒吼了一声:“竖子竟敢无礼!”   话音刚落他瞬间消失,只能留下一脸怔然的楚瑜。   楚瑜正看着那棱镜里画面的情景,心情复杂,转眼看见唐墨天又不见了,瞬间有点无语。   这老头儿真是没有个定性。   只是她才一动,就感觉身后多了一个人,随后单薄的红色喜裙一下子被人从后面掀了起来,一只冰冷修长的手轻轻地滑了进来,搁在她毫无遮挡的长腿上。   琴笙温柔的声音在她耳后响起,带着一点子冰凉渗人:“你在看什么,小姑姑?”   楚瑜微僵,忽然想起自己还一身红衣,和巨大棱镜里那人一模一样,般配无比。    ☆、第三十一章 拷问   楚瑜并不知道,一会子身后这温柔抱着她的人,用这温柔的声音,会让她体验一把,什么叫‘作妖’‘作孽’‘死去活来’的后果。   正如这地面上的人们并不知道这震动到底会带来一个什么结果,不禁都忧心忡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火曜有点沉不住气了,看着自己脚下塌陷的地面,俊挺的眉宇拧在了一起,略显阴沉。   木曜蹲了下来,抬手让自己的手指平贴地面,闭着眼,沉静端方的面上闪过凝重之色:“地下有大的异动,非正常所为,必定有人在下面埋了炸药,引爆了某些地方,如今地宫里格局定有大的变动。”   金大姑姑在一边眯起细长的眸子:“塌陷之处可多?”   木曜顿了顿,似在感受指尖下细微的震动,随后微微颔首:“是的,震动颇大,多处塌陷。”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都变了变。   自家的主子做事风格一向稳中带锐,早年的年的锋利狠戾在这些年里早已变得深沉稳重,很少再会做这般冒险的事情。   虽然如今他头部受伤,又恢复了少年时代的疯狂与狠辣,但这种手法,还是实在不像自家主子的手笔。   金大姑姑闭了闭眼,数天没有好好休息让她看起来有些疲倦,虽然她也是习武的高手,但是毕竟上了年纪了,身边的红袖抬手替她揉了揉太阳穴,担忧地道:“姑姑……。”   金大姑姑摆摆手:“无事,对了,云州城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火曜眉目有些泛冷:“南秦月确实牵扯在这次针对楚瑜的阴谋里,或者说她的目的从来就不是一个楚瑜,而是咱们曜司,她是知道曜司的存在的,但是南家那边的情形尚且不明朗,南国舅最近都因为南芝菁的事情,称病不见客。”   他顿了顿又道:“除了南国舅之外,我还发现这位南女史曾经见过宫少宸,宫少宸早年曾经在京城走动,与她有些往来。”   金大姑姑沉默了许久,冷冷地笑了:“这位明月女史果然不是一个愚蠢的南芝菁能比的,看样子,她牵扯进这件事颇深了,但她到底是区区一个女史,就算在宫里势力极大,却也没能耐将手伸到武林里,她背后必定有人,至于是不是这个南国舅……又或者是那个宫家少主,咱们还是要细查这其中联系。”   她顿了顿,叹了一声,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也是主上出了事,他心中许多谋划,非咱们所能明了,否则也许很多事咱们就无须这般被动。”   先是一个楚瑜,然后是后头这一大连串的事情,如果不是她知道楚瑜的背景身份,也多少知道那小丫头的为人。   她都会怀疑这是不是针对曜司或者说针对三爷的银眸。   火曜和木曜两人都沉默了下去。   木曜还是先开了口,声音沉稳而极有磁性:“咱们跟随主上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他没有经历过,他一定吉人自有天相。”   金大姑姑淡淡地笑了:“也是,总归还有金曜和……那条小鱼呢……。”   火曜却有些走神,莫名地觉得金姑姑这话里意味深长,竟听着有点惆怅的味道——   就算主上出不来了,还有小鱼在底下陪着,也没有遗憾?   他心情有些复杂,转脸看了眼不远处的那一堆篝火,却一转头正见着霍三娘定定地看着他。   她精巧的娃娃脸上,此刻一片沉冷,不知在看着他想什么。   火曜见金大姑姑被木曜领着去看图纸了,他想了想,便径自走到霍三娘身边,看着她在那烤兔肉,沉吟着道:“底下可能有变动,主上应该和人交手了,小鱼在主上身边,当是无事。”   霍三娘娃娃脸上露出一点淡漠的笑意来:“出事了,又能怎么样,我们也帮不了她,我管不了她在底下如何,但我能管着在这外头,不让人来想法子找她麻烦。”   火曜一愣,看着霍三娘,随后他笑了笑,在火边坐了下来,顺手取过一只她在烤的兔子腿,斯文地吃了起来。   琴三爷身边的这些近侍倒是都能文能武,看着跟嫩生生的大家公子哥似的。   霍三娘看了他一眼,圆圆的眼睛眯了眯:“你不是恨不得离我远远的么,怎么这会子转性了,你就不怕我吃了你?”   火曜顿了顿,随后看向霍三娘,他清洌的眸子里带了一点似笑非笑的讥诮:“怎么,你这会子还有心情和我打一架?”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应该来与霍家姐妹说一说这事儿。   也许是因为彼此都算是‘同伴’罢,。   霍三娘倒是看出来他的意思了,她娃娃脸上露出一种奇异的淡漠:“我魔门之中,男女之间没有同伴之说,要么是兄妹子女,要么便是……。”   她顿了顿,看着火曜的眼里幽幽蓝光闪过,轻声道:“食物。”   那一声食物,带着诡异的暧昧,婉转在她的舌尖上,莫名地撩人。   火曜一顿,竟被她的目光看得不自在起来,他只觉得面前高鼻深目的娇小西域女子看着颇有一种近乎惑人的味道,一时间又想起那日和她在水里打了一架,自己大意了,竟然被她给拿捏住了,还弄得他狼狈不堪地在她手里失了手……   简直是奇耻大辱。   火曜一顿,瞬间觉得自己手上靠的兔子肉食之无味起来。   “我还有事。”他索性搁下手里的兔肉,便要起身,却不想才一动,竟忽然膝盖一酥,站不起来。   他心中一冷,转脸冷冷地看向霍三娘:“你动了什么手脚!”   该死,他又大意了么?   霍三娘这时候已经爬了过来,慢条斯理地凑到他面前,距离近得能让他看见她眼底的幽幽蓝光,她轻笑着朝火曜吹了一口气儿:“吃我天山魔女霍三娘料理的东西还活着的有两种人,一种是我的亲人,另外一种是我的‘食物’,猜猜看上一次吃了我料理东西的人是谁?”   火曜闻着她鼻息间那迷离的香气,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他虽然知道不对劲,却还是无意地问:“谁?”   霍三娘指尖慢慢地滑过他的胸膛,转着圈儿滑进了他的层层衣襟里,小手贴上他光裸炽热的结实胸膛:“武当的掌门。”   火曜瞬间一僵,心中却莫名地不知何处来了一股子怒火,抬手就捏住她的手腕,无意中用了几乎要捏断她的手似的气力:“把你的脏手拿开。”   霍三娘却微微手腕一震,竟似全不在意的样子,她轻笑着眯起大眼凑上去:“你在吃醋么,小骚包,我说了,那是‘食物’,就像你一样。”   说着,她径自抬首吻住了火曜的薄唇。   火曜瞬间愣住了,他并不是没有过女人的,他经历过的女人都是顶尖儿的妙人,哪怕上京里王孙公子们拿着大把金银去捧着,也未必能一亲芳泽的花魁仙子是教会他男女之事的人。   于男女之道上,主上虽然冷漠,却对他们从来放纵,只要求他们首尾干净罢了。   江湖女儿,豪放纵情,他也不是没有体验过。   但是……   霍三娘这样的,他当真是头一次遇见。   她视中原礼教为粪土,从不遮掩什么,她歌,她唱,她舞,她纵情恣意,她享受她喜欢的一切。   她甚至一点不遮掩对他的兴趣,也不在乎他怎么看她。   她就这么直白地告诉他,他和那些男人一样,是她修炼魔功的‘食物’。   他该是觉得恶心的,被侮辱的。   但……   那张柔软的小嘴贴上来,那么技巧娴熟地带着挑衅地吮上他的薄唇时,他却忽然觉得胸口窒闷。   一瞬间,血脉翻腾,竟又似回到和她在水里打的那一架那日。   他记得她是怎么挑逗他的。   他甚至不得不承认那一次的体验,比他任何一次的有过的男女欢情都兴奋。   她顶着那样一张十三四岁娇嫩的娃娃脸,用那样的童稚的声音在她做着那样勾魂摄魄的事情,有一种诡异的刺激。   就像现在,她用一种极为巧妙的角度伏在自己的身上,亲吻着他,用一种极尽磨人的方式挑逗着他。   却让人看起来,只觉得她像是在和他低声说着什么一般。   无人能知他此刻一身火灼,几恨不能就此喷薄而出。   霍三娘明显地感觉到掌心下的男人的肌肤火热,肌肉变得坚硬,她笑了,贴着他的唇轻声道:“小骚包,你想当我的食物了,是不是?”   他若是否认,她就让他当场丑,落在她手里的火苗儿,已经不能蜇人了,三娘都吃肉了,她可是为了这辣手的火苗饿了好些日子。   火曜冷冷地看着她,清秀的眼底却是一片火海,明暗不定,一点子狠光掠过。   他忽然低头狠狠地在她唇上咬了一口,喑哑着低声道:“放了我这一次,等三爷无事,事后我随你处置,曜司中人一言九鼎。”   霍三娘被他狠辣地咬得有些疼,随后她舔了舔唇角伤口上的血,低笑了起来:“原来你喜欢这种方式,行,也有点意思。”   她松开了火曜,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凉凉地笑:“记好你说的话,我要的男人还没有到不了手的。”   她坐回了自己位置,继续慢条斯理地吃东西,没有看见火曜眼里阴惊的目光。   这地面上的一头烈火才渐渐消散于无形,但是地宫里的火才升起。   ……   “笙儿……。”楚瑜咽了咽口水,心情有点无奈,此刻下半身两腿凉飕飕暴露在空气里,她却觉得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   她知道她若是只穿了这身红色嫁衣,也许尚且还没有那么刺激他,大约是方才她的表情,也许太过失落,落在琴笙眼里,怕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但她非故意,毕竟是经历过太多事情,一时间陡然似知道一些事情,心情又怎么可能没有起伏呢?   琴笙一只微微凉又细腻的玉骨手落在她裙下那水骨隆起的浑圆上贴着她的肌肤,另外一只手轻按在她柔软平坦的小肚子上,忽然温柔地在她耳边轻声问:“鱼,你记得那天你第一离开我,我在花田边等了你几天么?”   楚瑜头皮有点麻,嘀咕,这是要算账?   她记得那一次,也是她和宫少宸在十二里村第一次相遇的时候。   可她一时间也听不出琴笙到底要干什么,于是楚瑜硬着头皮道:“三……三天……。”   应该是吧,她好像是听这大仙儿自己这么说的。   琴笙淡淡地道:“是五天半,六十六个时辰又三刻钟。”   楚瑜呆了呆,有点惊愕地想要回头:“你不是说三天么?”   但她没有能回头,因为身后的人将他的下巴轻贴在她耳边,轻叹了一声:“你心里并不在意我等你三天还是五天,不是么,小姑姑?”   他的声音幽柔带着点一点凉意,一点黯然,一点轻慢的笑意。   却听得楚瑜心头微微发酸,她咬了咬唇,低声道:“对不住,笙儿,以后我……。”   琴笙又打断了她的话,他伸手慢慢地抚摸着她乌黑的长发,柔声问:“你每一天去天工绣坊,我都会在湖边静坐练功等你回来,你每天什么时辰走,我便会会从什么时辰开始坐在湖边,日复一日,等你回来与我说那一声——我回来了。”   楚瑜听得心头柔软,睫羽微潮,伸手抚着他的手:“笙儿……。”   她有要忙的事情,总觉得她要做的事情太多,却忽略了他到底不记得前尘往事,是她一手将他从琴学那暗冷的屋子里领出来,用尽法子让他接纳她,但到后来却也没有太多时间陪他了。   总以为他是琴家的主子,有谁能为难他,谁敢给他气受。   却没有想到他那样孤冷矜傲的一个人,原就防备心重到连金姑姑他们都不理会,后来慢慢接纳,也是因为他能感觉金姑姑他们对他的尊崇与敬畏,但他心中那时候到底只念着她的陪伴。   “你可记得你每天在外头呆几个时辰?”琴笙忽然贴着她耳边轻问,声音温凉。   楚瑜被他清冷的气息撩拨得有点耳根发热,脑子里也有点迷糊:“大概四五个时辰?”   古代一个时辰相当于现代两个小时,她无非也是早走晚归罢?   “少则四个时辰,多则八个时辰,你与那些工匠们在一起的时候,笑容总比在琴家绣坊里多的,包括面对封逸的时候,他们让你感到自由是么,我让你感到难过?”琴笙淡淡地笑,像是在自嘲。   楚瑜窒了窒,是的,她喜欢在天工绣坊里的时光。   她忽然发现身后的大仙,他还是坏脾气的白白的时候,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他什么都不说,他只是静静地看着。   然后她回来的时候,他总喜欢在她的面前使性子,像只骄傲的猫儿,现在想想,其实不过是希望她多留意他一点。   楚瑜睫毛潮湿,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反手想要去摸他的脸:“笙儿,我……。”   琴笙却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轻而牢地按在了桌面上,继续贴着她的耳边温淡地道:“你落水之后,知道我泡在水里寻了你多少个时辰,后来又动用了多少法子,寻索了多少次河面么,几天不曾合眼,几夜在河边站着?”   他笑了笑:“你不知道的,小姑姑。”   楚瑜这一回,是彻底说不出话来了,她……没有问过,只是听得霍家姐妹随口提了提。   她眼里渐渐含了泪,只觉得不光心软得一塌糊涂,也难受得一塌糊涂。   她总以为是自己在宠着他的……   楚瑜忽然觉得身后一紧,他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占有了她。   她梭然微睁大了眼,只觉得几乎不能呼吸了,她颤抖着想要去抓他。   却听着他在她耳边温柔地问:“小姑姑,第一次你离开我,我等了你几天,几个时辰?”   楚瑜眼神有些模糊,颤抖着也抓不住他了。   ------题外话------   小鱼:你个衣冠禽兽,有你这么干事儿的么?   琴笙:嗯?你想怎么干?   小鱼:我什么也没有说,那什么听说有票儿涨起来,那不要脸的二货就会准备二更。 ☆、第三十二章 值得么?   楚瑜眼神有些模糊,颤抖着也抓不住他,只改抓住了桌子:“三……不……五天……六十个时辰……。”   琴笙轻叹,笑了笑,吻住她的耳垂,温柔而喑哑地道:“错了,是五天,六十六个时辰又三刻钟,来,重复一次。”   他声音越温柔,一下下磋磨她的动作却越发地狠辣和磨人。   楚瑜眼圈红了:“嗯,五天,六十六……个时辰又三刻钟。”   琴笙温情脉脉地再次在她耳边,轻喘着低声问:“你出去上工,每日里我会等你多久呢?”   楚瑜快哭了,只死死地抓着他的手腕:“笙儿……。”   琴笙慢条斯理地解了手套,指尖慢慢地掠过她的细嫩的脊背,幽柔的声音越发喑哑惑人,逼问着:“你不记得了么?   楚瑜点头,整个人都被扣在桌子上,哪里还能转身,她努力地回想着,只颤声道:“记得的……四到八个时辰。”   琴笙轻笑了起来:“可是记到心里去了?”   楚瑜咬着下唇,眼泪汪汪地点头如捣蒜:“记得了。”   “记得自然是最好的,也不枉费我这般疼小姑姑你一场。”琴笙淡淡地道。   随后他又继续慢慢地问:“你落水之后,我泡在水里寻了你多少个时辰?”   楚瑜:“我不知道,你没说——啊!”   她涨红了脸猛地一缩身子,有些颤抖地把小拳头塞进嘴里,才没让自己尖叫出来。   琴笙看着她颤得快受不住了,磋磨她的动作才慢了点,淡淡地道:“十二个时辰,记得了?”   楚瑜轻颤着,迷糊中感觉自己那时候掉进水里也只是泡到第二日天亮,他却在那冷冰冰的水里整整泡了十二个时辰么,是在找她罢?   楚瑜听着不但心头软得一塌糊涂,还有想哭。   然后,琴笙就真让她哭出来了。   “呜呜……。”   楚瑜拽着自己小拳头,眼泪汪汪地,意乱情迷,想要看一看身后那大仙儿的脸,却又被他按着,只能这么无力地用细胳膊努力地撑着自己上半身。   “你可知我用了多少人寻索河面?”   “不知道……呜呜……。”   “四百余人。”   “可知我寻索河面多遍?”   “不知道……啊!”   “三天之内,二十七遍。”   “呜呜……。”   “可知我几天未合眼,几夜在河边站着?“   “我……我……呜呜。”   “不记得没有关系,慢慢数,来数罢。”   “呜呜……一……二……三……。”   ……   琴笙越是声音温润如水,他拷问和穿刺她的动作便越发狠辣,他喘息沙哑的声音却也异常的惑人。   楚瑜最后是眼儿肿了,喉咙都喊哑了,整个人被他温柔地抱着,动弹不得蜷缩在他怀里半昏半睡去。   睡着之前,她想,她总算了解这越是道貌岸然的神仙人物,越是——禽兽小心眼!   偏生,她那股子愤愤不平的恼恨之意,在他蝶羽拂过一般轻柔的吻落在她额头上,竟瞬间烟消云散了。   他看着那棱镜上倒映出来宫少宸的鲜红身影,幽幽潋潋的琥珀眸似笼着一层薄烟轻雾,温柔清冷似一片深不见底的碧海深渊,隐见鬼蜮巨兽浮游其间。   “你是我的。”他垂下眸子,看着怀里的人儿,轻声低语,温柔得令人不寒而栗。   ……   楚瑜觉得自己是半昏半睡,老是梦见自己像一叶小舟在大海里起起落落,差点被吹散了架子,好容易风停雨消,她算是才勉强留了囫囵架子。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还在那厅里,却被安置在长桌上,身下垫着厚厚的织锦垫子,身上也盖着一张垫子。   她认出来这垫子是之前用来垫那些各色武器和机关的。   楚瑜有些怔然,竟没有在屋子里看见琴笙,心中不禁一惊,有些发慌:“笙儿!”   “那臭小子去被老头子我关隔壁墓室里和那些死鬼作伴去了。”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楚瑜一愣,看着唐墨天佝偻着身子慢慢地从一边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走路的姿态很有些艰难的样子,像是受了伤,一瘸一拐的,偏生背上还拖着一具沉重的棺材,像蚂蚁扛着一片叶子似地一点点挪进了室内。   楚瑜迟疑了片刻,还是落了地,勉力忍耐着自己腿间的不适,向唐墨天走了过去,帮着他将那棺材拖进来。   唐墨天松了好大一口气,仿佛有些力竭的样子靠在桌子边,他擦了擦头上的汗,看向楚瑜:“小丫头,你就不怕么,那小子可被我关起来了,那边的机关是祖师爷设下的,他要打开只怕还要时间,你要有什么事儿,他可救不了你。”   楚瑜看着唐墨天,目光濯濯地笑了笑:“您要对我不利么,那么还是快点罢,你困不了笙儿太久的。”   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这般的笃定。   果然,随着她的话音刚落,一阵细微的震动声就响了起来。   唐墨天一呆,随后看着楚瑜,神情有些复杂,他轻叹了一声:“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后生可畏。”   楚瑜见老头儿没有什么恶意,手也只是轻轻地抚摸着那一具棺材,一头白发乱蓬蓬的,脸上还有点伤,神情萎靡而寂寥的样子。   她心中有些感慨和叹息,但还是问道:“不知前辈将我单独留下,可是有什么话想说?”   老头儿沉默了一会,一变摩挲着棺材,一边道:“你去把右边第七个唐门掌门画像下的小匣子拿过来罢。”   楚瑜一听,心中一动,立刻毫不犹豫地去将那第七张唐门掌门的画像下的一只精致的红木雕花镶嵌七彩贝壳的小匣子拿了过来,交给唐墨天。   唐墨天却没有接过,只淡淡地道:“你打开看看。”   楚瑜想起关于唐门处处皆机关,每每皆毒药的说法,不免有些迟疑,但见唐墨天却似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只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你要是怕就放回去。”   楚瑜知道他脾气古怪,她大眼珠子一转,还是决定赌一把,她可是喝了琴笙那特殊的血,也总能抵挡一阵毒物罢?   如果是暗器的话,这唐墨天也没有必要废那么大周折,他完全可以现在对她出手,杀了她。   她索性就干脆利落地打开了盒子。   却见里面一只精致的鎏金珐琅小盒子躺在里面,竟像是贡品或者宫造之物。   但楚瑜心中却有了另外的猜测,不免惊讶:“难道这是……。”   “没错,这是引魂的解药,引魂是我唐家堡第七代祖师的杰作之一,原本用来指示惩治叛徒罢,让对方生不如死罢了。”唐墨天喑哑着嗓音道。   也是我让让唐玉珏和他的人下在了廉亲王的茶水里。   楚瑜微微捏紧了手里的盒子,心情有些复杂:“你为什么此时却又要将解药给我,您不是宫少宸一路之人么。”   唐墨天慢慢地摩挲着手里的棺材,轻哼了一声:“我做事素来随心,总归现在唐家堡的人都快死绝了,只剩下那么些没有用的,唐陆宁那野崽子机关算尽一辈子,他永远也没法子进入最深放置着祖师爷们灵柩最后一层地宫,我也没有好遗憾了,看谁顺眼,老夫就帮谁,怎么了?”   楚瑜一愣:“唐陆宁……您说的难道是唐门老掌门?”   唐墨天却阴测测地地笑了:“那野崽子算什么唐门掌门,所有的唐门掌门都需要上任掌门传承仪式和大典,他谋夺了掌门之位,却得不到我的承认,他一辈子就是冒牌货,连唐门祖师爷留下的试炼五关他都没有机会闯!”   楚瑜闻言,不禁有些怔然,她倒是全没有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么多道道,唐云的长子夺走了掌门之位,一生都耗费在地宫里,只为了完全掌握掌门之位,却最后死在唐墨天的手上,也不是正式的掌门人。   唐墨天笑声很是惬意:“那野崽子一辈子都想进入这间密室,却到死都进不来,他一定恨死我了,不过都是应该的,他害死了他娘,又被他的徒弟害死,这就是他的报应!”   楚瑜看着唐墨天,却觉得他的狞笑里满是苍凉的意味。   面前的男人,已经很老,很老了,满脸都是皱纹,像一株苍老的树,被时光压垮了脊梁。   “值得么?”楚瑜轻声地问。   唐墨天却笑了,淡淡地看着楚瑜:“这话,待五十年后,你去问你那侄儿罢。”   楚瑜一怔,却又见唐墨天忽然打量了她一回,轻笑了起来:“你这丫头,看着瘦瘦的,空有一颗灵慧的心,但是你遇见那两个小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只怕比我当年更难缠。”   楚瑜莫名其妙地红了脸,摸了摸鼻子,呐呐道:“前辈。”   琴笙在这里对她坐的那些羞耻的事情,是遮不住的。   那模样落在唐墨天的眼里,也不知触动了他什么神经,他苍老的眼落在她那一身红衣上,随后浮现出一点狂狷的笑意:“也罢,反正老夫已经送了你那一份引魂的解药,干脆再送你点东西,也省得你以后只有人欺负的份,凭什么老夫这情路走得这般艰难,那嚣张的小子却这般顺利地拿下你,总要教他没那么好下手才是。”   楚瑜还没有反应过来,却见唐墨天忽然抬手就向她抓来,一把捏住她喉咙,就往她嘴里不知塞了什么东西。   “你干什么!”楚瑜一凛,正要往外吐,却被唐墨天直接点了穴道,一合下巴,她被迫硬生生地吞了那药丸。   楚瑜脸色一白,念如电转,正要说话,却又被唐墨天一提,整个人便背对着他。   唐墨天盘腿而坐,抬手直接就戳上她后颈大穴,厉声道:“专注,凝神,莫要说话,否则你从此瘫了可不关老夫的事!”   ------题外话------   二更来了哟~妹纸们~俺勤奋么?   绝对不辜负你们的月票儿和支持~抱抱 ☆、第三十三章 唐门掌门   楚瑜蓦然一僵,整个人不敢再动。   因为她明显感觉一股子强悍的内劲从后颈的大穴流淌了进来,迅速地席卷向自己的四肢百骸骨,一如当初老金和金姑姑两人给她灌输功力相同。   但是现在这一股功力来势汹汹,竟如潮水汹涌,令她又惊又疑,却也不敢再动。   她虽然习武时间不长,却也明白,这一动,只怕自己走火入魔废了还是个好结果,搞不好就是呜呼哀哉。   “气沉丹田,自气海穴入,游走三十六周天,百气归血……。”唐墨天苍老的声音在她身后厉声响起。   她立刻不敢再动,遵循着他的指示,静下心来,努力循着声音将那一股浑厚的内劲纳入自己的气海穴,游走全身经脉大穴。   这一股巨大的气劲,只仿佛如海水澎湃,又似乎巨瀑落下,令楚瑜这般才武学开蒙不过一年的人实在难以承受。   痛得她几乎浑身痉挛,却闭紧了眼硬咬了牙一句话不提,只咬牙硬受着。   她也叫不出声,只能闷声承受着,肌肉僵如木石,面色苍白,汗如浆出。   若是她睁开眼,便能看见那棱镜里倒映出自己自己鼻、口、耳朵的五窍里都渐渐地冒出五股烟雾,在头顶凝聚成细细一小团蒸腾的云雾。   打通任督二脉,便会三花聚顶,而五花聚顶这便是传说中打通了生死玄关,功力直越一足足甲子!   楚瑜也不知自己合眼了多久,直到身后陡然一空,她便觉得那些浑厚的内力全部内聚于自己的四肢百骸,却还不能完整的归入丹田。   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奇痛无比,让她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痛叫了一声,再支撑不住身子,一下子意识模糊地向前栽去。   冥冥之中,似感觉一双长臂忽然伸手抓向自己。   她正是难受得紧的时候,又烦闷之极,只下意识地一挥手:“走开!”   却不想“砰”地一声巨响,也不知什么砸倒了。   那双手臂似被推开了来,她晃了晃身子,直接也跟着软倒了下去。   但是下一刻,就在她着地之前又被人一把捞了起来,靠进了一个带着淡淡冷香的怀抱。   她身上难受,只不舒服地撑着,又胡乱地抬手乱打,却被人一把擒住了手腕,随后一股子冰凉奇异的内劲竟顺着她的手腕脉门缓缓而入,渐渐地裹挟了那些四处乱撞的内径,如涓涓流水一般,汇入了她的丹田。   那冰冷的内径似蛟龙驭水,盘旋于那澎湃的内力之江之上,上下翻转,蓦然强行压制住了那些混乱却庞阔如江海的内力,渐渐,风平浪静。   一切归元。   楚瑜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终于也跟着歇了一口气,全身疲惫不堪,脑子却慢慢地清醒了起赖。   她缓缓睁开眼,对上一双幽幽如晦的琥珀眸,那清冷精致的眼眸里笼着淡淡的柔雾,正定定地看着她。   “醒了?”   楚瑜还有点迷糊,下意识地软软靠进他怀里,咕哝:“嗯,笙儿,你回来了……。”   她索然清醒,又从琴笙怀里坐直了身子,赶紧地低头四处打量自己的身体,发现全然无事,只是有些疲倦之外,又立刻去寻那唐墨天。   “唐……。”   只是她还没有看见人,就目瞪口呆地看着塌损了一大片的白玉墙:“白白,这是你拆的吗?”   他拆机关什么,怎么连那些搁置宝物的墙架全都毁了。   琴笙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这是你拆的,鱼。”   楚瑜一愣,笑了:“你说笑,我才不会……。”   话音到了一半,她硬生生地咽了回去,脸上神色起伏不定——   因为她已经想起了刚才唐墨天抓着她在做什么了。   他在给她灌输内力!   而且这内力灌输得少,简直像是竭泽而渔,将他自己毕生的内力全都灌注在她的身上!   她方才浑身燥热得慌,心情烦闷之下,一挥手……难道这墙壁真是她一手击碎的?   楚瑜下意识呆呆地地去看自己的手。   “呵呵……小丫头……不错吧……还不……不……谢谢老夫,老夫将近百年的内力全部都给了你!”一道虚弱苍老的声音在楚瑜身后响起。   她立刻转头过去,却见一个干瘪枯瘦得不成人形的老头伏在一处棺材之上,正看着她嘿嘿地笑,只是一双眼睛明显已经是什么都看不见不了,只剩下一片蒙昧模糊。   若不是他还会说话,她几乎都以为那是一具干尸。   楚瑜刚想说话,却听得琴笙冷冷地开口:“唐墨天,你应该庆幸你快死了,否则你一定会生不如死。”   楚瑜一怔,有些不明所以第看向琴笙,却见他眼底一片冰冷的杀意。   唐老头虽然不经过她同意,发了一通神经,把他内力给了她,却也并不是什么值得他这般勃然大怒。   唐墨天低低地咳嗽着,沙哑地笑着:“嘿嘿……我知道这小丫头身子练武时间短,受不住……我这内力,会经脉爆裂而亡,但……这不是……嘿嘿……有你小子在吗,你小子……嘿嘿……连她都保不住又有什么用?”   楚瑜听了,心里也瞬间搓火,气得口不择言:“你这老头儿,怎么那么缺德,难怪唐云不要你!”   亏她还觉得他就算脑子不清醒,也算是好心,没有想到被强行灌输过分强悍的内力,竟这般危险!   如果琴笙没有赶过来,如果他没法子替她调理平息内劲,她此刻大概死相凄惨了罢?   唐墨天一僵,随后地笑:“呵呵……你这小丫头嘴也够毒……总归……总归你现在一身近百年内力……付出点代价,有什么呢?”   他顿了顿,又低低地咳嗽起来,嘶哑的嗓音有点苍凉:“至于唐云……她要不要我,也已经不重要了,我很快……就要去见她了。”   说着,他慢慢地伸手摸索着身下匍匐着的棺材,笑了。   楚瑜见状,那些怒火便化作了复杂的心情,她如今静默下,竟能听得出老头儿那呼吸已经越来越虚弱,但是说话的声音却清晰了起来。   老头儿喃喃自语:“云姐姐,那些人都想要掌门人的位置……可他们那些狗东西也配么,呵呵……你看我给咱们找了个传人,小姑娘年纪不大,倒是剔透心肠,那是可像你呐,穿着你那一身嫁衣,多好看啊。”   楚瑜一愣,有点鼻酸,却也很是无言地看着那老头儿,她怎么就成了他和唐云的传人?   但是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彻底无言以对,也不知是该怒,还是该笑,或者该哭了?   老头儿絮絮叨叨地道:“我把毕生的功力都给了她,还喂她吃了混元无天丸……她从此不但一身内力深厚,无人可欺,更有和咱们历代唐家掌门一样满身天下至毒的血,她这一身血就是唐门掌门的标志,可解唐家所有的毒,却也是唐门至毒的元祖,她就是我认可的唐门掌门……嘿嘿,他们苦求不得的掌门之资,如今我让一个外姓的小丫头得了去,定是气死那群混账王八蛋,哈哈哈哈!”   “哼——。”琴笙已经眯起了眸子,唇角抿出森冷的笑容来。   楚瑜都能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肌肉僵硬,竟是要出手捏碎唐墨天的样子。   她虽然听得唐墨天的话如遭雷击,真是杀人的心都有了,却也只能忍下心乱如麻,抬手按住了琴笙的手臂,转身跳下那桌子,走向旁边的那具棺材:“稍安勿躁!”   这老头儿已经是回光返照。   她总要问清楚,她被强行改变这一身血脉,到底对她自己以后有没有什么损害。   “唐墨天!”楚瑜咬着牙,忍不住抬手就想揪起他。   却不想老头忽然一抬手,竟用干枯的手握住了她的柔荑。   楚瑜一愣,正要抽回,却见他轻轻地握着,那浑浊得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的眼睛里却露出了惊喜又温柔的光来:“云娘……。”   老头儿顿了顿,竟似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笑了笑:“你穿嫁衣的样子真好看。”   楚瑜没有动,看着老头儿,眼神有些复杂。   不知为何,那一瞬间,楚瑜竟觉得那苍老干枯的男人的笑容,竟有了无边温情与俊雅的气息。   他脸上的皱纹仿佛都有了亮彩。   “你,是来接我的罢?”苍老的男人轻声道,随后轻叹了一声:“你可知道,我等了你几十年,几十年呐……云姐姐,你总让我等你,从小时候到现在,这一辈子……。”   他笑了:“到底没有算白等呢。”   他低头,颤抖着慢慢地将摸了摸她的手,随后一滴苍老浑浊的泪落在她的手心。   苍老的男人,慢慢垂下了头。   “下辈子……别让我等。”   一点清冷的气息,缓缓地随着他的叹息一点点地消散在暗沉的空气里。   散去无声。   ……   楚瑜莫名地有些鼻尖发酸,眼圈发红,她一眼看见了挂在墙壁上最后的那一幅掌门画像上的男人,精致的蓝袍玉带,眉目如画,乌发如墨,眉目之间精致风流,那么年轻,那么俊美,更有一股子狂狷,睥睨着浩瀚的江湖。   他就这么从画上望着她。   又或者望着另外一个女子。   那是他的执念,从青春年少,溢满了他的一生,直到成为她身边坐着这个苍老的树。   可那份执念,如红莲业火,烧不尽多少怨恨,多少痴缠。   五十年春秋,从浓墨重彩的天才少年,到执念丛生的苍老怪物。   ……   恍惚间,她似看见那那俊美无双的男子微笑着轻牵住了从幽暗地底缓缓步出的一袭红色嫁衣的美丽女子,缓缓地远去,消失在黑暗的尽头。   ------题外话------   嗯,等了一辈子的唐墨天,性情还是那么乖戾,   小鱼升级完毕。   于是我准备了二更~要继续对得起大家伙这些天的月票! ☆、第三十四章 谁人执念 (二更)   楚瑜看着自己手心里的那滴泪珠,却觉得像是握住了谁的心头血。   她闭了闭眼,此情此景,不禁心情轻怮,眼眶微红而潮润。   她吸了吸鼻尖,慢慢地站了起来,一手轻轻扶住那棺材,一手小心地捧着那滴泪,看向琴笙,轻声道:“笙儿,帮他一把罢,不管他是为了什么将功力传给我,到底已经受了他的宫里,他到底也算是我的师傅了。”   人思维大,何况唐墨天也没有害了她。   琴笙见状,眸光幽幽,随后抬手接过她手上的那具棺材盖子,将棺材盖子移开,同时将唐墨天的尸身放进了棺材里。   看着老头儿萎缩佝偻的身躯,静静地依在那几十年过去了,面目栩栩如生的年轻女子身边,却莫名地显得般配。   老头儿似乎也能感觉回到了耗尽了他一生心血,一生深爱的执念身边,原本蜷缩的尸身竟然似乎松开来,似偎依在她身边,却又像是依旧护着她一般。   楚瑜轻拭了下眼角的潮湿,抬手轻轻地将她握在手心的那一滴浑浊老泪轻轻滴落在女子的眼上,轻声道:“他等了你一辈子,想来你愿舍了一切陪他十年,总该在奈何桥上等他来团聚,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如今他还君明珠泪千行,愿你们来生不再错过和辜负。”   红尘俗世,人言可畏皆远了。   从此,再没有红尘规矩将你们束缚。   只有黄泉流水,彼岸花开。   唯愿再不相负,一片相思意。   楚瑜双手合十,轻轻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   棺木阖上,一面白墙也缓缓落下。   这一处白墙之后是一处耳房楚瑜将里面的那些瓶瓶罐罐全部都弄了出来,将里面收拾做了唐墨天和唐云的墓室。   只是白墙落下时,楚瑜忽然唤了一声:“等等,笙儿。”   琴笙调整机关的手微微一顿,便见楚瑜匆匆地跑到一边掌门的画像边上,她足尖一点抬手不就摘下最后一幅——第七十九代掌门的画像。   她看着那画像里俊美狂狷的青年,淡淡地道:“师父,你曾经介意你苍老的容颜不配师娘永远年轻不改的容貌,还是用这副画与你们一起陪葬吧。”   语音刚落,她忽然看着那一幅画像下角上的小字落款,愣住了。   上面用精致的簪花小楷写下了一行字,最显眼的摸过——唐云二字。   绘画的时间,算算,竟是唐墨天还未曾担任掌门的时候。   楚瑜看着那画,忽然眼圈微红,轻叹了一声:“她心中,怎会无你,只怕,情意深藏罢了。”   若非心有所爱,又怎么会能将对方神情容貌,举手投足间的风华气度都描绘得这般入木三分?   这样的女子,又怎么会在意心中之人,容华安在?   想来便是白发苍苍,唐云也会人认得那自己看着长大的少年罢。   她小心而仔细地将那画卷卷了起来,却不想这么一卷,她手上一顿。   “怎么了?”琴笙正调整着手上的丝线,控制机关。   楚瑜慢慢地摩挲了一下那画卷,微微蹙眉,低头一点点地摸索了好一会,直接从卷轴里抽出一张纸片:“这是什么?”   琴笙眯了眯眼,抬手就从她手上接过纸片,轻轻一抖,竟然抖开一片颇大的图来。   “蝉翼纸,水火不化,这上面……。”   楚瑜失声道:“藏海图?!”   那图纸虽然轻薄透明,但是上面的画,却分明是一副华丽的江崖海水图的一部分。   “这纸张太新,似是拓印的版本。”琴笙伸手轻抖了抖那纸张,淡淡地道。   “这么说藏海图有很多分了?”楚瑜忍不住嘀咕。   琴笙却淡淡地笑了:“多了又如何,能集齐才是真本事,何况……老金来之前说过当初廉亲王撕碎了藏海图,有些部分是已经坏的不能再保存了,想来这是后来拓印以便保存到罢。”   楚瑜一愣,看着琴笙手里的藏宝图,心情有些复杂。   这般跌宕起伏,唐墨天原是他们的死敌,他伤了她的琴笙,她那时候恨不能捏死他。   但如今,阴差阳错却成了成全她此行目的恩人,甚至将他近百年修习的内力都灌输给她。   当然,也把她莫名其妙地弄成了个什么至毒的体质。   可,终归他是有恩于他们的。   楚瑜慢慢地将那绘着俊美桀骜年轻掌门的画像小心地放进了棺木里陪葬。   年华老去,执念不断,依然一生执着的痴情之人,总是让人唏嘘感慨的。   楚瑜恭恭敬敬地在那白墙前跪下来,对着那白墙轻轻地叩了三个头。   随后她站了起来,有些苍然地看着那白墙片刻。   唐云是唐墨天一生放不下的情劫,那女子也许早已化作风中烟岚消散人间,那个她看着长大的俊美桀骜青年又何曾不是她一生孽缘?   到底,天意弄人,造化无常。   楚瑜幽幽轻叹。   琴笙静静地在她身后,却忽然温温淡淡地开口:“我不会是唐墨天,你也不会是唐云。”   楚瑜垂下眸子,转身忽然抱住琴笙的修腰,将她的脸埋在他胸口,闷闷地道:“你是我的。”   她心口还是堵得慌,伤感而惆怅。   人生短暂,几度春秋,韶华如流水。   还好,她醒悟得及时,还好,她不曾辗转反侧,不曾再被自己作茧自缚,就此错过。   没有错过,她的他。   ……   琴笙垂眸,温柔地用指尖抚过她的发丝,眸光温柔深沉:“我,是你的。”   楚瑜拢了拢自己纤细的手臂,贴着他的胸膛,静静地听他的心跳,和自己的心跳慢慢合一。   心方安。   “永远都是我的。”   ……*……*……   “少主,你先退,曜司那些人实在太难应付!”一名黑衣人厉声道,手里长剑染血,他也是一身血污,竟是有些站不住的模样。   宫少宸却径自冷冷地站着:“你们怕什么,他们但凡敢过了这一片温泉,咱们就炸了这里,让他们尊崇的琴三爷一起陪着他们死!”   宫少司手里握着两把短剑,脸色也不太好,大大的猫眼里光芒明暗不定,却还是坚定地站在宫少宸身后,护卫着他。   其余黑衣人们闻言,也都咬牙冷冷地看向泉水对面。   温泉眼已经被炸塌了,大片的热水恣意横流,或者说沸水。   没有流淌经过地面的泉水,温度高得吓人。   蒸汽四溢。   却也刚好如同屏障一般将两拨人马隔开,这一头是宫少宸和宫少司的人马,那一头却是金曜领着曜司武卫,带着一群残余的唐门中人对峙。   “首领,他们不知带了多少炸药下来,主上如今不知在何处,咱们太被动了。”一名武卫擦了把脸上的灰,沉声对着金曜道。   金曜手里握着两把猩红的短剑,冷冷地看着对面的宫少宸,眼底一片静水深流,也不知在想什么,好半晌,才冷声道:“宫少,你们费尽周折,设下这般大局,要的不就是唐家的藏海图么,怎么,你真打算炸塌了地宫,把你们的野心都埋葬?”   主上现在不知所踪,他们这群人又因为地宫被炸的变动,不得不先行自保,当时无力去寻觅主上。   还好唐家的人在他们手上,还是有点用处的。   虽然没有找到主上,却还给他们找到了宫少宸这群幕后指使谋划之人。   宫少宸看着他,忽然微微眯起了眼,似笑非笑地道:“这位是金首领罢,久仰大名,你说的没有错,只是本公子布局宏大,要的可不光是唐家的藏海图,还有你们曜司手上的藏海图。”   “是么,那就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了。”一道冷冰冰的女音忽然响了起来。   众人皆是一惊,齐齐向那声音来源看去。   但见一袭红衣的妩媚清灵少女,不知何时从一处岩壁间缓缓而出,身边立着的修长白影翩然优雅,清冷出尘。   竟是一双璧人,令人看得有些痴怔。   “小瑜!”宫少宸看着不远处的楚瑜,丹凤眸里先是一亮,但随后目光落在她眉目间的掩不住的妩媚灵动之上。   那是混合了少女的天真稚美和女子娇妍妩媚之美,如初承雨露的花朵,已然缓缓绽吐花蕊香气。   并着她那纤柔的身段,行止间多了三分……惑人。   宫少宸瞳孔梭然微紧,陡觉得心头剧痛,眸子中一片复杂翻腾。   他是一个男人,是一个对风月之事太过了解的男人,他怎么能不知道楚瑜这般模样,意味着什么!   他目光阴惊地掠过琴笙,却见对方也正淡漠地看着自己。   宫少宸分明在他眼中看见了讥诮与轻蔑,他甚至如宣告所有物一般地,毫不避讳地将手搁在了楚瑜纤细的腰肢上。   而那少女没有任何抗拒,就这么任由那个男人揽住。   他记得在船上,楚瑜从来不会与琴笙这般当着人前那么亲密的。   她身上,甚至还穿着与他拜堂时候的嫁衣,却成了其他男人的女人。   宫少宸喉间莫名地有一股子腥甜,他强行咽了下去,只盯着楚瑜忽然轻声笑了起来,讥诮而自嘲:“这就是你选择么,小女郎?”   楚瑜看着他,神色有些复杂,她忽然也轻笑了起来:“宫少,我只想问你一件事,不知你可愿答否?”   ------题外话------   二更来也,今天更新得比较少,嗯,应为要改文……谢谢大家的月票儿支持。知道你们都在我身后,爱你们。 ☆、第三十五章 真心假意   “你,问。”宫少宸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道。   楚瑜定定地看着他,眸光有些复杂,一时冷一时暖:“那日落水,可是你一手策划设计?”   她想问的不是这个。   她想问他那些江水青青,凉风拂面,患难与共可是假的?   她想问他那些日子的分分秒秒相处,他可是在算计?   她想问他那个暴雨惊雷之夜,他挺着伤口崩裂,背着病重的她,支撑着彼此一路这么竭力前行,漫漫长路,似永无尽头。   唯一听得见的,却是彼此间那一点急速跳动着的心跳可是假的?   宫少宸定定地看着她,丹凤眸里似有青云起,江涛动,只倒映远远她一袭红衣如画。   他静静地看着她,却忽然慵懒地轻笑了起来:“楚瑜,那是假的,是我设计的。”   宫少司一愣,有些茫然和不解地看向宫少宸,大大的猫眼里幽光微动,神色有些复杂,却到底没有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有些讥诮地抿了抿唇。   楚瑜看着他,眼里一点微光慢慢地散了,她微微颔首,唇角浮起一点讥诮冰冷的笑容:“宫少确实让我大开眼界,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能谋常人之所不能谋,是能成大事之人。”   她忽觉得自己腰侧微紧,便侧脸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琴笙,见他神色淡然,唇角却是上扬的。   只是那弧度看着就觉得凉薄。   楚瑜知道这小心眼的大仙儿心里这会子又不舒服了。   她有些好笑,随后看向眼宫少宸,笑了笑:“只是这一次怕不能如宫少的意了,不管是琴家的,还是唐门的藏海图,都不能交出。”   宫少宸一怔,冷冷地眯起丹凤眼:“看样子,小女郎已经拿到了藏海图了,既然身为本公子的夫人是不是当夫唱妇随,将手上的东西拿过来呢?”   琴笙却忽然一边抬手,轻抚着楚瑜的长发,一边凉薄地开口了:“有人精心养了条鱼儿,有那不长眼的畜生竟想这么平白地叼走,那鱼原也不长眼,竟也以为那畜生是什么好东西,如今那畜生真以为他能一口吞了他人的盘中餐,却也不想想他的牙口可吞得下,竟不怕被人扒皮剖腹,畜生就是畜生,没脑子。”   楚瑜闻言,脸色诡异,眼角微抽,看着周围除了当事人,其余人皆是一脸茫然的样子,她只觉得这大仙儿,刻薄人的能耐又精进了。   尤其是那温柔淡雅的口气,听着简直比叫骂更刺激人。   宫少宸脸色阴沉地轻嗤了一声:“呵,琴三爷,有人比畜生尚且不如,徒有一身仙气出尘的外表,也不知道世人知道那慈心琴神原来不过是一个夺人妻子的淫猥之徒,会何等惊讶。”   感觉琴笙在听到‘妻子’二字时手腕身上陡然散发来的冷气,楚瑜心中叹了一口气,抬手轻轻握住了琴笙的手,随后看向宫少宸,淡淡地道:“宫少主,你应该明白我们当初到底是为了什么会拜堂,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如今你我既已经脱险,便互不相欠。”   “互不相欠?”宫少宸闻言,忽然丹凤眼弯弯地讥诮大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一贯悦耳如金玉相击,带着一股子恣意风流的惑人的气息,但是此刻却异常的诡凉,听得楚瑜心中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楚瑜,楚瑜……我竟从不知道你是这般天真的人,你的身上还穿着与我拜堂的嫁衣。”宫少宸轻笑了与了一下,慢慢地退了两步,抬起手轻挥了一挥。   宫少司大大的猫眼里闪过一丝异样,却还是跟着他一起退开来,只是神色复杂地看了眼楚瑜。   楚瑜原本就觉得宫少宸表情不对,如今她目光掠过宫少司的面容,更是心中一动,她眸光梭变:“不好,大家后退!”   她话音刚落,便听得一声巨大爆炸声响起——“砰!”   一阵地动山摇,无数碎石落下!   热泉喷涌,飞溅一片,惊叫声无数。   一片混乱之间,楚瑜隐约地听见有谁在她耳边莫测地笑——   “小瑜,我等你后悔那日。”   ……   “禀报主上,我们的人伤五人,亡一人,剩余之人无事,唐门众人,亡三人。”金曜抬手蹭了下自己额角的血迹,抱拳沉声道。   宫少宸陡然发难,他们虽然有所准备,但还是难免伤亡。   至于唐门剩下的那些幸存者,原本就伤痕累累,这般突袭地动山摇间,能活下来几个人就不错了。   琴笙正抬头看着自己面前一堵坚硬的青砖墙,目光专注。   此时听得金曜说话,他微微颔首,略一沉吟,随后看向楚瑜:“鱼,你过来。”   楚瑜正帮着一名受伤的武卫包扎,陡然见琴笙唤她,便立刻起身走到他身边:“怎么了?”   琴笙比了比面前的墙,指尖点在一处诡异的蔓藤飞鹤图案之上:“开启此处,便是直通外面的路,若……。”   他话未说完,便听得一边唐鼎天沙哑着声音苦笑了起来:“没错,这里是出去的路,但是这里不可能打开的,我之前就说了,这条路不能走,你们非要拖着大伙走进这里。”   他是无力反抗,如今却已经有些绝望了。   琴笙被打断了说话,眼里闪过一点冰凉的幽光,轻笑了笑:“哦,那当走哪条路。”   唐鼎天叹了一声:“那姓宫的陡然发难,咱们当时宁愿冒着被砸伤之险,也当退回咱们来的原路,不管路再难走,出路再难寻,也总能有出去的时候,但这一条路,看似道路坚固,却是死路,如今外面已经被坍塌的乱石堵死,只怕咱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楚瑜听得有些奇怪,问道:“这是为什么?”   琴笙选的路从曾出过错,这个唐鼎天都不敢在他面前放肆,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他是有些怕琴笙的,但次他竟敢用这般口气与琴笙说话,难道真是他看出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来?   唐鼎天沉默了一会,目光落在那一处精致诡美的蔓藤飞鹤图案上,苦笑:“这是唐家堡掌门人的标志,这一条路原本是掌门人为他们进出地宫方便所设,除了唐家堡的掌门人,没有人能打开这门,就算是……。”   他看了眼琴笙,那目光也说不上是黯淡还是得意,总归是复杂的。   “就算是有再大的蛮力和拆破机关之才的人也开启不了。”   楚瑜一愣,看了眼琴笙,却见他唇角笑意渐深,却分明讥诮的样子,只是掩藏下那些不耐,神色有些莫测。   她有些摸不准这大仙儿在想什么,但又对唐鼎天的话颇为好奇:“为何只有掌门人才能打开?”   唐鼎天沉默了一会,神色有些复杂,黯然与气愤、无奈交织,几番变幻之后他似觉得既然已经进了死路,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才低低地开口:“因为唐门掌门体质特殊,要成为下任掌门需得上任掌门赐给信物,改换体质,同时也需要拥有深厚的内力,才能开启地宫,但是老掌门当年诛杀唐墨天的时候……是没有得到信物的。”   也就是说,并非正统的唐门掌门,所以上任掌门一直到死,都不甘心,他费尽了周折虽然进入了地宫,得到了不少先人留下的宝物,但是始终无法开启放置着历任掌门棺木和他们遗物的地宫最后一层,更无法转变自己的体质,如此也只能继承机关巧技一道,却于毒之一道止步不前。   唐鼎天的话,得到了剩下那十几个唐家堡弟子们的默认。   他们原本也是不知道这么多秘辛的,但如今进入地宫,经历了生死大劫,自然知道了不少其中之事。   楚瑜闻言,若有所思地看了琴笙一眼,心中有些明白他为何刚才叫她过来了。   她迟疑了一会,还是起了身,看向琴笙,轻声道:“笙儿,我来开罢?”   琴笙看着她淡淡地道:“嗯,善后之事,本尊会处理。”   楚瑜明白,他是顾虑着唐门的人会出去之后找她麻烦,但既然琴笙叫了她过来,想来唐鼎天的话还是可信的——   这道石门确实只有唐门掌门的血能开启。   他牵着她的柔荑到了那石壁前:“可知上面这些花纹是做什么的?”   楚瑜看了看那蔓藤飞鹤的花纹,抬手轻触,不禁微微挑眉:“这浮雕锋利,竟似特意用铁器所制?”   琴笙看着她微微颔首,沉吟道:“需以鲜血涂抹花纹,此上可能有某种药物,吸纳血中毒物之后,会触动机关。”   她想了想,直接就抬手覆在那蔓藤飞鹤的花纹上一按。   琴笙都没想到她这般干脆,抬手就去抓她的手,冷声道:“你怎么这般莽撞?”   但是楚瑜柔嫩的掌心已经印出一片血痕来,那花纹印上了她的血,竟泛出一种近乎诡异的猩红色泽来。   掌心的刺痛让楚瑜眯了眯大眼儿,随后还是笑道:“知道你心疼我,但……。”   话音未落,便听见一阵清脆的“吱嘎”声,那花纹竟然开始移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合拢转曲成另外一个华丽的飞云图案。   楚瑜一愣,正看着有些回不过神来,却听得琴笙道:“覆掌于其上,用内力前推旋转。”   楚瑜没有多想赶紧抬起那只受伤的手就按在了上面,气沉丹田,一用力。   虽然那石块极为坚硬,但在她的出力之下,竟然缓缓地将那石块给按了下去。   “轰——。”   她足下一沉,运起内力再慢慢地旋转自己的手掌,她散落的乌黑长风瞬间飞扬,周身的气劲令她一身红衣也跟着瑟瑟若飞,有一种奇异的近乎灵动而强悍的艳丽。   楚瑜整个人都似笼在一团无形却强悍的巨大气劲之中,除了琴笙站定不动,似并不受什么影响之外,其他人,连着金曜都能感觉那巨大的气劲形成的风流割得他们脸上皮肤生疼,不得不退避三舍。   一阵闷响,不一会,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那一堵沉重巨大的石壁竟然就这么慢慢地开启了,一道宽阔向上的石阶竟然就这么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只是那石阶里似很多年没有人来过了,不少地方都结了蜘蛛网。   而此时,不光是唐鼎天,连着曜司诸人都眼神奇异地盯着楚瑜的背影,他们也是听见了唐鼎天说了话的。   那个少女明明就只是武功平平,怎么会有这种近乎可怕的已甄化境的内力?!   楚瑜却全似没有看见那些奇异的目光,径自含笑看向琴笙:“如何,你小姑姑我可厉害?”   琴笙垂着琥珀眸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温柔的笑意,只是反手握住她那被割破的掌心,唇角却是紧抿着的,轻哼一声:“原是用一个小伤口就可以解决之事,偏要弄花了自己的掌心,如此愚蠢还要邀功么?”   说罢,他从金曜袋子里去取了小药瓶给楚瑜掌心撒上药,又包裹好。   楚瑜却并不恼,只是反手握住他的修白玉骨手,叹了一声:“你不也一样么,看看你这双手,伤得比我厉害多了。”。   一边的金曜等人看着琴笙的动作,神色不禁都有些异样。   虽然之前楚瑜和琴笙两人指尖关系很亲密,但是这种亲密更多似一种亲人间的包容宠溺,多是楚瑜在包容着自家主上那近乎少年时期的坏脾气。   但如今却分明是不同的。   那种亲密,是"qing ren"之间的亲密……   金曜不是未尝情事的雏儿,他目光落在琴笙握在手里的雪白晧腕上,神情有些异样,他还是垂下桃花眸,淡淡地有些讥诮地抿了抿唇角。   ……   一行人心情复杂非常地进了那通道,曜司众人心中只是被震撼住了,全不明白为何楚瑜变化那么大,而唐门众人的心情则是在看着楚瑜的时候波澜起伏。   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是一阵青一阵白,却都似极有默契地沉默着,或者说压抑着心情。   因为站在那个红衣少女身边的白衣人,他的手段根本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而很明显他周身的气场都在显示——他们最好安静地闭嘴。   楚瑜看见第一道日光落在自己脸上的时候,竟有些恍惚,那是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仿佛地下一日,人间十年之感。   “咱们出来了?!”楚瑜有些迷离地眯起大大的眼儿,她都已经不知道在地下过了几个时辰,黑白不分了。   他们这么出现的地方就在金姑姑等人扎营不远处,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早早引起了金姑姑、火曜等人的注意,他们原是全身戒备。   待他们看清楚开启的地宫入口里走出来的人,皆瞬间大喜过望。   曜司众人齐齐跃出,齐整地单膝下跪:“参见主上!”   一时间“参见主上”的声音震得周围的鸟儿都齐齐飞了起来。   琴笙抬了抬手,淡淡地道:“起罢。”   金大姑姑看着楚瑜和琴笙两人,上下打量一番之后,她眼圈微微一红:“三爷!”   虽然经历了无数大风大浪,但担心了那么些日子,又毫无音讯,如今终得见他们平安,金姑姑还是忍不住激动非常,心绪欺起伏。   金曜上前,抬手抱拳,沉声道:“大姑姑。”   金大姑姑擦了擦眼角,笑道:“好,好,都平安就好了。”   随后,她也看见了跟在金曜身后的众人,立刻吩咐:“火曜,马上带大家下去疗伤!”   楚瑜闻言,也立刻道抓住琴笙的手腕道:“姑姑,三爷的手也受伤了,他从进了地宫就粒米未进!”   她早对琴笙的身体状况很是担心,偏他没事儿人一般。   金姑姑一惊,立刻看向琴笙的手,眼里闪过心疼,又吓了一跳,有些颤抖地想要去碰琴笙的手,却又不敢去碰:“三爷……这是……。”   琴笙的手价值连城,她怎么能不知道,如今那白玉一般的手上全是细细的伤口,竟有些皮肉翻卷。   琴笙看着金姑姑,温淡地道:“不必担忧,一些小伤罢了。”   但金姑姑还是立刻着红玉去准备药物,好替琴笙去处理伤口,她也眼尖地看见了楚瑜手上的伤,立刻吩咐了其他人来重新处理。   楚瑜倒是一点不在意,她的手原本就是一点点掌心的细伤罢了。   看着曜司众人处理事情井井有条,各自安排了下去。   她轻轻地吐了一口气,轻嗅闻着空气里的清洌的晨露草木的香气,看着朝阳,大眼儿弯弯地笑了起来:“到底,活着出来了!”   琴笙却依然很平静,只是如笼着淡淡岚烟的精致琥珀在看见她脸上那娇俏明丽如晨曦之光的笑容时,目光深了深。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地掠过楚瑜的唇,温然道:“嗯。”   他顿了顿,忽然道:“以后在外面不要这么笑,鱼。”   楚瑜一愣:“什么?”   她这么笑怎么了?很难看,脸上有东西?   琴笙微微眯了琥珀眸,温柔地轻道:“太招人,会让我很想上你,但这是在外头,总不太方便,不是么?”   琴笙的声音温文尔雅,低柔幽凉,却说着这般令人羞耻的话语,莫名地形成一种诡异的惑人之感。   楚瑜心头一颤,瞬间涨红了脸:“你……你……你去哪里学来这般粗俗话语,以后……以后不准你和水寨子里头的那些家伙们呆一起!”   一定是刀疤脸那些坏家伙带坏了她纯澈的笙儿!   要知道不管是单纯的仙仙,还是坏脾气傲娇的白白,都不是会说这些话之人!   琴笙见她一脸窘迫的样子,眸光微闪,挑了挑眉:“怎么,你不喜欢,小姑姑?”   他微微凑近了她身边,在她耳边吐气如兰:“可为何我却能听见你心跳加速,似像你在我身下情动时?”   他的声音很淡然,淡然到正与她议事,问的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问题。   楚瑜耳边一点清冷的气息,却莫名地颤栗了一下,红着脸去推他:“你这……这……走开。”   此时红玉已经准备好了东西,正与金大姑姑一起匆匆过来。   琴笙见状,轻笑了笑,抬手温柔地替楚瑜将长发拨到耳后:“嗯。”   随后,他转身离开,随着红玉和金姑姑而去。   楚瑜捧着自己发红的脸蛋,只忍不住呸了一声——   “小畜生!”   ……   想想,自己在地宫承欢被他折腾得要死要活时,好像也是这么骂他的,楚瑜脸更热了,决定赶紧先随着人去换一身衣服,简单沐浴一番,再上一点药。   方才金姑姑已经催促她赶紧去医帐里,都已经给她安置妥当了。   却不想,她才一转身,便看见金曜不知何时正靠在一处残破的大柱边,一边抬手去扯他手臂上的纱布,桃花眼一边冷冷地看着她,也不知在想什么。   楚瑜瞬间就被那目光看得浑身就不舒服了。   那眼神,怎么瞅着,她都觉得像是不喜她!   金曜却看了她片刻,静静地开口了:“可否帮我解开这纱布。”   楚瑜看了他胳膊一眼,那上面简单地包裹着纱布,看得出是临时包扎的,并不太干净的样子。   想来是地宫里,他受伤之后,简单处理了一番。   虽然,她也有些怀疑金曜为什么要帮忙,毕竟她手上也有包扎的伤口,但她还是走了过去。   抬手准备替他取下纱布。   却不想,他忽然抬手就捏住她的手腕脉门。   楚瑜一愣,但下一刻,她脸色微寒,因为一股子锐利的内劲竟直透脉门逼进她体内!   锐痛来袭,楚瑜脸色一寒,忽然翻手一转,倒捏住了金曜的手腕,体内强悍内劲一吐,倒灌了内力逼进金曜体内!   唐墨天的内劲偏阴寒,金曜练习的却是纯正的内家功夫,这么一倒逼进他筋脉,他瞬间脸色就变得苍白,唇角淌出一点猩红来。   楚瑜梭然收手,冷眼看着他,并不说话。   金曜往后颤了颤,才站住了身子,看着她去,却忽然轻轻地笑了起来:“果然,不同了,唐墨天给了你大好处,你还挺有能耐的。”   楚瑜只觉得这话听着有些刺耳,她大眼微冷,却还是耐着性子道:“金曜,你是不是闲得慌,我并不是你的敌人。”   这货是不是喜欢琴笙,喜欢得不能自已了,看着自己这个情敌浑身不爽?   金曜桃花眼却有些明暗不定地看着她,却闭了闭眼,似讥带讽地勾了勾唇角:“呵。”   他转身,挺直了脊背,擦了擦自己唇角的血渍,咽下满口血腥味,慢慢地离开。   楚瑜有些发愣,随后莫名其妙地摸摸自己的鼻尖,却不想再回身,竟看见唐鼎天和唐家一群人,站在不远处。   她有些戒备地盯着他们,这些人想干嘛?   不想她才打算绕开他们,却见唐鼎天“噗通”一声单膝着地,竟是给她跪了下来!   ------题外话------   ==改来改去,还是没有改完~心累~嗯~   小鱼:造什么叫道貌岸然的禽兽么?   琴笙:本尊并不知道,却知小姑姑皮子痒了。   小鱼:宝宝心里苦,宝宝不说……   琴三爷微笑:嗯,来日方才,离我们见面算账的日子进入倒计时,有票迎接本尊否? ☆、第三十六章 婚事   “参见掌门。”唐鼎天神色很是艰难地开了口。   他身后其他唐门众人虽然没有跪下,却也紧紧地盯着楚瑜。   楚瑜一愣,倒是有点神色异样地上下打量了一回唐鼎天:“唐护法,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唐鼎天抬头看着她,带着伤的端方面孔上掠过复杂的情绪,但他还是叹了一声:“您应该是见过我们第七十九代……掌门唐墨天了,他已经将掌门之位传给了您不是么,您是他的关门弟子?”   楚瑜看着他,察觉到周围的曜司众人投来异样的目光,她却忽然笑了笑:“我没有见过任何人,更不是任何人的弟子,唐护法,这个掌门您另选高明,我一个外人怎么敢当。”   说罢,她便径自转身越过了唐鼎天等人施施然而去。   唐门众人还没有来得及拦住她,楚瑜仿佛一阵清风掠过他们身边,竟已远去。   “等一下!”唐鼎天起身,想要追过去,却被唐蒙狼狈地抬手拦下:“左护法,没有用的。”   那少女,不是他们能控制得了的。   那个神秘的白衣尊上,更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若是唐家堡还在鼎盛期间,或可一搏,但是如今他们就剩下这么点人了。   唐鼎天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远去的背景,却苦笑了起来:“我何尝不知道呢,但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难道真要看着我唐门几百年武林基业就此毁于一旦,所有的绝学都失传?”   “但是……她毕竟是外人,而且,分明对我唐家之学皮毛都不通。”唐蒙的未婚妻唐茹忍不住低声道。   唐鼎天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那你觉得谁最合适做掌门?”   唐茹一愣,有些不解:“师叔你不是一个很好的人选么?”   唐鼎天神色变幻莫测,随后慢慢地咧开一个苦涩的笑意:“若唐门都是这般鼠目寸光之辈,也许我唐家堡真是再无希望了,唐墨天当初屠戮满门精英,打得大约也是这个主意罢,他倒也不愧是我唐家堡不世之才。”   说着,他也不去管唐茹脸色瞬间因为他的话变得苍白而铁青,便颓然地慢慢地转身向一边挪动着身子。   不知道为什么,唐门的剩余幸存者看着这个曾经也是意气风发的左护法的背影里竟看出来的了苍凉悲伤的味道,他们沉默了许久。   唐茹终于再忍不住眼里流下了眼泪:“蒙哥哥……我只是不明白……毕竟楚大人是外姓人,她也那么明确地拒绝了师叔啊?”   “小茹,你不明白么,唐门以机关巧技、奇门遁甲并天下奇毒独步武林,如今咱们门第凋敝,连地宫都几乎毁在了唐墨天的手上……咱们凭什么才能立足武林,唐墨天已经将掌门之位传给了楚大人,掌门人的体质特殊,乃是我唐门万毒元脉。”唐蒙虽然之前性情有些躁动,但却是个聪明的,如今经历了生死之劫,如今也已经看明白了许多事情。   他们想东山再起,就必须依靠楚瑜。   唐茹不再说话了,只是有些愣愣地道:“可是楚大人已经拒绝了咱们……我们要怎么办呢?”   她看得出楚瑜根本就不屑也不想要做什么掌门。   唐蒙沉默了下去,好一会,才苦笑道:“我……也不知道。”   是啊,凭什么呢,他们凭借什么能让楚瑜愿意成为这个掌门?   但他也和唐鼎天一样明白,不管如何,他们都必须想法子留下楚瑜。   唐门众人陷入了一片低迷的气氛之中,只一时间毫无对错,也只能情绪窒闷地分头去接受曜司派来的人治疗。   他们都伤得不轻,这伤里还有来自那位神秘的白衣人所赐。   但又有谁敢抱怨呢?   如今他们的命都是人家救出来来的。   ……   楚瑜简单地在医帐内处理了自己手上的伤口,又回到霍二娘和霍三娘的帐篷里换衣衫,简单地擦拭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看着那红色的裙褂里一片白渍,楚瑜忍不住羞红了脸,忍不住又低低地骂了声“混账”。   好歹帮她清理一下。   但又想起他清理的那种方式。   楚瑜脸上只更热,没好气地吸了口气,赶紧清理了自己起来。   她还没把外袍子套上,就听见门帘子被人“唰”地一声掀开,霍二娘的大嗓门就响了起来:“哎哟,我从外头巡山回来,就听说小姐你出来了,老开心了!”   楚瑜转头就看见霍二娘高挑妖娆的身影领着娇小的霍三娘进来了。   “二娘,三娘!”楚瑜立刻兴奋地扑了过去。   三人抱做一团闹在一起,就差又哭又笑了,把外头守着帐子的曜司武卫都惊得不动声色地退远点。   三人情绪平息之后,各自交换了些地上和地宫情况的信息,又各自唏嘘感慨一番。   霍二娘妖娆的眼瞅着楚瑜,上下打量了一番:“是哪个,还是两个你都上了?”   楚瑜初初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是哪个,但一会,她就立刻明白了,忍不住小脸发热,朝着霍二娘翻了个白眼:“听不懂!”   霍三娘在一边踢动着自己的小脚,一边撑着娃娃脸看着楚瑜笑得一脸诡异:“小姐,你知道我和二娘是什么人,你还能瞒得住我们?”   说着,她轻抽了下小鼻子,随后笑着用手肘戳了下楚瑜:“这一身骚气儿,我闻着倒似你养的那猫儿身上的,怎么,三爷的味道好不好?”   楚瑜脸红得要滴血了,但是也没有否则,只是尴尬地笑了笑:“还好,还好。”   “啧,那种百年难见的极品货,还是个童子雏儿的,闻着味道就让人垂涎三尺,那是可遇不可求,可求不可强得,只可惜你不肯入咱们魔门,修得魔功,才是大有助益。”霍二娘一脸神往的样子。   楚瑜听着,忍不住又翻了个大白眼:“你可拉倒吧,还闻见味道呢,你们两个没用的见他跟老鼠见了猫儿似的,连你家小姐都能抛出去脱身的,再极品又能如何?”   她可没有忘记那日她才从南紫菁的船上出来,琴笙就把她从船上抓走的时候,她们两个被踢下水,爬上来就躲一边装死的样子。   霍二娘和霍三娘两个对视一眼,尴尬地嘿嘿直笑:“所以嘛,那是小姐你的福气。”   楚瑜真是想懒得理会她们,径自穿好衣衫。   霍三娘圆眼尖地瞥见她白嫩胸口那一片呈圆状的红点儿和锁骨下方的两枚青色指印,不禁挑眉:“第一次,就这么激烈,不太好罢?”   楚瑜手上动作僵了僵,随后窘迫地叹了一口气:“能不说这话题么?”   霍二娘却一挑妩媚的眼角:“你家那猫儿也是处子第一次,多半都是不知道轻重的,但是你呢,又不似我们姐妹修炼魔功,需吸纳阳气,体质与你不同,女人要知道保养。”   楚瑜听着这话还有些意思,也知道她们是为了她好,便轻咳一声应了:“嗯。”   霍二娘又道:“你可有做一些避子的措施,又或者想好了,若是有了,就生个娃儿出来玩?”   楚瑜一愣,她还没有想到这一层,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依然平坦的小腹,又掰着手指头算算日子,心中有些迟疑:“应该不会吧?”   这些天正好是她自己的安全期,但是她也知道这安全期也不保险的。   但是……   她忽然想起他要了自己之前,给她的那——“十里红妆”   楚瑜俏脸微粉地轻咳了一声:“若是有了便有了罢。”   虽然毫无心理准备,但到底她的年纪也是可以嫁人了,总归……要成亲的。   霍二娘和霍三娘看着楚瑜的模样,互看了一眼,随后也有些了然,中原女子的想法多与她们不同的,就算同是西域人,她们魔门中人都是惊世骇俗的了。   “不过我看猫儿那般纠缠你,只怕恨不能早点让你生出一窝猫儿崽子来,这才不怕你被宫少宸抢走罢,说来那位宫家少主呢?”霍三娘娃娃脸上露出一点揶揄的笑来。   楚瑜沉默了一会,淡淡地道:“他应该也脱险了罢,另有出路,能将地宫炸了,他总不会想把自己也埋起来。”   霍二娘和霍三娘愣了愣,再听了楚瑜简单地说了下关于宫少宸的事,虽然她们都有些感慨,但也觉得不算多意外,毕竟当初宫少宸和琴家就是敌人。   “咱们遇到水匪,是他设计的,还有你们落水,都是他设计的?”霍三娘忍不住颦眉冷笑:“这个男人倒是够狠啊。”   楚瑜却沉默了下去,半晌,她轻笑了笑,神情却有些缥缈:“嗯。”   她看向帐子外,青天流云冉冉过,山风夹着一点山雨欲来的水汽慢慢地吹拂而过。   ……   簌簌流水瀑布间,坐了不少黑衣人在相互清理伤口,安营扎寨。   “哥哥,你为什么骗小姐姐?”宫少司看着坐在瀑布大石边慵懒撩着水的贵公子。   他身修挺拔,姿态优雅,便是一身有些邋遢陈旧的红色衣袍,却也不见半分局促。   宫少宸指尖泡在冰冷的水里,淡漠而轻忽地道:“一个问题的答案真假,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答案的真假对事情的结局有没有影响。”   真又怎样,假又如何。   她的心中……可在意?   宫少宸闭着眼,唇角弯起一点讥诮而冰凉的笑容,却难掩一点黯然。   他忽然有些不耐,淡漠地道:“宫少司,你要闲了,就去找人弄些吃食来。”   宫少司看着宫少宸,这次倒是难得没有拿话去刺宫少宸,只笑眯眯地道:“好。”   随后,便自领了人乖乖去了。   宫少宸翻了身躺了下来,丹凤眼懒懒地看着天空的流云,水汽扑面而来,竟让他忽想起那些在河岸边的日子。   ……*……*……   且说这头楚瑜简单地收拾完毕,心里记挂着琴笙那边的情形,便打算去寻他。   待她到了琴笙的帐篷里,正见着金大姑姑示意红玉领着其他人将药物、水盆子都收拾了。   琴笙手上的已经细细地包裹上了柔软的丝布,正坐在那里让火曜伺候着喝些汤药。   见她站在门口,琴笙便微微一笑:“过来得倒是时候,金大姑姑正打算去唤你,一会用膳。”   楚瑜走了进来,在他身边坐下,细细看了看他的手,又看向金大姑姑:“姑姑,他的手可有大碍?”   金大姑姑细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无奈:“问题倒是不算大,只是这些年来,主上他的手哪里伤成这样过……。”   能将琴笙的手伤成这样,还有手腕上的伤口,分明也不轻。   琴笙倒是风轻云淡的模样,淡淡地一笑:“有什么要紧呢,不过几日就好,咱们此行不虚,本尊该拿到的都拿到了,总要付出点代价。”   说着,他幽幽如雾的目光便落在了楚瑜身上。   楚瑜听着便有些不自在地脸上发烫,总觉得他话外有话,那妙目里一点幽雾渺渺也难掩他眸底的一点火光。   金姑姑看着他们,目光从楚瑜身上移动到琴笙身上,随后还是定在了楚瑜灵动眉宇间那一点不自在和羞涩上。   她梭然一愣:“主上,你……你们这是?”   琴笙抬起妙目看向金姑姑,淡淡地道:“大姑姑,回云州之后,婚事就拜托于你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呆愣住了。   金大姑姑这般沉稳的人,都忍不住失声道:“主上,你怎么……小鱼是你的……你的……。”   琴笙挑眉:“怎么,我要了小姑姑,不可以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虽然温淡幽凉,却难矜傲而霸道。   一时间无人敢多言,只被这消息炸得头脑空白,面面相觑。   楚瑜虽然有些心理准备,但是听着琴笙这般‘直言不讳’,她瞬间有种想要厥倒的*,又有一种想冲过去把他那张漂亮的薄唇给缝起来的冲动。   “琴笙——!”她咬着牙,红着脸瞪他。   金大姑姑一时间也是无言,看了看楚瑜,见少女羞窘的样子,她眼里却闪过一丝无奈和一点担忧。   她不是没有察觉三爷对小鱼那种特殊的占有欲已经渐渐变了质,从单纯的依赖,到后来的占有欲。   连他在小鱼转身时看着她的目光,也带着令人心惊的炽与冷,虽然小鱼这孩子,一直是蒙在鼓里,后来似乎有些察觉,也是一副有些无措的样子,想法子避开。   老金一直试图让小鱼伺候主上,她却不这么想。   主上的秘密太多,太沉,若是他清醒时,都一贯冷淡风月之事,原就是拿了一生不娶的主意。   虽然他现在并不记得了,但她原本还想过要帮着小鱼永远不挑破这层纸的。   对谁都好。   但她目光落在琴笙的身上时,见他眉宇间一片爽惬淡然,看着楚瑜妙目里含着幽幽笑意,竟是多年不曾见过的,她忽然心情有些复杂,便又心中暗自道——   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主上开怀就好。   不管他用了什么手段得到小鱼。   小鱼,到底已经是曜司中人了,成为主上的人,便算是……她的任务罢。   何况,是成为曜司的主母。   也算不得亏待这孩子了。   只是……   她的目光落在小鱼平坦的小腹上,眸光微深,暗自叹了一声。   ……   随后金大姑姑还是笑着道:“属下当然没有意见,琴家和曜司多年没有喜事了,这可是大喜之事呢。”   说罢,她抬手握住楚瑜的柔荑,含笑道:“小鱼,你且放心,大姑姑回去就为你布置,定要用八抬大轿将你从天工绣坊,风风光光地接回来。”   楚瑜一愣,有点窘,摸了摸自己的小鼻子:“嗯……。”   “十六人抬的大轿,并十里红妆绕城而游。”琴笙却就着火曜的手品了一口茶,淡淡地补充。   金大姑姑和红玉并着帐篷里的火曜等人忍不住愣了愣,随后红玉忍不住笑了起来:“主上真是疼小姐呢。”   这是昭告天下罢?   琴笙瞥了成为焦点,浑身不自在楚瑜一眼,笑得清雅温润:“嗯,她受得起本尊的十里红妆,我很满意小姑姑……。”   楚瑜看着他慢条斯理地指尖暗示性地划过他另外一个手腕上包扎好伤口,瞬间又红了脸。   暗自又忍不住骂了一句——这道貌岸然的小畜生。   这是暗示什么呢!   ……   他忽然看着一边的火曜淡淡地道:“火曜,下去吧。”   火曜一愣:“但是摆膳了,谁伺候……。”   话音刚落,他就识相地闭嘴了,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楚瑜,随后将自己手里的碗塞进了楚瑜手里,对着琴笙抱拳之后,便离开了。   金大姑姑并着红玉两个也相视一笑,待饭菜布齐了,她们便找了借口领着其他伺候的人都纷纷离开了帐子。   不一会,帐子里就剩下楚瑜和琴笙两人。   楚瑜有点警惕地看着他:“你把人都赶出来干嘛?”   他不会又想干事儿罢?   她从初尝人事,可受不了他那小禽兽三番两次地折腾。   琴笙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只道:“我饿了,你不想用膳么?”   楚瑜瞬间一囧,看来,是她想多了,平日里,他受伤时,她也不是没有喂过他用膳的。   ------题外话------   小鱼:今儿会有二更不?   二娘:瞅着这二货最近工作忙飞了,大概没有。   琴笙:嗯,听说票儿6点前到了6120,今儿不光有二更,还可能是万更。 ☆、第三十七章 母猪会上树 (万更下)   楚瑜看着桌上满满的饭菜,算是再次见识了曜司的能耐。   桌面上摆着小火炖得软烂的绿玉碧梗米粥,二十两银子一斤的御供的御供香米散发着诱人的米香。   香梅子小野鸭子胸脯一碟,去壳小炒河虾卷子一碟,水晶獐子脯一碟,小野鸽子虫草花参片汤,素炒银芽一份,还有小炒野芹菜一份。   这些菜式无一不精致,香气扑鼻,而且多是时兴应季的鲜美山野之物,而且并不油腻,却极为爽口,因为大夫叮嘱刚从地宫里出来的,三爷一直没用过什么东西,不能吃太多,填一些肚子即可。   所以这些菜式的分量也不是很大,甚至还有两条新鲜的蒸梅花鱼,细腻白嫩得近乎透明的鱼肉上撒着一点葱丝,散着剔透诱人的光。   也不知道曜司是怎么将这鱼千里迢迢地从云州给运送到蜀地的。   楚瑜看得心中都忍不住感叹,皇帝也不过是这般精贵的排场了。   她先舀了一碗绿玉碧梗米粥,入手就发现触手之温分明是已经镇凉到了刚好入口的程度,当下便便用勺子喂到琴笙唇边。   琴笙看着她,启唇含了下去,随后道:“味道不错,你可要吃一点?”   楚瑜便自然而然地勺了一勺吃了起来,软糯香甜的味道掠过味蕾,她弯了大眼,笑眯眯:“红袖的手艺简直越来越好了!”   只是她才吃了一口,忽然想起这勺子是是琴笙用过的,顿时有些俏脸儿泛红,她干脆地抬起碗扒拉了几大口,将碗里的绿玉粥全部吃个精光。   “咳咳……那什么,我吃饱了,换个喂你。”她轻咳了一声,抓了另外一个碗过来,赶紧另外舀了一碗汤,又换了个勺子。   琴笙看着她将勺子递到自己唇边,不禁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道:“何须这把麻烦,你身上哪里我不曾尝过?”   楚瑜噌地一下红了脸,忽又觉得自己这般行为着实有点可笑。   她尴尬地轻哼一声:“那什么,你乖乖吃,不然我就让火曜进来了。   琴笙笑了笑,倒是从善如流地继续由她喂了起来。   看着琴笙安静地喝完了一碗汤,楚瑜便又另外舀了粥,拣选了一些喂到他唇边。   食不言,寝不语。   琴笙的教养素来极好,也并不挑剔,由着楚瑜夹什么就吃什么,只是偶尔淡淡道那么一两句——   ”小炒河虾卷子似偏甜了点。“   ”香梅子小野鸭子胸脯糙了些。“   ”水晶獐子脯似乎咸了?“   楚瑜听得他这么说,便会拿筷子夹起来试一试。   在门外透过缝隙偷偷看着帐篷里情形的红袖听着,却有点不太好受了,她忍不住轻声道:”姑姑,我的手艺退步了么?“   就算她的手艺差了,但是跟来的胖婶手艺不会退步罢?   火曜却抱着胸,不阴不阳地道:”哼,那是主上见那条鱼不曾动筷子,这心疼她,用法子诱她落筷子呢。“   红袖闻言,再看过去,果然见楚瑜一样样地品尝了菜品,一脸不以为然地对琴笙嘀咕:”笙儿,你也太挑剔,明明好吃得人舌头都要掉了。“   琴笙挑眉,温然一笑,却是漫不经心的样子:”是么,鱼,你慢慢再试试?“   ……   红袖见状忍不住偷偷地笑了起来:”主上也真是体贴呢。“   火曜轻哼了一声,似有些不甘:”便宜那条咸鱼了。“   主上怎么就看上那条辣手的鱼?   金大姑姑冷冷地斜了他一眼:”男女之间,原就没有谁便宜了谁的说话,你见主上体贴入微,却看不见小鱼一直不曾动那些菜,不过也是希望主上多用点么?“   火曜沉默了一会,还是点点头,并不再多言。   倒是红袖有些奇怪地喃喃自语:”怎么觉着主上这回从地宫出来,看起来有点像三爷呢,嗯,也不是像三爷,就是温和了不少。“   至少看起来,外表是温和不少。   往日里,他见到他们这群人,若是无事,也甚少太搭理的。   红袖话音刚落,金姑姑也琢磨着道:”我也发现了,主上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他们互看一眼,都神色有异,或者说一丝不敢置信的激动。   但不一会,金曜淡冷讥诮的声音却打断了他们的幻想——   ”主上只是想起了他第一次在琴园昏迷之后到琴学里的记忆罢了。“   ”首领,你怎么来了?“火曜看着金曜出现,不禁一愣。   金曜身上有些伤,虽然不重,但是累了这些日子,总要歇息一番才是。   金曜看了看金姑姑等人,淡淡地道:”我只是来与金姑姑说一说地宫里的情形,商议下一步的事情。“   他顿了顿,看了下帐篷,神色有些深沉:”主上和楚瑜在里面?“   金姑姑颔首,便向外走去:”你既来了,咱们就好好说一说具体的情形罢,唐家到底怎么回事。“   她看着唐鼎天那些人,似在谋划着什么。   金曜看了眼那帐篷,垂下眸子:”好。“   随后,他便转身跟着金姑姑、火曜等人一齐离开。   ……   且说帐篷里头,楚瑜试吃了两块鸭脯肉,只觉得齿颊生香,好吃得不得了,勾得她肚子里馋虫大动,忍不住又夹了两筷子,才发现自己快把桌子上的菜都吃了一半。   这些菜的分量本就不多,原就是个佐餐的菜样。   她拿筷子的手顿时一僵,轻咳嗽了一声,将剩下的最后一块鸭肉送到琴笙唇边:”你吃罢,味道确实很好。“   她这会子才有点察觉,琴笙说这些菜式不好吃,未必是真觉得味道不好,不过是不动声色地喂她的肚子而已。   这仙儿体贴起来,便似细风微雨一般,润物细无声。   琴笙倒是没有拒绝,只就着她的筷子优雅地用了,随后微微一笑:”漱口罢。“   楚瑜一愣,看着桌上虽然也没有什么菜了,但不少都是她吃了,便忍不住道:”你这就饱了,也吃得太少了罢?“   这大仙的食量简直让她以为他是真在修仙了。   ”金姑姑不是交代过,我不可多食么,你用罢。“琴笙温淡一笑。   楚瑜迟疑了一下,看着那剩下的美味,想想金姑姑确实也是交代过,便到底没忍住,倒了杯茶伺候琴笙漱口以后,又倒了一杯奶露给他。   琴笙接了奶露,温然道:”一个杯子罢了,我拿得住,你用罢。“   楚瑜见状倒是也不客气,直接动了筷子,吃了起来:”嗯。“   只是她光顾着吃,一点没留意琴笙一边品着奶露,眼底一边露出的一点莫测的笑意。   那笑意,若是让楚瑜看见,大概也只能用——   饲养者欣慰地满意地欣赏着鱼儿努力吃食,好长膘上锅蒸煮煎炸来形容罢。   ……   等到楚瑜吃饱喝足,琴笙也已经喝完了奶露,又在漱口了。   见她看过来,便温声道:”漱口么?“   楚瑜也不疑有他,走到琴笙身边,径自漱了一回口。   ”好了,等会我把这里收拾一下,你歇一会儿。“楚瑜刚准备弯腰去收拾东西,却忽被一双长臂一揽,将她揽入怀里。   楚瑜瞬间一愣,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心情很好地道:”要我陪么,等会罢。“   他睡觉的时候,习惯抱着她了。   却不想琴笙幽幽淡淡地道:”不,只是有些不饱。“   楚瑜一愣,从他身上跪坐起来,有些嗔怪,又有些无奈地道:”没饱你怎么不早说,我让人给你送菜来。“   琴笙却轻笑了笑:”不用,你在这里,不是么?“   说着,他一抬手,便扣住了她的后脑,扯下她的身子,霸道地吮上她的柔软嘴唇。   楚瑜一呆,红着脸儿挣扎了一下,却到底又顾忌着他手上有伤,便只死撑着肩膀,却也只能任由他为所欲为。   ”你要拒绝么,我只想抱抱你,不会做什么的,小姑姑。“他温柔地在贴着她耳边轻声道。   楚瑜一僵,忍不住气短。   真是……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   罢了,抱一会,就抱一会罢。   ……   不过事后证明——   男人说的话能信,母猪都能上树!   半个时辰后,楚瑜面红耳赤地扯着自己有点蓬乱的头发,恨恨地掀了帘子出来。   门外的曜司武卫们面无表情地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   楚瑜没好气斜眼看了不远处嘴里叼着一根草,却不知在发什么呆的火曜:”你,去伺候你家主子去!“   随后,她也不等火曜说话,就垮着腿儿走了。   火曜看着楚瑜那一横一跨,叉着腿走路的古怪姿势,忍不住挑眉轻嗤:”啧,还没大婚呢,这就抖起来了。“   那什么姿态,哪家女儿走路跟螃蟹似的。   却不想,他话音才落。   便听楚瑜冷冰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嗯,本姑娘就是抖起来了,怎么地,背地里说未来主母的坏话,你信不信我让笙儿把你扔去伺候三娘?“   火曜一惊,嘴里的草都吓掉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见的,倒也不是因为对方的威胁,而是对方这一手千里传音的功夫!   他看着楚瑜远去,根本没有回神的背影,呆了半天,回不过神。   这……真是见鬼了?!   金曜淡淡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她如今虽然武艺寻常,但内力已非吴下阿蒙,唐门第七十九代掌门唐墨天将毕生功力都给了她,连一身体质都被强行逆转,恐怕你我未必是她的对手,如今唐门的人都想着法子要留下她。“   火曜愣了半天,才摇了摇头失笑道:”这条鱼,这是要同风而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么。“   他见识过这条鱼的能耐,却也不曾想她竟能翻出个这么大的浪来。   金曜垂下眸子,有些窒闷地一笑:”她已在乘风了,不是么?“   他又淡淡地道:”你去伺候主上罢,方才那条鱼已经吩咐了人要抬热水进去。“   火曜也是过来人,怎么能不明白,便轻咳了一声:”嗯。“   他还是对自家天人一般的主上就这么被一条鱼给……占去了,有点接收不了,但想想当初他们相处的时候,却又觉得这也不过是迟早的事儿。   主上,似乎想吃那条鱼很久了。   只是,一直,不知道怎么下手罢了。   金曜看着那帐篷沉默了一会,抚着自己的手腕,转身离开。   火曜看着他的背影,神情有些异样,但还是摇了摇头,示意抬着热水来的曜司武卫将水挑进帐篷里。   ……   楚瑜一路遮遮掩掩地还没有回到霍二娘她们的帐篷里,就半途上被人拦住了。   ”楚大人。“   楚瑜一回头,便看见唐鼎天正站在一处残柱边。   她微微蹙眉,根本不打算理会便要离开,却不想,才走两步,便看见唐蒙领着唐茹一群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路的前面了。   她索性抱着胸,挑眉看着他们:”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唐鼎天走了过来,沉声道:”我希望您能认真考虑一下我们的提议。“   楚瑜干脆地转身就走:”不考虑。“   如今的唐门与她有什么关系,牵扯上便是麻烦。   却不想唐鼎天忽然又一次”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这一次是双膝着地,咬着牙道:”楚大人,我唐门虽然唐家堡总部被毁,但各地仍有分舵,若您愿意继承掌门之位,为我唐家堡洗冤平凡,从此我唐家上下唯您之命是从。“   ”我不需要。“楚瑜挑眉,不打算再理会他。   但唐鼎天再次微微拔高了声音:”虽然我们是希望靠着您的元血之脉东山再起,但是医毒同源,我唐家堡虽然元气大伤,但医毒之道总是有些用处的,包括机关机巧制造,武林中人依然难以媲及,听闻您极喜工技一道?“   楚瑜脚步一顿,慢慢地转过身来,看向唐鼎天,明丽的大眼里闪过一丝莫测的光:”左护法好本事,倒是有心了。“   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还是从曜司这里的人打听到了她的喜好么?   ”请您思量,若是您真觉得我唐门一无是处,我们也不会强求。“唐鼎天咬着牙道。   楚瑜看着他那模样,原本厚实的中年人身板,如今看起来像是有些垮下来一般,却强自硬挺着,如挑着千钧之担。   楚瑜沉默了一会,随后淡淡地道:”若是我要做你们的掌门,也不可能常年在蜀地,我的家在云州。“   唐鼎天听得楚瑜的口气里似有了点缓和的余地,苍老的眼底瞬间一亮,他立刻道:”没有关系,这边的事物打理,我等一应负责,只是会派人伺候在您身边,若有需要您只管吩咐就是了!“   唐蒙等人听着楚瑜口气似有些松动,也都大喜过望,都有些紧张地看着楚瑜。   却见楚瑜慢慢地弯腰下去,睨着唐鼎天,微笑:”哦,这样么,那我也很好奇,我若是真应承了你,我这个外姓掌门要承担什么义务呢?   权力和义务从来都是相辅相成的。   唐鼎天看着那逼近自己的清亮大眼,忽然有些紧张,明明是这样灵动的少女,看起来不过豆蔻年华,却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的心思在对方这双眼睛下,不能隐藏分毫。   她那双清冷透彻的眸子,似能倒映出自己的面容。   他咽了咽口水,有些困难地试探着道:“我们每月可能会需要您一点血,以为炼药,若是可能,以后您能否待我们将地宫清理得差不多了,回来一趟,助我等重开地宫呢?”   他又怕楚瑜听着心中有了别的想法,紧张地补充了一句:“历任掌门都是如此的,您若是不愿,我们可以一年只取一次,这里的事情也绝不会劳烦您。”   就在所有唐家人紧张无比的时候,楚瑜却忽然直起了身子,淡淡地道:“好,成交。”   她虽然对唐门的毒不感兴趣,但是她却明白唐家的医毒之道,也是名扬武林的。   而琴笙,他的身子每年到了春日潮湿时便会不太好。   以前老金还专门入唐门求药。   若她已经是唐门的掌门,是不是有希望能为他寻来合适的药物治疗旧疾?   楚瑜竟然答应得这般爽快,瞬间让唐家幸存者们都愣住了,随后都大喜过望,齐齐激动地单膝跪下,恭敬地抱拳:“参见掌门!”   虽然只有那么十来个人,但这般响动和声音自然也惊动了曜司众人。   他们有些怔然地看着楚瑜这头的拜认掌门之礼。   但见楚瑜站着受了他们一拜之后,抬手扶起唐鼎天,淡淡地道:“那么日后这里就交托左护法了,只是我还是循着旧例,在你们唐家堡之人面前,改一字姓唐,在你们面前只做——唐瑜,总不能让其他武林人笑话了咱们去。”   唐鼎天等人闻言,更是又惊又喜,只对楚瑜心中更是感激与敬服,又深深地抱拳一拜:“多谢掌门人!”   楚瑜送走了激动的唐家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眼神有些复杂悠远地目送他们离开。   “你倒是个厉害的,三言两语竟让唐家堡的人求着你当掌门,还这般感激一个外姓人。”火曜有些讥诮的声音响了起来。   楚瑜转脸,淡淡地看着他:“我为什么要拒绝他们。”   唐门的机关机巧独步天下,总有其独到之处,以后有用也未可知。   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   她多少都猜测到了唐家人的选择,她也觉得这笔买卖可以做,只是不能让唐鼎天他们心中怀着迫不得已的怨气,得让他们来求着她。   她可不想成为下一个唐墨天。   火曜看着她,神色有些复杂:“真是小看了你。”   楚瑜弯了大眼,淡淡地笑:“利弊得失出自本心,我不过是个寻常功利之人罢了。”   随后,她转身离开,只是走了两步。   她脸色又变了变,咬牙又骂了声——“小畜生”   随后,她继续跨着腿,螃蟹似地走了。   ------题外话------   今天的票儿好给力~昨天那么清冷~·还以为你们这是吃饱了提裤子就走人了~\(^o^)/~   今天简直极大地安慰了我被卡得吐血的心情。   谢谢~真的。   嗯,婚礼大概很快就会来啦~至于会发生神马~哎呀~这个嘛,是一个硕大的脑洞~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三爷会随着婚礼归来,就酱。 ☆、第三十八章 回程   楚瑜一回到霍二娘和霍三娘的营长,就赶紧喊了一声:“二娘、三娘给我准备热水去。”   霍二娘正在磨刀,抬头一看楚瑜那跨着腿螃蟹横走的样子,顿时就忍不住嗤笑出声:“跟你说了要保养,要保养,你怎么就不听?”   但这么责备着,她还是立刻跳了起来,往门外而去吩咐人备水了。   霍三娘则上前抬手就扶住了楚瑜,似笑非笑地道:“小姐,不是我说你,三爷才开荤,贪欢也就算了,你怎么也由着她来。”   楚瑜叹了一声,红着脸尴尬地让她扶着自己坐下:“咳咳……他说抱抱,我也就信了,谁知道他抱着抱着就……。”   “兽性大发了?”霍三娘娃娃脸上露出一点诡异的笑来:“哎呀,这倒是看不出来,三爷那样清冷神仙似的人物,这几十年守身如玉,如今跟老房子着火似的,一烧不可收拾。”   楚瑜低低地咳嗽了一声,俏脸越发地红,只是有些低声道:“嗯。”   她也不知道怎么地,他温温柔柔地哄着几声,便由着他为所欲为了。   不一会,霍二娘便大马金刀地扛着一个大水桶进来:“来来,赶紧泡泡,我从红袖那里弄了些药来,对你有好处。”   楚瑜便在霍家姐妹的伺候下,赶紧去了衣衫,好好地泡了一回。   当然她也没有忘记将原本打算帮她推拿的霍家姐妹都赶了出去。   楚瑜泡在水里,舒服地眯了眯眼,带着药物气息蒸腾上来水汽而确实有舒缓筋骨的功效。   她泡了一会,想了想,看着霍二娘的弯刀还搁在不远处的桌子上,她抬手弹出内劲一收,就将那把沉重的弯刀一把握在自己的手上。   虽然对自己的内劲非同寻常已经有心理准备,但依旧还是心中微微惊了一下。   沉重的弯刀在她手上举重若轻,雪亮的刀身能映照出她自己的模样,楚瑜沉吟了一会,反手将那弯刀移到身后。   果然,映出背后一副华丽精致,却不乏大气的沧海长天图,只是那图是素色,并无任何颜色。   楚瑜想了想她从唐墨天的画像里抽出来的那张图,却是有颜色的。   这图有什么区别呢?   她想了想,也没有想出来个什么所以然来。   琴笙那样敏锐的人,想来应该是已经发现她背上的图了罢?   但他却并没有说什么。   每次欢情事后,她都是迷迷糊糊的,由着他打理自己,甚至没有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后来的事情又多了气力啊,倒是没有什么机会问一问。   也许,她还是要找机会问清楚他是怎么想的。   ……*……*……*……   唐家堡的地宫事情告了一段落,外围的那些武林人士早已被强行驱离。   琴笙和楚瑜一行人领着唐门的剩余幸存者浩浩荡荡地撤离出来的时候,一路上倒是清净了不少。   她回到镇上的时候,正见着封逸领着一群水寨子里的水匪们站在镇子口等着他们。   封逸见她策马而来,细长清秀的眸子里闪过少见的情绪起伏,几步上前,向着楚瑜而来,对着她抬手一揖:“大小姐,安否。”   虽然离别不过数日,历经生死波折,楚瑜却觉得仿佛隔了许久一般,忍不住眼里微红,她立刻跃下马迎了上去。   若不是这个时代的礼仪不合,她必定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但此时,她还是抬手就将扶了起来,握着封逸修长的手,含笑道:“我很好,也平安脱险,逸哥儿,让你们担心了,你在镇上一切可都还好?”   封逸不会武,留在了唐镇替她打理其余的事宜和盯着这群水匪,她原本还有些担心封逸一个书生,能不能压住这些匪徒。   如今,从那些水匪对他恭恭敬敬的态度来看,封逸做得极好。   封逸看着她握住自己的手,眼底眸光微动,心中一暖,却也敏感地察觉一边马上琴笙投来清冷目光。   他垂下眸子,微笑道:“托大小姐的福气,一切都好,客栈里已经备下酒菜还有热水,只待各位回来洗尘。”   随后他正打算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楚瑜却没有开放,只不以为地笑道:“逸哥儿从来心细,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只是话音未落,便听得身后传来琴笙温淡的声音:“鱼,先回客栈罢。”   说着他微微侧身,宽袖一卷,径自将楚瑜捞上了马,向客栈方向策马而去。   楚瑜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路给卷着走了。   封逸倒是有些准备,立刻退开了一些距离,抬袖遮了抠鼻,避开了被琴笙马蹄卷起来的烟尘。   曜司诸人径自也跟着自己家主子策马飞奔而去。   封逸看着琴笙策马远去的背影,挑了挑眉:“这位爷,方才说话声音倒是客气,不想倒还是这般狂妄。”   霍二娘牵着马儿过来,笑眯眯地对着封逸道:“逸哥儿,今时不同往日,咱们小姐这回去就要嫁给爷了。”   封逸闻言,瞬间一愣,神色间陡然露出一种空茫与涩然来,但很快,他再抬眼,便已经是一片淡然平静:“是么,大小姐可是想好了,若是想好了,咱们总要为小姐多做些准备。”   霍二娘看着封逸,笑了笑:“逸哥儿,你比我想的要更睿智,可惜,我将你和小姐一样视为亲人,不然定要将你吃上   人,不然定要将你吃上一回。”   看着霍二娘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封逸淡淡地道:“那还真是多谢二娘谬赞,不过你背后似有人觉得你这话不太睿智。”   霍二娘一愣,陡然转身,正见着水曜骑在马上,不知什么时候正冷冷地睨着她。   见她看过来,他讥诮地勾了下唇角,轻蔑地嗤了一声,转身策马就走。   霍二娘一呆:“哎,你等等!”   留给她的是一片飞扬的灰尘,扑了她满头满脸。   随后,霍二娘有点沮丧地转头:“他在后头站了多久,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封逸笑了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一个打算吃了我练功的魔女?”   说罢,他转身离开。   霍二娘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咬牙切齿:“奶奶的!中原男人,都没有好东西,全是小心眼!”   封逸一路慢慢往客栈而去,跟在他身后的那些水匪看着他那表情有些清冷沉寂,都不太敢出声。   只刀疤脸实在忍不住了,低声问:“封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老祖宗……老祖宗要嫁给大当家的?”   母嫁子娶这件事简直极大地冲击了他几十年的人生观与价值观。   老祖宗虽然易容成了个漂亮的小姑娘,但她还是老祖宗啊!   封逸看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道:“大概因为你们大当家的脑子有毛病。”   虽然已经决定了从此只安静地以下属身份站在楚瑜的身后,但是……他也有权力不喜欢小姐的夫婿。   正如曜司里那些身份贵重的人,不也照样有那么个把人对他的大小姐并不那么恭敬么。   他们若是敢欺负他家大小姐,就休怪他不客气。   刀疤脸闻言瞬间呆滞,走路都有点飘忽,不光是他,所有水匪们走路都开始飘忽。   ……   “老祖宗”楚瑜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尖儿:“也不知道哪个又在惦记我了。”   琴笙扶着她的小腰,淡淡地道:“你很希望别人惦记么,小姑姑?”   琴笙如今情绪正常的时候,都唤她“鱼”,若是不高兴,或者别有所图的时候便会唤她——“小姑姑”。   楚瑜这两天总结出了身后大仙儿的情绪变化风向标,便知道他此时有些不太高兴。   她笑了笑,伸手把他另外抓着缰绳的手也搁在自己腰上,自己抓过缰绳放慢了骑行的速度:“你又乱吃什么飞醋,逸哥儿是我的下属,也如同兄长一般。”   封逸在她面前从未显露出别的什么异样情绪,虽然早先有些聪明读书人和没落贵族子弟的傲气与桀骜,但如今却已经是和霍家姐妹一样的存在了不是么?   琴笙看着楚瑜灵动的笑容,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他琥珀眸微动,淡淡地道:“嗯。”   她若是不曾注意到,那就永远都不要注意到一些事情罢。   楚瑜回到镇上,这才发现整个镇子之所以这般清净,竟不光是曜司将武林人士驱逐的缘故。   更是因为镇子周围竟围了大批蜀州的官兵,每日都有官船巡逻,打着也是查案的名号。   唐门众人见状,对楚瑜的态度更是恭敬和死心塌地,只盼着她能为唐家堡清洗冤屈。   楚瑜忍不住奇道:“我当初原不过是找个由头吓一吓唐蒙和唐林,怎么就真来了那么官兵?”   金大姑姑则是淡淡道:“既然已经用了这个由头,就全了首尾罢,让人不要看出破绽来才好。”   楚瑜怔然:“曜司还能调动官兵?”   金大姑姑顿了顿,轻描淡写地道:“嗯,借了廉亲王的名头罢了。”   楚瑜半信半疑:“是么?”   廉亲王何来兵权?   她若是没有记错,亲王殿下应是个没有实权的闲散亲王。   ……   楚瑜一行人在唐镇稍作休整,过了两三日,便齐齐地上了船,启程回云州。   这一头,云州城里也接了消息。   南秦月从冷云怀里坐了起来,看着手上的信笺,冷冷地笑了:“这楚瑜还真是命大,看这样子竟是要嫁给琴三爷了,琴家绣坊已经开采买婚礼之物了?”   ------题外话------   么么哒~二更在哪里,二更在那二货的口袋里,二更在那月票票纷飞的日光下~() ☆、第三十九章 量身做嫁衣,二更   冷洋有点也跟着坐了起来,大手搁在南秦月有些过分削瘦的光裸肩膀上,懒懒地揉着圈,声音还带着点*未退的沙哑:“大人有何打算?”   南秦月收好了信,沉思了片刻,细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咱们回京。”   冷洋一愣,几乎疑心自己听错:“大人,您说什么?”   南秦月淡定地道:“我说咱们撤,云州已经不能呆了。”   “难道他们回来了之后,还能对您做什么,您可是朝廷的女史大人,那琴家再能耐也不过是一介商贾!”冷洋有些不解。   南秦月却笑了,抬手将信随手扔在了铜制鎏金兽头香炉里:“冷洋,你可别忘了,我那妹妹还是朝廷的县主,她就这么死了,到现在为止,咱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即使琴三爷不在云州,咱们可又能动琴家半分?”   冷洋沉默了,他们在云州根本调动不了一兵一卒,甚至云州府周边的人,都不愿意参和这一档事。   即使南秦月手上有太后的懿旨,除了赚取一些廉价的恭敬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毕竟这并不是皇帝陛下的圣旨,太后说到底,也不过是后宫妇人。   他们甚至连琴家绣坊都踏入不了一步,见不到廉亲王。   冷洋不禁蹙眉:“琴家这般嚣张放肆,朝廷,不,圣上难道没有人弹劾他们么?”   这般行径,也曾在一些封疆大吏身上出现过,但是时日长久之后,这些封疆大吏总会被忌惮,最后甚至被朝廷削权夺爵,不得好下场。   南秦月轻嗤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朝廷上下没有弹劾他们?”   她慢条斯理的地靠在冷洋的怀里,手指在他结实的胸膛上轻画,眼神有些诡迷:“你根本不知道琴家,或者说琴三爷对于朝廷来说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甚至我也不明白,只是咱们这次算是太岁头上动土,若是不能将之在地宫里一击毙命,咱们就等于了大麻烦,所以……。”   “所以只能跑,那么?”冷洋微微眯起眸子。   南秦月轻笑:“不跑,留在云州等死?”   琴三爷想要杀她的话,不过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般。   冷洋垂下眸子看向南秦月那些略显干瘦的斯文秀气瓜子脸:“我一直以为大人是一个极为骄傲的人,何况琴三爷并不知道咱们有参与这件事。”   南秦月轻哼一声,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她笑得有点诡冷:“谨慎总是有好处的,何况我是一个识时务的人,我若是折在这里,只怕得意的只有那个姓陆的贱人,我和她斗了那么多年,可不想看着她得意。”   她能从一个无人看好的庶女爬到让她那县主的妹妹都嫉恨,父亲也不能不正视她存在的位置,靠得可不是意气用事。   “您是说牡丹御史陆青鸾?”冷洋问。   南秦月冷哼一声:“不是她,还有谁。”   冷洋看着南秦月眼底憎恶的目光,抬手就抱住她的纤腰,笑哄道:“大人何必不开心,属下一会就安排回去的事宜,必定不会让人知道咱们离开的消息,不过现在还是让属下来伺候大人心情好些。”   说着他一翻身,就将南秦月压在身下。   南秦月也笑着揽住他的肩膀,一贯正经的面容上此刻媚眼如丝:“还是冷洋最贴心。”   ……   只是南秦月算盘虽然打得挺好的,但是她却忘了她盯着琴家,盯着其他人,却也有人在盯着她。   常圣黛是一个,她虽然不太明白南秦月为什么忽然要离开,但还是将消息递到琴家绣坊。   于是在琴家船队抵达云州前的几天晚上,一只上京城的商队在半途遇了劫匪的袭击。   藏在商队里的南秦月中了两刀,身负重伤昏死过去,虽然靠着身边的侍卫拼死保护,到底活下来了,但一只脚几乎整个被那一刀给砍下来,只连着一层皮肉,几乎算是废了。   最后还是那个贴身侍卫将一身是血的她背了出去,敲了那县衙的门,才得以救了下来。   但是那些匪徒却是没有抓到的。   县衙派出人去缉捕,也没什么结果,只好将消息上报了朝廷。   宫里倒是有消息,也是惯例的表示上怒,督促人去捉拿贼子。   这个消息传到常圣黛这里,她不禁一愣,心情有些复杂。   她和南秦月的关系虽然已经不再如儿时那般亲近,彼此各走了彼此的阳关道和独木桥,但是这个消息还是让她怔然了许久。   身边的女卫低声道:“将军,这件事可是琴家的人做的?”   这也未免太巧了。   常圣黛沉默了一会,淡淡地道:“也许是个意外,谁能知道呢,到底没有证据。”   如果是琴家做的,那么琴家为何要在南秦月离开之后才动手?   又为了什么下这么狠辣的手?   她不明白,也猜测不透。   但是心中一点不安,却还是让她决定不再插手这件事,毕竟消息是她送出去的。   她看着窗外一轮明月,轻叹了一声:“南秦月,从幼年起她便自诩身为天上皎皎月,必有光照四方,再无人可以忽略她的志向,却不想今日会落到这等地步。”   宫里虽然没有说要废了她的官职,甚至大加抚恤,但是她伤成那样,只怕日后仕途艰难。   ……   “狠么,这也未免太轻了。”金曜冷冷地勾起唇角,看着手里鹰隼送来的消息。   他将手里的消息递给了金大姑姑:“她倒是挺聪明的,还知道要在咱们回来之前逃了。”   “不逃,她大概就不会只断一足了。”金大姑姑看了眼手里的信笺,细长的眼里闪过一丝冰冷的精光:“老金这人手段也颇粗莽了,不过断了她一足,不过是给她身后之人一点教训罢了,南秦月不过是那些人一颗重要的棋子。”   “南国舅那边倒是没有太多的消息,只是还在追问南芝菁的消息。”火曜也将手里的信笺递给了金大姑姑。   金大姑姑也接了过来,看了眼上面的字迹,神色却有些耐人寻味:“这人,倒是多年如一日地偏爱王妃所出之女,就是不知道他的偏爱是不是已经蒙蔽了眼,违背当年的誓言,插手藏海图之事。”   金大姑姑这话有些喃喃自语的味道,金曜和火曜都沉默着,有些事他们插不上嘴。   “让你们查宫少宸的消息可有什么结果了?”金大姑姑淡淡地道。   火曜迟疑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一点惭愧的神色来:“属下失职,到目前为止,只是查到确实有人看见不少黑衣人出现在唐家堡隔壁的山谷,但是最后还是失去了踪迹。”   “宫家那边呢?”金大姑姑蹙眉。   火曜道:“老样子,并无异样,宫老那一辈看起来没任何问题,但是他们分明是这些年牵扯进藏海图的事情,宫少宸他的身后应该是有人的。”   金大姑姑看着幽幽的江水叹了一声:“其实当时主上一直在追查黑海老魔,除了查到藏海图,也都已经从他身上查到宫家牵扯其中,本想着趁着琴园大火将黑海老魔那些人处理掉之后,再召集金字辈的诸位整合消息,大家伙都已经齐聚乾坤院,谁曾想……。”   竟出了那样的意外,差点连主上都折在那琴园里。   金曜和火曜眼里都闪过一丝阴郁和愧疚。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当初一开始总针对楚瑜的原因。   主上次次受伤,似总与她脱不了关系。   偏生那少女却又滑不溜手,竟逼得曜司不得不让步,从一开始被压迫着艰难求生,生死都捏在他们手上,到如今风生水起,成了商会行主、唐门的掌门人,甚至即将成为他们的主母。   真真是咸鱼翻身。   金大姑姑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以后小鱼就是咱们的主母,你们应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火曜微微颔首,抱拳:“属下明白,效忠主上,自然也会护着主母。”   金曜桃花眼微闪,却还是沉声道:“属下明白。”   ……   咸鱼翻身的某人此刻却并没有翻身。   她正被人压得动弹不得,她死死裹着一床丝绸被单:“我不,我就不!”   压在她身上的人温淡地微笑:“小姑姑,不过是替你量个嫁衣尺寸,何须这般紧张。”   楚瑜转身红着脸,没好气地瞪着他:“什么量嫁衣尺寸,你刚才是在量吗,我要红袖量,你走开,你走开!”   量衣衫需要上下其手么,需要把她剥个精光?   琴笙似笑非笑地看着身下的人:“小姑姑,何必着急,我说了不会对你怎么样,为何不信我?”   “你是有信誉的人吗?”楚瑜冷笑。   一次次的忽悠她,她又不是白痴。   这厮真和三娘她们说的一般,老房子着火了,食髓知味了!   琴笙淡淡地笑,随后起了身:“红袖此刻正忙着和金大姑姑商议聘金六礼,并不得闲。”   琴笙忽然松开了她,轻叹了一声:“既然你不信我,便先替我量可好?”   楚瑜迟疑了一下,见他转过身去,便赶紧爬了起来,随手扯了外套就往身上披。   琴笙果然如君子一般,并不曾回头。   楚瑜简单地穿好中衣,中裤便拿了尺子去替他量身,只是才绕道他面前,便被他轻握住了手腕:“不是这么量的。”   ------题外话------   二更来也~老房子着火,不得了。 ☆、第四十章 翻身做主   “这么量。”他温柔地握住她的柔荑搁在自己的肩,一寸寸地丈量。   楚瑜却觉得他握住自己的手,力度大得几乎让她觉得要捏碎她的骨头一般,柔软的蚕丝手套下,他手上细细包裹着的纱布却磕着她的手,带来细微的麻痒和刺痛。   他琥珀眸幽幽地看着她,似笑非笑的模样,让她不自在地脸颊发烧:“这……这个量法怎么会准,还是尺子罢。”   “一掌长短是固定之数,怎么会不准?”琴笙淡淡地道,随后他在床边坐下来,又补充一句:“我取纸笔记录,你来量。”   语气温柔淡和,却分明霸道得不容拒绝。   楚瑜指尖搁在他肩头,掌下是属于男子肩膊特有的柔韧宽厚感,那欺负精致的线条,让她觉得自己像抚摸着一处优美雄浑的山脉。   她忍不住想起缠绵时,自己攀附在他肩头时的感觉,像是一生都不会放开,一生都是自己的栖息着之所。   楚瑜眯起眸子,忽然抬手抱上他的肩头:“笙儿……。”   琴笙一怔,随后侧了脸,看着把脸儿搁在自己肩头的少女,似笼着轻雾的妙目里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怎么了?”   楚瑜弯着大眼,笑了笑,在他的脸上轻吻了一记:“没什么,就想抱抱你,我的笙儿生得可真好看。”   许久之前,那个火光之夜,她又何曾想过能与他有这长长久久,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时候。   只愿,怀中之人永远长醉不复醒,回眸间永远都是她最温柔,最矜傲,眼里永远只容得下她的‘少年’。   琴笙抬手轻抚过她柔软的发丝,只微微弯起唇角,声音低柔幽凉:“有一辈子的时间,让你看,小姑姑。”   这一声小姑姑,他唤得温柔如水,不带一丝*。   窗外初夏的凉风携带着隽凉的水气拂面而来,夜色温柔。   两人静静地相拥许久,鼻间只彼此耳边发鬓间的香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琴笙忽然抬手将她抱到自己腿上,淡淡地道:“咱们继续量身罢。”   楚瑜含笑:“嗯,你记。”   她忽然喜欢上这种用自己手去丈量所爱之人的感觉。   她抬手替他一寸寸地丈量,修长的手臂、宽厚的肩、修挺的脊背和窄细优美的腰肢、笔直的长腿,甚至紧致的臀。   那一种感觉像是,她拥有他的全部,了解他的每一寸私密。   不一会,她微微绯红着脸站了起来,上上下下地以手替他量身,还要尽量精确,这活儿并不算得轻松,鼻尖有些冒汗,她轻蹭了汗水,转身去看了看小桌上记载的东西。   她不禁一愣:“这是……。”   除了记了她量出来的数字,剩下的全是具体的尺寸数字。   他已经全部将数字都换算出来了。   这速度简直快得让她这个前辈子学工科的人羞愧。   “可是量完了?”琴笙低头,垂眸看着怀间的人儿。楚瑜点点头:“好了。”   琴笙淡淡地笑了笑:“还差一处。”   楚瑜不明所以:“哪里?”   琴笙一脸淡然清雅地将她的柔荑搁在自己袍下:“此处?”   掌下的触感让楚瑜瞬间一僵,个混账东西,整天顶着那张清冷出尘的禁欲神仙脸,做这种不要脸的事。   琴笙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随后沉吟着道:“说的有道理,那还是先替你量,我有些尺寸确实是要小姑姑的身子量才合适。”   楚瑜沉默了一会,眯起大眼看向琴笙:“一定这样量?”   这臭猫儿简直……完全破坏了她方才的温柔悠远的好心情。   琴笙眸子里闪过一丝异色,看着她温淡一笑:“小姑姑不喜欢?”   楚瑜想了想,一咬牙,撸袖子走过去,抬手就把琴笙给推了一把,一点不客气坐他腰肢上:“量就量,哼!”   二娘和三娘说的是,有些事儿,就不能由着男人做主,你越是怕他折腾,他就越折腾你。   按着二娘的话就是你得——把他收拾服帖了,这年头只有累死的牛,哪里有耕坏的地儿!   楚瑜想着,二娘和三娘总是威武霸气的,让人绕着走,所以这话糙,理总不糙。   她总要翻身一回做主人,不是?!   琴笙挑了挑眉,看着楚瑜那大马金刀骑在自己腰上的样子,倒是有些怔然,随后眯了眯惑人的妙目:“小姑姑……。”   ……   然而,人生总是无常的。   理想总是丰满的,而现实总是骨感的。   第二天,楚瑜再次头发蓬乱地跨着腿,螃蟹一般地横行出舱房,正见红袖领着人捧着衣衫走过来。   楚瑜立刻站好,一副我自巍然不动欣赏山川景色的模样。   红袖不由奇道:“小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楚瑜轻咳了一声:“我看山,看水,红袖你在做什么?”   红袖笑道:“我刚给主上改了一些衣衫,再拿些的绣样给主上拣选,正好小姐也在,不若一齐去看看?”   “你有琴笙的尺寸?”楚瑜一愣。   随后,她看着红袖那有些好笑的样子,瞬间无语——   是的,琴家的人怎么可能没有琴笙的尺寸,那是他们敬若神明的主子!   那厮昨儿又哄她了!   一肚子杀千刀的坏水!   红袖看着楚瑜那一脸青一脸紫的样子,不禁有些好奇:“小姐,这是怎么了,我这里也你准备了不少绣样子和衣衫的样子,就是你的尺寸还要再细量。”   以前楚瑜对这个并没有太多计较,穿的也是绣坊里常用的寻常尺码的衣衫,她甚至不太喜欢女装,更喜欢穿着方便出行的男装到处走。   但如今她就要大婚了,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红袖自然是要替她细细测量的。   一道幽凉淡然的声音在舱房门里响起:“鱼的尺寸在这里,你们先去做一两套样子出来。”   红袖抬眼看去,便见自家主上长身玉立地站在门边,正抬手扣过他白皙颈项下最后一颗琵琶扣,动作优雅间带着莫名地慵懒和魅惑。   红袖领着的一行人,不管男女,莫名其妙地都心漏跳了一拍,再不敢去看。   红袖立刻恭敬地伏下身子:“主上。”   楚瑜则是看着他那动作,莫名地有些意动,随后又暗自唾弃自己没原则。   她冷哼一声,红着脸转头就跨着腿螃蟹似地走了:“你们商量就好了,我没所谓!”   红袖有些莫名其妙,纳罕地道:“主上,小姐这是起床气儿么,您不是打算让她来选衣衫样子?”   琴笙淡淡地扫了一眼红袖一行人捧着那些绣样和衣衫:“多选些给她送过,挑选就是了。”   红袖颔首微笑:“是。”   若不是时间太仓促,主上甚至原是打算给楚瑜亲手绣嫁衣的。   ……*……*……   船上的日子便这么还算平静地过了。   不多时,便到了云州。   一行人皆上了岸,回了琴家绣坊。   楚瑜人一到了地方,便立刻派人将唐门引魂剧毒的解药送到了廉亲王的房间里。   连着几日在老金悉心伺候下,廉亲王用了药以后,便渐渐地苏醒了过来。   这一次唐鼎天将唐蒙、唐茹等一行人全都打发了过来。   在唐门众人和老金努力之下,廉亲王恢复得也算是颇快了,只是依旧虚弱,但已经能被人推出去晒晒太阳了。   “殿下的情况,如今虽然已经大好了,但是引魂太霸道,只怕日后有损寿元。”老金看着在花园里吹着夏日微风,晒着太阳的廉亲王叹了一口气。   楚瑜闻言,心中不免有些心酸:“就没有办法了么?”   廉亲王确实是个老好人,他醒来之后,稍微恢复了点,听说了唐家堡被陷害之事,便立刻强挺着不适,亲笔修书两封上奏朝廷和宫里,为唐家堡众人呈情平反。   这个人,哪里像一个出身尔虞我诈宫里出来的呢?   他更像一个风雅诗人,甚至一个侠士狂生。   老金摇了摇头,笑容有些复杂:“调理也只是个调理罢了,到底最后如何,还要看自己的造化了。”   楚瑜忽然想到琴笙,她转脸看向老金,神色有些凝滞:“三爷他……。”   他也受过很重的伤罢?   老金看着她,却道:“我们便是拼却了自己的性命,也不会让三爷出事。”   他顿了顿,轻叹了一声:“何况三爷与旁人总是不同的,他的心性之坚韧,非常人所及。”   楚瑜闻言,心中才稍微放松了一点。   她道:“我去看看亲王。”   老金颔首:“去罢。”   楚瑜便径自向花园而去,但见廉亲王正坐在八仙椅上眯着眼睛不知在看着什么,神色倒是惬意,只是原本丰神俊朗的容颜此刻看起来苍老了不少。   “殿下?”   “哦,是小鱼你呀。”廉亲王见而来楚瑜,唇角弯起亲切温和的笑容,像是看见自己的小女儿一般。   楚瑜走到他身边坐下:“殿下今日可觉得好些了?”   “好些了,这些日子才是辛苦你一路冒险为本王寻药了,也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谢你。”廉亲王有些感慨地看着楚瑜道。   他一直对这个小姑娘很有好感。   随后,他的目光掠向不远处那正在布置红灯笼的仆人:“府上这是有什么喜事么,似乎四处张灯结彩的,可是有人要成亲?”   楚瑜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是我要与琴笙成亲了。”   “啪——!”廉亲王手上的茶盏瞬间落在地上碎裂成数片,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楚瑜,眼里有点愤怒:“小丫头,是他们强迫你的?”   楚瑜一愣:“殿下?”   廉亲王在说什么?   ------题外话------   ==我家的小崽子又病了~唉~发烧~   累那个累。 ☆、第四十一章 谁的故事   “殿下何出此言?”楚瑜失笑,同时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廉亲王。   廉亲王削瘦的脸在阳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他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少女,淡金色的阳光落在她娇嫩的脸颊上,花样年华的少女看起来鲜活而明媚,一双明媚的大眼里波光柔软。   他有些恍惚,竟似看见另外一个少女隔了几十年的时光在阳光下对着他微笑一般。   廉亲王轻声呢喃:“灵娘……。”   楚瑜一愣,低头看着廉亲王握住自己手腕那一只有些颤抖的大手。   “咳咳……殿下。”楚瑜轻咳了一声。   那一声有些尴尬而客气的轻咳声让廉亲王陡然反应过来,他低头一看,随后立刻松开了握住楚瑜手腕的手。   他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不自在三分黯然来,道:“真是抱歉了,本王只是一时间看着丫头你想起过去故人来,你的容貌和她有些相似。”   楚瑜点点头,笑道:“小女明白的。”   廉亲王若是对她有什么心思,哪里是这种表现,只是她心中还是有些疑惑,什么人能让经历了这么大风大浪的廉亲王这般失态。   楚瑜决定将此事揭过,便又继续问:“殿下尚未告诉我,您为何会觉得是金姑姑他们强迫于我呢?”   这一件事,她比较关心。   她还记得自己准备偷偷离开云州的时候,廉亲王也曾经言辞间隐约似希望她离琴笙远一点。   当时她并没有往心里去,但是近日亲王殿下这般激烈的表现实在是让她不得不多想。   廉亲王闻言,神色变得有些复杂,看着楚瑜那双清凌凌望着他的大眼,他迟疑了片刻,目光无意地扫过自己身后伺候的人,便也只苦笑一声:“本王只是觉得琴三爷如今身处这般非官非民的位置,迟早会惹来忌惮,何况他心性清冷,心思又深沉,非长情之人,亦非良配……咳咳……。”   说着他又开始低声咳嗽了起来。   身边伺候的人立刻将水端了过来:“殿下,您该服药了。”   楚瑜看着他咳得难过,又看了眼站在廉亲王身后伺候的婢女,她轻叹了一声:“殿下,您要保重身子,我还打算请您为我和三爷证婚呢。”   老胡一家,她已经接回了云州,但是却不能出现在人前,毕竟她的身份还是琴三爷母亲娘家的小姨。   琴笙要娶她这个‘小姨’就已经够惊世骇俗的了。   虽然人人畏惧,并不敢当年多言,她却也明白这外头少不了流言蜚语。   所以,能请到身份贵重的廉亲王证婚,是能让很多人闭嘴的好方法。   “证婚,你真的要……嫁给琴三爷?”廉亲王强忍着胸口咳出来的闷痛抬起头看向楚瑜。   楚瑜点点头,微微红了脸:“嗯,我与他是两情相悦,并无人强迫。”   谁能强迫谁呢?   她的笙儿,是江南十景里唯一的人景,也不知是多少女子春闺梦里人。   说与外人知道,只怕也以为被强迫的是琴笙吧?   廉亲王看着楚瑜俏丽可人面容上那一点绯红,他是过来人,心中也有些了然,看着面前少女的模样,有些欲言又止,到底还是叹了一声,低道:“丫头……你心里高兴就好,你孤身一人飘零世间,只怕若是那头他欺负了你,他是势大的,也没有个娘家人与你撑腰,到底……还是门当户对的,倒好些。”   听着廉亲王这话,虽看起来似在觉得她与琴笙并不门当户对,但实际上竟暗藏着父辈们切心担忧的味道。   楚瑜看着廉亲王担忧的目光有些怔然,她在这个世界里,并没有父亲,老胡倒是真的大哥长辈一般的人物,可如今她经历了许多艰难风险并不是他一介捕快可以理解的,又不能长久在她身边谋划。   这些年,她不管什么时候面对什么样的困难,哪怕是生死关头,她都努力地笑着去面对。   毕竟生一日,哭一日是过了,笑一日也是过了。   做人太难,何必让自己心里难受,脸上也难受呢?   所有的竭尽全力,所有的劳心劳力,所有的投机取巧,不过都是为了一个最简单的词——“活着”。   哪怕活着的姿态冰不那么的好看,哪怕那么的难,她到底活了下来不是么?   她尽力保持着本心不变,也不愿与他人诉说。   何必呢?   有些东西,说出去对他人而言,也不过唏嘘一番,便抛于脑后,甚至觉得你矫情。   只如今看着你似人前多少风光,又嫁地如意郎君,谁能想到最初她是怎么过来的?   竭尽了全力,所以人前看起来才似毫不费力。   可她也是平凡的女子,这般坎坷艰难地走到今日,心中最初的那些困苦与不安便是琴笙那里都不能明白的。   甚至,最初的苦难,也是拜琴三爷所赐。   现在陡然听到廉亲王的这些如父亲一般贴心贴肺的絮叨,楚瑜心里陡然又暖又软,竟莫名地忍不住想哭,她红了眼圈,主动牵住了廉亲王的衣袖,笑眯眯地道:“殿下不必为小女担忧,琴笙对我很好,金大姑姑他们也对我很好,怎么会欺负我。”   廉亲王看着面前的少女眼里强忍着泪水的样子,心里不忍,越发地觉得像看见自己小女儿受了委屈一般,便低声继续絮叨:“你这丫头心善,并不知道嫁人妇与在家里做姑娘到底是不同的,三爷上头虽无婆母要伺候,但琴家家大业大,这里当家做主的是金大姑姑,她这人我是知道的,只怕日后你要掌家很难……。”   他顿了顿,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不过琴家这摊子深水无底,你不掌家只怕才是好的,丫头,你心里要有点数,若是受了欺负……。”   他想了想,看着楚瑜的小脸,削瘦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点苦笑的样子:“你且与本文说说,本王虽然在他们眼里也是个无足轻重的,但总归能说上一点话,能帮着你这小丫头,一定帮着你啊,丫头。”   楚瑜到底忍不住掉了泪,抬手擦了擦眼泪,笑着道:“劳殿下操心了,您真的……好好养病就是了,我先回去了,不打扰您修养了。”   廉亲王看着她,深深叹了一口气,笑了笑:“嗯。”   楚瑜站了起来,揖了一揖,转身便离开了。   看着楚瑜的背影远去,渐渐没入花丛里,廉亲王的眼神有些迷蒙,低声轻喃:“真是……像啊。”   “不知殿下觉得我家姨小姐像谁。”一道沉稳,意味深长的中年女音忽然在廉亲王身后响起。   廉亲王一愣,转过脸看向来人,一道幽雅稳重的身影不知站在附近的花丛里多久了。   伺候廉亲王的婢女,对着来人福了福,甚至没有等廉亲王吩咐,便默然离开。   廉亲王看着她,神色一阵青一阵白,随后淡淡地道:“金大姑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殿下说笑了,我只是担心我家姨小姐罢了,何况您也该明白,什么叫君子勿立于危墙之下,君子勿言是非。”金大姑姑微笑着,款步出来,在他身边坐下。   她似乎完全没有察觉自己的话语里,对一国亲王透露出了威胁之意。   廉亲王削瘦的面容微冷,眼里闪过矜傲不豫之色,似想到方才离开的少女,到底还是忍着没有发作,最后只苦笑道:“你不必这么跟我说话,我并没有对小丫头说什么,只是觉得她看着有点像灵娘罢了。”   金大姑姑倒是有些意外,随后想了想,细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异色:“您不说,草民倒是没有注意,小鱼和先王妃是有那么几分神似。”   她顿了顿,又不以为意地道:“但先王妃以贞静娴雅闻名,乃是第一淑女,世上这神似之人千千万万,不是么?”   廉亲王沉默了一会,随后淡淡地道:“嗯。”   只是他指尖无意识地搓了搓,眸光似有些凝滞,又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上面似还残留着握住楚瑜手腕的细腻如香膏滑脂的触感。   金大姑姑留意到他神色有些异样,便又挑了挑眉:“殿下,不是草民擅言,只是别人家的事情,终归是别人的家事,您一个外人就算知道了些什么,到底不过是外人罢了,别忘了当年亏欠的债,旧债未清,又要添新债么。”   廉亲王听得脸色有些发沉,他看着金大姑姑,苦笑一声:“本王知道的,是我们皇家亏欠了琴笙……不,亏欠了琴三爷的,这一生也许都偿不清了,但是……。”   他顿了顿,到底忍不住道:“小鱼并不亏欠你们的,难道不是你们亏欠她么,别的不说,琴三爷他为何此生不打算娶亲的原因,你们都不打算告诉她么?”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我只要三爷高兴就好。”金大姑姑到底冷了脸,梭然起身,垂眸冷冷地看着廉亲王:“秋御庭,我们这些年对你客气,不过是因为当初你也算谨守了本心,但你不要太过分了,否则明日就请你离开云州回上京去。”   说罢,她径自拂袖而去。   只留下廉亲王一人怔然独自地坐在原地,看着金大姑姑离开的背影,忽然整个人都有些颓丧地扶着眼,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有些莫名地凄然:“灵娘,灵娘,若是我当年陪你去了就好了,到底不用煎熬这些年,反正我从来都是个没用的。”   当年,他对所有的事情都无能为力,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还是这般无能为力。   护不住,想要护着的人。   ……*……*……   廊桥绣坊,水榭小巧,碧波幽幽,清风徐来。   五月谁家娇娘待闺嫁。   ……   “大姑姑。”楚瑜正在水榭里由着红袖裁衣量身试花样子,忽然见金大姑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门口,正淡淡地看着她。   红袖机敏地立刻福了福,随后一挥手,便领着其他侍女们立刻训练有素地离开。   楚瑜仿若未曾察觉一般地笑了笑:“大姑姑来了,可帮着我看看身上这样式好看么?”   这些天她是待嫁女儿,自然在出嫁前不能见到琴笙的,她便一直在忙着自己的嫁衣和天工绣坊里落下的活计。   金大姑姑看着楚瑜乌发红衣,虽未着胭脂黛粉,却衬得她眉目里多了几分妩媚,甚至艳烈来。   她含笑:“小鱼,越来越好看了。”   楚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眉宇间那些属于女子的柔媚来自琴笙的赐予,是经历过情事才有的娇妩。   她淡淡地笑了笑:“姑姑这时候过来是有什么事情么?”   其实以她如今的内力修为,在金大姑姑出现在她和廉亲王附近的时候,她就有所察觉了。   后来她离开,却是感觉金姑姑身上的气息变冷,似对廉亲王有些不豫的情绪,才想着先行一步,避免尴尬。   如今金姑姑却来找她了,这意味着什么呢?   可是意味着金大姑姑有些东西要告诉她呢?   金大姑姑在楚瑜身边的软榻上坐了下来,淡淡地一笑:“我听西洋人说,他们成婚时有一个仪式,谓之宣誓,就是男女双方将手搁在他们的神之书上……。”   “姑姑,那是《圣经》罢?”楚瑜道。   “嗯,大约是罢,你知道得不少。”金大姑姑看着楚瑜,眼里闪过一丝讶色。   “嗯,当捕快时听到的杂故事多了,自然就知道了,当初宫少宸差点就靠着《圣经》上面的故事绣的东西赢了大比不是?”楚瑜笑了笑的,轻描淡写地回道。   金大姑姑看着她,细长的眼眸里目光微闪:“嗯,男女双方将手搁在那本圣经上宣誓,不管无论生老病死,贫穷富贵,都对对方不离不弃,不知小鱼你可能做得到?”   楚瑜一愣,看着金大姑姑有些纳罕。   她倒是想过金大姑姑会来旁侧敲击她,看亲王到底与她说了什么,倒是没有想到她会直接一来就问她这个问题。   看那模样和语气,倒是不容她逃避的样子。   楚瑜看着窗外幽幽碧波,好一会,才将目光转回了金大姑姑身上,与她对视:“是的,只要我的笙儿一直都是笙儿,永远对我一如现在,那么无论生老病死,贫穷富贵,我都对他不离不弃,不管未来遇见什么风浪风险,我都承担。”   人是会变的,但她要的是那个会以命相护,将她放在眼里,深植心头,永远只能在她怀里才栖得好梦的琴笙。   她自会将他深藏在自己心中,疼他,爱他,怜他,陪他一生一世。   金大姑姑看着她,笑了笑,神色有些复杂:“小鱼,你是个聪明人,大姑姑也但愿你能永远记住今日的承诺,主上安好,曜司上下必定护你永远周全,永远以你为尊,没有人能越过你去,就算是我,在你的面前永远都是仆人。”   这是她的承诺、   楚瑜看着金大姑姑,大姑姑这想来是听到了廉亲王说的那些话了吧?   她却忽然轻笑了起来:“就算不用你们,他也会护我周全的。”   她坚信这一点。   金大姑姑看着她,也颔首,似有些无奈又复杂地叹息了一声:“是的,主上会护你周全的,只要你不离他而去,他那性情看似清冷却……偏执得紧……也不知像了谁。”   楚瑜沉默,像谁?   总之她觉得一点都不像那位琴家大老爷。   不过有些话,金大姑姑她们不说,她也不问。   “他已经不记得前尘旧事了,昨日之日不可留,从今往后,有我陪着他,您放心罢。”楚瑜抬手握住金大姑姑的手。   若说廉亲王对她的拳拳之心,有父辈之意。   那么金大姑姑对琴三爷,除了忠心之外,又何曾没有母亲一般的担忧呢?   甚至愿意在她面前做小低。   不管如何,这都是值得尊重的。   她更不会藉此凌驾于谁的头上。   金大姑姑眼里有些潮润,有些复杂地看着楚瑜,也轻笑了笑:“你这丫头,有颗玲珑心,待你们成亲之后,姑姑会告诉一些故事,我原想着等三爷醒了,让他自己告诉你,但是看样子只怕几十年也未必能醒,如今的三爷,其实也很好的,所以还是到时候,我来告诉你罢。”   楚瑜看着金大姑姑,微微一笑:“好。”   她等着听故事。   ……   ------题外话------   嘿嘿,就要婚礼了哟~三爷马上就要回来了哦。   笙儿:你们会我么?   三爷:不会,她们都等着本尊出来很久了,嗯,听二货说今儿月票六点前到6950就有二更,而且今日似会——万更? ☆、第四十二章 幽冥酒坊   她可没有忘记地宫里他是怎么按着她毫不容情地‘拷问’的那些问题的答案。   她可不想再被‘拷问’磋磨一回。   她想了想,一手搁在他胸口,一手搁在他的后腰慢慢地抚摸着他修韧的腰肢,这是她安抚这猫儿的小动作,他一向很受用。   同时软了声音道:“天工绣坊的事情多,金大姑姑不是与你说了么?”   琴笙淡淡地道:“说什么,说封逸让你搬,你就搬了?”   楚瑜窒了窒,虽然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但就是莫名地觉得有点心虚,她有些无奈地道:“你太敏感了,总归要搬过去的不是,你这大半夜地跑来做什么,不是说了男女婚前见面,总是不妥的么?”   琴笙挑了挑眉:“谁说的?”   楚瑜一怔:“这个……习俗罢,说是冲撞神灵?”   琴笙淡淡地笑了笑:“那就冲撞罢。”   说着,他挑起她的下巴,低头一点不客气地吻住她的唇,舌尖一点不客气地闯进她唇间,掠过每一寸柔软。   几要夺去她所有的呼吸。   楚瑜和他贴的太近,不得不被迫以一个无礼抵抗的姿势抬起头,羞红了脸承受他的掠夺。   只暗自嘀咕一声——霸道。   但却还是很聪明地捏住他另外一只挑开自己裙摆里的手,咬牙低声着道:“笙儿,别……说了不可以,得等大婚,也没几天了!”   琴笙眯了眯他精致的妙目,在她耳边轻声道:“好,听你的,不过小姑姑,你明日要走,半月不见,总要有些念想不是?”   他声音极为温淡,掠过耳边却让楚瑜忍不住微微地颤栗,她迟疑了片刻,还是红着脸应了:“你要什么念想?”   琴笙薄唇弯起一个惑人的笑,抬起手轻挑手套上的一个缝,慢条斯理地将手套褪了下来:“我新看书学了点东西,小姑姑便替我解惑罢。”   ……   第二日一早,红袖领着人都收拾好了东西,过来唤楚瑜起身,却见她睡得四仰八叉的,一只探在被子外的雪白脚踝上系着一根她的发带,另一头还栓在床柱上。   “小姐,起来了?”红袖有些莫名地正打算替她将耷拉下来的绸缎薄被捡起来,却不想她才拉了被子,就被另外一只纤细的手给一把大力地扯住了。   楚瑜迷糊糊地瞪着大眼:“笙儿,别再……?”   “小姐?”红袖有些莫名其妙。   楚瑜随后瞬间清醒了过来,陡然看见红袖那张莫名其妙的脸,她僵了僵,随后身子一卷径自把自己裹起来,正襟危坐:“没事儿,红袖你先出去罢,我一会自己收拾。”   红袖见状,也只好点点头:“洗脸的热水和早点都准备好了。”   随后,她便退了出去。   楚瑜低头看了看自己纤细脚踝上邹巴巴的发带,还有发带勒出的一圈红印,俏脸一阵红一阵青,忍不住一把扯下来没好气地揉成一团扔在一边,低低骂了一声:“越来越混账了。”   那些楼里的春宫图,真是得找机会全卖掉,卖不掉也烧掉才好。   往日里那猫儿用来观摩画技之物,如今全都是——   楚瑜咬牙切齿地嘀咕:“垃圾!”   ……*……*……   天工绣坊   “戴小姐看这个地方,是不是还要改进一下,有些商行说咱们的标准苛刻了些。”封逸举着一张图纸给楚瑜看。   楚瑜搁下手里的活计,看了看那上面的图纸,又看了看封逸拿来绣样,随后道:“这个标准不能降低,毕竟是要出口英吉利的,若是不合格便打回去重做,以次充好的情况再发现第二次,便纳入供应商黑名单,不再给予合作的机会。”   她既已经立了誓言,当然不能自毁长城。   封逸微微颔首:“明白。”   楚瑜在工作上是极为仔细严格的,甚至铁面无私,这一点和她那大而化之的性情倒是全然不同,但也是因为如此,征服了不少原本商会里对她还有些不服气的商行。   说话间,忽听得有人在门口说话。   “大小姐在吗?”   楚瑜擦了擦手,转身走了出去。   封逸看着楚瑜的背影,修目眸光微深,随后唇角浮起一点淡淡的得意来。   想来小姐搬回来,那人心中定是很怄的罢?   娘家人总要得力一点,哪里能让人轻易就将自己小姐娶了去?   封逸轻哼一声,抬手卷好图纸继续去干活了。   楚瑜看着门口一对年轻男女领着一个少女站在门前。   “唐茹,唐蒙,怎么了?”她看了看他们,笑了笑。   唐蒙看了看左右便道:“不知大小姐可有空随属下来一趟。”   楚瑜见他分明有话要说的样子,便着人与封逸说了一声,随着唐蒙几个去了。   他们也没有走远,不过是与楚瑜一起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站定了。   唐茹拉出身后的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女,对着楚瑜道:“掌门,这是我们云州分舵的人,唤作唐琴瑟,我们两个过些日子可能需要回一趟唐家堡,所以便让她伺候在您身边。”   只有在人后,唐如她们才会唤楚瑜掌门,人前也都是学着封逸唤小姐。   亲王殿下身子已经好转,唐家堡已经得了平反,如今官府将几百具尸首都送回来,他们必须回去收拾残局。   楚瑜看了下那小姑娘,见她秀眉细眼,眉目间干净清秀,一双眼儿平静而温和,似乎并不因为出现在她这个掌门面前,有丝毫局促的样子,极为沉稳。   见楚瑜看过来,她便对着楚瑜恭敬地抱了拳:“瑟瑟见过掌门人。”   楚瑜看着她,挑了挑:“年纪小了些罢。”   她知道唐门的人需要她的血,也需要有人与她保持着联系,只是不想竟寻了个小姑娘跟着她。   但她看着这小姑娘,倒是颇欣赏的,不知为什么,她竟然从这个小姑娘身上看出来了金大姑姑的味道。   “她年纪虽然小,但性情是极为稳当的,毒物医理还有机关之术都算是颇为精通,她父亲原是右护法,这孩子是侄孙一辈里最出色的佼佼者,原本当初也是要回唐家堡参加……婚礼的,但因为忽然病了一场,她的爹娘就留下了她,如今倒是……幸免于难。”唐茹忍不住哽咽了起来。   倒是那唤作唐琴瑟的小姑娘只微微红了眼,随后却平静地轻声道:“能活着就很好了,琴笙愿意跟在掌门人身边。”   楚瑜看着那小姑娘,听着她那一句——‘活着’,她心中忽然被触动了,她点点头,看着唐茹和唐蒙轻叹了一声:“好,她留下来吧,你们回去以后,告诉副掌门,让他好好安抚其他人。”   唐鼎天已经成为副掌门,他失了独子,心中恨毒了宫少宸,却又没有办法抛下这收拾唐家堡的残局,便将唐蒙收做了义子,也同时尽量着关系四处追查宫少宸的下落。   唐蒙和唐茹两人都对着楚瑜抱拳深深一揖:“是。”   唐琴瑟从这日起便跟在了楚瑜身边。   有了二娘、三娘这两个咋咋呼呼的对比,楚瑜觉得这小姑娘安静得很,但是却也极为体贴细心,甚至在帮着筹备婚事上,倒是真得力的了。   ……   “这是三爷今日着人送来的首饰,一套点翠翡翠头面,一套攒金丝红宝的头面,一套东珠紫晶头面,都已经清点完毕收好了,琴笙替小姐戴一只东珠紫晶的簪子试试?”琴笙轻声道。   楚瑜看了看她手上的那只发簪,主体是一颗圆润光彩照人的罕见紫色东珠,周围用紫水晶做了花团鱼虫锦簇的样子,几根细长的流苏垂落下来,流苏尾端也坠着几颗漂亮的圆珠儿。   精美而灵动,倒是确实比那些翡翠、红宝石什么的更衬她的容貌。   她点了点头,由着琴笙替她戴了上去,她看了看笑着道:“他一贯细心的。”   那日他胡闹了一番,虽然没有真的碰她,但是那一番磋磨真真是让她羞愤得想咬死他,身下老觉得凉飕飕的,于是她火大地找金姑姑告了一状,于是这些天琴笙估摸着是被金大姑姑给看严了。   他虽不能来见她,却也日日送东西过来,都是他亲手拣选的,也全都是纳罕的东西。   她也养成了期待他礼物的习惯,如此这般倒是让她有了些切实恋爱的感觉。   楚瑜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发簪,看了看自己满屋子的红妆,轻叹了一声:“一会你告诉逸哥儿一声,不要再给我的嫁妆里添东西了,有甚必要呢?”   琴家是天下首富,哪里缺这些东西,如今不过是一个仪式罢了,不如留着银钱给绣坊里的大家伙发些喜钱。   “这可不一样,婆家是婆家的,夫家是夫家的,婆家的嫁妆没有,总是要被夫家看轻的。”唐琴瑟却一脸老成地道。   楚瑜看了那姑娘一眼,也知道她是为自己好,也不多说这其中的内情,只是笑了笑:“后日我出阁,我就戴这套紫东珠的头面罢。”   她顿了顿,随后有些奇道:“婚礼临近,这会子大伙都忙得前脚打后脚的时候,二娘和三娘她们两个去哪里了?”   唐琴瑟一愣,随后平颦起细细的眉道:“属下不知,今日一早就出去了呢。”   楚瑜想了想,只笑了笑:“嗯,一会她们回来,记得给她们试做好的衣衫,她们可是我的陪嫁呢,可不能穿平日里的衣衫在婚仪上见人。”   那种露胸又露腿的衣衫,她们平日穿一穿也罢,要是穿成那样在她花轿旁边出现,那不知道要吓到多少观礼的人。   ……   却说这时候霍三娘在干什么呢?   霍三娘一脚踩在树上,一手越过男子修腰撑在树上,娃娃脸上满是危险地睨着面前一身束腰绣云纹青衣玉带的俊秀的男子:“小火火,小骚包,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答应过我什么,嗯?”   火曜靠在树边,垂着眸子淡淡地看着她,黑曜石一般的眸子看不出什么情绪:“我答应了你什么?”   “你答应了让我睡你啊,怎么,你想赖账?!”霍三娘一脸天真可爱地歪着头看他。   “哦,有么,什么时候?”火曜垂眸看着她,轻描淡写地问。   “砰!”一声闷响,那树木瞬间颤抖了一下,摇晃着慢慢地倒了下去。   霍三娘笑得一脸狰狞地看着面前一脸气定神闲的火曜:“小火儿,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咱们大漠有一句话叫做不守信的男人不如女人,所以会被狼叼走老二哟!”   火曜挑眉,还是一脸无动于衷地勾了勾唇角:“你就那么想男人,谁都可以?”   霍三娘斜眼睨着他,有点轻蔑和不耐的样子:“关你屁事,我们西域魔门中行事原就不需要你们中原人的迂腐认可,你就说你答应不答应罢?”   “我若不答应呢?”火曜冷不丁地抬手挑起霍三娘的下巴,垂脸睨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女子,似笑非笑地道。   霍三娘却不闪不必地忽然一把扯住他的衣领,抬头就意味深长地舔了下他的嘴唇,眯起着眼道:“那就揍到你趴下,任我为所欲为啊!”   说着,她一点不客气地抬起拳头就朝着他的肚子狠狠揍去。   火曜初时虽被她弄得一僵的,但是早有准备,立刻抬手就接住了她的手腕,反手就是用几乎能折断她手腕的力气狠狠一拧:“那就试试好了。”   不知为什么,他听到霍三娘的那句‘关你屁事’心情瞬间就变得阴翳。   霍三娘一转身,灵活地翻过身子,提膝就朝他胯下狠狠地撞去。   火曜脸色一变,立刻侧身避开:“你这个卑鄙的疯女人!”   “你想说最毒妇人心罢?”霍三娘冷笑,抬起拳头就朝他揍了过去,两人瞬间斗在了一起,劲风四射。   只是没有打多久,忽然一声声的鸟叫,不一会就见一只喜鹊展翅飞走。   原本坐在附近房顶上一边吃瓜一边观战的霍二娘瞬间脸色一沉,她冷冷地看着那喜鹊,有些烦躁地忽然抬手就把手上的西瓜皮朝着火曜脸上一砸,随后冷冷地道:“三娘,走!”   说着,她足尖一点,掠身而去。   火曜被那携着厉风的瓜皮逼开了一步,霍三娘也立刻退开来,朝他呸了一声,冷笑:“哼,来日方长,没有人能骗了我天山魔女霍三娘不用付出代价!”   说着,她一转身,瞬间跃出了院子外,几下就不见了踪影。   火曜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情莫名地有些阴郁和恶劣。   “哎呀,火曜哥哥,你也被轻薄了么?”一道略显尖细的声音带着点愤怒地响起,随后一道人影就朝火曜贴了过来。   “滚!”火曜冷漠地道,抬腿一脚对着贴过来的水曜踢了过去。   水曜惊叫一声,随后看着火曜离开的背影,没好气地咬着手绢跺脚:“滚什么滚,人家是看你同病相怜才来和你说话的嘛,哼!”   ……   日头一晃,便已经是夜幕沉沉。   霍二娘和霍三娘此刻却正立在一处奢靡的天地里,神色一片阴沉。   幽冥人间,无所不卖。   从天顶上吊下来的红色长帘上八个大字被风吹得悠悠晃晃,颇有点鬼气森森的味道。   偌大的房间内不见天日,光线幽幽迷迷,分做上下两层,像个食肆又似青楼软红地,借着蒙昧的光线可见每个角落有模糊不清的人影坐着。   百金一寸鲛珠纱,西洋水晶琉璃灯,夜明珠镶嵌青玉屏风,暹罗孔雀羽扇壁饰随处可见,白虎皮铺地,桌椅台凳皆为彩贝嵌顶级红木所制。   “怎么了,少东家让你们喝酒,是抬举。”一名中年掌柜抬手将两只华丽的宝石酒杯搁在桌面上。   “哼,这种抬举,不要也罢。”霍二娘冷冷地道,目光死死地盯着那鲛珠纱后的慵懒人影。   那人一身华丽的黑色织锦长袍,上面绽放着大朵的牡丹,却只显得他华贵而风流,神秘优雅,却并不显得丝毫的女气。   “霍二娘、霍三娘,别忘了你们依托的人是谁,才得了以平安到如今。”那中年掌柜冷笑一声。   “没错,我们是靠着幽冥酒坊卖出去,才有了今日平安,但到底是银货两讫,我们托的是如今主顾的福,也不曾违反幽冥酒坊的条约,你们凭什么要我们做下叛主之事?”霍三娘也冷笑一声,慢慢地摩挲着自己手上的大剪刀。   “没有人让你们叛主。”纱帘后被唤作少东家的男人的声音很好听,那是一种华丽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幽幽渺渺似从很深的地方传来。   他慢慢地用手上的精致细长的烟枪挑开了自己面前的轻纱,一双丹凤妙目似笑非笑地看向她们两人:“听闻我可爱的小客人后日就要大婚了,我只是想给她当面送上贺礼罢了,比如,明日就是个很好的见面时机,你们说是不是?”   “你——!”看着男人那张俊美风流的面容,霍二娘和霍三娘两人脸色瞬间大变,同时一言不发地举刀就向他劈了过去。   但是下一刻,她们手里的武器却齐齐“砰”地一声脱了手。   霍家姐妹握住发疼的颤抖的手腕,恨恨地瞪着宫少宸:“你用了什么手段!”   “进了幽冥酒坊,你们以后你们还是那恣意放肆的天山魔女?”那掌柜冷笑一声。   “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就敢对少东家无礼,任你是武功盖世,也休想放肆,若是没有能制住你这些人的手段,幽冥酒坊也不用做买卖了。”   霍二娘冷冷地看着他:“哦,是么,若是琴三爷呢,你们能制住他?”   中年掌柜噎了噎,随后嗤笑:“你怎么知道不行?”   霍三娘却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轻蔑地道:“想要知道行不行,只要告诉三爷,让他来一趟就是了。”   “那也得你们能先出得了这酒坊。”中年掌柜气结,冷笑道。   霍三娘和霍二娘脸色微微一变,是的,她们也得能出得了这个酒坊才能通风报信。   男人却悠悠地笑了笑:“我要求并不高,只是想明日进天工绣坊送一份礼物罢了,很难么?”   霍二娘冷笑一声:“你休想再碰她一根汗毛,也休想见到她。”   男人看着她,丹凤眼微微弯,他轻轻地吐出细长烟枪里的烟雾,微笑:“我相信你们会改主意的。”   ……*……*……*……   天色将明,楚瑜早早地起了身,封逸早早地派了人来这里伺候她梳洗,唐琴瑟也已经起来了将早餐布置好。   楚瑜一边洗脸一边看着那纤细瘦弱的少女,便道:“瑟瑟,明儿就是大婚了,这两天事情总少不了,你也要跟着我一起嫁到绣坊去,不必那么早起来的。”   她平常都是一个人惯了,并不习惯有人伺候,若不是这几天事情确实太多她也不会让人过来帮忙打理庶物。   唐琴瑟却淡然恭谨地道:“这是瑟瑟当为之事,掌门人与我唐门有再造之恩。”   说着,她便将衣衫给楚瑜送来了。   楚瑜见她也不是个容易说动的人,便也不再阻止,任由她帮着自己穿上衣衫,随后一齐用了些早点,便又开始一天的忙碌。   天工绣坊里已经一片热闹非常,明日吉时一到,便会有人来接新娘,所以如今整个绣坊都忙碌非常。   封逸指挥着人布置着将喜字全都贴好,一边的吴老儿牵着小孙子笑眯眯地摸着自己的下巴看着。   楚瑜今日的人物则是最后再试嫁衣和上妆容。   她实在不喜欢把自己画成个猴子屁股或者纸人的模样,便强行要求那妆娘替自己描了个轻薄灵动又不失喜庆和妩媚的妆容。   她看着自己一身绣凤穿牡丹的嫁衣,再看看镜子里的模样,心情也莫名地有了点紧张和不安,又有些雀跃。   “我家妹子可真好看。”老胡看着楚瑜这般模样,笑得见牙不见眼。   一边的胡大娘和胡家媳妇,也拉着楚瑜一副喜极而泣的感慨样子。   谁能想到呢?   一别年余,自家的小妹竟有这般境遇,竟是要嫁人了。   楚瑜摸了摸鼻子,有些羞涩地笑了笑,看了看日头:“中午了,干娘、大哥、嫂子你们先跟着瑟瑟去用膳罢。”   唐琴笙便领着老胡一家人去了偏厢去用膳,他们是不能露于人眼前的。   楚瑜便转身回了房,准备换下自己的一身嫁衣。   却不想她才回了房间关上门,就瞬间僵住了。   她慢慢转身看着房间里不知何时坐着的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眸光微沉,随后她的目光又掠过一边沉默站着的霍三娘。   “霍三娘,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这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题外话------   嗯,解谜时间到~   咱们的宫二少在今儿大婚的时候怎么能不插一脚,猫狗天生是死敌,哈哈。   昨儿是不是二悠子不够努力,所以票儿不够,今儿大婚二少,三爷都要出来愉快地玩耍,所以继续努力地求票儿~涨到7111票,会提前到五点二更哟~么么哒~   还有多谢大家的关心,小崽儿还是肺支原体感染,天天发烧,真是头疼,又上班又码字又看小包子,真是伤不起,感谢大家投票儿对我这个非全职作者的支持,爱你们。 ☆、第四十三章 祝你新婚不快 二更   霍三娘脸色瞬间一僵,随后咬着唇,脸色苍白地沉默着,却没有说话。   “你不必怪她,是我让她带我过来的。”坐在房内一身华衣的男子微微一笑,摇晃着手里的描金折扇,挑了眼角去看身边的霍三娘:“你先出去罢。”   霍三娘却没有动,只冷冷地看着他:“你还有什么资格命令我,你的要求,我已经做到了,幽冥酒坊的少东家,我们两不相欠。”   楚瑜一愣,微微睁圆了眼看向宫少宸,却见他丝毫不因为自己的身份被霍三娘叫破有任何窘迫的样子,他只唇角笑意渐深:“哦,那么三娘你是打算在这里看着我和小女郎叙旧?”   霍三娘阴沉着脸:“你……。”   “三娘,你出去。”楚瑜却闭了闭眼,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   霍三娘看着楚瑜,却见她并不看自己,只是定定地盯着宫少宸,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   她沉默了一会,脸色有些灰白地翕动了下嘴唇,最终还是垂下头,沉重地转身越过楚瑜身边离开。   房间的大门再次关上,诺达的房间里只剩下宫少宸和楚瑜两人。   空气里一时间安静得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呼吸,甚至空气里尘埃漂浮的声音。   “小瑜。”宫少宸看着楚瑜一身华丽的红衣,忽然轻笑了起来:“这一身苏绣的绣衣倒是够花心思,一百余种绣法,外罩鲛珠纱为绣底,缀进了金银线做天空银月纹,裙摆并以上千细鲛珠,确实比你我成婚的那日仓促的要贵重许多。”   他顿了顿,却复又有些讥诮地道:“但这绣法并不像是琴三爷的手笔。”   楚瑜淡漠地看着他:“你知道我算是外行人,至今分不出到底有多少种绣法,只要是三爷送我的衣衫,我便喜欢,是不是他绣的,我知他心意在这里。”   “他的心意……。”宫少宸慢慢地站了起来,看着她,笑容有些冰凉:“那我的心意呢,楚瑜,你将我的心意放在哪里?”   楚瑜一顿,看着宫少宸,却忽然笑了:“宫少宸,你这样有意思么,你们这样的人,不肯放手一件事,到底不过是不甘心和意难平。”   从她和他第一次交手开始,她就知道宫少宸这样野心磅礴,心思诡秘的男人,从来都是骄傲的,又怎么肯承认在一个女人的事情上输给了其他人呢?   宫少宸唇角的笑,渐渐淡淡了:“是,我是不甘心,我哪里又曾输给那个男人?”   楚瑜索性走到桌边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你没有输给他。”   宫少宸闻言,丹凤眸里瞬间闪过一丝火焰:“小瑜……。”   但是楚瑜的下一句话,却再次让他眼里的火焰瞬间湮灭。   “你输给那个人是我,我钟情的人是他,不是你,而已。”楚瑜抬起眼看向他,轻描淡写地道。   宫少身形微微僵,随后垂下眸子,看向坐在桌边的少女,见她虽然不着脂粉,但那一身华丽红衣映衬下,却显得乌瞳红唇,眉目妩美。   在提到琴笙时,她眼里毫不遮掩的柔光,几乎刺痛了他的眼。   “小瑜……。”他看着她许久,垂下的丹凤眸里有些疲倦:“你是不是一定要嫁给他?”   楚瑜明眸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道:“是,我要嫁给他了,宫少宸,请你从此不要再为难于我。”   离开江边的时候,他们原就注定要分道扬镳,亦或者,从一开始的时候,她和他原本的立场不同,注定为敌。   宫少宸看着她,眸光明明灭灭,他忽然抬起手,修长苍白的指尖轻轻地搁在楚瑜的发鬓边。   楚瑜只微微一僵,却并没有动,只是淡漠地看着他。   “我让你很为难,是么?”他的指尖轻轻地顺着她柔顺的长发慢慢地下滑到她的脸颊上,轻抚过她的眼角,轻而缥缈地笑了起来。   “我也很为难啊,看着和我拜过堂的女子,转身嫁做他人妇,我还记得她漂亮的大眼睛里也曾为我流过泪的。”   楚瑜微微侧开脸,眼观鼻,鼻观心,只轻声淡道:“宫少主,若是你还记得我们曾有十日共患难的情分,就请离开罢。”   宫少宸看着她,笑了笑:“小女郎,你还真是无情呢,不过不用你说,我会走的,今日来原就是要送你一份新婚之礼。”   楚瑜闻言,瞳孔微缩,不懂声色地看着他:“你要送我什么?”   他又要作什么妖?   宫少宸抬手从袖子里摸出一只雕花嵌贝的点翠紫檀木盒子搁在桌面上,轻笑:“不必这么担心,总不会是琴三爷的项上人头。”   说罢,他忽然一转身,后窗随着他的动作梭然打开。   夏日的凉风梭然灌入,吹起他如墨长发和华丽的长袍。   他轻笑一声,声音冰凉:“祝你新婚不快,楚瑜。”   说罢,他一旋身,便瞬间消失在房间里。   楚瑜闻言,有些无言以对地看着那空荡荡的窗前,轻摇了摇头:“到底是宫家少主的作风。”   说着,她垂下眸,看了眼那华丽的盒子,迟疑了片刻,随后警惕地抬手轻轻一掀,看着里面的东西,她不由一怔,里面并不是什么危险之物。   一把精致的雕花纯白玉梳静静地躺在里面,还有……一片结着红果儿的小叶枝。   玉梳是他曾逼着她为他梳头。   结着红果儿的小叶枝,却是生于嘉江边的一种无名野果,果儿可以吃,她和宫少宸落难时都曾以之果腹,叶片,却能吹出好听的乐声。   她闲着的时候,曾经吹过几回。   ……   楚瑜沉默了一会,抬手将那盒子盖上。   她转脸看向空荡荡的窗外,天空湛蓝,风高云淡。   那遥远的霾雨绵绵,永远散发着潮气的日子,似从来不曾存在过。   ……   楚瑜换了衣衫,出门的时候,便看见霍三娘正沉默地以一种护卫的姿态站在门边。   见了她出来,霍三娘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低声道:“小姐,我已经叛主,按照西域的规矩,必要断一臂,您选罢了,三娘绝无怨言。”   说着,她一抬手,手里的锋利大剪刀瞬间岔开,架在了手臂上。   楚瑜看了她一眼,眉心微微颦,却问:“二娘呢?”   霍三娘沉默着道:“她被扣在了幽冥酒坊。   楚瑜叹了一口气:“因为生死蛊?”   霍三娘抬手,摊开手心,她手心里是一只朱红色的虫子,分明已经是死去的样子,她低声道:“是,生死蛊发作之后,实在是……宫少宸没有催动我体内的蛊毒,但却催动了二娘体内的,我没有办法……看着她那个样子。”   她没有说话,只是身体微微颤抖,猩红了圆圆的大眼。   楚瑜看着霍三娘神情有些复杂,她从没有见过她的这般模样,霍家姐妹什么时候都是天不怕地不怕,视世俗规则为浮云的混不吝,或者洒脱放荡。   她目光落在霍三娘的手心:“你的蛊是解了?”   “是,他说我若带他来见小姐,便会解了我的蛊毒,也放了二娘,但他也保证绝不会伤害您,只是想给您送礼物。”霍三娘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里有些发抖。   她顿了顿,低声补充道:“我想过,他若是敢对小姐不利,定要杀了他,用自己的命相抵,也不会让他伤您一根寒毛。”   楚瑜看着霍三娘,声音有些凉:“三娘,宫少宸的手段,你觉得你能防得住么?”   霍三娘到底忍不住,咬住了嘴唇,对着楚瑜叩了头下去:“三娘确实背主了,任由小姐处置!”   楚瑜看着她,轻叹了一声:“你去门外看看吧,二娘,她应该已经被送了回来。”   宫少宸既然能放了三娘,想来也不会太为难二娘。   霍三娘一愣,忽然有些颤抖和颓丧:“小姐……您真的要赶我们走吗?我们的蛊……我们的蛊已经解了……。”   楚瑜沉默了下去,轻声道:“三娘,我们这些一年多,名为主仆,实为姐妹,我不要你的手臂,你和二娘一起走罢,不要再回来,回西域去罢,总不会再被中原武林追杀了。”   说罢,她便转身要走,只是才走了一步,裙子就一下子被霍三娘拉住了。   霍三娘哽咽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小鱼,相信我,这是最后一次,我们不想回西域,我们回去,会……死的,我们是叛出了师门才逃到中原的。”   楚瑜脚步一顿,转身看着霍三娘,见她眼里落下泪来。   楚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蹲了下来,看向霍三娘:“三娘,我以后就是曜司的主母了,我不能留不忠之人在我身边,那会害了笙儿,你明白吗?”   霍三娘红着眼愣愣地看着楚瑜半晌,忽然对着她“咚咚咚”磕了三个头:“我霍三娘与姐姐霍二娘若是对楚瑜再有二心,雪山女神必叫我们生不如死,死后永不能升天。”   说着,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就划破了自己的手指在自己咽喉画了一道腥红的血痕。   楚瑜都来不及阻止她,看着面前女子决然的神色,和她喉间血色,楚瑜有些怔然。   她听过霍三娘说过他们魔门中的誓言等级,这血誓是最重的,他们信奉雪山女神,从不轻易用女神起誓,何况还是血誓。   对于有信仰的人而言,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沉重的誓言了。   楚瑜摇了摇头,大眼里闪过一丝无念:“真是拿你们没有办法,我信你就是了,你且去门口看看,将二娘带回来罢,若是受伤了就歇着,明日婚礼你们就不要跟着了,我让瑟瑟陪着就是。”   霍三娘又落下泪来,这一次却是笑的模样,眼底都是放松和感激:“小姐,谢谢你。”   随后,她立刻起来,匆匆往门外奔去。   果然,不久之前有人将昏迷过去,脸色死白的霍二娘送了回来。   楚瑜也立刻让唐瑟瑟去照顾霍二娘。   那小姑娘倒是有些手段,很快就发现是霍二娘是蛊毒发作,虽然蛊已经死了,但却是死在她身体里,形成了另一种毒物。   唐瑟瑟到底是蜀中唐门出身,立刻用了不少手段,将霍二娘体内的毒解开了来,但是霍二娘内伤不轻,霍三娘也需要留下来照顾她。   第二日的婚礼倒是真不能去了。   封逸有些担心,但是见到唐瑟瑟小小年纪,却很沉稳的样子,也略放心了一点,只细细地叮嘱了不少事情。   唐瑟瑟一一都应了,再问她的时候,她也对答如流,竟是一样不错。   封逸赞赏地笑笑,看了看那小姑娘不卑不亢的模样,眼底幽光微闪,含笑颔首:“孺子可教。”随后,他便又忙活去了。   ……   第二日一早   楚瑜还在被窝里,就被人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她看了眼天色,忍不住抱住柔软的枕头嘀咕:“天还黑着啊……哈欠……要不要这么早啊,瑟瑟!”   唐瑟瑟一点不客气地直接把枕头给抽走,脆生生地道:“小姐,您还要梳妆,着衣,哪个新嫁娘能偷懒的,红袖姐姐提早就跟我说了您爱赖床,今日可不能如此!”   说着,她一扬洗好的手帕就往还迷迷糊糊的楚瑜脸上一盖。   楚瑜瞬间被冷得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看着唐瑟瑟那张一丝不苟的小脸,忍不住捂脸:“娘呀……我给自己找了什么麻烦?”   二娘和三娘从来不会催她,她们两个也是懒货。   虽然这么抱怨着,但是她还是很快地起身洗漱。   琴家绣坊派了不少婢女过来,红袖也来了,正领着喜娘在外头准备脂粉和一应头饰衣衫等。   一见楚瑜,她们立刻迎了上去,将她给簇拥到梳妆镜前,动作迅速地打扮了起来。   又请了城内有名的全福夫人过来替她梳头。   听着那——   “一梳梳到底,举案齐眉,二梳梳到底……。”的唱词,楚瑜忍不住又开始打瞌睡,她昨晚一夜没有睡好,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   最后也不知道被红袖给掐了小腰几下,总之等到她彻底清醒的时候,却已经是自己盖上了盖头,正坐在天工绣坊的堂内。   门外锣鼓喧天,喜乐欢闹,人们笑声此起彼伏,又有喜婆子拔尖了声音,喜气洋洋地喊着:“新郎官来接新娘了,咱们可不能让他们这么顺畅。”   楚瑜坐在一边,瞬间清醒了,竟莫名地心跳加快了起来:“他来了啊……。”   封逸打扮的焕然一新,站在楚瑜身边,含笑道:“大小姐放心,姑爷要娶咱们天工绣坊的主人哪能这般容易。”   楚瑜闻言,盖头下的唇角抽了抽:“逸哥儿,笙儿耐性不太好……。”   不要以为那猫儿如今批了仙仙温柔的皮,他那矜傲的本质就会改变,哪怕是仙仙的性情,对于外人而言,也算不得好的。   封逸笑了笑:“我有分寸。”   只是封逸大概也没有想到琴笙的耐性不好到这等地步……   “真不让本尊过去?”长身玉立,一身红衣华服的俊美男子,阳光下,倾国容貌艳烈到令人几乎不敢迎视,   封逸一直觉得这个男人穿白色如同谪仙,却不知道他穿这一身华丽的红衣,竟是这般摄人心魂的效果。   ------题外话------   大家好给力啊·~谢谢~么么哒~(づ ̄3 ̄)づ~身为作者,每日正常更新当然是责任,但话说马无夜草不肥,咱们的小文章自然是票儿投喂得越多,这小文章就会被喂养得越肥硕不是。   所以~今儿~晚上,继续求票~因为会有三更哟~今天已经更了一万了~剩下的还有一章~二货今儿豁出去了~继续码~除了入V的时候,好久没那么疯狂码字了。   三爷微笑:本尊一抬头,便见诸位撒了满头票,看来本尊的魅力还是比白白仙仙这两个不完全体要高明的。   啊,对了,你们猜猜,本尊出来了没有呢? ☆、第四十三章 许久不见 (三更)   红衣如血,穿在他的身上却多了冷沉的味道,像是跳跃在雪上的火焰。   他原是雪肤露鬓,妙目清美,凤翎睫羽如墨,修长眼线衬在他肌肤雪色上,似一线墨色落进昆仑雪水中,本该是超脱凡俗的谪仙之容,却又因着一身华衣红服在他清冷的琥珀眸子里染了炽烈的红,如画眉目显出张扬的艳烈。   这一种极度矛盾的美,似神非神,似魔非魔。   封逸都看得怔然,根本不要说周围的人,只有呆滞和屏息的份。   直到琴笙微微眯起眸子,眼底闪过一点不耐。   那种熟悉的感觉让封逸回过神来,他看着琴笙,不卑不亢地微笑:“三爷说笑了,这不过是接亲的规矩,您若是能过了我这一关,自然可以接走我们天工绣坊的大小姐。”   琴笙挑眉看着封逸身后那些东西,竟是十张绣架子,每一张架子上的绣图都缺了一点东西,凤凰缺目、牡丹缺蕊、蝴蝶缺翅、兰草缺花,旭日东升图缺日,苍山洱海缺了浪……   诸如此类种种,即要求琴笙把这些缺了地方全部补上。   陪在一边的金曜忍不住蹙眉,看着封逸冷声道:“难不成你要让三爷真在这里亲绣东西么,岂非耽搁吉时?”   他今日也是一身缀红边的玄衣,显得丰神俊朗,只是眉目间莫名一股子冷意。   封逸的修目看向金曜,眼底也闪过一丝冷色,他慢悠悠地笑道:“这位小爷说笑了,若要不耽搁吉时,就请三爷绣快点也就是了,三爷一手绝技天下闻名,也好让大家开开眼不是?”   封逸的算盘打得很好——   一来想要娶天工绣坊的大小姐,逼着留下琴三爷的绣作,也不算过分。   世人谁不知琴三爷的真品万金难求。   二来大庭广众之下,这位琴三爷出了手,便也没了那神秘的面具,也好叫人知道他并不是什么神,不过是个人罢了。   省得坊间流言道是处楚瑜高攀了他。   在他眼里,分明是这只脾气不好的猫儿,硬攀附上楚瑜。   说话间,一边看热闹的众人都纷纷回过神来起哄:“就是,就是啊,新郎官露一手,不露不让过。”   说着他们都挤在了堂前,完全拦住了琴笙接亲的去路。   楚瑜在堂内听得叹气儿,却又有些好奇——   她知道不管是仙仙还是白白,他对挑衅从来都没有什么耐性的,不知今日又是日和?   封逸话锋一转睨着一边的金曜,微笑道:“又或者这位爷来替三爷绣,想来您伺候三爷那么久,耳濡目染也是为大家。”   他若是没有猜错,这个金曜是莫名经常为难楚瑜的罢?呵……!   金曜闻言,冷下了脸,才要说什么,却见琴笙抬了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琴笙只淡淡地看着封逸:“最后问你一句,你们是不是真不让路?”   琴笙语气温和,周围围观的人一点都没有察觉里面的莫测,只都笑嘻嘻地继续挤在堂前。   封逸也笑着干脆地道:“是,要不您将我们这些送亲的人都打走也可以。”   他就不信面前之人会这么做,这到底是大小姐的婚仪不是么?   琴笙妙目幽幽地看着他,忽然轻嗤了一声,忽然一抬手,只说了一个字:“洒!”   话音刚落,瞬间所有的房上不知何时都站上了一个穿着滚红边玄色束腰劲装的人影,他们戴着遮了半张脸的面具,人人手里都捧着一个大盆。   随着琴笙一声令下,他们手上蓦然一抖。   随后只听得“呼啦啦——!”一声响。   无数散碎的铜钱、碎银子甚至碎金珠和珍珠劈头盖脸地从天而降,如同洒珠宝雨,一片灿烂耀目。   这般霸气的行为,让所有人都愣住了,连封逸也愣住了。   立在房上的火曜笑得有些痞气:“新姑爷发红包了,快捡啊,捡起来都算咱们的!”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瞬间炸了锅,全部齐齐地蹲下去开始捡钱和银子、珠子,哪里还有人记得要为难琴笙。   不过都是平民百姓,甚至在这巷子里艰难求生的朝廷钦犯后裔,甚至为了捡金珠,推搡了起来。   封逸反应过来,已经是脸色一片铁青。   琴笙淡淡地道:“既然没有人打算要拦了,本尊便进去迎亲了。”   封逸想要拦,但到底咬牙忍不住,只冷冷地道:“看来在您心里,小姐还不值这十副绣图。”   琴笙在经过他身边时,却轻嗤了一声:“她确实不只值这十副绣图,她值的是本尊,不值这绣图的人,是你。”   他顿了顿,微微一笑,笑容有些莫测:“你应该庆幸你对她还有价值,否则……。”   否则什么,琴笙并没有说完,他已经转身进了堂内。   封逸站在原地几乎被他身上那一瞬间释放出来幽寒森然之气冻得不能动弹,呼吸都微窒。   好一会,他神色里闪过一丝复杂,随后轻笑了起来:“呵,这位爷果然还是这般霸道奸猾又狠辣,不招人喜欢。”   他静静站在堂外,看着满地的人在推挤,叹了一声。   熙熙攘攘皆为利来,那魔头还真是对人心拿捏自如。   只愿他这般手段,不要用到楚瑜的身上。   ……   楚瑜在堂里坐着,心情有些紊乱,魂不守舍。   她如今修为是能听得清楚外头的声音的,只是这时候炮仗乱响,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她倒是听不清楚琴笙和逸哥儿说了什么。   只是忽然听得堂内静了静,一阵女子们轻轻地带着艳羡痴迷的抽气声响起。   楚瑜心头咯噔一跳,忽然又有些紧张起来。   不一会,她便看见了自己盖头下出现的男子金丝绣色飞云的红色喜服长袍,一双修白的手向她伸了过来:“来,鱼。”   他的声音幽柔温凉如水,瞬间流淌过她的心房。   楚瑜看着他伸出来的手,忽然心情复杂,又似被填得满满的。   他说——来,鱼。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可是说的这般情景。   她慢慢地伸出自己的柔荑,搁在他的手心上,瞬间便被他握住。   他的力气极大,却又刚好控制着让她微微感觉疼痛的程度。   那种细微的被紧紧捏住的疼感,却让她觉得自己像是整个人都被他握住,抱住一般。   十余日不见,却似隔了三秋。   “笙儿……。”她轻轻地唤了一声。   声音未落,她便被瞬间打横抱了起来。   楚瑜忍不住惊了一惊,赶紧抓住他的衣衫,有些纳闷——接下来好像不是这样呢。   周围的观礼的众人顿时都发出了一阵阵的笑声和起哄声:“哎呀,新郎官,等不及了!”   “抱新娘子,抱新娘子了!”   “羞羞脸!”   天工绣坊里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喜事了,众人都兴奋之极。   喜娘在一边忍不住笑道:“三爷,是要大舅哥将新娘子背进花轿的,如今新娘没有大舅哥,自是封逸公子来背。”   楚瑜俏脸绯红,在他怀里轻声道:“你快放我下来,像什么样子。”   但下一刻,她就感觉抱住她的手臂一紧,勒得她抽了一下,随后琴笙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觉得我会让他背你,嗯?”   说着,他根本不搭理喜娘,径自抱着楚瑜就往外走。   喜娘们见状,面面相觑,但见跟来迎亲的那些戴面具的武卫,哪里敢多言,也只好一脸尴尬地赶紧跟了出去。   倒是封逸早有所料一般,根本没有进门。   楚瑜听着他情绪可有点不,有些无奈:“你做什么呢,着急着成婚就罢了,怎么连个婚仪也着急!”   这大仙儿也太不讲道理。   “你我一日不成亲,便会有那贼心不死的野狼四处显摆你是他的妻,更有些不知所谓的也要来分一杯羹。”琴笙温淡清雅地开口,却言辞冰凉又放肆。   楚瑜忍不住红了脸,随后也只好红着脸暗自捏了他胸口一把:“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琴笙微笑:“留着点气力,今晚你想捏哪里都由你,小姑姑。”   楚瑜瞬间窒了窒,也只靠在他怀里,红着脸装死,只当听不见周围的嬉笑声。   接受来自周围洒落的各种花生与桂圆等小物。   ……   “新娘出门,上花轿!”   “砰砰啪啪!”鞭炮声隆隆。   十六人抬的雕花紫檀大轿,五百担的嫁妆,百余人的吹唱喜乐队伍,并着五百名玄衣束红玉带,开路押后的带剑武卫,几乎绵延大半个还剑湖河堤。   这又何止天子嫁公主的十里红妆,分明是百里红妆绵延,堪媲美迎娶皇后。   那一日新娘百金一尺的鲛珠纱绣满了细碎的珍珠在阳光下闪闪夺目,闪瞎了不知多少人的眼。   那一日的盛大,满城鲜红羡煞了所有女子的光景,许多年后依然在云州城的姑娘媳妇们里口耳相传着,成为一个传奇。   哪怕那盛大的婚仪,最后的结局,有些不那么的完美,却并不妨碍它成为一个传说。   楚瑜隔着红色纱帘看着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送亲队伍,自己都忍不住咋舌,她是知道琴家富有,琴笙的能耐。   但这般亲眼所见却是第一次。   那些嫣红与热闹,被人珍重的感觉,让楚瑜忍不住唇角上扬,心中却满满的全是暖意。   他实践给她的承诺,从来都超过她的期许。   不管是仙仙,还是白白从来都是如此。   那是属于她的温柔矜傲却又只能抱着她才能一直安然入眠的‘少年’。   ……   绕城三周之后。盛大的迎亲队伍直入了琴家绣坊。   绣坊里早已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整个云州城大小官吏都来了,连着西洋的客商们将整个琴家绣坊都坐满了,金大姑姑领着七曜和一干管事们周旋期间,招待着欢笑的客人。   天色渐暗,很快便到了华灯初上的拜堂吉时。   木曜正领着人在一边巡视,看着那些西洋客商们兴奋地东张西望,甚至调戏招待他们的婢女,不免有些不喜:“这些西洋人怎么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行止粗俗。”   火曜正在吩咐人安排酒水,闻言看了眼那些英吉利客商,也多看了两眼:“你且看好了,这些西洋人一贯作风开放,咱们也不是没有见过。但是……。”   他皱了皱眉,继续道:“怎么这般上不得台面?”   他记得那些跟着使节在风烟山上观战的西洋客商们也都算是教养颇佳,谦逊有礼的,这些西洋人穿着虽然华丽,却一副流气的样子。   火曜眸光微冷,低声道:“你们盯紧点,莫要让他们在这大喜的日子里闹事。”   木曜颔首,却忽然听得天上“砰”一声响,不禁抬头看去,便见黑暗的夜空爆开了一朵华丽的烟火。   他不禁一愣:“不是说好了,等拜堂之后,再放烟火么?”   与此同时,一道喜娘的高亢的声音响起:“吉时到,新人拜堂!”   随后便听得喜乐齐鸣,一身红衣的俊美新郎官便握着着大红花球,将同样一身华丽嫁衣的新娘也领了出来。   楚瑜什么都看不见,红色的盖头下,只听见自己心跳如鼓,周围的喧嚣似都隔开了几层纱似的遥远。   高堂之位上,坐着的廉亲王,他脸色还有些苍白。   但他一见楚瑜出来,就含笑抬了抬手,只听得一边的尖细太监的嗓音响起。   “亲王殿下今日收楚家大小姐为义女,请封玉安县主,圣旨即下,不日即到。”   此言一出,倒是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楚瑜也彻底愣住了。   这时,廉亲王对着琴笙淡淡地道:“本王的义女是救过本王的,今日她嫁人,想来她的身份也不算配不上三爷,但愿你们夫妻从此以后举案齐眉,白首不离。”   琴笙声音轻淡,却只说了一个字:“是。”   楚瑜闻言却已经红了眼,她没有想到廉亲王竟会为她做到这般地步,竟似真如父辈一般为她筹谋打算,不让她被人看轻了去。   她当初救廉亲王,并没有想过求什么回报。   她微微沉下身子,微哑着嗓子:“多谢……义父。”   廉亲王看着一身红衣的少女,也有些恍惚,随后也眼眶微湿,含笑道:“快起来,丫头,该拜堂了。”   周围都是一片恭贺之声,也不知有多少羡慕,有多少嫉恨。   总归,此时听起来总是喜庆的。   负责唱礼的司仪官已经开始唱了起来:“红鸾星动,谢天降祥瑞,一拜天地!”   琴笙牵着楚瑜齐齐地在红色的蒲团上对着敞开的门外天地慢慢地拜了下去。   却不曾想,忽然见天空一阵响。   楚瑜一愣,下意识地抬头,还没有反应过来   “小心!”身边的琴笙忽然抬手就将她一把揽了过来。   来。   楚瑜头上盖头一晃,便掉落在地,而她也立刻清楚看见了天空上的情景。   天空上似爆开一阵焰火,但那华丽的焰火……   竟直朝着他们所在的院子大堂砸了下来,如一个个猩红的火流星一般!   “轰!”一声闷响。   最先砸落的火流星瞬间爆开一阵火花,一下子就引燃了挂着的绸缎锦饰,也瞬间燃了客人的衣衫。   “啊啊啊啊——着火了!”   所有人瞬间都炸了锅,一下子乱了起来。   楚瑜有些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人四处奔走,那些火流星一个个地砸落,虽然都不大,但一落地就是一片火起。   曜司武卫们四处奔走着,疏散着人群,也将她和琴笙拦在中间。   她闭了闭眼,忽然冷笑了起来。   她忽然明白宫少宸送她的野果的名字——   星火燎原。   还是后来唐瑟瑟告诉她的,那种红色的果子成熟的时候一簇簇红红点点,如漫山遍野的火星一般,燃放漫山遍野。   她也记得他说的那句——“祝你新婚不快!”   如今,真是星火燎原,新婚不快。   瑟瑟曾与她说,也许该将此事说与琴笙听,但她担心他多想,没有提。   却不想……   她梭然站了起来,看着周围一片混乱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被训练有素的曜司武卫控制了。   她揉了揉眉心,有些歉疚地看向琴笙。   却见他半弓着修长的身子,单膝跪地,维持着护着她的姿势,只是身上的气息却仿佛紊乱非常。   “笙儿,你怎么了?”   楚瑜有些疑惑。   她并没有看见此事琴笙幽幽琥珀眸里被火光映照成一片赤金火海,靡丽而迷离,一双深瞳,却仿佛映出漫天猩红。   但是很快那些猩红慢慢地便被无边黑暗的潮水淹没,悄无声息地没入幽暗之中。   他慢慢地站了起来,转脸看向身边的少女,慢慢地勾起唇角:“我,很好,真是……许久不见。”   他温柔的声音响起,如水鸣幽柔,又似轻风掠过耳边的肌肤。   楚瑜却莫名地觉得有些颤栗之感,她怔然地看着他:“笙儿……?”   ------题外话------   ==写屎我了……一万五……奉上……为了你们的票儿的支持~股票都木有咱们家票儿涨得喜人。   么么哒~   琴三爷:许久不见,呵呵。   记挂本尊否 ☆、第四十四章 大婚之仪 楚瑜不知道为何在那一瞬间,自己心脏忽然一凉。 那种语气,有些陌生,却又熟悉得令人战栗。 她想要看清楚琴笙眼里的神色。 琴笙却忽然转开眸子,淡淡地吩咐一出事就立在他身边,全身杀气全开的金曜:“把那些西洋人全部拿下,若有违抗,就地格杀。” 楚瑜听着琴笙轻描淡写的语气下了那样无情的命令,不禁一怔,心中有些疑惑:“笙儿,他们有问题?” 金曜却忽然看了眼琴笙,眼底闪过一丝异样——主上的语气,实在是……有些过分的熟悉。 但他从不会违背琴笙的意思,立刻跃了出去,半空一双猩红的袖箭出鞘,他冷声喝道:“武卫听令,拿下所有的西洋人,不从即格杀勿论!” 楚瑜虽然不解,却也并不多言,她相信琴笙做的决定。 而且,她也觉得有些奇怪,今日来的这些西洋客商还有留守的使团之人里,并没有看见任何一张熟悉的面孔。 原本使团里大部分的人都带着客商们齐齐上京去了,留下一位侍从官亨利,那位侍从官为人一向热情,与她也算颇为熟悉。 但是今日,她一眼看过去,那位侍从官竟然没有出现,这已经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领星君令!”立刻有一对曜司武卫瞬间跃出,转身就向那些西洋人扑去。 那些身穿华服的西洋人忽然见武卫们朝他们扑来,他们原本还吱哇乱叫一通,操着别扭的中原话高声抗议着。 却不想曜司武卫们根本不在乎他们说什么,一个个分手就将他们按倒在地上。 有那缩在其他地方的西洋人见状,似乎明白了他们逃脱不了被拿下的命运。 于是就有人立刻尖叫了起来。 楚瑜闻言,瞬间脸色一变,厉声道:“小心,他们身上带着短火铳!” 此言一出,一声闷响瞬间响起,有西洋人已经猛然掏出了腰里的火铳对着一名武卫的脑袋就是一枪,但好在楚瑜厉声提醒,曜司武卫一贯出生入死,早已警觉非常。 那武卫头一偏,随后面无表情地手化利刃抬手就捏住那个西洋人脖子轻巧地一扭,只听得一声毛骨悚然的“咔擦”之声,那西洋人的脑袋便以一种扭曲的角度给折了下来。 “折了他们的腕子。”金曜桃花眼里闪过戾气,冷冷地道。 他的命令并不是搜抢,而而是直接断了对方反抗的所有念头。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所有的武卫们都干脆地捏住了西洋人们的手腕。 只听得一声声咔擦脆响,伴随着一阵阵的惨叫声响起,所有的西洋人全都失去了反抗的动力。 “搜一搜他们的身上。”琴笙坐在护卫们搬来的八仙椅上,指尖轻轻地敲了敲椅子的扶手。 不过片刻之后,一堆火铳和短剑匕首全部都被曜司武卫们搁在在了琴笙的面前。 楚瑜看着那一大堆凶器,脸色也是一片冰凉。 参加婚礼,需要带上这些东西? 而且全是方便隐藏的武器。 尤其是火铳这种玩意,如今还不是太好用,填装弹药还很麻烦,效果有点类似后世土枪,但近距离的杀伤力也颇大,主要是不算大,也还方便携带。 若是刚才那武卫没有防备,被一枪打在脸上,就算不死,也残废了。 这群不知哪里来的人是来闹事的罢? 楚瑜瞬间就想起了宫少宸…… 她忍不住闭了闭眼,揉了揉自己发疼的太阳穴。 早知道她那日就该一搏,把宫少宸那个混账打一顿,凭着她如今的内力,至少让他起不来身,没法顺利作妖才对。 而与此同时,曜司武卫们迅速地控制了场面。 “水曜卫,截阵!”水曜一声冷喝,又有百余名武卫竟不知从何处跃出,身形鬼魅地齐齐抬手,臂上瞬间弹出一面盾牌,挡住不断飞落的火星。 同时,他们手上的猩红短剑竟一下子暴长,同时向天空中击出。 只听得水曜一声暴喝:“破!” 那些不断飞落的飞火流星全都那些红色的长剑向边上内湖里一一射落,再无威胁。 另有木曜领着其余武卫们一一将人群疏散移进了屋内,同时随着他一声令下,所有的水龙和激桶都已经齐齐出动扑灭了火势。 也不过一刻钟的时间,除了惊魂未定的客人们,整个琴家绣坊都恢复了秩序。 “审的怎样了?”琴笙一手搁在自己的手腕上轻轻地揉捏着,察觉自己今日竟似没有戴手套,他妙目微凉,有些莫测地看了眼身边楚瑜那双紧紧拽着帕子的柔荑。 楚瑜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只盯着走过来的土曜。 土曜生得看起来年纪不大,十四五岁的少年模样,像个总是笑眯眯的阳光少年,偏他那模样,和他一边走一边摘掉手上染满鲜血的手套,并着那身上浓重的血腥味道糅杂成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惊悸感。 而不远处被他料理过的西洋人此刻身上盖着一块布,只露出只剩下白骨的手腕来。 周围的西洋人都瑟瑟发抖跪了一地。 土曜道:“这些家伙呢,根本不是什么西洋使团和商团的人,是偷偷跟着使团和商团的洋海盗罢了,前些日子避开了咱们曜司的船队藏在附近的岛上,后来被人用船队偷偷摸摸地运上了咱们陆地,今日来据说是打算趁着主上大婚,来打劫一笔的。” 琴家是中原首富,财富庞大不可计,尤其是今日琴家家主大婚,那百里红妆早红了不知多少人的眼,何况是这些没见过世面的洋人海盗。 寻常人的婚礼之上,确实容易戒备松懈,又是城里,云州势力衍射附近八州,黑白两道谁敢得罪琴家,听闻家主大婚,连被琴笙差点灭了的槽帮都屁颠屁颠地送来了贺礼,却连入席的资格都没有,他们也只得在客栈里分了点酒宴。 也就是这些不长眼的洋海盗,真以为琴家是个软柿子,太岁头上动土。 琴笙听了土曜的禀报,艳烈的容貌此刻在幽暗不明的光线里,似笼了一层缥缈的雾气,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 他只优雅地示意金曜替他戴上手套,言简意赅地问:“主使之人?” 土曜沉默了一会,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楚瑜的面容,随后还是轻咳了一声:“看起来像是宫家少主。” 其实不是看起来像,分明就是宫少宸。 “看来宫家少主对本尊的婚礼很是不满意,所以才送上这两份大礼,又是飞火流星炸筵席,又是安排了海盗来光顾。”琴笙微微弯起精致的唇角,轻笑了起来,让人揣摩不出他的想法。 此刻堂内只有曜司众人,老金、金大姑姑和红袖等人都忙着去安抚客人们去了,无人敢应,也不知该如何应。 堂内一片沉寂。 只是楚瑜静静地在一边坐着,忍不住闭了闭眼,也没有说话。 任由谁被毁了盛大的婚仪,都不会有什么好心情。 “主上,这些西洋海盗如何处置?”土曜还是问了一句。 琴笙曲指轻敲了敲椅子把手,声音温柔幽凉:“割喉放血,吊在城门口就是了,大婚见红,是大喜呢。” 楚瑜听他说话,莫名地有点骨子里发寒。 她是第一次听到这般可怖的‘大喜之事’。 土曜却笑嘻嘻地应了,隐约里竟还有点兴奋愉悦的的样子。 楚瑜忍不住想,这一屋子……都是变态么? …… 琴笙却忽然抬手握住了楚瑜的手,微笑:“小鱼,咱们这堂可是要继续拜下去?” 楚瑜一愣,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他的手有点莫名地冰凉,隔着手套渗进她柔荑的皮肤里。 他的笑容温柔清雅,他眉宇之间的澄净温柔与对自己的专注,莫名地有一种蛊惑人心的气息。 楚瑜怔怔然地看着他,心中莫名地有一点子近乎不安的情绪,但随后她只将之归咎为琴笙也许是有些生气了。 不管是仙仙还是白白,对于她的独占欲,容不得他人觊觎半分,何况是他精心筹划的婚礼被毁成这个样子。 楚瑜愧疚地反手握住他的手,想了想,还是咬着唇说了实话:“笙儿,是我大意了,若是我早点告诉你昨日宫少宸挟持了三娘来过绣坊,也许还能早作防备。” 她欠了他一个解释。 “哦,他昨日来过,来做什么?”琴笙挑了挑眉,却并没有生气的丝毫预兆,依旧是淡雅温和的模样。 楚瑜叹了一口气,道:“你信我,他只是送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过来添堵,我已经给了瑟瑟,若是你要查查,我就让她拿过来。” 琴笙看着她歉疚的小脸,幽幽琥珀眸里夜雾浓重,温柔地弯了唇角,指尖轻轻地搓着她细腻滑嫩的手腕:“嗯,我总是信你的,是了,咱们还拜堂么?” 他微微眯起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楚瑜袖子下的晧腕,指尖慢慢地顺着她的手腕一路轻轻地抚上去,仿佛在享受什么一般。 琴笙的手套是一种极为特殊的金蚕丝所制,水火不破,刀割不断,细腻得近似皮肤。 楚瑜听着琴笙的话一愣,随后察觉他的动作有些诡异,他冰冷的指尖抚在她的小臂上,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想要抽回手,又有些丧气儿:“我倒是想拜堂,但如今这样子……。” 怎么拜呢? 廉亲王身子本来就不好,刚才那一番惊吓混乱,他支撑不住,都昏了过去。 如今真是不上不下,也不知要如何是好。 “那就不拜了,不过是一个仪式罢了,如今云州城里谁人不知我迎娶了自己的小姨。”琴笙却忽然微微收紧了手臂,看向楚瑜有些凉薄地微笑:“咱们就直接进行最后一步骤,圆房罢?” 楚瑜被他陡然收紧的手捏得有些疼,只是他那并不遮掩的话语,让她瞬间红了脸,有些羞窘嘀咕:“你……你……。” “我什么?”琴笙却似笑非笑地凑近她,睨着面前的少女,在她看不到的角度莫测地微微勾起唇角:“还是要我像……抱着你回去安歇,小鱼?” 楚瑜一愣,又觉得心里有些怪怪的,但她更担心这霸道的猫儿一会又不管不顾地扛着她就往新房去。 这一路走过去,她就真不用见人了。 她梭然起身,压低了声音:“你别乱来,我跟你回房就是了,这外头乱的,明日里也不知道外头多少流言。” 琴笙妙目幽幽,随后轻笑一声,便转身向前而去,手上却没有松开楚瑜的胳膊,近乎拽着她走一般。 …… 金大姑姑早已派人收拾出了楚瑜和琴笙的新房,就在他们长居的小楼里,那小楼本就是琴家绣坊里最精致的一处,还有露天的温泉池子。 如今打扮一新,更显奢华。 曜司武卫们都只护送着楚瑜和琴笙进了房间,没有再跟进去。 金曜原是习惯性地想要跟着进去,却见琴笙淡然地看了他一眼:“你就不必进来了,金曜。” 金曜几不可查地僵了僵,这才想起这是自家主上的洞房花烛之夜。 他看着自家主上桃花眼微闪,似强压着激动的心绪,但随后他又看着楚瑜一脸无奈的样子并着她纤细的侧影,眼底闪过一丝近乎担忧的复杂光芒,但也只是一闪而过又恢复了平静无波,只恭谨地道:“是。” 出了这样的变故,原本在新房里等候的喜娘和侍女们都撤了下去,更不会有人来闹新房。 如今房内空无一人。 琴笙站定之后,目光微微扫过房间,随后径自向温泉房而去。 楚瑜是知道他爱干净的,便也跟了过去。 琴笙进了温泉房,忽然一转身,静静地面对着她。 楚瑜一个不防,直接撞上他的胸膛:“哎……。” “宽衣。”他抬手扶住了她的胳膊,将她的柔荑搁在自己的领口上,垂下眸子幽幽地看着她,妙目里依旧笼着深浓的雾气。 楚瑜一怔,莫名地有些不自在起来,她莫名其妙的闻到了危险而陌生的味道,迟疑了片刻:“要不,你先沐浴,小姑姑再……。” ------题外话------ ☆、第四十五章 我不是我 (二更) “宽衣,嗯?”琴笙再说了一次,握住的她的手并没有松开,他笑容微深,但是却莫名地让楚瑜觉得他语气冰凉得有些渗人。 她有些看不懂他眼里的情绪了。 她的笙儿若是恼了,眼里是没有笑的。 可如今他流光幽幽的琥珀眸里似笼着夜雾沉沉,笑意清浅地浮在那雾气外,看不清他的心绪。 楚瑜怔然的模样落在琴笙的眼底。 面前的少女今日眉心一点细碎的紫晶花钿熠熠生辉,又用波斯螺子黛绘了两弯新月眉,越发衬得她明眸精致,一双乌亮如黑珍珠的大眼儿用细细黛色在眼位勾勒出微微斜飞的妩媚线条,眼角上仿了汉妆用飞霞色扫出一片如花瓣一般的淡红。 看得出是极用了心思的妆容,她眼角各自勾勒的精致花瓣极衬她的气质,灵动妩丽。 嘴唇也是只点了中间一些,那一抹花露嫣红慢慢从她柔软丰润的嘴唇间晕出来,像是勾引着谁去采撷。 如今有些茫然望着自己的少女,如月下绽开了诱人花瓣的睡海棠花妖,花叶带露,不自觉地诱惑着人将她的美丽揉碎了,吞噬殆尽。 琴笙眸光渐深,指尖轻抚过她娇嫩的脸颊,慢慢地滑到她的颈项上,修长的五指捏在上面仿佛要慢慢收拢一般。 那么细致的小脖子,若是只要这么一收紧,便会听到清脆的骨头折断的声音罢。 楚瑜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却仿佛察觉了危机一般地向后退,但下一刻,她的衣领琵琶珍珠扣便被琴笙的长指勾住了。 他指尖轻轻一挑,那几颗珍珠瞬间就全都被劲气划破了掉落在地上。 “又或者,换我来伺候娘子宽衣,也是可以的。”琴笙微笑,原本仿佛要捏碎她脖子的修长手指忽然向下一滑,轻巧地掠过她破碎的嫁衣衣领抚,修长精致的手指摊开按在她细致锁骨和娇嫩的胸口肌肤之间。 楚瑜瞬间被他冰冷的手指这么一触,硬生生地打了个寒战,不知为什么她听着说“娘子”二字里带着一种诡谲而深长的意味。 “笙儿,你在生气么?”楚瑜有些迟疑地看着面前的人,她虽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却又下意识地告诉自己他也许只是不悦宫少宸婚前来见她。 所以她站着不动,任由他一颗颗地挑开自己嫁衣。 或者说,是任由他一颗颗削掉她嫁衣上的珍珠扣,一点点撕裂她的嫁衣。 琴笙垂下纤长睫羽,在他白皙如玉的面容上落下莫测而华丽的阴影:“若是我说生气了,娘子可愿意乖乖解了衣衫,与我共享鱼水之欢?” 她的嫁衣外裳和中衣都被他看似优雅轻柔地一点点撕碎,这种感觉让楚瑜觉得诡异莫名,仿佛身处莫名的危险之中,却又摸索不到头绪。 她甚至觉得他不是在撕裂她的嫁衣,而是在撕裂她。 直到他的手指看似乎温柔地抚进了她的肚兜,楚瑜冷得一个激灵,忽然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有些窘迫地道:“等一下,我先你替宽衣吧?” 琴笙看着少女因为羞涩而愈发娇美的容颜,他曈光微动,随后笑了笑,抽出了自己手:“好。” 楚瑜低着头,绯红着脸颊抬手一颗颗地替他将琵琶扣给解开。 他今日的一身红色华衣与她都是一个款式,琵琶盘扣领。 她靠得离他很近,他能闻见她发髻上蔷薇露的香气,闻着这香气他唇角弯起一丝莫测的笑容。 琴笙身量很高,足足比在女子中间都算高挑的楚瑜高了一个半头,所以楚瑜似有些难替他解衣,拉了下他衣襟不得结果,便干脆地绕到了他身后替他解衣。 “这样好脱些……。” 但是她一绕到琴笙身后,指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只细长的牛毛针,针尖泛着幽幽蓝光。 她唇角抿成冰冷的弧度,抬手就向仿佛一无所觉的琴笙后颈扎去。 只是针尖才刺到琴笙的肌肤,不,或者说才差了分毫,楚瑜的手便再也不能动弹半分。 琴笙甚至没有回头,只抬手轻巧伸到身后握住了她的手腕,他声音温柔而幽凉:“娘子,你要作甚?” 但那握住楚瑜手腕的力量几乎能捏碎她的柔荑。 楚瑜手上的针瞬间便掉下了地。 琴笙也转过了身,垂眸看向面前的少女。 楚瑜缓缓地抬起了头,一双明丽的大眼冰冷地看着他,哪里还有方才半分羞涩与窘迫:“不要叫我娘子,琴三爷,我不是你的娘子。” “是么?”琴笙眸子里一片夜雾深沉,唇角弯起凉薄的笑容:“你想让谁唤你娘子,宫家那位少主,还是你的笙儿?” 他的声音温柔清雅带着讥诮,却莫名地让人如坠入无边的寒潭冰雾气,远处雪原茫茫,寒凉入骨,几能冻僵楚瑜的心脏。 她忽莫名地感觉自己仿佛不能呼吸一般,仿佛所有的气力都被抽走了。 楚瑜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冰冷莫测的琥珀眸,为什么呢? 在习惯被人珍重与拥抱以后,在习惯被人依赖与照顾一个人以后,习惯他的音容笑貌,习惯他的呼吸亲吻与触摸,习惯他身体的温度,习惯了一切的一切以后,又要经历一次这样的疼痛与无望。 是她太奢望了么? 是么? …… 笙儿? …… 楚瑜慢慢地闭了闭眼,忽然心中激荡开似悲似怒,一颗心空荡荡的,似破了一个大洞。 她手腕蓦然一震,全身剧烈的气流激荡,瞬间震开了琴笙禁锢住自己手腕的手,反手化掌为拳就朝琴笙的小腹狠狠地揍去。 “砰!”同样未能触及琴笙的衣衫,她的拳头就被震开了。 楚瑜并不气馁,闷声不响,膝下一提就朝琴笙胯下踹了过去,但凡招式被挡,她便换手。 膝、肘、拳、脚、肩……所有她会的、能用的近身格斗搏击的招数,她全都用上了,甚至很不入流的——撕咬! 琴笙一手捏住她的膝盖,却见她猛然朝他贴了过来,张开的嘴儿朝着他的咽喉就咬来。 “咔擦!”白皙牙齿咬合发出的清脆阴森的响声,颇让人毛骨悚然。 琴笙抬手就捏住她的下巴,眸光清冷淡雅,似笑非笑:“果然是属狗的,不,属鱼的,从一开始就藏在暗处出其不意地咬人,逼得本尊的曜司都为你退让呢。” 楚瑜木着脸,小脸被他捏得变形,唇角却朝上挑起,朝着他露出一个近乎扭曲阴森的笑容:“去你娘的!” 她已经很久,没有骂脏话了。 她再次提膝朝着他膝盖狠狠踩去,没有被禁锢的手也朝他的脸一巴掌扇了过去。 她几乎运尽了十成十的全部内力,一招一式,并没有任何花俏好看的地方,却都是实打实的杀伤力非常。 琴笙甚至不得不放开她的下巴。 他一松手,楚瑜就抬手拔下自己头上的发簪,贴了上去,以发簪为武器朝着他扎了过去。 动作之间,笼罩在她全身的气流瞬间震得温泉室里的东西簌簌作响,甚至承受不住瞬间爆裂开来。 “砰!砰!砰” 他并没有想到楚瑜会这般近乎疯狂的打法,一时间不防,碎裂的瓷器,甚至有一小片划破了他精致的耳垂。 细腻的血色慢慢地溢出来,琴笙抬手轻蹭了下自己耳垂,指尖上的猩红让他唇角的清冷笑容愈发温柔:“新婚之夜,你倒是真舍得我见红,娘子。” 只是那温柔,却莫名地透露出一种近乎让人心发寒残酷的味道。 “蹭!”他微微眯起眸,若是金曜等人在,便能知道自家主上心情越差,笑容便越温柔,越表示他失去了耐性,让他露出这般笑容的人下场便越……惨不忍睹。 说话间琴笙忽然跃起,掌间凝气,抬手瞬间直点她喉间大穴。 楚瑜冷笑一声,他还当她是吴下阿蒙么? 唐老头儿果然没有说错,她会受欺负! 手中发簪狠狠一转,转出一个森然弧度直插他的云间穴,另外一手凝注十成十的内力携着千钧之力压向他的天灵盖。 却不想琴笙忽然轻笑一声,瞬间在她面前失去了踪迹。 但下一刻,冰凉幽柔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响了起来:“唐墨天那老东西也只能勉力与本尊一战,何况看这内力还不是你自己修的,天下武学,唯快不破。” 楚瑜此刻已经心中一凉,知是失了先机,但是她并不死心,目光森凉,举肘向身后捶去,却不想下一刻,她的双手肘忽然缠上一片透明的细丝,她瞬间动弹不得。 她试图震断那些细丝,却毫无作用,没了她手肘阻挡,琴笙手顺畅地掠过她的腋下,一手扣住了她纤细的咽喉,另一只手直接扣住她柔软胸房,似捏住她的心脏一般。 他以一种近乎整个人贴在她身后的暧昧姿势,垂下脸在她耳边温温柔柔地含笑道:“娘子,你想死么?” 与此同时,无数细丝将她的脚踝和腰肢蓦然缠住。 她仿佛一只被蜘蛛丝裹住的猎物一般,动弹不得。 “不要叫我娘子!”楚瑜瞬间将僵住,只觉得左胸口房的那只玉骨手上带来的冰冷,几乎能将她的心脏都冻结。 她僵木地微微启唇,硕大的泪珠,忽然毫无预兆地夺目而出。 为什么呢? 明明是同样的拥抱,她会觉得那么冷? 身后之人顿住了,那泪珠落在他的手上,滚烫。 许久,他在她身后忽然幽幽开口,声音不再温柔得听不出情绪,冰冷而讥诮:“为什么要落泪,因为抱住你的人,回忆起了令你恐惧的过往与记忆么?” 他轻笑了起来:“所以,你便忘却了曾经月下的誓言,你便打算抛却地宫里的承诺,觉得我不是我,嗯?” ------题外话------ 嗯,人生就是这般充满哲学的意味。 琴三爷淡淡地笑:嗯,被鱼反抗的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第四十六章 洞房花烛夜 楚瑜一僵,他竟拥有白白和仙仙时记忆? 是了…… 他怎么会不记得呢? 上一回,他醒来不就记得很清楚么? 可是,那又怎么样? 她忽然轻冷地笑了起来:“琴三爷,你这是在打感情牌么,当初仙仙是怎么对我的,你醒来以后又是怎么对我的,你怎么好意思来质问我可还记得月下的誓言。” 她的誓言给的是那个满心满眼,毫无理由以她为天地的纯稚少年,她以身相许的是地宫里为她流下血泪的矜傲少年。 不是那个三番两次要杀她、逼迫他,让她恐惧的男人。 “他的武器绝不会用在我的身上,你和我的笙儿根本不同……呜!”楚瑜咬着唇倔强而愤恨地道。 话音刚落,她柔软左胸口的五指蓦然一收,那冰冷苍白如玉手指似要捏住她跳跃的鲜红心脏一般。 她的俏脸一阵红一阵白。 “是的,不同。”他精致潋滟的薄唇贴在她耳边,温柔又冰凉地低声道:“你所钟情的那不过是一个幻像,想知道什么是真实的么?” 楚瑜被从身后钳制住,在他另外一只玉骨手的逼迫下不得不仰起头,靠在他肩膀上,露出纤细易碎的脖颈,有一种近乎绝望的脆弱之美。 那种美,诱惑着琴笙清冷幽深如江南烟雾的眸子里渐渐地深了下去,瞳孔的颜色却渐浅亮,如蒙上一层妖异森然的光。 他轻吮上她的咽喉,轻舔过上面的肌肤,甚至纤细精致的血管,声音依旧温柔得令人胆颤心惊:“真实,就是虽然我从未想过娶任何一个女人,但与宫少宸那种可笑的拜堂不同,你已经在天下人的见证下成为我的妻子,真实就是现在拥有你的人是我,明白,嗯?” 那是一种危险的温柔,让人心神俱颤栗的气息一点点掠过她的耳边。 楚瑜两眼濡湿水光氤氲,却依然冰冷而明亮,恶狠狠地吐出一个字:“滚开,变态!” “你哭泣着却不肯求饶还想咬人的模样,确实漂亮得生气勃勃,很容易吸引一些没有心的魔物和神只,难怪连我的人都为你蛊惑。”男人温雅地轻笑。 他虽然不明白什么叫变态,但是毫无障碍地接纳了。 下一刻,他修白微凉的指尖轻轻滑过,她肚兜便瞬间撕裂成了两半,连着红色的下裙也瞬间被撕碎。 他的动作很温柔,但甚至没有耐性脱掉。 楚瑜此刻四肢都被丝线缠绕了起来,她不管怎么挣扎都像是被蜘蛛丝缠绕的蝴蝶,无力地扑腾着翅膀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残酷的掠食者一步步逼近。 她一抬眼,便看见原本衣衫还算完好的琴笙正在优雅地褪去衣衫,露出性感而肌理分明的惑人身躯。 她咬着唇角,不动声色地开始往后退:“你想干什么?” 琴笙如今身上只随手批了一件轻薄的长袍,见她向后蠕动,只温然地笑了笑,指尖轻动。 那些绕在他手上的丝线一下子就将楚瑜吊了起来送到他的面前。 琴笙抬起他精致修长漂亮的手,潋滟薄唇轻咬着薄纱手套的指尖,慢条斯理地将手套褪了下来:“今日是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 楚瑜脸色有些发白,死瞪着他:“琴……。” 但是下一刻,他修长的指尖就径自刺入她唇间,压在她粉嫩的舌尖上,让她根本说不出话来。 “你看,我是如此从善如流的人,你既不喜我唤你娘子,那就不唤,小鱼。”琴笙轻笑,只睨着面前瞪着他的少女,他眉眼间都是清冷与温柔。 却让楚瑜莫名地开始微微发抖,因为她似能闻见他温柔面具下,那种无边无际让人窒息森凉而极富侵略性的气息,几乎让她如坠入深海一般窒息。 琴笙抬手抽落她发髻上所有的发饰,让她柔软的乌发散落下来,愈发衬托得她胭脂有些散开的小脸显出一种惑人的苍白与无助,还有羞窘。 他欣赏着她苍白的模样。 “咱们有很漫长的时间让你来感受,本尊和笙儿有什么相同与不同,也许你会改变想法,当然,不改变也没有关系。”他似玩够了她柔软的嘴唇,抽出手指温柔地抬起她的下颌,随后,不那么温柔地狠狠吻上她唇,用几乎将她吻疼的力度。 “‘他’喜欢与你玩的游戏,没有来得及试,今晚咱们一一都试过。” “呜……。”楚瑜微微紧缩了瞳孔。 …… 门外 原本的打斗声响起时,守在门外的金曜和火曜原本就身子一僵,火曜有些莫名,金曜的神色却不太好。 他几乎就想要冲入门内,但主上已经吩咐过没有他的召唤不得入内。 半个时辰后,房间里响起什么东西的挣扎声,有少女的呜咽声传来,很快又像被什么堵住,随后细细碎碎的呜咽声音混合着水声并着各种奇异妖娆的声音,在暗夜深浓里,有一种绝望的靡丽。 金曜木然地站着,深浓的夜色掩去了他的表情。 火曜望了望暗沉得没有一丝星子的夜空,忽然想起来……霍三娘今日似乎没有陪嫁,她不应该是陪嫁的么? 大约又是看上了哪家男儿? 他微微颦眉,眼底闪过冷烈的光芒。 ……*……*…… 第二日一早 红袖早已早早地领着人呆在耳房,看着日头稍倾斜了一些,已经是平日琴笙起身的时辰,这才起身领着婢女们去敲门。 房间里有温泉,不需要她们准备热水,但是昨晚爷和小姐一直都没有出来,金曜也挡了她们,并不让她们进去送吃食。 不知道为什么红袖就是直觉地感觉里面应该是出事了,但是出了什么事,她也不清楚,只是有些不安。 金大姑姑听了也觉得有些异样,但倒是也没有多言,只让她候着守夜。 就这么一夜过去了,她一大早就数着时辰准备进去伺候。 却不想她才敲门,手指还没有碰到门,门便“吱呀”一声打开来了。 琴笙已经照旧一身绣飞云纹的白衣站在门前,领口的琵琶袖盘扣扣到最上面的一颗,乌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以玉扣扣住,无双容颜一脸清冷淡然,气息更不染纤尘。 仿佛昨晚他根本没有洞房花烛,而是打坐修仙了整夜。 但是房间里那靡靡的似残红凌乱碾碎,开到荼蘼的气息……红袖一呆,看着面前的琴三爷,却子在对上仿佛永远笼着幽深冷雾睨望凡尘的精致妙目时,忽然打了一个寒战。 原先那种因为主上性情改变,而褪去了一些的敬畏瞬间爬了上来,让她迅速地低下头,声音有些发颤地道:“主上,属下来伺候……伺候小姐……不,夫人。” 她是习惯了改了不了口。 琴三爷驭下极严,曜司众人行事受他细致缜密,静水深流的行事风格影响,一贯也是严苛的。 虽然自从三爷……脑子不好以后,就已经没有再如从前那把对属下要求严谨。 他甚至根本懒得理会他们。 但不知为什么在这一刻,红袖却忽然觉得她必须恢复到以前的行事风格。 琴笙看了她一眼,却只声音淡柔地道:“中午再过来,她凌晨才睡,至于称呼,她大概不会喜欢夫人这个称呼,改不改并不重要。” 红袖一愣,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小鱼会不喜欢? 她一直也盼着这场婚礼不是么? 但是她的本能已经让她伏下身子,恭敬地道:“是,您现在是要去何处?” 琴笙道:“去东楼书房,让七曜与在琴家绣坊的金字辈的都来见我。” 红袖看着琴笙修挺的背影,忽然有些莫名地心头一跳,随后睁大了眸子:“主……主……。” 她立刻又再次抱拳,强行压抑着激动:“是!” 随后红袖只随意交代了一下跟着自己一同来的婢女,随后立刻运功飞身离开。 …… 一刻钟后 东楼书房 窗外远山峦起伏如墨氲,蓝天碧水,云幽幽,有风徐来。 夏日的风吹起正负手看着书房墙壁上一副大漠残阳图的修白人影如墨长发,但见他如雪气息压得窗外烈日的暑气儿都散了。 只一眼,金大姑姑和老金两个匆匆赶来的,就已经互看一眼,随后忍不住心头狂跳。 他们今日已经大概听红袖和金曜说了。 但是如今亲眼所见,竟有近乡情怯之感,他们已经失望过很多次,怕这一次再失望。 尤其是老金,几乎有些不抱希望自家主上能恢复了。 还是金大姑姑先有些发颤地开了口,试探着道:“主上?” 白衣人慢慢地转过身来,神色淡然地看着他们,唇角弯起温柔而凉薄的弧度:“金大姑姑,老金,这些日子可是辛苦了,嗯?” 金大姑姑和老金两个忍不住瞬间老泪纵横,齐齐唤道:“三爷!” 他们神只一般的主上,曜司众人的信仰终于回来了。 连着七曜等人都齐齐单膝下跪,神色之间都是掩藏不住的激动。 一番简单的交流之后。 金大姑姑抱着之前堆积的许多奏事册过来,正见琴笙正抬手由着金曜伺候他换上手套,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不动声色地道:“三爷,小鱼她……。” 琴笙戴手套的动作一顿,妙目淡淡地看着她。 金大姑姑忽然打了个寒战。 ------题外话------ 嗯~今儿一更奉上。 二悠:你咋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吃鱼了呢? 三爷微笑:原来是不打算的,但因为她有个俄文名——不吃不舒服斯基。鱼。 有人赌一本金瓶梅吃鱼,嗯,可以拿出来了。 鱼:/(ㄒoㄒ)/~QNMD,变态总有无数的里有,宝宝心里苦,宝宝不说。 今日有二更 ☆、第四十七章 我和以前不同么?(二更)   那一瞬间,整间房里原本欢喜的气氛都冻结,所有人的呼吸都窒了窒。   虽然琴笙脸上没有任何表示不悦的表情,他的唇角甚至是上翘的,但是房间里的空气仿佛都稀薄了许多。   琴笙示意金曜继续替他戴上手套,随后他单手支着脸颊,淡淡地道:“她很好。”   老金见状,便一边为琴笙诊脉,一边不动声色地换了个话题:“主上,您如今可有头疼,又或者那里不适,之前的事情,您记得多少?”   琴笙道:“尚且还好,之前的事……。”   他顿了顿,唇角弯起意味不明的弧度:“都记得清楚。”   众人互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有点古怪。   主上这是什么意思?   都记得……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自家主上抱着一个少女叫娘,后来坚持叫人家小姑姑,被人家一碟烤桃花鱼诱得从房顶上跳下来,坐在少女怀里,然后跟雏鸟认主似地一直就只让那姑娘近身,等等……事宜。   主上此时,是何等心情呢?   原谅曜司诸人全看不出来,此刻的琴笙,是九天琴神,永远没有人看得透他温润含笑眸子里那一片深邃幽暗的海。   也没有人活得不耐烦地探问。   只金曜有些忍不住地开口:“您失去记忆前,曾经召集金字辈在乾坤院等候消息,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与您召集我们有关?”   他实在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人能将主上伤成那样。   他一直怀疑是楚瑜下的手,却又没有证据,更不明白她一介弱女子,怎么能动自家主上一根翰汗毛?!   琴笙单手轻敲打着椅子的扶手,妙目幽沉,却并没有多言:“一点意外罢了,也是本尊大意了。”   他轻勾了下精致的唇角,神情有些莫测,随后便话锋一转:“至于召集你们是一来追缉多年,我得到了黑海老魔手上的那副最关键的藏海图,需诸位看一看;二来关于湘南宫家之事,他们与黑海老魔有所牵扯,很可能是他在中原的内应或者合作者。”   琴笙此言一出,立刻让老金等人瞬间脸色微沉。   “黑海老魔背景复杂,黑海帮一贯混迹海上,大吃四方,与西洋海盗,琉岛人,东洋倭盗都有密切的牵扯,咱们船队曾经和这些人都打过交道,若是他们中有人觊觎藏宝,怕也是棘手之事,和可能牵扯到国政。”金大姑姑沉声道。   老金闻言,随后轻哼一声:“牵扯国政,与咱们有什么关系?”   琴笙垂着鸦翅似的睫羽,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只是单手优雅地轻支着脸,另外一只手玉白的指尖轻划过自己面前的一幅羊皮海陆图,最后定在图上一处名为琉岛颇大的地方:“第四幅藏海图在琉岛岛主的手上。”   金曜一愣,桃花眼里闪过一丝冷色:“主上,这琉岛的岛主一向神秘,因这琉岛是那处海域上最庞大的岛屿,岛主占为寇却自诩国主,前两年朝廷曾派海军去征讨过,但是败北而归。”   大元的海军一贯强悍,但是那次败得却极惨,后来因为琉岛附近礁石极多,暗流也多,乃是暴风雨频繁之处,琉岛之上也没有朝廷需要的资源,朝廷便索性直接封了去琉岛的海路,打算直接困死他们。   但是身居海岛,又怎么可能会真的被困死。   虽然封了海路,但贸易商贸发达的地方,走私难绝禁。   只是朝廷懒得理会,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朝廷那些废物,哼,岂能和主上一手带出来的琴家战船队相媲美,自然用的这种绥靖之策。”老金轻蔑地冷笑。   “当初咱们也不是没有撞上过琉岛人,只是他们远远看见咱们琴家的大旗,并不来招惹,而是迅速离开,倒是有些眼力,只是咱们也没有和他们号称彪悍的船队战过一场。”金大姑姑道。   琴笙莹白如玉的指尖在那岛上的位置轻敲了敲:“当初藏海图六分,咱们琴家一份,其中五分流落出去,一为廉亲王所藏,一为黑海老魔所获,一为老金藏于蜀中唐门,一为琉岛岛主所获,一藏于漠北,如今唐门与黑海老魔的那份都已经到了咱们手上……。”   他轻轻地弯起唇角:“做些准备罢,咱们也许要走一趟琉岛。”   众人一怔,竟都有些恍然的感觉,曜司因为主上受伤,许多计划都暂停了,如今他们才瞬间清晰地感觉主上是真的回来了。   曜司再次成为曜司!   “是!”众人都难免有些激动,瞬间抱拳行礼。   待众人都散去了以后,金大姑姑却停留在房间的门口,并没有离开的打算,神色也有些犹豫。   “大姑姑还有什么事么?”琴笙淡淡地看向金大姑姑。   金大姑姑沉默了一会,还是轻叹了一声:“主上,我知道您原此生都没有打算成婚,但是小鱼她……是好姑娘,对受伤时候的您,一直都全心全意,照顾您一直都是极贴贴的。”   疼爱这个词儿如今在深沉的三爷面前说出来,充满了怪异的违和感。   所以她换了一种说法。   琴笙抬起琥珀眸,看着窗外远处的山峦,神色幽幽地轻勾了下唇角:“这不是姑姑想说的罢,您想问我的是,我打算怎么处置她罢?”   金大姑姑呼吸有些微窒,意有所指地道:“那姑娘很是聪明,也是咱们琴家的恩人,何况对您也是一片真心,您在受伤时一直对小鱼一往情……。”   但话音未落便被琴笙似笑非笑地打断了:“若是我与大姑姑说,两次受伤,都拜她所赐,你还会为她求情么?”   金大姑姑一愣,似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好一会,她才神色极为复杂地苦笑:“这姑娘虽然心思慧黠,但若不是因为自己的安危受到威胁,是不会轻易与人动手,甚至取人性命。”   琴笙看着金大姑姑,忽然轻笑了起来,声音有些幽凉:“这丫头确实很有些能耐,不过年余时间,竟能让本尊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向着她,嗯?”   金大姑姑脸色微微一变,随后还是无奈地对着琴笙一福:“主上,您怎会不明白我们这些人的忠诚,我们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您考量,又何须试探于属下?”   她是看着他长大的,其他人不明白,她又怎么能感受不到他此刻心绪并不如面上看起来这般平静清冷。   哪怕是惊澜翻天,暴怒之中,他面上的微笑都从不会淡去,清冷出尘似红尘俗世不过眼,只谈笑间千百种手段让对手灰飞烟灭。   如今说话里都带了刺,分明已经是情绪极不佳。   琴笙没有说话,只是依旧目光凉薄地看着窗外。   金大姑姑也并不着急,静静地陪伴在他身边,祭起小炉子,如曾经做过千百遍一般,为他煮起香茶来。   房间里一时间只能听见咕噜噜的泉水在紫砂壶里煮沸的声音。   不一会,便满室飘荡开雀舌茶的清香。   金大姑姑将一杯泡好的碧绿的雀舌搁在琴笙的桌面上。   那是琴笙失忆前最钟情的一种昂贵的茶,每年只出产五六斤,极为难得,上供也不过一斤,剩下的都是供着他用的。   御书房里没有了供应,琴笙的书房里依然飘散着醇清的茶香。   琴笙忽然淡淡地开口:“我如今,与两次受伤之后区别很大?”   茶水的袅袅蒸汽轻轻舞动,有些模糊了琴笙美得惊心动魄的容颜,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金大姑姑轻叹了一声,却还是很干脆地道:“是,判若两人。”   当初的‘仙仙’和‘白白’看似性子相差极大,但如今和三爷对比起来,才能感觉那其实真真不过是纯澈稚子长成了更叛逆少年罢了,都是‘笙儿’的不同年龄阶段,是一眼能看得见底的单纯,毕竟‘笙儿’的性子再矜傲,再天生敏睿厉害,也没有那些几十年阴翳与沉重的记忆。   他不过是一个依赖楚瑜,又深爱着她的‘少年’。   她和老金后来之所以觉得这般的主上也不错,宛如抛却了过去所有黑暗沉重血腥的负累,重焕新生的琴笙,人生可以重新来过。   楚瑜那小丫头陪着他重新走过人生最初的纯稚淳雅,少年令人头疼的叛逆,再一路陪着他一起重新走向更轻松的路,一路扶持,一路相伴,重新获得幸福,白头到老。   她知道那少女一定会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不会放开,主上也算因祸得福,不好么……   ……   但如今恢复了记忆的三爷除了拥有作为‘笙儿’时期那些并不复杂的经历和被楚瑜陪伴的温暖记忆外,那几十年累积沉浸在他心中黑暗海域里的记忆才是塑造了如今深不可测的三爷性情的全部。   那是一个连她这个陪伴着琴三爷经历前半生风雨的老人都不能揣摩出心思的存在。   小鱼那姑娘给予的那些温柔与温暖,可能暖得他心中所有的冰冷水域,又或者是一点浮暖灯火也会被黑暗的海潮吞噬?   金大姑姑轻垂着眸子,掩去眼底一点湿意。   不知为什么,如今越想,她竟不希望琴笙恢复原来的那些记忆了。   ……   琴笙看着金大姑姑的模样,随后似有些讥诮地闭上眼闭目养神,淡淡地道:“去将本尊放在楼里的那些刺青用的东西拿出来,色料……。”   他沉吟:“先取来,本尊先调制。”   金大姑姑一愣,有些跟不上琴笙的思路:“主上要这些是……。”   不知为什么,她有点不太妙的预感。   琴笙微微弯起唇角,神色悠悠:“大姑姑只管去拿就是了。”   金大姑姑福了福身子:“是。”   随后又看着琴笙的表情,有些犹豫,有心想要劝一劝。   一边背着医药包站在门外等着再给琴笙诊脉的老金,见金大姑姑的模样,他到底了忍不住了,提着医药包也不等召唤就进了门:“主上,小姐如今已经是咱们曜司的主母,您……。”   琴笙指尖轻敲了敲桌面,缓缓睁开妙目,似有清冷雾气笼在其间,笑容幽暗莫测:“你们这一个个的,难不成真以为我会把本尊的小夫人怎么了?”   老金和金大姑姑都不敢再说话,只沉默着要么推出去,要么老实地低头继续替琴笙诊脉开药干活。   琴笙看着老金捣腾一番完毕之后,他便慢条斯理地起身,看了看天色:“晌午了,也该是和我的小夫人用膳了,免得你们都以为她已经没了。”   老金脑门上冒出一层细汗,他干笑:“主上……。”   ……   新房里,一片红色,喜庆非凡。   楚瑜只静静地坐在温泉池里,身上披着一件轻薄的红色纱袍,红袖在一边替她洗头,看着池子里安静的少女,还有她露出的胸前肩膀那青青红红的斑点痕迹,甚至连手臂、大腿、纤细的手腕、脚踝都有被缠绕的红痕。   红袖眼里闪过一丝不忍和不安,她不迟钝,虽然进房间的时候,楚瑜安静地窝在被子里,她也能看出来有些不对劲。   直到楚瑜披上一件红色纱袍,同意她伺候她洗头的时候,红袖才觉得事情有点……棘手。   这姑娘从来不喜欢人伺候的,如今她像是一点都不想动弹,安静得过分。   “小姐,午膳已经摆上了,你想吃什么?”她笑眯眯地试图找点话题   楚瑜垂着眸子,淡淡地道:“随便。”   她没有胃口。   现在的她只想吃人肉。   最好是琴三爷的。   ……   ------题外话------   琴三爷:本尊,真是心塞,醒过来发现人心都被一条鱼收买了。   小鱼磨刀:那就不要心了,给我吃掉算了。   琴三爷微笑宽衣:来,咬。   二悠:自投罗网,谁都救不了你,不吃不舒服斯基。鱼小姐。 ☆、第四十八章 不知道取什么名的章节   红袖一怔,随后也没有多言,只替她将长发擦干,涂抹上蔷薇香露,顺便岔开话题:“这香气真的很合适现在的小姐呢。”   这五月蔷薇香露很好闻,用在楚瑜身上,会与她身上的味道一起混合成一种很清丽馥郁的香气,很衬楚瑜现在眉宇的那种介于少女和女子间清纯慧黠又妩丽的感觉。   只是楚瑜闻着那香味,心情却有些不大好,冷淡地道:“下次还是换别的吧。”   昨晚那魔头越是闻着她身上这味道,越是一下下地用尽的手段几乎折腾得她要哭出来。   “为何要换,这蔷薇是波斯进贡之物,宫里也不过一年十瓶,小鱼不喜欢?”一道温柔幽淡的声音忽然在温泉室的门口响起。   听着那声音,几乎让楚瑜有一种错觉,仿佛他们真是一对恩爱夫妻,他真似柔情如水。   楚瑜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后有些自嘲地起弯起唇角——   那个男人,本来就喜欢戴这种温情脉脉的面具,掩盖他冰冷残酷的内心。   随后她冷冷地看着红袖起身有些尴尬地向门口的修白身影行礼。   “下去。”琴笙抬了下手。   红袖一愣,面上露出一瞬间的担忧和迟疑:“但是,小姐……。”   话音最后终结在琴笙幽沉冰冷的目光里,红袖窒了窒,身子微微一抖,不敢随便动弹,只恭谨地道:“是,主上。”   随后她便退出了温泉室外。   琴笙顺手取过红袖搁在紫檀雕花架上的大布巾,走向楚瑜,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俊美出尘的容貌上表情温柔到莫测:“小鱼,你比本尊想象的要能耐很多,本尊身边这些人,一个个都很操心着,只怕本尊一个不小心将你弄没了。”   楚瑜被他那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她拉紧了自己身上的红色纱袍,有些刻薄地轻嗤:“那可见三爷你平日做人有多失败了,不过是我这般人物都能拉拢了你的人心,又或者你平日里行事太过残忍苛刻,让你自己的属下有那样的疑虑。”   “疑虑?”琴笙眸光幽幽如波,仿若无奈地轻叹:“我怎么舍得将我的小夫人弄没?”   楚瑜拉着衣襟的手,不小心碰倒自己柔软胸口上那些还有些发疼的紫红斑驳痕迹,那上面甚至有一些精致的齿痕,她阴沉着脸,讥诮地道:“你是没有弄死我,不过也差不多了。”   琴笙挑眉,笑容清浅温润:“不是还没有么,不过是取了点你在琴园和风烟山上差点要了本尊性命的利息罢了,要知道本尊一贯是一个睚眦必报之人。”   他说得那般自然,仿佛在说一件无比理所当然的事情。   楚瑜一呆,这是利息?   那本金是什么?   她一对上他看不清情绪的眼里的那一片幽凉深暗的浓雾,就忍不住打了个抖,暗自骂了声——禽兽!   琴笙慢条斯理地将手里的大布巾敞开:“上来。”   楚瑜警惕地眯起大眼儿:“你出去,我自己来!”   琴笙仙气飘飘地微笑:“你上来,或者本尊下去,选,当然本尊下去,很有可能会变成你说的那种……。”   他沉吟了片刻:“嗯,禽兽。”   楚瑜:“……。”   这魔神会读心术?   她沉默了一会,看在对方承认他是禽兽如此痛快的份上,她还是拢了衣衫爬了上去,一身湿漉漉地抱着胸口,阴沉地看着他。   禽兽,不琴笙挑了挑眉:“纱袍湿了,不打算换?”   楚瑜冷哼一身,索性转过身去,利索而干脆地将身上的袍子一扔。   她穿着纱袍不过是为了不让红袖看见她背上的图,如今既然这魔神在这里,他也不是没有看过自己的背后,她也没有什么好矫情的。   楚瑜的干脆倒是让琴笙的动作微微一顿,他的目光落在她微微凌乱的潮湿乌发上,然后顺着她纤细的脖颈,到滑腻白皙的脊背上。   少女的光裸脊背上有一双很精致的蝴蝶骨,微微地一动,便仿若两片蝶翼。   蝴蝶骨之间白皙的皮肤上此刻是一大片线条精致到华丽山海图,浪潮精致,随风而起,山峦精致,花朵摇曳而华美,一看便是大家手笔。   虽然没有色彩,但是却已经极为漂亮。   因着楚瑜才从温泉里上来,皮肤带着淡淡的粉色,让那图呈现出一种近乎香艳的惑人来。   琴笙琥珀眸微深,指尖轻轻地挑开她垂落下来的乌发,搁在她的脊背细腻的肌肤上,慢慢地下滑,似在爱抚,又似在丈量。   那冰凉细腻的触感让楚瑜觉得脊背上莫名地酥麻。   靠近脊髓的附近,正是神经集中的敏感之地,她微微颤了颤,忍不住咬牙道:“你够了没有?”   就算他要描图,能不能换个地方?   她身上还一丝不挂呢!   琴笙轻勾了下唇角,抬手拿着帕子将她一包,径自打横抱起向温泉室外走去。   楚瑜一惊,下意识地伸手去拉住了他的衣襟,靠稳了自己的身子。   但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仿佛之前,都是她的猫儿沐浴完毕,慵懒地唤她来抱他出去,若是她手上有事儿耽搁得久点,他便会不耐烦,有时候会使些小性子,在她抱起他的时候,趁机弄她半身的水。   可但凡她抱着他的时候,他总是很安静地,安静到乖巧,总是惹得她心中有点痒痒地想要揉他的头。   如今,却似换了过来么?   可却已经没有了那时的心境。   抱着自己的人,气息还是熟悉的清冷水香,怀抱还是熟悉的微凉,熟悉到她身体都没抗拒地靠进去。   但这怀抱里此刻仿佛多了一种危险却又成熟的幽广气息。   楚瑜垂下眸子,神色复杂,而她并没有看见自己头顶上那张熟悉的琥珀眸子也正睨着她,亦是一片复杂而莫测的幽光。   甚至,有些迷离。   ……   琴笙抱着她在床边坐下,楚瑜立刻扯了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冷眼瞪着他。   琴笙只挑了挑眉:“本尊的小夫人打算裹着被子用午膳,本尊自然也无所谓。”   楚瑜冷淡地道:“三爷,我不要求你非礼勿视,但既然你现在没有打算杀了我,也没有打算立刻描下藏海图,只打算用膳,那么就请你背过身去,我自然会穿好衣衫,毕竟你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关系。”   红袖给她准备的衣衫就搁在床边的凳子上,他走开之后,她伸手一捞即可。   楚瑜的话,让琴笙唇角清浅的笑意渐渐散了不少,他垂下眸子,睨着她,淡淡地道:“怎么,昨晚洞房花烛夜一个晚上,你都没有想清楚么,小鱼?”   他意有所指的话让楚瑜脸色梭然涨红,她冷笑:“你让我怎么想?”   她话锋一转,却轻嗤:“哦,不,我想清楚了,经过昨夜,我更肯定你和笙儿根本就不同,他不舍得伤我分毫,对藏海图一点兴趣都没有,他不稀罕那玩意儿,自与三爷不一样的!”   话音未落,只听得:“砰!”一声巨响。   她忽然就住了口,有些僵木地看着面前瞬间压低过来的俊美清冷的放大容颜。   他几乎一瞬间逼到她眼前,抬手压在床后的墙壁上,压低了脸,与她眼对着眼,鼻尖也几乎压迫到她的鼻尖上,她几能闻见他唇间的带着淡凉微醇的潮润气息。   琴笙目光幽沉冰凉地睨着她,似讥,似诮,声音却依然温柔如水:“不舍得伤你分毫?地宫晶洞里,你若不主动吻上来,没有第一时间否认你对宫少宸有心,你已经被情绪彻底魔魇的他,嗯,不,是被我穿透了心脏在晶柱上锁魂了,一辈子魂魄和尸身都镇在身边。”   楚瑜闻言,瞬间一僵,神色复杂地咬住唇,几乎将自己唇咬出血来。   但是下一刻,他却忽然抬指尖轻按在她的唇上,看似动作温柔,却好不容情地强迫她松开嘴。   “怕么?”他轻笑,笑容却很凉,很凉,凉到有些刺骨,声音却很慢:“你所钟情的人,从来都没有改变过,是比起失去,宁愿毁灭自己钟情之人,所爱之物,也不会容许背弃的,残忍又冷血的存在,所以,你爱上的,钟情的,从来都是一个温情的幻像。”   他轻叹了一声,顿了顿,指尖轻轻地抚摸过她唇角上的血渍,淡漠又怜悯地道:“后悔么?”   说话间,他抬起指尖,慢条斯理轻嗅了一下,随后送进自己唇间。   楚瑜脑子里一片混乱,此时却忽然一惊,抬手就擒住他手腕,怒道:“你疯了,有毒!”   唐墨天临死前说换了她一身至元毒血,她原是不信的,直到后来在唐门地宫之外,她还是心神不宁地割破了自己的手指,滴落在草叶上。   那上面有几只蠕虫,一触到她的血便扭曲着身子仿佛瞬间被腐蚀一般死绝了。   她恍惚着匆匆离开,却不想傍晚就听说了有两匹曜司的战马忽然无声无息地七窍流血而死,却查不出原因。   最后还是她想起那马儿吃草的地方正是她滴了一滴血的草丛,待她赶过去之后,唐鼎天蹲在那马儿附近,正呵斥把死马烤来吃的唐门弟子。   他们饿了太久,不舍得浪费马肉,结果一吃,就立刻有人毒发。   唐鼎天是有见识的,猜测到了一些原因,立刻又借了她的血来调制解药,才解了毒。   “你在担心本尊?”琴笙淡淡地看着她。   ------题外话------   嗯,月底了最后两天还有二更~大家清理一下自己账号,看看还有没有生出来月票忘记的,每月初都有妹纸跑来哭诉吐槽~自己忘记扔了,又浪费了多少张呢~心疼。   么么答。 ☆、第四十九章 打败我   楚瑜一僵,她只是……习惯了。   习惯了去照顾他,去操心他。   却忘了……   这个男人,再不是个矜傲又懵懂的少年。   楚瑜强行抽回自己的手,冷冷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琴笙也不恼,目光落在她方才动作时露出的胸口肌肤上,依然是温柔微笑的模样:“不必担心,昨夜又不是没有尝过。”   偏他说话的时候,精致唇上还染着她唇上的血,他下唇上那一片花瓣一般的印记愈发显得潋滟而妍丽,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诡异的魅惑感。   楚瑜俏丽脸涨红,抬手就捂住自己的胸口,左边心脏上方的柔软上那被噬咬过的细小伤口一碰便微微作疼。   “滚!”她闭上眼,羞红着脸咬牙切齿地道。   她竟忘了他除了"mi yao"之外,百毒不侵!   就算是"mi yao",在他的身上作用也比寻常人要作用的时间要短不少!   此刻她心中一片复杂与混乱,实在不想再看见他。   尤其是他像是要吃了她似的那种炽热又凶猛感觉,依然还残留在皮肤上。   琴笙指尖轻抚过她的脸颊,声音又恢复了平静与温凉:“你该用午膳了。”   说罢,他放开了她,起了身,径自在桌边坐下。   楚瑜见他没有离开的意思,更没有避开的意思,只是没有刻意看向她而已。   她一咬牙,直接抬手抓过衣衫,速度极快地换了起来。   只是昨夜腿儿被丝线吊着太久,下床的时候都是红袖扶着的,如今她这般慌乱,一下扯着经脉,楚瑜俏脸瞬间有点扭曲,僵在当场,再一动,就全不受控制地直接身子一晃,差点大头朝下地往床底砸去。   她正挣扎着维持平衡,却忽被一双微凉的手提了起来。   “怎么这般不小心。”   随后她就被直接提着在床上放好,而此时,肚兜还有一半套在脸上,另外一半连胸部都遮不住,亵裤只穿了一条裤腿,另外一条裤腿坐下屁股下头。   总之简直是——不忍直视。   “猫哭耗子假慈悲,三爷离我远点,我便也不会这般不小心了!”楚瑜一边拔下肚兜挡在胸口,一边咬牙切齿地恨声道。   她此刻腿上正难受,又酸又麻又疼,几不能动。   她会变成这样,还不是拜他所赐,何须做出这般温情脉脉的样子。   琴笙看着她道:“既然本尊的小夫人不舒服,伺候新婚妻子也是应当的。”   说着,他抬手取过衣衫。   “不需要,你走开!”楚瑜想也不想地拒绝,警惕又阴沉地扯过被子。   琴笙琥珀幽眸微闪,他挑了挑眉,声音温凉悦耳:“既然你我已经是夫妻,也许你我当了解一下彼此,譬如本尊说话不太习惯重复第二次,一次不应便视为拒绝,我亦一贯很尊重他人心中的意见与想法。”   楚瑜听着他忽然来了那么一句,心里莫名地有点不太好的预感:“你想做什么?!”   话音未落,便见琴笙忽然长臂一伸,直接将躲在薄被下的她一卷,就径自打横抱到了桌边坐下。   “你……你干什么,我还没穿好衣衫!”楚瑜简直莫名其妙,赶紧拉紧了自己身上的被单。   琴笙抬手慢条斯理地盛了一碗竹丝鸡红枣莲子汤搁在她面前:“我看我的小夫人既不喜欢穿衣衫,那不穿便是,总归在房里,无碍。”   楚瑜怔然:“我什么时候说了我不喜欢穿衣衫。”   她只是不喜欢他帮她穿衣衫,不喜欢他碰她!   “你不是拒绝了本尊替你穿衣衫么,我尊重你的想法。”琴笙微微一笑,抬手优雅地又夹了几筷子菜在另外一个小碗,搁在她面前。   楚瑜闻言简直气结,这魔神哪里是尊重人的意见,他是尊重他自己的意见,还能说得这般冠冕堂皇!   她咬牙道:“琴三爷,你……!”   “小鱼你是觉得这身薄被有些碍事,那就脱掉罢。”琴笙轻品了一口汤,淡淡的地问。   楚瑜看着他唇角那温柔到凉薄的笑容,只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这是威胁,明明是*裸的威胁!   但她还是……很怂地别开脸,抬手就抓起了汤碗大口大口地灌汤,顺便挡住琴笙那张出尘脱俗俊美面孔。   她怕自己一个忍不住之下,直接把汤碗砸他脸上,然后……。   她现在打不过他,很可能被扣一脸的是自己!   “不,我不会这么粗暴,比起扣你一脸汤,我有更好的法子,想听么?”琴笙夹了一筷子菜,慢条斯理地送进唇间。   楚瑜埋在汤碗里的脸僵住:“完、全、不、想,还有食不言,寝不语!”   这怪物是会读心术么?!   楚瑜“砰!”地一声将汤碗搁在桌面上,径自拢了被单,面无表情地埋头扒饭。   “慢点,莫要噎着了。”琴笙淡淡地道,又抬手替她盛了一碗汤。   楚瑜用最快的速度吃完了碗里的东西,又将汤灌了一肚子,随后转身就往床边走。   眼不见为净。   但只走了两步,她一个踉跄,就停在了原地,转脸看着踩在自己拖地被单上的精致白色云靴。   再走两步,她的被单就会掉地。   “你到底想做什么!”楚瑜冷声道。   琴笙依然在优雅地用膳,并没有看她,只是淡淡地道:“只用这么点,抵不足你的体力消耗,你要是不想吃,我来喂。”   楚瑜冷冷地拒绝:“我饱了。”   琴笙搁下碗筷,用帕子轻拭了一下唇角,随后唇角弯起温柔弧度:“以前你喂我,现在换一换,也很好。”   说着他宽袖轻揽,楚瑜便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被他提拎到他大腿上坐着。   搁在她细腰的手让她整个人都是发僵的。   看着他送到自己唇边的汤匙,闻着他身上的清冷水香,她却忽然有些茫然,她垂下眸子,没有动。   他的手也就这么抬着,姿势温柔而优雅,仿佛一点都没有察觉她的冷淡与抗拒。   许久,楚瑜慢慢垂下眸子,启唇含住了他递来的汤匙。   琴笙眼底闪过一丝幽微的波动,随后他继续舀了汤,和夹菜慢慢地喂她。   初时还有些不熟练,有些汤渍落在衣衫上,但很快,他的动作就熟练了起来。   她也沉默着没有再反抗拒绝。   一顿饭,便在沉默中度过。   搁下的瓷勺“叮当”一声,打破了一室沉窒的气氛。   楚瑜面无表情地问:“我可以走了么,三爷?”   琴笙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她的唇角:“本尊觉得你我应当培养一下夫妻之情,你说呢?”   楚瑜到底忍无可忍,蓦然冷道:“你到底想要怎么样,琴三爷,你要我背上的图,便拓印下俩,你要我加入曜司,我也如你所愿,何须再做出这般温情脉脉的样子,你整日里戴着这面具,不累么?”   琴笙笑容凉薄:“不累。”   楚瑜无言,半晌,一把捏住他的手腕,一字一顿地道:“你不累我累。”   她现在就是不想看见他,她想一个人呆着,她自己至少目前没有法子面对着这样熟悉的面容和身体,却仿佛只能感觉到陌生与深不可测。   面前魔神的行事作风与她熟悉深爱的少年全然不同。   她甚至看不透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琴笙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琥珀眸幽幽如波,莫测幽凉:“你想要走?”   楚瑜一僵木,随后然地点头,同时再次肯定面前这大仙,不,魔神必有读心术。   “我想回天工绣坊,但是你放心,我还是曜司中人,不会脱离你的掌控,三爷你也不必委屈自己对着我。”楚瑜冷静地道。   她不是妥协,而是因为她知道目前她并没有比天工绣坊更好的地方可去,她如今已经和曜司不可轻易分割,千丝万缕的联系,让她不再是那个想走就走的楚瑜。   唐门那边更是在重整河山,虽然分支的势力仍然不可小觑,但却也正是最艰难的时候,她并不想给他们带来麻烦。   琴笙闻言,神色有些莫测,指尖微曲,轻敲着桌面,一下一下地,似敲在楚瑜的心头。   片刻之后,他轻笑了起来:“可以,只要你有能耐打赢本尊,或者放倒我。”   楚瑜一愣,明丽的大眼里闪过怒气:“你这是刁难!”   琴笙颔首,轻描淡写地道:“没错。”   楚瑜捏紧了拳头,此控制住自己没一拳揍上去的冲动:“你为什么……。”   “因为本尊是规则的制定者。”琴笙看着她,声音依然温柔到凉薄。   他顿了顿,站了起来,微微眯起琥珀眸,看着她再次咬着下唇,指尖便轻柔地抚了上去,逼她张开粉润的唇:“至于其他……。”   他目光幽凉莫测,慢慢地俯下脸,轻舔上她的唇,同时温柔如"qing ren"低语:“还不明白么,是因为你钟情的那个人原就是已经消失的幻像,作为拥有你的人,本尊有责任让你了解这一点,不是么?”   他一边扣着她的后脑,一边轻吮着她柔软的唇,抬手探入她身上的丝绸被单里,指尖温柔又粗暴地揉上她光裸的脊背肌肤。   楚瑜手抵在他胸口,忍不住微微颤栗起来,她抗拒不了他身体与气息的吸引力。   他太熟悉她的弱点。   入手生温如羊脂暖玉又豆腐膏脂的触感,让他享受地微微眯起眸子,感受着她娇躯的僵木,琴笙慢条斯理地轻笑:“放心,今日我不动你,你可以开始试着放倒我了。”   说着,他松开她,抬手轻轻一拍桌子,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桌下便弹出来两把薄如蝉翼的云刀,锋利的刀刃发泛出幽幽的光来。   他顿了顿,笑容变得有些漫不经心:“本尊一向公平,我坐在这里,也不用武器,总归你所钟情的从来都是那个单纯而肤浅的幻像,对我不必客气,十招之内能伤到本尊任何一点,你都可以走。”   楚瑜一愣,蹭了蹭自己被吻的有点肿的唇角,看着他,忽然心情有些复杂,目光落在那云刀上。   她指尖微微一动,慢慢地向那云刀伸了出去。   琴笙妙目闪过一丝暗沉的光,随后微笑:“输一次,便有一次的后果,你可想明白了?”   楚瑜沉默着收回了手,只是揉了揉眉心:“没想明白,我要睡一会,你若是愿意在房里,就呆着罢。”   说罢,她再不管他有什么反应,径自裹挟着被单回了床边,直接爬上去,抬手就放下了帘子,把整个人都窝进软枕里,彻底防空自己的脑子。   和这人相处,实在是烧恼——   心累,又心塞。   ……   琴笙看着窝在床上挺尸的窈窕人影,他垂下眸子,轻品了一口茶,温淡地道:“后日是回门,记得准备一番,至于这个打败我的约定,永远有效。”   说罢,他便起身离开。   ……   只余下两把薄云刀在空气里散发着寂寥的冷光。   ……   楚瑜窝在被子里,先是不动,随后脑子里开始转了起来——   三日回门?   ……   ------题外话------   琴三爷:她喜欢我,她不得不喜欢我,她喜欢我,她不得不喜欢我。嗯,她不得不喜欢我,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第五十章 谁在谁的故事里   后面两日,琴笙果然并没有再对她做点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   他甚至没有回新房,歇在了书楼,也不知在做什么。   只是每日里用膳,他是必然过来的。   一过来也是与她温言谈笑,仿佛他们真是……寻常夫妻。   不过对话,通常如下。   “今日风高云淡,不算太晒,绣坊后凌波湖的睡莲与夏荷都已新出了花苞,小鱼可去散散心。”琴笙温然一笑,给楚瑜夹了一筷子鱼肉。   楚瑜冷哼:“几朵破花有啥好看的,不去。”   看见你就够堵心的了。   琴笙慢条斯理地挑鱼刺:“既觉得堵心,不若本尊与本尊的小夫人做点别的愉快的事情,身子骨累一累,脑子便不会胡思乱想,可好?”   楚瑜笑咪咪:“芙蓉出淤泥而不染,真是极好的,我真是迫不及待地去绣坊后瞅瞅去。”   琴笙温柔地将一筷子挑好刺的肉搁在她碗里:“嗯,本尊想着你总是喜欢的。”   楚瑜瞅着自己面前细致白嫩的鱼肉,忽想起一次——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忽觉堵心,硬邦邦地道:“我不喜欢吃鱼,不必再给我夹。”   “本尊记得你喜欢梅花鱼。”琴笙又夹起了一筷子梅花鱼剔透雪白的鱼肉搁在她碗里,凉薄一笑:“或者是小鱼不喜我夹的鱼,那么咱们可以换一种鱼吃。”   说着,他似笼着深雾的妙目微微抬起,一点不介意让她看见他的琥珀眸里雾气下那一抹熟悉危险的金光。   他那眸光,让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丝不挂……   楚瑜被:“不必换了,这梅花鱼很好吃。”   说着,她一抬筷子把整碟子梅花鱼都拨到自己面前,上上下下地一通乱啃,弄得乱七八糟全是口水以后,发泄一通之后,她再大喇喇地推到琴笙面前:“还吃不?”   这大神是最讲究的,恶心死他。=   琴笙垂淡淡地扫了一眼,夹了一筷子优雅地送进唇间,似笑非笑地弯起唇角:“味道不错。”   楚瑜看着他一脸平静地吃了满是自己口水的鱼,却又莫名地涨红了脸,冷哼一声——   无耻!   ……   好容易煎熬到回门之日。   金大姑姑特地亲自送了衣衫和新制的首饰过来。   看着楚瑜面无表情地任由红袖和其他侍女穿上一身渐变淡紫色,绣鸢尾花飞蝶软云的裙装,再坐在西洋水镜前由着红袖给她梳髻。   “小姐看你梳个什么发髻,是飞云髻,还是翻荷髻,或者堕马髻?”红袖一边梳着楚瑜满头长发,一边轻声问。   楚瑜没有什么兴致地道:“随便。”   红袖和金大姑姑互看一眼,都暗自叹息了一声。   随后金大姑姑眸光微闪,随后抬手接过红袖手里的绿檀木梳,示意红袖先出去。   红袖微微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金大姑姑用木梳轻轻地梳过楚瑜的满头乌发,温声道:“小鱼,这几天还好么?”   楚瑜心不在焉地敷衍:“好。”   金大姑姑看着她那模样,轻叹了一声:“姑姑知道你心里不安,也知道你心里难受。”   楚瑜看了眼镜子里金大姑姑的表情,没有说话。   金大姑姑淡淡地道:“主上没有详细说当初在琴园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她摇摇头,叹了一声:“你们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出生入死,互相扶持才到了今日,不容易。”   楚瑜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目光,她看向窗外的流云清浅,忽然轻笑了一声:“是啊,不容易,那又这么样呢,该留的走不了,该走的留不住。”   留不住……   金大姑姑看着她黯然落寞的神情,心情有些复杂,一边帮她梳头,一边低声道:“小鱼,你没忘了当初答应过姑姑什么?”   楚瑜淡淡地看着窗外道:“姑姑说的是那个永远会对笙儿好的誓言么,您莫要忘了我答应是对笙儿好一辈子,但如今的三爷,他这般人物大概也不需要我这等小人物的好。”   说着她有些讥诮地轻勾了唇角。   金大姑姑见状,又有些焦灼地道:“小鱼,你不要钻牛角尖,三爷他心里是有你的,你明白吗,他和之前的主上区别只是他拥有了所有的记忆,就算你们之间有再多的心结,但是他曾经对你的好,对你的真,难道是假的,而你对他的情意,难道现在就因为他回忆起了曾经,便不再是你钟情的那个人了么?!”   楚瑜一怔,有些茫然,也有些复杂地看着镜子里的金大姑姑:“大姑姑,你听过一句诗么——悔教夫婿觅封侯么?”   金大姑姑闻言,有些不明所以:“什么?”   这诗她当然听过,可是这与小鱼和三爷间的心结有什么关系?   楚瑜抬手轻轻地抚过自己胸前的长发,神情有些寂寥与惆怅:“女子多愿良人能步步高升,做个策马夸街的状元郎,又或者是成为万枯骨的名将,但她们大约并不曾想过,当自己的夫婿走到那一步的时候,又可还是她们的夫婿,人总是会变的。”   她笑了笑:“原先也许婆娘孩子热炕头手有余粮就满足的日子就已经很好了,但慢慢地走的越高,心越大,要装的东西就多了,心里要装的便成了高官厚禄,金银美人,又或者家国天下,原先重要的存在,也许便慢慢地不再有所谓了。”   她淡淡地道:“大姑姑,笙儿记不得太多,心里和眼里也只有咱们这一方天地,念得不过一人心,我很满足,但三爷呢,他念的是什么?”   金大姑姑已经彻底怔然,神情变幻而复杂,许久,她才长叹了一声:“丫头,你心里的想的事儿,总是……。”   太复杂,却也算不得妄想,妄言。   三爷……   确实,心深似海。   “姑姑,我就是这么一个浅薄的平凡人,胸无大志,惟愿独善其身而已。”楚瑜笑了笑:“所以,三爷已经不需要我了。”   她原长于市井之中,与琴三爷那样高高在云上的人物,本就是不可能,也不该有交集。   而如今,需要她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她,是不是该功成身退了?   ……   虽然每次一想起这个念头,她就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床边的冰凉,提醒着,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将她如生命一般依赖,再不会有一个人要抱着她才能安眠,再不会有一个人愿意为她付出所有。   人生终如是,南柯一梦,终要醒。   ……   金大姑姑看着楚瑜怔怔然地看着窗外清风恋浮云,一行清泪却顺着她脸上不知不觉地滑落下来。   金大姑姑细长的眼里不禁闪过一丝心疼,这个姑娘从一开始的让人头疼欲除之后快到今日被认可,被接纳,她实在是一个让人很难不喜欢的人。   但是……   金大姑姑重重地叹了一声:“丫头,你不明白的,比起之前什么都不明白纯澈如稚儿或者叛逆又矜傲的三爷,如今的三爷也许才是最需要你的人啊。”   楚瑜似才察觉脸上的濡湿,她抬手胡乱地擦了一把脸,看着镜子里花糊糊的面容,有些无奈地嘀咕:“哎呀,妆又花了,一会还要再麻烦红袖姐姐了。”   金大姑姑看着楚瑜那模样,便知道她是对自己的话,很不以为然的,心中不免又有些焦灼。   自家主上那性子,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他习惯了用超越常人的目光与手腕行事谋划,说难听些就是不择手段地达成目的。   如今虽然不知主上心里如何考量的,但主上并没有对小鱼做任何处置,便知道小鱼在他心中的分量。   他想要得到小鱼,只怕对小鱼如今不让他近心甚至近身的忍耐是有限的,他总会有法子对付小鱼的。   但这并不是她想看见的,强求而来的到底是强求而来的。   又怎么能幸福。   ……   金大姑姑迟疑着,犹豫着,替楚瑜将脑后的发髻挽好,将精致的紫水晶点翠赤金流苏压发在她后脑戴好,又选了两只精致的水晶流苏簪子替她别好,才正色道:“小鱼,可还记得姑姑与你说,等你们大婚后,与你说一个故事。”   原本,她想着这些事情最好是自家主上与小鱼说的,如果自家主上还是几十年都记不起往事如烟,便由她来让小鱼知道好了,怎么说他们都是夫妻了,也该让小鱼有点心理准备。   那时候她相信小鱼就算知道那些往事,也会一直会对主上不离不弃的。   但是谁曾想除了这么个意外,如今想想,只怕主上是绝不会开口去说那些隐秘又黑暗秘密。   她便是冒大不韪也要与小鱼说了。   楚瑜看着镜子里金大姑姑的表情,一愣,她自然是记得金大姑姑说的事情,便迟疑了一会,她原本想拒绝的。   但是却又忍不住好奇,她想知道琴笙的秘密太久了。   她还是颔首:“姑姑,你说。”   金大姑姑沉默了一会,苍老的声音缓慢而惆怅地道:“咱们先说一个故事罢,很久以前,有一个富户世家,这家的家主最早是一个女子开创,女家主的家业做的很大,人又很开明,所以这世家传承从不拘泥于儿子或者女儿。”   “后来传到上一代家主的时候,虽然是男家主当家,但他的长女是孩子里最有才华的,家主早早定了家业传给她,这家主的子女与其他富户人家钩心斗角不同,关系自幼和睦,很是和乐,所有的弟妹们也都很崇敬自己的长姐。”   ------题外话------   今天最后一天了哟,如果还有生出来的小剩票儿别忘了投,但是刻意去筹票就不用啦,么么哒我可爱的妹纸么,   二更等着你们,么么哒。   三爷冷笑:一定揭本尊的底么!哼!╭(╯^╰)╮ ☆、第五十一章 往事如烟   楚瑜闻言,不禁一愣:“哟,还有这种和乐世家么,我还以为所有的富户人家或者豪门世家妻妾一多,子女一多都会勾心斗角呢。”   金大姑姑笑了笑,神色之间有些怀恋:“是的,所以家主虽然有一妻三妾,但很是自豪自家的孩子们是这般和乐,长女一贯性情坚毅又温和跟在父亲身边学习管事,富户家中的管事们都早早认可她是下一任家主,她也时常抽空照顾和教导弟妹,弟妹们都很敬仰自己的长姐,长女最关照和疼爱的是一对妾出的年纪最小的龙凤胎,因为他们早早就失去了母亲。”   楚瑜忽然若有所感地道:“难道这对龙凤胎出了什么问题?”   金大姑姑神色有些阴郁,她脸色变幻了一会,还是慢慢地一边替楚瑜戴上紫水晶的珠冠,一边道:“嗯,这龙凤胎里的小儿子天生容貌极佳,是所有孩子里生得最美艳的,脑子里也是最好使的,甚至修习的武艺也是孩子们最厉害的。”   楚瑜顿了顿,暗想,能用美艳形容的男子,还真是……   她莫名其妙地就想要水曜,随后立刻摇头,把这个诡异的形象赶出脑海,只随口道:“这能文能武的小儿子难道忽然想把自己的长姐弄死,然后继承家业?”   金大姑姑沉默了一会,脸上的神色有些古怪又复杂:“当时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小时候分明是很敬重依赖他的长姐,但后来成为少年之后却忽然一夕之间变了,竟用几年时间细细布下宏大杀局,试图将长姐赶下继承人的位置,确实引发了血雨腥风,甚至用卑鄙的手段囚杀了好几个一直坚定保护长姐的哥哥和姐姐们,最后……。”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艰难地道:“他甚至逼迫自己父亲传家主之位给他……结果生生气死了自己的父亲。”   楚瑜叹了一声:“也是,家财千万,大权在握又怎么可能不引得人心浮动。”   金大姑姑苦笑:“当年谁都以为他是为了这个家主之位,直到好些年后,家里再也没有人能阻挡他,而他也终于将他的长姐赶下了继承人的位置,甚至关了起来,而就在他得到了那个位置的前夕……他却死在了一场大火里。”   楚瑜一愣:“什……什么,是什么正义之士奋起反抗,或者长姐其实蛰伏起来,然后带着手下复仇了?”   金大姑姑摇了摇头,闭了闭眼:“不,因为他的长姐死了,也死在了那一场大火里。”   楚瑜不解,颦眉:“什么意思,他长姐死了,他就跟着死了?”   她一琢磨,忽然道:“我明白了,他的长姐是不是打算和这个坏弟弟同归于尽?!”   打不过了,爹也死了,周围的兄弟姐妹也被逼死了不少,绝望里自然想着和这个坏弟弟一起死。   金大姑姑神色有些茫然,仿佛透过了遥远的时空,看见了许久之前的事,她垂下眼,眼圈微红地轻声道:“并不是的,她原本打算的只是结束自己的生命……那个第二天就要得到家主之位的弟弟冲进去救她,却也再没有出来。”   楚瑜呆愣,茫然:“啊,这又是个什么剧情,这是因为这个姐姐有很多忠诚的属下,所以他担心自己地位不稳,要控制那个姐姐,所以才要救长姐,结果不小心烧死了自己?”   还真是……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楚瑜叹了一声。   她忽然想起了前生那一本《红楼》里的判词。   金大姑姑神色却更复杂了,迟疑了许久,却还是怅然地轻叹:“要这么说,倒也是。”   “可是这与三爷有什么关系?”楚瑜有点不明所以,她歪着头想了想:“难不成他是长姐的孩子,还是那个坏弟弟的孩子?”   金姑姑一愣,看着楚瑜,忍不住苦笑:“你这丫头,倒是聪明,主上他……。”   “金大姑姑,本尊的小夫人梳妆了这般久,还有妆点完毕么?”一道幽凉低柔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   那声音仿佛带着淡淡的笑意,但那笑意却冰冷的令整个房间的温度都降低了一般。   金大姑姑一僵,随后转身看向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边的那一道修长的白影行礼:“主上。”   炎炎夏日,风裹挟着热气吹拂而入,撩起他长长的袍子,翩然如谪仙,但却一丝热气都没法吹入房间,又或者吹入房间的都是寒透人心的寒气。   他背对着光,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但是,莫名地楚瑜就觉得有些寒意顺着尾椎爬上来,如同站在无边的雪原冰川间,仰见寒冰大雪将倾,不知自己何时将被吞噬埋葬,那种感觉只能称为——毛骨悚然。   有一种人,他微笑的时候,你摸不透他的心,他不笑的时候,你却只能感受到无边的恐惧。   ……   金大姑姑的背心已经被冷汗湿透了,她维持了这个姿势仿佛已经很久。   但是站在门边的雪影却没有任何叫她起来的打算。   楚瑜到底人忍不住,也不忍心看着金大姑姑这把年纪在琴笙那充满威压的冷酷寒意气场里受罪,便不动声色地道:“金大姑姑,您看我脸上这妆还花着呢。”   金大姑姑一愣,却没有动,心中生起一点暖意。   这姑娘,本质到底是善的,她从未看错人。   但金大姑姑却并没有动作,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直到琴笙淡淡地道:“去。”   随后,他背过身去,在门边负手而立。   他一转身,整个房间里的阴冷沉郁的寒意都瞬间消散,阳光仿佛才能透入   金大姑姑方才慢慢地起了身,轻喘了一口气,苦笑,只觉得而浑身僵木。   主上,这是……怒了。   她看见楚瑜望着自己有些不安和忐忑的神情,她安抚地伸手轻拍了楚瑜的肩膀,笑了笑:“主上等着你呢,来姑姑替你重新整理一下妆容。”   楚瑜见金大姑姑没有什么太特殊的表情,也微微颔首,轻声道:“嗯。”   两人都不再多言。   楚瑜知道金大姑姑不会再敢对自己多言,而金大姑姑也暗自叹息一声,有些事情,依然是主上的忌讳,只怕要等主上亲自与小鱼说才是了。   只盼……   这充满生气,小火苗似的少女,能成为主上的雪原里那一抹唯一的红,燃亮他剩下的漫漫浮生。   而不是悄无声息地熄灭在那无边的冰原大雪间。   ……   楚瑜整理完毕,走出房门的时候,心情是忐忑的。   说真的,到现在为止,她见过仙仙不高兴,见过白白发脾气,但偏生是面前这人,她是真没有看见过他真正的怒意是什么样子。   她微微紧绷着身子,警惕地睨着他。   琴笙侧身,垂眸看着楚瑜。   但见她一身浅色层林渐染的薄裙,一件深紫色的绣莲花纹半臂,绣法盘成一个简单的圆髻,再从上分挑了两缕长长发结成了精致的辫子弯垂在脸颊边,弯辫下坠着几颗颗紫水晶雕刻的花铃,发髻上戴着精致的紫水晶雕花小冠,并各自斜簪着两只紫水晶的花簪。   剔透的紫水晶不及金银翡翠红蓝宝石那般看起来奢华,却愈发显得女子容貌慧黠灵动,妩媚俏美,像是荷塘里的娇俏清美的睡莲化作了人形。   他琥珀眸依然雾气深浓,幽幽淡淡地凝视着她,随后温柔一笑:“小鱼这般妆容,很美。”   随后,他抬手,将手递到她面前。   楚瑜一愣,他的情绪竟然收得这般快,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这需要何等自制力?   这个男人不是太善于隐藏,就是太善于隐忍,总归这两种人都是可怕的存在。   随后她面无表情地把手搁在他的手心里:“多谢。”   琴笙握住了她的手,微微一笑,握在手里向门外而去。   ……   夏日炎炎,但还剑湖边依然是杨柳依依,凉风徐徐。   一点带着潮湿气息的轻轻吹过,撩起楚瑜马车的纱窗。   窗外不少路人艳羡地看着那一长队插着琴家旗帜,载满了礼物的车队。   楚瑜却只心不在焉坐在车里托着下巴,不知在想什么。   她听了金大姑姑的故事,却并没有什么头绪,琴笙到底在这个故事里扮演的是一个什么角色?   他是肩负了为母亲复仇的使命,又或者肩负了为父亲复仇的使命?   曜司这般庞大,根基深厚,实力深不可测,就算她已经成为了琴家的家主,却依然不了解曜司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楚瑜叹了一声,有些头疼地揉揉眉心。   目光无意地瞥见戴着白纱兜帽,快了半个马身在自己马车前的修白身影。   她原本以为他会和自己挤一辆马车,看她不自在,却不想他却选择了策马慢行。   风儿掠起他一身胜雪白衣,只这么看着便觉得君美胜似画中人,他甚至不需要露出的他的脸,只那一身风姿,便已经站在哪里,举手投足都像是一幅画,吸引了一路路人目不转睛的目光,甚至有路上卖画的画师都忍不住一路提着画笔追着车队跑。   江南十景里唯一的人景,到底名不虚传。   楚瑜有些恍惚,若是她还是当年的那个小捕快,又怎么会与他这样的人物,有交集呢?   偏偏造化弄人,她和他就这么一路交集无算。   只是现在忽想起曾经她拒绝宫少宸的话,再想想自己如今的处境……   “我们都是不择手段的人,他和我有什么不同?”“我等着你有后悔的那一天。”他金玉相击一般的声音仿佛就还在耳边回响。   不过是三四日之前的事情,如今仿佛像过了许久。   然而,他的话,却似诅咒一般的应验了?   后悔么?   楚瑜问自己,那一瞬间,她忽然茫然。   她轻轻地摸着腰上那一只坠饰,那是一只活灵活现,栩栩如生,鳞片都片片分明的以立体绣绝技绣出的小鲤鱼。   这是金曜后来扔给她的,是那一次宫少宸在风烟山上与她约战第二局时,白白绣给她的。   那‘少年’总是那般的口嫌体直,矜傲又娇气,喜欢她陪伴在身边。   可却总是……时时刻刻将她搁在心间,却总做些恼人的事儿,像只为了引起主人注意的傲娇猫儿。   沉浸在回忆里,楚瑜忍不住轻笑出声,笑容甜美。   忽然帘子一掀,琴笙修白的身影静静地站在车边,声音淡柔温和:“到了,小鱼,下车……。”   他的声音陡然一停,目光落在她笑得甜蜜温柔的笑颜上,神情有些怔然。   楚瑜却一抬眼看见他,笑容忽然僵在脸上,随后淡淡地道:“嗯。”   随后便扶着他的手,跳下了马车。   她如今已经是琴家的主母,自然不能在外人前与他不睦。   琴笙却看着她脸上淡漠的容颜,微微垂下妙目,轻翘起唇角:“我就这么让你讨厌?”   ------题外话------   小鱼:这货是什么来路?   琴三爷:呵呵,煎鱼的来路   二更来也,明天会有个大尾巴~ ☆、第五十二章 回门 (一更)   不管是天工绣坊的人,还是这些合作的商行们,大都极喜欢楚瑜,在天工绣坊这些时间,丝毫没有架子,再加上她天生就有能和三教九流等等打成一片的亲和力,手上也是有真能耐的,为人公私分明之下,却又很有人情味。这么个慧黠灵动又的会长,都希望她能得到夫君的善待。   但是琴三爷那样不是人烟火的谪仙一般高不可攀的人物,却仿佛和那烟火红尘间打滚的一尾灵动的小鱼儿本是截然不同路上的人,站在一起都觉得格格不入。   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忽然有一天琴三爷就真的要迎娶了楚瑜。   但如今见着他握着楚瑜素手的模样,却仿佛有一种诡异……和谐。   封逸微微眯起修眸,看着楚瑜。   那少女如今就算打挽起了长发,妆容精致,形容娇美清灵,除了眉宇间多了一抹迷人的妩意之外,看起来却丝毫没有小妇人的模样。   只依然俏丽得像个豆蔻少女。   “丫头,这几日可好?”吴老儿握住楚瑜的手,颤抖着笑问。   他的日子已经不长久了,能看到自己的传人和恩人过得好,他死了也才安心。   楚瑜点点头,笑眯眯地道:“好,好。”   随后,她又转了脸儿与其他人说笑招呼了起来。   封逸的目光在在楚瑜看似灿烂的笑容上停了停,不禁冷了冷——   随后他冰凉锐利的目光梭然转向琴笙,却见他戴了兜帽正在吩咐身边的金曜将回门礼搬进天工绣坊,长纱飘荡,挡住了琴笙的容貌,一时间看不清楚琴笙的表情。   封逸垂下眸子,按捺下怒气,抬手扶着吴老儿,温声道:“师傅,大小姐刚过来,咱们还是不要在门口站着罢,您身子也不好。”   吴老儿咳了好几声,随后笑道:“咳咳……也是,我这个老头儿真是脑子不中用了,来来,快让小鱼进去。”   一行人便浩浩荡荡、欢欢喜喜地往屋里去。   楚瑜经过封逸身边时,忽然低声问:“胡大哥和我干娘嫂子他们……。”   封逸颔首,压低了声音:“一切都好,已经送走,照着你的吩咐都换了身份路引。”   楚瑜松了一口气,低低地,又有些惆怅地道:“走了就好。”   他们始终是她心中最深的牵挂之一,也是她最大的弱点,早走早好,虽然她很想很想他们,却也希望他们永远不要再回云州城……   封逸看着她,眸光微幽。   他很想知道,为什么楚瑜会在大婚第二天让瑟瑟暗中送来口信,让他立刻将老胡一家全部改换身份送走。   他明明记得她大婚前还对老胡他们笑得那般灿烂,道是接他们回来享福的,虽然不能相认,但一家人都住在天工绣坊里,她也能时常回来看望他们。   但是看着楚瑜并不想多言的模样,他便又按捺了下心中疑惑与隐约的担忧。   楚瑜搀扶着吴老儿进了门。   琴笙亦跟着领人一齐进门,但封逸却似走得慢了一步,正好与琴笙并肩。   他忽然淡淡地开口:“三爷,小生一直觉得大小姐高攀了您,您说是么?”   琴笙脚步一顿,慢慢地向封逸转过身。   封逸轻嗤了一声,讥诮异常:“小姐如今到底也是玉安县主之身,若是您厌了她,到底给她个体面,让她回来……。”   只是话音未落,他的声音忽然就僵住了。   琴笙慢条斯理地挑起了自己兜帽面纱的一角,露出了半张精致无双的面容,还有一只幽幽妙目,妙目里暗光幽浮,又似深邃如沉海,烟波浩渺,幽影不明,眸底似有阴郁狰狞的巨兽游过,仿佛随时会破海而出,吞噬撕裂它看见的所有一切。   无边潮水携带着能割破人肌肤的寒气扑面而来。   封逸浑身一颤,竟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做出闪避的样子。   等到他回过神来,再去看琴笙时,却见他依然是目下无尘的清冷神色,唇角弯着温淡优雅的笑容:“怎么了,逸哥儿?”   封逸这才发现自己避开的姿态虽然不明显,却在琴笙身后之人的冰凉讥诮目光下,忽然觉得自己狼狈非常!   他干涩着嗓子,冷冷地道:“小生无事。”   “无事就好,你如有事,只怕小鱼会难过。”琴笙淡淡地一笑,随后放下面纱,优雅地向工坊内款步而去,大批武卫们立刻训练有素地一部分跃上房顶和各个角落消失,一部分立刻恭敬地跟上琴笙,不远不近地缀在自家主上的身后。   封逸方才放松下来,而他这才发现自己浑身的肌肉都因为刚才过分僵硬,此刻而隐隐作痛。   他有一瞬间的恍惚,又立刻眯起眸子,神色凝重地看着琴笙修白优美的背影。   这个是……琴三爷?   他认识和交手过的那个琴三爷分明并不是这样,一个眼神几乎就能让人窒息和陷入恐惧深渊的存在。   那个琴三爷虽然手段狠辣,可他的喜怒从来都能轻易地被读懂,他也不屑去隐藏他的情绪。   可是方才那一个……   竟然会对他笑?   只是那笑太莫测,莫测到让他心中发寒。   他这样的人竟甚至看不懂对方到底是喜是怒,一望过去便是无边深渊幽海。   分明是同一张脸,同样的身形和气息,为何会差这许多?   一个人是不可能一夜之间判若两人的,难道是这个男人隐藏了他的真面目?   但目的呢?   封逸原本就是个心思深沉又极为敏睿之人,此刻他忍不住颦眉地脑海里转过不知多少念头,脸色都有些铁青……   如果大小姐这几天面对的男人,是这一个琴三爷。   他大约能理解为何她会强做欢颜。   ……   到底出了什么事?   封逸越发担忧,他略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沉住气,再找机会与楚瑜打听一番。   随后,他立刻转身跟着琴笙的脚步匆匆忙忙地进了房内。   ……   火曜站在房顶上,四处地寻索着,随后眼神一凉,足尖一点,飞身向后院一处的屋子而去。   身后不远处略显纤细的男子身影一见火曜动了,他立刻随口对自己的属下道:“盯着点,本星君有要务!”   随后,他立刻飞身跟着火曜而去,或者说直扑火曜的背后:“火曜哥哥,等等人家!”   火曜背后长了眼睛似地,忽然身形一闪,直接避开了他的飞扑,冷冷地道:“滚!”   “哥哥这么凶做什么,人家知道你要去找霍三娘那条狼,人家只是与你顺路而已。”水曜轻哼一声,一边掏出手镜对自己照了照,又挥了下小手绢擦了下自己嘴角,刚才涂了些花露在自己嘴上,此刻看起来不要太油腻才好。   这些天太忙,他虽然注意到霍二娘和她妹妹一样没有跟着嫁过来。   但这些天也没有什么时间去看看那女人到底干什么去了。   她都已经把他吃干抹净了,若是敢又背着他找男人,看他不打断那条女狼的腿!   若是她乖乖地呆在绣房是因为公事,他就让她尝尝他嘴上新调制的蜜露。   那家伙说过他嘴儿最好吃了。   哎呀,真是夭寿!   水曜忍不住一脸春情荡漾地翘起精致的唇角。   火曜瞥见水曜那模样,真是莫名地觉得堵心,要多碍眼就有多碍眼,忍不住一脚朝着他屁股踢去,冷冷地道:“离我远点,你那骚气都溢出来了,别沾本星君的身上!”   水曜一脸荡漾,却还是极为敏捷地一个翻身,长腿一伸,直接与火曜撞了一下,整个人借力向前飞弹而去,快了火曜好几步,随后没好气地轻哼:“哎呀,火曜哥哥,你不要吃人家的醋嘛,人家虽然现在不钟情你了,但心里也还是有你的,誰让你之前都不接受人家,害得人家伤心之下被霍二娘那女狼给吃了……。”   “你给老子闭嘴!”火曜越听他说的,越不像话,实在忍无可忍地怒道:“再废话,信不信我揍得你娘都认不出来!”   水曜擅毒,擅药理,但论武艺却在火曜之下,闻言,立刻不甘不愿地闭嘴了,只一脸委屈地哼唧:“夭寿哦,一个个就会欺负人家!”   说着他足尖一点直接从院子上翻身而下,落在了院子里。   但见那院子里一股子奇异的药物气息弥漫,水曜便是一愣,他梭然微微挑眉,收敛了那一脸委屈的样子,美艳的面容微凝,沉声道:“鸡血藤、田七、淡竹叶……都是止血散瘀解毒的药物,这里有人受伤了?”   火曜落下来的时候也正好听到了他的话,瞬间一怔然:“受伤?”   水曜没有搭理他,径自向房内而去。   他手才碰上门,那木门便“嘎吱”一声打开来,露出一张有些女子有些憔悴的娃娃脸,正一脸阴郁地盯着水曜还有他身后的……火曜。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火曜看见霍三娘半张脸隐没在阴影里的阴郁憔悴的模样,不禁一怔,但是脸上却依然是不动声色地冷然:“你们没有跟着小鱼一起嫁过去,我们来查查到底什么缘故。”   霍三娘阴沉着脸,冷冷地道:“管你们屁事,滚。”   说着,她就要关上门。   但是水曜立刻抬手挡住了门,冷冷地开门见山:“三娘,二娘是不是出事了?”   ☆、第五十三章 狗尾巴花 (二更)   霍三娘斜眼看着水曜,阴阳怪气地道:“干嘛,关你什么事儿,你不是最烦咱们缠着你么?”   水曜眼中幽光微闪,艳丽到显得有些刻薄的面容上此刻一片锐色沉冷:“我要看看她。”   “滚,姐姐我没时间伺候你们。”霍三娘抬手就要甩上门。   但是水曜眼疾手快地一把按住门,随后魅眼一眯,见霍三娘火大地手抖搁在腰上的武器上了,索性朝门里娇滴滴地喊了一声:“二娘,人家伺候你了,你不见人家么?”   话音一落,房间里瞬间响起了一道略显喑哑干涩的嗓音:“小心肝……咳咳咳……是你么……快到姐姐这里来。”   霍三娘:“……!”   火曜:“……。”   水曜翘起兰花指在霍三娘的肩膀上慢慢地一戳,将她推开一点,一扭水蛇腰便进了房间,得意洋洋地轻哼:“听到了,是二娘要见她的小心肝,也就是我,哼~。”   待进得门,水曜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地钻掠进房间,但见一穿着中衣的异域美人虚弱地歪在床上,波浪卷的长发散在枕头边,原本妩媚妖娆的面容此刻一片苍白,也不着粉黛,更显削瘦。   那苍白让她的艳丽逼人少了三分,多了三分少见的我见犹怜。   她见水曜进来,便试图撑起自己的身子,但气力不足,竟一下子又软下去。   水曜愣了愣,竟呆站在原地,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   “小心肝,你怎么了,快来扶姐姐一把?”霍二娘挣扎半天爬不起来,却见水曜在那盯着自己发呆,便挑了挑眉。   水曜沉默着走了过去,抬手一捞,就轻巧又干脆地将霍二娘一把抱进自己怀里坐着,手腕一番,两指就搭上了她手腕的命门。   霍二娘一愣,靠在他肩膀上,看着他专注的神色,和搭在自己手腕上那修长的手指,忽然心中轻轻一动。   她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小心肝……我没事。”   “没事,你脉象显示你体内有一种残毒灼烧五脏,虽然经过了特殊的治疗,应当也是一位用毒的高手为你调理过,但是如今五脏受伤,每日你至少咳血三次,受余毒灼烧之苦,这叫做没事?”水曜松开了手臂,冷着脸睨着她。   “是谁,是谁能将你伤得这么重,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让人来传信?”   霍二娘沉默了一会,才慢慢地道:“这是我自作自受,也是我应该付出的代价,你不必多问。”   “我不必问!?”水曜忽然抬手捏住她的下巴,目光阴沉地睨着她:“你再说一次!”   霍二娘愣了愣,却轻笑了笑:伸手轻抚过他的脸和嘴唇,忽然凑上前,一点不客气地舔上他精致单薄的嘴唇:“哎呀,小心肝,你这模样可真男人,可我喜欢你在我身下软绵绵地喘着,眼泪汪汪地抱着我的腰哭出来的样儿,你若是真心疼姐姐,就让姐姐吃上一回。”   说着,她的手已经一点不客气地穿过水曜的衣襟,贴上他胸膛温暖干燥的皮肤,一阵乱点火。   水曜哪里是她的对手,瞬间就软在了床上,还忍不住握住她的手,脸若桃花地恨恨咬牙叱骂:“你个不要脸的,你伤着呢!”   上回在唐家堡,他把她扛走原本是打算整治她一番,结果却被她吃得骨头都不剩。   “你这十全大补药今儿不是送上门来么,我吃了你就好了!”霍二娘嘻嘻地笑,伏在他身上。   ……   房间里两人简直完全无视了门外站在的两人,不一会就发出一阵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来。   火曜的脸色尤其难看,简直不忍直视,他心里把水曜的祖宗十八代给骂了一百八十遍——   这个死不要脸的东西,见了女人就走不动路,真是丢尽了曜司的脸。   霍三娘阴沉着脸,咬牙切齿地冷哼:“那个死女人,伤成那破样,还他娘的不忘想男人。”   火曜双手环胸,没好气地讥讽道:“你们练的不是魔门功夫,采阳补阴么,如今还装什么贞洁。”   霍三娘冷冷地上下打量着他,忽然轻蔑地笑了:“是啊,那你站在这里干嘛,贞洁烈男,不怕我把你给采了,滚?”   说着她再次抬手将大门甩上,但照样——没能如愿。   火曜一只长腿早就顶在了门上。   “把你的腿拿开,老娘今天还不耐烦采你这这朵狗尾巴花。”霍三娘愈发不耐烦,她原本被逼着背叛了楚瑜,心中难受得很,二娘又为了她被押起来做了人质,后来还毒发吐血,重伤在床。   唐瑟瑟那小姑娘虽然治疗解毒的手段了得,但是因为做了楚瑜的陪嫁,一个人事情太多,分身乏术,也不能老往天工绣坊跑,还是上回来给逸哥儿送消息的时候,替二娘诊治了一回。   但是二娘受的余毒之苦却不是那么轻易能解的。   每日看见自己的亲姐姐这般难受,霍三娘心里实在憋得难受,完全没有心思和火曜斗嘴皮子。   火曜被她说成狗尾巴花,瞬间清冷的俊脸就冷了下来:“我像那种不入流的狗尾巴花,你什么眼光?”   但话音刚落,他忽然僵了僵,他为什么顺着她的思路把自己比成愚蠢的……花?   霍三娘翻了个白眼,忽然抬起一脚就朝着火曜的胯下恶狠狠地踢去。   “你干什么!”火曜一惊,立刻身形一退,避开她的攻击。   但是下一刻,霍三娘便“砰”地一声甩上了大门,隔着门冷冷地道:“反正干谁也不干你,给老娘滚远点。”   她没有心情去陪他闹腾。   火曜看着大门关上,清冷的俊脸上瞬间沉了下来:“霍三娘,你开门!”   但是门内只传来霍三娘讥诮冰凉的冷哼声,随后便再无声息。   火曜火大地狠狠捶了几下门,见仍旧是无果,不禁气结。   他原本在听到霍二娘受伤的消息之后,下意识地想要问问霍三娘到底什么情况,她有没有也受伤。   却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子。   但是……   他为什么想要知道霍三娘有没有受伤?   火曜一愣,随后慢慢地转身回到院子里,看着院子中间一颗大枣树发呆了好一会,随后足尖一点飞身而起,坐在树上静静地看着霍家姐妹的房间屋顶继续——发呆。   也许是怎么也算是伙伴罢?   ……*……*……   主院内,趁着楚瑜被合作商行们拉着去绣房内商议的时候,封逸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去单独与楚瑜说话。   “大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和三爷……可是有什么不对?”他目光沉冷地看着楚瑜。   楚瑜闻言一愣,手里抚摸着丝线,沉默了一会:“没有什么,我很好。”   逸哥儿果然心智非常人,竟一眼就看出来琴笙如今与以前不同么?   可是那又如何呢?   她是不可能将那些秘密告诉他的,何况此事再说来,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封逸看着楚瑜的模样,绒薄的修眸闪过一丝幽光,他轻叹了一声:“大小姐,你知道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很让人……心疼。”   这是他说的最俞越的话。   却是他真实的心声。   看着她心事重重,心不在焉的模样,怎么能让他视若无睹。   楚瑜沉默了一会,却忽然无奈地笑了一下:“逸哥儿,我知道你担心我,但这事儿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也是我和三爷之间的事情,不是外人能明白的。”   封逸听得她这般说,心中有些发沉,那一声“外人”再次让他慢慢地,仔细地收敛起了自己的心绪,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沉稳。   “那么属下可有什么能帮助小姐你的么?”   楚瑜闻言,俏丽的脸儿上倒是露出了一抹若有所思来:“若是你正要帮我,不若帮我想法子去查一件事。”   封逸颔首:“小姐,请说,必尽力打听。”   “你去打听一下朝中几十年间可有哪些世家大族,主要是上一两辈的人里,接连因为家主或者爵位的斗争死了好些子女的,最好……。”她沉吟了一会,左右见无人,便低声道:“最好是与火有关,譬如起过什么大火,大火烧死了什么人的世家大族。”   封逸一怔,眼底幽光微动,随后沉声道:“是,大小姐给出的条件,应怪也不算难查,属下必定尽力。”   交代完了封逸事情,楚瑜心中微微松而来一口气,随后道:“一定要小心谨慎……。”   “什么事,需要小心谨慎?”一道幽幽凉凉的声音忽然在丝线储存室的门外响起。   楚瑜身形微僵,如今她的内力修为已经能让她迅速地感知靠近自己附近周围人的动静,但是琴笙……是个例外。   她转过身,不动声色地看向门外修白的人影,心中念如电闪,他应该不曾听到什么才对。   “来,小鱼。”琴笙此刻已经摘下了他的兜帽,正温柔含笑看着楚瑜,抬手伸给她。   温柔到危险,让人——不忍拒绝,更不能拒绝。   楚瑜沉默了一会,还是提着裙摆,向他走了过去。   封逸见状,几乎下意识地想要拉住楚瑜的手腕,却还是硬生生地控制住了自己。   楚瑜一走到琴笙身边,便被琴笙修白的手蓦然一拉,径自撞进他怀里。   ------题外话------   二更来也==(づ ̄3 ̄)づ~么么哒 ☆、第五十五章 傻大个你真没用   “唔!”楚瑜忍不住揉着发酸鼻子,冷冷地瞪着他。   “怎么这般不小心。”琴笙温柔地抬起她的下巴,幽幽琥珀眸里一片看不清的雾气。   楚瑜并不说话,只是淡淡地道:“走吧,前面要用膳了。”   琴笙牵着她的柔荑,微微一笑:“好。”   随后并不曾多看封逸一眼,转身离开。   封逸望着楚瑜和琴笙远去的背影,心情愈发地复杂,最终还是深深地叹了一声。   他现在帮不了她。   不过是因为手里没有力量罢了。   他微微眯起眸子,看着自己修长的手,白净的手指间有握笔的薄茧,却看起来过分文弱。   而他也记得琴笙的那双手一样修长,甚至更精致,更细腻白润,玉雕一般的手,漂亮得不可思议,看起来也脆弱如玉,当是供奉起来的。   可是那个男人的那看似精美而脆弱的玉骨手,却能握住最血腥的剑,也能控制住天下最庞大的财富,并着与之衍生出来的深不可测的权力触角。   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连着楚瑜的柔荑,也被握住他的掌心。   ……   而他,不过是一个罪臣之子,不要说握住自己想要守护之人的手,就算想要放弃执念,只默默地守护对方,却也是这般无力。   封逸闭上眼,沧然地轻叹了一声   他还有太多想要做的事,若一直这般手无寸铁,又如何能实现心中之愿。   随后,他轻笑了起来,慢慢睁开眸子看着天际,一双清冷的修眸冰冷而深沉。   许多年后,谁又能想到,玉阶之上,蟒袍玉带,风华无双,一人之下下万人之上,深沉老辣,却最得天下士子最敬仰的一代名相——封相,也曾有过那些黯淡无光,又黯然无力的时候。   ……   一路上,琴笙握住楚瑜的柔荑一路顺着走廊慢行。   两人之间都不曾多言一句。   直到快到了前院,琴笙方才温淡地道:“天热,我让人备了些云旋斋的冰碗,饭后用一盏之后我们再回琴家绣坊。”   楚瑜可有可无地颔首:“嗯。”   琴笙忽然停下脚步,看着她:“一会,你去见见廉亲王,他昨日特地搬到了天工绣坊。”   楚瑜一愣,随后神色有些复杂。   那个老好人,还真是……   这是为了给她撑腰作势罢?   琴家绣坊是修养之地,却到底是她这个义女的夫家,他是她的义父,如今搬来了天工绣坊,却是她的娘家,这方才是名正言顺的回门。   “我明白了。”说着她对着琴笙恭敬地福了福,淡淡地道:“妾身先去请义父到前堂用膳,夫君且先行一步。”   琴笙一怔,目光幽幽沉沉地看着面前变得温然有礼的楚瑜,她惯了作揖的,如今做福,虽然姿势有些生硬,却也有模有样,谈吐语气更一如深宅妇人。   丝毫挑不出问题。   可他心中却蓦然一窒,淡淡地道:“你何必做出这副姿态,你是什么人,难不成本尊不明白?”   “夫君说笑了,妾嫁人前是不太懂规矩,言行莽撞,既然已经成了琴家和曜司主母,自然一切都要重新学过,一切都变了,妾身自然也要跟着变的,必不让夫君操心。”楚瑜微微又伏了伏,抬起脸来,清丽妩媚的小脸上一片沉静温淡。   通身的气度,让她看起来仿佛真是出身大家的女儿。   琴笙看着她忽然轻道:“一切都变了?”   楚瑜看着他,不闪不避,眸光清冷:“难道不是么,夫君,我会尽力履行一个主母的职责,不会给您添麻烦。”   她的笙儿从不在她面前戴面具,更不舍得那般伤她。   琴三爷却永远戴着那温柔的面具,让人永远看不清他的想法,她又为何不能戴上这后宅端方女子的面具。   他们之间不过是求仁得仁罢了。   “主母的职责……。”琴笙睨着她看似温顺平静的面容,忽然抬手轻挑起她的下颌:“你可知道主母的职责最重要的是还有陪寝?”   楚瑜垂下眸子,淡淡地道:“妾身自然明白,总也不是第一次伺候您了,不是?”   她什么时候,有过拒绝的权力?   随后,她再次福了福,也不等琴笙说话,转身离开,   琴笙见她一副淡然模样离开,他看着她的纤细背影,琥珀眸幽幽似有涩然的流光闪过,随后却他忽然轻笑了起来,笑声分明清渺悦耳,却让人听着莫名地心头一疼。   “一切都变了么,变的那个人从来都是你……。”   ……   楚瑜在前面走着,听着他的轻笑声,却莫名地眼圈微红。   和笙儿同样的声线,说出这般话语,依然能牵动她心底最深软处,像一根丝线,一扯便疼。   但很快新婚之夜,还有曾经的那些阴霾的记忆瞬间涌上,让她身子微微一抖,冷了眼,头也不回地离开。   笙儿是一潭清澈透底的水潭,琴三爷却是一片危险的深海。   她仿佛用尽了力气,也永远看不透他。   更没有将自己置身险境的习惯。   既然如此,就保持这般家主与主母的关系,反倒是最省心的了。   就当她暂时从事了一份新的职业罢了。   楚瑜轻叹了一声,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转过长廊,打听了廉亲王的住处,便一路而去。   她一贯是——一个问题既然实在想不明白,如今打死也解决不了,反正没有性命之忧,就干脆就暂时不想了,先扔脑后去,省得为难自己的那种人。   说好听点就是心大,说不好听呢,就是有点……无情。   琴笙还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远去。   ……   但这会子,她干脆地把琴笙抛掷到了脑后,想着能见到廉亲王便扬起了笑脸,进了廉亲王暂居的院子。   这院子原本是封逸的房间,他特意收拾了出来,环境颇为清雅,修竹雅兰,洗墨小池幽幽,书香满院。   廉亲王知道她来了,正让人扶着自己从院子出来,刚坐在藤椅上,就听见了楚瑜活泼的嗓音。   “见过亲王殿下!”   廉亲王一见门口出现的那窈窕熟悉的女子的身影,立刻让人将他扶了起来,削瘦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来,嘴里却责怪道:“丫头怎么还这般说话呢,你该叫本王什么?”   楚瑜一愣,随后三步并作两步跑近了,对着廉亲王俯下身子,大眼弯弯,笑眯眯地道:“义父,是女儿的错。”   廉亲王听着女孩子那脆生生又带着一点软糯的声音,便心怀大畅,笑了起来:“你这丫头啊,快起来。”   楚瑜便也不矫情,立刻起了身,上前搀扶着廉亲王坐下,同时一点也不客气地嘀咕道:“义父身子不好,怎么还这么站着呢?”   廉亲王失笑:“好好,你这丫头一来倒是来数落起我了。”   说着,他立刻伸出还有些发颤的手端了一盒子点心递到楚瑜面前,笑道:“这是宫里的点心,丫头快尝尝。”   小姑娘总是喜欢甜点的不是?   楚瑜打开一看,里面是几样极为精致的酥饼点心,她抬手就捡了一块蝴蝶酥塞进嘴里,随后眯起大眼,笑眯眯地道:“好香,这蝴蝶酥一股子梅花香,真好吃。”   “你不觉得这点心淡了点么?”廉亲王看着她吃得开心的样子,含笑道。   楚瑜摇摇头:“我虽然喜欢吃点心,但是不太喜欢吃太甜腻的点心,糖少些才好吃呢。”   廉亲王闻言,眸光变得有些深邃,随后慢慢地笑了笑,仿佛不经意地道:“是么,本王的王妃曾经也很喜欢点心,也不太喜欢吃太甜腻的味道。”   楚瑜笑了笑:“好巧,先王妃也是这样么?”   廉亲王看着她并没有往心里去的样子,便也轻叹了一声:“是的,好巧。”   随后,他看着楚瑜,关心地道:“是了,琴笙……琴三爷对你可还好?”   楚瑜吃点心的手顿了顿,随后笑道:“很好啊。”   为啥回来,人人都要这么问一回?   廉亲王看着她那模样,随后轻叹了一声:“那就好,既然你们已经在一起,但愿能长长久久,人一辈子能牵手另外一人不容易。”   楚瑜沉默了一会,又有些好奇地看着廉亲王:“殿下之前不是很反对我和他在一起的么?”   廉亲王看着她片刻,随后神色有些惆怅:“但你们已经在一起了不是,那孩子……心里背负的东西太多,太艰难。”   楚瑜见他并没有打算说下去的样子,也只好暗自叹了一声,专心地去吃点心,也没有再多问。   有些事,不是她问就有用的。   ……   琴家绣坊   回门归来之后,楚瑜便金大姑姑和红袖给拖走了,道是新来的衣衫到了,要她去试新衣。   她便对琴笙段方便地行礼之后,随着金大姑姑她们走了。   琴笙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片刻,便转身去了绣坊里的凌波湖边。   凌波湖乃是引入了还剑湖的湖水,是活水,湖边有好几处精致的大石。   他静静地站在一处石边,望着湖水幽幽如少女柔软的眸光,他莫测的神色也渐渐变得有些温柔。   这个时候,一只小手忽然递过来一片西瓜:“吃不?”   琴笙看了眼那汁水淋淋的小手,挑了挑眉,指尖一捻,接过那片西瓜,优雅地咬了一口。   坐在他身边的大石上的一只小小的身影大马金刀地翘着二郎腿,一边啃一边问:“傻大个儿,你娘还是不理你,你咋这么没用呢?”   ------题外话------   ==么么哒~今儿还是有二更求票儿哟。   来,猜猜今天是谁出场了,久违的味道,还是那么酸爽~~~哈哈哈哈。对了昨天 的奖励发了一回了 ☆、第五十六章 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 二更   琴笙沉默了一会,看着泛起幽幽金光的湖面淡淡地道:“不是。”   “还是楚瑜姑姑不理你了?”小宝抹了一把自己下巴上横流的西瓜汁液,深沉地叹了一口气:“总归像你这样的脑子不好使的大个子,总是经常遇到人生的难题,也只有我小宝大侠才会大慈大悲地在这里等待着为你们这些愚蠢的凡人解惑。”   琴笙握着瓜的手顿了顿,看着戴着不知从哪里搞来的破斗笠,一只冲天辫穿过在斗笠上破洞,随着他大脑袋晃动,冲天辫就不停摇晃的小男孩,挑了下眉:“你在这里等了很久?”   “那可不是!”小宝啃了一大口瓜瓤,随后朝着水面比了比:“咱们前天不是约好了在这里一起吃瓜么,傻大个,你今天回来那么晚,所以本大侠刚才练功走火入魔,就多吃了几片瓜,所以你也不要怪本大侠只能分给你一片。”   琴笙这才留意到那花坛下的湖面上漂浮着六七片……西瓜片,一群鱼儿在拱着那瓜皮不停地晃动。   他微微眯起妙目:“本尊……我记得这湖里是不允许乱扔东西的,嗯?”   小宝大马金刀地一摆手:“不扔这里,难道还带回去,万一被我娘发现我偷吃给主上的冰镇瓜,不得揍死……。”   话音刚落,他立刻硬生生地转了头:“总之,本大侠扔的瓜,也是开了光的,你看湖里的鱼不也吃的很开心吗!”   琴笙眸光微闪,只轻笑了笑:“是,吃得很开心。”   小宝一边啃完了自己手上最后一片西瓜,一边拿袖子胡乱地擦了一把自己的小脸:“说罢,你又怎么得罪楚瑜姑姑了,老子说惟小子和女子难养也,女人是很麻烦的!”   他老爹天天都说他老娘很麻烦,他也深以为然,他娘没事儿就拽着他读书,还不让他去听说书先生们说那江湖上行侠仗义的故事,一听他说要做大侠,他娘就爱揍他的小屁股,所以女人实在是太麻烦了!   琴笙慢条斯理地吃着瓜,纠正他:“是惟女子与小人难养,孔圣人言,并非老子。”   “哎呀,总之管它是西瓜子,南瓜子说的,不要计较这种细节,你这个傻大个就是太计较细节了,所以做不了我这样的大侠,所以楚瑜姑姑才不喜欢你啦。”小宝一手撑在自己小膝盖上托着脸,一手比了架势。   琴笙将吃完的瓜皮搁在石头上,用帕子优雅地擦了擦自己的手,或者说手套,轻笑了笑:“嗯,她不喜欢我。”   小宝一脸同情地道:“唉,傻大个,你好可怜,脑子不好使,还老惹楚瑜姑姑生气,你要是像我这么机灵英俊,也许楚瑜姑姑还会喜欢你一点。”   他忽然想起什么,凑过去压低了声音道:“对了,是不是以前我偷偷给你看的那个《一枝梅》,被你姑姑发现了,她要揍你?”   琴笙肩膀微侧,没有让他的手碰到自己:“你说的是《金瓶梅》,不是因为这件事。”   他当然记得,记得一切。   琴笙望着湖面,眸光幽微。   小宝大侠再次被纠正,略不高兴:“所以说你不要那么计较细节啦,学学本大侠,宰相肚子里能生蛋,这样才讨大人的喜欢!”   琴笙闻言,唇角微微翘起,望着小宝的目光有点莫测:“哦,你的肚子里能生蛋?”   “啧,没文化罢,这是教学先生说的打比方,做人要像本大侠这样文武双全,才能闯荡江湖!”小宝轻哼一声。   随后,他歪着小脑瓜望着琴笙:“哎,你到底又干啥坏事了,是掏鸟蛋了,还是偷吃了,还是去湖里抓鱼掉下去了,或者是把楚瑜姑姑的衣衫弄坏了?”   琴笙顿了顿,只是望着湖面淡淡地道:“她,不钟情于我如今的样子。”   “你的样子,你啥样,长歪了?”小宝大侠有些好奇,盯着琴笙老半天,然后叹息:“好像你是比前些日子看起来丑了点。”   琴笙:“是么……。”   小宝点头:“没错,你看起来阴沉沉的,不说话老吓人了,哎呀,心情不好么?!”   琴笙温然地微笑:“这样?”   小宝瞬间缩了缩身子:“妈呀,大个,你不笑还好,笑起来像要使坏或者吃人,难怪楚瑜姑姑不喜欢你呢!”   琴笙收敛了笑意,若有所思:“是么,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小宝见状,松了一口气,抬出小爪子就拍在他肩膀上:“大个,本大侠跟你说,女人虽然很麻烦,可是我做了再多坏事,惹我娘发火,就像上次我觉得而我娘的头发长得好像一把稻草就想试试头发能不能烧,就偷偷点了一把火,把我娘的头发烧了,我娘提着擀面杖追了我八条街,一个月没理我,说是不要我了,我吓死了,后来半夜抱着枕头跑她门口去哭……嘿嘿,你猜怎么着。”   “嗯?”琴笙看了眼自己肩膀上那个红色和黑色交织的小爪子硬,身子微僵,淡淡地看了小宝一眼。   小宝嘿嘿地笑得一脸得意:“我哭了半夜,我娘还是放我进门,我一进门就扑她身上嚎啕大哭,说我不是故意的,是想帮她煮饭,不小心烧了她头发,她要是不要我,我就去死,我娘心就软了,当晚就把我爹赶一边睡去了!”   琴笙挑眉:“这……。”   “这可真是个好办法是不是,我告诉你啦,我娘那样的大人就是嘴巴硬,可还是心软的,你要使点那什么计……她们就不会再继续生气了。”小宝嘿嘿一笑,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   琴笙慢悠悠地道:“苦肉计。”   “对,苦肉计……哎呀,都说了要做大侠的人不要计较这种细节,我看楚瑜姑姑疼你可不下于我娘疼我,我偷我娘跟洗菜的王婆说了,自家儿子再孬,也是自己用了心疼出来的,哪能真说不要,说不喜欢了就不喜欢了!”小宝轻哼了一声。   琴笙闻言,看着湖面点点夕阳的金光,神色幽幽:“是么?”   淡金色的阳光给他的面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愈发显得他肤光如玉,眉目若画。   小宝看着,就有点呆了,喃喃自语:“哎……你可真好看,比绣坊里最好看的姐姐都好看。”   琴笙侧脸看向他,微微翘起精致的唇角:“是么?”   小宝莫名地有点脸红,随后咳一声,骄傲地挺起小胸脯:“当然了,比本大侠还是差了一点,但是也不错啦,你到底是本大侠的兄弟嘛!”   琴笙似被他逗得心情不错,轻笑出声:“那还真是荣幸。”   小宝瞥见他唇角那一朵清浅如风的笑,忍不住红着脸挠挠头,有些疑惑地嘀咕:“你看你现在笑得不就很好嘛,咋刚才那笑起来跟个要吃人肉的魔头似的?”   随后,他摸着下巴,一脸沉吟的样子:“对了,我听楚瑜姑姑说过,做人要多一些真诚,少一些套路。”   “套路?”琴笙挑眉。   楚瑜还说过这个话?   小宝继续摸下巴:“哎呀,我也不懂,总之我觉得你不高兴就不高兴呗,干嘛装着高兴的样子,笑得老难看了,吓死个人了,傻大个,你以前可没这样,其实吧,大人都是很狡猾的,像我娘,我要天天在她面前假模假样的,她也会不高兴啦!”   琴笙一怔,眸光幽沉。   小宝大马金刀地拍拍他的肩:“你长得也还可以,女人都喜欢好看的东西,像我娘就喜欢那些亮晶晶的首饰,除了本大侠刚才教你的,你再把自己捯饬好看点,去用那什么……美人……美人计,楚瑜姑姑一定会重新喜欢你的!”   琴笙没有再避开他的手,只看着湖面若有所思半晌,忽然悠悠道:“你刚才说我笑得很吓人,是不是这样?”   说着,他微微侧过脸,居高临下地睨着小宝慢慢地翘起唇角,露出莫测的笑:“呵呵。”   小宝一僵,只感觉瞬间一股子寒气瞬间从脊背爬上来,瞬间尖叫一声:“娘呀——呜呜呜呜——!”   说着,他瞬间身子一晃就从石头上掉了下去,揉着屁股看着琴笙离开的修白背影,他一扁嘴巴,嚎啕大哭:“哇哇哇——呜呜呜——傻大个你欺负人——我要娘——呜呜呜!”   这一头琴笙转过了一处湖边小径,火曜轻巧地落在他身后,转头看了看不远处嚎啕大哭的小子,随后有些莫名地道:“主上,您这是……。”   为啥主上恢复了正常,还和小宝混一起?   两人在湖边看风景的画面,简直……诡异。   琴笙慢条斯理地取了帕子轻擦着自己肩膀上的红色小爪子印:“这小家伙,有点意思。”   前日,他与下属商议事情,路上遇见了小宝,小宝冲出来拉着他叙旧,还往他手里塞糖,还问他是不是最近又被‘小姑姑’教训收拾了,还是被谁欺负了,心情不好。   约他今日湖边谈心,要传授他大招。   他自然记得这孩子是谁,原也不想去理会的,但却也不知为何今日回来之后,竟鬼使神差地往湖边来了。   不过……   他随手将帕子扔给了火曜,唇角微微弯起一点莫测的笑来。   似乎,小孩子的眼睛,能看见很多大人看不见的东西的说法,倒是真的。   “告诉红袖,今晚在本尊的小夫人那里用晚膳。”   ------题外话------   第二次提醒妹纸们~两只第一次十里红妆详细剧场版的福利已经放进群里了,1号到10号验证,在群里的妹纸记得戳管理验证,过时不候,记得啊——记得啊——么么哒!爱你们! ☆、第五十七章 套路玩儿得深   “哇哇哇——娘,不是我偷吃的西瓜,是大个儿吃的——他让我偷的瓜!”   “小兔崽子,什么大个儿,小个儿的,老娘没给你吃,还是没给你喝,少吃一天瓜,你会死是不是,连主上的瓜都偷!”   “呜呜呜——我帮大个儿用美人计还有肉肉计收拾他小姑姑,他还欺负我,你是我娘,你也打我——呜呜呜,你们都欺负我!”   “什么美人计,肉肉计,你这死孩子一天天上学堂不知道学的啥玩意儿,就知道玩!”   湖边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妇人提着个扫帚正揪住一个戴斗笠的小孩儿,也不顾他哭得满脸鼻涕眼泪凄惨无比,扒下他的裤子,对着他光溜溜的小屁股就是一顿抽。   ……   不远处的小林子里,一个少女提着个果篮子定定地看着那一幕,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喃喃自语:“刚才好像明明和那个小家伙在一起的是三爷啊……小姑姑……难道是……。”   唐瑟瑟若有所思地提着果篮子转身离开。   ……   夜色渐临。   楚瑜正坐在房间里,任由红袖替自己挽了一个灵巧的螺髻,簪了两只俏丽的红宝点翠流苏蝴蝶,眉心一点细紫珠花钿,薄施粉黛。   楚瑜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模样,淡淡地道:“口脂可以再深一点,红袖姐姐。”   她目光一扫桌面上的几个装口脂的水晶琉璃小罐,点了一只深红色的:“就这个吧。”   红袖一愣:“但是小姐,你并不太合适这种颜色。”   小鱼是灵动慧黠的女孩儿,眉宇间的灵气显得她容貌鲜俏如朝露晨曦,更合适一些清新的淡妆颜色。   那种深红,若没有大妆红衣相伴,在她身上只会显得分外不协调和老气。   楚瑜笑了笑:“我喜欢。”   红袖见她坚持,也没有办法,只好为她点了那红色。   楚瑜看着镜子里自己瞬间老成,又带点怪异的妆容,满意地点点头:“好了,一会三爷就要来了,布膳罢。”   说着,她转身进房间,又随便换了一件看起来老成华丽的褙子,整个人看起来一股子暮气沉沉的模样。   红袖看着她那模样,心中有些无奈,也只得应道:“好。”   膳食是早已备下的,不一会就有侍女们鱼贯而入,摆好了膳食。   楚瑜便是径自安静地坐着,一言不发地等候着。   不一会,门外便传来了交谈与说话的声音。   “嗯,此事一直是日曜负责,让他去做准备就是。”   “是,主上。”   ……   那熟悉又陌生的幽凉低柔如流水的声音还是让楚瑜忍不住微微握紧了衣袖。   不一会,那修白的身影便到了门口,身后还跟着金曜。   金曜一见楚瑜,桃花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随后又恢复了平静。   楚瑜立刻起身迎了上去,到了门口恭恭敬敬地福了福:“妾身见过三爷,三爷辛苦了,膳食已经摆下,您请用膳。”   她能感觉那微幽邃的目光在自己头顶停了停,随后便淡淡地道:“嗯。”   楚瑜便直起了身子,领着琴笙转身进了席。   姿态虽然有些生涩,却也足够优美和恭谦,十足十的大家夫人的做派。   红袖在一边看着,只眼角不停地抽跳。   金大姑姑平日也是这么姿态,看着只让人觉得赏心悦目,风范十足,但不知为何在小鱼身上,却看着——这么别扭!   “伺候三爷洗手。”楚瑜看了眼红袖。   红袖暗自叹息了一声,脸上却不显,只领着丫鬟们过来伺候。   琴笙神色淡淡,看着红袖过来,他虽然抬起手,却看向楚瑜温柔一笑:“本尊以为会是夫人伺候我?”   楚瑜一顿,红袖立刻知情达意地站到了一边,让出自己的位置。   楚瑜神色从容地站了过去,看着琴笙优美的玉骨手,沉默了一会,学着金曜平日里伺候琴笙的模样,抬手替他解开那特制的薄如蝉翼如第二层肌肤一般贴在他手上的手套。   琴笙一双精致非常,肌骨莹润如玉的玉骨手便露了出来,她便将他的手轻轻按在盛满了花瓣与特制香露、药材调制的水晶盆子里。   然后……   楚瑜忽然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只是她按着他的手,觉得莫名其妙地——尴尬,顿了顿之后,她只好随意地用水在他手上胡乱地搓洗起来。   “咳,平日里金曜星君都会为主上按摩一会手指和掌心。”气氛异样,莫名地有一股子凝窒的气息,红袖连提醒楚瑜,都得小心谨慎。   楚瑜闻言,抿了抿唇角,直全当没有看见琴笙落在自己身上的幽邃莫测的眸光,只抬手轻轻地用花瓣按摩他修长而骨节精致的手指。   琴笙的指尖细腻微凉,摸下去有一种玉骨金脉之感,她不止一次地牵过这双手,曾经仿佛被他握在掌心,便有了可以安放自己的温柔安全之地。   但是,如今再握住这双手,她却只能感觉到莫测甚至危险和……诱惑?!   楚瑜微微一僵,脸上莫名地有点发烧,原本正在动作的手也僵了僵。   只因为,琴笙的指尖在水下,正慢条斯理一点点地轻抠着她的掌心。   他指尖本就细腻非常,带着一点凉意,一点点地摸索着她掌心温热敏感的肌肤,那种诡异酥麻的感觉一下子就让楚瑜忍不住抬起眼瞪他。   却见琴笙正一脸温雅沉稳地和一边站着的金曜说着公务,仿佛这种轻浮的行为根本不是他所为。   ……   楚瑜瞬间无语,忽又想起自己还戴着‘贤良淑德’的面具,便忍耐了下来,抬手试图避开他撩拨自己掌心的手。   但是效果,并不太好。   她避开了掌心,他的指尖就撩到了她的手腕上。   她的手腕皮肤更细腻柔软如膏脂,他似乎更感兴趣,指尖竟在她脉门的附近轻佻地画着圈,一点点地、极轻地摩挲着她细腻的皮肤,像是羽毛划过一般。   楚瑜从来没有感觉自己的脉门附近居然也是敏感处,又或者是他的技巧太好,他指尖就这么轻轻一撩,一爱抚,像是一排小虫儿就顺着她手腕内侧的肌肤一点点地爬了上手臂。   瞬间整条手臂都是软酥发麻的。   楚瑜涨红了脸,避了几下,原本是打算帮他擦洗的手忍无可忍地一翻,蓦然抓住他的手腕,正打算粗鲁地直接跟西鸡爪子一样洗干净拉倒。   却不想,她动作太大,竟直接“砰!”地一声打翻了整个洗手的水晶盆子。   “主上,小心。”金曜倒是眼明手快,抬手就去扶住那盆子。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手才伸出去,忽然手臂内侧一麻,竟就这么抬不起来了。   “哗啦!”半盆子净手的香水就这么泼在了琴笙的身上。   周围的人鸦雀无声,而楚瑜看着琴笙淡然,不喜不怒的沉静表情,瞬间无语——   这特娘的就尴尬了。   但这魔头是故意的罢?   ……   “夫人,替我更衣罢。”琴笙淡淡地吩咐,也并没有怪罪,只站了起来转身向内间而去。   泼在他身上的那些花瓣和清冷馥郁的香气一路蜿蜒拖曳了一地。   金曜看着楚瑜,叹了一声,想说什么:“你……。”   但最后,却在楚瑜凶猛的眼神里,他硬生生地住了口。   红袖也暗自叹了一声,看向楚瑜,小心轻柔地道:“主上那边要不我或者金曜星君去伺候罢?”   楚瑜一听,却抿了抿嘴唇:“不,我去就好,伺候三爷是我的本分,以前也不是没有伺候过。”   说着,她往内间而去。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红袖或者金曜去伺候琴笙更衣,她心里就有点不太舒服。   也许直到如今,她还是觉得那熟悉的气息,熟悉的身体是她的笙儿罢。   楚瑜唇角弯起一点无奈的笑,独自进了内间的门。   那魔头,总不会在外间里有这么多人的时候,还敢对她怎么样。   楚瑜先去雕花紫檀的衣橱里取了另外一套白色的衣袍过来,才往琴笙那边走过去。   琴笙已经站在西洋水银梳妆镜前,自行松了腰带,见她过来,便优雅张开手。   看着他那熟悉的动作和背影,楚瑜忽然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站在那里的还是等着她去伺候的娇气又矜傲的‘少年’,对着她撒娇似地不耐轻哼——   “鱼,你怎么还不过来?”   ……   她亦习惯性抬手环过他的修窄线条优美的腰肢,去解玉带。   只是这么一靠近,她才闻见他身上那浸润了水潮的香气,瞬间清醒过来。   自己这般模样,倒似主动去抱住他一般。   她下意识地想要退开,却听见他幽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怎么了,小鱼?”   楚瑜一顿,微微侧脸避开他轻扫过自己敏感耳边的惑人呼吸,垂下眸子:“没什么,三爷站好便是,妾身伺候您宽衣。”   琴笙眯起眸子,看了怀里的人儿半天,轻笑:“好。”   楚瑜定了定心神,目不斜视地替他松了玉带,又开始解上裳。   这水泼得有点多,几乎大半都泼在他上半身。   所以只能连着中衣都要一起脱掉。   楚瑜替他脱外袍的时候,尚且不觉得有什么。   但是脱到中衣之后,看着眼前袒露出来的大片如玉肌肤,近在咫尺的性感的胸膛和小腹。   并着他身上散发出来那种惑人的冷香似愈发浓郁撩人,楚瑜莫名起来地呼吸有点不稳。   ------题外话------   一更~么么哒~套路玩儿得深~色字头上一把刀。   三爷:o( ̄ヘ ̄o)呵呵。   小鱼:头晕。() ☆、第五十八章 奇怪的骚气 二更   她太熟悉那种味道,不管是曾经纯稚依赖她的仙仙,还是矜傲的白白身上的这种混合他清淡体息的冷香早已渗入她的鼻息和身体。   那是曾经安心又愉悦的味道。   那‘少年’覆在她身上情动的时候,这味道便会浓烈起来,变得富有侵略性,占据了她的身和心……   一如现在,这香气似变得略有些浓烈,却又更幽沉撩人,如有实质一般轻绕在鼻息间。   楚瑜有些眼神迷离地轻轻伸出手慢慢地贴在面前那自己熟悉的肌理结实的优美胸膛上,他微凉细腻的白皙皮肤上带着一点潮意,一如他抱着自己情潮翻涌时会微微浸润出带着冷香的薄汗……还有透过肌肤的灼热心跳。   她慢慢地将脸轻轻地贴上他的胸膛,感受着他肌肤的微暖还凉,还有熟悉的心跳,迷离地轻喃:“笙儿……。”   “小鱼,更衣。”琴笙淡凉的声音在她头顶上响起,却莫名地带着一点惑人的幽沉。   楚瑜瞬间一个激灵,浑身一颤,低头一看,自己的手搁在琴笙的半裸的胸膛上就罢了,脸都贴了上去。   而琴笙正淡淡地看着她,目光有些隐约而幽暗的笑意。   她梭然退了一步,后腰撞在水银梳妆镜上。   “砰——!”   她撞跌了一只精致的珠钗,立刻顾不得后腰的疼痛,慌乱地俯下身子去捡那珠钗。   她动作太大,后腰撞得不轻,一阵窒痛,但是却让她整个人清醒过来。   她瞬间涨红了脸,几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么?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跟霍家姐妹一样,闻着男人的味就走不动道!   还是这么个危险的魔神,她真是要疯了!   楚瑜黑着脸诅咒自己的无数遍,但是她很快又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她何至于会如此?   不过楚瑜还没有来得及细想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便忽然又是一僵。   只因为后腰贴上来一只温柔微凉的男人修手,他直接挑开了她的褙子,从开叉的地掀开了她的衣衫,露出了她的小蛮腰。   “撞得可疼?”琴笙幽柔的声音有点凉。   楚瑜立刻“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抬手就要扯下自己的衣衫,淡定地道:“妾身无事,是妾身愚笨了些,三爷勿怪。”   如果不是她动作太粗鲁了点,她都忍不住要为自己的“淡定”赞一声。   琴笙看着她的模样,琥珀妙目里闪过一丝幽暗不明的光,随后温柔弯起唇角:“我看看。”   说着,他的掌心已经掠过她的衣衫,轻轻地按在她的腰上,也准确地按在她的伤处。   她还来不及拒绝,琴笙整个人这么半覆过来。   琴笙半侧了身子,看着她腰上肌肤上那一小片青紫,微微颦起修眉:“有些淤青,你自己看看。”   他身上只一件刚穿上还没有扣上衣襟的中衣,楚瑜被困在他半袒露的性感胸膛和那梳妆镜之间,虽然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并没有触碰到她一分一毫。   但是这距离近得她能闻见他肩膀光裸皮肤上那属于他独有的冷香,甚至……热气。   楚瑜闻着那味道,又开始呼吸有些急促,身体仿佛每一处都变得异常敏感。   她莫名其妙地竟觉得面前男人那优美性感又宽厚的白皙肩膀,看起来很好吃。   她甚至……记得激情时,自己失控咬在那上面的那种感觉,柔韧的,结实的,细腻的,却包含着无边贲张的力量。   他的味道确实很好。   楚瑜觉得自己真是……快疯了,她居然闻着琴笙的味道,就开始想入非非。   简直羞耻!   她捏紧了拳头,索性闭了闭眼,一转脸勉强自己侧了身去看镜子,果然在水银镜子里看见自己的腰侧上那一抹发青的痕迹。   柔软雪白的细腰上那青痕异常明显,她是撞得不算轻。   她愣了愣,无奈地扯扯唇角,她还真……算了,疼一回,能让她清醒也是好的。   “妾身没事,不过是撞了一下。”楚瑜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身形一转,灵巧地钻出琴笙的胸膛和镜子构成的阻隔,绕到了琴笙的身侧,目不斜视地抬手就用帕子在他胸膛上擦了一回,随后干脆利落地替他绑上衣带。   琴笙一顿,随后站好,倒是也没有拦着她,只是淡淡地道:“一会记得上药,红袖那里有不错的跌打药。”   楚瑜微微颔首:“是,妾身明白。”   她敏感地发现她一自称“妾身”,琴笙的身体就微微呈现出一种不太明显的僵硬。   楚瑜心情瞬间变得很好,她熟悉他身体的细微动作。   这种僵硬,表示着他心情并不太好。   呵呵……   他脸上温淡,笑容再温柔,也挡不住他身体最本能自然的反应,她只要一摸就能感知。   以后,他在她面前再无秘密!   但是楚瑜得意还没一会,她很快就发现一个问题——   她得摸着他身体,或者靠近他身体才能感知情绪,难不成她没事儿就摸他?   ……   此法,不可行!   楚瑜叹了一口气,否定了自己想法,顺手熟练地替他套上外袍,整理衣衫。   她并没有看见琴笙垂下的精致妙目里,凝视着她一会忍不住冷笑一会又叹息的灵动娇俏的模样,琥珀眸里清冷惑人的雾气散尽,那光芒幽邃如晦,又似波光潋潋下有妖异的兽在浮游其间,仿佛随时要跃水而出,将她拖进海底吞噬得殆尽。   “好了。”楚瑜抬起头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仿佛又恢复那种矜持淡雅的大家闺秀模样。   琴笙眸色也恢复了清冷,只温淡地道:“裤子。”   楚瑜一愣,这才注意到——   他裤子也是湿的。   刚才那盆香气四溢的水直从他身上一路泼到了裤子上。   她沉默了一会,转身去取了裤子过来,继续目不斜视地道:“三爷,妾身伺候您更衣。”   琴笙不可置否地微微翘起唇角:“小鱼,你确定?”   楚瑜继续沉默,她明白,琴笙这两天没有再进她的房间,强迫她做任何事。   算是一种对那日折腾她太狠的一种……克制。   但是这种禁欲的气氛,一旦被打破,只怕她挡不住他想要做的事,她也没有理由。   她是琴三爷的小夫人,曜司的主母,也是他的——下属。   楚瑜垂下眸子,让人看不清楚她眼底的光芒,只抬手撩起他的袍子,伸手搁上他的裤腰带,淡淡地道:“伺候您,是妾身的本分。”   果然,她这“妾身”一出又感受到他身体几不可见的微僵。   他心情不好,她心情就很好。   不能总是她心情不好,不是?   夫妻么,有难同当。   楚瑜暗自冷笑了一下,准备弯腰下来替他把裤子扯下来。   反正,那青龙她也不是没有见过,也不是没有用过,怕个什么!   只是她刚弯了下腰,就感觉腰上的淤青之处梭然一扯,一阵扯痛。   楚瑜瞬间僵了一下,随后打算不动声色地换个姿势,但是下一刻,她就被琴笙给捞了起来。   他修白的玉骨手就直接钻过她的衣衫,贴在她的后腰之上的伤处,慢慢地揉按了起来,同时贴着她耳边吐气如兰:“腰上既然不舒服,不必勉强,小鱼。”   他的掌心贴在她纤细腰肢滑腻的皮肤上,掌心慢慢地发热,暖意渐渐在伤处散开。   他的呼吸掠过之处,楚瑜半边身子都麻了,她微微涨红了脸伸手去推他:“我没事!”   但是琴笙却置若罔闻,只慢条斯理地催动了内力在掌心,替她揉散淤血。   只是他那双修长的玉骨手原本就细腻非常,又保持着顶尖武者与大绣家握针的绝对敏感,此刻在她腰肢上轻揉慢捻,如拨琴弦。   他指尖掌心那种原本微凉撩人的触感此刻变得炽热,让她细腰上传来近乎烧灼的错觉。   楚瑜死死地抓着桌子,垂着大眼,不让他看出自己的异样。   但那炽热变成颤栗顺着她后腰的敏感皮肤一路蔓延爬上脊背,甚至脑间。   她只觉得,他这种**散淤法,分明近乎挑逗!   偏琴笙只神情淡然地,做关心的模样:“舒服么?”   楚瑜迷迷糊糊地:“嗯……。”   但下一刻,她忽然感受到他某处的反应,立刻瞬间清醒,抬手就推开他,咬牙道:“妾身已经好了,不用三爷担心。”   琴笙看着避开自己的楚瑜,他亦不恼,只慢条斯理地挑了挑眉:“小鱼,你先出去罢,裤子我自己来换就是。”   楚瑜闻言,立刻福了福:“是。”   随后,她干脆地转身就走。   她无谓青龙什么样,却可不想面对已经开始变得凶神恶煞的“青龙”。   楚瑜的模样看字啊琴笙眼里,他轻笑了起来,漂亮的琥珀眸底闪过一丝莫测诡黠的流光。   不着急,今夜很长。   ……   楚瑜一出门,就看见房间里一屋子人都直勾勾地看着她。   金曜、红袖并着布菜和等着伺候的婢女们,人人都盯着她,像她脸上能开出一朵花来。   只是各人神色不一。   楚瑜脚步一顿,随后神色如常地走过去坐下:“三爷一会就出来。”   这时候唐瑟瑟走了过来,替楚瑜倒了一杯茶:“大小姐……咦,您身上这是什么香,这味道有点不对,怎么有一股子骚气。”   小姑娘忽然微微倾了身子,有些狐疑地凑近楚瑜的身上轻嗅。   楚瑜:“……。”   ------题外话------   三爷:你——全——家——都——骚——   九爷:呵呵,你这道貌岸然的货终于有今天,用手段以为没人知道,哼!。   阿初:哼,楼上都骚气冲天。   阿泽:只有贫僧最纯洁,阿弥陀佛。   T() ☆、第五十九章 行走的春药   “瑟瑟——!”楚瑜是第一次看见这个沉稳的小姑娘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把脑袋探过来在她身上嗅闻,她有点无语地轻推开唐瑟瑟的脑瓜。   骚气……   什么骚气?!   这小丫头在说笑么?   金曜和红袖两人闻言,却都没有说什么,只是有些怪异地看着唐瑟瑟。   却不想唐瑟瑟是个倔的,凑过来之后轻嗅了一下,随后秀气的眉微拧了起来,看了眼楚瑜,就干脆地道:“掌门,我有事情要与您商议。”   楚瑜这时候看出来唐瑟瑟是觉出什么不对,大概要与她说了,平日里她轻易不会在人前用掌门称她。   她略一迟疑,便点头起身:“好。”   只是她才站了起来,一道修白的身影就从里屋优雅地款步而出,淡然地道:“你们都下去罢,这里有夫人就够了。”   红袖闻言,立刻会意地对着琴笙福了福:“是,主上。”   随后便退了几步,领着训练有素的婢女们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金曜则桃花目微闪,有些复杂地看了眼楚瑜,随后又对琴笙恭敬地抱拳:“主上,属下方才接到了上京传书,牡丹御史陆锦年正奉皇命带着册封小鱼……小姐的圣旨与赏赐过来,听传书中的叙述,也是要来查看廉亲王的身体情况。”   琴笙指尖轻抚过自己领口最上方的一颗盘扣,将之一丝不苟地扣好,随后淡淡地道:“陆锦年么,此事传与廉亲王一声。”   “是。”金曜沉声应是,随后起身退了下去。   琴笙看了眼一边站着的唐瑟瑟,微微一笑,并没有说话。   唐瑟瑟却瞬间感觉到一股迎面而来莫测幽迷的无边寒意,如有实质,几乎让她皮肤都能感觉到痛意似的。   她虽然心性沉稳,但年纪小,又哪里能受得住这种上位者的心理逼迫。   何况已甄化境的顶尖武者以气为形的无声倾轧,如同剑气一般同样可以伤人于无形。   她下意识地退了好几步,胸口发闷,脸色有些发白。   楚瑜虽然有一身的强悍的内力,却是个武学上的初入门者,哪里知道这么多门道,只看着唐瑟瑟忽然很不舒服的样子。   她一愣,抬手就扶住了唐瑟瑟:“你这是怎么了?”   少女摇了摇头,却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话,喉咙似有什么东西压窒着,唐瑟瑟瞬间就傻了。   她这是中毒了吗?   不能呀!   谁用毒了,她不能不知道。   “本尊看你身边这小丫头是有些不舒服,不若让红袖带她去看看?”琴笙一边倒了一杯茶,一边温然地开口。   楚瑜见唐瑟瑟呆呆愣愣的样儿,虽然直觉上是自己旁边那魔神有问题,但却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破绽,只看着小姑娘一副呆滞地张嘴儿,震惊并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   她就叹了一口气儿:“好。”   不管怎么样,既然琴笙不想让谁在房间里呆着,谁就一定呆不住。   先让瑟瑟出去,明儿她再找瑟瑟问清楚。   她喊了一声红袖,不一会红袖就进来了,她一看唐瑟瑟那可怜兮兮,一脸茫然的小模样便愣了愣,随后不动声色地牵着唐瑟瑟就出去了。   楚瑜眼儿尖,早早就在红袖的脸上看见了她神情很是平静。   这种平静,仿佛是见惯了这种她家主子爷想让谁说不了话,就能说不了话的情况。   楚瑜愈发肯定是琴笙在唐瑟瑟的身上‘略施薄惩’了。   她这几天也并不是光闷坐着生气,而是慢慢地摸索着琴三爷是一个什么样子的脾性。   这是楚瑜来到这个世上后的一个求生本能,身处困境的时候,她第一件事就是研究人——   那种对她处境会有很大影响的人。   一开始是老胡和老胡家的人,然后是成为捕快之后,她可以和需要研究与打交道的人就越来越多,这个世间的规则也越来越被她摸透。   楚瑜并不是那种志向高昂要改变规则的人,她所求所想不过是活下去,而且是很舒服很好的活下去。   她对这个朝代的历史颇为熟悉,这个朝代开国之君是一代女帝,两百余年前,女帝那时还是一个从前朝末代贵族家庭里出来的女子,一开始男扮女装潜伏在前朝,文治武功皆非常人能及,竟坐到了宰辅的位置,力求开海禁,航商贸,中兴前朝。   然而中兴之兆初显,女宰辅的秘密就被政治对手揭破,她所有的努力都毁于一旦,但是她居然没走那些以死明志的忠臣之路。   在她锒铛下狱之后干脆就勾结前朝信众无数的大国师,编造了一个天降神女的身份,直接举了大旗造反,因她之前从武职,边疆平叛立下大功,在军中威望极高,不少将领受过她大恩,原本就对她被下狱之事,怨声沸腾。   正逢女帝登高一呼,竟从者无数。   后来前朝末帝发现自毁长城,已是后悔不及,烽火燎原,数年之后,天极王朝被推翻,女帝一身华丽龙袍凤披登上大位,还不顾反对之声,直接封了那美貌的大国师做帝君。   从此,天下女子之禁,更去了十之五六。   她每次听到那样的传奇,就很佩服那敢教天地换新光,重新制定规则的女子。   可楚瑜对自己有几斤几两重是很明白的,她也没那么大的志向和能耐。   何况她觉得这个世上的规则虽然比不上后世,却已经算是民风极为开放,几胜过她自己那个历史里以民风开放著称的大唐王朝。   如今也算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顺着这个朝代的游戏规则过下去,她小日子也过得不错,没打算也没能耐改天换日。   而且,楚瑜擅长的,原本就是顺应规则,然后利用规则活下去,也让自己过得很舒服。   其实不管是在她这个时代,还是后世,大部分人痛苦的,也不过是自己本无大能耐,却试图成为制定规则的人。   偏世上百分八十的人成不了那百分而是制定规则的人,其中不少人对那些规则心生不满与怨恨,结果非但不能制定规则,甚至不能驾驭规则,利用规则,让自己生活得更好,反而愈发煎熬。   说白了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楚瑜却并非这样的人,她颇有一种能耐就是——擅长于研究人,研究那些会影响她处境的人,这也是吃透规则极为重要和关键的环节。   最直观的就是,被曜司抓住差点弄死的时候,她就发现金大姑姑更有全局观,不会意气用事,却也最目下无尘。   如果能让金大姑姑看进眼里,不管好坏,那么她就有机会好好地活下来,金曜和其他人也就弄不死她。   后来,她孤掷一注,做得很好。   金大姑姑果然正眼看她,甚至让步了。   后来应付再次苏醒过来认不得她的白白、对付廉亲王、对付英吉利的使团……等等,她的这个特长都发挥得很好。   如今,终于轮到琴三爷了。   根据楚瑜的观察——   琴三爷是一个很‘规矩’的人,至少看起来他表面上看起来是一个很‘规矩’的人,衣衫一定是白色的,即使脑袋受伤的那两次,情智受影响,都不妨碍他对非白色的不喜。   扣子在人前一定是要扣到最上面的那一颗,手套也一定要戴好,中规中矩,一丝不苟。   大多数时候,食不言,寝不语,连坐的时候一定是脊背挺直,优雅端正,气度雍容飘逸,仿佛庙堂里供奉着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佛,随时可以接受凡人供奉跪拜。   行如风拂云,洒脱飘逸,举手投足却并无一丝邪气风流之态,只一身优雅仙气。   伺候他的身边人,除了七曜和金字辈,随便一个婢女侍从扔一个在宫里,她估计就算是尚宫大人都丝毫挑不出毛病。   谨言慎行,气息沉静,来去无声,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看的不看。   这一切都说明他是一个表面上非常刻板,端庄,优雅,龟毛的——   变态。   因为她见识过不在人前的时候,琴三爷是个什么样子。   楚瑜叹了一口气,他会不喜欢瑟瑟的无礼,她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她有一种预感,琴笙把瑟瑟赶走,不让瑟瑟和她说话,只怕目的不那么单纯。   不过她也只能暂时按捺心中的冒出来一丝有一丝的隐忧,先看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琴笙琥珀眸看了眼楚瑜,温柔一笑:“不用膳么?”   说着,他夹了一筷子梅花鱼肉搁在楚瑜碗里。   楚瑜盯着自己碗里的鱼肉,沉默了一会,她这一次没有再拒绝,而是很柔顺地两三下就将那是鱼肉吃完了。   她喜欢吃梅花鱼,不必为了矫情,而让自己的胃口不好过。   但她一吃完鱼,就立刻站了起来,走到琴笙身边,取了一双干净的筷子也夹了一筷子鱼肉搁在自己碗里,一边开始挑刺,一边恭谨小意地道:“妾身替三爷挑刺,怎么能让三爷动手,夫为妻纲,妾先伺候三爷用膳,爷用完了妾再用。”   她的手臂碰到琴笙的胳膊能感觉到他身体果然又因为她这一连串“妾身”“妾”的温柔小意有些僵了起来。   琴笙虽然讲究规矩,但是却不代表他喜欢她这么——‘规矩’,因为她楚瑜从来就不是这么‘规矩’的人。   这种刻意而为的‘规矩’,非常的膈应人。   虽然他面上并不显,只神色一样清冷温淡,只是唇角的笑意略淡了点。   可楚瑜决定先用这“贤良淑德”把琴笙给恶心走,毕竟,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好女不立危墙之下。   琴笙琥珀眸微闪,拢在其上的雾气渐浓,让人愈发看不清楚他的想法,只是淡淡地道:“既然小鱼要伺候本尊,那就坐着罢。”   他话音一落,楚瑜就感觉自己身形一晃,瞬间就被他轻勾着腰肢固定在了他的大腿上。   楚瑜感受到自己屁股下那热气,瞬间就是一僵,他的青龙居然还……消气。   她推拒着他的肩膀就要起身,一脸恭谨地道:“妾身怎么能坐在三爷的腿上,这不合规矩。”   “本尊说的话,就是规矩。”琴笙轻轻地提起精致眼角睨着她温柔一笑,握住她细细腰肢的指尖却不那么温柔地往里一捏,‘正巧’捏在她细腰的一处敏感的软肉之上。   那里原本就是楚瑜的敏感地带,以前和笙儿在地宫里的时候,他磋磨她的时候,一咬她细腰,她就受不住地发软。   如今他这么一捏瞬间让楚瑜就僵住了,脊背一阵酥麻,腿也开始有点软。   她暗暗地一咬牙,抬手就轻扶在琴笙的肩膀上,仿佛借力推拒,指尖却捏按上他精致耳垂后下半寸的地方,指尖透出一丝内劲。   那是琴笙的……嗯……敏感地,这种手法不是他才会。   “三爷,妾还是站着的好。”她睨着明显僵住的男人,笑得有点阴森,又有点得意的妩媚。   ------题外话------   嗯嗯,介个是一更,二更,额嗯,我好像有几天没求票了?   顺便,最近一直有妹纸要洞房花烛剧场版,真的要留言区吱一声,我统计一下,数数~再决定要不要写扔群里。   三爷:呵呵,撩火么?   小鱼:人艰不拆,滚。 ☆、第六十章 禽兽你个禽兽 (二更)   琴笙却慢慢地抬手轻握住了她的手腕,唇角轻翘起一个惑人的弧度:“不要闹,小鱼,还是你想换一个吃食的法子?”   他的声音很温柔,温柔到幽沉,那幽沉里却带着莫名的危险气息。   琴笙抬起眸子,也不介意让她看见自己精致妙目里的暗沉雾气。   楚瑜瞬间心悸,她非常了解他眼里的暗雾散去以后,里面会浮现出那种令人心惊的诡魅惑人的金光。   那种全然与他清冷温淡禁欲气息截然不同的灼烈光芒一旦浮现,那就是老房子着火,救都救不回来,自己大概没什么‘好’下场。   她瞬间不动声色地颔首,打算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她真是愚蠢,才会和一个男人比挑逗的技巧。   这不是找死么?   ……   琴笙这一次没强拉住她的手,但也没有放她坐回位子上去。   他慢条斯理地开始用膳,自然也不忘帮楚瑜夹菜、夹肉。   楚瑜坐在他腿上,如坐针毡。   哪能不是呢?   蹭着她腿边的那青龙的炽热得让她食不下咽,脸上绯红一片。   “用膳,本尊不会动你的。”琴笙淡淡地开口,舀了一碗汤搁在楚瑜的面前。   楚瑜看着自己面前的汤碗,又再次不动声色看看身边的人,见琴笙简直再一本正经不过了,一脸淡然沉静用膳的模样,仿佛那器官不是他身上长的。   楚瑜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她虽然摸不清楚琴笙的想法,他的心思深沉莫测,但至少他从不说谎,既承诺了她,便不会违背自己的诺言。   她便沉默着开始用膳,虽然坐在琴笙的腿上这种感觉还是让她有些不自在……   所以她一边用膳,一边分神留意着身边的人。   食不言,寝不语之类的良好教养在这大神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琴笙安静而优雅地处理着他的膳食。   是的,处理。   楚瑜觉得看着琴笙用膳,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   他的用膳的姿态很优美,虽然在在仙仙和白白的时期,她记得他用膳在仪态也是非常优雅的,受过极为严格的教养才能有这般的仪态。   但是不管是仙仙还是白白,都喜欢腻在她身边,要她喂,可就算以前仙仙或者白白自己用膳的时候,虽也颇有认真优雅,无声无息的,却还不至于这般的……像不是在用膳,而是在完成一件公务,每一个步骤都精确到像经过测算。   这是一个很能隐忍,或者拥有极为精准强悍自控能力的男人,大部分人有用控制别人*,对自己没有什么要。   后者轻松简单,对别人提要求只需要一张嘴,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但是对自己提要求,控制自己的*,却需要付出太多的努力也未必能圆满,可以说是一件不愉快,甚至痛苦的事情。   能把一件痛苦的事情变成一种本能,只说明这样的男人不是很危险,就是很偏执很难对付的变态。   很明显,琴三爷兼而有之。   虽然琴笙用膳的姿态赏心悦目,可是……楚瑜莫名地觉得看着就没什么胃口。   心情也有些烦躁。   同样的一张面容,同样熟悉的身体,同样的熟悉的气息,且仿佛全换了一个人似的感觉,让她心情有些压抑和复杂。   但是这种复杂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   这种近乎严苛的优美姿容用膳,是经历过多少训练和教养,才能做到的呢?   他经历过什么?   琴笙似乎察觉了她的目光,抬起眸子静静地看了她一眼:“怎么,饭菜不合口味?”   楚瑜摇了摇头,垂下眸子,闻着琴笙身上那好闻冰凉水香,有一丝恍惚,随后干脆地专注在饭菜上,不再去研究琴笙了。   任何事情都需要循序渐进,这个男人不是那么好把握探究的,她不妄想能一口吃一个胖子。   楚瑜吃饭却恰恰和琴笙相反,她在维持了基本的餐桌礼仪之后,怎么高兴怎么吃,偶尔还会发出一点不是太文雅的喝汤、吃菜的声音。   很有胃口的模样,一下子就将餐桌上喜欢吃的扫荡了不少。   ……   琴笙看着身边的女子用膳,目光便慢慢幽柔了下去,静静地看着她动作,他不自觉地也跟着她夹过菜的碟子里多夹了几筷子。   楚瑜用膳完毕,这才打了一个饱嗝,摸着柔软的小肚子舒服地眯起眼:“嗝——!”   等她打“嗝”完毕了,才想起她还在琴笙面前摆着“贤良淑德”的面具呢。   哪个大家闺秀会在自家夫君面前打饱嗝的?   她一抬眼,就看见琴笙正捧着茶杯,轻品着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楚瑜瞬间收敛了自己惬意的表情,一本正经地起了身福了福:“妾身已经用膳完毕,不知三爷可要用些饭后点心?”   平安地用完了一餐饭,她得再想法子把琴笙给支走了,她可没有忘记自己有话要问唐瑟瑟那小姑娘。   琴笙见她大眼珠滴溜溜地转,便也只妙目幽转,微微翘起唇角:“嗯。”   楚瑜转身走到门口,唤了一声红袖,轻声吩咐了一句:“三爷要用些点心,就照以前的准备罢,不,多备一份。”   红袖一愣,照着以前的准备?   她知道之前三爷脑子不好使的时候,饭后确实喜欢用些点心。   但是三爷脑子好的时候,从来都很讲究和克制的人,用膳七分饱,绝不对用一分,也绝对不会少用一分。   但是既然楚瑜吩咐了,红袖迟疑了一会,还是颔首应了:“是。”   不一会,红袖就领着一个小婢女端来了一个托盘。   楚瑜径自接过了两个托盘,对着红袖笑眯眯地道:“多谢。”   随后,她一转身,足尖一勾,灵巧地将大门关上,也顺便将红袖探究的眼神关在了门后。   楚瑜端着托盘走到琴笙身边,搁下来,看似恭谨地道:“三爷喜欢用玫瑰奶露,香橘奶露,还是用葡萄奶糕,又或者酸奶乳酪、莓子奶霜?”   两碟子香香甜甜的奶露、奶糕等制品一端上来,琴笙脸上的表情就有点微僵,虽然那一点僵硬,或者说不太好看的近乎尴尬的情绪迅速地被他温柔的笑容覆盖。   “本尊喝茶就是……。”   但是楚瑜心中轻嗤了一声,随后将那些奶露点心一样样地摆在桌面上:“当初妾身伺候在三爷身边的时候,三爷成天的闹着要吃奶味重的,所以金大姑姑就去让人专门养了一头奶牛呢,呵呵呵……。”   琴笙脸上的笑容浅了点,握住水杯的修长白玉指微微紧了紧。   “哎,三爷也记起来了罢?”楚瑜一坐下,就举起一杯奶露,一脸怀恋疼爱模样地道:“哎呀,三爷那时候真是可爱得不得了,这一天不喝奶就浑身不得劲。”   “是么?”琴笙脸上的笑容又浅了点,眼角微微一跳,温柔笑容看着不知怎么就吓人。   楚瑜瞥见他那模样,又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奶露,一脸当娘的回忆自己儿子的满足:“那是,咱们曜司里的人都知道三爷喜欢喝奶,每天都拿着个奶糕满大街地转悠……哦……不,是拿着一杯奶露舔啊舔啊,也不知多天真可人,大家伙出门回来都会记得给三爷带点当地特产的奶点呢,呵呵。”   楚瑜话音刚落,便见琴笙唇角微微扯开的那弧度已经不叫笑了,叫——扭曲。   她心里那个惬意,那个得意。   叫你丫装逼,装大尾巴狼,这些天才恢复,不知道以前什么羞耻的样儿罢?   哼哼,教你重新做人!   楚瑜并没有说谎,琴笙是能分辨出来的。   他拥有所有的记忆,然而记忆一恢复,他自然只会迅速地接纳一些有用的信息。   至于某些……不太好,也没有用的记忆,自然是被选择性地忽略。   曜司众人自然也没有人敢撩虎须,都知道自家主子爷爱装,谁敢不知死活地去提主子失忆的时候做过的事。   毕竟那是主子不正常的时候,不是?   谁提,谁找死!   自家英明神武,宛如谪仙的主子自然不会做出什么随便抱着准备敲死自己的路人大腿叫娘,也不会为了喝奶能和人大打出手,更不会……当众撒泼发飙尖叫砍人,就因为自家的‘小姑姑’冷落了两天。   曜司上下在琴笙恢复之后,迅速地集体失忆了。   人都有一种本能,只愿意记得他们愿意记得的事情。   但是楚瑜不,她也不是第一次撩虎须了,抱着能把人挤兑走就挤兑走的心情,不能挤兑人走,看着这大神,不魔神面具龟裂的样子,她也是很乐意的。   于是,她很热情地帮助琴笙恢复一下过去的这不短时间的记忆,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扭曲,微笑的面具一块块地掉落和周身气息渐渐地变化,她心中暗自乐不可支。   琴笙忽然“砰”地一声搁下了手上的杯子。   他力气略大了一点,那杯子梭然破裂了。   楚瑜一愣,梭然住口,但见琴笙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拿了帕子擦了擦手:“有些不小心,可是吓到你了?”   她有些期盼地抬起眼看向琴笙:“主上这是要走了?”   琴笙却忽然松了手,帕子轻飘飘地掉了下俩,抚过楚瑜的鼻尖。   他慢慢地弯起唇角,琥珀眸子幽幽看着楚瑜:“你希望我走?”   “嗯?”楚瑜一愣。   那帕子带着琴笙身上的冷香,原本楚瑜就闻着那味道有些心神不宁的,此刻莫名地更有些眼神迷离,抬起眼看向琴笙,却见他正看着自己,薄薄的嘴唇染了茶水看起来精致而潋滟,下唇上的花瓣印记鲜红得像含了一颗樱桃似的,很诱人的样子。   她记得他嘴唇的味道,清冷的,柔软的,潮湿的,却又是炽热的,舌尖很软,却很灵巧,吻上去,味道不要太好。   然后……   楚瑜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什么时候鬼使神差地站了起来,嘴里正满是那种清冷的味道。   她竟然一手扯着琴笙的衣衫,自己已经咬上他的嘴唇,舌头都伸到他嘴里去了,撩人地舔弄着他精致唇角内侧柔软的黏膜。   楚瑜梭然瞪大了眼,死死地瞪着闭着眼,微微颦眉似在忍耐什么的琴笙。   我艹……   这是个什么情况?!   ------题外话------   琴三爷微笑:你个禽兽,小鱼。   楚瑜:……一切都是个美丽的错误,我日……   琴三爷:嗯,日,不要客气。 ☆、第六十一章 你就是个混蛋 (一更)   她梭然一惊,瞬间就往后退,松开了抓住琴笙胸口衣襟的手。   “你……。”   唇间淡淡的冷香,甚至一点血腥味都提醒了她刚才干了什么。   琴笙缓缓地睁开了眸子,幽邃的琥珀眸里金光明暗不定,眼神有些潮湿,定定地看着楚瑜。   楚瑜一僵,她眯起大大的眼,感受着自己身子里不稳定的气息和焦躁,咬牙切齿:“你……给我下药。”   她用的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这个——这个——她怎么会低估他卑劣的程度!   楚瑜心中怒火炽烈。   琴笙却轻勾了唇角,淡淡地只说了两个字:“没有。”   楚瑜一愣,却信了。   琴笙不说谎,他的骄傲不屑于此。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自己会这样?   她咬了下唇,眼底都是茫然,那些他身体里清冷的香气的味道让她没有法子冷静下来思考。   “承认你想要我,很难么?”琴笙忽然抬手,指尖轻抚摸过她下巴,随后轻掠上她柔软的唇瓣。   他的声音愈发幽柔如流水,一点点地掠过她的心头,与他身上的味道一起覆了她的神智。   “鱼,你的身体比你的嘴要诚实。”他轻叹了一声,似带了一点无奈又带了一点不耐和讥诮。   那陌生又熟悉的语气,那熟悉的身体的温度,那缭绕身边鼻尖几百个日夜的香气,让楚瑜脑子里像瞬间蒙上一层雾气一般。   她是钟情他的,又为什么要拒绝呢?   温柔又固执的仙仙,娇气又矜傲的白白,还有……   她眯起眼,大眼里有些迷蒙,下腹渐渐炽热起来,一点幽火缭绕而起,原本是火星,迷蒙间似有灼热的光芒渐渐燎原,烧尽了神智和所谓的羞耻矜持。   楚瑜指尖慢慢地握紧了桌子边上的桌布,一下子就将桌面上大部分的碗碟都推开到一般,抬手就将面前修白的人影有些粗鲁地直接按倒在了桌面上。   琴笙目光微凉,暗沉的琥珀眸渐渐泛起金光,并没有任何抗拒。   桌,是结实的红木雕花嵌紫贝琉璃八仙桌,足够宽敞。   楚瑜轻笑一声,眼神有些朦胧,干脆地爬上去,抬手撩起身下之人柔软的乌发,俯下身子轻轻地吻上他的额头、鼻尖,一路到微微凸起的喉结,她轻咬了下去。   那是他的致命处,看着如此精致而脆弱。   一咬下去,便能断了大动脉和血管。   琴笙却并没有阻止,只是微微眯起的妙目里有些潮湿的味道。   她小心的用指尖轻轻抚摸过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尖、他的唇,温柔地呢喃:“笙儿……。”   琴笙看着她迷离的大眼儿,妙目里幽光流转,雾气散尽后,有阴沉森凉的光一闪而过,他忽然抬手捏住她抚摸向自己嘴唇的手,薄唇微勾,启唇就狠狠咬破她纤细的指尖:“叫琴笙。”   她想要,就必须接纳一切。   指尖传来的细微痛感让她一怔,黑白分明的大眼闪过一点明丽的光,她有些怔然地看着自己身下的人,却还没有来得及疑惑任何事,便感觉自己指尖上的伤口被什么轻勾了一下。   一点点的,细腻又带着点粗粝的舌尖轻舔过她纤细敏感的指尖,被他咬破了皮的伤口却传来被舔舐的酥麻感。   楚瑜一僵,看着身下之人,但见他面无表情地咬着她的指尖,目光清冷,一身出尘淡漠,不可亵渎的气息。   但是被咬在他唇间的指尖上传来的温热滑腻,让楚瑜瞬间酥了半边身子,她迷蒙了眼,涨红了脸,咬牙低头看着他,有些颤抖地道:“你……。”   越是这般一本正经,目下无尘的样子,却做着这种近乎无耻的事。   “我什么呢,我承诺过不会动你,小鱼。”琴笙微微启唇,他慢条斯理地伸出猩红舌尖轻舔了下自己的唇角,声音幽柔而冰冷了,却像冰川里的水流淌过炽烈的火山熔岩。   他精致的薄唇被她指尖的血染成艳丽微暗的红色,显一种与他清冷禁欲之美截然不同的妖异来。   楚瑜闭了眼,只觉得他身上的冷香无孔不入,渗透进她身体里每一个毛孔,她忽然有些生气,冷笑了一下。   随后,她抬手就操起了一杯没有打泼的奶露往琴笙嘴里灌:“你不是和他一样么,喝啊,你怎么不喝!”   “你——!”琴笙瞬间阴惊地眯起了眼,一时间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这般动作,杯子撞破了他的唇角,他下意识地微微偏开脸,奶露瞬间撒过他精致的唇,流淌过下巴和衣襟,甚至发梢。   看起来有些凌乱和脏污。   楚瑜却忽然眼神迷离地笑了起来,他生气的样子,甚至被她弄脏的样子,却让她不能控制地贪恋地将手探入他衣襟下的结实胸膛上温暖微润的皮肤,颤抖着摸索她熟悉的感觉。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的,她的,她的笙儿,他是她的,一直都在,一直都……   “鱼……。”   他轻喘了一声,幽微而带着一点隐忍的气息,悦耳到诱人。   名为不安与理智的琴弦梭然断裂。   她迷离的大眼里闪过冰冷的光,她原本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力,忽然抬手就扯破了他的衣襟,露出大片的肌理优美结实的胸膛,薄樱微粉,她俯下身子,一口狠狠地咬在他心脏的部位:“琴笙,你就是个混蛋!”   ……   炽烈的、靡丽的气息和喘息撕咬的声音一点点在房间里蒸腾而起,带着一点血腥的惑人的气味。   暗夜如晦,凉风幽幽,窗外的清冷明亮的寒月渐渐被云雾笼罩,显出一点猩红的色泽来。   金曜在门外负手而立,静静地望着一轮血月,神色幽沉。   ……   到了下半夜,红袖披了一件薄纱披肩领着一队提着灯笼的人过来。   金曜一转脸,才发现和红袖一起的还有金大姑姑。   “我让人备了下些宵夜,怎么里面还没有唤人伺候么?”金大姑姑淡淡地问。   “是……。”金曜开口,嗓音有些喑哑。   金大姑姑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脸看向门内,细长睿智的眼里闪过一丝担忧。   说话间,大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露出一道披着一件白色披风的修白人影。   几人见状,立刻上前几步,各自行礼:“主上。”   “嗯,容易克化的羹点准备一些。”琴笙神色平静淡漠,清冷幽然的声音带着一点难以察觉的倦怠沙哑,尾音微微潮润,却是*方散。   异常的撩人。   但跟在他身边的都是老人了,又怎么会没有察觉。   尤其是金大姑姑,一眼就看见琴笙的披风扣得并不太服帖,因为他上衣的盘扣分明是扯坏了,虽然经过整理,却掩盖不住某些痕迹。   那些痕迹,可以说是大喇喇到——惨不忍睹。   金大姑姑有点怔然,脸色古怪。   而红袖的目光掠过琴笙可以看见的脖子上的红痕和淤青,甚至他下巴上还有一个……牙印。   加上主上一身挡不住的靡靡之气和他的神色,看起来简直像被蹂躏了一番。   红袖瞬间在心里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谁能蹂躏自家主上,这绝对是她的错觉或者幻觉。   但自家主上,从来都是那般精致非常的人物,讲究得不得,今日竟会这般模样出现在人前,是不是说明他身上更严重,已经没有什么太好的耐心和兴致去维持优雅沉静的风度?!   红袖甚至觉得她闻见自家主上身上有奶香……这种完全不和谐,完全不搭调的玩意存在。   金曜也闻见了,桃花眼有些凝滞地看着琴笙下巴上那小小的牙印,这个牙印明日应该就会消失。   他几乎像看见那少女愤怒地张开小嘴一口咬上去的样子,柔软的嘴唇贴着琴笙的皮肤,像一条愤怒的小鱼蹿起来咬人。   ……   “看够了?”琴笙淡漠地扫了一眼他们,立刻让所有心思各异的人都瞬间回了神。   “属下不敢!”众人齐齐躬身道。   琴笙转身正打算关上门,却忽然侧过身看向一边的金大姑姑,温淡地问:“刺青颜料准备得如何?”   金大姑姑一愣,还是道:“已经准备齐全,都是顶尖的色料,花中提取,不伤身子。”   琴笙漫不经心地颔首:“嗯。”   金大姑姑沉默了一会,还是低声道:“主上,此事您不打算和小鱼商量么,本就是个麻烦的过程,咱们可以换一种法子,不一定非要……。”   “她会愿意的。”琴笙示意红袖将盘子递了过来,悠悠道。   金大姑姑微微一怔,示意红袖和金曜离开之后,才对琴笙轻声道:“主上,小鱼那姑娘性子看似柔和,什么都可以,但却也最倔强不过,可她认定的人,被划入她心里的人,便会得她一辈子掏心掏肺的好,您不要太着急了。”   有些事急不得。   琴笙淡然地道:“要一个人认清她到底想要什么,不易,但她总会明白的。”   “明白什么?”金大姑姑一愣。   他微微翘起唇角,轻笑:“明白她是我的,对她,我总有办法的。”   说着,他转身端着托盘向房内而去,随后门无风自动一般,悄无声息地关上。   金大姑姑看着面前的大门,却神情越发复杂和无奈。   她轻叹了一声:“三爷,情之一道,不是都能用手段解决的。”   小鱼陪着您走过两次“重来”,握住您的手,这一次,也许该换您了……   ……   楚瑜一身宽松的衣袍站在窗前,她静静地看着窗外——发呆。   没错,他说了不动她。   奈何……   她动了他。   没错,他说了没给她下药。   奈何……   他给他自己下了药!   ……   ------题外话------   九爷:呵呵呵——这臭不要脸的,给自己下药,才能得到一条鱼,啧啧,失败,哪里像本尊,勾勾手指,小狐狸就扑过来了。   三爷:哼,千年老狐狸精这种蠢货,做妲己的时候就嚣张跋扈,当了太监还是这样,你家小狐狸当初不是看上你权势,能跟你?   九爷:艹……才不是!~胡说八道!死道貌岸然的东西!   茉莉:乖,不要因为上神说了句实话,就跳尾巴,师父,你粉红色的小菊菊露出来了。   PS:九爷本人《宦妃天下》的男主,性格风骚,明骚,味道不错,自我推荐一下,没看过的可以看 ☆、第六十二章 罂粟冷香 二更   楚瑜不是傻子,早已发现了不对劲。   奈何,她控制不住她自己了。   何况她原本对琴笙的身体、气息就全无拒绝之力。   那是她深爱的人。   她想要他,对他有亲近的*,原就是本能,何况在那种奇异的血液沸腾,喝多了似的情况下,更是一发不可收拾,直接就把他……给推倒办了。   虽然现在她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形容了如今她和他的状况了。   如果不是她知道宫少宸根本不知道琴笙失忆的事情,就凭着宫少宸三番两次说她会后悔之类的话,她几乎都怀疑自己婚礼上那一场巨大的混乱是宫少宸的阴谋。   一来毁了自己的婚礼,二来也是刺激琴笙苏醒。   她并不是没有大脑的人,事后一分析,她就发现了琴三爷两次恢复记忆,都与火有关。   甚至他第一次失去记忆的时候,除了在她这条小阴沟里帆船遭受脑部重击之外,也是在大火之中。   可是这种也只有她和曜司中的高层知道的秘密,她不相信宫少宸能知道。   那也就是那妖货选择炸了她的婚礼不过是一个巧合,却真真切切地报复了她一回,让她沦落到如今这等进退不得的地步。   楚瑜头疼地揉着眉心,心中咬牙切齿地把宫少宸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好容易把自己混乱的思绪拉回来,楚瑜揉着眉心问站在自己身后的少女:“瑟瑟,你刚才说三爷对他自己下药是什么意思?”   “属下闻着三爷身上的冷香有些不对,似浓烈了些,带想来是为了遮盖里头带着点异常的血腥味道,原本是想提醒小姐的,但是……。”唐瑟瑟小姑娘一脸沉重地站在楚瑜身后。   她眼皮儿一掀,就能看见楚瑜雪白颈项上的一点红痕。   她也不是小孩子了,学毒习医之人,早早就了解了什么是男欢女爱。   再加上楚瑜身上现在那一身味道沐浴之后都不散,唐瑟瑟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发现让她在忽然发现自己能说话,没有变成哑巴的欢喜之后又瞬间被愧疚的潮水淹没、   楚瑜有气无力地摆摆手,示意唐瑟瑟不必再愧疚,琴笙不想让谁留下,天王老子也没有用。   但是——   “他给他自己下药,为什么我会……中招,我不是元毒之体?”楚瑜迟疑了一下,选了个合适的词语。   唐瑟瑟咬了要嘴唇,还是低声道:“您是元毒之体,毒药对您没有作用,但是"mi yao"和春药这两种药物多少对您还是有些作用的,但就算是最烈性的"mi yao"和春药对您作用的时间都很短,无需解药您自己也会恢复。”   楚瑜揉着眉心的手指一顿,有些无语,这特么叫什么元毒之体?   也就是对破坏机体的各种巨毒免疫,但是麻痹和刺激某种作用的药物反而不能完全消化?   但是她也想起了琴笙的百毒不侵之体,但会被她用三娘她们给的针麻晕。   只是时间也不会长,那时候在风烟山上,如果她不是后来在琴笙昏迷的时候,又狠狠地砸破了他的头,可能后来死的那个就是她了。   她和他不管是元毒之体,还是百毒不侵对其余的两种药都无法做到全完免受影响,虽然影响不大也就是了。   “还有既然春药对我也没有太过的影响,为何我还是……?”楚瑜立刻想起了唐瑟瑟说话的矛盾之处,又冷冷地补充了一句。   唐瑟瑟看着楚瑜颦眉的样子,一点不像平日里那种平易近人的活泼模样,大眼里的冷光让她有点担忧,于是迟疑了片刻,又鼓起勇气道:“而且三爷的体质,有点像以前属下看到书里记载的某种百毒不侵之体,他身上的那种香气是从他血脉里散出来的,这种香气非同寻常,能够让人……。”   唐瑟瑟绞尽脑汁想了个词:“上瘾。”   楚瑜一呆:“你说什么?”   唐瑟瑟想了想,轻声道:“三爷的这种百毒不侵之体也是因为服用许多药物的后遗症,那些药物都是极为烈性之物,甚至每一样拿出来可以说是天下奇毒,合在一起就是一种极为烈性的药,几乎有肉白骨之效,但是一有不慎,或者配药之人稍有不慎,甚至服药之人神智不够坚定煎熬不住一年筋脉逆转,五脏六腑火焚之苦,连配药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无人轻易敢尝试。”   楚瑜闻言,整个人都震住了,手无意识地捏紧桌面。   筋脉逆转……   她见过的,不,她体会过的。   金曜第一次整治她的时候,用的那种手法就是逆转她体内的筋脉,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浑身抽搐,肢体跟着扭曲成畸形的样子。   痛不欲生。   而她不过是被整治了那么一会,就已经像是死了一回,恨不得咬死金曜。   一年?   那是什么概念?   还有五脏六腑火焚之苦……   她听过老金他们隐约地提过琴笙曾经受过极重的伤,所以至今到了春雨绵绵的春日都会有后遗症……   却没有想到连治疗的过程都是那么惨烈么?   楚瑜的心在隐隐作痛,她忍不住微微咬住了自己的下唇,随后苦笑。   可是,就算如今她和他成了夫妻。   她依然对他——   几乎一无所知。   曜司底层的人不会知道主上的秘密,高层如金姑姑他们却也不会说,金姑姑想等琴笙自己告诉她。   可是他会么?   那个人……不是纯稚依赖她的仙仙,不是骄傲却毫无保留的白白。   楚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拉回注意力,听唐瑟瑟说话。   “但是一旦熬过去之后,这些奇毒在体内互相牵制,互相消融,渐入骨血,便会形成一张特殊的百毒不侵之体,这种体制之人的身体发肤都会散发异香,血液甚至可以解剧毒,但是这种香气闻久了,会有令人痴迷成瘾之效,但若不是极为贴身也不会很明显。”唐瑟瑟颦眉努力地回想着。   她是她这一辈唐门弟子里的佼佼者,虽然不到过目不忘的地步,却也能记得许多秘书中的大概。   她慢慢地道:“但是如果长期贴身接触,譬如接触过体血体液,对方又再服用一些加剧异香的药,那么与贴身其接触之人,便会……。”   “迅速上瘾,还犯了瘾头?”楚瑜忍不住抚额,额头上蹦起一根青筋。   原来如此,一开始还是仙仙的时候,她就觉得她越来越喜欢他身上这种冷香,喜欢抱着他,如今她非但和他有亲密的身体接触,还特么喝过他的血!   她早就无法抗拒他了!   只是昨晚被阴了一把,直接跟吸毒似的,爆了毒瘾,才恨不得吃了琴笙。   唐瑟瑟忍不住神色沉重地道:“是,其实我闻到过三爷身上的冷香,以前也只以为三爷是喜欢熏香,昨晚却发现那香气浓烈得带骚味……嗯……腥味,那种腥味令我一下子想起了秘笈上记载的这件事,原本我想告诉掌门的,但是……。”   “行了,这不是你的错。”楚瑜闭了眼,有些无言以对。   她坐了好一会,才闷闷地问:“这种成瘾会有什么……后果?”   唐瑟瑟沉默了下去,好一会才迟疑地道:“属下,不知,因为服用这种联合药物治疗之人本就很少,活下来的人几乎没有,所以记载不清楚。”   她略一顿,想了想又道:“但这种能煎熬大约也是和罂粟之流不会差很远,掌门若愿意,瑟瑟愿意做记载之人,目前看来您的元毒之体似对这种香气也无法抗拒,实在是个很有趣的例子……。”   “行了。”楚瑜忍不住又开始揉按太阳穴,打断唐瑟瑟的话。   这小姑娘一提到毒就兴奋,说出来的话堵心堵肺的。   唐瑟瑟见楚瑜脸色不好看,便立刻沉默下去,不再多言。   她也察觉了自己的失言。   楚瑜起身,静静看着窗外远处的凌波湖,湖上的凉亭里金大姑姑、老金带着红袖、火曜、木曜几个不知在商议什么,但远远望去姿态闲逸。   楚瑜大眼里闪过凉意,心中更有些发凉。   琴笙身上这种冷香会有令长期贴身之人上瘾,他们不会不知道。   如今想起来,就算金曜是琴笙的贴身武卫,却也没有日日贴到床上去的。   琴笙那种看似温柔,实则目下无尘的莫测性情,更绝对不会允许不信任的人随意接近。   也就是,她很可能是第一个享受了他身上那种特殊冷香的试验品?   金大姑姑和老金他们这些曜司中人从一开始,大概就知道她一旦接纳了琴笙,留在琴笙身边,日日陪伴着他之后,便会离不开他了,是么?   离不开,也不能背叛。   ……   因为唐瑟瑟和她并不知道如果她离开琴笙之后,最后这种香气对她会有什么影响和后果,但是金大姑姑和老金,大概很清楚。   所以,他们才放心她和琴笙越来越亲近……   包括现在的琴笙,若是失去记忆的笙儿并不知道他身上这种香气。   他喂她血,是为了保住她的命。   但如今的琴笙,琴三爷,大约是一清二楚他身上的冷香之用,而且应用得当。   楚瑜闭了眼,轻笑了起来。   她的笑里有些冰凉。   ……   她知道他的用意……   他不过是想要她明白,他并没有变,她依然想要他。   ……   没错,她证明了自己依然渴望他,钟情之心仍深藏,甚至不因为那种异香,可他……   真的没有变么?   楚瑜有些迷离地看向天边——   又或者正如他说的,她钟情的从来都是一个幻影?   ------题外话------   三爷慢条斯理地微笑:想太多,本尊就是想吃鱼,那么简单而已。   小鱼:你走开——死变态。   嗯,三爷要学会去爱,去信任,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一直都是小鱼陪着三爷重新走,现在换过来了。 ☆、第六十三章 你是我的   唐瑟瑟看着楚瑜脸色不太好,难免有些担忧,她想了想,便轻声道:“小姐,瑟瑟会想法子查出这种冷香成瘾的后果,若是有碍于身体,属下一定会想法子解开!”   既然是药,必有克制之物。   唐瑟瑟是习毒学医之人,她坚信这一点。   楚瑜看着小姑娘认真的面容,也轻扯了下唇角,有些心不在焉地颔首:“嗯。”   就算有解药,她心里的烦闷,却不是那药能解。   楚瑜轻叹了一口气:“好了,没事了,瑟瑟,你回去罢,顺便帮我看看二娘情况如何,若是她们不方便调理用药,便都移到琴家绣坊来,毕竟你在我身边,就近照顾总是好的。”   唐瑟瑟乖巧地颔首,认真道:“二娘身体还有些余毒未清,会有些难受的,移到琴家绣坊是会方便一些。”   楚瑜打发走了唐瑟瑟,又发了一会儿呆,发现她自己一时半会也没法子把事情理出个头绪来,昨晚折腾了一夜,本就又困又累,她心里闷得慌,又找不到人说话。   于是她干脆地爬上床睡觉去了。   她如今一安眠,丹田里的气息便会自发运行三十六周天,对恢复体力和巩固身体底子很有好处。   这年头,靠谁都不如靠自己有个结实的身体底子才是正理。   她这一觉一睡就是一整天,直到傍晚才慢慢地醒来,但她会醒来也是因为感受到了身边有人。   熟悉的淡淡冷香,让她习惯性地伸手揽过去,迷迷糊糊地道:“笙儿,你睡过来一点才抱得到……。”   只是这一抬手抱过去,触手之感硬而微凉,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她一抬头,就看见琴笙坐在床边,一手拿着书正静静地看着,手边还搁着几本书。   她的手这么一搁,就正正地搁在了琴笙的书上,指尖则搭在他的小腹上。   楚瑜看过去,正见他下巴精致光洁如玉,又对上他垂眸望过来的琥珀色幽凉妙目,她梭然一僵,随后慢慢地收回自己的手。   “醒了?”琴笙却忽然温柔一笑,抬手握住她的柔荑,不让她将小手收回,只握在手里慢条斯理地把玩。   楚瑜抽了一下没有抽回来,便干脆也懒得动,只淡淡地道:“三爷怎么过来了?”   琴笙温然道:“事情完毕了,便过来了,怎么,你不想本尊过来么?”   楚瑜沉默了一会,淡淡地道:“三爷多虑了,这里是三爷的地方,您想去哪里,哪里自都去得。”   琴笙听着这有些冲的话语,他微微挑起精致的眼角,神色温柔间有些莫测:“小鱼,瑟瑟和你说了什么?”   楚瑜一僵,她几乎忘了面前之人的心比比干还多两窍,直有九窍,在他面前几乎很难隐藏自己的秘密。   她抬起眸子看着他,笑了笑:“说了一下三爷身上那好闻香味的来源,三爷……。”   “琴笙,昨晚你唤得很好听,不是么?”他却忽然淡淡地打断她,音线虽然温柔如故,温柔惑人中更有让人无法拒绝的寒凉。   楚瑜顿了顿,目光掠过他下巴上已经消失得几乎看不见的小小牙印,还有他脖子上那些用高龄衣都掩不住的痕迹……   她记得昨晚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那冷香勾得瘾头激烈地发作,还是因为愤怒,在他身上是又咬又掐,动作很是粗鲁,甚至可以说粗暴地发泄从大婚之夜到现在心里压抑的情绪。   他都一一地承受了,也没有对她做什么。   如果他想要她的愧疚,她却只能说是扯平了。   可是……   楚瑜忽然微涩着嗓音,却没有改变自己的称呼:“三爷,你就没有什么打算告诉我的么?”   她和琴笙本该是没有交集的两类人,却机缘巧合一路相随。   不管过去如果,但那个忘却前尘旧事的“少年”以命相护,痴心相待,奉上他的赤子之心却是真的,她好不容易才接纳了这么一个人,安置在心底最深的地方,比谁都安放得深。   那个“少年”是她心底的那一抹明月光,也是她心底的朱砂,盛放了她几乎此生可以给予的所有温柔与温情。   不管昨晚他用了什么卑劣的手段,至少确实让她明白,她精神的潜意识依然会想要拥抱他,她的身体依然和他无比的契合,她喜欢他占有自己的那种合二为一的满足感。   甚至欢爱的时候,他闭着眼隐忍又迷离,及至失控的惑人模样,依然让她想起她爱着的“少年”。   所以,也许该再试一次?   尝试着……再次靠近。   ……   楚瑜态度的缓和,让琴笙依然是幽雾弥漫的眸里闪过一丝幽光和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忽然抬手,轻轻地抚摸过楚瑜的发鬓,仔细而温柔地将她散落的发丝揉到耳后:“想来你身边那个唐门的小丫头已经跟你说了,我身上神香的来源与作用,会让人上瘾,令人痴迷和失控,是不是?”   他的声音柔凉似水,让人舒服得几乎欲溺毙其中。   那种清冷如雪,却让人上瘾的香气的名字是神香么?   还真是……恰如其份的名字。   楚瑜有些恍惚。   楚瑜抬眼看着他,却忽然觉得静谧间,那张隐没在烛火阴影里的那张清冷淡漠的无双仙容此刻看起来让人心有点发慌,多了一种近乎魔魅的气息。   “你很生气。”他慢慢地垂低了脸,悠悠轻叹,带了蛊惑的味道,“但你依然想要本尊的是不是,小鱼?”   他的如玉指尖已经轻地搁在她左胸口的心脏上方。   那掌心微凉细腻之感,像是能透过肌肤浸润进她血液里、心脏中。   “无关神香。”他垂眸凝视着她,幽幽琥珀眸里雾气渐散,一点金色的火焰跳跃其间,烧得人心慌。   “就像虽然任何冒犯本尊的人,要么生不如死,要么永远消失,你应该消失的,可我身上每一寸血肉都告诉我,我想要你。”他微微弯起唇角,精致的妙目章温柔到莫测。   她微微咬着唇,大眼定定地看着他,黑白分明如夜空的明月,想要看进他的心底。   琴笙却忽然垂下眸,抬手轻轻遮住她的眼,却忽然低头下去,吮上她的唇,莫测地轻叹:“别这么看着我,小鱼,你是我的,永远不要试图离开。”   他的声音依然温柔,亲吻却毫不温柔,与他清冷禁欲容颜与气息截然不同,炽烈到冰冷,炽烈到凶狠,似要将她吞噬一般。   楚瑜被他的玉骨手按在眼睛上,眼前什么都看不见,唯能感受他唇间的温度。   她有些茫然。   却也有些释然,不让看就不看罢。   至少这一刻,她觉得吻着她的人,是那个——矜傲又赤诚的少年。   不是那个太多秘密,莫测深沉如幽暗之海,清冷如冰川雪原的“神”。   ……   暂时,就这样罢。   能走到什么时候?   ……   她也不确定。   都是成年男女,不必矫情。   至少,此刻,就当她贪恋他的香气,他微潮细腻的皮肤,他炽热的拥抱,他的清冷呼吸。   楚瑜抬手,轻轻地探入他的衣襟,抚上他*性感的后腰,慢慢地轻抚着。   一如曾经,她熟练地安抚那个有些暴躁的少年。   傍晚的夕光靡丽,在房间里撒下斑驳的痕迹,像时光的烙印,尘埃幽浮。   ……*……*……   “逸哥儿,我托你调查的事怎么样了?”   楚瑜站在绣楼的窗边,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碧波荡漾的凌波湖水。   封逸今日是专门带了各种礼物来探望楚瑜的,他怎么也算是楚瑜的属下,虽然知道自家主上不喜,但也没有人好拦他。   封逸便大摇大摆地领着礼物进了门,直进了楚瑜的绣楼。   楚瑜心情不算太好,见了他,心情顿时好了不少,毕竟封逸才是她的人。   一番寒暄之后,她就直入自己最关心的正题了。   封逸却沉默了一会,还是道:“暂时没有什么消息,但是也不会太久,这种密闻不太容易探查,有了消息也要谨慎些。”   楚瑜闻言,轻轻地颔首,随后又道:“谨慎总是好的。”   她也没有指望马上就能有消息,便又问:“过两天牡丹御史就要到了,你对她有什么了解?”   “这个陆锦年得封牡丹御史,一直在朝廷里与明月女史南秦月分庭抗礼。”封逸站在楚瑜的身后,淡淡地说着他搜集的消息。   “但是南秦月以善于弄权闻名宫廷,这位牡丹御史却是正儿八经的御史台御史,掌的是参奏百官的活儿,据说性烈如火,嫉恶如仇,声望要比南秦月好上许多。”   楚瑜闻言,一边捧着果茶喝着,一边好笑地道:“性烈如火,嫉恶如仇,这简直像哪个青天大老爷,但一任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位御史大人到底是不是真那么耿直,这般人物又怎么会接了陛下的圣旨专门跑一趟云州,难不成她想弹劾这里的哪位大人?”   她也算是在衙门里混了好些年的,琴知府任上往来,下官上官来来往往,她也不知见了多少。   这官场上的事情,她就算看不透十分,也看透了六分。   她有一种奇异的预感,这位御史大人只怕是冲着她或者琴笙而来的。   封逸沉吟了片刻:“这就不太清楚了,不过这位牡丹御史之所以能封牡丹御史,倒是有个典故在里头。”   楚瑜一愣,颇感兴趣地挑眉,大眼明丽:“哦,是什么典故?”   ------题外话------   嗯,马上就要启程去海边了说,三爷和小鱼嗯~应该会和谐的啦,人嘛哪里能不遇到点风浪呢,重新恋爱,重新认识,先婚后爱。嘿嘿嘿嘿……   忽然想起一个关于老处男的问题,你们还记得这几个第一次的年龄么?   阿九的第一次,   阿初第一次。   琴笙第一次   猜对的人多了或者月票儿多了,咱们今晚二更继续好伐? ☆、第六十四章 更衣(二更)   楚瑜一愣,颇感兴趣地挑眉,大眼明丽:“哦,是什么典故?”   封逸略想了想,坐下来一边捧着清茶,一边慢悠悠地道:“这位陆家嫡女出身的牡丹御史,原本也是宫中女学里的佼佼者,少女时虽然容貌寻常,但以文辞华美出名,更兼所写的策论也颇有见地,在女学里风头极盛,被誉为宫学第一才女,得许多士子们赞颂,连后来晚了她两届,宫里极为受宠的南秦月都不能掠其锋芒。”   楚瑜若有所思:“其貌不扬,却能名扬上京被誉为第一才女,想来总是有些真本事的。”   很多所谓的第一才女,不过是因为容貌姣好,又写得几笔迂腐诗文而被风流子弟吹捧出来的。   但是这位牡丹御史陆锦年容貌平平,却涉猎到了策论,还能得到眼高于顶的士子们的认可,想来不是银样镴枪头。   “嗯,我看过她的文章,却是颇有一些见地。”   封逸略一思索便颔首道:“但她出名的原因却并不光是因为她的文采,而是因为据说烈皇子看上了她,想要立她为妃,她却认为烈皇子为人风流,其身不正,又无出众之才,非其良人,不可托付,不愿嫁给烈皇子,要求陆家拒了这门婚事。”   楚瑜闻言,敏锐地抓着了一点异样之处:“这种拒婚的理由,怎么会让人随便打听出来,难道不需要顾忌皇家面子?”   陆锦年不会当面说出此类托词来罢?   封逸轻笑,有点似讥似诮:“没错啊,这位牡丹御史陆锦年当年拒婚的时候可是一点不客气呢,直接对来说媒的官媒吐了一番那样的话语,还道她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夫妻琴瑟和鸣,也不知道她是单纯还是耿直。”   楚瑜闻言忽然忍不住轻笑了起来:“听起来,怎么像是个单纯又任性的姑娘?”   居然这么干脆地拒绝,一点不给皇家面子。   “没错,民间早有宁为天家子的说法,皇家男儿容貌皆极为出众,但是内里是不是败絮其内又怎么能是寻常臣子家里可以议论的,当年烈皇子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勃然大怒,直接上书求了太后赐婚呢。”封逸似想到自己打探到的消息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楚瑜愈发地对后续感兴趣:“哦,后来呢,后来如何?”   “圣旨自然是下了,皇家对于陆家的那位嫡女这般不留情面自然是恼怒的,不过大小姐猜猜这位牡丹御史做了什么?”封逸忽然轻笑了起来。   楚瑜一愣,下意识地道:“她不会逃婚了罢?”   随后,她又为自己的异想天开失笑。   陆家是上京百年仕宦的大家族,嫡女抗旨逃婚这种事发生的话,大概就是不被皇家灭族,也在上京混不下去了。   “不,那陆锦年直接写了一篇万言书上金殿呈情,文采斐然更让听者都忍不住感慨,她更直接在金殿之上立誓一生不嫁人,愿意将一生都嫁给家国天下,只为民呈情。”封逸微微弯起唇角,清俊优雅的面容上却闪过一丝讥诮的神色来。   楚瑜知道他脸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情。   这种事情听起来实在有点沽名钓誉。   但她倒是觉得一个女孩子能有这种以命抗旨的举动,如果不是她心有所属,就是另有谋划,但也不是没有可能这女子性情耿直,又胸怀大志。   楚瑜想了想,觉得自己没有见到人之前,不必急着下定论,她现在对这位传奇的牡丹御史到底能不能拒婚成功挺感兴趣的。   “后来呢,皇帝陛下什么反应?”   封逸轻品了一口茶道:“陆锦年当时虽然被以抗旨的名义下了狱,但是她的呈情书却在坊间流传开了来,天下士子闻言,都到她是烈性女子媲美开国女帝,竟齐上万民书,请求皇帝陛下撤回成命。”   “媲美开国女帝?”楚瑜挑了下眉,忽然笑了:“让我来猜猜这位牡丹御史抗婚的后续吧,皇帝陛下本也不是昏君,又顾忌着陆家百年世家的声誉和天下士子们的请命书,陆锦年也发誓一生不嫁算是全了皇家掩面,所以陛下将她放了?”   封逸赞赏地看了眼楚瑜,慢悠悠地道:“非但将她放了,还将她破格纳选入御史台,钦赐牡丹御史封号,赞的就是陆锦年品格似牡丹——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惟有牡丹真国色,开花时节动京城。”   楚瑜听着听着就有点想笑:“牡丹真是国色,却是赞美人的,若是陆锦年姿容平平,看来皇帝陛下虽然对她大加封赏,心里未必就真是全不计较了。”   “有几个做父母的会对自己孩子被当着天下人嫌弃毫无芥蒂?”封逸轻嗤了一声,随后看向楚瑜道:“虽然不知道陆锦年当初为什么拒做皇子妃,但她能在这陛下明褒暗贬的不利处境里过了十多年,还能成为今日朝中清流重要的几股势力之一,名声极大,她便不是一个好相与的。”   真正的耿直心肠,性烈如火,怎么可能在尔虞我诈的朝廷之中如鱼得水?   楚瑜微微颦眉:“我知道,她这一次亲自过来,会不会是想先看看我是个什么人,还有我们如今算是和南家翻脸了,她既然和南秦月是死对头,会不会有可能是过来拉拢我们和琴三爷对付南家?”   封逸微微颔首:“很有这个可能,总之大小姐不要和这种人太过靠近,您的身份如今也算是个把柄。”   楚瑜的身份是编造出来的,能知道内情的人不多,但是真正知道的必定都不是一般人,很有可能朝廷极有势力之人,甚至可能就是天家那几位,琴三爷的身份看似一介商贾,实则他的势力非同寻常,大灾当头连天家都会向他借钱借粮,只怕琴三爷与朝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否则怎么可能在蜀地的时候调动了当地驻军强行驱散了所有愤愤不平的武林人士。   所以作为琴笙妻子出现的小鱼,会引起各方面的注意简直是再正常不过了。   但不知道这种瞩目对小鱼是好还是不好。   他总要想法子谈明白的,但是探询明白之前,封逸觉得楚瑜还是和那些人维持距离比较好。   封逸的顾虑从来就是对的,他是谨慎之人。   楚瑜点头颔首:“我明白。”   就像她虽然欣赏那个女将军常圣黛,但是她也不会刻意去接近对方,免得自找麻烦。   封逸看着楚瑜的脸色,沉默了一会,忽然倒了一杯茶也给她推了过去:“大小姐,我看你脸色有些苍白,可是有什么心事?”   楚瑜看了眼站在门边伺候着的婢女,她迟疑了片刻,随后抬手从他手上接过了茶杯,轻品了一口:“逸哥儿不必担心,一切都还好,只是这几天没有休息好,有些心累罢了。”   只是封逸抬起眼也掠过了站在门边伺候的婢女,才静静地转看着她,眼里却流露出了一丝涩然的温柔:“大小姐,你只要记住,天工绣坊永远都是你的家,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封逸是眼尖之人,他看着她的柔荑,纤细的指尖上有一点伤痕,看着不像是被割破的,倒像是本人咬的。   不知为什么,他一看便觉得那是那个男人留下来的痕迹。   楚瑜嫁过去的那天,明明还是那么开朗而有朝气的样子,为何这短短几天,她看起来便有些魂不守舍,难道和琴三爷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的事情有关么?   封逸猜测着,却也得不到答案,只轻声道:“晚点,我会把二娘和三娘送到你的身边来作伴,她们的忠诚如今是值得相信的,有什么事你就让她们告诉我,若是她们闹你,你也只管告诉我,我总有法子治她们两个的。”   封逸轻笑了起来,宽慰楚瑜。   他的温情与亲切,让楚瑜忽然心头一暖,她吸了吸鼻子,对着封逸弯起大眼笑了笑,难得的灿烂明丽:“我明白的。”   封逸在她眼里,如今除了像下属,也更像一个大哥哥,取代了老胡此后不能陪伴在她身边的遗憾。   楚瑜抬手搁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道:“逸哥儿,之前拜托你的事情就麻烦了,看着你们,我就觉得我不是孤身一人在这世间。”   她也会觉得累的。   尤其是和琴笙这几日相处,怎么能不累呢?   封逸轻轻看了眼搁在自己肩头的柔荑,眸光有些闪烁,他垂下眸子决定还是控制住自己不要去握楚瑜的手。   她若是幸福开心的,他自然只有祝福,可是如今看着楚瑜并不是那么快乐,他又忍不住憎恶自己的无能不为力,甚至连楚瑜和琴三爷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办法探听出来。   更无力带着她离开曜司这是非之地。   封逸闭上眼,无奈地低笑——   还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只是总有一日,他总不会这么躲在她羽翼庇护之下,而不是庇护于她!   封逸再抬起眼时,眸里又恢复了正常的模样,却也看见不知何时站在门外不远处的琴笙。   他站了起来,对着琴笙不卑不亢地抬手作揖:“三爷。”   楚瑜转身看向来人,但见琴笙一头乌发全部都束在发顶,用玉冠简单的束住,剩下的乌发披散下俩,一身白色长袍随风轻动,简约却裁剪精致非凡,整个人都看起来除了常见的出尘脱俗之外,还有一种奇异的惑人英气,妙目之中幽幽沉沉,明暗不定。   楚瑜见了琴笙,便松开了搭在封逸肩膀上的手。   琴笙淡淡地看了眼封逸:“原来是逸哥儿来了,只是巧了,牡丹御史陆锦年今日提前到了云州,请了两个戏班子在还剑湖上唱大戏,道是为本尊祝贺新婚,不知你有兴趣同去否?”   封逸一愣,随后道是颇识大体地站了起来,不卑不亢地道:“小生不过是平民,怎么又资格参加这种宴会,小生告辞。”   琴笙见他这般说话,便轻勾了一下唇角,也没有阻止。   楚瑜便立刻对琴笙道:“我去送送逸哥儿。”   琴笙却温柔一笑,抬手握住她的胳膊向房内而去:“咱们时间不多,离晚膳还有一个时辰不到,小鱼,你需要换一身衣衫。”   楚瑜一愣,随后看着自己身上松松垮垮的几件袍子,也只要对着封逸无奈一笑:“你先回去,晚点再联系。”   封逸含笑点头:“是。”   待封逸走了以后,琴笙一抬手就将楚瑜给带进了室内,随后温然道:“想要穿什么衣衫?”   楚瑜一愣,忍不住看着他:“三爷,你给我换,红袖……。”   琴笙淡淡地看着她:“我替你换。”   楚瑜看着他幽邃的妙目里浮着一层轻雾似的,看不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   但她还是敏感地察觉,他心情并不好。   他生气是为什么?   她还在发呆,琴笙指尖已经不客气地挑开了她的腰带,径自优雅地一拉,就将她外袍松开来,露出大片白嫩的雪肩来。   ------题外话------   谢谢大家的票儿,今儿有妹子留言说琴笙捂住楚瑜的眼睛吻她是害羞,你们觉得呢?   笑眯眯、。 ☆、第六十五章 天子近臣   楚瑜有些异样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抿抿嘴唇,抓着衣襟回了内室:“那就麻烦三爷了,您看着哪套合适就用哪套衣衫罢。”   琴笙跟了过去,顺手开了紫檀雕花的衣橱,看了一眼,便取了一套浅鹅黄色的衣裙出来。   他一进内室,便看见楚瑜的外袍子半松垮地垂在身后,露出半片娇嫩的雪脊来,纤细姣美的脊沟隐没在下半截的衣衫里。   他清冷的妙目微深,随后走了过去,优雅地抬手替她将柔软的长发搁在肩侧,指尖轻轻地抚过她的肩膀,慢慢地顺着她的脊背下滑。   细腻的微凉的指尖一点点的滑过敏感肌肤的感觉,让楚瑜微微僵了僵:“三爷,咱们这是……在换衣衫。”   不是在擦枪走火。   琴笙有点心不在焉地道:“嗯,”   只是指尖依然慢慢地在她雪白的脊背上轻滑过,随后他抬手就轻轻一拉手套,将左手的手套给取了下来,整只手轻轻地贴在她的背脊上,软嫩滑腻如膏脂的触感让他眯起妙目,声音却依然清单温柔:“换罢。”   但是手上却依然如故地摩挲她柔滑的肌肤,像在抚摸心爱的顶尖玉器一般。   只是想起来的时候,才漫不经心地勾住她衣衫往下滑,那动作不像在替她更衣,倒像是拨开妨碍他享受的障碍物。   楚瑜闻着身后淡淡蔓延过来的冷香,再加上背后那只玉骨手一直有意无意地在四处点火。   她忍不住心神有些不稳,眼神微迷。   从几日前那一场像溺毙在水底似的欢爱之后,身体的极致欢愉却让她觉得心底异常疲倦,而他也若有所觉,没有再来她房间里。   楚瑜咬了咬嘴唇,强行令自己平静下来,索性自己就把外袍子连同中衣一起扯了下来扔在一边:“逸哥儿是我的属下,也是哥哥一样的人,三爷不必如此。”   她也不傻,再细细想想就能知道他的不对劲大概是看见自己把手搁在逸哥儿肩膀上的时候。   那时候她只是觉得有些情绪激动,但是也并没有做什么太出格的事。   可看在琴笙眼里大约会不一样。   哪怕是忘记前尘旧事的仙仙和白白时期,他的独占欲都异常强烈,如今他虽然不显露面上,但是她却觉得更……明显。   琴笙轻笑了笑:“嗯。”   他随手取了另外新拿来的中衣。   楚瑜见他只是淡淡地应了一个字,听不出情绪,心中有点异样的不安,却还是沉默着背对他张开手。   但是她没有等到他替她穿上中衣,而是等到了一个落在自己雪肩上柔软的吻。   楚瑜一僵:“三爷,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开宴了……。”   这不是他说的么?   琴笙却漫不经心地抬手环住她的细细腰肢:“让他们等。”   随后一个又一个的轻慢的吻顺着她雪白的肩膀到脊背落下。   楚瑜忍不住轻喘了一声,但还是一把捏住了他的胳膊,声音有些喑哑:“三爷,别这样,回来你若想,我奉陪。”   她想过了,他们总是夫妻,有些事不是她能拒绝的,何况她一向是个对自己很诚实,也是会享受的人。   只是身体的拥抱很契合,很炽烈……欢愉之后却会觉得心里空了一块,仿佛怎么也填不满。   但她既然决定再尝试一次去接纳……   总要尝试的。   男欢女爱,她也不是没有经历过,不必矫情。   她有些自嘲地弯起唇角。   ……   但是琴笙的动作却停了下来,楚瑜敏感地察觉身后的人身上原本渐渐浓郁的冷香,慢慢地淡了不少。   自从上次琴笙上次不知服了什么药,令他身上的冷香梭然变得浓郁之后,她就发现平时他身上的香气还是清淡的,但是若动情之类血脉流速加快之后,那香气就会变得浓郁惑人。   如今那香气淡了。   如今他静静地抱着她,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微僵,那是他心情不好的象征。   她轻叹了一声,只平静地开口:“三爷?”   琴笙轻笑了起来,指尖轻佻地掠过她纤细娇嫩的小腹,声音温柔异常:“小鱼,你真懂得扫兴。”   楚瑜却觉得他大约是生气了,她沉默着,没有说话,心里却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琴笙没有再做什么,依然替她换上了衣衫,动作优雅而仔细。   楚瑜换上了衣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暗自点点头。   琴笙的眼光一向很好,这鹅黄色的绣飞鹤衣裙,精致中也不乏大气沉稳,她原本是觉得自己偏活泼的气质不太衬这种衣衫的,如今穿上去却意外地显得合适。   琴笙居然会替人穿衣,还是女式的复杂衣裙,动作不如红袖和侍女她们那般熟练,但是也不算生疏,已经足够她惊讶了。   但是……   “坐罢。”琴笙按住了她在水银雕花西洋镜子前坐下,抬手取了绿檀木的梳子过来。   楚瑜看着那架势,简直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你……三爷你这是要……。”   替她绾青丝?   琴笙淡淡地道:“嗯。”   楚瑜看了他一眼,自从方才之后,他便惜字如金,神色淡漠得分明不想搭理任何人的样子。   她不免有点犯嘀咕,他居然不再时时刻刻挂那种微笑的面具了?   楚瑜坐着,看着镜子里琴笙继续不算熟练,也不算生疏地替她绾了一个锥髻,又取了一套翡翠头面替她戴上。   等到他去拿眉黛替她描眉的时候,她的心情已经从震惊到……复杂。   她看着他专注却清冷的眼眸,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三爷,您怎么会这些……琐事?”   他曾经为谁穿衣,绾青丝,描眉贴花黄?   琴笙只取了蔷薇色的口脂让她抿了抿,淡淡地道:“学的。”   看着他丝毫没有打算解释的意思。   楚瑜硬生生地把那句‘为什么学’给咽了回去,面无表情地坐着,只轻嗤了一声:“三爷可真是有雅兴。”   她和笙儿在一起快两年的时间,可不曾看见过他会学这些,那就是之前的时候学的了?   她并不曾留意到自己话语的酸意,琴笙却察觉了,他妙目微闪,幽潋如波,轻弯起唇角,淡淡地道:“好了,走罢。”   ……*……*……   两人出了门,马车是早已备好的了。   这一次琴笙没有骑马,而是与她一起乘了马车。   紫檀雕花的马车车厢宽敞而奢华,布置得极为雅致和舒适,里面甚至有小书橱和可以下棋的桌子,甚至可以容纳两个人躺下,各色茶水点心都备齐了。   琴笙一上车,便径自取了一些奏报事情的折子开始看了起来,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楚瑜看了他半晌,目光掠过他手边一本“刺青绣艺”,不经有些莫名其妙,刺青什么时候变成了绣?   随后她也径自看着窗外的风景,神思有些恍惚。   他为什么不高兴?   她不是已经不再装贤良淑德了,不再抗拒和他欢好了。   他不高兴什么?!   这是男人也有大姨妈来了?   ……   算了,这个魔神本来就很难搞,不想了。   楚瑜琢磨了半天,想不出来,她干脆地靠在车边打起了瞌睡。   自从唐墨天将所有的内力强行传给了她,她就变得越来越爱睡觉。   因为睡着了以后,那些强悍的近百年的内力才会自顾自地在她筋脉里流蹿,然后自行在她丹田里调运。   每次醒来,她都觉得身体更轻盈了点,唐瑟瑟也说这是好事。   所以她并不抗拒睡觉。   哪怕是新婚之夜又惊又吓,又被磋磨得筋疲力尽之后,她也是倒头就睡。   睡着了,她就不用面对某些……难题。   ……   琴笙正在处理事情,忽然抬起眸子淡淡地扫向楚瑜。   一心数用,原本就是他与生俱来的本事,他一边处理事情,一边看书,却也一直有一缕神思注意着楚瑜,迅速地察觉到她睡着了。   他看着她睡得喷香,嘴儿微张,口水都要流下来的样子。   琴笙忍不住眯起眸子,抬手就扔了自己手上的折子,冷笑:“没心没肺。”   随后他似发现自己失态,强行压下心中的焦躁,闭了闭眼,片刻之后再睁开眼已经恢复了平日里清冷淡然的样子。   他搁下书,淡淡地看着楚瑜,神色有些莫测,甚至阴冷。   一看,便看了一路。   ……   楚瑜在梦里,并不太安稳,总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天上一直盯着自己,像是随时一道雷劈下来就能劈死她。   忽然车身一震,她梭然坐直,下意识地嘀咕:“天亮了?”   车外传来红袖隐忍含笑的声音:“小夫人,到了。”   在外人面前,红袖都是唤她小夫人的。   楚瑜打了个哈欠,才想起车里还有人,转脸一看,却发现琴笙已经不在车里了。   她才伸了个懒腰,赶紧下车。   还剑湖边凉风徐徐,夕阳晚照,风景极美。   楚瑜看了看,发现琴笙已经上了接驳的船,优雅地坐着和一个站在他身边的大太监模样的人说着话。   扶着红袖的手,楚瑜也跟着上了接驳船。   那大太监看见了她,便立刻露出个笑来:“哟,这是玉安县主罢,咱家是宫里来传旨的,有礼了。”   楚瑜见那大太监的衣衫华丽,胸口绣着麒麟补子,通身气度不卑不亢,一看便是天子近臣,不禁心中一惊。   这人竟在琴笙面前站着,一副讨好的样儿?   ------题外话------   三爷在生气个啥?   小鱼表示男人真的很烦~   今日有二更不?   嗯,应该有,所以求票是要继续的   话说,仙仙,白白,三爷一个男人的成长三个阶段,大家喜欢谁多一点?留言说个理由,看心情打个赏,嘿嘿。 ☆、第六十六章 牡丹御史 (二更)   楚瑜看了看那大太监,面白无须,约莫四五十来岁的模样,笑容亲切,却难掩精明。   分明就是个活久见事儿多了成精儿的人物。   楚瑜的眼睛一向挺毒的,一看那大公公的打扮气度,猜测了个*不离十。   她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对着那大太监也露出个不卑不亢的礼貌笑容:“您多礼了,一路南下,苦夏炎炎,您方是辛苦了。”   那大太监笑得依然亲切:“早听闻三爷娶的小夫人玉安县主很是个人物,今儿一见果然如此。”   楚瑜一听这话说得有点不阴不阳,哪里有夸一个女人“是个人物”的?   虽然她干的那些事儿,确实也影响挺大。   她分辨不出来那大太监那话是不是有敌意,只对着那大太监也笑了笑,随后不多言,径自上了船后坐在琴笙身边。   琴笙却淡淡地开口了:“鲁公公听闻的事情不少。”   鲁公公闻言,眼珠子转了一圈,赶紧媚笑道:“哎哟,那是,三爷可不要嫌咱家多事,就是陛下和太后娘娘都对三爷关怀备至,这不您娶了亲,这般匆忙,陛下和太后娘娘都惊着了,来不及备上礼物,如今命着牡丹御史大人与咱家一起把礼物都送来呢。”   楚瑜越听着,越是心里有些异样。   琴三爷的能耐上达天听,她自然是早就知道的,看廉亲王那态度也能知道琴笙的地位在朝廷里是一个异类的存在。   但是如今见鲁公公这么一说,竟是琴笙的婚事都能牵动上头那两尊大佛么?   琴三爷身份几乎是江南无冕王,封疆大吏,莫非朝廷原本打算利用婚事牵制他?   楚瑜坐在这里,脸上神色平静,心里却各种念头都开始发散出去了。   琴笙却捧着茶,轻品了一口,抬起眸子似笑非笑地看了鲁公公一眼:“怎么,陛下和太后娘娘对本尊定的亲事有什么异议么?”   他声音温和有礼,笑容却温柔到莫测幽沉,让人看了莫名地就背脊发凉。   鲁公公呼吸一僵,随后硬挺着脊背,干笑:“您真是说笑了,陛下和太后娘娘一向对您关怀备至,也那么信任您,当然相信您的眼光一定是极好的,只是……。”   “没有异议就好,替本尊多谢陛下和太后娘娘的关爱。”琴笙慢条斯理地开口,让鲁公公的“只是”后面半句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鲁公公干笑了两声:“呵呵。”   他暗自擦了擦额上的汗,再也不敢多言。   楚瑜听着琴笙那些看似恭敬,实际上轻慢非常的话语,再看看鲁公公非但不敢叱责,反而一副谨小慎微,不动声色地观察琴笙表情的样子,不禁若有所思。   看来朝廷对琴笙还真是……忌惮。   ……   接驳的小船摇近了湖上那几艘精致的乐坊船,便忽然听得一阵悦耳的曲声。   楚瑜抬眼看去,便看见那几艘船上都是张灯结彩,布置得极为雅致,两层楼船上曼妙的人影绰绰,除了大船的周围各自有放哨的护卫武装小船,船边都还有挎剑值守的禁卫军。   声势浩大。   楚瑜他们的船靠近之后,立刻就有人走到了船边来迎接。   “这是贵客到了。”远远的楚瑜就听见了一道略喑沉的女子嗓音响起。   琴笙并没有急着回应,只优雅地先上了船又转身把手递给楚瑜。   楚瑜一愣,但立刻将柔荑放在他的玉骨手里,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拉着自己上了船。   上了船后,她方才看见一名头戴攒金丝红宝石雕花牡丹冠,身穿着宝蓝绣牡丹,束玉带官服的女子在一群官员与随侍的簇拥下款步走了过来。   那女子长了一张不大的脸,轮廓圆润,皮肤白皙,看着一副精神爽利的样子,只是眼皮和脸上的肌肉有些松弛了,看着竟是约莫年近四旬的模样。   楚瑜不禁一愣,看打扮这位女大人应该就是牡丹御史了,但是按照封逸告诉她的那些事,算算年龄这位陆御史应该最多三十出头的模样,怎么看着……年龄偏大。   她心中还怀疑。   那女大人已经微笑着迎了上来,抬手对着琴笙行礼:“三爷,许久不见,锦年有失远迎。”   女子的声音虽然有些喑沉,算不得好听,但却异常的爽利,有点介于男子与女子中间的感觉,倒是颇特别。   尤其是一般官场上人交往,多呼小字,但是这位陆御史直接就用了自己的本名,也是少见,却让人觉得她是一个极为直白之人。   楚瑜这才肯定了,这位还真是牡丹御史陆锦年。   琴笙也抬手,温然一笑:“是,陆大人依然音容不改,神韵依旧。”   他的话并不多,只一句就被让陆锦年的笑容里又多了一分愉快,有哪个韶华已过的女人不喜欢被赞年轻,何况还是来自中这样风华无双如谪仙男子的赞美。   “您谬赞了,三爷才是风姿不改,依然是一出现就令本官这里蓬荜生辉。”陆锦年含笑道。   说话间,其余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是上前来向琴笙恭敬地见礼,琴笙都淡淡地颔首。   这些官吏之中不少人是本地的,还有一小部分是跟着陆锦年过来的。   陆锦年含笑道:“三爷,上舱已经摆下了筵席,请罢。”   但琴笙却没有走的意思,淡淡地道:“陆大人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楚瑜一直站在他身边,并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弯起了唇角:“陆大人大概是舟车劳顿,一时间忘了陛下交代的正事罢。”   因为廉亲王身体不适,不能参加这宴会,他们像是故意当她不存在么?   她虽然不喜欢这种场合,也不在乎这种虚假的恭维,但是如今她身份不同,这等忽视她的行为,等同于侮辱,便不能容忍。   这话说得有些诛心,陆锦年身边的几个女官神色便变得冰冷起来。   但陆锦年眼睛里光芒一转,落在了楚瑜身上,却露出了一个真诚而歉意的微笑来:“真是抱歉,本官忙昏了头,又一时间看见故人略有些激动,竟忘了正事,还请三爷和玉安县主莫要见怪。”   楚瑜倒是没有想到陆锦年这般干脆地当着所有人的面认错,她愣了愣,虽见陆锦年身后的女官们神色冰凉阴沉,但是陆锦年却极为诚恳的样子看着她微笑,她倒是有些不好啥意思了,便也微笑道:“陆大人说笑了,您不远千里奔波,辛苦了。”   倒是琴笙依然神情淡淡:“既然陆大人记起来了,咱们还是先听旨罢。”   陆锦年笑了笑:“那是自然。”   随后她低声吩咐了一下身边的女官,片刻之后,那女官便恭敬地捧着一卷明黄的圣旨交给一直躲在琴笙后头沉默不做声的鲁公公,鲁公公这才笑眯眯地钻出来,捧着圣旨敞开,干脆地道:“圣旨下,琴家主母楚瑜听旨。”   红袖早就交代过楚瑜如何行礼领旨,楚瑜早已准备好了,立刻和所有人一起跪下来,领了册封她为玉安县主的旨意。   “谢主隆恩。”   她起了身,将圣旨交给了身后跟着的红袖收好,又一一见过这时候仿佛才发现她是谁的大小官员们。   “好了,都是故人,诸位不必拘礼。”陆锦年对着众人道,随后打量着楚瑜含笑道:“县主,本官早早在上京就听过你在云州三盘两胜,赢了湘南宫家的精彩事迹,不光是廉亲王,就算是英吉利使节对您都大加赞赏,今日闻名不如见面。”   楚瑜见她说得倒是真诚爽朗,便将方才那些芥蒂也去了,只也不卑不亢地微笑:“御史大人才是真正的传奇,巾帼不让须眉,我仰慕您的风采已久,今日一见才是幸甚。”   红袖原本还有些担心楚瑜在礼仪之上会有局促之地,如今看见她落落大方,心中松了一口气,也暗自赞道,楚瑜这这姑娘还真是下九流能混,上三流她也毫不怯场,到底是个什么出身,真是奇了。   陆锦年笑吟吟地抬手:“请罢,玉安县主。”   说着她亲自领着楚瑜和琴笙上了二层船舱。   舱内早已备下很是丰盛的筵席,众人皆含笑入了座,一时间勾筹交错,推杯换盏,热闹非常。   琴笙和楚瑜坐在一起。   楚瑜见他几乎很少动筷子,偶尔间搭理一下陆锦年和一些过来攀谈的官员,她想了想,也跟着不怎么动。   琴笙看了她一眼,却忽然抬手夹了一筷子肉搁在她碗里:“多吃些。”   楚瑜一愣,明白他这是告诉她这里头的东西没有问题,便也当下不客气地用了起来。   见楚瑜吃得干脆,琴笙似永远笼着幽暗雾气的琥珀眸里闪过一丝温柔的轻笑来。   陆锦年看着琴笙的表情,挑了挑眉,含笑道:“二位真是琴瑟和鸣,是了,最近美和班排了一出新戏叫龙凤合鸣,在上京很是受欢迎,倒是很喜庆,很合适新婚夫妇看,就算是本官送给二位的一点心意。”   说着她比了比隔壁的画舫。   楚瑜闻言,倒是有些惊讶,这手笔不小,居然从上京带了戏班子过来。   她很感兴趣地抬眼看去,果然见另外一艘画舫上早已摆开了唱大戏的架势。   琴笙则是神色淡淡,一手在桌下慢条斯理地捏了楚瑜的手来把玩,一手端着清茶漫不经心地道:“陆大人有心。”   只是待得戏台上的俊秀的生角第一声唱腔响起时。   他一贯平静清冷的俊美容颜便梭然一白,把玩楚瑜的手也梭然捏紧!   ……   “且话当年,长姐怜我年幼,多照拂……”   ------题外话------   (* ̄3)(ε ̄*)哒,二更~ ☆、第六十七章 鸣   楚瑜被琴笙捏得一痛,差点叫出声来,但一转脸却看见琴笙精致的面容异常的苍白,一双原本笼着幽凉雾气的眸子此刻阴郁非常,似深渊暗海有风暴凝聚,令人胆寒的巨澜渐起,一身寒意渐凝如刀锋,看得楚瑜心惊。   琴三爷从来都是鬼蜮乾坤藏两袖,明处莲花台上玉面观音,亮里瑶池清冷天上仙。   唯一一次见他情绪失控,还是在新婚夜,她激怒了他。   但今天……这是怎么了?   楚瑜见周围都是人,便强忍着疼,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戏台子。   但见那戏台上的俊俏的生角竟是一身华丽的皇子衣袍拉着一个同样戏服更华丽似地公主的旦角儿一唱三叹:“长姐既怜我年幼,可又知我臣弟一片痴心向明月……。”   楚瑜心中一动,却忽听的身边的牡丹御史陆锦年疑惑地低声询问身边的女官:“这美和班的龙凤合鸣的戏词儿改了么?”   那女官也是颇为疑惑的样子,低声道:“回大人,下官没有听说此事,但龙凤合鸣唱的是落难公主和状元爷一见钟情之事,怎么会出了个什么皇子和公主纠缠,听着这戏词不对劲,有点亵渎皇家的意思……。”   陆锦年一听,便怔然,正要吩咐:“去查一查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便见身边的白影蓦然拍案而起,一抬手“砰”地一声,桌面上所有的筷子和碗碟瞬间飞了起来。   他梭然一挥宽袖,厉风狂卷,所有的碗筷全部一瞬间化作无数碎片直接撞向对面的画舫。   “撞”,确实是撞,所有的碗筷碟子,脆弱的瓷器,竟在那一瞬间的暴戾之风里化作了利石一般,瞬间撞穿了对面画舫的船身。   对面画舫一震,在一片尖叫声里,半边船身发出恐怖的“吱嘎”之声,瞬间瓦解成了碎片,整艘画舫连同船上的人都晃动着,惨叫着纷纷落入水里,画舫歪斜着船身,慢慢地沉没。   这边船上的所有人吓得噤若寒蝉,鸦雀无声,不少人脸上都被那些破碎的瓷器割破了脸颊或者割断了发丝,但没有人敢去擦脸上的血迹,呼吸都是窒住的。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在这盛世之中,他们尚且未曾有机会体会过。   但是现在,他们在瞬间体会到了从来温淡清冷云上仙之怒下的血染长湖,船灭人亡不过在他抬手轻拂之间。   “这就是你们的礼物么?”琴笙面无表情地开了口。   他的声音依然轻柔如流水,却似冰川之水几乎能将所有人的都冻僵。   船上的人甚至觉得,只要他们之中有人说错了一句话,就会沦落到比那刚才那艘船上的更凄惨的下场。   陆锦年脸色铁青,她强行捏住自己不断发抖的拳头,力持镇定地道:“三爷,是我等的失误,下官必定会一查到底,给您一个交代。”   她到底是在上京顶级权力圈浸淫多年之人,已经算是其中最为镇定的一个人。   琴笙并没有说话,他静静地站着,凉风掠起他柔软的乌发,像在欣赏着湖面上的风景,金色的夕阳在他玉一般的容颜上镀上了一层冰冷的金光,他唇角微微勾起的弧度,依然美得令人……恐惧。   因为湖面上的风景——只有落水的人凄厉的惨呼,水面上不断扩散的血色更让气氛增添了一种令人窒息的阴森。   所有的禁军士兵在琴笙发难的第一时间身后都多了一道鬼魅的青影,刀子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他们一点不怀疑琴笙敢毁了这条船,割断他们的咽喉。   死并不可怕,等候宣判才是最让人难受和恐惧的,而巨大沉窒的压力令他们甚至不敢哭泣和求饶。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在有人几乎要崩溃的时候,琴笙垂下眸子,轻笑了起来:“若是明日日出之前没有一个交代,我想陆大人就趁着这个时候好好看看还剑湖。”   说罢,他转身便向船边款步而去。   他在做这一切的时候,手里里并有没有松开楚瑜的手腕。   楚瑜几乎是被他拖着走,她有点无奈地看着琴笙的修白背影,还是赶紧加紧了步伐。   一直到接驳的小船送了他们到岸边,她都没有问一个字。   她只是悄悄地观察着琴笙的表情。   他第一次,失态若此。   ……   看着琴笙和楚瑜的小船远去,消失在湖边,所有的青影也都在一瞬间消失,甚至没有人看得清楚他们是怎么消失在这广阔的湖面上。   一如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渡过湖面出现在船上。   许久,忽然有人忍不出哭泣出声,这一声近乎崩溃的哭泣,才令所有人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陆锦年疲倦地靠向了椅背,她脸色铁青地揉了揉眉心。   就在刚才那一刻,她几乎以为自己会身首异处。   这种充满无边威压与恐惧感觉,她已经许多年没有体会过了,唯一一次大约就是在她十七岁那年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拒绝烈皇子的时候。   “大人,此事一定要禀报圣上,弹劾……。”一名女官颤抖着扶住了椅子,勉强不让自己滑落在地。   陆锦年抬起手打断了她的话,冷冷地道:“不要让我觉得跟在我身边的你是个蠢货,与其说这些没有用的话,不若立刻去查对面的和喜班到底被谁掉了包,现在,立刻将本层的人全部疏散到下舱去,立刻安排人上岸。”   那女官立刻不敢再言,脸色发青地低头退了下去,扶着船舱才能慢慢地离开。   等着大部分人都散到了下层,本层船舱之只剩下了一片狼藉。   另外一名女官则是稍微镇定点,忍不住低声问:“刚才琴三爷让您好好看看还剑湖是什么意思?”   其余女官们也很是疑惑地看着陆锦年。   陆锦年闭了闭眼,略显松弛的肌肉紧绷了起来,她淡淡地道:“因为若明日日出前本官不能给琴三爷一个交代,那么这里就是我们的埋骨之处。”   此言一次胡,所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他怎么敢……怎么敢……如此放肆……。”一名女官到底忍不住颤声道。   她们丝毫不怀疑琴笙敢做出这样的事。   陆锦年有点无奈又有点倦怠地闭上眼:“因为他是琴三爷。”   这些年弹劾琴三爷的奏折不知多少,上峰那两尊大佛从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众人沉默无言,女官们脸上露出一种愤怒与恐惧间杂的表情来。   到底还有人清醒一点,忍不住咬着唇道:“刚才那荒诞的戏到底是怎么激怒了琴三爷,难道是借题发作于您,我记得琴三爷并不是这么一个容易被激怒的人。”   那是一个跟着陆锦年最久的女官,也是她一手提拔上来的心腹。   陆锦年沉默了一会,微微颦眉,似若有所思,好一会才道:“问题只怕还是出在戏班子上,查,等此事了了,再写折子上呈天听,琴三爷的气焰实在太过放肆了些,陛下那边还是当有所提点才是。”   她眼里闪过一丝冷光,随后陆锦年看向早早就缩在一个角落,一副眼观鼻鼻观心模样的鲁公公身上。   陆锦年一看他那表情,唇角就忍不住一抽,冷冷地轻哼了一声:“鲁公公,您不觉得应该助本官一臂之力么?”   鲁公公抬起耷拉下来的眼皮子淡淡地看了一眼陆锦年:“咱家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听见。”   陆锦年闻言,瞬间沉下了脸:“鲁公公!”   鲁公公慢条斯理地用太监那种特有的嗓音道:“不过咱家还是能提醒陆大人一点的就是,您不觉得写折子很浪费笔墨么,不若好好歇着。”   “鲁公公,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陆锦年冷冷地眯起眼,目光锐利地盯着鲁公公。   鲁公公淡漠地靠着船舱道:“没有什么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到底不过是递上去以后,喂了炉灶当柴火取暖的玩意儿,库房里每年弹劾琴三爷的东西堆积如山,每年冬天倒是省了不少引火的东西。   不过他心疼哪,都是宣纸徽墨精致锦缎为面的折子,可比烧银丝炭还贵,偏生纸墨有烟,虽然烧出来的味道很香,但御书房还是不能用,倒是便宜了自己手下那些小兔子崽子。   鲁公公轻嗤了一声,闭着眼靠着船舱——闭目养神,   陆锦年看着鲁公公那模样,眼底闪过一丝狐疑的寒光,随后沉声道:“行了,现在先去打捞对面的船,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是!”所有的女官们都恭敬地应是。   ……*……*……*……   琴笙上了岸之后,坐在马车里,面无表情地闭目养神。   楚瑜看着他的脸,还有那一身生人勿近的森凉之气,心中琢磨了一会,还是开口问了:“三爷,怎么了?”   琴笙并没有说话,楚瑜很有耐心地等着。   许久之后,琴笙忽然缓缓张开眸子,松开了她的手腕,温柔地问:“疼么,小鱼?”   楚瑜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腕,上面几道清晰发青发紫的指痕触目惊心。   他捧着她的手腕,像捧着珍贵之物,让她却觉得莫名地有点不自在,她轻声道:“还好。”   琴笙笑了笑,随后一个蝴蝶一般的吻落在她的手腕上。   又轻又软的触感,让楚瑜一愣,她抿了抿唇,还是没有收回自己的手,只是看着琴笙:“三爷,到底出了什么事,那戏班子那边到底怎么了,是人有问题,还是戏有问题?”   如果是人有问题,是什么人能令琴笙失态。   若是戏有问题,牡丹御史那边看起来不像知情的样子,那么是什么人能偷天换日,又或者说在戏班子里做了手脚,换了戏。   而且,她敏感地察觉到了——“姐弟”二字。   楚瑜忍不住颦眉,忽然想起了金大姑姑没有说完的那个故事。   她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却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手腕上那种蝴蝶一般的轻吻,已经不知合适蔓延到她的手臂内侧来了。   楚瑜一转脸,正看见琴笙已经不知合适单膝压在自己分开的腿间,一手撑在车壁上方,一手托着她的手臂,姿态诡异又充满了压迫感。   楚瑜一惊:“三爷。”   却见琴笙垂着眸子,温柔地道:“小鱼,你说过宴会结束之后,我要做什么,你奉陪,嗯?”   楚瑜闻言,一僵,随后涨红了脸:“呃……可这里是车上。”   他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间提出这种诡异的要求,他不是正在生气么?   琴笙从她怀里摸出来一条帕子展开,一边慢条斯理地叠好,一边道:“车上,不好么?”   楚瑜看着他,总觉得琴笙有点不对劲,他浑身都是一种平和清冷之气,但是那种平和之气却暗藏着诡谲莫测的黑暗,让人战栗得只想逃。   她刚想要说什么,唇便被他的指尖按住了:“嘘,我想要你。”   琴笙抬起眸子看向她,似歉意地笑了笑:“我会温柔的。”   楚瑜梭然一惊,毛骨悚然,他一向清冷笼着雾气的琥珀眸里,此刻阴惊的金光肆溢,如一片风暴之海,偏生衬托着他温柔的笑容,看起来美丽惑人到近乎黑暗扭曲。   楚瑜尚未说话,眼前一白,柔软的帕子便遮上她的明丽的大眼。   他不让她看他,所有的感官在瞬间敏感到极致。   她有些呼吸急促慌乱地想要抓住他:“等一下,三爷……。”   “琴笙,鱼。”   楚瑜听着那熟悉的带着点不耐的低唤,手碰到他的身体,却发现他浑身的肌肉呈现出一种近乎扭曲的僵硬,便忽然从心底生出一种软意来。   “琴笙……。”她鬼使神差地低低唤了一句。   但是下一刻,她就瞬间被整个人压在车上,嘴唇被狠狠到底封住,裙子也一下子被推到了腰上。   “小鱼……。”   “嗯。”   不知道为何,她听着他迷离的带着*的低唤,却仿佛听见有谁在深渊无声而绝望地……轻鸣。   无人听见。   ------题外话------   嗯嗯嗯嗯,今儿一更~二更不一定有,六点半前没有就没有了,大周日的还要去办公室,累飞了。求虎摸,求安慰,求抱抱。 ☆、第六十八章 谋划 (一更)   他细密的吻一路顺着她额头、鼻尖,嘴唇,颈项、锁骨、肩膀慢慢地落满全身。   像春风细雨最温柔的抚慰。   ……   温柔?   是谁说会温柔的?   男人床上说的话能信,果然母猪会上树。   楚瑜有气无力地趴着,一动都不想动,她抬手慢慢地扯掉了自己眼睛上的帕子,瞥了眼自己雪白肩膀上的红痕和青紫,欲哭无泪。   狂风暴雨之后的温柔,并不能掩盖她被折腾得腰都要断了,还在马车上不敢发出声音来,死撑着任人鱼肉。   ……   “难受么?”一只素白优雅的玉骨手伸过来,将那帕子拿了过去。   楚瑜抱着凌乱的衣衫勉力坐起来,转脸过去看向琴笙。   却见他满头青丝一根不乱,齐齐整整地用玉冠束在头顶,连脸颊边留下的两缕长发都一丝不苟地垂落在胸口,一身素白绣龙云纹的长袍一点皱褶都没有,大热天的琵琶盘扣子还是紧紧地扣到最上面的那一颗。   静坐一边的修白素影,哪里像欲海翻波,被里红浪才出来,除了清冷精致的眉宇间多了一点慵懒惑人之外,一身飘然出尘简直可以去庙里坐着接受人奉香跪拜了。   连着之前那种他身上压抑隐藏的风雷暴戾之气都消散了,或者说藏匿进了海域深渊之中。   楚瑜瞅着,先是心情有些复杂,但随后看着自己一身狼藉,就忍不住有点火大地翻了个白眼。   这大神,实在太能——装了!   琴笙见楚瑜的脸色黑黑,他淡淡地挑了下眉,反手握住她的小手臂,指尖轻拢,抚过她软腻得像能吸附手心的肌肤:“抱歉,小鱼,你的身子很容易让人失控。”   楚瑜皮笑肉不笑地呲了下嘴:“嗯,这是我的错了。”   她知道自己这身皮肉比寻常的姑娘要软腻,自恋地说,她自己摸着都觉得很舒服。   但他一边说着会温柔,一边把她往狠里弄,还是她的错?   虽然不否认他的味道也很好。   但是美食吃撑了,结果不舒服的是她自己!   真是不该心软的。   楚瑜动了动腿,只觉得酸麻得不想动,她叹了一口气,打算整理一下。   只是才一动,她的腿就被按住了。   “干嘛,已经快到绣坊了!”楚瑜揪住裙子,警惕地看着他。   琴笙看着楚瑜愤愤然的样子,微微弯了下唇角,抬手分开她的腿,慢条斯理地拿着帕子替她清理了起来。   “乖,别动。”   楚瑜一怔,听着那一句熟悉的“乖”,忽然心情有些百味杂陈。   平日里,都是她用这话来哄仙仙或者白白的,如今却由着同一张脸,用这样的话来哄她,却全无违和感。   她忽然再一次地意识到,面前的大神虽长了一张欺骗世人的面孔,长发散落下来时候看起来像个不到弱冠之年的少年,却是真真切切的……比她大了十岁。   ……   琴家绣坊   金大姑姑和金曜几个早早地就在门口等着了。   见马车一到,便立刻迎了上去。   “主上,小夫人。”   琴笙下了马车,抬手扶着楚瑜慢慢下来。   他见她两腿发软的样子,便索性抬手将她拦腰一抱,淡淡地吩咐金大姑姑:“本尊先送小夫人回房,你们全部都在南书楼等着。”   楚瑜闻言,瞬间脸上有点发窘:“我自己可以走。”   琴笙却垂眸温淡地看了她一眼,用传音入秘的功夫对她微笑道:“你是打算让所有人都知道本尊在车上宠幸了本尊的小夫人?”   楚瑜一僵,只咬着唇不再多言。   “是,属下等先候着。”金大姑姑看着琴笙抱着楚瑜下来,又见楚瑜衣裙有些凌乱,那小丫头一副力持镇定,面无表情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好笑,随后点头应了。   前些日子,主上和楚瑜关系僵硬,她很是担心,如今看着虽然似仍有芥蒂,但是至少楚瑜愿意慢慢地尝试着去接纳主上。   主上虽然心思深沉莫测,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至少……她能看得出他记得那些日子里对楚瑜的心意。   虽然连她都能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脆弱如西洋水银镜。   但这至少应该算是一个好的开头。   金姑姑看着他们的背影,心情有些复杂。   只愿未来不会还有什么波澜。   ……*……*……   南书楼   掌灯时分,一盏盏宫灯已经点上,房间里柔和硕大的夜明珠灯也亮了起来。   “回主上,我们已经查过,这美和班的人在上船前就被掉了包,整个班的人都晕了,因为他们是穿了戏服、化了戏妆上的船,所以陆御史身边的人根本就没有怀疑他们有问题。”火曜恭敬地道。   琴笙端着馥郁的清茶轻品了一口,淡淡地开口:“什么人换了戏班?”   金曜和火曜互看了一眼,金曜沉声道:“戏班里大部分人身上并没有什么异常,但其中一具男尸的身上可以发现琉岛人特有的刺青。”   琴笙闻言,微微眯起了幽沉妙目,微微弯起唇角:“这是挑衅么?”   火曜颔首:“没错,属下也以为对方只怕是有意留下线索,若是要隐藏身份,完全不必如此。”   刺青,这种印记实在太过刻意。   琴笙指尖微曲,轻敲了下桌面,随后道:“前往琉岛的事情准备得如何了?”   火曜抱拳道:“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琴笙淡淡地道:“好,十日之后出发。”   金曜迟疑了一会:“楚瑜……小姐……。”   “她跟我们一起去。”琴笙吩咐。   金曜和火曜都是一怔:“但是……。”   “本尊意已决,带着她有用。”琴笙并不多言,淡然吩咐完毕之后,便抬手示意他们退下。   金曜等人也只好颔首离开:“是。”   老金和金大姑姑却一直没有出声,沉默着坐在桌边。   等到金曜他们离开之后,金大姑姑才微微颦眉,细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担忧的光看向琴笙:“三爷,琉岛那边的人怎么会知道当年的事,明明……。”   琴笙抬手,挡住了金大姑姑的话,他唇角带着一抹清冷莫测的笑意,看不出什么情绪:“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真正的秘密,不是么?”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老金和金大姑姑的神情都有些发沉。   他们是追随琴笙已久的人,看着琴笙长大,这么多年过去了……   有些事情,仿佛不管怎么掩埋和隐藏,却总会忽然从黑暗的深处深处尖利的刺来,扎得人措手不及。   琴笙双手交叠,优雅端正地搁在小腹上方,神情平静:“不必担心,既然琉岛的人能挑衅,想必已经做好了等咱们会动手的准备。”   “对方只怕是有备而来,主上慎重。”金大姑姑颦眉,细长的眼眸里闪过寒光。   琴笙似笑非笑地弯起唇角:“对方设下这般大局,摆下戏台,本尊若是不捧场,岂非可惜了,本尊素来是看戏的,倒是许久没有唱戏了……。”   他望着窗外明月轻叹着,仿佛在说着什么有趣风雅之事:“只是希望他们能支付得起这大戏的代价,莫要后悔才好。”   他声音温柔到莫测诡沉,似有诡谲水流从深渊里慢慢游动而出,带着黑暗腥膻的味道,弥散在空气里,让人莫名地生出悚然恐惧之感。   便是老金和金大姑姑都忍不住微微打了个寒战。   ……   一时间内,房间里寂冷无声。   好一会,琴笙才转过脸来看向金大姑姑淡淡地问:“大姑姑准备的人和东西如何了?”   金大姑姑这才微喑着嗓子回道:“都已经准备好了,已经在密室里等候。”   琴笙颔首,漫不经心地道:“嗯,试试罢。”   说着,他便起了身,向门外走去。   金曜早已在门外等候着他,见他出来立刻跟了上去。   一行人走到北书楼,进了门,又穿过几内间,打开了墙壁上的密室,便走了进去。   密室里修建得像另外一个北书楼,机关精巧,陈设精致。   内间里,已经有三个女子,三个男子*着脊背躺在了六张石床上。   他们眼神迷茫,神智都有些不太清醒的样子,手脚都被铐在了床边,身边都摆设着一排颜料并着打开的针盒,每一个盒子里都摆着许多长短不一的金针。   一座精致的铜架子上挂着一张羊皮图。   若是仔细看去,就看出来那羊皮图上的图案与楚瑜背后纹着的线图一模一样。   幽幽的烛火照耀得室内一片明亮,却又莫名地充满了诡谲阴沉的气息。   琴笙优雅地抬起手,金曜和火曜两人立刻上前伺候,小心地替他先用绸线将袖子束好,又解开了原先的蚕丝手套,露出干净精致的玉骨手。   他走到一个女子身后,看着那女子不知服了什么药物浑身火热,皮肤上冒出一阵细细的汗珠来。   他原本打算按在她皮肤上的手便停在了半空里。   琴笙幽暗莫测的妙目里闪过一丝厌恶,随后只抬手取了一只细长的银针沾了一点颜料,慢慢地扎入那女子皮肤上。   那女子瞬间发出一声细细的喘息,带着痛苦的声音并着空气里渐渐浓郁起来的血腥味,在暗夜深沉里悚然非常。   ……   楚瑜梭然一惊,抱着被子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呼……!”   她像是又做梦回到了那个大火之夜,被人按在桌子上,背上一阵阵尖利的刺痛,她惊惶之中却反抗不得的无力之感令人难以忍受。   “怎么了?”一道幽凉的声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   楚瑜一个激灵,梭然转头便看见一双在幽沉光线里微微泛出金光的莫测魅眸,距离她的鼻尖不到半寸的距离。   她瞬间一僵。   ------题外话------   昨天木有二更,今儿有,补偿大家,么么哒!~   三爷其实比小鱼大呢。   上次的打赏已经发放完毕~么么哒。   话说,咱们文里会不会出现女配呢~要不要?给个理由撒~我发现我的文几乎没有正儿八经的女配呢。哈哈哈哈 ☆、第六十九章 我可以你吗?   “三爷……。”楚瑜瞳孔一缩,硬生生收回了自己差点一掌推出去的内劲,她往后靠了靠,幽沉月光透过窗口琉璃落在他精致的面孔上。   他毫无表情的脸一半隐没在黑暗里,一半在清冷月下被映照出苍白如纸一般,愈发显得那双在光线晦暗处便会泛出金光的眼眸里看起来像一片极冷的月光海,嘴唇却嫣红道诡谲。   隐约间,她仿佛还闻见一点浮动的血气。   那一瞬,她几乎想起西洋某种血腥的主宰黑暗的生物,但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他慢慢地向前倾了下身子,大半张面容露在月光下,薄唇弯起清浅温柔的弧度:“抱歉,吵醒你了。”   那笑容虽然漫不经心,甚至一点所谓的歉意都没有,可却一瞬间让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清冷出尘。   他依然是那个九天琴神,仿佛之前的一切不过是她的错觉。   虽然,她还似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楚瑜靠在床头,一边抱紧乐被子,一边忍不住揉揉眉心:“三爷……能不不要大半夜突然出现,真的很吓人。”   大半夜忽然有个人坐在了自己的床边,就这么在黑暗神色莫测地盯着她,尤其是他的眼睛在敏感月光下实在是——很恐怖。   琴笙看着她的模样,忽然淡淡地问:“忙么?”   楚瑜有点反应不过来:“呃?”   问她忙么是几个意思?   她看着琴笙,谨慎地道:“挺忙的,累,忙睡觉。”   她要说不忙,他要干什么?   楚瑜觉得自己实在看不透这个男人   琴笙抬手轻握住她的柔荑,温淡地道:“嗯,本尊也恰好忙着与小鱼一样的事情,介意一起睡么?”   说话间,他却已经松开了自己衣衫上的盘扣。   楚瑜还没有来得及消化他说的话,便看着他指尖一挑,便优雅地去了外袍,靴袜坐上床。   楚瑜眼角微抽,也笑了,笑得有点咬牙切齿:“三爷,你却定你是在问我的意见的么,你怎么不问问我现在介意不介意你艹一下呢?”   永远温柔优雅礼貌地问你意见,至于要不要听,那是他的事情。   可他大半夜跑来和她挤一起,这大神是个什么意思?   她明明今天已经满足他了不是么?   当然,也顺便满足了一下自己。   ……   可她没想过和他同床共寝,她不能忍受抱着同一具熟悉的身体安眠,却充满了陌生的感觉。   那少年拥抱她,如小兽一般蜷缩着身子栖在她怀里的记忆是她如今仅剩下的温暖怀念。   ……   琴笙幽眸莫测地看着她,随后温柔到礼貌地笑了笑:“本尊可以艹你一下么,小鱼?”   楚瑜沉默了一会,额上爆起一根青筋,她低估了这大神的无耻程度。   怕自己会忍不住扑上去掐死他,结果却被他给吃了!   于是她干脆转了个背过去躺下,恶狠狠地一字一顿地道:“不!可!以!”   “嗯,睡罢。”琴笙看着背对自己的背影,淡淡地道,随后也跟着躺了下来,闭上眼。   月光清清冷冷地透过琉璃窗落在房间的地上。   幽暗的夜色下,一片静谧。   楚瑜僵着脊背,听着窗外夏日的风掠过树梢,晃动的树影发出瑟瑟的声音,虫儿细细地鸣叫,她甚至仿佛可以听见房间里冰盆里冰块慢慢融化的声音。   还有身边的人几乎难以察觉的清冷而绵长得呼吸。   身边的人,似乎睡着了。   他仿佛过来,就是真的为了在她的床上睡觉。   可是,为什么?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她同床共枕了。   他们之间仿佛有一种诡异的默契,可以翻云覆雨,把身体深深嵌入对方最私密之处,交换彼此的呼吸,却不会同床共枕。   而在他们还不是夫妻的时候,却可以拥抱着对方,一同入梦。   她甚至记得她温柔的吻落在那“少年”的额上,眼睛上的触感,他长长的睫羽弯起最柔软的弧度,靠在她怀里,安静美好得让她怜惜。   楚瑜却睡不着了,她盯着窗子许久,许久,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直到她觉得自己的身体都有些发僵了,才慢慢地转过身体,试图舒展一下自己的身体,免得第二天早上,因为太过僵硬麻木起不了床。   她转过身后,眼珠子微微动了下,不由自主地转向了琴笙的方向。   身边的白影安静地睡着,双手优雅地交叠在他的腰腹间,神色宁静。   楚瑜看着那熟悉的“挺尸”睡姿,却忍不住暗自轻叹了一声,竟然有莫名放松的感觉。   她慢慢地坐了起来,活动了下自己被自己压得发麻的手臂,看着琴笙,目光从他光洁饱满的额头,如墨勾的修长眼线、挺直的鼻尖掠到薄唇下那一片花瓣形状的印记,上神色有些复杂而迷离。   还是安静沉眠的琴笙,看起来……舒服。   就像那个她深爱的纯稚矜傲的少年,从未消失。   金大姑姑说过,仙仙和白白都是他曾经的过去的少年模样,可为何如今面对拥有所有记忆的琴三爷,她却会觉得有些茫然。   他拥有爱她的记忆,却拥有更多她不了解的过去,像一片无边海域深渊,她不知自己能潜入多深,他又允许她这一尾鱼潜入多深。   这大神却连欢爱时,都要为她蒙上帕子,不让她看他……   楚瑜轻叹了一下,抬手轻轻地去拉薄被为琴笙盖上,却不想手才伸出去,还没有触碰到他的身体,便在半空里被另外一只素白的玉骨手一把握住。   楚瑜梭然一惊,转眼看向琴笙。   却见他依然闭着眼,只是手上一抬,径自将她一把扯倒,随后轻哼了一声,便整个人粘了过去,一只手熟练地扣住她的细腰,强行在她的腹间寻了个舒服的地方,便把脸靠了进去,微微蜷了下修长的身子,挤在她怀里,满意蹭了蹭——   睡觉。   琴笙的动作一气呵成,全无半分犹豫和拖泥带水,做千百次一般的熟练。   楚瑜:“……。”   她看着那把自己当抱枕,用熟悉姿势抱着自己腰肢睡着的人,却忽然有点想哭。   楚瑜轻吸了吸鼻子,抬手停在半空中,好一会才慢慢地放下来,轻轻地抚向他的青丝,鬼使神差地轻轻哼起来荒腔走板的歌谣。   ……   她没有看见的是,靠在她怀里的人慢慢地睁开了幽暗的金眸,随后似笑非笑地闭上了眼。   ……*……*……*……   夏日炎炎,靠着湖边的小楼里吹进来的风都是热的。   楚瑜托着脸颊,只穿了单薄的中衣,一边晃动着扇子,一边望着窗外,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唐瑟瑟在旁边磨药和嘀咕。   “断肠草一钱、五步蛇毒一钱,蝎毒一钱,斑蝥二钱……。”   霍二娘一边往自己嘴里扔了一颗冰镇葡萄,一边看着唐瑟瑟轻嗤:“你这小丫头,这大热天捣腾这些毒物干嘛?”   唐瑟瑟一本正经地道:“小姐不是要做点驱蚊虫的药么?”   虽然楚瑜如今是元毒之体,蚊虫不近,但是靠近水边,总难免有些虫儿在房间里飞,唐瑟瑟这小姑娘自告奋勇能研制驱虫药。   楚瑜便让她试试。   霍三娘懒洋洋地将自己冰碗里最后的甜汤喝完后瞥了唐瑟瑟一眼:“你这是驱虫么,我还以为你打算药死一个绣坊的人。”   唐瑟瑟僵了僵,随后捧着药磨有些委屈地看着楚瑜:“小姐,你也觉得属下的药不好么?”   她还是第一次被质疑制药的能耐。   楚瑜有点好笑:“瑟瑟,杀鸡焉用牛刀,真的不用这么毒的玩意儿,万一被人误食了,岂不是麻烦。”   “哦。”唐瑟瑟闻言,也只好收起自己的毒物,冥思苦想别得驱虫法子去了。   说话间,楚瑜忽然眯起大眼,看向不远处:“哎,你们看看,北书楼那边好像又运出来什么东西。”   楚瑜的小楼虽然距离南北书楼不近,隔了一座大湖,但是她这边居高临下,倒是能将南北书楼外头的情形看个大概。   这两天总偶尔有担架从书房运出来,看那担架上盖着的东西却像个人形。   而琴笙这些天也一直泡在书房,很少到她房间中来,但每次出现,她似都能闻见一种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然而,这种味道似乎只有她能闻见,其他人都闻不见。   甚至连长了狗鼻子一样,最擅长捕捉蛛丝马迹的霍家姐妹都闻不见,只道她疑心生暗鬼。   “三爷不是说没几天咱们就要去琉岛了么,我的小姐,你就别操心那么多了,难不成三爷还能在书房里研究怎么肢解你好烹煮了么?”霍三娘不以为意地嘀咕。   楚瑜没好气地拍了她一巴掌:“你才肢解了!”   她想了想,却还是道:“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想去看看怎么回事。”   她并不是一个好奇心过分旺盛的人,可但凡她下意识好奇的,多半会与她自身安危有关。   如今这种感觉颇为强烈,她很想去查查看。   唐瑟瑟也凑了过来,看了看那南北书楼,脸色微变,若有所思地道:“这书楼乃是依照奇门遁甲所建,而且设置机关之人,非同寻常。”   楚瑜看了唐瑟瑟一眼,忽然兴致盎然地挑眉:“瑟瑟,你能想法子进去么?”   唐瑟瑟迟疑了一下,还是颔首:“能。”   ……   ------题外话------   琴三爷:你看本尊是如此礼貌的一个人。   呵呵呵…… ☆、第七十章 闯入者   “不是罢?”霍二娘差点被自己嘴里的冰镇葡萄噎死。   “唐瑟瑟,你回答那么干脆干嘛!”霍三娘却也坐了起来,忍不住扶额。   琴三爷以前不正常的时候,她们都本能地觉得危险。   她们服楚瑜的一点就是她居然能哄得他团团转,如今他恢复了正常,她们更觉得最好能离那魔神越远越好,如今明明知道对方在干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却要偷偷摸摸地跑他房间。   简直……找死啊!   唐瑟瑟看了她们一眼,有些不明所以地颦眉:“有什么问题么,二娘的毒昨天就清得差不多了,咱们又不是去龙潭虎穴,而且南北书楼的机关虽然复杂,我也很想试试,身为唐门弟子,本来就当遵掌门令,何况那样具有挑战性的机关……。”   “行,行,别说了,金大姑姑跟你这么大年纪的时候估计没你这么一本正经。”霍三娘赶紧摆手,叹了一声。   她算是看出来了,唐门那种地方出来的人对毒和机关不是一般的狂热,哪怕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   可她觉得琴笙那散发着神秘气息的书楼就是个龙潭虎穴,她宁愿去跟着楚瑜闯唐门地宫,也不愿意去钻琴笙的书房。   随后,霍三娘看向楚瑜:“真的要去北书楼,万一被逮住了怎么办,想过后果么?”   楚瑜摇晃了下扇子,想了想:“我也是曜司的人,还是曜司主母,大不了被臭骂一顿罢?”   那人总不至于真的会肢解了她。   他舍不得。   楚瑜有一种诡异的直觉,她虽然摸不透现在的琴三爷在想什么,但是她却本能地意识到他至少是需要她的存在的。   若是要打个比喻,她觉得自己至少应该是他需要的一种“食物”   理由——   她好歹是那大神的第一个女人罢?   食欲和*经常是联系在一起的存在。   楚瑜琢磨了半天,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把自己从“娘”这种地位降低到“食物”,情绪有点复杂,还有点低落。   可要等那大神自己来说他在搞什么阴谋诡计,她觉得猴年马月都等不到。   霍三娘看着楚瑜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想了想:“一定要去?”   楚瑜摸了摸下巴:“嗯,我总觉得那里头,有秘密。”   不知道最近是怎么回事,自从那日在马车里看见琴笙手边那本刺青绣艺之后,她晚上就开始梦见琴园大火之夜,她被黑海老魔按在桌上强行刺了一背藏海图的旧忆。   那种尖利的刺痛,能令她在被打晕的状况下痛醒了过来,实在……不是什么很好的回忆。   再加上,她前日还无意听到了红袖叱骂底下人的什么刺青料出了问题,可等她有些好奇的时候,红袖也发现了她的存在,又不动声色地转开了话题。   这令她心中越发地疑惑。   其他人那里,她探听不到消息。   琴笙那天夜里忽然跑来抱着她睡了一晚上,之后便再也没有来过。   她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可不知道是不是她表现得太明显了,又或者他是真忙,他就没有再来过歇在了书楼里,她也失去了直接在琴笙身上探听消息的机会。   可她却愈发地对他们到底在干什么,生出兴趣来。   霍三娘见她那执着的样子,还是没好气地叹了一声:“算了,舍命陪君子,既然小姐你真的想去,我们就给你放风罢。”   楚瑜看着霍家姐妹和唐瑟瑟,大眼弯弯笑咪咪:“放心,咱们小心点,不会那么容易被逮住的,估摸着也不会有什么要紧的。”   霍二娘看着楚瑜的表情,却有点不太好的预感,她总觉得……可能会看见令楚瑜不那么愉快的东西。   但她还是没有多言,只摸出了各种暗器,慢慢地摩挲了一会,又瞥见远远站在书楼附近的熟悉身形,暗自下决心——   管是谁布防,先保证自家小姐能进楼。   ……   于是水曜正打发了自己下属去办事,忽然听得脑后有凉风一闪,他梭然眯起妖眸,抬手一转,暗红的短剑才出鞘,便听见霍二娘媚笑响起:“小心肝,这是要打架?”   水曜一看来人,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指尖利索一转,收剑入鞘一脸冷艳地道:“哼,你来做什么!”   知道她要来养伤,他盼了好几天等着她来寻他,谁知道她们知道直接搬进了楚瑜小楼的暖阁里住下了,霍二娘竟似全忘了他的存在。   霍二娘看着他扭了个小腰背对自己,忍不住眯了眯眼,靠过去,伸手捏了他的小腰上的肉一把,吐气如兰地道:“小心肝,姐姐这不是养伤么,上次咱们折腾那一回,我可躺着两天起不来。”   水曜一听,原本想要拍开她咸猪手的动作停了停,忍不住红了脸,哼了一声:“那还不是你自己作妖作的!”   但想了想,又忍不住问:“你可大好了?”   霍二娘好声好气地笑咪咪地环住水曜的腰肢:“好了,好了,小心肝,是我自己作的,你可想我么?”   水曜隐约地听见似有些轻笑声,随后艳丽到有些刻薄的面容一僵,咬着唇压低了声音道:“你先回去,我换了班来寻你,再让那些小兔崽子看见你这样弄我,人家不用做人了。”   霍二娘却无赖地抱住他的修腰,凑在她:“这可不行,姑奶奶我吃斋了好几天了,先找个地儿来吃个宝贝的小嘴儿。”   她见水曜挣扎着要推开她,便妩媚一笑:“要不让我在这里吃一回?”   水曜知道霍二娘这西域魔女是个混不吝的,不要说吃个小嘴,她要蛮起来,当众把他剥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只略一迟疑,咬牙道:“好,只一会,你马上走,否则以后人家再不理你。”   霍二娘眼底闪过一丝诡异的光,笑嘻嘻地道:“好,好,小心肝说什么就是什么。”   水曜便轻咳了一声,随后便不再挣扎,只是故作姿态地推开了点霍二娘,转身向一处偏房而。   那是一处净房,因为琴三爷本就是一个极为讲究的人,这里头的布置像一处小小的浴间,引入了流动的湖水冲洗,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熏香味,非常干净。   水曜刚领着霍二娘进了房,就从后面被人一把抱住了小腰。   他红了艳丽的面容,扭头过去看着比他矮了一个头,分明也长了妖艳脸孔,一脸媚笑,却因为猴急显得彪悍非常的西域女人。   “你慢点,身上的毒才……唔。”   水曜呢喃嘀咕的话刚出口就被霍二娘给封住了嘴儿。   霍二娘一点不客气地把他按放熏香炉的台子上狠狠地吻住他的小嘴。   水曜的五官偏阴柔艳丽,连着嘴儿都是小小的,媚气十足,霍二娘以前喜欢高大威猛的,自从遇上水曜这个可悍可软的奇葩,就彻底换了口味,喜欢他喜欢得紧。   她抬手就捏住他修腰上的一处软肉捏扯,那是他的敏感处。   水曜被吻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腰上又被捏着软肉,瞬间就软得像一汪水,只能攀附着霍二娘才不至于软到地上去。   他被吻得身子越来越软,神智也越来越迷糊,但是……   他梭然抬起眼角上挑的大眼,原本妩媚如水的眸子此刻带着森然凌厉的光,死死瞪着霍二娘,隐约可见杀气惊雷,与他平日那妖娆模样截然不同。   霍二娘抬手捧着他的后脑,干笑了一会,又有些爱怜和无奈地看着身下的人儿,难得温柔地道:“哎呀,小心肝,被你发现了,别这么看我,等我们出来,随你怎么样,给你赔罪。”   说着她又在他融薄的眼皮上吻了吻,抬手轻轻捏住他的喉结,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法。   水曜便直接闭着眼软了下去,被霍二娘小心地抱起,搁在了一处雕花如厕椅子上。   把水曜裤子扒拉下来,摆成如厕的模样,霍二娘叹了一口气,抬手弹了下水曜跨间面积可观的小水曜:“别怪我,小心肝。”   说着,她就站了起来抬手灭了那熏香炉,随后站起来凑到后窗学着鸟儿轻鸣了两声。   方才她趁着水曜没有防备,在炉子里下了药,如果不是水曜没有防备她,又被她用手段弄得迷瞪瞪的,只怕这点小手段早就被他发觉了。   不过到最后,水曜还是发现了她的阴谋。   霍二娘摇摇头头,暗自嘀咕——   到底是跟在琴三爷身边的七曜星君之一,哪里就有简单的人物?   ……   楚瑜领着霍三娘,胳肢窝下面还夹着唐瑟瑟干悄悄从后窗里一一钻了进来。   唐瑟瑟的武功相对一般,她更善于机关和毒药,而曜司中的武卫都不是省油的灯,楚瑜就干脆直接夹着唐瑟瑟走了。   放下了唐瑟瑟,楚瑜一眼就看见被摆成了如厕状的水曜,她看着水曜光溜溜的雪白大腿,有点想要笑,却又还是拎着唐瑟瑟转过脸去:“行,非礼勿视。”   不过放倒了水曜这个负责防卫最棘手,最敏感的总管,她们潜伏进书楼就简单了点。   唐瑟瑟嘀咕:“医者父母心,不分男女。”   但是她还是乖巧地没有去看光着漂亮大腿和某处的水曜。   楚瑜如今的内力拎着一个人,就跟拎着一个袋子差不多,为了方便,她再次夹住了唐瑟瑟钻进了南书楼。   南北书楼,她也只来过一次,这里是琴家绣坊的禁地,有时候这里也会被简称为书房,她上次来还是红袖领着进来寻还是“白白”的琴笙。   同样的的书楼,她在乾坤院也见过一次,那里的书楼更高大,不过那时候她还在生死线上挣扎,能活下去就不错了,哪里会想着往里钻。   这一次没有任何人带领,她进来之后,却发现自己——迷路了。   “哎?”楚瑜放下了唐瑟瑟,忍不住转看又看:“不对呀,我上次来,就是穿过这条长廊就到了书房了!”   南北书楼的格局被布置得一模一样,皆是上下四层呈塔形,砖木结构,面积很大,四面都是雕花窗,窗内有走廊,走廊内侧才是搁满书架的内室,内室之内还有悬梯可通上下四层,精巧非常。   上次她来的时候,走了一会就看见内室入口。   但是如今她走了好一会,却发现自己还在走廊上,她甚至有些迷糊,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往上走还是往下走。   而且极为诡异的是,仿佛连窗外的天空都变黯淡了,莫名其妙地看起来雾气蒙蒙,让人看不清楚窗外远处的景象,而近处的景象却都是一样的花园。   整个楼外防备森严,但楼里,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楚瑜微微颦眉,不知为什么,她走在这里,忽然有了一种在黑暗唐门地宫里前行的压抑与危险的感觉。   霍二娘看了一会,警惕地颦眉:“没有办法根据外面的景象去判断咱们所出的位置。”   唐瑟瑟四处看了看,抬手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个罗盘,皱着小眉头却一脸兴奋的样子:“这书楼走的是阴阳阵,这种最基本的*阵,竟然摆在最难摆阵,最容易被看出破绽,四面洞开的高楼之上,真是太厉害了,这机关设计者可真是个天才!”   楼宇这种地方,设机关容易,但是设*阵却极难,因为人身处高处,很容易获得参照物,而*阵最重要的却是令人失去参照物。   楚瑜看着唐瑟瑟四处扣扣摸摸一脸惊艳痴迷的小模样,有些好笑地挑眉:“可以,瑟瑟,赶紧找路,我可不是带你来玩儿的。”   她已经闻见一点子诡异的血腥味,若有若无的。   但看着霍二娘她们却分明是没有发现的。   唐瑟瑟立刻从墙壁边直起身子,一脸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是,掌门。”   说着,她又开始捧着个小罗盘看了看,忽然脸色一怔,声音微僵:“等会你们都要跟着我走,千万别走错了,这里只怕不是寻常的阴阳阵。”   楚瑜一愣,见唐瑟瑟神色紧张,便挑眉道:“怎么了?”   “功盖三分国,名高八阵图……。”唐瑟瑟慢慢地摸索着墙壁,长久地,她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脸上的肌肉有点忍不住的颤动,一字一顿地道:“这的阵势用的是当年蜀相名震天下,失传千年的——八阵图!”   ……   “主上,有人潜入。”一道幽暗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声音忽然响起。   灯火通明的内室,修白人影握针的手一顿,他满是鲜血的手套上低落下一滴浓稠的血滴。   “嗯。”他慢慢地弯起精致的唇角,漫不经心地道:“正好,这东西已经废了,换了罢。”    ☆、第七十一章 嘘,有怪物 (二更)   “嗯。”他慢慢地弯起精致的唇角,漫不经心地收起同样满是鲜血的长针:“正好,这东西已经废了,有新鲜的替换了罢。”   那幽暗处的声音有些迟疑:“主上,闯入者是……。”   琴笙淡淡地挑眉:“嗯?”   那声音知道琴笙不喜欢说话犹豫的人,立刻沉声回报:“闯入者是小夫人。”   琴笙捏着细长刀片的手一顿,片刻后,抬手转向身边的小台上,修长指尖一松。   “叮——!”   刀片落在了一边堆满了泛着冷光与血色的刀片的木盒子里,发出一种令人胆寒的诡异脆响。   他轻叹了一口气:“真是……。”   没有人敢接话,他温柔叹息里的冰凉,让房间里的气息都仿佛寒了下去。   ……*……*……   楚瑜这时候揪住了唐瑟瑟的衣衫,凑在她旁边看那个罗盘。   那罗盘转得呼啦啦的,楚瑜看得眼晕,也看不明白,只是极为小心地跟在唐瑟瑟的身后。   她虽然不如这小姑娘了解奇门遁甲,各种机关阵势,但这诸葛卧龙和他名震天下的神秘八阵图名声简直如雷贯耳。   所以,谨慎,总是没错的。   别出师未捷身先死,被逮着还是个好下场,万一真掉什么机关里死无葬身之地才教倒霉。   刚才霍三娘已经查探过了,这楼古怪非常,楼里一个武卫都没有就算了,从窗外看出去,外头远处雾气朦胧,近处居然也一个活人都没有,这分明就是不正常的。   空气里的气氛越发地压抑,明明是三伏天,楼里却一股子阴沉冰冷的气息。   让霍二娘和霍三娘娘都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摸上了自己腰间的武器。   “这是奇门遁甲触发的幻境之像。”唐瑟瑟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也不知要怎么解释,只是每一步,她都走得极为小心。   但是再小心,她终究……还是一个经验不够丰富的人。   “蹭!”她过分专注罗盘,脚下忽然轻滑了一步。   地面上忽然发出一阵诡异的“吱嘎”声,随后地板竟然活了一样,瞬间蛇一样地抖动了起来,然后迅速地——塌陷。   对面上出现了巨大而黑暗的坑洞。   楚瑜简直不能想象这个坑洞是哪里来的,看起来比楼的面积都要巨大,更深不见底,远远地超过了目力所及的范围。   如深渊之兽一般张开了口,等着吞噬猎物。   霍家姐妹脸色一变,和楚瑜一起带着唐瑟瑟迅速地飞身向还有地板的地方而退。   但是眼看着就要退到墙壁上上了,退无可退。   楚瑜足尖一点,抬手就拿着匕首直接狠狠地扎在墙壁上。   她深厚的内力能立刻将墙壁扎出一个洞来,她抬手一抄,将唐瑟瑟夹在腋下,一起挂在了墙壁上。   霍家姐妹也早如壁虎一般趴伏在了墙壁上,这等难度的动作对于她们几个人来说并不难。   只是几人还来不及松一口气。   那坚硬的墙壁竟然似豆腐一般开始塌陷,不断地往下碎裂。   楚瑜一惊,正准备抄着唐瑟瑟先跳出窗外,却不想——   “小心,窗外都是死门不能去!”唐瑟瑟忽然尖叫了起来,一把抓住楚瑜的手腕就往那黑暗的深渊里跳:“快点离开坎一位,进离九位,往景门走!”   她发现得慢了一拍,霍家姐妹两个已经早楚瑜一步跃出了窗外。   等到她们听到唐瑟瑟的尖叫时,已经晚了,她们试图在半空里强行翻转身子跃回楼里,但窗外忽然一阵邪风猛掠而过,吹得她们身形不稳就要往楼下坠。   “二娘,风铃!”霍三娘大叫一声。   霍二娘还算眼疾手快,抬手一把抓住了那楼边上装饰用的华丽铜制风铃,脚尖在霍三娘的腰肢上一勾,半空一个猴子捞月,硬生生地将霍三娘和她自己一起再次捞回了楼里。   但是当她们好容易抓住书楼的风铃翻身进了楼里的时候,却傻了眼——   咦,楚瑜她们人呢?   不过电光石火之间,一个窗口外的翻转动作,再转个照脸。   楼里竟然没有了一个人影。   扭曲的地板,塌陷的地面,粉碎如豆腐的墙壁,全部消失无踪。   在她们面前的还是一道幽暗的长廊。   这长廊前后却都隐没在黑暗里,而窗外的景致依然是远处灰蒙蒙笼着诡异的雾气,近处,花园一模一样周围寂静到阴怖。   霍二娘,霍三娘两人面面相觑。   ……   这下,麻烦大了。   她们好像把那条小鱼搞丢了。   ……*……*……*……   而在楚瑜这里,接到唐瑟瑟的预警之后,先是惊愕于她拉着自己往黑暗的大洞里跳,她下意识地一把拽着唐瑟瑟,另外一手拽着窗棂转头试图通知霍家姐妹。   但是在她的视觉里,只能看见霍二娘和霍三娘跳出了窗子,随后迅速地坠落了下去。   楚瑜大惊失色,瞬间提气跃起,跪在窗边探出头去却错愕地发现——   “二娘和三娘呢,去哪里了?”   楼下的草地上空无一人。   楚瑜下意识地想要跃出去,却被唐瑟瑟一把死死拽着了胳膊,满脸严肃厉色:“不可以,掌门,跟我走,外头是死门,不能去!”   楚瑜转脸看了眼唐瑟瑟瞪得大大的眼,又看了看地面上的大洞,她一咬牙,冷静地松开了抓住窗户的手携着唐瑟瑟凌空掠向她说的位置。   这一次,她干脆地——   掉了下去。   楚瑜迅速地提气儿,试图能踩踏到黑洞的墙壁减缓坠落,但是还没等她踩边儿,脚下便迅速地传来了地面坚硬的触感。   楚瑜一愣,低头一看,她发现自己竟然再次看见了木地板。   “这黑洞怎么那么浅……。”   而且,哪里来的光线呢?   她再次抬头,瞬间又呆住了——   她在自己头顶又看见了天花板,一盏精致的美人吊灯挂在天花板上,幽幽的烛火将她和唐瑟瑟的影子拉得老长,但走廊前后却又隐没在黑暗里,窗外的景致依然是云山雾罩的阴暗,没有丝毫变化,周围看起来阴森又诡异。   便是楚瑜这样在唐门地宫里历险过的人也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唐瑟瑟的小脸上却除了害怕还有一丝掩盖不住的兴奋:“呼,掌门,我们过了第一关了!”   楚瑜闻言,瞬间俏丽的脸儿就垮了下去,忍不住抚额:“难不成还要过五关斩六将,你赶紧想想法子,咱们先出去罢,或者找个人?”   这楼看起来太古怪了,只怕其中难闯更甚于唐门地宫。   因为这是琴笙一手所造,那个人啊……   楚瑜咬了咬唇,叹了一声。   她现在只想赶紧出来一个人,她投降,她自首,争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只因为她发现自己闯进来实在是冒失了,现在只想着赶紧先确定二娘和三娘可安全否。   别没有折在外人手里,琉岛还没有去,就折在这古怪阴森的楼里。   ……   唐瑟瑟闻言,有点不乐意,却也明白自己的那点能耐,要破这机关还是嫩了点。   她想了想,又掏出罗盘看了起来。   楚瑜见状,抿了抿唇角,正准备干脆地嚎一嗓子:“有人吗——!”   但是她还没有嚎完,就忽然住了嘴,随后抽了抽自己的小鼻子,开始往前走。   唐瑟瑟见状就是一惊,赶紧伸手去拉她:“等等,掌门,不能乱走!”   这种地方,行差踏错一步说不定都是万劫不复。   但是在唐瑟瑟惊愕的目光下,楚瑜居然就沿着那走廊墙壁慢慢地一路向前而去,而周围竟然没有任何机关出现。   唐瑟瑟一咬牙,还是马上紧张地跟了上去:“掌门,你这是在做什么,危险!”   楚瑜走了好一会,忽然停了下来,抬手轻抚摸过墙壁,深深地嗅了一口,目光冰冷又笃定地道:“就是这里!”   那种琴笙身上若有若无混合着猩香的血腥味,在这里味道渐渐地浓郁了起来,凝聚在这墙壁里不散。   可是,墙壁上什么都没有。   楚瑜颦眉,忽然抬手轻叩。   “咚咚。”墙壁那头传来中空的声音。   这时候唐瑟瑟已经赶到了,见状愣了一下,有些奇异地看了眼楚瑜:“掌门好眼力!”   随后她忽然上前开始在墙壁上四处摸索。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楚瑜忽然听见一声“咔哒”之声,随后墙壁竟然忽然软了下去,那种触感诡异非常,令楚瑜和唐瑟瑟都吓了一跳,迅速地退了一步,随后墙壁便悄无声息地绽开来。   楚瑜一看眼前的情形瞬间就脸色铁青。   而唐瑟瑟直接忍不住捂住了嘴,差点就要吐了。   这是一间很大而且很精致的房间,或者说一间很精致的牢房。   青砖雕花地面,墙壁上描山绘水,可见是名家手笔,地面上甚至铺着白色的软毛地毯,边上有纯铜鎏金的兽头香炉。   只是里面四面都有许多X形的黑铁架子挂着一具四肢张开的人体,有男有女。每一个人都是*着上身,背朝外。   而其中大部分的人体,背部的皮肤已经没有了,露出鲜红的还在颤动的肌肉和静脉血管。   数一数,竟然有上百具之多。   这些人体吊着,没有人知道他们生或者死。   空气里却没有弥散着难闻的血腥味,而是一种奇异的混合着腥味的香气儿。   这就是楚瑜在琴笙身上闻见的味道了。   “这……这是……。”唐瑟瑟年纪小,虽然她是唐门人,学医习毒之人,怎么会少见血腥的场面。   但是这种类似华丽屠宰场的出诡异画面让她还是很想作呕,浑身毛骨悚然。   楚瑜却僵木非常,身上一阵冷,一阵热,脑子发麻,却又生出一种胀痛来。   只因为她第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的那架子上有一具半裸的女体背后上的华丽精致的图案正与她背后的图一模一样。   她忽然间觉得脑子炸了一下,所有不能理解的、她闻见不对劲端倪的事情在一瞬间有了合理的解释。   曜司在进行人体试验。   她背上的温刺图早已被过目不忘的琴笙记了下来。   她居然还傻乎乎地奇怪琴笙为什么没有把她叫去拓图?!   但是现在很明显,试验的结果并不尽如人意,否则就不会有这么多不知死活的‘试验品’吊挂在这里了。   这些试验品的结果似乎并不太好,那么,下一步……是不是轮到……   楚瑜白着脸微微退了一步,强行令自己镇定下来,伸手向背后去抓唐瑟瑟的小手,轻声道:“瑟瑟,不要出声,不要被人发现了,我们先走……。”   只是她这手上向后一抓,便立刻感觉不对了。   入手的那一只手修长,肌肤细腻,入手之感像握住了一块凉玉,极为舒服,让人舍不得放开。   但是那绝对不是女孩子的手。   楚瑜在一瞬间就认出了这是被她握过无数次的玉骨手。   幽凉的男音在她身后响了起来:“居然能闻着味找到这里来,小鱼,我真是小看你了。”   楚瑜僵住,没有回头,只是浑身每一个细胞都不由自主地紧绷了起来。   他轻叹了一声:“真是一个比一个不听话。”   那种带着一点无奈的、诡异的、宠溺感的叹息,并着从身后摸上脸的冰冷软腻的触感带着那种她熟悉的血腥气,让瞬间让楚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寒毛倒竖。   她下意识地就想要跑,啥她都顾不上了。   ……   但是下一刻,她就趴下了。   身前是冰冷坚硬的墙壁,身后是那冰冷甜腻的呼吸,一点点地掠过她的后颈敏感的皮肤。   “你,想去哪里?”    ☆、第七十二章 你很想让我怕你么?   背后的身体高大修长紧紧地顶着自己,用一种亲密到狎昵的姿态,像是要她挤到冰冷的墙壁里去,又或者把她挤进他的身体里。   她骨头都被压得吱嘎作响。   偏生他身上熟悉的冷香里还夹杂着那种诡异腥浓香气,混杂成一种令楚瑜眩晕而颤栗的味道。   尤其是在这种满是血肉狰狞的恐怖环境里,让人难以忍受。   她身上一阵阵地冒鸡皮疙瘩和冷汗。   而背后紧贴自己的熟悉又陌生的身体的挤压和那令人窒闷的诡异血腥的香气,却忽然让她觉得小腹酥麻,无意识地用臀儿蹭了蹭身后性感修长的身躯。   随后,她听到了一声极轻的笑声。   她的动作似乎让他有些惊讶,却也取悦了他。   等楚瑜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她头皮都要炸了。   “我艹你大爷,琴笙,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她终于忍不住咬牙怒道,用尽全身的气力,狠狠地向后一顶,手腕速度地拧到身后一抓,直接抓住他的腰带,一个反身擒拿,将他狠狠往前一转。   几乎没有任何技巧,完全就是靠着勃然爆发的内力强行粗暴地硬拧。   但却很有效。   琴笙似乎并没有料到她瞬间反应如此激烈,竟一下子被她扯到了身前。   楚瑜用力过度,甚至把他的腰带扯坏了,另外一拳头直接越过了他的脸颊直接压进了背后的青金色的冰冷石壁里。   勃然不受控制的内力瞬间直接将那石壁给压碎了,细碎的石片在琴笙白皙的皮肤上擦出一道血痕。   楚瑜深深地吐出一口气,那种令她不正常的诡异香气在她暴怒之下,似乎被压制住了。   她努力地平复自己的呼吸,随后抬起眸子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道:“你对我用药,我可以不怪你,因为最早的时候你什么都不记得,但是现在呢,我背后这些‘牲口’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说明白?”   是的,牲口。   背后这半身*挂着在架子上的人,只让她想到了两个字“牲口”。   这血腥的画面给她冲击太大,实在是让她头皮都炸了。   她的笙儿,她的笙儿从来都不算一个好人,可……   楚瑜闭了闭眼,再次直勾勾地盯着琴笙的眼睛,她不想武断地去下一个判断,她需要一个解释。   琴笙垂眸看着面前喘着粗气、脸颊嫣红,因为集中精神对抗她体内骚动和愤怒而显得眼睛异常明亮的少女。   是的,即使她已经和他有了那么多次的肌肤之亲,她明丽如黑葡萄一般的眸子,干净的面孔,还有身上那种鲜甜的香气,依然让她看起来像一个未经人事的天真处子。   虽然,她的性情和天真这个词丝毫没有关系。   就像此刻,她背对屠宰场一样的内室,眼里并没有太多的恐惧,更多的是焦躁和烦闷。   他似笼着暗雾的琥珀眸里闪过一丝幽光,忽然淡淡地开口:“你为何不怕?”   楚瑜一愣,看了他片刻,冷道:“怕什么,怕你,还是怕这屠宰场?”   琴笙却忽然垂下眸子,没有接她的话,只有些莫测地弯起唇角:“你觉得这般手段很残忍么?”   楚瑜额上浸出细汗,抵抗着体内的翻腾的血气,喘着气儿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盯着他。   ……   琴笙看着她片刻,眸光温柔而莫测,指尖轻轻轻挑起她的下巴:“跟本尊来。”   他并没有推开她,温柔的声音依然幽凉如流水,却比平时更凉薄,掠过耳膜,带着一种冰冷的诱惑感。   楚瑜僵了僵,还是松开了按着他的手。   琴笙笑了笑,转身向内室走去。   楚瑜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她没有问唐瑟瑟去了哪里,只是心中却相信那个小姑娘没事。   房间很大,也很安静,只能听到细微的呼吸声。   穿过这上百具安静的,生死不知却血腥狰狞的躯体中,让楚瑜浑身都是紧绷的,如果不是因为她性情看似热情,却本就凉薄,这两年又数次在生死边缘徘徊,只怕早就腿软得走不动路了。   直到走到了一堵巨大的描绘着仙境的壁画前,楚瑜看着那些九重天阙中仙气飘飘的天女、仙君,飞鸟白鹿,笑语欢颜,琼楼玉宇,云雾缭绕的绝美画面,与后背那些狰狞死寂的血腥屠宰场一般的情境形成了一种诡异残酷的反差。   她有些恍惚。   站在壁画前白衣翩然,一身清冷出尘气息的琴笙,几乎完全融入了那壁画中,一如九天之中的神祇,只是他睥睨人间的漂亮冰凉的妙目中,倒映的不是喜乐平和,却是一片冰凉的腥红。   琴笙看着她平静地道:“这外头有一百一十七人。”   楚瑜一愣,随后便见他一转身,抬手在描绘这壁画上墙壁上轻拂,那墙壁瞬间打开来。   随着那壁画打开,楚瑜忍不住梭然睁大了眸子,瞳孔却微微紧缩。   “这是……。”   壁画之后是一间幽深宽阔的长廊,又或者说——监牢。   分成上下两层的牢房,楚瑜粗粗望去,竟约莫上百间囚室,每个囚室里都有人,或男或者女,或老,或少,所有人都穿着白色的中衣,如待宰的牲口一般关在其中。   “你……。”楚瑜刚想开口,却敏感地察觉琴笙清冷幽暗的目光一直若有若无地凝在她的脸上,她硬生生地将所有的念头和质疑全部强行咽下去。   只因为他观察自己的模样,像足了曾经矜傲又敏感的白白——   那是眼里容不得一颗砂子的‘少年’。   那种熟悉感让她下意识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去观察那牢房。   这监牢却与楚瑜平日里看见的漆黑肮脏不同,清一色的白色大理石墙壁,墙壁上是银色的鲛人捧珠长明灯,银色的精钢所铸造的牢笼门口挂着号牌,中间穿行而过的地板居然是——透明的白水晶打造。   这等奢侈程度,只怕连专门囚禁凤子龙孙的天牢囚房都比不了。   所有的观感都是干净整洁而精致。   这里不像一个牢狱,却让楚瑜想起了后室的某种囚禁试验*的科学实验室。   完全契合琴笙个人仙气飘飘的鬼畜风格。   ……   楚瑜眼角微微抽搐,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动到琴笙的身上,却发现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周围,笑容里带着一点慵懒,仿佛在欣赏他的杰作。   她无言地转开眼,看向那些人,却忽然发现情况有些诡异,那些人看起来似乎全都表情呆滞而木然,并非用了药物,而是眼珠子里蒙着一层近乎绝望的灰色。   那种木然让楚瑜心头微微一缩,但那种木然和绝望却取悦了琴笙,她甚至能闻见他身上愉悦的气息。   她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向琴笙:“这是怎么回事,愿意说一说么?”   楚瑜发现她的淡定,似乎让琴笙眼里闪过一丝异样,下一刻他轻笑了起来,淡淡地道:“小鱼,你的表现让人惊讶,难怪金姑姑和老金这般赞赏你。”   楚瑜皮笑肉不笑:“是么,三爷谬赞。”   琴笙向她伸出了手,温淡地道:“想知道么,过来。”   楚瑜看着他的眸子,他琥珀色的眸底有幽幽金光闪过,带着冰冷莫测的笑容。   她忽然想起前生许多年前,自己攀爬上一处顶峰,垂眸看向山下无边深渊的危险与眩晕之感。   看久了,就会莫名地想要坠入其中,追求坠落的快感,摔成无数片。   这便是所谓的深渊效应。   她看着他玉白细腻的指尖,一咬牙,还是走上了那看起来透明而脆薄的水晶地面。   琴笙看着她走了过来,却收回了手,只是看着她的眸底金光流转成诡谲炽烈的光,神色却依然淡然温和:“这里,关着三百七十五人。”   “都……是你的试验品?”楚瑜声音有些喑哑。   琴笙颔首:“是,之前已经处理掉的八十九个试验之物。”   楚瑜闭了闭眼,不去想那些数字之后一条条鲜活的性命,只干涩地道:“是为了我背上的图?”   琴笙却没有回答,只忽然含笑问:“你不觉得他们可怜么?”   楚瑜沉默了一会,低声问:“他们是……什么人?”   琴笙看了她一会,忽然失笑:“因为对之前那个可笑的幻像的信任,所以即使看见这些场景,对本尊也无条件地信任么?”   但这次,他的笑声里再不如之前的温柔平静,却满是毫不掩饰的冰冷讥诮和……厌恶。   楚瑜抬起眼看着他,只觉得他眼中对她毫不掩饰的讥诮和厌恶像一把冰冷剥削的利刃,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梭然悄无声息地切进心房。   楚瑜紧紧地捏着拳头,唇角紧抿,盯着他,却忽然环着胸,凉凉地扯了下唇角:“琴三爷,你是打算在这里抒抒情,表达一下你对以前自己做过的蠢事的自我厌恶,还是打算继续有事说事?”   琴笙身形几不可见地微僵,仿佛刺出去的剑却没入了水面,除了飞溅自己一身水,没有任何效果。   他目光冰冷地盯着楚瑜许久,忽然收敛了所有的表情,淡漠地道:“这些东西,全部是前两年来行刺的刺客和死士,至于来源,从海盗、商场对手、武林中人到朝廷中人皆有。”   楚瑜一愣,几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些人全部都是刺客和死士?   她的目光迅速地掠过最近笼子里的那些人,果然能发现不少人的太阳穴都高高鼓起,虽然他们看起来灰丧如土,却都分明是练家子。   “也正是有这些源源不绝的东西送上门来,本尊的试验才不缺材料,而且都是身手不错之物,挺得过最痛的折磨,收集起来也容易。”琴笙唇角弯起满意的冰冷的弧度。   楚瑜看着他的背影,却忽然有些茫然。   两年将近六百余名刺客,只怕这是连皇帝陛下都享受不到的‘待遇’罢。   这是身为琴三爷的日常么?   日夜都需要防备着被杀,然后习惯成自然?   她跟在他的身边这些时日却从来没有感受过,是因为他一手培养的曜司照常的运作,所以才能将所有的危险挡在了她看不见的地方?   从他还是个稚弱的小小少年时开始么?   需要多久,需要多少的年复一年,才能在死亡的威胁中习惯成自然,或者麻木。   所以即使纯稚乖巧如仙仙,杀人的时候,他也毫不犹豫,从不眨眼,满脸染血,也能笑得一脸纯真。   ……   原来,活下去。   竟对谁,都是那样艰难的事。   ……   楚瑜看着他沉静的背影,莫名地忽然觉得心口有些微微地发疼和紧抽,她轻叹了一口气:“我背上的图,为什么需要剥皮,或者用活人试验?”   琴笙漫不经心地道:“你背上的是总图,需上色之后展现出其中隐藏的海路,黑海老魔一手温刺图,独步天下,每个人的体温、血脉不同,呈现出来的"se tu"皆不同,只有正确的才能显露出海路,人人血脉分布不同,所以进展极为缓慢,至于剥皮,自然是为了毁尸灭迹。”   楚瑜抿了抿唇,迟疑了片刻,忽然绕到了他的面前,抬起头盯着他:“你……为什么不直接在我身上试?”   她问的时候,紧紧地盯着他的眸子。   琴笙垂眸,平静地看着她,忽然精致的唇角挑起一丝轻浮又古怪的笑意:“怎么,你很想我在你身上试么,既然你这般要求,本尊自然可以满足你。”   楚瑜看着他,忽然摇了摇头:“你很想让我怕你么,琴三爷?”   说完,她有些讥讽有有些失望地弯了下唇角,转身就走。   只是尚未走出两步,她忽然就被人一把大力地捏住了肩狠狠一拽,抓进一个冰冷的泛着腥甜的怀抱:“你要去哪里,你要去哪里……。”   他冰冷的呼吸抵在她的发鬓之侧,轻声地问。   那幽柔的声音里,竟莫名地似带了一丝诡谲的颤抖。   ------题外话------   ☆、第七十三章 献祭 (二更)   楚瑜没有挣扎,任由他抱着。   他的力气很大,这大神彻底苏醒后,每一次抱住她的时候一点都不知道克制,他的动作与他温柔面具截然不同,每一次都像是要把她揉进他的骨头里似的。   他身上的那种冷香混合着血腥的香气如影随形地缠绕上来,又激得楚瑜体内气血翻腾。   她闭了闭眼,强行压抑下那种想要撕开身后男人衣衫的冲动。   以前她也不是没有和他分开过,在水寨之前失联那十天,她也从没有过这样的躁动,只是会想念他,想念他身上的香气想得紧。   看来是上次他阴了她一把之后的后遗症。   这个男人……   实在是,心思藏太深,太习惯将那温柔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具戴在脸上。   不若白白,她总能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知道怎么能拿捏住那矜傲的猫儿,哄得他服帖并不难。   可是琴三爷……这一次,若不是她来问,他根本不会告诉她,这般恐怖血腥的屠宰场似的阵仗,是为了不让她受痛。   ……   那一种暗藏在血腥冷漠里,沉默的温柔。   怎么能让她心底没有触动。   他的拥抱,力度大得让她心中隐痛。   可是……   “三爷。”楚瑜么忽然淡淡地开口问了一个非常奇怪的问题:“如果你打开牢门,这些人会逃么?”   “不会。”琴笙许久,才慢慢地道,同时依然紧紧地将她禁锢在怀里,垂着眸子,轻轻地嗅闻着她的发鬓,让人琢磨不清他的情绪。   楚瑜闻着鼻息间那缭绕的甜腻又清冷的香气,似自问自答地道:“是,他们不会。”   她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   但是以他的智商和手腕想要毁灭一个人的精神,让人绝望,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甚至死士和刺客这种专门训练出来意志坚定的人形凶器,对于他来说,毁灭驯服他们的精神与意志也许像一个有趣而残忍的游戏。   笼子里那些刺客和死士的眼珠里已经没有一丝生气,身为死士不敢死,也不能活,放弃了思考,只有麻木如圈养的畜生一般生存,心甘情愿地献祭,就是最好的证明。   ……   她慢慢地道:“恐惧、敬畏、崇拜、害怕,绝望确实是禁锢一个人的最好枷锁,让对方臣服,甚至像这些笼子里的刺客和死士一样变成麻木的畜生,即使打开了牢门,也不会离开,乖顺温驯地匍匐在你的脚下,任由你刺破他们的皮肉,剥掉他们的皮肉,甚至渴望你弄死他们给予解脱。”   他是一个很好的“驯兽师”,而且乐此不疲。   楚瑜每说一句话,琴笙的呼吸就越发地轻一点,到最后,她几乎都感受不到他的呼吸了,却能感觉他抵在自己发鬓身边。   但她还是一字一顿地道:“但是,我、不、会!”   她宣告着:“我绝对不会成为里面中的一个,我的意志只属于我自己,绝不会被你驯服!”   话音刚落,琴笙抱住她的手臂梭然收紧,白皙的手指几乎掐入她的肌肤里,另外一只手仿佛无意识地摸上她纤细的脖颈。   他身上的香气随着他情绪的波动愈发地浓稠惑人,如有实质一般。   楚瑜额上浸出细密的汗珠,浑身都浸在火里似的,只是一双明丽乌黑的眸子,此刻像冰冷的水洗过一般,冷静得吓人。   “你听好了,琴笙。”   她抬手握住了他的玉骨手,一点点、毫不客气地把他的手指从自己的手臂上掰开:“我知道我想要什么,我要的男人是谁,就算他忽然转了性子,不再是我熟悉的样子,但是我依然尝试靠近他,如果可以,我希望重新得到他,但是绝对不是作为一个奴隶被恐惧和绝望永远地禁锢在他身边。”   她强迫性地捏住他僵硬的手指,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手,随后慢慢地转过身来,乌黑沉冷的大眼珠定定地看着他平静却苍白的面孔,声音有些喑哑:“不要再试图用你以前对付敌人,和征服你属下的手段来驯服我。”   他的乍暖还寒,他的时近时远,他的矛盾,他的冷,他的莫测,他的炽烈……在她看见这里之后,忽然让她明白了一件隐藏在他深深幽瞳暗海里的真相,或者甚至可以说阴谋。   ……   楚瑜看着琴笙被鲛人灯照耀得愈发冰冷和苍白的面容,那是他温柔面具第一次彻底地出现了龟裂,她甚至可以看见其下狰狞阴森的表情。   若是曜司里任何一个人,只怕早就已经跪了下去。   但是楚瑜却觉得很愉快,她捏住他的手,凑近他的脸,轻声道:“我如果要留在任何一个男人的身边,任他得到我的一切,那只会因为我钟情于他,绝不是因为恐惧和绝望。”   琴笙琥珀色的妙目里,温柔惑人的夜雾已散尽,泛出冰冷狰狞金光,波澜阴惊非常,有狂风戾雨几能将人生生吞噬。   “楚、瑜,你很好。”   他忽然开口了,精致薄唇间一字,一顿地念着,声音很轻。   楚瑜却觉得他像是要将她的骨肉血脉在唇间碾碎,咀嚼然后一点点地吞噬入腹一般的狰狞。   她却笑了,紧紧地握住他试图挣脱她的的手,大眼慧黠而冰凉,慢慢地道:“是的,很高兴能认识你,琴三爷,你若是不会中意喜欢一个人的正确方式,我可以教你,也可以等你,一年、五年甚至十年,但是……。”   她忽然不怕死地趁着他不备抬手一把粗鲁地扯着他垂落下来的乌发,将他身子微微扯下来了一点,同时踮起脚,抬头在他潋滟的唇瓣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别他娘的再用那种恶心的手段对付我,否则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   楚瑜这一口一点没有留情,带着惩罚一般,一下子就咬破了琴笙的下唇,血液一下涌了出来。   琴笙下意识地眯起冰冷暴戾的眸子,抬手就要扣住她的后脑,反咬回去。   楚瑜眼明手快地一把用巧妙的姿势扣住了他的下巴,低低地喘息着:“别再撩我,我忍得很难受了,你知道你的血的味道太香,不我怕忍不住在这里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你的衣服剥光,我一个混混是无所谓,但是在你驯养的奴隶面前上演一场活春宫,上神,你不介意?”   分明看起来稚嫩的少女,偏生一脸无谓的痞气,额头上浸出的忍耐的汗珠,还有她眼里的满不在乎,显露出她真的无所谓。   琴笙脸上虽然平静,但身子却僵住了。   楚瑜笑了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脸,随后伸出柔软的舌尖温柔地在他唇上的伤口轻舔了一下:“你好好地想一想,三爷,我先回去冲个冷水澡,不然就要爆了,你想好了,随时来找我。”   说着,她慢慢地松开他,潇洒地转身而去。   琴笙看着她的背影,泛出金光的妙目里一片幽暗复杂,有暴怒,有阴戾,有轻蔑,更多的是迷离,显出一种诡异的靡丽来,一如他浑身散发出令人恐惧的不受控制的扭曲寒意,几乎让整个牢狱里麻木的囚徒们似都感应到了不安,竟自发地全部蜷缩在地上抖如糠筛,有些人甚至吓得裤子间都浸出了湿意。   若是让金大姑姑等人看见,只怕吓得跪下去的同时,眼珠子也要掉下来。   琴笙安静温沉得得太久,一切的风暴漩涡都在那平静深海之下,便是在还剑湖的船上,他的愤怒也是堪称克制的。   藏在角落阴影里执守的曜司武卫状况并不比囚徒奴隶们好多少,他们僵木地站着,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几乎情绪失控的主上。   那种感觉,仿佛整个空间都会随着主上的情绪波动,扭曲,撕扯,然后崩分离析,连着他们一起飞灰湮灭。   只是……   许久之后,琴笙却忽然慢慢地弯起唇角,露出一个有点诡谲和无奈的弧度。   他抬起指尖漫不经心地蹭了下自己的嘴唇,上面还有被楚瑜咬出来的伤口:“啧,居然被发现了,驯养失败了么,还真是一条……大言不惭的鱼,如果不是本尊有些犹豫,你以为你逃得掉么,呵……。”   但是下一刻,他抚在自己嘴唇上的手指僵住了。   为什么会犹豫?   为什么不用上最熟练的那些残忍的手段?   只要驯服了她,打破了她坚韧的意志,还需要担心什么离开?   ……   为什么?   因为——   你不舍得。   脑海的深处,似有莫名的声音叹息着响起。   当那个人,温驯乖巧,任由你予给予求,不再是那一尾聪慧狡诈,滑不溜手得让人头疼的鱼儿。   还是你想要得到的那个人么?   ……   他慢慢地眯起眸子,看着空荡荡的大门。   若有所思。   ……   她说:“你好,很高兴能认识你,琴三爷。”   琴笙轻笑了一下,很高兴么?   居然能在这种情形下说出这种奇怪的话,   这条鱼,还真是个完全不按牌理出牌的奇葩。   难怪年幼的他或者少年时期的他会被她拿捏住。   他慢慢地眯起了眸子,露出一个温柔到莫测的笑容——   允许你走进本尊的这个世界,你以为你还可以离开么?   ……   琴笙慢慢地收回手,伸出猩红的舌尖轻舔着自己的下唇,上面还有她嘴唇的温度和柔软的触感。    ☆、第七十四章 作男难搞   琴笙慢慢地收回手,伸出猩红的舌尖轻舔着自己的下唇,上面还有她嘴唇的温度和柔软的触感。   疼痛里混合着血腥的味道,让他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幽眸泛起着迷的光。   “喜欢么,那算什么东西呢,骗骗小孩子的愚蠢玩意。”他低柔地轻叹,带着自嘲与讥诮:“就算是所谓钟情的挚爱,也不过是随时可以抛弃的东西……不是么?”   从很久以前,他的生命里,存在的那些想要控制得到和留住的东西,就没有比让对方永远失去逃离的意志,连试图离开和背叛的念头都不敢生出来的‘驯养’更有效的。   但是……   那条小鱼,却像一个特殊的意外,居然看穿了他的底牌。   似乎不能用原来的方法……   琴笙摩挲着自己破了的精致薄唇,若有所思地眯起眸子,染了血的薄唇微微翘起一个迷人的弧度。   这条牙尖嘴利的食人鱼,咬人还挺疼的。   居然敢对他宣战么?   失败了,就会被驯养?   这是越来越让他着迷的有趣存在呢,难怪就算是什么都不记得,最愚蠢的时候也没有忘记要先吃了她再说。   ……   然而那个勇敢的,挑战大神的存在,此刻——   “真是他娘的见鬼了,这破楼到底要怎么出去!”楚瑜一脸沧然地扶着墙壁,抹了一把脸上的虚汗。   在第三十二次,她发现自己又转回了同一个窗口边的时候,潇洒又勇敢的食人鱼姑娘不得不承认她迷路了!   楚瑜叹了一口气,干脆在窗边蹲了下来。   真是莫装逼,装逼遭雷劈。   她就不信她在这里两眼一抹黑地满楼兜圈子,琴笙会不知道。   那大神十有*一脸讥诮地冷眼着看她的笑话!   楚瑜唇角抽了抽,随后有点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   算是看穿了他底牌,又羞辱了他的小惩大诫么?   ……   要改变一个人根深蒂固的观念,尤其是长久以来成功缔造而出的观念并不容易。   这大神真是个麻烦的家伙!   为什么不能一直维持幼体像仙仙那样乖巧又温柔的存在,或者是少年期白白那样傲娇却直白的模样?   完全进化的终极大神——琴三爷,简直是终极挑战一样的存在,太能作了,明明对普通人只要一句我爱你或许就能解决的事情,在他这里却完全行不通。   真是让人想干脆地再在他头上砸一下,看看里面怎么长的,光长智商,性子长弯成豆芽菜了!   楚瑜烦躁地扒了下头发。   随后,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唇角,神色有些悠远地看着窗外不远处仿佛一直没有变过的灰色雾霭。   如果她都放弃了,琴笙大概会永远都那副样子了么?   不管是年幼的他,还是少年的他,都永远回不来了罢。   她从来都不是圣母,没有拯救任何人的宏伟大愿,可是……偏偏她遇见了那样一个他。   她爱上了那样一个曾经温柔安静又细腻,矜傲敏睿却坦诚,可以为所爱之人付出一切乃至生命的‘少年’,如今那‘少年’变幻了模样,可她依然放不下他。   尤其是体会过他那残暴扭曲温柔面具之下,那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依然深藏的真正温柔——心。   折腾了那么多血腥的试验,不过是舍不得她承受那些针刺之痛。   楚瑜轻叹了一声。   那个大神啊,十有*会一脸讥诮地觉得——   喜欢算什么东西,爱又算什么呢?   到底曾经经历过什么,才让一个那样渺渺清云明月光一般纯澈温柔的少年,变成如今的模样?   他仿佛在他的世界建了一个可吞天下,仿佛立于九重天阙之上的八阵楼,但凡对他有所图之人都会被诱惑着进入这个深渊之域,然后永远走不出去,甚至失去意志也察觉不到,身心皆为他掌控。   可那九天琴神也被困在了自己的九重天阙,自己的八阵楼。   楚瑜指尖轻轻地抚摸过窗棂,轻叹了一声。   她也对他有所图谋之人……   一直以来,她都沉默着,试探着,观察着,如今既然察觉了他的底牌。   她是绝对不愿意成为被他“驯养”之物。   可既然对他有所图,她也绝对不会轻易放手。   她眯起清冷平静的大眼,抬头四处看了看,随后冷嗤了一声。   就这样想困住她?   楚瑜黑葡萄似的大眼珠子一转,站了起来,凉凉地看了下窗外,随后忽然拔高了声音,仿佛自言自语地道:“这大热天的,真是,转半天都出不去,算了,咱不出去了,咱脱衣服打地铺睡觉!”   说着,她伸了个懒腰,就干脆地开始解腰带,脱外袍子。   原本轻薄的丝绸外衫一下就脱了下来,楚瑜把衣衫往地上一铺,然后开始解中衣。   ……   站在明亮书房内负手而立的修白身影,面无表情地看着挂在墙壁上的特殊水银镜子,镜子里倒映出楚瑜的一举一动,一边墙壁上一个挂着九转镂空铃铛的通风口里还传出来她的“喃喃自语”。   站在琴笙身边的木曜和金曜,并着两名武卫已经眼珠子不知道要往那里搁了。   “主上……。”金曜看着镜子里穿着单薄中衣的女子窈窕身影,桃花眼里闪过一丝异样,有些无奈,又有些喑哑地开了口。   “让她脱,本尊倒要看看她是不是真有这个胆。”琴笙唇角弯起冰冷的笑容。   方才被她一句话制住了,也是他一时大意,他倒是不信她一个女子能脸皮厚到那种程度。   他等着她出不去后来求他!   金曜和木曜互看一眼,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表情。   自家主上明显情绪还不正常,那条鱼每次都能把自己主上激得脾气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金曜看着正在解腰带的楚瑜,还是忍不住道:“主上,我觉得楚瑜……小姐的性子,只怕真做得出来。”   他早就体会过她是个没羞没臊的,尤其是她身边的霍家姐妹更是……可怕,什么事儿做不出来?   但是他话音刚落,楚瑜解衣衫的动作就停了。   众人一愣。   琴笙轻嗤一声,声音幽凉而讥诮:“看着还是要脸的。”   金曜看着楚瑜的动作,却有点不太好的感觉,他颦眉道:“主上……。”   这时候,楚瑜忽然开始撩她中衣的下摆,一边撩一边左右看看,然后寻了一个窗子的角落,开始蹲了下去。   沉稳木曜瞪大了眼,瞬间受到了惊吓,失声叫了起来:“小夫人这是要如厕!”   他嗓子在那一刻尖利非常,仿佛水曜附体。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一脸呆滞地看见了楚瑜撩起了衣衫下摆,露出了一小截雪白纤细的小腰。   然后,她开始往下拉裤子,很快,一点性感圆润的弧度就开始出现在裤子上方,而裤子还在继续下拉。   再然后——   “砰!”地一声,镜子瞬间爆裂,细碎的水银玻璃飞散成无数片。   在曜司众人下意识地抬手去挡那些尖利的碎片时,所有的碎片却在刹那变成了粉末,撒了他们满头。   “呜——!”众人一头狼藉,一脸狼狈地赶紧去拍那些令他们眼都睁不开的银色粉末。   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完蛋了,他们好像看见了一点不该看见的东西,会不会被灭口?   “都给本尊滚出去!”琴笙一贯温柔出尘的脸上此刻面无表情,声音冰冷似二月寒风。   整栋楼方才仿佛因为主上拂袖的怒气震了震。   “是。”能在琴笙身边混到七曜的地位,金曜和木曜两个怎么会是愚蠢之人,迅速地转身就拖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两个武卫朝门外退出去。   不退出去,在房间里等死么?   但是走了两步,却忽然听见琴笙更森寒入骨,几乎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去把那个没羞没臊的扔出楼外,本尊不想再在楼里看见她!”   金曜和木曜两人再次互看一眼,露出带着惊讶的苦笑来。   从来幽晦如海,心沉如渊的主上恢复正常之后,气急败坏若此,简直是奇观。   ……   也唯有楚瑜才能让主上如此罢?   ……   金曜轻叹了一声,淡淡地道:“我去把她弄出去,你在外头伺候着,听主上吩咐。”   木曜闻言,立刻颔首:“是!”   他才不要此刻去寻楚瑜那奇葩,天知道万一他去了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就从此看不见第二天的太阳。   金曜看着木曜的模样,低笑了一下,有些无奈地转身离开。   ……   且说这头,楚瑜才扯裤子,慢条斯理地露出个腰,再作势把裤子拉下去,就瞬间感觉整栋楼震了震,仿佛整个空气的温度都寒了下去。   她便挑了挑眉,轻笑一声,随后拍拍手,整理了下腰带站了起来。   等到金曜从一处暗门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楚瑜一脸好整以暇地抱着胸靠在窗边看风景。   她衣着整齐,连头发丝都不乱一根,地面上更没有什么可疑的水渍。   他暗自送了一口气,桃花眼里却静静地盯着楚瑜片刻,轻笑出声:“你还真是能耐啊。”   楚瑜转脸看向金曜,挑了挑眉,大眼弯弯:“过奖过奖,怎么金曜星君这是有何贵干?”    ☆、第七十五章 什么鬼? (一更)   金曜轻慢地嗤了一声,桃花眼冷冰冰地睨着她:“果然不管是不是当了主子,还是这等没羞没臊的。”   楚瑜微微偏了下头,斜眼看他:“你还知道我也算你主子。”   金曜身形微僵,冷哼一声:“你真是我见过最奇葩的女人,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个女人才能这么厚脸皮。”   楚瑜忽然唇角上翘成个痞气的弧度,眼儿明媚:“哦,你是不是男人,我不知道,但我是不是女人,你家主上一定知道,我和他‘坦诚相见’过,要不你问问他去?”   楚瑜这般恣意放肆到流氓的样子,并着她那意有所指的话,瞬间让金曜俊脸一冷,随后染上一点红色。   随后他森然地看了她片刻,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楚瑜瞅着他一身冷气,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什么人养什么属下,全都是怪胎。”   虽然知道金曜一直看她不顺眼,心里看不上她,但突然间一副怨言满满的样子做给谁看?!   再怨言满满他也不可能给琴笙生孩子。   楚瑜一愣,随后摸了摸鼻子,暗自失笑——   她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浅薄了。   而且居然就开始想到给那大神生孩子上那么遥远的事儿上了。   她目光无意识地瞥了眼自己平坦的小腹,轻叹了一声。   她还偷偷吃着二娘和三娘帮忙配的避子药,感情没有明朗之前,有了孩子也许在那大神眼里,不过是多了一个驯服她更有用的枷锁罢了。   金曜走着走着,一转脸就发现楚瑜远远地缀在身后,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摸着肚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没有好气地冷道:“发什么呆呢,你真想在这八阵楼里困一辈子?”   楚瑜闻言,立刻加快了脚步跟过来。   她也不知道金曜是怎么走的,总之看起来就像红袖领着她一样,穿过了一处长廊和一间房,果然就看见了亮堂堂的出口在不远处,仿佛他们不过是从一间普通的楼里走了出去。   而窗子里落下的天光似乎也不知不觉地亮堂了起来,也不知从哪里开始,阳光穿透了云层,落了一个长廊的灿烂,窗外的景致也变了。   远处是熟悉青山明媚,蓝天白云,近处是花园里花团锦簇,能看见绣工绣娘们依窗劳作。   楚瑜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这看似简单的几步便是柳暗花明,可她知道这其中太多玄奥之处,连走多少步,只怕都是有定数的。   金曜站在门边,冷淡地看着她:“走罢,不要再随便没有经过主上同意就进入书楼,否则下次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楚瑜立刻越过他走了出去,摆了摆手:“难不成他还能把我困这里头一辈子?”   金曜闻言,垂下精致的桃花眼,抿了抿唇角,转身折回了楼里。   楚瑜转身,看了眼古朴大气又不失精巧意趣的两座大书楼,微微眯起明丽的眸子。   她才不会被困在这楼里一辈子,虽然她没法子拆了这现实里的八阵楼,但是她迟早有一天拆了琴笙心里的八阵楼!   随后,她便赶紧地往自己的小楼里赶。   说不得二娘和三娘还有唐瑟瑟都已经被扔回了楼里。   她得先去确定她们的安全。   然后,等她回去之后,才发现小楼里除了唐瑟瑟在窗边的雕花小榻上昏睡,霍家姐妹却不知道在哪里。   楚瑜摸了摸唐瑟瑟的手腕,脉搏平稳,看着也只是被弄晕了。   但她随后颦眉嘀咕:“没有理啊,琴笙抓着她们不放做什么?”   还真不是琴笙要困住霍家姐妹。   霍二娘和霍三娘早就被扔出楼外了。   她们两人守在了楼外头,一是等着楚瑜出来,二是……   “哎呀,怎么办,刚才火曜进去前说小水儿这次失职,一定会受到处罚。”霍二娘抓着一片袖子咬在嘴里,看着不远处她把水曜放倒的如厕间,一脸担心。   火曜正领着四名武卫准备进去把水曜弄出来。   霍三娘看了霍二娘一眼,一脸嫌弃地抬手把她嘴里的袖子给扯了出来:“真是近墨者黑,近朱者赤,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反正你也上过他了,赶紧地给我换个口味去。”   霍二娘没好气地白了自家妹子一眼:“你懂个屁,那小心肝是个极品,我还没尝够呢!”   霍三娘叹了一口气:“你的品位真是越来越差了!”   霍二娘这时候正担心水曜,也没好气地冷哼一声:“你品位好,竟看上火曜那么一个迂腐中原男人,就差满嘴仁义道德贞洁操守了,你一丝不挂在他面前,他也还看不上你呢。”   还不如她热情奔放的小心肝!   霍二娘口无遮拦似带着刺的话却并没有让霍三娘恼火。   霍三娘轻嗤一声,托着娃娃脸,一脸无谓地道:“我要他看上我做什么,我只要把他剥光了就够了,你不知道这种看起来一本正经的男人,剥了面具比谁都下流么?”   她弹了弹手指,笑眯眯:“我喜欢一本正经卑鄙下流的男人,味道够足。”   霍家姐斗嘴的时候,却忽然听到如厕间里一阵尖叫:“啊——!”   那熟悉的声音让霍二娘一惊,立刻不管不顾地飞身朝那如厕间扑了过去。   霍二娘武艺修为堪媲七曜星君,寻常的武卫怎么能拦得下她,何况他们也听出来了如厕间里尖叫的人正是水曜星君。   他们也只象征性地拦了拦,也担忧出了什么事,便跟着霍二娘齐齐冲了进去。   谁知道一进如厕间就看见了一幅极为诡异的画面——   火曜星君单膝跪在水曜星君打开的雪白长腿面前,一张俊脸全部都埋进了水曜行军的腿间某处,正正压上了面积不小的小水曜星君,一头束在头顶的长发垂落下来,被挡住了他的脸,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水曜星君的表情倒是很清晰,他脸色惨白地低着头,呆呆地看着埋在自己腿间的那颗脑瓜。   ……   武卫们:“……。”   霍三娘:“啊……。”   赶过来的霍二娘:“唔……。”   ……   片刻之后,霍二娘习惯性地嘀咕了一句:“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继续。”   随后居然转身就打算退出门口去。   别人办事进食的时候,打扰是一件非常不礼貌,让别人不痛快的行为,有时候还会招来杀身之祸。   霍二娘自己是个花丛高手,自然经验丰富,也非常体贴他人的想法。   但是她转了个半身,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她迅速地转了个身,就要冲过去,猛然暴怒地扛起了一只搁在净手台边的比她还要高的沉重的粉瓷美人花瓶:“小心肝,你居然背着我找男人,难道我不能满足你么!”   众武卫表情诡异地看着彪悍的霍二娘,默默地退了一步——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不对,好像……很是古怪。   霍三娘看着那场景,冷笑了一声,酸溜溜地道:“那是,你又不是个带把的,怎么能满足一个好龙阳的?”   霍二娘很气愤,举在头顶的花瓶抖了抖,到底舍不得扔过去,干脆一下子被她扔在地上,发出一阵闷响。   “啪”地碎裂成数片。   “谁说没有带把的就不行了,不就是个硬邦邦的棍子么!”霍二娘摸了摸自己身上,随后忽然摸到自己后袋子里的一个硬邦邦、黑乎乎的东西,愤怒地一脚踩在台上,掏了出来:“老娘……有甘蔗,你想要热的,老娘烤一烤不就行了!”   那是她今早早餐啃剩下的一截!   众武卫唇角齐齐抽了抽,目光越发诡异了:“……。”   霍三娘环着胸,目光盯着火曜的后脑,又冷笑了起来:“呵呵,你就是拿一只冬瓜来,也奈不住有人火热的身躯呢。”   说什么仁义道德,原来也不过是一肚子男盗女娼。   “够了,住嘴!”听着身后的人越说越不像话,煽风点火,一声厉喝终于响起。   火曜慢慢地抬起投,一张俊颜脸色铁青,那表情像是一不小心吃了无数癞蛤蟆的卵子。   当然这是霍三娘后来形容给楚瑜听的。   只因为楚瑜认为这个世上最窘和憋的事儿,其中之一就是被人一脸关心地灌下一肚子的林蛙卵子。   那么比这更让人难以忍受的,霍三娘推断大概就是吃了癞蛤蟆的卵子。   ……   水曜一脸不敢置信地涨红脸,羞涩非常地死死抓着自己裤子盯着火曜:“火曜哥哥,你……火曜哥哥……你对我……。”   他一醒来就看见火曜正凑到了他面前,两手抓着他的的裤子,距离近得他能看见他睫毛上闪烁的迷恋的光芒,正一脸邪妄地盯着他,仿佛就要随时撕裂他柔软孱弱的娇躯,恣意地蹂躏娇花一般的他。   当然,楚瑜听了以后说了一个让众人觉得摸不着头脑的古怪词语——脑补过度妄想症。   而火曜听了以后,贿赂了准备处罚水曜失职的土曜,从他手里拿过行刑的鞭子,愉快地来替水曜行刑。   这且是后话。   只说此时,火曜一脸铁青地恶狠狠地瞪着水曜:“本星君只是在帮你提裤子,提裤子,你这个被美色迷昏了头的蠢货!”   水曜委屈地咬住了下唇,有些颤抖地道:“我知道……我知道的……火曜哥哥你不用再说了,可是……你已经拒绝了我很久,我如今……如今……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你知道吗,我已经……。”   说着,他有些凄凉又羞怯地偷偷看向了正死瞪着他的霍三娘,随后流下无助又凄美的泪水。   “我已经是她的人了。”   曜司众武卫齐齐地胃部痉挛了起来,有些颤抖地扶住了如厕间的墙壁。    ☆、第七十六章 有本事别出来 二更   火曜几乎能听见自己理智即将断裂的声音,他额上爆出一根青筋,一把扯住水曜的衣襟把他拉了起来,从牙缝里挤出近乎狰狞的声音:“你这个白痴,听不懂人话么,我说了我只是打算帮你拉起裤子,如果不是你这个白痴突然踢了我膝盖一脚,我怎么会摔上你的腿间那恶心的……。”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一副几欲作呕的样子,立刻松了手,把水曜扔了回去,转身就扑到了净手台边舀了干净井水往脸上“哗啦”一声泼了过去。   众武卫们的脸色略好了些——   原来如此。   霍三娘娃娃脸上还是神色狐疑地盯着火曜。   霍二娘则直接瞪着水曜,媚眼森然,手里的甘蔗敲打着洗手台:“说,是不是真的!”   大有一副如果听不到满意答案,就要持甘蔗行凶的模样。   水曜一边绑裤带子,一边有点惊吓地身后掩盖住自己的屁股,随后凄凄切切地看了眼火曜道:“火曜哥哥……你不用解释了,我知道你打算用冷水下下焚身欲火,可本星君是专一之人,自不能三心二意,错过就是错过……。”   水曜这一番忧伤的“解释”之后,站在霍二娘和霍三娘身后的武卫们瞬间脸色又变得古怪非常。   火曜则是再次僵住了,到底忍无可忍地转过身对着水曜狞笑:“你是不是还打算说——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嗯?”   水曜咬了咬嘴唇,看着火曜一副打算弄死他的模样,还是没敢继续说什么,只是一边系腰带,一边仍旧一副委委屈屈小媳妇的模样,艳丽到刻薄的小脸皱成一团。   火曜方才闭了闭眼,强行按捺下自己掐死水曜的冲动,厉声道:“外头的,还不进来把水曜星君带走,愣着做什么?!”   站在霍二娘和霍三娘身后的几名武卫们此刻颇有点痛苦,他们面面相觑,总觉得好像知道了诸位星君不为外人知的秘事,开始有点担心自己的未来会不会被穿小鞋了。   只水曜忽然醒悟过来一般,瞬间又低低地尖叫了一声,脸色有点发白地看向霍家姐妹身后:“啊——还有其他人?!”   火曜冷笑:“你以为我来是做什么,水曜,你可知罪?”   他原本知道水曜着了霍二娘的道,把楚瑜她们几个放进了楼里,心中还是颇有同僚爱地担心起了水曜。   谁人不知三爷治军……不,驭下极严,水曜这种失误,必轻饶不得。   他还打算着,是不是去和土曜说一说,稍微留点儿手。   谁知道,他一进如厕间,便见水曜这家伙坐在如厕椅上,一副正在大号的样子,但他一眼就能看出水曜是被人弄昏了过去。   枉他一片好心,还上去帮这家伙提裤子,却被这混账东西暗算了一把。   火曜想起自己口鼻之间那种诡异的触感,脸色顿时又变了变,仿佛吞了苍蝇似的。   此刻只恨不能自己亲自提着鞭子,抽死水曜这混账东西!   水曜这才注意到脸色各异的霍家姐妹身后还有四个有些缩头缩脑的青影,他瞬间脸色变幻莫测。   火曜看着他那模样,幸灾乐祸地再次冷笑一声:“来人!”   那四名武卫一咬牙,还是沉默着挤开霍家姐妹,走进如厕间,对着水曜恭谨地带:“水曜星君,请跟咱们走一趟,土曜星君已经在刑堂恭候。”   能被笑面虎土曜等候的人,会有什么结果,所有人都明白。   “嗯。”水曜抿了抿嫣红的嘴唇,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向门外走去。   霍二娘见气氛变了,连水曜的神色也变了,那些嬉笑娇媚都收敛了起来,只剩下一张毫无表情地冷艳面容。不禁神色里浮现出一丝担忧:“小心肝……他们会把你怎么样。”   霍三娘倒是一副凉薄的样子弹了弹涂着蔻丹的指甲:“能怎么样,犯了错就要受罚,总不会为了这种事断胳膊断腿。”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就看水曜不顺眼起来,尤其是想到他刚才和火曜黏黏糊糊的样子。   霍二娘没好气地瞪了自家妹妹一眼,随后还是转脸颦眉看向火曜:“这事是我做的,是我迷昏了他,与他没有关系,若是要罚,就罚我罢!”   火曜闻言,只是似笑非笑地弯了下唇角:“这是我们曜司门内之事,与你们外人无关。”   霍二娘看着火曜那样,就忍不住咬牙道:“一人做事,一人当!”   她可舍不得水曜那妖娆的小身段受伤。   却不想,水曜经过她身边时候,淡淡地垂眸看了她一眼:“我会如何,确实与你无关。”   说罢,他径自掠过她身边,率先离开。   四名武卫立刻跟了上去。   霍二娘看着他的背影,随后苦笑:“小心肝……。”   他是生气她算计了他罢?   才会用这种态度和她说话。   ……   火曜轻嗤了一声,掠过她们身边,目光在霍三娘身上停了停,随后也跟了出去。   霍三娘眯了眯眼儿,忽然追了出去。   只留下霍二娘一个人在如厕间里——“忏悔”。   火曜淡漠地瞥了眼霍三娘:“你跟来做什么,不是在房里心情不好,不见人么?”   霍三娘歪着可爱的脸蛋,一脸诡魅地道:“咦,你是在因为我不见你,所以不高兴么,小妖精?”   火曜闻言,唇角微抿,随后转开眼轻蔑地嗤了一下:“自作多情。”   霍三娘笑眯眯地缀在他身后,眼神盯着他走动间,长袍下露出的修长笔直的腿:“嗯,小妖精,我自不自作多情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还欠了我一件事儿,我这个人,没有什么优点,唯一的优点就是最恨人骗我,你欠了我的,我一定会要回来!”   火曜冷哼一声:“我欠你什么了?”   霍三娘一脸理直气壮地舔了舔嘴唇:“欠艹啊!”   走在前面不远处的四名武卫立刻有人左脚踩到了右脚,直接跌了一跤,狼狈地一跃而起,装着什么都没听见地加快了脚步。   火曜也一个踉跄,脸色难看地瞪着她:“无耻!”   霍三娘笑得眼儿弯弯似天上月:“多谢夸奖。”   ……   于是霍三娘死缠烂打地跟着火曜一路去了曜司刑堂,见识了一回曜司的可怖刑堂,对一起长大如手足一般的同袍,也是公私分明的可怕,脚步虚浮地回来之后却倒是很庆幸霍二娘没有跟着去,也没敢告诉二娘水曜受了什么刑,只轻描淡写地说受了火曜一顿鞭刑。   霍二娘则是呆坐在马桶上“忏悔”了许久,只想着要怎么哄自己新得的小心肝"qing ren"。   两人都笃定楚瑜不会有事,干脆地把楚瑜扔到了脑后。   于是楚瑜被金曜领出楼后,回了小楼就寻不到她们两个,只好在楼里等着但她也明白二娘和三娘不会出什么事儿,于是简单地用了午膳之后就开始琢磨起自己的事儿来了。   毕竟,很快她和琴笙都要踏上去琉岛的路了。   一路两人总有大把相处的时间,她要如何在这一场‘反驯服的战役’里掌握主动,总是非常关键的。   等到夕阳西下,霍二娘和霍三娘才一前一后地回了小楼,唐瑟瑟也醒了。   四人碰头之后,简单地说了一下各自的遭遇。   楚瑜自然不会完全把琴笙的事情说出去,毕竟那是他和她的私密,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知道多了,反而没有什么好处。   倒是霍二娘和霍三娘一点没有隐瞒地把事情说了,引得楚瑜和唐瑟瑟两个人笑倒在床上。   但是这日晚上,楚瑜让人准备了饭菜,也让人去请琴笙过来用膳。   往日里,不管她什么情绪,是否希望他出现,琴笙都会准时出现在饭桌边,与她一起用膳。   这是自从她和琴笙自那未曾拜完堂的大婚之夜以来,她第一次真心念着他来。   但是没有多久,红袖一脸迟疑地亲自过来道:“三爷今日还有要事,让属下来告诉小姐,自行用餐。”   红袖已经惯用了小姐来称呼楚瑜,何况大婚第二日,主上也神色莫测地说过楚瑜也许未必喜欢听到“小夫人”这个称呼。   楚瑜闻言,微微颦眉,有些失望地嘀咕:“嗯,好罢。”   红袖看着楚瑜的模样,心中倒是有些欢喜,也许她应该告诉金大姑姑——   小鱼似乎缓和了态度,开始对主上露出真心的好脸色了。   只是红袖看着楚瑜有些失落的样子,又看看满桌都是自家主上中意的饭菜,便有些不忍地宽慰楚瑜道:“小姐,莫往心里去,即将出海,主上最近确实很忙,有些事必须在出海前完成,但是事情进展缓慢。”   只是她话音未落,就看见楚瑜对着一桌子美味叹了一口气,干脆地拿起碗筷大朵快颐起来:“哦,那好罢。”   她已经知道他在忙什么了。   看着楚瑜胃口很好的模样,果然是完全没有往心里去啊!   红袖唇角忍不住抽了抽:“小姐先用罢。”   ……   只是连续三日,楚瑜让红袖或者七曜里任何人去请琴笙,都没有请来之后,她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三爷不在,嗯?!”楚瑜扶着楼前柱子的手忍不住用力捏了进去,捧着一只玉碗的碟子也差点摔出去。   她看着挡在自己面前,不让自己进书楼的木曜和土曜两人,笑得有点狰狞。   她明明前一秒还看见他进了楼!   现在他是在躲她?!   ……   坐在在书房里,双手优雅地在桌面上交叠着的修白身影从地图里挑起脸,一双幽幽妙目瞥了眼镜子里倒映出来的窈窕身影。   “她手里拿的是什么?”   金曜瞥了一眼,谨慎地开口:“新鲜牛乳,应该是庄子里养的奶牛产的?”   琴笙温柔的面容上瞬间阴冷了下来:“这种东西,怎么还会出现在绣坊里!”   众人都沉默了下去,无人做声。   只金大姑姑从容地看了眼琴笙:“这是您以前让人养在庄里的奶牛,唤作小仙儿。”   琴笙清冷的容颜闪过一丝讥诮的轻笑:“这名字,也就是那条鱼能叫得出来。”   金大姑姑淡淡地道:“这是您第一次受伤以后给那乳牛起的名,道是要和您同名才好。”   琴笙唇角冰冷的笑意瞬间凝滞。   不知为何,房内的曜司骨干们都仿佛听见了自家主子身上传出一声细微却清脆的龟裂之音。   整间房的温度都冷了下去,冷得人背脊发毛。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那幽柔而熟悉的声音森冷地响起:“明日起,本尊不想看见绣坊里有此类物事再出现。”   “是。”比起众人的噤若寒蝉,金姑姑依然是不动如山颔首。   随后,一直沉默着的金曜也开口了:“那门口……。”   琴笙面无表情地看了眼那镜子,惜字如金地道:“让她走。”   “是。”   ……   楚瑜纠缠了许久,却不得入内,憋了几日正满心火大,此时她忽然若有所觉地抬起头,对着虚空里的某一处,笑得一脸甜蜜阴沉:“有本事,你一辈子别出来,三爷,出来我弄不死你!”   这几乎就算是明着的挑衅了,上次这般模样的人坟头草已经三丈高。   曜司众人齐齐为她的勇气感慨——果然好狗胆!   琴笙看着楚瑜的表情,淡冷的琥珀眸瞬间眯了起来,闪过阴惊的光。   ------题外话------   小鱼:我要咬人~!咬人!   琴三爷:呵呵,本尊很久没有拔牙了,钳子呢?   小鱼盯着某处,笑得甜蜜:试试是我的牙快,还是你的钳子快~ ☆、第七十七章 爱妻亲启 (一更)   自从楚瑜放话挑衅之后,又过了三天。   琴笙依然没有出现,楚瑜依然使尽了法子也没戴着那仙儿一根头发丝。   她这日垂头丧气地又端着一盘子奶点心进门,没好气地捏了几只塞了满嘴。   “怎么样,又没逮到人?”霍二娘懒洋洋地歪在长廊的长石凳上,长腿半露,妖娆身段并着她散落下来的波浪长发和她充满异域风情的深邃五官,像足了传说里的美女蛇。   只是这条美女蛇因为水曜不肯见她,很有点精神不振。   楚瑜干脆地也翘着腿坐上石凳,身子靠在栏杆上,闷闷地哼了一声:“嗯,怎么激都不出来。”   她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向琴笙下挑战书了,土曜和木曜看她的表情都像能生吞几个鸟蛋似的,一副她找死的模样了。   好歹他也得出来揍她一顿不是?   打一架也是好的。   她有点琢磨不出来,他为何躲着她。   这绝不是琴三爷的风格。   霍三娘在一边修着自己的指甲,一边道:“那你就等着好了,总之没几天都要准备去琉岛了,难不成三爷出发以后还能晾着你?”   “事有反常即为妖,难不成是看上其他女人了,三爷那模样,总阴测测的像有阴谋?”霍二娘托着脸颊嘀咕。   霍三娘斜了她一眼:“你就放屁罢,就那尊大神的怪胎样,咱们俩都拿不下他,天下还有女人能拿下他?”   “女人拿不下,说不定男人能拿下呢?”霍二娘口无遮拦地嗤了一声。   霍三娘像被戳了一下软处似地,拿着指甲刀狠狠地在自家姐姐脑门上狠敲了一记:“你以为谁都像水曜那个荤素不忌的*么?”   霍二娘恼了,抬手就拍过去:“你打我做什么,你没把火曜弄上手是我的错,关小水儿什么事!”   两姐妹一言不合,直接你一下,我一下,直接火大地打了起来。   唐瑟瑟在门口蹲着磨药,此时看了一眼霍家姐妹,微微颦眉:“掌门,她们……。”   “不用理,这俩是月信到了,嘴里的肉又不吃不上,心里窝火,打一架就好了。”楚瑜心不在焉地道。   霍家姐妹整日里打打闹闹,切磋惯了,她也早已习惯。   不过,她们的话倒是提醒了她——   事有反常即为妖。   琴笙为什么不出来见她,甚至容忍了她的挑衅?   由着她在这里焦躁又无力到疑神疑鬼?   两军对峙,先发制人,未必胜券在握。   她原本打算主动出击的,但如今对方临阵不出,城墙高筑,冷眼临观,倒是显得她跟个跳梁小丑似的上蹿下跳。   楚瑜托着下巴,想了想,琴笙这人做事善忍而后动,草蛇灰线,布局千里,虽然她小胜一局,一时间让他乱了阵脚,但那大神冷静下来便也应该能明白她无非使了一个最简单的“缠”字诀,目的无非是逼得他不能用他常用的手段待她罢乐。   先出手的人,容易被看穿底牌。   就像她靠着自己误打误撞看见那“屠宰场”,才琢磨出他打算对她干什么。   她如今的行为,看在他眼里,大约也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那大神如今冷眼看着,也不知道心里在盘算什么,他越沉静,她心里越是犯嘀咕。   他最擅长也最喜欢牵着别人鼻子走进圈套,心甘情愿为他所控却不自知。   说白了就是把人卖了,不,是把人杀了,那人还跪下来膜拜地舔他的鞋,顺便问问要不要血淋漓的心肝肠肚都掏出来献祭给大神作践。   ……   楚瑜这么一琢磨就有点心里犯嘀咕,只觉得自己这一出“驯夫记”,还不知道唱到最后会不会成“怨妇吟”。   她有点烦躁地扒拉了一头长发,又开始怀念甜蜜的仙仙和矜傲又直白的白白。   罢了,罢了,总归他不会弄死她。   敌不动,我不动罢!   没几天就要出海了,总有机会的。   ……   唐瑟瑟正磨着药,忽然看见一只青鸟儿掠翅而过,她立刻抬手,嘴里吹出一声哨响,随后那漂亮的鸟儿便飞掠而来,扑了下小志邦,停在了她的手上。   她拆了下鸟儿小脚上的条子,随后神色一愣:“咦,是封大哥,他说让小姐寻个机会回一趟天工绣坊。”   楚瑜微微挑眉,接过条子一看,果然是封逸的手信,不禁有些纳闷:“奇怪,逸哥儿怎么不直接让人来通报一声?”   一道身段妖娆修长的人影忽然落在她身边,喘着气儿擦了擦汗,轻嗤了一声:“这你还不知道么,每次逸哥儿来绣坊通报,总要被人为难一番,他和你家那猫儿以前就不合,现在三爷恢复了正常,要给逸哥儿吃点苦头不是很容易的事儿么?”   楚瑜叹了口气:“逸哥儿也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三爷不顺眼,从白白还在的时候就这样,这两人是天生对头么?”   霍三娘也跃了回来,一边擦汗一边睨着楚瑜,老气横秋地摇头:“你这粗线条的,真是没药救了,满心里就三爷。”   不过也好,逸哥儿那等聪明绝顶,骄傲却进退有度之人,既然已经绝了某些念头,大约也不会喜欢被楚瑜看出来他心中的无力。   楚瑜想了想:“行,反正还有三天就要走了,咱们也得回一趟绣坊,先看看逸哥儿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她是打算这次东行,依然是和去蜀地时一样带上封逸和霍家姐妹,这次又多了个善毒善医的唐瑟瑟。   只是楚瑜没有想到,她回到天工绣坊,查了查各方面绣品的进度,见一切无恙和顺利之后,却会听到了另外一个让她颇为惊讶的消息。   “大小姐,请让封逸留在云州。”封逸看着她,微笑着道。   楚瑜一愣,而霍家姐妹也几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逸哥儿,你说你不去了?”霍三娘有些奇怪地看着封逸。   封逸淡淡地道:“是,很快就要到庭外甄试。”   楚瑜一愣,随后有些神色异样地道:“你要参加庭外甄试?”   庭外甄试是为了朝廷官府和军中选择一些幕僚,专门干活的人,这种人拘泥于出身,非罪之人,不管祖上是罪籍,只要如今不在罪籍都能参试。   选的就是真才之人。   只是进入其中以后,做到死,最高的官阶也就是区区七品芝麻官罢了,而且身为这种幕僚通常需要做的事情都是最多的,却要承担更多责任,甚至替上司背锅,但是粮饷却非常的低。   楚瑜沉默着,静静地看着封逸,却见他也定定地看着她,神色坦然。   楚瑜轻叹了声:“你还是不打算放弃你以前的志向么?”   她了解过封逸的身世,他出身百年大族琅琊封家,与上京的陆家和白家齐名,但是家族牵扯到多年前一场朝廷皇子谋逆大案里,最后全族成年男女几乎都抄斩,少年和女子发配边疆或者充入贱籍,只是后来新皇登基之后,不知为何突然又大赦天下道是为谋逆案中无辜者祈福镇魂,所以封逸作为未曾嫡子侥幸逃过一劫,受尽流离之苦最终又被吴老儿捡了回来。   她以为他已经放弃了复仇或者复兴家族的念头,但是,很明显,她还是把人心想得太简单了。   ……   封逸看着她,仿佛看出了她的想法,神色温柔而平静:“大小姐放心,我没有忘记当初在你面前发过的誓言,封逸早已绝了为家中复仇的念头,我明白既然家中先人当初选择了那条从龙之路已败,必要付出代价,如今想要参加庭外甄试,不过是封逸自己不甘心一生平淡罢了。”   他顿了顿,抬手对着楚瑜抱拳慢慢地一揖到底:“还望大小姐能见谅,封逸就算参加了甄试,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是小姐的仆人。”   楚瑜一愣,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封逸束在头顶的整齐乌发发髻,好一会,她上前抬手扶起了他,淡淡地道:“逸哥儿,你我如今交情不比当初,我知你为人,自信你所言。”   她笑了笑:“我不需要什么仆人,我信你如兄长,既是我的兄长,又为何要去参加庭外甄试,我这就让人为你备下参加朝廷乡试的荐贴,相信不多时能听到兄长一路上金銮殿三元及第的消息。”   封逸听得她那一声“兄长”,却不知为何心中一片翻涌,似有水浪温柔,却又冰冷入骨。   他一双藏秀含蕴的修眸里闪过复杂的情绪,竟有些涩然,他静静地看着楚瑜明丽乌亮如珍珠的眸子,好一会,微微一笑,却还是道:“大小姐,属下还是坚持参加庭外甄试,这是有属下的理由的,望您成全。”   楚瑜闻言,见他依然坚持,甚至依然唤她大小姐,心中有些难受,但却还是笑了笑:“好,我信你,逸哥儿既想留下就留下罢,绣坊里一切银钱财权和人力,你自由调配,唐门那边若有需要,也只管用我掌门令一用。”   封逸心低似有琴弦一动,余音温柔,面上却依然淡然地一笑:“好。”   ……   随后,他沉默了一会,又道:“是了,大小姐,这一次东行,你们要小心,昨日我收到了这个东西,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你的绣坊里的闺房之中,是每日都去打扫的小婢看见的。”   楚瑜抬手接过他递来的一只华丽的小盒子,但见上面只贴着一张龙延香扑鼻的精致花签,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字——爱妻楚瑜亲启,见字如晤。   楚瑜心中梭然一沉,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宫少宸。”   那妖货居然还敢出现,他又想作什么妖!    ☆、第七十八章 寂寞了? (二更)   宫少宸这妖货但凡送东西,从不安好心。   楚瑜看了看那盒子,随后眯了下大眼,转脸唤了一声:“瑟瑟,看一看这玩意。”   唐瑟瑟立刻过来,径自轻嗅闻了一下,随后道:“闻着倒是没有什么味道。”   她又看向楚瑜:“可以直接打开么?”   楚瑜无所谓地点点头:“打开罢。”   她和宫少宸早已陌路,更没有什么不可以摊开在人前的。   唐瑟瑟小心地拆开盒子,但见里面只一张叠成千纸鹤模样的信笺,并着一枚小指头大笑的精致金色珍珠坠子。   她一一仔细地检查过,拆开纸鹤的时候看见上面有字,但见楚瑜无所谓的样子,便也没多言,只继续检查了下。   检查完毕,她将东西交给楚瑜:“没有任何问题,这香气也只是正常的贵重龙延香而已。”   楚瑜自然知道,那香气是宫少宸身上常用的熏香。   他一贯喜欢这种华丽沉凝的香气,让人一闻便似见红尘人间富贵奢靡与风流极致。   她看向信笺,上面只写了一行字——   “爱妻,一别数月,思之欲狂,茶饭不思,期待你我别后重逢日,必再续前缘,只海路遥遥,珍重娇躯——宫少宸。”   娇躯二字,他的字写得偏大,笔画转折间莫名其妙地让人看出一点桃色绮念来。   楚瑜看着眼角一跳,很有点揍人的冲动。   “啧,这中原人写的情书也真是够肉麻的!”霍三娘瞥见之后忍不住揉了揉一身鸡皮疙瘩。   封逸的脸色也阴沉了下去,他厌恶一切对楚瑜轻薄之人。   是霍二娘一直在把玩着那颗华丽的珍珠吊坠,嘀咕道:“这珠子倒是很好看,而且看着如此贵重,颜色还是如此罕见的金色,他倒是大手笔。”   封逸目光移向那金色的珠子,沉吟了片刻,随后目光一冷:“这珠子只怕有问题。”   他话音一落,霍二娘差点把那珠子扔出去。   她自然是知道宫少宸那家伙从来都不是个简单的货色,在她心里,是仅次于琴笙手段非常的混账恶人。   倒是唐瑟瑟马上拿过来再仔细地一看,随后一脸认真地道:“可是我认为没有问题,这珠子一没有内藏机关,二没有毒!”   任何人一旦质疑她的术业,唐瑟瑟小姑娘就会很严肃。   楚瑜都有点被搞糊涂了,但是略一想,便道:“逸哥儿,你说的,可是这珠子的来历有问题?”   封逸看向楚瑜,赞赏地颔首,淡淡地道:“没错,属下见过这个珠子,当年属下仍然年幼,家中得过一枚这样罕见昂贵的珠子,后来家祖便令人打造成凤珠簪,献到了宫里,这珠子产地在东海上的一处岛屿附近。”   岛屿附近?   楚瑜有了点不太好的预感,皮笑肉不笑地道“逸哥儿,你说的岛屿莫非是琉岛?”   封逸微微颔首:“正是琉岛。”   楚瑜顿时捂额,从牙缝里一字一顿地挤出话来:“我就知道!”   但想了该能想到的,既然他们能知道琉岛有图,宫少宸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一定会去的,就是不知道那妖货是怎么得到消息他们准备出发的。   “这与其说是情书,倒不如说是宫少宸对三爷的宣战书。”封逸淡淡地道。   楚瑜叹了一口气,捏着那信笺在桌边坐了下来:“你也看出来了,说起来他到底是个什么来历,怕不只一个区区宫家少主的身份罢?”   封逸若有所思地道:“这宫家虽然是湘南大族,但是他们怎么敢与琴家抗衡,曜司难道没有查出什么来?”   楚瑜微微颦眉:“他是城外那个幽冥酒坊少东家的事情我已经告知了金大姑姑,但是当时金大姑姑令人赶去时,幽冥酒坊早已人去楼空了,这幽冥酒坊来历神秘,在中原武林里它虽然不若藏剑阁那般屹立数百年,从前朝到今朝,却也有百余年的历史。”   金大姑姑如今也只差到以前酒坊东家乃是江湖出名的万事通——百晓生,后来百晓生十年前病重后将幽冥酒坊传给了现在的少东家,也就是宫少宸之后,百晓生连同他身边伺候的那一批幽冥酒坊的老人们就失去了踪迹。   照着金大姑姑的看法,这个世上没有人会真正失去踪迹,除非死。   所以曜司的高层们都偏向认为百晓生他们只怕已经不在人世了。   “至于宫家,看起来仿佛更没有问题了,宫少宸是他爷爷宫大师一手带大,据说其父母在产下他之后不久就双双意外身故,他是宫家嫡孙,由宫大师亲自教养长大,如今宫大师已经去了,宫家牢牢地掌控在他手里,所有的旁系全部都要仰仗他的鼻息过日子。”楚瑜道。   封逸点了点头,沉吟道:“嗯,对了,大小姐,我还探听到一个消息,从你和琴三爷大婚之后,宫家在湘南的生意忽然陷入了困境,生丝原料总是出现各种问题,卖出的货物要么也出问题,要么就有什么意外无法按期交货,不是遇见山贼,就是被雷劈烧了仓库,甚至被山洪冲毁了所有的桑田,损失极惨,如今已被人逼上门要债,但宫少宸一直都没有出现。”   楚瑜闻言,眼角跳了跳——   被雷劈?遇见山洪?   这某人的手段,还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封逸神色有些异样地扯了扯唇角:“据说宫家好些旁支如今备下厚礼正打算前来云州,给琴三爷磕头赔罪,盼望三爷能出手相助。”   楚瑜有些奇怪:“就算琴家家大业大,是行业翘楚,但湘南离咱们这有些距离,而且双方有旧怨,他们求助之人为何会选上琴家,难道他们直到是三爷出手?”   封逸淡淡地笑了笑,神色里有一丝莫名的情绪:“不,宫家的家业太大,他们面临的问题也很复杂,听说还牵扯官家之事,根本没有人能管得了他们的摊子,任何人唯一能想到的求助对象只有琴家。”   这等于是逼着他们来向琴家求助。   楚瑜闻言,愣了愣,随后喃喃自语:“果然是那位‘驯养’的手段,让人被切开卖了还要人感恩戴德,结草衔环来报答啊。”   封逸虽然不明白楚瑜说的‘驯养’是什么意思,但他是个聪明人,自然早就明白这是琴三爷出手了,但他不明白的是——   “三爷之前一直都只是冷眼看着宫家上蹿下跳,甚至对亲王都下手了,也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怎么现在忽然就出手了?”   楚瑜沉默了一会,有些心不在焉地道:“他大概有他的计划罢。”   难道她能说那是因为大婚前,琴三爷不是琴三爷,只是她的笙儿,曜司自然不会轻举妄动。   ……   别过了封逸,楚瑜回到了琴家绣坊。   她有些心不在焉地坐在凌波湖边,看着波光粼粼水面,手里把玩着那一颗金色的珍珠发呆。   她到底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琴笙?   宫少宸,像一根刺,他大概还是会介意的。   否则不会对宫家出手那么狠辣,短短这些时日,眼看着百年世家就要大厦将倾,家破人亡了。   但宫少宸既然看着宫家大厦将颓,却一直没有露面,甚至还继续在追寻藏海图的路上,仿佛全然不在乎宫家的死活。   楚瑜看着自己手里的珠子,微微颦眉想了好一会,还是决定——   这事儿必须得告诉琴笙,他既然现在不出现,就告诉金大姑姑罢。   她决定好了以后,便梭然起身,转身向自己房间而去,决定今日晚膳请金大姑姑一起同用。   只是当楚瑜踏进小楼,刚一边推开门,一边心不在焉地唤:“凌霜,替我去请金大姑姑……。”   下半句话便硬生生地卡在了她喉咙间。   楚瑜有些不敢置信地揉揉眼,再一看,那坐在房间书桌的窗边,脊背挺直,姿态优雅地拿着一本书细看的修白身影,不是琴笙又是谁。   她迟疑着退出了门口,转头看了看周围,没错,这是她的小楼,并不是她跑错进了八阵楼。   “三爷?”她试探着唤了一句。   琴笙眸都没抬,只幽幽淡淡地问:“去哪里了?”   楚瑜道:“回天工绣坊了。”   琴笙点了点头,搁下书:“忙么?”   楚瑜有些愣愣地道:“不忙。”   琴笙搁下书,抬起头,温淡地看着她一笑:“既然不忙,就摆膳罢,红袖准备了你中意的梅花鱼。”   楚瑜被他唇角那一抹温情的笑,搞得毛骨悚然,只觉得诡异非常——   这是见鬼了?   鬼畜大神突然变成这种温柔俊美丈夫等候小妻子回家,温馨日常气氛是怎么回事?   楚瑜有些警惕地盯着他:“你……舍得出来了?”   说话间,她不动声色地将那金色的珍珠坠子悄悄地塞进袖子里。   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这些东西,还是交给金大姑姑比交给这让人捉摸不透的大神要好些。   琴笙站了起来,凝视着他的一双琥珀幽眸里依然笼着一层温柔的雾气:“这些日子冷落了本尊的小夫人,是我的不是。”   楚瑜沉默了一会:“能说人话么?”   琴笙走到桌边坐下,慢条斯理地倒了一杯茶,似笑非笑地道:“小鱼,日子可是寂寞了?”   楚瑜:“不,我骚动了……。”   ☆、第七十九章 想啥呢?   琴笙闻言,端着茶杯的手瞬间顿了顿,一滴滚烫的茶水溅了出来,落在他的手背上。   他恍若未觉一般,只片刻之后,他便恢复了正常,长长的睫羽垂了下来,在白皙的皮肤上落下精致莫测的阴影,唇角翘起一点笑来:“坐罢,上菜了。”   楚瑜莫名其妙地觉得他那要上的菜是——自己。   不一会红袖便推开门,对着楚瑜和琴笙行了礼,随后朝楚瑜眨眨眼,便起身领着端着菜的婢女们鱼贯而入,开始布菜。   一道道美味佳肴端上桌面,每一样分量不多,却极为精致,五菜一汤,却刚好是两人的量。   琴笙的生活习惯一贯极为精致讲究,但却并不爱浪费。   他夹了一筷子梅花鱼搁在楚瑜的碗里,微笑:“用吧,后日出发,到了海上新鲜的梅花鱼不好随身运去。”   楚瑜看着碗里晶莹剔透的梅花鱼肉,随后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去琉岛要多久?”   琴笙道:“来回两月余是最少的,若是天气不好,或者有事耽搁半年以上也是常事。”   楚瑜闻言,心思便飘到了别的事儿上——   若是一去半年,庭外甄试应当已经结束了,逸哥儿那样真才实学之人,必定会甄选上罢。   也不知逸哥儿会被派到何处充任幕僚。   “封逸这次不与我们一同去琉岛,很失望?”琴笙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楚瑜一惊,随后瞥着他:“三爷倒是足不出户,天下事却皆在你掐指一算中。”   这大神的耳目还真是无所不在。   但,看样子,他应该还不知道宫少宸送的那些东西罢?   毕竟逸哥儿不打算跟着去琉岛的事儿,算不得隐藏的秘密,即将出发,但他东西没有收拾就是最明显之处。   但宫少宸的礼物,却是他们私下密谈。   楚瑜拿定了主意,这事儿,还是告诉金大姑姑比告诉这尊大仙要好。   琴笙眸光幽微,波光潋滟而惑人,却隐有凉薄之意:“本尊小夫人的事情,自然要多上心一些。”   楚瑜闻着他身上那渐渐变得有些馥郁的香气,屁股歪了歪,望靠着窗边的通风口的方向坐过去了一点,免得那味影响到她太过。   等会一顿饭没吃完,她就扑上去,把大仙给按在桌上了。   平白浪费一桌子好菜。   他心情不是很好,情绪才会出现波动,他情绪这一波动大了,身上的香气便会有变化。   这大仙儿大约并不知道他身上的这味儿的浓淡会出卖他的真实心情。   可他,为什么心情不好呢?   因为逸哥儿?   楚瑜笑了笑,也学夹了一筷子鱼肉搁他碗里:“多谢三爷关怀,您老也多用点。”   琴笙手上筷子一顿,身上气息又冷了两分。   您老?   ……*……*……*……   且说那头楚瑜和琴笙两人在房间里用一顿膳用的波澜诡谲,这一头霍二娘提着个食盒,也拽着霍三娘正蹲在水曜的院子门外的大树上——发呆。   “你自己要去找小"qing ren",非拖着我干嘛?”霍三娘看了半天戒备森严的水曜的院子,随后没好气地踢了霍二娘屁股一脚。   霍二娘一把抓住树干,小心地避开头顶上的蜂巢,同时屁股一抬,避开她扫过来的脚,冷哼一声:“你丫一天到晚都欲求不满的样儿闷屋里,也吃不到火曜,跟我出来散散心有什么不好!”   霍三娘气笑了:“你不就是怕你自己一个人潜进来,被人发现扔出去么,有点出息行么,城里的小倌馆里随便找一个不就那副妖艳的样儿?”   水曜在他的院子里布置了人四处盯着,防的是谁,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么。   霍二娘有点烦躁地扒拉了下头发,大眼一瞪:“你管我,你就说你帮不帮吧!”   霍三娘卡了眼自家姐姐那样儿,便嘟哝着道:“行,帮帮,当我欠你的!”   话音刚落,她足尖一点,拿了面巾蒙住自己脸,同时飞身而起,落在了水曜院子墙头上,影子一晃立刻飞奔而去。   她速度极快,一晃眼,只一道虚影。   但是这已经足够。   对于曜司武卫而言,已经足已引起他们的警惕。   “有闯入者!”一声细长的哨响,也不知从院子何处瞬间掠出十几道青影,手持腥红利刃与流星索,默不作声地直朝着霍三娘的背后飞掠而去,但朝着她背后投掷过去的流星索却杀气凛然。   院子里也四角上线也立刻站上手持武器警戒的青影。   训练有素和谨慎的程度看得霍二娘咋舌。   但是因为警戒力量去了一半,对于霍二娘而言,已经压力骤减。   她眯起深邃大眼,看了眼头顶的蜂巢,抬手间一阵无色无味的烟雾便飘向了那院子里。   不一会,便一阵嗡嗡之声鸣动,一群蜜蜂摇摇晃晃地追逐着烟雾飞向了院子。   “嗡嗡嗡——!”   “哪里来的蜜蜂!”   “小心,蜜蜂蜇人!”   “啊——!”   看着院子里乱成一团,霍二娘足尖一点,得意地笑嘻嘻地提着食盒趁乱飞掠进了水曜的院子。   她一进屋里,便直奔水曜的房内。   只是还没有进房,她便听见一阵熟悉的细细的喘息和低吟。   “唔……唔唔……。”   “嗯……。”   霍二娘脚步瞬间停住了,脸上的笑也僵在脸上了。   不一会,一道略显陌生的男音和水曜的声音一同响起。   “忍一忍,我要进去了。”   “唔……啊……轻一点!”   “嗯,我会温柔的。”   “啊……!”   那细微的"jiao chuan"和"shen yin",让霍二娘听得浑身冒火,深邃碧绿的大眼里都是火气儿。   她抬脚就直接踹在门上:“水曜,你这个混账玩意儿……。”   只是门一开,她就呆了呆。   只见内间黄花梨的拔步床上,水曜*着上身趴在床上,下半身看起来只盖着一件单薄的银色丝绸被单,柔软的被单勾勒出他性感的臀线。   只是那场面却算不得性感,甚至有点血腥——   水曜紧紧地抓着床头,他的背上一片血肉模糊间,还有一个个肿胀的血泡,被单上还有点点血色。   由于他缚在头顶的发丝都有些凌乱狼狈地半散下来,半遮了他一贯妖艳的脸,所以霍二娘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是单独那露出一张精致的小嘴紧紧地咬着一团帕子,咬得帕子上都有了血色,就能知道他的脸色绝对是一片惨白和扭曲的。   他的边上做坐了一个长着一双似笑非笑含情目,唇角仿佛永远上翘带着笑容的清秀娃娃脸的青年,那青年手上还提着一根长长的金针,正刺在水曜背上的血泡里。   因为霍二娘的闯入,他似惊了一下,手上的针一歪。   “啊——!”水曜瞬间低鸣出声,声音里似带着巨大的痛楚。   那青年却没有收针,只笑眯眯地手腕一转,干脆地又挑破了他背上的一个大血泡:“行,进去了,破了。”   原来,这就所谓的“进去了”。   霍二娘娇躯一震,知道她是想多了,随后立刻把食盒一甩桌上,就冲到床边,看着水曜那惨不忍睹的背部,忍不住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心肝,不是说了只受了鞭刑么?!”   什么鞭刑会让人的背变成这种可怕的样子。   水曜捏住床头的栏杆,手上青筋毕露,他僵了好一会,才慢慢地从痛楚中缓过神来。   “你来这里干什么。”他有些沙哑着嗓音,冷冷地道。   “你的背,是怎么会这样的?”霍二娘看着他那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愧疚,所有的心疼和愧疚都化作了怒火,转眼瞪着一边坐着的娃娃脸青年。   水曜却一拨自己凌乱的发丝,露出他苍白的面孔,面无表情地睨着霍二娘:“出去。”   那青年却弯了完他那双似笑非笑的含情目,一边擦了擦自己手上血淋漓的长针,一边似好心地道:“曜司星君失职,可大可小,这鞭刑亦有很多种,水曜受的也不算重,不过是纯精钢鞭浸了脱皮的药水,痛是痛了些,但没有伤筋动骨,也就是活活抽掉了这一层皮肉,长出来就好了。”   他顿了顿,笑容愉快地道:“只是长出来之前,会皮肉翻腾,血泡一一都要挑破,长的过程里又痒又疼,不可轻易碰呢,一碰就要重新长血泡,要挑泡儿,所以记得这段时日要禁止房事哟。”   霍二娘脸色都白了,看着面前的人简直想要弄死他。   这人是个什么东西,这种令人毛素悚然的痛楚刑罚,在他嘴里说出来却像是一种愉快的游戏一般。   “土曜,你够了。”水曜冷冷地转过脸:“送客。”   霍二娘立刻明白了面前的青年是什么人了,她阴沉着脸:“听到没有,滚出去。”   水曜却扯了扯唇角,半侧了脸,淡淡地道:“我说的是你,霍二娘,出去。”   此言一出,整个房间的气氛都瞬间僵了僵。   ……*……*……   水曜院落的骚动,立刻有人过来报了琴笙。   此时,琴笙和楚瑜已经用膳完毕,红袖领人过来撤了碗筷,顺便低声琴笙身边说了一下情况,只道霍三娘被逮住了。   红袖的声音不高不低,并没有刻意瞒着她,只是神色有些诡异。   楚瑜听着,轻咳了一声:“那什么,不是刺客,二娘大概是想去看看水曜的情况。”   琴笙淡淡地道:“既然如此,那就放了罢。”   红袖立刻颔首:“是。”   随后她就立刻领着收拾完毕的婢女们离开。   一时间,房间里就剩下两人,气氛寂静而诡谲。   琴笙静静地品了一口茶,看向一边的楚瑜,微微翘起唇角:“小鱼,你说本尊若是想,便可以随时来寻你,可算数?”   楚瑜大眼珠子一转,笑咪咪:“想啥,喝奶?”   ☆、第八十章 你要杀我么?(二更)   琴笙身形一顿,淡淡地道:“那头乳牛已经处理掉了,你若是喜欢那种东西,就让红袖采买就是。”   楚瑜一愣:“你把小仙儿处理掉了?”   琴笙轻慢地道:“是。”   楚瑜看了他片刻,心情有点复杂,目光落在他手里的茶水上:“三爷,做自己,承认自己,有那么难么?”   不管是“年幼”的仙仙还是“少年”的白白,口味从没有改变过,他从来不喜欢喝茶,就喜欢喝牛乳。   她就不信,分明只是同一个人不同成长期,会有这么大的不同。   琴笙素白如玉的指尖轻点了一下茶水上的浮沫,漫不经心地轻勾了下唇角:“本尊不是自己,又是何人,小鱼,听你这意思,倒像是你比我更了解我似的。”   楚瑜沉默了一会,随后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单膝蹲下来,抬起明亮乌黑的眸子看着他,认认真真地道:“你愿意让我了解你么,三爷?”   琴笙一怔,似没有想到楚瑜会这般认真地问自己。   他的人生从来不能暴在阳光下,也早已从很多年前就学会隐藏了自己真实的情绪,说话行事曲中求直,惊涛骇浪,鬼蜮伎俩皆掩藏在风轻云淡,风平浪静下。   所有人都习惯了跪在他面前,低着头颤抖,或者抬着头仰望。   这是第一次,竟会有人这般直截了当的来问他。   “你愿意让我了解你么?”   ……   真是,愚蠢。   许久,没有看见这么大胆又愚蠢的人了。   ……   他有些感慨地轻笑了起来,垂下的琥珀眸静静地掠过她面容上每一寸肌肤,停在她黑珍珠一般的眸子上,似笑非笑地道:“了解我的人啊……其实不少。”   楚瑜一愣:“嗯?”   他抬起素白的指尖,爱怜地轻抚过她脸颊上细腻的肌肤,像在看一只可爱又无知的宠物,温柔地道:“不过他们都死了。”   他的笑容温柔到凉薄,三伏天里,却让人只感觉寒意刺骨。   楚瑜顿了顿,忽然笑了,大大的眼儿眯了起来,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儿:“你要杀我么,三爷?”   说话间,她忽然抬手一把扯下他的衣领,另外一手扣住他的后脑,就一点不客气地咬上他的唇,舌尖直接挑开他艳丽的薄唇,轻舔着他口腔里细嫩的粘膜,轻喘着:“没关系,你试着弄死我,弄不死我,你就是我的,一切都得听我的,怎么样?”   空气仿佛因为她柔软的喘息和恣意的挑衅变得有些粘稠而凝滞。   琴笙静静地凝视着面前的少女命亮得吓人的眼眸,他危险地眯起眸子,抬手蓦然捏住她柔软的腰肢往上一提:“你……。”   只是说话间,忽然大门被人“砰”地一声踢开。   “小姐,小姐,你看见瑟瑟了没有,二娘她……。”   一道娇小的身影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却不想一进门就发现气氛不太对。   房间里空气有点粘稠,有点危险,让霍三娘想起一堆炮仗堆在一起,隔壁却是打铁铺子,“叮叮当当”地一阵敲击,火星落下来就是一阵爆响,燎原之火。   楚瑜正颇为强悍地一把扯住了琴笙的衣衫,拽着他低头,用力过度,让琴笙精致的锁骨和一小片雪白的肌肤都露了出来,另外一条腿还跟螃蟹似地抬起,似准备跨他身上去。   霍三娘僵了僵:“那什么……我不是故意的,就来找一下瑟瑟。”   她哪里就想到琴三爷居然自己跑出了八阵楼,还跑楚瑜这里来了,知道了她打死也不会跑进来撩虎须。   她跑进来的时候,看见红袖带着人过来挡,也没往心里去,直接翻了一个跟头绕开他们就冲了进来。   跟在霍三娘身后,却来不及阻止她的红袖和几名武卫,几乎有捂脸的冲动。   红袖自觉上前请罪,抬手就去关门:“主上,红袖失职。”   楚瑜虽然在琴笙面前是脸皮厚得能砌墙,却不代表她和霍家二娘、三娘一样在所有人的面前都肆无忌惮,尤其是此刻她一条腿要抬不抬,小狗撒尿的模样,简直要命。   于是她的脸瞬间涨得跟猴子屁股一样红,赶紧把腿给收了回来,咬牙切齿地道:“等等,唐瑟瑟在后院里种药呢,二娘怎么了?”   霍三娘立刻一边点头,一边赶紧往后退:“嗯嗯,知道了,二娘没事,没事,你们继续。”   说话间,“砰”地一声,大门关了起来。   ……   霍三娘转脸满是心虚地看了眼红袖和她身后一脸郁闷的曜司武卫,低声道:“那什么,红袖啊,对不住了,我也不知道……就是二娘看着水曜那样儿难受,着急找瑟瑟过去帮看看。”   红袖没好气地瞪了眼霍三娘:“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有眼见力,惹毛了三爷,倒霉的不还是水曜么,行了,赶紧去寻瑟瑟罢。”   霍三娘立刻转身一溜烟地往后院去了,果然看见唐瑟瑟小姑娘正蹲在院子里种她的毒花、药草。   她抬手就把唐瑟瑟一抓:“走罢,二娘需要你帮个忙。”   唐瑟瑟一愣,随后听了霍三娘简单地说了下情况之后,便赶紧去自己房间提了药箱跟着霍三娘一路往水曜的院子去了。   水曜哪里知道霍三娘又替他得罪了一把自家主子,正趴在床上,强忍着痛楚由着土曜替他挑破血泡。   “小心肝,我错了还不行么,你要怎么罚我都可以,我若知道,必定替你受了这刑。”霍二娘眼巴巴地看着他,看着他背上一个血泡被土曜用金针挑破,他背后鲜红的肌肉就是一颤。   水曜闭着眼,冷汗从他额头上慢慢地滑落下巴,声音喑哑:“土曜没有说错,这刑对我来说并不重,有错必罚,否则何以服众,你也用不着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我让你走,你听不见?”   水曜平日里说话娇嗲,很少会这般冷酷。   霍二娘深邃的大眼都红了一圈,咬着牙道:“小心肝,你用不着赶我,我想走的时候,谁都留不住我,我想留下来,就谁都赶不走。”   “你……!”水曜怒起,咬牙正要说什么,却扯着背上的伤口,疼得他身子一软。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随后便见霍三娘一脸不耐地踢开门,领着唐瑟瑟进了门:“二娘,瑟瑟来了,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霍二娘一看见唐瑟瑟,瞬间脸上露出喜色来,上前拽了唐瑟瑟过来坐在一边:“瑟瑟,快来替我家小心肝儿看看,他这背上的伤可有其他法子没那么痛?”   唐瑟瑟有点愣愣地,随后看了看水曜背上的伤,随后眼睛一亮:“好特别的伤,真是太有挑战性了,太特别。”   水曜翻了个白眼:“……。”   霍二娘:“小心肝别气,她就这德行。”   霍三娘:“嘿嘿,行,我的事儿完了,走了。”   “哎呀,真是情比金坚。”土曜笑吟吟地擦了擦自己的手,看着水曜道:“既然这里有人愿意照顾你,想来也是用不到我了,我也先走了。”   水曜瞬间火大地转过脸,阴沉沉地盯着土曜:“土曜,你给老子留下来!”   说话间,霍二娘一把拽过他,也不顾他的挣扎,强行将他按在自己怀里:“我来抱着你,你要疼就咬我,让瑟瑟给你看看。”   水曜还要挣扎,霍二娘却忽然低了头,在他耳边轻声道:“算我求你,好不好,小心肝,若你真厌了我,你好了以后,我再不来缠你。”   水曜身形一顿,半晌之后,僵木地靠在她肩头,一言不发。   霍二娘叹了一口气,有些苦涩地笑了笑,示意唐瑟瑟过来替他诊治。   她这是第一次见识到,水曜身为曜司星君的骄傲和自尊是容不得践踏和欺瞒的。   ……   相比起水曜房间里气氛僵冷,楚瑜和琴笙的楼里,则是气氛……诡谲,似热非热,似僵非僵。   原本流动在两人间粘稠的气息,如今因为霍三娘的闯入而变得有些诡谲。   楚瑜收了拉住他衣襟的手,偷偷瞥了眼琴笙,却见他垂着长长的睫羽,挡住了眸子,让人看不清楚他眼里的情绪。   但他搁在她腰肢上的手却也没有要松开她腰肢的样子。   楚瑜轻咳了一声,站起来:“那什么……要喝水么?”   琴笙看了她一眼,眸光幽深如海,随后松开了放在她腰肢上的玉骨手:“好。”   楚瑜转身取了一杯水递过去,琴笙接过来,却将她握着杯子的柔荑一起握在了手里,随后慢条斯理地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水。   楚瑜定定地看着他,只觉得他握住自己柔荑的手异常冰凉,力气却大得似要捏碎她一般。   楚瑜微微挑眉,不动声色地暗自灌注内力于手腕之上,试图震开他的手。   琴笙轻笑一声,蓦然手腕一转,不容拒绝地一把将楚瑜扯进怀里,另外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低头近乎粗暴地吻住她的嘴唇。   另外一只玉骨手梭然挑开了她的衣襟,熟练地抬手探了进去摸索起来。   楚瑜轻喘着,却眯起眸子低声道:“三爷,可是想好了?”   “想好了什么?”他喑哑地问,声音轻缈而危险。 ☆、第八十一章 妾身伺候您   楚瑜看着他眸光幽邃如海,清冷夜雾轻拢其上,却依然看不见海中深处。   她冷冷地眯起大眼,一把扯住他的手腕:“我以为我们说好的,我绝对不会做仰望永不背叛的下属,甚至跪下不敢离开的‘奴隶’,我不求现在你能打开心扉告诉我你的一切,但是至少别再试图‘驯养’我,别用你对付底下人或者对付敌人的手段对付我!”   她顿了顿,轻声道:“如果你还想要要我。”   琴笙垂着琥珀眸睨着怀里的少女,随后指尖微勾,轻挑起她的下颌,似笑非笑地道:“仗着我不会杀你,所以这般恣意放肆,嗯?”   楚瑜大眼弯弯,笑得一派天真甜蜜,只凑近他眼前的眼珠子冷静而清醒:“是,所以呢,你要杀我么?”   琴笙垂下眸子静静地凝视她,眼里幽暗似无边深海,夜色里暴雨狂风将临,寒风巨澜如刀能将人撕裂成无数碎片,吞噬入腹,尸骨无存。   “好。”偏他唇角笑容却愈发地温柔,语调轻幽如流水,指尖轻挑开她的袍子,似诱惑似请求:“证明给我看,鱼,证明你的喜欢,证明你的爱比我的驯养更适合你我之间,证明我舍不得杀你,是因为……我钟情你。”   说话间,他的呼吸轻掠过她柔软的鼻间,精致的唇也似吻非吻地停在她唇上。   他身上的冷香渐浓,靡丽惑人,楚瑜深深地嗅了一口,只觉得血气翻腾,她轻笑了起来,手指也挑开他的衣袍,手心贴上他性感胸口微凉而干燥的光洁皮肤,轻佻地舔了舔他潋滟的薄唇:“这可真是个难题,三爷,不过我可以试试,首先来证明一下,我能填饱你,你也只能让我填饱,至少这题目好像比较简单呢。”   其实她比较喜欢用饲养,但是他大概不会高兴。   说着,她细碎的吻一路轻吮过他脸颊直到白皙脖颈上微微凸起的精致喉结,像要烙个自己的印记一般,随后用犬齿一点不客气地咬上去。   这难搞的作神!   ……   琴笙轻薄的呼吸瞬间变得沉重,随后一转身粗鲁地掐着她的细腰,一把按在桌面上,他双琥珀眸已经变成浅金色,光芒炽烈又冰冷,定定地看着身下大眼氤氲又满是挑衅的人儿。   他喉间发出一声短促的轻嗤声,随后温文尔雅地微笑:“随你。”   ……   不知为什么,楚瑜却在他那一声轻笑里听到了一点近乎阴戾暴躁的味道。   腰上有点被他大手掌控捏出来的疼,被她却不在乎地眯起眼,抬手扯掉他头上的玉簪,琴笙一丝不苟束在头顶的乌缎青丝瞬间散落了下来,覆在她身上,也将她和他与外界隔开一个私密的空间。   随后她看着他冰凉的眸子,满意地颔首,扯开他衣领,喑哑地轻笑:“来,我们好好地重新认识一下,三爷。”   ……   夏日炽烈的风掠过海洋,一路卷入房间,揉散轻纱帐,厮缠的轻吟似谁与谁在缠斗,一路滚下深渊。   ……*……*……*……   九月的海,艳阳高照。   波涛温柔而平静,起伏间似摇篮晃动。   一道戴着斗笠的窈窕纤细的人影蹲在甲板船舷上,手里的鱼竿一晃,瞬间一条粉红色的拳头大的影子被甩了上来。   那影子在地面上弹跳了几下,立刻往一边八爪并用地爬过去,但是下一刻就被一个少年扑过来抓住了:“嘿,粉红色的鲜嫩小八爪鱼,掌门要蒸还是炸?!”   蹲在船舷上的窈窕人影一个后空翻,利落地跳下来,看起来也比那少年没大几岁,只抬手在那少年脑门上弹了一下:“说了多少次,要叫小东家,瑟瑟!”   唐瑟瑟一脸认真地道:“是,小东家,要蒸还是炸!”   楚瑜低头看了下被唐瑟瑟抓在手里,使劲扭动着的粉红色小八爪鱼,见那小家伙两只大眼睛圆溜溜地瞪着她,她挑眉戳了它眼睛一下:“哎,煮了卤一卤,或者剁碎了做章鱼丸子?”   却不想小八爪爪子一抬:“扑——!”   一股子黑色的墨汁就直接喷了楚瑜一手。   当然,它原本对准的是楚瑜的脸,因为每次它的墨汁都是对准了敌人的脸,一喷之后,就能迅速逃脱。   然而这次,小八爪鱼或者说小章鱼失算了,他依然被人牢牢地抓在手里。   而唐瑟瑟忍不住惊讶:“这墨汁里有毒!”   说着她惊喜地捧起了那只粉红色的小章鱼:“章鱼墨汁通常无毒,真是难得碰到一只有毒的呢!”   楚瑜把手从自己面前拿开,随后看了看自己手上黑乎乎的墨汁:“咦,居然还是香的。”   这有毒的墨汁并不散发出腥臭,而是散发一种近似上等松墨砚台的香气。   随后,她目光转向小章鱼,若有所思,神色诡异。   小章鱼呆了呆,然后在楚瑜那种目光下开始发抖。   为什么,居然还有奇怪的人类不怕他可怕的墨汁?   明明就连鲨鱼都不敢触碰它的墨汁!   ……   楚瑜想了想,直接从唐瑟瑟手里抓过缩成一团警惕非常的小红章鱼,原本是鲜艳粉红色的小章鱼,此刻不知是不是因为恐惧,身上颜色瞬间变成艳丽如火的腥红。   楚瑜伸手撩了下它软嫩的触角:“这东西喷的墨汁能写字么?”   唐瑟瑟看着楚瑜,随后眼角一跳:“小东家……你不会是……。”   “如果可以写字,这小东西不就是*墨砚么,而且还是有毒的墨砚,这么有趣的玩意儿,三爷应该会喜欢才对。”楚瑜笑眯眯地道。   她是元毒体,不怕毒,他是百毒不侵,也不怕毒,小毒章鱼砚台什么的,算是稀罕玩意儿,用来讨"qing ren"欢心最合适不过了。   说着,她就抓着那一团软乎乎,一脸惊恐的小章鱼往船舱去了。   唐瑟瑟看着她的背影,却忍不住嘀咕:“可是我觉得三爷,大概不会喜欢这种黏糊糊的玩意儿才对罢?”   “不喜欢什么?”一道悦耳清脆的男音在唐瑟瑟身后响起。   唐瑟瑟一转脸,便看见一个娃娃脸的秀气青年捧着一个盘子走了过来,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弯弯,笑意亲切地看着她。   唐瑟瑟却瞬间板了脸:“土曜星君。”   土曜低头看了她一眼,笑眯眯地道:“不要总是叫得那么客气,直接叫我土曜就好了,怎么,还在为上次没有治好水曜,生我的气?”   唐瑟瑟上一回面对水曜极具挑战性的背伤,曾干脆地在霍二娘面前道她可以治,三日开始结痂,所以出发前,水曜的伤能结痂,也能好转。   却不想土曜笑眯眯地道他整治出来的这伤没有十日不可能好。   当然,结果证明了土曜是正确的。   唐瑟瑟从此特别讨厌笑得一脸亲切的土曜。   或者说,一切打击她专业技能的家伙。   ……   “星君多想了,您是要给三爷他们送饭菜罢,不打扰了。”唐瑟瑟转身就走。   土曜挑了挑眉,情目弯弯,笑了笑,转身捧着食物盘子向船舱走去。   ……   楚瑜早一步进了船舱,正巧遇见霍三娘,便招呼:“三娘,去弄个带盖子额西洋琉璃缸来,记得装上海水。”   霍三娘见她捧了一只红色的大眼睛小章鱼进来,不禁神色有点古怪:“小东家,你弄这玩意儿做什么,难道你要拿来送给三爷?”   楚瑜笑眯眯:“正是。”   霍三娘眼角跳了跳:“但是我觉得三爷大概不会喜欢这么……可爱的黏糊糊的小玩意儿。”   最近楚瑜和琴三爷的关系变得有些诡异。   楚瑜像追求心上人的男子一样,天天变着花样捣腾各种东西送给琴三爷,没事儿就黏糊在他身后。   送鲜花,送吃的,钓鱼,亲自下厨洗手做羹汤,连亵裤她都亲做了来送,美其名曰她比较了解尺寸。   ……   霍三娘真是觉得浑身不得劲,若是这种事情在男子做来,倒也正常。   但是楚瑜一个姑娘来做,尤其对象还是那位大魔头,得实在是太过——违和。   最主要的,霍三娘总觉得楚瑜这般行为,与其说是在讨琴笙开心。   倒不如说……她在没事儿刺激和踩琴笙的底线。   当然,也许,这都是她们这些旁观者的错觉。   ……   楚瑜笑眯眯地摆摆手:“没关系,我喜欢就好。”   说着,她就捧着蜷缩成一团的小红章鱼进了内舱。   霍三娘一脸无语:“有人送礼物给人是因为自己喜欢的么,难道不是对方喜欢?”   “三爷。”楚瑜一推开上舱最大内舱的门,动作就顿了顿。   房内的人只穿了一件雪白的长裤,上身披着一件宽松的长袍,露出性感结实,线条优美胸肌和修窄腰肢上六块腹肌。   但最扎眼的,还是——白。   乌发如墨,肌肤雪白,在窗外阳光下,竟比一袭白袍还要白,带着一种近乎透明的白净让人想要忍不住伸手摸上去,想看看那玉骨冰肌摸上去是不是真的冰凉如玉。   楚瑜咽了咽口水,目光有些发直,随后又忍不住有些嫉妒地瞥了眼自己的手背——   炽烈艳阳天,在海上走了才几天,所有人都黑了一圈,她的皮肤虽然依然软腻不受影响,但是也跟着黑了些。   唯独琴笙,便是站在甲板上一整天,一点也不受影响。   琴笙抬手将微潮的乌发从衣领里拨出来,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关上门。”   楚瑜这才察觉自己还开着舱门,门外偶有水手们路过,虽然没有人会敢对自家主子的房间多看一眼,但她知道他最不喜欢衣衫不整时被人看见。   不过她也能理解,他衣冠整齐的时候清冷飘逸得让人多看一眼都像是亵渎,但衣衫不整的时候……   那一身禁欲气息却会让人想把他那一身衣衫全撕了。   楚瑜关上门后,好整以暇地托着下巴坐在雕花红木桌边欣赏着美人穿衣:“三爷又沐浴更衣了,要不要妾身伺候你穿衣?”   这大神一日沐浴净身三次,大夏天里不算多,但在这淡水有限的船上,便显得颇为奢侈了。   看样子,刚才大神才净身完毕,底下人刚把浴桶扛走。   琴笙目光淡淡地掠过她手上抓的那一只小章鱼:“不必,脏。”   说着,他径自扣好领口上最后一颗盘扣。   楚瑜叹了一口气:“唉,不要惜字如金,还嫌弃得这么明显罢。”   随后她顺着他的目光一看,便笑盈盈地举起手里的小红章鱼,献宝似地道:“对了,这是刚才钓上来的八宝墨汁小章鱼,据说它的墨汁是百年难遇的好墨,含有剧毒,既是居家旅行杀人放火必备之物,也是卖弄风雅,不,彰显风雅贵格不可或缺的宝物。”   琴笙看了眼那只瑟瑟发抖的小章鱼,微微一笑:“这章鱼是少见的品种,但八宝墨汁……这是你自己安的名儿?”   楚瑜大眼珠子一转,继续笑道:“不要计较这种小事,咱们来试试?”   说着她也不等琴笙反应,径自抓了一只玉白瓷茶杯过来,捏着那小章鱼娇嫩的小喷嘴儿一挤:“来点墨,小粉粉!”   她已经自动给小章鱼取了个小粉的名儿。   小章鱼被捏得痛不欲生,浑身抽搐,小嘴愤怒地一喷:“哔——噗——!”   墨汁瞬间喷了出来。   不过,那墨汁却没有照着预定地喷进了杯子里,而是直接喷上了——几步之外的琴笙身上。   琴笙:“……。”   琴笙身上的气息瞬间寒了下去。   那种瞬间阴郁的冰冷让小红章鱼瞬间八只小爪子都蜷缩成一团,机灵地爬到了楚瑜手腕下头,只露出一双有些惊恐的大眼睛和圆溜溜的脑门。   楚瑜:“哎呀,射歪了,那什么……失误,呵呵。”   她干咳两声,她其实真是很有诚意来讨她的小"qing ren",不,她的大"qing ren"欢心的。   “说起来,真有意思。”她反手提着小红章鱼嫩生生的小爪子起来甩了甩,又伸手弹了弹小章鱼的嘴巴,忽然笑得一脸天真诡谲:“像不像你最后兴奋了不可控制的时候?”   楚瑜一点没察觉自己脸皮愈发粗厚。   琴笙精致的脸皮有一瞬间的微僵,随后慢慢地垂下眸子,琥珀眸子温柔而冰冷:“你是打算自己带着这东西出去,还是本尊把你扔出去?”   楚瑜举手,摇摇头:“我自己出去。”   说着,她就抓了小章鱼,转身一步三叹地摇头往门外走:“真是的,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也只有妾身这种伟大的拾荒者,才能勉为其难地要了你呀,三爷。”   刚说完,她便赶紧闪出门,顺势扣上了大门,避开了扫过来将结实的原木大门切出三道深深刀锋的寒气。   土曜捧着一个碟子,正站在门口,看着楚瑜的模样,依然亲切地笑着:“小夫人,要用膳罢,今天有按照你说的法子做的脆炸小章鱼丸子,试试属下的手艺?”   缩在楚瑜手腕上的小红章鱼瞬间惊恐地缩了下身子,直接“吧唧”一声掉在了地上。   “咦,有新的章鱼么,今晚还可以再做一道炸章鱼丸子。”土曜眼睛一亮盯着那小章鱼。   楚瑜抬手就把正挥动着八只小爪子使劲往船边爬的小章鱼捞回来,随后叹了一声:“你不想毒死一船人,就别打这小东西的主意,还有,你家主上又要沐浴更衣了,准备点温水。”   土曜闻言一愣,随后笑得一脸暧昧:“是,小夫人要不要在舱房里伺候主上。”   楚瑜在琴笙面前脸皮厚,在外头人眼前却忍不住红了薄脸,轻哼一声:“别叫我小夫人,叫我小东家!”   随后捧着逃跑失败的小红章鱼转身就走。   ……   楚瑜将小红章鱼关进了琉璃水缸里,满意地看着挣扎无果,垂头丧气伏在水里不动的小章鱼:“看好它。”   霍二娘也颇觉有趣地点点头:“它吃什么,要弄点虾米么?”   楚瑜笑道:“随便,大概罢。”   随后,她在脸盆里净了手,转身又向琴笙的房间里而去,顺便从唐瑟瑟的药盒子抓了一袋子干花。   ……   “砰。”楚瑜趴在窗边,看着正准备坐进浴桶里身上一僵的美人,笑盈盈地扬了扬手上的花瓣:“三爷,妾身又来了,让妾身伺候您来一场花瓣浴?”   土曜不怕死地扯了唇角:“噗……。”   琴笙面无表情:“……。”   ------题外话------   琴笙微笑:想捏死人是什么感觉?   小鱼:来,捏我呀,捏我呀……   琴笙微笑:本尊……日!   小鱼:不要大意地来吧!   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奇怪,好像角色对调了。 ☆、第八十二章 花心机   土曜瞬间感觉到整个房间冷了下去,他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手臂,揶揄地朝楚瑜眨了眨眼:“小东家,您伺候大东家,属下这就去给你们再准备一点热水。”   琴笙船上早早就制作了能将海水蒸馏淡化的海水净化器,楚瑜看见的时候都吓了一跳,用的都是这个时代才有的材料和阳光,但是效果极佳,而且很能抗风暴海浪的颠簸,看得楚瑜叹为观止。   后来才知道是他十年前看了西洋人船上的一个装置之后,自己回来做了出来,而且更完美。   也因此奠定了琴家船队海上远洋霸主的地位,他们几乎可以完全不靠岸,甚至在船舱里种植绿色植物,满足船员身体的需求。   看得楚瑜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再次确认比起大神那扭曲的情商而言,他的智商确实是神级的存在。   土曜在打趣完毕之后,立刻就退出了房门外,免得因为嘴贱遭受池鱼之殃。   但是很明显,效果不佳。   琴笙头都没回地指尖一弹,一滴水珠子飞了出去。   “砰!”土曜出门的时候脚下一歪,直接整张脸亲切地亲吻了地面,一抬头,两管狼狈的鼻血就被这么流淌了出来。   楚瑜见状,忍不住有点想笑,却只是摆摆手:“哎呀,土曜,你没事儿罢?”   土曜爬起来后,却一点不介意自己脸上的狼狈,只依然笑容亲切地摆摆手:“没事儿,没事儿,小东家,您忙。”   说着,他爬起来,慢悠悠地一边擦着鼻血,一边关上舱门离开。   楚瑜趴在床上看着土曜的背影,忍不住托着腮笑出了声:“哎呀,土曜这人真是有趣,或者说三爷你到底是怎么收集了这么多怪胎的?”   琴笙淡淡地凝视她。   趴在窗边的男装少女,一头束成髻的长发有点散乱,明丽的大眼睛闪着漂亮慧黠的光泽,微微显圆润的小鼻子下柔软的嘴唇抿成微笑的弧度。   阳光落在她的身后,在她柔软细腻的皮肤上镀上一层金色,脸上柔软的绒毛都能看地清清楚楚,白云蓝天下,身上满是生气的少女笑颜让琴笙忽然想起了一种娇嫩却盛开在荆棘里的花朵。   看似无害而柔软,花瓣娇嫩得像可以掐出水来,诱人无比,但是小看了那花儿,采食的动物却会刺得鲜血淋漓。   但是若摘下来,才会发现味道,确实——是美味佳肴。   ……   琴笙微微垂下莫测的琥珀眸,漫不经心地微笑:“杀人杀多了,自然要有一些发泄的方式,不耽误事,本尊一贯愿意给予最大的自由。”   楚瑜原本兴致勃勃的笑容瞬间僵了僵——   听这意思,七曜星君每个人性格都有怪异之处,比如金曜的猜忌多疑,比如水曜时妖娆时冷静,比如亲切到诡异的土曜……   不过是因为手上沾染血腥太多,导致压力太以后出现的性格扭曲?   楚瑜叹了一口气:“还真是,什么主子,养什么属下。”   “伺候的人被你赶走了,不打算进来伺候么?”琴笙忽然眼帘一掀,淡淡地看向她。   楚瑜闻言,立刻干脆地跳了进来,颇为熟练地拿起搁在一边的簪子替琴笙挽起长发,同时叹道:“三爷,没有人伺候,你要怎么办?”   这大神讲究成这样,出个海,一日还要蒸馏净水沐浴。   她忽然很想知道他如果身边没有人伺候会不会暴走。   琴笙闻言,眸光黯了黯,闪现出一丝近乎阴冷的寒光,但是很快就隐藏在平静的眸波里。   他微微勾了下唇角,目光凉薄:“谁知道呢。”   楚瑜没有注意到神情的异常,只抬手拿帕子替他擦了擦雪白结实的肩头,随后凑过去闻闻,又立刻收回了头:“好了,没有墨汁味了。”   小粉粉的墨汁其实一点都不臭,还有墨香。   但奈何这位大神一脸厌恶的样子,非要再洗一回。   她可不能太靠近他,否则一会闻太多他身上的香味,难受的还是自己。   琴笙却忽然淡淡地道:“没洗干净。”   楚瑜一愣,只好一脸疑惑地又凑过去,把头都快凑到水桶的面上闻:“没有啊……。”   只是话音未落,她就在水面上看见琴笙眯起了妙目,露出个温柔冰凉的笑,潋滟薄唇下花瓣印记惑人心魂。   她脑后一凉,暗道一声——不妙。   才要后退,却来不及,琴笙冰冷的玉骨手忽然按在她的后脑上,温柔地抚摸:“鱼,午膳了,可是饿了?”   楚瑜只感觉脑后“温柔”的玉骨手扣着她,一点点地不容抗拒地向下压着,楚瑜死撑着两边木桶,心头生出不好的预感:“三爷,你松开……咱们吃饭。”   琴笙不答,只依然清冷地微笑,语气轻渺:“你很久没有吃肉了罢?”   楚瑜心头瞬间“咯噔”一下,为了不让自己的脸给按进水里,一张小脸都憋得通红,语无伦次:“不,我吃过了,我天天吃肉,我还吃鱼!”   不是罢?   千万不是她想的那样罢?!   “你是本尊的小夫人,不要客气,地宫里你也吃过一回,本尊看你最近精神头很好,上蹿下跳,真是要奖励一番的!”琴笙轻叹了一声,语调喑哑温柔,却似暗藏无边的戾气和危险及——诱惑。   “我……我……我精神一点都不好,不好!”楚瑜鼻尖都碰到了温热的水,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然后——   “噗通!”一声,她整个人都被强行拖进了桶里。   楚瑜瞬间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口大美人的洗澡蒸馏水,外带被强行吃了一回美人肉。   当然,她也被吃了个骨头都不剩。   ……   一双修白的手探入水里捞起死死扒拉在盆子边,只剩下半件袍子挂在肩头满是红痕的少女。   “呜呜……饶了我!”楚瑜迷迷糊糊地伸手再次死死扒住桶边,就差眼泪鼻涕一起流,嗯,还有口水一起流,她下巴都酸得快掉了。   琴笙冰冷幽深的金眸里闪过餍足的光,抬手温柔地擦掉她下巴上的一点白色浊渍:“你死了么,小鱼,没死,继续,不是说弄不死你,我就听你的?”   楚瑜白眼一翻,扯着衣衫遮住重点部位,翻起自己的小白肚皮:“这一具浮尸,佛说,请让浮尸安息。”   琴笙沉默了一会,忍不住眼眸微弯,轻笑出声:“呵……。”   楚瑜偷偷地从疲倦的眼缝里看去,只有些怔怔然地看着琴笙唇角的那一朵轻笑,只是转瞬即逝。   可那一瞬间,色如春晓,眉梢眼角温柔如水,连眸光都似艳阳下雪原初融里,那最惑人的清洌柔风,让人只愿沉醉其间不复醒。   真好看啊。   怎么会有人可以笑得那么好看呢?   ……   那是属于温柔的仙仙,矜傲又直白的白白,还有琴笙真正的笑容。   楚瑜只觉得心底某到琴弦轻轻地被人拨了一下,余音袅袅,永生不绝。   ……*……*……*……   七日后   “小东家,一会就要到凤栖城了,咱们船队会去补充一些给养,出了凤栖城,会有很长一段海路没有法子补充东西,咱们要进城采买一些东西,你上不上岸,若是不上,可能会有一个月都不能踏上陆地哟!”土曜含笑凑到楚瑜身边,指着不远处的堡垒道。   楚瑜看着那悬崖上的坚石堡,忍不住微微睁大了眼,有些惊讶:“这房子怎么看着有点不像咱们中原的风格,像是西洋人建的似的。”   土曜笑眯眯地弹了下手指:“答对了,这是凤栖城的城主捡到的西洋商人帮忙建的堡垒城,这里算是一个非常关键的海边要塞,扼守一条重要的进入中原的通道,这片海域唯一安全的航线,附近的海面潮汐起伏极打,而且暗藏了大片锋利如刀的礁石,吃水稍深一点点的船只都过不去呢!”   楚瑜一怔,举着单筒铜质聊望镜打量着那雄伟的堡垒城:“也就是说,不管是出,还是进这一片海域,都必须经过这个凤栖城了?”   凤栖城的堡垒上还架着大片的重炮,远远的,她都能看见里面暗藏着的许多机关垭口,正对着进出的海域。   “没错,这里防备森严,原本是东海侯的镇守重地,也是许多商户往来的重要进出采买之地,以前许多海盗觊觎凤栖城的富庶,总想试图来干一票大的,但是从来都是有来无回,而且,小东家看看咱们船下有什么东西……。”土曜笑嘻嘻地比了比水下。   “什么?”楚瑜有些好奇地低头,瞬间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船下几个白色小风帆似的背鳍扬了起来,其下灰色的阴沉的巨大鱼身,不是鲨鱼又是什么?!   而且还是……   “鲨鱼群?!”楚瑜忍不住惊了一惊。   “没错,凤栖城的规矩就是死刑犯不会如内陆一般秋后处斩,而是扔进这里喂鲨鱼尸骨无存,久而久之,几百年下来,这里就成了鲨鱼最喜欢出没之地。”土曜点点头。   楚瑜果然看见一些深处的水藻里缠绕着几个散碎的骷髅架子,骷髅架子都长了海藻,也不知道被泡在水里多久了。   她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蹙眉:“东海侯这也未免……朝廷没有意见么?”   “反正都是死,怎么个死法而已,朝廷有什么必要因此得罪封疆大吏?”火曜带着一点慵懒的声音响起。   楚瑜转头瞥了他一眼,点点头:“嗯,这位东海侯爷为人如何?”   琴笙那样近乎国中之国的存在,朝廷都没有放一个屁,东海侯这样已经算是很客气了。   火曜道:“东海侯爷为人倒是大气而仗义,倒是从不会因为自己是封疆大吏而作威作福,只是上一回听随着船队归来的日曜说他最近病重,朝廷派出了御医千里迢迢过来,如今也不知如何了。”   说话间,船队的速度慢了下来。   她看着不远处的港口,果然热闹非常,有不少穿着黑衣短打,一看便是官吏海兵的人在查验进港的大量船只,来自本国的船只和其他各国的船只一起都在排队等候查验。   通过查验之后,便会发下一块令牌,允许船只和船员上岸。   一切都是有条不紊。   楚瑜笑看着那些来自异国的船只,忍不住有些兴奋地道:“我去叫三爷一起上岸走走去,看看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没有!”   但是楚瑜才转身,就看见土曜身子一转,挡在了她面前,笑道:“小东家,不必去叫三爷了。”   楚瑜一愣:“为什么?”   火曜有些凉薄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三爷是不会踏入凤栖城一步的,若是你不信,便自管去问罢。”   楚瑜有些好奇:“为什么?”   土曜和火曜互看了一眼,随后很有默契地道:“不若您去三爷。”   楚瑜微微眯起了大眼,上下打量了那两人一回:“古古怪怪的,我自己问去。”   说着,她便一转身朝着上舱而去了。   琴笙却不在上舱里,等到楚瑜在隔壁的船只找到他的时候,就看见他在隔壁的底舱里,面前一溜泛着森然冷光的长针和香气四溢的颜料摆了一溜。   他正站在颜料后,双手优雅地张开,金曜并着两名武卫正拿着盛满鲜花精油的水盆伺候他净手。   楚瑜一看那阵势,又闻见了空气里一阵弥散的血腥味,虽然舱房内没有尸体,甚至没有一个血点子,她都忍不住有些头皮发麻。   这时候琴笙慢慢地转过身,眸色幽凉,声音却依然温柔:“你怎么来了,有事?”   楚瑜按捺下心头那点窒闷,随后笑了笑:“我想上岸走走,三爷可愿同去?”   琴笙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你带上霍家姐妹去就是了,本尊还有事。”   楚瑜看着他,又看了看他身边的金曜和两名武卫,随后迟疑了片刻道:“三爷,我能问问,为什么你不想踏入凤栖城一步么?”   她是真好奇。   但既然火曜和土曜能将这个消息告诉她,其中应该不算很避讳的秘密才对。   琴笙漫不经心地坐了下来:“没有为什么,既然小鱼知道本尊不喜凤栖,便自行上岸就是。”   楚瑜一怔,暗自叹了一口气。   连这一点原因都不想告诉她么?   她正想再接再厉地套话,却不想忽然整个船身震了震,随后便听到了一阵吵闹声。   因为他们的船离港口已经很近,那港口官员的声音便一点不客气地传了进来。   “抱歉,琴家船队虽然曾经有东海侯爷颁发的特别通行金令,但如今侯爷病重,主事的是凤栖长公主,长公主殿下有令,所有的琴家船队一律不得进港,你们速速退出去,否则我们就要不客气了!”   “凭什么!”   “……。”   吵闹声,让船舱内的数人瞬间脸色一变。   便是一贯不动如山,静水深流的琴笙脸上也浮现了一抹冰冷的笑容:“如此放肆,这是要变天了么,去把日曜他们都唤过来。”   这泱泱中原海境,还没有琴家船队去不得,过不了海域。   居然会被人拒绝,这想来也是第一次。   金曜和两名武卫脸色都阴沉异常,齐齐抱拳:“是。”   ……   楚瑜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哎,怎么又来个凤栖公主?”   金曜有点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走了出去。   楚瑜虽然有点想抽他,但也明白琴笙是要谈正事,还是立刻乖觉地退了出去。   土曜刚好走了过来,仿佛大老远就听见楚瑜的嘀咕一般,便立刻凑过来,亲切地解答:“是凤栖长公主,乃是当今的妹妹,虽然非一母同胞,但是却也破受宠爱,所以封了个长公主,后来嫁给了东海侯爷,还生了个女儿,唤作瑶瑶郡主,也是东海侯爷的独生女,很受侯爷的宠爱。”   楚瑜瞥了眼土曜笑眯眯的样子,抬手感慨地拍了下他的肩膀:“果然,有人就是识相,有人就是不识相,土曜,有前途。”   土曜立刻笑容更灿烂温和:“多谢小东家夸奖。”   那笑容灿烂得楚瑜都忍不住抖了抖,也佩服土曜,这人能把狗腿都演绎得如此贴心。   且说这头,船队暂时退出了港口,琴笙召集众人议事,一商议就到了月色西沉。   楚瑜就趴在船边看着那高高的堡垒,暗自想了想,也不知道爬上去难不难。   按照她现在的能耐应该不难。   ……   “你不是想要偷偷爬上去,潜入城内罢?”霍二娘叼着一只鸡腿凑到楚瑜身边。   楚瑜笑眯眯,眼底狡黠的光芒一闪而过:“是。这城我一定要进!”   有些答案,他不说,她就自己找。   ……   既然决定收伏上神,怎么能不**机呢?    ☆、第八十三章 做个交易罢,三爷   “可是你要怎么说服琴三爷?”霍二娘嘀咕着又啃了一口烧鸡腿。   楚瑜笑了笑,明丽的大眼闪过狡黠:“这我会自己解决的,你和三娘准备一下罢。’   霍二娘大喇喇地一笑,随手就将鸡骨头扔进了海里,拍拍手:“好嘞,没问题!”   ……   “你要自己进凤栖城?”琴笙停下了手上的笔,却淡淡地一笑:“不行。”   楚瑜一愣:“为什么,你知道我如今的修为完全可以自保,我去看看就回来,三爷不想知道到底城内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琴笙抬笔优雅地继续写东西,却漫不经心地道:“不想。”   楚瑜准备了一肚子的话瞬间卡在喉咙了,随后瞪着琴笙半晌,到底憋不住:“为什么,如果能找到原因,咱们就能入港,顺利经过凤栖城,我听金曜他们说如果咱们打算绕开凤栖城,就需要绕一个大圈子的远路,时间会比原来长一倍不止,难道三爷打算绕远路?”   琴笙慢慢地写着:“谁说本尊要绕远路?”   楚瑜看着琴笙淡定的模样,似完全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中,不禁有些疑惑:“三爷,有法子过港?”   琴笙轻描淡写地道:“当门而过,当先以礼,既礼之不从,炮火叩关。”   楚瑜闻言,悚然:“三爷,你说什么?!”   琴笙抬起眸子,微微弯起唇角,温淡地道:“这中原海域,还没有琴家船队叩不开的关门。”   他分明神情平静,仿佛不过在说一件简单不过的事情。   楚瑜却莫名地听见了其中冰冷的金戈杀伐之音,甚至炮火与血腥的味道。   她自然是见识过琴家船队上的炮火,全部都是经过琴笙改造的火炮,结合了西洋的易操控和中原的重炮火力,虽然还没有达到后世那种程度,楚瑜也没有见识过西洋的船炮,但琴家船队,彪悍和火力之凶猛,担当得起坚船利炮四个字。   可是   “咱们也就是三四艘船,这里可是堡垒之城,还是西洋式青石砖的城,哪里是这么容易能轰开港口的?”楚瑜忍不住嘀咕。   琴笙轻抖了一下信纸,仔细地收进了信筒:“三日后,琴家船队便会出现,咱们等着就是。”   说着,他一抬手,金曜立刻从门外进来恭敬地接过信筒,同时道:“回主上,所有的信鹰都放出去了。”   楚瑜:“……。”   ……   她随后叹了一口气,忍不住揉了揉跳筋的额心:“但重点不在这里,我说三爷,您为什么能说轰开帝国要塞,像在说轰开一处山贼的寨子进去一游,这种事情难道不是谋逆么,九族抄斩啊?!”   重点是这件事好不好?   且不说要塞里守的是自己国家的子民,轰开帝国海防镇守的要塞,就算琴笙是封疆大吏一般的身也都是全族抄斩的大罪罢!   为什么他们这些怪胎一个个地都完全不放在心上?   琴笙闻言,轻笑了一声,薄唇间慢慢地吐出几个字:“抄斩九族?”   他垂下眸子,掩去底下阴郁森然的一点诡异火焰:“本尊的九族若完了,这大元王朝也要完了罢。”   楚瑜无语:“三爷,您这是威胁皇帝陛下么?”   她咋就没看出来这位野心有那么大?   琴笙表情清冷莫测都地抿了抿唇角,随后淡漠地道:“小鱼,该用完膳了,你想用些什么?”   楚瑜看着他那分明‘闭嘴,此事本大神不谈’的模样,大眼珠子转了转,随后道:“三爷,咱们来做个交易罢,不是还有三日船队才会来么?”   琴笙闻言,转脸看向她,似笼着轻雾的幽眸挑了下眼角,异样地轻笑了起来:“哦,本尊的小新娘想要做个交易?”   楚瑜看着他一副颇感兴趣的模样,心头莫名一动,曾经一脸渴望唤着她小姑姑的‘少年’,仿佛忽然一下子成熟得超越自己许多,完全俯视自己的这种感觉忽然变得异常清晰,有点……怪异。   她却莫名其妙地开始脸上发烫,眼神四处乱瞟:“那什么……你喜欢吃肉么?”   她问了一个诡异的问题。   琴笙却瞬间似有所解,淡淡地挑眉:“嗯。”   楚瑜看向他望着自己似笑非笑的目光,只觉得浑身发烫,结结巴巴地道:“那什么……我不是很喜欢吃肉,尤其是三爷你的‘肉’。”   琴笙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为什么,不喜欢我的味道?”   楚瑜觉得自己很厚脸皮,大神脸皮儿薄,但是不知道为何这一刻仿佛两人脸皮厚度对调了。   这大神,这大仙儿能不能不要用这种探讨人生哲学,研究寰宇终极的认真态度来说这种事情!   “不是!”她觉得自己快烧起来赖。   嗯,虽然很不要脸,但是她必须承认客观事实,大神的味道很可口!   但是不代表她喜欢那种事!   最终一咬牙,她粗声粗气地道:“但谁——谁他娘的会喜欢那种羞耻的事情!”   琴笙淡定地颔首:“嗯,本尊喜欢。”   嗯?   嗯个头啊,你大爷!为什么这货可以这么理直气壮,一副本神喜欢,你不喜欢有什么关系的模样?   楚瑜觉得她快气绝身亡,羞耻而死,但最后还是一咬牙道:“如果三爷愿意让我先去城内一探,再做最终的决定,我……我可以考虑……心甘情愿……心甘情愿……。”   “考虑什么?”琴笙似觉得她脸皮冒烟的样子很是有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唇角那一抹温柔到莫测的笑容让楚瑜看着就火大。   楚瑜一抿嘴唇,干脆地转身就走:“算了,当我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才走到门口,琴笙幽凉低柔的声音响起:“准了。”   楚瑜一僵,随后大踏步地走了出去,仿佛还能听见琴笙颇有些愉悦的惑人轻笑。   ……   只是琴笙自也没有看见楚瑜转身离开舱门之后,大眼睛里露出诡谲又狡黠的笑容。   嘿嘿……   “笑成这个样子,又想阴谁?”一道冷冰冰,含讥带讽的声音在楚瑜身后响起。   楚瑜一转身,就看见金曜修长的身形靠在船舷边,双手环着胸,一双桃花眼正冷冷地看着她。   楚瑜斜眼睨着他:“这个世上的事儿,无非两种——第一、关我屁事,第二关你屁事。”   因为他对琴笙的忠诚,她懒得和这‘情敌’正面起冲突,虽然这货总是对她充满莫名其妙的敌意和防备。   金曜轻哼一声,有些不耐:“你以为我想跟着你么,不是你向主上提出任性的要进城一探的要求么?”   楚瑜一顿,叹了一口气:“三爷不是把你派来了罢?”   金曜面无表情地颔首:“是。”   楚瑜有点忍不住,她干脆彻底转过身上下打量他:“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金曜闻言,睨着她,轻嗤了一声,有些讥诮地道:“就算你已经成为三爷的枕边人,也不值得信任。”   楚瑜难得好脾气地挑眉:“理由?”   金曜盯着她,忽然抬指一弹她肩膀,桃花眼里幽凉:“你的眼睛里太多的不驯,这种不驯,对主上而言是危险的事情。”   说罢,他绕开她,径自去取要上岸的东西去了。   楚瑜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大眼弯弯,有些讥诮地暗自轻哼了一声:“倒是个眼睛尖的,我要和你一样,还能把那大仙儿给吃了,只能像你们一样被他控制罢。”   她要的,从来不是仰望九天的神祇,像献祭的祭品,被他控制,被他吞噬自己的意志,她要的是可以握住他的手,站在他的身边,可以拥抱他的未来。   就像她曾经拥抱过那个“少年”一般。   ……   “唉,真是一点都不想带上那家伙。”楚瑜看着金曜在不远处指挥人,忍不住转身一边往自己舱房走,一边嘀咕。   “金曜是除了日曜以外最熟悉凤栖城的人,不过小东家,您还得带上我,因为我需要顺便收集一些补给。”一道亲切的声音响起。   随之出现的是土曜笑容满满的娃娃脸。   楚瑜看了眼土曜,这位星君大人的温柔亲切与琴笙的温柔是不同的。   琴笙的温柔清冷而高远,属于高坐莲台的观音,立于九重天阙的神祇俯瞰人间众生。   但土曜完全就是那种仿佛发自心底的温柔与亲切,衬着他那一张看起来未及弱冠的少年娃娃脸,很容易让人生出深厚的好感,浑身都散发着“我是人畜无害的好人”的气息。   当然楚瑜一点不认为能亲切地微笑着,把一起长大的水曜给折磨成那样的土曜真是什么人畜无害的好人。   不过他这张脸和周围气息,倒是极容易和人亲近,买卖东西这种事儿交给他颇为合适。   楚瑜点点头:“嗯,也好,你到时候帮我盯着金曜,别让他坏我的事儿就行,必要的时候我可能会打晕他。”   她的武功招式和对敌经验完全不如七曜星君,也许实战的时候,只是勉强能压制住七曜里武功最好的金曜。   但是内力修为却是几乎可以媲美琴笙已甄化境,要在金曜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瞬间弄晕他,并不难。   土曜笑着颔首:“没问题,运尸的任务交给我,小东家。”   楚瑜眼角跳了一下:“呵呵……你还真是自觉,但我没谋命的打算。”   土曜笑眯眯:“小东家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楚瑜:“……。”   为什么世上会有如此卖狗腿,都能卖得如此亲切的怪胎?   完全不知道被同僚卖了的金曜,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抬起眼看了眼远处楚瑜和土曜说话的背影,桃花眼里闪过冰冷而复杂的流光。   ……   一切准备就绪。   楚瑜、霍家姐妹并着土曜,在金曜的带领下,趁着夜色,轻松地几个纵跃,攀着悬崖峭壁爬上了堡垒之城的坚硬高大厚实非常的城墙。   不一会就跃进了城内。   凤栖城的夜晚是有宵禁的,但是宵禁的时间差不多在子时前后,所以现在这段时间还是颇为热闹的。   楚瑜一行人到的地方还是最热闹的夜市,夜市上不但有本地中原卖的各种东西,来自各国的客商,于是什么肤色,什么颜色的头发的人都能见到。   原本还半遮了脸的霍家姐妹就干脆地解开她们脸上的面巾,露出深邃的五官来。   这里高鼻深目的西洋人不少,她们一点也不扎眼。   楚瑜兴致勃勃地看着四周热闹的集市,接踵摩肩的人群,还有各色小摊,她便立刻开始瞎逛了起来。   霍家姐妹都是女人,自然也对这些最感兴趣,三个人立刻四处叽叽喳喳地又逛又买。   金曜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地跟在她们身后,土曜则也是笑吟吟地不时四处看看,偶尔会凑到小摊前也买点东西。   将近一个时辰之后,金曜终于有些忍不住了,上前挡在楚瑜面前,冷淡地道:“小东西,差不多了,咱们是不是该干正事儿了?”   她们这群女人是来逛大街来了么?!   楚瑜抬眼轻瞥了他一眼,没有立刻回答,只转脸问了一下霍三娘:“什么时辰了?”   “快要子时了。”霍三娘从一边的小贩手里接过一个大油纸包,纸包里散发着香喷喷的味道。   楚瑜凑过去闻闻,满意地笑道:“好,今晚咱们去找个热闹的客栈打尖,听说子时左右,虽然街道上宵禁了,但是客栈里会有草台班子的小戏,很热闹呢。”   楚瑜的话让金曜到底忍不住了,他抬手就挡在楚瑜面前:“等等,小东家,难道咱们不需要干正事儿么?”   他桃花眼里的寒意和警告,楚瑜根本视而不见,她只漫不经心地啃了一口糖葫芦:“是啊,我这不就是在干正事么,赶紧地,金曜推荐一家热闹的小客栈。”   金曜很想说些什么,却被人拍了下肩膀。   他一转头,便看见土曜笑眯眯地抬手揽住他肩膀:“首领,小东家自有小东家的道理,咱们既然答应了主上陪小东家来办差,就不要再多问了。”   金曜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他并不是一个不冷静的人,此刻见土曜说话。   他便一转身,淡淡地道:“跟我来,希望小东家真是要办差。”   听着对方完全不信任的话语,楚瑜倒是一点都不恼,只笑盈盈地领着提着大包小包东西的霍家姐妹跟在他身后。   不一会,他们就在赶在宵禁前寻了一家看起来门脸不大,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特别,却似乎客人极多的客栈。   楚瑜一进门,小二就迎了上来,一脸歉意地道:“抱歉,客观,咱们这里已经客满,要不您到旁边的客栈去?”   楚瑜一愣,刚想要说什么,却见金曜忽然从袖子里取了一块玉牌递了过去,比了个三的手势。   那小二一看那令牌,立刻眼睛一亮,转身就含笑道:“来嘞,三间上房!”   他的干脆瞬间引得一边不少被拒绝入住的客人不满。   “凭什么,不是说了没房么?”   “就是!”   “这不公平!”   但是小二一点都没有在乎对方说了什么,只径自将楚瑜一行人领到了院子后,带着他们进了房间。   “一会热水就给诸位客官送过来,不知诸位还有什么吩咐,可需要厨房备下宵夜。”小二毕恭毕敬地道。   楚瑜虽然有些惊讶于店小二的恭谨态度,却还是摆摆手:“不必了,一会可是有个戏堂?”   小二含笑:“是,您需要的话,可以给诸位留好位置。”   楚瑜也笑得客客气气地点头:“多谢了。”   随着小二的离开,楚瑜一屁股坐在桌边,随后手指屈起敲了敲桌面:“来坐,大家都说说自己的见闻和见解。”   楚瑜这话一出,金曜就愣了愣——   她不是一直在玩么?   倒是土曜立刻很配合地坐了下来,亲切地道:“不如小东家先说说?”   楚瑜点点头:“你们看到了,凤栖城内的秩序井然,并不因为东海侯爷的病重而出现混乱,如果不是侯爷余威深重,就是这位长公主的手腕也不差,虽然威望不及东海侯爷,但是也破得敬重,所以要收买官员通过凤栖城的港口只怕很难,也很费时间。”   霍二娘点点头,懒洋洋地道:“没错,虽然会有些小偷小摸,地痞流氓,欺行霸市,但是整座城的治安在水准之上,方才探听关于琴家船队的消息,有些流言是道船队的人无意得罪了长公主,所以才会有如此针对之举,但是我认为没有那么简单。”   霍三娘也一边吃刚买来的葡萄,一边吐葡萄籽:“是的,琴家船队曾经时常往来凤栖城,在前一段时间侯爷未曾病重得下不来床的时候,可是非常受欢迎呢,船队首领经常出席侯爷的接风宴,但是接风宴上长公主从来不露面。”   “这对夫妻关系据说极好,东海侯是早年陪伴照顾长公主的贵族伴读,这种情形看起来倒像是长公主对琴家船队结怨甚深。”楚瑜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为什么?”   没有人不喜欢财富,琴家船队也不光是靠着强悍的武力就能横行天下。   还靠的是他们能带来的巨大财富。   一个长公主,嫁到这种海边要塞来,就算有食邑,但要想继续维持奢侈的生活,自然不会和钱过不去。   楚瑜忽然留意到金曜和土曜的神色有些异样——异样的沉默。   金曜原本在明白她不是单纯除了逛街乱买,更多是为了刺探情报和消息之后,表情微微一愣之后,便立刻恢复了正常,和土曜一样沉默着。   楚瑜微微眯起大眼:“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   还有琴笙,他睥睨天下的狂与他的傲慢,都深藏在温柔清冷的面具之后。   他很少会像今日上午那样,完全肆无忌惮地释放他性格里的霸道和残忍,说要将凤栖城轰开,就直接发令去调动琴家在附近海域的船队或者可以说是海军参战。   金曜淡淡地道:“没什么,只是凤栖长公主确实和三爷有些旧怨,你说的这些三爷其实早有定论。”   土曜也笑眯眯地颔首:“我们没有骗小东家呢。”   楚瑜见状,也只叹了一口气,没有多问,她知道她问不出什么。   但这叫不开门,就打,不听话就打到你成死人,死人总不会反抗的这种逻辑怎么听都觉得不安。   她索性把人都各自打发回房,等着小二奉上热水之后,看着他毕恭毕敬的样子,楚瑜到底确定了这里就是琴家的开的客栈之一。   把人都打发走了以后,楚瑜打开一个纸包,里面露出香喷喷的炸鱿鱼须,她捻了一条塞嘴里,顺手把自己背包一甩在台上:“再不出来,我就把你也炸了吃。”   过了好一会,那背包动了,里面露出一只粉嫩的长着小小吸盘的爪子,不一会就露出来个圆圆的水润脑瓜和两只大眼睛,不甘心又惊恐地瞪着她。   “小粉粉,你想跑么?”楚瑜抬手戳戳它的爪子,轻笑:“趁着人不注意,溜进我的包里么?”    ☆、第八十四章 瑶瑶郡主   它必须回到大海里去!   ……   楚瑜抓住它的脑袋一点不客气地把它弄了回来,随后大眼儿弯弯,笑道:“小粉粉,你乖乖的呆我背包里,等我完事儿再把你带回去,你要是再乱喷墨汁或者要跑,我就先剁了你的须炸来吃。”   说着她往嘴里塞了一根香碰碰的鱿鱼须,满意地看着粉色的小章鱼瞬间畏惧地将小爪子蜷缩成一团。   随后,她径自找了一个瓷缸子把不情不愿的小家伙一把塞进去,随后塞回自己的袋子里。   这小东西很有灵性,送给她的大"qing ren"最合适不过了,既可做*墨砚,又能用来逗个乐子,省得他整天仙气飘飘,一点人性都没有。   楚瑜折腾完了以后,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决定下楼去看小戏,或者说戏法。   来自西洋商人折腾的小把戏,还融合了南洋的巫术障眼法的猎奇小剧,再加上衣不蔽体的异国美人袒露出诱人的酮体,确实很能吸引人的眼光。   这种地方探听消息也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楚瑜和霍二娘、三娘都准时地坐在了大堂里,凑着热闹看戏。   金曜没有下楼,土曜倒是陪着他们凑了一桌。   “那家伙不下来么?”楚瑜看了眼金曜和土曜的房间。   土曜笑盈盈地给她倒了一杯茶:“首领正在接见曜司分号的人。”   楚瑜收回目光,淡淡地点头,接过水曜的杯子:“多谢。”   “我说,土曜星君,你倒是和你的同僚们不太一样,为什么会对咱们小姐这么亲切。”霍三娘的目光掠过台上性感健壮的金发西洋杂耍男子,忽然漫不经心地道。   “中原人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难道想打小姐的主意?”霍二娘也阴阴地睨着土曜。   她对这个把水曜伤得下不来床,无法跟着出海的家伙,还是没好感。   土曜的娃娃脸上,满是无辜:“我可不敢,当然是因为本星君本来就是很亲切善良的人,何况小东家是主上的人,主上喜欢什么人,我就会很自觉地讨好,有什么问题么?”   霍家姐妹:“你真能往自己脸上贴金……。”   倒是楚瑜慢悠悠地捧着茶水喝了一口:“没什么问题,只是你家主上如果不喜欢我,亲切善良的你应该会毫不犹豫地将我切碎了送到你家主上的面前罢,或者一定会热心地给出怎么把我切碎了,还能让我活着的建议罢?”   土曜笑得愈发亲切:“小东家果然如传言里一样聪明。”   楚瑜也笑了笑:“不,我只是比较了解你们是什么德性。”   有因为主子钟情所以特别讨厌她这个‘不稳定’、‘影响’自家主上的金曜,当然就会有因为主子钟情,所以特别‘喜欢’她这个‘不稳定’因素的土曜。   七曜和他们主子本来就是一样的怪胎。   土曜笑咪咪地给楚瑜倒了一杯茶:“属下一直佩服于小东家的勇气。”   楚瑜笑了笑:“我也很佩服我自己。”   想想,敢钟情上琴笙那种变态,还不客气地把连他吃带挑衅的她,确实也挺佩服自己的勇气。   听着两人的对话,霍二娘和霍三娘都忍不住有点背脊发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   中原人,真是可怕。   ……   且说这头热闹的小戏开场,堂内坐得满满当当的。   楚瑜和霍家姐妹都开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土曜也不阻止,只一脸兴味盎然地看小戏。   在她们的刻意打听下,楚瑜果然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譬如这位凤栖长公主在民众间的威望仅次于东海侯,不光是因为她公主的身份,还因为她也曾在几次大规模的海盗来袭里,亲自披甲上阵,坐镇后方或者指挥战役。   譬如这位长公主虽然得了长公主的封号,却似并不太得皇家喜爱,甚至可以说几乎被遗忘了,逢年过节几乎很少给她送份例,就算是太后大寿的千秋节或者今上的万岁节,这么多年都从未宣召她进过一次宫,看起来如果不是因为东海侯是镇守一方的封疆大吏,只怕这位公主也是根泯然众人矣的路边草了。   譬如东海侯很钟情长公主,即使长公主多年前生下小郡主伤了身体再皇家无所出,只有一个独生女瑶瑶郡主,也一直不曾纳妾但东海侯却在对待琴家的船队上与长公主持相反的意见,长公主似乎极为厌恶琴家船队,但东海侯却一直与琴家保持了良好的关系。   “看来如果不是这次东海侯病重,这凤栖长公主也不敢如此封了琴家的船队进港的许可。”楚瑜指尖微曲轻扣了下桌面。   “咱们得找个法子打听下这个凤栖公主到底什么原因对琴家船队拥有那么的大敌意。”   说话间,她的目光掠过土曜,却见土曜恍若未闻一般地托着腮看小戏,见她看过来,便露出个无辜又亲切的笑脸。   可分明是既不打算插嘴,又不打算插手的样子。   楚瑜暗自冷嗤一声,这狡猾的七曜。   明明他们就是知道原因的,偏一个个嘴巴比蚌壳闭得还紧。   难道他们不说,她就探听不出来了么?!   楚瑜一转脸,心中已经拿定了主意,便背着布包起身向门外走去:“走罢。”   霍家姐妹立刻也跟着起了身,只土曜眼底闪过一丝精光看了眼楼上仍然紧闭的大门,便也跟了出去。   走到了院门边,便能看见街道上一片冷清,一个人影都没有。   土曜见楚瑜打算出去,立刻含笑上前问:“小东家,咱们这是去哪里?”   楚瑜把背后的布包紧了紧,随后干脆地道:“夜探东海侯府。”   土曜一听,瞬间愣了一下,立刻继续扯了唇角:“这太危险了,咱们说好了只是来探消息。”   楚瑜抬眼看着他,轻描淡写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有人不愿意告诉咱们,咱们就只好自己去探查了,至于危险……我相信凭借天山魔女能闯少林武当的身手和我这一身内力,便是大内皇宫也不是去不得的罢?”   “但是……你们怎么知道地方在哪里?”土曜有点头痛。   楚瑜轻笑着在土曜惊讶的眼神里摸出一张薄薄的纸,狡黠一笑:“因为我有刚才买到的图呢。”   说罢,她足尖一点,瞬间掠出了院门,霍家姐妹互看一眼,霍三娘笑眯眯地拍了下土曜的肩膀:“怕的话,就等着好了。”   说着,她们也飞身掠出院门。   土曜有点无奈地看着黑夜瞬间吞噬了她们的踪影,随后他转脸看了下那院子里,但见金曜不知何时已经站在窗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土曜朝着他点点头,也跟着立刻拔身而起追了过去。   ……   楚瑜一路和霍家姐妹一起飞驰,悄无声息地朝着东海侯府的方向而去。   只是到了快接近侯府的时候,突然身形一顿。   霍二娘眼明手快地抬手一把将她扯了过来,两人一翻身子就勾住了一处房梁,同时潜上了那房子的屋顶,霍三娘也跟着摸了上来。   三人齐齐看着不远处的东海侯府。   “那是在干什么,想不到今晚除了咱们,还有人对东海侯府也感兴趣。”霍二娘凝神,借着月光清晰地看到东海侯府高大的城墙边聚集了好几个鬼鬼祟祟的黑影,提着绳梯似正往东海侯府里爬。   “咱们要进去的话,可能会被他们连累,那些人有些身手,但只有一人勉强算一流,其余之人身形拙滞,怎么看都是二三流货色。”霍三娘挑了下眉,一脸扫兴。   楚瑜仔细看了一会,却有点纳闷地道:“我怎么看着这一伙人不像是要进东海侯府,倒是像从里头爬出来的?”   霍二娘闻言,立刻仔细看去,随后道:“果然,是从里头往外爬,外头这几个是接应的?!”   说话间,那五个人影收了绳梯,便开始往外走。   “听听侯府里有没有什么动静。”楚瑜吩咐霍三娘。   霍三娘闻言,立刻颔首,一转身便跃下地面,伏在一处无人注意的暗影里,整个侧脸贴在地面上。   好一会之后,她才跃回屋檐上,低声道:“没有什么动静,一切正常。”   “咱们要不要等着他们走了,再潜伏进去?”霍二娘低声问。   楚瑜却大眼里幽光一闪道:“不,咱们先跟着这几个人。”   土曜这时候也已经跟了过来,蹲在房顶的隐蔽处,挑眉道:“为什么,小东家?”   楚瑜盯着那几个人笑了笑:“这种身手,还有这么多人,居然能摸进东海侯府再毫发无损地摸出来,你们信么,我是不信的。”   那就是说这只有一个可能——他们本来就是东海侯府的人,而且因为某种目的不得不偷偷摸摸地爬出墙来,要做的事情可能是背着东海侯府的主子的。   “既然是背主之人,要问出消息会容易不少罢,至少有把柄了不是?”楚瑜说罢,直接飞身悄悄跟了过去。   她的分析让土曜眼底闪过一丝亮色,也笑眯眯地跟了过去:“难怪金曜会载您手里。”   这等敏锐程度,堪媲美金大姑姑了。   霍家姐妹得意地齐齐点头:“那是,也不看是谁家小姐。”   一行人齐齐跟了过去。   楚瑜发现那四个人影护着中间的一个人影竟然直接奔港口去了。   难道他们是东海侯府的人勾结了海盗?   她琢磨了一会,还是领着人也跟了过去。   城内的宵禁虽然严格,但是也还松了些,可是等到港后附近却是十步一岗,五步一哨,还一直有人持着火把来回巡视,每个人高楼哨口都有黑羽长弓配备,完全严密地控制着附近港口的进出。   楚瑜他们一行人都是一等一罕见的高手,要摸过来自然没有问题。   但是这些人却没有那么大的能耐,一下子就被困在了一处哨口的阴影下。   楚瑜几个摸到哨口附近,轻巧地趴在墙壁上,就能听到他们焦灼的对话。   一道男音忍不住惊讶地道:“怎么办,这里怎么会突然多了那么巡视的海兵?”   忽然响起的女音有点愤怒:“大海,你是怎么回事,不是看好了说这里防备最薄弱么?”   另外一道略微粗的男音委屈地道:“小主子,我也不知道啊,我巡营的时候,这里一向人最少的,这些岗哨应该都是今天突然增加的。”   ……   楚瑜这是听出来了,心中不免有些惊讶,这些人看样子居然还是在海军中有职位的。   她不禁蹙眉,若是军中、东海侯府都有人勾结海盗,这凤栖城要塞算什么要塞,里面的民众怎么还能安居乐业?   很明显霍家姐妹她们也是这么想的,脸色都不是太好,倒是土曜一脸无所谓。   楚瑜看了一眼土曜,心中倒是也明白——   以主子意志为天的曜司众人,看着主子都能调剂船队来炸凤栖城,他们又怎么会在乎凤栖城的安危?   但是接下来她听到的对话却让楚瑜都忍不住有点……愣神。   那一道略粗的男音有些不安地道:“要不,主子咱们还是回侯府罢?”   “不行!”那道清脆的女音一点不客气地拒绝了,她咬着牙道:“如今父亲病重,母亲没有精力管我,我才能跑出来的,我一定要去琴家船队看看!”   另外一道女音有些弱弱地响起:“可是,郡主,您也只是听到了一些消息说琴三爷会出海,但是琴家船队不止一队,您怎么能确定三爷就在那船上?”   “因为我听刘叔说了,他看在这支船队里看见金曜星君的身影,传说金曜星君和日曜、月曜两位星君不同,他一贯是跟着琴三爷的贴身武卫首领,前几次他来的时候,三爷都会出现的!”那被唤作郡主的少女坚定地道。   这时候,那道比较清雅的男音则是轻声响起:“郡主,就算琴三爷在船上,一来,他也未必愿意见您,他从未踏入过凤栖城一步,就算是东海侯爷来请的时候;二来,咱们根本不可能出去,这里明显就是长公主殿下为了防着琴家船队,才特地设下如此严密的岗哨,我们若是要硬闯,只怕会马上惊动了长公主殿下。”   “没错,若是让长公主殿下知道您跑出来寻琴家船队,可能只会加剧双方的冲突。”之前那略粗的嗓音也压低了声音劝着。   “可是……。”少女似还有不甘心。   ……   楚瑜和霍家姐妹,甚至土曜都在听到这般对话以后,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   这……算是钓到大鱼了?   居然一来,就撞上东海侯府的郡主跑来了?   而且,还是打算往琴家船队上去?   楚瑜摸了摸下巴,心情有些复杂。   听着那女孩子的声音就是个妙龄少女,一个身份高贵的妙龄少女大半夜地翻墙出来,去爬男人的船,这是个什么道理,什么原因?   “那什么……小东家,咱们家主上从来没有这位郡主,这种花痴,咱家主上绝对看不上的。”土曜用传音入秘的法子,一点不客气地在楚瑜耳边把小郡主给贬低了下去。   楚瑜有些好笑,对着土曜摇摇头:“你想太多了。”   她能不知道琴笙那是个什么德性,别看着一身仙气飘飘是江南女儿们的梦中人,但从来就没有传出来过什么绯闻。   何况他那种变态的心情根本不可能随便让人接近他,连贴身伺候的都是七曜这些男儿身。   与其相信琴笙会在外头招惹野花,她更相信金曜是‘情敌’。   霍二娘忍不住嘀咕:“这位小郡主难不成是单相思,这大半夜地爬墙,爬男人船,倒是有点我大漠女儿的豪爽!”   霍三娘却摇摇头:“我看未必,中原人有话言——奔则为妾,娶则为妻,她一个郡主总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不过也难说……毕竟情难自禁也是有的。”   说着,她有些揶揄地用手臂戳了戳楚瑜。   楚瑜却并不以为然,只打算继续听听这瑶瑶郡主到底要干嘛。   楚瑜他们几人说话都用的传音入秘,这种特殊以内力定向人耳边传音的功夫,自然不会被人察觉。   但是瑶瑶郡主这几个虽然压低了声音,但他们原本就没有什么经验,这般动静。却还是引起了注意。   “什么人,出来!”一个岗哨忽然发现了不对劲,立刻厉声呵道。   不过一瞬间的,所有的岗哨都开始吹动骨哨,尖利鸣响之音震得楚瑜都忍不住捂耳朵。   这等哨响威力简直堪堪媲美前生高音喇叭。   果然不愧是凤栖城要塞。   ……   楚瑜几个对于迅速地朝他们围过来的卫兵们一点都   “不好,被发现了,分头快走!”那道清雅的男音瞬间低叫了一声,随后整个人都蹿了出去。   楚瑜能看见他背上还背着一道少女的窈窕身影。   那少女还不忘咬牙命令剩下三个人:“不准被抓住,我们被发现了,会连累琴三爷,听到没有!”   那三人也应了,匆忙地飞奔离开。   土曜看着四散而逃的人影,轻笑了一声:“倒是还没有蠢到家,知道分开溜,咱们现在追哪头,小东家?”   楚瑜干脆地道:“当然是跟着大鱼了,不过二娘、三娘,你们想法子不要让人抓住剩下那三个蹩脚货!”   别的她不知道,但是她认同瑶瑶郡主说的话,如果这几个被逮住了,供出来他们主子半夜翻墙去爬琴三爷的船,大概任何一个身份尊贵的母亲都会愤怒不已,将怒火撒在那个勾引了自己女儿的男人身上。   虽然琴笙压根不会将区区一个凤栖长公主的怒火放在眼里,可是在她看到了要塞内这一片歌舞升平,民和喜乐的模样,她实在不是太想琴笙一怒之下,毁了这里的太平。   ……   说着,她足尖反踢墙壁,直接朝着瑶瑶郡主的方向飞掠了出去。   霍二娘和霍三娘忽然一眼,也瞬间消失了。   只土曜托着腮低叹一声:“主上,您这条鱼真能折腾,翻出个浪朝天呢。”   说着,他则是朝着楚瑜的方向追了过去。   楚瑜飞掠的速度很快,也极为隐蔽,她发现那个驮着瑶瑶的年轻侍卫速度很快,也就是霍三娘说的那个武功最好的一流高手。   而且他对地形非常熟悉,专门钻小巷子,三下两下,避开了所有小巷子的障碍物,眼看着就要甩脱了追兵。   楚瑜见状,大眼一弯,计上心来。   在那侍卫就要甩脱追兵的几个拐弯处,她都下去插一脚,要么踢翻箩筐,要么弄倒了桌子,给追兵们留下线索。   于是原本最有希望逃脱追捕的这两人,如今反而被追兵追的漫城地跑。   趴在年轻侍卫背上的瑶瑶为了减轻负担,都跳下来,自己运功跟着狂奔。   但眼看着整个城内的官兵都要惊动了,四处亮起了火把。   那两人也都累得不行,快趴下了,直接喘粗气。   “怎么办,这是要被逮住了,出不去啊!”   “实在不行,就不跑了,郡主,长公主不会把您怎么样的。”那年轻的侍卫浑身跟从汗里出来似的,叹道。   “不行,我不要连累琴笙!”那少女咬着唇道。   隐没在暗处的楚瑜闻言,兴味盎然地挑眉,随后她忽然推开窗,笑眯眯地看着站在窗边的少女:“要进来躲躲么?”   那少女看着窗边探头出来俊秀少年,陡然吓了一大跳。   - ☆、第八十五章 神秘的衣裙   “你是谁?!”那侍卫瞬间警惕地盯着楚瑜,将那少女整个人都挡在了身后。   楚瑜借着月光看见他生了一张极为俊俏英气的面容,笑了笑:“路人,二位要进来躲一躲么,好像追兵要过来了。”   那侍卫警惕地道:“路人?路人会随便邀请人进自己的房间?”   楚瑜扫了眼不远处那人影憧憧和火光,摇摇头:“二位惹的麻烦不小。”   随后她又笑了笑:“这里也算是我的房间,此地看起来应该是无主空房,我暂时借用,如果二位不打算进来的话,那就算了,我也不想被牵连。”   说着她就要顺手关上窗户。   却不想窗门被人一只素白的手一把撑住。   楚瑜看向那素手的主人,好整以暇地微笑:“怎么了,这位姑娘有什么要说的?”   被挡在侍卫身后的少女露了一张精致的面孔出来,月光将她白净的容颜镀上一层朦胧的光,秋水眸、翘鼻红唇,倒是极为秀美。   她看着楚瑜有片刻迟疑,还是干脆地道:“这位小哥,麻烦借个地方让我们躲一躲,避开追兵,若是以后你们在凤栖城有用得着我二妖的地方,必会全力相助。”   楚瑜听着那少女虽然一副贵族少女的模样,说话却很是爽利,甚至带着一点江湖味,不禁有些怔然,随后她眯了眯眸子,微笑:“二妖姑娘客气了,请进。”   二妖?这古怪的名字是化名?   那少女点点头,也不管那侍卫试图拦住她的手,直接身子一撑,就要爬进来。   奈何她之前被追了好几条街,腿脚发软,一时间身形有些踉跄,下来的时候竟差点扑腾摔一跤。   楚瑜眼疾手快,抬手就把她接了个满怀:“仔细脚下。”   那秀美少女“砰”地一声撞在楚瑜怀里,再一抬头看见那俊秀少年似笑非笑地的明亮大眼正睨着自己。   瑶瑶瞬间涨红了脸:“不好意思……。”   话音未落,她就被那俊俏的侍卫一把利落地抓了过去,直接抱在怀里,冷冷地瞪着楚瑜:“多谢。”   楚瑜感觉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敌意,摸了摸鼻子,笑笑:“不客气。”   随后,她就走开了一点,将窗边的空间留给那瑶瑶郡主和她的护卫。   土曜此时已经将窗关上了,等着那些喧嚣的官兵搜捕的脚步声过去了以后,才看了看那一男一女,淡淡地挑眉:“小东家,外头已经乱了,咱们可能要明日晚上,甚至后天才能出港了。”   楚瑜点点头,仿佛有些犯愁似地道:“这几天城内也会风紧,咱们船队如今被禁止入港,也只好等一等了,看有没有什么转机。”   她话音一落,立刻引来了一声轻轻的抽气声。   楚瑜只做没有听见的样子,对着土曜道:“我们找个机会先安顿下来,如今已过了子时,很晚了,既然咱们船队昨日被禁止入港,这城里又风声紧了,采买的事情先放一放罢。”   话音刚落,被侍卫护在角落的少女便迟疑着问:“请问阁下你们是什么船队,为何会被被禁止入港?”   凤栖城是个大港口,往来商船无数,偶尔有些特殊情况的船只被禁止入港,譬如有勾结海盗嫌疑的,甚至就有可能是海盗船的。   但是昨日被禁止入港的只有一只船队——琴家的船队。   楚瑜背对着少女,面对着土曜的俏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阴谋得逞了的笑容,还朝他挤了下眼。   土曜有些哭笑不得,但也很配合地做出一脸防备的样子:“我们是什么船队,与你有什么关系?”   那少女迟疑了片刻,似要说什么,但却被那护卫捏了一把手腕。   “小姐!”那侍卫不赞同地摇头。   瑶瑶却反手捏了一把他的胳膊:“君文,这两位今日救了我们,当不是坏人。”   说着,她便一脸平静地道:“我家中在城内有些势力,今日不巧得罪了一些人,所以才被追捕,二位救我于危难之中,如果是两位的船队进港有麻烦,也许我可以帮两位一把。”   楚瑜睨着她,黑白分明的大眼里闪过一丝精光,这姑娘倒是不蠢,竟马上就想出了这样的幌子。   她笑了笑:“多谢姑娘了,但是恐怕您很难帮得上忙,我们船队是直接被城主拒绝入港。”   昏暗的光线下,她都能看见瑶瑶似愈发地激动了起来。   但见那少女强行挣脱了俊美侍卫捏住她的手腕,上前一步,强行压抑着激动:“敢问您的船队,可是琴家船队?”   楚瑜仿佛怔然的模样,随后她笑了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她知道自己越是不说话,留出空间来,对方反而越发地相信。   果然那少女咬着唇角,秋水眸定定地锁住楚瑜:“看来我是猜对了,久闻琴家家主九天琴神的琴三爷的美名,我家中乃是这凤栖城的大商家,对琴三爷倾慕已久,希望能和琴家家主见一面商谈日后合作之事。”   那侍卫微微颦眉,依然警惕地看着楚瑜等人,却没有阻止瑶瑶。   楚瑜心中都忍不住佩服这个姑娘脑子的好使了,竟然能瞬间就想出来这么个幌子。   不过既然对方都已经搭上戏台了,她又怎么能不上台唱大戏呢?   楚瑜挑眉,做出迟疑又警惕的样子:“我家主上非寻常人能见的,不知道二妖姑娘有什么依仗。”   她顿了顿,仿佛有些讥诮的样子,放肆地打量瑶瑶:“莫要说您可以帮我搞到进港的许可,难不成您还能买通了凤栖长公主不成,这可不是什么寻常商户人家能做到的事?”   楚瑜有些露骨的目光,明显让那名唤作君文的侍卫很恼火,他冷冷地上前将瑶瑶挡在自己身后。   瑶瑶也被楚瑜那目光看得有点不自在,她迟疑了片刻,计上心来,站在君文的身后,声音清脆地道:“我们是没有那个能耐劝服凤栖长公主给你们通行入港,但是我知道有一个法子,你们可以得到过港的许可。”   楚瑜闻言,瞬间大眼一亮,很感兴趣地道:“哦?”   瑶瑶道:“虽然拿到那通行证,你们没有时间在凤栖城买补给,但是让船队通过却是可以的。”   楚瑜立刻笑盈盈地道:“补给可以去别处搜集,过港才是最重要的。”   凭借土曜和金曜在凤栖城内的势力,暗中搜集补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什么的,不要太简单。   但是过港就没办法了,庞大的船队,怎么也不可能乔装。   瑶瑶点头,正要说话,但那唤作君文的侍卫终于忍耐不住,一把将她拖到身后,低声在她耳边道:“小姐,您不能太不谨慎了,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瑶瑶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君文,你别管!”   楚瑜看着他们的互动,眸光微闪:“二妖姑娘?”   瑶瑶立刻上前道:“我可以帮你们,后日就是我……东海侯爷的寿辰,因为东海侯爷卧病在床,凤栖长公主打算请来各大戏班办热闹些,为东海侯冲一回喜,各国商人都会当场奉上礼物。”   说到东海侯卧病在床,瑶瑶的眼里微微泛起泪光,她却还是强忍了下来:“若是能得了凤栖长公主和东海侯爷的点选前三名,便可以得到长公主发的玉令,优先入港和过港,还能提供不少补给,你们既不需要补给,过港即可。而且琴家船队往来环海之洲,必有许多珍奇。”   楚瑜挑眉:“且不说就算有珍奇能否得了侯爷和长公主的眼赢得玉令,只说这令牌,咱们船队可是有侯爷金令的,也一样被拒之门外不是么?”   或者说长公主拒绝的是琴家船队,不管拿着什么令牌文牒的琴家船队。   瑶瑶咬了咬嘴唇,还是道:“那不一样,如今是长公主主事,侯爷白日里清醒的时间很短,如今主事官员都听命于长公主,认令不认人,所以你们若是能拿到长公主的令牌,至少我能想法子在让你们过港之后,消息才会传到长公主那里,反正你们都已经过了港,长公主也奈何不得你们了。”   楚瑜大眼微亮:“这个主意不错。”   守着港口的官员认令不认人,如果瑶瑶郡主能拖住琴家船队过港的消息传递到长公主那里的速度和途径,那么等到他们都过了港,凤栖长公主总不可能还派船追缉罢?   若是能顺利通过港口,那么三爷也不会需要轰开港口。   “但是我们要怎么参与献礼呢,尤其是如何进入宴会现场?”楚瑜看着瑶瑶。   瑶瑶一点都没有犹豫地道:“不知道小哥姓什么,你可以用你的姓为商队命名,我会帮你们进入会场。”   “小姐,这样太危险了,你都不能确定他们是什么人,岂能如此胡闹,万一他们是海盗化名的刺客,入了府岂非连累你,到时候长公主殿下追究起来怎么办!”那侍卫瞬间冷了脸,厉声道。   瑶瑶一愣,似也有些犹豫,冷眼看向楚瑜和土曜:“你们怎么证明你们是琴家船队的人?”   楚瑜看了一眼土曜。   土曜笑了笑,抬手亮出了手里的一块赤金打造的令牌,上面一个精致的篆体琴字:“这应该可以证明了罢?”   琴家金令和曜司玉令不同,琴家金令乃是明面上琴家武卫统领们特有之令牌,每次日曜月曜通行各大港口,皆会用上。   瑶瑶一见,立刻眼中一亮:“你们是琴三爷身边的曜司武卫之首?”   楚瑜笑了笑:“没错。”   瑶瑶愈发欣喜:“太好了,等我带你们拿到令牌之后,请千万记得你们的承诺带我面见三爷!”   楚瑜淡淡地挑了下眉:“好。”   她真是好奇这姑娘为什么对见琴三爷一面有那么深的执念。   随后,楚瑜的目光在她身后的侍卫身上掠过,她若是没有看错,这唤作君文的侍卫周身的气势,以及和瑶瑶相处的方式,并不像单纯的护卫对待自家的小姐那么简单。   他不会吃味么?   君文察觉到了她探究的目光,冷冷地看着她,并不说话。   ……   主意拿定之后,见城内搜索的卫兵们远去,瑶瑶便被君文带走了,临走前约定了明日见面的地方。   土曜和楚瑜也决定回客栈休息。   “难怪你们那位首领不出门,大概是因为他曾在城内露面过,所以一出现就会被人盯上罢?”楚瑜远远地看见客栈的灯火下,那站在窗边长身玉立的人影。   连瑶瑶郡主都知道金曜的身份,也知道琴家金令的存在。   土曜笑了笑:“没错,金曜首领曾经来过凤栖城三次,所以上层不少官员都认识他,最好是不要在那些高官的面前露面。”   他顿了顿,有些迟疑地看向楚瑜:“您真的打算用瑶瑶郡主的法子混进东海侯爷的寿宴么,凤栖长公主与三爷有旧怨,若是咱们被发现了,只怕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楚瑜微微抿了下唇角,大眼冰凉:“咱们总要试一试的,凤栖城到底是咱们中原百姓的依仗,若是能不动干戈自然是最好的。”   不管是为了琴笙不愿名言的旧怨,还是她不忍心一方平安因为凤栖长公主的固执被毁,她都希望能一探东海侯府。   土曜沉默了一会,却叹了一口气:“可最要紧的是,咱们能有什么奇珍异宝夺得凤栖长公主和东海侯的青眼?”   这一次,他们出海自然不缺财物,但是并非去贸易航行,确实没有带什么稀罕物件。   楚瑜一愣,随后也摸着自己的小下巴,若有所思:“嗯,奇珍异宝倒是不一定就能得了那两位的青眼,我看不如探听下这两位最近缺什么,最需要什么,也许那位瑶瑶小郡主能帮忙。”   土曜一愣,随后看着楚瑜颔首微笑:“小东家机敏。”   ……   客栈里,一大早,鸡鸣三响,带着咸味的海风掠过窗边。   楚瑜抬手就推开了还带着夜露的窗棂,深深吸了一口新鲜潮润的空气。   她心里憋着事儿,一夜几乎无眠,听到身后的门窗响动,她有些疲倦地伸了个懒腰,转脸过去看向进门的霍二娘和霍三娘。   “起了?”   “嗯,土曜让我们给小东家带了早点,一起吃?”霍三娘端着托盘走进来。   上面三份鲜香的海鲜粥、鲜炸的金黄油条、豆浆、还有几样腌小菜,看着味道就很好。   楚瑜却在桌边坐下,托着脸颊,有些没胃口地微微叹了一口气:“说的容易,做得难,探听那两位的喜好也许不难,但是咱们要怎么在短时间里去弄到能让东海侯和凤栖长公主都觉得不错的宝物,万一他们喜欢什么名家字画,咱们三天内去哪里弄来?”   尤其是如今东海侯昏昏沉沉,说不定未必能出席他自己的寿宴,寿宴之上拿主意的还是凤栖长公主。   霍二娘想了想:“昨日我把那些追兵引开的时候,倒是无意中听到了一个消息,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   楚瑜问:“什么消息?”   霍二娘道:“那位长公主之所以不受宫中待见的缘故,似乎是因为她一母同胞的亲兄长曾经在多年前差点继承帝位,但如今登基的今上却非她亲兄长,还好她那时候已经被指婚给了东海侯,是东海侯坚持要娶她为妻,否则只怕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楚瑜啃着油条的手顿了顿,瞬间明了:“原来如此,这位凤栖长公主也是个倒霉的。”   皇家的事儿无非就是那点。   帝王之位就那么一个,成王败寇罢了,这位凤栖长公主的兄长曾经是帝位的有力竞争者,最终却一败涂地,成为谋逆罪人,她就被牵连了。   嫁到凤栖城,算是她唯一的庇身之所,也相当于被放逐了。   “这么一个放逐的长公主,怎么敢得罪琴笙?”楚瑜很是纳闷。   看看廉亲王对琴笙多亲切,但在琴笙那里受到的待遇,简直不要太……憋屈。   她想了半天,又想不出个所以然,便决定今日见瑶瑶郡主的时候,再想法子探探口风。   ……   楚瑜一大早用了早膳就和霍家姐妹又一起出去闲逛了,土曜则和金曜一起安排暗中采买补给的事儿去了。   晃荡了半日,等过了午时,她看看逐渐炽烈的日头,便拎着大包小包心满意足地折回客栈去了。   在她拿了小虾喂了一回饿得没力气逃跑,很是沮丧的小章鱼,刚把小粉粉装进茶壶里的时候,房门便被敲响了。   楚瑜一开门,又瞅见了君文那张冰块脸,还有他身后做平民少女装扮的瑶瑶。   楚瑜大眼一弯,笑眯眯地开门把他们迎了进来:“二妖姑娘来了,用了午膳没有,没有一起用膳罢,刚好我有事儿要请教你呢。”   瑶瑶看见面前俊俏少年盯着自己,态度亲切自然,她莫名地微微红了脸,点了点头:“我已经用了午膳,多谢火曜星君。”   楚瑜昨日对楚瑜冒称自己是火曜,她知道火曜负责情报搜集,坐镇内陆,很少会跟着琴笙出海,这一次若不是水曜受伤,他也不会跟过来,自然见过他的人也少。   将瑶瑶脸上的红晕和不自在看在眼里,瑶瑶身边的文君眸光微寒。   楚瑜看在眼里,有些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道:“都坐罢,咱们来说点正事。”   一提到说正事,瑶瑶也神色肃然起来。   尤其是楚瑜向她探讨凤栖长公主的喜好时,瑶瑶沉吟了片刻,一一将她母亲的喜好说了一遍。   楚瑜听着就有些发愁:“这位长公主殿下似乎没有什么特殊癖好,或者对什么东西有不同寻常的关注。”   既没有特别附庸风雅喜欢名家字帖,更没喜欢的奇珍异宝,也没有什么怪癖,特别喜欢吃的,虽然能主持战役,但对兵法和兵器也没有特别痴迷,金银珠宝她也不缺。   既没有特殊偏好,也就难以投其所好。   瑶瑶叹了一口气,也提楚瑜开始犯愁:“我……我们凤栖长公主对什么都算不上特别钟情,不过要说一点比较特殊的……。”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倒是凤栖长公主原本也不是偏好华服的人,更不是偏好书画之人,但是她书房里有一幅她珍藏的仕女图,那图上之人画的是她少年的时的模样,衣裙华丽,而且有一套非常相似的衣衫收在那书房内,那衣衫很美,连……连她的女儿都不允许去触碰,可也从未看见过凤栖长公主穿过。”   楚瑜一怔:“衣裙?”   这确实有些古怪,怎么会有人收集一套衣裙,宝贝似地藏起来,却从来不穿,除非是很有纪念意义的东西。   “是啊,不过母……长公主不穿也有可能是因为那衣裙看起来不像她身量能穿的,有些偏长呢。”瑶瑶嘀咕。   丝毫没有发现她透露出的这些细节,就不像是一个和侯府关系很近的大商户人家当家姑娘能知道的东西。   哪怕她自称是瑶瑶郡主的闺中好友。   倒是一边的侍卫君文忽然轻咳了一声:“小姐,我们该回去了。”   “那衣裙什么模样,若是有图就好了。”楚瑜沉吟道。   瑶瑶一愣,随后道:“我想法子弄到一副赝品如何?”   楚瑜看着她一笑:“那就多谢了,一切拜托二妖姑娘了,如果可能的话,能取一片那衣裙的料子,哪怕一丝过来也是好的。”   瑶瑶在她那明亮炽热的目光下,瞬间脸上微赧,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下定决心一般地点点头:“火曜星君,我尽力而为,傍晚我再送来。”   送走了瑶瑶,霍二娘有些好奇地坐了回来,问楚瑜:“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三爷到底和凤栖长公主有什么过节,怎么不问那个瑶瑶郡主?”   楚瑜摸了摸鼻尖,眼里闪过慧黠:“因为看着土曜和金曜的样子,大约是知道为什么凤栖长公主和三爷有旧怨的,我若直接暴露出我并不知道原因,只会招惹瑶瑶郡主的怀疑罢,等傍晚过来的时候,她应该会比较放松戒备,我再想法子旁侧敲击出结果!”   霍二娘闻言,点点头:“也好,咱们先用膳罢。”   不一会,膳食就摆上了台,   楚瑜一边用膳,一边开始琢磨事儿。   凤栖长公主倒霉催的皇家身世、还有那一幅画、一件和画上一模一样的衣裙……她和琴三爷的旧怨。   楚瑜不知为什么总觉得眼前有一片奇异的迷雾,看似深浓,却又仿佛一阵风吹过之后就会散开,她能看见属于琴笙的过往。   她莫名其妙地有点期待和兴奋,仿佛又离他更近了一些。   ……   到了傍晚的时候,瑶瑶果然又守信地带着侍卫君文如约而至。   楚瑜看着她交给自己手中的一指见宽,半指长红色小布条,微微挑眉,眼底闪过异样的光芒。   瑶瑶以为她是在嫌弃这布条子太小,便苦笑:“就这么一点点还是我托了许多关系,想尽了一切法子从郡主那里拿到的。”   楚瑜抬起眼看了看她,却笑道:“是,要多谢二妖姑娘的尽心尽力了!”   她小心地收好了布条,随后慢慢地打开了那一幅画。   这一副画虽然是临摹的,非常崭新,却也能看出临摹之人的功底,走的是沉稳中不乏大气洒脱之风,还兼并了一些西洋式人物肖像的画法,色彩鲜艳,人物眉目精致。   楚瑜这个外行都能看出好来,忍不住赞了一声:“真是好画。”   瑶瑶有点得意地拉过君文:“这是君文画的呢。”   君文被瑶瑶一拉,似有些怔然,随后有些不自在地沉声道:“我的功力尚且不及原画作之人的十分之一,那位作画之人笔力才是最出众的。”   楚瑜闻言,仔细去看那一幅画。   画里的贵族少女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眉目秀美非凡,皆是天真不谙世事,巧笑倩兮的模样,很难想象这少女批上战甲的样子。   但她知道这就是凤栖长公主少年模样。   画里,凤栖长公主一身华丽红衣裙更显周身气息尊贵。   不过……似乎太过尊贵了。   楚瑜微微挑眉,那少女华丽红衣上似有暗红衣纹,她凑过去细看,竟发现上面那衣衫纹路是很像暗织进去的‘龙凤飞云纹’?   她心中一惊,立刻取出那一片布条对着窗边的亮光慢慢地翻动了起来。   果然,随着她的翻动,即使过了那么多年,上面的布条纹路显出了不同的凤凰和飞龙的纹路。   这种纹路,只有……女帝才能穿罢?   楚瑜在这世间生活多年,又在琴家绣坊待过,自然对这些纹路服饰都有些了解。   区区一个小公主,怎么能,又怎么敢穿上这种衣衫?   这是明目张胆的谋逆!   这对兄妹还真是张扬,明明就不是嫡出的身份,也敢这样张狂?   但是……   楚瑜又忽然想起了瑶瑶所言——   “这衣衫并不合长公主的身量。”   她微微颦眉,琢磨着,难道这衣衫不是长公主的?   瑶瑶看着楚瑜在那一会皱眉,一会发愁,不禁有些担忧:“怎么样,看出来什么没有?”   ☆、第八十六章 无事献殷勤   楚瑜摇摇头,不动声色地道:“这衣裙这么多年了,仍然鲜亮如新,看来长公主很是中意,但保存得如此谨慎,却又不是她身量能穿的衣裙,莫非是什么故人所有的东西?”   瑶瑶郡主沉吟了一会,摇摇头:“我问过……郡主,她说从未曾听到她母亲提起过,但是凤栖长公主甚至不允许自己的女儿去触碰这衣衫和画,听说郡主当初拿下来摸了摸,还被长公主打了手心,罚跪了一日,因此这两件东西当是她的逆鳞。”   楚瑜看着瑶瑶在说到被打手心和罚跪时眼中不由自主流露出来的委屈和纳闷,若有所思:“逆鳞么?”   她指尖搓了搓那一小片布条,忽然拿定了一个主意:“我知道要送长公主什么了。”   “送什么?”瑶瑶一愣,连着君文都有些诧异地看向她。   楚瑜捏了捏指尖的布:“送一条类似的衣裙给长公主。”   瑶瑶一愣,随后瞬间失笑:“这不可能,这衣裙的料子倒是一般的上好丝料,且不说上面暗红都是织成的,就说着这染法,据说乃是一种早已失传多年的丝染法才能染出这般绚丽的色泽,可百余年不退色。”   楚瑜轻笑了下:“这您就不用担心了。”   瑶瑶见状,随后有些迟疑:“可是……。”   “可是你就没有想过若是送出这件类似的衣裙,确实是剑走偏锋,能引起长公主的注意,但更可能会惹怒长公主殿下,毕竟这衣裙乃是长公主的逆鳞,我们没有人知道这画和衣裙的内情。”君文难得真心实意地开口,虽然语气冰冷,却说的都是实话。   他觉得面前这少年实在太过狂妄,而且总有些居心叵测的样子,若非郡主希望能见到琴三爷,他根本不会搭理这种人。   楚瑜淡淡地道:“这两位就不用操心了。”   随后,她低头看了眼那图,眼尖地瞥见落款,只一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光”。   楚瑜摩挲了下那字,有些怔然:“光……这是侯爷的名讳么?”   瑶瑶闻言,摇了摇头:“不,父亲大名小字和别号都没有这个字。”   楚瑜若有所思:“莫非是长公主的亲生兄长的名讳?”   瑶瑶迟疑了片刻,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也不太清楚,因为从未听凤栖长公主提到过她的兄长。”   倒是君文微微眯起眸子,盯着楚瑜不阴不阳地道:“看样子,你们倒是对往事很清楚,知道不少。”   楚瑜心中一动,却笑了笑:“一知半解,何况有些事也算不得秘密,只是需要两位能帮查一查某些内情,说不定能替琴三爷和凤栖长公主之间化干戈为玉帛。”   瑶瑶瞬间有些激动起来,眼睛发亮:“真的?”   楚瑜颔首,一脸诚恳:“也许,至少努力一把。”   君文沉默了一会,淡淡地道:“虽然我不认为你有这个能耐,但是我可以告诉你长公主殿下的亲兄长的名讳里没有这个光字。”   楚瑜一怔然,随后点点头:“嗯,原来如此。”   她顿了顿,轻叹了一声:“也不知长公主和三爷这结怨到底有多深,何至于她这般放不下,若是长公主能想开点,咱们也不至于这般绞尽脑汁。”   瑶瑶抿了抿唇,淡淡地道:“是啊。”   但她却没有再说下去。   君文看了她一眼,也是有些怔然模样,随后也沉默了下去。   楚瑜看着他们的样子,心中有些异样,瑶瑶郡主这姑娘虽然机灵,但她到底被娇宠在手心,心思并不深,如今她竟套不出话来,看来这位瑶瑶郡主虽然不知这画作与衣裙的秘密。   但这位郡主对琴笙和长公主之间的旧怨倒是明白的,而且看样子连她身边的这个贴身侍卫君文也不知其中内情。   楚瑜暗自叹了一口气,她总觉得这旧怨也许和琴笙的过往有关,偏偏身边有知"qing ren"却没有人能给她透露只言片语的感觉,还真是……挫败!   “好了,两位先回罢,后日我们准时在侯爷的寿宴上见。”楚瑜道。   君文带走了瑶瑶之后,楚瑜看着手里的画像,陷入了沉思:“如果这副图既不是东海侯爷替长公主画的,也不是长公主仙逝的兄长所绘,那这个绘图之人一定非常得长公主的信任。”   霍二娘懒懒地举着手镜照着自己的面容:“怎么说?”   楚瑜摸摸手里的碎片布条:“这画上的衣裙分明至少是帝位继承人才有资格穿的衣裙,如果这位公主还没有蠢到在所有人面前明目张胆地袒露她或者她兄长的野心,就不会在自己不能完全信任的人面前穿这一身衣衫,还让对方画了下来作为谋逆的证据。”   霍三娘也趴在楚瑜肩膀,凑上前看了看:“这画里的凤栖长公主生眼神看着画外的人,怎么看着像是在看自己钟情之人似的,这般炽烈,难道是她以前的"qing ren"?”   楚瑜一愣,再看了看那精美的画像,炽烈她是看不出来,但是眼神倒是温柔非常,还带了点羞涩的侧了脸,这肢体动作倒是能看出来的。   以前的"qing ren"?   如果是凤栖长公主以前的初恋"qing ren",倒是能解释了这位公主为何那么在乎这幅画。   难道衣裙也是她的"qing ren"送给她的?   虽然不合身,却也珍藏着?   因为这个"qing ren"已经亡故多年,所以东海侯才容忍了公主藏着着一副画。   楚瑜想了想,倒是越发觉得是这么回事,也没有别的什么更好的解释。   虽然她还不能理解什么人会给自己的恋人送一件只有大位继承者或者拥有者才能穿的不合身的衣裙。   “如果真是她初恋"qing ren"所赠送的衣裙,倒是一件好事。”楚瑜嘀咕了一下,随后对着霍三娘道:“一会咱们回一趟船上,如果要做出类似的衣裙,还有些原料是咱们船上才有的,二娘跟我去,三娘留在这里,预防万一瑶瑶郡主有事前来。”   霍三娘颔首:“好。”   土曜知道了以后,便也笑眯眯地道要跟着她回去:“恰好也要点点还有什么没有补充完毕的。”   楚瑜却道:“我需要你留下来,替我采买一些东西,这些东西只有熟悉本地情形的人才能买得到。”   说着,她递了一张单子给土曜。   土曜接过来一看,随后挑眉:“染料?”   琴家本是绣坊,涉及织染也不少,土曜一看便知道这是些什么东西。   楚瑜颔首:“东西不难找,但就太零散了。”   金曜这时候刚好回房,抬手接过了楚瑜递来的单子看了看,桃花眼瞥了眼楚瑜:“你又想折腾什么幺蛾子,潜伏进东海侯府,万一出事了……。”   “万一出事了,也不会让你来救我,着急什么,难道你还担心会连累三爷么?”楚瑜轻哼一声。   琴笙都敢轻描淡写地决定轰开港口,还会怕被连累么?   金曜沉默了一会,淡淡地道:“东西我会替你买齐,土曜会跟着你。”   楚瑜一愣,随后无所谓地耸耸肩:“好,随你。”   需要有人来盯着她,保护她的安全,她明白琴笙派他们来的用意。   ……   楚瑜和土曜的身手避开港口的盘查易如反掌。   一回到船上,楚瑜立刻去寻了唐瑟瑟,吩咐了她帮忙寻一些材料。   她自己则是一点不客气地直接跑主舱去了,只是主舱里,她没有看见琴笙,随后想了想,她便去了另外一艘船上。   果然看见下舱处,火曜领着人严密地守在舱房附近。   他一见楚瑜便挑了挑眉,清冷的俊颜上闪过揶揄:“怎么,玩儿回来了,小东家?”   楚瑜轻咳一声:“三爷在舱房里么?”   火曜点点头,倒是也不拦她:“在,要进去么?”   楚瑜看着那舱门,忽然想起自己之前看见的那些摆在舱房里的无数金针,还有熟悉又陌生的混合着血腥味的腥香,琴笙扔在盘子里染血的手套,她神色有些复杂,随后摇摇头:“算了,不打扰三爷做事,我在隔壁主舱等着他。”   火曜挑了挑眉:“随你。”   楚瑜折返了隔壁船的主舱,只是坐在舱房里,想着那腥香,她就想起自己在八阵楼里看见的那个‘屠宰场’,总难免有些心神不宁。   她索性去把小粉粉掏出来,又让武卫们帮她寻了个大的琉璃缸,把小家伙放进满缸子的海水里。   粉红色的小章鱼闻到大海的气息就激动得到处乱扭,不停地试图脱离楚瑜的魔爪,然后难得所愿,最后还是被关进了琉璃缸。   小家伙气愤难当地挥舞着八只短短的小爪子:“噗——!”   朝着楚瑜愤怒地不停喷墨汁。   讨厌的人类,它要回家!   结果自己被喷出来的墨汁的反作用力推得整个缸子里到处飘,结果撞在缸子上头晕眼花,晃悠悠地八爪瘫倒在水底。   楚瑜看着好笑,让瑟瑟帮忙重新换了一缸子干净的水,又将小章鱼给重新放进水里。   “吃不吃东西,小粉粉?”她提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小虾放在水面上。   小章鱼很有骨气,蜷起自己嫩嫩的八爪,扭过身子不去看楚瑜。   楚瑜摇摇头:“好,既然你不吃,那就一直都不吃好了,饿死了,刚好可以下菜做章鱼丸子!”   说着,她就要收起小虾,但下一秒,一只粉色的小爪子就爬上了她的手腕。   楚瑜一低头,就看见那软嫩的粉红小章鱼谄媚地伸出八只小爪爪盘上自己的手腕,大眼睛盯着她。   楚瑜居然觉得她在小东西的眼睛里看见了郁闷和讨好的情绪,忍不住失笑出声,抬手戳戳它的小爪子,把小虾扔进水里:“你什么品种,成精了?”   说话间,霍二娘忽然拿着一只细细的小竹筒走了进来:“小姐,有逸哥儿信鸟传书送来的消息,要求必须你亲启。”   霍家姐妹也有特殊的驯养信鸟的方式,她们驯养的鸟儿甚至能飞越大漠,不比曜司的信鹰差,所以方便了不少。   楚瑜闻言一愣,随后接了过来,拆开小竹筒一看,里面果然是一封写满了蝇头小楷的信笺。   只是信笺外页上却写明了——“阅后即焚,小姐慎重”   楚瑜心中有些疑惑,逸哥儿很少会这般慎重,到底是什么消息呢?   她还是打开来细看,封逸知道她最不喜欢写得文绉绉的东西,信写得非常白话——   “大小姐,前些日子您让属下查的那个有关朝廷世家中有关争夺家主之位的秘史,属下查了许久,各世家大族上一辈符合您提出”家中子女多夭亡“”大火“这两个条件,沾上这两个条件的只有——皇家。”   楚瑜瞬间心中咯噔一下,皇家?!   不知为什么,她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随后她沉默了一下,对霍三娘道:“三娘,你先出去,帮我看着,不要让人进来。”   霍三娘看着她有些凝重的神色,立刻颔首:“是。”   楚瑜看着关上的大门,心中有些凝滞,随后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信笺。   “先帝故去前,敏恪皇后即今当敏恪太后所出一女一子,子为廉亲王,女即今太后所出的大皇女,当年三岁被立为皇太女,即明烈太女,自幼敏睿,宽厚,有大嘉德,十三岁即临朝佐政,上孝帝后,下顾弟妹,深得朝中人心。贵妃早逝,所出的一双龙凤胎寄养于轨敏恪皇后宫中,然皇后当年产下廉亲王后得了体虚之症,龙凤胎实际上由明烈太女看顾长大……。”   龙凤胎……   楚瑜一愣,喃喃自语:“莫非凤胎是凤栖长公主,那龙胎……。”   话音未落,一只微凉白皙的手忽然从后面摸上了她的咽喉,轻轻一扣,以一种暧昧的姿态从后挑起她的下颌,温柔的低语在她耳边响起:“在喃喃自语做什么,怎么,玩够了?”   楚瑜浑身一僵,被迫仰起脸,随后带着冷香的薄唇便吮上她的丰润柔软的嘴唇。   楚瑜不动声色地将那薄信笺收入袖子里,反手扣住他的脖子,转了个身,靠进他怀里,笑眯眯地吻了吻他的唇:“三爷,我想你了。”   琴笙淡淡地挑眉:“你倒是嘴甜。”   他抬手滑入她的衣襟,冰凉的指尖慢条斯理地搁在她的左胸心口上:“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题外话------   ==那什么,么么哒,爱大家的告白!晚点会打赏下去~好久没有二更了,加班中~   如果能到月票儿涨到2630票~咱们来个二更咋样? ☆、第八十七章 三爷的第二次交易 二更   楚瑜只觉得被他修长的手指覆盖住,仿佛连心脏都被他捏在手心里一般。   她窒了窒下意识地握住他的手,随后轻笑了起来,大眼微弯:“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昨晚宿在城内,与君隔三秋,焉能不挂念在心。”   琴笙挑眉,幽眸莫测深邃如海,凝视着她片刻,指尖慢条斯理地玩把着手下软嫩小桃,挑起唇角:“你刚才在看什么?”   楚瑜闻着他身上淡冷的香气,被他弄得呼吸有些不稳,偏心跳如雷,她一咬牙索性松了钳制他的手,笑着抬手贴上他胸膛:“没什么,我准备潜入长公主的家宴,送她点礼物,换个咱们通行的令牌,咱们不是非要轰开这港口不可的。”   琴笙手上蓦然一紧,她倒抽一口气儿,软在他怀里,目光迷离地看着他,软声道:“三爷,你曾经领着船队大败过海盗,中原海域的海盗见了你的船都绕着走,你应该是见过没有庇护,被海盗欺辱,手无寸铁的民众是什么样子?”   琴笙眯起眸子,悠悠一笑,清雅温存:“那与我何干?”   笑得真够冷酷的,楚瑜暗自叹了一口气,强撑着理智道:“三爷……能平顺过港口,咱们也省了调集炮火的麻烦不是?”   她骗了瑶瑶,她从来不相信琴笙会愿意与凤栖长公主化干戈为玉帛。   反倒是觉得凤栖长公主跪下来舔他的鞋,他都不会动容。   他那样目下无尘的人,连廉亲王都难得他一个好脸色。   ……   琴笙垂下眸子看了她片刻:“好。”   楚瑜闻言,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干脆,大眼一亮:“三爷……。”   “别急,这是第二个交易,你是不是应该先完成第一个交易?”琴笙似笑非笑地挑起精致的眼角,把另外一只手伸到她面前,示意她解开自己的手套。   这大神吃人,还要别人帮忙拆刀子么?   楚瑜眼角一跳,不动声色地干笑:“那什么,我时间紧迫,需要去筹备礼物,等这事儿了结了,再履行诺言可好。”   琴笙看着她,笑了笑,这次也依然很干脆:“可以。”   楚瑜松了一大口气儿,就想溜:“我先去准备。”   但她忘了自己心口还被人捏着呢,这一转身就被捏得一紧,赶紧往回靠,软乎乎地靠在琴笙胸口抽气儿:“轻点,轻点,疼。”   琴笙依然笑得温润到莫测:“嗯,那就先来收点交易的利息。”   楚瑜一脸无辜:“什么利息。”   她话音刚落,琴笙危险地眯起眸子,作势又要捏紧手指:“呵……。”   楚瑜轻笑了起来,踮起脚尖环住他的颈项,抬头讨好地凑上去:“三爷……。”   “名字。”琴笙淡淡地道。   楚瑜一怔,随后轻叹了一声,伸出粉嫩的舌尖轻舔上他的薄唇:“琴笙,你这个奸商。”   明明是为他考虑啊,这大神居然理直气壮地压榨她!   琴笙眯起幽幽琥珀眸,抬手一把将她压在八仙桌上,温柔又冰凉地微笑:“无奸不商。”   随后,他俯下身去,掀起她的衣衫下摆。   ……   幽凉的海风吹过屋内,一室炽烈的气息伴着浓郁的冷香渐起,有少女的轻吟与低泣声传来。   然而,不一会,那修白性感的男子身影忽然一僵。   楚瑜迷迷蒙蒙地抬眼看去:“三爷,怎么了……。”   她目光一掠,停在琴笙紧窄性感的腰侧上,一只粉红的小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他性感的腰肢上露出来,随后一个半拳头大小的粉嫩小章鱼脑瓜也露了出来,大眼睛很是惶恐不安地瞟着楚瑜。   它……只是想回家而已。   可是好像爬上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的背了,好可怕!   呜呜……   琴笙一贯克制的清冷俊美容颜上难得地呈现出扭曲的来,一字一顿地狞声道:“楚!瑜!这是个什么玩意!”   楚瑜:“噗——哈哈哈哈哈哈,小粉粉,来和三爷打个招呼!”   ……*……*……*……   楚瑜到底顺利地取得了琴笙的承诺,允了她按照她的计划行事。   代价嘛……   楚瑜揉了揉自己的腰肢,又满意地把关着小章鱼的陶瓷盒子给塞好进背包里。   托了小粉粉的福,琴笙大神没啥太大的兴致瞎折腾她。   当然,为了小粉粉不被大神切吧,切吧祭了天,她还是把这个小家伙带出来了。   不过小家伙也因为它的鲁莽断了一只小爪子,疼得它浑身发抖,无精打采地蜷缩成一团,小章鱼的大眼睛如果能流泪,她想这小东西一定会哭给她看。   楚瑜知道这小家伙的爪子还是会长出来的,虽然也可怜它,但是奈何它惹恼的是琴笙大神,居然敢趴在大神的屁股上,还能救了它一命,已经算是它福大命大。   她叹了一口气,背好了背包,看了眼自己跳进来的墙头,见左右无人,便打了个呼哨,霍二娘也跟着跃了进来。   “东西都备齐了,咱们回客栈准备开始染布罢。”楚瑜道。   霍二娘颔首:“好。”   两人回到客栈,金曜已经将东西都已经备齐。   楚瑜立刻说干就干,马上动作起来。   她早已经在看到那一片经过多年依然光鲜如初的织布时,就已经看出来了,那确实是失传多年的织染绝技。   但这项织染的绝技正是——天工织染!   吴老儿当年下罪狱之后,世间再无此绝技,然而,如今不光是天工织造是她的,她更是天工织染的传人。   在天工制造的时候,她就已经专门跟在吴老儿身后学过这项织之技。   虽然她没有那龙凤织纹的特殊布料,但就算有,她也不敢用,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用这种御用之物。   她只需要照着类似的款式做一套裙子出来即可。   ……   经过一下午和一晚上的努力,第二日天明的时候,一套华丽的红裙已经晾在了房间的架子上。   君文带着瑶瑶郡主出现的时候,华丽的红裙已经晾干。   瑶瑶看着那鲜艳的火红,仿佛一团跳跃的烈焰一般,流动的,充满了生气的红色,她眼中都是一亮,忍不住伸手去摸:“真是……太美了,这颜色,简直像活了一般,和母……和长公主的那一件一模一样啊,还有香气呢。”   没有女人会不喜欢漂亮的东西,尤其是穿上去能让自己更美丽的东西。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小小的天工绣坊能打败所有的织造坊成为皇商的缘故。   楚瑜打了个哈欠,笑道:“按照二妖姑娘给出来的尺寸,我已经做好了,咱们什么时候进府?”   瑶瑶依依不舍地把手从裙子上拿开:“晚上王府开席,所有的商贾进府的之后,那时候防备会松懈一些,我会想法子把你们弄进去。”   楚瑜点点头:“好,我等二妖姑娘的消息。”   君文看着那华丽的长裙,却淡漠地道:“但愿这长裙是能让你们顺利拿到玉牌的助攻之物,而不是催命之物。”   楚瑜笑了笑:“这就不牢君侍卫费心了。”   瑶瑶却忽然转身,一把握住她的手,看着面前的‘俊秀’少年一笑:“火曜星君,多谢你了。”   楚瑜看着她眼底微微闪动的羞涩光芒,挑了挑眉:“不客气。”   君文冷冷地抬手一把捏住瑶瑶的手:“好了,咱们应该走了。”   ……   夜色初临,华灯初上。   楚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袭男装华服,她抬手稳了稳自己头上的玉簪,目光却从窗子里望向远处的大海,心中有些发沉。   今日回到琴家船队上除了取染料必备之物,也是为了打听琴家船队汇集的消息,最晚船队明日就会到达。   所以,她一定要成功。   ……   东海侯府   “哎呀,爱德华船长,您也来了?”   “是的,尊敬的侯爷诞辰,我们当然要来。”   “柳员外,您里面请,公主殿下给您和您的公子都留上席。”   “殿下和侯爷真是太客气了。”   “……。”   东海侯府这日张灯结彩,大红寿字高悬,一片热闹。   楚瑜拿着瑶瑶给她伪造的名帖,大摇大摆地领着土曜和霍家姐妹一齐化妆成了客商进了府邸之内。   瑶瑶给她的名帖安排的位置既不会靠得太前,也不会太后,刚刚好隐藏在客商和船长们中间。   楚瑜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她身后就是一扇窗,若是有什么变故,她可以和同伴一齐从窗口跃出离开。   她暗自点点头,这郡主倒是挺细心的。   不多时,宴会的正主儿就出现了。   “东海侯,凤栖长公主到。”   楚瑜抬眼看向不远处浩浩荡荡而来的一队人。   为首一人是坐在软椅之上的中年男子一身蟒袍华衣,唇上两撇美须,看着虽然削瘦,脸上带着倦怠的病容,印堂发青,但是一双细长的眼睛里倒是精锐之光不减,气势沉稳,不怒自威。   想来就是东海侯了。   另外一位穿着秋香色华丽绣寿字团花,并凤凰飞云锦缎宫装的中年女子,眉目精致中不乏精明,只是眉宇间有些皱纹,可见是经常蹙眉的,亦同样气势沉稳间带着凌冽的,想来也就是凤栖长公主了。   楚瑜的目光落在那中年美妇身上,心中有些感慨,这位公主殿下如今的样貌虽然还能看得到那一副肖像图里的模样,但是整个人感觉都变了,不要说无忧无虑了,只整个人看起来都显得有些沧桑,全是被岁月摧折的痕迹。向南枝   东海侯夫妇一过来,便有许多城内官吏、客商和船长与他们打招呼。   只是一轮招呼下来,东海侯的脸上的疲倦之色渐浓,似有些眼皮都撑不住的模样。   凤栖长公主抬手就扶住了他,小心地伺候着东海侯坐了下来。   随后,东海侯身边的丫鬟、大夫都围了过去,小心地在一边服侍。   凤栖长公主则转了身,淡淡地对着众人一笑:“咱们东海侯府,从来不爱讲究那些虚礼,能接到请帖来访的都是朋友,诸位吃好、喝好、玩好,便是我们夫妇的福分了。”   楚瑜听着这话,不免多看了一眼这位长公主,发现她虽然容貌看起来显得严厉,但是整个人倒是有一种爽惬之感,并不像心胸狭小之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和琴家船队过不去。   “祝侯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众凤栖的大小官员、各国的客商们和船长都齐齐起身对着东海侯抱拳行礼,或者各自躬身行自己国家的礼仪。   东海侯爷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对着众人微微一笑,点头示意。   凤栖长公主便又含笑示意众人坐下,随后转身对着东海侯爷轻声道:“侯爷,您先在后室歇着,一会若有什么有趣之事,本宫再去请您出来看个稀奇可好?”   东海侯颔首,低低咳嗽了几声,便被人抬到了座椅之后的一处内室里,放下了一片水晶帘子,所有的大夫和侍女都跟着进去伺候着。   “诸位可以开动了。”凤栖长公主威严地一笑,示意众人举杯。   “多谢侯爷和长公主殿下款待。”众人也齐齐举杯。   随后便是一片热闹的推杯换盏,并着来自各国的稀奇小戏和舞蹈。   楚瑜也不急,和土曜、霍家姐妹一起慢条斯理地吃东西。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随着一声清脆的击钵之声响起,所有的舞女和耍把戏的人全都退了下去。   “献礼之仪开始。”随着一道有些尖利嗓音响起。   所有的商人和船长们都开始将自己的礼物端了出来。   楚瑜她们排在后面,只兴味盎然地看着大家伙献上来自各国的珍奇去讨东海侯夫妇喜欢,或者说讨凤栖长公主的欢喜。   暹罗的象牙雕、东海的红珊瑚树、西洋的华丽宝石首饰……种种不一足道。   甚至有人献上了一头小象和雪白的豹子!   楚瑜看得那叫一个叹为观止,暗自道这东海侯夫妇在这里果然是油水富足啊,但就算如此,也不可能不理睬琴家船队罢!   又过一个时辰,凤栖长公主选了两件东西出来,楚瑜看得出应该都是东海侯喜欢的。   一件是华丽的西洋骑士战甲,一件是东瀛的奇特壁画,里面的人物能动,展现春夏秋冬四季景色。   眼见着就要选出第三件东西,还没轮到自己,楚瑜有点忍不住了,干脆地在一个波斯商人献上一块华丽的宝石手镜,被凤栖长公主拿在手里似颇为喜欢地观赏时,准备定下来作为第三件满意的礼物时。   她抢先一步将自己手里的东西一抖,躬身含笑道:“长公主殿下,您要不要看着在下的献礼,再决定。”   那华丽的红色衣裙一抖出来,瞬间就满堂显出艳丽的鲜红,众人不禁都怔住了。   而凤栖长公主却一愣,随后“砰”地一声,竟站了起来,不小心地踢翻了面前的长桌,脸上浮现出似哭,又似笑的激烈情绪来。   “这……这是……。”    ☆、第八十八章 你们都该死!   凤栖长公主的失态看在众人眼里,令人吃惊。   没人见过一向严厉的凤栖长公主这般模样。   然而她似乎完全没有察觉众人的目光一般,慢慢地走了过去,一路衣摆带倒了桌面上的碟盘,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吓得她身边的侍从和嬷嬷们都担忧地看向她:“长公主!”   凤栖长公主却只顾着走到楚瑜面前,抬手去摸那一件华丽的衣裙:“这裙子……这裙子……。”   她嘴唇翕动了几下,仿佛想要深呼吸,却又呼吸不上来,竟哽咽着出了声,一双略显苍老的眼中泛起了潮意。   楚瑜看着长公主的表情,也不禁愣住了。   她自己都没有想到长公主会这么激动,激动道失态若此。   筵席上传来一阵阵的窃窃私语,凤栖长公主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地捧着那衣袍,仿佛被那绚丽的生动的火红迷了心神一般。   楚瑜单膝着地,半晌不见人喊自己起来,又见长公主这般模样,只好硬着头皮低低地唤了一声:“长公主殿下?”   “……。”   然而并没有人搭理她,凤栖长公主一副魔怔了样子。   楚瑜暗中环顾周围,见长公主身边伺候的人也是一副不敢上前的样子,可见这位公主殿下真是积威甚重。   她叹了一口气,也不管什么礼仪不礼仪了,干脆地站了起来,将那裙子蓦然一收,从凤栖长公主手里硬扯了回来。   “长姐的衣裳……谁敢放肆!”凤栖长公主梭然横眉一挑,厉声道,蓦然伸手去抢。   楚瑜哪里想到凤栖长公主会那么激动,一身戾气耳朵模样,让她一愣之下,手里就衣裙就被凤栖长公主抢了过去。   这下子,堂内的气氛瞬间僵到极点,鸦雀无声。   “殿下,殿下!”那伺候凤栖长公主许久的老嬷嬷终于是忍不住了,立刻上前一把拉住了凤栖长公主的胳膊。   凤栖长公主方才如梦初醒一般,有些茫然,随后环顾了一下四周,方才记起自己身在何处。   她的目光停在了楚瑜身上,神情复杂而茫然,楚瑜几乎都能感觉到她心中情绪的起伏。   但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物,凤栖长公主还是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目光锐利地打量着楚瑜,好一会才沉声道:“这裙子可是你献上的,你又从何处得到衣裙,你是何人?”   一连三个问题,咄咄逼人,   楚瑜见状,知道有戏了,便垂下眸子,一副恭敬地样子:“回长公主,在下乃秦家商队的少东家秦瑜,这衣裙乃是在下亲手所染制。”   凤栖长公主在听到‘秦’字音时,神情微微一僵:“琴……?”   “是,大秦王朝的秦,我们乃是泉州的商户,往年都在内陆漕运上行走,今年是第一次走海道,还望能得侯爷和长公主多多照拂,赶感激不尽。”楚瑜抱拳半躬了身,看似恭恭敬敬地道。   凤栖长公主也会意到此‘秦’非彼‘琴’,她锐利的眸光上下打量了一下楚瑜:“秦家的少东家,这是你亲手染制的衣裙?”   楚瑜颔首:“正是。”   凤栖长公主微微挑眉,冷冷地看了楚瑜好一会,随后低声对身边的嬷嬷说了什么。   楚瑜瞬间有些紧张,她倒是没想到凤栖长公主竟这般谨慎,见她面生,便直接着人去核实她的身份。   土曜和霍家姐妹这时候也慢慢地将手都搁在了自己身上暗藏的武器之上。   他们是被瑶瑶郡主蒙天过海地带进了宴会,但身份是不经查的。   不一会,那嬷嬷呈上了一份文牒,凤栖长公主打开查看了一下,又看了一眼楚瑜,随后方才放松了下来,示意那嬷嬷可以将文牒拿走了。   楚瑜抽紧的心头,这时也松了一口气,暗自轻笑——   果然还是内鬼难防,瑶瑶郡主替她摆平了身份文牒的事情,这大概是凤栖长公主也想不到的。   核实了楚瑜的身份,凤栖长公主此时也已经拿定了主意。   她抚摸着手里的红裙,神色有些惆怅地宣布:“这衣裙确实艳丽夺目,本宫很喜欢,这第三块玉牌就赐给秦家商队的少东家。”   楚瑜闻言,瞬间心中一喜,她也不掩饰自己的喜欢,抬手就又对着凤栖长公主深深地揖了下去:“多谢侯爷和长公主赏!”   便是土曜和霍家姐妹都暗中送了一口气。   凤栖长公主的最后一块玉牌颁了出去,众商人们都忍不住遗憾又郁闷地叹了一口气,窃窃私语起来。   不少人对楚瑜都投去了感兴趣的目光。   毕竟比起那块玉牌来,楚瑜展露出来的这件衣裙更吸引人,如有那样的织染技术,何愁不能日进斗金?   但楚瑜只坐在席上,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对那些热情的目光都视而不见。   凤栖长公主得了那裙子,令人收好之后,心情似乎也不大好,心不在焉地吩咐人将已经再次陷入昏睡的东海侯送走之后,她自己也只略一坐了坐,便道她精神也不太好,令王府里的总管继续招待大伙,她便也起身离开了筵席。   楚瑜见她离开了筵席,便立刻低声询问土曜:“港口晚上可放船通行?”   土曜也压低了声音道:“港口倒是十二个时辰不停的,因为会不断地有船入港。”   楚瑜想了想,又问:“那若是咱们船队要出港口,会不会拦下?”   土曜一愣,随后明白了楚瑜的意思:“您是想着连夜将船队送出港去?”   楚瑜颔首:“夜长梦多,今晚侯爷大寿筵席,长公主也不会有那么多心思去处理公务,就算港口官员对咱们过港存疑,打算上报,也要掂量一下,今天是什么日子,要不要打扰长公主殿下,所以一定要快,就是不知道咱们拿到玉牌以后,船队夜里能否过港!”   越快过港,越安全——   避免他们这把戏被拆穿的可能性。   而且船队能顺利过港,也会对港口越安全。   土曜沉吟了片刻:“晚上的话,以前也是有船队过港的,但是非常少,但如果能有玉牌的话,应该问题不大。”   楚瑜点点头:“好,咱们筵席一散就马上走。”   但话音未落,楚瑜就看见一名侍从往她的方向而来。   “请问是秦家商队的少东家么?”那侍从看着楚瑜,恭声问。   楚瑜颔首:“是我。”   “长公主殿下有请您到内殿一叙。”那侍从恭敬地道。   楚瑜身形一顿:“这……。”   “怎么了,秦家少东不愿面见长公主殿下么?”那侍从大概从来没有看见得到长公主召见的人,还会犹豫的,不免觉得楚瑜在拿乔,神色冷了冷。   土曜微微挑眉,正要说什么,却被楚瑜按住了手臂。   “好,我这就去。”说话间,她已经敏捷地将那玉牌传到了土曜的袖子里。   同时,她用传音入密道:“土曜,立刻回去,想法子说服三爷带着船队连夜启程,我在这里拖延住长公主殿下,二娘和三娘也退到公主府外以为接应,我一个人脱身,目标小,要离开港口追上船队不难。”   安排完毕,楚瑜便起了身,跟着那侍从款步离开。   霍二娘微微颦眉,想要说什么,却见土曜对她一笑:“还是按照小东家的安排行事。”   霍三娘也沉声道:“没错,小东家如今是元毒之体,虽然临敌经验少,但是一身内力修为要离开并不难,何况她性子一贯机敏,不要担忧,不要让小东家的努力白费。”   三人拿定了主意,虽然心中有些发沉,但还是立刻等着筵席结束便分头行动。   ……   土曜拿着玉牌潜回了船上,将玉牌交给了琴笙。   “主上,这是小东家送来的。”   同时,他将楚瑜的打算说了出来。   琴笙看着手上的玉牌,似笑非笑地眯起了眸子:“这条鱼倒是能耐了。”   他轻慢地一甩,那昂贵的玉牌便被扔垃圾一般地落在了地上,他拿着帕子擦了擦手,淡漠地道:“既然这次她愿意用心,就饶了凤栖那蠢物。”   土曜颔首,心中也微微松一口气:“是。”   不知道为什么,他也不希望楚瑜失败,不为什么,就因为她身上那种……专注和他们这些人都没有的‘悲悯’。   ……   “大人,琴家船队送来的玉牌,他们要求连夜过港。”一名海兵托着一只盘子送到了那值夜守备的面前。   港口的守备一愣,随后笑道:“这怎么可能,长公主殿下严令不允许他们过港的,怎么会……唉?”   他看着那块雕刻着牡丹花的玉牌,不禁愣住了:“真的是公主殿下的玉牌,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长公主殿下三令五申了严禁琴家船队过港,还为了防止他们硬闯,布置了大量的人手和炮火在港口和堡垒之上。   怎么会忽然说放人就放人了?   “这……会不会是假的,要不问问长公主殿下?”那守备端详着令牌,很是怀疑。   说话间,他身边的副守备不知何时进了房,看着那守备手里的令牌,便摇摇头:“今日是侯爷寿宴,长公主说了没有大事不要打扰她,而且……。”   他顿了顿:“我听说了,今晚的筵席之上,确实有‘琴家’商队的人呈上了什么东西,听说很得长公主青眼,长公主很是激动,当场就发下玉牌。”   凤栖长公主因为一件礼物失态的事情,不是秘密,早已传得不少人都知道了,但这副守备未曾参加宴会也只了解了个大概。   哪里就知道此‘秦’非彼‘琴’。   那守备一愣:“原来如此……这‘琴家’商队不愧是天下首富,琴三爷还真是有本事,三两下就博得长公主的欢心。”   他摇摇头,暗自道,果然是女人容易耳根子软。   他看看刚才琴家船队让人送来的一盘黄金,随后笑了笑,随意地一摆手:“行了,既然如此,开闸放行!”   他一声令下,鸣号声响起,闸门便慢慢地开启。   四五艘坚固华丽的大船便扬起了帆,一艘艘地穿过了闸门,向黑暗的海域慢慢驶去。   ……   冰凉的海风吹过,楚瑜揉了揉自己耳边的发丝,站在内殿,看向窗外,轻叹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如果顺利的话,船队应该已经过了海港了罢?   “秦家少东?”一道中年女子沉稳的声音忽然在楚瑜身后响起。   楚瑜转身看向来人:“长公主殿下。”   凤栖长公主在内殿的上首坐了下来:“多谢你给我送上那一袭华裙,本宫已经许多年没有看到这么美丽鲜艳的颜色了。”   “长公主谬赞。”楚瑜不卑不亢地道。   凤栖长公主微微含笑,低头品了一口茶:“不过本宫有一事不明,能织染出这般颜色衣衫的技巧只供应皇族,而且应该在十余年前就已经失传了,这是世间绝无仅有的绝技,你是怎么做到织染出这般颜色的衣裙呢,秦少东?”   楚瑜眼底幽光暗闪,这位殿下果然心思缜密,开始怀疑她了。   她只抱拳含笑道:“回殿下,这织染绝技,唤作天工织染,天工织染的最后一位坊主吴老先生正是在下的家师,家师被流放之后,虽逢大赦,但家中已经无人可供养他,是家父救了他,为他养老。”   凤栖长公主点了点头:“不错,这是个好借口,听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也难为你能想出来这法子了。”   楚瑜心中咯噔一下,只觉得空气渐凝,随后她不动声色地抬眼:“在下不明白长公主殿下的意思。”   凤栖长公主冷笑一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天工织染可以被找到传人,但是那衣裙的款式,却是独有之款,本宫确定天下再无人会有第二件,你别告诉我,你也刚巧是本宫的故人之后。”   楚瑜干笑了两声:“这个……也说不准呢。”   完蛋,她光顾着留意花纹,只想着没有花纹了,便一切万事大吉,当初只是觉得这衣衫款式很是漂亮,但哪里能想到这衣衫款式竟然是独有款式。   凤栖长公主眯起眸子冷冷地道:“但,本宫不光是故人,连着故人之后都已经死绝了。”   凤栖长公主一身森寒之气直逼过来,随后,她一抬手“砰”地一声,手上的茶盏瞬间落地。   楚瑜原本正打算飞身离开的身形瞬间一僵,硬生生地停在了原地。   只因为伴随着她手里的茶盏落地,周围立刻出现了大批侍卫,连周围高处墙上都出现了人影。   若只是寻常侍卫,她倒是无所谓,问题是这些侍卫们的手上全都握住了一杆火枪,黑洞洞的枪口正森冷地瞄准了她的全身。   他们的手上全都是最新款的西洋长火枪,这种长火枪虽然不能连发,也很怕遇上水,容易走火。   若是只对上一杆,或者几杆洋火枪,楚瑜倒是觉得自己还是很有把握的。   但是这么铺天盖地似的黑洞洞的枪杆对着她,她并不能确保自己真就能安全无恙地走脱。   毕竟如今不是两军对峙,而是她被困在中间,如此近的距离,对方只要每一杆枪能打响第一发,她就能被轰成渣渣。   何况……   她隐约地似看见,墙上还有士兵手里提着……天雷霹雳弹!   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   楚瑜闻着空气里的火药味,额角不禁抽了抽,看着凤栖长公主,叹了一声:“长公主殿下,您对付我这么一个小角色,弄出这等天罗地网的阵仗,不觉得太大惊小怪了么?”   凤栖长公主森然地一笑:“对付琴三爷的人,本宫从来都觉得用上什么阵仗都算不得过分。”   楚瑜一顿,看着凤栖长公主的眼里幽光微微闪,随后她耸肩:“好罢,不知在下到底哪里穿帮了,请公主殿下赐教。”   凤栖长公主阴沉着脸:“能有法子查看到本宫在书房里的画,还能哄得本宫俺蠢女儿掏心掏肺的,连本宫珍藏的衣裙都动了手脚的,这天下除了琴家的琴三爷,还有谁?!”   她从一开始的激动里冷静下来之后,立刻折回了房间去看自己的画和珍藏的衣裙,果然被她在衣裙的角落里发现了异常。   一个不起眼的内裙角里被剪了一小片的布条下来。   她立刻就明白了这里头有猫腻!   楚瑜闻言,笑了笑:“郡主并不愚蠢,在下倒是觉得您有些愚蠢,虽然不知道您为了什么旧怨会这般不依不饶,但是……。”   她话音未落,便被凤栖长公主厉声打断了:“住嘴,放肆,你这个无耻之徒,跟你的主子一样无耻,跟他一样肮脏,就不该存在这世间!”   楚瑜一怔,冷冷地道:“公主殿下,请自重!”   “自重?”凤栖长公主冷笑,目光森然地凝视着她:“你们,都该死!”    ☆、第八十七章 谁该死?   “咔擦!”随着凤栖长公主近乎冷厉的呵斥,枪支抖动的声音同时响起。   楚瑜微微一僵,她知道只要对方一声令下,这些侍卫会毫不犹豫地动手。   她慢慢地凝气在手,不动声色地划破了自己的指尖,一点血色慢慢浸润出来。   但就在她准备先发制人的时候,忽然一道纤细的少女身形蓦然扑了进来,踉跄地跪下来:“母亲,您不能啊,您明明知道父亲这么多年都希望你和三爷之间化干戈为玉帛,都是骨肉……。”   “闭嘴!”凤栖长公主先是一怔,随后陡然暴怒,抬手就一巴掌甩在了少女的脸上:“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蠢东西,失心疯了么,还不闭嘴!”   瑶瑶捂住自己的肿痛的脸颊呆愣住了,她这辈子父母双全,慈父严母,虽然母亲严厉了些,从小到大也是对她极为宠爱的,什么时候对她动过手?   她原本性子也随了凤栖长公主,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此时眼泪瞬间就出来了,直愣愣、死死地盯着凤栖长公主“母亲!”   凤栖长公主厉声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滚出去!”   瑶瑶红着眼竟一下子站而来起来,却没有转身跑走,而是一转身就冲到内殿中央,拦在楚瑜面前,厉声道:“你要杀火曜星君,就先杀了我罢!”   这一下,场内瞬间鸦雀无声。   不光是所有人都呆住了,连楚瑜都愣了,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少女,却见她忽然转脸看向自己,露出个倔强却带着一点羞涩的笑容:“抱歉,骗了你,但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说着,她又调换头,警惕地瞪着凤栖长公主和周围的侍卫们。   楚瑜一个激灵,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也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她怎么觉得这个郡主好像对自己……呃……有点不一样的情愫?   只是她一点都不想在这个时候上演什么梁山伯和祝英台之类的戏码,那只会激怒凤栖长公主罢?   果然凤栖长公主看着她的眼神,已经从原本的冰冷无情到狰狞了:“瑶瑶,你给本宫过来,这么多年的教养,都被狗吃了么,还是本宫没给你生脑子!”   瑶瑶咬着牙,倔强地道:“你让火曜星君走,否则我不过去!”   她顿了顿,又对着楚瑜笑了笑,很有点欣慰的样子:“琴家的船队已经顺利过港了,你放心罢!”   此言一出,一干侍卫们都面面相觑。   凤栖长公主瞬间踉跄了一下,仿佛受到了极大的羞辱一般,颤抖着嘴唇,表情扭曲地抬手指着楚瑜,连说了三个好:“好,好,很好,果然是贱种带出来的人,血液里就流淌着的卑劣和下贱,连身边人都是一路货色,竟然连我的女儿,你都敢下手迷惑她。”   楚瑜只看着面前的少女,淡淡地一笑,真心实意:“多谢你,瑶瑶。”   瑶瑶郡主秋水眸一弯:“我自愿的,你放心,我会让你顺利离开这里的!”   说着,她一转身,看向凤栖长公主:“母亲!”   只是她并没有看见自己身后的楚瑜眸光微冷,慢慢地抬起了手。   “瑶瑶——!”凤栖长公主却注意到了,瞬间脸色一白,朝着楚瑜厉声大呵:“你要做什么!”   瑶瑶一怔,有些茫然地正要回头,然后楚瑜已经以手为刀,利落地在自己面前的少女脖子上一砍!   瑶瑶身形一晃,便软软地倒了下去,被楚瑜在身后接了个满怀。   “混账,你要对我的女儿做什么,你放开她!”凤栖长公主看着瑶瑶落在楚瑜手里,脸色已经是一片铁青,横眉怒目地叱责。   楚瑜扶住瑶瑶,随后看向凤栖长公主,淡淡地道:“殿下,您真的打算和琴家继续为敌下去么?”   “你这是在用瑶瑶要挟本宫么,亏瑶瑶一心为你打算,真是所托非人,你这个卑劣、无耻之徒,果然和你主子一样该千刀万剐!”凤栖长公主愤怒得浑身颤抖,暴跳如雷,却又不敢下令让人开枪。   毕竟瑶瑶如今被楚瑜扣着,这火枪一不小心就会打中瑶瑶。   她终归不过是一个母亲,虽然愤怒女儿的背叛,却哪里敢下狠手。   楚瑜眯起大眼,看向凤栖长公主:“长公主殿下,请你不要再言辞攻击三爷,我们是不是该千刀万剐,不是你说了算的,但我觉得有一件事需要澄清一下。”   说着,她一抬手,就扯掉了自己戴在头上的帽子,满头青丝立刻便散落了下来。   “……!”内殿里瞬间响起一片抽气声,随后鸦雀无声。   站在内殿里的少年,瞬间变成了高挑的少女。   “你……是女儿身?!”凤栖长公主也愣了好一会,才有些不敢置信地盯着楚瑜,一字一顿地道。   楚瑜挑眉,大眼弯弯:“没错,我是女的,我已经连累了瑶瑶郡主被您叱责,但是我不想连累她的名声。”   瑶瑶郡主虽然有这么个不通情理的娘亲,但她确实帮了他们不少。   楚瑜并不想连累无辜。   凤栖长公主脸色变幻莫测了好一会,她锐利地盯着楚瑜好半晌,轻蔑地冷嗤了一声:“原来是琴笙那贱种的女人。”   楚瑜眸光骤冷,她指尖一点凝气聚神,指尖血滴化作暗器,瞬间飞弹向凤栖长公主。   凤栖长公主只感觉面前有厉风一闪,身边的护卫紧张地高声叫了起来:“殿下,小心暗器!”   说着那些护卫一下子就扑了过去,挡在凤栖长公主的面前,将她扑倒在地。   凤栖长公主狼狈地跌落在地,却悚然地发现自伏在自己身上的几个侍卫脸上被擦出了一道血痕,可那些侍卫们却仿佛痛不欲生地在滚倒在地,发出凄厉的惨叫来。   “啊啊啊——!”   “你……你对他们做了什么!”凤栖长公主被身边的其他侍卫们狼狈地扶了起来,脸上苍白而凌厉地瞪向楚瑜。   楚瑜冷冷地道:“凤栖长公主,我敬你是瑶瑶的母亲,才这么客气,但你若再侮辱三爷,就休怪我的暗器不客气。”   她是唐门元毒之体,血液有剧毒,要毒倒个把人,易如反掌。   不过她并不打算暴露这一点,毕竟若是到最后一言不合,真的开打,这放血毒人是她最后保命的招式。   所以,就让他们以为她放了暗器罢。   凤栖长公主脸色阴沉了下去,她看了看还在楚瑜手上的瑶瑶,随后忽然冷笑了起来:“看来,你很喜欢那个贱……男人。”   在楚瑜骤冷的目光下,她只好硬生生地改了蔑称。   楚瑜看着她,并不说话。   凤栖长公主轻扯了下唇角,示意众人将那没了声息的侍卫们带走,随后面容僵冷地道:“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才肯放了瑶瑶?”   楚瑜看着她,平静地道:“在下并不想怎么样,我只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怨,让凤栖长公主不惜一切代价地要也要与三爷为敌,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甚至可能会付出更惨重的代价?”   “惨重的代价,本宫还能付出什么惨重的代价,呵呵……。”凤栖长公主冷笑。   但随后,她眯起眸子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下楚瑜,神色晦暗:“听说琴笙日前迎娶了他的母家‘小姨’为妻,本宫一直以为那是个笑话,但看起来,你就是那个——‘小姨’?”   楚瑜倒是没有想到她竟然一下子就猜出了自己的身份,她想想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毕竟琴三爷不近女色是天下人皆知的八卦。   她淡定颔首:“没错,就是我。”   “哈哈哈哈哈——果然是个笑话,‘小姨’,就你……也配”凤栖长公主忽然笑了起来。   她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竟愈发地控制不住自笑声来,近乎癫狂的笑声让周围的侍卫们都怔住了。   “哈哈哈哈…真真是个天大的笑话,也就是琴笙那无耻之徒才编撰得出来了!”   楚瑜目光微冷,正要说什么,却见凤栖长公主忽然笑声一收,老眼盯着楚瑜,露出个古怪到充满恶意的笑来:“看样子,你什么都不知道啊,那孽畜一定很在乎你啊,小姑娘……所以把他恶心的秘密瞒得死死的。”   楚瑜在凤栖长公主那种诡谲的目光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竟不由自主地联想起了封逸给她的那一封信。   封逸的信里后半部分说得比较笼统,毕竟是皇家内情。   信中只道后来那位虚怀若谷、沉稳持重,在朝中威望极高的明烈皇太女被自己一手照顾和培养大的龙凤胎中小皇子——当年的宸亲王陷害圈禁三年之后,于一场滔天大火里殒命。   宸亲王第二日原本就要登基,却莫名其妙地也跟着葬身了火海。   没有人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在明烈皇太女和宸亲王长达十余年的政治斗争里,不少皇子和皇女都被被牵连其中,因为各种原因殒命。   到宸亲王赢了明烈皇太女登基前,就剩下如今太后所出的当今和廉亲王,并着一位宫女出身,母家毫无势力庶出的皇子,两位最年幼的、又即将出嫁的庶出小公主。   看似嫡出承嗣还有两人不少,但当今皇帝陛下原本性情温厚而且体弱多病,一年里有半年缠绵病榻,娶了王妃多年,却连个子嗣都没有,廉亲王虽然健康,却又是个性情放浪不羁的,坚持不肯继承帝位,四海浪迹,不肯回朝。   毫无选择之下,还是太后力挽狂澜,匆忙地将当今陛下从病床上抬上了龙椅,匆忙继位。   死去的明烈太女被追封为孝烈女皇,以最高礼仪厚葬,而那位宸亲王则是废黜了一切封号,被废为庶人,连骸骨都不知扔到了哪里。   只是当时来不及细想,她还要忙着制作送给凤栖长公主的礼物,如今听着凤栖长公主那意有所指的话,楚瑜突然觉得这位宸亲王和明烈太女之间……似乎有些古怪。   看着楚瑜似乎陷入沉吟的样子,凤栖长公主笑容越发诡谲和恶意:“也是,那孽种的秘密如果被人知道,谁能忍受他那样的怪物!”   楚瑜听着凤栖那充满侮辱的话语,心头实在火大,但她也知道只有凤栖长公主知道琴笙的秘密,她并不想打断凤栖长公主。   她只扣着瑶瑶退到墙边,冷冷地凝视着凤栖长公主:“三爷不是怪物!”   “不是怪物?!”凤栖长公主像是被人刺了一下似地,竟直接踉跄着跳了起来,尖利地吼道:“如果像他那样,是长姐被自己的幼弟强行占有玷污生下的孽畜,不是怪物,乱了伦常的,不是怪物,还有什么是怪物!”   楚瑜瞬间觉得自己脑子就炸了,她几乎不敢置信地梭然瞪大了眼,下意识地吐出了一个词:“明烈皇太女……。”   她在一瞬间就联想起了金大姑姑说的那个故事,还有面前激动非常的凤栖长公主,对琴笙无礼包容得过分的廉亲王,还有封逸送来的那封信上写到的皇家秘辛。   难道……   “哈哈……看来你也不是一无所知。”凤栖大长公主阴沉地笑着,目光却异常地猩红:“你猜猜我是谁?”   楚瑜看着凤栖大长公主,忽然心中一动:“你……是双生龙凤胎里的公主!”   凤栖大长公主表情有些扭曲:“呵呵,没错,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本宫确实有那么一个猪狗不如的兄长,那畜生精心筹谋多年,为了得到皇位将父皇软禁,将我们的长姐圈禁,甚至将试图保护长姐的兄长和姐姐们一个个在长姐面前折磨杀掉,就是为了看她痛苦,还将长姐……还将长姐……!”   她说着说着,便浑身颤抖起来,再说不下去。   仿佛陷入了过去恐怖而血腥的回忆,目呲欲裂,眼眶里一颗颗地似能掉下泪来。   可是她的眼眶似早已干涸,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凤栖长公主死死地瞪着楚瑜:“你说说看,那个猪狗不如的畜生强行逼迫长姐生下的不是贱种是什么,那怪物他一出生未曾足岁就会流利地说话,三岁就能看得懂策论,五岁就能跟随秋玉之那个畜生一起去逼迫长姐让出太女之位,小小年纪,像是什么都知道,把身边的人耍得团团转,还做出乖巧的样子,这孽种不是怪物是什么,怪物就该死!”   楚瑜愣了,整个脑子都是近乎空白的,仿佛无数浪潮在脑子里翻腾,却还是强自镇定地道:“不……琴笙不是怪物,他只是太早慧!”   秋玉之……是宸亲王的名字?   如果身体里流淌的血液是不可原谅的原罪,但早慧,为什么也会成为原罪?   凤栖大长公主尖利地笑了起来:“哈哈哈……早慧,哪个早慧的孩子会逼自己的母亲让出可以保命的帝位,有哪个废太子或者废太女能活着的,他和他爹一样都是个天生狼心狗肺,血管里只流淌着冷酷血液的禽兽!”   楚瑜下意识地摇摇头,脸色发白:“不,琴笙不是那样的人!”   凤栖大长公主看着楚瑜,慢慢向前倾身子,阴沉诡谲地扯着唇角,一点都不掩饰她的嫉恨和怨毒:“他那畜生爹从小就凭借着那皮囊哄得长姐对他最疼爱,从文习武,什么都是长姐亲自教授,结果却教出了一条毒蛇,因为他的心就是泡在坏水里长大的,天生就是个畜生,他的孩子也是一样!”   凤栖长公主顿了顿,有点神经质地眯起眼,冷道:“后本宫第一次看见他,就知道小畜生是个怪物,拥有和他爹一模一样的美貌皮囊,不,甚至更好一点,偏只有嘴唇像我们的长姐,我求长姐杀了他,他一定会害死长姐的!”   楚瑜呼吸窒了窒,琴笙……是在多少人的恨意和杀意里诞生的?   凤栖长公主闭了闭眼,怅然地道:“可长姐却不舍得,果然……如果不是他帮着邱玉之逼长姐让位,长姐后来也不会被害到那般地步,她本来可以赢了秋玉之那畜生的,就差那么一点点,这孽畜真是该被千刀万刮,他该死!”   最后一句话,凤栖长公主睁开满是猩红血丝的眼,盯着楚瑜一字一顿地道,声音里杀气凛然。   楚瑜几乎被她那近乎暴戾的杀气逼得又退了一步。   她微微颦眉,她是第一次看见内力寻常的人身上会有那么大的杀气,几乎如有实质的执念如刀一般凌厉。   连凤栖长公主周围的人都吓得噤若寒蝉。   “该死?呵呵,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愚蠢。”一道轻柔的声音似被风从遥远的海上吹来,却带着森凉的气息,一点点侵袭过内殿每一寸空间。   长长的柔然白袍无声地拖曳过地面,却带来令人窒息的冰冷和黑暗。   ☆、第九十章 杀父弑母 (二更)   楚瑜一惊,梭然转身,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那一抹不知何时出现在内殿里的人。   修白、高挑的人影,静静地穿过了团团围住内殿的士兵和侍卫们。   “三爷……。”楚瑜有些发愣。   凤栖长公主一见来人,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她一指琴笙:“拿下!”   却不想,那些侍卫们和士兵们竟一动不动。   凤栖长公主一愣,厉声向着那些琴笙身边站着的侍卫和士兵们喊道:“你们到底在干什么,把那个畜生拿下啊,开枪,杀了他!”   琴笙微微翘起精致的唇角,淡淡地道:“你是在唤这些废物么?”   说话间,他轻轻抬手一拂。   宽袖掠起一片轻风,但那些原本站着的人影却纷纷一晃,随后忽然悄无声息地倒了下去。   楚瑜一惊,这才发现大半个内殿的侍卫和士兵们竟不知什么手悄无声息地就这么站着——死绝。   没有人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已经没了呼吸,却还维持着站立的姿态如同雕像,若非琴笙这么轻轻抬袖一拂,他们看起来仿佛还是生人。   此时内殿只剩下一部分侍卫和士兵站在楚瑜附近和围在凤栖长公主那里。   楚瑜几乎能感觉到她身边的士兵和侍卫们瑟瑟发抖,心中的惊恐。   对于身经百战的士兵而言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不知道自己下一刻会怎么死。   她心中有些发凉,这就是真正琴三爷的手段么?   “怪物……你这个怪物……不要过来,护驾……护驾……。”凤栖长公主浑身发抖,一下子踉跄地倒退了几步,靠在身边的嬷嬷身上,又恨又怕地死死瞪着琴笙,尖叫了起来。   琴笙站在内殿中央负手而立,没有再往前而去,只是幽眸凝视凤栖长公,潋滟的薄唇边荡漾开一个温淡的笑容:“动手,处理干净。”   楚瑜一怔,有些不明白琴笙在说什么。   凤栖长公主也是如此,但是很快,她就明白了。   凤栖长公主身边的那些士兵和侍卫们里有人动了。   雪亮的一把把长剑上剑光闪过,一伴随着闷哼之声,一片片腥红飞溅而起。   那些士兵和侍卫们,茫然而惊愕地看着自己的同袍,看着原本睡在自己隔壁,与自己笑眯眯同一个碗里吃过饭,甚至在战场上救过自己命的同袍手里的剑就这么干脆利落地穿过自己的心脏或者割断了自己的喉管。   片刻之后,内殿里尸横遍野,站着的不足二十道人影,浑身染血,他们却依然面无表情。   一片死寂之中,一道尖利的女音瞬间响起:“啊啊啊啊——救命,来人,护驾,护驾!”   被身边亲卫的血飞溅了一脸一身的凤栖长公主终于再也受不了地尖叫了起来。   但是下一刻,一把匕首咬上了凤栖长公主的咽喉,苍老的女音毫无感情地响起:“闭嘴,主上面前,休得放肆!”   凤栖长公主剩下的半声尖叫卡在了喉咙里,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身边的嬷嬷:“淑云,你……你是我的贴身陪嫁,为什么连你也背叛我!。”   那嬷嬷冷淡地道:“抱歉,公主殿下,你的陪嫁十年前就已经没了,在下是曜司武卫中一员。”   说着,她一抬手,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扯下,露出一张凤栖长公主陌生的面孔来。   凤栖长公主倒抽一口凉气,踉跄了一下跌坐在地,心头剧痛,浑身颤抖,也不知是恨的,还是怕的,她一捂住唇,气急攻心之下,竟吐出一口血来:“咳……。”   凤栖长公主艰难地抬起头,看向琴笙,喑哑着嗓音,颤声道:“好……琴笙……你好!”   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海军里、甚至贴身侍卫里竟然有那么多曜司潜伏进来的人。   而且在场里活下来的那些人,大部分都是侍卫统领和士兵们里校尉,这些她自以为的亲信里居然有那么多根本就是琴笙的人,其中不少人都是跟在东海侯和她身边十多年的人马!   说话间,几名校尉已经利索地给琴笙搬来了长椅、长桌,伺候在琴笙身边。   琴笙微微一笑,一拂衣袖,优雅地坐下,接过那一名侍卫统领递来的香茶,轻品了一口:“不是我好,而是你太蠢了,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啊,凤栖。”   说着,他微微颦眉,另外一名原本伺候在凤栖长公主身边的嬷嬷立刻抱着一只精致的仙鹤赤金宝石香炉过来搁在琴笙的案几之上,恭敬地道:“主上,暂时先用定神香,驱一驱这血腥气儿罢。”   琴笙淡淡地颔首。   整个内殿里,森凉烛光下,满是躺着的尸体,血色遍地,宛如修罗场,偏只内殿中央一片,却干干净净。   白衣谪仙静静坐着品茗,幽幽熏香白烟轻轻从仙鹤香炉的嘴里飘出来,幽幽袅袅,如梦似幻。   巨大的差异,让这些画面看起来诡谲非常,却又带着一种狰狞的和谐。   那些尸首与鲜血,仿佛不过是给神祇最原始的祭品。   从上古三皇之时,用于献祭的,从来都不止是三牲,还有无数的人命。   那么神,到底是最慈悲,还是最残忍的存在呢?   楚瑜有些恍惚,不禁微微地退了一步。   她这一动,便见琴笙原本泰然自若地端着描金青花茶盏的手微微一顿,茶盏的茶盖轻轻地撞上了杯身,瓷器清脆的发出一声悦耳的“叮!”   那一声,像是瞬间敲打在了楚瑜心口,让她微微一僵,似清醒了不少。   但也不过一瞬间,琴笙便抬起茶盏,平静地轻品起茶水。   看着琴笙的侧影,楚瑜抱住仍然在昏迷里的瑶瑶的手臂不自觉的收了收。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般从容不迫,平静淡然,面对凤栖城的局势,早已谋敌于久远的时间之前,制胜于千里之外。   她不应该替他担心的,可是这一刻琴笙身上的气息越平静,神色越从容,楚瑜却觉得心中开始越紧抽。   或者说……紧张。   “你看……你看……哈哈哈……我就说他是个怪物吧,十年前,他才几岁啊,就知道把自己亲人的贴身亲信弄死,派人潜伏进来,安插眼线,你看看你喜欢上的是一个什么东西!”凤栖长公主终于回过神来了,但却仿佛被刺激得更厉害了,指着琴笙,整个人都有些歇斯底里地冲着楚瑜狞笑。   琴笙优雅地垂着眸子轻品着茶水,仿佛全没有听见凤栖长公主在说什么一般。   而周围的曜司武卫们眼观鼻,鼻观心,更似一尊尊的人形雕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没有看见。   凤栖长公主见没有人阻止她,对着楚瑜笑得愈发扭曲诡谲:“本宫告诉你,还不止于此呢,这个畜生很小的时候就会这一套了,小小年纪,他便在长姐身边阳奉阴违,逼着长姐退位就算了,他还在秋玉之——他那个畜生爹身边都安插了眼线,你知道秋玉之登基前的那一场大火么,那大火是这贱种放的,这是个杀父弑母的畜……。”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瞬间响起。   凤栖长公主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死死地瞪着不知何时飞掠到她身边楚瑜:“你……你敢打我,你敢打本宫!”   楚瑜轻哼一声,随后一边将怀里的瑶瑶小心地放在地毯上,一边冷冷地看着她道:“没错,我打的就是你,凤栖长公主,我说了,我敬你不过因为你是瑶瑶的母亲,再这般口出不逊,我不会对你客气!”   “你……你不相信本宫的话,还是你明明知道了这个贱……他一切肮脏的秘密,你还要跟在他身边?”凤栖捂住脸,颤抖着,厉声道。   楚瑜挑了下眉,看向琴笙,却见他依然垂着眸子品茶,优雅淡然地坐着,仿佛在欣赏一出好戏一般。   她暗自叹了一口气,冷冷地看着凤栖长公主,她真是第一次后悔了。   也许,她根本就不该窥探琴笙的秘密。   ……   可是,若是不能知道他的秘密,照着琴笙的性子,她只怕永远都走不进他的世界里。   既然事已至此,只能继续下去。   楚瑜目光一瞥,见琴笙仿佛没有看见她一般,也并没有要阻止她的打算。   楚瑜心中暗自叹了一声,目光一转,忽然看见凤栖长公主身边的那一卷图。   她足尖一挑,将那一卷图梭然抖开,里面果然是瑶瑶给她的那副画的原品。   那画果然画风更大气,所用绘画技巧更为娴熟、将画中美丽的少女含情脉脉的样子描绘得极为到位。   楚瑜目光落在了那画的落款之上:“这画上的人是你罢,但‘光’是明烈皇太女的小字,还是大名?”   凤栖长公主看着楚瑜拿了她的画,抬手就要扑过去夺回来,但楚瑜一打开画,她就有些眼神迷离了:“没错,这画上的人是我,那一年我才十四岁,这一袭红裙是长姐祭天时的礼服,那时候我尚且年幼,见长姐穿着极为美丽,便闹着也要穿起来,长姐一贯对我和秋玉之很好,纵着我任性而无礼……不过,那也是我最后一次可以这般任性了。”   一提到明烈皇太女,凤栖长公主便神情温柔了起来,似恢复了平静。    ☆、第九十一章 恶之花 (三更)   在我前半生年少的时光里,虽然也曾因为母妃的早逝,而伤怀过。   可从五岁那一年,被父皇从母妃挂满白色灵幡的宫殿里带到皇后的坤宁宫里,在看见那一被誉为帝国晨光的少女的高挑身影时,在她伸出依然纤细柔嫩手握住我的手时,对我露出温柔而耀眼的笑容时,我懵懂的悲伤仿佛沉水上的雾霭,渐渐消散。   她蹲下身子,将我抱在怀里,温柔地在我耳边说:“幺娘啊,不要哭,以后长姐会替你娘照顾你,一辈子都不会让人欺负你。”   我永远记得她的拥抱多么温暖,比永远只顾着打扮盼着父皇来的母妃更温暖。   母妃的身上,我只能摸到华丽而冰冷的珠玉,她总是害怕拥抱我们会弄乱她的头发,压皱了她的衣衫,我已经记不清楚她最后一次抱我们的样子。   可长姐的身上却永远只有阳光的芬芳和温暖的体温,她从来不会在乎我们扯掉她的发簪,拉扯她的头冠。   ……   即使那一年,她也是个只有十岁的少女,可是她却已经长得及上侍卫的肩头,能轻易地将五岁的我抱起,甚至将总爱哭泣,又不爱吃饭的瘦瘦小小的玉之也一起抱起。   南皇后生了小弟以后身体一直不太好,那是一个温沉如水的女子,虽然没有母亲的美丽,可我觉得她比母妃更像一个温柔的母亲。   她并不那么喜欢我和玉之,还要殚精竭虑地照顾身体更不好的二哥哥和最年幼的玉之,所以她很少到我们的偏殿来看我们。   奶娘嬷嬷说让我学着讨好南娘娘,可我更愿意用这样的时间来跟在长姐身后,哪怕只是看着她,都会感觉到温暖。   这种讨好南娘娘的事,爱哭包玉之更合适去做。   他也很愿意去做。   可我只想跟在长姐身后。   长姐每天都很忙,所有的人都知道长姐是要继承皇位的,在她及笄礼之前,就会先被册立为皇太女。   她每天都要跟在太傅身边学许许多多的东西,还要看父皇是怎么处理政事的。   可她从来不会不耐烦,就算我和玉之哭闹耍赖,她都会很耐心地拥抱与抚慰我们,仿佛这个世上没有人能令她动怒。   可是也没有人敢惹她生气,不光是宫人,包括我和玉之。   小弟一直都嫉妒我和玉之能得到长姐最多的关爱,虽然那是他的亲姐姐,可是他已经有了南娘娘了,为什么还要和我抢长姐呢?   或者说,不光小弟,所有的兄长和姐姐们都很嫉妒我和玉之能得到长姐最多的瞩目。   我却很得意,我和玉之是唯一有资格住在坤宁宫的皇子和皇女,就住在长姐的侧殿里,每天都能和长姐一起用早膳。   长姐,永远像一道最灿烂的朝霞,没有人比她更合适成为未来的女帝。   所以她十三岁的册封之礼,办得意料之中的隆重,我和玉之都准备了自己最心爱的礼物要送给长姐。   我到现在依然记得,长姐一袭红袍站在金殿之上,依然带着稚气,却愈发美丽而英气的容颜上那一抹温沉与大气的笑容,她下唇上红色的樱花印记鲜艳而美丽,她俯瞰朝臣与我们的目光悠远而深邃,夺目却不刺目,和我们这些黄口小儿全然不同。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果然没有比帝国晨光这样的称谓更适合长姐的了。   我们所有的兄弟姐妹都欢喜地跪下,仰视着我们的长姐,她是天生该坐在金銮宝座上的光。   那一年我和玉之都是八岁……   先生已经开始教我们读史。   史书上那些皇家倾轧,骨肉相残,手足相残,我想永远都不会发生在我们的家中。   是的,我将那冰冷、等级分明的皇宫称之为家。   即使我隐约地从嬷嬷那里明白母妃的死,并不那么单纯,民间都说天家男儿多耀目,可我们的母妃——慎贵妃,她的容貌,灼灼其华,是宫里唯一比年轻时父皇的容貌更夺目的存在。   我知道父皇很喜欢母妃,可他对母妃的宠爱,让她的野心膨胀得太过。   她是宫里几百年来,唯一生下龙凤胎的宫妃,钦天监誉为大吉之兆。   大元王朝宫里唯一生下龙凤胎的还是开国女帝。   我和玉之代表的‘吉兆’让她以为我们中有人能取代长姐。   可是南皇后,那个温沉如水的女人,那个父皇虽然不那么宠爱,却极为敬重的发妻,又怎么可能看着长姐被母妃所害无动于衷。   她可以容忍母妃夺走父皇的爱,却绝对不允许她的孩子被触碰。   母妃只有无双的美貌,却哪里是南皇后和南家的对手,所以她死了。   呵呵……   很久以后我知道了所有的真相,我竟然只想微笑,奶娘看我的目光,像我是个冷血的怪物,因为我的心中竟然没有半分难过。   奶娘是愚蠢的,庸俗的。   她根本不明白长姐那样的人,怎么能被取代,没有人可以取代她,不管是我,还是玉之。   只要长姐还在,这让母妃殒命的宫廷,就是我和玉之最温暖的家。   父皇因为母妃的‘病亡’伤心了许久,他不再宠幸新的宫妃,其实按照一个历史上帝王的标准而言,他只有一个南皇后,并着我们的贵妃母亲,还有贤昭仪和一个连封号都没有的,从宫人擢升上来的李贵嫔已经是难得的痴情帝王了。   所幸的是这一妻三妾都给他生了不少孩子,光南皇后和我的母妃就有五个孩子,贤昭仪和李贵嫔还有六个孩子,所以他并不缺孩子。   但因为母妃的亡故,他对我和玉之比别的孩子更好些。   又因为长姐的缘故,没有人敢看轻我们,甚至连南皇后都多对我们照顾几分,展露出少有的温柔,即使她杀了我们的母亲,可我们还是除了嫡出皇子之外,在宫里最受宠爱的孩子。   不得不承认,南皇后是一个合格的皇后,母妃斗不过她,是理所当然的。   在我十四岁前既漫长又短暂的童年里,我大部分时间快乐得像一只无忧无虑的小鸟,我的世界里只有长姐和爱哭包双胞胎哥哥——玉之。   我的长姐从来都是一诺千金的人,她做到了她的承诺,长姐如母,那些年里她比我们的母亲给我和玉之的更多。   长姐是我们的师傅、是我们的姐姐、是我们的朋友,她从来不会觉得我们幼稚的言语有多可笑。   甚至在她十三岁那年迁入东宫之后,我和玉之以‘绝食’为迫,非要跟着她去东宫,她都想法子说服了南后和我们的父皇,甚至堵住了朝臣们议论纷纷的嘴。   她说,我们是天降的‘祥瑞’,必定会庇佑东宫,庇佑王朝,她说我和玉之只有八岁,只是无知的稚子。   可是那时候的她不知道,父皇不知道,南皇后不知道,朝臣不知道,天下人不知道,皇天后土都不知道。   我们根本不是祥瑞,也不是单纯的稚子,我们没有庇佑任何人,我们是带来灾祸的凶兆!   尤其是我的双生哥哥——秋玉之。   他长得一点都不像我,他和历代皇家儿郎一样,拥有特殊的好相貌,或者说得更直白一点——他拥有着惑人的美貌。   来自父皇,也来自我们的母妃。   伴随着他的长大,这种美貌就愈发耀眼,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而伴随着他的长大,他的恶毒也越发的明显。   在我后来漫长而煎熬的一生里,我总是一次次地回想。   到底是什么,让他变成那副可怕的模样。   明明年幼时,他是那般爱哭而软弱的人。   后来,我想,大概有人天生就是生在毒潭里的,从内心开始腐烂如泥。   秋玉之,就是那一朵毒潭里的恶之花。   越是艳丽,越是剧毒无比。   ……   而我在后来漫长的夜晚里,每每午夜梦回,都在后悔,后悔得浑身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掐死他!   明明他十四岁之前都长得那般瘦弱,那般弱不禁风。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提醒长姐,他是那样可怕的魔物。   也许,我早一点告诉长姐,早一点杀了他,或者将他打发宫,或者圈禁起来,是不是后来被就不会发生那么多惨烈的事情,没有那些腥风血雨。   我的哥哥和姐姐们是不是就不会死?   还有我最爱的长姐是不是就能活下来?   永远、永远地陪伴在我们身边。   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现他的恶毒?   是从他哭泣着拗断了一只小猫的脖子开始?   是从他剖开了二哥送他的小鸽子的肚子,一脸无辜地将之推到我的头上开始?   是从他用刀子划开了试图触摸他美丽脸孔的老太监的咽喉开始?   是从他把多看他一眼的小宫女的眼睛挖下来开始?   还是是从他试图将被长姐抱在怀里的幺弟推下池塘开始?   啊——   ……   每一个夜晚,每一个午夜梦回,我都辗转反侧,流泪而醒。   为什么当年的我会如此的懦弱,为什么我会受他威胁——   那一年,那一天是我十四岁的生辰,前一刻我穿着长姐皇太女祭天用的似火华衣,拉住长姐的手,撒娇求她替我画一幅画作为及笄诞辰的礼物。   朝内谁人不知明烈皇太女师承百年难遇的书画大家颜大师,还有来自西洋的传教士,画得一手好画。   我看着长姐英气的面容,温柔专注的神情,我幻想着以后找到的驸马必须像长姐那样永远对我好,对我温柔,包容我,爱护我,还要和长姐一样好看!   那种爽惬如晨曦的英气好看,而不是我的哥哥们那样的阴柔的美。   而下一刻,长姐刚写了落款的开头字——‘光’,就被父皇唤走了,然后我的哥哥进来,将我身上的衣服硬生生地扯下,不顾弄疼我,不顾我少女的羞耻,一脸轻蔑地嘲弄我——“你也配吗?”   是的,我不配,可是长姐疼爱我,她愿意!   我愤怒地尖叫,我要把他从小到大做的‘好事’,全部告诉长姐。   然后那他笑了。   “如果你告诉长姐我做的那些事情,长姐就不会再喜欢你了,会将我们都赶出去的,我和你就永远都看不见长姐了。”那个美貌近妖,多智近魔的削瘦少年挑起我的下巴,轻蔑地笑着对我说。   “幺娘,你是那么愚蠢的小姑娘,如果没有我,你什么也不是,你以为南皇后对我们好,只是因为长姐么,如果不是我乖巧地讨好她,她说不定早弄死我们了!”   那时候,他手里满是我身边宫人的鲜血,他将那血抹在我的脸上,嘲笑我的懦弱,嘲笑我的无知。   而那时候的我只会发抖,只会发抖!   我居然相信了他的话。   他凑到我的面前,笑得那么灿烂艳丽,凤眼里都是超越年龄的妖娆:“这是我们兄妹的小秘密哦,你要是告诉别人,我会割掉你的脑袋,你就再也见不到长姐了。”   ……   我战战兢兢地维护着我和他的“小秘密”。   我不知道,什么叫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他以前做的那些事情被我撞见的时候,会一脸无辜地哭泣着找出许多他做那些事情的借口,于是我偷偷地告诉自己,那是恶作剧,他是我的哥哥,却那么瘦弱,那么爱哭,我要护着他,不告诉任何人。   长姐说了,兄弟姐妹要友爱。   ……   而我十四岁这一天,我忽然明白,那些种种过往看见的关于秋玉之的事情,根本就因为他本身是个恶鬼!   可是,我沦为了恶鬼的帮凶,让他羽翼渐丰,一个个地害死了我的兄弟姐妹,甚至害死了我深爱的长姐!   因为我和他同一天生日,他居然向父皇请求随着年大将军出发,去戍守律方。   父皇和长姐开始并不同意,因为秋玉之真是太瘦弱了,看起来像一种艳丽却纤弱的植物,就算是二哥哥,看起来也比他告壮,所有人都认为他受不了风沙的摧折。   只有我,在心里拼命地呐喊——去吧,去吧,去律方吧,让那风沙将你掩埋,你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那是我第一次,有了让人去死的念头!   而对象是我的孪生哥哥。   与其说是憎恶,不如说是恐慌。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念头,毕竟我们是双生子,他对我露出诡异的微笑,只对我无声地说了四个字:“如你所愿。”   是的,如我所愿,他的固执和坚持是长姐都劝服不了的。   他的舌缠莲花和善于演戏的特质,让父皇都欣慰于他有这么一个“英勇坚强而骄傲”的儿子。   ……   只是长姐看着他的目光,才让他微微回避了一下。   十九岁的长姐看着他,深深地叹息了一声,什么都没有说。   十余年后,我曾经问过被圈禁的长姐,她当年是不是看出来了什么?   长姐坐在华丽的椅子上,脚上戴着黄金镣铐,脸色苍白如纸,神情平静地道——“往事不必再提”。   那是一个秘密。   在岁月里沉寂消失。   直到如今,我容颜苍老,不复年华,依然不明白长姐到底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只是她依然和我一样,对那个恶魔心存幻想?   毕竟,她是那样明睿沉稳却拥有一颗温柔的心脏的——人。   而我天真的以为秋玉之离开了皇宫,离开了我们的家,也许永远都不会回来,至少,他也许会变成一个正常人?   秋玉之离开的那一天,长姐亲自宣读了父皇册封他为宸亲王的圣旨。   所有的兄弟们都忍不住嫉妒,除了幺弟在那次被他推落水,差点夭折,南后亲自请来册封幺弟为廉亲王的圣旨,盼望贵重的封号能压一压幺弟过轻的八字。   其实南后哪里知道幺弟三番两次出意外,和他八字无关,若是有关,也是因为他八字里有了秋玉之这个恶鬼讨债的恶毒哥哥。   而秋玉之这道请封的圣旨,是长姐给他求来的。   我的哥哥们怎么能不嫉妒呢?   连我都嫉妒啊。   秋玉之比谁都装得乖巧,凭借着他的一张欺骗世人的脸,和他那张嘴,还有过分好使的头脑连南后那样经历了无数风浪的女人都瞒哄了过去,也骗得了长姐对他最多的关爱。   从小吃饭要喂、洗澡要长姐抱、睡不着要长姐陪着讲故事,再大点,学文习武,都是长姐亲自教导。   而我只能跟在他屁股后面,眼巴巴地分得长姐的关爱,还自以为自己要多照顾这个瘦小的哥哥一点。   就因为他看起来漂亮又孱弱,像昂贵的瓷器,需要长姐呵护,需要我的呵护。   直到十四岁我们生辰的这一天,他再不掩饰他的恶毒真面目。   ……   可他依然是长姐最疼爱的弟弟,连幺弟都不如他。   就要离开皇宫,还得到长姐的照拂。   我看着他就要离开了,心中雀跃无人能知,因为太过兴奋开怀于长姐以后温柔的目光会更多地落在我的身上,以至于我忽略他看向长姐,或者说太女御君的眼光里,满满的——恶毒。   是的,在长姐十六岁那年,东宫迎来了它的男主人——定国公家的嫡出长公子,当朝状元郎,天下闻名的才子甘长卿,长卿御君文武双全,是长姐的侍读,两人自幼青梅竹马。   父皇早早和定国公就定了他们的婚事,长姐嫁给长青君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也是天作之合。   长卿君还指点过我们武艺。   虽然长姐和长卿君成亲之后,对我们稍疏淡了一点,看着月下长姐看着长卿君在别样温柔的笑颜,我心中虽然依然不舒服,可是只要长姐是快乐的,我就是快乐的。   ……   长姐说,她也许会有一个小宝宝,我这个小姨会带着他或者她一起玩儿。   虽然我并不那么期待再有一个小孩儿分走长姐的注意力,可是我知道长姐的身份必须有一个孩子。   她是皇太女,皇太女怎么能没有继承人?   所以我还是笑着答应会带小孩儿玩儿。   可是,长姐和长卿御君成亲三年有余,我都已经及笄了,十九岁的长姐的肚子里依然没有任何消息,到我十四岁那年,朝中开始流传着关于长卿君的流言蜚语。   长姐是皇太女,没有人敢议论身为帝国晨光的她。   连父皇都有些着急,开始命令御医给长卿君和长姐诊治。   我那时根本没有想到秋玉之这个畜生,竟然会做出那样恶毒的事情。   只是看着他望着长卿御君的目光里那般阴狠。   我却懦弱地不敢提醒长姐。   我只想着——走罢,走罢,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   然后,他走了,我以为我就解脱了、   我再也没法子恢复成那个快乐单纯的幺娘。   因为我每个夜晚,都会梦见我孪生哥哥漂亮凤眼里,那冰冷阴毒的眼神。   ……   直到四年之后,在我哥哥和姐姐们祝福声里,在我即将嫁给邱郎的前夕,他回来了。   那个恶鬼带着满身的风沙,携着他愈发出挑耀眼的美貌和同样老辣恶毒的心回到了京城。   回到了我们的家。   回到了长姐的身边。   他变了,四年过去,他已经从一个缠绕的少年长成了一个修长伟岸的青年,可他战甲下的美貌经历了边关风沙的磨砺,却只显愈发的惑人,还有一种野性来,能让人屏住呼吸。   所有人都在欢呼着宸亲王的名字,这四年里,他骁勇善战,足智多谋的名声和他狠辣的手段一起传遍了京城和天下。   所有人都看见他的善战善谋,心思机敏近妖,杀伐果决。   而我,也只有我这个孪生妹妹,看到他领着那一只可怕的铁血近卫穿越城墙之后,才瞬间明白,他去边关是为了变强,为了得到军权,更因为他享受——杀戮的快感。   他喜欢鲜血的味道,毫无理由地喜欢,就像他对权力的追逐一样。   ……   就如后来在他和长姐漫长的斗争里,在长姐面前将大哥凌迟,将二姐斩首,将四哥车裂,将三姐烧死……所有敢帮助长姐,甚至因为恐惧他的权势而不得不投靠他,或者立于中立的姐姐和哥哥都逃不过他的恶心又恶毒的杀戮癖好。   他留着和长姐一母同胞的病弱二哥和天真的幺弟,不过是为了品尝长姐的恐惧和逼迫长姐对他屈服。   而他留着我,却是为了——   “亲爱的双胞胎妹妹,你愚蠢的善良就像我身体里缺乏的养分,看着你那么痛苦,那么无助,才让本王越发能体会善良是多么无用的东西,所以你和长姐一样,千万要长命百岁。”   秋玉之挑起我的下巴,他眉梢眼角都是艳丽的光,他笑容倾国倾城,可依然恶心得我想划烂他那恶心的妖魔一样的脸。   他让我见识了,一个人的心到底能恶毒到什么程度!   ……*……*……   “这个人……。”坐在地上、狼狈的凤栖长公主仿佛梦哟一般的回忆的喃喃自语,忽然截然而止,她抬起手指着坐在殿内,依然一脸平静的琴笙,面容狰狞地厉声道。   “不,这个恶鬼妖魔生出来的魔之子,这个孽种,就和他的父亲一样,是毒水里生出来的恶之花,生了那样妖魔一样的美貌,还有妖魔一样的脑子,你不要像我一样被他们骗了,像他这种东西就该生出来被掐死!”   楚瑜听得心情起伏不定,几乎有些不敢回头去看琴笙的眼睛。   他的心绪从来都深藏在他幽深如海的眸子里,而此刻,她甚至感觉不到他情绪上的任何波动。   这让楚瑜心中愈发的不安。   楚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垂下眸子,看着凤栖长公主一字一顿地道:“没有人生来就该被掐死,就算他是妖魔之子,何况我从来不认为他是妖魔之子,他是他,他的父亲是他的父亲!”   凤栖长公主愣愣地看着她,好一会,她仿佛被踩着尾巴的老猫一样,瞬间炸了毛,她梭然跳了起来,浑身颤抖地朝着楚瑜扑过去,扯着她的衣襟嚎叫:“你这个白痴,你这个懦弱的女人,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没有告诉长姐关于秋玉之那个禽兽的真相,可我告诉你了,你为什么不相信,为什么……你要杀了他,你要杀了他,只有你可以杀了这个妖魔!”   楚瑜吓了一跳,看着面容扭曲的长公主,忍不住颦眉,抬手去捏她的手腕:“你疯了么,凤栖长公主!”   “是……我疯了,是,我疯了……我才没有疯,我告诉你呢,只有这些妖魔心上的人才能杀了他们,你只要把这把刀子插进他的心脏,他就再也不会害人了!”凤栖长公主死死拽着楚瑜的衣襟不肯松手,笑得一脸狰狞。   “长姐有机会杀了玉之,她下不了手,她疯了,你有机会杀了琴笙那个贱种,你也不肯吗……你也疯了是不是……杀了他,杀了他……啊!”   凤栖长公主忽然一僵,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穿出来的细长丝线,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那里也穿过了一根细长的丝线,丝线正好穿过她的声带,轻轻一提就让她再也出不了声。   “真是,太吵了。”琴笙幽凉温淡的声音在内殿响起,他搁下了手里的茶盏,素白的指尖上缠绕着一条条纤细如蛛丝的丝线。    ☆、第九十二章 恶意满满   楚瑜看着凤栖长公主在自己面挣扎了几下,张嘴像被拖出水的鱼儿一般开合了几下,眼珠子向外凸,随后她颤抖着慢慢地松开了手,倒在了地上,痛苦地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   那些细长的丝线穿过肌肉和血管,不会要了她的命,却会让她动一动就痛不堪言。   楚瑜心头微悸,随后看向琴笙:“你打算杀了她么?”   琴笙看向她,微微翘起唇角,仿佛似在琢磨着这个问题一般地慢慢道:“我想杀她么?”   他顿了顿,懒洋洋地抬手托着腮,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牵扯着手里的细线:“本尊听本尊的小夫人的如何?”   他说话的时候,眸光幽淡而平静。   楚瑜却敏感地察觉他琥珀眸上蒙着那层淡漠的雾气更深,更浓,他身上一股子平静到惫懒疏怠,愈发漫不经心。   可楚瑜知道琴笙并不是那样的人,他人前人后脊背永远挺直如玉柱,优雅、克制、从容。   何曾这般慵懒。   她轻叹了一口气,看着琴笙淡淡地道:“且先不管你要怎么处置凤栖长公主,她死活与我并没有关系,可是,三爷……。”   琴笙抬起眸子看向她,他眸中雾霭沉沉,神色有些冰冷,又似阴沉,最后却笑了起来:“嗯?”   他身边站着的曜司武卫们都被他身上散发出来那种暗沉与幽幽寒意逼得浑身僵木,几不敢动弹。   空气仿佛都凝滞,让人呼吸不得。   楚瑜深呼吸了一口气,道:“咱们去厨房弄只烤乳猪罢,我……。”   她顿了顿,看着琴笙道认真地:“好饿。”   伴随着她的话音,她的肚子里果然响动了一声清脆的——“咕嘟嘟”。   整个内殿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气氛仿佛瞬间变得有些诡谲而僵木。   杀人不眨眼,能轻易将刀剑送进同生共死十几年‘同伴’心脏的曜司武卫们,包括站在凤栖长公主身边那个‘嬷嬷’面容的肌肉都不约而同地出现了——瞬间的扭曲。   但,却不能否认。   这‘咕噜’声如此的不合时宜,却如天籁。   那些沉滞与冷郁黑暗被那一声清脆的“咕嘟嘟”轻轻一弹,然后就流动了起来。   而琴笙沉默下去,目光幽凉地看了她半晌,仿佛在打量着什么奇怪的生物一般。   楚瑜一脸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肚子,嘀咕:“今儿一晚上,都在琢磨怎么阴凤栖长公主,其实都没吃饭……啊。”   琴笙垂下眸子,忽然开口:“好。”   随后,他站了起来,向门外走去,白色的衣袍在地面上轻轻拂过,依然是行云流水一般的姿态,依然优雅如步步生莲,仿佛他走过的不是修罗狱一般的血腥内殿,而是一处庙堂。   只若细看,却能发现,他宽袖下隐着勾住凤栖长公主性命的丝线,轻轻地松开了来。   楚瑜一愣,随后立刻追了过去:“哎呀,等等,三爷你知道厨房在哪里么,别跑错地儿?”   众曜司武卫们面面相觑,随后交换了一个茫然又古怪的眼神——   主上,到底去哪里扒拉出来这么一个奇葩?   ……   “都在这里等着。”不知何时出现的金曜淡漠地环胸而立。   “是,首领。”众曜司武卫们齐声应是。   既然首领敢这么坦然而立,说明整个府邸都已经被曜司控制了。   想一想,他们这些人也有许多年没有回归自己曜司武卫的身份了,如今算是要归队了吗?   众潜伏多年的武卫们互看一眼,心情很有点复杂。   但竟依然没有人,将他们的目光落在那些尸体身上,仿佛那些尸体根本不是他们曾经的朋友,或者下级和上级。   土曜笑眯眯地从门外进来以后,凑了过来,没个正形地歪在金曜肩膀上:“那这个小郡主和凤栖长公主要怎么办,尤其是这个凤栖长公主,既然身子里埋了三爷的勾魂丝,就算三爷不要她性命,只若是一个时辰后没有解,会活活疼死呢。”   金曜冷冷地瞥了眼土曜:“这个人的死活与我们何干,到底三爷是你的主子,还是那条咸鱼是你的主子?”   土曜一脸无辜地地道:“不,他们都是我的祖宗,一个大祖宗,一个小祖宗,难伺候啊。”   金曜冷嗤一声,转过脸,懒得理会土曜。   土曜也不以为意,只慢条斯理地弹了弹手指:“我说首领,像你我这种没什么道德,也没什么节操和是非观的人,主上身边已经很多了,难得有那么一个鲜活的活物,你就不要总是为难她了,看不出来主上如今觉得她是个烫手山芋么?”   金曜面无表情地道:“她不是山芋,她是条会咬人,还一身逆鳞的鱼。”   “总之不管是什么,主上如今这是既想把那条鱼从内到外给吃得渣也不剩,却又无从下手,咱们这些做属下的,看着就好,不要插手。”土曜笑眯眯地道。   金曜忽然微微侧了脸,桃花眼里闪过幽冷的光:“你现在是为了那条鱼在威胁本首领?”   土曜立刻举手表现他真的是天真又无辜:“不,我只是在和首领谈一谈人生。”   金曜不太耐烦地摆摆手,冷着俊脸:“少耍贫嘴。”   土曜靠在墙边,慢条斯理地道:“人生啊,佛说有七苦,这求不得乃是苦中之苦,不知首领以为如何?”   金曜面无表情地转开脸,淡漠地看着窗外的明月:“不以为如何。”   ……   “三爷,你是没见过南洋的客商烤的那个香乳猪罢,皮薄肉细,简直不能再美味,我们那时候每人只分得了两片,想多吃都没有,可我知道厨房那里还有,土曜去看了……。”   “一会等咱大朵快颐完毕,再抓厨子问问他怎么弄的。”   ……   聒噪的少女声音一直在安静的侯府里响起。   整个侯府在这一刻,仿佛所有人都睡死了,一片死寂。   而说的人也似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聒噪嗓音这么大有什么问题吗,会不会招来人,抓住他们这两个在主人家信步闲庭的‘贼’。   说话间,琴笙的脚步一顿,楚瑜在他身后紧紧地跟着,差点撞上去。   “怎么了,不走了?”   琴笙却忽然淡淡地开口:“楚瑜。”   楚瑜站在他身后,看着幽凉修白的身影,仿佛有些怔愣:“嗯?”   她目光一扫,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什么跟着他就这么走到一处东海侯府后面的悬崖上来了。   东海侯府也是仿造着西洋式的堡垒,建在一处峭壁之上,易守难攻,就算凤栖城沦陷了,东海侯府也能抵挡上好些时间。   如今他们就站在悬崖上,海风冰凉,迎面而来,不远处黑暗的海面上,波光点点,银色的满月静静地挂在天空上。   “今天的故事精彩么?”琴笙继续背对着她开口问,声音平静里带着一丝幽沉莫测的凉意。   楚瑜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微微偏头,仿佛在沉思一般:“三爷说的故事,是说你原本其实完全不必调集船队,轰开港口,因为整个东海侯府,甚至整个凤栖城都在你和曜司控制之下,但你却喜欢看着我上蹿下跳耍猴似的故事么?”   琴笙顿了顿,看着大海,微微一笑:“这倒不是,凤栖这个没脑子的蠢货,并不值得动用武卫。”   “那谁值得,还是她值得你动用火炮?”楚瑜挑眉。   琴笙淡淡地道:“我高兴。”   楚瑜瞬间有点无语地盯着他的背影:“哦……。”   啊,大神,你怎么不按照套路出牌?   这种听起来如此任性的答案,一点都没有高深莫测的气息啊!   琴笙再次问:“今天的故事,听得高兴么?”   楚瑜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低头看了看琴笙站着的地方,试图寻找一个自己可以站过去的地儿。   但是,她却发现,他站的地方却是悬崖上突出的一块尖石之上,着立点只有一个尖儿。   琴笙便轻飘飘地站在上面,如履平地,只束在头顶的乌发被吹得有些散,并着他的宽袖飞扬,让她忽然想起很久之前,第一次看见‘少年’白白站在屋顶的飞檐之上,他一转头,如神祇翩然而舞,就这么跳下来,坠进她的怀里。   然而,此刻,她却觉得站在这里的那一道白影,如此的虚无,仿佛随时会散入无边的暗夜与幽海之中,然后毁灭吞噬人间的一切。   楚瑜心头微冷,她蹙眉,一字一顿地道:“我不喜欢站在你的背后,看不见你的脸,我要站在你旁边。”   琴笙忽然轻笑了起来,笑声冰冷而恣意,却带着无边的阴郁:“呵呵……你确定要看我的脸吗?”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让人毛骨悚然。   楚瑜想了想,揉了揉自己汗毛倒树的胳膊,也放轻了声音:“你的脸很可怕吗?”   琴笙有些莫测,又似有些诱惑地道:“我的母亲说过,我的脸和秋玉之很像,尤其是眼睛。”   楚瑜沉默了一会:“好。”   琴笙慢慢地侧过脸来,暗夜月光下,他漂亮的妙目里散去了所有的雾气,淡金色的眸子仿佛会发出惑人的光一般,倒映山海与明月。   美得——惊悚。   满满的浓烈的深厚黑暗、猩红的*和无边无际的恶毒,仿佛海底深渊的食人无数的恶兽翻开了漂亮的皮肉,露出它最狰狞的面目,死死地盯着楚瑜。   楚瑜是第一次看见人能露出这种扭曲到极点的目光,仿佛盈满了人间所有的纯粹的恶,那些恶像毒液一般能够流淌而出,如有实质,带着满满的压迫感能将人撕裂。   楚瑜几乎瞬间就觉得逼窒,忍不住腿软,本能想要后退。   半晌,她强行闭上眼,忽然艰难地笑了一下:“还,真是……够丑的。”   然后——   她伸手用力狠狠地向前一推,似用尽毕生的气力一般,将那白影朝悬崖推了下去。   一声幽幽的,带着冰凉的平静轻笑声响起。   “呵……。”   只是莫名地带着隐约的悲凉,却又仿佛并没有任何情绪。    ☆、第九十三章 海潮   渡人   楚瑜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所以手上的力气极大,那仿佛拼尽了全身力气的巨大的力道,若是对方不被推下去,她自己就会被惯性带下悬崖。   而那道清冷的身影,没有移开,仿佛毫无所觉,又仿佛他早已明白这个‘果然如此’的结果,就这么一晃直接,直接轻飘飘地向悬崖下坠了下去。   坠力和呼啸的海风吹起他宽大的白色衣袍,像坠落的白鹤苍白的羽翼,却托不起那一抹清影,直向最深的海渊坠去。   楚瑜站在悬崖边上,有一瞬间的恍惚,那些撞碎在海崖壁上的波浪,如珠玉撞裂其中上,泛出点点冰冷的光泽,又仿佛与那白影融在一起,月光下飞起片片白浪,碎成片片光点。   她轻叹了一声,想也没想,足尖蓦然发力,似一尾鱼儿梭然弹向水浪深渊。   巨大的海风吹得脸颊生疼,她太轻,被风半托晃动着,只见那白影慢慢地远离视线,她眯起了眸子,半空里翻个身,内力翻转下一个千斤坠,如同离膛的火弹一般直撞向海崖深处。   狂风掠过处,海水清咸味道渐浓那一瞬,她的指尖梭然摸到一抹柔软的白色衣角。   她狠狠一拉,整个人一翻身就直接攀附了上那修白的人影。   呼啸而过的风掠过他的发鬓,掠上她的眉梢,细碎的水珠染上谁的唇瓣。   她低头看着他苍白而毫无表情的面容,还有那一双泛着淡金色,却仿佛凝聚了无数的黑暗雾气,诡谲森然如深渊的眸子。   “绝望,这种情绪一点都不适合你,琴笙……。”楚瑜笑了笑,也不管巨大的呼啸风声之下,那人能否听到她的声音,只忽然俯下脸,在坠入海浪前的一刻,将柔软的嘴唇印在他柔软冰冷又黑暗的淡金色眼眸上。   “我——爱——你。”   ……   无关怜悯,只关——心。   无关你血管里流淌着什么样的血。   无关你的过往遇见过什么,经历过什么,做过什么……   无关你是神,或者是魔。   越过遥远的空间与时间,在我下定决心,用我凉薄却已是毕生最大的勇气拥抱你的那一刻起。   我曾对你承诺过关于‘永远’的誓言,在我余生的岁月里都不会改变。   ……   飞溅的冰冷巨浪吞噬他们的那一刻,楚瑜紧紧地闭上眼,紧紧抱住怀中修凉身躯的腰肢,准备承受坠落冲力带来的巨大冲击和痛楚。   从二十米的水面上方落在水中与落入平地,区别并不大,何况这悬崖足足有数十丈。   然而震动冲击的痛楚传来的那一刻,她忽然感觉怀里一直没有任何反应的冰凉身躯忽然微微一动。   巨大的气流不知何处而来,似海风有了生命一般,梭然将他们托了一下。   随后,一双修长的手臂一抬,穿过她的腋下,从背后紧紧地箍住了她的脊背,力道之大,几乎像是要将她嵌入他的怀里一般。   潮湿的水露,染了谁的眉,谁的眼,像剔透的泪。   “砰——!”   巨大的落水声梭然响起,楚瑜模糊地似看见那飞溅的水花在月光下泛出美丽的光,照见谁精致唇角的沧然笑容,倾国倾城。   海水很凉,很凉。   浸润透了她每一寸衣衫下的肌肤。   海底仿佛另外一个广袤无边,幽远寂静的神秘世界。   深渊里,黑暗仿佛如影随行。   沉沉浮浮的水波浪潮中,白衣神祇乌黑如缎的长发散开如水中绽放的花,细细长长花瓣一缕缕地将她包裹其中,他冰冷而温柔的吻也如影随行。   她没有拒绝那过分大力勒疼她的拥抱和那冰冷的嘴唇。   那么小心翼翼落在她唇上的吻,轻轻地触碰着,舔舐着,他的舌尖一点点地轻轻抚过她口腔里每一寸软嫩的黏膜。   那个柔软的吻,像稚儿软嫩的撒娇,像少年骄傲的试探,像青年深沉得似能烧灼一片深渊海域的*和痛苦。   楚瑜被吻得有点恍惚,胸腔里都是炽热的空气,而水波又冰凉柔软地晃动着,与那悬崖下惊涛怒浪不同,水底那般平静,她觉得自己仿佛真的变成一尾鱼,被海水拥抱着,纠缠着,起起伏伏间。   她看见水面上透下的月光,清冷幽蓝,让海域像一片巨大的琥珀,有无数的游动的,泛着荧光的细碎鱼群掠过上方,还有许多巨大而凶猛的鱼影游动而过。   然而,它们却仿佛没有看见水中不属于水族的异类,只悠然自得晃动着长尾而过。   渐渐地光越来越亮,水面上银光一片。   ……   “哗啦!”   她迷迷糊糊地似被拥抱着破水而出,浮在海面上。   “呼吸。”依然有人细细密密地轻轻啃噬着她的唇瓣,他抵在她唇间喑哑幽柔地轻道。   楚瑜方才如梦初醒一般,梭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忍不住低低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   有冰冷细腻的手指轻轻扣在她背后穴道和喉间微微一用力,她立刻就感觉整个胸肺都舒服了,所有呛在鼻间的水都瞬间地流了出去,清新而潮湿的空气顺利地涌入。   “呼——。”她忍不住大大地喘了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但是下一刻,那搁在她咽喉上的细腻冰凉的指尖上移,挑起下她的下颌,她柔软的唇再次被他俯首封住。   这一次无声的吻,汹涌而热烈,一点都不掩饰他胸中心潮的激越,甚至狂烈,几乎想要吞噬了她一般的吻,让她几乎再次窒息。   她迷迷糊糊地应承着,本能地环住他的颈项,免得自己又瘫软进水里。   “鱼,我的,是我的,所有的都是我的……么?”   她几乎能听见他胸腔里发出的声音,似叹息呢喃,一分悲凉寂寥、三分茫然、三分炽烈、三分满足,纠缠成十分汹涌的情绪,比海潮更激越。   她却忽然心疼。   她何时见过这目下无尘,九天之上的神祇这般小心和脆弱的时候,仿佛只要她愿意,便可以恣意屠戮践踏他的灵魂。   楚瑜梭然收紧自己的手臂,不必多言,拥抱便是最好的答案和承诺。   她手掌习惯性地轻轻拍着脊背,一如安抚曾经伏在她怀里哭泣的稚子和少年。   ……   细腻安慰的吻,渐渐地变得灼烈过火,恣意到似能让冰冷的海水都闻起来有温柔的味道。   “唔……琴……。”楚瑜挣了一下,忽然睁开原本迷离的大眼,抬手梭然扯住琴笙的长发向后一扯,逼着他松开她。   她水洗过一般的大眼仍有情动,明丽得能倒映漫天的清凌月光,翘起唇角有些喑哑地道:“琴笙,你清醒了没有。”   狠狠地掉一回水里,冒着摔成肉饼的危险,就是为了洗一洗他的脑子和心。   琴笙被她扯着后脑的长发,不得不轻叹了一声,有些不甘心地抬起头来。   他用玉扣一丝不苟束在头顶的长发早在他落水的刹那被水波打散,他索性抬手将自己垂落的乌发全部都拨到脑后去,露出整张面容来。   银色的月光下,那如玉眉宇间和嫣丽薄唇染了水泽的面容,少了云端之上的三分清冷禁欲,却多了七分勾魂摄魄的艳丽。   他静静地凝视着怀里的少女,仿佛能看到她心底去一般,温柔地开口:“清醒了。”   随后,他忽然抬手再次托起她的腰肢,将自己的耳侧靠在她的胸房心口,听着她的心跳,悠悠地开口:“我想要你,鱼。”   她一愣,随后红了娇软的脸颊,她当然知道他想要她,他紧紧地贴着她,他身上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的动作,都透露着同样的念头。   楚瑜想想,抿了抿唇,眯起大眼盯着他:“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有回应我?”   抱着她的人却沉默着,只是越发收紧了手臂。   楚瑜却能感觉到他心跳失速,甚至微微凉的潮湿皮肤都有些发热。   她暗自叹了一口气,她今儿算是大开眼界,大神……似乎,在害羞?!   “求我,不求不给。”她轻哼一声,虽然不想逼他,但还是决定换个方式刺他一下,以为报复。   如果是仙仙或者小白,哪怕是笙儿都早扑上来,想听说什么,说什么。   琴笙沉默了一会,随后微微仰起脸看向她,温淡地道:“求你。”   楚瑜一愣:“你……。”   “求你,抱我。”他再次慢慢地开口,清冷的金色眸子里,所有的黑暗雾气早已散去,只剩下一片幽深却明丽柔软的海,只倒映着她的容颜,温柔到——虔诚,让人想落泪。   楚瑜轻叹了一声,闭了眼无奈一笑,一滴剔透的泪珠落在他眼里:“痴子。”   她低头主动,吻住他的眼,细细碎碎的吻一点点落满他脸,最后停在他的唇上:“从今往后,由我抱你,琴笙。”   回应她的是,他梭然炽烈而温柔的吻,还有他幽柔微微凉的轻唤:“鱼……鱼……。”   “我,在。”   “鱼……。”   “我,在。”   “鱼……。”   “嗯。”   “我……爱……。”   一轮硕大的圆月下,海面波光粼粼,海风似都变得轻柔,有交缠的人影如化在银色的水波中,细微的呢喃化在亘古不变的海潮声中。   ……   ☆、第九十四章 吃鱼么?吃 (一更)   “你……。”   最后一声似叹息似呢喃,轻轻地消融在海浪声和风声之中。   ……*……*……   “哗啦——!”   海潮声阵阵,一片片水波在岸边泛出银色的水花。   楚瑜穿着单薄的肚兜,外袍和中衣都挂在一边的海菠萝树上。   海水浸泡过的衣衫,就算用内力弄干了,穿着也黏糊糊的不舒服,索性少才穿一点,总归这无人的沙滩边也没有人看见。   只穿着肚兜,对楚瑜这种前生看遍海滩性感*的女汉子而言,毫无心理压力。   她干脆地将一只干枝劈开的柴火扔进了面前的火堆里,点点火星飞溅而起,带来的暖意驱走夜深的潮凉。   随后,她翻转这手里的木叉,叉子上的鱼儿发出好闻的焦香来,鱼儿脂肪烤出来的油脂低落子火堆里,发出‘滋滋’的响声。   楚瑜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伸手拈了一点鱼肉来试试味道,白嫩的鱼肉带着一点献鲜,味道好得不得了。   她饿了一晚上,又是被无数火枪包围,又是听人讲故事,又是跳崖,又是坠海,刚才在海里又纠纠缠缠地‘剧烈运动’了一个时辰,如今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这时候急切地需要补贴一下自己可怜的胃。   她满意地点点头,正继续捏了鱼肉准备塞进来吃,忽然感觉脚脖子上传来一阵柔软濡湿的触感,像是被什么东西缠绕了上来。   楚瑜一低头,便看见两只粉红色的小爪子正缠在她的脚踝上,小章鱼正瞪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   楚瑜觉得她大概劳累过度或者在水里呆久了,有点产生幻觉了,她居然觉得它在向她要吃的?   一只小章鱼在跟她讨要烤鱼吃?   她摇摇头,一定是幻觉!   楚瑜一边吃鱼,一边自言自语地嘀咕:“乖啊,小粉粉,一会我吃饱了,给你抓点虾回来。”   上辈子看多了自己室友和同事将小狗小猫甚至蜘蛛、蜥蜴当儿子养,她自觉养宠物大概就要给宠物当人形‘爹妈’。   但是她才往嘴里填了一口鱼肉,却忽然感觉小腿上被“吧唧”抽了一下。   她一愣,手里软嫩的鱼肉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随后她一低头,正巧看见小章鱼粉嫩的几只小爪子凌空一抓,就把那鱼肉抓住了,然后……   那只小小的海洋软体动物就一点不客气地把烤熟的鱼肉塞进它长着内齿的小嘴里了。   楚瑜:“……。”   小小的章鱼吃完了烤鱼肉,随后继续仰望楚瑜:“……。”   大眼瞪小眼好一会,楚瑜晃动了下烤叉:“还要?”   小粉粉一点不客气地伸出软嫩的爪子比向那滋滋冒油的烤鱼:“……。”   爷要吃!   楚瑜沉默了一会,在小粉粉再次准备缠她脚踝的时候,抬手捏了一大块烤熟的鱼肉扔了过去   。   “呼——!”小章鱼瞬间弹跳起来,几只爪子抱住了烤鱼肉,一点也不觉得烫地就吃了起来。   楚瑜看着小家伙的样子,忍不住揉了揉眉心:“真是……你大概是第一只会喜欢吃熟食的章鱼罢,今儿算是什么玄幻的事儿都遇到了。”   她伸手戳了戳小粉粉光溜溜的脑瓜,被小粉粉一小爪子甩过来,直接拍开,抱着鱼肉爬开了一点,一边警惕地盯着楚瑜,一边往嘴里塞。   楚瑜失笑:“居然还会护食啊?!”   她好笑地地摇摇头,将另外两条处理过的鱼架在架子上烤,海浪中浪声忽大,她便起身走向岸边。   一道修白的人影从海中缓缓地浮起,向岸边而来,月光下,他如缎的乌发全部都捋在了身后,水珠顺着他*着的线条优美、精壮的上半身滑落,隐没在性感的小腹下缠绕的衣袍里。   淡淡的月光落在他雪白异常的肌肤上,让他整个人看起像拢了一层幽柔的光晕一般,又似会发光一般。   楚瑜忽然有点恍惚,只觉得他这般样子美得不真人,却也不像神祇,像神话里某种隐没在海中深渊看似美丽温柔、实则强悍又凶狠又残忍的种族,掀起巨浪海啸扑灭船只,或以美貌和歌声引诱着水手落入海渊,然后被吞噬殆尽。   “给。”琴笙走到她面前,一边将自己过分潮湿的长发拨了一下,一边将手里简陋的木质插鱼杆递给她。   楚瑜看着他一动,精致的下巴淌下的水珠低落在他的锁骨上,然后慢慢下滑到他肌理分明的性感胸膛上,虽然被他拥抱过很多次,她还是忽觉得鼻尖发热,暗自嘀咕了一声——啧,这大神性感起来,真是不能多看。   随后她赶紧低头去看手上的插鱼杆,上面挂着一窜新鲜的鱼,还有一只硕大的张牙舞爪的龙虾。   她顿时笑得大眼弯弯:“啊,有好吃的了,但是……。”   楚瑜有些诧异地看了眼黑暗的大海:“你没与带着小粉粉,鲨鱼为什么不攻击你?”   这一片海域附近都有食人鲨,她当初敢把琴笙推下去,自然是因为她发现自己带着小粉粉爬堡垒高墙的时候,那些在海里鲨鱼原本发现了人影,便会聚拢过来等着享用‘美味’。   但是那些鲨鱼一靠到她这里便像见了鬼似地,逃也似地飞游而去,完全不敢靠近。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自己的元毒之体的作用,结果后来才发现是背包里那只小章鱼的能耐。   屡试不爽。   她推琴笙下去的时候,也是因为随身背包里背着小粉粉,自然不担心鲨鱼会来。   事实也证明了,方圆十几丈的距离之内,根本没有鲨鱼敢靠近他们。   但是琴笙就这么下水捕捞,还坚持不带小章鱼小粉粉,那些鲨鱼为何不敢攻击他?   琴笙淡淡地道:“我以前服用过的药物里,有一味算是驱鲨的剧毒,所以它们不会过来的。”   楚瑜闻言,将鱼架上架子烤的手不禁一顿,随后她将鱼在火上架好之后,看向琴笙,正色道:“你当初的伤和凤栖长公主说的那些事情有关系么,你可愿意亲自给我讲一讲过去到底发生过什么,我从不信人性本恶,如果你……。”   她顿了顿,轻声道:“信我。”   她不信他会逼死他的娘亲,有些故事,她更希望他能亲自讲给她听。   琴笙原本寻了一块大石,准备坐下来的动作在半空停了停,随后,他还是坐了下来,靠在大石边,曲起一边长腿,姿态闲逸而慵懒地看着火堆——沉默。   楚瑜也不着急,只专心地烤着手上的鱼,待手里的鱼再次发出焦熟的香气,她看了看眼巴巴地趴在海菠萝树边,只露出两只大眼睛畏惧地看着琴笙的小章鱼,不禁有些好笑,这小东西是怕琴笙这大神再剁它小爪子了。   她想了想,随手又扔了一小块鱼肉过去,看着小粉粉躲在海菠萝树后不敢出来又眼巴巴地看着掉在不远处的烤鱼肉的纠结小模样。   楚瑜忍不住暗笑了一会,随后提着烤好的鱼坐到了琴笙的身边:“吃罢,折腾了一晚上,别饿坏了。”   琴笙看着那焦香的烤鱼片刻,随后抬手接了过来,不过他接过烤鱼的时候将木棍和楚瑜的手都一把握在了手里,随后将她一把拉下来。   楚瑜一愣,但也没有抗拒,只是撞在他宽厚的怀里后,自动调整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窝了进去。   琴笙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似笑非笑地轻道:“不要用对待脑子不好时候的我的语气说话,那会让本尊觉得自己像抱着一个慈祥的老嬷嬷。”   楚瑜轻哼一声,抬手在他光洁结实的胸口上拍了一巴掌,揶揄道:“你在琴园里睁开眼的那一刻就是叫我娘的,还追着我叫了好些天呢,这就翻脸不认账了?”   话音刚落,挽住她细腰的手就狠狠地一收,琴笙淡柔的声音在她耳边轻道:“小鱼,你确定你喜欢听见我在要你的时候叫你娘……。”   楚瑜瞬间涨红了小脸,抬手就捂住他的嘴:“行行,不叫,不叫。”   琴笙微微眯起眸子,楚瑜手上一颤,又立刻松开手,红这脸没好气地嘀咕:“你属猫的么,还舔人手心。”   话音刚落,她就忽然想起自己不就把白白当成猫儿养么?   琴笙俯在她耳边意味深长地轻笑,:“本尊还喜欢吃鱼,这是天性,小鱼。”   楚瑜别开脸,红着脸就要站起来:“算了,你别说了,我烤鱼去,吃死你这臭猫。”   之前在海里要她抱的时候,那种温柔虔诚和现在这种混账样子,真是天差地别,仙仙一清醒就变成大魔神了!   只是她才起身,腰肢便梭然一紧,又落回了琴笙怀里。   “这般没有耐性,怎么听故事。”琴笙指尖慢条斯理地在她光洁的背上滑了一下。   楚瑜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乖巧地在他怀里坐好,免得他一不小心就从背上滑到她胸口去了。   别故事没听成,他又折腾她一回。   ……   “你不相信人心本恶,也是你没有见过世上有一种人,也许生来便享受别人的痛苦。”琴笙漫不经心地慢慢地开了口。   楚瑜沉默着,听着身后幽淡的声音在耳边缭绕。   “凤栖,那蠢货,在这一点上并没有撒谎。”   ☆、第九十五章 孽种 (二更)   楚瑜一怔,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克制着自己发问的*,只沉默地靠在他怀里听着琴笙说话。   他握住她的柔荑,慢慢地把玩着:“很奇怪是么,但那种人的行事,只遵从于自己的*和喜好,并不能体会所谓的痛苦,在他们心中,没有愧疚,只喜欢享受心中的*和因此产生的快感和欢喜……。”   琴笙淡淡地道:“那个男人就是这样的东西,正如凤栖说的一样,他被他的长姐照顾着长大,他的长姐知道他很聪明,只是她大概没有想到自己照顾着的漂亮而孱弱的孩子会聪明到恐怖,并且他享受他的聪明带来的一切便宜和好处,并不断地攫取更多。”   他轻嗤了一声,不知是讥还是讽:“他聪明到跟随着他的长姐,以旁观者的姿态学会了‘帝王心术’,譬如怎么成为一个优秀的帝王,怎么控制朝臣,政事利益上怎么取舍,怎么决断,一切的阴谋和阳谋,他都学会了一切,却唯独没有学会他长姐身上的作为帝王应有的宽宏与慈悲。”   楚瑜下意识地喃喃自语:“若是这样,那么这样的人即使登上帝位,永远成为不了明君,只能成为隋炀帝那样‘聪明’的暴君。”   琴笙顿了顿,是有些讶然于楚瑜的话语,随后,他幽幽地轻笑了起来,指尖轻滑过她的掌心:“你总是有能让人惊讶,小鱼。”   楚瑜反手握住他的指尖,没有再多言,只继续安静聆听。   “那个男人……在他的心目中,他想要的东西就都是他的,即使他不过是一个庶子,又或许是因为他是一个庶子,所以他想要的更多,更多的关爱,更多的享受,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目光放在了他的长姐身上,也许……。”琴笙顿了顿,继续道。   “是从他的长姐十六岁嫁人那一天开始,他才第一次发觉原本他认为一辈子理所当然是他私人所有物的长姐,原来并不能真的陪伴他一辈子,眼里不可能永远只看着他。”   琴笙的而声音很平静,楚瑜却听出了里面的讥诮,她轻叹了一声。   琴笙继续漫不经心地道:“他的长姐从来都不是他的专属,即使她亲自照顾着他长大,即使她对他的宠爱超过任何人,可她身边会有御君,她的枕边会染上完全陌生的男人的气息,并且随着他的成长,她也不会再毫无芥蒂地抱起他。”   楚瑜颔首:“嗯,就算不是男女七岁不同席,儿大尚需避母。”   这是肯定的,随着男孩子的长大,不要说长姐,就是母亲都不可能再随意地与自己的弟弟或者孩子同床共枕,就算是后世也是会被诟病的。   琴笙轻笑了起来:“可那个男人从来就不是在乎别人看法之人,他只发现他的长姐却会任由别的男人用拥抱,甚至做出更亲密的,他都不被允许的动作,然后等着长姐怀上御君的孩子之后,她的关爱也会更多地给了那个孩子,他觉得自己的私有物被别人夺走了,可惜他那时候太弱小了,空有一腔恶毒心机,却抵不过别人一巴掌。”   “所以,他选择隐忍到十四岁,然后跟着边关大将一起前往律方,伺机夺取兵权?”楚瑜若有思的问。   “可是他凭什么认为他一定能在边关活下去,或者说他一定能得到   琴笙淡漠地道:“你并不知道,那样的男人为了达到目的,可以做出什么事情来,他教会我唯一的一件事,就是——对自己够狠,你才有资格对别人狠。”   楚瑜一怔,想要回头,琴笙却忽然抬手轻轻地搁在她脸颊两侧,固定住了她的头颅,侧脸在她耳后轻声道:“不要回头,等我说完故事,鱼。”   他的声音有一种阴郁的、潮湿又诡谲的气息,仿佛从极深之处的传来的幽邃之感。   楚瑜轻叹了一声,没有转头,只微微将身体再靠进他怀里一点,试图温暖他冰凉的身躯。   “好。”   她知道他愿意将那些故事说出来,无异于展露那些遥远的腐烂的伤口,已是不易。   琴笙继续悠悠地道:“那个男人就如凤栖说的一样,他享受鲜血,享受死亡,享受脆弱的生命被他折夭的快感,少年时他动不了任何人,更不要说明烈皇太女,他开始学会将他的愤怒发泄在那些弱小的动物身上,比如猫儿,比如小鸟……看着它们无力挣扎地死去,他发现他内心的愤怒平息了,并且很享受这种掌控生杀大权的愉悦感”   “于是渐渐地,随着他的成长,他的手伸向了身边的宫人……。”   他轻道:“一开始是因为他过分耀眼的美貌和看起来瘦弱的身形,加上失去母妃的身份,多少会让几个愚蠢的宫人有些轻薄冒犯的念头,然后他就动手了,他第一次杀人,对方眼里的恐惧和鲜血,让他很愉快……。”   “有一,就有二……。”楚瑜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后世犯罪心理学大师的一句箴言——每个人心中都有魔,有人无意之中就放出了心中的魔,从此便不再是人。   琴笙声音幽凉诡谲:“没错,那也不过是个开始,他发现他对杀人这件事没有丝毫恐惧和担忧,但他最初会将之归于他在替天行道,但慢慢的……他开始享受这种‘快乐’,于是宫里一些不起眼的宫人们会动辄得咎,有些犯错的宫人会被神秘地死去,而且死状惨烈,尸体多半五官离体,血肉模糊。”   楚瑜听得莫名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背脊直冒寒气:“难道没有人发现他有问题么?”   秋玉之这种东西,真是货真价实的变态。   琴笙轻笑了起来,冰凉地道:“不,小鱼,你并不明白那个男人是多麽善于撒谎的魔,他从很小开始就有一张舌缠莲花的嘴和狡猾,犯了错,总有人替他扛,譬如凤栖那个蠢货,一直都知道他在做什么,却以为他不过是在自保。”   楚瑜咬着嘴唇道:“明烈皇女也不知道,她不是很聪明么,不是皇位的继承人么,自己眼皮底下的事情,都没有发现,她怎么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者?”   “她……呵呵。”琴笙讥诮地眯起眸子:“她或许是除了凤栖之外,第二个发现那个男人不对劲的人罢,可惜,她愚蠢的慈悲和对家人的疼爱让她居然选择了包庇他,毕竟对于至高无上的皇族而言,死那么几个刁奴又如何?”   楚瑜真是有点忍不住火大,气闷非常,很想吐槽难怪后来明烈是那个下场,但她还记得那是琴笙的母亲。   他顿了顿,淡淡地道:“嗯,那个时候他还太弱小,也不敢做得太过火和打眼,毕竟他算是除了南皇后嫡出子女之外,最受瞩目的皇子,于是选择下手的对象大部分都是犯了大错关进宫刑司的宫人,只有极个别是无辜的宫人,她大约以为她最疼爱的弟弟不过是因为年幼失母,心性阴郁了点,总能教上正道。”   楚瑜闻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也对,不光是过去,就算是后世,因为‘爱’而暴毙自己的犯罪了的亲人也不是稀奇的事情。   何况在这个等级分明的时代,高贵的皇子打杀一些奴才,还是犯罪了的奴才何罪之有?   至于这位皇子用了什么样残酷的手段把人折磨致死,也不过是也许他心情不太好或者最多品性暴烈而已。   “只是明烈大概也没有想到她的妇人之仁,最后会害得她家破人亡,连她自己最后都落进那个男人的手里。”琴笙抬手有意无意地轻轻地在楚瑜光裸的脊背上滑过。   “就像她大概也不会想到有一天她最疼爱的弟弟会为她打造一副沉重的黄金镣铐,黄金质软,以她的本事要弄开易如反掌,可她却根本就不敢打开那副镣铐,任由那个男人日日讥讽她的软弱。”   楚瑜一愣,努力忽略脊背娇嫩皮肤上传来的瘙痒酥麻,有些小心翼翼地道:“你是说……明烈皇太女最后被圈禁的那三年?”   琴笙淡淡地道:“是,大元皇室这一辈里因为她年长众人,又实在太过才华出众,性情豁达明睿,很会收拢人心,所以兄弟姐妹之间虽有些嫌隙,但是在对待她的事情上却难得的和睦,毕竟一个人若是站得太高,所有人都无法企及的时候,就只能仰望与憧憬,也没有人想要夺走她的权力,反而都极维护于她,但是……。“   琴笙讥诮地道:“但她为她的愚蠢和妇人之仁付出了此生最惨烈的代价,那些崇敬着她的、保护着她兄弟姐妹一个个在她面前惨烈的死去,就因为那个男人试图逼她低头与臣服,那个男人要的很绝对,他私人的东西就必须是他的,彻底地跪在他面前,永远顺服于他。”   楚瑜莫名其妙地想起了琴笙之前在云州时对待她的手段,忍不住身形微僵。   “怎么,想起来了,虽然不想承认,但我是他的血脉,很难不像他呢?”琴笙轻叹,在她耳边似笑非笑地幽幽道:“明烈被迫生下他的孽种的时候,大约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她倒是很愿意处理掉这个孽种。”   ------题外话------    ☆、第九十六章 人生长恨水长东   楚瑜一僵,下意识地握住他白皙的手,在他吐出‘孽种’二字时,她只觉得心中一痛,有些茫然无措,她不喜欢听见他这么平静地形容他自己,她咬着唇道:“但是明烈太女到底怎么会着了他的道,她不是有御君么,宫里那么大……难道没有人知道……说不定那个孩子是她御君的?”   说到最后,她都不知道自己语无伦次地在说什么!   琴笙看着怀里的少女一副无措的样子,眸光微闪,随后轻轻地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反手握住她的小手,悠悠道:“他那样聪明到可怕的男人,当然不会在宫里那种明烈势力眼线遍布之处对明烈下手,他选择了宫外,那一年,他从律方归来……。”   秋玉之名声大噪,回朝第二年,天降寒潮,律方城颗粒无馊,朝廷的赈灾粮食尚且未及边关,忽然出现平民暴动,打开了律方城门,放了犬戎人进入劫掠,原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的律方,顿时死伤无数。   边关十二城全部岌岌可危,这种情况下,需得朝中身份贵重而具有威望的皇族表明朝廷的立场,而明烈皇太女自然是不二人选。   她奉命前往律方安抚民众,分发粮食,安定民心,同时驱逐犬戎。   但是明烈乃储君,储君亲临,自然需要强悍的武力以备不测,这个护送储君的人选自然也落到了有‘战王’别号,又在律方驻守四年,与律方外族打过多次交道,战无不胜,威名赫赫的秋玉之身上。   这个人选甚至是明烈自己选出来的,但是她并不曾想到这一场边关之行会成为颠覆她光明人生的噩梦之旅。   一切都很顺利,不管是赈灾还是安抚民心,她都做得很完美,事必躬亲,处理事情杀伐果决,惩处了许多贪官污吏,手段之干脆利落,赢得无数赞颂之声。   而秋玉之在驱逐犬戎人,与斩杀围攻他们的刺客之事上,也很顺畅。   时间一晃便是三个月,就在眼看着一切事情都完美地进行到尾声时,明烈彻底放松下来时,秋玉之对她出手了。   被刻意灌醉了,又下了狠药的明烈轻而易举地着了道,她并不能区别摸进帐篷里与自己缠绵的人是谁,只本能地回应。   直到三日后,药性过了,她才发现将一丝不挂的她抱在怀里的人竟然是自己疼爱的弟弟。   而秋玉之也并不再在她面前掩饰自己的真面目。   他要她,彻彻底底地回到他身边,臣服于他,永远属于他。   而明烈那样的人,看似温润大气,沉稳明睿,但不管是心中属于天之骄女、未来帝王的骄傲还是她身为长姐的自尊与伦常都不可能去接纳这样一个玷污了自己的秋玉之。   被背叛与玷污的痛苦和愤怒,自然令她如身在火中煎熬。   但律方并不是京城,京城是她的势力范围,律方却是秋玉之的天下。   直到她一次次地逃离失败,被栓上寒铁制成的脚镣,如奴隶一般地关在帐篷里,而跟随的亲信也一一被杀,敢帮助她的人都被秋玉之以各种手段凌虐至死后。   明烈方才明白,连这场律方突如其来的暴动和犬戎人的入侵都是秋玉之的阴谋。   那个男人谋划这一场死伤无数的阴谋,不过是为了将她逼出上京,来到律方自己的地盘。   很快,皇太女因为赈灾过分劳累病倒,又遇上犬戎刺客行刺,受伤卧床不能回京的消息迅速地传回了上京。   储君受伤,不光是帝后焦虑,在朝内也引起轩然大波。   上京赐下流水一般的各种补品和药物,但派来的不管是御医还是大臣见到的都是一个假的易容后的明烈太女。   在得到明烈太女确实受伤兼病倒,需要原地静养,不能立刻返京的确切消息后,帝后虽然心焦,却也没有法子,秋玉之信誓旦旦地会照顾好他的长姐。   所有人都信了。   于是,明烈这在律方滞留,就整整滞留了一年有余。   秋玉之的手段,简单而粗暴,不断地占有明烈,直到她怀孕,生下标志着她此生污点的孩子。   掌控了这样的把柄,何愁明烈不屈服,若是她还想要皇位,那么就不能有这样大的污点。   帝国之光,若是染了污秽,跌落云端的后果只有失去一切,然后——死。   这也是史书上所有不能最终登上帝位的太子和太女们最后的下场。   ……   “这个畜生,这个畜生……明烈太女明明那么久都没有孩子,为什么他竟然……。”楚瑜忍不住咬牙嘀咕。   “很简单,那个男人早在他离开宫廷前往律方前三年一直在给长卿御君下了绝子药,长卿御君当时经常教导和指点他的武艺,对这么个十一岁的孩子并不设防,所以长卿御君是不可能令明烈有孕的。”琴笙讥诮地勾起唇角。   楚瑜闻言,简直从心底一路发凉到头皮,瞠目结舌:“你是说……秋玉之十一岁就会对自己的师傅下断子绝孙的药,一下三年?”   这是何等凉薄自私又恶毒的人!   不怕人是疯子,就是怕疯子太聪明,聪明到残忍!   “而且万一……万一生出来孩子有问题怎么办!”楚瑜忍不住咬牙切齿地嘀咕。   这种血缘关系太近,生出来的孩子太容易出一些可怕的问题了,这是后世人人都知道的。   “那个男人并不在乎明烈会不会生出来个怪物,他要的不过是一个‘筹码’罢了。”琴笙淡淡地道。   楚瑜听着,心中一颤,忍不住捏着他手的手指又紧了紧:“不是怪物的……。”   “嗯,至少那个婴儿看起来四肢健全,五官齐整,看着并不像个怪物,秋玉之很满意。”琴笙轻嗤了一声,漫不经心地道。   “但是谁说怪物看起来一定面目狰狞,那个男人少年时看起来不也人畜无害,甚至被钦天监宣布为吉兆么?”   楚瑜哑然,却只会定定地看着大海孪一字一顿地道:“他、不、是、怪、物!”   那样温柔执着的仙仙,怎么可能是怪物!   琴笙看着怀里少女有些激动而发僵的背影,他轻笑一声,眸光幽幽莫测,俯下脸来,温柔地在她光洁雪腻的小肩膀上轻吮:“嗯……。”   楚瑜一颤,肩膀有些发酥,却没有推开他,只任由他在自己肩膀和脖子上有一下,没有一下地轻吮和撩拨。   “他一开始甚至并没有想过要得到帝位,只是用帝位在威胁明烈,直到后来他发现,若是他拥有了帝位,那么不光是明烈,他想要做什么,都没有人能阻止。”   楚瑜一愣:“可是,若是明烈不能登上帝位,岂不是也没有好下场……。”   “因为那个男人发现,他的长姐比他想象中要难对付多了,明烈即使在生下那个孩子之后,依然并不愿意屈服,不断地运用她的手腕试图逃离,而明烈一有机会接触到那个孩子便会动手试图弄死他,这让他明白若是他的长姐拥有了帝王的权力,他根本不可能掌控得了她。”琴笙轻笑了起来,仿佛在说一件极为有趣的事儿。   听得楚瑜心头一阵凉,一阵紧,她忽然想起琴园大火之夜,琴笙被她砸伤了头以后,他睁开眼后的那一幕——   他似疲倦至极地闭上眼,喑哑着道:“娘……。”   他顿了顿,声音轻如飞烟:“你动手吧,笙儿不逃了。”   细绒如凤羽的长睫覆在他如玉一般细白的脸上,烙印下淡淡的阴影。   身后火焰跳跃如鬼影,身下美人平静而绝望,似一生悲欢都尽付。   ……   楚瑜忽然忍不住红了眼眶,强行忍着自己不要掉下泪来,无意识地抬手反复搓着他的手指,喃喃自语:“琴笙……琴笙……算了,算了……不要说了。”   琴笙一愣,看着手背上那一滴剔透的水珠,微微地、还带着她体温的热度的水珠却似灼热得像能在他的皮肤上烧灼出火焰,那热度慢慢地融进血管和皮肉里,一点点地顺着血液慢慢地流淌进他的心脏。   那沉积着千万年冰雪的黑暗荒原之地,孤城边的冰似松动渐渐有流水潺潺,有奇异的芬芳慢慢泛起。   他抬手慢慢地一动,裹在楚瑜的左胸心房之上,温柔地低声诱惑道:“若这次不说,以后我未必还有想要说故事的兴致,你确定不要听么……鱼。”   楚瑜只觉得他搁在自己心脏上方的手,冰凉异常,却又像捧着她的心脏一般。   她抿了抿唇,好半晌,才有些无力地靠进他怀里,轻声道:“好,你说,我听。”   琴笙淡淡地道:“不过那个男人又怎么可能让明烈毁灭了‘孩子’这样一个重要的筹码,那个孽种的存在既是他玷污了那道帝国之光的证明,也是逼迫对方跪在脚下臣服很有用的工具,只要这个孽种存在就是明烈最大的污点,他想要毁了明烈易如反掌。”   听着他平静声音,仿佛在述说别的人故事,楚瑜的心中却莫名地一窒,心中震撼而悲凉。   从自己出生的那一刻就带着血缘的原罪,尚且未曾睁开眼就被世界厌弃,在无数人的憎恨与杀意中成长。   原本应当给予呵护和爱的父母,却一个想要抹杀他这个污点,一个想要利用他让对方臣服。   天地浩大却无可容身之地,稚子何辜?   “琴笙……。”楚瑜轻喃,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她只又无意识地再次轻轻搓着他冰冷细腻的玉骨手,仿佛这样可以让他会感觉温暖一点。   “他忽然发现毁了明烈,会比让她接受他更容易,他喜欢掌控他人的生死,若是登上帝位,生杀大权在握,便能将明烈的生死都掌控在他手里,连天下人都是他予取予求的乐园,满足他一切的*,他原本就钟情于权力带来的快感。”琴笙悠悠地道。   “凤栖那蠢货说那个男人享受血腥的味道,并没有错,正因为他每次出击面对外族之时,除了狡诈的头脑赢取胜利,他的残忍屠戮也令外族给了他战王的别号,他从不留下战俘,包括敌人部落里的男女老幼,屠戮和哀嚎令他愉悦。而如今他发现了仅次于杀戮给他带来的愉悦之物——至高的权力。”   “他享受夺权过程里腥风血雨,可惜第二局他和明烈的交手以他的失败告终,明烈到底当了太女多年,怎么会一次就被人制住,那个孩子被明烈的人带走,明烈也顺利地回到上京。”琴笙抬手把玩着怀里人儿的长发。   楚瑜一愣,心忽然悬了起来:“但是明烈不是一直想要那个孩子的命吗?”   琴笙漫不经心地道:“因为明烈发现,那个男人很在乎孩子这个‘筹码’,所以她可以反过来里利用这个‘筹码’要挟对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毕竟这个孩子若是活着,才是‘皇太女的丑闻’,那个男人才有机会用这个孩子逼她让出皇位,若是这个孩子死了……。”   琴笙轻嗤笑出声,幽幽地道:“那个男人筹谋一年的心血便白废了,他要再想有令已经有防备的明烈怀孕,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在说起来,明烈皇太女倒也不愧她太女之名。”   楚瑜心中却酸涩难言,简直忍不住想要喷脏话,她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喷出一句:“WHAT…THE…FUCK!”   这特么什么混账爹娘!她真想爬回去给自己公婆一人赏一巴掌!   “什么?”琴笙挑眉:“西洋话?”   楚瑜叹了一声,情绪低落地道:“嗯,没什么……是了,那孩子被明烈的人带走,不会刚好就是琴大老爷罢?”   琴笙一顿,笑了笑:“没错,那个琴家这位大老爷原本是明烈的心腹大将之一,他对明烈原就有超越主仆之情的爱慕,愿意为明烈做一切事情,只是朝中之人只知道琴将军因伤而英年早辞,回乡成亲,并且夫人早逝,只余下一个孩子,鳏夫抚养这个孩子。”   楚瑜沉默了一会,轻声道:“后来呢……。”   ------题外话------    ☆、第九十七章 后来呢?没有后来(二更)   ”琴笙抬手,白腻的指尖插进她的小拳头里,慢慢地一根根地将她捏在一起,连指尖几乎陷入掌心的小拳头掰开:“这个孩子自幼便与常人不同,过分早慧,未及一岁,种种事情,他皆过目不忘,过耳留心,而彼时,那些抚养他或者说监视他的人并不知道他什么都记得,说话并不避开他,虽然一开始他并不能理解自己听到的话是什么意思,但他总会长大,总会慢慢学习……。”   他顿了顿,将楚瑜的手牢牢地握在手里:“所以他很早就明白自己并不是那位琴将军的孩子,他有自己的母亲,有自己的父亲,琴将军只是义父,而他像一头愚蠢的幼兽,心中固执地认为他的母亲和父亲一定会来寻他。”   他似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忽然嗤笑了一声:“不过那个孩子最早见到的皇室亲人,居然是凤栖那个蠢货,那个蠢货在嫁给现在的东海侯,当年她的侍读之后,偷偷摸摸地跑到了江南。”   楚瑜一愣:“她来江南做什么,难道明烈太女告诉她,那个孩子在江南?”   “那个愚蠢的女人是无意中得知这件事的,她来江南,是因为她愚蠢地以为明烈留着这个孩子,是因为舍不得,所以她以为她带人杀了那个小孩儿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她崇敬与深爱的长姐。”琴笙讥诮地轻笑了起来。   楚瑜又开始不淡定了,她梭然做直了身子,忍不住开始呼气儿,吸气儿,再呼气,她觉得她再不冷静一点,就要气炸了。   她一边大喘气,一边念咒似地喃喃自语:“这些疯子……这些混账……这他娘的一个个都在干什么!”   琴笙看着怀里少女的背影起起伏伏地大喘气的样子,他几乎能想见她小脸上那扭曲愤怒的样子。   “鱼……。”他修白的指尖一挑她的下巴,想要将她转过脸来。   却不想,楚瑜抬爪子就抓住了他的玉骨手,梗着脖子不回头,只瓮声瓮气地道:“别看,你可爱的小夫人现在样子太狰狞,看起来比较像食人鱼要吃人肉,怕吓着爷!”   琴笙闻言,沉默了一会,唇角抑制不住地翘起一个弧度,轻笑出声:“好,我不看。”   他静静地看着怀里少女的背影,将怀里的人儿拢得更紧,神色有些少见的迷离。   有人为他的痛而痛,为他的伤而伤,悲欢都被人珍惜的滋味……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继续,我倒是想知道这群所谓的天子骄子贵女们的下限在哪里,不过很明显凤栖那蠢货失败了,这很好!”楚瑜深深吸了一口气,恶狠狠地自觉地学着琴笙给凤栖的名讳前加了个定语。   随后她身子一软继续窝进琴笙的怀里,用娇嫩的脊背蹭了蹭他光洁的胸膛。   肌肤贴着肌肤的触感,亲密的触感,让她有一种自己的体温能安抚到他冰凉心脏的错觉。   只是她并没有察觉,随着她的动作,琴笙的眸光又深了深,有些心不在焉地金光微闪。   “嗯……。”他眯起眸子,似有些心不在焉:“她确实失败了,她见到了我,出手那一回就被琴家大老爷和明烈安插在宅子里的人发现,所以她虽然看见了那个孩子,但是却再也无法对他出手,她尖叫着让那个孩子去死,一切都是那个孩子的错,虽然那个孩子安然无恙,但她愤怒之下说的许多话,都让那个孩子忽然明白他的出生并不受期待。”   “那个孩子虽然早慧,但也依然像所有的幼兽一样愚蠢而固执地认为,他的母亲不要他,从不来看他只是因为他不够好,都是他的错,只要他足够乖巧、足够好和上进,就能见到他的母亲,还有……父亲。”琴笙悠悠地道,轻描淡写得依然像在说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   楚瑜眸光却再次发软和潮润,她记得仙仙无助的样子多让人心疼,何况那时候货真价实的小小稚嫩的生命,茫然地面对着他都不能理解的局面——   他存在这个世上所有的价值,竟不过是一个会说会动的……工具。   这世上本该保护他的亲人里一半要杀他,剩下的要利用他去毁了另外一半。   那个稚嫩的生命,却以为一切都是他的错。   ……   难怪仙仙睁眼会固执地认定了她以后,她只稍对他好一点,哪怕虚伪的好,他都可以掏心掏肺地为她付出一切,连命都可以豁出去。   以前不能理解,如今才明白原来是那‘小小少年’心中无法放弃的执念。   她的仙仙啊……她都舍不得让他掉泪又乖又温柔的大宝贝,那些王八蛋就这么欺负他!!   楚瑜心头疼得发颤,死死地抱着琴笙的手,忍耐下自己想要杀人的冲动。   琴笙没有留意到楚瑜的异样,只微微眯起眸子,似陷入一些遥远的回忆,看见一些遥远的画面:“那个孩子极尽所能地做一个乖巧的孩子,极尽所能地学一切可以学的,只希望能见到他的母亲或者……父亲,于是在他三岁那年,他果然在自己的后院遇见了一个漂亮得过分,眉目邪气的陌生年轻男人。”   楚瑜一愣,心中升起不太妙的感觉:“秋玉之找到他了?”   她心中忽然灵光一闪,冷道:“是因为凤栖?!”   琴笙淡淡地颔首:“没错,凤栖那一次的行动怎么可能瞒得过秋玉之,那个男人找到了江南的别院……那是他的父亲,也是那个孩子第一次拥有意识以后见到他,他原本对那个俊美而一身煞气的男人很崇拜,也充满了仰慕,尤其是在知道那个男人正是传说里战无不胜的宸王爷时。”   他顿了顿,轻笑了起来:“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父亲这两个字之余他而言,不过是代表着‘欺骗’、‘疼痛’和‘利用’罢了。”   楚瑜心中发颤,却还是咬牙问:“那个男人对那个孩子做了什么?”   她有一种预感,她就要听到凤栖口中琴笙小小年纪便要逼明烈退位的真相了。   “他将那个孩子强行带走,他真想要做的事情,谁也阻止不了,义父在那一次的危机里身受重伤,但是冒死将消息送给了明烈太女,可已经没有任何用处,明烈根本找不到那个孩子,秋玉之每过一段时间刻意地将那个孩子身上的东西放在明烈的桌上,有一次甚至是那孩子身上的一块肉。”琴笙轻弯了下唇角,淡淡地道。   “他喜欢欣赏明烈看见那些东西时神色里闪过的痛苦、憎恶与无奈,他喜欢高高在上被称为帝国之光的女人脸色惨白的样子。”   楚瑜瞳孔梭然一缩,指尖几乎捏进他的胳膊上,嘴唇颤了颤:“什么……肉?!”   “嗯,大概谁也没有想到他会将那个孩子扔进他的近卫训练营里,接受最残酷的教育,学文习武,还有学着……杀人,那个男人弄了很多大牢里的重犯和一些饥饿的野兽扔在近卫营的兽牢里,近卫营每天都要习惯徒手杀人或者杀死野兽,杀不死犯人,就要被杀,并且没有饭吃,包括他的孩子,那一块肉就是那个孩子被一只野狗咬下来的。”琴笙淡淡地道,仿佛被咬下一块肉的并不是他。   楚瑜手都颤了,嘴唇微抖:“畜生……畜生……。”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反应了,只能猩红着眼眶,僵木地喃喃自语。   “不必担心,那个男人自然不会让那个孩子轻易死的,他尚且未曾物尽其用。”琴笙垂眸看着怀里的人儿,淡淡地道:“还有你的肌肉太僵硬了,会把自己拉伤。”   说着,他低头再次轻轻地在她娇嫩的肩膀轻吮了一下,指尖慢慢地揉向她背后的大穴。   楚瑜抬手按住他的手,喑哑地冷道:“秋玉之想再培养另外一个他?”   “没错,那个男人实在太无聊了,什么诡异狠毒的念头他都能想出来,他迫不及待地再造出另外一个残忍而病态的孽种,好去刺激明烈,并且对此充满了热情,所以那个孩子受的罪不少,但他的武学根骨也好得让秋玉之惊讶,他不断地用各种古怪残忍的手段试探那个孩子的底线,生生死死,死死生生,那个孩子也算学了不少,在这一点上他倒是应该感谢那个男人,否则……。”   琴笙轻笑,悠悠地道:“否则日后总总煎熬,他大概都不知道他要死多少次了。”   楚瑜实在听不得他的笑,那笑让她心肝颤着疼,索性道:“后来呢,为什么凤栖说他逼明烈退位?”   琴笙淡淡地道:“嗯,那是因为那个孩子依然很愚蠢,那个男人是父亲,他说什么,所以他听什么,那个男人说他不够优秀,不够狠辣,所以他见不到母亲,他便乖乖地学着杀人,那个男人说他如果能逼明烈退位的话,他的母亲就会回到他身边,一家团聚,他居然也信了。”   他慢条斯理地揉了揉楚瑜的后脊背,将她再次抱紧:“秋玉之曾经策划过在朝堂白官面前,那个孩子和他的母亲母子相认的恶毒戏码,他几乎就要成功了,然而……。”   “然而什么?”楚瑜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然而,那个孩子那一次大约是忽然开窍了,他想提前见一见他的母亲,问一问她为什么总不来看他,于是化装成刚净身的小太监,但……。”   琴笙顿了顿:“他大概没有想到,他的母亲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认出了他,毕竟他长着和她一样的嘴唇,所以她立刻识破了秋玉之的阴谋,她甚至没有和他说一句话,便让小太监将那个孩子马上处理掉。”   楚瑜再也忍不住,红着眼,转身一把抱住身后之人:“没事了,没事了……。”   她习惯性地伸手轻轻地拍他的后腰,安抚着他。   “是没事了。”琴笙轻笑,伸手抚摸着楚瑜的后脑乌发,淡淡地道:“那个孩子早已会杀人,怎么可能被一个小太监杀死?”   ……   他眯起了眸子:“他把那个小太监杀掉了,却也没有再被秋玉之找到,他固执地再次出现在明烈太女的房间里,他想问为什么,明烈太女没有给他答案,但也没有杀他,再次令人将他送回了琴家大老爷,他的义父那里,却也明确地告诉他——。”   “你是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的罪子,虽然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但若是你再出现在本宫的面前,下一次,本宫一定会要了你命。”   那个一身华服,沉稳优雅的女人淡漠地看着他道。   琴笙眯起眸子,温淡地叹了一声:“那是那个被称呼‘母亲’女人第一次和他说话。”   “从此后将近七八年的时间他都没有再见过那个女人,但这七八年里,总会有人来试图杀了他,或者掳走他,这种环境之中,那个孩子饥渴地学会了更多的保命方式,更多的东西,他努力地习武学文,别人一年会的,他一月便能掌握,他以为他做到最好、最乖巧的孩子,他的母亲会愿意接纳他。”   然而,直到七、八年之后,他再次见到了他的母亲。   也就是他十三岁那一年。   秋玉之再次找到了他,琴笙轻笑了起来。   “那个男人和明烈的斗争已经到了最激烈的尾声,无数人死去,朝廷上下一片凝重杀伐之气,那个女人输了,而秋玉之将那个孩子找了回来。”   他顿了顿:“其实,秋玉之很早就知道那个孩子在哪里,他甚至不动声色给那个孩子安排了许多武学和玄门宗师作为他的师傅。”   楚瑜一楞,不明所以:“为什么?”   琴笙轻笑了起来:“那个男人知道明烈身边的人总要杀他,如果这个孩子没有自保之能,岂不是功亏一篑,何况他喜欢看着那个孩子杀人,手段越残忍越好,就像当初的他。”   楚瑜:“……。”   “总之,秋玉之将明烈圈禁了三年,他将那个即将满十三岁的孩子找来,就是为了给她最后一击,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这个孩子是他和明烈的,他要将明烈永世不能翻身。”琴笙悠悠地道。   ------题外话------    ☆、第九十八章 谁是谁的罪   楚瑜已经无力了,她眼眶酸涩,却忽然发现自己连流泪的*都没有了,只觉得心口憋得慌,眼眶干涩,她一个听者,听到这样沉重得令人窒息的‘故事’,已经整个人都觉得憋得难以忍受。   所谓的虎毒不食子,似乎对于这些人而言,根本比不上权力的重要。   是,至高的权力面前,从来都父不父、母不母、子不子,历史上这样的事情还少么?   不,每一代帝权的更迭都不曾少过。   她只努力地抱住他的腰肢,把自己贴在琴笙怀里,这一次,轮到她试图将自己嵌进他的怀中,另外一只手也依然一直在他背后轻轻地抚着。   “呵……。”琴笙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指尖一点点地顺着她的乌发:“还要听么?”   看着怀里的人儿这般蔫蔫儿难受的模样,他没来由地觉得心中那冰冷黑暗的荒原融冻的水流都温柔,也莫名地多了一丝不舍。   楚瑜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他微凉潮润的皮肤就贴着自己的脸颊,柔韧结实的肌肉下还能听见他沉稳悦耳的心跳,这让她忽然觉得好受了许多。   至少他还活着,还在她的身边。   不管是单纯的仙仙,还是矜傲的白白,亦或是现在深沉莫测的九天琴神,他还在。   “不。”楚瑜沉默了片刻,还是轻声道:“继续罢,我听。”   她的"情人",她的爱人,从来都不是寻常人,她要走进他心中最深处,势必要了解他的所有。   一个好的"情人",应当还是好的聆听者。   何况这大概是琴笙十几年来,第一次愿意说这么多的话,让人听见他内心那些隐秘黑暗而不可触及的过往。   琴笙似也料到了她的回答,便一边用尖一点点地顺着她的乌发,一边道:“那个男人出现在那个孩子面前的时候,那曾经的幼兽已经长成了少年,但是秋玉之并不太满意,因为那个少年除了一张漂亮的皮相,还有那双拥有相同瞳孔颜色的眼睛像他以外,少年看起来太温文尔雅,谦逊温和,像那个男人最厌恶的‘君子’。”   秋玉之讨厌一切和‘君子’有关的人与物,因为明烈太女几乎完全符合‘君子’这样的定义,即使她同样用着卑鄙的手段,即使她手上也染满鲜血,但是却依然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阴暗之气,依然是帝国之光。   他既憎恨她的不屈服,却又着迷她的不屈服和与自己媲美的高明手段和与他截然不同的品性。   但不代表他会喜欢看见另外一个‘君子’,那让他恶心。   不过那个少年并不在乎他的父亲怎么看他,他在他的父亲三岁那年带走他,将他扔进兽营折磨了整整两年有余,又欺骗他去对付明烈太女,他就明白根本不必将这个男人再当成自己的父亲。   即使,他曾经如此冲崇拜这个俊美而充满杀伐之气的男人。   但是他的记忆力却好得让如今的他只对这个男人充满了憎恶,那个男人似也并不在乎他的憎恶,只是对不能随便折磨他感到了一些遗憾。   因为十三岁的他温文尔雅,濯濯清泉一般柔弱美丽的少年面孔下,他的武功修为甚至连秋都不能与之抗衡。   可他依然跟着那个男人一同去了上京,不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那个被称为‘帝国之光’的女人,第二次见到他的时候,并没有亲手杀了他,他依然希望那个女人能见到他如今的样子,因为就算明烈放在他身边的人都忍不住感慨,他容貌肖父,但是……性情肖母。   如果母亲不喜他像父亲的容貌,是否会如金姑姑他们那样,喜欢他的性情?   “不过……他注定失望了。”琴笙淡淡地道。   那一天大雪纷飞,寒意森凉,大雪染白了整个宫城。   那个单薄的少年出现在东宫里,站在明烈面前那一刻,明烈太女就知道他为何出现在这里,秋玉之是她看着长大的,何况他们斗了整整十三年,从风华正茂到步入中年。   即使不管是秋玉之,还是明烈太女,他们看起来依然似并未被岁月摧折,仿佛与十三年前并不同,尤其是那个被称为帝国之光的女人。   她被圈禁这些年,秋玉之每个夜晚都毫无顾忌地进入她的宫殿,一点都不在乎宫人们恐惧和惊疑的目光。   但是,如今坐在他面前的这个,被柔软黄金脚镣圈束缚着的女人,素衣脱簪,却依然容色如他七八年前见到时那般美丽而耀目,甚至因为她神色沉静而从容,不悲不喜,不怒不哀,更有一种上位者的博大深沉的气度。   即使沦为阶下囚,被玷污,被凌辱、明烈太女,依然是不堕的帝国之光。   那个少年怔然地看着他的母亲许久,却还是看出了她幽深眸子里的沧桑。   “你,还是来了。”素衣的美丽女子看着他,片刻,淡淡地道。   少年期待地看着她,他甚至不明白,自己在期待什么,紧张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她的面前。   “过来。”她轻叹了一声。   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在她的面前蹲下来,想要开口:“母……亲。”   但是下一刻,冰凉的匕首光芒一闪,直袭向他的咽喉。   少年逃过无数次暗杀明刺的本能和如今的武艺怎么可能还会被这样的手法伤到,他身体本能地就直接一侧身,以诡谲的角度避开了致命的一袭,迅速地退开。   明烈看着他的身手,却似一点都不惊讶,只微微眯起眸子看着他道:“我有没有说过,你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就是你的死期?”   少年心中茫然,他静静地看着她许久:“你……真的要杀我?”   明烈冷冷地挑眉,淡淡开口:“你选择和秋玉之来到在这里不就是为了最后毁掉本宫么,本宫说过你是不该出生在这世上的罪子。”   少年忽然间失去了所有想要说话的*,他慢慢地后退,转身只想离开这令他窒息的宫殿。   身后却忽然再传来明烈冰凉而平静的声音:“逃吧,永远不要再让本宫看见你,下一次,你就不会这么幸运了。”   少年脚步一顿,他忽然明白,也许不管他有多么优秀,多么的目努力,多么的乖巧,他的母亲永远都不会接纳他。   他永远是所有人眼中的——孽种!   他不再停留,踉跄着向宫外而去。   在他跨出宫门的那一刻,身后却传来一点女子幽幽渺渺的歌声,仿佛在哼着一首久远的童谣:“春色转呀夜色转呀,玉郎不还家,真教人心啊梦啊魂啊,逐杨花,春花秋月小楼昨夜,往事知多少,心里面想啊飞啊轻啊细如发,新秋年年有,惆怅还依旧,只是朱颜瘦……天空飘着雪……谁人独憔悴。”   少年茫然地抬起苍白的脸,寒光天欲雪,冰凉的雪纷纷落了他满脸满身,他闭上眼,凉薄地轻笑:“呵……。”   那一天的节气是大寒,上京最冷一天,漫天的大雪飒飒扬扬,寒霜凝在谁的睫羽上,浸了人的眼。   少年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到了圈禁着明烈的东宫大殿之外。   大殿之外,沐雪而立的除了甲胄森严、一身铁血气息的无数宸王近卫营士兵,还有许多被近卫营士兵从被窝里拖出来的大臣们。   他们大部分都是依然暗中支持明烈的肱骨大臣,如今皆面如土色,被冻得瑟瑟发抖、茫然又戒备地看着那个穿着单薄的美貌少年失魂落魄地从圈禁着太女的东宫里走出来。   他们没有人知道这个少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又是谁。   只有那个男人——同样一身华丽甲胄,披着绣飞龙紫狐裘站在所有人面前的宸王精致的眼里闪过阴郁而嗜血的兴奋之光。   “只是那个男人的兴奋并没有维持多久,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宣告那个少年是谁,所有的得意和他的兴奋都瞬间消散在了东宫里忽然燃起的大火中。”琴笙淡淡地笑了起来里,仿佛那是多么愉快的回忆,眉梢眼角都是愉悦。   只是楚瑜看着他的笑容,却只觉得心中窒痛,她闭了闭眼,再次沉默地轻轻伸手轻拍着他的脊背。   那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火势凶猛得让所有人目瞪口呆,非同寻常的泛着绿色的火焰几乎是在短短的一瞬间爆燃,吞没了东宫大殿和内殿的门窗,炽烈到任何人都来不及救火。   而那个可怕的男人僵木地站在原地,怔然地看着那一场大火,那是少年第一次在他精致到阴郁血腥的面孔上看见了几乎可以称之为——茫然的情绪。   少年震惊之后,沧然地望着漫天大火,他忽然很想再看看那个男人的表情龟裂,最好能看见那个人痛不欲生,或者面容狰狞。   少年忽然恶狠狠地向那个男人叫嚣着大火是他放的,他知道那个男人多在意明烈,就如同他在意这权势和享受很一般,那个男人痛恨失败。   所以他告诉那个男人,如果可以他恨不得能将明烈和他一起烧死,让那个男人体会什么叫败得彻彻底底,永远不可能实现他最想要做的事情——毁了明烈太女。   因为明烈太女这一把火,连着十几年的恩怨和她自己的一切都烧尽了,所有人都只会看到她的节烈和大义,看到她为所有人做出的牺牲与妥协——她离开了,秋玉之再也没有理由去逼杀朝臣的大臣。   她已经永远地成为那一道照耀在帝国之上的光芒,永远为人缅怀,史书臣工都会记录下这惨烈而悲壮的一幕。   无数的大臣只会认定了是宸王秋玉之杀了她,而所有关于的她的诋毁,即使是事实,都会被视为诋毁,即使多年以后最多也不过成为野史上的一笔。   在正史里她依然是那个明睿沉稳、慈悲宽厚,照拂着所有的人,与恶势力斗争到底,最后在烈火里以身殉道,永铭史册为人歌颂的明烈太女。   “这一局……明烈太女赢了,她彻彻底底地赢了,而秋玉之彻彻底底的输了。”楚瑜喃喃自语,说不清楚自己听到这里时的心情。   明烈太女不愧她明烈的太女之号,若是能继位,她应该又是一位中兴之君。   只是她……却到底辜负了她身为母亲的身份。   辜负了,那个十月怀胎的稚嫩生命。   辜负那一双温柔纯稚的眼。   ……   “是,她赢了,那个男人输了。”琴笙淡淡地道:“而且他再也没有机会翻盘。”   只是大概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在少年竭尽所能地用他十三年生命里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话语去讽刺、去辱骂那个男人之后,连朝臣们都吓得脸色发白。   那个男人却只侧着他精致而阴郁的脸看着那少年片刻,随后唇角挑起一抹复杂又轻蔑的笑容。   那个男人到底临朝多年,又是战场杀神,浸淫在血腥与黑暗威压甚重,所有的人都在他森冷讥诮的笑容里,噤若寒蝉,连少年都只能恨恨地闭了嘴,死死地瞪着他。   他以为那个男人会杀了他。   那个男人的武艺修为已经不如他,可杀人不一定要武艺,少年知道自己还太稚嫩了,他明白那个男人在铁与血,权力的争夺里渡过了几十年,只要男人愿意,依然有的是手段可以弄死他,何况这里还有近卫营,双全难敌四手。   但是那个男人并没有这么做,他只对着少年露出那个无比轻蔑的笑容之后,便转身,竟然就这么走进了熊熊大火中——   “明烈以为她赢了么?”   所有人,所有的官员、宫人、甚至近卫营的将士们都彻底呆怔,近卫营的将士们原本就是野兽一样的存在,动作极快,他们几乎在一瞬间扑上去试图拦下未来的新帝,他们的主子。   但是也在一瞬间,男人抬臂,长剑震出巨大的气劲将所有的近卫营将士震出了数丈远。   随后,他从容地踏进了那燃烧着的绿焰的宫殿里,不过一瞬间,他身上的华丽皮裘就燃起了焰火,他却仿佛毫无所觉,依然平静地向深处走去。   而殿外所有的人都怔然,如着魔一般丝毫感觉不到冷,在大雪纷飞中站了几乎一天,只茫然地看着那火焰跳跃。   或许并不冷,那烧了三天三夜的大火太过炽烈,烧化了附近所有的雪,像一场雨,冲刷了所有的罪与血,还有许多不能言喻的恨,不能阐明的……爱。   原来,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一场……空。   ……   “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楚瑜轻声呢喃,恍然如在梦中,只觉得苍凉。   “白茫茫大地真干净……这判词不错。”琴笙幽幽一笑,轻声道。   楚瑜惆怅地轻叹:“是,这判词还有前句。”   还有什么比前生那位大才子写下的惊世巨著《红楼》里的这一行字更合适给这故事下一个判语?   “说来听听?”琴笙似颇有点兴趣地道。   “……无情的,分明报应。欠命的,命已还;欠泪的,泪已尽。冤冤相报实非轻,分离聚合皆前定……痴迷的,枉送了性命。”楚瑜慢慢地回忆,轻声道。   琴笙沉默了片刻,轻笑了起来,却不知在想什么,笑声里的讥讽凉薄却听得楚瑜心中微疼。   她实在不忍他再沉浸在那情绪之中,眼珠子一转,干脆问:“后来呢,皇位继承人都不在了,那岂非一片天下大乱,那少年又如何脱身?”   琴笙垂下眸子,似笑非笑地看了楚瑜一眼,随后抬手慢慢地将被海风吹乱的乌发拨到耳后:“那个男人,从来都是这么任性,恣意妄为,只遵从自己心中的*,对任何事情仿佛都不能保持很长久的热情,唯一执着的事情就要毁了明烈,竟就这么将所有的一切都扔下,他一手训练出来战无不胜的近卫营、他明日就要登上的皇位,他的追随者、他的江山如画……。”   “他是个疯子。”楚瑜颦眉,冷冷地道。   如果不是因为琴笙说那一场大火之后,明烈和秋玉之都化成焦骨,因为烧得太过,一碰就化成齑粉骨渣,几乎分不清楚谁的骨头是谁的,最后也只好归拢在一起葬了,她都想去刨坟了。   不过想来南太后等人大概更恨,却不得不供奉着仇人和自己的爱女。   “嗯,他留下的庞大势力全部都被艰难复出的南后匆忙将二皇子扶上皇位之后,全部一扫殆尽,只余下近卫营……。”琴笙微微挑起唇角,幽幽琥珀眸里闪过锐利冷戾的光。   “近卫营?”楚瑜一愣。   “没错,近卫营不光是一个军营,而是那个男人最强悍和核心势力的机构,暗杀、刺探、构陷、征战……无所不包,南后应该打过这个近卫营的主意,可惜在大火那一夜了,少年便已经先捷足先登。”琴笙淡漠地道,眼底闪过冰凉暴戾的光。   ------题外话------    ☆、第九十九章 还好我没有杀了你   暗夜昏暗的星光下,琴笙的面容看起异常的冷酷:“那个少年在那一个雪与火交织的夜里,忽然发现他的世界不过都是由自欺欺人的谎言构成,而他也终于明白只有实力才能令他不再为人操控,让所有人的意志追随他的意志,而不是追随别人的意志,与其跪着看人,不若让人跪着看他。”   楚瑜暗自叹了一声,心情有些复杂。   她知道,从多年前大火之夜的那一刻开始,那个温柔顺从、善解人意的孩子终于如那夜纷飞在东宫上空的白雪一样,从此彻底消融在火中,永不复还。   而留下的只有那个愤世嫉俗,心狠手辣的少年——“白白”。   琴笙继续悠悠地道:“那个少年在近卫营呆过,那里有不少都是他的同龄左右少年,那个男人当初建立了不少‘慈安堂’,用以接收来自各地的孤儿……。”   楚瑜挑眉,冷道:“那个男人会那么好心,那些孩子不会最后被他扔进近卫营,当做杀人工具……。”   楚瑜一顿,忽然想起什么,梭然就直起身子,愣愣地看向琴笙:“你……三爷……你在各州也建了类似慈安堂的……。”   “想起来了?”琴笙垂着眸子,似笑非笑地睨着楚瑜,凉薄地道:“我说过,我身体里流着那个男人的血,自然肖他,或者说我比他更善于做表面功夫,除了类似慈安堂,曜司旗下还有养着孤老之人的荣养堂,这大善人的名声一起,自然有无数不想要自己孩子的人将儿女放心送入慈安堂。”   楚瑜看着他,怔怔然,竟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琴笙淡淡地看着她:“怎么,终于觉得本尊……。”   “唉,总归都是被遗弃,不管最后如何,至少你给了被抛弃的人一条活路,何况就算是做面子功夫,你还养了那么多鳏寡孤独之人,伪善也是善,毕竟世上部分人连虚伪的善良都吝啬给予。”他话音未落,就见楚瑜忽然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干脆地打断他。   琴笙一愣,半晌,他挑了挑修眉,似笑非笑地抬手挑起她的下巴:“你这是在给我找借口么?   楚瑜没好气地捏住他的手:”不,我这是护短,比如同一件事那个宸王干,我就觉得特不安好心,你干……我就忍不住换个角度去想事儿,这就叫护短。“   琴笙忍俊不禁地失笑出声,伸手将她抱回自己怀里:”唔……你这鱼儿还真是口无遮拦“   他顿了顿,低头温柔地在她额上烙印下一吻:”不过,本尊喜欢。“   楚瑜干脆地又窝回他怀里,伸手戳戳他线条优美的胸肌:”呐,三爷知道念着你小夫人的好就成,别整天什么都憋在心里不跟我说。“   琴笙微微眯起眼,眼底金光微沉,声音喑哑地轻”嗯“了声,抬手轻揉了下她的臀儿,轻笑:”咱们换个说话的方式如何?“   楚瑜红了脸,没好气地拍开他不安分的手,一本正经地道:”不行,你故事还没说完呢。“   琴笙顿了顿,轻笑一声,也只颔首:”好,那就继续……。“   楚瑜悄悄看了眼他漂亮的眼,见他眼中那深邃冰冷的暗流淡了不少,方才悄无声息地轻松了一口气。   最难熬的回忆,已经过去。   ……   琴笙指尖从她的长发慢慢地滑落到她光裸细腻的脊背,漫不经心地道:”秋玉之除了会在他收容的孤儿里将根骨不错的少年扔进近卫营受训,甚至会去掳走一些他认为根基不错的孩子,在兽营里改造成未来近卫营的新血,这也是为什么近卫营的战斗力如此强悍的原因。“   ”可是这些少年原本就是为了秋玉之的存在而存在的,他们效忠的是秋玉之,只怕短时间不容易收伏罢。“楚瑜若有所思地问。   他顿了顿,唇角翘起一点兴味的笑容:”“然不算太容易,但那夜之后,他手段暴戾的程度丝毫不下于他的父亲。”   琴笙道:“而在群龙无首又面临朝廷绞杀的情况下,少年要收伏那些近卫营里野兽一般的其他少年们到底不是什么难事,凭借着怪物一样的武学根骨和领悟力,他的武艺已经超过那些少年太多,而且除了以血腥手段征服他们之外,他还有拥有和他父亲一样恶毒的聪明,也许更甚……所以他带走了那一大批近卫营的新血,朝廷虽然知道,却因为当时朝中大乱,无力追究。”   楚瑜发现这是琴笙第一次在回忆里露出带着一丝真心意味的笑容,楚瑜有些怔然,随后忽然轻声问:“那些少年里可有如今的金曜、火曜、土曜他们么?”   琴笙淡淡地笑,笑容温淡:“嗯,他们是后来无数生死搏杀里,踏着同伴和敌人的尸骨走到如今的佼佼者。”   楚瑜嘀咕:“难怪呢,一个个都是怪胎。”   她若有所思地道:“但是金姑姑和老金他们那些金字辈的老人儿,看起来实在不像近卫营出来的。”   看着像是从小伺候他的,莫非……   她悄悄地瞥了眼琴笙,却见他的目光落在了远处的泛着银光的大海上,神色平静,却不知在想什么。   楚瑜耐心地等待着,也并没有追问。   琴笙沉默了许久,才淡淡地道:“他们和琴大老爷一样是明烈太女心腹的一部分,当年他们原是来监视少年之人,后来少年用了些手段将他们收伏,他们便成为效忠他的人,明烈死了以后,他们无处可去,便也留了下来,和近卫营的人成为了只以少年意志为存在的曜司之人,这便是故事最后的结尾。”   说完之后,他轻轻地笑了一声,听不出情绪来。   楚瑜却觉得心中有些空茫,仿佛一出大戏落幕之后,只余下怅然与唏嘘。   ……   明月西斜,星子暗沉,海风悠悠而过,带来南方夏夜冰凉而温柔的潮气,轻轻地抚过谁的眼、谁发鬓角,带走谁的温柔、谁的泪和恨与爱。   白驹过隙,时光匆匆,所有的宏大的爱恨情仇,所有的金戈铁马,都仿佛不过人生一场戏,终将要曲终人散,只余残灰一把,散入风中湮灭。   ……   楚瑜忽然抬起眸子定定地看着他道:“琴笙,这个世上有人之所以是疯子,除了他血脉里原本的疯狂之外,更多是因为每个人最后心的选择不同,血脉从来决定不了一个人最终的命运。”   琴笙闻言,淡淡地道:“是么?”   楚瑜见他模样,便知他也许并不以为然,便轻叹了一声:“若是血统原罪论,难道先皇和慎贵妃也是疯子么,否则为什么会生下秋玉之那样的疯子?”   琴笙幽眸底闪过一丝异样,看了她片刻,随后微微一笑:“不,他们似乎还算正常。”   楚瑜颔首一笑:“所以,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自然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人之所以为人,不就是因为会压抑心中的*么,而不像兽一般只追随本能。”   秋玉之不能或者不愿压抑他的本能,但是明显琴笙做到了。   琴笙望着怀里的人儿,眸光渐深,他忽然微微倾身,一手抚上她纤细光裸的细腰将她贴向自己的小腹,同时凑近她的面前,轻声道:“是么,其实都如兽一样的追随本能也没有什么不好?”   他顿了顿,让她看清楚自己眼底泛起的金色,随后俯首吮上她丰润柔软的嘴唇,呢喃:“比如现在,鱼,故事讲完了,你该给说书人报酬了。”   楚瑜一愣,唇间瞬间充盈了他的冷香,身子不由自主地一热,呼吸一窒之后,她唇儿轻启,迎接他恣意又狂肆的吻。   “唔……。”   两人厮磨了许久,楚瑜忽然觉得自己身子一凉,她动了动,低头就发现自己已经半软在他怀里,上半身一丝不挂,她忽然咬着唇,喘着大气儿将手抵在他的胸膛上:“不,行!”   琴笙的妙目已经变成了淡金色,眼底都是*的炽烈和侵略性,喑哑着嗓音:“为什么,本尊不赊账。”   楚瑜忍不住红着脸,结结巴巴地道:“咱们掉下来这么久,上面的人要怎么办,他们都得等急了!”   她顿了顿,轻声道:“先把事情处理掉了罢,凤栖还在上面。”   琴笙一顿,随后神色淡淡地颔首:“好。”   随后,他轻嗤了一声:“如果她现在还有命。”   楚瑜一愣:“嗯?”   琴笙站了起来,抬手将衣衫优雅地穿上:“小鱼,你不想我杀了她,是么?”   楚瑜挑了下眉,也站了起来整理衣衫和自己的背包:“她之余我而言不过是帮过我的瑶瑶郡主的母亲,后来是一个想要利用我威胁你的陌生人,甚至敌人,我之前不会阻止你杀她,现在更不会,三爷,那是你与她之间的决断。”   她可不是什么圣母,尤其是对一个曾经想要三番两次害琴笙的人,她不动手不过是因为那个女人的生死原就不是她应该插手的。   那些纠葛和爱恨,从来只有当事人才应该下决断。   ……   琴笙一顿,垂眸看着她,眸光幽暗不明,深邃如海,许久之后,他轻笑了一声:“鱼,还好……。”   他顿了顿,低头在她额上烙下温柔如水的吻:“当初我没有杀了你。”   他说完,抬手就将楚瑜抱了起来,足尖一点,飞身掠去。   楚瑜一愣,也靠进了他的怀里,任由他的冷香和着温柔的海风一起掠过她的脸,唇角翘起一点笑来:“……。”   是的,还好,当初我没有杀了你。   我的仙儿,我的白白,我的……三爷。   ……   ……   东海侯府,凤栖殿   “主上!”   琴笙一出现在殿门口,金曜原本冰凉的神色梭然一松,抬手抱拳行礼。   琴笙淡淡地颔首:“嗯。”   “怎么,凤栖长公主死了?”楚瑜听着里头传来的呜咽声,神色有点复杂。   那哭泣之声应该属于已经清醒过来的瑶瑶。   金曜桃花眼冷淡地扫了她一眼,随后道:“暂时没有,不过也快了。”   “是,属下多手,因不知主上最后处置的意愿,所以暂时吊着她一条命,不过算算时辰,这时候她也就疼得只剩下一口气了。”土曜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对着琴笙恭敬地抱拳道,只是低头的时候对楚瑜亲切地笑了笑。   楚瑜一看,便有些好笑,这人莫不是以为她不想杀凤栖罢?   “主上,东海侯在内殿,他想要求见您。”金曜白了土曜一眼,沉声道。   琴笙闻言,微微挑眉,淡漠地道:“好,本尊见。”   说着他便转身进了内殿,同时手上一直牵着楚瑜的柔荑。   金曜看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不禁一愣,他仿佛有一种错觉,主上和那条鱼之间仿佛忽然多了一层外人不能了解的亲密。   ……   “火曜星君,求你,请三爷放过我娘。”   楚瑜才跟着琴笙走进内殿,一道少女的窈窕的身形忽然就冲了过来,就要对着她跪下来。   楚瑜眼明手快地一把扶住她的胳膊肘,不让她跪下来:“瑶瑶郡主,如此大礼,我担当不起,还有你娘的事情,我觉得你我都不便插手,否则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瑶瑶一愣,红肿的秋水眸子怔怔然地看着楚瑜:“火曜……。”   这时一道颀长的人影走到了瑶瑶身后,君文沉声道:“郡主,侯爷也命了咱们在外头候着。”   “可是……。”瑶瑶一僵,在看到楚瑜的目光之后,她苍白着脸,身形踉跄了一下,艰难地颔首,她想转脸看一看琴笙,却最终还是僵硬地任由君文扶了去。   临出门前,她忽然颤声道:“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说什么,爹和我都知道娘错了……她做错了很多事……一直都执迷不悟……我们试图弥补……可是没有用……没有用。”   少女忽然失控地捂住脸,泪如雨下,君文闭了闭眼,抬手就将她点了穴道,打横抱了出去。   ……   琴笙淡漠地就恍若一般走进了内殿。   蜷缩在地面上的女人正是凤栖,她此刻以一种古怪扭曲的姿势被一个削瘦苍白的中年男人抱在怀里,时不时地抽搐着的身体,显示出她的痛苦与煎熬。   楚瑜见过这个抱着凤栖的男人,宴会上那个气势深沉,不因病重而影响丝毫气度的东海侯,此刻却显得异常的苍白,甚至黯淡……他就像一个疲倦地丈夫抱着病重的妻子,等候着最后的判决。   一见琴笙,男人便勉强地抱着凤栖站了起来,抬起沧桑的眼,对琴笙露出一丝苦笑:“见过三爷。”   琴笙负手而立,淡漠地道:“侯爷,你想说什么?”   他虽唤着敬称,但面对东海侯姿态如同面对卑微的臣子。   东海侯才想开口,凤栖却忽然睁开腥红的眼,强忍着巨大的痛苦,发出一声近乎夭亡母兽一般的歇斯底里地鸣叫:“不要求……他……我等着他杀……杀……了我……这孽种也……别想……能出……凤栖城。”   琴笙挑眉,不喜不怒,只淡淡地弯起唇角。   楚瑜忍不住叹息,真是死不悔改,不撞南墙不回头。   “够了,凤栖,你闭嘴!”东海侯却勃然暴怒,愤怒让他孱弱的身体仿佛瞬间充满了力量,他径自抱着她走到窗边,指着附近的海面厉声道:“愚蠢的女人,睁开你的眼,好好看看外面,你糊涂了一辈子,还要糊涂到死么!”   凤栖一愣,几乎不敢相信从未与她高声说过话的男人竟然这么严厉地叱责她,还是在她的仇人面前,但她下意识地扭头一看,不禁僵住,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这……这……。”   月光西斜,天边泛起鱼肚白,附近的海面上雾气散开,露出了——密密麻麻的战船,几十艘巨大的主战巨船并着附近许多配合攻击的各式战船,一眼望去至少两百余艘舰船,所有黑漆漆的巨大炮口全部对着凤栖城。   这哪里是什么护航船队,这根本就是——货真价实的彪悍海军!   楚瑜都有呆住了,这是她第一次看见琴笙的——船队,不,海军。   “三爷。”东海侯深深地、疲倦地叹了一口气:“我不求你饶了凤栖,但有一件事,我希望告诉你——当年,你第一次见到明烈太女,她的命令从来都不是除掉你,而是令人将你立刻送走,是……凤栖,私自调换了明令,令人对你下的手,包括后来……。”   -   ------题外话------    ☆、第一百章 让过去过去,让未来到来   东海侯顿了顿,有些艰难地道:“包括后来针对您的一些行动,原也非明烈太女授意,而是……而是太女身边的心腹们认为您的存在,一直对太女而言都是最大的威胁。”   琴笙一顿,面色依旧淡然:“是么?”   东海侯抬起沧桑的眼看了眼他,随后苦笑:“不管您是否相信,只是这些事在我心中埋了太多年,太女大义之后,我一直都心存愧疚,也曾惶惑不安,当年违背太女意愿的行为,真的是为了太女好么,您到底是她在人间唯一的血脉?”   他苦笑了一下,有些惆怅地轻声道:“凤栖这么多年依然不肯放下,执迷不悟,认为您是害死太女的祸首,但是我却一直觉得……否则她若是想要杀您,机会太多了,可她一直没有下手,所以我觉得您也许才是太女最后对世间的留恋和不舍,她和宸王斗了那么多年……经历了那么多,总是累了,才会选择那样一个决绝的离开方式,也带走了宸王。”   他说完了这一句话之后,忽然慢慢地吐出了一口气,仿佛多年背负的重负终于放了下来。   楚瑜闻言,忽然淡淡地道:“留恋?你是想说她从来没有对三爷动过杀心,这话你说了,自己信么?”   稚嫩的孩子是全然的白纸,满是对世间的善意,若是他都能   东海侯一愣,看着楚瑜,老眼里闪过一丝精光,随后他的目光又落在琴笙牵住她的手上,顿了顿,他才眯起眸子,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慢慢地道:“也许太女殿下曾经想要除掉三爷,但那也是最开始的时候罢……毕竟您的降生对于太女殿下,甚至整个皇室或许都是一场劫难,宸王是那样疯狂的男人,您是他手中最锋利的剑。”   “可太女殿下原本就是那样一个温柔又义烈的一个人,她背负了太多……太多的责任,兄弟姊妹的性命,天下百姓的安危。”   东海侯低低地咳嗽了起来,他眼神都有些迷茫……   那位殿下啊,仿佛永远都在散发着光芒,被所有人期待着的光,面对着黑暗的残忍侵袭,她手中执掌的长剑要保护太多人,唯一不能给予她在人间最后的亲血脉温柔。   “你说了这么多,是想要为凤栖长公主求一条命么,还是想要化解恩怨,度人成佛?”楚瑜看着面前双鬓斑白的男人,挑了下眉,单刀直入地问。   这个男人也许曾经是横刀立马,杀伐果决的一方诸侯,如今却也不过是一个即将步入死亡的中年病弱男子,拖着残躯希望化解多年恩怨,保住深爱妻子的性命。   可是,若人人能一番话便拈花一笑度化成佛,轻易地吐出‘原谅’,从此喜乐平和,世间哪里来的九九八十一难,人人为何都有自己的业火魔障与阿鼻地狱。   众生但见佛祖菩提树静坐下了悟,拈花成佛,又可知我佛曾以身伺猛兽,忍受血肉搅碎分离之苦等等一干磨难,方得长长叹了一声——“我佛慈悲”。   东海侯一愣,看着楚瑜片刻,又看向一直神色莫测的琴笙,他苦笑了一会,抱住已经彻底陷入昏迷的凤栖长公主,深深地长叹:“是,我终有私心,瑶瑶到底还年少,担不起城主之职,这一方百姓的安危喜乐,而我却已经支撑不住了,而明烈太女从来都……。”   “那又如何,昨日之不可留,死人的意愿与是非重要么?”琴笙忽然平静地开口,悠然的声音如冰原上的风,凉薄到令人无可辩驳。   东海侯一愣,看着琴笙,干裂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最终哑然。   是,重要么?   往事知多少,昨日弃我去者不可留。   说到底,不过都是*凡胎,如何能轻易将过往的伤害‘抛却’,看客里谁又有资格高坐道德莲花台,令人‘放下’?   ……   琴笙居高临下地看着东海侯,淡漠地一笑:“至于诸人生与死,与本尊何干呢,还是本尊这玉面观音的模样,你们看久了,便忘了本尊还流着另外一半魔的血?”   说罢,他转身淡然地牵着楚瑜款步离开。   东海侯呆呆愣愣地看着琴笙牵着楚瑜走到了殿门,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苍然而忧伤:“是,自作虐,不可活,但这是我爱了一生的女人,即使在她心中,最重要从来不是我,甚至不是我们的瑶瑶,即使她做了很多罪不可赦的事情,但是……。”   他顿了顿,垂下眸子凝视因为剧痛昏迷却还不断抽搐的凤栖,苍老的面容上闪过温柔,干枯的手指轻轻地抚摸过她的凌乱的发鬓:“我爱她,希望她能活下去……若是不能,便由着我来结束她的痛苦罢。”   东海侯闭上眼,如枯树一般的手停在了凤栖的脖子上,慢慢地收紧,看着怀里的老妻无意识地挣扎,一滴浑浊的泪缓缓流下他苍老的脸庞,却并没有松开颤抖的手,反而愈发地收紧了手指。   ……   直到,一道淡漠的声音从远处飘来:“侯爷真是有趣之人,看在你如此有趣的份上,本尊给你两个选择,现在结果了这蠢物,现在就带着她一起去见她心心念念的明烈,或者……让她每天生不如死地活着,忍耐着生不如死之痛十年,直到你的女儿成为下一任合格的东海侯。”   ……   东海侯一愣,呆呆怔怔地看着那白影飘然远去,颤抖的身体如风中落叶。   这样的抉择太残忍。   残忍得他根本……无从选择。   他忽然想起了明烈太女,那位睿智的殿下在种种至亲与血脉残忍撕裂的纠缠痛苦度过了十三年,是何等的煎熬,可她却依然在离开的时候,都平静得仿佛不过天空下了一场雪,覆了前世与来生。   而现在,轮到他了么?   “我……愿意……选择后一项。”不知何时躺在东海侯怀里的中年女子睁开了模糊的眼,艰难地启唇道。   “凤栖……。”东海侯一愣,几乎不敢置信地垂下眸子看着怀里仿佛一夕之间苍老佝偻的妻子。   她颤抖地张了张唇,随后继续艰难地笑了笑:“邱郎……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是我对不住你和瑶瑶……。”   东海侯一颤,浑浊的眼里又落下泪来:“凤栖……你还是放不下那些恨么?”   凤栖长公主闭了眼,脸上肌肉轻颤,沧桑地一笑:“大概这辈子都……放不下了……时间太久,爱恨都煎熬成了心魔,若是放下了……我只会更愧疚地……恨不得杀了自己……所以我只能继续……。”   她顿了顿,轻声道:“继续恨,继续煎熬…才能活下去,因为剩下的十年时光……我想为你和我们的女儿活下去,我想看她嫁人,看她……成为合格的城主,弥补这些年的……亏欠。”   她闭上眼,抬手慢慢地握住东海侯不知何时耷拉下来的枯树一般的手,颤抖地抬手阖上他已经没有了生气的眼,老泪纵横:“邱郎,你睡罢,奈何桥上且等我一等……十年,我定去寻你,下辈子,我心里……只有你。”   ……   空旷的内殿里,静静坐着的佝偻身影直到死去依然拥抱着另外一道蜷缩的削瘦身躯。   天光已亮,云淡淡,风已凉,   阳光苍白地洒落一地,时光仿佛都已经苍老,所有的爱恨慢慢化作尘埃消散。   ……   锐利如刀刃一般插向天空的黑色断崖之上,海风啸烈。   一道白影静静地站在那断崖之上,宽大白衣随风而起,如鹤雪白巨大的羽翼,只是这一次,却似要翱翔于风中一般,不再坠落。   他臂弯里揽着一道窈窕的身影,那女子被他揽在怀里,懒洋洋又亲密地靠在他的胸膛之上,淡淡地道:“爷,你一定要这般酷炫狂霸吊炸天,仙气飘飘直上九重天的姿势站在这里么?”   琴笙垂眸看着她,似笑非笑地道:“你不是喜欢和我并肩而立,不愿站在本尊身后么?”   楚瑜点点头,笑咪咪地挑眉:“哟,受宠若惊,爷都记着我说的话么?”   琴笙妙目微弯,琥珀眸深邃地凝视着她,忽然慢悠悠地道:“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小姑姑。”   他话尾带着柔和的那一声轻唤,似在他舌尖轻转,慢慢地吐出来,让楚瑜觉得被他含在舌尖上转的那人是自己。   随后她心中一暖,俏脸儿一红,有点结巴:“琴……琴……笙……笙儿……。”   她忍不住又往他身上蹭了蹭,转身抱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胸口,蹭啊蹭。   这般天仙似的人物,要么不说话,说起情话来,简直让她……唔,热血沸腾,分分钟想要亲上去。   唔,她的大"qing ren"身上好香……   她得冷静一下,这还站在断崖之上呢,武功再好,也不能做危险动作,安全第一!   “为什么,放过她?”楚瑜转了个话题,把脸从他怀里抬起来。   琴笙一顿,淡淡地道:“东海侯。”   楚瑜挑眉:“他最后的那一番话?”   最自私的剖析,也是最绝望的告白。   琴笙微微一笑,悠悠道:“嗯,又或许,终究本尊身体里还是流淌着那个男人恶毒的血,喜欢看着‘有趣’之人的痛苦,那确实让人愉快……。”   ☆、第一百零一章 邀约 (二更)   “琴笙……。”   楚瑜怔怔地看着他,随后抬手轻轻地捧住他的脸,温柔而正色地道:“不管你血管里流着谁的血,你就是你,不是宸王秋玉之,我也不是明烈,就让过去的过去,让未来到来……我会在你的未来里,一直陪你走下去,只要你永不放开我的手。”   琴笙垂着妙目,凝视着怀里的少女,眸光里似有苍天碧海,波澜起伏,倒映出漫天的云霞灿烂,波光粼粼,还有少女认真深沉的模样。   他忽然扣住她的后脑,低头温柔又粗暴地吻住楚瑜的唇,猩红的舌尖舔舐过她唇间每一寸柔嫩的黏膜,掠过她唇间所有的柔软气息:“怎么办……。”   “嗯?”楚瑜被他的吻,和身上的冷香弄得有点迷迷糊糊的。   他轻喘着,在她唇间微笑着轻喃:“我大概了解那个男人的心情了,你是我此生见过最有趣的存在,尤其是你这般一本正经地说话的时候,我就忍不住想要折磨你,让你无措难过地哭出来,哀鸣着求饶,把我的气息抹遍你身体的每一处,然后脑子里、眼里都是——。”   “我。”他忽然微微偏头,在她柔软敏感而娇嫩的耳垂上重重地一吮。   “唔……。”她忍不住轻吟一声,那种细微又尖利的疼痛却像某种诡异的药物,莫名地让她忽然颤栗着微颤,身子发软,下意识地抬手“啪”地一声推开他的脸。   “你你你……这煞风景的流氓!”   楚瑜捂住自己的耳朵,娇嫩的脸蛋上泛起鲜艳的红色来,瞪着琴笙。   这种时候,难道不是男主角抱着她,深情脉脉地许下誓言么?   这大神为什么脑子里都是下流玩意!   琴笙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挑眉微微眯起琥珀眸睨着她,笑容渐深:“你打我,这是第二次了?”   琴笙分明温柔得不能再温柔的语调,却让楚瑜脊背发麻,莫名地嗅闻到了危险的气息。   同时,她莫名地觉得有点纳闷,这口气怎么那么耳熟呢?   但她还来不及细想,便觉得自己细腰一紧,随后她便被扛了起来。   “你干嘛——啊~?!”楚瑜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就发现自己脑门朝着悬崖之下,吓得尖叫了起来。   但是下一刻,她的尖叫随着一声清脆地“啪”甩在自己臀儿上的巴掌声变了形。   楚瑜的那处和她纤瘦的身躯不同,蜜桃儿似的圆敲软嫩,琴笙似觉得手感不错,干脆地又拍了几巴掌。   “你你你……琴笙!”楚瑜忍不住涨红了脸,伸手就乱挠:“把我放下来,臭不要脸的变态!”   这不要的脸的大神居然打她的屁屁!   琴笙淡淡地一笑,幽柔温淡的声音里却莫名邪气非常:“一会到了船上,你有的是时间下来,本尊说了概不赊账,鱼,你要不要猜猜几分利,带上你我第一次交易。”   楚瑜一颤,心中哀嚎一声——妈呀,这大神仙居然还记着账呢!   “本尊说过了,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琴笙似完全都能听到她在想什么,似笑非笑地道。   楚瑜哽咽:“不带这样的……。”   这话此刻听起来,一点都不缠绵悱恻,而且很像放高利贷的!   “咱们也说了让过去的过去,让未来到来,所以就不要记了罢?”但楚瑜很快就想到了对策,她大眼珠子一转,很没有骨气地软了下去,倒吊着身子,还谄媚地伸手去揉他的后腰。   “爷,累不,小鱼给你捶背。”   她总算发现,他一像白白那样叫她‘鱼’,就脑子里在想下流的招子对付了她了!   ……   “嗯,话虽如此,但清了前账,你我才好让未来到来,鱼?”琴笙慢悠悠地优雅一笑,随后扛着她,足尖一点飞掠径自向海面而去。   楚瑜被他颠簸得直想抽抽,心中咆哮——   不是说好了做彼此的天使么?   为什么要互相伤害!   我——日你大爷,琴笙!   ……   “本尊的那位大爷是秋玉之,你确定要日他?”突如其来的似笑非笑的悦耳男音顺着呼啸的海风灌进耳朵里,楚瑜一僵,对了,大神的爹是秋玉之那个疯子!   她一想,就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泪流满面——…她讨厌聪明过头,像能读心的大神!   楚瑜蔫儿吧唧地被琴笙扛上了大船。   船上等候的火曜、土曜等人一见自家主上,自然立刻上前,再一看见楚瑜被他扛在肩膀上,都是一愣,但见楚瑜不像受伤的样子,也不好多问,便齐齐地领着众人向琴笙行礼:“见过主上,船队所有的船长都已在……!”   “算了,我不要日你大爷,我光日你就够我受的了,三爷!”他们话音未落瞬间便被一声少女幽怨的声音打断。   楚瑜声音不高,却令众人齐齐虎躯一震地看着琴笙,随后目光又从他肩头的楚瑜身上掠过,最后自动地移向两侧,但神情诡谲非常,仿佛听见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或者出现了幻听。   琴笙浑身一僵,唇角淡然的笑容瞬间出现一丝扭曲的弧度,随后神情平静地道:“让他们候着。”   随后,他就大步流星地扛着楚瑜直接往内舱而去,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一片静默。   片刻之后,土曜忽然“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起来,片刻之后,他便肆无忌惮地无声地笑得软倒在一边船舷上,浑身颤抖。   火曜眼角跳了跳,仿佛在强忍耐这什么,随后看了眼土曜,一脚踢过去:“笑什么笑,主上的事情也是你们笑得的?!”   土曜撑在船舷边,托着额头笑眼儿弯弯:“我只是癫痫发作,抽搐罢了,谁人看见我在笑,嗯?”   火曜冷哼一声,扫了一眼脸色各异,诡谲非常,仿佛在憋什么憋得很辛苦的众人:“不想找揍的,都滚,都滚!”   众人顿时做了鸟兽散,没有多久,各个船舱的见不得人的角落都发出诡异的“噗嗤、噗嗤”之声。   土曜继续伏在船舷上笑成一滩软体动物。   唐瑟瑟捧着一只药盒子鄙夷地瞥了一眼土曜,随后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坐没坐相,站没站相,成何体统。”   土曜:“……。”   随后,他笑得更厉害了,花枝乱颤得让火曜想起了被留在内陆的水曜。   随后,火曜冷冷地白了他一眼,飞身离开,向自己船舱而去,只是进了船舱之后,他瞬间就闷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儿。   “……噗……呵呵。”   但是下一刻,一只小手忽然从他背后摸上他的腰,另外一只手则摸上他的胸膛:“小火儿,看你主子的笑话很有趣罢?”   火曜瞬间一僵,低头看了眼自己胸膛和腰肢上的小手,冷淡地道:“你是什么时候摸进来的,为什么我没有发现?”   “我是什么时候摸进来的不重要,若是让你那么轻易察觉,我霍三娘还枉称什么天山魔女。”霍三娘慢悠悠地从他身后转了出来。   她抬手从他的衣襟里探了进去,娃娃脸上笑容温柔到奸诈:“重要的是,我家小姐既然已经平安无事了,你家主子爷也无事,天下太平,皆大欢喜,也该轮到你我来算算账了,你在唐门就欠我欠到了海上,这利息要怎么记?”   火曜看着她看似天真可爱,实则诡谲莫测的大眼,还有里面毫不掩饰的火热,他莫名其妙地身上就有些发热,可他如今莫名其妙地动弹不得。   火曜微微眯起眸子掩掉眼底的冷光,柔了声音:“三娘,我没有打算欠债不还,只是你我总要有些了解,方才能长长久久。”   霍三娘闻言,深邃的大眼儿一弯,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哦,是么,你打算要和我长长久久,所以才不认账?”   火曜刚要颔首,却见霍三娘轻蔑地嗤了一声,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笑道:“但是你怎么不问一下,谁要和你长长久久!”   火曜被抢白,瞬间一僵,随后有些抑制不住地拔高了声音吗,隐着火气:“那你打算和谁长长久久!”   霍三娘伸手拍了拍他的脸,讥诮地笑道:“你以为我是你们那些愚蠢又保守的中原女人么,会信你们这些中原道貌岸然的男人的什么天长地久的誓言,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我的,不就嫌我脏么,但你我何况不过一夕之欢罢了,何须讲究这些东西。”   火曜一僵,目光有些阴晴不定。   他不是不能接受中原江湖女儿的豪放与恣意,但是纵情纵性得仿佛采花大盗一般的天山魔女,以吸人阳气练习魔功的西域女子,他确实没有法子像水曜那般无所顾忌,心无芥蒂……   霍三娘轻笑了起来,抬手扯掉自己戴着的发饰,随后慢条斯理地宽衣解带:“你放心,我身上没有病,我们魔门中人有特殊的药与法子维持身体的安康,你可以看。”   火曜瞬间僵木看着面前站着的袒露出莹白身躯的女子。   霍三娘的皮肤很白,与琴笙那种透明的白不同,她的白是瓷白,或者如同牛乳一般的色泽,看起来像未成年的少女的娇嫩身躯,衬着她一头曲卷的长发和她深邃的眸子、蓝色的眼眸,却异常的诱人,让火曜忽然想起一种西洋制作的偶人娃娃。   他的呼吸却忍不住变得粗重起来,立刻别开了眼。   但霍三娘的蛇一般的柔软的双臂却缠了上来,淡淡地、魅惑地笑着:“咱们算个账罢,火曜星君,此事之后,我再不会来缠你。”   火曜闻言,莫名地火大,冷笑一声:“无耻。”   “你骂,你骂得越厉害,我越开心。”霍三娘轻笑了起来,忽然松开了双臂,抬手就扯掉了他的衣带和外衣,同时一弯腰抬手就将只穿着中衣的火曜给打横抱起向床边而去。   火曜瞬间又窘又恨,那一刻他忽然莫名地体会到了面对采花贼的‘少女’的无力感。   “混账——唔唔!”   下一刻,他的嘴就被霍三娘堵住了,整个人就僵住,神智如被火烧燎原,再不复存在。   ……*……*……   “唔……呜呜。”   怪异的呜咽声,也仿佛嘴儿被什么堵住的声音在最奢华精致的大舱里响起。   同样的时辰里,被算人账的还有另外一条鱼儿。   半个时辰后,终于被暂时放过的楚瑜趴在被窝里,呜咽地咬着被单,一边哀怨捂着酸麻的脸和嘴儿,瞪着在浴桶里净身的修白身影。   顺便哀悼自己为啥那么愚蠢……为啥要和那大仙儿打赌,明明就是为了他的事情在奔忙,怎么弄得倒似她欠了他的似的!   人家是吃饭吃饭,穿衣嫁汉,靠着男人宠爱无忧无虑。   她倒好,自己跟娶了……不,嫁了个祖宗似的!   可恶……可恶!   楚瑜还没有自怜自哀完毕,便见那修白的身影披着长衫宽袍款步走了过来。   “怎么了,嘀嘀咕咕的,可是身上粘你,我抱你去泡一泡热水?”琴笙一边擦着长发,一边淡淡地道。   楚瑜被他眼底的金光烫地一惊,立刻缩在床头摇头:“不用,不用,我已经还了利息了!”   虽然面前美人美味,但是她才被折腾一回,不能贪吃,尤其这人忍了几日,有点美人凶猛的味道!   琴笙温柔微笑,眸子微眯,笑容凉薄:“是我过去抱你过来,还是你自己过来。”   楚瑜一僵,忍不住嘀咕,脑子一转,还是凑了过去道:“琴笙,我们商量个事儿罢,你别再拿那些人练手了。”   她顿了顿,轻声道:“就在我身上试着纹身罢,我相信你不会让我疼的。”   ------题外话------   嗯,。二更来啦~继续提醒~票儿莫要浪费,么么哒。 ☆、第一百零二章 大神,不要一言不合就开车   琴笙一顿,垂眸看着缩在被窝里的楚瑜:“你说什么?”   楚瑜看着他眸光骤凉,不禁愣愣地道:“没什么呀,我就说你别再用那些人练手了,直接在我身上试罢……。”   琴笙挑了下眉,忽然伸手过去,直接托着楚瑜的咯吱窝,跟抱孩子似地将她托到自己面前,让她和自己视线齐平,凝视着面前的少女淡淡地问:“你不信我能找到解决的法子?”   楚瑜失笑,看着面前的人,她叹了一声:“不,我信的,只是一来咱们一路都要前往琉岛,难道你还能一路养着那些刺客专门剥皮用么,二来……。”   她顿了顿,忽然伸手去捧住他近在咫尺的俊美无双的容颜,把额头轻轻地靠在他的额上,轻道:“我不希望三爷手上再染太多的血,虽然如今说着有些迟,但我总想着……我能来到这个世间,遇见了你,已经是一种奇迹,也许这个世上冥冥之中真有神佛在看着世间众生,人与人之间真有缘。”   琴笙轻嗤,淡漠地道:“怎么,你也信……。”   “嘘。”楚瑜起手指点在琴笙精致的薄唇上,轻声道:“听我说完,琴笙,有些事情你并不了解,不代表它就不存在,只是你我能走到一起并不容易,前世不可追,来生太遥远,我们修不了来生,只修今生,结得善缘少生杀戮,能庇佑我与我的笙儿、我的三爷一生一世长相守就很好。”   他不懂,她心中的彷徨,漂泊,她前生是一个孤儿,那个地方重男轻女,从未有人要领养她这样算不得漂亮的女孩儿,她也不愿意去进入一个陌生的家庭,遇见一个未必有多好的未来。   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何况是资源匮乏、孩子奇多的孤儿院,什么都要争,食物、衣衫、读书的机会、甚至养育师的宠爱,她早已学会了看人脸色,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看多了被这个世界遗弃的残缺幼儿,然后默默地在孤儿院的角落悄无声息地死去,看多了人的脸色,得到的太少,而太容易失去,她早已变成一个过分独立,并且外表热烈,内心凉薄少情的人。   意外的魂魄来到这个世间,经历过一次生死,她早已看开,更珍惜自己得来不易的性命,还有……那些给予她温暖的人。   而他,更让她体会到了什么是刻骨铭心,更舍得不,更会不安。   “就算是自我安慰,也是求一个心安罢,过去的已经过去,我想陪着你,握住你的手走过后半生岁月里的山山水水,人间大道,好不好,笙儿?”她贴着他的额,轻声呢喃。   琴笙静静地看着面前那双明丽潮润的大眼,她温柔轻软的声音像一片片飞舞的花瓣悄无声息地从阳光明媚的十月一点点落进他心中黑暗冰凉的水流,带来惑人的暗香与阳光的气息。   他眸中一片清冷深邃的水波渐渐泛起涟漪。   “鱼……。”他深深地看着她,轻唤了一声,随后慢慢地侧了脸,在她柔软的唇上落下温柔的吻:“总要,如你所愿的。”   他慢慢地轻吮着她软软的唇,像怕她会疼一般地轻柔地琢着:“你是我的,此生、此世,即使遇神杀神,遇魔除魔,谁都不让你不属于我。”   只是他的声音分明极尽温柔却让人心惊,全然是肆无忌惮到凛冽的独占欲与霸道,一如他几乎陷入她细细腰肢的长指。   楚瑜软软地轻应,被他弄得有点迷糊:“嗯……。”   直到她忽然屁屁一凉,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抱到了冰冷的黄花梨桌面上。   “做……做什么?”她有些茫然地看着他手中握着的毛笔。   琴笙一手揽住她的细腰,一手将颜料全摊开,淡淡地道:“用针前,先试试底稿上色。”   楚瑜呆了呆,有些不自在地将长发散下来挡住春光无限:“现在吗,可是这些墨……。”   “这些原本就是用于刺青的特殊墨汁,无毒,皆调入花汁与各色药物,亦有养肤之功效。”琴笙淡淡地道。   楚瑜一愣:“哦……那什么……我穿个肚兜和裤子先?”   她刚一动,就被琴笙按住了腿儿,他冰冷细腻的手指就牢牢地按在她腿上。   琴笙抬起蘸满了墨汁的笔尖对着她温淡柔和地一笑:“不必,仔细弄脏了衣衫,躺下来罢,乖。”   可楚瑜看着他那仙气飘飘,清心寡欲的笑,她想了想,还是顺从地躺在回了桌面上。   不过这么一趴,待琴笙站在她身后的时候,她瞬间就发现有点不对劲了,瞬间一窘——这姿势怎么那么像在地宫的时候……呃……“静心寡欲,画者与画布都要专心,方能出真作。”琴笙淡淡地道,笔管一点不客气地在她脊背上敲了一记。   娇嫩皮肤上传来的细微疼痛带来诡异的酥麻让她忍不住红了脸,忽然有点心猿意马,但楚瑜瞬间惭愧,暗自见检讨了一下自己真是思想龌龊,于是乖乖地将半身躺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地当‘画布’。   毕竟到时候琴笙是要下针的,若是他没有画好,受罪的可是自己,当画布多练习一下就练习一下,至于羞耻什么的。   她就克服一下罢。   何况琴笙是书画大师,听他的,总没错。   只是楚瑜哪里知道自己长发披散,娇躯横陈在古朴的木桌,仿佛任人宰割和摆布的初生娇嫩天真羔羊一般,衬着周边都是文房墨宝,书册、镇纸,是何等的——诱人。   更没有看见身后大神精致的妙目里渐渐泛起冰冷又灼烈的金光,几乎能将她烤熟。   不过片刻之后,他依然淡然地在她背上落墨。   冰凉柔软,微微带着粗糙感的毛笔掠过脊背细腻的皮肤,楚瑜忍不住颤了颤,随后乖巧地默念:“嗯,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一切有为法。”   可惜,她很快体会到了,一切有为法,佛法难抵挡恶神有心诱惑与作恶。   某大神在悬崖上说的那些折磨她,弄得她哭得凄惨求饶,果然是,或者——货真价实的真心话,与他无与伦比的恶趣味。   ……   “琴笙……你在干嘛?”   “作画。”   “琴……琴……琴……!”   “身为画布,便要有画布的自觉。”   “可是……。”   “没有可是。”   “呜……呜……我不干了行么”   “嗯。”   “琴笙,我说我不干了!”   “是么?”   “呜呜——滚开!”   “娘的,你给我记着,老子再信你个死变态,老子跟你姓,死变态……呜呜!”   “乖。”   “……。”   风和日丽,波涛起伏,有鱼在惨叫……不,有鱼儿在奋力蹦跶,然而并不能逃脱被宰割刷油烤了吃干抹净的下场。   ……*……*……*……   第二日中午。   “这是三爷给你画的?”霍二娘举着大镜子,震惊地看着楚瑜的背。   楚瑜举着手镜努力地调整角度,没好气地冷哼:“不是那个死变态,还能有谁?!”   “太……太美了。”霍二娘有些结巴地道。   楚瑜一愣:“太美?”   昨晚那大仙儿借着画画之名行极其猥琐变天之实,到最后他们都滚一块去了,那个混账还能画出个什么屁来?   只是当楚瑜看清楚自己背上的图之后,亦彻底震惊了。   原本只是线稿的华丽白描,如今上了一半的色,却已经美得令人窒息。   远处海波连天,飞鱼跃起,近处白浪撞在绝壁崖上,如碎玉飞溅,朱阳斜挂,苍云飞,山崖上繁花盛放,飞花落瓣漫起,仿佛依稀能闻见淡淡的香气与海潮之息。   所有的墨色与线条都融入了楚瑜的肌肤里一般,却栩栩如生,细腻却又大气磅礴。   “真的很美……。”楚瑜都忍不住无意识地呢喃出声。   她看着那画,忽然觉得若是此生都背着这样一幅图,仿佛也不是一件不能忍受的事情,这样的画比任何华服穿在人的身上都要美与大气。   “奇怪了,既然可以画出来,为什么一定要刺青呢?”霍二娘有些不明所以地摸了摸头。   楚瑜看着那画,神情有些复杂:“他一定有原因,若是随便都能画出个所以然,就不是能令琴三爷这么些日子都解不开谜题的温刺图了。”   如今她背上这图的秘密,她已经不瞒霍家姐妹和唐瑟瑟了,至于七曜应该是人人皆知了。   毕竟琴笙这般大的动作,他们不知道是不可能的。   至于不瞒霍家姐妹和唐瑟瑟,是因为她们如今是她的心腹,迟早都会知道这件事的。   霍二娘闻言,微微颔首:“也是,不过若是要刺得这般精细,不知要刺上多少针,至少要得上万针罢,想想都疼,难怪三爷之前抓了那么多刺客做实验。”   楚瑜轻叹了一声,神色有些复杂:“我相信他不会让我疼的,总有法子的。”   她知道他舍不得她疼,所以才用那些刺客做刺青的实验,可是这样总不是长久之计。   这种疼痛,用一些麻药就能控制了。   霍二娘叹了一声,忍不住嘀咕:“也不知道琴三爷都已经富可敌国了,为什么还要去寻这什么宝藏,说不定寻到的,还不如他自己有钱呢。”   楚瑜一顿,有些怔然,是的,霍二娘不说,她都几乎忘了这个她很早就注意到的奇怪之处——   琴笙明明就是那样富有了,连朝廷都要看他的脸色征集钱粮,可是他为何还要去寻这个宝藏你?   他那样目下无尘的男人,虽然重视金钱,也只会将金钱当成达到目的工具,又怎么会一副财迷姿态非要去寻那个宝藏呢?   楚瑜想了半天,决定这个问题还是要找机会问问琴笙。   “对了,这是我新做成的药,小姐。”霍二娘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只小盒子搁在了桌面上。   楚瑜打开那个盒子,闻了闻,随后颔首:“这次味道闻着更好闻些,可是改进了药方?”   霍二娘看着楚瑜的样子,便叹了一声:“是,这是新药,瑟瑟增加了几味药,对身子会有好处,少些坏处。”   楚瑜点点头,笑道:“多谢了!”   霍二娘看着她忽然道:“小姐,你和三爷成亲之后一直都在偷偷吃避子药,你真的不算告诉三爷一声么?”   楚瑜闻言,有些迟疑:“我不是不想说,当初我和他成亲时……。”   霍二娘和楚瑜都不曾注意到,一道素白的人影端着一碗甜汤不知何时已静静地站在门外,听着她们说话。   ☆、第一百零三章 受刺激的大神   琴笙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只当没有看见楚瑜和霍二娘在那里眉来眼去,对着楚瑜温然道:“过来用点补品,刚下了炉,冰水镇好了,正好入口。”   楚瑜闻言,也没有多想便凑了过去,甜蜜蜜地挽起琴笙的胳膊:“小亲亲,什么好吃的,我瞅瞅……。”   自从昨日下午到夜里被琴笙一排画笔并着满台胭脂墨色折腾得‘甜蜜蜜’的半死时,楚瑜神志不清地边哭边骂到求饶地胡喊一气儿。   她从“死变态、你等着!”、“王八蛋滚开!”“臭不要脸”到……“三爷饶命”、“大神放过我”、“好汉饶命!”、“哥哥,高抬贵手!”……一直喊道“美人饶命!”“小亲亲,救命!”各种没节操的称呼都喊出了口。   楚瑜发现她骂得越厉害,受的磋磨越惨,偏只有她极其肉麻兼并可怜兮兮地喊“小亲亲”的时候,这位大神才会把折腾她动作略缓,许是被她恶心到了,又或者是很受用,至少他有了收敛的意思,起码没在桌上弄她了,把她给抱床上正儿八经地温存去了。   于是楚瑜一早起来,在发现抱着她的大神漂亮眼睛里露出那种熟悉的危险金光时,浑身发软的她立刻急中生智地软绵绵地唤了一声:“小亲亲,人家饿。”   大神身上一僵,那眼底的金光便收了,然后……   嗯,然后大神就衣冠楚楚地出舱去也。   楚瑜自以为恶心到琴笙了,心情很欢喜地起来,决定从此没事儿就这么喊一喊,肉麻肉麻这位仙气飘飘、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大神。   她打不过他,还不能没事恶心他一回么?   琴笙果然在她这么喊的时候,身上又僵了僵吗,只是神色依然清冷淡然地将桌面瓷盏的盖子掀开。   于是楚瑜没说完的半句话,在她看清楚瓷盏里那熟悉的剔透莹白的东西之后,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这是……。”   林蛙卵子!   “那什么……我忽然尿急。”楚瑜立刻松开了挂在琴笙修臂上的手,就要溜走。   却不想她才溜不到半步,就被一只修白如玉的指尖轻勾住了衣领,提拎着滴溜在原地打了个转然后被琴笙抓回了怀中,困在他和那桌子间。   “你太瘦了,多用点,这对你有好处。”琴笙垂眸看着怀里的局促的少女,唇角浮起温柔的笑容。   楚瑜黑漆漆的大眼珠子乱转:“那什么,我尿完了……尿完了再回来用可好?”   琴笙淡淡地道:“不好。”   楚瑜无奈了,干脆抱上琴笙的修腰,脸儿在他胸口蹭啊蹭啊蹭:“小亲亲,我最讨厌吃这玩意儿了,你以前傻的时候实在没法沟通,咱们换一种补品好么?”   琴笙看着怀里乱蹭的楚瑜,他挑了下眉,眸光深深浅浅如一片莫测的海洋:“金大姑姑说了,这雪蛤极为难寻,对女子最有好处,滋阴极佳,甚至有利于助孕。”   楚瑜抱着他的手臂微僵,随后她迟疑了一下,抬起头看向琴笙,挑了眉地道:“你听到我和二娘说的话了。”   她用的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琴笙看着她,淡淡地道:“是。”   楚瑜松开了抱住他的手臂,退后一步,想要说些什么:“琴笙,你听我说……。”   “嗯。”琴笙却忽然扣住她的腰肢,并不允许她离开自己的怀抱,只贴着她的发鬓平静地问:“你若是现在不想要孩子,那就不要。”   楚瑜一愣,有些怔然:“你……不生气么?”   他不生气她瞒着他偷偷用避子药么?   她原以为他那样家庭里长大的人,会更希望能拥有一个孩子、那是属于他的家人,尤其是她能明显地感觉到琴笙对待她的感情里,其实还是有一种与秋玉之近似的感觉。   那种近乎毁灭性的占有欲。   因为她与明烈截然不同的反应和他对自己天性里属于秋玉之那部分本能的厌恶而被他仔细地压抑着、隐藏着。   可一旦她试图离开他,便会触发那种毁灭性的可怕情感。   甚至在他失去记忆还是温软单纯的仙仙与矜傲冷戾却直白的白白时,她都已经亲身体会过不止一次。   她拒绝生他的孩子,她以为至少会触怒他,需要安抚好久。   她甚至在刚才的那一瞬间做好他们会冷战的准备。   却没有想到琴笙会是现在这样的表现。   “为什么要生气,你不想就不生罢,听你的。”琴笙悠悠地在她耳边道。   楚瑜愣了一会,想要从他怀里退出来,看一看琴笙的表情,可是他扣在她细腰上的手却不肯松开,只将她抱得更紧。   楚瑜挣了半天,没挣脱,只沉默了一会,伸手去摸他的脑门,狐疑地道:“你发烧了么,还是昨天晚上你抱着我瞎搞,动作太激烈,导致你脑子里的血块又塞上了?”   这说话的语气,分明是仙仙啊!   琴笙:“……。”   刚才是谁嫌霍二娘口无遮拦的?   他顿了顿,指尖狠狠一扣,索性薄唇微启,咬了一口她白嫩的耳垂:“你就喜欢敬酒不吃吃罚酒,嗯?”   楚瑜被咬得一个激灵,疼是不疼,就是他猩红潮润的舌尖在她敏感的耳廓里带着暧昧又狠戾一勾,伴着他身上好闻的冷香,身子瞬间酥酥地麻了半边,差点低吟出声。   她一边骂自己没出息,太容易被勾引,一边赶紧乖巧地抱住他的腰肢:“三爷、琴笙、小亲亲,别恼,别恼。”   琴笙听着她轻软的语气,跟羽毛似地轻撩过心间,他方才放过怀里的人儿,只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望着窗外的大海,忽然淡淡地问:“小鱼,你喜欢孩子么?”   楚瑜一愣,歪着脑袋想了想,不确定地道:“现在倒是没啥感觉,不过等到一切事毕以后,到年龄了,有个属于你我的白嫩嫩的小包子,也很不错吧?”   她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来,唇角弯起一点笑容来:“如果我们有个小包子,应该会很漂亮呢,毕竟他爹生得那么好看。”   琴笙闻言,望着窗外大海的琥珀眸里,眸光幽幽沉沉,却并未答话。   虽然琴笙身上凉凉的,抱着很舒服,但楚瑜大眼珠子转了转:“小亲亲,你看外头天气那么好,咱们去钓鱼好不,要不去下面游泳?”   忘了那一碗黏糊糊的林蛙卵子吧!   琴笙忽然轻笑了一下,悠悠地道:“想让本尊忘了喂你吃东西的心意,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小鱼你的邀请未免没有诚意。”   楚瑜沉默了一会:“呃……那要什么诚意?”   她讨厌像是会读心术的大神!   琴笙慢条斯理地道:“你想要邀请本尊和你海*浴的心意,我领了,然而这光天化日之下,白日宣淫,所以……。”   “所以什么……能不要把一件单纯的事情扭曲成好像我要把你怎么样么,三爷?”楚瑜翻了个白眼。   还有白日宣淫?   谁昨天宣了一个下午!   这道貌岸然的大神   琴笙恍若未闻,只继续温柔地道:“所以换一种方式罢。”   楚瑜挑眉:“什么方式?”   琴笙清清淡淡地道:“脱了衣衫,给本尊跳只舞罢。”   楚瑜瞬间遭雷劈:“……。”   你大爷啊,她是不是听错了?   “什么……什么……?”楚瑜掏了掏耳朵。   “往日里谈商事时,常有客商邀约道是看女子脱衣而舞,乃是妙事,然而本尊一直觉得脱衣有甚可看,实乃粗俗之事。”   琴笙已经退到桌边坐了下来,优雅地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仙气飘飘地一笑:“你没有听错,我说的是让你跳一支边脱衣衫边跳的舞,若是小鱼跳得好,以后就没有雪蛤了,跳得不好,还是好好补一补身子罢,你不是想上岸以后要个孩子么?”   楚瑜闻言浑身一抖,看着琴笙,总觉得诡谲非常。   这货……   她怎么觉得他像是不高兴在整她呢?   可是他为啥不高兴?   楚瑜想不明白。   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楚瑜看着琴笙那模样,再瞅瞅他坐的位置,正好是门边,她掂量了下自己要跑的结果可能不会太好。   于是她捂住小肚皮,一脸憋闷地看着琴笙:“可是我很想尿尿,小亲亲。”   格调低俗就低俗罢。   好过发神经跳脱衣舞罢?!   琴笙轻描淡写地道:“,但小鱼一跳,我倒是可以勉为其难地接受,痰盂在床边,小鱼想要表演这个也可以,本尊尚且看过这等有趣的表演。”   楚瑜唇角一抽,眼角也跟着抽了一下,露出个扭曲的笑容:“你个死变态……。”   “嗯?”琴笙抬起眸子看向楚瑜,笑容微深:“变态是指昨日我替你背上画的图么,说来也是,小鱼提醒我了,咱们那副图还没有画完。”   楚瑜瞬间倒退三步,赶紧笑眯眯地道:“不,不……当然不是,变态是一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赞美,小亲亲不要误会。”   “嗯,那小鱼是打算表演如厕还是脱衣而舞呢?”琴笙倒是很温和,并没有要追究的样子,清雅一笑。   楚瑜瞬间就想哭了,忍不住腹诽——   这货到底是受什么刺激了?   说不高兴就不高兴,变着法子折腾人!   她可没有惹他啊!   前一刻不是还好好的么?   ------题外话------   咳咳,今日陪伴小崽子更更少了点~   ~但是今晚十二点票儿如能到166~明儿有二更哟!不过大家要求的洞房福利,可以在6月6号提前放出哟~群里的姑娘也不用验证呢~ ☆、第一百零四章 启航 (一更)   楚瑜一张俏丽的小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这是报复!   他这绝对是报复,是对她给他安外号‘小亲亲’的报复!   楚瑜咬了咬唇,大眼珠四处转。   她脸皮是很厚,但也还没有厚到真能在男人面前如厕,上次在八阵楼也不过是吓吓他,逼他把她放出去而已。   楚瑜看着琴笙那悠然品茶,好整以暇准备看她笑话的模样,就让她觉得心气儿不顺畅。   她这心火一盛,就忍不住想要捋虎须。   她一摇三摆地学着自己看到的青楼女子模样晃到琴笙身边,一边抬手搭在他肩膀上,一边捏着嗓子‘娇滴滴’地问:“三爷,真要妾身跳脱衣舞么?”   琴笙抬起眸子淡淡地看着她,并不说话。   楚瑜眼角一跳,这种——“本大神看尔等蝼蚁能玩什么花样”的眼神还真是让她牙痒痒的。   她换了一边,趴在他肩膀上,软声软气儿地道:“妾身这等良家妇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没事儿就在家中绣花吟诗作画的闺中女儿,哪里能做得来这等窑姐儿做的事情,爷这不是为难人么?”   琴笙不动声色地微微一笑:“继续。”   继续鬼扯?   楚瑜委委屈屈地道:“妾身一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所以,妾身决定不能辜负三爷对妾身的一片心意——喝林蛙卵子……不,喝雪蛤!”   说着,她抬手就取过琴笙备下的茶盏,然后抬头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咕噜一声把那一碗雪蛤给灌了下去。   琴笙:“……。”   片刻之后,他看着擦嘴的楚瑜,一脸淡漠无趣地轻哼一声:“意料之中。”   但是下一刻,楚瑜忽然晃动了一下身子,直往他的身上倒下来。   琴笙一愣,下意识地抬手去扶她:“小鱼,你……。”   他这一接住楚瑜,才看清楚她抬起的小脸双颊鼓胀胀如同一只松鼠般,对着他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然后嘴儿一张:“哇——!”   满嘴的雪蛤加上黏糊糊的口水瞬间吐了琴笙一下摆的袍子。   琴笙瞬间僵住:“……!”   楚瑜一脸无辜又虚弱地捂住头:“啊,我做了什么……哦,我晕船,这不是我的错!”   说着,她立刻骨头一缩,麻溜地就往门外走。   就在她脚底抹油才溜出舱门外的时候,琴笙阴沉着脸,身形瞬间动了,抬手就朝着门口的人抓去:“给我回来!”   楚瑜见状,立刻拔高了嗓音尖叫:“啊——啊——三爷,你裤子上的都流出来了,赶紧去处理一下,这种白白黏黏的东西你喜欢吃,就自己吃嘛,你自产自销就好了,吃完了记得擦嘴,不要强迫别人喜欢啊!”   这时候正是甲板上最忙碌的时候,楚瑜这一声尖叫,瞬间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众人的目光又齐齐地顺着楚瑜的手指落在站在舱门边琴笙的下摆上。   黏糊糊、半透明的、白乎乎的玩意儿……湿了琴笙的大半个袍子的下摆。   众人齐齐虎躯一震——   白白、黏黏的、自产自销……自己喜欢吃……   卧槽?!   原来主子竟然……这是自家仙气飘飘的主子的什么爱好?!   他们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琴笙何等聪明的人,瞬间一僵,原本就冷着的俊脸,此刻瞬间变成永冻冰川一般——寒意森然。   所有船上看过去的曜司众人都齐齐地打了个寒战,僵如木石,只感觉连头顶十月炽烈太阳的温度都抵挡不住迎面而来的巨大寒流!   不好!   所有在甲板上正准备若无其事开溜的人们,都开始担忧他们会不会遇上被灭口的悲惨命运!   罪魁祸首则是早已螃蟹似地已经悄无声息顺着舱壁溜到后面的大船上去了。   她露出个幸灾乐祸的得意的笑来——嘿嘿,这就叫小人报仇,随时随地。   叫他逼着她吃林蛙卵子,叫他逼着她吃他的‘青龙肉’。   她就狠狠扯一回他的虎须,不,龙须,让他还老欺负她。   “楚——瑜——给——我——滚——回——来!”   楚瑜才飞身飘上后船,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近乎尖利的鸣啸之声,震得周围船只都跟着齐齐一晃,众人耳膜发疼,附近的水面上鱼儿虾米乱跳。   楚瑜一把抱住船舷,才稳住了身形,大眼弯弯地做了个鬼脸:“这时候回去找抽才是傻子罢!”   只是她刚准备往后船甲板上爬,就看见船舷边出现了一双黑色的描金皂靴。   楚瑜一惊,下意识地抬头,正对上金曜那一双冰冷的桃花眼。   楚瑜僵了僵——   背运,怎么遇上这个煞神死对头!   和他大眼瞪小眼了片刻,她正担心对方会一脚将她踢下船,或者将她给直接提起来扔主船的琴笙面前时。   金曜面无表情地转身走了过去,仿佛刚才挂在船舷边的不过是一片空气。   楚瑜有点呆愣,随后足尖一点,飞身上船,看着金曜离开的方向,挠了挠下巴——   金曜这货,刚才是没有看见她么?   ……   不管了,反正他没有出卖她的打算,她就先在这里躲一躲好了。   楚瑜打定了主意,等着琴笙火气儿消散了大半,她再回去好了。   ……   不久之后,霍二娘找了她,给她扔了一包热乎乎的烤鸡腿,一脸心有戚戚焉地道:“你也就是仗着三爷宠你,你才敢这么作。”   主船上鸡飞狗跳之后,现在低气压缭绕,没逮住楚瑜,人人皆如履薄冰,时辰都过得艰难。   楚瑜盘膝坐在不起眼的货仓里,一边吃得喷香,一边黑珍珠似的大眼里黠光闪烁:“他不宠我宠谁去,不过他再宠我,那也是狠得下心折腾我的,所以嘛,这男人不教是不行的!”   交心只是第一步,交了心以后,她发现她家这位仙气飘飘的上神,内心里还住着黑暗的大魔物,若是让他占了上风,她就得被他戳圆搓扁。   可她还惦记着乖顺温柔的小仙仙,哪里能就让他随便磋磨。   她可没有放弃她的调教驯夫大业!   霍二娘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忍不住摇头,没好气地道:“咱们今儿就从凤栖城启航了,你就作罢,仔细玩儿大发了,别忘了,这里可是琴三爷的船上,你能躲到几时。”   楚瑜舔了舔自己手指上的汁水,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还有渐渐远去的凤栖城悬崖,淡淡一笑:“作也好,不作也好,总归给他找点事儿做,也好让那些过去的过去。”   让航船启帆,让往事都随风,让波涛流水带走那些火与血,所有的过往都化作时间长河的尘埃。   不是么?   ……   阳光炽烈,海风徐徐。   断崖之上,有一道纤细的女子的身影搀扶着另外一名佝偻的、白发苍苍的老妪目送着远处的船队远去。   原本阴森的、战船林立的海面上战船散去,渐渐露出了粼粼金光,一片平静的海潮起起伏伏。   “娘,三爷他们已经走了,他们是信守承诺的人,说了不会开战,便不会开战,所以我们回去罢?”瑶瑶看着远处渐渐变小的帆影,叹息了一声。   凤栖长公主抬起模糊的眼,看向远处,已经看不见的空洞眼睛里却闪过复杂神色,她淡淡地道:“瑶瑶你先回去罢……咳咳……君文在等你,一会你还要……咳咳接见城中的大小官员……咳咳……去做些准备罢。”   瑶瑶摇头:“您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   凤栖长公主轻嗤了一声,喑哑地道:“有什么不放心呢……咳咳……你放心,我答应了你爹不会轻易去死,就不会死,你去吧……咳咳。”   凤栖长公主看起来像一个苟延残喘的老妇,但是母亲多年的积威还是让瑶瑶迟疑了一会,顺从地颔首:“母亲千万小心身体,万一到时候那‘病’发作起来……。”   “若是发作起来,他们都会带我回去了,你放心就是……咳咳。”凤栖长公主摆了摆手。   瑶瑶神情有些黯然,她身后站着的侍卫们立刻向瑶瑶恭敬地抬手:“郡主放心,我们一定会照顾好凤栖长公主。”   瑶瑶冷冷地看着他们:“看顾长公主要仔细,若是母亲不好了,我轻饶不了你们。”   “是!”众侍卫们一惊,他们从未见过这个总是含笑的少女这般疾声厉色的时候,竟隐约像看见了东海侯的影子。   君文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看着瑶瑶,心情有些复杂。   一夕之间,原本他呵护着长大的少女还带着天真的眉目,此刻在遭遇了巨大的变故之后,眉目间已经染上了坚毅冰冷的上位者之色,正如凤栖长公主一夕之间老去,瑶瑶一夕之间长大了。   成为了凤栖城真正的继承人。   未来还有多少挑战等待着她?   君文忽然间感觉到了一丝心疼和不舍。   瑶瑶领着人走过君文身边,她停住了脚步,一双秋水目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雄伟的东海侯府,她忽然淡淡地开口:“虽然知道娘未来的痛苦与煎熬都是琴三爷赐予,可是我却依然没有办法恨那个人,那个父亲从小给我讲的故事里的那个传奇一样的存在。”   东海侯,她的父亲,一直作为一个旁观者,或者说亲历者经历了那些惊心动魄的过往,也曾经对被自己抱着期望——期望她带着凤栖城的未来与琴三爷和解。   解开母亲的心结,也为母亲换一线生机。   那个男人不动母亲,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他答应了皇室,若无人主动招惹他,他也不会动手。   但是父亲太了解母亲了,如果有一天父亲不在了,她心中的执念会驱使着她飞蛾扑火。   “也许,如今也算是父亲和我能为母亲挣来的最好的结局了。”瑶瑶惆怅地轻叹了一声。   君文抬手轻按在她的肩膀上,瑶瑶轻笑了一下:“走罢。”   ……   站在悬崖上的凤栖长公主看着消失在海平线的船,她慢慢地抬手摘下了一直贴身挂着的一个小小的玻璃瓶子。    ☆、第一百零五章 过去的过去 (二)   西洋人唤作玻璃,中原人唤作琉璃,只是没有西洋人做得那般薄透。   她将那小小的瓶子捧在手里,瓶子里面放满了灰白色的粉末,她摩挲着瓶子轻声道:“长姐啊,你看,时间过得真快,这么多年了……你永远风华正茂,而我已经老得不成样子,我还是你的幺娘么?”   她顿了顿:“对了,你看见他了么……那个孩子,长得越来越像秋玉之,比他长得还要好看点,怎么能不让人讨厌呢?”   她笑了笑:“我一看见他那张脸,就忍不住心中的怨恨哪……。”   她长长地叹了一声,失去焦距的眼茫然地望着天海交界之处,枯瘦的摩挲手里的瓶子许久,随后一边颤颤巍巍地抬手把那小瓶子给打开来,一边喃喃自语:“也许,你说得没错,他是无辜的,但是我没有办法原谅那个男人,还有原谅自己……可我知道……我知道你的心里到底是舍不得那个孩子的。”   她将那些灰色的粉末倒在了手心,慢慢地握紧,没有焦距的眼里渐渐泛起泪光:“也许我真的错了,你还能原谅我么?”   她慢慢地摊开了手心,海风梭然吹过,握在她掌心的灰白粉末梭然被海风吹起,如一阵薄薄的雾气一般消失在了天地之中。   浅灰淡白的尘仿佛一片谁的袍子,轻轻一拂,隐没在风中。   “秋玉之,你要照顾好长姐,否则幺娘做鬼了也不会放过你!”苍老的女人忽然有些慌乱地抬头喑哑地凄厉地尖叫,仿佛她失去焦距的老眼还能看见什么一般,苍白凌乱的头发被海风吹得有些乱糟糟的,越发显得苍凉。   没有人应答,只侍卫们沉默地看着那个曾经威重一时、说一不二的凤栖长公主,如今白发苍苍,和街边寻常的疯癫的老妪没有什么区别。   而那老妪正慢慢地蹲了下来,抱着自己佝偻的身,老泪纵横。   ……   艳阳下,长风猎猎,涛声依旧,仿佛谁幽远轻渺的叹息轻轻地、永远地融化在长空之中。   ……   “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   坐在长椅边的少女淡淡地念着手中李后主的诗卷,坐在我身边的小女孩儿已经靠着小桌子睡着。   她收起了书卷,小心地将小女孩儿慢慢地抱起搁在软榻上,又替她盖上被子。   做完了一切,少女转身时,才看见紧紧贴着我坐着的小小的男孩儿正睁着他大大的眼儿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他长长的睫羽,根根分明,像黑孔雀的翎羽,闪着幽幽的光,让他占据了半张脸儿的大眼睛看起来有一种我见犹怜或者说可怜兮兮的效果。   少女看着他,温柔地伸手摸摸他的小脑袋:“玉之,幺娘都睡了,你什么不睡呢?”   他扑闪了下他的大眼,有些可怜兮兮地嘟着小小的嘴儿,软软地道:“阿姐,玉之怕,抱抱。”   “八殿下,您有自己的床,老奴们一会伺候您和九公主殿下一起回去歇着罢,不好打扰大殿下的。”   玉之话音刚落,他和幺娘的奶娘徐嬷嬷便要领着旧日贵妃玉昆宫的宫人上来要将他抱回侧殿暖阁。   她看少女的眼神很恭敬,却难掩警惕。   少女笑了笑,淡淡地起身,让她将人带走。   少女自然明白这个老嬷嬷的想法——   老嬷嬷担心这对罕见的龙凤胎,她的女主人最后一点血脉会死在自己的手中。   毕竟这对宫中祥瑞的母亲,以绝色姿容三千宠爱子集一身的慎贵妃三年前的今日在一杯牵机里段送了她青春美丽的年华。   那一杯斑蝥酒正是少女以贤惠之名闻达天下的母亲——南后亲手送去的。   她怕少女一个兴起就弄死这对儿小宝贝。   看着少女让开位置,并不阻挡她们带走让玉之和幺娘的奶娘徐嬷嬷似乎松了一口气。   幺娘已经睡着,没有任何反抗地便被带走了。   玉之却哭闹着不愿意回去:“阿姐、阿姐!”   他软软地唤着,大眼泪汪汪,那模样少女忽然想起了母后宫里老李子养的那只小奶狗儿被从狗窝里带走时的样子。   少女有些想笑,正打算安抚这个小人儿,却无意间瞥见了他奶娘看她的,充满了怨恨的眼神。   于是,清美的少女转过了身子,对着徐嬷嬷温淡地一笑:“徐嬷嬷,将玉之留在我这里罢,我会好好地照顾他的。”   照顾二字,少女慢悠悠地含在舌尖,声音极尽温和。   一个下人也敢露出这样的眼神,那么她并不介意让对方的日子更难捱。   徐嬷嬷一僵,想要说什么,却又在瞥见少女袍子下绣着的龙凤祥云图时,强行按捺了下去,恭恭敬敬地、甚至战战兢兢地退了下去。   少女看着她眼底的恐惧和求饶,淡淡地地一笑,都是生活在宫里多年的人精。   除了暖榻上这对被保护得太过完好,不知世事的宝贝,谁人不是一个眼神便能领会许多事。   何况她下个月就要登上太女之位,徐嬷嬷等人想要活下去,还要保护着他们的小主子,自然要在她眼皮子底下讨生活,自然要小心翼翼地隐藏起那些悖逆的眼神。   而少女已经习惯看着那些人眼中恨意和不服最终有一日会变成对她彻底顺服的恭谨、畏惧或者感激。   帝王心术这一门课,是她的父皇几乎都在她身上挑不出毛病的。   即使不喜母后,但父皇对她这个长女,却超乎一般的满意与欣赏,并且亲自带着身边教导。   若不是慎贵妃野心太大,试图让幺娘取代她在父皇心中的位置,大概母后也不会对那个美丽得不可方物的女人出手罢?   如今,倒是要她来做这个好人,继续让她这个‘温柔稳重’的长姐发光发热。   少女有些讥诮地轻叹了一声,看着大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的小男孩,她秀雅无双的眉宇间那一抹隐藏的不耐便瞬间褪去了不少,变得温柔起来。   她伸手将漂亮的小男孩抱起来,笑了笑:“我的小玉郎,怎么还不睡呀?”   怀里的小家伙从五岁那年被父皇送到坤宁宫已经三年,如今已经八岁了,可是足足比他的双生姐姐幺娘矮了一个半头,更不要说和自己这个已经快和母后一样高的人比了。   玉之看起来竟然不过六岁不到的模样,   她惯了握剑的手,如今轻轻一抬就能托起整个比自己小五岁的弟弟。   他软软嫩嫩,娇娇稚稚,看起来像个雪砌的玉娃娃,身体也轻得不像话。   玉之、玉之,慎贵妃给这孩子取的名字倒是名副其实,不过她倒是更喜欢唤他小玉郎,像一只可爱的小宠物一般总喜欢前脚后脚地跟着她。   “阿姐……阿姐……抱着睡。”玉娃娃大眼明亮,伸手抱住她的脖颈。   少女轻笑了起来,对于这种软软的无害生物的拥抱,她一贯是受用的。   而且这孩子似乎有些傻,不像幺娘那般聪明,也不像其他的皇弟与皇妹那般虽然崇敬着自己,却也总有一些距离感。   虽然那种距离感正是她刻意赐予他们的,可她却莫名地更喜欢怀里这个傻乎乎,似不懂看人脸色的小家伙温软身体抱上来的感觉。   “好。”少女抱着小男孩走向自己的床边,坐了下来,示意所有的伺候的宫人们离远点,她亲自替这个玉娃娃脱衣、脱鞋,抱着他上床安眠。   她只淡淡吩咐了一句:“夏日里的冰还有么,再送点过来给八皇子去暑气儿。”   宫人们既羡慕又钦佩地看着少女——   看,这就是身为帝国之光的明烈皇女呢,只怕连当年的贵妃娘娘都做不到亲自伺候自己的孩子罢?   也只有明烈皇女会三年如一日地照顾着这对失去母亲的孩子。   少女淡淡地一扫宫人们的表情便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她淡漠地轻轻翘起唇角,随后垂下眸子看向怀里的男孩。   “阿姐。”小男孩抬手握住了她的手指,眼巴巴地望着她,小嘴一抿,露出个可爱的笑来:“唱歌、唱歌。”   少女顿了顿,指尖轻轻戳了下他雪白娇嫩的小脸,轻笑了起来:“好,让我想想唱什么歌呢,小玉郎……小玉郎……就唱一首太祖陛下用李后主的词编的曲儿罢,恰好里面也有小玉郎你呀。”   小男孩一愣,歪着头看了眼少女,随后拍着手笑眯眯地道:“好呀,阿姐,唱歌唱歌!”   少女亲昵地点了点他的小鼻子:“唱完了你可要睡觉。”   小男孩乖巧地点头:“玉之听话。”   少女便抬手轻轻地摇晃着手里的宫扇,一边给他打扇,一边慢悠悠地轻哼了起来:“春色转呀夜色转呀,玉郎不还家,真教人心啊梦啊魂啊,逐杨花,春花秋月小楼昨夜往事知多少……   心里想啊……新秋年年有,惆怅还依旧,只是朱颜瘦……。”   少女的声音极为好听,悦耳非常,柔软的语调像风一般轻轻抚过耳边,只这么轻哼着,便让不远处的宫人们都有些痴了。   小男孩躺着,躺着便似有些迷迷糊糊起来,未几,他便翻了个身,往她怀里挤了过去,像雏鸟寻母鸟一般的把小脸蛋靠进了她的胸口蹭了蹭。   少女一愣,一贯淡漠凉薄的心中却莫名地微微一动,随后指尖轻轻地摸过他的发鬓,温柔地笑了笑,继续轻哼了起来。   果然还是这种被精心保护而傻乎乎的小东西比较合乎她心意,甚至比幺娘那样明显对自己充满着热烈憧憬之情更让她觉得舒服。   她轻轻地哼着歌曲,哄着幼弟的温情模样,自然落在过来探望自己所爱女人遗下双生子的皇帝眼中。   已界中年却依然俊秀非凡、贵气天成的男人满意轻抚过自己唇上两撇修剪精致的唇须,随后看了眼身后跟着几个孩子:“好了,小八睡觉了,你们的皇长姐在照顾他,都不要吵着你们长姐了,都回去罢,礼物明日再给也是一样的。”   几个大点的皇子皇女们脸上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失望之色,他们可是知道后日长姐就要行册封太女的大典,明日她必定很忙,所以赶着长姐被那些奢华的礼物晃花眼前,送来亲手制作的礼物呀。   他们看了眼窝在少女怀里安眠的小男孩,都不过是十岁左右的孩子,皆难掩脸上的嫉妒。   “连小十一,都没有能让长姐亲自带呢。”   “就是,小八凭什么呢!”   “好了,成何体统,难道不知小八和小九和你们都不同么!”皇帝有点不悦。   他的孩子们立刻都噤了声。   皇帝原本的意思是双生子没有了母亲,不像他们都有母亲,所以才让身为未来皇太女的长女明烈去照顾。   然而这样的话在孩子们的耳朵里,自然难免变了味。   小八和小九真是太——特殊了。   小孩子们对过分特殊异类的存在,天生充满了敌意。   皇帝日理万机,又如何会注意到。   直到窗外的人都走光了,少女才慢悠悠地坐了起来,看了眼分明已经沉睡的小男孩,才淡漠地将手里的扇子扔在了一边,漫不经心地轻哼一声:“真是吵人呢,生这么多做什么呢,偏要我来替您擦屁股?”   若是让人听到——早熟、沉稳、明睿、矜贵、温柔、优雅的帝国之光,明烈大皇女吐出这等粗俗字眼,只怕不管是太傅还是别的什么人都要吓得下巴都掉了。   她侧了脸,看着躺在自己床上的小人儿,方才轻笑了起来,指尖不太客气地戳戳他粉嫩的嘴儿:“还是养着你这傻乎乎的小家伙最省心。”   至少她在他这里可以多少想起,自己也不过十三岁罢了。   少女懒洋洋地在小人儿身边躺了下来,没有什么形象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抱着他蹭了蹭,也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只是她并不知道当她细细的呼吸变得平稳,进入梦乡之后,那瓷娃娃一样的漂亮小男孩儿缓缓地睁开了眼,那一双占据了半张脸的精致华丽大眼里哪里有半分懵懂,仿佛近乎没有任何感情波动、如无机质琉璃珠一般的黑色眼瞳冷冷地看着床顶,随后移到明烈的脸上。   他微微眯起大眼,伸出手摸了摸少女纤细的颈项,露出个若有思的诡异笑容:“世上大概只有我和你是一样喜欢无时不刻都戴面具的人呢……阿姐,嘻嘻。”   那诡谲森冷的笑容让人看着莫名地胆寒。   ------题外话------   二更来也~么么哒本来呢,是第一人称明烈视觉,结果看来看去,觉得还是第三人称更合适,读起来通畅些,于是改改改,毕竟明烈在文里不像凤栖那样直白地出现,嗯,明儿应该会结束掉她和另外那个神经病的故事。   对了==你们看地懂小鱼整三爷的‘恶’点在哪里么?三爷为毛炸毛罢? ☆、第一百零六章 原罪 上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明烈面无表情地看着圈在自己纤细脚踝上的寒铁脚镣。   黑色的金属和她雪白的脚踝形成鲜明的冰冷的对比。   又或者,他从来就没有变过。   她早该发现了不是么?   “从第一次发现你在宫刑司里做的那些事情的时候,又或者更早地发现那些被你埋掉的动物尸体的时候,本宫就该知道你的本性有多么可怕。”明烈淡漠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坐在她的对面,懒洋洋地翘着修长的长腿,乌衣墨发,眼角上挑斜飞的眸子是与寻常中原人不同的琥珀色,长睫如黑色凤翎泛着华丽的光,原本精致华丽的眉目应当是带着女气的柔美,偏生在男人的身上只显得邪妄非常,透气是通身的黑色愈发地显出他暗夜一般的气息,诡魅惑人而冰凉。   一身半散的玄甲和他披散的长发非但没有显得不伦不类,倒是让他的美貌散发出一种染血无数的华丽冷兵器半藏鞘中的味道。   男人轻笑了起来,慵懒地托着脸颊看着坐在自己面前即使衣衫不整却依然背脊挺直如坐明堂,气度不堕的尊贵优雅的女子:“可惜你还是养虎为患了,又或者你是不舍得,不舍得承认你亲手养大的弟弟,会是这的人?”   “你是人么,秋玉之?”明烈冷淡地看着他:“长卿自幼对你如何,你竟给他下了那样的药,令他不能有子,甚至虚弱而死。”   秋玉之慢悠悠地一笑,仿佛很是无辜的样子:“誰让他抢走了你呢,我也不想的,可我爱你呀,弄死他有什么不对么。”   说着,他深深地看着明烈,眼底闪着近乎炽烈狂热的光:“阿姐,你明明知道我对的心意!”   明烈对于这样近乎惊悚的告白,却只顿了顿,并没有太过惊讶的样子,反而微微颦眉看了他片刻,随后面无表情地冷道:“秋玉之,你只爱你自己,别把这种罪名扣在本宫的头上,你以为本宫是你身边那些被你耍弄的蠢货么。”   只是她的话音刚落,眼前忽然一晃,一道身影忽然掠上来,抬手一下子就将她压在了床上。   明烈一僵,随后冷冷地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滚下去……唔。”   “嘘。”但是下一刻,她唇间忽然被冰冷的戴着铁甲手套的长之压了压,男人垂下眸子睨着被压在自己身下的女子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来。   “ 长姐似乎对你忽然醒来就沦为阶下囚,还面对侵犯你的人一点不慌乱呢。也是,从来就没有什么能令长姐慌乱的是么?”   “真是的,就是这种表情,明烈。”   他轻轻压低了身子,眸光痴迷地盯着她:“冷静的、仿佛什么都瞒不过,将一切都看得清醒明白的表情真是让人很讨厌啊,讨厌得让人想毁了你的一切,甚至隔断你的喉咙,看看你是不是也依然这般无动于衷、这般冷静和清醒。”   明烈淡淡地看着他,并不说话,任由他的手套上的铁甲划破自己的嘴唇,血色慢慢地蔓延。   “你知道我多讨厌你的这种表情么?”男人笑容冰凉而阴郁,手指刻意地去拨弄她嘴唇上的伤口:“你居高临下的样子,真让我恶心,明烈。”   嘴唇的痛,到底让明烈忍不住微微颦眉。   “抱歉,我不小心的。”男人轻叹了一声,他一脸怜惜地捧着她的脸:“疼不疼,长姐?”   明烈看着面前眼底闪着腥红光芒,兴奋又阴沉的美丽男人,心中生出不太好的预感,她冷冷地道:“秋玉之……我的痛苦让你很兴奋?”   男人轻笑了起来唇边笑容,倾国倾城,他抬手剥掉了自己的手套,抬手温柔地抚摸她纤细的脖颈:“是的,长姐,你并不知道我曾经在心里幻想过多少次捏住你的脖子,就像捏住那些小猫儿一般,看着你美丽的脸上露出无助又痛苦的样子,又或者活生生地剖开你的胸膛,像剖开二哥送给我的鸽子,看你惊恐万状的哭泣求饶。”   明烈挑了挑眉:“哦,你觉得我会变成那种样子?”   她的淡然,似乎激怒了男人,他梭然收紧了自己的手,笑容冰冷:“要不要试试这个游戏,长姐?”   明烈一僵,只觉得自己喉咙瞬间被人捏紧,完全呼吸不过来,她试图想要掰开他的手,被下了软骨散,又被狠狠侵犯了多次的身子却软得一塌糊涂。   她难过地蹙眉,男人一脸欣赏地看着身下的人儿满脸通红的痛苦模样。   只是下一刻,明烈忽然松开手,不再挣扎,只是睁开泛起红血丝的眼,讥诮地看着身上的男人。   猎物和猎人就这么对视了许久。   秋玉之忽然松开了手,一脸无趣又无奈地道:“啧,真是的,没意思。”   汹涌的空气忽然涌入痛苦的肺部,明烈忍不住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咳咳咳……。”   一只手忽然小心地将她抱了起来,男人温柔小心地将她抱在怀里,温存地递上一杯水,仿佛满是歉疚地道:“阿姐,很难受罢,我不是故意的,只是阿姐痛苦的样子太迷人了。”   明烈泛起红血丝的眸子冷冷地看了眼他递过来的水杯,并不抗拒,只随手接了过来,喝了几口,感觉温润的水顺着喉咙流淌下去,整个胸口方才舒服了不少。   她看着男人,淡淡地道:“秋玉之,你有病,你可知道,或者说你是个疯子你可知道?”   秋玉之握住杯子的手一僵,随后他忽然抬手,就将杯子里剩下的水一股脑全泼在了明烈脸上。   明烈猝不及防被泼了满脸,滴滴答答的水顺着她白皙精致的脸颊落下,湿了一身。   她瞬间眉目一寒,如刀锋一般锋利的气息瞬间弥散开来,无形的属于王者的威压几乎令人窒息。   便是秋玉之都忍不住微微僵了片刻,但下一刻,他却伸手迷恋地抚摸过她的脸:“真是美丽啊,长姐,你身上的这种气息真是太迷人了,迷人到让我舍不得杀了你呢。”   王者,便是身染血色却依然威势不堕,如天狗吞日,耀目之日却永不会被玷污。   “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君子如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啧,这样的道貌岸然的话,果然是为长姐你量身定做的。”秋玉之诡谲地轻笑了一下,忽然俯下脸,强行捏住她的下巴,像某种黑暗里的兽一样,伸出腥红的舌尖轻轻地顺着明烈的额头一路到脸颊舔着那些剔透的水珠,像在舔舐着什么美味一般。   即使做着这样近乎恶心又诡异的动作,男人看起来依然美得让人……毛骨悚然。   “可是长姐,你不觉得整日里戴着这种道貌岸然的面具实在太累了么,做皇帝是为什么,不就是为了能为所欲为,想要什么就能拥有什么,想要谁就能得到谁么?”   明烈蹙眉,长长的睫羽上也染了水珠子,但那水珠子非但没有令明烈显得柔弱可怜,却只加深了她冰霜一般的冷意,她平静地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秋玉之。”   男人眯起眸子,仿佛受了诱惑一般地凑近她的眼睛,亲昵如"qing ren"一般靠近轻吮上她的眼:“很简单,这个世上蠢人太多了,我在宫里除了你实在找不到让我感兴趣的人,于是去了边关,我本以为边关聚集天下各国之人,总有些让我感兴趣的,可是这么多年过去,我有过女人,也上过男人,我杀过那么多的人,男女老少,也砍下过那么多悍匪的头颅,甚至猎过那么多雪山和沙漠里的凶兽,可是却发现这世上啊……。”   他腥红的唇与细细的吻一路顺着明烈的眼一路吻到她的唇:“最有趣的还是人,而这些人里竟没有一个人比得上你有趣的,只有你,也许会和我一样聪明,很久以前,我甚至以为你比我聪明,可是我发现你太喜欢这世间的规则,将自己愚蠢地套在里面,却不肯和我一起享受属于聪明人的世界。”   他叹了一声:“你可真是蠢啊,蠢到我想敲开你的头颅,看看你脑子里都是些什么?”   明烈忽然笑了起来,她挑眉:“秋玉之,你的这种说法,还真是让我以为你爱上了我,可惜,我只听见了一个疯子想要毁了这个世界,你是不是忘了幺娘是你的双生妹妹,她也和我一样早就发现你的不对劲。”   “呵呵,别提那个蠢物。”男人挑起艳丽精致的眼角,一脸轻蔑和不耐:“我倒是想过试试她的味道,毕竟能和我流着同样的血,也许她和我一样,但是结果证明了她和宫里那些女人、包括我的母亲也一样的愚蠢无趣,让我连碰她一下的兴趣都没有,能让她活了那么久,只是因为她和我流着一样的血,也许以后有用的着的地方。”   他顿了顿,轻笑了起来,诱惑地轻舔着明烈的唇:“至于爱是什么,如果皇太女殿下愿意成为我的人,以后乖乖地对我打开腿,任由我为所欲为,用太女殿下的身体慢慢教我,说不定我会懂的。”   明烈没有拒绝他的侵犯,只淡淡地道:“然后在你玩腻了之后,像你关在兽营里的那些伺候过你的*的女人、男人一样被剖腹剜心喂獒犬么?”    ☆、第一百零七章 原罪 下   “要不要……赌一次?”秋玉之慢慢地低头下来,轻吮上她纤细的脖颈,将上面原本烙上的鲜红印记加深。   “如果长姐能够让我保持一年的兴趣,我非但会放你走,说不定还会给出让长卿御君活下去的解药呢。”他轻笑着,指尖挑逗地抚上她的锁骨,然后一路缓缓向下。   明烈握住他探入自己衣襟的手,微微弯起唇角,讥诮地道:“你觉得本宫很好摆弄么,你这样的人,是会讲信用的人?”   秋玉之弯起妩媚琥珀眸,在她耳边轻声道:“你还有第二个选择么,皇太女殿下,你没得选,就像当初慎贵妃喝了南后的那一杯毒酒,她没得选,父皇虽然还算喜欢那个女人,却远未及爱的地步,所以他对南后处死他的女人,保持着沉默,他也没得选,包括当年宫里你其他可爱的弟弟妹妹命人暗中对付我和凤栖的时候,我选择沉默隐忍也是没得选。”   明烈一顿,淡淡地道:“你这是在为慎贵妃复仇还是为了你自己的过往复仇?”   秋玉之却忽然大笑了起来,忍俊不禁的样子,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复仇?长姐,你怎么变蠢了,我为什么要为那个女人复仇,她选择踏入宫廷的那一刻开始就参与了这狩猎场里的角逐,成王败寇,一个拿了一手好牌却将能打得这么烂的蠢货,有什么值得替她复仇的?”   “至于我……,我既然早看清楚了游戏规则,自然愿赌服输。”   他顿了顿,垂眸睨着明烈,指尖挑起她的下巴,有些意兴阑珊地道:“长姐,果然是因为和长卿御君成亲之后沉浸在男人的温柔痴情里,也变得愚蠢了么,若是如此,只怕你真的很快就要被切碎了喂狗呢。”   明烈目光一冷,看着秋玉之许久,淡淡地道:“没错,我是蠢了,当初你坚持要离开宫城的时候,本宫就该杀了你。”   “所以啊,后悔罢。”男人听着明烈森冷入骨,杀意四伏的华语,他兴奋地笑了起来,舔了舔嘴唇:“长姐,杀不了我,就要被我吃掉了,骨头都喂狗呢。”   明烈微微眯起眸子,睨着面前的男人,随后慢慢地松开擒住他的手,任由他的手探入自己的衣襟深处。   秋玉之眼底渐渐地泛起淡金*望的光,他的动作愈发地放肆到下流,一脸邪肆地欣赏着她清冷的面容上渐渐泛起的红晕,偏生一双明眸却依然平静冷漠的模样,愈发地心痒难耐。   他拉过她的手搁在自己的衣襟上,轻笑:“高贵的太女殿下在自己弟弟面前张开腿的模样真是让本王兴奋,替本王更衣。”   明烈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似乎丝毫不因为他羞辱自己的话语而有丝毫动容,只平静地抬手替他更衣,动作一如他年幼时,她做过无数遍一般。   她甚至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明烈的平静和熟悉的动作,却让秋玉之脸色愈发地阴沉,他在她替自己将衣裤都解开之后,忽然一把将她按倒在床上。   “哐当。”清脆的脚镣声异常刺耳。   秋玉之捏着她的下颚,危险又诱惑地看着她微笑:“明烈,你这种表情是什么意思,想用这种方式征求心灵的平静么,别蠢了,你之前是昏迷着,但一会你会很快发现这种禁忌的欢好会让你很快乐的,还是长姐觉得我不美么,比不得长卿御君?”   明烈下巴被大力地捏着,她平静地看着他:“秋玉之,你的废话则么那么多?”   他忽然轻笑出声,低头在她耳边低道:“长姐,明明你和我是一样的人,比这世上的庸人都要聪明,为何一定却要做个所谓的‘君子’守着这群庸民,天地为猎场,万民不过是愚蠢的刍狗,何不纵情恣意的与我同游猎?”   明烈微微蹙眉,淡淡地道:“我和你不同,我有脑子,有心,你有脑子,却没有心,所以我是人,你是兽。”   “瞧,你这虚伪的样子,真是让人恶心,我都替你看着难受,我是兽呢,那我就让长姐体会一下什么是禽兽!”秋玉之眼底怒火让金光更甚,他轻笑了起来,眉目美艳到暴戾,抬手就粗暴地扯开了身下人儿的衣衫,极近粗暴却又极近诱惑挑逗地恣意蹂躏着她。   明烈身子渐渐热了起来,她轻喘着,定定地看着他,随后唇角浮起淡漠到近乎轻蔑的冰凉的笑容。   秋玉之如玉额间流淌下汗水,他目光灼烈地看着身下娇躯横陈,却依然一身淡然的女子,总有人天生贵种,仿佛即使处于奴隶一般屈辱的处境,却依然在云端之上俯视天下。   这一场欢爱,更像一场战争的宣言。   注定要付出无数人的血与泪,一将功成万骨枯,却不过是为了一个人人生的——无趣。   ……   他低头看着身下脸色潮红,紧紧抿着唇,一双眸子冰凉冷静的尊贵女子,却忽然抬手温柔地抚上她的脸颊:“阿姐?”   明烈闭上眼,仿佛疲倦的沉沉睡去,并不搭理他。   秋玉之轻笑了起来,笑容阴郁:“总有一天的,我会扯下你那愚蠢又虚伪的面具,帝国之光……明明跟我一样看不上那些愚蠢贪婪自私的蝼蚁,偏要做出光芒万丈温柔慈悲的样子,不恶心么?”   他的目光慢慢地移到她平坦的小腹上,似笑非笑地挑起眉,伸手温柔而暧昧地抚摸她雪白平坦的小腹,露出了个美艳到恶毒的笑容。   “不如让我们看看当你守护的这些子民知道了帝国之光被玷污之后,是否还依然对你忠诚与倾慕罢,这是期待着你被你守护的那些蠢货踩在脸上的悲惨模样呢。”   ……*……*……   数年后   东宫   “怎么宫造司会派这么小的孩子过来送春衣,常公公太不知事儿了!”东宫太监总管看着端着一盘子华丽春衣的小萝卜丁,忍不住有点不悦地道。   那小豆丁抬起脸,恭恭敬敬地道:“大公公,小奴是刚进宫的,常公公是小奴的干爹。”   他一抬头,就露出一张粉妆玉琢的小脸蛋,粉嫩润娇融,嫩嫩的皮肤白得剔透晶莹,黑色的大眼几乎占据了小脸蛋的一半,长长的睫羽像两把小扇子,忽闪忽闪地看向东宫的太监总管。   东宫的总管这么多年什么漂亮的任务没有见过,眼前这个脸蛋嫩得像豆腐的雪娃娃,却让他惊了一惊,忍不住伸手在那小豆丁的脸上摸了一把:“啧,真是够漂亮的,老常居然收了你这么个水晶心肝的小东西当干儿子,也是他的福气啊。”   也不知道什么人家竟然舍得将这个   那小小的太监垂下眸子,奶声奶气地道:“义父厚爱,让小奴来您这打个面熟,小奴仰慕殿下已久,请问小奴能进去了么?”   东宫总管见他进退有度,伶俐可爱,便颔首笑道:“进去罢,太女殿下一会就回来,你可要仔细着点,不过太女殿下对下人一贯温和,你也不必太担忧。”   “是,小奴明白。”小太监恭恭敬敬地颔首,捧着盘子的小手有点发颤。   东宫总管见状忍不住有点好笑,只当这个小娃娃太紧张了。   ……   进了内殿的小太监忍不住悄悄地抬起大眼四处张望,看着雅致美丽的内殿,大眼里闪过一丝激动的光。   内殿的宫女们看着来了个可爱的小娃娃,顿时都很是稀奇,皆围上来一阵笑眯眯地询问,还给他拿好吃的。   小人儿不卑不亢的小模样很是得了这些宫女们的欢喜。   小人儿只依然随口应付,同时四处张望,好一会,他才平静下来,过了一会,他便听见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紧张地站在宫女们中间,悄悄地抬眼去看向那进入屋内的女子。   精致的海水绣龙凤纹衣摆掠过地面,优雅的步伐款步而入,手执一本奏折的男装丽人只站在那里就仿佛会发光一般,精致的眉目间淡然而优雅,是岁月沉淀的从容美丽与沉睿。   举手投足间的气度,几乎瞬间便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便是宫女们眼里闪过的光中除了尊崇便是仰慕,那是超越了男女性别的魅力。   “殿下,怎么走路还要看折子?”房间里,一名眉目秀美灵动的大宫女训练有素地上前接过明烈太女手里的折子,又从小宫女的手里接过茶杯递了过去,含笑道。   “还是西北兵库司贪墨的案子。”明烈有些疲倦地揉揉眉心。   “宸王殿下这些日子还是一直逼着您交出那案子的主使人么,您放心,五殿下早已替您将人送出了京城,那人算是宸王的心腹,掌了不少他贪墨的证据,五殿下一定不会让宸王抓到他。”大宫女轻声道。   内殿都是东宫的心腹,她一贯毫无顾忌。   只是她话音才落,忽然想起了还有一个四五岁模样的小人儿不算宫内人,不禁一愣,但又想起那么个懵懂的小豆丁,能知道什么。   但是她这一迟疑,便引来了一贯敏锐的明烈的注意,她看着贴身的大宫女淡淡问:“怎么了?”   “今日宫造司送来了春衣,您可要试试,春光正好,过两日就是春日劝农大祭,换了衣衫也算换个心情?”那秀美的大宫女迟疑了片刻,含笑道。   如今殿下与宸王势同水火,朝上堂下暗流汹涌,倒是不如让那逗趣可爱的小人儿来逗逗自家主上开心。   明烈闻言,淡淡地道:“也好,灵娘,让人将衣衫拿来罢。”   这些日子,秋玉之逼得有些紧,那人大约是前些日子在朝堂上吃了她几次瘪,这次疯起来,出手毫无顾忌,让她应付起来有些吃力。   不一会,一个不过几岁大的穿着灰色低等套件衣衫的小太监捧着托盘走了过来。   明烈初初一愣,随后看向身边的大宫女,挑了下眉。   灵娘立刻上前恭谨地道:“殿下,这孩子我们看着有趣,放进来的,还是个不懂事的小人儿,想来不会乱说话的。”   明烈眸光微微转,随后垂下眸子看了眼那小太监,见他低着头,捧着托盘的白嫩小手手背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青。   她接过了衣衫,看了眼周围的侍女们,挥了挥手:“灵娘,你让他们都下去罢。”   灵娘一愣,随后便颔首示意其他人都离开。   内殿的大门关上以后,灵娘走了过来,替自家主上更衣:“殿下,怎么了?”   明烈却忽然冷声道:“立刻把他带下去,安置起来,不要让任何人看见。”   灵娘一惊:“殿下,这是……?”   明烈冷笑一声:“你且仔细看看他是谁,不过不知用什么法子换了眸色,便认不出来了么?”   灵娘瞬间上前,抬手就向那小太监的脸蛋捏去。   那小太监原本是想退一步的,但最终还是强行令自己站稳了,并不曾动,任由灵娘将自己的脸抬起来。   灵娘惊疑不定地看着小太监的脸片刻,忽然脸上血色尽失:“你……你……你是两年前失踪的小殿下……。”   “闭嘴!”一道平静冷冽的声音忽然打断了灵娘的话。   明烈淡漠地道:“这里没有什么小殿下,立刻将他安置了。”   灵娘年纪虽然比明烈要小些岁数,但她出身世家大族,自幼便早慧,以第一才女之名脱颖而出被送进东宫陪伴太女左右,一直都是作为未来的女官、女相、东宫幕僚培养,她政治敏锐性极高,她瞬间想到了什么,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家主子:“殿下,那人将小殿……这个孩子放出来,难道是想要在劝农大祭上当着百官的面……。”   “那人的心思无非如此,只是不知道他的筹码就这么走丢了。”明烈目光微冷,随后淡淡地道。   灵娘立刻颔首:“好,属下了就将人带走安置,绝对不会再让宸王找到他!”   那小太监此刻已经大眼儿红红,睫毛濡湿,小嘴儿紧紧地抿着,仰头死死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想要伸手去拉她的衣摆,软软地、哀求地轻道:“你认得我……认得我的是吗?”   “灵娘。”那修挑优雅的女子冷淡地道,退开了一步,也避开他伸出来的小手。   灵娘见状,心情有些复杂,随后还是干脆地一把拉起小太监向门外而去:“走罢。”   那小太监使劲地挣扎了起来:“不,我不走,母……。”   但是下一刻,他的小嘴立刻就被灵娘捂住了,灵娘同时将他的小身子一把抱起就往外走,压低了声音道:“孩子,我知道你听得懂,你若是不想死,也不想连累殿下,就不要喊。”   小小的人儿瞬间不再挣扎,只是大大的眼凄然地盯着远处的女子,大眼里一滴滴的大颗、大颗的泪珠滚了满脸。   灵娘看着他挣扎间露出的小小的削瘦的胳膊上露出的那一片片的疤痕里,心中一颤,还是将他一把抱出了宫殿。   ……   一刻钟之后。   灵娘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地走回了内殿。   “怎么样了?”明烈静静地站在窗外,负手而立。   “回殿下,已经让小陈子将小殿下送出宫去。”灵娘轻声道。   她顿了顿,忽然忍不住抬起头道,咬牙道;“殿下,您……您就不想抱抱小殿下么,两年了,你可知道他身上全是伤,没有一块好肉啊……宸王那个畜生,那么小、那么可爱的小人儿啊……虎毒尚不食子,他怎么……怎么能下得了手。”   说话间,灵娘已经忍不住红了眼,泪水在眼中打转:“我明明看到您上次在宸王殿下送来小殿下身上……身上的肉的时候……一夜未眠,为什么您能忍心不抱一抱他,他只是个孩子。”   浸淫权力多年,灵娘可以对任何人冷心冷情,为自家主上筹谋任何血腥计策,但是面对那样渴慕母亲的小人儿,她的心却忍不住软了下去。   她自己毕竟也是要做母亲的人了。   明烈看着窗外,神情淡淡:“虎毒不食子么?”   她轻叹:“灵娘,你忘了,当初他出生的时候,我暗中联系上你,令你们一同筹谋处置掉这个会毁了我们大业的还,甚至我也想要亲手了结这个不该出现的孩子,只是当时没有机会罢乐,我和秋玉之没有什么区别。”   灵娘一愣,随后咬着唇道:“可是……可是后来您到底是没有下手,还让琴大人将小殿下带走!”   “灵娘,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有所图谋之人,而是无所图谋的疯子,尤其那个疯子拥有超乎寻常人智慧的时候。”明烈悠悠地道。   “秋玉之对这个孩子有一种超乎寻常的注意,他既对这个孩子没有任何感情,却又对这个孩子有一种诡异而专注的兴趣,证明他曾经赢了我,证明他的执念,他不会舍得这个孩子死去的,有着孩子在,对那个疯子就是一种牵制,他才不会彻底的丧心病狂……因为他永远也不会有第二次机会能赢我如此彻底了。”明烈平静地轻抚着自己的小腹,只是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殿下……。”灵娘一僵,看着明烈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殿下在生下了小殿下回宫之后,送走了长卿御君,在御君葬礼上服下了绝子药,她永远不会再有孩子了。   灵娘当然知道宸王那人的真面目有多可怕,那真是个疯子,他像一个百无禁忌的堕落成魔的神祇,伦理与道德于他而言粪土不如,而你永远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干什么。   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取乐。   任何人的生死、江山社稷在他眼里都是一场游戏,他甚至并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只要有趣,他便可以无所顾忌地放手去做,就像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将所有的一切都吞噬,绞碎。   也只有殿下了……   也只有明烈殿下,如光一般的存在,她的手腕、她的才能、她的心智才能与之抗衡,   殿下是许多人的信仰,也是她的信仰。   所以,殿下说、殿下做,她用尽毕生的精力去辅佐自己的主君,不过是为了江山帝国不会落到那个疯子手里,这也是许多人牺牲了性命也去支持殿下的意义。   天狗吞日,噩兆降临,血流成河。   他们不会让黑暗的天狗吞噬帝国之光。   “等一下,你说你将那孩子交给了谁?”明烈忽然冷声问。   灵娘一愣:“管着御膳房采买的小陈子,他送小殿下走最合适不过,我已经安排了人在宫外接应。”   明烈一顿,脸色微冷,随后颦眉:“立刻去找,将小陈子带回来。”   灵娘不明所以:“殿下怎么改主意了?”   明烈淡淡地道:“御膳房都是我们的人,但御膳房是凤栖在管着。”   灵娘闻言瞬间一惊,脸色发白:“糟了,我忘了,凤栖殿下……凤栖殿下最厌恶……小殿下。”   她说完,立刻转身就走,只是离开前,她的目光掠过明烈紧紧握住的拳头,随后轻声道:“您若是真的对小殿下没有任何感情,只将他当成牵制宸王的工具,又何须这般难受,殿下?”   说完,她转身离开。   明烈沉默着,看着窗外明媚的春光,轻笑了起来,一向清明的眼里一片沧桑:“但,我已经站在帝国的祭台之上,国之重器,以身为鼎,此生祭天下。”   她可以是剑,可以是帝国之光,可是帝国之光,可以是卑劣的明烈太女,却不能是一个母亲,何况那个孩子还是那样的身份,若是不能远离这权力的祭圈,不是被黑暗吞噬,便是被光烧成灰烬。   她没得选择。   秋玉之说得对。   ……   所以那个小人儿忽然再次出现在她宫里的样子,只茫然地仰头看着她时。   她依然平静地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琴笙,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和那个男人的面前。   碧海苍天,你该有更广阔的天地。   走吧。   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   ……*……*……*……   时光荏苒。   一晃,十三年仿佛就这么弹指即过。   她看着那个苍白的少年拖着他单薄的身躯慢慢地转身离开,满身的绝望到凛冽,忽然像看见自己所有惨淡的过往。   朝阳明媚的张扬少女时期,烈日当空的青年时期,如今也该是日落西山的暮年么?   明烈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慢慢地将手中的匕首搁在自己的眼前。   金属匕身倒映出她的容颜。   依然平静的眸子,更深邃,美丽的容颜仿佛依然得到上苍的厚爱,并没有多一丝皱纹。   她亲爱的弟弟,在照顾她的这具躯体上,一向极为仔细,仿佛照料着他最喜欢的昂贵的某种瓷器或者某种罕见美丽的储存在药水里的生物尸体。   即使她和十几年前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她知道她老了。   明烈搁下匕首,转身看着窗外的漫天飞雪。   十三年了,她身边的人一个个地都离开了,从最开始的长卿,到三年前在午门前被凌迟的灵娘,再到前些天被吊死在东宫门口,美其名曰因为冤枉了灵娘身为左军督战使通敌叛国而愧疚自裁于东宫的老六——庐陵王。   她并没有忘记老六是怎样跪在秋玉之面前痛哭流涕,表示一切都是照着他的只是去做的,在秋玉之兴味盎然的目光下,他狼狈地趴在自己脚下,祈求她的原谅的模样。   她只能面无表情地目送着他被吊死。   相信黑暗之魔的话,自然只能沦为魔物的祭品。   太愚蠢的人,如何能在这残酷的宫廷里生存下去呢?   ……   那么,下一个,被吊死,或者在自己面前被凌迟的是谁?   会是那个孩子么?   明烈有些疲倦地闭上眼。   呵……   这么多年了。   到底,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她伸手翻转自己的掌心,上面是一只精致的戒指,非金非铁的金属戒指身镂着精致的花朵,上面镶嵌着来自西洋的琉璃球,透明的琉璃球身里淡绿色的荧光闪烁着,仿佛活物一般地流动着,漂亮异常。   只是谁能想到这漂亮的荧光是一种来自苗疆的诡药,一旦遇见空气便会让所有的物件都跟着燃烧,炽烈之火,明若朝阳,水扑不灭。   近乎毁天灭地的耀眼火光,只能将一切燃烧殆尽,才会也湮灭。   她珍藏着,这是她最疼爱的幼弟当年送给她太女册封大典的礼物——萤焰。   那年,他仰望着她,说她是当空明日,朝阳如火。   如今看来,她却更觉得此物类他。   美丽而危险。   禁锢在这脆弱的琉璃里,一碰便会碎裂,燃尽人间。   明烈轻轻地一松手,那戒指瞬间落在地上,“咣当”一声,碎裂成无数片。   瞬间里面的荧光被窗外的寒风吹散,飞上周围华丽的柱子与垂帘。   “呼呼——!”不过一瞬间,那些荧光所及处便开始燃起一蓬火焰。   炽烈而无声的火焰照亮了她眼。   明烈轻轻地闭上眼,微笑着轻叹:“真暖呢。”   ……   十三年,风雨如晦,十三年,风霜刀剑。   十三年,腥风血雨,十三年,禹禹独行。   ……   原来,不过求这一刻的解脱与温暖。   ……   她轻轻地哼了起来,前所未有的愉悦:“春色转呀夜色转呀,玉郎不还家,真教人心啊梦啊魂啊,逐杨花,春花秋月小楼昨夜往事知多少……新秋年年有,惆怅还依旧,只是朱颜瘦……。”   幽幽的歌声轻轻的传出了宫外,随大雪而飞扬。   若是有人能看见此刻的明烈太女,大概会深深地震撼于她的美丽,那一瞬间仿佛无数的光点围绕着她纷飞,炽烈的火焰仿佛从她身上散开,又将她裹在其中。   她眉宇间所有的深沉都褪去,仿佛依然是那个只有十三岁的最灿烈的少女,晨曦一般的动人。   那渺渺的歌声,动听到惑人心神。   像是一种奇异的召唤……   那修长高大的、穿着华丽黑暗龙袍的身影穿越了炽烈的火焰,来到内殿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他有些痴迷地看着面前坐在火焰里的女子,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美丽的面容被周围的火海倒映得明媚如朝阳。   “你,来了。”她似有所觉一般,缓缓地睁开眸子,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容貌阴郁艳烈到逼人的男人。   男人淡金色的琥珀眸凝视着她,轻笑了起来:“阿姐唱着这首歌,不就是在唤我么?”   明烈微笑,笑容轻佻而明快:“知我者,玉之也。”   男人看着她,眼底都是惊艳,他轻叹:“阿姐,我有多久没有看见你这样的笑容了,十三年?十五年,还是二十年?”   明烈一手托着腮,抬手给他:“来。”   男人走了过去,握住她的手,单膝在她面前跪了下来,邪肆地一笑:“用了萤焰的人必定会在萤焰里焚尽自身,你是抱了必死的决心,你觉得你赢了么,明烈?”   明烈看着面前的男人,即使身负不俗的功夫,这般穿越火场,他的乌发已经被烧灼,他华丽的容貌染上火灰,连着衣袍都被烧去了不少,然而她却看不到这个男人身上的半分狼狈。   她抬手轻柔地抚摸过他的发鬓,轻声道:“是的,我赢了,玉之,因为你已经在这里。”   女子罕见的温柔,忽然让秋玉之愣了愣,他阴晴不定的琥珀眸定定地凝视着她:“你用你的命来算计我?”   明烈看着他微笑:“你也可以现在就走,用了萤焰的人是我,我身上有萤焰的味道,走不了了,可你……。”   她顿了顿,慢条斯理地挑起他精致的下颌:“若是现在就冲去,还是有一线生机的,我的玉之。”   秋玉之定定地看着她,忽然闭上眼,也低低地笑了,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一如幼年时那般笑得浑身发抖:“哈哈哈……明烈,明烈,天下皆道我狠,可是谁又能狠得过你呢,哈哈哈……阿姐啊、阿姐,你果然是我此生遇到最有趣的人。”   明烈淡淡地望着怀里的男人,她伸手轻轻地抚过他的乌发:“你我,是一样的人,不是你说的么?”   秋玉之闻言,忽然似笑非笑地开口:“阿姐,你明明知道我是这种人,你有过无数机会可以毁了我,为什么……你不曾动手,在宫里,在我要出宫的时候,你不是没有机会的,为什么不杀我?”   明烈看着他身后渐渐席卷过来的烈焰,唇角慢慢地浮起一点轻渺到莫测的笑容:“也许,是因为寂寞罢。”   秋玉之幽暗莫测的眸子静静地凝视她,轻喃:“明烈,你喜欢那个孩子的名字么,情深,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终入地狱深处,不见来世他生,情深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可是像长卿御君对你那般?”   明烈静静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秋玉之忽然闭上眼,吻上她的唇,一滴泪慢慢地顺着他精致的面孔缓缓地滑落,轻轻地呢喃:“阿姐……阿姐……我疼,给我唱一首歌罢,我就不疼了。”   明烈抬手慢慢地将面前的男人抱在怀里,温柔地微笑着轻轻地继续唱:“玉郎啊……玉郎,春色转呀夜色转呀,玉郎不还家,真教人心啊梦啊魂啊,逐杨花,春花秋月小楼昨夜往事知多少……新秋年年有,惆怅还依旧,只是朱颜瘦……。”   炽烈的火焰渐渐席卷了周围的一切,相拥了两人,再吞噬了所有的奢华下的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和……爱恨。   ……   飞雪茫茫。   寂静无声。   ……   一切的传奇都化作尘埃,弥散在久远的时光里……   随着风、随着雪、随着海潮声慢慢地湮灭。   而阳光,依旧亘古的明媚如初。   …   ……   “喂,我说,你看着凤栖城发什么呆呢。”霍二娘拍了一把楚瑜的肩膀。   楚瑜转脸看她,笑了笑:“没什么,只是觉得凤栖城上的太阳特别炽烈,对了,你先回去吧,免得让那位爷顺着你的踪迹照过来。”   “怎么,你很不想看见本尊么?”男人幽凉的声音在楚瑜的背后响起。   楚瑜瞬间一僵,转过身去看着那站在门口负手而立的白影,干笑:“嘿嘿,三爷,今天天气真好,不如我们去钓鱼?”   男人精致的半张脸隐没在阳光的暗处,似笑非笑地道:“本尊这不是已经钓上来了么?”   说着,他慢慢地一步步地向狭小的货舱内走了进来。,   ------题外话------   我去,终于写完了,累死个人~改了改内容,可能还有错字,不管了,明日再改,大家将就着看一看。   秋先生和明烈太女的变态之情太复杂,实在难写,而且有点打不住快奔万更去的节奏,我精简了一点,辛苦大家的等待了,看我写的那么辛苦的份上,不来个长评或者投个票儿?。 ☆、第一百零八章 叫我   “哦,呵呵,哪里呢,我怎么没有看见。”楚瑜干笑,抓着手里的鸡腿退了几步,做东张西望状。   这大神怎么来的那么快啊!   而且看着实在不像是气消了的样子。   霍二娘看见她投来的求救目光,硬着头皮直接上前一步,挡在了琴笙面前:“三爷!”   琴笙看都没有看她,目光只凝视着楚瑜,随口道:“你要拦住本尊?”   他甚至没有笑,只是平静地问了一句,霍二娘瞬间就觉得迎面而来巨大的压力,她立刻感觉自己腿有点发软,明明就是个比水曜还要漂亮的男人,她一贯对男人是最有法子的,如今面对琴笙却只感觉毛骨悚然。   她不得不佩服楚瑜的胆量,居然敢爬这位爷头上撒野?!   可谁让楚瑜是她的主子和恩人呢?   霍二娘咬牙看着琴笙:“三爷,要不,您先回船上去,我一会劝小姐给您赔罪去?”   琴笙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出去。”   只那一眼,霍二娘瞬间怂了,乖乖地横向走了两步,然后迅速地跳出货舱门口:“小姐,你和三爷忙,我一会去喊人给你们准备热水。”   她顺带体贴地替两人关上舱门。   楚瑜瞬间如遭雷击——   卧槽!   大姐,要不要这样!   琴笙看着她,抬手慢条斯理地挽袖子,对着正往货舱窗口移动的楚瑜微笑:“鱼,你是自己过来,还是让我把你抓过来削皮去鳞片?”   楚瑜沉默了一会,哭丧着小脸:“我能不能两者都不选?”   她留意到他唤她的称呼变了。   可她一点都不像被剥皮,也不想被去鳞啊!   琴笙开始解手套,淡淡地挑眉:“你说呢。”   楚瑜看着他剥下手套的动作,优雅的长指而带着一种莫名的危险诱惑感,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当然记得他这双玉骨手能让她怎样“欲生欲死”!   他也很乐意地看着她在手下“欲生欲死”。   她一咬牙,决定垂死挣扎:“那……那什么,琴笙,你用你冰雪聪明,聪明绝顶,超凡脱俗的脑子想一想,应该知道我是为了照顾你的情绪,不希望你沉湎在过去里,才捣腾些事儿啊!”   话刚说完,楚瑜就鄙视了一把自己,愣觉得自己这马屁拍的那叫一个语无伦次的失败。   但话音刚落,她就看见琴笙挽袖解手套的动作停了停,随后,他抬起琥珀眸定定地看着楚瑜,随后轻叹了一声:“过来。”   楚瑜一愣,似感觉他身上那种危险莫测的气息散了不少,只神色温柔地看着自己。   她略一迟疑,还是走了过去:“琴笙?”   琴笙垂眸看着她,忽然一抬手,便将她拥入怀里,贴着她的发鬓幽幽地道:“嗯,我明白的,小姑姑。”   楚瑜瞬间松了一口气,听着那熟悉的唤声,不免又有点激动,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冷香,抬手环住他修长劲瘦的腰肢:“笙儿。”   窗外蓝天清澈,白云温柔,掠入的海风轻柔,两人静静地相拥了片刻。   温暖的时光静好。   直到……   “鱼……。”他忽然微微侧脸,贴着她耳边轻声道:“你是不是很喜欢本尊唤你小姑姑,我一唤你,你便会兴奋么?”   楚瑜一顿,总觉得他这般说话,很有点古怪的样子,气氛也变得有点奇怪。   “笙……。”   “你若是喜欢这种禁忌的快感,本尊并不吝啬奉陪。”他精致的薄唇轻吮上她的耳垂,尖利的犬齿磨蹭着她敏感的嫩肉,魅惑地轻笑。   “我我我我我……才没有那么龌龊!”楚瑜瞬间涨红了俏脸,大眼里闪过羞愤,抬手就去推他,但是下一刻却被他梭然捏住了手腕擒在身后,反而将她柔软的胸口送贴到他怀里。   她是有多蠢,才会觉得他可怜,自己乖乖地跑到他怀里!   这坑货分明给她下了个套,可怜的是她才对!   琴笙唇角的笑温柔到莫测:“刚巧,本尊也觉得可以换些花样,这一次我陪你,但你要不要猜猜我喜欢本尊的小夫人唤我什么?”   楚瑜脸红的要着火,一边使劲恒扎,一边脑瓜子摇得拨浪鼓似的:“不猜!”   这臭不要脸的!   “真不猜?”他似笑非笑地挑起她的下巴,轻吻了吻她的柔软丰润的小嘴,指尖勾上她的腰带慢慢地挑开,细腻微凉的手,一点不客气地探进她下裙里。   楚瑜倒抽一口气,强忍着好一会,终于在对方动作愈发恶劣的时候,盯着他咬牙泄愤似地大叫了一声:“儿子!儿子!儿子!”   气死你的个臭不要脸的!   琴笙的动作瞬间一僵,随后梭然手上一用力,危险地眯起阴冷的眸子:“不对。”   楚瑜被他捏得差点一口羞耻的老血喷出来,她干脆自暴自弃地尖叫:“爹!爹!爹爹爹爹爹爹~!”   “不对。”   “哈——大舅!舅!舅舅!”   “不对!”   “哼——娘!娘娘!娘娘娘!”   “不对!”   “啊——姐姐!姐姐!姐姐姐!”   “小鱼,本尊还不是太宠你了?”   “呜……奶~奶!奶奶!”   “鱼,你活得不耐烦了是么?”   “呜呜呜——我错了……我错了……哥哥……呜呜……饶了我!”   最后一声柔软的少女的呜咽声、轻喘与可怜兮兮的求饶声一起淹没在男子精致而霸道的薄唇中。   窗外海潮声起伏,庞大的船队渐渐远去,消失在海平线上。   洁白的鸟儿掠过天空,涛声依旧。   ……*……*……   转眼间,船队航行了一个月。   “啊呀,实在太无聊啊,好烦、好烦!”船舱顶上趴着的一道衣衫单薄的窈窕身影翻了个身,把光裸的背后翻过来晒。   一边的霍三娘尽职尽责地抬手“吧唧”一下将一坨雪白散发着花草芳香的膏脂拍在她的背上,伸手替她抹干匀。   “小姐,你快晒成烤鸡了,难道三爷好这一口?”霍三娘很是不解地看着楚瑜。   中原女子多好白,出门还要戴着个斗笠,恨不得养出一身雪似的肌肤,她家这位小姐却是个异类,自发现她只身上的皮肤颜色和脸上的颜色差异随着航行时间越来越明显,居然要跑上舱顶来脱了衣服晒匀称了。   楚瑜懒洋洋地趴着:“难道你觉得脸黑身子白,黑白配看起来更让人有胃口么?”   反正她自己这身皮,虽然会被晒黑,但是娇嫩软腻的程度从来不会降低,所以她倒是不怕晒粗糙了,只是越发不能忍受自己脖子和脸上的分界线。   “尤其是你看着你男人那一身皮啊,又白又嫩,还怎么晒都不会黑的时候,那种羡慕嫉妒恨啊……哼!”楚瑜忍不住咬牙嘀咕。   霍三娘挑眉,有点不解:“你还会羡慕嫉妒恨么?我以为你都习惯了三爷彻底碾压你的美貌了,反正你都丑他那么多,他应该不会在意才是……!”   “啪!”她话音未落,就被楚瑜一点不客气地用扇子甩在了脸上,打断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够了,你是我的人,还是他的人,有你这么损你家小姐的么,他再好看关你屁事儿!”楚瑜没好气地朝着霍三娘翻了个白眼。   霍三娘抬手把扇子抓住,揉了揉自己发红的鼻尖嘀咕:“是关我屁事儿,但那不是你男人么,我也没有说你丑嘛,他的美貌本来就碾轧凡人,你有啥好羡慕嫉妒恨的?”   楚瑜一顿,这倒是实话。   但是她也不想丑自家大"qing ren"太多,不行么!   随后她懒洋洋地道:“行了,你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赶紧地把瑟瑟给我的防晒膏揉开了,一会让那大神看见了,他又要发火了。”   起码晒匀称,蜜色的皮肤,虽然没有白嫩的看起来养眼,但是也总比黑白配要好。   而且她发现琴笙也挺喜欢她蜜色的肌肤靠在他雪白的身上,嗯——刺激、养眼。   “你也就衬着三爷忙活别的事儿,才敢爬上来耍威风,光着个屁股在这里晒,你也不怕别人看了长……。”霍三娘想了想,用了地道的中原词汇:“长针眼。”   “我哪有光屁股,我穿了亵裤的好么,也穿了肚兜!”楚瑜坚持道。   她可是很有原则的女子,并没有裸晒!   “你这穿了和没穿有什么区别?”霍三娘抬手挑了下她屁股上那一片小三角布料,还有她背后那一根细细的带子,忍不住挑眉:“我倒是不知道中原女子居然也有你这样大胆的,这东西是西洋人传过来的么,我好像在青楼里看过。”   楚瑜伸出爪子拍了一把她的手:“好了,别乱挑,小心把带子弄断了。”   她这身自制的小内内,轻易不敢穿,免得那大神看了兽性大发,要不是因为自己也没大胆到光着晒,其实像前世那样不穿了晒最合适,这样才能晒得匀称嘛。   说话间,忽然整艘船蓦然晃荡了一下,也不知是撞上了什么,整艘大船硬生生半巅了起来。   本来经历了一个月航行在,比这样更巨大的晃荡和风雨颠簸,楚瑜也不是没有遇见过。   奈何此时风和日丽,她又光溜溜地躺在船舱顶上,瞬间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直接朝着船下坠下去。   “噗通!”她直接掉进了海里。    ☆、第一百零九章 美人鱼 (二更)   “噗通!”水花四溅。   其实楚瑜可以选择不掉进水里的,然而,她在准备蹿起来的千钧一发之际,就看见了船队里的所有大船瞭望塔上瞬间站上了手握铜制瞭望镜的哨兵。   而她之所以敢大白天光溜溜地冒琴笙之大不韪而跑上船舱顶来晒日光浴,无非是因为天气太好,风平浪静,她确定、肯定及一定船队的瞭望塔上没有放哨兵,否则她再厚脸皮也不可能爬上来半裸晒皮。   就算不考虑她的脸皮子,她还得替琴笙考虑一下不是,她好歹是琴家主母,让人看见自己这副光溜溜的样子,琴笙也不用做人了。   所以在那一瞬间,她选择干脆地——掉进水里。   “喂!”霍三娘惊了一惊,她穿着衣衫,又不像楚瑜那样浑身都是滑腻腻的油脂,滑不溜手,她只抬手攀附着船顶边就稳住了身形,但她没有想到楚瑜居然就这么石头似地掉水里了。   但很快,她瞄见了瞭望塔上的哨兵,便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楚瑜这是不想出丑。   楚瑜落进水里之前就屏住了呼吸,落水后立刻身形一转,脚上一蹬,就开始往上游。   她水性极佳,身手能算得上浪里白条,片刻间,楚瑜便很快就浮上了水面。   只是她才浮上水面就看见迎面一只黑色的大球呼啸而朝着大船砸而来下来来,此时只听得一声哨响,庞大的船身竟敏捷地一个侧身,直接避开了那大铁球。   但是楚瑜还没有来得及赞叹和惊叹于这庞然大物也能被船员们调动得这般灵活,就已经直面大船若是避开,自己就免不得要直接被大铁球砸上头的事实。   楚瑜一惊,无奈之下,迅速地判断了一下,那东西十有*是个炮弹,只好一个旋身就赶紧深呼吸一口气,迅速地朝着水下迅速下潜。   “砰!”   “轰!”   那大黑球果然在碰到水面之后轰地一声炸开了。   好在楚瑜迅速地下潜之后,又游开了一段距离,才没有被炸伤。   她刚松了一口气,潜上水面,准备赶紧想法子上船,谁知才冒头,她就忍不住骂了一声:“该死!”   原来,那些黑色的球状炮弹接二连三地轰然砸下,琴笙的船队迅速地集结成了战斗队形。   那些庞然大物不停地运动着,避开那些大黑球,同时无数黑黝黝的炮管也从船舷上伸了出来,对准了远处。   而她就那么‘好运’地变成了这些大船、不断砸下来的炮弹中央的一抹飘萍。   随时要么被大船撞扁,要么就被炮弹炸飞。   楚瑜觉得自己的运气简直“好”得没谁了,她只能调动自己的一切潜能迅速地挥动自己的手臂飞快地一边游,一边忍不住吐槽。   今儿真是见鬼了,她是中了——“晒日光浴会死”的诅咒么?   霍三娘蹲在船顶就这么目瞪口呆地看着楚瑜就这么越游越远,她原本想喊人,却又在看见楚瑜那光溜溜地身子时,强行把尖叫的*给忍了下去。   “完了,完了,怎么办!”她忍不住捂脸。   只是她从未曾经历过这种状况,看着楚瑜惊险万分地穿梭在海浪中间,都快消失在晃动的船缝之间都还没有爬上船的样子,霍三娘这才六神无主地跳了起来,一拍大腿:“三爷,找三爷去!”   她已经顾不得楚瑜被琴笙逮住了以后是不是会遭受‘惨无人道’的处罚了。   ……   “三爷,那边已经回了信过来,是飞流岛那边遇到了海盗,岛主正在追击海盗,咱们的船队正在海盗逃离的路线之上,所以那群乌合之众便对咱们先下手为强。”土曜将手里翻译好的旗语信笺放在琴笙的桌面上。   琴笙坐在桌边正在专心地替桌上海天画卷上色,他甚至未曾看一眼那信笺,只一边描色一边淡淡地道:“先下手为强,本尊倒是许久没有听见这个有趣的词儿了。”   “咱们船队这次算是秘密航行,并没有悬挂琴家旗帜,所以那些愚蠢的蝼蚁才敢这般放肆罢。”金曜将另外一些调好的墨盘搁在桌面上特制的防泼墨格里,微笑道。   琴家旗帜悬挂出去,便是马六甲海域最凶狠的海盗都要俯首称臣,纳上贡来。   “虽然不知者不罪,但属下这就令人给他们留点教训。”土曜笑眯眯地摸着下巴道,眼里闪过兴奋的光来。   真是太久没有酣畅淋漓地在海上战一场了。   琴家船队当年在琴笙的带领下,实在太过彪悍,出手狠辣的程度简直可以称得上丧心病狂,所过之处,一个活口不留。   敢来犯者,不是只打退完事,必定是要追到连老巢,将对方的嘲谑被剿灭成无人岛,所有的海盗都要被砍下首级悬于船前,身子拿去喂鲨鱼的。   以至于如今但凡有海盗看见琴家的旗帜,不要说敢向琴家船队开炮,跑都不敢跑,皆上来乖乖地排队纳贡——   因为当年海盗船遇见琴家船队跑了不纳贡来,也是要被追过去剿灭老巢,一个活口不留的。   楚瑜听到琴笙当年的丰功伟绩,只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嘀咕——你们这分明就是打劫啊,还专门劫海盗。   她都能想象那些海盗得有多肉痛了,好容易干了一票,遇上当年还是个傲娇中二的少年琴笙就被劫了,如果是运气不好的,连自己的一票都没有干上的就遇上琴笙了,那画面更是惨不忍睹了,据说要上岸变卖裤裆换吃的。   至于琴笙,她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正是他经历了那一场东宫浩劫之后,彻底变了性情之后的少年时期,纵情恣意,桀骜不驯,行事亦正亦邪,手段血腥非常,也算那些海盗倒霉,成了他的磨刀石。   土曜想起楚瑜那心有戚戚焉的模样,就忍不住好笑:“小夫人也是有趣之人,她之前还嚷着没有机会看见海战呢,这可是个机会。”   只是他话音才落,就听见外头有女子一路慌张地冲进来尖叫:“不好了,不好了,三爷,三爷在么?”   房内的众人一愣,琴笙倒是微微眉心一跳,忽然有了点不好的预感,他直起身子,优雅地摆手,示意门口的卫士不要拦住她。   正在房内悬挂海图的火曜一听到那个声音,瞬间身形一僵,目光锐利地转脸看向门口。   那个女人……居然还敢出现在他面前!   自从上次,她把自己给……吃干抹净之后,竟真的几乎再不在他面前出现,就算实在不得已出现了,她也视若无睹地经过之后立刻避开他。   火曜本身一路从近卫营最寻常的士兵走到今日七曜的地位,性情自然也是骄傲的,哪里就会放下身段,拉下面子去拦霍三娘。   只是霍三娘冲进来之后,根本没有去理会火曜落在自己身上如刀的眼神,只冲到琴笙面前,一脸铁青地左右看看,只觉得事情紧急,还是干脆地道:“三爷,小姐掉进海里去了。”   土曜闻言,忍不住奇道:“小夫人水性和内力极佳,她掉进水里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罢?”   楚瑜的内力几乎可以媲美琴笙,但是她的临敌经验太少,武功招式会的也少,主上让木曜指点了她不少时间,但身手不是一蹴而就的,如今也就是勉强和他们吧七曜打个平手,可就算如此,也已经是属于江湖顶尖高手的行列了,能出什么事?   只是话音刚落,金曜脸色却微微变了变,桃花眼里闪过一丝担忧:“那些海盗打过来的炮弹若是落进水里会炸开!”   那些炸开的流弹伤不了他们坚固的大船,但是若人在水里,只怕会有些麻烦。   “但是小夫人可以自己爬上船,这并不难。”土曜挑眉疑道。   霍三娘脸色有点诡异,一阵青一阵白地嚅嗫了一会:“呃,小姐有点状况,没法子马上爬上船。”   琴笙一直看着他们说话并未开口,此时他忽然淡淡地道:“金曜,你带着其他人都出去。”   金曜一愣,看了眼霍三娘,桃花眼里闪过一丝异色,但最终还是恭敬地道:“是。”   说着,他一挥手,便领着火曜等人都退出了门外。   火曜经过霍三娘的时候,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霍三娘却视若无睹。   火曜脸色更阴沉了。   待得众人都出了门去。   琴笙搁下画笔,看着霍三娘淡淡地道:“说罢,她又折腾什么幺蛾子,惹了什么祸事?”   霍三娘看着琴笙冰凉的琥珀眸,咽了咽口水,干笑了两声:“还真是出了点……幺蛾子。”   ……   火曜、金曜等人都站在舱外,看着土曜兴奋指挥着自家船队的炮火朝着那倒霉的海盗船倾泻,揍得那些海盗仓皇逃窜,但他们两人则是神情各异,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有些心不在焉。   不到一刻钟,舱门忽然被一道巨大的罡气瞬间“砰”地一声甩开。   一道修白优雅的身影神色阴郁,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冷声道:“所有来犯者,一个活口不留!”   土曜那头正打算指挥战船追过去,吓一吓那海盗船,陡然听到了琴笙的命令,不禁一愣。   主上已经很久没有那么手段粗暴了,这是怎么了?   但是当他看清楚琴笙那铁青的面容之后,瞬间乖巧地将疑问都吞回了肚子里,恭敬地道:“是!”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泰山崩于面前不改色的自己主上这个表情!   霍三娘虚软地蹲在门边,苦笑着喃喃自语:“我可是尽力了,小鱼,人要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   ……*……*……*……   且说这头楚瑜游着,游着,眼看着终于游出了船队的范围,虽然远离了被炸伤或者被船压扁的下场,但是……   她将自己头上的海带扒拉了下来,抓在手里,看着驶向远处的船队,颇有些无语问苍天的感觉。   她好像游得有点远,或者说被海流冲得有点……远。   “完了,完了……。”她喃喃自语。   被冲了那么远,还真是够倒霉的。   一会琴笙发现她不见了,必定会折回头,让船队的人寻她的。   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看见琴三爷的小夫人光溜溜地掉进了水里!   楚瑜忍不住捂脸,欲哭无泪。   ——娘的!   倒霉透顶。   不,不行,她还是得游回去,好歹争取在没有被发现的时候爬回船上去。   楚瑜看着越开越远的船,一咬牙,不管了,她拼了,反正有了内力之后,她体力好多了,她游!   随后,她正要晃动手臂继续奋力游回去,却不想才一动。   忽然一张网当着她的头罩了下来。   楚瑜一惊,迅速地挣扎了起来,一转头才看见不知什么时候,一艘小船竟然无声无息地开到了自己的附近。   方才她沉浸在沮丧的情绪里,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   然而那渔网结实非常,而且楚瑜身上没有利器,只手腕的镯子上藏着暗器,可暗器需要近身攻击才有效,而她此刻还光溜溜地在水里!   “嘿,看咱们抓了什么,一只光着身子的美人鱼!”小船上传来淫猥的笑声。   楚瑜只感觉自己被那渔网给硬兜扯着往船上拉,她惊惶了片刻,发现自己不能动弹,干脆一咬牙索性不再挣扎,只蜷缩着身子,任由对方将自己一点点地从水里拖上船。   ------题外话------   猜猜,是不是汪汪的手笔 ☆、第一百一十章 兵不厌诈   眼看着她就要被拖出水,提上船,楚瑜都已经能看见那三个趴在小船边,一脸淫猥兴奋地看着她的海盗模样装扮的三大五粗的男人,她眼底闪过一丝森冷的光,扣紧了手上的镯子,只待他们拉起她就发射暗器。   直接把这几个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的家伙全部射瞎了。   再不济,她身上的血就是最好的暗器!   一个大胡子,面容油腻腻的光头海盗看着楚瑜尚且未被拉出海面,就已经迫不及待狞笑着伸手去抓她的头发。   楚瑜冷笑一声,指尖一按手镯。   “噌!”一声细微的破空声响起。   那光头海盗瞬间闷哼一声,瞳孔梭然放大,身形一晃,便向水里栽了下来。   然而下一刻,那些靠在船边的另外两个海盗忽然身形一晃,随后竟然也齐齐地一头栽进了水里。   楚瑜一惊,侧身一看,这才发现那些海盗背心上都插着一根长箭!   与此同时,她还听见了前方大船驶来的声音,楚瑜瞬间一僵有点不敢回头,这种时候驶来的大船,还救了她的,除了琴笙还有谁!   她瞬间又喜又忧,立刻一手抓着掉进水里海盗的衣衫,一手扶住船舷将自己整个人都沉进了水里。   她刚沉浸水里的下一刻,就听见了一阵喧闹后,有人落在小船上的声音。   楚瑜身形越发僵硬,却还是硬着头皮抬头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三……三爷……。”   但是她才一侧脸,瞥见那双站在船上的长腿时就立刻明白来人绝对不是琴笙。   楚瑜立刻手一松,深呼吸一口气,脚一蹬就敏捷地潜入水里。   “呵,小美人鱼,你要去哪里!”   她潜入水中前,听到了小船上男人轻佻的笑声。   果然,她才潜进水中未多久,立刻就感觉原本半松开的渔网瞬间抽紧。   真是前门拒狼,后门又遇虎。   楚瑜大眼一眯,立刻迅速地抬手在自己抓住的那一具海盗尸体身上摸索了起来,先是利索地将尸体的外衣给扒拉下来,又在尸体腰上摸出了一把匕首。   只是她并没有去割那渔网,而是用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衫,平心静气地等待着自己被一点点被拉上船去。   “呼啦!”一声,她破水而出,很快地被拉上了船。   那船上的男人立刻迫不及待地抬手去解那渔网,三下两下就把楚瑜从网里面剥了出来。   “咦,刚才明明看着你没有穿衣衫的,我的小人鱼去哪了,难道是我眼花了么?”男人纳闷地一把拽起楚瑜的手腕,试图让她抬起头。   只是他未曾想到,自己才这么一拉,忽然腹部蓦然被人狠狠地一撞。   巨大的而力道让毫无防备的他瞬间脸色一白,正要哀鸣,却又被一只小手狠狠地拉住了衣领一扯,逼着他低下头来,脖子上架上了一把银色的匕首。   楚瑜抬手拨了下垂落在眼前的潮湿头发,露出一张同样*的俏脸来,她似笑非笑地睨着面前的男人:“你没眼花,人鱼长脚上船来吃人了。”   那个死掉的海盗身形巨大,他一件衣衫就跟长袍一样套在楚瑜身上,直长到了她的膝盖,所以她倒是不担心会走光。   面前被她制服的年轻男人长了一张五官极为深邃的俊脸,飞眉上挑,睫毛卷翘,看着竟有点混血的模样,只是眉宇间一股子野性和被阳光晒成深蜜色和他编成了满头小辫子散落在肩膀上的发型,让他原本俊秀的五官看起来一股子狂野的气息。   男人因为刚才楚瑜的那一击,疼得五官有点扭曲,但在看见面前少女那张因为染了水露宛如盛开在水中晨曦之花一般灵动迷人的俏脸时,不禁愣住了,随后露出一个着迷的笑容,也不顾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吹了一个口哨:“啊,瞧我今天运气真不错,居然真抓到了一条小美人鱼。”   随后,他上下打量楚瑜,目光掠过她包裹在湿润衣衫里玲珑有致的身段后,又停在她站在船上的*的小腿和纤足上,竟然一脸兴奋地道:“小人鱼,原来你们真的鱼尾真是离开水就能变成人,还能听得懂我们人说的话么,你是不是真的吃人,不要吃我好不好,我可以给你当男人,你想要吃什么人,我帮你宰了,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红烧的、清蒸的?”   他似乎完全忘记了楚瑜手里还拿着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他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一脸若有所思地道:“难道你刚才在狩猎,你要生吃人?”   楚瑜:“……。”   这人脑子有问题么?看着一张脸长得不错,但他娘生他出来的时候,是不是忘记给他生个脑子?!   她这辈子怎么和弱智儿童那么有缘?   “唉……可是生吃人,很可怕啊,不觉得腥骚得慌么。”男人挠挠自己的一头小辫。   楚瑜面无表情地道:“你什么时候见过鱼会吃熟食的?”   除了她养的的那只奇葩的小八爪鱼粉粉。   男人一愣,随后有些苦恼地嘀咕:“也对,哪里有鱼儿吃熟食的,可是作为我未来的媳妇,你爱吃生的倒是没事儿,万一咱们的孩子以后也吃生的那怎么办?”   楚瑜冷笑:“谁要和你有孩子,你有没有命活下去还是一回事,别在这里装傻。”   说着她手上的刀子一紧,毫不客气地划破了他脖子的皮肤,一点红色的血丝浸了出来。   男人一颤,随后一脸无奈地道:“别、别那么粗鲁,你这是要谋杀亲夫么?”   楚瑜实在懒得听他在这里装疯卖傻,冷笑一声,梭然抬手一扯,硬生生地将他滴溜溜地扯得转了圈,被她反手勒住了脖子,然后匕首再次不客气地架上他的脖子,厉声道:“马上让你船上的人放下弓箭,否则,我就隔断你的脖子。”   一艘大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到了离她所在小船十余米处,那船上的水手们都纷纷弯弓搭箭,瞄准着楚瑜的小船,严阵以待。   一道腰间围着鲨鱼皮裙,暗蓝色短打劲装,用鲨鱼皮头巾将长发拢在头顶的窈窕身影双手环胸,一脚跨在船舷上,身形前倾,她对着楚瑜冷声呵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想要我们放下弓箭,你先放了我弟弟,你敢伤他分毫,我定要将你射成个刺猬!”   楚瑜一听,瞬间唇角挑起一丝笑来。   总算是运气不错,居然抓了这群人里女海盗头儿的弟弟啊?   “大姐、大姐,你莫要伤她,她可是你未来的弟媳,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商量,都给我放下弓箭!”那被楚瑜抓着的年轻男人瞬间对着船上的女子大叫了起来。   “闭嘴,谁和(你)她是一家人!”男人话音刚落,两道女音同时厉喝了起来。   楚瑜和那女子竟不约而同地骂了同一句话,两人互看一眼,都忍不住露出一个怪异的脸色。   “大、大……岛主,那个二岛主……让我们放下弓箭。”站在女子身边的大副有点迟疑,他实在不知道要听谁的。   女子忍不住几个大巴掌狠狠拍那大副头上:“老白,黑弥那个见色起意的笨蛋的话你也听,你也听,他傻,你是不是也傻,你是不是傻!你是不是傻!”   那水手被瞬间拍得脑门起了好几个包,欲哭无泪:“是是是,岛主,我傻,我傻。”   可是平日里都是黑弥二岛主指挥作战和出海运货,他已经习惯了听二岛主的话。   周围的水手们看着船上的大副瞬间被拍得那叫一个鼻青脸肿,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大岛主在岛上闭关许久,他们都忘了她是何等彪悍的女纸。   “黑弥,你给老娘闭嘴,别见到个海盗小娘们就迷得不知东南西北!”那女子冷笑一声,抬手一把捏了长弓,弓拉满弦瞄准楚瑜:“女贼,我数三声,你不放了我弟弟,我就一箭射穿了你的脑子!”   “大姐,大姐,不要杀我媳妇啊~!”被唤作黑弥的男子瞬间不顾形象,如杀猪似地大叫了起来,然而话音刚落,瞬间听到了两声河东狮吼。   “闭嘴!”楚瑜和那女子同时互看一眼,对彼此间居然又如此默契,顿时神色愈发地古怪。   楚瑜大眼微弯,冷笑:“你且试试看,是你的箭快还是我的刀……。”   她话音未落,一道携着千钧力道的箭气竟毫无预兆地直射而来,直避开了黑弥而逼她的面门。   “可恶,不守信用的女海盗!”楚瑜一惊,抬手就去一挑开那箭,然而长箭才落,忽然她脚下一晃,整艘船就晃动了起来。   她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对方竟射得一手连珠箭,力道巨大,直破了她搭乘的小船。   “兵不厌诈!”那女子厉声呵道:“给我放人!”   楚瑜瞬间怒了,冷笑一声:“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她足尖梭然一点那破碎下沉的小船,单手就提起了黑弥,同时手中聚了十成力道抬手一扫,巨大的罡气瞬间卷起那破碎的小船直接“砰”!地一声砸向那大船之上。   那些人哪里想到楚瑜竟然能单手掀飞一整艘小船砸上来,顿时被砸得倒了一片,惨叫连连。   那女子却极为敏捷地一个鹞子翻身,竟避开了楚瑜砸来的船,同时竟再次抬上五根箭,瞄准了楚瑜的头、颈、胸、腹和腿,指尖勾弦就要朝着楚瑜爆射。   楚瑜此时借着掀飞小船的反作用力,飞身向那船上而去,同时划破了手心,就要将手中的毒血为暗器朝着那女子和她周围的人激弹额而去。   此时一道幽凉的厉喝响起。   “小鱼,住手!”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劲风卷向楚瑜的细腰,瞬间将她抛上了半空。   “琴笙!”楚瑜一转脸便看见熟悉的俊美出尘的面容们。   ------题外话------   今天好忙~好忙~只有一更了。明日努力~ ☆、第一百零一章 (一更)   随后她腰肢又梭然被无形的劲风一卷,径自向后一拉,瞬间就轻飘飘地落进了一个熟悉的散发着冷香的怀抱里。   “琴……笙~。”楚瑜一对上那一双似笼着薄雾的幽凉眼眸,就瞬间心头发虚,唤出来的声音也不自觉地跟着气短,然后开始下意识地把裸露在外的小腿和纤足往衣衫里缩。   虽然大元民风开放,那个女海盗都光着一条性感的大腿,腿上还绑着匕首。   可她不认为他会喜欢在这个时候看见自己身上透出一丝儿肉。   琴笙先是阴沉沉地看着她,看得楚瑜满心歉疚,她嚅嗫着想要嘀咕:“笙……我下次不敢了……。”   琴笙微微眯了眯眸子,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件分明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男人宽大衣衫上停了片刻,随后他忽然一抬手,也不知怎么做到的竟就将他最外面的白色长袍瞬间脱了下来,将她一裹之后,抱回怀里。   然后楚瑜就看见抱着自己的谪仙大美人精致唇角弯起一道温柔到宠溺的弧度:“没事么,没事就好。”   楚瑜被他那耀眼惑人的笑,笑得毛骨悚然,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后知后觉地心中暗自无言哽咽——   死——!   她光记得把小腿收进衣服里,却问忘了她自己身上还穿着那海盗油腻腻的脏衣服!   怎么办?!   这道貌岸然的大神惯会隐藏情绪,他现在人前越温柔,到时候关了门磋磨起她来就会越——禽兽!   她偏理亏,就算被裹成了个粽子,也只能像委屈小媳妇儿似地蜷缩在他怀里,做忏悔可怜状:“不,一点都不好,我被海盗追杀,差点淹死了。”   琴笙挑眉,语气越发温柔如水,抱住她细腰的手却愈发地紧捏:“哦,是么,本尊怎么看着本尊的小夫人大发雌威,弹指间又是掀翻了船,又是要弹出毒血杀人呢?”   楚瑜:“呃……我那是……。”   琴笙根本没有打算再听她解释,只抱着她足尖一点,飞身优雅地落在了那女海盗的船上。   他方才一落在甲板之上,忽然一道人影就瞬间向他冲了过来:“三爷!”   楚瑜一转脸,就看见一张混血儿一般深邃俊秀的面容激动得都要变形了一般,眼含热泪地朝着她,不,朝着琴笙扑了过来。   那青年动作太快,楚瑜又被琴笙打横抱着,看着对方一副被遗弃多年的小妇人模样扑了上来,她梭然瞪大了眼,只来得及短促地叫了一声:“啊——!”   但是下一刻,她就发现那扑过来的人没了影子。   琴笙抱着她瞬间轻飘飘地换了一个位置,让那青年扑了个空。   “我等您好久了,您为什么那么多年都不来,难道您不要黑弥了么!”那青年抱了个空,瞬间情绪低落而幽怨地看向琴笙:“三爷,你怎么那么狠心?!”   楚瑜看得眼角一跳,忍不住瞥了眼抱住自己的琴笙:“你以前的口味是这样的么,所以始乱终弃?”   她一直以为按照他那‘出尘脱俗’的口味应该会是金曜那种冷酷桃花忠犬款。   琴笙垂眸睨了一眼怀里的人儿,温淡地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楚瑜蹙眉,嘀咕:“别告诉我,你在外头还有个这么大的儿子。”   话音刚落,琴笙抱住她的手腕忽然收紧,勒得楚瑜一疼,同时他目光在盯着她的嘴儿,笑了笑:“看来小夫人的嘴儿是缺点什么东西塞上,嗯?”   楚瑜看着他那温柔到凉薄的笑容,瞬间一惊,忽然想起什么羞耻的记忆来,她立刻怂了,忍不住抓住他的衣襟软软地低声求饶:“亲亲,我错了。”   多嘴多舌,果然不是什么好习惯!   琴笙没有理会她,也没有搭理一脸哀怨的黑弥,而是看向了站在一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女子,微微颔首:“娜帝娅岛主。”   娜帝娅看着面前长身玉立,翩若惊鸿一般落在船边的白衣修影,神情有些复杂,激动之中更带着一丝惆怅,她一抬手还是抱拳道:“三爷,数年不见,不想还有重聚之时,你可还记得当年的约定。”   楚瑜听着这话,瞬间就敏感地竖起了耳朵,朝那女子看了过去,见那女子只看着琴笙,却已是仿佛没有看见自己的模样,顿时就有些好奇了,爪子抓着琴笙胸口的衣襟就抬起臻首来。   “什么约定,难道是婚约?”   这女海盗居然还是一个岛主,那麽琴笙和这女海盗岛主有什么约定?   这些岛民还真是直白啊,多年不见,张口一句寒暄之后就问人约定。   琴笙一点不客气地直接在此收紧了手腕,直勒得楚瑜眼角泛泪,使劲撑着他的胸膛,免得她胸口那对白玉包子就要被琴笙那石头一样的胸膛碾扁了,同时也再没心思多问。   他方才看向娜帝娅,淡淡地道:“岛主要比试武艺,随时奉陪。”   娜帝娅立刻眼睛一亮:“好,三爷果然是守信之人,这些年我闭关苦练,就是为了见到三爷这一日。”   楚瑜虽然不敢多嘴了,但耳朵却还是竖起来很长的,此时听到了娜帝娅的话,顿感无趣——   原来是个武痴么!   但是她想想,又觉得有点不对劲,可哪里不对劲呢,她一时间又想不出来。   但是娜帝娅已经笑颜逐开地搓了搓手:“三爷,请随我们上飞流岛罢,早前周围的岛主们都已经接到过您的曜令,都已经做了不少准备,但却不想您真的驾临我飞流岛海域,既来了,怎么也不能不上岛,比试的事咱们可以推后再言!”   黑弥也立刻凑到了他姐姐身边,眼巴巴地看着琴笙:“三爷,您还记得我罢!”   楚瑜看着他那模样,就忍不住好笑。   琴笙略一顿,还没有回答。   娜帝娅又立刻道:“您曜令中命人寻找染料,我们已经准备了不少珍奇染料,原本是打算让日曜他们的船经过的时候带走,但您既然来了,何不上岛去来看一看。”   琴笙闻言,略一顿,便淡然道:“那就请娜帝娅岛主带路。”   珍奇染料?   楚瑜一听,心中也瞬间有些明白了。   琴笙自从上次在她背后画了一回图后,那么久了也就用毛笔在她背上勾图,勾了几回,但是并没下针。   而且因为这位大神每次用她作画布,到了末了,一定是两个人都滚一块去了。   他有很长一段时间就不再用她作画了,只让她露出背脊来,看看就罢了。   原本她以为他‘改邪归正’,或者另有计划,原来是因为他发现找的刺青染料不对么?   见琴笙点头,黑弥瞬间兴奋极了,竟直接跳起来欢呼:“太好了!”   此时,娜帝娅方才注意到琴笙怀里抱着的楚瑜,她挑了下眉:“这位是……。”   楚瑜看着她,见她面容也极为深邃,亦是和黑弥一样的混血模样,五官精致,眉宇间一股浑然天成的张扬,直勾勾盯着人的时候,倒是像能看到人的心里去。   她不太喜欢她那过分犀利和直白的目光,虽然她没有察觉什么敌意,但她还是不喜欢对方那样打量自己,于是便干脆地不搭理娜帝娅。   倒是琴笙见状,温淡地道:“这是本尊的小夫人。”   娜帝娅闻言,瞬间愣了愣:“您……成亲了,您不是说您一辈子都不会成亲的么?”   楚瑜瞬间挑眉看向琴笙,无声地问——你不想成亲的事儿,其他女人怎么会知道!   琴笙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只是对着娜帝娅道:“本尊想要成亲,需要理由么?”   他做事一贯从不解释。   楚瑜一直觉得这人心藏得太深,手段却太厉害,早年几乎可以用过分霸道形容,她原有些不太喜欢这种深沉又不容忍抗拒的作风。   但是此刻,她却忽然觉得这般霸道的回答简直太合乎心意了!   可是,她还是觉得琴笙和这个女岛主之间气氛有点诡异,不是暧昧,而是另外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琴笙太冷淡,那种冷淡又不是平日里那种居高临下的淡漠,而是一种刻意的疏离。   女岛主太热情,却又不是爱慕的热情,而是一种说不上来的诡异热情。   黑弥闻言,忍不住上前就道:“但是……。”   他原本想要说什么,但是在看见琴笙怀里抱着少女正瞪着他之后,他忽然瞬间脑子一转,竟放弃了原本要说的话,转而一脸错愕地看着楚瑜道:“什么……三爷,您娶了这条鱼?!”   琴笙挑眉,莫测地眯起眸子:“怎么,你有意见?”   黑弥忽然泄了气似地颓丧下来,但在瞥见楚瑜那双黑珍珠一般疑惑地凝视着他的大眼后,他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忽然道:“我……我……也想要。”   “是么?”琴笙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忽然整艘船的人都在一瞬间觉得炽烈的太阳失去了温度,一股莫名森冷的寒意袭来,众人齐齐打了个颤。   楚瑜看着黑弥那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人是真傻吧?   他娘生他的时候,估计就忙着给他造张不错的脸,忘记造脑子了。   黑弥颤了颤,看着琴笙的表情,却也不像生气的样子,他粗神经地摸摸头,竟又不死心地瞥了楚瑜一眼,忍耐下想要伸出手去摸一摸的*,然后硬着头皮道:“那什么,您在哪里捞上来的了我也去捞一条?”   ------题外话------   今儿发现我有九十五个解元了~哈哈哈,眼看要进一百只解元小萝卜精了~所以来个二更~给大家提提神,   话说你们猜猜岛主和三爷有啥事儿?哈哈哈,我有诡异的脑洞。 ☆、第一百零二章 沐浴 (二更)   楚瑜忍不住眼角一抽,大眼儿一弯抢在琴笙面前对黑弥羞涩地笑道:“他……啊,是在凤栖城的海域捞到我的,你可以去试试。”   如果她没有记错,东海侯去世,凤栖长公主病重,凤栖城局势不稳,把自己唤作二妖的瑶瑶郡主新官上任三把火,已经禁了没有常驻通行授令的船只在港口和附近海域停留超过两天,否则就要火力驱赶。   这个什么飞流岛的人怎么看也不像会大老远航行一个月跑到凤栖城还能拿到常驻通行授令的。   “真的吗!”看着被琴笙抱在他怀里那一头海藻般长发披散着,脸儿慧黠灵动,眉目娇如晨曦露珠的女孩儿,黑弥瞬间兴奋了起来凑过去,手指蠢蠢欲动地想去摸她的脸:“那里能捕捞到像你这样皮肤像凝脂一样的小人鱼?”   他可是记得她勒住自己脖子的手臂滑腻娇嫩得像他吃过最嫩的鱼肉,不知她的脸蛋是不是也这么嫩呢。   楚瑜笑眯眯地刚想说话,就忽然当头被人扯了袍子把头脸罩住。   楚瑜:“……。”   “本尊的小夫人累了。”琴笙淡淡地扫了一眼黑弥,随后径自抱着楚瑜飞身一旋,轻飘飘地掠回了不远处的琴家船队中。   黑弥一脸失望:“哎——!”   他话音未落,忽然脚一软,竟莫名其妙地直接一头从旁边的船舷上栽倒进了水里。   “噗通!”水花飞溅。   众水手们:“二岛主!~!”   娜帝娅则揉了揉眉心,一脸不耐地道:“别理会那二货,当了个二岛主,就二到底了,他能留一条命还是看在我的脸上了!”   琴三爷分明是恼了。   不过,那个男人居然会为了那个女孩子恼火,还真是稀奇的事情。   娜帝娅看着不远处抱着楚瑜头也不回地进了船舱的修白身影,她似笑非笑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神色有些莫测。   ……   楚瑜感觉自己身上一凉,应该是她被扛进了房间之后,大眼珠子一准,立刻扯掉了自己头上的袖子,呼了一口气,看着琴笙有些迟疑地道:“琴笙……。”   琴笙忽然放下了她,坐在八仙椅子上,优雅地将端起桌面上凉了的茶水,看着她面色淡淡地道:“脱掉。”   他的声音可以称得上温柔,仿佛在征求她的意见。   可楚瑜知道如果自己真以为他在询问,就是个傻子,等会一定会很惨。   她立刻敏捷地将琴笙罩在自己身上最外头的袍子连同着海盗尸体上扒拉下来的衣衫全部都唰地一声扯了下来,扔在脚下。   她上半身只穿着一件小抹胸和腰间一件小小三角亵裤的模样,让琴笙瞬间眯起眸子,眼底跳过一丝金色的火焰。   但随后,那金色的火焰又被他眼中的薄雾笼盖,看不出真实情绪来。   “还有。”他微微一笑。   楚瑜一僵,一咬牙还是抬手解了自己身上的小抹胸和小亵裤,裸足,赤着晒成了浅浅蜂蜜色的窈窕娇躯站在他面前。   不过她耍了个小心眼,弯腰的时候将潮润如海藻的及臀长发全不经意似地拨到了身前,遮住了胸口的娇软风光,而双手自然而然地交叠在身前,也挡住了下半身。   “呵……。”琴笙搁下茶盏,看着她那模样,忽然轻笑了起来,笑得楚瑜浑身不自在。   他眸光微深,单手曲指轻敲了下桌面:“过来。小鱼。”   楚瑜脑子里开始天人交战,自己这么一走过去,岂不是……遮无可遮。   但她对上琴笙幽幽琥珀眸后,还是乖巧地走了过去,只是这几步却觉得有点……难熬。   直到她走到他面前站住,垂下眸子看着他的时候,却也并没有松了一口气,他冰凉幽深的视线与他身上散发出来将她包围其间的淡淡冷香,都让她忍不住莫名地……不自在,俏脸泛起红晕来。   虽然对彼此的身体都不陌生,但这般模样站在他面前……还真是……   琴笙单手抬起,轻握住她的柔荑,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解开了一只手套,细腻修白的右手指尖轻轻地揉过楚瑜手腕上娇嫩滑腻的肌肤。   “小鱼,你是个小人。”他忽然慢条斯理地开口。   楚瑜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她怔然道:“我……是小人?”   她想了想,自己确实算不上什么君子。   她也并不在乎做什么君子。   可是他为什么忽然说这个?   琴笙忽然站了起来,牵正她到一边的西洋雕花水银更衣镜前,那里搁着的浴桶里早已盛满了热水。   琴笙看了眼望着浴桶发呆的楚瑜,挑眉:“要我抱你进去?”   楚瑜立刻头晃得像拨浪鼓:“不,不,我自己进去。”   说着,她立刻抬脚就进了浴盆,只是她才想要坐下,却被琴笙抬手按住了肩膀:“等一等。”   他冰凉的指尖触碰在她柔软敏感皮肤上的瞬间让楚瑜脊椎传来诡异的酥麻感,她抿了抿唇,站在浴盆里。   琴笙站在她身后,对着镜子抬手轻轻将她的长发拨到颈后,露出她初生婴儿一般的娇躯上半身,淡淡地道:“你不是小人么,为何近之则不逊,远之则不恭。”   楚瑜抿了抿唇,不自在地别开脸,看向一边摆着的铜净脸盆,嘀咕道:“我还没那么卑劣罢……。”   她一丝不挂,虽然下半身在水里,可是镜子里的他衣着完好,这种强烈的对比,让她总觉得羞涩又不安。   他似乎并不在乎自己的衣袖被水染湿,只抬手取了搁在桶边的潮湿帕子沾了水按在她的脸颊上,温柔地、轻轻地擦拭了起来:“若我对你和颜悦色,稍放纵你一些,你这条鱼儿便要蹿起来恣意妄为,不是近之则不逊?”   楚瑜哑然,心中明白他分明是已经知道她只穿着抹胸和亵裤在船顶晒太阳的事儿了,这事儿他从来都是不同意的。   虽然她觉得自己只是倒霉了点,这次遇到事儿了,若是没有遇到事,又算得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呢?   但到底还是自己理亏,楚瑜乖巧地颔首:“下次不会了。”   她顿了顿,又忍不住疑惑道:“看我哪里又远之则不恭呢?”   琴笙替她擦干净了脸,又优雅取帕子沾了水擦拭起她纤细的脖颈和锁骨来:“本尊若是对你稍微用些手段,治一治你的恣意妄为,你这条鱼儿便又要想着疏远我,甚至逃出生天,不是远之则不恭么?”   楚瑜一愣,随后抓住他一路擦向自己胸口小桃的手,羞窘地红着脸儿轻喘:“是,我是小人,可你不就喜欢我这样的小人么,‘正人君子’有你一个还不够么?”   她还没嫌他道貌岸然,一肚子坏水呢。   就跟现在似的,他分明在磋磨她,这般莫测的模样让她一颗心不上不下的,也不知道他要使出什么手段来。   这剑悬挂在头上,不知什么时候砍下来,还真是煎熬。   琴笙危险地眯起琥珀,忽然笑了:“看来,你还有理了,松手。”   楚瑜看着琴笙那精致的面容上的阴翳凉薄的气息,瞬间抿了唇,乖巧地松开了手,有些自暴自弃地想——   算了,反正他总不会弄死她罢?   琴笙轻挑起唇角,温淡地道:“你无事,我放心还来不及,哪里舍得折腾你?”   楚瑜悄悄瞥了眼琴笙,抿了唇,心中莫名地抱了一丝侥幸:“琴笙……。”   琴笙随后像是在擦洗一件他极为心爱的精致瓷器一般,慢条斯理的地擦洗起楚瑜来。   从她柔软的乌黑长发,到手指,从柔软的胳膊到脚趾,甚至女儿家每一寸隐秘之处,他都擦洗得极为仔细。   楚瑜像个娇稚的人偶娃娃一般,只能任由他摆布,替自己从头洗刷到脚,强做平静地坐在水里,只脸红得熟透的苹果似的,贝齿咬着软唇强行不发呜咽声来。   他那些动作,明明看似温柔,不带一丝*,偏每次掠过的都是她的敏感处,耳后、脊背、腰肢……   有谁比他更了解她的身体呢?   偏琴笙一副高岭之花一般的淡漠模样,只袖子和下袍都湿了,他却恍无所觉一般,只少了平日里的齐整,多了一丝恣意疏狂的随性,惑人非常。   这澡洗到最后,直洗得楚瑜又僵又软,冰火两重天似的在极度羞耻和胡思乱想里煎熬,恨不得把自己在澡盆里淹死算了。   什么叫高明?   这就叫高明了。   楚瑜蜷在水里,眼神迷离潮湿,迷迷糊糊地想——   他琴笙琴三爷要是认道貌岸然,腹黑狠辣第二,这世上还有谁认第一?   她怎么就钟情上了这个世上第一伪君子了呢?   ……*……*……*……   “大姐,三爷回来嘞,你正打算和他单挑啊?”黑弥谄媚地替躺在竹椅上的女子打着扇子。   女子眯起眼儿,吐出花生壳:“怎么着,你想干嘛,还惦记着要跟三爷加入曜司?”   黑弥摇晃着扇子,俊秀深邃的面容上闪过一丝亮色:“大姐,你知道这是我多年的心愿。”   随后,他一顿,睨着自家大姐,警告地道:“三爷那么多年难得来一回,你可别又再把人给唬跑了。”   “我唬他什么了,他是咱们的恩人,我谢他还来不及。”娜帝娅冷笑一声,抬手就拍黑弥:“你不是想要他的女人么,这次若我打赢他,说不定你有机会。”   黑弥看了她半天,认真的到:“大姐,我觉得你会死的。”   ------题外话------   家里事儿比较多,今日二更少了点~·将就一下,谢谢大家的月票~昨天忽然被雪的100票砸了头~更要谢谢大家钻钻花花,么么哒,! ☆、第一章 秘密 (一一更)   “你就咒你姐!你就咒你姐!你就咒你姐!”娜帝娅一挑自己高挑的眉峰,抬手就操起蒲扇去翘黑弥的脑袋。   黑弥立刻猴子一样跳了起来,连连抬手去挡:“别打脸,别打脸,你打花了我的脸,咱们岛上多少姑娘得伤心!”   他越说,招来自家大姐的蒲扇杀越厉害。   黑弥被抽得嗷嗷叫,只干脆地抱着脑袋,缩在一边,却又不敢跑,打小他就怕这个把自己一手养大的凶悍大姐,他只咬着唇可怜兮兮地道:“大姐,别打了,我好歹是主事的二岛主,你平日里整天闭关修仙……哎哟……不,你是整日闭关练功,飞流岛上上下下都是我一手打理,你把我打成猪头,我怎么见人?”   娜帝娅这才收回扇子,没好气地照着他屁股上狠抽一下:“滚蛋,你这色心满满的东西,除了仗这一张脸去骗小姑娘,你还能干什么,要么就小姑娘长好看点,你就被忽悠得神魂颠倒的,脑子都不知道去哪里了,刚才琴三爷怎么没打折你的腿,当着他的面你就去撩他的妹儿!”   黑弥可怜兮兮地揉着屁股,凑过来嘀咕:“你刚才不是还说打败他,把那小人鱼给我么,这会怎么又怪我当面去撩人家的小夫人?”   娜帝娅眯起眼,冷道:“你觊觎邻居家里的宝贝儿,你会当面去跟人说,喂——我要偷你家东西?”   黑弥下意识地摇头:“当然不了,偷自然是要背后下手。”   随后,他忽然一愣,转脸看向娜帝娅,眯起眸子:“等一下,大姐,你是说真的,难不成你对三爷还没死心?”   娜帝娅摸着自己下巴,认真地道:“我为什么要死心,咱爹死前不是说了,他是要给我当媳妇儿的,只要我能打败他。”   黑弥揉了揉眉心,叹了一口气:“大姐,我是真的很想加入曜司,小人鱼虽然好,可我更不希望你去找死,你要和三爷比就比罢,反正你也赢不了他,还有……。”   他顿了顿,退了几步,抬手一拍自己的胯下,叹了一口气儿:“说了多少次,你没有这个宝贝,你真的不是男人,娶不了媳妇儿,得像三爷和我一样有这个宝贝,才能取媳妇儿!”   说着,他足尖一点,迅速地飞身离开,也避开了对着自己脸部疾射而来的大蒲扇!   “黑弥!黑弥!黑弥!”   黑弥一边跑一边翻了个白眼,自家大姐骂人动手都是必定吼三遍,避开她喊的这三遍之内的攻击范围,就算是安全了。   看着黑弥矫健如猎豹似地一跃一跳地离开,娜帝娅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又转脸看向不远处跟在她大船后的浩浩荡荡的琴家船队,若有所思,眼底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光。   她,总有一天能打败那个男人!   ……   楚瑜梭地一个激灵,瞬间醒来,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哈秋。”   “怎么了,凉么?”幽凉温柔的声音在楚瑜身边响起。   楚瑜有点迷糊地摇摇头,然后一伸手,立刻有一双长臂将她抱了起来,仔细温柔地将她抱在怀里。   她摸索了下他的胸口,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窝了进去,懒洋洋地蹭了蹭:“还没到那什么飞流岛么?”   琴笙抱着她坐在八仙椅上,像抱着某种宠物,楚瑜身形虽然在女子中算高挑的,但琴笙却更高了她不少,轻易地单手就能将她抱起。   时一边单手披阅着火曜整理送来的各种公文,一边淡淡地道:“嗯,就快了。”   楚瑜闭着眼,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他领口精致扣子上坠下来的穗子:“我们一定要去飞流岛么,就不能不去么,让金曜去把东西给咱们弄回来不就好了?”   她总觉得上了那个岛,会发生点什么事。   琴笙微微垂下妙目看着她:“怎么了?”   楚瑜慢悠悠地睁开眼,看着他:“琴笙,我怎么觉得你对这两位飞流岛的岛主态度不太一样呢,你们过去可是有什么渊源故旧?”   琴笙可不是那种别人冒犯了他一寸,他还一寸的人,这位大神如今虽然看着温柔幽雅,淡然出尘,可那报复心不是一般重。   得罪了琴三爷的下场,非死即伤已算是轻的了,他最擅长的就是让人自己送上门来把身上的肉一条条割下来奉上,还要仔细不要脏了三爷纤尘不染的袖子。   便是她真得罪了他,他可也不手软,只是换了别的磋磨方式,如今她还在遭罪呢。   她已经听三娘说了,那些海盗彻底全灭,如今正愉快地喂养鲨鱼呢。   可是面对飞流岛的那两位岛主,虽然他们是不知者不罪,但琴笙的态度也着实太客气了点。   客气得让楚瑜心里有点不舒服,她眯起眼,抬手用指尖在他衣襟上,撩啊撩。   琴笙的笔锋微微一顿,随后似笑非笑睨着她,神色有些莫测:“怎么,又想听故事?”   楚瑜对着他笑眯眯地颔首,指尖继续大力地在他胸膛上撩啊撩:“是啊,听故事,笙儿所有的故事,包括你穿亵裤的颜色,身为小姑姑的我自然都要好好地了解,才能疼你呢。”   琴笙挑了挑眉,笔尖一拈,将批好的书简点到一边,又轻轻一拨,径自挑了一本搁在自己面前,一边批阅,一边微微颔首:“嗯。”   怀里人儿那一脸毫不掩饰的探索和嫉妒,似乎取悦了琴笙,他唇角的笑容温淡如风:“当年我有一次出海,遇上了滔天风浪,为飞流岛的老岛主所救,他用他的命换了我的命,我答应他会照料他的儿女,故事就这么简单。”   楚瑜一愣,轻嗤了一声,勾住他的衣领下的那穗子:“我原是不知三爷竟是这般知恩图报之人呢,怎么,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许不成老的,许小的?”   琴笙眯起眸子,幽幽琥珀眸闪过莫测的笑意:“你说呢?”   “我说啊。”楚瑜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道:“我的宝贝侄儿想要娶个母老虎,虽然可怜了点,但是看在喜欢你小姑姑我的二岛主真是个难得的美男子的份上,你就委屈一下……啊啊!”   楚瑜瞬间涨红了脸去扯他不知什么时候狠狠捏上自己蜜桃小屁屁的玉骨手,没好气地瞪他:“怎么,小夫人我还说不得了,要你不想以身相许,干嘛非要上岛?”   琴笙淡淡地道:“飞流岛,有问题。”   楚瑜一愣:“啊?”   琴笙看着怀里的人儿,他忽然抬手将她摆正,让她看向桌面上的一张海图:“那些海盗,原本是属于黑虎礁的海盗群,按照他们出没的路线,本不该出现在飞流岛附近,但是他们偏偏出现了。”   楚瑜看着那一张海图,上面标绘得极为精细,再看上面的日期落款,分明是新送来的。   她若所思:“你是说他们是故意拦截下我们的船,可是为什么?”   琴笙慢条斯理的比了比飞流岛的位置:“这里离琉岛还有一个多月的航行路程,这一路上所有的有人岛屿一百多个,岛主皆受曜司辖制,其余的岛屿上多为自动投靠,或者被琴家船队制服的,唯独……。”   “飞流岛,岛主是与你有交情的,老岛主对你还有救命之恩。”楚瑜原本就是个聪*黠之人,经历了那么多风浪,她自然敏感地意识到了其中的关键。   “所以也只有飞流岛,邀你上岛,你可能无法拒绝?”楚瑜挑眉。   琴家的船队因为拥有琴笙这种鬼才,完全无须补充淡水也能维持很长一段时间不靠岸,若是需要其他补给和修补船只,却可以在任何一个岛屿靠岸。   以宫少宸的力量,莫说要收伏这一百多个有人岛的岛主很困难,就算他有能耐都收伏了,也难保其中不有人会半途反水背叛。   如果他要选择在半途上对付琴笙,最好的方法就是选择一个岛,能让琴笙不好拒绝上岛的邀请。   楚瑜大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你这是看出来飞流岛的岛主有问题了?”   楚瑜的推断,换来琴笙赞许的一笑,他淡淡地道:“就然有人千方百计想要本尊上岛一游,本尊为何不去?”   楚瑜微微颔首,若有所思:“没错,对方一计不成,定会再生一记,不若上岛一探,看看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说不定能套出琉岛上如今的情形。”   她就知道琴笙这人,性情凉薄,虽然算不上刻薄寡恩,但能看在救命之恩上对琉岛有所照顾,已经算是他的极限了。   容忍觊觎他的人,或者觊觎他‘所有物’的人,怎么可能。   琴笙微微颔首:“没错。”   楚瑜认真地道:“放心,我会配合的,上岛了,可要小心。”   他顿了顿,忽然抬手收了地图,温淡淡地道:“嗯,既然你的故事听完了,本尊也想听听小鱼的故事。”   楚瑜一愣,心中忽然开始有点打鼓——   她的故事?   她能有什么故事,难道他知道她的来历有问题了?知道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琴笙看着她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眼底的薄雾渐渐深,唇角笑容也渐深:“你不打算告诉我,宫家少主什么时候送了你这颗珠子么?”    ☆、第二章 乐极生悲(二更)   他宽袖一抬,一只华丽的金色珠子便落在桌面上,硕大的主子泛着淡金色的光芒,昭显着它不菲的价值。   “……。”楚瑜一呆,下意识地去看自己的衣柜,她明明把这个玩意儿藏得很好的,怎么会被发现了!   随后,她忽然瞥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衫——那是他抱她出浴桶之后重新给她换的。   那时候自己被他磋磨得迷糊糊的,应该是他去替自己换衣衫的时候翻出来的罢?   “如果本尊记得没有错,这玩意儿是琉岛附近才产的,而火曜接到情报,有宫家的人在琉岛附近出没,想来应该是那位宫家少主送给小鱼琉岛之行的见面礼了?”琴笙看了眼楚瑜,随后一边继续批阅着书简,一边淡淡地道。   楚瑜一僵,转脸去看琴笙,见他神色平静无波,心中不免愈发地打鼓。   她犹豫了片刻,想要从他身上下去,但是那条搁在她细腰上的胳膊却坚硬得跟个铁箍似的。   楚瑜叹了一口气,扯了扯他的衣襟:“琴笙,你别写了,先听我说。”   琴笙继续看着书简,漫不经心地道:“你说,我听。”   楚瑜看着他那模样,忍不住嘀咕:“你看都不看我,怎么听我说,我们大家都要点诚意好不好。”   她看不清楚他的眼睛,怎么判断他的心情如何!   琴笙闻言,径自抬起脸,看向怀中的少女,微微一笑:“这样可算有诚意了?”   楚瑜一呆,发现他手里的笔还是没有停,只是那双莫测的琥珀眸正表现得无比专注地‘盯着’自己,那晦暗不明的目光直盯得楚瑜背脊发麻。   她强自镇定下来,沉默了一回,叹气儿道:“这事儿其实我跟金大姑姑说过的,只是那时候我和你的关系是在算不得琴瑟和鸣,又怕你误会……。”   说着,楚瑜便将事情的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   她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琴笙的表情,虽然他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是温淡出尘的笑容,但她此刻坐在他腿上。   所以她能感觉到他身体肌肉在听到她将事情告诉过金大姑姑之后,略有些变化,至少不再那板直得磕她的软肉。   但随后,楚瑜发现他一边看着自己,而手上的笔……居然一直没有停,没有看那折子,就在那折子上一直写着字,泄露了他的心情并不那么好。   楚瑜又暗自叹了一声,随后正色道:“我带着这个珠子,是不知道他到底给我这个珠子是个什么打算,金大姑姑也建议我一直带着。”   她顿了顿,目光又飘到琴笙那晃动着的笔杆上,见他并没有停下来的打算,一颗心也跟着悬了起来,但还是补充道:“你若是不信,自管问一问金大姑姑。”   她知道他心眼儿小起来的时候比针尖还小,白白那种激进的性情,从未曾改变,只是如今成熟的三爷藏得更深。   事关宫少宸,她知道他必然介意非常。   所以她一开始选择告诉金大姑姑就是怕他多想,可若是多想了,她报备过金大姑姑也能有个退路,至少她并非怀了其他心思,总能解释个清楚。   琴笙看了她半晌,楚瑜也正色直视他幽深莫测的眸子,不闪不避。   半晌之后,琴笙忽然一抬手将她按在桌面上,长腿顶在她腿儿间,慢慢地俯下身子去,鼻尖对着鼻尖,淡淡地道:“小鱼,我有没有说过你是我的?”   楚瑜看着垂在自己鼻尖上男人精致的面孔,他逼近的过分放大的出尘容颜此刻看起来有一种阴郁而惊悚的冶艳。   “重复一遍。”   楚瑜抿了抿嘴儿,想要别开眼,避开这种过分刺激的视觉的冲击:“嗯……我是你的,唔。”   但是下一刻,她便被钳制住了下巴,他修长的五指轻轻地固定着她的下颌,一只修长的带着蝉翼一般透明的手套轻轻按在她嘴唇上,慢慢地摩挲着。   “只要你说的,我都信的,小鱼。”琴笙慢条斯理地笑了笑,温柔到阴郁:“可是我现在依然不高兴,很不高兴,怎么办?”   楚瑜一愣,被他身上的冷香和他摩挲自己嘴唇的手指弄得呼吸有些紊乱,轻喘着:“三爷,你要怎么做才会高兴呢……。”   琴笙却忽然抬手在了她左心口,眯起眸子,温文尔雅地道:“这都是你的错,小鱼,在我还没有想出来是要把你剥皮去鳞在先,还是先把那条野狗给宰了在前,别让我再听到那条野狗的名字从你嘴里吐出来。”   楚瑜被胸口那冰冷的玉骨手冷得一个激灵:“……。”   好嘛,这是白白傲娇不讲理的属性出来了!   可偏她就好他这一口,就拿他没辙。   深沉如海的三爷这副阴郁暴戾到冶艳的样子虽然很慑人心魂,让她看得腿发软,但这逆鳞果然摸不得。   楚瑜叹了一口气,乖巧地不做声,只伸手习惯性摸上他的后腰摩挲,安抚。   随后,琴笙并没有对她再做什么,只是松开了她,坐回了八仙椅上。   楚瑜俏脸带着红晕,拢了拢衣襟爬起来,乖乖地坐回他大腿上,当个他温存的小夫人:“我发誓,以后有事儿一定先告诉你,绝对没有下次。”   很明显,她的举动讨好了琴笙,他眯了眯眸子,温柔地伸出长臂一拦将她笼在怀里,温存到极点地在她耳边轻声道、一字一顿地道:“下次,我会很高兴有机会弄死你,小姑姑。”   小姑姑三个字,依然在他猩红舌尖上打了个转,让楚瑜蓦然生出一种就像他将她在舌尖含着打了个转,然后一点点撕裂咬碎了她,再优雅地吞下去一般阴翳的错觉。   楚瑜忍不住一个颤栗,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面红耳赤:“哦……。”   这位爷,变态起来,和他那疯子爹不相上下。   楚瑜瞥了眼琴笙一脸清冷出尘,神色平静的模样,却莫名地觉得心跳失速,脊髓酥麻,她别开脸,有些气短地看向另外一边。   这大神,怎么能一脸清冷禁欲的谪仙模样地说出这种靡艳狠戾的话来。   ……   楚瑜只觉得自己脸颊烧得厉害,抬手揉了揉脸。瞥见他还在动着的手腕,便索性转移话题轻咳了一声:“你在写什么,乱写书折子不太好罢?”   他的心情明显还是不太好,那握在他左手上的笔杆子从一开始到现在就一直在乱画。   琴笙手腕一顿,随后提笔收回,淡淡地道:“批阅书简情报。”   楚瑜挑眉,哪里会相信,只觉得他脸皮薄,有些揶揄地道:“你看都不看,怎么批阅。”   说着,她随手就取了一本他刚才乱画过的书折,谁知低头一看,她便呆住了——   那书折上的字迹遒劲而飘逸,龙飞凤舞,内容条理清晰,一针见血。   琴笙真的是在——批书折处理事儿?!   “你……这是怎么做到的,过目不忘,一心二用?!”楚瑜呆住了,她原本只是想转移个话题,此刻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   他居然一边磋磨她,还能一边批折子。   琴笙换了一本折子,淡淡地道:“过目不忘是寻常,只是若非大事,便一心六用,有何不可。”   楚瑜呆住了,瞬间被打击到有些想哭的冲动——琴神上仙这是不让普通人活了啊!   而此时,楚瑜并没有察觉到琴笙看着她的眸光闪过一丝淡金色的光芒,却又消失在了眼底深深的浓雾里,取而代之的是幽暗莫测的波澜。   不过,她很快就体会到琴大仙儿的‘不高兴’,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过去的。   且说再航行了半日不到,便到了飞流岛。   远远地看去,那岛屿极大,岛上繁花碧树,虽无红墙绿瓦的亭台楼阁却也见绿竹小楼掩映其间,还有几处绝壁山崖上落下银白色的瀑布,衬着碧海蓝天,远远看去倒似蓬莱仙境一般。   楚瑜看着,倒是眼前一亮。   “来来,三爷、小人鱼,这里!”早已在码头等候的黑弥抬手挥动了起来,笑容比阳光还灿烂。   楚瑜低头看着那俊美的混血儿似的活泼青年,忍不住挑了挑眉——   这人是真傻呢,还是假傻呢?   但不管如何,对方身上爽朗惬意的气息却是让人很容易产生好感。   “很好看?”一道幽柔的嗓音在楚瑜身后忽然响起。   楚瑜立刻摇着头,狗腿地笑眯眯道:“不,没有我家三爷好看,差远了,一个天上的仙女,一个地上的狗尾巴花。”   楚瑜说完,才发现自己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这比方打得……不那么妥当,却极为贴切。   土曜正在一边,听到楚瑜的话,顿时憋不住眉眼都笑得抖了起来,偏生他愣是做到了一声不出,身形不动。   楚瑜对他翻了白,了对琴笙道:“不,我是说琴笙你是天上的谪仙,那个就是个狗尾巴花。”   琴笙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开口闭口便是狗,你很喜欢那种东西么?”   随后,他转身径自向岸边而去。   楚瑜僵脸:“我……喜欢猫。”   爷,不带这么无理取闹的。   “小夫人,哄着点,哄着点啊。”土曜笑得花枝乱颤,一点都不掩饰他看好戏的表情。   楚瑜朝他翻了个白眼:“滚蛋。”   下一刻,琴笙淡凉的声音忽然响起:“土曜你这般空闲,便负责将所有的船都擦一遍。”   土曜:“……。”   乐极生悲。   ------题外话------   木好意思,明天应该只有一更~·么么哒。 ☆、第三章 三爷的裙子   土曜背上地扛起了拖把和抹布,提着水桶,悲伤地蹲在船上擦甲板的时候。   琴笙和楚瑜已经上了飞流岛。   楚瑜四处欣赏着周围的景致,海岛上繁花异草,时常还能见到海鸟和野兔出没。   黑弥瞅着琴笙在前面走着,正听着金曜汇报什么事情,一直没有搭理自己,他自觉无趣,便趁机凑近楚瑜笑眯眯地道:“小人鱼,飞流岛很美罢?”   楚瑜点点头,倒是很真心地道:“没错,很美。”   虽然琴笙自从十多年前离开飞流岛之后,再没有登上过飞流岛,但很显然,这里依然得到了曜司的照顾,繁盛非常。   黑弥挑眉道:“喜欢的话,要常来哟,小人鱼,当然如果可以……。”   他凑到楚瑜身边,笑得一脸深沉:“最好能把我带走,这样你和三爷一看见我就能想到飞流岛的天空、花香、鸟语,蓬莱仙境……。”   楚瑜看着黑弥那张深邃的俊脸,点点头:“那算了,这么一想,我忽然觉得飞流岛有点丑。”   “小鱼。”琴笙不知什么时候停住了脚步,淡淡地侧了脸来看她。   楚瑜立刻点头,笑眯眯地道:“来了!”   随后她也不再理会一脸沮丧的黑弥,加快了脚步跟上琴笙。   黑弥捂住胸口,一脸忧伤:“小人鱼,你深深地伤害了我!”   火曜跟在黑弥身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能收起这套对付小姑娘的套路,不演了么?”   演得他都要吐了,那条鱼又不是白痴,明眼人都看出来他那浮夸的演技。   黑弥立刻转头凑到火曜身边,抬手就搭上火曜叹气儿:“火曜星君,什么叫做套路,我是诚心诚意地想要加入曜司啊,三爷为什么就是不收我,如果让我加入你们,哪怕扫地倒垃圾,或者替你洗亵裤我也总是愿意的。”   火曜一想到他给自己洗亵裤的场面,瞬间清秀的俊脸就绿了绿,身子一退,避开他搭上来的手,指尖一弹:“离本星君远点。”   就这货色,还是别加入曜司害人了,一个水曜就够人受的了!   黑弥再次忧伤了,做西施捧心状,抬头问苍天:“为什么,你们都不喜欢我,难道我真的那么丑,不讨人喜欢吗?”   火曜:“滚——!”   此时一道含笑的声音响了起来:“不啊,你哪里丑了,小哥长得真俊,你说是不,二娘?”   火曜听到这把熟悉的声音,立刻敏感地转过头去看向不知什么站在黑弥身后的霍三娘,见她笑嘻嘻地看着黑弥,他微微地眯起冰冷的眸子。   这女人……   霍二娘瞥了眼黑弥,笑了笑:“是不错,挺骚的。”   黑弥让她想念起云州城里的她的小骚包了。   霍二娘心情又有点低落了转身,拖着脚步往岛上而去,一边走一边捋着自己的大卷发,忧伤地叹气儿:“人生啊,真是寂寞如雪。”   周围扛着东西走过的曜司水手们忍不住打了寒颤——这一个个的怪人悲春伤秋实在是让人起鸡皮疙瘩。   霍三娘没理会她姐姐忧伤的心情,只抱着胸上下打量着黑弥修长矫健的身材,笑吟吟地道:“小哥,怎么了,谁伤你的心了,别理会那没眼见力的人,姐姐来安慰你。”   黑弥一看面前娇小漂亮得像某种西洋陶瓷娃娃的女子,瞬间眼前一亮,立刻凑上前,握住她的手,低头就在她的手背上行了一个标准的西洋吻手礼:“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天使,是英吉利还是法兰西,或中原话说得如此流利,你的声音就像天使鸣响的号角,你的卷发就像夕阳染红的波涛,蓝色的眼睛如同天空,美丽而迷人,飞流岛二岛主黑弥向美丽的小姐问好。”   一套标准的礼仪和西洋式浮夸的赞美,令霍三娘忍不住笑了起来,脸上浮现出两个酒窝,也没有抽回手:“我既不来自英吉利也不来自法兰西这些海外洋国,我是西域人,天山……。”   “她是魔门天山魔女,专门采阳补阴,吸人脑髓,已经不知道多少男人死在她的石榴裙下,是个连年龄都不知道几何的魔女。”火曜忽然冷冰冰地插了一句话。   霍三娘脸色瞬间一冷,挑眉看向火曜:“火曜星君,你想干嘛,我怎么不知道我还吃人脑髓?”   火曜冷笑:“怎么,我难道说错了,是死在你手下的男人少,还是被你采阳补阴的男人少?”   看着两人之间剑拔弩张,黑弥立刻对霍三娘露出个迷人的笑容:“如果要杀我的是这样的美人儿,黑弥愿意引颈就戮。”   黑弥的字典里第一条——美人儿都是要用来呵护和疼爱的。   霍三娘看着一脸僵冷的火曜一眼,故意地冷笑一声,对着黑弥道:“不知道二岛主是不是愿意领着我在飞流岛上走一走?”   “当然愿意。”黑弥立刻道,说着殷勤地半拥着霍三娘往前而去。   霍三娘也并未拒绝,笑嘻嘻地半靠在他身上,两人一副郎情妾意地模样就往岸上而去。   只火曜面无表情,目光阴冷地站在原地,一身暗暗流泻的煞气令周围经过的众人不寒而栗。   ……*……*……   且说这头楚瑜和琴笙被安排在了一处环境极好的竹屋里,旁边不远处就是一处银色的小瀑布从山壁间飞流而下,四处草木氤氲,鸟语花香。   而且环境清幽之外,出入也很方便,离曜司其他人住的地方也很近。   “咱们住的地方倒是看不出来这位娜蒂娅岛主有做过手脚。”楚瑜观察了一下四周,这里的观景台上不但能看到瀑布飞溅的美景,还能看见美丽的大海,不远处的琴家船队的大船整整齐齐地在码头停泊着。   从凤栖城出来之后不久,楚瑜就发现那些琴家船队的海军主力战船领着其他各式几百战船很快地就四散消失在海面上,还是只原来从云州出来的船队继续独自往琉岛航行。   楚瑜对琴家海军的训练有素和行动力简直顶礼膜拜,难怪当初白白火大的时候敢放出一路北上打到天津港那般放肆的话来。   这支海军只怕不比大元驰名海内外的帝国海军差,而且她也听说了如今的帝国海军的装备和船只许多都是琴家帮忙引入和在琴家的船坞制造生产。   当初并不明白为何皇家对琴笙的态度这般诡异,如今想想,琴笙虽然身上流着秋玉之的血为皇家憎恶,但是另外一半却流着为了皇家和天下人最终牺牲自己带走了秋玉之的明烈的血。   光看后来明烈的封号和史书记载,便知道如今的南太后和今上对明烈多么怀念,对她的离去多么的痛苦,所以对琴笙的态度才这般……复杂暧昧罢?   楚瑜暗自叹了一声气儿,随后她眯起眼看向船上,发现那些船只上人影绰绰,便知道琴笙并没有将人都从船上调下来,放了许多老手在船上,看似在松懈的保养船只,实质上严阵以待,一旦有不对劲,就了对飞流岛发动攻击同时以为接应。   “嗯,这里没有动过手脚。”琴笙只淡淡地扫了一眼房间,便能知道这里没有任何机关。   随后,他走道楚瑜身边,看了看观景台,抬手轻扭了下墙壁上的铜制灯台。   楚瑜便立刻瞬间瞪大了眼,看向观景台一边一扇原本她以为是竹墙的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的一个在天然石上凿出来的硕大池子,有细细的水流直接从石壁上流出来,像个小瀑布一般地流淌下来,泉水清清,水汽氤氲,池子里铺满了晶莹剔透的水晶鹅卵石,周围繁花盛开,姹紫嫣红,带着香气的花瓣点点落在水面上飘动着。   楚瑜惊艳地叹道:“真美,可是……。”   她顿了顿,疑惑地看向琴笙:“你是怎么知道这里会有活山泉池子?”   而且这个池子分明是有人开凿出来的。   琴笙淡淡地道:“这是我十余年前在飞流岛上的居所。”   楚瑜恍然,随后挑眉打量了一下房间,瞬间轻嗤一声:“是么,咱们的岛主大人对三爷您还真是上心呢,打理得这叫一个仔细上心。”   琴笙看着楚瑜那小模样,他微微弯起唇角,不可置否地淡然道:“当年,她年纪虽然小,但也算细心,有些天赋,也算上进。”   琴笙这模棱两可的话,瞬间让楚瑜眉宇间一冷,也没有留意琴笙的这口气不像是在赞一个异性,倒像是一个长辈在赞晚辈一般。   她只听到琴笙在赞别的女人,她认得他那么久,从娇稚单纯的仙仙到矜傲的白白再到如今的琴三爷,他也只那么似赞非赞地说过她一句。   楚瑜瞬间心情就不太好,她撇了下嘴,背着手就在房间里各个角落巡视了一遍,然后开始到处翻箱倒柜:“哦,我来看看多细心啊。”   说话间,她一抬手扯开了个柜子,谁知用力过度,竟一个不小心地把柜子里的抽屉给整个拉扯了出来。   “咣当!”抽屉掉在地上,瞬间撒出来一地的——   “肚兜?!”楚瑜一看地面上各色刺绣精致的肚兜,弯腰捡起来一看,勃然大怒:“琴!笙!你给我解释一下!”   琴笙倒似也完全没有想到楚瑜竟然能翻出来这些东西。   他怔然了一秒,随后忽然脸色一变,径自走过来,抬手就要去拿那些肚兜。   楚瑜眯起大眼,任由琴笙将那些东西从自己手上抢过去,只讥讽道:“你不是从来不碰女人的东西么,你不是不喜欢女人么!”   随后她气愤地一转身就去扯开柜子,一扯柜子里的那一排白色的衣裙:“那这些女人的衣服是什么,是那个什么狗屁岛主故意放在你的衣柜里来气我的,还是当年她就和你住在一起了!”   “小鱼……放手。”琴笙出尘俊脸一阵青一阵白,神色有些异样。   楚瑜挑眉冷笑一声,没好气地讥道:“放手,怎么,你还舍不得那个女人的衣服了么,呵呵!”   说着,她梭然一扯,一柜的杆子哪里能受得住她的暴力,一下子就被扯断,挂在里头的衣裙瞬间全都掉了出来。   楚瑜不防之下,瞬间被那些衣服罩了一脸,有一件还直接套她身上去了。   “可恶!”她恼火地抬手就去扯那衣裙,却发现——   那衣裙怎么——那么大?   扯好几下,她方才发现不对劲——那些衣裙光是一件白色的对襟刺绣上衫不但肩膀宽阔,套下来都能当褙子用了!   她愣了愣,又扒拉了几下那裙子,便看见那裙子原本应该是及腰襦裙,变成了及胸襦裙……   楚瑜在那扒拉,完全没有留意到琴笙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越来越难看。   “这……这个……尺寸,难道这是娜蒂娅给你做的,这些裙子……是三爷你……你的?”楚瑜脑子里忽然冒出个惊悚的念头。   ☆、第四章 你离她远点   琴笙梭然转身,冷冷地唤了一声:“来人!”   金曜立刻推门而入:“主上!”   “处理掉这些垃圾,现在、立刻!”琴笙面无表情地负手而立。   金曜一愣,随后看见了倒了楚瑜一身和落在地上的那些白色衣裙、肚兜,他脸上也瞬间露出了一种有些难以言喻的表情。   但是他并没有多问,立刻恭敬地道:“是!”   楚瑜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金曜动作麻利地直接扯过一件宽大的白裙,然后拂然一卷,就将所有的衣裙全部都卷进了其中,被金曜利落地打包起来。   看着金曜往门外而去,楚瑜顿了顿,还是开口:“等一下。”   金曜转过脸,桃花眼冷淡地看着她,琴笙也淡淡地道:“小鱼,你还要做什么?”   楚瑜轻咳了一声,抬起手来:“那什么,我这里还有个——肚兜。”   楚瑜手里的肚兜极为精致,而且设计也独具匠心,胸口两朵缠枝牡丹,交叠的花纹遍布整个肚兜,花纹外竟都是镂空的,若是穿起来,若隐若现的露出肌肤,想来是极为性感的。   只是这个肚兜尺寸大得有点异常,以至于提在楚瑜手里看起来更像一条——围裙。   楚瑜看着这个肚兜的表情很有点诡异,并且一点都不掩饰她脑子里猥琐的念头——   三爷如果穿上去,会是个什么样子呢?是什么样呢?嘿嘿……   金曜沉默了一会,有点不忍淬睹地垂下眸子,而琴笙则慢慢地捏紧了手指,闭了闭眼:“金曜,把房间全部清理一遍!”   说着,他抬袖一卷,径自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楚瑜一扛直接掠出观景台去。   金曜愣了愣,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才轻声道:“是。”   他沉默地转身,一一将所有的匣子和柜子全部打开,把梳妆台里的珍珠钗环甚至尺码巨大的绣鞋全部都默默地打包起来。   ……   “三爷,那个女岛主……。”楚瑜坐在湖边,晃动着自己的两只纤足一边踢水,一边抬眼看向琴笙,想要问点什么。   “离她远点。”然而她刚张嘴,琴笙就已经淡淡地开口。   楚瑜一愣,总觉得这话有点怪怪的,这种类似‘吃醋’的话,难道不应该是她这个正牌小夫人来说么?   楚瑜看着神情淡然的琴笙,大眼珠子转啊转,还是忍不住不怕死地问:“当年老岛主是真让娜蒂娅岛主许配给你,而不是把……咳咳……把你许配给她么?”   她实在太好奇了。   然而,琴笙依然老僧入定一般地指捏莲花,搁在膝头,闭目打坐,凉风不惊。   繁花幽幽,水汽氤氲,真真个——人似画景,我欲登仙去。   可惜,神仙不理人。   楚瑜扁扁嘴儿,托着下巴看着树下的白衣大美人发呆。   那一柜子白裙和肚兜,让她忽然想起琴笙以前闯入藏剑阁,被老阁主当成“拥有天仙一般的美貌的少女”通缉的旧事。   “难道当年这大仙儿的嗜好是穿着女装行走江湖?”楚瑜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   幼年与少年时期经历了巨大的变故,世界一夕之间彻底破败,遭受了巨大的心灵创伤的人确实有可能会在行为上变态。   “你,很好奇?”一道幽幽淡淡的声音忽然在楚瑜耳边响起。   楚瑜梭然一惊,抬头一看,琴笙竟不知什么时候竟已经站在自己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楚瑜干笑:“呃……。”   她刚才好像不小心把心底的念头给说出来了。   “没关系。”琴笙弯下腰,伸出修长的指尖挑起她的下巴,似笼着迷离莫测雾气的幽幽琥珀眸睨着她,温柔地道:“小鱼想要知道什么都可以。”   那声音温柔得,让楚瑜头皮发麻。   “三……三爷……呜!”她试图后退一点,但琴笙搁在她背后的手却忽然毫无预兆地一收,楚瑜柔软的胸口一下子就撞上他坚硬的胸膛。   楚瑜脸色瞬间绿了绿,只觉得自己的小桃子要被他压扁了!   又麻又痛的压迫感,她赶紧手忙脚乱地抵着他的胸口,干笑:“我不好奇,不好奇,每个人都自己可爱的小秘密,就算是夫妻也没有必要完全一点小秘密都没有。”   反正黑弥那个家伙看起来就是个大嘴巴的样子,大不了她到时候去寻他打听八卦就好,没必要来招惹现在看起来心情不太美妙的大神。   “嗯,本尊的心情是不太好,身为小夫人的你,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琴笙淡然地道,说着,他将自己的右手递到了楚瑜面前。   楚瑜看着那只套着蚕翼手套的玉骨手,脸上开始莫名发烧,她干笑了一下:“这里大白天的,荒郊野外的……。”   琴笙微微眯起眸子,幽幽地微笑:“不愿意?”   楚瑜看着他长睫如鸦翎微动,魅眸惑人,一点金光若有若无地在那深渊静海似的眸子里浮动,撩人心扉,那一身淡冷香气覆了过来直侵进鼻息间,她瞬间就骨头发软。   他身上特殊的冷香气原对她就有本能性的诱惑,何况他如此了解她身上所有的弱点,原本清冷高贵的神祇刻意蛊惑人时,又哪里是她这样的凡夫俗子能抵抗的?   楚瑜挣扎在本能和理智里,最终还是忍不住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指尖微颤着去解他玉骨手上的手套。   好容易两只都解开了,琴笙唇角清冷温柔笑容渐深,在她耳边轻道:“自己把它们放进你衣衫里,自己玩试试。”   楚瑜面赤如血:“我走了,大爷,您自己玩自己开心点。”   说着她爬起来,转身拍拍屁股就要走。   她是抗拒不了他的诱惑和美色,不代表她没脑子——这大爷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他是在挑战她羞耻的底线么?   只是她还没有跑两步,忽听得身后一丝凉薄的笑声响起,她心中才暗道了一声不好,脚下就一绊,整个人直接就向前绊倒,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不过草地极为柔软,所以她出了吃了一嘴花以外,倒是也没有什么大碍。   不过她还没有爬起来,就被人从身后给按住了,他的长腿直接压制在她的腿上,逼她不能翻身。   “害羞么,我以为鱼,你一贯无所顾忌。”琴笙幽凉的声音在楚瑜身后响起。   随后,他的的手轻轻地从楚瑜的衣摆里探了进去,轻轻地按在她的脊背上,一寸寸地抚过那细腻得如同凝脂的肌肤,像在抚摸他心爱的瓷器。   琴笙修长微凉而细腻非常的指尖爱抚细腰与臀中间那一段脊椎附近因神经集中而异常敏感皮肤的感觉让楚瑜瞬间一个激灵,酥麻感顺着脊椎一点点地爬上后脑,轻喘了一声,咬着唇道:“琴笙,不要仗着我拒绝不了你身上味道的诱惑就这么欺负人,真逼急了兔子还咬人呢!”   他这账要算到什么时候,在船上的时候他就磋磨过她一顿了。   这大神比女人还难伺候!   “我以为你很喜欢我欺负你,至于咬人……。”琴笙忽然俯下身子在她耳边淡淡地道,他清冷的声音此刻染上莫测的气息,喑哑而惑人。   “你可以用力咬,我一贯越喜欢,小姑姑。”   楚瑜徒劳地挣扎了一下,只觉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干脆捂住发烧的耳朵,红着脸:“住手,滚蛋,闭嘴!”   话音刚落,楚瑜忽然感觉身上一轻,琴笙松开了她:“好。”   楚瑜愣了愣,转过身坐起来看着已经站起来,戴手套的琴笙:“哎?”   琴笙慢条斯理地将手套戴了回去:“不是你让我住手的么?”   楚瑜莫名地看着他,这大神在这种事儿上一贯恣意无耻到毫无底线,什么时候那么“乖巧”和尊重她的意见了?   “原是想着船上见小鱼难受,想让你纾解一下,不过既然你不需要,那便罢了。”琴笙清清淡淡地扫了脸上红晕未退的楚瑜一眼,转身施施然地离开。   楚瑜目瞪口呆地看着施施然远去的修白身影:“……!”   好半晌,她揉了揉自己的手臂,抬头无语地看向天空,喃喃自语:“都是套路,都特么的是套路!”   船上那大仙儿帮她沐浴时用尽手段撩她,却居然忍得住不碰她的时候,她就该知道了——!   套路玩得深,谁把谁当真!   这才是他准备的——真。神之罚!   那大仙儿是在故意撩她,撩得她意乱情迷,又吃不着他这混账!   小说里不都是女主角撩男主角么,为什么现实里她这就反过了?!   楚瑜捂脸,强行镇定下身上那酥酥麻麻发热的感觉,这年头被自己男人撩得不要不要,欲火焚身的女人,就她一个了罢?   这叫什么事儿!   ……   琴笙在竹林里慢慢穿行,琥珀眸里原本暗藏的金光渐渐地随着他的步伐慢慢地散去,恢复了原本琥珀色。   他忽然停下了脚步,淡淡地道:“出来。”   “呵,三爷放着那么诱人的小夫人都不动,这是因为在等我么?”一道似笑非笑的女音忽然在一处大树上响起。   琴笙淡漠地看向落在自己面穿着鲨鱼皮裙,露着一双绑着匕首的性感大腿的高挑野性的女子:“你看到了?”   他语气平静,但只那一眼却莫名地让娜蒂娅瞬间脊背发寒,她倒退两步,举起手里的铜制西洋瞭望镜,哂笑:“我也不想的,巡视岛屿情形是我身为岛主的职责。”   琴笙微微眯起眸子,悠然地一步步向娜蒂娅走过去。   娜蒂娅莫名地感觉到一股子巨大的威压迎面而来,她不自觉地后退,目光阴沉警惕地盯着琴笙。   “你,离她远一点。”琴笙慢慢地走过她身边的时候,忽然悠悠地开口:“否则黑大用他的命换来的飞流岛一世平安,只怕只能到此为止。”   ------题外话------   不好意思,前面木有法子加尾巴了,因为我干了件蠢事儿,二十四小时内修改了一次,所以加不上尾巴了,今晚八点二更补偿大家的时候再加尾巴把。 ☆、第五章 娜狄娅的挑战(二更)   “三爷,她是你的徒儿么,你可以收她为什么当初不肯收我?”娜狄娅僵木地站在原地,忽然开口问。   无人回答,山林寂静。   娜狄娅没有回头,只目光坚毅到狂热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山林,一字一顿地道:“我一定会打败你的,琴、三、爷!”   ……   时间一晃就过了三日。   楚瑜百无聊赖地看着不远处的竹楼里琴笙领着金曜、火曜等人有条不紊地将各种染料一一进行着各种她看不懂的试验。   她托着腮叹了一口气:“你说怎么会有一个男人能这么作,看起来比谁都大方慈和,可实际上比谁都小心眼。”   他那么折腾,她还没火大地不理会他,他倒是摆出一副清心寡欲的和尚面孔来了。   “哎呀,极品嘛,自然性情里也是极品的,反正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那位祖宗能作,早前他脑子不好使的时候吧,不比这还作,差点杀了逸哥儿,你不也好声好气的哄着那祖宗么?”霍二娘懒洋洋地拿着手镜对自己脸上照着。   唉,这都黑了,皮子都糙了,也不知道她的小水曜会嫌弃她么。   楚瑜没好气地劈手夺走她的手镜:“你到底是谁的人,他的还是我的!”   白白她哄着、疼着,那是他“少不更事”,这位爷可不是这么回事。   霍二娘叹了一口气,抬手摸摸楚瑜滑腻软嫩非常的小脸儿:“我说小姐哎,你这身天生尤物的*皮肉,三爷看得宝贝得紧,你虽然是不小心碰着了黑弥,但这不踩着他的尾巴了么,再加上他应该一直在等你主动和他说宫少宸的事儿,你宁愿告诉他身边的人,也一直没和他说,他那日没当场炸毛,就不错了。”   楚瑜一愣,若有所思:“嗯……。”   她是考虑欠了妥当,既然金大姑姑那边知会了,那么琴笙自然会知道,她是该寻个时间再与他说宫少宸的事。   她一直都知道宫少宸是他心中的那根刺。   “行了,没事儿,这位爷哪里舍得真冷着你,这火气过几天就消了,你瞅着船上什么好东西,他不是紧着你的。”霍二娘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   琴笙那种性情,照顾起人来,细致周到得简直让人看着都嫉妒。   楚瑜爱吃什么、爱用什么这些不必说,连穿着的新衣,他都让人仔细洗翻数次,既要看得出是新衣,又要免得新衣的浆头让料子硬了让楚瑜穿着不舒服,种种细处,楚瑜这个大咧咧的未必看在眼中,外头人却看得眼红。   楚瑜点点头,黑眸里亮光一闪,大眼笑得甜蜜弯弯:“嗯。”   霍二娘这么一说,她郁闷的心情瞬间好了许多。   随后她一转脸,忽然挑了下眉,拿手肘顶了顶霍二娘:“喂,你看见了那边没有,三娘和黑弥真的混一块去了?”   霍二娘顺着楚瑜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见黑弥正牵着自家妹妹的小手,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往后山去了。   霍二娘意兴阑珊地道:“哦。”   楚瑜挑眉:“三娘不是对火曜有意思么,她是真不喜欢火曜了?”   霍二娘懒洋洋地托着腮在草地上打了个滚:“男人嘛,就那么回事了,我们魔门中人最看得开,若是你追我逐,那算是情趣。”   就像她和水曜。   随后她话锋一转,冷笑道:“但若是端着清高模样,明明就意动无比,还要端着那副清高架子去鄙夷你们这等女子下贱无耻,我们自然试过味道之后,便扬长而去。”   楚瑜挑眉:“你说的是火曜和三娘么?”   霍二娘抬手枕着头,不羁地翘起二郎腿:“我等西域魔门中人从不以世俗目光拘禁自己性情,合则来,不合则散,最烦那种看起来道貌岸然,一肚子男盗女娼的东西。”   楚瑜看着霍二娘,忽然问:“那水曜呢,你可打算与他长长久久?”   霍二娘一顿,神色有些轻飘:“今朝有酒今朝醉。”   楚瑜看着她,轻叹了一声:“二娘,我不知道当初你们到底为什么叛出师门,以至于不能再回西域,但是此生难得遇到值得相守之人,人生苦短,惜福惜缘罢。”   随后,她眯起眸子,看着黑弥和霍三娘消失的小路,露出个若有所思的神色:“我跟过去看看。”   自打琴笙告诉她这飞流岛有问题之后,她一直警惕着,估摸着娜狄娅那边或许不好接近,但黑弥这人倒是应该不难接近的。   她也想要看看这个年轻人表现出来的到底是他真正的性情,还是别有所图。   霍二娘一愣:“怎么,你担心……。”   楚瑜低头在她耳边耳语几句,霍二娘神色微微一沉,点点头:“我明白。”   “你也不必担心,我只是不希望三娘着了道。”楚瑜轻声道。   随后她足尖一点,灵巧如鸟一般地跃上树梢,几个纵跃追着黑弥和霍三娘的踪迹一路而去。   很快,她就在一处瀑布飞流直落的潭水边寻见了黑弥和霍二娘的踪影。   树下两人偎依在一起,黑弥抬手将娇小的霍三娘圈在大树和自己的胸膛之间,霍三娘的手正搁在他的腰上,那模样分明是吻在了一起。   楚瑜隐藏在附近的树上,看着旁边树下偎依在一起交缠得难舍难分的人影,楚瑜忍不住老气横秋地摇头,暗自嘀咕,这也够快的。   可怜火曜就这么被抛弃了,不知道他看见了作何感想。   她脑子里刚划过这个念头,便梭然抬头,凝神看向附近一处花丛里,随后一惊——不好!   一道冰冷的光芒携着无边杀气梭然飞入,直射向了黑弥的后心。   楚瑜只眉间一凝,抬手一折树上的叶子,指尖一凝,抬手疾射,那一片绿色瞬间直弹向那冷芒。   而与此同时,从另外一个方向也响起了破空之声,一道弩箭亦同样朝着最初的那射向黑弥黑心的冷芒疾射而去。   只听得半空中两声“叮当!”“叮当!”   那一道原本杀气四射的冷芒瞬间失去了准备,掉在了地上。   而这样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了那对树下的交颈鸳鸯。   “什么人出来!”霍三娘推开黑弥,警惕地厉喝,手腕一转,一把大剪刀瞬间出现在她手上。   楚瑜没有迟疑,径自掠下了树,在黑弥和霍三娘惊讶的眼神里,泰然自若地看向附近的一处花丛,冷冷地道:“火曜,你不觉得你太鲁莽了么?”   不过片刻,那花丛一动,走出一道着镶嵌金边的青衣人影来,俊秀清冷的青年目光掠夺楚瑜,有点闪烁,但最后还是转脸看向霍三娘,目光阴郁而冰凉。   霍三娘一愣,但脸上并无太多惊讶的神色,只是露出一点讥诮的光芒来:“怎么,火曜星君,我得罪了你,要下此杀手?”   黑弥靠在树边,挑了挑眉,没有说话,一副托着下巴看好戏幸灾乐祸的模样,看得楚瑜忍不住额角一跳——   这人还真是没有死里逃生的自觉,火曜何等身手,如果不是她在这里,就算三娘发现了火曜的偷袭,他至少也得受点伤。   火曜阴沉沉地看着她,那目光看得霍三娘心中不免有些不自在,只冷笑:“怎么,火曜星君这是一击不重,准备再继续下杀手?”   “我看火曜星君是对我飞流岛有所不满才是,所以对我的弟弟下手。”一道森冷的笑声忽然在瀑布的方向响起。   楚瑜看向那个方向,果然见着一道穿着鲨鱼皮裙的矫健女子身影从那瀑布的方向掠了下来,提着神机弩冷冷地看着火曜还有——自己。   楚瑜看向她,露出个歉意的笑容来:“大岛主不必恼火,这中间想来是有所误会,我以曜司主母的身份保证,必定禀报三爷……。”   “要我不计较也不是不可以。”楚瑜的话尚且没有答完,娜狄娅已经转过脸看向她,并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   楚瑜一愣,挑了下眉:“您还真是快人快语,请说。”   娜狄娅提着弩看着她,露出个挑衅的笑容:“你我在海上有过交手,只可惜未分胜负,我见小夫人出手不凡,刚才更是飞花摘叶为武器,可见内力不弱,不知可否与我一较高下,若是你胜了,此事我便不再追究!”   楚瑜一愣,还没有开口,那头黑弥已经忍不住跳起来大叫:“大姐,不带这样的,你可爱英俊的弟弟的小命就那么不值钱?”   娜狄娅横了他一眼:“闭嘴,你现在是死了还是瘸了?!”   黑弥:“……没有死,也没有瘸。”   娜狄娅很不耐烦地一拍大腿:“那不就结了,逼逼什么!”   黑弥无言以对,泪问苍天。   楚瑜看着这两姐弟的互动,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来,对着娜狄娅道:“曜司一向赏罚分明,并不会因为岛主不追究,此事就揭过,所以我们没有比试的必要……。”   “小夫人不必客气,你要提什么要求尽管提,我若能做到,必定做到。”娜狄娅一摆手,干脆地再次打断楚瑜的话。   楚瑜看着娜狄娅深邃的大眼里盯着自己那种跃跃欲试的兴奋光芒,忍不住暗中有些奇怪——   方才她以为这位岛主大人是想藉此机会教训自己,毕竟她看起来对琴笙是有所图的,但是此刻楚瑜却忽然觉得,娜狄娅的兴奋有些奇怪,这位娜狄娅岛主身上的气息不像一个争风吃醋的女子,倒像是江湖上那些独孤求败的剑客。   楚瑜顿了顿,大眼珠子一转,随后微笑:“好,我或可与岛主一比高下,但是我希望岛主答应我一个条件。”   娜狄娅一愣,随后兴奋地提起自己的弩道:“好,说。”   楚瑜看了眼周围的环境,一笑:“我们到瀑布之上去罢,那里环境开阔也合适你我一站,点到为止。”   娜狄娅颔首,丝毫没有犹豫,直接足尖一点飞跃而起,宛如一只矫健而轻盈的母豹子。   楚瑜大眼一眯,立刻也跟着掠身而起,直向瀑布上游掠身而去。   两人不一会,就在瀑布上方站定了。   娜狄娅看着楚瑜:“说罢,你要提什么条件?”   楚瑜看着她眼里闪过慧黠的光芒:“很简单,我要你将当年琴三爷的事情说与我知,即可。”   娜狄娅一愣,看着她片刻,很是干脆:“没问题!”   ------题外话------   嗯,来啦~么么哒~端午节~安康~是要这么说咩。   好多妹纸在猜测岛主大大到底是什么心思,基本没人猜对呢~哈哈哈。 ☆、第六章 飘飘的三爷   看着楚瑜和娜狄娅离开。   火曜冷冷地看了眼霍三娘,随后也转身离去,他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若非火曜那一身暗藏的杀气,还真是让人看出来他到底在想什么。   霍三娘忍不住有点火大,怒道:“你惹了事儿,就这么走了!”   火曜脚步一顿,终于冷冷地道:“我自然会去向主上请罪。”   随后他足尖一点,瞬间消失在了林间。   霍三娘看着他的背影,原本讥诮的表情也变得冷沉下来。   “啧啧,美人儿,你这是何苦,借着我去气别的男人,这些中原男人心眼最小了。”黑弥叹了一声,抬手搁在她的肩膀上。   霍三娘双手抄胸,淡淡地道:“我并没有借着你去气任何人,只是想试试自己的心意罢了。”   黑弥闻言一愣,随后晃动着自己满头长鞭子,一脸邪气地用大拇指抚过自己的嘴唇:“怎么样,我的味道比他不差?”   霍三娘转脸看着他,露出个率性的笑,抬手拍了拍的黑弥的肩膀:“是不差,技巧娴熟。”   “可是美人儿你还是比较喜欢火曜星君那个死板脸罢?”黑弥捂住胸口做受伤状。   霍三娘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抬头看了下瀑布上方:“我要上去了,我家小姐在上面和你姐姐比试,我得看着。”   说着她足尖一点,也敏捷地踩着树枝飞掠而上。   黑弥见状,立刻也拔腿跟着跳了起来:“等等我,我也上去。”   ……   且说瀑布上游,楚瑜站在瀑布上游河水里一块突出的石头上,看着娜狄娅干脆地应了自己,她眼中一亮,随后一手背于身后,一手抬手做了请的姿势:“好,一言为定,点到为止。”   娜狄娅爽朗一笑:“好,干脆,亮出你的武器来。”   楚瑜摇摇头:“你我既然说了点到为止,自然比的是拳脚,我不用暗器,你不用弓弩。”   娜狄娅一顿,她最强悍的武器就是弓弩,但见楚瑜坦荡的样子,她也干脆地颔首:“好,没有问题。”   说着她将自己大腿上的匕首和弓弩全部都抛到了一边的河岸上。   “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娜狄娅脚下一踏,整个人直接飞身而起,朝着楚瑜梭然直拳迎面砸了来。   楚瑜抬手交叠于胸前,直接接下娜狄娅的拳头,却不想这一触之下,楚瑜心中一惊——好大的力气!   巨大的撞击力,几乎像一块巨石一般压下来,令楚瑜原本松懈的心态瞬间警惕起来,一下子就将丹田的内力调集至五成以上,才勉强挡下了对方的这一击,没有瞬间被撞飞。   但是她整个人还是向后踉跄地连退了几步,而她们比试的地方却是河面,并非平地,她们站的是河中礁石,这一踉跄,楚瑜眼看着就要往河面上倒去。   她眼中凉色一厉,忽然半空中以一个极为刁险的角度忽然翻了个身,抬手一拍身下水面,借着反作用力如一片叶子一般瞬间贴着水面飘飞而起,然后轻盈地落在另外一块礁石上。   娜狄娅见她连衣摆都没有湿,不禁愈发兴奋起来,爽朗大笑:“小夫人果然好身手,再来!”   说话间,她已经再次飞身而起,这一次依然是迎面直拳朝楚瑜的脸上砸下。   楚瑜这次不再掉以轻心,毕竟娜狄娅天生神力。   而楚瑜经过这些日子土曜的武艺指点,虽然临敌经验太少,但也算是入了武学的大门,自然明白娜狄娅不好对付,照着她的那把力气,难怪能开一弓数箭和用连珠箭。   武学格斗之中有一个基础守则——一力破十会。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许多技巧是浮云。   如果被娜狄娅真拳揍到身上,只怕也是非死即伤。   如果不是她自己得了唐墨天的内力,只怕还真不是娜狄娅的对手。   娜狄娅的拳头带着开金裂石之力,尤其是在她提起内力之后,那巨大的拳风一击而过,水面上的石头都会迸裂开来,水花四溅,如被炸过一般。   而且一击不中之后,娜狄娅再出拳速度极快,女子的敏捷和超越男子的力量结合简直令楚瑜心惊,而且对方的临敌经验非常的丰富。   对方动起来的时候,楚瑜几乎看不清她出拳的方向!   而每一次出拳,她几乎都封死楚瑜的退路,仿佛未卜先知。   但是……   楚瑜有些狼狈地避开了十几下娜狄娅的拳头之后,看着迎面砸过来的拳头,大眼儿一眯起来,顺着娜狄娅的拳风飘了起来。   对方的拳头气力巨大,带起来风劲也足够大,这一点是她的能耐,却也让楚瑜逮着了薄弱处。   她直接将内息提起,让身体轻盈如一缕棉絮。   没有拳头能打到棉絮。   娜狄娅就算再天生神力,连续多次出拳也让她渐渐有些疲惫。   楚瑜也不迎击,只她击到哪里,就顺势身形翻飞如蝶,轻盈飘逸。   百余招之后,娜狄娅也不禁有些急躁了起来,怒道:“你怎么不回击!”   楚瑜等的就是她开口这一刻,她一开口,动作便瞬间慢了一拍,楚瑜大眼里寒光一闪,忽然整个人身形拔起,直接顺着娜狄娅的拳风落在她身后,直贴在她身后,化掌为拳,同时提膝一记顶云落雁,狠狠地击上了娜狄娅的后肩和后腰。   楚瑜手上巨大的力道一下子就让猝不及防的娜狄娅整个人飞了出去。   “大姐!”黑弥和一边观战的霍三娘都是一惊。   娜狄娅在半空中勉强翻了个身,到底是没有站稳,还是从礁石上摇晃着就要掉水里去。   但是下一刻,一只纤白的手忽然勾住了她的腰肢,抬手一提,一卷,楚瑜便提着娜狄娅一起落在了岸边上。   娜狄娅抚着后腰,看着好整以暇站在一边的楚瑜,神色有些发青,她上下打量了下楚瑜,最后还是忍不住点点头:“小夫人,真是好强悍的内劲,不愧是三爷的女人!”   她看得出楚瑜并非天生神力,但是她刚才感觉到的内劲之巨大着实让她心惊。   如果不是交手时,她就察觉出楚瑜临敌经验少,只怕她之前就已落败。   这么一想,她瞬间就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拳头——   为什么,明明她就拥有极高的天赋,还有比男人都强悍的神力,苦练多年竟还是连楚瑜都敌不过,那么如果她面对的是那个男人呢?!   楚瑜看着娜狄娅的表情阴沉而苍白,不禁正色道:“娜狄娅岛主的武艺已经是一流,我只是曾经有过一次生死之险,才换得这一身内力,其中虽不足为外人道也,但是若要论真正的实力,我不是岛主的对手。”   楚瑜说得极为诚恳,她虽然对这位岛主心怀警惕,但是不得不承认娜狄娅和黑弥这对姐弟身上有一种很爽惬的东西,倒是让人讨厌不起来。   黑弥也担心地扶住了娜狄娅:“大姐。”   “小夫人不必安慰我,若是可以我倒似宁愿经历生死之险,也换一身独步天下的修为。”娜狄娅神色虽然还有些僵硬,但是见楚瑜的小脸上一片诚恳,她眼底微微闪过一丝异色,随后淡淡地开口。   楚瑜闻言,不禁一愣:“岛主为何对武艺修为有这般执念,在我眼中您的武艺已经很强悍了。”   黑弥神情也很有些复杂,看着娜狄娅低声道:“大姐,我也觉得……。”   “你闭嘴。”娜狄娅不客气地扫了黑弥一眼,目光又落在娇小的霍三娘身上,淡淡地道:“还不带着你的娇客走,我还有事与小夫人说。”   黑弥是被娜狄娅带大的,哪里敢反抗自家大姐,只好不甘愿地颔首:“我知道了。”   楚瑜朝着霍三娘点点头,霍三娘也会意地转身跟着黑弥离开,将空间留给楚瑜和娜狄娅。   “岛主,当年……。”楚瑜刚要开口。   娜狄娅便摆了摆手,扶着自己的腰寻了一颗大树坐下,随后靠在树干上,抬手拍了拍地面:“小夫人不必着急,来坐。”   楚瑜见她对自己释出了善意,便迟疑了一会,还是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   娜狄娅见楚瑜坐了下来,方才笑了笑:“小夫人想知道当初的事情么,三爷没有告诉你?”   “他说了些,只是不太详细。”楚瑜托着腮叹了一口气。   “呵呵,小夫人也不必怪三爷不坦诚,当年的事儿说来也有些……。”娜狄娅想了半天,伸手挠挠自己一头有些凌乱的长发,还是没想出来一个合适的词语。   她摆摆手:“算了,这么说罢,当年我第一次见到三爷的时候一直以为他是个女孩子,而且一直到他离开飞流岛的时候,我都以为他是女孩子。”   “噗——咳咳!”楚瑜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她脑海里瞬间想起了房间里的那些衣衫,如果没有猜错,里面搞不好还有女孩子用的胭脂和发饰。   “难道……难道他真的穿……穿女装?”楚瑜的表情有点发青。   如果说藏剑阁的阁主年纪大了老眼昏花,误会漂亮的琴笙是女孩子还能解释得通。   但能让相处很长时间的人一直误会成女孩子,那也未免太……   陡然知道自己的人因为小时候受打击过大,青少年变得超级中二暴戾噬杀蛇精病就算了,但还是个异装癖患者……这就让楚瑜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实在无法想象琴笙穿着肚兜和裙子,簪花戴玉,翘着兰花指捏着嗓子说话的模样!   娜狄娅捏着两颗小石头抬手一弹,将树上的两个苹果给弹了下来,自己啃了一个,递了一个给楚瑜:“唔……女装,总之就是他现在身上那种衣服,可能是我们岛上的人实在分不清楚你们中原人男女衣裙有什么区别罢,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那长长的衣袖和飘飘的衣服就很像中原人画里的女人衣服,反正我每次看见他,他总是穿着那种衣服。”   楚瑜一愣,接过苹果在衣服上蹭了蹭,也啃了一口,心不在焉地道:“哦,说来也是。”   琴笙那身宽袍大袖的白衣,装仙儿的效果是十分明显的,但是在这些海外岛民眼里,确实和女装没什么区别。   “他头上戴花么?”楚瑜想了想,还是有点不放心。   娜狄娅歪着头想了想:“应该没有吧,他总是用根绳子把所有头发绑在头顶,然后披散下来,一走路就头发也飞、袖子也飞,裙子也飞,看起来就是整个人都要飞到天上去一样,而且他太白了又太瘦了,白得跟长期生病又瘦的跟柴火似的,每次海边风大点,我们都觉得他要被吹走了,总有人忍不住要去拉他,他还总喜欢站在悬崖边上,一副生无可恋要跳崖的样子……。”   楚瑜想象着那个画面,瞬间忍住狠狠地啃了一口苹果,强行将自己狂笑的冲动吞回去。   明明琴笙平时就是那种仙气飘飘的画风,为什么到娜狄娅的嘴里形容出来就感觉特别——傻缺?   啊哈哈哈……   楚瑜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喜欢这个‘情敌’了。   “然后呢?”楚瑜一边啃苹果一边热情地凑过去问。   娜狄娅看着凑到自己身边的小姑娘,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随后忽然问:“苹果好吃么?”   楚瑜点点头,看了眼自己手里被啃了一半的苹果,有点遗憾:“嗯,小了点。”   又脆又甜,还很香,汁液丰沛,这个果子真的很好吃。   娜狄娅忽然抬手又弹了几个石子,几个苹果应声而坠,落在她怀里,她递给楚瑜:“给,我们这里的苹果味道很特别,周围的岛主都会来跟我们买。”   楚瑜笑眯眯地接过来:“谢谢,对了,后来怎么样了,快说。”   她忽然觉得坐在低低的苹果树下,和自己的情敌谈自己男人那遥远的中二往事,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儿。   “后来啊,他就会把试图碰他的人打飞,当时岛上很多叔叔伯伯还想怎么会有一个看起来那么弱不禁风的瘦弱姑娘那么粗暴呢。”娜狄娅笑了笑,继续也拿起一个苹果啃。   “哦,还是这个德行啊。”楚瑜暗自嘀咕,这种不爱人碰的乖戾性情倒是没有变。   “对,那时候很多叔叔伯伯都觉得他性情不好,又没胸没屁股的单薄身子不好生养,应该会嫁不出去,所以被我爹安排给我当媳妇,还挺委屈我的。”娜狄娅瑶瑶头,叹了一声气。   没胸没屁股……不好生养?!   楚瑜忍不住又开始咳嗽,眼泪都出来了:“咳咳咳……啊哈哈哈,是他是不好生养的,真是委屈你了。”   难怪,难怪琴笙不肯细说当年事,这种事情是能说出口的么?!   “等等,可是娜狄娅你不也是很……力气很大么?”楚瑜忽然想起什么,强行忍住笑,看向娜狄娅。   娜狄娅一边啃果子一边理所当然地道:“我力气是大,但我那时候是男孩子啊,所以大家都不会觉得奇怪。”   楚瑜呆了呆,目光落在娜狄娅那隆起的大胸部上,她暗自摸了摸自己的小桃子,这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可是……难道你后来还会变成女的?”楚瑜有点小心地试探道。   双性人这种事儿,她在后世不是没有听说过,有些人拥有两套器官。   娜狄娅想起了过去,神情有些复杂:“我们飞流岛一直很富饶,以前一直都是周围岛屿和海盗们觊觎的地方,如果我爹没有儿子,那么飞流岛就会受人欺负,让人看不起,甚至我的叔叔们都在觊觎着这个岛主的位置,我从小是被当成男孩儿养大的,那时候……我也一直以为自己是男孩。”   “可是黑弥……。”楚瑜一愣,热不住疑道。   娜狄娅淡淡地一笑:“他比我小七岁,我娘生我的时候伤了身子,一直以为不会再有孩子了,可我爹又不想娶第二个妻子,黑弥是我娘很晚才生下的孩子。”   楚瑜闻言,有些唏嘘:“这也难怪。”   果然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么?   她歪着头想了想,忽然问:“可是……琴笙那样,他开口了你们都不知道他是男孩子么?”   琴笙的声音虽然低柔悦耳,如流水一般好听,可是还不至于连男女都让人分不出来罢?   娜狄娅摇摇头,神情变得有些古怪:“那是因为——他从来不开口说话,在岛上一年的时间都没有开口说过话。”   楚瑜有些怔然:“他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么,整整一年时间都如此?”   娜狄娅笑了笑,神色有些悠远,低头啃了一口苹果:“对,他从来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哪怕是我的父亲去世的时候,他也只是静静地看着,并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在父亲要求他照顾我的时候,他点了点头,我们一直以为他是个哑巴。”   楚瑜神情有些怔然,他为什么不说话呢?   大约……   也是和那件事有关罢?   算算时间,琴笙出海出事的时间也离东宫火焚案不过一年有余的时间……   “我的父亲是在出海运货的时候遇到他的,那时候琴三爷应该也是刚学会出海没有多久,遇上了巨大的风暴,是父亲将他带了回来,他没有受太多伤,只是因为水性不太好所以呛着了肺……不过后来他的水性变得比我们谁都好。”娜狄娅慢悠悠地道。   “明明是那样单薄瘦弱的人,连肺部的伤都没有好,就每天都往海里扎,甚至从悬崖上跳下去,就为了习水。”   娜狄娅对着楚瑜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你应该不明白,如果从悬崖上往水里跳,如果一个不好,就会把脖子折断了,五脏俱伤,从很高的地方跳下去,水面和地面没有太大区别。”   楚瑜啃着苹果,有些心不在焉:“嗯。”   她当然明白,她自己水性就很好,何况从悬崖上往下跳也不是第一次。   “我婶子都说从来没有看见过那么倔的瘦巴姑娘,大部分人并不赞同我娶他。”娜狄娅嘀咕:“可那是我爹的安排。”   楚瑜有点无言以对:“你们不知道不奇怪,难道老岛主救了三爷,他也不知道么?”   “他啊……他应该知道吧,可是他说不了太多话,他被礁石撞破了脑袋,拖着三爷游回到岸上的时候,还是三爷将他背回来的,不过背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不行了,可他大概是知道三爷的能耐的,所以才会留下那样当时让人觉得古怪的遗言罢。”娜狄娅笑了笑,轻描淡写地道。   “可是这个世上,有谁能照顾谁一辈子,只有实力才能真正让人立足。”   楚瑜看着娜狄娅,心情有些复杂。   她虽然在笑,可是海风吹过的时候,楚瑜却闻见了风里一丝苦涩的味道。   当年的额琴笙不过十四五岁,娜狄娅也许也就十岁左右,而黑弥还是个小豆丁,要在强敌环伺下活下来,不容易。   ------题外话------   前天的那个章节因为我昨天的乌龙+不了尾巴,所以我直接在昨天就把尾巴放在前面了,没有什么影响,不影响阅读连贯性。   嗯,这章要加尾巴啦,哈哈哈。   么么哒,三爷萌不萌~   至于娜狄娅姐姐,我想造有多少人讨厌她,有多少人其实不讨厌她呢?留个言呗,我好给她定结局。 ☆、第六章 阴谋?   娜狄娅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揉了揉自己的胳膊:“直到他看见了我父亲的灵堂,却仿佛一瞬间恢复了冷静,从此再也没有人敢小看那个瘦弱的‘少女’,甚至有人以为他是——妈祖,否则怎么会来保佑我们。”   楚瑜一愣:“呃……。”   不予置评,她总觉得大神不会喜欢自己被当成妈祖的。   娜狄娅眯起眼:“他们都怕他,不敢接近他,可只有我知道——我总归有一天像他那么强,不,我会打败他!”   楚瑜沉默了一会:“你想要打败他……然后娶他么?”   娜狄娅理直气壮地道:“不,娶他是为了打败他,小夫人如果不喜欢我靠近他,我和理解,等我打败了他,我就把三爷还给你!”   楚瑜呆愣,挠挠头:“我搞不懂你的逻辑。”   这般大言不惭地说将三爷还给她,还真是……感觉自家男人挺不值钱的。   娜狄娅眯起眼,冷道:“我知道三爷性情冷傲,他不屑我,看不上这个飞流岛,我求过他收我为徒,他不愿意!”   楚瑜摸了摸下巴,试探着道:“然后你觉得你要强到有资格站在他面前,作为他的对手,才能让他正视你。”   娜狄娅啃了口苹果,一脸理所当然地道:“嗯,你要这么说也可以。”   楚瑜有些无言以对,这位大姐的坦率和直肠子的程度还真让她……无言以对,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遇见那么坦率的人了。   楚瑜想了想,托着腮看向娜狄娅:“可是你不觉得这种难度的挑战,太挑战人类的极限了么?”   琴笙身手与智商能达到那是种程度,是因为他血脉的问题。   过分接近的血缘要么生出百分之九十九的各种残疾缺陷,要么生出百分之一的天才,琴笙算是强强结合之下的幸存产物。   放在后世,那就是个生化产物下的终极人形兵器。   所以寻常人怎么可能轻易能赢他?   娜狄娅顿了顿,笑了笑,又啃了一口自己手里的苹果:“想想小夫人说的也有道理,也许我现在把这个目标放在三爷身上有点托大了,我连你都打不过。”   娜狄娅的从善如流,让楚瑜心中有些异样,她倒是没有想过娜狄娅能这么快放松了态度。   “你能想通就好,你已经很强,很有天赋……。”楚瑜宽慰地拍拍她的肩膀。   “所以,我觉得也许我应该先打败你。”娜狄娅干脆地道,一脸豪气云干地抬手拍上楚瑜的肩膀。   楚瑜一呆,干笑:“呃……这个就不必了罢,我是作弊的,实在不算啊。”   娜狄娅这种想要变强的心态还真是无比的强烈啊。   可是她一点不想要成为对方挑战的目标!   娜狄娅看着楚瑜,正色道:“你也看不起我么?”   楚瑜扶额,有点头疼:“不是看不起……。”   “那就结了,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娜狄娅一脸认真地道。   “说定了什么?”一道幽凉的声音忽然在娜狄娅的身后响了起来。   楚瑜一愣,转脸看过去,正见着一道修白出尘的翩然人影踏水而来,落在她们面前。   “你的事儿完了?”楚瑜大眼一亮,笑眯眯地爬起来,抱着怀里的几个果子跑过去,殷勤地递给琴笙:“吃吃看,味道不错。”   琴笙接过她手上的果子,挑眉道:“也不洗一洗,不怕吃了闹肚子?”   楚瑜摇摇头,很不以为意:“没事儿,这才叫纯天然无污染。”   琴笙一怔,纯天然,无污染是什么意思?   他发现她偶然间吐出的一些词儿,是他不能理解的。   楚瑜见琴笙看她,啃着苹果的手一顿,随后不动声色地笑道:“怎么了,放心不会闹肚子的,我以前在集市里蹲点抓贼,累了啥不是抓过来就吃?”   琴笙淡然一笑,他知道她的出身背景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小捕快,也许要神秘复杂得多。   可她既然不愿意说,那么他便不问罢。   不管她是什么背景,她都永远是属于他的。   ……   琴笙抬手替她将耳边的碎发拨到耳后:“回去罢了。”   楚瑜点点头,随后看向娜狄娅:“娜狄娅……。”   但随后,就被琴笙淡淡地打断了话头:“娜狄娅……。”   他顿了顿,随后转脸看向一直警惕地看着他的娜狄娅,神色平静地道:“你知道我的话从来不说第二遍。”   “我知道,你不就是不希望我接近你的小夫人么,还真难得你这样的人也有这种在乎人的时候?”娜狄娅啃了一口苹果,讥诮地道:“   你怕我毒死她,我可没那么大的能耐。”   楚瑜有点无言,她之前怎么会觉得娜狄娅对琴笙有情意,这种分明是毫不掩饰的敌意罢?   能在琴笙面前这般肆无忌惮地表现她的敌意,还能活得好好的,也是托了她爹的福了。   琴笙淡漠地看了她一眼,或者说根本就未曾看她,只是仿佛看见了空气一般,转手就握住了楚瑜的柔荑离开。   娜狄娅怒了,她一跃而起,双手抄着胸,冷冷地看着琴笙背影:“三爷,你以为我很稀罕飞流岛置于曜司和你的羽翼下么,我从来不认为那是一件荣耀的事!”   琴笙的脚步一顿,终于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你怎么想与我无关,我答应的是你的父亲不是你。”   说着,他握住楚瑜的手款步离开。   楚瑜一愣,看了看琴笙,又看了看娜狄娅一副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模样,刚想说什么,却被琴笙一把扣住细腰飞掠而起,直顺着瀑布边的树木,轻盈掠向了山谷里。   直到他们住着的竹屋下,琴笙才松开手。   楚瑜看着琴笙,叹了一口气:“三爷,你这又是何苦,娜狄娅并不是什么坏人,她只是太没有安全感,需要人的肯定。”   她知道娜狄娅的感受——   那种仿佛不管怎么努力,都会因为遮挡在自己头上的羽翼实在太过强悍,而永远不见天日的感觉,对娜狄娅那样好强的性子而言,只怕是一种折磨罢。   “也许,你应该收回对娜狄娅、黑弥和飞流岛的一些照顾了。”楚瑜若有所思地道。   并不是所有人都领这一份情的。   她这次答应和娜狄娅的交手,也抱了接近对方,探一探她心思的念头。   如今,一番试探下来,她大概明白了娜狄娅的心思,对于那样骄傲的女子而言,只怕曜司对飞流岛强势的照顾,并不会令她愉快,琴笙那样目下无尘的态度,只会令她觉得憋屈,所以她才卯足了劲头试图打败琴笙。   娜狄娅崇拜强者,却并不喜欢被强者支配。   她也并不是一个坏人,也不是说她不懂得感恩,只是若是她有了心结,很容易被人利用,若是她和黑弥有了异心,只怕症结还是在这上头。   “俗话有言,一样米养百样人,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楚瑜看着琴笙,认真地道。   有些细枝末节,琴笙未必留意,他也不屑留意,那就由她来留意罢。   琴笙幽眸微闪,他看着楚瑜,指尖轻轻地掠过她小巧的下巴,温淡地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是当年娜狄娅的父亲……对我而言算是一个特殊的人,我既答应了他照拂琉岛,自然不能食言。”   楚瑜一愣:“特殊的人?”   她还真没有想过琴笙薄凉的心中还能装得下特殊的人。   楚瑜不禁好奇了起来,挽着他的手走到一边的大山石上坐下:“可以与我说一说么?”   琴笙幽眸里雾气轻渺,他淡淡地道:“十三岁之后,明烈所生的那个少年,变得和他最憎恶的那个男人没有什么不同,追逐着权力,追逐着实力,想要什么,他就去拿,谁挡着他的路,就遇神杀神,遇佛屠佛。”   楚瑜轻轻地握紧了他的玉骨手,贴着他,并不说话。   “他视杀戮为游戏,并乐此不彼。”   琴笙顿了顿,很平静地道:“直到那一年出海……他遇见了巨大的风浪,他水性不是太好,原本也可以不必遇到那种风浪的,只是他的太过自负,或者某种无谓的情绪让他喜欢上那种在狂风暴雨里被撕碎的感觉,所以在得到警告的情况下,他还是坚持出海。”   楚瑜一愣,抿了抿唇,有些颤抖地握住他纤长的手指。   她一点都不喜欢听见他心中那种自毁的倾向。   琴笙淡淡地道:“像他那样被诅咒的,所有人都期盼他去死的人,死亡也许不过是顺应天意,他并不太明白为何自己雇佣来的船长竟那般固执而坚持地要救他,甚至不惜冒着失去生命的危险。”   他轻笑了起来,有些讥诮地道:“那个三大五粗的黑汉子并不会说什么大道理,他只是一直喃喃自语——你还小,日子还长,没什么过不去的,活下去,日子还长,总能见到太阳的……。”   琴笙幽幽地道:“他到死,也只会说那一句……你还小,日子还长,活下去,总能见到太阳的,真是……够蠢啊,为了一个陌生人,连命都不要了,居然还有人将那少年当成小孩子。”   楚瑜闻言,靠在他胳膊上,轻声道:“琴笙,黑大船长说得没有错,日子还长,你若是死了,就真的一辈子都见不到太阳了啊,又怎么会遇见我呢,黑大船长是个好人。”   那应该是琴笙前半生十几年来,唯一给过他最纯粹暖意的人。   金大姑姑和老金虽然对琴笙忠诚,但是那些忠诚是属于仆人对主人的忠诚,最初也是作为监视者的存在,给出来的怜悯与怜惜都带了监视的意味。   可却是黑大船长这么一个陌生人,抱着最朴实的观念救了抱着自毁念头的少年,是他十几年的生命里里唯一遇见过的荧火。   琴笙一顿,忽然转过身来,抬手从她胳膊下穿过去,像抱娃娃一般地将楚瑜托了起来,让她跪在自己的腿上,抬起琥珀眸静静地凝视着她:“是,若非他,我又怎么有机会会得到你,鱼。”   楚瑜抬手环住他的脖颈,软软地应了一声,低头在他额间落下一个温柔的吻:“琴笙。”   琴笙换个姿势,让怀里的人儿坐在自己腿上,淡淡地道:“作为交换,本尊自然不能让飞流岛不置于我的控制之下,至于什么婚约,老岛主的原话只是希望我能多照拂娜狄娅,但她的某些叔伯却故意曲解成要我娶她。”   楚瑜一愣,差点脱口而出——应该是故意曲解成要她娶你罢!   但是她为了不破坏这终于变得和谐的气氛,还是硬生生地拗了一下:“为什么?”   “那些人觊觎岛主之位,娜狄娅当时年幼,只能靠着联姻得到一个强悍外戚的支持,她才能坐稳岛主之位,若是能逼她嫁给我这个‘无权无势’的外人,那么她大概很快就会失去岛主之位。”琴笙微微一笑。   楚瑜一愣,随后挑眉:“直到你在老岛主七七下葬的时候,露了一手震慑住了他们?”   娜狄娅的“媳妇”如此彪悍,如此凶残,再有人打她位置的主意只怕也要掂量一下罢。   ……   琴笙不可置否地一笑。   楚瑜有些迟疑:“但是时间过了那么多年,时移世易,我想也许你该改变一下自己的策略了,娜狄娅和黑弥都已经长大,他们都是很骄傲的人,尤其是娜狄娅,真的不需要曜司的保护了。”   她知道说服琴笙不容易,但是她不希望他们之间的情谊因此而被破坏。   “我与飞流岛,并没有什么情谊,不过是一个承诺。”琴笙轻描淡写地道:“她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这是我与他父亲的约定。”   他垂眸看着怀里的人儿,琥珀眸里闪过幽光,温柔而惑人:“她若是聪明,不要做什么蠢事,本尊自然不会对她出手,若是她脑子不好使,想不开,我也不介意收回承诺。”   楚瑜一惊,收回承诺?   她跟在琴笙身边那么久,怎么会不了解他这人,要说收回承诺,只怕不单纯是要收回承诺。   只是她并没有太多时间多想,琴笙已经抬手轻扣着她的后脑让她低头下来,腥红的舌尖轻舔上她的唇:“别担心,你的眼里只需要看着我,小鱼。”   琴笙吻她的时候,总喜欢用从轻舔开始,像在品尝着什么美味一般,带着一丝邪魅,蛊惑人心。   楚瑜很快脑子就不够用了,只闻见他鼻息间的冷香。   ……   瀑布上游,娜狄娅静静地站在树下,深深地呼吸着,试图将自己的愤怒压抑下去。   “很生气罢,那种目下无尘的神祇,就喜欢用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审视着脚下的人,仿佛他们都是蝼蚁,完全不在乎别人想什么,你就不想将他的面具撕掉么?”一道戴着黑色兜帽人影坐着轮椅慢慢地被人推了过来。   娜狄娅看着河面冷冷地道:“那又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又比他好得到哪里去,至少他也算对我飞流岛有恩,而你们这些中原人,不过也是想要利用我们飞流岛击垮琴三爷罢了!”   那戴着兜帽的削瘦的人影低低地,嘶哑地笑了起来:“没错啊,我也很厌恶那个男人目中无人的态度,不但如此他还与我有仇,我想要他死,很奇怪么,而你想要打败他,我们之间的目的并不相悖逆,甚至可以合作得很好的。”   娜狄娅忽然转过身来,深邃的五官上闪过一丝轻蔑:“我要打败他,是光明正大的打败他,而不是像你们这种虫豸一样,背后阴人,所以你可以回去了,顺便告诉你的主子,我觉得楚瑜人不错,算是个朋友,海民不会对自己的朋友背后下黑手。”   她顿了顿,冷冷地道:“看在你的主子曾经救过我黑弥的份上,我可以不再计较你们偷偷潜入我的飞流岛,但是如果再有下次,我会把你们交给三爷。”   说着,娜狄娅转身就走,但是那坐在轮椅上的干瘦人影忽然对着她的背影厉声道:“你以为你凭借自己就能赢那个男人么,你永远也赢不了他,而且,你就不恨么,如果不是他,你的父亲也不会死,你们也不会受了那么多的苦楚!”   娜狄娅脚步一顿,忽然回头,眼中杀气凌然:“滚,不要再让我听见我父亲的名字从你这种小人的嘴里吐出来!”   黑衣却忽然轻笑了起来:“好,我走,但是你总会来找我的,我相信,你知道怎么找到我!”   ------题外话------   喉咙痛~外加角膜感染~看不清电脑了~啊啊啊,对着电脑真是内伤的事儿。大尾巴已经加上了~求个票儿!月票儿~么么哒 ☆、第七章 坠崖   娜狄娅刚跃下小瀑布,就看见一直等着她的黑弥迎了过来。   “大姐,你……。”黑弥看了眼瀑布上游,微微颦起剑眉:“是那些人又来找你了?”   娜狄娅沉默了一会,心不在焉地颔首:“是。”   黑弥有点紧张地看着她:“大姐,我们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事情,就算你再不喜欢三爷,他也照拂了我们多年。”   “我知道,在你眼里大姐就是这种人么。”娜狄娅有点不耐烦地白了黑弥一眼。   黑弥迟疑了一下,深邃的五官上拢了一层凝滞之色:“大姐,我相信你不是这种人,可是你还是曾经动心了不是,否则你怎么会邀请三爷上岛呢?”   娜狄娅脚步一顿,冷冷地看着黑弥:“我是邀请他上岛,那又如何,他这么多年几乎不在飞流岛出现,我也不可能去寻他,他是高高在上的神祇,难道我们就是软弱无力的蠕虫么,他根本不将我们的意愿看在眼里,我要他正视我,除了这个法子还能如何,我并没有用卑劣的手段去对付他不是么?就算败了也是我自己技不如人,可是他不上岛,我连和他交手的机会都没有。”   黑弥一窒,他揉了揉眉心:“大姐,我知道,娘生下我过世了,是你带大的我,而爹的过世,还有三爷离开之后,你一个人撑起整个飞流岛很不容易,你已经很强了……。”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娜狄娅冷声打断他的话。   黑弥看着娜狄娅,一咬牙道:“接受别人的帮助并没有那么难以忍受,我知道爹的死一直都是你最大的心结,但你也知道那和三爷无关,就算你打败他,爹也不可能活过来……。”   “啪!”他话音未落,娜狄娅的手已经甩了过去,这次,她用一巴掌打断了他的话。   “够了,你以为你很了解我么,别以为你是我弟弟我就不收拾你,你想一辈子在别人的照拂下没出息地过一辈子么?!”娜狄娅脸色苍白地看着他,随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黑弥愣愣地看着自己姐姐远离的背影,低头轻摇摇头,抬手揉揉自己的脸颊,又伸出舌尖舔了舔被打破的唇角,苦笑:“大姐啊……那些人潜伏上来的事情,你真的不打算告诉三爷么,万一对方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只怕所有人都要遭殃。”   算了,既然大姐不打算说,他就自己去提醒琴三爷或者那条小人鱼好了。   “谁会遭殃?”一道少年细细的声音忽然在黑弥的身后响了起来。   黑弥一转身,看着面前睁着两只大大的猫眼的削瘦少年,不禁一惊,警惕地道:“你是谁?!”   居然悄无声息地接近了他身后,对方的庆功不容小觑,若是要要杀他……   那少年笑眯眯地弯起大大的猫儿似的眼:“放心,我不会杀你的,我只是需要你帮个忙呢,给你找点事儿做,免得你老想拖人的后腿。”   少年诡异的笑容让黑弥看了不寒而栗,手瞬间握上腰间的弯刀。   ……   日子又过去了一日,第二日一早,楚瑜还在迷迷糊糊的时候,琴笙便将她抱进了隔壁的池子里,自己也跟着走了进去。   楚瑜一个激灵瞬间醒了过来,懒懒地趴在水池的石头边看着正在解开内衫的琴笙:“怎了,三爷早起就沐浴凉水,这是燥得慌?”   这几天,他依然很‘君子’地不动她,也不知道这位大神要憋着坏到什么时候,今儿是忍不住了?   琴笙看了眼正在打哈欠的楚瑜淡淡地道:“昨晚你一身黏腻地就往本尊身上滚,不沐浴一番,你是打算一身黏腻地出门么?”   楚瑜翻了个白眼;“哦,我谢谢您的好心!”   谁昨晚磋磨了她半天的?   琴笙眯起眸子,慵懒地浸在水里,朝着楚瑜勾了勾玉白的指尖:“来,小鱼。”   楚瑜一愣,随后警惕地道:“你要干嘛?”   虽然这么说着,但是楚瑜还是走了过去。   琴笙抬手将她抱在膝上,随后悠悠地闭了眼:“染料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你今日收拾一下,我们明日启程上船。”   楚瑜一愣:“这么突然?”   “难道要让心怀叵测的人有所准备么?”琴笙淡淡地道,声音幽凉。   楚瑜一愣,随后笑了笑:“也好,早走早好,娜狄娅说她会在咱们走的时候送些苹果给咱们,这玩意儿对防止败血症有些好处。”   苹果保存的时间比香蕉橘子要久点,而且娜狄娅家的苹果味道都很好,最重要的是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靠岸。   琴笙把玩着她长发的手指一顿,随后道:“也好,娜狄娅那边等下午我陪你去拿。”   楚瑜闻言,转过脸挑了挑眉伏在他线条优美性感的肩膀:“怎么,不放心娜狄娅?”   琴笙抬手接过她手里的梳子,温然一笑,回答的很干脆:“没错。”   楚瑜一愣,随后无谓地颔首:“也好,都依你,我让二娘去跟娜狄娅说一声。”   要出发了,确实不宜多生事端。   两人在池子里卿卿我我缠绵了一番之后,琴笙便起身离了池子,唤了金曜来伺候,换了衣衫离开了竹楼。   楚瑜便安心在房间里一直呆到了中午,陪着琴笙一起用完了午膳之后,两人一齐出门,娜狄娅抱着胸在山下等他们。   她看着琴笙,目光微冷:“三爷,请罢,你应该明白飞流岛的这种野苹果保存的时间比寻常的苹果要更久点,为了更好地保持新鲜,我已经安排人现在我们最大的瀑布上游的果园处采摘。”   琴笙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并不比说话,只径自越过她向外而去。   娜狄娅瞬间浑身一僵,忍不住想要对着琴笙的背影怒目而视,却又迫于他身上无形的冷意,只低下头来。   楚瑜叹了一声,抬手拍拍她肩膀:“三爷那性情一直都如此,不必往心里去。”   这位大神如今是连应付人都懒得应付了么?   不过也是,在他眼里娜狄娅大概就是那种无事生非的事儿精罢?   她还没有叹气完毕就被琴笙一握柔荑给牵走了:“走。”   楚瑜摇摇头,跟着琴笙一路前行,穿过一片山坡树林,有些怔然地看着呈现在自己面前的巨大水潭。   再抬头去看,果然只能令人想要两句诗词——“飞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银河落九天。”   细碎的水珠不断地飞溅下来,如雾气一般,阳光下幻出七彩缤纷的彩虹,氤氲惑人,边上彩蝶纷飞。   “可真是漂亮。”楚瑜忍不住叹道。   娜狄娅看着她,倒是有了点好脸色:“这是我们这里最大的瀑布,也是最大的淡水来源,地势很险,周围都是青苔,也没有什么树木可供攀爬,只一条泥泞湿滑的小路,就算是会轻功,也一定要小心,否则摔下来,会很危险。”   “谢谢,我明白。”楚瑜点点头,足尖一点,打量了一会山壁,看好了落脚点,才要飞身而起,准备跃上瀑布。   但她才一动,一道修长的臂弯伸了过来一把将楚瑜给拦腰飞抱而起,直如华丽的白鹤展翅一般,飞掠上了瀑布上方。   那优美轻盈的身姿,简直让飞流岛的众人叹为观止,娜狄娅脸色则更不好了——   她再一次见证了自己苦练多年还是达不到琴笙这等踏水无痕的轻功水准。   娜狄娅没好气地白了众人一眼:“发什么呆,从小路上去啊!”   随后,她没好气地提出一条绳索往上一抛,然后拉了拉,确定稳固之后,开始轻盈地跃了上去。   楚瑜被琴笙抱着飞跃上了瀑布的上游,她一落地就忍不住惊讶地挑眉:“好多果树。”   大片的野苹果树竟然似乎一眼望不到尽头。   “主上!”   “三爷、小人鱼!”   金曜和黑弥两人一前一后地上前来。   楚瑜看着正在努力摘苹果的岛民们,笑眯眯地对黑弥道:“真是要谢谢你和你姐姐了,辛苦了!”   “这算什么,曜司照顾我们多年,为三爷供些苹果也是应该的。”黑弥爽朗地一笑,说着抬手就要来握楚瑜的手,学着西洋人的强调道:“何况为淑女效力是骑士应该做的。”   但他手还没有碰到楚瑜的手背,就在琴笙凉薄的目光下僵在当场,讪讪地收回,抬手干笑:“呵呵……。”   楚瑜见他那模样就忍不住想要笑,便道:“是了,我们要几筐?”   “一共一百筐,现在已经采集了七十多筐,很快就能采集完毕给送到船上去了。”金曜淡淡地开口。   琴笙颔首,随后看向楚瑜,温淡地翘起唇角:“可要去采些果子玩,上了船,便没有机会了。”   楚瑜一愣,随后笑着凑近了琴笙,挽住他的胳膊,大眼一弯,甜蜜地道:“三爷是带我来做最后放风的罢?”   她就知道琴笙若要体贴人,那是能体贴到细微的骨子里去。   琴笙淡淡地道:“这附近还有些野生的浆果,虽然不耐留味道倒是不错。”   楚瑜笑眯眯地道:“听三爷的意思,您是要陪我去的罢,是罢,是罢?”   琴笙眸光微幽,正要说什么,忽然听得不远处传来一身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轰隆!”   那爆炸声不大,但是也不小,瞬间就让所有人都惊了起来,齐齐向那爆炸声响起的地方看去。   那是一处山头,虽然离琴笙和楚瑜住的地方有些远,但如今已经被炸得浓烟四起,隐约还能看见许多岛民奔逃的身影。   楚瑜脸色微寒:“那边好像是咱们放染料的……。”   她刚开口又连续传来几声巨大的轰隆声——“轰!轰隆!轰隆隆!”   娜狄娅这时候刚爬上来,一见那情形,顿时脸色铁青,厉声命令黑弥:“你给我在这里呆着,不要乱动,还有看着大家!”   说着,她立刻足尖一点,又揪住那根攀爬绳利落地向瀑布下滑了下去。   其余不少娜狄娅的人都跟着她一起下了瀑布。   琴笙一握楚瑜的手,冷声道:“我领着金曜过去,火曜留下,不管那边是什么情况,你都在这里好好呆着,哪里也不许去,不许救人,不许让人随意靠近!”   楚瑜一愣,随后沉着地颔首:“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琴笙语毕,看了眼火曜,火曜抱拳恭谨地道:“必不辱命!”   琴笙转身便再次如飞鹤一般掠向了瀑布下。   金曜看了眼楚瑜,想要说点什么,但桃花眼微凉还是冷道:“你最好不要给三爷添麻烦。”   楚瑜忍不住冷笑:“滚,你才给琴笙添麻烦吧!”   金曜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随后也飞掠离开。   然而接二连山的爆炸声不断响起。   “轰隆隆——!”   “砰!”   来帮忙采摘苹果的岛民们忍不住都慌乱了起来:“怎么办,我的家!”   “我的孩子!”   “我的爹娘还在那边!”   “不行,我们要回去!”   “不能就这么干坐着!”   楚瑜看着人群开始骚乱起来,向着瀑布而去,她一边跟着火曜慢慢地远离瀑布,一边喊了一声:“黑弥,立刻让大家都安静下来,等着娜狄娅岛主的安排,这样会出事的!”   下去的道路就一条,还如此泥泞,若是一拥挤就一定会有滚下去受伤或者死亡!   黑弥沉着脸,一边挤到楚瑜身边护着她,一边厉声对着岛民们呵斥:“大家都冷静点,三爷和我大姐都已经过去了,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他提到了琴笙的名字,倒是让岛民们安静了些,然而就在此时,一道幽幽的笛声忽然响了起来。   其音渺渺,诡若幽雾。   楚瑜一愣,警惕地蹙眉:“这种时候,怎么会有人……。”   她话音未落,忽然见黑弥一转身,竟然面无表情地一把抱住她。   火曜一惊,厉声道:“你干什么!”   说着,他抬手一弹,手中短剑瞬间出鞘刺破了黑弥的背心。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黑弥仿佛全感觉不到痛哭一般,瞬间就抱着楚瑜往瀑布冲了过去。   楚瑜虽然已离开瀑布有了一点距离,但是黑弥的力气莫名其妙变得极为巨大,楚瑜甚至来不及挣出自己的手,就已经被他整个人带进了瀑布里。   “噗通!”   ------题外话------   宫少司:好久不见了,大半个月了罢?姐姐们想我么,想我就表达一下你们的思念,我让得了红眼病、鼻炎、咽喉炎、扁桃体炎的我的倒霉后娘选出我最心水的给你们打赏~   不准说不想我,说不想没打赏。么么哒   看到有妹纸送了好多鲜花,谢谢。 ☆、第八章 弃夫的阴谋   她一下子就被拖进了水里,湍急的水流带着她就往悬崖瀑布下翻滚了下去。   “有人掉下去了!”   “快救人!”   尖叫声瞬间四起,谁知不过眨眼之间,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楚瑜和黑弥被水冲了下瀑布。   霍三娘最先反应过来,抬脚就一点毫不犹豫地冲向瀑布要跃下去,却不想她才奔到水边,就忽然感觉背后一阵劲风来袭。   她瞬间一惊,立刻转身避开了背后的偷袭,同时也看清楚了袭击的人,忍不住怒道:“火曜你疯了么!”   这个混账居然敢偷袭她!   “你在这里等着主上!”火曜眸光一寒,足尖一点,毫不犹豫地跃过她就直接跟着飞身跃下了瀑布。   霍二娘呆了呆,看着火曜跳下巨大的悬崖瀑布。   所有人都呆呆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回过神来的人群里发出的叫声更尖锐。   “啊啊啊——!”   “二岛主也掉下去了!”   ……   琴笙才走到一半,忽然一阵尖锐的哨鸣声响起,他瞬间脸色大变,身形在半空中硬生生地转了个弯,宽袖在空中翻出一道锐利的弧度,整个人瞬间飞掠回来时路。   娜狄娅跟在后头紧赶慢赶,忽然看见琴笙转身疾驰,不禁一愣:“喂喂,三爷你这是干什么去……。”   然而琴笙和金曜都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娜狄娅瞬间无言,没好气地正要继续往前赶路,但是才走了几步,忽然又响起了一阵低沉的螺号声。   这次轮到娜狄娅脸色大变,立刻转身就往回狂奔。   跟在她身后的众人也脸色都不太好,这号角声是传递岛主出现危机情况的号角,娜狄娅既然安然无恙,那么出事的就只有二岛主黑弥了。   别看娜狄娅对这个弟弟平日里不算客气,但长姐如母,黑弥那是她一手带大的,两姐弟相依为命,打心底疼出来的。   等娜狄娅满头大汗地赶到的时候,立刻就有人上前简单地将情况说给她听。   等听到黑弥忽然像失去神智一般地忽然抱住楚瑜往瀑布里跳,她瞬间脸色一白:“你说什么……你说他像忽然失了神智一般抱着小夫人就往瀑布里跳?”   那瀑布又宽又深,从断崖面上流淌下去,掉下去非死即伤。   “没错,三爷的人刺了他后肩一剑,他都像没有反应似的。”那人一脸茫然地道。   “什么,他还被人伤了!”娜狄娅脸色越发地不好,转身就看向琴笙。   只是她才一转脸,尖利的责问还没有出口,就忽然见站在瀑布边负手而立,背对着众人的琴笙忽然一抬手,指尖一弹。   一股子劲风瞬间就向娜狄娅袭了过来。   娜狄娅大惊失色,抬拳就挡,但是那劲风却忽然绕上了她的手腕一下子就将她硬生生地拖了过去。   琴笙抬手一转,透明的丝线将她一下子就拖到了瀑布上方,悬吊了起来。“啊——岛主!”   “你们干什么!”   “混蛋,放开我们岛主!”   岛民们瞬间激愤了起来,金曜瞬间眯起桃花眼:“放肆!”   不知何处瞬间出现的百余名带着面具,一身劲装的青衣人忽然手持腥红短剑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众人周围。   凛然杀气令所有人瞬间僵住。   “说出你的知道的事情,或者你也滚下去?”琴笙淡漠地看着被吊在瀑布上方的女子。   娜狄娅手腕被勒得剧痛,她低头仓皇地看了看脚下恐怖的深渊,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她这是第一次看见琴笙对自己发怒,他甚至没有表现出怒火四射的样子,只是那种森冷阴郁如来自海底深渊的眸光蓦然让她想起第一次看见多年前他屠杀海盗时的那一幕。   那种如有实质性的杀意,令人毛骨悚然。   她忽然明白,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这个错误不但可能危害到了楚瑜、黑弥,甚至自己和整个飞流岛的安危。   如果楚瑜出事,这个男人不但会如她所愿收回对飞流岛的庇护,甚至也许会像他当初灭了那些海盗一般地灭了飞流岛。   ……   “轰隆!”一声巨大的闷响声。   楚瑜整个人几乎瞬间陷入了失速的痛苦感中,巨大的水流冲击在身上的感觉仿佛被无数鞭子狠狠的抽打。   她只能勉力地提气内劲去承受这种巨大的冲击,而黑弥却像一具僵尸般完全感觉不到痛苦,双臂如铁箍一般直直地、死死地抱着她,几乎勒得她透不过去。   楚瑜张不开嘴,也挣扎不开,只因为她挣扎时几乎能听见黑弥骨头碎裂的声音,他却依然没有没放开她,这让楚瑜立刻明白黑弥是被人控制了,他现在就是一个牵线傀儡。   楚瑜无法,只能提起内劲,任由巨大的水流蓦然将她和黑弥一起拍肉饼似地狠狠拍向了水潭。   即使有了内力的防护,但是被禁锢着,不能以保护姿势入水,而是硬生生地被拍向水里带来巨大眩晕和震痛还是让楚瑜整个人都痛苦得忍不住颤了起来。   而黑弥则是直接喷出了一口血,直喷在她头上,却又被水流被冲走。   两人被巨大的水流裹挟着着冲进了深渊之中,沉沉浮浮。   楚瑜因为本能而吸了一口气,此时肺部也有些受不了,一咬牙,竭力挣扎出一只手,捏住了黑弥后颈的某根筋脉狠狠一捏。   黑弥终于松开了一边手,却还试图再次抱住她。   楚瑜却已经立刻敏捷地趁着这个机会一下子身形一转,借着水流的冲劲滑出了他的怀抱,反身到他的身后扣住了半昏迷状态的黑弥的脖子,以一个标准的游泳救人的姿态硬生生地,顺着光亮处游去,准备将他拖上岸。   然而……   她才游了一下,忽然感觉眼前一花,仿佛有什么东西当面罩了过来,仿佛一只巨大的恶兽的血口一般。   楚瑜一惊,伸手一摸,才发现那是一张渔网,而且是一种极为特殊的编织了金属丝的铁网。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   这就是针对她来的!   楚瑜立刻抬手摸出自己贴身藏在腿上的一把匕首,抬手就削在那网上。   “撕拉!”那结实的金属网瞬间就被划破了一个大洞。   楚瑜立刻带着黑弥穿过那个洞,向更远更深处游了过去。   在她游到再没有气力,几乎觉得自己肺部都要炸了的时候,才托着黑弥向稍微有些光亮处游了上去。   然而,就在她喘着大气,扶着岩石冒出水面的那一刻,便忽然感觉背脊一凉,随后看见了自己面前出现了一双精致的皂靴。   “哎呀,小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一道熟悉的带着点娇稚的少年嗓音瞬间响了起来。   楚瑜一僵,抬起头看向那持着蜡烛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随后冷冷地眯起眸子:“原来是小司啊,真是很久不见了。”   “对呀,思春的小姐姐你怎么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呢?”少年歪着脑袋低头看了看她手里托着的黑弥,撇撇嘴:“哟,这是换了男人嘛?”   他托着尖尖的下巴叹气儿:“为什么姐姐不考虑换我哥哥呢,你要是嫌哥哥太脏,也可以换我呀?”   楚瑜有点无言以对,随后有点不耐地道:“说罢,你们搞那么大的阵仗上来干什么?”   说话间,她目光左右移动,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她发现了,这里是个不大的洞穴,估计她是被潭水冲到这里来了,而与此同时腿也蓄势待发地弓起,准备蹬墙随时潜入水里。   “姐姐,我说你还是不要想着逃啦,小司既然能请你到这里来,自然不会让你就这么轻易地抛弃我的呀!”宫少司笑眯眯地弹了个响指。   说话间,洞穴周围忽然全部亮起了火把,而连水里瞬间都冒出大批人影来,每个人的手里都握着一把连发弩。   “就算小姐姐你能逃得了,你背着的这个累赘能逃得了么,何况我能让一个你身边的熟人为我所用,就能控制你身边的其他人为我所用哟,姐姐要草木皆兵吗?”   宫少司一脸无辜地托着腮,蹲下来,看着她道。   楚瑜咬着牙,看着宫少司忽然也笑了:“小司,我这是真没有发现你有这等好本事呢。”   “那是!”宫少司骄傲地一挺小胸脯:“等你上了琉岛就会发现我的本事多大了。”   楚瑜看着他那个样子,怒极而笑:“是啊,那我是不是还要赞你呢?”   宫少司笑得一脸天真:“好呀,夸我罢。”   楚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理会他,直接扶着岩石准备爬上岸,宫少司立刻伸手去扶她。   “小心点哦,尤其是你还拖着这个累赘。”   楚瑜倒是没有拒绝他的扶手,只爬上岸边后,就返身努力地将陷入昏迷的黑弥也拖上了岸边。   “我本来就是要去琉岛的,晚去几天,你们就等不了么?”楚瑜淡淡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道。   宫少司笑眯眯地摇摇头:“当然不一样啊,你和三爷一起上琉岛,那多不给兄长面子啊,带着小三明目张胆地去弃夫面前示威不觉得缺德么?”   “噗——咳咳咳咳咳咳咳!”楚瑜实在忍不住瞬间咳嗽了起来。   她差点把自己的肺咳出来。   ------题外话------   小司:我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可惜我后娘也实在顶不住了,躺倒,三日后听我给你们表述一个——弃夫阴谋为哪般的故事,是人性的缺失,还是道德的沦丧…… ☆、第九章 琉岛 一更   “别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和你哥成亲过,你姐姐我正儿八经嫁的人只有三爷好么。”楚瑜没好气地朝着宫少司翻了个大白眼。   宫少司给她递了一张洁白的手帕,大眼里闪烁着无辜的光芒:“可是我看见了呀。”   楚瑜接了帕子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水,看着他摇摇头,淡淡地道:“算了,你这孩子喜欢怎么说就怎么说罢,总之,你是不会放姐姐走的了?”   “放你走,这么难才能将三爷的小夫人给请到了咱们这条船上来,您怎么就要走呢?”一道喑哑的女子声音忽然在楚瑜和宫少司的身后响起。   楚瑜擦头发的动作微微一顿,看向宫少司身后,被一名高大俊秀侍卫用轮椅推出来的黑衣人,她微微眯起大眼:“这位阁下,看着似有些眼熟,不知咱们可认识?”   “小夫人,我们见面的时候,你还是琴三爷的‘小姨’,如今再见,不想您已经飞上枝头成了琴三爷的夫人了。”那坐在轮椅上的黑衣人说话间,摘下了头上的兜帽。   楚瑜看见对方那张苍白削瘦到干瘪的面容之后,不禁一怔:“你是……明月女史?!”   面前穿着黑衣兜帽的女人,头发挽成髻,戴着金色点翠红宝华盛,似乎为了让自己纸一般的面容有生气一点,她脸上还染了胭脂,用了螺子黛染了远山眉。   只是这种过分刻意的装扮,生生将她原本身上那种隽雅的书卷气压了下去,反倒是显出一种怪异的俗艳来,再加上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阴鹜之气,着实让楚瑜看着差点认不出来。   “真是本官的荣幸,不想小夫人还能记得本官。”南秦月摸了摸自己的脸,细长的眼里闪过一丝腥红的光。   楚瑜的目光有些异样地掠过她座下的轮椅,她清楚地看见了南秦月的右边那条腿的小腿处的衣裙处看起来有些空荡荡的。   南秦月笑了笑,指尖慢悠悠地摸过自己的膝盖:“小夫人看来也注意到了本官的这条腿了,这条腿正是拜三爷所赐,如今本官这是再也不是那个宫里需要的明月女史了,也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三爷呢?”   她的语气很是平和,若不是她眼底透出来那种黑暗阴沉里带着无边恨意的光芒,几乎让楚瑜以为她是真的多么感谢琴笙一般。   楚瑜冷冷地看着她:“不必太感谢三爷,毕竟三爷在地宫里经历的事情,总要有人付出代价,尤其是一些不自量力的人。”   她知道从唐门回来之后,金大姑姑处置了一批人,南秦月必定被牵扯其中,只是没有想到金大姑姑的手段这般凌厉,直接断了南秦月的腿,从此断了她的仕途。   对于从小就不被南国舅看在眼里,最后却一步步爬上了权力中,逼着南国舅和南家正视她存在的南秦月而言,只怕如此比要了她的命更痛苦。   南秦月一僵,干瘦的面容瞬间变得扭曲,她干枯的手蓦然捏紧了轮椅,一双细长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楚瑜,嘴里发出一种极为难听的“嗬嗬”大喘气:“贱人,你这个……。”   “闭嘴!”宫少司忽然不耐烦地冷道:“这里哪里有你这个废物点心说话的份儿,连说服!”   南秦月似乎极为畏惧宫少司,梭然住嘴,不敢再多言,只是怨毒地看着楚瑜。   总有一天她也要让这个小贱人尝尝自己受的罪!   也好教琴笙品尝到十倍于她的痛苦!   宫少司一转脸,大眼儿看着楚瑜,笑眯眯地道:“姐姐,不要理会那种东西,我们走罢,哥哥已经在岛上等你很久很久了,他快望眼欲穿,都要瞎掉了!”   楚瑜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他瞎了又如何,与我何干,总之我是不会与你们走的。”   说时迟那时快,她手腕一转,原本饶在手腕上的暗器瞬间爆开,一片细细的牛毛针瞬间四散射开!   周围的许多黑衣人顿时哼都来不及哼一声,瞬间就倒在地上。   而楚瑜袖底剑也瞬间出鞘,招式狠辣地直接转身就逼向宫少司。   擒贼先擒王!   ……   宫少司看着逼过来的楚瑜,手中一把短剑,寒光四射,剑气暴涨之处,试图扑上来挡住她的侍卫们非死即伤!   他摇摇头,示意准备对她射箭的弓弩手们不得妄动,随后叹了一声:“小姐姐,你怎么对人家那么凶呢,小司会很伤心的!”   说话间,他会一抬手,蓦然一吹手中的骨哨,一道尖利刺耳的鸣音瞬间爆开。   楚瑜只觉得仿佛一道锐利的长箭梭然穿过自己的脑仁,那种可怕的痛让她瞬间想要尖叫,却忽然手一松,竟然硬生生地在半空中摔了下来,人事不知。   但一下子就落在一个清瘦的怀抱了。   宫少司抱住怀里昏迷过去的女子,嘀咕:“真是的,一定要人家动粗,小姐姐不乖。”   随后他抬起头,冷冷地扫了一眼周围的黑衣人:“人已经到手,马上撤,然后马上把这里炸了,毁去被敌人追踪的途径!”   黑衣人们立刻从隐蔽处推出来几十条小船,在宫少司的带领下纷纷翻身上船,延着那水道迅速地划了出去。   没有人发现在最后一只小船下,一道暗青色的修长人影,悄无声息地如一片叶子一般贴在那小船甲板下方慢慢地一同前行。   在所有小船通过水道之后,一阵巨大的爆炸声再次响起,无数碎石砸了下来,迅速地将整个洞穴都填满。   ……*……*……   一个半月后   “三爷,还有半天的行程,咱们就能到达琉岛了。”金曜将手里的瞭望镜递给了身边修白的人影。   琴笙抬手接了过来,看了看远处,淡淡地道:“嗯,注意那片海域的礁岩,风向和海流,尤其是暗流漩涡和礁石。”   “是!”金曜沉声应道。   琴笙放下手里的瞭望镜,转身径自往舱房而去。   他走了几步,忽然被一道女子的声音有些迟疑地唤住了:“三爷……。”   琴笙脚步未停,恍若未闻一般地径自拂袖而去。   娜狄娅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道:“三爷……咱们一定会把小鱼和黑弥都救回来的!”   修白的人影径自进了舱房内,仿佛从未曾听见娜狄娅在说什么。   娜狄娅瞬间很是沮丧地捂住了眼。   “娜狄娅岛主,您最好还是不要再在三爷面前出现了,这件事我们一定会解决好的,您应该明白三爷能允许你跟着船队来琉岛,已经是他最大的宽容。”土曜淡淡地对着娜狄娅道。   娜狄娅看了眼土曜,随后咬了牙道:“我明白,你们不必把我当成什么岛主,我只是来帮忙打下手的,也只要求若是有战斗,我一定要参加而已。”   土曜看着她,摇摇头笑了笑,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只是说话锐利又尖刻:“那还真是抱歉了,曜司的武卫们作战是经过千锤百炼的配合训练,您若是插手进来反而只会成为累赘,您若是有心还是留在船上帮大副或者二副打打下手罢,毕竟您的掌船技术似乎连黑弥都不如。”   娜狄娅闻言,脸色一僵,看着土曜的背影,随后转脸看向远处的大海苦笑了起来。   是的,她的控船技巧还不如黑弥,整日里在山上闭门修炼功夫,一个岛主竟连掌船这样重要的技巧都掌控不好,真是本末倒置。   她当初到底是有怎么样的自信,能打败琴三爷,不顾一切地认为她已经无比强悍,可以摆脱被人照顾的弱者身份……不辜负爹爹的期待。   只是一念之差,却不想连自己重要的亲弟弟都生死不知。   娜狄娅痛苦地闭上眼,强行将眼泪眨去。   ……   又过了半日,远远的就能看见了海岸线边大片灰色的影子。   “那是岛么,怎么看着像是陆地呢?”唐瑟瑟怔怔然地趴在船边,很有些好奇地托着脸颊。   土曜笑眯眯地抬手敲敲小姑娘的发髻:“因为琉岛是这一片最大的岛屿,若是算起来,比咱们云州地界还要大得多呢,所以这里虽然唤作岛,但很多初次来到看见的人都会以为这里是陆地呢。”   唐瑟瑟面无表情地一把拍掉土曜的手:“男女授受不亲,土曜星君请自重。”   土曜挑了挑眉,揶揄道:“小小年纪就这么老成,日后可怎么了得?”   唐瑟瑟对他翻了个白眼,转身就抱着自己的药箱走了。   “瑟瑟,你东西收拾得怎么样了,马上就要靠岸了!”霍三娘一边提着个小包袱从她的舱房走出来,一边叮嘱唐瑟瑟。   唐瑟瑟点点头:“都好了。”   她擅毒,尤其是楚瑜现在身为唐门掌门的元毒之体,她要追踪起楚瑜的踪迹,甚至比霍家姐妹更容易些。   霍二娘也提着包袱走了出来,手搭凉棚看了看远处的琉岛,叹了一口气:“但愿小姐平安无恙。”   霍三娘抱着胸,看着远处,神色却有些凝重:“已经一个多月了,虽然当初发现小姐失踪后,船队一出海就一直在全速前行,但是到底已经慢了一个多月,小姐已经落在了宫少宸的手上时间不短,安全虽然无恙,但是只怕宫少宸不会放过这嘴边的肉……。”   说话间,忽然便听见瞭望塔上的传来水手的声音——   “琉岛那边打信号,表示岛主的小公主正在甄选夫婿,若非参与甄选之人不允靠岸!”   ------题外话------   今儿过十二点,这个是第一个更,嗯,第二更在正常的中午十二点以后。 ☆、第十章 辉夜姬   “小公主?”霍二娘闻言挑了下眉:“这琉岛的岛主竟然真的自立为王了?”   土曜颔首:“没错,当初琉岛原是中原管辖之岛,这里附近盛产珍珠,因为颇为富庶,尤其是附近海域产的一种金蝶贝产的金色珍珠价值不菲,曾经是我朝皇家贡品,几代的皇帝陛下都曾派人和海军巡视屯兵驻守。”   他顿了顿复又有些复杂地道:“但是毕竟中原和这里距离太远,很多年前对这里的控制就一直松懈,而且中原新旧帝王登基总有自顾不暇之时,所以当今陛下登基时,驻守琉岛的海军便撤离了,前些年琉岛的岛主干脆自立为王,今上也就是前两年才派了海军去征伐,但是大败而归。”   霍三娘一边把玩着手里的大剪刀,一边讥诮地眯起眸子:“都说帝国海军强悍,看来也不过尔尔,不过这琉岛的岛主如今要给自己的女儿选女婿,只有参选的人才能上岸,三爷有什么打算,是他自己上,还是让你们哪位上?”   土曜眯起清朗的眸子,似笑非笑地道:“这就不是你我要操心的事儿了。”   说话间,忽然听到一阵阵呜呜沉沉的号角声响起。   土曜看了看那水手在瞭望哨上挥动的旗语,随后轻笑了一声:“好了,咱们准备上岸罢,这琴字的大旗,琉岛自不能等闲待之。”   霍三娘等人看了看,果然不一会,船队的大船边就放下了许多接驳的小船,曜司众人不少纷纷轻巧地跃上了那些船,笔直地向岛上而去。   “这里没有码头么?”霍三娘有些奇道,居然全都要上小船。   土曜淡淡地一笑:“这里的海滩很险,周围都是暗流,还有专门打下的尖石桩子,为的就是保护养殖蝶贝的海田,怎么能让大船有机会随便靠近,说来当初,这利用此地设防的阵势还是三爷助老岛主所设。”   说罢,土曜足尖一点,已经轻巧地跃过了船舷跳上了接驳小船。   霍三娘和霍二娘闻言不禁一愣:“啊?”   ……   “琴三爷,多年不见,您依然还是这般风采卓绝,姿容熠熠如谪仙临凡。”海滩边,早已有许多穿着深紫短打,戴着菱形小帽的劲装侍卫簇拥着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和一群幕僚模样的人等候着琴笙的驾临。   琴笙的小船一停,他白色的宽袖一掠,便领着曜司众人如白鹤一般轻盈优雅地飞掠而落在海滩上。   “穆先生,多年不见,别来无恙。”琴笙看向老者,微微一笑。   那被唤作穆先生的老者笑了笑,也抱拳一叹:“三爷,只怕您再晚几年来,也见不到我这把老骨头了。”   琴笙的目光一顿,在他腰上的白色腰带一停,忽然眯起眸子:“诸位腰挂白带,这是……。”   穆先生神色有些发沉,苦笑道:“老岛主……一个月前过世了。”   琴笙琥珀色的妙目里闪过一丝幽光:“什么,老岛主已经过世了?”   穆先生叹了一声,周围的琉岛众人都齐齐地低下了头,人人仿佛都陷入了一种低沉而悲伤的气氛里。   这种气氛是装不出来的。   琴笙看了远处那飘荡的白色灵幡,随后轻叹了一声:“多年前,驾船路过琉岛,也曾与老岛主有过忘年之交,把酒言欢,却不想转眼已是天人永隔。”   穆先生老眼里染了泪:“正是,老岛主知道您要来,也不知多高兴……可惜到底没有等到您。”   琴笙淡淡地颔首:“节哀,本尊一会亲自去灵前给老岛主上一炷香,这次原本带了些好酒,想与老岛主同饮,然而如今看来也只能在灵前祭他老人家了。”   他顿了顿,话音一转:“只是不知既然老岛主过世,为人子女者当是要守孝三年,怎么便传出来公主要招亲之事?”   穆先生一顿,随后摇摇头:“老岛主过身,他一直最放不下的就是岛上两位公主的婚事,他哪里能舍得自己疼爱的女儿守孝三年……。”   “等等,本尊记得老岛主应该只一位独生女儿,如何来了两位?”琴笙挑眉,微微眯起琥珀眸。   穆先生一顿,原本伤感的老脸上浮现出一抹感慨的笑来:“三爷,您是有所不知,这位小公主乃是岛主遗落在外的女儿,这是岛主额伤心事,也是最近这两年才寻回来的,可惜父女团聚未久……依然天人永隔,老岛主病故前特地吩咐了大公主要替小公主寻一个好归宿。”   琴笙一顿,看着穆先生,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是么?”   琴笙那看似平静的目光,却锐利得仿佛能看透人心,让人不寒而栗。   穆先生却也只迎视,一副坦然模样:“没错,是的。”   只是袖子里的手微微地扣紧,却让人看不出来。   琴笙漫不经心地颔首:“那么不知大公主是嫁了哪位青年才俊,本尊自诩在海上消息还算通畅,却不想还是有这许多消息是不知道的。”   穆先生笑了笑,客气而恭敬地道:“三爷,咱们何必站在这海滩上吹风说话,岛上早已为诸位备下客房了,请。”   琴笙不可置否地转身,由穆先生等人一路领着向岛上而去。   ……   唐瑟瑟跟在霍二娘和霍三娘身边,三人夹在曜司武卫间走着。   小姑娘四下看了看,目光停在那些琉岛的侍卫身上,她忍不住勾了勾霍二娘的衣袖,压低了声音有些古怪地问:“这些琉岛侍卫怎么看起来像东瀛人?”   那身衣服、束腰、束腿,还有穿着木屐,腰上别着的细长东瀛刀的样子,都像她在云州城看过的那些东瀛浪人。   霍二娘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一边嚼,一边四周打量,也压低了声音道:“也不完全像,你看他们这些打扮也有中原人短打的样子……还有穿鲨鱼皮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起穿什么的人都有。”   “那是因为琉岛原本就是四面八方,哪里的势力都有渗过一脚。”土曜不知什么时候又跟在她们的左右,笑眯眯地道。   唐瑟瑟一看见他,原本还有点灵动的小脸此刻板正至极:“是么?”   土曜似乎觉得唐瑟瑟的这个小模样很有趣,便笑着凑近她,逼得唐瑟瑟退了几步:“正是,这里以前土著原本也不少,民风淳朴,以打渔捞珠为生,后来周围的海盗都有觉得这里不错的,虽然因为附近海滩险峻又浅,大船无法靠近,但是岛上物产颇为丰富,于是东瀛的浪人、西洋的破落户海商、中原的流亡海盗你占一块,我占一块,就成了个杂居地……有。”   “别这么靠近小姑娘,瑟瑟还小,你也不想被她药死罢?”   霍三娘毫不客气地抬手推开土曜那张‘亲切’的俊脸:“还有,你是想说这里因为许多地方的人杂居混血,最后其中最强悍的一股势力征服了所有的杂余势力,成了岛主,然后这个岛主就一直父传子,子传父地传了下来?”   土曜轻笑了起来,看着唐瑟瑟对他凶狠地翻了个白眼,他摸了摸下巴:“是的。”   说话间,众人都到了岛上安置客人的地方。   ……   “三爷,您看这里可住得?”穆先生对着琴笙含笑问。   琴笙看着面前精致而大气的屋舍,淡淡地看了眼金曜。   金曜点点头,立刻领着几名武卫掠进房间里四处搜寻了一番,随后走了出来,对琴笙微微颔首,示意检查完毕。   对于金曜这等一点不客气当年查验,穆先生倒是一点都不生气,只看着琴笙含笑:“三爷果然还是那么谨慎。”   琴笙在房间里坐下,淡淡地道:“穆先生,请坐,本尊已经多年不曾到琉岛上来了,尚且有许多事情需要向您请教。”   随后,金曜立刻训练有素地微微颔首,退到侧室去令人泡茶了。   霍家姐妹和唐瑟瑟都是以侍女的身份上的岛,此刻也都跟着金曜去了侧室。   穆先生闻言,便在他面前坐了下来,含笑着道:“能为三爷效力,老穆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琴笙微微一笑:“岛上的大公主,不知嫁与了哪家公子王孙,新的岛主又是哪位?”   穆先生摇了摇头:“辉夜姬殿下如今就是岛主,老岛主将位置传给了辉夜姬殿下。”   琴笙琥珀色的眸子幽幽莫测:“哦,这倒是出乎本尊的意料,多年前的辉夜姬殿下还是个小姑娘,如今竟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岛主了,真是值得高兴的事。”   穆先生却苦笑了一下:“辉夜姬殿下是很能干,她如今是岛主,答应了老岛主要照顾小公主,先将小公主嫁出去,正为着小公主的婚事操心呢,就是辉夜姬殿下性子古怪了些,照着辉夜姬殿下的这般挑剔的性情,恐怕小公主的未来夫婿难得,如今辉夜姬殿下也赶走了两批来向小公主求婚之人了。”   说话间,唐瑟瑟已经端上了茶水,搁在穆先生和琴笙面前。   穆先生看了眼唐瑟瑟,似有些神情异样:“三爷一贯不近女色,最近倒是愿意在船上带侍女了么?”   琴笙捧着茶杯,轻描淡写地道:“这是本尊的小夫人身边的侍女。”   穆先生一愣,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琴笙:“三爷,您……您莫不是说笑罢……您……成亲了?”   琴笙淡淡地道:“没错,本尊已经成亲了。”   穆先生愣了半天,仿佛有点回不过神来,他的印象里,琴笙这样的人仿佛是不可能成亲的。   谁见过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会成亲?   “辉夜姬殿下一贯以美貌闻名于海上,是个传奇一般的美人,只是本尊很好奇,这位不知芳名的小公主可有与辉夜姬殿下一样的绝代风情。”琴笙垂下长长的睫羽,轻品了一口杯子里的茶。   穆先生笑了笑:“飞羽姬殿下容貌与辉夜姬殿下完全不同,辉夜姬殿下拥有月光珍珠一样的美貌,飞羽姬殿下的容貌便是完全不同的灵动之美,怎么三爷可是打算再迎娶一房妻子,要不要考虑下我们的飞羽姬殿下?”   琴笙淡然地道:“本尊已经有了妻子。”   ……   躲在侧室厨房内的霍二娘忍不住奇道:“飞羽姬和辉夜姬,这姐妹俩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名字,姐妹俩姓不同?”   金曜此时领着唐瑟瑟进来,淡淡地道:“这里的岛主原本出身就很复杂,既有中原人的血统又有东瀛人的血统,还有些西洋人的血脉混杂,琉岛的文化更像早期大唐和东瀛文化的杂合,所以这些名字才听起来奇怪,譬如这位辉夜姬,就是源自东瀛语,意味月亮、月光之意。”   霍家姐妹若有所悟:“原来如此。”   唐瑟瑟看了眼金曜,随后将手里的水壶搁了下来,又从袖子里摸出一只小瓶子递给金曜:“我已经让那位穆先生服用了我们唐门独有的追踪用的秘药,这种药物唤作引踪,原本其中就参和了掌门的元毒之血提炼之物,只要这位穆先生接触到掌门,我再见到他的时候,就能闻到他身上的特殊味道。”   金曜点点头,接过小瓶子,沉吟道:“药物的剂量毕竟是有限,咱们尽量用在可能接触到楚瑜的人身上。”   ……   “三爷,您先好好休息,晚膳的时候,辉夜姬殿下会在大殿设下筵席,邀请您和诸位一起用膳,只是那时候大概会还有许多其他前来向小公主求婚的各色人等,三爷勿怪,老朽先告辞了。”穆先生微笑抱拳道。   琴笙优雅淡然地颔首,随后抬手:“先生好走。”   看着穆先生离开,琴笙琥珀眸明暗不定,似陷入了沉思,却又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   幽暗的房间里,海潮声起起伏伏,海风瑟瑟,轻轻撞击着一个个的小铃铛,发出悦耳而诡谲的声音。   一道纤细窈窕的人影静静地卧在榻榻米上,昏暗中看不清楚她的容貌,只是衣袍华丽而精致,上面的丝线刺绣泛着美丽的光泽。   另外一道高挑穿着华丽宽袍的人影坐在她身边,一手抱着昏睡的人儿,一手撩起床帘,望着海潮,诡谲地轻笑了起来:“哎呀,起风了……有贵客到了,你猜猜他会不会参与你甄选夫婿的比试呢?”   ------题外话------   嗯,琉岛的设定,其实有些像琉球群岛,上面的文化类似东瀛的平安朝和我国唐朝文化的混杂。   我已经好些了,谢谢大家的温暖关心,抱抱我的小萝卜精们。   下午还是要去复诊和打针,爱你们。 ☆、第十一章 辉夜姬的要求   安静睡着的窈窕人影没有任何动静。   那人轻笑了起来:“我都忘了呢,你睡着了,一梦好眠。”   说着,他抬手撩起怀里昏睡少女垂下的乌发,指尖轻佻又温柔地抚摸过她雪白的脖颈,柔软的脸颊。   昏暗里,少女染了艳丽胭脂的丰润的唇看起来异常的柔软而妩媚。   男子似受了诱惑慢慢地俯下身来,想要吮上去。   但是下一刻,一道带着点讥诮的少年声音忽然在门口响起:“哎呀,哥哥,你忍耐不住色心的话,小心会被毒死的哦。”   高挑男子的身形一顿,冷冷地道:“宫少司,你这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少年走了进来,一脸无辜地道:“哥哥,你就这么讨厌小司么,人家只是好心地提醒你呢?”   男人慢慢地坐了起来,精致的袍子掠过床边,丝缎泛出华丽的光泽。   窗边投落的苍白月光下,他丹凤眼微微弯成冰凉的弧度,衬着他殷红的唇,看起来异常的慵懒迷人,带着一种诡谲的诱惑。   “小司,你过来。”   少年怔然地看着他的模样,随后向他走了过来。   “跪下。”男人淡淡地道。   少年沉默了一会,还是在他面前慢慢地跪了下来。   男人抬手轻点了点自己的膝头。   少年眸光微动,似有些茫然,又似有些惊喜,随后他垂下脸来,将脸轻轻地靠在他的膝上,宛如一只娇稚的猫儿,轻轻地蹭着:“哥哥……。”   男人抬手轻轻地抚过他的头,如金玉叩击一般的声音:“小司,你最近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忤逆了,可是我宠得你无法无天了……。”   少年伏在他的膝头,许久,声音有些闷:“哥哥……啊。”   他刚张嘴,就忽然感觉那温柔搁在自己后脑上的大手梭然一扣,近乎冷酷地扯着他的头发将他的脸拉了起来,让他对上男人那张俊美风流的面孔。   “哥哥,真是的,你叫久了,你真的忘了自己的本分,嗯?”男人看着他,眼底满是轻佻与残忍的讥诮。   少年呆了呆,许久,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恭顺地垂下眸子,轻声道:“主人……少司没有忘记。”   说着,他抬手扶住男人的手,轻轻地将唇印在他的手背上,露出一个近乎妩媚的笑容来:“我是主人的下属,主人可以对我做任何事,可是少司还是要提醒您,千万别被人鱼诱惑,传说中人鱼的肉有毒,小心会毒死您呢……。”   “啪!”男人一巴掌一点不客气地狠狠甩在了少年的脸上。   小司的小脸被打得通红,他舔了舔自己被打破的嘴唇,目光依然妩媚地看着对方冰凉残酷的丹凤眼,微笑:“那小司就没有主人了,小司一定会很伤心的。”   ……*……*……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远远地,众人尚且未能靠近那远处精致的宫殿,便能听到宫殿外竹林传来的悦耳风铃声。   那风铃声与宫殿里传出来的悠扬曲乐声,伴随着海风,温柔地抚过而每个人的耳边,让人忍不住陶醉。   “这可真好听。”唐瑟瑟忍不住感叹。   “这位辉夜姬殿下,与她的美貌一样出名的,便是她对乐曲与乐器的钟情,或者说沉迷,而原本她自己也善操各种乐器,所以在这琉岛的宫殿里四处都布置着各种乐器,据说连宫殿的柱子都能发出好听的声音。”土曜笑眯眯地在一边解释。   唐瑟瑟瞥了他一眼:“你倒是对这位公主殿下很是了解,因为她是天下第一美人么?”   小姑娘一点不掩饰她的鄙夷。   土曜挑眉,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那是自然,各种关于这位辉夜姬美貌的传说都被写成了话本,你这样平凡的姿容大概是不能了解的她的美貌引起的震撼罢。”   “那么,是她漂亮一点,还是三爷更美?”小姑娘干脆地给土曜下了个套。   土曜一怔,随后瞥了眼走在不远处的自家主子,他眯起眼看着唐瑟瑟:“等你见到辉夜姬之后,不就能判断了么?”   唐瑟瑟见他如此狡猾,便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土曜。   且说这头,众人靠近了宫殿,方才发现那如海一般的竹林里挂满了片片金属响片和精致的铃铛。   风声一过,那些薄厚不一的金属片和大小不同的铃铛便会发出各种音阶的清脆响声,如此一阵风一掠而过,便就是一首曲子,而且丝毫不显杂乱,反而悦耳非常。   让人不得不对这样的布置,叹为观止。   “辉夜姬殿下真是匠心独具。”琴笙看着那竹林,淡淡地道。   “您当年来的时候,殿下还年幼就已经将她住的宫殿布置成了一个音园,如今整座音宫里到处都能演奏音乐,殿下都成了个音痴儿。”前来迎接的穆先生看着琴笙笑道。   琴笙琥珀眸闪过一点幽光:“殿下心情倒是不错,岛主去了一个月,便有心情演奏曲乐。”   穆先生闻言,却苦笑:“殿下只是将苦闷与悲伤放在心中,她毕竟还有许多事情要去做,还要照顾小公主,还要主持这诺大的岛上的种种事宜……。”   琴笙一顿,不可置否地微微一笑:“是我唐突了。”   “您是故人,故人前来探望,想来公主一定会很高兴的,这边请。”穆先生笑道。   说着他亲自过来引路,将琴笙一行人引上了宫殿的汉白玉阶梯。   那汉白玉阶梯直通向宫殿中央,霍二娘留意到脚下竟然是透明的水晶石阶梯,水晶石下可见潺潺水流淌而过,那水流打着漩涡看着极深。   “这里是……岛中岛?”她有些怔然。   “没错,这里是岛中岛,这个琉岛中的小岛整个都是一处宫殿,用了许多年建成,算是琉岛的防御里最后一道最难攻破的防线,易守难攻。”土曜低声道。   霍二娘和霍三娘忽然互看了一眼,不禁有些怔然:“若是进去之后,这些阶梯断了……。”   “那就被困在孤岛之中了。”土曜笑了笑。   ……   琴笙被引到宫殿中之时,不禁微微挑眉:“这是…。”   “很热闹吧,三爷?”穆先生笑了笑,一边引导着他进内殿,一边道:“这些都是来参加甄选小公主夫婿的诸位青年才俊,您还是第一位并非参加甄选却能上岛的客人。”   诺大的内殿里,热热闹闹,各色人等,穿着各色衣衫,齐齐坐了满堂,人人交头接耳地嬉笑着,每个人身边都堆满了各种袋子,不难看出里面装了不少东西。   琴笙戴着兜帽,遮住了他的容貌,因此在进入内殿的时候,他们一行人并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   直到他被穆先生领到主位边的右手位置上坐了下来,才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而他看了眼自己对面主位的左手位置:“那边的位置……。”   “那是留给另外一位贵客的,那位贵客救过辉夜姬殿下的性命,他的船有些事会晚点到。”穆先生笑了笑。   “哦,那么那位贵客,也要求娶岛上的小公主么?”琴笙淡淡地开口。   穆先生含笑:“没错。”   说话间,穆先生忽然一顿,笑容渐深:“辉夜姬殿下到了。”   果然,一阵幽幽渺渺宛如来自云深处的音乐声响了起来,随后十余名穿着华丽曲裾,长发垂在身后,做汉妆的的侍女各自提着一盏金色的风铃走了进来,香风与乐声响起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齐齐地看向那些侍女身后的女子。   那女子穿了一袭淡紫色绣牡丹的华丽长袍,看着也不像中原的样式,倒像是东瀛平安时代的衣裙,长长的繁复华丽的衣摆在地面上铺开如同一朵华丽的深紫牡丹。   她身形极为窈窕,隐约可见胸前的雪白起伏诱人非常。   而最迷人的应该还是她精致的面孔,辉夜姬戴着半张华丽的白色镂空面具,但只露出微微削尖的下巴,一点艳丽的菱角唇镶嵌其上,就已经足够惑人。   一顶华丽的花冠戴在她的头顶,那是一种典型的唐式花冠,金色的花蕊中央挑出几条弧线来,尾端勾着金色的小铃铛与流苏垂落在她的肩膀上,随着她的走动发出“叮叮当当”的悦耳声音。   而她的步子又极为轻盈,仿佛踏在水上一般,行走间姿态行云流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与呼吸。   绝代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   “果然是个尤物,看这些男人都被迷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霍二娘翘着二郎腿坐在下席上,眯起绿色的眼珠子盯着那位辉夜姬殿下在侍女的服侍下坐上宫殿里最高的岛主之位。   “看那妖娆的体态也不是个雏儿,看来不简单。”霍三娘下了个结论。   唐瑟瑟则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一只小瓶子,然后深深地嗅了嗅,眼神就开始四处飘。   土曜注意到她的动作,暗自有些好笑,随后示意身边武卫站到唐瑟瑟身边去,替她挡住那有些过分明显的动作。   底下的人小动作不断,上首的人倒是一派平和。   殿内一众男子早已在辉夜姬的美貌与她神秘的气息下心驰神荡,只琴笙神色平静淡漠地对着看向他的辉夜姬点点头:“辉夜姬殿下,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辉夜姬扶着侍女的手,对着琴笙微微屈膝行了个礼,娇柔地道:“三爷,多年不见,您依然风采依旧。”   她的声音也极为悦耳,如黄莺出谷一般,软软地掠过人的耳边,让人骨肉酥麻。   “殿下客气,您倒是今非昔比。”琴笙琥珀眸微闪,神色淡然地一笑。   “三爷谬赞。”辉夜姬优雅地笑了笑,随后在侍女们的伺候下坐下。   她看向坐在内殿的众人,微微拔高了声音:“多谢诸位今日光临我琉岛,音宫招待不周,诸位自便,来者是客,还是参与甄选舍妹夫婿的客,若有什么要求只管与我们提就是了。”   辉夜姬的声音原本就娇柔,这般拔高了起来,便宛如吟诵一般,更让人听得耳边舒服,勾人非常。   当下就有那粗鲁的海盗头子模样的男人淫笑着站了起来:“哎呀,我们的要求很简单,既然琉岛之上已经没有能说话主事的男人了,公主殿下不如把你自己也嫁了罢,一个女人怎么好照顾这么大的岛,不若咱们一起照顾你们姐妹。”   说话间,不少男人也一起发出一阵淫荡的笑声。   “是啊,哪里有女人当家做主的。”   “不如你们姐妹服侍好咱们,咱们再一起照顾好你们姐妹。”   “哈哈哈……。”   淫荡的笑声此起彼伏。   这一次来求婚的自然皆是男子,而且琉岛并没有限制求娶的对象,所以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来了。   娜狄娅坐在下首的人群之中,听着那些淫词荡语,皆是对女子的侮辱与轻蔑,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但是她看了眼身边毫无动作的霍家姐妹,便强行压下了心中的火气儿。   她不能再给他们添麻烦了。   ……   场内一片淫笑声。   穆先生看了琴笙一眼,只见琴笙淡淡地垂眸品茶,恍若未闻。   穆先生细长的老眼里闪过一丝暗色,随后看向辉夜姬。   辉夜姬却微微地笑了起来:“看来这位大人很想娶我们姐妹,享这齐人之福,就是不知您是否能让我们满足呢?”   “什么代价,老子的身子很是强壮,绝对可以满足你们姐妹俩!”那海盗头子模样粗鲁男人大笑着拍了下自己的胯下。   只是他方才一笑,忽然听得一阵笛声响起。   原本服侍着辉夜姬的侍女不知什么时候摸出了一只笛子幽幽地吹奏了起来。   那粗鲁男子淫笑:“早听闻辉夜姬殿下喜欢音乐,我是不会吹笛了,但是别的方面……。”   他话音刚落,忽然一僵,随后随着那笛声竟浑身乱颤了起来,不一会,竟然梭然大口一张:“噗嗤——!”   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随后,他硕大的身形一晃,竟就这么‘噗通’一声倒了下去。   那侍女笛声一收,随后又恭敬地对着众人行礼,退了回去。   但是这一次,没有人当成那侍女在吹奏完毕之后的行礼。   所有人的脸色都一片微微发白。   一道笛声,一条人命,而且其他人不受影响,这是何等的功力或者妖法?   辉夜姬抬起宽袖,掩了唇轻笑了起来:“还有哪位大人想要满足我们姐妹的么?”   再没有人敢轻慢地出言调戏,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待得琉岛侍卫们上来将那大汉的尸体拖走之后,辉夜姬又抬起素白的柔荑轻拍了拍,魅惑地微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诸位都是客,不必放在心中。”   她顿了顿,又站了起来,抬起手微笑道:“遵从父亲的遗命,我为我可爱的妹妹甄选她的夫婿,现在开始罢。”   随着她话音初落,鼓乐齐鸣,优美的音乐声响而来起来。   而穆先生则走到了大殿之中,对众人道:“诸位,不知可曾听过东瀛的竹取传说?”   一名东瀛浪人打扮的男子点了点头:“我听过,那是一个来自月宫的公主,她从小被一对东瀛的老夫妇从竹子里带回家中抚养,长大之后,美貌映照四方,照亮了夜色,便被取名为辉夜姬,有许多贵公子来向她求婚,需要答应她的五个要求,方能抱得美人归……。”   “没错,我们的老岛主虽然是中原人,但辉夜姬殿下的母亲来自东瀛扶桑,她的名字便来自于东瀛的传说,所以这一次的比试,也将由辉夜姬殿下提出五个要求,所有的要求都做到的大人,便能娶走辉夜姬殿下的妹妹,珍贵的琉岛小公主,并得到琉岛一半的财富和传说中的一份中原前朝帝王的藏海图。”穆先生抬手宣布。   此言一出,所有人瞬间哗然。   巨大的财富,还有传说中的藏海图,哪样不让人激动?   而金曜怔然之后,立刻看向琴笙。   他们还在谋划如何向辉夜姬提出归还这东西,谁也没有想到琉岛额人竟然直接就说了出来。   琴笙一顿,看向辉夜姬,危险地眯起了琥珀眸。   ------题外话------   最近这几天病稍微好些了,可能写不了太多,写久了总有点脑子飘乎乎的感觉。   谢谢大家的关心,我想问问大家有没有什么治疗过敏性鼻炎的好建议,还有咽喉的、扁桃体炎的好建议么,可以留言么?   医院的那种洗鼻子感觉特别难受,感觉往鼻子里压气儿,大家若在家洗鼻子是怎么个洗法?   小司和宫少的关系,其实挺明显的了~也比较复杂。 ☆、第十二章 喂,有牛乳么?   对方的这种手法实在是有些眼熟。   庞大的财富、权势、美人,这三样东西祭出来之后,只怕没有人能轻易拒绝。   ……   琴笙如玉一般的指尖轻轻地摩挲着自己的杯子。   ……   “三爷,不知您可有什么意见么?”辉夜姬忽然转过她精致的面容看向琴笙。   她突兀的发问令金曜有些警惕,他目光锐利地看着辉夜姬,但是辉夜姬一双媚眼却只直勾勾地看着琴笙,她的眼睛大而妖美,仿佛看谁都是一股子幽幽魅魅,含情脉脉的模样。   琴笙指尖微顿,随后淡淡地看着她,琥珀眸里似笼着幽暗无边的雾气:“本尊只是来祭奠探访故人,不过问贵岛的事情。”   琴笙淡漠的话语让辉夜姬身边的人都冷了脸,但辉夜姬却掩唇优雅地轻笑了起来:“三爷也算是本宫的长辈,所以斗胆一问,不过是希望三爷对接下来的比试做个见证罢了。”   随后,她转过脸,慵懒地靠在了软枕之上,抬手示意:“穆先生。”   穆先生细长的眼里闪过精光,随后含笑看向众人:“诸位,这第一个要求就是请诸位供奉上珍贵的宝物或者与辉夜姬殿下一样重的金子换取进入第二关的资格,证明您拥有强悍的财富实力。”   此言一出之后,所有坐在大殿内的人都纷纷地开始翻动自己的包袱,将里面的金银珠玉全部都堆到桌面上来。   不一会,整个大殿内,一片珠光宝气,各色奇珍异宝与金银交相辉映。   可见来参加甄选的众人都是早已有所准备的。   倒是曜司诸人因为自己主子说得明白,一开始就不是冲着参与甄选来的,自然没有人告诉他们要带上金银。   曜司等人怔然过后,看着那满堂内的奢华金银宝物,都忍不住咋舌。   霍二娘忍不住眯起碧瞳,嘀咕:“这也太俗气了罢,搞了这么多金银珠宝,跟买女人有什么区别?”   这简直是明目张胆的敛财。   “这什么辉夜姬看起来一副高雅好乐的模样,不想选个妹婿还要人先掏钱买资格,还是要掏出和她体重一样的金银,知道的是她在选妹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自己在选男人呢。”霍三娘喝了一口酒,有些不屑地道。   土曜坐在一边,沉吟道:“琉岛以养殖珍珠为生,尤其是其中金珠的销量极好,所以岛主的日子也过得一向奢华,而且老岛主是出了名的好客,从来只听说他给客人送礼的,这一次辉夜姬接手了琉岛,倒是一改老岛主的作风,这是要‘勤俭持家’?”   “嗯,至少这个女人是个贪财的。”霍二娘直接下了个结论。   曜司众人不得其解,只冷眼旁观。   而很快穆先生领着琉岛诸人皆已经将来客们献上的宝物和金银清点估值完毕,大部分的金银财帛和宝物都已经造册好之后,被琉岛的侍卫们抬走。   只有区区几人的金银和宝物是不够分量的,便被人连东西一起带走离开。   穆先生看着自己手里的册子笑容渐深,转身对着众人道:“如今大部分的大人们都过了第一道关,证明了诸位是有这个财富实力,能掌管好琉岛的。”   “我们掏了那么多钱,是不是应该让我们看一看那位飞羽姬公主是否有辉夜姬殿下的美貌罢?”在座的有人明显是掏出了自己的家底,博取一个得到更多财富美人前程的机会。   此时他们还是忍不住肉疼,想要知道自己付出的是否值得。   而穆先生却忽然笑了起来:“诸位,可以进入第二关了,等到你们过了第二关,辉夜姬殿下自然会请出小公主来,让诸位一睹芳容,现在,就请诸位进入第二个轮甄选罢,如果诸位有人现在退出,我们将退还您奉上的财帛。”   此言一出,一干参选的人面面相觑。   但最终却没有人一个人退出。   金曜有些讥诮地看着他们,轻嗤:“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不知为什么,他有一种预感这些男人们不会有太好的下场。   ……   穆先生看着没有人退出,细长的老眼里闪过一丝精光:“既然所有的大人们都对我们的小公主一片痴心,那么咱们就继续罢。”   随后他拍了拍手,不一会便有一群侍女们从两侧进入,分别站在了每一桌人的身边,示意对方起身跟着走。   诸人有些犹豫,但想想他们付出的那些金银财帛,便都齐齐起了身跟着那些侍女们走了出去。   他们的目的地不远,就是大殿外的那一片竹林。   在他们一进入竹林之后,立刻有侍女们取了一条长长的纯金色的铃铛链条将竹林内外全部都圈了起来。   远远看起来,仿佛她们只是用纯金的铃铛金线将那一片竹林围成了相对独立的空间。   海风吹过,金线上的铃铛‘叮当’作响,极为悦耳。   穆先生站在内殿的高处,抬手宣布:“这竹林里是一片迷宫,诸位在一个时辰之内只要能走出这竹林,便是赢家,将得到最好的招待。”   原来这一大片的竹林竟然是种成了迷宫的样子么?   这倒是看起来简单许多,不少人都松了一口气,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只坐在上首的琴笙微微眯起琥珀眸,幽凉的目光掠过那些悬挂着金片、银片的竹林还有那些金色的铃铛,唇角浮现一抹莫测的笑容来。   辉夜姬似注意到琴笙唇角的笑容,她微微侧过脸来:“怎么,三爷,有兴趣下去玩一玩么?”   琴笙淡漠地看着那竹林:“本尊说了,并不参与贵岛的事情,也对小公主并没有任何兴趣。”   “哦……那还真是可惜呢,也许您见到了本宫可爱的妹妹,会改变您的主意呢。”辉夜姬摇晃着手里的羽扇,仿佛很有些可惜的模样,艳丽的红唇微抿成诡谲的笑弧。   琴笙却忽然淡淡地道:“虽然本尊不参与这游戏,但是让人下去尽兴一下,倒是可以的。”   辉夜姬一愣:“哦?”   琴笙看了眼金曜,吩咐:“金曜,你一贯喜欢这些迷宫游戏么?”   金曜一怔,随后抱拳沉声道:“是,属下愿意一试。”   身为曜司武卫,他从不质疑自己的主上的命令。   此时辉夜姬反应过来,目光在金曜身上打量了一下,随后摇晃着羽扇含笑道:“这位星君大人,这是舍妹的甄选夫婿的关卡,并非随意可以下去游玩的迷宫游戏,方才本宫询问琴三爷,是因为三爷地位非凡,与众人不同,也算是我琉岛的恩人,便是让我将妹妹拱手相送,也不是不能考虑。”   她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看向穆先生:“但是金曜星君,您并非琴三爷,您若是要参与,只怕还是要按照规矩来,是不是,穆先生?”   穆先生闻言,也立刻接过话来,看向金曜含笑道:“没错,若是金曜星君打算参与,那么就还请您按照规矩缴上礼金,然后进入竹林迷宫之内。”   他话音刚落,琴笙便反手,素白如玉的指尖在桌面上轻敲了敲。   土曜立刻上前,从袖子里摸出来一个荷包放在桌面上,然后打开来,里头瞬间“咕噜噜”地滚出来五六颗指头大小的精致金色、紫色的珠子来。   那些珠子流光溢彩,浑圆硕大地能倒映出人的影子来,一看便皆是价值连城。   何况琉岛原本就产珠子,琴笙这放出珠子来,直接让人一看便知道其中金色的主子正是琉岛所产的上等货色,专供皇家。   而紫色的则产自北海,更是稀罕非常。   “不知这些是否足够让我们首领下场去玩一回了罢?”土曜微笑。   穆先生的目光在那金色的珠子上停了停,又和辉夜姬互看了一眼,随后示意侍女将那珠子收了起来,落落大方地道:“自然是够了,老朽也很期待金曜大人的造诣呢。”   ‘造诣’二字让土曜和金曜微微凝神——   这种字眼多用于‘技’和‘艺’的修行之上,如何用到穿越迷宫之上?   琴笙则是淡淡地轻品了一口茶:“这迷宫与音有关,仔细些,莫要出丑了。”   金曜目光掠过那些金色的铃铛,随后抱拳:“是。”   随后,他足尖一点飞身向那竹林掠去。   辉夜姬似笑非笑地看了眼琴笙,笑容里多了一丝诡谲:“果然不愧是三爷,好眼力,您真不自己下场?”   琴笙这次直接懒得理会辉夜姬,只捧着手里的杯子品着茶。   坐在下首人群里的霍二娘蹙眉:“怎么那个辉夜姬,老是怂恿三爷亲自下场,她也不想想就她还有她那个什么妹妹也配三爷亲自下场么?”   霍三娘看了看竹林,若有思:“我倒是觉得她的行为很像一种不怀好意的挑衅。”   不过这女人胆子不小,居然敢挑衅琴三爷。   ……   辉夜姬大约是第一次看见对自己的容貌毫不动容的男人,她唇角的笑容微微僵了僵,随后转过了脸,冷冷地看了眼穆先生:“开始罢。”   穆先生淡淡地颔首,随后一抬手:“开始。”   伴随着他话音一落,坐在殿内的侍女们便开始各自摆正自己手里的乐器,开始吹奏了起来。   鼓乐悠扬,悦耳动人。   辉夜姬享受地半靠在软枕上,品着手里的酒,美目看着远处竹林内的情形,闪过一丝幽诡的光芒来。   竹林中的男人们却有些茫然,只四处开始乱转,试图寻找走出竹林的路径,却毫无头绪。   有人生了投机取巧的心思,竟打算直接绕开那些围绕在竹林外的金色铃铛,从外围绕出去。   只是不想他才一碰那些铃铛,那些铃铛便“叮叮当当”地响做了一片,那些铃声即使混杂在音乐声里也异常刺耳。   那人瞬间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头,眼珠子暴突,竟在下一刻蓦然吐出一口血来,惨叫着七窍流血躺在了地上打滚。   由于他的模样实在可怕,瞬间引起了众人的注意,直到看到那人在地上抽搐着,两眼圆睁地断了气,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有人立刻就怒道:“琉岛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是来参加小公主夫婿的甄选,竟出手这般狠辣要人性命?”   “没错!”   “就是,你们太过分了!”   “我们不参选了,退出我们的金银。”   那人一喊,竟有不少人应和的。   穆先生温文尔雅地笑了,他摸着自己的胡子,以内力传音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诸位既然已经上了岛,参加了我们的甄选,便要遵循辉夜姬殿下的规则,进了竹林便没有退路,只能寻到正常的路径出去,否则下场也只能是暴毙当场了。”   穆先生的话瞬间让场内众人一片哗然,所有人瞬间暴躁了起来。   “岂有此理!”   “太过分了!”   “放我们出去,否则必定踏平你琉岛!”   “信不信我们船队轰平你!”   不少人就要一边骂着一边就要往外冲。   穆先生一抬手,殿内的侍女们便开始继续演奏。   然而这一次的幽幽雅乐,却是致命之曲。   一阵阵的音波响动,竹林内的铃铛与金属片开始无风自鸣,竟是“嗡嗡”响做一片。   所有试图闯出竹林外,或者扯下那些铃铛的人全部都痛苦地抱着头,开始七窍流血,跌在地上,倒做一团痛不欲生,惨叫不止。   那些原本留在内殿的随从或者侍从们看着自家主子们在竹林内那般惨状,就要暴起动手。   却不想穆先生忽然转身一笑:“诸位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整座音宫都会发出悦耳的乐声,只是若不小心,就会有人葬送在美妙的音乐声里。”   于是殿内众人再不敢轻举妄动,他们都见识过方才以音杀人的能耐,如今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竹林内不少试图冲出来的人倒在地上,抽搐着吐出血来,然后再没有了声息。   血腥的味道顺着海风慢慢地吹了过来,弥散了整个内殿。   留下一群竹林之内不敢再轻举妄动的参选之人。   空气里的气息凝滞得几乎让人难以呼吸。   辉夜姬却轻笑了起来,声音宛如银铃一般婉转迷人:“真是无趣得很,这些无趣之人,怎么配得上我可爱的妹妹呢。”   说着,她弹了弹指尖,似有些不耐烦:“穆先生,继续罢。”   穆先生对着她微微颔首,目光掠过一边神色淡漠的琴笙,随后看向远处竹林的众人,微笑宣布:“诸位,现在开始了,比了财富,接下来是武艺与乐感,音婢们会吹奏美妙的乐曲,你们身边的那些铃铛与响片都会随着鸣奏,你们需要做的就是避开这些会要你们性命的响音恶铃,顺着鼓乐之神的乐声引领,走出这片迷宫游戏。”   穆先生的话瞬间让所有人都震住了。   “什么,你们疯了么!”   “你们这就是要杀人!”   “放我们出去!”   ……   然而竹林内所有人愤怒的吼叫并不能让穆先生停止他的命令。   他兴致盎然地抬手一挥,内殿里的音婢们便开始再次吹奏起了手里的乐器。   内殿里和竹林中的所有人瞬间都紧张了起来。   随着她们吹奏乐器,一片竹林里的铃铛与金银响片顿时“嗡”地一声作响了起来,那种共振鸣音瞬间爆开让周围的人惨叫一片,迅速地四散开来。   “散开、散开,不要靠近那边!”有人机灵点的立刻向着反方向跑。   不少人都立刻互相搀扶着跑开。   然而随着他们的跑动,大殿内的乐声也越来越悠扬响亮。   随着不同的乐器奏响,那些竹林迷宫内不同区域的金属响片和铃铛,便会发出高低不同音阶的响声来,悦耳到刺耳,经过之人都会仿佛受到了攻击一般痛不欲生。   “啊啊啊——!”   “救命!”   “快跑!”   “避开那边!”   众人所过之处,不断地有响片和铃铛响起,亦不断地有人捂住头惨叫着吐血倒下,颤抖着死去。   不过片刻间,美妙的音乐声里,掺杂着凄厉的尖叫声形容一种诡谲的乐阵,看得人毛骨悚然。   金曜武功了得,与一批身手还算很不错的人不断地在竹林间飞跃而起,却又不能越过那些竹林外围的金线,只能哪里响,便避开哪里。   只是这般不断地奔波躲避,难免狼狈万分,而且不知道何处还会响起那杀人的铃声与乐声。   “把那些铃铛和响片打掉!”有人忍不住大叫。   这么一喊,仿佛有人如梦初醒一般就要飞身而起去打掉那些铃铛和响片。   金曜冷眼厉声道:“不要妄动!”   然而哪里还有人听得进劝阻,不少人都去扯那些铃铛和响片。   谁知抬手才一碰,原本还没有发出响声的铃铛和响片竟然齐齐响做一片,刺耳的声音令竹林内所有人都痛不欲生,不少武功修为差的都齐齐吐出一口鲜血来!   金曜捂住耳朵,强行调集内力镇住丹田,这才勉强无事,却也头痛欲裂。   他一转脸,看向远处内殿,一闭眼,顺着声音弱的地方循声而去,但凡遇见鸣声震震的便避开。   一番看似毫无目的地闯荡下来,他竟与一批其他参选者竟勉强地避开了杀阵,渐渐靠近了竹林的出口。   而此时竹林内已经四处一片血迹斑斑,尸横遍野。   ……   “真是太有趣了,曜司中人果然不同凡响。”辉夜姬握着酒杯轻笑了起来,仿佛那些血腥取悦了她。   “不知道若是三爷在音阵内,会是个什么情形,一定轻而易举就能走出来罢,我听说三爷是极擅于奇门遁甲呢。”   琴笙淡淡地抬起眸子,看了一眼竹林,忽然开口:“请问阁下,有牛乳么?”   辉夜姬一愣:“啊,什么?”   琴笙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问:“牛乳,有么?”   ------题外话------   老处男的日子不太好过啊,这是开荤了,憋不住本性了,嗯,亲,有牛乳么? ☆、第十三章 诱惑   辉夜姬神色瞬间变得有些警惕,她不动声色地看着琴笙:“不知三爷为什么想要牛乳?”   想必一定是要做什么不得了的用途罢?   连穆先生都看了过来,笑盈盈的样子,亦掩不住他眼中的警惕。   琴笙平静地道:“喝。”   辉夜姬:“谁……谁喝?”   琴笙淡漠地看了她一眼:“有圣贤说过——多管闲事,容易早死并。”   辉夜姬精致的唇角紧紧地一抽,她有些神色扭曲地看着琴笙,随后又转开目光,仿佛觉得自己一定是出现了幻听。   何方圣贤,这般刁钻?   至于这种不耐烦的语气……这种……这种……气质完全和刚才那款高深莫测的琴三爷完全不同。   莫非是冒充的?   但是这是多少人眼皮子底下,怎么可能?!   穆先生倒是反应得比较快,他细长的眼细细地盯着琴笙,轻咳嗽了几声:“真是抱歉,三爷,我们岛上虽然有牛,但是一时间弄不来牛乳,今晚老朽让人给您送去,可否?”   琴笙垂下华丽的长睫,冷淡地轻哼了一声:“真是……可惜。”   随后,他顺手将手里的粉彩描金瓷茶盏扔在了桌面上。   “哐当!”一声,那粉彩描金的的瓷杯子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刺耳非常。   一名弹奏箜篌的婢女忽然“噗”地一声喷出一口血来,随后身形一晃,在殿内众人错愕的目光下忽然倒地不起。   周围的音婢们吓了一跳,其中一人大着胆子抬手去摸了摸她的鼻息,随后惊惶地收回手,看向辉夜姬和穆先生:“死……死……了……。”   穆先生和辉夜姬脸色都微微一变,但随后辉夜姬冷冷地道:“死了便死了,无用之人,值得大惊小怪的么?”   穆先生则是目光变了几变,随后看向琴笙,恭谨而狐疑:“三爷,您这是……。”   “不是想知道本尊若下场,是个什么局面么?”琴笙站了起来,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辉夜姬和穆先生,声音轻而缓。   只那一眼,却让辉夜姬和穆先生只感觉浑身冰凉,仿佛浑身淋了一通冰水一般的……透心凉。   他们有些木然地看着那一抹高挑的白影缓步而去,长长的白色袍子在海风里轻轻地拂动着,拖曳成一种轻灵诡凉的弧度,又似一抹轻雾,让人看不清楚那白影的深浅,却让他们觉得仿佛所有人都被笼在其中。   辉夜姬慢慢地握紧自己手里的杯子。   她已经无心去看那竹林里的腥风血雨和已经狼狈走出口的幸存者,妖美的大眼只定定地看着那一抹白影。   “穆先生……。”   辉夜姬忽然开口。   穆先生沉声应着:“殿下。”   “我,竟然在刚才的一瞬间,感觉到……。”辉夜姬迟疑了片刻,还是没有说出口。   “恐惧。”穆先生却接过了她的话。   他冷冷地弯了细长的眼:“那个近乎神祇一样的男人,温柔面具只是为了他的可怕遮掩罢了。”   辉夜姬顿了顿,她垂下眸子,凝视着手里的杯子,艳丽的红唇慢慢地翘起一个冰冷的弧度:“那又如何,再可怕的男人,他……。”   辉夜姬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轻轻抚摸过自己的嘴唇:“也是个男人罢了……。”   穆先生摇了摇头:“不要小看他。”   “本宫没有小看他,那个男人只一只杯子就破了音阵。”辉夜姬眯起妖美的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所以确实不能小视,不过也从未曾想过那样就能杀了他啊……。”   她似想起了什么,掩着唇低低地笑了起来:“不过那样罕见的男人,死了也可惜,若是圈起来,日日享用神祇的滋味,倒是也不错……。”   “辉夜姬殿下!”穆先生微微蹙眉。   辉夜姬摆了摆手,恢复了慵懒模样:“好了,不必多说,我知道的。”   ……   第二日的天气并不太好,晦暗的天空泛出一种诡谲的阴蓝,乌沉沉的云在天边翻滚着,像是随时要落雨的样子,天气闷热。   房间里,琴笙静静地坐着,手里捧着一杯——牛乳。   “主上,您真的要喝这玩意儿?”土曜看着琴笙手里的那杯子,一贯含笑的眼底闪过不赞同。   虽然主上是百毒不侵之体,但是这等来历不明的东西,他实在觉得琴笙不该用。   “他们还没有蠢到直接在这里下药。”琴笙却平静地轻嗯了一声,随后便优雅地品了一口,微微挑眉:“味道寡淡了些。”   土曜见状,叹了一口气:“主上说的是。”   自然没有小鱼亲自倒的牛乳有滋味。   当年小鱼是变着法儿做各种牛乳点心喂自家主上的,那娇惯主上娇惯得……就差抱着给亲自喂嘴里去了,那当娘似的劲头,看得他们一群人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   如今主上恢复正常了,那样子大概也是见不到的了。   说话间,一道人影款步而入,抬手抱拳对着琴笙道:“主上,属下回来了,已经拿到进入第三轮甄选的资格。”   琴笙看着远处起伏的海潮,淡淡地道:“很好,继续罢,本尊倒是很期待这位辉夜姬殿下接下来要作甚。”   金曜目光微冷:“琉岛之上怪异非常,这个辉夜姬仿佛对我们抱有敌意,全不似老岛主在的时候,会不会她有问题。”   “辉夜姬好曲乐的名声在外已经很多年了,属下监视过琉岛不短的时间,可以确保她并未被掉包,不过老岛主的死有些蹊跷。”一道高挑健硕的人影不知何时轻巧地跃上了阳台。   “日曜!”土曜眼睛一亮。   “主上!”容貌深邃如刀凿斧雕,高大俊朗似骄阳的男子一进门便对琴笙拱手行礼。   琴笙微微颔首:“火曜那边有消息么?”   日曜摇头:“暂时没有消息。”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琴笙淡淡地开口,随后在桌边坐下,捧着杯子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牛乳:“说说,老岛主的死,怎么个蹊跷法罢。”   “老岛主故去一个月有余,对外道是突发疾病,但是去年的时候属下与月曜行船经过琉岛,老岛主看着依然康健,虽然突发疾病故去并不算什么稀罕之事,但是辉夜姬秘不发丧,也一直没有对外说出老岛主故去的消息。”日曜恭敬地道。   他顿了顿,神色有些冷:“也是最近这十几日才道是老岛主故去,要为其妹甄选夫婿,然而这么多年,属下并未曾听说辉夜姬何曾有过一个妹妹,老岛主何曾有过一个女儿,也是最近才说老岛主故去前认回来的。”   “你们有人见过那位小公主么?”琴笙忽然问。   日曜摇摇头:“并不曾,听说那位小公主身子不算太好,一直养在音宫深处。”   他话锋一转:“但是已经月曜已经潜伏进音宫,想来很快就会有消息。”   琴笙微微眯起眸子,再次轻品了一口牛乳,随后道:“让唐瑟瑟留心着点,也许她会比你们更早有发现。”   “就凭借她那什么掌门身上的味道?”土曜有些不以为然。   琴笙轻笑了起来,不知想起了什么,意味深长:“不要小看了女人的直觉和鼻子,有时候她们的鼻子比狗鼻子还要灵。”   “辉夜姬请您准备出席夜宴。”金曜忽然道:“今晚应该是第三关。”   琴笙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颔首:“你准备一下罢,下场的毕竟是你。”   土曜闻言,笑嘻嘻地打趣道:“首领,这次活着闯过竹林音阵的可没几个人,你这是过了两关了,若是过了五关,说不定就要娶上那个小公主了哟。”   金曜桃花眼一眯,冷冷地睨着土曜:“你若是钟情,送你便是。”   土曜还不肯罢休,他原本就是个促狭的性子,这会子凑上去,一脸亲切地道:“哎呀,何必这么拒人千里之外,首领身边一直也没有个知冷知热的,若是那小公主很是可人,倒是收回来伺候您端个洗脚水也不错。”   金曜薄唇一抿,桃花眼弯成冰冷又惑人的弧度,他忽然一抬手勾住土曜的脖子,低下头,压近了他的脸,几乎鼻尖贴着鼻尖,嘴唇贴着嘴唇地轻道:“我看你就很不错,要来端洗脚水,暖床都可以,是不是?”   土曜一僵,干笑着挣扎:“我这等样子,您哪里看得上。”   金曜微笑,抱住他的腰肢:“我若是看上了呢。”   土曜死命挣扎,看向琴笙:“主上,主上——!”   日曜在一边看两人那样子看得好笑,随后看向琴笙,却见他慢条斯理地喝着牛乳,眼神却看向窗外,神色幽幽,不知正在想什么,魂游天外的模样。   ……   且说这头,正在捧着个小盒子直勾勾发呆的唐瑟瑟忽然打了个喷嚏,随后微微眯起大眼睛,忽然笑了起来:“有了……~!”   “什么有了?”霍二娘立刻凑了过来。   唐瑟瑟轻嗅着那小瓶子:“掌门就在岛上,瓶子里的味道已经变了,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掌门的元毒之体一定就在不远处!”   “你能找出来么?”霍三娘提着大剪刀也凑了过去。   唐瑟瑟闻了闻:“需要一点时间,今晚穆先生来的时候,我去闻闻他身上的味道浓不浓。”   霍二娘和霍三娘互看一眼,点点头:“也好。”   ……*……*……   夜色降临。   音宫里一片歌舞升平,原先的竹林中所有的血迹尸体都已经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完全看不出前一天这里曾经一片惨烈血腥的模样。   里头致命的铃铛与金色的金属片叮叮当当地发出悦耳的声音,仿佛不过是寻常的装饰乐器。   只是目睹了前一天的惨烈状况,活下来的甄选者们虽然已经都是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样子,虽然还有人依然不死心地期盼着美人与权势,然而大部分的心存者们都是一脸阴沉又警惕地看着在侍女们搀扶下优雅地从步辇上下来的美丽女子。   辉夜姬换了一身华丽的绣百蝶穿花红色长袍,依然是介于汉服与东瀛平安朝十二单之间的款式,裙尾长长地拖散开来,宛如一朵艳丽的牡丹,胸口却露出一线雪白诱人的沟壑来。   这一次,她换了一只蝴蝶镶宝石的面具,华丽非常,衬得她下半张小脸精致雪白,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靡艳的气息。   尤物如斯,引得所有的甄选者们都意动起来,脸上的阴沉多变成了心猿意马。   “诸位台上都有美酒佳肴,今夜本宫的第三关不会见血,诸位证明了自己的钱财与身手,都是万里挑一的人中之龙,今夜诸位只需要享受即可。”辉夜姬一坐下来,便靠在绣金软垫上,摇晃着手里的孔雀羽扇含笑看向周围的人,声音娇软温柔。   穆先生也含笑摸着自己的白胡子道:“殿下一诺千金,诸位大人只需要享受即可。”   辉夜姬开口给出的保证,虽然不能让所有人都放下警惕,但是大部分人都还是瞬间松了一大口气。   辉夜姬一晃手里的羽扇,音婢们又开始抱着各式乐器开始弹唱了起来。   鼓乐齐鸣,还是令昨日吃了大亏的不少人都惊了惊,但是众人紧张了好一会,也没有看见有人出事,便都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尤其是那乐声渺渺,犹如隔水穿来,调子靡靡软软,带着一种十丈软红,纸醉金迷的气息,直让人忍不住放松其中,想要握着金盏酒杯,沉醉其中。   不少人也确实如此,只抱着酒壶和身边伺候的美婢们渐渐地松懈开来,言笑晏晏之间,声音渐渐高了起来。   堂上一片歌舞升平。   辉夜姬含笑着与众参与甄选的幸存者们推杯换盏,她身上的香气也弥散开来,令人放松了下来。   “三爷,辉夜姬敬您一杯,您是家父的故友,也算是辉夜姬的长辈。”辉夜姬端着酒杯凑近了琴笙,含笑曲身举杯。   她离琴笙保持着一点距离,并不太靠近,动作也不显得轻浮,却偏生一副天生媚骨的模样,端的就是姿态诱人。   琴笙的角度正好能看见她胸前雪白的沟壑起伏,巍巍颤颤,呼之欲出。   琴笙只淡然地举杯:“本尊不喜饮酒,这杯酒便只当是敬一杯老岛主罢。”   说着,他抬手就将手里的酒倒在了地上。   这般美人相邀,硬是被他带出了一副祭祀故人的模样,辉夜姬倒是也不恼,只叹了一口气,将酒一饮而尽。   随后,她示意:“给三爷上……饮品。”   看着琴笙杯子里莹润的牛乳,她脸色一瞬间还是变得有些古怪。   琴笙倒是自然而然地端起来轻品了一口,仿佛一点不觉得这般有什么不对。   果然是这样的男人,都会有怪癖么?   辉夜姬转过脸,看向众人,喝了一口杯子里的酒,含笑道:“诸位大人,第三关要开始了。”   大殿上的气氛靡靡妖妖,众人都打起精神来,目光灼灼地看向辉夜姬。   穆先生含笑站了起来道:“诸位,这第三关很是简单,只要有人能吹奏出令辉夜姬殿下动容,愿意随之起舞的乐声,便能通过第三关了。”   如此要求一提出来,剩下的甄选者瞬间哗然了起来。   其中不少人根本就不会弹奏乐器。   “这不公平!”不少人喊了起来。   “没错,这样太不公平!”   连金曜都微微蹙眉,他对乐理是一点都不了解的,这一关就要直接被刷下去么?   穆先生闻言,笑了笑:“辉夜姬殿下允许诸位寻求帮手,不一定是甄选者自己会乐。”   此言一出,抗议声倒是少了不少,毕竟不少人都知道辉夜姬好乐曲,这一次甄选妹婿,不少人也都猜测到了她会让人比乐,因此不少人都带了乐师过来。   于是,抗议之声少了之后,不少人都开始按照穆先生的安排抽签上来演奏。   第一个上来的是一个三大五粗,眉目深邃,但是穿金戴银的高大男人,也是附近海岛的岛主,他是带着乐师上来的。   那乐师有些战战兢兢地坐下,他是见识了那些音宫里以音杀人的模式,此时能鼓起勇气坐在这里就很不错了。   因此吹奏出来的笛声软绵颤抖,不要说辉夜姬了,就是寻常人都能听出这不是什么好笛声。   辉夜姬冷冷地一挥袖,那乐师便立刻被侍卫们赶走了,连同那个试图争辩一下的岛主也被人拖走。   这让所有幸存者都有些紧张。   穆先生却含笑安抚道:“诸位不必紧张,说了今夜不见血,自然不会见血,只是驱赶了扫兴之人罢了。”   坐在下首的土曜一边喝酒一边眯起眸子,是啊,今夜不见血,明日见血呢?   这个辉夜姬古怪得很,她都能感觉到对方身上那种妖娆气息之中的冷酷和诡异的暴戾,全不像一个被娇宠长大的少女。   但大部分人都依然放松了下来,按照秩序一一在内殿里进行了演奏。   其中让辉夜姬看不顺眼的,都被当场带走。   可气氛却并未因此紧张,反而越发的靡丽而疏狂,渺渺的背景乐声、美酒的香气、侍婢们的娇笑声让整个气氛都热烈了起来。   也有那真才实学的,会演奏的甄选者带来一*的气氛*,被辉夜姬留下,奉为座上宾,甚至得到辉夜姬亲自敬酒,辉夜姬兴起时甚至会坐进那演奏者的怀里,整个内殿似陷入了奇异的狂欢。   只是辉夜姬一直没有站起来舞蹈。   很快便到了金曜上场。   然而这一次,金曜站在场内,平静地没有任何动作。   “金曜星君是要为我们表演什么呢?”辉夜姬慵懒地趴在条案上看着金曜。   金曜没有说话,一直淡然坐着的琴笙却忽然淡淡地开口了:“本尊替金曜下场。”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静了静。   琴笙一直戴着兜帽,遮着脸,只是他周身出尘的气息,在这靡靡的音宫中,仿佛自成一片天地,根本不允许人触碰和沾染。   似壁画上的神祇,淡漠地俯视着糜烂的凡尘俗世。   所以他的出声,几乎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三爷,要亲自下场么?”辉夜姬轻笑了起来,忽然歪了身子,靠近琴笙耳边,吐气如兰:“九天飞雪凝冰骨,清风夜露月为魂,高高在上的九天琴神,竟真会弹琴么,本宫原一直以为您姓琴罢了……哈哈哈哈。”   穆先生见状,微微蹙眉,抬手扶住了辉夜姬,一脸歉疚地对着琴笙道:“抱歉,三爷,殿下喝多了,她平日并不如此。”   琴笙微微一笑,神色淡漠:“无妨。”   穆先生闻言,干笑一声:“不知您要用什么弹奏呢,可有准备琴或者笛?”   琴笙指尖一转,抬手间,无数细长的丝线瞬间直弹入墙壁,淡淡地道:“以线为弦即可,不过是一场游戏,本尊没兴趣大费周章。”   辉夜姬似有些生气,冷眼看过来,眼神里带着一点冷毒:“您觉得这是一场游戏?”   穆先生似也有些恼了,抬手在辉夜姬肩膀上轻按了按,辉夜姬这才不悦地坐正了身子。   而琴笙根本至始至终都未曾看她一眼。   只丝线入墙的这一手,就让所有的甄选者都震了震,他们并不知道琴笙的身份,只是看着他身坐高位,便知地位不凡,却不想对方竟有这般深厚的功力。   琴笙也未曾焚香净手,只是指尖一转,便勾住那丝线轻轻地拨动了起来。   “噌——。”   幽幽的琴鸣声瞬间响起,似瞬间驱散了整个内殿的靡靡之气,如白雪飞舞的静静雪原呈现在众人面前。   这是一首哀乐,又或者说是一首充满着诡谲幽野情调的东瀛和歌小调。   凄远而哀婉,空灵幽寂。   仿佛能听到水低落古瓮中的声音。   清冷到寂寥。   即使周围的音婢们还在弹奏那靡靡之乐,但伴着琴笙的琴声,却莫名地让人生出一种飞雪茫茫,万事皆空,凉风幽幽,红尘寂寂之感。   ……   辉夜姬忽然站了起来,只是她却并没有随之而舞,这并不是一只能让人想要歌舞的和歌。   她缓缓地走到琴笙面前,妖美的大眼里泛出幽幽的泪雾:“东瀛的和歌啊……您为什么会弹奏这么美妙的歌曲,记得我年幼时,父亲也曾弹过与我听,道是母亲很喜欢的乐曲?”   琴笙淡淡地看着她,或者说,根本没有看她。   辉夜姬忽然一晃手里的羽扇,立刻便有音婢上前将所有人都强行驱散。   或者说算他们的动作不得强行,音婢们只是搀扶起了几乎都瘫软在地的人。   穆先生蹙眉,想要说什么,却还是按捺了下去,眼里闪过一丝精光,随后退了下去。   乐声停了以后,曜司众人仿佛也很顺从地都退了下去,只是眼神都有些茫然的样子。   不一会,殿内便一人都不剩了,只一片幽幽靡靡的香风。   “您总是不理会人。”辉夜姬低头,拿起琴笙装着牛乳的杯子,轻嗅了下:“三爷,为什么喜欢喝牛乳呢……。”   她抬手慢慢地解开自己的外袍,一件件的华丽衣袍落在了地上:“可是喜欢里面那种丝滑之感,您要不要试试其他的丝滑之感……本宫相信本宫会让您满意的呢。”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金属质感,仿佛能勾动人心深处最深的*,伴随着那风中传来的惑人金铃响动声,几乎让人无法抗拒其中的魅惑与引诱。   说着,她取下脸上的蝴蝶面具,露出妖美惑人的面孔,同时抬手,以一种极为诱惑的姿态慢慢地将杯子靠近自己的唇边,红唇轻启,做出品尝的样子。   只是杯子才靠近她的唇边,忽然“砰!”地一声,瞬间碎裂成了无数片。   细碎的碎片将辉夜姬娇嫩的脸都划出血痕来,牛乳撒了她一身。   “唔……。”辉夜姬捂住了自己的脸,看向他,却一点也不恼,只笑了起来:“您这是在害怕么?”   她抬手轻轻蹭过自己性感肩胛骨上的牛乳,暧昧地就要伸出舌尖轻舔指尖的牛乳。   “母牛,做出这种恶心的动作,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么?”琴笙淡然温柔的声音忽然悠悠地响起。   ------题外话------   三爷表示:舔牛奶,不是什么玩意儿都好看的!   辉夜姬:母牛……母牛…… ☆、第十四章 幻境如梦   琴笙的话音刚落,便忽然听得一声极为短促的抽气儿声,声音极轻,融在了风声里。   然而琴笙还是冷冰冰地抬起幽沉的琥珀眸看了眼仿佛空无一人的屋子上方。   土曜蹲在房梁上,隐在阴影里,实在憋得辛苦,干脆盯着远处的大海——发呆,强行转移注意力。   那还是自家那静水深流,惯于端坐明堂上,面如观音,袖藏乾坤,悄无声息挥袖间置人绝境死地的主上么?   仿佛这次恢复正常了主上,因为小鱼的存在,也默默地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又或者,那原本就是主上的性情,毕竟最初他们跟着的主上,就是那样肆无忌惮的狠辣又刻薄的模样。   只是这么多年,早已被时光与世事打磨成了后来那静水深流,温润如玉的玉面观音,连他们这些一路跟随他的人,大约也忘了曾经的主上少年时的模样。   而遇见了那条小鱼,主上似渐渐地又重新现出他性子里尖锐刻薄的棱角来。   到底……是有人宠着、纵着,所以神仙才又有了人间烟火的气儿么?   土曜唇角微微翘起,无声无息地笑了起来。   ……   不过,忍耐了一个多月。   主上的耐性也到了尽头罢,实在是不耐戴那面具了罢?   惹毛了主上的人,下场总是……略凄惨的。   如今辉夜姬遭受的毒舌,也不过是个开始。   ……   “母……母牛……。”辉夜姬僵在半空中,有些呆滞地看着琴笙。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居然会有男人这般地平静地说出侮辱自己的话来。   “您……是在说笑么?”辉夜姬强自镇定下来,妖美的大眼微微眯了起来,抬手轻轻地去扯住琴笙的衣袖。   这一次,她干脆地将衣衫解了下来,露出自己的性感诱人的躯体,长长的乌发散落下来,半掩不掩的娇躯,魅惑得惊人。   琴笙忽然眯起眸子,淡淡地笑了:“是的,本尊在说笑……你过来。”   辉夜姬一愣,不知为什么看着琴笙的眼睛,她心底有些发憷,却还是水蛇腰一扭,伴随着那幽幽渺渺的乐声,以一种宛如舞蹈的姿势坐在他的面前,抬起脸看着面前的男人,手里依然捉着他的衣袖。   她知道这个姿势会让她看起来楚楚动人,并且带着一种娇美的孱弱,没有男人能拒绝这种纤细惑人的美。   ……   “啧……瞧,就算是神仙又如何,不也会沉醉在美色里,嗯?”不知何处的黑暗房间里,海潮声阵阵伴随着一阵幽幽渺渺的惑人琴声里,有男子微微沙哑的声音带着嘲弄声响起。   被他抱在怀里的纤细女子,有些艰难地揪住他的衣襟才能稳住自己的身形。   男人伸出修长的手指托起她的下巴,让她看向那镶嵌在墙壁上的大镜子。   一面硕大的玻璃镜子被镶嵌在墙壁上,里面映照出的景象让人血脉偾张,妖娆的*女子半歪着身子,依向那坐在位置上的白衣人,握住了对方的手,慢慢地爬上那白衣人的身上。   乌发如墨,身姿妖娆美丽,构成一幅勾人的图。   “呜……。”房间里被男人抱在怀里的少女呜咽着,伸手想要去抓那面镜子。   “不必伤心,神也有*,否则他怎么会从我这里把你偷走,他不是最喜欢做出那种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俊美的男人微微眯起狭长的凤眼,垂下脸在她耳边轻声道。   声音讥诮而冷漠。   被他抱在怀里的女子抬手,微微颤抖着捶了他一下:“放……开!”   她声音虚弱,连捶打他的力气都很小,打在男人结实的胸口,仿佛挠痒痒似的,伴着她虚软细微的声音,听起来甚至像撒娇。   “你这样说话的样子,真是让人心动啊,小女郎。”他轻笑着,她愤怒却娇弱无力的样子,似撩着了他心底的痒处。   男人手臂梭然一收,紧紧地将她扣在了怀里。   女子的腰肢极为纤细,被他这么抱着,简直仿佛用力一折便要断了似的。   他却偏要用力去扣紧,力气大得似要将她揉进自己怀里一般,逼着怀里的人儿难受地发出呜咽声。   “痛……。”她抓着他的衣襟,眼泪顺着眼角落下来。   “嗯,痛么,便是要你痛才好,否则你怎么会知道看着自己的妻穿着嫁衣成为别的男人的禁脔是什么感受呢?”男人温柔地在她耳边轻笑着,带着冷戾的味道。   “看着她被别的男人压在身下,感觉一点都不好,不过虽然那人身边铁桶似的,但我还是听说他待你并不好,后悔么?”   女子几乎快被他抱得呼吸不过来了,只抬手死死地撑着他的肩膀,慢慢地、固执却艰难地道:“不是……不……是你的……妻。”   男人修长的手指忽然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那镜子里交缠而香艳的画面,微笑:“哦,是么,那你是谁的妻,这个正在别的女人身上喘息的神的么?!”   房间里幽幽渺渺的乐声伴着那镜子里的画面,看起来异常的冷酷。   女子猩红着眼,随后闭上眼,咬着唇只冷道:“把……房间的音阵……停……停下……。”   男人动作一顿,随后叹了一声:“还真是……固执啊,小女郎。”   他松了手,将她抱在怀里,唇慢慢地顺着她的额头一路向脸颊和雪白纤细的脖颈滑去了,仿佛有些烦躁地撕扯着她的衣衫:“可你的固执,为什么就不能用在我的身上呢,明明你也曾动过心的,是不是,为什么可以随意地放弃?”   女子挣扎了起来,虽然因为房间里的那诡谲的乐声,让她并没有什么力气,却依然咬着牙努力地颤抖地道:“放……开……我……有……有毒。”   男人一顿,随后忽然狠狠地在她挣扎中露出的雪白削瘦的肩膀咬了一口,保持着一种会让她痛,却又没有咬破皮的力度:“你总是那么会扫兴,可我……总会找到法子的。”   女子冷冷地看着镜子,并不说话。   男人却还是松开了她,他看了眼镜子,目光有些冷,但随后,他俊美的面容上又恢复了那种风流不羁的惑人笑容:“乖,你等着。”   说着,他便起身离开。   好一会,她才勉力地抬手拿着帕子擦了擦自己肩膀的牙印,随后慢慢地将自己的衣襟合拢。   一只细软的粉嫩的爪子忽然慢慢地耷在她的肩膀上。   女子抬起指尖握住那纤细的腕足,有些困难地支起身子,笑了笑,虽然虚弱,依然是笑容明亮的样子:“没事的,那混蛋滚了……小粉粉,他……来了……可我们……得想个法子自救。”   一只粉红色的小章鱼慢慢地爬过来,缠绕在她细细的手腕上,大大的眼睛看着她,仿佛真能明白她在说什么似的。   她又看了眼那镜子里交缠的人影,随后闭上潮润的眼,捂住发疼的额头。   虽然知道那一定是幻像,可还是很难受……很难受……   可是为什么相信他呢?   大概是因为……她就是相信罢。   ……*……*……   音宫里   却宛然与镜子里展现出来的情景,截然不同的场景。   “三……三爷……痛!”女子纤细的脸被一只修长的白色靴子给踩在脚下。   那靴子的主人用的力气并不大,正巧却让女子动弹不得。   她一动,脸就被踩得生疼,她甚至能听见皮肉与条案摩擦的声音。   琴笙一脚踩在她脸上,一边慢条斯理地收着丝线,温淡地道:“到底是什么给了你勇气在本尊面前献丑。”   “本宫……本宫哪里就丑了!”辉夜姬被踩在他鞋子下,脑子里此时还是一片空白的状态,但是本能的羞愤令她忍不住脱口而出   琴笙睨着她,继续温文尔雅地喷洒毒液:“论容貌你粗鄙庸俗比不得本尊,论手感……。”   他淡淡地扫过辉夜姬几乎半裸的雪白娇躯:“一身老皮看着便知粗如老树,也不知老岛主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丑陋的虫豸出来。”   虫豸……   琴笙的语气很平静,没有任何鄙夷、轻蔑和嘲讽,仿佛不过在说一件事实。   他甚至抬起手,轻轻地在他的衣袖上一弹,将她摸过的那一片衣袖削了下来。   而正是因为如此,辉夜姬才愈发不能忍受,只觉得僵如木石,她忽然开始怀疑自己前十几二十年的人生是不是其实都生活在一种幻觉里。   自己的美貌不过是身边人的恭维罢了。   而确实比起容貌来,她虽然美貌无双,但凡人的美貌,又怎么能与神祇相媲美,只一身气息便差了远远一截。   琴笙淡淡地道:“第三关,过了么,还是你打算用你丑陋的身躯跳一支舞?”   辉夜姬脸被人踩在脚下,偏生她又把殿内的人都打发走了,她愤恨得全身发抖,偏偏求救无能,尤其在对上琴笙那双温淡却幽深得令人胆寒的眸子时,结结巴巴地开了口:“过……过了……。”   敢说不过么?   琴笙指尖一转,忽然松了脚,转身拂袖而去,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   他一走,过了许久,辉夜姬才混混僵僵地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捂住脸浑身颤抖。   愤怒与被羞辱的痛苦,如火烧得她浑身颤抖。   “来人!来人!”她要让人杀了那个侮辱她的男人!   但是并没有任何人出现。   ……   “我说了,不要轻视那个男人,你也不是他的对手,在音阵没有完全设下之前,就轻易地对那个男人出手,只会自取其辱!”穆先生苍老的声音在辉夜姬的身后响起。   ------题外话------   发现最近票好少呀,快月底了罢了,今儿6点能到2000票的话,俺努力加二更好伐? ☆、第十五章   “穆先生……你刚才一直看着罢?!”辉夜姬扯紧了衣衫,捂住脸,妖美的大眼冰冷地看着不知何时走到自己身后的老者。   穆先生淡淡地看着她:“辉夜姬殿下,您实在是太莽撞了。”   “所以,你就这么看着你的主人被人如此侮辱么!”辉夜姬梭然站了起来,愤怒让她的面孔有些扭曲。   穆先生看着她,忽然笑了笑:“您太自负了,至少琴三爷有一件事是说对了。”   穆先生态度里的轻慢让辉夜姬眼里的怒火渐渐盛,她森冷地睨着穆先生:穆先生……。”   “您的姿容确实美颜动人,天生的尤物。”穆先生抬手轻轻拍了拍辉夜姬的肩膀:“可是比起那个男人而言,就是庸脂俗粉了,但您原本不是完全没有机会拿下他的,他修为再高,也是站在琉岛的地盘之上,可是,你坏了事。”   “穆先生,你是不是忘了,我才是岛主,你怎么敢这么放肆无礼!”辉夜姬抬手愤怒地挥掉了他的手。   只是话音才落,一道寒风梭然掠过,有少年含笑的声音响起:“啊,岛主。”   辉夜姬忽然一僵,身子不自觉地微微颤抖了起来,她僵木地慢慢转过身来,看向不知何时站在音殿内的纤细少年。   “您……来了。”她尽量镇定地露出微笑来,却掩饰不住唇角弧度的僵硬。   少年大大的眼睛,猫儿似地直勾勾看人时,让人觉得有点悚然。   他笑嘻嘻地道:“岛主,你有空么,哥哥想要见见你呢。”   辉夜姬微微捏紧了自己的衣襟,随后轻声道:“是的,我这就随您去见少主。”   穆先生有些怜悯地看着她,轻叹了一声:“您犯了错,坏了少主的事儿,少主想必不会轻易放过你的,我会为您准备药物。”   辉夜姬脸上浮现出一种介于恐惧和讥讽之间的怪异表情,她垂下眸子笑了笑,仿佛自言自语地道:“不放过啊……那位大人才不会如此长情。”   穆先生一怔,看着辉夜姬微微挺直了脊背,跟着少年转身离开。   随后,他摇了摇头,轻嗤了一声:“女人,感情用事,难成大事。”   ……   幽暗的房间里,那幽幽渺渺的乐声与悬挂在窗口的风铃叮咚作响声一直不曾停过,伴随着海潮声异常地惑人心神,让人昏昏欲睡,头晕目眩。   穿着华丽十二单的女子静静地伏在床上,一动不动,如果不是衣袍的起伏,便仿佛死人一般。   她目光专注地看着窗口,看着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她忽然开口:“我要如厕。”   不一会,便有两名高大的音婢走了进来,抬手熟练地扶起她。   女子看了眼那两个高大的音婢,见她们手上依然戴着手套,仔细小心地扶着她,甚至避开她露出来的手腕肌肤。   她不禁有些好笑,虚弱地道:“我身上是带毒,可不破皮就没事,难道你们主子没有告诉你们么?”   被主子安置在房间里的少女很少说话,这是她第一次和她们说那么长的话。   两个音婢一愣,随后互看一眼,没有说话,只沉默地扶着她一如往常般向如厕间走去。   楚瑜轻叹了一声,也没有再说话,只是任由她们伺候着自己进了如厕间。   坐在木制的厕桶上,她看了看墙壁上的小窗子,淡淡地道:“清晨与夜晚的交界,听说这种时候……人是最容易疲倦的,你们疲倦么?”   两名音婢互看一眼,有些疑惑,下一刻,忽然一道粉色的影子梭然从天花板上跳了下来——“噗噗!”两声,一片黑色的水雾喷了出来。   正中两名音婢的脸。   那两名音婢动叫都不曾叫出来,便瞬间软倒在地,抽搐了几下,便没有了声息。   那一抹软嫩的粉红色影子随后立刻爬了过来,直接顺着她的袍子爬上她的手腕。   楚瑜有些虚弱地笑了笑,伸手戳戳小章鱼的大脑门:“行,不枉我之前没事儿给你烤鱼吃。”   小粉粉自从那日吃过她喂过的烤鱼肉之后,莫名其妙地从无时不刻想要溜号,变成了无时不刻跟在她身边的举着腕足求烤鱼肉的……跟宠。   海上原就无聊,虽然琴笙对这只会喷香墨汁的小章鱼没什么好感,她还是留下了这只吃熟食,仿佛还能听得懂人话的小章鱼。   那日她中招,还时这小东西一直趴在衣服下摆里跟着她一路漂洋过海。   这些日子,她一直被控制着,等待着机会,也没有让小粉粉出手。   但如今,再不出手,只怕就没有机会出手了!   楚瑜闭了闭眼,扶住墙壁,勉力地站了起来,踉跄着走到窗边,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将手里的小粉粉收好。   随后她慢慢地扶着墙壁向外走去。   这房子里周围布置着音阵,有特殊的机关控制特制的乐器演奏出奇异的音频,和着人的血脉韵律,针对人进行控制,其他人却可以不受影响。   她一直都被控制着,虚弱无力,连内力都无法使用,但是这种音阵威力虽然大,却必须布局精妙,一旦走出去之后,就能脱离这种音阵的控制。   ……   楚瑜艰难地往外走着,也许是因为太自信音阵能控制她,又是清晨时分,所以诺达的房子内竟没有人出没。   一直到她走出大门外,才有人发现了不对劲。   “小姐,你要去哪里!”   “抓住她!”   立刻有守卫叫了起来。   那种让人头晕目眩,酸软无力的乐声渐远,楚瑜的脚步渐渐不再那么无力。   只是被控制的时间太过长久,她听到了身后的喊叫声,一时间也只能拖着脚步向外努力地奔去。   只是出了门,她才发现房间被建在岛屿的山壁之上。   她看着陡峭而险的阶梯,暗自骂了声——“奶奶的,拼了!”   随后她一咬牙就扶着木栏踉跄着半滚半走了下去。   ……*……*……   而此时,一处宽阔的密室内,弥散着异香,装饰奢华的内室里,华美的幔帐慢慢地晃荡着。   只是原本精美的幔帐上一片猩红看着有些憷人。   “少主……少主……我错了。”女子狼狈地再次吐出一口血来,再次染了华美的幔帐。   辉夜姬狼狈地蜷缩在地板上,漂亮的面容因为痛苦而扭曲,浑身颤抖着。   她匍匐在地,努力地仰起脸看向坐在软榻上的俊美男人,一脸祈求地向他伸出手:“求您,给我药,给我药罢。”   男人挑了下眉:“你错在哪里,尊贵的岛主?”   “我不是岛主……我是……我是您的奴隶,少主……我以后再也不敢妄自尊大……您饶了我这一次罢……求您……求您……给我药。”辉夜姬半蜷缩着身子,嘴角流着带血丝的口水,像一只大大的虾米,哪里还有原本的美丽妖娆与魅惑人心。   她拼尽了气力爬到男人的脚下,抱着男人的靴子,断断续续地哀求着。   一边的猫眼少年似乎觉得她的样子很是有趣,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哎呀,岛主,你这个样子真是好丑啊,难怪琴三爷看不上呢。”   而这时候辉夜姬却已经没有气力去维持她岛主的尊严,那种从心底爬出来的瘙痒难耐和腐蚀神智的痛苦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坐在上首的男人垂眸看着脚下痛苦狼狈挣扎了几个时辰的女子,似乎欣赏够了她痛苦的模样,随后一抬手,一只小小的瓶子便浮现在他的掌心:“想要么?”   辉夜姬狼狈地抬头,一看他掌心的小瓶子,立刻兴奋地睁大了眼,仿佛连身上的痛苦都减轻了。   她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竟坐了起来,急切地抬手去抢那瓶子。   男人讥诮地轻笑了一声,手一松,那瓶子便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里面的粉末漏了满地。   辉夜姬立刻扑了上去,一脸兴奋地伸出舌头舔了起来,因为服食之后的诡异快感让她脸部肌肉都有些扭曲,她哪里还有之前妩媚美艳与高贵。   但是她才舔了几下,一只精致的靴子就踩在了那粉末上面,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地踏在她的手背上,男人冰冷的声音响起:“再敢因为你愚蠢的自尊心和*,坏了本少主的事,下次你就没有那么好命了。”   “是,少主!”辉夜姬立刻点头如捣蒜,竟涨红着眼抱住他的靴子舔了起来。   “本少主……一条愚蠢又贪婪的狗。”男人淡漠地一脚踢开她的手。   此时,一名音婢走了过来,恭谨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男人梭地站了起来,俊美的面孔也瞬间阴沉了下去,转身就向外,步伐匆匆而去。   那猫眼少年见状,心中一动,立刻跟了过去,笑眯眯地问:“哥哥,怎么了,可是小姐姐那边出了什么事儿?”   男人脚步一停,转过脸,淡淡地看着猫眼少年:“你倒是很关心她。”   猫眼少年笑眯眯地颔首:“因为我很喜欢小姐姐啊。”   “宫少司……。”男人微微眯起丹凤眸,指尖点了点他的额头:“不要总试图挑衅我。”   说着,他冷冷地看了眼地上匍匐着的女人:“看好她。”   随后,他便大步地离开。   ……   ------题外话------   ==陷入了奇葩的卡文期,情绪低落,啥时候特么的能来个灵感爆发的万更呢?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控制自己体内的洪荒之力~免得一不小心,就发神经想大虐一番提提神~比如三爷忽然发现真爱是宫汪汪~猫狗打架打出情感来了~于是小鱼就被华丽丽地抛弃了,然后她男子力爆发,厌世变成天山童姥,然后和娜娜岛主还有辉夜姬相爱相杀~然后~特么的就没有然后了,我就被砖头砸扁了。就酱。   ~求来点脉动~脉动~谁陪我~唠嗑下,唠嗑个十块钱啥都行~ ☆、第十五章 捞鱼去   少年想上前一步,却见两名音婢拦在了他的面前。   少年梭然怒起:“滚开!”   两名音婢恭谨地道:“抱歉,少主说了您要留下来,请不要为难我们。”   少年看了眼远去的宫少宸的背影,冷笑:“呵呵。”   随后他停住了脚步,转身坐回了方才男人的位置上,看了眼仍然匍匐在地上半颤抖半抽搐的女人,有点不耐:“你弄完了没有,弄完了就起来滚吧。”   辉夜姬抽搐了好一会,仿佛才让理智了回了点神,她勉力地撑着身体从地板上坐了起来,脸色苍白,双颊却泛着两抹不太正常的红晕。   两边原来对她毕恭毕敬的音婢此刻却只面无表情地在一边站着,连扶一扶她的动作都没有。   她看着少年忽然有些莫名地笑了笑:“少主,忽然离开,是因为那个女人么?”   少年眯起大大的猫眼,冷冷地睨着一身狼狈的辉夜姬:“你都这副样子了,还有心思关心别人?”   辉夜姬忽然抬起还泛着血丝的妖美大眼,看向少年,轻声问:“我只是想知道少主对那个女人是认真的,还是想要利用她去掣肘琴三爷,少司你可以告诉我么?”   她的表情有些茫然,褪去了之前那种媚态,多了一丝无力和疲倦。   少年看着她,大眼里闪过一丝讥诮,口气却忽然变得温和:“你怎么会那么愚蠢呢,明明知道的问题还要再问,还是你依然对哥哥心存绮念?”   辉夜姬一僵,随后冷冷地看了眼站在周围的音婢:“你们,滚出去。”   音婢们到底归她指挥多年,这时候习惯性地退了一步,却又似想起了什么,互看了一眼,又看向坐在上首的少年。   宫少司有些轻慢地摆了摆手:“去罢,听我们的岛主吩咐。”   音婢们便都躬身,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辉夜姬坐在地上,她无意识地在少年的嘲讽的目光里挺直了自己的背脊,有些涩然地开口:“你觉得我很可笑是么,明明配不上少主,却依然幻想着他心里会有我。”   她说着,自嘲地轻笑了起来:“甚至以为他会在意我被别的男人拥有,所以固执地坏了他的事儿?”   却最终招来意料中痛苦的惩罚。   “我是蠢,可那又如何,我只是不甘心而已……明明最初他对我也曾那么温情。”辉夜姬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宫少司看着她,忽然走到她的面前蹲了下来,托着腮看着她:“我说你啊……确实有点蠢,在我面前说这么多,是想要博取我的同情么,可是这东西对你有什么用?”   辉夜姬垂下长长的睫毛,有些无力,却还是再次问:“我只想知道少主到底是怎么看飞羽姬的,那个我……的‘妹妹’。”   宫少司看着辉夜姬闪烁的眼,忽然摇了摇头:“你想问的是——小姐姐到底哪里就比你好了,为什么哥哥会看上她罢?”   辉夜姬浑身一颤,忽然仰起脸,咬着唇固执地看着他:“我是不懂,也不服,我为了他,做了那么多……甚至连父亲都背弃了,飞羽姬却需要他用那样的手段控制,那女人明明心里装的就是别的男人,为什么他宁愿选她,也不选我!”   宫少司挑了挑眉,忽然笑眯眯地道:“你没听过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的俗语么,别人的妻子,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辉夜姬一愣:“你说的是真的……。”   “唉……辉夜姬,你的音阵很厉害,可惜就像穆先生说的,脑子不太好使。”宫少司摇摇头,倒是不笑了,只是看着她叹了一口气,讥诮地道:“明明跟着那个男人这么多年,还不明白么,在他心里定义——属下就是属下,工具就是工具,和‘人’是不一样的。”   说着,他深处手指比了比她又比了比自己:“比如,我和你是属下和工具,明白么?”   辉夜姬脸上神情变幻,肌肉微微颤抖:“我不是……。”   “你是。”宫少司淡淡地打断她:“如果你还想活好点,那就安分点,不要想不该想的事情。”   “可她凭什么就是……人,这不公平?”辉夜姬不甘心地恨声道。   “凭什么啊?”宫少司大大的猫眼里似闪过意识异光,随后他歪着脑袋轻声道:“公平值几个钱,何况世上更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就是命。”   他顿了顿,淡淡地道:“就像你……为什么明明知道惹怒他,没有好下场,却还依然不自觉地去犯他的忌讳,然后证明你在他心中毫无地位一样,你又是为什么?”   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   辉夜姬闻言,身子微微颤抖,失魂落魄又无意识地撕扯着衣襟:“是……命么……。”   宫少司似也有些厌烦了看着辉夜姬这般模样,索性懒洋洋地站了起来,又坐回了宫少宸的凳子上。   只余下辉夜姬坐在地上,神色僵木,不知在想什么。   ……*……*……   连滚带爬地下了陡峭的悬梯,楚瑜膝盖发颤地还没有走到一半,便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周围安静的太过分,那些隐约传来的追捕喊叫声都没了。   她抿了抿唇角,扶着梯索加快了脚步。   只是才走了几步转过一个弯,她便看见一道高挑的穿着华丽长袍的身形站在山壁转弯处,海风掠起的他的袍子,倒是显出几分闲逸来。   楚瑜脚步一顿,冷冷地看着他。   男人则是看着远处的大海,轻叹了一声:“小女郎,你为什么总是那么不听话,随便乱跑呢?”   楚瑜挑了挑眉:“宫少宸,你居然在指望你抓来折磨的人,安分守己地待在你身边,你脑子有问题?”   不跑才怪罢?   宫少宸闻言,转过脸,狭长的凤眸打量了她一会:“看来,离开音阵之后,你恢复得倒是挺快的,这会子就牙尖嘴利了。”   楚瑜扯了扯唇角:“你想怎么样,再把我抓回去?”   “你知道他来了,所以很想去见他?”宫少宸却忽然眯起眸子,神色莫测地开口。   楚瑜轻嗤了一声:“我不去见他,难道去见你?”   她刚脱离了音阵,只是依然身子发软,没法子调用内力。   宫少宸忽然笑了笑:“好,既然小女郎那么想见三爷,我便成全你。”   说着,他向她伸出手:“来。”   楚瑜冷冷地看着他,身形却慢慢地向楼梯边靠去。   她可不相信这人会有那么好心,只怕包藏祸心。   宫少宸慢慢地向她走了过去:“怎么了,你不是想要见他么?”   与此同时,周围悬梯附近都各自出现了一名手持玉箫的音婢。   楚瑜大眼一眯,忽然身子一歪,竟直接从悬梯边上坠了下去。   宫少宸一惊,随后梭然身形一点,直接发掠过悬梯,抬手一把抽出腰间的腰带,就向她卷了过去。   同时也跟着坠了下去。   半空里,他腰带一抽,便将楚瑜强行卷到了自己的怀抱里。   “你就那么不想要呆在我身边,宁愿死么?!”宫少宸脸色阴郁,目光森然地抱着楚瑜半空翻了个身,足尖踹向山壁,身形一拔,便掠回了悬梯之上。   楚瑜垂下眸子,并不说话。   宫少宸仿佛似要发怒,全身气息森冷,最后却只将她往肩膀上一扛,便径自顺着悬梯向上而去:“既然你那么想要见到他,我就成全你,总要教你们见一见的。”   他冷笑了起来。   楚瑜被破倒伏在他的肩膀上,神色却有些莫测,无声地笑了笑。   我可不想死,你不是接住我了么?   ……   随后,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指尖,那里一道细长的伤口,并未结痂,一滴细小的血珠子轻轻地落在周围的草木之上。   不一会,那草木便渐渐发黄,还有几颗红珠子早在半空里她坠下去的时候直接落在半山腰的草叶和山下……   然而这样的异像,并没有人注意到。   只一阵阵的海风梭然吹过,带走那几乎闻不见的血腥气儿。   ……*……   “有了,味道浓起来了!”唐瑟瑟忽然从床上蹦了起来,一手提着裙子,一手捧着瓶子就往外冲。   霍二娘和霍三娘还在那琢磨怎么前一天的晚上,那些人让她们走,她们这些人连同不少曜司的武卫就这么迷瞪瞪地走了。   忽然见唐瑟瑟跳了起来往外冲,她们皆是一惊,立刻赶紧跟着冲出去:“你等等,瑟瑟!”   只是不想她们才出门,就看见一道修白的身影不知何时站在门外,正淡淡地看着有些一脸兴奋,又因为见到他有些发憷的唐瑟瑟。   “什么有了?”   看见琴笙的那一刻,不要说唐瑟瑟这个小姑娘,就是霍二娘和霍三娘看着他,莫名地就僵了僵。   琴三爷看起来和平常不太一样,虽然看着依然平静淡然,优雅。   只是莫名地,她们就是感觉到一种诡谲的冷戾之气,那种气息如雾气一般绕在他的身上,让人看着就莫名地毛骨悚然。   “瓶子里的药水味道变得厉害,因为风里掌门的气息好浓烈!”唐瑟瑟刚说完,就感觉领子被人一提,整个人都被拎起来。   “走罢,捞鱼。”琴笙笑了笑,明明那样温柔的笑容,却笑得周围人浑身发毛。   土曜暗自叹了一声——主上的耐性到底用尽了。   ------题外话------   嗯,今儿再基础更一次,明儿一定多更。   就酱。 ☆、第十七章 人在哪里 一更   小姑娘虽然年纪不大,但身量已经不矮了,可比琴笙还差上一截,这么被提着领子一抽起来,憋得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偏生琴笙的气息此刻看起来太诡谲充满压迫感,逼得她根本不敢说话。   若是楚瑜在的话,大约会形容,这种气息非常——鬼畜。   霍二娘和霍三娘见状,互看一眼,咽了咽口水,刚鼓起勇气开口想要求琴笙把小姑娘放下来。   谁知她们还没有开口,土曜就不知怎么从琴笙身后冒了出来,抬手就托上唐瑟瑟的小腰,同时笑得一脸亲切地凑到琴笙面前:“三爷,您这么拎着这么个痴肥的丫头多累,不如放下来,让她自己走,您这么提着她,她那小狗鼻子也不好闻是不是?”   琴笙眯起幽晦的琥珀眸,看了眼土曜,土曜依然是那副亲切的脸,只是紧抿着的唇角显出他心底似并不像面上那般轻松。   他指尖一松,翩然而去,淡淡地道:“跟上来。”   唐瑟瑟直接就掉进了土曜的怀里。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啪!”   土曜愣了,手一松,捂住脸看着从他怀里跳出来的板着脸的少女:“你……。”   唐瑟瑟面无表情的脸上却有两抹红晕,她无意识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臀儿,随后冷冷地瞪着土曜:“你下次再乱摸,我就把你毒瞎!”   说着她转身就脚步匆匆地捧着小瓶子去追琴笙。   “哎——你这混账丫头!”土曜捂住自己被甩了一巴掌的脸,简直哭笑不得:“我又不是故意的,你这么个豆芽菜,谁会对你有兴趣,简直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众人见状都忍不住暗笑出声。   霍二娘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同情:“你刚才一会说人痴肥,一会说人是豆芽菜,到底她是豆芽菜还是痴肥?”   土曜一副认真思索的样子,随后道:“豆芽菜。”   ……*……*……*……   “这里应该是……。”唐瑟瑟压低了声音,蹲在一处枯黄的草叶面前看了看。   琴笙的目光掠过那一片枯黄的草叶,随后眯起眸子,轻嗅了下:“是她的血。”   唐瑟瑟只感觉琴笙神上的气息变得异常的冰冷,几令她都忍不住瑟缩了下。   但她还是顶着压力低声道:“但是从血量来看,掌门应该没有受到很严重的伤害,而且从这些血迹从山脚下到这里的分布稀疏的程度来看,应该是她自己刻意留下的,毕竟掌门的元毒之体,只需要一定血迹,就能留下比较明显的痕迹。”   琴笙身上的寒意因为她的话,稍微淡去了点。   金曜忽然与日曜一起飞掠出来。   日曜在琴笙面前恭敬地抱拳:“主上,我们已经查过了,这里的山壁处有一处开凿极深的洞穴,有人把手,我们潜入之后,也顺着小夫人留下的印记一路寻入了山壁之内,查到了一处应该是囚禁小夫人的地方,但是并没有看见人影,房间里有人被拖曳的痕迹。”   “所以我们判断应该是小夫人曾经放倒了看守逃出来过,但是又被抓了回去。”   金曜接过话:“如果没有猜错,这些血迹,应该是小鱼……小姐逃出来后,刻意给我们留下来的痕迹,她应该知道主上到了岛上,现在我们要不要继续顺着那洞穴追进去?”   琴笙抬起眸子淡淡地看着那通向远处洞穴的路,却忽然道:“不必了,我们直接去音殿。”   众人闻言,不禁一愣。   “没错,这个洞穴原本是天然洞穴,再加上已经开凿了多年,里面的通道和机关都四通八达,就算三爷这样的机关高手,如果没有目标,一一破解也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飞流岛上也有类似的洞穴,多年前父亲也曾带我来过琉岛,飞流岛上的洞穴就是参照琉岛的洞穴所建。”娜狄娅的声音忽然响起。   霍二娘看了眼一直没有说话,不知什么时候默默跟过来神色憔悴却沉稳很多的娜狄娅,又看了看目光落在山崖下远处海平面上,神色淡漠疏冷的琴笙。   她暗自摇摇头,还是道:“现在小姐身陷囹圄,虽然娜狄娅岛主有过错,但是她应该更熟悉和了解这种岛上类似的地形构造,三爷,不妨一听她的建议,让她有将功补过的机会。”   毕竟娜狄娅也有亲人被抓,宫少宸抓了小鱼,还能利用小鱼来威胁琴三爷,那么黑弥一起被抓,又明显是被控制的傀儡,没有任何利用价值,说不定凶多吉少。   娜狄娅也立刻沉声附和:“这个洞穴,如果我没有记错,是一直通往前岛,也就是音宫,三爷想来也发现了,您若是选择前往音宫救人,那么我愿意领人从这边洞穴进入,与您里应外合,同时断了对方的后路。”   一直么有开口的霍三娘忽然道:“我愿意跟随娜狄娅。”   霍二娘看了眼自家妹妹,知道她为什么会这般打算,无非也是心中还在惦记着火曜。   她暗自叹了一声,也没有多言,只是期盼地看向琴笙。   琴笙忽然淡淡地开口:“日曜领着人从洞壁上下去,你对琉岛应当也算熟悉。”   说着,他足尖一点,竟直接从悬梯上掠下山崖。   众人只见他宽袍子翻飞,宛如白鹤展翼,梭然飞掠而去,白影瞬间便消失在雾气间。   金曜毫不犹豫地直接也跟着掠了下去,随之而飞掠过去,也有不知从何处跃出的数百道青影。   霍二娘看了眼霍三娘,神色有些复杂:“你要千万小心,不要莽撞了,何况你知道我魔门中的规矩,动身不动心……。”   霍三娘忽然抬起娃娃脸,冷冷地打断了霍二娘:“我知道,但是这话我想也许你比我更需要。”   霍二娘被呛了一句,看着霍三娘,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我劝你,又何尝不是在劝我自己呢?”   说着,她忽然身形向后一倒,也跟着直接从悬梯上坠进山崖里。   霍二娘娃娃脸上神色微微一凝,随后转身抽出了自己腰间锋利的大剪刀,朝着日曜露出个可爱灿烂的笑容:“好了,日曜小哥,咱们进去杀他个天昏地暗罢,憋了那么久,我也是要见见血才能泻点火了。”   日曜俊酷的面容上露出痞气的笑来:“不必客气,一会你先请。”   ……*……*……*……   音宫前,空空荡荡。   只穆先生一人静静地坐着,指尖轻轻地拨弄着手里古琴的琴弦,古朴的乐声悠扬。   风儿一吹,附近的竹林里金属片与铃铛齐齐应和着发出悦耳的声音来。   一道修白的人影翩然落在他的面前,慢慢地走了过来:“穆先生好雅兴。”   “三爷客气了。”穆先生微微一笑,苍老的面容上露出谦逊的笑意来:“老朽在这里等候您多时了。”   琴笙微微挑眉:“哦,是么?”   穆先生点点头,神情有些惆怅:“不知您可还记得这把琴否,当年您第一次来到琉岛,还是个十来岁的少年,辉夜姬殿下还是个孩子,因为她自幼喜欢音律,这把琴还是您送给老岛主作为给辉夜姬殿下的礼物……。”   “人在哪里?”琴笙忽然淡淡地打断他。   穆先生一愣,随后笑了笑:“您说什么,老朽似并不太明白。”   “不明白?”琴笙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好。”   说罢,他径自掠过穆先生的身边向音宫而去。   穆先生一愣,神色有些冷:“等等,琴三……。”   但是他再也没有机会说话了,他面前的古琴忽然爆裂开,细长的琴弦直接弹射进了他的咽喉,直接割破了他的喉咙和胸口,血色飞溅,琴弦发出一种诡异的铮鸣声,这残忍的绝命音,竟然异样的好听悦耳。   穆先生颤抖了几下,竟没有倒下去,那些琴弦似弹中而来他的筋脉,他就坐着抽搐着,被洞穿的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声音,不一会就两眼圆睁地气绝身亡。   放大的瞳孔里还是茫然与不甘心,仿佛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   金曜经过他身边时,只冷冷地一笑——   故弄玄虚,还是在主上已经耐心用尽的时候,真是自寻死路。   何况,这个世上,还有谁比自家这位爷更善于故布疑阵,故弄玄虚的?   ……   琴笙径自走到音宫的大门前,大门便忽然自行敞开了,露出了内殿。   内殿里热闹非凡。   里面倒是布置得如日前的晚宴一般流灯溢彩,仿佛在等候着谁的驾临,甚至每一张桌子面前都坐了来参选的人,只是每个人都有茫然的样子,并且没有看见以往惯例里坐在众人身后的音婢们。   坐在上首的辉夜姬捧着酒杯,看向从门外款步而入的琴笙,她妩媚地笑了笑,妖美的面孔上这一次并没有戴上任何面具,她只轻笑了起来:“琴三爷和金曜星君都来了,看来咱们最后的甄选就要……。”   她话音一顿,因为她清楚地看见殿门外坐着已经毙命的穆先生。   她梭然站了起来,恨恨地瞪着琴笙:“你对穆先生做了什么?”   琴笙看向她,平静地向她问了同一个问题:“人在哪里?”   琴笙的淡然,却让辉夜姬莫名地一瑟,心中生出一种诡谲的恐惧感来。   。   ------题外话------   介个是一更,二更可能有点晚,现在在外头有点忙,大概在晚上10点半左右更新,么么哒。 ☆、第十八章 求亲 二更   “你……。”辉夜姬看着面前的白衣人,眼底闪过森冷的愤怒与恐惧。   毕竟之前被他踏在脚下的屈辱与恐惧,她依然记得。   她一咬牙,看着殿门外穆先生的尸体,她似脑中灵光一闪忽然笑了起来:“三爷想要见的是我的小妹妹,飞羽姬罢,正好,我邀请诸位过来就是为了让你们见一见她,今日这第四关……。”   她忽然一拍桌面,忽然整个人都消失在桌下,只余下一道讥诮愤恨的声音:“第四关,谁能活到最后,谁就能见到我可爱的小妹妹。   随着她落进机关里,忽然间整个内殿里鼓乐齐鸣,而同时殿内的所有参选者几乎瞬间就抱着头发出了凄厉非常的惨叫声,七窍流血。   琴笙琥珀眸幽幽如晦,只看着辉夜姬就这么落进地缝里,却并没有多余的动作,也仿佛完全没有受到那乐声的影响。   只是那一瞬间长长白色袍无风自动,瞬间气劲爆开,将身边扑过来袭击他的那些目光呆滞,七窍流血的参选者全部都震开。   但与此同时,那些原本跟在他身后的青影们,曜司武卫竟莫名地双眼都有些发直,双眼腥红,仿佛不受控制地向琴笙围了过来,连手中的红色短剑也都向琴笙刺去。   曜司武卫最强悍的并不是他们单打独斗,而是他们之间配合一贯是行云流水,动起手来,狠辣非常,一人倒下,也会有一人迅速补上,本能地配合攻击,阵势变幻,这是无数残酷实战之中演练出的杀阵与默契,即使剩下最后两个人,也一定是一同配合攻击,不惜性命地封死敌人的生路,便是他们最可怕之处。   如今就算剑指琴笙,他们的配合也同样的默契。   琴笙目光一寒,抬手间无数细长的丝线爆出,直接罗织成一片网不断地绊倒武卫们步子。   但是随着不知何处的乐声越来越响,那种震动人心的鼓声越来越激越,卫们目光越来越涣散,只是攻击的本能却还在,不要命地扑向琴笙,甚至不在乎自己是否被绊倒受伤。   金曜和土曜算是其中武艺修为和定力都是最好的,在那乐声响起一瞬间也都捂住头,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来,勉力地维持着不被控制。   他们却都明白,这是着了道了,对方分明就是有备而来,设下陷阱,这些没用的参选者不过是一些幌子和迷雾,对方的音阵要控制和针对的根本就是曜司武卫,难怪连续几日设下所谓的“比试”,不过是在暗中测试什么样的音阵能控制于他们。   “主上!”   金曜眼神模糊,颤抖着,勉力控制着自己提剑刺过去的冲动,喑哑着嗓音,半蜷缩着身体,痛苦地嘶鸣。   土曜在一边直接捏住他的剑,勉力地站着,眼里的血丝也渐浓,他一仰头厉声怒道:“辉夜姬,你这卑鄙的贱人,出来!”   “嘻嘻嘻……。”不知何处响起了女子柔媚笑声,难掩其中的得意与冷酷:“怎么了,这种滋味好不好,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琴三爷,你养出来的狗咬人一贯是很疼的,现在咬你如何?”   琴笙面色淡然地只指尖一转,身形翩若游龙地游走在曜司武卫们攻击他的剑阵里,丝毫不曾去理会那嘲笑声。   “本宫平生最恨你这样的男人,自以为高高在上,便可以将人践踏在脚底,视他人如蝼蚁,你真的以为你是神么,今日音殿就是你的喪骨之处!”辉夜姬似乎看着琴笙被武卫们攻击,心情异常地愉悦地大笑了起来,满是畅快和狠戾。   金曜闭了闭眼,忽然一咬牙直接咬破了舌尖,痛楚让他瞬间清醒了不少,他手中腥红的双剑出鞘,一转瞬间插入地面,同时拼尽了十成内力怒吼:“曜司武卫听令,抱元守一,归剑入鞘!”   他们绝对不能被敌人控制,去攻击自己的主上。   这般怒吼让失去神智去攻击琴笙的曜司武卫们都齐齐一震,每个人的身形都是一顿。   多年的听从命令服从的习惯和训练有素,让他们身体比精神反应更快,顺着熟悉的声音下达的命令,竟齐齐地收住了攻击琴笙的动作,还有不少人直接收势后,原地坐下,归剑入鞘。   土曜和金曜都齐齐地松了一口气,他们都没有想到这音阵的威力这么大。   而辉夜姬仿佛被激怒了,她冷笑了一声:“你们以为这就算完了么?!”   她话音响起的同时间,忽然鼓乐大作,数十道尖利的笛声如剑一般划破了空气。   那些原本参选之人,虽然幸存者武艺也不差,但是大多数人毫无防备,原已经是被音阵控制了,这等操控人的音阵原本就是完全不在乎其中的傀儡死伤,所以他们已经是内伤不轻。   此时陡然再响起这样的声音直接令他们喷血不止,不少人哼都没哼一声,直接两眼圆睁地横死当场。   而原本抱元守一的武卫们却都忽然颤抖了起来,目眦欲裂,眼角也流出细细的血丝来,不少人都踉跄地再次拔出剑站了起来向琴笙冲去。   “三爷,你不是很厉害么,杀光他们啊,杀光他们,你就赢了,哈哈哈……。”辉夜姬忽然大笑了起来,得意非常。   金曜和土曜则已经是自顾不暇,只能强行按捺下翻腾的气血,控制自己的神智,眼睁睁地看着武卫们攻击琴笙,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琴笙看向攻击自己武卫,他琥珀色的眸里梭然一寒,忽然抬起手中丝线,面无表情地狠狠一扯。   只听得一阵阵的“噗嗤”之声,瞬间所有的武卫们颈项间爆出一蓬血花。   武卫们浑身一僵,随后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   金曜几乎瞬间厉然喊了起来:“三爷!”   琴笙淡淡地收回了手中染血的丝线:“叛主者,杀无赦!”   “嘻嘻嘻……真不愧是琴三爷啊,连自己养了多年的狗都能这般毫不犹豫地下了杀手,佩服佩服。”辉夜姬轻蔑又冰凉的声音响了起来。   “金曜星君,看看,这就是你们效忠了多年的主子,在他的眼里,你们的性命猪狗不如,你们还要效忠这样的人么。”   金曜捂住被乐声挑弄的异常的痛苦的头颅,厉声道:“闭嘴,贱人!”   “真是愚蠢,既然你们愿意死,那就死在你们的主上手里好了。”   伴随着辉夜姬的恶意满满的笑声响起,一道急促的琴声梭然响起,伴随着那凄厉的笛声几乎仿佛无形的巨大音波压力逼向内殿。   金曜早有准备,强行调动内力对抗那乐声,血脉里的血仿佛都瞬间沸腾起来,让他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而土曜却似已经被控制,失去了理智,鼻间流出鲜血,直接抬剑就冲向了琴笙。   琴笙目光淡漠,却仿佛依然全不受音阵影响,负手而立,只待土曜凌厉的剑势袭过来的瞬间,他身形忽然后飘,随后,他一转身,指尖的细长丝线便与土曜的双剑缠绕在了一起。   然而土曜的武功虽然不及金曜,却也是曜司中的佼佼者,哪里会轻易束手就擒。   而琴笙在面对土曜时,似也有些犹豫,并不忍心直接下杀手。   就是这种犹豫,竟让琴笙一动之下被土曜的短剑直破肩头,一道血光梭然飞射了出来。   “啊啊啊——!”土曜一僵,似瞬间清醒了一点,忽然抱着头痛苦地叫了起来。   而琴笙一抬手,目光微寒,直接抬手就将土曜击飞了出去。   土曜撞上了大柱,随后滑落在地,身形微微弹动了一下,也仿佛没了声息。   金曜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情景,随后他闭了闭眼,痛苦地捂住额头。   这时候,辉夜姬的笑声,再次响了起来:“好……好……真是太好了。”   说着,她抬手鼓掌了起来。   掌声仿佛在每一处响起。   琴笙脸色微微有些苍白,面无表情地道:“他们都是我训练出来的,你真以为他们能动得了本尊么?”   辉夜姬的含笑道:“当然,这些人都是三爷您养的鹰犬,自然伤不了你,您已经是这次第四关的优胜者,欢迎进入第五关,也是最后一关,就让我们先看看我美丽的妹妹——飞羽姬。”   说话间,那激昂的乐声忽然都慢慢地弱了下去,取而代之的却是幽幽乐声,而辉夜姬原本坐着的上首的位置忽然墙壁慢慢地打开,一道窈窕的身影缓缓地伴着乐声走了出来。   女子拥有娇美而略显苍白的面容,明丽的黑色眸子此时仿佛蒙了一层淡淡的雾气,她头戴花冠,长长的珍珠流苏与乌发落在肩膀上,愈发显得容颜娇美。   只是她一身淡紫绣云纹的华丽劲装却掩不住她动作的僵木,而她手里泛着寒光的长剑落在琴笙眼里,让琴笙瞳孔微微缩了缩。   “这就是我美丽的妹妹,飞羽姬,琴三爷看着眼熟么?”辉夜姬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飞羽姬的身后,似笑非笑地从飞羽姬的肩膀上探出脸来。   这个角度刚好躲在飞羽姬身后,不会被琴笙攻击到。   “第五关很简单,你要能杀了飞羽姬,或者让飞羽姬杀了你,你们便可以生死相依,永结同心了。”辉夜姬阴冷地轻笑了起来。   “小鱼……。”琴笙看着飞羽姬,许久,他忽然淡淡地一笑:“这算是新的求亲仪式么,前两次都是他们,这一次,也该我了?”   ------题外话------   不好意思,终于回到了!二更来也。 ☆、第十九章 变故   站在上首的女子似有些茫然,却又似并不完全不清醒。   琴笙看着她,神色复杂却异常温柔:“小鱼……。”   她看着琴笙,眼神闪过一丝痛苦,张了张唇,却仿佛不知要说什么。   “去,替姐姐杀了他,飞羽姬,他害死了我们的父亲。”辉夜姬站在她的身后,森然盯着琴笙,却忽然贴着她耳边一字一顿地道。   话音一落,她立刻就退回了墙壁之中,只留下楚瑜和琴笙两人。   金曜此时也只勉力地扶着剑,神色紧绷地看着楚瑜,厉声道:“楚瑜,你睁开眼,看清楚到底是谁站在你的面前!”   幽幽的乐声渐渐大了起来,楚瑜眼里的一丝清明却仿佛都已经没有了,只剩下一片冷漠,更对金曜视若无睹,只冷冷地盯着琴笙。   她足尖一点,手中寒光四射的长剑携着雷霆万钧之势陡然就向琴笙刺了过去。   琴笙轻叹了一声,身形一顿,如一片叶子一般顺着她的剑风直接向后飘了过去,随后身形一侧便避开了她手中长剑的攻击。   但是下一刻,楚瑜剑然横扫直接逼向琴笙的咽喉。   剑锋锐利,剑气如虹,直激得空气一片震荡,琴笙梭然避开,却不得不也抬手接招。   他手中长长的丝线一弹,直接缠绕上楚瑜的剑锋,强行扯开她剑锋的准头,但是他手中的坚韧的特制丝线却还是被楚瑜的长剑震断。   楚瑜手中的长剑携着暴涨的剑气梭然直挑上他的胸口命门。   琴笙微微凝神,直接抬手,指尖在那剑身上狠狠一弹。   只听得“锃”地一声锐鸣,那剑身梭然被弹开,巨大的力道也令楚瑜整个人被剑带飞了出去,她在半空翻了个跟斗,才落地,踉跄着退了好几步。   “上古十大神兵里的莫邪剑!”琴笙看着楚瑜手上的造型古朴,却藏秀含蕴,剑光如紫电青霜的宝剑,神色微微冷,带着点讥诮地翘起薄唇:“宫家少主,倒是真是费心,研究了本尊许久罢。”   辉夜姬嘲弄的,恶意满满的声音仿佛在音殿的每个角落响起:“哈哈……对付琴三爷这样的对手,谨慎点自然是应该的,既然您已经认出了莫邪剑,应当明白这剑开金裂石,要破你的千仞丝,轻而易举罢,就算是几百年前的海上魔宫魔尊的傀儡蛛丝也受不得这上古莫邪一挑,今日两种武器对绝,你们正好决一死战,也算是江湖盛事呢。”   楚瑜此时再次足尖一点,如一支离弦的利箭一般朝着琴笙飞射而去,抬手间的长剑再次直挑琴笙颈、胸、腹。   琴笙只微微凝神,每一处用上的那些丝线全都不断地被楚瑜挑断,他只不断地闪避,同时也不断地用丝线勾上四肢,试图绊住她。   然而楚瑜毕竟不是曜司中的武卫,她手里的武器更是上古神兵,收效甚微,满殿内两人一攻一避,分明实力差距颇大之人,竟一时间打成了个平手。   辉夜姬隐在机关的内室里,冷眼看着水银镜子里倒映出来的景象,尤其是掠过楚瑜的时候,她眼底闪过阴狠的目光,却在转头看向内殿深处的时候一脸恭谨:“少主,游戏既然已经开始,一时间陷入僵局,琴笙此人心思多狡,时间拖久了,只怕他会想出法子来脱困,不如咱们再加把火,利用飞羽姬速战速决杀了他,就算不能杀了他,也能重创于他!”   内殿深处,也站在一面镜子前的宫少宸俊脸上神色冰凉,眯起眸子看着面前几面不同镜子里倒映出来的情形,并未说话。   一边的宫少司却绷着小脸,忽然冷冷地开口:“我们都知道小姐姐的内力虽然不知为何突然暴涨,但是她的修为如何能与琴三爷媲美,若是强攻之下,琴三爷失手伤了小姐姐怎么办,而且音阵狠辣,尤其是控制攻击音阵,若是太过着急狠辣,定会有损于被控制者。”   辉夜姬闻言,低垂的妖美大眼底闪过狠色,声音却依然柔媚如水:“话不能这么说,飞羽姬分明就是琴三爷的最大弱点,现在是催动音阵的最好时机,如今少主冒险让飞羽姬单独在外面对琴三爷,琴三爷初见之下,投鼠忌器,一时间没有想到法子,若是他有法子将飞羽姬制服的话,只怕飞羽姬就要落在他手里了……。”   辉夜姬话音初落,宫少宸眼底寒光一闪,冷声下令:“让小鱼杀了他,速战速决!”   “哥哥——!”宫少司闻言,梭然站了起来,大大的猫眼里都是愤怒:“你不能听辉夜姬的,那个女人分明就是嫉妒小姐姐,恨不得小姐姐出事!”   宫少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忽然道:“是么,她嫉妒小鱼,那么你呢,你是喜欢她,还是嫉妒她,你希望她留在我的身边,还是希望她离开我,回到那个男人的的身边?”   宫少司一窒,竟一时间哑然。   宫少宸没有再理会他,只目光落向了另外一面镜子,狐疑地眯起了眸子:“山壁之上的内堡,似有些不对劲。”   ……   辉夜姬听着内殿深处传来的话语,她顿了顿,唇角弯起得逞的森冷笑容:“呵……。”   随后,她一抬手,冷冷地吩咐身边的音婢:“取我的鸣古琴来。”   一名音婢立刻颔首,转身去拿琴,但是她一转身,另外一名垂着脸的音婢却抢先一步恭敬地抱着一把包着丝布的古琴过来:“是,殿下,琴已经取来了。”   随后,她挤开那名原本准备去拿琴的音婢,殷勤地走了上去,跪在辉夜姬面前,恭敬地奉上自己手里的琴。   伺候在辉夜姬身边的那名音婢冷冷地看了眼那名音婢,轻蔑地扯扯唇角,暗自嗤了一声——   真是,什么地方都有这种献媚的人,却也不想想少主在的时候,辉夜姬不过是个傀儡罢了,献媚的对象也错了。   但是辉夜姬倒是很欣赏这种殷勤,毕竟她在宫少宸面前,音婢们根本不将她当做主子。   她看了眼那名音婢,目光无意掠过她指节略显粗大的手,微微挑了下眉,漫不经心地道:“手这般粗糙,哪里像是侍奉琴的人,今晚去总管那里多领一份珍珠凝脂膏,养养手,以后就伺候在本宫身边罢。”   音婢也分三六九等,九等音婢与一般做粗活的侍女并无不同。   那音婢立刻喜笑颜开,似乎极为欣喜地对辉夜姬倒头就拜:“多谢殿下恩赏,奴婢愿意伺候在您的身边。”   她毫不掩饰外露的兴奋与跪在脚边谦卑的姿态,似取悦了辉夜姬,满足了她之前被践踏的自尊,她轻慢地笑了笑,挥了挥手,随后抱着琴看向那镜子,指尖轻轻一拍墙壁上的机关,对着镜子冷笑了起来,阴沉地道:“三爷,我记得您最可怕的武器应该是那一柄‘吞噬’罢,真武大帝的吞噬一出,无血不回,定能与莫邪一较高下,您这是舍不得拿出来一试么,还是舍不得伤了我可爱的妹妹,那这关您可过不了,不如我来帮你一把罢?!”   说着,她冷笑了起来,指尖在琴上轻轻一拨,一串幽诡而急促的东瀛小调瞬间响了起来。   那鬼魅的乐声瞬间响彻了整个内殿。   楚瑜眼神梭然一厉,杀气暴涨,手中长剑招式一变,却不再是之前的行云流水,也不再与琴笙纠缠,这一次她再次向琴笙袭过去的招式朴实无华,刺、劈、挑、砍、扫,一应招式并无花俏,她全凭借着曾经学过的招式攻向琴笙,虽然招式简单基础,但是每一处招式皆是杀招,并拼尽了十成十的内力。   当初木曜觉得她底子太薄,入武学之门又太短,便专门针对她的情形总结了一套曜司实战里最经用的招式,甚至还请了琴笙指正,全无花拳绣腿,甚至未必好看,但招招皆是针对人的致命之处,甚至刁钻狠毒,出手便是要命的地方,甚至不惜伤自己以谋取对方的性命。   皆是最后保命的招式!   楚瑜平日里与人动手,都甚少用上这些致命的招式!   此时音阵的催动之下,竟然不管不顾地使而来出来。   她原本内力只差琴笙一点,只是实战经验和武艺章法太过欠缺,如今这等狠辣的招式使出去,随着爆开的内劲剑气瞬间笼向琴笙全身,竟令琴笙一惊,犹豫了片刻,便是这犹豫的片刻,令他一下子就陷入了死境。   他目光微寒,看着楚瑜旋身一记劈挑上来,那招式狠辣,角度刁钻到恶毒,还是当初他亲自指正过的招式。   唯一的破绽却也是最大的破绽,便是楚瑜的下盘,那是个陷阱,若是着了道攻向她的下盘,也不过是伤她一条腿,但是自己必定要被她这狠辣非常的一剑挑成两半。   但这招式是他所创,若是他动手,不光是能伤了她一条腿,而是废了她一条腿,但只要废了她一条腿,便也可以破了她的杀招。   琴笙眼神一凉,看着长剑携着无边杀气袭来,破开他手中重重丝线,目光杀意重重陌生又熟悉的那张娇俏的脸,轻叹了一声,身形不动,袖子忽然一震,一柄腥红的长剑梭然现出在他的手里。   “抱歉,小鱼。”   腥红的长剑笼着一层阴森的红光,如有生命一般地起起伏伏,剑气吞吐,慑人非常,杀气凛然。   “吞噬出鞘,非见血不回!”   辉夜姬梭然兴奋了起来,这种兴奋甚至让她站了起来:“琴笙出剑了!”   而宫少宸脸色却梭然一变,眼里闪过错愕,似完全不相信自己看见的——那个男人竟然真对楚瑜拔剑了!   他瞬间就厉声大喝:“辉夜姬,停下音阵。”   宫少司则是闷声不吭,直接杀气凛然地就往殿外冲去,手里梭然提出一把短刃。   只是辉夜姬似早有准备,抱着琴的手蓦然急促地弹了起来,同时近乎疯狂大笑了起来:“杀了她,杀了她,哈哈哈哈!”   同时,她整个人就往一个房间里退,直接躲进了那个房间。   一边的音婢们都愣住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只眼睁睁地看着她躲进了密室。   而只有一个音婢反应过来了,立刻身形一闪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跟着辉夜姬躲进了密室。   辉夜姬一惊,警惕地低头一看,发现是方才那名讨好自己的音婢,她冷冷地道:“你是打算跟随我么,若是打算按跟随我,就立刻去守着门,任何人都不要放进来!”   却不想她才一动,一把短刃就瞬间咬上了她的咽喉,那名音婢抬起头,露出一张有些诡异的面孔,对着她一笑:“不,我是来杀你的。”   说话间,她骨骼咔咔暴涨,竟一下子长高了起来。   辉夜姬瞬间惊慌地睁大了眼,看着面前这诡异的一幕:“你……。”   ------题外话------   嗯,会有个大尾巴~大尾巴~,明儿记得看哈。   音婢知道是谁了不?   嘿嘿,既然他出现了,就不要太担心三爷和小鱼而来,不过谁能估摸到三爷为啥剑出鞘了? ☆、第二十章 着道!!(一更)   虽然手上的剧痛和失去手指的痛苦,让她很想杀了面前的男人,却只能看着面前残忍的男人一手顺手将染了她匕首在她的衣襟上擦了擦,一边冷酷地道:“吵死了,再叫的那么难听,一会你断的就是另外五只手指。”   十指连心,辉夜姬浑身颤抖,痛不可言,眼泪顺便就下来了,却在火曜冰凉的目光下,不敢动弹。   她死死地抱着自己鲜血四溅的手,怨毒地瞪着火曜:“你想……怎么样,杀了我,杀了我啊,你就算杀了我,你的主子和飞羽姬那贱人都没有好下场!?”   话音刚落,她忽然感觉手上一亮,又是一片血色飞溅开来。   她惊惶痛苦地看着自己左手的五指又瞬间在火曜手间翻转的银光里断裂。   如今她细白的十指,齐齐落在了地上,手上只剩下光秃秃的两只手掌。   “啊啊啊啊——!”   但是她恐惧痛苦的尖叫声到了一半,便硬生生地停住了,因为火曜手里不知何时多出来的另外一把细长尖利弯曲的匕首已经毫不犹豫地直接地穿过了喉咙,刺进了她的咽喉深处。   她惊恐地抽搐了起来——那一把匕首不像杀人的武器,而更像一把刑具!   那尖利的刀刺避开了她的气管护和血管,竟然以一种极为刁钻的角度抵在她的声带上。   那种喉咙里扎着一把金属利刺的感觉,呼吸间,仿佛就会割破气管和血肉的让辉夜姬瞬间僵如木石,脸色苍白如鬼。   “我有没有说过我最讨厌噪音了?”火曜淡淡地一笑,看着面前像被勾在鱼钩的鱼一般的辉夜姬,仿佛一点都不曾觉得他的手段有多残忍。   又或者,曜司中人,从来对待敌人就不曾仁慈过。   “放心,虽然我很想杀了你,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你还有点用。”他的目光看向那密室里的镜子,随后眯起眸子冷笑:“至于你认为会不得好死的人,也许也要让你失望了,辉夜姬殿下!”   说着,他一把扯过辉夜姬的肩膀,让她看向那密室里悬挂的镜子:“好好看着罢。”   辉夜姬看着镜子里的情形,几乎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眸:“这是……这是……。”   ……   而此时密室门外,宫少司赶到之时就已经不见了辉夜姬的人影。   “辉夜姬,你疯了么,居然敢违抗命令,你是不是想生不如死!”宫少司愤怒地挥剑一剑劈砍在墙壁上。   “砰!”一声,墙壁上火星四溅,然而却只有几道细细的坑。   若非神兵利器,密室的石壁并不容易打破。   宫少司气得浑身发抖,大大的猫眼里闪过戾色看向身边的音婢们:“到底有没有人能打开这道破门,打不开你们都要跟着陪葬!”   音婢们皆吓的瑟瑟一抖,齐齐地跪了下来,一名音婢大着胆子低声道:“这道门……必须是有人从里面才能打开,刚才除了辉夜姬之外,还有一名音婢也跟着进去了……。”   宫少司一愣,随后大大的猫眼里闪过异样,不知在想什么什么,他转过脸看向面前的高大的墙壁,神色有些异样。   “少司大人?”音婢们惶惑地看着宫少司的背影。   宫少司一摆手,立刻转身回到原先辉夜姬的位置上,冷眼看着那镜子里的情景,神色也与辉夜姬同样的震惊,只喃喃自语了一句:“糟了。”   ……   且说辉夜姬闪身躲进密室的瞬间,也正是琴笙出鞘的瞬间。   猩红的吞噬泛出的红光,如有实质一般,梭然敲在了楚瑜手中的莫邪剑上。   只听得一声刺耳异常的巨大金属撞击声梭然响起——“砰——!”   琴笙的吞噬灌注了巨大的内力,剑气暴涨,几乎与莫邪的青峰同时厮咬在一起。   他亦没有用任何招式,也没有选择攻击楚瑜的下盘,反而弃繁就简,直接以内力灌注剑身,实打实地与那道要将他劈砍成两半的剑锋撞在了一起。   那神兵宝剑互相撞击之后的巨大的声音,几乎让整个音殿内部的砖瓦墙都齐齐震了震,竟瑟瑟地掉灰,也掩盖掉了那无所不在的共振音阵。   莫邪剑到底是千年神兵,丝毫没有碎裂,但楚瑜虽然得了唐墨天的百年内力,但到底非她亲身修炼,应用起来,又如何能与琴笙媲美。   这等硬撞之下,她握剑的手瞬间就虎口崩裂,血色飞溅,眼看着她的一条手臂就要骨肉迸裂,废掉了。   琴笙却忽然强行收了内劲,吞噬直接剑尖一歪直接蹭过了那些她虎口之上飞溅过的血滴。   吞噬剑身大震,贪婪地吞噬下那血滴,仿佛如有生命一般地震颤着,撞开了莫邪之后,就要朝楚瑜的臂膀肩头劈斩下去。   但是琴笙手腕狠狠一抽,强行地控制着剑身,就是这么电光火石间,楚瑜手中的莫邪已然脱手,但她却仿佛感觉不到自己手掌的剧痛一般,直接抬手,五指成爪就向琴笙的咽喉抓了过去。   而此时,琴笙正以十成内力控制着手中的吞噬,只在楚瑜袭过来的瞬间,身形一侧,干脆地将肩膀送到她的掌下。   只听得——“噗嗤!”一声,楚瑜的五指瞬间插入了他的肩头的血肉和骨骼里。   鲜血飞溅,而琴笙幽幽锐眸一眯,梭然肩膀一紧,竟硬生生地用肩膀血肉强行困住她了的纤指,同时手上的吞噬也横然一转,让自己肩膀上飞溅的血也硬生生地浇在了吞噬之上。   吞噬邪剑认主,便是吞了主人的血,此时再以主人之血覆之,剑气瞬间暴涨,震鸣不已,但也同时乖巧地躺在琴笙的掌心,不再弹动不止。   而剑鸣之声覆掉了音阵之声,楚瑜眼神一闪,那一层笼在她漆黑明丽眸子上的雾气瞬间消散了开来,她梭然抬眼,便对上琴笙正静静看着她的琥珀眸。   “天亮了……到底醒了么。”琴笙看着她,淡淡地一笑,一如平常,平静温柔。   楚瑜几乎有瞬间的迷惑,她几乎以为自己依然在船上,清晨在他的怀里醒来。   “琴……笙。”她轻轻地张了张嘴,指尖诡异的滑腻却炽热如熔岩的触感,让她的目光梭然掠过他的肩膀,随后,她大大的眼儿眨了眨,忽然一滴泪水就这么掉了下来。   她指尖抚摸与触碰到的是他的血肉。   她颤了颤,喑哑着嗓音:“你,你……。”   “疼么?”他抬手握住她发抖的手,慢慢地将她沾满鲜血的手从自己的肩膀血肉模糊的伤处慢慢地拿了出来,温柔地握在自己的掌心里,轻叹了一声:“抱歉,我舍不得死在你剑下,我用尽自己幼年、少年与如今的气力,只换了一个你,怎么能就这么死在你的剑下。”   他笑了笑,低头轻吮了下她颤抖的指尖上的猩红血色,琥珀眸的眼底温柔如水的琥珀色与暴戾的金色的并存,近乎病态得令人战栗的光芒:“你是我的,绝不拱手相让,生与死都不能将你夺走,何况人。”   楚瑜颤抖着,忍不住低低地笑,泪水却落了下来:“你这个……疯子……可你就没有想过我会心痛。”   琴笙抬手将她抱进怀里,温柔地轻吻她的耳畔:“乖,不疼,我找回你了。”   说着,他抬起眸子,看向虚空里,轻轻地露出个一个冰冷而森凉的笑容。   ……   那一个笑容,看得外殿里正看着镜子里的宫少司和内殿里的宫少宸都忽然感觉心头一寒。   宫少宸看着被琴笙拥在怀里的楚瑜,还有琴笙那冰冷的微笑,几乎不能控制地浑身颤抖了起来,他厉声怒道:“音阵,继续加强……。”   只是话音未落,他忽然看见琴笙轻轻抬起没有受伤的臂膀,梭然做出了扯动的姿势——   “轰隆!”一声巨大的响声梭然响起。   整座音殿周围的墙壁梭然崩裂!   原来在方才不断的交手中,琴笙手里的丝线早已无声无息地刺进了墙壁里机关间隙间,形成了一个巨大蜘蛛网,他早已观察到整个音殿里的机关薄弱处,灌注内力的一扯之下,竟如在唐门地宫中一般,硬生生地将整片宫墙都扯了下来。   而与此同时,一片青影梭然跃了起来,那些原本‘死去’的武卫们竟同时跃起手持一双猩红向那四面坍塌的墙壁冲了进去。   那些墙壁之后竟都是埋藏着厚实的金属板!   但是在琴笙的坚韧的丝线撕扯下,不少都被撕裂开了一个口子。   露出里面一个个如同巢穴一般的窟窿来,还有里面藏着的音婢与音奴们。   陡然暴露在阳光下,他们惊惶失措,哪里还来得及去摸乐器,只忙着四处奔逃。   曜司武卫们迅速地抬手一击,直接蹿进那些窟窿里,举手夺命。   就算是只有一个细小的裂口,也被武卫们迅速地撕裂。   ……   “可恶,着道了,那些曜司中人根本没有死!”宫少宸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咬牙低声怒道。   他居然没有注意到,琴笙的丝线不过划破了那些武卫们咽喉的表皮,而早已用丝线击中住了他们的昏穴,如今时辰一道,他们就迅速苏醒了。   之前的那些血色四溅,不过是为了迷惑他,让他放出楚瑜吧!   他竟着了他的道!   ------题外话------   一更,这个月没咋求票,今儿再求一次,好咩,能票到2800,俺努力送上二更~么么哒! ☆、第二十一章 神心 魔语 (二更)   “圈套,这都是圈套!”宫少宸阴沉地盯着自己面前的镜子,愤怒令他几乎恨不能捏碎了那面镜子。   “是的,圈套,从那位爷上岛开始,他就在给咱们下套。”宫少司的声音幽幽地响了起来,毫不掩饰里面的嘲讽。   “他那样骄傲的人居然会屈尊让身边的曜司武卫首领,甚至他自己参与甄选夫婿的游戏,本来就是一个可笑的笑话,我们在以为给他们下套的时候,大概也不知道琴三爷设下的计中计,他前三日所有的平静,不过是在寻找音殿、音阵和我们的破绽罢了!”宫少司走了进来,看着宫少宸笑了笑,有些讥诮。   “哥哥,你算的是计谋,可那个男人算的是人心,他算准了你的愤怒、你的嫉妒、你对他的憎恶,甚至在最短的时间内,他连他自己都算计进去,带回了小姐姐!”   “你说够了没有?”宫少宸冷冷地开口。   宫少司却反仿佛故意要惹怒他一般,冷笑着道:“我劝过你的,不要利用小姐姐出手,太贪心的人会失去所有的哦,哥哥,你本来可以拥有小姐姐的。”   “啪!”他话音未落,宫少宸的一巴掌已经甩上了他的脸。   “住嘴,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宫少宸阴沉地勾了下唇角:“还是你在幸灾乐祸?”   宫少司似乎早已被他打惯了,他只转回脸,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的血迹,只弯起大大的猫眼笑了笑:“哥哥,我们走罢,你已经失去了小鱼姐姐了,难道你还要被三爷抓住么?”   宫少宸闭了闭眼,似强忍下心中的勃然怒火,只慢慢地嗤笑了一声:“宫少司,你要滚滚,我还没有输。”   宫少司看了眼那镜子里,又看了看墙壁:“你真的不走么,按照琴三爷对机关的了解程度,他一定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来,现在我们在海边的港口还有……。”   他话音一顿,因为他见宫少宸忽然睁眼,梭然看向另外两面镜子,梭然神色更阴沉了。   宫少司一愣,转脸看向另外一面镜子,那两面镜子里映照出来之前的情景还算正常,此时却已经是一片混乱,青衣人和他们的黑衣侍卫已经斗做了一团。   宫少司微微蹙眉:“山壁之上的通道,琴三爷的人已经找到那里去了,那是咱们可以通往秘密港口的通道!”   “怕什么,我们在琉岛苦心经营多年,琉岛占地广阔,可以暂时一避的地方如此多,难道我们就要将琉岛拱手相送?”宫少宸面无表情地冷声道。   宫少司叹了一口气:“哥哥,你难道不明白么,琉岛虽然大,我们控制了辉夜姬,也是在杀了老岛主的基础上,她才能以岛主继承人的身份统治琉岛,曜司的人一旦攻入了山壁上的密道,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老岛主的墓地,您真的以为以琴三爷的敏睿,他会想不到去查验老岛主尸体么,一旦老岛主的死因曝光的话,您觉得琴三爷会使出什么手段?”   岛民们原本就民风彪悍,一贯连中原朝廷都奈何不得他们,只服自己岛上的土皇帝。   宫少宸手背上爆出一片青筋,丹凤眼里一片阴翳的怒火,阴沉沉地道:“当初就不该听那个愚蠢女人的话,将老岛主葬在那里,就该直接一把火烧成灰烬,或者扔进海中去,现在立刻把那个蠢货给本少主弄出来!”   “现在,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辉夜姬应该也已经落入了琴三爷的手里,她已经是不中用了。”宫少司淡淡地补充道。   宫少宸一愣,转脸看向宫少司:“你说什么!?”   宫少司索性就将方才自己看见的事情告诉了宫少宸,宫少宸闻言,一张俊脸一阵青一阵白,随后他忽然低低地自嘲都笑了:“呵呵……真是……一招输了,满盘皆败?”   他抬起脸看向那镜子,琴笙抱着楚瑜窈窕颤抖的身子,抬手温柔地抚着她的发丝,那种无人能触碰的领域和独占的气息与姿态,让宫少宸看得眼底闪过猩红的血丝。   “凭什么呢?”他轻笑了起来:“真是不甘心啊,这个男人,什么都要跟本少主抢,真是让人觉得不甘心。”   “哥哥,我们还是走罢。”宫少司忽然开口:“琴三爷既然敢在这时候发难,必定也会算计我们的退路,曜司船队不是我们能力敌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趁着现在曜司的战船在岛屿外海还没有形成合围之势,他们还是可以安全离开的。   一旦等到琴笙派人拿下音殿和宫壁上的洞穴,只怕他们要脱身的话便不容易了。   宫少宸看着镜子,似有些玩味地勾起唇角:“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可真是个好成语,他大概以为他已经赢定了罢?”   宫少司看着宫少宸,大大的猫眼里闪过狐疑的神色:“哥哥,你还想要做什么,你再如此妄动,就休怪我会向……。”   “向什么?向那些老东西报告我的不愧和擅自妄为?”宫少宸忽然抬手一把抓过宫少司的领子,几乎是将他拎到了自己面前,阴森森地笑了起来。   “别忘了,你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我知道你是老东西们的眼线,但是别忘了,首先,你是个——玩物,是我的下属!”   宫少司垂下大大的猫眼,并没有说话,一张小脸即使被勒得发白,也一副淡漠的模样。   宫少宸忽然松开了手,笑了起来替他整理衣襟,又恢复了平常那风流倜傥的模样:“我明白你是担心本少主,但是这些事,本少主自有分寸,。”   说罢,他转过身去看向那镜子,危险地弯起了狭长的丹凤眸,森冷地扯了扯唇角。   ……*……*……*……   不过两刻钟,曜司的武卫们几乎就将整个音殿全部翻了个遍,提着红色的双刃将那些音婢们全部都或者斩杀剑下,或者全部擒下锁起。   而原本华美的音殿早已摇摇欲坠。   楚瑜站在琴笙身边,一边任由唐瑟瑟替她包扎手上的伤口,同时看着琴笙肩膀上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就忍不住想要红眼睛,泪珠子在眼眶里直打转。   尤其是一想到那伤口是她抓的,她差点就将他的肩膀给撕下来,就瞬间不寒而栗。   琴笙却仿佛感觉不到肩膀的疼痛一般,任由金曜替他处理伤口,只抬手用帕子轻擦了擦她的脸,似笑非笑地道:“你是鱼,怎么这是打算改行当兔子么,总红着眼珠子?”   楚瑜绷不住脸上的表情,露出个似哭又似笑的表情,她略有点粗鲁地抓过帕子擦了把脸,忍不住喑哑着嗓子道:“你……真真是……不会逗人开心,就继续摆着你的仙儿脸好了。”   她从没有听见过他开玩笑,这种时候,明明脸色都已经苍白,却还是是一副泰然平静的模样与她玩笑,无非是不希望她心中为他的伤难受和介怀。   琴笙一顿,轻笑了起来,原本苍白的容色有些莫测:“好歹将你这条鱼儿捞了出来,你便要与我说这些么,小夫人?”   琴笙的容貌过分的精致与出尘,若是脸色差一些,便会泛起一种近乎惑人的苍白来。   楚瑜看着他那张没有血色的脸,张了张嘴,眼泪珠子又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忽然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也顾不得有其他人在场,突然单手一抬就抱住他柔韧的修腰,一边掉珠子一边嘀嘀咕咕:“瘦了,你本来就不胖,这会子更膈手了,这要养多久才能养回来啊。”   如果不是因为琴笙正在处理伤口,她自己的手上也都有伤,楚瑜大概能一把将他抱起来。   琴笙微微一僵,随后有些无奈地看着怀里的那颗脑瓜,他淡淡地扫了眼周围的人。   金曜低下头去,仿佛去收拾绷带和药物,而其他的武卫们都乖巧地背过身去,只唐瑟瑟一丝不苟地继续包扎着楚瑜手上的伤口,仿佛外物一切都不在她的眼中。   琴笙将目光移回自己怀里的人儿身上,低低地轻道:“小鱼……。”   “我想你,我每天都在想你,睡着了想你,醒了想你,吃饭想你,昏昏沉沉的时候想你……我好怕,怕再也回不到你的身边。”楚瑜把脸搁在他的胸膛,蹭了把自己的脸上的眼泪,轻声道。   “你呢,你想我了么,笙儿?”   琴笙琥珀色的眸子里雾气散尽,闪过温柔的光,指尖温柔地抚过她的发鬓,很慢、很慢地轻道:“我想你了……小姑姑,很想。”   楚瑜抬起脸,对上他深邃的眸子,忍不住破涕为笑,抬手死死抱住他的腰,把脸搁在他没有受伤的肩膀上:“永远、永远都不要再伤害你自己了,你不是真的神!”   他用尽了他幼年、少年和如今的气力才得一个她,她又岂不是一路艰难地陪着一个他重新走过茫然的幼年、晦涩的少年,到了如今。   他是她为自己“养”的夫君,如此艰难,步步惊心,以命相陪,才得了一个他。   琴笙唇轻轻地印在她的额上,用没有受伤的手轻轻地环住她的腰肢,只幽幽地轻笑:“我若成神,天下只你这魔能破神心,我若成魔,天下只有你,才是那个能伤我之神,生死都只随你。”   ……   ------题外话------   二更来也。~嗯,卡文期慢慢过去了,过度期,二更似也少了点,多谢大家的包容。 ☆、第二十二章 绿帽子 (一更)   琴笙唇轻轻地印在她的额上,用没有受伤的手轻轻地环住她的腰肢,只幽幽地轻笑:“我若成神,天下只你这魔能破神心,我若成魔,天下只有你,才是那个能伤我之神,生死都只随你。”   ……。   他顿了顿,又似笑非笑地轻叹了一声:“总不会让你一个人呆着,一不小心就要被那野猫野狗的叼走了,成仙成魔皆不能甘心。”   楚瑜瞬间眼泪就又下来了,珍珠似的乌眸跟水洗过了似地盯着他半晌,抬手就忽然扯着他的长发,粗鲁地一把将他的俊颜扯低,不管不顾地在他薄唇上就狠狠地一咬:“你就想看我哭呢,磨人精!”   不是神,不是魔,他只是她的骄傲的猫儿……   一辈子,也就他了,一颦一笑,皆让她牵肠挂肚,还能容得下谁?   琴笙被她咬得微微一疼,随后有无奈——再不习惯在人前这般情绪外露,奈何怀里的小鱼妖,却是个跳脱的性子。   他闷闷地轻笑了起来,由着她扯着他放肆地亲昵。   只伸出修长如玉的指尖,轻轻地抚摸她的腰肢与脊背,姿态极尽温柔。   ……   “噗嗤……!”忽一道闷笑声响了起来。   楚瑜立刻红了脸   霍二娘肩膀上扛着把血淋淋的弯刀走了过来,笑眯眯地不怕死地凑了过来:“哎呀,哎呀,小姐,磨人精这都是形容女人的,您真是开先河了呢,嘻嘻。”   楚瑜蓦然抬起头来,抬手擦了擦自己嘴唇,又伸手擦了擦琴笙的薄唇,也不管他是个什么表情,只单手抱住他的腰,同时朝着霍二娘翻了个白眼:“去去去,你来捣什么乱。”   不识相!   “噗——。”又是一道不识相的闷笑声响了起来。   楚瑜眼锋一扫,正对上土曜那笑得弯弯的眼儿,他躲在霍二娘身后,见楚瑜望过来,还朝她促狭地挤挤眼:“小夫人,霸气!”   “可有事?”琴笙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土曜立刻一抖,马上从霍二娘身后转了出来,乖觉地道:“回主上,属下已经领着人将音殿清扫干净,把那些音奴和音婢都抓了出来,二娘断后,已经查到了宫家人的踪迹。”   “放心,宫少宸那王八蛋跑不了,老娘查出来了他的秘密港口,已经把他的船上那些不识相的都给宰了,不过你们放心,我留了审讯的活口!”霍二娘冷笑。   她善于追踪,之前两日就已经领着娜帝娅暗中满岛转,查秘密港口,琴笙料定了以宫少宸的谨慎小心绝不会将自己的底牌放在明面上,必定有离岛的准备。   她不能直接参与音殿内的行动,心中焦灼,无人能懂,却又不能放下自己手里的活,只将满腔怒火发泄在宫家的秘密航船上。   天山魔女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人,除了坏中原各大门派的尊者们的修行,也是野性难驯,杀人放火,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否则也不会被中原武林通缉,不得不卖身为奴。   只是她们跟在楚瑜身边久了,早已不在江湖刀口舔血,自然杀戮就少了,只是惹怒了她们姐妹,照样杀人不眨眼。   琴笙并不管对方是什么人,跟在楚瑜身边的人,只需要“忠心”二字。   他看向音殿门口被押出来的那一群音婢和音奴,微微眯了眯眼:“土曜,这些人就交给你了。”   土曜一笑,亲切之极:“遵命。”   只是霍二娘莫名其妙地看着土曜那笑容,就有些不寒而栗。   她忽然间响起土曜在七曜星君里身份——刑司的司主。   她是见过他的手段的,只是这人偏生有一种本事,明明是那样血腥阴狠冷酷地方的主人,却偏似让人觉得他就是个阳光灿烂亲切温和的好人。   这种男人啊……照着她家的大小姐的说法就是做作——白莲花一朵。   她暗自摇摇头,又开始怀念她那妖艳的小*——小水儿了!   霍二娘叹了一口气。   ……   “主上,您的伤口暂时已经暂时处理了,但是里面的一些伤口太深,需要回到船上之后再行处理,请您切莫再用左肩。”金曜忽然开口。   楚瑜闻言,立刻看向琴笙的左肩,那里的伤口已经被金曜简单的处理过,清理了面上的一些破碎的组织,又上了药,此刻已经是止了血,绷带裹紧了的伤处,却还是渗出点点的鲜血来。   而他在这过程里却丝毫未出一声,只神色平静的仿佛那并不是他肩膀上的伤口一般。   楚瑜却瞳孔微缩,抬手心疼地想要碰了一碰,却又不敢去真触碰他的伤口:“琴笙……。”   若是仙仙或者白白,大约总要她这里撒娇的,只是面前的成熟男人体贴入微的平静,却更让她心疼。   楚瑜轻叹了一声,干脆地站了起来,小心地替他穿上外袍:“我们回去船上去罢?”   琴笙并不拒绝她的照顾,淡淡地一笑,握住她没有受伤的柔荑:“穷寇莫追,但若是不能追上这穷寇,只怕后患无穷,你放心,不过一点伤口,并无大碍。”   随后,他看了眼金曜:“让火曜将人带过来罢。”   楚瑜闻言,咬了咬唇角,却还是沉默了下去。   她知道他说得有道理。   战机稍纵即逝,尤其是宫少宸狐狸一样的性子,若是不能逮住他,必定是后患无穷的。   提到宫少宸,她眼底闪过一丝厉色,手不自觉地抚上了自己的肩膀。   琴笙虽正与金曜议事,但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看着楚瑜,见了她的动作,他修眉的眉尾微微地轻挑了一下,琥珀眸微深,似有雾气渐渐起。   随后,他看向楚瑜,温柔地道:“小鱼,你先与瑟瑟去他们收拾出来的地方歇一歇。”   楚瑜一顿,看了眼远处过来的火曜,还有他身后两名曜司武卫拖着的奄奄一息的辉夜姬。   她眼底闪过冰冷的寒光,却还是起了身,淡淡地颔首:“好。”   随后,便领着唐瑟瑟跟着领路的武卫一起离开了。   唐瑟瑟看了眼被拖近了的辉夜姬,冷道:“掌门,为何不留在三爷身边听审,属下有的是法子让那辉夜姬生不如死。”   楚瑜垂下的眸子里闪过森然的光,慢慢地道:“因为我怕我会忍不住杀了她,让琴笙没法子问问题。”   说完这话,她神色里闪过一丝复杂。   唐瑟瑟一愣,随后道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掌门想要杀她么,我可以做的让三爷看不出来。”   楚瑜一顿,随后看着天边渐渐下落的夕阳,明眸微弯吗,坦然地一笑:“不必了,有些事,他迟早是要知道的。”   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想不到呢?   所以才支开了她罢?   随后,她深深地看了眼霍二娘:“二娘,你留下,不过站远点。”   霍二娘闻言,随后一愣,看着她认真地颔首:“是。”   唐瑟瑟有些茫然地看着她们两人对话,仿佛有什么她是不知道的。   只是掌门不说,属下自然不问。   ……   金曜看了眼渐渐行近了的火曜,还有他身后的被拖着过来的辉夜姬,他桃花眼里闪过一丝阴沉:“主上,要不要清场?”   琴笙接过身边的武卫递来的奶露,垂眸颔首:“嗯。”   金曜立刻冷色吩咐:“除了土曜星君和火曜星君,所有人都退下。”   不一会,人就被拖到了琴笙的面前,而两名曜司武卫则恭谨地抱拳行礼之后离开。   他火曜身上的那一身被他撑得残破的音婢女装还没有换下来,一见琴笙,他清俊的面孔上便闪过种种复杂的隐忍的情绪,最终还是化作了一句:“属下,见过主上,是属下失职了。”   他抱拳,单膝着地。   琴笙看着他,淡淡地道:“我曜司一向赏罚分明,但这些日子你辛苦了,不是你暗中跟随潜伏,打探消息,咱们也不会那么快就破了琉岛,虽有过,却也有功,功过相抵,不罚不赏。”   火药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激动的神色,随后深深地俯首:“谢主上!”   随后,他便站了起来,同时提着辉夜姬,往地上一贯:“辉夜姬,等候您的审讯。”   土曜笑了笑:“这就交给属下来罢,主上想要问什么,我可是让人给这位岛主大人上了好药吧,绝对不会就那么轻易地死去。”   辉夜姬失魂落魄地抬起头,她的咽喉已经和手指一样都被上了药,此时虽然说话有些疼,却不是不能说话,她一看见琴笙,便忍不住抖了抖,随后低低地喑哑地笑了起来:“到底……是本宫失算了,琴三爷不愧是琴三爷。”   “岛主过谦了,这些年遇到的不少局,让本尊受伤的,倒是越来越少的,宫家少主亦好能耐,只可惜功败垂成。”琴笙轻品了一口奶露,悠悠地道。   辉夜姬一僵,随后,她像是被什么刺激了似地抬起脸,朝着琴笙冷笑了起来:“哈哈……你以为你就赢了么,飞羽姬早就是宫少宸的人了,怎么,她还没有告诉你罢,哈哈哈哈……还是你以为分开那么长久的时间,她会为你守节?”   说着,她恶意满满地看着一脸平静的琴笙:“三爷,这顶绿帽子,你戴定了,传出去,琴三爷的夫人被别的男人睡过,多有趣!”   ------题外话------   今儿继续努力地求票儿~么么哒,能到3300的话,继续奋斗二更,应该字数会比昨天多,么么哒! ☆、第二十三章 我在乎什么? 一更   琴笙垂眸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他的目光里甚至没有讥诮,只有一种冰冷的平静。   那种平静仿佛上位者在看着跳梁小丑,又似在看着一具尸体,让辉夜姬莫名地毛骨悚然,原本那些更恶毒的话语竟硬生生地让她吞了回去。   金曜桃花眼底却闪过森冷暴怒的目光,他却忽然抬起足尖,轻轻地在她的肩膀上一踢:“谁允许你这贱人靠近主上和侮辱小鱼小姐!”   他的动作虽然看似轻巧,却几乎在瞬间就听到辉夜姬的肩膀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嚓”骨头折断声。   辉夜姬瞬间痛得尖叫了起来,脸色惨白地扶着自己的肩膀跌倒在地:“啊——啊——!”   她的锁骨依然被金曜一脚踢断。   辉夜姬跌倒在地,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剧痛似乎刺激了她的神智,她随后颤抖着、狞笑着吐出恶毒的话语:“你……你……你们杀了我……飞羽姬也是个不贞的女人,这是事实!”   琴笙淡淡地看了眼土曜,似根本懒得理会地上的女人,只捧着奶露慢条斯理地用着。   土曜微微颔首,随后笑容亲切地蹲了下来,温柔地扶起辉夜姬,惋惜地道:“金曜,你也真是太粗鲁了,这么美丽的女人,可是万里挑一,比那所谓的武林第一美人都要迷人,怎么和火曜一样,不知道怜香惜玉呢?”   说着他抬手仔细地替辉夜姬将发丝拨到耳后,端详着她的脸,亲切地笑道:“不要去理会那些粗鲁的家伙。”   辉夜姬剧痛之中,几乎没了什么理智,这时候土曜的温柔简直如同救命的稻草一般,失去了基本的判断,让她下意识地就偎进了他的怀里,如受惊的鹿一般,恐惧地发抖着,泪如雨下。   只是她并不知道她自己此时的模样,虽然面皮依然美丽,但是*的痛苦早已扭曲了她的面容,哪里还有之前那个高傲神秘,艳冠群芳的琉岛岛主辉夜姬的模样。   如今的她不过是一个惊慌失措,满心恐惧的妇人罢了。   而火曜和金曜看着辉夜姬靠在土曜的怀里,露出那种近乎放松的表情来,他们眼底不约而同闪过怜悯又讥诮的目光。   居然会相信土曜那种人的温柔与亲切,啧……这个家伙明明就是曜司里除了主上外,最可怕的家伙。   “让我看看,美人。”土曜温柔地捧起了她的脸,垂眸看着她的眼睛,亲切地道:“你的眼睛可真美丽啊,辉夜姬,是东瀛传说里的那个美丽的月宫公主么?”   辉夜姬对上土曜亲切温柔的弯弯眼眸,竟不由自主地微微颔首:“嗯……这是父亲给我娶的名字。”   土曜的表情更温柔了,在她耳边幽幽地含笑问:“嗯,那么美丽的殿下,你能告诉我,宫少宸,宫家少主与你到底是什么关系么?”   辉夜姬在土曜温柔的声音与怜惜的表情里,似乎神情越来越放松,对方的声音宛如一泓温泉,让她浸润在里面,浑身舒爽,连手指和咽喉的痛苦都淡了许多。   听到了“宫少宸”三个字,她脸上的肌肉微微一颤,唇角紧抿,浮现出一种欢喜又痛苦的表情来:“他……是……是我的……主子……是少主,不可以违逆。”   众人对这个答案,心中都有些异样。   土曜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诡凉,又继续含笑问:“殿下,您中意宫少主是么,你们什么时候开始接触的呢?”   辉夜姬身形一颤,脸上浮现出羞赧来,迷迷糊糊地低低轻笑:“在我十岁那年,我第一次见到少主开始,第一次接受他的命令开始……就一直想着我终有一日会嫁给那样高贵的少年,只有他才配得上我……这是在我知道自己身世的痛苦时光,一直支持着我的信念呀。”   辉夜姬仿佛陷入了过去的甘美回忆里,喃喃自语起来。   但她的话语却令众人瞬间一震,金曜桃花目里寒光一闪,上前一步就要开口,却见琴笙忽然抬起手挡了一挡他要说的话。   琴笙神色淡然地摇了摇头,金曜目光锐利地看了眼辉夜姬,又退回了琴笙的身边。   随后琴笙看向土曜,幽幽的琥珀眸微凉。   土曜会意,便又继续在辉夜姬耳边温柔地问:“辉夜姬殿下,您是琉岛岛主唯一的女儿,出身高贵,是琉岛的公主,你又如何会配不上他呢?”   “不……我不是父亲的……不是……父亲的女儿……。”辉夜姬下意识地说了这一句话之后,整个人仿佛忽然又陷入了一种极为痛苦的情绪里,她伸出双手试图抱住自己的头。   但她光秃秃的手掌忽然碰到了头,痛得她梭然浑身一颤,忍不住尖叫了起来:“啊……我的手……我的手……痛……好痛……好痛啊!”   随后,她便开始挣扎了起来,剧痛令她仿佛从土曜的魔障里清醒了过来,她神色痛苦地恨恨地看向土曜:“你……你……你们都是一丘之貉,休想从我嘴里套……套出话来!”   土曜弯了弯眸子,忽然指尖一弹,一根极为细长的、几乎只有头发丝的细针就从他指尖弹了出来,他一手点住了辉夜姬的哑穴和麻穴,令她动弹不得。   “殿下为什么要生气呢,生气会让您变得不那么美丽,多可惜?”土曜亲切地微笑着,一手挑起她的脸孔,啧啧地惋惜着。   但指尖那长得可怕的细长金针在辉夜姬惊恐的目光下,一点点地从她的太阳穴残忍地扎了进去。   随着土曜指尖的细长的金针扎得越来越深,辉夜姬的表情呈现出一种扭曲又诡异的变化。   “呜呜呜——。”辉夜姬浑身颤抖了起来,脸部的肌肉开始抽搐起来,仿佛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两只眼珠子也呈现出一种向不同方向转的诡谲的,几乎不是活人能转动出的弧度,看着极为恐怖。   土曜亲切俊秀的脸孔上却依然呈现出一种兴致盎然的样子,他认真又仔细地转动着自己手里的细针,几乎让人以为他要将那针直接扎穿了辉夜姬的整个脑袋。   直到只剩下一截针柄露在外头,土曜方才停下来继续送针的手,微笑着抬手在辉夜姬面前晃动了一下,声音低沉温柔,蛊惑人心:“辉夜姬殿下,你不是琉岛岛主的女儿,您又是谁呢?”   辉夜姬脸上此刻已经变成了一片木然,只是诡异地扭歪着脑袋,姿态看起来颇像某种几乎要被折断了脖子的人偶,声音微弱却极为乖巧地道:“父亲原本的女儿早在岛主夫人生产时随着岛主夫人一起死了,我是被提前送到岛上来,穆先生杀了岛主夫人和她的女儿后,用我在产房里顶替了死去了的那个女孩儿,作为父亲的女儿被养大的。”   琴笙品着奶露的玉骨手一顿,随后微微眯起了眸子,若有所思。   土曜看了眼琴笙,继续笑咪咪地问:“穆先生和你听从谁的指挥,宫少宸么?”   辉夜姬木然地道:“我听从少主的指挥。”   土曜又问:“宫少宸是什么背景,他到底是什么人?”   辉夜姬木然地道:“少主是……皇子,未来要统治天下的人。”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齐齐互看了一眼。   只琴笙幽暗的眸子梭然一冷,手中的杯子梭然被他搁下,瓷器发出清脆的“叮”地一声冷响。   土曜看向琴笙,迟疑了片刻,又问辉夜姬:“宫少宸如今藏在哪里?”   辉夜姬道:“我……不知道……也许在山壁的洞穴里?”   “再问。”一直没有说话的琴笙,忽然冷然地开口。   土曜颔首,随后抬手又轻轻地转动了下插在辉夜姬脑子里的细针,声音愈发地深沉诡凉:“宫少宸藏在哪里?”   辉夜姬瞬间身子一抽,痛苦地扭动着头颅,几乎都能听到她骨头扭动时发出的诡异咔咔声,她眼角缓缓地流淌下一行血珠子来,却还是嘶哑地尖叫着:“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土曜见状,看向琴笙:“主上,她应该没有说谎。”   见琴笙点了头,他又迟疑了一会,还是收敛了笑意,谨慎地问:“主上还需要问什么?”   琴笙淡漠地道:“不必了。”   金曜一愣,桃花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随后他和火曜、土曜互看一眼,他恭谨地道:“主上,我与火曜可需要回避?”   他们在这里,只怕主上有些话不好开口。   话音未落,他便看见了琴笙冰冷的表情,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坐在上首的人会瞬间化为万千冰冷的飞雪利刃射向周围的所有人让人颤栗。   金曜僵了将,甚至不自觉地微微一颤,几乎本能地想要做出闪避的动作,但是他还是强行控制住自己,没有移动,承受着那种来自琴笙身上如有实质的暴烈寒意。   琴笙却忽然垂下眸子,薄唇微翘,轻声道:“你们可知道,若非宫少宸有心利用她设下猎杀本尊的陷阱,本尊很可能会失去她了。”   他微阖上的长长的睫羽却掩去其中的暗晦流光,掩去眸中静海深处,那黑暗的毁天灭地的阴戾猩红……   他看着杯子里剩下的莹白牛乳。   他出过海,知道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容身。   而差一点,他就要失去了那一尾鱼儿。   触碰不到她温暖滑腻的皮肤,纤细的腰肢,柔软的黑发,明亮的眸子,还有的她温暖的怀抱。   “你以为本尊会在乎她经历过什么?”他轻蔑地弯起精致的唇角,低头看着自己的玉骨手,慢条斯理地微笑:“本尊只在乎,她是不是在我的怀里,没有人能夺走她。”   那种森冷暴烈到近乎病态的气息,让周围人噤若寒蝉。   随后,他转身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不要让本尊听见任何流言,否则休怪本尊不念你们跟随多年的情分。”   金曜有些怔然地看着琴笙修白的背影,神情愈发地复杂,他垂下眸子,仿佛有些自嘲地苦笑了一下。   火曜却忽然出声:“属下潜伏许久,虽然不能近小夫人的附近,却也知道宫少宸应该并不能对小夫人做什么,因为他一直在命人找解毒的法子,属下听穆先生说那种毒实在太过毒辣。”   他顿了顿,又道:“若是属下没有猜错,应该是他在寻找解开小夫人元毒之体的法子。”   若是宫少宸真的的得逞了,又何必再找那些解毒的法子?   修白的身影忽然顿了顿,淡淡地“嗯”了一声,便转身而去。   直到看不见自家主子,三人这才齐齐松了一口气。   土曜看着躺在地上辉夜姬,轻笑了一声:“真是的,因为嫉妒所以不管死活也要陷害小夫人么,看来爱真是一种可怕的刑具。”   火曜看着土曜伸手抚摸辉夜姬的脸,如同爱抚什么爱物一般,忍不住蹙眉:“你又想干什么?”   土曜抬头笑眯眯地看着火曜道:“这等绝色美人可全身都是宝贝,就你这么暴殄天物,光这脸皮子多值钱啊,趁着血肉鲜活的时候,剥下来可以做一张极好的人皮面具,还有她身上的这弹琴多年的筋脉,用来制琴……。”   “得得……你就住嘴罢,自己开心就好,不必和我们分享你的嗜好!”火曜一脸铁青地摆摆手,转身走掉。   ……*……*……   “你的元毒之体,只要不破皮就没有事儿,宫少宸不知道么,他没有占了你的便宜?”霍二娘早早地看完了审讯辉夜姬的大戏,在琴笙动身前,就赶紧跑了,免得被发现。   此刻她在楚瑜身边蹲着擦刀子,看着她一边擦脸,一边忍不住问。   楚瑜擦了把脸,淡淡地道:“他不敢冒险,是人,总怕死,何况我要弄破自己的皮,见点血再简单不过。”   “也是,他要死了,岂不是便宜了三爷?”霍二娘感叹。   ------题外话------    ☆、第二十四章 底线 二更   楚瑜顿了顿,哭笑不得地看着霍二娘:“便宜了三爷,怎么,你很希望不便宜三爷么?”   琴笙是她夫君好么?   不便宜他,难道便宜外人?!   霍二娘闻言,挠挠下巴,随后大马金刀地挥挥手:“哎呀,我中原文没三娘说得好,不要计较这些细节了,嘿嘿!”   她想了想,又好奇地问:“做那事儿的时候如果粗鲁点,女孩子是很容易受伤出血的,宫少宸不敢真动你也正常,只是……。”   她顿了顿,看着楚瑜的表情,好歹也明白她大约是不愿意提起还发生了什么事儿的,那话儿在舌尖儿上打了个转换成了另外一个话题:“只是如果三爷不是百毒不侵的话,你嫁给他了,以后要怎么办,这么好的极品,放着不吃不可惜?”   楚瑜拧毛巾的动作一顿,随后涨红了脸在霍二娘的头上“啪叽”地一拍:“你哪里来的那么可能,现在不是没这么多可能么,再说了……。”   她顿了顿,眯起大眼儿轻嗤了一声:“真是两人心有灵犀,没啥问题解决不了的,总能吃了他的了。”   “好,不愧是我天山魔女追随的人,果然越来越有我魔门风范!”霍二娘朝着她竖起了个大拇指,笑得一脸豪迈。   楚瑜用没有受伤的手单手拧了把帕子,再次把帕子扔回自己脸上,掩盖掉自己囧的表情:“……。”   随后,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看向霍二娘:“是了,你们当初到底为什么被逐出魔门,我看你们都已经被逐出魔门了,还以魔门门徒自居,想来是对魔门很有些情谊的罢?”   霍二娘一顿,用帕子轻轻擦拭着手里的弯刀,有些自嘲地一笑:“因为魔门早已是烙印在我和三娘骨血里了,我和三娘不光性情与做派与你们中原人不同,便是大漠雪疆也并不完全能接纳我们这些魔门子弟,就算我不想以魔门门徒自居,也抹不掉这种与生俱来的做派。”   她顿了顿,收好自己的刀,一笑:“如果让我变成中原女人那种唯男人的意志是从的样子,我们还不如去死算了。”   楚瑜看着霍二娘,见她还是只字不提为何被逐出魔门,她若有所思:“你别怪我多嘴,水曜和火曜虽然不是凡俗男子,江湖人看得开,但是他们到底是中原人,多少会受中原文化影响,你们……要好好地斟酌。”   她一顿,随后干脆地笑道:“总之,男人可不是全部,我这里总有你们一席之地的,放心!”   二娘和三娘是她身边的人,这些年一路陪伴过来,情同姐妹,她并不希望她们受伤。   霍二娘看着她,也爽惬地一笑:“那时,男人怎么能是日子里的全部!”   话音未落,在门外磨药的唐瑟瑟忽然咳嗽了起来:“咳咳咳咳——!”   楚瑜一转脸,便见着一道修白的身影款步走了进来。   一道幽凉的声音在房门口响了起来:“既然我不是你生活的全部,那什么你生活的全部?”   霍二娘立刻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抬手就对着她晃了晃:“哎呀,光顾着在这里擦刀子,都忘了去打探下三娘那边情况咋样了,我先走一步!”   说罢,她对着琴笙点了个头:“三爷!”   随后一溜烟就溜了,顺带将认真磨药的唐瑟瑟也一起提走了。   楚瑜:“……。”   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收了这对姐妹跟着自己,说好的要互相扶持,男人不是日子的全部呢?   就这么抛弃她溜了,太不讲义气了!   琴笙见楚瑜一脸无语地盯着霍二娘夹着唐瑟瑟远去的背影,便淡淡地一笑:“怎么,不想和我单独相处么?”   方才霍二娘在远远地偷听完琴笙神情可怖地说完那番话之后,就立刻溜走回来给楚瑜报备了。   楚瑜听完之后,自然心情是复杂的,像是苦涩的土里里生出细嫩甜蜜的枝桠来。   她上前几步,目光扫过琴笙的肩膀,随抬起头看着他:“要不要喝点药,瑟瑟在外头煎了两副药,喝了有止疼的效果。”   琴笙看着面前人儿乌亮如珍珠的眸子,摇了摇头,轻描淡写地道:“伤口无碍,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随后,他抬手搁在楚瑜的左肩。   楚瑜下意识地肩膀微微一缩,仿佛是要避开他的触碰。   琴笙琥珀眸里的那层雾气渐深,声音却变轻了:“小鱼……。”   楚瑜一顿,垂下眸子,沉默了一会,忽然道:“你等一会。”   随后,她绕开他,转身去将大门关上,然后走到了他的面前,然后开始脱衣衫。   虽然一只手受了伤,但是她脱起衣衫的来的动作倒是不慢。   琴笙的眸光随着她衣衫的一件件落下,愈发地幽暗。   夏日的衣衫本就穿得少,很快她那就脱到了自己单薄的丝质中衣,楚瑜的动作一犹豫,还是干脆利落地全部脱掉,露出了自己的只穿着肚兜的上身。   琴笙眼底梭然寒气骤起,莫测而冰冷。   面前女子娇嫩的肌肤已经因为一个多月养在不见天日的地方,而恢复了白皙,甚至略显得苍白,只是泛着微微光泽,细腻而娇嫩,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抚触上去。   他当然知道她的肌肤是何等的诱人,触手生温的暖玉尚且不及那种细腻的触感来的让人爱不释手。   而此刻她雪白的肩膀上依然还有点点的红痕,左右都有,分明是被人刻意弄出来的,一路分明绵延到肚兜下,一边的肩膀上还有一处看着便是人的牙印的的痕迹,有些红肿,却没有见血,那红肿的一排痕迹,尚且未曾完全褪去。   楚瑜垂着明眸,抬手轻轻地抚过自己肩膀上的牙印和那些痕迹,平静地道:“其实,辉夜姬也并没有完全说谎,我想你总是明白的,他用音阵困了我一个多月,我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更不要说抵抗他了……。”   话音未落,忽然一阵巨响瞬间响起!   “砰——!”   房间里几乎所有的易碎物在琴笙的宽袖下,瞬间都碎裂。   那破碎的声音,让楚瑜脸色瞬间一白,她微微睁大了眼,看着琴笙冰冷森然的面容,喉间一阵苦涩,她忽然莫名其妙地就想要掉泪,只是强行地逼着自己忍着,梭然转过背去,颤抖着手掌要拉起自己的衣衫:“三爷……你要是觉得我配不上你,我马上就……。”   她原来以为他不介意,果然想得简单了,没有男人……会不介意的。   可是若他不介意,为什么又要说那些话?   “没有男人看见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碰了会不介意。”琴笙幽凉的生意忽然在她背后响起。   一只微凉的玉骨手,搁在了楚瑜的手臂上,亦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挡住了她将衣衫拉起来的动作。   “我是男人,如何能忍耐属于自己的人染了别人的气息?”他按住了她的手。   楚瑜闭了眼,强忍着的泪珠便掉了下来,她垂着眸子,再次试图拉起自己的衣衫,声音有些冰冷,带着倔强的味道:“嗯,那三爷打算如何?”   她话音刚落,便忽然感觉肩膀上传来濡湿的触感。   他……在亲她?   楚瑜一愣,梭然试图别开自己的肩膀,避开他的触碰。   但琴笙却单手环住她的手臂和腰肢,垂下俊美的面孔,薄唇慢条斯理地又在她的肩膀上烙印下一个印记:“所以,本尊夺回了自己的女人,然后一点点地替她清理掉别人的气息。”   楚瑜一僵,这才发现,他竟直接吮在宫少宸在她身上留下的那些痕迹上。   “你……不要这样。”她心乱如麻,艰涩地道。   “为什么不?”他微微侧首,又漫不经心地轻吮上她肩膀上的另外一处痕迹:“难不成鱼,你想留下这些痕迹么?”   楚瑜有些茫然,在他的唇下微微地颤抖着,却不知要说什么,只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衣衫,被动地承受着他那冰凉的吻。   “你大概是忘了你曾经应承的诺言了罢?”琴笙俯在她雪白颤抖的肩膀上幽幽地轻笑,带着点莫测:“如此轻易地就要离开么?”   随后,他靠在她肩膀上的薄唇,忽然微启,随后眼底闪过森冷的金光:“你知道我曾经经历过什么,还是你觉得本尊还会在乎那些虚无的贞节牌坊么,我所憎恶的从来都是他碰了你,这让我嫉妒得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可鱼……你居然因此要离开么,你是不信我,还是不是你自己!?”   楚瑜忽然感觉肩膀上一痛,忍不住低低叫了起来:“啊……!”   他竟直接在宫少宸咬过的痕迹上,直接狠狠地咬了她一口。   她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琴笙按住了她试图离开自己的娇躯,轻舔了舔自己唇上的血,随后怜惜地轻吮上她肩头的细微伤口:“嘘,别逃,鱼,一会就不疼了,我不会伤害你的,你瞧,我们才是最合适的,这个世上啊……你这条有毒的鱼儿,只能躺在我的碗里呢,所以不要再有愚蠢的念头啊,小姑姑。”   肩膀上传来安慰的吻,很快便带着一种诡谲的酥麻,倒像是某种挑逗。   楚瑜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梭然转身,正对上琴笙那双冰凉森然的金色眸子,此刻里面竟一片诡谲幽冷,甚至痴迷到虚无,那种痴迷近乎偏执,甚至病态。   她甚至觉得他并没有看见她一般。   楚瑜心中一惊,抬手抱住他另外没有受伤的肩膀,整个人抱了上去,抬手抚着他的腰肢,在他耳边有些仓皇地道:“我在呢,我以后再也不说这种话了,再也不会说了,琴笙,琴笙,你看看我,不要这样吓我……。”   她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子的他,从来没有过!   “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都不会!”她在他耳边不停地喃喃自语。   楚瑜整个人都忍不住心焦,她真是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一句话就刺激得他成了这个样子。   不,是她忘了,他心里的那种不安从未曾消失,尤其是对她的执着,几成执念啊。   这一个多月,他是怎么煎熬过来的,她在昏沉里想念着他,却忘了他从某种程度上甚至比她还要脆弱。   她明明比谁都明白他经历过什么,走过了什么,最在乎什么!   即使成为了现在的琴笙,琴三爷,他心底最深处不能被触碰的底线,早已成了她。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笙儿……不要这样吓小姑姑!”楚瑜几乎要哭出来。   那句话,是他最不能触碰的线!   好一会,才感觉到一只微凉的玉骨手轻轻地抚上她的细腰,幽柔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叹:“鱼……。”   ☆、第二十五章 撩妹 大法 (一更)   她忽然自嘲地一笑,喃喃自语:“也是,习惯了一个人,又有谁能替自己担待?”   身为孤儿的她,不是最明白这一点么?   她和他性情不同,经历更不同,她身边一贯有许多的朋友,而他的身边,除了属下,便只有一个人了罢?   那一年东宫的大雪,也许在他的心中从未停过。   楚瑜抬手轻轻地摸了摸他长及腰部的乌发,随后眼珠子左右转了转,想起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还是放弃了打算叫人的念头。   她迟疑了一会,慢慢地将自己的胳膊伸到他的腋下,然后微微弯下身子,用一个有些别扭的角度,翘着自己受伤的手,一咬牙直接将身上的大仙给扛了起来。   琴笙也许睡得太熟,竟没有什么动静。   直到楚瑜赶紧地扛着他到床边,将他放下去之后,才微微地一睁眼,看见楚瑜的脸,便忽然笑了笑,随后一抬手就将她扯了下来。   楚瑜猝不及防,一下子就拉倒下来,身边的人径自一翻身,便将她卷在怀里,声音有些幽柔迷离:“小姑姑……。”随后指尖便直接爬上她的小桃子。   楚瑜呆了呆,有些无言,又有些窘,只觉得鼻息间都是他身上熟悉的淡淡冷香……   好像,好久没有这么亲密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算算,她和他都隔了百年未见。   她微微红了脸,低声道:“我想先去沐浴一番……。”   让她带着别人的气息,他习惯,她都不习惯。   然而……半晌,身后的人并没有任何动静,连胸口的那只手也没有任何异样。   楚瑜一顿,慢慢侧过脸,正对上他那张精致的沉睡的面容。   楚瑜无言:“……。”   这特么都是套路!   ……   楚瑜翻了个白眼,动了动身子,却发现他搁在自己腰肢上搂着自己的手,是他伤了的肩头的那边的手臂。   她身形一僵,没有再动,只好窝在他怀里静静地看着他的面容。   他长长的细绒的睫羽如孔雀翎一般阖下来,在他一贯有些苍白的面容上烙下幽幽的暗影。   恢复正常之后,他脸上一贯很少表情,总是淡淡的。   也不知在遇到她之前,他保持着这样的表情已经多少年,所以若不是熟悉的人,读不懂他的情绪。   但是她却能明白,他此刻的模样,如此放松,连同他抱着自己的姿态都放松到像一个得回自己失而复得心爱之物的少年。   眉眼与印着淡粉色花瓣印记的薄唇翘起的弧度都温柔而安静,连发鬓边略有一点散乱的发丝都让他的面容看起来多了几分柔软。   让她想起仙仙在她怀里睡着的模样,依赖地靠着她。   楚瑜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一贯是要抱着她才会这等不标准,却陷入深眠的姿势,否则便是跟挺尸似的浅眠啊……   楚瑜抬手轻轻地从他肋下伸了过去,轻轻地抚着他的后腰,一如曾经哄着那‘少年’睡觉时的样子,轻轻地哼着歌。   也不知过了多久,楚瑜自己哼着哼着,闻着那淡淡的熟悉的香气,也渐渐地觉得倦怠上来,抱着他一路沉眠。   ……   “唉,我家小姐也是真辛苦,上床能"jiao chuan",下床哄得了娃,扛得起夫君,打得跑妖魔鬼怪。”霍二娘站在不远处的墙头上,透过窗子,远远地瞅着床上相拥而眠的两人,忍不住感叹。   虽然从他们的角度只能看见楚瑜半截光溜溜的雪白小臂,但那姿势……还真是引人遐想啊。   霍二娘嘀咕:“也真是的,进了房,关门不关窗,也不怕漏了春光。”   一边的土曜摸着下巴:“咱们要不要去唤醒他们?”   不是说好了要追穷寇么,怎么这会子就睡着了?   自家主上可从来没有因为外务耽搁正事儿,这算是红颜祸水么?   “要去,你去,坏人床事,阳痿三年。”霍二娘摇晃脑袋如摇晃拨浪鼓,足尖一点就溜走了。   何况坏了琴三爷的性质,这是要小心痿一辈子的节奏!   土曜看着霍二娘的背影,忍不住啧啧地吐槽:“真是没义气,这就溜走了,算怎么回事,还有,这怎么算床事,不就是抱一块睡着了么!”   他叹了一声,有些发愁——金曜可是领着曜司里的大批人马在等着主上呢。   土曜正琢磨着要怎么办,忽然看见一道纤细的少女背影捧着药箱款步而来。   他立刻眼儿一眯,足尖一点就落在了唐瑟瑟的身边,笑吟吟地道:“瑟瑟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唐瑟瑟防备地退了一步,面无表情地道:“我去哪里和你有什么关系?”   土曜看着她笑了笑,一脸无辜:“小丫头,你为什么总是对我一脸防备,哥哥我有那么招你讨厌么?”   明明他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路边三岁小孩和八十老人都能随便地被他亲切温柔的笑容拐跑,偏这小丫头从一见到他就跟防贼似的。   唐瑟瑟盯着他,认真地道:“因为你一看就不像好人。”   土曜一顿,叹了一口气:“哥哥我是卖过你,还是骗过你呢,你总觉得我不是好人?”   唐瑟瑟绕开他,冷淡地道:“直觉,我的直觉一向很准,何况你骗得辉夜姬团团转的时候,我都看见了,骗女人的男人都不是好人,火曜他们的表情也都写着你不是好人。”   她其实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个人,明明就不是好人,还要做出那种亲切可人的样子来,唯一的答案——这人要干坏事儿。   几个不是好人让土曜身形一顿,随后他忽然退了两步,敏捷地拦住了唐瑟瑟的去路:“话可不能这么说,哥哥得澄清一下,那是在审讯!”   唐瑟瑟微微颦眉,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土曜:“可是你骗人的动作如此熟练,说明你已经骗了很多很多女人,掌门说过,花言巧语的男人多花心,花心的男人都不是好人!”   说着,她又防备地退开一步,绕开土曜走。   走了两步,她又顿住脚步,转身对土曜正色道:“我今年十四,你今年和三爷一样快三十了罢,大我一轮不止,所以你不能自称哥哥,而是叔叔。”   说着,她一转身,又走了   土曜:“……。”   片刻,他叹了一声气儿:“真是冤枉,你就算不相信我,是不是也去考虑帮你家掌门一把,你家掌门这时候正被三爷压着呢,她手上还受伤了。”   唐瑟瑟一愣,随后立刻转头:“你说什么?”   “我说我家主上好像和你家掌门吵架了。”土曜一脸发愁的模样:“小夫人手上有伤,三爷肩膀上有伤,这要如何是好,我都不敢过去。”   唐瑟瑟一顿,略一思索,梭然想起了之前自家掌门和三爷之间的诡异气氛,看了眼土曜那发愁的模样,忽然一转身,就往琴笙和楚瑜的房间里闷头而去:“我去。”   土曜看着小姑娘离开的背影,露出个笑脸来:“哎呀,真是充满了元气和正义感的小孩子。”   金曜冰冷的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我看你是觉得她是很好骗的小孩子,所以觉得很愉快罢?”   土曜笑眯眯地歪了身子,单手挂上金曜的肩膀:“啧啧,统领,没事儿瞎说什么大实话?”   金曜看都不看他,抬手指尖一弹,一道劲风弹过去。   土曜立刻身形一侧,一个鹞子翻身避开那劲风,轻巧地落在了墙头上看,嘀咕:“真的,你也太粗鲁了,一言不合就拔刀相杀,没有一点同僚爱。”   金曜桃花眼里闪过冷色:“少拿你那喜欢剥皮抽筋涮洗灌水银挖脑剜肉的手来碰本星君。”   谁不知道曜司里,心眼最多的人除了月曜便是土曜,尤其是土曜,他的兴趣爱好,实在让人敬而远之。   随后他一顿,眯起眸子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下他:“除非你想享用下另外一种同僚爱。”   土曜闻言,立刻退避三舍,飘然远去,笑道:“那还是算了,我可不是水曜,一会主上被吵醒十有*还有起床气,也就是您近身伺候,应该还是能得点儿情面的。”   金曜看着一溜烟就消失无踪的家伙,轻嗤了一声,双手抱着臂,站在墙头,静静地看着远处那窗子里,被吵醒的一双璧人。   那女子雪白的臂膀微微一动,慢慢地揉着眼儿坐了起来,虽然看不清模样,却能见着她肩头一片雪白,半掩在乌发间,娇憨地揉着眸子的模样。   金曜的眸光微深,闪过一丝幽暗之色。   此时窗内可见另外一道修白的身影坐起,随后抬手便将外套搁在了她的肩头,随后便淡淡地看向窗外。   金曜垂下眸子,转过身去,看着远处的起起伏伏的海潮,低低地笑了一声。   “人生真是奇妙,也不知谁算计了谁,一算百年。”   ……   且说此刻房内,唐瑟瑟固执地捧着打开的药箱子站在门口:“三爷、掌门你们身上都有伤,需得服药。”   琴笙神色淡漠地坐在床边,任由穿好了衣衫的楚瑜替他穿上外套:“本尊最近觉得,身边的没有规矩的人真是越来越多了。”   楚瑜闻言,笑了笑,伸手替他将衣带系好:“瑟瑟也是为了我们好,再说了,难道不是你自己说的要去追穷寇么,怎么能这么贪睡。”   她一照顾起他来,便习惯性地用了当初照顾仙仙和白白的口吻,何况此刻被吵醒的大神脸上还没有来得及戴上那平静温淡的面具,正板着脸,一副——我不高兴的样儿,满满的起床气儿。   像足了闹脾气的白白,当初那猫儿也是被吵醒了,一起床必定要作上一回的。   着实让楚瑜忍不住……母性大发。   琴笙似察觉了楚瑜过分温柔的态度,琥珀眸底闪过一丝幽光,若有所思,随后他忽然抬起没有受伤的手拉住她的柔荑,微微弯起修眸,唇角也浮起温淡的笑意:“鱼,你是不是更喜欢我这模样?”   楚瑜一愣,看着面前的人眉梢眼角都是那样干净透彻,笑容温存,那淡淡的香气缭绕在鼻间,一如当初仙仙看着她唤小姑姑的样子。   楚瑜忽然间心头狂跳,强行忍住自己要亲下去的冲动,脑子倒是转得飞快:“你什么样子,我都是中意的!”   琴笙闻言,随后笑容深了不少,抬首重重地吮了下她的唇,似笑非笑地道:“口是心非,不过本尊喜欢你这会哄人的嘴。”   那矜傲的口吻和那斜眼睨着自己的模样,分明又是白白那傲娇的样子。   随后,琴笙便站了起来,向门外而去。   楚瑜忍不住捧住发烫的脸,暗自嘀咕——   他这是刻意在撩她么!还是试探?!   还好她有万能的哄妹儿金句——你什么模样,我都喜欢。   ------题外话------   今晚六点半,还有二更,么么哒~最后一天了,提醒下,大家掏掏自己的口袋,翻翻app看看有没有生出来的小票票,哈~·过期就作废了 ☆、第二十六章 藏海图的秘密 (二更)   大门一打开,唐瑟瑟就垂着眼,站得笔直地对着琴笙道:“三爷,我是来为您和掌门送药的!”   只是若她不要姿态如此僵木,小手有点发抖,也许看起来会更像样子。   琴笙垂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微微偏了身:“进去罢,本尊就不必用药了,你把药给你家掌门罢。”   说罢,他径自向门外而去。   唐瑟瑟有点怔愣,看着琴笙的背影,又看看一边整理头发一边走出来的楚瑜,一脸茫然——   不是说三爷正和掌门吵架么?   楚瑜看着小姑娘那一脸茫然的样子,有些好笑:“怎么忽然要送药来,你不是送过了么?”   唐瑟瑟一愣,她并不傻,看了看室内一片干干净净,哪里像是动过手的样子,顿时就明白了,随后她小脸唰地拉了下来,对着楚瑜道:“没事,是我多心了。”   同时,再次给土曜的头上插了一根——“不可信任的坏人!”的草标。   楚瑜看了眼唐瑟瑟,虽然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但看样子也没有什么大问题,便道:“你送的药我都已经用了,三爷有他专门伺候的人,用不用你的药,我不保证呢。”   唐瑟瑟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没关系的,掌门,我的医术未必一定有三爷身边的人高。”   楚瑜笑了笑,摸摸她的小脸:“不要多想了,你的医术很好,否则也不会被留下来放在我的身边,我先去寻三爷了,你不要乱跑,就呆屋子里罢。”   唐瑟瑟年纪不大,还是留在大本营看着家好了,二娘和三娘跟着她就够了。   说着,她向门外而去,直追着琴笙的步伐去了。   琴笙正在院子门口等她,见她出来,便温淡地道:“霍二娘已经将辉夜姬那里问出来的东西告诉你了罢?”   楚瑜一愣,后来一想,以琴笙的能耐能察觉二娘的存在,倒是并不奇怪。   她颔首,很有些感慨:“没错,我听到了,倒是没有想到辉夜姬竟然不是岛主的女儿,宫少宸他们的组织布局布线竟然长达几十年。”   从二十年前便开始这样的精心布局,是为什么呢?   难道,是为了琉岛的老岛主手上的藏海图?   还有辉夜姬说宫少宸竟然是……皇子?!   楚瑜脑子里梭然闪过一道灵光,抬眼看向琴笙,迟疑了片刻:“这辉夜姬和宫少宸……。”   琴笙看着身边人儿吞吞吐吐的样子,琥珀眸微闪,温淡地道:“你想说问就说罢。”   说罢,用左手轻轻地握住了她受伤的右手,如同半捧着易碎的琉璃。   楚瑜顿了顿,还是直接地问出了心中的怀疑:“他们会不会和当年的明烈皇女、宸亲王夺嫡之事有关?”   她也只能在这个时候想起与皇家的有关的事。   “还有藏海图……。”楚瑜索性将自己心中一直埋藏的疑虑都问了出来:“我想知道,你明明已经富甲天下,为何还要去寻那藏海图的宝藏,值得么?”   且不说他如今的财富,只说按照他如今的能力和势力,出海一趟就能收获多少人几辈子吃喝不尽的财富。   他何至于为了一张藏海图冒这样大的风险?   琴笙身形微顿,随后转身看着她,淡淡地道:“我一直在等你问我,倒是没有想到你能忍到现在才问。”   楚瑜一听这话,挠挠头:“之前,我和你的关系是什么样子,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就算问了你,你也未必会答我,至于最近这段时日,我那什么……忘了。”   琴笙眼尾微挑,悠悠地道:“你不问,怎么知道我不会告诉你?”   楚瑜叹气:“我说……小亲亲,你下一句是不是要说我不信任你,你可伤心了,咱们别纠结这问题了好么?”   果然,白白的小心眼和敏感,并没有随着成长为琴三爷,而有丝毫的散去,只是变得更隐蔽了,偶尔就冒出来无理取闹一下。   楚瑜直白的话语,竟令琴笙顿了顿,沉默了下去,转过脸去淡淡地看向远处的大海。   她瞅见他微抿的唇角,和微红的耳朵,暗自忍不住想要笑——   这位爷这是被揭破了,窘了。   倒是难得看见他脸上会出现这样的表情。   “这份藏海图乃是前朝传下来之物。”琴笙忽然幽幽地开了口,边行边道。   楚瑜见状,知道他这是要说正事儿,立刻收了嬉笑的心情,由他牵着自己边行,边认真地倾听。   “此事,你猜测得很准,确实与当年的明烈太女和宸亲王秋玉之有关。”琴笙道。   楚瑜愣了,心情有点复杂,喃喃自语:“又是和他们有关么……。”   还真是……她一点都不希望琴笙和那两个人再扯上什么关系,或者说和皇家再扯上什么关系。   琴笙平静地道:“当年明烈太女其实原本有机会赢的。”   楚瑜点点头:“我相信,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明烈太女那样威望深重的人,以她的心机和手腕又怎么会没有机会赢?   “当年夺嫡如火如荼之际,秋玉之虽然掌了军权,但是明烈太女毕竟树大根深,在朝多年,控制整个户部、甚至兵部,朝廷的百官多为太女派系,更是暗中一直在卡宸亲王的军饷,试图逼他放权。”琴笙目光有些幽沉。   楚瑜若有所思地道:“秋玉之手握军权,若是粮饷被卡,他就算再在军中有威望,也巧妇难敌无米之炊,极易哗变,但是克扣边军粮饷,这实在不像是明烈太女能做出的抉择,此乃下策,将士易失心,对朝廷不满。”   琴笙笑了笑,温然地看了眼楚瑜,目光微动:“看不出小鱼也能有这般见地。”   楚瑜一顿,她总不能说她来自未来,又一贯喜欢阅读,像个男孩儿一样爱泡铁血论坛胡吹乱侃罢?   这个时代的平民女子,就算少了许多束缚,却也不可能像南紫菁、明月女史还有牡丹御史那些贵族小姐一样接受优秀的女学教育,哪里来的这些见解?   她干脆笑了笑:“多少喜欢听写说书的话本,也喜欢读史,所以了解点策论的皮毛。”   琴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却也没有多问,只继续道:“这种卡,并非你想的那种卡,而是明烈太女手下有一批极为忠诚又精于计算的算师,其中还有来自西洋的算理大家,所以他们能精确地计算出一批军人,不同时间所需要的粮饷有多少。”   他顿了顿,又道:“军中那些文书们,也多为太女之人,所以除必要粮饷,秋玉之想要多一个子都不能,明烈又道年年天灾,她以身作则削减自己东宫的份例在先,逼扣了不少秋玉之的亲王份例,又以查贪腐为名,令御史台严查肃清他所有的封地和进项……。”   “秋玉之既然想要夺嫡,造反,那么必定不可缺钱,只是明烈太女这一手倒是真从源头上釜底抽薪,就不怕其他官员有意见,毕竟水至清则无鱼,朝廷势力盘根错节,别反而牵连她自己失去百官支持。”楚瑜忍不住笑了起来。   琴笙轻嗤一声:“她自然明白这个到道理,所以对其他官员也只是多敲打警告,抓些无关紧要的人,并不曾伤筋动骨,还让百官对她的‘宽宏’极为感激。”   楚瑜闻言,佩服地颔首:“妙!”   这位太女殿下,果然天生是合适治人的统治者,手腕刁钻又极善打人七寸,何处松、何处紧简直拿捏得炉火纯青。   “后来秋玉之曾经一度被逼得极为狼狈,他只能靠着暗中与漠北之人做些走私交易,却又不敢现于人的眼前,因为这随时都会让他背上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琴笙道。   楚瑜颔首:“确实,戍边大将暗中和外族有些走私交易,虽然是极为冒险之事,但哪朝哪代都免不了,只是单看会不会被发现了。”   琴笙颔首,接过话语:“秋玉之需要粮饷,需要银子,需要暗中筹备一切,此时,他也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了那张藏海图。”   到了重点,楚瑜凝神看向琴笙,见他淡淡地道:“当年兽营被南后解散后,有传言那张图当年是海上魔宫的后人带出来,又流落到中原,正遇上秋玉之暗中四处想法子筹集银钱,被他得了去,也有人说是他在宫中的密室里翻着开国太祖的东西翻出来的,不一而言,但是他确定此图是真物。”   “但是唯一能知道的就是这份藏海图里标示的地点在海上,是么?”楚瑜想了想道。   琴笙抬手优雅地拂去被吹到自己眼前的细长发丝,轻嗤了一声:“没错,于是秋玉之当年便暗中招兵买马,一直在沿海召集能够出海之人,当年的帝国海军比现在要强悍,控制在另外一位老亲王的手里,这位老王爷却是支持明烈为正统的,一贯看不上秋玉之,所以秋玉之不能轻易惊动他,于是就托了江湖人士招兵买马。”   楚瑜目光微凝,不知为什么,她直觉地觉得也许问题也许就出在这‘招兵买马’之上。   “秋玉之在江湖中颇有些势力,是朝廷无法控制的,他利用手中的势力暗中募集了一批亡命之徒为他效力,准备出海去寻这批宝藏。”   ------题外话------   嗯,你们猜测到了这其中的关键咩?嘿嘿,又和琴笙爹娘有关。 ☆、第二十七章 这狗血的人生   “找这批宝藏,看来你们不是第一批寻找这批前朝海上魔宫宝藏的人,那么秋玉之都找了些什么人,结果如何?”楚瑜忍不住好奇道。   琴笙轻笑了一下,神色有些冰冷:“三教九流的中原武林高手做打手、海盗开路驾船,还有一些东瀛人浪人和西洋流亡来的异教徒观星。”   楚瑜一怔:“这么些亡命之徒出海,瞅着都是刺头,彼此间谁都不服谁了,怎么能合作?”   琴笙淡淡地道:“所以他说得极为明白——这就是买命的买卖,也命了亲信之人主持大局,那亲信领着一批兽营的士兵掌控着所有船上之人的性命,杀人不眨眼,极为狠辣,却也许诺了极为高昂的价钱。”   “原来如此,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楚瑜颔首道。   如此一看倒是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的组合了——中原黑道上的高手、东瀛浪人都是要钱不要命的,来卖命冒险,海盗熟悉海路,西洋的流亡观星师是为了根据天象寻找藏宝图的位置。   “是了,那亲信,你也认得。”琴笙似想起了什么,对着楚瑜似笑非笑地挑了下眉。   楚瑜一愣,指着鼻子,不可置信地道:“我认得,怎么可能?”   琴笙忽然抬手抚上了她的背后,意味深长地:“不认得?”   楚瑜有些莫名其妙:“什么意思……等等……你说的是……。”   她脑海里瞬间闪过一张惶恐苍老的面孔,忍不住惊叫出声:“你说的是——黑海老魔?!”   黑海老魔居然是当年秋玉之的亲信,这可真是……!   “缘分啊,嘿嘿。”楚瑜忍不住抬起自己没有受伤的手捂脸,复杂地低笑。   还真是……   原来从她遇见黑海老魔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和琴笙纠缠一生么?   琴笙看着她淡淡地一笑,神情变得温柔了不少:“倒也是,如果不是黑海老魔,你我未必能有今日。”   楚瑜放下手,斜眼睨着他:“是哦,说不定我就不用被你追杀了,不是?”   琴笙停下脚步,唇角弧度上扬,微微倾了身,靠近她的脸。   楚瑜怔然地看着他忽然靠过来:“你……?”   但见他妙目微弯,长长的睫羽柔软细绒,衬得整张清冷的容颜此刻看起来异常温柔清澈,甚至带着一种莫测的乖巧。   琴笙幽幽轻笑:“说来也是,说不定就不用被你打破头,变成个任由你摆布的大傻子,还连着打了两次……小姑姑,我的头很疼呢。”   “仙仙……。”   楚瑜呼吸一窒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随后微微红着脸别开眼:“哼——总之,扯平了。”   这人,以前明明死要面子,不喜欢她提起以前和仙仙、白白相处的日子,今儿这是怎么了,没事儿就做出以前仙仙和白白时期的样子来戏谑她!   “而且,你也把媒人给杀了。”楚瑜咕哝。   琴笙见她那心虚的样儿,琥珀眸闪过一丝兴味的轻笑,随后放过了她,只继续道:“没错,我杀了他,他必须死。”   楚瑜见他轻描淡写的样子,眼中的幽暗光芒却让人不寒而栗,她有些怔然:“为什么,因为他有用藏海图,可是若他手里拿着藏海图,是不是说明当初秋玉之寻找宝藏的计划失败了?”   琴笙眯起眸子,看向不远处有些阴郁的天边:“没错,他们的船在出海之后,没有多久就失踪了,秋玉之的计划落空,不过很快他就知道是明烈出手了,但明烈太心急了点,她的出手让秋玉之更加肯定了关于这个宝藏的传说。”   “传说?”楚瑜一愣:“你是说……。”   “海上魔宫藏着几百年前灭国的西狄王朝的大量宝藏和金银,据说几乎能买下半个大元帝国,更有当年海上魔宫的宫主研制的各种神秘武器,堪媲美诸葛卧龙的发明,据说若是得此宝藏,便能双分天下。”琴笙悠悠地道。   楚瑜闻言,有些无言,还是忍不住一脸怀疑:“这种事儿……是真的么?”   满江湖三不五时出来本牛哄哄的武功秘籍,又出来一座宝藏,她听说书都听腻了。   琴笙不可置否地道:“至少明烈认为是真的,又或者她知道了些什么,所以才暗中通知了老亲王,老亲王立刻派出海军去截杀秋玉之派出去的寻宝船,抢回那一幅藏海图,这举动更加让秋玉之相信那图是真的。”   楚瑜挠头:“但是秋玉之最后还是赢了明烈啊。”   琴笙顿了顿,有些轻蔑又森凉地笑了起来:“因为没有底线的卑劣之人总是比较容易赢的。”   “秋玉之又一次派人出海?”楚瑜疑惑地问。   琴笙摇了摇头,淡淡地道:“是,他是派人出海了,但是是为了抢回那副藏海图,第一次的明烈的人做得不够干净,低估了那群乌合之众的能耐,让黑海老魔领着部分兽营的人和一些东瀛海盗逃出生天,后来秋玉之比明烈更早地寻到了黑海老魔他们。”   楚瑜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然后呢,然后他们再次暗中组织了人去寻宝?”   琴笙微微眯起了眸子,轻嗤了一声:“不,他拿到了藏海图去威胁明烈,令她交出户部的控制权,不得再限卡他的粮饷。”   楚瑜无语了一会,才忍不住道:“这位宸亲王的手段果然直接而效率,可是……明烈太女怎么会轻易答应?”   明烈又不蠢,她只要一直命人截杀那些出海的船只即可,何况这藏海图的宝藏哪里是这般好寻的。   琴笙淡淡地道:“因为秋玉之在这次事件里,发现了老亲王的弱点——他只有一个独生女儿,所以他控制了老亲王的独生爱女,又用了些卑劣手段,逼得老亲王转而支持了他。”   楚瑜忍不住瞪大了眼:“什……什么,他用什么法子控制了老亲王的独生爱女?”   琴笙讥诮地眯起了眸子:“什么手段……那位郡主据说怀上了他的孩子,以命逼老亲王转而支持秋玉之。”   楚瑜目瞪口呆:“可是算起来,那可是他的堂妹……。”   她话才出口,瞬间就觉得自己蠢了——秋玉之那疯子,连自己的亲姐姐都可以下手,何况堂妹?   “果然是一点底限都没有的疯子啊。”楚瑜忍不住喃喃自语。   按照秋玉之的那张面皮和他的那种性子,想要迷惑世间男女,应该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罢。   何况一个养在深闺里的单纯少女……   “老亲王上了他的贼船,只怕是下不来了,秋玉之控制了帝国海军,难怪明烈后来会输。”她叹了一声气。   此事发生在明烈生下琴笙之后不久,在最重要的兵权全面失守的情况下,明烈居然还挺了那么些年才败于秋玉之手中,实在算是女诸葛。   只可惜,当年诸葛孔明未能力挽狂澜,一败涂地,而明烈亦如此,也许天定命数如此。   琴笙忽然意味深长地道:“胜负输赢在人心,明烈输就输在她顾忌太多,秋玉之赢在他的无底线,也许他享受的只是这种征服中的纠缠厮磨,若他只是想要明烈,那么他终归是蠢了,这般大费周折作甚,若是本尊……。”   楚瑜看向他,有些好奇:“若是你会如何?”   琴笙轻描淡写地道:“蛇打七寸,人捏软肋,若我想要的人在乎这天下,那天下狼烟四起时,百姓流离失血流成河所时,便是她屈服膝下,一生为我所锢之时。”   楚瑜闻言梭然打了个寒战,停下脚步,看向琴笙的背影。   琴笙亦停住脚步,并没有回头:“怎么不走了?”   楚瑜看着他修白的背影,忽然认真地道:“你不会那么做的,对么,琴笙?”   琴笙顿了顿,转过身来,看着她,眸色幽晦如海,似有雾气暗沉,让人看不清楚他眸底的光。   片刻之后,他忽然垂下眸子掩去幽暗的流光,微微一笑:“嗯,玩笑罢了。”   楚瑜抿了抿唇,按下心中那一点诡异的危险感,还是松了一口气,上前几步,主动索性岔开话题:“是了,后来呢,藏海图回到明烈太女的手上了么?”   琴笙却轻嗤了一声:“她那么大费周折要找,自然回到了她的手上了,只是被她最小的弟弟给撕成了六片,分别流落了出去。”   楚瑜再次瞪大了眼:“你是说……廉亲王?”   琴笙颔首,神色有些讥诮:“这位小王爷,从来便是被宠坏了的,当年自诩清高,忘情诗书琴画之中,自诩文人狂生,他自知道明烈朝堂上失利之后,便认为藏海图是个祸害,竟偷偷将那图再次弄出密室,打算要烧掉。”   只是当年年轻气盛,才十几岁的稚嫩少年王爷哪里知道他早已被秋玉之的人监视着,他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的,待他才将藏海图拿出,黑海老魔便领人到了。   而廉亲王身边自然不可能没有皇家暗卫,双方交手抢夺起来,情势危急之下,少年廉亲王怒将那图强行撕碎抛洒进了宫里的大湖中,双方人马纷纷跳湖去抢。   “最终,明烈的人抢回来了廉亲王、金大姑姑、漠北、唐家堡手里的六块,剩下两块被黑海老魔抢走,明烈当初将藏海图送到天南海北不同之地藏起来,黑海老魔当着也将另外一份图送到琉岛岛主手上,其实都是为了防范被对方抢走,这点他们倒是殊途同归。”琴笙道。   楚瑜沉默了一会,随后捂住脸叹了一口气:“讲真,我觉得明烈会失败,也许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她身边有不能抛弃的猪队友。”   妥妥地拖后腿啊!   队伍这种玩意,果然像一个木桶,能成功装进多少水,不取决于队伍里最牛逼最高的那块木板,而取决于最短的那块木板。   这就是所谓的短板效应,放之四海而皆准。   “猪队友,短板效应?”听到两个新鲜的词,琴笙琢磨了一会,随后轻笑了起来:“这两个词儿倒是有趣又贴切。”   他的小夫人,真是时常会说些惊人之语。   “所以……。”楚瑜没有察觉琴笙看自己的目光有些深邃,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有些迟疑地问:“这就是你要追回藏海图的原因么?”   她原本以为他根本不愿再与皇家有任何牵扯,若只是为了这个原因,这理由也未免有些单薄了。   “秋玉之和明烈都死在东宫那场萤焰大火中之后,明烈身后事有南后帮着收拾,但是秋玉之的人面临朝廷清算,死伤无算,黑海老魔逃了出去,却并未偃旗息鼓。”琴笙悠悠道。   “他如今是一个人了,又面临朝廷的追杀,所以他决定自己单干,去寻找那一批宝藏,成了亡命之徒?”楚瑜猜测。   琴笙微微颔首:“没错,他当年对秋玉之忠心耿耿,也是唯一一个看过藏海图全图之人。”   “所以他能在我背上刺下温刺图,也就是藏海图的全貌?”楚瑜有些奇道:“可若他记得全图,只管去寻就是了,何必还要找齐六块?”   琴笙忽然看着她,温柔一笑:“藏海图,之所以为藏海图在一个——藏字,当年为了破解此图寻找海路,秋玉之倒是费了不少人力和功夫,其中最重要的成果就是你背上这张温刺图,将六分藏海图集齐,按照某些顺序在你背上绣色,便能显露真正通往宝藏的海路在何处。”   黑海老魔拥有温刺图,却只有两份藏海图,自然无法寻到真正的海路。   楚瑜怔然,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背:“所以……。”   “所以,这就是我和皇室的交易。”琴笙神色忽然淡了下来:“他们不对我多加干涉,我替他们寻回藏海图,免落入敌手。”   楚瑜忍不住讥诮地补充了一句:“然后你还得养着他们?”   这买卖挺划算。   “不必替我愤愤不平。”琴笙似觉得楚瑜恼火的模样颇为可爱,伸手温柔地抚了抚她的脸颊,平静地道:“有求于人者,制于人,那年东宫大火之后,我便说过,此生我命由我,不由天。”   楚瑜看着他,忽然有些鼻酸,她抚住他的玉骨手,微微一叹。   也许皇室并没有想到有一天,琴笙会成长到他们都无法控制的地步,羽翼之丰,令他们莫可奈何罢,只是其中多少艰辛,也只有他自己才明白。   “宫少宸……。”琴笙忽然慢慢地道:“我原本以为此人牵扯进黑海老魔的事中,是近十年之事,但从幽冥酒坊、琉岛这些事情来看,只怕这布局并不是只有十年,应该要早得多。”   楚瑜若有所思地道:“没错,辉夜姬如今双十年华,此事布局至少在二十年以上。”   二十年……二十年……   她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有些诡异的念头,这个突兀的念头令她自己都有些惊悚。   那位老王爷只怕没有料到自己最终站错了队,又或者料到了却再无回头路,夺嫡失败方的朝臣只能面临被清洗屠杀的结局。   但是那个郡主和秋玉之的孩子也算是流着贵重的皇家之血,算得上皇子……如果他活下来了的话,岂不会是琴笙的……弟弟?!   而辉夜姬说宫少宸是皇子,算算年龄,大概也能对得上……   我日!要不要那么狗血!   楚瑜被自己的念头吓得心肝都是颤抖的,忍不住暗自骂了声粗话。   她有点巍巍颤颤地走着,差点踢到自己脚,摔个狗吃屎。   还是琴笙抬手就扶住了她:“怎么这么不小心。”   楚瑜扶住他,脸色有些发绿,但还时忍不住问:“那个老王爷的郡主和她的孩子怎么样了,还有后来的帝国海军被谁接管了?”   琴笙看着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淡淡地道:“老王爷自裁于御林军闯入王府的那一刻,至于那位郡主,据说在她怀孕的时候,就已经被老王爷送走了,据说也是秋玉之的人马接应的,但是我在兽营里并没有查到她和那个孩子的消息,生死不明。”   楚瑜揉了揉眉心:“下落不明……。”   她觉得她整个人都要不好了,这辈子她原本觉得遇到琴笙之后,就是一出惊悚戏,后来变成了伦理养成戏,最后变成了励志感情戏,但最……她没有想到人生会变成狗血大戏——   我和我儿,不,我和大侄子及同父异母的弟弟的悲催三角恋?!   这是什么鬼?   琴笙看着她那有些发绿的小脸,似觉得有趣一般地轻笑了起来:“怎么,若宫少宸真是那个身份,你会不会觉得是缘分?”   “不,是猿粪!”楚瑜从鼻子里喷了两股气出来,同时朝琴笙怒瞪了一眼:“你怎么还能这么冷静地跟我玩笑?!”   她真是想扒开他脑袋里,看看他脑子里在想啥!   琴笙却淡淡地道:“就算他真是秋玉之之子又如何,当死之人,总是要死的,并无不同。”   楚瑜看着他平静淡漠的样子,她想这大概就是大神和凡人的区别了。   ……   凡人的纠结和烦恼,在神的眼里,不过是自寻烦恼么?   可是……   楚瑜转过脸,还是忍不住叹气,又有些纳闷——   她实在想不到,秋玉之那样的偏执狂,竟然会让除了明烈之外的人生下他的孩子。   这可不符合他的性情。   但……   世上的事儿,也许并不绝对罢?   ------题外话------   这张略复杂,略烧脑子,不懂地就问好了。   总之这是个历史遗留问题。   至于宫少到底是不是秋玉之的儿子,琴笙的弟弟,嗯……嘿嘿……   最近的朋友圈——   宫少:(呲牙笑)本少的神秘身世,让你们猜猜猜,哼,鱼是我的!   小鱼:(笑哭)(怒)你要写的那么狗血么?   二悠:(白眼)我什么都不造啊,你说呢?   琴三爷:(微笑脸)二狗子什么身份,并不会影响本尊要砍死他的决定。 ☆、第二十八章 暴动 (一更)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地方。   “主上。”火曜立刻上来迎接,躬身道:“咱们的人已经封锁了这里所有的出口,但是并没有搜寻到宫少宸等人的藏身之处。”   琴笙颔首,抬起眸子淡淡地看向面前高耸的山峦:“狐狸若是能让你们轻易寻到的话,他也就不是狐狸了。”   狐狸么?   楚瑜抬头看着面前的山,那是曾经囚禁过她的地方,如今看来却有些恍惚——恍如隔世。   而那一角华丽的衣袍,仿佛依然还在那被修葺得精致华丽的内殿里拖曳而过,随着每一个夜晚的到来,让她愤恨、让她痛苦、让她无力……   楚瑜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   是的,白白曾经很不开心地骂过宫少宸是狗,可比起豺狗来,那人倒是更像狐狸,怎么不是呢?   隐藏在山间,隐藏在水边洞穴里的狐妖,总是会暗地里阴险地伸出手来将人拖进他的洞穴,设下一个个陷阱,让人踏入其中,好被拆骨吸血。   “怎么了?”琴笙敏感地留意到楚瑜的脸色不佳,温柔地握住了她的手。   楚瑜摇摇头,大眼儿弯弯:“没事儿,只是这地儿有些熟悉,唤起了点不太好的回忆。”   琴笙看着她,握了握她的手,沉默了一会,才温声道:“可怨我,不曾看好你?”   楚瑜摇头,轻道:“人要遇到事儿的时候,总是能遇到事的,咱现在这不是好好的了么?”   说着,她干脆地转了个话题:“咱们上山壁的洞穴里去看看罢,也许能找到什么线索。”   琴笙见状,微微颔首:“好。”   “咱们从这边上去罢,主上。”火曜潜伏已久,对这个地方比较了解,率先在前方带路。   众人齐齐跟了上去,而楚瑜这时候才注意到土曜身上居然还穿着那破烂的音婢衣裙,只是为了方便,他将下摆撕掉,宽袖随便用绳子扎紧了。   她不禁多看了两眼:“你这是……什么癖好,怪模怪样的,怎么不去换一身衣衫?”   火曜一僵,随后有些无奈:“那也得有时间和合适的衣衫。”   这里头伺候的大部分都是音婢,音奴都很少,而且岛民因为气候原因没有几个身材高大的,倒是那些已经死掉或者重伤的参加辉夜姬甄选大会的外来人有些身材倒是合适的,只是他们多浑身是血,还有因为音律共振导致的呕吐物。   火曜倒是一点不在乎有没有血,只是受不了呕吐物罢了。   何况,他忙得要死,哪里有时间再着人去帮自己找衣衫来换。   霍二娘却笑嘻嘻地扛着肩膀上的弯刀凑上前:“不要换,不要换在,这身衣衫我看就很好,很好,很有点咱们西域的风情!”   楚瑜闻言,瞥了眼火曜的打扮,他原本用缩骨功装女人的时候全部放下的青丝,此刻随意地束在身后,一身华服倒是被撑得破烂,露腰又露腿又露肩的,倒像足了二娘、三娘在云州时常穿的镂空服,莫名地带着点妖艳的味道。   楚瑜忍不住笑道:“嘿嘿,是挺好看的,这露胳膊露腿是……。”   “三娘的菜”最后几个字她还没说完,话音未落就被琴笙忽然伸手一拽,整个人给拽走了。   “走山路要看脚下,莫要东张西望,仔细摔了。”琴笙用没有受伤的手摸了摸楚瑜的小脸,温柔地道,随后淡淡地扫了一眼火曜。   火曜立刻乖觉地一下子就飞身掠到队伍的最前面:“属下前去探路。”   楚瑜一愣,随后笑得有些揶揄,却抬手挽上琴笙的胳膊:“好,都听你的。”   这大神这是吃醋了呢……   霍二娘忍不住望天嘀咕:“这打情骂俏的酸臭味……。”   她也好想和人打情骂俏啊,真是太想念她骚包的小水曜了。   ……   一行人原本都是会武的,爬山走悬梯脚下如履平地,很快地就来到了山壁之上。   楚瑜看着那洞穴入口,依然是自己曾经逃出来之后的模样,只是门口已经换上了青衣曜司武卫。   “若是不想进去,就不要进去了。”琴笙忽然转眼看向她,眸光幽沉。   楚瑜却摇摇头:“为什么不进去?”   她还没有弱到这种地步,随后她轻吸一口气,便径自率先走了进去。   琴笙看着她的背影,眼底闪过深沉的温柔,随后便立刻跟了上去。   这洞穴虽然是天然洞穴,石笋林立,但已经过上百年的开凿与打磨,如今看着倒似一处奇异的宫殿一般,四处都装饰着精致的鲛人灯,华丽的装饰壁画一样不少,有些地方还镶嵌着华丽的红白珊瑚与夜明珠。   他们才走了一段,便听见前方一片嘈杂人声——   “小心点,慢点抬。”   “一会让瑟瑟帮忙看看就好。”   “都是姐姐的错……你千万要支撑着!”   楚瑜一怔,随后看向火曜:“是三娘和娜狄娅岛主,莫非……黑弥还活着?”   火曜在听到三娘的名字时,神色闪过一丝复杂,随后又平静了下来:“是,应该是她们,虽然我潜伏时也有听到过黑弥的消息,但是后来却没了消息,只知他大概跟岛奴关在了一起。”   琉岛之上蓄养着一些奴隶,多是来侵犯的海盗们。   楚瑜见火曜并没有因为提到黑弥而出现什么愤怒的表情,只是声音淡了些,她心中暗自摇摇头,却也不好多说什么。   火曜怒火之下甚至曾想要杀了黑弥,自然也不能指望他会去救黑弥,能帮忙打听点消息,不落井下石就已经很好了。   楚瑜对着琴笙道:“我先上去迎接看看。”   琴笙刚微微颔首,便见楚瑜一溜烟地向前跑了过去。   楚瑜很快便迎上了霍二娘和娜狄娅,也果然看见她们和几名武卫抬着担架,担架里还躺着一个削瘦的人影。   “小夫人?”倒是娜狄娅先看见了楚瑜,她一见楚瑜,原本英气爽朗的面容上便闪过歉疚,随后便会然单膝一屈,竟在楚瑜面前单膝而跪,抱拳道:“你平安无事就好,只是还请你原谅我,实在是我的愚蠢与自负害得你们遇上危险。”   楚瑜倒是吓了一跳,随后立刻上前将娜帝娅托了起来,同时叹了一声:“罢了,既然大家都平安无事,我知道你并非故意而为之的。”   琴笙那性情,也是冷酷了些,当初她就担心会引起问题,如今也不能全算娜帝娅的错,她也付出了代价,并且戴罪立功了不是么?   楚瑜的性子一贯是对自己人宽宥的,就算犯错,若无恶意,又真心悔过,她素来也不计较太多。   娜狄娅看着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的少女清澈的眸子,心中愧疚更甚,眼神复杂地垂下眸子苦笑:“无心的愚蠢,可能犯下的错,反而后果也许反而是不能承受之重,你没有事,真是太好了,否则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楚瑜摇摇头,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后看向一边的担架:“黑弥呢,他有没有事?”   她是宫少宸的目标,宫少宸不会真的要伤她,但是黑弥却不一样了,他只是个被利用来擒拿她的工具而已。   “活着,只是情况不太好,发着高烧,身上的伤也不少,并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和处理。”一直在旁边看着的霍三娘叹了一声。   楚瑜看向担架上的青年,原本深邃俊秀的面容此刻因为削瘦和不见阳光显得异常的苍白,身上衣衫褴褛,都是各种伤,尤其以有踢打和鞭伤最多。   楚瑜看着都觉得疼,随后立刻道:“先赶紧出去罢,早知道我就将瑟瑟领来了!”   金曜虽然似乎也精于外伤处理,但却毕竟不是毒医双长的水曜,而岛上的大夫却又不能信任,还是只有瑟瑟最可靠。   娜狄娅和霍三娘都齐齐颔首:“我们也是这么打算的。”   说话间,却忽然听得——“砰!砰!砰!”三声巨响。   不知怎么回事,整座山洞都瞬间摇晃了起来,石笋、碎石也纷纷往下掉。   众人纷纷闪避。   “小鱼!”琴笙幽淡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一丝冷厉和焦灼。   楚瑜一怔,随后立刻转身,一边闪避着那些掉落的碎石和石笋,一边跑回了前来寻她的琴笙的身边,:“我没事,我没事!”   琴笙一把将她环入怀中,打量了下她,见怀里的人儿确实无事,方才微微蹙眉:“不要乱跑。”   楚瑜点点头,安抚地摸摸他的修腰,感觉到他腰肢的肌肉紧绷,心中暗叹,他如今才寻回自己,也难怪会紧张若此。   “出什么事儿了,会不会又是宫少宸他们在这山壁里放了天雷弹?”楚瑜只觉得这个动静实在是像当初在唐门地宫里的情形。   琴笙侧耳凝神,又看了下四周情形,随后淡淡地摇头:“不,看着这落石的程度和山壁晃动的角度和动静,并不想,应该是外来的炮火……。”   “主上,岛民暴动了,说着咱们害死了老岛主,又挟持了辉夜姬和飞羽姬两位公主,要咱们交出人来,血债血偿,刚才这等动静就是他们拆了船上的炮对着山壁轰的!”土曜忽然匆匆一掠而入。   ☆、第二十九章 再设陷阱 二更   楚瑜有点无言,看着琴笙,只是暗自嘀咕,真是一猜就准啊。   果然凡人和大神是不同的!   土曜则看向琴笙,继续道:“咱们的人控制了出海的港口,半个月前发出去的召唤令,如今曜司海军其他战船都已经在附近海面集结,现在随时可以炮轰琉岛和登陆攻占接应。”   离开中原的地界,土曜说话也再其他的顾忌,直称船队为海军。   但琴笙略一思索,随后轻嗤了一声:“看来那条野狐狸又要咬人了。”   楚瑜的神色一沉,眯起的大眼里闪过冷色,宫少宸这家伙还真是贼心不死啊。   这次是打算利用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来围攻他们么?!   炮轰山壁,真以为那种威力的炮就能将山壁轰塌了?   她一想起这个人,竟然有一定的可能性和琴笙有血缘关系,心里就很是不舒爽。   琴笙忽然看向一边的火曜和霍二娘、霍三娘几个:“你们在清理这里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之处,譬如坟墓?”   火曜一怔:“这个……属下潜伏多日,这里的人若是死了,有些身份的会被送到外头埋葬,若是奴隶或者音奴里地位低下之人则是直接被扔进海里。”   霍二娘也道:“你说的坟墓我倒是知道,之前在堵宫少宸的后路,查秘密港口的时候,就看见了在一处山头之上,三爷可是有什么要紧之人埋在里面?”   众人都看向琴笙,却见他沉吟了片刻:“辉夜姬呢,可还在?”   土曜一怔,随后道:“是,关押在附近,可要属下将她弄上来。”   “去罢,务必让她吐出老岛主的墓地所在之处。”琴笙颔首。   土曜抱拳:“是,主上。”   但是下一刻,娜狄娅却忽然开声:“等一等,三爷是要找老岛主所在之处么?”   琴笙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娜狄娅瞬间觉得有些尴尬地低下头去:“我只是想帮忙。”   楚瑜见状,轻轻扯了扯琴笙的衣襟,眼神示意:“别这样。”   何必呢?   她并不讨厌娜狄娅和黑弥这对姐弟。   琴笙看着楚瑜水润的大眼,随后冷冽的眸光微柔,方才开口:“说罢。”   娜狄娅神情一松,方才正色道:“之前我三娘下去搜寻黑弥的时候忽然发现了有一处通道,附近有水流奔涌的声音,但是那水道狭窄湍急,并不能行船,哪怕窄船都难行。”   “你说的那处是抛洒奴隶骨灰和抛尸之处。”火曜忽然道。   娜帝娅点点头:“这种方式也称为水葬,我们飞流岛上也有这样的地方,但飞流岛并没有奴隶,我是想若老岛主死因有问题的话,那么很可能会被抛尸,或者就算不抛尸,也会埋葬在外人无法触及之地,不妨先下去看看。”   楚瑜想了想,也转脸对着琴笙道:“我觉得此事可行,三爷怎么看?”   不若一边审辉夜姬,一边先下去看看。   琴笙看着楚瑜,微微一笑:“那就先去看看罢。”   土曜闻言,便立刻道:“那属下先发旗语令战船上按兵不动!”   随后一行人,便子啊娜狄娅的带领之下,一路向山腹深处而去。   山壁外依然还传来一阵阵的轰鸣,但越是往山壁深处而去,穿过来的动静越小,渐渐地连落石都没有了。   但是众人的脚步却加快了不少,毕竟夜长梦多,宫少宸逃逸在外,如不能尽快擒获他,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幺蛾子来。   约莫一刻钟后,众人便七拐八弯地行至山腹深处。   一处与山壁宫中的华丽精巧完全不同的阴森狭窄又粗糙的小道出现在众人面前。   “就是此处!”娜狄娅率先小道上敏捷地跃了下去。   楚瑜一愣,原本是想阻止的,却已来不及,娜狄娅一下去,霍二娘便也提着出鞘的弯刀跟了下去。   琴笙一环楚瑜的小腰,温声叮嘱:“你跟在我后面。”   楚瑜颔首,甜蜜地一笑:“好。”   待得众人都通过那羊肠小道的山壁缝隙到了更深的处,方才见一处豁然开朗。   但楚瑜看着眼前情景,忍不住颦眉,与其说这里是豁然开朗,倒是不如说这里是豁然看见一片阴森的大坟场。   这是一处山壁深处的自然洞穴,湍急的海水带着腥味从山壁下挤入,呼啸而过,带起正正腥风。   整个洞穴里异常的阴暗,只山壁上挂着几盏晦暗的气死风灯,摇晃出一地的阴郁还有满地的……碎骨和灰烬。   烧得发黄的骨骼并未彻底碎烬,还有不少依然保留着原样,只是那种人体尸油的焦臭即使在海风呼啸处,也仿佛凝聚不散。   幽暗里阴气沉沉,连那些呼啸的风声仿佛谁的哭嚎与嘶鸣,让人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楚瑜虽然也是个胆大的,此刻却忍不住向琴笙的怀里靠了靠。   “若是都烧了这样,怕是找不到老岛主的遗体。”   琴笙抬手握住她的柔荑,随后目光在整个焚烧场内扫了一圈,随后目光定在不远处的一处山壁之上,看了片刻之后,便径自吩咐火曜:“太阴艮八的方向,有些异样之处,去看看。”   火曜点点头,足尖一点,提起飞掠到琴笙说的方位,随后抬手用剑柄四处敲了敲,随后他目光一厉,左手的另外一把猩红短剑瞬间出鞘,然后双剑同时向那山壁上一雷霆万钧地劈。   只听得“轰隆”一声,那山壁瞬间就破裂开来,露出里面一副棺材来,火曜一转身看向琴笙:“三爷,找到了!”   琴笙朝身边的武卫们微微颔首,武卫们立刻也一起飞掠过去,与火曜一起将那棺材弄了出来。   娜狄娅看着那棺材被启出,忍不住佩服地看向琴笙:“三爷是怎么发现的,太厉害了!”   楚瑜挽住琴笙的胳膊得意地道:“那还用说,我家三爷火眼金睛,抬眼一扫,便能知这里有什么阵势!”   却不想她才得意了片刻,琴笙却忽然淡淡地道:“此处并没有阵势,只是满地碎骨灰烬,只那山壁处插了不少蜡烛杆子还有香灰,都是奴隶骨灰的地方,怎么会有人在次祭拜,所以便猜测那边应该藏了不同身份之人的墓穴罢勒。”   楚瑜一顿,叹了一口气,嘀咕:“喂……你这样实诚很容易失去你的小夫人的。”   哪有这样拆自己女人的台子的?   娜狄娅却忍不住笑了出来,却又不敢笑出声,只压低了声音“我先去看看那棺材里的人是不是琉岛岛主。”   她虽然长期不上船,但是却去过琉岛几次,自然认得琉岛岛主。   琴笙默许之后,娜狄娅便和霍二娘、霍三娘几个围到了棺材边看着曜司武卫们在火曜的带领下各自戴着面罩和拿着各种开箱器具在撬那棺材。   楚瑜忍不住有点犯恶心:“这老岛主虽然说死了不久,但是也好歹几个月了,只怕早已烂没了,咱们能查出什么呢?”   “未必能查出什么,只是看一看罢了。”琴笙温淡地道:“你若是不喜这味道,且后退些。”   说着,他递给楚瑜一条帕子。   纯白的丝帕子,没有任何刺绣,只淡淡地一股子他身上的冷香。   琴笙这样的性子,若他愿意,便自能事无巨细,皆让人感觉细致与温柔体贴。   楚瑜心中一暖,接了过来捂在鼻间:“我站这看着就是了。”   琴笙点点头,径自上前,待走近那棺木,随后眸光一顿,忽然微微翘起唇角,抬手在那棺木上敲了敲:“这是千年铁木,帝王棺用,这辉夜姬倒是还有些孝心。”   “千年铁木,那岂不是防腐的?”土曜若有所思。   说话间,金曜已经领着曜司武卫们瞬间推开了棺材,露出了里面躺着的尸身。   娜狄娅一见,瞬间叹了一声:“果然是老岛主。”   那铁木棺材里,一具穿着华服的中年人的苍白尸身,完好无损地躺在其中,除了一点子*的味道,其余并无显得明显的腐坏。   “不必提审辉夜姬了。”琴笙淡淡地道:“将这一具棺材提出去,交给岛民。”   楚瑜闻言一愣,随后颔首:“这个计策想来是最有效的。”   ……   岛上,暴动的岛民们正举着手里的锄头、大刀、铁锹,愤怒地将整个山下围得水泄不通,他们从自己岛屿的船上拆下来的炮并不多,没打几炮,就已经被曜司的武卫们全部都毁了。   但是他们仗着人多,将整座山都团团围住,要冲上去。   如果不是曜司武卫们凶狠的手段和密切无间的配合扼守住了通向山上的悬梯,只怕他们都要往山上冲。   “交出辉夜姬和飞羽姬公主!”   “拿下这些害死岛主的海盗!”   “杀了他们!”   “杀了这些想要抢夺咱们岛的贼子!”   正是哄哄闹闹之间,忽然天上一道阴影伴随着呼啸的风声梭然坠下。   有人反应快的,瞬间就抬头尖叫了起来:“不好,山上掉了个棺材下来!”   岛民们一抬头,吓得纷纷后退,连滚带爬地闪开。   在最后一个人闪开之后,只听得“砰!”地一声巨响,那一具沉重的铁木棺材瞬间坠在地上,把岛民们吓了个够呛。   “这是什么意思,你们是在威胁我们么,就算你们武功厉害,但双拳难第四手,我们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你们会躺进棺材里,还是咱们!”岛民里为首的一个黑脸汉子似是领头之人,提着大刀对着曜司武卫们怒目而视。   “对!”众岛民们纷纷附和。   此时一道讥诮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们不是要见辉夜姬和飞羽姬么,她们是在我们这里,但是不能放,不过我们可以先还你们一个人。”   说话间,只见一道青影梭然跃过,手中两把猩红长剑一挑,劲风过处,那棺材盖子梭然被掀翻开来,露出里面躺着的人来。   避开被掀翻的沉重棺材盖子,风尘过后,岛民们清楚地看见了棺材里躺着的人。   为首的黑脸的汉子一僵,随后一脸悲痛欲绝地道:“老岛主!”   琉岛的老岛主在岛民间威望极高,很是得民心,此刻但见了老岛主的尸体,皆纷纷面露悲痛。   “你们这些畜生,竟然真是害死了老岛主,我要杀了你们为老岛主报仇!”有那沉不住气的年轻人愤怒地大吼,就要向前冲。   却被金曜手中红色双剑一挑,剑气就将他梭然挑飞开来。   人群中立刻有少年尖利的声音响起:“你们害死老岛主,还伤人,咱们杀了他们!”   不少岛民们瞬间怒火上头,举着手里的农具和大刀就向金曜冲了过去。   只是金曜却忽然讥诮地轻笑,也不抬剑,只冷冷地说了一声:“看清楚,你们的老岛主已经死了几个月了,而且是死在辉夜姬的音阵之下!”   他说话的声音不高,却用了特殊的传音法,几乎像在每个岛民们耳边炸开了一样。   顿时所有岛民们都震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而此时隐没在岛民里的一道戴着斗笠纤细少年身影微微抬起眸子,大大的猫眼里闪过一丝冷色。    ☆、第三十章 踪迹   “若有人懂武的,自去查看尸身即可,若是无人懂武的,这岛上不至于连个仵作都没有罢。”金曜冷淡地道。   金曜的语气太过笃定,众岛民们顿时面面相觑,随后窃窃私语起来,最后齐齐看向那黑脸汉子。   那黑脸汉子脸色阴晴不定,看了眼那尸首随后扭头和身边的人低声商量了一下,转脸狠狠地瞪了眼金曜:“你们若是敢糊弄咱们,咱们拼了一岛所有人的力气,让你们走不出琉岛!”   金曜听着他的话,唇角弯起一丝讥诮的弧度,仿佛全未曾将他的话听在耳里,又似听到什么笑话一般。   双方正僵持着,直到一名老头儿被人领了进来。   “安叔来了,安叔来了,大家让一让!”   众人分流之水般纷纷地让开一条路让人进来。   而此时隐在众人之中,戴着斗笠的猫眼少年微微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诡谲流光,慢慢地向后退去,然后离开。   安叔乃是岛上唯一的仵作,时常为出海无法活着回来的人和岛民们过身之后收敛,很是得人尊重。   他一来,看见了岛主的尸体,便长长地一叹,随后让跟着自己的徒弟摆上一个陈旧的香炉,插上三炷香,随后对着那棺拜了拜,然后起身在众人紧张的瞩目下,开始验尸。   一个时辰之后……   那老仵作让徒弟将棺材里的华丽的毯子给老岛主的尸体盖了上去,他自己闭了闭眼,老泪纵横地颤声道:“岛主,是死在大公主的音阵下,五脏六腑都齐齐震碎。”   辉夜姬的音阵威力极大,也曾诱惑过强大的海盗进入音宫,以音阵震碎他们的五脏六腑,解过琉岛的危机,所以她宣布老岛主死去,自己继承岛主之位的时候,虽然因为年纪太轻,遇到了些质疑,但是大部分岛民还是支持她的。   但是老仵作也正正因此知道了死在辉夜姬音阵下的人是什么样子。   所以他此言一出,自然没有人再怀疑。   众岛民们只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复杂又茫然的神色来,几乎不能接受这种结果。   “为什么……为什么……。”黑脸汉子喃喃自语。   “因为辉夜姬爱上了一个不应该爱的男人,她为他弑父,夺走琉岛的控制权,将琉岛献给他,如今那个卑劣的男人还在煽动你们来攻击我们。”一道女音忽然响了起来。   众岛民们一愣,齐齐抬头,便看见一道窈窕的少女人影从悬梯上走了下来。   “你是谁!”黑脸汉子冷了脸打量着她。   楚瑜一笑,明眸微弯:“你们不是一直在找辉夜姬和我么。”   “你是飞羽姬?!”黑脸汉子疑惑地打量着她。   楚瑜颔首:“没错,我就是飞羽姬。”   “你刚才说的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是不是宫少主?!”黑脸汉子沉了脸。   楚瑜点点头,笑了笑:“看来大叔你们还没傻。”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没有人见过飞羽姬的样子!”有岛民发出怀疑的声音。   黑脸汉子也是一脸怀疑地盯着楚瑜。   楚瑜挑眉:“辉夜姬养下的音婢们,不少都是见过我的,你们若是不相信,那些音婢们都被囚禁在音宫附近的牢房里,你们只管去提审和询问即可。”   众人面面相觑,虽然没有马上相信,却也都信了七八分。   黑脸汉子上下打量了下楚瑜,随后眯起眸子:“就算您真是飞羽姬,我们又怎么相信你没有和辉夜姬勾结在一起,丧心病狂地为了一个男人夺岛去害死自己的父亲。”   “没错!”   “就是,辉夜姬好歹是老岛主养大的,你也不过是后来抱回来的!”   “谁知道你没有和她勾结在一起!”   岛民们许是被宫少宸骗了一次,又惊闻辉夜姬竟然为了宫少宸害死老岛主,此刻皆警惕非常,不再轻易地相信任何人的话。   楚瑜叹了一口气:“大叔,刚说你们还有点脑子,此刻便又没有脑子了么,你们忘了辉夜姬这几天一直在做什么了么,她要将我嫁出去,而不是留在岛上。”   黑脸汉子一愣,这才想起这茬事儿来。   没错,辉夜姬一直在给飞羽姬寻找夫婿,还摆下了很大的阵仗,道是为了不亏待失散多年的妹妹。   如今看起来,根本就是居心叵测——   害死了父亲,再将妹妹远远地嫁出去,还有谁能妨碍她呢?   黑脸汉子沉了脸下来,和众人一齐都对楚瑜的话信了七八分。   但他们若说是看着辉夜姬长大,多少有些情分,如今面对楚瑜这个半途冒出来‘飞羽姬’,自是一点情分都没有,想到要将琉岛交给她,众人心中自然都有些不太情愿和舒服。   毕竟楚瑜对他们而言,不过是个陌生的女子罢了。   但是楚瑜却忽然淡淡地道:“诸位不必多虑,我并不在琉岛长大,你们觉得我是陌生人,琉岛于我而言,又岂不是陌生之处?”   说着,她又略拔高了声音:“我不会留在这里的,我在中原长大,自然要回中原,我在中原的亲人这一次远涉重洋而来,就是为了寻回我,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夫婿。”   此言一出,又将岛民们齐齐地震了震,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一道修白的人影款步从悬梯上走了下来,抬手握住了悬梯上娇俏少女的柔荑,神情温柔地看了她一眼。   “琴……琴三爷?!”黑脸汉子曾经跟在老岛主身边,算是老岛主的亲信,只是后来为了老岛主挡了海盗的刀,身负重伤,不再适合服侍在老岛主身边,老岛主便给了他许多银钱,这黑脸汉子为人公允,又有些能耐手段,再加上老岛主的支持,倒是也成了一地大户。   所以,他也曾经见过琴三爷。   虽然隔了多年,但是那神仙一般的人物,只要见过一面,又怎么能轻易地被忘记?   岛民们虽然大部分没有见过琴笙,但是他身上那种淡然飘逸非凡间人物的气息,便让人不由自主地屏息,不敢冒犯。   仿佛在他面前说话高声一点,都似亵渎。   琴笙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本尊的小夫人被带到了贵岛,所以本尊是来将她带回去的。”   琴笙只这一句话,却莫名地地让所有人都信服了。   黑脸汉子更是相信了楚瑜此前的话,琉岛虽然也算富有,但是比起琴三爷的曜司权势财富来,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既然飞羽姬已经是琴三爷的夫人,曜司的主母,又怎么会贪图这区区的琉岛统治权?   黑脸汉子苦笑:“是咱们冒犯三爷和飞羽姬了。”   说着他脸上一片铁青,转身咬牙切齿地对着众岛民道:“辉夜姬忘恩负义的贱人,勾结宫少宸那狼心狗肺的东西,害死老岛主,还要利用咱们来围攻三爷和飞羽姬,实在是可恶,传咱的令,全岛齐动,搜岛,搜出宫少宸那群王八蛋来,格杀勿论!”   岛民们瞬间沸腾了起来,满满的愤怒都有些出口,在黑脸汉子的带领下,皆举着刀斧轰然如洪流一般又往外冲了出去。   楚瑜看着不一会就走得干干净净的人群,忍住叹气:“唉,真是不公平啊,我废了那么多口水,他们还将信将疑,你只一句话便让人乖乖地信服。”   琴笙看着她那愤愤不平的小样子,琥珀眸微弯,似笑非笑地道:“那是因为你说的是假话,本尊说的是真话。”   楚瑜闻言,轻嗤一声:“说什么真话,此事内情如此复杂,最好的法子自然是七分真话,三分假话,或者不将真说罢了。”   随后,她忽然想起什么,斜眼睨着琴笙:“是了,三爷怎么忽然变得善良,照着你的性子,不是直接让人从海上强攻,让曜司海军的炮火将琉岛轰个稀巴烂的么?”   “怎么,本尊在你眼中就是这般残忍之人么?”琴笙看着她,微微一笑,笑容里有点莫测的喜爱。   只是楚瑜却没瞅着,她干脆地点头:“难道你不是么?”   她第一次见他,他就在杀人,还要杀她,后来的白白恼火之下,还嚷着让船队直接一路打上天津港,再到凤栖城,他不也是要直接轰开港口么?   琴笙微微眯了眯他的琥珀眸,眼底金光微闪,忽然轻笑了起来:“很好,鱼,这可是你说的。”   楚瑜一愣,忽然嗅闻到了点危险的气息。   这大神可从来不是因为恢复正常,就改了性子的人,心眼儿比针尖还小。   但她还没有来得及多想,便见琴笙忽然转脸,淡淡地吩咐身边的金曜:“去盯着点,宫少宸设了这个局,总不会只是想要让岛民们围着咱们的出路。”   “琉岛就算夷为平地,也挡不住咱们,宫少宸确实不可能不知道。”金曜若有所思:“他的目的是什么,琉岛这么大,就算全岛民都散去搜寻他,只怕也需要些时日?”   楚瑜却忽然道:“说不定我也许能有个其他法子。”   琴笙一怔,看向她:“哦?”   楚瑜一掀袖口,露出缠绕在自己手腕上的粉嫩小章鱼,笑眯眯地道:“小粉粉给他留了点记号。”   粉嫩的小章鱼陡然见光,大眼睛圆溜溜地盯着琴笙,似乎瞬间认出了这是砍了它小爪子的人,顿时一抖小身子,就要往楚瑜胳膊里爬。   但是没爬两步,就被两只修白的长指捏住了脑袋。   “想要爬进哪里去?”琴笙微笑着把它提了出来,目光有点冰凉。   ------题外话------   继续提醒群里的妞儿,今日验证第二天了哟,么么哒。不够肥皂的,记得要补回来哟。 ☆、第三十一章 猫吃鱼,狗吃(一更)   小粉粉瞬间颤了颤,吹管似的小嘴下意识地就要对着琴笙的脸喷墨汁。   琴笙眼里幽光一闪,指尖就要收拢,捏死它的嘴儿。   但下一刻,一双柔荑就伸了上来,抱住了他的手臂,顺手将小粉粉给捧了回去:“别,别,小家伙嫩得很,别弄伤了它,三爷,咱们嗨还要靠着它寻宫少宸呢。”   楚瑜祈求的样儿,让琴笙看在眼底,手上便微微一松。   楚瑜立刻心疼地将小粉粉给抱了回来,捧在手里,转过背,翻了翻它的小爪子,低声嘀咕:“你也是的,新爪子才长出来,就好了伤疤忘了疼么,仔细下次你八个小爪爪都被砍了。”   她被关着的这段时日,只小粉粉陪着她,这小东西似真有灵性,不但对她不离不弃,还知道有人来的时候躲人,躲危险,自己从窗户爬出去海边找吃食,吃完了还会回来。   嗯,虽然她很怀疑那是因为宫少宸给她准备的饭菜里顿顿有或者烤熟或者煮熟的海鱼,勾着了这只爱吃熟鱼儿的小章鱼的魂。   但是不管怎么着,它陪着她渡过了最难捱的日子。   楚瑜不想小家伙再受到伤害。   粉红色的小章鱼立刻可怜兮兮地用八只腕足爬上她手腕磨蹭磨蹭,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她。   那仿佛在讨好的小样子,看得楚瑜心都要萌化了,只摸摸它软软的大脑袋:“你乖乖的,放心,娘会保护你的。”   楚瑜早已习惯后世那套养啥,就自称宠物“爹”“娘”的那一套。   琴笙在她背后听着她嘀咕了一堆,脸色越来越有些不太好。   他若是没有记错,早先自己脑子被她敲出问题之后,唤了她颇长一段时间——“娘”。   所以他现在是沦落到和一只章鱼共一个“娘”了?   这条鱼,是母爱没地儿散发了?   很明显,一边的火曜和金曜,甚至金曜都是记得当年的事的,此刻都忍不住暗笑,只是不敢笑出声来。   虽然琴笙身边的近卫们都神色如常,也从来没有人提前当初他脑子被楚瑜打坏之后做出来的种种……异事。   但琴笙是何等敏睿之人,他便是修养再好的菩萨,脸色就有点不太清淡了,何况他并不真是个修养好的人,反而相当的睚眦必报,在众生前挂着那玉面观音的面具,也不过是个障眼法罢了。   否则当初在新婚之日被宫少宸一炮仗烧得彻底清醒恢复正常的时候,虽然记起了所有的事儿,一时间心情复杂,明明此女论罪,最是该杀,然而他更明白她早已成了自己同命蛊般的存在。   他从未曾想过自己此生还会遇见这样一个人。   世上只独她一味药,是毒药,也是解药,这辈子是绝不会放她走的。   他还拿不准要用什么态度对楚瑜时,却还是见了她眼底的惧色与恨意之后,理智明知应当用缓和些的手段,只要他想,千般手段能让那丫头服服帖帖。   但就忍不住大婚当夜就把那些玩窑姐儿的卑劣手段一样样地往她身上使,将她磋磨得凄惨,只恨她竟敢不喜此时的自己,她怎么敢!   谈生意时,他自然要出入风月场合,不光是千金一掷挂着歌曲堂大家牌子的秦楼楚馆,有时候那些下三滥码头暗娼窑子,他也是去过的,莫说名家纸上春宫图,便是现场的活春宫都不过是小意思罢了,海外那些匪夷所思诡异的手段他都见过。   只是他素来心冷如荒原,不动身心罢了。   那些什么玉面观音,九天琴神的称号,还是那些生意场上的人戏谑地传出来,道的便是他在风月场上这等视红粉如骷髅的冷清禁欲。   却也不知怎么就那么一尾小鱼妖竟这般让他有点不似自己。   ……   虽然那夜自己身心都畅快淋漓后,看着楚瑜娇容惨白昏在自己怀里的样子,他也不是没有后悔的,所以后来也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甚至不往她房里去。   偏当时一看楚瑜当他面儿暗杠着他,或者虚情假意应付的样子,在暗处还总偷偷拿那种怀念过去的眼神看他,他也知道跟自己的较劲极蠢,但心里那股子无边的阴戾劲就是下不去。   那一段十日,他阴晴不定,甚至忽然觉得自己有一瞬间能理解自己最厌恶的疯子——秋玉之。   直弄得两人之间僵冷许久。   琴笙这思维一发散,便有些远了,再看楚瑜的那纤细的背影,夕阳下,橙红的阳光落在她细腻的颈项肌肤上,那光泽滑腻似蜂蜜,   他的目光幽晦不明地掠至她那柔韧的腰肢,腰肢下那处圆润惑水溶隆起之处的妙处不说,只那看似修长纤细,触手而上却极为性感丰腴双腿,便已是*……   楚瑜身子看似纤细,一张娇俏的脸儿总是十来岁纯真慧黠少女的模样,衣衫下却绝不是那种柴火妞儿一般的干瘦,一身嫩皮娇软,豆腐凝脂都比不上,身段子更似胡姬,因为常年在外头跑和练武,"qiao tun"润腿,柔韧,能叫人疯狂。   若是按照曜司男儿间的荤话,那是叫——极有嚼劲的,食后便一生难忘的极致。   他虽然有些后悔大婚夜自己手段狠辣过分了些,却也记得那丝线陷入她腿儿间的那种诡异惑人感。   琴笙忽然垂下眸子,不再去看,只讥诮地轻扯了下唇角,原本几乎都呈现出冰冷又炽烈金色的眸子慢慢地深沉下去。   真是……禁食太久了么?   竟只这般稍稍一往别的方面一想,都有些控制不住,那些他一贯引以为傲的清心寡欲和冷静都无影无踪。   什么不想,竟直接想起了新婚之夜时的回忆。   大约也是因为,她身上那些印子罢……多少激了他些过往心魔出来。   他这小夫人,寻常不招人眼,一招便招上了麻烦的东西,她那性"qing ren"物妙处不入眼则罢,但凡入了眼,又再沾过她身子的,很容易心底生出业障来。   就跟梅花鱼似的,沾过了,其他的都是下等东西。   他若是玉面观音,尚且过不得她这关,其他妖魔鬼怪之物,只怕更难松手。   总要……把那些脏东西不惜代价地减除干净才是。   毕竟梅花鱼虽然世间罕见,到底还有风烟山一溪流,她这一尾人鱼,红尘间却只得一条。   既进了他的碗,这人鱼肉又如何能忍得再让人染指。   琴笙微微眯了眯眼,长如孔雀翎的睫羽垂了下来,掩去他眼底的流光。   ……   楚瑜倒是没看见自己身后的人什么表情,盯着自己又是什么念头。   她只伸手摸了摸手腕上小章鱼的腕足:“一会你闻闻自己的味道,寻一寻那只狐狸藏在哪里。”   狐狸也是属狗的犬科,今儿她就要把那混账逼成个丧家之犬,方能解自己的心头恨。   何况……   楚瑜眼神有了阴郁,有一件事,重逢之后她还没有时间与琴笙细谈——   她并不能确定宫少宸是否发现了她背上的图。   他见到的她的第一天就给她下了媚药,她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他想要她记得自己苟且求欢的样子,就算是她被下了药,但是主动迎合和被动受辱到底会在女孩子心里的冲击是截然不同的。   虽然,她也说了自己身上有毒,但彼时宫少宸是不信的。   她也知道药物对她影响有限,所以未曾抗拒被灌药,但是也难受了好一阵,她当时依然被音阵控制,反抗不得,只记得自己蜷在墙角至少一刻钟,也没有朝宫少宸爬过去,最后熬了过去。   宫少宸这才信了她身上的血脉有异样,着人牵来试验的动物试了她的血,她又冷笑着谎称她这元毒之体,身上碰一碰都会毒死人,只琴笙那样的百毒不侵之体才能无恙安然。   宫少宸自然是恼恨的,只道他当初就不该让她离开蜀地的十里密林。   可她却忍不住冷笑——当初是谁使了计策,逼得她不得不去蜀中的?   便是要离开的时候,他也未曾反对不是么?   早已无牵扯之人,如今摆出这副嘴脸,又要怎样?   宫少宸当时虽然被她气得脸色铁青,但他也不傻,直接取了她的口唾去试验,并未发现有毒,虽然意动,但是却又不敢真的动她。   无非是女儿家身子娇弱,真是要激动起来,动一动就会有点损伤。   她身上只一点血就能毒死一头牛。   她又一副真敢动她,便拼死一搏的样子,才令宫少宸投鼠忌器,好等着琴笙的船队来。   只是时日熬久了,宫少宸也心知肚明她在打什么主意,脾气也越来越差,虽然不能真动她,但动手动脚确实难免,她不知道自己背上的东西是不是露过马脚。   若是真让那混蛋发现了不对劲,她只怕会碍了她家大"qing ren"的事儿。   所以……   楚瑜神色有点冷——   若是抓不住那条狐狸,那么就让他死好了。   ……   土曜无意瞥见楚瑜眼底的杀意,不禁一怔,暗自叹气,被关了一个多月,他好像又见到了最初被金曜抓回乾坤院的楚瑜。   逼急了,食人鱼要咬人了。   但他又见楚瑜摸着那小章鱼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夫人,您这是把这条章鱼当成狗了么?”   只听说过狗能寻着人的味道的,倒是没有听过章鱼也能寻着人的味道。   楚瑜大眼弯弯,将心底的那些情绪掩下,只慧黠地一笑:“小粉粉可不是寻常的章鱼。”   小粉粉喷出的墨汁有剧毒,更有特殊的松烟墨的清香味道,这种味道若是靠近了,人都能闻出来,若是远了下小粉粉自己就能闻出来。   说话间,小粉粉的一只小爪子忽然缠上了楚瑜的一只手指往左边的方向一扯。   楚瑜一看,眼里闪过一丝兴奋:“这边。”   说着,她便立刻跳下悬梯,向着左边的山路而去。   土曜见状,摇摇头:“主上……。”   琴笙却淡淡地道:“跟上。”   随后,他便立刻跟上了楚瑜。   土曜无奈,只看了眼金曜,却见金曜也只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他想了想,也低低一笑,嘀咕:“真是什么怪事儿都遇到了。”   也罢,自家主上愿意陪他的心头肉胡闹,他便跟着就是了。   众人见状,也都齐齐地跟了上去。   霍三娘看了眼娜狄娅:“娜狄娅,你还是先带着黑弥去让瑟瑟看一看罢。”   娜狄娅立刻颔首,脸露忧色,和几名曜司武卫一起将黑弥抬走了。   娜狄娅一走,便露出她身后的火曜来。   霍三娘正与他打了照面,她碧绿的大眼里闪过一丝异样,随后又上下打量起了火曜。   火曜被她那大喇喇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只以为她又想要嘲笑自己这身怪异的装扮,便索性冷淡地道:“你看什么看,怎么不随你那黑弥小哥哥去治病了,倒也真是个薄情的。”   这刺耳的话一出口,火曜便有些莫名地后悔,但见霍三娘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他那点后悔便没了。   霍三娘看着他片刻,却只笑了笑:“你平安,我自然是高兴的,所以便看看。”   说罢,她便转身跟上霍二娘和楚瑜她们。   火曜一愣,倒是没有想到霍三娘竟然没有拿话来刺他,反而说了这样的话来,让他心情莫名地有些复杂。   火曜看着她娇小的背影,也不知为何,竟在霍三娘的背影里看出来一点寂冷的味道。   他心中便忽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却又说不上来不是什么滋味。   随后他摇摇头,自嘲地暗道——   这也不过是她的手段罢了。   天山魔女,什么手段没有?   ……   楚瑜这一头,手腕上的小粉粉竟似真能闻到它留下的味道一般,直接领着众人往一处极为险峻的海崖去了。   她抬头看了看了那礁石嶙峋的地方,神色有些冰冷:“看样子,他们果然藏在难以寻到的地方。”   这海崖一看,便知道是个麻烦地——   这里的尖利的礁石如刀刃一般直冲天空,海浪极大,如今傍晚之下,用波澜壮阔,撞碎水玉,飞溅千丈。   大片的悬崖绝壁上有不少海水腐蚀出的洞窟,这悬崖是琉岛的天堑,如今也是……藏身的好去处。   ------题外话------   今天是群里验证第三天啦,群里的妹纸莫要忘记。   今晚六点半,继续二更求票儿 ☆、第三十二章 嘘嘘、!(二更)   “这个地方如果没有熟悉的人,只怕就算小粉粉寻得到它的味道,也难找到人。”楚瑜微微蹙眉。   “怕什么,咱们封锁住两头的沙滩礁石出口,海面上又一直有曜司的战船在巡梭,难道还怕他们跑哪里去不成,如今这天色将晚,这些地方入夜之后危险程度大增,敌暗我明,若是折损了人手,反倒是不美。”霍三娘看了看天色道   楚瑜何尝不知道,但依然淡淡地道:“夜长梦多。”   她和琴笙都知道宫少宸挑拨了那些岛民来围攻他们,也不过是为了能暂时困住他们罢了。   霍二娘提前挑了他们的秘密港口,烧了他们的船,他们如果想要逃出生天,必定需要拖延时间,再觅他法。   虽然他的船没了,但是琉岛是宫少宸的父辈开始就经营的暗点,怎么可能就一处逃出生天的通道。   他们只能乘胜追击,不能给对方冷静下来和太长久谋划的机会。   宫少宸那狐狸能作妖的程度,早已超过她的想象。   当年在风烟山上的那些比斗,也不过是他锋芒中的一点罢了。   可笑当初她还以为他不过是个商户子。   如今才知道对方竟然是……皇子。   只是不知是个什么出身的皇子,难怪见识、眼界和手段都样样不俗。   可惜这些不俗用在了她的身上,着实可恨!   楚瑜眯了眯眼。   “可是……。”霍三娘还是想要再劝一劝。   琴笙却忽然开口了:“本尊也赞同小鱼的话。”   说着他一摆手,一名曜司武卫便带着之前那个带着人围攻他们的黑脸汉子走了过来。   那黑脸汉子一件琴笙,便立刻恭敬地抱拳道:“在下田华,见过三爷。”   琴笙对着他微微颔首:“田大官人,不必多礼,本尊请你过来就是想问问你对着悬崖壁上的洞穴有些多少了解。”   楚瑜一愣,看了眼田华,随后不得不佩服琴笙,他这大仙儿脑子就是比谁想事情都要快三步,竟在刚才就已经着人将田华召了来。   这田华原本对他受了宫少宸蛊惑,带着人困了琴笙他们的出路,还和曜司的人交手,就已经是心有些歉疚。   既然琴笙已经不是敌人,他自然是对他存了讨好的心思,毕竟谁都知道跟着曜司船队混,只要对方手指缝里漏点东西来,就够他们吃喝不尽了。   现在老岛主不在了,辉夜姬那弑父的贱人自然是不中用了,这一位飞羽姬明摆着是攀着琴三爷这高枝,又在琉岛遭了算计,自然是看不上琉岛的。   琉岛如今一盘散沙,这么块肥肉在这里,少不得招人惦记。   老岛主在的时候,田华自然忠心,但是老岛主不在了,琉岛群龙无首,不少人又推举他,他自然是生了些别的心思。   加上周围亲近的人若有若无地提到琴三爷的海上势力如何如何厉害,田华自然是知道的,他若是想要得到强而有力的自持,自然需要一个强大的后备自持。   所以此刻,他自然有心想要攀附琴笙。   田华见琴笙此刻态度温淡,立刻越发地恭敬道:“回三爷,这绝壁唤作白骨崖,这些年掉下去的几乎尸骨无存,确实比较危险,但山崖上还有燕子窝,有些岛民会去山崖上采燕窝,所以这次小人给您带来了些采集燕窝的岛民,他们对这一片熟得很,不怕找不到宫少宸那贼子!”   田华说这话的时候,一开始是恭敬的,到了话音末尾里则呆了一丝恶狠狠的味道。   他对老岛主是真的忠心,因此更对宫少宸的利用深恶痛绝。   琴笙看了眼跟在田华身后的不少岛民,都是精壮的汉子,便淡淡地颔首:“你们出力,本尊自然不会亏待。”   田华原本的一腔愤恨在听到琴笙这般话语之后,稍稍平复了些,甚至有些欣慰。   背靠大树好乘凉,这些年琉岛和曜司船队也没有少往来,琴三爷的作风,他们自然省得。   若是能将琉岛纳入琴笙的照拂之下,也许是一件不错的事情,毕竟如今琉岛也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做主的,但有了琴笙的支持,他的路就要走的平顺多了。   于是田华对琴笙越发地尊敬和恭谨。   楚瑜到底已经不是当初那一个小捕快了,经历了那么多的事儿,和琴笙斗智斗勇这些年,眼界早已非寻常人,单单看了一眼田华那模样,她心中便了然,于是又看了眼一贯淡漠的琴笙,心中忍不住摇头——   这田华只怕早已踏进了琴笙的谋划里,只是不知道琴笙什么时候出手的。   只是那大神一贯喜欢把明明看起来是他有求于人的事情,做成别人有求于他的样子,还做得滴水不漏,只等着被他卖了的人,过来替他数钱,还要谢谢他。   宫少宸和他父辈以上谋划几十年的琉岛,如今不过才多少日,就要尽数落进琴笙手里,看起来还像是别人求着他要了琉岛的。   楚瑜对于琴笙这般手腕,已经是习惯了的,却还是忍不住感慨。   琴笙敏锐地察觉了她的目光,便忽然转头淡淡地看了过来。   楚瑜一惊,随后暗自嘟哝在——   她都忘了,这人神经太细,许多情绪和事儿都瞒不过他去的。   于是,她干脆大方地朝着琴笙挤挤眼,笑了笑。   琴笙微微眯了眯眼,看着她:“小鱼,一会子,你要离开我五丈之外。”   楚瑜一愣,但还是乖巧地颔首。   她是明白琴笙的担心的,辉夜姬的音阵虽破了,但最危险的人从来不是辉夜姬。   说话间,琴笙已经和田华等人已经商议好如何行动了。   一行人一部分爬上悬崖,从往日吊下来掏鸟窝的地方下来巡查,彼此间同气连枝,互有通有无。   这是自上往下寻人的方式,另外一个则是选择武功最高强和善于攀岩的曜司武卫顺着下面的礁石断崖处趁着海潮还没有全部涨起来的时候,加紧贴着山岩山壁如梳头一般地巡查一便,断了贼人坐船逃跑的后路。   楚瑜和琴笙自然是不愿因从悬崖上吊绳子的,宁愿在这陡峭的山脚礁石间跳跃纵巡。   小粉粉带路非常明确,尤其是在近了海潮之后,他得了海水的滋润又闻见熟悉的海风,更是精神了,不停地拿小爪子去摆动楚瑜的左右手指。   就是这么个摆弄法,在小粉粉的带路下,楚瑜和琴笙领着一批武卫们倒是速度极快地寻到了一处洞穴。   这是一处极为深邃的山壁上的洞穴,非人力所为,众人松了一口气——这都月上中天了!   小粉粉却忽然不动了,一副茫茫然的样子。   楚瑜一顿,神色微冷:“应该就在这里了。”   琴笙闻言,看了眼金曜,金曜立刻颔首,忽然一挥手,取出一支努来。   跟在他什么变的武卫们也忽然双剑入鞘,同时都学着金曜一样,变戏法似地变出一片连弩来,随后皆在齐齐上了弩箭,随后在剑尖瞬间点上了冷火。   伴随着金曜的一声——“射!”   瞬间,无数火燃的长剑便射向那山壁。   只听得“叮叮叮叮叮叮!”的几声大响动,整个山体的洞穴都亮了起来。   楚瑜一看这光秃秃的洞穴,不免就有点失望了:“他们并不在这里。”   说罢,她看了眼小粉粉,却见小粉粉还是一副直不楞登的模样,四处张望,却也满眼迷茫。   “我就说了,这章鱼的鼻子可是比不得狗呢。”土曜凑上来笑眯眯丢到。   楚瑜没有搭理一脸幸灾乐祸的土曜,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小粉粉,暗自叹息……   这小家伙也真是……不再敢随意提起豁免。   她有些无奈地道:“你看,没有,没有极没有……。”   只是话音未落,楚瑜便忽然听得琴笙淡淡地道:“既来之则安之,且先在这里歇一晚上罢,如今太阳已经下去了,已经涨潮,再走便有些危险。”   “是。”金曜等人从来不会质疑琴笙的决定,何况他们执行任务的时候,什么地方没有呆过。   楚瑜一愣,总觉得琴笙的话有些怪,再看他若有所思地扫了一眼洞穴,便上前以传音入秘来问:“可是觉得这里有机关?”   琴笙闻言,微微眯了眯眼,算是应了她了。   “可是……咱们没有吃食和水……。”   原来不是小粉粉弄错了,楚瑜瞬间就有些紧张了起来打量着这洞穴,有些词不达意地道。   她要拿下宫少宸,还要拿到藏海图,自然紧张。   洞穴很大,曜司众武卫们各自寻了地方坐下,同时警戒的人也各自到位了。   琴笙却牵了她的手在洞口附近坐了下来,一边的火曜上前给他们递了一个纸包。   楚瑜打开一看,里头一份精致的烤鹿肉并着一份烤鱼干,还是热的,甚至还有琉岛上特有的水果。   她一呆,琴笙已经递给她一壶水:“山泉水,味道不错。”   楚瑜目瞪口呆,又有些无言:“……。”   他什么时候着人准备的,难道是搜寻来这路上的时候,也许刚才田华带着岛民来海边见琴笙的时候就已经将这些东西按照吩咐送过来了?   原来她只以为有人脑子好,比自己先多想三步,如今看来是多想了七八步,居然细致到这种地步。   楚瑜叹了一口气,这大神出来搜个人都跟那郊游似的。   她也不客气,本来这么折腾,就饿了,便大朵快颐起来。   琴笙倒是依然吃得极为斯文,但是也吃了不少,只是看着他吃东西,就很赏心悦目。   楚瑜看着他吃,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他在她的身边了,不是么?   琴笙看着她,温柔地一笑,伸手将鹿肉脯子喂进她嘴里。   她笑眯眯地张嘴接了,甚至伸出舌尖舔了舔他的指尖,心里暖暖地。   琴笙看着她粉嫩丰润的嘴儿一张一阖,也不知存了点什么心思,笑容便有些深了。   ……   就这么地,一轮圆月就升起来了,照得一半洞穴不用火把都极为明亮,海面上的夜景也极美。   金曜替琴笙换洗了一轮伤口,又重新上了药物,那伤口看得楚瑜又愈发地心疼和愧疚。   待她也让霍三娘替自己换了药以后,就陪着琴笙到了洞穴最里头,里头早已铺上了睡袋一样的地铺,很是舒服,楚瑜扶着他躺下:“你先歇一会,晚点洞里有什么异常,有人看着的。”   最后的那一句她用的是传音入秘。   琴笙淡淡地颔首,却不想忽然一伸手,便将楚瑜拉了来淡淡地道:“你陪着我。”   楚瑜一愣,有些面红地看向洞里,她和他的地铺会稍微离其他武卫们的远点,众曜司武卫们除了执夜的,其余人都沉默着抱着自己的武器各自靠在墙壁上,闭目养神,一个个似老僧入定一般。   这是武卫们平日执行任务的规矩,看似入睡,实则比谁都灵醒。   楚瑜却是不知道,见没有人看这边,便只点点头在琴笙身边躺了下来,她不想拉扯间又伤了他的肩膀。   琴笙却忽然一侧身,用披风将她半裹在了怀里。   楚瑜有点僵,毕竟背后还有那么多人,但是她一想,也觉得没有什么,毕竟人多,也不会往歪处想,这是执行任务呢。   琴笙确实也只搂着她,便闭了眼。   楚瑜闻着他身上的冷香,那熟悉又安心的味道,虽然明知不能睡,却也慢慢地迷迷糊糊地陷入一种似醒非醒似睡非睡的境地。   直到感觉自己胸口衣衫里有点不对劲,有什么修长的东西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揉着。   她梭然一个激灵就睁开了眼,但是揽住她细腰的臂弯却忽然一收,让她不能轻易动弹。   “嘘……别动。”琴笙幽凉却微哑的声音在她耳边似笑非笑地响起。   ------题外话------   二更来也,走过路过有票票投那个票~么么哒 ☆、第三十三章 该杀 一更   他的这话也是以传音入秘的功夫说的。   这洞穴虽然很大,但是对于功夫拔尖的曜司武卫们而言,一点动静就会在耳边炸了似的响动。   这不,楚瑜一动,便听见两道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怎么了?”一道属于金曜,一道属于离楚瑜最近的霍三娘。   楚瑜一僵,瞪着琴笙,却又不敢动作太大,只赶紧躺平,一边隔着衣衫按着他的手,一边装模作样地打哈欠道:“哦,没什么,只是这地上磕着有点不太舒服罢了。”   霍三娘不疑有它,只是嘀咕:“忍忍罢。”   也不知道三爷为什么忽然就要大家伙在这里打地铺,但是神仙也好,大魔头也好,都不是她能猜测出对方心里盘算的存在。   金曜则看着夜空的明月,淡淡地道:“所有人都是这么歇着的。”   楚瑜被刺了刺,忍不住一边捏着琴笙的手,一边嘀咕——   这是在嫌她娇气么?   金曜这死对头情敌一天不吐槽她,真是闲不住了么?   只是她尚且未曾埋怨完毕,瞬间感觉那细腻的有力的长指忽然一收,竟肆无忌惮地揉捏起来,楚瑜瞬间魂都要吓掉了,强忍着没叫出来,只死捏着他的手腕,近乎恼火地瞪着他,俏脸儿在黑暗里一片通红。   这人也忒不讲究了,之前两人呆着的时候,他睡觉去,这会子兴致来了,便忍不得,不管不顾了么?   琴笙却看着她那又羞又窘的样子,温柔如常地笑了笑:“小鱼,你脸有些红,可是天热,睡不着?”   他的呼吸轻轻地喷在楚瑜的脸上,那冷香便似浓了些。   楚瑜原本就对他身上那种似毒非毒的冷香,有依赖性,早前被逮了,不过是因为音阵控制着,光顾着难受昏沉去了。   今日新婚夫妻,小别胜新婚,她原本闻着他的香气就有些意动的,偏后来他受伤又睡着了,心思不在这上头,楚瑜自然也没有太大反应。   但这会子,他明显是刻意诱引,那冷香笼过来,趁着他半支着脸颊,出尘无双的容颜隐在黑暗里,似明非明,少了清冷淡漠的禁欲气息,却多了一丝惑人魔魅来   楚瑜瞬间心跳得有点失速,她脸颊发烫,白了他一眼,就要起身:“是啊,睡不着,起来喝点水。”   这大仙,到底想干嘛?!   她可不觉得他是精虫上脑,就不管不顾之人,但是不管他打什么主意,冲着这手段不对劲,她都敬而远之。   却不想她才一动,琴笙便微微蹙眉:“嗯。”   楚瑜看着他受伤那边的肩膀,顿时就僵着不敢动了,只道:“你的肩……。”   “无事。”琴笙却淡淡地一笑,忽然递给她一只羊皮水袋子:“喝罢?”   楚瑜一看他拿水袋子的是受伤肩膀那边的手,便立刻抬手就接了过来随意地灌了几口,红着脸朝他翻了个白眼:“你这人真是……。”   他宁愿把那没受伤的手搁在她衣衫里轻薄她,也不愿意拿出来。   她躺着这么喝水,又有点心乱,自然一下子就把水泼脸颊边上去了,冰凉的水一下子就顺着脸颊浸湿了发鬓。   楚瑜一惊,又下意识要坐起来,水就顺着下巴直流下脖颈,只是偏身边那人撑着脸,忽然换了那只受伤臂膀的手撩进她衣衫下摆,搁在她柔软的小肚皮上,轻轻一按。   她就瞬间觉得小腹一酥,一下子就又躺平了,偏顾忌着他手上的伤,不敢动。   “三爷……。”楚瑜无奈,只好看着他叹气儿,大眼湿漉漉地看着他,只盼着这大神不要作妖了。   一个宫少宸爱作妖,就够她喝一壶了,再加上这大神要作妖,她可是真扛不住。   琴笙看着她渴盼的大眼睛,长睫却只翕动了一下,闪去眼底的金光,却没事儿人似地笑了笑,仿佛闲聊似地淡淡道:“今儿月色不错,就是热了点,确实有些渴了。”   说话间,他忽然微微俯身,原本他就侧着身子,闲散地半躺在楚瑜身边,有意无意第替她挡住身后可能看来的目光,这会子这么一侧身,从琴笙背后看去,曜司众人最多便只觉得自家主上换了下闲聊的姿势。   只是若从楚瑜那一侧看,可就是——   琴笙一侧脸,薄唇便轻吸上她脸颊边的剔透水珠,楚瑜下意思地这么一缩身子,倒是将粉嫩的小脖子伸到了他唇下。   既然猎物送上门来,他又岂有放过之理,只垂下眸子,轻薄的薄唇一路顺着她的脸颊,轻吮到了脖颈,将那水珠子都吮了去,甚至伸出舌尖在她搏动的大动脉上轻佻地一勾。   这等手段哪里是楚瑜能抵挡的,她倒抽一口气,却强行按捺下那气息的不稳。   “……。”楚瑜咬着唇角,湿润的大眼儿此刻是真冒出了点火气儿,狠狠地瞪着他,抬手就抵着他的胸口。   这人也未免太轻狂了点,大庭广众的,就算她出身不是世家大族,可也是他的妻,他这样子难道真当她是那些窑姐儿么。   平日里在人前,他都一副道貌岸然的禁欲模样,极不喜将他的事情放在人前的,何况私密之事,今晚他这作天作地的,要干什么?   琴笙见她那模样,知她是真恼了,却笑意更深,指尖点了点她的唇,又点了点她的心口。   楚瑜一愣,有些茫然,她原本是聪明的,只奈何琴笙见她愣愣的样子,颇为爱怜有趣,点在她心口的指尖忽然勾开她的衣襟,就挑了进去。   楚瑜一惊,立刻捧住自己的衣襟,奈何那人吃起她豆腐的动作极快,她这么一按,倒似不舍得把他的玉骨手从自己衣衫里抽出来似的。   “你——混——蛋!”楚瑜忍不住无声地对着他做口型。   琴笙挑眉,倒是抽出了手,却也不老实,只掀了她的衣摆,放回了她的小肚皮上面,轻笑着凑近她:“是了,今日吃了鹿肉,可觉得味道不错?”   楚瑜不知道他忽然提起晚饭是个什么意思,只是此刻她又担心被人发现,又担心制不住这大神胡来,只胡乱地道:“嗯,还不错。”   难道真是男人憋得狠了?   琴笙慢条斯理地道:“鹿肉原是最合冬日时令的菜式,如今是夏日,小鱼吃多了,可有觉得火气儿太大?”   楚瑜心不在焉地道:“啊,嗯。”   琴笙淡淡道:“可要下火?”   楚瑜一愣,忽然反应过来,脑瓜子正准备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但是下一刻,琴笙那微凉细腻的玉骨手就在她的小肚皮上开始放肆了起来。   他甚至微微倾声,似笑非笑地在她眼前吐气,他是内修高手,呼吸一贯轻缓,如流云轻风,几不可闻。   偏这会子楚瑜只觉得他那气息仿佛会撩人一般,掠过她脸颊、耳鬓,竟一路地往她身子里钻,直让人发抖。   再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说话,语气清心寡欲之极,偏他眉梢轻扬,精致如墨勾的眼角微翘,带着些含笑的样子,乌翎一般修长的睫毛如蝶翅一般地一动,暗处便见他眸光泛金,薄唇潋滟,衬着他那张清冷出尘的面容,竟有一种平日里少见的诡异魅惑,潋滟不可方物。   看得楚瑜心慌气短地,再加上那冷香渐浓缭在鼻尖,便实在忍不住恼了。   这大仙儿分明是刻意在撩拨她!   坏人!   楚瑜牙痒痒的,一激之下,也顾不得别的,干脆微微地一抬嘴,小白牙一露,干脆地一口咬在他的嘴唇上!   原本她是打算咬他下巴的,咬出个印子,第二日等他受尽自己下属的瞩目之后,也好知道她不是好惹的。   但是最后,也不知怎地,见他下唇中那一点花瓣印记嫣红微润,竟就忍不住还是咬在他唇上,直咬出点血痕来。   叫他使坏!   琴笙妙目一眯,不动声色,薄唇轻启由着她咬,甚至轻笑着轻吮了下她的小鼻尖,随后径自吻上她的唇,只是目光透过长长的睫羽,冷意如刀锋,微微地一扫那洞壁。   空气里仿佛渐渐地热了起来,忽然只一道细微的破空声响起。   琴笙梭然抱着楚瑜一个旋身,平地翻身而起,同时宽袖一拂,那睡袋子忽然一转,整个甩上了洞壁。   只听得——“啪!”一声爆响。   那袋子瞬间爆裂,碎成了无数片,同时几十道寒光努矢直穿过睡袋,射向洞穴内的曜司众人。   原本仿佛老僧入定,靠墙而睡的曜司武卫们忽然齐齐睁眼暴起,手中双剑出鞘,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咔咔咔咔!!!”   一片金属箭雨瞬间落地。   但这也不过是个开始,更多箭雨瞬间从洞壁上激射而来!   众曜司武卫们劈落箭雨时,一道幽幽不明显的烟雾悄悄地从角落飘了出来。   被琴笙护在怀里的楚瑜却忽然敏感地一蹙眉,冷声道:“小心毒烟!”   众武卫们立刻一抬手,脸上便多了那诡异的面具,而与此同时那毒烟瞬间就从四面扑面而来,浓烈猩红的烟雾望之见令人生畏,触到衣衫便即可腐蚀出一个洞来。   “退!”金曜冷喝了一声,众武卫们齐齐训练有素地向洞口退出去。   琴笙眸底一闪,抱着楚瑜正要退离,却忽然听得一阵尖利的笛声响起。   站在离他最近的霍二娘忽然眸子一睁,厉声道:“三爷小心小姐!”   而与此同时,一道尖利的声音在烟雾里也响了起来:“杀了琴笙!”   琴笙一低头,便看见楚瑜面无表情地五指成爪,忽然抬手向自己受伤的肩头梭然抓来。   距离实在太近,他妙目里寒光一闪,身子不得不向后一撤,避开了楚瑜袭向自己肩膀的手。   而下一刻,那笛声忽然调子一变,那道少年尖利的声音吐出一个字:“退!”   楚瑜原本再次攻向琴笙咽喉的手忽然一收,整个人向烟雾里疾退。   那烟雾有腐蚀之效,却仿佛对她毫无效果,只是将她的衣衫腐出点点洞开。   不过片刻之间,便已经看不见楚瑜的人影了。   霍二娘梭然一惊:“小鱼!!!”   随后便那袍子一罩头,便不管不顾地向那烟雾里冲过去。   只是她才一动,下一刻便感觉被一道厉风一扫整个人就被扫了出去,直撞上金曜的胸膛才停了下来。   ……   黑暗潮湿的洞穴,幽暗而长,冰冷的海风不断地灌入,腥味浓烈。   幽幽迷迷的乐声直飘散在甬道里,形成了一种诡谲的回音,空洞而迷离。   纤细窈窕的人影面无表情地穿过那甬道,直到乐声渐小,方才站住了脚步。   一道高挑,衣着华丽的男子身形仿佛从洞穴的阴影里慢慢地脱形而出,站在了她的面前,他低头看向面前的女子,微微眯起眸子,抬手在她的唇瓣上轻按了按,上面还有一点子血迹。   那是方才她咬破琴笙唇瓣时,染上琴笙唇边的血色。   男人俊颜上的表情愈发地阴郁,他狭长的丹凤眸看着楚瑜的唇,按在她唇上的手指擦了擦,将那血迹擦去,只是不知他想起了什么,手下的动作莫名地越来越用力,几乎将楚瑜的嘴唇都擦破。   “哥哥!”一道少年尖利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宫少宸方才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冷冷地看了眼站在身边的少年:“做什么,继续吹你的笛子。”   长着一双极大眼睛,如同猫眼似的少年,看着宫少宸轻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要杀了小姐姐呢。”   说着,他便继续轻吹奏了起来。   宫少宸看着自己面前的女子,微微眯了眯自己狭长的眸子,原本搁在她唇瓣上的手指移到了她的脸颊边,轻轻地沿着方才琴笙吻过的她的脸颊和脖颈的地方一一抚过,仿佛想要擦掉对方留下痕迹一般,语气有些冰冷:“怎么,她不该杀么?”   ☆、第三十三章 谁的陷阱 (二更)   “哥哥……。”宫少司看着他,微微皱眉,想要说什么。   “我说了,我还没有输。”宫少宸冷冷地打断他:“若是她醒了,你认为我们的武功能能控制她么。”   对于控制楚瑜的音阵,他令辉夜姬研究了许久,尤其是楚瑜被擒来的这一个多月里,要控制她虽然说不上易如反掌,但是却也并不算难。   宫少司一愣,虽有有些迟疑,但还是再次吃了手中的玉笛。   宫少宸随后讥诮地轻勾唇角道,抬起楚瑜的小下巴,睨着她,轻声道:“你这丫头,那个人就那么好么,让你这般费用心,明明当初你用心的人是我,拜堂的人也是我……。”   他顿了顿,忽然眯起丹凤眸子,讥诮地道:“也是,你这人,一旦用心便不容易收心,但收了心,也不会再轻易动摇,既然如此,我便不再求你的心。”   他也不管楚瑜是否能听见他在说什么,只是压低了脸,凑到她面前,低低地叹道:“也是难得,那人竟对你也这般上心,你若愿意待我如待他,我也不会出此下策,只可惜你偏选了他,总有一日,我定要让你自己一刀亲手杀了他,方才圆满,解了这夺妻之恨。”   说话间,他眼中寒光闪烁,说话间,便要俯首再吮上她的唇。   却不想,宫少司忽然停下了笛声,声音颇有些尖利:“哥哥,你明知这音阵用久了,对小鱼姐姐的脑子会有影响,若只是控制让她无力反抗倒还无甚大碍,但若是用来控制人作为武器攻击人,她迟早会变成痴儿!”   宫少宸一顿,转眼面色冰冷地看向他,忽然轻笑了起来:“哪里就有这般严重,何况变成痴儿又有什么不好,她原本就是个傻丫头,我会慢慢地教她一切。”   宫少司看着宫少宸那让人不寒而栗的样子,又担忧地看了眼楚瑜。   “但是,本尊看,她未必愿意让你教。”一道幽冷淡漠的声音忽然在黑暗的洞穴甬道里响起。   宫少宸一僵,梭然回头,几乎不敢置信地看着慢慢从黑暗中里走出来的那一道修长白影:“你……是怎么进来的!”   琴笙微微一笑,琥珀眸在光线不足的昏暗洞穴里呈现出说森冷的金属色泽:“当然是跟着吾妻进来的,怎么,你只看见她进来,却没有看见本尊么,宫少?”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何况还是那个一直压制着自己的仇人!   宫少宸目光阴沉莫测,梭然一扯楚瑜,挡在她的面前,随后冷笑了起来:“夺人妻者,倒是也好意思在本少主面前大放厥词!”   随后,他厉声喝道:“来人!”   一群黑衣人瞬间从黑暗里跃了出来,手持泛着幽蓝寒光的细长利刃对准了琴笙,还有不少人也不知从哪里爬出来,竟如一只只的蜘蛛一般悬在黑暗的洞壁上。   “难怪能选择这样的地方藏身,这……。”琴笙眯起眸子淡淡地打量着将他围在中间的蒙面黑衣人:“果然是东瀛忍术,伊贺流。”   宫少宸冷眼看着他:“你倒还有点见识。”   琴笙看着他,微微勾了下唇角:“你们宫家果然一如当年本尊追查此事时怀疑的那样,勾结了东瀛人,你想靠着他们为你开藏海图么?”   宫少宸轻嗤了一声,冷冷地警惕地睨着他,丝毫不因为琴笙一人独自站着便有所放松:“世间攘攘皆为利来,有利可予之图者,皆为可用之人,琴三爷,你我彼此彼此。”   “那么你图什么,坐拥藏海图,剑指中原?”琴笙似也不着急动手,只淡淡地弹了弹自己的衣袖,仿佛掸灰一般。   可偏他指尖只这么漫不经心地一弹,瞬间悬挂在他头顶上方,悄无声息伸出长刀的几道黑影就瞬间惨叫一声,直接掉了来。   再细看去,所有人的咽喉间都是一道猩红的血痕!   这一手即刻镇住了正准备偷袭琴笙的黑衣人。   琴笙微微一笑,却径自悠然地向宫少宸走了过来:“宫少主,既然请了吾妻来,就不必走了罢?”   他声音轻冷,温雅到令人不寒而栗。   “拦住他!”宫少司冰冷尖利的少年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所有的黑衣忍着瞬间指尖都弹出无数暗器,朝着琴笙袭去,自己也同时提着刀,配合极为默契地向琴笙劈头砍去。   他们的动作极为迅速,动作之间便仿佛瞬间消失,却又出现在其他地方,每个人手里的东洋刀都封死了琴笙全身大穴和他闪避的退路,要将他斩成肉泥。   却不想,琴笙仿佛完全没有看见他们对自己的袭击一般,也完全不在乎瞬间就要砍到自己的头上的东瀛刀,只忽然一抬手,修白的玉骨手一转,无数纤细的丝线弹出了他的袖子间,直向宫少宸弹去。   宫少宸目光一寒,手中长剑也瞬间出鞘,直劈斩向那些袭击自己面门的丝线,与之缠斗了起来。   但眼看着琴笙就算是是能将宫少宸卷住,也避免不了自己被大写八块的命运,可他却偏似皆无所觉。   只是谁曾想忽然一阵嗡嗡之声梭然响起,电光火石间,一片红光闪过,只听得空气里响起无数利刃劈砍入骨肉令人牙酸的诡声,而与此同时,十几声惨叫声亦同时响起。   只见那片红光所过之处,皆有黑衣忍者被斩于其下,断首残足,血肉横飞。   霸道非常!残酷之极!   那红光一转,便又忽然四散开来,隐没入黑暗中,诡异之极,那些红光又慢慢地再次靠近。   将众黑衣忍者们都惊住了,不禁颤抖了起来只几乎疑是鬼神之说。   却不想此时,黑暗深处忽然多了许多提着滴血的红色双剑青影款步而出,青影上都覆着毫无颜色的苍白面具,看着让人发憷。   宫少宸一边左右腾跃闪避着琴笙手中丝线,不时地被琴笙的丝线抽中身上,那就是一道血淋漓的口子。   他武艺修为并不差,只是确非琴笙对手,此时莫名地只觉得对方似在戏耍他一般,他丹凤眸里闪过一丝戾色,亦留意到自己的人交手瞬间就折损了一半。   宫少宸想起当初在风烟山绣坊上时,自己也被逼到这等境,随后忽然厉声道:“少司,音阵!”   躲在一边的宫少司却忽然一摊手,很是无辜地道:“哎呀,哥哥,人家的笛子刚才不小心被琴三爷抽断了!”   宫少宸一惊,瞬间看向宫少司,果然见他躲在一边的岩石后,那一把翠竹笛,已然在地上断成了两截。   他心中一冷,终于明白了琴笙为什么如同戏耍一般地只逼得他与他缠斗,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琴笙的目标从来就是能使用音阵的宫少司和他手上的笛子。   “既然宫少的音阵已经无用,你我是否该算算总账了?”琴笙淡淡地一笑,琥珀眸弯起,所有的丝线在瞬间就收到了他的袖间,而与此同时他身上的气息却愈发冷冽而充满了压迫感。   剩下的黑衣人们依然紧张地挡在宫少宸面前,他被逼到了角落,却还依然扯着楚瑜到自己的身后,看着琴笙袖口微震,便讥诮地大笑了起来:“呵呵,怎么,琴三爷,这是准备动你的吞噬了,我若是没有记错,上次差点要了楚瑜性命的也是你手上的这把剑罢,怎么,还打算来一次?”   话音刚落,宫少司尖利的声音忽然响起:“小心背后!”   宫少宸一顿,身形下意识地一转,抬手一格,捏住了一只纤细的手腕。   然而还是迟了一步,那把细长的匕首已经刺了一半进入他的小腹处。   他只是凭借着瞬间爆发的内力才挡住了楚瑜继续将匕首刺进去的手。   宫少宸面色苍白地看向站在自己面前原本一脸木然的女子:“你……。”   “我的性命就不劳你操心了,我只知道此时,你该操心你自己的性命。”楚瑜缓缓地抬起眸子,那双幽亮的乌瞳里跳跃着冰冷致命的光芒,如一片灼人的火焰。   哪里还有半分茫然与呆滞。   电光火石间,宫少宸瞬间明白了什么,整个人如浸二月寒雪,仿佛连小腹的剧痛都感觉不到:“这是你和他做的局?”   从一开始的进入洞穴,到他们在洞中背人的亲昵缠绵,不过是个引子,勾的是他的沉不住气。   楚瑜挑眉,冷冷一笑:“怎么,只许你宫少主算计人,不许人算计你么。”   琴笙早已发现这洞穴里有猫腻,只是这洞穴既是宫少宸经营许久之地,机关并不容易破解,需要不少时间,若是强行破解,宫少宸这只狡猾的狐狸也不知要躲到哪里去了。   于是索性设了个局,引得贼心不死的狐狸亲自打开了机关密道。   宫少宸捂住剧痛的小腹看着楚瑜,却忽然低低地轻笑了起来:“你啊……对不在你心里的人,果然狠心。”   说话间,周围的忍者朝着楚瑜迅速地攻了过来,长刀朝她劈砍而下,逼着她放开宫少宸。   楚瑜却忽然一抬手,一道黑影瞬间飞了出去,一股子黑色的水雾便瞬间喷向了那些忍者。   瞬间,墨香弥散,而伴之响起的却是一片人影闷声不吭地齐齐倒地的声音。   不过片刻之间,整个洞穴里只剩下宫少宸和扶住他的宫少司还有数名黑衣忍者。   ------题外话------   嗯,二更来了哟~谢谢大家的票儿,还有抓BUG的活动不要忘记了!有奖励哟! ☆、第三十五章 宫少司   一名黑衣忍者怒吼一声,朝着那一小团黑影劈砍而去。   楚瑜大眼一眯,手中染血的短刃翻出个利落的弧度,抬手就是一甩。   寒光过处,黑衣忍者不得不放弃劈砍那一小团鬼影,转而旋身避开楚瑜甩过来的短刃,只是再下一刻,一道纤细的人影却忽然不知何时已逼近他面前,抬手就一记直勾拳狠狠地撞上那黑衣忍者的小腹。   对方惨叫一声,瞬间飞了出去,楚瑜却忽然伸手捏住他的手腕,一记干脆利落地折腕,在那人飞出去前,劈手就将他手里的武士刀夺了下来。   那忍者撞上石壁,再无声息。   随后,她转身神色冰冷地转身看向宫少宸等人,慢慢地走过去。   她一身森凉的杀气,眼中憎恶的光让她的明丽的眸子即使在这昏暗的空间里也亮得吓人,如冰雪一般令一干围在宫少宸周围的忍者们都忍不住颤了颤。   宫少宸让人搀扶着,他脸色苍白地捂住自己剧痛的小腹,看着楚瑜,忽然笑了起来:“你是怎么避开音阵的?”   楚瑜一边提着刀向他走去,一边淡淡地道:“一个人第一次踏入陷阱是意外,两次踏入同一个陷阱便是愚蠢,至于怎么避开的,你想知道么?”   长长武士刀的利刃在地面上拖曳出冰冷的火花,刺耳的声音让身上发寒。   宫少宸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脸,心中却莫名地觉得那一道利刃划过的地方是自己的心脏。   他自嘲地轻笑了起来,依然是那轻佻风流的样子:“当然想啊,毕竟曾经让你那么乖巧地躺在我怀里的……。”   “噌!”楚瑜忽然瞬间跃起,手中武士刀蓦然以开山劈海之势朝着他劈下,打断了他的话。   一边的忍者陡然见她发难,亦直接梭然跃起,向她扑了过去。   但是下一刻,一把弯刀瞬间携着凌厉杀气飞转了过来,直逼开了好几个黑衣忍者,霍二娘随后扑了上去,直接与那些黑衣忍着缠斗了起来。   霍三娘则早也提着她的大剪刀朝着其他黑衣忍者冲了过去,同时娇笑一声:“老娘最讨厌强迫女人的瘪三,小姐,宫少就留给你了!”   霍家姐妹功夫不弱,走的又是邪门的路子,一贯招式阴狠诡谲,但是如今围在宫少宸身边的伊贺忍者也不是省油的灯,皆是高阶忍者,一身功夫神出鬼没,手段百出。   一时间,双方缠斗得难舍难分,杀气腾腾。   “主上,您不打算动手么?”金曜见状低声在琴笙的耳边问。   琴笙看着楚瑜握刀的手,即使光线不好,也能看见她雪白手背上浮起的青筋,幽幽地开口:“她原就不是会躲在男人身后的性子,这么长时间,她心里的情绪,需要一些出口。”   金曜一愣,看向楚瑜,目光有些复杂。   是的,他怎么忘了,当初他和她交过手,那一尾鱼牙尖嘴利,有多打压磋磨她,最后她的反弹和报复便会多强烈。   琴笙看了眼火曜,朝着他点点头。   火曜眸子一眯,心灵神会,便立刻领着其余的青衣人也掠了上去,和剩下的忍者们缠斗在了一起。   没了挡路的人,楚瑜手中刀锋一转,直指宫少宸,冷冷地道:“交出你手上的藏海图,或许可以饶你一命!”   “藏海图……你还真是为了他,尽心尽力,呵呵。”宫少宸忽然大笑了起来,笑声有些冰冷,目光却灼热如火地看着她:“我若是将藏海图给他,你是不是便忍下这些天的……委屈,嗯,牺牲到底?”   他说完,颇有些挑衅意味地看了眼负手站在不远处的琴笙。   他竟还敢提!   足足将近两个月任人鱼肉的压抑委屈与愤怒几乎瞬间冲上喉间。   “宫少宸!”楚瑜大眼一眯,心中的愤怒几乎在瞬间就爆开来,她手中长刀一横,瞬间就朝着宫少宸袭斩而去,直取他项上人头!   丹田里的十成内力几乎都灌注于那长刀之上,以至于刀身锐气暴涨,细长刀影所过之处,裂石开金,但凡试图来阻止她的忍者手上长刀与她的武士刀一触便被震碎。   “小姐姐!”宫少司看着楚瑜提着刀逼过来,忍不住喊了一声,梭然抬手将宫少宸往自己身后一推,随后一把拔了宫少宸腰间长剑,一翻身就挡在了楚瑜面前。   “当!”一声刺耳非常的锐响,巨大的罡气从楚瑜手里武士刀上逼下来,但站在她面前的纤细少年却硬生生双手架剑,用那把长剑挡住了楚瑜愤怒的长刀。   只是他亦免不了,连连退了数步,虎口崩裂,胸口气血翻腾,吐出一口血来,只是却硬是不退。   楚瑜的脚步一停,看着面前的宫少司,她大大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愕的幽光,随后微微颦眉:“小司你……。”   她实在没有想到宫少司的修为竟这般不错,她丹田里有唐墨天的百年内力,这等十成十的内力击出,就是琴笙才能硬扛下来不受伤。   若是寻常人这般强行对上她的刀,只怕早已五脏俱碎地横死当场,而小司虽然受伤不轻,却能挡住了她这一刀,可见内修不可小觑!   “小姐姐,看在我的面上……放过哥哥……。”宫少司却抬起脸看着楚瑜灿烂一笑,一如他平常的天真模样。   楚瑜看着他苍白的小脸和唇角的血迹,最终只淡淡地道:“小司你让开,这个男人不值得你效忠,我对你说过的话,永远有效。”   虽然少司是那条狐狸的人,可她知道在危急之中,他暗中帮过她不止一次,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冒着危险来帮她,但是这个人情她不领也得领。   而且,她莫名地觉得小司这般少年也是个可怜之人罢了,他的日子若是过得开心,又何须戴着那天真爱笑的面具,她也曾经问过他愿意跟着她么。   那少年拒绝了。   那时候,她寄人篱下也不能多言,可是如今她不再是无能为力之人,对于有恩于自己的人,她也不吝啬释放善意。   宫少司看着楚瑜,一贯挂着天真表情的脸上却露出个无奈的笑容:“小姐姐,你是个好人,可你知道么,这个世上总有人是身不由己的。”   他顿了顿,轻叹了一声:“比如我注定是个坏孩子啊。”   说话间,他忽然嘴儿一张,朝着楚瑜喷吹一股子烟雾来。   这少年曾经一次次地冒着生命危险,暗中帮助过自己,面对他的时候,楚瑜少了三分警惕,哪里想到他会忽然对自己出手。   楚瑜梭然一惊,避开脸来,同时梭然抽刀,却发现自己手上的武士刀被宫少司牢牢地捏在手里,忽然一弹,长刀竟瞬间碎裂开来。   宫少司朝着楚瑜一笑,抬手就向她的肩膀抓去。   她眸光一寒,化掌为拳,硬生生地和宫少司的手掌撞在了一起,对了一拳!   只听得—声砰,骨骼碎裂之声瞬间响起。   楚瑜心中一惊,立刻收势,她根本没有想到宫少司竟不堪她这一击,一拳下去,竟废了他的一条手臂。   只是她收势已晚,宫少司已经被他狠狠地击飞了出去、   却又不想,他竟恰好撞在了宫少宸的身上,两人齐齐向山洞壁上跌去,与此同时,所有的忍者竟忽齐齐一抬刀,往自己的脖子上一抹。   他们下手极狠,几乎割断了自己脖子的一半,鲜血瞬间如喷泉一般飞溅了出来。   曜司众人就算身经百战,却也不曾见过这般疯狂的自裁场景,武卫们不少人的红色双剑收势不及,没了忍者的阻挡,还深深地刺入了那些忍者的身体里,被溅了一身血。   “仔细血中有毒!”霍二娘忽然厉声叫了起来。   武卫们低头一看,果然被忍者鲜血喷溅到的地方迅速地变得青黑,并往其他地方蔓延。   “服药!”金曜冷喝了一声。   曜司武卫们每个人身上都常备的紧急药物,解毒药和金创药都是必备的,而且都是顶尖的药物,就算对上奇毒,仓促间,也能保住性命。   曜司武卫们立刻服下药物,就地调息。   而此时,莫说曜司武卫,就算是楚瑜都瞬间震住了,她并不畏惧任何毒物,方才闪避宫少司喷出的烟雾也不过是一种本能罢了,此时她立刻转脸看向宫少司和宫少宸的位置,却陡然一惊——   那里已经没有任何人在。   楚瑜瞬间怒起,厉声道:“封锁洞穴,宫少宸他们失踪了!”   没有中药的武卫们立刻飞掠分散开来。   楚瑜蹲了下来,目光森然地盯着地面上的几滩血迹,冷冷地道:“都流了不少血,也身负重伤,他们跑不了多远!”   楚瑜忍不住愤怒地一拳捶上了墙壁,但是下一刻,她的拳头就被怜惜地包进了一个微凉的大手里。   “不必如此,这里是宫少宸经营了那么多年的地盘,他自不可能只有一条逃生之路,不必为他伤了自己。”琴笙幽柔微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楚瑜闭了闭眼:“是我大意了。”   都是她太大意了,高估了小司对宫少宸的忠心程度,着了他的道。   “不必担心,狐狸虽然逃了,但既然尾巴露出来了,总能将它擒获剥皮的,只要他还有野心。”琴笙抬起她的下巴,温柔地道。   ------题外话------   音阵的问题,不要着急,会有解释地。   照例提醒,群里的妹纸们,今天是验证第五天了咯,十三号截止。 ☆、第三十六章 属于您   楚瑜一顿,看向琴笙,神情略有些抑抑,但到底还是叹了一声:“只是这一次,若拿不下宫少宸,只怕他手上的藏海图是拿不回来了。”   琴笙看着她,眸光深深,细细地看着她:“拿不回来便拿不回来罢,宫少宸设下这等陷阱,原本是冲着我来的,若非他想着一箭双雕,甚至一箭三雕,亦不知何时能找回你。”   楚瑜微微颦眉:“可是皇室那边,你应过他们会寻回藏海图,若是到底不能做到此事,他们会不会为难于你?”   这是她自打知道琴笙与皇室的交易之后藏在心中已久的担忧。   自家这位爷虽然能耐,真若是要与皇室硬杠起来,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但是那终归是下策。   毕竟虽曾经历过多年前那一场夺嫡之难,东宫大火,差点烧塌了皇家的顶梁柱,但是南后也算是个人物,支撑着病弱的今上直到今日,虽不若先帝和明烈在时那般昌盛,但也算天下承平,非乱世之兆。   琴笙就算最后覆灭秋家皇室,名不正言不顺,只怕也要担上乱臣贼子之名。   他幼年与少年时经历太多的颠沛流离,风霜雨雪,剩下半生,她只想与他一生平顺,卧看潮起潮落。   他一眼便看穿她心中担忧,也不即刻多言,便只牵了她的手慢慢地向洞外走去。   一直走到了洞口,海风迎面瑟瑟而来,月光满地,他才淡淡地道:“我对明烈和秋玉之那两个人想要的东西没有任何兴趣,但若是本尊想要,有的是法子令他们不想让也要让,毕竟……虽然不想承认,但我似乎不想姓秋并不容易。”   他顿了顿,转身看着她,指尖有些痴迷地抚摸过她的脸,唇角泛起一点清冷温柔的弧度,眸光幽晦莫测:“我极厌秋玉之,但如今想来,谁若想毁了本尊所有的,所想要的,我并不介意做第二个秋玉之,送挡路的人上路。”   ……   楚瑜看着他眸子里倒映着自己的面容,心头一震,她抬手环住他的腰,将脸儿靠进他怀里,轻叹:“琴笙……笙儿……你总能如愿的。”   这痴人,他眼底那么清晰地写着她啊……   他所求的,从来不多。   只是命运从来苛刻罢了。   此生,她只愿他心中的大雪终有一日,因她放晴,拨云见日,终得命运温柔以待。   ……   一日夜便这么过去了,楚瑜还是坚持在洞穴里等着搜捕宫少宸和宫少司的消息,但是结果并不太好。   琴笙虽然没多久就发现了他们逃离的机关,但是亦发现这洞穴下的通道四通八达,千沟万壑,就算是熟悉地形的岛民们帮忙,一时半会也搜不出人来。   楚瑜这才肯作罢,琴笙倒是并不在乎,他原本就猜测出琉岛上会是这般情形,毕竟是对方经营多年的老巢,强龙难压地头蛇。   他看重的反而是此事中透露出来的种种阴私和许多之前查不出来的线索。   在他被楚瑜弄伤头之前,就一直在追查的许多事情,如今都有了初步的影子和轮廓,那些隐藏的秘密,如今都开始渐渐水落石出。   但这是他心中的成算,却暂时未曾与楚瑜提及,毕竟此刻环胸靠在墙壁上的女子已经神色疲乏,倦困不已,频频点头。   琴笙看着她那模样,岂有不心怜的,便索性抬手将她抱了起来:“收尾的事让金曜他们去处理,我先送你回去。”   楚瑜身子悬空,一惊之下,稍微清醒了点,赶紧抬手抱住他没有受伤的那边肩头:“快放我下来,你肩膀有伤!”   这大仙儿真是不知爱护自己么!   琴笙却忽然一笑,手上微微一松又是一抬,竟让她坐在自己没有受伤的另外一边臂膀上,轻松地这么一托,如端玉瓶。   楚瑜却忍不住臊红了脸,不自在地动了动自己的细腰:“快放我下来,怎么这么抱着我!”   这姿势跟大人抱着三四岁的娃娃似的,连一贯目不斜视的曜司武卫都有点侧目。   琴笙姿态依然优雅地如托玉瓶银樽:“坐稳了就是,别掉下海里去了。”   说罢,他便径自足尖轻点,从洞口飞掠出去。   楚瑜身子一晃,下意识地赶紧抱住他脖颈,忍不住暗自骂了声——可恶!   但闻着海风送来他身上的冷香,唇角忍不住上翘,心头却为了这份温柔小意甜甜的。   只并没有看到她这么一动小腰,便扯着那压在琴笙胳膊上的部分,琴笙觉得她那蜜桃似丰润的部分软软地压在自己手臂上,一动一动地让他微微眯了眯眼,眼底略有金光微闪。   楚瑜是真困得不行,她原本就刚脱了音阵的压制,全凭借着唐墨天那百年内力撑着,否则早就昏了过去,此后又是种种惊心动魄之事,等着琴笙托着她回到琉岛的房间时,她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琴笙看着她沉眠的样儿,略揉了揉自己胳膊上方才她那蜜桃儿处压着地方,泛着淡金的眼底略闪过一丝无奈又带着笑意的流光来。   他看了她半晌,手轻轻地抚过她的脸颊,转身出去吩咐人倒了热水进来。   唐瑟瑟早早地端着药盒子在门口等着,一见琴笙吩咐完毕,便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三爷,我是来给掌门换药的,方才见三爷叫了热水,可需要瑟瑟替掌门沐浴?”   琴笙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不必了,把药拿来。”   唐瑟瑟原本是想拒绝的,毕竟上药这些事儿,还是要她这等大夫来做才好,但是不知为何,看着琴笙微凉的琥珀眸,她就是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乖乖地将药和绷带都给掏了出来,同时低声道:“三爷,您肩膀上的伤也需要金曜星君重新处理,医者……。”   她话未说完,大门便“砰”地一声关上了。   唐瑟瑟一愣,又要抬手敲门,小手的手腕却被另外一只大手给拿住了:“不要去吵主上,傻妞儿。”   唐瑟瑟一扭头,正看见土曜那张亲切温和俊脸,她梭然眼儿一眯,一扭手腕:“土叔,放手。”   土曜还真就一下子放了手,有点不敢置信地掏了下耳朵:“你叫我什么?”   唐瑟瑟转过脸,冷哼一声:“土叔,你以后再随意靠近我,就不要怪我不给你面子。”   说罢,她转身就走。   土曜很是有些无奈,随后摇头:“现在这些小孩子还真是……。”   只是话音未落,他忽然觉得手上一阵阵的刺痒传来,他低头一看,自己的手已经肿了一大圈。   土曜看着自己的手,脸色变了变,忍不住咬牙:“这锱铢必较的小丫头,坑人都这么顺手啊!”   他已经完全忘记他坑唐瑟瑟的时候也多么的——顺手了。   实在无法,他只好转身出去找药去了。   屋内的人哪里知道外头这等官司。   琴笙只让人将水放好之后,走到床边,见床上人儿睡得极熟,手拽着个枕头抱着,鼻间还发出一点细细的出气儿鼾声,软软的脸儿靠在枕头上,模样极可爱。   他眸光温柔地看了一会,转过身去,径自替自己一件件地解了披风、外袍、内裳,随意地将长发用玉簪盘起,又低头下去,替她细细地解了衣襟、腰带、鞋袜,随手轻抬,便抱着楚瑜坐进了木桶内,只避开了自己肩膀上的伤,不让伤浸在水里。   楚瑜也只是动了动,闻着那熟悉的香气,便又一头靠在他怀里,眼皮都睁不开,随他打理。   琴笙抱着怀里的人儿,看着她小兽似地靠在自己怀里,他眸光微深,随后看向窗外,缓缓闭上眼,指尖轻抚着她背脊,神情温柔如水。   ……   金曜进门替琴笙清理伤口换药的时候,正瞥见床上的人儿全身都裹在薄丝被里,睡得脸儿泛红,娇俏非常,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儿。   他目光微闪,有些怔然,随后垂下眸子来,替*着上身的琴笙换药,只平静地道:“主上这些日子,还是需要静养,海上原本就潮湿,虽然不是春日里那种地气里的阴潮,您也服了药了,但如果可以,您最好禁一段时日的房事,养蓄元气,对您和小鱼小姐都好。”   琴笙看着镜子里自己肩膀上狰狞的伤口,却仿佛并不觉得疼一般,只忽然淡淡地开口:“金曜……。”   金曜一边替他清理伤口的脓血,一边应道:“是。”   “你可还记得当年漠北的大雪?”琴笙忽然抬自己的玉骨手,搁在了他的手背上。   手背上传来的细腻触感让金曜身形微僵,似乎从来没有想到琴笙会主动提起当年的事,神情里闪过似悲又似喜的神色,随后他忽然在琴笙身后单膝跪下:“属下自然……记得。”   琴笙转过身,垂下纤长的睫羽看着他片刻,指尖抬起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慢条斯理地轻叹:“本尊可以信任你么?”   金曜闭上眼,恭谨地捧着他的手,低头将额头靠在琴笙的掌心,颤声道:“您,当然永远可以相信我,永远……永远……属下的信仰与心,永远都是属于您……将军。”   ☆、第三十七章 刺青 (二更)   楚瑜迷迷糊糊地睡着,一觉仿佛极沉,却又有些迷迷糊糊地听见耳边多少有些声音,细细碎碎的,幽幽靡靡的男音颇好听,待她想要细听时,却又听不清楚。   她蹭了蹭自己身下的枕头,闻着那熟悉令人心安的冷香,仿佛驱散了曾经梦乡里长久的阴霾,索性地一转身就又睡了。   这一觉睡到第二日小腹鼓涨的时候,才让她忍耐不得地翻身爬起来,迷迷糊糊地开眼看了看天色,见琉璃窗外的天空灰灰沉沉,几不见光线,阴霾非常。   她想着,这是未曾天亮了,便耷拉着沉重的眼皮准备下床,睡迷糊了,却忘了自己的手上有伤,就这么一撑,忍不住嘶了一声,身边传来幽幽微喑的声音:“做什么去?”   楚瑜顺手摸了个杯子过来喝了一口水,随后眯着眼咕哝:“解手。”   随后身后便没有了声音,楚瑜起身,往沐浴间而去,迷迷糊糊地看了眼琉璃窗外淅淅沥沥地落下水来,海水拍岸,风儿呼啸。   果然是个好睡觉的日子,楚瑜想着。   她解手之后,又爬回了床上,打算继续投身柔软的枕头里,睡过去。   却不想她才躺下找个舒服的姿势窝好,便觉得肩膀上一点点的软意落下,蝴蝶采蜜似地,又如点点碎雨慢慢地顺着脸颊一路落到脖颈与胸口,在那软处狠狠地一沾。   楚瑜迷迷糊糊地抬手晃了晃,没擦掉那雨点子,手背上倒是落了几点轻软的。   她有些清醒了点,到底也不是未经人事了,便软了声音,把自己靠近身边那人修长微凉的身躯里,蹭了蹭,迷迷糊糊地软喃:“我好困,睡饱了再来伺候宝贝儿可好。”   说着,她抬手揽住他的修腰,真抱着宠物猫儿似地蹭了蹭那“猫儿”光洁结实的胸膛。   偏却忘了,她若是说衣衫整齐,倒似个撒娇,但如今不着寸缕,她身上软嫩得捏出水来,这般动作根本不是安抚,而是勾引了。   她话音才落,便听得头上那绵长的呼吸微重了点,琴笙温淡地开口:“你方才可是做噩梦了?”   楚瑜脑子并不清醒,只胡乱地摇摇头,又点点头:“不……不记得了。”   抱着她的人,轻叹了一声:“昨夜你梦里嘟嚷了几次让人滚开,想来是前两个月回忆不太好。”   楚瑜这时候才有点清醒,但是她没有来得及让脑子恢复运作,随后便被人捞了起来,翻了个身趴着。   只听得身后传来幽柔淡凉的声音:“鱼只管睡你的便是了,我给你补点别的记忆,总要让你不记得那些事才是。”   随后,那绵密的吻便继续一点点地地顺着她光嫩的雪背一路下去,只是这回的动作就不似之前温柔,有点狠辣了,似窗外暴雨淋漓。   楚瑜迷迷糊糊间,身上又酥又痛又麻,鼻间冷香渐浓,让她本能地跟着热了起来,等到她彻底清醒的时候,也只剩下呜咽着任身后的“猫儿”鱼肉蹂躏的份儿了。   ……   疾风骤雨皆消,天光明亮。   楚瑜却又干脆地再次疲倦得睡死了过去,只是这回她不管不顾地抱着身边的修长身躯当抱枕,打死不放手,腿脚都跨上去了。   琴笙看着怀里累得眼皮子都睁不开的人儿,有些好笑地轻道:“你这是报复么?”   他惯了欢好之后,必定要沐浴的,这丫头这个动作可不像是单纯的依恋。   楚瑜也不说话,就勒着他不让走。   随后琴笙摇摇头,也没有动作,只任由她抱着,看着她慢慢地睡了,他看着怀里人儿酣畅的睡颜,神情也渐渐地放松了下来,便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一看便是几个时辰。   不得不说,他喜欢她死死抱着他的感觉。   ……   楚瑜也不知睡了多久,这回醒来却是肚子里咕噜噜地叫了,她睁开眼的时候,下意识先伸手一摸,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   她不免有些气闷,随后坐了起来,只这一坐起来,才觉得腰腿酸软,她身上僵了片刻,那种不适稍缓和了点,她再一低头去拉衣衫准备穿上,但这眼前一晃,她就忍不住倒抽一口气,瞬间有点无言:“……。”   胸口、小腹,原先身上宫少宸留下的那些痕迹已经被更深、更多的各色噬咬的痕迹覆盖,没有痕迹的地方都多了好些红印子来。   楚瑜揉了揉眉心——   这人也啃得太狠点了罢?   不过她也能感觉身上很清爽,想来他是替她清理过了。   只是……他似乎昨天半夜与她说了点什么,如今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醒了?”琴笙幽柔温淡的声音忽然在门边响起。   楚瑜一转头,便看见那道修白的身影端着一盘吃食走了进来。   她下意识地抱着衣衫,看着琴笙第一时间就忍不住问:“你的伤……。”   琴笙放下了吃食,微微一笑:“不打紧,吃点东西罢?”   楚瑜点点头,见他依然没有转过身子去的意思,她有点窘,别开脸儿径自穿上衣衫,只低声道:“你……这时候肩膀上还有伤,不要太……那什么。”   琴笙闻言,眸光变得有些幽邃,俯下身子,居高临下睨着她戏谑地轻笑:“怎么,你不喜欢,今早却舍不得我走呢”   楚瑜忍不住涨红了脸:“你这人真是……算了。”   她白他一眼,穿好衣衫,只自己捧着粥碗吃了起来。   琴笙见状温然一笑,径自坐了下来,打开墨盒提笔在画纸上画了起来,同时道:“明日我们就启程回中原罢。”   楚瑜点点头,一边用膳一边问:“琉岛这里,想来你也有所打算了,只是那辉夜姬你要怎么处置,杀了她?”   琴笙一边落墨一边淡淡地开口:“她是个人证,留着有点用处,留给土曜罢。”   楚瑜闻言,她是听过霍二娘提土曜的手段的,不禁微微对辉夜姬生出一点同情来,只是这点同情也只限于嘴上,她夹了一筷子酱菜,耸耸肩:“啧,这位辉夜姬殿下也是倒霉,养父对她那么好,想来她下手时也是很痛苦的,否则也不会给琉岛岛主留下那样一具棺材,平白让咱们多了证据,我若是她,才不去理会别人的命令,谁让我过不好,我就让他也过不好。”   琴笙挥毫道:“无非是情关难破,宫少宸给了她不少念想。”   楚瑜听到那个名字,手上动作一顿,思绪忽然飘到今早,她总觉得自己似说了点什么才刺激得琴笙“兽性大发”,莫非是和宫少宸有关的事儿?   她心不在焉地扒拉完了碗里的饭菜,又看见琴笙在落墨,便想起一件要紧事。   楚瑜搁下碗筷,擦了擦嘴儿,立刻拖着酸软的腿朝着琴笙走了过去。   这一走过去,她便见着琴笙下笔如游龙惊凤,片刻间,一幅大气磅礴的天涯海角图已经初见雏形。   楚瑜看着那图非黑白水墨,却是带了艳丽的彩色,那色彩极艳鲜明,竟有点西洋画的意境、她心中一动:“这墨……。”   琴笙笔下微顿,随后看向她,微微一笑:“忘了告诉你,刺青的色料已经准备妥当了,便是如今用来作画的。”   楚瑜想了想,也是,过了足足两个月了额,琴笙的手段也该调制出那刺青的色料了。   她看着那画,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但还是坦荡地道:“宫少宸将我掳去,这些日子,给我下过药,虽他未曾能对我真做什么,但是我意识时常模糊,并不知身后的图是否因为发热和浸泡热水显出来过。”   音阵控制之下,她连沐浴如厕都不能自理,实在不清楚宫少宸是否发现了自己背上的异常。   琴笙径自放了笔,看着她,却见面前的人儿小脸微绷,神色淡淡地看着他,偏一双眼明丽非常,水洗似地直勾勾地看着他。   他轻叹了一声,忽然脱了手套,指尖抚上她的脸颊:“知道便知道了,那又如何,到底现在咱们手上三份图,他手上两份,就算知道你背上有图,也奈何不得。”   楚瑜微微垂了眸子,有点心不在焉:“嗯。”   琴笙见状,便抬手将她拉了下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凑在她耳边悠悠地道:“本尊迟早一日剥了那条狐狸野犬的皮,只你若还将曾经他对你做的事儿放在心间,记挂着他,便不要怪本尊日日在你身上用些气力,好让你的身子只记得本尊了。”   他声音清淡,语调优雅地说出这等靡靡的话来,让楚瑜瞬间脸上一热,抬手便要打他:“你这人真是……。”   但是下一刻,她的柔荑就被琴笙握在手里,他看了她一会儿,忽意微微一笑:“怎么,不喜欢,那就换另外一种方式罢。”   楚瑜见他清潋眼波间似有少见的魅色,竟莫名地看得她有点……口干舌燥。   ……   楚瑜直到夜里看着那一盆子烧在精致小炉上温着的水,冰一排摆了满满一桌子的粗细长短不一的银针并着另外满满一桌子散发着异香的颜料就头皮发麻:“这……就是你说的另外一种方式?”   扒了衣衫,趴着刺刺刺……这么个一疼,还真是什么都不会记在脑子里了。   琴笙看着她,略顿了顿:“你若是怕,我就用以前的方式来,此事总归急不得。”   楚瑜一愣,随后咬着唇角,还是坚决地道:“不,我自己来,反正还有麻药呢。”   她知道他舍不得她疼,可是有些事儿,她需得亲自来,她想要为他积福德,自然少造杀孽的,何况还有什么比在自己背上下手更直接的呢。   只是她和他都知道她背上这图要上色怕不是几次就能完工的,当初那黑海老魔在她背上留下的不过是一副线稿,才用时短了。   如今正式上色少不得要刺上个几十次,若是次次都用那麻药,原就对身体并无任何好处,何况楚瑜是个元毒之体,寻常的麻药对她并无作用,非得是那种药性极狠的麻药才有些用处,而且时间维持也最多一刻钟。   当初对付敌人的这一身毒,如今看来也并非都是好事。   琴笙微微挑眉:“小鱼……。”   楚瑜暗自叹了一声,握住了琴笙的手,打断了他的话:“我没事,一会动手就是了。”   土曜在一边指挥着曜司的人摆下其余要备用的东西,见着自家主子和楚瑜之间气氛有些沉窒,便眼珠子一转,随后示意底下人先出去,随后提着一只装满了小块白绸布的盘子搁在桌上,笑道:“啧,这刺青虽有些疼,但是也不是没有不那么疼的法子,或者让疼变成爽惬的法子。”   楚瑜本就是个怕疼的,只是为了琴笙,她才愿意试试,听得这话也没有多想,随口就问:“怎么个样子呢?”   能减缓疼痛,让疼便爽惬?   琴笙却已是挑了眉,有些危险地睨着土曜。   只是他竟不怕死似地笑咪咪一边往离自己最近的窗边走,一边道:“三爷定然是知道那等手段的,小夫人还是问问三爷罢,属下那时候在上京轻歌楼见着那花魁被几位大人包了堂,然后……哎哟!”   他还没有跳出窗外,就瞬间捂住鼻子,踉跄着直接从窗子摔了出去,然后……只听得一阵摔碰的哀鸣声,然后没了声息。   楚瑜呆了呆,随后转脸看向琴笙,神情有点震惊:“你去青楼……过?”   这等爆料,她真是……要冷静一下。   琴笙的表情有些冷,他微微眯起眸子看着楚瑜,神色淡淡:“你说呢?”   楚瑜想了想,表情有些诡异地道:“谁……嫖了爷的第一次?”   若是青楼里的姑娘,看着琴笙这模样的恩客,分明是宁愿倒贴钱,都要要嫖他才对罢?   但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喃喃自语:“不对呀,二娘和三娘说了,她们当初一瞅你就是个雏儿。”   何况他身边不是有金曜么?   ……   楚瑜的喃喃自语,让琴笙的眼角忍不住一抽,脸上表情风云变幻,他微笑:“原来你们对此还颇为有研究,呵呵。”   却说那头霍三娘和霍二娘正在沙滩边烤鱼,小粉粉卷在一块石头上,正瞪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她们手里的烤鱼,却忽然见霍二娘和霍三娘齐齐打了个冷战,然后打了个大喷嚏:“哈——哈秋!”   小粉粉瞬间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却还是伸出软软的小爪子趁机去勾那掉下来烤鱼,爪子一抓之后,它立刻哧溜一下钻岩石后头开啃了起来。   ……   而房内,楚瑜睨着琴笙半晌,不知在想什么,只那目光看得琴笙难得略有些不自在,他挑了修眉:“怎么?”   楚瑜忽然压低了身子,睨着他轻哼一声:“似乎你对青楼里的种种调教手段也很了解呢,三爷,大婚之夜,你那手段我倒是还记得,说说看,这是在多少花娘身上练过手。”   楚瑜不傻,虽然那夜有些不堪回首,但是如今她细细想来,他的种种手段可不是一个雏儿能懂得的,至少他脑子坏掉成为仙仙和白白的时候,那是什么都不了解。   琴笙顿了顿,看着她,淡然道:“你是第一个。”   楚瑜微微眯起大眼珠子盯着琴笙,见他神色坦荡,幽幽琥珀眸子里也毫无任何遮掩,只平静非常地看着她。   她半信半疑地又问:“哦,这么熟练?”   琴笙微微弯了唇角,依然坦然地看着她:“我学任何东西贯是见一次,便知其意,余下不过融会贯通尔。”   楚瑜闻言,莫名地却有些想要笑——   天才这是学某些技巧也是这等速度?   琴笙见她眼底的笑意,随后似觉得自己说话有些不妥,却也只轻哼一声:“怎么,小鱼可要试试?”   楚瑜叹了一口气,抬手搁在自己的衣领上,慢慢地将衣衫解了,一如之前那般,只穿了肚兜俯下身子,趴在那桌上的早已备下的软枕里:“算了,这等疼,我总是忍耐得住的。”   ------题外话------   谢谢大家,(づ ̄3 ̄)づ~二更来了。   小金金和三爷的故事,放在漠北解密好了。 ☆、第三十八章 三爷的手艺   照着琴笙那性子,她宁愿自己受了那刺青之痛,叫他心疼一番也是好,总好过被他像早先那般混不吝地折腾一番,倒过来还要逼着她把舒服不舒服,快活不快活的羞耻话语都要说出口来。   这人原就是戴着个玉面观音的面具罢了,平日里若是不惹恼了他,倒是一贯温存细致,体贴入微,处处周到,叫人只觉得他的温存是舍不去的蜜。   可这床笫之间,他性子里的邪性便丝毫不知收敛,全似变了个人。   以前他脑子不记事儿还是个白白的性情时倒还好些,这一恢复了所有的记忆,便有点似……老房子着火了就算了,这火一烧,还是萤焰那种邪魔歪道之火。   楚瑜觉得他简直太有钻研精神——专门钻研怎么磋磨她。   若不是她身子里住着的不是这个时代的灵魂,上辈子她又是个女汉子,一个G硬盘的岛国片子,还男女混不吝都有,倒是不觉得这私下夫妻之事有什么过火的,若是换了个这时代的灵魂怕是觉得他有些手段如同羞辱了。   楚瑜趴在桌上的大软枕里嘀嘀咕咕地说着,也不避琴笙。   琴笙听得颇些好笑,见她乖乖巧巧地趴在深紫软枕里,一片精致的背脊被映得异常雪嫩,豆腐凝脂似的,他眸光不禁深了深,一边慢条斯理地解了手套,一边用修白细腻的指尖轻轻在她脊背上按了按:“那还真是抱歉了,谁让本尊小夫人这身子与寻常不同,让人沾了药就似的,亦怨不得人手段过火……。”   楚瑜忽然一抬脑袋,扭头看向琴笙,有点阴阳怪气地道:“哟,你还碰过寻常人的身子么,这得是有比较,才有结论哪。”   “……。”琴笙手一顿,轻叹,也许方才甩了土曜一鼻子厉风,让他摔出窗外,也真是便宜他了。   随后,他抬手在她翘起的臀儿上不客气地拍了一巴掌,轻笑:“无理取闹。”   楚瑜揉了揉自己的屁股,轻哼:“哪里就无理取闹了,你去了那种地方,我还说不得么。”   说起来,以前不管是仙仙还是白白,都只有她打他屁屁的份儿,现在风水轮流转啊!   琴笙从热水里取了帕子拧干,覆上她雪白的背脊,淡淡地道:“那是为了公事。”   楚瑜只感觉背上一热,随后又继续嘀咕:“公事,公事,你们男人就喜欢拿这个做借口。”   她瞥见琴笙随后从桌子的两个角各自取了一个铜质手铐,手铐里垫着极软的皮垫子,这样的手铐就算卡在手上挣扎起来也不至于伤了皮肤。   楚瑜眉心跳了跳,她若是没有记错,当初在八阵楼里她见过琴笙手下那些试验品就是这么被铐着的,她闭了闭眼,没有动弹,任由琴笙将自己的双手铐上,这么一铐,她双手动弹不得。   她只仿佛未觉一般,继续抱怨似地轻哼:“谁知道你在里有做什么呢,那些花娘可有绝色之姿?”   琴笙轻抚着她僵硬的后腰,指尖以一种特殊的手法替她舒缓紧绷的背部,声音依然温柔如水,丝毫没有不耐:“便是绝色,也不过红粉骷髅,姿容又哪里及得上本尊?”   楚瑜听着他那理所当然的话语,忍不住放松了下来,轻笑了起来:“三爷脸皮这厚的,倒真是……人间真绝色……呜!”   背上的一点刺痛,让她下意识地颤了一下。   琴笙一手持针,一手拿了滚水烫过晾干的白色绸布轻轻地在她背上那血点上一擦,复又用针蘸了色料重复之前的动作,同时温柔平静地诱着楚瑜说话:“所以到底不过人间俗色,何不如选了一尾稀罕人鱼享用,也算不败胃口。”   楚瑜背上一阵阵地刺痛,她忍耐着,只揪住桌子两个包了软绵包的角,低低地笑:“人鱼肉,三爷不怕被那鱼儿咬着么?”   背上刺痛渐渐厉害起来,楚瑜有点难忍,额头上浸出细细的冷汗来,她抬头看着镜子,但见他落手间,长针短针或深或浅,动作间如行云流水,又利落非常,竟似在绣图一般。   她忍不住时,只从面前的镜子里看着他在自己背上刺青的动作,真真是秀色可餐,慢慢地她竟有些痴了,注意力被分散,仿佛背上也没有那般疼痛了。   她还是第一次见他……“刺绣”的模样。   琴笙也察觉了她在从镜子里看着自己,见着她苍白的脸儿,痴痴地通过镜子看着自己,仿佛那样能减轻她的痛楚一般。   琴笙心中忽涌上一种酸酸涨涨,又涩然地情绪,一贯自诩冷情,此刻竟忽然有些迟疑地下不去手。   楚瑜趴在软枕上,对着镜子里的人有些无力地一笑:“三爷,可稍再利落点,也好叫你小夫人少受点罪。”   琴笙闻着空气里淡淡的血腥味,也知道自己就算心中再怜惜,再忍不得这一尾小鱼儿受罪,但她的催促才是有道理的,随后幽眸微沉,除了随口与她说话,手下动作却又利落干脆了起来,竟有点飞针绣墨的意思。   只是楚瑜却觉得背上的痛越来越明显,她到底有些挨不住,闭了眼,身上一阵阵的冷汗不停地出着,她只死死地捏着两个桌子角,到了最后,她思绪都渐渐迷糊间只忍不住暗想——   难怪那些试验品要铐着手脚,琴笙这已经是手下有分寸了,尽力让她不受罪了,这种用特殊手法绣上墨色的刺青,果然还是很疼啊……。   那种疼,仿佛永无止境一般,如火一直炙烤着皮肉。   她忍不住低低地"shen yin"了起来。   楚瑜几乎半昏过去前,忽然感觉肩膀上最痛的那一处一阵清凉覆过来,一下子将那火烧火燎的痛给减缓了下去,她方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却已经瘫软在软枕上。   片刻之后,她便觉得自己手腕上一松,迷迷糊糊间似被人一把抱了起来,有温柔微凉的吻落在她汗潮湿的鬓边,带着无边的怜惜与安慰:“今日就到这里罢。”   楚瑜微微睁开自己的大眼,强撑着倦怠的眼皮也要问:“纹了多少了?”   她模糊看了眼蜡烛,只觉得约莫过了至少一个时辰。   琴笙沉默了一会,抬手替她仔细地擦了些汗珠子,不让汗水糊了她的眼,随后微微侧了身,让她就着镜子看一眼她的背后。   楚瑜一转脸便看见自己肩膀上那一片红色,正是一朵花瓣,栩栩如生,精致之极,上面还有露珠儿……   但是——   “一个时辰……就……就这么一片花瓣?”楚瑜微微瞪大了眸子。   在看见琴笙默默颔首时,楚瑜瞬间闭了眼,直接埋着脑袋进他怀里,蔫儿吧唧地呜咽:“下次……还是用麻药罢。”   真是要了她一条亲命了!   琴笙道:“不着急,你先修养些天,让色料进了皮肤里。”   随后他俯身,避开自己肩膀上的伤口,将她小心放在榻上。   琴笙一贯好洁,此刻竟也不在乎她一身都是薄汗,只俯身忽然低头顺着她雪白的脊背,一路温极尽柔轻轻地吮上她的纤细的脖颈与耳垂,有些喑哑地道:“若是麻药效果过去了,试试另一种法子,也未必不行。”   再厉害的*药在楚瑜身上也不过一刻钟的效果。   何况麻药?   楚瑜正满心哀愁地想着她要是以后需要开膛破肚或者治伤的时候,还是干脆一棍子把她敲晕算了。   又陡然听得琴笙在自己耳边这般低喃,她微微侧脸,但见他看向自己的眸子里幽幽深沉之中有金光微现,她微微红了脸,只觉得耳根子都有些发热。   “青搂里的那种……法子?”她轻道。   琴笙微微颔首,一边轻吮着她的下巴,一边轻“嗯”了一声。   楚瑜犹豫了片刻,只感觉轻吻着自己肩膀的琴笙如猫儿在安抚人一般,心里很有些安慰与舒服,她默默地闭了眼,片刻之后,红着脸儿轻喘了一声:“嗯……到时候试试罢。”   反正……她就是怕疼。   只是这一路回程的船上,琴笙并没有再继续为她刺青,道是让她先养着。   但楚瑜每每见他在内舱里摆弄那些染料与到手的三幅图,几乎有些废寝忘食,便知他是在她竭力而为,只是不愿她多受痛一分,她心中便也觉得甜蜜,每每摸着自己肩头的那些痛仿佛也都值得了。   但求一心人,不过如此。   ……*……*……   云州城   一来一去,已经是霜雪又落时。   片片飞雪落满了乾坤院屋檐上的瓦片,晶莹剔透地压了一墙,腊梅与白梅都开了满院子,芬芳无比。   “这腊梅开得正好,倒是好入药呢。”伴随着窗被推开,一道小姑娘带着欢喜的声音响起。   楚瑜也走到窗边,见唐瑟瑟正伸手去勾那窗外的梅花,却想起另外一桩事情来:“风烟山上的梅花鱼,如今应该是肥了。”   他们刚刚回到云州,正是初雪的时候,如今回来半个月,雪就大了起来。   楚瑜看了看天色,便又吩咐唐瑟瑟:“一会去前面寻二娘、三娘,咱们去天工绣坊走一趟,顺便看看逸哥儿可曾回来了。”   唐瑟瑟点点头,又对楚瑜道:“叔叔那边已经在加紧研制上好的麻药,掌门放心。”   楚瑜笑了笑:“嗯。”   说话间,她穿上斗篷正准备出门,却忽听得一阵嘈杂,便见不远处红袖匆匆过来对着她行礼道:“小夫人,宫里来了旨意,请您过去接旨。”   楚瑜一愣:“宫里?”   她微微眯起大眼,她对这个宫里可没有什么好感,对方也从来很少下旨干涉琴笙,更不要说对着她下旨了。   莫名地,她忽然感觉到不安。   ------题外话------   ==~啊,希望一切顺利,莫要心塞。   嗯,就酱。 ☆、第四十章 圣旨   “可知是为了什么事儿?”楚瑜想了想,一边跟着红袖往前走,一边问。   红袖摇摇头:“那来的公公并不是往日里来传旨的那位,来了也只说是好事儿。”   “好事儿?”楚瑜挑了下眉,有些奇道:“赏赐么,可是廉亲王让人送来的?”   廉亲王解了毒之后,就回京去了,若是知道他们回来了,想法子让人给她送东西,倒不是不可能。   她已经玉安县主,若是有些赏赐倒是也不奇怪。   红袖却道:“属下看着倒不太像廉亲王的主意,那位殿下此刻正在南部避寒养身子,所以这赏赐应该是宫中来的,但是宫中那边一贯对……。”   她顿了顿,看着楚瑜有些迟疑。   楚瑜却笑了笑,坦然道:“宫中那边一贯对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琴笙的小夫人,母家的小姨完全不了解,也并不喜欢是么?”   红袖见楚瑜已经这般说了,也知道她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便点点头:“没错,宫里对您一贯很有些疑虑,只是三爷做的决定从不需要任何人同意,廉亲王殿下对您也疼爱有加,听说是强去求了皇帝陛下,册封您的圣旨这才下来的。”   “但宫里的人对我也依然防备和不喜,所以忽然这般赏赐,只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所以还是去寻三爷回来一齐去接旨罢。”楚瑜拢了拢自己身上的狐裘。   红袖见她小脸儿被雪白的狐裘衬得清丽非常,眸子里一股子娇憨又慧黠的光,便笑了笑:“难怪三爷疼您,属下已经让人去寻三爷了,想来一会子在前厅就能看见。”   楚瑜点点头:“好。”   一行人便往前厅而去。   果然到了前厅的时候,楚瑜正见着那熟悉的修白身影坐在厅内上首,一边坐着一个蓝衣大太监正殷勤地凑在一边说话。   她还没进门,便见琴笙抬头看向她这边,温淡地道:“小鱼。”   楚瑜见状,从一边伺候着的丫鬟手里取了一盅温热的奶露,也笑着走进去,将奶露递给他:“外头雪大,喝点热的暖暖身子,是我亲手调制的。”   自打去了一趟琉岛,面前这大仙儿便似忽然转了性子一般,竟不再端着架子,只喝茶,不喝奶露了,倒是恢复了从前的口味,只是不似从前还是仙仙和白白那般喜甜,她便在调制奶露或者各种奶制品的时候少放些糖,每每都见他都很捧场地用光。   这让楚瑜越发地想起当初相处的时光,得空除了去绣坊,就是跑厨房替他制奶露和一应点心。   琴笙接了过来,揭开碗盖,见里面一盅晶莹剔透的奶露,上面撒着几片玫瑰花瓣,一股子幽幽香气蒸熏上来,他优雅地轻品了一口,随后看着楚瑜微微一笑:“多谢小夫人。”   “哎哟,这就是玉安县主么,果然百闻不如一见,真真是个秀毓灵慧的美人儿,咱家这厢有礼了。”一道略显尖细的谄媚男音响了起来。   楚瑜仿佛这才看见他一般,转身对着那中年太监微微福身:“这位是宫里来传旨的贵人罢?”   那中年太监立刻上前托了一托,笑得客气非常:“县主您真真是折煞小人了,咱家姓木,您唤咱小木子就是了。”   说罢又将楚瑜一通好夸。   楚瑜见他竟没有传旨的意思,她也对这种吹捧没有任何兴趣,只等他说了半刻之后,便轻咳一声:“木公公这可是有旨意要传呢?”   那中年太监笑眯眯地道:“方才咱家是听说三爷不在府里,所以请您来接旨,却不想三爷正好回来,所以咱家已经将圣旨交给了三爷。”   楚瑜一愣,随后看了眼琴笙的方向,果然在他的手边桌子上随手放着一卷明黄。   她瞬间有点无言:“……。”   这位爷还真是……够轻慢的,圣旨就这么随手一放,跟废纸似的,他也不在乎让宫里的人看见了,是个什么想法。   “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三爷也有多年不曾回京,圣上一贯极为欣赏和信任三爷,尤其今年三爷大婚,想着让三爷带着您去一趟上京,既是叙职也是同去过年热闹一番。”那木公公道。   说着,他一转身,比了比身后的人捧着的各种赏赐:“瞧,这都是圣上和宫里的贵人们赐给下的,其中还有廉亲王给您的独一份呢。”   楚瑜一看他身后那些珠玉灿烂,锦缎精致,还有些古董花瓶字画,心中有些了然。   这也不知道是示好还是警告呢,看样子是要逼着他们走一趟上京么?   只是听到廉亲王三个字,楚瑜还是忍不住问:“廉亲王殿下的身子可好些了,听说他也来了南边避暑。”   那个老好人,虽然少年轻狂做了点蠢事儿,但楚瑜是知道那大叔是个心善的,如今怎么也是她的义父,怎么都有些担心他的身体。   “您且放心,廉亲王如今身子骨已经好了许多,只是没有往云州这边来,毕竟这边气候还是潮湿了点。”那木公公笑眯眯地道。   楚瑜闻言,心中稍放心了点,廉亲王身边有唐门的人替他去除余毒,想来应该不至于有什么大事,很快就会好起来,只是元气大伤,着实让人有些担心,但是既然身为南后最疼爱的皇子,应该也不会缺医中圣手替他调理。   那木公公见楚瑜脸上担忧的神色很是真挚,他眼珠子一转,便又笑道:“您既然担心,不如早些和三爷一同启程上京,廉亲王殿下这会子应该也准备回京过年了,到时候您和他应是父女相聚。”   楚瑜闻言,只笑了笑,随后也不答他,只含笑客气地道:“您且歇下,一路上辛苦了,厨房里已经备好酒菜。”   木公公见状,偷偷看了眼坐在椅子上,正用着奶露,却没有说话的琴笙,随后笑眯眯地摆手道:“您真是客气了,咱家回驿馆里还有些琐碎的事儿。”   琴三爷不说让人留下,他哪里敢留下。   楚瑜原本也只是说个场面话,当下便也让红袖客气地将木公公一行人送走,自然也少不了大红包。   那木公公拿了红包,眉开眼笑地走了。   楚瑜打发了其他人离开,随后走到琴笙面前,一点不客气地拉开他的手,然后一屁股坐在他腿上:“这宫里的人到底想做什么?”   琴笙抱着怀里的人儿,只觉得她身上软软的,又毛茸茸的,手感颇好,他原本就喜欢她主动亲近自己,当下便抬手拢着她的细腰,淡淡地道:“我也不知道,只是上面那位一贯很少会专门下旨,所以这趟大约是必须要走一趟的了。”   楚瑜闻言,若有所思:“会不会有危险?”   自打知道了琴笙的身世,她便总是会担心宫里的人对他不利,琴笙的存在毕竟太特殊了——   他身上的血脉见不得光,既是皇室丑闻,但他身上的血脉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却比谁都有继承大位的权力。   何况他如今的势力,怎么会不让皇室忌惮?   琴笙沉默了一会,只悠悠地道:“他们还没有那等本事。”   楚瑜看着他精致清冷的眉目,轻叹了一声,将脸靠在他的肩头:“若是真不想去,便不去罢,他们也不敢真为难你罢?”   她是知道琴笙已经许多年没有回上京了,尤其是皇宫,对于琴笙而言当是回忆里最不愿提及之处。   怀里的人儿抬手环着他的腰肢,像某种小动物一般地偎依在他的胸口,那暖暖的身子散发出的暖意仿佛能透过衣襟透进身子里,让琴笙只觉得莫名地微暖。   他微微一笑,琥珀眸里光芒温柔:“无事,我也想知道他们到底打算做什么,何况……。”   他顿了顿,淡淡地道:“若是要去漠北,也要经过上京。”   楚瑜一愣,抬起头来,看着他的幽眸:“什么,你是打算现在就去漠北,可是咱们刚从海上回来。”   这是不是太匆忙了点,不修养生息一番么?   她原本还想再云州过年,再将老胡和她干娘……好吧,现在不能再认胡老太太做干娘了,毕竟她干爹如今是廉亲王,可是她还是想将老胡一家子都接过来呢,团聚一番。   琴笙抬手取下她发鬓边不知何时沾上的一小片枯叶,温声道:“宫少宸身负重伤,他和咱们的目的相同,琉岛虽然是他的老巢之一,但咱们在琉岛的失手多少也有他先发制人的缘故,这次漠北……。”   他顿了顿,道:“漠北我比较熟悉,也曾呆过几年,这一次也该轮到咱们先发制人了。”   楚瑜看着琴笙眼底的锐色,她心中忽然涌起一个有些奇怪的念头,迟疑了片刻还是问了:“三爷,你在漠北呆过几年,可是为了行商?”   琴笙一顿,看着楚瑜片刻,微微一笑,神情有些悠远:“也算是,也不算是,当初去那边,确实是抱着行商的目的,但是最大的目的却是在那边布置自己的眼线和收伏一些人。”   楚瑜怔然:“漠北那边……是秋玉之的地盘罢?”   琴笙一笑:“嗯。”   ------题外话------   这一两天更新少一点,实在是杂事繁杂,没啥时间,抱歉。今天是群里验证第八天了哟,群里的姑娘莫要忘记~么么哒。 ☆、第四十章 孩子   楚瑜看着他精致的琥珀眸片刻,见他坦诚,心中不免又软又甜,之前她总不敢问,早先是明白他绝不会坦诚,后来是怕触及他心中的旧伤。   毕竟琴笙的人生过往实在是……太过惨烈。   但是此时楚瑜想了想,还是抬手轻捻了他垂下来的一丝乌发在指尖轻转了转:“你身上这春日便犯了湿寒病的症,是在哪里得的,金大姑姑说过你曾经受过很重的伤,用了虎狼之药,才保住了性命。”   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会将他身上的病症和漠北联系起来。   琴笙闻言,随后握住她的柔荑,淡淡地道:“是,曾经在漠北遇到极危险的局面,最终虽然捡回来一条命,到底落了一身伤,到底是老金他们在所以捡回来一条性命。”   楚瑜闻言,想起春日里他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的模样,顿时心头一震。   他那样肩膀和胸口重伤,都面不改色之人,会病美人似地伏床不起,可见湿寒症之苦。   她见他轻描淡写的样子,却不知怎么就想起凤栖城时他静静站在悬崖之上,猎猎海风吹散他长发的孤寂背影,莫名地就是心头一疼。   楚瑜抬起手臂环住他的脖颈,眼底酸涩:“过去的事儿我且不问了,只是要你应我一件事儿。”   她原本大咧咧,不是那样悲春伤秋的人,但如今都有些怕听他说起那些曾经,听得心肝肺都跟着疼。   也或许是因为那些曾经故事里的人是自己所爱之人,才会越发心痛。   琴笙见怀里的人儿原本泛粉的脸儿发白,黑珍珠似的明丽大眼如今盈了一汪水似的,细密的睫羽都湿了,贝齿咬着涂了玫瑰花汁膏子的粉润唇儿,娇憨慧黠,整个人愈发地显得娇美灵动,她只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眼底的怜意和温软甚至祈求丝毫不遮掩。   这丫头,分明年纪不大,却一副疼孩子似的样子看着自己,偏生一点不违和,让他想起自己脑子受伤时的种种过往,那时候她说话口气还有些老气横秋的样子。   琴笙眸底暗涌,似她娇躯上的暖气传来,暖意温融透衫而来,浸入肌体,蔓延至心底那些冷潮黑暗之处。   “小夫人说什么本尊是不应的?”他声音不自觉地又温润了三分。   楚瑜见他应了,正色道:“不要再为了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事儿,随随便便就豁出命似的,你我相识一场原本是意外,相守更不容易,那些外物、外事,都比不得你我能相守终年。”   她是怕了他性子里那些自毁的倾向,当他还是白白的时候,表现得异常明显。   琴笙看着怀里的人儿,见她正色的模样,便深深地看了她片刻,琥珀眸里有细碎剔透的光,随后幽幽叹道:“我自舍了谁,都不舍得你的。”   说罢,他顿了顿,又稍稍低头,挺直鼻尖轻抵身上她的恶,轻道:“ 《山海外经》有记载食人鱼肉者,益寿延年,长生不老,我既享用了你这一尾小人鱼,又怎么能丢得开手,自要长生不老的不是?”   楚瑜闻言,心中温软得像要化了,大眼弯弯如含春风,抬头就奖励似地轻碰了碰了他的薄唇:“长生不老也就罢了,总要教三爷长命百岁才是。”   “怎么,就这样子打发了你的夫君?”琴笙微微眯起眸,含笑搂紧了她的细腰,带着点诱惑。   楚瑜见左右无人,又见面前美人如玉,她本就是个大胆的,当下便心痒,柔荑抚着他的脸,随后就主动地又啄了下他的唇,她梭感觉自己嘴上有些甜,便也干脆地伸出舌尖去轻舔了下他的唇角:“看来我调制的奶露味道不错呢,玫瑰味道的,这新鲜花瓣可不好找呢,下次要不要试试梅花?”   琴笙见她粉嫩的小舌尖这么一吐,眸光梭然深邃,随后清清雅雅地轻笑一声,低头吻住她的唇:“嗯,味道是不错,来尝尝?”   两人便偎在了一起,低低絮语,房间里的银丝炭轻爆一声,火星子跳了跳,房间里暖意春融一般。   约莫这么过了两刻钟,也不知是房间里的火炉太热,还是"qing ren"间的絮语有着火之功效,楚瑜俏脸嫣红娇美,大眼都有些迷蒙了,轻喘着抬手去推他的胸膛,断断续续地道:“别……收敛着点,一会我还要出门呢,这大白天的……。”   琴笙眼底已有淡淡的金光泛起,俊美脱俗的俊颜上却一片平静,只却轻咬着怀里人儿的耳垂,声音有些喑哑:“本尊不也从杂事里抽身么,你却只负责撩火儿么,鱼,可有人告诉你这不道德。”   耳边的酥酥麻麻让楚瑜忍不住颤了一下,随后忍不住道:“你这人……教外头底下看见怎么想,只当你急着要孩子么……真是。”   琴笙忽然身形微微一僵,只是这僵木并不明显,片刻之后,他似无意一般地温声笑道:“小鱼喜欢孩子么?”   楚瑜还沉浸在柔情蜜意地,只靠在他怀里,忽然想起仙仙的样子,轻笑一声:“若是像你这般的孩子,我自然定要养个一两个的。”   仙仙那样的大宝贝,又乖又甜,又善良体贴,多好,多养两个都是可以的。   “若是白白那样的性情,可是有些头疼。”楚瑜忍不住又笑出声。   白白那样的傲娇鬼,养一个还真是就够了。   琴笙顿了顿,眼底的金光渐渐淡了去,随后轻抚着她的脊背:“像我么?”   虽然他声音里并无异样,但是楚瑜离得近,她原本也是敏感之人,否则也不会死里逃生多次。   此刻她便敏感地体会到了琴笙的情绪有些异样,她转脸看向琴笙,见他依然神情温柔,只是眸光却又有些莫测。   她忽然想起之前在船上,她和他也讨论过这个问题,当时他并没有多言,她也没有多留意他的表情,但是此刻想起来当时他身上的气息似都冷了下去,正如此刻一般。   楚瑜看着他,忍不住试探道:“怎么了,你不喜欢……孩子?”   她可是期待着有个和他一样的孩子。   琴笙微微一笑,拢了她在怀里,只淡淡地道:“只是觉得若孩子像我,那倒是不如没有。”   楚瑜一怔,莫非……   他还是介意着当年的事情?   幼年与少年时不被钟爱甚至厌之欲死的阴霾,并不那么容易消去,会伴随一个人的一生。   “琴笙,你要知道,我不是明烈,你也不是……。”楚瑜顿了顿,看着琴笙神色,斟酌了一下,还是掠过了那个男人的名字,只继续道:“你我若有了孩子,我必定会给他我所有的爱,你和孩子都会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   琴笙一顿,看了她半晌,忽然轻笑了起来:“是么,若是我让你选一个,孩子和我,你会选谁?”   楚瑜一愣,有些莫名其妙,全没有想到琴笙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你和孩子……。”她忍不住嘀咕:“哪里有这样问的,我若是问孩子和我,谁最重要,你且要怎么回答?”   这种跟你妈和我掉进水里,你先救谁一般的问题,简直是……让人无言以对。   “自然是你。”却不想,琴笙丝毫未曾犹豫,便淡定地回道。   楚瑜瞬间呆了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啊?”   她和明烈同时掉水里,琴笙会选个毫不犹豫地先救她,她完全可以理解,但是……   琴笙见她表情惊讶,便垂下了长长的睫羽,掩去眼底的暗涌,也只淡淡地一笑道:“罢了,不过玩笑而已。”   楚瑜见状,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抬手固定住他的脸:“等等,你是不是觉得看到孩子,会让你想起曾经的那些往事,或者有些别的什么原因,所以才如此介怀?”   琴笙一顿,看着她微微一笑:“小鱼,你想的也未满多了些,如今尚且八字没有一撇的事情,何须如此认真?”   说罢,他看了看天色:“看着雪停了,你可是还要去绣坊,若是不去的话,便陪我罢……左右我已经回来了,下午并无什么事情,咱们可以在房间里取暖赏雪。”   说着,他似笑非笑地轻吮了下她的手腕,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楚瑜瞬间红了下脸,一下子抽回自己的手:“晚上再说罢,我下午是真有事儿人,逸哥儿去参考之后,听说录了第一名,在隔壁睦州衙门里学着做事,今儿就要回来了,说好了要在绣坊里吃上一桌酒的。”   听到封逸的名字,琴笙原本就有些幽沉的眸子里闪过莫测的暗光,却道:“是么,你却未曾告诉我呢,我还没有给他送上贺礼。”   楚瑜看着他,有些迟疑地道:“你和逸哥儿素来就不对付,我以为……。”   “不必多想,你自去罢,路上小心。”琴笙忽然笑了起来,温润如常。   楚瑜见状,也没有多想,便站了起来点点头:“好。”   ……   待得目送楚瑜的马车离开。   琴笙忽然淡淡地开口:“金大姑姑,老金当年说的那关于本尊身子的事情可有转圜的余地?”   金大姑姑看着琴笙的修白优雅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黯然,迟疑了片刻,还是低声叹息道:“只怕……很难,原来您的身子因为身上血脉的关系就不易让人有孕,何况后来还用了虎狼之药。”   ------题外话------   明儿会多更的~ ☆、第四十一章 个人心中事 (一更)   琴笙闻言,冷笑了一声:“本来便不该有,省得出来也是如我这般……。”   他刚要说什么,耳边却忽然响起楚瑜那一句——“你不是秋玉之,我不是明烈”来,剩下的那话尾便悄无声息地没了。   他静静地站着,也不知站了多久,忽有细细碎碎的冰凉落在脸上,他微微抬眸,便见原本那些快停的雪又渐渐大了起来。   “主上,雪大了,回屋罢?”金大姑姑低声道。   琴笙却并不动,只看向远处,见着纷纷扬扬的大雪渐渐地掩住了楚瑜马车的车辙,他轻笑了一声:“呵……到底是我给不起。”   金大姑姑见那些冰霜染了他出尘无双的精致眉眼,愈发地显得他清冷高华,睫如凤翎,乌发如墨,一身素白,宛如临凡的昆仑神祇,却又仿佛随时会化作冰雪悄然随着那无边的大雪离散一般。   “强留她在身边,也不知是对是错。”琴笙忽然轻笑了一声。   金大姑姑心中一颤,她的这位主上,自东宫的那场大火之后,多少年从不曾竟露出这般暗伤的之态,虽然并不明显,却已经足够叫金大姑姑心中难过却又感慨。   传说里动了凡心,心如冰霜的神祇便不再是神祇,遍历红尘磋磨,为七情六欲所困。   她忽然也有些茫然,自己当初希望小鱼陪伴在主上身边的主意,到底是对是错。   可是下一刻,她却更记得这几年,琴笙那温淡的笑容里多了些真意,不再是那堂上冷眼俯瞰众生的玉面观音。   “主上……莫要再自苦,便是让小鱼知道了,还是因为她,只怕也不会……快活的。”   金大姑姑轻幽幽一叹,复又道:“何况我看小鱼从来不是寻常女子,她一贯想法行事都有些惊世骇俗,想来也不是非有子嗣不可。”   琴笙抬手,一片轻软剔透的雪花便落在了他戴着透明蝉翼手套的掌心,他凝视着那一片雪花,复又慢慢地拢起了手心,将那雪花拢在掌心,轻弯了精致唇角:“那条野狗狐狸一样的东西虽当杀,但他有一句话倒是说得不错,我和他是一样的,而天下之大,她若不死,便终是我的,便是死了,也总有法子让她走脱不得。”   金大姑姑听着琴笙这莫名其妙似没有由的一句话,再见他唇角那笑容看似温柔如水,实则一股子明艳的邪性她眼前一恍,竟似看见那一个美貌却常常用阴绝城府深沉的目光直勾勾盯着曾经的太女殿下的高大男人一般。   她心中不免寒战,倒退了一步。   琴笙微微侧了脸,似笑非笑地去看她:“怎么了?”   金大姑姑再定下心神一看,看着琴笙神情依然温润清冷,那种明艳邪性皆不见了,仿佛不过眼花似的。   “并不曾有什么,只是天冷了,主上还是快些回去罢,雪水若是化了,湿气起来就不好了。”金大姑姑道,替他披上雪白的狐裘。   琴笙看了她片刻,笑了笑:“嗯。”   随后便抬手轻拢了拢护狐裘,转身由着金曜撑着伞伺候着一同进了院子里。   金大姑姑看着那清冷出尘的背影远去,暗自叹了一声,微微蹙眉转身往自己院落去了。   她一路若有所思地走着,丫头们行礼,她便也只淡淡地颔首,走到门口却忽然听得红袖道:“大姑姑,老金已经在房里等着您。”   金大姑姑一愣,随后笑了笑:“还真是,正要找他,他却回来了。”   说罢,她便推门而入,果然见老金正坐在花桌边,捧着一杯东西慢慢地喝着。   金大姑姑嗅闻了一下,随后便一边进来坐下,一边笑道:“你这人竟是学了主上转了性情么,居然也开始喝起这些奶露来?”   老金的三角眼一眯,嘿嘿一笑:“今日天寒地冻,喝那些茶,再暖都是一股子寒意浸润肺腑,倒是鱼丫头调的这些姜奶露暖胃又不甜腻。”   说着,他也给金大姑姑递了一杯:“看着你从外头进来,满头霜雪的,来一杯暖暖身子?”   金大姑姑也笑着,抬手轻扫了下自己头上的雪花,接了过来喝了一口:“也是,她倒是用了不少心思去调制这些,我都不曾想过姜汁和奶露撞在一起,味道这般不错,所以就让红袖学了备着,否则主上那里的,可轮不到咱们分一点呢。”   老金听着,皱巴巴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来:“呵呵,今日看来,当初老夫的想法可是对的罢,如今他们佳偶天成,若是照着我的意思,早让我使点手段让鱼丫头伺候了主上,说不定还没有后头那些事情,偏你却不舍得她,倒似我像要害了她一般。”   金大姑姑捧着杯子,轻哼一声:“你这老不休还说得出口,当初若不是我按捺下你,如今主上和小鱼还不知道经历多少波折,小鱼那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最恨有人逼她。”   如今,她想起大婚之后小鱼和恢复了正常的琴笙之间的相处,依然还是忍不住心中有些发冷。   那时候她真是担心琴笙会对小鱼不利,以后必定后悔,而小鱼被那般对待,只怕得了机会必定狠狠死咬琴笙一口,再一入大海永不回头。   金大姑姑忽然又想起今日看见琴笙自言自语的那两句话,便心中一寒,琴笙看似清冷温柔性子里那种深藏着玉石俱焚的部分如今看来竟是血脉里传来的。   若不是小鱼心有不舍,也不知如今会成了个什么情形……   老金闻言,很有些不服,还想要再争辩什么,却见金大姑姑眼含忧色,便不禁一愣,问道:“怎么了,我看你神色不太好。”   金大姑姑闻言,苦笑了一声,便将今日的事情简单道来,最后道:“主上的城府一贯无人能测,只唯这性子里那点东西,真是再明了不过的,我只希望他平平顺顺的,不要再有波折,却不知小鱼是不是真能接受此生…。”   她顿了顿,叹了一声:“再无自己亲生子嗣,多少也会是主上心中的伤处,也不知到底有法可解么?”   老金看着金大姑姑望着自己期盼的眼神,他蹙眉许久,最后还是深深地一叹:“只怕还是难了,你也不是不知道当初咱们给主上用的那药是极伤根本的,何况他身上的血脉原本就……只能再想想法子了。”   金大姑姑苦笑一声,也不再多言。   ……   且说这头楚瑜一路坐着宽敞的马车摇摇晃晃地到了绣坊。   霍二娘和霍三娘并着唐瑟瑟早已在绣坊等着了,甚至……   “唐护法?!”楚瑜一进绣坊便看见早已在房檐下等候着的中年伟岸男子,忍不住讶然。   唐鼎天此时一身暗蓝绣鱼虫纹衣衫,领着五六名同样面熟的唐门弟子正等在门口,一看便是当初在地宫里被救了下来的。   唐鼎天见楚瑜进来,便齐齐下拜:“见过掌门!”   楚瑜见着熟人,心中难免欢喜,便都抬手扶起:“快起来,这大雪天的,亏得你们从蜀中过来。”   唐鼎天含笑着起身,眼中依然含着感激:“这一去也是数月,年终了,总要到掌门这里来一趟,若非掌门,我唐门今日尚不知是什么样子,掌门的吩咐,自然不敢惰怠。”   楚瑜闻言,心中一动,眼儿弯弯,也笑道:“好了,咱们进屋内叙话罢。”   说罢,一行人都进了内屋里去。   火曜看着底下人将马车和自己一行人的马匹都栓好了,便也准备往屋内而去,却不想忽然看见了一片衣袍一闪。   他眼里微微一亮,顿了顿,不知想起什么,眼底闪过一丝阴郁,随后便转身跟了过去。   这天工绣坊,他已经不知来过多少次,自不会迷路,看着那一角衣袍匆匆一闪之后,他跟了一会,再看了看那方向,便一转身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霍三娘提着自己被泼了一片奶露的衣袍,正一路匆匆地往绣工们的沐浴间而去,一边忍不住苦笑着嘀咕:“真是,早知不帮二娘那女人了,见色忘妹,看见水曜那家伙竟等不得,就冲了出去,泼我一身奶露也不知道。”   待得走了几步,到了浴房门口,却见因着快近年关,许多绣工都告了假回去,留下的人少了,浴房用的人少,如今门庭冷落,门口簌簌堆了不少雪,还有不少落叶,如今大雪纷飞,竟莫名地显出一股子凄冷来。   霍三娘站在了门口,抬头看了看满天飞雪,竟一时间恍惚,仿佛回到了天山之上,也是四处这边冷落寂寥,又想起了什么……   她忽然浑身一颤,碧绿的眼儿里竟慢慢地盈了泪意,低声轻喃:“哥哥……。”   但随后,她似又记起什么,身上梭然打了个寒战,那寒意仿佛浸润入骨髓,她娃娃脸上又阴沉了下来,自嘲地冷笑一声,提着裙摆便进了沐浴水房。   天工绣坊对绣工是极好的,即使人少用的时候,也时常备着热水。   楚瑜当初不知怎么想的,就捣鼓了一种能引水这么从头冲下来的东西,如浇花似的,淋洒下来很是舒服和快捷,适合人多的地方使。   霍三娘进门插上门后,摸了摸那悬挂着的硕大木桶,果然入手是温热的,便直接脱了衣衫,随手将自己的栗色长发挽起,直接拨了下一个竹筒子,不一会那挂着的喷嘴便直接吐出水来。   她站在水雾里,只觉得一下子舒服了许多。   淋了片刻,她忽然一转身,抬手就掰断了另外一个竹筒子甩手就要朝身后杀气腾腾地射去。   却不想,她才一动,手腕便被一股子大力按住,然后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动,便整个人便被一下子按压在了墙壁上。   冰冷的墙壁直接贴在自己一丝不挂的身上,让霍三娘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僵住了。   或者说对方使的是力气极大,直接就是蛮力将她扣按在了墙壁上。   她下意识地就想要去摸自己腰上,却不想摸到的只是自己一片细腻光滑的肌肤,她这才想起……自己正洗澡呢。   “怎么,天山魔女沐浴的时候还带着暗器么,倒是叫我看看。”男人淡淡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霍三娘在对方逼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对方是谁了,只是她从未曾如此狼狈过,此时只冷笑一声:“怎么,火曜星君,你趁着我沐浴进来,是不怕我对你做什么麽?”   却不想,火曜却忽然抬手轻佻地摸到她身前去了,低声笑道:“也好啊,反正今儿你我都得空闲,离开饭还有些时间,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霍三娘一僵,心底已经是有了火气,咬牙道:“我现在对你没兴趣。”   “嗯。”火曜一顿,随后微笑:“你不是一贯对样貌不错的男人来者不拒么,心底便是没甚兴趣,身子有兴趣就好了。”   霍三娘闻言,心中蓦然升起一股悲凉之意,却冷笑道:“身子也没有兴趣,看着你就倒胃口,性情不温柔,技巧也并不如小倌!”   火曜眯起眼,却依然笑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只是他眼底的寒光却愈发地冷了,却只长腿一顶,强行将霍三娘的腿儿分开。   ……*……*……   且说两个时辰后,屋子里早已摆下席面,正是蜀中里有名的鸳鸯锅子,一盘盘的羔羊肉、薄牛肉、鱼片并着各种涮烫的菜色摆了满满一桌子。   楚瑜看着满桌子的美味,闻着那令人垂涎的香气,便笑道:“这大冷天的吃锅子是最合适的,之前我还念叨着要做锅子,可惜没有正儿八经的蜀中调料,你们这一来,正好了。”   唐瑟瑟也一脸怀念地道:“正是,好久没有闻到这么熟悉的味道了,还是叔父带来了好味道的锅底调料呢。”   一行人有说有笑地都坐了下来,各自叙话不提。   只是等了一刻钟,楚瑜忍不住看了看天色:“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没有看见逸哥儿过来呢?”   说话间,她忽听得门外一骑快马的声音响起,不禁站了起来。   这正厅到门房的是有些距离的,但是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是会武的,自然早早就听得出来这声音是冲着门房过来的。   有门房过去看了,不一会便看见一个衙役模样的人从门口匆忙而入,却没有看见封逸。   楚瑜的心不禁担忧起来。   ------题外话------   今天有二更,求个票啊~票~么么哒。   例行提醒,今天11号了哟,群里妹纸验证期还有2天,么么哒,如果没有时间验证,和管理员说一声就好了。 ☆、第四十二章 魔门魔女 (二更)   那衙役匆忙进来,当先见了楚瑜迎过来,他愣了愣,见那站在众人前披着披风的高挑少女翘鼻红唇,梳着简单的螺髻,只斜簪了一支梅花宝玉簪,耳边却连个耳饰都没有。   却端地容貌娇妍清丽,眉宇间一股子灵动清洌,尤其是一双明眸润泽如清泉,看着人的时候,竟让人移不开眼,只觉得仿佛要浸进那一汪清泉里去。   她身上并没有什么侵略性的气息,身后分明还有许多看着便是气势非凡的人物,但一眼过去第一眼却只能看见那少女。   他想了想,便立刻上前,恭敬地抱拳:“请问这位可是江南绣行商事会的会长楚瑜姑娘?”   一边有绣坊里的大师傅闻言,忍不住笑了笑:“这时节唤三少夫人或者琴三娘子才是,我家大小姐早已是嫁了琴三爷。”   那衙役闻言一愣,再看楚瑜,才发现她长发全部挽起了,只是因她容貌鲜妍,眉宇间哪里像是嫁了人的模样,依然鲜润如未嫁少女。   但是琴家三爷,江南十景的名声天下人皆知,那衙役陡然听闻这娇妍灵动的少女竟是琴三少夫人,顿时心头大震,哪里还敢多看,立刻低头:“这样……真是失敬了。”   却不想,唐瑟瑟忽然淡淡地开口:“按着俗理,确实该这般称呼,但大小姐也是我唐门掌门,行的是商海船,走的是江湖桥,在外行事自有自己的身份,就算嫁人了,还是称呼楚娘子罢。”   她就是不喜欢自家掌门头上冠了其他人的名号,就算三爷,她也不喜,仿佛唐门矮人一等似的,就算是天工绣坊,当初到底也凭借着楚瑜的真本事才拿下来西洋人的订单。   唐鼎天闻言,顿时摸着胡须大笑了起来:“没错,若是走的是江湖中路里,连楚娘子都没有了,只有唐瑜,唐掌门呢。”   唐门弟子纷纷应是,天工绣坊里的其他大师傅也只是笑着摇头。   那衙役有些无奈,便又鞠躬有些无措,竟一不留神又唤了姑娘:“楚……楚姑娘,这要怎么……。”   但他立刻发觉自己又唤错了,不禁挠头,颇有些头晕。   楚瑜知道瑟瑟他们的意思,到底是江湖人,心气儿冷傲,总不想叫自己低了琴笙一头,她便也有些好笑,原本她自己并不计较这些的,爱叫什么不是叫她呢?   此刻见那衙役有些窘,便含笑解围:“没有关系,您只管叫我楚姑娘就是了,敢问差役大哥可是从睦州来的?”   那衙役暗中松了一口气,又感激楚瑜解围,便立刻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交给楚瑜:“这是封师爷让我交给您的。”   楚瑜一愣,一边接过信赖,一边忍不住笑了起来:“师爷,原来逸哥儿已经当上了师爷了么?”   之前她刚回云州,便知道封逸已经在比试里脱颖而出,如今正在睦州衙门里当个文书先生之类,虽然看似连捕快都不如,但这对于连想要当一个正常的人都难的罪臣之后而言,已经是很好的差事了。   虽然她已经让霍家姐妹和唐瑟瑟一起想法子去了封逸脸上的刺的那个“罪”字,但身份文牒却是改不得的,如今不过半个月竟然就当上师爷了,可见他很得睦州知府的青眼。   “以封先生的能耐,当上师爷也是自然的,这是他给您的信。”那衙役笑道。   楚瑜接了信赖,心绪却有些复杂难言,封逸的能耐和城府,她自然是知道。   他在琴笙面前甚至也是不惧的。   只是从今往后,也许再没有那个跟在身边事事妥帖,让人万事无忧的逸哥儿了。   她打开了信,看了看,随后神情又黯淡了一分,却对那衙役含笑道:“天寒地冻,辛苦您奔波这一趟,请稍事休息,同用了晚膳罢。”   那衙役确实也冷得厉害,只谢过之后,并不推辞,径自转身随着小厮去了。   “怎么了,逸哥儿出了什么事儿不过来么?”霍二娘看着楚瑜的表情有些不对,便忍不住问了。   楚瑜见在场的都是关心自己的人,便轻叹了一声:“嗯,睦州那边出了些棘手的案子,知府大人急召逸哥儿,半路上把人截了回去,是来不了了。”   唐瑟瑟闻言,便认真地道:“封大哥是有正事,自然耽搁不得,咱们下次再见也是好的。”   楚瑜看着她,笑了笑:“嗯,咱们先开动罢,到底唐护法过来一趟难得呢。”   只是心中却已经忍不住叹气儿,只怕这下次再这样子大家伙齐齐团聚还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宫里的圣旨下来了,如果想要赶到上京过年,这几日就要准备出发了。   完事儿之后还要去漠北,少说又要个一年半载的。   这些年下来,楚瑜都已经将无微不至妥帖关照着自己的封逸看成了身边不可缺的亲近之人,又如同兄长一般,自然难免有些遗憾   但是今日见着那么多熟悉的面孔,她还是打起了精神含笑与大家伙说说笑笑地坐了,围炉而坐。   只是开餐时,她也不免留心到席上少了两个人,少了火曜她是不觉得奇怪的,虽然她武艺不差,又百毒不侵,但是琴笙总要在她身边留人。   今日是火曜和水曜,火曜说不得就去巡视去了,只是……   “三娘去哪里了?”楚瑜忍不住奇道,低声问霍二娘。   霍二娘正挨着水曜坐着,一点不避讳地拽着他的手,她一去海疆便是数月,回来之后却发现水曜也不在绣坊和乾坤院,也出门去办事儿了,也是昨日才回来的。   但昨日他需向金大姑姑回禀事情,竟不得闲,两人只打眼风罢勒,今日终于寻了机会出来,霍二娘只和他黏糊去了,好在大元民风开放,在座的又多是豪迈江湖儿女,倒也没有人笑话。   见楚瑜此时问她,霍二娘方才如梦初醒一般四周看了看,果然没有看见霍三娘的影子,想了想,便也挠挠头:“我也不知道,想来总是没有事的,能动她的人可不多。”   楚瑜有点无言以对,见霍二娘那个大喇喇的样子,忍不住拿胳膊肘戳了她一记:“你怎么当人姐姐的。”   霍二娘笑了笑,媚眼如丝地歪在水曜肩膀:“如今火曜也不在,说不定两人说话去了呢,放心,我和三娘有些感应,她那祸害真要有什么事,我自然能感受到。”   水曜见状,抬手便也含笑歪了歪身子和霍二娘腻在一起,抬筷子给她喂涮好的羊肉:“来试试这个,又嫩又补身子。”   “小心肝儿,你的肉才是又嫩又补身子呢。”霍二娘娇笑一声应了,吃了他喂的羊肉,随后低声道。   “坏死了!”水曜忍不住飞了白眼,挥了挥手手绢,却掩不住那撒娇的样子。   两人都是个小动作,喃喃低语的样子,旁边人不留意自然没有什么,可楚瑜就坐在旁边看着两人,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揉了揉皮又坐远点——   真是受不了这两个。   只是三娘……   她看了看窗外,想着二娘既然说她无事,想来应该也无事罢。   毕竟火曜领着曜司的人在这里看守,又有唐家堡的人巡视,能出什么事儿呢?   她想了想,便也径自用起了膳。   ……   却说他们又哪里想到,正是因为火曜在,这才……“出事”了。   细细的热水就这么飞撒下来,淋在女子雪白的脊背上,那背上点点青紫和红痕,在热气蒸腾的水珠里显得异常的魅惑。   空气里有女子细细的呜咽声,让人听着有些心头发凉。   “你不是很懂么,怎么这两次欢好便受不住了,不继续行你的采补了么?”男子喑哑的调笑声更有些凉意,却又带着更深的欲念。   他一身精致的绣云纹劲装袍子全湿,胸襟敞着,露出小片性感的胸膛,连着乌发都散落下来,水雾潮润,似有些狼狈,偏那狼狈让他一惯清冷修穆的俊颜此刻却显得恣意又邪性起来。   那被他勾着细腰按在墙上的女子此刻一丝不挂的娇小身躯轻颤着,细腰几乎要被折断一般,像个被玩弄坏了的西洋娃娃一般,长长的栗色卷发都凌乱地撒了下来,只低低地咬牙断断续续地狞笑道:“倒是……不……不知道火曜星君这般好本事,竟……竟……能弄到……克制我魔功的东西来,你也是有心了啊……竟还能短短时间里……买通……我……我魔门中人拿到断……断念草。”   “呵……。”火曜低了头,手从她胳膊下绕了过去勾起她精致的下巴,逼着她抬起脸来,只低声在她耳边道:“这原本是本星君用来防着你对我下手的,只是到手晚了点,才在船上让你得逞了去,你可知我曜司中人一惯是随着主上的性子,睚眦必报的?”   霍三娘闻言,面对着墙壁,碧绿的眼里冷光微闪,隐约有了一丝锐痛,只片刻间,她便喘息着冷笑:“所以这次之后,你也算报了仇罢,两不相欠之后,你便滚远点!”   她雪白的脊背贴上了他的脊背,火曜目光暗涌,声音越发地幽沉,竟有些森冷的味道:“且不算呢,没那么容易。”   他轻笑两声:“说起来,魔门中人倒是嘴不那么严,竟说他们的两位叛逃圣女,是杀了魔门门主,也就是亲大哥不得不叛出门中的,听说门主死的时候衣衫不整,怎么……你这魔女自己的亲大哥都不放过,也要恣意凌于其上?”   霍三娘一僵,竟是浑身颤抖,随后竟不管不顾地强行转身一把向他咽喉抓去,歇斯底里地尖叫:“畜生,你怎么不去死!”   ------题外话------   二更来也~么么哒~ ☆、第四十三章 眼迷心盲 (一更)   霍三娘的动作委实太过激烈了点,甚至不管是否会伤着她自己,竟让火曜一时间不防,差点被抓破咽喉。   他到底是身经百战之人,梭然扭头一避,抬手一格挡,但终究是让她抓破了脸颊。   而霍三娘的手腕也被他一把捏在手里,因着霍三娘方才那不管不顾强行扭动着身子袭他的姿态,又被他这么一格之下,只听得“咔擦”一声。   霍三娘脸色梭然变得更加苍白,剧痛之下,几乎差点喊出声来,偏她是个性子极为倔强的,看着火曜的脸,竟硬生生地闷哼一声忍了下去。   只是她原本不着寸缕地被火曜折腾了一个多时辰,火曜虽非土曜那等魔头手段,但也是手段百出,只将霍三娘曾经用在他身上的手段一一地加倍用了回去。   她身上魔功受了断念草所制,内力十不存一,如今只比寻常姑娘家好不了多少,被磋磨这一番下来,已是有些撑不住,双腿都抖得站不稳,只被火曜强行扣着罢了。   如今这般剧痛之下,她眼前已经一片昏花,知觉渐渐远。   火曜原是不想她竟会陡然发作,那凄厉狰狞之音让他几乎怔然,只本能闪避与还击,待听得那一声清脆的“咔嚓”声时,反应过来已经是迟了。   他低头一看,便发现霍三娘的左臂以已经奇怪的姿势耷拉着,而身前娇小雪白的身躯浑身发抖。   他心中莫名一紧,立刻托起她的手臂查看,随后却认了她手臂在那歇斯底里的一挣一撞之下脱臼了。   火曜心中莫名生出一点愧疚来,却也略庆幸,还好并不是骨折。   他看着身前被他钉在墙壁前发抖的娇小身躯,声音不由自主地放软了点,却依然冷淡:“真是疯起来,便不管不顾,我替你将手臂接回去。”   他见霍三娘并未有什么反应,只是发抖,甚至虚软地靠着他,便只以为她是服软了,随后托起她的胳膊,略略一转,一扯一送,只听得又是一声“咔擦”脆响。   霍三娘脱臼的胳膊便接了回去。   霍三娘半昏沉间,忽肩头又一阵剧痛,瞬间便又清醒了过来,她只听得耳边传来男人带着讥诮的声音:“可是好些了,何苦做出这般模样来,你我也不是第一次行这等男欢女爱之事,还是你嫌我戳破你的过去。”   霍三娘虚软之间,梭然转头,碧绿的眼半开半阖,只清凌凌地看着火曜,随后忽然虚弱地轻笑了起来:“火曜……火……火曜……。”   火曜见她忽然转脸来,看着自己那般眼眸半阖地轻笑,竟与平日里那种天真里隐着勾人或者嚣张非常的笑容全然不同,只一派温柔娇软的样子,仿佛受了他的雨露摧折之后的娇媚无力。   竟让他莫名心头一动,身上炽热,便毫无顾忌地俯下身去,一边慢慢地享用她,一边微笑:“怎么,这是要求饶么……。”   只是他话音未落,便听见霍三娘在他耳边轻道:“你再提我哥哥一个字…日……日后要落到我的手上……必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说罢,她靠着墙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愈大,竟肆意张扬又……凄厉非常。   火曜眸光微变,有暗涌渐起,心中震了震,却更莫名地生出一股子恼意来,复杂非常。   他从未曾见过霍三娘这般失态模样,礼教伦常和天下男子于她眼中不过草芥一般,连他都被她玩弄于鼓掌之中,几番狼狈不堪,偏不得不伏于她身下,*蚀骨的滋味总难忘记,而此刻她却为了一个男子这般模样。   字字句句皆是真情恨意。   火曜只觉得难堪非常之人竟成了自己,他冷笑一声,一把勾住霍三娘的娇软无力的雪白身躯,强行将她转了过来,只俯下身子,冷冷地吻住她的唇瓣:“死无葬身之地,你还在我身下,不若现在先教你死无葬身之地如何?”   随后,他的动作便愈发恣意狠辣起来,竟似狂风骤雨一般。   霍三娘原本就只凭着一口气强撑着,这般折腾之下,只如被暴雨摧折过的格桑花一般,神思彻底地昏沉过去,整个人原只能强撑着喘息,到末了陡然只能低低地哭叫了起来:“哥哥……大哥……呜呜……救我……姐姐……。”   一双素手到处乱抓,只她原本就没有气力,小猫儿挠人似地抓在火曜身上。   火曜原本听得她在那里低低地叫,心中邪火更胜,正待还要使力折腾,但又何时见恣意张扬的女子这般娇弱无力和惶恐的样子,不知是清水还是泪珠,落满她一张娃娃脸,更显得脆弱可怜,竟是意识模糊的样子。   火曜一愣,眼底闪过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一点……歉疚和软意,随后他垂下眸子,看了看自己的身子,只轻叹了一声,喑哑地道:“罢了,暂且放过你这一次。”   随后擒了她乱挥的手腕,又托着怀里的瓷娃娃似的人儿,动作温柔了起来,斜风细雨一般地又折腾了小半个时辰,尽兴纾解之后,才抱了支撑不住昏迷过去的霍三娘往外而去。   他身上也是湿的,便径自寻了一处回乡过节的大绣工的房间,径自换了一身勉强合体的衣衫,才抱了三娘一起去她在绣坊的房间,将人安置下去。   霍三娘躺在软软的枕头里,一头长发潮润,脸色苍白,高鼻深目,睫毛浓密,愈发地显得她像个易碎的西洋瓷娃娃,身上被水泡久了,更发白起来。   半昏迷中,她还时不时地抽噎一下。   火曜见状,心底又有些窒闷,迟疑了片刻,还是去隔壁房间取了一只暖汤婆子,又舀了些火炭放进去,然后仔细地给霍三娘把一头栗色长发烘干。   他原本和金曜一样惯了伺候琴笙的,自然手脚仔细,那长发干了之后,暖意蒸腾而上,霍三娘原本惨白的脸色便稍好了些。   只是她似又梦见了什么一般,扭动了起来,竟又碰着胳膊上的伤处,瞬间低低地呜咽一声,却又没有醒来。   火曜一把扶住她的胳膊,略最终还是掀开被褥和衣衫,便见左边胳膊那脱臼的地方肿了起来,他微微蹙眉,转身摸了摸自己身上,又想起自己的衣衫换了,便转身去摸自己卷回来的一身湿衣,里面有些极好的金创圣药,原本是琴笙着人为他们寻的。   治疗这种脱臼是杀鸡用牛刀,但此刻也无法。   只是他才起身,便忽然听得门外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他顿了顿,还是没有避开,只看着那大门“砰”地一声被人踢开。   霍二娘和楚瑜两个正站在门外,与他打了个照面。   霍二娘探头一看,正见着霍三娘躺在床上,娃娃脸有些苍白,却似睡着的样子,她便立刻松了一口气,转头对着楚瑜笑道:“我就说这两个定是无事的,偏你还要操心。”   说着,她转过脸目光在火曜和霍三娘身上转了一圈,又掠过两滩湿衣衫,最后停在那个搁在霍三娘垂在床边卷发下的汤婆子上,然后暧昧地笑了起来:“嘿看不出来小火儿是这般细心的人,这鸳鸯浴也是够久的。”   火曜淡淡地道:“她有些不舒服。”   霍二娘摆摆手,目光在火曜身上打量了一番,随后笑得更暧昧:“你倒是能耐啊,可是吃了什么龙精虎猛之物,连三娘都放倒了连晚膳都没有用?”   火曜没有答话,只淡淡地道:“不知厨房可还有东西吃,天寒地冻能让他们送点热汤热饭的到房间里来么?”   这一次,不光霍二娘闻言一惊,就是楚瑜的目光也有些讶然——   什么时候,这两个竟然这么好了?   楚瑜看了下床上的女子,点点头笑道:“今日虽然吃的蜀中锅子,但是厨房熬着上好的竹荪乌鸡汤,也是蜀中采来的山珍,贡品里都没有,很是鲜美,回头我吩咐人给你们送些来。”   霍二娘闻言,便妩媚地一笑,伸手戳戳火曜的胸膛:“你们这是折腾狠了,但一会吃完了,就要回乾坤院去,别耽搁太久,让三爷挂心咱们大小姐。”   楚瑜闻言,看了眼那床上的霍三娘,便又淡淡地一笑:“没有关系,一会子我和唐护法他们商议些事情,晚点走没有关系。”   随后,她又斜眼睨着霍二娘:“你要是想和水曜卿卿我我,也未必非要回乾坤院,谁又会当着你们了?”   霍二娘这会子笑得越发地妖娆了,一拍楚瑜的肩膀:“我的好小鱼,好小姐,还是你了解我,我这就去了。”   说罢,足尖一点,她径自飞掠上屋顶,匆匆离开。   楚瑜见状,忍不住笑着摇头:“真是……。”   火曜原本以为楚瑜就要离开,却不想,她忽然看向火曜,淡淡地问:“你对三娘做了什么?”   此言一出,又见楚瑜清凌凌地目光看着他,似能看到心底去,火曜莫名地竟感觉一阵心虚,但他何等人物,立刻就平静地回望楚瑜一笑:“回小夫人,并不曾做什么,只是她对我做过什么,我便对她做什么罢勒。”   楚瑜听着这话虽然暧昧,随后挑了挑眉,微微弯起唇角:“是么,二娘是关心眼迷,但是我却并不眼迷。”   ------题外话------   今晚780票,继续来个二更可好? ☆、第四十四章 若我要你死呢 (二更)   “让开。”楚瑜看着他,再次道。   火曜身形微僵,随后看着楚瑜片刻之后,还是慢慢地退开一步,让楚瑜进来。   楚瑜进了房间,便直奔霍三娘床边去,但见她脸色苍白,静静地躺着,只是嘴里细细地不知在呢喃些什么。   看着倒像是睡魇了过去。   楚瑜愣了愣,迟疑了片刻,暗道,难道是我的错觉么?三娘只是睡着了?   随后,她皱了皱眉头,伸手去拉了拉霍三娘的被褥,却不想这一动,便看见霍三娘脖子上细细碎碎的痕迹来。   楚瑜脸上一热,她自然是知道那些痕迹是什么留下来的额,原本她也就撒开手了,但是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竟鬼使神差地一扯,果然看见更多的痕迹落了她雪白丰腴的胸前,还有……   楚瑜目光梭然一冷,将靠着霍三娘胳膊边的被子又扯下来些,果然看见一片异常的红肿。   这等肿胀分明是胳膊至少脱臼才会留下的痕迹。   她梭然转过脸来,面色冰冷地看着火曜:“你还有什么话要说,难不成三娘也将你折辱的半昏不成,你又用了什么卑劣手段?”   她心中又惊又怒,三娘何等身手,就算是火曜也未必能在她身上讨到真便宜,如今却成了这副模样,除了火曜用了手段制住了三娘,不做他想。   火曜倒是没有想到楚瑜能一眼看出来,此时他沉默了一会,只转身从一边的潮湿衣衫里取了一个瓶子出来交给楚瑜,倒是也干脆。   “这是断念草油,极为罕见,是魔门中人魔功的克星,原本属下早已令人去寻,只是到手晚了点。”   楚瑜闻言,转念一想,哪里有不明白的,当下便握了那小药瓶子,对着火曜淡淡地道:“去把瑟瑟给我唤过来。”   火曜见楚瑜明眸清冷,竟莫名地生出一种不能拒绝的感觉来,恍惚间反复似看见了琴笙一般,不由自主地道:“是。”   但是下一刻,他复又清醒了过来,对着楚瑜沉声道:“我知道小夫人恼我,只是三娘身上的伤,需要上药,您来的时候,我正准备上药……。”   楚瑜淡淡地打断他:“不必了,她大约最不想看见的人就是你,若醒来看见你,只怕还有一番波折。”   火曜一愣,随后沉默了下去,转身准备离开,却又听得楚瑜道:“等一等,你过来。”   火曜转身时,正见着楚瑜将手里掀开的被子又放下,他忽然有些不自在起来,他自然知道自己在三娘身上留下了多少痕迹。   此刻却又不知道楚瑜要做什么,只能走了过去,站在楚瑜面前。   楚瑜站了起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忽然抬手一甩,只听得“啪”一声脆响——   她毫不客气地直接甩了他一巴掌。   火曜原也不是躲不开,只是不知为什么看着霍三娘微微发颤的唇,竟硬生生地受了,脸上一阵*辣的痛。   楚瑜手上的力道不小,一巴掌下去自己震得手腕都有些发麻,见火曜不避不闪地受了,她冷冷地道:“这一巴掌是你该受的,若是不满,只管跟你家主子告状去。”   说罢,便也不去理会他,只转身去给霍三娘倒热水去了。   火曜眸光微闪,只抿了抿唇道:“不敢。”   随后,转身出了门。   待得火曜离开,楚瑜端了一杯热水在霍三娘身边坐下,用勺子喂她喝了些,又见她脸色比刚才要泛红,心中有些担忧,抬手一摸,顿时一惊——   手下的热度不低,分明就是病了。   她忍不住叹了一声,苦笑:“冤孽。”   她以为她和琴笙两个人之间都够冤孽了,不想身边的人也一样如此。   随后她便去准备凉水给霍三娘退热去了。   好在唐瑟瑟虽然见了家中来人欢喜,但却极为识大体,一听有事便立刻舍了与家中人攀谈,径自提了药箱匆匆来了。   楚瑜示意她过来照顾霍三娘,又兼考虑她是未嫁的小姑娘,免得一会看见被子下三娘身上的情形会害羞,就在一边陪伴着。   但唐瑟瑟这姑娘一贯是在正事上一丝不苟,更无有男女之别和羞涩之感,掀了被子细细地给或三娘检查了一番,她又细细地给霍三娘上药和开药,竟是一个字都没有问,却探查得分明。   老成持重得让楚瑜忍不住暗自颔首,只觉得这丫头以后长大了,怕是不得了。   “三娘姐姐倒是问题不大,身上略有些粗鲁弄下来的伤,只是一件有些棘手,她似方才心神大震之下,有些走火入魔的感觉,但是却又不完全如此,着实让人奇怪。”唐瑟瑟道。   楚瑜一怔,便问:“什么?”   唐瑟瑟道:“我感觉三娘姐姐的内息很弱,全不似之前那般丰盈,当是被什么特别的药物制住了。”   “可要紧?”楚瑜蹙眉,暗道若是真有损三娘,不管琴笙怎么看重火曜,她都要收拾火曜一番。   唐瑟瑟摇摇头:“还好,待我备下药,她再修养些时日就好了,只是三娘姐姐神思紊乱得很,这几天大概会不安稳。”   她见楚瑜神色担忧,想了想宽慰道:“掌门不必担心,我这几天就留在这里照料她,何况她身上这药我从未得见,烈性如火,对平常人而言服下说不定会吐出燥血来,只是不知为何三娘姐姐用了,却仿佛只化了她的内劲去,我也要好好地钻研些时日。”   楚瑜知道这小姑娘一贯在她的药毒之上从来很下功夫,极为感兴趣,便道:“好,你且看看罢,不过瓶子给我留着。”   说着,她将手里的药瓶子递给唐瑟瑟。   唐瑟瑟立刻取了干净的瓷瓶将里面的药倒了回去,又将瓶子给回了楚瑜。   楚瑜拿了瓶子看了眼三娘,忍不住摇摇头暗自叹了一声气儿,转身走了。   出得门来,见天色晦暗,地面积雪很厚,她忽然想起曾经落雪时,屋檐下封逸含笑挑灯打伞的样子,心中微动,莫名生出些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感慨。   她暗自摇摇头,转身拢了拢自己的披风向院子外头而去。   她若是没有看错,二娘刚才去的那个方向,应该是以前水曜在天工绣坊里暂时歇息之处。   且说这头霍二娘兴致勃勃地到了水曜房间门口,一抬头便看见那屋子里透出暖光来。   她忽然脚步一顿,有些怔然地看着那屋子,眸光里闪过温柔的光来,片刻之后又有些沉窒,她垂下眸子,平复了下心绪,再提着裙摆上了楼梯。   还没有到门口,便见大门忽然动了动,便打开来,水曜扭着水蛇腰,歪靠在门上,低头看着她:“怎么在外头傻站那么久,人家还以为你不打算进来了呢。”   霍二娘一见水曜精致脸孔含情脉脉的样子,顿时忍不住就凑上去抬起手臂环着他的脖子,妩媚地一笑:“近乡情怯,且不说离开之前你还对我冷眼相待,这会子忽然允我靠近你,还这般热情,我总要掂量掂量。”   一番话说得水曜表情微顿,随后他垂下眸子,长睫微翕,看了霍二娘片刻,忽然抬手一托她的臀儿,将她抱了起来,踢上门就往内间床上去了。   霍二娘也不避,只笑了起来,双腿盘上他的腰肢,抬手就抽了自己的发簪子,一甩满头栗色卷发,碧蓝的眸子弯成妖娆勾魂弧度,侧了脸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道:“外头人前,你总与我是好的,我却知道你心里堵着那件事,怕没那么容易好。”   水曜的腰肢比寻常男子纤细,但只霍二娘知道他那腰劲绝非寻常男子可比。   水曜被她长腿这么腰上一盘,那一身凹凸有致的身子贴紧了自己磨蹭,竟*蚀骨一般,身上立刻就有了反应,他轻抽一口气,抱着她到了床上,嗤笑一声:“你的中原文长进很多嘛,只是人家哪里有你说的这么小心眼儿呢?”   说着,便径自解自己的青绣云纹的劲装长袍。   霍二娘见水曜言笑晏晏的样子,一如之前,心中有些异样,却还是轻笑着凑上去按住他的手,妩媚一笑:“我来。”   说着,她涂着鲜艳蔻丹的手指便抚上他腰间的玉带,一样样地给他解开来,不过片刻便露出他精干的身躯来,只一身皮肉细嫩非常却又显出肌理精致。   霍二娘抬手抚上他的小腹,舔了舔丰满的唇,只笑:“真是,大半年呢,想死小冤家你这身子骨肉。”   说着,她便一口轻咬在上头,*辣的疼和刺激让水曜抽了一口气,只忽然一俯身捏着她的腰肢,把她提了起来,原本妖娆的眉眼里此刻却有些森凉的味道在里面:“二娘,听说你在船上一直都很守得住,没有招蜂引蝶呢?”   霍二娘看着他,笑得温柔:“那是,谁能比得上我的水儿小妖精呢?”   看着水曜那媚眼如丝的样子,霍二娘便忍不住低头就吻了下去。   她和三娘口味不同,三娘素来喜欢那漂亮娇软小倌似的男孩子,她却喜欢英武壮实的,只这一次遇着水曜便莫名其妙地被他撩拨得不要的不要的。   除了他便不想沾别人。   两人厮缠了一会,霍二娘这等魔女手段的刻意撩拨,哪里是水曜能受得住的,不一会便喘着一把将二娘往床上按。   霍二娘便一边喘息着,一边娇笑一声,随着他按在了床上,两人长久不见,自干材烈火烧了起来。   只是这一回,霍二娘总觉得他动作间有些诡异,狠辣得有点过了,那双漂亮的盈满了欲念的大眼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目光却有些莫测。   逼得她几乎差点用采补的魔功出来,最终她想起自己到底欠了他的,却还是忍耐下去了,只由着他肆无忌惮地百般折腾。   到底云消雨散,消停下来的时候,霍二娘浑身湿透了,只觉得自己身上的肉都快不是自己的了,身下麻痹非常。   她半趴在床边,累得只想睡,偏微微一动,便忍不住轻抽一口气,但到底还是低低地笑了:“怎么地,小水儿,可是出了气了?”   水曜尖尖的下巴搁在她雪白的细腰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子地玩弄着她的卷发,懒洋洋地问:“我若说还没有出够了气儿呢?”   他声音有些沙哑,却掩不住里头的清冷。   霍二娘闻言,忽然忍着不适强行翻了个身,这一次轮到他被她一把拖了上来,让他伏在她胸口。   “那就让你出气儿,我的小水儿什么时候气出够了,姐姐都陪着你。”霍二娘有些倦怠地轻笑,涂着鲜艳蔻丹的手指抚过他的脸颊。   水曜怔然了半晌,随后垂下眸子,淡淡地道:“可若我要你死,方才能出那口气呢?”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瞬间便凝滞了,一如窗外冰冷的空气飞雪落了进来一般。   ------题外话------   多谢大家的票儿,么么哒。 ☆、第四十五章 水曜   霍二娘碧蓝的眼静静地看着趴在自己怀里的漂亮男孩子片刻,见他目光幽幽地看着自己,竟不见悲喜,只是淡淡,分辨不出话里真假来。   半晌之后,她忽然微微一笑,抬手宠溺地抚过他的头顶,却并不答话,只道:“听说你是七曜里最小的一个,果然是被哥哥们宠坏了么?”   水曜一笑,抬手轻按再她的左胸口软处,指尖慢慢地收紧,仿佛要穿透那雪肤,直捏进心脏里:“二娘呢,你心里最宠爱的那人可是我,为我生,为我死,譬如现在?”   胸口传来的痛意让霍二娘一怔,看着他弯成妖娆弧度的眼,睫羽纤长,里面暗光如晦。   她蓝眸微凉,又仔仔细细看了他片刻,忽然轻笑了起来,竟有无边宠溺一般:“好。”   水曜似没有想到她答应得如此干脆,怔了怔,随后垂下绒薄的眼皮,道:“你撒谎。”   霍二娘微微一笑,只道:“你且试试,小水儿。”   水曜几乎捏破她胸口细腻肌肤的指尖微微颤了颤,最终闭上眼微微冷笑:“你的命不是早给了小夫人么,做什么骗我?”   霍二娘轻叹了一声,也不管他的手是否捏痛了自己,只抬手抱住他:“小傻瓜,你的命难不成又是你自己的了?”   她知他心中到底还有那个——结,到底是过不去她迷倒了他那一关。   水曜忽然伸手去推她,咬牙道:“那不一样,你不懂……三爷和我们不同,我发过誓的,此生绝不背弃,偏……偏你……!”   “偏我怎么样呢?”霍二娘抬手抓住他的手,又不肯放开他,难得地温声小意,竟一改平日骄狂的作风:“我们都有自己不可背弃的信念,但总归我的心在你的身上,你若要我去死,我又哪里会有二话。”   水曜一愣,眼里便莫名地一红,忽冷笑道:“你又骗我,你心里何止我一人,你和你那妹妹三娘一样,你们魔门中人今日喜欢了,明日便要杀了,且当我不知道么,你说说看,你打算什么时候对我下手?!”   霍二娘温柔的动作一顿,忽然一把捏住起他尖尖的下巴,碧蓝的眼定定地看着他,声音冷沉:“你去过天山了,还打听出了什么?”   水曜见她眼底寒光幽暗,竟似锋芒般锐利,刺来心头莫名一痛,梭然坐了起来,睨着她冷笑:“怎么,果然被我说中了,你且莫得意,你离得了人,人就离不得你了么,今儿你我一刀两断,莫要再来往,你自寻你的新欢去,也不必再舌缠莲花来哄我。”   随后,他随手一摸,从他衣衫里摸出一只瓷瓶儿往霍二娘性感的娇躯上一扔,轻蔑地嗤笑:“既说开了,这东西我也不用,好歹你我也算有过一段露水姻缘。”   说罢,他扯了衣衫便要穿上,离开。   却不想霍二娘接了那瓶子,低低一闻里头的药物的味道,眼底梭然色变,只面上却并不动声色,看着水曜穿衣的背影,她忽然抬手,从背后环上火曜的腰肢,直接顺着他没有扣上的衣衫直探入他精瘦的小腹和胸膛轻抚,媚笑:“小水儿,何苦与我置气,告诉姐姐,你可是去了天山?”   她的声音妩媚微沉,一股子烟视媚行的味道,异常地勾魂,加上那蔻丹艳指这么一抚,是个男人都得神思恍惚,身子酥麻,只恨不能将心都掏出来。   水曜长睫微微一颤,只抬起眸来却一片清明,并且愈发地冰冷,他忽然抬手捏在霍二娘的手上,讥诮地勾起唇角:“不必用这种手段来算计我,我若是能让人随便算计了,也不配做这个七曜星君了,你既想知道,我就告诉你。”   说着,他侧了脸来,一慢慢地拉开她的手腕,一边凉薄地看着她:“没错,你们不在的时候,司里有一趟任务,需得走一趟天山,火曜让我顺道打听清楚有什么能克制你们魔功的东西,我就顺带将你们的底细摸了摸,是听说了不少关于魔门圣女有趣的故事。”   霍二娘脸色微沉,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淡淡地颔首:“原来如此。”   水曜见她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心中凉意更甚,忽然退了一步,随意一拢衣襟便要走。   却不想,他的手才碰上门,忽然身子就是一软,竟站不住地向后倒,随后落入一个暖香妖娆的怀抱里。   一双涂着鲜艳蔻丹的手将他一把托住。   霍二娘低头看着落在自己怀里的人,慢悠悠地一笑,竟是宠溺而无奈的模样:“小水儿,这大冷天的,衣衫不整地跑出去,着凉了可怎么办,别让人操心。”   说着,她双臂一抬,径自将水曜再次抱了起来,直接放在床上。   “你……你……你又动了什么手脚!”水曜瞬间恼了,咬牙恨声道。   只是他被摆在一个趴在她身上的姿势,这一动身下就是娇软有致的娇躯,他便是才折腾了过,这会又不免有了异样的反应。   霍二娘笑着低头亲亲他的额头:“你这小妖精虽厉害,只是既沾了我的身子,我自有那手段对付你。”   水曜顿冷笑两声:“好啊,你且动手。”   霍二娘叹了一声,挑起他的脸,细细地看着他精致的脸:“小傻子,你既知我魔门中的规矩,却不知道规矩是用来破的么,我怎么舍得杀你,若是我要你性命,不是我张狂,除非你不沾我,只要你沾了我,缠绵时总能让你不死,破你气海穴,让你一生再习武不成总使得的……。”   “呵,也是,你总是厉害的,你想要弄到手的人,你总能弄到手的,连你的……。”水曜顿了顿,到底一咬嘴唇,别开脸,眼里却红了一圈,到底没有将自己听到的吐露出来。   霍二娘抱着他的手臂却梭然一紧,似有些寒意透了过来,那纤细的手臂竟能勒得他颇有些发疼。   空气里一片沉窒。   也不知过了多久,霍二娘叹了一声,松了自己发僵的手臂,只低低地在他耳边低喃:“小水儿,你是曜司星君,经历的事情总不少,总该明白他人口中言,有真有假,你只要知道我对你这份心儿总是真的,舍不得你死,若是哪日里……。”   她顿了顿,轻笑一声:“说不得,我还要死在你的手上,也算是个善果了。”   霍二娘难得闻言软语,只是她研习魔功已久,只要她愿意软语温言,那效果自非比寻常。   水曜听得她这般说话,心中已经是狠狠一颤,他原本就自己心里的那关过不去。   此生他从未曾想过会为任何人背弃主上,早已立下毒誓,那件事也并不严重,主上也早原谅了他,可是照着他的性情,定要动手除了自己的心魔孽障。   以前也不是没有这般行事过。   何况与霍二娘在一起,彼此心知肚明也不过是一场有趣的游戏,一场风月罢了,他初懂人事时,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红颜知己”甚至“蓝颜知己”,此事只关风月无关情。   出了那件事后,他心中大震,就算是对方也算是自己人,不可下杀手,也是要视若陌路,所以直到霍二娘离开之前,他都冷颜相对,甚至不见对方,只想着这一场游戏走到有些失控的地步,也该了断了。   只是她的离开,他却忽然发现自己心底莫名多了一个空落落的洞,再无人在身边依偎追逐,或者千年妖姬一般烟视媚行地娇媚勾引或者五大三粗女沙匪一般地冲出来强要抱他。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心中这等空洞仿佛却越越深,他辗转反侧,终是决定借着任务走那么一遭天山。   若是能探听出些什么她的底细来,自己也许还有机会断了那些不受控制的念头。   底细确实是探了出来,甚至能制住她的药,他也以为自己心淡了。   只是不想在见到霍二娘的一瞬间,他依然抱着那逢场作戏的心与她周旋,却不想……这一场戏下来,也许戏便不是戏了。   尤其是在听到她那一句叹息——“死在你手上,也算是个善果了。”   他忽想起自己听到的那传说——魔门圣女,离门者,不得善终。   还有自己探听出来的消息里,即便是留在魔门中的那些圣女,最后在信任圣女选出之后也不过是投身火中,祭了雪山之神的“善终”罢了。   “你……。”水曜一颤,到底咬牙挤出来一句:“你又来哄我!”   霍二娘这等风月老手,见他艳目含狠,却睫毛微颤的样子,哪里还有不知道的,便一笑顺势捧着他的脸,对着他的嘴儿就亲了下去:“小傻子,我哪里哄你了,真心假意,我不信你分不出来。”   说话间,她又顺势翻身坐到了他腰腹间,手上撩拨了起来。   水曜哪里是她的对手,片刻间便已是脸色潮红,任她摆布了,魅眼含水地喘息,只还做出一副凶狠的样子来:“你且……快点。”   只是那声音潮湿娇软得不成样子。   霍二娘一笑,这次毫不客气地……用了魔功。   半个时辰,便完了事儿,霍二娘看着床上的人面色含春,疲倦第直接昏睡了过去,随意拢了衣袍,散着长发就拉开了大门,果然看见楚瑜站在门外。   楚瑜转脸看着她,淡淡地一笑:“你总算出来了。”   “怎么,你什么时候喜欢上听墙角了?”霍二娘抱了胸,一点不在乎自己波涛汹涌让人看了去,只懒懒地道。   ------题外话------   今天十三号了哟,验证最后一天,群里大家记得验证,没有验证记得给管理员说声为啥,没验证地每个人管理员都发了私Q啦。 ☆、第四十六章 雪山圣女 一更   楚瑜见状,忽然嘻嘻一笑,抬手就在霍二娘胸前的波涛起伏上戳了戳:“怎么就这样出来了,你是天山魔女不怕冷,也不怕羞么?”   说着,她的手还点了点霍二娘脖颈到胸口那些斑点红痕和牙印。   她其实挺羡慕二娘的妖娆身段,她自己身材纤细,一对小桃儿其实也算相得益彰,可是看见二娘这种能把人闷死的波涛起伏,还是忍不住感慨——造物主的神奇。   也就是这等身材才能称得上——魔女了。   霍二娘见状,也不拦她在自己胸口乱戳,只嗤笑出声:“最近见你回了云州后说话斯文许多,原来还是个混不吝的样子。”   楚瑜大眼儿弯弯:“你我之间用得着拐弯抹角么?”   说罢,她顿了顿,正色道:“水曜去了天山,还得了能克制你们魔功的断念草,如今火曜用在三娘的身上,我已经让瑟瑟想法子去做解毒药了,正好现在唐家众人在这里,我想不会太难才是。”   她其实早就已经到了水曜的院子里,但听着房间里那声音,她就知道里头正在干什么,毕竟霍家姐妹不是中原女儿脸皮薄,她们从来不觉得这男欢女爱是什么羞耻之事,连声音都不遮掩。   所以她索性就在不远处的廊下等着二娘或者水曜完事儿出来。   院子里自然有曜司的人在暗中守备,只是因为自家星君正在……“睡觉”,他们自然就远远地守着,不敢靠近,更不会去挡住楚瑜,只是见楚瑜来了准备为她通报,却被楚瑜拦住了。   楚瑜原本就是个心中灵透之人,自从从火曜手里拿了药之后,便有些怀疑上水曜了。   火曜是随了他们一起去了琉岛的,就算是他之前就安排了人去打探霍家姐妹的底细,但他不坐镇中原,只怕很难管控事情的进展。   而在她们离开中原之后,水曜正好因为任务去了一趟漠西草原,而天山就在漠西草原附近,实在不得不让她多想。   果然到了这里之后,她将曜司武卫打发了之后,在院子里站了站,便仗着自己内力深厚,将房间里的声音听了不少去了。   不是她不尊重二娘,只是因为看着三娘成了那个样子,她心中不免担心水曜会对二娘也出手罢了。   曜司的能耐她是知道的,水曜他们既然想要查,至少能把霍家姐妹的底细查出来个七七八八。   “嗯。”霍二娘闻言,点了点头,随后又笑了笑:“也亏得你这般上心了,多谢。”   这一句话,她说得极为真诚。   以她的修为,楚瑜又没有刻意掩藏动静,她自然知道楚瑜站在外头,既然敢与水曜说那些话,就不怕让楚瑜听了去。   而水曜原本若非他关心则乱,也不至于连外头站着楚瑜都不知道。   “说什么客气话呢,你们是我的人,我总要想法子护着你们的。”楚瑜看着霍二娘虽然看似风轻云淡却掩不住眼底一丝黯淡的表情,便叹了一声。   她顿了顿,看着霍二娘片刻,轻声问:“你可愿意告诉我你们当初到底是为什么会被逐出天山魔门而流落中原?”   霍二娘一顿,随后抬手风情万种地抚了下自己的卷发,却没有说话,目光掠过楚瑜忘向远处黑暗的天空,那里大雪纷纷落下。   “……每一次大雪,我站在这里,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是在天山,还是在草原……每一个艳阳,我站在这里,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是在大漠黄沙下,还是在绿洲碧水边。”   她轻声道,那是很好听的异族语言。   虽然是念白,但二娘念出来押韵仿佛歌谣,楚瑜心中一动,她曾经听过三娘在海上与人吃酒多了,便哼起过这首歌。   她一直觉得这歌谣,带着一点空灵的忧伤,全不似三娘那样的性子爱哼唱的,便问过三娘歌词的意思,当时只觉得很美,仿佛永远走不到终点旅人,仰望苍天。   而此时,二娘在这个时候念出这样的词儿来,便让人尤其感觉心中苍然。   楚瑜暗自叹了一声,看着霍二娘,竟在她一贯妖娆艳丽而不羁的面容上看见一丝可以称呼为沧桑与忧郁的情绪,但她也只是看着二娘却没有再说话。   她一贯知道怎么做一个优秀的倾听者——等待和沉默是金。   而霍二娘却仿佛被那黑暗天空落下的鹅毛大雪带走了思绪,竟一直静静地看着那天空没有说话。   两人对立沉默,仿佛没有人觉得这般静默有任何不对劲。   也不知过了多久,霍二娘才幽幽地一叹:“想想,有时候都觉得那是前生事了,实际上算算,我和三娘进入魔门也不过是十几年前的事情罢,那一年我才十一岁,而三娘才九岁……。”   霍二娘和霍三娘原本是漠西草原一个大部族里的族长之女,上头还有一个大了二娘六七岁同父异母的哥哥。   只是姐妹两人还在襁褓里的时候,那个哥哥便被带走了,只因为当初他们父亲的妻子,也就是族长第一任妻子并不是如她说的那般只是一个落难孤女,相反她的身份非常高贵——雪山圣教的圣女。   这雪山圣教即是被中原武林称为魔门之地。   那一位圣女生得美貌非凡,只是不甘心最后一生却成了火中的灰烬,才逃了出来,遇到了三娘的父亲,生下来一个孩子,也成了一段佳话。   只是雪山圣教在漠西的势力极大,神秘又很得人心,处处都有他们的眼线,最终圣女所在还是被泄露了出去。   二娘与三娘所在的草原部族很大,虽然并非不能和圣教抗衡,对方手段实在太神秘诡吊。   而二娘与三娘的哥哥霍尔当年已经三岁,雪山圣教的那位圣女实在不想牵连自己夫君和孩子,便决定与门人回雪山。   原本只是她一人离开,却不知怎么回事,在她离开之后,连霍尔也跟着消失了,从后来留下的痕迹看,才明白原来雪山圣教容不得圣女血脉流落在外。   霍家姐妹的父亲当时失去了结发爱妻,痛不欲生,却为了族人安危无可奈何,最终又在几年后还是再娶了霍家姐妹的母亲,生下了霍家姐妹。   “我与三娘的名字,其实都是父亲私下唤我们的小名,我与她各自的在族里和魔门里用的才是大名,我叫霍菲儿,三娘叫霍嘉儿,只是因为当年的那位圣女唤作雅里娘,所以父亲给我和三娘取了这样的小名……。”二娘顿了顿,微微一笑,笑容里有些涩然。   “有时候,我们都忘了自己的本名,只因为父亲几乎从不喜欢叫我们的大名。”   楚瑜一怔,她其实也知道霍二娘和霍三娘这个名字也许未必是真的,可是她们叫什么名字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她所信任和所用的只是她们两人罢了。   却不想,这里头还牵扯着这一段故事。   “那么你们又是怎么……怎么会成为雪山圣教的圣女?”楚瑜忍不住蹙眉。   霍二娘淡淡地道:“因为父亲心中从来放不下雅里娘和大哥,他临终前一直都希望能再得到他们的消息,看一眼他们,所以我和三娘就去参加了圣女的甄选。”   楚瑜一愣,忍不住道:“你们是不是疯了,我听你那意思,老的圣女最后要以身进火中焚烧自己作为祭品!?”   她们是有多想不开要做这种事!   霍二娘低低地一笑,笑容里苦涩非常:“你以为我们愿意么,只是部族里已经容不下我们了,父亲生下我和三娘之后再无子嗣,他身体也渐渐不好,却一直惦记着找回哥哥和雅里娘,完事不理。他之所以会那么快就病逝,不过是因为我们族里有人觊觎族长的位置暗中给他下了药,最后连我们的阿娘也在逃跑里被那些畜生……。”   她话音未完,眼里却闪过一丝猩红狰狞的光来。   但不过片刻之间,她又恢复了正常,随后笑了起来:“总之草原之大,已经再无我和三娘的容身之地,何况我们两个还要——报、仇。”   最后两个字她一字一顿地蹦出来,如有刀锋刺面的痛感。   楚瑜心中震了许久,才慢慢地道:“难怪……。”   “去雪山圣教寻找哥哥也是我们唯一的后路。”霍二娘仿佛又恢复了正常,只抱着胸淡淡地一笑:“这其中诸多波折,也不必多浪费口舌,但终归我们找到了哥哥,也找到了雅里娘,也……成了新任的圣女。”   楚瑜心中涩然难言,她自然知道这轻描淡写的语句下,有多少波折艰险不为外人道也。   “后来呢,雅里娘和你哥哥就眼看着你们成了圣女?”楚瑜忍不住蹙眉,还是忍不住摇头。   霍二娘见状,便笑了笑,淡淡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雅里娘和大哥都是好人,我们的母亲其实就是父亲拨来伺候雅里娘圣女的侍女,她其实是反对我成为圣女的,只是我们身负血海深仇,拼却一条性命又如何,?”   楚瑜心中大震,却也知道自己不是当事人,如何能说一句感同身受,大义凛然地去替人家做决定。   “何况,大哥说了他会保护我们的,他真的很努力。”霍二娘忽然低头一笑,只是这一笑里,竟有一点泪光落了下来。   ------题外话------   求那个月票儿哟,今儿八点半有二更,么么哒。   对了,说个事儿,群里的验证已经结束了,如果有发现自己被移出去的姑娘也不必着急,订阅回来就OK了。管理员们已经尽所有一切能用的手段通知了哟,大家都忙,什么时候想加的随时欢迎加回来即可。谢谢体谅。 ☆、第四十七章 哥哥 (二更)   楚瑜一愣,她是隐约地知道二娘和三娘有个哥哥,只是没有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些内情。   看着二娘这个样子,想来这位哥哥倒是对她们很好。   “你哥哥……我记得你似乎说过他是魔门门主?”楚瑜皱皱眉,有些不明白。   二娘和三娘叛出魔门,那么是和他们的大哥决裂了么,若是生死与共过的亲人,又怎么会沦落到最后那般地步?   霍二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是的,在我们当上圣女之后,然后……。”   她顿了顿:“然后我们复了仇,却也再不能见容与大漠草原,只能回到了雪山中,过了些年,我们联手除掉了魔门的门主,而哥哥也成了魔门的门主……   楚瑜见二娘唇角一翘,碧蓝的大眼里浮出细碎明丽的幽光,艳丽绝伦的面容上浮现出美丽的笑容,那是她从来没有在她脸上看见过的笑容,若是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单纯和幸福。   她在二娘的脸上见过媚骨生香的笑意,见过嚣张跋扈的笑容,见过她发狠要杀人时的冷笑,见过她狡猾奸诈或者讥诮的笑容,只是从未见过她还会露出这样清澈的……笑来。   楚瑜震了震,不得不承认当霍二娘那样艳丽妖娆的女子露出这样的笑容来,真的很——动人心弦。   连她的心中都忍不住跳慢了一拍。   但也不过一息之间,二娘脸上的笑容便没有了,只剩下冰冷的自嘲:“再过不了几年,我们就杀了哥哥,叛出了魔门,然后下了中原。”   楚瑜到底不是火曜或者水曜,所以也并不知道霍尔已死,还是死在了二娘三娘的手上,此时陡然听闻这个消息,整个人都愣了,下意识地惊呼:“为什么。”   霍二娘没有马上回答她,而是慢慢地走到栏杆边,任由飞扬的雪花落在自己的头与脸上,没有回答楚瑜的问题,却忽然幽幽地问:“小鱼,你觉得我和二娘的身手如何,在中原江湖能排第几?”   楚瑜想了想,道:“能排第几我并不知道,只是你们的修为除了略次于金曜之外,与其他的星君应当是不相上下的,跻身江湖顶尖高手应当没有问题。”   霍二娘望着黑暗的天空一笑:“你真是看得起我们,你可知道我们的功夫在魔门中也就是个中流罢了,虽然也许及不上三爷,但比我们能耐的高手不知凡几,而且年纪皆与我们差不多。”   楚瑜闻言,梭然一惊,几乎有些不可置信:“等等……这……怎么可能?!”   武艺修为并不是人人都有天赋,是需要看根骨和启蒙的,除此之外就是自己需要的下苦工和钻研。   如她自己,就是入门太晚,以至于得了一身百年内力,原本唐墨天当能与琴笙一战,结果这身内力到了自己身上,用出来也就是和七曜的水平差不多。   原本瑟瑟等人还很是替她遗憾,只是楚瑜很明白,她这都多少岁了才习武,能在两三年能与七曜星君和霍家姐妹的水准齐平,已经是很了不得的奇遇了。   但如今听得二娘竟道这雪山圣教,也就是魔门中人,似二娘、三娘这样的水准也不过二流水平,简直让楚瑜震惊。   “那若是魔门众人到江湖作乱,中原武林岂非难以应战?”楚瑜脑子里忍不住就想起了前生那些什么《魔教教主》、《倚天屠龙记》里的那些魔教大杀四方,掀起腥风血雨的情景。   霍二娘见她脸色古怪,便摇摇头,淡淡地道:“小鱼不必担心,我魔门中人,不能离开雪山太久,否则便会虚弱而亡,并不能远去为祸中原武林。”   楚瑜一愣:“为什么!”   霍二娘摇摇头,神色怅然:“听大哥说,大约是因为我们练习了魔功的体质问题,只有天山雪脉能让我们好好活着。”   楚瑜忽然围着霍二娘滴溜转了好几圈,咬着唇上前抓住了她的手:“你和三娘,到底还有……几年性命,我去找瑟瑟他们去?!”   说着,她转身就要走。   霍二娘几乎被她抓痛,心中却只感觉一暖,她摇摇头将楚瑜的柔荑握在手里:“我和三娘是不同的,我们……。”   她顿了顿,露出个有点古怪又自嘲的复杂笑容:“我们有魔功,所以采补之下,倒是暂时无虞的,如今在江湖上也混迹了这么些年,你看我们像是随时会死的样子么?”   楚瑜听得“采补”二字,瞬间有点无言——这是采阴补阳,延续寿命的意思么?   她有点不敢问,却又不得不问:“二娘,你们游戏人间,莫非也是因为练习魔功能够延寿么,那若是你们可以如此,其他魔门中人难道就不能学你们了?”   楚瑜心中很有些复杂,原来有人游戏人间,看似风流潇洒,放纵不羁,背后还有许多的不得已。   霍二娘闻言,迟疑了一会,还是点头:“没错,但不是所有的魔门中人都能效仿我们的,你忘了,我们是特殊的存在,我们是……。”   她话音略停,面色有些冷:“我们是圣女,虽然也许修为不是最高的,但是我们自然有我们的独到之处,所以才能离开雪山也活了那么久。”   楚瑜闻言,心中很有些波澜起伏,她看了霍二娘片刻,却没有再问什么。   只是霍二娘却仿佛能懂得她想要问什么一般,只松开了楚瑜的手,扶着栏杆讥诮地笑道:“这雪山圣教,也就是你们说的魔门……一贯修炼的功夫都至为阴邪,为了提升自己的功力修为,无所不用其极,魔门中人相信修为升到极致化境,便可登上雪山女神的阶梯,成为永远的圣者。”   霍二娘停了停,仿佛想起了什么,嗤之以鼻:“按照你们中原人的说法,那就是修习武艺修为是为了羽化登仙,其实我倒是觉得更像是当了神仙好为所欲为。”   霍二娘的话丝毫不客气,听得楚瑜忍不住有点想要笑,但是她最终只是忍不住感慨,这宗教还真是能让人生,让人死啊。   霍二娘继续用提别人的口气淡淡道:“这魔门里最能增长功力的,便是——舍夺。”   若是说通俗点,即是大部分习武者都是靠着勤恳苦练得了一身内力修为,而这个舍夺就是借着某种手段将别人的功力据为己有。   当然这并不是容易的事情,也需要根据那魔门中人魔功的高低行事,若是那心智不坚者,轻则走火入魔,重则气海丹田尽毁而亡。   楚瑜一顿,大眼里有些异样地看着霍二娘:“你们……你们和火曜、水曜……难道也……。”   这西域古怪的功夫还真是……让人咋舌。   霍二娘见她目光闪烁试探的样子,轻笑出声:“夺者,采阳补阴为夺气血生气,会让被夺者体倦神疲,但修养些天也就好了,水曜这会子睡了,明儿醒来就好,我哪里舍得伤那小妖精,何况你以为他欢好尽兴时就没有防备我么?”   楚瑜怔然,随后低低咳嗽一声,有点脸红:“哦……。”   霍二娘不以为意,只继续道:“告诉你这些,只是想小鱼你明白魔门到底是一个什么样自诩高洁不问世俗只为登上雪山女神的阶梯,实际上却污秽不堪的存在,经常有门人会去掳掠或者引诱来自西面八方的擅武者,还有少女以为修炼炉鼎……我们这圣女,也不过是门主的炉鼎罢了。”   楚瑜一惊,忍不住蹙眉:“炉鼎?”   霍二娘偏了脸,靠在栏杆上,波澜不惊地道:“是,每一代圣女都是魔门门主精挑细选出来的,每一任魔门的门主大约会二十年年左右甄选新的圣女,根据自己的体质和魔功需要,甄选出体质合适的圣女用各种药物调理得适合他们双修使用,只是大部分圣女并不能支撑到二十年,所以大哥的阿娘就是因为这种原因逃了出来,只是最终还是被抓了回去。”   原来雅里娘的那一任魔门门主不肯放过雅里娘,除了不甘心自己细心调养出来的炉鼎就这么没了,还是因为他对雅里娘别有一份心思,他只。   抓回了雅里娘,还要拿住二娘和三娘的哥哥霍尔也不过是为了折磨和要挟雅里娘罢了。   雅里娘被抓回去那些年,最终慢慢还是走上了以前圣女的路,被折磨得耗尽了精力,就要不行了,所以魔门门主决定再次甄选圣女。   “父亲说哥哥除了从小就生得好看,还聪明非常,我想是的,哥哥竟在那般艰难的处境下,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成了前任魔门门主的义子,我们找过来的时候,他是最有希望的魔门继承人之一,你不知道,哥哥长得多好看,多温柔。”霍二娘提起自己的兄长,神情里又出现了那一份特别的温柔纯真。   “他有碧蓝如天空的眼眸,和我们不同的火红色长发,俊美的容颜让魔门中的女子无不倾心,他的温柔如同大漠清晨的风……。”   楚瑜看着霍二娘的表情,微微一顿,心中有点异样。   “我们原本是没有希望甄选上的,只是哥哥暗中加以援手,让我们成为了圣女,我们要为自彼此复仇。”霍二娘幽幽地一笑,神情复杂。   “那时候我们两个都还小,在哥哥一力庇护下,我们并没有马上就被那死老头子拿去当炉鼎,他也是怕我们两个受不住他的糟蹋,就这么死了,所以让我们调养了些年,也在这些年里,哥哥用了手段,借刀杀人,挑拨魔门门主率众灭了那些害死我们爹娘的人。”   楚瑜心中梭然一动,暗道,原来前面这一段是如此,那么后面……杀了魔门门主,霍尔登上魔门门主之位后,怎么会和霍家姐妹决裂。   她看着她们的神情,实在不觉得霍家姐妹会下手杀了那个一直庇护他们,温柔深沉的男人。 ☆、第四十八章 今日有酒今日醉   “可惜……在大哥的帮助下,我们为爹娘报仇,得偿所愿之后,却并没有来得及高兴太久。”霍二娘讥诮地弯起唇角,碧蓝的眼底一片黑沉:“我和三娘都已经长大,大到足以能成为前任门主新的炉鼎,而那时雅里娘圣女也早已去世,不论哥哥如何拖延和帮我们遮掩,道他饲养我们的时日不足,但门主都已经没有了耐性……他需要干净的新炉鼎练功,比如还是处子的圣女。”   楚瑜看着霍二娘的表情,心中暗叹,就算二娘和三娘放纵不羁,对贞操并不重视,但当年的她们也不过是一对满心惶恐的少女罢。   “哼……我怎么可能愿意拿自己干净的身子去伺候那个老畜生!”   霍二娘冷笑一声,把玩着自己的长发:“我十五岁那年就把他身边那位俊俏的总护法勾引到了手,哪知那是个没用的狗崽子,口口声声会对我好,带我走,却到底不敢反咬那老畜生一口,反而向那老畜生出卖我。”   楚瑜看着霍二娘眼底的那些恨意,心中有些复杂:“这……是轻狂了些,只是谁人年少不轻狂。”   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心中恐惧又焦灼做出了不明智的选择,可她大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qing ren"背叛罢。   “是啊……轻狂……太轻狂了,只是这一步错,便步步错,谁曾想会连累了哥哥,我原本是不甘心成为那老魔头的炉鼎,想带着三娘一起逃出去,也不要再看着哥哥为了庇护我们愈发步履艰难,得罪那老魔头被惩罚磋磨。”霍二娘慢慢地闭上眼,低低地笑,笑声极凉,她虽然在笑,眼中也不似方才有泪,却让人心中不忍。   楚瑜抬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二娘……。”   “魔门之中枉谈情……天下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霍二娘闭了闭眼,脸色青白地道:“所托非人,可我从未想到会因此害了三娘和哥哥……。”   楚瑜听着霍二娘缓慢而艰难地道来,心情也很有些复杂。   原来霍二娘费尽心思勾引那一位护法,也不过是叛逆期的少女不肯屈服自己成为炉鼎耗尽精力和健康之后,最后害被烧死献祭给雪山女神的黑暗命运。   只是那个信誓旦旦地说会护她逃离的男人,在被前魔门门主发现和二娘有私情之后,经不住刑讯,出卖了霍二娘,那魔门门主听闻二娘背叛他之下暴跳如雷,对二娘和三娘都起了杀心。   霍家姐妹怕连累兄长,竟不顾一切地私逃了,甚至不曾将这事告知她们的兄长霍尔。   两个少女的逃离之路,又没有充分准备,下场自然是被抓了回去,那魔门门主心思恶毒之极,他恨二娘和三娘不愿意侍奉自己,竟将她们直接扔给了自己的侍卫们凌辱,甚至直接命令被打得半死的二娘的"qing ren"率先去侮辱三娘,二娘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妹子就这么被自己懦弱的"qing ren"糟蹋,痛不可言。   等到霍尔闻讯赶到来救人的时候,看着自己一双妹妹的惨状,直接挑起了暴动,与魔门门主战做了一团。   他年纪虽轻,但身为前任圣女之子,自然各种修习秘法和秘药所得不少,又自幼入门,辈分不低,天资极高,原本就很是厉害,何况他生得那般俊美,不知多少魔门女子宁愿舍出自己不少修为也愿与他一夕之欢,多年下来一身修为极高,成为魔门呼声最高的继承人,魔门掌门的义子。   当然与魔门门主还是不能比的,但是霍尔能在仇视自己的魔门门主手下活了那么多年,从一个被用来磋磨自己母亲的工具,变成未来魔门的继承人,护得住自己的一双妹妹,靠的自然不是蛮力,而是他聪敏睿智的头脑。   他多年苦心经营,门中长老被他收买了十之七八,自己暗中也聚集了不少势力,就是打算登上了魔门门主之位后再和老魔头清算。   只是不想这次为了救自己的妹妹,不得不骤然发动自己掌中所有的人脉与势力,与魔门门主斗了个你死我活。   整个魔门几乎都因这内斗的一战,元气大伤。   而遍历艰险之后,霍尔到底棋高一着,擒下了老魔头。   楚瑜听着霍二娘说着那些惊心动魄的故事,说到了此处的时候,她忍不住越发地紧张,连放在二娘肩膀上的手指都不禁收紧了起来。   她没有想到二娘和三娘还有这一段惨烈的遭遇,可若不是曾经经历过那些事情,二娘和三娘又怎么会称为魔女?   “二娘……。”   霍二娘看了眼她搁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眼神微涩:“后来啊……后来一切看似都很顺利,我们都松了一口气,发誓一定要让老魔头不得好死,那时候我们都以为我们赢了,直到我们走到老魔头面前的时候,准备看哥哥怎么处死这个害死雅里娘的元凶时,却见那老头笑得古怪又恶毒。”   楚瑜心中一动,竟不由自主地低低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能一击粉身碎骨……恐生变数。”   霍二娘一顿,似有些不太能理解楚瑜的话,毕竟她的中原文也是最近这些年才好了不少,但却也多少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变数?”霍二娘嘴里琢磨着这个词,忽然古怪阴沉地一笑:“是啊,变数……谁能想到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个开始,那老魔头死前竟将鼎引下在了哥哥的身上。”   楚瑜一愣:“鼎引?”   霍二娘低低地道:“所有圣女都是根据体质,用各种珍贵少见的药物‘饲养’而成合适门主修炼的炉鼎,这鼎引便是一种特殊的加了圣女血肉的药引,原本是用在魔门门主身上,好用来控制圣女炉鼎之物,我和三娘还没有正式成为炉鼎,老魔头还没有来得及服用他手里的鼎引子,便趁着和哥哥交手时,下在了重伤的哥哥身上。”   楚瑜如今好歹也是唐门的门主,虽然她只觉得自己是个暂时挂名的,但是平日中听唐瑟瑟各种嘀咕,耳濡目染自然也多少知道一些这种邪门诡秘的东西。   “莫非这鼎引下了,会生出什么不好的变数?”楚瑜神情微凝。   “这东西……既是控制‘炉鼎’之物,自然与我们脱不了关系,它会……。”霍二娘迟疑了片刻,还是闭了闭猩红眼,咬牙道:“它会令修炼魔功的哥哥对我们产生……不该有的念头,那是一种对炉鼎不能控制的渴望。”   楚瑜脸色一白,忍不住握住了霍二娘的手:“二娘……。”   “而一旦成为炉鼎,我和三娘都活不了多少年,而且活得饱受折磨,生不如死,哥哥当初让我们成为圣女,不过是是为了救我们,他不惜冒着身死的风险杀了前门主,又怎么可能伤害我们。”霍二娘碧蓝的眼里一片隐晦,却有冰冷的泪水缓缓地顺着脸颊落下。   “就没有办法了……抱歉。”楚瑜忍不住问,即使如今再问,似全无用,但是她还是忍不住问了。   “呵呵……。”   霍二娘却并不以为意,她撑着自己的额头,低声苍然道:“我们用尽了许多法子,甚至还试图选新的圣女,也挨了些年,可都没有用,那用我们血肉练就的鼎引子实在厉害哥哥渐渐地不能控制他的神智了,喜怒无常,到后来竟似那老门主走火入魔一般。”   “那时候我们才知道为何当初老门主不惜一切代价寻找雅里娘,除非我们死……这大概就是魔门逆天行事的惩罚罢。”   楚瑜一怔,几乎忍不住心中暗自感慨——果然是魔门中的邪门狠辣之物,似毒非毒似蛊非蛊。   “那一个夜晚,哥哥在对我们动手时,被唤回了一丝神智,拼尽了最后一丝清明,用自己胸口……撞上了三娘手里的弯刀,从此之后……三娘再也不用她最喜欢的寒月弯刀,那曾是哥哥为她亲手锻造之物。”霍二娘抬头看向天空,低低地笑了起来。   “而我们也再看不得天山的雪……从此叛出魔门,浪迹天涯。”   她迷蒙的泪眼间,她仿佛依稀还能看见那长长红发如火,却蓝眸温柔深沉如天山蓝天的俊美兄长,含笑带泪地闭上眼,唇角带血地轻声道:“二娘、三娘……要好好的,要……好好的。”   楚瑜也忍不住红了眼圈,抬手环住霍二娘的肩膀,将那一贯明艳不羁,此刻却哭得如同孩童的女子抱进怀里。   “过去了,都过去了。”   ……   霍二娘低头闭着眼,深深地将脸埋进她的肩膀。   楚瑜不一会,便感觉自己肩膀湿热,与冰冷的寒风形成鲜明的对比。   时间渐渐流淌,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到霍二娘抬起脸的时候,除了她眼中有些血丝,看起来却再正常不过了,依然是那明艳间带着不羁的模样,有些粗鲁地抹了把脸:“格老子的,夭寿……竟然一把年纪了还这个样子,肯定是上小水儿上多了,被那小妖精给传染了。”   楚瑜看着她,叹了一口气:“你说天下男人没有好东西,难道霍尔也不是好东西么,水曜……。”   “哥哥本来就不是个好东西。”霍二娘却忽然扯了扯唇角,有些莫测地道:“他是个好兄长,可我见过他的女人,他并不是一个好男人。”   楚瑜一愣,随后有些头疼:“你不是和水曜和好了么?”   这么偏激的语气,怎么看都不像和好的样子。   却不想霍二娘轻笑了起来,弹了下自己涂着猩红蔻丹的手指,漫不经心地道:“不是好东西,便不能喜欢么?我真心钟情那个小妖精,和他是不是好东西无关,今日有酒今日醉。”   楚瑜闻言,心中却咯噔了一下…… ☆、第四十九章 撞破   “二娘……。”楚瑜看着霍二娘,正打算说点什么。   却听霍二娘径自打断了她的话,只不羁地笑了笑:“小鱼,我和三娘与你们中原女子的想法从来是不一样的,从不稀罕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和三爷好,我们乐见其成,但我们也相信你从来是宽宥的,我们发过誓会用此生守在你的身边。”   接下来的话,她没有说下去。   但是楚瑜心中明白——二娘她们在情感上的观念和出身注定了她们与她的不同,她们之所以喜欢自己,也是因为自己和世人不同,不会对她们的观念自以为是的加以批判。   这世间,每个人的活法本就不同。   为什么一定要符合世人的观念才是正确的呢?   她们不想嫁人,也并不觉得人生里爱情是头等大事,日子过得舒心,外人又凭什么指责和干涉。   楚瑜心中微震,看着霍二娘,随后轻叹:“二娘,你说的对,你们做什么选择,我都支持你,我只是希望身边的人日子都过得开心。”   霍二娘颔首,轻声道:“我会的,大哥也是这么叮嘱的。”   楚瑜看着霍二娘望着虚空的表情,又看了看身边的窗口,她知道水曜在里面睡着,心底忽然有些发沉。   霍二娘转眼便看见楚瑜的表情,她笑了笑,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必为我和小水儿担心,我待他是真心的,他……也一贯是个聪明的美人儿,我们般配得很。”   楚瑜听着霍二娘用那种男人的口吻说话,忍不住有点想要笑:“瞧你那流氓的样子,还美人儿呢。”   “怎么,谁说美人就一定是男人么,听三娘说你们中原那什么《诗经》里的兰草美人指的可是男人。”霍二娘摸了摸下巴,揶揄地一笑,那模样一看之下竟还有些猥琐:“譬如小姐家里的那位三爷,可是极品的美人儿,可惜也就是你才消受得起。”   楚瑜一听,倒也无话反驳,只白了她一眼。   可她也明白这到底是他人之间的感情,她没有什么立场去插手,即使她们宣誓效忠于自己。   所以她抬手戳了戳霍二娘丰满硕大的左胸,叹了一声:“总之,你知道自己的心怎么想,在在做什么就好了。”   说罢,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是了,三娘那边,你还是注意下罢,她和火曜,我怕会闹出来。”   有些事儿,她也不好多说,毕竟谁也不知道火曜和三娘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霍二娘一愣,看着楚瑜有些隐晦的神色,随后点了点头:“嗯,三娘也是个有主见的,我会仔细的。”   “好了,我在这里站久了,实在有些冷,先去寻唐家堡的人了,不然再晚回去,家里那尊大神只怕会闹性子。”楚瑜笑了笑,拢了拢肩膀的狐毛披风。   霍二娘抬手替她扫了扫满头的雪,又仔细地把伞打开递给她,嘿嘿一笑:“冷吗,我以为小姐你听了那么久的壁角,心里烧得慌,忙着要回乾坤院抱那只仙仙的猫儿泄火儿。”   楚瑜虽然早已习惯而霍家姐妹的口无遮拦,但还是忍不住大囧,没好气地拿手肘撞了下她的肩膀:“你就满口下流话地胡诌罢!”   说罢,她也懒得理会她,只撑了伞转身离开:“一个时辰后,前花厅见。”   霍二娘看着楚瑜的背影,笑嘻嘻地挥手:“成,耽搁不了你泻火的时候!”   楚瑜一个踉跄,差点摔个狗吃屎,没好气地地转头瞪了眼霍二娘,转身加快步子转了出去。   霍二娘笑了笑,再次看了看天色,脸上的笑意却是淡了许多,长久地看着那幽暗浓厚的云层,也不知在想什么,更不觉得自己穿着这般单薄会受寒。   约莫两刻钟后,她才轻叹了一声,又转身回了房间。   虽然她自幼生活的环境和所练的魔功让她不惧寒冷,但是房间里燃着炭盆的温暖气息迎面而来,还是极为舒适的。   霍二娘半眯了深邃的蓝眼,随后拨了拨头发,却定自己头上身上没有雪花之后,便爬上了床,钻进被窝里,然后一点不客气地从背后楼过被子里疲惫睡着的人儿,直接把脸埋进他*性感的颈窝里,深深嗅闻了一下,只觉得自己每个冰冷的毛孔都舒缓开了。   “小水儿……。”她轻喃了一声,肆无忌惮地摸了摸怀里男体腰腹间那温热光洁又干燥的皮肤,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没有向下摸索,只温柔地轻啄了下他的肩膀,抱着他闭上眼睡了过去。   她喜欢这种肌肤相亲的感觉,这让她觉得温暖。   听着身后抱着自己的人呼吸渐渐平稳,一直被抱着的水曜慢慢地睁开他的线条精致得像女孩子的眸子,眸光里闪过幽冷而若有所思的光,只是最终又自嘲一般地弯起唇角笑了笑,也再次闭上眼,却无意识地将身子更贴近身后那妖娆非常的身躯。   ……*……*……   议事堂   “这是这次的血,你们仔细,莫要撒了出来,累及自己和旁人。”楚瑜将手里的一只小盒子递给了唐鼎天。   唐鼎天眼里一喜,立刻吩咐身边的人将那盒子接了,随后看向楚瑜又有些不自在的惭愧之色:“我们尚且帮不到掌门何事,却还要伤了掌门的身子,实在是……。”   他有些说不下去,唐门遭遇上次重创之后,本家几乎全灭,如今形同一盘散沙,如今还容易才收拾出了些局面来。   楚瑜看着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唐护法不必往心里去,不过是偶尔割破点皮罢了,伤口浅薄,但我既然同意接纳掌门一职,虽然我不在唐家堡长大,也无法成为你们以往里那种合格的掌门,但却明白什么叫做一诺千金。”   唐门众人闻言,皆心中感动,唐鼎天不是个善于言辞之人,此时也抱拳深深一揖:“是,但凡门主之命,属下等必不敢不从。”   楚瑜抬手扶起他,微微一笑:“我这里有一件事正要交托唐护法。”   唐鼎天一怔,随后颔首:“掌门,请说。”   唐鼎天一把年纪,气势非凡,叫着楚瑜掌门仿佛一丝怪异和违和,但是听起来却又仿佛理所当然。   楚瑜屏退左右之后,斟酌着道:“我想知道我们门中可有什么起死回生之药,能让重伤不治的人活了下来,但是又从此留下极为严重的后遗症,如惧潮冷,如害怕热,或者浑身很痛之类的症状,也许还有些别的后遗症也未可知。”   这个问题,她问过瑟瑟,只是那丫头年纪太轻,很多事情毕竟是记不得了。   唐鼎天闻言,蹙了下粗狂的眉,想了想:“起死回生?我唐门地宫里确实有不少秘药,但是能达到起死回生的并不多,只那些几种,而大部分这种药物其实也算是天下奇毒,自然多有后遗症,您这般形容,属下还一时间想不起来,到底是哪种。”   说罢,他看向楚瑜,正色道:“可是掌门人身边的人受伤?”   他不知又想起什么,瞬间眼色一变,惊疑不定对着楚瑜道:“难道是掌门……。”   楚瑜见他紧张,便摇摇头笑道,:“不是我,但确实是帮我的朋友问问。”   她记得老金和唐门上任掌门关系极好,好到能将藏海图托付其手上,那么琴笙服下的药物也许大部分是唐门所出。   金大姑姑一直很少与她谈起琴笙那一场病痛,仿佛总有些讳莫如深,她又有些不愿触动琴笙想起过往的旧事,也只好自己私下打听一二。   唐鼎天仔细地看了看楚瑜的模样,方才点点头放松下来:“不是您就好,这些日子您去了海上,不知门中人多悬心,不过若是您的朋友,属下需要为他把把脉才知道。”   楚瑜一愣,随后有些无奈地摇摇头:“算了,我也就是一问罢了。”   唐鼎天见楚瑜不愿细说,便点点头,也不说破,只迟疑着叹道:“但这些虎狼之药,虽然能一时救命,当时各自留下的后遗症都不同,不过大部分用了这些狠药的人,都是无法诞育子嗣的。”   楚瑜闻言,梭然神色一僵——什么?   唐鼎天看着楚瑜脸色变幻,一阵青一阵白,不禁也是一惊,便道:“掌门……怎么了?”   楚瑜顿了顿,看向唐鼎天,眼神有些飘:“没什么,只是有些震惊,竟会让人无法诞育子嗣么……莫非会令女子宫寒或者别的什么?”   唐鼎天虽然担心,但还是摸着胡须道:“并不只限于女子,也不止限于宫寒,而是男女都多半无法诞育子嗣。”   楚瑜愣了愣,忽然想起了出门前,琴笙的表情,还有他在船上提及子嗣话题时的样子……   她忽然觉得头有点发涨。   唐鼎天见她表情不对,便有些担忧地道:“可是属下说错了话?”   楚瑜沉默了半晌,才回过神,摇摇头,笑了笑:“不,没有什么。”   随后,她若有所思地转开脸,看向窗外瑟瑟的飞雪。   ……*……*……   马车回到乾坤院的时候,门房里早已备下了暖暖的小轿一路将楚瑜接进院子里。   ------题外话------   ==~小鱼造了这个消息咧。 ☆、第五十章 心思   楚瑜习武之后,尤其是在熬过了唐墨天给她输进百年内力的生死玄关之后,身体好了许多,也不怎么怕冷了,但这小软轿子琴笙的细致温柔,她自然;乐得享用。   不过半刻钟的时间,她便到了自己的院子,门廊下的侍女们立刻上前替她取下披风,伺候着她进了烧着地龙温暖如春屋子里,再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临走前,一名侍女还体贴地将一盏温柔的樱桃奶露递到了楚瑜的手上。   楚瑜低头喝了一口,暖心暖胃,她舒服地弯了弯大眼,径自往房内而去,便见窗边的暖榻上,坐着一道修挺清矍的身影,披着一件雪白的狐裘,只穿着中衣正在灯下看着书。   即使在无人时,他似也依然背脊挺直,姿容端方优雅,少见随性慵懒姿态。   只是温暖的灯光将他精致的眉目镀上一层柔光,长长的乌凤翎一般睫羽也在他白皙得有些透明的面容上落下两片温柔的暗影,他清冷出尘的眉目里多了一丝缱绻的红尘气息。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勾魂。   楚瑜脑子里莫名其妙地冒出这一句当初自己做小捕快时,和兄弟们喝酒时,他们私下说的荤话。   她不由自主地看怔了,心中莫名地忽然生出一种恍惚的感觉——   这般不该是人间所有的姿容,也许,原本就不该拥有什么子嗣,因为神,总要回到天上的去啊……   “怎么了,打算就这么一直发呆么?”琴笙忽然微微侧了脸,琥珀色的妙目微转,侧了脸看向她。   软绒的狐毛衬在他的脸颊边,愈发地显得他眉目如玉和温柔。   楚瑜一顿,眨了眨眼,随后弯起软和额笑容,走了过去:“没有什么,只是觉得三爷……真好看。”   说着,她一歪身子,一点不客气地挤在他身边,然后拉开往他的手臂,往他怀里钻去。   琴笙见着一个劲往自己怀里蹭的小女人,有些宠溺又有些无奈地往里坐了坐,也没有法子再维持原本端方肃雅的坐姿,由着她踢了两只小靴,钻上来,在自己怀里坐好。   “三爷原是极守规矩和自制的人,遇到我这样全不守规矩乱来的,会不会觉得不习惯?”楚瑜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坐好,捧着奶露一边小口地品着,一边问。   琴笙看着怀里的人儿,琥珀眸里温光微转,似笑非笑地道:“小鱼觉得本尊是个很守规矩的人么?”   楚瑜一愣,随后想了想琴笙干的那些事儿,貌似真算不上规矩,甚至算得上是惊世骇俗和大逆不道了。   只是他的外表气息时常给人就是那种清冷自制,目下无尘之感,在床上也是一副禁欲系的样儿……干禽十足的事儿。   她摸摸鼻尖,垂眸嘀咕:“还真是……不规矩,也是我想岔了。”   “怎么会问这么古怪的问题。”琴笙抬起如玉指尖轻轻弹了下楚瑜的小脑门,语调幽柔间带着一股子不易察觉的宠溺。   楚瑜揉了揉脑门,叹了一声:“没什么,只是今儿二娘和三娘那遇到的一些事儿,让我难免有些感慨每个人的秉性相差甚远,行事风格相差十万八千里,到头来,却也不知怎么能睡到一张床上去。也不知……。”   这样秉性不合,未来下了床,又能走多远,可能走……一生,又或者半途便分道扬镳。   一生,仿佛是如此久远的词。   琴笙抬手轻抚过她的长发,淡淡地道:“水曜查了霍家姐妹的事,应该已经被她们知道了罢。”   楚瑜虽然对身后这尊大神的敏锐习以为常,还是为他的见微知著心惊了下,忍不住扭头看向他:“三爷知道了?”   琴笙看着怀里的人儿扭过头来,撑起身子靠近自己,如此近的距离下,越发地清楚看见她的眼睛又黑又亮,水洗过的黑葡萄似的,在温润的烛光下愈发的柔亮,灵动非常,莫名地惑人。   他记得这双眼睛被染上*的光时,看起来仿佛总笼着一层湿漉漉的光,带着点羞窘倔强或者可怜求饶的样子看着自己,却更让他有些失控。   他微微眯了眼,修长的指尖轻抚过她的眼角:“近卫做了什么,我这个做主上的若是全然不知,岂非枉做这个主上了。”   琴笙挑了下眉,看着楚瑜的表情:“看你这样子,只怕他们闹腾起来了,你也知道了不少内情罢?”   楚瑜闻言,沉默了一会,才叹气儿:“嗯,知道了不少事儿。”   随后,她便将霍二娘告诉她的事儿一一告知了琴笙。   琴笙静静地抱着她听完了之后,才若有所思地道:“当初我着人查过霍家姐妹,也只大约和如今的水曜一样查了个大概,毕竟这天山魔门屹立百年,一贯神秘非常,也很少有弟子在江湖行走,不想这其中还有这些内情。”   楚瑜闻言,瞬间一惊,看着他问:“你……之前就查过她们了?”   琴笙接过她手上的杯子轻品了口里面的樱桃奶露,淡然地道:“若不查清楚她们的底细,你觉得我会放心来历不明之人在你身边么?”   楚瑜瞬间哑然,心中有些暖暖的,随后又想起了什么:“你什么时候去查的?”   琴笙拿着杯子的手在半空里停了停,看着楚瑜微微一笑:“那时候你还在叫我白白。”   楚瑜:“……。”   她果然……还是低估这位爷,哪怕他脑子有问题的时候。   她明明记得白白的脑子不太好,那时多半忙着黏她或者练功打坐,很少理事。   “如果你查过,为什么水曜和火曜似乎并不知道?”楚瑜忍不住奇道。   琴笙玉白细腻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下杯子,悠然道:“因为我并没有让他们去查,此事是金大姑姑交给月曜办理的,结果既然无事,自然不必交代给太多人知道,何况水曜和火曜和霍家姐妹牵扯在了一起,是当事人。”   楚瑜看着琴笙,心中默默地想,所谓算无遗策,便是这样了罢,总比大多数人都关注到更多的细微之处,万事先行一步。   人和人的差距啊!   琴笙看着楚瑜一副无言的模样,琥珀眸里闪过一丝笑意,随后又似想起了什么地道:“是了,二娘说她哥哥霍尔生了红发蓝眸是么?”   楚瑜点点头:“是的。”   琴笙微微弯而来下唇角,若有所思:“我记得当初回报的消息里,确实有提到霍二娘早年曾有一个"qing ren",那人是红头发蓝眸,据说在雪山圣教内地位不低,是上任魔教教主护法团的总护法,因为经常需要下山采买,所以很多人会认得他。”   楚瑜一愣:“什么那个男人是也是红发蓝眸么?”   琴笙淡淡地道:“你这一提,我倒是觉得颇有趣。”   楚瑜心中很有些复杂——   是的,真是很有趣,怎么没趣?   她能感觉二娘说的那些故事也许并没有将所有关于她的真相都说出来,但是她相信霍二娘是是不会骗她的,也没有必要去编撰一个"qing ren"陷害自己故事。   也就是说二娘的前任"qing ren"和她哥哥生得某些特征极为相似?!   这意味着什么呢?   难道二娘心中对她的哥哥抱着某种特殊的心情,所以后来才会这般不羁浪荡游戏人间?   楚瑜眼神微闪,为自己的这个古怪念头暗自叹息了一声——   罢了,也许是她多想了,就算,不管如何,那是别人的私事,如今物是人非事事休,她又何必多生事端。   她自己的事儿……还管不过来呢。   想起唐鼎天的话,楚瑜的眼神微黯,暗中叹一口气,随手从琴笙手里抓过那一盏奶露,一点不客气地灌了一大口。   ……   “有心事了,想什么那么入神?”琴笙见她忽然抢了奶露在那一口气灌完了,便挑了挑眉,用指尖挑起她的下巴。   楚瑜身形微木,随后不动声色地轻叹了一声:“没什么,只是觉得心里有些不得劲,看着他们那般模样,自己身边有人,大概总希望身边的人顺顺遂遂。”   琴笙闻言,虽然心中还有些异样,但见她不欲多言的样子,也没有多问,只微微一笑:“个人自有各人的缘法。”   楚瑜想了想,有些心不在焉地轻嗯了一声,把杯子里的樱桃给咬进嘴里。   一记温柔的轻啄忽然落在她唇上,将她唇间的酒渍樱桃给轻含进他唇间:“味道不错。”   楚瑜一愣,下意识地嘀咕道:“我的樱桃。”   她最喜欢这樱桃奶露的酒渍樱桃,他总是把樱桃给她留着。   琴笙妙目微弯:“嗯,小鱼喜欢是么,还你。”   语毕,他扣住她的后脑,直接覆上她柔嫩的唇,舌尖直接抵了樱桃到她唇里,甜蜜的带着点酒香气的汁液在彼此唇间弥散开来,醇香惑人。   楚瑜轻喘了起来:“琴笙……。”   他轻嗯了一声,腥红的舌尖描摹过她唇里的每一处娇嫩的黏膜,将那甜香一点点地卷进自己的唇间。   两人亲密了许久,楚瑜浑身都软了,软得有些发颤,吐着气儿,只能扯着他的衣襟维持着坐姿,根本挡不住他抚进自己后腰的玉骨手,只好有些别扭地轻道:“我……我还没有沐浴。”   琴笙一般享受着指尖那种吸手一般细腻非常的触感,他的手这些年一贯是无所不用其极地保养着的,指尖细腻程度甚至超过养在深闺的少女,保持着娇嫩和敏感的指尖,既能很好地控制绣针,也能很好控制杀人夺命的力度。   只是这种细腻却还是差了她身上的肌滑腻程度起码两成,每次摩挲她的肌肤,都让他有一种自己手指极为粗糙,在蹂躏她的错觉。   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很喜欢这种错觉。   他喜欢她被自己逼到哭泣出来的可怜兮兮的样儿,当然这等心思是不能让面前的人儿知道的,否则不知要怎么恼他。   楚瑜见他看着自己的琥珀眸色泽越来越浅,只是脸上神情依然平静淡然,就忍不住心头发颤:“琴笙……。”   他看着怀里的人儿清秀娇嫩的脸儿粉嫩,眼里蒙了一层湿漉漉的水光,发丝微散有的模样,便淡淡地道:“嗯,没关系。”   说着他将她一抱,放在床榻间,轻吻了下去,温淡地一笑:“你喜欢吃酒渍樱桃,我也喜欢,不过,可以换一种。”   楚瑜忍不住因为他话里的隐喻红了脸,咬着唇道:“你这人,总是这样道貌岸然地……。”   行卑鄙下流之事。   ……   窗外雪花纷飞,窗内春色如许。   ……   冬日里,又近了年关,事情极多,楚瑜只觉得日子过得飞快,她天工绣坊和乾坤院两头跑,应酬西洋来的监工和各大绣坊的坊主们,不知不觉间,便已经临近而来出发的日子。 ☆、第五十一章 夜市   一行人皆上了马车,浩浩荡荡地趁着个雪晴了的日子向北出发。   琴笙的马车外头看着精致大气,内里更是装饰得清雅贵重,容得下四人横躺,其间小书架、食盒、琴箱一应俱全。   楚瑜坐得舒舒服服地,忍不住撩开了帘子,看着碧蓝如洗的天空,两边路上一片雪银装素裹,空气清冷而清新,她心情异常的好,托着腮儿由着凉风掠过脸颊,舒服地眯起大眼,哼起了小调儿。   “小夫人,仔细被风扑了身子,潮冷气上来,熏病了。”红袖一边煮茶一边看着楚瑜的脸儿被吹得泛红,便忍不住低声道。   楚瑜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哪里就有这么娇弱,咱们都是江湖人。”   红袖也无可奈何,只好拿眼去偷偷看自家主上。   琴笙一边批阅手里的奏报,一边温淡地道:“由着她罢,一会子病了,便让唐瑟瑟给她开些苦药灌下去就是了。”   红袖瞬间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楚瑜闻言,只好乖乖地坐回琴笙身边,嘀咕:“哼,坏人。”   一时间,她看这红袖煮茶也是觉得无趣,琴笙也并不搭理她,只坐得端正地看着手里的奏报,楚瑜只好去翻了一本话本来看,看了半本之后,见红袖出了马车去吩咐事情,她又听着外头那嘚嘚的马蹄响,她又心痒痒了。   楚瑜原本就不是个坐的住的,此时忍不住爬到窗边,掀了茜纱帘子往外头看,便见着队伍里清一色的青衣劲装锦带的骑士,脚踏飞羽靴,额束暗金抹额,策马而行,暗蓝绣金色飞云纹的披风在风中猎猎扬起,英气非凡。   楚瑜看着这等赏心悦目的画面,忍不住托着腮儿,嘀咕了一句:“真好看。”   “好看么?”一道幽凉的声音忽然在楚瑜身后响起。   楚瑜一僵,随后笑眯眯地扭头去看依然在看着奏报的琴笙,却道:“那是,高头大马在雪里飞驰,雪花飞扬,三爷不觉得很好看么,我也想骑马。”   她都忘了这位爷可是个小心眼,瞅着她夸其他男人嘴上就算不说什么,总要不高兴的。   琴笙抬起琥珀眸,看了她一眼:“雪地路滑,你可曾在雪里骑过马?”   楚瑜见他没有再去追究她说的好看到底是说的人好看,还是马儿好看,只道:“没有。”   琴笙点点头,提笔在奏报书写,只扔下三个字:“不准去。”   楚瑜其实还真有些想骑马,她沉默了好一会,见琴笙老僧入地一般不理会她,还是忍不住嘀咕道:“可是车里真的很无趣,我会小心……。”   “小鱼觉得车上很无趣么?”琴笙终于抬起琥珀眸淡淡地看向她。   楚瑜点点头,一脸期待地看着他:“我们去骑马罢,现在出了云州城,很合适骑马呢。”   琴笙看着她,微微一笑:“若是小鱼真的觉得无聊,不妨做点不那么无聊的事儿。”   楚瑜闻言,大眼一亮:“什么事儿?”   琴笙朝着她勾了勾指尖:“过来。”   楚瑜立刻乖乖地靠过去,只是才靠近,就见琴笙轻扯了她的披风带着,将她拉近了,低头啄了下她丰润柔软的红唇,似笑非笑地道:“小鱼还记得去年回绣坊时在马上的那一场尽兴的……。”   楚瑜抬手就捂住的他的薄唇,大窘地白了他一眼:“闭嘴,闭嘴!”   琴笙原也只是逗她,见她那小模样,便忍不住低笑出声,又轻吻了下她的掌心。   楚瑜触电一般收回手,连忙退开,见他戏谑地看着自己,就知道他在戏弄自己,顿时红了脸,没好气地转身就往车子外钻出去:“哼,我去外头坐着,不陪你了。”   这人最近真是越来越不着调了。   红袖见楚瑜钻了出来,便立刻让出一个位置来,又将软狐垫子给她铺好。   楚瑜方才坐了下来,脸儿还带着红晕。   红袖见她那模样,又听得马车里自家主上那幽幽的愉悦的笑声,心中不禁感慨非常——   曾几何时,那个端坐明堂,不食人间烟火,冷心冷情的主上竟会染了这般红尘的气息,仿佛神佛多了心,从此便再不一样。   是,好事呢。   红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看着楚瑜的眼里更多了亲切,仔细地替她整理披风。   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前行,白日里赶路,夜里到了城镇,都有地方住下,第二日一早再继续赶路。   楚瑜这一路上才发现原来琴家的产业真的很大,大得超乎了她的想象。   似乎每个地方都有琴家的产业,他们这一路都被照顾得极好。   而琴笙似乎也并不像急着赶紧上京的样子,有时候遇到一些好玩的地方,还会带着她游玩一番。   上寒山,游碧江,赏雪景。   红泥小炉,烤獐肉鹿腿,黄河冻鲤嘴儿,小酒一壶,熏得人欲醉。   楚瑜喝着杯子里淡甜清香的梅子酒,嘴里含着香酥的烤鹿肉,吃得几乎算是满嘴流油,不得不承认,自家嫁的这个男人除了容貌好、身段子好,脑子好,更是极会享受之人。   而且品味极好,风雅之极。   这旅程逍遥得几乎让她忘记了上京的担忧,只觉得这像是一场——晚来的蜜月游。   楚瑜看着山上亭子外一片银白的美景,眯起大大的眼,又品了一口杯子里的酒,忍不住叹气:“哎呀,这天气就该来一杯烧刀子,烈入肺腑,配着一刀烤鹿肉这才叫惬意。”   红袖在一边为她倒酒,忍不住笑道:“小夫人的酒量简直好得叫人惊讶。”   楚瑜的酒量非常好,这点倒是真像江湖客。   楚瑜捧着杯子,斜眼看了眼正捧着一杯清茶的琴笙,仗着酒意嘲笑道:“可惜有人酒量不好啊,也就是吃个甜酒渍樱桃的样儿了,哪里晓得这等烈酒入喉的快意呢。”   红袖忍不住暗笑,又不敢笑出声来。   琴笙淡淡地看了眼楚瑜:“你却定想要看我喝酒么?”   那幽深的眸光一扫过来,楚瑜喝得有点微醺的脑子瞬间就浮现出某次眼前的人儿喝多了以后的样子,她瞬间就捂住了嘴,仿佛上面还有被咬出来的血渍,那痛哟……   她立刻干笑着摇头:“不不不不……我们这种糙娘们才喝酒呢,爷是阳春白雪,还是喝茶,喝奶露。”   这位爷平时一副端坐云端,清冷出尘的样子,但发起酒疯来,简直可怕。   还是仙仙那样温温柔柔的样子时,就差点把她的嘴巴都咬掉了。   ……   “糙娘们……。”   红袖此时已经快忍不住笑意了,肩膀一耸一耸的模样,看在楚瑜眼里,她忍不住嘀咕:“行,你们想要笑就笑罢。”   红袖看了一眼琴笙,见他神色淡淡,只唇角也有忍俊不禁的笑容,她便真忍不住低下头去一阵低笑,眼泪都要出来了,好一会才忍耐住,抬起头一本正经地道:“三爷,小夫人咱们该启程了,天*晚,咱们得赶到定县投宿,否则就要露宿了。”   楚瑜便也只好依依不舍地随着众人下了山,一路往投宿地赶路。   终于在天黑之前,一行人赶到了定县,县里的琴家旗下的客栈早已备下饭菜、炭盆,等着东家们到了,好好地伺候了一番。   定县的琴家客栈唤作飞云客栈,在县城里地段最好的地方,楚瑜捧着热茶看着窗外一片热闹的,灯火将雪地映照得一片艳红,忍不住问一边伺候着的掌柜:“掌柜的,这么冷的天,定县夜里怎么竟还如此热闹?”   掌柜的一笑:“快到年节了,所以这一个月都是赶集的时候,十里八乡的人都往这里来采买或者卖东西,咱们县里的客栈很多,也都不贵,所以夜里这夜市一直到子时呢。”   楚瑜闻言,立刻来了兴趣,转身看向琴笙:“咱们用膳以后去散步可好?”   琴笙原本也正有此意,路过定县,也是为了带着她来这里游玩出名的夜市,便微微颔首:“好。”   只是用膳之后,掌柜的忽然上前来,对着一边的金曜低声耳语了一番,金曜微微蹙眉,随后看向琴笙低声道:“三爷,宫里来人了,好像是陛下身边的鲁公公。”   琴笙眉目淡冷:“让他们候着。”   楚瑜闻言,还是道:“算了,既然是宫里来人了,三爷就去看看罢,我自己去逛一趟就是了。”   估摸着是他们这一路太悠闲了,走的路太慢,上京那边的人有些坐不住,时不时地会派人来催促。   一次来人身份比一次贵重,这一次来的竟已经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   楚瑜是认得那人的,上一回,就是这位鲁公公陪着牡丹御史陆锦年来的云州。   琴笙看了眼楚瑜,见她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便也淡淡地颔首,随后吩咐金曜:“多派些人守好了小夫人。”   金曜恭敬地抬手抱拳:“是。”   楚瑜一行人用完了餐,便径自出了客栈门,向着夜市而去。   琴笙站在房间里,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见她回手朝着自己挥挥,便也温然一笑,见那窈窕的身影远去,消失在夜色里,却不知为什么,心头莫名地浮现出一丝不安来。 ☆、第五十二章   上京   南国公府   若说云州的雪是细碎的,带着江南的温柔,那么上京的雪,便是带着北国的肃冷,滴水成冰,屋檐上都冻了细细碎碎的冰柱子。   一群穿着厚厚淡黄色棉袄的丫鬟手里捧着炭盆冒着雪往府邸中各处院落而去,其中三个婢女往前院而去。   只是并没有一道人影是往西南角的小院而来,那站在院墙上的高挑男子冷冷地看了眼那些丫鬟们离开,随后转身回了院子里。   院子里一个老妪和一个小丫头正低头慢慢托着扫帚扫着仿佛永远扫不干净的落雪,而国公府里主子们的院落都有五六个三等丫头们定时将雪扫干净,就怕主子不小心滑了。   那老妪见男人过来,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继续扫雪,倒是那个小丫头看见男人堪称俊俏的面容,忍不住红了脸儿,小小声地道:“冷侍卫,女史在里头唤了您三次呢。”   冷洋看了眼那小姑娘,淡淡地颔首:“嗯。”   他才掀起帘子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道略显尖利的声音。   “冷洋,炭盆来了么?”   冷洋听着那刺耳的声音,眸光微凉,手上动作顿了顿,但还是掀帘而入,看向那坐在榻上裹着厚厚被子,披头散发的女人——曾经风光无限的明月女史。   “抱歉,大人,国公府的人……。”冷洋话音未落,就听见一声刺耳的瓷器破碎之声——   “砰!”   南秦月愤怒之下狠狠地将手里的杯子在地面上砸了个粉碎:“她们又没有给我们明月院送炭盆是么,这起子不要脸拜高踩低的贱人,当初我风光无限的时候,什么东西不都巴巴地往我院子里送!”   冷洋看着面前的女人。   她原本就削瘦的面容此刻在阴暗的房间里显得有些阴郁,加上最近这些时日越发地瘦得厉害,两个颧骨高高凸起,让她看起来仿佛比原先那意气风发的样子老了足足十岁,此刻看起来像个尖刻的中年妇人。   不过,有几个人能在自己断了腿,又失去了原先的权势风光之后,还能维持原本的模样不改变呢?   宠辱不惊,从来都是这世上最难做到的一件事。   “你看什么,可是觉得我丑了,你若是嫌弃我丑,就滚出去伺候其他人!”南秦月愤怒之中敏感地察觉了冷洋的目光,她尖利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冷洋。   冷洋见状,仿佛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声,转过身去。   只是他才一动,就听见南秦月越发尖利嘶哑的嗓音在他的身后响起:“你要是走了,就永远别回来,可你别忘了,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不过是个抱着我大腿才有今天的男宠!”   冷洋的身形一顿,还是继续走到一边,从诺大的屋子里唯一烧着的炭炉上取了一杯热茶,在南秦月怔然而猩红的目光下,走到她身边坐下,将热茶递到她的面前:“大人,天气太冷,喝些热茶对你身子好,你昨晚还发热了。”   南秦月愣了愣,看着他修长手指间握着的那个茶杯,却忽然红了眼,颤抖着一把抓过那茶杯狠狠地灌了一大口,随后扑进了冷洋的怀里,泪如雨下:“对不住,冷洋……我只是……我只是太害怕了啊,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你不要丢下我,千万不要丢下我。”   蜷缩在男人怀里的女人,披头散发像个疯子一般,却又似一个充满恐惧的孩子抓住自己最后仅剩的一切。   冷洋垂下眸子,抬手轻抚了下她的头:“大人,我当然不会离开你,而你……。”   他顿了顿:“也并没有失去一切,咱们还有翻身的机会,宫里太后还对您有愧疚,她不是一直都认为您若是没有去云州,就不会出事么,只要这份愧疚没有消失,您就不会一无所有不是么,您比我更清楚这点。”   南秦月颤抖着,伏在他怀里,原本混乱的眸子里慢慢地清澈了起来,喃喃自语:“是……我还没有输的一无所有,我还没有为我的腿复仇……我的腿……我不甘心啊……不甘心。”   “您之前应该已经接到了消息——琴三爷一行人从海上平安归来了不是么,他们就要上京了,若是他们知道那个设计将楚瑜带都琉岛的人是您,只怕琴三爷不会放过您。”冷洋叹了一声。   南秦月半靠在冷洋的怀里,眼底闪过森冷的目光:“宫少宸那人实在是个没用的东西,当初就说了黑弥绝不可以留下来,他却为了牵制楚瑜那个小贱人留下了黑弥,如今累人累己,也不知道楚瑜那小贱人到底有什么能吸引得那两个男人为她你死我活。”   她心中对楚瑜升起一种近乎本能的厌恶——   凭什么,一个贱民而已,不过是借势走到今日,竟凌驾在了她们这些贵族身上!   她顿了顿,随后唇角弯起森冷的笑容:“哼,但是那个男人越是宠爱她,那么她就越是成为那个男人的弱点,琴三爷是不可触碰的存在,那也只是建立在他并没有弱点的份上,可如今我们都知道了他的弱点是什么,若是他可爱的‘弱点’倒霉了,只怕他也没有时间来寻我的麻烦了。”   冷洋眼底闪过一丝异光:“听大人的意思,似已经有些计划了,莫非是之前国公爷来的那一趟,您献了策,属下看国公爷那日神色好了些。”   或者说,那日国公离开之后,那大半个月明月院里的炭火供应和吃食都好了不少。   “哼,那个老匹夫眼里只有他那个愚蠢到死的女儿,那又骄纵又没脑子的蠢货算是死在了琴笙手里,新仇旧恨,他什么事儿干不出来。”南秦月靠在冷洋的肩膀,冷冷地扯了扯唇角。   同样都是女儿,同样都是他的骨血,可是一个是他心头上的宝,不管惹了多大的事情,都会尽心去收拾,甚至不惜坏了他急流勇退,一世忠臣的英名。   另外一个女儿若是没有利用价值,就弃如敝屣。   南秦月眯了猩红的眸子,她依然记得当初自己爬上宫中顶尖女官的位置,在太后面前比南芝菁还得脸,权势极大,甚至有大元上官昭容的美称,直将南芝菁气得要死,也终于得了南国公的正眼相看。   然而自打自己的腿废了,既没有完成南国公暗中交给任务,也再无法进宫伺候,太后虽给了许多封赏,甚至给了她单独的府邸让她养着,却似含了一个告老还乡的意味,南国公看她的眼神就冷了许多。   偏偏这次楚瑜和琴笙又活着回来了,她对琴笙的手段还是很有些了解的,根本不敢单独地住自己在外头的府邸,只怕不知什么时候,脑袋就忽然掉了,更不敢回巴不得她去死的夫君家,只能眼巴巴地候在自己的父亲身边。   但自打她对家族的用处更少之后,南国公几乎就很少来搭理她了,回了南国公府院子里住下之后,她的份例也是一日比一日少。   “一个个都看不上我……呵呵……等这次事成,我总要教他们都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南秦月眼底闪过狠辣的光。   “大人之前的计划是什么?”冷洋看着南秦月的表情,颇为感兴趣地问。   南秦月一顿,神情阴郁地看着他笑了笑:“冷洋,不是我不告诉你……只是这事儿,那老匹夫千交代,万交代不要让外人知道。”   冷洋看着南秦月,俊俏的容颜上闪过一丝黯然,淡淡地道:“原来属下在大人眼里只是个外人。”   说着,他便站了起来,向门外而去。   南秦月见状,心中一慌,一把握住冷洋的手:“冷洋,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冷洋被拉住了衣袖,却没有转过身。   南秦月愈发地心慌:“等等啊……我……我……。”   若是以往,她哪里会去理会冷洋这副模样,她身边也不止这么一个男人,但是在她变成了这副样子之后,守候在她身边的态度不变的就是这么一个男人,她对他的依赖已经远超从前。   她正打算说话的时候,忽然帘子一掀,一道冰冷的声音忽然响起:“大姑奶奶,府邸里来了贵客,国公爷让您去一趟。”   南秦月一愣,转头看向那个面无表情的中年女子,认出来是南国公前院的大管事娘子,她心中一紧:“路妈妈,来人是谁?”   那陆妈妈看了她一眼,冷冷地道:“牡丹御史听说大姑奶奶身子不好,特来探望。”   南秦月闻言,浑身一抖,眼底闪过森冷的光,抬手又将手里的杯子朝着陆妈妈砸了过去:“让她滚,我还能不知道那老贱人来看我是不安好心,她和我是政敌,多少年不曾来往,如今她春风得意,便来看我的笑话,让她滚,让她滚!”   她近乎歇斯底里的狰狞模样让那陆妈妈都吓了一跳,破碎的杯子碎片划伤了她的手。   陆妈妈的眼里闪过惊痛之色,看着面前的南秦月,她捂住手背,气得浑身发抖地道:“好好好,你能耐!”   说着,她转身就走。   只留下南秦月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她也不去搭理冷洋,只咬着唇看着窗外渐渐陷入晦暗的天空,冷笑着喃喃自语:“等着罢……都等着罢!”   ……*……*……   定县   一盏盏红灯笼照亮了晦暗的街道,两边踏雪而来摆摊的人群和采买的人们形成了热闹非凡的夜市,十里八乡的特产摆满了两边的街道。   楚瑜兴致勃勃地领着霍二娘、霍三娘在人群里穿梭闲逛着,背后的还跟着金曜领着的数名武卫。   霍二娘眼尖地看见一个西域人打扮模样的老板在一边的炉子上倒腾什么,立刻伸手将楚瑜给拽了过去:“你不是一直在找好吃的东西么,看看去。”   “哎呀,这个好,老板这些奶味的点心各自打包一份。”楚瑜手里提着大包小包,跟着霍二娘挤开人群凑到那老板面前一看,全是清一色的奶味小点心,浓郁的奶香扑鼻,她顿时笑眯眯地让那汉子给她将那些精致的点心都打包一份。   成为有钱人的好处就是买这些小玩意儿都不需要问价钱,全部都包起来的豪气感真是会让人上瘾。   那老板今晚难得遇上这般大方的客人,眉开眼笑地将所有点心东西打包起来:“姑娘眼光真好,我这手艺可是从西域带过来的,这条街上独此一份,现做现卖。”   金曜看着楚瑜又提着一大堆点心包裹从人群里挤出来,便微微挑了眉,桃花眼里闪过不屑:“这些玩意儿也不知干净不干净,主上用的点心都是红袖领着江南大厨亲手制的。”   楚瑜一点不在乎金曜和她不对付,只嗤了一声:“哼,红袖倒是在了,江南大厨也跟着马车来了么,你们这些‘贵人’就是不会生活,哪里晓得这吃小摊小吃的乐趣。”   说着,她大眼一转,故意随手将所有的东西都塞进了金曜的怀里,看着金曜仓促接手,整个人都快被纸包袋子给堆得看不见人,难得显露出滑稽的样子来,她忍不住哈哈地笑了起来。   楚瑜两手空而来下来,就打开了一包奶点心,捏了几颗自己试试,觉得味道不错,又捏了几颗塞进霍二娘和霍三娘嘴里,满意地道:“味道不错。”   霍家姐妹原本出身大漠草原,自然喜欢这些玩意儿,又伸手去金曜捧着的包裹里各自抓了一包打开来吃。   “你这是干什么!”金曜好容易稳住身子,忍不住狼狈地瞪着楚瑜道。   楚瑜顺手又捏了一颗塞他嘴里,笑嘻嘻道:“吃罢,有好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么!”   说罢,她转身跟着霍家姐妹又逛荡去了。   并未见到金曜一愣,看着她的背影,不由自主地抿了抿唇,那一颗奶点果子的甜香在唇间蔓延,而嘴唇上仿佛还留有她纤细柔软手指的触感,那细白的手指甚至仿佛触碰到了他的舌尖。   一行人逛了半晌,到了夜市的尽头,霍二娘看了看天色道:“咱们是不是应该回去了?”   楚瑜虽然有些意犹未尽,却还是点点头:“也好,是应该回去了,要不三爷该着急了。”   她转了身,正打算领着众人往回走,却不想才走了一会,便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争吵声。   “不行,这些东西是我们村换存粮的,少东家,请您高抬贵手。”   “你们有些换存粮,难道没钱还么,这大冷天的,谁日子过得容易,既没有钱就拿东西来抵!”   “不行……!”   “放手!”   吵吵嚷嚷的声音传来,楚瑜微微颦眉,却也并不以为意,这样类似因为的争吵这一路逛下来,也有好几宗了。   她侧身对着金曜淡淡道:“咱们绕过去罢。”   金曜微微颔首,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点他是赞同楚瑜的识时务。   只是一行人才打算绕开那吵吵闹闹的人群,却不知怎么争吵忽然激烈起来,那两拨人推搡起来,一下子牵连了不少人跌做一团,连摊子都掀翻了,竟然将楚瑜和金曜等人的去路都拦住了。   大群人拥挤过来。   “小心。”金曜一把抱住楚瑜,用身子替她挡开摔过来的人。   温软的身子靠在怀里,金曜眸光微微一动。   楚瑜有些狼狈地站稳了,忍不住怒道:“这些人怎么回事!”   如果不是楚瑜一行人都有武艺傍身,勉强稳住,估摸着也跟着摔了一地。   顿时不少跌倒的人都破口骂了起来,一时间场面混乱之极。   楚瑜冷眼看着周围乱七八糟的人群,短时间竟然找不到出去的路,却只见那头一对老夫妇带着一个几岁的小娃娃死死地护住倒了一地的皮子。   另有一身华服的中年男人领着家丁对着那老夫妇破口大骂,家丁们正扑上去拉扯那些皮子,试图将皮子带走。   ------题外话------   明儿会有个尾巴。记得回来看。 ☆、第五十三章 为富不仁   原本她实在不想这般打眼,多生事端,但是看样子要顺利脱身不易。   金曜一愣,看着不远处的那匍匐在地的老婆婆,微微蹙了下修眉:“那边……。”   楚瑜却抬手拦了拦他,淡淡地道:“不是我们该管的闲事不必夺管,你并不知道这里头到底是个什么背景。”   金曜在琴笙身边多年倒也明白楚瑜的意思,他肩膀一震,挤开压向他们的好些人,桃花眼里却目光微凉,只讥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你不觉得自己有些冷血么。”   楚瑜不恼,弯了下自己的大眼:“冷血么,若你跟我一样当个几年捕快,多在堂上看着审出的案子,就会明白很多这种看起来黑白分明的事情,也许背后还有许多内情不为人知,说不得那少东家家里比这个老婆婆还需要钱呢。”   金曜闻言,看了眼一身华衫的那年轻人,不以为然地挑了下眉:“是么,这般借口倒是找得不错。”   楚瑜轻笑了一声,比了比人群外:“不管我是不是找得借口,只是你若是真想帮人,直接通知捕快过来即可,这样夜晚热闹的集市按照规矩衙门甚至武司衙门都一定会派人来看场子和巡视的。”   否则万一出事了,谁能担当得起?   她拍了拍金曜的肩膀:“你要是想见义勇为,等我们走了,你自便。”   说罢,她看向霍家姐妹,朝着她们点头示意,正准备运起轻功直接离开拥挤的人群,却不想忽然一声怒骂:“你们这些直娘贼,欺人太甚!”   随后一道人影忽然直接飞了起来朝着楚瑜的方向撞压下来。   楚瑜身形一顿,才要出手扯开那人影,但有人比她更快,金曜目光一寒,抬手一拍,直接将那人影给甩到了一边去。   “啊——!”那家丁模样的人瞬间装倒了一片看热闹的人,随后吐了一口血,昏死过去。   “啊啊啊——死人了!”不想整个场面就顺着这一声尖叫混乱了起来。   这下子,哪怕是身形如铁塔一般坚不可摧似的曜司武卫们看着那混乱的人群也没辙了,他们又不可能像对付敌人一样将所有的人都砍死或者踢飞。   便如亦足尖一点,飞身掠向路两边人少之处——   竟只那一群罪魁祸首的身边有空地。   楚瑜落地之后,扯了扯自己的狐毛披风,没好气地看了眼金曜:“你出手怎么这么不知轻重!”   金曜一顿,蹙眉道:“不,我用的力道并不大,我看那位那人的样子已经是被人扔了出来的。”   楚瑜闻言一怔,果然想起之前确实有人骂了一声,此时转眼看去便见那年轻的东家一脸铁青,周围只剩下一个家丁站着了。   见楚瑜看过来,他顿时又退了一步。   一对老夫妇原本伏在自己的那一堆皮子上哭得死去活来,此时看见楚瑜,便立刻跪了起来,对着她和金曜齐齐拜了去:“多谢恩人,多谢啊!”   楚瑜见他们眼中都是泪水,满是真诚与惶恐,还是含笑俯身将他们扶了起来:“老人家快起来,不是我们出手帮你们的。”   那老夫妇一愣,有些茫然地互看一眼,随后又看向金曜,迟疑了下,还是嚅嗫着道:“恩公……实在抱歉,我们身上也没有什么可以送您的,这个……这个……皮子,送您一件。”   说着,那老婆婆便选了一件火狐毛递给金曜。   金曜一蹙眉,冷淡地道:“不必,我们小姐说了,不是我们要救你们的。”   那少东家忽脸色青白地讥道:“假惺惺装什么大度好人,分明就是你们出手伤了我的家丁,我都看在眼里,哼,不分是非出手伤人,一会定要见官去!”   说着,他一脸愤怒地要上来拉金曜,却上前两步之后,见金曜眸光森寒,自不敢再靠上来,一脸愤怒警惕地看着金曜、楚瑜一行人。   楚瑜看了下身边,果然没有见到之前是谁出手,如今一片混乱,人挤人,眼看着就要出现踩踏事故,加之人声鼎沸,又去哪里寻那人。   她挑了挑眉,目光掠过那一对可怜兮兮的老夫妇,还有躲在他们身后嚎啕大哭的小儿,。   随后她转脸看向那面方口阔的年轻男子,微微一笑:“这位少东家,我底下护卫动手不过是因为你的家丁被人抛向了我们,我们也确实没有时间与你去见官,只是不知这对老夫妻到底欠了您多少钱?”   如今事情扯到他们身上了,倒是不想管也得管一管了,毕竟他们住在镇上,这人一告官,就算最后不了了之,也要生出许多麻烦来,耽搁行路。   “怎么着,你们还真要为他们出钱?”那少东家冷笑一声,打量了下楚瑜一身打扮:“看你们那样儿也知道是有钱人,装什么好人,哼!”   金曜目光一寒:“你……。”   他是顶尖高手,又是七曜首领,身上气势哪里是寻常人能抵挡,那少东家顿时退了几步,咽口水怒道:“怎么,你还想打人!”   楚瑜立刻抬手拦住金曜,随后看向那少东家,依然微笑:“怎么说?”   那少东家冷哼一声:“他们都是我们庄子的佃农,连身契都在我们这里,若他们好好的去种田,又哪来沦落到这个地步,我们做东家的自然总让他们有口饭吃,可是他们却偏信了隔壁村儿的人蛊惑,懈怠耕种,跑山里狩猎去了,道是今年雪狐皮子价格暴涨,猎了雪狐皮子能赚大钱。”   说话间他还狠狠地瞪了眼那对老夫妇。   楚瑜见那对老夫妇露出无奈的苦笑,便知道这事儿是真的,佃农弃田私离本就是错处,走到哪里说都是没有理得。   她做捕快时见多了形形色色的案子和人自然明白。   那少东家蹙眉怒道:“等着他们回来的时候,田里的庄稼都被野猪糟蹋完了,却连一张雪狐皮子都没有收到,只收了些火狐皮子,我府里今年买卖亏了本,还欠了官府的税租和其他高利贷的银两,若是到期不缴,就算不蹲大牢也要被人砍,就指望着庄子上的米粮,结果呢……哼,真是岂有此理!”   金曜闻言,眼神有些复杂地看了眼楚瑜,竟让她都给说中了,这些看似非黑即白鸡毛蒜皮的小事儿,竟还有这么多内情。   他跟着琴笙久了,原本只以为生意场上或者官场、武林中复杂   “哼,如今你们打伤了我那么多人,药费都还没有着落,你们不能走,跟我去见官!”说着,那少东家忽然也不知哪里鼓起来的勇气,冲过去一把扯住金曜的衣袖,有畏惧又气愤。   金曜目光一冷:“放手!”   说着他袖子一震,那少东家立刻摔了个四脚朝天,气得他脸上肌肉发颤,却又不敢如何,只恨恨地瞪着楚瑜大叫:“你们这些贼人,我一定要报官把你们都抓起来!”   楚瑜没理会他,只看了眼那对老夫妇:“不知这位小爷说的可是真的?”   那对老夫妇互看一眼,羞愧地低头下去,但却依然跪在楚瑜面前,泪如雨下:“是真的,确实是我们村里的人迷了心窍,只是我们希望今年能过个好年罢了,但我们都知道错了,如今村里的青壮年们都再次冒着大雪封山的危险赶着进山,就期望能再抓着山货回来填补下东家的窟窿,所以才让我们两个老的拉这么一大车东西来卖……可……可我们也没有存粮了啊,村里的人都要饿死了!”   她说得极为可怜,苍老的面孔皱了的树皮一般,让人心生不忍。   周围躲着的人都忍不住叹气儿,偷偷拿眼去瞅那少东家,颇有点谴责的意思。   那少东家气得跳脚:“你们可怜,难道我们就是为富不仁么,为了你们去蹲大牢或者被人砍死,我们欠了你们的?!”   楚瑜闻言,暗自点点头,这世人心里,穷即公理,富即不仁的观念实在太深入人心。   她抬手拦了拦那少东家,淡淡地道:“你们的事儿,我们管不了,只是这位少东家,我们伤了你的人虽然是无意,却也是事实,这些银钱就算赔给你们的医药费,相信你是个聪明人。”   说着,她看了眼一边的金曜。   金曜蹙眉,虽然有些不能理解楚瑜为什么做事这般软和,但还是从自己怀里取了一叠银票出来。   楚瑜从里头抽了一张一百两的递过去。   那少东家接了一看,不由一惊,出手就是一百两的人……   随后,他又看了眼楚瑜和她身边的人,各个气势非凡,总让他有一种这些人非富即贵,招惹不起的感觉,再对上楚瑜那意味深长的笑容,他心中一颤,利落地将银票收好,随后轻哼一声:“既然你们陪了钱,也就算了。”   他是做生意的,自然也明白这些人身份肯定不低,若是真扯到官府,最好的结果也是赔钱罢了,而且还赔不了一百两这么多。   随后,楚瑜转向那对老夫妇:“您这一车皮子……。”   那对老夫妇在楚瑜让人拿出银票的时候,就眼前一亮,一脸期盼地看着楚瑜。   却不想楚瑜看着他们微微一笑:“您这边的这些东西,原本就是你们东家的,只是既然你们双方都艰难,何不将这些东西按照定价都给了你们东家,他门路自然比你们多,得了银钱,你们收下最基础的一部分换粮食,剩下的也还上你们租,别忘了你们是佃农,逃田到见官那里也都是没理的。”   那对老夫妇闻言瞬间一呆——   他们是指望眼前的金主可怜他们给个好价钱把这些东西卖出去,却不想楚瑜并不打算给高价买这些皮子。   楚瑜看向一边的那东家微笑道:“这些都是你的佃户,兔子急了还咬人,你若是打算只顾自己饿死他们只怕也落不到好,您是聪明人。”   那人一愣,随后露出个思索的神情来,最后还是点了点头,缓和了神情看着楚瑜,正色道:“多谢小娘子指点,是我之前钻了牛角尖。”   楚瑜微笑:“您客气了。”   随后她看向那对夫妇,那对老夫妇如同泄气的皮球似地坐着,闻言虽然有些不甘心,却也没有别的法子,只点点头和自家电脑管家。   双方略一商议,也定了价钱,倒也便宜。   一场争执干戈就这么平息了,周围的混乱也渐渐地平定了不少,周围人都忍不住赞赏地点了点头。   楚瑜远远地见有官府的人过来,一行人也立刻运了轻功自行离去。   回程路上,金曜看着楚瑜的侧脸,眸光微转:“想不到你脑子转得倒是挺快,只是为什么不出钱买下他们的皮子,不是更快么?”   “为什么要买那些皮子,难道我们欠了他们的么,有钱也不做冤大头啊,何况那村子的人原本就有错,你们这些人啊就是太有钱了。”楚瑜轻笑了一声,随后淡淡地道:“世间不平事太多,都靠钱去摆平么,有时候钱只能助长贪意。”   金曜暗中点点头,看着她的目光渐渐深邃。   “小鱼,我们刚才去探寻了下,这对夫妇和那东家都没有我问题。”霍二娘忽然掠过来在楚瑜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楚瑜顿了顿,随后点点头,放下心来:“走吧。”   “你是担心……。”金曜微微眯起眼。   楚瑜颔首:“我只是觉得这事儿有些……不过既然无事就好了。”   ……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在霍二娘姐妹离开不久之后,又一行与他们打扮一模一样的人拦住了那拖着一车皮子回去的少东家的去路   “哎,小娘子,可有什么事儿”那少东家对楚瑜印象很好,微笑拱手。   那“楚瑜”微微一笑:“没什么事儿,只是像你这样为富不仁的人,就该死!”   说话间,只听得“噌”地一声,刀锋过处,鲜血四溅。 ☆、第五十四章 饱暖思   “鲁公公,本尊说了既然愿意上京,自然不会食言,至于是否能赶到上京过年,便看天色罢了,把这话带给陛下,想来他会体谅。”琴笙起身,转脸看向窗外,神色淡冷。   窗外飘着细细的飞雪,那大太监看着窗前那道幽寒充满压迫感的身影,却忍不住擦了擦头上的汗,干笑着对琴笙道:“您放心,老奴一定会把话带到,陛下自然是那等宽宏主君,只是太后老人家年纪大了,总希望看见年节时分小辈们都齐聚膝下……。”   “太后的小辈们都在京城,本尊这等外臣赶上赶不上无关紧要。”琴笙淡然地抬手打断了他。   一边伺候的火曜上前,比了个请的手势:“鲁公公,您请回。”   鲁公公叹息了一声,也只好躬身道:“老奴先退下了,三爷您好好休息。”   火曜将鲁公公送走之后,转身回了房:“主上,人已经送走,鲁公公没有在咱们客栈歇下,已经将他打发到驿站去了。”   琴笙看着窗外,忽然问:“小鱼回来了么?”   火曜一怔:“还没有,但是想来不会太久,首领带着人跟着她们,总不会出什么事儿的。”   琴笙顿了顿,刚要说什么,却又微微眯起了眸子看向不远处的街道,唇角轻翘起一个愉悦的弧度:“去让红袖准备些热乳茶来,不要加太多糖,再让她准备些玫瑰膏。”   这都是那丫头爱吃的。   火曜顺着琴笙的目光看了下远处,果然见着熟悉的人影,便恭敬地颔首:“是。”   随后他就退了下去。   ……   “好了,东西都放在这里,分给大家试试味道。”楚瑜一进门便一边解开披风,一边指挥着人将所有的大包小包都放在桌上,自己又取了两包奶点一路上楼,往自己的房间而去。   金曜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垂下眸子里闪过一丝微冷的光来。   楚瑜一进房间的门就闻见了浓郁的奶香,她弯起大眼儿:“奶茶,玫瑰膏。”   这奶茶还是她教红袖做的。   果然,她在桌面上看见了热气腾腾的奶茶和玫瑰膏。   “你鼻子倒是尖。”琴笙坐在床边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楚瑜。   楚瑜把两个糖包往腋下一夹,空了手捧上杯子,又捧着碟子笑盈盈地跑他面前,一点不客气地一扭腰肢就在他腿上坐下了下来:“那是爷贴心呢。”   随后,她喝了一口奶茶,甜淡适中,茶香奶香浓郁又不腻味,再加上淡甜馥郁的玫瑰膏,原本吹冷风凉雪吹得有点麻木的身子都瞬间从里暖到外,好吃得舌头都要化了。   她赶紧又塞了一块进嘴里。   “少吃点,仔细夜里积了食。”琴笙抬手抱了她的细腰,见她那馋猫的样儿,琥珀眸带了温润的笑意。   原本见她出门时的一种奇异的不安在看见她全须全尾地回来之后,似散了不少。   楚瑜献宝似地扭了下身子:“我也有好吃得给爷,快拿!”   琴笙见她扭着那滑稽小样子,挑了下眉:“什么东西?”   随后他顺手从她腋下拿出两个糖包,打开来看,见里面是两种不同口味的奶点,因是新鲜出炉,楚瑜又包得好,竟还有些温热。   随着油纸包一打开,香气就溢了出来。   “试试看?!”楚瑜看着琴笙笑眯眯地道。   她以前可是经常给白白买好吃得点心,白白都很赏面子吃个精光。   琴笙看着楚瑜期盼的小眼神,便颔首,从善如流地捏了一枚放进嘴里。   “好吃么?”楚瑜问。   琴笙看着怀里的人儿,微微一笑:“不错,很甜。”   楚瑜见他妙目温柔,唇角上染了一点白白的糖粉,愈发显得薄唇殷红鲜艳,她忽然心中微动,竟觉得有些饿,她眯起大眼舔了舔唇角,忽然一仰身子就亲了上去:“恩,是很甜呢。”   美人,美味。   她的大"qing ren"味道比玫瑰膏都要好……   琴笙一怔,有些失笑,怀里这条人鱼,羞窘起来极可爱,但有时也热情奔放得让人……心喜。   她在某些方面想要什么,似从来不遮掩。   他任她在自己唇上*,只一手环着她,一手替她将那些碟子和杯子全部都搁在一边放好。   随后,方才指尖轻抚上她的后腰,却见她已经伸手来解自己领口的系绳。   琴笙被她亲得眸光微暗,妙目里渐渐浮起一点金光来,喑哑着嗓音轻笑:“今儿怎么格外……猴急?”   楚瑜附身一路顺着他的下巴吻下来,轻吮了下他微微隆起的喉结:“这不叫猴急,这叫发挥主观能动性。”   “主……什么能动性……?”琴笙一怔,似听到了一个奇异的词。   楚瑜挑开他的衣襟,指尖不客气地抚进他的胸膛,感受着手掌下那干燥温暖又光滑的肌肤和起伏的精致修长的肌肉,她舒服地眯起眼:“总之就是你小姑姑我今晚看笙儿你秀色可餐,食指大动,所以决定主动动手做大餐。”   “呵……呵……。”琴笙忍不住笑了起来,抬手替她取了发簪下来:“第一次看见有人将饱暖思"yin yu"说得这般有趣。”   楚瑜看着他精致的锁骨,一点不客气地低头咬了一口,感觉身下的人身子紧绷,然后她坏心眼地伸出小舌头轻舔那锁骨上的小伤口:“第一次看见有人将自己夫人说得那么下流,总之你让不让我吃,让不让我吃?”   琴笙轻喘着,琥珀眸眼上蒙了一层幽迷或人的水光,向椅子后靠了过去,半撑着额侧,慢条斯理地道:“嗯,请自便,但是说好了,本尊不动。”   楚瑜一边解自己的腰带,一边露出个恶劣的笑容来:“没关系,笙儿乖。”   可不光他是理论派,她上辈子加这辈子的理论知识储备也不少。   ……   窗外寒雪飞舞,房内幽幽烛火轻跳了跳,爆开一簇灯花,将亲昵交叠的人影倒影在墙上,夜半未眠。   ……   也不知过了多久,楚瑜才翻了个身子躺平,从他身上下来,顺带将自己汗津津的窈窕身子紧贴着身边那修长的身子。   身后的人翻了个身,将她环进怀里,微微喑哑地在她耳边温声问:“今晚是怎么了,可是心里有什么事儿,或者今晚遇见什么事儿。”   楚瑜握住他修长的玉骨手,眸光微沉,只淡淡地道:“没什么,只是越靠近上京,就越觉得心里有些不得劲,也不知道为什么。”   或者说总觉得有些莫名的不安,想要牢牢地抱住他。   也许,只是因为那里有太多的未知,总让她觉得心里沉沉的。   琴笙看着怀里亲密地贴着自己的人儿,肌肤之间毫无阻隔的亲密感让他心中温沉,他抱着她不盈一握的纤腰,淡淡地道:“你若是不想去,咱们就不去了,直接去漠北。”   她若不喜那些阴谋诡计,他便为她将所有风雨都挡在门外。   楚瑜一顿,翻过身,轻叹了一声,双臂环上他的修腰:“我还没有那么懦弱,只需你保护的人,哪里配站在你身边,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说着,她又抬起脸轻蹭了蹭他的肩膀,轻声道:“睡吧,笙儿。”   她只要他在她身边,好好的,就什么都不畏惧。   她那一声温柔的低唤,让他眸光幽沉如晦,似笼了淡薄的温柔雾气,低头轻轻地在她额上轻吻了下:“嗯。”   ……   临近年关,越往上京去的路上,连着好些天的天气却都不错,竟然好几天都是艳阳高照,虽然惨白的阳光冷淡,并不能提供什么热量,但是周围的积雪还是融化了些。   楚瑜和琴笙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宜临州,准备转乘大船。   宜临州的码头上有不少卖新鲜小玩意的摊子,等船的时候,琴笙便让楚瑜领着人顺着码头附近的小街逛了逛。   其中最有特色的是些卖水果的摊子,本来大冷天的就没有什么时令水果,难得有些商贩想出了法子将水果裹在糖浆里冻上,等着天冷了拿出来卖,一串串的看着晶莹剔透极为好吃。   楚瑜眼见着有些像上辈子看见的水果糖葫芦,虽然问了下价钱不便宜,得三两银子一斤,这在一年普通人家收入二十两的时候,就算真是极贵的了,但依然兴致勃勃地打算买上一两斤拿回去船上分给大家伙。   那摊前围了不少人,大部分人看得出都是有些银两的,否则也不会围在这里。   那商贩见楚瑜出手如此大方,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殷勤地让楚瑜挑选。   “等等,你这斤两有点不对。”楚瑜提了提手上的东西,只觉得太轻了,她一抬眼就看见那商贩试图将那称背后收,她混迹市井多年,哪里能不知道这其中有问题,便直接出言田挑破。   周围围着挑果子的人顿时哗然。   “谁说有问题,你这外地人血口喷人,没有钱就不要买!”那小商贩是个留着山羊胡须的中年男子,见楚瑜说了出来,顿时怒道。   一边的小贩也跟着奚落道:“就是啊,没钱装什么有钱人。”   又有商贩附和:“这些人啊,无非就是想要占便宜罢了!”   “你们说谁想要占便宜,嗯!”霍三娘冷笑一声,一把拽过那卖果子小贩,恶狠狠地瞪着她。   霍三娘身形虽然娇小,但是手上见过血的人,自然气势凶狠非常,一下子就将那些小贩都震住了。   何况她和霍三娘身上都带着明晃晃的武器,加上还有好些曜司武卫忽然走了出来,各个腰挎双剑,冷眼看着。   这些小贩原本聚集在码头,也不过是坑瀣一气,缺斤短两宰些过往旅客,平时大部分人忙着赶船,也不和他们计较,却不想如今碰上了硬茬子,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   那小贩赶紧举手朝着楚瑜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不敢缺斤短两了,这些东西咱也不收钱了。”   他只想赶紧将这些瘟神送走。   楚瑜淡淡地一笑:“你这里的果子只有七两左右,我买两斤,你凑足了数目就好,钱不会短你的。”   她手上很有准头,一提这些玩意儿,就能知道个大概。   那小贩闻言不禁一惊,随后算是服了:“好好,这就给您装满。”   说着,他立刻给楚瑜的油纸包里添够了。   楚瑜拿了东西,又将银两放下,便领着所有人离开,往码头而去。   “真是的,如果是我就揍他一顿,小鱼,你就是太好脾气了。”霍二娘轻哼一声。   楚瑜淡淡地一笑:“都是出来讨生活的,放他一码。”   火曜见楚瑜她们过来,便一抬手:“小夫人请上船,要开船了。”   楚瑜闻言,微微颔首:“好。”   说罢,便领着众人上船。   ……   那中年小贩见楚瑜一行人消失在人海里,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看着周围原本打算买他东西的人都一脸鄙夷地离开,他只苦笑了一下,慢慢收拾东西,估摸着今儿未必还能做成生意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他忽然感觉面前有一道阴影,他立刻堆起笑抬头:“客官,您要买些什么。”   却不想看见来人的脸后,他梭然一惊:“你……怎么又是你,你想干什么,我东西都补给你了!”   那人冷笑一声:“你还真敢收本县主的钱,一个短斤缺两的无耻贱民,今儿我就好好教训你,给我往死里打。”   说着,周围一群穿青衣配双剑的侍卫一拥而上,将那小贩的摊子给掀了,又对着他扬起拳头,狠狠地揍了下去。   ------题外话------   快到月底了,大家看看有木有生出小月票来,投个撒~ ☆、第五十五章 螳螂、黄雀和蝉   船行水过皆无痕。   虽然已经是寒冬,越是往北的运河段越是封冻,所以虽然水路最快,琴笙却并未选择水路,也带着楚瑜一路游山玩水。   但是听来引路的宫里人说从宜临州这段到上京今年竟难得只有些浮冰,并未封冻,宫里的人又频频催促,楚瑜见他们情状可怜,夹在中间也难做人,所以劝了琴笙从这里选了水路上京。   “反正总要上京的,早一天,晚一天不都一样么?”楚瑜看着从船舷流淌而过的浮冰,淡淡地道。   “也是,伸头一刀,缩头一刀。”霍二娘啃了一颗冰糖梅子,酸酸甜甜让她忍不住眯起了眼打了个哆嗦。   楚瑜闻言,忍不住失笑:“你还真是……中原文很有些进步,这俚语都用得那么溜了,但哪里就至于伸头一刀呢?”   她暗自嘀咕,到底最后谁是那把刀还不未可知。   ……   霍二娘吃了颗糖梅子,又尝试吃了糖串苹果、山楂之类,只觉得味道大好,便抓了一把屁颠屁颠地去哄水曜开心去了。   唐瑟瑟赶过来低头一看桌上的纸包,原本楚瑜拿来的一斤冰糖果子如今只剩下两串,她顿时忍不住恼了,瞪着霍二娘的背影嗤道:“本来就没有多少,船上大家都一人吃个一两串,你倒是慷他人之慨,大方得不得了!”   说罢,她正打算气咻咻地去拿那串冰糖梅子,却不想低头一看,自己面前的纸包里啥都没有了,只剩下黏糊糊的糖渍。   唐瑟瑟一转头,就看见火曜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此刻正拿了两串在手里,往船尾而去了。   船尾上,一道娇小的人影抱臂而立,正远眺周围的风景,不是霍三娘,又是谁。   “可恶,可恶,都欺负人,下次看我不放点毒,吃死你们这些贪心鬼!”唐瑟瑟恼火大了,若不是她素来就是个稳得住的,这会子小姑娘该跳脚了。   楚瑜见状,忍不住失笑,还真是个孩子,便抬手拍拍她的肩膀:“好了,好了,别恼了,三爷不太喜欢吃这酸酸甜甜的玩意儿,我船舱里还有个几串,到时候分你一些。”   话本里的神仙都爱喝茶,天露为汤,雅致到极致才是,偏偏琴笙那出尘脱俗的高冷模样却噬甜噬奶,自打硫岛回来,便少碰茶汤,今儿她拿了这些酸甜之物原本想哄她的大"qing ren"开心,却发现他竟只喜甜,不喜酸,嘴儿叼得不得了。   不喜欢吃的,碰了一口不肯吃第二口。   唐瑟瑟闻言,眼睛一亮,随后正色道:“还是掌门有良心,不像她们,良心都给男人吃了。”   楚瑜闻言,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   若不是琴笙不爱吃这玩意儿,她大概也舍不得贡献出来,估摸也要被瑟瑟划归无良之人了。   这厢楚瑜上了自己的舱房取冰糖果串子逗得唐瑟瑟小姑娘开心,但那厢某人拿着两串冰糖果子去接近另外一个女子,哄她开心,结果却并不太好。   “给。”   霍三娘正站在船尾眺望,却忽听得身后有人说话,她一低头就见两串晶莹剔透的冰糖果子递到了自己面前。   “不必了,火曜星君留着自己用罢。”霍三娘看着身后的火曜淡淡地道。   火曜一顿,看着她娇小的背影片刻:“怎么,还在生气?”   霍三娘转过脸来,冷笑一声:“生气,您多大脸,只是你我既两清了,麻烦你不要再来缠着我好么!”   火曜看着她,微微眯起眸子:“若你没有生气,何至于连同僚的善意也不接受。”   “不好意思,你不是我同僚,你效忠的是琴三爷,我效忠的是小鱼,我家小姐,哪天你家三爷敢辜负了我家小姐,你信不信我分分钟砍死你,砍不死你也让你半身不举!”霍三娘转身看着他冷笑一声,随后提着大剪刀越过他离开。   火曜却一侧身挡在她的面前:“三娘……。”   “别叫我,听着就浑身难受恶心。”霍三娘忽然一脸厌恶地用肩膀狠狠撞开他,直接往自己房间而去。   火曜看着她的背影,神情异常的复杂。   ……   船上都是自己人,楚瑜的日子过得很舒服,没事儿就吃吃喝喝,赏赏风景,有时遇到景致好又极有意思的地方,琴笙还会让船靠边,领着她游玩一番。   若是船上闲得无聊就在火曜的指点下练练武,因她算是木曜的弟子,而这次木曜留在绣坊并未跟着出来,所以就由着其他人指点了。   至于琴笙为何不亲自下场……   “本尊怕教了你,你会走火入魔。”某人温温润润地如是说,然后被楚瑜恶狠狠地在腰上捏了一把,锁骨上咬了一口。   不就是嫌她武功底子太差么,这骂人不带脏字的!   ……   总之琴笙的纵容,让她日子过得极为舒心,但也把跟船的两个太监给急坏了,却又无可奈何。   这两个太监倒也算聪明,天天趴在他们的后船上等着楚瑜在前船露脸,一旦碰巧遇上楚瑜出来散心露面,便一脸泪汪汪的样儿隔着大老远眼巴巴地看着楚瑜。   虽然并不经常能见到楚瑜,但是这般效果也还是不错的,楚瑜看着看着就有点于心不忍了,这日便打算去和琴笙商议下行程。   “三爷……。”她上了自己厢房,推门而入,便闻见房间里一股子淡淡的中药味。   她愣了下,随后眼尖地看见红袖背过身去收拾的托盘里有一只小小的瓷碗。   “三爷,你病了么?”她几步上前,看了下红袖托盘里的碗,果然见里面还有个碗底的药汁,随后便有些紧张地看着琴笙。   习武之人,尤其是内修已甄化境的顶尖武者,寻常不容易生病,可是一但生病,便多不是小病。   红袖抿了抿嘴唇,随后看向琴笙。   琴笙搁下手里的帕子,对着楚瑜道:“无事,只是咱们在船上,这里湿气颇重,所以用些去湿气儿的药来。”   楚瑜闻言,依然有些怀疑:“可是,你不是一贯服用老金给的药丸子么,怎么今儿喝起药来了?”   她倒是知道在海上的时候,琴笙就一直是服这种暖身的药去湿的。   琴笙一顿,随后淡淡地一笑:“海上是湿热,并不是湿冷,自然用药不同。”   楚瑜闻言,看了看他的表情,倒是没有看出来什么不对之处,虽心中有些疑虑,但见红袖也是一脸平静的样子,她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只看着琴笙迟疑了片刻:“三爷,咱们离上京还有多久的路程?”   琴笙一边看着奏报,一边问:“怎么,谁又在你耳边嚼舌根了?”   楚瑜摇摇头,在他身边坐下:“没有人在我耳边嚼舌根,只是我之前就说了,早上京和晚上京没有太大分别不是吗,又何必为难那些底下人,早点过了年,咱们也好早去漠北。”   琴笙停下笔,将手里的奏报递给一边的红袖整理好,随后抬手握住她的柔荑,温声道:“我之前原想着带你多游玩一番,但你既然一直坚持,咱们加快行程就是了。”   楚瑜颔首一笑:“好,其实我也想早点见到义父。”   琴笙一顿,神色有些淡淡:“嗯。”   楚瑜见他神色有些清冷,暗自叹了一声,随后反握住他的手:“我知道你并不喜欢皇室中人,可我如今是这么个玉安县主的身份,何况廉亲王那人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一贯是个老好人。”   简直完全颠覆她对皇室中人的想象。   琴笙看着她片刻,垂下眸子凉薄地一笑:“本尊是不待见他们中任何一人,至于廉老头儿,你是他的义女,但莫要忘了他还有个义子,对于这种一辈子都不长脑子的人,还是少接触为妙,省得没脑子也会传染。”   楚瑜闻言,忍不住失笑:“你这吃醋也吃得离谱了。”   廉亲王不就是收了宫少宸做义子么,那也是他被蒙蔽了,现在细细想来,她都觉得宫少宸那么巧合地救了廉亲王,只怕不是真“巧合”而是预谋,包括当初假她之手让廉亲王中毒的事情,若说没有宫少宸这廉亲王身边的‘义子’插了一手,只怕不可能。   廉亲王好歹也是一国亲王,若都能轻易被江湖人下毒,皇帝老儿和南太后只怕早已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琴笙轻嗤一声:“罢了,总归咱们加快行程就是了。”   楚瑜指尖轻撩了下他的掌心,大眼轻眨了下,软声轻道:“我知道你是为我考量的,是了,我在厨舱里做了渍桃子酸乳酪,这会子应该已经做好了,要不要试试?”   琴笙看着她殷切小意的大眼,妙目温柔下去:“好。”   ……   看着楚瑜离开关上舱门,琴笙垂下琥珀眸,笑意渐收,只随手又取了一份奏报问:“金大姑姑那边准备的事情如何了?”   红袖恭谨地道:“日曜已经快马加鞭前往漠北,大姑姑最新传来的消息,一切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月曜已经查到了狐狸的尾巴,大姑姑问是否先行收网,保险些?”   琴笙将奏报一放,随后转身走到了窗边,看着窗外远处青灰的云层片刻,随后淡淡地道:“不,将咱们饵料放出去,等。”   红袖看着他的修白的背影,不禁一愣:“要等么,属下还以为……。”   “以为本尊迫不及待地想要剥了那条狗狐狸的皮子,没错。”琴笙垂下眸子细细地欣赏着自己的玉骨手,薄唇边弯起温润如水的笑来,却让人不寒而栗。   “本尊等了这些年,若非那狗狐狸觊觎本尊的鱼儿失了些分寸,或许还没有如此快就有机会收网,但本尊做事,向来不爱留首尾,喜欢斩尽杀绝,这短短时日如何等不起。”   红袖闻言,立刻垂首:“是属下无知。”   她怎么会以为主上爱美人不爱江山,眼里只有小鱼就会失了冷静和头脑,这位爷一贯是心有七窍,窍窍各通九重寒天。   ……   “此事未有结果前,暂时不必告诉小鱼,让她留着精气神儿专心应付京里的那些老东西。”琴笙顿了顿,忽而又道。   红袖一愣,随后颔首:“是。”   主上这是不想小鱼担心罢……   红袖忍不住暗中有些感慨,她眼里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主上,竟也有这操心一个女子的这日。   她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低声道:“此事不必告诉小鱼,但是主上,您服的那药……也不告诉她么?”   琴笙转了脸似笑非笑地瞥着她:“红袖,你的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了,下去罢。”   背着光的修长身影,精致出尘的面孔隐没在暗影里,看不清楚表情,分明语调幽柔,红袖却感觉到自己如临幽寒深渊,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随后头更低了,还是咬着牙把话说完:“主上……属下只是转达大姑姑的吩咐,有些事儿,不可操之过急。”   随后,她恭恭敬敬地抱拳:“属下,告退。”   红袖倒退着离开了舱房,关上门之后,她又退开好几步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忍不住抹了一把冷汗。   她忍不住暗自嘀咕——   外头人是不知道自家主上的恐怖,但凭借外表就痴迷于主上的,而小鱼明明比谁都明白主上是什么样的人呢。   所以到底小鱼得有多大的心才能和自家主上弹情说爱,又共睡一张床的?   每次想到这点,她都对小鱼的崇拜无以言表。   楚瑜端着东西上来,见红袖一脸呆滞的样子,便忍不住晃了晃手指:“你这是怎么了?”   红袖一晃神,看着楚瑜,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什么,小鱼……夫人……我先走了。”   看着红袖匆匆离去的背影,楚瑜一脸不明所以:“怎么像被吓到似的。”   ------题外话------   哎呀,真是,总算回来额 ☆、第五十六章 进宫   到底紧赶慢在大年三十的时候赶进了京城。   一下了船,楚瑜就见码头上早已清空,昨夜地面的积雪都扫了个干净,而且竟是禁军禁卫在执守码头,虽然没有任何官员在码头,但鲁公公却早早地站在码头上翘首以盼。   琴笙牵着楚瑜的手上了码头,便见鲁公公领着人匆匆过来,对着琴笙恭恭敬敬地打了个千:“三爷、小夫人。”   一名穿着宫装的中年女子上前一步,也行了个礼:“三爷、小夫人。”   琴笙见着那中年女子,妙目里闪过一丝笑意:“林尚宫。”   随后,他看向楚瑜道:“这位是林尚宫,太后面前头一份儿的体面人。”   林尚宫含笑道:“三爷谬赞。”   楚瑜见那中年女子圆脸长眸,笑盈盈的样子,倒似一尊笑面菩萨,只眼里精光四溢,一看便是精明人,正一脸审视地看着自己。   那目光让她有些不太舒服,但也点头含笑行礼:“尚宫大人。”   “玉安县主。”林尚宫见她礼仪毫无可挑剔之处,便也还了一礼,倒是收起审视的目光,含笑道。   琴笙留意到林尚宫唤楚瑜的是玉安县主,并非小夫人,微微挑了下眉。   鲁公公见状,赶紧堆着笑脸道:“三爷,小夫人两位,陛下和太后都在宫里等候多时了。”   琴笙挑了挑眉:“是么?”   林尚宫见琴笙说话,倒是立刻一脸温煦恭谨地笑道:“爷都好些年没有进京了,太后和陛下都甚为记挂,太后知道您一路舟车劳顿,所以也特意安排了驿馆请您先梳洗一应事物都准备妥当了。”   琴笙淡淡地道:“东西就不必了,本尊已经习惯用自己的人,自己的东西。”   林尚宫直接吃了个钉子,脸上的笑容却丝毫不变,仿佛早已习惯了,只含笑点头:“想来金大姑姑在,一定是妥当的。”   说话间,鲁公公早已牵了马车过来,琴笙便带着楚瑜上了马车,并着两船的人和东西在禁军的护卫下浩浩荡荡地往驿站而去。   楚瑜和琴笙都沐浴之后,换了一身衣衫。   琴笙依然是一身白衣,只是暗绣腾云麒麟纹华丽非常,行动之间除了轻缈出尘,更有气势凌人。   而楚瑜则是在红袖的伺候下,换了一身淡黄色的宫装,描眉画目,唇染朱丹,眼角勾出细长妩媚的弧度,淡淡的紫粉晕在眼角边,倒似娇妍的花瓣,发髻高挽,簪着宝石华胜,左右各自一只细长的流苏发簪,长长的金色流苏尾坠着细碎的水晶落到肩膀上,额间横了一点红宝花钿,一抬眼间,压住了些眉宇间的灵动跳脱,却显出平日里少有的贵气端丽来。   琴笙看着她的模样,不禁怔然了一下:“你……。”、   “怎么了,不好看么?”楚瑜原本就不太习惯这种华丽的装扮,见琴笙那表情,不禁愈发地有些不自在起来,扯了扯自己的衣襟。   “不,很好看,只是看着……有些眼熟。”琴笙微微一笑,温声道。   楚瑜挑了下眉:“眼熟,像哪家贵女么,三爷什么时候和哪家贵女这般熟悉?”   琴笙想了想:“不,只是一晃眼的错觉罢了。”   随后他幽眸里闪过一丝笑意:“小鱼是在吃醋么?”   两人说话间,又听得门外鲁公公的有敲门声催促:“三爷……您可是好了这天眼看着不太好,想要落雪的样儿,晚了怕进宫的路不好走。”   琴笙抬手扶了扶她的额侧的发簪:“走罢。”   ……   马车轱辘碾过雪地,留下深深的印子一路皇城而去。   一刻钟后,便进了宫城。   “到了这里,便需要步行了。”鲁公公亲自陪伴着楚瑜和琴笙一路到了乾元宫,又领着他们进内殿。   楚瑜忍不住有些好奇地打量了下乾元宫,发现这里的宫殿果然雄伟大气,雕梁画栋,与前世明宫紫禁城宫殿的制式很有些相似。   乾元宫的内殿里伺候的人却并不多,只是行动间悄无声息的样子却很与规矩。   一名小太监看见鲁公公领着人进来,立刻迎了上来,附在鲁公公低声说了两句。   鲁公公立刻点头,带着他们转到内殿后的一处书房门口对着琴笙恭谨地道:“三爷,您先请,陛下已经在上书房里面等候您和小夫人多时了。   琴笙握了握楚瑜的手,见她对着自己笑了笑,方才转身进了书房。   楚瑜说不紧张是假的,毕竟是第一次看见这个帝国的最高统治者,眼前晃过一道明黄的身影,她也没有看清楚人,就跟着琴笙拜了下去,口称:“参见陛下。”   但是下一刻,她就看见那绣着海水纹的明黄袍子在自己眼前晃了一下,一双戴着玉扳指的大手各自虚托了把琴笙和她的手,同时一道温和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快快起来,让朕好好看看。”   楚瑜听得那把声音,几乎有点恍惚——   这声音和琴笙的竟有了五分像,只是音质有些偏喑沉罢了。   待的她真的跟着琴笙起身,抬眼看去,不禁更是心中一阵波澜起伏,只是脸上并不表现出来。   面前的中年男子身形袖长,面容白净消瘦,脸上三绺长须到胸口,凤目修眉,眉目温和,头顶发髻只一根简单白玉簪子,虽是一身华贵明黄,但是因着他的消瘦身形看着有些空荡荡的,竟不见华贵,而见出尘飘逸之感。   这就是当今的兴平帝。   兴平帝的目光此刻也从琴笙的身上落在楚瑜的身上,见楚瑜大眼睛直看着自己,便也微微一笑:“这位小友看着朕如此认真,可是看出什么名堂来了?”   楚瑜已经知道自己因为心中震惊,所有有些失了规矩,算是冒犯天颜,原本正经的应当躬身请罪,但是琴笙一直拽着自己的手,似乎一点不在乎她是不是会失了规矩。   她心中自然定了不少,又见刺客兴平帝说话间,却也没有太多想象中帝王威严不可冒犯的模样,心中一转,她便弯了弯大眼笑道:“陛下恕罪因着臣女初见天颜,只想着陛下龙颜是极为威严的,却不想除此外还这般仙风道骨,竟让臣女以为看见了画上的仙人。”   可不是见了仙人么?   这位陛下如果剃掉胡子,再年轻个二三十岁,穿上白衣,和她右手边这位大仙岂不是也像六分?!   所以这才是令她心中大震的原因——琴笙这般相貌,难怪不愿进京,竟和兴平帝这般相似,没瞎了眼的人都能看出来他们有血缘关系,但却实非幸事,就算没有人想要做点什么文章,就算是琴笙看着皇帝陛下的模样,大约也不会开心到哪里去罢。   难怪廉亲王曾夸口道他的子侄多好相貌,如今看来这好容貌的遗传基因果然很强悍。   楚瑜心中转过千百个念头,心中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声——   楚瑜的马屁功夫那是在衙门里学的,虽然算不上有多高明,直白太过,庸俗太过,但是在兴平帝这种见惯了高明马屁功夫的帝王眼里,她的直白却也代表了率真。   何况面前的小姑娘大眼里亮晶晶,全不掩饰眼中的惊讶,更增加了真实性,让兴平帝心觉有趣,他摸着胡须温润地大笑了起来:“呵呵,琴笙,你这小妻子,倒实在是有趣得很。”   琴笙淡淡地弯起唇角道:“草民也觉得她是极有趣的,陛下既夸了人,不赏赐点什么东西么?”   楚瑜一愣,有点莫名地看着琴笙,她可从未见过清醒之后的琴笙跟谁说话这般无礼,他的狠从来都是掩在温润静雅之下的。   而且对象还是一国掌控生杀大权的皇帝陛下。   兴平帝一愣,竟不觉得琴笙这般说话有任何问题,反而愉快地笑了起来,眼里闪过兴味的光来:“好好,难得你开口,朕又是第一次见你的小媳妇,自然是要赏的。”   说着,他想了想,从自己腰上摘了一只玉佩下来直接递给楚瑜,笑道:“若是赏赐些俗物,想来琴笙也要嫌朕庸俗了,就这枚朕戴了三十年的玉佩罢,虽比不上琴笙有的那些,但到底也算是朕的随身之物。”   鲁公公见状,脸上瞬间露出震惊之色来,楚瑜瞥见他那表情,又听得这是皇帝随身多年之物,便知道这玩意怕是不好收,正想着如何拒绝。   但琴笙看着兴平帝拿出那块雕着青竹流水纹的白玉配,瞬间唇角一抿,眼神晦暗明,随后看向楚瑜淡淡地道:“小鱼,这是陛下的赠礼,谢恩收下罢了,随身戴上,以感陛下恩德。”   楚瑜何等乖觉之人,立刻明白这玩意儿收了,自己自有大好处,便立刻含笑对着皇帝恭恭敬敬福了福:“多谢陛下恩赐。”   随后,她抬手恭谨地接过了那一枚玉佩戴在了腰间。   兴平帝见她笑得眼儿弯弯,心中有些好笑,随后摆摆手:“鲁公公,送玉安县主到后宫去,太后老人家只怕等着看她,等急了。”   鲁公公立刻上前道:“是,县主,随老奴来。”   楚瑜一顿,看向琴笙,见他点点头,淡淡地道:“去罢,一会我去接你。”   她便含笑反手轻握了下他的手,示意他不必担心:“三爷,放心。”   随后,鲁公公就领着楚瑜离开了。   上书房内就只剩下了琴笙和兴平帝。   兴平帝看着琴笙片刻,神情有些复杂:“想不要你竟会向朕开口要东西,看来笙儿你很在乎那个小丫头。”   ------题外话------   颓废了好久了,是不是该准备双更了 ☆、第五十七章 子非鱼     “所以,相信陛下一定能管好你身边的那些人。”琴笙抬起琥珀眸淡淡地看着兴平帝,看似温润恭敬,只是话里的凉意却让兴平帝心中不寒而栗。   兴平帝静静看着面前的人许久,才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这么多年过去了,朕原以为你这性子真和他们说的那样变得温和醇厚,如今看来还是一如当年那般的桀骜。”   “草民是什么样的人,陛下应该很清楚,若是陛下无事,草民就告退了,至于江南那边的事务,红袖自会带着人按照老规矩与鲁公公和您身边的侍中们交接。”琴笙说完之后,垂下眸子,优雅地欠了下身子,转身就准备离开。   “等等,笙儿!”兴平帝看着他要离开,忍不住拔高了声线。   “陛下,还是唤草民琴笙比较好,毕竟草民连臣都不是,如何担得起您的厚爱。”琴笙停住脚步,温淡地道。   兴平帝看着琴笙修挑的背影,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有些小心地问:“好,但朕还是想唤你一声子非可好,你这字还是当初朕赐的。”   兴平帝虽然为人温和,但是对待琴笙温和过度的态度,甚至超出他对自己子嗣和身边其他人的温和,若是落在其他人眼里只怕要道声——咄咄怪事,不知要生出多少流言来。   鲁公公站在角落,眼观鼻鼻观心,连呼吸都轻得像是不存在一般,几乎让自己和身后的柱子融成了一体,往日里在宫中和朝前都是极有面子的皇帝近侍,此刻看起来就像一尊没有生命毫不起眼的雕像。   这宫里坐到他这个位置,若是没有点儿识趣的眼界力,不会装死,不会装乖,大概早已死得透透的。   只是鲁公公听着皇帝陛下那小心翼翼的声音,依然忍不住心中暗自感慨,当初就是因为陛下的这一份非同寻常的看重,宫里前朝就有过琴三爷是陛下遗落在外头的私生骨血,其生母才是陛下深爱之人的的流言,只是传过这些可笑流言的人,此刻只怕坟头草已经三丈高了罢。   “子非……?”兴平帝见琴笙虽然没有转过身来,却没有拒绝,有些苍老的眼底闪过一丝有些无奈而涩然的笑:“朕知道你这孩子还是在怪朕罢,当初朕就不该听了那些混账话,将你置于今日这等尴尬的位置,甚至连千城那孩子都被嫁给……。”   “陛下。”琴笙梭然转过身来,面色清冷地看着皇帝陛下,凉薄地道:“草民从那年离开上京之日,便已忘却前尘旧事,您又何必还还耿耿于怀,君不闻,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还是您很希望草民永远只记得那些寡恩之事。”   琴笙眼里的幽幽寒意和疏冷淡漠让兴平帝僵住了,满腹心事都吐不出口来,只看着琴笙怔怔然,心中却异常难受,最终那些积累了许久的问候和关怀都只变做一句:“子非,那小姑娘……待你可好?”   琴笙闻言,沉默了一会,忽然唇角弯起一点奇异的笑意:“内子……待我很好。”   琴笙的那点笑意如万里冰封的大地上春风掠过,冰雪消融,有流水温柔,竟让兴平帝和鲁公公都有一瞬间的恍惚,几乎疑心自己看错了。   但也不过片刻,琴笙便又恢复了平日里那种淡冷的模样:“陛下,若无事,草民先告退去接内子。”   说罢,他也不去理会兴平帝是否应声,径自离开。   兴平帝见他离开,下意思地又有些焦灼地唤了一声:“子非……。”   琴笙脚步一顿,再次开口,声音幽凉如晦,仿佛从深渊里传来:“子非鱼,研制鱼之乐也,陛下曾以此意赐字,只是陛下莫忘了,秋子非此人早已死在漠北,尸骨早寒。”   他轻笑,笑声似染寒意如窗外大雪寒风,浸人心骨:“何苦还要拖出来鞭尸。”   说罢,他翩然离去。   兴平帝闻言,如遭雷击,只眼睁睁地看着那道修白的身影一闪,随后消失在上书房,只寒意却未散。   兴平帝站了不知多久,身子晃了晃,随后竟直接就往后倒了去。   鲁公公早有准备,迅速地冲了过来,一把接住了兴平帝的身子,满脸的焦灼:“陛下,陛下,太医……。”   “住口……朕不需要太医,你这老东西……休得自作主张。”兴平帝捂住胸口,有些难受地在鲁公公的扶持下到一边榻上坐下,好一会才缓了眼前的乌云。   “陛下啊,您这是何苦,既然三爷不愿提那些前尘旧事……唉。”鲁公公看着皇帝的脸色不好,一边去取了备好的药茶过来喂给兴平帝,一边替他揉着手上的**道,好让他舒缓难受。   他低头看了下皇帝的手,手指修长,却瘦骨嶙峋,一如皇帝身上一般的削瘦。   久病之人,身上又能几两肉呢?   好一会,皇帝才缓过气儿来,他看了看那一碗药茶,闭了眼竟落下一行泪来:“是……是我对不住长姐,长姐当年火烧东宫前托孤,我应承过一定会拼了性命也要护住她最后这一点骨血,可这么多年过去,那孩子落了和我这样的一身病,又被放逐到江南去……连他的婚事,竟配的是那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平民少女,以笙儿那样的资质就算是尚个嫡出公主都是屈污了他,都是我的错,是我这个当皇帝的太懦弱……是我……我啊……。”   “陛下又说傻话了不是?”鲁公公身形有些发僵,但片刻之后,他还是笑了起来,手上轻拍舒缓着皇帝胸口的闷气,一边细声细气地低声道:“公主自然不能配给三爷的,这都是一家血脉,那是自然是对谁都屈污了,何况您给三爷取个‘子非’的字,不就是希望三爷此生都能万事从心,优哉游哉地过,总有常乐相伴么。”   鲁公公老眼瞥见皇帝的面色渐缓,他顿了顿,又继续宽慰道:“如今江南那边的人来报都说三爷是极疼宠那位小夫人楚瑜的,虽然楚瑜姑娘出身平民,但好歹也是效力过官家的,资质不差,西洋人都夸过她小小年纪不得了,还有廉亲王都说她灵慧天成,又是极为良善之人……。”   “嗯……英吉利的使节确实在朕面前对这姑娘赞不绝口,倒是想不到她一个区区地方小捕快竟有那等眼界。”兴平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轻嗤了一声:“老小那人,这一把年纪了,还来朕面前撒泼非要收她做义女,还是进皇家玉碟的那种义女,想来也是个很有心计手段的,竟让笙儿对她这般另眼相看……今儿看着第一眼倒是觉得还算清透。”   鲁公公伺候着皇帝靠在软枕上,又去替他除掉靴子:“您说的是,看人得看眼,老奴瞅着那姑娘也不是个心机狡诈的,但是话又说回来了,若是真没有点手段,您要放个傻甜的丫头在三爷身边,只怕不得几日就要熬不住了罢,三爷那性子您是知道的……。”   琴笙那性情,他若是入了眼的,自能宠上天,若是不入眼的,又非凑他眼前的,多是个悔而为人的下场。   “嗯,你说得有些道理,笙儿的性子是乖桀了。”皇帝眼神微暗,随后叹了一声:“都是朕的错……。”   看着皇帝又要陷入伤感自责的情绪,鲁公公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立刻细声细气地岔开话道:“所以啊,人是什么出身不打紧,能入了三爷眼里,还陪在三爷身边好端端地活得这般欢畅的人,那就是比这世上大部分女子都能耐的能耐人儿,最主要的是……。”   兴平帝一愣,倒是被他的故作疑局给引起了一点兴趣:“最主要什么?”   “最主要的是,三爷钟情那叫做小鱼的姑娘,千金难买心头好,三爷身负何止千金,但这辈子也就得这么个心头好,只盼他不会再失所爱。”鲁公公叹了一声,很是怅然的样子。   兴平帝看着他,神情瞬间又复杂了起来,眼中似有波澜起,随后喃喃自语:“是啊,还有什么比自己钟情这个理由更好的……既然笙儿难得有这么个喜欢的,朕这个当舅舅的对不住他,这辈子坐了长姐的皇位,却又撑不起长姐给的担子,甚至护不住她的孩子……这一次,绝对不会再让那孩子难过。”   鲁公公听着皇帝前面的话,眼里闪过一丝笑意,随后又给兴平帝递了一盏药茶。   皇帝接过茶盏喝了一口,忽然想起了些什么,挑起凤眼睨着鲁公公冷冷一笑:“鲁大贵,朕发现你这老小子今儿可是一直在为那小丫头说好话,若不是朕太了解你,都要以为你收了她的好处了。”   天子脸,六月天,说变就变。   上一刻他是伤怀的老娘舅,下一刻,他就能把你大卸八块。   鲁公公瞬间腰就弯成了九十度,一脸欲哭无泪:“我的皇帝陛下,老奴这不是怕您难过,一时间想不明白,三爷那头恼了,您说老怒这多冤枉,三爷是您心尖上的,老奴好歹也陪伴了您许久罢?”   兴平帝一顿,嗤道:“你这老东西嘴厉害!”   随后他看着手里的药茶,目光沉沉地道:“不,这一次不会了,再不会发生当年漠北那样的事了,就算是母后……也不能……。”   不能什么,他没有说。   但是鲁公公垂下的眼皮里闪过一丝精光。   兴平帝顿了顿,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眯起眼问:“朕好像听说,苏千城那丫头前段时日回京过年了么?”   ------题外话------   嗯,改了改,那什么……女配……算女配么提前正式上线,不过按照我的尿性,估计会写成路人甲 ☆、第五十八章 苏家女儿 一更     “是,千城小姐是回来了,毕竟定远夫人已经上了年纪,又病了一段时日,年前就发了好几封信给千城小姐,所以千城小姐特地从漠北赶了回来看望祖母。”鲁公公恭敬地低声道。   “是啊……。”兴平帝叹了一声:“定远夫人也快七十了,当年她就苏灵娘那么一个老来女,就跟朕的仁儿一样,天下父母心啊,若不是……后来。”   兴平帝闭了眼,没有说话,脸上浮现出苍然之色。   鲁公公沉默了下去,那是一场皇族的浩劫,改变了太多人的命运。   秋玉之那个疯狂而可怕的男人早已经化为灰烬多年,他的名字成为一种禁忌,却依然似在黑暗无边对着这些被自己改变命运的人们露出阴冷讥诮的笑容。   兴平帝忽想起了什么随后又问:“若是朕没有记错,那丫头每次回来,都要进宫见一见太后罢?”   鲁公公点点头:“是的,太后很喜欢千城小姐。”   兴平帝若有所思:“嗯,北境如今并不太平,赫金人一直虎视眈眈,听说他们最近和红夷人走得很近,弄了不少武器,既是她回来探望老祖母的,看过了人之后,年初一就让她回漠北罢,不必进宫了。”   鲁公公一愣:“初一……那岂不是明日,可是千城小姐这才回来,只怕定远夫人是不会放人的,还有太后那里……。”   “母后那里,朕自然有说法,至于定远老夫人,她是女中英豪,当年曾与父皇并肩在北境作战,只要告诉她北境的状况,她不会拘着苏千城的。”兴平帝淡淡地一笑,随后又想了想:“是了,常家那位少将军现在在京城么?”   “您说的是常圣黛常将军吗,她在。”鲁公公道。   兴平帝点点头:“太后不是觉得常家在漠西时间太久了,担心一方诸侯尾大不掉么,那让常圣黛跟着苏千城去漠北罢,也到了要调防的时候,将她耽搁在上京是屈才了。”   鲁公公想了想,小心地道:“您是不是觉得只让千城小姐大年初一去漠北……目的太明显了,所以就将常少将军一同打发去更有说服力一点?”   兴平帝眼皮一抬,瞥了一眼鲁公公:“你这老小子,今儿是开始揣测朕意思了,好大的胆子。”   妄测上意,若是扣在任何一个朝臣头上都是一顶足以遭大祸的帽子,只是对于皇帝身边伺候多年的鲁公公而言,却也只是让他缩了缩脖子,腆着老脸笑道:“陛下,老奴只是担心南国公那边会有意见,毕竟那是他的夫人。”   “呵呵……什么夫人,还不是母后乱点鸳鸯谱,打算用这桩婚事来牵制常家,朕的这位小舅舅心里只有那么一个苏小娘子,就国公夫人算去了多年,媒人都踩破了门槛,也不曾见他再娶,忽然同意了这桩婚事,只怕到现在都没打算和那位常少将军圆房,不过是个形式上的联姻。”兴平帝喝了一口药茶,摇摇头。   “您说的是,老奴看不光现在,只怕国公爷和常少将军这辈子都不可能同寝一张床,您想想看那两位,看着都简直八竿子打不着,抱一块得吓死人。”鲁公公嘿嘿一笑,眼神诡异。   兴平帝看着鲁公公那怪模怪样的老脸,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抬手敲了下他的头:“你这老东西,整日里在朕面前说着这等不着调的俗言,可是欠打?”   鲁公公装模作样地捂住头,看着兴平帝眼底有了放松的笑意,心中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后又嘿嘿一笑:“老奴这不是给您逗个乐子么,说起来苏家的姑娘们这是真能耐,当年的苏家双姝,冠绝京城,大娘子嫁了廉亲王,小娘子乃是大娘子的嫡亲堂妹,嫁了国公爷,都让两位爷惦念一辈子。”   兴平帝闻言,摸着自己胡须笑了笑,神色莫名地有些悠远和怅然:“是啊……一辈子,人活了一辈子,心里总有些需要惦念一辈子的人,也不枉走这人世一遭。”   ……   鲁公公出得门来,这才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彻底地放松下来。   兴平帝这位主子爷,虽然不是他打小伺候的,因为体弱多病,一直都被太后和当年的太女保护得很好,后来赶鸭子上架,虽然都道是个性子好的,有些多愁善感,但是身为皇族皇子又到底帝位坐了多年,帝王心术并不差,要人脑袋的时候也并不手软。   伴君如伴虎,唱念做打,他得样样精通啊。   “干爹,陛下可是睡了,您乏了罢,喝点儿热茶,这是儿子刚才煮好的。”一个蓝衣小太监捧着茶杯和一条热气腾腾的毛巾殷勤地递给鲁公公。   鲁公公接了毛巾擦了把脸,这才觉得毛孔都散开来,舒服了点,随后端了茶水轻品一口,然后斜眼睨着小太监:“嗯,睡了,小沈子,你怎么这会子过来了?”   “回干爹,是红袖姐姐带了人来了,在您院子里等着您呢,带了不少好东西。”小沈子附在鲁公公耳边笑眯眯地道。   鲁公公闻言,老眼一亮,随后笑道:“不早说,咱家先过去了,你小心在这里好生伺候,陛下屋里少不得人看着。”   “您放心,小沈子这又不是第一回值守,您去就是了。”小沈子笑眯眯地示意被赶出殿外,站在门口的太监与宫人们都可以进来继续伺候了。   鲁公公掸了掸自己的衣襟,随后点点头,转身让一个撑着伞的小太监伺候着往自己院子里去了。   ……   待得他七拐八弯地回了自己的院落,果然见着自己院子堆里了不少箱子,他满意地笑笑,示意小太监去把东西都点收了,随后转身进了自己房间。   一进门,他就看见红袖转身含笑对着他福了福:“公公。”   “哎哟,快起,快起,红袖姑娘年年送这么多东西过来真是折煞老奴。”鲁公公笑着走进来后,示意伺候茶水的小太监出去,又将门关上。   红袖道:“您客气。”   待看着大门一关,鲁公公瞬间松懈下来,径自上前一屁股坐了,笑道:“小红袖啊,还知道来看你爷爷啊,这一年都跑哪里野去了?”   红袖眼儿一眯,也笑着凑到鲁公公身边的脚踏上坐下,脸往鲁公公膝上一凑,一关英气端丽的女子此刻像个见着亲人撒娇的少女:“爷爷又不是不知道,三爷这一年忙得四处走,我也想来看您啊。”   红袖竟是鲁公公的孙女,怕是外头就没有人能想到的。   鲁公公慈爱地抚着她的头,有些伤感地叹了一声:“都是爷爷没用,你爹娘早死,咱们老鲁家就你这么一根独苗苗,本该在家里好好娇养……。”   “爷爷说什么傻话,难道你觉得孙女儿是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没用闺秀么?”红袖摇摇头傲然地嗤道,随后一脸笃定地道:“能跟着金大姑姑和三爷,是红袖的福气。”   鲁公公一顿,看着膝上的孙女那一脸崇敬的样儿,他也笑了笑,有些感慨:“是,若非三爷,你爷爷我今儿也坐不上这总管太监的位置,三爷本该是有大造化的人。”   “嘘,爷爷,你可不要说这等话,三爷心中有多厌恶鄙弃那‘大造化’,您也不是不知道。”红袖摇头,随后又有些紧张地看向鲁公公:“爷爷,三爷交代您的事儿,您没出岔子罢?”   “你这小鬼头吃奶的时候,你爷爷就在宫里刀尖上当滚刀肉了,还用你教!”鲁公公有些不满地弹了下红袖的脑门,看着她吃痛皱眉又伸手在她额上揉了揉:“放心,有陛下做小夫人的后盾呢,陛下为了三爷,就算对小夫人有所疑虑,也绝不会让任何人害了她。”   三爷算计人心的能耐炉火纯青,自然要将陛下愧疚之心发挥最大的效果。   红袖闻言,这才开怀地笑了起来:“还是爷爷厉害。”   “你就拍马屁罢。”鲁公公摇头:“外头你送来的这些东西太多了,爷爷亲点造册了,还是得要交给太后和陛下,又不能自家留着,下次不要送那么多了。”   红袖道:“这是三爷的意思,爷还能不知道每年送您的东西,您都得为了表忠心清点造册之后送给陛下和太后各一份么,但是陛下和太后为了显示他们的恩恤,不都会给您留个三分之一么?”   她歪着头轻笑:“所以三爷让咱送得越多,爷爷您得的花销越多,这宫里哪有不用钱的地方,平日三爷里给您送的那些嚼用银票和宫里的打赏、底下人给您孝顺的未必够您撒出去的,这钱多了不扎手,您不是喜欢鼻烟壶么,这里有好些西洋的精品,您的心头好也不用再拿去笼络人,用别的俗物就是了,这等好东西自己可以留着呢,千金难买心头好。”   鲁公公闻言,眼底闪过一阵感慨——   这人仙就是和人精不同,他也是老人精了,哪里能不知这是怀柔手段。   但上头人贴心贴肺,还这般光明坦荡地说与你知,就算知道这是主子笼络把控人心的手段,却还是忍不住感动于这等细微处都能注意到,也心惊于自己在宫里的一举一动都在主子的眼里,哪里敢生出二心来。   但跟着这样的主子,他是疯了才会生二心。   ……   且说这头琴笙在内殿和皇帝一番对话时,楚瑜也被人领到了后宫里。   “县主,请在这里等着,咱家进去通报一声。”小太监恭敬地道。   楚瑜微微颔首,站在雪地里一笑:“你去罢。”   只是她倒是一时间没有想到,这小太监一去,竟去了半个时辰。   大雪簌簌,寒风料峭,她也这般毫无遮蔽,连个手炉都没有地一站就是半个时辰。   ------题外话------   今日二更。   关于小鱼的身世,大家有啥想法木有,嘿嘿,算是露出个端倪了。 ☆、第五十九章 过招 (二更)     楚瑜第十次抬头看了看那道宫门,确定没有人出来,她叹了一口气儿:“唉……老套儿。”   果然是宫斗必备技能之——罚站,夏晒日,冬淋雪。   若她真是没有任何武艺内修的贵女,这会只怕就已经华丽丽的冷得倒地不起了,说不得还被套个不敬的罪名。   她再次庆幸——学武真是个好东西,至少此刻飘着的雪花和寒风对她而言,一点影响都没有,除了有点凉。   说到有点凉……也不知道琴笙那边怎么样了,皇帝老儿作为一个老娘舅看着对他还是很照顾的,至少面上看起来是如此,应该不会也让他罚站受凉才是。   不过琴笙那性子,也不是个乖乖能让人罚的,谁敢罚他,只怕要倒大霉。   楚瑜正胡思乱想,忽听得门内传来女子淡淡的声音:“宣玉安县主。”   楚瑜一顿,看着远远几名大宫女打扮模样的女子朝着自己走来,她挑了挑眉,这是终于想起了她,她敛了眉眼,一动不动,也不应声,雪花落了满头满肩。   那宫女走到楚瑜面前,见楚瑜矗在雪里不动,不禁又唤了一次:“宣玉安县主。”   楚瑜依然纹丝不动。   那宫女们都是一愣,互看一眼,她们明明听到通报是楚瑜刚才是动了的呀,此刻这是怎么了?   那为首的大宫女想了想,上前慢慢地靠近楚瑜:“玉安县主?”   难不成真是禁不住冻了,如今僵了?   那大宫女有些不安地伸手在楚瑜面前晃了晃,楚瑜忽然身形一晃就要往那大宫女身上倒下去。   那大宫女眼底闪过了然的光,立刻伸手去接,同时叫了起来:“来人,玉安县主晕了,送暖房,取姜汤灌下去。”   这种罚站不过是宫里小惩大诫手段里最轻的,若是人乖巧一点,清醒着让主子们看见难受的样子心里舒畅,就算熬过去了,若是倒霉真晕了或者假晕了,耍手段不让主子出了心里这口气儿,那就倒大霉了——   冬天里拖进暖房,一盅超乎寻常数倍浓稠滚烫*的姜水灌下去,怯了寒意之后,娇嫩的宫妃贵女们必定辣得唇肿舌痛,六腑如火灼,苦不堪言,甚至吐血。   夏日里,自然是灌了冰。   总有千万种手段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却又看不出……任何问题。   只是那大宫女并没有想到她这么一晃神的功夫,身前的人忽然直挺挺地站了起来,朝着她一笑:“不,我并没有事,只是想事儿入神了些罢……不过……这位姑姑,你为何要拿我的玉佩?”   那大宫女还没有从楚瑜忽然站起来的笑盈盈的样子回过神来,听到她的话不禁就是一愣,下意识地顺着楚瑜的目光看着下去,果然看见自己手里多了一块玉佩。   那大宫女只觉得那玉佩有些眼熟,正打算捡起来还给她,却忽觉得手一软,那玉佩就“砰”地一声掉在了雪上。   楚瑜一脸无奈而惊讶的样子:“这位姑姑,你是疯了么,这是陛下刚赏赐给我的玉佩,你要拿也就罢了,怎么还往地上摔?!”   那大宫女的脸色瞬间绿了绿,低头一看那玉佩,果然是皇帝陛下戴在身边的玉佩!   她瞬间腿就软了——   这种摔了贵人赐物陷害他人的手段在宫里并不高明,甚至可以说有些拙劣,在满场都是自己人的情况下,很容易被反咬,可是却还是总有人尝试。   因为很有效,比如现在,就算在场的都是太后慈宁宫里的人,但是她却没有这个胆量,也没有必要反咬——   因为这块玉是皇帝陛下赐的,见物如见皇帝陛下亲临,陛下极珍爱,象征意义非同凡响。   更有一点——这物件代表了皇帝陛下对楚瑜的重视和偏宠。   就算是她能反咬楚瑜自己摔了这块玉,闹到皇帝陛下面前楚瑜照样无事,她和在场的人都要倒大霉,吃板子都是轻的。   因为谁都不是傻子,皇帝陛下更不是,一看事情闹成这样,就知道她们为难楚瑜了。   哪怕这件事是太后让林姑姑传的意思,她们只是底下人执行而已,就算太后求情饶了她们一命,也逃不过惩罚。   哪怕楚瑜惹了太后不高兴,会以大不敬的罪名被罚,但最多是小惩大诫,可她们这些宫人却绝对讨不了好。   那大宫女在太后身边伺候时间不短,都是人精,哪里会不懂其中道理,瞬间就在楚瑜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白着脸请罪:“请玉安县主恕罪,奴婢实在是不小心,有所得罪,还望您大人有大量,奴婢方才来晚了,让县主受冷,是奴婢的错,办事不利,回去一定让自行禀明林尚宫自行领罚。”   说着周围的宫女们都跪了下来。   楚瑜见面前大宫女说话极为条理,竟连让她淋雪的罪名都全然应下,便知道她是个聪明的,这般全然应罪,搭上个台阶让林尚宫和太后的面子上都好做,上头人心里面子舒服了,她这个应罪的底下人,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大麻烦。   果然又见她提起向林尚宫领罪,便知道这大宫女是在提醒自己——别忘了,她背后是有人的,这人是林尚宫,是太后,若是她楚瑜太不知趣,骄横跋扈非要惩罚她们这些只是办事的宫人,等于是伤了这后头人的面子,以后会有大麻烦。   楚瑜怕麻烦么?   她自然是不怕的,毕竟她身后站着皇帝老儿,皇帝老儿后头还是琴笙呢。   但是她这招一出,原本也不是为了要惩罚这些宫人,这只是一个宣示——宣示她绝不是好欺负不还手的,打狗也要看主人……嗯……捞鱼也要看主人。   于是楚瑜大眼弯弯一笑,抬手扶起了那大宫女,又从她手里接过玉佩,含笑道:“这位姑姑,您不必如此担忧,本县主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人,咱只想顺顺利利地参拜太后老佛爷罢了。”   这就是说……此事了了?   那大宫女见楚瑜这般灵慧,竟真的就坡下驴了,心中莫名地就放松了下来,随后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楚瑜:“玉安县主里面请。”   不知为什么,她对楚瑜多了几分好感,毕竟她见过太多得理不饶人的贵女,哪怕那些贵女妃嫔知道她身后代表着慈宁宫,也会多少控制不住她们娇矜的性情,总要发一通脾气或者使些小惩大诫的手段来,却不想楚瑜竟没有打算追究的样子……。   楚瑜一笑,转身向园内而去。   ……   只是她并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有人报给了慈宁宫内之人,又或者知道了,也无所谓,毕竟她本来就是打算让人知道一下她不是那种任由人搓圆搓扁的人。   “哦,那个丫头竟然这般说话?”林尚宫在一边煮茶,一边忍不住挑眉道。   “回太后,林尚宫,正是玉安县主的话。”那小太监恭恭敬敬地道。   坐在上首一名身着绣华丽鹤舞九天福禄万寿纹缂丝褙子,发髻高绾,只簪着一直通体碧绿的翡翠簪子,气质高贵大气从容的中年女子优雅地接过林尚宫递来的茶,淡淡地道:“哀家都说了,不要用这等拙劣手段去为难一个小辈,没得辱没了自己的身份,现在被后辈将了一军了不是,可舒服了?”   林尚宫苦笑一声,似有些不忿:“太后说的是,谁知道这丫头竟然这般刁钻,而陛下竟然连戴了那么多年的玉佩都……。”   她剩下半句话在南太后淡然的眼神下,收了回去。   主子如何行事,不是她们这些内廷的底下人应该质疑的。   南太后收回了目光,一贯平静深邃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皇帝他竟将明烈赠他的那块玉佩给了那丫头,意思也很明显了。”   这是正儿八经地昭告宫中——玉安县主是皇帝陛下亲自看顾的人。   “想来这又是看在琴三爷的面上了罢,琴三爷的面子一贯是很大的。”一名中年大太监一边用玉锤给太后轻轻地捶打肩膀一边轻声道,颇有些阴阳怪气的味道。   南太后端茶的手微微一顿,神色里露出一丝复杂恍惚来,那肌肉微微抽搐的表情有些诡谲到让人不寒而栗,皆让林姑姑和那大太监看在眼里。   那表情里有什么呢?   厌恶、怀念、怅然、无奈、黯淡、甚至……痛苦和阴狠,一一不足言说。   太后脸上不过一闪而逝的表情,却显示出她心中的波澜巨大,毕竟作为一个浸**宫廷多年的上位者,南太后一直以“稳”字闻名。   豆蔻之龄进宫,嫁给自己未曾谋面的皇帝夫君,她“稳”;皇帝陛下敬她,但不爱她,她“稳”;皇帝最爱的女人不是她,她“稳”;慎贵妃生出龙凤胎,钦天监道是天降祥瑞,威胁到了太女的地位,她“稳”。   太女出使边关,忽遇瘟疫‘重病在床’音讯全无,她“稳”;皇帝病重不能理事,慎贵妃之子宸王手控军权,朝堂上逼逼紧逼,她“稳”。   明烈太女最终败于宸王之手被囚东宫,她“稳”;她只身被囚于宫内,作为钳制明烈太女的筹码,她“稳”;甚至明烈太女与宸王*于东宫,她还是“稳”。   太女与宸王殁了,朝廷上下一片混乱,乱相险恶,外族趁机来犯,她依然“稳”,稳到了扶病弱二皇子上位,垂帘听政,稳定大局,直到天下大定,她还政于帝,归隐后宫,甚至将自己的弟弟也撤了实职,做个赋闲的南国公,只偶尔在皇帝病得难起时替皇帝批阅奏折。   这天下人,甚至最苛刻的史官都要赞一声敏恪太后大德嘉仁,慈泽朝野。   然而,在这一刻,大德嘉仁的敏恪太后脸上浮现出来这种再也不“稳”的表情,足以让她身边伺候多年的人知道‘琴三爷’三个字对老谋深算的太后影响有多大。   而这样的影响,明显并不那么正面。   “太后,奴婢看,要不宣玉安县主去偏殿罢,奴婢只道您身子不适,也就不见她就是了。”林尚宫见状,和那中年太监互看一眼,便小意地问。   这宫里人人都知道陛下和太后很是看重琴三爷这位皇商,赋予他的权力等同封疆大吏,弹劾琴笙僭越的的折子从来不少,甚至道他有谋反之心的折子都有。   只是一上呈后,皆是留中不发。   朝内百官也只以为这位琴三爷大约是皇帝或者太后放在江南这天下最富裕之地监视的亲信耳目,但信任若此,实在非同寻常,甚至连琴三爷是皇帝的私生子流言都出来了。   而这位琴三爷似乎极少上京,距离上次上京都过去好些年了,但只要他一上京,却必定出入宫廷如自家后花园,甚得皇帝和太后爱重,常常宣召陪伴左右。   圣宠之下,令百官眼热。   然而……   只有他们这些贴身侍从亲信才知道,这位琴三爷从来都是只偶尔在皇帝那里出现,至于太后这里,他从来都是进来在偏殿一坐,一刻钟后也不管有没有宣召就自行离去,淡然自若,亦从不要求见太后。   这么些年太后似都会宣召……但从未见过琴三爷一面。   林尚宫便以为此回南太后不想见琴三爷,自然也不会想要看见琴三爷的夫人了。   “不……不必了,宣她进来罢。”南太后垂下了眸子,淡淡地叹了一声,又恢复了平静的模样。   那中年大太监一愣,忍不住道:“那等出身下贱的平民女子,有甚好见的?”   南太后扫了他一眼:“老冬,莫要忘了你也是出身下贱的平民。”   那老冬闻言,干瘦的老脸一僵,随后立刻躬身,若无其事地笑道:“太后说的是,老冬只是为您担心。”   “宣罢。”南太后挥挥手,有些倦怠的示意。   ……   “臣女参见太后。”楚瑜恭恭敬敬,礼仪完美地行了个礼,任由太后微凉的目光在自己头顶扫过。   片刻后,她听见林尚宫唤她起:“起。”   楚瑜方才起身,慧目微垂,下颌微收,并不上视,礼仪毫无可挑剔处,一身从容气度竟丝毫不输京城里的贵女。   林尚宫见太后脸色微好了些,便对着楚瑜道:“赐座。”   楚瑜再次谢恩后坐了下来,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她已经透过自己的睫毛看过太后的模样了,说实话,她是很惊讶于太后的年轻的。   她见过太后的画像,当初还为此捣腾了一副华丽的绣像,只是当初以为是廉亲王记忆里太后的模样,没有想到竟是如今太后的模样,看起来竟似个三十多岁不到四十岁中年美妇的样子,通身的气度也不像她想象的咄咄逼人,珠光宝气,但是那种气质明明看起来温和的贵夫人,却真真却让人不敢直视,只觉多看都是冒犯。   不愧是曾经摄政将大元挽救于危局的南太后。   “你就是吾儿要册封的玉安县主了?”太后忽然淡淡地开口了。   楚瑜微笑,不卑不亢:“是,太后。”   南太后点点头,微笑:“年纪轻轻,小姑娘笼络人心的手段不差。”   这话就有些诛心了。   答得好只显示你果然是个‘心机婊’和答得不好,说不定就要遭罪了。   这位南太后可不是之前那些宫女那么好糊弄,她威望比皇帝还重,掌控着生杀大权。   楚瑜心中转过千百个来回,随后垂眸谦卑地一笑:“太后,臣女一贯愚钝,素闻太后是宫中第一聪明人,臣女实在仰慕,能否请教您一个问题?”   不想回答,不能回答的问题就用下一个问题去回答好了。   南太后一愣,倒是没有想到面前的小姑娘这马屁拍得那么直率,她也和皇帝一样许久没有听见这等‘鲁直’的马屁精了。   她顿了顿,眯起眸子莫测地打量了下看着面前的人:“呵,是有些小聪明。”   楚瑜垂眸不答,南太后翘起唇角:“行,你问罢,哀家准了。”   “多谢太后,臣女想问什么是笼络人心的手段呢?”楚瑜抬起脸,大眼弯弯,明丽而一派天真的样子。   若是太后能答什么是笼络人心的手段,那么只说明太后很懂这点,既然太后懂的事儿就必定是好事,所以她这臣女也懂,不过也是效仿仰慕太后而已,萤火不敢掠明阳之光。   在座都是人精,哪里能不知道这里头的机锋和意思。   “放肆!”老冬蹙眉叱道。   楚瑜垂下眸子,很是无辜:“臣女愚钝。”   南太后眯起眸子睨着她,轻嗤一声,正要说话。   门外却忽然传来宫人的声音:“皇后娘娘求见。”   ------题外话------   好久木有二更啦~话说大家猜的关于小鱼的身世好有意思。   嗯,南太后肯定不是上一本太后那种没脑子的女人,就酱。 ☆、第六十章 闷气儿     那通报的声音刚落,楚瑜便见一个头戴九尾点翠大凤钗,身着暗自绣牡丹的贵妇快步走了进来。   但那贵妇容貌温柔秀丽,笑容爽惬,行走间步子虽急,却偏偏裙摆几不见摆动,恣仪悦目端庄得让楚瑜忍不住暗自赞叹。   那贵妇一见太后便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儿臣给母后请安。”   “起罢,皇后今儿来得这般早,可是有什么事儿么?”南太后看着她温和地一笑,但眼里的光却有些莫测。   萧皇后却仿佛没有看见似的,只起了身,含笑着道:“儿臣这不是听说母后身边来个新鲜人儿,咱们这宫里人丁稀少的,难得有些热闹,儿臣便带着些御膳房新学做的海外点心过来了,也让老祖宗尝个新鲜。”   说着她便笑了起来,抬手示意身边的女官领着宫婢们将几个漂亮的红漆盒子端了上来。   那食盒下头一层是烧得通红却没有烟的火炭,上面温热着暖暖的各种精美之极点心和让人一看就忍不住食指大动的香浓羹汤。   楚瑜本也是个吃货,但此刻心神却全不在那些难见的点心上和羹汤上,只都暗中落在了这位皇后娘娘身上,心中有些暗自称奇——   看这位中宫娘娘通身的气派和优雅之极的一举一动,就知她出身一定不低,但是却并没有她前生看的那些剧里那些皇后那种气势凌人或者老成持重之感。   倒是萧皇后那总是笑盈盈的样子和那张银盘似的圆润秀丽的脸,看着让人心生亲切之感,何况她说话间并不端着架子,甚至带着点趣味,听着极为亲切近人,与看似温和但实际上高冷深沉的南太后完全是两个不同类型的人。   就算是对宫中人都没有什么好感的楚瑜也觉得看着这位亲切的皇后娘娘,是一件颇为舒服的事情。   只是楚瑜并不知道,当初的二皇子体弱多病,根本不是被作为帝王培养的,帝后都只盼着他治学之余能将身子养好。   二皇子本是一个几乎注定登不上皇位的闲散皇子,太后对二儿臣的要求自然不会太苛刻,只求个出身相对好点,最主要是为人乐观,性子又好的姑娘来照顾自己多病的儿子,让他心情愉快即可,谁知道阴差阳错,竟是最不太可能登上皇位的人登上了皇位。   这位整日里只需要打理府邸和伺候夫君很少在人前出现的二皇子妃也就赶鸭子上架成了萧皇后,自然和那原本就冲着后位去的贵女妃嫔们性情不一样,可萧皇后这种简单性情却比大部分妃子贵女都得南太后的青睐。   这一切也是后来红袖告诉她的。   楚瑜后来想了想,只道:“能在宫里活下去,又能得到太后的亲眼的女子,怎么会简单呢?”   红袖听到这句话,看了她一眼,露出个有点古怪感叹的表情嘀咕:“能在主上身边睡着你的更不简单呢。”   ……   而此刻,南太后看着那些做工精致的点心,淡淡地点头,也很给萧皇后面子地试了一个:“嗯,御膳房里那些食古不化的老东西们终于肯接纳西洋来的师傅了,是有口福的好事儿。”   “味道可好,老祖宗?”萧皇后一脸期待地含笑问。   “不错,倒是难为你有孝心跑这一趟。”南太后目光从楚瑜的脸上掠到了萧皇后的脸上,微微弯起唇角:“不然,哀家还以为你是来为人求情的。”   她的声音很平静,声音却有些莫测到让人心发凉。   楚瑜看着南太后的样子,却有些怔然,南太后身上那种气息竟与琴笙有那么一分相似,是因为掌权操控人心的上位者都是如此,又或者说是因为明烈太女的血脉传承?   皇后脸上的笑容不变,笑盈盈地在南太后身边坐下来:“母后这话说得,儿臣就不能既来孝顺您,又来为人求情么?”   楚瑜一愣,倒是没有想到皇后说话这般直率。   可是很明显,南太后是吃自己儿臣这套的,太后深邃的眼里闪过一丝了然,随后淡冷地看向楚瑜:“怎么,怕哀家为难她么?”   她身上冰冷的气息让皇后暗惊,随后立刻在太后面前俯下身子:“母后自然不会为难这么一个小辈不是,儿臣也就是说笑罢勒,母后息怒。”   在场众人心头一紧,也皆跟着跪下身去,楚瑜这个当事人自然也跟着俯下身子去。   这是要开始收拾她的节奏了?她暗自嘀咕。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南太后不过片刻之后,便摆了摆手,冷道:“都起来罢。”   众人谢恩之后起身,太后淡淡地扫了楚瑜一眼,有些倦怠地:“行了,你这小辈在哀家这个老婆子这里也不自在,下去罢。”   楚瑜立刻又俯下身去拜了拜:“臣女不敢,臣女告退。”   随后,她又对皇后行了礼:“多谢皇后娘娘,臣女告退。”   虽然这位皇后这种硬生生把她摘出去的方式只会让太后更不喜欢她,但也能看出来是皇帝陛下遣了她过来的,也算是好心,但她也看出来了帝后本身对她的存在也都是心存疑虑的,大约是觉得她来历可疑,又配不上琴笙罢?   但楚瑜本来就也没有打算让皇室中人喜欢自己,她又不是银子,人人都钟情,何况她原本也不喜皇室中人,对于这些人,最好是保持距离,他们要真对她青眼有加,她还得担心他们打算利用她对琴笙不利呢。   皇后见楚瑜礼仪规矩,挑不出毛病,眼底倒闪过一丝异色,毕竟她是听了陛下说玉安县主出身平民,整日里混迹市井的,她原以为会见到一个俗不可耐、心机深沉的艳俗女子,如今看来却像是个贵族出身的小姑娘,教养不错的样子。   就算是临时训练了礼仪,这姑娘身上的灵慧气质却着实做不得假。   皇后含笑扶了一把她的手腕:“起来罢。”   只是这一触之下,萧皇后就愣了愣,竟低头在看了眼楚瑜手腕上露出的小片肌肤,她指尖又在上面滑动了一下。   楚瑜一愣,有点不明白这皇后是做什么,但她是知道自己的这身皮肉滑娇软滑柔腻到吸手的程度的,但凡摸了她一把的人,多半都会忍不住一直摸好几把。   所幸知道这一点的人并不多,尤其是在嫁给琴笙之后,他更是严禁她让人摸到肌肤。   但是面前这位是皇后,这么摸她感觉实在是……有点古怪。   楚瑜欠了身,不动声色收回了手腕,皇后似也没有再露出那种奇怪的表情来。   楚瑜便退了出去。   ……   待着楚瑜离开之后,太后看了眼皇后,悠然问:“怎么了,哀家见你神色有异,那丫头有什么不对么?”   皇后闻言一惊,她素来知道自己这位婆母的厉害,只是没有想到这么细微之处也被太后看在眼里,她便也没有隐瞒,只是想了想后有些迟疑地道:“儿臣只是觉得她好像有些眼熟。”   或者说是楚瑜手腕肌肤上那种奇异的触感,让她忽然心中一动,似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   太后闻言,只淡淡地笑了笑,随意地品了一口茶:“那就在你宫里慢慢想罢,想明白了再来给哀家请安。”   皇后暗自苦笑,这是太后给的惩戒了,禁足中宫么,也没有说个期限……   可一头是自己的夫君,一头是婆母,她也只福了福身:“是,儿臣知错。”   林尚宫在一边看着,眼底闪过一丝幽光,她看了看楚瑜离开的背影,随后垂下眸子。   这时一个小宫女忽然恭恭敬敬地在殿门门外道:“回禀太后,苏家的千城小姐递了牌子要进宫给您请安。”   太后一顿,唇角弯起一点淡淡的慈和笑意:“哦,是么,苏苏那丫头回来了,宣罢。”   那老冬闻言,便是对着太后谄媚一笑:“老祖宗,不知这次千城小姐会带什么东西回来孝敬您,去年可是三张她亲手猎杀的漂亮雪狼皮子和亲手临摹的宫大家当年的传世名画呢。”   太后这辈子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最难得的是这份心意,否则廉亲王当初也不会选了楚瑜的那一幅太后肖像作为太后寿辰贺礼了。   这位苏家小姐能得到太后少见温和眷顾,除了她是苏家女儿的身份,更有一份心思人品。   皇后闻言,心中却忽然一动,恍惚间却记起楚瑜那双明媚灵动的眼眸,似和记忆里的某张熟悉人影竟然有瞬间的重合。   ……*……*……   楚瑜这头出了太后的慈宁宫没有多久,宫里便飞快地传遍了慈宁宫里发生的事儿。   玉安县主离了慈宁宫,皇后后脚就被太后禁足了,据说是为了给玉安县主求情的事儿。   这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太后虽然看重琴三爷,但是并不喜欢玉安县主,却顾忌着三爷,动了皇后,没有动玉安县主。   宫里的妃嫔们自然都是高兴看见皇后被禁足的消息,而太后如此不喜玉安县主这件事看似不要紧,但是落在许多有心人眼里,自有另一番说法,暗流涌动。   在京城里楚瑜这玉安县主也跟着被看轻了许多,琴笙又不可能一直跟在她身边,果然种种麻烦添堵,冷嘲热讽都也是轻的。   打上琴笙身边夫人或者妾侍之位主意的人,更不知凡几了,虽然知道琴笙不可能看上这些人,但走哪里都看见这种觊觎你男人的女人扑过来,踩你还光明正大地**你男人,不是不能骂回去,但楚瑜看得那叫一个心塞。   这也是过后楚瑜呆在京城这段时日才明白的。   她算是知道南太后的手段高明了,太后没动她一根寒毛,甚至几乎没做任何事儿,连琴笙也无法为她出头。   可太后一句话,非但狠狠敲打了放在她眼里皇帝和皇后,也轻描淡写地顺手收拾了不被放在她眼里的自己一把,若是她楚瑜是那种爱闹腾的女人,估计还得跟琴笙之间闹出点事儿来,那才真叫得不偿失。   可楚瑜一时间气得牙痒痒的,却又无可奈何。   琴笙却似有点看笑话似地看着她恼火的样儿,竟觉得她吃醋恼火与他抱怨的样子有趣,没事儿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就往床上带,道是化悲愤为‘食欲’有助健康。   这让楚瑜很怀疑琴笙不是不能收拾这局面,而是就想看着她吃瘪有趣,这也让楚瑜暗自盘算着,或许她该自己出手了。   男人脑子里只有下半身。   ……   如此几日下来之后,楚瑜自己也没啥气力去抱怨自己遇见的种种心塞恼火事儿了,因为她总觉得琴笙的状态有点不大对镜。   “唔……。”楚瑜颤抖地咬着身下的被子,一头汗,脸颊绯红,眼里水汪汪的都是水雾气,看着琴笙侧了脸从自己背上翻身下来,闭了眼轻喘着休息。   一场狂风骤雨似的情事消停,她眼神虽有些模糊,脑子却没有不好使。   她总觉得琴笙最近在情事上‘狠’了,这种‘狠’,让她总觉得琴笙像是有点在恼她,可是为什么呢?   问了这位爷,这位爷却一脸你多想了的温柔表情和宽慰。   可这温柔的劲上了床榻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楚瑜忍不住暗自瞪着身边躺着的人,这货分明就在暗戳戳地生闷气,阴晴不定的!   她还没恼呢,他生个屁闷气呢?    ☆、第六十一章 家暴 (二更)   大爷,你到底怎么了?   每月大姨妈来了?   楚瑜很想揪住他的脸大力摇晃着问,但也只是想想,毕竟自家夫君漂亮精致过分的脸,总会有一种脆弱华丽艺术品的感觉,让人不敢随便碰。   虽然她也知道这只是一种错觉,但轻易就是不太舍得去碰琴笙的脸。   平时她也就是亲亲眼睛和他精致的唇瓣。   可是此刻她心里有一团略暴躁的火焰——内忧外患的感觉。   自从那个她不被太后待见的传闻出去之后,不管她出现在任何场合,都会有人对她明嘲暗讽,甚至表现出对琴笙自荐枕席的*——   虽然琴三爷只是那么一介商人的身份,但是他的地位在那里,任意出入宫禁,上达天听,天子亲信。   就算是堂堂一品大员,也没有这等待遇、自然引得不少豪门大族们暗动了心思,若是平日琴笙不出现在京城倒是也不会起这种心思,但是他出现在了京城,姿容又这般非同寻常。   不要说男人们动了心思用美色贿赂,就是不少贵族女子见过琴笙的都忍不住,虽然琴笙依然一身疏冷出尘,让人看着也不敢随便起亵渎的念头。   可是他有了妻子了,这妻子还不被太后待见,那就说明神仙也不是不可以靠近的,不是么?   狂蜂浪蝶一*的让楚瑜打发不尽的心烦之中,琴笙又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她瞅着就更烦躁了。   楚瑜看着琴笙纾解之后神色似又恢复了温淡的样子,仿佛刚才使劲折腾她的妖兽又变回了大仙,她心里就有气,看着他起身下了床,随后优雅地扯了衣衫准备披上去沐浴。   楚瑜心头邪火起,一时间恶向胆边生,抬起脚丫子就对着琴笙还未遮住的那形状优美,挺翘的臀上就是狠狠一脚丫子踢了过去。   男人在纾解了*之后,多半是情绪松懈的,琴笙也不例外,等他感觉后腰有风声的时候也晚了,又或者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可等到那只脚丫子贴到自己臀上时,他才发觉不对劲,就算是*也似大力过度了。   他身体本能地做出了闪避的动作,但依然感觉臀后一股巨大的力道爆发开来,然后——   楚瑜就看见自己愤怒之下,用了极大内力的一脚将自家大"qing ren"踹到了墙壁上的……衣柜里。   “砰!”   紫檀雕花的大衣柜的门瞬间破了,里头的衣服全部都被撞了下来,盖了琴笙一身一脸,冬日里的衣衫多偏厚重,所以几乎将他埋了起来。   我艹!   楚瑜自己也目瞪口呆了,她完全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得手,她原本以为自己这一脚会落空……或者被琴笙一把扣住脚踝。   楚瑜呆了片刻,却发现琴笙伏在那些衣衫里,却似没有怎么动弹,她也顾不得自己没有穿衣衫了,赶紧跳下床去,慢慢地靠近琴笙,试探着问:“琴笙,你还好罢……?”   房间里也是有地龙的,所以温暖如春,她也不怕着凉。   但被埋在衣服里的人没怎么搭理她,楚瑜也看不见他的脸,琴笙的长发遮了他大半的脸,只露出一小截精致的下巴和紧紧抿着的薄唇,竟让她看出了点委屈的味道。   楚瑜:“三爷?!”   她有些心惊,怎么感觉琴笙这个反应不太对劲,他不是该把她打一顿屁股么,坐在衣服堆里自怨自艾是几个意思?   如此娇弱的表现,这是只有他脑子不好是仙仙的时候才会有的反应啊?!   楚瑜围着琴笙转了半圈,随后想了想,还是很担心地伸手去扒拉那些衣服。   但扒拉了一会,在看清楚琴笙的动作之后,楚瑜身形就有点发僵,她偷偷摸摸地就要收回手,下一刻一只大手忽然就从衣衫下狠狠地抓向楚瑜的手腕。   可因为琴笙的手有些发颤,竟一下子没有抓稳,楚瑜瞬间向后一溜,避开了琴笙的手。   “楚……瑜……。”一握落空,长发覆面下的男人从唇角缓慢地吐出了两个字,幽柔发颤、咬牙切齿~!   楚瑜抖了下,干笑一声:“乖笙儿,小姑姑我不是故意的,那什么……我给你叫个大夫来。”   她扒开了衣衫才知道琴笙为什么不动了——   因为他正用一种男人致命处受到重击,双手抱着自己下半身姿势,正僵在衣衫堆里。   他抿着嘴唇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他在忍耐……杀人的*罢?   或者说把她这条鱼扒皮去鳞的*。   察觉到事实的真相之后,楚瑜立刻就手忙脚乱地穿上了衣衫,然后就迅速地……溜之大吉。   当然,她跑出去之后,还是第一时间去霍二娘的房间把正在和霍二娘玩老爷和强抢民女的情趣小游戏的水曜给硬生生拖了出来。   ‘民女’水曜本是半光着身子尖叫着被从‘老爷’霍二娘的身下拖出来,嘤嘤嘤地哭泣扭动着水蛇腰的样子让楚瑜看得辣眼睛,但好在听得楚瑜一说琴笙病了,他就恢复了正常,赶紧提了医药箱去替琴笙诊治。   打发了水曜去看琴笙,楚瑜心中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的医术毒术都很出色,平日里也是兼任着大夫的身份,去照顾和替琴笙检查是最合适不过的。   她原本是打算跟着水曜进去的,然而想起琴笙那一声——“楚……瑜……”,她就瞬间什么勇气都浮云掉了,于是躲在门口听到房间里水曜那一惊一乍大抽气和小抽气的声,但最终确定琴笙没啥大碍之后,她磨蹭了一会,就偷偷摸摸地走了。   她想了想,决定还是去一趟唐瑟瑟的房间,让瑟瑟帮忙再次确认一下琴笙的状况。   看着唐瑟瑟也背了药箱往自己房间去了以后,楚瑜看了看黑漆漆的天色半晌,转身去了红袖的房间。   红袖这个时辰还没睡,她上京之后特别忙,这个时辰才折腾完一应账本让底下的账房们领着小厮抬了出去。   “红袖。”楚瑜招呼了一声。   红袖陡然看见她不禁一愣:“小鱼?”   她们彼此间关系极好,红袖也多只在琴笙和外头人面前唤小鱼一声小夫人,私下还是以名字相称。   随后,她赶紧上前几步将楚瑜迎了进来,又吩咐小丫鬟去取暖炉和热燕窝来。   “怎么这个时辰来了,三爷那边可是有什么事?”红袖见楚瑜喝了一口燕窝,便含笑问道。   楚瑜迟疑了一下,还是把自己干的事儿说了,一边说,她就看见红袖的眼角一直在抽搐。   “小鱼,你是真……猛士,你怎么敢……?”红袖因为过度震惊一脸空白,半天才冒出一句话来。   这世上还有能让三爷遭此……羞辱的重创之人,也大概只有面前这条鱼了。   楚瑜忍不住盗改了上辈子一个名人的台词,嘀咕道:“人如果不敢反抗暴政强权,和一条咸鱼有什么区别?”   红袖一顿,有点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是,她都忘了面前这条鱼儿经常会干点出人意料之举,以前还是没牙没依仗的任人宰割的鱼时,反抗暴政强权都是她经常干的事儿了。   红袖有些无奈地看着楚瑜:“你和三爷到底怎么了,我们看着三爷最近这些日子没有什么不对呢。”   如果是和楚瑜感情不好,或者失踪的那些时日的主上情绪不对,他们都能明显察觉,可是最近这段时日主上的情绪并没有什么不对。   楚瑜轻叹了一声,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语意含糊地说了一番,待她说完,就见红袖怔了怔,神色里闪过一丝异样,虽然红袖很快恢复了平常的样子,但是楚瑜还是察觉到了。   “红袖,你知道什么,对么。”楚瑜看着红袖,淡淡地道。   她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红袖看着楚瑜,有些犹豫:“这个,我确实不知是否因为此事,应该不会……那药……。”   “什么药?”楚瑜耳朵尖,立刻就听到了异常之处:“你说的可是之前三爷在喝的药,三爷最近情绪不对是因为喝了那些药么,他为什么要喝药,而且瞒着我,可是他身子不好?!”   见过琴笙发病的样子,所以她对琴笙的身体状况很是敏感,一下子就联想起了她在路上看见琴笙喝的那些药。   红袖垂下眸子不去看楚瑜,她眼神有些飘忽:“嗯,三爷的湿寒症状是有点反复。”   “他不让你说是么,好,我想知道那可是有大碍?”楚瑜看着红袖的样子,就知道她没有说实话,可是她自己也知道必定是琴笙对红袖下了禁口令,红袖是绝对不会告诉她的。   红袖转脸看着她,倒是认真地道:“我知道瞒不过小鱼你,但是三爷现在服的药有些热性,所以可能上火心燥的副作用,但是应无大碍,这是老金开的药,他总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三爷伤了身子。”   楚瑜闻言,倒是心里一松,但她心中有些暗恼,琴笙连身子不舒服都不愿意告诉她,就算是不希望她担心的好意也让楚瑜心里有些不舒服,若是换成仙仙和白白的时候,根本就不想要瞒她。   原本因为不小心踢了他的那一脚生出来的歉疚消散了不少。   “算了,既然不愿说,我也不问。”楚瑜垂下眸子,轻嗤一声:“我去三娘那里歇一晚。”   说罢,她起身离开。   看着楚瑜消失的背影,红袖忍不住暗自苦笑——   她劝了多次让主上不能着急用那燥药,可主上并未听她的,虽然面上不显,但主上心里也相当介怀自己那不能孕育子嗣暗疾,加上用药了心火燥起来,平日里对着他们倒是不显,可若是遇上了心结的正主——小鱼,估计就有些控制不住心境了,让小鱼看出端倪来了。   可是这事儿本是他们夫妻之间极为私密的事情,她一个做人属下的又哪里好擅自与小鱼说?   这下好,把小鱼搓圆搓扁,惹火她了,出脚就差点真让爷彻底……绝育。   红袖简直是要扶额无语问苍天。   ……   第二日一早,天色大亮,大雪初停。   “你们小夫人呢?”   房间里一道幽柔微凉的声音忽然响起。   在房间里捣腾瓶子的水曜背脊一僵,随后顾左右而言地道:“三爷,您可是要用些早膳,属下这就让人送进来。”   琴笙却慢慢地坐了起来,脸色还有些微白,他眯起妙目危险地道:“她竟敢一夜都没有回来?”   水曜沉默了一会,感觉那寒意逼面而来,他有点想哭,被那条咸鱼从二娘温暖的怀里拖走,操劳了一夜,最后那咸鱼还把他扔给生气了的主上。   但他哪里有不回答琴笙的勇气,还是垂着头道:“小夫人昨晚歇在霍三娘那里,道是怕叨扰爷养病吃药,今日……。”   “今日怎么了?”琴笙冷冷地道。   水曜鼓起勇气一口气不带标点地说完:“小夫人说她要回娘家探望父亲等三爷什么时候病好了什么时候再去寻她。”   说白了,就是咸鱼家暴了三爷,然后还跑路回娘家去了。   话一说完,水曜就觉得整个自家主上的气息化作无数寒雪利刃能把他冻成冰棍。   好半晌,琴笙才讥诮地轻嗤道:“回娘家?”   他顿了顿,淡声地道:“去把红袖叫来。”   水曜大松了一口气:“是,是,属下这就去!”   说着他一扭水蛇腰,瞬间地消失在房间里。   琴笙慢慢地靠在了床边,若有所思地看着床帘上点点的珠子。   ……*……*……   “不是罢,你真的打算去廉亲王府上住着不回了?”霍二娘啃了一口热气腾腾的大包子。   楚瑜看着窗外热闹的街道:“不然呢,廉亲王府不是早就发帖让我去住几日么?”   她觉得这样很好,既可以避开琴笙找她算账,也免了她忍不住揪住琴笙脖子摇晃找他算瞒她的账,更能免去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却又不得不出席的场合,再看见那些狂蜂浪蝶的烦心。   她去亲王府侍奉还在修养病体的义父,靠着廉亲王将亲王府大门一关,无暇参加筵席交际,多么孝顺的玉安县主。   楚瑜也啃了一口自己的大肉包子,打定主意琴笙不上门亲自告诉她,他到底瞒着她喝的什么药,在搞什么鬼,她就不回去。   此时前方忽然一阵混乱,不一会就听见一阵马蹄声咚咚而来,周围人迅速地让开一片地来。   楚瑜的马车也跟着被挤到了一边,和另外一辆华贵的马车挤在了一起。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   楚瑜还没有探头看就听见隔壁马车里传来女子没好气的叱责,随后另外一道应该是贴身婢女的声音响起:“小姐,是苏家的千城小姐领着骑兵打马儿去校场呢,好威风。”   那小姐冷笑了一声,带着点轻蔑和嫉恨:“威风什么,不过是苏家嫡系死绝了,定远老夫人从旁支远房抱养来的,没出阁整日里就把自己当正经小姐了,养的比公主还娇贵,如今守了寡,也不知道在漠北好好呆着当她的寡妇,竟又到京城抛头露面招蜂引蝶,不知检点。”   ------题外话------   嗯,虽然票儿没有到,但是为了感谢大家的支持,加上之前也很久没有二更,今儿咱还是有二更滴~谁说三爷是为了别的女人心情不好,拖出来打屁股。   猫主子只会因为铲屎官心情不好,作得有点过,铲屎官今天爆发了一把,把猫主子给家暴了,不造怎么收场……   小鱼:本铲屎官不想说话……并向说猫主子为了别的女人心情不好的小萝卜精扔了一坨猫屎。 ☆、第六十二章 八卦好多八卦     楚瑜听到八卦,不禁兴味地挑眉,抬手掀起床帘看着窗外,果然见朱雀大街上,一骑绝尘而去。   “驾!”   因为她光顾着听隔壁马车在说的八卦,以至于等她掀开窗帘的时候,楚瑜也只看见了一队精骑策马而去,而为首的那男装女骑士一身精致非常的红色戎装束出腰肢纤细,更显背影窈窕清瘦,却气势非凡。   楚瑜没来由地想起自己认识的另外一名同样戎装打扮的黑衣女子——常家少将常圣黛,也是南国公的现任夫人。   只是那位常家少将,却是气质沉静淡冷,光华内敛,而这位苏家的千城小姐,看起来也是个领兵的,却更外放恣意,带着一种贵族的娇艳与张扬,截然相反。   也许是因为认得那位常家少将,所以光从印象上而言,她倒是觉得那位更像一个手握长枪,镇得山河无恙的少年将军。   “什么东西,这般抛头露面,怕他人不知她如今正打算重新招婿么。”隔壁马车里娇滴滴的小姐又忍不住骂了一声。   有婢女谄媚地笑道:“南国公先头那位世子爷也去了好些年了,而这位千城小姐也已经守寡四年了,脱了热孝,自然要出来招蜂引蝶。”   “哼,也就是南国公爷好性情,竟还同意让这克死自己儿子的女人重新嫁人,可就算苏千城曾经是咱们城里数一数二的贵女,如今也是昨日黄花,我看她一个克夫寡妇能选一桩什么样的好婚事。”那小姐冷笑一声。   那婢女笑道:“您莫要忘了,那位世子爷是南国公折在边关的兄长的唯一嫡子,被南国公养在膝下的,毕竟不是亲儿子,说是看得比自己儿子还亲,但到底不是亲生的,自不在乎。”   “这倒也是。”那小姐道,随后她见道路恢复了正常,便道:“走罢,回府。”   楚瑜一听南国公府,就忍不住挑了挑眉,暗中琢磨了一会,又见那小姐的马车走了,便也敲了敲门对着驾车的霍三娘道:“没热闹看了,咱们去廉亲王府罢。”   霍三娘一扯马缰:“嘚嘚!”   车子一路摇摇摆摆地转向朱雀大街尽头的廉亲王府邸而去。   一番通报之后,那廉亲王府的管家领着不少人匆匆出来,给她齐齐行礼之后,抬手就命人将门槛拆了,殷勤万分地引着马车进了府邸,搞得楚瑜都有点不好意思。   亲王府雕梁画栋面积虽然不算大,甚至没有乾坤院大,但是由于上京豪门聚集,所以这块地盘已经算极好极大的了,可见南太后对这个小儿子的宠溺。   楚瑜马车直到了内堂里才停下来,她下车的时候就看着一个满头银发的宫装嬷嬷领着人在门口等着她,一见她便亲自上前行了礼,含笑道:“老奴是亲王身边伺候的,见过县主,您唤老奴一声吴嬷嬷就是了,主子已经在花厅等着您了。”   楚瑜下了马车,赶紧去扶了那吴嬷嬷一把,也笑吟吟地道:“不敢当,嬷嬷快起。”   这老嬷嬷一看地位在亲王府就不低,周围的人对她也很客气尊重,十有*不是南太后派来照顾廉亲王的就是廉亲王的**母之类。   老嬷嬷见楚瑜笑容可亲,举止有礼,鹅蛋脸上一双大眼明丽乌黑,水洗过的葡萄似的,娇俏可人,忍不住暗中点头,难怪自家主子对这个平民姑娘如此疼爱,竟与自家小郡主有那么几分神似。   楚瑜跟着吴嬷嬷进了房间,果然见廉亲王正坐在暖榻上,眼望着门的方向,一见楚瑜进来,他就要起身:“小鱼儿……。”   吴嬷嬷一惊,正要唤人赶紧拦住廉亲王,楚瑜赶紧几步上前将廉亲王扶住了,不让他下床:“殿下,身子要紧!”   廉亲王含笑坐了回去,却又忽然板着脸,责备地叱了一声:“你这丫头,唤本王什么?”   楚瑜一愣,吴嬷嬷轻咳一声:“今日县主难得归宁省亲……。”   楚瑜瞬间了然,随后大眼一弯,含笑唤道:“义父。”   “哎。”廉亲王这才含笑应了:“小丫头,终于舍得来看你义父了,说说看这都回京几天了,今儿都初四了!”   廉亲王因为身体不太好,尤其受不得冷,所以太后和皇帝大年三十赐了一桌丰盛的席面给廉亲王,却不让他进宫参加筵席,在大年初一又太后又亲自来王府探望小儿子,叮嘱了不许皇亲朝臣们来打扰。   所以廉亲王基本上都在府邸里哪里都没有去,也只偶有关系极好的朋友往来那么一两回,更不要说见楚瑜一面了。   楚瑜坐在丫头们搬来的酸枝木红软垫小椅上,有些无奈地嘀咕:“我这不也是没有法子么,   回来这三四天,哪天不是被架在了火上烤。”   廉亲闻言,看了眼吴嬷嬷,随后那吴嬷嬷有些迟疑:“但是房内没有人伺候……。”   “担心什么,当初在云州可还是这个丫头照顾本王最精心。”廉亲王摇摇头。   那吴嬷嬷闻言看向楚瑜,眼里闪过满意的目光,随后点点头,轻咳了一声,示意房内伺候的婢女全部都跟着她退了出去。   楚瑜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我不该当着这么多人面前抱怨的。”   她这也是,都差点忘了廉亲王是南太后嫡亲的小儿子,廉亲王虽然性子软和又有些老天真,但是却并不蠢,约摸也知道了最近自己的处境,自己方才那话等同于在抱怨人家娘不好。   廉亲王却有些无奈地拍拍楚瑜的手,叹了一声:“母后啊……她对你有些偏见,大约还是觉得你心思重罢……咳……。”   楚瑜见廉亲王轻咳了起来,便左右看看,从旁边的小桌上取了一盏热汤来递给廉亲王用:“我本来心思确实也重,太后也没有看错我。”   只是她心思不得不重,若不然搅合进了琴笙的局里,大概坟头草都三丈高了。   她以前活得那确实才叫没心没肺。   廉亲王见楚瑜眼神里闪过一丝无奈,他把嘴里的热汤咽了下去,缓和了下胸臆间的难受,才正色道:“义父知道小鱼儿是个好姑娘,太后那边交给义父罢。”   楚瑜闻言,笑了笑:“其实太后也不会这么为难我的。”   她并不认为廉亲王能说服心思深沉的南太后不讨厌她,认她这个干孙女,毕竟太后眼里廉亲王只怕还是那个需要老母亲看顾的小儿子。   但她在宫里,太后几乎连正眼都没有看她,这种不喜是骨子里的不喜欢,没道理可讲,这种不喜欢甚至让太后都不屑料理她,她只是太后敲打皇帝和皇后时顺带收拾的。   这种程度的不喜哪里是三言两语能改变的,可她也能够理解太后为什么这么不喜欢她——归根结底是在琴笙的身上。   “您啊,要真为我好,就还是不要在太后面前提起我太多。”楚瑜道。   她既没有打算让琴笙和太后、整个王朝撕破脸,就还是不要往那固执的老太太面前凑了。   琴笙的存在就已经是让那老太太最心塞,却又无可奈何的惩罚了,尤其是他还如此逆天——   老子知道你们都看不惯老子,可老子就是喜欢你们这种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还得捧着我的样儿。   “你那祖母不是坏人,她也只是个苦命的母亲罢了,人人道我是他最疼爱的孩子,但明烈长姐才是她最骄傲和不舍的孩子……。”廉亲王握住楚瑜的手,削瘦的面孔上闪过一丝哀色,有些黯然地道。   “我知道,所以我没打算让三爷对她干点啥。”楚瑜点点头,其实很认同这点,但至于外祖母……   楚瑜眼角一跳,暗自摇头,算了她可没有那么一尊大佛当外祖母。   琴笙的存在,说白了简直是扎在皇室所有人心头的那根针,一动就鲜血淋漓,有人伤,有人痛,有人不舍,有人恨,然而所有人都很统一的情绪就是——无可奈何。   廉亲王忽然抬起眼,很是震惊:“小鱼儿,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他没有说,但是楚瑜却懂得他在说什么,只坦然点头:“琴笙与我说了一个与明烈太女有关的故事。”   廉亲王呆了半晌,才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面前的人:“小鱼儿……想不到他竟会亲口将曾经的那些事儿告诉你。”   楚瑜挑眉,自己也去倒也了一杯热茶来喝,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儿:“他是我夫君,对于夫君的过往,哪里有女子会不想知道的,何况义父你也不是不知道他那阴阳怪气的性子……又骄傲又闷骚又敏感,不把那种娇气包里的馅儿扒拉出来,谁知道他卖的什么药!”   廉亲王原本有些复杂哀沉的情绪,在听见楚瑜如此形容琴笙之后,都变成了震惊——这小丫头说的那个人是他认识的那个琴笙,琴三爷?   还娇气……娇气包?   那是什么?!   只是看着楚瑜说到最后一脸怨气的样儿,廉亲王就蹙了下眉:“怎么,你和琴笙吵架了,他可是欺负你了?”   楚瑜没好气地点点头:“可不是么,就知道整天拿我出气……。”   廉亲王忽然掀了被子抓了拐杖就要下地往门外走,楚瑜一呆,赶紧伸手架住他摇摇晃晃的身子:“等等,义父,你上哪里去?!”   廉亲王一脸恼火愤怒地道:“去哪里,去揍那臭小子,居然欺负到本王的女儿头上来了!”   楚瑜看着他吹胡子瞪眼的样儿,瞬间有点无言,您那身板子能揍得了琴笙?一千个你都是被揍的份儿。   但她心中有些好笑,却很又有些感动廉亲王的这种……她几乎很少能体会到的——舐犊之情。   “哎……也不用您揍,只是……总之我把他给打了,然后才回您这儿的。”楚瑜挠挠头,也不知道要怎么说:“总之这事儿有点复杂,义父你就别操心了。”   说着她小心地扶着廉亲王坐回去。   廉亲王一个哆嗦坐了回去,又瞪大了眼,一脸震惊地看着楚瑜:“你说什么,你把琴笙给……给打了?”   楚瑜看着廉亲王一副不可置信自己的义女居然是个河东狮的样儿,她暗自翻了个白眼,随后点点头,有些含糊地道:“嗯……。”   廉亲王忽然忍不住失笑了起来:“以前本王还觉得你不该嫁他,想不到你们俩还真是……绝配,当初那小子在京城里横行霸道四处招祸的那样儿啊……竟是一物降一物。”   这次换楚瑜愣了:“三爷在京城里横行霸道?”   可她记得东宫大火之后琴笙应该很快就离开了京城,游走武林和海外之间。   廉亲王沉默了一会,叹了一声:“其实母后以前并没有对琴笙有那般的……偏见,只是琴笙十六岁快十七那年,皇兄暗中一纸诏书将他召进了上京,后来……。”   ------题外话------   意外咩……嗯,铲屎官表示挺意外的,猫主子的疑似初恋居然嫁给了对头的儿子?   猫主子:‘谁告诉你我那是疑似初恋? ☆、第六十三章 俗,实在俗 (二更)   “后来他就应召从云州进了京。”廉亲王眼神有些悠远。   楚瑜有些疑惑:“陛下为什么要召见三爷,他身份如此敏感。”   若她是南太后,处理不了这么个身份尴尬的孩子,也会将他远远地放逐出去,永世不得进京。   廉亲王沉默了一下,还是叹了一声:“当年长姐曾在火烧东宫前暗中托付过二皇兄照顾好琴笙,当时二皇兄也被软禁在宫里,他并不知明白明烈长姐给他的这个秘信是什么意思,但是长姐从不求人,这是她第一次对二皇兄开口,二皇兄虽然不解又岂有不应之理。”   “后来……东宫出事之后,二皇兄才明白长姐当初已经是存了死志,二皇兄登基之后,他就一直没有放弃寻找琴笙。”   楚瑜有些怔然:“陛下在寻找三爷,为什么……难道三爷他一直隐藏自己踪迹?”   她忽然想起琴笙在江湖上和海上的那些传说。   廉亲王顿了顿,苦笑了一下:“是的,那孩子在东宫大火之后,就不见了踪迹,怎么都找不到他,琴大都督也曾怀疑母后和皇兄找琴笙是为了灭口,所以也只装聋作哑,说找不到琴笙,或者要么就说琴笙出海去了,不知何时能回。”   楚瑜闻言,叹了一声:“没错,如果是我,我也怀疑。”   “不可能,母后和皇兄不是那样的人,何况琴笙身上虽流着宸王的血,难道他就不是明烈长姐的孩子了么,他们不可能对长姐的孩子下手。”廉亲王蹙眉,略拔高了声音道。   楚瑜见状,心中有些好笑——   她这位义父也是个货真价实的老好人,被南太后和明烈太女保护得太好了。   说如今这位皇帝陛下没有对琴笙动过杀心,她也许勉强相信,毕竟如今的陛下也并不是作为一个皇位继承人来培养的。   但是南太后……那样子的一个女子,她若是个圣母,只怕早不知死在哪里了,能熬过如此大风大浪的女性,怎么可能不知道琴笙的存在就是一个隐患,何况秋玉之害死了她最骄傲的女儿,在她眼里只怕琴笙除了是明烈的骨血,更是毁了明烈,给所有人带来痛苦的存在。   看昨日南太后的表现,她一个局外人都能感觉到了,她这位义父却还是坚信血比水浓,若真是如此,又哪里来那一场东宫浩劫。   但楚瑜也不和他争,只抬手拍了拍他的胸口,宽慰道:“我知道了,义父,你别激动。”   廉亲王又就着楚瑜端来的碗,喝了一口热汤,楚瑜见他缓和了下心情,方才继续问:“那既然如此,三爷三年多后又怎么会那么乖地进京?”   那时候琴笙的性情应是遭逢大变之后,乖戾桀骜,怎么会乖乖奉密诏进京?   难不成是皇室用了什么威胁手段?   廉亲王闻言,叹了一声气儿:“那孩子当年抱着什么心情进京,我不是太了解,只是他进京之后皇兄对外道琴笙是远房宗室子,却又没有封号地把他放进了京城禁卫里去了,要知道当初皇兄原本与我说的是不想再让那孩子受苦,要让他做个富贵闲王!”   “可琴笙拒绝了那个皇兄的提议,明明是长姐的孩子,流着皇族的嫡血……你说这不是戳咱们这些长辈的心么?”   楚瑜一顿,默默地垂下眼皮,暗自嘀咕,没错啊,他本来打的就是戳你们心的注意罢?!   按照她对琴笙‘成长’三个阶段经历的了解,刚进化成白白那样乖戾性情的少年琴笙,已经是孑然一身,大约也没有什么能威胁到他了。   所以他会乖乖进京大约是他玩腻了江湖和海上,又一直不耐烦京城里不断派来找他的人和想要杀他的人,于是干脆进京去光明正大地当大家伙的‘眼中钉和肉中刺’罢?   “不过那孩子真的质如美玉,天资出彩,竟短短半年内就坐上了禁军副统领的位置,不愧是明烈长姐的孩子。”廉亲王很有些感慨,眼里露出赞色来。   楚瑜:“哦,呵呵……可是我想太后那一段时间大概睡不好罢?”   她的大"qing ren"出色优秀本来就是事实,能收伏兽营,又把武林和海道搅浑得一片混乱或者腥风血雨,难度都比当上禁军副统领要高得多。   可是她怎么觉得琴笙选择当这个禁军副统领就是为了膈应很多人,比如太后、南国公之流……   明明是很多人忌惮的血脉,又如此不可控的少年,如果是一个富贵闲王,尚且无害,可他却是掌控了宫中安危的禁军副统领,这个是等于像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炸的大炮仗放在知"qing ren"的枕头边罢?   尤其是东宫浩劫这才过去三年,秋玉之的骨灰才凉,他的娃忽然又冒出头来,那得让多少知情心神不宁,甚至夜不能寐。   果然,廉亲王很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母后那时候掉头发掉得厉害,吃了不少生发和黑发的方子。”   楚瑜:“嗯,呵呵,随口说的。”   想来琴笙也应该用了些手段挑拨了皇帝陛下为了他和太后作对罢了?   廉亲王也并不是真傻,只是他不愿意去相信一些事情罢了,此时见面前小丫头那不以为然的表情,哪里有不明白的,可他依然不愿去多想。   他沉眼里闪过一丝痛色,随后转开了话题:“总之那段时日,琴笙一直很高调,禁军副统领秋子非算是京城里最神秘却也最美名最盛的少年之一,与南国公府世子南亭羽齐名并肩。”   “神秘?”楚瑜有些疑惑,琴笙容貌之盛,见之无人能忘,可是他有了‘合法’身份,神秘从何而起?   廉亲王眼里闪过一丝惆怅:“他从不在外人前表露自己的模样,便是宫中值守脸上也戴着半张银色面具,只对外人道是被火烧了疤痕,性情桀骜冰冷,也很少与什么人往来所以才被道神秘,可却又对敢于挑衅之人出手狠辣,行止间风姿卓绝,所以依然吸引了不少狂蜂浪蝶。”   楚瑜唇角一抽,冷嗤一声:“啊,这是他的作风……。”   典型的白白的作风啊,除了——招蜂引蝶!   廉亲王留意到她神色不对,便失笑道:“你这小丫头吃醋了罢,莫要吃醋,你家三爷的性子一贯是眼高于顶的,怎么看得上庸脂俗粉。”   楚瑜扯扯唇角:“是么,没有庸脂俗粉,难不成有蓝颜知己?”   “蓝颜知己?”廉亲王听到这个新鲜的词儿,琢磨了一会,不禁又笑了:“你这古怪的小丫头哪里来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念头,不过倒也被你蒙对了,当时能接近他一些的,大约就是南国公家的那位世子爷——南亭羽了,两人因为谁也不服谁,打了一架大的,竟成了不打不相识的莫逆之交。”   楚瑜:“不——会——罢——怎么又和南国公府扯上了?”   又是南国公?   还有有那么一个如今已经去世好些年的南国公世子?   楚瑜总觉得这事儿有些怪,如果她没有记错,琴笙曾隐约地提过南国公府是坚定的太女派,一直觉得琴笙是明烈太女的污点,在琴笙幼年时遭遇的那些来自自己母亲一方派系的刺杀里,就有过南国公府的手笔。   琴笙居然允许南国公的世子接近自己,也不知是这位南国公世子怀好意,还是琴笙不怀好意啊……   楚瑜默默地想——也许两个人都不怀好意。   只是她没有想到,她这个猜测还真是猜对了。   ……   此时廉亲王轻叹了一声:“没错,南国公的这位亭羽世子爷当年可是出了名的文武双全,是如今南国公的嫡亲兄长所出,南国公府满门忠烈,我那位大表兄本来才是袭爵之人,但他战死漠北,小表兄后来才袭了爵,也将亭羽养在了膝下,视同亲生骨肉,也不改他世子之位。”   楚瑜点点头,这一段,她是听了八卦的:“那后来呢?”   廉亲王笑了笑:“后来他们关系极好,人送号称京城双壁——公子羽和公子非,虽然琴笙性情依然冷淡高傲,手段狠辣,但是亭羽是典型风雅少年,一时间两人斗酒、斗琴、逗棋、斗武,倒是兴趣相投,只仿佛伯牙子期一般传为佳话,走到哪里都是最让人侧目的。”   公子非和公子羽么……   楚瑜托着腮听得颇有兴味,心中却也忍不住暗暗吐槽——她怎么感觉像是两只各怀鬼胎的在斗法呢?   “杏花游,谁家少年足风流,引无数娇娘竟折腰。想当年……你义父我也有那般好时光。”廉亲王摸着自己的下巴,有些感慨。   楚瑜忽然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哦,那公子非和公子羽都是目下无尘的看不上庸脂俗粉,然后他们从此愉快地共享鱼水之欢了?”   “咳咳咳……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呢?”廉亲王差点被自己口水呛着,忍不住拔高了声音:“他们身边的自然不是寻常庸脂俗粉!”   楚瑜笑盈盈地仿佛很是好奇:“哦,那么三爷身边就那不是庸脂俗粉的美人儿是谁呀——?”   廉亲王不觉道:“苏家有千城,再顾倾人城与国……自然是那位苏家老夫人养大的小姑娘。”   楚瑜眯起大眼,嗤了一声:“这故事真俗,还不如公子羽和公子非相爱相杀的呢。”   廉亲王看着楚瑜失望的样子,有点无言:“呃……。”   ------题外话------   猫主子:铲屎的,你那种一脸失望的样子……想死么?   铲屎官:你就不能有点新意么?比如爆个菊,或者被爆个菊?   猫主子:吞噬!我的吞噬!   ☆、第六十四章 往事不如烟     廉亲王已经不知说什么好了,只无奈地摇摇头:“你这丫头啊,口无遮拦的。”   楚瑜笑了笑:“好了,义父,咱们来说说公子非、公子羽和这位倾国倾城的苏姑娘的故事罢。”   “倾国倾城……其实也只是外头人给苏家小姐的美称罢了,若要本王说起来,还没有咱们小鱼漂亮。”廉亲王看着楚瑜忽然认真道。   廉亲王毫不犹豫地地护犊子的行为,让楚瑜脸上的笑容真切了两分,大眼儿弯弯:“果然如此么?”   廉亲王看着面前丫头那灵动俏丽的样子,眸光慈和地道:“当然是真的。”   不管是不是真的,楚瑜起码觉得心里舒坦了,便又催着廉亲王讲故事:“既然京城双璧都是眼高于顶之人,那又如何会与这位千城小姐走到一起去呢?”   廉亲王略一回忆:“这具体的,我也不是太清楚,只大约是南亭羽引荐的罢,千城那个孩子养在定远老夫人膝下,自幼也是个文武双全的姑娘,年纪渐长后她的名声也渐渐大了起来,文之道是甚至有了小牡丹御史之称,武之一道也不落于人后,尤其是极善骑射,曾夺下有一年春猎的头筹,因此名声大噪。”   五花马,千金裘,少年多情,贵人公子美人,又皆是上流权贵圈子里的中翘楚,正是最风流青杏好年华,相识相好也不出奇。   何况大元民风开放,这等风流佳话自然为人津津乐道。   楚瑜哪里有不明白的,她眯了眯大眼儿:“我倒是听说了这位苏家小姐后来嫁给了南亭羽罢,可惜蓝颜薄命,这位公子羽虽抱得佳人归,最后却怎么呜呼哀哉了,听您的描述,他也不像个短命鬼?”   难道是琴笙动了什么手脚,要了这个公子羽的命?   廉亲王看着楚瑜片刻,随后喝了一口手里的热汤,有些迟疑地道:“这只能说是缘薄罢。”   楚瑜歪着脑袋看着廉亲王:“我说,义父,你是不是还瞒着我什么,看您吞吞吐吐的样子,莫非和琴笙有关?”   廉亲王捧着碗的手一顿,有些无奈地抬起眼来看着她:“你这小丫头,怎么如此敏感?”   楚瑜轻哼一声:“不敏感,我都不知死多少回了,总之您若是不愿意与我说,我也总有法子能打听到的,反正离正月十五还有不少时间呢。”   琴笙答应了兴平帝在上京呆到正月十五才去漠北,她就不信打听不出来。   廉亲王摇摇头,叹气儿:“真是拿你这小丫头没法子,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当初皇兄一直觉得琴笙太过孤僻,也不与京城里什么人有往来,除了在禁军值守巡查,便是在自己府邸里呆着,唯一有往来的就是亭羽和千城,所以曾经有意将千城指婚给他……。”   “砰!”一声响。   廉亲王看过去,就见楚瑜捧着一只碎了的小茶碗,正笑眯眯无辜地看着他:“啊,没事儿,就是不小心捏碎了茶碗。”   说着,她随后一扔,噼里啪啦地直接扔进附近的垃圾篓子去了,那利落劲头看得廉亲王眼角直跳,哭笑不得:“你手上没烫着罢?”   这小丫头也是个小醋坛子啊。   楚瑜随手拿了帕子擦擦手:“没有,大冷天哪里就烫了。”   廉亲王看着她,很认真地道:“这也只是皇兄的一厢情愿罢了,只是赐婚的旨意还没有下来,就传出了苏家和南家结亲的消息了,后来便不了了之,丫头,你要听义父的,这事儿都过去那么多年了。”   “我知道,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公子羽死了,苏家的小姐守寡,三爷也成了我的夫君,还有什么好追究的。”楚瑜摆摆手,轻笑了一声。   她又不傻,只是骤然听闻这个消息,想到她家的大仙差点成了别人的,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而已。   不过照着她对自家那位爷的了解,他心里要是真有这位苏家小姐,只怕不会就甘愿如此束手就擒,将心头好拱手相让。   尤其是他还是白白那种乖戾霸道性情的时候,能为了封逸一点不妥当,就冲出去杀个血肉横飞,怎么可能让苏千城落入其他人手里。   不过呢……   楚瑜有点危险地眯起眼,她现在有些怀疑琴笙后来对女子的不信任,或者说对人的不信任与这位苏家小姐有关了。   又或者与公子羽——南亭羽有关?   这里头一定有事。   廉亲王见楚瑜这般说法,倒是也宽心了点,拍拍她的手:“放心,三爷既然能将最隐秘的关于长姐的干系重大的事情都告诉你了,如今这些也不过是无关紧要的过去,为父想三爷没有将此事告诉你,大约也是怕你多心,可若是他敢欺负你,为父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他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就是看出来琴笙并没有将这些事情告诉小鱼,他会说与小鱼听,也是怕小鱼与其到时候听到什么不好的风言风语会和琴笙闹将起来,倒是不如让他来将实情说与她知道。   “嗯,是了,义父,我想知道后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三爷后来又离开京城回到了云州?”楚瑜想了想,还是决定先看看明面上到底事情是怎么发展的,她也好再斟酌要不要继续查探此事。   毕竟听起来那个苏千城可是在漠北呆着的,而他们十五以后就要出发前往漠北。   廉亲王见楚瑜很是冷静的样子,方才继续说道:“你慢慢听为父说,当年皇兄会想赐婚,其实也是一番好意,也是因为当时漠北赫金人联合北狄人来犯,公子非竟自请命随着南宫大将军去了漠北历练,苏千城当时正替定远老夫人去漠北省亲,后来遇上敌袭,子非带人亲自来解救,护了她一路杀回律方,有些流言……所以才让皇兄动了心思。”   楚瑜一怔,第一个反应却不是关心苏千城和‘秋子飞’这一路发生过什么,却忍不出挑眉,声音拔尖了起来:“琴笙自请命去漠北历练?!”   还是在赫金人和北狄人齐齐来犯,大军压境的时候?!   这事儿有点意思啊。   她家这位爷玩腻了京城,手伸到军中去了?   难不成兴平帝和南太后忘记了当初的宸王秋玉之是怎么从一个后宫‘软弱’的庶出皇子长成那吞噬帝国之光的黑焰了?   秋玉之当年若不是去了律方,也不会有机会掌控军权,掀起如此大的风浪罢!   他们竟然还敢让琴笙染指军中?   如果不是南太后是个心大圣母,就是这根本就是里头有阴谋啊……   但很明显,南太后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圣母。   廉亲王并不知道楚瑜心中千回百转,他只是点了点头,叹了一声:“其实为父也不明白琴笙为什么会提出这样敏感的要求,但最终皇兄还是拗不过他,同意封了他一个云骑校尉,让他去了漠北,若是当年我能阻拦下此事,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了……。”   “什么事情呢?”楚瑜心中有些发紧,忍不住追问。   廉亲王神色有些悠远惆怅地道:“那孩子真的很出色,‘秋子非’在漠北不过半年,便凭借毫无争议、力压众人的军功由南宫元帅亲自撰折请奏得以晋升为骠骑少将,基本上军中最艰难和最危险的任务都是他亲自出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那是一个传奇,只是可惜……。”   楚瑜心中一阵发冷,那时候的琴笙才多大呢……十八……还是十九,可满了二十,战场冲阵厮杀,只怕比周游武林和海路更危险。   可是他为什么,要去漠北?!   她心中猜测繁杂,一时间有些心乱:“只可惜什么?”   廉亲王又缓缓地道:“只可惜后来……最后与敌军决战之中,骠骑少将担负极为重要的任务,却中了敌人的埋伏,所带一支三千人的轻骑全军覆灭在大雪雪崩之中,若非亭羽不顾反对率军前去解救,道是不管如何都要带回尸首,才找到了被埋在冰川雪水里里都已经冻僵了没了气息的他。”   楚瑜忍不住梭然握紧了冷汗涔涔的手心,面无表情地开口:“可是,他活着。”   “是的,他一个人活着,琴笙终于是活了下来,但是骠骑少将、公子非已经死了,他若是归来,只能承受因为决策失误的军法处置,一样要死。”廉亲王苦笑。   “所以秋子非只能死。”楚瑜点点头,有些凉薄地笑了起来。   廉亲王长长地叹了一声:“是,那时候也是没有法子,他受伤太过严重,整个人在千年冰潭里浸了半个月,时间太久,寒湿入骨,几乎四肢尽废,当时所有看过的大夫都说他此生都站不起来了。”   楚瑜闭了有些发红泛潮的眼:“可他……站起来了。”   廉亲王也红着眼,宽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他不是别人,他是琴笙,琴三爷,是明烈长姐的骨血!”   楚瑜闭了眼,好一会,心情才平复了下来:“他现在……很好。”   这就是琴笙身上那寒症的来源罢了……   秋子非死了,死在漠北的冰川雪水里,而琴笙坐着船回到了温暖的江南云州。   ------题外话------   嗯,不错,么么哒~   昨天大家的告白,我看得好开心,今天就当了一回亲妈呢~   猫主子:呵呵   铲屎官:你放屁。   来,亲亲我,亲得本亲妈开心了,今晚还有二更呢。   嗯,看着你们那么爱我,叉烧都多吃两块。 ☆、第六十五章 你是妹妹还是姐姐 二更   楚瑜叹了一声气,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还是不知道这里头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廉亲王看起来也不会知道得太详细了。   琴笙怀着什么目的上京,为何认识的那些‘朋友’如此巧合地是南家的世子,甚至为什么去漠北,在漠北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她一无所知。   但她唯一知道的是,琴笙怎么会如此轻易地被人坑成那个样子,那实在不像他,其中不知多少惊心动魄。   廉亲王看着楚瑜眼底的光芒幽沉,他有些担心地轻拍了下她的肩膀:“都已经过去了。”   楚瑜抬起眸子看着他,轻轻地颔首:“我知道,您别担心。”   她顿了顿,又想起了什么:“是了,南亭羽是怎么死的,您还没有说。”   廉亲王叹了一声:“他是病故的,当年漠北决中战,他坚持要去带回公子非,回程路上遭遇敌袭,亦身负重伤,从此昏迷在床,没几年便病故了,从此京城双壁玉碎。”   楚瑜一怔:“什么他也是在那一战中出事?”   廉亲王唏嘘不已:“是,那时千城才与他成婚。”   两人说话间,忽然听得门口响起了敲门声:“殿下,郡主回府了。”   廉亲王闻言,眼睛里瞬间一亮,原本的愁绪一扫而光,含笑道:“快,将念灵唤到这里来。”   楚瑜一愣,忽然有些不自在,她还真没有见过自己认的这个便宜姐妹呢,毕竟连亲王都是个便宜爹。   廉亲王却是很高兴的样子,对着她道:“念灵与你年纪差不多呢,她性子也是个活泼的,你会喜欢她的。”   楚瑜对此表示了怀疑,毕竟她自己这个不被太后喜欢的名声在外头,何况她原本也只是个父母不详的平民,和那些骄养出来的贵女们更是格格不入。   这几天不得不出席那些筵席里,可没有什么贵女愿意接近她,更不要提喜欢她了。   可楚瑜也不好扫廉亲王的兴,只淡淡地点头:“只盼郡主不要嫌弃我就是了。”   “谁嫌弃谁了?”楚瑜话音未落,就听见门外响起了一道娇俏的女音。   随后,只见门帘子一掀,就走进一个娇小美丽的女子来。   但见她眉若远山,眼眸含秋水,未笑三分情,挺鼻红唇,身着一件鹅黄色的缂丝宫装,胸口带着精致的红宝璎珞,披着厚厚的雪狐披风,衬得女子娇颜妩媚如一朵盛开的牡丹。   这大概就是廉亲王的小女儿长乐郡主秋念灵了。   楚瑜忍不住都暗自赞叹了一声,确实是个美人,到目前为止,她见过的美人里,只有辉夜姬能与她一较高下。   只是辉夜姬的美是媚,宛如芍药妖娆,可是庭前芍药妖无格,哪里又及得上面前这朵国色牡丹。   长乐郡主眉目轮廓多肖似廉亲王,只是这一双眼睛倒让楚瑜看着有点眼熟,等她过后细想就会发现她那双眼睛与自己是有些相似。   “这位就是我那妹妹了罢,怎么看着有些神色不好呢,父亲莫不是训了妹妹了?”秋念灵见楚瑜盯着自己看,神情却还有些沉寂的样子,她便含笑转脸看着自己的父亲。   廉亲王无奈地笑着道:“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父亲那里舍得训你们,只是方才与小鱼说些旁的事情,牵动了些情绪罢了,你不帮忙开解也就罢了,怎么上来就怪到为父了?”   楚瑜见他们父女间相处亲密,很是亲昵的样子,丝毫不像她曾见过的一些大族家中父女和父子间的威严与距离感,倒是很像平常人家里的一派亲近,她心中也忍不住有些惊讶。   说话间,长乐郡主已经走了过来,抬手就拉住了楚瑜的手,左右上下地看了看,笑道:“妹妹是叫做楚瑜对么,我早就听父亲说了他给我带了个了不得的妹妹回来,如今可算是见着了,果然是个妹妹呢,看着脸儿嫩的,哪里像是只比我几个月,倒像是比我小了好几岁。”   楚瑜的容貌与气质确实较为奇特,就算梳起了头,看起来还完全像个未婚的十来岁的纯澈灵秀的少女,丝毫不像嫁过人的。   楚瑜倒是第一次看见上来就这么热情的贵女,而且身份不低,甚至可以说是她目前接触到的年轻姑娘、夫人里身份最高的女子。   毕竟多年前那一场浩劫后,皇室子嗣单薄,这一辈里甚至没有成年的公主,身份最高的就是廉亲王的这位小女儿了,连南太后都很是疼爱。   可楚瑜丝毫在长乐郡主眼里没有看到任何让人不舒服的虚伪和鄙夷,连她的那份热情都是恰到好处的,让人不至于尴尬,如沐春风。   楚瑜必须承认,她对这位长乐郡主第一印象很好。   她也笑了起来,坦荡地道:“回郡主,其实我是被我大哥从捡回来的,之前发生的事情,我都记不住了,只是大哥看着那时候的我觉得大约是十二岁模样,所以便只当我是十二了。”   这可是实话,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这一具身子的真实年纪。   长乐郡主秋念灵却似完全没有听到她是被捡来的一般,只爽朗地一笑:“总之看着你这模样,可不像比我大的,我就当自己是姐姐了呢。”   说着,她抬手就把自己手腕上的一只翡翠镯子给褪了下来,往楚瑜手腕上一套,有些歉意地道:“今儿不知道妹妹你回来探望父亲,咱们姐妹第一次见面,做姐姐的本该给你准备一份见面礼,下回姐姐一定再补一份,这个你别嫌弃。”   楚瑜一看自己手腕上的那镯子泛着极为漂亮的紫色,一看便是上等罕见的紫玉手镯,而且看这通透的程度来看,可以算是紫玉里的珍品,更难得的是上面镂空包金精致非常,还有雕着各种异域景致,栩栩如生。   楚瑜迟疑间,没听得廉亲王在一边笑着打趣“收下罢,念灵这丫头小气得紧,这个可是她夫君从暹罗商人手里花了好些时间找回来的宝贝,价值连城,她平日里都不舍得戴呢,这回好好地敲这小气丫头一次。”   楚瑜听了更是不愿收了,就要取下来:“郡主,这个太贵重了。”   只是她才一动,就被秋念灵按住了手腕,秋念灵先是没好气地白了自己亲爹一眼:“爹,你可是够了,不就是上回我去和祖母告了你一状,谁让你偷偷喝酒的,御医说了你最少一年不能喝酒,这回又来排揎我,小心我再去告你的黑状!”   随后,她转过脸来看着楚瑜干脆地瞪着眼:“还有,妹妹你要不收我的镯子就是看不上我,怎么还唤我郡主!”   楚瑜有点呆,这位郡主的语气谈吐感觉怎么越发和她周身华贵优雅的气质全然不符,倒是有点像她隔壁家的大姐。   “噗嗤……你这丫头的本性都露出来了,又何必再摆谱呢?”廉亲王忍不住扶额笑了起来。   秋念灵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语气有点不那么文雅,她轻咳了一声,有些尴尬地道:“瑜妹,这个,咱们爹有点不着调,你不必理会他。”   楚瑜看着秋念灵的笑容,忍不住自己也笑了起来:“多谢姐姐的心意,姐姐唤我小鱼就是了。”   她在江湖上混了那么久,还是能看得出秋念灵这位长乐郡主是个真性情,倒是与廉亲王很像,可是也不知怎么会养出这么个有趣的性子来,明明是皇室里这年轻一辈最受宠爱的高贵女孩儿,竟毫无芥蒂地接受了自己这么个来历不明“义妹”。   不过后来她才知道,秋念灵自幼就被廉亲王带着游山玩水,十岁之前一年有大半年不在京城,后来南太后看不下去自己这个小孙女要被带成个野小子了,强行带回来养在身边几年才千娇万宠地出嫁了。   可秋念灵的性子基本都定了,肖似父亲,自然不太喜欢京城里的那套,也没有那么多架子,更相信自己父亲的眼光。   何况……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小鱼妹妹,我就觉得心里有些亲切,倒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秋念灵看着楚瑜,露出有些纳闷的样子。   楚瑜听着这话,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念灵姐姐这话说的巧,若你是个男子,想必不少女孩儿都要被迷住了。”   这是上辈子看的《红楼》里贾宝玉的台词罢?   廉亲王也忍俊不禁地含笑道:“念灵,怎么着,这个妹妹可有趣,为父说她嘴儿和你一样厉害没说错罢?”   秋念灵对着自己老爹又没什么形象地翻了个白眼,随后兴致勃勃地拉着楚瑜道:“咱们不理这老头儿,我带你去我出嫁的院子里,我听吴嬷嬷说了,你要回来住几天呢,就住我那里罢!”   说罢,她不由分说地拉着楚瑜就打帘子出门去了。   楚瑜有些无语地回头看了眼廉亲王,见他对着自己含笑摆摆手,便才放了心跟着秋念灵一起出了门去。   楚瑜和秋念灵倒是一见如故,两人竟能说到一块去。   楚瑜原本就是个人缘极好的,若是抛弃了门第成见,很少有人能讨厌她。   而长乐郡主秋念灵最喜欢听楚瑜说那些外头的事情,她被拘在宫里没几年就嫁人了,无比地怀念当年游山玩水的日子。   一来二去,不到一天一夜,这两人就直接把铺盖都卷一张床上去了,叽叽喳喳地地能说半宿话,都像回到了未嫁前。   楚瑜在亲王府住的那叫一个惬意,差点连自己还有个夫君都忘了,当然秋念灵也差不多,直到……   “回郡主、县主,姑爷上门接人了。”一名婢女恭恭敬敬地上前道。   楚瑜:“不回!”   秋念灵:“不回!”   ------题外话------   嗯,其实这里有个比较明显的线索楚瑜是谁的女儿了~ ☆、第六十七章 夫妻双双去烤肉   秋念灵和楚瑜两人都被自己的默契惊了一阵,随后互看一眼,忍不住笑出了声。   “且先说说是哪家姑爷罢。”秋念灵放下手里的花瓶,看向那婢女。   那婢女看看楚瑜,目光又落回了秋念灵身上:“两位姑爷都来了。”   楚瑜和秋念灵两人都是一愣:“都来了?”   ……*……*……   “琴三爷也是来接玉安县主的罢?”前院正厅里,一名身着蓝底水藻纹缂丝镶嵌火狐毛大氅,腰束玉带,容貌蕴然深秀的年轻男子含笑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白衣人。   琴笙端着手里的杯子,微微颔首:“内子回来探亲也有几日了,出云郡王是来接长乐郡主的么。”   出云郡王是功臣之后,有自己的食邑,封地虽然偏僻了些却富足并且颇大,这位郡王自幼也有*之名,只是却并不入朝担任实职,是个闲散郡王,但据说人品醇厚温润,很得廉亲王的欣赏。   出云郡王叹了一声:“正是,家中小儿闹着要娘,已是哄不住了。”   琴笙闻言,垂下眸子看着杯子里的奶露,淡淡地道:“果然让人羡慕。”   出云郡王闻言,摇着扇子笑得温文尔雅:“琴三爷加把劲就是了,有着孩子缠身,自不怕有人跑了。”   琴笙抬起眼,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出云郡王:“郡王是个妙人。”   这位郡王倒似眼尖,果然有些意思,也难怪他们那一家子在那样风雨飘摇的时候能独善其身,让廉亲王也青眼有加地将最疼爱的小女儿下嫁,还上折子求着皇帝给出云郡王在京城建了个郡王别府。   “三爷谬赞。”出云郡王惊艳地看着琴笙唇角的那一点清浅的笑容,几有些移不开目光。   这位琴家三爷的姿容果然如传说中那般濯濯清华。   他忍不住叹了一声:“清风夜露月为魂,江南十景,世人果然诚不欺我,兰草美人兮……。”   “欺你什么了,怎么,几日不见,驸马可又看上什么美人了?”一道女子轻笑声响起。   说话间,便见一道娉婷华贵的身影款步而入。   出云郡王立刻眼睛一亮,站了起来,竟也不顾自己郡王身份,屁颠屁颠地就上去要挽那娇人的手臂:“灵儿……。”   “好好说话,在人前动手动脚像什么样子。”秋念灵一见他那样子,就蹙眉退了一步,只是眼角里却带着笑意。   出云郡王只好站住了,一脸无辜地道:“郡主莫要气,本王只是感慨一下世间竟还有三爷这般出众的美……品貌罢了。”   秋念灵也不理会自己夫君,只看向琴笙,见他也正淡淡地看着自己。   “郡主。”琴笙淡淡地颔首,亦微微一笑,目光却掠过她看向门外。   秋念灵见那一笑,不禁一怔,也有些神色迷离忍不住暗自叹了一声,难怪能把小鱼那精乖的丫头也迷得五迷三道地。   一边的出云郡王见秋念灵望着琴笙发呆,便忍不住唤了一声:“灵……郡主!”   秋念灵瞬间回过神来,白了眼出云郡王,随后含笑走过去:“抱歉,三爷,您不用看了,小妹今儿不在府中,陪着父亲去秋山温泉疗养去了,我知道你们正月十五要走,你们远在云州,数年也不进京城,父亲难得见她一面,不若再让小妹在父亲跟前尽孝个两日?”   秋念灵这话直接将个孝道拿出来压人,看似询问,实际上根本就是个肯定句,何况她又是个郡主身份,说出这话来也带着点威压。   琴笙转过脸,静静地看了眼秋念灵:“她让你这么说的?”   那幽深如海的妙目里笼着的暗雾,直让秋念灵一个激灵打了寒战,莫名地就有点腿软,结结巴巴地道:“不是……不啊……本来就是事……事实。”   出云郡王忽然挤了过来,挡在了秋念灵身前,客客气气地对着琴笙道:“内子不太懂得说话,三爷莫怪,只是既然玉安县主既然不在,不妨等个两日,小别胜新婚,您回去了以后关上门教……哎……哎……嘿嘿。”   出云郡王的脸瞬间变得有点扭曲,抬手握住苏念灵捏住自己腰肢上皮肉扭转的小手,依旧对着琴笙微笑。   琴笙淡淡地掠过面前这对滑稽的夫妻,便轻弯了下唇角:“既然如此,那就劳烦郡主了。”   说罢,他转身飘然向门外而去。   出云郡王朝着厅内伺候的丫头们使了眼神,那些丫头们立刻会意地赶紧送人出去。   直到琴笙的身影看不见了,出云郡王才松了一口气:“呼。”   “你瞧你那怂包样儿。”秋念灵见厅里无人,便从他身后转身出来,抱臂一脸鄙夷地睨着他。   出云郡王有些无奈地看着她道:“你根本就不明白,这位爷……招惹不得。”   就他所知的那些事情里,最好能离那位爷越远越好,却没有想到居然成了连襟。   秋念灵想起方才琴笙扫了自己的一眼,不禁心里有点发毛,随后颦眉喃喃自语:“真是……明明长成那种祸水的样子,又轻飘飘的跟画里的神仙似的出尘,可方才那一瞬间,怎么感觉那么渗人呢。”   出云郡王看着自己的妻子那生气也娇妍无比的样子,忍不住凑过去抱着她:“好了,别想了什么祸水不祸水的了,总归不是祸害你,你原是说来探望岳父一日就回去的,怎么这会子又几日不回去了。”   秋念灵忍不住红了脸,拍了他一把:“你少来,我那小妹才回来住几日呢。”   出云郡王苦着俊脸:“人夫君都上门讨人了,哪里有你这样偏扣着不放。”   秋念灵只不理他,扯开了他的手腕:“你在家里好好带着孩子,不就当几天奶爹么,我过几天就回去了。”   说着,她笑了笑,转身就施施然地丢下自家夫君走了。   出云郡王:“奶……爹。”   他瞪着自家夫人窈窕的身姿,忽然笑得有点古怪。   山不来就他,他还不能就山么。   才不像亲三爷那样,摆谱儿。   ……*……*……   “这是……走了,没说什么?”楚瑜手臂支在梳妆镜前托着腮看着秋念灵,秋念灵将手里的绿宝石发簪给她簪上:“嗯,没说什么,只是你呀,眼皮子浅了,长得美又不能当饭吃,嫁给那样的人,不被他吃得死死的。”   她看着镜子里楚瑜的模样,满意地点点头:“好了。”   楚瑜看着秋念灵给自己梳的发髻:“谁说不能当饭吃呢,我瞅着他好看都能多吃一碗饭呢,不过我家那位是有点……娇气而已。”   猫科动物的通病,伺候起来痛并快乐着。   秋念灵见楚瑜那一脸理直气壮的样子,忍不住抚额:“还娇气……这词儿本不该是女孩儿专有的么,你就是看着人好看点,把你迷得五迷三道的罢了,你要是愿意惯着他,又怎么会气得跑回来了。”   楚瑜沉默了一会,却神思飘得有些远:“也不知他的身子怎么样了。”   秋念灵看着楚瑜那样,真是恨铁不成钢地戳了下她的脑袋:“色不迷人人自迷,明儿就是正式的家宴了,你可不准再想男人了!”   楚瑜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模样,忍不住叹了一声气儿:“姐姐,我真的不想参加那种什么家宴,你知道京里的那些贵女都膈应我呢。”   她出身平民,只是个义女身份,怎么也不可能轻易地让京城名媛圈子接纳她,最要紧的是她也一点不需要她们接纳她,她就是个匆匆过客罢了,干什么要费心思应付那些酸臭的女人们?   “她们膈应你又如何,你是父亲的义女,是我的妹妹,看不上你就是看不上本郡主,明儿你就这么打扮压住她们。”秋念灵毫不客气地一挥手道。   楚瑜无言,叹了口气:“压不压的就算了,我跟你去就是了。”   她知道秋念灵想给自己找场子,难得遇到真心以对的人,她自然不愿扫求她的兴。   何况……   楚瑜有些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手里的象牙梳子,暗道,她也许可以顺便打听出来一些廉亲王都不知道关于苏千城的事儿吗,女人多的地方应该不缺八卦。   听说明日定远老夫人也会去罢……   ……   夜色渐沉,窗外大雪渐停,寒风呼啸,吹开了云朵,慢慢地露出一轮圆月来。   精致的女儿闺阁内,只亮着一盏光线柔暖昏暗的夜明珠灯,偌大的黄花梨拔步床上歇着两道窈窕的身影,房间里被地龙烘得暖洋洋的,空气里弥散着轻暖的女儿香气,夜半三更正好眠。   然而……   楚瑜忽然身子动了动,闭着眼侧翻个身子,迷迷糊糊地嘟哝了两句,随后却忽然梭然睁开眼,一脸惊恐地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鼻尖上方一张惨白惨白的面孔,一双发着金光的眸子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妈……呀……!”她下意识就一掌推出去,但是掌送到了一半,她脑子里才清醒点——   金色的像在夜里会发光似的眼睛!   随后,她的爪子就被人一把捏住了,当然嘴也被人给捏住了——货真价实的捏住。   两只修长冰冷的手指上下一夹,把她嘴唇挤在一起,让她看起来像一只被夹住了嘴巴的鸭子。   “出去么,还是在这里?”惨白的脸孔无声地对她笑了笑。   楚瑜狂点头如捣蒜:“出去,出去!”   于是半刻钟之后,她就只穿着单薄的中衣乖乖地蹲在屋顶上,吹着寒风赏月。   正儿八经的赏月——   一只精致的雕花紫砂火炭小炉子上烤着肉串,还“滋滋”地滴着油,一快只能容纳一人的毛毯铺在屋顶上,边上还有一小壶看着就是热好了的酒。   楚瑜:“……。”   这是什么毛病?   半夜爬人家女孩子的屋顶烤肉赏月?   连那炉子的架都是特制的,以便能固定在倾斜的屋顶上。   “哈……哈秋!”楚瑜抱着胳膊,光着脚丫子站在雪里,缩着身子,看着面前的人一身夜行黑衣斜靠在毛毯上,拨弄着那炉子上香气四溢的烤肉,跳跃的火光将他的脸镀上一层精致又莫测的光晕,看着很是——秀色可餐。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琴笙穿夜行衣,不再是宽袍大袖,夜一般的黑色,紧紧地包裹着他修长的身体,黑发束在头顶,整个人像是融进夜里一般,周身散发着子夜一般气息,危险而惑人。   她看了片刻,随后蹲了下来,托着脸颊看着他,认认真真地道:“琴笙,你真好看,穿什么都好看的男人不多见了,当然,你不穿也很好看。”   琴笙手上的动作一停,抬起眼看她:“……。”   楚瑜也瞪着眼,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我想吃肉。”   两人相视良久,琴笙淡淡地道:“只有一个位置。”   楚瑜眼儿弯弯一笑,抬起雪白的脚丫子就往他胯下探去。   琴笙双腿一夹,直接夹住了她的脚,危险地眯起眸子:“还想再踹一次?”   ------题外话------   其实昨天有妹纸猜中了呢,很厉害,到时候会打赏的呢!   话说今儿月底倒数两三天了哟,大家是不是要摸摸自己口袋,看看生出小月票来了没有,过期作废哟,记得投,么么哒,嗯,今儿要能到2700票儿,不光今儿有二更,咱们下个月初几天也努力双更哟。   对了,下个月二悠的生日到了,应该会有活动的,到时候大家注意公告哈,奖品丰厚,么么哒~ ☆、第六十八章 捉拿疑犯 (二更)   楚瑜笑了笑:“是……。”   楚瑜也笑容不变地看着他。   片刻之后,他挑了挑眉:“你倒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明明就是三爷说了只有一个座儿,那不就是三爷怀里吗,所以……。“   她微微偏头,大眼弯弯,那模样愈发无辜了,却翘起了脚尖轻蹭着他的大腿:”所以,爷,打开大腿罢,我会很温柔的,绝对不会再让你受伤。“   琴笙:”一件她要求他的事儿,从她嘴里说出来倒全变了味。   虽然这么说着,他还是松开了钳制她小脚的腿,却莫名地觉得自己张开腿的动作有一种诡异感。   当然,琴笙脸上依然是毫无表情。   楚瑜笑了,径自把另外一只脚也迈了进来,一扭身子在他长腿间的坐下来,把自己靠进他宽口的怀中:“哎呀,笙儿,记挂死小姑姑了。”   笑容满满要百分,甜言蜜语要管够。   哪怕人人都知道你满嘴大忽悠,可没人不喜欢听好话,被撩的汉子也是如此。   琴笙眯起眸子睨着怀里睁眼说瞎话的人儿,轻嗤了一声:“你会记记挂人?”   楚瑜转过身,抬手摸摸他大腿又摸摸他的腰:“哎呀,哪里能不记挂,瞧我家爷这腿、这腰、这身板子、这胸……。”   她笑得那叫一个真诚,一路摸上去的手就被琴笙抬手捏住了。   “行了,爪子别乱摸。”琴笙拉着她的小爪子搁在自己腰后,随后睨着她有些危险地弯起唇角:“还是你真想在屋顶上吃‘肉’?”   楚瑜一顿,老实了,但还是低头看了眼他腰下三寸,认真地问:“还疼么?”   琴笙随手用签子挑了一片烤得直流油的肉给她,却懒得理会她的问题。   楚瑜也见好就收,装疯卖傻一时是情趣,过头了就是找抽了。   她眯起眼,吃了一片肉,又香又热的味道在这大冷天简直美味得让人想要把舌头咬下来:“好吃。”   “故事听完了,不打算回去么?”琴笙见她红唇染了一点油渍,小舌头鲜嫩,眼底金光微闪。   楚瑜一顿,一边吃肉,一边慢吞吞地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听故事呢。”   琴笙略向后一靠,悠悠道:“就你这脑子和廉老头儿的脑子凑一块,能做什么?”   楚瑜:“……。”   啊,智商被鄙视了,顺便还显出了这大神的算无遗策么?   “义父的故事我听完了,可是我还有很多当年京城双壁的疑惑,不知公子非可愿与我月下饮酒话当年?”楚瑜拿了那一瓶子酒品了一小口,忍不住惬意地弯起了大眼。   这酒的味道清洌绵长,又不过辣口,真真儿好酒。   有了酒,就算不运功,身子也一点不觉得冷,反而有些发热,舒服得紧。   琴笙轻笑了起来:“你不是包打听么,怎么不自己打听去?”   淡淡的酒香弥散开来,仿佛熏红了面前人儿的脸。   楚瑜有些微醺,也挑了一片热气腾腾的肉,吃了一口,觉得不烫了,便又喂到琴笙身边,笑吟吟地道:“如今这不是正向公子非打听么,有什么比当事人更能了解当年的事实,来,贿赂烤肉一片,公子笑纳。”   琴笙挑了挑眉,倒是没有拒绝,薄唇轻启,由着她喂了自己那片烤肉慢条斯理地问:“你想问什么。”   楚瑜满意地一笑,又抱着酒瓶子轻尝了一口:“问题太多,疑惑不少,只说第一个罢——实在好奇那般憎恶皇室的公子非当年到底是为什么会忽然转了性子上京呢?”   琴笙慢条斯理地吃完了嘴里的肉,才道:“你猜不出来么,我以为你很了解那时候我的想法,很简单——。”   “海道、武林都已游历完毕,却总有些上京的苍蝇缭绕,本尊是居安思危之人,既有人觉得我会谋反,所以自然要干些安插耳目、收买细作,制造死间有助谋反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本尊就算什么都不做,就游荡在他们眼前,就能让某些人寝食难安,如坐针毡,有何不好。”   楚瑜:“噗嗤——!”   她虽然早有猜测,但是听着身后大神这般理所当然地说出来,还是觉得充满了滑稽感。   忍不主暗自吐槽——果然叛逆期的中二少年白白的风格,分分钟被各种小刺杀骚扰烦了,就直接戳到你们面前,让你们光明正大地……下不了手,再膈应得你们吃不下饭。   如果是现在的琴笙,必然是不会用这等直接粗暴的手段。   可是……   楚瑜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又品了一口酒,转身在琴笙的唇上亲了下:“我就喜欢你这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的性子。”   清洌的酒香伴着女子的身上香气缭绕在他的鼻间,琴笙妙目渐渐深,那笼在他眸中的雾气也渐渐地清浅,他闭上眼,再次轻嗅了一口她身上那酒香,竟有些微醺之感,整个人都松乏了下来。   他轻笑一声,由着她在自己唇上放肆地展现她的带着娇稚的热情,抬手用身下的毯子轻卷了她,指尖探入毯子里轻抚着她后腰细腻软嫩的肌肤。   寒风掠过,炉火轻跳了几下,香气弥散开来。   冷月如钩,将交缠温存的人影映照得温柔异常。   ……   第二日一早   “你这是怎么了,嘴儿怎么肿了?”秋念灵很有疑惑地盯着楚瑜的脸,用帕子轻擦了擦她的嘴。   楚瑜有些头疼地揉揉自己的额角,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那么过火,大冷天在房顶上和那大神纠缠了一个时辰,虽然琴笙那脸皮子薄的并没有做什么实质性的事儿,但是就这么在房顶卿卿我我地呆了半宿,她喝得有点多,竟将想要问他的题抛到了脑后。   “小鱼?!”秋念灵蹙眉:“可是昨晚被什么虫儿咬了,不过看着还不是很严重,我来替你遮一遮就是了,总不会让人看出来。”   楚瑜也只好点头:“好。”   也罢,等着她回去以后再问琴笙罢。   ……*……*……   廉亲王府的家宴,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进的,尤其是廉亲王身子不好,陛下和太后都专门吩咐了不许朝臣宗室们上门叨扰的时候,这一场家宴就颇显得引人瞩目。   而且还是长乐郡主亲自主持的家宴,不少人虽然知道这是为了正式向外界宣布廉亲王多了一个认的平民义女玉安县主,也知道太后似乎并不喜欢这位玉安县主,可拦不住廉亲王喜欢,所以还是有不少人想要拿到帖子让自己的女儿能进入廉亲王府参加筵席。   这算是与亲王府亲近程度的象征。   不过长乐郡主秋念灵发的帖子也不多,除了一些必须要请的宗室长辈,多的就是一些亲近的闺阁里或者刚成婚的年轻贵族小姐们。   这一日,马车一辆辆地走过了廉亲王府门口,府邸的夫人小姐们来了十余人,年纪最长的便是德高望重的定远老夫人,众人齐齐在温暖的花厅里坐下,老夫人和长乐郡主做了上首,小姐们可以留在花厅里,若是嫌弃拘泥了,便也都可以自行到边上的暖阁离里顽。   因着秋念灵甄选的人,都是些知书达理,又有身份的,自然不会像之前楚瑜参加的大型筵席里会有那么多不知所谓之人,见了楚瑜面上多是彬彬有礼的,更何况谁都不傻,看得出长乐郡主很是重视自己这个义妹。   “外祖母,这就是我父亲与您说过的小鱼。”秋念灵挽着楚瑜的手直接就引到了自己外祖母面前。   楚瑜一直维持着红袖之前专门给她训练过的姿仪,也不抬眼,只恭恭敬敬地给老夫人行了礼:“楚瑜见过老夫人。”   随后,她便听到了一道温和苍老的声音响起:“哦,老身倒是听了洋人说的不少故事,这是那个故事里的小姑娘么,抬起头来看看?”   楚瑜闻言,便抬起了头,入眼便是一个杵着龙头拐杖的精神矍铄的老人,满头银发,却童颜不老,周身气息深沉高雅,正含笑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   楚瑜对着她笑道,眉眼灵动:“老夫人。”   却不想,定远老夫人对上她的眼睛的时候,先是有些怔愣,似有些恍惚,随后竟颤了颤,轻轻地唤了一声:“灵……娘……。”   秋念灵站得离自己外祖母最近,此刻见老夫人那般模样,不禁有些好笑:“外祖母,您唤的是母亲的名字,这是楚瑜,您唤她小鱼就是了。”   定远老夫人却恍若未闻一般,只直愣愣地看着楚瑜。   秋念灵见状,觉得有些不对,担心地扶住了老夫人的手,低低地唤:“外祖母、外祖母,您可是哪里不舒服?!”   楚瑜也有些纳闷,只觉得面前的老太太盯着自己那目光,直盯得她有点悚然,像是要剥开她的脸皮似的,她能感觉到老太太情绪激动,但却感觉不到恶意。   她正打算不动声色地步退了一步,却不想定远老夫人枯瘦的手忽然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问:“孩子,你叫什么,年岁几何?”   楚瑜有些无语,但还是不卑不亢地又行个礼道:“我叫楚瑜,今年与郡主同岁,只是小她几个月。”   “啊……。”定远老夫人闻言,眼底露出极其失望的神色来。   但片刻后,她又迅速地恢复了正常,只含笑道:“老身只是看着你这丫头与念灵有些相似,所以很有些惊讶。”   周围人听着这客气话,也都含笑并不戳破。   娇妍美艳的长乐郡主和这位俏丽灵动的玉安县主唯一勉强称得有点像的大约就是眼睛了,只是一个更偏狭长妩媚,一个圆润明丽如天上星。   楚瑜看着老人家亲切的笑容,便也弯了大眼:“我哪里能及得上念灵姐姐美貌,不过若是一点不像,大概义父也不知道我是谁了,您这夸奖,小鱼就厚脸皮地收下了。”   定远老夫人闻言愣了愣,随后忍不住对着左右的夫人们指着小鱼笑了起来:“你们看这小丫头,果然如传闻里机灵又有趣得紧,我那女婿没有白收这么个义女,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众夫人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见楚瑜进退有度,机敏灵慧,礼仪优雅,于是印象都好了不少,暗自道看来廉亲王确实眼光也不太差,这进皇家玉碟的义女也不是随便认的。   楚瑜转头私下偷偷问秋念灵:“说来,这灵娘不是你娘么?”   方才老太太怎么拉着她那副样子?她如果没有记错,苏灵娘是被秋玉之给凌迟活刮了,死得极惨。   秋念灵暗自叹了一口气:“我没有见过我娘的样子,我生下来后,娘就不在了,我长得又不肖似我娘,我外祖母一直都放不下我娘去世的事,所以总是会忍不住在找娘的影子,疼苏千城比我更多些呢,今日看来也是见你眼睛与我娘有些相似,触动了心事。”   楚瑜闻言,有些唏嘘,也叹了一口气。   一时间堂上倒也和乐融融,都是有眼色的人,并没有那等尖酸刻薄之事。   不多久,便开了筵席,欢声笑语,逗趣之声不下于耳,定远老夫人尤其喜欢楚瑜,让她坐在自己身边陪着,   只是好景不长,楚瑜正打算起身为老夫人倒酒,忽然听得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声。   长乐郡主很是不悦,起了身冷冷地叱道:“什么人这般没有规矩在外头喧哗,不知这是什么地方么?”   却不想,吴嬷嬷却领着一名蓝衣太监进来了:“郡主,宫里来了人。”   秋念灵见吴嬷嬷脸色很不好,心中咯噔一下,生出担忧来,随后看向那蓝衣太监:“到底什么事儿,出去禀报罢。”   却不想那蓝衣太监对着秋念灵恭恭敬敬地道:“咱家见过郡主,只是咱家这是奉旨来缉拿疑犯的,所以就不要耽搁了罢?”   秋念灵闻言,还没有人敢这么和自己说话,何况哪里有这样当真贵族女眷的面缉拿疑犯的,她瞬间恼火了,冷笑一声:“你们要缉拿什么疑犯,这里都是什么人,你睁大你的眼看看。”   那蓝衣太监却不卑不亢地看向坐在定远老夫人身边的楚瑜冷笑一声:“就是这位一路打死人命,闹出无数事端,飞扬跋扈的玉安县主。”   ------题外话------   今儿无意瞅见我家的解元姑娘居然快奔130个了,略感慨,感谢那些给三爷和小鱼,还有七曜投钻钻花花票票的姑娘们。所以还是二给个二更啦,作为答谢啦!   我勤奋不?勤奋地就来个票儿呗~嘿嘿~么么哒。 ☆、第六十九章 局中局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忍不侧目。   楚瑜淡淡地看向那站在门口的蓝衣传旨太监,见他眼含冷意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玉安县主,请吧。”   她干脆地放下手里的筷子,站了起来,擦了擦手,却不想这么一个动作,竟然让那传旨太监忽然退了一步,背后却“   呼啦”一声露出了好几名披坚执锐禁军来。   秋念灵一见顿时怒了,横眉竖目:“混账东西,竟敢带武器闯入廉亲王府,你是要造反么?!”   那太监闻言,眼神闪烁了一会,还是赔笑道:“回长乐郡主,这位玉安县一路上京路上做下的几桩大案,都是一言不合动辄拔刀杀人,县主武功高强,所以咱家这不也是没办法么,一切都是奉了陛下的口谕啊。”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都下意识地齐齐离楚瑜远了一点。、   只秋念灵愣了愣,随后怒道:“不可能,小鱼不是那样的人!”   相识不久,但是她就是能感觉楚瑜绝非那样仗势欺人,草芥人民的人。   “郡主,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出身低贱,一朝飞黄腾达就得意忘形的人可不在少数。”那传旨太监嘿嘿一笑,冷冷地看着楚瑜。   楚瑜挑了下眉,看向秋念灵:“姐姐不必为我着急,想来这人也不敢假传圣旨,我自跟他去就是了,义父那里还要烦请你代为禀报安抚,他身子还在休养,不可太过激动,这等子虚乌有的污蔑,很快会真相大白的。”   秋念灵心中焦灼,抬手就去握住她的手:“小鱼……。”   楚瑜安抚地拍拍她的手,随后转过身看向依然还坐在自己身边并没有退开的定远老夫人,对着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福礼:“惊扰着老夫人了,是晚辈的错。”   定远老夫人看着她,亲自抬手去托了她手腕一把,却淡淡地道:“去吧,只要你没有做,相信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   她虽然颇为喜欢面前这个与自己女儿有那么些相似之处的小姑娘,但却也不是老糊涂,如果宫里能这个时候用这种不给人留任何情面方式的手段将人请走,要么就是事情严重,民愤极大,已经是闹到休朝期都惊动上意的时候了;要么就是有人用此事做筏子,但是能有这般能耐的人,也说明此事小不了,背后牵扯复杂。   面前的女孩儿,绝对是个麻烦人物。   她并不想自己外孙女和女婿被人利用。   楚瑜自然也看出了定远老夫人的冷淡,她自然能理解此刻在场人多是怎么想的,她微微一笑,干脆地收回手,起身离去。   只是离开转身时,袖子轻飘开一片,正好让老夫人略干枯的手指滑过了她的手腕。   老夫人一愣,忽然抬手猛地向前一抓,却也只是再次蹭过了楚瑜的手腕,却没有能抓住她的手。   楚瑜感觉背后似有人想要扯住她手腕,她愣了愣,正打算回头看,但那太监有些不耐地冷道:“玉安县主,请吧,不要磨蹭了。”   楚瑜便没有再回头,径自跟着那太监去了。   只留下身后那些满席内面面相觑、窃窃私语的人们,还有呆怔的老夫人。   秋念灵心如火焚,此刻哪里还有心思办什么筵席,只转身对着众人沉声道:“实在抱歉,家中出了大事,所以就不留各位了,请各自回府,如今事情真相未明,希望诸位口上留德,我廉亲王府自承各位的情。”   众人都是世家大族里的人精,哪里有不明白这里头的半劝告、半警告他们不得把今日之事乱传的意思,都纷纷颔首起身告辞,分头走了。   此时,出云郡王也正迎面走了进来:“灵儿,听说宫里来人了。”   秋念灵此刻正是六神无主、心烦意乱的时候,陡然见出云郡王进来了,立刻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神色焦灼:“夫君,小鱼她……小鱼她被抓走了,我却不知要不要告诉父亲……怎么办,怎办么。”   楚瑜临走时特意叮嘱过她的事情不是没有道理的,父亲身体还在修养,太医叮嘱了要静心不能受寒,陡然告诉他这件事,只怕他的当下就要进宫去了,这样冷的天气,父亲哪里受得了。   出云郡王握住了她的手腕,神色沉着:“我来的路上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大概经过,你莫要自乱阵脚,咱们派人去将事情来龙去脉探听清楚,我再陪你进宫,贸然前去只怕救不了玉安县主,此事要缓些告诉岳父。”   秋念灵着急:“可是……。”   “出云郡王说得对,灵儿你莫要着急,先将事情探听清楚,再进宫方能有理有据,你父亲去不了宫里,外祖母陪你一同进宫去。”定远老夫人忽然道。   秋念灵一愣,这才发现自己的外祖母竟然没有走:“外祖母,您怎么……。”   她在宫中长大,也是聪敏之人,也看出了定远老夫人之前对小鱼其实还是抱着怀疑之心的,或者说是抱着一种小鱼是个麻烦的心态,她并不怪外祖母会这样看小鱼,毕竟只才见了小鱼一面。   但是此刻怎么会忽然换了一种态度,决定出手帮着楚瑜了?定远老妇人年纪长,德高望重,又是有功之臣,皇家亏欠苏家甚多,所以不管是兴平帝还是南太后都对定远老夫人礼让三分,若是老夫人去呈情,效果只会比一个依然被兴平帝和皇太后当成孩子保护的廉亲王更好。   定远老夫人垂下原本就有些耷拉的眼皮盖住了眼底的那一丝震惊、疑惑交织成的复杂情绪,淡淡地道:“这事牵扯到了廉亲王府,我自不能置身事外,总要看看这个姑娘到底是被陷害了,还是真如外头说的那样罢。”   秋念灵闻言,叹了一声:“外祖母,灵儿相信她的。”   出云郡王轻抚着下自己爱妻的肩头,沉声宽慰:“我已经派人将此事通知琴三爷,咱们不方便马上进宫,但是三爷那边却是可以的,他和玉安县主是夫妻。”   在他看来,一个琴三爷就能抵上廉亲王加定远老夫人的效果了,甚至要更好。   秋念灵深深地叹了一声气:“这一次,只怕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小鱼不会那么容易脱身。”   ……   是的,此事,只怕不会那么容易脱身。   楚瑜从马车上下来,看着夜色下那雄伟的宫城仿佛一尊巨大的兽蹲伏在那里,仿佛随时准备吞噬人的模样。   她微微眯起了眼,轻嗤了一声,其实在看见居然有禁军士兵跟着那太监,又是以那样丝毫不留情面的方式发难的时候,就明白了此事大约是预谋已久了。   只是不知这个背后主使人是谁,但能做到这一步的不外乎就是南太后、南国公、皇帝或者……宫少宸?   她暗自轻嗤了一声,想不到自己这么一条小鱼儿,竟能有一天入了这些帝国大人物们的眼。   “走快点!”那太监见楚瑜脚步慢了点,不耐烦地催促,甚至试图抬手推她一把。   但是楚瑜如今的身手怎么可能让他得逞,他才一抬手,就发现楚瑜背后像长了眼睛似的,转身一把就捏住了他的手腕。   那太监见状就是一惊:“你……。”   “这位小公公千万小心了,莫要摔了。”楚瑜弯了弯大眼,轻笑了起来。   那太监忽然便感觉到一股锐利的气劲顺着被楚瑜按住的地方瞬间灌了进来,剧烈的痛楚瞬间席卷过来。   他忽然体会到,这世上真正的剧痛,其实是连叫都让人叫不出来的,他浑身颤抖僵木,不过一瞬间他的内衣都湿透了。   楚瑜看着他苍白如纸,仿佛随时会昏过去的模样,却笑道:“您这是怎么了?”   一边的禁军士兵立刻走了过来看着那太监,见他满面冷汗如浆出,不禁吃了一惊:“您……这是!?”   楚瑜忽然松开了手,那太监便瞬间昏迷了过去,倒在了禁军士兵的怀里。   “这位公公看似不太舒服,要不要找太医看看。”楚瑜挑了挑眉。   那禁军士兵见楚瑜那般温和娇俏,‘体恤下人’的样子,哪里有半分嚣张跋扈,不禁脸色好了许多:“我让人见他带走,县主还是先进宫面圣罢。”   楚瑜淡淡地颔首:“好。”   随后,她便转身跟着人向宫城里而去。   ……   上书房边的正殿里,此刻已经跪了不少人,男女老幼,有衣着华贵者,有衣衫褴褛者,她几乎一个都不认得。   楚瑜进去的时候,都不禁愣了一愣,却发现那些人在她一进门的时候,在看清楚她的样子之后,都投过来冰冷中带着憎恨和畏惧的目光。   那种目光实在太真实,以至于让她几乎都以为自己真的做了什么罪大恶极,人神共愤之事。   楚瑜心中微微一紧,随后定了定神向上首坐着的明黄身影行礼:“臣女参见陛下,陛下大安。”   “起吧。”皇帝的声音里有些沉冷,没有任何情绪。   楚瑜便起了身,看向上首,这才发现兴平帝的脸色和他声音一样沉静,但这种沉静里带着不悦。   而他的身边除了鲁公公,还有太后身边的亲信女官林尚宫。   “玉安,这里有好几份地方治安官员和一份莫将军参奏你的折子,道的是你一路上京时,嚣张跋扈,打死数条人命的,除了平民百姓,还有莫将军的侄儿也被你打得重伤在床。”兴平帝淡淡地开口。   楚瑜微微蹙眉,随后恭敬地道:“回陛下,能否让臣女看看诸位大臣们的奏折。”   “你看罢。”兴平帝一抬手就将一叠折子给扔在了地上,这暴露了他心情确实非常不悦,只是压着没有发作而已。   这等休朝时分,闹出这样的事情来,不管是真是假,他的心情都好不起来。   楚瑜低头将折子一本本地捡起来,随后粗略地斗都扫了一遍,随后将折子合上整理好,随后单膝跪下,却平静地直视着皇帝:“回陛下,臣女没有做过这些枉法害人性命之事,也不认得这些人。”   “不是你,又是谁,我家智儿不过是与你争吵了几句,你就动手将他打成了残废,你一个女子,怎么如此残忍!”一名原本一直低着头的贵族中年妇人忽然再忍耐不住了,抬手指着楚瑜泪如雨下地怒道。   “陛下面前,休得放肆!”鲁公公见状,立刻冷斥了一声。   那妇人在鲁公公的威压下缩了缩身子,却还是忍不住恨恨地瞪着楚瑜。   但随后一边的林尚宫却冷不丁到地幽幽道:“陛下,太后虽然并不想理会这些事情,但呈情书都闹到了她老人家那里,所以她只是让老奴出来带一句话——王子犯法庶民同罪,莫要冤枉了县主,也莫要纵了坏了法纪之人。”   兴平帝微微颦眉,随后再次淡淡地道:“朕自然明白。”   随后,他看向楚瑜:“玉安,你好好地看看,你真的一个都不认得这些人么?”   楚瑜进门看见这些人,就知道自己并不认得他们,但既然皇帝下令,她自然要遵命地转过脸去,再细细看一遍。   见她转过脸来,所有人都又恨又惧地看着她。   她看了一遍,还是没有看见自己认得的人,正要转脸回禀皇帝,却不想目光在掠过一对衣衫褴褛的老夫妇时,愣了愣。   而她的动作自然没有被有心人错过,林尚宫微微眯起眼,立刻有人上前扯出那对老夫妇,将他们拉到了楚瑜面前:“说,可认得你们面前的贵人。”   那对老夫妇瑟瑟发抖地抱在一起,侧了脸去看楚瑜,随后低声唤了声:“恩人……她是我们的恩人。”   楚瑜一怔,心中念如电转,知道这是瞒不住的,便开口道:“你们二位怎么会在这里?”   此言一出等于是承认,她认识这对夫妇了,兴平帝微微蹙眉。   那对老夫妇在楚瑜面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还有些结结巴巴地道:“恩人,我们那夜只道您也是个为富不仁的,偏袒我们东家,却不想您其实是侠义心肠的……将我们村子的那车皮草都还了过来,还给了我们村里那么多银钱,救了我们一村性命。”   楚瑜一愣:“我没有……。”   那对老夫妇转脸又对着皇帝磕头,很是激动地道:“陛下,恩人杀了我们东家,只是为民除害,您要明察秋毫啊!”   说着,他们不停地“咚咚”磕头。   他们这一磕头,立刻还有好几个衣衫褴褛的平民纷纷上前给兴平帝磕头,一脸激动甚至泪如雨下地激动述说着楚瑜如何如何“行侠仗义”。   不但楚瑜没有反应过来,连兴平帝等人都愣了。   而另外一边明显就是苦主了,他们也按捺不住地愤怒地和那些‘得了楚瑜帮助’的人们争吵了起来,简直要厮打起来。   楚瑜看着这混乱的场面,看着那些为自己辩解和愤怒指责自己的人,心中忽然有些发凉,轻嗤了起来。   这个局,做得实在太妙——   妙就妙在所有人,都是真情实意的,不管是感激自己的人,还是憎恨自己的人,每一个人的脸上的表情都是真实的,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那些爱恨都是真的,没有人说假话,他们说的只怕都是“事实”——   她玉安县主楚瑜是杀人和伤人,而且多是行侠仗义地杀人与伤人,听起来仿佛如此高尚。   如果里面没有因为称不准就杀人,没有因为一点仿佛调戏口角的误会便伤人性命,没有“她说的”那些看似行侠仗义,却嚣张跋扈,甚至轻浮的话语的话。   楚瑜垂下眸子,心中念如电转。   看来设下这个局的人,非但很了解她的行程,而且还真是很有“心”。   证人和苦主都替她找好了,而且似乎毫无破绽,唯一能证明她并没有在那些时间点出现的人证,只有船上的人,而那些船上的人全部都是曜司自己的人,证言可信度自然是大打折扣的。   宫里派来的人本来可以为她作证,但他们当时不被信任,所以放到了另外一条船上,自然也证明不了什么事。   设局的人确实计划周详,这是打算让她翻不了身么。   “住口!”鲁公公看不下去了,怒吼一声。   所有人一惊,纷纷缩了起来,不敢再出声。   兴平帝冷冷地问楚瑜:“玉安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楚瑜沉默了一会,看向皇帝,淡淡地道:“臣女没有什么可以说的,臣女并未做过这些事情,所以,臣女……。”   她顿了顿,在所有人的目光下静静地道:“臣女请求与所有人一起押入大理寺,等候大理寺派人查探清楚所有案情。”   兴平帝一愣,倒是没有想到楚瑜竟然没有为自己辩解与求情,而是要求押入大理寺。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他蹙眉,若是没有闹开,他还能想法子压一压这件事,若是事情闹开了。   楚瑜垂下眸子掩了眼里的幽光,坚定地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兴平帝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光,随后慢慢地开口:“准奏。”   ……   ------题外话------   月底啦,最后一天啦,记得清理小票票啦,要不清零了哟! ☆、第七十章 男人靠不住啊 (一更)   人间。   人间,此处原本是上京最大的一处酒肆,在寸土寸金的上京里占据了几乎有两个廉亲王府的地界,是奢侈非常的销金窟——最好的酒、最顶尖的乐者、最奢美的房间、五湖四海的最奢侈菜肴,还有你能想到的各色——美人,与尔共享风月人间。   出入者皆是达官贵人,皇族宗室与巨富者。   只是大部分人,都进不到人间最深处这一处最清雅清净之处——扫雪院,甚至并不知道这里也属于人间,只以为这里是背靠着人间的哪家贵人的府邸别院。   而这里却一直是楚瑜极为喜欢的地方,她喜欢坐在那假山的高亭上,眺望着雪落人间里的纸醉金迷,懒洋洋地品着酒壶里的醇香佳酿,再远点便是京城的景致皆在眼底,而特殊的角度设计,却让人不会注意到那高高的小亭上,还有一尾灵动的鱼儿伏在栏杆上眺望——人间。   琴笙静静地坐在镶嵌着透明琉璃的窗边,看着远处的空荡荡的小亭,忽轻笑了笑,眉眼温柔,温情脉脉。   “三爷,小夫人都在大理寺里呆了快三日了,属下有些担心……。”红袖端着热气蒸腾的汤药站在琴笙的身边,看着琴笙,忍不住有些担忧地开口。   琴笙微微一笑,悠然地道:“有吃、有喝、有炭盆子、饿着冻不着她,那丫头狡猾得很,竟记得大理寺丞的名字出现在本尊的密信里,知道他是咱们的人。”   红袖点头,深以为然,但还是忍不住道:“可是,三爷……。”   平日里自己磋磨就算了,她可是记得三爷这等护短的性子,根本容忍不了小鱼会受一点别人的折腾,今儿还真是反常。   琴笙抬手接过她递来的药,温淡地道:“月曜的消息早已送到,他们忍到这个时候才发难,算有耐性了,这次一路上乔装易容成小鱼动手的人里有伊贺忍者,本尊很好奇,南秦月效力于宫少宸的事情,南国公到底知道多少,太后又知道多少,大元的朝廷里又有多少人知道。”   红袖一惊:“三爷,您是想看看这几日会有些什么人从暗中蹦出来,与东瀛人牵扯在一起,一网打尽,可若是太后他们……?”   琴笙微微眯起眸子,幽幽的水汽蒸腾上来,氤氲了他幽晦莫名的妙目:“几十年前那场浩劫里,皇室与朝廷的血流得够多了,不知再流一次,还能撑得住这庞大的天下么。”   红袖忽然有些不寒而栗,三爷从来说得出做得到。   她心情纷乱地端着药碗下去了。   金曜着上前在琴笙身边单膝跪下,替琴笙仔细地替他将染了药气儿的手套换了下来。   他一直沉默着的,此刻却忽然开了口:“三爷,您打算让小鱼小姐在大理寺几日呢,她虽然聪明地要求将自己关入大理寺,避免了在宫里容易被人下暗手的弊端,但终归是监牢**之处。”   琴笙看着金曜,忽然唇角弯起温柔莫测的笑来:“金曜,你不是一贯与那丫头不对付么?”   金曜简单地道:“她是曜司的主母。”   琴笙托着腮,似笑非笑地道:“很好,你还记得。”   金曜忽然身形一顿,垂下自己的桃花眼,平静地道:“属下一直记得。”   随后他站了起来,单膝跪在榻上,双掌轻轻地搁在琴笙的肩膀,替他松弛肩颈因为长期伏案而微微僵硬的肌肉。   一切都如平常的样子,并无二致。   琴笙靠在他的腰腹间,目光看向窗外远处那高高的红色小亭,悠悠地道:“《逍遥游》曰: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而本尊……。”   他莹白如玉的指尖轻轻地扣击着桌面,轻叹了一声:“并不喜欢那鱼儿有化鸟,扶摇而上,脱离我的身边,她应该是我初见那一尾无名的桃花鱼,只在本尊心中方寸之地游弋,你说是么?”   他不喜欢她游离自己身边的感觉,不喜欢她在自己看不到之处,不喜欢她眼里有旁的人,哪怕是所谓的——亲人。   “无父无母的孤儿,又有什么不好,她不需要那些旁的人。”琴笙微微阖上眸子,淡柔一笑。   金曜却为了他语意里的森凉冰凉,心中莫名地一寒。   他忽然想问,主上,您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关于小鱼身世的一些线索。   他沉默了一会,还是一边动作,一边斟酌着道:“小鱼小姐,一直都是需要您的,这次她离开也只是因为一下子不知如何面对您,晾着她几日也算是小惩大诫了。”   主上将那条鱼扔在大理寺里,只怕不单是想看看什么人会在这件事里浮头,将那些人一网打尽,只怕还是有些对那条鱼乐不思蜀的惩罚成分在里头。   琴笙闭着眼没有说话,片刻之后才轻笑了一声:“也是,三日,那一尾鱼儿也该跳脚了,就……。”   金曜等着琴笙发话,却没有想到琴笙的身形忽然一顿,沉默了下去,金曜心中忽然有不好的预感,一低头,却见面前那修长的身形忽然靠在他怀里,竟没了声音。   “主上!”他瞬间神色大变,一颗心几乎瞬间缩紧,抬手就抱着琴笙的肩,另一手蹭到琴笙的下巴,却一摸——一手血!   “红袖!水曜!”金曜摇摇欲坠,他勉力定了神,抬手就将琴笙打横抱了起来冲了出去。   ……*……*……*……   上书房内,兽头赤金的香炉吐出淡淡的烟雾。   晕了谁人的眉眼黯淡。   “陛下,玉安县主这事儿您看……。”鲁公公看着兴平帝垂着眼,清瘦的面孔上一片沉寂,迟疑了片刻,轻声地探询。   兴平帝却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沉思,并没有理会鲁公公。   鲁公公一咬牙,又继续道:“您将县主关了进去,只怕三爷那边……。”   兴平帝看着那兽头香炉,却答非所问地低声道:“人人都都说母后最疼爱的是老幺,但朕和老幺都知道长姐才是最得母亲爱重和寄托了所有希望的那一个,笙儿是长姐唯一的血脉,但一直以来母后却都觉得他是害死长姐的元凶之一……。”   兴平帝顿了顿,望着那兽头香炉,忽然幽幽地叹了一声,神情有些阴郁:“朕,当年虽然憎恶宸王,但有时候却也会羡慕宸王,他总是可以这样随心所欲,即使他的所作所为如此疯狂,而朕却只能拖着这残躯躺在床上,不要说去肖想别的什么,简直无用之至……。”   鲁公公听着心中大惊,不敢出声,他怕自己窥见不该窥见的东西,只垂下眼皮子,眼观鼻,鼻观心,心中却有些茫然和焦虑。   兴平帝没有再说话,上书房又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里,只兽头香炉的嘴里飘荡出的幽幽雾气轻轻地漂浮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兴平帝才长长了出了一口气:“长姐一生从未求过人,她也就是笙儿那么一点血脉……他想要什么,朕都能尽力给他,可他身边的女人不该是个来历不明,给他带来麻烦的,你可明白?”   鲁公公一惊:“陛下……但是咱们之前不是说过三爷的心意最重要么?”   皇帝陛下心里果然还是对小夫人存在着偏见,越是重视三爷,便越是觉得小夫人配不上三爷么?   他是知道兴平帝对琴三爷的关注几乎超过了对他唯一小儿子的关注,难不成陛下如今打算借着机会除掉小夫人?   皇帝冷冷地瞥了鲁公公一眼,直接看穿了他的想法:“你这老东西,是越老越不中用了么,朕若是真见死不救,岂非让笙儿与朕离心?”   鲁公公苦笑:“是老奴蠢钝。”   琴三爷如今卧病在床,根本一点消息都没有,这要怎么办呢?   兴平帝淡淡地道:“笙儿卧病不醒,他的女人,不管做了什么,朕自然不会让她出事,只是那样的女子,连自保能力都没有,只能称为他的拖累,加上她来历不明的出身,这样的人怎么配做琴笙正妻,至少该是千城那样出身高贵,有家室有背景,美丽又坚忍聪敏的女子,只可惜她已经……。”   他叹了一声,还是道:“总之你去办,让那玉安县主明白她若是不想死就准备一份和离书,朕会让她脱身,她可以陪在琴笙的身边,就给她个贵妾的身份罢,笙儿的正妻自当另择。”   鲁公公有点无言,心中焦灼,他可不以为那位爷会满意陛下的做法。   ……*……*……   楚瑜盘膝坐在大理寺的牢里,抬手撑着脸颊,看着窗外的天空——发呆。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琴笙那边竟一直没有人送消息过来,着实有点奇怪。   正是发呆间,楚瑜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和人声,她斜了脸看过去,果然见一个宫装女子在狱卒的带领下,往她这里而来,最后站在了她面前。   “大人,人犯在此,只是上头关照了,这位身份也是……您可千万别为难小人。” 那狱卒道。   那中年女子提了个食盒,淡淡地道:“本大人自有分寸,你下去罢。”   那狱卒立刻颔首离开。   楚瑜一看来人,微微挑了下眉:“林尚宫,怎么是太后老人家让您来的?”   林尚宫看着楚瑜精神不错,身上干净,就是有点脸色苍白,她点点头,随后将手一抬,打开食盒给楚瑜:“没错,太后让我来看看你。”   楚瑜嗤笑一声:“多谢太后美意。”   她低头一看,不禁一愣,随后看着她眯起眸子:“你是……。”   林尚宫点点头,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楚瑜脸色一白,几乎差点摔了手上的食盒,随后闭了闭眼,神色莫测,片刻之后,她睁开眼,淡淡地用传音入密道:“林尚宫,麻烦你去做一件事。”   靠天,靠地,靠不住的男人,得靠自己了。   她才不做妾!   ------题外话------   今儿有二更哟~最后一天清理票儿了,能到3400么? ☆、第七十一章 靠自己好了   “这是她的计划?”金曜看着面前的人,微微挑眉,桃花眼里闪过一丝异色:“倒是够狠的,但这样的法子也不是行不通,但是要被人抓住把柄也很容易。”   乔装成寻常老妪的林尚宫微微一笑:“那位小夫人让我转告您一声,她相信您一定会想法子做得天衣无缝,否则岂非堕了曜司的名声。”   金曜闻言,轻嗤了一声,颇有些轻蔑的样子:“这倒是她的口吻。”   林尚宫起了身,戴上兜帽:“好了,我该回去了,太后那边若是发现我不在的话,以她老人家的敏感会发现不对的。”   金曜看着林尚宫,抬手抱拳:“您其实可以不用亲自走这一趟的,派人传话即可。”   甚至在大理寺里,林尚宫也没有必要亲自冒险的,她是一枚暗棋,非关键时刻,根本不应该暴露。   包括之前在宫里她对楚瑜的一些为难,一来是巩固立场的需要,二来也是为了替楚瑜遮掩一番——一些拙劣的为难手段也许会让楚瑜不太舒服,但是并无大碍,太后看着心里舒服了,也就会不屑对真去为难楚瑜了。   林尚宫淡淡地笑了笑:“我是太女身边的侍读女官,笙公子娶亲了,总要亲自看看他所娶的妻子是怎样的女子,曾经我也觉得像千城小姐那样的孩子才配得上我们的笙公子,只是今日看来,小夫人实在是很有趣,也难怪能进了公子的心里,他们真的很般配。”   金曜闻言,忍不住扯了扯唇角:“般配……。”   林尚宫看着金曜那很不以为然的表情,摇摇头笑道:“你以后遇到自己所钟情的女子以后,就明白了。”   金曜沉默了下去,笑容有些沉窒:“呵,承姑姑您贵言。”   林姑姑点点头,又道:“是了,此事,我观并非太后老人家的主意,但是太后老人家也不介意做壁上观,或者推波助澜,尤其是陛下虽然很重视笙公子,但对小夫人并不满意。”   人在某些愧疚心理之下,总想要弥补更好的,却会一叶障目,自以为是,尤其是当权者。   金曜闻言,微微颔首:“晚辈明白了,晚辈送您出去。”   林姑姑轻叹了一声:“不必了,这些年我一直在劝解和宽慰太后老人家,她如今吃斋念佛,修身养性,只是仍然放不下当年的事,我和你金大姑姑都是明烈太女身边出去的人,最不希望看见的便是至亲血脉相残,你们放心,我能劝一定劝太后,笙公子那边……。”   金曜顿了顿,也微微颔首:“晚辈明白您的意思,但三爷若是要对太后不利,也不会这么多年不上京了。”   林姑姑顿了顿,叹了一声:“南国公那边,老身是没有办法了,他的执念太深,我只能尽力劝住太后不要再参和进小辈的事情里,你们……。”   她无奈地摇摇头,转身离开。   金曜命了人将林姑姑送走,沉默着转回身,便看见红袖已经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了。   “林姑姑到地里和金大姑姑、还有我们都不一样。”红袖抱着胸斜靠在墙壁边,冷着脸道。   “她是明烈太女留下来照顾太后的旧人,金大姑姑则是太女留下来照顾主上的,金大姑姑和我们早已只效忠于主上,但是太女留在宫里那些旧人效忠的却是明烈太女,太女虽然有命让她们照看主上,但是她们并不忠于主上,用处有限。”   一旦三爷打算对太后一脉的人动手,只怕这些人反而会成为负累。   金曜坐了下来,靠在椅背上,把玩着手里的匕首:“没错,我们都知道,三爷怎会不明白,当年太女一系留在宫内的人多得了重用,其中大部分人已经彻底只效忠于三爷,但这些不愿意彻底效忠三爷的人现在还有用,毕竟没有到最后翻脸的时候。”   红袖微微颔首,随后问:“如今三爷未醒,水曜的能力也只是护住三爷的脉象平稳,但药是老金给的,他从云州快马加鞭过来也还要些日子,咱们如今还是要听小鱼的,既然林姑姑都能说她的主意不错,咱们什么时候开始动手。”   金曜顿了顿,桃花眼里闪过一丝冷色:“如今皇帝陛下押下了小鱼被关入大理寺的消息,外头人也只知道她被唤进了宫里去,并不知是否出来,这是个有利之处,那咱们现在马上就通知月曜布置下去。”   ……*……*……*……   京城的某处酒楼里一处精致奢华的房间里,特意请了西洋人来设计的壁炉里跳动着温暖的火焰。   一名身形削瘦的女子身穿薄衫靠在壁炉前的暖榻上,苍白的面孔被炉火的暖意蒸熏出两片粉色,原先尖瘦的面容看起来圆润了点,气色好了不少,狭长的眼里闪着愉悦之色。   “果然有效,那低贱的丫头进了大理寺的牢房,琴三爷就病了,昏迷不醒。这岂非是上天在助我,若是趁机将那小贱人除了,他必受重创,也好一出他断我一足之仇!”   坐在她身边的俊秀男子看着南秦月兴奋得脸都有些扭曲的模样,微微地一笑,将暖好的梅子酒递给她:“那属下就祝大人报仇雪恨,旗开得胜。”   南秦月接过了梅子酒,轻品了一口,得意地看向自己对面的男人:“我已经给宫里递了折子,太后悯我有功,决定将我召回翰林院,等我回去之后,还有陆锦年那贱人什么事,待我将那贱人踢出翰林院之后,就想法子将你调进去,担任个一官半职,护佑你一路仕途顺畅。”   到时候,她还是明月女史,看谁还敢看不上她!   “多谢大人。”冷洋垂下眸子,仿佛极为感激。   南秦月扔了酒杯,靠近了冷洋,抬起涂着蔻丹的手指轻抚进他的胸膛:“你将我从南国公府带出来,又用了所有的积蓄在这里包了房间就为了让我调养身子,这份情谊,我自然是记得的……。”   说着她露出个自认为妩媚的笑容:“咱们很久没有鱼水之欢了,你可不会嫌我这些日子难看了罢?”   冷洋抬起眸子,看着怀里靠过来的南秦月,忽然笑了:“冷洋当然……嫌弃了。”   南秦月一愣,娇嗔道:“冷洋,你在胡诌什么,本大人可生气了。”   “女史大人,您也一把年纪了,而且这副尊容,娇嗔什么的确实不合适您,真是丑人多作怪。”冷洋却忽然似笑非笑地睨着她。   南秦月瞬间怒了,抬手就摔了酒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过是本大人身边的一条狗!”   但是片刻之后,她忽然若有所觉一般,梭然向身后靠去摸出了一把匕首对着他,警惕地厉声道:“你是谁,你不是冷洋!”   冷洋却挑了下眉,懒洋洋地道:“我确实不是冷洋,可好歹从在南国公府里跟了你好些日子,怎么就翻脸不认人了,女史大人。”   说着,他就抬手在自己的脸上一抹,在南秦月惊惶的目光露出一张五官精致到有些妖娆的陌生男子面孔来,只那他眉目间的那种冷色,却让他的五官过分精致带来的妖娆感都化作了一种锋利感,仿佛看着谁都是一副嘲讽的模样。   这样面孔比冷洋还要俊美上好几分,南秦月却心中生出恐惧来:“你……你到底是谁,来人!”   她话音刚落,大门便忽然被人推开来,一道熟悉的人影走了进来:“月曜星君,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冷洋?!”南秦月看着来人,几乎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冷洋面无表情地朝着她走了过来,南秦月面对着曾经日日缠绵,此刻却变得陌生的男人,惊恐地试图撑着短腿离开:“你……你不要过来!”   她转身试图想跑,但是下一刻就忽然感觉后颈一痛,瞬间被人敲晕了。   冷洋一把将她如同扛麻袋似地扛了起来,向门外走去,同时对着月曜嘀咕道:“星君下次给我派个好点的活,身为间者,牺牲色相虽然难免,但这种女人确实很倒胃口。”   月曜闻言,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道:“好,不若你去混混小倌馆,主上一直怀疑小夫人是云州小倌馆的常客。”   冷洋:“……。”   月者,隐于暗夜,善易容,司掌谍者、细作也。   但是,什么时候,他们这些月者沦落到成为抓奸用的了?!   ……*……*……*……   最近大理寺有点头疼,京城里出了好几件事——   一是王国公的孙子被人打了个半身不遂,而且还是被一个女子领着人打断了腿,那女子身份不俗,乃是廉亲王的养女——玉安县主。都不是一般人家的人,王国公就这么一个孙子,虽然有些欺男霸女,但是也不算太过火,王国公自然不同肯,就闹将了起来。   二是京城郊也出了事,一处皇家的别庄的庄子被烧了,据说是庄上的公公给不小心惊了玉安县主的马,玉安县主就烧了庄子,那庄子还是琴家奉给皇帝陛下专门养马儿的,玉安县主仗着自己嫁的是琴家家主,竟胆大妄为,然而周围的百姓都说那庄子上的公公在这附近欺行霸市,玉安县主是为民除害。   这可都不是小事,沸沸汤汤地闹将起来,这位玉安县主的在上京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夸的和骂的都不少,然后不多时,玉安县主一路上京干下的那些事儿也都传扬开了,这玉安县主简直成了百姓们口耳相传的传奇人物。   然而……   大理寺的人哪里能不知道,外头做下大事的那位主儿,如今还蹲在自己的牢房里呢。   皇帝陛下勃然大怒,命令大理寺丞暗中严查真相,看似什么人冒充玉安县主在外捣鬼。   然而这命令下得慢了点,大理寺丞为了证明玉安县主的清白,在秘旨到来前,把王国公和那个庄子上的公公都给请到了大牢里参观了下被关着的玉安县主。   王国公又通过莫将军和那日在上书房面圣的一群苦主们确认了玉安县主确实是早已被关进大牢之后,瞬间闹腾开了,亲自跪在兴平帝的书房外要求彻查此等奇事,王国公是三朝元老,德高望重。   皇帝无奈,他并不是蠢人看不出这里头的猫腻,但是此刻却也被逼无奈,骑虎难下,只好公开严令要彻查此事。   这大理寺丞自然领命彻查,然而这么一彻查,就顺着那放火的人的痕迹,顺藤摸瓜摸到了一些线索,大理寺丞甚至遇到了一次刺杀,最后追查到了某一处偏僻的京城山庄,然后顺利成章地在剿灭了一群神秘的黑衣人后,发现了密室,并从里面找出了许多张人皮面具。   其中有玉安县主的自然不必提,一查之下,竟然发现还有皇帝陛下、太后等甚至不少大臣的精致的人皮面具。   最后还抓到了在黑衣人掩护下,试图畏罪潜逃的神秘人,那人断了一条腿——正是明月女史,南秦月。   这可不是什么打架斗殴的小事,一个明月女史竟然有能耐勾结江湖人,使用特殊密技做出那么多达官贵人人皮面具,若是要用在某些用途之上岂非可以颠覆朝纲,天下大乱——比如谋反。   而明月女史虽然名声在外,但也不过区区一介三品官,那么她的背后是谁?   众人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了一直深居简出的——南国公。   ……   “我没有……啊啊啊……我没有做那些事,没有谋反……啊啊啊!”伴随着凌厉的鞭子着肉声,南秦月痛苦凄厉的惨叫响彻整个黑暗的牢房。   楚瑜坐在牢房干净的褥子上,懒洋洋地掏掏耳朵:“真是……吵死了。”   ------题外话------   好啦,二更来也~么么哒。 ☆、第七十二章 金曜的单挑   “县主,请您跟我来。”狱卒打开了牢房门,恭谨地道。   楚瑜点点头,起了身跟着狱卒出么=门。   狱卒看着楚瑜从容的样子,只是衣衫因为久坐而有些邹巴巴的,但神情却很是平静,心中不免有些佩服。   这些女子,哪个被关进来的时候不是心怀恐惧,要死要活的。   只是他哪里知道,楚瑜曾经是捕快,对官府牢狱不能比再熟悉,再加上她见惯了牢狱里许多女子生生胡思乱想把自己吓疯了。   既然来之,则安之,她在这里呆了几日夜,虽然有些心事,但倒是吃得饱,睡得香。   楚瑜随着狱卒经过黑暗的狱道时,正见着两名狱卒拖死狗一样将南秦月拖了进来,沿途还留下一条蜿蜒的血迹,看得触目心惊。   一边的狱卒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啧啧,又干又瘦,摸上去都没几两肉,怎么朝廷还能虐待你这女史大人不成,你的饷银可比我们多得多了。”   另外一个笑道:“就是,老子连摸都懒得摸。”   楚瑜这才看见那南秦月衣衫被撕破了大片的地方,也只挑了挑眉,却也没有说什么,南秦月沦落到这个地步,不过是她咎由自取罢了。   她没有痛打落水狗的习惯,也没有当圣母的兴趣,便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她们擦肩而过时,南秦月却似如有所感一般抬起头来,狭长的眼里有些模糊地看向楚瑜,随后忽然一僵,竟似有些歇斯底里地要朝她扑过去:“楚瑜,你这小贱人,是你害我是不是……!”   在这一刻,她倒是忽然灵醒了起来,她虽然没有什么证据,却凭借一种直觉,这次事情的手笔是楚瑜所为。   狱卒们自然不会让她蹿出去,一把死死地按住狼狈的女人。   南秦月眼底闪过怨毒的光:“楚瑜……你一定会不得好死,等我脱身出去那一日,一定要你不得好死!”   那些狱卒们被惊了一把,一人恶狠狠地朝着她的小腹踢了一脚,踢得南秦月惨叫一声趴了下来,蜷缩起了身子。   楚瑜淡淡地看了匍匐在自己脚边颤抖的女人一眼:“那就等你脱身了再试试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好了。”   说罢,她转身跟着引路的狱卒往外而去。   远远地还能听见身后的狱卒拖扯南秦月的叱骂声:“还出去,真真是个蠢货,沾上了谋反的罪名,不死也得残,也不知怎么当上这个什么官的!”   楚瑜走到大狱门口,看着天光,微微眯起了眸子。   南秦月并不是愚蠢,而是……绝望而已。   “小夫人,这里,请上马车。”一辆精致的马车停在大理寺大狱的门口,马车上的赶车人戴着斗笠,只露出下半张脸,见楚瑜出来,便跳下马车抬头对她客气地道。   楚瑜看着他那张和水曜一样有些精致到有些妖艳,却因为眉目里的沉冷看起来有些阴沉,气息完全不同的面孔,   她略一迟疑:“你是……月曜?”   月曜微微扬起唇角,笑容倒是缓和了些他眉目里的阴沉:“正是属下,想不到小夫人还记得。”   楚瑜:“呵呵……。”   看过他们的‘娇躯半袒’,想要不记得他们的样子,也很难。   红袖从车里探出头来,笑道:“我的小夫人,快上来罢,回去梳洗一番。”   楚瑜一见红袖,立刻露出个灿烂的笑来:“红袖!”   随后,她立刻爬上了车,却不想一进车厢就看见除了红袖之外,车上还坐着一个的熟悉人影。   楚瑜挑了挑眉,也没有搭理他。   倒是金曜桃花眼一眯,打量了着她一回,不阴不阳地道:“你这阴人的能耐见长啊,小鱼,直接下狠手让明月女史生不如死,连南国公爷被带下水。”   沾上谋反二字里的人,不死也脱了一层皮,而对于南秦月而言,就算她真是撞大运脱身而出,仕途全毁,她自己就已经生不如死,更何况于宫少宸或者南国公而言她都是一颗废子了。   等待她的是一个什么结局,只怕不会比死在牢狱里更好。   楚瑜盘膝做好,接过红袖递来的枸杞红枣暖身茶喝了一口,才轻嗤了一声:“她要是不用那下三滥的法子来坑我,我也不会动手。”   金曜对着楚瑜露出个有点嘲讽的笑来:“谋反……你还真敢扣帽子,也不怕这大帽子扣下去,火烧到自己。”   从古自今与这两个字沾上关系的,从来就没有什么好结果。   楚瑜挑了眉,看向金曜:“第一、曜司若是这点首尾都处理不好,你可以滚回家吃自己了;第二、三爷或者曜司怕这火烧到自己么?”   曜司做的事情,桩桩件件在不少人的眼里只怕都能与谋反搭上关系罢?一个拥兵自重就足以诛三族了。   她看这皇帝案头上的弹劾折子就没有少过,多一桩少一桩又如何?   琴笙若是觉得不妥,哪里会这般高调?   金曜被堵得没话说,只冷哼一声:“不过是……仗着三爷宠你。”   楚瑜也冷笑一声:“怎么着,你嫉妒,这事儿嫉妒不来。”   金曜:“你……。”   红袖抚额:“行了,喝茶,喝茶……。”   这叫什么事儿。   ……*……*……   扫雪院   楚瑜坐在寝房内,看着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的人影,见他脸色苍白得像透明的一般,她忍不住鼻尖一酸。   她强行忍着眼里的泪珠子子,伸手温柔地抚过他的脸颊,随后低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红袖迟疑了一下:“主上这是旧疾复发……。”   “瑟瑟!”楚瑜忽然冷声打断了她的话,转身唤了一句。   背着药箱的唐瑟瑟忽然从房门外走了进来,看得红袖和金曜都是一愣。   楚瑜面无表情地道:“帮三爷诊脉,我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瑟瑟立刻颔首:“是,掌门。”   但是她才走了几步,就被红袖给拦住了。   红袖叹了一口气:“好了,瑟瑟你先出去罢,我跟小鱼说实话。”   唐瑟瑟没有动,只看着楚瑜,她只听掌门一人的命令。   红袖知道自己挡不住楚瑜的,楚瑜终归是曜司正儿八经的主母,她只好苦笑着看向楚瑜,有些哀求地道:“小夫人……。”   楚瑜这才淡淡地道:“瑟瑟,你先出去等着罢。”   等着金曜带着唐瑟瑟离开之后,红袖才叹了一声气儿:“这事儿,有些复杂,简单说来就是……。”   红袖一咬牙,还是说了出来:“三爷曾经受过很重的伤,你应该知道的……。”   “你说的可是当年三爷遇袭埋在雪中的多日,后来被南国公世子南亭羽带回来的那一战?”楚瑜忽然问。   红袖一愣,她倒是没有想到楚瑜竟然会知道了,随后她颔首:“没错,就是那一战,三爷回来的时候已经是连心跳都没有了,最后是用了唐门的数种虎狼秘药才将他救了回来,其中惨烈之处不必说,只三爷将养好了身子之后,除了畏春日湿寒之症外,还……还……。”   楚瑜一颗心提了起来,仿佛那个答案呼之欲出,却又忍不住暗中捏紧了拳头。   红袖再次长叹了一声:“还留下了子嗣艰难的后遗症,因此三爷才让老金备下药物服用,老金说了这药太燥烈不能急,要一边喝一边看情况调整药方子,但是三爷……。”   “三爷还是太着急了,所以如今是那药物的副作用导致的昏迷?”楚瑜揉了揉太阳**,把话接了下去。   红袖看着楚瑜的样子,忍不住着急道:“小鱼,三爷也是为了你……。”   “我知道了。”楚瑜忽然出声打断了她,低低地问:“三爷用这个药,可能有几成希望?”   红袖迟疑了一会:“老金说……满打满算是三成。”   她看着楚瑜微微蹙眉,若有所思的样子,心中愈发地担忧,不禁又想说什么:“小鱼,我知道每个女人都有做娘亲的权利……。”   “行了,你先出去罢,我想和他一起静一静。”楚瑜摆摆手,没有让红袖说完话。   红袖看着楚瑜的样子,也只好黯然地点点头:“好。”   随后,她退了出去。   有些事情,不是当事人,哪里来的感同身受这回事?   ……   楚瑜抬手抚了抚琴笙精致清冷的眉宇,他依然还是老样子,若不是睡在她身边,哪怕是昏迷中也依然是这般身体挺直,没有第二个姿势的僵木模样陷入沉眠。   “都说你脑子好使,却不想你还是个傻子啊。”楚瑜眸光温柔而无奈,她俯下身子去,将脸儿靠在琴笙的肩膀上,眼里慢慢地泛红。   ……   待得楚瑜从房里出来的时候,却见金曜抱着胸靠在门边的柱子上。   楚瑜打量了下他:“金曜星君,你这是……在等我?”   “今夜不是我值守,有空谈一谈么?”   楚瑜看着看他手上提着的酒壶,轻嗅了一下空气,挑眉道:“云中白?”   金曜居然要和她谈一谈,谈什么?   “果然是有个狗鼻子。”金曜看着她,轻嗤了一声:“来不来?”   楚瑜看着他桃花眼里的挑衅,随后笑了笑:“不用激我,去就去。”   情敌这是终于决定要撕破脸找她单挑么?   金曜足尖一点,直接向远处的那高高的假山亭上飞去。   楚瑜抿了抿唇,人间亭,倒是她最喜欢的去处,也够坦荡开阔,打起来大概整个扫雪院都能看见罢。   随后她也跟着金曜的身影飞掠而去。   ------题外话------   文其实已经走到了三分之二的地方了,这么久以来,三爷的地里长了128只解元姑娘出来~上次说整理下名单,~现在分批次来集体(づ ̄3 ̄)づ么么哒,以下第一批我家的解元以上姑娘。   琴三爷琴笙,我家小圣代,悠然家里的白菜,小19,平凡姑娘,小灰灰,妖妖郡主,芳郎的AN酱,小汤圆,****君,玻璃心童鞋,新泉泰子姑娘,好吃的小北极(贝),菲菲大导演,一只风流通杀的黑弥(米),卿若尘,小剪瞳,yudguo77,筱楠七仔姑娘~,竹溪岚姑娘,初画锦瑟年华,鱼吞猫童鞋,目成心许,139……256,飞翔的候鸟姑娘~   么么哒。 ☆、第七十三章 我就是喜欢三爷,你待如何!   楚瑜在亭中坐下,扫了眼面前的小台上,有酒有锅子滚着肉,还有两个蒲团,她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看来金曜星君这是要跟我促膝长谈。”   金曜坐了下来,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只盘膝在其中一处蒲团上坐了下来,抬手倒了一杯酒,又在另外一只杯子里倒满了酒。   楚瑜见状,便也索性坐了下来,金曜这家伙再不喜欢她,她就不信他还敢毒死她。   她抬手取了杯子凑到唇边轻品了一口,大眼儿弯了弯:“果然是云中白,这味道够醇,只是你这酒后劲不小,金曜,你可留神喝多了一会打起来,找不到北。”   金曜轻嗤了一声,抬手就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挑衅地看了她一眼。   楚瑜见状自然不甘示弱,也一饮而尽。   两人就这么瞪着对方,连饮了足足五杯才停手。   楚瑜酒量再好,陡然这么灌下去也忍不住有点头晕,赶紧不动声色地停下了手,抬起筷子夹了几筷子小锅子里的肉填肚子。   他这是要和她斗酒?   却不想金曜见她去夹肉,也停了灌酒的侗族,只淡淡地道:“主上在房里躺着,你怎么还能吃得下?”   楚瑜试了试肉的味道,确实不错,鲜嫩香辣,她一边吃,一边理所当然地道:“为什么吃不下,我蹲大牢里都吃得下睡得香,倒了一个还不够,再倒一个才算是有情有义么,要想找哭哭啼啼的女人,出门左转,绕过半座府邸去前面的‘人间’找。”   琴笙的病又不是她不吃不喝就能好的,她在牢房里就算心急如焚,但不吃不喝倒了的是她自己,她还得留着精气神出来照看他呢。   何况这病还是那大仙儿自己作出来的,她还没想好要不要像对待仙仙和白白那样收拾他一顿呢。   “没心没肺。”金曜看着她,却忽然嘲弄地嗤笑一声。   楚瑜挑眉,再次举杯:“过奖了。”   金曜:“……。”   他见她眸里星光闪烁,狡黠灵慧,于是低头举杯闷闷地又灌了一杯酒。   “我跟着主上这么多年,从未曾见他那般人物会为一人患得患失,你可知?”   金曜嗓音有些喑哑,在凉冷的风中,在湖南夕阳下,听起来有一种让人心头沉寂之感,让楚瑜握酒杯的手一顿,她垂下眸子看着杯中酒,慢慢地道:“嗯……我知道。”   金曜笑了,桃花眼里闪过黯然幽远的光,冷冷地道:“不,你并不知知道,主上对于的意义……。”   楚瑜一怔,她抬起眸子看着金曜的模样,却见他眼里竟微微泛红,也不知是喝酒喝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她看着金曜,叹了一声:“是,我不知道,你可愿意说与我知道?”   金曜闭了闭眼,一口饮了杯中的酒,许久,才轻声:“七曜,或者说曜司武卫大部分都是当年宸王的兽营中的少年士兵,宸王用养蛊的方式豢养着我们,你应该知道罢?”   楚瑜一顿,点点头:“我知道,三爷当年也是兽营里的一份子。”   金曜看了她一眼,神色有些复杂:“看来三爷告诉你不少事儿,没错,当初三爷也在兽营里呆过,当年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只是听人说宸王对他一直很感兴趣,甚至交代了我们的驯兽师不能让他死……。”   “驯兽师?”楚瑜愣了愣。   “没错,驯兽师,那是我们兽营教头的统称,对宸王而言我们和兽养在一起,没有什么区别。”金曜讥诮地勾起唇角。   楚瑜闻言,微微蹙眉,没有说话,只一口把手里的酒喝干净了。   金曜也灌了一口酒,微微眯起眸子,轻笑了起来:“你可知道对于一个长得细皮嫩肉,看起来就像个公子哥的孩子,又得到宸王的关照不能弄死意味着什么,在此前宸王从来不在乎会不会兽营里的‘幼兽’的生死。”   楚瑜顿了顿:“大概,意味着那只‘幼兽’是特殊的,但这种特殊只会让其他的‘幼兽’对他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敌意和憎恶。”   这就是人群里的异端总会被歧视和欺负一个道理。   “没错,那种比女孩子还要漂亮,看起来柔弱得随时就会死掉的‘幼兽’,凭什么得到免死的特权?”金曜看着渐渐黯淡下去的天色,淡淡地道:“所以,他几乎没有朋友,或者说即使有愿意接近他的人,也不过是满怀想要弄死他的恶意而已,其中也包括……我。”   楚瑜一愣:“包括……你?!”   金曜居然曾经想要害死琴笙,这算是她最近听到最惊悚的消息了。   “怎么,很奇怪么?”金曜轻笑了起来,眯起眼,用一种有些嘲谑的目光看着楚瑜,仿佛在嘲弄她根本不可能明白他们的过去:“七曜里,包括年纪最小的水曜,都曾对三爷满怀杀意,都曾对他出过手。”   楚瑜很不喜欢那种目光,她冷着脸放下酒杯,夹了一筷子肉搁在自己面前的盘子上,想了想道:“你想说的是你们后来被三爷收伏过程里发生的事情罢?”   金曜微微一顿,挑眉看着她:“你果然有点小聪明,没错,就是那个时候,当年三爷出现在兽营让我们跟他走的时候,我第一眼就认出了他,那个得到宸王另眼相看,受尽所有人恶意却还坚强地活着的那只‘幼兽’,我们兽营里曾经消失了好些年的同伴。”   他眯起了眸子看向天边最后一丝微弱的光,仿佛陷入了长久的回忆里:“那时候,我不叫金曜,我叫一,兽营里所有的‘幼兽’都没有名字,只按照实力的高低排序,直到上了战场或者成为主人的死士死去之后,后面的人就会顶替你成为那个数字,而原来的人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   ……   “你用宸王殿下的令牌把我们骗到这种地方来,要做什么!”上千名目光阴冷,身上带着一股子兽性血腥气息的少年士兵们手持利刃,将那白衣少年围在上京远郊的树林里。   为首的少年士兵面容清秀,桃花眼里闪过警惕的光,手持腥红的两把短刃指着那白衣少年。   这是兽营新血的象征,他们很快就要编入兽营正式编伍之中,到时候手中的短刃就会换成腥红的长刃,当然他们也另有自己擅长的独门武器。   被包围在其中的白衣少年面容精致得如同误入凡间的谪仙少女,站在雪地间,纷纷扬扬的雪落在他苍白的面容上,有一种让人心悸的美,只是他身上的气息太冷、太淡薄,一双妙目里却跳跃着一种让人心惊的可怕冰焰,仿佛能烧灼了世间的一切。   “我想要做什么?”白衣少年笑了笑,很温和的样子:“我想要你们从此只跪天跪地之外,只跪我一人,效忠我一人。”   此言一出,所有的少年士兵都忍不住哈哈地笑了起来,放肆不羁又满是不屑,嘲笑着他的不自量力。   身为统领的一更是如此,他桃花眼里闪过狰狞的笑,轻舔了下手里的匕首:“哦,你要我们效忠你,凭什么呢?”   “凭那个你们以前追随的男人已死,而我可以让你们活下来。”白衣少年看向这些大部分与自己年龄相仿的野兽一般的少年们。   凉风掠起他有些凌乱的长发和身上的白衫,白衫贴着他骨骼纤细的身体,让他看起来异常的单薄,除了那双眼里跳跃的阴翳火焰,毫无说服力。   宸王已死?   野兽少年们再次看着面前仿佛风一吹就散了的白衣少年发出不屑的笑声了起来,没有人相信他,那个恐怖的男人就像大雪时天边的乌云一般,怎么可能会被吹散。   倒是一却愣住了,他冷冷地看着面前那瘦弱的白衣少年,他当然认识面前的人是谁,野兽不会轻易忘记曾经‘同类’的味道,不,正确地说他是混进他们中的异类。   他本来以为他已经死了,想不到竟然又出现了!   但是一却并不像其他人一样认为面前的白衣少年在说谎,因为他已经是少年兽营里的统领,所以知道的,自然比别人多。   他隐约地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知道面前少年的身份,如果宸王真的出事了,兽营一直都是宸王手里最尖利的一把刀,宸王用养蛊的方式养他们,却也并不吝啬投入,他们是宸王的嫡系,只忠于……   面前的白衣少年却似不耐烦了:“最后问你们一次,到底要不要跟我走!”   一眯起了桃花眼,冷道:“跟你走,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白衣少年笑了,笑容里带着一种他们只在宸王脸上都没有看见过的残忍和阴狠,艳丽得让人不寒而栗。   他忽然一抬身直接跃上了一个最高壮嘲笑声最大的兽营少年士兵的肩膀,徒手就用他那漂亮纤细的手指将那士兵的头颅徒手扭了下来,同时夺了他手上的匕首,瞬间掠入了兽营少年们之中,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而一甚至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   ……   “主上用了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将我们这些最厉害的兽营头领全部打败,他没有要太多人的命,而是将我们吊了起来几乎凌迟了一遍,把我们的血放了一地,他身上的白衣也被血染了个通透,分不清是他的血还是我们的血,而上千人竟没有人能上前将我们几个救下来,所有人都震住了。”金曜轻品着酒,笑了起来,仿佛那个被琴笙用匕首割出全身上百个口子,鲜血淋漓之人不是他。   金曜的语气平静清淡,但其中情境惊心动魄,楚瑜听得心中澎湃,忍不住道:“只怕你们是被他的残忍手段给震住了罢?”   白衣少年,满身血染,孤傲地站定风雪尽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无人掠其锋芒。   金曜闭上眼,微微一笑:“当然还有主上引来的追兵,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选择。”   楚瑜一顿,心悸地点点头:“没错,果然是三爷会干出来的事儿。”   以武慑人,以势逼人,双管齐下,断人后路。   不想跟他走,就得死!   没有人想死。   “没错,这就是三爷,他能让我们死,也能让我们生,足足上千人的,他有条不紊地将我们带出了险境,所以从今以后,我们的命就是他的。”金曜轻笑了起来。   楚瑜不以为然地扯扯唇角:“典型地被卖了还帮人数钱啊……。”   原来琴笙那种喜欢让被他算计的人,在他面前俯首帖耳,膜拜欢喜,把他当救世主的恶趣味是从那么小的时候就有了。   金曜却忽然睁开桃花眼,冷冷地睨着她:“你又比我们强到哪里去,主上当初要你的命,剥你的皮儿,你还不是……。”   “是、是、是,我还不是把他当小祖宗供着,陪吃陪喝陪玩陪睡,四陪,我特么比你们还亏,行了不!”楚瑜伸出四个手指,眼角直抽搐。   想想,她似乎也没有嘲笑别人的资格,人家卖命,她是连身和命一起卖了。   楚瑜又灌了一口酒,暗自嘀咕:“算了,算了,这就算是我渎神的代价。”   谁让她睡了大神,供着就供着罢。   神哪里是能随便被睡的?   ……   “然后,你从此就对三爷再顾倾心了?”楚瑜这时候看着金曜,忽然觉得他看起来有点难兄难弟,同命相怜的味道,她主动给他倒了一杯酒,还夹了一筷子肉。   情敌把酒话当年,都是为了一个男人……唉。   金曜似乎没有注意到她在说什么,只是看着她给倒的那一杯酒和盘子里的肉,有些怔然,好一会才慢慢地夹起来吃了,同时淡淡地道:“三爷,救过我的命,他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漠北那一战中……不是三爷,我们七曜里许多人大概会和其他兄弟一样,埋骨漠北冰川雪。”   楚瑜拿着酒壶的手微微一颤:“是么?”   “主上从未对谁如此上心过,为那一人辗转反侧,为那一人心中涩然煎熬无人说,还是一个配不上他的人,所以……。”金曜忽然抬起身子,几乎整个人都逼到楚瑜面前,桃花眼冷冷居高临下地地看着楚瑜:“我们绝对不会允许有任何人敢伤了主上,哪怕那个人是你。”   楚瑜忽然觉得一股火意冒起来,她忍不住气笑了,一口喝尽了杯中酒,挑衅似地看着他:“我配不上他,他也是我男人,与他相伴一生的人是我,每天晚上他抱着入睡的那个人是我,他心中为之辗转反侧的人是那个配不上他的我,他眼里看着的人也不是你,你又凭什么来替他警告我,你以为你是谁,!”   自以为是的家伙,真是太讨厌了!   能忍着他这‘情敌’没事儿就和她针尖对麦芒,不过是因为他是琴笙的左膀右臂,这货倒是蹬鼻子上脸了。   却不想金曜却在听到她的话后,似怔愣了一下,低头看着面前的女子,她的眼睛形状极美,线条柔润,大而明丽,此刻因着染上怒气显得异常明亮,却又因喝了酒,而带着一点水雾,瞳子漂亮得像出水的黑珍珠,让人想要触碰。   “是的……看着的人也不是我,凭什么呢,我是谁……我是他的,你也是他的。”他忽然低低地笑了,唇角弯起惆怅的笑容来,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指轻轻地触上楚瑜的眼角。   楚瑜看着金曜有些怔愣,以至于他触上自己的脸庞都没有反应过来,只因他一贯带着嘲讽的漂亮桃花眼里带着一种奇异的温软,也许是因为喝多了,甚至染上了一层水雾,里面翻腾着她几乎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而他那似语无伦次的话,却让她听出来一种——痛苦。   楚瑜心中一惊,他是真的对琴笙……   她看着金曜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眸,口气却不自由自主地温软了下去:“金曜,他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我知道你心中……。”   “你什么都不知道!”金曜看着面前的人儿仿佛在似乎安慰自己,忽然心中一阵巨大的烦躁,酒意上来,他冷笑了起来,抬手一把捏住了楚瑜肩膀,整张俊脸都逼到她面前,头抵着头,死死盯她片刻,看着她眼里的怜悯,他却忽然冷笑了起来:“没错,我就是钟情三爷,你待如何?!”   ☆、第七十四章 听到了不得了东西   楚瑜彻底呆住了:“你……。”   这是直接的挑衅么?   他,居然直接说出来了……她被宣战了?   但是……   楚瑜看了面前那双近在咫尺盯着自己的桃花眼许久,看着他眼里满满的恼恨、惆怅,还有许多她根本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那些复杂让她忍不住蹙了蹙眉,只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抬手稍微推开一点金曜的俊秀的脸庞,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我说,没病罢?”   金曜也似被她的动作怔住了:“你……。”   楚瑜收回了手,看着他,叹了一声:“这种话,我想最好不要被三爷听到,除非你不想再留在三爷身边。”   若是让琴笙知道了金曜对他别有心思,大概会将他远远的调离罢?   金曜这人,虽然嘴巴真是贱了点,没事儿就和她针尖对麦芒,但确实对琴笙忠心耿耿,在琴笙身边伺候多年,把琴笙看得比他的一切都重要,所以他除了一开始敌友不明时针对她,此后再未曾对她不利。   最重要的是他确实很有能力。   她并不希望因为这种原因让琴笙损失一员大将。   若说是他像当初南芝菁那种人,对着她喊打喊杀,想尽法子弄死她,他们算是敌人。   但这么些年下来,虽然嘴上贱了,金曜也算是尽心尽力地保护着自己这个夺走他‘心上人’的女子,而琴笙永远不可能和他在一起,还真是……   毕竟这仆随主,金曜那一贯的高傲冷峻的性子忽然变成这般为情所困模样,着实让楚瑜对他生出一点莫名其妙的同情来。   金曜看着楚瑜那一副无奈的模样,掩都掩不住她眼里的怜悯,他嘴唇轻轻地抿了起来,随后捏着她肩膀的手紧了紧,忽然低了头,紧紧地闭了下桃花眼,仿佛在忍耐什么似的,随后沙哑地笑了起来,满是讥讽和自嘲:“我的事儿,用不着你操心,果然是条……无可救药的蠢鱼。”   楚瑜闻言,没好气地运气将肩膀一震:“放手,你手劲大得能捏死一头牛。”   她给他点好脸色,也是看在琴笙的面子上,可惜这货嘴还是那么贱。   金曜不备之下,直接被她震脱了手,身形一个踉跄,又一屁股坐回了自己的蒲团上。   这一恍神之间,金曜仿佛又有些清醒了点,看了一眼面前的楚瑜,他讥诮地嗤了一声:“可惜捏不死你,当初就该……。”   “就该弄死我?”楚瑜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片肉自己吃了,又夹了一筷子肉放在他碗里。   “可惜,你家三爷没弄死我,你也弄不死我,所以就受着罢。”楚瑜对着他笑了笑。   幽暗的月色下,她笑容带着恶劣的狡黠,嚣张又放肆,俏美灵动得像幽幽月下,从海中掠出闪出无数剔透水花,惊吓船上水手的人鱼。   金曜静静地看着她许久,随后垂下眸子,忽然讥讽地轻嘲了起来:“是啊,只能受着了。”   说着,他夹起碟子里肉吃了下去,像是在咀嚼谁的肉似的,随后又一口饮尽了杯中酒,涩然的味道灼烧了他的眼和喉,呛得他似眼泪都出来了,桃花眼绯红,带着泪光的样子,竟显出三分比水曜还要妖娆的艳色来。   “咳咳……。”   楚瑜看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安慰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吊死一颗树,就你这等容貌,再寻个好的,也不会难,比如月曜、日曜、木曜几个我看都是不错,都是老实人啊……。”   然而她并不知道,月曜、日曜、木曜几个‘老实人’虽然不在一个地儿,却都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战。   “滚。”金曜一边狼狈地擦着嘴唇,一边狠狠地抬手拍掉她的手。   楚瑜见他那激动的模样,只好耸耸肩,又坐了回去。   金曜一边咳嗽,却又一边给自己倒酒,灌了好几杯,却没有再搭理楚瑜。   楚瑜见他闷头喝酒的样子,想了想,还是压下问他琴笙受伤的详情的念头。   她忽然发现自己还真是挺善良的,善良到圣母地替琴笙安抚暗恋他而不得的下属。   楚瑜自嘲地笑了笑,望着不远处的人间里歌舞升平,却仿似另外一个世界,她给自己倒了一杯小酒,慢慢地品了起来。   这一场凡人对坐人间亭,瞭望人间烟火的闷酒就喝到了夜半。   楚瑜看着面前醉得趴在桌面上,皱着眉没声没息的男人,再看看高高的假山,不禁有点头大。   这下好了,要怎么把这货弄下去?!   楚瑜叹了一口气,左右张望了下,唤了一声:“曜司当值者何在,出来两个人!”   “小夫人!”不过片刻间,两道青色的劲装人影忽然鬼魅似的飘上了人间小亭。   “你们首领喝醉了,把他扛回去罢。”楚瑜吩咐。   两名曜司武卫互看一眼,再看了眼半靠在亭子边,闭着眼脸颊泛红的金曜,忍不住有点诧异,但还是齐齐抱拳:“是。”   随后,他们小心地架起金曜,足尖一点飞掠而去。   楚瑜摇摇头,随后也掠下了假山。   等她发现两名武卫将金曜架进了琴笙的院子后,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是了,金曜作为贴身武卫,若非出去办事执行任务,便多居住在琴笙的附近的侧屋中。   她看着两名武卫将金曜扶着进了侧屋,方才叹了一口气,这金曜天天看着他主上与她卿卿我我,也难怪没事儿对着她阴阳怪气的。   楚瑜正在感慨,忽然见自己房门口探出一个头来,红袖看见了她,忍不住唤了一声:“我的小姑奶奶,你大半夜站在风里做甚,快进来,三爷好像有些起色了。”   楚瑜闻言一惊,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进了自己的房间。   床边坐着一个熟悉的佝偻身影,正捏着针在琴笙的手腕上扎着,不是老金又是谁。   “老金,你怎么那么快就赶到了!”楚瑜接过红袖递来的热糖水喝了一口,随后便走到了床边坐下,看着老金有些惊讶。   不是说了他从云州过来至少要一个月才能赶到么?   老金抬起三角眼看了眼楚瑜,摇头叹气儿:“你们这对小夫妻,真是够我老儿操心的了。”   红袖忍不住笑了起来,拿了热气腾腾的帕子递给楚瑜擦脸:“这回是运气好,老金其实不在云州,就在附近的州县,所以接到金大姑姑的消息立刻赶了过来。”   楚瑜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琴笙:“三爷……还好么?”   老金点点头,没好气地瞪了眼红袖:“你们怎么也不劝着点,我都说了这药燥热得很,不能着急,喝多了、喝急了会血气上头,轻则口舌生疮,重则与经脉里寒气相冲,经脉逆行,鼻衄昏厥?”   楚瑜一愣:“鼻衄,那是什么?”   老金有点不耐烦:“流鼻血,流鼻血!”   楚瑜沉默了一会,总结:“所以,三爷这是因为着急自己不能生孩子,没有按照医嘱服药以至于冲了药性,燥热到流鼻血昏倒了?”   红袖:“……。”   老金:“……。”   这话,是不是有点太直接了,他们虽然都是知"qing ren",但仿佛并没有勇气把这话说出口,然而这就是真相。   房间里一片静默。   片刻之后,老金咳嗽了一声:“那什么,今儿老朽扎了几针,一会再给爷煎一帖药,他明日就能醒来了,以后……看着爷点,任何事都不能操之过急。”   随后,他看了眼楚瑜,皱着白眉,有些犹豫地道:“小鱼丫头,红袖与你说了罢了,就算服了药,三爷的身子也可能不能……。”   楚瑜看着床上安静睡着的人,忽然淡淡地道:“他喜欢喝药,就让他喝罢,我也算……‘看着他长大了’,这大仙儿比谁都固执,但若是药太厉害,还劳烦您把里头厉害的药都减半。”   她顿了顿,抬手用指尖温柔地抚了抚他的精致修长的眉尾,笑了笑:“孩子,没有,就没有了。”   有什么比他更重要的呢?   老金一愣,随后站了起来,对着楚瑜深深一拜:“老朽铭感小夫人之心。”   红袖也跟着对着楚瑜深深地一揖。   ……   第二日一早,楚瑜起床看了看琴笙,见他依然沉睡着,但是原本苍白的脸色稍好了些,她摇摇头,俯下身子,抬手用指尖轻弹了下他的脸:“你啊,就作罢,看你醒了要怎么跟我交代。”   想起今儿他就能醒了,楚瑜心情又好了不少,见他安安静静睡着,睫羽在雪白的面孔上落下纤长的阴影的模样让她想起了当初又乖又甜的仙仙,便忍不住低头又在他薄唇上轻轻吮了一记:“等我回来的时候,你若是不当睡美人了,就原谅你。”   随后,楚瑜便唤红袖进来,用了早餐,让红袖伺候着自己换了一身衣裙,戴上一身县主的行头进宫去谢恩了。   红袖看了看天色,忽然想起侧房还睡着个金曜,听着婢女们说金曜宿醉难受了半宿,她想了想,便让婢女去花厅外头将一扇不常开的厚重木门给打开来,将主房和侧间都贯通,方便一会老金过来也替金曜看看。   不一会老金过来替琴笙诊治后,又去替金曜看看,便有些好笑地吩咐了人去给金曜煮醒酒汤。   此时床上修白的人影微微动了动,随后长长的睫羽翕动了一下,慢慢地睁开了眼。   “主上?!”老金转回来正见着琴笙醒来,心中一喜,立刻上前将他扶了起来吗,同时立刻唤了一声在外头伺候的火曜。   琴笙揉了揉眉心,慢慢地坐了起来,看见老金,随后妙目一凉:“本尊睡了几日了?”   老金捏着他的脉门看了看,随后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笑道:“没几日,您放心,小鱼丫头已经平安出来了,那丫头厉害着呢。”   火曜掀了帘子端着吃食,领着几个端着帕子、水、香油的婢女进来。   琴笙接过他递来的热帕子擦了擦脸:“人呢?”   “她进宫谢恩去了,小夫人的手段可不比爷的慈和。”火曜扯了下唇角,随后一边伺候琴笙梳洗,一边将事情与她说了一遍。   琴笙听得颇有些兴味,倒是多用了一小碗热气腾腾的粥。   老金见他精神不错,用膳也没有什么问题,便又出门去吩咐红袖取药煎药了。   此时忽然听得花厅外头一阵细微的悉梭声,随后似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了。   “这是……。”琴笙挑了下眉。   火曜一愣,随后有些无奈地笑道:“应该是金曜首领昨夜喝多了,红袖打开了侧房的门方便老金去替他看看。”   说话间,忽然又听得一道闷闷的呓语一般的声音响起:“没错,我就是喜欢……喜欢主上,就是要和你抢……就是……。”   这声音虽然不大,甚至可以说得上细微,但是在琴笙这些武艺非凡的人耳朵里,这动静已经算是——如雷贯耳。   或者说晴天霹雳。   至少对于火曜来说是如此。   他的脸瞬间绿了绿,看了眼琴笙,竟不敢说话。   他想,他一定听错了!   然而,琴笙端着汤碗的玉骨手顿了顿,微微挑了眉:“看来,本尊的金曜,有话要与我说。”   说着,他搁下碗,施施然起身向花厅而去。   火曜望天,有点绝望,他好像听到了不得了东西……来道雷劈死他罢?   ……   琴笙款步进了侧房,正看见一道高大的人影有些狼狈一手扶着床柱,一手捂住头,单膝跪在床边。   听到有人进来,金曜蓦然侧脸看去,却在看见琴笙的时候,先是一喜,模模糊糊地一笑:“主上!”   随后,他似想起了什么,脸色顿时白了白。   琴笙抬了抬手,示意火曜离开,将门关上。   火曜看了眼自家首领,露出个——哥,你自求多福的眼神,随后转身利落地关上了门。   琴笙也并未嫌弃房间里有酒气,只转身翩然在椅子上坐下,看着金曜的惨白的脸色,微微一笑:“金曜,听火曜方才说昨夜你与小鱼在人间亭上喝酒,本尊竟不知你们什么时候关系那般融洽。”   金曜站了起来,浑身有些发僵,他垂下眸子:“主上……。”   “本尊似乎听见你说……。”琴笙忽然打断了他的话,淡淡地开口。   金曜一愣,浑身紧张了起来、   琴笙看着他,微微一笑:“你钟情于本尊?”   ------题外话------   金曜按住楚瑜:“我就是钟情琴三小姐,我就是要和你争!”   楚瑜十成内力一爪子拍过去:“来,是男人就不要叽叽歪歪的!我们打一架!谁赢了琴三小姐就是谁的!”   红袖在昏迷的琴三小姐边嚎哭:“三小姐啊,您快醒醒啊!金曜首领和楚瑜在争夺跟您的交配权哇!太恐怖了,房子都被拆了!呜呜呜呜呜!”   最后金曜凭借丰富的战斗经验略胜楚瑜半筹,把楚瑜,带着满身的伤回到琴三小姐床边,倒下!昏迷中他的手紧紧拉着琴三小姐的手。   ……以上是南冥秋水童鞋的另外一种告白后的结局,真是极好的,~   今儿是一更哟,票儿到200有二更哟=_=嘿嘿。 ☆、第七十五章 我有病 (二更)   那一头扫雪院里鸡飞狗跳,这一厢楚瑜从从容容地坐了马车进宫。   这一次,马车直到了乾元宫外,鲁公公亲自出来,将楚瑜领出了马车。   “县主,您来了,这大冷天的,进来罢?”鲁公公含笑看着楚瑜道。   楚瑜微微颔首,扶着鲁公公的手臂,提着裙摆下了车,笑眯眯地道:“有劳公公了。”   两人暗中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随后楚瑜便在鲁公公的带领下一路往乾元宫上书房而去拜见皇帝。   楚瑜进了上书房,对着坐在上首削瘦的明黄人影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大半天,都没有人将她唤起来。   楚瑜也不慌,也不忙,只维持着一个姿势,半晌,才听见兴平帝有些冰冷而疲乏的声音响起:“玉安县主好本事,那么人都来为你求情。”   楚瑜听着,又对着上首福了福,随后顺势直起了身子:“陛下谬赞,求情之人不过是觉得臣女冤枉无辜,所以才在陛下面前呈情。”   兴平帝见她自己站了起来,目光似有恼色,但最终还是冷哼一声,没有发作,只冷道:“不要在朕的面前玩弄心眼,上京路上的事情,你还没有彻底清洗嫌疑,若是让朕查到你胆大妄为栽赃陷害人品有失,休怪朕直接赐你一张与琴笙的和离书。”   楚瑜闻言,不愠不火地道:“陛下只管彻查就是,三爷今儿就会醒来,曜司上下都能松一口气,想来曜司虽然不如大理寺有那等办案的能耐,但是要查一查什么人冒充臣女的身份做下恶事,应该是很容易的。”   “什么,笙儿醒来了,可有大碍?”兴平帝闻言,老眼一亮,闪过喜色。   楚瑜见坐在上首的兴平帝眼中喜色倒似没有一丝作伪,心中倒是有些异样,这皇帝老儿倒是对琴笙有那么几分真心真意的担忧。   随后她颔首道:“是的,云州府上一直照料三爷的大夫赶了过来,说三爷今日会醒来,并无大碍。”   但片刻之后,兴平帝忽然不知想起了什么,原本欣慰高兴的脸色又是一变,随后看了看楚瑜,又皱皱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那你准备和琴笙怎么说……此事?”   楚瑜看着皇帝那为难的样子,心中冷笑一声,没有戳破兴平帝在担心什么,只全做不知道的样子,一脸诚恳凛然地道:“当然是实话实说,陛下放心,我一个字都不会隐瞒夫君。”   兴平帝的脸黑了黑,他斜眼睨了下站在一边当壁角花瓶的鲁公公:“老鲁……咳咳咳。”   鲁公公见状,便笑盈盈地凑上前对着楚瑜道:“小夫人,陛下只是不希望三爷对陛下的一片好意有所误会……。”   “陛下放心,三爷必定不会误了您一片好意,虽然臣女绝不做妾,但是臣女也不会耽误陛下给三爷重新选一房好妻室,回去就转告陛下的一片好意,让他亲自携与臣女的和离书来谢恩。”楚瑜点点头,认真地道。   兴平帝闻言,瞬间怒起,抬手一拍桌子:“放肆,你这是在威胁朕么!”   楚瑜一脸无辜又茫然地样子:“陛下,臣女不敢,不若陛下告诉臣女该怎么骗夫君?”   兴平帝看着楚瑜那模样,简直是憋了一肚子火却又不知要怎么发,这丫头问的话实在刁钻。   他到底是一国帝王怎么可能拉下脸来应了这句话,虽然这就是他的目的——让楚瑜闭嘴。   若是楚瑜自己呈上了和离书,琴笙醒来之后,他尚且可以给琴笙看那份和离书,证明了楚瑜是那等贪生怕死,为了眼下利益便大难临头各自飞,抛弃夫君的女子,实在不值得相伴终生。   但如今他非但没有逼到这小丫头交出和离书,倒是让她脱了身,反而让她溅了南家一身污水,这也便罢了,最要紧的是他还没有想到怎么与琴笙说此事,琴笙就已经醒来了,让他措手不及。   他明明记得老鲁说了琴笙不会那么快醒!   兴平帝狠狠地瞪了眼老鲁,老鲁很是无奈地苦笑了一回。   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兴平帝得想着打发了面前这个装疯卖傻的。   毕竟,他算是落井下石,但琴笙若是以为他与那些试图陷害楚瑜的人勾结起来,甚至误以为他就是这幕后指使者,岂非要彻底与他离心?   他的长姐就这么一点血脉……   兴平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楚瑜憋了半天,很有些挫败地道:“此事,是朕糊涂了,你受委屈了,这与琴笙和离之事,以后不必再提。”   楚瑜看着兴平帝那模样,心中暗爽,却依然一副懵懂的样子:“陛下,臣女受了委屈,可否求个补偿?”   兴平帝看着楚瑜,见她一脸懵懂,却眼睛贼亮,顿时有点想怒又有点想要笑的感觉,最后他冷哼一声:“你倒是敢在朕面前的得寸进尺……。”   “陛下,丫头受了委屈,求个圣眷补偿不也是常事么,您身边有受了些委屈的臣子,过后还时常得圣上眷顾给下各种安抚人心的赏赐,不是么?”一道有些苍老的嗓音忽然在门外响了起来。   兴平帝一愣,抬眼看去,便见定远老夫人在宫人的扶持下,杵着龙头拐杖从上书房门口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老身参见陛下。”   定远老夫人德高望重,早年更追随先帝征战疆场,有见帝不跪的特权,连兴平帝见了她都立刻站了起来:“这么冷的天,老夫人怎么来了,老鲁,快赐座。”   定远老夫人看着楚瑜,微微一笑:“这小丫头与念灵既是上了玉碟的姐妹,也算是老身的外孙女,晚辈受了欺负,长辈的来讨个公道,又有什么不可的,陛下不妨听听这小丫头要什么,若是过分了,您再训斥也不迟?”   老夫人说话顾忌少,兴平帝被噎了噎,只苦笑一声:“是。”   随后,他有些无可奈何地看向楚瑜:“说罢,你想要什么,食邑还是别的赏赐?”   楚瑜虽然不明白定远老夫人为什么忽然会赶来帮自己说话,但是打蛇随棍上,她看向皇帝福了福,只微微一笑:“臣女只有一个请求——请陛下拟旨,从今往后,皇家贵人们任何人,包括陛下您都不出手干涉三爷与臣女的关系,三爷的性子,陛下想必比臣女更清楚。”   琴笙那种性子,她并不担心他会移情别恋,但就烦皇帝这种自以为是的人,趁着琴笙有些什么情况的时候,胡乱地给塞人。   琴笙虽然可以处理掉这些麻烦,但是一次次的,她看着也会烦,不若让皇帝一口应承,永诀后患。   兴平帝闻言,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琴笙当年战龙卸甲,离开上京回云州时,就说过他此生不娶,他原本以为没了苏千城,琴笙更心灰意冷,此生都真不会再娶了,他不敢勉强。   但如今苏千城已是独身,而琴笙又已破了誓言取了个来历不明的丫头,兴平帝原本以为他能弥补当年的错误与遗憾的。   他蹙眉:“此事……。”   “此事,老身看是极好的,琴三爷一贯是个有主张的,只怕就算小鱼不向陛下提要求,他若是知道了此事,也会向您亲自进言罢?”老夫人含笑看着皇帝陛下。   兴平帝一顿,脸色有些窒闷,没错他当然知道琴笙的性情如何,而他对琴笙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虽然他不愿承认,抛却淡薄的亲情,他这个皇帝舅舅从任何方面几乎对琴笙都毫无威慑力。   最后,兴平帝纠结了半天,他有些无奈地长叹了一声气:“罢了,罢了,随你所愿罢,此事朕会拟旨意。”   楚瑜一笑,笑容灵慧间带了狡黠,恭恭敬敬地行礼:“臣女谢恩。”   兴平帝又吃了一回憋,郁闷之极,抬手摆了摆,示意众人离开:“老鲁,送客,朕累了。”   老鲁有点想笑,脸上却一派担心地唤了自己干儿子来伺候皇帝去休息,他则是恭恭敬地含笑将楚瑜和定远老夫人送出了上书房的门口。   楚瑜看着定远老夫人,不卑不亢地行了晚辈礼,温声道:“多谢老夫人出言相助。”   定远老夫人目光却直勾勾地盯着楚瑜,抬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小鱼,你是要出宫么,可愿陪我这老婆子一起出去?”   楚瑜看着面前慈和的老夫人,心中虽然有些奇怪这位老夫人之前还有让长乐郡主与她划清关系的念头,如今怎么这般热情,她虽然急着想回去看看琴笙的情形,但是……。   受人人情,她是要还的,便笑了笑颔首:“自然没有问题,老夫人不嫌小鱼粗鲁不知礼就好了。”   定远老夫人有些怔然地看着自己手握着楚瑜手腕处,片刻后,她神情里闪过一丝激动与复杂,随后示意她扶着自己一同上了马车。   ……   扫雪院里鸦雀无声,只细细的雪花飘落下来。   侧房里,一人跪,一人坐。   琴笙面前,那单膝跪了下去的人薄唇紧抿着,神色沉默,一言不发。   金曜已经完全清醒了,他什么有些苍白,虽然不知自己半醒时到底梦呓了什么,但是主上那一句话已经表示得非常清楚了,而他不知如何回答,已是在这里跪了快一个时辰。   琴笙也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支撑着额侧,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天光,不知在想什么。   他忽然轻叹了一声,抬手轻轻地抬起金曜的下巴:“你,伺候本尊多年,若是有意本尊……。”   金曜浑身紧绷,咬着唇,颤声道:“属下不……。”   他自然知道那些对自家主上心怀不轨之人都是个什么下场,他见得太多了。   只是他话音未落,就被琴笙幽凉的声音给打断了:“你当然敢,本尊允你钟情于本尊。”   金曜呆住了,几乎有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正正对上琴笙那双幽晦莫测的琥珀妙目。   琴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俯下身子来,距离近地呼吸几乎都喷在了他的脸上,他一字一顿地慢慢道:“金曜,你钟情本尊,本尊很高兴,所以,你记住了,你此生钟情之人只能是本尊,也只有本尊。”   金曜呆呆地看着琴笙似笼着无边暗雾的眸子,心中莫名地一颤,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琴笙看着他,忽然轻笑了起来:“你一贯是最了解本尊的,这么多年了……你应该明白本尊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   他抬手轻轻点了点他自己心脏的部位:“这里有病,很重,无药可救。”   金曜颤了颤,有些茫然:“主上……。”   他从没有听过主上还有什么别的病。   “嘘。”琴笙妙目微弯,似笑非笑地用指尖压了压他的唇,琴笙的笑容看起来有一种诡谲邪肆到令人悚然的感觉:“听本尊说……这病你们看不见,连老金都诊不出来。”   ☆、第七十六章 信徒   “但本尊实在太恶心那个男人了,以至于想到自己会变成和他如此相似的样子,就不能忍受,恶心得想要吐出来。”他叹了一声,仿佛很是无奈的模样。   金曜摇头,下意识地想要争辩:“不,您和宸王不一样……。”   琴笙撑着脸侧看着他焦灼的样子,仿佛觉得很有趣地挑眉:“是的,本尊总要让自己和那个男人不一样,所以他是吞噬日光的天狗的黑暗,那本尊就一定是光,虽然我对做这道光也没有什么兴趣。”   “但是此生能让本尊持续感兴趣的事与人实在是寥寥无几,人生在世,总要找些事儿做。”   他如玉的指尖温柔地抚摸着金曜脖子上的血痕,仿佛在摸索什么有趣的玩物:“不过有一点,本尊这一两年终于略有些能明白那个人……。”   “比如他那种完全没有理由地就是想要打破明烈的所有,让她跪在自己面前,将她揉碎,看她失去一切,痛不欲生,步步煎熬,又不能解脱,甚至用自己的命去熬她的命,熬到油尽灯枯,青骨齐成灰的怪异执念是一种什么感觉。”   金曜俊脸再次变得苍白,脖子上细微的痛对于身经百战的他而言,比蚂蚁咬都不如,并不算什么,可此刻却忽然仿佛陡然变成要割断喉管的锐痛一般,让他不能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他忽然抬手蓦然大力地握住琴笙的玉骨手,垂下眼,近乎哀求地道:“主上,别……。”   琴笙却幽幽地笑了起来:“嗯,本尊得了她,才知道这血脉里带来的疯病竟会在心口蔓开,总是让我看不得任何人多看她一眼,最好是她无父无母无亲无故,永远只能攀附着本尊的心"kou huo"着,只禁锢在方寸的空间里……生死都只我得见,只能与我一道化作尘土。”   金曜有些恍惚地看着琴笙妖异的容颜,摇头:“三爷,不,您不能和那个男人走一条路……你们会……。”   会什么?会再次两败俱伤,会死。   那一尾鱼儿不是明烈太女,她受不起那样的磋磨,也最恨人禁锢她,三爷若是真走上宸王那条路……   金曜浑身颤了起来,似风中落叶,心痛不已。   琴笙垂着幽眸看着金曜,他忽然轻笑了起来,再次慢慢地俯身看着金曜,呼吸温柔地掠过他面容:“本尊不会对她做那种事,爱不得,恨不能,便只好焚做灰烬,求不得乃人生至苦,秋玉之那个疯子得不到的,本尊得到了,本尊舍不得那样对她,那一尾鱼儿是毒,也是解药,不能有任何闪失,你明白么?”   金曜怔怔地再次抬起眼,看着琴笙:“主上……。”   他看着金曜,妙目里暗光如晦,如掩着无边妖雾,似深无底限的噬人深渊:“说来,你的眼泪是心疼谁,心疼我,还是心疼她,你知道本尊一贯很疼你们七个,说实话——壹。”   琴笙忽然用上了许多年不曾用过的称呼,那是十三岁他们初遇时的称呼。   金曜颤抖得越发厉害了,桃花眼里却全是狂乱与仓皇,竟浮出茫然的泪光,七尺高的冷傲青年,此刻像个无助之极的少年:“我……我不知道……我是……。”   他闭了眼,忽然俯下身子,将额虔诚地靠在琴笙的膝上,无力地颤声道:“我只是永远追随您的信徒。”   他的眼泪慢慢地浸了琴笙的膝头的白色袍子。   琴笙静静地坐着,眯起妙目,看着窗外的惨淡的阳光落进来,照耀出空气里跳跃的灰尘。   许久,他抬起玉骨手温柔地抚过金曜的头顶,神情怜悯而慈悲:“没关系,壹。”   琴笙垂下眸子,看着膝头的青年,摊开了自己的手,轻幽莫测地微笑:“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所以,壹,从今往后你的眼、你的心都依然放在本尊的手上,不在别处,本尊允你心中只有本尊一人。”   金曜慢慢将额头靠进他的掌心,红着眼,虔诚而温柔地颤声道:“是,从来都……是。”   ……*……*……   慈宁宫   “嘀嗒、嘀嗒。”玉锤敲打的声音轻轻地、有节奏地响着,像木鱼声,与空气里宁静的檀香混一种仿佛庵堂佛寺里的氛围。   “好了,你们下去罢。”太后摆摆手,示意给自己捶腿的小宫人退下去。   宫人们也都同时齐齐在林尚宫的目光暗示下离开。   “母后,这血燕是暹罗新进贡的,太医说用最是养颜,儿臣知道您不喜用甜,没让他们放太多的糖。”兴平帝示意身边的老鲁将血燕递给太后。   林尚宫接了过来打开,含笑对着太后道:“陛下真是孝子,这新血燕连皇后娘娘的宫里都没有,首先就送您这里来了。”   太后含笑接了过来,用了几口:“是不错,皇帝有心了,只是你母后垂垂老矣,还养颜给什么人看?”   她顿了顿,便又看着兴平帝淡淡问:“陛下,怎么轻易就将玉安县主放出来了,那丫头狡猾得很,但这等栽赃陷害糊弄人的小手段,陛下会看不出来么?”   皇帝自然知道太后迟早会有这么一问,他笑了笑:“母后说的是,儿臣看得出是玉安县主糊弄人的手段,也能看得出上京路上那事情确实是有在栽赃陷害,大理寺已经递上来不少疑点,此事多少还是明月女史糊涂了,也算是她咎由自取。”   能在当年宸王之劫中最后或下来的就算不是老奸巨猾,也都不是蠢人,有些事自不必说开。   不管到底南国公有没有牵扯进此案,但对于太后而言,南家声誉比区区一个明月女史南秦月要重要得多了。   对于太后而言,南秦月做的那些事情并不是什么罪过,但是她有罪,就有罪在不能成事,反而拖累了南国公府。   太后蹙眉,叹了一声:“为了一些口角,便做下这等欺上瞒下的事情来,南秦月这孩子真是糊涂了,确实留不得了。”   太后只一句话,便给这一桩暗自定性在了——她个人恩怨,与南国公府无关。   而正如楚瑜所想,太后这边,南秦月已经是一颗弃子,没有任何用处,也同时决定了她的生死。   兴平帝微微颔首,算是认了太后的话,又苦笑了一下:“玉安县主那丫头,用的法子虽然简单粗暴,但是她的高明之处,便是她善于用势,这般造下雷霆之势,逼得朕就算知道其中猫腻甚重,却也不得不放了她。”   说话间,他眼里也闪过一丝欣赏。   那楚瑜不管如何,确实很有些手段。   太后见状,轻嗤了一声:“女子心中筹谋太多,未必是良配。”   她顿了顿,又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你原不是打算让那丫头写和离书,再将千城配给琴三爷的么?”   兴平帝叹了一声:“此事儿臣原有此意,让两个小辈破镜重圆,但也无可奈何,既然定远老夫人也并没有此意,儿臣看也就随了他们去罢。”   “定远老夫人没有此意,哀家记得当初她还是颇为中意公子非的。”太后一怔。   公子非就是琴笙的秘密,当初知道的人也就是那么几个干系重大的,定远老夫人是其中一个,而当年的苏千城和南亭羽这些小辈自然并不知道。   兴平帝摇摇头:“也许她老人家也不改了主意。”   太后蹙眉,也很有些疑惑:“哀家那老姐妹也曾提过一次千城一直甄选新夫婿,皆以公子非的标准来评判,还跟哀家打听过一回琴三爷娶亲的事情,怎么忽然就改了主意?”   ……   他们并不知道定远老夫人为何改了主意,但是定远老夫人自己,如何不知道呢?   “丫头,你是何年何月生的,父母又是何人,你真的记不得了?”马车里,定远老夫人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楚瑜,忍不住再次问道。   楚瑜剥了一只橘子,递给定远老夫人,对于老人家一点没有不耐:“是的,真的不记得了,年岁什么的,也是捡回我的人家跟着我的身形随意判断的。”   “哦……。”定远老夫人含笑接过她递来的小橘子,眼底闪过一丝异样,又上上下下地打量起了楚瑜。   楚瑜心中暗自叹了一声,她早就知道自己上京,因为出身不明会被各种无意和恶意的追问,但是这位老夫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难道您能根据我的容貌,认得我的爹娘?”楚瑜随口含了一片小橘子,有些好奇地看着定远老夫人。   定远老夫人看着她许久,轻叹了一声:“老身不认得你爹娘,只是觉得你有点像老身的一个故人。”   尤其是,这身肌肤。   “哦,是吗?”楚瑜颇有些兴致地问,她若是没有记错,自己第一次穿着盛装打扮进宫的时候,琴笙好像也说过这样的一句话。   老夫人看着楚瑜抬手时候露出的手腕白皙娇嫩的肌肤,眼神有些恍惚。   “嗯,没错,那女子自幼就一身肌骨娇润如琼脂一般,让人爱不释手,及至年长时,她聪明明锐,很是早慧,早早就被她母亲送入女学陪伴一位家主继承人读书……。”   ☆、第七十七章 没什么,洗个脑 (二更)   那老陈管家瞬   定远老夫人神色有些复杂,随后叹了一声:“她是有一分像念灵,两像千城,可我却觉得她有三分像……灵娘。 ”   他想了想楚瑜的模样,便笑道:“依稀看见一位眉清目秀的娇俏小姐,不知是哪家贵女,年纪看着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倒是有些一两分千城小小姐的模样,所以老夫人喜欢么?”   但是既然老夫人问了,他自然要多想想,他能伺候在老夫人身边多年,自有些自道行的。   老陈管家心中更奇了,千城小小姐的信一贯都是老夫人最上心的事儿,今儿怎么似没有听到一般。   定远老夫人见楚瑜的马车都走远了,方才转头示意那些婢女和嬷嬷们都退开,然后扶着老管家的手缓缓地向府邸里而去:“老陈,你可知道刚才那是谁家的小姐?”   那老管家看着老夫人远远地看着马车而去,心中有些好奇,却还是道:“老夫人,小小姐的信从律方发到了,她已经平安回到了漠北,一切顺利,让您莫要挂心,注意身子。”   定远老夫人府上的管家早已领着婢女、嬷嬷们在门口等候着。   没有多久,楚瑜就了定远老夫人府上,将老夫人小心扶下马车,拜别了她以后,看都没看那高大气派的府邸,干脆地上马车走人打道回府。   楚瑜这次回答问题时,又更谨慎了不少,只是简单客套地都笑眯眯地道一切都好。   定远老夫人也没有再说下去,只平静地换了些别的话题,也无非是问她与琴笙夫妻感情可和睦,琴笙对她可好。   她何等灵醒的人,替吃橘子的手一顿,看着老太太笑了笑就不说话了。   楚瑜闻言,一怔:“啊?”   定远老夫人看着她,神情有些复杂:“是的,老身认得那个可怜的女子,后来见了你这孩子之后,便觉得你有些像她,一时间感慨。”   她看向定远老夫人:“老夫人是认得这个女子么?”   楚瑜觉得胸口闷闷的,随后又剥了瓣橘子塞嘴里,那清甜的味道方才让她觉得精神和舒服了点。   定远老夫人闭了闭眼,随后淡淡地道:“是的,很凄凉,但这就是人世无常。”   不是所有故事都会苦尽甘来,总有更悲惨而无奈的结局。   楚瑜怔然,好半晌,才慢慢地出了一口气:“这故事……太凄凉了。”   “他没有机会发现了。”定远老夫人耷拉下自己的眼皮,面色沉沉地道:“那女孩儿生下最小的女儿没有多久就死了,连着家里几乎所有人都死在了贼人的手里。”   楚瑜听着,有些感慨:“这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只希望这小少爷就算发现自己的妻子在外头有孩子,也是不得已的,毕竟这姑娘也是为了他们家才被贼**害了……。”   定远老夫人点点头:“没错,他并不知道,爱妻得以回来,他欣喜若狂,而且没有多久那女孩儿再次怀上了孩子,这一次,这个孩子是她夫君的。”   楚瑜:“她夫君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在外头养了孩子么?”   定远老夫人点点头:“没错,所以她的家人藏着她,直到她生下了那孩子,就让家里帮着暗中养了起来,她自己则回到了她夫君的身边。”   楚瑜叹了一声:“这时候也不是担心她夫君的时候了,毕竟女子若是怀到临盆,强行打下来和去鬼门关走一趟没什么区别。”   定远老夫人叹气儿:“没错,谁都知道那个孩子不能要,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若是让她的夫君知道,只怕后果不堪设想,但她自己也舍不得那孩子,道孩子是无辜的。”   什么样的神经病会做这种事情?   否则,为何一不早早打掉那孩子,二不杀人灭口,还将人好吃好喝地供着,最后完好地放出来。   楚瑜怔然,蹙眉想了想:“我怎么觉得,那内鬼将那女孩儿这种时候放出来,只怕打的就是逼她将孩子生下来,然后让她和夫君,甚至主人家都离心的主意。”   定远老夫人苦笑:“不,那女孩儿咬死不认那肚子里的孩子是内鬼的,却也不肯说是谁祸害了她,但是因为她肚子已经很大了,不能不生,何况她也不舍得打掉……。”   楚瑜微微瞪大了眼,忍不住怒道:“那内鬼玷污了她么,真是太可恶了,有本事明刀明枪地抢人家业,还敬他是个绿林大盗,这种阴私手段算什么!”   定远老夫人摇摇头,有些惆怅:“不,她的夫君对她很好,一直敬她爱她,只是这家主人家里出了内鬼,一直在祸害这家主人想要从那大小姐手里抢夺家业,这女孩儿为了帮助这家大小姐,得罪了那内鬼,一次那女孩儿帮着少东家查账时被坏人掳了去,大半年后,她家里人再见到那被放出来的女孩儿的时候,她已经身怀六甲,即将临盆……。”   楚瑜颦眉,不知为什么有些揪心:“她运气为何不好?夫君在外头养了小妾?”   “这女孩儿早慧,素有神童之名,小小年纪行事沉稳,一直很得主人家赏识,后来嫁了这家主人年纪相仿的幼子,那少年天真活泼,她也很是照顾他,一边帮着那家主人打理生意,两人琴笙和鸣的日子过了好些年,只是,这女孩儿运气不太好……。”定远老夫人叹了一声气。   楚瑜听着这描述觉得有些耳熟,不免连吃橘子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七十八章 不是秘密的秘密   “什……什么意思?”楚瑜茫茫然。   琴笙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有时候脑子不好使,进了些水,本尊又不太舍得将那脑子挖出来扔了,所以便好心替人将水蒸一蒸,顺便洗一洗脑子。”   他看着楚瑜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琴笙妙目微凉,唇角笑容依然温润:“本尊看小鱼你的脑子也像进水了,可要我替你洗一洗?”   楚瑜再不明所以他在说什么,却也知道自家夫君这分明是在不高兴。   她皱皱眉,走了过去,抬手就去摸琴笙的脑门,琴笙倒是没动任由她将手搁在自己额上,只是垂着眼看她。   楚瑜眯起大眼,看着他:“也没发烧啊,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随后,她凑近他身上,闻了闻,随后又用指尖戳戳他的胸口,狐疑地问:“别转移话题,刚才金曜是怎么回事儿,我怎么感觉你们两个有点不对劲,你别不是真对他有什么别的心思罢,他昨夜拉着我喝酒的时候,可是才对我坦白了他对你有心思!”   金曜前脚才对她吼了一嗓子,要和她抢男人,虽然她觉得那货十有**是喝多了,有点胡言乱语的倾向。   但今早她一回来就看着他们孤男寡男地同处一室,这也便罢了,可金曜那一副被人欺负过的茫然又委屈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琴笙见楚瑜那一幅吃醋的小模样,又对他心中没来由的就舒服了许多,他眼底幽光一闪,随后抬手握住了她的柔荑,既没有否认,也没有确定,只是微笑:“你不信我?”   楚瑜看着他那模样,随后轻哼了一声:“我自然是信你的,你可是蓝颜知己,红颜知己不少呢。”   比起金曜那种没有真实威胁的忠犬受,她还有个——青梅竹马的苏家小姐,寡妇情敌要应付。   “青梅竹马?”琴笙挑眉,若有所思的模样:“本尊的青梅竹马要么死绝了,要么就在曜司里当值,小鱼说的是哪一种?”   楚瑜闻言,唇角忍不住翘起一点弧度,随后拉了他在暖榻上坐下,塞了一只金丝绣云枕靠在他的背后:“爷的嘴倒是甜,只是就不知道爷打算怎么跟我交代一下,你瞒着我喝药的喝到昏迷的事情?”   琴笙闻言,被她握住的玉骨手微微一僵,整个人都沉静了下去。   楚瑜看着他仍然有些苍白的容颜,心中有些恼火,却还是忍着,只双手抱臂看着他:“若是这次没有事发,你是不是打算一直喝药喝到流鼻血而亡?”   琴笙苍白精致如玉的面容上泛起一丝红晕,恢复正常之后,一贯波澜不惊的面容上终于出现了一种可以称之为——“窘”的表情。   他沉默着,依然不说话,只是抬起长睫,妙目静静地看着她。   楚瑜被他这么一瞅,竟莫名其妙地想到了两句不着调的艳词儿——皎月沉水兮,微漾其中,寂寂照人间,何处不惹怜。   她竟一下子就心软了,竟不忍心再追问。   楚瑜捂额,朝着他摆摆手:“行了,行了,别这么看我,不知爷你还有两副面孔呢,别拿仙仙的那面孔来对着我,今儿咱们就要把话说清楚。”   琴笙看着她,轻叹了一声,只道:“小鱼……。”   楚瑜看着他:“嗯。”   谁知除了唤了她那一声之后,琴笙还是沉默地看着她,眸光幽沉而复杂,一字不言。   楚瑜觉得自己就要被他打败了,索性叹了一口气:“罢了,你既不想与我说,那我走了。”   只是话音才落,她的手腕就被琴笙一把拉住,随后用力一扯,一翻身便将她禁锢在身下。   楚瑜有些气笑了:“看来三爷的身子骨果然恢复了,身手利落得很。”   琴笙看着身下容颜娇俏灵动如晨曦的女子,声音低柔微喑:“鱼,别走。”   楚瑜一顿,看着他,也不说话。   琴笙顿了顿,闭了闭眼,轻声道:“此事,是我不该瞒你。”   楚瑜能感觉到他压着自己的身子颇有些僵硬,无意地泄露了他的紧张,那种紧张和不安的僵硬让她心中某个柔软的角落瞬间就被击中了。   他一贯是那样高高在上,风轻云淡的“神”啊。   她抬手温柔地抚上他的发鬓,缓了语气:“你,难道不明白么,在我的心中,你才是那个会陪伴我走完余生的人。”   楚瑜细细地看着他精致的眉目:“我听过一句话,人这一辈子,既非父母人生的续篇,也不是自己孩儿的前传,我们只是过我们自己罢了,有孩子固然圆满,若是没有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我无父无母不也活到了这么大么?”   琴笙怔然地望着身下的人儿,他从未想过会有女子能这般豁达地放弃做母亲的权力……   他是见过她含笑与他想着未来孩儿像谁的模样的。   “何况,谁说我没有孩子呢?”楚瑜有些无奈地一笑,眉目间有些促狭地抬手拍了拍他的脸:“我这身上还压了一个曾经天天追着我叫娘的呢,伺候你一个祖宗就够我受的了,再来几个和你一样的小祖宗,那可真是精尽人亡了。”   琴笙闻言,表情瞬间出现一丝扭曲,随后他忍不住低下头去,将脸埋进她的颈窝,闷闷地低喃,仿佛:“鱼,你是我的,我的……。”   她这样的鱼儿,硬生生地游进了他心中的冰城,却让他此生如何能将她放生?   ……   楚瑜抱住他,轻声道:“嗯,我是你的,永远都是。”   平日里再清冷矜淡的人,偶尔泄露出的软弱,足以让她心软得任他为所欲为,只再不舍他难过。   何况他也是为了她……才那般患得患失。   ……   两人相拥了许久,楚瑜肚子里发出咕噜声,琴笙这才让人起来去准备吃食,一齐用午膳。   午膳也是一只鸳鸯锅,周围摆了许多配菜,精致如雪花的切薄牛肉片与羔羊肉片一滚,香气四溢。   楚瑜吃得一身寒气都去了,忍不住满足地打了个饱嗝:“这可比昨夜的那一顿吃得舒服多了。”   昨夜的东西倒不是不精致,只是她和金曜两个都心不在吃食上,自然吃得不舒服。   琴笙夹菜的手顿了顿,随后看向她,淡淡地道:“是了,你既然不喜欢金曜总在我身边,我已经让他先行出发去漠北了。”   楚瑜愣了愣:“啊,我倒是没有……。”   琴笙径自打断了她的话,温柔一笑:“金曜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出发了,你放心,我不会因此对他有成见,跟了我那么多年的人,我自是了解他的。”   一句话直接堵了楚瑜要问的事儿,她一脸莫名地想了想,便也颔首道:“好罢,反正你不介意就好。”   她只是不希望琴笙因这件事对金曜心怀芥蒂,毕竟是琴笙的臂膀之一,连她都能明白金曜那样忠心耿耿之人,对她根本没有威胁,更不会对琴笙有什么困扰了。   琴笙看着她微微一笑:“没关系,漠北比上京还冷,他去那边脑子大约会更清醒一点,这是好事。”   楚瑜想起进门时,琴笙说的那话,失笑道:“可以把他脑袋里的水冻结起来,免得瞎晃么?”   琴笙闻言,但笑不语。   楚瑜用了膳,忽然想起今儿定远老夫人的事情,正打算与琴笙说一说,却忽然听见门口传来婢女的声音:“小夫人,有客临门。”   自打楚瑜得放了出来,便一直都有客人上门送些礼物,套近乎。   虽然上京的上流贵妇小姐们的圈子里不待见她这么个来历不明,出身不详的玉安县主,但是她终归是廉亲王的义女,又是琴三爷的妻子,琴三爷手里漏一点东西出来,就够那些贵族破落户一生无忧了。   所以上门“探望”的人不少,楚瑜很烦,就让红袖替自己打发了。   但是能让婢女通报的,应该不是寻常人。   “你去看看罢,这锅子我帮你热着。”琴笙对着她淡淡一笑。   楚瑜闻言点点头:“好,你先吃,我去去就回。”   看着楚瑜离开,琴笙却一边夹了一筷子菜,一边慢条斯理地道:“火曜,去将月曜的奏报读一读,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在小鱼面前嚼舌根,本尊有什么青梅竹马。”   火曜闻言,心中忍不住为兴平帝拘了一把同情泪,皇帝虽然不是那个嚼舌根的人,但是很明显那位陛下要倒霉了。   ……*……*……   “陆大人,真是失敬,这般大雪之日,您怎么上门了?”楚瑜一到前院花厅,就看见了一道仍然穿着暗蓝绣牡丹玉带官服,着官靴,披着水貂裘的女子正站在厅内欣赏墙壁上的书画。   这人她自然是晓得的——正是大名鼎鼎的牡丹御史陆锦年。   “听说玉安县主已经脱困,所以本官便过来一探,看着县主精神很好,倒是让本官欣慰奸人奸计不曾得逞。”陆锦年转身,看着楚瑜微微一笑。   楚瑜听着这话,总觉得听到了浓浓的暗示之意,她上下打量了下这位已过了而立之年的女御史,倒是一副气势非凡不输男子的模样。   只是……   她是知道这位牡丹御史与明月女史南秦月之间有罅隙的。   “多谢陆大人担心,我一切都好。”楚瑜微笑着示意底下人给陆锦年加热茶水。   陆锦年也不推迟,坐下之后,开门见山地一道:“玉安县主应该明白这南秦月就是陷害您的败类了,我这里还有不少她的罪状,着实是罄竹难书。”   楚瑜一顿,这是明目张胆的借刀杀人来了,痛打落水狗?   她微微地一笑:“这些您应该交给大理寺或者刑部,而不是给我。”   陆锦年看着她,也笑了笑,竟不意外的模样:“县主对这些不感兴趣,不知可对苏千城、苏家小姐与公子非的往事感兴趣呢?”   楚瑜闻冷,这琴笙过去化身的身份,不是秘密么,怎么那么多人都知道?   这还叫秘密?   ------题外话------   楚瑜:唉,猫主子大眼睛一看我,可怜兮兮的样子就忍不住了(⊙o⊙)啊!。   话说今儿还有票么?   照旧哈,6点前,满400票,咱继续二更~ ☆、第七十九章 第一女首辅   楚瑜看着面前面容都已经有些松垮,但妆容精致,身段窈窕的女人。   且不说这位牡丹御史能拒婚烈皇子,这么多年坚持孤身不嫁,就只她早过了而立之年,身段还保持得这般模样,可见这样的女人是相当自律,而意志坚定的。   自己若还是个小捕快的时候对她那些的传说,也很是赞赏,现在想来……这位牡丹御史,实在不是省油的灯。   这倒是楚瑜高看了陆锦年,她确实不是省油的灯,但是敢参合进上头的大佛们极为忌讳的皇室秘闻里头,倒不是她真有多大能耐,而是因为她上一回在琴笙这里差点丢了性命后,见识了琴笙的手段,心中多少不忿。   这等不忿之下,加上身边女官们的挑拨与奉承惯了,她在满朝文武都认为琴笙很可能是皇帝放出的耳目的情况下,还想去拿住琴笙的弱点,总想着看能不能挖出点琴笙这“皇帝耳目”什么“把柄”在手上,说不定日后有大用处。   陆锦年便是如此,她的想法也与许多试图和琴三爷为难的人如出一辙——查琴三爷的出身。   琴三爷的出身本自然不是那么好查的,宫里的大佛们和曜司唯一目标一致的时候就是——让琴笙的出身“不可说”。   但是这陆锦年运气倒是‘不错’,她暗中派出自己爪牙因为一无所获而撤了回来,但却遇上了苏千城派去云州打探琴笙消息的人。   苏千城派人去打探琴家情形,尤其是在打听琴三爷这个消息引起了陆锦年的好奇,她立刻就上了心。   毕竟苏千城身边的那两个男子都太过传奇,以至于让她如今眼高于顶是上京众所周知的。   这样的一个女人,竟会去探听一个成了亲的商人的消息?   陆锦年留心一查,虽然没有查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只还是这个多年前骠骑将军三千人马葬身雪川冰潭,南国公世子回来之后重伤昏迷,数年后梦中衰竭而亡的众所周知的结果。   但是陆锦年是记得公子非从来人前戴着面具,只有亲近之人见过他的模样。   再加上琴三爷在从‘海外’远航归来,再次全面接手琴家的时间恰好是骠骑将军身亡一年有余之后,而琴三爷此后几乎很少在上京露面。   这两者本无联系,但陆锦年脑海里却多了个大胆的推测——   这公子非就是——琴笙、琴三爷。   她越是看,越是觉得像,毕竟她也是见过公子非的,只是她也知道这等事情不能轻易宣扬于口——   皇家暗中保下的犯了死罪的将领是为什么?   陆锦年认为,那只证明了一个诡秘的传言是真的——公子非是兴平帝在外头的私生子。   这也暗合了御史台弹劾琴三爷的奏章每年都不少,但奏折却从来留中不发,成了炭盆中的薪火,宫中两尊大佛的沉默是因为琴三爷是皇帝私生子的传言。   她很兴奋自己知道了这个‘大秘密’,于是思索再三之后,决定趁楚瑜出狱的机会上来‘示好’一番。   她并不打算对上琴三爷,那太不明智,那个男人太危险。   但是楚瑜……   她见过这个女孩子,不过是一个被琴笙庇护在羽翼下,靠着男人走到今日的小姑娘罢了,这种女孩子她见得多了,想来要比琴笙好控制得多。   陆锦年看着楚瑜眼中的诧异和冷色,心中却很是满意这样的效果:“看来琴三爷,并没有将这些事情与县主说太多,大约是不知道这位苏家小姐在上京美名,她虽已嫁人,却已经出了热孝,你年纪毕竟小些,本官倒是可以为县主多谋划……。”   “陆御史。”楚瑜干脆地打断她,她不傻,看得见陆锦年眼里隐藏的那种对她的轻视——   觉得她是那种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妇人,所以才敢用这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抛出所谓的‘诱饵’要与她合作换取某些政治利益罢?   她也并不在乎这些外人怎么看她,于她而言不痛不痒。   但是……   “我并不知道陆御史在说什么,您说的这两个人,我都不认识。”楚瑜站了起来,淡淡地看了陆锦年一眼:“您若是想要让你的政敌不得好死,那么不必你动脑筋,她现在就已经生不如死了,至于旁的事情,建议您不要插手太多,知道太多事情的蚂蚱,通常都蹦跶不了太久。”   说罢,她起身走到门口,唤了一声丫头们:“送客。”   随后,楚瑜也没有再看陆锦年一眼,径自拢了拢自己的狐裘离开。   陆锦年已经许多年没有遭受到这样的冷遇了,而且还是一个她心中轻看的女子,眼底瞬间冒出怒意来。   她强行压下心头怒火,看着楚瑜的身影远去,便冷笑一声:“不识抬举。”   但这里不是她能做主甚至发火的地方,陆锦年一甩袖,也转身大步离开。   两名女官已经被打发出来了,见陆锦年出来,便立刻上前,见她怒气冲冲的样子,不免面面相觑,但又见自家上官一直压抑着怒火,一声不吭,便也都跟着她往扫雪院门外而去了。   直到上了马车,陆锦年方才蓦然拂袖,“砰”地一声将自己马车里的一盘子围棋给甩了满车厢。   “大人,可是遇到什么事了?”一名女官看着她,还是硬着头皮问。   陆锦年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心中的火气平复了下来,随后冷笑一声:“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过是个来路不明出身低贱的女子,攀附上了男人,赢了几场比试,浪得虚名,又混得了个玉安县主的头衔,便自以为了不得的么?”   楚瑜不是靠着琴笙,区区一个对刺绣一无所知的小女子怎么可能赢了宫家少主。   那女官听得自家大人骂得难听,大发雷霆,不免有些惶然,但陆锦年除了才情出众,在御史台素以耿直敢言闻名,她倒是也不奇怪,只好声一起骂了楚瑜不识抬举,又安抚了陆锦年一番。   陆锦年阴沉着脸,心中却有些忐忑了起来。   她原本用那话去试探楚瑜,却没有想到楚瑜直接如此不给面子……   那么,那个楚瑜会不会将她的话告诉琴三爷?   若是如此,她算是平白暴露了自己,多了个明处的敌人。   真是……   她揉了揉眉心,忍不住低声道:“真是失策。”   “大人?”那女官看着自家大人脸色阴晴不定,她略一思索,便道:“关于琴三爷这身份着实敏感,您既然已经已经得罪了那玉安县主,不妨转而与千城小姐合作,若是能将楚瑜从琴三爷身边挤开,换上苏千城小姐,对咱们也有好处。”   他们见过琴三爷是怎么护着自己的女人的,若苏千城上位后若是肯在琴三爷耳边吹吹耳旁风,效果自当不错。   陆锦年一愣,随后轻蔑地道:“那苏千城的文采不过尔尔,不过是个靠着定远老夫人捧起自己的徒有虚名之辈,还有她一身所谓的武艺又高明到哪里去,区区一个卑贱的庶出旁支女儿,也就是靠着苏家在自己身上贴金,才在太后和陛下面前如此得脸,也好意思妄称本官第二,你如今是劝本官降尊纡贵去与她为伍?”   那女官心中苦笑,她素来知道自家上官出身大族嫡女,少女时名冠京都,心高气傲,心有大志,要做这朝廷的第一个女宰辅,是个极目下无尘之人。   但是现在行差踏错,下了臭棋,分明可能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不去想法子合纵连横保住自己的安然无恙,在这里鄙夷旁人又有什么用?   琴三爷是不能得罪的,还有宫里两尊大佛更是,若是让他们知道上官查出了这些事儿来,只怕不必琴三爷动手,她自己就够喝一壶的了。   陆锦年到底也是浸淫官场多年之人,虽然素来以‘耿直’闻名,但是此时情绪稍微稳定下来之后,也开始思考对策了。   她沉吟了许久,方才冷声道:“先看看情况再说,那楚瑜倒也没有完全回绝了本官,我见她似有怒气的模样,没有女人会不在乎自己男人身边的其他女人,待过些日子再看看,她若真是蠢到将本官欲与她合作的事告诉了琴笙,便不怪本官不抬举她了。”   她原本还想着与楚瑜谋划对付苏千城,换取楚瑜在琴笙耳边的这一条人情线,也算是她的未来仕途的助力。   如果这楚瑜只是一时间听到自己男人心中有其他女人的消息而愤怒,失去理智,她就勉为其难地体谅楚瑜一把,等她回头与自己合作。   毕竟那是个现成的放在琴笙身边的人,苏千城要上位,只怕没有那么便宜。   她揉揉眉心,叹了一声:“这通往首辅仕途之路艰难险阻,小人重重,我乃女儿身,要杀出一片天地,实在艰难,若未来路上合作之人皆是楚瑜那样目光短浅势力的浅薄女子,也实在不易,女人又何苦为难女人。”   旁边的女官们听着,皆忍不住感叹地宽慰自家上官。   这头陆锦年还在做着她未来第一女首辅之梦。   那头势力浅薄的女子楚瑜就一点不客气地将她给卖了——   “琴笙!”楚瑜进了房间,直接一脚踢上房门唤人。   琴笙正在火曜、水曜的伺候下调制各种墨色,忽见楚瑜气势汹汹地冲进来。   他示意火曜、水曜二人离开,随后看着楚瑜温润一笑:“怎么,陆锦年与你说了什么,让你这般恼火?”   陆锦年一来,便让楚瑜将房间里伺候的人都遣了出去,单独与楚瑜说话,想来是说了些什么不好听的。   楚瑜没好气地抬头冷眼睨着他:“你可知道你是那什么公子非的事儿,如今已是人人皆知的‘秘密’了!”   琴笙正在擦手的动作一顿,淡淡地道:“看来是有些不识趣的人与我的小鱼说了些什么。”   楚瑜冷笑:“是啊,没人与我说,你也不打算跟我交代了是不是,还有那个苏千城到底是什么人,你的初恋"qing ren",亏我还以为你他娘是个雏儿呢,对你温柔小意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原来你早就是个过尽千帆的老鸟!”   她实在是有点气得狠了,前脚有个皇帝陛下要她和离,后脚就就不断地有人告诉她他前任多美、多了不得,又出了热孝期,随时随地就等着要她家男人破镜重圆,没她什么事儿,简直是——火大!   她最烦那种什么有误会了,阴差阳错的故事,这世间哪里来的那么多误会,不过是双方都有心“误会”罢了,有什么话不能摊开来说。   她不当面问他的过去,是因为往事太伤,所见一角,已经是教她这个旁观者都心窒难受,何苦逼着深爱之人再翻伤口,不若自己遇上了契机后去探询,或等着机缘总有解开谜底的时候。   但这回不同,这“往事”眼看着就要蹬鼻子上脸了!   琴笙听得楚瑜这久违的不着调又粗鲁彪气的骂人话,忍不住挑了挑眉,这丫头是忘了他不喜欢她对着自己骂脏话受的教训了罢?   可她大吃飞醋,眼儿圆睁像一尾愤怒的鱼儿从水里弹出来想要咬人的样儿,却让琴笙从今早听到金曜和她对饮坐谈很不舒服的心情仿佛被风吹散开来。   他转身倒了一杯奶露,慢条斯理地走到楚瑜身边递了过去:“小姑姑何必这般恼火?”   楚瑜一听他这么叫自己,又温声幽柔的样子,顿时就想起了仙仙温柔乖巧地任自己搓圆搓扁的样子,一时间火气也散了点。   可她清楚,这人已经‘长大’了,就算顶着和仙仙一样的面孔,哪里还能是以前乖巧温顺,的‘少年’!   但她还是接过奶露牛饮一口,冷嗤一声:“别,三爷这声小姑姑我可担不起。”   琴笙见状,翘起唇角,用指尖擦掉她唇角的奶渍:“小姑姑何必要为了一个笙儿都记不起的外人这般恼火?”   随后,他将沾了她唇上奶露的指尖放在自己腥红的唇上轻轻地吮掉,动作自然又魅惑。   楚瑜见状,瞬间脸上有点燥,但不可否认他一句记不起的外人,没来由就让她气消了一半。   楚瑜眯起大眼,抬手推了他一把,琴笙顺势便坐在床上,也将她一把拉下来,让她坐在自己长腿上。   楚瑜跪坐起来,戳戳他的胸口:“说清楚,当年到底怎么回事。”   琴笙见她眼眸微微眯,琼鼻娇俏,丰唇微撅,那生气的模样又娇又俏,日光下薄嫩脸儿粉嫩剔透,甚至还能看见细细的薄薄的绒毛,成婚这年余,她依然似不染任何人气息和味道的小姑娘,被他养得又白又嫩,宛如晨曦间池间一朵从水中蔓出的含苞待放染了晨露的娇莲苞儿。   却只让人怜,让人爱,让人忍不住想要捏碎了她这娇嫩的花瓣,换了满手青涩暗香的汁液。   她只知他身上有药性的冷香惑人心智,又怎么知道他每每靠近她时就能闻见她身上那青涩娇嫩如某种早晨生气盎然的散发着香气的植物般的气息。   若是在怀里揉碎了她,见她泪光婉转,汁液四溢的时候,那青涩的香气浓郁有如蚀骨罂粟毒。   他微微眯起眼,看着她的娇嫩的颈侧肌肤——   她身上很不容易留下任何人的气息和印记,就算当日再用力,第二日晚上也多半就消散无踪了。   太干净了,让人想要忍不住一再玷污,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避免被豺狼虎豹觊觎。   ……   楚瑜见他幽邃的妙目里微微散出靡丽的金色来,再加上身下某种反应让她简直有些无言以对,忍不住红了脸,尴尬地推了他一把:“你想什么呢,给我正经点!”   这大神仙是怎么回事,居然看着她就能来了反应,还是晨勃来得太迟?!   琴笙看着她慢条斯理地一笑,依然很正人君子的样子:“坐下,小姑姑。”   楚瑜睨着他半晌,最后还是在他腿上靠外出坐下了:“行了罢,别想色诱我糊弄过去!”   琴笙看着半边屁股都坐到他膝盖上去一脸警惕的人儿,眸底闪过一丝诡笑,随后淡淡地道:“苏千城是公子羽的妻子,与本尊没有任何关系,当年南亭羽引我见她,倒也是打算让她接近我的主意。”   “南亭羽打算让苏千城勾引你?”琴笙说的文雅,楚瑜却直接听出了里面的猫腻。   琴笙微微颔首,唇角弯起一点嘲谑的弧度:“亭羽那时候觉得他聪明人,自然要干点聪明事儿,我当年亦同自诩聪明,看不得有人显摆,便存心与他游戏一番,让他将那塞过来的酸臭果子自己吞回去。”   酸臭果子?苏家大小姐大约不会喜欢听着这种词儿来形容她罢。   楚瑜闻言,心中忍不住想要笑,却还是板着脸儿问:“可公子羽为什么要给你塞女人?”   ------题外话------   小鱼:不要诱惑我,我不听,我不看。   琴喵喵:本尊的姿势已经摆好了……   ……讲完故事,来刺个绣呗。记得哈~本月活动到22哟。,   ☆、第八十章 京城双璧   “为什么?”琴笙把玩着她的发尾,淡淡地道:“大概是因为他觉得我太过凉薄,想要看我失态的样子罢。”   楚瑜敏感地一顿,看着他片刻,有些疑惑:“南亭羽,和你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听他唤南国公世子做亭羽,而不是那个人,或者连名带姓地唤南亭羽,心中隐约地觉得有些异样——   看来,琴笙和南亭羽未必如她最初猜测的那般是敌人。   琴笙似笑非笑地看着楚瑜:“"qing ren"关系。”   楚瑜脸瞬间绿了,抬手就要去拍他,声音拔高了八度:“你说什么!”   琴笙下一刻捏住了她的手腕,将她一把从膝盖上拉了过来,让她贴着自己坐着,侧了脸在她耳边轻道:“骗你的。”   楚瑜瞬间感觉到了他身上的某种异样处,她脸儿忍不住热了起来,她实在做不到说正事儿的时候,像他这般‘一心两用’:“三爷什么时候学得这么不着调!”   琴笙指尖慢条斯理地抚摸着她纤细的腰肢:“跟你学的。”   楚瑜:“……。”   琴笙看着楚瑜对他翻了个大白眼就要翻身下去,便轻笑了起来,也不再撩她,只微微一笑:“他算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朋友。”   楚瑜一愣:“第一个……朋友?”   “我的生命里一贯只有下属和合作者、敌人这三种人,所以他说他要做我的朋友时,我觉得很有趣,居然有人敢与我做朋友。”琴笙轻嗅着楚瑜的发鬓边属于她的女儿香,像植物一般清冽的味道。   楚瑜微微侧脸,睨着他:“哦,我怎么那么不相信琴三爷会因为有趣而与一个人做朋友呢,而公子羽只怕最初也不是真想要与你做朋友罢?   琴笙轻笑了起来:“他接近我,是得了南家,或者太后的命令,不得而知,但不外为了朝廷安危,以监视或者除掉我这个‘危险’因素。”   楚瑜看着琴笙,神色有些复杂:“那时候的公子非,只怕确实很危险罢。”   不危险么?   彼年性格桀骜孤冷又叛逆的少年,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子女,没有信仰,江山天下、人间大义都束不住他的心,他原本就是超脱世俗规则产物,少年找不到自己在世间存在的意义。   血染海疆万里碧波成为海王,仗剑江湖,一剑光寒十四州,如此阴晴不定,迷恋于生死一线的血与火的味道,挑战一切不可言说的规则,游走黑白两道与生死之间,不过因为此生苍茫,寻一个他为何存在的答案。   这样惊才艳绝到惊世骇俗的人物,原本在他厌倦了人间后,未必不会成为第二个秋玉之。   众人该庆幸的是,同样拥有毁灭性人格的少年实在太厌恶秋玉之,以至于竭力成为那个男人的反面,那种骨子里的厌恶与恨意倒是让他以另外一种诡异的姿态成长为如今的王朝庇护者。   只是当年的少年依然危险,他冷眼看着那些庸碌之人年复一年跳梁小丑一般地对付着他,算计着他。   也难怪太后觉得他太过危险。   果然,琴笙漫不经心地道:“嗯,闲的,本尊见他们自本尊出生就锲而不舍地想要我性命,却总不能如愿,损兵折将,着实可怜,所以便送上门去,也算尽了点为人子孙的孝心。”   他不会出手毁了秋玉之想要毁灭的一切,却不代表他不会玩一场颠覆朝野权贵地位生死的危险游戏。   楚瑜看着他,暗自叹了一口气,这位大神,连玩弄人心都能玩得这般道貌岸然。   “所以你成为禁军副统领之后,少与任何人往来,却偏接纳了南亭羽,是存了耍弄他和他身后人的心思。”楚瑜道。   琴笙悠悠一笑:“算是罢,他存了较量之心,我存了戏耍之心,他是难得一见的个聪明人,不过是一场默契的游戏较量罢了。”   这是楚瑜第一次见琴笙夸人,不禁一愣,忍不住有点感慨:“居然能得你一赞,真是让人向往,也不知这位公子羽何等的惊才艳绝。”   却不想琴笙看了她一眼:“小鱼很想看他的模样么,他生得平平无奇。”   楚瑜闻言,呆了呆,忍不住翘起唇角:“你是不是还要说他长得没有你好看,不值我一看。”   琴笙淡然从容地回:“不错。”   楚瑜:“……。”   这醋神也没有谁了,这理直气壮、仙气飘飘的傲娇样。   可奈何她就喜欢他这模样。   楚瑜暗自叹气儿,自作孽不可活,换了个话题:“后来呢?”   “亭羽一开始就将话挑明了,他是来监视本尊的,用的法子看似很蠢,却相当聪明。”琴笙微微微眯起了妙目,仿佛记起过去有趣的事情。   ……   “本尊若是不理会他,他便自己在日日在我门口摆着棋盘等我来下,连被褥都一起搬来在门口睡个三日三夜……。”琴笙轻扯唇角。   这是楚瑜第一次看见他回忆过往时,会露出笑容。   两个同样骄傲的少年公子,拥有同样过人的头脑,出色的外表,斗智斗勇斗文斗武亦是难免。   虽然公子非沉默的面具后,眼界与实力明显远远超越一方,但聪明人是这个世上最孤独的人,忽然闯入那么一个同样拥有聪明头脑的‘同类’,少年轻狂却并不轻佻,明知不敌却死缠烂打上来,时日久了,仿佛冷眼旁观对方会做什么‘蠢事’,什么时候对自己出手,也成为了习惯。   ……   “子非,秋山流月泉今日冒出了一眼新泉口,里头会喷鱼儿,可要去看看?”鬓若刀裁,眉目若春花秋月一般动人,仿佛永远弯弯含笑的俊秀华服少年上前一把刚刚从宫里轮值出来的少年禁军副统领。   一身禁军明光铠的气势桀骜冷峻的少年透过半张铁面具冷冷地看了一眼拉住自己的人,精致的薄唇抿了抿:“不去!”   华服少年眼珠子一转,一点都不知道气馁是什么:“叔叔在那里新起了个庄子,你不打算去看看里面有什么猫腻么?”   禁军副统领站住了脚步,侧了脸去看他,讥诮地道:“南亭羽,南国公知道你卖他卖得那么彻底么?”   华服少年晃晃手里的长剑,似笑非笑地道:“若子非愿意教我你的那套从藏剑阁弄来的惊魂剑法,我自然不介意多出卖一点。”   那时化名秋子非的少年挑眉看了他一眼,莫测地笑了笑:“宫中不当值,等你带我探一探你卖来的秘密,若是有用,倒是可以将那惊魂剑法给你。”   南亭羽做了个苦脸,整张脸都皱到了一处去,抬手搭上秋子非的肩膀:“唉,真是可怜见的,都说京城双璧何等要好,却哪里知道公子羽日日被公子非压榨,要靠出卖至亲才换得一眼回顾。”   只是他胳膊才搭上去,就能感觉身边的人身形微微冷,随后一点不客气地将他的手臂都震开来。   南亭羽一个不防,差点就像被甩抹布一样给甩墙壁上去了。   南亭羽哀鸣一声,一脸哀怨地看着一身银甲的同伴。   秋子非轻蔑地嗤笑了一声:“看看你那没骨头,一点没有上京第一贵公子风流倜傥,无数女子春闺梦里人样子。”   南亭羽看着转身背对自己离开的少年,含笑的眼底闪过一丝狠戾森寒之色,但待他站好追上去之后,笑容却依然仿佛从未变过,依然是那个春花秋月一般明朗的少年,照样一脸自怨自艾地抬手去揽秋子非的肩膀:“那是,外头人哪里会知道我这公子羽与公子非斗文尚可,斗武打成平手,却是公子非不知留了多少情面呢。”   这一次秋子非没有甩开他,只是目光幽凉地看着他,慢条斯理地道:“你还算有自知之明。”   身边这人,明明心里厌恶于他,却偏偏能做出一副喜欢他这个朋友喜欢得不了样子也是一件趣事儿。   南亭羽也不恼,忽然歪着头,嬉皮笑脸地凑到他旁边道:“可起码我还是个春闺梦里人,可公子非却如此不近女色,莫非你性好龙阳,又心属于我,所以舍不得痛下杀手?”   话音刚落,南亭羽又感觉一股寒气一震,再次被甩到了旁边的墙壁上,这次他只觉得胸口气血发闷,差点吐出口血来。   很好,这是用行动表示了公子非一点都不好龙阳么?   “砰!”   他咽下喉间腥甜,有些狼狈地爬下来,继续凑上去,但这次却没有敢再出手碰秋子非,只是叹气:“真是,何等的不解风情,一会你见着千城,可莫要如此粗鲁,她虽然武艺与我不相上下,性子颇为爽直,可人家到底是个女孩子。”   秋子非停下脚步,冷淡地看着他:“你带了女人来?”   南亭羽微笑,苦笑:“没法子啊,那是我叔叔让我带来的,那丫头性子牛得像个男孩子,整日要去闯江湖,走南闯北,一般人制不住她,非要见什么大侠,与人比武,所以我就将你祭出来了。”   ……   楚瑜听着琴笙说着,不禁觉得这个性仿佛有些熟悉,好半晌才挑眉:“哦,听这位千城小姐性子,倒是不像京城闺秀,有点像我这样的平民……。”   “呵……。”琴笙讥诮地眯起眸子:“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相像之人。”   ☆、第八十一章 乖一点 (一更)   楚瑜敏感地察觉到他语调里的轻蔑,她看着琴笙,疑道:“你似乎不太喜欢那位苏千城小姐,为什么?”   这倒是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所有人的眼里苏千城仿佛是琴笙的心头朱砂,可如今听着琴笙的意思,那苏家大小姐倒似蚊子血?   琴笙淡淡然然地道:“她也不算蠢,顺应亭羽的意思接近本尊,不过是因为她心中倾慕的人是亭羽罢了。”   楚瑜一愣,如果她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估计那眼镜要掉下来了。   什么?   原来那位苏小姐心里喜欢的人居然是南亭羽?   “若是如此,她最后用了手段逼得皇帝陛下都不不收回成命,最后嫁了南亭羽世子,倒是可以理解的。”楚瑜若有所思地道。   她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后忽又想起了什么:“那为何全天下都认为公子羽死后,她该与公子非破镜重圆?”   琴笙指尖慢慢地抚玩着她纤细手腕上娇软的肌肤,仿佛在把玩钟情的玉器一般,慵懒地道:“因为她是个喜欢自作聪明的女人,与其说她和你很像,不若说她和陆锦年很像。”   这一句话让楚瑜听出了点异样来。   陆锦年是什么样子的女人?   她原本以为那是个一力抗拒皇权,一生不嫁,坚强内敛,令人敬仰的人物,但是直到今日,她才发现那一切不过是个幌子。   陆锦年的心中比谁都恋栈权势,从她那种施舍一般的口气就能知道她自视比天高,只怕除了她自己,谁都入不得她的眼中。   这原也不是错,每个人的追求不同,但陆锦年试图利用操控她,这就让楚瑜心情非常不悦。   而此刻琴笙竟说苏千城与陆锦年是一路人,这岂不是意味着,苏千城未必钟情于琴笙,但之所以造势若此,不过是另有目的?   “什么玩意儿,你是我的人,她凭什么这么干!”楚瑜并不傻,相反她脑子转得很快,瞬间忍不住骂了一声。   一个女人若不图一心要嫁之人的爱,那么她就是图对方的利用价值了。   多年前接近琴笙,是为了自抬身价,舆论造势嫁给南亭羽,多年后再利用琴笙做筹码,是为了证明她自己魅力不减,所以值得嫁给更好的男人?   自己宠着、捧着的人,居然让别人利用来自抬身价,或者别有所图,这让楚瑜非常恼火。   “这女人,最好见到的她的时候收敛点,再敢利用你,我非揍得她爹妈都不认识她是谁!”楚瑜冷笑一声。   琴笙看着楚瑜那义愤填膺的样子,仿佛一股暖风,化了窗外寒风烈雪,也化了他心中的冰川永冻原。   他静静地看着怀里人儿娇俏的脸儿因为恼火而泛起红来,心中轻软,伸手轻抚上她粉嫩桃子一般的脸颊,慢慢地道:“是,我是你的。”   从他出生起,这世间仿佛就从未有人觉得他是需要被保护和宠爱的。   他是下属敬仰的天,是对手眼里最可怕的存在。   在这一尾小鱼的眼中,他仿佛是脆弱的,需要她保护和宠爱的,也不知是否她已经习惯去照顾那个头部受伤之后不正常而脆弱的他,即使在他恢复正常之后,她却偶尔还是会流露出对他的保护欲,甚至宠溺的温柔目光。   以至于她恼恨骂他时,竟能说出——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仿佛她真是他长辈一般的,滑稽话语来。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让他沉溺,总是能撩拨到他心中最深的软处,让他忍不住……想要将她藏在最深的无人深渊里,眼里只能看见他,不将半分心思与目光分给旁人。   他喜欢享受着被保护的‘弱者’姿态,逼着她节节退让,慢慢地尽情地……享用这一尾他的专属小人鱼。   只要他表现的脆弱一点,这只小人鱼便心软地由着他对她为所欲为,只因为他在她心里是值得被宠爱和保护的。   这感觉,不得不承认宛如罂粟汁液一般让他迷恋,甚至患得患失。   琴笙微微垂下眸子,看着被他剥出来的她的娇嫩手臂,也掩去眼底幽诡深邃的金光。   楚瑜自然没有看见他眼底象征着欲焰的光,只觉得自己的小手臂有些飕飕地,见他像把玩玉器似地专心致志姿地摸索自己手臂,他方才调制完了颜料之后,并没有戴手套,细腻的指腹轻轻地**着她娇嫩的肌肤,敏感的神经传来的感觉,直撩得自己背脊酥麻很有些不自在。   她干脆地继续话题,转移注意力:“但是,三爷可不像那种任由人骑到头上来,随意利用的人罢?”   “她想让亭羽觉得本尊对她有意,本尊何等的慈悲心肠,自随了她的心愿。”   琴笙继续漫不经心地道,指尖沿着她的胳膊一路滑上去:“只可惜亭羽原是风流高傲的性情,虽然对她多少有三分青梅竹马的情分,但又以为本尊对她有意,苏千城使了些手段让他娶了她以后,他那心性足够让苏千城慢慢享用的了,人人都道公子羽赢了公子非抱得佳人归,谁又知道公子羽大婚当夜是宿在营妓的房里。”   楚瑜听到公子羽大婚夜宿在营妓的房里,不禁一呆——这对于一个众人捧在手心的女子是何等屈辱?   但她未及细想,只因为今儿入宫穿着大袖衫,连中衣袖子都比平常宽一倍,很容易就让他掌心直接从衣袖里滑到了她光裸娇嫩的脊背上,凝脂豆腐一般仿佛能让长指陷入的触感让琴笙享受地眯起眸子。   她且像被捏住脊背筋的鱼儿一样,忍不住蜷缩起身子来,抬手压着他的肩,轻抽一口气儿:“别……别闹……你这大仙儿就这么利用你的第一个……唔……朋友,利用他的婚事,将他想要塞给你的女人塞给他?”   其实苏千城并没有做错什么,她只是为她自己的未来打算,毕竟比起琴笙这样身份敏感,被太后忌惮的人,她会选择青梅竹马的南亭羽并不出奇,只是顺势利用了一把琴笙将自己的名声捧起来——毕竟能同时得到京城双璧倾慕的女子,这天下没有第二个。   所以她能打败大部分的贵女,嫁给京城第一贵公子公子羽,也是顺理成章的。   但是她的愚蠢的一点——就是她利用琴笙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偏不知公子非这大神果然喜欢让那些在他面前自作聪明,以为能将他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人尝试被他玩弄于掌心的滋味。   “本尊的朋友不是那么好当的,他算计我的那日,就自有觉悟。”琴笙轻附在她耳边,幽幽一笑,声音温柔得让人筋骨酥麻:“做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比如小鱼想要听本尊说故事,便千万保持清醒。”   他身上的冷香渐浓,楚瑜整个人都软了。   烈性的**、春药这两种药物并非彻底破坏身体器官机能的毒物,也是她和琴笙两人的特殊体质也无法免除受到影响的,只是影响时间不长,所以当初琴笙才会在琴学里被她药倒第二次,而在海盗宫少宸虽然不知她身上有毒,却知道**对她效果平平,才会选择用音阵控制她。   如今自己这般持续地、近距离地闻着他身上这种对她具有特殊诱惑性的的冷香,她闻着就有些忍不住了意动了。   这仙儿有个怪癖——就喜欢看她为他意乱情迷的样子。   她强撑着才没瘫下去,在他怀里化成软骨头,她眼里带了点火气,强自坐着,盯着他:“大白天的你要做什么,当年漠北的事儿……。”   琴笙见她水眸含嗔带恼的样子,薄唇微翘,温柔爱怜地轻吻她的脸颊:“那故事太长,待到了漠北,待我青梅煮酒再与你赏雪话当年,会慢慢地都告诉你,我们现在还是先做点正事儿,小姑姑。”   既然已经解释清楚了苏千城是个什么东西,琴笙便直接将那个名字抛了,他有更要紧的事儿要做。   楚瑜听他竟还这般戏谑地唤她,她呼吸有点急促,有点不太妙的预感:“正事儿?”   他是个一贯能一心多用的大仙,方才她就能感觉到他似乎一直挑逗她,一直在她身上点火。   琴笙眯起妙目,低头轻吮着她发鬓,用与他的手一路在她身上点火截然不同的仿佛不带任何*的声音道:“小姑姑背上的图也该进入第二轮纹绣的阶段了。”   楚瑜有些轻喘着,看了眼台上,果然见除了各种墨色,还有无数细长的,样子古怪的尖针,她瞬间打了个哆嗦,整个人都清醒了点——   之前在船上那纹身的过程简直痛得她头皮发麻,他也不忍心便让她那么痛。   “没关系的,我近日看了些书,用另外一种法子能更让你舒服些,何况唐门用你的血调制出的麻沸散也到了。”琴笙温柔地宽慰她。   可楚瑜偏偏就在他柔情似水的声音里听出了一种诡谲的几乎能称之为兴奋的感觉。   瑟瑟在她下狱前才与她说过药到了,她还没有细看,但是没有想到琴笙竟然从丫头手里弄到了药。   楚瑜竭力控制着自己因为闻到他身上那愈发浓郁的冷香导致的心猿意马,勉强集中精神:“什么法子?”   琴笙侧耳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楚瑜一听瞬间小脸涨得通红,抬手啪叽一下就拍琴笙的脸上将他凑过来的脸一把推开,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行!”   说着就要从他身上跳下去。   琴笙稍一愣,她极喜欢他的容貌,这次居然动手推了他的脸,瞬间让他有些怔愣,随后妙目一眯,他抬手扯下自己腰带向前利落一抖,直接抽卷上楚瑜的细腰,直接将楚瑜从门边给捞了回来。   “之前在船上你不是也同意了么?”琴笙将挣扎的人儿抱回怀里,耐心而温柔地劝慰。   楚瑜涨红了脸使劲地推他:“那是我疼糊涂了,不行,我宁愿多服药!”   她痛糊涂应承下的,做不得数,只因他提出来的那种青楼里用的法子,她偷偷地了解了一下,那根本是另一种折磨。   琴笙仿佛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好罢……。”   楚瑜尚且未及松了一口气,下一刻就感觉自己背脊上一股子气劲贯穿了筋脉,她僵了僵,就动弹不得了,她瞠目结舌:“你居然点我的**道!”   琴笙只无奈地叹了一声:“你知道我一向舍不得你受罪的,别任性,小鱼。”   虽然温和地说着话,但是片刻间,他就替她一件件地将衣衫全部都解开来。   不过片刻间,楚瑜身上就只剩下了一件绣着并蒂莲花的丝缎肚兜和一件极为轻薄的亵裙,好在扫雪院地龙够暖,只是让她觉得有些微凉,皮肤是起了一层鸡皮小疙瘩。   而琴笙抬手将一张火狐皮子铺上了旁边放了不少色料却依然宽阔的桌面后,又将楚瑜放了上去,让她呈现一个半身趴在桌面上的姿态,露出雪白娇嫩的脊背来。   一道细细的精致的雪沟一路从背上蔓延到她松垮的裙子上方,让琴笙眼底的金光微晃。   “琴笙,你……你……这放开我!”楚瑜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小脸涨得通红。   什么任性,这大神脑子里在想什么,她能不知道么?跟他这些年,她早已能分辨出他平静面孔下那种——无耻的兴味。   他早就想试试了罢?   “唐瑟瑟应该也与小姑姑说了罢,麻沸散之物不能服食太多,会伤及神智,所以最好以涂抹的方式擦拭于肌肤上。”琴笙打开色料边上的小罐子,又取了一只大号的毛笔充做刷子,沾了小罐子里的药物,涂抹于她背部的肌肤上。   冰冷的药物沾上脊背之后,让她瞬间哆嗦了一下。   想到一会,他要对自己做什么,楚瑜忍不住心中有些发毛,放软了声音:“琴笙,我不要这样,我能忍痛的……。”   琴笙含笑,净手,取了一根极为细长的针在火上烤了烤,又沾了点色料,直接在她背脊上刺了下去:“是么?”   “啊啊——痛!”尖针才刺上自己的肌肤,之前那种的疼痛的记忆一下子就让楚瑜忍不住闭着眼尖叫了起来。   她是真的很怕痛啊,针刺尚且能忍,那种刺青色料简直跟伤口上撒盐一般,太难忍。   但是下一刻,背脊上只有细微刺痛的感觉并不是记忆里那种火灼一般的痛苦,让楚瑜瞬间脸儿一愣:“哎……好像不是很疼。”   琴笙淡淡地一笑,难得地露出个满意的神情来:“看来唐门到底是唐门,用你的血调制出针对你体质的麻沸散,见效极快。”   “那是不是就不用你那种法子了?”楚瑜瞬间眼睛一亮,试图扭头。   往日里用的那些所谓顶级**,在她身上能维持一刻钟就很不错了。   琴笙却妙目微漾,仿佛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声:“唐瑟瑟道此药效力虽然持久,但减缓疼痛的作用却不如寻常**,所以需得双管齐下。”   说着,他搁下细针,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的乌发仔细地束起,随后开始宽衣解带:“既然总要尝试的,咱们换一种暖身子让图浮现的方式罢,小姑姑。”   楚瑜看着旁边梳妆镜里他那宛如在进行什么仪式的优雅动作,却莫名地心头发憷,瞬间忍不住拔高了嗓音:“不不不不,不要——!”   琴笙俯下身子,轻轻地用唇压了压她后颈的肌肤,温柔地道:“留些气力喊,这刺青的过程会很漫长,适度的疼痛有时候并不是痛苦,小姑姑。”   是的,很漫长,很漫长……   ……   也不知过了多久   天光偏斜,幽冷的光线下,伏在长案几上的少女只穿着亵裙,雪白微微泛粉的脊背泛着玉一样的光泽,染了一层细细的薄汗,上面一幅海天图的雏形隐现,线条华丽精致,肩膀上已经是浮现出一朵精致华丽的花朵来。   少女半闭着眼,发丝凌乱,颤抖着咬了唇角,俏脸一片窘迫潮红,额上也都是细细的汗珠,她几乎有些神志不清,呜咽着低低地骂着:“呜……混蛋……。”   她身后站着的衣襟半敞,露出性感雪白胸膛的修长身影情况也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他一贯精致出尘的如玉面孔上也微微泛出忍耐的红色来,他轻叹了一声,用指尖掠去她背上的一点子血珠送进自己嫣丽的唇间,温柔而怜惜地轻叹一声:“乖一点。”   ……   楚瑜迷糊间依然恨得咬牙切齿,她一点都不想乖,她想咬死他!   呜呜呜……   ------题外话------   二悠也有很多时候不求票也有二更的撒,比如五月份,更没有答应的票到了的时候二更食言过吧,(┑( ̄Д ̄)┍摊手)这本文开文以来答应二更,甚至三更一万五,我应该几乎木有食言过吧,而且也记得有时候票没到都二更的吧,上个月都好几次是这样的,大家翻翻我题外话就造了,因为我能看到有妹像兮橙,nice啦之类等等妹纸,子为了我努力凑票儿呢。而且我真的不是全职作者也不是职位清闲公务员,我在一个在世界上都以加班出名的公司上班撒,我真的很尽力了撒。   看我无辜的脸……   对了,下次群番外什么的,三爷刺青,三爷作画,大家选个留言吧,最近交通应该不太堵塞,望天。 ☆、第八十二章 上梁不正下梁歪 二更   一直到了晚膳掌灯时分,琴笙闭着眼,蹙起修眉,轻**从她身上起来,随后指尖一抽,利落地将最后一针从楚瑜的后腰上抽出来,同时用细小的棉纱在那个小口上一按,将那小小的血珠擦掉。   随后,他将棉纱扔进了一边的竹筐里,那里面已经堆了满满一筐用过的小小棉纱。   琴笙轻轻地松了一口气,随后看了看面前的人儿的雪白脊背,那上面精致线条勾勒出的海天图已经有了令人惊艳的模样,一轮红日照耀下,海水碧蓝透彻,山崖俊俏,探出的花朵鲜艳妖娆,有细细的蔓藤枝叶从楚瑜精致性感的蝴蝶骨下绕出去,掠过腋下,勾向胸前的雪嫩。   琴笙微微眯起妙目,按捺下心中又有些起伏的心绪。   整整数个时辰,她受不了,他也不是真禽兽。   门外传来敲门声,是火曜略带担忧的恭敬声音:“主上,药汤已经热了第五回了,饭菜也已经备好,是否仍然搁在暖阁?”   琴笙淡淡地道:“不必,送进来罢。”   说着他抬手用自己的袍子将桌上陷入半昏迷状态的楚瑜捞了起来,小心地抱进怀里,又转身在一边的暖榻上坐下。   琴笙看着怀里的人儿,见她脸颊泛着艳丽的绯红,大眼紧紧地闭着,细碎的发丝因为出汗贴在了脸侧,看起来虚弱又可怜,长长的睫羽轻轻地颤着,小脸上都是泪痕,呜咽着,身子一抽一抽的,嘴里也不知迷迷糊糊地在呢喃什么。   想来也是些诅咒他的话罢?   琴笙眸光里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他低头怜爱地在她软滑的脸侧轻吮了下:“好了,好了,结束了。”   楚瑜原本软软靠在他胸口的身子一僵,手忽然胡乱地挠了起来,闭着眼儿,迷迷糊糊的哽咽声大了起来:“不要了……走开……。”   琴笙一怔,随后抬手将她的手臂也禁锢着,将她抱紧了些,温声诱哄道:“好,不要了,不要了,都结束了。”   他耐心地哄了好一会,楚瑜才再次软了下去,靠在他白皙结实的胸膛上,柔荑也放回他胸口,大约是摸到了熟悉的‘地盘’,她习惯性地模了几把,才环上他的腰肢。   琴笙被她这么一摸,呼吸微顿,随后仿佛有些无奈地轻笑了起来:“死性不改。”   脑子都被他弄得不清醒了,哭得这般凄惨,还习惯性地要吃他豆腐。   他取了热茶,一点点喂怀里的人儿。   这时候,药汤已经被送了进来,搁在一边。   “主上。”火曜等人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的靴尖,等候吩咐。   琴笙看了眼桌面上的菜色,挑了下眉:“换些容易克化的粥来,其余的端下去,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了。”   火曜等人齐齐道:“是。”   琴笙褪了自己宽松的衣袍,随后温柔小心地将楚瑜身上的肚兜也取下,抱着她浸入木桶的药汤里。   热气蒸腾上来,楚瑜轻呢喃了一声,琴笙听不明白,但见她蹙起的秀美舒展开来,想来应该是舒服的,他唇角翘起温柔的弧度,便取来帕子慢慢地替她一点点地擦拭着身子,从上到下,从小巧的耳朵到脚趾,将怀里的人儿仔仔细细地打理得干干净净。   楚瑜舒服地又嘀咕了一声,靠在他身上睡了去。   神思疲惫间,她仿佛觉得有什么东西被送进了自己唇间,她吞了下去,随后又睡着了。   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日下午。   楚瑜醒来之后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忍不住**一声——   腰酸背痛,腿抽筋!   她闭了眼,只觉得外头光线亮得不像清晨,一手扶住头,一手撑着自己有些虚软的身子坐了起来:“瑟瑟、三娘,什么时辰了……。”   她怎么觉得那么累?嗓子也有些干痛,莫不是感染风寒了?   “喝点热水罢?”一只玉骨手忽然递了一杯热茶到她唇边。   楚瑜正口渴,抬手接了过来,一饮而尽,有些疑惑地嘀咕:“三爷……不用去处理奏报么?”   琴笙不像她喜欢睡懒觉,他是一个极其自律,生活也很规律的人,早晨到了这个时辰,他一般都不会还在房间里。   “不用,慢点喝,别呛了。”琴笙温声道,抬手优雅地替她擦了擦唇角。   楚瑜一热茶下肚子去,整个人都舒坦了点,也清醒了起来,所有的记忆都回来了,她忽然转头,恶狠狠地瞪着他,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琴!笙!”   “小姑姑。”琴笙看着她,微微一笑。   楚瑜一听他又这么唤自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总觉得他那温柔的笑容里意味深长中又带着恶劣的餍足,心底火气蹭地就飙了上来,随后羞红了脸儿抬手就朝他俊脸一圈捶了过去:“住口,你这个变态,不准这么唤我!”   但是下一刻,她的手腕就落进了琴笙的玉骨手里,连着她自己也被他抱了起来放在他膝头,琴笙声音温柔似水:“仔细些,你昨日太兴奋,腰腿的经脉都有些劳损,不过修养几日就好了。”   “你才兴奋,你全家都兴奋!”楚瑜试图挣扎起来,脸色一阵红一阵青,昨儿简直……羞耻!羞耻!   这个臭不要脸的死变态,居然这么对她!   但是她也能感觉到自己浑身累得不行,整个人僵得跟被菜刀拍过的鱼儿一般,根本挣脱不了琴笙的怀抱,只好靠在他怀里,恶狠狠地拿大眼睛瞪他,声音沙哑地放狠话:“你爽了罢……等着,下次我定让你试试清凉红花油烤鸡的味道!”   琴笙挑眉:“清凉红花油烤鸡,那是什么?”   听着不像什么好话,者清凉红花油,似某种常见的跌打药油罢。   楚瑜冷笑一声:“也是青楼里的招数。”   包君爽翻天,然后缩阳三千丈!   琴笙看着怀里的人儿气哼哼的样子,便温淡地轻叹了一声,抬手按上她的细腰:“我这是心疼你,能一气呵成出来的工序越多,你遭的罪越少。”   “哼。”楚瑜冷嗤一声,实在懒得理他了,转过脸去不搭理他。   这人就是假公济私的高手。   昨天她越求他,他越兴奋地恣意妄为,以为她没有看见他的鬼畜样儿么?   楚瑜打定主意不理他。   琴笙也不以为忤,只一边温柔地替她揉按筋脉,一边慢条斯理地:“是了,我昨日听说你先送了苏家定远老夫人回府是么?”   楚瑜不说话。   琴笙微微一笑,手指穿过她衣袍往下去。   楚瑜抬手捏住他的手腕,羞窘地瞪他:“你要干嘛,还没有折腾够?”   琴笙一脸淡定:“我以为你不打算聊天,就换点儿别的有趣的事儿做一做。”   楚瑜和他大眼瞪小眼,到底败下阵来,没好气地道:“你哪里学来如此——无耻厚脸皮。”   琴笙却凑在她耳边意味深长地吐气如兰地轻笑:“上梁不正,下梁歪,小姑姑。”   楚瑜敏感地一颤,咬着唇:“滚——不准再这么叫我!”   但是她到底是要与他说这件事儿的。   楚瑜抬手爬了爬自己的头发,叹了一口气,还是把昨日的情形和自己的猜疑推测说了一遍。   “我想大约定远老夫人对我的身世知道些什么,所以才这般表现古怪。”楚瑜下了个结语。   琴笙静静地听完之后,神色波澜不惊:“小鱼对你自己的身世有兴趣么,可打算寻回爹娘亲人?”   楚瑜想都没想地脱口而出:“没所谓。”   琴笙见她答得干脆,眼里闪过一丝怔然异样:“哦?”   楚瑜见他望着自己,知道他有所怀疑,便也叹了一口气,实话实说:“我被捡回来之前的记忆都没了,老胡说我身上的衣衫料子很差,手上还有干活的老茧,感觉像是贫苦人家,而苏家老夫人那等身份认识的人想来也非寻常人家,也就是说我一定是很早就不在爹娘身边养大,而我被捡回来之后,也是老胡一家照顾我,所以寻不寻爹娘,我无所谓。”   且不说她原本就是魂灵穿越而来,只说这原身没爹没娘的也已经长到了如今,还有什么必要寻根?   就像她前生也是个孤儿,幼年越是艰难的时候,越是想要爹妈,但越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越大,便渐渐地看淡了一切。   这世上总有人没有父母缘的。   在最需要的时候,有些人不在身边,那么过了那些时候,大约也就不再需要那些人再出现了。   何况照着苏家老夫人的意思,她娘早死了,爹不详。   琴笙看着楚瑜的模样,他知她一贯是那等看起来炽烈活泼的人,心性却是凉薄的,只没想到她凉薄到对自己的身世也没有任何兴趣。   但不能否认,他是非常满意这个答案的。   他眼里闪过一丝略复杂的幽光,却温柔地道:“那就不必理会了,交给我来处理就是,不让无关的人打扰你我。”   楚瑜点点头,懒洋洋地偎进他怀里:“还有,那个牡丹御史陆锦年,我想着她是个麻烦的人物,不会善罢甘休的,我想了个法子让她没有时间掺和我们的事儿。”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琴笙与她说了和苏千城事情的原委,苏千城对他无意。但她总有一种奇怪的直觉——   这个苏千城,也许会是个麻烦。   所以,还是先处理掉与她有关的人罢了。   琴笙闻言,挑眉:“哦,说说看。”   楚瑜大眼眯起,低声在他耳边细细说了一番。   琴笙一顿,眼底幽光微闪,看着怀里的人儿,心情有些复杂。   ------题外话------   二更晚了点,不好意思~(づ ̄3 ̄)づ~有票儿就扔给琴三小姐呗,他今儿车都开错到祖宗那里去了、安抚他受惊的心灵。 ☆、第八十三章 狗粮   “怎么这么看我?”楚瑜见琴笙看着自己。   琴笙垂下眸子微微一笑:“没什么,只是没有想到你对政事,也有些见解。”   若是没有生命危险,楚瑜很少会这般主动对付什么人,加上他昏迷中她的手段,虽然都生涩了些,但不得不说,她的脑子很敏感,总能抓住一些事情的关键点。   这让他再次怀疑自己当初查到的是否楚瑜真正的身世……   她的眼界、她所擅长的技工、她擅长游泳等很多细节,丝毫不像一个乡村里被捡起来打骂着养大,不愿意被卖了当童养媳,也不愿意被卖进青楼而跳水自尽的女孩儿。   楚瑜懒懒地抬手在他胸口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滑:“我对政事没有见解,只是当捕快的时候处理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多了,知道有些三姑六婆说不得道理的,你只能用新的矛盾转化她们的旧矛盾罢了。”   “倒是条见微知著的鱼儿。”琴笙将她扶了起来,让她坐到梳妆镜前。   楚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副睡眼惺忪,头发蓬乱的样子,便又打了个哈欠:“这只是我初步想法,并不完善和成熟,三爷要是觉得我的法子不合适,那就按照你们的方式去处理罢。”   “不,你的法子很好,一箭双雕。”琴笙取了一把梳子,替她慢慢地将一头长发梳理整齐,妙目里闪过幽凉的光。   不管她过去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他只需要她的未来只属于他,不属于任何人。   琴笙修长微凉的手指穿过头皮的感觉,让楚瑜忍不住舒服得眯起了眼儿,托着腮由着他替她梳头。   这是他第二次替她梳妆,动作自然比不得红袖身边的侍女,但是却很流畅自然,仿佛他也曾做过千百遍一般……   楚瑜心中忽然一顿,从镜子看着他,懒懒地开口:“我一直以为琴三爷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物,毕竟仙仙和白白都一直是我在亲手照顾,只是不想原来三爷还有这等梳妆的手艺,这般千锤百炼的样子,也不知曾经为谁窗前梳妆描眉呢?”   琴笙手上动作微微一停,随后淡淡地道:“幼时曾让金大姑姑给了个丝线做的假头套子和胭脂水粉玩耍,想着多学点技艺,自以为或许能讨一人欢心,但那人身边宫婢成群,不需假我之手,小鱼是第一个。”   他说的轻描淡写,却让楚瑜愣住了。   能让幼年琴笙这般乖巧殷勤之人只有一个——先太女明烈。   她心情忽然像浸入了温凉的水里,说不上什么感受,又酸又涩又甜又软,她忽然抬手握住了他拿着梳子的手,哑着声道:“琴笙……。”   她是见识过仙仙是怎样温柔体贴又细心的孩子,所以此刻愈发地心软到发疼。   楚瑜亦也想起了,彼时他尚未曾与她交心时,便已替她梳过妆。   他的心,从未变过,只是她一开始便未曾留意。   琴笙微微一笑,目光幽润:“张敞画眉之乐,也算是闺房情趣,小鱼可喜欢?”   楚瑜点头如捣蒜,忽然侧脸,握住他的玉骨手,低头在他的白皙的能看见微青血管的手背上轻吻了一下,随后抬起脸认真地看着他道:“琴笙,我绝不会辜负你,此生,我一定会好好地保护你、珍惜你,再不让人伤害你。”   琴笙一愣,看着坐在镜前的人儿粉脸娇嫩,却说着那样像戏本子里男角儿才说的话,他有些想要失笑,却又莫名地笑不出来,只是深深地望着她,轻道:“楚瑜,你是第一个对我说这话的人。”   楚瑜知道自己的话很愚蠢,时至今日,这世上还有谁能动得了琴三爷?   可她就是忍不住想要说出口,说给那个曾经被辜负太多,亏欠太多,已消散在时光里永不复来的小小少年听,终有一天,会有人欣赏他的一切,疼他和爱他。   那人也许来自遥远而虚无的另外一个世界,可总会穿越漫长的时光来到他的面前。   总有一天,他会被世界温柔以待。   楚瑜抬手环住他的修腰,将脸贴在他的胸腹间,笃定地道:“也一定是最后一个!”   他的好,他的坏,他的傲,他的悲,他的恨,他的爱,他的一切都会有人温柔以待。   琴笙垂下妙目看着抱着他的人儿,幽幽眸底似有波澜起伏,滔天浪起,却又最终渐渐化作暖意温存的涟漪。   这一尾鱼儿,总会抓住所有机会游进他心里的那座冰城,恣意妄为,翻天覆地,也带来春风与花香……   许久,他抬手轻轻地抚上她的后脑,轻叹:“小鱼,你……似抢我的词儿,让本尊不知如何接话,才不会像个软弱愚蠢的闺阁小姐。”   楚瑜忽然抬起头来,看着他笑得狡黠而灵动:“琴三小姐风华绝代,倾国倾城,在下倾慕你多年,得娶你为妻,不知走了何等狗屎运啊。”   说着,她直接起身站上凳子,居高临下地用双臂环住他的肩,见他抬起的琥珀妙目里一片静水深流,正静静地看着她。   楚瑜又笑了笑,舔舔嘴唇,然后低头吻上他的薄唇:“我爱你。”   琴笙似怔了怔,感受着唇上软嫩的触感,他忽然抬手扣住她的细细腰肢,反客为主,近乎狂烈地回应,深深地吮上那一片柔软。   ……*……*……   上书房   “如何,琴笙,这是你前些日子问朕要的各种料子,老鲁把库房里最好的老木石料子都弄出来了,有些还是开国时候先祖们留下来的,玉石的有翡翠、白玉、紫玉……木头的有金丝楠木、黄花梨木、小叶紫檀……。”   兴平帝一改平日里说话简练,冷淡的样子,很是积极地指挥着鲁公公和其他小太监们将一块块的木头和珍贵的原石料子都端了上来,把偌大的上书房都堆满了。   “多谢陛下恩上赏。”琴笙见状,也愣了下,随后淡淡地开口。   兴平帝陪着琴笙一路看过去,见琴笙的目光一路掠过那些料子,兴平帝摸着自己的胡子含笑道:“难得你还有开口求朕的时候,毕竟天下首富,你那库房里的好东西,只怕比朕的库房里还多。”   皇帝这话若是给寻常大臣听去,早已吓得跪地解释求饶了——区区一介臣子甚至平民,家中的东西竟比天子用度更好,分明是杀头大罪。   但琴笙只淡淡地道:“陛下此言过誉,草民对木石之物并不那么感兴趣。”   虽然他也可以让人回云州让金大姑姑寻好料子,但他如今在外奔波,不能亲见那些好的木石之料,不若直接在宫中的库房寻。   兴平帝一愣,颇为感兴趣地挑眉:“哦,那怎么今儿想要挑料子了,这是要做什么物件?”   琴笙打量着手里的一块金丝楠木,悠然道:“内子的生辰就要到了,想要送一把梳子与她。”   兴平帝闻言,脸上神色有点复杂,他打量了一回琴笙,仿佛有些不明所以:“那丫头就那么好,值得你亲手制一件生辰礼物?”   他这个亲舅舅的也就是多年前过整寿的时候,琴笙送了一件栩栩如生磅礴大气的千骏图,让他在各国使臣面前都大大地得了脸。   那还是为了名正言顺地拿下织造权,琴笙才出手的,这么多年打着琴笙名号进来,就没有一件是真过了琴笙的手。   琴笙根本不去理会兴平帝那一脸郁闷的样子,只继续看着木料和原石。   老鲁见状,便笑嘻嘻地打圆场:“送梳子,不知三爷想要送小夫人什么梳子?”   说着,他示意身边的小太监端了一只托盘上来,上面一块翡翠原石碧绿剔透,虽然没有打磨雕琢却已经看得出这是顶尖的翡翠料子,那绿似能夺了人的魂魄一般。   “您看这个怎么样,千金易求,宝玉难得,这翡翠精雕成梳子,既能梳头,又能做头饰,老奴听司珍房的姑姑们说宫里的贵人们都喜欢。”鲁公公笑道。   琴笙看了一眼那翡翠,温淡的妙目里却闪过一丝幽暗的冷光,随后淡漠地吐出了一个字:“俗。”   随后,他越过鲁公公去看木料去了,对所有的宝石原石更是看都不看一眼。   鲁公公一脸茫然,又不知哪里得罪这位爷,只好对着同样黑着脸的兴平帝干笑一声,又转身凑到琴笙身边,陪他选木料。   “爷不喜欢玉石那等俗物,不若看看这沉香的料子,可是极为难得千年沉香,安神宁心,或者这金丝楠木的料子……。”鲁公公继续示意小太监们端上木头料子来。   琴笙的目光在那沉香上停了停,抬手摸了摸那料子,又听得鲁公公笑道:“三爷好眼光,这沉香木之前做了一套佛珠,如今还戴在太后娘娘的手上,太后娘娘爱不释手呢……。”   他话音未落,琴笙收了手,淡淡地道:“既是太后喜欢的贵重木料,内子担当不起。”   说着,琴笙又径自越过了鲁公公的身边。   鲁公公和兴平帝互看一眼,他们都知道琴笙这哪里是觉得这个木料太贵重,不过是因为不悦太后也有一串这样的料子罢了。   兴平帝眼底闪过一丝哀色,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   最后琴笙看了一遍,目光最后停在了一块不太打眼的绿檀木上,不知想起了什么,怔然了片刻,随后便道:“就这绿檀罢。”   鲁公公愣了楞,这绿檀虽然香气清雅,可却不算什么特别珍贵的木料。   他刚想再提醒琴笙多看看,可兴平帝却扫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再多事,鲁公公便干笑了笑,不再多言,示意小太监将木料包起来。   兴平帝见琴笙已是事了,便含笑道:“琴笙,难得你身子大好进宫一趟,陪朕下一盘棋可好?”   文武百官若是见兴平帝这般模样与人说话,和蔼亲切得近乎有些讨好,只怕都要吓死了。   只琴笙却见怪不怪地淡然道:“草民最近神思不佳,只怕怠慢陛下。”   “不怠慢的,不怠慢的。”兴平帝见状,知道琴笙这是答应了,便立刻高兴地命人将棋盘送上来。   琴笙不可置否,待得棋盘上来,两人分开执棋对坐。   但不过一刻钟之后,看着琴笙落子,兴平帝的脑门就开始冒汗了——   因为琴笙落子竟完全没有过脑子一般,抬手随意就下了,但就是这般随意下子,却已经是棋路凶狠,咄咄逼人,逼地兴平帝冥思苦想,却还是节节落败。   如今不过一刻钟,他的白子已经败相大显,完全下不下去了。   哪里有大臣敢和他这样子下棋,完全不给面子的?   兴平帝实在无奈,抬手扔了子回棋盒里,看着琴笙道:“好了,朕认输了,这是谁又惹着你了。”   琴笙便也扔了棋子起身,平静地道:“草民只是在为今年开春青黄不接的新种银、赈饥灾及修皇陵的银子担忧罢了,去年海外生意不太好做,又遇上水灾,连南家的南风织造都出了事,所以今年上过来的银子怕是要少一半了,陛下心中有些准备。”   兴平帝一呆:“啊,什么……。”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琴笙已经转身施施然而去:“草民告退。”   兴平帝终于反应过来了,抬脚就要追出去:“笙儿,你等等!”   但鲁公公赶紧一把拦腰抱住他,苦笑道:“陛下啊,陛下,莫要追了,您若是追出去,说不得,今年送进国库里的银子就只有四分之一了!”   没钱不好办事,皇帝也头痛。   兴平帝到底刹住了脚步,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地大喘气儿:“真是……真是气死我了,这孩子就是在给那奸诈的小丫头出气罢!”   兴平帝气得牙痒痒的:“那个丫头到底哪里好了,也就是个寻常相貌,还奸诈狡猾得很,明明应了朕不对笙儿乱说话,朕圣旨都给了她,如今居然敢对朕食言!”   鲁公公又再次大叹气:“我的陛下,您不会真以为就算小夫人不说,这事儿能瞒住三爷罢。”   兴平帝愣了冷,好一会,他才苦笑了起来:“是……是朕糊涂了,被那小丫头摆了一道,就笙儿如今的本事,他还有什么不知道的,说来这皇位也真是只有这孩子……。”   “嘘!”鲁公公顾不得冒犯龙体,抬手一把捂住兴平帝的嘴,脸色发青地哀求:“陛下,这话说不得,说不得,说了要出事的,奴才知道您疼三爷更甚亲生皇子,但您明明知道三爷根本不想……。”   不想什么,他没有说完,但是兴平帝心知肚明。   他闭了闭眼,长长地叹了一声。   是的,有些东西,人人求之不得,却有人深恶痛绝,或者说根本不屑。   那个孩子一直都这么固执。   因为那是秋玉之想要的东西罢……   ……   “老鲁啊,你有没有觉得笙儿越来越像长姐?”兴平远远地看着琴笙的轿子消失在宫门,有些惆怅。   琴笙的嘴唇与长姐最相似,都有唇瓣下那一记淡淡的樱花胎记一般的印记,如今当年的桀骜少年已经变得深沉如海,却让他找到了自己长姐身上那些影子。   老鲁暗自嘀咕,这三爷哪里就像明烈太女了,也许三爷还小的时候或许还有些相似。   不过这话他不敢说。   只是等着兴平帝惆怅完毕之后,老鲁忽然想起什么,附在皇帝耳边低声说了点什么:“是了,陛下,三爷与老奴说了一件事……。”   兴平帝闻言,便摆摆手:“笙儿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这种小事,不过他既然这么吩咐了,想来也是有他的道理,就这么拟旨罢。”   老鲁笑眯眯:“是。”   ……*……*……   琴笙看着手里的这块绿檀木料,目光有些悠远,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八十四章 秘密   他脱下手套,轻抚了下那木料,原本有些清冷的神情渐渐地变得温柔起来。   “主上,咱们回到了。”火曜掀开马车的车帘,抬手让琴笙扶着自己的手下来。   琴笙顺道吩咐:“是了,去准备一套刻刀来。”   火曜接过木料,颔首:“是。”   此时,月曜忽从扫雪院迎了出来,对琴笙行了礼,又低声在他耳边道:“最近苏家的人在探查小夫人的身世,已经查到夫人的义兄和义母身上了。”   琴笙动作一顿,淡淡一笑:“到底是历经多朝的定远老夫人。”   “属下可要底下人将线索掐断,把人送走?”月曜问。   琴笙妙目微闪,看向远处人间亭上对着他挥手的人儿,片刻之后道:“不必了,定远老夫人想查就让她查罢。”   月曜一愣,他可是记得琴笙之前可是完全不想让任何人触及楚瑜身世这块,如今怎么忽然改了主意。   但主上的话,就是命令,他自然不会违背。   只有琴笙自己才明白,他之所以不喜欢楚瑜知道她的身世,不过是心中私欲作祟罢了——   她生命里最大的一场危机秋玉之带去的,她的母亲也是死在那个男人手里,她的亲人恨秋玉之入骨。   虽然知道她是豁达的人,也知道所有的前因后果,不是拘泥于世俗观念之人,但他并不想让任何人与任何事让她心中对他生出任何芥蒂来,一丝一毫都不想去赌。   也不想让所谓的‘亲人’分去她的任何注意力,她在这世上的亲人应当只有——他。   但前几日,她的那一番对于亲人的见地与想法,她的温存怀抱,却忽然让他释怀了。   “回来了?”窈窕娇俏的人影抱着一束腊梅从人间亭飞掠而下,正落在他的面前,仰头含笑看他,眉目灵动慧黠,仿佛雪化的精灵。   琴笙垂眸看着她,温柔一笑:“嗯,回来了。”   他的目光掠过她怀里漂亮的腊梅:“这梅花是……。”   他若是没有记错,这腊梅应该是种在人间里的唯一一颗极品五色腊梅,几年才难得开一次花,这丫头居然拔了下来?   “送你的。”楚瑜把怀里的花塞到琴笙怀里,笑嘻嘻地道:“鲜花赠美人,我一看到它们,就觉得很衬你,琴三小姐。”   自从那日后,她没事儿就喜欢打趣他。   琴笙闻言,眼角微微一跳,听到身后似有闷笑,他微微一侧脸,火曜与月曜却仿佛没事人一般,一脸平静。   琴笙暗自叹了一口气,抬手将她一扯:“用膳去罢。”   回去关上门再慢慢教育他的小妻子,他们有的是时间。   ……*……*……   御史府   宣旨的太监走了以后,几名女官齐齐地看向陆锦年手里的圣旨,仿佛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但是很快,其中一个女官立刻抱拳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竟然成为明月女史一案的主审官。”   没错,方才的太监一张圣旨就是兴平帝指了陆锦年为南秦月一案的主审官。   “祝贺大人,这次定要那南秦月死无葬身之地,以报这么多年的仇怨。”另外一个女官也压抑不住兴奋地道。   南秦月和陆锦年一直都是政敌,作为朝堂上风头最健的两位女官,南秦月虽然声名不如陆锦年,官位也不如陆锦年高,但她久居宫中,更靠近太后,反而实惠得的更多,甚至隐约要压陆锦年一头。   两人在许多政见上也不同,陆锦年一直看不起南秦月的庶女出身和她的政见,为敌多年。   如今南秦月忽然一朝倒台,又落到了陆锦年手上,陆锦年想要收拾她简直太简单了。   可陆锦年看着那一卷明黄圣旨,却忽然抬手“啪”地一声,甩了一巴掌在那女官脸上,冷冷地道:“难道你以为我是那种假公济私,人品低劣的人么?”   那女官闻言,立刻跪了下去,惶惑地道:“大人恕罪,属下一时口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陆锦年看着那一卷圣旨,矜傲地道:“你们都听好了,本官身为御史台御史,一贯是尽忠尽节,这次审案绝不徇私,也不会枉法,冤枉一个好人,辜负朝廷的期待。”   说罢,她一转身在下属们敬仰的目光里拂袖而去。   只是无人看见她袖子下捏着那卷轴的手背,已是露出兴奋的青筋来,甚至微微颤抖。   到了下午,一辆马车便从御史府出来朝着大理寺飞驰而去。   “呵呵呵……。”陆锦年闭着眼,摸索着包裹着圣旨的锦盒,心情异常不错。   “大人廉洁奉公又耿直敢言的美名在外,连皇帝陛下都觉得您是审理此案的最佳人选呢,您如今根本不必去理会那不识趣的玉安县主。”一名女官为陆锦年倒了一杯茶。   几名心腹女官是知道陆锦年去寻楚瑜,打算将南秦月的许多把柄资料都交给她,借着她的手收拾南秦月,谁曾想却被楚瑜给赶了出来之事。   陆锦年讥诮地笑道:“哼,不是抬举的东西,不过是靠着男人罢了,上不得台面的蠢女人太多了。”   她顿了顿,冷嗤一声:“本来我还可以帮她更多事的,哪里知道她这般给脸不要脸。”   说罢,她摆了摆,暂时将楚瑜的事情抛到了脑后,随后眯起浮肿的眼皮,看向前方。   “大人,咱们到大理寺了。”陆锦年扶着女官的手下了车,大理寺丞早已领着人含笑在等候。   两人一番客气的打官腔交谈之后,大理寺丞就命人将她领导了大理寺的大狱里。   南秦月正坐在牢房的一角,闭目养神,这些天,已经没有人再来提审她了,也不知是否府邸里打了招呼,倒是有些干净的衣衫、被褥送进来,连吃食也好了不少,至少有热食甚至药物,让她将身上的伤养好了。   这一点让南秦月心情很复杂,又有些忐忑,她不知道等待自己是什么命运,是否真的会被作为棋子放弃,但她知道自己那个所谓的父亲绝对做得出来。   直到……   “南秦月,许久不见,想不到今日你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一道似笑非笑的女音忽然响了起来。   南秦月浑身一僵,随后冷冷地转脸看向那站在牢门外的女人;“陆锦年,你是怎么进来的?”   她心中忽然有了点不太好的预感。   陆锦年示意身后的女官退开了点,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呵呵,陛下已经将我定位为你这案子的主审官。”   “什么!”南秦月浑身一颤,几乎不可置信地看向陆锦年:“不,这不可能!”   陆锦年睨着她:“南女史,你我斗了这么多年,我等着这日等了很久了,不过你放心……。”   她唇角弯起一个森冷残酷的笑容:“我一定会秉公审理,你知道我是多么公平的一个人。”   说着,她就示意狱卒:“来人,将犯人拖出来,上刑架,本官要好好地提审。”   南秦月恐惧地看着那些狱卒们再次凶神恶煞地闯进来,将她拖了起来,她使劲地挣扎着:“不,陆锦年,你给我记着,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你这个道貌岸然的贱人……当年拒婚,也不过是为了你自己谋算罢了,你没有再嫁,也不过是因为你得罪了陛下和太后,根本不可能再嫁给你想要嫁的人,你个利欲熏心的贱人,世人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不穿你那正直高洁的皮相!”   极度的恐惧与愤怒之下,让南秦月不管不顾地对着陆锦年嘶嚎了起来。   陆锦年脸上勃然色变,一声下令:“岂有此理,侮辱上官,给本官将这犯妇的嘴堵起来,先打二十杀威棒!”   杀威棒是为了震慑犯人所用,真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痛极,却不会要人性命。   南秦月被拖了出去,死死地瞪着陆锦年,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陆锦年,我不会放过你的,南家也不会放过你的……你以为当年廉王妃之死……没有证据你和陆家参与其中,就无人动你么,你当年才几岁,就看上别人的男人了,贱人!”   陆锦年面色再次大变,忽然上前几步,抬手几个巴掌甩了过去,硬生生地将南秦月的嘴都打歪了,说不出话来。   “闭嘴,休得妄言!”随后,她立刻屏退了左右,直接用微微颤抖的手一把将南秦月扯了起来。   她左右看了看,见狱卒们都垂着脸,她心乱如麻,微微耷拉的眼死死地瞪着面前被她揪住衣领的南秦月,压低了声音冷笑:“贱人,我本来还想留你一条生路的。”   却不想南秦月腥红着眼,盯着她,语音模糊地狞声道:“是么……呵呵,我死了你也好不了……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敌人,你要是杀了我,明日……咳咳……一张奏折就会放上陛下的桌头。”   陆锦年呆住了,脸色铁青:“你……。”   “哈哈哈哈……。”南秦月却有些疯癫地大笑了起来,她被关在这里压抑得太久了。   ……*……*……   “哦,真的听到了南秦月这么说?”琴笙正看着手里的奏报,忽然听得月曜禀报的话,挑了挑眉。   “回主上,是的。”月曜恭敬地道,同时道:“听到的两个狱卒如今已经被灭了口。”   ☆、第八十五章 故人来 (一更)   “想不到竟有这般意外的收获。”琴笙眼角微挑,露出个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当初他原本想着将陆锦年打发到岭南去,她不是最喜欢别人尊她敬她,想做第一女首辅么,那就让她在岭南那边疆困乱、穷山恶水之地好好地煎熬个十年八年,别回上京了。   柳州又盛产棺材,待得一副柳州棺材把她收了,再让她的棺材一路风风光光地回来,也算是成全她个名留青史的心愿。   但楚瑜却与他说,这次就如了那女人的心愿,让陆锦年去接手南秦月的案子。   人人都认为陆锦年若主审南秦月的案子,必定会将她整死。   可楚瑜却不这么认为。   若是由旁人主审,在南太后和南国公都已经决定了放弃南秦月之后,她是再没有保命的法子了。   但是换了陆锦年去,她得意忘形之下,必对南秦月手出重招,而南秦月既然能和陆锦年斗了那么多年,手中一定会有不少陆锦年的把柄。   一旦南秦月起来,陆锦年也必定被逼得个手忙脚乱,苦不堪言的结果,再没有心机去想别的事情。   “一番撕咬下来,南秦月注定脱不了罪,而陆锦年也定是讨不了好,十有*要被她拉下水,但那也是她咎由自取,说不定这两人之间攀咬还能咬出什么有趣的密闻来为咱们所用呢。”   楚瑜娇容慵懒地靠在他的胸前,说的那些话,还历历在耳。   这也是他当时心情有些复杂,送了她一个‘见微知著’评语的原因。   若楚瑜是陆锦年或者南秦月那样久久浸**官场和后宫之人有这样曲折却狠辣的见地,他或许并不惊讶,但是她并不是,她只是一个小小的“捕快”。   连火曜都有些怔愣:“这主意是小夫人出的么。”   随后,他似又想起以前楚瑜在曜司手下为了挣命使出的各种手段,甚至大胆到和柳二夫人联手,各种利用自家主上让他们气恨却又忌惮不已,忍不住扯了扯唇角:“小夫人一贯擅于制衡之术,我等都是领教过的,不去官场走一遭,也是浪费人才了。”   琴笙淡淡地道:“她是本尊的妻,不需要卷入这些勾心斗角里。”   火曜不敢多言,只迟疑了片刻:“此事可要让小夫人知道?”   琴笙沉吟了片刻,随后道:“不必瞒她。”   火曜颔首:“是。”   他见琴笙将手里的奏报放下,便立刻会意地上前伺候着琴笙换了一副更薄的手套,又从柜子里取了一卷大羊皮卷子出来铺在了桌面上,露出里面已经有了梳子雏形的木料来。   一打开幽幽的绿檀香气便泛了上来,琴笙摩挲了一下那有些粗糙的木料,便取了刻刀仔细地在上面刻了起来。   刻了一会,他又看了看图纸,若有所思地道:“这绿檀上似并不合适镶嵌珠宝玉石。”   火曜见状,想了想道:“主上,这绿檀,其实算不得真正的檀木,是番邦进贡之物,论贵重比不得沉香,香气虽然不错,却也并不罕见,比不得檀香,只是这木料纹路及颜色都相当清雅,若是往上头嵌刻宝石等物,反倒是坏了这雅趣,不若雕得古朴有趣些。”   琴笙闻言,微微一笑,倒是释然:“嗯,若要论华贵,当初不若直接选了宝石材质,既择了绿檀,何须如此画蛇添足,只是多年不动手,本尊这雕工怕是要让那丫头诟病的。”   虽然这么说着,他眼角唇边却都是温润笑意。   火曜在一边听着,忍不住腹诽——   自家主上亲自动手所制的礼物,连皇帝陛下也就得了一次,哪里有人敢不感激涕零,还挑剔的?   但是他想起楚瑜,忍不住眼角又跳了跳,他是忘了——   那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丫头。   ……   待得楚瑜知道她的计策,让南秦月吐出了这么个惊人的消息之后,她自己都愣了:“什么……陆锦年,不,陆家居然牵扯进了当年宸王谋反的事情里?”   她若是没有记错,这陆家当年为了支持明烈太女可是也折损了不少人,只是不如苏家、南家那般明火执仗地挺在了明烈太女身后,几乎死了满门,但也是极为忠心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兴平帝继位之后,才打算将陆锦年指给烈皇子。   当时兴平帝是没有子嗣的,这个烈皇子乃是皇家长孙,年纪已经不小了,只是他父亲河阳王乃是庶出,不得先皇重视,这河阳王资质平庸不得重视,打小又好女色,做了不少荒唐事儿来,年纪小小还是孩子模样都没正式娶妻却和宫人生下了个皇家庶长孙,当年着实也把先皇气着了。   于是他早早就被打发到了不太富庶的封地去,几乎都被人遗忘了,却不想因此阴差阳错地躲了后来那一场宸王引发的浩劫。   皇室里正儿八经的王爷公主们几乎因为那一场长达十几年的夺嫡斗争死绝了,连正经子嗣都没有留下几个能长成的。   帝无后,乃是不能承宗祠的过错,于是看了半天,只好将河阳王的这位快成年的长子给过继到膝下,准备养个年把之后册立为太子,以震慑某些朝野和外疆蠢蠢欲动的野心。   只是这位烈皇子虽然也承继了皇家男儿一贯的好相貌,可内里和他爹一样是个草包,在封地长大,无人能制得住他,还养成了个飞扬跋扈的性子。   可烈皇子到底也是未来储君,所以南太后打算将陆锦年指给他做皇子妃,可见是多大的荣宠,也是对陆家一直支持明烈太女的回报。   只是没有想到陆锦年居然敢拒婚……   琴笙见楚瑜直接就提到了陆家牵扯宸王谋反的事情,却没提廉亲王妃之死上,他妙目微眯,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去撩着楚瑜娇嫩的脸颊:“陆家未必有这个胆量直接牵扯宸王谋反之事,但脚踏两条船,私下有些首尾,怕是难免了,这廉亲王妃最后会落得那般下场,很可能有他们掺和的原因。”   楚瑜闻言,微微偏了脸,避开他撩得自己脸颊痒痒的玉骨手,只蹙眉:“我记得你说过,廉亲王妃苏灵娘是被凌迟而死的……这三千里百刀……与其说是死刑,不若说是酷刑,若是没有深仇大恨,何至于此?”   就算秋玉之是个变态、疯子,为了折磨明烈而故意对她身边的人下狠手。   但是凌迟这种明显带有个人愤恨情绪的刑罚,还是对堂堂的亲王妃,着实不同寻常。   琴笙见楚瑜大眼睛亮亮地看着自己,一副等着自己解答的样子,便似笑非笑地给了一个简单利落的答案:“苏灵娘当年和陆家有过合作,差点就困杀了宸王,不过棋差一招,那人千钧一发脱身之后去寻陆家麻烦,陆家为求自保,将苏灵娘卖了,同时还宸王知道了明烈太女服下的绝子药是苏灵娘亲自着人配的。”   楚瑜闻言,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难怪……。”   苏灵娘和陆家的行动失败,宸王秋玉之脱困之后自然会反手复仇,这不出奇,但是下手如此狠辣,只怕还是冲着苏灵娘给明烈服的那绝子药罢?   虽然秋玉之明知道那服药一定是明烈自己的主意,可他不能真的将明烈活刮了,所以拿了苏灵娘开刀,那三千六百刀根本是他故意为之,他想要活刮了的人是明烈。   这不是也侧面说明——   即使明烈和宸王秋玉之两人夺嫡之争最激烈最血腥的时候,秋玉之那神经病都没有放过明烈,估计没少用各种机会,甚至冒伤冒死也要沾明烈的身子,只为羞辱她,但是这么多年还是只得了琴笙这么一个……“棋子”。   楚瑜为自己的念头感到心惊,忍不住偷偷抬眼去看琴笙,却见他依然琥珀眸温润地凝视着自己。   仿佛一眼就看透了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楚瑜轻咳了一声:“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将这个事儿放到陛下他们面前去么?”   陆家虽然有从龙之功,但是脚踏两条船,背叛过明烈,牵扯上宸王这种事儿……陆家从此只怕要没落了。   琴笙轻笑一声,如玉指尖插入她长长的发丝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既然你把南秦月和陆锦年摆上台,就让她们两个先斗一斗罢,待看下最终是个什么结果再做计较。”   楚瑜闻言,点点头:“也好,咱们很快就要出发去漠北了,这边的事儿就先搁一搁罢。”   琴笙含笑,忽然转了个话题:“小鱼,喜欢梳子么?”   楚瑜正被他修长柔软的手指抚摸头皮和发丝,抚摸得舒舒服服地,忽然听他这么一问,便道:“也就是梳头用一用的器具罢。”   “梳头么?”琴笙笑了笑:“我怎地见你有把翡翠梳子从来不用呢?”   楚瑜一愣,想了半天:“我不太喜欢用宝石梳子,大夫也说梳头用木梳最好了。”   她梳妆匣子里一大堆梳子,金的、银的、翡翠宝石的都不少,是当初琴笙和金大姑姑给备下的,但是她很少用那些梳子,用的多的还是木梳。   只是琴笙怎么会忽然换了这么个话题?   琴笙看着面前的人儿一脸茫然的样子,分明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   看来,她早已不记得宫少宸曾经给她送了一把价值不菲的翡翠梳子了。   他心情忽然就好了许多,目光瞥了眼桌子上的梳妆匣子。   他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梳子是个好东西,所以不要随便用别人的。”   楚瑜还是茫茫然的模样,点头应了:“哦。”   ……*……*……   转眼间,就已经是正月十五了。   扫雪院里早已准备妥当,行装都打点完毕,只待第二日出发。   宫里摆下了筵席,邀了皇亲国戚、朝中百官进宫同饮宴。   楚瑜和琴笙自然是要同去的,她原本想着明儿自己就要启程了,这皇帝或者太后说不得就要给她小鞋穿一穿。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太后只是对她冷淡以待,看都没有多看她一眼,皇帝陛下就更奇怪了,看着她的目光很复杂——羡慕嫉妒恨?   楚瑜沉默地摸摸脸,如果不是因为她知道内情,只怕要误会皇帝陛下看上了她的琴三小姐了。   一场饮宴下来,倒也算相安无事。   只是外臣筵席这一处,琴笙素来不饮酒,简单用了饭菜,他径自推拒了过来给他敬酒的官员们之后,有些不喜这酒气,便往殿外而去。   百官们见皇帝陛下赐酒时都专门点明了琴笙饮酒不得,也不好去强迫。   琴笙站在白玉栏杆前,看着远处明灭不定的宫灯,清冷的神情渐渐温柔下去。   他知道那里是楚瑜在的地方。   ……   “子非。”一道幽幽的声音忽然在琴笙身边响起。   琴笙身形一顿,忽然慢慢地侧了脸过去,对上不远处一双似曾相识的弯弯笑眸。   两人对视片刻,琴笙看着面前一身宫人打扮,面容娇憨的女子,微微挑眉:“你怎么会在这里?”   ------题外话------   小鱼:梳子,什么梳子?   宫二狗:你居然忘了,你还帮我梳过头!   琴猫猫微笑:本尊来替你用吞噬替狗毛,如何?   ==(⊙o⊙)哦~求个票求个票,走过路过,看二狗子可怜给二狗投个票吧。   对了,本章节会有尾巴的! ☆、第八十六章 珍珑夫人 (二更)   那宫女打扮的女子脸儿微圆,琼鼻樱唇,一双略长的水眸盈盈含笑,盼顾生辉,乍一看下竟与楚瑜有那么三份相似,只是楚瑜的眼眸大而明丽濡湿,宛如明珠星辰,连带她的容貌都灵动似晨曦朝露,活泼慧黠。   而此女眼尾出一颗殷红泪痣,却让她看人的时候多了几分妩媚柔软与无辜,可偏身上自有一股高雅沉稳气势,全不似一个寻常宫人,更不似一个少女。   那宫女见琴笙应了她,仿佛有些怔愣,随后却哂然一笑:“真的是你,想不到你会应我这一声。”   琴笙转过身,眯起妙目看着不远处摇曳的宫灯:“我若不应,你便罢休么?”   那宫女闻言笑了笑,撑着一把伞走了过去,也并不靠他太近,只转身也陪着他看向远处:“我一直都是在猜测,也有了些线索,只是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追查故人过去,却不想你会这么干脆地应了,子非。”   琴笙淡淡地道:“既是故人,就活在过去里,追查作甚,莫非你打算给过去陪葬?”   那宫女愣了愣,随后仿佛有些无奈地轻嗤了一声:“人人都说琴家三爷是温润清冷天上仙,如今看来当年京城双璧中的公子羽并没有改变,嘴还是那么刻薄。”   琴笙看着那远远的晃动的宫灯处似有人影绰绰,似有人提着灯一路往这边来了,他唇角却微微一翘:“自然是变了的,这世上没有人能不变。”   那宫女闻言,目光落在琴笙纤长睫羽下那温柔的阴翳上,神情有些怔然,她见过他许多的表情里,却从未见过真正——温柔。   她早就知道面前之人姿容绝伦,清冷如仙,对人冷酷无情时就已经令上京少女们掷果盈车。   如今垂眸一顾的缱绻又怎教人不怦然心动?   她再次轻叹了一声,随后也顺着他的目光一起看向远处的那一排宫灯,片刻之后,翘了敲唇角:“原来如此,是因为那位玉安县主罢,能让堂堂的骠骑少将、京城双璧的公子非露出这般温柔的表情的女子,一定很出色。”   琴笙微微眯起眸子,淡然道:“珍珑夫人此刻应该在回律方的路上,这般私下违逆陛下的旨意折回上京,是不担心被陛下治罪么?”   他已经懒得与她打机锋。   珍珑夫人,就是苏千城,也是南国公世子夫人,此刻本该已经快到了律方的人,却不知为何忽然换了一身宫人的衣衫潜进宫中,若是传出去,必是渲染大波。   苏千城听着他冷淡的声音,忍不住黯然地道:“子非……。”   “骠骑少将也好,公子非也好,都是死人,珍珑夫人一直在提起,莫不是很想见一见死人?”琴笙忽然打断了她,声音虽然幽柔,却带着一种让人心寒的诡冷。   那种诡冷让苏千城身形僵了僵,摇摇头,还是换了称呼:“三爷,你可是忘了许多年前,我们三人约定过的事,也许你忘了,但是还有人未曾忘记。”   琴笙没有说话,只淡漠地站着。   苏千城见状,眸光微转,搁下了手里的伞,从自己怀里去取了一只精致的小瓷瓶出来,搁在了那白玉栏杆上。   她微微仰头,看向更远处的朦胧山岗,闭着眼双手轻轻合十:“亭羽,你临去前,曾与我说,你再不能践诺,陪着子非与我看这上京的漫天飞雪,上元灯火阑珊,如今他终于回上京了,我也将你带了来。”   她顿了顿,抬起头时,目光仿佛有些空茫,唇角的笑容却轻软如少女:“你看,亭羽,这就是上京元宵的雪,这就是繁华古都的灯火,还有你,还有我,还有……。”   子非二字,她没有说出口,只是做了个无声的嘴型。   她眺望远处的目光仿佛能穿越极为遥远的时光一般。   琴笙一怔,目光落向那白玉栏杆上的小瓷瓶。   却见她忽然抬手,将那小瓶塞取下,蓦然一抬手,就将里面的白灰撒向了落雪的天空。   “……。”琴笙怔了一怔,目光晦涩难明地看着那一抹撒向天空的白灰,眼前依稀是那少年的笑容,许久,他终是幽幽地开口。   “亭羽……。”   那是那个记忆中翩翩无双的少年公子身体的一部分罢……。   三个人的灯火阑珊仿佛是前生的画面。   却不想,他竟执念若此么……   ……   但,这世间事,早已与他一样化作一抹苍白的灰烬。   山河依旧   花有重开日。   人……   无再少年。   ……   苏千城转脸,眼里盈盈地含了泪光,柔和了眉宇间的沉稳,倒是愈发显出一种脆弱来,依稀。   她似不想被人看见自己的脆弱,又转过脸去:“他遗愿已了,我这就走了。”   她顿了顿,笑了笑,眼泪却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还是很高兴能见到故人安好。”   说罢,她转身举起了伞缓缓离开。   走了两步,她仿佛想起什么,脚步停了停,转身侧脸轻问:“忘了一件事,当年亭羽与我都曾猜测过公子非的妻子当是何等无双的女子,如今亭羽也在,不知可否介绍我们认识?”   琴笙却依然负手而立,并未看她,却淡漠地道:“不可。”   苏千城一怔:“为什么?”   她原本早有准备他不会搭理她,只是如今看在南亭羽的面子上,也许气氛能缓和些,却没有想到琴笙拒绝得如此果决。   琴笙微微翘起唇角,侧了脸,倒是给了她第一个笑脸,只是那笑容冰凉如雪,让人冷彻心扉。   “因为,你不配,而她会不悦,她不悦,便是本尊不悦,本尊若是不悦,就一定会有人死。”   他轻描淡写的话语,却让苏千城脚步一个踉跄。   随后,她梭然挺直了脊背,转回头去,苍白着脸:“这是警告么,子……三爷,你还在恨亭羽和……我么?”   琴笙淡淡地挑眉,丝毫不掩饰他的不耐:“有些话,本尊说话从不说第二次,你是南亭羽的女人,看在他的面子上,你若是不犯蠢,本尊不会对你做什么,勿谓言之不预。”   说罢,他转身悠悠地向白玉台阶而去。   他从不对无谓之人多言。   楚瑜裹在软软的雪狐披风里,提着灯笼跟着朝臣们的家眷一起往这大殿这处来,见琴笙率先走了下来。   她一笑,提了灯加快了步子迎了过去,抬手握住他的手上下打量一番,又凑近嗅了嗅他身上,这才满意地颔首:“没有酒气。”   她就担心皇帝不安好心地给他灌酒呢,这大神喝了酒可了不得。   琴笙抬手替她温柔地擦掉雪花,温润一笑:“回去罢,早点休息,明早还要出发。”   楚瑜颔首,笑眼儿弯弯:“嗯。”   只是目光掠过他的肩头,看向刚才他站的地方:“刚才我好像看见有人站在那里,是个女子,怎么一晃眼就不见?”   那白玉栏杆边上一个人都没有了,几乎让楚瑜疑心自己眼花。   琴笙微微一笑:“无关紧要之人,来送点东西罢了。”   “嗯,反正谅琴三小姐你也不敢在我背后偷汉子。”楚瑜微微颔首,见他不愿多言,也只当是什么宫人来送东西罢了,毕竟这宫里琴笙也定然安插了不少眼线的。   琴笙闻言,眼角忍不住跳了跳,抬手在她嘴儿上一弹:“口无遮拦。”   随后他抬手将握住她的柔荑,牵着她向宫门外而去。   “不去和陛下道别么?”楚瑜可是看得出来兴平帝对琴笙倒是真上心的,只是琴笙照样不怎么待见他罢了,就像不待见廉亲王一般。   琴笙淡然道:“不必。”   既然琴笙也这么说了,楚瑜自然不会多嘴,只笑盈盈地任由他拥着自己离开。   ……   远远的大殿的白玉台阶栏上,一道倩影不知何时出现,只静静地持着伞看着那两道亲密的人影走远。   她静静地抬起眸子看着天空,原本柔软的眸子里此刻一片冷冽与平静,只轻笑了一声:“亭羽,想不到你我还有一日能看见他拥抱着一个女人的样子,也算是全了你当初的好奇罢,不过那个女孩子的样子居然与我有那么几分相似,倒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夫人,咱们必须走了,太后那里的筵席既然已经散了,陛下这里应该很快也会散了。”一名小太监凑了过来,低声道。   但见他下盘稳当,脚步却极轻,便知道是个练家子。   “嗯,本夫人知道了。”苏千城淡淡地道。   她转身撑着伞毫不留恋地离开,同时低声问了一句:“你说祖母一直在查这个玉安县主的过去么?”   “没错,老夫人似乎对这个玉安县主很上心,派了不少人手,甚至过去不轻易动用的关系去查她的过去,这些都是咱们放在老夫人身边的人回报的。”那小太监道。   苏千城垂下眼皮,眼位的红痣此刻让她的眼睛显出一种冰冷的艳丽来,她沉默了好一会,也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轻嗤了一声:“这事情倒是有些意思,一个与本夫人相似的小姑娘,嫁了公子非,又引得本夫人的祖母一直在查她的过去,看来这小姑娘应该与本夫人有些血缘关系。”   或者说与苏家有些关系了。   这对她来说,也许,算不得什么好消息。   ------题外话------   我已经对我的二蠢不抱任何希望了,真的……   我超过了一个小时的修改时间,所以今天木有法子加上缺的那部分尾巴了。   人生果然何处不*,缺的字数明儿给大家补上吧。   苏千城童鞋正式上线,不过三爷打脸不太客气。 ☆、第八十七章 想男人 (一更)   苏千城抬头看着漫天飞雪轻叹:“去,把所有老夫人查到的消息,截下来。”   那小太监一惊:“这……要截下来老夫人的所有消息?”   苏千城唇角微抿,淡淡地道:“所有经过老夫人眼前的奏报消息,我都要先过目。”   那小太监有点犹豫,随后还是抱拳:“是!”   苏千城忽然转头,远远地望了眼琴笙与楚瑜消失的方向,再次吩咐:“万万不可惊动了琴三爷的人。”   她对琴笙说的那些她才知道他身份的话自然不是真的,南亭羽去世之后,她就要已经若有所觉,但在南亭羽那里察觉到公子羽还活着的事实之后,所有的调查停滞不前。   毕竟能让皇室和曜司联手守住的秘密自然不是寻常人能查到的。   若不是定远老夫人以为她已经知道了什么,又不曾防备她这个唯一的孙女儿,稍微漏出了些痕迹出来,她也不会确认琴笙就是公子羽。   当初的公子羽就算是面具下的那张脸也是略做了些易容的。   至于琴笙为什么没有干脆直接易容成另外一个人,大约是因为他想要留着那张脸,给太后他们添堵罢。   苏千城唇角微翘,持着伞慢慢地向前走着。   自打知道了琴笙还活着,她才发现原来公子羽的真正实力完全超乎了她的想象,整个帝国都覆盖在他的羽翼阴影下,与皇室的渊源更是不可触碰的禁忌。   正是因为如此,她更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他身边的玉安县主,却让她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异样感。   让她必须查个清楚明白。   ……*……*……   “你这就要走了,这才几天哪,漠北那么冷,何苦一定要去走一遭?”秋念灵拉着楚瑜的手,眼里都是不舍得。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这个认来的义妹很得她的眼缘,天生一股子亲切感。   楚瑜自能分辨人的真心假意,她能感觉反手握住秋念灵的手,笑眯眯地道:“云州夏日长,义父也可以经常去调养身子,等我们回云州了,姐姐可以带着孩子、姐夫一起来玩儿。”   秋念灵叹了一声气儿,依依不舍地颔首:“父王身体不好,他今儿没法来送你,但是送过来的金炭应该能顶些用处,可别不舍得。”   提起廉亲王,楚瑜心中又是一暖,她知道那金炭是太后专门着人为他用极少见的木头加了名贵的药物特别烧制了许久才成的,切成小块,烧起来没有任何烟气味道不说,一块炭能稍两三个昼夜,还不掉灰烬,最合适灌进暖汤婆子或者车子里的暖炉,有钱都没处买。   廉亲王把所有的金炭都给她送来了,就是怕她着凉。   楚瑜心里是极感激的,因为琴笙的身子骨虽然不惧寒,但是畏乍暖还寒时节的湿气湿寒。   虽然漠北天寒地冻,能暖着他身子多些也是好的。   “我们走了,义父那里,姐姐多替我尽些孝心。”楚瑜神情温软地道,随后就在一边的红袖的催促下上了马车。   秋念灵颔首,看着她的马车夹在车队里远去,她用力地对着马车挥了挥手。   眼见着车队在武卫们的护卫下渐渐消失,秋念灵方才转回头,却不想她这一回头,就看见一辆熟悉的马车。   她愣了愣,便领着贴身的侍婢上前,对着那马车行了个礼:“念灵见过外祖母。”   那马车上的车夫赶紧下来行礼:“郡主。”   说话间,马车的帘子被人掀开来,果然露出里面定远老夫人沉静的面孔。   “外祖母是来送小鱼的么?”秋念灵抬头,有些奇怪地看着定远老夫人。   她这位外祖母虽然不是不疼爱她,但一贯更亲近疼爱苏千城,这次小鱼的事情上,却帮着出了不少力气,否则就算南秦月下狱,小鱼也不会就那么快脱身出来。   但就她对外祖母的了解,可不以为外祖母是那等慈悲心肠的人。   定远老夫人看着秋念灵眼里的探询,随后笑了笑:“算是罢,我看那孩子也得我的眼缘,听说她今日离开,便来看看。”   秋念灵更奇怪了,那既然是来送人的,为什么外祖母不出现呢?   但明显定远老夫人并不想说出其中原因,秋念灵也不好问,便颔首笑了笑:“天寒地冻,外祖母先回去罢,莫要感染了风寒,让千城姐姐知道了,不定多么心焦呢。”   苏千城虽然是外祖母从旁支放在自己膝下养着的,但确实自由聪慧伶俐,而且对老夫人确实很是孝顺,冲着这点,秋念灵便对自己外祖母更疼养孙女释怀不少。   定远老夫人也叮嘱了一句让她早点回去,又问了几句廉亲王身体的情况,方才放下车帘子,有些疲倦地靠在车厢的软垫上。   “老夫人,您……。”一边伺候的彭嬷嬷也和管家一样是定远老夫人的亲信,见老夫人这般模样,不禁担心起来。   “没事,只是心里有些不得劲罢了,今日本是来送那小丫头走的,却连话都没有说上一句。”定远老夫人叹了一声气儿,心中忍不住有些难受。   她不确定琴笙对她调查小鱼的身世是个什么态度,所以不敢贸然再接近小鱼,之前那次她出面为小鱼奔走,估计琴笙如今醒来之后应该有所察觉的。   “三爷那边似乎没有再刻意阻挡咱们的人去查玉安县主的身世了,老奴想他应该不会太……介意才是。”彭嬷嬷若有所思地道。   定远老夫人闻言,有些浑浊的眼里瞬间闪过一丝精光:“哦,是么?”   若是琴笙那边松动了,那她要查的事情就有希望了。   “很好,很好。”定远老夫人阴翳多天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连道了两句很好。   彭嬷嬷看着自家老夫人心情变好了,她也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是了,飞鸽传书过去,让千城那边要多多关照小鱼他们。”定远老夫人含笑吩咐,但是不知想起了什么,她又转了口径。   “不,飞哥传书给那边的苏宇他们,看顾下小鱼他们,若是小鱼那孩子有什么难处和需要,一定要出手相助,不要让她为难。”   彭嬷嬷闻言,忍不住抽了一口气:“老夫人,可是咱们还不能确定楚瑜小姐就是当年的小小姐。”   律方是什么地方?   那原本是就是苏家的守境,苏家的老爵爷当初就是律方督抚,乃是封疆大吏,亦是满门忠烈,常驻律方,只是当年被宸王暗中夺了权,又暗害而死之后,律方的大权才旁落宸王手中,乃至成了宸王夺嫡的大本营。   只是宸王一死之后,律方无人能镇服,外虏虎视眈眈,兴平帝和太后逼不得已只好将定远老夫人派了过去呆了一段时间。   定远老夫人在律方收拾残局,她威名在外,重拾山河,将那些残存下来的苏家门将再收编了一回,又有朝廷的大力支持,这才勉强支撑了起来,这么多年下来,虽然根基不比当年,但如今律方也已经算是重新掌控在苏家手上了。   何况又有苏千城一直代表苏家镇守律方,这些年下来倒算是平静。   苏千城作为珍珑夫人算是苏家的精神象征,但最高长官依然是苏宇督抚——当年老爵爷的门徒,得了定远老夫人的赐姓,忠心耿耿。   如今老夫人尚且没有确定楚瑜是不是当年流落出去活下来的小小姐,就要让苏督抚这般关照么?   “你不懂,我看着那孩子,就觉得……。”老夫人摇摇头,原本平静苍老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忧伤:“就觉得像,实在太像了。”   苏家嫡出的女儿那一身肌肤一直都很特别,就算是她如今已经走到花甲之年,身上的肌肤都比寻常贵夫人要好些,而她唯一的女儿苏灵娘和她堂妹一样,都是打小一身肤如凝脂,冰肌玉骨。   这算是一种特殊的标志,所以当初她将苏千城养在膝下,唯一的遗憾就是那孩子并没有传到那身肌肤,也许是因为早已出了三族的缘故罢……   定远老夫人扶着额,苦笑一声:“其实说来既然琴三爷在她身边,也没有什么咱们需要照顾的,那已经是一等一周全之人,未必喜欢我这身份不明的老婆子越俎代庖照顾他的妻子。”   “老夫人……。”彭嬷嬷看着老夫人那老眼含泪的模样,心中忍不住的难受,咬着牙道:“您放心,老奴一定尽快将楚瑜小姐的身份查个清楚。”   定远老夫人长长地叹了一声,颔首,随后又补充了一句:“这事儿先不要与千城说,那个孩子也是个苦命的额,又心细如发,也是个容易多心的。”   彭嬷嬷一愣,随后颔首,自家小姐是个什么性子,她这个老婆子自然也看得清楚。   也许是因为被抱养在膝下,被抱过来的时候,千城小姐又已经有了几岁了,小小的女孩儿早已记事,聪明伶俐,尽心尽力地让她自己看起来更像念灵小姐那个她名义上的母亲,甚至长大了,连自己的名声也希望能靠上念灵小姐,那是个很敏感的女子。   若是知道老夫人在查楚瑜小姐的身世,只怕会多少有些伤心和不安。   定远老夫人望着窗外苍白的天空出了一会儿神,又有些不安和惆怅。   她不知道这次不知琴笙到底为什么要去律方,他连京城都不愿意踏足,这次却带着小鱼去了……律方、   她想了想,还是很不安地道:“总之,一定要苏宇看顾好了小鱼。”   彭嬷嬷再次恳首:“是。”   ……*……*……   楚瑜和琴笙一行人一路地往北而去,越是北上,风雪越大。   原本是天下落下是雪花的,如今落下来的都是雪粉子,吹得楚瑜只躲在大马车里轻易不肯出去。   但这马车做得极为周到,车子都有金属夹层,灌入了廉亲王给的金炭,上头覆盖着黄花梨的木板子,再覆上一层又软的狐皮,宽敞的能站起来的马车里温暖如春,又很是柔软,往里头一躺,隔音效果很好,不能更舒服。   时日漫长,外头风雪大,车里又有个美人,楚瑜没事闲了,就去撩拨撩拨他,下场自然是被看似清心寡欲的大神吃干抹净。   但若是遇上哪个晴天,周围景致银装素裹,玉树银花,美不胜收,楚瑜也会拉着琴笙出来看风景。   日子一晃就过了大半个月,渐渐地就能看见了远律方高耸的城墙。   这日雪停了。   楚瑜远远地就能看见那黑色的、气势雄伟的巨大石墙,忍不住叹了一声:“不愧是屹立几百年的律方要塞。”   整座城都用一人高的巨大石块叠加砌成,也不知多少年的历史了,墙壁上因为几百次战役而留下斑斑驳驳,却丝毫不能减损它的气势,仿佛一只巨兽蹲在平原之上,仰望着苍天,守护着身后的中原入口。   “你看那律方两个铁画银钩的大字,听说当年还是前朝的开国真武大帝的笔迹。”楚瑜忍不住托着腮,神思有些旖旎,回想起那几百年前风起云涌的历史,如今都已是化作史书里的一段传奇。   琴笙从手里的奏报中抬起头,看着那古朴雄浑的要塞,却神色有些晦涩不明。   楚瑜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转脸看着他,却见他琥珀妙目里光线明暗不定,宛如深海里浮上一层幽雾,冷涩诡谲。   让楚瑜瞬间就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看见他站在尸山血湖间的模样。   她自己都不禁微微一颤,却没有远离他,反而靠近了他,握住了他的修长的玉骨手。   果然,这么一握,她就能感觉他手心的冰凉。   “怎么了?”楚瑜靠在他肩膀上,手指在他掌心轻轻地撩拨。   琴笙垂下眸子,温淡地道:“想起了一些过往的旧事罢了。”   他的声音凉薄得让楚瑜微微蹙眉,她明丽漆黑的大眼珠子一转,凑过去靠在他耳边,指尖也抚上他的衣襟,声音温软地道:“可不可以跟我说说,嗯?”   他可是答应过她,到了律方会把事情告诉她的。   琴笙却仿佛没有看见她探入自己衣襟手,只是看着车窗外的人流,漫不经心地轻嗯了一声,不知在想什么,只是眉目幽沉,身上的气息愈发的冰冷。   楚瑜见状微微蹙眉,忽然抬手一把将他按在自己身下,抬腿就跨坐在他的腰间,挑起一丝他的乌发在手里把玩,挑眉笑道:“哎,怎么了,三小姐这是在想其他男人么?”   琴笙不防之下,就被按趴下了,看着自己身上霸气十足的女子,他愣了会,妙目幽盈地静静地看着她片刻,竟应了:“是。”   ------题外话------   话说我好像很久没有万更了,今儿要是月票儿能到1200,今天,我努力蹲在马桶上也凑够个万更好伐?   但是木有到,也有二更地~么么哒! ☆、第八十八章 (二更)   楚瑜倒是没有想到他答应得那么干脆,便忍不住翘了敲唇角,抬手点了点他的眉心:“来,说说看罢。”   说着,她俯下身子来,刻意地轻吮了下琴笙的薄唇,挑眉笑道:“想什么男人呢,公子羽?”   她的动作没有停,却沿着他的唇一路往白皙的颈项有一下没一下地吮去。   楚瑜不太喜欢他变成以前那模样,仿佛摸不着他心似的。   她有些生涩的挑逗让琴笙眸里有微弱的金光翻腾,只偏了脸去,一边伸手去合拢自己的衣襟,一边微微眯起眸子:“一会就要进城了,本尊今儿还在服药,你是故意的么,小鱼?”   有楚瑜死盯着,他没有再能乱服药,加上老金的叮嘱,红袖也是看药看得紧。   如今他喝的那些调理身子的药物,都是重新调整了药方的,七日喝一次,喝的时候,服药当日还得禁欲。   楚瑜听得他说话有点不客气,心里有点不得劲,却知道他有点意动了,便大眼弯弯,露出个狡黠得意的坏笑来,勾住他的衣襟不放手,顺势在他拉扯间露出的精致锁骨上咬了一下。   “啧,三小姐不要这副被人欺负的样儿,我看你精神不好,兴致不高,给你提提神而已。”   琴笙闭了闭眼,如玉眉宇间已是有了忍耐的意味,慢慢地道:“小鱼。”   琴三爷这等人物,如今哪里是个会忍耐的人,所以这一点忍耐就让他的模样看起来莫名地有了点脆弱的样子。   那种脆弱,却愈发地显得诱人。   楚瑜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他总喜欢在某些时候用尽手段地欺负了她,那种模样看起来,不但颇有成就感,还很让人有点想进一步欺负人的冲动。   她眼珠子一转,抬手就从他袍子下面掀了进去,贴在他干燥温润的皮肤上,抚摸着他腹肌结实的性感小腹,一脸恶劣的天真:“来,讲故事,爷。”   琴笙蹙眉微微抽了一口气,白皙的脸颊上染了一点红晕,转眼睨着她片刻,又听得那周围喧嚣声渐大,便知道这是要进城了。   律方乃是要塞,安全极为要紧,戒备森严,哪怕是皇亲贵族进城都要下马出车门查验。   “乖,别闹。”他索性不去理她,闭了眼调息内劲,等着一会开门盘查的时候也就把这丫头打发了。   楚瑜多是被他压得死死的,难得有机会趁机作恶一回,这会子眼珠子一转,把他压在身下,手上的动作也越发过分起来,一路把手就顺着袍子探了下去。   琴笙哪里想到她这般放肆,身体梭然一僵,软处竟被她抓个正着,他轻抽一口气,梭然睁开妙目,眸光一凉,抬手就去抓她的柔荑,就要把她掀下来好好教训。   只是此时忽然敲门声响起,红袖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三爷,小夫人,咱们要下车了。”   楚瑜朝着他脸色一僵,得意洋洋地朝他做个鬼脸,一收手就踢开车门,率先下了车。   “来来,三爷请。”   琴笙默然无言,温淡地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只是身上散发出幽诡寒意无远弗界直让门口来查验的士兵和等着的红袖、火曜几个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那士兵看了腰牌之后,知道这一行人来历不凡,本也只是个例行公事罢了,此刻见势不妙,赶紧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上来!”琴笙凉凉地看着站在马车前的楚瑜,不容拒绝地下令。   楚瑜则是瞄了瞄他的长袍下方,不怕死地问:“上来做什么?”   琴笙微笑,眸底有金色的乌云泛起:“你说呢?”   楚瑜忽然伸出爪子在马车边上刨了刨,刨了两爪雪捏成个雪球递过去。   琴笙危险地眯起眸子:“……。”   楚瑜把雪往他袍子上一抛:“给爷,灭火。”   说着,她转身就跑,直接溜到了霍二娘和霍三娘身边,笑眯眯地扯着她们一起往城内去了。   红袖和火曜都是一脸茫然,火曜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琴笙的袍子:“那个……您身上的这雪?”   琴笙看了看自己袍子上的雪,抬手轻轻一抖,那雪轻易地被扫了出去。   也不知为什么,随着那雪被扫出去,他仿佛觉得看到律方之后,那些心底泛起的阴翳灰霾也随着那被扫出去的雪全部都散去了。   他看着远处那娇俏的背影,唇角微微弯起了一点温润的笑容。   总有人看似大大咧咧地为你心头扫尘土一捧。   ……   马车到了督抚衙门就停了下来,楚瑜远远地就看见一名穿着武将常服脸带络腮胡的伟岸男子领着许多人站在府衙前等候着。   一见楚瑜上来,那男子便抬手对着她抱拳,含笑道:“玉安县主,一路辛劳。”   楚瑜见状,不禁一惊,立刻下车,也对他作揖:“苏大人实在太客气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身为封疆大吏的律方督抚亲自出来迎她,她虽然是玉安县主的身份,但至多是个督抚夫人等内眷来迎她罢了。   莫非是因为琴笙的面子?   果然,不一会,琴笙从马车里下来的时候,这位苏宇大人锐利的眼睛微微一亮,看着琴笙忍不住怔了怔,竟有些失神的模样。   楚瑜知道琴笙长得好看,连督抚夫人都忍不住怔然,但是看着一个络腮胡大男人直勾勾地盯着琴笙,还是让她忍不住唇角抽了抽:“苏大人。”   琴笙只神情淡漠,恍若未觉。   但是苏宇竟似没有什么反应的样子,还是他身边先反应过来的督抚夫人忍不住轻咳了一声:“夫君,屋内已经摆好了接风酒宴。”   那苏宇到底反应过来,立刻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抱歉,久闻琴三爷的大名,一时间得见真容,果然是天人之姿,闻名不如见面。”   琴笙微微一笑,抬手优雅一揖:“大人客气。”   他虽然身无官职,但是就他天子近臣和同样相当于江南封疆大吏的地位,就算不对苏宇行礼也不出奇的。   何况琴笙那一身清冷淡漠宛如画中神祇的气质,不让人膜拜就不错了,但是他这般温文尔雅的模样赢得了苏宇等人不少的好感。   “请吧。”苏宇豪气一笑,抬手朝府内示意。   不少官员是不会住在衙门里,而另起府邸的,但是类似律方和凤栖城这样的边疆要塞因为常有军情与各种事务需要主官及时处理,所以这样的地方大吏都会住在府邸之中。   楚瑜一进门,便觉得这边塞府邸布局雄浑大气,真与京城里的奢华精致截然不同。   进门就是公务衙门议事之处,侧边竟就是一片极大的校场,刀枪林立,可见不少亲兵在求中操练,杀声震天。   若是胆子小点的女子,都会忍不住腿软,但她看了看那督抚夫人,却见对方连着身边的婢女都神情自若,她心中暗自赞了一声,果然不愧是常驻边疆的武将夫人。   那督抚夫人徐氏让自己的儿子苏珂去给楚瑜等人领路,她稍稍落后了一步,看着自家夫君忍不住低声问:“夫君是怎么回事,可是觉得那琴三爷有什么问题?”   她也没有想到会有这等姿容绝伦的男子,忍不住侧目,但是自家夫君那模样可不像是只因为看人看呆了。   苏宇略一迟疑,看着不远处的背影,轻道:“不,只是陡然一眼过去,我觉得这位琴三爷的身形,仿佛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   徐氏一愣,随后忍不住笑出了声:“若你是对玉安县主说这话,妾就要吃醋了。”   苏宇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压低了声音道:“应该是为夫眼花了,两个人的气质差得远了,何况……。”   他不知想起了什么,深深地叹了一声:“那传奇早已被尘封了。”   说罢,他自嘲地摇摇头,转了话题:“是了,怎么没有看见千城小姐?”   “她说今儿会晚来一些罢。”徐氏道。   苏千城是御封的珍珑夫人,在律方的地位非凡,代表着定远老夫人,也代表着苏家,自然不可能缺席今儿的接风宴。   果然在徐氏领着楚瑜等一行人进了府邸,指挥人协助楚瑜和琴笙等人安顿下来,领着他们出席接风宴时,已经有人在花厅筵席上等着他们了。   一道身着精致玫瑰红色锦袍,披着狐裘的窈窕人影静静地站在花厅门口,听得有人过来,便转过身来,对着众人爽惬地一笑:“大哥嫂子,你们怎么才来?”   楚瑜但见那女子眉目弯弯,秋水美目盈盈含笑,温润雅致,眼角一颗鲜艳的红痣衬得她笑容娇妍,虽不如苏念灵那般容貌华美,一颦一笑间另有一番让人移不开眼的魅力,宛如空谷幽兰一般,连楚瑜都看愣了愣,总觉得,仿佛……有些眼熟。   “千城,你终于来了。”苏宇爽朗一笑。   楚瑜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就是传说名动京城的苏家小姐——苏千城。   苏千城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知道贵客临门,所以特意猎了些些野味带过来,不想来晚了,这菜怕是都做好了,麻烦大哥了。”   苏宇虽然非苏家血脉,但是早年得了老爵爷赐姓,苏千城唤他一声大哥,苏宇还是受得起的。   随后苏千城转脸看向楚瑜,含笑道:“这位就是玉安县主罢,你是念灵的妹妹,自也就是我的妹妹,之前我们同在上京,但是匆忙擦肩而过,倒是错过了姐妹相聚的时期,原本想着这次你过来,给你准备一桌好饭菜,尽个地主之谊的,结果倒是让大哥抢先了。”   楚瑜见她笑容真诚,倒全不是自己想象中飞扬跋扈的模样,便也客气地一笑:“珍珑夫人客气了。”   苏千城笑盈盈地上前亲自握了楚瑜的手臂,引着她往主桌而去:“既是姐妹,不要叫得这般客气,就唤我一声苏苏姐姐就是了,平日里哥哥他们私下都这般唤我。”   楚瑜被她牵着手坐下,含笑道:“这个……。”   这苏家大小姐的热情,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虽然不讨厌,但是让她还是觉得有些怪怪的。   尤其是在琴笙告诉过她,苏千城像陆锦年之后,她这热情就让楚瑜有些消受不起。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苏千城仿佛全没有看见她身后还跟了个琴笙一般,只拉着她坐下。   “内子在这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姐姐。”冷不丁一道淡然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苏千城的热情,一点不给她面子。   ------题外话------   KTV。   三爷(演员):该配合你演出的我视而不见。   小鱼(我的祖国):一条大河波浪宽,三小姐要偷汉,老子这里有猎枪。   宫二:汪汪汪……   苏千城:我要唱啥? ☆、第八十九章 关山旧忆   这般疏冷不客气的话语若是从旁人口里说出来,自显得很是无礼,但是从琴笙的嘴里说出来,衬着他那淡漠的模样,却莫名地让人觉得再理所当然不过。   苏千城手上的动作略一顿,转眼看向琴笙,不愠不怒地淡淡道:“这位应该就是江南十景之一的琴三爷了罢,素闻三爷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今儿可是一路行来,太过劳累,心情不好,或者是我哪里得罪了三爷?”   琴笙那一句话后,若苏千城打个哈哈过去也就罢了,但偏她竟直接就这么顶了上去,虽然是笑吟吟的模样,但场内的气氛瞬间僵了僵。   徐氏看了眼楚瑜,却见她盈盈含笑的样子,大眼明丽濡湿地左看看右看看,竟仿佛全然没有觉得发生了什么事儿一般。   偏楚瑜生得娇俏,虽挽了高髻,却容颜娇稚全不似嫁了人的样子,做出那种模样来再自然不过,就别指望她出口缓和气氛了。   徐氏有点无奈,只和自家夫君对视一眼,便含笑道:“是我想得不周到,这大冷天地走了那么远的路,琴三爷和县主想必都累了,大家用了膳后,也就不耽搁三爷和县主安歇了。”   说罢,她主动夹了一筷子鹿肉给楚瑜,楚瑜含笑接了:“多谢夫人。”   气氛这才缓和了下来。   苏千城倒是也仿佛全忘记了方才的事情一般,一边与席面上众人说笑,一边用膳,竟也全无大家闺秀食不言寝不语的样子,倒将气氛活跃得正好,一场接风宴下来,欢声笑语,如同寻常人家里的团圆饭一般,倒是宾主尽欢。   苏千城陪着徐氏将楚瑜送出门外,她便止住了脚步,对着楚瑜怡然一笑:“好了,虽然我这自称姐姐也许有些招人讨厌,但到底比县主虚长几岁,在律方若县主妹妹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管找我就是,我也就不杵在这里碍眼了。”   说罢,她朝着楚瑜眨眨眼,转身就走了。   楚瑜一愣,但见徐氏忍不住笑着摇头:“苏苏这么多年,还是这般模样。”   听得徐氏自然而然地唤苏千城的小名,楚瑜微微挑了下眉尾,看着苏千城远去的背影。   知进退,懂审时,明度势。   即使如她这般心里多少对苏千城有些成见的人,也都不得不承认苏千城个性个确实很难让人讨厌。   “难怪她当初能够插手进你和南亭羽之间,与你们成为莫逆之交。”楚瑜回了房间之后,一边脱披风一边看着琴笙道。   琴笙脱手套的手略一顿,淡淡地道:“莫逆之交,凭她,呵。”   楚瑜听出了他话里的轻蔑,不禁微微蹙眉,琴笙来到这里之后,仿佛情绪格外地外露,性情里当初属于白白的霸道、桀骜和阴沉都有些浮头。   她走到了琴笙身边坐下,明眸定定地看着他:“也许在你眼里,她不过是南亭羽的附属,若不是你当年与南亭羽斗法,她根本没有机会进入你和南亭羽这京城双璧间,我也不太清楚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个女人确是个心如明镜的聪明人。”   苏千城今日顶撞琴笙的那一番话,分明是在像自己表明,她对琴笙没有兴趣,也会避嫌,不管是太后还是皇帝的想法和谋算都与她无关。   所以,她筵席上不出声,只看着苏千城表演,但是不可否认,苏千城的否认让她觉得心里舒服了不少。   至于苏千城如今是用琴笙做筏子是自抬身价,还是别有目的,她不清楚,却也清楚一点,没有琴笙的默许,那个女人根本不可能如此。   这一点,让她心里非常好奇。   琴笙在很久以前就已经不是一个大度的人,他骨子里的凉薄让他的付出必定要讲究回报。   琴笙看着楚瑜,与她天上明星一般的眸子对视片刻,忽然轻笑了起来,抬手挑起楚瑜的下巴,睨着她:“你这丫头,眼睛总是毒得很。”   不过其实她不问,他也是打算告诉她的。   楚瑜看着他一笑,侧脸忽然含住他捏着自己下巴的指尖,同时伸出腥红软的小舌尖轻舔了下他的指尖,琴笙的指尖最是敏感,那软腻濡湿的触感,娇稚而诱人,让琴笙的妙目里闪过一丝危险的光来,声音越发地幽柔:“鱼……。”   这条鱼儿真是越来越放肆和坏心眼了。   楚瑜眼儿弯弯,抬手捏了捏手腕:“今晚夜色不错,笙儿要与小姑姑我说故事么?”   琴笙轻叹了一声,略将腰腹间的燥热给压了下去,抬手牵住她的雪腕,带着她在窗边暖榻上坐下,又取了热茶各自倒了一杯:“也算是雪夜共饮了。”   楚瑜接了过来,半偎在他怀里,轻啜着茶水,也不多言。   琴笙微微眯起眸子,看着那从窗缝里落进来的雪花,悠悠地开口:“当年亭羽与我一直都在角力,我冷眼看着他能做到什么地步,他也想要知道怎么样才能动摇我,或者说抓到我的把柄。”   “他背后的人是太后还是南国公?”楚瑜忽然问。   这一次入京进宫一番折腾下来,她最大的收货就是太后似乎既不与亲生儿子的兴平帝一条心,也并不完全站在侄儿南国公背后,所以她除了敲打了一番皇帝和皇后,顺带给了她一些教训,就再没有出手了,只冷眼旁观。   这种情形很有些奇怪。   琴笙淡淡地道:“当初南国公与太后并未离心,亭羽的身后正是这两位,只是他们试图处置我早已不如当年便利,皇帝陛下更是坚决反对。”   “所以你就更刻意地杵到他们面前让他们更不舒服,甚至刻意与南亭羽结交?”楚瑜点点头,有点想要笑。   已经从海道回来的琴笙,心狠手辣,城府已深,怎么可能任人处置,他不处置人,搅合个天翻地覆,血流成河就不错了。   “看来这位南世子果然非同寻常人。”楚瑜想了想,伸手去接那从窗隙间落下来的雪花,有些玩味地道。   “当年他早已看出我的心态,便也顺势而为,在我面前话挑明以后脸面都不要地贴了上来,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确实被他勾起了兴趣……。”琴笙顿了顿,唇角勾起一丝莫测的笑。   走鸡斗蛇,玩马弄剑,烤肉狩猎,攀山见日出,落深渊抓蛇,甚至开棺下墓寻宝,小巷乡间的美食趣事儿,各种上九流下九流的玩意,南亭羽都不遗余力地将琴笙给拖着进入玩得个风生水起。   他那样的贵公子,玩起来也都是人尖的玩儿法,不流俗套,危险又刺激,却让人极开眼界,三教九流什么人不曾见过。   少年琴笙虽然早已血洗海道,纵横大洋,剑掠武林,但是他确实未曾体会过那市井人烟与纨绔生活,这等见识上却比不得南亭羽,更有一股子傲气,在这些上头,怎么都不能比人示弱的。   琴笙后来能纵横商场,除了头脑,更有无数的见识在其中起了作用,不可否认,南亭羽在这一道上对琴笙助力匪浅。   在这些看似你来我往,暗藏刀光剑影的较量里,两人渐渐生出惺惺相惜之情来,   “就你的性情,就算与人惺惺相惜,只怕真要刀兵相向的时候,也不会手软罢。”楚瑜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不过缪缪数语,她都能感觉到了南亭羽是怎样惊才艳绝,机敏灵睿的少年,但他们之间却都明白注定——   “我和他早已心知肚明,总有一日会刀兵相见,甚至不死不休,但在那日到来前,依然是……同伴。”琴笙忽然轻弯了唇角,目光落在杯子里的茶水上,神色有些莫测。   同伴,那是他第一次知道这世间,除了下属与敌人,还有这样的一个词。   “你可知道同伴是什么?”关山月下,大漠寂冷,有眉目俊美的少年含笑举起酒壶对着坐在篝火对面戴着铁面具的少年扬了扬,酒液从他唇角缓缓流下,畅快恣意。   那戴着帖面具少年横剑于膝头,冷漠地看着他喝酒的样子:“南亭羽,你喝醉了。”   南亭羽却仿佛没有指望他回答,只抬手扬剑,利刃出鞘,月下泛出寒光来,他朗声大笑道:“同伴就是同行一路,长伴不弃,生死相依;同伴就是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岂曰无衣?与子同泽,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说着,他一抬手,手中长剑直指向远处起伏绵延的军帐。   铁面少年眯起妙目,冷眼看着他,却忽然道:“南亭羽,你想要从军?”   南亭羽却笑了起来,抬手又灌了一口烧刀子,双眼有些迷蒙,却又仿佛清醒得发亮:“男儿志在四方,马革裹尸,难不成你以为我喜欢京城那奢靡的生活?”   随后,他轻笑了起来,自问自答一般:“是,我喜欢那样的生活,但我更喜欢关山塑月下,驰骋疆场,平定四方,成为一个……。”   他顿了顿,忽然凑到了铁面少年面前,盯着他,笑容凛冽:“像宸王那样,一剑凌边关,外敌不敢来犯的将军,续写我南家满门忠烈的武将传奇,秋子非,你知道么?”   他话音未落,就瞬间已经被人掀翻在地,被那唤作子非的少年一脚狠辣地踏在他胸口。   “南亭羽,你想要死,是么?”秋子非微微压下身子,唇边泛起阴沉嗜血的笑容。   ☆、第九十章 伯牙子期 (二更)   明明知道他心中最深的那一道血痕、忌讳,居然还有人敢在他面前提那个名字。   “南亭羽,你是不是以为本尊不敢杀你。”秋子非声音忽然变得温和了下去。   南亭羽从没有见过秋子非还有说话温和的时候,他即刻便知道自己过火了,正要张嘴说什么,忽然感觉肩膀一阵剧痛!   秋子非手中的长剑竟然毫不留情地刺了下去,而且角度刁钻地直挑他右臂经脉,竟直接他半边经脉用剑尖给勾了出来。   南亭羽瞬间脸色白了如绢纸,却连喊都喊不出来,身上汗如浆出,一身衣衫竟在瞬间湿透的。   他知道这个人是狠的,却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享受他的‘狠’。   自己挑衅他,接近他,但从来都有分寸,可长久以来,却并没有什么成效,他非但没有拿到对方的把柄,却发现不断的交手里,自己竟渐渐生出惺惺相惜之心,不舍得杀这同样惊才艳绝的少年。   人,尤其是天才,总是寂寞的。   是以高山才能遇流水,伯牙才能为子期一生绝弦。   只是如此一来,被放在火上煎的就是他自己了。   南亭羽看着被他挑在剑尖的一点白中带红的东西,那是自己的筋脉,他想不到有一天能看见自己被抽筋的一日。   剧烈的痛苦让他身子无意识地抽搐,他泛着血丝的眼睛却亮得吓人,竟笑嘻嘻地道:“子非……当然不会杀我……只会叫我生不如死……罢了,可那又如何……我说的是心中的实话。”   剥皮抽筋,乃是极刑,也亏难他能在这种状况下还吐出这么多话来。   秋子非睨着他,忽然剑尖一松,梭然收了剑,指尖聚力在那剑身上一弹,只听得叮当一声,上面沾染的血花瞬间被弹开了来,只剩下一把光可鉴人的宝剑。   “南亭羽,你应该感觉本尊已经很久没有启用吞噬了,否则你确实会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秋子非讥诮一笑,抬手收剑之后,脚却没有从南亭羽的胸口移开。   “你想让我杀了你,为什么?”秋子非挑眉,冷淡地看着脚下的人。   他们之间再多的‘情谊’也不过是掩盖在勾心斗角下,所以他出手丝毫没有留情。   只是被他踩在脚下的少年却忽然弯了弯苍白的唇,抬手蹭了蹭自己唇角的血渍,目光静静地看了他片刻,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子非,你恨宸王狠绝,可你比他还狠,你明知道为什么的啊……。”   他仿佛有些沧然地闭上了眼,仿佛有些自暴自弃地冷笑了起来:“你明知道我在承受着怎样的煎熬,你我几次冒险出游,那么多次交手,玩儿的都是命,玩不死你,就是玩死我,可你却偏偏知道我设计你那么多次的时候,不但全身而退,还将我也救了出来,你不就是想让我欠你的情,也认清楚我不如你么?”   这世上有惺惺相惜,自然也就既生瑜何生亮。   他就是如此矛盾,最初的既生瑜,何生亮,被迫一再认清自己玩不过他,但是那种多年的骄傲教他怎么能认命,看到秋子非之后,更是不甘心总是败在对方的手上,宛如用了罂粟汁一般,就是疯狂地想要赢那人。   可是后来一次次的交锋里,他总赢不了也便罢了,还欠下秋子非的情,越积越多,让他也越来越没有法子再如一开始那般纯粹利落地对秋子非下狠手,甚至不得不承认他越来越欣赏那个人,性情之间的共鸣连他都无法否认。   那是怎样的煎熬,既恨他比自己更出色,又忍不住欣赏他的出色。   他若是伯牙,也是那想要将那出色得令人嫉妒的子期除之后快,却渐渐觉得若是没有了子期,那万丈红尘,茫茫人海还有谁人能懂自己琴音的伯牙。   加上自己父亲与宫里的压力渐重,辗转煎熬,一日不得安宁,却又要日日在人前作戏,他忽然间心灰意冷。   但这一心灰意冷,他却忽然发现了点异样的端倪来。   “你是故意的罢,宛如驯养一匹骄傲的烈马,你明知那烈马必须踩死你,你没有一刀砍落它的头颅,却愿意以身犯险同它慢慢周旋,让它臣服你膝下,受你恩惠,承你的情,心甘情愿跪在你面前,却又饱受煎熬,作茧自缚,熬死自己。”南亭羽手指扶上他踏在自己胸前的脚,低低地笑着,眼里却似悲似喜,沧然地看着秋子非。   对家国忠贞、叔父的期望谋划和他自己的心性成了煎熬他自己的炉,这火还是他自己烧的,多可笑。   那踩踏着他的人,让他煎熬的人却忽然移开了脚,只对着他微微一笑,精致的薄唇弯起讥诮弧度:“没错,南亭羽,这驯养游戏可有趣?”   南亭羽原本也还指望着他会否认的,但是没有想到他竟会答得这般干脆,俊美的面容瞬间白了白。   他闭了眼,一边咳血一边笑了起来:“你果然够狠,不愧是曜司之主,海道霸主。”   秋子非坐回了篝火边,懒洋洋地道:“你们既然喜欢与本尊周旋,本尊怎么好顺从你身后那些‘长辈’们的意思,至于你,现在是打算自裁么,那就利落点。”   他顿了顿,讥诮地勾起唇角:“不过想要本尊动手取你性命,就不必了,本尊是不会杀你的,我没兴趣成全你们任何人的心愿。”   南亭羽捂住肩膀的伤坐了起来,看着正撩拨篝火的铁面少年,他自嘲地闭了闭眼:“呵呵……。”   如自己方才那般挑衅,触碰对方的逆鳞,秋子非都能按捺下暴虐的怒火,一瞬间就看穿了自己的所想。   光是这等忍性和耐心就是他所不及的、   从一开始的时候,在自己算计着缠上秋子非,要做他的‘朋友’的时候,就输了。   可也正是这样狠辣得看不见人性弱点,却城府深得让人恐惧的秋子非,才配让他南亭羽看在眼里成为对手,不是么。   京城双璧,他们从某种程度上都是一样的人,总要有一个人死在另外一个人手里,这生死游戏才能落幕。   原本,他是打算用自己这条命来结束这个游戏的。   南亭羽闭了闭眼,眼底翻涌着阴沉的光。   天色渐黯沉,夜空里乌云翻滚,这草原的冬季很少下雨,而此刻天空雷霆翻滚,竟似要有一场罕见的雷暴雨一般。   ……   “不是同伴,就是不死不休的敌人,你这般不留余地对待一时灰心宁愿死在你剑下的公子羽,只怕他心中会恨意更深,甚至掩过了他对你的……特殊心情。”楚瑜摩挲了一下自己手里的杯子,微微蹙眉,却也不知道要用社么词来形容公子羽和琴笙之间的那种状况。   仿佛极为亲密的挚友,却又随时要置对方于死地,还毫不避讳。   高智商玩家的游戏和脑子,果然不是她这种人能理解的。   如何是她遇见琴笙那样的敌人,哪里回去欣赏,只弄不死他,自己就要跑得不见踪迹才好。   不过她倒是很能理解彼年琴笙那种冷酷残忍的性情,一点不会在乎南亭羽的痛苦的。   甚至可以说他几乎是用看戏的心情看着南亭羽这般模样。   但最后,是什么让他改口唤了一声——“亭羽”?   琴笙轻品了一口茶,微微垂了眸子,见楚瑜看着自己,眸子里带着担忧,他微微一笑,指尖轻抚上她的脸颊:“他是在那时候恨上我了,没错,只是有时人的际遇和心境总是复杂多变的,就在他为我所伤那夜,我们遇见了敌袭。”   ……   “轰隆隆……。”   沉闷的马蹄声如雨点一般落在草原上的声音让人浑身发毛。   甚至让陷入沉默的南亭羽和秋子非都瞬间警惕了起来。   都是武功高手,侧耳一听就能知道这奔袭来的人绝对上十万人以上。   南亭羽脸色梭然大变:“糟了,是赫金人!”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离开律方大约百余里的一处小城,算是律方的前沿堡垒,有小股部队驻扎。   而律方原本就是中原与漠北各国的交界处,北境各国里的赫金人是最强悍的一支力量,自从宸王死后,一直都有小股犯禁骚扰劫掠,打秋风。   而宸王之乱没有多久,律方因为才重新整顿,所以战斗力大不如前,又要维持内稳,所以在苏家定远老夫人的示意下,一直都是能忍就忍。   但是赫金人越来越放肆,也许是因为律方的忍耐,让周围的一些游牧民族都胃口大了起来,竟轮流来劫掠,甚至有一次大半夜几乎冲进律方城内。   大半年前,苏宇将军忍无可忍地点齐大军冲出律方,正式与来劫掠的律方人狠狠地打了起来。   因为兵力虚弱,所以苏宇采取的是一种不要命,豁出去的打法,不顾一切地直冲赫金人的王庭,杀了个赫金王措手不及,最终双方损兵折将,损失惨重,血流成河,还是将律方人打服了,主动求和。   合约缔结的大半年来,基本上没有赫金人敢再来律方犯禁,但是赫金人性情勇猛,好劫掠,偶尔的劫掠扫荡却是防不胜防。   所以南亭羽这才勾着休大假的公子非奔来这里‘度假’,或者说冒险。   他们确实也曾化装蒙面经在草原上和赫金人交手,但就是为了寻求刺激罢了。   可如今大半夜地将大军来袭,南亭羽的脸色瞬间一沉,也顾不得与秋子非的恩怨,只咬牙道:“子非,我去把人引开,你马上回军营去通报敌袭。”   他想了想,又道:“不,你先立刻回律方,将消息报出去!”   南亭羽想的很周到,大军先行,定有探营哨前锋,赫金人探营的本事,他是听说过的。   他们现在这个位置一马平川,又点着篝火,哪怕现在灭了,也已经来不及,定是很早就被发现了。   躲是躲不了的,而小城的驻军不多,也定然是一边派人回报消息,一边要竭力抵挡赫金人的。   可是赫金人既然都逼到了这里,才被他们发觉,可见是做了充足准备,未必会让小城驻军有机会把消息传到律方。   律方今日正是年前的赶集日,城门大开,又是一片欢快的时候,临时被打个措手不及,就算守住了城门,也不知要留下多少人的性命。   此事,一定要一个武艺高强之人,突破重围出去。   这人不是秋子非又能是谁。   只是秋子非冷冷地看着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这与我有何关系?”   南亭羽愣了下,忽然眼里闪过暴怒的光芒来:“秋子非,你当真冷血至此,那是律方数十万民众的性命!”   他梭然拔剑,就要指向秋子非。   却不想这电光火石间,一道惊雷梭然响起,霹雳下,竟有千万道强箭朝着他们这里飞射而来!   霹雳光下,南亭羽瞳孔一缩,几乎都能看见那箭头乌青,带着剧毒。   赫金人来犯,为了不提早暴露踪迹,一旦路上发现活口必定是以雷霆万钧之势射杀,人都不靠过来,先用箭雨开路,将一切都射个透心凉。   他们的马匹站得离箭的方向近了,瞬间就被扎成了刺猬,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   南亭羽勃然变色,梭然一个转身,下意识地一把将手里的长剑转出个箭花,砸向前方挡住一部分的箭雨,自己却身形一转整个人抱住他原本打算威胁的秋子非面前,再将他狠狠一撞出去。   “子非,快走!”   秋子非一愣,随后梭然蹙眉,一边挥落射来的箭雨,一边冷冷地看着面前已经不慎中了箭单膝跪地的人,眼底有了一分动容。   “你……。”   “我替你挡箭,走!”南亭羽脸色惨白,唇色发青,却依然是笑嘻嘻的样子:“我胳膊经脉已断,又身中剧毒,武艺也不如你,回不去了,而你,你不是还要活着让我叔父太后他们不痛快么!”   ……   楚瑜听到这里,已经是忍不住叹了一声:“果然是智勇双全的公子羽,他用自己一条命,换你一个承诺。”   琴笙那时早已心死冰冷,他自己要从千军万马中脱身也许不容易,但是也不会太难。   可他确实是不会去管两国交战的闲事的。   可是公子羽这番作为,虽是以命为利用琴笙去通风报信,但是他护着琴笙的那一瞬间,却是——真情,真将琴笙当成了他的‘伯牙子期’,宁愿他活着。   也唯有如此,才会真的触动琴笙。   楚瑜忍不住嘀咕:“他要是女的,只怕你就会心动了罢?”   琴笙妙目危险地一眯,捏着她的小下巴:“你说呢?”   ------题外话------   谢谢大家的票~今儿二更奉上。 ☆、第九十一章 暗情   楚瑜见他眼底泛着凉光,讨好地用脸蹭蹭他的胸膛:“好啦,好啦,是个玩笑。”   她家的三小姐、三仙女尤其不喜欢这等玩笑。   随后,她指尖在他胸膛前的长发上绕了绕:“若是我没有猜测错误,你后来还是将公子羽给救了下来。”   琴笙薄唇微抿,眸光微凉:“是。”   楚瑜轻叹了一口气。   南亭羽那一句——“你不是还要活着让我叔父太后他们不痛快么。”已经触动了当时琴笙心底的那根弦了罢。   公子羽觉得公子非了解他,公子非其实又何尝不惊讶于公子羽对他的了解。   只是这两人虽为知己,却终要落得那不死不休的一日。   “从你竭力将他带出赫金人包围圈的那日,你就已经接纳他成为你第一个朋友了是么?”楚瑜轻声问。   琴笙沉默了一会,看着细细碎碎的雪落在窗棂上渐渐融化,许久才幽幽地道:“就算如此,我与他相处的方式并没有太大的改变,该算计对方的,照样算计,这场游戏并没有结束。”   楚瑜暗自轻叹了一声,是的,那是因为他们的立场不同,是朋友,也是敌人。   否则苏千城也不会就这么嫁给了公子羽,却在大婚夜独守空房,公子羽却夜宿营妓所。   但,终究有什么东西是不同了的。   否则后来,以琴笙之能,不至于在最后一战里落到那样的地步,两败俱伤,“伯牙”与“子期”,一个沉默在江南的烟雨里,一个埋葬在北国的风雪中。   “就是冲着他,所以最近你也容忍了苏千城的那些小动作?”楚瑜若有所思地问。   琴笙妙目幽光潋潋,唇角轻翘,指尖摩挲过她娇嫩的颈项肌肤细致的锁骨:“你说呢,小姑姑?”   楚瑜被他那似笑非笑地一瞥,又这般一唤,只觉得骨头都酥了,软乎乎地靠在他胸口,嘀咕:“不要色诱我,你今儿吃药了呢。”   琴笙挑眉:“是么,但是今儿怎么还有一尾鱼一直用她的尾巴在撩火?”   楚瑜干笑一声,转移话题:“嘿嘿,如果我没有猜错,照着笙儿你这性子,哪里可能是给人随便利用的,来说说看,你是不是怀疑苏千城什么了?”   琴笙说宽宏也宽宏,他懒得与人计较,但若敢犯了他的忌讳,就锱铢必较的性子,连有幸被承认为第一个朋友、同伴的公子羽都讨不了好,婚姻大事上被琴笙反将一军。   那苏千城又凭什么能随意利用琴笙来自抬身价?   照着老皇帝的性情,如果不是苏千城暗中引导,造了什么势,他哪里就至于想着让她和琴笙合离,另配他人?   而且这个老皇帝心中的人选恰好还是苏千城。   就算苏千城如今撇清楚她对琴笙无意,也免得一个她拿琴笙当垫脚石的嫌疑。   可她算是个什么玩意儿呢?   琴笙会纵容她如此?   那就十有*是琴笙在这事儿上有什么谋划了。   琴笙睨着楚瑜那双水洗黑葡萄般的漂亮大眼睛,眼底笑意渐深:“没错,那女人其实也算有眼色,对我和亭羽的性情都有些了解,否则不能在我和亭羽身边呆那几年,这次敢冒犯上来,虽然我不知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但很可能她这里出了点什么事儿,有点狗急跳墙,想要找个背影强硬的人家好接手她。”   琴笙对苏千城毫不客气,甚至刻薄的评价,让楚瑜一愣,她若有所悟:“难不成,她想要让皇帝陛下给她再指一次婚,她看上哪户人家了。”   苏千城虽然有苏家定远老夫人做靠山,但她再能耐,却也已经是嫁过人的寡妇了,在这个时代,想再嫁高门怕不容易,但她要是借着琴笙能让皇帝或者太后看在眼里,进而因为琴笙的拒绝,多少对她有愧,那么她想要再进高门成为当家主母,倒是容易不少,而且无人敢欺她过去的寡妇身份。   这算盘打得那叫一个迂回曲折,叮当响,这个女人的城府不可谓不深。   “她应该心里有些盘算,但具体的是哪些人家,还要等月曜的调查情报。”琴笙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搓着楚瑜的衣襟处露出来小块娇嫩肌肤。   他原本不是个轻佻之人,但这丫头的这身娇肉儿,着实让人爱不释手。   楚瑜被他撩得浑身发麻,忍不住捏住他的指尖:“别闹,说话呢,你查到苏千城在律方的事儿了,到底是什么让她这般恨嫁?”   按理说苏千城这人和陆锦年一样极为注重名声,否则也不会忍了三年的热孝,大元如今风气开放,对于守孝早已不如前朝那般严苛,但苏千城还是规规矩矩地按照老礼守了三年,怎么会一脱热孝就这般不顾一切地想要谋算亲事,吃相难看,还惹上了琴笙。   琴笙眯起眸子:“这一点月曜的情报没有太多显露,但只隐约说过苏千城曾经得了一套赫金人的首饰。”   “赫金人的首饰:”楚瑜一愣,随后挑眉:“可是赫金人除了善武,他们的首饰也做得很有特色,畅销中原,连我都有一套呢。”   赫金人是一个很特别的民族,他们上马能战,下马放牧,几百年前曾是赫赫人和犬戎人奴隶的混血,很是被看不上,是赫赫人的驯鹰奴和打铁奴,一直被压迫得厉害,后来出了个唤作阿骨打的领袖,揭竿而起,结果把强大的赫赫人给团灭了,自己上位。   他们的手工艺相当有特色,虽然不比中原精致,但是别具风格,连西洋人都很喜欢,这算不得什么证据罢?   “而且苏千城出身高贵,她也没有什么立场和必要与赫赫人有什么首尾,这也太匪夷所思。”楚瑜若有所思。   “本尊也是猜测罢了,未必是真有什么首尾,但她既敢拿本尊做筏子,本尊自然要查个明白。”琴笙温柔一笑,低头在她唇上轻吮了下:“但你这丫头,果然是眼睛尖利,一眼便看出来了。”   楚瑜嘴儿一抿,得意地拿手指戳他的胸膛:“那是,比公子羽更懂你那刁钻、奸诈、卑鄙、无耻、傲娇、臭美又小气儿的就是我了罢,人生难得一知己,本知己更胜你过去的知己罢?”   不可否认,看着琴笙眼底的怀念,她还是有些小醋意的。   琴笙抬手一捏她的小爪子,笑得愈发温柔:“原本本尊在小鱼眼里是如此光辉的形象,刁钻、奸诈、卑鄙、无耻……嗯,很好。”   楚瑜一愣,这才发现自己得意忘形把心底话都说出来了,她干笑:“那什么……水喝多了,撒个尿去哈。”   说着她转身就打算溜出琴笙怀里,但是一下子就被琴笙给扯住后腰带轻易地拖了回来。   “没关系,房间里有痰盂。”琴笙眉目温柔。   “我怕熏着你啊,仙儿!”楚瑜揪住自己裤腰带,垂死挣扎。   她才不要在房间干那种事儿。   “说来上次你在八阵楼都敢众目睽睽地宽衣解带要如厕,怎么在本尊眼前就不敢了。”琴笙白皙的指尖一勾,楚瑜的腰带应声落地。   他微笑,指尖点了点痰盂:“说来,本尊还没有见过一尾鱼是怎么如厕的。”   楚瑜一呆,裙子裤子一起掉了地,她一瞬间夹紧了两条光溜溜的长腿,惊骇非常地涨红了脸,尖叫:“你这个死变态!”   琴笙凉薄地弹了弹指尖:“嗯,很好,如变态之人,行尔口中变态之事儿,去罢,你若是偏好地板,本尊也无所谓。”   楚瑜泪流满面:“我不……。”   自作孽不可活。   拒绝有用吗?   对于某些人而言,听不得拒绝的话。   所以——无用。   ……   第二日一早,等着侍女将痰盂收走,楚瑜把涨红的小脸埋在被窝里,恶狠狠地瞪着那在梳妆镜前更衣的修白背影,咬被角暗自嘀咕:“给我记着,总有一天轮到你这个变态!”   他没见过鱼儿怎么撒尿,她还没见过上仙撒尿呢!   死变态!   ……*……*……   “主上,东西已经准备就绪,再过两日,咱们就可以出发进雪山了。”金曜平静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琴笙看着桌面上的地图,一贯复杂的神情里闪过一丝异样,随后忽然抬起头,看向远处起伏的雪山:“金曜,离开咱们最后一次看见漠北山雪有多久了?”   金曜沉默了一会,垂下眸子道:“属下已经……记不得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琴笙面前做出这样听着就是敷衍的回答。   琴笙一顿,却没有斥责,只微微眯起妙目,静静地看着远方:“是,本尊也记不得了。”   金曜仿佛也能感觉到他身上沉寂的气息,忽然轻声道:“不知道,兄弟们还好么?”   琴笙没有回答,金曜仿佛也只是自言自语,并不期待自家主上的回答。   两人都沉默着看向远处。   金曜低声道:“属下先下去了。”   说罢,他转身离开。   只是他才到门口,便看见一道窈窕的身影站在门前,见他出来,来人对他笑了笑:“金曜。”   金曜淡漠地扫了她一眼,点点头,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苏千城也并不在乎对方的冷漠,只提着篮子转身跟着进了房间。   “三爷,听说你们要进山,我准备了些东西。”   琴笙看着苏千城手里的提着的篮子里的纸钱和香烛元宝,淡淡地道:“不必了,金曜都已经准备好了。”   苏千城叹了一声,将篮子递过去:“这里不光是纸钱香烛,还有木曜喜欢的书、火曜喜欢的木器、他们是双生子,可喜欢的东西不同,都给他们准备好了。”   琴笙一顿,看着篮子里的东西,眼底有了些异样,抬手接了过来。   苏千城一顿,忽然反手拉住琴笙的衣袖,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子非……。”   ------题外话------   对啦,二悠子我本月21号,就是生日前一天会在上海参加活动,受阅文的邀请去参加上海书展的活动,有兴趣来面基的妹纸可以加入群583117051,敲门砖随意,时间地点在群里会说,联系管理员菲尔克琳即可,你们造我这见面倒羞耻星人连参加年会也不通知读者,很少和读者妞儿们面基滴,以前编辑想搞宦妃签售会,我也推掉了,这次刚好赶上生日了,所以也不知道下次猴年马月才会和大家面基,这次放个小福利,参加面基的妹纸会有签名礼物一份,有兴趣来玩儿呗。 ☆、第九十二章 内情   琴笙妙目一寒,落在那袖子上的目光让苏千城瞬间一惊,正要收手,却听得‘咻’地一声,那一截衣袖却忽然直接断裂开来,落在地上。   苏千城脸色变得一片苍白,她看着落在地上的半截衣袖,垂眸低低地苦笑了起来:“三爷,您真就厌恶我到如此地步么,当年……。”   “当年没亭羽,你是个什么东西?”琴笙看着她,淡淡地一笑,说出的话却淡漠刻薄得让人苏千城脸色又难堪两分,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   随后,琴笙径自手一松,原本握在他手里的篮子就“砰”地一声跌在桌面上,里面的各色香烛、纸钱等等滚了一桌面,一桌狼藉。   “别给脸不要脸。”琴笙一提长袍,优雅平静地坐下。   苏千城看着桌面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神色怔怔,仿佛心里也这般乱糟糟的。   面前之人就是有这等本事,再刻薄尖酸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似温淡平静,竟一点不损他半点飘逸出尘,却足以让人感觉心上如插箭一般的难受。   这份道行早已比当年那个桀骜冷傲的少年高了许多。   更不要提在他通透淡漠琥珀妙目下,仿佛*裸地,一切龌蹉心思都无所遁形。   她随后闭了闭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抬眼看着琴笙,脸色虽然不太好,却已经平静了下来:“我明白三爷心里是怎么想我的,没错,当初是亭羽要用我来接近你,我也顺势而为,但我从未冒犯过你,当年我们三人玩在一处,三爷你也很明白,我所倾慕之人是青梅竹马的羽哥哥,而你从那时候就觉得我很势力,用着你造声势,看不上我。”   她顿了顿,抬起微红的眼,直勾勾地看着坐在桌前的人:“可三爷也知道,我是定远老夫人领回来养大的,上京里的人面上称我一声苏大小姐,可背地里也认为我不是嫡出,怎么能配得上连公主都芳心暗许的亭羽哥哥,你不也利用了我的这份心思让亭羽哥哥吃了瘪么?”   苏千城说话的声音极为柔缓,如黄莺出谷一般悦耳,目光坦然,却并没有任何骄纵的味道,这把柔软的声音即使说出这样*裸的话来,也很难让人讨厌,反而别有坦荡之感。   琴笙却只坐在桌前,淡漠地看着她不说话。   苏千城被他看得一阵心虚,一咬牙还是道:“还有这次,我真的没有想到陛下会打算让玉安县主与三爷合离,另择我迎娶,这消息还是太后身边的林尚宫告诉我的,我明知你看不上我,我又怎么会自取其辱,我只是……我只是实在没有法子了,只想尽快离开律方重新嫁人罢了,而且这个人还必须位高权重,只有太后或者陛下赐婚,我才能嫁地平顺。”   琴笙闻言,轻嗤了一声,指尖轻敲着桌面:“呵,有趣。”   苏千城咬着唇角,看着他半晌,也没有在他眼里看到一丝动容,她自己倒是越发的在那深海一般的目光下,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膝盖发软了。   她实在无奈,眼里已是有了泪,犹豫了半天,仿佛破釜沉舟一般地下了决心地开口:“我知道三爷的能耐,所以今儿才对你开了这个口——赫金左贤王打算让可汗进国书,命我和亲!”   琴笙精致的梭然眼角一挑,目光幽沉:“哦?”   苏千城仿佛说出了自己一直隐瞒的事情,终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般,揉着眉心:“没错,我在这里镇守的时间太长了,早两年因着押送朝廷赐物的钦差身子不适,不得已由我带着朝廷赐下的各种物品送去交接,竟就遇上那麻烦,后来我再没有去过,但是他贼心不死。”   “呵,你这些年的长进大了。”琴笙莫测地一笑,让人全看不出他的态度。   苏千城看向琴笙,有些无奈地道:“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再将主意打到三爷你这里,可也只有你才会让陛下如此上心,我知道你为人的心性,最恨人逼迫与利用你,若非对方实在逼人太甚,我又怎么冒险呢,你明知就算你看不上我,我却依然记得当年你护我与祖母的一路情分,还有与亭羽哥哥……咱们到底相交多年……。”   琴笙微微地眯起妙目,淡淡地打断她:“苏千城,势力之人,多识相,并没有什么可被看不上的,只是本尊,一贯讨厌自作聪明的蠢货。”   苏千城脸色一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又苦笑了一下:“罢了,三爷,我来这里说这番话,只想让你明白我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到底是我做错了事,原不原谅在你,只是……。”   她抬手一边收拾桌面上的那些香烛纸钱和其他物事,一边轻声道:“你们多年不来漠北了,这次既来,要进山祭拜,我想着到底我也在漠北多年,与你们一道同进山,也好亲手将将亭羽的骨灰放一部在那边。”   琴笙闻言,一点不容情地拒绝了她:“这就不必了。”   “可是……这是亭羽的心愿,我做妻子的必须要完成,何况你也知道当年火曜和木曜都唤我一声苏苏姐,这一份香烛元宝和他们的东西,是我的心意,与三爷你们无关。”苏千城抬起眸子定定地看着他,微微泛红的眼底都是倔强,却又显出三分无辜的楚楚可怜来。   琴笙目光凉薄地看着她,只道了两个字:“出去。”   苏千城在那诡凉入骨的目光下,竟脚步一软,差点站不稳,却不敢再拂他逆鳞,多言一字,只沧然地看了他一眼,红着眼退了出去。   出门的时候,她仿佛都有些魂不守舍,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竟直接撞上了身后的人。   她一回头,发现是对方正冷冷地看着她,她忍不住挺直了腰肢,对着对方点点头:“谢谢你,金曜。”   随后便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开。   她一下楼就见自家两个婢女正朝着她的方向张望,见她一出来,其中年长点的那个眼睛一亮,急忙迎了上来:“小姐,怎么样。”   苏千城握住了她的手,轻叹了一声:“该说的都已经说了,那位若是心里还不得劲要对我如何,却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到底是我先不地道的,尽人事,听天命罢,锦心,绣心我们回去罢。”   锦心看着她,眼底都是怜惜和懊恼:“子非公子也太不念旧情了,小姐到底与他有那一段少年情谊,不看僧面看佛面,小姐深陷困境,也没求着他助你一臂之力,只不过用了点他的名声罢了,就算看在姑爷……。”   “行了,够了,走罢。”苏千城眼底闪过一丝深沉之色。   倒是一边的绣心忽然抬眼瞟了一眼远远走过来的人,讥诮地勾了勾唇角:“只怕三爷是为了避嫌呢,毕竟照着三爷如今的身份,若是小姐嫁了他,这赫金人的左贤王又敢拿小姐如何,不必小姐绞尽脑汁,陛下就会先让人狠狠地抽那癞蛤蟆的脸,在陛下和太后眼里,这满上京的姑娘哪个能及得上小姐你,但有那么个玉安县主的拦路石……。”   她话音未落,手腕就被苏千城狠狠一握,指甲刺进皮肤的痛楚差点让绣心叫出声来,她一抬头就看见苏千城冰冷的目光,让她不禁打了个寒战:“小姐……。”   她和锦心、玉心都是打小跟着苏千城的,又学了一身武艺,是心腹侍婢也是死士,所以知道苏千城许多秘密,包括琴笙的身份,今年苏千城也在往上京布置谋划动起来前给她们透了底。   可见苏千城是多信任她们,现在突然被苏千城这般狠狠一抓,让她几乎心头就是一颤。   “不要妄言,你是听不懂么,绣心!”苏千城冷冷地看着她。   绣心却还是不服,咬着唇道:“难道不是么,小姐你与子非公子也算是青梅竹马,您总觉得自己是老夫人领养的,可那玉安县主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她的出身和奴婢有什么区别么,也不知是哪个旮旯角里捡来的!”   她越说越不甘心:“而且从老夫人那里截获的情报上说她十二岁之前都不知在哪里养大,但绝不是好人家里出来的,说不得是青楼里逃出来的低贱童奴,可您到底是正儿八经的苏家血脉,凭什么把大好姻缘让出去,子非公子当年明明应过与您的婚事……!”   “啪!”她话音未落,苏千城已经一巴掌甩了过去,仿佛气得浑身发抖:“闭嘴,你嫌命长么!”   那绣心捂住脸,瞬间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眼里浮起了泪来:“小姐,你为了一个外人打我?”   “这是怎么了,珍珑夫人这般恼火?”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在她们身后不远处响了起来。   苏千城背脊一僵,但再转过脸来,已经是一派平静,她有些歉意地对缓缓走近的楚瑜和霍家姐妹笑了笑:“县主妹妹,真是见笑了,我这家奴言行无状,所以才惩戒她一番。”   楚瑜看着跪在地上,却悄悄瞪着自己的婢女,好脾气地笑笑:“是么,确实,有些不知轻重的婢子很让人头痛。”   此时霍三娘却忽然走了上来,似笑而非笑地睨着跪在地上的绣心:“听说珍珑夫人身边的婢女武功高强,不知可有幸切磋一番?”   苏千城一愣,似有些没反应过来:“这……。”   楚瑜却淡淡地道:“难得我家二娘有兴致,不知珍珑夫人赏不赏脸?”   苏千城脸色微微一变,随后苦笑:“好。”   绣心冷冷地瞪了眼楚瑜,梭然站了起来:“比就比。”   说罢,她率先向院子外而去。   霍二娘眼底闪过一丝冷笑:“不知死活。”   而苏千城看向楚瑜,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她沉默了一会道:“不知县主妹妹现在有时间么,我们可否聊一聊。”   楚瑜看着她,大眼弯弯:“好。”   ------题外话------   说一下哈,咱们的那个上海面基的583117051群号,是确定会参加上海二十一号傍晚的书展阅文活动的妹纸才加的哦,如果不能来,就不要加了,因为管理员要统计人数,拿到联系方式,才好确定礼物的份数和现场的发放啊~我特别定制的,大老远地从深圳扛过去,也算是心意了啦~不要加群加来好玩啊(/(ㄒoㄒ)/~)活动的地点在上海地铁站下去的某个广场地方吧,因为属于书香节二号线的活动。 ☆、第九十三章 教训贱人   且说霍二娘跟着那唤作绣心的婢女走到门外不远处的校场,此时正是块到了中午吃饭的时辰,偌大的校场几乎没有人。   两人分头站定。   绣心手腕一转拔出了一把雪亮的明光剑,一个漂亮的白鹤亮翅起剑势,扫了眼霍二娘身上略显单薄性感的装束,轻蔑地冷笑:“来吧,西蛮女。”   中原人有时候蔑称西域人甚至西洋女子为西蛮女,而绣心跟着苏千城一直镇守律方,手上也沾了不少外族人的血,自然一贯对她们很是蔑视。   霍二娘以天山魔女的身份纵横江湖这些年,见过的辱骂不比这少,但看着绣心那轻蔑的嘴脸,她也忍不住眼里浮出一丝阴翳的冷光来,她唇角一勾,梭然抽出胯边的弯刀:“这起手倒是漂亮,就指望你别是个花架子。”   话音刚落,她梭然足尖一点,举刀就向绣心扑了过去。   绣心梭然感觉面前杀气一沉,头皮一麻,却立刻举刀就迎了上去,她天生力气极大,是苏家老夫人专门挑选上来伺候苏千城的,武功路子走的是中原女子罕见的内家硬功夫,大开大合,所以也不闪避直接“当”地一声锐响,一把明光剑与一把弯刀竟撞出了火花来。   霍二娘似也没有想到她的内力竟这般大,手里的弯刀居然一下子就被撞得脱了手,直接飞了出去。   绣心冷笑一声,随手手里的长剑一抖,转了个剑花携着厉风直扫霍二娘露出来的胸前空门,出手狠辣,直要将霍二娘拦腰劈开一般。   却不想眼看着就要扫到霍二娘了,却发现霍二娘整个人飘了起来,竟顺着她的剑尖硬生生地折了圈,避开了她这一招夺命。   绣心又手腕一转,瞬间直接翻出了七八招直接封了霍二娘的面门、咽喉、胸腹和下盘所有的去路。   霍二娘却仿佛因为失了武器,只能被她逼得不断地闪避,但是绣心手里的剑势看着霸道非常,却不管如何都擦不到霍二娘一根寒毛。   就在她被逼急,整个人要欺上去的瞬间,忽然见霍二娘对她露出个诡异森冷的微笑,同时手上一扬,做个极为天上捞月的漂亮手势:“原来你也就是这等本事罢了。”   绣心一顿,尚未反应过来,就感觉身后一凉,她蓦然大惊失色,转身就要退去。   却不想霍二娘忽然一手捏住了她握剑的手腕,不让她避开,绣心心中一急,另外一只手就直接向霍二娘的咽喉狠狠抓去。   但霍二娘身形一侧,直接避开了她的爪子,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噗嗤”一声闷响。   骨肉被利器斩断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里异常的刺耳。   绣心身形顿时一僵,整个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   她慢慢地侧脸,垂眸,恐惧看着从自己右边肩膀上刺出来的半个弯刀刀身。   而飞溅出的热血,正巧淋了霍二娘下巴和她艳丽的嘴唇。   绣心嘴唇张了张,却一个字都没有吐出来,反而一道鲜血从她唇角流淌了下来,她面如土色,身子一软直接往雪地上跪了下去。   “啊——!”   “绣心!绣心!”锦心大惊失色冲了出来,一把扶住了绣心,随后愤怒地抬起头狠狠地瞪着霍二娘:“明明说了是切磋的,为什么你出手这般狠辣,你这是要她的命么!”   霍二娘舔了舔唇角绣心的血,满不在乎地道:“啊,我看她出手也都是要命的招式,所以也不好不奉陪啊,至于要她的命……。”   霍二娘微微压低了身子,抬手擦了下自己下巴的血,盯着绣心和锦心笑得一脸匪气:“那我的弯刀穿透的就是她的心脏,而不是右边肩膀了,如何,我够客气罢?”   “你……。”锦心脸色一白,却反驳不得,绣心出手的情况,她也是看见了的,确实狠辣之极。   如今看着霍二娘笑容森冷,艳丽的容颜因为染了血更显得出一种嗜血的模样来,更让锦心忍不住胆寒地颤了颤,却霍二娘忽然抬手握住绣心背后的弯刀的刀柄。   她再次惊惶地道:“你要干什么!”   霍二娘睨着她一笑:“干什么,拿回我的刀啊,难不成苏家这么有钱,还缺老娘一把刀?”   “等一下!”锦心抬手就要去阻挡,若是那把刀子这么抽出来,绣心只怕会有性命危险!   但她哪里及霍二娘手快,只听得“噗!”地一声,霍二娘已经一把将那弯刀抽了出来。   而绣心惨叫一声,面如金纸地昏迷了过去,肩膀上血流如注。   锦心呆愣愣地也被溅了满面的血,颤抖得几乎扶不住绣心,只尖叫了一声:“绣心!”   随后,她似想起了什么一般,慌乱地大喊:“小姐,小姐,救命!”   霍二娘也不拦她,只一边用帕子擦着弯刀,一边满眼讥诮地看着她大喊大叫,也惊动了周围不少人,齐齐围了过来。   而此时被锦心呼唤着苏千城却正在一处暖阁里与楚瑜对坐品茶。   “这些事儿……我已经都与三爷说了,县主妹妹这里,我也只得先赔个不是。”苏千城坐在榻上小桌边,看着楚瑜一脸无奈与黯淡。   楚瑜看着她笑笑,也并不说话,只慢悠悠地喝着热茶。   苏千城见她并没有如自己想的那般把话接下去,一副安静聆听的样子,她也只好硬着头皮道:“我说这些,只是不想你误会罢了,并无他意,也不指望三爷能网开一面,这到底是我的不是。”   楚瑜微微翘起唇角:“嗯,我知道了。”   苏千城愣了愣,就这样么,她已经是将自己摆到这般低姿态与她解释了这许久,她便不痛不痒地留下这一句?   她有些审慎地看了看楚瑜,见楚瑜没有别的表示,也看不出态度来,她只好呐呐不言。   只是这沉默并没有太久,瞬间就被一声尖叫打破了。   苏千城和楚瑜都齐齐起了身。   苏千城蹙眉道:“怎么好像是……锦心那丫头在唤我,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随后她看向楚瑜歉意地道:“失陪了。”   说罢,她匆匆忙忙地出了暖阁,向院子外而去。   楚瑜挑了挑眉,转身跟着她一道出门,待到了校场的时候,就正见着那边一团混乱。   苏千城一赶到,就看见绣心满肩膀都是血色,人已经是昏迷了过去,一边赶来的军医正在努力为她止血。   苏千城忍不住脸色白了白,完全没有想到绣心会伤得这般厉害,声音也冷沉了下去:“这是怎么回事?”   锦心在一边泪流满面,颤抖着看向自家主子,又指控性地看向一边的霍二娘:“小姐,绣心她……她被这女人伤了,这西蛮女分明是故意挑衅,然后要伤绣心性命的,你一定要为她做主啊!”   此言一出,周围围观的士兵与府邸里的其他人都忍不住拿目光去刺霍二娘。   “这些西蛮子,到了哪里都不安生。”   “蛮横无理出手这般重,太多分了。”   “居然欺负到咱们督抚衙门头上了!”   苏千城她看向霍二娘,正要开口,却见霍二娘冷笑一声:“哎哟,可别恶人先告状,就算是我要求与她切磋,可应战的人是她,她出手难不成就比我温柔?比武原就不论生死,如今算是切磋,我也已经是手下留情了,技不如罢了何苦还要告状不觉得丢中原人的脸?”   霍二娘原本就不是个晓得忍让的泼辣性子,虽然看起来有些跋扈,但不得不否认她说话是有些道理的。   何况当时比武人虽然少,却也不是没有人看见的。   当下就有人低声议论:“这倒是,方才见绣心出手那般凌厉,还以为他们是生死斗呢。”   北境民风本来就彪悍,何况督抚府里的士兵们也经常会相互切磋比武,借此保持一种战斗的“狼性”,自然也有失手的时候。   所以对霍二娘,虽然觉得她一个外来的和尚竟然这般嚣张,令人有些不悦,但事情上倒也算不得太过分——   毕竟是技不如人,失手被伤。   “你……。”锦心见没有什么人再帮她说话,心中不忿,还要再说什么,却见自家主子正冷冷地瞪着自己,她瞬间便不敢再多言,只是默默地掉泪。   “好了,别再废话连篇,赶紧先将绣心送下去医治。”苏千城冷声道。   几名士兵立刻上来将绣心抬了下去,那军医也赶紧提着药箱也跟着下去。   楚瑜这时候才慢条斯理地叹了一声:“真是抱歉,珍珑夫人,我这位贴身武婢,性情有些暴躁,又是个武痴,这次切磋伤了您的人,晚些时候我会让人奉上礼物赔个不是。”   这已经算是一种让步,虽然明显她并没有什么诚意,可是话却挑不出礼来。   苏千城勉强弯了弯唇角,一脸忧心地道:“此事也是个意外……。”   楚瑜看了眼霍二娘,笑了笑。   霍二娘立刻勾起了唇角,恣意地一笑:“虽然珍珑夫人也说了是意外,但总归是我出手没有注意,若是您身边还有哪些高手要来与我切磋,顺便报仇的,我一定奉陪,这个梁子也算是结下了。”   苏千城倒是没有想到霍二娘一个武侍婢,居然敢这般地直接撕破了脸,她眸光略沉,却还是保持着礼貌对着霍二娘淡淡地道:“既然是意外,我们自然不会计较。”   “计较也没关系。”霍二娘傲慢地一笑,随后看向楚瑜:“大小姐,三爷还在等着您用膳呢。”   楚瑜闻言颔首,又对着苏千城仿佛有些歉意地一笑:“真是抱歉了。”   说罢,她转身就施施然地领着霍二娘离开了。   苏千城看着她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后无奈地轻勾了下唇角。   锦心站了起来,看了眼自己一身狼藉,便在苏千城身边愤怒又委屈地低声道:“小姐,难道咱们就这么吃哑巴亏么,那女人一定是听到了绣心的话,怀恨报复!”   苏千城淡淡地道:“这位玉安县主,不是个省油的灯,但绣心应该庆幸听到这话的不是琴三爷,她嘴上没个把门的,这哑巴亏,她是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以后若是不会谨言慎行,还有你们吃亏的时候。”   说罢,她转身离开。   ……   书房内,琴笙看着推门而入的楚瑜,微微一笑:“我还以为你今儿打算就把时间蹉跎在收拾人和与他人互诉衷肠上了。”   楚瑜瞥了眼被金曜提在手里的篮子,眼尖地瞄见了篮子里的东西,分明是女子细心准备之物,便没好气地轻嗤了一声:“先与别人互诉衷肠的不是你么,琴三爷?”   琴笙淡淡地扫了一眼那篮子,随后吩咐:“金曜,把东西处理了罢。”   金曜立刻道:“是,主上。”   随后他提着篮子往门外而去,经过楚瑜时,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仿佛全未曾看见她这人一般。   楚瑜一脸莫名其妙:“我又哪里得罪他了?”   但想想金曜在亭子里说的那些话,她不禁又觉得有些尴尬,随后瞥了眼琴笙,却见琴笙正看着她,眸光幽幽,不知在想什么。   楚瑜便走了过去,抬手把他的手臂一拨,自己小腰一扭,一点不客气地坐在他的腿上,看着他道:“跟你说个事儿。”   琴笙见她娇娇的脸儿一副严肃的样子,便兴味地一笑:“什么事儿?”   楚瑜认真地道:“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但凡人家靠近你,多半是不怀好意。”   琴笙眼角微微挑:“哦,是么?”   “那是,你得保持常年的警惕,否则你要是一不小心被强了,可没地儿哭去。”楚瑜一本正经地拿手指戳他的胸膛。   琴笙眼底染上一层笑意,抬手将她的柔荑包裹在掌心里,似笑非笑地道:“我若是被强了,你待如何。”   楚瑜看着他,一副认真地模样摸着下巴思索:“我会认真考虑是抛弃你,还是不嫌弃你。”   琴笙挑眉,眼底闪过危险的光:“抛弃?”   楚瑜嘿嘿一笑:“所以啊,不要给我抛弃你的机会。”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天,到底是琴笙瞬间没了仙气飘飘的风度,忍不住抬手去掐她脖子:“亏你说得出口!”   两人便纠缠成了一团,不一会便……“用膳”起来。   只是此时,又有谁能想到,一时玩笑竟会有成一语成谶的时候。   ……   门的隔音是极好的,但那是对寻常人而言。   金曜站在门外的长廊里,抱剑而立,静静地看着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人。   ------题外话------   ……==啊呀,差点……发到宦妃去,人生真是处处充满了陷阱啊,感觉身体被掏空,如此艰难,不来两张票安慰下我和小金金咩?   这是一更哟,~今儿会有二更求票地,谢谢大家的票儿~票儿~么么哒。 ☆、第九十四章 暗线 (二更求票儿)   上京   “可恶,那个贱人,南秦月那个贱人,真以为本官是好欺负的么!”   伴随着女子有些沙哑的怒骂声响起的还有许多瓷器碎裂的声音。   门外伺候她的心腹女官们面面相觑,自家上官自打接手了南秦月的这桩官司以来,非但没有像想象中那般可以恣意拿捏过去的政敌,让对方死无葬身之地,出一口心中恶气。   反倒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口恶气越来越厉害。   前些天那南秦月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同有御史台的御史在早朝上弹劾了自家上官一桩结党营私,构陷他人的旧案出来,虽然证据有些不清不楚,自家上官一贯应变极佳,义正言辞地勉强应对了过去。   但自家上官还是被皇帝陛下申叱了一番,连御史印台都暂时收归了御史台管存,让她只先把手上这桩南秦月的案子审完了,闭门反思。   先不说别的,只说这个闭门反思简直就是狠狠地下了陆锦年的脸面,还是因为那样一桩结党营私构陷的案子,让她一贯陆青天的名头蒙了一层阴翳。   陆锦年是个极要面子的,一贯又被作为百官典型捧着,吃了这么一个大瘪,名声扫地,却又奈何南秦月不得。   岂能不怒?!   可她们一个都不敢进去劝解,否则轻则挨巴掌,重则随便被贯上一个藐视冲撞上官的名头,被拖出去打板子打个半死,再逐出去——   别看她们是所谓的女官,但也不过是依附在陆锦年身边的傀儡,在外头仗着牡丹御史的名头威风凛凛,实际连个品级都没有,顶天和个县官身边的师爷差不多。   甚至可以说,也不比奴才好多少。   但陆锦年除了脾气冷厉些,心眼比针尖都小,却还是很是会笼络人心,她们也就死心塌地跟着她了。   可她们也知道若是不劝,待里头那位冷静下来,缓了心情出来,她们也要倒霉的。   众女官们正是一筹莫展之际,忽然听得身后有清冷的声音响起:“这是怎么了?”   听到那把声音,女官们眼底都闪过一丝惊喜,齐齐回头看向来人:“封记官。”   站在她们身后的男子温文尔雅,狭眸修长,挺鼻薄唇,容貌秀逸如,通身气质沉静清冷,虽然不过是一身朴素的书生打扮,却让人望之便觉得不俗。   他对着女官们一揖,微微一笑,如三月清风拂面:“封逸见过诸位大人。”   女官们都忍不住红了脸,其中一个殷勤地上来,含笑道:“封记官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封逸抬手,让她们看见自己手里的奏报:“这是新整理出来一些奏报,原本是陆大人让我昨日送来的,但是我稍微整理了一下,今日才做好。”   那女官闻言,便露出一脸担心来,上前一步,几乎贴到封逸身上去,柔声细气地道:“封记官是不知道,大人今儿上朝被陛下训斥了,心情很是不好,你还是不要这个时候进去捋虎须了。”   女官一点不觉得自己用词里直将陆锦年形容成了个母大虫有什么不妥,只殷勤地看着封逸。   封逸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避开她靠过来的身子:“是么,为人属官者,自当为大人分忧。”   说罢,他便捧着折子走到门前敲门:“大人,属下封逸求见。”   其余人不想他动作如此快,竟阻止不及,只好看着他竟不等陆锦年回答就推门而入。   “这……。”先头那名女官忍不住焦急起来,一时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另外的一名女官却冷笑了一声:“着急什么,封记官能耐得很,不过被调过来月余便已经很入大人的眼了,大人说不定就要多了一位心腹了。”   “你这是嫉妒么!”先前的女官冷瞪着她。   那说风凉话的女官却冷笑一声,一转身向门外而去:“嫉妒,我是嫉妒,怎么你不嫉妒他,是觉得他以后会看得上你?”   说罢,她也不管自己的同伴被她说的话激得脸色一变,径自离开。   且说封逸进门之后,就反手将大门关上,看着满地的碎片狼藉,狭眸里闪过一丝暗光。   “你进来做什么,滚出去!”陆锦年没有想到有人敢不问自闯,反手就将手里的粉彩五子登科花瓶朝着封逸砸了过去。   却不想封逸抬手就将那花瓶捞在手里,放回边上:“我是来给大人送您要的奏报的。”   陆锦年见封逸一脸平淡的样子,简直是气结。   她此刻因为太过愤怒,脸上扭曲的表情尚且未及变回正常,又有些发丝凌乱,衣衫不整,见封逸衣衫清爽的样子,心中简直是又羞又恼,想要发作,但对方到底是个男子,还是个俊秀温雅的男子。   她只狼狈地转过身去,狠狠道:“行了,东西搁下,滚出去!”   却不想封逸是走到书桌边,搁下了奏报,却没有如她说的那般滚出去,反而走到她身边看着她淡淡地道:“大人可还是为南秦月之事烦恼,属下有办法解决她。”   陆锦年一僵,忽然转过脸来,勃然大怒抬手就对着封逸一巴掌扇了过去:“谁许你这般揣测上官心意!”   她素来极要脸面,为人一贯端得极高,这般被人看见自己狼狈样子,就已经让她很是受不了了,何况还被当面戳破了心中最难堪处,恨不得当场杀了封逸的心思都生出来了。   这一巴掌毫不留情,扇过去让封逸的脸都偏了。   但是他不闪不避,转过脸来,抬手轻擦了下唇角的血渍,依然不卑不亢地看着陆锦年:“属下能为大人分忧。”   他那平静无波的深邃目光让陆锦年一愣,看着封逸的模样,不知为何他通身就是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他的平静与她此时的狼狈形成鲜明的对比,陆锦年梭然背过身去,捏了捏自己发麻的手,却鬼使神差地开了口:“你说。”   她话一出口就已经后悔,但是转念一想。   这个书生是个罪臣之后,命运前途都掌控在她的手里,她要他生就生,要他死就死,若是他真能替她分忧,是个有点脑子的,倒是一颗不错的棋子。   封逸眸光微动,随后低声在陆锦年耳边说了几句耳语。   陆锦年闻言,微微睁大了她眼皮有些耷拉的眼,圆睁的眼倒是显出一种古怪的模样来,她看着封逸片刻,封逸坦然地回望着她。   陆锦年见状,忽然露出一个同样古怪的笑来:“看不出来,到底是当年封家的公子,心思就是不同。”   封逸垂下眸子,微微欠身:“不过是为了替大人您分忧罢了。”   陆锦年琢磨了一会,也不知是因为封逸的话让她心情好了些,还是封逸的恭谨让她舒服了,总归声音温和了不少,抬手拍了拍他肩:“你去罢,将此事办妥当了,本官自然会好好地赏赐提拔于你。”   封逸再行礼:“是。”   他垂下的目光落在陆锦年搁在自己肩膀的手上,闪过一丝冷芒。   ……*……*……   律方   “是了,上京有些新消息来,你可要听。”琴笙坐在暖榻上,衣衫齐整,除了满头乌发只简单地在脑后用发绳随意一束,一点都看不出方才才享用了‘午膳’的模样。   倒是伏在她膝盖上的楚瑜,窝在暖暖的狐裘里,作为一尾刚刚被掠食者享用完毕的“午餐鱼”,她俏脸上还有未曾褪下的红晕,软软的长发落在她裸露出的肩膀上,半掩了点点红晕。   她抬头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还是大亮的,她一边打哈欠一边道:“什么消息?”   琴笙抬手摸了摸一边桌上装午膳的食盒,见还是暖的,边抬手亲自将里面用隔层炭火温热着的各式菜色都端了出来,一样样地摆在桌面上。   “太后这些日子病了,苏家老夫人进去探望,不想自己也跟着感染了风寒;皇帝陛下接了一道赫金人的折子,商议今年进贡之事;还有陆锦年被你那一招祸水东引坑得焦头烂额,但你绣坊里出来的逸哥儿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连升三级,竟进了陆锦年的身边做了贴身书记官,有趣么?”琴笙慢条斯理地道,舀了一碗汤递到了楚瑜面前。   楚瑜这时候被他好一番折腾,正是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时候,她闻着那浓郁的野鸡汤香,忍不住眯起大眼儿:“真香!”   只是心中却不动声色地转开了——   琴笙给她透露这三个消息是什么意思?   这里头,有两个消息,她觉得自己都没有什么兴趣发表意见。   还是选择封逸这个话题罢。   她拿定了主意便抱着被子坐了起来,抬手接过那一碗鸡汤,一边喝,一次悠悠地道:“哦,逸哥儿啊,他早就跟我说过他一定会来上京,只是我也不太知道他是怎么混到陆锦年那里去的,但他密信里说过他会寻一个合适的跳板,我觉得陆锦年不错,他倒是与我不谋而合,所以他就在那里了。”   陆锦年那种女人,要能得到她的信任不容易,但成为她的心腹之后,倒是有不少便利处。   楚瑜顿了顿,笑咪咪地道:“总归他有他的谋算,对咱们没有害处,逸哥儿是个聪明人。”   琴笙看着她,微微挑眉:“不错,会往朝廷里安插眼线了。”   楚瑜喝汤,但笑不语。   琴笙目光停在她的脸儿上,抬起指尖轻捏了她的下巴:“原是想要将你护在我的羽翼下,让你不必担忧太多。”   却不想楚瑜搁下碗,便抬手反握住他的手腕,大眼明丽而平静地看着他:“笙儿,别忘了,你我最初在一起,一直都是我在照顾仙仙和白白,若我是那等喜欢躲在别人羽翼下之人,大约也不会和你有交集了。”   琴笙凝视着她娇俏的脸儿,好一会才轻笑了起来,眸光幽深:“是啊,怎么会忘了你这位鱼儿可是本尊的小姑姑。”   楚瑜满意地颔首:“要不要小姑姑喂饭饭?”   琴笙淡淡地道:“好。”   楚瑜一愣,暗自嗤了一声,到了漠北后这大仙的傲娇劲越发地像他还是白白猫儿的时候了。   但偏她就吃这一套,便也笑嘻嘻地去拿了碗装饭菜,喂他用膳:“来。”   只是她手里一拿了碗筷,自然就顾不上扶被子了,不免半掉不掉地露出胸前风光来。   琴笙也不提醒,只难得地放松了身子,慵懒地靠在软垫上一边不动声色地欣赏着春光无限,一边由着她伺候自己用膳,温淡地微笑:“后日我们就要进雪山,你也准备一下罢,这山里的路不太好走,还要走过一段冰川。”   “进雪山,为什么?”楚瑜知道他在谋划着什么,只是没有想到要进山。   琴笙眸光微闪:“漠北这一份地图,在天鹰大营里。”   楚瑜蹙眉:“天鹰大营驻守在雪山里?”   她是知道这里雪山极冻,现在天下太平,为什么还要军队驻守雪山?   琴笙顿了顿:“天鹰大营葬在雪山里。”   ------题外话------   二更来啦,求票儿,大家今儿票也挺给琴猫猫面子的,今天看到妹纸说琴笙是大家捧着到现在的帝王猫~·哎呀,还蛮贴切的。   本文,绝对无狗血误会,就酱~至于一语成谶是社么鬼,嗯,很快你们就造了,不要太悲观嘛,你们知道虽然我比较喜欢放大招洒人血,可是我对男主后妈,但什么时候对我的女主后妈过(语重心长脸)。   哦,对了,明儿会有个尾巴,特么的,这次绝对不要忘记加尾巴啊! ☆、第九十五章 怎么是你?   随后便有小厮进来将大夫送了出去。   “小姐,绣心一贯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从没有什么坏心眼,这么多年一直如此,那玉安县主身边的西蛮子武婢分明就是因为绣心得罪了她主子,才下这样狠手,您真就心里一点不生气么?”锦心这时候已经还了衣衫出来,坐在绣心身边,看着她奄奄一息的样子,一边掉泪,一边哀怨地低声道。   苏千城揉了揉眉心,原本一贯娇妍的面容上也显露出几分疲惫来:“我说了谨言慎行,绣心这丫头也是到了吃一堑长一智的时候了。”   “可是……。”锦心还是忍不住想要说什么。   这时候,一名与她同样打扮,却容貌寻常的婢女端着热气腾腾的药进来,顺便也打断了锦心的话:“锦心,不要逼小姐了,你明知小姐如今是个什么处境,外有赫金人,若是再得罪琴玉安县主,这律方还哪里有小姐的容身地?”   锦心一看来人,正是三婢之中年纪最大的玉心,她只好委屈地抿了抿唇,擦泪道:“玉心姐,我只是……。”   玉心搁下了药碗,对着她道:“好了,不要再说了。”   说着,玉心看向苏千城,温柔地道:“小姐已经很累了,您先回去休息,这里我和锦心两个人守着。”   苏千城闻言,便也颔首,淡淡地道:“好,仔细些就是了,今日三爷并没有允我跟着他们一起进山祭拜,我这里还一筹莫展,你们就守着绣心罢,不用为我值夜了,切记,莫要再生事端。”   说罢,她便也转身离开。   玉心送走了苏千城,方才走到锦心身边坐下,看着她苦口婆心地道:“小姐有小姐的难处,为人仆从者,不能为主子分忧,也不该再给主子惹麻烦。”   锦心越听越是委屈,眼泪又忍不住了,咬着唇道:“我们堂堂苏家大小姐,当年上京第一贵女,怎么就沦落到这等地步了?”   玉心拍了拍她的手背,叹了一声:“形势不由人,正如绣心说的,三爷原本该是小姐最好的归宿,有了三爷的庇护,赫金人就不敢打小姐的主意,只是三爷如今身边有了玉安县主,小姐那等人品是不肯去做那夺人夫君的事情的,但若是能经由三爷这头入了太后和陛下的眼,再寻个好归宿也不错。”   两人默默无言地分头守夜。   上半夜于心守,下半夜锦心守着。   等到了交班以后,玉心细心地将要注意的事儿又叮嘱了一遍锦心,锦心对着她道:“我知道了,一定会小心的,玉心姐姐,你快去休息罢。”   玉心点点头:“好,若有什么事儿就去通知大夫。”   随后,她才离开了绣心的房间,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夜深人静,只有落雪声瑟瑟与寒风声潇潇。   她进门前,左右看看见无人,便进门之后利落地将门锁上,再将窗户也全部都扣好。   随后,她也不点灯,直接摸到自己的衣柜,仔细摸索了一下,不一会,那衣柜便悄无声息地向边上移开了,露出一道黑漆漆的入口来。   玉心这才从腰上摸了火折子轻轻一抖,折子亮起光来,她也利索地进了那黑洞洞的入口里。   不一会,那衣柜门又移了过来,将门给堵上了。   ……   玉心借着手里的火折子的光,照亮了暗道,她小心地一步步走下去,不一会就到了一处密室里。   她将密室桌上的蜡烛点燃,随后便在放置了笔墨纸砚的桌前坐下,然后提起笔来在纸上写了一句话。   那话语极为简单——雪大,鸟入林。   写完之后,她便将信笺仔细地折成了一只飞鹤的模样,搁在桌面上。   坐完一切之后,她便又把东西都收拾好,回到了自己房间,将密道封好,然后仔细地查了查没有什么破绽之后方才去了衣衫睡下。   而那密道里,玉心将密道重新封好之后,蜡烛的火焰忽然弹了弹,竟然忽然变成了诡谲的绿色,照得整个房间阴森非常。   一道阴风不知从哪里吹过,那纸鹤慢慢地飘荡了起来,没入墙壁,竟不见了。   ……*……*……   几日后   清晨,山道。   “呼,真够冷的。”楚瑜一边扯着马缰,一边忍不住用手捂了捂自己的脸。   虽然已经是三月了,她穿了一身极厚实的男装,还披着雪狐披风。   可森冷的寒风依然吹得她脸都僵了,这才走了一个时辰呢!   琴笙看着她的脸儿被风吹得绯红,眼底闪过心怜,便抬手扯住了她的马缰:“过来我这里。”   楚瑜一看他示意自己与他共骑,便大咧咧地摇摇头:“可别,这么多人看着呢。”   两个人偎在一起是暖点,但是她哪里就那么精贵了,一会可是还要进山呢。   琴笙精致的眼角一挑,抬手就将她抓了过来,直接搁在自己的身前,双臂从她腋下绕过去,再扯住马缰,淡淡地一笑:“这里路不好走,只有马匹还能走得顺畅些,马车是没法子用的。”   楚瑜在众目睽睽下,被他抱孩子似的抱过来,只觉得身后曜司武卫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尤其是金曜那目光冷冰冰的……   她原本就被吹红的脸此刻又红了点,忍不住捏了琴笙腰肢一把:“哎,你这大仙,从来就听不得人拒绝么。”   长了张神仙脸,笑起来温柔惑人,偏是张画皮,底下骨子里这霸道性子却让人心塞。   琴笙语气越发温柔:“你也常常说不,却从来口是心非,本尊不过顺你的意思罢了。”   楚瑜愣住,随后蹙眉:“我什么时候口是心非过,你别胡诌。”   琴笙微笑:“床上。”   楚瑜:“不……要……脸。”   这仙儿也会开黄腔了,什么世道!   琴笙看着她闷闷的样子,忍不住低头将脸埋在她发间低笑。   “喂,咱们今天天没亮就出城了,都没有和苏大人打个招呼,这样好么?”楚瑜忍不住蹙眉。   琴笙轻嗅着她发鬓间的香气,漫不经心地道:“我们这次过律方,原本打的旗号就是周游采买贡品的名号,是为皇家办差,所以咱们才会寄宿在督抚司里,苏宇是管不着咱们行动的,何况我已留书了。”   楚瑜闻言点点头:“嗯。”   ……   两人一点不避人地低声私语的亲密模样,看得后面跟着的曜司武卫们都齐齐垂下眼盯着自己马匹的后颈毛,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金曜领着几骑在前面开路,他则是沉默着,提了马缰略让马儿加快了几步,又与那对拉开了点距离。   而跟在楚瑜和琴笙身后的霍二娘见状,则忍不住闷笑了起来,斜眼看向一边的水曜:“小水儿,过来。”   水曜冷哼一声,艳丽的面容扭过一边:“人家才不要!”   当着那么多下属的面,主上脸皮被那条咸鱼带厚了,他脸皮却很薄呢。   要也是霍二娘坐在自己的身前,怎么可能被个女人抱在怀里。   却不想一边霍二娘邪笑一下,忽然伸手就来拽他的腰带。   水曜自然是早有防备的,水蛇腰一扭就往火曜那里靠过去:“哎呀,火曜哥哥,救我!”   火曜今日一早不见霍三娘跟来,才知道楚瑜让她和唐瑟瑟留守律方,又听到原本楚瑜是打算安排霍二娘的,可霍三娘是自愿与霍二娘换了差事,留守律方。   他不是蠢人,自然明白霍三娘这是根本不想和他有所交集,心下烦闷非常。   此刻见水曜还这般黏糊糊地和霍二娘打闹,过蹭自己,他眼底寒光一闪,不耐地一脚朝着那靠过来的人踹了过去:“滚!”   “哎呀,火曜哥哥,你好狠的心!”水曜腰肢一扭,竟硬生生地在半空中转了个刁钻的弧度,竟避开了他那踹过来的一脚。   可如此一来,却又正好跌向了扑抓过来的霍二娘。   霍二娘是马背上长大的,此时见他跌了过来,一夹马腹,松开了缰绳,抬手用马鞭一捞,就硬生生地将水曜给一把扯到了自己身前抱了个满怀。   “小乖乖,这不是又落进老爷怀里了,看你哪里跑。”说着霍二娘还淫笑两声。   偏生她生得也是艳丽,竟不令人觉得猥琐。   火曜明明比她要高,却一副忸怩的样子偎着她,媚眼如丝地瞪她:“哼,坏人强抢美人,要遭报应的。”   这画面顿时恶心得后面曜司武卫们齐齐又后撤了几步。   却不想,就在此时,忽然地面传来一阵古怪的震动感。   这震动感其实并不算很明显,尤其是在山道上还走着大队人马的时候。   但霍二娘原就是极擅长追踪之人,又生于雪域草原,顿时就察觉了异常,她一皱眉,也不去理会自己怀里的水曜,直接翻身下马,朝着地面上单膝一跪,手往地面上一摸。   水曜一脸奇怪地看着她:“你这是怎么了?”   曜司众人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见霍二娘瞬间厉声大喊:“大家小心,这路要塌了!”   但是她也只是才来得及给众人提个醒罢了。   话音才落,只听得“轰”一声闷响,整条路都塌陷了下去。   话音未落,只听得一阵扑簌之声,地面竟活了一般地震动起来,武卫们胯下的马儿瞬间惊叫扑腾了起来。   这路原本就修在陡峭险峻的盘山路上,一边就是悬崖,此时一塌陷,自然惊险非常,所有人和马匹都不受控制地往悬崖下滚。   正是一片混乱间,地面陡然整条塌陷了下去,将所有人都往下带,仿佛被地面吞噬一般。   飞雪乱石泥土四处飞溅。   楚瑜和琴笙两人一骑,琴笙自然不会放开她,眼底寒光一闪,直接提气而起直接马鞭一甩,勾上了一处从悬崖上探出的树枝,就拉着楚瑜的手腕要将她甩到那粗大的树枝上。   却不想楚瑜却发现那看似粗大树枝竟如此的不经拉,吊了两个人,瞬间整树都要被拽掉下来。   她当机立断,直接手腕一转在琴笙的手腕脉门上一点,强逼他放开自己。   她若是掉下去,凭着她的修为轻功,只要稍有踏足的地方,总能再次用轻功掠上来,总好过两个人一起掉下去,顾此失彼,倒不如各自先脱离险境。   但很明显,琴笙并不这么想,他看着楚瑜,妙目里瞬间闪过森冷的怒意,竟就要松了手里的马鞭过来抓她。   楚瑜无奈,知他关心则乱,只好一边往下掉,一边瞪大眼咬牙道:“琴笙!”   但下一刻,一只手不知从哪里伸出来,竟一把牢牢地抓住了楚瑜的手腕,将她往回扯。   楚瑜一愣,抬头看去,看着来人,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你……怎么是你?!”   嗯,猜猜我们的小鱼看见了谁呢?猜中的评论,有奖励。   ……   hoho~   现在努力准备存稿去上海愉快地面基,礼物都准备好了。 ☆、第九十六章 奸夫婬妇   那张轮廓眉眼细细地看和自己略有两三分相似,却气质迥然的贵气面容不是苏千城又是哪个?   苏千城看着她有些狼狈地扯了扯唇角:“别松手。”   苏千城一手拉着她,一手拽着一片野枯藤,野枯藤那头是她的贴身婢女死靠在一处凹陷的山崖坑里,三个人跟串糖葫芦似的摇摇欲坠。   楚瑜眼里闪过一丝怔然,随后蹙了蹙眉,借着苏千城拉她这一下缓冲了落势,足尖朝着那山崖壁上一踹,整个人就飘了起来。   她看了眼琴笙那边,见他轻飘飘地挂在上头还在冷眼瞪着自己,她暗自叹了一声气。   随后楚瑜忽然顺手一扯,又反手将苏千城给扯进怀里,抱着对方的腰往上蹿。   这雪山里的山崖并非那种类似凤栖城的万仞绝壁,而是一处极为险峻陡峭的坡崖地,因为堆积了太多的雪,又有些山里的枯藤、杂草树木被埋在雪里头,这一塌方,大量的积雪就往下滚,就露出底下的石头和泥土来。   楚瑜直接踩上那些看起来被冻得坚硬的石土上借力,不一会就直接蹿到了安全的地方,然后将苏千城给放了下来。   她看着苏千城淡淡地道:“多谢珍珑夫人施加援手。”   这种路面塌方,积雪滚动,对于普通人而言免不得就要被带下去,但是对于她和琴笙这样身手的人而言,反应过来就无甚大碍。   照着原来的情形,就算苏千城不出手,她都已经看清楚了这雪一滚下去之后露出来的是冻土冻石,如方才这般足尖几点,她就能直接如方才那般翻身而上。   但不管对方是否多此一举,这个情,她是必须承了。   苏千城仿佛没有想到楚瑜身手这般出色,她脸上神情怔怔,好半晌才苦笑了一声:“仿佛,是我多此一举了。”   这时候那婢女已经扑了过来,上下查看苏千城,一副吓得魂不守舍的样子抱着苏千城的腿发抖:“小姐,你没事吧,你是要吓死我啊,塌方的雪把你带下去怎么办,奴婢怎么和老夫人交代,你这是要让老夫人打死我们么?!”   说罢,她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苏千城有些无奈地抬手去扯她:“好了锦心,我这不是没事儿么,成什么样子。”   楚瑜见状,暗自轻叹了一声,看向苏千城,抬手一揖,再次客客气气地道:“多谢,这个情,我记着了。”   苏千城摇摇头,抬手去扶着她:“不必谢我……。”   她手还没碰着楚瑜,就看见楚瑜忽然整个人被向后一拉,就被扯到了一道同样披着雪狐狐裘的修白人影怀里。   琴笙并未看苏千城,只是妙目阴沉地看着楚瑜,似有怒意波澜能噬人。   他身上的寒意即使不是对着苏千城的,都令她都僵了僵,下意识地就想要后退。   她从来没有看见过琴笙发怒的样子,就算是曾经的少年时代,他桀骜而冷酷,厉语如刀刃,却从未这般怒意外露过。   楚瑜倒是早已见惯了他各种模样,此时见他俊颜森冷,便以为他是在为方才她拍开他手腕恼火。   于是,她蹙眉轻声道:“别钻牛角尖,你明知道这种情况对我们来说并不算什么,你我分开反而更便宜行事……。”   却不想琴笙忽然冷冰冰地开口打断楚瑜的话:“方才你拍开本尊的手,就为了抱她脱险?”   楚瑜呆了呆:“啊……。”   苏千城:“……。”   琴笙眯起眸子,危险地看着她:“方才你抱着她上去了,竟不曾看见本尊还在那里等你,是么?”   说罢,他冷笑一声,目光扫过一边的苏千城。   那目光直接让苏千城打了个寒战,不知为什么,她忽然觉得琴笙看她的目光不像看活人。   楚瑜:“不是,我……。”   为什么,她觉得他们的思维完全不在一个世界里?   话音未落,琴笙已经拂袖而去,金曜也冷淡地扫了她一眼,似乎很不满意她惹恼了琴笙,随后就追着琴笙去了。   楚瑜举着手:“……听……我……解释。”   一阵凉风吹过,并无人搭理她,连着一边灰头土脸地爬上来的武卫们见着自家主上那一身冷意,都乖觉地离楚瑜三丈远。   苏千城还有点脑子发抽,有点反应不过来到底琴笙说那话是什么意思,见周围人的冷眼,下意识地往楚瑜旁边靠了靠。   于是那些冷眼就更冷了,冷得让楚瑜觉得他们瞅着自己和苏千城像——奸夫淫妇   她捂了捂胸口,忽有种身体被掏空的感觉。   原来上辈子琼瑶阿姨的小说是真的,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你无情,你残酷,你无理取闹,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这种病娇神经病的存在。   ……   而最让她觉得自己被掏空无力的是——她居然爱上这种神经病了,成了琼瑶小说里的男主角,还娶个“紫薇格格”回去。   当你的男人,连你身边的狗和女人的醋都吃的时候,这是一道送命题。   楚瑜扶了扶腰,安慰自己——   算了,长得好看的美人从古至今都有特权,要不也不会有倾国倾城这词儿了,没听说过隔壁王二麻子家的麻子女儿能名入青史的,可长得漂亮的女人男人那是满史书都是。   她娶了神经病的美人儿,不,嫁了个病娇美人儿,人还财大气粗,就是玻璃心了点,那就得多提供点情绪价值,哄哄人开心罢,到底是自己房里的人。   反正她以前也不是没哄过,也算顺手。   楚瑜拿定主意,抬脚就往琴笙那边走。   这边苏千城一惊,下意识地伸手去扯楚瑜的衣袖:“县主妹妹……。”   楚瑜却忽然转头,深呼吸了一口气,才露出个干巴巴的笑来:“想来千城你也受惊和受伤了,赶紧地让人看看吧。”   说罢,她利落地甩开对方的手,朝着琴笙追了过去。   一边的锦心见状,忍不住怒道:“小姐,你看她那是个什么态度,你可是不顾危险地才救了她,这种没心肝的东西,直接让她掉下去摔死算了!”   苏千城看了眼锦心,却露出个有点复杂的表情来:“她的身手,你也看见了,还在我之上,但是既然她承了这个情,也算是个收获了。”   锦心没有注意,但是她却注意到了,楚瑜唤她的时候,没有如以前那样用的是官方称呼,第一次直呼了自己的名字,算是表了个态。   “她承不承,小姐拉住了她都是事实,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三爷也看见了。”锦心虽然知道苏千城说的是实话,可她就忍不住不忿。   她家小姐一贯是这北疆的明珠,就是赫金人都知道的,若非如此也不会被那右闲王打主意。   从来都是人家敬着自家小姐的,如今却沦落到要看那一个出身卑贱的女子的脸色。   锦心虽然不像绣心那么偏激,却也很是纠恨之极的。   苏千城看着远处楚瑜和琴笙并肩而立,虽然分明是吵架的样子,却偏偏连一边的金曜看起来都像个局外人,那一双俪人之间的气氛仿佛谁都不能打破一般。   苏千城又想到了方才琴笙那话,不禁微微蹙眉,她到现在都有些不敢相信琴笙会说出那种奇怪的话来,完全不像是他的性子能说的话。   那么,就是别有深意了?   也是,琴三爷从还是京城双璧的时候,说话从来就会是面上的意思。   苏千城若有所思地蹙眉,淡淡吩咐一脸怨愤的锦心:“行了,把咱们的东西归拢归拢,一会我还得去找琴三爷解释咱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锦心还想说什么,却被苏千城冷眼一看,便讷讷闭了嘴。   ……   不过苏千城这是完全高看了琴笙,他那时说那话,还真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他到底不是神,而是个神经病!   “我说了那么多,你还非得钻那牛角尖么?!”楚瑜说得口干舌臊,恼火地瞪着一边看都不看自己的人,简直有点想上去挠他那冷得跟冰块似的精致脸蛋了。   她好话赖话都说了不少了,哄了哄了,都不要脸地当着大家伙的面往他怀里钻了,他连个台阶都不给她,还推她!   那动作跟个闹别扭的紫薇格格似的,就差四五十度角明媚忧伤地望天了。   楚瑜心里暗自骂了声娘,还是无奈地道:“难道那时候我还能把她扔下去么!”   又不是真到了绝境,他的修为比她牛多少?非要她去救他?   她和金曜几个三两下就脱险了,琴笙只是因为心里记挂了她,非要拉扯着她,才差点又栽下去的。   这人自恃武艺已甄化境,拉着她的时候,还顾着不想衣衫沾了想那些枯枝碎叶和泥土、脏雪,周身运气内劲笼罩,否则哪里就能把那伸出来的大树都拉塌了!   她简直是无语,原本想着上去了再和他说话,不想半途杀出个苏千城,众目睽睽下,人拉了她,眼看着就要掉下去,难道她还能踹人一脚,只顾着自己上来么?   “扔下去又如何,你是眼瞎看不出她的意图?”琴笙终于开口了,声音幽淡温和,是琴三爷的口吻,但那语气却十足十白白的尖刻。   楚瑜叹气:“是,她明显就是偷偷摸摸地跟来了,那扯着我也是想要卖好。”   苏千城一副人畜无害的坦然模样,可她在衙门里呆了这些年,贵人们看得不多,贱人们却也见了不少,她知道那不是个好相与的。   如果她像常圣黛那样,她或许还会结交,毕竟苏千城是个很聪明的人,这种聪明让她不会轻易像南芝菁那样去做蠢事,而且从所有人都觉得苏千城很好看来,就不是简单的人物。   尤其是这么个人物还牵扯上了琴笙,还有当年的南亭羽。   这让她对苏千城无法放下戒心。   “我虽不知她到底卖这些好,想做什么,也许什么不想做,也许另有谋算,但是如果我没有猜错,她应该在律方那边留了书给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跟着我们来了,真让她出了点什么事儿,苏家那边……。”   楚瑜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她虽然没有兴趣玩儿什么认亲大戏,但是若是这人没什么缘由地死在她的手上,那老太太怕是经不起这种打击,闹腾起来,真把什么身世的事儿翻出来,那上京就炸锅了。   楚瑜叹气,她就算不顾及那苏家那老太太,后头还有个廉老头儿,这老头儿要知道了他心疼了许久的义女是顶绿帽子,估计不定怎么伤心呐。   琴笙明显也想到这一处,看着远处雪山的妙目微微眯起,掩去他眼底阴沉的波澜。   有些事儿,果然她猜测到了。   只是心照不宣罢了。   所以说……   什么亲人,果然是讨厌的东西。   鱼儿,还是无牵无挂,只属于他一人养着的。   琴笙垂下眼,面容温淡。   只是没人看见他眼底的一丝阴翳的带着烦躁杀意的寒光。   楚瑜只觉得他身上气息不对,微微蹙眉,随后又上前试探着拉他的手,轻声道:“琴笙,她应该知道一条我们都不知道的路,不若看看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苏和陆锦年确实从某种方面非常像,只是一个打耿直如烈火的牌子,一个却戴着人畜无害诚恳的面具,心中谋算却比谁都深。   琴笙这一次没有甩开她的手,转眼看她的时候,身上那种让楚瑜觉得不太对劲的气息也消失了,只是依然冷冷地睨着她:“你方才叫她千城,什么时候这般亲热起来?”   楚瑜:“……。”   她就不该和个神经病说道理。   要么睡服他,要么揍服了他。   ……   楚瑜正考虑着她是打不过他的,还是……睡吧。   正琢磨着要不要学学上辈子里那话本里的霸道总到把磨人的小妖精给按山壁上,吻得他别发神经。   却忽然听得一边的火曜一脸阴沉地上来:“主上,这地方塌方是人为的。”   哈哈,還是很多人猜中的,今天一会打赏完毕哈。   今儿还有二更求票哈…… ☆、第九十七章 二娘的本事 (二更)   “人为的?”楚瑜挑眉,和琴笙互看了一眼。   琴笙长长的睫毛微动,目光幽寒地扫过不远处的苏千城,见她也在望着这边,唇角边浮起了一抹轻柔如风的笑意来。   只是那隐着碎雪浮冰的笑意看得金曜和火曜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楚瑜挑了眉,心里知道这位爷是动了杀心了。   但琴笙却忽然低头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放心,本尊没打算现在动她。”   他说罢,便看向火曜,恢复平常模样:“说罢,你发现了什么。”   火曜却也看了眼苏千城,才迟疑地道:“这一大片的雪都被人撒了盐,除此之外还用了些特殊的法子在山崖下做了手脚,手段很是高明,所以基本看不出来,但马匹走过之后引起大的震荡就会出事,这种厉害的手段要指挥动用不少人,不太像苏千城能做得到的。”   “月曜的人一直撒遍律方,这几天苏千城包括律方督抚等人都没有出过城,也没有任何异样。”金曜也道。   楚瑜皱眉:“不是苏千城,会是什么人知道我们要进山?”   曜司的保密工作一直都做得很到位,知道他们要进山的也就是那么几个人,苏千城是最值得怀疑的那个。   说话间,霍二娘忽然从山崖下跃了上来,神色有些凝重地托着一块雪块。   楚瑜转脸看过去,大眼弯弯:“有线索了?”   她带着霍二娘,除了为了安全起见,也是因为霍二娘在雪域里长大,也擅于追踪痕迹。   方才上来之后,她就抽了空让霍二娘赶紧去找证据。   果然,霍二娘对着众人点点头,神色冰冷地将自己手里的雪块往前一送:“是赫金人!”   众人闻言不禁都是一惊。   金曜看了眼那冰块,上面一个浅的几乎看不出来的脚印,却看不出什么来,但他桃花眼里闪过沉色,却已经是信了,他是了解霍二娘本事的,但还是道:“怎么说?”   众人也都看向霍二娘。   霍二娘道:“这脚印是赫金人常穿的雪靴留下的脚印,这底下还有许多,虽然下过几场薄雪,但是他们既走过了,就会留下痕迹。”   众人闻言,看着霍二娘的目光都闪过异样。   这可不光是下了几场薄雪掩盖脚印的事儿,而是这么大的塌方和兵荒马乱地践踏雪地之后,她居然能取出这样的证据来,实非常人所能。   水曜跟在霍二娘身后,一脸与有荣焉的得意样子。   “不愧是天山魔女。”火曜轻哼了一声,忽然想起那留守在律方的霍三娘,心情很不好,阴阳怪气地道。   楚瑜懒得理会这些不知所谓的男人,只蹙眉看向霍二娘再次求证:“确实没有错么,还有别的证据么?”   如果是苏千城自己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反而简单了,但如果牵扯上赫金人,这里头的水就深了。   霍二娘想了想,道:“有。”   说着,她打开了一个小布袋子,从里面依次拿出了各种乱七八糟的证据:“这是赫金人贵族最钟情的一种雪貂的毛,掉了几根;这些树叶上有被赫金人的武器压过的印子,说明他们曾经在这里坐下来过……。”   一样样完全不打眼的东西却她说得条理分明,让人忍不住叹服,最后霍二娘掏出了几根淡金色的毛发,有卷有直,不是太长:“看到这个了没有?”   金曜见她一脸诡秘的模样,不禁以为是什么重要线索,挑眉:“这是什么?”   “这个啊,就是最直接的证据,证明这次来的人里至少有几个身份不低的人,赫金人是混血,早年和什么人通婚都有些荤素不吝,最近这几代才开始讲究了起来,身份高些的毛发颜色都很浅,你们看这颜色,快偏金了吧?”霍二娘晃动手里的毛发给大家伙细看。   楚瑜看着,忍不住想上手摸一摸:“这是他们的胡须么?”   却不想霍二娘得意洋洋地传道授业解惑:“错,阴毛,这是我方才去勘察时发现他们偷偷摸摸撒尿的地方留下的痕迹。”   楚瑜手差点就碰到那金毛,硬生生地在半途停了手,然后被琴笙一把拖着手腕狠狠扯了一把。   她忍不住骂了一声娘:“艹——!”   众人齐齐虎躯一震后,都忍不住跟着楚瑜也骂了声娘。   偏霍二娘还一副得意洋洋,老娘很厉害等夸奖的样子。   水曜直接绿了脸,抬手就一巴掌拍她手臂上,瞬间将那几根毛拍飞了去:“什么腌臜玩意儿你都拿!”   霍二娘看着水曜绿了脸,忍不住怒道:“你打我做什么,我这是在做正经事!”   水曜恨恨地扫了一眼周围看着他们闷笑的人,随后白了霍二娘一眼,一扭了腰肢就走了。   “哎,等等,你给我回来!”霍二娘也恼了,看了眼楚瑜,见楚瑜点头,她立刻也抬脚就去追水曜去了。   那殷勤看得火曜内心郁闷,神情又冷了几分。   楚瑜也懒得去理会那两个活宝,只看向琴笙,神情有些凝滞:“如果是赫金人得了内线情报,咱们还要再进山么?”   对方已经设下了陷阱在等待他们,再往里走路只会越来越危险。   琴笙则顿了顿,看向火曜:“损失如何?”   火曜神色也沉了沉:“并无亡者,但有伤了三个人,不过都是皮外伤,不打紧,只是马匹滚下去,折断腿的不少。”   这次曜司挑出来陪伴着三爷进山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就算方才塌方那般突然,也没有让他们伤亡惨重。   楚瑜闻言看向那些被硬拉上来的马儿,忍不住蹙眉:“人没有受伤,但是马匹如果不成,咱们进山就麻烦了。”   马不光是驼人的,还驼物资,没有物资怎么撑过这山里的冬日?   山里冷得很,外头已经是三月天气渐渐好转了,但是山里却依然寒冷非常还落大雪,当然要比一二月最冷的时候好些,可是依然是大雪封山的时节。   金曜等几个人互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看到了谨慎的光芒,金曜便看向琴笙:“主上,咱们是否退回律方城,赫金人这伏击分明是冲着咱们来的,只怕其中有阴谋,律方那边要递消息,要加强防范。”   其实他想说的是前面的路途难免会更危险。   有一就有二,若是这里的滑坡塌方没有能困住他们,只怕后面还有更狠辣的招数。   现在他们却摸不清楚赫金人为什么掺和进来这样一桩仿佛与他们并没有什么关系的事,而且一出手就是大招。   楚瑜也看着琴笙,等着他的决定。   琴笙若有所思,片刻之后他淡淡地道:“咱们要继续走。”   金曜一愣,忍不住道:“三爷……。”   “咱们确定下出发的时间只有两天,也就是说赫金人如果要再动大的手脚,只怕不容易,他们这次是没有料到咱们曜司中人的能力,否则大概不会只是用了塌方滑坡这种手段,若是退回去,这雪山在赫金人的地盘,他们有了足够的时间做准备,下次招呼咱们的手法怕就更防不胜防。”楚瑜忽然幽幽地开口打断了金曜。   琴笙看了眼楚瑜,微微一笑。   金曜一看便知道这果然是自家主子爷的想法,楚瑜是领会到里头的意思了,他脸色又冷了冷,却还是看着琴笙道:“但是咱们这次折损的马匹……。”   “折损的马匹不过是为了运大半个月的粮食,保证我们能活着进出雪山,但是如果我能知道一条路,可以减少一半的路程呢?”一道女子纤细却沉稳的声音响了起来。   楚瑜等人才若有所觉地顺着那声音看去,就见苏千城正走了过来,面容神色有些犹豫的模样,两弯柳眉微颦。   她见所有人都望过来,便迟疑了片刻,还是开了口:“如果这次动手脚的是赫金人,只怕事情不小,爷不管是走,还是回去都应该派个人报信回律方。”   琴笙妙目在看见苏千城的时候微微一闪,随后淡漠地道:“你说你认得近路?”   琴笙的目光并不算锐利,神色温和,只是他的目光明明看起来仿佛温柔四月江南风,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一毫温和的气息。   苏千城闻言,苦笑了一下,仿佛鼓足勇气一般坦然地看着他:“是,我认得近路,这么多年,并不是只有三爷您想着惦记故人,我和亭羽也想要给故人上香,只是因为三爷将当年通往天鹰大营处的地图都收走了,所以我们只好另外派人根据当年的路线重新探路了。”   “哦,是么,寻到了?”琴笙看着她,平静地问。   苏千城垂下眸子,轻声道:“没完全走通,但是到天鹰大营进冰川的前驻扎地的时间只不到三天。”   此言一出,琴笙莫测地眯起妙目。   金曜却已经忍不住了,妙目里都是愕然:“不到三天?”   天鹰大营最早在冰川里的驻扎地就是他们进山开始预计要走得最远的地方,苏千城竟能有这样的一处捷径么,还是当年的南亭羽发觉的?   苏千城轻叹了一声,目光定定地看着琴笙:“是,不到三天。”   随后,她又顿了顿,苦笑道:“我知道三爷你们可能不信我,但是我在你们手上,难道我还能连自己也害了不成?”   楚瑜看着她,大眼里闪过一丝凉光。   走苏千城的路,还是不走?   这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题外话------   二娘:请叫我福尔摩斯,霍,二娘。 ☆、第九十七章 冰川墓   最终,一番商议下来,众人还是决定跟着苏千城去探探路。   但琴笙一点不客气地让水曜给她灌了点东西,   “这是一处冰湖,虽然依然还冻着,但过去的时候千万小心,毕竟如今已是三月了,并曾融化的程度我们并不知道。”苏千城指着前面一处看起来异常开阔的地面道。   楚瑜顺着她的指尖看去,大眼转了转,随后看向身后与水曜在那斗嘴的霍二娘:“二娘,你看看这湖,方便过去么?”   霍二娘停下调戏水曜,策马上前几步,看了看那湖,随后道:“我先去勘察一番,若是能过去,也没有赫赫人动手脚痕迹的话我会通知大家伙。”   楚瑜点点头。   霍二娘寻踪查迹的能耐,几乎让曜司众人都信服了。   火曜却抬手拦住了霍二娘,同时转身看向身后的人,点了几个曜司武卫的名字,又对琴笙道:“属下几个都追随主上多年,承蒙您的教导,也是善机关者,与二娘同去查看。”   不是不信任霍二娘,这湖看着极为广阔,底下就是湍急的水流,他们的马匹损失了一半,虽然也减轻了些负重,但若是有陷阱,所有人都跟着倒霉。   琴笙淡淡地颔首:“去吧。”   火曜几个便立刻随着霍二娘一路往山坡下策马而去,小心地踏上了湖面。   水曜看着霍二娘的背影,微微担忧地蹙眉,但还是沉默着看她离开。   不多久之后,就见他们在湖面上晃动着几面旗帜。   琴笙微微一笑:“走罢!”   楚瑜这时候也擦着手走了过来:“没问题了罢?”   琴笙看了她一眼:“马匹埋好了?”   楚瑜笑了笑:“埋好了。”   一边跟着上来的曜司武卫们也各自将工具归位,同时佩服地看着楚瑜。   他们损失的马匹,原本打算就地掩埋,小夫人却提议将马匹简单地宰杀之后,将沿途挖掘冰层,建立食物窖,将之作为后备粮食与那些无法驼走的粮食掩埋在冰雪里,再做上特殊的标记,记录下方位。   若是回来的时候遇到什么意外,只要路线还正确,就能得到补给,就算没有被遇到意外,冰天雪地里,食物极为难寻,自然是储备越充分越好。   这法子让琴笙都赞了一句妙,这法子若是用在漠北冬日战争里甚至还有一定的军事价值,轻装简从,还能保证补给线。   “脑子里没正事儿,倒是歪点子不少,走罢。”琴笙轻笑着弹了下她的额头。   楚瑜拉了他的手,笑眯眯地,也没恼。   恼啥?   好容易,她的大宝贝儿神经病不犯病了,她高兴还还不及咧。   琴笙自然是不知道她脑海里如何地“诋毁”他,只见她笑得乖巧,便也温柔地抱着她上马一同向湖面而去。   苏千城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人的背影,随后垂下眸子。   一边的锦心见状,忍不住冷哼一声,愤愤不平地低道:“这可真是……她是故意显摆么?”   明知自家小姐丧夫,还在小姐面前毫不避嫌地这副模样。   苏千城轻叹了一声,神情里闪过一丝黯然:“好了,不要多言。”   锦心看着苏千城的模样,心中更是气愤,没好气地瞪着楚瑜的背影。   “二位请罢。”水曜冷冷的目光扫过来,才闷闷地闭嘴。   虽然有霍二娘和火曜在前面探路,但大批人马过湖依然小心谨慎,待得过了湖后,众人   才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一路上,跟着苏千城的指点,又有霍二娘领着一批武卫在前领路探索,并没有什么大的危险,也没有赫金人出没的痕迹,三日左右的时间过去,他们果然顺利地赶到了目的地——   永冻川入口。   楚瑜有些怔然看着面前巨大的冰川入口,忍不住赞叹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真的非常壮观。   琴笙抬手轻抚了她发鬓边的霜雪,陪着她看向那冰川:“就是这里了。”   楚瑜转脸看向琴笙,见他妙目里幽幽沉沉,唇角的微笑里却没有任何欣喜,反而闪过一丝异样的复杂和怅然。   她很少在他的面容上看到那样表情。   甚至在凤栖城时他说起明烈与秋玉之那段往事时,最多表情不过是嘲讽与冰冷。   她抬手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轻声道:“我陪你罢。”   说话间,她忽然闻见一阵淡淡的烟雾檀香。   楚瑜转脸过去,就看见苏千城已经示意自己的丫头一起摆出了个小小的鎏金嵌宝的香炉,然后取了火石点了火,在一边烧纸焚香。   见楚瑜看过来,苏千城一边轻轻吹着手里的香,一边对楚瑜温声解释:“这是进永冻川前的规矩,祭的是冰神,保佑咱们顺顺利利地进出。”   随后,她美目深深地看向琴笙:“三爷,不知可忘了这军中规矩?”   琴笙凉薄地轻弯了下唇角,眼底泛着幽寒的雪光:“祭了冰神,当年的天鹰大营不也全军覆没,连主将骠骑少将都保不住么?”   说罢,他径自抱着楚瑜翻身上马,策马一声:“驾!”   便立刻向冰川深处飞驰而去。   马蹄飞溅的雪花,撒了苏千城一脸一身。   曜司武卫们冷眼看着抱着香炉,一脸尴尬的主仆二人,随后都翻身上马,或者运功一齐追随着琴笙进了冰川裂谷。   锦心反应过来后,看着扬长而去的大队人马气得浑身发抖:“太过分了,子非公子真是太过分了……没有小姐你,他能这么顺利平安地回到这里吗!”   说罢,她气得眼泪直流。   苏千城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看着阴翳的天空,苦笑:“他这是心里还恨着我罢,到底当初那件害得他远遁江南的事情,我也是知情不报的,天鹰大营更是折戟沉沙于此,那是三千多条人命啊。”   锦心忍不住道:“他恨你做什么,当初小姐你也是受制于人,如果不是姑爷和子非公子两个人斗法,也不会把你牵扯进去,当年的事情更是宫里的旨意,您更是无能为力。”   苏千城摆摆手,扯了马匹过来,翻身上马:“好了,不必多说了,立刻上马,咱们要赶路了。”   马匹不够,如今要么两人共乘,要么用轻功追上。   但她们的武艺都不如曜司武卫只能共乘,若是再不快些追上大队人马,迷失在冰川裂缝里,可了不得。   锦心心知肚明,只好赶紧包了香炉,立刻翻身跟着苏千城一齐追着前方而去。   “小姐,我知道你心里苦。”锦心坐在苏千城身后,心疼地看着苏千城纤细的背影:“三爷若是怨您,是不是说明他心里还是有您的呢,没有爱,哪里来的恨?”   锦心努力地宽慰苏千城,也说服自己。   她见苏千城不理会自己,又在一边道:“虽然我知道绣心过分了,可她说的也不全无道理。”   “好了,锦心,不要再说了,更不要让曜司的人听到你这些话,如果你还想好好地活着,若是忍了人,我也护不住你。”苏千城没有回头,只是一边策马一边道。   只是最后一句,带了苦涩的味道。   那苦涩的味道愈发让锦心眼里闪过阴沉的憎意:“说来,说去,三爷会今天对您这样,里头还是那玉安县主在糟践人……。   她说完之后,感觉苏千城身形一僵,终于回头警告性地扫了她一眼。   锦心只好默默地住口,但看着苏千城眼里的泛红泪光,她心中不禁默默地盘算了起来。   ……   等着苏千城主仆都进了冰川约莫两刻钟之后,一道窈窕的蒙面人影也出现在了冰川裂谷入口处。   她低头看了眼地上的香灰,伸脚轻踢了下,微微蹙眉,随后冷笑一声,从腰上摸出了一只骨哨,然后取下自己的面纱,梭地放在耳边吹了起来。   她吹奏的骨哨,宛如鹰鸣,不一会,原本只是盘旋在远处山上的飞鹰梭地朝着她这里飞来了。   她迅速地在飞鹰的脚上绑上了纸条,又放飞了它。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看了看那冰川裂谷,便又策马立刻往里头而去。   只是她也没有注意到,两道人影悄无声息地从冰川边的大石旁飘了出来。   ……   且说这头琴笙和楚瑜这头率先进了冰川裂谷。   楚瑜忽然发现琴笙对这里似颇为熟悉,虽然地势险要,这里的路不过是一条条裂开的冰川谷底露出的冻土路,沿途还有许多碎石,但是琴笙走得却极为顺畅,策马顺利而利落地避开那些天然的危险处和不好走的地方。   楚瑜忍不住低声道:“你,居然还记得这里的路呀?”   虽然也能明白这里人烟罕至,连动物都很稀少,所以原始路面形貌不容易改变,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多少都有变化,琴笙居然还能驾轻驭熟地飞驰其中了,简直仿佛他昨天才来过的一般。   琴笙淡淡地道:“这条路,我,一辈子都会记得。”   楚瑜闻言,沉默地侧了身子靠近他怀里,抬手环抱住他的腰肢。   这个男人……   总是教她心疼。   大约又这么走了一整个日夜,到了第二日的夜幕降临,天边寒星挂空的时候,琴笙忽然抬手扯住了缰绳,翻身下马:“到了。”   先前派去勘察的霍二娘和火曜、水曜几个都迎了过来。   火曜沉声道:“一切都如从前,没有什么危险。”   楚瑜看了看面前的一处冰缝,或者说那是——冰洞,不禁有些怔愣。   琴笙微微颔首,握住翻身下马的楚瑜的柔荑,忽然转身低头看着她,唇角的笑容有些古怪:“怕吗?”   ☆、第九十八章 冰中诡影。   楚瑜一愣,看着他的眼,随后淡定地摇头:“不怕。”   “那就……走罢,跟紧了我。”琴笙替她拢了拢衣领,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楚瑜轻轻点头:“好。”   一行人便下马,令人看守好马匹,点燃火把,向那冰洞里走去。   楚瑜知道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力,却没有想到自己会看见这般水晶宫一样的冰世界。   巨大的冰洞,深不见尽头,入目皆是晶莹剔透的冰壁、冰柱。   在火光照耀下,冰洞折射出幽幽的漂亮幽远而神秘的光芒来,仿佛在照着无数面镜子。   美得神秘。   却也美得让楚瑜心里有些不太舒服,总觉得四面都能看见自己,冰里怪影重重,仿佛总有人陪着他们在走路一般。   一路上并无人说话,气氛诡谲而压抑,这冰冷压抑的甬道让她想起了唐门的地宫。   她沉默地跟着琴笙向前走着。   也不知走了多久,楚瑜只觉得身上有些发冷,她内修上来之后,除了下雪寒风刮得厉害有些受不了外,还很少觉得这般冷的。   琴笙却忽然开口:“歇一歇罢,准备东西。”   楚瑜一愣,只觉得琴笙的声音与幽幽地回荡着,很轻缈却又仿佛很沉,她正以为自己生出错觉来时。   金曜却忽然上前一步,沉声道:“是。”   随后,他便与火曜等人一起去准备东西了。   楚瑜有些担忧地看着琴笙的背影:“琴笙……。”   琴笙淡淡地一笑:“再往前,路会不太好走。”   楚瑜见跳跃的火光下,将他的容颜照耀得仿佛有些清冷苍白,静静站在冰上,面无表情的模样一尊冰雕的神祇,周身的气息几乎与周围的冰融在了一起。   她心口闷闷的,轻叹了一声。   正在此时,一道女子的尖叫声忽然响起:“啊啊啊啊——!”   这冰甬道里,原本就空旷幽深,这尖叫声一响,仿佛四面八方都响起尖叫声一般,连曜司武卫们脸色都白了白。   楚瑜立刻听出来那声音是苏千城身边婢女锦心的,她却没有像所有人那样回头,而是抬头看了看上方,见有些雪粉落下来,又听得一阵阵诡谲的喀拉声响。   楚瑜脸色一冷,看了眼霍二娘:“让她闭嘴。”   她前生经常参加野外的活动,虽然这种冰天雪地的地方来的少,但在这种地方随意地喊叫,声波震动下,谁知道会招什么灾,就算震不塌冰川,把那些尖利的冰柱子给震下来,就能将人穿糖葫芦似的穿个透心凉。   霍二娘这雪山里长大的,自然更明白,她立刻飞身过去,准确地一把抓过锦心:“闭嘴。”   苏千城见状,想上来拉锦心:“锦心……。”   但是锦心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只顾尖叫。   霍二娘抬手直接劈头盖脸地狠狠抽了她两个嘴巴子:“给老娘闭嘴,你找死么!”   伸手就两个嘴巴子扫了过去。   霍二娘的手上自然是辣的,而且她的打人的法子声音并不大,可两巴掌下去,锦心的脸就肿了起来,脸色的剧痛也让锦心安静了下去。   苏千城见状,一副心疼的模样上来,拉住锦心:“你这是怎么了?”   霍二娘见状,做出个恶心的表情来:“啧。”   她可真腻歪这假惺惺的漠北明珠,珍珑夫人。   但锦心却依然还是魂不守舍的样子,只颤抖着指着自己方才站的那块冰墙前,抖如糠筛:“冰里有……有人……。”   周围的人瞬间一惊,第一个反应就是赫金人来伏击,所有人都把手放在了腰间的兵器上,全身戒备地看向那冰墙。   但是下一刻,锦心却颤着声道:“不……不……不是人……是……鬼……是鬼。”   这一声幽幽的有“鬼”,飘荡在冷寂黑暗的甬道里,瞬间让所有人毛骨悚然,也都齐齐发现,火把跳跃下,那幽暗的冰墙里仿佛真的有一道不太清晰的黑色大约一人大小影子,光线折射下,那影子仿佛还会动一般。   众人齐齐僵住。   “哪里来的鬼,闭嘴。”霍二娘忍不住怒喝,心里却有些发憷。   她们西域魔门虽然行事狠辣诡谲,杀人如麻,但见多了诡谲现象,最敬畏的还是鬼神,这地方看着简直就像壁画里的神域或者寒冰地狱   见锦心还在那面无人色地念叨:“鬼,鬼啊……鬼……。”声音还越来越大,竟不顾消楚瑜的警告又想要尖叫的样子,霍二娘就火起,更怕真是触怒了什么东西,抬手就要打锦心。   但苏千城身子一闪拦在锦心面前,目光锐利地看着她:“霍姑娘是不是打人打上瘾了。”   此时,楚瑜已经走了过来看动静,见她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便弯了弯唇角,笑容却很凉薄:“这种地方随意呼喝,若是再出现个塌方,咱们都要埋在这里,千城你也算是行过军的人,知道令行禁止,虽然这里算不得军中,但曜司的规矩却一向严厉,这般无状者,一辈子不能说话都是轻的。”   锦心这时候回过点神来,躲在苏千城身后颤声怒道:“我不是曜司的人!”   “那就滚出去!”楚瑜冷声道,目光锐利,看得锦心浑身一颤,下意识地退一步。   楚瑜一向笑吟吟的,娇娇俏俏看起来比自己年纪还小,一副被琴笙娇宠得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短短这几日她不止一次见过琴笙毫不避讳地替楚瑜拂雪,系披风,撑伞,甚至有一次因为楚瑜鞋子沾了点雪水,琴笙亲自抱了去给她换鞋袜的样子。   她虽然没有跟进屋子里看见,但是她看着就觉得不可思议,多看那个清冷高华如昆仑雪的男子几眼,仿佛都是亵渎一般,竟能对那个小丫头做到这一步。   可那女孩儿出身比她还低贱,她起码是家生子,那女孩儿却出身穷贱,爹娘不详,凭什么?   锦心是不会嫉妒自家小姐的,只因为她觉得那是高高在上的贵种,可自家小姐都够不到,可楚瑜,凭借什么得到哪些权势富贵,还有那样的……仙儿。   她看不上楚瑜,此刻却在见了楚瑜眼里的寒芒时,忍不住恐惧,却又恨。   小姐是好不容易才跟到了这里,她咬牙颤声道:“你摆什么曜司主母的脸。”   楚瑜眯了眯眸子,唇角弯起一丝没有任何温度的笑容:“呵。”   她什么都没有说,但水曜已梭然飘过来,面无表情地抬手就掐上锦心的咽喉,出手就是要命的招式:“辱我曜司主母者,死!”   水曜出手快如闪电,一把捏着锦心的咽喉,就瞬间让锦心喘不过去来,咽喉剧痛,两眼暴突,眼看着就要被捏碎咽喉,命丧当场,她惊恐万分地挣扎着,一身武艺也不算差,但在水曜五指下就如同一只小鸡仔一般。   “等等。”苏千城终于出声,眼里已经是含了泪,咬着唇看向楚瑜,仿佛极为无奈:“楚妹妹,婢女言行无状,是我教导无方,但她跟随我多年,情同姐妹,求你……饶了她这一回。”   楚瑜看着她,弯了弯眼角,却没有说话。   苏千城一咬牙:“求你就看在之前姐姐拉了你一回的份上吧,你我互不相欠。”   楚瑜闻言,淡然道:“好,这个面子我给珍珑夫人。”   水曜已经松开了锦心的咽喉,但是她几乎就要晕厥过去地伏在地面上痛苦地咳嗽,明显是伤了咽喉,咳着都出了血。   听着她干脆地换了对自己的称呼,苏千城眼底闪过一丝暗色,她垂下眼苦笑一下,随后去扶起锦心。   闹了这一场,其实也不过片刻功夫,楚瑜懒得理会她们主仆,目光看向那冰墙,心中忍不住疑惑,她也看见那墙壁里的黑影,而且火把的光线下,仿佛活了一般,左右晃动,让人看着就心里发凉。   楚瑜正打算举着火把上前看看,是不是因为冰中棱镜折射的原理出现这种异象,却有人拦住了她。   苏千城握住她手上的火把,看着她叹了一声:“让我去看罢,替这丫头将功折罪。”   楚瑜看着她沉静的面容,挑了挑眉,松了手,让她提着火把走了过去。   她则转了脸,想看看琴笙在干什么,依照那大仙儿的性情,居然在这种时候沉默,实在是古怪。   谁知楚瑜这一转脸,却发现原本站在队伍最领头处的琴笙已经不见了,甚至连金曜都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楚瑜蓦然一惊,心中隐约觉得古怪,她忍不住四处正要抬脚过去寻人,却忽然听得身边“咣当”一声,火把落地,引得她也跟着转头看过去,却见苏千城踉跄着退了好几步,脸色苍白如纸。   “那里面……那里面……有东西……很可怕的东西。”   苏千城嘴唇微微颤抖着低声道。   她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锦心,却会有这种异常的表现,幽暗的空气就瞬间阴冷了几分,便是一贯面无表情的曜司武卫们都微微变了脸色。   楚瑜眉心一蹙,却见水曜就要过去看个究竟,她怕出事,只得先一个折身拉住了水曜:“你们看不出个所以然。”   随后楚瑜自己捡起了那个火把,凑了过去。   水曜忍不住道:“等等,你又能发现什么,小心……。”   话音未落,他就被霍二娘扯住了,只得看着楚瑜过去。   楚瑜靠过去后,就发现方才苏千城的火把已经将外头粗糙的冰面融了些,露出里面剔透的冰体来。   她小心地凑了过去,仔细凝聚目力看过去,果然在冰体深处,露出了一个面目狰狞浑身鳞片的黑影来,火光晃动下,那黑影晃动着,面色诡异铁青,竟仿佛是活物,火光远远近近地晃动着看着仿佛要扑上来一般,而且距离极近。   楚瑜梭然倒抽一口凉气,差点也拿不住火把,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但是就是这一瞬间,一道银光一闪,让她停住了脚步。   那种金属质感的光,她还是比较熟悉的,忍不住举着火把又凑近了点,还是不太看得清楚,可却是是金属闪光。   她干脆又拿火把燎那冰面。   苏千城见状大惊失色,忍不住低声叫道:“不要,万一冰面融化,那些东西就要扑出来了。”   ☆、第九十九章 人间苍茫   火曜见苏千城这般模样,看向楚瑜的时候目光便有些担忧,但见楚瑜那模样却有些到底忍住了。   他对楚瑜还是有些了解的,这条鱼虽然有时候有些不着调,但是大事上多有一些常人不及之处。   但随后他又想起了什么,立刻转头,却也是一惊,他也发现了琴笙和金曜没了踪迹。   火曜脸色变了几变,但想到琴笙的能耐,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看向水曜,示意他去看看怎么回事。   水曜才一动,便听得楚瑜幽幽的声音:“这里面的不是什么怪物。”   “妹妹知道里面是什么?!”苏千城忍不住问,心中很是有些惊讶,楚瑜竟然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火曜等人比较熟悉她楚瑜的人都忍不住看了过去,因为她的声听起来太沉,带着复杂而伤感的味道。   楚瑜拿着火把慢慢地转过身来了,目光惆怅而复杂地看着众人,眼眶微红,轻声道:“这里冰封着的不是怪物,是天鹰大营啊。”   此话一出,曜司众人瞬间脸色一变,却见楚瑜轻轻地晃动着手里的火把将最外面的冰层粗糙处再次化了些去。   露出大半人高的剔透冰面来,随着冰化水溶,只见里面一道暗影在火光下渐渐地浮现出更清晰的模样来。   苍白泛青的容颜,分明是人的模样,那是一张很年轻的面孔,飞眉秀目甚至称得上俊秀,铁甲银剑,战靴披风,闭着眼静静地站在冰中,但他甚至还维持着持剑攻击的模样,所以方才影子初初看起来才那般的吓人。   一片死寂中,忽有一道人影踉跄了一下。   霍二娘一把扶住他:“小水儿?”   水曜却推开了她的手,踉跄着走上前,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颤抖着伸出手去触摸那冰层,嘴唇翕动了几下,声音却仿佛被卡在咽喉里。   霍二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水曜,却只能默默地看着他。   好一会,他才猩红着哽咽着颤声道:“水曜星君,水凌来给你磕头了。”   楚瑜和霍二娘都愣住了。   水曜星君?   水曜话音刚落,就听见“啪”地一声,整个幽暗的甬道都忽然亮了起来。   一盏接一盏的幽幽长明灯忽然亮了起来。   曜司众人蓦然一惊,立刻戒备起来。   而琴笙幽凉如水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是,这里面冰封着的不是鬼怪,是天鹰大营。”   此时,众人面前的已经是一片光亮,原本光线不明时看着像是天然的壁原来是一面人造的巨大冰墙。   或者说,冰棺,绵延不绝,整整的,巨大而漫长的冰墙后,那铁甲银剑的年轻校尉身后渐渐地显露出一道又一道的影子,每一个战士都手握武器,面色苍白,不少人的身上甲胄破烂,还带着许多伤痕,只是他们身上都已经没有了血迹。   干净,静谧却维持着他们生前的最后一个姿态,直到永恒,直到人间的尽头,直到黄泉碧落。   这巨大的冰塑让人看着——凄然冰冷而震撼。   哀沉到极致。   “扑通!扑通!”曜司武卫中一道道的人影接连双膝着地,不少汉子都猩红着眼,或者颤抖着膝行到墙壁前熟悉的影子前。   楚瑜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然而这般转身,看见那冰封的灵世里,那成百上千,不,数千条鲜活的生命在那一刻仿佛永远地定格,却依然维持着战斗和守护的姿态,她眼里已经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泪光来。   一滴滴的泪水无声地落下。   人间未老,君已远。   抛却生死,守得山河无恙,岁月长。   冰雪覆峰烟,一别从此是天涯。   曜司武卫们七尺高的男儿们,见惯了生死离别,刀光剑影,第一次在这巨大的“冰塑长画”前,一张张熟悉或者陌生的面容前,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剑,无声地流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水曜跪在那冰墙前双手按在那冰墙上,几乎将皮肉都按进去:“水曜星君。”   而火曜则走到了另外那头不远处,在另外一道几乎断了一臂的军人面前沉默地跪了下去,深深地拜了下去,以额触手背,行了三个大礼:“火庭来见星君,这些年,幸不辱命。”   他维持着叩拜的姿势,泪如雨下。   楚瑜怔然地看着他们,此时金曜幽幽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那是初代的水曜与火曜,他们是双生子,当年追随骠骑少将参加最后一场战役的四位星君里,只有我活了下来,木曜,水曜和火曜都牺牲在永冻原里。”   楚瑜轻颤了一下,看向他,却见金曜垂下的桃花眼里弥漫着她从未见过的深深痛色。   她心中一颤,转脸就去寻琴笙。   金曜静静地看着她有些慌张焦急的背影。   琴笙不在这里,她一路顺着那巨大冰墙向前而去,却见他站在一处天然的冰桥尽头。   暗冷的空气轻轻地拂起他的乌发,白色的衣袍干净得一尘不染,衬着他略显苍白的肤色,平静的精致容颜,让他看起来仿佛冰雪凝成的幽影。   让楚瑜几乎产生一种错觉——她看见的他,不过是一抹清冷孤傲的神魄,那沉寂在冰川里的千万将士们一直等候着他们的主将归来。   而他的本体是那冰雪墙中一员,如今要回到那雪墙冰界里去。   楚瑜心头一颤,下意识地掠过去,一把握住他的手:“琴笙。”   他没有动,楚瑜只觉得握住的那只玉骨手仿佛冰得毫无人气,冷得她心脏都颤抖。   她大大的眼里便有了泪,死死握住他的手,咬着唇:“笙儿,你不要这样,我会怕。”   更会心疼他,心疼得难受。   一滴滚烫的泪珠儿落在琴笙的手背上,他仿佛被烫了一下,指尖轻抽,随后慢慢地收拢,反握住她的手。   楚瑜一愣,随后忍不住破涕为笑,抬起眼静静地看着他。   “小鱼,我不会走的。”琴笙幽淡如水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点空灵和冰凉,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   他似乎会读心术一般,总能读懂她的心事,好的,坏的,愚蠢的。   楚瑜眨去眼里的泪光,靠了过去,想要紧紧地将脸贴在他背后,但琴笙手腕一转,将她拉了出来,轻轻地圈在自己怀里,维持着一个让她看向前方的姿态。   “你看。”   楚瑜想要看看他的样子,却被他轻轻按住了脸颊,让她不得不顺着他的手向前看了过去。   冰桥对面的冰墙里,仿佛单独封印着一道气势英武,着将军战甲的高挑人影,横剑策马。   她有些怔然,那一道人影看起来似乎有点眼熟。   难道曜司当年还有她熟悉的人么?   但是下一刻,她微微睁大了眸子,随后捂住嘴,又红了眼圈。   那是——   琴笙的身影,不,应该说是那是琴笙的战甲。   骠骑少将的战甲,武器与战马。   “骠骑少将并未幸存,他已经瑜他的三千天鹰军长眠冰原许多年,从未离开,这便是他和他们的墓地。”琴笙声音温淡到凉薄。   不哀不痛,平静如水。   却让楚瑜忍不住泪流满面。   那是他身体里的另外一个部分,若说十三岁以前温柔敏睿,善解人意的孩子在东宫的那一场大火里寂灭成灰,二十岁桀骜不驯,冷酷骄傲的少年将军则长眠在这千万年的冰川。   她的白白,她最了解,那少年从来不是苟且的人,一身骄傲的鹰隼,怎肯轻易抛却无数守护自己的人独活。   中间多少煎熬,才让他脱胎换骨成了今日的琴三爷。   “琴笙。”楚瑜握住他的手,轻声问:“跟我说说他最后一场战役罢。”   身后的人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道:“好。”   无非,又是一场绵延的阴谋,一场算计,一场离别,一场寂灭。   桀骜的少年将军公子非,过分睿敏的头脑,一身禁忌血脉甚至那种张只能挡在面具下的脸孔,早已是他人眼中的死讳,承载太多人的恨与忌惮。   他不该存在这个世上,却偏偏不如那些人想的那样暗藏地下如被追杀的过街老鼠,苟且偷生,他活的恣意而放肆,活成了一把插在某些人心头的剑。   那个上京第一风流人物,翩翩少年公子羽拼尽一切气力与手段试图成为他唯一的朋友,不过是为了取他性命。   这一场赌命的游戏,公子羽却先认了输,愿将性命输在公子非手上。   一场暗夜里赫金人的全面突袭,一场生死逃亡,到底成就的是两人的知交情谊,却也成就一场暗局的起始。   公子羽认了输,人生在世,高山逢流水,伯牙遇子期,难得一知己,抛却性命尤不悔。   然而,他身后太多的人并不认输。   他大约也没有想到,待自己比待儿女更好的叔父,会将自己的命与一腔保家卫国的热血也算计成夺走他的子期的性命的利刃。   他带他看心中豪情壮志,家国天下,愿好友不再偏激冰冷,他随他共战沙场,想看的不过是这天下人的血,这战火可还能比东宫的萤焰更热,还能热得起自己这一坛灰烬否。   却不想最后换来的是另一场离殇。   ☆、第九十九章 无间地狱   这天下人的血,这战火可还能比东宫的萤焰更热,还能热得起自己这一坛灰烬否。 .   骠骑少将秋子非一路从校尉晋升到少将不过短短数月,功震朝野,旗下天鹰大营策马雪原,天鹰长翼覆处,所向披靡。   天鹰大营是一把最利的刀,最狠的利刃,走最奇的刀路,从来只斩最硬的头颅,劈开一片血肉路,断的是敌虏的赫金人闻风丧胆。   却也让宫里与朝中的人想起了当年的帝国恶鬼宸王秋玉之,如何又能安坐明堂。   最后一场决胜之战役,天鹰大营领到的任务是抄断赫金人的后方,焚其粮草后路,同时截杀赫金人王帐残兵,与正前锋大营形成合围之势。   天鹰大营再厉害也不过三千骠骑,顶住疯狂逃窜的赫金人必定折损不小,但这种任务仿佛从来就应该是天鹰大营的,因为他们创造过太多战场上奇迹。   也仿佛非他们不可。   朝廷承诺会有大军从侧翼合围,支援他们。   公子羽跃跃欲试,最后一场决战,他领率的三万前锋是追杀赫金人王帐的主力军,正欲与秋子非会师雪原,擒下赫金人的王帐,绑了大汗回上京,不但可建立不世功勋,更能保律方内外平安数十年。   但是如何能绕到雪原后方,去断赫金人粮草后路,帅营却并没有多言。   有人等着看他们完成不了这个不可能的任务成为罪人,有人暗中期待他们顶不住疯狂逃窜溃败的赫金人王庭。   只是没有人想到骠骑少将居然领着天鹰大营穿越传说中冰原鬼神宿地,最艰险崎岖的万年永冻原,奇兵直袭赫金人后方。   一路虽然艰险,但是却也顺利,天鹰大营神兵天降一般地出现在赫金人溃败的路上,烧了他们粮草的烟火宛如绝望的狼烟,激发了赫金人最后的绝望与恐惧。   歇斯底里的赫金人如潮水一般冲杀过来,一场日月无光的血战拉开序幕。   不过是打着将天鹰大营彻底在最后这一场战役里消耗殆尽的主意,只是谁也没有想到骠骑少帅秋子非面对十多万赫金人,天鹰大营三千将士边战边退,留下敌人无数尸体的同时也保住了自己的大部分有生力量。   秋子非赌的就是帅营不敢真将赫金人放归雪原,过了阴山口,就再拦不住赫金人逃散的脚步。   赫金人的王帐若是逃出去,就算天鹰大营要受责罚,主帅也罪责难逃。   他从来最知如何算计人心,主帅与南国公虽然一系人马,却绝不可能愿意担当这样掉脑袋的罪责。   而主帅和南国公不过是认为他不敢放赫金人走罢了。   只是秋子非又是何等人物,他从来不是愚忠之人,天地日月皆不在他眼里,他做任何事,之唯心所欲而已。   策马纵横疆埸,领受无数难题,是新的挑战,是兴趣,是对南亭羽心中天地的观望,也是一种对某些人的挑衅。   若主帅都能放弃家国利益,他又何必为蠢人牺牲自己的心腹?   天鹰大营里,几乎所有的军官全部来自当初的兽营,那些是天生战场上的杀神奇兵。   果然,在天鹰大营要退到阴山外的时候,左峰大军和右锋大军“终于冲破了”赫金人的两翼,赶到支援天鹰大营。   将赫金人的王帐合围。   一切都如骠骑少将秋子非的所推测的进行,但唯一的意外却是——   前锋左飞羽少将南亭羽在得知天鹰大营将独力挡住赫金人十几万大军时,竟违抗军令,私下抽调了一万寒羽卫半途折出去,打算循着天鹰大营进入冰川之路,前去支援天鹰大营。   却闯入了另外一股几万人得赫金人逃兵潜伏得山谷,这一批逃兵的主帅却是以勇武狠辣出名的赫金南王。   南亭羽毫无防备之下几乎全军覆没,却没有人能支援他这一支“战场逃军”。   这是公子羽能干出来的事情。   但他等着看南亭羽死,又或者坐收赫金王帐大功?   秋子非最终还是选择铁甲红刃,孤身一骑绝尘杀入王帐内,吞噬锋芒如血,斩了王帐里所有活着人的头颅。   待得看到可汗和王子们的头颅全部都血淋淋地滚落一地后,赫金人彻底溃败,丧失了所有抵抗的勇气。   他转身策马带了天鹰大营再次折回永冻川的冰山雪峰里,折回救援南亭羽。   骠骑少将从不欠人情,更何况是自己——朋友的命和一万将士生死。   就算,那是陷阱。   赌一场,以你我性命为筹码。   秋子非知道雪有多冷,数年前,东宫的那场萤焰烧着他心里最冷的雪。   曾以为再没有比东宫的大雪更冷的冰雪。   然而,永冻川里一声巨响,无数冰雪翻滚而下时,他还是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   而那时,他的天鹰大营刚刚借着地形优势杀翻了赫金人南王的几万人马,准备接应寒羽卫。   却见寒羽卫忽然裹挟着南亭羽向后撤去。   人,定胜天。   却,胜不了最冷的人心。   秋子非眼前覆上冰雪的时候,轻笑了一下,然后闭上眼。   天鹰大营三千将士,却闭不上眼,与敌人一起撕咬着被封印在永恒的冰雪下,至死维持着最后杀敌的模样。   而最后一刻,秋子非附近的曜司出身的军官们几乎做了同一个选择——   扑过来,将负伤的他推进一处冰川的缝隙,那里是一股仿佛永远不会结冰的暗流冰潭,也是他们曾经取水的地方,冰水刺骨,却是唯一不会被雪冰封住呼吸的地方。   同时一个接一个地靠在一起,挡在那缝隙上方,用自己的身躯为盖封住了缝隙的口,竭尽一切挡住冰雪的下落。   “几日后,老金得到金曜的通知,领着曜司所有的金字辈和人马赶了过来,终于和他一起将我挖了出来。”琴笙淡淡地道。   这个他,是南亭羽。   “你们若是不去救公子羽,南国公会放任南亭羽死在赫金人的手上么?”楚瑜问。   但是,不等琴笙回答,她又轻冷地一笑:“是的,他会,因为南亭羽若死,你和天鹰大营都是罪魁祸首,就算奈何不了你,天鹰大营却难逃责罚;而南亭羽若死,你心中也会永远有一根利刺,因为他是为你而被自己的亲人送上死路。”   有时候,一个人疯狂的时候,做出任何丧尽天良的事情,也不过是为了在敌人的心上扎一根刺。   譬如秋玉之,譬如南国舅。   一个天生的疯子,一个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   所以,秋子非就算知道可能会有陷阱,但有些事,却必须去做   “公子羽知道这件事么?”楚瑜现在只想知道这件事。   琴笙幽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当年那部分赫金人已被人收买,条件是帅营会放他们一条生路,而亭羽身负重伤,却并不至于瘫痪在床。”   楚瑜一愣,捏紧了手,忽然有些讥讽地弯起唇角:“若是我没有猜错,他也许一开始不知道,但是在遇上那几万赫金人之后,大约也是知道了的罢。”   只是那些刀光剑影里,南亭羽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选择了他的亲人,他的朝廷。   默认了以自己的性命为陷阱将秋子非和天鹰大营葬送在这冰川之中。   他原本就是公子羽,原本就是南国公世子,从最开始的时候就秋子非说过,他是他的敌人。   不死不休。   “他大约以为天鹰大营没了,秋子非若是还能活着,他若是能将秋子非单独带走,从此便能远离纷争,全了忠孝,也全了义情,真是愚蠢。”琴笙悠悠地一笑,带着点冰冷笑声凉薄得浸润人心。   如何不蠢,一场冰雪崩塌,山川被震炸,谁能保证生机得存?   不过自欺欺人。   所以,曜司金字辈们领着剩下曜司中人,用尽手段将那些牺牲的三千天鹰将士们一一挖出来,收敛清理了尸身,一层层地浇筑冰墙为棺,质本洁来还洁去   因着许多战士依然维持着生前最后一个姿势,于是他们成了冰墙中永远的雕塑,永远的丰碑,死后依然镇守着当年战斗过的地方,永远在冰川上凝望着这一片江山雪原。   而他们拼死相护的少将以盔甲坐骑冰封其中,永殉山川。   此后,老金将南亭羽浑身骨骼都寸寸打断,在随后几年,金字辈们几乎杀光了所有参与此事的人,或者一样样地夺走那些人最在意的一切。   这是报复的折磨,也是警告。   为了三千将士的血债血偿。   楚瑜忍不住握了他的手,轻道:“公子羽,并不蠢,只是想要相信他自己想要相信的东西。”   后有亲人以自己性命为陷阱,有他的忠孝之情逼迫,前有知己挚友舍身来救,却注定踏上死路。   他没得选,这是他和秋子非的无间道,无间地狱。   从一开始来的相遇,就注定了那一天的结局。   人生太多的亏欠,谁也还不了谁。   从此斗转星移,天涯陌路,是最好的结局。   一个历经折磨最终在北国的冰雪   “琴笙。”楚瑜转身,将脸埋进他的怀里,轻声低喃;“这样,也好,现在我身边的只有琴笙。”   只是还是忍不住眼泪渗出。   那个桀骜,睿冷的少年将军,从此之后,也随着他的天鹰大营长埋冰川雪原里。   “子非。”一道女子哽咽的声音忽然在琴笙和楚瑜身后响起。   今天是的二悠′生日?′?′谢谢大家的祝福,继续在上海浪一天。 ☆、第一百零一章 了解   琴笙只静静地站在楚瑜身后,背对着苏千城,仿佛全没有听见她说什么,更不曾察觉身后有这么一个人。   “子非,亭羽他有话想跟你说。”苏千城见状,微微红了眼,但还是一脸平静地开口。   “琴笙。”楚瑜听着身后那把声音,略收敛了些心中的情绪,轻轻地握了一握他的手:“我先去看看水曜他们罢。”   她虽然总对苏千城心怀戒意,但既然此事涉及南亭羽,那始终是他心中的一个结。   说着,她便打算退出琴笙的怀抱,先行离开。   琴笙却手腕一收,将她拢回了怀里,挡住她离开的路,淡淡地道:“没有什么是你不能听的。”   楚瑜一愣,随后心头一暖,唇角不自觉地微微翘起,却还是温柔地反身抱住他,抬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后腰,一如当初安抚白白一般,低低地道:“乖,我不走远。”   苏千城看着那只搁在琴笙后腰上的小手,熟练地做着如此亲昵抚慰的小动作,她目光微微一闪,随后垂下眼去。   琴笙则看着自己怀里的人儿一副温柔地宽慰孩子似的长辈的模样,他眼底的冰冷幽暗的雾气便渐渐地淡了。   他松开了禁锢着她的手臂。   楚瑜又安慰地上从背后人看不见的角度,主动抬头亲了亲他的下巴:“我在那边,有什么事儿就叫我,我在呢,没人能欺负你。”   琴笙到底是忍不住唇角微翘,却见她一脸认真的模样,心中那些霜雪仿佛都在她的那认真里渐渐消融,妙目里浮出一点幽柔的笑意来:“嗯。”   楚瑜绕过琴笙,向外头走去。   经过苏千城的身边时,苏千城忽然低低地开口:“谢谢你,玉安妹妹。”   楚瑜停住脚步,冷淡地看了她一眼:“不必急着谢我,好自为之,别让我发现琴笙的情绪再因为你那死成灰烬的夫君受什么不好的影响。”   说罢,她径自离开。   苏千城微微一僵,楚瑜只提到了南亭羽,却没有提到她,是觉得她不值得一提,不可能对琴笙造成任何影响么?   但,仿佛也没有什么不对的。   苏千城看着琴笙的背影,清冷飘逸,长袍翩然,站在冰桥之上的冰冷白影不染一分人间烟火气息,仿佛几乎能融进冰雪里一般,让她只想起那一句“霜雪凝冰骨”,与当年那个烈烈旌旗下,箭袖束腰黑云靴,烈马红剑挽长弓的传奇少年将军全然不像一个人。   难怪,那么多年,再没有人能认出琴家三爷就是当年那一位军中的传奇。   “子非。”苏千城轻轻地开口。   “秋子非已经葬在这里,你很想念一个死人么?”琴笙淡然地开口。   他语调幽凉而平静,却让苏千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仿佛她再随意地唤那个名字,就会被封进冰里,也变成一句冰塑。   她苦笑了一下:“琴三爷。”   琴笙冷淡地道:“不知南世子托世子夫人要说什么,不过是死人而已,世子既然已死,有什么到了九泉之下再和故人说就是了。”   苏千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幽幽地道:“不管三爷怎么想,亭羽哥,一直都希望临终前能再见你一面,你知道他一直觉得此生最大的幸事,就是认得了你。”   南亭羽全身骨骼,让他从此瘫痪在床,忍受自己成为一个废人的事实,忍受所有人的怜悯。   对于一个天之娇子而言就是最大的惩罚。   再加上愧疚和痛苦的折磨,让南亭羽撑了些年之后形销骨锁,黯然而逝。   她想这些他都是知道的。   琴笙淡淡地道:“说完了?”   苏千城看着那一副被冰在墙壁里的盔甲和战马,慢慢地走了过去,从怀里拿出了一只小的白瓷瓶子递了过去,轻声道:“他说,若有来生,愿为你座下战马,驼着子非南征北战,走遍天涯瑜海角,大漠江南,若不为人,便不必再辜负太多。”   琴笙没有看她手里的瓷瓶。   苏千城垂下眼,已是有了泪,她蹲了下来,将那小瓶子放在了琴笙脚边的冰桥面上,然后默默地退了出来。   琴笙静静地站在冰桥之上,也不知站了多久,但周身冰冷沉静如昆仑霜雪的气息,却让人不敢接近,只能静静地仰望着。   金曜静静地站在远处,看着那道白影。   楚瑜则站在他旁边,又看向那些冰封在冰墙中的天鹰大营,幽幽地轻叹一声:“他一直坚持要去收集藏海图,为的不光是与陛下朝廷的交易,为的是——长眠冰川里的天鹰大营三千将士罢。”   三千天鹰,永眠冰川,最后守的终究还是这家国平安,江山无恙。   在他静静地躺在永冻原的冰川雪水里那一刻,在他看着他们一个又一个地叠在冰冷的缝隙上,以身子挡住了千钧之重的大雪,一颗冰冷如灰烬的心却在那一刻如死灰中燃了一点火星。   不能辜负那些守望,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   是他将他们领上战场。   那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传奇,最终长鹰虽然陨落在阴谋权势里,他身为主将却不能辜负他们的使命,不为朝廷,不为任何人,只为这三千张安静地沉寂在冰雪中的面容。   只是,从来名将如红颜,不许人间见白头。   从此大元王朝没有了少年名震天下的骠骑将军,却多了一个人间江南翻手云覆手雨,袖中藏乾坤的琴三爷。   “主上是我们值得付出一切的存在。”   金曜轻声道:“那一年,他让我领着人折回律方通知所有人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此行凶险非常,可他还是去了,那一年,我不愿离开大家,我是武卫首领,怎么能抛弃主上和我的下属,让他们置身险境,但是我还是走了,那一年的雪啊——。”   他闭了闭眼,轻轻地抬头,仿佛还能看到多年前的那一场雪:“太大了,我总觉得仿佛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楚瑜看着他俊秀却苍白的面容,没有了平日里的尖锐与矜冷,她明丽的大眼里柔软下来:“一切都过去了,他们没有白白牺牲,生死不由人,你们好好的活着,便是他们拼尽一切要成全的所有。”   她的声音里没有怜悯,只有平静的温淡,宛如温润的流水。   却仿佛能填平最深的裂痕,抚慰最痛的旧日伤口。   金曜慢慢地睁开眸子,转眼静静地看着她。   楚瑜一愣,他看她的眼神里,仿佛与之前不同,有些东西却很熟悉。   她默默地垂下眸子,看向远处的琴笙,不再说话。   却见琴笙忽然动了动,他低头看了下搁在自己脚边的小瓷瓶,那里面是南亭羽的骨灰。   他妙目微动,有复杂的光闪过,最后还是归于深沉。   他一翻手掌,那小瓶子便瞬间飘了起来落入他的掌心。   琴笙看着手里的瓶子,指尖轻轻地摩梭过那光滑冰冷的瓶身。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渡阴山。”   那个风流少年,策马扬鞭,醉卧大漠黄沙,曾经望月而叹,誓要做下一个飞将军。   “子非,子非,你看,我这一身银甲可好看?”他一身银甲含笑看着自己,仿佛永远都不会老去,永远沉寂在时光与岁月里。   那年并辔沙场,那年穿过江南的杏花春雨,那年上京十五元宵烹雪煮茶,那年长剑流光破青云,都化作那一抹灰烬与粉尘。   琴笙幽幽妙目微微挑,抬手间,忽然将那瓶子抛起,宽袖一拂,那瓶子梭然被挑起,直接整个飞向冰桥对面封印着那盔甲和战马的冰壁。   只听的“砰”地一声,那瓶子瞬间嵌入了冰墙中,竟没有碎裂。   苏千城这时候已经走到楚瑜这边来了,忽然听到那一声冰裂响,回头的时候正好看见那一幕,她垂下睫毛,似有了泪光,脸色也有些发沉:“他还是恨我们的。”   楚瑜怔然了片刻,却摇摇头,轻叹了一声:“他从来都不恨他的。”   琴笙并不恨南亭羽,一如南亭羽并不恨他令人折了自己的身骨骼,苟且残生。   立场不同,生死不能自由人,他们站在自己的无间道里,不能回头。   也许亦是为了曾经的那第一个“朋友”,至少是那个人才让他知道这世间还有与子同袍。   恨也好,爱也罢。   已是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寂灭于尘土。   苏千城一愣,有些怔然地看着她:“你说他不恨?”   楚瑜转过脸,看着这个眉目间和自己有那么点影子相似却看起来更矜持高贵的女子,淡淡地道:“是的,他也不恨你,这么多年了,你在他和南亭羽身边,竟不知他们是什么样子的人么?”   苏千城目光深深地看着楚瑜,似要说什么,却到底却没有张口。   “三爷从来不恨任何人,不值得,他也不屑,南亭羽,我想他大约也时候如此。”楚瑜轻笑了笑,随后没有再理会苏千城,径自转身向琴笙走了过去。   太骄傲的人,智商太高的人,才会惺惺相惜,琴笙到底在南亭羽死后,谅解了他,否则不会允他的骨灰和自己的盔甲一起冰封在这冰川里。   苏千城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随后抿了唇,有些颤抖地捏紧了自己的衣袖,脸色沉冷。   金曜看了她一眼,冷淡地道:“看在你我也算旧识上,也是看在公子羽的份上,我奉劝你一句,离小鱼小姐和三爷都远点,自作聪明,迟早反误了性命的事情不要太多了。”   苏千城抬起眸子看向金曜片刻,冷声道:“多谢。”   说罢,她亦转身离开。   “小姐,她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她什么身份凭什么说这种话,是在炫耀她了解三爷么,扯三爷也就算了,她凭什么扯到姑爷,她甚至都没有见过姑爷,竟要在您面前炫耀和嘲讽您么!”锦心虽然站得不近,但楚瑜和苏千城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避开什么,所以也听了个清楚。   此时,她忍不住愤愤不平起来。   苏千城却闭了闭眼,神色有些黯然:“但她说的有道理,不是么?”   “小姐!”锦心有些恼怒,却见苏千城看似平静却有些苍白的面容,最终还是没有再多说话,只是看向楚瑜的目光有些冷。   “琴笙。”楚瑜站在冰桥这头,向琴笙深伸出手。   琴笙转身看着她,随后缓缓地行了过来,抬手牵住她的素手,慢慢地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轻轻一扯将她抱进怀里。   楚瑜一愣,目光扫过不远处的金曜和苏千城等人,还有这冰墙里的一道道天鹰大营的士兵身影,她到底有些不自在地微微绯红了脸:“琴笙。”   “我带你来见他们,上一柱香,也让他们知道他们有了将军夫人,曜司的主母。”琴笙在她耳边轻声道。   楚瑜一怔,随后颔首,轻声应:“好。”   琴笙便携着她一路走了回去,水曜已经准备点好香炉和化纸盆还有一直温在炭炉里得酒水。   两人分别上了香,也焚烧了纸钱,这次来得曜司武卫都齐齐下跪,也跟着他们同祭拜。   祭拜完毕之后,楚瑜看着他上了最后一柱香,看了眼不远处的苏千城:“琴笙,藏海图,你可寻到了?”   琴笙微微颔首:“嗯。”   楚瑜松了一口气。   想来方才琴笙和金曜趁着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大约就去取了藏海图。   说话间,忽然见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一道人影就被人给扔在了地上。   “主上,这女人自从咱们进入冰川之后就一直跟着咱们,鬼祟的很。”   ------题外话------   谢谢大家昨天参加活动,对了,统计可能没有那么快,管理姑娘们得工作量比较大,过两天就出来了。 ☆、第一百零二章 我就是流氓   曜司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那女子身上,她被摔在地上,发髻凌乱,整个人都显得狼狈。   但是有人还是立刻认出了来人,苏千城梭然愣住了,仿佛极为疑惑模样:“玉心?你怎么会在这里?”   锦心也愣住了,看着玉心:“玉心,你不是在照顾绣心么,小姐说了不让你跟着来的啊。”   玉心抬起眼,目光有些闪烁:“我是不放心小姐的安全。”   说着,她扫了眼楚瑜,目光却不太敢往琴笙脸上掠,只下意识地掠过他的衣角:“您说了三爷和玉安县主不让您跟着来,但到永冻川来,也是姑爷最后的心愿,您一定要完成,奴婢是怕您跟来的路上出了事儿,奴婢怎么跟老夫人交代呢?”   她顿了顿,又用目光扫了眼楚瑜和一边冷眼看着的霍二娘:“绣心还在床上躺着呢。”   言下之意,不外乎是楚瑜这等心狠手辣的人,谁知道会不会半途对她家小姐做出人神共愤的事儿来。   楚瑜见状,便挑了挑眉,笑了起来:“哦,这么说,你是来看着,怕我们害了你家小姐,都没有人知道么?”   苏千城脸色便沉了下来,冷声道:“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玉心,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么,私下行事,你是想被赶回上京老宅么!”   玉心垂下眼,一脸惶惑地给苏千城磕头:“小姐,不要赶玉心,玉心只是担心你。”   苏千城看她眼里有泪,脸上露出一点不忍,随后还是看向楚瑜,微微躬身行礼:“妹妹,是我这个婢子不懂规矩,还请你原谅则个。”   楚瑜见锦心和玉心都一副脸色不好瞪着她的模样,她便微微弯了唇角:“我这个人素来心眼子小。”   琴笙见楚瑜说话,他妙目微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苏千城主仆三个脸色也有些发沉,苏千城忍不住看了眼琴笙,见他看着楚瑜的目光深沉温柔,不禁垂下眼,也不再看。   但她却又听得楚瑜忽然话锋一转,人也走近了玉心:“不过若只是担忧自己主子的安危,倒也是个忠心的仆人,也不是不能网开一面。”   苏千城几个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   却忽然见楚瑜抬脚一点不客气一脚踹在玉心的肩膀上,竟直接将她踹倒在地上,一脚不客气地踏在她的肩膀上,冷冷地看着吃痛得整张脸都皱起来的玉心:“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锦心见状,忍不住拔高了嗓音:“县主,您不是说了饶了玉心么,怎么如此残忍,你明明看见她都受伤了,你怎么能仗势欺人!”   话音未落,就见楚瑜抬起眸子,大眼冷冰冰地看着她:“珍珑夫人若是不知如何管教下人,我可以替你管教,至于仗势欺人……。”   她顿了顿,笑得一脸痞气:“没错,我就擅长这个。”   说话间,霍二娘早已上来,抬手就是正反手两个巴掌又甩上了锦心原本就没有消肿的脸。   “啪!啪!”   霍二娘特意用了些内力,两记响亮的耳光抽下去,锦心直接“噗嗤”一声吐出一口血和两颗牙齿来,整个人都蒙了。   “瞧,这就叫仗势欺人,若有蠢人不学乖,这被欺的时候还长着。”楚瑜双手环胸,一脚踩在玉心的肩膀上,笑吟吟地看着锦心。   但苏千城却觉得她是在看着自己,目光不禁沉了沉。   金曜和火曜等几个人当年都吃过她这个“仗势欺人”的鳖,此刻见她又摆出那种多年不见的流氓模样来,都忍不住脸色变了变,忍不住抚额。   琴笙看着她一身男装做出来那小模样,觉得又娇又俏,别有一番风情,不禁微微弯起了唇角,眸光也深邃了下去。   锦心虽然愤怒,却又不敢多言,她牙齿被打掉了,一嘴血,只眼泪汪汪地看着苏千城。   宰相门前七品官,她这辈子跟着苏千城这御赐珍珑夫人,在律方虽几乎像半个小姐一般,走到哪里都是人人捧着的,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她也一向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骄横跋扈的,小姐一直教导她们要知书达理,可如今对上了那么个“流氓”,却只有受折辱的份儿。   但苏千城却没有看她,只深呼吸了一口气,看向楚瑜,微微蹙眉:“我的奴婢不懂规矩是我没有教好,但是我想知道玉安妹妹方才那一句——‘你到底是谁’是什么意思。”   锦心见苏千城不搭理自己,却去问楚瑜那么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不禁愣住了。   倒是楚瑜看着苏千城,微微眯起了大眼,闪过一丝莫测的光,这个苏千城到底不是简单角色。   贴身婢女被教训得那么惨,竟不觉没脸,不恼不怒,直问重点,这份涵养和城府,倒是难怪能在南亭羽和琴笙之间插一脚,借势而上。   哪怕她当初只是一枚棋子。   但要成为南亭羽和琴笙斗法的棋子,还安然活下来,也是要本事的。   她淡淡地扫了眼冷眼瞪着自己的玉心道:“她身上有伤,而且将她带来的武卫身上也有格斗的痕迹,想来是交手不少招式,这一次能被挑选跟随来的武卫身手都是一流,她以一抵二,难道珍珑夫人身边的婢女随便一个都是江湖一流高手么?”   此言一出,苏千城脸色就变了,看向那两个擒拿了玉心过来的曜司武卫,果然看见他们身上也不是太齐整,有一个脖子还有血痕,她转过脸几乎不敢置信地看向玉心,眼底闪过困惑,仿佛有些东西是她也不了解的。   “玉心,你什么时候身手变得……。”   玉心倒是没有想到竟被楚瑜从这里看出破绽来了,她咬着唇,冷冷地看着楚瑜:“我会武艺很奇怪么,玉安县主身边的人难道就不是一流高手?”   霍二娘闻言,就忍不住讥诮地笑了起来:“就凭你也和我们比,我家小姐是蜀中唐门的掌门人,走的是江湖路,行的武林道,我等都是江湖中人,堂堂掌门身边怎么可能没有一等一的高手。”   蜀中唐门,也是名震江湖的十大门派,而且亦正亦邪,一手毒术独步天下,让人轻易不敢触其锋芒。   便是苏千城都听过唐门的名声,怎么都没有想到楚瑜竟然有一个那样的身份,她看着楚瑜怔住了,眼里闪过复杂的光。   玉心脸色大变,也是听过唐门毒药的厉害,她看着楚瑜咬牙道:“我们小姐原是苏家唯一的大小姐,也是南国公世子夫人,如今更是一品御赐珍珑夫人,律方不安全,我自然要会苦练武艺,否则万一那赫金人将小姐掳走,当如何是好!”   说罢,她眼泪盈盈地看向苏千城:“小姐,玉心是为了您才一直刻苦习武的。”   “刻苦习武,哦,敢问你师从何人?”霍二娘倒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楚瑜却没有理会脚下的玉心,而是看向苏千城,微微一笑:“珍珑夫人怎么说?”   苏千城垂下睫毛看着玉心,神色有些苍白,咬着唇看了她片刻,仿佛在想什么一般,然后忽然冷冷地出声道:“你不是玉心,你到底是谁!”   此言一出,众人都愣了愣。   回过神的锦心更是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看看玉心,又看看苏千城:“小姐……。”   “闭嘴。”苏千城梭然拉着她退了两步,神色狐疑地打量着玉心。   只是琴笙和楚瑜脸上倒是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的神色。   楚瑜看着苏千城的模样,微微眯起眸子。   霍二娘只是讥讽地笑了笑,忽然上前一步,抬手往自己袖子里一摸,沾了一手药水,就要直接摸上了玉心的头皮。   玉心瞳孔一缩,就要挣扎起来。   楚瑜轻嗤了一声,脚尖忽然干脆利落地在她下巴上狠狠一踢,只听得“咔擦”一声,直接将玉心的下巴给踢错了位置,也挡住了她试图咬舌自尽的意图。   霍二娘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法,竟直接在玉心头皮和脸颊的部位一扯,硬生生地剥下一层皮来——   一张做工极为精致的人皮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平淡无奇的男子面孔,鼻子扁平,眉目细长,骨骼也没什么棱角,被霍二娘硬生生扯下人皮面具,痛得他死死地瞪着霍二娘。   “呵呵,果然是一张很好易容的面孔,看来是专门的细作了,否则怎么会如此专于此道?”霍二娘兴味地道,手里拨弄着那张人皮面具。   苏家主仆的脸色都有些变了。   锦心是目瞪口呆,而苏千城则是脸覆寒霜,冷冷地看着那“玉心”。   那细作只是也冷笑了一声,嘴巴被踢歪了,却也说不得话,只是目光阴狠地瞪着楚瑜和琴笙。   楚瑜冷冷地看着他片刻,她这次一脚踏在他的胸口:“说,是不是那个人叫你来的,叫你来做什么!”   那细作一愣,硬着脖子不说话。   楚瑜眼底闪过一丝火光,冷笑了一声:“很有骨气是吧,你放心,我不杀你,不过有的是法子让你吐口,咱们先让你**一把,你既然那么喜欢易容成女人,不若我再帮你去势罢了。”   说着她的脚就往那细作胯下移去。   男人,最好收拾了。   那细作的脸瞬间就绿了。   但是她还没有踩上对方的胯,就被人从背后拉了一把。   琴笙直接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淡淡地道:“不要脏了你的脚,人死不了,带回去,让土曜审。”   只是他话音刚落,忽然就感觉地面震了震。   众人脸色微微一变。   今儿会有二更求偶哟~回来啦,努力码字求票儿,名单管理组辛苦地统计出来了,这两天就把奖励发放下去。   大家都觉得千城娘娘的婢女蠢,嗯,这三个婢女都有些问题,不过我轻易不写蠢人的,呵呵呵。 ☆、第一佰零二章 重蹈覆辙 (二更)   琴笙微微挑眉,随后抬手就近往冰壁上一按,露出个若有所思的神情。zIyouGe.cOm   楚瑜见状,立刻问:“怎么,有人做鬼?”   琴笙看了眼那被楚瑜卸了下巴,正一脸愤恨的细作:“我们先出去再说罢。”   楚瑜闻言,心中有些不安,但还是冷冷地瞥了眼那细作:“把这家伙带上。”   说话间,她见琴笙在看那冰壁,目光又向上方掠了掠,他们是进了一处冰山内部,那些山顶上方凝聚着一道道的冰锥,若是这些冰锥落下来……   她也蹙了蹙眉,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曜司武卫们便也立刻簇拥着琴笙和楚瑜等一起顺着来时路急速地撤去。   好在此时地面已经极为平静,没有任何异常,空气里除了脚步的细微摩擦声,便没有其他异常的响动。   但楚瑜却只觉得这种死寂,让人很不舒服,并不能让她安下心来。   他们进来的时候走了很久,再出去的时候,更觉得路太漫长。   楚瑜心中轻叹了一口气,有些不安地抬手握住琴笙的手腕。   琴笙见她大而明丽的眼睛里都是担忧,幽眸一闪,随后抬手就将她往怀里一拢,一手揽住她的细腰,将她打横抱起。   楚瑜瞥见他身后跟着的大批人马,瞬间就忍不住有点脸红,她咬着唇角嘀咕:“我会走。”   说着挣扎着就要下来。   琴笙唇角微挑,温淡地转了话题:“当年我身负重伤,昏昏沉沉,所以交代金字辈的人来收殓天鹰大营,寻了这一处冰山洞穴,也做了些机关。”   楚瑜不动了,定定地看着他,素手无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衣襟:“后来呢?”   琴笙微微一笑:“那一份藏海图,当初在南国手上,也在亭羽手上,他将藏海图送过来的时候,老金他们正恨他入骨,也没有多想,就将那藏海图和天鹰大营一起封印在冰雪里。”“他知道那是明烈太女的东西,送给你是他想求你原谅他,还是希望你能应承下这一桩找宝藏的麻烦事?”楚瑜忍不住挑眉。   琴笙淡淡地道:“也许二者皆有。”   楚瑜冷笑了一声:“他倒是心怀大义,但是想不到金字辈们干脆将那图纸封印在冰川里了。”   这种法子倒是有点意思,谁也捞不着好,朝廷干着急,宫少宸那些图谋不轨的也得不了好。   琴笙见她幸灾乐祸的样子,心头却是一暖。   怀里的人儿,是真心为他抱不平。   “可你最终还是接了这活儿。”楚瑜轻叹了一声。   琴笙微微翘起唇角,凉薄地道:“也没有什么不好,本尊很喜欢做别人的眼中刺,尤其钟情别人非但拔不出来本尊这词儿,还扎到他们心里去的感觉。”   楚瑜想起琴笙如今的势力,又想起宫里这些年太后和南国公似乎都沉寂安分,但日子似乎却并不好过的样子,兴平帝与太后离心,太后与南国公爷离了心,这心头才舒服了。   想要除掉的眼中钉,到头来却得求着他办事,还得在眼中钉面前夹着尾巴做人,尤其是南国公,世子没了,女儿也都没了,如今真真儿断子绝孙似的。   楚瑜忍不住轻嗤了一声,愈发地幸灾乐祸。   “这群为老不尊的,最好堵心堵肺地日日煎熬才好。”   琴笙见她那样儿,妙目里便微微浮起温润的笑来。   只是楚瑜幸灾乐祸完毕,便话锋一转:“这里是出了什么问题么?”   琴笙看着她眼里清锐的光,妙目微闪,还是淡淡地道:“最近这几年,北地的夏日有些漫长,冬日少了,雨水也少,永冻川地势略有些变化,当年我病重,这里机关非我亲手所出,这变化超出了我的预计,从此以后这里怕是不便再走人了。”   楚瑜一愣,脸色有些发白:“你是说冰川融化,可能会导致地形变化,这里冰川脆弱?”   冰川并不会一成不变的,永冻川不过是因为冰川历史悠久,但是不代表就是不会融化的,只是因为冰川体积巨大融化速度缓慢,周期很长而已,冬日来临的时候,又会再次冻结。   可一旦夏日太过漫长,冰川融化多了些,冰川山体就会出现一定程度的形变,外层冰块崩塌,冰缝融合,雪水融化都是正常的现象。   而这个山洞,其实就是冰川内部的缝隙。   一旦出现这异像,虽然冰川内部并不会融化,但是万一塌陷或者归拢在一起,就能将所有人硬生生埋了,再高强的武艺,在大自然面前,都是无用。   原先她还担心一路吃食不够,天气太冷,山里下雪,却想不到……到底是三月了,很多节气的宏观变化根本不是他们能在山里这一隅能看见的。   琴笙轻拢了拢手臂,将她拢在怀里,似笑非笑地道:“怕么,若是你我都拢在这里,出不去了,便真是生死同归。”   楚瑜看着他幽幽的如笼着无边迷雾的眸子心头一悸,却忽然轻翘了下唇角:“有什么好怕的,我应承过你的,只是三爷平日里一日里都要沐浴个几次的人物,真想和后头某些人一起死同穴,不嫌腌臜了?”   说着她的目光就向队伍最后那被曜司武卫提着才勉强跟着队伍行进速度的苏家主仆。   琴笙一顿,看着她狡黠又恶劣的大眼,忍不住低低地笑,忽然低头在她唇上轻咬了一口:“自然……不愿意。”   一番说笑,倒是让人的心情都放松了。   仿佛那种山体内部阴森的寂静都散了不少。   约莫走了足足半个时辰,看到了出口的亮光时,楚瑜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一路的甬道明显变得逼窄了许多,地面上碎裂的冰柱也不少,一路奔来掉落的冰柱都被无声息地扫开了,没有人说话,气氛却越来越紧张。   但是,待得出了那狭窄的冰山口,重新见到了黑丝绒一般的天空和漫天的繁星之后,所有人这才这才彻底算是松懈了下来。   他们的马匹和粮食都还在外头栓着,另有武卫看着,他们似乎也发现了异常,见琴笙他们出来也都松了一口气。   其中一人立刻上来对着琴笙一抱拳:“主上。”   随后,他在琴笙耳边低声说了些他们在外头守着的时候看到的异象。   琴笙一转身,看着面前的高大的冰川,目光有些深沉。   楚瑜看着琴笙的模样,不免心中有些狐疑:“怎么了,是不是不妥,咱们要不要连夜赶路离开这里?”   琴笙还没有开口,霍二娘就已经摇头道:“夜里没有光,行路更不方便,在永冻川里行路危险,一不小心就掉进冰崖下去了。”   楚瑜蹙眉,看向琴笙:“琴笙……。”   琴笙轻叹了一声:“确实如此。”   楚瑜见状,看了看周围,觉得这洞穴口还算开阔,也比较安全便主张先升起火来,在这里将就一夜,她看着琴笙的意思是连火都不升,便坚决不同意。   就算冰川会融化,也是大气候的缘故,他们这点御寒的火更本起不到什么影响,但是夜里风从冰川里刮过,如刀子一般,再好的武艺如此熬一夜都是要遭大罪的。   琴笙拗不过她,倒是也觉得她说话也有些道理,便让人升了火。   原本楚瑜还想要审一审那个奸细,她认定了对方是宫少宸派来人,只是没有想到那家伙被她在小腹上捅了一刀,还没死,又来祸害她的琴笙,加上之前那些在岛屿上很不好的记忆让楚瑜心里就压抑不住那一点子戾气翻腾上来。   很不能直接砍死宫少宸。   但琴笙见她脸色不好,明丽的大眼里两点猩红的火光烧得有些骇人,便不让她再上手。   楚瑜被他一抱,便也只好妥协了,偷偷伸手进他衣衫里,就着他劲瘦修长的腰肢上的肌肉捏了一把,又恶劣地去数他的八块腹肌。   这些年被他用好东西细细的娇养着的素手柔荑指尖没了细茧,细腻柔滑地在他小腹干燥滑润的肌肤上描摹,惹得琴笙妙目里金光微闪,偏又知道这野外,所有人都近在咫尺,不可能对她做什么,只似笑非笑地捏了她细细的腰肢,又恣意地在她细腻的颈项上吮了一回。   直撩得楚瑜自己也浑身冒汗,再不敢去撩他了,自己脖子上甚至脸颊上如果都是他的吻痕,她不用见人了。   第二日一早,众人天光微亮就已经收拾妥当,神色都有些肃然。   一夜过去,地底那细微的震动声也许不大,但是对于他们这些练家子而言,动静就已经足够响的了。   而且,他们就着那山的轮廓看,也能隐约地发现冰山仿佛有些移动一般。   此地不宜久留,是所有人的共识。   楚瑜和琴笙牵了马,楚瑜看着那仿佛又忽然变大了些的冰山洞口,轻叹了一声:“看来,以后是不能来冰冢祭拜了。”   这里的地形果然出现了变化。   “他们也不需要,若是有心,哪里不能上香祈福,若是无心,便是带着一棺材纸钱下地府陪他们也未必能让他们愿意受那香火。”琴笙却淡淡地开口。   原本还蹲在冰山洞口烧纸的苏家主仆二人就僵了僵。   而那个被点了穴道的细作则是靠在石头边冷冷地看着天空,那上面两只鹰在天空飞掠而过,他唇角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楚瑜忍不住挑眉,她家三爷这把嘴儿还真是够狠。   琴笙看着那洞穴,略沉吟一会:“封了这入口罢,他们不会希望再有人来打扰他们的。”   这是封坟了么?   金字辈早就做了机关,只是这么多年主上一直没有吩咐封坟,大约就是为了等着有一日亲自来祭拜罢。   金曜一怔,脸上浮现出一丝似悲又似喜的复杂情绪,红了桃花眼,随后抬手抱拳:“是,属下这就去。”   琴笙却拦了他,淡淡地道:“我是曜司的主上,最后这一程,我亲自送他们。”   说罢,他立刻飞身而起,直掠向那冰山的山腰。   楚瑜看得嗓子眼都提起来了,下意识地就上前一步:“小心……。”   不知为什么,她心里总有些不安。   金曜拦住她,轻道:“机关是金字辈们按照主上的吩咐设在半山腰的冰壁上,他不会有危险的……。”   只是他话音未落,便忽然听得一声尖利的响声,随后便见那细作不知什么时候忽然踉跄着站了起来,他身子不能动,但脚能动,他猛然地一跺脚,那尖利的响声就是从他鞋底发了出来。   楚瑜一怔,忽然脸色一变,抬手就一掌击向那细作的腿,竟瞬间就扫断了他的双腿。   那细作惨叫一声,整个人就飞了出去撞在山壁上。   但是已经来不及,只听得闷闷的响,一阵连一阵,竟在片刻间就从远处蔓了过来,那种闷响听起来仿佛什么回声一般。   霍二娘脸色大变,抬头看向楚瑜:“不好,是大面积的雪崩!”   “轰隆!”   金曜咬牙愤怒地道:“怎么可能,我们早已勘察过这里许多次!”   怎么能再重蹈覆辙!   主上已经做了最周全的谋划!   霍二娘脸色阴沉:“这雪崩不是从冰山这里开始的,是从赫金人那头的雪原一路崩塌过来的,趁着现在还能走,立刻走!”   楚瑜忍不住立刻抬头,却见那冰川上簌簌落雪,漫天雪霧,竟不见了琴笙的踪影!   她梭然大惊:“琴笙!”   二更求个票儿~·么么哒。 ☆、第一章 我等你 一更   虽然那沉闷的声音依然似从远处传来,但地面已经开始剧烈地震动了起来,那冰山上已经震成一片,不断地有可怕的开裂声。..   楚瑜这一抬头,正见着一块巨大的碎冰当头砸了下来。   金曜正站在她身边,瞳孔一缩,便要伸手去拉她。   却不想楚瑜反应比他更快,竟然软腰一折,就直接哧溜一声从那大冰砸下来的缝隙之间穿了过去,甚至足尖一点,就借力蹭上那大冰块,整个人直接向琴笙所在半山腰飞掠而去。   金曜一把没有扯住她,见她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朝着正在崩塌的山腰而去,瞬间忍不住低低地咒骂了一声:“该死,说她是鱼,竟这般滑溜!”   他到底身经百战,一转脸,朝着一边的火曜和水曜道:“你们在这里归拢人马,我去接应三爷和小鱼!”   他们的马匹都是亲选的雪地马,看着虽然不算高壮,脚力却很好,而且见惯了冰雪风霜,此时就算地面震动,马儿很是不安地喷着鼻子,踢着蹄,却没有撒开四蹄乱跑。   火曜和水曜等人都立刻颔首,神色肃冷地分头去安排了。   霍二娘脸色也一片铁青,看了看天,又伏下身子,也不顾着地面脏,脸贴着地面听了听,咬着牙道:“马上撤,咱们就还能走得了,否则就又要等你们后头的人来挖咱们了。”   最后能活下来几个,谁也不知道。   天鹰大营三千鹰卫只活了琴笙一个,还是武艺最高强,底子最深厚的一个窝在冰缝里才有口气,曜司又用了多少精力和财力才保住他的性命。   金曜闻言,一抿薄唇,也直接追着楚瑜的身影飞掠上去。   楚瑜此时一边躲避那些砸下来的冰块,一边看着那不断开裂的冰山山体,心里一片寒凉,却不改大声喊,只怕将冰山震得直接碎开来。   她只不断地提气,向冰山上飞掠过去,目光焦灼地四处搜寻琴笙的身影。   他偏偏又穿着白色,一片雪粉中,几乎完全看不见他的身形。   又避开几块碎裂的砸下来的尖利冰块,她终于抬头间隐约看见了一抹熟悉的人影,正在一处冰山裂崖上飘飘荡荡地向下掠来。   若非她熟悉那身影,几乎就不能认出那是他。   楚瑜终于忍不住了,焦灼又惊喜地地低喊了一声:“琴笙!”   说话间,她又加快了脚步要迎上去。   那白影似也看见了她,正巧在他要退下来的路上,便立刻正准备向她这里掠过来。   楚瑜才准备再提气迎上去,就梭然惊惶地睁大了眼看着那修白人影的身后——   一块巨大的冰块似承受不住震动,竟瞬间“啪”都一声闷响,直接整块地裂开来,携带着无数雪粉雪尘直接砸了下来,瞬间就朝着琴笙覆了过去。   楚瑜再忍耐不住:“琴笙——!”   下一刻,她还冲上去,却忽然被人一把拉住了手臂,硬生生地向后扯了一把。   “你不能上去!”   楚瑜不管不顾地竭力挣扎起来,只觉得心都要被冻结在了一起,死死地盯着上方,红了眼:“那是我的笙儿!”   金曜看着拼命挣扎的楚瑜,两人原本在半空里就凭着一口气跃上来,这一挣扎,哪里还撑得住,直往下方坠去,何况半空里还不断有碎冰落下,砸着就是一个血洞。   金曜只能勉力扯着她,维持着身体的平衡:“不能上去!”   可楚瑜力气太大,他竟一下子拉不住她,眼看着楚瑜就要挣脱他,冲向那一大团砸下来的碎雪尖冰里找琴笙。   却不想此时,一道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鱼,走,我等你。”   那幽凉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幽凉而淡然,穿过了那巨大的、嘈杂的雪崩冰塌闷响,直透到楚瑜的耳边。   那是琴笙用了内力传过来的声音。   楚瑜只浑身一僵,梭然抬头向上看去,但太多的雪粉和冰渣织成一片雾气,迎面逼砸下来,她什么也看不见,看不见那熟悉的白色修影。   可她知道他就在里面,一定是被困住了。   看着那越来越大的,滚成一片压下来的夹杂着几层楼高的巨大冰块的白色,金曜再顾不上什么顾忌了,他抬手一把就圈住楚瑜的细腰,将她裹在怀里,翻个身用背对着那砸下来的碎冰,直接就使了一个千斤坠向下坠去。   “走,你在这里会拖累主上!”   话音一落,他趁着楚瑜那身子一僵,立刻点了她身上的几处大穴,随后她就只能由着金曜裹挟着她往冰山下坠去,只一双乌黑的大眼死死地盯着那一片吞噬了琴笙的巨大如半个山头的雪团冰块,仿佛能穿透其中看见熟悉的白影一般。   “琴笙……。”   楚瑜只觉得自己心里一团冰在凝缩着,翻滚着,冻得她五脏六腑都生疼,眼底慢慢地浮了一层泪光。   最后,她到底忍不住把脸埋在金曜的肩头,红着眼张嘴就狠狠地咬了上去:“啊——!”   金曜肩膀一痛,桃花眼里却闪过复杂的神色,只圈紧了楚瑜的细腰,不让她还有动弹的机会。   他知道她内力极高,只是招式和应敌经验太差罢了,他匆忙之下用了重手点了她的穴道,但是若她要拼了那百年修为挣开他的束缚,两败俱伤,他也是拦不住她的。   他只当什么都没有感觉到,抱着楚瑜加快了身形闪避的速度,一路竭力向下飞奔而去。   楚瑜没有竭力挣扎,两人都落到了地面上。   一落地,金曜就要把她扔到马上,却听得楚瑜微哑着声音道:“给我解开穴道,我不会再贸然行动。”   金曜一愣,但见楚瑜低着头,一时间不知她说的是真还是假,直到楚瑜忽然抬起头看他,一双乌瞳如墨玉一般,清冷地照见他的模样,带着一种他从没有见过的幽沉,竟让他有些恍惚,仿佛看见了琴笙的眼。   金曜便一抿了唇,抬手解开了她的穴道。   楚瑜解开了穴道,也不回头,直接翻身跃上早已准备好的马,冷声问霍二娘:“还有多少时间?”   看似没头没脑的问题,霍二娘却立刻会意,青着脸道:“听着动静,还有一刻钟左右,震动会令这里崩裂塌陷。”   永冻原不会产生太过巨大的变化,永冻原大地上不过是出现一些细微的裂缝和冰山崩塌,但就这大自然的一点变化,就足以将他们都吞噬在这里。   楚瑜点点头:“快马加鞭奔出去!”   金曜桃花眼深深地看着她窈窕的侧影,随后冷声吩咐:“火曜、水曜,你们分三分之二的人马护着小鱼小姐离开,剩下的人跟我去接应主上。”   他们是武卫,也是死士。   就算留下来九死一生,也不可能置主上不顾。   苏千城见状,忽然也出声:“我也留下,当年我夫君的罪,欠了的一切,我用命来赎。”   她神色坚毅而沉稳,让锦心瞬间白了脸:“小姐?!”   金曜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我们不需要!”   说罢就要去点人手。   却不想话音刚落,就听得楚瑜冷眼扫过来,面无表情地道:“你们谁都不准留下,我以曜司主母的名义命令你们立刻撤离!”   金曜一愣,有些复杂和疑惑地看着楚瑜,她方才明明比谁都要疯地冲上去,此刻却……   “我说的话,没有听到么,一个人都不准留下,只留下一半的雪地马就和粮食!”楚瑜蓦然一抬鞭子就抽在地面上,目光森冷。   “啪”地一声,鞭子在雪上留下深深的鞭痕,连下面的冰层和黑土都穿透了。   曜司众人脸色都是一变,看着楚瑜的眼中都出现了怔然,在那双幽暗冰冷的大眼下,竟都不由自主地按照她的吩咐去行事。   金曜眉头一蹙想要说什么,却见楚瑜冷着脸盯着他:“你们留下来等死么,还是继续给三爷当累赘,让他顾此失彼,还是你们不信他能自救?!”   “走啊,发什么呆,你们犯什么蠢,留在这里,不如回去搬救兵,多一条命就是多一个人手!”霍二娘忍不住勃然大怒地吼道,也不顾的声音太大会引起什么塌方了。   眼看着那雪就要把人砸成肉饼,这些人不是平时自诩聪明,还发什么呆!   楚瑜冷冷地看着金曜和其余武卫,唇角弯起嘲讽的笑容:“要当蠢货寻死请自便。”   说罢,她一转脸,抬手用鞭子一扫将那半死的细作扫上身边的一匹马,又干脆地将自己马上的粮食扔在地上,同时扯了霍二娘上马,率先一抽自己座下马儿一鞭子,扯着另外一匹驮着细作的马匹朝着前方飞奔而去。   仿佛看着马儿不够力,楚瑜索性抬手抽了霍二娘的匕首,手腕一转,狠狠地插进了马屁股里。   雪地马惨鸣一声,撒开四蹄疯狂地向前奔去。   楚瑜和霍二娘本就有轻功,两个人共骑一匹马,那马儿只觉得比驼粮食还轻,一路狂奔过去,不过片刻间就跑出老远,基本跑出最大那一团冰雪的砸落范围外。   楚瑜连头都没有回,也没有去看那团可能裹挟了琴笙的巨大的冰雪,只疯狂地策马前奔。   “你真的,不理他们了?”霍二娘只觉得楚瑜的背硬得让她有些担忧。   楚瑜没有回答,只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   只是不久,身后便传来马蹄奔跑之声。   霍二娘松了一口气,看着楚瑜的后脑勺,却更担忧起来。   今有二更求票哟,如果6点前到2536~会有万更,如果不到,也有二更地。 ☆、第二章 服众 (万更下)   一行人策马狂奔而去,仿佛背后被什么可怕的怪物追杀吞噬着。   地面的震动越发地强烈,穿行在冰川的缝隙之间原本就要小心非常,免得地面打滑塌陷或者撞上冰柱,这般策马狂奔下,还要避开落下的碎冰雪块,愈发地显得路程艰险。   “快,快,快!”霍二娘听着后头层层塌陷的巨大闷响声音,头皮发麻,浑身发抖,几乎忍不住要尖叫,却还硬着头皮去细听动静,不时就直接拿着匕首去扎马屁股。   楚瑜在她的指引下,倒是头都不回地直看着前方奔去,雪地马倒是也还认识来路,知道背后有危险,撒蹄子狂奔。   后面的曜司武卫们也有样学样,再加上他们原本都是修为非凡,身经百战的高手,险境之下,虽然危险连连,却也都还算有惊无险。   一行人一路直奔到了原先的冰川入口处,待得策马狂奔出了那入口又渡过冰河之后,他们才一拉马缰,在山下转过身去看身后的情景。   远处的永冻川上一阵阵的雪尘翻滚,仿佛整个都笼罩在雪雾当中,看得人心发凉,最后“轰隆”一声,整个山川入口都被冰雪封了。   所有人都有些狼狈,身上多少都有些挥开落下的冰砖雪笋的擦伤,天色已晚,看着那山川入口塌陷,所有人的心都瞬间凉了凉,竟不觉得身上有什么痛处。   楚瑜定定地看着那被冰雪堵住的狭窄入口,目光又转回了曜司武卫身上,正撞上金曜看过来的桃花眼,她唇角微微一勾,淡淡地道:“二娘,带着水曜他们一起去附近的雪窖里把咱们之前藏起下来的那些粮食还有马匹启出来罢。”   楚瑜的声音因为一天的奔驰而喑哑,还有些喘,却显得异常的沉稳,让人不能拒绝。   霍二娘点点头:“是。”   随后,她转身看向水曜,水曜原本目光停在楚瑜身上,脸色有些深沉,全无平时那妖娆模样,此时见霍二娘看过来,他眼里光芒闪了闪,便点了自己的人随着霍二娘一起去了。   他们的所有粮食还有一半的马匹都留在天鹰大营的墓地里,剩下的人几乎是两到三个人交替乘坐一匹马,剩下的就是运气轻功竭力追上。   就是这么全力奔驰,把两天路程化作了一天,一路几乎感觉不到饿,连马匹都仿佛疯了一样狂奔,到后来几乎不用他们催促。   但是此刻缓下劲头来,脱离了险境,瞬间就人困马乏了。   那些马儿都瘫痪在地上喘着粗气,武卫们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丹田里的内劲几乎都耗尽,好在他们都不是一般人物,这才还能站着。   不一会,霍二娘他们就将食物和马匹都启了出来。   楚瑜唇角的弧度微微上翘:“好,准备下,生火准备做饭罢。”   “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不是说出来之后要去搬救兵么?”金曜见她仿佛全不着急的模样,桃花眼暗了暗。   楚瑜大眼微抬,冷冷地看着他:“你要是看不惯我笑,可以现在就滚去,只要你们任何一个人有本事不吃不喝地走出这座山,搬得到救兵。”   她一双大眼以往总是带着灵气与狡黠的盈盈笑意,此刻却被雪闪着一层幽暗的光,连唇角的笑弧都凉薄得令人心冷。   金曜一顿,被噎住了,连着原本都有些愤怒的武卫们都在楚瑜那诡冷的目光下,沉默了下去。   “没有废话了,那就生火做饭,别让我听见任何人在那里嚎丧,三爷还没有到那个地步,让我听到一次,你们回去都去土曜那里点卯。”楚瑜淡淡地说完,便蹲了下来,去归拢一些干冷的枯枝树叶,准备生火。   土曜是刑司首领,没有人想去尝试他的手段,但曜司武卫们心情本就因为失去了琴笙而异常的沉重而痛苦,群龙无首,但是看着那道窈窕的身影,甚至她冰冷的话语却让他们心中那些不安和痛苦渐渐地沉静了不少。   “还不去,再这里等着你们小夫人伺候你们用膳么?”霍二娘脸色阴沉地冷笑了一声,转身去帮楚瑜的忙去了。   金曜看着楚瑜纤细沉静的身影,不知为什么,他忽然觉得面前的少女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又或者她从来没有变过,只是从未需要拿出这样犀利的一面来。   她总是懒散的,身上笼着一种清灵娇俏的气息,但此刻说话做事,都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冷冽和深沉之感。   金曜桃花眼里闪过复杂的光,随后摆摆手,所有武卫们立刻都四散开装备饭菜。   一边的锦心惊魂未定,此时原本想要刺楚瑜两句,但见她方才那一身气势,又摸摸自己的脸颊,还是咬着唇角,冷冷地看着楚瑜只暗自骂了声狗仗人势,只是却没有说出口。   苏千城却抬脚过去了,蹲在楚瑜身边开始一起亲自动手收拾柴火准备升火。   她目光微闪,看向楚瑜,神色有些发沉地开口:“若是按照正常的一日三餐折回去,只怕会耽误救援的时间,不若晚上烤了肉,然后连夜跋涉回去请求救援?”   她并没有说任何废话,给出的也是有用的建议,金曜等人听着,便看了过来,似有些意动。   楚瑜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没有说话。   苏千城见状,也仿佛没有在意的样子,只继续一边堆柴火,一边沉声道:“这入口处封了,玉安妹妹后面有什么打算,与我说说,回去之后我也好与苏大哥他们商量救援之事。”   她一直唤律方督抚大哥,确实也有参与一些律方的地方军务和事物。   楚瑜已经堆好一堆柴火,火也升了起来,才淡淡地开口:“珍珑夫人已经筹谋好了,自管行动就是了,不必与我商议。”   苏千城手上动作一顿,叹了一声:“妹妹,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是此时不是闹情绪的时候,救人要紧,你自幼生长在江南,永冻原的厉害你并不知道,我只是希望能早点将三爷救出来,也算是将功折罪了。”   楚瑜看着她忽然笑了笑:“是么,那就多谢姐姐你的好意了。”   苏千城听得她居然唤自己姐姐,脸上没有任何悲色,只是那目光幽凉淡薄得像能看到人心里去一般。   她略一僵,还没有细想就见楚瑜转过脸,看向金曜等人,微微一笑转口道:“你们若是谁觉得苏夫人的主意好,能最快地救出三爷,你们只管跟着去就是了。”   楚瑜平日里总是爱笑的,武卫们都觉得她有些太跳了,加上那张粉嫩娇稚的脸儿像个没有长大的十几岁小姑娘,不时又折腾点事儿让主上忙活,虽是主上夫人,尊她为主母,必定誓死维护,但是却并没有如对琴笙的尊崇和敬意,只当成了琴笙身边的附属品。   只是此时她那笑幽幽凉凉的,竟有了几分莫测的味道,却不由自主地让人心悸。   金曜看着她,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只微微蹙眉,冷淡地道:“曜司还轮不到一个外人做主。”   楚瑜则动作干脆利落地将手里的刀子一转,就利落地劈下一截马腿,烤了起来,看都没有看苏千城和曜司其余人。   苏千城烧火的动作一顿,随后垂眸,叹了一声,不再多言,只是转头静静地看着那远处的冰川。   锦心见状,心中又觉得难受起来,可看着楚瑜一身冷意,仿佛全然变了个人一般,曜司武卫又都在她身边,她只闷闷地不敢多言,只是眼底闪过愤愤冷色。   气氛阴沉又古怪,曜司武卫们都静静地坐着,就着简单的烧烤,所有人都匆忙地用了一顿。   只是他们的锅子已经扔在了冰原里,只能随意地就着雪地抓两把雪吃了。   他们执行任务的时候,风餐露宿惯了的,连苏千城都是如此。   楚瑜却让霍二娘取了随身携带的大油纸来,仔细地卷了个漏斗的样子,然后装满雪拴了绳子就吊在火上烤了起来。   金曜见状,不禁挑眉:“你在做什么?”   楚瑜冷淡地道:“烧水。”   此言一出,众人都愣了,哪里见过有人拿纸当器具烧水的?   苏千城眸光微闪:“妹妹,这里可有什么说法?”   锦心已经忍不住嗤笑了起来:“哈,今儿真是见了稀奇了。”   楚瑜没有搭理他们,只慢慢地转着纸漏斗,不让火烧只在一个地方烧。   所有人都等着看那纸烧起来,却不想那纸漏斗里的雪竟然开始融化,没有多久那雪就开始化成了水,不一会就烧沸了起来,而原本应该烧起来的纸漏斗此刻竟只是稍微变了形。   众人都愣住了,目光奇异地看着一脸淡定地将水倒进霍二娘手里另外一个三角纸漏斗里,然后慢慢捧着喝的楚瑜。   锦心忍不住道:“这……这……纸怎么会不烧起来,难不成是什么巫术?”   苏千城蹙眉,呵斥锦心:“莫要胡说。”   楚瑜却在微微一笑,眸光幽淡:“没错,就是巫术又如何,你们想来是不会喝我这巫术烧出来的热水的。”   锦心见她眼底流转的轻蔑幽光,只咬着嘴唇嘀咕道:“也不知是个什么人呢,自家夫君生死不明,脸上不见悲色,不急着搬救兵救人,还忙着吃,忙着用神怪法子烧水喝,一路就打算这么矜贵地烧过去,还能救得回人么?”   她说话声音很低,寻常人是听不清楚的,但是对于楚瑜和曜司众人来说已经足够大声了。   霍二娘一口喝了热水,就站了起来朝着锦心踢了一脚雪,看着锦心叫了一声,跌在地上,她上前几步恶狠狠地瞪着锦心:“艹,什么破玩意儿,给脸不要脸,嘴不够贱,嫌你的喉咙没有被掐断还能说话么?!”   锦心早就被霍二娘收拾过,见她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再加上昨日被掐得快断气的恐惧,让她忍不住颤抖了起来,眼泪汪汪地就往苏千城身后躲。   苏千城无奈地张口要说话,却被楚瑜还有些喑哑的声音打断了:“二娘,坐回来,喝水,吃东西。”   霍二娘扫了眼周围的曜司武卫们,见他们神色淡漠,但是却都看着楚瑜,分明是心里有些赞同锦心那女人的话,不禁又更火大了,只恨恨地瞪了眼他们,又坐回去了。   金曜蹙了下眉,他只觉得现在楚瑜心思有些深,不知到底在想什么,但是他确实不是太敢将救回主上的希望寄托在楚瑜身上。   他顿了顿,看向水曜:“你带上几个人,一会把吃食一起带上,沿着咱们来时路不要停歇,立刻回律方求救!”   随后,他又看了眼楚瑜,怕她有什么反对意见,毕竟她才是曜司主母。   却不想楚瑜恍若未闻一般,只静静地坐着喝热水,让人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   金曜随后蹙眉,桃花眼里也有些冷。   他当初也是竭尽全力赶回律方,才能及时带回金字辈们,救下三爷的。   水曜等人虽然看不上苏千城,心里却也是赞同苏千城的主意的,此时见金曜吩咐,立刻就准备好了一切东西。   霍二娘则冷笑一声:“马匹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再走,也得废了,你们要是谁想废了丹田内力,就只管去。”   曜司众武卫们脸色都阴沉下去,水曜眯起眸子看了霍二娘一眼,淡淡地道:“曜司武卫亦是兽营死士,原本就当为主上尽忠。”   霍二娘看着他那双深沉的妖眸,勾起唇角,忽然略靠了水曜耳边,似笑非笑轻嗤了一声:“你露出真面目的样子,真是比你风骚的时候还得勾人,但是你要去送死,我也不会拦你。”   说罢,她起身,继续升另外一堆火去了,似全然看不到水曜看着她背影时目光里的阴沉。   不多时,一行人就走了。   楚瑜照样看都没有多看一眼,坐在石头上,一边喝着热水却忽然淡淡地道:“我且与你们说个明白,我这一路是至少要喝上一顿热水,吃上一顿热食的,我不想身子坏了只能躺在床上养病不能亲自再入冰川,你们要赶,就立刻滚。”   此言一出,金曜脸色僵了僵,桃花眼冷冷地看向楚瑜,见她面色如常,心中不免生出挫败来。   没错,那次他竭力赶回去,却只能通知了人来,自己却是撑不住了,在床上烧了许久,又痛又悔。   “妹妹说得有道理,可你就不担心去迟了有个万一?”苏千城深深地看了眼似换了个人的楚瑜,忍不住蹙眉问。   楚瑜平静地道:“不会有万一,他说了会等我。”   那是她的男人,她信他,为了他,她一定会保重自己,也没有兴趣去表现得像个失心疯的妇人,靠着那种方式表现自己的在乎。   火曜讥诮地开口要:“你就那么确定么……。”   楚瑜忽然一抬手,“啪”地一身,她手里没有喝完的一点热水连同那油纸漏斗瞬间甩在了那烧得极旺盛的火堆上,她站了起来,冷冷地看着所有人,一字一顿地道:“我说了,你们若是想要嚎丧,就马上滚,要是有任何不同意见,也马上滚,无人拦你们。”   “哧”一声,那火苗弹动了一下,照得让楚瑜的清丽娇俏面容看起来有一种让人心惊的冷酷。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去。   楚瑜轻笑了一下,随后淡淡地道:“二娘,歇一个时辰,然后立刻出发。”   听到楚瑜还要歇息,曜司武卫们的气息不禁有些浮躁甚至愤怒,但在金曜冰冷的目光下,又沉寂了下去。   楚瑜是主母,也是琴笙的命根子,再行事荒诞,他们也必须护着。   霍二娘则啃了一块马肉之后,将其余剩下的烤好的马肉全部都打包好,又裹在了自己怀里,冷笑着扫了曜司武卫们一眼,又跟着楚瑜一起走到另外一个火堆边坐下,两人把自己的马匹拉过来,让它卧下,又一起靠着马儿歇了下去。   所有人都盯着楚瑜,见她居然真的和霍二娘就这么睡着了,瞬间脸色都有些不太好。   苏千城苦笑了一声,也拉着锦心在火堆边歇着。   曜司众人只闭了眼打坐调息。   一个时辰之后,楚瑜第一个睁开眼,利落地坐了起来,活动了下筋骨,同时牵起了自己的马儿,直接和拿了火把的霍二娘一起翻身而上,她淡淡地扫了金曜等人一眼:“走。”   随后也不等其他人,策马就直接往山上去了。   金曜见楚瑜身上利落,竟不似之前气息沉沉,便知道她一个时辰也是在调息。   武卫们训练有素,同一时间也都分头策马或者用轻功跟在楚瑜身后追了上去。   他们心中虽然不满楚瑜的‘任性娇气’却也不得不承认,就算是再强悍的身体,今日这般狂奔逃命出来也是力竭,这般歇息调养一个时辰之后,果然舒服了许多,连马儿也因为烤了火,舒缓过来,动作也敏捷了起来。   一行人小心又尽量快速地在山间疾驰。   行到了天光大量的时分,楚瑜也没有停下来,只饿了的时候,随意从怀里掏了用身体温热着的马肉往嘴里塞一片,也随手在树上摘雪吃,金曜和火曜互看一眼,这才松了一口气,还真是怕楚瑜会一直就这么走走停停。   但到了晌午时分,楚瑜却忽然道要在前面歇上一个时辰。   这种间歇式前进的行军方式,或者说野外穿越方式,是她以前在户外运动穿越里学到的,只是她现在身体内力底子好,所以间歇的时间可以间隔比较长,但是她依然坚持要间歇,保持体力,绝对不要折腾到油尽灯枯。   这次曜司武卫们都不愿意了,虽然好明说,但也要求金曜去和楚瑜明示,他们也曾执行任务三日也不眠不休,虽然必定要大歇一场,但是白日赶路肯定要比夜里好。   霍二娘很火大,若是琴笙的命令,他们大概早已物料间遵从了。   楚瑜冷笑一声,拦住她不让骂人,还是那句话——“谁要滚,立刻滚。”   正是僵持的时候,在前面探路的火曜却脸色不太好地带了一些人回来,其中还有人被背回来的。   打头的就是水曜,他脸色阴沉得能滴水——   作业他们连夜赶路,却到底还是雪山路滑,虽然有之前留下的标记,没有迷路,但是因为冰川变动的震荡,这山里的雪又不是土,到底被震得变了模样,整个地形都有些变化。   导致他们疲惫之下,竟有人无意踩空摔下悬崖,还好凭借着高强的武艺捡回了一条命,但是再往前勉强走,又还有折损。   他们越发地心中焦灼和不冷静,跌跌撞撞的,马匹又死了几匹,这么拼死拼活的连夜赶路结果,居然没有楚瑜和霍二娘这边歇息了一个多时辰的快,就被追上了。   霍二娘见状,讥诮地抱着胸冷笑:“没有老娘,你们以为你们能顺利地在这变形了地貌上跑得比老娘带的人快?”   水曜看着她,妖娆的眸子里愈发地阴翳,心中明白霍二娘早就预料他们会有这一遭了,所以昨夜才会说那样的话来。   楚瑜却并没有讥讽他们,只依然一副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样子翻身下马,继续堆她的柴火堆,用油纸包烧水,又将肉片拿出来热了热,继续和霍二娘吃了起来。   这一回,曜司众人都没有话再多说,沉默下来,也学着楚瑜升火,吃东西,休息,甚至学着楚瑜拿油纸包成漏斗样子试图烧热水。   但是却把纸烧了,有些武卫们索性也不再烧水,就着雪水吃东西,只是吃慢点。   因为他们在这一刻,忽然理解了楚瑜昨晚说的话。   他们不想就这么折了身体,然后只能盘桓床榻,等着消息,满心痛苦与煎熬。   金曜看着楚瑜的背影,桃花眼里神情愈发地复杂。   苏千城也默默地看着楚瑜的背影,只是目光最后移到了金曜身上,微微一闪,露出个若有所思的表情的来。   ……   曜司武卫们对于楚瑜的安排,没有太多的异议了,就这么走走停停,终于翻出了山,放出了消息信号,又直奔律方而去。   律方这边已经得了信,督抚府早已打开了门,苏宇等人都早早地等候在府邸里。   楚瑜把座下累得奄奄一息的雪地马缰绳一扔给小厮,直接鞭子一甩,就将那陷入昏迷的细作一卷,直接砸向迎出来的土曜,冷冷地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一个时辰之内,让他醒过来,同时问出他的身份来历与目的。”   随后,她又看了眼水曜。   水曜也不顾得身上狼狈,也不歇息,只抬手对楚瑜抱了拳,陪着土曜一起直接离开。   楚瑜看着脸色苍白,却还算整齐的苏千城,眼儿微弯地一笑:“苏姐姐就不必跟着我们去了,你好好歇息,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我向您一定比我清楚。”   说着,她便转身利落地向花厅而去,霍二娘也冷冷地瞪了苏千城和锦心,立刻跟上了楚瑜。   锦心搀扶苏千城,忍不住低声嘀咕:“你看她那个样子,还笑呢,三爷都生死不明了,她还有心情来排挤小姐你,什么人啊。”   旁边有人侧目,苏千城蹙眉,低声叱责:“够了,不要添乱。”   她略一沉吟,还是道:“我们先去梳洗。”   随后便在丫头的扶持下离开了。   楚瑜一路往花厅去,一路吩咐迎出来的霍三娘:“立刻飞鸽传书,让瑟瑟通知唐门分舵,让他们能用的人都立刻奔赴律方。”   霍三娘一愣,见楚瑜神色苍白。明丽的眸子漆黑如墨玉,泛着一种幽冷的光泽,看得人心一颤,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她随后颔首:“是。”   楚瑜一进花厅,就见苏宇等人站了起来,她没有行福礼,抬手略一抱拳:“请诸位过来,还是希望诸位能帮我一个忙。”   苏宇虽然大约是知道琴笙出事了,但楚瑜是得了老夫人招呼要多照顾的,他便立刻颔首:“我已经去派人召集人马,玉安县主不必着急,立刻就进去寻人。”   楚瑜顿了顿,却忽然扯了下唇角:“不,这次搜寻的行动,不必苏大人带人,您这边的人都公务繁忙,我想请另外一个人出山。”   苏宇一愣:“啊,谁?”   楚瑜淡淡地开口了:“常家将军,常圣黛。”   苏千城进花厅的脚步略一顿,正巧听到楚瑜的话,眼神微闪。   好久没有万更了,大家的票儿够了,今儿万更下来了~ ☆、第三章 暗谋   常圣黛?   苏宇闻言,脸色闪过一丝不自在,心里也有点不快。 ..   皇帝陛下传来旨意,让常圣黛护送苏千城回漠北,同时还担了个调防训练的名头,所以常圣黛上奏要将她旗下一支一万人的亲卫兵马调过来同训。   兴平帝考虑了几日时间,想着常家的继承人就她一个,若是做的太过火了也不好,而且律方常年驻扎二十万大军,来个一万外人,也翻不起大浪来,还是允许了。   这一万人的兵马是原本常家军里精锐中的精锐,虽然名义上苏宇才是律方最高军事指挥官,但是他们根本不受苏宇辖制,只听常圣黛的。   常圣黛封的将军只是个少将,虽然在苏宇之下,但是实际她身为西疆常家的继承人,又是国公夫人,地位若按照在朝里算的话实际还在苏宇之上。   所以苏宇也不好拿着律方督抚的名头强令她做什么,虽然常圣黛并不是那种嚣张之人,但她常年一身黑衣,玉面含霜,从来都一副不可轻易接近的样子,让苏宇看着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楚瑜一来就要指定了常圣黛帮忙搜寻琴笙,分明就是不信任他,亏得老夫人还专门交代一定要照顾好楚瑜。   苏宇心中不虞,他常年驻守律方,本不是那等朝野里老油条,脸上便带了点不悦的神色出来:“那位常将军如今带了人在山里冬训,说来,本官都不知她如今带着人在哪里,二位来的时候,接风宴上不也没有见到她么?”   徐氏见苏宇这话说得不客气,心里有些着急,便立刻打了圆场,含笑道:“这个常将军是个厉害人物,她带着人马在山里冬训,只怕一时半会赶不回来,再通知过去也只会耽误事儿。”   楚瑜微微眯了眯眼:“是么?”   “是的。”苏千城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了起来。   众人看过去,见她换了一身短打出来,缂丝料子绣着精致的牡丹纹,身上也穿着狐毛扎腰的褙子,鹿皮靴,头戴狐毛帽,精神又干练。   楚瑜眼里幽光一闪,见她动作这般快,不禁微微勾起唇角:“怎么,苏夫人是打算跟着我们一起去救人?”   苏千城目光平静又深沉:“是,此事也算由我而起,是我身边带的人被人杀了,还被冒名顶替引来的祸事,我责无旁贷。”   一边的霍二娘忍不住冷笑一声:“谁知道你肚子里打着什么主意,祸害精一个。”   虽然楚瑜让人传到苏宇手上的消息里将能说的部分简单说了一下,苏宇等人都知道苏千城身边的玉心竟是个假冒的奸细,但霍二娘略显粗鲁话还是让苏宇、徐氏等人都不悦地皱了眉。   苏千城到底是皇帝册封的一品夫人,苏家唯一的大小姐,多年来一起镇守律方,也很得人心。   在楚瑜来了之后,亦是处处收敛和相让,虽然身边人出了纰漏,可她也算是受害者,怎么能容忍她被这般叱骂。   “县主身边的人还是要注意下言辞。”徐氏笑着看向霍二娘,但眼里却没有什么笑意。   她知道自家夫君受了苏家大恩,一向认为自己是苏家的人,最是护短,怕他张口又要再得罪这位在上京风头正劲的玉安县主,她的背后靠着的可是堂堂廉亲王府,便替了自家夫君张口提点。   而且她若是没有记错,这个霍姓的番丫头,出手那个狠辣,简直让人心惊。   楚瑜虽然笑眯眯的,之前看着是个好性儿又单纯的,还以为是个好相与的,但是今儿回来之后这一身的气息都变了,让她看得都有点暗惊,想想这么个乡下出来的丫头竟能扶摇直上,连老夫人的心都偏了,哪里就是个简单货色了。   所以徐氏说话也尽量客气了,但霍二娘哪里买她的账,只冷笑一声:“该注意言辞可不是我。”   说着她的目光冷冷地扫向一边也换了身打扮跟出来的锦心。   徐氏脸色一僵。   苏宇看着心里就越发不得劲,只是也不好说什么,沉着脸看向楚瑜。   苏千城也看着楚瑜,蹙眉:“玉安妹妹,你信我一次,我绝不会有害三爷之心,如今常家将军不在城里,三爷那边耽搁不起。”   金曜闻言,看了眼一直没有说话的楚瑜,他微微眯了眯桃花眼,虽然他心中已经是万分焦灼阴沉,也不明白楚瑜为什么要选一个不熟悉的女将军带人救援,还让他们用飞鹰传书给那女将军。   但他见楚瑜神色平静,便压下心里的烦躁,想等她说出个子丑演卯来。   楚瑜却忽然挑了挑唇角:“回来的路上,我已经让二娘想法子去查那位常将军的行迹,他们已经快回到了,我记得律方驻军已经有些年头没有专门拉进雪山里拉练了,常家军才进了山出来,经验丰富,也习惯了冰天雪地,补充些补给就能进山了。”   苏宇等人闻言,脸色更是难看。   尤其是苏宇,脸都几乎彻底黑了下来了——   楚瑜这话简直是打他的脸。   本来律方驻军这些年没有仗打,多年前的那一场大战打得赫金人多路狂逃,那军中传奇骠骑少将斩杀了赫金人的王庭,如今赫金人还在为争夺王位内斗不止,难成大器。   所以这些年的练兵略有些松懈也都在情理之中,但如今有了个常圣黛的常家军对比,又在这种时候被楚瑜拿出来说嘴,让苏宇心里越发不舒服。   苏千城安抚地看了看苏宇:“大哥。”   随后她看向楚瑜:“常将军把人马带回来也是人困马乏,要好好休养的时候,拖着疲乏之军再出去寻人只怕速度会更慢。”   金曜见楚瑜不表态,到底忍不住地准备开口:“此言有理……。”   “此言无理。”一道清洌的声音忽然响起。   一道黑色的高挑人影大步从外头走了进来,乌发墨衣,飞眉秀目,气息清洌淡漠,那年轻将军一边走还一边将身上的轻甲扯了下来,随意地向后抛给了跟在身后的女武卫。   “常……将军?”苏宇一愣,他没有想到常圣黛居然正巧在这个时候回来。   “督抚大人。”常圣黛对着他抬手抱拳,神色不卑不亢,自有一股子率性傲然的气势。   霍二娘看着面前的人影,忍不住“啧”了一声,很有点欣赏又很有点惋惜的样子,凑到楚瑜耳边低声道:“看这芝兰玉树的样子,生做了女儿身简直可惜。”   楚瑜看向常圣黛,微微一笑,也抱拳:“有些日子不见了,将军风采依旧。”   常圣黛看向楚瑜,眸子里光芒微微一闪,随后淡淡地笑了笑:“谬赞,小夫人倒是像变了个人。”   楚瑜不可置否地弯起唇角:“不知将军可曾看到我的飞鹰传书。”   常圣黛颔首,淡然道:“诺。”   这个诺,就是同意了带兵进山搜救。   楚瑜唇角虚浮的笑意稍微深了点:“那就多谢将军了,我们今晚准备东西,明儿一早启程,因是需要快马兼程,麻烦你们了。”   随后,她看向苏宇,再次抱拳深深一揖:“有劳将军多准备马匹和粮食与一应搜救物事,清单我已经列好。”   苏宇见她忽然行此大礼,脸上僵了将,但那些不虞也少了点,也颔首道:“自然!”   常圣黛看向楚瑜:“我先去准备了。”   楚瑜微微颔首:“好,有劳了。”   说罢,她转身朝着其余人点点头,便离开了。   苏千城微微蹙眉,看向楚瑜:“玉安妹妹……。”   楚瑜转脸看向她:“苏夫人若是想要去,就跟着罢。”   随后,她也没有多言,径自领着霍二娘离开。   看着楚瑜干脆地应诺之后,苏千城愣了愣,眼底闪过一丝阴霾,看着苏宇同样不佳的脸色,便温声道:“大哥不必介怀,想来是玉安妹妹有她自己的安排,那毕竟是她自己的夫君,咱们在这边的准备还是要精心一点。”   苏宇冷嗤了一声:“我自然知道,若不是琴三爷背后的人是陛下,老夫人又专门打了招呼……。”   “咳咳……。”徐氏立刻轻咳了一声。   苏宇一僵,他方才有点恼火,又被苏千城这么一说,便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了老夫人交代过不让苏千城知道的话。   苏千城却已经听见了,她一贯是极为聪敏的,立刻反应过来,整个人都愣了愣:“奶奶她专门吩咐过要照顾玉安妹妹?”   何止是要照顾,就差没让他们有求必应了!   但苏宇不好再说这话,只是尴尬地摸着自己的大胡子笑了笑:“也就是提醒了一句这两位身份尊贵。”   徐氏也不动声色地颔首:“是的,他们的身份都不简单,特别是这位琴三爷,都说他是天子耳目,如今骤然出事,若是不能将人安全带回,只怕要有大麻烦。”   苏宇想起这个,就忍不住叹气:“你们进山打猎就进山打猎,为什么还要追着猎物跑永冻原去了。”   苏千城目光沉了沉,却也依然温柔一笑:“三爷的事儿,我们也不清楚,我原本想着要与他们同去,也好带个路而已。”   苏宇闻言,心中有些怀疑琴笙这次去永冻原是皇帝有些什么任务交托,他自然是不好问的,只是忽然想起当年旧事,忍不住又叹了一声:“这次事了之后,不要再往那里去了,当年埋了一个天鹰大营,帝国传奇少将还不够么?”   说起当年的惨烈战事,苏宇又有些暗自伤神,他是极仰慕那位少将的,能加入他那万众瞩目的天鹰大营在麾下效力,几乎是所有将士的梦想。   天鹰大营三千鹰卫,但哪一个不是以一抵数十人的悍勇奇兵,放在哪一支军队里都能担起士兵领袖的人物,更不要说那位少将军了,若不是陨落在永冻川,只怕会是新的帝**神。   苏千城闻言,身形微微一顿,随后垂下眸子微笑:“是。”   她转出门后,忽然吩咐锦心:“从今日开始,老夫人身边所有关于楚瑜的消息都截下来,只有我审核之后,才能放出去。”   锦心一顿,哪里有丝毫跋扈的样子,面容沉静地道:“是。”   苏千城看了她一眼:“委屈你了。”   ……   楚瑜出得门来,金曜也已经跟了出来,拦住她,桃花眼中寒光微闪:“为何一定要常圣黛,难道你怀疑这里驻军不可信?”   常家军是西疆的军队,刚来漠北,又是常圣黛一手提拔的精锐,最不容易被渗透。   楚瑜挑眉看着他:“算你还是个当过校尉的。”   金曜目光闪过阴冷的光:“你是怀疑有人勾结了赫金人,对三爷痛下杀手?”   楚瑜转脸看向不远处款步走过来的土曜,唇角弯起一丝冷黠的笑容:“很快我们就会知道了。”   ……   房间里,几人相对而坐,有人心急如焚,有人悠然自在。   心急如焚的金曜目光锐利地看着土曜:“查出来了”   土曜拿着帕子擦了擦他手上还没有来得及弄干净的血液,脸上那老好人的笑容此刻看起来带无比血腥的味道:“赫金人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应该是他们上头有人知道了三爷的真实身份,所以这次竟不惜付出沉重的代价也要将三爷埋在雪里。”   水曜也阴沉着妖娆的眼,看向一边神色自若的楚瑜:“不是宫少宸。”   楚瑜淡淡地道:“赫金人将连接他们那边的牧地的雪山都想法子炸成那个样子,损失惨重,不是一两日可成的,此事无非就是南国公,或者宫里那位老人家,要么就是宫少宸与赫金人做了什么交易,不管背后主谋是谁,此刻出手的人是赫金人。”   这笔账,她算在了赫金人的头上。   楚瑜又看向金曜,冷冷地问:“月曜那边查苏千城没有查出问题么?”   “没有。”金曜桃花眼微微眯起,闪过冷光:“苏千城身边三位武婢,只有那玉心确实是被人替代了的,尸首也被启了出来,苏千城确实没有任何不轨的迹象。”   他顿了顿:“你是真的怀疑她有问题,还是因为当年的事儿,不信任她?”   楚瑜冷笑一声:“你想说我因为吃醋,所以不用她的人,耽误事儿?”   金曜淡淡地看着她:“我们只是想要确定一下。”   话音未落,只听得“啪”地一声清脆响声,金曜的脸上瞬间多了一个巴掌印。   他脸色瞬间冷了下去,桃花眼阴沉地盯着楚瑜。   “我不是第一次打你,但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楚瑜瞬间出手,又瞬间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拿着茶盏轻品着里面的茶水,对着他微微一笑,那笑却极为森凉。   小鱼是越来越攻了~   这是走在百合的路上越来越远。   今天会尽快把奖励发放完毕。 ☆、第四章   房间内的气氛瞬间僵冷下去,火曜的目光掠过金曜,似有一丝不解,但见气氛阴沉,他随后微微蹙眉,正要说什么,却听得土曜那把笑吟吟的声音响了起来:“哎哟,这是怎么了,三爷还没有救出来,老金和大姑姑也没有赶过来,这就是内讧了?”   此言一出,金曜脸色又冷了几分,看向土曜,便见他单手托着下巴朝着他挤挤眼,无辜地道:“首领可别瞪我,如今金字辈了只有你在,你和小夫人就是最大的,咱们责任可是要保护好小夫人,可别外头人没整趴下,咱们自己就先闹了起来。”   金曜冷哼一声,没有多言。   土曜这么一打岔,气氛稍缓了下来。   楚瑜却仿佛并不在意气氛如何,只搁下了手里的茶水,看向火曜:“今日已晚,明日出发的时候,我希望能看到我交给你们做的东西。”   火曜一愣,想起楚瑜交给他的图纸,虽然不知那两块板子是什么东西,但还是点点头:“明白,下面的人已经在赶工,只是时间太紧张,可能赶不出多少对。”   楚瑜蹙眉,抿了抿唇,随后轻嗤了一声:“没有关系,也不是人人都能有本事用得上的。”   火曜听得她那么说,不禁心中愈发好奇和异样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难道要内力修为很高的人才能用得上的武器?   楚瑜明显没有什么心思要给他们解惑授业。   土曜看着楚瑜放下杯子站起来就要走,一副丝毫没有兴趣与他们多待在一起的样子,他眼珠子一转,便唤住了楚瑜:“小夫人,刑房里头的那细作是赫金人北王的人,并不是南王的人,这两王如今正在争夺可汗之位斗得极厉害。”   楚瑜一顿,若有所思地眯了大眼:“北王……。”   要求娶苏千城的是赫金人的南王,这么看起来仿佛真的是与苏千城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   她看向土曜:“让月曜的人盯死了苏千城,不,盯住苏家的势力,看看他们最近有没有什么异样动。”   苏千城如今是苏家唯一的继承人,她的势力不容小觑,如果漠北确实查不出任何问题,那么就再把盯住的范围放大好了,如果那个女人没有问题,只是被人利用了,倒也没有什么,若是那个女人在这些事情里参和了一角……。   楚瑜墨玉大眼里闪过暗冷的光。   土曜看着楚瑜平静到有些令人心惊的面容,对于她的命令竟不由自主地接纳了,回了一声:“是。”   楚瑜没有多留,径自转身离开。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好一会之后,金曜也站了起来:“我去准备明日出发的装备,其余人除了今晚有筹备任务的,都去歇着罢。”   说罢,他也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只是一身冷煞的气息让土曜、水曜和火曜三个面面相觑。   火曜看了眼土曜:“你一向最是奸诈,去看看首领到底怎么了?”   金曜平日就算再针对楚瑜,也不会说出那么刻薄的话,已经算是冒犯主母了。   虽然楚瑜平日里大大咧咧,根本没有任何主母的架子,但若是让主上回来知道了这事儿,别看金曜是武卫首领,但若真是犯了错处,只怕又得在土曜手里滚个油锅去一层皮了。   土曜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很有点愤愤不平:“什么叫奸诈,我那叫聪明睿智。”   说罢,他也不去理会火曜和水曜那一脸不虞的表情,径自朝着金曜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金曜去安排了明日出发的事情,又去盯了下之前楚瑜吩咐火曜打造的东西。   他看了看那两块正在烘烤的木板,神色有些怔然,随后桃花眼里闪过冷光,转身又出了那作坊。   只是才出门就看见土曜正靠在门外一株大树边,抱着胳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首领。”   金曜看着他,淡淡地道:“你不去查消息,嬉皮笑脸地在这里做什么?”   土曜见他转身要走,就不以为意地扯了扯唇角,懒洋洋地开口:“火曜都已经看出来你有些不对劲了,我记得你你一贯很能隐忍,怎么这次会这般失态,怎么着,永冻原上发生了什么事儿?”   金曜脚步一顿,转过身,侧脸看着土曜,桃花眼里浮过冰冷的阴沉的光,锐利如刀,隐带杀意。   土曜看着他,却不以为意地笑了:“首领这是想要杀我灭口么?”   金曜冷冷盯着他半晌,转身径自离开,没有搭理他的打算。   土曜却并不放弃,狗皮膏药似地黏了过去,跟在金曜身后:“我就知道你不舍得杀我,只是咱们都知道主上的心思和小夫人对外的心思是一样的,那苏千城虽然没有查出什么问题来,但不是简单货色,又何必要拿话去刺小夫人。”   土曜看着他一身寒意如霜雪,却也不怕,只定定看着他的背影:“首领心中的人除了主上,可还有其他人?”   金曜顿住了脚步,侧了脸看着土曜,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唇角微翘,他原本生得俊俏,只是常年冷着一张桃花面,看着冷峻非常,让人心中生畏,此刻忽然露出这种春风化雨的表情的来,看得土曜都呆了呆,   他慢慢地走到土曜身前,他的身量是七曜中最高的,与琴笙差不多,此刻他略略倾身,忽然进了一步,抬手就将土曜给扣在身后的墙壁上,轻声问:“有啊,你啊。”   看着他几乎贴到自己脸上来,甚至能闻见他鼻间的呼吸,土曜眉清目秀的面容有点挂不住地扭曲了一下,却连呼吸都不敢大了,两人间的距离太近,若是一个不小心自己就会碰到金曜的嘴唇:“首领……。”   “呵。”金曜看着土曜那模样,抬手拍拍他的脸,轻蔑地笑了笑,转身就干脆利落地走了。   待得离开土曜的视线,金曜脸色阴沉下来,抬手下意识地轻轻摸了摸自己肩膀上的痛处,仿佛还能感觉到那一张小嘴咬在自己肩膀上的感觉,紧紧的,仿佛能感受到她的嘴唇贴在自己肌肉上,他闭了闭眼,眉宇间更冷了。   土曜差点膝头发软地坐下去,想起自己差点和金曜四唇相贴,整张脸都绿了绿,下意识地扯了袖子使劲地擦脸。   “娘的,首领真是太可怕。”   他正嘀咕,忽然感觉有一道视线射过来,也不知她看了多久。   土曜转头一看,正见着唐瑟瑟冷冰冰的视线,他瞬间僵了僵,居然被这个小丫头看见了,下意识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唐瑟瑟蹙了下眉,收回视线,板着小脸道:“要亲热敦伦都请注意场合,我朝虽民风开放,但光天化日之下,男女尚且不像样子,分桃断袖之流更成何体统,低俗!”   说罢,便抱着自己的药箱子转身离开。   土曜被她板着脸噼里啪啦地训了一顿,心塞得想杀人,咬牙上去拦住她,怒瞪着唐瑟瑟:“低俗……你才低俗,你才分桃断袖!你这死丫头胡诌什么!”   唐瑟瑟只当他短处被自己撞破,便不耐烦地道:“我不会说出去你和金曜星君有奸情的,别挡着路,我找掌门有急事。”   说罢,她径自绕开了土曜离开。   “奸……奸情……。”土曜整张脸更绿了,风中凌乱。   一晃神,待得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唐瑟瑟已经不见了人影。   且说这头,唐瑟瑟已经出了门,到了曜司旗下的作坊里,跟在楚瑜身边说话了。   “叔叔说了,他会立刻派人日夜兼程过来,这边分舵最近的人也会赶过来,咱们在律方也有一处药铺子,地方不小,专门收集北方的药材,不必寄居他人旗下。”   楚瑜一边看着作坊里的人做出来的板子,又指点着工匠打磨了一些细节处:“嗯,这次进山你跟着我一道去。”   唐瑟瑟点点头:“是。”   楚瑜看完了作坊,正巧见着一道黑色高挑的人影领着两个女武卫走了进来:“请问,这里是……。”   常圣黛正要说话,忽然看见楚瑜望过来,她挑了挑自己英气的飞眉:“小夫人?”   楚瑜看着她微微一笑:“将军唤我楚瑜就是了。”   常圣黛并不客气,点头:“小鱼姑娘。”   楚瑜抬手比了比作坊里:“将军请内入一叙。”   常圣黛便跟着她进了作坊,一进门就看见工匠们正热火朝天地打磨板子,烘烤出板子的弧度,眼底闪过异色:“这就是你说能交给我的秘密武器?”   两名女武卫也是一脸莫名,那些木板又不是刀子,怎么能做武器。   楚瑜唇角墨玉眸也弯了弯,指尖轻抚过那细长的木板:“没错。”   她让曜司的鹰与常圣黛通了消息,提出要求让她出兵搜救,条件是琴家以后会支持常家在漠西的生意,常家是一地封疆大吏,手下驻军也有二十余万,虽有朝廷的给养,但青黄不接的时候,粮草军饷依然是个大问题,所以常家有些私下的生意养着兵马。   这本是朝廷大忌,但是也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了琴家的支持,对于常家而言,会便利许多。   但楚瑜明白人情只能用一次,常圣黛是个聪明人,未必愿意就这样参和进这一滩浑水来,所以她多给了一个筹码——   她会教给常圣黛新的武器,让她的常家军精锐即使从漠西西疆过来,也不会在律方驻军里泯然众人。   没有将军能拒绝这样的提议。   虽然常圣黛身边的人都很怀疑楚瑜能有什么秘密武器,但是常圣黛是见过她在江南绣坊里捣鼓出来的那些奇特的东西的,心中莫名地相信楚瑜会给她一个惊喜。   于是权衡再三后,常圣黛答应了楚瑜的要求。   只是约定了来楚瑜的作坊里一看那些木板子,还有两根细长的一头还穿着个铁片的金属杆子,常圣黛就有些莫名了:“此物有何用?”   楚瑜低声在常圣黛耳边说了几句话,常圣黛看着那些木板的眼神就变了,唇角翘起迷人的弧度:“哦,果然如此?”   楚瑜一笑:“将军明日寻那些身手轻盈,平衡感好的士兵来就是了。”   常圣黛点头:“好,没问题。”   随后她便一抬马鞭抱拳:“告辞,若是真如小鱼姑娘所言,我常家军必定倾力相助。”   说罢,她心情很好地踏着夜色出门。   两名女武卫见状,目光在那些木板上流连了一会,便也去了,出门就忍不住问常圣黛那些是个什么东西。   常圣黛目光扫过那些跟踪自己的人,唇角微勾,却卖了个关子,什么都没有说,负手离开。   常圣黛一走,楚瑜就准备离开了,却不想才出门就看见火曜和金曜也一同来了作坊。   双方一遇上,火曜就有点尴尬地朝着楚瑜笑了笑:“小夫人还没有歇息么,我们来看看这里的东西准备得如何了。”   说着,他不动声色地往金曜面前挡了一挡,就怕自家首领那嘴上没有把门的。   尤其是武卫中也有些对楚瑜没有马上就连夜赶出去救人的微词,都反馈到了金曜这里来。   金曜没有说什么,只漠然地别开了脸,去看作坊里的东西。   楚瑜却停下了脚步,看向金曜:“金曜,你跟我来。”   说罢,她方向一转进了作坊的内间。   金曜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有些深沉。   火曜蹙了眉,低声道:“首领……。”   “我知道。”金曜点点头,打断他的提醒,跟了楚瑜过去。   进了内间,楚瑜示意金曜坐下。   金曜桃花眼里闪过一丝疑色。   “脱衣衫。”楚瑜背着手,看着他淡淡地吩咐。   金曜一愣,有点不明所以地看着楚瑜,心头却紧了紧。   “怎么,还要我伺候你不成?”楚瑜示意唐瑟瑟打开药箱。   金曜见状便站了起来,桃花眼里闪过一丝幽暗莫名的光:“不必了,你如果没有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   他经过楚瑜身边时,却忽然见楚瑜伸出手来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衫。   金曜目光一寒,抬手就去捏楚瑜的命门。   楚瑜也不闪避,只冷淡地看着他,任由他捏住了自己的命门。   却不想他才捏住楚瑜的命门,就感觉一股子锐气排山倒海地从楚瑜的手腕命门处冲压向他的手,一下子就顺着他的气劲反压进他的手腕脉门。   金曜哪里想到她会用这等狠辣的压制招式,脸色瞬间变了变,一下子就坐了下去,被楚瑜反手一扯手臂提起来半甩在椅子上。   随后,她抬手就利索干脆地扯开了他的衣衫领口,让他露出结实的大半个肩膀胸膛来。   金曜只觉得肩膀胸口一凉,竟瞬间涨红了脸,瞪向楚瑜:“你……。”   “怎么,你还想骂我不要脸,轻薄于你不成。”楚瑜看着他,冷笑一声,直接堵住了金曜的嘴。   但目光却在触上他肩膀上那一处渗血的狰狞伤口后,眉心颦了颦。   她知道自己当时满心郁恨,难以自持,用力极大,却不想自己那一口隔着他厚厚的衣衫,竟还几乎将他肩膀上一块肉都要咬下来。   这个地方非常靠近锁骨,抬手就会牵扯到伤处。   楚瑜抬手压了压他肩膀上的肌肉,指尖四处按按,探查他伤口的状况,只感觉手下的男体一颤,她幽冷的目光略缓了点,淡淡道:“抱歉了。”   随后,她吩咐噪音准备好药物和纱布的唐瑟瑟:“瑟瑟,帮金曜星君处理下伤口。”   “是。”唐瑟瑟捧着药物上来。   “不必了,不过是点小伤。”金曜却面无表情地道,拉了衣衫要站起来。   楚瑜也没有拦,只抱着胸轻嗤道:“明日尚且不知山里是个什么危险情况,所有受伤的人都在处理伤口,尽量避免因此会出的状况,你是打算成为大家的累赘么。”   金曜身形一僵,最后还是在楚瑜冰冷讥诮的注视,慢慢地坐了下来,冷着脸让唐瑟瑟给自己处理伤口。   唐瑟瑟动作倒是利索,三两下就将他的伤口上的脓血处理掉了,示意楚瑜帮个手绑上绷带。   只是楚瑜的手指才碰到他背后的肌肤时,金曜梭然捏住她的手腕,桃花眼幽沉地看着她,仿佛在压抑着什么的目光看得人有点心惊。   随后楚瑜眯起眸子,淡淡地道:“若不是你因我而伤,我又惯不欠人人情,你以为我愿意碰你么?”   说罢,她抽回了手,转身离开。   金曜看着她的背影,慢慢地垂下眸子,神色清冷而……复杂。   不一会,唐瑟瑟也收了手,看了他一眼,朝着他道:“虽然三爷是我们掌门的,但你既然已经有了土曜,就不要再觊觎其他人的男人了,三心二意是没有好结果的。”   金曜愣住,看着唐瑟瑟离开的背影,脸绿了绿:“……。”   ……   冰原残峰下,夜色深深。   大片的冰雪堆积处,一道修白的人影静静地坐在雪间打坐,如玉的面庞苍白似雪,却一片清冷平静。   忽然一处雪块梭然坍塌下来,然后一道道穿着熊皮的三大五粗的人影从里面钻了出来,看着静坐的人影。   一人忽然操着蹩脚的汉语轻笑了起来:“呵,瞧,咱们捡到了什么?”   ------题外话------   好啦,中奖的奖品发放完毕,说个啥来着,苏千城为啥能截苏家老夫人的信件,这不是很简单咩,你奶奶也不会没事儿去怀疑自己很信任疼爱的孙女儿截对自己不利吧,苏千城也年纪不小了,是苏家的继承人,基本上也已经是接手了苏家的家业和势力了,老太太哪里知道她也开始怀疑楚瑜是苏家真正的继承人了捏。   求月票 ☆、第五章 狗眼看人低   律方   第二日一早,天色未亮,律方城内外已经一片灯火通明。   大队人马已经在律方城外集结,厚皮甲,皮绒帽,挎弓配刀,手握火把,神色冷肃,黑压压一片却齐整而安静,军容威严肃穆。   当先一骑英气非凡的身影正是常圣黛,她策马而出,众士兵齐齐抱拳,吼了一声:“将军!”   其声如雷鸣震耳,令人心悸,若是胆子小的只怕要摔下马去。   楚瑜跟在她的身后,却神色淡然自若,前生她见过更令人惊叹的华夏军容。   常圣黛见她神情自若,清冷的锐眸里闪过一丝异样的目光,看着她微微一笑:“常家军一万人都已经准备好了,何时出发?”   楚瑜见状,看了下身后的霍家姐妹还有唐瑟瑟,见她们也都对着自己点点头,便微微一笑:“好,可以出发了。”   曜司武卫们在金曜的带领下早早地就已经准备就绪,这一次他们每个人都换了一身白衣,寒气清冷,却又与常家军的肃穆截然不同,那是一种近乎没有人气的清冷,偏生他们手里见过的血只会比军人更重,一身莫测暗冷的幽冥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雪落无声下,数百道人影,静静地策马而出,竟没有任何声息,仿佛一道道从异界来的异界幽灵。   常家军众人一见便不由自主地戒备非常,不过几百人马,却让人不寒而栗,如临大敌,连座下马儿都喷着粗气不安地踢着马蹄。   常圣黛见状,挑了挑眉,她是军人,自然对这支神秘的雪中幽灵般的人马很感兴趣,却识趣地没有多问,只看向楚瑜。   楚瑜策马到了金曜身边,墨玉一般的眸子晶莹剔透,却一片凉薄:“走罢,进山的时候跟紧了,若是到时候落下了走慢了,不要怪我没提醒你们。”   金曜见状,微微扯了唇角,轻嗤:“是么,那倒是要见识一下那打出来的新玩意儿了。”   楚瑜打出来的玩意儿,并没有打算交给曜司中人,曜司武卫们心中虽然有些不快,却也并不以为意,他们并不认为自己会需要那些奇怪的木板条子。   但是楚瑜既然说出了这样的话,顿时让火曜等人听着就有了一点较劲的心思。   楚瑜轻嗤一声,转身策马而去。   霍二娘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叹了一声,冷冷地看了眼金曜等人:“小姐心情不好,你们最好少去招惹她,否则小姐正要收拾人起来,你们也讨不了好。”   火曜等人其实都能察觉楚瑜像是变了一个人,原本一开始的敌对立场让他们对楚瑜总有些偏见,虽然也承认楚瑜有点小能耐,否则征服不了西洋人,但总觉得那样有些小聪明,心性里带着狡诈又懒散,脸皮还厚如城墙的女子,也不知怎么就入了主上的眼,又误打误撞地成了唐门掌门,也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不过这也不能都怪他们,琴笙从来就恨不得将怀里的鱼儿锁在方寸天地里,谁都看不见,自然也希望天下人都看不到心中那一尾鱼儿的半点好,他没有任何兴趣自招麻烦,几乎是纵容着手下人将楚瑜当成他的爱宠的念头。   他的鱼儿,只露了些好,便已经招了不少觊觎的眼光。   武卫们只要效忠于他,就算觉得楚瑜配不上他,却也会拼命相护主母。   楚瑜不是不知道自家那大神的小心思,只是她原本也没有什么兴趣去收伏任何人,她要的也不过是那一尊天上仙的心,享的也不过是自己随性自在的日子,何况一个宫少宸纠缠都已经够她头疼的了。   人人都说传说里的织女那是鲜花一朵插在牛郎那牛粪上,她既得了这稀罕的‘琴三仙女’,也并不介意人家怎么看她。   反正关了门,自家那仙儿恨不得长她身上,她自己知道就是了。   哪怕是现在,火曜等人只觉得她是受刺激过度,才似变了个性子一般,虽然竭力相护,却也并不信任她的决策。   她亦无所谓。   只是霍二娘却看不得这个样子,她警告完毕之后,水曜妖娆的眸里却闪过淡淡的冷光:“小夫人心情不稳,你和三娘身为近卫,最好看好了她,如是任性妄为,最后出了事,我们没有人能向三爷交代。”   霍二娘看着水曜微微眯了眼,讥诮地道:“呵呵,任性妄为的人昨儿差点摔下悬崖,走了一夜还不如吃饱喝足歇了一个时辰的人快。”   说罢,她扯了马缰走快几步去追楚瑜,只留下脸色瞬间阴沉下去的水曜。   火曜看了他一眼,蹙眉:“走罢,看看她们又打算做什么。”   虽然楚瑜的行为总让他们不太放心,但是却不能否认昨日出事之后,楚瑜的冷静和沉着,甚至突如其来的冷酷和决断,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任何纰漏之处。   三爷出事,她才是最心焦的那一刻,却按捺下所有的焦灼,冷静若此,不管是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但是这一点却都让火曜对楚瑜有了新的看法。   楚瑜见霍二娘追上来,淡淡地道:“不必说太多,曜司是三爷火里血中调教出来的精锐,他们信仰的也只有琴笙,这没有什么不对。”   霍二娘轻哼了一声:“我就是看不得他们的那样子。”   说罢,她看向楚瑜,有些担忧地低声问:“你没事儿罢?”   三爷出事,如今生死不明,万一到时候……   楚瑜微微扯了唇角,目光掠过不远处也领了些人跟上来的苏千城,似笑非笑地弯起唇角:“我能有什么事?”   霍二娘看向苏千城,见她还是昨日那一副打扮,冷笑一声:“那女人居然还真跟来了,居然还扯了队伍带出来。”   昨天夜里常圣黛就与他们通了消息,有人一直暗中跟踪她。   最后她拿下了那些人,但那些人却都服毒自尽了,再让曜司的人跟着线索查了查,发现还是赫金人。   这里和赫金人勉强扯上关系的,也就是这位苏家大小姐了,但偏偏她看起来却也是——“受害者”   楚瑜大大的黑眸浮出凉薄的笑:“即来自,则安之,她们愿意跟就让她们跟着。”   “玉安妹妹。”苏千城策马过来,看向楚瑜,似略有点不安:“这些人都是苏宇大哥让我带来帮忙的,也是律方驻军中善雪地行军搜索者,之前未及与你商议,还请你莫要介意,若是你不愿有人插手,我便与苏大哥说一声。”   楚瑜清冷透亮的乌眸又掠过不远处也前来送行的苏宇和徐氏,淡淡地道:“那就有劳了。”   她若是这头拒绝了,苏宇那边心里大约会更不舒服罢。   苏千城见她同意了,倒是有些怔然,水眸里闪过一丝幽色吗,随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既然妹妹同意了,我也就放心了。”   楚瑜没有多言,转身之后,看着前方黑暗的路,散发着幽幽如水寒意的墨玉眸微微一眯,抬手就扯了口罩把脸一遮,扯低了头上的帽子一声锐喝:“出发,驾!”   座下白马飞奔起来,绝尘而去。   众人齐齐跟上。   常圣黛看着那窈窕的背影,锐利清透的眼里闪过一丝欣赏的光,随后一扯马缰,一扬手,身后上万大军也齐齐策马而动。   看着远去的大队人马,苏宇略略松了一口气,揉揉眉心:“还好那玉安县主没有拒绝,要不我还不知道怎么和老夫人交代,好心帮她倒似咱们要害了她和琴三爷似的。”   徐氏见他有些不悦,轻轻拍了拍自家夫君的手臂:“我看她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虽然心里防备我们,但是也不能都怪玉安县主,毕竟三爷出事,关心则乱。”   苏宇有点不喜地蹙眉:“这个玉安县主,一直都是个有手段的,区区一介出身不明的女子,不知怎么就入了琴三爷的眼,还攀附上了廉亲王府,听说太后很是不喜她,但却连咱们老夫人都被她笼络住了,最近信件往来都是说她的事儿,连千城小姐的事儿都没怎么问。”   要知道,以前老太太信里多半都是关心苏千城这个孙女儿的话。   徐氏闻言,眼底闪过深思,定远老夫人是个巾帼英雄,年纪大了,也从未做出什么老糊涂的事儿,这般关心楚瑜,必定是另有缘由。   她安抚地道:“这事儿既然是老夫人交代的,咱们也就听老夫人安排吩咐就是了。”   ……**……*……   且说这头,楚瑜领着大队人马再次往永冻原疾驰而去,这一次,他们依然是按照原路折回。   因着做了准备,路也是已经走过两趟了,又有霍二娘和霍三娘两人作为尖兵勘察,去的时候倒是比原来快了许多。   不多时,就看见了那一大片冻结的霜湖。   楚瑜却拦着众人并不让所有人一齐过去,所有人都分散开来,用了不少时间去过湖。   金曜等人心中虽然焦灼想要飞奔过去,却被楚瑜一句冷冰冰的话压得无话可说——“已经三月,又经历了这般大的冰川震动,若是想要进冰湖一游请自便。”   等到过了河,看着被冰雪塞住了的入口,众人都忍不住有些傻眼。   楚瑜看了看那雪峰,淡淡地道:“爬!”   于是众人也无可奈何地寻了个缓坡顺着山往上爬。   不爬又能如何?   还好常家军也都是刚从雪山里拉练出来的,倒是也有一套自己的攀爬工具,而曜司武卫这边原本都是武功高强者,自然也不在话下。   只是那些雪地马儿,实在有点吃力了,很难往上爬。   等到好容易才爬了上去,看着那一脚踏进去就积攒了一腿深的积雪,曜司武卫们都脸色铁青。   因为这些冰雪都是坍塌下来,最近又没有再落大雪,所以不若之前的雪地结实,走起来很是艰难,而且还要避开那些看着结实,但是一脚下去就整个都松垮的雪陷阱,若是要这么走,得走到什么时候?   就算是之前路面还好的时候,也有足足两天路程!   若是用了轻功倒是也便捷,只是这么连着两日轻功奔驰,只怕赶到天鹰大营墓地的时候也会接近力竭,若是走走停停地歇息,也不知还要拖延到什么时候?   常圣黛见了这种状况,却拿眼去看楚瑜,清冷的锐目眼尾微微上挑。   楚瑜正巧也抬眼看向常圣黛,微微点头:“既然这种状况,那么就要拜托常将军依前计所行,我们分成三批次前行,快的前锋打阵,中间的大军压阵,留意周围是否有异常,后军粮草缓行,所有行动都已保证安全为主。”   金曜见楚瑜说话里,满是什么行军之策的样子,桃花眼里闪过异色,看向楚瑜那一副淡定的模样,心中有了不太好的预感:“这是什么意思?”   却见楚瑜正和常圣黛指挥着一些士兵将那一条条的木板全部卸下来,然后往脚上穿,那木板前端略微翘起,中间则一些牛皮带子将木板固定在脚踝和小腿上,楚瑜自己也在往脚上套。   楚瑜踢了踢脚上的滑雪板,虽然觉得不尽如人意,但是仓促之下有这样的成果也算不错了。   她没有搭理金曜,只看向常圣黛:“将军,你要挑的人应该都不错罢,这玩意现在要尝试着学着现用,我们时间不多,只有半个时辰练习。”   常圣黛自己也穿上了滑雪板,正在那里尝试平衡的效果,听得楚瑜问,便笑了笑,朗声问:“都是聪明伶俐的小子们,是不是?”   一边被挑选出来的上百名士兵们也都早早得了招呼,穿好了滑雪板后,都对着常圣黛抱拳,大声道:“将军放心,定不辱命。”   金曜见楚瑜一直不搭理自己,神色便有些沉了下去,俊面上闪过冷色:“楚瑜。”   火曜却看着那些滑雪板,心中有些惊异,却也大约有点知道楚瑜这是要做什么,抬手扯了一把金曜,示意他稍安勿躁。   楚瑜淡淡地看了眼金曜:“你们立刻向前出发,最迟一个时辰,我一定会追上你们。”   金曜脸色彻底冷看了下去,桃花眼底隐含了怒气:“你这般拖三拉四,什么时候才能赶到墓地?”   她居然和常圣黛那些外人私下计划了些什么,却不曾透露给他们知道。   楚瑜挑了眉,冷冷地道:“嫌我慢,所以让你们滚快点,不是么?”   她甚至懒得和他们解释。   说话间,常圣黛已经吩咐了副将先行带着一部分士兵领了送上来的部分马匹先行。   常圣黛看向楚瑜,微笑:“小鱼姑娘,我们没有人带路,只怕到不了你说的地方。”   金曜一脸冷酷地扫了眼常圣黛,待还要说什么,却被火曜按了下手,用传音入秘对他道:“首领,你先和咱们的人跟随他们过去,我领着火司的部分人留下来保护小夫人。”   金曜看着火曜的表情,最终还是阴沉着脸,冷哼了一声转身,连雪地马也不要了,径自飞奔而去。   一边也爬上来,正赶着马儿的苏千城,看了看这情况,她漂亮锐利的眼略一眯,闪过深思的神色,最终还是只朝着楚瑜点点头,没有多言,领着人随着前锋不对一脚深一脚浅地离开。   只锦心冷哼一声,嘀咕:“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都拖拉了一个白天加一个晚上了,这如果三爷出了什么事儿,等她去救,黄花菜都凉了。”   水曜面无表情地看着楚瑜一眼,目光又掠向一边的霍二娘,见霍二娘正专心地在那里扯着那金属小杆子往地上撑,平衡着身体,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最终还是指挥曜司武卫们都扯了马儿前行。   曜司武卫们脸上都露出不虞的神色,虽然他们素来冷面,但周身气息都冷了冷,却也是不信楚瑜能那么快的,可他们是属下,却不能说什么。   火曜则点了他手下的惹你留了下来,一脸异样地看着楚瑜在那教导常圣黛和她旗下那百余士兵们怎么使用滑雪板。   他们越是看越是心惊。   那东西若是用得顺畅起来,前进速度不但快,而且也不容易压塌雪,不会陷入雪里去,甚至某些浮雪陷阱都能顺利过去。   而常圣黛则是越用越兴奋,她是军人,自然知道这滑雪板若是用于冬日战争里的意义。   而她选出来的这批士兵确实身手很是利落,而且平衡能力很好,半个时辰的摔滚之后,虽然跌得鼻青脸肿,但几乎已经掌握了滑雪板的使用诀窍。   唐瑟瑟几个原本就有轻功的,掌握速度更快。   常圣黛将士兵们都集合完毕,对着楚瑜点点头,楚瑜便掐着点对着冷声道:“好了,全体出发!”   士兵们都很兴奋,也对楚瑜这发明者彻底地佩服。   此刻见她发号命令,竟没有任何迟疑,一呼百应:“是!”   随后所有人一撑手上的滑雪杆,脚下用力,倾身踏雪而行,一道道身影敏捷如乳燕投林,直接在雪上飞掠而去,速度几乎堪比雪地马的行进速度,不,在这样的地方比雪地马的速度更快,更轻便省事和安全。   火曜一行人早已看得满心震撼,回过神来,火曜神色沉了沉,足尖一点,运起轻功追随楚瑜奔去,同意示意所有人都跟上。   他心中却也满是疑惑,楚瑜到底是在哪里学来这些奇技淫巧?   ……   金曜等人正在雪地里奋力前行,他很想舍弃了马匹,直接只用轻功前行,可却也知道现实不允许他如此。   他嫌弃常家军的前锋速度太慢,直接只留了两个人给常家军领路,他则是领着曜司武卫们弃了马匹给养,只每人随身携带了一些干粮先行。   只是这里一路地形变化太大了,而且他们也不能一直提气前行,半路还是得歇一歇,否则到了天鹰大营的目的,若是主上还需要他们出手的时候,他们却不顶用,那只能自裁谢罪了。   “你说她们会不会真的能追上咱们?”水曜坐在雪地上,摸了水壶喝了一口。   那水壶包裹了一层厚厚的棉絮,棉絮和棉絮之间还隔了一层空心的木壳,所以虽然水壶看起来有些大和重,但是里面的酒现在都还是温热的,冰天雪地里,一口热酒能让人整个身子都暖了,气劲也足了。   这也是楚瑜临时捣鼓出来的东西,专门备用来装热水和热酒,都是为琴笙准备的。   他们也不知道楚瑜那脑子里装了什么,捣腾出这些东西看似多少都有些小用处。   金曜脸色冷淡,正要说“不可能”,却忽然听得远处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他梭然目光一冷,看向远处。   那声音不像马蹄声,也不想脚步声。   曜司众人皆警惕起来,齐齐起了身,手都搁在了武器之上,全神戒备。   却不想,不久之后,便见到一道道人影速度极快地飞驰过来,脚下细雪飞溅开,如踏云而来,速度快得令他们不由自主地愣住了。   金曜和水曜都认出来了领头的人正是楚瑜。   待得楚瑜撑着滑雪杆滑到了他们面前时,曜司众人都震住了,几乎齐齐看向楚瑜脚下的滑雪板和滑雪杆。   楚瑜略略脚下内倾,停了下来,墨玉眸清冷地扫了金曜和水曜及曜司其他人一眼:“我们先行,你们若是跟得上,就加快速度跟上罢,但不要到时候力竭了拖了后腿。”   说罢,也不等金曜和水曜回应,便直接滑雪杆一甩,直接向前飞驰而去。   “狗眼看人低。”霍二娘挑衅又讥诮地白了他们一眼,也跟着撑动滑雪杆飞驰而去。   常家军的士兵们齐齐跟随离开。   飞溅起的雪扫了两人一头一脸。   金曜脸色阴得几乎都能滴水了,咬着牙道:“这条鱼——!”   “居然把这种法子教导给了外人!”水曜接了下来的话,也是一脸冷沉。   若是换了他们来使这些东西,只怕路程赶得更快。   这时候,火曜已经到了,喘了一口气,苦笑了一声:“是我们小看了她,也不并不信任她,也难怪人不愿教给我们。”   这简直是打脸。   短短两日,楚瑜已经让他们惊讶了多次。   曜司武卫们也从震惊里回过神来,沉默下去,忽然隐约明白并不是自家主上被迷了心,而是他们这些人太过骄傲被迷了心,只将明珠当鱼目,所谓蕙质兰心,不过如此。   金曜闭了闭眼,再抬眼冷声道:“跟上!”   ……   然而,当金曜率人竭力赶到地方的时候,便发现楚瑜早已带着人爬了上去展开了搜救,看着那一套特殊的攀爬冰山的工具,他先是怔了怔,眼里闪过复杂神色,便又立刻飞掠上山。   只是待得他爬上去的时候,除了看见四处搜寻的常家军士兵们,也看见了楚瑜满头霜雪地静静站在一个雪窝里,背影僵冷,眼里一片森凉,手里死死握着什么东西。   她身后站着的霍二娘和霍三娘却并没有什么动静,连同唐瑟瑟一起静静地陪着她。   “你……主上呢?”金曜心中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楚瑜慢慢地伸出手来,露出掌心里面一把还未完工的精致雕莲绿檀木梳,木梳尾上还吊着一只玛瑙红流苏。   “他,被人带走了。”   金曜愣住了,几乎不敢置信地看着那把木梳:“这是主上给你准备的生辰礼物?!”   但是,怎么可能?   谁能带走主上?   楚瑜唇角轻扯,眼底幽光森凉:“是啊,谁能带走我的仙儿?”   她在这里找到了粮食被动过的痕迹,应该是琴笙用过了的,地面上虽然有搏斗过的痕迹,但是并不明显。   琴笙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轻易被人带走?   “难道是有人对主上用了什么非常手段!”火曜也赶了过来,看着楚瑜手里的木梳,心中震了震。   可是习惯了主上的算无遗策,他确实很难相信还有什么人能如楚瑜这样的“意外”将主上撂倒。   琴笙整日里将这把梳子带在手边,他还没有将这个准备好的礼物告诉楚瑜,打算给她一个惊喜,又怎么会将此物留在雪里?   楚瑜指尖温肉地摩挲过上面的莲花,轻声道:“三爷,他是自愿跟着他们走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呆了呆。 ☆、第六章 情敌   “你说,这是三爷的意思?”金曜目光一沉,追问。   楚瑜却没有搭理他,只钻到那雪窝里看了看,又顺着那些看了看,忍不住蹙眉,转脸看向霍二娘和霍三娘:“你们来看看这些痕迹,勘察一番。”   她到底不是精通痕迹学,不若霍家姐妹。   霍二娘和霍三娘立刻就上去四处寻觅查探了。   楚瑜看着她们探查了片刻,漂亮的乌瞳便落在自己手上的绿檀木梳子上,一掌长的绿檀木梳,梳背上雕刻着两支大小不一镂空蔓蔓亭亭的立体双面莲叶,取的是莲叶何田田的意境,一只精巧的莲花掩映在荷叶间。   虽然还未曾完工,却已见匠心独具,手工精巧,可见是用了极深的心思。   梳面上似留了地方等着刻字。   却也不知他打算给她刻一个什么字。   只是握在手间,清冷的雪风掠过,她便能闻见上面幽幽的绿檀木香,她知道这绿檀梳子,初时颜色略浅,随着时间的推移木梳的颜色会慢慢变深,最后浸出一种幽雅的木绿。   她眼神微恍,亦仿佛能看见那一道修白清冷的人影静夜里,独自从她身边起身,在书房淡黄的烛光下描绘图纸,又细细摸索雕刻,薄唇幽幽含笑的模样。   那个他啊……   从少年的如雪纯净到如今的来深沉如暗海深流,握住她的手,便不肯放开的他……   楚瑜莫名地就鼻间发酸,眼前模糊朦胧一片。   他说了要等她的,她还是迟了么?   等到她回过神来,脸颊上已经是一片湿润,霍二娘和霍三娘都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金曜和火曜等几个人也怔怔然地看着她。   他们几乎从未见过她这般无声落泪的模样,就算当初为敌时,他们对她紧紧逼迫,也几乎不曾见她泪盈于睫的模样。   尤其是金曜,看着她小脸剔透含泪的脆弱模样,宛如雪地里原本怒放不屈的雪莲,却忽然糟了霜雪,冻得花瓣都脆弱而透明,仿佛支撑不住的模样,忽然伸手过去想要扶一扶她的肩,却忽然见霍三娘冷冷地看过来,甚至对着他笑了笑。   那笑里满是警惕的味道。   金曜的手一顿,只是手一顿,忽然感觉掌心一烫,他略一低头,便看见自己掌心落了一滴剔透的泪珠。   娇软,透亮的泪珠,一瞬间就被风吹冷,却炽热得让他手臂一僵,仿佛被灼烧得生疼,他下意识地就紧紧地合拢了掌心,将那一滴泪珠握在掌心。   楚瑜闭了闭眼,再睁开眸子的时候,就已经是一片淡冷清幽,她随手擦了把脸:“二娘、三娘,你们看的怎么样了?”   霍二娘见她恢复了冷静的模样,心中暗自赞了一声,立刻道:“咱们一路日夜兼程地赶来,虽然不得已耽搁了些时间,但这里的粮食都有动过的痕迹,也没有闻到血的味道,三爷至少没有受厉害的皮外伤,但这里有打斗的痕迹,也能看得出这些痕迹被人刻意清理了过,但对方手法并不算老辣。”   她顿了顿,看向金曜等人:“所以虽然对方人不少,可应该制不住三爷,再加上三爷留下的这把梳子,所以我赞同咱们家小姐说的——三爷是自愿跟着对方走的。”   火曜和金曜等人此刻对楚瑜的头脑都有些信服了,但心中还是忍不住疑惑。   “三爷为何要与对方走,而且,既然能留下一把梳子,为何不留下信息?”火曜挑眉,眼底闪过凝重。   这条鱼简直是主上的眼珠子,他们这些人都是知道的,那倒地是什么原因能让主上不留下只言片语就这么走了?   “大概……是因为他走的很匆忙,或者因为某些原因,所以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却暗中遗下了这把木梳作为给我的信息,让我不要担心。”楚瑜摩挲着手里的木梳,若有所思地道。   “走得匆忙?”火曜还是不能理解到底是什么人,什么事儿能让自家主子这般匆忙地离开?   金曜回过神来,看向楚瑜手里的梳子,脑子里许多事情一一掠过,随后桃花眼里闪过沉吟:“主上从来不会做无用之事,他会临时离开,一定有他的理由,不留下信儿,也必定是因为他另有计较,不方便留下信儿。”   水曜这时候也眯了妖娆的眼:“主上身上有咱们曜司特殊的传信法子,若是真有需要,一定传信出来的。”   他们始终不认为琴笙是被人制住了。   而楚瑜和她身边的人也一致认同这个结论。   实在琴笙那大神……   前生里两次被算计,一是至亲之人,二是至交知音,这唯二的两次算计他都是知情的,若非他自己的纵容和冷眼旁观,这世上还没有人能算计着他。   霍三娘看着地面的痕迹,忽然见火曜目光深邃地盯着她,她碧绿的大眼冷了冷,随后道:“虽然对方极力掩藏,但是可以看出来他们应该是往赫金人的方向走了,包括这次出现在这里的人也是赫金人。”   楚瑜虽然心里有些准备,却还是蹙眉,看向远处那一片雪域:“赫金人?他们有什么东西是三爷需要的,或者是三爷发现了什么?”   金曜顿了顿,目光有些冷冽:“三爷最近在让月曜注意南北两王和现在王庭小世子的动向。”   其实说白了就是在查苏千城,甚至苏家和赫金人的关系。   楚瑜一顿,略一沉吟:“三爷不是那等有闲心替朝廷操心的人。”   琴笙虽然插手朝廷的事,护着这海疆,不过是因为藏海图和天鹰大营,但漠北这里是当初他的“埋骨”之地,早已对这里冷了心思,而且朝廷还是中兴之势,并不衰败。   兴平帝虽然是个耳根子软的,却不是个真糊涂蛋,明烈太女对自己几个一母所出的弟弟们教导是真正用了心的,就算是廉亲王,也不是个歪瓜裂枣。   所以兴平帝虽然体弱,但还是在太后隐退之后能撑起了江山社稷。   后来他对琴笙那般愧疚和千般维护,又和太后有些离心的样子,当初应该是不知道自家母后和南国公联手算计了明烈唯一的骨血。   可出手的人是自己母后和自己的亲表弟,为的也是江山社稷的稳定,才想要动琴笙,他也不能如何。   虽然对琴笙竭力维护,琴笙却早已冷了眼,冷了心,自然没兴趣替他操心漠北的事情。   何况当年骠骑少将的“死”也已经换来赫金人王庭的分裂,赫金人如今内部四分五裂,也没那个能耐来对漠北做什么。   琴笙这会子却忽然跟着赫金人走,这事只能说他定有他的计较,但是连只言片语都不方便留下,也只能说对方一定有些能耐让琴笙不能留下言语,或者与琴笙达成了什么交易。   到底是什么事或者什么东西?   楚瑜和金耀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楚瑜蹙着秀眉看向那远处的雪原:“二娘,咱们能顺着痕迹从这里追过去么?”   霍二娘一愣,看着远处却摇摇头:“倒也不是不行,但是那些人一路走,一路为了掩饰痕迹弄了不少天然障碍,甚至将一些小雪山弄塌了,手段虽然粗鲁,不精细,但我们要追过去,时间和给养只怕都是大问题,从这里入赫金最少要半个月。”   可他们这么多人带的给养不过数日。   楚瑜一听,大眼里便闪过厉色:“那些人只怕是知道曜司的能耐,怕咱们追过去。”   金曜下意识地就要道不管如何都要追过去,但又转念一想自家主上定有别的吩咐,便看向楚瑜:“主上是一定要追回来的,曜司在赫赫有自己的情报点,你怎么考量?”   看着金曜居然来问楚瑜的意见,霍家姐妹都一愣,随后扯了扯嘴角,也不知是不屑,还是冷笑。   终于不再狗眼看人低了么?   楚瑜却没有心思与他们计较这些事儿,金曜等人的反应也早在她的预料和计较里。   此刻,她看向远处绵延起伏的雪山,微微冷了清幽如墨玉的眸:“折回律方,准备好后,进赫赫!”   ……   决定已下,这一次曜司众人无人反对。   楚瑜淡淡地扫了曜司武卫们一眼,扯了下唇角,转身将那把梳子收好,就向山下而去。   苏千城匆忙赶到的时候,已是喘着大气,见楚瑜一群人从冰山借着工具下来,眸里锐光一闪,便立刻命令身边人马:“马上去搜寻,同时看看还有什么异常。”   楚瑜见她积极,挑了挑眉,淡淡地道:“不必劳烦了,三爷,已经不在这里了。”   苏千城陡然听到这个消息,几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什么,三爷……三爷能去哪里?”   楚瑜看着她,倒时真的在她眼里看见了惊愕的光,并不像知情的样子,便微微笑了笑:“我也不知道。”   说罢,她径自转身离开,只留下一脸怔然的苏千城和锦心。   “小姐,三爷这是……。”锦心收敛了眉宇的轻浮冷戾气,低声道。   苏千城无奈地轻叹:“不好问,他们也不愿意透露,只是这些天委屈你做出这种模样来,只是为了让玉安她们不要总处处针对我。”   锦心看着苏千城,恭谨地轻道:“跟在小姐身边,看着您步步艰难,我们身为下属的,怎能不为您分忧,若是锦心的愚蠢暴戾能让她的怨气都落在锦心身上,也是值的。”   苏千城垂下美眸,神色幽怅,苦笑:“寄人篱下多年,不是我心狠,不让老夫人认回自己的亲孙女,可是若她回来了,我这么一个外来的人,祖母心里挂不上号,我也只能折在赫金人手里,我倒是不要紧,到底嫁过人了,可你们呢……。”   锦心看着自家小姐,她眼里的小姐聪慧美貌隐忍又温柔爽利,不该折在那蛮子手上。   玉心已经赫金人害死了,绣心又是个不中用的,如今小姐也只有她了。   “小姐,锦心知道你的苦,原以为小姐分忧,小姐您什么都没有了,玉安县主却什么都有,有廉亲王,有三爷,还是唐门的掌门,她也不会真稀罕这一门亲人的。”   苏千城看着她轻轻地点点头:“咱们先回去罢。”   ……*……*……   赫金   雪地的一处看似简陋的羊皮帐子里,挂着猩红的金丝帐,华丽的波斯毯子边还烧着热气蒸腾的金色兽头炭炉,硕大的夜明珠挂在帐顶,华丽非常,但一边的人头骷髅里却稍着一只诡异的绿色蜡烛,火光明明灭灭照得整个帐子里阴森非常。   偏一道修白的人影静静地在柔软华丽的毯子里盘膝打坐,手捏莲花,满身出尘清冷幽沉的如水气息,竟硬生生地将那些邪诡之气压了下去。   “怎么,不吃东西,是舍不得你的女人?”一道略显沙哑邪肆的声音忽然在帐子里响起,同时一只穿着鹿皮靴的大脚踢了踢一只精致的装着烤羊腿的盘子。   修冷的白影并不答话,对方抬手接朝他下巴抓去:“啧,这副中原人庙里玉面观音的样子,还真是让人……。”   ------题外话------   ==哦,小鱼的情敌出现了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3470票儿有万更哟,月底了,大家瞅瞅有木有小票儿生出来,不过不到,我也会送上二更的呢~ ☆、第七章 美人美人 二更   只是他的手还没有摸到对方的下巴,却莫名其妙地硬生生停在了半空,动弹不得。   白衣人睫羽掀都没有掀,只闭着眼淡漠地道:“本尊记得亵神者在赫金是会被活活烧死,可对?”   那人戴着兜帽,又蒙着脸,只露出一双一金一银的鬼魅妖瞳来,半只大手在停在白衣人精致如玉的脸边,动弹不得,数条丝线穿过了他的手心穴道,手背的肌肉抽搐成诡异的模样,看着就生疼。   但是那人却仿佛感觉不到一般,诡魅地轻抽了下鼻尖,仿佛极为享受一般:“你好香。”   “至于神……你是神么?就算你是神,也只是中原的神,到了我赫金,便是我的了。”妖瞳男子盯着他笑得恣意放肆。   白衣慢慢地睁开琥珀色的的眸子,睁开眼的刹那,那人的掌心忽然“砰”地一声爆开一簇血花,瞬间血肉模糊。   白衣人翘起唇角:“是么?”   他幽凉温润的笑意,幽瞳似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吞噬人心的深渊,偏笑容仿佛神祇居高临下带着无边悲悯看着脚下的蝼蚁一般,巨大的反差形成一种森凉诡异的无边寒意,让人不寒而栗,仿佛下一刻就会被那深渊吞噬。   妖瞳男子也忍不住僵了僵,握住自己剧痛的手,一双异色妖瞳闪过各种情绪死死盯着坐在上首的白衣人,却不敢动弹,连呼吸都收了起来,他知道若是对方愿意,那一簇血花就会开在他的咽喉或者心脏上。   但是对方却只淡漠地扫了他一眼,便又敛了鸦羽长睫,闭上眼继续打坐。   那一瞬,所有的恐怖寒意全都消散,白衣人依然静坐如壁画中的清冷上仙,幽幽的绿光落在他近乎透明的皮肤上,却让他看起来仿佛整个人笼罩在一种奇异的光晕里,不可侵犯。   妖瞳男子眯起了眼,近乎痴迷地看着对方,忘了自己手上的痛苦。   他看了好一会,才慢慢地爬了起来,沙哑地低笑了一声:“呵,怎么不杀我,舍不得么?”   白衣人根本没有理会他,静静地坐着,仿佛另外一个世间的存在。   妖瞳男子也不恼,只慢条斯理地沙着嗓子道:“既然你已经答应了和本巫王的条件,咱们就不着急,慢慢来。”   他的生意虽然沙哑低沉,却也别有一种奇异的惑人之感,甚至远远听着有点空灵,若是意志力不强的人只怕一下子就会精神恍惚。   只是白衣人静静坐着,老僧入定一般。   看得那妖瞳男子眼底火光闪现,他沙哑地笑了笑:“我答应了美人你的要求,替你配齐你想要的东西,也给你考虑要不要跟我的时间,但是你的身手实在太让人忌惮,所以……。”   他低声对着账外说了几句赫金语。   不一会一个佝偻的、瞎了一只眼的老头便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物进来了,那药里仿佛还有许多活物,在里面一寸寸地蠕动着。   那老头阴笑着看了眼白衣人,将手里那一碗恶心的药物递到对方面前。   原本以为还要威胁几句,却不想对方忽然一抬手,接了那一碗药便优雅地饮了下去,如饮甘露一般。   完毕之后,他淡淡地吩咐:“上一盏奶露。”   那老头儿下意识地就恭敬地应了:“是。”   随后就要转身离开,但走了两步,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答应得如此麻溜,就因为对方那种分明上位者,不,神庙里被供奉的神祇尊者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神秘,让他不由自主地臣服,顺着对方的指令做了。   但是此刻反应过来,他瞬间就恼火了,转头用那只没有瞎的眼阴毒地盯着白衣人,却又莫名地不敢骂出声来。   “好了,去罢。”倒是妖瞳蒙面的男子不以为意地道,却也不得不赞一声:“不愧是本巫王看上的的人。”   随后那妖瞳男子见白衣人根本不再看他一眼,目光直勾勾地掠过他莹白的脸庞,眯了眯,转身离开了帐子:“美人好好休息。”   帐子外的老头儿一见他出来,就忍不住道:“王,您夜观星象,占卜而出是有异星困于永冻原之上,所以才赶来此处要困杀会带来未知灾祸的异星主,为何还要留下那个异星主,你看他生得那副异貌便知绝非善主!”   男生女相,到了那种能动摇人心的地步,在赫金人里古老的占卜就是神鬼王,能带来未知的灾难。   金银妖瞳的男人却沙哑地笑了笑:“倪灵大巫师,你是不信任本巫王的能耐,驯服不了中原的异星主?”   那瞎眼的老头看着男人那双诡异如兽的妖瞳盯着自己,不禁抖了抖,大巫王的残忍手段,他是尝过的,立刻道:“不,不,属下不敢。”   金银腰痛的男人冷笑了一下,眼珠子一转,又仿佛极温和地看着倪灵大巫师道:“本巫王是对他是感兴趣,但你也知道他身份不同,如今被我们控制了,以后还有大用处。”   说着,他的目光看向遥远的天边,那里开始渐渐泛起了鱼肚白,倪灵大巫师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地平线隐约现出一线灰绿的地方,就是王帐所在处。   倪灵大巫师没瞎的那只老眼也微微眯起,闪过幽暗的阴险的光,道了声“我王英明”,随后“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   春日三月,莺飞草长。   除了永冻川霜雪依旧,漠北大部分的冰雪已经开始融化了,冰雪融化之后,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分,各处买卖都做了起来。   草原各部落都开始了与律方的互市。   一个车队运了不少种子、丝缎、农具等东西慢悠悠地穿过了高大的城门,赶车人们拿着通关文书,向远处刚刚开始露出一点绿意的草原而去。   这样的车队每天没有十趟,也有八趟,丝毫不打眼。   车队的一路走走停停,一路贩卖和采购些东西,走了约莫半个月终于来到了贺兰山脚下。   “小东家,贺兰山到了。”一个带着斗笠的年轻小子轻轻敲了敲第二辆乌篷马车的门。   那乌篷马车车帘子一掀,便露出一张少年年轻俊俏的面孔来,他看了看天色,又道:“唐斌,去和前面的管事说一说,咱们就歇在山下的村落里罢,看着这里聚集的部落不少,应该能探听些消息。”   唐斌点点头,立刻策马上前,正打算说话,却见打头马车边上坐着的高挑少女面无表情地转过脸来看着他:“怎么了,小东家有吩咐?”   明明对方比自己年纪小不少,但是那脸色一板,唐斌就觉得她看起来像自己娘一辈的人,不过她在师门的辈分是比自己高。   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低声道:“小师叔。”   唐瑟瑟蹙了下眉,不客气地低叱一声:“嗯?”   唐斌警醒过来,立刻看了看四周,见无人注意,才改口:“唐管事,小东家让我来和你,还有金管事和火护卫、水护卫说一说,咱们这就歇在前面的村落里。”   唐瑟瑟严肃地扫了他一眼,冷冷地道:“既然护法挑了你们过来,也在掌门面前说了来的人都是咱们唐家里所剩的菁英了,就不要丢咱们的脸出纰漏。”   后面的唐蒙看着自己的侄儿被瑟瑟训得面红耳赤的,不禁有点哭笑不得,便上来道:“管事小娘子也太厉害了点。”   唐鼎天接到了楚瑜的手书之后,立刻派了大部分的精锐远赴律方。   缓了些年,唐门也恢复了过来,楚瑜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唐门掌门,把持着唐门地宫里的历代独步武林的医书毒书,免得座下弟子超过自己这个掌门。   唐门总舵当初几乎被一烧而光,空了许多职位出来,她很大方地开启了地宫的毒书和医书,让唐鼎天挑选分舵资质优秀的年轻一辈幸存弟子各自来学,各凭本事上位填补空缺。   靠着楚瑜手里的元毒之血和地宫里的医书毒书,他们的功力都见长不少,如今在武林上都有了一席之地和自己名号。   只是唐门依然保持低调作风,很少在外头招摇。   其实唐蒙知道,唐瑟瑟跟在楚瑜身边,却反而是进益最快的,光曜司八阵楼里的各种私密藏书都够唐瑟瑟学的了,她原本又极有天赋,如今这小丫头几乎成了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还少年老成,很得楚瑜看重,让唐蒙还是很羡慕的,他这个成了亲的哥哥辈的毒术和医术都不如唐瑟瑟。   唐瑟瑟看了眼唐蒙:“我们出来这一趟,不能有任何差错。”   唐蒙还没有回话,就忽然听得迎面传来一阵笑声:“哎呀,我说哪里来的灭绝小师太,这一板一眼的厉害模样,原来是咱们小唐管事。”   唐瑟瑟冷眼扫过去,就看见土曜一身赫金人的打扮,坐在一匹马上,笑盈盈地奔过来。   金曜和火曜正在马车里看地图,此时听见土曜的声音,都从马车里出来。   “前面的消息打探得如何?”金曜是知道楚瑜打发了土曜先加快一步去贺兰山下探听消息——   这贺兰山就是赫金人连接永冻原的地方,若是自家主上从永冻原出来,一定是走的这个地方。   土曜目光微闪,笑盈盈地道:“可想死我了,属下先定了好几个大帐篷,就等着东家和大管事你们到了地方,再细说。”   金曜桃花眼精光微闪,随后点头:“嗯。”   唐瑟瑟在一边瞅着,蹙了下眉,冷不丁来了一句:“注意下影响,打情骂俏要记得背人。”   说罢,她就提着自己的药箱子跳下马车,蹙眉扫了眼金曜和土曜,摇摇头:“光天化日的便想上了,人心不古。”   随后她便往楚瑜那里去了,只留下金曜和土曜两个面色古怪,一脸铁青,还有火曜坐回车里笑成了狗。   ……   楚瑜倒是听到了大老远土曜奔过来喊瑟瑟灭绝小师太,她忍不住看了眼面前的少女,见她面色冰冷,一板一眼的样子,还真是挺像的。   倒是没有想到当初她随口说了个灭绝师太的典故出来,土曜就记住了。   “小东家,咱们去前面歇下来之后,再看看最近的消息汇总出个什么结果。”唐瑟瑟对着楚瑜道。   楚瑜清冷的墨玉眸看向远处一顶顶洁白的圆帐子,点点头:“好。”   一行人便立往那山脚下去了。   山脚下是一片很大的原野,常年有冰川水流淌过,水草丰沛肥沃,有许多赫金人的部落都在聚居于此,有些大户有钱人甚至已经舍弃了居住圆帐,而是选择起了砖瓦房子,像中原人那样砌了院子住着。   但大部分还是住着圆帐,楚瑜他们也选择了圆帐。   土曜早已安排妥当,等着所有人都去安置东西的时候,月曜便过来了,领着金曜和楚瑜等人都进了一处安静的,相对远离其他人的圆帐围着炉子坐下,他一边给所有人上水和奶茶,一边沉声道:“我已经将咱们的人都撒遍了赫金人的部落,但是没有任何消息。”   他看了一眼众人,俊俏到秀气却不似水曜显得妖娆的眉目此刻有些冷凝:“所以我想,一定是有一股非同寻常的极大的势力,才能遮掩住三爷的行踪。”   楚瑜此刻看着自己手里刚倒的奶茶,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却极为犀利地问:“你怀疑是南王、北王还是王帐世子做的?”   月曜沉吟了一会:“南王的人马就在这贺兰山附近,我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他还是在暗中筹备向朝廷迎娶苏千城的事,至于赫金人的北王一向有些神出鬼没,但是离这里有些远,我们的人盯着他,也暂时没有发现异常,倒是王帐在准备小世子的生辰,有些奇怪的巫师出没。”   楚瑜顿了顿,微微眯起眸子,暗自综合分析起这些情报来。   但是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头绪,只沉吟着道:“不管如何,既然我们已经在贺兰山脚下了,还是再探探这个南王的口风……。”   话音未落,便听得帐子外传来一阵尖叫声,随后有什么重物狠狠地砸落下来,直接穿透了圆帐的顶子,就直直往火堆上砸。   圆帐里的人都是练家子,虽然有些惊讶,但却不担心。   那从天上掉下来的是一具有些痴肥的人形,摔个半死,还不忘操着赫赫语高声骂着:“艹,不就是一个汉人小娘们,敢打我阿济格!”   却不想,一道高大的人影提着马鞭就冲了进来,往那胖子身上抽。   但楚瑜就站在那胖子身边,对方像是没有看见一般,根本不管胖子旁边还有没有人,就连楚瑜都一起打。   其他人未动出,楚瑜抬手就一把扯住了鞭子,“啪!”地一声紧紧地拉住了。   那高大的穿着汉人衣衫的男人梭然抬起一双银灰色的双瞳锐利如刀一般盯过来。   月曜站在楚瑜身后,看清楚男人的脸后,挑了挑眉,低声用传音入秘对楚瑜道:“有趣,说曹操曹操到,这是赫金人的南大王,苏千城的忠实追求者。”   琴白雪公主历险记~嗯,小鱼王子和七个小矮人走上了屠龙抢回公主的路。 ☆、第八章 苏千城的筹谋   赫金人的左贤王,也被称做南王的——隼摩尔?   “是他,他做了些乔装打扮,潜入右贤王,也就是北王的地盘不知要做什么。”月曜在楚瑜身后继续用传音入秘道。   楚瑜挑了挑眉,这还真是有趣。   她领着人马刚到,这人居然就这么撞上来了,是巧合,又或者……   那长了一双银灰色眸子的男子满脸络腮胡,高大粗犷,看着楚瑜一把就牢牢地抓住了他手里的铁鞭子,眼里闪过一丝讶色。   随后,他冷笑一声,蓦然一扯那鞭子,打算将楚瑜扯砸向那倒在地上的胖子。   男人力大无穷,便是楚瑜心中早有防备,用了个千斤坠,竟还是一下子被扯了起来,她原可以再坠着身子把鞭子拉回去,毕竟这唐墨天的百年内力不是假的,连琴笙都对唐墨天很有些忌惮。   但她眼底凉光一闪,干脆顺势松了身子,任由对方将自己扯了过去。   隼摩尔见楚瑜被自己扯得像纸片一般飞起,正暗自冷笑,但下一刻,楚瑜却没有如他所愿一下子狠狠地砸在那胖子身上,反而直接身子一转,足尖一点,轻盈如乳燕一般直接绕着整个圆帐里转了几个圈。   隼摩尔原本见楚瑜被他扯了起来,还有些掉以轻心,但待得见楚瑜整个人在半空被甩了好几圈,便觉出不对劲来了。   他力气再大,也不可能直接把人在半空里这么甩陀螺似地甩着玩儿,何况对方身上明显是有功夫的。   果然,楚瑜被甩了几圈之后,直接一个翻身下坠,手上鞭子一扯,再利索地一拉。   那隼摩尔一下子就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被自己的鞭子饶了几个圈,再被对方狠狠一拉,直接将他给捆了个严实。   他不防之下,就直接在地上摔了个结结实实,他狠狠地盯着楚瑜,眼底闪过寒光。   楚瑜却对着他清凌凌地一笑:“怎么着,莫名其妙打人不成,看你这样还是想要杀人么?”   那隼摩尔建她不闪不避,甚至可以说挑衅一般看着自己,他忽然大笑了一声,双臂一挣,竟硬生生地将身上的鞭子给“砰”地一声挣断了开来。   楚瑜身后众人眼含异色,这鞭子一看便是上好货色,专门淬炼过的寒铁鞭,这赫金人竟能一下子挣断了,非天生神力或者内力修为深厚不可做到。   楚瑜看了眼地上掉下来的几截铁鞭子,又看着面前足足高了自己快一个半头的大块头男人,冷嗤了一声:“怎么着,还要再较量较量?”   隼摩尔盯着她,倒是有点兴味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中原来的奶娃儿,身手倒是挺好,你满十二岁了没有,是传了爹娘的功夫,还是跟着大师父学的能耐?”   他一眼就看看出来了楚瑜的功夫走的敏捷轻盈的路子,但内修却也是极佳的。   楚瑜的脸僵了僵,朝他翻了个白眼:“你才没满十二岁,你全家都没满十二岁!”   隼摩尔的眼神锐利如刀,让她感觉有些危险,这个男人绝对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粗犷的大块头。   隼摩尔见楚瑜骂他,倒是也不怒,只眯了眯眼扫过楚瑜身后的众人。   金曜冷冷地扯了下唇角,却没有出面,只看了眼土曜,土曜却没有出头打交道的打算。   倒是唐斌就笑嘻嘻地迎上去了:“这位兄台,我们小东家今年二十出头了,面皮生得年轻罢了,和车队都是一路从中原过来做生意的,早已派了管事在这里安排下住的地方,并无意得罪人,不过是做个买卖,若是有得罪的地方,都是……误会罢。”   楚瑜唱红脸,算是给人知道他们这行人都是有护院和功夫的,不是谁都能欺负的硬茬子,唐斌唱白脸,是给人台阶,不能刚到地方就惹事,生意还是以和为贵。   隼摩尔打量了下他们,这样中原来的商队实在太多,并无出奇的地方,最多就是看着不少人是练家子,但是基本上敢往来雪域大漠的商队又有几个简单人物?   “我是来揍人的!”   他目光落在那个被砸摔在火堆上现在还哎哎直叫唤的胖子身上,闪过阴鹜冷光,抬手就老鹰抓小鸡一样把对方一把抓了起来,冷笑道:“怎么,还要看上我的女人么?”   此言一出,不光是那胖子惊了,连楚瑜都微微挑了挑眉。   女人?   这个隼摩尔不是看上了苏千城,现在正利用他左贤王的地位准备把苏千城娶过来么?   “老子不过是要你个小妾,你也是做生意的,不过是个汉人和我赫金人的混血杂种,你知道我是谁么,我是卡泽部族长的儿子,你还不放了我?”那胖子又怕又怒,还不忘记放狠话。   一句杂种混血,让隼摩尔银灰色的眸子里闪过杀意,指间一收就要把这个胖子如捏蚂蚁一样捏死了。   此时,外头一道娇柔的女音焦急地响了起来:“爷,爷,算了,我也没有大碍,不要动手了!”   说着一道纤柔的身影便提着裙子领这几个人匆匆忙忙地闯了进来,抱住隼摩尔的胳膊,一脸哀求地看着他。   楚瑜和曜司众人看着那女人的脸,都愣住了。   苏千城?   但是很快,楚瑜就知道,那个女人只是拥有一张和苏千城很相似的面孔罢了。   周身气息娇娇软软,眉宇妩媚多情,一看便是妾相。   但是楚瑜等人脸上瞬间表情却让隼摩尔看在了眼里,他眯了眯银眸,忽然松了手,将那个胖子往帐子外头狠狠一甩。   那胖子尖叫一声。   随后只听得“砰”地一声闷响,人体落地声后,便再听不到胖子的哀鸣和怒骂,估计是摔了个半死,晕了过去。   隼摩尔盯着楚瑜,摸着自己的络腮胡,笑道:“我看你们似乎认识我的女人银华啊?”   此言一出,那女子立刻转了脸,怔然地看向楚瑜几个。   曜司众人戒备起来,金曜微抿唇角,估量着将这个南王击杀在这里要花多少功夫和时间。   他的目光扫向了唐瑟瑟等人,唐瑟瑟看了他一眼,便了然,也不动声色地摸进了袖子。   唐门之毒,独步天下,解决单个目标快速也极安静,最合适不过了。   楚瑜却忽然坦然地盯着那银华,若所思地道:“我从律方过来的时候,远远地见过了珍珑夫人一面,这位银华姑娘看着倒似与那位夫人有些相似。”   与其遮遮掩掩显得心虚,没准备的贸然动手除敌反而招致后患,不若坦然承认,反正苏千城也是经常在律方出没。   听到楚瑜这么一说,又提到苏千城,隼摩尔倒是唇角微微弯起了一丝笑意:“原来如此。”   那银华却垂着有些苍白的脸,轻声道:“我不过是爷从人贩子手里买的小妾,哪里能与漠北明珠相提并论。”   苏千城容貌娇美,周身气质高雅却并不像很多贵族们那样端着,极有亲和力,敏锐聪慧,风姿优雅,交际广阔,南亭羽没死前,她一直在漠北照顾他,四处周旋主持内外事宜,有了个漠北明珠的称号。   楚瑜看了眼银华,眼底闪过一丝幽冷的笑意,随后看向隼摩尔:“既然已经误会,那就不送您了,这帐子坏了就坏了,我们是在这里做生意的,也不想开罪人。”   隼摩尔对上她那双幽凉如墨玉一般的漂亮大眼,却微微眯了银眸笑道:“在下隼飞,也是生意人,偶尔也往来中原,不知小兄弟怎么称呼,我刚才是心急之下,差点伤了人,不若今日请你们吃一顿我赫金的全羊宴,你们初来乍到,也算是结交个朋友?”   楚瑜听着他话里隐带着威胁,却又不似他刻意做出来的样子,倒似惯了上位者的发号施令,便也没有多考虑,只似笑非笑地应了:“在下唐瑜,既然隼飞兄诚心邀请,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隼摩尔又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转身领着人都出去了。   只那银华以为无人注意下,看了眼楚瑜,随后又被隼摩尔揽了出去。   楚瑜等人却早将她那样子看在眼底了。   等着人都走光了,唐斌派了底下人去修缮圆帐,其他人又都坐了下来。   金曜看着楚瑜淡淡地道:“银华,是苏千城给隼摩尔送去的人。”   “自己不愿意来,所以塞了个和自己想象的女人过来么,不过能找到这么个女人,她能耐倒是不小。”楚瑜托着腮,唇角微翘地道。   月曜却一边收拾那些打斗里被压散的柴火,一边笑道:“这位珍珑夫人在漠北还有不少私下生意来往,对苏宇那里却道是补充律方军队给养的法子,确实能耐很大。”   金曜看向楚瑜:“你打算和那个隼摩尔搭上关系?”   楚瑜轻笑了一声:“人家桥都搭到我们这里来了,我们难道不顺桥而上么,这个隼摩尔一贯和右贤王也就是北王不和,为了争夺大汗位子争得你死我活,居然会乔装来到贺兰山这北王的地盘里混着,还那么巧地撞上了我们,若不是这位银华的功劳,我还真想不出来谁手那么长。”   这个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巧合,只是有心人多了,就有了巧合。   金曜桃花眼微凉:“既然你知道这个女人有谋算,还要和南王搭上关系?”   楚瑜凉薄地看了他和月曜一眼:“你们集合曜司之力都没有查出南王追求苏千城这事儿的猫腻,我不搭上去,怎么查明事情真相,何况能藏着三爷的也就是这么几个人,不是么?”   月曜和金曜两个顿时脸色有些不好,尤其是月曜,只无奈地扯了下眼角,这位小夫人嘴越来越狠了。   他索性换了个话题:“你是觉得隼摩尔是那个将三爷劫走的人,苏千城有掺和此事中?”   楚瑜却捧着霍三娘递过来的奶茶轻品了一口,大眼里闪过幽光,却笑着道:“谁知道呢,总要探一探,就算不是他藏了三爷,也能借他的手给他们赫金人添点乱,才能略平我心头不爽。”   ……   至于苏千城……   楚瑜想了想,便吩咐唐瑟瑟:“飞鸽传书回去,让京城传点定远老夫人可能找到遗落在外孙女,有人上门认亲的消息。”   金曜下意识地看向楚瑜,眼角一跳,看来……   楚瑜是很可能知道她自己的身世了?   “为啥要这么搞?”霍二娘一边喝着奶茶一边有点不明所以地问。   “苏家大小姐的位置,她坐的太安逸了,手也伸得太长,也是太能耐了,所以给她在京城里找点事儿做,分分心,免得整日惦记着三爷和我的安危。”楚瑜冷笑一声。   苏千城的手居然伸到赫金人这里来了,还查不出她的手上不干净,是有点真本事。   可若是总有人说自己是定远老夫人的孙女儿和母亲一起上苏家认清,想来苏千城不管有什么打算和筹谋,都暂时没奈何,她要多放心力巩固自己的地位。   金曜几个听着楚瑜那计划,额角都忍不住跳了跳。   着丫头果然还是那么擅长借力打力,坑人不眨眼啊。   果然苏千城接到了来自上京的消息,脸色瞬间一阵沉冷,眼里都是如霜寒光。   “告诉银华,好好地招待我的玉安妹妹。”   锦心一愣,看向苏千城,却见她对着自己微笑:“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好好地招待我的玉安妹妹,银华是个好姑娘,玉安县主刚去,人生地不熟,莫要让她出事了。”   锦心看着苏千城温柔的眸子,点点头:“是。”   她暗自叹息,小姐还是那么善良。   ------题外话------   最后倒数一天了撒~不投票儿过期了说。   么么哒3666有二更哟。 ☆、第九章 不举男千里寻妻   但是也正如楚瑜所料,苏千城到底还是‘病了’回了上京苏府暂时请太医看病和养病去了。   不过这是后话。   阴山下,隼摩尔让人弄起了一堆堆的篝火,在自己的营地准备全羊宴。   “爷,您怎么忽然对这商队的人如此上心?”银华一边替隼摩尔梳起辫子,一边温柔地问。   隼摩尔看了看镜子里自己满脸络腮胡,轻哼一声:“这群人里练家子不少,分明是刻意穿着那种粗布衣衫的,特别是为首的那小子,看着年纪不大,却是个心眼多的,只怕在中原也不是普通人,不知来这里是个什么目的。”   银华手上动作微顿,心惊于隼摩尔的敏锐,随后眼珠子里闪过一丝幽光,抬手小心地替他戴上虎皮大绒帽,有些担忧地道:“所以爷要试探一番么,但这里可是右贤王的地盘……。”   “就算是他的地盘又如何,我既答应带你来看雪莲,也得探探隼钦宁的老底,他隐藏踪迹快两个月了,我那侄儿两个月前和他关系忽然走得那么近,如今也不知他们打的什么恶毒主意。”隼摩尔冷笑一声,银眸阴冷。   他有些怀疑这一队从律方来的商队,是不是汉人和隼钦宁暗中有见不得人的勾结、   银华叹了一口气,她就知道自己婉转承欢数月,求得他带自己来看雪莲花开,但隼摩尔还是有自己的盘算,并不是真的为了带她来游山玩水的。   羊烤上了,美酒也摆上了,众人宾主分开两边坐下,推杯换盏起来,气氛倒也融洽。   楚瑜的酒量一向很好,又让唐斌和唐蒙送过来好几坛子蜀中美酒,让隼摩尔倒是非常高兴。   楚瑜原本就是个灵巧又活泛的性子,惯和三教九流打交道,隼摩尔这身份虽然是右贤王、赫金人的南王,但是赫金人原本性情就像中原贵族那样爱端着,便觉得楚瑜说话很是有趣,又教了他们几个喝酒时的猜拳游戏,很快气氛就越发火热起来。   隼摩尔和她猜拳输了,便端起酒一饮而尽,随后含笑睨着楚瑜:“小唐这脸长得这么细皮嫩肉的样子,看你身边的人都是有功夫底子的,想来也是出身大户,怎么家中舍得让你出那么远的门,只来这里卖货?”   楚瑜闻言,墨玉眸微一转,给他再次倒上酒,神情冷郁了起来:“摩尔大哥既然看穿了,小弟也不瞒着你,我的妻子被人劫了,我是来赫金寻妻的。”   隼摩尔原本估计自己会听到一些诸如大户人家子弟出远门见识见识的说法,陡然听到这个答案,整个人都精神了一下。   他好奇地问:“哦,小唐居然娶妻了?”   看着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居然真娶妻了,难道是真有二十好几了?   楚瑜点点头,面容的阴郁略散了点,唇角弯起一点温柔的笑容:“是,成亲有些日子了。”   隼摩尔见面前少年提起爱人时的面容瞬间似春风化雨,乌瞳里如晕开了一片涟漪,原本笼在对方身上那种沉冷仿佛都散了去,不禁愣了愣。   他能看出来那是真动了情与心的样子,不禁更好奇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既然称我一声兄长,我也在赫金做生意多年,说不定可以帮得上忙。”   楚瑜正等着他这句话,眸光微闪,原本笑容冷了下去:“前些日子我身体不好,我妻听说冰原上有一种特殊的紫色雪莲能治百病,所以便瞒着我带着人跋山涉水冒险进了永冻原,却再也没有出来,我家幸存的下人说我的妻子被人劫走了,而且是被赫金人劫走了!”   楚瑜说话的时候,隼摩尔一双鹰眸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破绽,但最终,他还是信了七八分楚瑜的话,因为楚瑜眼底深藏的怒意和杀意不能作假。   他蹙了眉,若有所思:“你的妻子倒是很有勇气,那种冰山雪莲,确实有治病奇效,但是长在永冻原上,很是罕见,百年生,百年花开,但是很快就会结果,一旦结果或者凋谢,那药效便没了,最主要是永冻原很是危险,轻易没有人敢进去。”   楚瑜垂下眸子,淡淡地道:“他为了我可以做任何事,我亦同他之心。”   楚瑜声音不高,仿佛叹息,但是却掷地有声,隼摩尔分得出真心假意,忍不住震了震,神色有些复杂地看了眼楚瑜,却点头将手里的酒碗递了过去:“你找了个好女人,你也是条真性情的汉子,小唐这个忙,我帮了。”   火曜、金曜几个坐在楚瑜身后,听着楚瑜那话,已经脸色古怪,待得了隼摩尔一声赞,他们几个更是唇角直抽搐。   好……好女人?   如果三爷在这里,估计所有人都要被做成插花盆景,或者绣成画了。   楚瑜一笑,抬起手里的酒碗与他碰了一下,亦干脆地一饮而尽:“那就多谢摩尔兄了。”   看她喝酒这般利索,隼摩尔心中更是畅快,他喜欢真性情的人,随后搁下酒碗就和楚瑜打听了起来:“你的娘子什么模样,可有画像,如果她是从靠近律方的山里进了永冻原,那么很有可能从阴山这边出来,我可以帮你打听最近这块奴隶贩卖的消息。”   赫金人现在还是会抓了敌人的妻女当奴隶贩卖,有时候也会抓些汉人落单的女子拿来卖,这种黑市在阴山脚下就有两个。   楚瑜顿了顿,却苦笑道:“我的妻子出身高门,有些武艺,但是我不能将她的画像带出来,否则若是消息走漏回中原,只怕家里要逼着我休了他。”   “噗……咳咳咳。”火曜到底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隼摩尔倒是没有注意他的异样,只扫了他一眼,便蹙眉道:“我倒是知道你们中原人的麻烦很多,只是你没有画像,我们怎么帮你寻呢,至少说个特征出来?”   楚瑜叹了一声:“我的妻子,其实一旦出现在这里,应该会被很多人注意到,因为他最大的的特征就是——美,美得不食人间烟火,而起个子很高,比我高一个头。”   隼摩尔愣了:“美……得不食人间烟火,难不成是仙女吗?”   而且居然还比小唐高那么多?   小唐难道不会觉得自尊受伤?   隼摩尔这边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形容也太夸张了。   楚瑜挠挠下巴:“嗯,美得跟仙女一样,总之你们看到了就会觉得人群里最扎眼那个美人就是他。”   隼摩尔有点不相信,他还是知道中原人有一句话叫做老王卖瓜自卖自夸的,但是看着他的小唐兄弟这般认真的模样,他最后还是吩咐了自己的人去留意最近阴山附近有没有出现陌生的汉人女子,还生得倾国倾城的大高个。   曜司众人的脸色已经都变得古怪非常,他们开始担心主上听到这个消息,回来之后他们是不是都要倒霉。   金曜几个已经没耳去听了,很是内伤。   隼摩尔见楚瑜一副心不在焉喝闷酒的样子,又忍不住凑近她,低声问:“说来,你到底是什么病,能舍得你妻子独自涉险?”   楚瑜沉默了一会,道:“不能生子。”   “阳痿?!”隼摩尔瞬间惊着了,几乎不敢置信地瞪着一双银灰瞳子看着楚瑜,还好他把自己的声音强行压低了下去,否则周围的人都听到了。   楚瑜瞥了眼隼摩尔身边伺候的银华,见她听到这话之后脸色古怪,心中冷嗤一声,果然这银华是知道她身份的,只是却不揭穿她,也不知要做什么。   隼摩尔见楚瑜不说话,只低着头,便当她是默认了,忍不住同情地打量她瘦瘦的身躯,抬手拍了她肩膀一把:“你看着那么单薄,也难怪……不过你放心,这事儿也不是没得救,就是不知道你是后天还是先天的了,说不得我也能帮你一把。”   楚瑜想了想,道:“后天,被冻着了命根子,后来就不行了。”   大概是吧……   琴笙被泡冰川水里,应该是被冻着命根子了吧?   金曜和火曜几个面如死灰,了无生趣。   这隼摩尔自以为压低了声音,但他那声音在他们这些习武之人耳朵里,简直如雷贯耳,他们觉得自家主上要知道他变成了个被掳走的女人,还被‘阳痿’了,他们几个都逃不掉要去土曜那里点卯。   但是土曜的脸色也没有好太多,他还能不知道自家主上那小心眼子,他自己也逃不掉。   隼摩尔看了眼楚瑜平平的胯间,又看看自己胯间隆起,很有点同情,小就算了,还不举。   他是何等人物,自然看出楚瑜虽然话没有说完,但是确实都是实话,见他居然对自己‘推心置腹’到这个地步,便真有了两分顺手帮他的心思。   楚瑜和隼摩尔两人也开始愈发热情地,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起来。   金曜冷眼看着隼摩尔,最终还是没有将对方搭在楚瑜肩膀上的手臂给扯下来。   而银华看着他们,与苏千城相似的眼底闪过一丝荒诞又复杂的神色。   这一夜到了筵席尾声倒是也宾主尽欢。   回了大帐,喝了不少的隼摩尔看着银华伺候自己,再看着那张与苏千城相似的脸孔,兴致大起,便一把将她拖在毯子上,扒光了狠狠玩弄了好几回。   他一边弄,一边看着身下的"jiao chuan"的银华笑得很是惬意:“难怪小唐的女人要冒死进冰原找雪莲了,这要是个美貌天仙似的美人,个子又高,守着个阳痿的不是男人的男人,那不得憋死给小唐戴绿帽子,还是我这样的让女人舒服吧?”   银华只得喘息着奉承:“是……是的。”   而这头,美貌似天仙的守着个阳痿男人的被掳走的高个子美人轻拂袖,就将帐子里的男人给扫了出去。   蒙着脸的阴阳妖瞳的男人踉跄又狼狈地退了几步出来,按捺下胸口翻腾的气血,阴狠地看着面前帐篷,沙哑着嗓子低声唤:“白,你得用药了……。”   ------题外话------   楚瑜:我娘子跑了。   隼摩尔:好可怜,还不举。   琴笙:呵呵呵……本尊的吞噬很久没有享用人血了。 ☆、第十章 有病要吃药   帐篷里没有声音。   蒙着脸的男人阴鹜地盯着帐篷好一会,似能透过那厚厚的帐子看见里面那道修白清冷的身影。   随后,他足尖踏上地面上被扔出来的碗,慢慢地碾碎,低低地、沙哑地笑了起来,指尖搓了错,仿佛在感受方才触碰对方脉搏肌肤的感觉,随后他轻抚了下那帐篷,亦似在抚摸那道白影:“白,我等着你好起来,完成你的承诺,中原人说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啊,哈哈哈。”   此时,身后忽然慢慢靠近一道佝偻的影子,低声道:“我王,我闻见了有新鲜的陌生星子的味道从阴山的云间传来。”   妖瞳男子转过脸来,金银异色的妖瞳里荡开诡冷的光:“哦?”   他转脸看了眼那帐篷,随后便跟着佝偻的老头转身离开。   坐在帐篷里的白影缓缓地睁开了泛着幽暗光泽的琥珀色眸子,莫测地凝望着那骷髅上跳跃的火光,如深渊般的眸子里一片静水深流。   随后,他看了眼搁在自己面前的那一碗黑色的墨汁一般,依然有蠕动活物的药液,抬手拿了起来,慢条斯理地喝了下去。   喝完之后,他看了眼自己一小截露出来的雪白手腕,眼底闪过一丝近乎暴戾的金光,但也不过片刻,他又闭上了眼,安静地打坐。   冰冷的风钻入帐篷,掠过他的发鬓,幽暗的光芒下,白衣人看起来似一尊冰冷的玉雕。   ……*……*……*……   贺兰山脚下的日子一晃,便过了一个月。   转眼间,到了四月中旬。   大部分的平原上的积雪都融化了,正是苔痕印阶绿,草色入帘青的时节,青青的草儿风一吹便伸着绿脉长了起来,伴着冰原上吹来的凉风,真真天高云淡,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时节,吹得人人脸上都有了笑容,心情惬意。   只是依然有人却一点都惬意不来。   “还是没有消息么?”她冷冷地看着手里的条子。   “没有,我们的探子都撒了出去,不管是王帐世子,还是赫金人两位大王的身边都没有什么消息。”金曜一张桃花面也似永冻原上不化的冰雪,冷到阴沉。   楚瑜捏了手里的条子,看向窗外,神色也凝重了起来。   他们已经到赫金人的地盘一个半月,原本想着琴笙身上有曜司特殊的信号,那么月曜的人马一定会很快收到他的消息。   但是来到这里已经一个月,依然没有任何关于琴笙的消息。   楚瑜忍不住揉了揉眉心:“之前的隼摩尔查到有人从贺兰山上下来,但是查到他们往北去,便忽然没了踪迹,如今咱们撒出去的人都已经走到赫金人和大食的交界了,他们总不会潜入大食了罢?”   这不符合逻辑,如果赫金人要带走琴笙,一定是要做什么,那么至今没有动静,不可能将他带到那么遥远的国度去。   月曜是追踪式搜寻,而他们领着车队也从阴山脚下一路出去地毯式搜寻了很久,包括也得到了隼摩尔的帮助,却依然没有太多有用的线索。   火曜看着自己手里的奏报,又瞥了眼大帐窗外隼摩尔的人马,蹙眉冷道:“这隼摩尔,一直乔装成商人在北王的地盘上一直游荡,而月曜的人也发现了他们一直跟踪的北王隼钦宁似有些异常,只怕是个替身,这些人的异动一定和主上的失踪有关系。”   楚瑜沉默着,墨玉眸却有些冷。   她一直跟着隼摩尔,除了利用他的势力去搜寻琴笙,也是抱有有这样的怀疑,失踪的北王,过分安静的赫金人王帐,还有这个一直乔装成商人的南王,到底在搞什么鬼。   “小姐,接到逸哥儿的消息,苏千城要从京城折返了,道是身体已经好了,那些来冒名的人大部分都被她处置了,最近这些时日应该是不会有人再冒认了。”霍三娘忽然掀了帘子进来,看着楚瑜扯了扯唇角。   楚瑜放出了点风声,除了一开始冒认的两个人是唐门的人乔装之外,其他的都是一些地痞流氓或者贪心的贼子自己动了念头冒充苏家认亲的女儿试图去骗银子,栽在苏千城手里倒也是咎由自取。   楚瑜闻言,眸光微闪:“她既然回来了,那么就盯紧了银华,她那里说不定要有什么动作。”   银华这些天一直很安分,安分得太过了。   如果她真的只是个苏千城塞给隼摩尔,避免被纠缠的替身,那么银华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而来这里的第一天的篝火晚宴上,她就确定对方是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   霍三娘点点头。   楚瑜顿了顿,不知想起什么,轻笑了一声:“传个信儿给逸哥儿,让他想法子给苏千城在京城相看一门婚事。”   霍三娘和金曜等人都愣住了。   火曜挑眉:“封逸就算如今爬得快,也只是陆锦年的左右臂膀而已,怕是没有这个能耐给苏千城找夫婿嫁了罢?”   不管苏千城是真的怕被逼嫁给隼摩尔所以要另寻夫君,还是她有别的目的。   封逸都不可能让苏千城嫁给谁,就是谁。   楚瑜挑挑眉:“我也没有指望逸哥儿现在就能成事,将她从律方彻底弄回京城,但是要她应付应付一些找上门的麻烦桃花,逸哥儿定是有这个能耐的。”   “是。”霍三娘扯了扯唇角,娃娃脸上却带着匪气的笑容。   她猜测苏千城要是知道半途又得折返上京去相亲,估计会恼火至极,疲于奔命,说不得就要露出马脚来。”   随后她一转身就出了帐篷。   火曜盯着她窈窕的背影,眸光微闪。   楚瑜见状,轻弯了下唇角:“火曜,你出去罢,我有事儿要和金曜说。”   这些天,楚瑜在曜司众人心目中的地位直线上升,虽然不可能达到琴笙的高度,却也已经到了做出决议,也能让他们心悦臣服不打折扣地去遵守执行。   火曜对上她清凌凌的眸子,忽然觉得耳朵有点发热,他尴尬抿了唇,垂下眸子:“是。”   随后,他便立刻退出了帐篷外,站了站,随后直接循着霍三娘离开的路而去。   金曜手里捧着热茶,却有些不太赞同地蹙了下眉:“主上如今下落不明,这种风花雪月……。”   他的话音未落,就被楚瑜淡淡地打断了:“琴笙下落不明,生死未知,她知道他们没有心情去解决旁的事儿,但是既然一齐行动,若是彼此间心结太深,也会生出麻烦来。”   金曜喝茶的手略停了停,也不知在想什么,抬起桃花眼看着楚瑜。   楚瑜对上他的那双略显勾人的桃花眼,微笑:“怎么,有什么问题?”   金曜看着她半晌,忽然垂下桃花眼冷淡地道:“我与你的心结这辈子只怕都解不了。”   他的声音虽然冷淡,却又似带着一种幽微的感慨惆怅与复杂,仿佛在说一件令人愉悦的事儿。   楚瑜心中有些怪异,却又琢磨不出哪里不对,参不透他想说什么,便只揉了揉眉心:“那就一辈子别解开好了,难道我还怕多你这一个情敌不成?”   金曜没有多言,但隼摩尔就进来了。   “什么一辈子,又在商议找你女人的事儿?”隼摩尔提着马鞭,潇洒地一掀帘子走了进来。   他个头比琴笙还高,身形又不似琴笙那种修挑,虽然衣衫下该有的线条都丝毫不缺,但骨骼精致,穿个宽袍,风一吹,似就能翩然上天,隼摩尔虽也是宽肩修腰,但是骨骼壮实,一把大络腮胡子更让他看起来野性非常,这么一走进来,气势惊人。   楚瑜却知道他绝不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一个月相处下来,她能感觉到面前的男人是个极很有脑子的人物,却性情爽朗霸气,杀伐果决。   这些天,她能跟着他,也是给了他不少实际上的好处,隼摩尔尤其不会拒绝来自银钱的好处,收她的万两银票收得干脆豪爽,给消息也给得及时。   若不是琴笙失踪很可能和他们有关,她倒是挺喜欢这种枭雄式的人物。   楚瑜笑了笑,拱手道:“隼飞大哥,确实是在研究内子的失踪内情。”   隼摩尔却摇摇头:“你这个痴情种子,也别整天光顾着研究你的女人,自己的身子却顾不上了。”   说着,他的目光直接瞥向楚瑜的胯间,脸上就带出一抹同情来,看了眼正冷冷看着自己的金曜,倒是不以为意地道:“男人那话儿小,技巧和勇猛能补偿,但如果不举的话,女人就要出去偷汉子了,你就算找回来女人只怕她也会跟着别的男人跑。”   他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凑到楚瑜面前,压低了眉毛:“小唐,不是大哥咒你,你有没想过你那女人是跟着别人跑了。”   楚瑜沉默了一会,却说了实话:“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绝不会随意离开我。”   隼摩尔见着楚瑜的样子,叹了一口气:“你怎么知道她不是认真的离开你,一开始也许是被掳走,但是尝过草原汉子的味道……。”   他完全没有看见楚瑜脸色古怪,金曜绿着一张小白脸,只往自己胯下一拍,有点自傲地道:“高个子的女人屁股大,可能和你的尺寸不匹配,你又被冻了命根子……。”   “咳咳咳咳咳——!!!”   金曜开始剧烈地咳嗽,咳得面红耳赤。   真当他是死人么!   他真是讨厌这些赫金人的粗鲁直白和愚蠢!!!   “你们中原人怎么老是爱咳嗽,有病就得治。”隼摩尔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楚瑜沉默了一会:“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隼摩尔见状,鹰眸一眯,再次安慰道:“我给你找大巫师看一看,中原的药不行,就用我们的法子,总要给你留个种。”   楚瑜想了想,沉吟道:“我吃着药呢,以前吃得都流鼻血,还晕了,现在慢慢调理,这事儿急不得。”   金曜又开始绿着脸咳嗽:“咳咳咳!”   隼摩尔闻言,愈发地同情,伸手拍了拍楚瑜的肩膀:“哪里能不急,你调理好了,就不怕女人跑了,我已经联系了大巫师,今晚他就到了。”   说罢,他也不等楚瑜回话,只笑着拍了拍她肩膀,爽朗地道:“今晚咱们再捣腾个烤全羊迎接大巫师,你可一定要来。”   说罢,他一甩帐篷的帘子,大步流星地出了帐篷外。   楚瑜看着他的背影,墨玉眸里却闪过一丝阴翳。   大巫师?   若只是个跳大神的,她倒是无所谓。   若对方是医者,一把脉只怕会看穿她的女儿身。   ……   银华很快便知道了这个消息,她眸光一转,便打开自己的衣柜,从里面取了一只小瓶子出来。   她看了看那只瓶子,便收好,转身进了一处帐篷,看着里面一罐罐酒水。   她取了一只隼摩尔常用的精致银酒壶,往里面撒了些小瓶子的粉末。   撒完了之后,她看着那酒壶,脸色却阴沉下去,似心痛难忍。   ……   ------题外话------   今儿会有二更哟~最后一天了,月票过期会作废咯说~么么哒。   琴三小姐:本尊的*权在哪里?   小鱼:在春天里。   琴三小姐微笑:在鱼肉里。 ☆、第十一章 奸计 (二更)   银华看了看自己手里瓶子,细白的手捏紧了瓶身,颤抖了一会,将瓶塞进袖子里,转身离开。   ……   夜色阑珊   篝火再次升起,马头琴悠扬欢快的琴声飘扬在草原上。   空气里弥漫着炭火与肉香,明月高悬,风轻云淡。   楚瑜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与隼摩尔碰了下手里的杯,将酒一饮而尽。   鲜嫩的烤羊肉已经被端了上来,楚瑜切了一块给隼摩尔尝味道。   隼摩尔试了试,锐利的鹰眸一亮,倒是很中意的样子:“味道不错,很香,这上面撒了什么。”   楚瑜一笑,用匕首切了一块送进嘴里:“这上头的香料叫孜然,从大食而来。”   隼摩尔又切了一块,肥嫩的羔羊肉一点腥膻味都没有,只有羊肉的特殊香气,脂肪被烤得流油,焦嫩适度,又撒了孜然粉,入口味道香得让人忍不住把舌头吞下去。   他实在满意,眯起眸子笑道:“味道真是很不错,跟着小唐老弟你这一个月,真是大饱口福,舌头都养刁钻了,也不知以后你寻到妻子走了,我还吃得下什么。”   楚瑜是个口腹之欲很重的人,喜欢一切人间美味,对吃的颇有讲究,自然顺便也造福了隼摩尔这些漠北只知道干巴巴烤肉炖肉的人。   一边的银华拿了酒壶给隼摩尔倒上酒,妩媚一笑:“不光是唐公子的菜好,连这酒都是极难得的呢,好酒配好菜,方是相得益彰。”   楚瑜看着银华,目光在那酒上掠一扫,弯起唇角:“我才要多谢隼飞大哥帮我寻妻,若是真能将我妻寻回,我定要让人送来大厨,不管隼飞大哥喜欢吃什么,都能吃上。”   “呵呵。”隼摩尔笑了,又惯了一碗酒下去,笑得一脸诡秘:“先替小唐你治好病罢。”   说罢,他看了眼身边伺候的大汉:“达利汉,倪灵大巫师到了么?”   那大汉点点头:“到了,正在往这里过来。”   隼摩尔点点头,鹰眸扫了眼不远处的人影,正要站起来,忽然扶了把身边的达利汉:“唔……”   达利汉一愣,忙扶住自家主子:“爷,您怎么了?”   达利汉抚了下自己的肚子,虽然大胡子挡住了他的脸,却还是能看得出他上半张脸有些苍白:“我的肚子……不太舒服。”   楚瑜一愣,目光扫了眼放在桌面上的银酒壶,随后又看了眼自己的杯子,随后一脸担忧地也伸手去扶达利汉:“你还好吗,隼飞大哥。”   “没……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想要去解手。”隼摩尔咬着牙,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楚瑜闻言点点头,笑道:“好,您且去罢。”   随后隼摩尔看了眼达利汉,强忍着不适道:“去让凌图大管事代替我招待倪灵大巫师。”   银华有些担心地看着隼摩尔:“爷不舒服,还是让达利汉陪您去一趟,我去让凌图大管事过来。”   隼摩尔顿了顿,蹙眉看着银华道:“一定要好好招待大巫师,莫要得罪了人,大巫师还要为小唐兄弟看诊。”   银华点点头,担忧地看着他:“你放心就是了。”   隼摩尔被达利汉扶了下去,银华也对着楚瑜笑了笑,不知为什那么笑似有些虚浮,随后便退了下去。   楚瑜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又和唐斌两个互看一眼,唐斌微微颔首,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不过片刻之后,她便听见凌图大管事含笑高声迎接那神秘大巫师的声音响了起来:“尊敬的倪灵大巫师,您愿意光顾我们的营地,实在是我们所有人毕生的荣幸。”   楚瑜收回了目光,看向不远处。   只见一道有些佝偻的穿着黑袍的身影握着一只镶嵌着骷髅头的权杖缓缓走了过来,有些老旧的衣袍在地面拖曳着,翻起细微阴冷的灰尘。   那是一个不知年纪的老头儿,阴沟鼻子,眼窝深深地凹陷了下去,一只眼睛瞎了戴着眼罩,一只眼珠子像一点幽幽鬼火,看起来颇有点形容狰狞,再加上他满脸都是皱纹,脑袋上只有几根毛,胸口却挂着一串华丽的宝石项链,整个人看着愈发的阴翳诡谲。   而他身边跟着几个也同样打扮的黑袍侍者。   他们一走过来,整个空气似都阴冷了下去。   楚瑜略眯了眯大眼,站了起来,等着凌图将人领了过来。   那倪灵大巫师一路慢悠悠地走到了上首,被让在了首座左边上,右边则是楚瑜。   他一来,目光就停在了楚瑜身上,扯了扯嘴皮,露出个古怪的笑容,随后坐了下来。   凌图一脸歉意地道:“大巫师,我们的首领吃坏了独子,有些不太舒服,实在抱歉,请接受我们最高的歉意。”   说着,所有赫金人都躬身向倪灵大巫师致歉。   楚瑜等人则淡淡地看着,倒是能看得出这位倪灵大巫师在赫金的地位确实很高。   倪灵大巫师坐下之后,倒是挥了挥手,苍老的面皮上浮现出有些阴郁的笑容来:“没有关系,我是受了各个部落的邀请来参加长天祭的,也一路为我们的族人治病祈福,今日既然你们的主人重金供奉给长天神,邀请我来为他的兄弟看诊,他又刚好不适,我也可以替他一齐看一看。”   重金供奉?   楚瑜暗自轻嗤,看样子隼摩尔是用了她提供的钱去请这位巫师来为她看诊,只是不知是真的是为了她这个“不举”的兄弟打算,还是别有所图。   楚瑜对着那倪灵大巫师拱了拱手,微笑:“小唐见过大巫师,只是隼飞大哥略有点不适,想来一会就会恢复了,您匆忙到来,也没有用膳,不若先参加接风宴,至于我看诊的事儿,等筵席散了,再有劳您,可好?”   说罢,她举杯:“先干为敬。”   倪灵大巫师直勾勾地盯着楚瑜,见她墨玉般的眸子回视自己,不闪不必,清凌凌如水一般,忽然笑了笑:“好,好,当然好。”   随后,他拿起了杯子,倒了满满一杯酒,也一饮而尽。   楚瑜一笑,双方都各自坐下,继续用餐吃酒,看舞蹈和欣赏乐曲。   只是霍二娘略走近了楚瑜身边,仿佛为她倒酒一般,就坐下不走了,也顺便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倪灵大巫师看楚瑜的诡谲目光。   “我怎么总觉得那巫师怪里怪气的,看你的眼神很有点不对呢,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霍二娘啃着一只羊蹄子,皱眉嘀咕。   楚瑜也切了一片羊肉送到嘴里,慢悠悠地道:“他也许猜测到了我们的身份,或者猜测出我是女儿身。”   霍二娘一惊,略侧了脸:“什么……。”   楚瑜顿了顿,泰然自若地一边用膳,一边用传音入秘对霍二娘道:“我只是个猜测罢了,这位巫师对我太感兴趣了,目光也在你们身上扫。”   “那么说……三爷的失踪难道和他们有关?”霍二娘忍不住低声询问。   楚瑜淡淡地道:“未必,但盯着他也许会有新的收获,我们来这里肆无忌惮地晃荡,也是为了吸引别人的目光不是么?”   对他们感兴趣的人,要么为财,要么为人。   他们车队一个月接触下来,大部分都是为了财的,或者想要抢夺,或者想要合作,唐家商队的名头已经在贺兰山脚下传扬了开来。   但是这次,她直觉这位大巫师是冲着他们的人来的。   金曜也似敏锐地感觉到了大巫师的目光一直在楚瑜身上和他们身上来回游荡。   他也一边喝酒,一边用了传音入密与楚瑜说话:“这个倪灵大巫师,也许是条线索……。”   楚瑜一笑,对着大巫师举杯,却继续回金曜:“但愿这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的线索。”   金曜看向那些巫师们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冷色。   说话间,忽见银华神色有些惶然,脚步仓促地走了过来,一看见楚瑜,便立刻靠了过去,低声道:“小唐公子,小唐公子……。”   楚瑜淡淡地瞥过去:“怎么了?”   银华眼圈微红,脸上却力持镇定地咬着唇低声道:“我有话跟您说,我知道你的身份,求求你单独给我一点时间。”   楚瑜一顿,做出也要方便的样子,示意霍二娘留下,自己跟着银华慢慢地向圆帐后走去。   到了圆帐后,楚瑜看向她淡淡地道:“你说罢。”   银华眼眶越发地红了,不一会就落下泪来:“我是被珍珑夫人送来给左贤王做替身的,我想您早已知道了,珍珑夫人不是好人,我虽然不知道她对您有什么仇怨,但她一直希望我对你们下手,可是我做不到,但她很快就要从上京回律方了,如果我不对您下手,我就要死,可我只想回中原,回家,求您救救我!”   和盘托出后,银华便“噗通”一声给楚瑜跪下了。   楚瑜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略挑了下眉:“所以你对隼摩尔下了毒,选在今日?”   银华闻言,泪如雨下,咬着唇道:“我也是被逼得没法子了,我不向他下手,就得向您下手了,我拖延了一个月,已经拖延不起了,我一直都知道您身边都是唐门的高手,我惹不起,那隼摩尔也不会死,只是会昏迷几天,求求您帮我逃出去。”   楚瑜看着浑身因为恐惧和绝望颤抖的女子,眸光微微一闪,却没有马上应下。   这头唐瑟瑟已经冷笑了一声:“看来苏千城告诉了你不少事儿,但你若是逃了,这酒却是我家供上的,一旦这个隼摩尔出事,岂不是要查到我们头上来,按一个谋害左贤王的罪名,我们又是个什么下场?”   银华浑身一震,似忽然才想起此事,忙抬起泪汪汪的眼,伸手拉住楚瑜的袍子:“不是的,不是的,您身边都是高手,大巫师也在,隼摩尔不会有事,他最多查出来也就是个吃了相克的食物罢,求求您帮我逃出去,您的大恩大德,我永远不忘,做牛做马报答你。”   楚瑜看着她梨花带雨的脸孔,挑了挑眉:“我为什么要帮你,我这辈子还没有人做牛做马,等到下辈子?”   银华愣住了,连眼泪都忘记流了,她完全没有想到楚瑜这个问题,竟然这般的……刁钻。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楚瑜,随后红着眼圈,再次给楚瑜磕头,哀求:“好好,我只求能逃出赫金,我受不了大王的折磨了,只要逃出去,我给您做牛做马。”   她似还想起了什么一般,又立刻道:“我还可以把珍珑夫人的事情,只要是我知道的都告诉您。”   看着银华期盼的眼神,楚瑜又看向不远处,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唐斌。   见唐对着她微微摇头,楚瑜便看着银华淡淡地道:“你对隼摩尔真的是只下了腹泻的毒?”   银华眼神有些虚浮:“我……我……还下了让他衰弱致死的奇毒,不过那毒发作应该没有那么快,不信,您可以亲自去看看。”   楚瑜目光幽冷地看了她一眼:“我当然要去。”   不去等着被栽赃么?   唐瑟瑟此刻也赶了过来,面无表情地立在楚瑜身后。   银华一咬牙,便转身领着她们一起往隼摩尔的圆帐走去。   到了圆帐边,银华对着守卫强笑道:“小唐公子领着中原的大夫来给首领看一看病。”   那守卫看了眼唐瑟瑟,冷冷地道:“首领说了,他歇息了,不允许人进去。”   银华一愣,看向楚瑜,见她也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她硬着头皮嗔骂道:“就是首领让我领着小唐公子来看病的,爷不舒服,若是有什么意外,你们担当得起么?”   那守卫一顿,似有些迟疑,随后看看楚瑜,又看向银华:“达利汉已经在里面照顾了,只能你们两个进去看一眼,什么中原人的大夫,那得听见首领吩咐,才能让她看病。”   说罢,他轻蔑又防备地扫了一眼唐瑟瑟。   楚瑜倒是知道隼摩尔身边的恶人对他们还是有些防备的,略一沉吟,便淡淡地道:“好,我们先进去看看什么情况,若是大哥需要,可以再唤瑟瑟进来。”   那守卫才示意其他人将楚瑜和银华放了进去。   只是进了圆帐,除了看见隼摩尔正似有些痛苦地倒在床边低低"shen yin",却没见到达利汉。   楚瑜眼底幽光一闪,却还是跟着银华上前去看看隼摩尔到底怎么样了。   “隼摩尔大哥。”   她低声唤了两句,轻轻拍了下隼摩尔,想要摸摸他的脉搏,却不想他忽然抬起眼来,锐利的鹰眸里一片痛苦灼烧的火焰,意识模糊。   那火焰让楚瑜梭然眯起眸子,她见过男人眼里这样的火焰,知道意味着什么!   她眼底浮现出森凉讥诮的幽光来。   果然,隼摩尔忽然一反手蓦然拉住了她的手腕,狠狠地往他怀里一扯,就把楚瑜往身下压。   ……   而此时,贺兰山下,离隼摩尔营地大约十里开外,一道人影静静地坐在帐篷里,只是整个人都被白色的兜帽裹着,身前身后都是人。   他端着药碗的手略一顿,撒了一点出来。   “怎么了,白?”有妖瞳蒙面男子抬手就要去握他的手。   ------题外话------   二更来也~么么哒。 ☆、第十二章 谁算计谁   白衣人淡淡抬起眸子,静水深流的琥珀眸里似笼着无边幽邃的冷雾,清清冷冷,却仿佛能吞噬人的心神。   金银妖瞳的蒙面人伸出去的手在他手腕前一寸处停了下来,转手扶了下他手里的碗边缘,沙哑地笑了笑:“白,寻找你的人马就在贺兰山下,来自遥远的中原,带来家园的气息,此刻与你同一片天空下,很近很近……你要不要去看看。”   说着他足尖一挑,踢开一边的毯子,径自在白衣人对面坐下,长腿一伸,慵懒地靠在软枕上,自己提了一个造型诡异的酒壶在骨碗里倒满了酒,挑起自己的面罩,悠然品了起来。   今日帐子里没有点那骷髅鬼灯,而是点了一盏来自中原华丽琉璃美人宫灯,坠着漂亮的珍珠流苏,灯下看美人,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向白衣人伸手,用一种近乎霸道的姿势,伸开五指:“白,我要替你把脉。”   白衣人这一次,抬起手,略一番,如玉雕的修白手指翻开,掌心向上,像一朵莲华。   看得蒙面人妖瞳里闪过*的火焰,只想着这手若落在自己身上,是什么样*的滋味。   他沙哑地笑了,抬手扣在他的手腕上,却不敢造次,全身防备,只因为曾有过把脉时,他略有意动,才轻薄上去,便有可怕的寒意裹挟着尖锐的内劲压迫进来,直接破经脉。   最后停在他心脉前,没有捏碎他的心脏。   他知道白不会杀自己,至少目前还舍不得杀了自己。   可那也足够他痛苦非常,硬生生不知花了多少功夫才缓了那痛苦的内伤。   但这一次指尖摸索着那雪白手腕上的脉搏,蒙面人的妖瞳里闪过诡魅又畅快的笑意。   “很好,一个月过去,白日日服药,身体很快就要大好了。”   待得他大好,便是他可拥他入怀时。   “你承诺之事?”白衣人淡淡地开口,也收回了手。   “绝不食言。”妖瞳蒙面的巫王微笑,有些遗憾地看着他收回了的玉骨手,精致漂亮,他如今还握不住。   但很快,他便可以握住那双手了。   白衣人径自盘膝坐着,闭上眼,依然如老僧入定。   他如玉眉目清冷淡漠,不沾染人间红尘的污秽,一身幽寂空灵气息,让整个帐子里有一种宛如身处祭殿庙宇中的错觉,他便是那静静俯视人间神祇,最亮的那一颗瑶光星辰,不可被触碰,只能被仰望。   只是,那又如何?   蒙面人微微弯了弯他诡魅的金银妖瞳,淡淡地一笑,妖光尽现。   他若是神,自己便是噬神者,是巫王,总要将那无双出尘的神祇捕获在手心。   只是,太过自信的凡人,看不见神祇眼底不是慈悲清冷,而是幽暗的隐藏着无间地狱的海域深渊,海面上美丽清冷的幽雾不过是蛊惑人心的魔障。   谁说坐在浩瀚星空神殿的一定是最美丽耀眼的星辰上仙,而不是最可怕的魔神。   一丝幽诡的风从遥远的冰原上吹来,轻轻掠过帐子,巫王蹙眉,似闻见了不详的气息,但片刻之后,又消散无踪。   ……*……*……   那一头气氛诡谲,这一头气氛“火热”。   隼摩尔力气极大,天生神力,一下子就将楚瑜拉在身下,扯着她的衣衫的撕扯了起来。   虽然穿着厚厚的皮袄又怎么能经得住那样的撕扯,不过一下,楚瑜身上衣衫皮袄便被撕扯破碎,只剩下一件更单薄的中衣。   大胡子低下头就要往楚瑜娇嫩的脸上凑。   而一边看着事情发展的银华仿佛被吓住了,此刻才反应过来,张嘴就要尖叫:“不好了,爷中毒了,他疯了,啊啊啊——。”   只是她这叫声还没出口,刚张嘴,就有一颗东西掉进她嘴里,银华还没有来得及反应,那东西就被她吞了下去。   然后,她就看见了唐瑟瑟面无表情的冰冷俏脸。   “呜呜呜……你……你给我吃了什么!”银华终于反应过来,但代价是她小腹里一阵尖锐的剧痛。   那种仿佛把她整个胃部和食道都硬生生扯出来的痛苦,让她的尖叫声宛如蚊虫嘶鸣,让她瞬间倒在。   唐瑟瑟却没有搭理她,不屑地踢开她抓过来的手,退到了一边。   随后,银华便看见了一双幽幽含笑的墨玉眸,只是那眸子里的笑意太凉薄,宛如无机质的冰冷玉石泛出的光泽,让她看得心扉一颤。   楚瑜蹲了下来,上半身也只有中衣还是完好的,她也不在意那破碎的袄子,只托着腮,笑盈盈地看着倒在地上发抖的银华:“疼么?”   银华闻言,瞳孔狠狠一缩,却抬起头满脸泪痕:“县主,县主,我……我没有想到苏千城那贱人给我的是春药……我真的不知道……她一定是想要陷害你的清白!”   楚瑜勾了唇角:“这算盘不错啊,隼摩尔若是死了,就算栽赃在我头上,赫金人如今正内讧,巴不得他赶紧死,也不会帮他去找我大元报仇,我若是回去了,陛下十有*是要看在三爷面子上护着我的,我这等关于巧言令色的人,说不定还可以反手报上功劳,所以隼摩尔不能死,他应该活着,揭穿了我女扮男装的身份。”   她顿了顿,笑道:“你们都知道我是唐门的掌门,身边的人必定是用毒高手,如下了毒给我,不过片刻便会被我认出来,所以这春药还是要下在隼摩尔身上,我一个不防备之下,十有*要被他扯开衣衫,而我虽然有武艺,但是顾虑他左贤王的身份,不敢下杀手,十有*拉扯里要显出自己的身份来。”   银华听得眼神微变,脸上却一点都没有显出异样来,只咬着唇,泪汪汪地一脸茫然的模样。   楚瑜也不去理会她,径自悠然道:“你再喊一嗓子,然后所有人很快就知道我这个玉安县主对他们的王下了淫毒,又爆出我是个女儿身,那就是一定是想要勾引他们的王,对否?”   银华一脸茫然地摇头,   楚瑜抬手挑起她的脸,手指细细地从上摸到下,摸得银华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更毛骨悚然。   不知为什么面前女子那双幽冷到没什么人气的墨玉眸像是一面镜子,能倒映出所有的阴谋诡异,肮脏龌蹉。   她莫名地……惧了。   “好痛……我好痛……救救我罢。”银华楚楚可怜,眼里盈盈含了泪光。   楚瑜细细地摩挲完了她的脸,微笑:“玉心姑娘,既然能受得住着拆骨重塑的痛苦,为自己换了一张与你家主子如此相似的面孔,又忍耐了那么久做小伏低,没对我下手,又怎么受不起这等小小的痛呢。”   银华脸色大变,就算她再能隐忍,惯于做戏,但剧痛之下,心神飞散,又忽闻这般戮心话语,脸上那一瞬间表情扭曲。   “如果我这个玉安县主勾引左贤王,左贤王自然不在乎多一个女人少一个女人,但名声传回了中原,后宫里,朝堂上的麻烦会更不断,若是隼摩尔对我有点心思的话,说不得就要换一个人来和亲了,闹腾到最后,三爷定是要护着我的,可我没有来和亲,也会惹了一身要命的麻烦,却与你家主子没有半分关系,这个主意真是曲折迂回,却实在很高明的,不是么?”楚瑜含笑。   “哼,我巴不得苏千城那贱人来和亲,我追随她多年,却落得个被逼迫代替她来伺候这么一个蛮子的下场,凭什么?”银华脸色铁青,却忽然忍痛冷笑了起来,目光阴沉地看着楚瑜。   “如果你认为这一切都是苏千城算计你的,那是最好不过了,哈哈哈哈,回去你就杀了她,我死了,她也不会好过……哈哈哈哈!”   银华想要疯狂大笑,眼泪汪汪,却又牵扯了痛苦之处,整个人歪在地上颤抖,声音也细小。   楚瑜看着她,目光里闪过若有所思,随后轻扯了下唇角:“口口声声骂你的主子是贱人,她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银华咬牙,剧烈的痛苦让她说不出话来。   楚瑜没有搭理她,只站起来,看向一边的唐瑟瑟:“瑟瑟,她就交给你了。”   唐瑟瑟一贯冰冷的俏脸此时却浮现出古怪的笑容来:“是,正好可以试试我新调制的毒。”   说着她一抬手,就粗鲁地拖着银华往帐篷角落而去。   银华看着唐瑟瑟那带着点兴奋的笑,想起唐门的传说,浑身打颤不想被拖过去。   此时,楚瑜看了眼她,淡淡地道:“你不是很恨苏千城么,那就听瑟瑟的吩咐做事,也许我会网开一面。”   银华痛苦得一身身的冷汗出着,此时咬着唇角,却还是放弃了挣扎,由着唐瑟瑟将她拖到了角落。   楚瑜转脸看向床上,隼摩尔以一种怪异的姿势躬俯在床上,仿佛他身下有娇美女人正被他抱着亲热,只是他眼神迷蒙,整个人浑身炽热却仿佛被冻僵了一般,动弹不得。   楚瑜眯了眯大眼,走了过去,抬手运气就在他身上戳了好几下。   隼摩尔一下子就松懈了下来,却又再次胡乱地躁动了起来,伸手要抓楚瑜。   楚瑜抬手就扣住了他的脉门,同时另外一只手直接捏住了他的下巴,将药丸塞进他嘴里。   他大胡子遮了嘴,她还是找了好一会才塞进去。   楚瑜暗奇,也不知他是怎么吃饭用膳不沾到胡子邋遢的。   隼摩尔嘴里一塞了药物,又被楚瑜四两拨千斤地扣住了脉门,动弹不得,不多久后慢慢地就不那么躁动了,眼神也开始恢复了点清醒。   楚瑜目光微凉,足尖一踢,边上一瓦罐子水就飞了起来,被她抓在手里,朝着隼摩尔劈头盖脸地泼洒了下来。   “哗啦!”   虽然已经四月了,但是贺兰山下的水都是冰原雪水,依然冷得让人发抖。   这么一泼下去,隼摩尔一个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他看向楚瑜,有些迷糊地晃晃头:“小唐?”   楚瑜抬手上去就是一个清脆的巴掌“啪!”   隼摩尔这下彻底地清醒了,看着周围一片狼藉,又看见楚瑜身上衣衫破损,只剩下一件中衣,正目光幽冷地看着他。   隼摩尔立刻低头查看自己身上,发现自己身上还完好无损,瞬间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还好!”   楚瑜扯了扯唇角,松开了他。   隼摩尔勉力站好,抚了下额头,盯着楚瑜:“这到底是怎么了?”   楚瑜拢了衣衫道:“你被人下了春药,发作起来,我来探望你,便被你压在身下了。”   “春药?压在身下?!你是个男人!”隼摩尔盯着楚瑜,银灰色的鹰眸瞬间闪过惊色,倒退几步,远离楚瑜,一副反胃的样子。   他不是某人,对小白脸的男人可一点兴趣都没有。   楚瑜风轻云淡地拢了自己的衣衫,扫了眼隼摩尔:“隼飞大哥不过是被人下药,失神时就算是条狗,也会照上不误,所以我不介意,你也不要介意。”   隼摩尔脸色绿了绿,这是安慰人的话么?   是条狗都照上不误?!   隼摩尔脸色怪异了一阵,随后又鹰眸微寒:“到底是什么人这般大胆?”   楚瑜示意他看向帐篷的角落,银华被唐瑟瑟绑了起来,很是虚弱的样子,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但是明显已经不是太痛苦了。   “银华……为什么,是谁指使你做这种事!”隼摩尔看着银华,眼神瞬间闪过诧异,随后阴冷的脸,却又很有些不解。   他用的酒壶是专用的,也只有银华触碰过,也是喝了酒才出事,所以楚瑜的话,他信了七八分。   可银华已经是他的女人,为何要对他下春药?   “她要陷害的人是我。”楚瑜看着银华,微微扯了唇角。   “害的人是你?”隼摩尔蹙眉,目光锐利地看向楚瑜。   唐瑟瑟不动声色地轻踢了下银华,她浑身一颤,抖着声音说话了:“如果爷和男人混在了一起,坏名声出去了,那么我家小姐就不需要嫁给你了。”   隼摩尔目光一寒,他自然知道这银华的小姐是谁,正是苏千城。   可是这个理由未免有些单薄了。   楚瑜却看着他,微微一笑:“想不到隼飞大哥还要强抢了哪家女子做妻么,若是如此也难怪人家对你下手,若是你好男风,还因強占男宠,被男宠毒死了,那么想来那家姑娘不嫁给你也是理所当然的罢?”   隼摩尔垂下眸子,唇角浮了阴鹜的弧度,狠狠地捏进了拳头:“呵呵,倒是没有想到那家小姐,倒是个毒妇。”   ------题外话------   月初哟~谢谢大家的票儿,昨天看到有个投35张的妹纸,还有10张的,好多张的~谢谢哈。( ) ☆、第十三章 就凭你   看着隼摩尔阴沉得似能滴水的脸色,楚瑜明丽冰冷的大眼里闪过讥诮的笑意。..   不管什么样的男人,在听到自己被心爱的女人算计自己性命的时候,大概心情都不会很好。   若是这个女人不爱他,那么便更多的不是痛心,而是屈辱了。   楚瑜瞥了眼躺在地上的银华,见她已经陷入了神智昏沉的状态,便问:“隼飞大哥,这到底是你的女人,我就交给你了。”   说罢,她朝唐瑟瑟点点头,两人一齐向圆帐外而去。   隼摩尔回过神来,看向楚瑜背影的目光有些深沉。   楚瑜出了帐子的时候,唐斌已经等在门外不远处,见她们出来,就立刻迎了上去,低声道:“怎么样,果然如我说的罢,那银华换过了脸?”   楚瑜看着他,点点头:“没错。”   唐斌也颇擅于奇技淫巧,一直觉得银华的容貌有些奇怪,面部某些骨骼位置长得有些不太符合正常的模样,但又并不像是用了人皮面具的样子。   一个月的观察下来,他心中有些别的推测,说与了楚瑜知道。   “可是掌门怎么知道那人是真正的玉心?”唐瑟瑟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楚瑜耸耸肩,轻描淡写地道:“不过是直觉和推测。”   也不光是靠着直觉断案,而是她心中推测,像这种伺候在赫金人左贤王隼摩尔身边的重要任务,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安排亲信去做。   而苏千城明面上身边最亲信的就是三名武婢,当初她们都觉得玉心是被谋害了,但假如玉心没有死,那么想来会是最合适执行这个任务的人选。   这个世上,找到一个和自己很相似的亲信,还有勇有谋,只怕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若是自己身边的亲信,改头换面却相对简单了。   不过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她的推测上,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她方才随口一诈,便见银华变了脸色,于是知道这一诈就诈中了。   “掌门果然……厉害。”唐斌有些佩服地看着楚瑜。   “是了,银华那边……。”楚瑜看了眼身后的帐篷。   唐瑟瑟点点头道:“掌门放心,银华没有解药,接下来的日子都不会清醒,整个人都陷入一种发烧的状态,无法再接受任何人的盘问。”   楚瑜闻言,弯了弯闪过冷色的大眼:“那最好不过。”   隼摩尔是个谨慎的人,此后一定会想法子再审讯银华,若是银华还清醒着,那女人若另进些谗言,局势说不定会对他们不利。   唐斌有些疑惑:“为什么不做的干脆点。”   他比了个手刀切下去的狠辣手势。   楚瑜摇摇头,淡淡地道:“这个银华还有用,她如果是玉心,那就一定知道许多关于苏千城的事情,但现在我们不好将她拽在手上,所以就还是让她先说不出话好了。”   唐斌点点头:“是。”   ……   圆帐里,隼摩尔让人将银华绑了起来,看着也暂时问不出个什么来,便冷了脸。   达利汉蹙眉:“刚才您刻意避开倪灵大巫师,咱们说好了只是装个样子,却不想这银华竟真趁机对您下毒,这个苏千城实在是歹毒心肠。”   隼摩尔看着银华,神色阴鹜异常,扯了扯唇角:“哼,她将银华送到我身边来,就是为了用她来监视我罢了,只是没有想到她居然真敢向本王下手。”   “王,倪灵大巫师还在外头,要不要让他看看银华,这女人落在咱们手里,咱们有的是时间法子处置她!”达利汉冷眼看着昏迷中的银华道。   隼摩尔银灰色的鹰眸里闪过一丝寒光,沉吟了片刻,还是道:“不,先让他去盯着唐瑜一行人。”   达利汉愣了愣:“刚才凌图将军说倪灵大巫师只是盯着唐瑜他们看了看,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您还是觉得他们有问题?”   隼摩尔扯了扯唇角:“能让倪灵大巫师到一个区区行商营地来的汉人商队,又刚好被苏千城派来的细作牵扯进来她的计划里,你不觉得唐瑜他们的商队很有趣么?”   “您是怀疑他们和右贤王有所勾结,意图对咱们不轨?”达利汉一惊,但是粗犷的面孔上闪过疑惑之色:“但是倪灵大巫师看着虽然对他们有些兴趣,却并不像是认识他们的样子。”   隼摩尔冷笑一声,眼底闪过寒光:“所以,牢牢地盯紧了他们,这些汉人奸诈狡猾,若是他们和隼钦宁有所勾结,必定所图非小,倪灵大巫师一直都效力于隼钦宁那个家伙。”   他有一种古怪的预感,这个唐瑜带领的商队和苏千城有着千丝万缕的牵扯,至于是否还牵扯上右贤王隼钦宁,他尚且还要观察。   “隼钦宁到现在都没有露面,若是这些汉人和他有勾结欲行不轨之事,本王就让他们走不出这草原!”隼摩尔冷笑着看向自己墙壁上挂着的弯刀。   “咱们抓了银华,苏千城那里……。”达利汉有些迟疑地问。   隼摩尔眯起鹰隼一般的银灰眸子,轻蔑地嗤了一声:“老子捧着她,她才是漠北明珠,一个死了男人的寡妇,也敢在本王面前卖弄心思,陷害本王,不想嫁给本王,那就不要嫁好了,但本王总要给她个好去处!”   说话间,他忽然眼前晃过一个有些模糊的画面,那是他将那“少年”压在身下那一刻,手上不知摸了少年的脖颈还是手臂,指尖依稀似还留着那滑腻柔软的触感,是他从未感受过的。   他眉心愈发拧得紧。   达利汉看着眼底跳跃着火焰的隼摩尔,心中只知道这次苏千城真的惹怒了自家主子。   正是说话间,忽然听得外头传来一阵打斗声。   隼摩尔一顿,目光锐利地看向账外,但见一名随从提着刀子狼狈地冲了进来,喊道:“不好了,首领,倪灵大巫师带来的人和外头小唐的人马打了起来!”   隼摩尔惊了一下,剑眉拧起,大步流星地向圆帐外走去:“怎么回事?!”   他一出圆帐,果然听得前面一阵喊杀声那随从抹了把头上的汗,陪着隼摩尔向外头走去:“刚才那小唐一出去,倪灵大巫师就表示要给小唐看诊,但是小唐并不太愿意的样子,他好像不太信任倪灵大巫师的巫术,倪灵大巫师就怒了,让人去抓小唐,然后双方就动起手来了。”   隼摩尔脚步停了一下,银灰色的鹰眸忽然眯了眯:“倪灵大巫师率先发难?”   不知为什么,他嗅闻到了一种古怪而危险的气息。   达利汉也有些疑惑:“倪灵大巫师虽然性情古怪跋扈,很受尊敬,就算因为小唐的几句冒犯之言而发怒,也不至于就动手啊?”   “不好,他们针对的人不是小唐,而是咱们!”隼摩尔忽然冷声道,脚下一转就要往回走。   达利汉脸色也变了变:“但是咱们已经乔装易容……。”   话音未落,忽然有数十道锐利的箭声破空而来,直袭隼摩尔和达利汉等人。   隼摩尔一提马鞭,在半空抡了个圆,强劲的气劲“唰唰”几声就将那些长箭全部都瞬间抽断了。   但他也未作停留,只一边朝着自己的圆帐奔去,一边抽了个冷,将胳膊一扬,忽然一朵焰火从他袖子里蹿射了出去,在半空中爆开一朵森冷的银色火花。   但是更多的长箭携着杀气与火光朝着他们的帐篷射来!   空气里弥漫开了血与火的味道,还有一声声的惨叫。   达利汉领着亲卫们竭力为他掩护,打下那些火箭!   隼摩尔大怒,奔入帐篷拔出了自己的弯刀,再去扯自己的马匹,却发现自己的马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软软地瘫倒在地,呼哧地喷着粗气。   “该死,有内奸下毒,一定是隼钦宁这个王八蛋!”他看着随着自己出身入死的骏马成了这般模样,气得肺痛,银灰眸子里杀气凌厉。   周围无数火箭射来,竟仿佛要将他们的营地焚烧殆尽。   “我们被包围了,是那些汉人下的么,咱们现在要怎么办?!”达利汉气喘吁吁地提着刀子,浑身神经紧绷地挡在了隼摩尔身前。   隼摩尔却冷静了下来,冷道:“未必是他们,先到前面筵席上去!”   达利汉一惊:“王?!”   “我要去见倪灵大巫师!”隼摩尔眯了眯银灰色的眸子。   “走罢!”隼摩尔立刻道。   达利汉对自家大王从来无条件服从,立刻提刀子杀了出去。   已经有无数黑影朝着他们这里冲杀而来。   一片喊杀声里,隼摩尔靠着自身的凶悍与勇猛,杀开了一条血路,直冲到了前面的筵席处。   却不想,筵席前,却是另外一番光景。   “倪灵大巫师,不要说我没有给你面子,我只是个行脚商,你们何必赶尽杀绝,一条活路不留?”那略显纤细的少年正提着一把长刀架在了被他按在桌子上的倪灵大巫师的脖颈上,微笑着说话。   他身边的护卫和管事们人人手上都有武器将他护在中间,气势森冷,正与周围将他们重重包围的黑衣巫师们对峙。   而惊讶的也不仅是隼摩尔,还有远处山坡上骑着马儿的人。   “啧,看来这次出来寻找白的人,实力不弱,不愧是传说中的曜司,居然将倪灵大巫师都拿下了。”蒙着面的男人远远地看着那营地起火处,又挥退了来禀报战况的下属,随后转脸看向身边马儿上的戴着白色兜帽,遮了如玉面庞的白衣人。   “怎么,你不打算去露个面么?”金银妖瞳的男人沙哑地笑着,他顿了顿,随后略靠近了他轻道:“若是你愿意求我,我可以放他们一条生路。”   白衣人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就凭你?”   ☆、14章。重逢   戴着兜帽的白衣人声音清冷,没有带着任何情绪,却让人听着觉得异常的刺耳。   “白,你还真是自信。”蒙面的男人妖瞳微冷,却又似不以为忤地低笑了起来。   “那咱们就拭目以待罢。”   ……   且说这头,楚瑜等人挟持了大巫师,就忽然见隼摩尔领着人冲了出来,一脸错愕地盯着他们。   倪灵大巫师倒是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完好的那只眼珠子朝着隼摩尔一瞪,闪过狡黠阴沉的光,嘴上却厉声道:“你们将我请来,竟然放任这些汉人侮辱我,若是你们不把这些侮辱神之使者的人杀了,一定会被长生天神降罪惩罚的!”   张嘴就是让隼摩尔对付楚瑜。   楚瑜闻言,扯了扯唇角,看向隼摩尔,却没有说什么。   隼摩尔此时一身狼狈,胡子都被烧了一半,但他身后的人马都聚了过来,呈现三方对峙之势。   他看了眼楚瑜,又看向倪灵大巫师和他身后站着凌图,咬牙切齿地道:“凌图,你这个叛徒,居然对我们的战马都下了毒!”   凌图却摸着自己的两撇小胡子,看着他笑得一脸淡定:“您不必怪我,中原汉人有一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只是识时务罢了。”   他顿了顿,看向隼摩尔微笑:“右贤王也只是希望您也识时务,只要您愿意从此带着你的所有部落归顺,永远效忠他支持他,放了凌图大巫师,再把这些侮辱大巫师的汉人杀了,您的草场还是您的,一切都不会改变。   “你只要杀了他们,本大巫师既往不咎!”倪灵大巫师见状,又火上添油。   隼摩尔闻言,神色莫测,他阴沉沉的银眸扫过楚瑜和倪灵大巫师等人,让人一时间猜不到他心中的想法。   金曜桃花眸骤冷,一抬手,曜司武卫们气势陡然一变,皆松了手上原本提着的刀剑,双手按在腰间造型诡异的腰带之上,全神戒备。   ?仿造吞噬以鬼谷寒铁打造的特殊血刃软剑,曜司杀器,平日缠绕于腰间,出之必夺命见血无数。   楚瑜却仿佛一点都没有感觉危险一般,只是墨玉瞳弯弯,似笑非笑地看着隼摩尔。   隼摩尔银眸微闪,随后却看向倪灵大巫师,唇角勾起冷酷的笑:“是的,长生天神是会降罪,将你们这些卑劣的以侍奉神之名,行卑鄙谋杀屠戮之事的罪人投入地狱!”   说罢,他上前两步,提着弯刀“蹭!”地一声插在倪灵大巫师的面前,狞声道:“老东西,你以为你派了人围了老子,老子就拿你没法子了,从一开始本王发现你和你那主子失踪,就知道你们没安好心,本网的八万人马早已暗中调集到阴山外围,你要是敢行不轨,就等着一场血洗贺兰山原!”   ?倪灵大巫师看着贴着自己鼻子插下去的长刀,刀气蹭破了自己的脸,血色飞溅,又直入地面一尺,吓得他整个人缩了缩。   脸上的痛和血色让他愤怒又怨毒地瞪着隼摩尔,也顾不得掩饰了,咬着牙道:“隼摩尔,你敢私自调兵,这是图谋不轨,是谋逆,长生天神不会放过你这谋逆者!”   隼摩尔脸上的胡须被烧了不少,一双银瞳里寒光四射,大笑:“谋逆?老东西,我这是替天行道,你就试试看老子敢不敢杀了你这个老东西!”   倪灵大巫师看着他嗜血的笑,心头发颤,他一时间结巴了起来:“你……你……。”   楚瑜看向他,似笑非笑地弯了唇角:“隼飞大哥,何必与他说那么多废话,他要是不放咱们走,我就让人一刀刀地肢解了他来祭祀你们的长生天神好了。”   倪灵大巫师大惊: “你敢!”   话音未落,便见擒着她的霍二娘手腕一转,手里的匕首在半空中转过一个漂亮的弧度,挑上了倪灵大巫师的脸皮一转,又是一道血色飞溅。   倪灵大巫师痛得惨叫了起来:“啊啊啊——你们这些该死的汉人。”   楚瑜略倾了身子,一脸无辜对着倪灵大巫师慢悠悠地道:“你看我是不敢,我是这样心慈手软的人,但是我手下的人比较穷凶极恶,万一下次那刀子挑上你的眼睛,倪灵大巫师大概就要彻底靠通灵来看这个世界了。”   说话间,霍二娘手里的刀已经抵在了倪灵大巫师剩下还完好的那只眼睛上,一点都不客气就往眼眶里挑。   “等等……等等……。”锐痛和失去眼睛的恐惧让倪灵再不敢放肆,只抖了抖,铁青着一张干瘪的脸嘶哑地尖叫了起来。   “我答应,让你们走……我答应……所有人都退开,全都退开!”   倪灵大巫师一退让,所有的黑衣巫师领着他们的人马也都慢慢地心不甘情不愿地退开来。   楚瑜看了眼隼摩尔,淡淡地翘了翘唇角:“隼飞大哥,走不走?”   ??隼摩尔看着对方那双比寻常人都要漆黑透亮的眸子在火光下似一双浸润在冰水里的黑珍珠,衬托得整张白细冷静的面容都散发着光芒一般,他呼吸略略一窒,忽然有点明白了为什么会有人喜好男色。   隼摩尔垂下眸子,有些喑哑地道了声:“有劳!”   随后提了刀子,跟着楚瑜一行人迅速地向让出来的那条路退去。   包围圈让开,霍二娘老鹰抓小鸡似地挟持着倪灵大巫师和楚瑜一起走在队伍中间,火曜和水曜领人在前方开路,金曜领着其他人押后。   空气里异常安静,弥散着血与火的味道,仍然有未死之人的低低"shen yin"响起,所有人都不敢轻易动弹。   眼看着楚瑜一行人渐渐地退出了包围圈,向外撤去。   远处的山坡上,蒙面男子的金银妖瞳微微眯了起来,闪过莫测寒光,看向一边白衣人,沙哑地笑了笑:“真的不求我?”   白衣人淡漠地未置一词。   蒙面男人忽然笑声渐起,忽然一挥手,他身边的人愣了愣,但是下一刻便丝毫不曾犹豫地抬起手来,弯弓搭箭,对着天空“蹭”地一声射出一支火箭!   且说这头,楚瑜一行人挟持着倪灵大巫师退出了包围圈,倪灵大巫师正恨恨地瞪着她:“我是这个草原上最受尊敬的大巫师,你们这些无耻的中原人,居然敢挟持我,等着被草原上的人们千刀万剐罢!”   楚瑜掏掏耳朵,一边示意其他人加快脚步离开,一边轻嗤了一声:“那也等你有命活下去再说罢。”   ?大巫师干瘪的脸上神色一变,嘶哑地叫了起来:“你什么意思,还不赶紧放了我!”   隼摩尔停下了四处张望的锐眸,看了眼楚瑜,又睨着倪灵大巫师:“什么意思,你还不懂么,为了将我这条命留在这里,就算你死了,你的主人也是无所谓的!”   倪灵大巫师瞬间脸色一白,唯一一只眼珠子里闪过不可置信的慌乱:“不,不可能的,我王——!”   话音未落,就听得一支火箭划破夜空的宁静。   倪灵大巫师后半句话硬生生地噎了回去,恐惧地看着那火箭,不敢相信他真的被放弃了。   “所以,马上告诉我们,你们的人包围圈到底哪个方向最薄弱,你还有点用处就能活着,否则现在就要了你的狗命。”楚瑜一把扯过倪灵大巫师的衣领,冷冷地看着他。   霍二娘的刀子也随之一点不客气地咬上的他的咽喉,切破了他的皮肉,只刀锋再逼进一点,就会割断他的大动脉。   倪灵大巫师恐惧地看着楚瑜,喉咙咯吱作响了几下,终于接受自己被抛弃的事实,脸色灰败地指了一个方向:“那边。”   金曜闻言,看了眼不远处围杀过来的大批人马,当机立断地道:“我现在立刻带着人为你们断后,水曜陪着你们先撤,等到后半夜大家脱险之后,再以信鸟报平安!”   随后又和楚瑜约定了会和的地点。   隼摩尔也开始安排自己的残存部分人马下来断后。   楚瑜眯了眯眼,再次将倪灵大巫师松开,看向一边的金曜等人:“唐斌他们会留下来陪你们断后,有唐门的毒术襄助,一定要保全自身安全为第一要务,三爷未曾找到,你们需要保存自己的实力。”   唐斌等人脸色一肃,齐齐抱拳:“是!”   金曜原本想要拒绝,但看着楚瑜幽冷的墨鱼眸,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楚瑜看着他,轻叹了一声:“保重!”   随后她便足尖一点,飞掠向远处,唐瑟瑟和隼摩尔等人立刻跟了上去。   ??霍二娘已经敲晕了倪灵大巫师,将人往自己肩膀上一扛,看了眼水曜:“小水儿,走!”   水曜看了她一眼,随后看了眼金曜,点点头:“首领保重。”语毕,他立刻跟上了霍二娘。   只霍三娘却看了下火曜,娃娃脸伤神色有些莫测,火曜也抬起秀气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   “你,保重。”霍三娘忽然淡淡地开口,火曜却忽然用传音入密对她幽幽道:“你真希望我保重么,若我保重,便不会放过你。”   霍三娘转眼,看着他灼灼如火焰的眸子,那火光让他清秀的眸子看起来锐利如刀锋,充满侵略性。   她心头一窒,却扯了扯唇角,有些轻蔑地道:“我等着。”   随后,她一转身,飞身离开。   ?金曜目送着楚瑜一行人离开,桃花眼里闪过幽暗寒光,随后手腕一松,将原本那把雪亮的剑利落归入剑鞘,却一按腰间,两把血红色的长刃瞬间弹出,他双手一挽,抖开腥红的狰狞的剑气,冷冷地指向远处:“杀——!”   曜司武卫们手中皆换了腥红长刃,抖开腥红的光芒,身形微压,一身寒气如霜雪,向冲杀过来的军团飞掠而去,血刃软剑所过之处,血光飞溅!   唐斌轻笑一声,舔了下嘴唇,背后包袱一抖,左手暴雨梨花针,右手毒弓,长啸一声:“咱们唐门还没正儿八经地杀过蛮子呢,新试的武器和毒都来试试才好,这可是难得的试验机会!”   一众唐门弟子都大笑了起来,手中武器全部出手。   一时间整个草原上,红包爆显,血光四溅,还有毒弹时时爆开各色烟火,覆盖处一片惨叫之声连连,暗器毒弓飞做一片。   ?远处的山坡上,金银妖瞳的男人看着那一片混乱,脸色阴沉如水。   白衣人淡漠地一扯马缰,却悠然转身离开。   “白!”蒙面的男人抬手就去抓他的手腕。   他原本没有想过自己能抓住对方的手,却不想这次却准确地抓住了白衣人的手腕。   他愣了一下,看向那白衣人,却见他脸色有些苍白,只是愈发显得他唇色潋滟惑人。   男人妖瞳里闪过一丝喜色,原本因为大意失荆州,满心的气恨竟全散开了来:“呵呵,看来药物起作用了,不必担心,白,你并不需要那么强悍的内力与武功了,以后本王会好好保护你!”   白衣人收回手,面无表情地离开,只转身那刻,他一双妙目里寒光四射,幽眸里似有暴戾的残忍光芒掠过,长长的睫羽缓缓地垂下,神情已经恢复了正常。   ……   草原的夜晚,满天星辰如碎钻一般地撒在黑丝绒一般的天空中。   楚瑜却没有什么心情欣赏这天色,她发现——他们前行的方向已经彻底偏离了最初的路线,也偏离了与金曜他们约定的地点,也没有接到信鸟。   他们几乎算是迷路了。   “那里不能去,小唐,你也已经看见了,那地方是隼钦宁的人马驻扎地,你们现在过去就是自投罗网。”隼摩尔看楚瑜道。   楚瑜站在一处不知名的小湖边,却冷冷地看着他:“我们已经将你带出了敌人的包围圈,左贤王或者南王,所以,现在也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我要去和我的人会和,也要去寻我的妻子。”   ??隼摩尔一顿,随后蹲下来洗了把脸,淡淡地道:“你果然是知道我的身份了,既然如此,你我不妨开诚布公谈一谈,我相信你确实肩负寻人的任务,我也不管你去寻的人是否真是你的妻子,但若是你能将我护送到我在贺兰山北,我的人马所在处,我会发动我所有的人,帮你寻找你所要的人。”   楚瑜一顿,扯了扯唇角:“左贤王大人,你帮我寻了一个多月,除了一开始你给我的消息,此后,你并没有给我带来过任何有力的消息,我凭什么还帮你。”   隼摩尔一顿,却笑了笑,银灰色的眸子里闪过狡黠的光:“因为我刚刚得到了一个消息,很快五月长生天神大祭就要在王帐的营地举办了,而我在我侄儿那里潜伏的人得到了一个有趣的消息,右贤王即将迎娶我的侄女,也就是旭旭大公主,可是右贤王似乎新得了一个不属于任何部落的绝色美人,这个流言让旭旭大公主非常的不高兴。”   楚瑜神情一顿,随后看向隼摩尔,两人对视了片刻。   楚瑜忽然危险地弯起乌玉眸子,笑吟吟地道:“若这个消息是假的,你一定会后悔今日对我说的这些话,赫金人的南王殿下。”   隼摩尔被她笑得浑身微凉,随后忽然抬手:“我隼摩尔以长生天大神的名义起誓,若今日之言,有半分虚假,必定呗草原的群狼撕裂身躯,灵魂堕入地狱而死!”   达利汉一惊,忍不住蹙眉:“大王!”   居然用长生天大神发下这样的毒誓么?   楚瑜方才淡淡地颔首:“好,我信你。”   随后转身离开。   一边的水曜立刻跟了上去,忍不住道:“少东家,金曜那边……!”   楚瑜摇摇头:“他们不是小孩子,既然此时没有发消息,必定有他们的理由,唐斌也不是吃素的,我们现在已经惊动了右贤王的人马,还在右贤王的地盘上,强行寻人,太过危险,想办法连落上月曜,给他们留下我们此行目的地的消息,在王帐见面,这边瑟瑟也会想法子联系唐斌!”   水曜看向楚瑜,见她神色坚定,也知道她的安排才是有道理的,最终他还是咬着牙点了头。   ……   十五日之后   草原上一年一度的长生天神祭祀大典在赫金人的王帐营地举行。   所有部落都派了许多人来参与这一盛典。   一顶顶的圆篷如同雪白的大花点缀在草原上,连绵成片,四处都是欢声笑语。   楚瑜静静看完自己的手里的细小的信笺,随后将那信笺揉成了一团,扔在了面前的水里,那字条便渐渐地融化了。   “怎么样了,他们到哪里了?”霍三娘低声问。   楚瑜笑了笑,漂亮的眼角终于都带上了三分真心的笑:“唐斌和金曜他们绕开了包围,一切平安,正在赶过来的路上,快的也大概还要七八日才能到。”   相隔了这些天,那日一场血战之别后,终于得到平安的消息,她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楚瑜正打算回自己的帐篷,将消息通知下去,却不想一抬头,眼角瞥见远处一抹淡淡的白色人影。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脚像是被人盯住了。   楚瑜微微睁大了眼,目光透过重重的人海与圆帐,看向远处那一辆前呼后拥的华丽的马车,因为距离的缘故,那一抹白影让人看不清模样,正扶着车把,动作优雅地从车上下来。   但是,楚瑜却忽然觉得心跳如鼓,明丽却没有温度的墨玉眸里渐渐地泛起水光。   没有人比她更熟悉,那如云的白色,那一举,那一动t,哪怕隔开了千万人,她都在第一时间能认出,那铭刻在骨骼与血脉里的……熟悉。   而那修挑优雅的白影似也感觉到了什么,微微抬起戴着遮了脸的兜帽来,没有任何迟疑地看向一个方向。   ------题外话------   ==呵呵呵呵,我说了会遇见了撒~求票儿哈~( ) ☆、第十五章 见面不相识   楚瑜定定地看着远处那白影,亦见着他抬头看过来的模样,隔开了重重人海,又似间了山水千重,却总能在千万人里第一眼便能看见对方。   即使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与眼神,却明明白白地就是知道我看见了你,你看见了我。   楚瑜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几乎不能控制自己就想要拔足狂奔过去,但是下一刻,那白影却静静地转了个身,被人簇拥着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那毫不眷恋的动作,仿佛一盆冷水“哗啦”一声当头泼洒下来。   楚瑜看着他的背影,心头一片浸凉,如数九寒天坠入冰窟,原本眼里的泪光也硬生生地僵在漂亮的眼眶里。   霍三娘看着她神情不对,整个人都僵若木石,立刻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远处,却除了欢快的人群外什么都没有看见,她蹙眉看向楚瑜:“怎么了?!”   楚瑜沉默了一会,才轻声道:“我,好像看见三爷了。”   “看见……三爷?!”霍三娘差点想要尖叫,但是下一刻硬生生地忍住了。   她踮起脚尖又再次顺着楚瑜看去的方向张望了好一会,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不禁怀疑:“你会不会看错了,小鱼?!”   楚瑜闭了闭眼,喃喃自语:“我倒是希望我看错了,看错了那个分明也看见了我,却视而不见的人不是他。”   听着她声音里的苦涩,霍三娘心中一酸,抬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如果不是你看错了,也许是因为三爷有些不得已的苦衷。”   楚瑜顿了顿,勉强一笑:“嗯,你先把消息告诉大家,让大家先稍安勿躁,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   他们化整为零,如今都跟在了隼摩尔身边,做赫金人的乔装打扮,就是为了潜伏下来,等着右贤王,也就是赫金人的北王到王帐参加长生天神大祭。   如今长生天神大祭就要开始了,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乱子。   “是!”霍三娘点点头,虽然还是有点担心楚瑜,但见她神色虽然有些苍白,却恢复了正常的镇定的模样,便转身离开。   楚瑜看着霍三娘离开,便转脸看向水面,心,却又不由自主地悬了起来。   琴笙是何等人物,她再清楚不过,能让他‘不得以’的人与事,到底有多能耐?   楚瑜心头沉沉,低头轻踢了一脚湖边的石头,看着那石头蹦跶着“咕咚”一声轻跳了几下落入水里,水声潺潺,楚瑜又蹲下来,拨了把水往脸上泼了泼,浸凉的湖水掠过皮肤,才觉得心头平静了些。   不管如何,既然知道人在赫金人的王帐,一切就好办了。   至少,寻了那么久,终于知道,他平安无事。   楚瑜看着湖边的水波在阳关下泛起涟漪,唇角弯起了一点淡淡的笑来。   “看来小唐你的心情很好,要不要跟我到王帐走一趟?”一道带着磁性的声音从她身边不远处响了起来。   楚瑜身形微顿,擦了把脸,侧脸看向正走向她的高大人影。   来人一身赫金人的盘扣箭袖束腰及膝流云缎镶狐毛边的袍子,脚踏乌云靴,一头浅栗色长发全部结成了长长的小辫束在脑后,一条缀着雁羽串宝石抹额横在额上,镶嵌着的金刚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愈发显得他一双银灰色的锐眸看起来仿佛能反光一般。   高鼻深目,刀雕斧凿的五官在被晒成淡蜜色的肌肤上,让男人看起来俊酷非常之外,更带着一股子野性霸道之美。   便是楚瑜见惯了琴笙那非人的美貌,还有七曜不同的男子风貌,也都必须暗暗赞一声果然好相貌。   她比了比自己的下巴,有些迟疑:“南王殿下……怎么……我一晃眼还差点认不出来了。”   隼摩尔见她的样子,也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有些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笑:“不太习惯罢,其实我是懒得剃胡子,只是既然到了王帐,很快要参加长生天神的大祭,还是弄干净点罢。”   不光楚瑜在看他,他也将水边‘少年’的模样收在眼底,对方漂亮得像黑珍珠一样的眸里就算带着亲切的笑意,却隐着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但方才那一刻,那‘少年’看着水面时,露出的笑容,却隐着难以言喻的清冷与寂寥,纤细的身影倒映在湖面上,显得异常的单薄。   他知道,小唐只有提到他的妻子时,才会露出真实的烦愁与温柔,但却莫名地让他觉得有些心头有些窒闷。   楚瑜笑了笑,倒是毫不吝啬赞美:“殿下乃人中龙凤,这般龙章凤姿的相貌何必要遮盖在胡子下。”   隼摩尔银眸一亮:“小唐觉得本王现在的模样好看?”   楚瑜含笑点头的样子,没有半点虚伪与奉承,让隼摩尔心中愈发飘然:“好,以后本王就不蓄须了。”   他满意地摸了摸自己下巴,又看着楚瑜道:“怎么样,与我一起走一趟王帐罢?”   楚瑜方才已经听到了消息,此时再听隼摩尔一说,眼底闪过幽光:“可是右贤王殿下来了?”   隼摩尔唇角勾起讥讽的冰凉笑容:“没错,隼钦宁已经到了,可要同去迎接?”   楚瑜站了起来,眸光略沉,微微一笑:“好。”   右贤王到了,琴笙也出现了,这是巧合?   呵……   ……*……*……*……   王帐前   隼摩尔领着人向王帐走去的时候。   一辆缀满了宝石却又装饰着各种诡异骷髅与羽毛的马车前呼后拥之下,缓缓地也在王帐前停下,一道穿着织锦长袍的人影缓步从马车上下来。   他一走出马车,就让人感觉空气阴窒了一下,五月的阳光都略显得有些凉薄了。   浅金色的长发懒散地串着宝石编织成了松散的辫子落在身后,耳边挂着一串雕刻成骷髅模样的红宝石,看起来阴森鬼魅,而略显削瘦的白皙面孔上,深目高鼻,他生就一双异色的金银妖瞳让人只觉得望着就觉得很不舒服。   但却不能不承认,这一位右贤王周身缭绕着一种妖邪之美。   而最让楚瑜觉得诧异的是,虽然这位右贤王与左贤王气质截然不同,一眼看去就是两个人,但是他们却长着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只是右贤王隼钦宁的面孔看起来削瘦而阴翳,而左贤王看起来却是典型的草原上的霸主的嚣烈。   楚瑜下意识地看向站在她右侧前方一步左右的隼摩尔,心中有了诡异的猜测……   “啊,我亲爱的孪生弟弟,许久不见,真是让人怀念啊。”隼钦宁看着隼摩尔领着人走过来,露出一个愉快的微笑来,声音沙哑而惑人。   楚瑜一听,忍不住眼角一跳,心中颇有些错愕,这才想起传说里赫金人的左右贤王似乎是兄弟,但是当时她不过也只是以为皇族之间多少都有血缘关系的,没有多想,却没有想到他们不但有血缘关系。   而且居然真是……孪生兄弟?!   隼摩尔盯着来人,没有搭理对方伸出的手,脸上露出个冰冷的笑来:“巫王殿下没有将我烧死在贺兰山下,大约心中很是遗憾罢,怎么不用你神通广大的巫术咒杀本王?”   隼钦宁挑了挑眉,笑容放肆而阴鹜:“贺兰山下有汉人的贼探潜入作乱,本王不过是围捕奸贼,怎么了,我亲爱的弟弟是承认你勾结汉人图谋不轨么?”   “放肆!”   “来放你娘的屁!”   一番毫不客气的对峙,几近撕破脸,双方的人马瞬间剑拔弩张,纷纷拔出了长刀,气氛紧张。   楚瑜在一边听着,心头感慨,果然是草原上的套马的汉子,就算是皇族,一言不合就撕逼开砍,哪里像中原皇室,心里恨不得操翻你祖宗十八代,连对方家里的土狗都要做成红烧狗肉,脸上却依然笑吟吟地,满嘴之乎者也的虚伪。   这时候,垂下的王帐门帘忽然一开,里面走出来一道被侍女们簇拥着的窈窕女子身影,娇艳的女子,面容细白,鼻尖挺直,生了一双灰蓝的冰凉眼瞳,像是天边阳光落下时美丽灰蓝的天空,她淡淡地扫过面前剑拔弩张的人群:“两位王爷是打算就在长生天神祭典前厮杀一番,玷污天神么,如果我没有记错,北王,也就是我们的右贤王殿下还是大巫王,这点规矩都忘了?”   长生天神祭奠的前后数日,皆不得见血,见血即是辱神,会被各个部落群起攻之。   隼钦宁看着从王帐里出来的美人儿,金银妖瞳微微眯起,含笑一抬手,示意所有人都收回了手里的刀剑。   “旭旭,许久不见,你果然出落的越来越美丽了。”他沙哑的嗓音说出赞美的话语,听着异常的真挚。   旭旭看了他一眼,神色却有些复杂,只是淡然地垂下眸子,朝着他点了点头,又朝着隼摩尔微微一笑,转身又回了帐篷。   隼摩尔抱着胸,讥诮地看着在大公主那里被冷遇的隼钦宁:“呵呵,真以为所有人都看不出你的虚情假意么?”   说罢,也不等隼钦宁回话,转身便潇洒地转身领着自己的人马离开。   隼钦宁拦住了自己身边脸色阴沉遇上前的卫士们,一双妖瞳落在了楚瑜纤细的背影上,扯了扯唇角。   楚瑜似能感觉背后有人看过来,忽然转头淡漠地看了他一眼,明丽的眸里不见丝毫惧色,只见幽冷和讥诮。   隼钦宁兴味盎然地沙哑轻笑了起来:“呵呵……。”   ……   是夜   “你真的确定三爷真的在这里?”水曜满脸不爽又别扭地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衫,他容貌妖娆,此刻特意穿了一件女人的衣衫陪着楚瑜躲在一处大帐不远处的小帐边上。   那大帐里一片纸醉金迷,乐声悠扬,皆是各部族的首领们在里头聚会。   楚瑜墨玉眸里有些阴翳,轻哼一声:“你要是不信,可以不来。”   “可你为什么不叫三娘或者……。”水曜不服气地道,想了想,还是没继续说下去。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她们是女人,不知道你骚起来,连女人都不如。”楚瑜盯着前面,心情阴沉,没兴趣应付他。   “你……。”水曜妖娆的眼角一挑就想发火,却被楚瑜一把捂住了嘴,趁着人不注意,就往隼钦宁的帐篷方向拖去:“走!”   ……   帐篷里灯火摇曳。   一道人影懒洋洋地斜靠着软枕,似笑非笑地对着坐在自己面前的白衣人说话。   “白,你手下的人,还真是有趣,年纪不大,胆子不小,你说我是将那轻狂的小子头砍下来呢,还是让马儿撕裂他的身躯,不过说来,他有一双不下于你的漂亮而迷人的眼睛,若是挖出来泡在药水里也很不错,不是么。”   白衣人垂着眸子,正端着碗送到自己的唇边,忽然抬起眸子,对着他微微地勾了下唇角,他的笑容清冷而惑人,一贯幽深莫测的眸子忽然似染上了惑人的笑意,诱得隼钦宁忍不住就想要靠过去。   却不想,白忽然一抬手,手上的药碗劈头盖脸地直接“砰”地一声砸在了他的头上,药水稀里哗啦地流淌了隼钦宁满面。   ------题外话------   ==到一百票儿,有二更哟。   ==hoho我记得好像有人说过想要看三爷眼含水光,娇不胜衣喘息着的样子……( ) ☆、第十六章 绿帽子   隼钦宁一个激灵,梭然站了起来,抬手利落地用东西擦去自己满头的药水还有那些药水里试图往他皮肤里钻的诡异活虫。   “白!”他看了眼白衣人,却见对方眸光里寒光陡现,森寒无边的逼压之感迎面而来,隼钦宁僵了僵,几乎下意识地退了两步。   但随后他却见白衣人神色淡漠地闭上眼,那种被全然蔑视的感觉让隼钦宁异色的妖瞳里闪过怒意,但脸上那种被腐蚀一般的痛意让他不得不压下心头怒意,愤怒地掀了帘子出去处理。   “看好了人。”   “是。”门口的侍卫恭敬地颔首。   隼钦宁一离开,白衣人便低低地咳嗽了起来,他闭了眼,脸色略有些苍白地靠在身后的软枕上。   空气里一片静谧。   好一会,他方才缓缓开口,声音幽凉如水:“既然来了,就进来罢。”   帐帘子缓缓地被人掀开,门口站着一高一矮两道人影,而门口的侍卫却仿佛睁眼瞎一般,任由两道人影进了帐篷。   水曜一看坐在华丽大食地毯间的白衣美人,不禁一阵激动起来,也再顾不得自己身穿女装的‘委屈’,上前就单膝着地行礼:“主上!”   他们找的好苦,终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王!   琴笙看着水曜,略略点头,声音有些疲倦的温和:“这些日子辛苦了。”   水曜眼里隐着激动,刚要说什么,却忽然听得自己身后传来楚瑜冷淡的声音:“水曜,你先出去,我有些事儿要和你家主上谈一谈。”   水曜一顿,却还是顺从地起了身退了出去。   他虽然也有很多想要问自家主上的,但是他也分得清楚轻重缓急。   看着水曜依言离开,琴笙琥珀色的妙目里闪过一丝幽光,看向楚瑜微微一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越来越像个掌门了,能让他们听话不容易罢。”   楚瑜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走到了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墨玉一般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他:“总不比千里寻夫难。”   琴笙略一顿,抬起妙目静静地看着自己面前一身赫赫人打扮的人儿,目光如有实质一般从她脸上缓缓掠过,声音不自觉地温柔下去:“小鱼,你瘦了,黑了。”   也变得更坚强了。   他轻叹了一声,略带了一丝涩意。   楚瑜却忽然略一屈膝,在他面前蹲了下去,从怀里掏出一把精致却没有完工的木梳,手掌微开,将手放明丽的眸子里闪过锐色:“告诉我,为什么,我等你一个答案。”   为什么不声不响地就离开,为什么明知道她似火煎,那些奔赴贺兰冷月冰原的日夜里每一刻都是煎熬,还要竭尽所能地维持冷静,去面对所有的旨意与挑战,他却还是不声不响地,不留一字地离开?   为什么就算当时若不得已,但以他的能耐明明可以留下线索,让她能追寻他的踪迹,不必夜里失眠都是他散去无影踪的噩梦,他却不愿留下任何线索,任由他们茫然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打探他的消息。   是的,不愿。   曜司有他们的特殊联系追踪方式,他却不曾启用。   他不是轻狂的人,为什么!   太多的为什么,让她辗转反侧,夜难成眠,相思煎熬,如今她要一个答案,一个能说服她的答案。   否则她绝不轻易原谅。   琴笙一顿,看着面前的容颜俏丽,眸光冰冷却又隐着火焰的炽烈与锐利,像那一尾悠哉的慵懒小鱼儿,终于从深海里浮出了水面,露出她华丽漂亮的尾鳞,尖利的锐齿。   他最美丽的鱼儿,仿佛要跃出龙门一般,散发着明媚而耀眼的光华。   他抬手,轻轻抚摸过她的眉眼,若是可以,他依然希望她仍然只是他捧在手心的那一尾慵懒娇俏的小鱼儿。   “鱼,你不该这时候寻来的。”他妙目幽暗而晦涩,凝望着面前人儿的眉眼,轻声叹息,仿佛带着无奈,却又隐着喜悦。   楚瑜心凉了凉,有些艰涩地扯了下唇角,深深地看着他的妙目:“你我时隔这些日子不见,这就是你想要与我说的话么?”   她闭了闭眼,忽然一抬手,摸过那只扔在角落的银碗,送到他面前,冷声道:“告诉我,你在喝什么,这是什么东西?”   琴笙瞳孔略一紧,下意识地就想要抬手拍掉她手上的东西,厉声道:“放下!”   楚瑜却忽然站了起来,唇角勾起讥诮的笑:“怎么,这玩意儿有毒是么,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元毒之体?”   琴笙蹙眉,妙目微眯,似有幽深莫测的浓雾笼在琥珀眸上:“乖,小鱼,把那东西放下来。”   下一刻,楚瑜却退了几步,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冷道:“水曜,进来。”   门帘子一掀,水曜便走了进来,他一直在外头警戒,一进来便觉得圆帐里气氛不对。   他习惯性地看了自家主上一眼,只见琴笙神色淡淡,目光却有些阴郁,看不出喜怒,只是一双妙目看着他,让人心惊。   楚瑜却面色冰凉地道:“去给你家主上把把脉,看看他是不是吃错药了。”   水曜闻言,心中一惊,看向琴笙,果然见他神色有些太过苍白,眼下还有一圈不是太明显的暗青,衬着他潋滟的唇色,让琴笙的容貌看起来多了一份阴郁惑人的艳色,却让水曜不禁心惊。   “主上……。”水曜上前几步在琴笙面前跪下,要去为琴笙把脉。   琴笙却妙目一眯,眸子里的幽雾弥散开来,一双锐眸子里锐色陡现,无边的压迫感如银瓶乍裂,危险感迎面逼迫而来。   水曜瞬间就僵住了,几乎下意识地做出闪避的动作,几乎一屁股坐在地上,哪里还敢再伸手去为琴笙把脉。   楚瑜大大的墨玉眸里寒光乍现,忽然将手里的碗朝着水曜扔了过去,厉声道:“水曜,给你主子把脉!”   水曜犹豫了起来,却在接住了那只碗,闻言上面的气息时,脸色微变,抬起眼看向琴笙:“主上,请您让属下把把脉。”   琴笙只淡漠地扫了水曜一眼,随后看向楚瑜,对上她锐利的大眼时,却垂下了长睫,淡淡地道:“小鱼,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回去罢。”   话音刚落,楚瑜便听到圆帐外远远的传来赫金人的声音:“北王殿下!”   隼钦宁沙哑惑人的声音也帐子外响了起来:“嗯。”   楚瑜他们都是有武艺在身之人,所以还隔了大老远就能听见了敌人的声音。   水曜一惊,立刻压低了声音道:“我先出去应对。”   说罢,他将那碗收好,身形一转,迅速地退出了帐子外。   楚瑜眉心一拧,看着琴笙平静淡然的面容,长长的睫羽在他苍白的容貌上落下幽幽莫测的阴影,她忽然生出一种自己像是有些不太认识面前之人的错觉。   那种感觉让她心中发凉,那些凉意渐渐酝酿成怒火,她忽然冷笑了起来:“三爷,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右贤王是个荤素不忌,只对美人感兴趣的巫王,就你这副姿容,不要说女子动心,就算是男人也能迷惑罢。”   她几乎口不择言。   琴笙眸光微寒,却唇角微抿,神色依然平静慵懒。   楚瑜眼底却闪过锐色,忽然上前几步,单膝在他面前跪下,一把握住他的玉骨搁在自己的左边心口。   掌下的熟悉的柔软让琴笙梭然一僵,他几乎下意识地绷紧了背脊。   楚瑜却弯了大大的漂亮墨玉眸,几乎整张脸都凑压到琴笙的面前,一脸无辜轻声道:“琴笙,你了解我身上所有的部分,我的心,我的身体,可我也同样了解你的所有表情,所以……我来猜猜看,你刚才在生气,是因为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对么?”   琴笙看着面前那张熟悉的面容,她粉嫩的唇一张一合地轻轻说着刺耳的话,却莫名地诱惑,眼底幽暗的金光微现,但最终他还是垂下眸,别开脸,淡淡地开口:“鱼……。”   楚瑜却忽然抬头,松开了他的手,却忽然扯住他的长发,趁着他吃痛略低头的一瞬间,蓦然近乎粗鲁地吮上他的唇:“唔……。”   琴笙身僵若木石,呼吸梭然粗重起来,眼底阴翳霸道的金光陡现,几乎下意识地便要夺取主权,将面前的人儿压在身下,恣意地吞噬她那娇嫩的唇瓣。   但是下一刻,楚瑜却忽然抬手大力地一把按在他胸膛上,将他硬生生地按在软枕间,低着头,一双妙目里盈满了幽幽的水光,轻喘着,笑得有些狰狞:“笙儿,你要是给你小姑姑我戴了绿帽子,哪怕是个男人,小姑姑我一定会让你悔不当初!”   话音刚落,楚瑜便能感觉掌心下胸膛略僵了僵,她愣住了,抬起眸子几乎不敢置信地看着琴笙:“你难道……。”   她抬手干脆地就要去解他的腰带。   只是……   “人已经过来了,不能再等了,必须马上……走。”水曜一看那圆帐里的情形,对上琴笙森冷的目光,他脸色瞬间绿了绿:“属下……不是故意的。”   但是,他的爷啊,他的娘啊,这他娘哪里是……亲热的时候啊!   楚瑜却忽然站了起来,松开了琴笙,转身就朝水曜走了过来。   水曜才松了一口气,却忽然见楚瑜面无表情地抬手一把扯过他的腰带,竟将他一把打横抱起。   ------题外话------   系统:你的好友,小鱼攻已经上线,掉落技能——扒裤子。   琴笙:本尊能说什么,本尊应该说什么……   宫二狗:我喜欢,够主动。    ☆、第十六章 情敵見面   水曜整个人被楚瑜扛起来的时候,是……懵逼的。   他一脸茫然地低头看了下地面,发现自己看见了楚瑜纤细的腰肢和翘起弧度漂亮的臀线,然后是……自家主上那张阴沉得能淹死一万头狼的同样漂亮的脸蛋。   他忽然觉得有点眩晕,不知道是因为看见楚瑜细腰"翘臀"还是因为自家主上的脸。   他张了张嘴,几乎不可抑制地发出一种声调诡异惨叫声:“啊~放~我~我~不~是~故~意~放~放~放~放~我~下~下~。”   水曜觉得自己是在尖叫,但是理智让他的身体下意识地将喉咙里的声音压到了最低,最后发出来的声音非常像——   “哎,你们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没有,好像是猫在叫春。”   “猫,那大食来的金贵玩意儿也就是旭旭大公主那里养着了罢。”   “艹,那破东西天天到了春夜里就叫春个不停,难听死了,还不如狼嚎!”   “就是……。”   远远地传来了赫金人守卫们的说话声,让水曜硬生生地把所有的声音都咽了回去。   “别乱叫,一会让人看出破绽来,我让二娘收拾得你三天下不了床!”楚瑜不耐烦地扯紧了他的腰带,免得他挣扎的时候掉下去。   虽然她有内力,能扛起比自己还要重许多倍的男人,却不代表这些扛着人是一件舒服的事情。   她转身冷冷地看了眼依然保持着被她按在软枕间那个姿势的人,明丽凉薄的眸子对上他那双金光幽沉的眸子:“我先回去了,三爷好好想想,应该找一个什么样的理由解释您的行为。”   说罢,她直接掀开了帘子将水曜扛了出去。   琴笙看着那帘子落下,遮了她窈窕的背影,琥珀色的眸子似渐染夜色,深邃如沉海,烟波浩渺,幽影不明,眸底似有异兽游过,仿佛随时会破海而出,狰狞相显,吞噬撕裂所有的一切。   他慢慢地收紧了自己的手,几乎捏碎手上的软枕。   好一会,他才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将身体放松,神色有些莫测靠在软枕里,指尖轻轻地敲打着桌面。   而这头楚瑜晃出了圆帐外,摸出一个小盒子,把药粉在空气里撒了出去,随后扛着水曜迅速地往外走。   守卫们原本有些面无表情的僵木脸孔慢慢地恢复了正常,只是脸色有些惨白,他们身形晃动了一下,有些茫然地互相看了一眼,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水曜乖巧地安静地被扛在楚瑜肩膀上,然后在她肩膀上发抖,脸色惨绿,满脑子嗡嗡嗡地只盘旋着一个词——“完了,完了,我要死了,主上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以至于他忽然感觉有一只手在拉扯自己衣襟的时候,才忍不住尖叫:“啊——你在干什么啊!”   楚瑜一把捂住他的嘴,没好气地冷道:“闭嘴!”   “什么人,扛着什么东西!”一道厉喝响了起来,同时火把也晃荡了过来,将他们所在地照得一片灯火通明。   两人动作齐齐一顿。   水曜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周围冒出来了不少赫金人的侍卫,而且看服饰打扮应该是赫金人的右贤王,也就是北王隼钦宁的人马。   楚瑜把水曜直接扔了下来,顺带将他推到了自己身后,看向围住他们的人,笑了笑:“啊,真是抱歉,好像来错了地方。”   隼钦宁的侍卫们一看,但见一身华丽女装的娇艳‘少女’正拉着自己的衣襟,一脸‘娇羞’地躲在娃娃脸的少年身后,他们脸上不禁露出了然的邪笑来。   “他娘的,你们是什么人,不知道这里是我们巫王殿下的禁地么,居然敢到这里来撒野,把那小娘们交出来。”   水曜那张娇艳的脸孔一看就不是赫金人,细皮嫩肉,分明是中原女子的模样,那副失魂落魄扯着衣襟的样子瞬间让男人们都起了邪心。   楚瑜大眼里锐光幽闪,站了起来,手也摸上了自己腰间的刀:“我们是左贤王殿下的客人,你们要留下人可以,先问问我手上的刀,再去问问左贤王殿下。”   一群如狼似虎的侍卫们闻言,顿时一僵,面面相觑,其中又有人暗言确实在白天见过楚瑜跟在隼摩尔身边。   此时,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这是在做什么?”   一众侍卫立刻让开一条路,让隼钦宁领着一群黑袍巫师们走了进来。   隼钦宁棱角分明略显削瘦的面孔上还沾染了水渍,他妖异的眸子掠过楚瑜,忽然微微眯了下,闪过一丝危险的光:“是你?”   他对面前个子不太高的少年有些印象,应该就是曜司里的领头人物之一,也是那个令琴笙一言不合,抬手就用那药砸了他满头的对象。   楚瑜看着隼钦宁,简直是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她冷笑了一声:“见过右贤王殿下,或者我该唤您巫王殿下,还是南王殿下,听说您的巫蛊手段真的很是了得,很是能蛊惑人心,让我这么个外乡人都如雷贯耳,什么时候能露一手?”   她近乎无礼,将隼钦宁看成卖艺人的口吻让隼钦宁身边的巫师们都愤怒了起来。   只是隼钦宁却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他金银异瞳上下打量了一下楚瑜,似笑非笑地道:“本王想我们也算交过手,本王一直都很好奇能护着本王亲爱的弟弟脱离险境的是何等人物,想来就是阁下罢?”   楚瑜见他倒是一点不避讳他派人围杀隼摩尔的事情,便挑了挑眉,也干脆地道:“正是在下,有何贵干?”   隼钦宁看着她那双锐利又明亮的墨玉眸,又看了看她身后一脸茫然的水曜,忽然心情变得不错,他轻笑了起来:“没什么,你们走罢。”   说罢,他一挥手,示意放行。   楚瑜也不去理会周围那些敌视的眼神,转身就走,结果没走两步,一转脸,发现水曜还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她抿了唇角,折回去几步,不耐烦地踢了水曜小腿一脚:“水儿,还不走,等着在这里被人扒光了吃干抹净么?”   水曜这才反应过来,身子一缩,目光却狠狠地扫过将目光盯在他身上的男人们,扯着衣襟赶紧跟着楚瑜离开。   看着楚瑜他们走远,隼钦宁身边的一名戴着兜帽的中年大巫师上前一步,目光阴沉地看着楚瑜离开的方向低声道:“巫王殿下,倪灵大巫师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是被他们这些人掳走,要不要……。”   “不必,倪灵那老东西想要背叛本王,就要有承受噬心扭筋碎心之痛的准备,何况他未必能来得及开口,就已经自裁而死了。”隼钦宁异色的妖瞳微眯,笑容冰凉无情。   “王的巫术天下无敌。”那大巫师闻言,脸色僵了僵,立刻恭敬小心地道。   隼钦宁笑容渐深,一转身向琴笙所在的圆帐而去。   “我王。”圆帐门口的守卫们见他过来,都立刻恭敬地行礼。   隼钦宁淡淡地随口问:“没有什么异常罢?”   他方才去冲洗药物太过匆忙,并没有来的及细细布置,但这里的守卫一贯是最严苛的,应该问题也不会很大。   守卫们立刻道:“没有!”   隼钦宁却忽然顿住了往圆帐里走的脚步,随后转脸轻嗅闻了下空气,神色忽然阴沉了下来。金银妖瞳里似有阴狠的光芒闪过,随后忽然转脸看向楚瑜他们离开的方向。   “我王?”侍卫们看着隼钦宁的表情异样,他们心中都瞬间不安了起来。   谁都知道,这位右贤王最厉害的手段就是巫蛊,又是当年赫金大祭司唯一的亲传弟子,所以有巫王的称号,若是惹怒了他,都会死得极为凄惨。   隼钦宁没有理会他们,只阴沉着脸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圆帐里,看向那依在软枕间的修白身影。   “你见过你手下的人了,你不是答应本王绝不与他们联系么,你是要违背你发下的毒誓?”   琴笙面色淡漠地闭着眼,幽冷地道:“本尊答应你绝对不与人联系,却不代表能阻止他们找上门来,你带着本尊来到大帐的这一天,就应该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隼钦宁愣了愣,目光阴沉地细细看着琴笙,这几乎是自己从在冰原上得到他这么多天以来,他与自己说过最长的一句话了。   这让他原本愤怒的被背叛的心情似乎平复了不少。   “白,你的声音,真好听。”他在琴笙面前蹲了下来,妖瞳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人,却忽然留意到琴笙的薄唇略显得太嫣红和水润。   他并不是个雏儿,忽然瞳孔微缩,抬手就向琴笙的下巴捏过去:“你的脸——。”   只是他的手还没碰到琴笙,就忽然感觉整个手腕一麻,一股子痛意顺着他的胳膊肘蔓延上手臂。   他低头一看,便见琴笙的玉骨手正以一种优美却狠辣的姿势捏着他的手肘一处大穴。   琴笙甚至没有睁开眼看他,只漫不经心地道:“就算没有了内力,本尊要你死,也并不难。”   “你就不怕本王把你的手脚都打断?”手臂的剧痛却让隼钦宁妖瞳里泛出异样的光,他恍若不觉痛楚一般。   琴笙微微睁开了眸子,他甚至未置一词,只是唇角浮起清冷莫测的笑:“好。”   隼钦宁对上他幽暗如深渊的琥珀眸,却只觉心头不寒而栗僵,好一会,他才沙哑地笑了起来:“我怎么舍得呢?”   他顿了顿,又盯着琴笙不甘心地低声问:“那个小子真实姓名叫什么,可是金曜,听说他一直都是跟随伺候在你身边的爱将?”   琴笙闭上眼,收回手,如老僧入定一般地打坐。   隼钦宁看着他白皙的脖颈,忽然很想摸上去,却最终硬生生地收回了手,又坐在了他的对面,摸了一只酒杯,倒了酒慢条斯理地品了起来。   也不知是在品酒,或者品人。   只是每次目光落在琴笙的唇上,他妖异的瞳里闪过纷杂的冷光。   ……*……*……   “我要被你害死死了……要被你害死了……。”水曜拉着自己的衣领,一脸失魂落魄地在路上走着。   楚瑜却置若罔闻,只低头盯着自己的手。   “我要被你这条咸鱼害死了,呜呜!”水曜妖艳的脸孔都有些扭曲:“你要是早点走,就不需要拉着我打掩护啊!”   他并不傻,也大约知道楚瑜为什么拉着他穿女装,还把他扛起来。   可是……   “就说了让你快点,快点,那妖人的地盘布置了重兵防守,他一回来咱们就得正面撞上,你就算饥渴,也好歹等咱们把主上救出来罢,这下可好了,你要还我清白!”水曜一想起琴笙看他的眼神,就几乎恨不能把自己掐死,不,把这条咸鱼掐死。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楚瑜当着自家主上的面做这种事,是故意的!   楚瑜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忽然幽幽地道:“他……的内力呢?”   水曜:“你是故意的吧……!”   楚瑜却忽然抬起脸,目光里都是寒意和复杂:“三爷,他没有内力了!”   水曜梭然瞪大了眼:“什……什么……么……!”   ------题外话------   ==嘿嘿~·230票儿会有二更哟~三爷的贞操在和大家打招呼。   T( ) ☆、第十七章 复杂 二更   “刚才我压过去的时候,他身上几乎没有任何一点能抵抗的内力。”楚瑜抬起手,轻声道。   所有的武者都不太喜欢别人触碰自己的身体,都有自己身体习惯性的防御机制,尤其是琴笙这样修为已甄化境的武者,五感比寻常人要强悍敏锐外,身上更有内劲罡气游走经脉护体,防备出其不意的袭击。   但是刚才她忽然出手,若是以前,除非琴笙纵容,她几乎不可能直接拿住他。   可方才,她很顺利地拿住了他,是他的纵容,还是他根本没法子躲开,她能分辨得出来。   “这……这怎么可能!”水曜瞬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样跳了起来,近乎愤怒地瞪着楚瑜:“你……你那一定是错觉!”   楚瑜看着他铁青的脸,又看向远处夜空里的一轮圆月,幽幽地道:“我也希望是错觉。”   多希望一切都是错觉,睁开眼,天亮时。他依然拥着她在云州的春花秋月里依被同眠,甚至依然是那个傲娇又任性的少年,要她拥他入怀才能安眠……   她会细细地数着他的睫毛有多长,嗅着他身上的淡淡冷香,懒得不愿起床。   水曜看着楚瑜的眼,只觉得里面倒映了一轮沉浸在水里的明月,黯然而寂凉。   他忽然什么责怪的话,都说不出口。   两人静静地在草原上站了好一会,楚瑜忽然再次淡淡地开口:“回去之后,可以将我们寻到三爷的事情给大家透个底,单先不要把三爷内力全无的事情透出去,免得引起人心慌乱。”   水曜没有多想,只微微颔首:“是。”   他们一回到自己的营地,唐瑟瑟便和霍二娘一起迎了上来:“怎么样?”   水曜一看见霍二娘,又瞬间红了眼圈,忍不住“嘤嘤嘤”起来。   他娘的,不管三爷有没有内力,这都一点不影响他以后的会被三爷穿小鞋整死的事实啊!   霍二娘一看水曜那小模样,一脸浓浓的委屈地看着她,眼角一跳,便迎了上来:“小心肝,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又演上风骚了?”   自从琴三爷出事,水曜已经很久没有卖弄风骚了,如今这般不遗余力地发挥起来,莫非是琴三爷是真找到了?   水曜呜地一声就投入了霍二娘的怀里,虽然他比霍二娘高了不少,但是一点不妨碍他把脸埋进霍二娘的大胸部里,一边抬手捶打她的胸口,一边忧伤地哽咽:“嘤嘤嘤,演你的个大头鬼。人家要死了,要死了啦,夭寿哦!”   得,这小妖精熟悉的口头禅都出来了,看来三爷是真找到了,楚瑜今儿没有看错人。   霍二娘胸部被捶得有点痛,赶紧伸手抓住他的爪子,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瞥见他女装的衣襟破碎,这么一松开拉着衣襟的手,就能看见大片白皙的胸膛,甚至那一点娇稚诱人的薄樱。   霍二娘顿时咽了咽口水,伸手偷偷捏了他胸口的薄樱一下,软了口气去哄:“乖,这是怎么了?”   水曜被她吃了豆腐,恼恨地抬起水汪汪的妖娆狐狸眼瞪她,捂住胸口气急败坏地咬着唇:“你还吃我豆腐,你就恨不得我死了才好,我都要被你家那条咸鱼害死了!”   说罢,他一扭水蛇腰,嘤嘤嘤地转身捂住脸就走了。   “小水儿,到底出什么事儿了!”霍二娘见水曜真是哭得伤心,不禁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转脸看向楚瑜:“他被人强了?”   楚瑜挑挑眉,不可置否地扯了扯唇角:“算是罢。”   霍二娘闻言,蹙了蹙精致的眉:“我先去看看他,一会就回来。”   一边的唐瑟瑟面无表情地朝着霍二娘摆手:“赶紧走,赶紧走,你床上那位,辣眼睛。”   “呵呵,那叫情趣。”霍二娘笑得一脸诡秘,随后转身离开。   楚瑜看了眼唐瑟瑟,叹了一口气:“去把咱们的人都召集一下,我与大家说些事儿。”   唐瑟瑟看了眼身边跟着一名唐门弟子,让他去传信,她则是看向楚瑜:“可是掌门寻到三爷了?”   楚瑜顿了顿,淡淡地颔首:“是。”   她又看向唐瑟瑟道:“不过我们还不能马上将三爷带回来,还有一件事,就是从今日起瑟瑟你的名字就是楚玉了。”   这里没有外人知道瑟瑟的真实名字。   唐瑟瑟一愣:“楚玉……。”   玉意通瑜,瑜亦是美玉的意思。   她随后颦眉:“掌门的意思是……?”   楚瑜弯了明丽的眸子:“没错,从今日起,你会是唐门的掌门。”   ……*……*……*……   “怎么样,小唐可是寻到了你的美人?”圆帐里,隼摩尔一边擦着自己手里的刀,一边看向从外头走进来楚瑜,眸光有些异样。   “看来殿下也听到了昨夜的动静了,右贤王可有找你的麻烦?”楚瑜倒是淡定,在隼摩尔旁边的桌子上坐下。   她原本也没有想过能瞒他。   隼摩尔笑了笑:“昨夜那一场动静可不小,风流事儿从来都是人人都爱听之事。”   “但是你我都知道我不会那么无趣到右贤王的地盘上去演给他看。”楚瑜捧着茶杯,轻品了一口奶茶。   随后,她干脆地承认:“没错,我确实寻到我爱人的踪迹,正是右贤王带来的美人。”   楚瑜的坦率让隼摩尔兴味地挑眉:“哦,隼钦宁对那美人看得极紧,听说昨日的事情之后,他派人里三层、外三层把他休息的圆帐都围了起来,看来你的妻子应该生得极美,可要本王帮忙?”   楚瑜却抬起眸子看着隼摩尔,正色道:“若是大王想要帮我,我只有一个要求——替我保守我来寻妻的秘密,其余的事情我会自己解决。”   隼摩尔一愣,随后了然:“本王明白,不会随意妄动,打草惊蛇,毕竟那是你和隼钦宁的恩怨。”   中原人不是说了——杀父之仇等同夺妻之恨。   他能理解小唐的想法。   “但是,只要有用到本王的地方,不要客气,本王能平安脱险,也亏了你们!”隼摩尔朝着楚瑜,银灰的眸子里闪过爽朗诚挚的笑意。   楚瑜见状,也不客气,只抬手抱拳:“也许以后还真有仰仗您的时候。”   隼摩尔含笑一拍她胸口:“都是兄弟,不要客气!”   楚瑜顿了顿,忍耐下揉胸的**,随后笑了笑,有些心不在焉:“是了,不知能否问一问,您与隼钦宁的关系,我看着你们像是有些……血缘牵绊?”   隼摩尔脸色爽惬的笑容阴郁了下去。   楚瑜察言观色,便道:“若是这问题触犯了什么禁忌,您就当我放了个屁罢。”   楚瑜说话那干脆劲让隼摩尔有些想要笑,神色倒是又恢复正常了不少:“这没什么不能说的,不少人都知道这其中的缘由,我与他确实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只是我赫金人一贯视双生子为不详,他生出来的时候双眸异色,原本是要被溺杀的,但母亲不舍,便将之送给了当时的大祭司抚养,大祭司说他是天生的巫者,就一直留在了身边。”   再然后,也不外是那被留在大巫师身边的孩子,渐渐长大,也吃了不少苦头才活了下来,而自己的孪生弟弟却好好地在父亲与母亲的关爱下过着阳光灿烂的日子,与他的艰苦岁月形成鲜明对比。   一母同胞,弟弟天生拥有部落的继承权,是天生的王者,而哥哥却是个见不得人让人忌惮的巫师,巨大的落差产生的嫉恨让哥哥不顾一切地攫取权力,也不断地挑衅与迫害自己受宠的弟弟,最终十年前那一场与汉人的战争里。   他们的父母双亡,弟弟认定了父母的死是因为哥哥在其中动了手,两人彻底地决裂。   而在那一场大战之后,弟弟继承了父亲南王的部落,哥哥则是趁机归拢了那些被汉人打散、打残的部落,自己也称了王。   眼看着双方夺可汗大位的冲突一触即发,而赫金人又一贯崇尚强者,当时王帐世子年幼,又无力平服其他部落。   反而是当初也不过是个少女的旭旭大公主亲自出面,一介女儿身却力挽狂澜,又给双方重新册封加封了南王与北王,也就是左右贤王的名头,才让双方勉强答应维持和平到世子长大。   楚瑜听着,忍不住挑了眉,有些迟疑地问:“当初在冰原上狙杀骠骑少将的人,是……你的父亲?”   隼摩尔一顿,神色里闪过一丝痛色,握紧了手里的刀,随后平静了下来:“是,他是被汉人当了枪使,他以为只要听从了汉人大营的吩咐,就能活着回到赫金,只是却没有想到汉人既然能要他们自己人的命,又怎么会放过他。”   他并不奇怪楚瑜会知道这件事,当年的骠骑少将领着天鹰大营被称为魔神之鞭,抽打着赫金人的自尊与土地。   “不过我想父亲并不会后悔,他用他的生命将魔神之鞭封印在了冰原之上,换取了我们赫金人最后的喘息之机。”隼摩尔淡淡地笑着,笑容里甚至带着自豪。   楚瑜看着他,微微扯了扯唇角,有些复杂地垂下眼,再次慢慢地喝杯子里的奶茶:“您与我说这些,就不怕我会多想么,毕竟我是汉人?”   隼摩尔却看着她,锐利的鹰眸里却带着一点异样的深沉:“你会么?我赫金人与你们汉人确实曾有国仇家恨,但战场之上,不过成王败寇,何以言恨,正如我虽然庆幸那位骠骑少将之死,但亦不得不赞服当年的魔神之鞭的可怕与可敬。”   楚瑜一顿,看着隼摩尔,神色有些复杂地哂笑:“不过成王败寇,何以言恨。”   只是不知道你们若知道琴笙便是当年的魔神之鞭又会是个什么心情。   隼摩尔见状,忽然伸手轻轻覆在楚瑜的肩膀:“现在是和平的时期,我虽有一统草原的野心,却从不想挑起生灵涂炭的战争,只要汉人不践踏我的子民,我绝不会对汉人出手,尤其是在我认识了你这样的兄弟之后,才知道汉人并不是只有奸诈卑劣之徒,也有如小唐你这样不畏艰险的重情之人。”   楚瑜倒是没有注意他看着自己的深邃目光,只有些心不在焉地笑了笑:“殿下谬赞。”   说话间,忽然见达利汉匆忙进来,对着隼摩尔一抱拳,神色阴沉地道:“殿下,右贤王邀请您去日湖打猎。”   “隼钦宁邀请我去打猎?”隼摩尔银色的眸里闪过锐利的光。   “是,他还点名邀请您的客人小唐少东家。”达利汉看向了楚瑜。   隼摩尔看向楚瑜,随后挑了眉:“看样子,他是盯上你了,若是本王没有猜错,昨夜你们可能打草惊了蛇,他多少有些猜测到你的来意了。”   楚瑜一顿,笑了笑,大眼里闪过冰冷的光:“没有关系,我也有许多事要请教请教右贤王。”   说来,她还很是好奇,这位右贤王,到底知道了多少关于琴笙的事。   到底是将他当做寻常的美人,见色起意,又或者是……就是冲着他这个人来的?   若他知道琴笙是曜司之主,真实的身份,那么苏千城甚至宮裡的人又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题外话------   你们好给力啊~么么哒,明天考虑要让三爷被欺负一下~嗯,抵抗不了小鱼才好~O(∩_∩)O( ) ☆、第十八章 同为绿帽子党   日湖边,风儿悠悠地吹过,悠扬的乐声伴随着宛如吟颂的空灵歌声飘扬开来。   楚瑜听着那奇异的歌声,忽然间只觉得神思有些恍惚。   霍三娘看着她忽然停下了脚步,有些奇怪地看向楚瑜:“怎么了?”   楚瑜恍惚了一下,随后摇摇头,闭了闭眼,再睁开,又觉得眼前清晰了起来,她淡淡地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歌声颇有些特别。”   大约是因为当初琉岛上被宫少宸那混账摆了很大的一道,以至于现在她听到歌声都觉得有些不舒服。   霍三娘眯起了绿眸,扯了扯唇角:“这是赫金人的天神祭歌,也叫做赞歌,由他们的巫师吟唱,与我魔门中的祭歌有点异曲同工之妙,对那些意志不坚定的寻常人有些蛊惑人心的效果,不过是为了让人觉得他们心中敬畏罢的小伎俩罢了。”   随后,她看向楚瑜揶揄地一笑:“按理说你不该被影响的,难不成是因为三爷精神恍惚?”   楚瑜听到琴笙的名字,只不可置否地扯了扯唇角:“嗯。”   她自然是听过这种伎俩的,大约……也是因为心中惦记琴笙,所以才有些恍惚罢。   一行人走到湖边的时候,楚瑜正见着一群黑衣巫师们围成圈,将北王隼钦宁围在中间,人人手持着响铃或者乐器弹奏着。   那空灵奇异的歌声便是从他们喉间轻哼出来。   隼钦宁只是闭着眼,微微仰头,阳光落在他的脸上和身上晕开幽晕,倒是显出一种特殊的神圣之感来。   远处不少赫金人的牧民们跪下,喃喃祈祷着。   楚瑜眯起眼,目光缓缓掠过隼钦宁的附近。   她确实曾经让曜司的人在她离开的下半夜再次试图潜入隼钦宁的圆帐附近,但是却发现对方周围戒备级别提到最高,重兵把守,到她来湖边的时候都没有看见琴笙出过帐篷,而隼钦宁也是在刚才不久之前才出了帐篷。   照着隼钦宁对琴笙看得如此严密的情况,再加上她昨夜才去拜访了琴笙,还给他漂亮的薄唇上留了点印记,隼钦宁不太可能再让琴笙离开他的视线太远。   楚瑜正留意着隼钦宁会将琴笙关在何处时,却忽然感觉自己被人拉扯了一下。   她回过神,正见着隼摩尔含笑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他的身边,对着坐在不远处席位上首的人道:“小唐,来见见我们的赫金人王帐的世子和旭旭大公主。”   楚瑜这才留意到在湖边还设了不少席面,坐了不少一看就是赫赫人部落的许多首领,而最首坐着一个看起来削瘦的华衣少年。   那少年不到弱冠的模样,生得也是深目高鼻,皮肤细白,褐发金眸,皮肤上有点细小的雀斑,看起来并不显得阳光,倒是显得有些孱弱,连着一双本该看起来灿烂的金眸看起来也显得阴郁异常。   见楚瑜看过来,他便眯了眯眼,冷冷地开口:“一个汉人,这是摩尔叔叔你的朋友?”   楚瑜挑了挑眉,在对方眼里看见了对她,不,对汉人的轻蔑和仇视,还有高高在上的虚荣与骄傲。   这个少年和隼摩尔是同样经历了丧父之痛,亲人都命丧当年的战争里,但是成长之后的性子却截然不同。   而她恰好颇为能应对这样的人,她垂下眸子,对着那少年恭敬地一笑:“回禀世子,我不过是个行脚的商人,得了左贤王殿下的青眼,实在不敢自称是左贤王的朋友,这次有幸来到赫金,也为您准备了许多礼物,还望您笑纳。”   她并不打算顶着隼摩尔好友的名头招摇,否则到时候有心人给隼摩尔安上一个勾结汉人奸细的名头,就得不偿失了。   隼摩尔还是清白点,对她们才有好处。   说着,她朝瑟瑟看了看,瑟瑟一挥手,立刻就有曜司武卫们端上两个大箱子。   隼摩尔闻言,只深深看了楚瑜一眼,没有多言。   少年轻蔑地笑了笑:“你们能有什么好东西,不外乎就是一些金银珠宝,玉器首饰罢了,至多加上那些让人看不懂的山水画,还不如我们赫赫一个工匠在首饰上雕刻出图案。”   这位王世子的嘲笑,也让各大部落的首领们露出了愉悦的笑容来。   “哈哈哈……。”   “卖弄风雅的中原人。”   倒是少年身边坐着的戴着华丽的充满异域风情镂金花冠的女子抬起她灰蓝的眸子,淡淡地看了楚瑜一眼,便对着世子道:“那吉尔,来者是客。”   那吉尔看着自己王姐那双如雨后灰蓝天空一般的澄澈幽深的眸子,便安静了下来:“是。”   周围的部落头领们虽然仍然有面带讥诮的,但是大多人也都不再如此肆无忌惮。   楚瑜抬起眸子看向那女子,正对上她的眼,便对她笑了笑:“想来这位美丽的姑娘就是传说里日湖边的明珠——旭旭大公主了,百闻不如一见,今日看到公主的芳容,才觉得漠北明珠的称号应是像您这样的美人才配得上。”   不是她拍马屁,而是在听到旭旭大公主当年的事迹与如今的风采之后,她的真心话。   这样的美人,要嫁给隼钦宁那样心怀叵测的男人,想来婚事也不过是当初为了维持和平的一项妥协。   楚瑜有些同情面前美丽的公主,她用了守护王世子长大的借口拖延婚事上看,就能知道她并不是那么钟情这桩婚事。   赫金人们明显认为楚瑜在拍马屁,不过这个马屁倒是让他们挺高兴的。   “那是自然的。”   “我们的旭旭大公主可不光是明珠,她就像草原美丽的月。”   “中原的女人娇柔孱弱,怎么能和旭旭大公主媲美。”   旭旭大公主倒是只垂下睫毛,掩了她漂亮的灰蓝色眼眸:“客人谬赞了。”   楚瑜笑了笑,示意人打开了那两个箱子。   一个箱子里装满了金银珠宝,但是另外一个箱子里却装着许多精致木雕和石雕的物件,有飞鸟走兽,还有类似小弓弩之类的精巧玩物。   世子那吉尔的目光在看见金银之后很是不屑,但是却在触及另外那只大箱子里的物件之后,瞬间一亮。   很明显他没有见过这些有趣的小玩物。   “中原人,你那箱子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那吉尔傲慢地点了点那箱子。   楚瑜微笑着略欠了身:“这是我们的做的买卖之一,都是些精巧的玩物和器具,供世子您赏玩一二,譬如这木头鸟儿,拉动了肚子下的弦,就会飞。”   那吉尔闻言金眸里的光更亮了,满是好奇,却还是不屑地轻嗤:“荒谬,从来没有听见木头做的鸟儿还能飞。”   “就是,这怎么可能呢?”   “中原人那就是爱满口谎话。”   赫金人的部落头领们也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不禁纷纷嘲笑了起来。   此时,一道沙哑惑人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如果不能飞,是不是把你的脑袋砍下来,小子,在长生天神与世子面前撒谎可是重罪。”   众人循声看了过去,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隼钦宁已经从巫师们中间走了出来,一双金银异色的妖瞳正看向楚瑜。   一直没有出声的隼摩尔眸光骤冷,转过脸冷冷地看向来人:“不过是献上一点有趣的礼物罢了,需要动辄喊打喊杀么,何况,来者是客。”   隼钦宁却看着隼摩尔笑了起来:“本王亲爱的弟弟,你何必这般着急,你的小客人都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   隼摩尔见隼钦宁一双妖瞳里流转着诡异的光,心中便觉得他不怀好意,正要冷说什么驳斥他:“你……。”   楚瑜却忽然开口,含笑打断了隼摩尔:“右贤王说得对,在下这些玩物既然是送给世子的,自然胸有成足,更不敢欺骗长生天神与世子。”   她话音刚落,那吉尔已经毫不客气地扬声道:“好,如果你能让这些鸟儿真的飞起来,本世子就重重有赏,否则就要砍下你那口出妄言的脑袋。”   唐瑟瑟几人闻言,眼神一冷,目光如箭一样射向那座首上骄狂的少年。   倒是楚瑜抬手不动声色地拦了拦他们,看向了一边的旭旭大公主。   旭旭大公主果然蹙了眉,有些不赞同地看向那吉尔:“那吉尔……。”   那吉尔一见自家的大姐的眼神,便有点蔫,却又不肯改口。   隼钦宁目光冷淡地扫了一眼旭旭大公主,与她对望了一眼,旭旭大公主垂下了眼皮,让人看不清楚她眼里波动的光。   楚瑜却将这一幕看在眼底,她忽然笑了起来:“既然世子有兴趣赏玩,在下自然尽力。”   说着,她看向唐瑟瑟,仿佛询问请示一般的模样。   唐瑟瑟略略颔首:“嗯。”   楚瑜方才领着几个唐家弟子上前将箱子里的几种飞鸟和动物都拿了出来,分头走开,准备施展。   而这一幕也落在了隼钦宁的眼里,隼钦宁的目光就落在了唐瑟瑟身上转了好几个圈。   唐瑟瑟似乎也感觉到了有人在看自己,她原本就是了冷倔的性情,哪里是会怕人看的。   她不闪不必地迎上隼钦宁的目光,面无表情地瞪着他。   隼钦宁挑了挑眉,暗自轻扯了下唇角,似有些肯定了自己心中所想,轻嗤了一声:“倒是个胆子大的。”   楚瑜几个将手里的木鸟拿好,在一片兴味的目光下,趁着一阵风刮过,她轻扯了下那木鸟的腹下的机关,抬手一震,那精致的雕刻成鹦鹉的木鸟便“扑啦啦”地展翅飞起。   其他几个唐门弟子手里的各种款式的鸟儿也都全部振翅而起,在往水面上飞扑而去。   湖面上本就栖息着水鸟,此刻忽见有“外来”者,皆纷纷地扑棱着翅膀飞起,惊起波涛涟漪片片。   风起,花飞,鸟舞。   阳光灿烂下,水花晕开五彩的光晕。   美不胜收。   “啊……。”   “哇……。”   一群赫金人的贵族们都忍不住瞪大了眼,惊奇地看着面前的美丽景致,确切地说是看那些飞入鸟群里,真假难辨的木鸟。   几个唐门弟子们看着那些赫金人的表情,忍不住嘲讽地互相交换了几个眼神。   不过是些乡下土包子,眼界太低。   楚瑜的目光倒是都落在了王世子那吉尔和右贤王隼钦宁的身上。   唐门工机巧之事,机关布置都不在话下,何况这些小玩意。   对于那吉尔这种被宠坏的少年,金银入不得他们的眼,但是这些稀罕物事却会对着他们有无尽的吸引力。   她还需要在赫金人的王帐呆上一段不短的时日,用些手段消除这个小子对她的敌意,甚至为她所用是必要。   而她亦发现隼钦宁虽然有些意外的表情,但没有太过关注,他的目光还是落在了瑟瑟身上。   这个发现让楚瑜忍不住讥诮地勾起了唇角。   看来她昨夜的直觉是准确的,这位右贤王大约是明白琴笙的身份,所以才会在她略加暗示下,如此关注瑟瑟这个很可能是她“主子”的女子。   若是隼钦宁早就知道琴笙的身份,那么之前他应该就知道他们这一队人马在寻找琴笙,他一直按兵不动,直到那日忽然对隼摩尔发难,只怕未必只是针对隼摩尔罢。   否则倪灵大巫师就不会一直试图挑拨隼摩尔,试图让他们双方火拼,再隔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了罢。   也正是因为知道琴笙的真实身份,所以对曜司的能力也有所耳闻,才会一直将琴笙看守得那么紧,这也就说得过去了。   那吉尔兴奋地半支起身子几乎压住了他自己面前的桌子,朝着天空伸手:“让它们飞回来,飞回来!”   楚瑜看了眼几个唐门弟子,他们也笑了笑,便都略奔前几步,抬手起来。   众人便见那些飞鸟扑啦啦地在湖面上绕了个大圈又飞了回来,却似正巧落在楚瑜他们几个人的手上。   不过是个回旋装置,但这一手,让赫金人们都忍不住鼓起掌来。   那吉尔已经兴奋地尖叫了起来:“快,快给本世子拿过来,我要玩儿!”   楚瑜一边领着人将那木头鸟儿含笑给对方送去,一边瞥见看着旭旭大公主已经试图让那吉尔安静下来,那吉尔却没有搭理,她眼底闪过一丝讥诮的光,这么个王世子坐上大汗的宝座,要么没几天就被人杀了取而代之陷入内战,若是坐稳了汗位,只怕赫金人会有很长的时间都要衰弱下去。   喜闻乐见。   骠骑少帅秋子非还真没白斩了赫金人大汗的脑袋,而天鹰大营也算没白白牺牲,隼摩尔说他的父王将魔神之鞭封印在了雪原上,又怎么知不是天鹰大营让那最彪悍善战的赫金人南王也跟着他们一起陪葬。   看着那吉尔兴奋地挥手表示给自己赏赐,楚瑜笑了笑,倒是也不客气地收下了。   商人图利,若是不图利,才会让人心中防备。   “果然是好本事,就是听说小唐和你们的护卫都很是厉害,不知是否得幸一见你们的本事。”隼钦宁沙哑的声音忽又阴测测地响起,似笑非笑地响了起来。   隼摩尔闻言,银眸里闪过锐色:“长生天神大祭前后,不允许动武,否则便是亵渎神灵,怎么,你身为巫王却又忘了么?”   方才他一直以为隼钦宁要搞小动作,一直都警惕着,但见楚瑜他们一切顺利,方才放心了点,如今他这是在这里不甘心要再寻衅滋事么?   隼钦宁笑了起来,妖瞳里魅光乍现:“不过是一点小切磋罢了。”   话音刚落,他忽然手上一挥,但见一片乌光携着杀气朝着楚瑜陡然射去。   他骤然出手,而且乌光直覆楚瑜的头、咽和腹部,直接就是致命的杀招,让人猝不及防。   隼摩尔瞳孔微缩,正要勃然大怒,正要甩鞭子袭向隼钦宁,却见楚瑜一把推开他,竟没有闪避那些乌光,反而掉了个背部对着那乌光,整个人却朝唐瑟瑟扑了过去。   他方才发现那些乌光竟然半途掉了个头直扑向了楚瑜旁边不远处的唐瑟瑟。   说时迟,那时快。   危机之下,唐瑟瑟见楚瑜扑过来推自己,她立刻顺着楚瑜推搡的方向骤退,手上却一震,一片银光如天女散花一般笼向那乌光,硬生生地将那乌光挡了下来。   空气里陡然响起一片“嗡嗡”蜂鸣之声,却又似金属碰撞一般地刺耳。   但也就是那么一瞬间,楚瑜避之不及,左边手臂上梭然被那乌光蹭了一下,她脸色白了白,作臂上已经多了一道淋漓血色。   而地面上掉落了一片银色与乌黑。   银色是牛毛细针,而乌黑则是一片黑色的甲虫,密密麻麻,看得人不寒而栗。   “小鱼!”霍二娘几个飞身而来,瞬间抽出了刀剑,将楚瑜和唐瑟瑟挡在身后。   隼摩尔一看,瞬间怒起,一把将鞭子抽向隼钦宁:“混蛋,把解药拿出来,否则老子要你的命!”   隼钦宁善于巫蛊,所用的东西必然有毒。   “啪!”隼钦宁立刻避开,却还是被狠狠抽了一鞭子在肩膀上,立刻也见了血,皮开肉绽。   “王!”他身后的巫师们瞬间都愤怒地也冲了上来。   气氛一瞬,剑拔弩张。   双方又对峙了起来。   隼钦宁看着隼摩尔的目光闪过一丝狰狞阴沉。   隼摩尔的武功是父亲教导,从来都比他厉害。   但也不过片刻,隼钦宁又笑了起来,看向楚瑜,或者说有意无意地看向唐瑟瑟:“本王一时间失手,忘了怎么是好,听说行商者都有些治疗毒物的本事。”   隼钦宁此言一说,便是傻子都能看出他是故意的了。   赫金人们都沉默了下去,冷眼旁观,不过死一个得罪巫王的商人,又怎么样呢?   旭旭大皇女却冷了脸,站了起来:“右贤王,你身为巫王却坏了规矩,这是真准备亵渎神灵么,请将解药拿出来。”   隼钦宁看想旭旭大皇女,目光掠过她蓝灰色的眸子,笑容有些奇异,轻喃:“旭旭,你总是这般识大体和公正无私呢,这么些年过去,你也从小美人长成大美人了,性子倒是不改。”   这种近乎**的话,让旭旭大皇女一僵,脸上浮现出羞恼的红晕来,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倒是周围的赫赫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楚瑜这时候却捂住肩,看了眼唐瑟瑟。   唐瑟瑟会意,抬起眸子,冷冷地看向隼钦宁:“那就不劳烦右贤王了,我的人受这点伤,我也还能照看得了,解得了毒。”   隼钦宁这一次,直勾勾地看着她:“这位姑娘这般能耐,本王可否问一声怎么称呼?”   唐瑟瑟面无表情地道:“楚,楚玉。”   说罢,她看向隼摩尔:“抱歉,小唐受伤,我要带她去疗伤了,先行告退。”   隼摩尔见一贯不甚打眼的少女忽然这般霸气,不禁愣了下,随后蹙眉压低了声音:“你真的可以么,隼钦宁的毒,一向厉害非常。”   唐瑟瑟淡淡地颔首:“我若是不能治,这天下也没有几个人能治了。”   说罢,唐瑟瑟便扶着楚瑜往圆帐处走,一行人都撤了下去。   隼钦宁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随后看了眼地面上的银针,也转身冷道:“本王也要去疗伤了。”   说罢,他也不等任何人说话,径自捂住肩膀离开。   他身边的中年大巫师低声道:“王……果然如飞鸽传书上说的,那位的夫人带着这一队人马在寻找白的下落。”   隼钦宁冷冷地眯气了他的妖瞳:“哼,区区一个中原唐门掌门,会些雕虫小技罢了,今儿就要她折在这里。”   他今日连番试探下来,终于确定了那看起来不太打眼的冷面少女,善暗器,善毒,又被唐瑜这个看似领头的奋不顾身地掩在身后,还姓楚,化名楚玉,就以为他不知道她就是琴笙的女人么!   “反正,连他们自己的中原人都希望她死在赫金,何不顺从天意呢。”   隼钦宁冷笑一声,看着那远处被重兵围在中间的一顶小帐,便大步流星地往那里去了。   却没有留意到楚瑜血落处的草叶慢慢地开始发蔫了下去。   ……   “怎么样,没事儿么,掌门?”唐瑟瑟小心地替楚瑜处理手臂上的伤,看着那鲜血流淌,不禁蹙眉,担忧又愤怒。   楚瑜看了眼自己肩膀上的伤,虽然有些疼,但是并没有发黑,便笑了笑:“不过是苦肉计,迷惑隼钦宁的,他若知道我就是楚瑜,我行动起来就不方便了,倒是你要千万小心了,他以为你是楚瑜,只怕要对你不利,所以能不出帐篷,就不要出帐篷。”   “我明白。”唐瑟瑟点点头,一脸惋惜地替楚瑜包扎好了伤口:“真是的……太浪费这元毒之血了,不知能做多少毒饵了呢。”   楚瑜:“我不想和你说话了,瑟瑟。”   哪里带这样的,这没心没肺的女人,她忽然有点体会到琴笙恼她没心没肺的心情了!   唐瑟瑟却一脸认真地看着楚瑜:“为什么?”   楚瑜无语,最后叹了一口气:“没什么,是了,你让水曜和二娘三娘来一下,我有些事儿,今晚要他们去做。”   “什么事儿,是不是要怼隼钦宁那混蛋?”霍二娘已经大马金刀地带着水曜走了进来。   楚瑜看着自己伤口包扎好了,也没有毒血乱飞了,这才她附耳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霍二娘闻言,脸上瞬间露出一种诡异畅快的笑来:“嘿嘿,好,我就喜欢你这黑心肝的!”   楚瑜笑了笑,眼神却有些闪烁,心不在焉起来。   ……*……*……   是夜   “你还要怎么样,我没伤那个女人一根寒毛!”隼钦宁一边捂住自己肩膀又裂开的伤口,一边气急败坏地瞪着背对自的白色修影。   早知他就不故意为了试探白的反应,将他隐在那长草间的小帐篷里了。   琴笙幽寒似冰泉的声音的响起:“隼钦宁,你要是不想死得太难看,就不要去动她。”   隼钦宁听着他的声音,几乎气笑了,一双妖瞳里闪过愤怒的光:“呵呵,我看你不光心疼她,只怕还心疼你身边的那小子罢,怎么着,看你那愤怒的样子,难不成还真是和那小子有一腿?”   琴笙没有转过身,只淡淡地吐出一个词语:“滚出去。”   隼钦宁深呼吸了一会,盯着他冷漠得让人仿佛永远难以企及的修挑背影,金银妖瞳里闪过猩红怒意,却沙哑地笑了起来,转身轻轻一拂袖,一盏骷髅灯幽幽地亮了起来,一丝芳香溢了出来:“本王若是不出去呢,本王已经忍耐得够久了,本王答应你的事,必然会做到,明儿就给你找个女人过来。”   说罢,他忽然一顿,直接上前一抱,就要抓住琴笙,试图将他推在那些软枕间。   琴笙琥珀眸中一冷,寒光幽暗,身形一动,原是要避开,却忽然耳朵微微一动,妙目一眯,竟忍耐着站定了身形,任由对方将自己一把推在枕间。   他垂下长睫,掩住眸子,面无表情地对着压制住自己的隼钦宁淡淡道:“你想干什么?”   隼摩尔低头,看着身下之人,五官精致如玉,长睫精致,几乎让他目眩神迷,他颤抖着慢慢朝琴笙的衣襟伸出手去。   ------题外话------   ==哦,仿佛写得有点high,有点打不住了,今日到400票,干脆凑个许久见的万更君如何?   小鱼要**那个猫,大概要下一章了。   旭旭大公主这个绿帽子呆的吭哧吭哧的。   小鱼:握手,同是绿帽党。( ) ☆、第十九章 做人要有诚信 (二更)   “白,你知道我想做什么的,不是么。”他抬手抚上了琴笙胸前的衣襟,妖瞳里闪过*的光。   琴笙垂了眸,神色淡漠而平静,整个人宛如浸在幽暗的流水里一般,幽幽淡淡,又似浮云一般琢磨不定。   隼钦宁看着他脖颈下一小片被露出的白皙肌肤,心中又凉又炽热,手愈发地颤抖,明明知道他这般模样是不对劲的,但还是试图去解开他的衣衫。   只是手才碰上他的腰带,却忽然听得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着他属下的呼喊:“王……王……不好了,祭台忽然烧了起来,怎么都扑不灭,您快去看看啊!”   长生天神祭祀的大祭台是每年各个部落出资,出人手花了不少时间修建而成的,意思神圣,这种时候出事,会被视为天降不详的征兆。   隼钦宁一顿,身形僵住了,一双异色妖瞳直勾勾地看着身下之人,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不对来,但对方甚至一个眼神都吝啬于给他。   “巫王殿下!”门外的巫师们又焦灼地唤了起来。   隼钦宁最终还是一咬牙红着妖瞳收回了手,起身向门外大步流星出去。   “给本王把人看好了,若是让人潜进来,仔细你们的狗头!”他恶狠狠地留下一句话,又大步流星地跟着那些巫师们离开,但也留了好几个擅长药理的巫师留下。   幽凉的风从帐帘外钻了进来,似吹散了一些圆帐里靡靡的气息,也带来一点暗夜里里草木的凉香。   琴笙慢慢地坐了起来,略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襟,忽然开口:“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   一道人影忽然鬼魅一般地从圆帐之上落了下来,正正地落在了他的面前。   楚瑜低头看着琴笙,大大的墨玉眸里一片冰凉:“我怕进来,打扰了你和他。”   琴笙抬起眸子,看向楚瑜,略挑了修长的眉,淡淡地道:“你明知道本尊不会。”   楚瑜看着他,有些人就算仰望你说话,甚至跪着,却永远让人觉得他在俯视你,神色似在宠溺无理取闹的孩子。   楚瑜忽然觉得心里生出一种无法抑制的火气来,她对着琴笙笑了笑,明丽的眸子弯成两弯天上月儿,粉润的唇抿起笑弧,所有眉梢眼角里的冷意全都散去,依然是之前娇俏灵动的模样:“嗯。”   她已经很久没有笑得这般甜蜜,琴笙一愣,温柔了表情,抬手习惯性想要去握住她的手。   却不想,她忽然提起膝盖,猛然地一下子撞上琴笙的肩膀。   琴笙大约是未曾想到她会对自己动手,也不曾防备,忽觉得肩头闷痛,一下子就被撞倒在软枕之间。   “不会什么,我不知道。”楚瑜立刻抬起膝盖一下子就压在他的小腹上,另外双手梭然按在他的脸颊两侧,墨玉眸里笑意全隐,凝视着那张近在咫尺的出尘俊颜,眸里只剩下凉薄的水光。   “我的男人,一字不留地独自一人离开,我这等下九流的人物,不过求个温饱与安静栖身之处,躺在竹椅子上看蚂蚁搬家,蜻蜓振翅,都能津津有味地走完今生,最讨厌与麻烦牵扯,最讨厌动脑经,可我男人却给我挖了一个那么大的坑,逼着我千里寻人,还得动脑子,大神,你说说看,他到底有什么理由逼我到如此兵荒马乱的地步?”   她鼻尖抵着他的鼻尖,慢慢地一字一顿地说来,呼吸轻轻地喷在他的唇间,字句都冰冷又满是自嘲。   压在他小腹上的膝盖却在慢慢地用力,像是要将他的内脏挤碎似的,然后,她的膝盖却开始一路慢慢地顺着他的小腹向下碾压。   她的眼睛是凉的,声音却是柔软的,就像她曾经依偎在他怀里轻声絮语的时候。   琴笙眼神依然清冷安静,只是呼吸就这么……乱了。   腹部间逼窒的闷痛,和她方才粗鲁的一撞带来的痛楚,却在她掠过自己唇间的呼吸间,在她唇间幽幽的一字一顿的语句里,化成一种奇异的魅惑与火焰,痛至何处,那火焰便慢慢似蔓向哪一处。   他略眯了妙目,静水深流的眸中深处有海澜起伏,似有皎月浮现,细碎的金色光芒漾开在眸间,精致的眼尾略上挑,他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幽幽地轻唤了一声:“鱼……。”   她膝盖下的用力,似感觉到那里的炽热和顽固的昂首向上,他轻抽了一口气,细微而急促的呼吸声在静谧的圆帐里轻轻回荡。   听着他渐渐紊乱的呼吸声,她润嫩的唇翘了起来,带着一点讥诮,一点得意,眼里的冷意渐渐地似带着妩媚与嗔怒的惑人。   他一贯知道自己的鱼儿从来生了一双风情无边的眼眸,宜喜宜嗔,若是湿润起来,他亲手让那双墨玉眸里染上春情与哀求的雾气时,足以能让人想要将她一点点切割,吞噬入腹,最美丽的勾引,便是诱人而不自知。   记忆里的画面让他忽然不想忍耐,抬手想要拉下她的肩,吻上她粉润的唇,却被她一偏头,抬手就轻易地扣住了脉门。   “鱼。”他略颦眉,深深地看着她。   楚瑜膝下依然用力,听着他喘息声里带了痛苦,只是低头望着他的面容,见他容色苍白如玉,颊侧染绯,额间有了细碎的汗珠,目光却渐渐地靡沉惑人。   她抿着唇,指尖轻轻地勾开他的腰带,用了腰带将他的手腕绑了起来,微笑:“你在他的身下,可也是露出这种表情?”   似,一盆冷水淋下。   琴笙妙目里闪过冰冷的光,因那欲念的金光未散,反而显得异常的深邃和危险,他悠悠开口:“鱼,别闹,你不是想听我的解释么?”   楚瑜看着他并没有挣扎,只是他那似暗含警告的话语,让她心下的邪火却稍得有点旺盛,她干脆利落地将他的手腕全都绑了起来栓在一边的灯柱上。   然后,她微笑着一边慢条斯理地解他的衣襟一边道:“谁能困得住三爷,爷要不愿意就直接挣开,这灯柱倒了,外头人都知道我在你的帐篷里,他们冲进来就能救了你。”   她顿了顿,将他的外袍剥开来,又伸手按在他的裤腰上,大眼弯弯一笑:“至于解释,三爷说,我听。”   说着,她抬手就将他长袍一掀,然后顺势将他的裤子给褪了下来。   琴笙望着她巧笑倩兮的样子,妙目渐渐幽邃,到底还是开口准备解释:“我原是打算……鱼?!”   他原本毫无变化的平静表情,却在楚瑜抬手分开他的双腿时,忽然僵了僵:“你在做什么!”   楚瑜指尖慢条斯理地掠过他长腿上的肌肤,微微一笑:“三爷这些日子保养得是越来越好了,这腿上的皮肉真是日渐软嫩。”   琴笙的腿,笔直修长,却并不孱弱,骨骼肌肉每一分每一寸都恰到好处,精致而有力,她见过许多次,都依然要赞一声漂亮。   “小鱼,放手。”琴笙微微眯起妙目,眸子里的光有些阴郁,心中却有了不好的预感。   楚瑜的手一路向下停在他的大腿根,却并不触碰那一团烈火,却双膝一顶,分开他的膝盖。她笑了笑,只是笑意不及眼底,有些凉薄:“我要检查一下你的后面,笙儿。”   琴笙的脸色瞬间一变,一阵青,一阵白,一贯凉薄的眼底火光乍现,强烈的压迫与危逼感直接向楚瑜迎面压去,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话来道:“楚,瑜,你敢……。”   楚瑜看着他脸上的面具瞬间龟裂,仿佛带了狼狈的样子,心情却莫名地好了一些。   她笑了笑,带着一点毫不掩饰的恶意:“是啊,为什么不敢,又有什么不敢呢,你可以叫啊,三爷,你叫啊,把你的奸夫叫来,我就不能够了!”   她忽然压低了身子,压在面前狼狈的美人的身上,鼻尖都凑到他的面前,轻声一字一顿地道:“三爷,我就是讨厌你这种泰山崩塌于面前,却浑不改色的样子,仿佛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要照你的心意前行,而你掌控了一切,我以前总是纵着你,想着你这样儿也挺可爱的,很迷人,然后这一次……不管什么理由我都想让你吃点苦头,怎么办?”   她扯了扯唇角,眼角弯出个凌厉又痞气笑弧,同时对他比了一个手势:“来,你猜猜,这是个手势是个什么意思,三爷?”   琴笙冷眼看着她伸手在自己面前比了拳头,但是却竖起了一根中指的奇怪手势。   他冷眼看着自己腿间跪坐着的女孩儿,他没有打算顺着她的步调回答,只是那手势让他觉得很有点不舒服,淡金妙目眼底一片雾气里,隐约带了一点火气,精致的面孔上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楚瑜却丝毫不理会,只诱惑弯起唇角:“猜中了,说不定我会放你一码呢,爷不赌一把?”   琴笙却慢慢地开口:“鱼,玩火不是你擅长之事。”   楚瑜置若罔闻,却笑得放肆:“我来告诉爷罢,这手势叫——老子操你……大爷!”   说着,她忽然手腕一沉,直接覆向他身后软处,一点不客气地刺了进去。   ------题外话------   小鱼:子曰——做人要有诚信,说艹你的大爷就艹你大爷, ☆、第二十章 拥抱是另外的语言   嗯,这就是做人要诚信了,说艹你大爷,绝对不艹你二爷。   很久以后,楚瑜想起这日月无光的夜晚,不管后来她被自家大神“整”得多惨,都还是对自己的轻狂……不后悔。   因为她是第一次看到那大神的表情,如此精彩,以至于她忽然体会到了一种掌控他人的诡异满足感。   如果她当时照照镜子,大约能从自己的脸上看到一种略有点熟悉的表情,就像——琴笙把她按在身下,由着她哭叫时候,他清淡出尘脸上不太明显的快慰到有些扭曲的微表情。   尤其不能否认,她看着身下大神瞬间脸色就变了,仿佛打翻了调色盘,露出他神智恢复正常之后那张美丽平静的优雅面容上几乎从未露出过出离的愤怒、狰狞、杀气、扭曲,还有——羞耻的时候,她忽然觉得琴笙在这一瞬间变得有烟火气息了,然后自己心里有点暗……爽。   楚瑜想,她大概跟大神相处久了,也被影响得有点——变态了。   “楚——瑜——!”琴笙精致的妙目眼眶瞬间红了一圈,羞辱与羞耻形成了几乎能称为杀气的气息笼在他的眸中,如有实质,似千把锐刀迎面剐来。   楚瑜几乎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想要避开,但是很快她又回过神来,轻哼了一声,心头那一簇火苗又冒出来,她压低了身子,不怕死地凑近身下之人,不去看他的眼睛,只轻吮了下他的耳垂,笑了笑,声音刻意放得柔软到凉薄:“有人调教过我,他说适度的轻微痛苦,会让人更敏感和快慰,爷,你舒服了么?”   这话,她还给他。   反正她作死的事儿已经做了,干脆做到底,这话她可是记得牢牢的。   说着她另外一只手轻轻抚上他的腰肢后侧,手掌摊开,让掌心贴上那里属于男子的细腻柔韧又强健的肌理,那是大神的敏感处,如同挠猫儿的下巴,挠一挠,猫儿便会舒服得不自觉地伸了腰肢,软下去。   她很有耐心地轻抚着,唇也温柔地轻吻着他精致敏感的耳廓。   她没有看见琴笙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的呼吸从之前的粗重变得凌乱和的低柔,带着奇异的隐忍的气息。   他身上的冷香愈发地浓烈夹杂着男子清爽的体息,蔓延上来,让楚瑜眼神有些恍惚,身体里一直压抑了许久的熟悉悸动化作火星,一点点地几欲燎原。   楚瑜僵了僵,这一点变化明显让贴在一起的人感受到了。   “你在报复,嗯?”男人低柔幽雅的轻叹,带着危险*的沙哑,忽然在她耳边响起。   他甚至略侧了脸,狠狠地一口咬在她娇嫩的耳垂上,在她痛得一抽的时候,却用舌尖轻含住那敏感的耳珠上的伤口,温柔抚慰着。   痛确实与快慰同存。   楚瑜几乎忍不住轻吟出口,脊背都要酥麻下去,如同过了电一般,楚瑜眼前起了一层白雾的水汽。   “放开我,鱼,既往不咎。”那幽柔的嗓音与响起,淡淡地,却让人生出一种方才在极为深邃之地听着见诱惑的回音,温柔到让人必须相信,不容反驳。   楚瑜顿了顿,在床榻之间,她几乎习惯性地听从指挥,因为从无拒绝和反抗的余地,所有的拒绝和反抗都只会惹来更致命的磋磨,再加上他身上的冷香本就有控制她的作用,所以她也习惯于服从,但是她身形一动,手指便跟抽动,便听见一声诱人的忍耐性的喘息。   她忽然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抬手就按在他结实胸膛,她同时中指一屈,呈现一个扩张的手势,甚至摸索了一下,果然身下之人身子一紧,也听见了耳边传来琴笙不受控制的闷哼。   她轻笑了起来,带着恶劣的软声道:“笙儿,你身体里很热很软呢,看起来也没有受伤。”   然后她迅速地直起了身子,把手抽了出来晃动了一下,轻扯了下唇角:“既往不咎这种事儿,就不是你能做得出来的,三爷。”   对男子而言,身体第一次被探索都绝不会舒服。   不过她还没打算彻底惹翻他。   毕竟她直起身的同时也看清楚了他出尘面孔上的一片诡异的平静还有他漂亮的呈现出金色的妙目,里面幽沉的雾气散尽,跳跃着冰冷的火焰,欲念深重到甚至带猩红锐利的光,仿佛随时将人肢解的锐刀。   不过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在看见她晃动手指时,瞬间出现了一种难看的龟裂。   “漂亮的嘴唇,说出欺骗的温柔话语,眼睛里却在算计要怎么收拾我,对么?”楚瑜挑眉,冷哼,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   他总是习惯控制一切,哪怕她是他心里的骨血,违逆他的时候,他温存的面孔下,一边亲吻一边说着温柔的话语,但下手却不轻软。   “你、想、怎么样,鱼。”琴笙微微眯起眼,乌雀翎的眸子掩了他眼底的所有情绪。   楚瑜每晃动一下她的中指,他的眼角就会轻跳一下,而他自己似乎没有发现这一点。   “解释,你不是要解释么?”楚瑜看了下自己的手指,上面很干净,她随手在一边的瓦罐子洗了洗自己的手。   然后,她开始解自己的腰带。   琴笙阴沉森冷的目光在触及她动作的时候,略闪了闪,他没有说话。   楚瑜轻轻松了下自己的衣襟,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胸口,然后站了起来把自己的裤子脱了。   同样修长,线条却柔美的*,让男人的目光如淬了火的冰。   楚瑜觉得被盯得有点热,却还是笑了笑,雪白的长腿慢慢地贴着他的的大腿滑了下去。   熟悉的细腻如膏脂的触感让琴笙身体几乎绷紧如蓄势待发的弓,而他的表情依然平静如水,只是略染上红晕的脸颊出卖了他的心情。   楚瑜很满意,原来掌控主动的滋味确实很好。   她慢慢地蹭下去,漂亮的膝盖准确地压上他腿间的利刃,看着他漂亮的眼里那锐利的火光上终于覆上一层隐忍的水泽,随后抬手又挑起他散落的长发慢条斯理地把玩:“三爷,祭台被烧的麻烦会让隼钦宁要到快天亮才能回来,你有一夜的时间,慢慢跟我解释,为什么你要离开。”   “为什么你要喝药。”   “为什么他说你好了。”   “为什么他要给你找——个——女——人!”   最后一句话,楚瑜敏感地察觉琴笙的身体略有些僵硬。   她大大的墨玉眸里跳起一点火光来,随后她俏丽的小脸上,笑得一脸天真灿烂,抬手慢条斯理地屈指轻敲了下他结实性感的白皙胸膛:“否则,我会有一夜的时间让笙儿你哭出来。”   琴笙看着她,忽然薄唇轻勾,笑了起来,宠溺到阴沉:“好啊,本尊等着试你的手段。”   楚瑜也眯起了眼,晃了下手指:“你不怕了?”   “你可以再试试。”琴笙依然微笑,那笑在他温柔出尘的面孔上看起来却阴惊非常。   楚瑜看着他的笑容,还有微微翘起如蝶翼睫下的深邃幽暗额阴影,且忽然有点心疼,不是害怕冷哼一声,收回手:“就算不用着这手段,你小姑姑我也能让你哭出来!”   说着,她低头,捧着他的脸,先是学着他每次吻她的时候那样,用舌尖轻舔上他下唇上那一片樱花花瓣的印记,随后手指插入他的发间,深深地、主动地吻上了他的薄唇。   交换着彼此的呼吸,温度和津液,还有思念的……痛苦。   什么都不想问,什么都不想回答。   至少,不是此刻。   只想感受你的身体,感受你在我身体里的温度,证明你在我身边,证明我没有失去你,证明我看见你平安时的奔涌而出的无边欢喜,即使坚信着你绝不会轻易有事,可每一个夜晚,孤枕难眠,却又强迫自己必须睡去的煎熬都让人难以忍耐。   让人流不出眼泪。   所有的不安都化成名为坚强的墙壁,却挡不住对你的思念,在看见你平安的第一眼时,破溃成尘土。   所以我要你,比我爱你,更直接,更炽烈,是身体力行倾诉。   你可听得懂?   我的主宰,我的良人,我的少年……   细碎的汗水一点点的浸润而出。   她神智模糊迷离之间,依稀能见着身下的人忍耐着羞耻,仰起精致的下巴闷哼低吼,一双精致妙目眼眶泛红失神间地盈着一泓涟漪,水汽弥漫,潮润了他的睫羽,缓缓流淌过。   分不清楚是痛苦还是快慰,却有满足和惬意。   楚瑜笑了笑,心满意足地瘫软在他身上,累得一点都不想动。   还是,让大神,哭了出来呢。   你是九天之上的星光,我便是人间里最真实到艳俗的烟火,不该有交集,却还是抵死缠满。   ……*……*……   “我觉得他在放屁。”   圆帐里,楚瑜懒散地靠在软枕里,屈起一边的腿,一手搁在膝盖上懒散地拉扯着墙壁上一张强弓的弦。   “你管他放屁不放屁,总之你那位大仙说了他是为了治好他……不能生子的病症,才跟着隼钦宁那个巫师走的。”霍二娘盘膝坐在她旁边,啃着一根烤兔子腿,在说到“不能生子”时,脸色变得很有些复杂和古怪。   谁能想到那位神仙居然还有那样*的毛病。   不过琴笙那一幅方外之人,一身仙气的样儿,实在很难想象他生孩子啊。   “他没说实话,至少没有完全给我说实话。”楚瑜冷嗤了一声,眯起大眼,回想起昨晚的“拷问”。   “不信么?”他淡淡地看着她,神色从容。   如果不是他双手被绑着,衣衫凌乱,还敞着衣襟,露出性感胸膛的样子,看起来不那么‘从容’,她都觉得他像是在议事堂里召见下属了。 ☆、第二十一章 我信的   “琴笙,你觉得我像个白痴么?”楚瑜穿好了衣衫,抬手整理了下自己的腰带,坐在他旁边,指尖慢条斯理地顺着他挺直的鼻尖,慢条斯理地滑过他的薄唇,下巴、颈项,最后停在他左边胸膛之上。   那里有她留下的吻痕痕迹,就印在他的薄粉樱红边上,像一朵小小的花。   “你的性子,就算再想要孩子,也不会牺牲若此,连内力都没了。”楚瑜冷冷地看着他。   琴笙垂下眸子,沉默了一会,才悠悠开口:“松开。”   楚瑜一顿,看着他那淡定的样子,压下想要掐死他的*,只看向他依然被绑着的手腕,抬手将那腰带解了下来,并不意外地看见他素白如玉的指尖上有了细碎的伤痕。   她挑了眉,握住他的玉骨手:“明明就可以挣开,却宁愿将最重视的手指都弄伤了,三爷这性子……。”   “不如此,你心中的气也出不了,怎么,现在心气可顺了些?”琴笙抽回自己的手,转了转手腕,淡淡地看向楚瑜。   楚瑜一顿,怔怔然地对上琴笙清冷幽邃的妙目。   他任着她为所欲为,是为了让她气顺?   她忽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楚瑜忽然抬手一把按在他胸膛上,又将琴笙按了回去。   她压下俏脸,轻凑近他的鼻尖,目光明锐地看着他,语气却极轻柔:“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琴笙,你还是没有告诉我实话。”   琴笙微微翘起唇角,抬手轻抚上自己怀里人儿柔软的唇,目光幽转:“你就那么相信我,绝不会弃你,另择他人?”   楚瑜忽然笑了起来,忍俊不禁,又嘲讽地挑眉:“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么,三爷?”   他要是能轻易接受别的女人或者什么男人,哪里又轮得到她?   说罢,她指尖下滑,忽然轻捏上他胸口那一点樱红,似诱惑一般轻勾,语气里却很是无所谓:“不过,三爷你可以试试,你总是不缺女人的,我,也不会缺男人。”   琴笙眯了眯眼,妙目里闪过一丝阴沉,忽然抬手近乎狠辣地捏紧了她的细腰,低头,就要封住她作恶的唇。   楚瑜却轻而易举抬手就挡住了他的薄唇。   感觉到唇间温柔的触感,看着他妙目里的寒光,她轻笑一声,忽然略支起身子,翻手将他一推,同时抬手摸到他脑后,扯了一把那柔软如丝线的长发   琴笙闷哼一声,下意识地被逼着抬起头来,楚瑜低头就一点不客气狠狠吮上他的薄唇,舌尖挑开他的唇瓣,抵上他口腔的深处,学着他吻她的样子,有些粗鲁而生涩地扫过他口腔地每一寸温热的黏膜。   每一次无人处的缠绵时,他都像要吃了她一样的吻她,与平日里他清冷禁欲的模样截然不同,逼得她无处可逃,只能呜咽求饶。   他像个猎人,她就像那被逼到森林角落的鹿,水里被逼到网的鱼,他手中的弓矢总是一次次冷静又残忍地插进她身上的每一处敏感的弱点,喜欢看她狼狈羞耻地退无可退,再被他慢条斯理地肢解入腹。   现在,她虽不能都还给他,却要收点利息。   不过……   闻着他身上的冷香,原本平复下去的血液里的骚动,似又有作妖之势。   楚瑜喘息着松开了唇,舔了舔唇角,看着琴笙被自己啃得嫣红的唇和有些迷离的泛金妙目,轻笑了起来:“原来这种掌控人的主动的感觉这么好,这么有安全感。”   他是上位者,控制欲原本就强,再加上他的过去令他习惯俯瞰与掌控他人,心中才会平静和安全,所以只要平日里他不太过分,私下亲密时他为所欲为,她也几乎是纵着他的。   琴笙微僵,妙目闪过深邃的光,拍了把她的细腰,淡淡地道:“已经是四更天了,还没玩够,是不打算听个中缘由了?”   楚瑜松开了他的乌发,复又靠进他怀里,不以为然地笑得一脸恶意,抬手去抚摸他有些肿的唇:“三爷,要是能不这么神色迷离,眼含水雾的模样,这话更有点说服力。”   不趁着他没有内力的时候,可劲地对他妄为,什么时候能翻身做主?   绝对的武力值,碾轧一切。   琴笙有些危险地眯了眸,忽然松开了抱住她的手臂:“既然不想听,小东家就回去?”   楚瑜听得他唤自己小东西,忽然笑了起来,大眼弯弯,一脸无辜,却没有离开他的怀里,反而黏得更紧,一直素手慢悠悠地顺着他白玉一般的胸膛下滑:“怎么着,这真恼了我,我走了,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钻进来了,毕竟这祭台可只有一个可以烧。”   琴笙握住她的手,低头静静地看着她片刻,一双琥珀眸里闪着凉薄又复杂的金光,最终,他还是再次环了她的细腰,悠悠地开口:“这事太复杂,简单的说本尊了解到了,这隼钦宁与朝中之人勾结,当初震塌了永冻原的手笔是那勾结他的人与他所为,他们原本预计是要将我们所有人都埋在冰雪里,但他们大概没有想到大部分的人都逃了出去,只有我留了下来。”   楚瑜虽然早有了自己最初的预估,但再听到这样的话,还是忍不住心中发寒,无事实地环紧了他的腰肢。   “能知道你被困在永冻原上的人只有我们自己人和律方的人。”   楚瑜冷道:“所以隼钦宁的人马上去,打算的就是趁着你受伤被困,我们赶过去之前将你除掉罢?”   琴笙微微颔首,算是默认了,便又淡定补充了一句:“当初上永冻原执行这个任务的人就是隼钦宁,只是……然后我就在这里了。”   “呵呵,只是什么,只是他见色起意,打算将你带走金屋藏娇,而你却跟着他走了,没有给我留下只言片语。”   楚瑜直起身子来,冷眼睨着琴笙。   琴笙看着楚瑜片刻,忽然抬手,直接从她腰上的袋子里取了一把绿檀雕花的梳子出来:“我只能及留下这个。”   楚瑜手腕一转把梳子拿在了手上:“你留下这个,难道它还会说话不成。”   琴笙微微挑了下精致眼角,幽眸看着楚瑜,淡淡地道:“隼钦宁当时的人马因为他的临时决定出现了内讧,死伤惨烈,而且进赫金的那一处雪山被他们中的某些人破坏,必须立刻离开,而当时他一眼就看出了本尊身上的病症所在。”   楚瑜一愣:“所以,你是打算告诉我,你和他达成了个协议,他替你诊治看病,你就跟他走,任他为所欲为?”   这种亏大本的买卖,他居然会同意?   琴笙却慢条斯理地给她补充了一句:“具体地说,是他后允诺我会先有后。”   “然后,这就是他说你身子调理好了,要给你找一个女人的原因,让那个女人给你生孩子,然后他再动你?!”楚瑜气笑了,一脸怪异狰狞地扯了唇角,只是两只拳头捏得嘎吱作响。   她现在就想把隼钦宁那混账撕成碎片,然后喂狗。   打她男人的主意就算了,还打算让她的男人和别的女人生孩子?!   琴笙看着她,温淡平静地开口:“是。”   楚瑜看着琴笙的那模样,妙目幽幽,总觉得他分明是好整以暇地等着看她暴跳如雷!   她强行按捺下火气:“然后你就跟他走了?”   “嗯,顺便查一查当年一些漏网之鱼,既有人再次把手伸到了本尊的头上,就要有……。”他支着脸颊,看着楚瑜轻描淡写地道:“粉身碎骨,零落成泥的准备。”   楚瑜看着琴笙的模样,沉默了下去,大大的墨玉眸里微闪。   ……   霍二娘听到这里,忍不住嘀咕:“这是你家那尊神仙的风格,可你还是觉得不可能么?”   “我信他是在与隼钦宁打交道的过程里发现了什么异端,在紧急情况下,他决定跟着隼钦宁离开,我信他会为天鹰大营复仇,肃清漏网之鱼,甚至毁了赫金……。”   楚瑜捧着手里的茶杯,看着里面的茶水幽幽倒映出自己的模样,轻渺地道:“如果那是他十几岁,甚至二十岁时候会做的事,我相信,可现在我不信他会在有了我之后,还这般贸然只身犯险。”   霍二娘愣了愣,看着楚瑜,神色有些复杂,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有些讥诮到近乎口不择言地开口:“也许三爷就是习惯了独断专行呢,也许他并未曾将你放在全部心中,未曾为你考虑,就这么信他?”   她是知道楚瑜心中的那些煎熬,她的眼越冷静,她的心就越如火焚,愤怒委屈猜忌和不甘心都会让人难以忍受。   可见面的时候,她甚至没有问出所有的答案,就相信那个人么。   楚瑜抬起眸子看着她,眼眸弯弯,唇角轻翘起一个漂亮温柔的弧度,轻叹了一声:“因为,那是我的他,也是他的我,我疑他的动机,却绝不猜忌他的心。”   为什么不相信?   那是她陪伴着一路从‘少年到青年’的男人,她一路奋力披荆斩棘,游进他灵魂最隐秘深处的他。   她怜他,念他,爱他,怎么会读不懂他心底对她的执念成深渊?   他是她亲手拉下神坛的神祇。   他身上所有的人间烟火都是她染上。   所以为什么不信任?   她信。   ……   很久以后,霍二娘依然记得那个清晨,那个女子脸色平静又从容的神色。   她忽然有些心酸。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遇见世上那一个唯一能嵌入灵魂与骨血里人,不可替代。   ……   而这头,圆帐里,隼钦宁目光阴沉地扫过琴笙的修白身影:“有人来过?”   ------题外话------   哦,那什么,怎么让三爷哭出来啊,后面放成福利扔群里好了,具体的到时候题外话会通知。 ☆、第二十二章 喜结良缘成为兄弟。   琴笙淡漠地闭上眼:“是。”   隼钦宁的妖瞳梭然一紧,咬着牙:“祭台是你底下那些人搞的鬼罢!”   琴笙继续淡漠地道:“是。”   隼钦宁正要大怒,目光却落在了琴笙白皙的脖颈上,那里无遮无掩地一个红色的印记,几乎像火一样烧灼了他的眼。   而对方却连遮都懒得遮,只是冷淡地坐在软枕里,长腿优雅地一屈一伸,整个人难得地没有盘膝打坐,带了一点慵懒却依然优雅而疏淡的气息,整个帐篷仿佛都是他的领地,空气里弥散着他身上好闻的冷香,那香气清冷却霸道得让人很不舒服。   让自己这个圆帐的主子看起来却仿佛才是闯入的不速之客,隼钦宁又气又恨,妖瞳森冷,一步步地走到他面前蹲下,阴测测地凝视着琴笙脖子上的痕迹,金银妖瞳里目光寒如刀锋:“白……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么。”   为什么可以这般理直气壮?   他一直都小心翼翼地,不敢去轻易触碰的人,却可以随意地拥抱别人入怀,那他的谨慎还有什么意义!   “你是不是觉得本王对你太好了,所以这般无视于本王的心意,难道你不知道本王为了保下你一条命,付出了什么!”隼钦宁发现他说话的时候,琴笙依然无视于他,他近乎愤怒地抬手一把扯住琴笙的衣襟,手背上青筋毕露。   琴笙终于睁开了眸子,幽幽的琥珀眸如一片月光下的海,迷人沉魅却仿佛在俯瞰脚下蝼蚁一般的目光让隼钦宁一僵。   “放手。”   隼钦宁也不知怎么回事,下意识就这么松开了手,仿佛自己的粗鲁亵渎了什么一般,甚至倒退了一步。   他发现自己愚蠢的动作后,只能隐忍着喘着粗气,愤怒地盯着他,方才这么一拉衣衫,他便看见他领口深处甚至还有更多的吻痕。   那些痕迹毫不遮掩,嚣张放肆地印在琴笙白皙的皮肤上,与他清冷出尘的气息形成鲜明的对比,却又有一种诡异的和谐,以至于看起来分明是恶意昭昭的十足挑衅——   对他的挑衅。   隼钦宁周身的气息都阴暗了下去,捏死了拳头,才压抑住自己没有愤怒得失控,只一双金银妖瞳如同兽一般,狰狞非常,仿佛在暗处都能发光。   “是谁,是那个女人,又或者是你身边的那个亲随侍卫,又或者是你身边的其他人!”   琴笙动作优雅地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襟,淡漠地道:“隼钦宁,从你第一天与本尊做交易的时候,就会想要有这一天,本尊的人会找上门。”   “这一天,你想说你不属于本王?”隼钦宁有些踉跄地退了几步,最后在床边坐了下来,恨恨地瞪着他,忽然沙哑而古怪地笑了起来:“若不是本王,你早就死了,你们中原人都是言而无信的混蛋,那人说的话果然没有错!”   那人……   琴笙幽眸深处闪过一道晦暗的光,他垂下睫羽:“隼钦宁,你应承本尊的事,也打了一半折扣,本尊的内力多年修为皆付与东流水,连自保之力都无。”   “若是我不在你身上下药,你会安分跟在本王身边?!”隼钦宁窒了窒,却又冷笑了一声。   琴笙淡漠地扫了他一眼,弹了弹衣袖:“想要什么东西,就得配得上,隼钦宁,你在本尊身上也下了禁制,还这般没有自信,也配站在本尊身边?”   隼钦宁闻言,脸色肌肉跳了跳,神色阴晴不定:“白……你知道……?”   琴笙目光淡漠而讥诮:“从第一日在雪山上的时候,你吹奏那骷髅笛不就是要给本尊下禁制么?此后你日日在帐篷外奏响那诡异的笛声不就是在重复地加强你下的禁制?”   隼钦宁无言以对,只盯着琴笙,目光心虚又复杂,最后他沙哑诡谲地冷笑了起来:“白,你这是要跟本王撕破脸了?既然你第一天就知道我的笛声是给你下了的禁制,那你也应该记得,本王说过你若是背叛本王,这禁制轻则要了你的命,重则就会让你亲手做下悔不当初的事!”   琴笙眯起眸子,唇角忽然上扬成惑人的弧度,整个人似寒雪初融,清风逐月华。   看得隼钦宁忽然都怔然,微微睁大了眸子。   “你可以试试。”琴笙略略倾了身,看着他,轻描淡写地道。   隼钦宁心头一窒,只恨面前的人油盐不进,逼得自己进退维谷,狼狈之极,不得不再次咬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自己若是可以“试试”,早就亲手要了他的性命,偏生,看着那人的脸,就仿佛被控制了一般的魂不守舍。   琴笙慢条斯理道:“交出本尊身上禁制的解法。”   隼钦宁一震,蹙眉盯着琴笙许久,想起对方身上修为散尽,迟疑了许久,最后该是沙哑地应了:“好。”   有些人就算身处劣势,偏生一词一言,却依然似居高临下拿捏着他人软处,让他人全不能拒绝。   琴笙淡淡地笑了:“很好,隼钦宁,你若食言,你想一切皆落空,所拥有的一切,权力、地位、甚至问鼎王位的机会,本尊都会让它们化为泡影。”   看着对方唇角凉薄如雾,幽暗似夜云,几乎能称得上温柔的笑容,心头一震,这是他第二次对自己微笑,隼钦宁却忽然觉得——不寒而栗。   ……*……*……   到了午膳时分,楚瑜才出圆帐,便看见隼摩尔早早地站在自己圆帐外,一见她出来,便走了几步过来打量了一会她,见楚瑜气色有些苍白,便起剑眉有些担忧地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看你脸色不佳,可是昨夜手上的伤还疼?!”   他动作虽然快,但是握住楚瑜手腕的动作却很是轻柔。   楚瑜看着他握在自己手腕上的大手,便想要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多谢殿下挂念,本就是皮外伤,无甚大碍。”   隼摩尔却只觉得这么一握,整个人都愣住了,手心里的手腕纤细得像草原上的一脉柔软的草叶,触感却滑腻柔软得像娇嫩而罕见的月光花,仿佛只要他用力一点,这手腕就会被折断一般。   “咳咳……殿下,我想要去用午膳了。”楚瑜再次试图抽出自己的手腕,隼摩尔才如梦初醒一般松开了她的手。   他有些依依不舍地看了眼自己的手,笑了起来:“贤弟的手腕真是够细的,中原男子的手腕都那么纤细么,看起来倒像个女子的手腕一般。”   他的女人多半都是草原善于控马放牧的豪爽女儿,而他唯一拥有过的中原女人就是银华,那那个女人在那夜被流箭所杀。   楚瑜大眼一眯:“殿下这是也和其他人一样觉得我像个黄毛小子?”   隼摩尔见楚瑜眼里隐约似有了怒火,立刻摆手干笑:“莫要误会,本王只是随口那么一说,你们中原人不是也有一句话叫做——有口无心么?”   楚瑜淡淡地转身离开:“嗯。”   嗯?   隼摩尔看着楚瑜冷淡的背影,有点莫不清楚她是不是在生气,便还是跟了过去,厚着脸皮只当没有看见她的俏黑脸,找话题:“是了,贤弟的妻子,可是有下落了,本王听说隼钦宁那混账东西把他的帐子看得极严,要不要本王给他找点麻烦,引开他的注意力,好让你潜进去?”   楚瑜看了眼远处那残破乌黑的祭台,轻笑了笑:“目前不必,但是若我有需要,一定不会吝啬于向殿下开口。”   隼摩尔虽然与隼钦宁这个双生哥哥是宿敌,但是他也是赫金人,信仰着长生天神,若是让他知道自己派水曜和三娘烧了祭台,只怕未必是现在这个态度了。   隼摩尔只当她强颜欢笑,便也看着那祭台冷笑:“隼钦宁那个混蛋昨日对你动手,还见了血。违背了天生的意志,冒犯了天神,如今天降妖火,就是他的报应!”   “看起来这个流言已经传遍了整个王帐草原,对巫王的声望怕是很有些影响。”楚瑜也弯了弯墨玉眸。   隼摩尔一双银眸闪过锐利狡诈的光:“这是事实,怎么能叫流言呢?”   就算不是事实,是人为的火灾,也会成为“天罚”的事实,安在隼钦宁的脑袋上。   这是楚瑜早就策划了好的,她平白流血,只为了达到一个不痛不痒地转移他人目光的目的可不够。   隼钦宁敢算计她,自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根本不必她派人散布留言,隼摩尔这等聪明人物,只要抓住了这个机会,自然会不遗余力地去做这件事。   楚瑜看着他,两人对视一笑。   隼摩尔忽然抬手答上楚瑜的肩膀,笑容渐深:“小唐,你不觉得你我之间,很有点狼狈为奸的感觉么?”   楚瑜:“这个……。”   狼狈为奸这个成语用得似乎不太对。   隼摩尔才管,只摆摆手:“不要在意这种细节,本王觉得你我真是合适成为兄弟,你还救过本王,简直是天作之合。”   楚瑜沉默了一会:“天作之合,也不是这么用的。”   “不如你我喜结良缘,结为异性兄弟罢?”隼摩尔爽朗地笑着,完全没有理会楚瑜的嘀咕。   ……   不远处的一个帐篷后,一道被重重守卫包围在中间前行的,裹在白色兜帽披风,看不清楚面孔的修长人影忽然停住了脚步。   我把你当兄弟,然而你却想……咳咳咳。   嗯,三爷说,凑个600月票,八点会有二更哟,么么哒。 ☆、第二十四章 你我兄弟比翼双飞 二更   “喜结良缘……。”   白衣人顿了顿,似笑非笑地转了身子,看向帐篷,仿佛能通过个大圆篷和里面的人看到站在对面的一对‘兄弟’。   ……   “喜结良缘的……异姓兄弟……。”大圆篷这头,楚瑜眼角跳了跳,她揉了揉眉心:“那个喜结良缘也不是这么用的。”   不怕外邦人不会说中原话,就怕外邦人乱用成语,先有一个霍二娘,中原话终于四级跳了,这又来个不及格的。   “大男人不要再意这种细节了,总之哥哥我觉得你太对胃口!”说着隼摩尔抬手又捶了一拳向她胸口,大笑起来。   楚瑜这回是眼明手快,抬手就挡,巧妙地手腕一转,反手拍了拍隼摩尔的厚实胸膛,皮笑肉不笑地压低了声音道:“有情义,不必拘泥于面上功夫,何况殿下与我还是保持点距离才好,否则要是被人抓你个通敌叛国的罪名,那可怎么好?”   隼摩尔挑眉,五官深邃的俊脸上霸气外露,恣意又放肆:“那样又怎么样,老子愿意就和谁好就和谁好,谁手里有兵权谁说话吧,谁敢造谣,弄死他们!”   楚瑜继续沉默了一会,才道:“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一时间无言以对。”   真是够直接了当的思维模式。   “呵呵,结拜个兄弟,哪里来那么多废话。”隼摩尔瞥了眼按在自己胸口上的素手,只觉自己手心又有点蠢蠢欲动。   他总觉得记得方才指尖那种非同寻常的柔软滑腻的触感,像一种幻觉。   “可是您得想想,万一有人借此机会挑拨你的部族反对你呢?”楚瑜叹气,左右看了看无人,不得不再次压低了声音苦口婆心地道。   这位殿下大概是有时候智商在线,有时候智商完全不在线。   他才利用了隼钦宁的狂妄错处,给了隼钦宁吃个大苦果,若是让隼钦宁逮着机会不是会反咬一口?   尤其是隼钦宁的巫王身份,假传天神旨意的事情,未必做不出来。   “我的部族,是父亲死后,我一手带着逃出生天的,他们绝对不会背叛我,至于假传天神旨意……。”隼钦宁不以为然地眯起锐眸。   “他若是敢,本王有的对付他的法子。”   说着,他伸手就来握楚瑜的手腕。   楚瑜敏捷地手腕一转,收了回来,干脆地看着他道:“殿下的厚爱,小人心领,只是中原人信一句话——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与您私下当彼此是兄弟就好,面上还是不必了。”   说完,也不等隼摩尔说话,转身就走。   隼摩尔见状,赶紧追了上去:“哎,等等,本王也没有吃饭呢,今儿中午有烤兔子!”   这一头,白衣人转出了帐篷后,冷冷地看着隼摩尔追着楚瑜远去的身影,唇角抿了抿,无声地轻笑了起来。   周围的卫士们原本打算催促他快走,但见着他唇角那轻柔的笑意,莫名其妙地脊背一凉,不寒而栗地噤声沉默。   ……   “听说那南王要跟你当异姓兄弟,还说你看着弱鸡,但胸膛肌肉挺厚实,哈哈哈。”   是夜,楚瑜的圆帐里一片‘欢声笑语’,准确地说是霍二娘和霍三娘一边吃烤肉,一边喝马奶酒,一边肆无忌惮地嘲笑着楚瑜。   楚瑜轻哼了一声,看了眼自己杯子里的马奶酒,她不太喜欢这种奇怪的味道,便皱眉放了下来,换了一杯白酒:“他脑子不好,我脑子还在,自然不会答应的。”   霍二娘打了个饱嗝:“那隼摩尔也是个傻子,我看他像是对你有点不同,好几次我都看见他偷偷从背后盯着你发呆。”   楚瑜喝了一口烧刀子,抬手懒懒地擦了下唇角:“那是你眼花,不过他如果偷看我,那都是要防着他是不是知道了点什么。”   毕竟隼钦宁是知道他们‘曜司武卫’的身份的。   虽然她觉得隼钦宁那妖人是不会将这些事儿告诉隼摩尔,但是耐不住隼摩尔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毕竟她‘妻子’现在还在隼钦宁‘霸占’着。   “我说,隼摩尔那张脸在咱们这些西域人里可也算得上俊俏的了,特别是那双银灰的眼睛,勾人得很,还有你瞅着他鼻子没,鼻高挺而鼻尖像悬胆略垂的,颇有点分量,想来老二也是很给力的,你就不想换换口味?”霍二娘不怀好意地用手肘戳了下楚瑜。   楚瑜瞥了她一眼,又扫了眼霍二娘背后不远处的圆帐口,果然看见一袭青色的袍角在圆帐口外头停住了前行。   她挑挑眉,也没有提醒霍二娘:“没兴趣,我比较喜欢能作的那个。”   霍二娘不以为然地嗤了一声:“你家的那大仙儿倒是个床笫间的绝色,但你瞅他那样,你亲自去了一趟,他也没给你说个实话,虽说你信他,但是也未免太能作了。”   霍三娘揉了揉自己的娃娃脸,懒洋洋地开口:“可不是么,小作怡情,大作伤身,你瞅胡同口那茶馆里说话本的,整日里都是女人家矫揉造作,没事就不肯跟人说实话,没事儿就整个误会,我看这世上哪里来那么误会,分明是自己作的,戏份多。”   楚瑜闻言,忽想起琴笙如果做出那种‘我不听、我不听’的扭捏矫情的样儿,却又觉得怎么都不能联想出来。   那大仙儿发火的样子还是仙里仙气儿地——吓死人,不过也不是没有看过他矫情的样子,她记得当初最矫情的就是白白了。   但那猫儿再矫情也不会忸怩。   她忍不住闷笑了起来,差点把肉里的烤肉串子给抖掉了,随后好整以暇地又喝了口烧刀子,才道:“不是跟你们说了,三爷那里有他的考量,也是在查那个与隼钦宁勾结要致我们于死地的人,不过最重要的……。”   她顿了顿,略蹙了眉:“他还有一件事尚不能确定,所以暂时还要在隼钦宁那里呆些时日。”   到底是什么事儿,琴笙没有说,但她总觉得琴笙似乎在谋划着从隼钦宁身上得到些什么。   最后这条,琴笙只是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理由排在了治疗不能生子的毛病和排查勾结隼钦宁的奸细之后,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琴笙会留在隼钦身边,最重要的还是这个理由。   霍三娘碧绿跟猫眼似的眼珠子转了转:“难不成,三爷身上中了什么稀罕的毒物?”   虽然他们都知道了琴笙是百毒不侵之体,但是也耐不住有什么稀罕之毒物?   楚瑜看了眼唐瑟瑟,唐瑟瑟搁下手里的肉串,却没有搁下手里的毒书,一本正经地头也不抬地道:“不会是毒,也不会是蛊,三爷的血不好。”   楚瑜:“血不……好?”   唐瑟瑟一本正经地道:“和掌门的元毒之血不同,三爷身子里的血不正常,他用了太多药,所以他的血如今太能破坏毒物,或者说毒物不能发挥正常的用处,更不合适蛊虫儿生长,蛊虫儿会饿死。”   楚瑜听得有点想笑……她脑补一会蛊虫痛苦地饿成纸的模样。   她摇摇头,啃着肉串嘀咕:“三爷那性子,他要是真中毒了,也不会这么委屈求全……。”   原本只是随口话出的话,只到了一半,她心中忽然‘咯噔’一下。   若是然她自己琢磨,能让琴笙反常到那种程度的人,她觉得只有一个人——她自己。   楚瑜心里有点发沉,低头看了看自己,却又觉得有些想不通,心情却莫名地发沉。   ……   “怎么了?”霍二娘看着楚瑜一副发呆的样子,不禁嘿嘿一笑地又用胳膊肘去怼了下楚瑜的肩膀:“是不是想男人了,我看那南王确实不错,真不打算试试?”   楚瑜转过脸,瞥了她一眼,心不在焉笑了起来:“要不,你试试,反正你们魔女手段,迷了他成其好事,也不错?”   她最近和自己家的大仙儿有点不太顺畅,这女人还和水曜老秀恩爱,她就忍不住……嗯……添个堵。   霍二娘听得楚瑜夸奖自己,也有点嘚瑟地翘起下巴:“哼哼,那是,什么男人我天山圣女不能手到擒拿来!”   “呵呵……你那么能耐,就去睡隼摩尔,最好还连那隼钦宁一起睡了,这才解馋不是!”一道尖刻的声音陡然响了起来。   霍二娘一僵,霍三娘却是毫不掩饰自己幸灾乐祸的样子,她可也是看见了圆帐外的青影。   霍二娘转过脸去,就看见水曜一脸青白地恨恨瞪着自己,见她转头看自己,水曜一手插着腰,愤怒地咬着自己的手绢尖叫:“今儿以后,你别想上老子的床。”   说罢,他转身就走。   霍二娘无奈,转头狠狠瞪了眼一脸无辜的楚瑜,赶紧扔了手里的烤串飞奔出去:“小水儿,等等!”   霍三娘毫不客气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楚瑜叹气:“说来,每次我都有一种二娘是男人,水曜是女人的错觉啊。”   水曜那个妖娆受,怎么看都是被压的那一个。   ……   第二日一早。   楚瑜出门,意外地又看见了隼摩尔一身白衣,脖子上戴着宝石胸链,腰束着宝石腰带,乌发上坠着华丽的宝石珠子,连靴子都坠着宝石,这么华丽地一打扮,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耀眼非常,凭添几分华丽的俊逸,很是惑人。   “殿下?”楚瑜有点迟疑地看着自己面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隼摩尔。   隼摩尔倒是摸摸自己光洁的下巴,对她一笑:“小唐,哥哥我这模样可好看?”   听说小唐的娘子貌若天仙,他虽然心中对中原人很喜欢花式夸张女人的词汇很不以为然,但是隼摩尔也知道自己有一幅好相貌,很吸引女人,所以他也不知抱着一种什么样奇诡的心态,把自己给打扮了起来。   楚瑜看着面前的高大男人,阳光落在他俊美的五官上,显得他整个人比他身上的宝石还要耀眼。   楚瑜倒是一点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看着他含笑道:“摩尔大哥,真是人中龙凤,俊秀非凡。”   隼摩尔愈发地满意,点头大笑,抬手就朝楚瑜伸了过去:“哥哥我就喜欢你这样吹毛求疵的赞美!”   楚瑜早就戒备了,抬手就不动声色地挡住隼摩尔的大手:“……吹毛求疵不是这么用的。”   但是这一回,她失算了,隼摩尔既不是要拍她胸膛表示哥两好,也不是抓她的手腕子表示亲近,而是直接长臂一伸揽住了她的肩膀,表示了他如火的热情:“总之你我兄弟就是成双成对,天作之合了,来来来,咱们比翼双飞打猎去,日湖旁边可有不少鸟儿可以打,还有兔子和狼!”   说着,他压低了头,在她耳边嘿嘿得意地笑:“隼钦宁那王八羔子大祭前动手让你见了血,被天罚烧了祭台,这会正被头领们问责得灰头土脸,哼!”   楚瑜听着他在那乱用成语,唇角抽得厉害,虽然实在有点消受不起他的热情,但是听得隼钦宁这个抢自己男人的死基佬倒霉,她还是心情愉悦地笑了起来:“北王殿下,年少气盛了,是不够谨慎,呵呵呵。”   被隼摩尔揽着肩膀走了两步,楚瑜趁机身子一转,滑溜地从他胳膊底下钻了出来。   隼摩尔没有摸到她的肩膀,很有些遗憾,却还是笑着叫上人马一起打猎去了。   远处山坡上一道被士兵人围在其中的白影将这边的情景看在眼里,唇角笑容愈深,只是越发的冰凉。   白玉般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轻轻敲打着腿侧,若是细细看去,总觉得那动作像是在谋算要敲死什么人或捏死谁一般。   “白,怎么了,在看什么,不是说了要跟本王一起打猎么?”隼钦宁沙哑的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   白衣人戴着兜帽,都已经是五月天,却还是只露出一双清冷幽深的精致琥珀眸,他淡漠地看了隼钦宁一眼,率先翻身上了马。   隼钦宁的目光停在他的长腿上,笑了笑,妖瞳里微闪:“白,最近没了内力修为,身子不适,可要与本王共乘一骑?”   白衣人仿佛根本看见身边有人一般,淡淡地道:“打猎,走。”   他再不去打猎,大概有人就要比翼双飞了。   大家对想看三小姐炸毛的心情真是无比的迫切啊。   ……   惊闻噩耗……没几个月之后,集团收紧渠道,稿费锐减三分之一,想想就……对不起我那些年在办公室厕所闻过的洁厕精和厕所熏香精下屎尿味,这世道,唉,下一本书就叫——码农不得不说之迷之忧伤。 ☆、第二十五章 人家很认真担心你呢,爷   隼钦宁没留意到琴笙离开之后,侍卫们皆一副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的神情看着他的背影,金银异色的双瞳微闪,还是翻身上马,扬了下鞭子,示意侍卫们一起跟了上去。 ..   ……   日湖是赫金草原上一片广阔非常的大湖,一眼望过去不到尽头,所以赫金人平日里也管那日湖做海子。   湖水碧蓝,倒映了漫天白云,远远望去,竟一时间不知哪一处是天,哪一出是湖,美得让人心旷神怡。   五月的海子边,开满了各色美丽的野花,看得人心迷醉。   远处的羊儿悠然地吃着草,如朵朵开放在绿草原野上的大花,还有那牧马少女的悠扬歌声。   湖风悠悠地夹杂着清涩而清新的植物芳香迎面扑来,楚瑜只觉得抬手间,仿佛就能乘风而舞,直上清冷碧蓝的辽阔天际。   她陶醉地微微眯了眼,拎着弓箭,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果然是风吹草低见牛羊,太美了。”   “小唐要是觉得美,何不留下来,别回中原了?”隼摩尔正挽着强弓,伸手试拉着弓弦,看着楚瑜笑了起来。   楚瑜看向他一笑,淡淡地道:“天下美景何其多,西洋有辽阔大海,华美城堡,紫色原野,东瀛有繁华樱花,清美雪景温泉,精致宫室,可自己的家,只有一个,中原有一句俗话,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狗窝。”   隼摩尔闻言,只觉得心中微震,他眸光微闪,定定地看着楚瑜:“小唐果然见多识广,是为兄浅薄了,只是不知你觉得何为家?”   楚瑜转脸望向湖边,抬手轻拨拢了下自己的发鬓:“我爱之人,爱我之人在之处,便是家。”   隼摩尔静静地看了她侧颜片刻,忽然叹了一声:“你很爱‘她’?”   楚瑜点头,轻轻翘起唇角:“嗯,我爱他。”   “不过……是个长得漂亮的女人。”隼摩尔嘀咕了一句,见楚瑜没搭理自己,便看着她,认真道:“放心,大哥会帮你把你女人找回来的。”   楚瑜笑了笑,自信而笃定:“我自己会把他弄回来的。”   说罢,她扬了扬手上的弓,翻身上马:“走罢,打猎去,今儿回去让咱们家小姐给咱们捣腾些中原风味。”   唐瑟瑟这个姑娘吧,除了性子较真点,像灭绝师太点,好毒物点,优点还是很多的,比如——她手艺是真不错。   她经常发挥钻研解剖各种毒物的精神去解剖鸡鸭鱼肉,并且将它们做成美味,饱了她们这些饕餮客的口服。   隼摩尔也大笑起来,跟着跃上马背,一扬手中强弓:“好,走起!”   一群人便拉开了架势,追逐着水鸟、野兔子们开始打起猎来。   欢声笑语,呼喊咋呼之声不绝于耳。   楚瑜骑马的功夫不错,但是轮到射箭,那真不是她擅长的了。   霍二娘和霍三娘也跟隼摩尔一伙差不多,那是马背上长大的,真正的控弦之士,马背上玩起来花样繁多,手中的弓箭,一射一个准。   半个时辰,就得了些收获。   水鸟、兔子挂了马背边上一串。   反观楚瑜,那猎物是只有可怜兮兮的一只小兔子,鸟毛都没看见一根。   霍二娘见状,提着弓一点不客气地嘲笑起来:“哈哈哈,你打的啥啊,连个鸟都没打着。”   楚瑜知道自己不擅长此道,也并不以为耻,只懒洋洋地拍了拍自己腿边的兔子笑道:“不是还有你们吗,就是玩一玩罢了。”   她心里有事儿,出来不过是散散心罢了。   说着,她拍了下马屁股,抬手随意地拉了下弓,一支飞羽箭直射了出去,将水面上的飞鸟们又惊飞不少。   霍二娘见状,若不是她在马背上,就要跳脚了:“哎呀,你这是故意的罢,哪那么小心眼,都是跟三爷学的罢!”   霍二娘正准备射那些鸟,如今飞鸟们被楚瑜的长箭惊走,也只得恼火地白了楚瑜一眼。   楚瑜挑衅地朝霍二娘挑眉。   “箭不是这么射的,小唐你拳脚功夫不弱,只是这骑射不得要领!”一边的隼摩尔打马过来,见状大笑了起来。   随后,他忽然翻身而起,足尖一点直接跳上楚瑜的马背:“哥哥来教你!”   楚瑜还没有来得及拒绝,就感觉背后多了一个高大身影,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同时一手握住自己控弓的左手,一手包裹住自己拉弓弦的右手,弯弓搭箭瞄准天空飞翔的鸟群。   耳边也有男子温热低沉的呼吸传来:“看好了,拉弓得怀抱满月,手臂要直,架住身形,拉弦要稳,放弦干脆……。”   楚瑜僵了僵,正待拒绝,隼摩尔却已经干脆利落地带着她的手臂,拉弓放弦,只听得“蹭”地一声,白羽箭携着凌厉的力道瞬间飞射而去,直射向那些飞鸟群中。   一只白鸟嘶鸣一声,应声而落。   “好,大王真猛士!”周围观猎的侍卫们,皆大声欢呼了起来。   楚瑜忍不住见状,倒是也颇为佩服隼摩尔,只是略把身子向前靠了靠,含笑扭头赞了一句:“大哥好弓马!”   随后,不等隼摩尔说话,她就松了马镫,足尖一点,直接翻身下马。   隼摩尔一直都觉得楚瑜身形娇小,但方才那一抱,他才觉得楚瑜那身形简直如女子一般,而她发间还有一种澄净清冽的气息,草木芬芳,干净非常。   一点都不像成年男子,成了亲,抱过女人的男人身上气息多不再如少年时的干净,但楚瑜身上的气息却极为纯净。   让人生出一种想要把对方身上涂抹上自己气息味道的诡异**。   隼摩尔闻着楚瑜身上的味道还有那一个拥抱,嗯,他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地……硬了。   那反应来的突兀,却又快速,他下意识地就伸手去拉楚瑜的手臂:“小心,马儿还在跑。”   楚瑜反应倒是快,她身形一转,敏捷又滑溜地避开了隼摩尔的大手。   隼摩尔却跟着翻身下马,还是很坚持地一把扶住了楚瑜的胳膊,或者说握住了她的胳膊。   众目睽睽之下,楚瑜不好不给面子,将他的手甩开,只看着他淡淡地笑了笑:“多谢大个,我还不至于这般不济。”   “呵,本王亲爱的弟弟,你这是在打猎呢,还是在猎艳?”一道略显沙哑低沉的声音忽然在不远处响了起来。   楚瑜和隼摩尔等人齐齐回头看去,正见着隼钦宁领着不少侍卫们策马而来,他们的马上也有不少猎物,看起来倒像是也在打猎的样子。   “怎么不把你身边的那群黑乌鸦带过来了?”   隼摩尔看着隼钦宁那张和自己相似的面孔,冷笑一声,毫不掩饰地讥讽:“哦,我想起来了,你身边的那群黑乌鸦,不,巫师们这会子正忙着干苦力把祭台堆起来罢?”   隼摩尔干了件比较损的事儿,他示意支持的自己的部落首领们道隼钦宁大祭前动武伤人见血,触怒了长生天神,所以必须让他身边的巫师们亲自重建大祭台,以恳求长生天神的原谅。   隼钦宁闻言,沉下了脸,策马上前数步走到了隼摩尔面前,金银妖瞳阴沉暴戾地盯着他:“隼摩尔,别以为你指使那些汉人干的事儿,本王不知道,烧毁长生天神大祭台,你也真敢做出来,就不怕神灵愤怒么?”   隼摩尔根本没有指使任何人做这件事,他根本不怕,只冷笑着挑起剑眉讥讽隼钦宁:“长生天神天神要惩罚,首先也是要罚那些黑心肝害死亲生爹娘的畜生。”   “你……!”隼钦宁阴鹜地盯着隼摩尔,最后,他却忍耐了下来,只冰冷的目光却扫过不远处的楚瑜,俯下身子,在隼摩尔耳边阴测测地笑了起来:“怎么,我亲爱的弟弟这是也看上了男人么,那么亲密地马上共骑射,你不是一直很看不上本王这点小癖好么,看起来你这是也体会到了男人比女人更有味道了,我们真不愧是双胞胎兄弟。”   隼摩尔一僵,但脸上依然毫无表情:“听你继续放屁,老子没有什么哥哥!”   “啧。”   隼钦宁见状,哪里还有不了解的,他继续阴沉地讥讽:“你的品味还真是差,居然喜欢那样细皮嫩肉的中原少年,怎么样,味道好不好?”   隼摩尔看着他那阴阳怪气的表情,心里莫名地愤怒了起来,直想把面前之人那和自己相似却显得阴郁非常的面孔给撕成两半,他冷笑一声:“我有什么癖好,还轮不到你来管,起码我没有强抢良家妇女。”   隼钦宁闻言,很是有点莫名其妙,却也只当隼摩尔给自己胡乱安罪名,冷笑了起来。   这一头孪生兄弟针锋相对,那一头,楚瑜却完全没有留意到自己成了两人的关注焦点,她的目光只停在了不远处那被包围在侍卫之中,骑在马上戴着兜帽的修挑身影。   楚瑜的墨玉眸对上那一双漂亮的琥珀眸,直接被那阴沉莫测的妙目盯得个……透心凉。   她挑了挑眉,双手一摊——   这是吃醋了?   她可不是故意的,谁知道那隼摩尔忽然跳到了她背后,还要教她拉弓射箭?   琴笙微微弯了弯眸子,却看不出喜怒,只是死死盯着楚瑜片刻,随后轻轻地笑了起来:“呵呵……。”   楚瑜被那阴冷的笑声笑得背脊一凉,更不要说他身边的那些隼钦宁的侍卫了,下意识地就往一边退了退,心里直发毛。   他们原本就觉得这个男人是自家主上从冰原里带回来的,那永冻冰原一直都是生命的禁地,从来都有许多诡异的传说,据说是冰原鬼神居处,而这个被自家巫王唤作‘白’的白衣男人明明就长成那种漂亮得非人的模样,通身的气息又哪里就像是生活在凡间的人。   他们总怀疑那是自家巫王大概是用什么手段捕获了居住在冰原上的神祇或者妖魔,所以他们明知道对方也不过是个阶下囚,但他们这些人看着莫名其妙地发憷,不敢轻易靠近,更不要说呵斥打骂了。   仿佛他们要敢有什么冒犯亵渎的行为,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一般。   此时琴笙身边立刻空了一大片出来。   琴笙忽然直接抬手一扯缰绳,一夹马腹,竟调转了马头直接策马远奔而去。   “驾!”   他的动作太快,毫无预兆,等到他身边的隼钦宁的侍卫们反应过来要去追的时候,那马儿早已带着白衣人远奔而去。   而有人比他们的动作更快——   “驾!”楚瑜早已策马风一般地飞掠过他们,直接向那道白影追去。   隼钦宁和隼摩尔那头正针锋相对,反应过来以后,皆是各自脸色一变。   隼钦宁金银妖瞳一缩,转头高声厉声呵道:“白,你去哪里!”   说着就要调转马头策马去追。   然而隼摩尔原本也下意识地要翻身上马去追楚瑜,但是见状,他忽然改变了主意,反而抬手一把扯住了他的缰绳,微笑:“右贤王既然来了,不妨与我同猎一场?”   既然小唐想要找回自己的妻子,他这个做兄长的自然要成全!   隼钦宁此刻心急如焚,只怕楚瑜这‘金曜’将琴笙带走,便扬起鞭子毫不客气地朝着隼摩尔批头抽了下去:“放手!”   “你敢打本王,别以为你是右贤王,就能放肆!”隼摩尔倒是没有想到隼钦宁居然真的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对他动手,瞬间也大怒了起来,说着抬起脚就朝他胯下的马儿狠狠地踹了过去。   隼钦宁座下马匹哪里能承受天生神力的隼摩尔这么一踹,顿时惨烈地嘶鸣一声,踉跄着抖弹起来,把隼钦宁给摔下了马背。   隼钦宁摔了下来,看着隼摩尔那得意洋洋又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的样子,简直气了个仰倒。   他狼狈地爬了起来,一把抽出了自己腰上的弯刀,同时转头厉声对着自己的属下怒喝:“蠢货,还不来救驾!”   隼钦宁的侍卫们立刻兵分两路,一路去追琴笙和楚瑜,一路拔了刀向隼摩尔冲了过来。   隼摩尔一眼就看穿了隼钦宁的打算,他一扬手,冷笑了起来:“来啊,今儿咱们就和巫王殿下比一比,是他的巫术厉害,还是咱们草原儿郎的刀子厉害。”   他这话瞬间就将草原儿郎和隼钦宁这个巫王对立了起来,也激发了他侍卫心中的豪气,纷纷扔了猎物朝着隼钦宁也围了过来。   隼钦宁看着楚瑜和琴笙的马匹都要跑没了影,简直气得肝疼,但是他也被隼摩尔的侍卫围困了起来。   不管他愿意还是不愿意,双方人马都撕打上了,一片混乱。   ……   而这头引发动乱的两人策马沿着湖边奔驰,身后来追的人马都不见了人影。   “三爷!”   “琴笙!”   “笙儿!”   楚瑜看着前面那白影,不管自己怎么喊,似乎都完全没有打算停下来的意思,她也无语了,只眯了眯眼,忽然拿了一把匕首出来,狠狠地往自己的马儿屁股上一插。   那骏马瞬间痛得鸣叫了起来,“嘶”地一声,撒了四蹄就往前狂奔。   眼看着,不一会,她和琴笙之间就只隔开了两匹马身的距离,楚瑜干脆直接弃了马儿,足尖一点,踢了一脚马背,直接飞身向前扑了过去,一把扑上了那白影。   “咕噜!”她大力的扑抱,让两人都齐齐地往一边的地面上摔了出去。   楚瑜早看好了湖边一处草木茂盛处,而琴笙则直接身子在半空里调转了方向,和她一起抱着摔在那长长的草上,稍缓了下坠的姿势,两人直接就“咕噜、咕噜”地滚下了草坡。   两匹马儿失去了主人的马儿则继续向前奔了去。   这草坡有些长,两人滚了好一会,才在水边不远处止住了去势。   楚瑜抬起眸,有些眼冒金星地摇摇头,略定了神,看了眼草坡上,才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从上面大概看不见,这才放心地转过脸来,低头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人。   “三爷,身子还舒服么,怎么这么快就来骑马了?”她笑着翘起了唇角,手支在他的肩膀上,托着腮歪着脸儿看着身下之人那双线条精致,幽冷的眸子。   说着,另外一只手就不老实地顺着琴笙劲瘦后腰向他的臀下滑去。   “还疼么,你那里?”   琴笙瞬间妙目微微眯琥珀眸冷冷地看着她,声音瞬间冷厉了起来:“你想死是不是,楚瑜。”   这位大仙恢复了正常的时候,生气起来可都是‘温文尔雅’地将人弄得生不如死,几乎从未这般尖刻失态过。   楚瑜暗中笑了起来,大大的墨玉眼里却一派天真无辜:“唉,我还不是怕爷你会受伤嘛,毕竟那是你的第一次,我好像忘记做润滑了,前戏不佳,万一肛裂怎么办?”   她可是很认真地在担心他呢。    ☆、第二十六章 威猛的尤物   前戏不佳,第一次,肛裂……   楚瑜那张软嫩的嘴唇里每吐出一个词,琴笙的妙目就冷一分,到后来简直金光闪现,冷戾阴沉如刀锋一般。   他伸手捏住楚瑜的肩膀,梭然翻了身就把她粗暴地压在身下,大约是因为实在气恨非常,竟然忘了他自己脸上兜帽未除,低头恶狠狠地试图封住楚瑜那张小嘴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回事。   他僵了僵,楚瑜却已经乐不可支地笑得浑身乱颤。   “哈哈哈哈,爷怎么这般着急。”   说着,她忽然膝盖一顶,双手一撑就将他翻身压在身下,抬手扯下他脸上的面罩,露出那张冰冷到有点扭曲的精致面孔。   “你……。”   琴笙眯起阴沉沉的妙目,话音未落,就见楚瑜低头忽然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他嘴唇一下。   软腻的触感,带着点香甜的气息,把他的话堵了回去。   “楚瑜……。”   楚瑜又眯起大眼,继续舔了舔他薄唇下的花瓣印记,笑得一脸恶劣:“我怎么了?”   琴笙没有说话,琥珀眸里闪过晦暗的光,薄唇一张,吮住了她的唇,顺便将那作恶的嫩舌给狠狠地吞进了自己唇间,恣意地在她软嫩的口腔里肆虐了起来。   “呜……。”楚瑜倒是闭上大眼,任由他发泄似地吞噬自己的唇,仿佛要将她吞掉似的。   她不得不承认,以前总有些不能承受他的霸道,但此刻却颇为享受和怀念这种感觉。   那种近乎窒息的感觉,混合着他身上的冷香蔓延上来,让她自己都忍不住情动起来。   直到感受自己身下一凉,楚瑜才回过神来,虽然身上酥软,但是她还是相当眼明手快地一把按住了他探入自己身下的玉骨手。   “不……不……行。”楚瑜俏脸嫣红,轻喘着拒绝。   “不行?怎么,那只把自己打扮成个花瓶的野牛就行?”琴笙唇角微勾,只是再没有了那种清冷的意味,声音尖刻非常。   楚瑜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方才才在马上与那头野牛卿卿我我,比翼双飞,如今这么快就不记得了,倒是薄情得很。”琴笙冷笑一声,看着身上人儿眼含春水,娇软的模样,心中简直像是憋了一团炽烈的火,恨不能将一切烧得燎原。   楚瑜看着面前之人,那谪仙一般的容颜仿佛都有些扭曲,也不知是因为**勃发,还是怒火高涨,或者兼而有之,总之他眼底的冰冷火焰简直能将她做成一尾烤鱼。   她这才反应了过来,野牛这是……指隼摩尔?   楚瑜忽然很想笑,但是她觉得自己笑了,身下这明显要炸毛的大仙儿,只怕不知要做出什么事情来了。   她伸手轻轻戳了戳身下人的胸膛,懒洋洋地笑:“我不过是想要借用他手里的力量把你弄出来罢了,何况我也不知道他会忽然那么热情,可别说我专断独行,你跟着隼钦宁走的时候,那么长的时间明知道我们在找你,你愣是一点口风都不透,不是么?”   琴笙定定地看着她,目光莫测幽沉,忽然抬手就要将她从自己身上掀了下去。   楚瑜早有防备,狡黠地一笑,翻身而起,双腿却忽然缠在他的腰肢上,一个剪刀腿,再次将他压在身下,挑眉笑道:“爷,怎么恼羞成怒了,不是你故意你将我引来的么,好容易有机会和你一聚,这是要去哪里?”   说话间,忽然坡上传来一阵马蹄声和呼呵声。   琴笙原本还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楚瑜也压着他,躲在草根处。   这湖边的草快有一人高,虽然他们翻滚下来压倒而来一些,但是若不住留心看,倒是不容易发现。   果然,草坡上的追兵厉声地道:“马蹄印子往那边去了,快追!”   不一会,骤雨般的马蹄声便飞驰过去了。   等着马蹄声远去之后,一道幽淡的声音在她耳边低低地响起:“不许再让那蠢物接近你,否则,本尊就阉了他送进宫里做太监。”   清冷高洁的幽雅声音说着这等完全不符合他那张禁欲出尘面孔的威胁,却让楚瑜身上微酥,只笑眯眯地低头看着身下的人:“三爷什么时候打算告诉我实话呢,你若是不说实话,我也只好按照我自己的路子来了。”   她相信他不会不顾自己的心意,但是却不能不逼问他这么做的缘故。   因为,她总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话音刚落,琴笙的大手便掐上了她纤细的腰肢,用力一拢,似带了无边的恼火怒气一般。   “楚瑜!”   “哎,乖笙儿,你这是第几次直呼小姑姑我的名讳了。”楚瑜好整以下弯着墨玉眸,一脸娇憨到恶劣的样子,顺便扭动着细腰,蹭着他腿间。   看着身上那混不吝的人儿,肆无忌惮地勾引着自己,却又不能把满腔邪火发泄出去,琴笙一贯清冷的神仙脸都有些扭曲,玉骨手的手背上都冒出青筋来,恨不能掐死在自己身上作怪的精怪。   他忍无可忍地抬手一把将楚瑜扯下来,再次抬头狠狠地吻住了她娇软的唇,好一会才松开她,粗喘着咬牙在她耳边沙哑地道:“我需要时间从隼钦宁身上查证一件事,与他做了个交易,他为人多疑,手段阴诡,你们都不知道时候的反应才最能让取信于他,此事至关重要,关乎你我性命,如果我没有猜错,宫少宸那条野狗有份参与此事,所以不能有所闪失。”   说完之后,在楚瑜一时间还没有消化此事时,他忽然又捏着她的下巴,妙目幽幽莫测地睨着她,忽然轻笑了起来,声音温柔如水:“鱼,你是好样的,有胆识,本尊低估你了,总有一日……教你悔不当初。”   楚瑜闻言,忍不住有点发毛。   她,好像真的把仙儿惹炸毛了。   自家相公什么样,她比谁都了解,他的‘温柔’真真比疾言厉色教人承受不起。   不过……   楚瑜此刻一点不怕他,就算大仙的余威仍在,但是他内力不存,能翻身农奴做主人一日,她就要嘚瑟一日。   她嘻嘻一笑,凑上去,轻佻地去亲身下大美人阴沉的脸,手也在他身上乱蹭搓火:“哎,我等着你让我悔不当初。”   说话间,忽然草坡上传来一阵马蹄声,但这一次,那马蹄声并未像之前那一批人马那般直追着她和琴笙的两匹坐骑远去,而是在草坡上停了下来,然后顿了顿,直接向楚瑜和琴笙所在的草丛深处走来。   楚瑜瞬间停下了对琴笙的恶意的挑逗,很是有些遗憾地看着琴笙冷冰冰却带着嫣红羞恼的脸,嘿嘿地低声道:“真是可惜了,时间长点,咱们说不定可以来一发,如果……。”   前一句,琴笙脸色略冷,却很是力持矜淡的样子,收回了自己放在她臀上的手,但是下一句,他压抑了好一会,才没有把手掐上她的小细脖子。   “如果三爷你那粉嫩的某处没事儿的话。”   ……   “小唐,小唐,你可在底下?”隼摩尔的声音适时响了起来。   楚瑜在琴笙还没动手之前,利索地跳了起来,然后看向已经领着人走到不过数米外的隼摩尔。   “大哥,我在这里。”   隼摩尔闻言,脸上一喜,立刻几步奔了过来,正好见着楚瑜在那挥手,而她身后的白衣人已经站了起来,尚未来得及拉起脸上的兜帽,正好让他看见了那一张……   “好一张人神共愤的脸。”   隼摩尔盯着琴笙,忽然叹气。   楚瑜眉心跳了跳:“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琴笙这等容貌,就算在不同人的审美里也不会差异那么大罢,当哥哥的垂涎三尺,当弟弟的觉得——丑得人神共愤?   隼摩尔却笑了笑,有些感慨又有些复杂地道:“本王一直以为你们中原人夸奖女子美貌的那些词,实在是夸张了,如今一见,却发现原来倒着真没有夸大其词,也难怪小唐你不远千里地来寻妻。”   楚瑜:“所以,你是说他……美得人神共愤?”   隼摩尔颔首:“是。”   楚瑜:“大哥……你以后说话还是不要用成语了。”   琴笙在隼摩尔惊鸿一瞥的时候,就将自己的兜帽戴好,挡住了他的目光,只冷然莫测地睨着他,也不知在想什么。   只是那么目光让隼摩尔觉得自己……像个死人。   此刻琴笙忽忽然听得一点什么不对劲,他挑了眉,睨着楚瑜:“他刚才说什么,千里寻妻?”   楚瑜还没有回答,就见隼摩尔蹙了下眉:“弟媳这嗓音,虽然也算好听,但确实粗了点,莫不是哭过一场?”   楚瑜立刻抬手就抱住琴笙,讨好地看着琴笙挤眉弄眼:“啊哈哈哈,是的,小弟我这是千里寻妻,如今终能和爱妻相见,实在不容易。”   琴笙睨着自己怀里的人儿那怪样子,目光阴了阴,还没有说话。   隼摩尔又看了他一眼,上前一步在楚瑜耳边压低了声音感慨道:“中原女子竟有这般高大身材的,实在是……和你身材不匹配,你那话儿再被冰原水一泡,一个不举,哪里能驾驭得住这等威猛的尤物?”   琴笙瞬间脸色一阵铁青,近乎阴惊地盯着楚瑜。 ☆、第二十七章 奸夫太多   “照大哥说,这女人也算对你有心了,哥哥会帮你救回她,但是女人嘛,再好看也不过是为了传宗接代,你这小身板子,还是不要总和不匹配的女人纠缠,何况你们中原人不说说好女不嫁二夫么?‘她’还跟过隼钦宁。”隼摩尔拉着楚瑜走了几步,到一边低声说道。   他似乎完全没有察觉楚瑜身上的僵硬,和气氛的诡谲。   楚瑜:“呵呵……那什么……。”   这劝着人不和女人纠缠,难道她一个‘男人’要和男人纠缠?   她心里只觉得这话说得实在有点古怪。   但不容她多想,隼摩尔见她沉默,以为楚瑜还在犹豫,于是愈发地严肃和语重心长:“你说说,你这女人生了那样招祸的一张脸,现在是隼钦宁,以后还不知道要招惹多少有权有势的男人,你不过一介有些武力的商贾,怎么能和有权有势的人相较,非但护不住‘她’,连你自己都跟着要栽进去。”   楚瑜头皮发麻:“大哥……你别说了成么?”   再说,她背后就要被大仙冷火一样毒的目光戳两个洞,不,把她和隼摩尔这个奸夫都烧死了。   隼摩尔只以为楚瑜不肯他的劝诫,便蹙了剑眉,看着身前那娇小清秀的面容,他银眸里隐隐有一点异色流光,却只做出苦口婆心的样子,低声道:“你且听大哥的,这女子虽然也算有些情义,但是你一个不举,她就豁出老命要去冰原找冰原雪莲,说白了也是个离不得男人的,其实摆明了还是在嫌弃你不举……。”   隼摩尔这头不遗余力地说‘琴笙’的坏话,楚瑜这边听得冷汗淋漓,只想把隼摩尔的嘴给缝起来。   她忽然感觉身后冷风一动,瞬间在顾不得许多,转身就张开手,果然将大步过来,浑身阴沉杀气暴涨的琴笙抱了个满怀。   “好了,好了,仙儿,仙儿,我绝对不会抛弃你的,不要闹,不要恼!”楚瑜讨好地仰头蹭了蹭琴笙的肩膀,软身安抚。   她一边安抚地伸手去摸琴笙劲瘦的后腰,一边毫不犹豫地内力一提就将琴笙整个人扛了起来,也不等琴笙反应,直接扛了琴笙一溜小跑就直接甩了隼摩尔,往草坡上去了。   琴笙:“……。”   隼摩尔:“……。”   ……   风儿吹,阳光柔。   心旷神怡间,一道幽凉到狰狞的嗓音,在楚瑜耳边响了起来。   “你、再、不、把、本、尊、放、下、来、老、子、就、咬、死、你!”   一贯静水深流,飘逸出尘,泰山崩塌于眼前都不改色的大神,居然自称老子,还要咬死她?!   楚瑜一个激灵,立刻乖巧地把肩膀上彻底炸毛的琴笙给放了下来。   “三……三……三……冷静……冷……冷静。”她看着琴笙那金光毕露的妙目,还有浑身暴戾阴沉的气息,仙气儿都化成要吞人的漩涡一般浑身都是威压的模样,都有点腿软和……结巴。   “楚瑜,你好,你真的很好。”琴笙看着楚瑜那一脸心虚的小模样,忽然阴测测地笑了起来,抬手就捏住了楚瑜小下巴,盯着她,声音都温柔得有些扭曲。   他成了她媳妇儿?   他阳痿?   他被冰水泡得不举?   他低低地笑,眼里已经是有了幽暗冰冷的杀意:“你是不是还说了我不能生孩子!”   楚瑜却知道那杀意不是对自己的,是对着她身后跟上来的隼摩尔的。   这大仙儿的本事她清楚得很。   他要真想要谁的命,没了内力,也能有千百种手段让人生不如死,还来舔他的脚趾头。   自己作一作,欺负他,不过是因为仗着自己是他心头肉,这一回他又不知打了什么主意,没声没息地跑了,见她领着人千难万苦地寻过来,道理上他站不住脚,总是愧疚的,她才可劲地压了他一把,也作了他一回。   但是扯上了别的男人,这大仙从来就是钻牛角尖的,什么时候都是不顾自己那清冷淡漠,仙气出尘的人设,张嘴就野猫野狗野牛地骂得难听,随时要魔化暴走。   楚瑜也不顾自己小下巴被捏得生疼,抬手抱着他的脖子,两眼睁得大大地瞅他:“没有,没有,我这是说我自己,都是说我自己!”   她也就是随口一说,也就是随口给自己安了这么个人设,哪里想到隼摩尔那白痴当着苦主的面就说了出来,还自以为别人都听不见呢?   眼看着面前人儿一副讨好的样子,若她要有尾巴,就得摇了。   琴笙却只眯起精致的妙目,睨着她,忽然食指一伸,直接按进了她小嘴里,压在她嫩嫩的小舌头上,仙气飘飘地一笑:“不想那头野牛暴毙,舔。”   楚瑜脸色绿了绿,额上也爆了根青筋:“……。”   艹!这个……死变态,"se qin"狂。   她完全忘记自己之前也干过变态的事儿。   只是楚瑜能听到身后隼摩尔爬上的动静,只好暗自骂了一声,还是伸出舌头轻舔了他手指几下。   软嫩的舌尖讨好地轻掠过他细腻娇嫩的指腹,他眸色越发地泛出金色的浅光来,盯着楚瑜笑得依然仙气到阴沉,让人动弹不得:“你这小嘴儿,最是守不住,什么都跟别的男人说,想来是闲的慌了,肉吃得少,功夫生疏了。”   说着,他把手指抽了出来,带出一点亮晶晶的水泽,还在楚瑜的粉润的嘴唇上意味深长地按了按。   楚瑜忍不住红了脸,张嘴不经脑子地就骂:“你才守不住,我就吃你的肉,还能吃谁的肉……。”   话才出口,她就僵了僵,脑门都要窘得冒烟。   琴笙看着面前窘恨得满脸通红,要冲上来打自己,又不敢的小丫头,心情却舒畅了不少,轻笑了起来,抬手再次拉上兜帽和面罩。   这次,他的笑里倒是带了点舒畅的味道。   楚瑜揉了揉自己的脸,白了他一眼。   不要脸!   但是这一头,隼摩尔已经爬了上来,看着琴笙和楚瑜两个还在站那里,虽然两个人都冷着脸,却一副亲密的气氛,谁都插不进去的样子,让他银色的眸子阴沉了下去。   一双锐利眸却在琴笙的身上转了转,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面前这个高大的‘女人’,看起来通身神秘莫测的气息,连着那‘妖异’非常的相貌,有些像祭庙里供奉的雪山神女像。   雪山神女不是中原人那壁画里容貌绝色,漂亮慈悲救苦救难的菩萨仙女,而是冰原上的神祇,道是神却也是魔相集一身,掌人间的生死之事,神相绝色又温柔,魔相狰狞可怖,脖子上的珍珠实际上是挂了一圈人头骷髅。   传说里也有不少它喜怒无常,一发怒,便降下无数灾祸,如雪灾,冰灾甚至草原上的黑风都是它的降罪。   隼摩尔看着,便下意识地不喜。   时人迷信,尤其是这些西蛮人,他看着琴笙就觉得浑身不舒服,下意识地升起一种如临大敌的防备感。   他伸手就要又去拉楚瑜:“小唐……。”   琴笙妙目一眯,楚瑜抢钱安抚性地按了按琴笙的手,用传音入秘与琴笙道:“三爷既不能现在与我一起走,现在还是不在一起处罢,隼钦宁就要过来了。”   琴笙略一抬眼看向远处,果然看见头一批循着他们的马儿奔去的隼钦宁的人马已经拉了那两匹马儿回来了。   楚瑜也没有让隼摩尔再拉到自己,只是走了过去,对着隼摩尔低声道:“大哥放心,我有分寸,不会在这时候和右贤王撕破脸的,我们毕竟在王帐。”   隼摩尔其实原本想说的不是这个,见楚瑜虽然不让自己拉,但是却也走到了自己这边来,莫名地就觉得心头舒服了点。   隼钦宁的人马赶了过来,打头的那一个就是他,一身华丽的黑袍子被拉扯得有点凌乱,与隼摩尔相似的削瘦俊脸上一派阴郁暴怒的神情。   他妖异的瞳子扫过在场的三人,随后目光在琴笙沾了绿色草液的衣袍上停了停,又扫向楚瑜的衣衫,果然也在她的衣袍下看见了同样的痕迹,他心下哪里能不知道这两人滚了草坡。   隼钦宁很想发作,很想抬手就举鞭子就抽楚瑜,但是隼摩尔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两人才打了一架。   隼钦宁最终强行按捺下怒火,冷笑了一声,翻身下马,上前就要去拉琴笙。   楚瑜哪里能看得这个,墨玉眸里瞬间冒出怒火来,忘了自己才和琴笙说过的话,上前就要去挡,还是被隼摩尔立刻拉住了胳膊。   “小唐,不得无礼。”   小唐是汉人,在这里就低人一等,不能直接对上身为巫王的隼钦宁,否则他都不好说话。   而那头,琴笙瞥见了楚瑜被隼摩尔拉住胳膊,他原本打算避开的手顿了顿,如刀目光落在隼摩尔的手上。   而隼钦宁倒是没有想到自己这么一拉,竟然真拉住了琴笙胳膊。   入手的柔软袍子,让他莫名其妙的心神一荡,怒火也少了些。   楚瑜也火了,死瞪着隼钦宁。   气氛变得诡异非常。   这头,水曜和霍二娘终于追过来,一看那场面,就是一个……囧。   那对夫妻两,如今被两兄弟一人拉一个,四个人谁看谁都是满腹怨气防备,一副对方……是奸夫淫妇的样子。   ‘淫妇’一个,正是他家的爷,‘奸夫’……三个。   ------题外话------   8点前,850票儿,8点有二更说。 ☆、第二十八章 白莲花与妖艳的贱货   琴笙远远就见着水曜一脸发绿,怯生生地看着他不敢过来,便略弯了精致的妙目,莫测地轻笑一声,手臂一抽,拂袖翻身上马而去。..   琴笙一走,隼钦宁自然没有留下的道理,他狠狠地扫了一眼楚瑜,阴森森地摩了下后槽牙:“金曜是么,等着。”   楚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很快也反应过来对方以为自己是金曜,她脸也绿了绿,只觉得这隼摩尔一猜,还真猜到了觊觎着自家夫君的家伙头上。   看着隼钦宁的那样子,她忍不住喉咙里那口气儿,冷笑一声:“右贤王,我家这位大神,可不是好沾手的,您悠着点,别仔细没沾了天上仙儿的衣袖子,掉地上摔八瓣儿。”   她信琴笙必不会放过隼钦宁这胆敢觊觎他的家伙,只是现在看着隼钦宁那张狂样,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隼钦宁大怒,举起鞭子就朝楚瑜劈头盖脸地抽:“混账汉贼!”   且不说楚瑜怎么会让他抽到,隼摩尔就已经冲上来,抬手就一把握住了隼钦宁的鞭子,冷着脸道:“打狗还得看主人,右贤王不要过分了!”   “那就——看好你的狗,别让他们咬了人!”隼钦宁脸色铁青地一把抽回了自己的鞭子,冷笑着看了眼楚瑜,策马去追琴笙去了。   楚瑜在一边,揉了揉眉心:“大哥,你中原俗语用不好,也别用了。”   什么叫打狗也要看主人?!   她又不是狗!   平白还让隼钦宁损了一把。   隼摩尔却一副不甚了解的样子,只转了脸看向楚瑜,皱了皱眉:“一个女人不值当你这般模样。”   看着小唐为了那个怪异的女人这般气恼的模样,他的心里莫名地就觉得很是不舒服。   楚瑜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这次说话却并不算太客气:“女人,女人怎么了,难不成殿下是石头缝里蹦跶出来的?”   说罢,她转身扯了马缰,也翻身上马往水曜和霍二娘那里去了。   隼摩尔被呛了一下,见楚瑜连‘大哥’也不唤了,心里有些不太舒服,蹙了下剑眉,抬手接过了身边之人递过来的马缰,也跟着上了马,策马跟了上去。   他一边跟着楚瑜,还一边试图解释:“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不觉得你那女人看着渗人么,冰原上不是住着人的地方,却住了许多不可言说的神灵,你看‘她’一个女人能在冰原里一个人呆了那么久,本就不正常,说不定芯子里早就被什么东西舍夺,否则哪里就能被隼钦宁那巫师看上了?”   他越说越觉得就是那么一回事儿,到了末了,竟然一副一本正经的严肃模样。   楚瑜听着,只觉得啼笑皆非。   知道这些人迷信,没有想到他们迷信成这样。   但她有点腻烦隼摩尔老跟在自己身边嘀咕这些玩意儿,总觉得他这几日怪里怪气的,看着自己的眼神也似有点不对劲。   可若说他对自己有意思,但自己现在是个‘男子’,隼摩尔之前和银华那档子事儿刚过,她也不觉得他和他哥哥一样是个好男风的。   于是楚瑜心里就有点怀疑隼摩尔会不会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百般亲近是为了试探什么?   她心里有了这样的计较,再和隼摩尔说话的时候,就带了几分疏离,只笑了笑:“殿下莫要猜测太多无稽之事,我家夫人从来都是如此的。”   说罢,她一甩鞭子,也不理会隼摩尔径自和霍二娘、水曜两个会合了同又往营地去了。   隼摩尔看着楚瑜一副不想听他再多说的样子,也只得把剩下的话憋回去,看着她策马时那纤细的腰肢一颤颤的,忽想起他无意握过的那柔嫩得似花瓣的手腕,莫名地喉咙就有些发痒。   他蹙了下眉,强行将绮念压了回去。   ……   楚瑜这头的事儿,隼摩尔不再多言。   而那头琴笙的事儿却还没有过。   圆帐里,隼钦宁脸红脖子粗地扯着琴笙的衣袍尾喘着气,瞪着那修白的身影,眼都红了:“你不是一心想着你那夫人么,怎么今儿却还是和那小子滚在了一处,白?”   若是他能接受男子,为什么不能接受自己?   隼钦宁一颗心又是恨又是嫉,却也隐着一点窃喜,他不敢去碰面前的人,即使对方现在已经没了内力修为,可是也狠狠吃了几次苦头,令他不敢造次。   而除此之外,他心中也总有一种自卑与自苦,毕竟琴笙是取了妻子的,而且据情报显示琴笙是极为疼爱家中娇妻,他更不敢轻易冒犯。   琴笙淡漠地扫了一眼他拉着自己衣袍的手,冷冷挑眉:“本尊的人,一直被你拦着,寻个地方说话,有何不可?”   滚在一处,难道就一定是要有一腿么?   譬如,他和那条鱼是有很多腿。   ……   但是看着琴笙那淡漠到冷酷的样子,隼钦宁却莫名地信了,又或者……不得不信。   琴笙见他还扯着自己的衣服,便抬手一扯,外头的那层被隼钦宁扯着的兜帽披风就被他扔在了地上。   他冷淡地从外袍子上踏了过去:“脏了,换一套罢。”   隼钦宁看着琴笙又坐回了软枕间,握着那披风的手背上兜帽子披风,手背都冒出一片青筋来。   “……。”   隼钦宁知道琴笙只喜着白衣,又极好干净,不知为了他备下了多少套白衣,还想着法儿去寻那好看的款式。   只觉得白色果然最衬他。   可是如今……   看着这套白袍,他却妖瞳里却闪过深深的气恨和羞愤。   他死死盯着琴笙,沙哑地开口:“你这是嫌本王脏么?”   然而软枕间的出尘白影早已闭了眼,仿佛全然无视了他的存在。   隼钦宁手臂抖了抖,转身愤怒地一把将那白披风撕碎,拂袖而去。   出得圆帐来,便迎面忽然见自己身边的侍卫匆匆奔了过来:“王,王……。”   隼钦宁心中一把邪火,抬手便劈头盖脸地朝面前的人抽了过去:“慌慌张张地,做什么,冲撞了神灵,等死么!”   那侍卫被他狠狠地抽了几鞭子,惨叫了几声,硬生生地扛了下来。   隼钦宁一顿残暴地抽打之后,这才气顺了,妖瞳阴沉地瞪着面前被抽得浑身颤抖的侍卫道:“喊什么!”   那侍卫倒也是个皮糙肉厚的,跪在地上咬牙强忍痛道:“二帐那里,来了客人。”   隼钦宁闻言,眉心一拧,看了眼那侍卫,提着鞭子转身就跟着去了。   隼钦宁的脚步声,一远,琴笙便睁开了眸子,起身走到了圆帐前,挑开帐篷,远远地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妙目里闪过莫测的流光。   隼钦宁跟着侍卫一路往二账而去,那里才是他居住的地方,琴笙的圆帐,原本是他的大帐,但他让给他,自个更是不被允许留下的。   他一走到门口,便看见了一道少年纤瘦的身影正蹲在他的帐前,见他过来,那少年抬起头,露出他尖尖的小脸和一双大得有些诡异的猫眼来,少年冲着他灿烂一笑:“巫王殿下。”   隼钦宁一看来人,便勾了唇角,却是对着自己身边的巫师冷道:“把这里的围了起来,什么人都能往本王的帐子里钻了,呵。”   巫师们立刻与侍卫们行动了起来,一下子就将少年连同他身边的人都围了起来。   看着那么多双虎视眈眈的眼睛,少年却浑不在意的样子,只笑嘻嘻地道:“哎呀,殿下放心,这一回我家主子可是只带了我们几个来呢。”   隼钦宁才不信他,只眯了眯眼,径自往二帐里去。   掀了门帘进去,果然就看见一道高挑的慵懒的身影歪在软枕里,正肆无忌惮地翻弄他的东西,那人虽然也是一身赫赫人的衣衫,却华丽非常,金线银线绣得辉煌华丽,项链也就不说了,耳珠子上还挂着一枚蓝宝石坠子。   赫金人一贯喜欢珠宝首饰,他们自己的首饰风格华丽奇诡,和他们制作的刀子一样远销西洋,但这产业大多数掌控在部落首领手里。   如今陡然见了这么一个白面净脸的中原男子做了华丽的赫金男子的打扮,隼钦宁虽觉得很是刺眼,却也不得不承认那人穿起来是颇好看的。   他冷冷地看着面前的男子,声音沙哑地开口:“你还来做什么,你休想动白!”   那人看着他却笑了,他脸色有些苍白,偏细长的丹凤眼眯成惑人的弧度,戴着硕大红宝石戒指的手指轻敲了下他自己俊脸,仿佛满是不解:“我说,巫王殿下,为什么你每次见到本少主都是这样一副防备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呢,我这等容貌风姿,也没差你圆帐里那妖神多少罢?”   “宫少宸,你真当本王百无禁忌么?”隼钦宁看着面前的人阴沉沉地勾了下唇角。   他是喜欢美人,也只喜欢极品,面前这个男人,却不是他钟情的类型,太过奸诈狡猾,一开始便满腹心机。   而隼钦宁面前的人不是大半年未曾出现在楚瑜和琴笙面前的宫少宸又是谁。   此刻听得隼钦宁这么说话,他便懒洋洋地叹了一声:“啧啧,隼钦宁,你觉得本少主是妖艳的贱货,难道那你圆帐里的就是一朵纯洁的冰原白莲花不成?”   他早些时候听过那小女郎在说起南芝菁事情的时候,说过些新奇有趣的词,当时他就觉得颇为形象,如今便信手拈来打了个比方,倒是真是嘴上百无禁忌。   “你房间里那才是正儿八经的白莲花,绿茶……什么来着。”他想了想,弹了下手指,一脸轻蔑地道:“绿茶婊!”   隼钦宁原本见他提起琴笙就心情烦躁,他的汉话是比隼摩尔要好些,但此刻哪里耐烦听他在那里说这些自己完全听不明白的词儿。   他心浮气躁,抬腿梭然一踢自己面前装水的瓦瓮,但见那瓦瓮就朝着宫少宸砸了过去。   “你可以滚了,不管你怎么说,本王都绝不会动白,若是你还想威胁本王将白的身份泄露出去,仔细本王让你走不出赫金,你也不是没有见识过本王的本事!”   白的身份不光是如今的琴家三爷,最重要的是他是曾经的——魔神之鞭,那个让赫金人恨不能寝其皮肉的天鹰大营骠骑少将。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骠骑少将与天鹰大营被埋在永冻原上,而他是巫王,又从冰原上将白带了回来,十有**会被人认为他用了巫术将被封印的骠骑少将复活。   其实当初,他自己第一眼看见白的时候,都震了震,总疑心他真的在永冻原的冰雪里沉睡了十年方醒,不知是人,还是鬼。   若是让人知道了白的身份,他这里必将迎来一场风暴,不说别的,他的那些部族都要造反。   宫少宸轻笑了一声,足尖一踢,凌空竟似蹴鞠一般接住了那瓦瓮,那瓦瓮在他的足尖滴溜溜地转了一圈,落在地上“哐当”一声脆响。   “殿下何必恼羞成怒,你我当初约定,你要他性命,我替你摆平你那弟弟,如今你见色起意,不舍得杀他,难道我还说不得几句话,何况本少主现在既来,就是来帮你得到你那朵白莲花的,莫要不识好人心!”   此言一出,隼摩尔立刻眯起了眸子,上下打量了一回宫少宸,随后冷笑了一声:“不识好人心,你?”   虽然,他也觉得白就像永冻原上的白雪莲,但是从宫少宸的嘴里说出来,就是让人听着充满了讽刺感。   他很难相信宫少宸这个男人。   毕竟在他选择留下白之后,这个男人就连番来信,信里分明已经是恼羞成怒,威胁他若是不除掉白,就将白的身份曝光,让他在赫金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那是自然,怎么不相信?”宫少宸慵懒地笑了起来,拨动着自己手指上的宝石戒指,对隼钦宁露出一笑,风流倜傥,友好非常:“你我相识多年,辉夜姬的本事还是跟你学的,你既动了心,我又劝服不了,可不是得圆了你的那点小心思?”   他狭长的眼里闪过一丝诡魅的光来。   “要知道,你看上的那白莲花,可不是寻常人物,你如今的手段在他眼里都不够看。”   宫二狗摇晃着狐狸尾巴,妩媚一笑:人生多风雨,姑娘们,姐姐们,想念我了吗?想念我了,怎么能木有票儿呢~二货说,8点前1000票有万更哟,但没有到也会有二更的哟~ ☆、第二十九章 谁更龌蹉 二更   隼钦宁怒气冲冲地甩了帘子出来,一眼看见边正冲着自己笑嘻嘻的猫眼少年,只觉得他笑得让人渗得慌。..   他略蹙了眉,冷嗤一声:“把他们看好了,不许出圆帐一步!”   他身边的巫师和侍卫们团团地将宫少司等人都围住了,宫少司倒是也不着急,只笑嘻嘻地转身就进了帐内。   他毫不意外地看到满地狼藉,便轻笑了一声:“哎呀,看起来哥哥你还真是不讨人喜欢,怎么,闹翻了?”   或者说,从隼钦宁对琴三爷心里起了意的那日,他们就闹翻了。   宫少宸轻嗤了一声,懒洋洋地躺进了那些软枕里:“他既然不信本少主,就让他再去碰碰钉子,随便罢。”   宫少司走近了宫少宸,在他面前蹲了下来,看了下他略显苍白的脸孔,伸手就去摸他腰上的玉带:“那位爷允了哥哥过来漠北,还给了咱们那么大的方便,可不是为了得个‘随便’的答案。”   “那又如何,只不过我们和他的目标相同,合伙为同谋罢了。”宫少宸看了他一眼,懒洋洋地躺进了软枕之间,双手垫着自己的后脑,任由他动作,仿佛享受着他的伺候一般。   “我们和他有交易。”宫少司看了宫少宸一眼,随后轻手轻脚地解开了他的腰带。   “岛上的那些老东西们要做本少主的主,难不成那非亲非故的老头儿也还能做本少主的主么?”宫少宸闭上眼,莫测地轻勾了唇角,那风流的笑容里却隐了一种诡异的戾气。   宫少司没有再和宫少宸多言,只熟练地一颗颗地脱了他衣裳上的盘扣,随后掀开了他衣衫的下摆,露出一片精瘦,肌理清晰的性感腹部和……   上面刚刚长出鲜嫩肉牙的伤痕。   “啧,虽然愈合了,但是还是没有完全长好,思春的小姐姐的匕首上也不知抹了什么毒,这般厉害,养了那么久,用了那么多药,这伤反反复复地腐烂,如今才勉强愈合,她可真是恨毒了你呢。”宫少司伸看了看那伤痕,肆无忌惮地笑着伸手去摸了摸那伤口上嫩肉。   伤口初愈合,娇嫩的肉芽正是最敏感的地方,这么一碰,也不知是痛还是麻痒,宫少宸微微皱眉,眯了下他的丹凤眼,目光微沉,有些讥诮地嗤了一声:“呵,可本少主到底没有死。”   宫少司看着他那模样,倒是也没有再说什么刺激他的话,只是从自己怀里取了一只瓶子出来,往他的伤口上倒了些里面的药露出来,给他抹匀了。   宫少宸躺在软枕间静静地看着帐子顶上坠下来一盏油灯,腹部的伤口一阵麻、一阵痒、一阵痛、一阵酥,一直蔓到心里去。   就仿佛那个她,给自己带来的感觉一样。   她恨不得他死……么?   “当然,你也不看看你对小姐姐做了什么,你要么就早点下手,趁着琴三爷没开窍的时候,在蜀中的破林子里就得了她的人和心去,别再回蜀中了;要么就干脆放手,当初你总想着算计她好从琴三爷身上谋藏海图的时候没下手,后来又那样子不择手段地对她,总想着藏海图也要,人也要的两得,这世上啊……。”   宫少司一边替宫少宸上药,一边忽然讥诮地轻笑了起来。   “哪里有什么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宫少宸听得他说话,才发现自己方才无意识地将心底的话给问了出来。   他脸色梭然阴沉了下去:“世间既然没有双全法,琴笙又凭什么得了一切?!”   宫少司看了眼宫少宸,见他容貌在有些昏暗的空气里显得有些森冷,却也丝毫不畏惧地扯了扯唇角,收起了手上的瓷药物瓶:“凭什么?就凭那个男人从一开始就能为小姐姐舍了一切,你能吗,哥哥?”   宫少宸看着他,瞳里闪过幽寒暗沉的色泽,忽然抬手挑起他的下巴,露出个温柔惑人的笑,很是感慨的样子:“小司,你真是长大了呢。”   宫少司看向他,但见那笑容,忽然有些失神。   却不想下一刻,忽然宫少宸长腿一伸,蓦然一脚踢在了他的肩膀上,将他一脚踹了出去。   看着宫少司‘哐当’一声被踢飞,撞倒在隼摩尔大帐里堆着的各种东西上,半天爬不起来。   宫少宸方才慢条斯理地也坐了起来,轻蔑地睨着宫少司:“说什么大道理,真当人不知道你那龌蹉的心思么,你以为你是个什么玩意儿,也配在本少主面前放肆。”   宫少司扶住肩膀,只觉得那里一阵剧痛,就算骨头没有断裂,只怕也好些天抬不起手来。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扶住自己肩膀的手略略收了收,抬起大大的猫眼,一副天真到近乎挑衅的模样:“哦,我只知道哥哥要对小姐姐做的事儿难怪她要杀你,至于我自己有什么龌蹉心思呢,不如哥哥你点出来?”   宫少宸讥诮地扫了他一眼,冷酷讥诮地开口:“滚出去,别脏了本少主的眼。”   宫少司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扶着自己的肩爬了起来,踉跄却利落地爬了起来离开帐篷。   他出了帐篷,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了眼,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一边的巫师看着少年那瘦弱又带着些沮丧的样子,眼里闪过轻蔑的光,抬脚就朝着少年膝盖上狠狠地踹了过去。   却不想,他才起脚,少年身形却忽然同时抬起脚来,与对方的腿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咔擦”骨碎声,那巫师脸色煞白,惨叫一声,抱着自己的腿就向前倒了过去:“啊——我的腿!”   他尚且未及动作,就感觉少年的手在自己面前一晃,就被捏住了咽喉,他即刻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捏住了喉咙的鸟,所有的尖叫声都被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   “嗬……嗬……。”他喘了两声,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响。   宫少司手腕轻转,随后一松手,就见他手上的巫师脸色涨红僵硬地倒了下去,两眼暴突,唇间流血地痉挛了几下,再不动弹。   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的事情,那巫师竟死了。   宫少司似觉得心里舒坦多了,看了下自己手上染的血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随后抬起大眼笑嘻嘻地扫了一圈周围尚且没有反应过来的侍卫和巫师们,很是无辜的模样:“哎呀,人家不是故意的呢。”   ……   太阳渐渐落了下去,整片王庭的草原都陷入了夜色里。   篝火升了起来,一阵阵的晚饭香气从许多圆帐前飘散开来,不知哪个赫金牧民吹响的悠远的羌笛声也荡漾在夜色里。   楚瑜蹲在篝火前,往火里添了些柴火,看着跳跃的篝火,轻叹了一声。   “想三爷呢?”霍三娘忽然走到了她身边也蹲了下来。   楚瑜轻抽了抽鼻尖,抬手托着腮,专注地看着那篝火:“嗯。”   她顿了顿,又蹙了眉:“金曜他们遇上草原黑风了,行程有些迟滞,可能还得等个几天才能到。”   她知道霍三娘虽然脸上看着对火曜冷淡到冷酷,可是三娘的心中是有着火曜的。   霍三娘的娃娃脸一僵,略眯了下碧绿的眸子,忽然有些心不在焉起来:“嗯,但是就算他们来了,三爷若不愿离开,只怕也是无用。”   两人一时间都无话,各带了心事一边听着那似带着几分哀伤飘渺的牧笛声,一边看着那篝火跳跃。   笛声悠远而深沉,哀伤得让人难以忍受,楚瑜眼前忽然有些恍惚,眼神有些迷离地慢慢抬起手,四处摸索了起来,随后也不知摸索到了什么,便握在手里举了起来,然后……   楚瑜一晃神,忽然清醒了过来。   “小鱼!”霍三娘一脸铁青地看着她,仿佛她做了什么可怕的事儿。   “怎么了?”楚瑜愣了愣,待看清楚了自己动作,脸上也是一寒。   她竟然不知什么时候握住一个篝火里柴火未曾烧着的那头,就把那头烧得通红还带着火焰的一端3往自己的脖子上戳,如不是霍三娘眼明手快死死地捏着她的手腕,只怕……   “你疯了么,怎么竟将这东西往自己喉咙和脸上上戳,就算三爷作了点惹你恼了,你也不至于要这样!”霍三娘喘着粗气瞪着她,也是一脸后怕和恼火。   “人没有找到,出事的时候,你没有寻死,怎么这时候反而……。”   楚瑜蹙了眉:“我没有!”   霍三娘愈发地恼了:“你还没有,难不成我还拉错人了么!”   楚瑜却没有搭理她,反而下意识地转头,不动声色地警惕地四处张望:“你听到那羌笛声了么?”   羌笛声,仿佛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霍三娘见她那样子,心中有些担心,却也还是道:“那羌笛声怎么了么?”   这草原上,会吹羌笛的牧人太多了。   果然,不一会,那羌笛声又响了起来,但是楚瑜再细听,可不管是自己,还是那笛声却没有了任何异样,   楚瑜墨玉眸里寒光一闪,看着手里的火棍,忽然低声问:“我刚才拿火棍子戳自己喉咙的动作大不大?”   霍三娘想了想,摇摇头:“不大,我拉得及时,看起来你倒像是在挑一挑火罢了。”   楚瑜一顿,立刻站了起来,扔了手里的火棍子:“我去找瑟瑟,你去想法子把刚才那吹笛的人悄悄抓住。”   我来了,没有到票,可是二更有(づ ̄3 ̄)づ么么哒~二狗子表示,他一定要出来刷存在感的,不能让你们爱,那就让你们恨吧,啊哈哈哈 ☆、第三十章 血色长夜   霍三娘虽然不知是怎么回事,但见楚瑜脸色阴沉,很是不好的样子,还是立刻寻了二娘一起带着人摸了出去。.   楚瑜则立刻进了帐子里,抬手就把其他人都打发了,只留下了唐瑟瑟,对着她耳语了一番,又将手腕的袖子拨开,递到了唐瑟瑟面前。   唐瑟瑟听得楚瑜一番低语,原本就冷的小脸,此刻瞬间了沉了下去,立刻抬手仔细地摸上她的脉搏。   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   楚瑜看着她:“怎么样?”   唐瑟瑟脸色很是不好,低声道:“只摸出了掌门脉象有些乱,但也只是饮食不调,或者着了些风又被火熏了熏,导致有些头晕,其他是什么都没有探到。”   楚瑜心有些发沉,竟连瑟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么?   随后她闭了闭眼,又道:“去寻了水曜来,他也擅医毒,或许能有些法子,起码让他探查一番也是好的。”   明日就是长生天神的大祭了,由不得她不担心。   唐瑟瑟立刻点了头,立刻奔到圆帐门口,让曜司的人立刻寻水曜来一趟。   随后她折回来,看着楚瑜一脸沉色,便也蹙了眉:“也许方才掌门一时精神恍惚,所以才有这等异常,未必真是当初在岛上留下的病根子……。”   楚瑜扯了扯唇角,却捏紧了自己的衣角,低声道:“做人,最怕侥幸之心。”   说话间,帐子被人一掀,水曜便走了进来,看着楚瑜和唐瑟瑟那神色,一向左右不离的霍二娘和霍三娘便知道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待得唐瑟瑟将楚瑜刚才的事和他一说,又把楚瑜自己怀疑在琉岛上落下病根子的事情说了一回。   水曜也都变了脸色,收了妖娆作态,上前就给楚瑜细细的诊治起来,然而结论还是和唐瑟瑟一样。   并无大碍。   越是这样说,楚瑜的脸色却没有半点松下来。   此时,霍三娘和霍二娘也相携而入。   楚瑜一看她们的脸色,便挑了眉:“没有抓到人?”   “抓到的在咱们附近的那几个会吹羌笛的都是寻常牧人,可要去看看?”霍三娘问楚瑜,神色有些犹豫。   楚瑜闻言,却已经不像之前那般模样,只扯了唇角,轻叹了一声:“不必了,即刻放了他们出去,不要打草惊蛇。”   水曜沉默着,此刻却忽然道:“此事,还是要禀报三爷。”   “是。”楚瑜抬起眸子看向他,两人对视片刻,忽然都齐齐地苦笑了起来。   彼此,仿佛都对了琴笙为了独自跟着隼钦宁离开有了些更深的猜测和推断,却又不好在此时说出来。   楚瑜蹙了眉:“咱们都得走一趟,再找人盯着隼钦宁,看看他那边最近有没有什么人往来投递消息……。”   话音刚落,忽然听得一声“啪”地脆响,不知什么东西碎裂了,圆帐外一亮,传来一阵什么东西烧焦的声音。   随后就听得有人用赫金语尖叫了起来:“抓刺客,抓刺客!”   楚瑜和水曜、霍家姐妹都是有功夫在身的,此刻,他们齐齐脸色一变,互看一眼:“不好!”   下一刻,但见帐子外火光闪烁,瞬间大量的火箭携带着重重杀气飞射而来!   楚瑜、水曜等人却根本没有理会那些危险的火箭,却立刻分头利落地转身就地一滚,避开了射入的火箭就去将各自的武器全部都卷在手里。   他们都是习武者,武器从来不离身太远,洗澡都会放在澡盆子边。   此刻握了武器在手里,便即刻抬手就近劈开了圆帐,就杀了出去。   临出去前,楚瑜厉声喝了一句:“想法子往王帐那边去!”   众人愣了一愣,往王帐去?   为何不是往隼摩尔所在地方去。   此时敢借着抓刺客对他们下毒手的,除了隼钦宁之外,不做第二人想。   而这个时候跟在楚瑜身边的不过数十曜司中的精锐,原先带出来的大部分人马都让金曜等人带着尚未赶到,便皆不在身边。   自然是需要寻人做个盾牌在前面,保个平安。   没有比隼摩尔更合适的人选了。   但楚瑜却咬着牙,看着外头冷冷地笑了笑:“这个隼钦宁敢对我们发难,只怕隼摩尔必定是不在营地的!”   众人了然,便都齐齐点了头:“是!”   待得出了圆帐,楚瑜等人才发现远近都是隼钦宁的人马,水曜立刻把手往自己唇边一搁,便吹奏了起来。   听着曜司特有的哨音吹动,原本各自为战,捉对厮杀的武卫们立刻干脆利落地了结了手上的敌人,然后边站边往楚瑜那一处汇合。   楚瑜从离开律方那日起,就不知何时开始渐渐地成了他们的主心骨,此时得了令,自然各自遵命。   一行人齐齐往王帐那头冲杀而去。   一时间,喊杀声震天。   原本隼钦宁的人马重兵和无数弓箭手皆伏在往隼摩尔的那个方向上,就打算以逸待劳,等着楚瑜他们一行人自投罗网。   任凭楚瑜曜司一行人手上功夫何等厉害,也抵挡不得人海战术,还有各种陷阱暗器,一片火箭射过去就算是个狮子群都被射成个刺猬。   却不想,楚瑜他们却只晃了个花枪,竟齐齐地向另外一个方向杀了过去。   看着满地自己人的尸首,隼钦宁终于觉出不对来,他妖异的眸色一寒,身边的巫师已经恼火地开了口:“不好,他们这是要往王帐杀去,只怕这些汉人是要抓世子和大公主做人质!”   隼钦宁倒是一点不在乎楚瑜他们是不是要抓世子和大公主,如果楚瑜他们能将世子和大公主都杀了,倒是了结了他自己的一桩心事,通往可汗大位的阻碍又少了一个。   但是,他也不是没有头脑,多少也了解曜司行事,只要白还在他手上一日,曜司的人就不可能冒着被所有赫金人部落猎杀的危险去害了世子和大公主。   听着隼钦宁的话,那巫师闻言一愣,便也阴沉了脸盯着远处激烈的战斗:“如果他们是去向大公主他们求救,大公主他们一定会出手的,她是您的未婚妻。”   隼钦宁想到旭旭大公主那双看着自己冰冷的灰蓝眸子,就冷笑一声:“她是我的未婚妻,只怕她眼里根本没有本王,否则当初早就从了本王。”   当初旭旭十几岁为了巩固世子的地位,自愿定了给他做未婚妻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有对那有着美丽面孔和一双天空灰蓝眸子勇敢高贵的小公主产生过好感的,年年送上各种珠宝玉石。   虽然也是带和目的联姻,但是这么多年来,旭旭大公主对他一直不冷不热,甚至可以说敬而远之。   赫金人民风开放,未婚夫妻早早就睡一个帐篷和滚了草坡都是寻常事,只旭旭却不知哪里学了一肚子中原的礼仪教化,对他的示好全当看见,道是要守什么礼,必定要等着世子长大才好。   他初时不了解,也就忍了,反而加倍对她好,直到后来他捧着花和宝石去寻她的时候无意地听到旭旭大公主与她身边的婢女在帐子里私下说话,竟是对他的出身和夺权的行径大加鞭笞,语气里满是鄙薄。   她一直不愿把身子给他,就是打着等着世子长成,能掌权之后,就想法子另嫁的主意。   他方才知道她根本看不上他这种人,一片心意都成了脚底泥,心中一团火,恨不能掐死那少女,却又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将那女子弄到自己怀里来,让她悔不当初。   再到后来,他便索性扔开了那心思,只喜欢美丽的人,不管男女,喜欢了便弄到手。   至于旭旭大公主……   隼钦宁冷笑一声,眼底闪过莫测算计的光:“给他们开一条路,想法子把他们引到旭旭大公主和世子那里去。”   那巫师一愣,有点不敢置信地挑眉:“殿下,万一他们真求得大公主他们的庇佑……。”   殿下不是说那些汉人就是打算让大公主和世子出面么,不把人拦下,竟还送到王帐那边?   “他们不会求得大公主和世子的庇佑,他们都是汉人的奸细,是要谋刺大公主和世子,挑起战争,所以我们是去救驾,却想不到这些汉人心狠手辣,竟将公主和世子都杀了,你们听明白没有!”隼钦宁利落地打断那巫师的话,声音沙哑惑人地道。   那巫师闻言,瞬间明白了什么,也露出了狰狞的笑来:“是!”   这就是一石二鸟了。   这些汉人就算不是奸细,也必须是奸细和刺客!   随后他立刻转身下去安排去了。   隼钦宁看着远处厮杀,金银妖瞳被火光倒映出一片腥红狠辣的妖光。   ……   这一头楚瑜领着曜司众人一路往王帐的方向杀去,一开始是极为艰难的,总有杀不尽的敌人冲过来,包围他们。   好在曜司这次来的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以一敌十,一圈砍杀下来,自己人受了点伤,身上都是血色,但却都是赫金人的。   一群杀神,浑身煞气冲天,手中的猩红双剑不知染了多少人的血。   可是渐渐的,也不知是不是他们太凌厉,冲上来的人多是围而不杀,竟渐渐让他们脱离了包围顺利地往王帐杀去。   远远能看见了王帐,众人精神皆是一振。   楚瑜却慢慢地觉得出不对味道来。   介个是一更~二更在六点哦~(づ ̄3 ̄)づ看得开心别忘了投票。其实三爷为什么离开,大家多少有人猜测到了。 ☆、第三十一章 诡流   顺利得……   让她感觉有些不对劲。.   周围的人依然杀得性起,楚瑜知道曜司之人手上沾了血,血刃出鞘之后,这等十面埋伏下只怕已经进入“入武”杀性的状态。   虽然区区数十人,每一道青影手上的长剑如光,舞得密不透风,挥洒处红光飞溅过,开膛破肚,断臂残肢随处可见,惨叫声不绝。   人人都红了眼,裹挟着她一路向那大帐而去。   楚瑜一剑挽出个剑花,将面前的敌人挑开了来,也顾不得被飞溅了一身的血,只向水曜靠去,厉声道:“水曜,等一等,只怕那边有异!”   水曜艳丽的面容此刻一片森冷,眉梢眼角的妩媚都化成了刀锋一般的凌厉狰狞,鬼魅一般的身形过处,血色不沾身,便落下数具尸体。   楚瑜厉声一喊,他方才顿住了身形,转身挑眼看向楚瑜,稍冷静了下来:“怎么说?”   “不知道,赫金人悍勇,如今围而不攻,必定有异!”楚瑜和他背靠了背,挑开一支长箭。   水曜顺着楚瑜的目光一看向王帐的方向,竟发现那不远处的赫金人武士竟似看着他们过来,还有让开路一般。   他媚眼一眯,冷声道:“竟连火箭都少了!”   哪里不是呢?   这一留心,便能发现原本杀气重重,密集狠辣的火箭,竟变成了流星箭一般的零散。   楚瑜看了下王帐,心中一动,这些日子跟在琴笙身边,她心思也算敏锐,此刻忽然明白了什么,大大的墨玉眸子里闪过森冷寒光,她反手一剑将冲过来的敌人挑开,抬手蹭了下自己下巴上飞溅的血:“只怕那边有人打着给我们头上扣一个刺客罪名,再将大公主和世子都杀了,再登上可汗之位的主意。”   她和曜司都是隼摩尔带来的人,若是旭旭大公主和那位世子都‘死’在他们手上,隼摩尔绝脱不了被泼脏水的下场,如此隼钦宁登上可汗之位,便看起来无比的理所当然了。   “哼,这算盘打得好。”水曜冷笑一声,心中的怒火让他双剑攻势越发凌厉,不过片刻又了结了好几个不知死活的赫金人。   “咱们现在怎么办,你有什么打算?”水曜打了个呼哨,止住了曜司武卫们的攻势,暂守不攻,低声问。   楚瑜眯了眯大眼,冷冷地看了眼另外一个方向:“西南方向,咱们直接杀到三爷的帐篷去!”   既已经撕破脸,又还有什么必要再隐忍!   何况她还有事情要问琴笙。   如今隼钦宁将所有的人马都调动到了他们这里,如今又打了要将王帐一起灭的狠毒主意,琴笙的帐篷那里防守必定是弱的!   “得令!”水曜轻笑一声,又再次打了个更尖利的呼哨。   武卫们即刻剑锋一转,竟直转了方向奔杀而去!   原本的那些赫金士兵们不过是得了令,给他们路往王帐去,连番佯攻下,既不能死拼,又不能不拼杀,这般短兵相接下,他们自己已经损失了不少人。   此刻陡然见他们忽然换了攻势方向,竟然向一个莫名其妙的方向杀去,那方向的士兵们哪里想到这群杀神忽然携带着凌厉攻势如狂风席卷过来,瞬间便血肉横飞,被杀出一个缺口来。   而远远的隼钦宁正冷眼蹙眉,恨恨地盯着楚瑜他们一行人。   楚瑜和曜司一行人杀出一条血路来,一尊尊杀神一般的手上一过便是数条人命,直让人看着心颤胆寒。   但隼钦宁出身巫师,当年不像隼摩尔一样上过战场,此刻却也让他不得不感慨这若是当年的天鹰大营那一批人,也难怪被称为魔神之鞭!   可看着对方一路被他们引到陷阱里,他心中的热血忍不住沸腾,满脸阴惊之色,只等着大事得成。   此刻却陡然见楚瑜他们竟然没有如原本预计那般地踏入陷阱,反而冲向了……那个方向?!   隼钦宁瞬间就沉了脸,厉声道:“拦住他们!”   他一声令下,他手下所有的赫金士兵们都立刻潮水一般向楚瑜的方向围杀而去。   ……   那一头刀锋相见,血色横飞。   另外遥远的上京处,却也暗流汹涌。   苏家的大宅,灯火通明。   主宅的厢房里,小厮和丫头们都垂了手等候在门外。   门内一片苦涩的药气弥散开来。   “我奶奶怎么样了?”一道女子清洌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那老大夫收回了自己的探脉的手,看向身边一脸焦灼之色的美貌年轻的女子,神色却有发沉:“定远老夫人这是风邪入体有些重了,老人家这寿岁了,身上还有些沉珂旧疾,这次若是不好好调养,只怕有些不好,发热了难退下去就会很危险,珍珑夫人切记不能再让老夫人见风了。”   苏千城的神色有些惆怅,秋水眼里都红了一圈,声音却依然很是沉稳:“是,劳烦陈太医了,我一定会好好看着奶奶。”   “哎……哪里就那么娇贵,老婆子我习过武,当初领着十万大军追随先帝讨反贼的时候,风里来……咳咳咳……雨里……咳咳……雨里去,也不曾有什么。”躺在床榻上的老夫人示意身边的嬷嬷将自己扶了起来。   陈太医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看着一脸憔悴苍白的老夫人叹气:“老夫人,你我认识多年,老夫也劝你一句,你也知道那是当年的事儿了,如今你我都七老八十了,该享福的时候就别奔波了。”   苏老夫人闻言,笑了笑,随后看向一边的苏千城:“千城啊,你去替奶奶看看外面丫头们的琼果浆可是热好了,嘴里吃药都淡出鸟儿来了,就好这一口。”   苏千城看着老夫人,又看了眼陈太医,便行了个礼,笑盈盈地道:“好,孙女儿这就替奶奶看看去,只是陈太医也说了您脾胃虚弱,这果浆可不能多喝。”   说着,她又看向陈太医:“太医,您可得替我劝着奶奶。”   陈太医含笑看着苏老夫人点头:“珍珑夫人素来是最有孝心的,这衣不解带地侍疾都好些天了,老夫自会劝着你奶奶的。”   苏老夫人摇摇头笑了起来,随后看向苏千城:“你一会催了果浆就去歇息罢,要不这老东西还要说我虐待自家小孙女儿呢。”   说着她拉了苏千城的手,轻轻拍了拍,满脸疼爱。   苏千城又行礼自去了不提,只是出得门来,她眸光便闪了闪,看了眼身边的绣心:“走罢,替奶奶催果浆去。”   等着苏千城出去之后,苏老夫人忽然看向陈太医,正色问:“我这病,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行走,我打算陪着千城去一趟律方,你这是知道的。”   陈太医蹙眉,一边写药方,一边不解地道:“老友这是何必,你今年病了两回,尤其是这回,病得实在有些厉害,非得去那律方作甚?”   苏老夫人和身边的潘嬷嬷忽看了一眼,她只苦笑着摇摇头:“我这把老骨头还有多少时间,若不是衬着还能走,精神还好,也不知什么这辈子时候才能去看一眼律方了。”   陈太医见她坚持,便摇摇头:“至少再将养些时日,天热了,你奔波也辛苦,不若等到十月秋日舒爽,身子也养好些,才好去。”   苏老夫人叹了一声,蹙眉道:“若是我坚持要去呢?”   陈太医看了她一眼,苦笑:“你我认识几十年,我知道你从年轻时候就那么倔,既然决定了就不会更改,不妨告诉老夫,你到底是为什么要去律方?”   苏老夫人迟疑了片刻,看着陈太医,还是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陈太医一愣,几乎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说的可是真的,那个孩子……。”   苏老夫人点点头,已经是老泪纵横:“是真的,你救治过的那个孩子还活着,我的亲生孙女儿还活着,如今她孤身一个出去赫金人的地方,也许久不见人传了消息回来,我怎么能放心。”   陈太医闻言,瞬间无言,他也算是苏老夫人的心腹可信之人,此刻便点点头:“我了解了!”   随后,他便给她开了一封药方子:“按照这个抓上二十丸的药,到时候老夫随你去,那孩子也算是我救的,你若信我这老友,我必定保你精气神到律方!”   苏老夫人感激地笑了:“多谢老友,还望此事你定要保守秘密。”   陈太医一愣:“你不会连千城小姐都没有说罢?”   苏老夫人顿了顿,淡淡地一笑:“她心思重,多说无益,总归她还是我的孙女儿,这点不会变。”   陈太医一顿,随后笑了笑,点头:“我自然知道的。”   等到送了陈太医出去,潘嬷嬷却冷了脸,看着苏老夫人:“大小姐拦截您的消息的事儿,您真的不打算追究么?”   大小姐就算再能耐,一开始尚且还能瞒住,但出手多了,老夫人根基深厚,又怎么会完全的一无所觉。   苏老夫人疲倦地叹气:“算了,她心里有怕,我也能理解。”   “您不觉得您这病来的蹊跷么?”潘嬷嬷忍不住道。   夫人老了,心软,可她却很担心,人心易变。   ……   门外一道人影动了动,随后转身就离开,往苏千城的房间去了。   “祖母果然不信任我。”苏千城秀眉微拧,神色有些忧伤:“不让她去律方,也是为了她好,若是祖母还这般……固执,也只好让她病久点了。” ☆、第三十二章 心肠   “小姐……。..”锦心端了果浆进来,正正听到了苏千城与那来通报消息的婢女说的话,抬眼看见那婢女是苏老夫人底下的大丫头,早早就将苏千城当成了自己未来的主子。   锦心虽然能够理解,老夫人年纪大了,底下丫头寻新主子,但心中却还是很唾弃这种背主的行为,便看都没看那丫头,只对着苏千城恭敬地道:“果浆已经备好。”   苏千城看了眼那杯子,随后看向那丫头笑了笑:“这好东西还是让厨房送去吧,总归老夫人已经疑了我了,怕是这吃食,也不愿意过我这里了。”   那丫头讨好地笑着:“哪里能呢。”   说着,她抬手殷勤地接了过去。   看着那丫头出得门去,锦心看向苏千城,果然见她眼里含了霜雪一般的冷意,便低声道:“也不知哪里走漏了消息,竟然让老夫人知晓了。”   其实连着她自己都很有些错愕,她原本一直觉得楚瑜不过是一个身份不明,雀占鸠巢的麻雀,哪里想到竟是麻雀窝里的一颗天鹅蛋。   苏千城看了眼锦心,敛了眉,眼里隐约含了无奈的水光:“玉安妹妹才是奶奶眼里的宝贝,血缘亲疏分明得很,我拦着不让奶奶知道玉安妹妹身份的消息,也不过是怕她一时间知道了,倒是要因为我和三爷的事情揪心,让玉安妹妹难做人,还得想着我好好再嫁一遭,方才把这消息透了出去,也才是圆满了。”   锦心看着自己家的小姐这般颦眉含忧的模样,便抬手取抚她:“老夫人会知道您的这份心。”   苏千城却拭了泪,才叹了一声:“不,奶奶这会子只怕是要猜疑我心怀不轨,是为着不让玉安妹妹认了她才这般行事,从此玉安回来了,我也再无立足之地了。”   锦心看着自家小姐这般自苦,苍白的脸上泪盈盈,心中很是难受。   她自小就跟着苏千城长大,也见了自家小姐一路对苏家老夫人周到仔细,便忍不住道:“小姐对老夫人,比寻常人家的亲孙女儿对祖母都要孝顺得多,体贴得多,老夫人不会有了亲的,便别待了小姐。”   苏千城一顿,看了锦心一眼,沧然地笑了笑:“莫道故人心易变,等闲变却故人心,三爷如今对玉安如何,对我又如何,何况是奶奶呢,总归我心里有数的。”   闻言,锦心心中对楚瑜愈发地厌了,只蹙眉道:“小姐是正经贵族人家教养出来的,那个说是天鹅蛋,但在乌鸦窝里养了那么久,就是个天鹅都养成了乌鸦,哪里能和小姐比,只是手段下作些,会拢人心罢了,小姐何必一味惧她,老夫人一时间糊涂,只怕还是不要就这么去律方和那起子人相认的好,小人得志便猖狂,那楚瑜被认了回来,说不得反而要气得老夫人出了好歹,连太后娘娘都厌了人,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苏千城闻言,看着她:“可是奶奶那里。”   锦心笑了笑,却似下了决心:“小姐心软,这事儿就交给奴婢,小姐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苏千城颦眉:“你要做什么……。”   锦心正色道:“小姐放心,奴婢有分寸。”   苏千城叹息了一声:“你去把绣心给我叫来罢。”   锦心点点头:“是。”   不一会,她便出去了,过了片刻,绣心便打了帘子进来:“小姐。”   苏千城品了一口茶,温柔一笑:“锦心呢?”   绣心道:“去了小厨房,小姐打算一直瞒着她么?”   苏千城垂下眸子,长长的睫羽掩了寒光:“那丫头从小就是个直脾气,留着个单纯的丫头也没有什么不好,虽是不能像你们那样替主子担当大任,但她说的话,外头人总会相信的,既然她愿意替我让奶奶病得久点,就随了她罢,我原本也只打算让奶奶病上几天,去不了律方的,不想奶奶还是那么固执,那还是多将养几日罢。”   绣心明白,锦心在苏千城这里就是一个预备着替主子顶罪的壳子,心下不免有些戚戚然。   她顿了顿,蹙眉:“ 银华那边还是没有消息么?”   “只怕那边是出事了,楚瑜一行人和南王从北王手里脱险之后,便没有人再见过银华。”绣心摇摇头神色凝重。   苏千城手指紧紧地捏了瓷杯,唇角弯起一点冰凉的笑:“这个楚瑜,倒是个好手段的。”   绣心道:“那若是个简单的,又怎么能以一介低贱平民之身轻易攀附上廉亲王和三爷呢?”   苏千城微微眯了眼:“赫金那边还有什么新消息?”   绣心将手里的条子递了上去:“琴三爷还在北王的手里,南王却和楚瑜一行人走得很近,小姐还有什么吩咐么?”   苏千城与楚瑜相似却更狭长的眸子微微一挑,有些惋惜的样子:“看样子,北王还是没得手,可惜,可惜。”   绣心见苏千城那模样,心中却猜疑:“小姐将消息透到北王那边,就不怕北王真对三爷……。”   “隼钦宁那妖人若是真的能动了三爷,迟早会死在三爷手里,有什么好担心的,至于琴三爷……。”她顿了顿,露出个冷淡的笑来:“总归不过是一个和南亭羽一样猪油蒙了心的俗人,他不是和楚瑜情比金坚么,若是落了那样的境地,楚瑜也必定要吃大苦头,反倒是以后才有机会觉出本夫人的好来。”   绣心见她眼底闪过冷酷的光,便低下头去,心中一片寒意,却也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声:“小姐,若您真是男儿身,只这份决断心肠,这朝堂上必有您的一席之地。”   “闺阁弱质女儿也未必不好,难不成各个都像陆锦年那粗鄙样么,她苦心钻研多年,拢了天下士子,得了个牡丹御史的高华的名声,又落了什么好,和南芝菁两个掰扯都成了朝野上下的笑话,不但如今一个关在大牢里受尽磋磨,一个被贬斥成了个从七品往日里攒下的名声都败坏了也就罢了,平白还让言官弹劾女子为官无德无能?”   苏千城淡漠地道,随后起了身对着镜子抿了抿自己耳边的碎发,选了一只蓝宝点翠凤凰步摇簪在了自己头上,精致高雅的工艺,衬得她容貌清美里多了一份艳丽。   “陆锦年且不说,只说那南芝菁,也是和楚瑜惹出来的事儿扯上的关系,似与她有关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绣心叹了一回,又道:“还是小姐警醒,早早就防备那心思奸猾的女子。”   苏千城笑了笑,拢了自己的衣衫,转身对向绣心:“好看么?”   绣心打量了一番,上前替她整理了下耳朵上的明珠,含笑道:“小姐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苏千城点点头:“走罢,莫要让人久等了。”   绣心笑了笑:“国公爷那边早就给小姐留了庄子,这些年国公爷也住着那边,算不得等,有什么要吩咐的,您上那边去也就是了,小莫子也早就候着您了。”   苏千城摸了摸自己脸颊,转手又戴上手镯微微一笑:“嗯。”   她顿了顿,复又道:“苏家的消息,不必透露给国公爷知道,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她不知想起了什么,又莫测地轻笑了一声:“这希望楚瑜永远都是个孤女身份这一点上,三爷倒是难得与我目的一致,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她没有说完,理了理衣衫,向门口而去。   绣心看了看外头夜色深沉,还是立刻跟了上去,只是看着苏千城的背影,心中有些发颤的寒意,小姐不可能一辈子当着老夫人与楚瑜相认,但小姐到现在为止一直都尽力控制着这个消息的流走,连国公爷那里也不透一丝风声……分明是打算让这个消息永远都不为人知道了。   而这世上,只有死人是不会透风声的。   京城夜色沉如水。   赫金的夜却火光漫天,杀声震天。   楚瑜和水曜一行人正奋力拼杀,向琴笙的帐篷冲杀而去时,一道幽凉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让开。”   随后一道白色的修挑人影不知何时,跟着一名巫师出现在楚瑜一行人的身后,周围的士兵一看那巫师,正是倪灵大巫师失踪后,隼钦宁身边跟着最近颇得宠,在暗处传达隼钦宁的命令,指挥调度的新任大巫师,不禁都惊了惊。   琴笙并没有拿任何刀剑架在他的神上,但是那大巫师脸色却一片惨白,走路的姿势却像是个牵线木偶一般,若是细细看去,才能发现他的四肢关节上都缠绕着细细的丝线,那丝线穿透了他的身体,看起来诡谲又阴森。   果真是个牵线木偶。   士兵们不由自主地皆面露悚然之色,分开一条路让他们走了进去。   那中年大巫师一脸惨白:“你……你……快放了我,否则王不会放过你的。”   琴笙戴着兜帽,只一双琥珀眸在火与血里倒映出冰冷的金属色泽来,他仿佛全然没有听见那大巫师在说什么,只淡漠地看向远处的山坡:“让隼钦宁出来。”   他话语里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威胁,平静淡然,却让人不由自主地顺从。   中秋节日快乐,希望所有人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顺顺利利,么么哒,今天留下祝福语的妹纸,挑着打赏哟~ ☆、第三十三章 总归,都是要死的。   不必琴笙多言,他出现的那一刻,隼钦宁就已经忍耐不得,不顾劝阻,立刻策马从远处的山坡上奔了下来。   楚瑜看着琴笙,眼位微动,黑玉眸里波光微动,抬手蹭了蹭自己脸上的血污,慢慢地笑了笑。   琴笙目光轻轻在她脸上一扫,幽幽莫测的目光定了定,随后转开了妙目,淡淡地看着那策马飞奔而近了的隼钦宁。   “白……。”隼钦宁看着那修白的人影出现在自己面前,神色变了变,妖异的双眸里闪过寒光,恶狠狠地瞪向那些琴笙身后,试图寻出那些看管不利的士兵们。   他早已安排好,除了声东击西将隼钦宁调走,连白他都让人打发走远了,更下过死令的,要看好了白,若是有任何闪失,他绝不轻饶。   等到白回来的时候,他早已将曜司这一行人料理个干干净净,就算他再恨又能如何。   却不想……还是失算了。   “不必看了,你的那些人,此刻都睡着。”琴笙淡淡地开口。   隼钦宁闻言,脸色更是难看,但再看他淡然立于血火之间的模样,长身玉立,一身幽幽雪气,几乎压得周围的火光热气都低头冷了冷,一脸古怪而沙哑地开口:“我还是低估了你,白。”   当年的战鬼,魔神之鞭,又怎么会没了内力修为,就轻易地受制于人。   琴笙看着他,神色平静地道:“你违约了,隼钦宁。”   “可是那又怎么样?”隼钦宁忽然沙哑地低低笑了起来,抬手轻轻一扬鞭子,指向楚瑜一行人:“你总要抉择的,总要低头的。”   说话间,一道悠扬哀伤的乐声响起。   楚瑜虽然早有准备,但是此刻还是眼前梭然一晃,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手上的刀忽然慢慢抬了起来。   但下一刻,霍三娘忽然从一边狠狠地撞了她一下,将她整个人向唐瑟瑟的方向撞去,同时大叫一声:“不要!”   楚瑜身边跟得最紧的一圈的人,除了水曜,就是霍家姐妹和唐瑟瑟,霍三娘一动,霍二娘自然立刻跟着她行动。   当下就将楚瑜和唐瑟瑟两个狠狠地撞跌在地上。   霍二娘眼明手快,暗中指尖一戳,直接点了楚瑜的穴道,趁着她身形一僵,立刻看了眼唐瑟瑟。   两人互换了一个眼神,唐瑟瑟竟是丝毫没有犹豫,面无表情地直接转手就将手里的长剑往脖子上一抹,瞬间,鲜血飞溅。   霍二娘立刻抬手就抓住了唐瑟瑟的手,厉声道:“主子,不要!”   她劈手夺下了唐瑟瑟的剑,扔在了地上,整个人死死地压住唐瑟瑟的手。   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几个人又都跌坐在一起,根本没有人看得清楚哪些短暂干脆的小动作。   至少周围的人看去,是唐瑟瑟忽然拔剑要自杀,而楚瑜和霍家姐妹齐齐扑上去拦住了她。   几个人乱做一团,但是曜司其余人却依然持剑而立,丝毫未曾受影响地将她们护在中间。   “够了!”琴笙忽然上前一步,目光森凉地看向隼钦宁,不耐地道:“你待还要如何?”   隼钦宁看着面前之人的表情,全是不屑和淡漠,心中一紧,似又想起了曾经的那双漂亮的灰蓝色的眼睛,那个少女也曾满是不屑地提起他,他忽然忍不住扬天大笑了起来,目光阴沉又暴戾地指着楚瑜一行人:“我若说,我要他们死呢,让他们死得惨不忍睹,你可欢喜!?”   看不起他,他们都看不起他,凭什么!   生气罢,发怒罢,凭什么这人总是这般冷淡的模样,都是他一人的独角戏!   琴笙却全无他想象中的恼火,只挑了精致的眉峰,平静地道:“你没有那个能耐。”   他的声音平静而温和,满是漫不经心,仿佛不过在看一个舞台上可笑的丑角,甚至不值他多言,只是点出一个简单的事实。   “你……!”隼钦宁几乎觉得胸臆间的阴火都要爆了,愤怒地一扫手中的鞭子,指向楚瑜和曜司一行人,不管不顾地咆哮:“杀了他们!”   看不起他的人呢,都要死!   气氛陡然一变,无数黑羽弓瞬间架了起来,瞄准了楚瑜一行人,却独独漏下琴笙一人。   危机一触即发,那一抹清冷淡漠的白影却静静地立于火血之间,却也仿佛事不关己一般,眉目明净,仿佛不过是路过人间修罗场的玉面菩萨,冷眼看着众生屠戮造业。   然而说话间,忽然一道尖利的骨哨声响起,仿佛有无数马匹奔腾而来。   在场众人下意识地向远处望去,但见一骑当先,飞奔而来的人提着长刀,厉声冷笑:“隼钦宁,你要取了他们性命,且要看看有没有这个能耐!”   那领着黑压压的人马瞬间将隼钦宁的人马包围起来的,不是隼摩尔又是谁。   “你……又是你来坏本王的事!”隼钦宁看着那张与自己极为相似的面孔,金银妖瞳几乎瞬间喷薄出杀气重重,抬手之间,他袖子里瞬间有古怪的蜂鸣之声。   但一边的几个巫师却立刻变了脸色,近乎哀求地看向隼钦,压低了声音:“殿下,不可,不可,这是咱们保命的东西。”   隼钦宁脸色在黑白红青几个颜色里转了一圈,才强行地一捏拳头,几乎把指尖的指甲掐进肉里去,恶狠狠地瞪着隼摩尔:“本王在追捕刺客,你休要插手,滚开!”   隼摩尔却冷笑一声,目光扫了一眼他的大袖,竟没有与他争吵,而是略让开了两步,露出他身后的一道窈窕的身影来。   那女子头戴金冠,耳边簪着月光花,神色沉静,不是旭旭大公主,又是谁。   她缓缓策马而出,冷冷地看着隼钦宁:“刺客,哪里来的刺客,又行刺了谁?本公主只看见您在对我们的客人狠下杀手,巫王殿下已经犯了一次错,让长生天神降罪烧了祭台,难不成还要一错再错,让整个赫金草原都为殿下的私怨负罪么,您还配做我们赫金人的大祭司么!”   她清凌凌的一句话,就将事件定格在了隼钦宁是为了私怨而出手伤人之上,顺便又给他套了玷污天神,不配做大祭司的帽子。   隼钦宁看着她,妖瞳里闪过愤怒的火光,只是手臂却被几个巫师强行拉住,所有的谋算都落空,让他忍不住冷笑了起来:“怎么着,本王的未婚妻是不是很希望被赶下这个位置,你也好另行嫁人去了是么?”   旭旭大公主却略蹙了眉,细细的珍珠流苏掩了她的眉,只显出她冷淡的神色来:“所有的部族首领都知道了巫王殿下的行事,您还是想着怎么与他们解释罢。”   隼钦宁当年虽然笼络了许多部落,但是他并无军功,不像隼摩尔,这在崇尚武艺的赫金人里,是不配做一个王的,但他靠的就是身为大祭司的身份,就是这个‘信仰’的力量,让部落们的族长和勇士们听他号召。   他再硬气,但若是这个‘侍奉长生天神的大祭司’亵渎了神灵,只怕他自己的部落和士兵都要不听他的了!   隼钦宁气得眼前发黑,只眯起粗喘了好一会,才忽然仰天大笑了起来:“你们这群蠢货,都被挑拨离间的汉狗利用了还不知道,竟还护着他们,总有你们后悔的一日!”   旭旭大公主却冷静了下来,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她不知道自己日后会不会后悔,但是现在不将隼钦宁制住,她就一定会后悔!   隼钦宁闭了闭妖瞳,随后冷冷地扫过楚瑜一行人,咬牙切齿:“你们倒是命大!”   随后,他看向琴笙,却忽然抬手一指被霍二娘和霍三娘扶住,血流了满脖子的唐瑟瑟,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白,你不是一直很想解开身上的‘诅咒’么,但是本王手里的药物只有这么一份,只够你和她之中的一个解咒用,你生她死,你死她生,你选罢!。”   唐瑟瑟的脸色本就因为流血而异常的苍白,此刻根本不用任何演技,就抬起头朝着他虚弱地摇头。   示意他不必管自己!   而隼摩尔看着这一幕,虽然目光冷了冷,但是却也没有搭理,只是低头去看那被霍二娘压在身下的楚瑜,但见楚瑜垂着脸,看不清表情,只是身形僵硬,却不知在拽着衣襟做什么,不禁担忧起来。   隼钦宁倒是看了眼唐瑟瑟,见她脸色苍白,血流了满衣襟,才得意地看向琴笙,冷笑:“你那位夫人,还真是长情。”   只要他愿意,就能控制着琴笙的女人自裁了断,甚至去袭击别人。   他想白是一定明白的。   琴笙神色淡淡,却上前了几步,似想要靠近了楚瑜一行人,但是下一刻,一把长刀和士兵们都齐齐就拦在了他的面前。   “怎么,想好了么,若是想好了,现在就跟本王走,本王这就替你解开身上的诅咒。”隼钦宁冷笑一声。   琴笙停下了脚步,微微眯了眼,仿佛在犹豫着什么,最终还是看向他,淡淡地道:“本尊跟你走。”   曜司众人皆是一僵,几乎不敢置信地看向琴笙。   而隼钦宁却忽然仰天大笑了起来,声音满是轻蔑和讥诮——再情比金坚,也不过如此罢了,。   “哈哈哈哈……。”   琴笙却垂下了长长的睫羽,看向楚瑜的方向,轻轻翘起了唇角,似笑非笑地道:“总归,都是要死的。”   说罢,他径自转身悠然从容地离开,宽大的衣袖被风吹成两片宽大的羽翼。   那哑谜一样的话,却让已经恢复了神智的楚瑜,心头梭然一跳,转眼只看向他的背影,心头蔓延起一股子凉意。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   话说,大家昨天吃的月饼都有什么馅的,咋过节的~给俺参考一下,好吃的可以去买,顺便写进书里,嘿嘿嘿。 ☆、第三十四章 魇胜之术   “扶我起来罢。”目送着隼钦宁离开,楚瑜忽然垂下眸子,唇角轻扯。   霍二娘立刻伸手出去,利落地暗中一戳,解开了她的穴道,抬手就把她拉了起来。   “你还好么?”隼摩尔几步过来,抬手试图拉住楚瑜。   楚瑜淡淡地一笑,却利落地靠在霍二娘身边,没有让他抓到自己的手:“谢谢,我还好。”   隼摩尔的手扶了个空,脸色略变,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低声道:“好好照顾自己,这次……。”   他蹙了眉,自责地道:“是本王疏忽大意了,让你们被隼钦宁那混蛋害了。”   楚瑜摇摇头,忽然问:“殿下是怎么发现隼钦宁的阴谋,及时赶到的?”   隼摩尔想了想:“今日我们接到了个消息,道是我们的的一批祭品出了问题,然后我就领着人过去了,再后来走到了一半,忽然有人人袭我们,我们发现是隼钦宁的人,再后来就察觉到这里的不对了,又有部落的人赶来说发现了隼钦宁部的异动,然后我们就赶回来了。”   “原来如此。”楚瑜若有所思,随后看着他,笑了笑:“还是要多谢殿下了。”   “说好了是兄弟,怎么还这么客气呢!”隼摩尔看着她,蹙眉道。   这时候旭旭大公主也走了过来,看了看楚瑜,微微欠了身:“真丝抱歉了,让客人受了那么大的惊吓。”   楚瑜摇摇头,倒是诚心地谢了旭旭大公主:“此番不是大公主和左贤王殿下出手相助,还不知后果如何。”   旭旭大公主叹了一声:“这却是我们连累你们了。”   隼摩尔看着楚瑜神色有些苍白,便关心地道:“不如,为兄送你回去?   楚瑜却再次摇首拒绝了:“不必,我没事,何况‘楚玉’小姐还受了伤,大哥去确实不方便。”   此时旭旭大公主看向被水曜抱着匆匆向一顶圆帐而去的唐瑟瑟,灰蓝色的眸子微微一闪:“我怎么觉得这位小姐方才好像……是被魇住了的样子,我对这魇胜之术倒是有些了解,可需要我去看看?”   楚瑜眼中一亮,却还是有些犹豫:“不知您是打算用什么法子诊治?”   旭旭大公主微微一笑,话语虽然谦逊,却掩盖不了她灰蓝的眸里倒盈满了自信的光:“把脉,点血,一探便知。”   楚瑜闻言,立刻抱拳一笑:“好,那就有劳殿下了。”   随后,她便向隼摩尔一抱拳,转身就陪着旭旭大公主一同向唐瑟瑟所在的圆帐去了。   隼摩尔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眉头微拧,一双银灰色的眸子里幽光微闪。   这头楚瑜进了圆帐,却道是帐内血腥味太重,让霍二娘将旭旭大公主拦在了外头,让她稍候着。   楚瑜进了帐内,见唐瑟瑟已经被安置在了软枕间,一边的水曜正蹙着眉,手上飞快地向她身上下针,又示意三娘帮忙清理伤口。   唐瑟瑟血流了不少,但方才她已经吃了唐门的丹药,此刻道是精神还好,见楚瑜大步流星进来,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她反倒是先开口宽慰楚瑜:“没有事的,这脖颈上的伤口虽然大,但也只是看着可怕而已,我下手的时候可是避开了自己身上的大血管的。”   楚瑜见她声音虚弱,脸色发青,说话倒是还很流利,脑子也还算清醒,心中松了一口气,却忍不住蹙眉道:“你也是,下手未免太狠了!”   唐瑟瑟还是很认真地道:“这世上还有谁比我自己更了解自己的身子,我切下去可是分毫不差!”   楚瑜和霍家姐妹互看一眼,都有些无奈。   这个小姑娘一贯都是这么固执和认真的,不能太追根究底了,否则这个小学究非得跟你就她脖子上要切几分几厘,如何伤害最小掰扯一晚上。   楚瑜干脆地换了个话题:“旭旭大公主似乎对这隼钦宁的魇胜之术有所了解,如今她已经在门口,希望能帮你看诊。”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他们都知道真正可能中了‘魇胜之术’的人是她。   水曜替唐瑟瑟施完了针,一边替她上药,一边挑眉道:“你打算怎么办?”   楚瑜有些心不在焉:“尚且不知她是不是真对这隼钦宁的‘魇胜之术’有所了解,但是让她看看也无妨。”   ……   约莫半刻钟后,旭旭大公主便见楚瑜走了出来,微笑着请她进去替‘楚玉’看诊。   ‘楚玉’此刻躺在了软枕间,但是周围却有幔帐缭绕,挡住了人,只探出来一只手腕。   旭旭大公主见状一愣,一边的楚瑜有些歉意地道:“方才小姐解开了衣衫包扎伤口,所以有些不便。”   旭旭大公主倒是也没有多言,只点点头,抬手轻轻按在那只手腕上,入手滑腻的柔软的触感倒是让她愣了愣,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指尖,随后又收敛心神,细细地探查了起来。   片刻之后,她从自己头上取了一只金色的发簪下来,在那探出来的纤细手腕的脉门上扎了一下,一滴血珠子立刻缓缓浮了出来。   旭旭大公主用簪子沾了那血珠子轻嗅闻了下,不禁神色有些凝重,若有所思片刻之后,她正打算替那纤细的手腕擦掉血珠,那手却忽然缩回来了幔帐里。   旭旭大公主愣了愣,一边的楚瑜却问:“不知大公主可是看出来什么了?”   旭旭大公主将自己手上的发簪递到了楚瑜和水曜的面前,沉声道:“客人确实中了魇胜之术,而且时间不短,至少在一年左右,施术之人非常的有耐心,用了几十日,日日用咒,日夜不停。”   楚瑜和水曜等人面面相觑,压下了彼此眼里的震惊,楚瑜蹙眉问:“大公主说的都没有错,当初我家小姐是曾经被人掳去,下过魇胜之术,但是施术的人被抓,此术已经解了啊。”   那辉夜姬的音阵不是早就破了么?!   旭旭大公主摇摇头:“这是极为罕见而高明的魇胜术,对方若能用了那么大的心思这施术,就算施术的人被抓了,是不能再对被害者动手,但是若有更高明的魇术师,又是与这施术之人同门所出,知道对方的施术方式手法,要再控制被魇胜之人,不是不可能。”   “你是说……隼钦宁就是那个更高明的魇术师?!”水曜挑起眉。   旭旭大公主颔首,正色道:“隼钦宁是我们赫金巫术最高的大祭司,他是天生的巫术师,是当年的大祭司收养的关门弟子,大祭司死之后,他便是大祭司了,一身巫术奇诡,只怕也只有他才能催动这般精妙高明的魇胜术了。”   楚瑜脸色微沉,满怀希望地看着旭旭大公主:“公主对这魇胜之术如此了解,不知这魇胜术可有解法?”   旭旭大公主却叹了一声:“我的姆妈是老大祭司的女儿,我虽然从姆妈那里学了不少东西,但是要解这等精妙的魇胜术,怕还是只有隼钦宁才能做到。”   水曜冷笑两声,眼里闪过残酷的寒光:“那倒是也便宜,只要抓了他过来,让那什么狗屁巫王,鬼王的试试咱们的手段,保管他什么都吐出来。”   旭旭大公主却苦笑道:“没有那么容易的,隼钦宁那是个阴鹜疯狂的性子,又无父无母,了无牵挂,若是你们惹恼了他,他只要在解魇胜之术的过程里做些手脚,让你家小姐暴毙惨死都是简单的,只怕埋下祸根,日后发作起来后患无穷。”   不管是自残还是去戕害他人,这种被魇胜控制的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窒了窒,气氛瞬间冷了下去,霍二娘忍耐不住心中的怒火,几步上前,握住了手里的刀,咬牙切齿地道:“那咱们就一刀刀地活刮了他!”   众人心中怒火炽盛,却没有人做声。   若是人真出了事儿,就算将对方千刀万剐,又能如何?   此时,幔帐里传来女子微喑的声音:“多谢大公主了,大公主劳累了一日,请先回去歇息罢。”   旭旭大公主却蹙眉道:“等等,我话还没有说完,你们看我这金簪上已经变黑,刚才我还发现您们家小姐非但身中魇胜重术,还身中剧毒,只是不知为何这等奇毒竟没有导致她身子有衰弱之相,想必是很厉害的毒。”   霍家姐妹和水曜互看一眼,他们当然知道这‘奇毒’是什么,这位小姐本人是元毒之体,不见‘中毒’之相才怪了。   但是这话,他们自然是不能说的。   楚瑜好声好气地将旭旭大公主送走,旭旭大公主还道了明日再来探望,才走了。   楚瑜回来了帐篷里,那幔帐已经被掀开,露出里面的另外一个‘楚瑜’和她身后的唐瑟瑟来。   从外头进来的楚瑜揭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里面霍三娘那张娃娃脸来,她蹙了眉头,看向楚瑜:“这是要怎么办?”   谁也没有想到,当年宫少宸那混账居然还在楚瑜身上留了那样打的首尾。   楚瑜把脸色苍白的唐瑟瑟扶着躺下来,冷笑了一声:“当时给他的那一刀,还真是太便宜了他。”   那刀子上抹了她的血,也不知毒死了那个混蛋没有,但是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那人不会轻易死去。   ……   是夜,  圆帐里,血腥散尽,楚瑜沐浴一番,好容易才沉入睡眠中。   一抹夜风幽幽掠过,一抹素白的轻丝缓缓地从半空垂落下来,一条条仿佛有生命一般,如蜘蛛丝一般地绕上了她的手腕、腰肢,纤细的脚踝。   楚瑜梭然睁开眸子,美目里寒光骤闪,手里的刀子已经弹出,手腕却被人按住,连嘴唇都被一只微凉的手封住。    ☆、第三十五章 谁该死?二更   楚瑜微微睁大了眸子看着来人,正对上他微微泛出金色光泽的琥珀眸。   “嘘……。”他脸色苍白地轻笑了起来:“原本是想将你吊出去的,既鱼儿已经醒了,倒也便宜……不若将你夫君抱出去罢?”   ……*……*……   一轮明月静静地挂在半空中,温柔朦胧的月光撒向大地,凉风习习。   安静的草原上,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血腥的搏杀,依然安宁平静。   日湖的水,月下波光粼粼,升腾起一片朦胧的水雾,静谧而美丽。   两道人影轻盈地落在了湖边的草坡上。   楚瑜将怀里里高挑人影往地上毫不客气地往前一扔:“行了,下来罢,重死个人了。”   那高挑的人影半空里转了个身,瞬间落了地,优雅地身形一转,看向她:“你也不是第一次抱了,怎么今儿又嫌重了?”   楚瑜双手环胸冷笑道:“我抱的是我的夫君,可今儿我夫君却对我见死不救,还咒我死呢,我抱那么一头白眼狼做什么?”   琴笙慢悠悠地向她走了过去:“还在恼着么,要如何才不恼?”   楚瑜冷眼看着他:“我问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身上的禁制没有解开的?”   琴笙淡淡地道:“可是我如实与你说了,你便不恼了?”   楚瑜翻了个白眼:“爱说不说!”   说罢,她转身就走。   只是没有走几步,就被他一把环住了细腰,将她一把环在了怀里,低声笑了起来:“本尊这尾鱼儿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   楚瑜也不挣扎,只冷笑一声:“可不敢与三爷的脾气比美。”   琴笙却没有与她再斗嘴,只淡淡地道:“之前并不知道,直到隼钦宁领着人在永冻原上找到了我,他趁着我与他手下之人动手时,催动了音阵对付我,我便发现他用的手法,包括他所用的音律竟与辉夜姬系出同门,但却更高明了许多。”   至少他能在第一时间察觉辉夜姬的音阵破绽,但是却一时对隼钦宁催动的音阵没有破解的法子。   楚瑜闻言,蹙眉:“赫金人将隼钦宁的音阵称为魇胜之术,难不撑辉夜姬和隼钦宁都是前大祭司的弟子?”   “不,应该说,隼钦宁是辉夜姬的师傅,隼钦宁确实是一个天生的巫者,他的能耐比他的师傅前大祭司还要高,当初的大祭司就死在他的手里。”琴笙低头看着她娇嫩雪白的耳垂,便漫不经心地抬起指尖轻抚着她柔软的耳垂。   “所以……。”楚瑜略侧了脸,避开他的指尖,冷嗤一声:“所以,你就跟着他走了,如果我没有猜错,你虽然没有法子找到隼钦宁音阵的破绽,却未必没有法子全身而退罢?”   琴笙轻“嗯”了一声:“本尊当时便已经察觉了隼钦宁只怕和宫少宸有所勾结,本尊从不相信所谓的巧合。”   他是极为敏锐之人,当时便发现自己对付辉夜姬的法子无用,隼钦宁操控音阵的手法如此高强,又分明与宫少宸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一场雪崩原就来得蹊跷,隼钦宁会出现在这永冻原上更是蹊跷。   他便立刻怀疑上楚瑜身上的禁制是否真的被解开了。   当初辉夜姬利用楚瑜来攻击他的一幕尚且历历在目,他怎么能容忍楚瑜身上还潜藏着这样巨大的危机。   “苏千城、隼钦宁、隼摩尔、南国公……甚至宫里的太后娘娘,这里头的线,千丝万缕,牵一发动全身,我忽然发现当初让天鹰大营葬身冰原的叛徒,也许并不像本尊想的那样清理了个干净,如今又将手伸到了你的身上……呵呵。”琴笙轻笑了起来,声音温柔到令人毛骨悚然。   他扣在楚瑜腰肢上的手越发收得紧,仿佛要陷入她身体里一般才能确定怀里的人儿的存在一般。   “小鱼,你说,本尊怎么能不走这一趟?”   “小鱼,你说,他们一个个的,是不是都应该——死呢?”   他的话语越发地温柔,拥抱却越发地用力,一只玉骨手甚至肆无忌惮地伸入了她的衣衫下摆里,一路巡梭,揉按。   楚瑜被他抱得有点呼吸不过来,却没有动弹,只因为……   她能感觉拥抱着自己的身体里仿佛潜藏着无边的冰寒和黑暗,她轻轻地喘了一声,涨红了脸,想要转过身,让他看见自己的脸,也看看他的脸。   “三爷……琴笙,我在,我没事。”   “嗯。”他低头轻轻地咬住了她的耳垂舔舐轻吮,却没有让她转过身来。   楚瑜只能感受身后的怀抱像一片月光下无垠而深邃的大海,要将她窒在他的怀里。   “还要问什么,问罢,小鱼。”他轻声在她耳边道。   ……*……*……   “隼钦宁,你是不是疯了!”宫少宸扯着隼钦宁的衣襟,愤怒地咬牙道。   “你居然真让她动手自裁,你答应本少主什么!”宫少宸脸色阴沉地盯着他,紧紧握住了拳头,差点忍不住一拳揍上他那张脸。   隼钦宁蹙眉,抬手一点不客气地将宫少宸一把推开:“放肆,宫少宸,不要以为你我认识多年,便能对本王无礼,和质疑本王的决定,何况那个女人并没有死。”   宫少宸想起楚瑜浑身染血的模样,眼底便闪过狰狞的杀气,他踉跄地退后几步,方才站稳了脚步,垂下眸子掩去丹凤眼里的森冷杀意,只是冷笑了起来:“质疑你的决定,你的决定有几个是经过脑子的,嗯?见色起意不将琴笙除去,坏了我的大计也就罢了,如今你解开他身上的禁制,竟是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古有褒姒令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今日有你巫王殿下自毁保命符?”   这个白痴,做什么决定居然瞒着他,将他关在那帐子里,等到他发现不对之后,什么都晚了!   不过是为了那愚蠢的‘嫉妒’,竟然派人去围杀楚瑜他们一行人!   宫少宸讥讽的话语让隼钦宁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强行压下不耐,一边整理自己的衣襟一边冷道:“白已经没有内力了,不过是手上还有些能耐罢了,还能有什么真威胁,他若是正想要杀我,内力还在的时候,他就有无数的机会通知曜司动手,他一直没有任何行动。”   他顿了顿,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来:“今日他又舍了那女人,可见也不是真如你说的那般对她情根深种,他分明是个更爱自己不是么?”   这让他忽然觉得白和他自己很像,女人这种东西不过是个玩物罢了,根本不值得放在心里!   看着曜司那些人一脸震惊,还有那脸色惨白,浑身是血的‘楚玉’,他心中便觉得很是舒爽。   经此一役,虽然没有能将那些碍眼的虫豸都斩草除根,但是从今往后,白和那个女人之间便会有一条永远无法弥合的裂痕,永远不可能再走到一起。   所以今日他便依照约定给白解了他身上的禁制。   何况白似乎也绝了再与那女人的心意,对自己的态度也缓和了不少,解开禁制的时候,还破天荒地随意地问了他几个问题,语气也温淡了不少。   这在隼钦宁看来,这就是个好兆头,他愿意与自己和平相处了,这让他怎么能不欣喜,当下便如实相告,还希望对方能再与自己多说几句话,可惜白刚刚解开了禁制之后,似乎体力不支就睡了过去。   看着隼钦宁那唇角的得意笑容,宫少宸却一颗心怎么都平静不下来,总觉得有什么不安一直潜藏在心里,这种不安让他对着隼钦宁越发没有好脸色,只觉得面前的男人愚不可及!   “他还问了你问题,他问了你什么?”宫少宸敏感地蹙眉。   隼钦宁看着他森冷的脸,便懒洋洋地伸了下腿:“白与本王说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听?”   宫少宸拳头又狠狠地捏紧了起来,强迫让自己冷静了下去:“你解开了他身上的禁制,就那么放心他会留下来?”   他知道现在自己说什么,隼钦宁此刻都被琴笙的手段蒙蔽了眼,或者说琴笙不过稍微对他露出个好脸色,这见色起意的蠢货便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只恨不能心掏肺地哄着琴笙那奸诈的混蛋,不……狐狸精!   分明是黑心肝肺的卑鄙妖人,却要做出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蒙蔽世人和面前的蠢货也就罢了,却连小鱼都被他哄得死心塌地的,怎么能叫他不恨!   宫少宸闭了闭丹凤眼,又恢复了平日里那一副似笑非笑的风流贵公子模样:“你说琴笙心意回转,你我不若现在去看看他在不在帐篷里,我若是他,解开禁制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去看我的心上人向她倾诉心中总总不得已。”   若是琴笙不在圆帐里,隼钦宁这蠢货脑子也许还能清醒过来!这个时候趁着曜司的人未到,杀了琴笙,再将楚瑜一行人都控制下来,也还有机会!   果然,隼钦宁脸上出现了犹豫,他顿了顿,冷冷地起身:“白,一定会留在圆帐里的,他不会背叛本王的!。”   说着他一转身就掀了帘子,大步流星地离开。   宫少宸冷笑着看着隼钦宁的背影:“果然是个受不得刺激的蠢货。”   但受不得刺激才是好事,最好嫉意上头,他发现琴笙不在之后,绝了对琴笙的念头,痛下杀手!   随后,他立刻跟了出去。   这一次门外的侍卫们得了隼钦宁的招呼,没有再去拦住宫少宸。   宫少司站在不远处的圆帐里目送着隼钦宁和宫少宸一前一后的离开,尖尖的小脸上都是阴沉的寒意。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袖子里的笛子,忍不住地担忧——   他也不知道隼钦宁居然这么心狠手辣,竟是忍耐不得,今夜就对小姐姐动了手。   也不知他发现异动之后,冒险潜出去吹了笛子,暗中提醒小姐姐,可来得及救她一命。   “看什么看,进去,进去!”门口的一圈赫金侍卫们提着长枪朝着他比划,厉声训斥。   今夜,他们死伤惨重,如今见着这些汉人就眼红。   宫少司身后的侍卫们低声道:“少司大人,咱们现在势弱,暂不予这些蛮人计较。”   自从隼钦宁开始行动之后,就粗暴地将他们全部都关禁在这圆帐里。   宫少司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里面包了几颗乳味的糖果子,他低头看了看,取了一颗放进嘴里,闭了眼,任由唇间的甜味弥散,将自己心中的百般滋味压下去。   ……   隼钦宁领着宫少宸一路走到了主帐里,隼钦宁冷冷地看了眼宫少宸:“你在这里等着。”   随后,他站在圆帐前冷声问那士兵:“可见了里面的人出来?”   士兵们都齐齐摇头:“回殿下,没有!”   隼钦宁却迟疑了好一会,才一咬牙,掀了帘子进去。   眼前的光线有些昏暗,隼钦宁揉了揉眉心,看向昏暗的房间,试探着唤了一声:“白?”   ------题外话------   二更来啦~么么哒。 ☆、第三十六章 夫妻   待得隼钦宁看清楚软枕间静静安睡着的那一道修白的人影,脸上的担忧渐渐地消失了。 .   他轻呼出一口气,白到底没有让他在宫少宸面前丢脸!   走近了琴笙,见得那幽幽如晦的灯光下,那张安静精致的面孔,神色也渐渐地沉静下去。   他想要伸手去碰一下那放在身侧的玉骨手,但软枕间的人轻轻动了动,隼钦宁到底不敢再动,想起帐子外宫少宸还在等着自己,便还是笑了笑,低声道:“来日方长。”   说罢,他转身出了圆帐。   不远处的宫少宸一见他走出来,满面春风的样子,丹凤眼里闪过一丝狐疑,难不成……那人竟没有如他所想一般?   “哼,以后莫要在本王面前信口开河。”隼钦宁傲慢地看了他一眼,金银异色的妖瞳难掩得意。   “他那人生来一副诡谲黑心肠,我劝你莫要为他所骗,否则吃亏的在后头。”宫少宸讥诮地挑眉。   别的不说,只说琴笙会这般轻易地舍了小鱼,那就是个笑话,偏偏面前的蠢货还自鸣得意,竟然轻易给那男人解了身上的禁制。   隼钦宁眯了眯眼,看向宫少宸,上下打量起他来。   “你看什么?”宫少宸被他那双妖瞳里嘲弄的光看得很是不悦,冷道。   隼钦宁却沙哑地笑了起来:“你处处要置白于死地,无非就是因为你看上了他的那个夫人罢了,如今本王一场妙计让他们离了心,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药,他布下的音阵哪里需要那等低级的药物,说只有一份所谓的药,不过是让白在他自己的性命和那女人的性命之中做出选择,也逼他们之间断了念。   他顿了顿,略向宫少宸逼近了几步,眯起妖瞳,嘲弄地道:“再说了,那女人身上的禁制并未解,本王不是将那新制的鬼笛给了伺候你的那少年么,你若是不放心,这个也给你好了。”   说着,他忽然一抬手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抛给了宫少宸。   宫少宸下意识地抬手一接,低头一看,竟是一只造型诡异的骷髅哨子。   “这是什么,辉夜姬好像也有这玩意?”他挑眉。   隼钦宁听到辉夜姬的名字,却厌恶地蹙眉:“别在本王面前提那废物,枉本王下了心思教导她,她捣腾出的什么玩意,竟连白那样一个粗通音律的外行人都能破了,简直败坏本王的名声。”   宫少宸却把玩着手里的那小骷髅哨子,轻笑了起来:“可你当初,也是很满意她的身体不是么?”   虽然这么说,但他眼里有寒光闪过,他没有忘记辉夜姬竟敢违背他的命令,试图置楚瑜于死地,还好她尚不是全然无用,用了一个月日夜布下的音阵,虽然被琴笙破了,但是在隼钦宁这魇术高手处却还能再次催动起来。   最可恨的是,这原本是一副他手里的王牌,他草蛇灰线,埋下伏笔,却被这个见色起意的蠢物提前暴露了!   宫少宸眯了眸子,掩去丹凤眼底的阴翳的杀意。   隼钦宁没有察觉宫少宸对自己的杀意,只冷嗤一声:“那愚蠢的女人就是那副脸孔和身子还有点可取之处了。”   随后,他抬手指着宫少宸手里的东西傲慢地道:“本王的鬼笛近距离吹响的时候,除了能短暂地吹出让人昏迷的音律,也能催动音阵,只是需要极通音律之人使用,而这魂哨也有同样的功效,可却不需要懂得什么音律,如同驯养猫狗一般,你吹一声,下的命令,那女人自然如猫狗一般听你的命令。”   宫少宸闻言,凤眼里闪过锐利的亮色:“当真,但是辉夜姬当初给了小司的笛子是需要极通音律的人才能用?”   若不是小司擅笛,他却并不擅此道,否则又这么会将那等利器交给小司用。   隼钦宁不耐烦地冷笑:“辉夜姬那笛子不是早已失效了么,别拿本王的东西和蠢人做出来的蠢物比较,至于你身边那小子,只怕对你也不是那么服帖罢,魂哨就留给你以防万一。”   当初,他和宫少宸共谋大事,他要赫金的大可汗之位,条件是取了琴笙的性命,如今他虽然违约,却也将这东西送给了宫少宸,替辉夜姬收拾了首尾,也算是两清了。   “后日大祭,本王会如你所愿行事,到时候你自去把那女人带走,再不必整日里摆出一副本王欠了你什么的模样来。”   说罢,他沙哑古怪地嗤笑了一声,拂袖而去。   宫少宸冷眼看着他离开,将手里的魂哨紧紧捏在手心里,眼底闪过暗沉晦冷的光。   真的,能如隼钦宁说的那样……顺利?   不知为何,他心中却很是不安。   圆帐外的那一番官司,圆帐里应该安睡的人却全都听在了耳朵里,他不知何时早一步睁开眸子,只是原本妙目里应该是琥珀色的瞳子,此刻却是寻常中原人的黑色。   他掏了掏耳朵,盘腿坐了起来,叹了一声气,看了看外头的月色,忍不住嘀咕:“主上到底要什么时候才回来?”   想起方才隼钦宁试图过来拉他的手,‘琴笙’就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恶心得直搓手,喃喃自语:“我都受不了那恶心的家伙,主上是怎么能忍受了那么久,完了,完了……。”   他摇摇头,也不知在说谁完了。   月光清寒,一地幽光,各照得谁人心思诡谲,各有算计。   日湖边的芳草萋萋下,楚瑜正靠在他怀里,听得他让自己想问什么便尽管问,却忽然失去了询问的**。   分开这许久,哪一时那一刻,不是在盼着他平安。   如今,见他平安,又还有什么好再一一细问的?   这人,心心念念的不过是为了自己,才忍得那般大的委屈,竟甘愿隐忍龙潜于隼钦宁的觊觎目光下。   可是……   “琴三爷,你我原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若不是那一场大火,烧亮了你我另外这一道前程,只怕今生来世,都不是一路人。”楚瑜看着天空圆月,慢慢地开了口。   琴笙没有说话,却将箍着她细腰的手臂愈发收紧了。   楚瑜笑了笑:“你习惯了乾坤独断,这一次我想再多问,你做事一贯大局在握,可你早已不是一个人,你我夫妻,从今往后,你心中多少谋算,都当与我计较,若是做不到……。”   “做不到,当如何?”他忽然开了口,打断她的话。   楚瑜也不去看他,只抬手压了压他的手背,温柔淡然地道:“这夫妻也不必做了,倒是不若,我还是你的小姑姑,你还是我的笙儿,我也不会违背誓言,陪你此生就是了。”   琴笙一顿,反手一握她的柔荑,几乎瞬间捏痛了她的手腕:“鱼……。”   他将她转了过来,妙目里寒光流转,竟有隐约腥红的光:“你再说一次?”   她却轻笑了笑,仿佛并不觉得痛一般,只抬起墨玉眸子温和地看着他,带着宠溺的光,像看一个任性的少年:“你可应我?”   琴笙却只觉得她话语里的温柔如此凉薄,如此淡定,凉薄淡定得像那草原上的风,吹得让他心中森凉……   人言,龙有逆鳞,触之即死,面前的鱼儿看似圆滑,却暗隐着最倔强的逆鳞。   曜司众人都道是他在纵容着她,宠她如珠如宝。   却又有谁知道,他与她之前,从来都是她宠着他更多,恣意妄为的那个却从来都是他。   而这一刻,他却忽然明白。   她欢喜的时候,对你心存希望爱意,便是由着你如何磋磨她,她都极尽宠溺,可若是她不愿意的时候,便是任你如何,她都不会动摇决心。   极软是她,极爱是她,极柔是她,极韧是她,极冷却也是她。   他妙目里一片雾气幽暗,抬手轻抚过她的唇瓣,许久,才轻叹:“本尊早该知道,这世上,你我之间,最冷心肠的那一个,是你。”   如是寻常女儿,他做下种种前后谋断,都是为了那人,又怎么会有人如此冷酷?   他甚至愿意任由她在自己身上出了那口气,折了自己男子的自尊由她为所欲为。   却不想,她这口气,并未散去,只化了冷水,在这里浇了他一头。   楚瑜扶上他玉骨手,珍珠墨玉儿一般的眸子清凌凌地看着他,浅浅地笑,却似蒙了一层冷霜:“你是仙仙时,你是白白时,不都只念着小姑姑永远陪着你么,我应了你,便不会回头,做不做夫妻并无什么,从此……。”   话音未落,他却再忍耐不住,忽然低头狠狠地堵住她的唇,以吻封缄:“好,我应了就是!”   楚瑜闭了眼,眼底慧黠笑意渐盛,那种凉意却慢慢地散了,乖巧地任由他近乎残酷地狠狠吮上自己的唇瓣。   直到几乎喘不过气来,两人身上都热了起来,他才放开了她,将她扣在怀里,轻嗤了一声:“可是要说的话,都说完了?”   楚瑜这一回却是恢复了平日里那副狡黠灵动的笑颜:“问完了,乖乖。”   琴笙顿了顿,方才觉得一颗心慢慢地沉回了水中,随后他眯了眯眼:“那到你我做点正事儿罢……。”   ……   来电啦,晚了点不好意思,那啥,今儿开始码刺青福利,本周内会出来,就酱~ ☆、第三十七章 替身   月头西沉,守备森严的圆帐里,白衣人托着脸颊,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盹。   忽然骷髅灯里的火苗一闪,荧光晃动,他梭然抬头,看向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坐着喝茶,不喝奶的修挑人影。   他看向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只瞳子颜色不同的出尘面孔,黑眸琴笙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儿,立刻翻身而起,单膝着地:“主上,您终于回来了!”   他终于可以功成身退了!   却不想琴笙却捧着茶杯,轻嗅了下杯子里的奶香,微微一笑:“看来月曜你顶替本尊,也算天衣无缝,辛苦了。”   月曜恭敬地道:“能为主上办事,是属下的荣幸。”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满意地颔首,淡淡地道:“既然如此,后日之前你就暂时顶替本尊行事罢。”   月曜呆滞:“可……可……属下并不知主上和隼钦宁那贼子如何相处,说过什么……。”   “他若是要厮缠于你,你只管闭眼不理,若是还要上手,你冷着脸挣扎便是。”琴笙轻描淡写地交代。   “挣……挣……扎……扎……。”月曜脸色绿了绿,他的人皮面具做的惟妙惟肖,又极薄透,连脸色都能透出来。   他怕自己一个挣扎,就把隼钦宁那色中狼给硬生生弄死了。   再想想隼钦宁看自己,不,看主上的目光,他深感压力山大,这差事太可怕!   月曜尤不死心:“可是属下装装睡还可以,如果一睁开眼,岂非穿帮了?!”   不要啊,他一想起隼钦宁看自己的眼神,就恶心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恨不能暴揍对方一顿。   琴笙忽然一抬手,扔给他一瓶药,温淡地微笑:“此药一日一次,用了之后能令瞳仁色泽变淡,可维持一日,水曜出品。”   月曜抓了那药瓶,心中一片凄凉,他咬着牙,垂死挣扎:“但是……水曜这东西,可有甚副作用不,当初他的那些药,可闹出过不少笑话。”   什么穿肠死,中了药的敌人,倒是确实死了,却是瞬间爆屎……拉到虚脱爆肛而亡;闻之三步倒,敌人是药倒了,可是却招来了一大群发情的看家护院的狗,直跟着人汪汪汪地抱人腿磨蹭,简直……骚人做骚药!   “只要此药服用不超过三日即安然无事。”琴笙拿着镜子照了下自己愈发苍白的脸,只嘴唇红的鲜艳,整个人看起来仙气淡了,倒是有点妖异的样子,妙目微凉。   月曜:“超过三日……。”   “大概,会瞎个半个月。”琴笙轻描淡写地道,转身悄无声息地如一抹暗夜雾气般飘出了帐外。   月曜捧着那瓶子,呆了半天,闭上眼,一脸生无可恋地往嘴里塞了一颗药!   他若是贞操不保,必定要让水曜也试试这等‘美妙’滋味!   ……   第二日,楚瑜足足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出去洗脸,却才出帐子就吓了霍二娘一跳。   “你那什么脸色,昨晚做噩梦了,还是被采阴补阳了?”霍二娘盯着她眼下的黑眼圈,忍不住蹙眉。   楚瑜摸了摸自己的脸,又舔了下自己被某人发狠咬破了皮发干的嘴唇,叹气:“嗯,做梦被神仙拿来炼药采补了。”   霍二娘叹了一声,只当她是昨晚因为琴笙被伤着了,一夜没有睡好,只抬手拍拍她的肩膀,宽慰:“我想三爷不是那种人,只是昨晚事急从权。”   楚瑜看了她的蓝眸一眼,笑了笑:“不错啊,成语用的越来越好了。”   “当然,比那一个好多了!”霍二娘朝着楚瑜身后比了个手势。、   楚瑜转眼一看,正见着隼摩尔正笑吟吟地捧着一只托盘过来,上面摆满了各种野果子,背后还跟着旭旭大公主。   楚瑜眸光微闪,对着隼摩尔和旭旭大公主微微一笑:“两位殿下,怎么一早就来了?”   隼摩尔看着楚瑜,银瞳里的热情丝毫不掩饰:“昨晚你们受惊了,所以送点新鲜的野果子过来,这里的果子虽然没有中原的大和漂亮,但是好在……味道都很新鲜,酸甜开胃,貌美如花。”   楚瑜看着他捧着的果子,忽然想起自己昨日白天曾经随口说了一句,进了赫金之后就很少能吃到蔬菜水果了,却没有想到隼摩尔竟然记在了心里。   这份人情,她总是要受的。   楚瑜便抬手过去接了那水果盘子,笑道:“貌美如花是来形容人的,不是形容果子的。”   隼摩尔一副受教的样子,颔首笑道:“小唐貌美如花,可对?”   楚瑜握住托盘的手顿了顿,黑玉眸看向隼摩尔,却沉默了下去。   托盘下,隼摩尔的手正握住了她的手,粗糙的长指捏住了她的手心,她下意识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对方扣住了手指的关节。   楚瑜再迟钝都能感觉出了不对劲,她看着隼摩尔,笑容淡了下去:“貌美如花是形容女子的,比如用大漠明珠来形容珍珑夫人。”   她手指拧动,试图从隼摩尔的掌心挣扎出来。   隼摩尔依然笑容爽惬的模样:“女人的美貌和男人的美不同,当初总觉得女人好看柔软,如今才明白男儿风貌也担当的起貌美如花四个字。”   他却指尖一勾,再次扣住了她的手指,这么一握这双手,才觉得小唐的手小而纤细,宛如女子,却能握住劈开一条血路的长剑与暗器。   楚瑜顿了顿,轻叹了一声。   再这般拉扯下去,盘子一翻,底下他们手上的官司就要暴露人前了。   楚瑜索性直接指间一番,指尖搭在了隼摩尔的手腕上,一道内劲瞬间贯穿了他的气门。   趁着他手上一麻松手的瞬间,楚瑜捧着托盘转身向唐瑟瑟休息的圆帐里走去:“我这里还要照顾我家小姐,就不留殿下了,多谢您送来的果子,我想我家小姐也会很喜欢的。”   看着楚瑜离开的背影,隼摩尔还想追过去,却见霍二娘笑眯眯地抱了胸往他跟前一站:“抱歉了,殿下,里头您不合适进去。”   隼摩尔一顿,微微蹙眉退开一点,他以往是很钟情霍二娘这样妖娆火辣的美人,但是此刻却不知为什么,他却对这种身子没什么兴趣,眼里却都是……楚瑜那样单薄纤细的身量。   隼摩尔被拦在门外,旭旭大公主却开了口:“我想进去看看你们小姐的伤势,可以么?”   霍二娘倒是没有拦住旭旭大公主。   隼摩尔有些无奈,只好在目送了旭旭大公主进去之后,转身不甘不愿地离开。   ……   唐瑟瑟的圆帐里,水曜和霍三娘已经替她换了药,又重新包扎了一番。   唐瑟瑟服了药,又有些抵挡不住药力带来的困倦,合眼睡了过去。   是以,楚瑜进来问了几句她的情况,确定没有大碍之后就放心下来,她不打算打扰唐瑟瑟休息,自然在看见旭旭大公主进来之后,便将她也一道引出了帐篷。   “我家小姐已经休息了,不知您是否愿意到小人的帐篷里一坐?”楚瑜含笑看向旭旭大公主。   旭旭大公主见唐瑟瑟睡了,便也只好点了头,跟着出来。   她原本是想来再替唐瑟瑟诊一回脉的,可是却也不好打扰伤者休息。   楚瑜引着旭旭大公主到了自己的帐篷里,吩咐左右退下,奉上茶水来。   “多谢公主关心了。”。   旭旭大公主接了茶水,叹了一声气:“说来你家小姐身上这魇术禁制,也是我们这位巫王殿下的手笔,他也是我们赫金人,累及你们了。”   旭旭大公主一直觉得楚瑜一行人是因为卷入了他们之间的夺位之争,才被隼钦宁下的咒。   楚瑜也没有打算纠正她,只也轻叹了一声,由得旭旭大公主脸上的愧疚更甚。   旭旭大公主蹙了眉,神色有些无奈和悠远:“其实当初的右贤王虽然偏执些,却也不是这个狠辣样子的。”   “不狠辣?”楚瑜忍不住轻嗤了一声:“这位巫王殿下若是不狠辣又怎么会能以一介巫师的身份登上赫金人右贤王即北王的宝座,让那么多的部落臣服于他,想要当可汗的人,怎么可能是温柔善良之人?”   就算是她的男人,琴笙,那些所谓的温柔善良不过是一层笼罩在他周围的虚无仙气罢了。   旭旭大公主有些哑然,但随后还是垂下眸子,轻声道:“当年,虽然我用了手段逼迫他放弃即将到手的可汗之位,但其实他可以不答应娶我的,只是最后……还是同意取了我。”   楚瑜看着旭旭大公主灰蓝眸子里的惆怅,不禁一愣:“公主你莫不是……。”   她若是没有记错,大公主的姆妈是前任大祭司唯一的女儿,隼钦宁是大祭司的关门弟子。   旭旭大公主扯着唇角,灰蓝的眸子里蒙上一层雾气,:“是的,我与他算是青梅竹马,他比我年长,我还要唤他一声钦宁哥哥的。”   楚瑜:“他……昨晚想要借我们的手除掉你和世子,公主你难道……真的喜欢那个妖……右贤王?”   好一盆青梅竹马,反目成仇的狗血。   旭旭大公主扯着自己的裙摆,涩然地一笑,却没有否认:“他想要杀我和世子不是一日两日,只是我不明白,如果当初他既厌恨于我,不愿意娶我,为何后来又对我那么好,最后又那般憎恶我的模样?”   这些年,她有太多不明白的事情,她记得他当初答应要娶她的时候,虽然也是为了势所逼迫,但是在他妖瞳里,她确实是看了温柔和属于男人的……*的,他也曾对她殷勤备至。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   楚瑜送走旭旭大公主之后,微微蹙了眉。   “怎么了?”霍三娘走了进来,看着楚瑜正看着远处重新搭建起来的祭台发呆,不禁有些好奇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楚瑜摸着下巴,忽然问:“如果一个男人曾经对一个女人有些意思,但是最后却忽然厌恶那个女人入骨又是为什么?”   霍三娘一愣,想了想道:“大概是那女子做了什么极伤那男人的心的事,男女之间不外如此。”   楚瑜挑眉:“若是那女子并未做过那种事呢?”   霍三娘不以为意地一笑:“也许有人在其中挑拨罢,谁知道呢。”   楚瑜一顿,点点头:“嗯,有点道理。”   霍三娘忽然拿胳膊肘去顶了顶楚瑜,娃娃脸上笑得一脸诡异:“我好像听二娘说,今儿隼摩尔那傻大个拽着你不放,跟你说什么男不男,女不女的事儿,还赞你美貌如花,怎么着,他跟你表明心意了,你这是把人一活生生的男人给捣腾成龙阳之好了!”   楚瑜忽然背后阴风一凉,敏感地左右看看,赶紧伸手捂住她的嘴:“没有的事儿,别瞎说!”   “嘿嘿!”霍三娘笑了笑,朝她挤挤眼儿。   楚瑜感觉背后那阴风缭绕,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便放开霍三娘:“别瞎说,他喜欢的是苏千城。”   说罢,她白了霍三娘一眼,只扔下一句:“明天就是赫金人的长生天大祭,我去看看有没有金曜他们的消息。”随后就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   月升日落。   楚瑜一路走走停停,确定没有人跟踪自己,便迅速地往日湖而去。   待到了昨日,她和琴笙见面的地方,果然看见一道白影正在月下……沐浴,长长的乌发简单地在头顶挽起,却还是落下不少细碎的发丝,贴在湿润的皮肤上。   她目光从他结实性感的肩膀和水珠掠过雪白胸膛上挂着水珠的樱红珠儿,劲瘦腹肌分明的小腹上掠过,楚瑜揉了揉有些发热的鼻尖,转过背去。   “洗完了没?要抱你出来么?爷”    ☆、第三十八章 我很想你 二更   ……   这一头的亲人相见,另外一头拥有同样容貌的人,却……嗯,同人不同命。   “你……你放开!”   圆帐里,‘琴笙’或者说月曜厉声呵斥着,扯着自己的袖子,寒这精致的面孔瞪着面前的扯着自己衣袖的高大男人。   隼钦宁看着他,金银妖瞳里闪过志在必得的光,沙哑惑人地轻吻了下被他握在手里的衣袖:“白,明日就是大祭了。”   “你祭你的,拉本……尊的袖子作甚!”月曜一把扯回自己的袖子转身走了几步,退到圆帐深处,面无表情地道。   他擅易容,所领的间部之中,以他的技艺为最高,模仿自家主上,并不算难,可难就难在……   他看着踱步而来的隼钦宁,看着对方那一身逼人的气势,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就真的很——手痒,很想把对方那一双堪称漂亮的眼珠子挖出来当收藏。   但,主上说了,还不是时候……还不是时候,所以他只能忍耐!   隼钦宁看着面前的‘琴笙’一脸森凉,但是身上似永远笼着一层清冷高华、不可触及如隔云端的气息消散了不少。   虽然如今的白,依然冷着脸,排斥他的靠近,可是不再如庙堂里的美人隔云端,只淡漠地看人一眼,便让人不敢放肆冒犯。   他暗暗地笑了,这是个好现象。   果然当夜那一场戏,改了彼此间的格局,一切都不一样了。   纵然你是天上仙,亦总有落到自己手里的时候。   隼钦宁眯起眸子,慢慢地又上前几步,这一次,他试探地抬手撩起‘琴笙’的乌黑长发,低头轻吻上了那发梢,盯着脸色僵木的修白身影轻笑:“白,本王很有耐心的,你一定会心甘情愿跟着本王。”   纵然月曜已经早有心理准备会听到各种‘不堪入耳’的话语,但是他还是瞬间觉得心脏一紧,像是被人捏住了喉咙一般,整个人都踉跄了一下。   居……居然真的有疯子敢用这种语气,对三爷说这种话啊!   月曜觉得自己光是听着,就已经冷汗涔涔,何况对方居然还做出亲吻自己发尾,不,亲吻‘三爷’发梢的恐怖举动!   他仿佛发现了很不得了,很要命的事儿!   月曜忍不住捏紧了自己的袖子——这隼钦宁真真是老舅提灯照茅坑,找屎“死”!   他要同情这个必死得极惨的白痴么?   不,月曜觉得他得同情一下自己!   他察觉了三爷和这个妖人的相处模式这种‘不得了的秘密’,会……会……被灭口罢!   月曜激烈地心理斗争,透过了薄薄的人皮面具,反应在了他的面孔之上,倒是显出一种薄稚的粉色来。   然而他冷汗涔涔,略显急促呼吸的模样,看在隼钦宁的眼里……却让他心中一动。   白,为何这副“局促羞赧”的模样?   莫非……   隼钦宁眯起了眸子,忽然沙哑地低笑了一声,上前一步,竟是用自己更高大的身形将月曜给逼到了帐壁的木架上,抬手放肆地摸上了‘琴笙’的肩:“白……。”   说着,他低头下去,邪肆一笑,就想亲上面前之人的薄唇。   月曜有点呆滞地看着他逼近发情的脸,一瞬间脸上神色变幻莫测,终于铁青着脸,竭尽全力地狠狠一拳头砸——向了一边帐壁。   艹!   随后,只听得“嘶啦”一声,帐壁裂开了一道大口子。   正好,扑过来隼钦宁就直接抱着月曜一起从圆帐里跌了出去,摔了个四脚朝天——狗吃屎。   守卫的赫赫士兵们瞬间就提着刀枪冲了过来,围观了一回自家巫王殿下的……‘房事’。   虽然都被灰头土脸的巫王殿下狠狠地叱骂了一回,但是……也不全是好事。   那个美到不像人的诡异又冰冷的白衣男人,不是已经与巫王殿下抱在了一起么?   可喜可贺!   这个消息很快地在营帐间传开了来。   宫少宸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瞬间整个人都精神了,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宫少司:“你说什么,琴笙和隼钦宁抱在了一起,而隼钦宁安然无恙?”   “是!”宫少司点点头,也是一脸古怪。   宫少宸慢慢地坐了起来,摇晃着手里的羽扇,慢慢地眯起诡光流转的丹凤眸:“你信么?”   宫少司微微蹙眉,随后摇头。   那样的男人,可能么?   ……   这一头,琴笙还并不知道自己的名节已经……败坏得不成样子,他看着转过背去的楚瑜,挑了挑眉:“你背过身去,怎么抱我上去?”   楚瑜听着他凉薄的声音,摸了摸鼻子,她和她的‘少年’尚未做夫妻的时候,就已经不知看了他身体多少次,如今还矫情个什么。   楚瑜转过脸,向琴笙走了过去,见他容貌在水汽间晕了一层雾一般,月光下,依稀有些看起来似泛着柔而迷离的光,整个人白得仿佛会发光一般。   她顺手把他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抱在怀里,然后在水边蹲了下来,托着腮看着他,眼里一点都不掩饰地直勾勾地在他性感的身躯上转来转去。   琴笙看着自家的小娘子一开始背对自己,现在又蹲在水边对着自己发呆,便一边抬手将湿润的帕子随意地擦了下自己的脸,融金妙目微挑:“又发什么傻?”   楚瑜忍不住弯了墨玉大眼,笑了笑:“我家三爷真好看,如果七仙女都长得和你似的,我也会去偷你的羽衣。”   琴笙拧帕子的手顿了顿,忽然抬腿就向岸上走过来。   日湖这块地方没有淤泥,都是细细的沙砾和鹅卵石,连水草都不长,水质透明得几乎能一眼看到水里的游鱼儿,仿佛天然的浴场,今夜月圆,月色明亮非常,所以,不一会楚瑜就能清楚地看见水里的那双长腿,还有在水里晃荡的青龙。   就算受用过那物事儿千百次,她还是……有点受不了这等场面。   楚瑜觉得自己的脸快烧起来了,目光却还是忍不住乱瞟。   一双雪白的长腿终于在她面前立定,然后体型可观漂亮白净的‘青龙大人’几乎停在在她脑门上半寸处。   “昨儿不是还说只与本尊做‘姑侄’么?”   琴笙讥诮幽凉的声音在她头顶上响起。   楚瑜揉了揉鼻子,轻咳一声,试图站起来,又怕碰着‘青龙大人’就惦着脚尖打算向后退一步再站起来:“当姑姑的,也当然希望自己的侄儿漂亮。”   却不想她才退一步,琴笙便向前略倾了身子:“你……。”   楚瑜一抬头,便看见‘青龙大人’快碰到自己鼻尖上了!   这等惊悚的画面,让她梭然一惊,整个人一个晃荡,一个不稳就向前……“扑街”~!   她双手扶住面前的长腿,然后……整张俏脸直接撞上了‘青龙大人’。   琴笙:“……。”   楚瑜:“……。”   ……   琴笙低头,忽然一把捏住想要退开的人儿的下巴,挑眉微笑:“那么小姑姑想要吃肉么,可现在不是时候。”   楚瑜明显地感觉到琴笙慵懒的‘青龙大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一把匕首,威胁性地指向她的唇边。   楚瑜脸红得能蒸出热气来了,她迅速地跳了起来,拿着怀里的衣服向前一包,咬牙道:“这肉留给你自己吃,我来是办正事儿的,明儿可就是大祭了,你可准备好了没有!”   明日,图穷匕首见。   琴笙看着怀里,脸儿都红成煮熟的虾米似的‘少年’,妙目里闪过一丝幽幽笑意,抬手让她替自己披上袍子。   楚瑜见他没有什么别的动作,这才略松了一口气,取了之前搁在衣衫上的布帕子替琴笙将潮湿的长发都擦干净。   “对了,你可知道旭旭大公主曾经和隼钦宁也算互相属意。”楚瑜一边替他揉搓长发,一边问。   琴笙闻言,眸光微动:“然后呢?”   楚瑜若有所思:“这两人后来翻了脸,大公主并不知具体原因。”   琴笙淡淡地颔首:“嗯……。”   楚瑜没有多言,继续替他擦拭长发后,准备帮他穿上衣衫。   她早已习惯了照顾他饮食起居,在琴笙还是仙仙和白白的时期,甚至像打扮娃娃似的,乐此不彼。   只是,她纤手才抬起,便被琴笙握在手里,轻轻放在他的左边胸口,低头凝望她,妙目幽幽如渊:“不必着急,先,做正事。”   楚瑜一愣,便见他低头轻轻地吮上她娇嫩的唇瓣,轻声道:“离开这些日子,念念不忘,鱼儿来归,可念水了否?”   他轻暖的呼吸,与平日里总带着侵略性的吻全然不同的……温柔之吻,带着潮润的水汽和月光的苍白,让楚瑜微微睁大了眸子,心中微微一颤,看着他半阖的琥珀眸,这是……   他在正式地表达迟来的……重逢的思念么?   在彼此身体有过惩罚一般的欢爱和言辞交锋之后,那些熟悉的冷香轻柔地浸入鼻息间,抚慰上四肢百骸。   这是他的……我想你。   楚瑜大大的眼儿,慢慢地泛起了潮润,忽然抬纤手轻轻地伏在他的胸膛前,闭上眼,软嫩丰润的唇轻轻开启,迎接他温情的亲吻。   “陌上花开,君……可缓缓归矣。”   我……也很想……很想念你。   琴笙。   月光温柔,与清凉的夜风轻轻拢过湖边安静相拥的人儿。   ……*……*……   “呜呜呜呜——!”   低沉的号角声极为刺耳,伴着晨光升起,声音渐大,有一种仿佛要唤醒天地的神圣之感。   随着那沉闷的号角声与晨光的,还有巫师们的吟唱赞歌之声。   第一缕阳光落在那新建的祭台上,给黑色的祭台镀上了一层诡谲的光……   ------题外话------   么么哒,二更来了~漠北的篇章也接近了尾声~ ☆、第三十九章 祭台生变 一更   所有人都恭敬地跪伏在地,看着一群穿着黑袍戴着华丽金饰的巫师们半唱半吟,晃动着手里的金铃,舞动着身躯,合着那诡异幽远的歌颂声,踏动仿佛能召唤神明的原始舞步,地面都仿佛都跟着颤动了起来。   “轰隆隆……轰隆隆……呜呜呜……。”   而隼钦宁此时白净削瘦的面容上用油彩描了一层精致的图腾,他原本深邃的五官和妖异的眼瞳越发地看起来诡异而神秘,让人不敢逼视。   他站在那高高的祭台上,手中杵着骷髅权杖,指向天空,也哼唱着一种特殊的音调,那声音仿佛从他腹部发出来,却极为浑厚而响亮,飘荡在天空上方。   那乐声如此奇诡,非金非石,并着一阵阵的悠扬的羌笛声,唤醒人心底对天地间远古神明的敬畏,所有民众们全部都不由自主地将头贴在了自己的手背上,跟随着巫师们吟诵那惑人的歌谣,一遍又一遍。   上万人跪伏下地,齐齐虔诚唱诵赞歌的场面实在是壮观而神圣。   “长生天神庇佑吾等,去魔降福,长生天神庇佑吾等,去魔降福……。”   楚瑜原本也百无聊赖地随着所有人跪在高高的祭台下,听着众人吟诵,她也只能听得懂一点点,可是慢慢地,她的眼神都有些渐渐迷茫起来,竟只觉得那高高站在祭台之上的人就是神祇,至高无上,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   甚至因为那庄严的乐声,楚瑜眼里开始发酸,竟有想天地浩大,人如蜉蝣,贱命不可惜而对自然充满膜拜感,想要流泪的冲动。   她亦恭敬地将额头贴在自己的手背上,眼神愈发地迷离。   但是此时,一道锐利的痛忽从自己的手臂传来,她一个激灵侧脸去看向一遍的霍三娘,她的娃娃脸上一片凝重,见楚瑜看来,便朝着她无声摇摇头。   楚瑜瞬间清醒了过来,又听得霍三娘用传音入秘对自己道:“这是一种特殊的魇术巫法,不要去听那歌声就没事了,以前我们在魔门之中,教主掌门就是用这种法子控制门徒的。”   楚瑜点了点头,她也发现了,自己只要不去留心那乐声,就没有了方才那种异常的情状。   可是她心中依然忍不住感觉震惊了一下,她在后世也是知道音乐会让听者产生共情,调动情绪,某些特殊的音频还能控制人的情绪,甚至操纵人的行为举止,至于共振音频,那是杀人的利器。   她自己就在琉岛之上亲身体验过了一把音阵的厉害,但是辉夜姬调动那些音阵,不知用了多少人力物力和机关,繁复精密。   她已经很以为奇了,但是今天,隼钦宁不过是调动了一些鼓乐,再配合他自己的声音,竟然就能让成千上万人跪伏,被他调动情绪,或哭或笑。   就算达不到辉夜姬那操控人如傀儡的地步,但比起操控一人之行动,操控上万人的情绪却分明更显功力。   楚瑜虽然一直觉得巫术之说很是荒诞,隼钦宁也不过是个装神弄鬼之辈,但是直到现在,她也不得不承认隼钦宁就算是个装神弄鬼之辈,也是有真能耐的装神弄鬼!   正是胡思乱想,藉此避开受到那音乐的影响,楚瑜的神思还是不免有些恍惚。   而就在此时,那庄严神秘的乐声和吟诵出现了一丝变化,虽然不是很明显,楚瑜却立刻察觉到了。   原本让人感动叹息,想要跪下臣服的乐声忽然慢慢地尖锐了起来,悦耳的铃声也叮叮当当地响得让人渐生出燥郁之感。   楚瑜和霍家姐妹、曜司众人已经有所防备的人都感觉心底渐渐生出烦躁和压抑之感来,更不要说普通民众。   那种躁动和压抑渐渐地让不少人都忍不住骚动了起来。   楚瑜有了不太好的预感,正打算抬头看一看隼钦宁打算做什么,忽然听得一声尖锐的响声——“叮!”   随后,便是一声炸雷似的响声,天空竟不知何时乌云密布。   楚瑜有些怔然地看着那忽然变了的天色,忍不住有些呆……   这天色,简直看着妖风阵阵,像要有妖孽出世一般。   她的念头还没有下去,就听得一声厉呵:“此间妖孽,还不现身!”   说话间,隼钦宁的手中的权杖忽然脱手,携带着凌厉的杀气直接朝着楚瑜所在的方向激射而来,目标直指楚瑜。   楚瑜大眼一眯,忽然站了起来,一个反手卸了那杀气,就将那权杖握在手里,却不想“蹦”地一声脆响,那权杖竟忽然断裂,随后化成了齑粉!   “圣杖裂,妖魔现,兀那唐姓汉人小子,就是要毁我赫金人来年畜牧平安的妖孽!”隼钦宁在上头一声爆喝。   与此同时,巫师们手里的金铃轰然作响,掀起一阵震动人心的音浪,那音浪让闻之心浮气躁,烦闷之极,甚至——杀意横生。   随着他的一声爆喝,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落在了楚瑜身上。   楚瑜正要说话,却发现那些原本平和的万千赫金牧民们看自己的目光竟多带着猩红浓烈的敌意,那种万夫所指的感觉仿佛只要她一开口,就要扑过来撕裂了她,颇为让人毛骨悚然!   而此时,所有曜司成员全部都一跃而起,手都警惕地按在了腰间的武器之上。   她眉心一凝,虽然早有准备,但这般情状,实在是让她心中都震了震。   楚瑜冷笑了一声:“我是妖孽,哪一方的神灵说的?”   还好赫金的民众们只是情绪受了影响,尚且不至于就扑上来。   隼钦宁高高地站在祭台上,狂风掀动着他的衣袍,让他看起来像是生出乌黑双翼的生物,却偏偏让人心生敬畏。   他冷笑一声,用那磁性诡魅的声音道:“本祭司早已发现你身上带着邪魔的气息,所以在大祭前要斩妖除魔,却被你躲了过去,那日天降烈焰,就是因为长生天神发现了你身上寄生的恶魔,对本大祭司的神降警告,你身上的恶魔不除,必定会给我赫金草原带来血腥和灾难!”   此话一出,连着许多部落的首领的脸上都浮现了震惊和疑惑的神色。   如此还不够,隼钦宁又一指楚瑜的手:“这是从我赫金第一任大祭司手上流传下来的圣权杖,若是圣洁之人触碰,全然无事,只有你这样被邪魔附身的妖人才会令权杖都无法震住你的邪气!”   原本还有些将信将疑的赫金部落首领们都忍不住有些信了,警惕地将楚瑜和曜司众人围困在中间。   “那你想要怎么样?”楚瑜实在懒得看隼钦宁那装模作样的样子,干脆地抽出了自己手里的剑,冷笑一声。   “兀那妖魔附身的汉人,还不快快伏罪受死,尔等区区汉人也敢于长生天神大祭上动武么!”隼钦宁再次厉声呵道。   “抓住那邪魔俯身的妖人,格杀勿论!”   随着他话音响起,又是一阵诡异的铃声与羌笛鸣响!   那令人烦躁刺耳的声音再次响起,几乎让人忍不住心中生出嗜血的*来。   赫金的民众们都纷纷站了起来,他们原本人人尚武,每个人身上都带着武器,此时听得隼钦宁一声令下,不分男女老幼竟然皆拔出刀剑来,向楚瑜和曜司一行人围逼了过去。   远远地隐藏在隼钦宁侍卫间的宫少司此刻脸色已经变了:“不好,那隼钦宁根本不打算遵守协议,他要假公济私杀了小姐姐!”   宫少宸一双丹凤眸尽是杀意,紧紧握住了手里的剑,脸上却依然镇定,他也很想知道楚瑜会如何应对这等场面。   这个丫头从来都有逃出生天的本事。   但是这一次,她要怎么逃?   而同时,他也很奇怪,隼钦宁明明就说了他已经离间了楚瑜和琴笙,并且对这个结果很满意,有什么理由忽然又非要指对方于死地?   那个妖人前日还说了,要看着楚瑜痛苦和琴笙离心。   只是他并不知道,隼钦宁确实暂时没取‘楚玉’性命的打算,可不代表他会放过身为‘小唐’的楚瑜。   他并不是傻子,虽然只是几次交锋,白对‘小唐’却分明另有特殊的情愫和特殊的关系,这种情愫让他非常的不悦和嫉妒。   解决了一个身为白的妻子的‘楚玉’,那么再杀了这个‘小唐’,从此白就是他的了。   至于和宫少宸的约定……   呵呵,他既然能违背一次当初杀掉琴三爷的承诺,那么再违背一次也并没有什么。   宫少宸,又能拿他怎么样呢?   ……   “不要再负隅顽抗,否则你会被乱刀砍死!”隼钦宁冷笑着道,依然不忘用他的声音蛊惑民众!   话是这么说,他却已经一扬手,身边的侍卫们都齐齐提了箭,朝着站在中间的楚瑜和曜司众人激射而去。   楚瑜等的就是这一刻,箭声破空而来,压了一下那愈发盛大的蛊惑人心的鼓乐,她梭然越起,手中长剑一转,挡下那些飞箭,同时抬手用了内劲就朝着不远处的祭台扔了一个天雷弹。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烟雾弥散,祭台也瞬间坍塌了一块!   而楚瑜看着渐渐逼迫过来,杀气重重的民众们因这爆炸顿住了脚步,她却忽然冷笑了一声,厉声用内力大喝道:“我是邪魔,我看大巫师你才是在冰原之上冒犯神祇之后,被邪魔附了体,要给赫金人民带来灾难!”   ------题外话------   昨儿没有求到,今儿继续求8点满1550,有二更哟~ ☆、第三十九章 摊上猪队友的下场   那巨大轰鸣声,瞬间阻断了那诡谲的乐声。   而原本红着眼的民众们也被这轰鸣声吓了一大跳,齐齐震得清醒了过来,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手里的武器。   隼钦宁在那爆炸声响起的时候,虽然来不及跃下祭台,但他身边的巫师们不顾一切地冲上去,迅速地将他挡在身下,是以他推开挡住自己的巫师们站起来的时候,虽然有些狼狈,但却安然无恙。   他冷笑一声,看着楚瑜道:“你以为你还能像在琉岛那样破了辉夜姬那蠢货的音阵一样,破了本文的音阵么?”   说话间,他忽然一扬手,那些民众里的许多人提了刀就凶神恶煞地向楚瑜和曜司一行人冲了过来。   那训练有素的凶狠模样,那里是赫金的普通民众,分明就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此时原本被炸得焦头烂额却还活着的巫师们又齐齐拿起了手中的鼓乐弹奏了起来,而隼钦宁自己手里也多了一只人骨笛,蓦然吹了起来。   振奋人心或者说激越暴虐的古怪乐声一响起,那些士兵们都齐齐一震,目露凶光,野兽一般咆哮着朝楚瑜和曜司冲杀过来。   只听得无数咆哮声在风里响起——   “杀啊!”   “冲啊!”   “杀了汉狗!”   很快双方短兵相接,刀剑铁器触碰之声不绝于耳!金戈之声响做了一片。   曜司中人从来不会畏惧敌人,即刻战做一处,厮杀了起来!   但是渐渐地,楚瑜却发现了些不对劲,那些士兵们双目猩红,战场之上悍不畏死的勇士有,但是如他们这般手臂甚至大腿被曜司武卫们断了,血流了一身,却仿佛一无所觉,还要扑杀上来的凶狠模样却让楚瑜蹙眉。   这种杀红了眼的情况只有双方厮杀长久时日,僵持不下的血腥恶战才会如此。   不该出现在这种短兵相接的时候。   她目光一凛,这些士兵分明是被隼钦宁用了特殊手法操纵了!   而那些赫赫牧民们虽然记得隼钦宁指挥他们攻击楚瑜一行人的说辞,但是那一声爆炸之后,皆都清醒了些,正茫然于他们自己心中的暴虐情绪,却不想又再次听到那种刺激的乐声,又耐不住心中躁动的情绪,再一看周围的不少‘普通人’也红了眼一般冲向被困在中间的汉人,便也被半裹挟着,半茫然地提着武器朝着楚瑜一行人杀去。   战场之上,杀气一起,便再也没有什么生死顾虑可言,再加上那激越诡异的声响,仿佛人人都变成了只知道杀戮的野兽。   只想着——杀杀杀杀杀!   不少部族的族长们倒是还算有些见识,对隼钦宁也早有提防,知道那乐声不对,赶紧捂住耳朵,但是看着眼前情景,哪里又还是他们能控制的?   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部族民众甚至士兵们潮水一般地向楚瑜和曜司的人冲杀了过去。   楚瑜看着每个方向都有无数的人冲杀过来,她眯起了冰冷的墨玉眸子,一边和曜司退在一处,刀剑向外地与敌人厮杀,一边抬头看了眼隼钦宁。   她挑了挑眉,朝着隼钦宁道:“想要乱刀将我砍死?”   为了家里那位大仙儿,她可真是遭人恨毒了。   隼钦宁居高临下地看着楚瑜,虽然一片混乱间,除了尖叫、惨叫和喊杀声,便是他的巫乐声,可他会读唇语,也清晰看见了楚瑜对他说的话。   他金银妖瞳里闪过残忍的笑意,虽然依然吹奏着骷髅笛,但也明确无误地表示——乱刀剁成肉酱,就是他给楚瑜备好的下场!   楚瑜却轻笑起来,一梭然跃起,一剑劈翻了面前的冲过来面目狰狞的赫金士兵,随后对着他挑衅地挑了下眉:“那抱歉,可真是让你失望了!”   说着,她忽然一退,整个人退进了曜司武卫们防卫圈里。   隼钦宁看着她的动作,金银妖瞳里却闪过一丝冷笑,以为躲在护卫身后就能安然无恙么?   那些护卫再强,也总有死光的时候,至于隼摩尔……   他一边吹笛,一边抬起眸子,远远地看向也和他的士兵战在一处,满面森寒怒火的隼摩尔和他那些被普通民众挡住了路,甚至因为被笛声影响都有些自顾不暇的士兵们,隼钦宁眼里得意的目光更甚。   等到隼摩尔的救兵赶来,楚瑜和那几十个护卫早就被剁碎了!   他谋划许久早已做了完全的准备。   隼钦宁想到那自己厌恶的人死无葬身之地的画面,心中就畅快不足以道出!   只是不想……   一道清冷的胡琴声忽然响了起来。   那琴声如同一片冷水当头泼下,瞬间就令所有人的身形顿了顿,那古怪的巫乐引燃在人情绪上的愤怒杀戮之火气焰似都消散下去。   而隼钦宁脸色大变,几乎不敢置信地看向那不知何时出现在曜司武卫中间,就站在楚瑜一旁的窈窕身影。   虽然对一身曜司武卫的青衣,可那张脸和灰蓝黎明的天空一般美丽的眼眸却分明属于旭旭大公主!   她怀里抱着一把造型诡异的骷髅胡琴,指尖在琴身上不断地拨动,清冷到凛冽的琴音,远远地飘散开来。   随着她的琴音响起,那些杀红了眼,理智全无一般的狠辣士兵们忽然全身僵木,随后蓦然发出一声痛苦惨烈的哀嚎,竟忽然浑身颤抖着倒在了地上,不要说击杀敌人了,分明已经是自顾不暇,不少人都七窍流血,只知道在地上不断地打滚,甚至抱着身边的人就不撒手地尖叫哀鸣。   这下子,原本的一面,逼得曜司武卫们不断缩小防御圈的紧迫战斗形式陡然一变。   曜司的武卫们立刻主动出击,一剑挑数人,如屠戮猪狗一般,专挑那些士兵们的咽喉之类容易一击毙命处下手,不过片刻之间,他们的防御圈就打开了一个大圈。   楚瑜看着这情形,都忍不住有些震撼地道:“这音控之术实在是……厉害!”   如果不是因为这种音控术对天分要求太高,施展的时候又有众多局限,否则其杀伤力用到真正的战场上,简直就是大杀器!   旭旭大公主却脸色凝重地一边弹琴,一边低声道:“这魇术里的音控术并没有到神乎其神的地步,大部分人只是情绪略有躁动,只有隼钦宁的人马化装潜伏在普通人之间,他们又事先服用了特殊的药物,才会有这等神智丧失,还带动其他人也来围攻咱们的效果。”   “那现在……。”楚瑜护卫在旭旭身边,目光扫过那些原本悍不畏死,如今却倒在地上翻滚"shen yin",任由人屠戮的赫金士兵们,她若有所思道:“是……反噬?!”   旭旭大公主看着那些被屠戮的士兵,灰蓝的眼里闪过复杂而难忍的神色,那些人,再多的不是,也都是她的族人啊……   可她却没有停下弹奏的手指,依然指尖不断利落地拨动琴弦,却轻轻地颔首:“是的,他们服用的巫药会让他们受到魇术音阵的最大影响,如今我这琴声一响,他们就会被反噬。”   成也音阵,败也音阵。   这大概是隼钦宁自己也没有想到的。   而原本赫金人的普通民众也不过是情绪上烦躁了起来,又受了那些乔装成普通平民潜伏在他们之间的士兵们的影响才跟着围杀楚瑜、曜司等人。   此刻旭旭大公主的乐声一响,那些乔装士兵们一疯,非但自己不进攻,还就近抱着身边的民众滚在地上哀嚎,立时就让那些民众们都清醒,也齐齐乱了阵脚,看着这般可怕景象,只顾着争相逃走保命,哪里还记得要去围攻楚瑜等人!   隼钦宁看着大势渐散,面目扭曲地死死瞪着祭台下不远处的楚瑜等人,或者说死死瞪着旭旭大公主,连笛子也不吹了:“你……居然敢为了这些汉人和本王作对,旭旭!”   他竟忘了旭旭大公主从某种程度上算是他的同门师妹,更怎么算也算不到她居然会和汉人站到一边去,还来对付他!   “你居然是本王未过门的妻子……当初本王就该……杀了你和那小贱种!”隼钦宁目光猩红,满是狰狞的恨意。   旭旭大公主抬起灰蓝的眸子,看着他,神色里闪过一丝复杂,朗声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还不晚,隼钦宁。”   “哈哈哈哈……。”隼钦宁闻言,却忽然仰头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抖出来了:“你这贱人什么时候改信了中原人的佛教,居然背叛了我们赫金人的信仰,还是你以为你拿着大祭司女儿,你的姆妈的骨琴就能和本巫王一较高下?!”   旭旭大公主仰头定定地看着他,声音冷冽,寸步不让:“我确实不如你在魇术一道上有天份,可你明知道你我若是硬扛,你我的人,都会死,尤其是你那些服用了药物的士兵,最早爆得七窍流血而亡的一定是他们!”   指尖下依然有淙淙琴声流出,破坏这隼钦宁的音阵控制。   隼钦宁笑声戛然而止,一双妖瞳阴森猩红地看着她,狞声道:“你这是一定要和本王拼到底么,那就休怪本王不讲情面了!”   说着,他忽然抬手一震,乌黑而宽大的袖子里竟忽然无风自鼓,而那袖子里发出诡异的震动嗡鸣。   其声带着一种刺耳的鼓噪金属音,又似几万蜜蜂振翅碰撞一般,让人听得极为难受。   楚瑜瞬间警惕了起来,摸出腰间的暴雨梨花针筒,她总觉得隼钦宁陷入了一种疯狂而危险的状态。   旭旭大公主从一开始的疑惑,到下一刻,脸色梭然一变:“不好……他袖子里的是……。”   话音未落,就见他一挥袖子,里面梭然喷出一股黑雾来。   那黑雾在半空中晃动了一会,忽然越散越大,一下子就朝着地面扑来。   “不,那不是雾气,那是虫!”旭旭厉声道。   楚瑜也发现了,那些雾气,根本就是上次隼钦宁对她放出的诡异甲虫,她依然记得那甲虫的厉害,金属一般的壳子,咬人却极为厉害,还带了毒!   虫这种玩意,攻击起人来,根本无差别,不管你是敌是友,是赫金人还是汉人,扑下来就肆无忌惮地撕咬了起来,所以那些巫师们见状,也瞬间脸色大变,无力地瘫倒在地。   一时间,只听得惨叫声四起,不少人身上都是被虫子咬出来的血窟窿,那些虫子见了血更疯狂,肆无忌惮地顺着血肉就往人身体里钻,连武艺高强的曜司武卫们都中了好几下,一会就见了血!   楚瑜大怒,劈掉冲向自己的几个虫儿,正要飞身冲上祭台,却不想一道人影动作比她更快。   祭台上,一道穿着赫金人士兵衣衫的修挑人影,一手勒住了隼钦宁的脖子,一手拿着匕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阴沉沉地下令:“隼钦宁,把你的那些虫子收回来。”   那些虫子仿佛也认主,竟都没有飞上祭台。   所以那人毫无顾忌地擒住了隼钦宁,甚至手上刀刃一拉,直接在隼钦宁的脖子上割开了一道血口子。   隼钦宁整个人都僵住了,只下意识地收住了袖子。   这原本是一件好事,但是楚瑜看清楚了对方的面孔后,即刻俏脸阴森了下去,咬牙切齿地捏紧了手里的剑:“宫——少——宸——我就知道是你!”   说这混蛋没有在这件事里掺和了一脚,她是真不相信。   宫少宸低头看向楚瑜,丹凤眸里闪过幽光,随后露出个风流倜傥笑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我与小女郎,隔了几百年未见,你可思我,念我成狂?”   楚瑜冷笑:“是啊,真是遗憾,我总想着不能亲眼见你死,那太可惜了!”   宫少宸也不以为忤地笑了起来:“啊,看来小女郎真是很想念我。”   隼钦宁一听宫少宸的话,脸色就已经不好了,他死死地盯着楚瑜,片刻之后才忽然狞声道:“你……你居然是女的……难不成……你才是那个唐门的掌门楚瑜!”   此言一出,宫少宸也怔了一下,看向被他擒拿住的隼钦宁:“难不成……你竟不知谁是楚瑜?”   “本王早该知道的,必杀了你,贱人!”隼钦宁脸色铁青,恨得咬牙切齿,却不愿说出自己被摆了一道的事儿。   宫少宸却忍不住看着楚瑜大笑了起来:“哈哈,小女郎啊,小女郎,你果然一如既往地奸诈又狡猾,她连琴三爷都摆了一道,你被她耍了一把,也是正常。”   楚瑜眯起大大的墨玉眸,忽然足尖一点,飞身而起,手中的长剑卷出一道凌厉的剑气直接袭向台上的两人。   宫少宸一惊,随后擒着隼钦宁后退,挑眉道:“本少主可是在救你,你怎么恩将仇报,小鱼!”   楚瑜冷笑,攻势不减,直逼向他:“我这是在谢你们这狼狈为奸呢!”   不是这个混蛋,她和琴笙怎么会出现在赫金!   宫少宸被她这一逼,刀子便略离开了隼钦宁的咽喉。   隼钦宁金银妖瞳里狞光一闪,忽然将手指搭在自己唇边,曲指成哨,吹出一道诡异尖利,几乎能刺破人耳膜的哨声。   随后,他厉声道:“楚瑜,杀了宫少宸!”   宫少宸反应过来之后脸色一变,暗叫了一声糟糕,便见楚瑜面容忽然变得木然森冷,原本袭向隼钦宁和他的剑锋,忽然一转,直逼他的面门。   “该死!”宫少宸这才觉得自己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想要却摸自己怀里的骷髅哨子,但是楚瑜和他的距离太近,两人都已是近身格斗,他还抓着隼钦宁,哪里有空隙能去抓那哨子。   楚瑜的攻势一次比一次凌厉,逼得宫少宸左支右拙,若不是楚瑜顾忌着隼钦宁,早已一剑砍掉了他的头。   隼钦宁此刻虽然被抓在宫少宸手里,可宫少宸却哪里还能杀他,只是将他作为挡箭牌罢了。   这让隼钦宁忍不住得意猖狂,沙哑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啊……被自己喜欢的女人刺杀的滋味如何,你们这些汉狗都该死!”   楚瑜忽然一脚踢向宫少宸,趁着他狼狈闪避,面无表情地一剑向宫少宸刺去,剑锋直贴着隼钦宁的脖颈,却角度极为刁钻地携着浓烈杀气直接破宫少宸的面门。   如果他不放开隼钦宁就会被刺破头颅。   隼钦宁就能想象那剑刺破对方脑门,脑浆迸裂的模样,愈发得意地狞笑起来。   “哈哈哈……死罢,死罢!”    ☆、第四十章 绣神 二更   却不想,隼钦宁笑声未落,忽对上楚瑜那双墨玉眸,竟只觉得那双眼冷得太过清灵,竟骤觉出危险的气息来。   这一身直觉也曾救了他不少次。   在楚瑜手中侧过他脖颈的长剑一震,而宫少宸被逼得放开他的一瞬间,隼钦宁忽然福灵心至一般瞬间就向另外一边扑倒,同时袖子朝着楚瑜脸上狠狠一甩,只听得“嗡”一声,他袖子里的虫子忽然朝着楚瑜迎面扑去。   “小女郎!”宫少宸一惊,抬手就要去抓楚瑜。   楚瑜一个后折腰,直接避开撞上来的虫群,双腿一扫,一脚踹在了宫少宸的胸口,将猝不及防的宫少宸给直接狠狠地踹下了祭台。   只听得“咔擦”一声闷响,虽然宫少宸已经试图避开,却还是被踢碎了胸骨,一口血便喷了出来。   “你……就那么恨我么?”宫少宸掉下去之前,目光复杂地看着楚瑜。   而与此同时,楚瑜也没有去理会宫少宸如何,一手拍地,借力旋身而起,手腕一转,剑身一震先将虫群击散,同时一记平沙落雁,剑锋直接劈过隼钦宁的胸口。   “嗤!”一声,血光四溅。   隼钦宁虽然已经疾退,胸口已经被劈出一道跨国胸腹的长长伤口来,痛得他惨叫一声,踉跄着躲到了围上来的巫师身后。   若非他退得快,只怕此刻就要被楚瑜一剑劈成两半了。   他捂住胸口的伤处,狼狈怨毒地瞪着楚瑜:“你……你怎么……。”   “怎么如此神智清明么?”楚瑜提着剑一步步地向他走了过去,微笑:“还真是抱歉,我身上的音阵禁制,或者说魇术已经彻底解开了,还要多谢你的‘慷慨’。”   ‘慷慨’二字说得极为讥诮。   隼钦宁的脸色变了几变,忽然想起了什么:“白曾经问我的那些问题……难道……你……是白给你解开的?!”   那日他心中大悦,给白解开了他身上的禁制,他还问了自己几个和魇术有关的问题。   楚瑜挑眉,气死人不偿命地笑道:“正是啊,你一贯自恃天分奇高,又*熏心,别人问你几个问题,你以为没有人能根据这几个问题解开音阵,就轻易告诉他人,却不想偏偏还就是有人凭着他的能耐做到了。”   琴笙的脑子一贯比常人好使,他从不做无用功,万事讲究一击必中。   “演戏……都是在演戏……卑鄙……卑鄙无耻的……混蛋!”隼钦宁如遭雷击,脸色难看非常,捂住胸口摇摇欲坠,脸上的肌肉颤抖了起来。   他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那人的虚与委蛇!   楚瑜看着他,抬起手中剑,脸上的笑容冰凉非常:“卑鄙?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们卑鄙?”   若非他联手宫少宸,甚至还有某些人,他们又怎么会沦落到要分开的地步!   说着,她足尖一点,手中长剑卷起一片寒光直袭向隼钦宁。   隼钦宁身边的巫师脸色一变,硬着头皮冲向楚瑜,但是楚瑜手中剑走如鱼龙舞,直接就将他们全部挑下祭台。   而隼钦宁看着逼过来的楚瑜眼中的杀意,他忽然怨毒地大笑了起来:“中原人果然都不可信,都是无耻之徒,死吧,你们都去死吧!”   说着,他忽然双臂一震,两片乌黑气流就从他袖子里朝着楚瑜疯狂扑去。   那黑雾蜂鸣之声更为刺耳!   楚瑜一惊,她原本抢占先机,就是打算将隼钦宁毙于剑下,不让他再放出毒虫祸害众生,然而此刻,却还是迟了一步。   她见毒虫迎面逼来,眸光一寒,正要有所动作,却忽然感觉有什么细长的东西忽然悄无声息地飘过来拴住了她的手腕和腰肢,她一低头,就发现自己整个人凭空飘了起来,然后直接飘离了祭台和虫子攻击的范围。   楚瑜蹙眉:“等一下……。”   话音才落,她已经落回了旭旭大公主的身边。   “你没事罢,小唐?”旭旭大公主还是习惯这般称呼她。   楚瑜摇头:“没事,但是……。”   她一边劈掉那些虫子,一边心不在焉地摇头四处张望,只暗道——奇了,方才她将宫少宸那混蛋踢下祭台,他应该是落在了这附近和三娘交手才对,怎么却不见人,连三娘也不见了?   此时,旭旭大公主忽然伸手一把拉住她,楚瑜才发现她看向祭台上的目光呆住了。   “快看!”   不少人似都齐齐抬头。   楚瑜一愣,顺着众人目光看去,竟见一阵凉风卷过,半空中无数纤细雪白的丝线宛如有生命力一般的白雾一般,包裹上黑雾周围,黏附上那些黑雾,黑雾中无数的小虫嗡嗡挣扎作响,却全不能逃脱那些白雾的控制范围。   而一道白影不知何时缓缓地飘落在祭台上的大旗杆之上,他一身宽大的白袖随风而舞,如同巨大的羽翼,袖间各有一团飘散开的白雾,似裹挟着寒霜飞雪,踏云而来,周身云蒸霞蔚,如同——神降。   与此同时,原本的缩在一隅的隼钦宁看着面前的犹如神祇的修白身影和他清冷无双的出尘面容,忽然微微瞪大了眼,妖瞳之中满是迷恋和……错愕。   “你……。”   他刚开口,便见那修白人影轻轻一挥衣袖,那白雾瞬间动了动,向他飘了过来,或者说疾射而来。   隼钦宁整个人都僵了僵,低头一看,身上四肢关节处,竟瞬间被许多细线穿透。   那白雾不过是对方袖间的一团丝线。   琴笙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淡淡地道:“这世间能看到本尊亲手动针刺绣的人不多了,你算是一个。”   说着,他忽然一抬手,那穿透隼钦宁的丝线一下子穿透了那一面白底印金鹰的大旗上,而丝线染了鲜血,一下子就在大旗上染上一片腥红。   原本两人高的大旗帜此时诡谲起无风直立,宛如被绷在绣棚上的绣布一样。   “啊!”隼钦宁竟整个人硬生生地被提着四肢吊在半空中,痛得整张脸都扭曲了,却只能如牵线木偶一般痛苦地挣扎。   他试图挣扎,口中发出呜呜之声,还想催动音阵。   巫师们也再次爬了上来,目呲欲裂地提着刀剑,想要营救自己的主人:“殿下!”   “绣者,唯心静也。”   琴笙眉宇清冷淡漠,指尖一转,十枚细长的银针便出现在他手上,转身之间,银针再次穿过隼钦宁的身体,随着他手势又穿过了那白底金鹰的大旗。   随着他优美沉静飞针走线的动作,大袖飞扬似神之舞,无数的丝线一条条地穿过隼钦宁的身体肌肉、骨骼,不断地带出一片片腥红,宛如被染了色一般,最后附在那大旗之上。   “啊——!!!”   而与他动作不同的是,隼钦宁痛苦的惨叫声响彻了天际,那种不像人能发出的声音让所有人都硬生生地打了寒战。   而那些巫师们却忽然僵在当场,咽喉和心脏处齐齐爆出一个血洞,炽热猩红的血肉成了最华丽的染料。   染红了丝线和那大旗。   他们如同人形的染料罐子,被丝线牵扯着,站立不倒,不断地颤抖着,却没有了生命的迹象。   所有人都呆滞住了,全然忘却了一切,他们眼前这优美神秘到血腥的一幕形成了一种巨大的视觉冲击。   以人血为染料,以活生生的人为绣物,偏生在那巨大的旗帜上绣出一副猩红的精美图案来——那是一片血红的鹰羽,色泽栩栩如生,由浅到深,而隼钦宁的身体就是那一根羽脉。美到极点,也残忍到了极点,震撼人心。   “那是——冰原之神的标志。”   忽然有人颤着声音尖叫了起来,随后便跪了下去:“神迹昭显!”   话音才落,那些虫子便忽然一团团地爆开来,如同落了一片虫雨。   所有人齐齐一震,再看那旗杆之上飘忽不动,似踏于风中,衣袂飞扬,美丽缥缈却冰冷而虚幻的白影。   旭旭大公主闭了闭发红的眼,脸色苍白地忽然扬声道:“隼钦宁大祭司,冒犯神灵,丧失神智,吾等求冰原之神,宽恕!”   说着,她也单膝跪下。   她这么一跪,所有的人都齐齐地跪下,双手高举过头顶。   “求冰原之神庇佑我们!   “求冰原之神宽恕我们!”   不是神,怎么会踏风而来?   不是神,怎么会拦得下那些疯狂的甲虫?   不是神,怎么会有如此奇诡残忍的……神迹?   数万人俯身下跪的场景,壮观得让人心头震撼。   ……   赫金人信奉的神祇从来不是只有悲悯的神,而是兼具残忍嗜血与慈悲的原始自然的神祇。   昏暗的天空下,鸦雀无声,只那一面人血所绣的巨大‘人旗’迎风猎猎而扬,华丽圣洁到……让人忍不住瑟瑟发抖,膝头发软。   楚瑜也都震了震,身上有些凉。   她一贯知道琴笙手段如雷霆,而隼钦宁折辱胁迫于他,必定不会有好下场,只是第一次看见琴神出手刺绣,却是这样的场面。   她眼里闪过复杂的目光。   ……   ……   这一场厮杀,便在‘神迹’下结束,留下无数尸体和血染的草原与祭台。   还有……   那百余年之后,依然流传在草原与雪山关于冰原之神的传说。   ……*……*……   幽暗的房间里,血腥味浓厚,有人声嚅嚅,细不可闻的"呻吟",饱含痛苦。   “求……求你……杀了我!”   一道幽白出尘的身影静静地立在帐篷里,淡淡地开口:“隼钦宁,离开永冻原的时候,本尊与你说过什么,可还记得?”    ☆、第四十二章 现世报。   那面巨大而血腥的旗帜早已被移入了原本帐篷里,被无数人膜拜的绣着冰原之神标志的旗帜此刻被扔垃圾一般扔在地上,而华丽腥红长羽中的那一根“人形”叶脉悬在其中,阴暗的光线和血腥味,让那蠕动的“叶脉”看起来很是渗人。   若是细细看去,还能看见他身上仿佛生出无数的“细毛儿”——腥红丝线,精致非常,充满毛骨悚然的美感。   “什么……?”   隼钦宁喑哑颤抖地开口,口水缓缓地流淌下来。   太痛了,那种穿透四肢百骸的痛楚,让他恨不能直接结束自己的性命,可是他发现他自己连咬舌自尽都做不到。   琴笙垂眸,看着他微微翘起唇角,依然是那种清冷间似带着怜悯的笑容:“本尊随你下山前说过什么,不记得了么?”   隼钦宁眼前有些恍惚,随后眼前忽然浮现了恍如隔世的那一幕……   簌簌寒雪随风落下,清冷出尘的修长人影静静地立在他们的包围圈里,即使身上染血,衣衫破损,亦仿佛被冰封在永冻原上的不可触及、不可侵犯的冰原神影。   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无双风姿,那第一眼就太过惊艳,让他改了杀掉对方的初衷,生出志在必得的心思。   “感谢本王罢,一眼就看出你身患寒弱之症,成为本王的人,本王治好你的寒弱之症,让你得到子嗣,这是一个有趣的游戏不是么?”   那时候,他如此自信而阴鹜地盯着那白影微笑,像是恩赐对方一个希望,更是昭显自己的强悍。   即使对方一出手,自己的人就伤了不少,遍地腥红。   但是,隼钦宁相信面前的到底是人不是神,既是人就一定有弱点,不管是武力上还是心中。   果然,那仙影顿住了那一把腥红可怕的长剑。   而他擒下他,对方说了什么呢?   ……   身体每个毛孔都传来的痛感让隼钦宁神智有些模糊,他努力地回想……   那惑人的清冷香气混合着腥臭的血味在鼻尖弥散。   一如当时……   隼钦宁恍恍惚惚地轻喃出声:“隼钦宁……总有一日,你会……求着本尊杀了你。”   面前修白出尘的人影和那日染了血的白影重合,面前的神祇淡淡地笑了,一如那日他看着自己的模样,妙目深邃诡凉如渊,有温柔到莫测的暗雾弥漫在其上:“很好,你还记得,本尊素来一诺千金。”   隼钦宁浑身一僵,颤抖如风中落叶,大口大口地喘气,随着他的喘气,口水、眼泪、鼻涕都一齐淌落下来。   “求……求……你……杀……杀……。”   为什么,会忘记面前的人,是那个逼迫得赫金草原大地的勇士们都陷入恐惧,能令小儿止啼的魔神之鞭的首领?   为什么,会被非人的美貌蛊惑,不听忠告?   这是亵神的代价么?   还是他将魔神从冰原的封印里释放出来的代价?   ……   痛,太痛了。   ……   “不是说只要是本尊赐予的都喜欢么,那就慢慢地,享受你苟延残喘的余生,这是……。”琴笙略低头,足尖挑起隼钦宁的下巴,仿佛欣赏自己的杰作的画师,又似俯瞰脚下悲惨众生的神明,语气轻渺温柔到残忍:“本尊的恩赐和新的游戏。”   “……。”男人目眦欲裂,却哑然。   ……   分明五月天,气温已经炽热,帐篷里却一片森凉而阴郁,血腥味蔓延不绝,还有无尽的绝望的味道一点点地飘散开。   ……   没有人……   能在这一场神参与的游戏里,全身而退。   ……   旭旭大公主捏住圆帐的帘子的手骨节发白,脸色异常地苍白,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脑海里莫名地浮现出这一句话。   圆帐里的冰冷的白影似听到了动静,微微侧过脸来。   旭旭大公主浑身抖了抖,随后垂下眸子,恭敬地道:“三爷,楚姑娘在等你。”   琴笙微微眯起眸子,随后转身用帕子一边优雅地擦手,一边向门外走来:“嗯。”   旭旭大公主看着他越过自己时,目光都未曾施舍一个,到底一咬牙,再次恭谨地开口:“三……三爷,小女想求您一件事。”   琴笙脚步未停,恍若未闻。   眼看他就要离开,旭旭大公主到底忍不住了,上前两步,紧紧拽着自己的袖子:“就……就看在小唐,不,看在楚姑娘的份上,求您听我一言。”   琴笙终于停住了脚步,微微侧过脸,看着她:“你想要说什么?”   他的声音依然幽柔温淡,却让旭旭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这种幽柔温淡迷惑了多少人妄自送了性命,还是双手奉上自己的性命?   旭旭大公主近乎谦卑地上前:“三爷,看在小女与您合作,听您命令的份上,答应小女一个要求罢?”   说着,她便忽然跪了下去。   她身边的婢女脸色一变,也都跟着跪下去。   “我想请求您将隼钦宁交给小女吧。”旭旭大公主近乎恳求地将额头帖在了自己手背上,语气极温软和诚恳。   她话一说完,空气瞬间冷了下去。   而一股子巨大的寒意威压迎面逼迫而来,让旭旭大公主几乎无法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好半晌,旭旭大公主伏在地上,冰凉的汗水渐渐浸透了脊背的衣衫。   一边的婢女早已瘫软外地。   终于,那道幽幽凉凉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你,想要隼钦宁,你可知你在要求什么?”   “是。”旭旭大公主额头贴着手背,恭敬却坚定地道:“小女知道自己的要求很过分,您已以冰原之神的名义助小女和我的弟弟拿下了右贤王的势力和领地,让隼钦宁的人臣服于我和我的弟弟,这也是最初我们的交易,小女不该再奢求……您宽恕冒犯了您的罪人,可是……。”   旭旭大公主一咬牙,还是继续道:“他对三爷您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而且他也已经付出了他应当付出的代价。”   说到最后,她声音越发颤抖:“这辈子,他再也不能站起来,他已经是个废人了,这辈子……他已经再没有希望,只剩下苟延残喘了,求您……求您饶了他这一次吧!”   说罢,她重重地叩首在地,再行大礼。   近乎绝望又坚持地等待着。   这一次,琴笙没有让她等待太久,只片刻之后便轻笑了起来:“看来,公主殿下对你的这位师兄真是长情,你忘了当初他可是杀了你,嫁祸隼摩尔。”   旭旭大公主微微红了眼:“是,小女知道,可是……您有了楚姑娘,也应该能明白有情之人的心,如何能说断就断了了呢?”   “有情之人的心?”琴笙慢条斯理地将自己手里的帕子扔在了地上。   “若是本尊没有记错,本尊当初提出与你做交易的时候,你半分犹豫都没有,隼钦宁会落到今日生不如死的田地,公主功不可没,这份有情之心实在是有趣之极,又是谁给你的勇气在本尊面前提起我的夫人?”   他话语里冷酷的兴味与轻蔑让旭旭大公主脸色苍白,随后怔怔然地深呼吸了一下,闭上眼:“您……您说得没有错,小女没有资格和您的夫人相提并论,在我的心里,世子与家族比我个人的安危和感受更重要,我这一生都没有能力为自己而活,可……我……可我控制不了自己这私念……求您了,网开一面罢!”   说罢,她语无伦次,灰蓝色的美眸里满是黯然无奈,泪眼朦胧的模样让人看着便心疼。   可周围的婢女们没有一个敢出声劝慰。   琴笙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神色淡漠而莫测。   就在旭旭大公主将要绝望的时候,却听得他似笑非笑的声音响起:“既然公主痴情若此,我们就来做另外一个交易罢。”   旭旭大公主愣住了,有些茫然地抬头,看向琴笙的脸,却在对上他凉薄幽晦如海的眸子时,硬生生地打了一个寒颤。   ……   一刻钟之后,目送着那白影消失在自己的面前。   是旭旭大公主忽然生出片刻的茫然,有些颓然地坐在地上。   她的选择,是对,还是错?   婢女们看着面前茫然的公主殿下,她们也不懂,更从来没有见过一贯高贵沉稳的公主居然会对一个人这般卑躬屈膝,虽然那个男人是……如此的神秘莫测,美丽又残忍到让人望而生畏。   但是对方是人,并不是传说中的冰原之神,不是么?   “你们不懂,那个男人不是神,却比神或者魔都要可怕。”旭旭大公主闭上眼,疲惫至极。   每一次和那个男人打交道,都觉得是一件与虎谋皮的事,当初他忽然出现在自己的帐篷里,她选择与他合作的时候,就直觉地相信他的能耐。   而如今,她总觉得自己不管做出什么选择,仿佛结果都是一样的,走向他早已预计好的结局。   那个男人像天空中的云雾一般难以揣测和琢磨,却像覆盖在每个人头上的阴影一般。   “也不知……我的决定是对,还是错。”   她深深地叹息,随后低头看了眼自己手腕上那一只发黑的,分明有了年头的银镯,却又坚定了起来。   “总要……为自己活一次。”   ……   琴笙刚刚进门,忽然感受腰肢一下子被人抱住了。   “怎么这个时候才来,又去玩儿你的‘玩具’了,隼钦宁迟早被你玩儿死。”楚瑜凉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琴笙闻着那一股子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酒香,忽然悠悠地道:“小鱼,我的内力并没有问题,你,不奇怪么。”   楚瑜一僵,原本喝的有点微醺迷糊的脑子一下清醒了过来。   妈滴……   她,忘了。   “这个世上有一种缘法,叫做现世报,小鱼可记得?”他温柔地笑了笑,抬手轻轻抚在她的手腕上。   ==吼吼~终于好了! ☆、第四十三章 杀父之仇   楚瑜笑了笑,谦逊又小意:“哎呀,我是个俗人,佛法学得实在不好。”   琴笙挑眉,目光温柔如水,捏住她手腕的玉骨手忽然松开:“无事,我们有漫长的夜晚,我可以好好地教你,什么叫现世报。”   说着,他抬起玉骨手,递到她面前,微笑:“来。”   楚瑜一看他那动作,就知道他这是要自己替他解手套。   她墨玉似的大眼的眼角微抽,哪里有人要宰人的时候,还让猎物替他磨刀的,也就面前的大仙儿做的出来!   她全当看不见,一脸无辜地抱着他的手臂,用极为肉麻的声音顾左右而言他:“亲亲,你的内力到底是怎么回事?”   亲亲……   看着楚瑜那谄媚的小样子,琴笙眯了眯琥珀色的妙目,倒是没有为难她,只微笑着自己开始脱那透明的薄手套:“隼钦宁的化功散里有毒,所以我就顺势用些特殊的法子将丹田的内力收了收,让人探不出来,当然,这法子有些麻烦,我也不能常用。”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楚瑜瞬间就明白了。   琴笙和她一样,百毒不侵,只是隼钦宁大概只从宫少宸那里知道她百毒不侵,却并不知道琴笙体质也极为特殊。   那药除非不是毒,是毒对琴笙就没有什么用处。   只是他压制内力的法子绝非容易的法子,不可能收放自如,所以她才有机会那日……在他身上作怪吧?   想到她骑在他身上,得意洋洋的样子……逼着他……逼着他露出那种样子来……   楚瑜舔了舔嘴唇,倒是一点不后悔。   琴笙看着她那小样子,妙目里的光芒就变的很危险。   这丫头……   楚瑜看着他那脱手套的动作,虽然极赏心悦目,可怎么看都像一个美貌的屠夫在磨刀霍霍向猪羊。   身为‘猪羊’的她干笑了起来:“那个……不如我们来说点正事儿吧?”   琴笙一只只手指地松开手套,漫不经心问:“什么正事儿?”   楚瑜眼珠子一转,随口就道:“宫少宸,那妖货被我一脚踢下祭台,我明明看着他受伤不轻,可是和三娘打了一场,三娘追了出去,却还是失了踪迹,而且还受了伤。”   她原本也只是随意拿出来做个挡箭牌,拖延‘受死’的时间,只是说到了最后,却忍不住咬牙切齿地气愤了起来。   “当初我那一刀子真是捅得太浅了,可那妖货竟如此命大,中了抹了我血毒的刀子都还活了下来!”   果然是祸害遗千年!   琴笙在听到宫少宸三个字的时候,手上动作停了停,却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楚瑜觉得他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明显身上的气息变得有些凉薄和森寒。   “他会付出代价的。”琴笙将手套轻轻一抛,随后抬手撑在一边的柱子上,低头用精致的鼻尖,轻擦过她的脸颊:“不过现在,我来教教我的小夫人什么叫……现世报。”   楚瑜看着他逼迫过来的俊美无双的面孔,微微瞪大了眼,然后……打嗝:“呃……。”   一股子酒气夹杂着食物的味道瞬间冲了上来。   琴笙:“……。”   楚瑜:“……”   两人大眼瞪小眼,下一刻,楚瑜转身就从他腋下滑溜地一钻,拔腿就跑。   可惜没有跑出两步,就被人提住了领子,提仓鼠一样提了回来。   楚瑜一着急,再次一张嘴:“嗝——!”   琴笙被熏得眼前一晕:“……。”   男人清冷出尘的俊脸此刻慢慢地扭曲,抬手就捂住了她的嘴就往软枕里扔:“你是属臭鼬的么!”   靠放臭气攻击人?!   楚瑜使劲挣扎:“呜呜呜……你能对臭鼬也硬起来了么!”   “砰!”她掉在软枕里,捂住屁股龇牙咧嘴的坐起来,正好看见琴笙提着一罐子水过来。   “你干嘛!”楚瑜警惕地看着他。   琴笙微笑温存到阴森:“替你洗洗嘴儿,毕竟要吃肉。”   楚瑜尖叫:“不要!”   琴笙膝盖上去压住她想要跑的腿,指尖不太温柔地禁锢着她的下巴防止她气体攻击,却很温和地给了第二选择:“或者试试你上次对我做的事儿,嗯,反正都是要洗洗‘嘴’,选!”   楚瑜摸了摸屁股,又摸了摸嘴,痛苦纠结了半天,如丧考批:“我……我……吃……肉。”   ……   从前,有一条鱼,她觅食时,贪图美色,于是吃了不该吃的龙肉,然后就……下巴要脱臼了。   故事,完。   ……*……*……   “叮当,叮当……。”   马儿脖子下的铃铛声声响,走过风吹草低,原野苍茫。   楚瑜抬头看了看远处,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终于要回去了。”   她伸了个懒腰,纤细的腰肢在马背上弯成漂亮的小桥儿。   前晚被那个坏人磋磨了一晚,腰都要断了,还好休息了一日才启程。   她正放松着身形,忽然感觉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的细腰上。   楚瑜一顿,直起身子,侧过脸望去,正对上一双闪过复杂目光的银眸。   她僵了僵,对着男人笑了笑:“隼摩尔殿下。”   隼摩尔策马上来,看着面前人儿的俏脸,一双锐眸深深地看着她:“你……还是更合适女装。”   面前的人儿穿了一身精致的赫金人少女常穿的箭袖窄身的淡紫色缀银色花纹的袍子,一头长发高高地束在头顶,满头长发用漂亮的缀着银珠的带子编成许多发辫从头顶落在肩膀上。   妩媚又英气,衬托着她大大的黑眸和娇嫩的脸,看起来像个不满十五岁的小姑娘,鲜嫩得能掐出水来。   可是……   “你嫁给他了罢?”隼摩尔看着楚瑜,轻叹了一声。   楚瑜点点头,仿佛有些歉意地道:“嗯,抱歉,我不想隐瞒的,但是……。”   “不用多说,我知道的,可笑我还在纠结自己竟喜欢上男子。”隼摩尔抬手想要摸一摸她的脸,却见她微微避开了他的手。   隼摩尔的手停在半空,苦笑了一下:“你连一声大哥都不愿意叫了么?”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他们也曾有过相处愉快的时光。   楚瑜抿了下嘴儿,淡淡地道:“我是有夫之妇,不想徒增误会,殿下龙章凤姿,一定会遇到更好的女子,谢谢大哥送我们回律方,不过我们可以自己走的,如今隼钦宁再无威胁留下那么大的一摊子事,您一定很忙,就不必送了。”   她的疏远让隼摩尔银眸目光深沉,随后轻叹了一声:“我知道了,但隼钦宁的势力不小,他虽然已经没有威胁,但他身边的巫师却不是好打发的,不把你们送到律方附近,我不放心。”   随后,他看了看天色,又一拉马缰:“天色不早了,沿路扎营罢,要做午饭了。”   说罢,也不等楚瑜说完,他就自顾自策马离开安排饭食去了。   楚瑜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目光微沉。   琴笙在不远处正与水曜交谈,见着楚瑜的表情,他忽然扔下水曜,策马上来,扯下在脸上的白色兜帽,淡淡地道:“怎么着,真的不舍得你这位大哥?”   楚瑜听不出他话语里的喜怒,只是无奈地轻笑了一声:“你真是想得太多了,哪里有的事,你明知道我在想什么,只是……。”   她有些欲言又止,但看着隼摩尔的背影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俏脸上闪过复杂,却抬手握住了琴笙的玉骨手。   琴笙原本想要出口话,就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向隼摩尔的高大背影,妙目里静水深流。   ……   日头高照。   一行人都坐了下来,准备午餐。   日湖水清澈,不少鱼儿游动,就着清水和现有的食材,楚瑜一行人都吃了一顿新鲜的饭菜,再下去的路程里可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了,得一路啃干粮。   水波晃动,空气里都是鱼汤和烤鱼的香气。   众人说笑着,就着酒壶喝着酒,一派热闹。   楚瑜扒拉着碗里的烤鱼,正准备给一边的琴笙送去:“试试我的烤鱼手艺。”   却一转头,便见周围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晃了晃身子倒了下去。   楚瑜一顿,随后慢慢地转脸看向身边没有倒下的两个人。   一个琴笙,一个……隼摩尔。   她静静地看向隼摩尔,两人目光相交,片刻之后,楚瑜开口:“为什么,一定要走到这一步?”   隼摩尔垂下眼,转动着手里的烤鱼,淡然地道:“小唐,我还是习惯叫你小唐,而不是琴三爷的楚瑜。”   楚瑜只看着他,忽然讥诮地一笑:“隼摩尔,我高看你了。”   “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我感谢你们除掉了隼钦宁,但是……。”   隼摩尔顿了顿,抬起银眸看向琴笙,毫不掩饰眼里的冰冷杀伐之意,薄唇边翘起了刀锋一般的弧度:“杀父之仇,不能不报,你说是不是,秋少将。”   楚瑜一时间没有说话:“……。”   琴笙却在此时,抬手接过了楚瑜手里的碗,仿佛全然没有听见那奔雷似的马蹄声,也没有看见那大批刀剑弓箭齐备的大批赫金士兵将他们团团围住,只抬手优雅地将那烤鱼的鱼刺一条条地挑掉。   “小鱼,用膳罢。”   他将手里的碗搁在楚瑜的手上,温淡一笑。   介个是一更,六点二更~求票儿哟~这个月票好不给力啊~略忧伤~我会努力地。 ☆、第四十四章 谁是谁的软肋 二更   楚瑜看了他一眼,虽然有点不赞同他此刻这种分明在刺激隼摩尔的行为,却还是接过了那个碗,拿筷子挑了一块鱼肉送进了唇间:“没得转圜了么,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隼摩尔身边此刻早已围上了大批赫金人的高手,将他护在中间,他看着琴笙的动作,眼底寒光更甚。   此刻见楚瑜问他话,隼摩尔缺露出一个有些嚣然又莫测的笑来:“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你们汉人说杀父之仇等于夺妻之恨,他若是将小唐你赔给本王,本王可以考虑一下让他留下一条命。”   说罢,他看向琴笙:“虽然本王不知道秋少将到底是为什么会和小唐你一样没有中了本王的药,但本王也知道你们武艺超群,定有自己的本事,不过……。”   他顿了顿,微笑:“中原人还有一句话——双拳难敌四手。”   楚瑜将碗里的鱼肉全部用完,一点不剩,随后站起了起来,一边从自己腰上抽出剑来,一边淡淡地道:“看来左贤王殿下的中原成语还是很不错的,说起来,真的一直都是我小看了你,比起你那位阴狠外露的双胞胎哥哥,你才是那个最危险,扮猪吃老虎,可见你确实比隼钦宁更合适可汗之位。”   她顿了顿,抬起眸子看向隼摩尔:“所以殿下,你又何必装出这副深情的样子,你对我感兴趣不假,但是也没有到能为了我就放过三爷的地步罢?在你的心中,最重要的大概还是可汗之位,不是么?”   琴笙也站了起来,这一次,他没有多言,只是静静地站在楚瑜的身后。   隼摩尔看着她清凌凌的墨玉眸,忽然轻笑了起来:“为何这么说呢,我,是真的很喜欢你的,小唐。”   楚瑜点点头,作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后墨玉眸里浮起凉薄的笑:“哎呀,真是让人感动,可是殿下虽然喜欢我,但是应该更喜欢向魔神之鞭复仇成功的美名,以及夺走和凌辱他的妻子带来的荣耀助你登上汗位的好处罢?”   楚瑜看着面前高大深沉的男人,轻扯了下唇角,这个男人,从来都是草原的王者。   “明明更喜欢权势,还要做出这种情深如海的模样,也不觉得恶心么?”一道懒洋洋的女音忽然响了起来。   霍三娘慢吞吞地爬了起来,也摸出了自己腰上锋利的大剪刀。   隼摩尔一顿,银色的锐眸一眯,冷眼看向原本应该倒下的曜司众人,竟一个个地站了起来。   他先是一惊,随后脸色阴沉了下去:“你们……。”   唐瑟瑟扶着霍二娘也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看了眼面前还在咕噜噜冒着气的汤锅:“区区小毒,也想要在鲁班门前弄大斧么?”   她虽然受伤未愈,但是要处理掉这么点毒,还是很容易的。   楚瑜看向他,挑了挑眉:“说起来,不知道是左贤王殿下的情报不给力,还是您太自信,认为区区中原的武林门派不值一提?”   隼摩尔已经恢复了正常,挑了眉,摸着下巴,倒是虚心求教的含笑模样:“我是小看你们了,看来小唐你们早有防备,只是可否告诉本王,你到底是如何对我起了防备之心?”   楚瑜看着他,忽然冷笑一声:“旭旭大公主和隼钦宁会走到今天反目成仇的这一步,你没有少在中间出力罢?”   听到楚瑜的话,隼摩尔身形就顿住了,目光里闪过一丝异样:“就算……我在他们中间做了什么,那又怎么样?”   楚瑜笑了笑:“旭旭大公主是何等缜密沉稳之人,你能在她和隼钦宁之间做出这样的手脚,还一瞒多年,就知你是手段非常之人,但是我们数次与隼钦宁的交手里,你却一直总是   慢一步出现,仿佛总是棋差一招,每一次都是等到我们与隼钦宁交手完毕,你才匆匆出现,仿佛对隼钦宁毫无警惕,这实在不像是精明的左贤王能做出来的事。”   “一个人如果忽然变蠢了,必定是有原因的,而我在你身上看到的原因大概只有一个——隔山观虎斗,坐收渔翁利,等着我们和旭旭大公主联手替你收拾隼钦宁,你再做那个渔翁。”楚瑜慢慢地抬起剑指向他。   “隼摩尔殿下,你的成语应该不错,所以应该不需要我再向你解释什么了。”   从旭旭大公主告诉她,隼钦宁和她的过去时,她就已经觉得奇怪了,后来将此事告诉了琴笙,琴笙那时仍在隼钦宁身边,自有他的法子打探出一些消息。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大概比我们想象的要早知道我和琴笙的身份罢?”她复又冷声补充了一句。   隼摩尔看着她,随后锐眸微闪,倒是坦然爽朗地承认借刀杀人:“没错,小唐,到了王帐不久,我就知道了你们的真实身份,你们却是比本王想象的能耐,反正你们都是要收拾隼摩尔的,这个机会我又何必与你们抢?”   楚瑜冷冷地看着他:“既然我们也算替你摆平了事,殿下是不是也该知恩图报?”   “知恩图报?放你们走?”   隼摩尔大笑了起来:“我利用大祭,召来这么多人马还要不引起你们这些精明之人的注意相当不容易,放你们走的话,岂非前功尽弃?”   楚瑜微微眯起大眼里闪过锐利寒光:“所以,这是图穷匕首见?”   “没错,图穷匕见又如何,你们就算没有中毒,但这区区几十个曜司武卫,我的十万大军就算用人命填,本王也能将你们这些武林高手都埋在万人坑里,这笔买卖还是很划算的。”隼摩尔冰凉地一笑,弹了弹手指。   他说话之间,仿佛丝毫不觉得自己轻贱人命的话语有多阴狠。   琴笙抬手,慢条斯理地将自己头上的兜帽给取了下来:“是不能如何,但是要让你的谋算落空,应该是够了。”   隼摩尔眸光一寒,忽然身形疾退,同时冷酷地厉声道:“杀,一个不留!”   前一刻还在说话,但双方撕破脸,也不过就在一瞬间!   他话音刚落,无数赫金士兵们便直接向楚瑜和琴笙等人咆哮着冲了过去!   他们就在日湖边上,几乎退无可退。   琴笙面不改色地忽然宽袖一震,巨大的气劲从衣袍之间弹射开来,周围原本逼过来最近的一批士兵瞬间僵住了,不过片刻,口中便突然喷出血来,他们的心脏竟齐齐被震碎!   连叫都没有叫一声,他们便双眼暴突地倒了下去。   这般杀戮场面实在太过骇人,让攻过来的士兵们都被震慑住了,攻势停了停。   就是这么一瞬间的迟缓,琴笙袖间一把造型诡异的腥红长剑陡然出鞘,一阵金属震动的嗡鸣之声,直破云霄,稍微离得近的士兵都痛苦地捂住耳朵发出凄厉的惨叫来——   耳膜已被震破。   琴笙反手一握吞噬,那腥红剑身之上血光吞吐,如有生命力一般,邪戾非常,杀气大震,与它一身白衣仙气,眉目温润如观音含笑的主人形成一种诡异到极点的反差,却让人不寒而栗。   琴笙微微眯起幽暗妙目,一指隼摩尔所在方向,淡淡地道:“武卫听令,杀!”   “尊我主令!”   话音一落,所有的曜司武卫们都弃了手中的寻常武器,皆手握红色血刃,随着琴笙的指挥,全然不惧那密密麻麻如潮水涌来的赫金士兵,手握血刃咆哮一声,如饿虎出笼一般卷杀了过去。   而琴笙神色更是淡漠平静,手中吞噬所过之处,血光四溅,赫金人士兵惨叫连连,所向披靡,竟无一滴血能染到他的衣衫。   他手中的魔剑不知是否吞噬了太多鲜血,那红光越来越鲜艳,   楚瑜跟在他身后,为他压阵,都几乎看花了眼。   霍家姐妹更是一刀一个地劈开那些赫金士兵们,看得两眼冒出兴奋的光来,忍不住咂舌:“从来没有看过有人杀人竟能这般好看的。”   楚瑜沉默着,手中弩箭一散,射穿试图偷袭的弓箭手几名,轻叹了一声:“我知道。”   她早就发现了,九天琴神最美的时候,不是他刺绣的时候,不是他弹琴的时候,而是……他杀人的时候。   可是,她倒是宁没有看到他“最美”的时候。   隼摩尔此刻早已被赫金的高手中重重保护,迅速地退入了战阵深处。   他看着琴笙逼杀过来,银眸里闪过一丝冷笑:“擒贼先擒王么,想的倒是简单?”   他身边达利汉一边替他披上盔甲,一边道:“殿下,此处危险,您先回后面的营帐去罢。”   隼摩尔淡淡地颔首,看了眼远处那道所向披靡,几乎无人能挡的白影,阴翳地眯了眯眼:“嗯,烈焰箭阵准备好了么?”   达利汉恭谨地道:“已经准备好了,但是现在曜司的人和咱们的人厮缠在一起,只怕不好放箭,误伤自己人。”   话音刚落,一记狠辣的鞭子就劈头盖脸地甩在了他的脸上,隼摩尔冷声叱道:“既然知道敌人的主意,竟还在犹豫,立刻让弓箭手准备,围捕野兽都有诱饵和牺牲,何况对方是魔神之鞭的将领秋子非!”   达利汉一惊,心中恐惧,立刻捂住自己剧痛的脸,低声道:“是!”   说罢,他立刻匆匆离开下去安排。   隼摩尔摸了下自己手中寒光四射的利刃,看向远处那惨烈的场面,唇角勾起残酷的笑容:“想要打破本王的算盘?可这一次,本王倒是要看看是你秋少将的体力够充足,武艺够高强,还是本王的士兵够多,让你慢慢地杀个够!”   秋子非也好,琴笙也好,一定要死在草原之上,一定要死在他的手里。   十万大军,只为取一人性命!   他用那么多赫金士兵的性命给他们陪葬,也算是对得起这位少将的威名了。   只是……   可惜了……   他的小唐。   隼摩尔摸着下巴轻笑,很有些遗憾的模样,却越发地让他的俊容显得残酷。   ……   包围圈,越来越。   人命,仿佛在这一刻,一文不值。   赫金的士兵们,像是被血腥刺激到了,不管不顾地扑上来。   永远,都杀不完。   血也仿佛永远都流不完。   楚瑜一脚踢开扑过来的士兵,剑划过他狰狞扭曲的脸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向身后那道修白的人影。   他目光冰凉之中甚至可见一丝兴奋的光,手中无情的吞噬魔剑,如此森冷,依然毫无停顿地如死神收割着周围赫金士兵们的生命,而才多少时分,脚下已经堆砌起了一座赫金士兵尸体的……尸山。   而她也站在这尸山之上。   脚下都是温热的尸体,这种感觉……一言难尽。   可是他在那里,面对着一眼望不到边际的人潮,她却没有任何害怕的感觉。   “小鱼!”霍二娘忽然唤了她一声,脸色有些阴沉。   楚瑜闻言,立刻顺着霍二娘的目光看向不远处,果然见到不远处架起了无数巨大的弓箭。   空气里浓烈的桐油味道,她都能闻得到。   “隼摩尔果然打算烧死我们。”楚瑜眯起大眼,轻叹了一声。   一切都如所料,这是赫金人惯用的御敌手段,粗暴有效。   而此时,一道幽凉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   楚瑜没有回头,一剑挑开了面前的敌人,也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金曜他们到了,你可准备好了。”那道平静的声音问,而声音的主人依然剑气如虹,丝毫不曾停下杀人的速度。   楚瑜浑身一震,心中一紧,手中的剑势又凌冽了三分,只劈得血光四溅,咬着牙道:“我……还有别的选择么?!”   “这是我们昨晚商议好的不是么?”与他凌厉的攻势不同,他那幽柔的声音愈发地温柔。    ☆、第四十六章 谁敢挡我。   是的,他没有乾坤独断,他与她有商有量。.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到底还是要走上和之间一样的路。   她清凌凌如墨玉珍珠的眸一寒,咬了牙道:“开始罢。”   话音才落,琴笙轻笑了一声,手中吞噬一转,狰狞红光一扫,收割了数到赫金人士兵的头颅,另外一手同时优雅地天空一甩袖,一道红色的焰火梭然从他袖子里直蹿上天空。   “砰!”一声爆响,华丽的焰火在白日里四散,开成一朵巨大的火花。   那响声太大,以至于地面都震了震,士兵们都下意识地向天空上看了过去。   远处的隼摩尔等人都也都齐齐仰头,他站在一处山坡上正好将战场的情景都收在眼中,此刻见琴笙忽然放出焰火,眉心一蹙心中顿生出不好的预感来。   “这是……。”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一声爆喝。   “诛杀隼摩尔!”   忽有数到人影从不远处的赫赫士兵里飞跃而起,手持兵器,脚踏流星一般,杀气腾腾地直袭向隼摩尔!   “不好,有此刻!保护殿下!”达利汉大惊失色,大喊了起来。   隼摩尔脸色不变,只是冷眼看着自己的士兵和侍卫们飞跃而起,去拦截那些人影。   只是那些穿着他们衣衫的人影,一个个悍勇非常,身手鬼魅,出手之间切人头颅如切菜瓜,惨叫连连。   不过片刻之间,刺客们便向隼摩尔的方向逼近了不少。   “是小唐带来的魅字那一批断后的人,竟然潜伏到了咱们的军队里,倒是能耐。”隼摩尔摩挲着自己的大拇指上的扳指,轻嗤了一声,银眸里闪过莫测而兴味的光。   “殿下……那些人……。”达利汉看着那一片血腥飞溅,还是有些不安,想要劝隼摩尔离开。   隼摩尔却淡淡地摆手,冷眼看着那些正在与自己人缠斗的‘刺客’:“不必理会,他们也就那么点人,本王身边方圆百米之内都是本王自己的亲卫,他们无法乔装成本王的亲卫,才会潜伏在普通士兵里,围杀了他们就是。”   秋子非,不,琴笙身手都无法子从他的千军万马之中脱困,何况他手下这些人马?   果然,达利汉很快注意到,那些身手鬼魅狠辣的刺客们都潜伏在普通士兵里,虽一时间引起了慌乱,但是很快就被悍不畏死的士兵们团团围住,一旦有人死去,就会立刻有士兵冲上去,填补空隙,令那些杀戮者再前进不了半步。   隼摩尔讥诮地勾起薄唇,随后看向远处的杀伐战场,抬手下令:“烈焰弓手,准备!”   只是他话音未落,忽然听得一阵细微的机关拨动的声音,一种在战场上锻炼出来的直觉,让隼摩尔忽然收声,眼中寒光一闪,大手一把抓过站在自己的侍卫往自己面前一推!   那侍卫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只感觉面前冷光闪烁,随后瞬间惨叫了起来:“啊——!”   待得他们细看,便见他脖颈间刺入了许多泛着幽蓝的牛毛细针,那针上分明有剧毒,见血封喉!   达利汉一惊,眼里闪过恐惧:“这是——!”   “啊啊啊!”   “呜呜呜!”   一阵破空之声响起,说时迟那时快,隼摩尔身边的许多侍卫都一下子被他推了出去,挡住那飞花落雨一般的牛毛致命细针。   “不好,有人偷袭!”隼摩尔身边的侍卫们只感觉有人不但地倒下,脸色呈现出诡异的乌青,或者就地痛苦地打滚,或者惨叫连连,惶恐地大叫。   “哈哈哈,贼赫金人,来试试你唐门爷爷们的暗器和毒罢!”   但见有不少身着赫金士兵服饰的人影地鬼魅一般游走过来,而各种暗器、毒雾弹仿佛不断地伴随着那讥诮的笑声弹射而出,一片爆开的毒雾里,片刻之间,便有不知道多少侍卫中了招,哀嚎着倒下!   听得那些肆无忌惮的嘲弄,达利汉立刻命令侍卫们数所隼摩尔脸色阴沉,银眸森凉,咬牙道:“是那——唐——门!”   他是小看那些中原武林门派,虽然已经接到了情报,要他仔细小唐这唐门掌门,但中原武林人喜欢沽名钓誉,动不动就是什么天下第一。   他原本也觉得那所谓的唐门也不过如此,毕竟他们虽然从隼钦宁的手中掩护小唐和他逃了出来,但是那么久的时间一直没有联系上小唐,小唐还在自己的面前表示过担忧。   他还以为那群乌合之众已经被隼钦宁的人击溃了,却没有想到竟然在这里出现了!   “镇定!镇定!拿下刺客!”不少将领高声大喝。   虽然隼摩尔早已做了万全的准备,他自己身边几千亲卫,更有无数士兵涌向那些刺客,但是对方毕竟是使毒之人,但凡毒雾、毒针等各种暗器过处,死反而是最好的结果,更多的是中毒的士兵生不如死、面目狰狞腐烂打滚,震慑住了其他同样悍勇的士兵,让人不敢轻易冲上去。   看着自己的队伍阵脚越来越乱,隼摩尔脸色阴沉大怒,达利汉和几个将领看着人不断地往这边攻过来了,都在一边苦劝:“殿下,还是避一避罢!”   他虽觉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却到底还是谨慎的念头占据了上风,咬牙冷笑一声:“退远些,本王倒是要看看他们还能有多少毒!”   随后,他冷着脸转身在大批侍卫们的保护下退下那山坡。   他这边一动作,自然难免就一片混乱,那边就立刻有人看见了,又一道信号焰火爆上天空,竟有人用赫金语高声大喊:“殿下遇刺了,殿下遇刺了!”   随后,有人冒死冲过来,竟一刀子砍翻了那高高的大旗。   隼摩尔勃然大怒,转身厉喝:“射死那些贼人!”   竟然想要混淆视听扰乱军心么!   虽然有不少刺客混身染血地应声倒下,可是却已经见了效。   不少士兵看见那山坡上有些混乱,原本的左贤王大旗已经不见,他们虽然悍不畏死,但还是受到了影响,出现了小面积混乱。   这一乱,士兵们稍显出迟疑,原本的刺客们就更奋不顾身地厮杀了砍刺了起来,制造出更大的混乱。   而那一头原本就没有人能靠近琴笙和楚瑜的包围圈,他身边的曜司武卫们手段凶狠和配合程度非人能及。   待见得那烟花在天空中爆开。   琴笙手中吞噬却反而一停,转身看向楚瑜,而楚瑜也正抬头看他。   两人目光在半空中一触,血腥的空气里,仿佛所有惨烈厮杀和打斗声都淡去了,只剩下两人,竟有无尽的缠绵之意,她抿了抿唇,还是轻声道:“琴笙。”   他温柔地颔首:“准备好了。”   楚瑜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握住了他玉骨手的手腕,指尖几乎扣紧他的手腕里去,一双墨玉眸清凌凌地看着他。   琴笙笑了笑,另外的一手蓦然朝着湖边的一个方向一甩,一片细细的绣丝瞬间爆开,竟直穿过十几赫金士兵们的的咽喉,他轻轻一抖,那些士兵们惨叫一声,直接被甩开,又撞上旁边的人,竟一下子空一片空地来。   而同时,他冷声下令:“金曜,护送小夫人走!”   随着他一声内力喝出的锐令下,他绣丝所指之处,竟忽然杀出一支百十人的骑兵来,那些骑兵们也是赫金人装扮,出手狠辣非常,红色双刃近战砍翻周围的士兵,袖弩长弓清理稍远处的敌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不过片刻间就杀近了他们的包围圈。   “我,等你带人来救我。”血腥的风中,哀鸣与怒吼的战场上,他专注地看着她,轻而温柔地道。   楚瑜心头颤了颤,仿佛……又回到了那永冻原上玉山倾颓的那一日,他近在咫尺,却咫尺天涯的时候。   “这一次,我哪里也不去,等你。”他轻笑,风轻云淡似坐在云州的湖畔,拥着她看日升月落,又似在人间亭与她红炉小火煨清茶,烧鹿肉。   而,他一手握住的腥红剑掠朕,一手绣丝为她破开血腥路一条。   却,不能拥抱。   “如果我不拿着剑,就无法保护你,如果我一直握着剑,就无法抱紧你。”   她忽然之间,想起前生不知在哪本书上看来的这一句话。   竟,如此的应景。   她大大的眼里浮起一丝泪雾,却不过片刻就在五月炽烈的阳光里蒸发殆尽。   可是……   她闭上大眼,一咬软嫩的唇,忽然抬手一把扯住了琴笙垂落在胸口的乌发,自己踮起脚尖,抬首狠狠地在他潋滟的薄唇上狠狠一吮,几乎吮破了他的薄唇,随后把脸埋进他的脸侧,双臂紧紧的搂住他修韧的腰肢,深深嗅着他身上清冷熟悉的香气,那香气混合着浓郁的血腥味刺激着神经末梢,她唇角弯起冰冷犀利的弧度:“这一次,你若是不等我,小姑姑我就给你广开后宫,把剩下的七曜都睡一个遍,且自风流快活去……。”   没关系,我的爱人。   江山不改,人间不远。   若你手握长剑,为我劈天斩地站上诛仙台,就由我来抱紧你。   谁他娘说女儿不能屠恶龙。   等我,披盔戴甲,破那魑魅魍魉,十万八千里,如意金箍棒一棍碎尽封仙地,迎你回我怀中神龛,俗世红尘里大被同眠。   ……   “若有人挡你?”他幽柔含笑的声音在她耳边缭绕。   她抬起头看他,玉眸弯弯,眉目清灵天真娇俏到狰狞:“我一定会回来的,谁挡我艹你,我就艹翻他全家祖宗十八代!”   他凝视她的妙目深邃如渊,长睫下阴影温柔如水:“我等你。”   ……   百里青端详自己的兰花指:哼,真真儿一代不如一代,想当初本座劈荆斩棘艹茉莉,现在这年头,阴阳颠倒喽。   茉莉:师傅,你病成狗的时候,不是我到处斡旋,归来艹你?   阿泽乖巧:阿弥陀佛,小白施主用两只包子救了贫僧。   小白大怒:你——闭——嘴——咬死人了,呆子!   小鱼望天摊手:唉,艹仙儿不容易啊。   三仙女微笑:I_don’_understand。 ☆、第四十七章 众生相   月光黯沉,五月的风有些冰凉。..   “人呢,就这么跑了!”一声怒吼伴随着瓦罐碎裂的声音在圆帐里响起,刺耳非常。   一群将领们全都垂首低头,没有人敢说话。   隼摩尔脸色铁青,愤怒地握着鞭子瞪着面前的众人:“不过是声东击西之计,你们竟……竟……让到嘴的鸭子都飞了,废物,废物,都是废物!”   “殿下……这……汉人太狡猾奸诈了,他们两边同时动作,虚晃一枪,分散了我们的兵力,又有传言说殿下您已死……。”一名将领忍不住低声道。   “啪!”他话音未落,就被迎面甩了一记鞭子,痛得他哀鸣出声:“啊——!”   “蠢物,虚晃一枪,你总得抓到一个罢,你他娘的一个都没有抓到,小唐闯出去也就罢了,现在连秋……琴笙的下落也不明,小唐想也知道必定是前往律方,那么,琴笙又能去哪里,你们竟然抓不到他!”隼摩尔气得胸口起伏不定,握住手里的剑几乎恨不能将面前这群人剁碎成肉酱。   现在看来,他没有立刻将琴笙就是秋子非的真实身份暴露出来的决定果然是对的,若是当初他直接将琴笙就是当年的天鹰大营的主将秋子非的事实曝出来,此刻不要说挟斩杀魔神之鞭的主将,战鬼秋子非为父报仇的威名登上可汗大位。   他十万大军都没有拿下区区百余人的事情,简直要成为他此生最大的耻辱,被各大部落的首领们嘲笑攻击!   隼摩尔越想越愤怒,抬脚踹在那将领身上,手里的鞭子劈头盖脸地抽下去,直抽打得那人哀嚎不止。   “啊啊啊——!”   “殿下、殿下,冷静下来,咱们现在需要的是赶紧布置下面的任务!”达利汉冲过来一把抱住隼摩尔,同时示意其他人立刻出去。   隼摩尔挣扎了几下,却最终还是忍耐着让自己底下人将方才那被抽得起不了身的将领拖了报出去。   等着圆帐里只剩下达利汉几个亲信了的时候,隼摩尔才闭了眼,忍耐着道:“行了,放开本王!”   达利汉这才小心地放开了隼摩尔,随后单膝在他面前跪下:“殿下,属下方才冒犯您了,只是这一次,您调兵遣将的动作太大,这些将领们都来自各大部族,他们一定会追问您为什么要这般调兵围剿琴三爷的,所以属下斗胆认为此时不是追究到底该惩罚谁的时候,而是要赶紧布置追捕之事。”   说白了就是这些将领不少都来自各大部族,如果不能尽快解释到底为什么要费那么大的气力去杀琴笙这行人,抓不到琴笙等人交代,必定会引起各大部族之人的反感。   若是在平时,这些部族的人自然不能也不敢说什么,但是如今情形不同……   现在隼钦宁活着也废了,但是他身为右贤王留下的大批势力已经被旭旭大公主以他未婚妻的名义接收,原本他们都因为除掉了隼钦宁,自家殿下继承可汗之位会容易许多,几乎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却不想那女子是个利落果决之人,之前虽然势弱,但这次她意外地壮大了自己的实力,他们不得不防。   隼摩尔闻言,咬了牙,太阳穴鼓起青筋来,最后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了下来:“小唐那边路上的追兵可有消息?”   原本他们笃定琴笙是趁乱豁出去将楚瑜送出包围圈,所以他也将兵力还是集中在了琴笙这边,却没有想到在楚瑜冲出包围圈之后,他们见琴笙这边的人马损失不轻,以为就能将对方一网打尽。   但是,琴笙等人却忽然选择了投水!   如今他们不得不将大批兵力撒在日湖边日夜搜索,分出来追捕楚瑜的兵力都少了。   现在冷静下来,隼摩尔就觉出点不对劲来——   楚瑜若是奔回律方,寻求救兵,他这头就棘手了。   虽然如今赫金人和大元已经算是签订了合约,对方不可能为了琴笙这样一个没有任何功名的‘籍籍无名’之辈而派出大军,但是照着那个老皇帝对秋子非这个侄儿的宠信程度,私下一定会有动作,尤其是琴笙的那个神秘的曜司,一旦得到消息,只怕会潜入赫金寻找他们的主人,还有那个让他们损失惨重的唐门。   若是琴笙死了,承受对方的报复,他倒是不惧,毕竟登上大汗之位,总要付出代价。   但若琴笙未死,让他联系上他的人马,照着这个危险男人反手**策动阴谋的能耐……   隼摩尔心中浮起阴翳来。   随后,他扯了扯唇角,银眸里闪过幽暗的光,随后看向一边的达利汉:“你,立刻给我准备笔墨,本王要修书一封送到珍珑夫人的手上。”   达利汉闻言,眸光一闪,随后露出个会意的笑来:“以珍珑夫人的手段一定能处理掉小唐的人马,属下一直都觉得她比小唐更适合王。”   隼摩尔冷笑了起来,手里把玩着那鞭子,意味深长地道:“苏千城这个女人确实是个尤物,早些年她与本王那一场巫山**,本王都还记忆犹新,只是……这个女人太会做戏,当年也算是你情我愿,她也很享受自己裙下之臣为自己所用,却还要做出一副高贵清纯,立着贞洁牌坊只为增加政治筹码和自抬身价,这些天本王才发现,一个人骗别人很简单,她却是那种能连她自己都骗的蛇蝎美人,本王可消受不起这样可怕的王妃。”   达利汉一愣,随后蹙眉:“中原人的心机实在深沉,既然如此,王……。”   “相互利用罢了,求娶的话不必再提,但如果不是苏千城送来的情报,本王也不会那么快知道琴笙的身份,将计就计。”隼摩尔轻嗤了一声,银色的眸子闪过阴翳讥诮的光。   也只有隼钦宁那见色起意的蠢货,才会将一手好牌打到今日的悲惨地步,更是证明了只有他才合适成为赫金人的可汗,带着赫金人走向复兴!   这条路上,他遇神杀神!   隼摩尔眼里闪过野心勃勃的寒光。   “尽一切力量截杀楚瑜和搜寻琴笙,见二人者,格杀勿论!”   “是!”达利汉立刻恭敬地颔首。   ……   中原   同样的一片夜色下,一行马车正在山间停下来歇息。   “奶奶,你可千万小心,这一路上日夜兼程实在太辛苦了,您的身子怎么能受得住,您早些天还瞒着我自己跑出来,如不是孙女儿发现不对追出来,您病成这样,出了什么事儿,岂不是要我难受死?”温柔沉稳的女子声音在夜色里听起来异常的柔和。   “咳咳。”苏老夫人低低地咳着 ,抬手搁在身边的女子手腕上,一脸疼爱地道:“千城,是奶奶累得你跟着一路辛苦了。”   “奶奶说的是什么话,千城心里你是最重要的,既然奶奶一定要去律方,千城怎么能让你自己来呢。”美丽的女子抬手扶住身边的老太太,小心地用帕子替她擦了擦唇角,喂了老夫人喝了水,又将她搀扶上了马车。   “奶奶,好好休息,快的话,后日就能到律方了,这里路不好走,孙女儿让他们走慢些。”苏千城伺候着苏老夫人躺了下来,又替她掩好被角。   说罢,她转身就要下马车,却不想一下子就被一只苍老的手抓住了手腕。   “千城,你就不问奶奶为什么一定要日夜兼程赶去律方么?”苏老夫人看着面前的美丽女子,眼里闪过一丝复杂和愧疚。   苏千城沉默了一会,反手握住了她的手,笑得有些黯然:“只要奶奶高兴就好了,奶奶什么时候想告诉千城,千城就什么时候听。”   苏老夫人看着她姣美的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是个好孩子,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奶奶最喜欢的孙女儿。”   苏千城顿了顿,抬起眼看向苏老夫人,微笑:“嗯。”   ……   苏千城下了老夫人马车,忽然听得夜空里传来一声奇异的鸟鸣。   她微微挑眉,转身回到了自己的车厢,不过片刻一只夜隼掠过天空,最终停在了她车厢上。   绣心左右看看,见无人注意便把那夜隼抱进了车厢,随后将那夜隼身上的小竹筒,递给了苏千城,低声道:“赫金人的消息。”   苏千城正摊开一卷史书,闻言淡淡地问:“是隼钦宁还是隼摩尔?”   绣心看了眼那竹筒上的标示,道:“是南王。”   苏千城闻言,将手上的书往一边搁了下,慢条斯理地接过那小小的竹筒:“看来隼钦宁到底还是彻底废了,这倒也是意料之中,那一个见色心喜的,就不是一个能成大事的。”   “小姐英明,早有几手准备。”绣心恭敬地道。   苏千城比了比一边的书,微微一笑:“史书有记,前朝真武大帝的元后西凉茉和我大元开国女帝秋叶白都曾说过同一句话——不能将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我自幼熟读她们的传记,又怎么可能只将宝押在一个人身上。”   绣心一边小心地替她打扇,一边低声道:“小姐此生成就必定不输那两位传奇人物。”   苏千城轻笑,不言,只静静地看完那信笺,随后微微眯了眯眼,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男人,都是废物,十万大军都杀不了一个秋子非和楚瑜。”   绣心感觉到她身上的寒意,不禁瑟缩了下身子。   她顿了顿,闭上眼:“我原想着我那老祖母能有个善终,看来是不能够了,也罢,我做孙女儿的亲自送她老人家仙游,也算对的起她养育我一场的大恩了。”   说罢,她抬手优雅地拭去眼角的泪,有些悲伤:“世事弄人,为什么都要逼我呢?”   绣心只感觉背脊上慢慢浸出一层冷汗来。   ==重新加了一段,嗯嘛,小鱼和三小姐都没正式出来,明儿双更给大家~抱抱。   对了,群里的验证要开始了哟~晚点菊花也会奉上 ☆、第四十八章 疾风知劲草 一更   “老夫人,喝药了。”一边的潘嬷嬷端了刚熬好的药,递到苏老夫人唇边,喂了老夫人喝下。   浓郁的药味弥散在空气里。   “又喝药吗?”苏老夫人揉了揉眉心,还是打起精神勉强坐了起来,低头看了下那黑乎乎的药碗。   “您是知道的,陈太医本来就不赞同您来的,如今不知为何您的病情比他预料的要厉害,他去附近的小镇为您配药之前已经说了,您的病已经不是他配置的蜂蜜药丸能用的了。”潘嬷嬷蹙眉,却放柔了声音。   苏老夫人沉默了一会,轻叹了一声,还是用颤抖的手扶住碗,低头把药一饮而尽。   “人生如梦,枯荣眨眼间,我这老婆子,也不知还有命看见小鱼么。”喝完之后,她忍不住低低地喘了一声。   潘嬷嬷看着自家老主人,忍不住红了眼:“老夫人说什么呢!”   苏老夫人苦笑了一下,从自己枕头底下摸出一叠信来,用老皮儿起皱的手轻轻摸了摸,一贯冷冽沉稳的眉目里多了慈爱:“那小丫头,我抱着她的时候就软软的,现在想来还真是像她娘亲,大大的眼睛,小小的脸,看起来总跟长不大似的……。”   她顿了顿,又疲惫地闭上眼轻声道:“这辈子我苏家亏欠那孩子太多……也难怪琴三爷不愿我认回她,这次她和琴笙进了赫金,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也不指望别的,就指望她能好好地让我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东西看一眼,也算没有遗憾了,如果我看不到了,你就帮我把这些信给她罢。”   潘嬷嬷看着老夫人手里一叠信,又看着老夫人满头的银发和疲惫的模样,眼里的泪忍了又忍,才勉强没有落下来:“您说笑呢,这些信都是您一封封写给小小姐的,都是您的心意,她一定会平安的,您也一定会亲手把信给到她手上的,您这一辈子多少大风浪,怎么会就过不去这一波!”   苏老夫人低低地咳嗽了起来,随后还强打精神做直了身子,眼里闪过坚定的光,含笑:“嗯,我还要看那小丫头好好滴,不让琴笙欺负她,去把笔墨拿来,我要再给那孩子写信。”   潘嬷嬷擦了擦眼角,虽有心想劝,却在看着老夫人含笑的脸货最终点点头:“好。”   随后她又准备了笔墨伺候起了苏老夫人。   而不远处,一个窈窕女子抬手扶着侍女下得马车来,看着侍女放飞了那隼,她抬手优雅地抚了下自己的发鬓:“锦心可有什么消息?”   绣心略一沉吟:“锦心现在应该出发了,一切都已经布置妥当。”   苏千城点点头,又转头看了眼苏老夫人的马车里晃动的影子,她眯了眯眼,忽然问:“奶奶这是又给楚瑜写信了?”   绣心恭谨地道:“是。”   苏千城抬起头,看了看满天的星子,轻叹了一声:“果然,养的不管做什么,就是没有亲的得人心。”   她摇摇头,淡淡地道:“准备一下,再往前,山清水秀,是个送老夫人上路的好去处。”   绣心顿了顿,脸色有些复杂地道:“是。”   ……   这头,星光灿烂,有夜鸟振翅掠过天际。   戈壁上的绿洲里,潺潺水声轻晃,旅人的篝火散布其间,与天空的星河交相辉映。   有娇俏美丽的少女在篝火边舞动着妖娆的身躯,手腕、足边的银铃轻响,长长的乌发划过夜色,琉璃珍珠一般的大眼里仿佛倒映了满天的星光,娇美得让人心醉,宛如开在戈壁下的月光花。   “好!赏!”长着大胡子的西胡商队头领大笑着,示意自己的随从将那一盘烤好的羊肉和一代金币送给少年。   那随从盯着少女雪白的小腰,眼里闪过一丝痴迷垂涎的光,却又知道这不是自己可以动的,便打算靠过去,然后占一点便宜。   但是他才打伸出咸猪手在那挺翘的臀儿上摸一把,就被一只铁钳一般的大手给卡主了手腕。   那干瘦的随从一抬眼,就对上一双形状冰冷却好看的桃花眸,里面的威压和杀气让他吓得一个哆嗦,赶紧笑眯眯地向面前都额高大男子送上手里的东西:“这是头领赏赐给你们的。”   “替我和哥哥多谢头领。”一边的红衣舞姬戴上了面纱,笑吟吟地对着那随从道,又取了一块金币塞到那随从手里。   可惜美人旁边还有一尊煞神,仿佛随时能将他撕裂成碎片,那随从哪里还敢多看,只赶紧胡乱点头退了回去。   这头的西胡人的头领似也看见了自己随从的小动作,随后也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又笑眯眯地看向那红衣舞姬和她的哥哥,摆摆手:“你们都累了,早点休息罢,明日还要赶路。”   看着那红衣舞姬和她的哥哥离开,商队头领恶狠狠地瞪了自己身边的那随从一眼:“说了很多次,叫你少去招惹那姑娘,要女人,卖了货等到了律方多少女人你买不到,我们自己的护卫都死得差不多了,还要靠他们那些人走出戈壁和沙匪的包围呢!”   那随从跟着首领多年,虽然知道是这个理,但心中有些不忿:“不就是一群沙猎人么,虽然手上厉害,但咱们的人谁还不知道里面的女人是什么货色,多给点钱就是了!”   草原戈壁上有沙匪流寇,就有专门干中原人说的那种押镖生意的沙猎人,这些沙猎人成分复杂,游侠儿、混饭吃的贼子甚至还有不少落单的沙匪和流寇。   专门干些武装押镖的散活儿,里面的女猎人性子彪悍,却也风骚浪荡得很,对上眼了,押镖也卖人——卖自己。   “但她不卖,就不能动,除非你不想活!”那西胡人的胖头领没好气地拍了一把自己随从的脑袋。   那随从不敢再说话。   ……   “如果是之前,本星君一定要砍掉那只手!”一道森冷的声音在红衣舞娘身后响起。   那舞娘正蹲在湖边撩了水洗手洗脸,闻言淡淡地道:“现在咱们寄人篱下,借他们商队的保镖身份回律方,你别给我惹事。”   “我惹事!?”   金曜看着蹲在自己面前不远处洗手的女子,忍不住冷笑了两声:“你出的什么馊主意,跑到戈壁滩上来,绕了大圈去律方不知什么时候能救回来三爷也就罢了,你看看你穿的什么衣衫,还说我惹事,难道不是你自己招蜂引蝶!”   说着,他桃花眼冷冷地在楚瑜背后那一截雪白的小腰上扫过,仿佛被那白嫩的肌肤刺了眼,随后别开了脸。   “妈的,你怎么说话的,不是小鱼想法子绕到戈壁上,你真以为咱们这区区百来人能和人数万大军追兵抗衡,你是不是真还以为天鹰大营还在!”一边做男装打扮,正在提水的霍二娘忍不住瞪着金曜,一副准备撸袖子上去揍人的架势。   金曜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倒是楚瑜抬手懒洋洋地打断了霍二娘:“咱们的金曜星君一贯是个老古板,你也不是不知道。”随后她摘掉了自己头上的纱披在自己身上,看向金曜:“你不喜欢我这身打扮,我能理解,但是咱们现在是乔装出行,隼摩尔发下的缉书里,二娘和三娘是女装,我是男装,所以我们必须反其道而行,不能让人看到那缉书联系到咱们身上。”   说罢,她也不等金曜说话,只示意霍二娘几个一起回了帐篷。   “你就这么纵着那姓金的,越来越嚣张,真该揍他一顿!”霍三娘也提着水跟着她们一起进了自己简陋的帐篷里,懒洋洋地轻嗤道。   楚瑜顿了顿,淡淡地道“金曜不姓金,他也是为了三爷操心,才日益变得焦躁。”   “焦躁若此,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三爷的妻。”唐瑟瑟面无表情地下了个结论。   楚瑜抬眼看向帐篷外,立于水边的男子,眼前忽然闪过他那日在人间亭里对她冷形冷状地道:“我就是想要和你抢三爷,你待如何!”   她神色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摇摇头,随后坐下来看地图和路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等到她起身伸懒腰的时候,霍家姐妹都已经睡了,只有唐瑟瑟还在摆弄她的药箱。   楚瑜伸了个懒腰,走出帐篷打算吹个风。   这种疲倦的时候,她就想,如果有一瓶小酒就好了。   只是才走出帐篷,她的目光就被不远处的身影吸引了。   楚瑜挑眉,这人是站了足足两个时辰了罢?   她看着金曜站在水边的身影,他背上长剑的剑穗被血染成了一种无法褪去的暗红色泽,在风中晃动着。   他斗笠下垂落在身后的乌发亦被戈壁的夜风吹得有些凌乱,洗得有些发白的青衣与湖边长长的野草同在风中而动,莫名地有一种疾风知劲草的孤冷而萧索的味道。   楚瑜停下脚步,忽然觉得这一幕,让她想起那种传说话本里的江湖孤身剑客,一剑光寒十四州,非正非邪,桀骜孤冷到刻薄,却能——为知己者死。   “琴笙……三爷,他一定会好好的。”她慢慢地走到他身边,忽然开口。   ------题外话------   苏千城目的是什么,大家很快就知道了==hoho我今天努力凑个万更让大家今天看爽点试试好咩~月底了再不投票儿,就要作废了,么么哒。 ☆、第四十九章 不负初心 二更   金曜置若罔闻,只静静地看着倒映了满天星辰的水面。   楚瑜倒是也不以为意,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忽然被人拉住了手腕。   她一愣,侧脸看过去,但是他已经松了手,淡漠地道:“刚才,抱歉。”   楚瑜看着金曜线条俊逸的侧脸,又看了眼自己的手腕,随后挑挑眉:“没关系,不过……。”   她笑着盘膝坐下,随手拔了根草叼在嘴里:“金曜首领居然会和我道歉,真是难得。”   金曜虽然绝对不会对她不利,甚至会豁出命去保护她,可是他对她的莫名敌意从认识的那一日到现在,似乎都没有消散过。   金曜僵了僵,只觉得自己被讽刺了,随后他垂下脸,转身就要走。   楚瑜却懒懒地道:“你,大概从来没有承认过我是曜司的主母罢,觉得我是琴笙……三爷的累赘?”   金曜顿住了脚步,随后低头看了眼她的头顶,他略一迟疑,最终却鬼使神差地在一边也坐了下来。   楚瑜看了眼他撩开袍子盘膝而坐,再将背后长剑平搁在膝盖上的端正姿势,忍不主扯了扯唇角,笑了起来:“还真是有趣啊,什么人养什么属下,你和他连坐姿都那么像。”   金曜桃花眼冷淡地扫了她一眼:“主上如今生死未明,但是你倒是能吃能睡,一贯心大,还会管别人是否承认你是不是曜司的主母?”   他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尖刻。   楚瑜轻笑了下:“是啊,不然呢,当初带着你们从冰原回律方搬救兵的时候,我就说过了,非得食不下咽,一副要死的样子,才能证明心中的爱意深沉?”   她眯了眯眼:“可是,在我而言,只要还没有任何不好的消息传出来,没有亲眼看见他已经出事,我就要尽力维持自己脑子的清醒,如果我都已经歇斯底里不能保持脑子清醒,那么又有什么能耐和资格将他带回来?!”   金曜震了震,随后看向水面许久,忽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来:“你总有那么多让人无法反驳的道理,但是……。”   “没错。”金曜轻弹了下自己手里的剑:“我一直以来就认为你是他的累赘,我看不出你除了些小聪明外有什么好的,运气比较好么,虽然三爷和金大姑姑他们都没有追究,但是你我都知道,当初是你砸了三爷的头,还不止一次,身为曜司武卫之首领,我很难欣赏你这么一个……。”   他顿了顿:“危险人物。”   楚瑜用后槽牙使劲地咀嚼了下嘴里的草根:“哦,那还真是多谢你的诚恳。”   随后,她抬头看向天边:“其实我也不是太明白,我怎么会就和他成了夫妻,大概……。”   她微微眯起大大的眼儿:“这就是所谓的造化弄人罢。”   “不过,我既应承了他一生一世一双人,除非闻君有两意,不管他人眼中如何,我都不会离开我的男人。”楚瑜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他是你们的神,却是我的任性又骄傲又敏感的少年。”   金曜看过去,见身边的女孩儿眉眼里都是放肆而得意的笑,还有……温柔和宠溺。   那种表情在男人的身上,他没有少见。   但是此刻在女子的脸上浮现,而对方还是自家无比强大的主上,仿佛一只小小的母猫儿对着强悍神秘华丽的白虎露出宠溺的表情,可非但毫无违和感,还有一种让人仿佛心浸在温暖的水里的错觉。   在自家主上仍然没有恢复正常时,他就时常在她的眼里看见那样的神情。   金曜的目光有些幽沉,他垂下桃花眼,指尖无意地摩挲着手里的剑,忽然慢慢地道:“从有记忆开始,我就在兽营长大,习惯了要么打败人,要么被打败扔进兽笼子里,强者生存,主上的存在,确实如你说的,他像我们的神,或者说……信仰。”   “所以……你们曜司诸人以前是不是觉得他好歹也该配个仙女,但偏是我这个俗人睡了他那么个神仙,跟妖怪玷污了神仙似的,玷污了你们的信仰?”楚瑜忽然忍不主嘀咕了一句。   然后就看见金曜的脊背僵了僵,一副脸色阴沉,想要伸手捏死她的样子,她嘿嘿一笑,赶紧摆手:“不要在乎我的话,也就是说说罢了。”   金曜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素来就知道你真是个混不吝的,也不知三爷那样的人,怎么能受得了你。”   随后,他眯了眯眼,又仿佛自问自答地喃喃自语:“偏生,爷就是受得了你,大概就是你这一身烟火气儿罢……到底……喜欢你什么呢?”   楚瑜见他桃花眼里难得闪出一种难以描述的迷茫,竟有点诡异的天真少年的味道,不禁有些好笑,随后抬手托着下巴懒懒地看他:“我说,少年,你不会真的没有与人坠入情网过罢,不是那种对强者或者救世主的崇敬和爱慕,而是正儿八经地和人花前月下?”   金曜脸色一阴:“本星君有过的女人……。”   “打住,打住,我知道你有过的女人或者男人,能绕人间一周又怎样,你上过多少人,颠鸾倒凤能耐多高,都不能代表你有真心钟情过一个人?”她赶紧晃动手里的狗尾巴草,示意她知道他要说设么。   金曜冷了桃花眼,阴沉沉地盯着着她,就在楚瑜觉得他会忍不主拿剑砍她的时候,他忽然转过脸去,冷冷地道:“一直侍奉主上,这就是真心。”   楚瑜:“……。”   好吧,她就知道他要和自己抢男人。   金曜忽然又开口:“现在算不算花前月下?”   楚瑜一愣,思维有点跟不上他的思维跳跃速度,只顺着金曜的目光看向水边,果然看见月光流淌在水面上,几朵娇嫩的月光花舒展了娇嫩雪白到近乎透明的花瓣叶脉,在岸边轻轻摇曳,整株花儿仿佛会发光一般。   美不胜收,吸引了金曜怔然的目光:“花前月下……。”   楚瑜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忽抬手就揪了一朵月光花下来,把花径叼在嘴里,品着嘴里的清甜味道,笑了笑:“这花的汁液甜蜜,味道不错,难得咧。”   金曜桃花眼瞬间一抽,阴沉森冷地死瞪着她:“你……!”   楚瑜看着他又是一副想要掐死自己的样子,莫名地摸了摸鼻子:“干嘛这么看我,若是坐在我旁边的人是琴笙,我就摘了给他簪在发鬓衣襟上倒是美事,可我和你……不觉得吃掉花比较实在点么?”   难道他想和她这个情敌花前月下?   金曜闭了闭眼,面无表情地转开脸。   楚瑜见他捏着剑的手背上青筋毕露,忍不主有点想要笑,索性直接摘了片子搁在嘴边,轻轻地吹起了悠悠的歌,缓和下他的情绪,免得隔壁这位直接被她气炸了。   自打和琴笙失了联系,金曜的情绪就一直很阴沉,尤其是对着她这个情敌的时候。   那是一首云州流传多年的戏台小调,婉转悠扬,唱的是一段男女间的小别离。   飘散在湖面上,衬着幽幽夜风,很有些能静人心的作用。   “这夜星河如晦,韶光如水去,方悟今生缘尽,侬唱一个不舍,不舍,是谁当断不断,酿得一坛苦酒做相思断心肠,侬只管去,奈何桥上不回头,莫回头……。”   幽幽清洌的男音忽然响起,其声清洌悠扬,竟有婉转又凛冽的味道,意境入骨三分,听得楚瑜都愣住了。   她有些呆滞地侧脸看向一边男人有些凌冽又清俊的侧颜。   ‘“哎哟……你这把嗓子……可以登台了。”   楚瑜想不到金曜居然会唱,会唱小调不稀奇,但这一口苏吴口音的调子,声音清洌又柔和,简直令人惊艳,全然不像这么桀骜孤冷到刻薄的男人能唱得出来的味道。   金曜扫了她一眼,桃花眼里微眯,冷冷地道:“我本苏杭人氏。”   楚瑜:“我以为苏杭出才子,居然还出了你这等剑客。”   随后,她笑了笑,晃动手上的叶子:“继续,咱们日夜兼程,又要防着追捕泄露行踪,这会自娱自乐也算是舒缓下疲倦。”   说罢,她没等他回答,又继续吹奏了起来。   金曜看着她嬉皮笑脸的样子,面无表情地又转回去,轻哼了一声:“没心没肺。”   但他指尖敲了敲自己膝上的剑,便也继续幽幽地唱了起来。   “这夜星河如晦,谁为我引路捧灯一盏,方悟今生缘尽,侬唱一个不舍,不舍,是谁当断不断,酿得一坛苦酒做相思断心肠,侬只管去,奈何桥上一去不回头,莫回头……人间烟火艳。”   悠扬的歌声里,却莫名地似隐了有剑锋的锐利与金戈铁马的凛冽。   慢慢地飘扬在所有曜司众人的耳边与心头。   有那漫漫不能回的乡愁,有那一往无前,不可忘却与放弃的——信念。   夜,已深。   ……   烈日高照。   马蹄声哒哒作响,一行商队策马越过戈壁而去。   “这路对不对,怎么那么久都没有草场啊?”那胖乎乎的西胡人商队首领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拿着帕子擦了一把自己额头上的汗,转脸看了眼楚瑜和金曜。   楚瑜则是直接看向霍二娘,笑眯眯地道:“二哥?”   霍二娘有些不耐烦地白了那首领一眼,手搭凉棚看了眼远处,随后大马金刀地一挥手:“行了,别瞎操心,马上就过了戈壁到草场了,再走了三天就能到律方!”   这死胖子还敢怀她的路线有问题,她们比他更想要早日到律方好不好!   说话间,忽然远处起了一阵烟尘。   霍二娘自然比谁都熟悉那种烟尘,她脸色略变了变,不动声色地看向楚瑜:“小妹,前面好像有赫赫的军队过来了。”   楚瑜闻言,大大的眼里闪过一丝锐色,随后笑了笑:“来了就来了罢,也不是什么大事,咱们没犯事儿,只是要为难商队首领缴纳点银钱了。”   这已经是他们第五次遇到赫金人来巡查追缉的军队了,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他们根本不需要兜圈子还潜伏在商队里才能回律方。   “他娘的,这些赫金人到底怎么回事,见天的要查什么逃跑的要犯,还窝藏者都要吊死,他们到底跑了什么人,这一路上光剥削咱们这些商队的钱了,这些混账是不想在商路上混了!”西胡的商队首领听到赫金人的军队几个字也瞬间坐不住了,忍不住破口大骂。   赫金人的东西都是靠着往来的商队商人们收获贩卖出去,就算是那些价格高昂华丽的首饰也是如此,所以赫金军队虽然会要从商人们那里弄点好处,但大部分时候对他们还是很宽容的,甚至会帮着他们护送过沙匪多的地方。   但是最近这些天,不断地有赫金人的军队经过,一经过,他们这些商队就要“孝敬”银钱,多了次数也受不起。   楚瑜看着他肥胖的脸上肉弹了弹,也只笑着,细声细气地道:“首领不要恼,不过是查一查,”   话是这么说,但是所有乔装潜伏的曜司武卫们都绷紧了神经。   而几人说话间,霍三娘却已经似看出来了什么不对的地方。   她微微眯起碧绿的大眼,随后看了眼楚瑜,沉声道:“好像……听动静,来的人应该是赫金的高级将领以上的人物,他们还打着左贤王王庭的旗帜,带了大批人马。”   楚瑜一顿,墨玉眸里闪过一丝寒光,脸上却不动声色:“哦,是么?”   “啊,难道是赫金人的左贤王,隼摩尔殿下巡视到了这里?”那西胡人的首领惊了一下,立刻看向自己的常随。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雇佣楚瑜这些人的原因,这些沙猎人里有不少好手,比如面前这两个蓝眼睛和绿眼睛的男子就是向导的好材料,而且极善观察天气和路线,还有到底有没有沙匪的痕迹,一路上帮他的商队避开了不少艰险。   如今既然是其中这个绿眼睛的少年说的话,想必就真是隼摩尔殿下过来了!   西胡人首领摇晃了下手里的扇子,眼珠子一转:“好了,咱们现在马上就把东西准备一下,一会见到了隼摩尔殿下,我们就选些好东西去面见殿下!”   “为什么要去见赫金人的左贤王,如果他们看见你的好东西,只怕都与抢光的东西。”金曜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面前的西胡人。   却不想那胖首领却得意洋洋地笑道:“瞧,这你就不知道了罢,最近右贤王好像出了什么事儿,总之是不可能东山再起了,这赫金人悬而未决的可汗之位就要落在这左贤王隼摩尔的手上了,他登基的时候,必定需要很多东西,等我好好奉承一番,好处那才是大大的,起码……。”   他顿了顿咬牙冷笑:“就算要被盘剥,也只被这个隼摩尔盘剥,不会哪个大头兵有点官职的都他娘的过来盘剥一轮!”   商人重利,此时这首领只盘算着如果能藉此机会攀附上赫金人未来的王,自然没有看到楚瑜一行人的神色已经有些异样的变化。   “好了,快快,咱么准备把东西都捧出来!”   楚瑜和金曜互看了一眼,都在彼此眼里看见了寒光。   如果来人正是隼摩尔那一批人,附近必定还有大军相随,一旦交手,只怕危险至极。   他们怎么小心避开,却都还是避不开了么?   ……   “一定要去巴结赫金人吗?”楚瑜忽然笑吟吟地看着那首领开口:“如果对方狮子大开口呢,首领岂不是白跑一趟?”   这时候,之前那名首领身边的长随忽然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冷冷地看了楚瑜一眼:“你怎么那么多话呢,我们首领雇佣了你,你只要好好地听从调遣就是了!”   说罢,他又看向自己的首领,谄媚地笑了笑:“首领,您跟小人来一下,咱们点点货罢?”   那首领看着他对自己一个劲地打眼色,心中有些莫名,但是却还是跟着下了马车,跟着自己的那随从一块往车队尾而去了。   霍三娘却危险地弯了下碧绿的眸子,瞥向那常随的袖子处,那里有一卷薄薄的羊皮卷,她嗤了一声:“这个狗东西不知道去哪里弄来了隼摩尔的缉书,他好像发现什么了?”   楚瑜闻言,也轻叹了一声:“倒是个眼尖的,大概是盯着我盯久了,发现我这张脸和缉书上有些相似罢?”   远处的那首领忽然回过头,仿佛很是震惊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看过来,却又立刻扯出一个难看笑容转回头欲盖弥彰的模样,简直就是在佐证他们的猜测是正确的。   金曜神色凉薄地忽然开口:“说不得,就是这个常随去暗中通知了隼摩尔来的,也不一定,至于现在,他们就算没有发现我们的身份,也是要凑到隼摩尔那边去的。”   楚瑜点点头,随后看向唐瑟瑟:“瑟瑟。”   唐瑟瑟点点头,抬手一拍手里的药箱,里面立刻出来几只小瓶子,她手速极快递将那几个小瓶子调在了一只小碗里,同时轻飘飘地道:“是活物的,都服一颗之前我给你们备下的解毒丸。”   其实不用她吩咐,所与曜司武卫们都齐齐地服了药,同时也往自己坐骑嘴里塞了一颗药。   周围的商队之人看着楚瑜等人的动作有些莫名其妙,但是片刻之后,一股子奇异的香气瞬着风一下子就飘散开来。   商队众人身子晃动了一下,就立刻悄无声息地倒在了地上。   那西胡胖子首领大概是因为太胖了,察觉不对之后,竟还扯着那常随跑了两步才“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楚瑜等人走过去,她伸手在他身上摸出一堆通关文牒、钱袋和酒袋子,对着他没啥歉意地笑了笑:“真是抱歉啊,首领大人,本来我们可以相安无事的,奈何你们非要找事儿。”   “别……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那胖子吓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招护卫,竟然招来了这么一群煞星,还是赫金人左贤王通缉的犯人!   楚瑜点点头,翻身上马:“当然不会杀你的,咱们银货两讫了。”   她顿了顿,看着那躺在地上望着她瑟瑟发抖的猥琐常随,目光冰冷地轻笑一声:“不过你旁边这个常随,实在不是个好人,只怕会为你惹麻烦,看在你也算是个好雇主的份上,我就替你了结了心腹祸患罢。”   说罢,她蓦然一扯缰绳,马儿嘶鸣一声直接飞踏上那常随的头颅,将那猥琐的家伙踢得惨叫一声,她却头也不回地策马而去。   曜司武卫们都齐齐嚣张肆意地策马跟随着楚瑜从他身上踏过,一路策马儿向另外一个方向策马而去。   那西胡的首领吓得尿都出来了,惨叫连连,只是却因为中了药物,完全动弹不得。   待得楚瑜一行人都撤了,他战战兢兢地瞥了一眼身边,见着自己常随那惨烈的死状,他眼珠子一翻,直接昏了过去。   ……   “驾!”楚瑜一行人策马飞驰。   只是没有跑出多远,楚瑜忽然听得身后马蹄声一停,她扯住马缰回头看去,却见霍三娘竟当众在那马上脱得只剩下一件中衣,同时扯了一身红衫穿上。   虽然霍三娘并没有赤身*,但一边的曜司武卫们都别开了脸,他们可不想等到火曜星君活着回来活活劈死他们。   而楚瑜怔然后,忽然心中一动,蹙眉厉喝:“三娘,你们这是想要干什么!”   金曜淡淡地道:“你看不出来么?她们要乔装成你的样子,然后和我们分头行动,她们会和其他武卫一起引开大部分追兵,然后我护着你一路离开,安全脱险之后,我们在丰兴城汇合,这不是你之前制定的什么——紧急计划?”   楚瑜一顿,看着霍家姐妹等人,忍不住咬牙道:“不必如此,还没有到最紧急的时候,我们……。”   唐瑟瑟却忽然抽了一个包袱扔给了金曜,平静地打断她道:“掌门,你明明看见那边的烟尘有多大和王旗了不是么,隼摩尔亲自出现的情况不紧急,什么时候紧急?”   楚瑜瞬间哑然,她身边这耿直的姑娘还真是……   而同时霍二娘也接过金曜扔来的斗笠,将他的斗笠戴头上,对着楚瑜咧嘴一笑,灿烂而坦然:“小姐,还记得么,当年我和三娘被宫少宸胁迫,不得不背叛你的时候说过什么吗?”   “我们天山魔女的命从今日开始就是您的,遵您为主,从今往后,永不背弃,今日我等践诺,不负初心!”霍三娘换好了红色的舞衣,与霍二娘两人齐齐向楚瑜抱拳,一字一顿地道。   齐声嘹亮,语气却平静非常。   空气里一瞬间安静下去。   楚瑜怔然,眼里忽然泛起雾气,咬着唇角:“我从未……。”   从未想到这一天会来得那么快,她也从未将她们当成仆人!   “江湖路远,后会有期,小姐!”霍二娘一笑,打断了她的话,转身一甩马鞭,策马向另外一个方向一点都不曾犹豫地奔去。   唐瑟瑟看着楚瑜认真地一抱拳:“掌门,后会有期,我在他们这里会比跟在你身边更有用。”随后她和霍三娘也一甩马鞭,直追随着乔装成金曜模样的霍二娘而去,其余百余曜司武卫们也齐齐向楚瑜一抱拳,随后策马扬鞭飞驰离开。   不多时,他们便消失在远处,而远处那些飞扬的尘土大批人马,也卷向霍二娘和三娘他们离开的方向。   楚瑜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猩红了眼眶,闭上眼。   金曜抖开了一件灰色的斗篷给她当头一罩,声音里有难得的低柔:“走罢,总是后会有期的。”   楚瑜扯好了斗篷,随后捏进了手里的马缰,睁开冰冷的乌眸一笑:“嗯,总是——后会有期的,今日我们所受之难,必定要那些阴谋者百倍偿还!”   说罢,她一甩马鞭,飞驰离开。   金曜看着她的背影,也即刻跟了上去。   ……   “怎么样,人没抓着?”隼摩尔在圆帐里看着地图,头也不抬地问进来的人。   “殿下,真是好大的心呢。”一道女子凉薄讥诮的声音忽然响起。   隼摩尔一顿,梭然抬起锐利的银眸看向来人:“是你?”   那女子摘下头上的兜帽,露出一张颇为秀气的脸来:“是我。”   “锦心姑娘,怎么,这次亲自带来你家夫人什么好消息?”隼摩尔似笑非笑地走了过去,抬手挑起面前女子的脸,指尖摩挲着她的下巴。   ☆、第五十章 我们是夫妻 一更   “我带来好消息,却及不上您总是带来坏消息!”锦心一身劲装,她抬手毫不客气地将他的手拍掉,转身进了圆帐坐下。   隼摩尔看着她,轻笑了起来:“你还是那么个小辣椒的性格,倒是比银华有趣得多。”   “殿下还记得银华么,我看您早已忘记那位曾与你同床共枕地姑娘,她尸骨未寒,而你已经为了你的‘小唐’神魂颠倒了罢?”锦心解下自己肩膀上的披风兜帽,讥诮地道。   隼摩尔银眸里闪过锐利的冷光,随扈淡淡地道:“你这是在代表你家夫人来兴师问罪么,她将一个整个骨头的西贝货打发给本王,你们觉得本王是什么人?”   他顿了顿,声音又凉薄了几分:“还是你们以为本王不知道你们暗中也与隼钦宁有所往来,东食西宿可不是中原女子的美德。”   锦心被他锐利的眸光一刺,脸色略变,随后又冷笑一声,看似恭谨地道:“殿下的成语用得真是极好的,也是小女说话冒犯殿下了,可殿下大概也没有忘记,当初试图将玉心害死,又寻了人冒名顶替潜伏在我家夫人身边的人说谁罢?”   隼摩尔冷冷地看着她,随后却忽然大笑了起来,抬手一掀袍子大马金刀地在凳子边坐了下来:“我不过是倾慕珍珑夫人,奈何夫人总是欲拒还迎,我心思慕至极,方才出此下策,如今看来夫人果然不愧是我隼摩尔钟情之人,竟一直都知道此事,却按下不表。”   非但不表,还将玉心直接整了脸,送到他的身边做枕边卧底。   所以,他都不得不佩服苏千城这个女人城府与耐性。   可惜,这样的女人也太危险。   一晌贪欢尚可,绝非良配。   锦心轻嗤了一声:“彼此,彼此。”   她家小姐被这些贪图小姐美色的男人逼迫到这等地步,再无些雷霆手断,只怕早香消玉损。   “且不说这些杂事,我只想问问殿下,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她略缓和了口气,看向隼摩尔。   此言一出,隼摩尔地眼神就阴了阴:“方才达利汉传来消息,我们盯上交手的那些人里根本就没有小唐,看样子他们应该是兵分两路潜逃了去!”   虽然他不想说出这等丢脸的事情,可这也确实是事实。   “呵呵,如果我没有猜错,您的人马非但围错了人马,而且交手之下,你们死伤无数之外,如今还在追着这些残兵败将尾巴跑,却没有能拿住一个活口对么?”锦心慢条斯理地捧着一杯茶轻品了起来。   隼摩尔没有回答,只是略握紧了拳头,目光锐冷地看着锦心:“你想说什么?”   锦心抬起眸子看向他,笑了笑,只是那笑意全不及她的眼底:“殿下,我看搜捕楚瑜的事情,您就不必插手了,交给我就是了,您……。”   她顿了顿,撂下茶碗起身向门外而去,同时冷淡地道:“就好好地拦住琴三爷,不要让他再走脱了就是,毕竟这里可是你的地盘,再走脱了人,可就是笑话了。”   说罢,她套上披风,就要离开圆帐。   隼摩尔被她的话刺地脸色阴沉非常,心中怒火炽烈,只想一刀砍了面前的女子,可是却又只能强行忍耐。   只是锦心仿佛没有察觉他盯着自己的目光如此狠辣,她走到了圆帐门口,却又转过脸来,似笑非笑地看向隼钦宁:“是了,殿下,当初您十万大军围住琴三爷和楚瑜,也是这么就让他们这么跑了,话说当初的秋少将是何等人物,那是千军万马之中取上将首级的传奇,为何他当初没直接取你的首级,你就没有想过么?”   隼摩尔闻言,银眸闪过森冷的寒光,他一脸轻蔑地负手而立:“你想说什么?你以为本王不知他手上能耐,不做完全的准备?”   锦心轻挑了下眉,有些轻佻的模样:“哦,殿下做了什么准备,愿闻其详。”   锦心那模样,让隼摩尔差点没有忍住让人拿下她,硬生生折磨而死,但想起苏千城和自己的交易,还是捏进了硕大的拳,只讥道:“且不说本王身边都是还有五千近卫和赫金的一等一高手,他再厉害能以一抵千万人?”   他顿了顿,又看着锦心阴沉地笑了起来:“就算他真是这般能耐,动手取了本王,他逃不出赫金还是轻的,那日本王一旦在琴三爷手上出事,我左贤王帐下所有的部族便会立刻联动大军直扑律方,为本王报仇,本王可不是隼钦宁那个靠巫术忽悠人的蠢货,本王的部族忠心,我想你家夫人很清楚!”   锦心闻言,脸色变了变,随后又冷嗤了一声:“殿下要发动战争么,可是您别忘了您如果真有本事攻入中原,就不会在这赫金可汗大位上汲汲营营了,到时候死的也不过是你们赫金的人。”   “那与本王有什么关系?”隼摩尔却轻慢地笑了笑,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弯刀:“他们是为了本王而死,那是他们的荣幸,本王当初将他们带出你们汉人的包围圈,救了他们的命,为了本王复仇献出性命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   “至于能不能攻入中原,那很重要么?”隼摩尔抬起银色森凉的眸子看向窗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道:“本王只需要你们这些汉人和我的族人几十万人给我陪葬就好了。”   “你……。”锦心闻言,脸色都变得一阵青一阵白,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可你不是一直都想要带着赫金人奔向复兴么?”   隼摩尔挑了下眉,唇角挑起莫测又冷酷的邪肆笑意:“没错,但本王要的是在本王的带领下,让赫金复兴,若是本王都不在了,这些理想还有什么意义,你们中原人不是说——死去元知万事空么?倒是不若用这数十万人性命给本王陪葬,做了鬼到地下再跟本王开创辉煌好了,本王必定许你们一个前程似锦。”   锦心脸色已经一片苍白,靠扯着帐帘才能站稳,她死死地盯着隼摩尔,忍不主颤声道:“简直……匪夷所思,你这个可怕又自私的疯子!”   他得不到的,所以宁愿毁掉一切的希望么?   “多谢夸奖。”隼摩尔端起一盏酒品了一口,轻眯了银眸,露出一种很是享受又惋惜的表情来:“是了,你若是抓到小唐,请千万要杀了她,不要手软,毕竟我是真的很喜欢她那样性子的小美人,只可惜我的小唐不识时务呢。”   锦心看着那男人冷酷俊脸上诡谲的笑,背脊早已出了一身冷汗,她踉跄着退了一步,头也不回地转身大步离开。   “哈哈哈哈——!”   身后,还传来男人恣意的笑声,她记得第一次随着小姐来到赫金的时候,初初听到那笑声是那么爽朗,宛如大漠骄阳的男人,可是此刻再听,却只能感觉一股子嘲弄,又阴寒残忍入骨的味道。   “还好……小姐定是早已发现了这卑鄙可怕之人的真面目,所以才千方百计周旋其间,不愿嫁过来,还好,还好,否则小姐那样善良,一定会受不了这个疯子。”锦心捂住胸口,忽然间就庆幸了起来。   “不过……还真是可惜。”锦心忽然眯了眼,喃喃自语地冷道:“如是将楚瑜那贱人送给隼摩尔这个残忍的疯子,想来定是一出教那个逼迫小姐的小贱人生不如死的好戏。”   ……   她眼珠子转了转,随后惋惜地摇头,还是立刻翻身上马,遮了脸,看向远处的迷蒙的山峦,冷笑一声:“我们走,驾!”   随后领着一群人策马向夜色里飞奔而去。   ……*……*……   一辆马车慢慢地停在了一处古老的城楼不远处。   一只素白的手掀了帘子,看了看那城楼上的三个岁月斑驳的大字——劲风城。   一边赶车的高挑男子转头看了她一眼:“进去罢?”   楚瑜点点头:“嗯。”   两人此刻都做了西胡人的打扮,堆了一马车的赫金货物,往城内而去。   “但愿可以打听到二娘、三娘她们的消息。?”楚瑜看了眼车来车往的大路,微微蹙眉。   “劲风城原本是这附近的一处驿站,地处枢纽,虽然离律方城有两日的路程,但早些年还是天鹰大营的驻军处,这些年有些关系在里面,总不必太担心。”金曜压了压自己头上的兜帽,淡淡地道。   “既然如此,咱们还需要乔装么?如果我没有记错,这里的城主也是出身西胡人,这里算是个中立之城,任何人都可以在城内栖脚罢,鱼龙混杂?”楚瑜看了下手里从那西胡人抢来的通关文书,眯了眯眼。   “这些都不重要,只要我们知道常圣黛常将军的大军后日会在这里补充补给,就够了。”金曜淡淡地道。   楚瑜点点头,目光锐利地扫了眼那劲风城看守的士兵:“走罢。”   如果不是因为知道常圣黛的大军会来这里补充补给,而回律方的路上艰险重重,她也不会选择这条路线。   两人赶着马车一起往城内而去。   到了城门例行检查。   “站住下车检查!”门口的士兵呵道。   楚瑜就扶着金曜的手下了马车。   那士兵一边检查她递来的文书,一边上下警惕地打量她一下,又看了看金曜:“你们是西胡人。我看不像啊?”   金曜点点头,淡定地用西胡语道:“我的母亲是中原人。”   那士兵看了看他,又看向楚瑜:“你们是什么关系。”   楚瑜道:“兄妹。”   金曜道:“夫妻。”   两人互看一眼,沉默。   “……。”   楚瑜暗自嘀咕了一句,正要开口,金曜忽然抬手握住了她的柔荑,笃定地道:“夫妻。”   ------题外话------   哦,介个是一更~晚点会有二更哟~月底倒计时倒数了~大家翻翻口袋还有木有生出来的月票娃娃吧~   小金金啊~为啥那么多人讨厌你呢~╮(╯_╰)╭你唱歌还是挺好听的,嗯。 ☆、第五十一章 我们是夫妻 下 二更   “我们是夫妻。”他淡淡地微笑,捏住她手腕的力气忽然大得让楚瑜差点就想叫出来,然后反手捏回去,再狠狠地一脚踢他屁股上。   “你们到底是夫妻,还是兄妹,怎么,自己都搞不清楚!”那士兵讥诮又狐疑地打量着楚瑜和金曜。   金曜沉默着,没有说话。   而在那些士兵们虎视眈眈的目光下,楚瑜还是抬手轻掩了自己的唇,轻咳一声,不胜娇羞的模样:“他是奴的哥哥,奴是他家养大的,如今,也是夫妻,一时间改不过口来。”   “童养媳?”那士兵扫了眼楚瑜,见她虽然身量不算矮,但见惯了关外番邦人们的高身量,再见楚瑜这身材倒也不出奇,再加上那一双乌黑如珠的大眼明眸善睐,脸儿娇嫩,一身清透的气息,裹在那西胡人的衣衫里,就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他们倒是知道多年前战乱,不少没了爹妈或者和爹妈走失汉人的孩子被捡走,特别是女孩儿被一些外邦的商贩捡走卖做外邦人的童养媳,不算很稀奇的事儿。   “你这汉子爹妈眼光倒是不错,这么水嫩的妞儿捡走着养大也不亏。”一名士兵直盯着楚瑜,很有点惋惜的模样。   漂亮水嫩的汉人小姑娘,居然给走商的胡人做了童养媳。   金曜冷冷地看着他,那眸光让那士兵忍不主打了个寒颤,随后瞪过来,却见金曜又低了头去掏钱袋子,刚才那种让人发毛的目光仿佛不过是他的错觉一般,面前的高个汉子,还是那张看着俊秀,却板硬得让人觉得不舒服的木讷脸。   直到接过金曜递来的钱,放了他们进城,那士兵还是忍不住狐疑地摸摸自己脖子,暗自嘀咕——   “莫非是做梦了?”   ……   这头顺利地牵了马车进了城,楚瑜忽然停下脚步,反手一转,食指、中指做剑在他捏住自己手腕胳膊肘腕上一戳。   金曜一时间似没有反应过来,只感觉胳膊上麻痛非常,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松开了捏住楚瑜的大手。   “你这是打算捏断我的手么?”楚瑜没好气地抬起手,掀开衣袖,看着自己手腕上那清晰的淤青肿胀的痕迹,忍不主白了金曜一眼。   她碰了碰自己手腕上的淤青,疼地忍不主低声诅咒了一句:“艹,不会是真被你捏骨裂了罢!”   疼死她了!   她家病娇的三仙女和她吵架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捏过她!   “你刚才在做什么,要提醒我,用得着这么狠,公报私仇吧?”楚瑜低声嘀咕完毕,一抬头见金曜盯着自己的手腕,却是一副神游太虚的样子,仿佛一点歉意都没有。   楚瑜简直无言以对,只好随手摸出一只小瓶子,郁闷地往自己手上倒上唐瑟瑟给她的跌打伤药,自己揉了起来。   算了,算了,她可不指望这货会对她有什么好颜色。   谁知,她才揉了两下,就见金曜忽然伸手过来一把拿过那只小药瓶,又小心地握住了她的手肘,然后——   楚瑜就有些愕然地瞪大了眼,看着金曜伸出手,惯于握剑的长指在她的手腕上悬空停了停,像是在犹豫着什么一般,随后又按了下去,在她受伤的手腕上细细地揉搓了起来。   “你……。”楚瑜有点没反应过来。   他捧着她手腕的姿势像是在捧着什么珍宝一般,竟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金曜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垂下桃花眼:“抱歉。”   楚瑜:“……。”   她下意识地抬头东张西望。   “你在看什么?”金曜见她的样子,便开口问。   “看看太阳有没有再次打西边出来。”楚瑜认真地道。   金曜闻言,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手上先是一顿,随后替她揉伤处的力道忽然一重,痛得楚瑜呲牙裂嘴:“好了好了,你别揉了,待会骨头没被你捏碎,都要被你揉裂了。”   金曜的手马上松了一下,动作又再次轻柔起来,沉默着替她揉伤处。   楚瑜见他没有再开口讽刺自己,也没打算松开她的手腕,顿时有些不知要说什么,抿了抿唇,目光无意扫过他替自己按摩的手,便忽然留意到——   他的手指和琴笙的一样同样修长而有力,却和琴笙被精心照顾的玉骨手呈现出的白皙细致,骨节莹润,皮肤比女子还要细嫩的美丽截然不同,他的手看起来像某种清劲修长竹子,骨节分明,手指上有常年握剑磨出的细茧。   若是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楚瑜只能想出一个用在文字上的词——遒劲有力。   那只手正小心翼翼地揉按着她的手腕,手上略有些粗糙的薄茧摩挲着自己皮肤,一下又一下,速度不是很快,也不是很慢,属于男子的热度透过他的手指和手掌传到了自己娇嫩敏感的皮肤上。   酥麻间,又有些微痒。   面前一身冷淡沉默气息的高大男人垂着他漂亮的桃花眼,专注地看着她受伤的手腕和他揉按的工作。   仿佛那是一件极为要紧,也极为重要的事情——需要他用出任务的专注和精神去做的事情。   楚瑜忽然觉得有点……   呃,不太自在。   她忽然一把抽回自己的手,随后转身利落地爬上了马车,转身对着他笑了笑:“哎呀,你看,今儿时辰还早,咱们赶紧去办事罢,我还想早点知道二娘、三娘他们到底平安没有的消息呢。”   金曜看着自己落空的手,随后淡淡地颔首:“嗯。”   随后,他便扶了斗笠,转身牵着马车缰绳一路远去。   楚瑜看着他的背影,随后又抿了抿唇,揉了揉自己手腕,放下车帘子。   两人一路无话。   不多时,便到了一处装潢寻常,但是几乎人满为患的热闹客栈。   “客观,打尖还是住店?”门口的小二一见马车过来,立刻笑吟吟地迎了上来。   金曜抬起头看着那小二,扔了一块银饼子给他:“住店,叫你们家掌柜的准备两间上房。”   那小二将那银饼子拿在了手里一看,但见上面印着一个小小的篆体曜字,脸色微变,随后笑吟吟地抬手比了个请进的手势:“二位里面请。”   随后,他示意另外一个门房过来将马车牵去马厩,自己就蹬蹬跑进了客栈里。   不一会又笑吟吟地迎了出来:“二位,里面请,上房已经准备好了。”   等到金曜和楚瑜提着包袱进房间的时候,就见一道清瘦矍铄的身影杵着拐杖站了起来。   那是一个年纪和金曜差不多的男子,脸庞清秀而削瘦,细眉修目,斯文秀逸,气质很舒服,像个饱读诗书的读书人。   只可惜……   楚瑜的目光落在他的腿上,那里的右腿缺了一截,裤管空荡荡的。   见到金曜进来,男人唇角浮出一抹笑来:“多年不见,君还欠我一壶梨花酿,可带来了?”   金曜轻轻一翻袖子,大门梭然关上,他抬手一扬手,甩过去一只羊皮酒袋,冷淡地:“梨花酿是没有了,但这桃花醉还是有的,你爱喝不喝。”   虽然是这么说着,但是楚瑜能看得见他桃花眼底有浮动的温和的光。   那男人抬手接过羊皮酒袋,打开塞子,低头嗅了嗅,爽朗地笑了起来:“果然是好酒啊,金曜星君。”   他向金曜伸出那只没有扶着拐杖的手,金曜上前一步,两人双手在半空握在了一起,随后又抬手相互给了彼此一个干脆的拥抱。   “月曜,你这个混蛋,小日子过好了,竟不送信回来!”金曜微微红了眼眶,唇角却忍不住上扬成愉快的弧度。   那男人却看了有些怔然的楚瑜一眼,随后笑了起来:“我现在可不叫月曜,我叫秦不忘。”   楚瑜一顿,沉默了一会,忽然有些明白了。   这是初代的——月曜。   难怪这通身的气派,竟不像在这等地方消磨的人物,只是可惜了……。   她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惋惜地扫过他的袍子。   “这位……。”秦不忘见楚瑜打量自己,对她看向自己的目光一点都没有不悦,只微笑着稍微退了一步,靠着那拐杖对着楚瑜抱拳作揖:“属下见过小夫人。”   楚瑜立刻上前一步,虚扶一把:“客气了,秦……。”   她顿了顿,看着他斯文的面孔微笑:“秦先生。”   秦不忘细长的眼扫了眼楚瑜,眼里精光四射,见楚瑜坦然回视,他含笑点头:“主上果然好眼光,老牛吃嫩草啊。”   楚瑜闻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随后轻咳一声:“我喜欢你的赞美。”   只一边的金曜闻言,板了脸,冷冷地扫了楚瑜一眼,又看向秦不忘:“有个不靠谱的主母也就罢了,你怎么也跟着这般促狭?”   秦不忘笑着摇摇头:“首领,你还是听不得人说主上一句笑话,你这性情啊,难怪主上都铁木开花地娶了小夫人,你却到了现在也没有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   “你……!”金曜桃花眼里闪过羞恼之色,随后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坐了下来,取了茶水自顾自地喝了一口,熄了些火气,才又开口问他:“是了,不忘,之前飞哥传书,托你问的事情,问得怎么样了?”   秦不忘招呼着楚瑜也跟着坐下之后,一边替楚瑜、金曜倒茶,一边淡淡地道:“我已经查过了,咱们在赫金王庭的细作消息是三爷后来领着火曜、水曜那一群人投了日湖,如今赫金的南王隼摩尔正在四处寻他的踪迹,至于你说的那两个魔门魔女和咱们其他人的消息……。”   秦不忘摇摇头,叹了一声:“我只查到他们和隼摩尔的人马有一场很是惨烈的追逐战,如今暂时没有他们的消息,但是你们放心,一定会很快得到消息的!”   楚瑜闻言,心中很有些失望,随后她还是定定神道:“有劳,只是眼下还有一桩事……。”   秦不忘接过她的话,正色道:“小夫人放心,属下一直让人盯着,常圣黛常将军的人马后日就会到达劲风城,这两日你和金曜星君先好好地歇一歇,说不得后日的时候还能得到天山魔女们的消息。”   楚瑜闻言,也知道这时候再追问,也是无益,便也无话,只好先住了下来,和金曜分头洗漱了一番,又用了膳。   大约是彼此都有心事在心里压着,两个人也无话可说,只沉默着各自用膳,只一边的秦不忘笑着包着自己的小女儿坐在摇摇椅上一晃一晃地,逗着可爱的小丫头说话,听着刚学说话的小丫头咯咯咯的笑,细长的眼里都是宠溺慈爱的眼神。   一边站着给父女两个打扇的灰眸高鼻的赫金女子神色同样温柔,偶尔见楚瑜看过来的目光,便会低下头去,露出羞涩的笑来。   一家三口的温馨气氛,看得楚瑜和金曜各自心中都有些别的情绪,楚瑜忽然忍不住想起自家那位病娇的三仙女,如果有了孩子,他是不是也会如前任解甲归田的月曜这般模样。   而金曜看着月曜的模样,却忽然低声道:“你以前,和现在很是不同。”   前任月曜轻笑了起来,细长的眼弯成一种莫测却温柔的弧度,伸手握住了自己妻子的手:“是的,因为我有了妻儿,萨娘虽然不会说话,又是个孤女,但是她是个好妻子,我很满意现在的日子。”   说着,他伸手握住了那赫金女子的手。   那女子忽然羞红了脸,却还是坚定地反手握住了秦不忘的手。   楚瑜托着脸颊,深深地叹气:“真是,羡慕你们呢。”   秦不忘看着她一笑,神色里亦是淡然:“三爷,一定会回来的。”   他的语气此淡定,仿佛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楚瑜忽然心中有些莫名的松快,她也笑了起来:“嗯,一定会回来的!”   金曜看着秦不忘和萨娘交握的手,神情却有些放空。   ……   日子一晃,便过了两日。   这日,一大早。   楚瑜还没有起来,就听见了外头有整齐的脚步声。   她一咕噜坐了起来,推开一条隙缝向窗外看去,果然看见了一群黑衣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从不远处的路上经过,而那策马走在最后一身劲装的英气人影,不是常圣黛,又是谁!   她眼里瞬间闪过一丝压抑不住的喜色,几乎就要从窗口飞身出去。   此时,一只修长的大手,却忽然越过了她的脸颊,按在了窗口上,沉声道:“等一等。”   ------题外话------   那一段金曜唱的歌词是我的原创,不是哪首歌的,想不出哪首歌合适他唱,所以自己写了,说不定以后有喜欢的编成歌也不一定,哈哈哈。   三仙女身边伺候的金仙姑这是凡心也动了,唉~还记得紫霞仙子是个佛祖灯芯的故事不?   (⊙v⊙)嗯,瞅着本月趋势……==难不成三千票儿都过不了?有点……咕~(╯﹏╰)b ☆、第五十二章 齐活了 一更   “怎么了?”楚瑜一转脸就看见他将窗子扣下来,不禁有些奇怪。   她忽见他桃花目微垂,目光停在自己的衣襟口子上,随后又沉默着移开眼,忽然拿了一件衣衫劈头盖脸地给她脑门上一扣。   “你打算这个样子出门?”   楚瑜:“……。”   她才想起什么不对——金曜居然没敲门就进了自己房间,自己身上还穿着夏日素白轻纱的中衣,而……她不习惯穿肚兜、内衣睡觉。   她家“三仙女”倒是很喜欢她这习惯。   楚瑜不动声色地扒拉下自己头上的衣服随手套了起来:“我当然不会这副样子出门,但是,你是怎么进来的?”   金曜转过身去,在她房间里的桌子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冷冷地道:“还不是担心你是个头脑发热的,就这么冲出去了。”   他顿了顿,又蹙眉道:“这劲风城一贯是个消息来源地,城主到士兵虽然穿着汉军衣衫,流着汉人的血,但却早已是墙头草,只是惯会左右逢源,所以也没人为难他们,但是也因此,这城里鱼龙混杂,各方势力的人马都有,你且稍等,待秦不忘的人回来再说。”   楚瑜随意地穿戴梳洗完毕,提着毛巾一边擦脸,一边在他身边坐下来:“但常圣黛回来,总是大军随行,此刻只带了百余人入城,大约是人都在城外等罢?”   两人各自用了膳,便在客栈的后院小厅里等着。   但,一直等到晌午,都没有秦不忘的消息。   楚瑜也不知为何,总有些不太妙的感觉,忍不住站在窗外看向远处,但是城内安静非常,连那些常见收保护费的捕快痞子们也没有出现了。   炽热的街道上,除了昏昏欲睡的商贩和偶尔路过的行人,就只有闷闷地带着大漠草原气息的风掠过和知了在不停到嘶鸣着——“知了、知了。”   这,安静得太过了。   让她忍不住想要收拾东西,立刻就离开。   楚瑜看向坐在桌子边的金曜,却见他也神色沉冷地盯着手里的那块刻着曜的银饼,不知在想什么。   她刚打算走过去和他商议一番,一直莫名地有些坐立不安的萨娘站起来,抱着怀里的小妞妞就打算出后门算看看。   金曜梭然眼尾一挑,桃花眼里闪过凌厉的光,抬手就将那银饼朝着萨娘的方向激射而去,同时对着看门的小厮厉声道:“拦下她!”   那小厮一惊,才要伸手去拦住萨娘,那后门却忽然被人“砰”地一声踹开。   萨娘才奔到门口,被自家小厮一拦,还没好气地打算白对方一眼。   却不想那门忽然爆开,门板一下子撞在那小厮的背上,直将那小厮撞飞,跌了个狗吃屎,痛得他呲牙裂嘴的。   此时,一把钢刀越过被踹开的后门直向萨娘和小妞妞的头上砍来。   萨娘忍不住张开嘴无声地尖叫了起来,但本能地将小妞妞抱紧在怀里,用全身去撞向那钢刀。   说时迟,那时快,金曜的弹出那银饼竟鬼使神差地直掠过萨娘的发髻边,狠狠地撞在了那钢刀之上。   “叮!”只听得一声冰冷的金属脆响,那刀子忽然碎裂成了两段。   与此同时,金曜一拍桌子,那桌子携着凌厉杀气直撞向大门,直砸得门外一阵惨叫声。   “啊!”   楚瑜与金曜互看一眼,她立刻飞身上去,一把提着萨娘和小妞妞就往房内跑。   金曜则是提着剑直向外冲了过去,两人擦肩而过的一霎,金曜头也不回地厉声道:“客栈里有地道,马上走,我拖住人!”   随后,他直掠门外,顿时长剑过处,一片血光与惨叫响起。   楚瑜也没有回头,一咬牙,抱紧了萨娘和小妞妞直回了客栈里,踢上门和窗,也同时就地一个翻滚,避开飞射而入的凌厉箭雨。   “地道在哪里?!”楚瑜低头看向萨娘。   萨娘却仿佛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只死命地试图挣开她,想要往外跑。   楚瑜冷静地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秦不忘一定出事了,但你这时候出去,只会给他增加被威胁的筹码!”   萨娘却泪眼朦胧,仿佛失了理智,只抱着也跟着受了惊吓大哭起的小妞妞不断地在楚瑜手里扭动着,还是想要冲回后院。   楚瑜眉头一蹙,抬手就干脆地点了萨娘的穴道。   昨夜她才知道秦不忘这里大概只是一个曜司情报中转站,而他在战争里身残之后几乎是完全隐退的状态,如非必要,曜司中人几乎不会来打扰这位前情报总官。   若非不得已,金曜也不会来寻他。   但是毕竟已是与曜司脱节多年,萨娘自然不能和红袖等人相媲美,她只是一个寻常的担忧丈夫的女子罢了。   楚瑜叹了一口气,直接运起内力扛着她和小妞妞就往直向前院而去   但刚刚奔到前院,就听得前面惊叫声连连,同时也传来刀兵相交的声音。   “杀进去!”   “人在里面!”   “就是这里!”   前院原本热闹的客人们尖叫了起来,四散而逃。   楚瑜原本打算混在客人里跟着大家伙,带着萨娘和小妞妞先逃出去。   可是在看见那些提着刀剑冲进来的人的衣衫时,脚步就一顿。   那一身眼熟的黑衣,正是常圣黛的常家军装扮,而楚瑜更敏锐地看见客栈外大批弓箭手都围了过来。   最要紧的是,那个她原本以为是常圣黛的女子,缓缓带着大批人马走进客栈的那一刻,楚瑜就一眼认出来对方根本不是常圣黛。   远看、包括现在近处看去,那盔甲上的一张脸孔确实是常圣黛不错,但是对方周身的气息却和常年在兵营里领兵操练与战斗练出满身凌厉如刀锋气息的女将军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对方举手投足间一股子脂粉气看得楚瑜眼胀。   这是何等拙劣的画虎不成反类犬。   而某种直觉让楚瑜觉得对方……也许是认得她的。   那西贝货一进客栈就四处张望,随后看着慌张的人群,目光森冷地厉声道:“谁再敢肆意奔走,杀无赦!”   当下,楚瑜就干脆地扛着萨娘和小妞妞又退回了后院里。   她正是念如电转,捉摸要如何应对的时候,忽然感觉萨娘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仿佛想要说什么。   楚瑜转脸一看,便见萨娘正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眼里都是焦灼的神色,把自己的脸往一个方向扭。   楚瑜想了想,她是知道萨娘懂得唇语的,便眼珠子一转,看着萨娘道:“你是不是想要带我和小妞妞去地道躲藏起来?”   萨娘点头如捣蒜。   楚瑜立刻抬手解开了她的穴道,同时道:“你可千万要冷静下来,不能往外冲了,就算你不顾忌自己的性命,还要顾及小妞妞的安全!”   萨娘果然没有没有再往外冲了,穴道一解开,她立刻一把抱住小妞妞,另外一手抓住楚瑜的手腕就往楼上跑。   楚瑜看着她敏捷的动作,都忍不住暗自叹息——果然为母则强,萨娘能为秦不忘没有了理智,却也能为小妞妞努力维持了理智。   不一会,他们进到了一处堆满杂物的房间里,也不知萨娘用了什么手法,墙壁上果然开了一个口,幽幽地透着风,大概是太久没有人动了,四处都是灰尘,有楚瑜立刻抬手就将她和小妞妞往里头推。   “你们先进去,我去打探下情况,一会你先把机关门关上!”楚瑜话音才落,就听得“轰!”一阵强烈的轰鸣声,整栋房子都摇晃了起来,发出一种恐怖的“嘎吱”声。   随后,她就感觉一阵天摇地动,她只来得及推了一把萨娘打算伸出来抓她的手,就感觉眼前一黑。   “轰——!”   整座小楼都塌陷了下去,将她们全都埋了起来。   ……   楚瑜整个人意识都有些迷蒙。   而最后将她唤醒的却是一阵怒骂与吵闹声。   有少年气急败坏的声音:“混蛋,谁让你用天雷弹的!”   “用了又怎么样,照着那贱人的狡诈卑鄙,若是不能用雷霆手段一击即中,只怕她就要逃了!”女子耳熟的讥诮嗓音也响了起来。   少年声音里带了阴沉冷戾的杀气:“是吗?她若有事,你就跟着陪葬罢!”   随后,又听得他喊:“搜!把这些塌了的都搬开,要小心,不要二次伤人!”   伴着一阵应喝,是女子轻蔑的冷笑:“哼,又是被那小贱人迷昏头的。”   楚瑜动了动,抬头看了眼周围,发现自己被压在一处房梁和墙壁的三角空隙下,她略动了下身子,发现自己除了有些擦伤外,却还是……安然无恙。   “萨娘,小妞妞……。”她忽然想之前还没有来得及关上暗门的母女两个。   不过她还没有来得及动,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小女孩儿的啼哭声:“呜哇哇……娘……呜呜呜……。”   随后便听见有男子的喝声:“这里有一对母女!”   “什么人?”那女子冷声问。   楚瑜闻言,心中一沉,只但愿她们两个被认错为客栈里的客人。   可惜,这个美好的愿望并没有实现,立刻有人谄媚地道:“回女大人,这两个就是那客栈老板秦不忘的妻女。”   随后,她又听见了熟悉的冷冽男子嗓音响起:“放了她们,你们这群卑鄙的小人!”   只是那把声音的主人明显受了伤,喑哑、干涩里带着虚弱,不是金曜又是哪个。   楚瑜靠在断壁残垣里,面无表情地望天:“这下好,瓮中捉鳖……齐活了。”   ------题外话------   (⊙o⊙)哦,今晚二更哈,月底了~文也刚好到了一个恩,关键点。   喜欢金曜童鞋唱歌么,今晚金曜童鞋应该还会唱歌。( ) ☆、第五十三章 抱歉 二更   “啧,真是的,与其在这里乱喊乱叫,不如叫一叫你家主子,告诉她,她要是不出来,你们——都得死!”   女子冷笑着,也不知做了什么,楚瑜只听见一声闷哼,那闷哼声让她忍不住捏了捏拳头,随后忽然拔高了声音,淡淡地道:“我说……锦心,你真的打算让我出来么?”   那把声音,她现在要是听不出来,就是笑话了。.   那女子的声音一顿,或者说外头所有的声音都沉了下去,但是下一刻女子和少年的声音却齐齐响了起来。   “楚瑜!”   “小姐姐!”   一个咬牙切齿里带了得意,一个是惊喜里却带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迟疑。   “楚瑜,你给我滚出来!”锦心厉声叱道。   而金曜的声音里却忽然满是怒火:“楚瑜,你疯了么,走……唔!”   他话音未落,楚瑜就听到了重击的声音。   楚瑜叹了一口气,一脚恶狠狠地踢开了面前压着的柱子,只听的“砰!”地一声,随后她就扶着墙壁站了起来,抹了把脸,又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看向面前不远处重重包围的人群,露出个灿烂的笑容:“诸位,这大中午的,用如此大的阵仗来探望我,实在是太客气了啊。”   面前不远处,乔装成常家军的士兵们持着重弓将整个客栈包围,空气里还弥散着血腥味。   那乔装成了常圣黛模样的女人此刻正扯下了脸上的面巾,冷冷地看着她。   而女人身边站着的少年,尖瘦小脸上一双大大的眼,脸上还围了面巾,但是那双目光闪烁的猫儿眼,直接透露了他的身份不是宫少司,又是谁?   “哼,楚瑜,怎么终于不躲了,我还以为你会一直做个躲在男人背后算计人的缩头乌龟呢,扔了你的武器!”那女人看着楚瑜那灰头土脸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快意,随后干脆利落地扯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来的脸孔不是锦心又是谁?   楚瑜扫了眼基本都戴着面巾的士兵,也闻见了空气里浓烈的"mi yao"味。   她大眼又掠过一边被大网捆了倒在地上,一身狼狈,唇角染血的金曜,她的目光在他腿上那一处不断流血,却还被锦心抬脚住的狰狞伤口上停了停。   果然是被用了"mi yao"啊,难怪这位骄傲的金曜星君会这般手脚无力,连骂人都虚弱的模样,按照他的性情,必定是宁愿玉碎,也不愿意被抓住的。   也能看得出来,背后的人下了大心力就是想要活捉他们,至于目的嘛……   无非是想要用金曜他们的性命威胁她。   随后,楚瑜没有理会金曜阴森森瞪着她,仿佛想要掐死她的表情,只是将自己身上的武器都扔了出来,随后将目光移动到了同样被人以剑架着的秦不忘的身上。   秦不忘对上她的眸子,苦笑了一声:“是我大意了,探查之人虽然察觉了常将军是假的,却还是露了行迹。”   楚瑜点点头,最后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那一顶轿子上,淡定地笑了笑:“不出奇,咱们这是遇到高手联手了,一个精明透顶的珍珑夫人,一个心机深沉的……。”   她顿了顿,唇角弯起讥诮的笑容:“宫家少主,咱们的老对手,你们不敌他,也是正常的。”   宫少司看着她,抿着唇角,一脸怯生生的样子:“小姐姐……你可有受伤?”   说着,他举起双手,表示自己的清白:“真的不是人家让人放的天雷弹炸塌这房子呢。”   楚瑜看着少年大而濡湿的眼,依然是一派天真的样子,她墨玉眸里闪过一丝复杂:“小司……。”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算再想置宫少宸于死地,却没有办法完全厌恶面前作为宫少宸帮凶的少年。   少年殷切又有点担忧地看着她:“小姐姐。”   楚瑜淡淡地道:“你哥哥呢,既然肯下那么大的功夫招待我,他不打算出来么?”   宫少司一脸忧伤又认真地道:“小姐姐你踢伤了他的胸口,哥哥的伤还没有好呢。”   “骨伤还没好,他就这么努力地勾结苏千城来招呼我,还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楚瑜看着远处那一顶轿子冷笑了一声。   锦心看着宫少司和楚瑜两个人旁若无人地在一起拉家常,完全不将她放在眼里一般,心中越发地气恨,她忽然一扬手,指着楚瑜厉声道:“马上给我,杀了这贱人!”   她带来的士兵们立刻手上长弓一转瞄准了楚瑜。   但是楚瑜却仿佛全然不害怕的样子,只看着她挑衅一般地挑了下眉:“好啊,你试试看你杀不杀得了我”。   锦心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宫少司忽然冷声道:“谁敢放肆!”   随后,他一摆手,其中一半士兵忽然调转弓箭对准了其他士兵。   那些士兵们顿时一愣,一脸茫然,竟一时间不知道是要用箭指着楚瑜,还是调转箭头和原先的同伴对峙。   锦心见状,又敏锐地看见了楚瑜轻嗤的样子,顿时勃然大怒,转脸盯着宫少司:“你们想要干什么,过河拆桥吗!”   宫少司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气场全开,笑得凉薄又恶劣:“想要过河拆桥的人是你们吧,人是我们找到的,也是我们提供的迷雾,更是我们拿下的,当初说好了我们要带小姐姐走,你们现在却是要杀她?”   锦心气得手都发颤,恶狠狠地瞪着小司:“放屁,不是我家小姐的人马牵制住了常圣黛的人马,你以为你们今天可以平安站在这里吗,这卑鄙的只会迫害嫉妒他人的小贱人,我要定了她的命……。”   说着,她又要扬手,却不想忽然“啪”地一声,有人扬手比她更快,一记清脆的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   直打的锦心震惊地瞪大了眼:“你……。”   “我什么,瞧你那愚蠢的样子,真以为你家那个苏千城是什么天真无辜的好东西?”宫少司不耐地转了下自己的手腕。   他顿了顿,摩挲着手里的短剑,目光森凉地看着锦心:“刚才你们未经我们的同意,就放了天雷弹,我可以不追究,如果你们还敢生什么幺蛾子,就不要怪本少爷将你们也一起埋在这里了哟。”   “你……你……。”锦心捂住脸,怨毒地看着宫少司,几乎恨不能扑上去掐死他。   但是……   她扫了眼附近,见着对峙的双方人马,终究还是强行忍耐下怒气,她知道现在不是能和宫少宸兄弟翻脸的时候,她目光阴沉地看向楚瑜:“你得意了是不是?”   楚瑜看着她,唇角一翘轻笑了起来:“是的,我得意了,我不单得意,我还嚣张地的得寸进尺,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武器就不能奈你何了?”   说着,她忽然退了一步,手腕一转,就从旁边燃烧的废墟里拔出了一根燃烧的木棍。   “怎么,你还想动手,就不怕我要了你这忠心护卫的命?”锦心冷笑一声,足尖在金曜腿上用力一碾。   金曜身上一颤,却硬是面无表情,竟一声不吭。   “倒是条汉子,可惜跟错了主人,不,他的主人也是个有眼无珠的瞎眼之人。”锦心看着金曜的样子,冷笑了一声。   却不想,楚瑜忽然看向小司笑笑:“小司,杀了这个女人,我就放下这火棍。”   宫少司一愣,看着楚瑜:“小姐姐……。”   “你是不是疯了,凭着这一根烧火棍子就能让宫少司对我动手,你以为他敢,没有我家小姐,他们连律方都进不去!”锦心一脸讥诮和轻蔑,脚下踏上金曜伤口的动作越发残忍。   金曜俊秀的脸上一片苍白,额头上汗水不断滑落,却沉默着不做声。   楚瑜梭然抬手,慢条斯理地开始解自己的腰带,脸上笑意不在:“小司,去问你主子,他还想不想要那份图了是不是!”   宫少司闻言,脸色梭然一变:“小姐姐,你不要做傻事!”   锦心闻言,不禁有些茫然,她并不知道楚瑜在说什么,只是看着宫少司变了脸色,心头却有莫名的不安:“你们在说什么东西?!”   楚瑜淡淡地道:“看来你也知道我在说什么。”   说着,她一抬手就将那着火的棍子往自己背后一靠,瞬间空气就飘散开一中发丝被烧焦的味道。   “等一下!”宫少司大惊失色,拔出一把短剑朝着旁边的锦心脖子上抹去,如同宰杀猪狗一般一点不曾犹豫半分。   锦心一惊,完全想不到前一刻的盟友真的说动手杀她就杀她,震惊之下,只本能地退了一步,却来不及做出任何躲闪的动作,跟着她的人马更是没有反应过来。   眼看着她就要命丧宫少司短剑下,却忽然听得一声清响——“叮当!”   一记十字标直撞上了宫少司手里的剑,让他的剑锋一歪,原本该抹上锦心脖子的剑直插进了锦心的右胸上方,痛的她惨叫一声:“啊——!”   下一刻,便有两名神出鬼没的黑衣人忽然架住了她的手腕,扶住了她,却也拦住了宫少司的攻势。   “够了。”一道有些虚弱却充满磁性的声音忽然在众人身后响起。   楚瑜看向被搀扶出轿子,一身华衣,面带苍白病容的俊美贵公子,冷冷地一笑:“宫家少主,终于舍得出来见一见了?”   宫少宸看着楚瑜,微微眯起丹凤眸,似笑非笑地摇晃着手里的宫扇:“怎么了,我的小女郎,天气炽热,所以你的火气也跟着大了么?”   随后,他抬手示意下,锦心带来的那些士兵们立刻被一群蒙面的黑衣人都下了武器、   “我早该知道,隼钦宁事败,你是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楚瑜把烧火棍子稍微移开了点,也不太在乎地抬手抹了一把自己被烧焦的头发。   “你不就是想要我出面让这个愚蠢的女人别在一边鼓噪么,我现在出来了,金曜星君被她在腿上捅了一刀,你也让小司在她胸口捅了一刀,两平了不是?”宫少宸轻笑着,摇晃着手里的扇子。   那模样笑得像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楚瑜看在眼里,嗤了一声:“两平?把解药给金曜,再放了这客栈老板一家,这才算是利息罢,毕竟你想要的是我这个活地图。”   宫少宸当初将她掳到了岛上,自然是看过了她身后的藏海图,所以对她死不放手,如今又怎么舍得让她烧伤自己的背,毁了他一直想要的东西。   宫少宸闻言,倒是很爽快地示意身边的人:“去,给金曜星君他们松绑,别太粗鲁了。”   楚瑜看着这边金曜得了解药,恢复了气力,又径自点了身上的大穴止住了大腿一直流血的伤口,原地盘膝调息,那头的萨娘母女也被推到了秦不忘的怀里,但是秦不忘和萨娘的脖子上的剑并未撤下。   萨娘紧紧地靠在自己夫君的怀里,又或者说她紧紧地扶住了自家夫君的胳膊,像他的拐杖一样搀扶着他。   宫少宸看着楚瑜,眼角挑起一个近乎惑人的温柔弧度:“本少主答应你的事情,从来都做到,所以现在你是不是可以放下那烧火棍子,烧了小女郎你的细皮嫩肉,本少主可是会心疼非常的呢。”   他顿了顿又叹息着道:“瞧,小女郎,我知道你的武艺修为一日千里,没了音阵,你想要独自离开我未必拦得住你,但就可怜这些一心保护你的人,会不得好死了。”   宫少宸微微一笑,靠在身边的人身上,虽然他看起来并不大碍,但就这么站着,他的鼻尖也渗出了一点细微的冷汗来。   楚瑜微微眯了下眼,和秦不忘对视一眼,又淡淡地扫了眼金曜,似在确定他们都平安之后,才伸懒腰一般地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淡淡地道:“嗯。”   看着楚瑜放下了手里着火的棍子,宫少司也将手里的剑一松,也不去抽那把深深刺入锦心右胸上方的剑,只懒懒地道:“你自己回去拔剑,这可是好剑就送你了。”   锦心痛得浑身发抖,唇角渗出血来,她扶住插入自己肩膀的短剑,也知道此刻随意拔剑,她的小命说不得就要不保,但就这么走了,她……她实在不甘心啊。   “明明就是你们找上小姐的……如今见了这个小贱人,就要背信弃义么,这个姓楚的到底有什么好,让你们一个个为她痴得眼都瞎了,分不清什么是善,什么是恶!”锦心颤抖着,恨恨地瞪着一边的宫少宸。   她听不懂他们之间说暗语一般的什么图,但是她还是看得懂宫少宸看楚瑜的眼神,与琴三爷看楚瑜的眼神如出一辙。   楚瑜看着锦心那痛心疾首的样子,简直纳闷又好笑,讥道:“其实我也奇怪,你家小姐给你下了降头么,你一直觉得她是世间最单纯温柔无辜又坚强的小公主,所做的一切都是不得已,世上所有不如你小姐心意行事的人都在害你家小姐,你小姐就该得到世上所有好的东西?”   “呸,你这试图抢走小姐一切的无耻贱人,不配与我说话,有我在一天,就不会让你平白得意!”锦心白着脸朝着楚瑜吐出一口血唾沫来人,若是目光能杀人,她的目光就能将楚瑜千刀万剐了。   随后,她凄厉的目光扫过宫少宸,恶毒地道:“宫少宸,宫少主,你听这个贱人的话,听得像条狗,但是她呢,她可有对你半分心意,说不得她肚子里早有了琴三爷的孽种了,哈哈哈哈……。”   宫少宸虽然脸色依然是含笑的样子,但是目光却扫过楚瑜平坦的小腹,精致的丹凤里闪过阴翳的流光。   这一点阴光自然没有躲过一直盯着他的锦心,她擦了下唇角的血,垂下眼,笑得愈发森凉:“你虽然空有狠辣手段和满腹心机,却很是缺人,如果你想要得到这个女人,就得杀了琴三爷……用她做饵,将她吊在隼摩尔圆帐前的尖桩上,包管琴三爷在哪来都会自投罗网地送死了,你让他挖心剖腹,都不在话下。”   楚瑜看着锦心的墨玉眸子里闪过一丝浸凉的寒光。   提议将她送给隼摩尔?   锦心似察觉她的目光,转脸来朝她露出一丝阴黠的笑来。   她对隼摩尔的那番话记忆犹新,依照隼他残忍的心性,一定会用尽一切手段好好地“招待”楚瑜这个他“喜欢”的女人。   到时候……   到时候如何?   锦心并没有太多时间去想了,因为她眼前忽然一花,一道人影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忽然跃起,避开了那些挡在他面前的刀剑,然后一把握住了插在她右胸的短剑,狠狠一拔。   “噗嗤——!”   血光四溅!   “啊——!”她惨叫一声,剧烈的痛楚让她两眼发白差点晕死过去。   “小心!”所有的士兵和黑衣蒙面人看见金曜忽然蹿起,握住了短剑的那一刻,都想起了方才他手上功夫的狠辣,若不是用了药物,又如何能轻易拿下他。   而此刻他浑身是伤,又才服了解药,谁能想到对方居然恢复得这么快!   一群人大惊失色,立刻挡在了宫少宸、宫少司和锦心等人面前。   却不曾想……   金曜握了剑,逼开身边的人,竟直接向楚瑜扑了过去,手中的短剑携着凌厉的杀气直逼楚瑜的咽喉,神色冷厉而痛苦:“你不该出来的,抱歉,武卫之首的职责是不能让主上受到任何威胁!”   楚瑜似愣了,微微睁大了眼:“……。”   宫少宸察觉不对,失声怒吼:“不要,拦住他!”   却已不及阻止,只能看见那一把利刃刺入了楚瑜的身体。   一道血光梭然飞溅开。   ------题外话------   金弹忧伤地弹琴:啊,亲爱的,我亲爱的,~抱歉,伤你非我所愿,我爱你,可是我更爱他……我更爱他……更爱他……。   楚瑜:妈个鸡!╭(╯^╰)╮说好了我亲妈的呢!我要弃文!这特么是**文啊!摔!你居然还想求票?   二悠:啥?闺女,你说啥?我听不见,鲶鱼台风来了,准备的头上锅盖太厚了,听不见,台风来了,要早睡,晚安。 ☆、人间,烟火艳   电光火石之间。   宫少宸本能地推开了自己面前的人,冲上去,试图拉住金曜。   但是……   在他手抓到金曜衣袍的那一刻,金曜却忽然整个人的身形偏了一下。   然后,他就看见一张他熟悉的娇俏又冰冷的面孔,她对他露出一种意味深长的笑容。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只看见一片血色向他的方向飞了过来。   宫少宸的心猛地一沉,他听见了身后宫少司惊惶得近乎凄厉的尖叫声:“哥哥!”   那一瞬间,他却恍惚地觉得时间过得极漫长,鼻间闻见了浓烈的血腥味,那些红色的血珠带着无边的杀意迎面扑来。   他只能硬生生地半空折腰,用力过大,以至于他几乎能听见自己原本胸口的伤处骨头发出的可怕的声音,伤口剧烈的抽痛起来,那种痛苦仿佛能让心脏都扭曲。   他没有闭眼,单凤眸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熟悉的脸,   她眼里的冰冷,从未改变。   宫少宸忽然,有点想要笑。   她的血,应该是热的罢?   这么想着,竟莫名地有些释然。   ……   但是,那种自己会被瞬间烧灼成烂肉的感觉却没有发生。   楚瑜忽然抬手,在那一瞬间,一掌拍在金曜拔剑后从伤口里喷出来的血液上,然后,金曜在被楚瑜揪住衣襟向她身后甩开的那一瞬间,将他手中的短剑朝着那些血液上狠狠地一击,血箭碎裂成珠。   金属的剑身被灌注满了内力,产生的振动除了让金属剑身发出嗡鸣之外,也将那些血珠子在一瞬间震碎成了一片圆弧状的雾气,夹着无边的杀气向着宫少司一干人等铺面而去。   春风化雨一般,飘散开来,覆向大地,收割谁的性命为祭。   ……   “啊啊啊啊——!”   身后的惨烈叫声响起的那一刻。   人体被腐蚀的味道与血液的腥气越来越浓,那些惨烈的叫声像一种会传染的瘟疫,引起了巨大的混乱也不过在片刻之间。   他能看见金曜躲在她的身后,避开了那些血雾,随后又伸出手向自己抓来。   金曜桃花眼里,毫不掩饰森凉的杀意。   他微微眯了眯眼,冷冷翘起唇角,忍住剧痛随手一把抓住了身后不远处站着的锦心,一把将那个女人推到了自己面前,挡住了大部分的血雾,但却还是沾染了一些。   虽然他手臂有袖子覆盖在其上,却依然能感觉皮肤被烧灼的锐利痛苦。   而他身后,那些并没有任何防备的人,又怎么能想象那一些血雾,只要沾染上那么一丁点,就是一个——痛不欲生的下场。   而他,深有体会。   痛,彻了心扉。   “呜呜呜……!”   “啊啊啊……!”   “救……救……救命!”   那个叫锦心的愚蠢女人,发出一种几乎是人不能发出的声音,她几乎是正脸迎上那弥散的美丽血雾。   皮肉腐蚀的味道,实在……难闻。   宫少宸重重地摔下去的时候,只感觉一只手轻轻托了他一下,然后他就摔在一个熟悉的身体上。   “哥哥——哥哥!”小司焦灼担忧的脸孔出现他的头顶上方,双手颤抖着又不知该摸他身上的哪里。   宫少宸的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咳咳咳……。”   喉咙里腥甜,让他一口吐了出来。   宫少司立刻掏出一枚药丸给他嘴里塞了进去,眼里已经是含了泪:“你疯了么!?”   宫少宸勉力咽下那药丸,他分不清楚自己时手臂痛,还是自己自己的胸口更痛。   却还是咬着舌尖,让自己保持最后清醒的意识,一字一顿地苍白着唇道:“我要她!”   其实他想要说口的是——杀了她。   如果得不到,那就死罢。   可是……   最终,不知为何最后,不知是理智占了上风,还是别的原因,到到……还是说不出口那三个字。   “好,如哥哥所愿!”少年看着怀里的人,猩红的了眼,颤抖着将他交给身后的人,眼里闪过森冷而满是杀气的光,也一字一顿地回答。   宫少司站了起来,看了眼地面上半张脸都融化,正跪在地上捧住自己冒出脓血的身体痛苦哀嚎打滚的女人,目光掠过面前断壁残桓,秦不忘一家和楚瑜、金曜都失去了踪迹,只不远处一个空洞洞,黑黝黝的地穴入口。   他忽然暴戾飞起一脚,将锦心踢开,随后一把抽出了腰间被白布包裹的武士刀,厉声道:“追!”   原本就隐没在暗处,并未受到波及的数十道黑影鬼魅一般地冲了出来,一齐随着宫少司矫健轻敏如猫的身影,带着凌厉的杀气跃入了地穴之中。   ……   宫少宸有些无力地靠在黑衣人身上,接过他看了眼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臂,忽然就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轻声似自言自语一般:“这一身的伤,一身的痛……都是拜你所赐,小女郎,当初,就该杀了你的。”   可是,不舍得啊。   是不舍得,她背上的图,还是不舍得她这么个人,他,分不清楚。   ……*……*……   “乖!”   黑暗的地穴里,墙壁上的长明灯随着数道人影掠过,“嘭”地一声亮起,又再次熄灭。   楚瑜一边飞奔,看着一边的秦不忘背着萨娘,不断地向前单腿点地飞奔,竟似正常人一般,只是额上微微浸出薄汗。   而金曜怀里的小妞妞,安静非常地栖在他的怀里,像是一个乖巧的娃娃。   只是她的目光掠过金曜的腿,那里,即使上了药,却还是又开始流血了,毕竟伤到了大动脉,能用了曜司的好药止血已经很不容易,这么一跑,怕是又要裂开了……。   但是她却没法子替他抱着小妞妞,她这半身衣衫都是血渍。   楚瑜捂了捂自己肩膀的伤口,有些抽疼,但已经没有再流血。   “你的伤怎么样?”金曜似注意到她的动作,看了过来,桃花眼里闪过一丝忧色。   楚瑜扯了扯唇角:“虽然之前我给了你暗示,但你下手也狠了点。”   其实伤口并不深,但是金曜那下手的气势,几乎让她以为他真打算……   “我还以为你真打算在我心上插一刀。”她低声轻嗤,语气轻松得仿佛不像在与人争斗。   金曜没有说话,只淡淡地轻嗯了一声,沉默地抱着小妞妞向前飞奔。   秦不忘在前面引路,他只有一条腿,背了个人,速度到底提不了太快,他不断地拍亮那些长明灯的机关,同时道:“往前去,再过几个口子,就能到城外的森林,咱们会有人马在那边接应!”   楚瑜心中一动,看了过去,秦不忘笑了笑:“而且,如果运气好,咱们还会遇上真正的常家军,我被宫少宸发现之前,放出了之前约定的信号,常圣黛的军队不知被什么人拖住了,我们的人看到信号一定会想法子将常圣黛引到出口的地方去。”   楚瑜闻言,心中略松了一口气,看着前面的路,眼里闪过锐光,等到出去之后,   但是这口气还没有松懈下来,就听到了身后激射而来的破空之声。   楚瑜足尖一点,身形在半空转了圈,直接震臂一扫,将那些飞镖全部都扫落在地。   不过片刻之前,便有数道黑色的影子攀爬过洞壁向他们冲了过来,带出一片十字回旋飞镖雨。   楚瑜见状,一扒拔出了方才金曜抢来的那把短剑回身转出一片劲气击落那飞镖雨,但是就这么一回身的动作,脚步便慢了。   她看了眼那些手握武士刀的鬼魅黑影,转头一把擒住金曜的衣襟,将他狠狠地往秦不忘的方向一推,冷冷地道:“带着孩子和萨娘先走,我一会去追你们!”   他们一个浑身是伤,一个缺了腿,还各自带着累赘,只有她合适留下驭敌。   金曜桃花眼一冷,但楚瑜却忽然冷声道:“东瀛的伊贺忍者,善近战与夜战,你现在的状况有几成胜算?”   随后,她直冲了出去,一把揪住那个冲向自己的忍者,双腿一翻架住了他的脖颈轻轻一扭,同时捏住他的手腕整个人半空里一个鹞子翻身。   只听得那忍者闷哼,骨头咔咔作响,瞬间倒下没有了声息,手中闪着华丽光泽的长刀便被楚瑜握在了手里。   她抬手之间,不过数招又结果了两个冲过来与自己对战的忍者。   修长的刀刃上有放血槽,是漂亮又残忍的凶器,拔出来的时候,有温热的血液飞溅出来,畅通无阻。   看着楚瑜那身手,仿佛有了另外一道他熟悉的修白人影的风格,金曜桃花眼里闪过复杂的光。   最终还是垂下眸子,一咬牙抱着发抖的小妞妞快速地朝着秦不忘的方向冲去。   “前面有一个口子,冲过去,落下机关,他们就追不过来了,咱们在那里等小夫人。”秦不忘看着远处楚瑜那漂亮的身法,拳头紧握,却也没有多言,只低声道。   让主人保护属下,这是——耻辱!   但是,这个时候,别无选择。   两人互看一眼,眸子里都有些猩红的光泽。   ……   “小姐姐,你的武艺修为进步真是越来越大了。”   在楚瑜再次结果了两个疯狂冲上来不要命一般死缠着自己的忍者,小司的声音忽然在黑暗深处响起。   那些包围着她的黑影随后却停住了攻击的姿势。   少年纤细的身影从暗处走了出来,手上端着一盏灯,从容得不像在追击人,倒像是在自家的房间里一般。   他依然还是那笑吟吟的样子,只是楚瑜清楚地能感觉到面前的少年身上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暴戾气质。   她眯起了眼:“小司,你一定要为虎作伥么?”   少年看着她,他垂着眼,露出个冰冷的笑来:“是啊,哥哥想要做的事情,我都会去做,他想要实现的愿望,我都会帮他实现。”   楚瑜定定地看着他,轻叹了一声,慢慢地举起了手里的细长东瀛刀,指着他:“你知道,你打不过我,就算你的忍者很强,他们一齐上,都未必能留得下我。”   楚瑜手里的武士刀的血槽上,还在缓慢地滴着血。   她周身冷凝淡定,杀气全开,有一种无坚不摧的气息,让周围的忍者们都忍不住微微退开了一点。   面前的这个女子,说的并不是大话。   他们留不住她。   “我知道,就算我们能拦得住姐姐的刀,也未必能拦得住你的血。”宫少司抬起大大的猫眼,看着楚瑜轻笑一声。   “可是,没有关系的。”他笑了笑,忽然抬起手。   身后一名忍者将一枚黑色的东西放在了他的手心。   楚瑜看着那东西,忽然脸色微凝:“天雷弹,你疯了么,这里用这种东西会引起地道坍塌,一个不好,我们都会被埋在这!”   “那又怎么样,小姐姐,你知不知道哥哥差点让金曜害死了?”   宫少司颔首,猫眼里满是一种让人发毛的笑:“哥哥说,他要姐姐,所以我要为他实现心愿,不论用什么手段都好,都要留下他喜欢的小姐姐啊?”   楚瑜看着宫少司大眼里猩红的血丝和偏执阴翳的光,微微眯起了眼,不动声色地后退:“小司,爱一个人不是……!”   但是话音未落,就见宫少司已经灿烂一笑,毫不犹豫地点燃了手上的天雷弹,抬手就朝着她的方向扔了过去!   “轰隆!”一声巨响。   整个地道都瞬间摇晃了起来。   刚刚钻过另外一个地穴入口调试机关的秦不忘和金曜两个人都差点站不稳,亦同时脸色大变。   金曜桃花眼里寒光一闪,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衫,他顿了顿,忽然抬手就将自己身上的衣衫脱了下来,将怀里的小妞妞一包,塞给了一脸紧张的萨娘。   “我要去接应她。”金曜道,随后又低声说了另外一句话,扎紧了自己腿上的伤,转身就跟着飞身掠了出去。   秦不忘看着他们的背影,闭了闭眼,沉默地靠着萨娘,站在入口处。   远处的光线太模糊,不断掉落的石块和灰更遮挡视线,让他看不清楚远处的一切,只能沉默地等着。   ……   “咳咳……真是,大的、小的都是变态疯子么!”楚瑜狼狈却又利索地从一堆土里爬了出来,   忽然被人一把拉住了手腕。   她梭然一惊,下意识举刀就要砍。   “是我!”金曜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了起来。   楚瑜一喜,随后又没好气地道:“你怎么又来了,不嫌累赘!”   “月曜打开了前面的机关入口,我们走!”金曜将她拖了起来,没有太多废话,抬脚踢开一个扑过来的抱住他脚的黑衣忍,又夺了他的刀提在手里。   楚瑜闻言,眼中一亮,立刻跟着他一起向后退去。   看着烟尘滚滚里的那两道人影,宫少司森冷的大眼里闪过怒意,冷笑一声:“拦下他们!”   十几道人影又迅速地冲了上去,进行拦截。   楚瑜和金曜两个边战边退。   忍者多为死士,死士悍不畏死,无所顾忌,死死缠上来,拖慢了他们的速度。   楚瑜看着宫少司那纤细的身形越来越近,忍不住低咒了一声:“该死的!”   金曜手里的刀速度亦更快,手中刀剑疯狂地厮杀,却耐不住那些忍者的疯狂。   “小姐姐,你猜猜是你的速度快,还是我的天雷弹炸了波及周围落石的速度更快?”   宫少司天真到阴冷的笑声在昏暗沉闷的空里越来越近,还有那“嘶嘶”作响的引线声。   楚瑜和金曜脸色一变,对看一眼,忽然停下厮杀,各自伸手拽了一个忍者挡在自己面前。   “轰隆!”又是一声闷响,直炸得地道晃动不停,坍塌更多,土坷垃伴着碎石落了一地。   “咳咳咳……。”好一会,两道人影各自勉强地从两具尸体下钻了出来。   楚瑜一边被烟雾呛得咳嗽一边忍不住嘀咕:“可恶,还好这个时代的黑火药威力不像未来,要不,死定了!”   远处人影憧憧,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宫少宸那边的人似也损失不小,还没有他们反应得快。   “你马上走,先到秦不忘那里去,我一会就来。”金曜爬出来后,忽然推了她一把。   楚瑜一愣,看着他。   昏暗中,男人冷冷地看着她:“他要的是你,你越是在这里,他就越疯,万一等会这地方全都坍塌了,就谁都出不去了,我来拦住他们!”   说着,他抬手就来拿她手里的刀。   楚瑜耳朵都还有点嗡嗡作响,一时间总觉得金曜的说法有些古怪,却又头晕脑胀地说不清他说的话哪里不对。   她只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刀:“不行。”   “楚瑜!”金曜眼里闪过森凉的光,忽然抬起刀指着她:“你是不是真要我杀了你,我早说过你是三爷的软肋,当初就不能留你!”   楚瑜一顿,看向他,但地道里本来就昏暗,此刻更是烟尘缭乱,她更看不清楚他的脸。   但是,最终,她闭了闭眼,抬手将手里的刀子递了过去,冷冷地道:“不用你说,我知道你对他的忠心。”   金曜抬手接过了她的刀。   楚瑜面无表情地转身就要走,却不想对方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忽将她按在墙上,他的手小心地避开了她身上有血渍的地方,搁在了她的脸颊上。   楚瑜愣了一下,抬眼看着身前的男人。   昏暗的空气里,他的俊秀清冷的脸部线条难得地柔和了下来,只一双桃花眼却异常的明亮,明亮到灼热。   “从第一天看到你的时候,我就不喜欢你。”他淡淡地开口,可那声音里却莫名地带着一点愉快的味道。   他的修长清劲如竹的手,此刻带着一种尘土与烟火的味道,指腹温柔地摩挲着她幼嫩的脸颊,带来一种诡异酥麻而危险的触感。   她几乎能感觉到他呼吸掠过自己的鼻间,和陌生男性高大身躯过分接近的距离,让她感觉很有些逼窒,她有些不自在地抬手想要推开他。   “我知道!”   但是那只搁在她脸颊上的手,却微微一用力,固定住了她的脸。   金曜挺直的鼻尖几乎就悬在她脸颊上,他喑哑地轻笑了起来:“不,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嗯,这一辈子就这样了。”   楚瑜怔然,有些茫然地抬起眼看他:“什么……。”   却不想,她这一抬脸,却刚好感觉那张悬在自己面孔上方的清冷俊颜忽然压了下来,在她猝不及防时,他的唇在她嘴唇的上方却停了片刻。   最终,他的唇没有落在她的唇上,而是,如蝴蝶一般,轻轻落在她的唇角上,伴随着带着一声近乎遗憾又讥诮的喟叹。   “算了,欠着罢,下辈子情我喝酒,然后,记得还债。”   楚瑜已经整个人脑子里都是空白的了,只感觉他潮润的呼吸与唇落在自己唇角上那诡异的感觉。   金金……金曜……?!   面前的男人却喑哑轻笑了起来:“楚瑜,你喜欢听我唱曲儿罢?”   楚瑜从来没有见过面前那个桀骜又冷淡的男人这般轻佻的模样,漂亮的桃花眼里亦闪过轻佻的熠熠流光,几乎灼伤人的眼,她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一下子退出了他的胸膛和墙壁之间的空隙。   她整个脑子都有点嗡嗡作响,面无表情,分不清楚是因为被金曜的举动给震住了,还是被天雷弹震的。   昏暗的尘埃中,两人,相顾无言。   “走罢,我一会就过去。”金曜站直了身子,背对她,双手握紧了两把武士刀刀,淡淡地道。   楚瑜看着他的背影,轻浮仿佛不过是镜花水月,身上依然是在水边的那种孤冷与桀骜,转身飞掠而去,很快便看见秦不忘对着她晃动手里的灯。   她立刻冲了进去,喘着气。   秦不忘看着她的模样,细长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深沉的光:“小夫人,你没事罢?”   楚瑜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走了进去,看着靠在萨娘怀里小妞妞胖乎乎的脸儿,心中才稍平静一些。   秦不忘却走到了洞口,看向甬道的远处。   那里烟尘四起,过分昏暗的光线,让人只能看见里面窜动的人影,还有隐约而让人心惊的杀戮声,刀子劈砍过骨骼的咯吱声,令人牙酸。   血腥味渐浓。   慢慢地向这边逼近。   楚瑜抛开脑子里的杂念,眼神一紧,转身也跟着走到了秦不忘的身边,紧紧地捏着拳头,掌心浸润出细细的汗水,沉默地等待着。   又是一阵爆炸的闷响。   灰尘四溢,楚瑜扶住摇晃的墙壁,看向远处。   然后,不远处,一道矫健修长的人影忽然踉跄着从晦暗里退了出来,然后稳稳地站住。   楚瑜眼睛一亮:“金曜——快!”   但是下一刻,他却微微侧脸看了她的方向一眼,却忽然冷冷地道:“秦不忘!”   秦不忘看着他,闭了眼,无奈一笑:“是,首领,月曜听令!”   楚瑜忽然有了一点不好的预感,抬手就去推秦不忘。   却已经晚了,秦不忘抬手朝着墙壁上一击。   “砰!”一声响,一道铁栅栏落下,牢牢地将洞口封住。   楚瑜一把拉住那粗大的铁栏杆,目光森寒地看着秦不忘:“你干什么,秦不忘!”   秦不忘一把扯住她,神色深沉:“走,小夫人,这个铁门拦得一时,拦不住一世。”   谁能想到宫少司,竟然疯到在地道里用天雷弹,谁也不能保证他能不能炸开这铁门。   “但是……。”楚瑜想要说什么。   “你不走,他一定会死,你走了,也许他不会死,他们要的人是你,地道被炸塌了,我们都走不了!”秦不忘反手握住她的手,细长的眼里一片猩红,一字一顿地道。   楚瑜看着远处的男人侧脸挑起唇角,冷冽地道:“走!”   随后他抬手慢慢地擦掉唇角的最后一滴血,露出一个恣意桀骜又冰冷的笑来,提着两把长刀,毫不留恋地再次掠进了黑暗的烟尘之中。   有惨叫与闷哼声再起。   “金……。”她踉跄着上前一步,看着那一片烟尘,最终一转头,咬牙奔波走过去小心地抱起被金曜外袍子包裹着的小妞妞,向地道深处飞掠而去。   秦不忘立刻背起了萨娘,跟随而上。   只是没有走两步,忽然听得“轰隆!”一声炸响,地动山摇一般,人都站不住。   楚瑜身形一僵,梭然站住了脚步:“金——曜!”   秦不忘也僵住了,回头看去,却只见远处一阵烟雾弥散:“首领!”   但,片刻之后,忽然有喑哑清幽的小调飘来。   “这夜星河如晦,谁为我引路捧灯一盏,方悟今生缘尽,侬唱一个不舍,不舍,是谁当断不断,酿得一坛苦酒做相思断心肠,……。”   楚瑜眼泪忽然盈了眶,颤抖着抱紧了怀里的小丫头。   “他还活着!”秦不忘下意识地转身。   楚瑜却一把拉住他,指尖几乎掐进他胳膊里,只闭了眼,声嘶力竭:“走啊,我们不能回头!”   说罢,她松了秦不忘的胳膊,提气抱紧了小妞妞,竭尽全力地飞奔而去。   那人在用歌声送他们。   昏暗的甬道里,时间仿佛变得异常的漫长。   漫长得让人看不到尽头,只有幽幽的歌声在杂乱的杀戮声里慢慢地缭绕,然后消散无踪影,一切归于寂静。   “这夜江湖雨寂寂……侬只管去,奈何桥上一去不回头,莫回头……人间烟火艳。”   “奈何桥上一去不回头,莫回头……。”   ……   不知奔驰了多久,前面的光,渐渐明亮。   有军容肃整的大军,一身黑衣俊朗的将军从马上翻身而下,诧异地看着她:“县主!?”   楚瑜面无表情地微微眯了眼,抬头看着天空,一抹夕阳渐落,天边残辉殷红如血。   人间,烟火艳。   ……   两日后,夜。   ……   楚瑜看着面前的地图,静静地负手而立。   身后有人轻轻敲了敲门,随后走了进来。   她看过去,常圣黛一身黑袍,神色深沉地捧着一个盒子:“这是有人送到营房门口来的,指定要交给你。”   楚瑜看着那硕大而华丽的黑檀木盒子,睫羽微微颤了微,半晌,伸手去接。   常圣黛却没有松手,目光复杂:“小鱼……。”   楚瑜抬起眸子,看她,轻声道:“松手,圣黛。”   常圣黛看着她,慢慢地松开了手。   楚瑜接过了手中的黑檀木盒子,上面雕刻着一行字——“小姐姐亲启,小司敬上”。   她捏紧了盒子,随后慢地一点点地打开。   里面锦缎华丽,安静地放着——金曜的头颅。   他清冷俊美的容颜安静似同睡着,只桃花眼静静地闭着,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孔上烙印下温柔的阴影,是唇角微微翘起,依然是熟悉的轻蔑讥诮的笑容。   楚瑜双臂慢慢地颤抖,却依然稳稳地楼住那盒子,直挺挺地站着,把自己站成了一把笔直的剑。   不知站了多久,她闭了猩红到狰狞的眸,随后慢慢地低头,极轻、极缓地吻在他苍白的薄唇上,轻声道:“这债,我今生还。”   一滴水珠轻轻落在了檀木盒子上。   凉风轻轻掠过,一盏青灯熄灭,余烟袅袅。   ……   人间,烟火尽。   ……   一个时辰之后,她提着长剑,转身走出了营帐,冰冷的眸子里毫无泪光,只暗光幽晦森然。   营帐外,黑衣铁骑,刀枪齐备,甲胄森严。   ------题外话------   嗯,改了太久,总算捣腾完了,不如此,不能尽笔墨。   他像谁呢?嗯,大家可以听听五色石楠叶的《风流年间》,很早我就想过,写一个白玉堂式的人物,虽然不得全部,却也算得五分样子了罢,这首歌也合适金曜,是听着它,送完金曜走最后这一程的,记得有空听一听。   ……   金曜星君啊,大概等不到三爷罚他了。( ) ☆、第五十五章 阴谋之尾   律方   漫城白色的灵幡轻轻地飘扬,悲痛的哭声几乎从家家户户飘荡出来,宛如国丧。   亦或者,国丧都不能让律方一城人这般悲伤。   只因为,仙逝的是当年那一个屡次拯救律方边民于水火,满门忠烈,德高望重的三朝老臣——苏家老夫人。   督抚衙门里,更是一片哀声与沉郁。   律方督抚苏宇正坐在太师椅里,他早已换上蓑衣白袍,一贯端方沉稳的面容上此刻一片哀痛颓然之色,眼眶猩红,仿佛有很长时间没有睡觉了。   一边的徐氏也满脸憔悴,手里的绸缎帕子早已搅得皱巴巴,她看了看苏宇,喑哑地道:“夫君,老夫人已经没了,夫君要节哀,这律方是老夫人留下来的基业,您要看顾好了它,身子就不能坏了。”   苏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胡乱地擦拭了一把眼泪,抬眼看向自己的夫人:“生死有命,老夫人这辈子半生戎马,称一声巾帼英雄总不为国,救了多少人,可她颠沛坎坷,一生艰辛,却不想竟是这般山崩落石压身的去法,我这心里……为何老天总是这般不公。”   说罢他又忍不住红了眼。   将军泪落,不过是到了伤心处。   “夫君……夫君……。”徐氏也跟着哽咽了起来。   两人面对面流了好一会泪,苏宇闭了闭眼,低声道:“老夫人之前的信,你可看了,你信不信?”   徐氏闻言,身形一僵:“老夫人说常圣黛常将军勾结了赫金人,有开战的可能……此事涉谋反,事关重大,我们只能快马加鞭或者飞鸽传书送到上京,其余之事,不是夫君应该擅做决定的。”   苏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当初陛下忽然将常将军放到律方来,我就觉得实在有些奇怪,他们常家在西边多年,就那么一个女儿,还嫁了国公爷,怎么就忽然调防到这里来了,只怕陛下当初对常将军就有防备之心了,而且现在千城小姐怀疑这次老夫人出事不简单,毕竟老夫人来律方说是有要事,却没有说什么要事……。”   “你是说……。”徐氏闻言,脸上一惊。   “如果老夫人是因为担心律方的防务和常圣黛,亲自前来查证……路上却遇这等不测,如果是个意外也还罢了,若不是意外……。”苏宇冷笑一声,虎目里闪过森寒的光:“本督抚必定要那阴谋害了老夫人的人不得好死!”   说罢,他硬生生地捏碎了椅子的把手。   徐氏闻言,深深地闭了闭眼:“也不知千城小姐伤心成什么样子,昨日她守灵的时候还哭得昏了过去……此事就等夫君先行查证罢。”   “你好好安慰千城小姐。”苏宇道。   ……   素白淡雅的房间里,灵幡轻晃,有女子婉转低幽的**声和男子的**声交织。   一边伺候的绣心神色晦暗不明,她垂下眸子静静地看着脚边暖炉上温着的双耳雕花铜盆热水里倒映出自己面无表情的模样。   好半晌,里头传来女子娇软的轻唤:“水。”   绣心立刻弯腰,熟练做过千百次一般地用两个帕子包住铜盆进了房间,低着头往搁盆架子上一放,小心地拧了帕子递了过去。   一只涂着粉色蔻丹的手伸出来,绣心便恭谨地退了出去,不敢去看床上的场景。   “檀郎,妾替你清理罢。”坐在床边的美丽女子温声对着床榻里的修长身影道。   男人坐了起来,慵懒地靠在罗汉床的床头:“嗯。”   女子便靠过去,抬手将那帕子在他精壮的胸腹间擦了起来,小意温柔。   男人微微眯起修长的眸子,打量着面前的女子,见她一身白衣,乌发如瀑,发髻边还簪着一朵白色的剪绒花,脸颊上还有欢爱后的红晕,看着颇有些娇不胜衣。   他抬手挑起她的下巴:“果然是女要俏,一身孝,千城里这一身装扮真是勾人,只是不知你奶奶刚刚仙去,头七回来看见你这般模样,会不会气得活过来。”   苏千城叹气了一声,眼里却似盈了泪珠儿:“檀郎为何要戳妾的伤心事,奶奶尸骨已经成了那副面目全非的样子,我一想到就难过,难不成你以为我的伤心是假的么,到底是陪我多年的奶奶。”   说着,她抬眼泪光盈盈地看向那男人,似怨又似隐着一点讥冷。   被唤作檀郎的男人有些看不出年纪,说他年长,却是生得一张剑眉星目的俊雅容颜,非但面白无须,更毫无一丝皱纹,说他年轻,只是一双修目却似蕴了深晦的时光,历尽了风雨,气势更深沉,让人想起某种供奉在庙堂里的国之重器,刃未出鞘,宝光暗藏,却锋利无比,可破混沌,让人心生敬畏,只是却仿佛拢着一种淡淡的暗沉之气。   他松开手,轻挑起她乌黑的长发,淡漠地道:“是么,看来是我扰了珍珑夫人的情绪。”   苏千城闻言,不禁微微一僵,随后便软了声音,抬手搁在他的大腿上,轻声道:“若不是你陪着我,我又怎能那么快恢复精神,这风雨飘摇之际,还好你陪我。”   说着,她往他怀里靠了去,擦拭他身体手上的额动作又带着点诱惑,指尖抚过他届时大腿内侧的伤痕。   那样的伤痕男人身上还有好几处,非但不显难看,却反让男人多了一种沧桑而英武的气息。   檀郎神色深沉地看着她,恍若未觉她的小动作一般:“风雨飘摇难道不是你自己识人不明么,若是当初你嫁给隼摩尔,大概就没有如今这般多事了,琴笙的人头也搁在了你的面前。”   苏千城闻言,目光微冷,但她垂下睫羽,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目光:“我又怎么会知道他心机深沉,这鹤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戏码做得这般拿手。”   她顿了顿,又讥诮地道:“何况他又哪里是嘴上说得那么好听,当初他潜伏在我身边的假玉心不知道我要进雪山吗,他还不是将雪山炸了。”   若是一个男人真的在乎一个女人,又怎么可能为达目的,不惜牺牲那个女人?   “那也是你手段不到家,既能截换了那假玉心给隼摩尔递出去关于琴笙真实身份的消息,却还走漏了你们要进雪山的消息。”檀郎淡漠地看着她。   苏千城一顿,眼底闪过寒光,随后也不在他怀里靠着了,反正这人下了床也不会对她温存,便只起了身去洗帕子:“隼摩尔那人,我琢磨不透,自然是要防着将所有底牌都漏给他的。”   “所以,你觉得你能琢磨透的隼钦宁,如今贪图美色,妄自落个生不如死的境地?”檀郎冷淡地一笑,也跟着下了床。   苏千城被他讥得,紧紧地抿了抿唇,还是强忍着恼恨,转身替他转整理衣衫:“可我发现不对之后,不也给了隼摩尔送了情报么?”   男人忽然转过身,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危险地眯起眸子:“我教过你什么,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你当初对隼摩尔的拒绝做得那般明显,如今风头不对,想要再转投那你琢磨不透的隼摩尔的怀里,只怕他未必还领你这份情,不将你一起恨上就不错了。”   他黑暗的目光让苏千城忍不住发抖,被他的手劲捏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她垂下眸子,一点没有犹豫,一行清泪落了下来:“你,就这么想要我嫁给隼摩尔那番人蛮子么,这么多年来了……檀郎就对我没有一点情么,可知,我为了你,我连琴笙都可以放弃,为了你,我可以与全世界作对,背负万世**骂名。”   她娇脸含泪,难以自持,似风雨中被摧残的花儿。   男人见状,神色莫测,半晌之后,才忽然松了手,抬手轻抚过她的脸颊,轻声道:“千城,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儿,别做蠢事,我,自然一直是……最疼惜你的。”   檀郎淡淡地一笑,低头吻住了她的唇,弯腰打横一抱,再次将她抱上罗汉床。   ……   等到苏千城再出房门的时候,天色已晚。   “小姐,厨房的燕窝已经煮好了,可要端来?”绣心恭敬地问。   苏千城扶了扶发髻上的白剪绒花,淡淡地道:“不必,我自己亲自去取。”   绣心道:“是。”   随后一主一仆便一齐往厨房去。   走了几步,绣心见左右无人,便低声道:“是了,小姐,宫家少主那边的消息。”   说着,她将纸条递上去。   苏千城闻言,先是一喜,随后接过一看,眼里光冷了冷:“真是废物,我特意将锦心派给他,看着他重伤时还这般不肯舍弃地要去追缉楚瑜,那般信誓旦旦的样子,我还以为他真有什么能耐抓着楚瑜,如今不过是杀了那么一个金曜,男人都是自作聪明的废物!”   绣心闻言,指尖微微一动,她垂着眸子恭敬地道:“小姐,你和宫少主合作的事,檀爷未必知道罢,万一……?”   “万一什么,那人有什么不知道的,不过是冷眼旁观罢了。”苏千城眯了眯眸子,慢慢地将手里的纸条撕碎:“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说罢,她抬起头看了眼天上的月,淡淡地道:“只想不到秋子非也算是个痴情种子,偏却是个有眼无珠的……呵,落到今日田地,也是咎由自取。”   绣心看着她说得淡然,却分明听得里面遗憾和隐约的幽怨。   说话间,忽然听得门外一阵骚动,不少脚步声纷乱,更是响起了一阵急促尖锐的铃铛响。   苏千城闻言,瞬间眉目一冷,看向绣心:“这是督抚府的警铃,原为老夫人所设,非紧急不得用,立刻去查查什么事。”   但不用绣心回话,就已经有了答案。   “报——夫人,常将军领着常家军三万人马要求进城,如今被督抚大人挡在了城门外,如今势同水火,常家军有攻城之势!”一名传令兵举着手中的信筒冲了后院。   苏千城闻言,先是一惊,压低了声音道:“怎么回事,楚瑜就算寻到了常圣黛的大军,他们不应该先去解救琴笙么,怎么往律方而来了!”   而且他们不光往律方而来,一路还没有任何消息!   兵临城下,才有消息传了进来!   “小姐不要担心,您早早谋算好,老夫人‘信函’不是也已经铺垫好了伏笔,如今常圣黛的大军和楚瑜都被拦在了城门外,不是么?”绣心看着苏千城,宽慰道。   苏千城闻言,蹙的秀眉也略松了松,方才自言自语地轻道:“我律方城内常驻大军十万,后面军垦处还有十万大军,她区区三万人马既骗不开律方城门,自然更不可能攻进来的。”   绣心垂下眸子,恭敬地道:“是,小姐宽心。”   只是她眸子里闪过诡冷的流光。   苏千城却抚了下心头,眯起眼:“楚瑜这个贱人,又想要折腾什么妖蛾子?”   她总有些不安的预感。   ------题外话------   金曜啊,他其实很像那种,我喜欢你,所以欺负你的小男生,他对三爷的信仰又让他一直告诉自己,他必须讨厌小鱼,他如果喜欢小鱼了,那就是对自己的信仰的背叛了,一直都在这种心情里活着罢,《典狱司》也很好听呢,确实也挺合适金曜的。还有……==我觉得我要被你们拍死,还是提前剧透吧,老夫人那里,三爷有安排,就酱紫。   =_+~放心,一定会有金曜童鞋的番外,苏千城这个部分,今天会有一个大二更哟,嗯,今儿她的戏份就要落幕了,可以祭金曜星君了,别忘了,月底了,月票不投就清空了说,嗯。 ☆、五十六章 痛不欲生 万更下   “不管如何,立刻替我更衣,我要去看看。”苏千城揉了揉眉心,吩咐绣心。   “是。”绣心立刻敛身恭敬地道。   ……   “怎么了?”   苏千城折回房间的时候,高大的男人已经坐在窗前,手执棋子正下棋,见她进来,便淡淡地道:“出事了?”   “是,妾身先要换一身衣衫去一趟,檀郎放心,我能处理。”苏千城知道他也一定是听到了方才传令兵报信的消息,便让绣心进来跟着自己换了一身衣衫。   临行前,她看了眼男人,倒是温情脉脉:“檀郎且仔细些,莫要乱走,这里人多眼杂太多。”   男人神色淡然地看着面前的棋盘落下一子:“嗯。”   苏千城似想起什么,又轻叹了一声:“是我想多了,当年檀郎可曾在律方待了不短时日,您在律方当年也算威名赫赫,又哪里轮到我多嘴。”   说话间,她已经换了一身白色戎装,扣上箭袖,便转身出了门。   “檀爷歇着。”绣心朝着男人福了福,也转身跟着苏千城出了门。   待得他们出门后,男人看着手里的棋子,随后唇角弯起一丝冰冷的笑意,将手里的棋子扔进了棋盒里,淡淡地道:“有趣。”   随后,他起了身,向门外而去。   门外早有长随模样的人跟着,见他出来,便低声道:“爷?”   “走吧,看热闹去。”男人眼底闪过一丝莫测。   ……   等苏千城赶到的时候,律方城上、城下已经一派剑拔弩张。   城内外一片灯火通明。   墙上的长弓营架起了弓箭,蓄势待发,无数利箭指向城下。   而城外黑压压一片甲胄森严,刀兵林立,也同样架起了无数弓箭,甚至备上了攻城梯,还有不少破墙重火弓。   “常圣黛,你莫要一念之差,铸成大错!”苏宇一身金色明光甲站在城楼上,神色凌厉非常地向着城下高声道。   城下大军之前,常圣黛身着黑色战袍,手提红缨霸王枪,策马而出,仰头冷冽地看向城墙上的:“苏督抚,本将军奉皇命,率领大军从外头集训回城,你却挡住我们进城,是何道理!”   苏宇冷声道:“按照惯例,兵营在城外,常将军要进城自然可以,但是三万甲兵,需得卸甲回营!”   “苏督抚,本将军在城内也有营地,领兵也是从城内出来,如何就必须歇在城外,之前进城,你城门官竟敢对本将军不敬,还要本将军也交出武器,怎么,你这是将本将军当成什么人了!”常圣黛眯起眸子,冷声斥道。   苏宇看着城下那气势非常的女子,冷笑一声:“常家、南家、苏家,这三门当年都是我大元的国之柱石,满门忠烈,数次匡扶社稷于危难之中,常少将军自然也是忠心之人,既然是忠心之人,又何必在乎卸甲进城?”   他才接到了老夫人的情报,自然不会允许常圣黛进城。   说话间,又是一道窈窕的人影策马而出,她倒是只一身简单的劲装,抬起清丽娇俏的面孔看向城墙上:“将军,怎么,你是连本县主也不允许进城么?”   苏宇一看,不由一惊:“玉安县主,您怎么会在这里!”   这位县主不是领着人出去寻找琴三爷了么?   楚瑜沉声道:“我从赫金回来,身负重要情报,事关重大,乃是三爷一力送出,却因为律方内有奸细,而一路遭奸人追杀,若非常将军出手,我已经身死,还请督抚大人开城门!”   苏宇闻言,心中更是惊骇,他心中一直都认为琴笙虽然没有官职,却是皇帝陛下的亲信,若是有这等情报……还是他们律方里的奸细……   他瞬间犹豫了起来,又想起老夫人的信里交代过他要好好照顾玉安县主,最好能有求必应,但是……老夫人后来的信里还说了常圣黛是奸细,这到底他该信谁?   “大哥。”此时,一道幽柔沉稳的女音响了起来。   苏宇闻言,转脸看过去,见是苏千城,便微微蹙眉:“千城小姐,你可好些了。”   苏千城朝他点点头:“我好些了。”   她看向城外,正对上楚瑜森凉的目光,两人四目相对,隔开了那般远的距离,竟仿佛隐约有火光闪现。   苏千城在城头上居高临下地微笑:“玉安县主千里寻夫,却不知三爷带来的情报在哪里?”   “既是机密,又怎么能当面这般说出?”楚瑜冷冷地道。   苏千城闻言,笑容更深:“是么,那也真是巧了,本夫人也从仙去的祖母那里得到了情报,道是赫金人勾结朝中内贼,意图叩开律方城门,先率领大军直取我律方大权,引诱敌寇入关,再剑指上京,不知您是不是得的也是这个情报?”   苏宇闻言,不禁脸色一变,他没有想到苏千城竟然在这种时候把这个话说了出来。   这仍然是没有判断过的消息,如果未经证实就说出来,岂非是当面指责常圣黛是那内贼,不,甚至将玉安县主也归纳进了其中。   他虽然不喜欢玉安县主的嚣张跋扈,但是也知道对方身份特殊,不可轻易得罪。   若是这个消息不实,便是捅破了天!   果然,苏千城此言一出,整个城内城外都陷入瞬间死寂。   下一刻,城内城外都沸腾了起来。   城上的人面面相觑,不敢置信,城外的常家军瞬间愤怒了起来。   “你们说谁是反贼!”   “你们说谁勾结赫金人!”   “谁勾结贼人,谁知道!”   “对,既然没有意图不轨为什么不卸甲!”   “叛贼无耻!”   “直娘贼,你们才是叛贼,老子打赫金人的时候,你们还在吃奶!”   也不知谁先骂了起来,城上,城下高声对骂,愤怒的气氛弥漫开,紧张得几乎一触即发。   苏宇觉得这气氛有点不对,厉声道:“都给我住口!”   苏千城却淡淡地道:“大哥,他们若是不心虚,又何必怕人说?”   “话虽如此,但是此事未经证实……。”苏宇话音刚落,却不知哪个弓箭手也许是太过愤怒,手中的弓箭一松,有箭直向城下射出去。   常家军中瞬即有人中了箭,闷声掉下了马。   城上,城下有一瞬间的安静。   苏千城也愣了一下,微微蹙眉,看了眼绣心,却见绣心也一脸茫然。   苏千城比了个手势,绣心顿时得令,立刻闪身出去。   常家军一方已经是暴怒,立刻就有人还手。   这下可不得了,顿时如捅了马蜂窝。   双方之间瞬间箭雨横飞。   苏宇大惊失色,厉声道:“住手,都给本将军住手,不准回手!”   他的怒喝下,倒是不少人住手了,却有些人没有听到命令的,还在弯弓搭箭。   城下常圣黛勃然大怒:“苏宇,本将军奉命协守律方,你怎么敢如此嚣张,没有皇命便对本将军出手!”   “常将军,且令你们的人住手!”苏宇已知事态恶化,高声回应。   但是他话音才落,忽然又有一片箭雨横飞过来,楚瑜在听到老夫人仙去的消息时,神思就有些恍惚,但是反应极快,抬手轻易地就挑落了不少长剑。   而常圣黛手握盾牌,自然是不惧,只是忽然之间,她陡觉得不对,有特殊的破空之声而来,那声音锐利得令人心颤。   她一把将那盾牌塞在楚瑜手里:“小鱼!”   只是……   楚瑜才将那盾牌接过,便有巨大的冲力直接压过来,半人高的长箭,尖利的箭头寒铁所造,一冲十连发,直封楚瑜额、咽、胸、腹和下盘!   楚瑜目光一冷,举起手中盾牌,灌力一挡,手中长剑一扫,意在扫落那些长   却不想,只听得“砰!”地一声,盾牌竟已是碎裂,长剑直破胸而入。   血光四溅!   “小鱼!”常圣黛大惊失色,周围一片骚乱。   常圣黛挡住其他人靠过来,只立刻抬手点了她的大穴,厉声对着其他人道:“马上将县主抬进医帐里!”   ……   城楼之上,两名士兵被侍卫们押着按在苏千城和苏宇面前,其中一个士兵瑟瑟发抖:“属下,属下也是一时间激动和愤怒之下失手了!”   看着城下一片骚乱,苏千城眼里闪过一丝冰冷而兴奋的笑意,脸上却一片担忧:“这可如何是好,竟将破军箭射了出去?”   破军箭多用于攻敌之匪首,乃是第一强箭!   苏宇脸色已经是一片苍白,大手紧紧握住剑柄愤怒地叱道:“押下去,等候处置!”   随后,他看向城外那一片混乱,眸光一沉,下了决定:“开城门……。”   “不行。”苏千城忽然转脸看向苏宇,压低了声音道:“不能开城门,若是他们进得城来,只怕会大肆报复,所以咱们只能等,等皇命下来,谅他们也不敢强行攻城。”   “但是玉安县主……。”苏宇忍不住道。   “理会她做什么,如今琴三爷还不知能不能活着回来,这个楚瑜不过是出身贫贱的女子,不过是依靠了琴三爷才攀附上廉亲王得县主的名头,太后和陛下都厌弃了的贱民罢了,没了琴三爷,她什么都不是,死了,也就死了。”苏千城轻蔑地轻嗤了一声。   苏宇看着苏千城,神色有些怔然,仿佛有些不认识她一般。   苏千城似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太过得意而失态,她垂眸颦眉,轻声道:“大哥一定很疑惑我为何如此厌恶她罢,您还记得前段时日上京那边总有人冒称自己是奶奶流落在外的孙女么,这个楚瑜听了这个消息,攀附了廉亲王不够,大约是因为被上京的贵人们都厌了,所以竟打了冒充奶奶亲孙女,以扶正自己血统的主意,后来奶奶发现他是假的,硬是气出了病来。”   “什么,这女子竟这般无耻?”苏宇闻言,蹙起粗眉,恍然道:“难怪当初老太太还交代我们要多多照顾她……。”   “奶奶还让人照顾她?”苏千城闻言,脸色瞬间一僵,随后又用帕子轻掩了唇,叹了一声:“奶奶真是善心错付。”   随后,她看向苏宇:“大哥,千万不能开城门,他们若是敢攻城,您只管还击,小妹一定会联合南国公府向太后禀报真相,就算常圣黛真是无辜,我们是为了律方和大元的安危,有太后在,陛下也不会追究太过,可是若开了城门,只怕后果难测啊!”   苏宇沉吟了许久,似极为艰难地颔了首:“大哥明白。”   苏千城抚了额,有些倦怠地道:“我昨日一夜为奶奶诵经未睡,还是想再到奶奶灵前上香,同时修书一封给国公府送去。”   她未嫁之前仍然有着世子夫人的头衔。   “嗯,千城小姐千万小心身子,这里我会看牢城门。”苏宇沉声道。   苏千城虽然称他一声大哥,但是苏宇却还是一直将她奉为小姐。   随后苏千城点点头就扶着绣心的手臂下了城头。   苏宇看着她的背影,神色却有些莫名的沉寂。   待得离开了苏宇的视线,苏千城忽然低声道:“方才那第一箭是谁放的,我不是交代过了看我手势么,太着急了会被看出破绽!”   绣心摇头:“回小姐,绣心不知。”   随后,她一边小心地搀扶着苏千城,一边道:“小姐管什么人放箭呢,只要这第一箭起个由头就罢了,如今乱箭飞舞,谁也没法子追究,不是么,咱们特制的那箭头里含着无数细小暗器,中之暗器便会入体爆开,瞬间随血液游走入心脉之中,她必死无疑!”   苏千城闻言,轻笑了起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夜晚的空气:“这箭可是专门为三爷准备的,如今她受用了,也算是她的造化,说来,许久没有闻见那么芬芳的空气里了。”   她顿了顿,意气风发地一笑,淡淡地道:“走吧,我给奶娘上一炷香,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绣心点头,扶着苏千城往督抚府而去。   待到了灵堂,苏千城打发了所有人离开,只留下绣心看门,随后亲自点了一炷香在灵前。   她看着那一尊棺材,微微一笑:“奶奶,你既然那么想要一家团聚,今儿,我也算送您心心念念的亲孙女儿与您团聚,实现了您的心愿,算是不枉你养育我一场了,全了你我情分。”   说罢,她便要将那香插上香炉。   却不想,她忽然听到一道苍老的声音幽幽冷冷地响了起来:“是么,那我是不是要多谢你呢,千城?”   空气里凉风一动,那烛火跳了跳,变成了诡异的绿色。   苏千城手一松,浑身一僵,几乎不敢置信地看着那棺木盖子缓缓地被推开,然后里面慢慢坐起了一个人形来。   那蒙在人身上的白布忽然掉落下来,露出一张苍老而淡漠的妇人面孔,一双森冷的目正直勾勾地看着她。   “奶奶……奶奶……。”苏千城浑身颤抖,几乎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为什么,要这么做?”那老妇人慢慢地扶着棺木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面目森然。   “你……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如果不是你一定要找回她,我也不会这样对你,我劝过你的……要怪就怪她好了!”苏千城惶惑地后退着,手里的香却忽然掉落下来,直接掉在了她的脚背上,烫了她一下,让她瞬间痛得叫了一声:“啊!”   但是,却也让她迅速地回过了神,下意识地看向面前老妇人,却见对方身后分明是有影子的。   她梭然大惊,握紧了袖子,抬头看了看附近,脸色变幻莫测地试探:“你……奶奶……你还活着?”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也许说错了话。   而且,也许她中了一个局。   这个猜测,很快就被证实了。   “没错,不光是老夫人活着,我也活着。”一道冰冷讥诮的声音忽然在苏千城的身后响起。   苏千城梭然转头,便看见一道她最不想,也最不希望见到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那女子懒洋洋地在柱子边,手提了个鞭子模样的东西,双手环胸,一双墨玉眸森凉地看着她。   “楚瑜,你不是……。”苏千城还是忍不住失声惊道。   “我不是应该死在了城外是么?”楚瑜轻笑,摩挲着手里那鞭子一般的东西:“真是抱歉啊,让你失望了。”   随后,她看向一边已经被潘嬷嬷扶出了棺材的苏老夫人,淡淡地道:“苏老夫人,真是抱歉,我有些事情需要问一问我们的珍珑夫人,还请您先出去休息一会。”   苏老夫人看着她,眸光微动,想要说什么,但是看着楚瑜凉薄的神色,随后还是沧然地闭了闭眼,干脆地道:“好。”   随后,她也不再看苏千城一眼,由着潘嬷嬷扶着往门外去。   苏老夫人要走,苏千城立刻感觉不对,就要上去拉苏老夫人,一副喜极而泣的样子:“奶奶,您没事,孙女儿心中……。”   “我没有你这么个孙女。”苏老夫人却忽然退了一步,目光里满是失望与难过,还有苏千城从来没有见过的……冷硬。   潘嬷嬷更是直接挡在了苏千城面前,恨恨地瞪着她,直吐了一口唾沫:“呸,白眼狼,我真恨不能替老夫人掐死你!”   说罢,她扶着苏老夫人就往往外走。   苏千城一僵,完全没有想到潘嬷嬷敢这么对她,忍不住怒起,却还是硬生生地忍耐了下来,转脸冷冷地看着楚瑜:“玉安县主,你到想干什么,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进城的,但是……。”   “啪!”   她话音未落,便忽然眼前一花,脸上一阵剧痛。   楚瑜竟是一鞭子已经抽上了她的脸,打断了她的话。   “啊——!”她痛得捂住脸尖叫了起来,低头看了下自己手上的血,震惊又阴沉地看着楚瑜:“你……你怎么敢这么对我,我是御封的珍珑夫人!”   “是啊,我忘了,你是珍珑夫人,脸上自然不能见伤的。”楚瑜轻笑了一下,目光幽凉,提着鞭子向她走了过来。   “你……你要干什么!”苏千城再镇定,但看着面前一身煞气,神色诡冷的女子,还是人忍不住惊惶地叫了起来:“来人……来人,绣心!”   绣心立刻从门后走了出来,却抬手一动,将灵堂的大门给关上了,随后对着苏千城恭谨微笑:“小姐,小声点呢,叫得太大声,仔细嗓子会喊破了,会很难听呢。”   苏千城见状一惊,看着绣心那同样诡凉的神色,忽然沉了脸:“你,不是绣心,你是谁?!”   绣心诡异地弯弯眼儿:“小姐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苏千城眼珠子一转,转身就一脚踢向门边的凳子,整个人一个鹞子翻身就要踏着凳子飞上屋顶。   却不想才她才掠到半空中,就被楚瑜鞭子一甩,直接卷到她的腿上,然后狠狠一拉,她整个人瞬间从半空摔到地面,痛得她尖叫一声:“啊!”   但是下一刻,一只黑靴子踩上了她的小腹,楚瑜抬手就点了她的穴道,让她动弹不得。   苏千城何曾受过这种屈辱,愤怒地尖叫:“楚瑜,我警告你这贱人,不要以为……。”   楚瑜却根本没有理会她,只是淡淡地吩咐:“三娘,取水来,我们的珍珑夫人大概是渴了,真是可怜见的,竟不会说话了。”   话音刚落,便有人提了水过来,往地上一搁,擦了把汗,嘀咕:“我说,我们大老远千里迢迢,被追得像条狗,好容易活着回来了第一天,你就又来支使我干苦力!”   楚瑜转脸看着绿眸女子,挑眉:“那我让瑟瑟来?”   霍三娘揉了揉手腕包扎好的伤口朝着楚瑜做个鬼脸,随后看着苏千城,却呲着唇,露出森冷的白牙来:“嘿嘿,我来,我早就想来伺候珍珑夫人了。”   楚瑜低头看着一脸愤怒的苏千城,挑眉抬手就拆了她的下巴,笑得温柔灿烂:“啊,好姐姐,我来伺候你喝水吧。”   说着,她抬手就捏着苏千城的下颚,将手里的那根“鞭子”往她喉咙里深深地塞了进去。   原来那根本不是什么鞭子,而是一根特制水管,另外一头直接插进水桶里去,管子上还连着一个阀门。   楚瑜一边仔细地往她喉咙里插管子,一边慢条斯理地解释道:“这管子会插到你的胃里,你知道人的胃能有多大么,能装这么满满的一桶水下去,你肚子就会像怀孕一样呢,然后再轻轻一踩,你嘴里就会像喷泉一样的喷水,非常漂亮呢。”   苏千城痛苦的混身颤抖,直翻白眼,喉咙的灼痛让她几乎不能呼吸,异物插入娇嫩喉管的感觉,简直让人生不如死。   她忽然明白,楚瑜根本不想问她任何问题,她不过是想要她——痛不欲生!   ------题外话------   嗯,万更下来说~我很勤奋吧,可是……==我家小包子一开学,又病了,简直幼儿园的诅咒,一月发烧一次,三十九度是必然的,想屎!   不过,今儿苏千城童鞋作妖的日子结束了,小鱼要开始作妖了,呵呵。( ) ☆、第五十七章 长命百岁   “如此反复几次,你娇嫩的胃就会出现破裂,血会把你胃里的水染成漂亮的粉色,一起喷出来。.”楚瑜抬手示意那头的霍三娘打开阀门,开始往苏千城的肚子里灌水。   她凝视着苏千城泛着红血丝的愤怒又恐惧的眼,感慨地轻叹:“我一直在想,一个人要多黑的心肠,才能肆无忌惮地让所有人都成为自己的垫脚石,毫无道德的负担,所以,我为你准备了这个礼物,替你洗洗这一副心肠。”   苏千城瞳孔紧缩,痛苦之中,看着自己的肚皮如同吹气球一般地诡异鼓起,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她是如此珍爱自己的身体,此刻却只能看着自己的身体变成诡异的样子,然后,她看见楚瑜把那根管子从自己喉咙里抽了出来,然后穿着军靴的脚轻蔑地踏在自己的肚皮上——粗暴用力。   “噗!”压痛之后,苏千城只觉得水仿佛要从自己身体每一个孔都喷出来,她觉得自己要窒息溺死在自己肚子里喷出来的‘汪洋大海’里。   胃部剧烈的痛和翻绞缠,让她只能不断地翻白眼,在想要呕吐,却又被强行压回去的痛苦地挣扎和煎熬。   一次,又一次。   腹部不断地鼓涨,又再次被踩踏下去,全身痉挛一般的痛苦,让她冷汗一阵阵地出,眼珠子不由自主地上翻,却还是能看见自己嘴里喷出来的水变成了诡异的粉红色。   到了最后,她只能发出一种微弱如蚊虫的哀鸣:“救……救命……。”   “救命?”   她看见楚瑜轻笑,低头温柔地轻抚过自己凌乱的发,然后在她耳边轻声道:“不用救命,我亲爱的姐姐,你不会死的,你想象不到人有多脆弱,又如此的坚强,有人离开得那么决绝,我挽不及,救不了,所以你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好好地看着妹妹我是怎么将你汲汲营营十数年的一切都剥离,地位、亲人、名誉。”   苏千城颤抖了起来,不知道是恐惧还是极度的愤怒,又或二者皆有,可是全身肌肉绷到痛苦,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带来的更多的是恐惧。   “你……你……。”她想要说话,但是咽喉里被磨破的痛,让她每说一个字都像是有无数的针刺在咽喉里。   “对了,还有三爷,其实你钟情他的对么?”   楚瑜轻叹了一声,冰凉的墨玉眸微微眯起:“也是,那样的男人,很难让人不动心罢,只是你很理智,知道你如何努力,他眼里也不会有你,所以你从不死缠烂打,只是寻机就顺势毁掉你得不到的人,这一点上面,你和隼摩尔还真是天生一对。”   “譬如一样的卑劣,一样的不择手段,还一样的愚蠢与不自量力。”她指尖挑起苏千城的袖子,用那袖子替她轻轻擦了擦苍白唇边的血渍。   苏千城昏昏沉沉地,动弹不得,鼻孔里水和鼻涕还有血一起冒出来,让她看起来狼狈不堪。   “对于你这样的人而言,活着享受不到荣华富贵,尊荣敬仰,家世辉煌,得不到想要的男人,一定是比死还要痛苦的煎熬,但我,这个你无比憎恶的‘妹妹’,除了你想要的那个人外,根本不在乎你想要的那一切。”   楚瑜挑起苏千城的下巴,端详着她那模样,轻笑了起来:“按照你最喜欢的说法,怎么说来着?”   她随手从霍三娘手里取了一颗药丸,慢条斯理地塞进苏千城的嘴里,感受到苏千城挣扎着试图将那药物顶出来,便又取了一根细长的筷子,慢慢地将那药丸捅进她咽喉里:“嗯,千城姐姐,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叫我妹妹了,所以妹妹学学你的说法——这一切都是你逼的?”   随后,她狠狠地一拳揍在苏千城的胃上,逼得对方惨叫一声,又强行合拢对方的下巴,强迫苏千城将所有吐出来的全部吞了回去。   “呜呜……。”苏千城鼻腔里呛出血来,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痛苦痉挛。   “嘘,不要吵,这是唐门特有的药,服下之后,人不管遭遇怎样的痛苦极刑都不会昏迷,只能维持极度地清醒,更不会疯,所以你可以慢慢地在每个日夜里品尝所有的痛与恐惧煎熬,然后长命百岁。”楚瑜笑了笑,温言细语,扔掉了手上沾满鲜血的筷子。   看着苏千城目眦欲裂的样子,她慢慢地站了起来,看向窗外暗沉的夜色,轻叹了一声:“很难受罢,这不过是个开始,慢慢地感受着活的滋味罢,你可要千万活得比我长久,才好看到我怎么把你在乎的一切都夺走啊。”   她顿了顿,忽然笑了,平静到苍凉:“毕竟你眼里的蝼蚁,却是我在乎的人,他,身首异处,连痛都感受不到了。”   随后,她拍了拍手,土曜便领着人从门外走进了灵堂,捧着各种诡异刑具进来的曜司武卫的脸色都沉寂而苍白。   楚瑜拍了拍手,微微一笑:“开始罢,土曜,你想问什么,千万别对我可爱的姐姐客气。”   土曜一贯挂着老好人笑容的清秀面孔上,此刻浮现出一种诡凉阴沉的笑来:“好啊。”   ……   等到天亮时,第一道苍白的晨光落在灵堂门口时,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楚瑜走出灵堂时,正好看见苏老夫人正在潘嬷嬷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小瑜……。”老夫人原本矍铄的精气神都散了不少,容貌仿佛一下子就苍老了几十岁,只是见到楚瑜,她就立刻迎了上去,仿佛精神恢复了不少,抬手就握住了楚瑜的手腕   楚瑜顿了顿,随后目光瞥了向身后的灵堂里,地面上还瘫软着一块烂肉似的人形,那人在听到老夫人的声音之后,微微动了动。   楚瑜便转脸看向老夫人,忽然开口道:“奶奶。”   老夫人看着楚瑜忽然唤了自己一声,如遭雷击,几乎不敢相信楚瑜竟全无芥蒂地接受了自己,但是片刻之后,老眼里泪雾盈眶,激动得直点头:“好,好,我的好孩子,奶奶……奶奶……终于找回你了。”   楚瑜敏锐地用眼角余光看见那瘫软在灵堂中间的女人身形颤抖得更厉害了,她转回眸子,看着老夫人淡淡地一笑:“奶奶,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另外寻一个地方说话。”   老夫人看了眼灵堂里,正对上一双腥红狰狞的眼,不禁吓了一跳,随后她又蹙了眉,苍老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但是最终在楚瑜的目光下,她还是点点头,一个字没有说,由着楚瑜领着自己离开了灵堂。   只是她还没有走远,就听见了灵堂里阴冷而凄厉的呜咽声,声音不大,有气无力,却满是绝望。   老夫人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着,捏紧了潘嬷嬷的手。   楚瑜忽然停下了脚步,负手转脸看向苏老夫人,淡淡地道:“老夫人年纪大了,想来当年也是叱咤过战场的人物,如今是见不得一点血了么?”   苏老夫人看着面前的女孩儿,却忽然觉得她变得有些陌生,仿佛和以前她看见过的那个灵动而慧黠的女孩一样了。   她忽然觉得心口有些痛,只是定定地看着楚瑜,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只轻叹了一声:“丫头,替我谢谢琴笙……三爷……。”   楚瑜忽然垂下眼,打断了她的话:“三爷在您身边安排了的人救了您不错,但是我想,就算没有三爷安排的人,老夫人也不会轻易地就被苏千城的小手段取了性命,但是不到最后一刻,您依然不相信自己一手养大的孝顺孙女儿会这般对你罢?”   苏老夫人脸色有些苍白,她沉默了一会,轻声道:“那孩子,自小孝顺又极为敏感,最善察言观色,她总能得到她想要得到的一切,我早有所觉,只是怜惜她无依无靠被我抱离父母身边,若无大错,便都纵容着她,我没有想到她后来会变成这样。”   楚瑜看着自己的手,淡淡地道:“所以,您坚持要亲耳听见她对您对我做了什么,我也如您所愿了,算是全了孝心,从今往后,您就只当没有这个孙女罢,我不希望听到您在任何人面前为她求情,老夫人。”   她看向老夫人,微微一笑:“您知道,那没有用。”   说罢,她转身干脆地离开。   苏老夫人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像被抽离了气力一般,颤抖着闭了眼靠在潘嬷嬷的身上,低声道:“这孩子……这孩子……她是在怨我啊,她都不愿再叫我奶奶了,她在怨我为什么没有管好千城,让千城那般私欲伤人,怨我看了那么多证据到最后还对千城抱着幻想,要她演这一场戏证明千城心怀不轨,可是……可是……冤孽啊。”   一行浑浊的泪从老夫人眼里落下,她泣不成声。   潘嬷嬷在一边扶着老夫人,泪光盈盈:“老夫人毕竟养了苏千城那么多年,就算是条狗,也有情分……何况人呢,我想小小姐一定会明白的,您等她冷静冷静罢,毕竟三爷还身陷囹圄。”   “我明白。”苏老夫人长长地叹了一声,擦了泪,一双老眼却恢复了清明,低声道:“去准备笔墨罢,我要给陛下修书一封,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小鱼那孩子受了太多的苦和委屈。”   “是。”潘嬷嬷便扶着苏老夫人离开。   ……   楚瑜和霍二娘走过晨曦下无人的青石板街道,正遇见一人领着随从迎面而来。   楚瑜看向那人,见那男子身材高大修长,戴着兜帽,身后的数人安静地跟着他。   双方擦肩而过的一瞬间。   楚瑜忽然淡淡地开口:“檀爷,您好走。”   ------题外话------   五色的《风流年间》这首歌,用的是看客读者的身份在看书中英年玉碎的那个桀骜青年,当时听到就觉得很应景,急促的鼓点带着江湖的侠气,听到那一句——风云变,你笑着拭去嘴角的最后一滴血,六月寒……也许我读懂你的执念,从大漠到江南,大雁飞过桑田,江湖陪你已走远……嗯,我想,那是金曜的模样了。   群里初建时的等级有六曜,唯无金曜,只当初设定的时候,是因为大家都那么不喜欢这个生了双桃花眼本该温柔多情实际上却冷酷桀骜的青年,所以管理们便顺了大家心意,当时我就颇有点感慨,也许从一开始的时候,他就已经注定了会走到这个结局,像预言罢,六曜仍在,独缺一人。   当,敬他一杯梨花白。   他的番外,在三爷清理完垃圾之后就会奉上。 ☆、第五十八章 后会有期   那人顿住了脚步,侧了脸淡淡地看着她:“姑娘,认识我?”   楚瑜却没有看他,只是轻轻地弯起唇角:“碧血盔,丹心剑,铸我山河雄关,安叫敌寇打马过霜河。”   檀爷身形一顿,微微眯起眸子,微笑:“姑娘年纪不大,倒是见识广博,还听过这首几乎没有人听过的歌谣。”   “昔年先有宸王少年战王之名慑律方,后有骠骑少将魔神之鞭镇北境,他们的名声太大,以至于很多人都忘记了,中间还有一段时间,镇守律方之人也是少年名动河关的南家少将军,一身碧血盔,丹心剑,战场无援却去敌千里外,几乎死在沙场上不是么?”楚瑜静静地望着巷子深处,轻弯了下唇角。   檀爷身后的侍卫们上前一步,悄无声息地将楚瑜和霍二娘拦住了。   霍二娘轻嗤了一声,抬手就搁在了自己腰间的弯刀之上,警惕又冷傲地睨着那些侍卫。   但是楚瑜却抬手就将霍二娘的手连着剑一起推了回去,继续微笑道:“那位南家少将军活着回来了,但是那些功绩却仿佛并没有人记得,而他也甘于沉寂,最后即使有从龙之功,却也还是战龙卸甲归隐府邸,做个富贵闲人,真真是修心养性,性子极豁达之人,不知……。”   楚瑜略略侧脸看向一边的檀爷:“檀爷,可认得这位当年的南家少将军,觉得他为人如何?”   檀爷锐利深沉的目光落在她的长睫之上,顿了顿,淡然地道:“成王败寇,不过后来人书,姑娘这个故事很有趣。”   楚瑜笑了笑:“是啊,有趣得很,檀爷,好走。”   她顿了顿,复又道:“后会有期。”   随后,便径自越过那些侍卫们向前而去。   那些侍卫们却拦在她的面前。   楚瑜微微弯起唇角:“檀爷,真的打算留下我么?”   檀爷看着她的背影,抬手一挥,示意侍卫们散开。   “后会有期。”楚瑜似笑非笑地弯起了唇角,随后领着霍二娘一起离开。   一名长随上前,低声道:“国公爷,这个玉安县主竟敢在您的面前当众挑衅,不知说那番话是什么意思,您就这么让她走了,她身上可背着芝菁县主的命,连大小姐如今被充入辛者营操持贱役,终生为奴也和她脱不了关系。”   原来这位昂藏,气势非凡的男子,正是南国公。   檀爷眯起修冷深沉的眸子,看着楚瑜和领着霍二娘一路消失在路的尽头,若有所思地低笑了一声:“让芝菁和秦月都吃尽苦头的女孩儿生得这般模样,也颇有些胆识,并不似传闻里那等低贱,汲汲营营之人,倒是有意思。”   他话里对自家两位女儿的“不幸”并无半点愤怒,让人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传闻中那个对小女儿疼爱如眼珠子的南国公。   “走罢,这里已经没有什么热闹可以看了。”檀爷淡漠地转身。   “是。”一行人便跟随着他一起在不远处的客栈里换了马匹和马车,向城外而去。   ……   “就,这么让他们走了?”霍二娘一脚踩在城墙看着那车队渐渐向上京远去,抱着胸冷冷地嗤了一声。   楚瑜负手而立,目送着那马车远去,轻弯了下唇角,凉薄一笑:“没关系,这位……后会有期时,三爷自有安排。”   ……   “县主,督抚大人有请。”   一名士兵忽然匆匆从城楼下上来禀报。   楚瑜微微颔首:“嗯,我知道了。”   随后她就领着霍二娘下了城门,往督抚府而去。   待回到了督抚府,那士兵恭敬地道:“县主,督抚大人在奉武堂等着您。”   楚瑜看了眼霍二娘手腕上露出的绷带,冰凉眼神微柔了点:“你先回去歇着罢,肩上的伤还要好好养养,否则水曜回来,怕你抱不动他了。”   霍二娘嘿嘿一笑,颔首:“好。”   随后,她又定定看着楚瑜片刻:“当初,我和三娘与你分开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还能活着回来,大漠上日升月落,随我们一起去的曜司兄弟们,有多少折在了黄沙下、碧草上,可我们却还是活着回来了,却没有想到武艺最好的金曜他会是我们中第一个离开的。”   楚瑜原本跟着士兵前行的身形微微定了定,纤细的身形散发着一种孤冷之意。   霍二娘轻叹了一声:“小鱼,他和我们的心,总是一样的,那就是——你和三爷,一定要好好的活着,方才不辜负这一番心意和付出。”   好半晌,楚瑜才背对着她轻声道:“我知道。”   随后,她就跟着那士兵一同往前而去。   霍二娘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又有些惆怅地看向天空,那里晨阳初上,朝霞清冷。   ……   “督抚大人。”   那士兵领着楚瑜进了奉武堂。   楚瑜一进门就看见两排武器架子上,各自放着许多的武器,但是那些武器却不像装饰之物,皆是陈旧之物,不少剑穗上还有一些暗红到发黑的痕迹,让楚瑜忽然想起有谁临水而歌时,背上的长剑的剑穗也是这般吸饱了血的色泽。   她有一瞬间的神。   “玉安县主。”苏宇有些喑哑的嗓音忽然响起,有一种空旷的味道。   楚瑜方才回过神来,看向苏宇,却见他背对自己,正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一副威武的盔甲,那盔甲被放在奉武堂的上首,像是被供奉着一般,看着有些年头了,但是上面却没有任何磨砺过的痕迹,倒像是从未曾有人穿过一般。   楚瑜看向苏宇,平静地道:“不知大人请我来,有何贵干?”   苏宇转脸看着楚瑜,虎目里神色有些复杂:“不知,我该唤您一声小小姐,还是县主?”   “大人还是唤我一声县主罢。”楚瑜在一边的凳子上坐而来下来,接过士兵奉来的热茶轻品了一口。   苏宇看着楚瑜,摇了摇头:“千城小姐……谁也没有想到苏千城此人,竟然会变成现在这般人面兽心的样子,老夫人那里也不曾想到自己养了一头白眼狼……。”   楚瑜淡淡地打断他:“苏千城已经交给了三爷的人,此人的事就不必再提了,可还有其他事情么,大人”   苏宇僵了僵,随后叹了一声:“我听闻县主打算领兵前往赫赫,营救三爷,您可知没有陛下的圣旨和虎符,这擅动兵戈之罪,就算是老夫人和常将军难辞其咎?”   “不必苏老夫人替我去顶着难辞其咎之处,所有的罪自有我和三爷来扛,您如果想要拦,也就只管拦。”楚瑜搁下茶盏,看向苏宇从容一笑。   苏宇一愣,似全没有想到楚瑜竟然回答得这般霸气直接,一时间不知要说什么。   “如果这就是督抚大人想要和我说的,那我就先行告辞了。”楚瑜说完之后,站了起来。   苏宇闻言,随后蹙了下眉:“等等,玉安县主。”   楚瑜看向他,苏宇却叹了一口气,取了一块令牌搁在桌面上:“我知道常将军一贯很有想法,不是我能指挥动的,我虽不能轻易调动律方兵马祝您一臂之力,但是让您和常将军兵马出关一路通无阻,却还是可以的。”   楚瑜看着那块令牌,微微挑眉,抬手就将那块令牌收在手里,对着苏宇一笑:“那就多谢。”   她知道苏宇这样也算是担了大风险的。   “不必谢我。”苏宇转身看向身后的那一副盔甲,淡淡地道:“当年我也差点进了天鹰大营,这么些年来律方军民也一直将骠骑少将奉为我律方镇守之神,当年他和天鹰大营玉碎在冰原,于是城内军民自发为他修了祠堂,更重塑将军战甲供在这奉武堂,所以这只能算是……我敬仙去的少将一份心了。”   楚瑜一顿,看向苏宇的背影,却觉得他的背影有些苍凉,再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一副盔甲,忽然有些了然。   “看来老夫人很信任您,倒是什么都跟您说了。”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那盔甲这般熟悉了,她曾在永冻原上的冰里见过原物,奉武堂这里的当年骠骑少将秋子非盔甲的复原之物,   苏宇一顿,转身看向楚瑜,神色有些惆怅又复杂:“少将虽然已不在,但是我希望小小姐相信,若非我身负律方军民的安危,必定追随小小姐同去律方,杀个痛快,若是此后朝廷怪罪,我与老夫人都定一力与您一起承担!”   楚瑜闻言,看着苏宇那生着络腮胡的端方面孔,这倒是个难得耿直忠诚的汉子,她终于露出个真心的淡笑来:“那我就多谢苏大人了。”   随后,她看了眼那盔甲,眸光微闪,忽然问:“不知,我能否把盔甲一起带走?”   苏宇一愣,转身看了眼那战甲,略一迟疑,便颔首同意了。   三日后   刀兵齐备,黑衣甲士们策马穿城而过。   城头上,苏老夫人目送那远处打头的纤细身影,神色有些沧然,又有些激动地轻叹了一声:“寒光照铁衣,将士十年归,自从当年送我儿离开,却不想竟还有送我苏家子弟出征这一日。”   说罢,老泪纵横。   “您放心,小小姐一定会将姑爷平安带回来,旗开得胜。”潘嬷嬷扶着苏老夫人的手臂轻声道。   ……*……*……   赫金草原   “废物,一群废物,正主儿没有抓着,也杀不了就算了,连那些小卒子也除不掉!”隼摩尔脸色铁青地在圆帐里来回踱步。   “那些人虽然不多,但是全都以一挡十,又狡猾非常……毕竟是骠骑少将带出来的人,战斗力比当年的天鹰大营还要……。”达利汉低声说着,见隼摩尔盯着自己看的脸色几乎像是要弄死他一般,立时就闭了嘴。   隼摩尔到底没有对他怎么样,只是有些颓然地揉了揉眉心:“有没有琴三爷的消息?”   “没有。”达利汉强忍着头皮发麻的惧意,还是低声回话。   “都他娘的是废物,那个家伙难不成是鱼么,进了水还能去哪里!”隼摩尔忍不住再次勃然大怒,这一次的怒气却是对着自己来的。   原本选择在日湖边动手,就是因为日湖水深,算准了琴笙他们没有船,根本无法渡湖,乃是天堑,谁曾想到琴笙居然在他们的人里安插了那么多死士,竭尽将小唐送走之后,他也以为琴笙是拼力一搏,再无后手。   却不想那人竟然领着手下投了湖,还做出一副决然的样子,虚晃一招,让他和底下人都以为他们是宁愿投湖身死而不愿意投降。   还是他心觉有异,才命人下去打捞,毕竟琴笙那样的人物,哪里是这般容易放弃的,当年在永冻冰原上,那人都活了过来!   果然后来苏千城一封信验证了他的想法——琴笙乃是领着琴家船队纵横大洋之人,这般海中蛟龙,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淹死在湖里?!   待得他们一路沿着湖边搜寻下来,却依然毫无踪迹!   “再找,难道他还真是能上天入地的神不成!”隼摩尔阴沉着脸,厉声道。   说话间,忽然有一名士兵匆匆忙忙地冲进了圆帐:“报——不好了,不好了,殿下!”   “闭嘴,你才不好了,怎么说话的!”达利汉看隼摩尔眼里闪过暴怒的光,赶紧一脚踢在那士兵的身上,把他踢了就地打了个滚。   “有什么事,还不快说!”达利汉冷声道。   那士兵哎哟一声,随后哭丧着脸,捂住自己的肚子:“回殿下、回将军,刚才前锋营来报,有汉人的大批军队从律方出来,直奔咱们的营地而来了!”   隼摩尔一惊,脸色乍变:“你说什么,汉人的军队,怎么可能,我们签订了和平条约,他们怎么敢随意破了条约!”   ------题外话------   檀爷是谁?大家心里有数了吧。   下午六点半左右还有二更,三爷也该出现作妖了。月初的票儿也挺重要的,有些妹纸上月底点数不够的,瞅瞅今儿口袋里,小月票生出来木有~么么哒。 ☆、第五十九章 金校尉 二更   “中原人一贯最是忌惮这种毁约之事……。”隼摩尔不由自主地摩挲着自己的手指,整个人都显出一种焦躁感觉来。   达利汉低声道:“莫不是小唐自己私下行事,她既然已经顺利回了律方,又与那新来律方的常家女交好,只怕是她愤怒下与常圣黛私下出兵?”   隼摩尔闻言,眯起眸子,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就立刻给宫少宸和苏千城送信去,他们自然知道要怎么处置,私下出兵,未得圣旨,此乃诛九族的大罪!”   达利汉闻言,蹙了下眉:“现在我们没法子联系上宫少宸,他那时候与苏千城联手截杀小唐,最后却连锦心都陪上了,不过留下了区区一个侍卫长金曜的性命。”   想起锦他们去劲风城查看时,见到锦心那整张脸都半腐蚀掉了的凄惨的死状,也不知是中了什么毒,达利汉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隼摩尔讥诮地勾起唇角:“苏千城那贱人,一直把本王当成觊觎她美色的蠢货,总是跟着隼钦宁一同合作,事后见隼钦宁是不中用了,才想起本王,却不知她连给本王提鞋都不配,这会子又勾搭上了宫少宸,却还是一事无成,若是这次小唐和常家女私下出兵的事,她都不会利用,以后也没必要理会她了。”   他顿了顿,随后一挥手,冷冷地道:“好了,暂且先飞鸽传书给苏千城,然后咱们一起去会一会小唐,本王如果没有猜测错误,她既然是私下出兵,那么兵力一定不足,我们这里还有十万大军未散,而且汉人撕毁停战协议,与我们翻脸,立将消息传给各个部落,让他们立刻带兵前来支援!”   “是!”达利汉立刻颔首,转身就直接奔出了账外。   “来人,替我更衣!”隼摩尔一抬手,示意人给他穿上盔甲,冷笑一声,看向窗外远处那滚滚尘烟:“本王倒是要亲自会一会小唐,我那可爱的姑娘,亲自送她上路,让汉人们都有来无回。”   ……   草原上,已经是一片混战。   黑色的铁甲像洪流一般携着开山避石之力冲开了所有的阻碍,直与迎上来的赫金士兵们缠战在了一起,马瞬间蹄声踏踏,掀起一片断草尘埃飞扬,血色四溅,遮天蔽日。   “呵,杀啊!”   “冲啊!”   ……   战马的嘶鸣,与人的哀嚎声、金戈相击声交织成一种令人战栗的噪音,在每个人的耳边震颤着。   让人兴奋,又让人恐惧,让人战栗。   士兵们在这一刻,皆化身成了杀戮之刃,目的只有一个——斩杀对方!   常圣黛提着手里的霸王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身体里的战斗血液都被这声音、这气味唤醒,满意地轻笑了起来:“真是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爽快的感觉了!”   漠西长久无战事,这一回,她要狠狠地战一场,才不枉费这常家少帅的名头!   随后,她看向一边戴着斗篷的人:“小鱼,一会你跟着我,你武艺虽佳,但是这战场之上你是生手,混战之中,最要紧的除了杀敌,还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若是见到指挥撤,切忌冒进,否则万一陷入孤立无援地,就是麻烦大了,隼摩尔……。”   她怕楚瑜一心报仇,会不顾一切的冒进。   楚瑜抬手轻轻扯了下自己身上的斗篷,淡淡地一笑:“你放心,算不上冒进,我们会有援军的,至于隼摩尔……他的命是我的!”   说罢,楚瑜忽然一扯手里的焰火,那焰火梭然飞向天空,随后她狠狠地一甩马鞭,冷声道:“土曜,替我掠阵!”   随后,她也不等常圣黛回答,便像一道利箭一般飞掠出去。   土曜也是一身战甲,提着长剑,对着常圣黛一笑,也拉了拉身上的披风,策马领着曜司武卫们齐齐跟上,一路上挥动手中刀剑,大笑着替楚瑜劈砍开一条血路。   “杀!”   常圣黛注意到他们身上的战甲模样有些特殊,不过却也无暇多想,只低低地咒了一声:“该死!”   她见楚瑜一路沉默,却不想原来打了这个主意!   可事已至此,她能做的就是尽力一路斩敌于刀下,竭力运筹帷幄,让楚瑜能顺利直取敌人王帐!   楚瑜一行人策马飞驰,万军杀伐之中,忽然冲出,宛如如同利箭一把直插敌人的心脏,周围的赫金人不断地试图将他们斩于马下,但是换来的也不过是自己的身首分离。   “拦住他们!”   “他们往大王的王帐去了!”   更多的赫金士兵朝着楚瑜一行人冲杀过来,将他们重重包围,杀伐惨叫之声不断响起,血光四溅里,曜司众人手中刀剑所过处,竟是一刀一个,赫金士兵几乎挡不住他们的攻势。   间或在武卫们的抬手之间,还有无数的暗器迸射而出,那些暗器精巧狠辣,一扫人便是一片,更是让赫金人难以抵挡!   远远地看着那一行人,携带着凌厉的杀气,复仇之剑,怒火之刃,无所不伤地直逼自己的贤王王帐而来,隼摩尔骑在马上,冷冷地眯起眸子一笑:“怎么样,支援的人可来了?”   “各个部落的部落主,马上就到。”达利汉恭敬地道,同时对着隼摩尔低声道:“殿下,不如您先退一退罢,我看小唐这是要来寻您……。”   隼摩尔看着楚瑜一行人如一把入水的利箭,没有多久便和常圣黛的大军脱了连结,虽然来势汹汹,一往无前,却也被断了后路,便忍不住轻蔑地嗤了一声,打断了达利汉的话:“女人就是女人,当初本王还觉得她很是聪慧,颇有结交之意,如今见她这般顾头不顾尾,看那样子只怕连琴笙不在我们手上都不知道,便肆无忌惮要来复仇,果然还是脱不了女人头发见识短,歇斯底里的劣根性。”   虽然,他对楚瑜一行人戴着披风战斗的样子,很有些奇怪,但是也没有深思,只当他们在故弄玄虚罢了。   随后,他银眸里锐光阴沉中带了点兴奋:“我亲自前去送她一程,也算是全了我和她的这点情义罢,不能上了她,却可以亲自送我喜欢的女人上西天,真是有趣的体验。”   刀子刺入身体的快感,并不下阳器刺入女子身体的快慰。   不是么?   达利汉还想劝,但是隼摩尔已经不理会他,径自提了武器领着人向楚瑜那一头迎了上去。   不过他也没有选择直接下去太近,而是领着人站在了一处山坡上方,居高临下,轻蔑地提着刀子,朝着楚瑜一行人的方向挑衅一般地指了指。   他们之间还有颇远的一段距离,这一段距离里全都是提刀冲杀过来的赫赫士兵,但是隼摩尔却相信楚瑜一定能看见自己的动作。   他就是要激怒她,待得她一行人冲杀过来的时候,想必消耗不小,她再能耐,要取她性命,易如反掌。   ……   而楚瑜确实也如他所愿一般看到了,她轻轻挑起唇角,冷冷地对着身后的土曜道:“看到了?”   土曜轻笑一声:“自然是看到了的。”   “那就,开始罢。”楚瑜淡淡地道,抬手拉下自己头上的头盔面罩,同时忽然一扬手,将身上的斗篷狠狠一甩,将一个扑过来的赫金人将领一把甩开了十余米之外。   土曜目光锐利地一眯,梭然扬手,厉声高呵:“天鹰大营听将军号令,挡我者,杀无赦!”   说话间,数百曜司武卫们齐齐掀开了自己身上的斗篷披风,露出一身银色的战甲,那战甲银光雪亮,在炽烈的阳光下闪耀着冰冷的光泽,让人忍不住眼晕,令赫金的士兵们齐齐震住了。   而更让人赫金人们震惊的是,那些盔甲上有这他们恐惧的标志——飞扬的长鹰。   而跟在为首那脸带金鹰面具的将军的身后的校尉,直打起了一面巨大的白底红鹰大旗,迎风猎猎而扬!   “天鹰展翼,所向披靡,挡我者,杀——!杀——!杀——!”   齐齐以内力吼出的高啸声如清冽的鹰啸声,直上九霄云天,熟悉的口号,悍勇的杀气,令所有的赫金人肝胆俱裂,不少将领几乎吓得跌下马来,却令远处强自镇定指挥着大军战斗的常圣黛和所有的汉人士兵们,瞬间热泪盈眶。   传奇的天鹰再现,长羽再次翱翔在这一片他们战斗过的原野上,死亡羽翼的阴影覆盖在所有的敌人的头顶上。   那一瞬间,整个战场仿佛齐齐地出现了一秒钟的时间停顿,仿佛,不论敌我,都在那一瞬间仿佛分不清这是否十余年前的时光交错。   那些被封印在冰雪里,尘埃与血火里的传奇或者噩梦的军人们从冰雪间而起,都落霜雪与尘埃,战魂再现,依然——所向披靡。   那一刻,赫金人几乎不必招呼,在那一面天鹰大旗过处,溃不成军。   “啊啊啊——鬼啊!”   “救命!”   “魔……魔神醒了啊……!”   喧嚣之间,楚瑜手起剑落,一剑将逃之不及的敌将斩落马下,鲜血飞溅之间,她缓缓地侧脸,看向身边,仿佛在那瞬间看到一个与土曜同样身着校尉战甲的英武青年,策马共骑,与她并肩而战,手提长剑同样斩落敌人,漂亮的桃花眼微挑,朝着她露出一个恣意嚣然却……温暖的熟悉笑容。   “战吧,天鹰!”   他身后依稀是三千盔甲齐备,手提刀枪,来自冥界的威武之师,与他们同样驰骋在草原大地上,挥剑向敌。   那一刻,天地浩大,长风猎猎,阳光灿烂。   她仰头,恣意而笑:“金校尉啊,来,复仇吧!”   ------题外话------    ☆、第六十章 魔神之鞭归来   那一刻,你与我,再次并肩而战。 .   目标,只有敌人首级,共赴这一场迟来了十余年的最后复仇之战,惟愿大胜后,从此你和天鹰英魂永铭,得以安息。   楚瑜手中长剑翻飞,漾开一片夺命的寒光,剑锋过处,夺命无数。   “那是战鬼……秋子非,他回来了,他从地狱里归来了!”   那些原本勇猛的赫金士兵们在天鹰大旗下,早已吓破了心魂,不少将领再见一身战甲的楚瑜凶狠无比,几乎即刻被唤醒了沉眠多年关于‘魔神之鞭’的恐惧,瞬间四散溃逃,慌乱之下,甚至顾不得是不是会踩踏到自己的同伴,再被劈头而来刀剑收割了性命。   “……!”山坡上的隼摩尔亦被这一幕震撼,握住缰绳和剑的手都有些颤抖,背后已经是出了一身的冷汗,宛如被冷水当头浇下,他忽然有些茫然,竟一时间分不清楚自己眼前的是幻觉,又或是真的……再见了多年前天鹰大营战将与士兵们的鬼魂。   可是阳光那么炽烈……   他一个激灵,梭然清醒过来,随后咬牙厉声道:“不,这不可能,天鹰大营早已和父王一起埋在了雪山下,早已经不复存在!”   连着琴笙就是当年的骠骑少将秋子非的消息,他都按捺下来,不为任何人所知。   “装神弄鬼么,就像隼钦宁那蠢货一样用的这种手段还想再用一次?!”   随后,他抬手就狠狠地一鞭子抽向那些恐惧而两股战战的士兵们:“喊什么,喊什么,那不是鬼,那是人,给我迎上去,战斗,你们这些愚蠢的猪猡!”   但是士兵们仿佛被无边的恐惧攫住一般,直到隼摩尔腥红着眼杀了好几个士兵,刀刀见红之后,才勉强止住了他们的慌乱。   随后,眼看着着天鹰甲胄的铁骑越发逼近,他气得胸口起伏不定,随后便又对着达利汉怒吼道:“达利汉,传令下去,我赫金的勇士永远不会退却,谁敢退,杀无赦!”   “是——!”达利汉好容易才回过神来,铁青着脸赶紧应道,随后厉声呼和那些将领,直杀了不少士兵,这才稳住了阵脚。   但是……   所有银甲战士们刀之所至,却依然几无人能挡。   “他们刀子上有毒!”   “卑鄙,无耻!”   “中原人用毒!”   战场之上杀伐也有杀伐之“道”,毒一道,向来为人不耻,但是那又如何?   不管对方的喊声再恨,楚瑜和曜司一行人依然如破冰之船,一往无前地地向那贤王王帐冲杀而去,依然不断有中了毒刀与毒剑的士兵落于马下。   不多时,楚瑜就已经能透过自己脸上的金鹰面具,清楚地和隼摩尔对上一个照面了。   楚瑜忽然抬起手里的长剑,直指着隼摩尔,剑气凌冽,她微微眯起冰冷的眸子,无表情地无声开口:“你,死!”   隼摩尔看着她,银眸里闪过锐利的怒色,随后轻蔑的地嗤笑了一声,提了手里的两把弯刀直策马俯冲下来,朝着楚瑜直冲而来。   只是冲到了楚瑜面前那一刻,他却忽然双刀一转,直朝着楚瑜甩了过去。   楚瑜自然是晓得这一招的厉害,霍二娘手中绝活就是这样的招式,她梭然低头,手中长剑一旋,半空里划过一片锐风正正撞上那回旋的弯刀。   那弯刀却像黏在了她的剑上飞转不已,寒光四射,触之即伤。   楚瑜眯起眸子,蓦然抽箭,整个身子倒悬在马边。   那回旋刀忽然失去了击杀的目标,在半空回旋了半晌,乱转了半天,却射向了一边的赫金人士兵,好些本来鼓起勇气打算冲上来助自己的王一臂之力的赫金士兵平白一下子被斩了半边脑袋。   “啊——!”   惨嚎声不断响起。   楚瑜冷笑一声,转身就要坐回马背上,却不想忽感脑后一道狠辣的锐气来袭。   她头也不回,整个人就顺着那锐气落下马来,避开了那致命的一击,同时用手里的长剑架住了那一把再次狠辣袭向自己胸膛的长枪。   楚瑜眯起眸子,提起内力压住那把枪时也对上了隼摩尔的眼。   他正应为一枪将楚瑜挑落马下而兴奋,尤其是对方穿着那样的一身盔甲,那象征着魔神之鞭统帅的盔甲,让他恍惚,让他恐惧,更让他兴奋。   仿佛击败了楚瑜,就像是击败那个可怕的男人,击败了那埋葬了将自己父亲数万人马和将整个赫金人部族压迫得不能喘息的魔神之鞭。   证明他才是真正的强者!   “想不到吧,我的绝活根本不是什么圆月弯刀,而是你们中原人的红缨霸王枪,为了这一天,你根本不知道我练习了多久,当年我没有资格对上魔神之鞭,而今日,我就要实现自己的夙愿了,哈哈哈!”隼摩尔看着楚瑜,一双银眸里闪过阴冷而暴戾的笑容来。   “你,以前没有资格做他的对手,现在也没有资格。”楚瑜淡漠地开口,抬手一把挑开了他的枪。   “砰!”“当!”   两人兵器再次撞在一起!   挑、砍、劈、刺、扫!   金属摩擦出刺耳的声音和火光。   杀气外溢,劲风四射,高手间的过招让周围的人根本插不进手里去,只能在一边胆战心惊地看着。   土曜尽职尽责地守在一边,冷眼看着,替楚瑜掠阵,不断地挑飞闯入战斗圈的人。   这战场骑马之上的战斗,不是平日里平地上的单打独斗,十八般武器,此刻更显一寸长,一寸强,隼摩尔一把红缨长枪分明则是占据了优势,而且他常年参加部族之间的征战,天生神力,却将一把枪使得出神入化,对敌经验更足,倒是一时间占据了上风。   但楚瑜内力深厚,一招一式劲气逼得旁观者睁不开眼,而且她身形敏捷非常,让隼摩尔吃了不少苦头,也无法如愿将枪头刺进楚瑜的身体里。   闪、展、腾,楚瑜纤细的身形也不知怎么包裹进那明显不算合身的战甲里,难得的是她的行动似乎没有受到太大影响,隼摩尔想起她手腕上肌肤的触感,眼里闪过一丝**的光芒,愈发地跃跃欲试。   “呵呵,真是期待我的枪刺进你身体里的快感!”隼摩尔目光一寒,随后低笑了起来,那种兴奋让他不自觉地舔了舔唇,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扭曲。   楚瑜梭然抬起眼,丰润的唇角弯起一丝冰冷的笑:“是啊,我也是如此期待先砍下你的头颅的快感。”   话音未落,她梭然整个人如箭一般就地弹起,手中以剑为刀,聚集开山裂石之力朝着隼摩尔狠狠地劈砍下去。   隼摩尔立刻把枪一横,用枪身和楚瑜的长剑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只听得“喀拉”一声,两人的武器都在这一瞬间因为巨大的内劲和气力的撞击,发出可怕的金属碎裂扭曲的声音。   然后下一刻,长枪与剑竟都齐齐断开、碎裂。   而楚瑜和隼摩尔的距离也因此忽然近到一个能看见彼此眼神最深处,脸上细碎容貌的距离。   隼摩尔清楚地看见楚瑜对着他忽然露出个冰凉的笑,一字一顿地用无声的唇语道:“受——死——吧!”   他心中咯噔一下,梭然就要扭转腰肢后退,一拳头朝着楚瑜的脸上揍去,试图却见楚瑜不避反迎,但是在他即将揍到她脸部的那一瞬间,她却忽然抬手蓦然包覆上他的拳头。   那种柔软的触感,让他一瞬间有些分神,而那女子忽然就着他的拳头冲力整个人在以一个诡异的弧度轻盈跃起,然后徒手半空里捞住一块碎裂的长剑剑身,不顾手掌被剑身割裂,就一把向他的心脏处狠狠地插了过来。   隼摩尔大惊失色,强行扭转身体,虽然避开了心脏,但是依然迟了……   那一把碎裂的剑身还是狠狠地刺进了他的右边的胸口,而且在剑身撞上他胸口的肋骨被挡住的霎那,他能感觉到那只滑腻的柔荑精巧地调转了一下刺入的角度,将剑身残忍地深深地推进了他的肺部。   “噗嗤——!”剧烈的痛楚,让他一下子,随着呼吸喷出了一大口血。   楚瑜立刻松手,一个鹞子翻身,一脚踹在他的腹部上,将隼摩尔踹下马来的时候,她也稳稳地落在地面上,随后她一扬手,土曜立刻挑了一把长剑抛过来。   她抬手擦了下自己下巴上的隼摩尔的血,只冷酷地朝着落在地上的男人微笑:“你喜欢什么样被斩首的姿势,跪着,还是站着?”   那宛如罗刹的银甲将军,散发出的杀气与她唇角的平静笑容,让隼摩尔和周围的赫金士兵都忍不住浑身僵木,不少人眼里都生出畏惧来。   隼摩尔捂住自己剧痛的胸口,慢慢地支起身子来,银眸锐利而怨毒地看着楚瑜,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吐出一口血来:“哈哈哈……你……是个女人,根本不是秋子非,你只是穿着他盔甲的西贝货!”   此言一出,原本恐惧的赫金人士兵们都愣住了。   达利汉接到隼摩尔的眼神,立刻灵机一动,瞬间领着人扑了过去,挡在了隼摩尔身前,目眦欲裂地高声大吼了起来:“是啊,你们看,这个所谓的骠骑少帅手里根本没有拿着那血腥魔剑,她根本不是魔神之鞭,还有这些人也根本不是什么天鹰大营的人!”   说罢,他立刻就示意侍卫们将身负重伤的隼摩尔抬下去。   土曜闻言,危险地眯起眸子,一剑挑开自己面前士兵的咽喉,提着剑就要策马上前,却见楚瑜忽然抬起手,挡住了他的动作,面色平静地看着那些赫金士兵们渐渐鼓起了勇气提着武器围了过来,盯着他们的眼神从恐惧到猜忌,再渐渐地生出凶狠狰狞来。   “不是的……他们根本不是的!”   “假的……!”   “都是假的!”   但楚瑜和曜司武卫一行人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些弓身蓄势待发草原狼一般的赫金士兵,却像是猎人在看待宰的羔羊,那种眼神震慑住了赫金人们。   只是说话间,忽然听得一阵闷闷的号角声响起。   土曜等人一怔,可靠在达利汉身上痛苦呼吸的隼摩尔却忽然睁开银眸,眸里闪过锐利和兴奋的银光。   他捂住胸口,忍着痛苦笑了起来:“小唐,小唐,你看啊……我的部族前来支援了,你有……咳咳……多少人?一万?两万,还是三万?哈哈哈……你……你们孤军深入,没有律方的后援,就等着……咳咳把……命留在这里吧!”   说罢,似胸口的痛刺激了他的神经,他眯起眼,面容狰狞到嘶哑地道:“那个男人,你的琴笙还不知道你来罢,我杀不了他,杀了他的心头肉,也和杀……杀……了他没有区别吧,哈哈哈哈!”   土曜等人闻言,转脸向远处看去,果然看见尘烟滚滚而来,竟是大批赫金人士兵在将领的带领下来驰援的的模样,不禁微微眯起眸子。   楚瑜却在看见不远处的烟火之后,轻笑了一声,看向不远处的隼摩尔,却毫不避讳地用女音似笑非笑地道:“隼摩尔,谁说我没有援军?”   她顿了顿,又淡淡地道:“是不是还在期待着苏千城能以我私下出兵的罪名,请奏我朝皇帝陛下,治我的罪、甚至常家军的罪、琴笙的罪,让这天下之大,我们却无处可逃?”   隼摩尔一顿,看着她,忽然有些不妙的预感:“苏千城……。”   “苏千城,正在以肉身‘赎罪’,但是你,我想还是身首分离,最合适你的下场了。”楚瑜微微一笑,看着自己手里寒光四射的宝剑一眼,提着剑向隼摩尔慢慢走了过去,所有挡在她面前的人,都被丝毫不容情地一剑挑开。   楚瑜全然不畏惧被赫金大军包围的模样,让隼摩尔心中愈发感觉不妙,他眯起眸子,喑哑着嗓音道:“拦住她,拦住她!”   楚瑜冷笑一声:“想要跑么?”   说着,她正要翻身跃过去,但是下一刻,在达利汉的声嘶力竭下,忽然有数名士兵不顾性命地死死扑过来,以身挡箭抱住了楚瑜的腿。   她勃然大怒,抬脚便踹,举剑便斩,但是那些侍卫们却死死缠着她,不顾一切,只不让她和曜司的人靠近隼摩尔。   楚瑜长剑挥动间,见重伤的隼摩尔被达利汉一伙人抬着远去,朝着自己露出得意的笑,目光就变得阴沉森冷,几乎镇定不下来:“可恶!”   她正打算豁出去将这些缠自己的士兵全斩于脚下,去追杀却忽然听得半空中“轰”一声巨响,随后白烟四散,那雾气竟遮天蔽日一般,迅速地从半空中吞噬了所有的人。   那淡淡的香气令楚瑜一惊,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竟发现近在咫尺的土曜也不见了踪影,她用内力厉声朝着周围道:“小心毒雾。”   而下一刻,她便感觉到身边忽然有人欺近了。   她目光一寒,下意识举剑便横扫过去。   但是下一刻,一只修长细腻的玉骨手便覆盖上她的手腕,轻轻一捏,便将她的手腕扣在掌心,随后,她又感觉自己腰肢一紧,已经是被人揽在了怀里。   有幽柔温淡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道:“还是这么悍啊,本尊的小夫人。”   楚瑜一僵,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连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   随后,她鼻间便闻见那柔和冷香缭绕,侵入自己四肢百骸,那么熟悉,那么的……   她瞬间微微睁大了眼,眼泪无声息地落下,手里的长剑一松,便被身后的人接在手里。   “琴……笙儿……金曜……金曜……他……。”她艰难地从嗓子眼里挤出话来,那一瞬间,泣不成声。   “傻鱼儿。”身后之人轻叹了一声,握住了她的剑后,转身到了她面前,依然是那出尘脱俗的眉眼,只是他已经换下了平日里的宽袍大袖,一身白色劲装,乌发亦高高地束在他的头顶,所有的精致都糅合成一种邪肆的英武,清冷到邪妄暴烈,几乎让她看得怔住,几乎不认识面前的人。   这就是……战鬼,魔神之鞭……秋子非么?   他低头看着面前的女孩儿,琥珀妙目里,满是温柔与怜惜,他伸手轻轻地擦拭过她的脸上的泪珠:“本尊知道的,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罢。”   他抬手抚上她盔甲的衣襟口,目光幽暗深邃如风暴前的大海:“剩下的,就交给我罢,天鹰的份,还有他的份!”   ……   “可恶,这是什么东西,烟雾像能黏住人似的。”达利汉忍不住四处挥舞着手掌。   隼摩尔低声咳着血,怒道:“走……咳咳……快……。”   只是话音未落,那烟雾又仿佛渐渐淡去了。   一道身着华丽银色战甲的身形高挑的人影,手持着腥红长剑静静地在雾气里慢慢浮现,云蒸霞蔚之间,却森冷得似从永冻原霜雪间、幽冥之中迈步而出的……神鬼战将,他的身后亦是人影绰绰,一道又一道,让人全然分不出,他们是人,是鬼,又或者是神。   “叮当。”一声清脆的响声,宛如黄泉碧落里,忘川水滴落的声音。   冰凉中,带着血腥,那是非人的气息。   让人心神俱裂。   ------题外话------   三爷来了,这一次不是仙气飘飘,而是真正的战鬼,嗯,月票票~欢迎我们的魔神之鞭主帅归来! ☆、第六十一章 魔神之鞭的阴谋   所有人都僵住了,分不清眼前的是真实或者恐惧的幻境。   “又在这里装神弄鬼,所以折腾出这些烟雾,你们中原有一种说法叫一招用老,想来小唐你也听过罢,女人啊……咳咳……也就是这样了。”隼摩尔轻蔑地朝着地面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他不想承认自己伤在一个女人手里,几乎连命都没了,是如此的耻辱,就忍不住想要狠狠地羞辱对方。   而那霜雪烟云里,款步而出,铁甲摩擦出冰冷声响的战将和他身后,却全无回答,只是金色鹰身面具下的精致的薄唇,慢慢地扬起了一种轻慢的笑来。   盔甲下,“她”的唇精致得如同工笔勾勒,那一抹笑容极美,勾魂摄魄,令所有的赫金战士们都惊叹。   可是隼摩尔却在里头读出了一种血腥残忍得令人心惊的味道,他心头的阴霾愈发地浓烈和不安。   “不……不对……那不是小唐,殿下,快逃,那是……。”达利汉首先瞥见了他手里长剑的色泽腥红到诡异,如有生命一般吞吐着诡异的腥红之气,他瞪大了眼,颤抖着忍不住叫了出来,但是下一刻,他就再也没机会把剩下的话说完了。   因为他已经身首分离!   炽热的血,瞬间撒在半空中,浇了隼摩尔一脸。   “杀。”为首的银甲魔神指尖轻轻在他手里那腥红的剑身上一弹,所有的血便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下,被那剑贪婪地吞噬殆尽,他优美的薄唇里轻声喟叹,像是在期待着杀戮的盛宴。   咕噜噜滚动的头颅,还保持着惊骇的模样,未完的话语,宣告了一场屠戮的开始。   那些从仿佛永冻原上弥漫出的冰雪云雾里显出一身银色战甲的魔影们动了,速度快得近乎非人,狠戾而利落,浓稠的雾气里,瞬间,银光与鲜红交织,分不出哪些是虚幻,那些是真实。   只是每一处,都不断地爆开一片血色,渐渐地将那浓稠的雾气都染成了鲜红,让那诡谲深浓还散发诡异香气的雾气看起来像一片巨大的蜘蛛网,黏住了每一个赫金士兵。   兴奋、热血与恐惧交织,那银甲少将率领着他可怕的天鹰卫,从尘土里复活,从冰雪里破解封印而出,如魔神之鞭再次以雷霆之势抽打在这里。   没有人知道可怕的雾气里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是同伴的头颅、还是腥红的死亡之剑,是否死亡下一刻就降临在自己身上。   这一刻,他们宛如等待宰杀的羔羊,被放逐在这杀戮游戏的原野上。   “啊啊啊——!”   “饶命!”   “呜呜——!”   有人下意识地狂奔逃离,有人举剑试图对抗恐惧,却全然徒劳,甚至有人干脆跪伏在地,屎尿眼泪齐流。   这不过是一场全然单方面的杀戮游戏。   被未知的恐惧支配时,除非死士,人就只剩下求生的本能,哪里还记得自己还有个主子等着回护。   抬着隼摩尔的士兵里好几个逃窜出去,又瞬间暴死在腥红刀剑下。   而他自然是狠狠地被摔在了地上,也只剩下几个和达利汉一样死忠的护卫还一边发抖,一边试图扶起他。   隼摩尔捂住流血不止的胸口,一边咳嗽,一边痛苦张望:“出去,闯……闯出去……我们的人……我们的部族领来了援兵……。”   “是!”身边的护卫们扶着他踉跄着往一个方向闯。   可是不多时,他们就发现了一点不对经,周围似乎太安静了。   远处依稀仍然有杀伐嘶鸣的喧嚣声,而近处却安静得仿佛连伤者的"shen yin"都听不见了。   “不对……这雾有问题……难道……难道是幻觉?”隼摩尔想起楚瑜一行人是极善用毒的,不禁怀疑了起来。   而护卫里也有人也发现了异常之处,一名护卫颤抖着伸手指着附近:“殿下,您发现……这雾气……好像淡了……。”   其他人顺着他的话语看去,果然发现这雾气仿佛被草原上的风吹散了不少,是真的淡了。   “好……咳咳……趁着雾气散了,我们立刻……。”隼摩尔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话来。   胸口的伤让他每呼吸一下,都像是被人戳了一刀般的痛苦。   但是他的话音才落,就感觉到身边扶着他的一名护卫忽然滑了一跤,砰地一声摔在地上,随后那护卫就发出一种极度恐惧,几乎不像人能发出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   直吓得隼摩尔一行人差点摔倒。   “喊……什么……咳咳……蠢货。”隼摩尔好容易才稳住身形,他此刻本就又痛苦又焦躁非常,心隐恐惧,愤怒地勉力地踢了那护卫一脚。   那护卫却恍若未觉一般,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呆滞地道:“血……血……好多的血……啊啊啊……。”   战场之上,见血又是什么稀罕的事情呢?!   隼摩尔和其他几个护卫这才松了一口气,却又见那护卫傻了一般,恐惧地扑过来,抱着隼摩尔的大腿发抖:“殿下……死了……死……死……都死了……。”   “你才死……!”隼摩尔勃然大怒,只是当他下意识地抬眼顺着那护卫的目光看去时候,却也惊悚非常地僵在了当场。   雾气,已经稀薄。   惨白的阳光下,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片活生生的——尸山血海。   修罗地,炼狱场,   一尊尊鬼魅一般的武士,双手提着腥红的血刃剑,在血色的云雾缭绕间安静地矗立,如梦似幻,仿佛从血肉地狱里重生的魔,身上的战盔鳞片不断地往下淌落着血。   而为首的那尊银甲魔神,手中的那把造型极为诡异的血色长剑,此刻许是吞噬了太多的血液,正不动而鸣,腥红的光芒暴涨,兴奋地跃动着。   但古怪的是他身上却依然干干净净得一点血色都没有,只是这般跨血海而过,滴血不染的神秘诡异模样,却更让人——敬畏和战栗。   “真是,很久,没有这般淋漓痛快了,多谢你将本将从永冻原唤醒。”银甲魔神幽淡地弯起唇角,他低柔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金属质感,像黄泉水滴落在森冷长剑之上。   “魔神……魔神之鞭……战……鬼……活……活……了!”惊恐不由自主地笼罩在隼摩尔一行幸存者的心头上,那些护卫们早已僵木非常,再愚蠢的人,此刻又哪里还能将面前那魔神认错?   有人双腿颤抖,竟是动弹不得,也有人直接两眼一番,竟是硬生生地吓昏了过去。   隼摩尔虽然被眼前的情景狠狠地震慑住了,心头也被无边的恐惧笼罩,但是,他却知道面前恐怖的男人,是活生生的人,而非鬼。   “魔神之鞭,战鬼——秋子非!”隼摩尔坐在地上,仰头看着面前提着腥红长剑的男人,狼狈而惶惑地瞪大了银色的眸子。   那一刻,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是不是也曾面对着同样的恐惧?   “隼摩尔,原先南王隼宁寞离的次子,本将记得你是你父亲最疼的儿子罢?”琴笙,不,秋子非垂眸,似笑非笑地凝视面前重伤的男人。   隼摩尔觉得那一刻,自己在这个男人的面前像渺小到不值一提的跳梁小丑或者说……蝼蚁。   可是,明明,在这个男人和自己年岁如此相近,却是覆灭了他父亲的荣光的恶魔,现在,又要来毁灭他了吗?   是愤怒,也是恐惧,是无力,让他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他抬起眼狠狠地瞪着面前的男人,颤抖着:“你……既然已经死了……为什么又要活过来……为什么……呵呵……。”   “不是,如你赫金人所愿么?”秋子非慢条斯理地提着剑,一步步地向他走过来。   “你不要过来!”隼摩尔恐惧地向后狼狈地退了几步,却忽然想起什么,冷道:“咳咳……你要敢杀我,我的部族就会……不顾一切地为我复仇……就会去向律方开战,所有人都会死……都会死……哈哈哈……一开始撕破脸的时候,你们本来有机会杀我,却一直没有动手,不就是因为忌惮这个嘛,哈哈哈!”   银甲魔神停住了脚步,眯起眸子危险地看着他。   隼摩尔捂住胸口,忽然忍不住狰狞地大笑了起来:“你……你以为你赢了……本王倒是要看看……你能杀本王多少人?当年我父王没能将你埋在雪下,这一次本王的部族来援……本王就要你葬生草原,也算是祭奠我的父王了!”   “是么?”秋子非忽然微微翘起唇角,满是讥诮与残忍的莫测:“你确定,那是来援你的部族?”   隼摩尔一惊,侧脸看去,才发现除了自己周围大片的尸山血海外,远处有隐约大批赫金人模样的士兵将这里围成了一处包围圈,他们还押着不少一看便是他南王部下部族的俘虏,只是无人出声,所以才如此安静。   而此时,稀薄迷离的雾气中,一骑策马而出,踏过一片血海,上面坐着穿着戎装的女子,一双灰蓝的眸子森冷地看着他:“隼摩尔,你陷害北王隼钦宁,谋刺本公主与世子,意图篡夺赫金王帐汗位,本公主邀了我们中原的盟友襄助,清君侧,除奸佞,从今日开始,你就是我们赫金草原的罪人,其罪当诛!”   隼摩尔震在当地,几乎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半晌,颤抖着唇:“是你……居然是你……阴谋……这都是阴谋!”   随后,他忽然疯狂地,声嘶力竭地大笑了起来:“旭旭大公主,你竟与虎谋皮,你这个蠢货啊……蠢货……赫金就要葬送在你的手里!”   ------题外话------   ==哦呵呵,今晚还有二更求票哟~大过节俺都没出去玩儿,勤奋不~三爷肆无忌惮的作妖呢~ ☆、第六十二章 死不瞑目 二更   “你……能耐,你真能耐,勾结汉人,一箭双雕,大概只有我那愚蠢的孪生哥哥还以为你是什么善良的日湖明珠……哈哈……毒妇,都是毒妇!”隼摩尔躺在地上,捂住不断流血的胸口,笑得浑身颤抖,仿佛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他和隼钦宁怎么斗,怎么算,也没有算到会有这一天,他们全都栽在女人手上!   这个时候,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旭旭大公主面无表情地冷眼看着他,随后看向了那戴着金鹰面具的银甲魔神,只是双方眼神一触,对方那似笑非笑,黑暗莫测得仿佛能吞噬一切的诡魅血腥浅金色眸子让她忍不住颤了颤。   那个看起来仿佛高坐庙堂里出尘如仙的男人,如今站在血海之中的战鬼,却仿佛一样相得益彰,仿佛……全变了一个人般。   不,又或者,那个男人从来没有改变,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与虎谋皮,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就算这是她和魔神的交易,也是她心甘情愿的。   她的弟弟,才应该是这个赫金草原、雪山与大漠的纯血统治者,她在父亲的面前立下过毒誓,要扶持自己的弟弟登上父亲传下的可汗之位,那是父亲的心血,她忍辱负重多年,带着弟弟夹在隼摩尔和隼钦宁之间艰难地平衡着,为的不就是这一刻,主宰自己命运的一刻?   如此一向,旭旭原本发颤的手,再次紧紧地握住了自己手里的缰绳。   她怜悯地看了眼隼摩尔:“一切都是你求仁得仁。”   说罢,她转身,强忍着那过分浓烈的血腥味带来的作呕感,立刻策马离开。   “求仁得仁?!”隼摩尔低低地咳着,每一次呼吸,他就会咳出不少血沫子来,破了一个大洞的肺部像个一个烂风箱,呼哧,呼哧地不断地将他的生命抽离。   他苍白着脸,银眸阴沉沉地看着那远去的女子背影,竭尽了全力吼了出来:“蠢货,你还不明白吗……咳咳……这是秋子非的阴谋……赫金人振兴的希望都被你的一己私心毁了……咳咳……。”   说罢,他颓然而狼狈地倒在地上,喘息着,不断地喘息着,任由痛苦在全身蔓延。   这时候,一道冰冷的阴影忽然覆盖在了他的头顶。   因为失血过多,隼摩尔的眼神有些迷蒙,只隐约地闻言一点淡冷的香气,那种香气,他在琴笙,不,在战鬼秋子非身上闻见过。   明明就是那样一个适合血腥与黑暗的男人,却偏偏钟爱一身白色,连战甲都是银白的,连身上都有那种让人闻着就清心寡欲的香气。   “把自己伪装成神的样子,你他娘的……还……还是……一个魔鬼……秋少将。”隼摩尔看不清楚站在自己头顶上的男人,却只恨恨地低咒了起来。   “你……咳咳……真是很卑鄙无耻啊,如果杀我的人是你们汉人,我的部族也会竭尽一切为我复仇,与汉人开战,杀个血流成河……可……咳咳……杀我的是我们赫金人……还是赫金王帐的人……哈……我……成了觊觎可汗之位,谋害亲兄弟的贼子……就没有人会为我复仇了罢……可谁他娘的都知道那个狗屎世子是个什么货色!”隼摩尔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咳血。   “那个懦弱又纨绔又暴躁好杀……的蠢货,连旭旭都不如……他坐在这可汗王位一日……咳咳……我赫金人就没有崛起的一日,你打的好算盘……咳咳咳……。”   隼摩尔不断地咳嗽着,像是要把自己的肺部都咳出来。   好一会,等着他缓了起,头顶一道凉薄低柔的声音响了起来:“隼摩尔,我记得你婢女为你生的长子已经九岁了罢。”   隼摩尔闻言,浑身一僵:“你……你想干什么……咳……不准碰他!”   那是他最后的希望。   那一刻,他忽然清晰地看见逆光之下,金色鹰身面具后,那一双泛出冰冷金属色泽的眸子里莫测晦暗的诡光。   他也听见那一道黑暗的影子意味深长地道:“不必担心,你喜欢复仇的戏码,本尊自会庇佑你的儿子,十年里好好地活着,也会继承你的遗志,待得十年后,再向赫金王帐复仇,本尊会让人原原本本地将王帐与你们兄弟的恩怨告诉他。”   隼摩尔呆愣住了片刻,随后他忽然疯狂地握住剑想要挣扎起身:“不……不!”   但是下一刻,一只穿着银色战靴的脚便忽然踏在他的胸口伤口处,慢慢地足尖用力,随后一点点地将他踩回了地面上,仿佛碾碎一只蝼蚁一般。   随后,他再次听到了那一把幽柔悦耳的淡笑声在他耳边响起,宛如噩梦:“不过十年后,你们赫金人间的胜负,鹿死谁手,你的儿子能不能活到最后,本尊不保证,本尊只能庇佑你们美丽的草原永远不得安宁,永陷战火。”   “咳咳……不……不……求你……放过……放过……咳咳……。”那一刻,隼摩尔忽然不能控制地想要求饶,但是在看清楚身上魔神面具下唇边残忍的笑意后,他忽然彻底的绝望了。   这个魔头,一切都是他的陷阱!   鹤蚌相争,渔翁得利。   谁是鹤,谁是蚌,谁又是渔翁?   他的野心,隼钦宁的野心,甚至旭旭的野心最后却成了毁了赫金未来的导火索么?   他和隼钦宁、旭旭、甚至苏千城和宫少宸……都以为自己是渔翁,但到头来……谁又做了谁的手中刀。   “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开始布局。”隼摩尔抱住身上的那只脚,失神地瞪大了眼,死死地看着自己头上的阴影。   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明明他的谋划如此缜密,逼得对方如丧家之犬,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成功了,不管是复仇,还是为自己登上汗位的筹谋。   “你将死的样子和你孪生哥哥真是一模一样,话很多。”银甲魔神微微翘起薄唇,凉薄地一笑:“至于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很重要么?”   秋子非微微倾了身子,金色的眸子阴翳地看着脚下的男人,指尖慢慢地擦拭过自己手上猩红的长剑:“从他将我从永冻川,或者说永冻原带回赫金的时候,或者说从你和宫少宸将手伸到天鹰沉眠的圣地,炸了山的时候就该知道,就该明白唤醒本少将的代价,你们未必承受得起,你们竟私自将只属于我的人的性命拿走,就都下去为他陪葬罢。”   “嗡——!”那长剑发出一声诡异的诤鸣,像是幽暗而诡冷嘲笑声。   隼摩尔失神地睁大了眼,目呲欲裂地瞪着他。   父亲用了将近十倍于这个可怕男人和他天鹰大营之人的代价,又陪上了自己的性命才封印了魔神,却因为自己和隼钦宁的愚蠢和自私……将对方再次唤醒么?   在这一刻,隼摩尔忽然忍不住想要歇斯底里的大笑。   “啊哈哈哈……哈哈……。”   不知是笑自己的愚蠢,还是笑对方的残酷。   “这,不过是个开始。”银甲魔神却忽然松开了踏在他胸口的脚,在一边的草地上轻擦了擦,像是踩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随后,另外一道纤细的人影却慢慢地出现在隼摩尔的视线里。   “小……唐?”隼摩尔瘫软在地上,失血过多,几乎让他眼前一片模糊,却还是在第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脸庞。   楚瑜面无表情地站在他的头顶上方,她此刻身上亦是一身暗紫色的劲装,长发束在头顶,露出一张冷若冰霜的俏丽容颜。   “你……咳咳……是来杀我的么?”他看见了她手里的那一把长剑,暗红色剑穗慢慢地晃动着,像是蘸满了血一般。   楚瑜垂眸冷冷地看着他:“苏千城已经在赎罪,你是第二个,宫少宸和宫少司,很快也会下去。”   隼摩尔却忽然抬手,竟似回光返照一般,死死握住了她的剑锋,一边咳血,一边低低地笑,银眸微眯:“咳咳……不错,我杀不了你,你杀了我也不错……刀剑入肉,都是和交欢一样的……哈哈哈……痛快啊!”   楚瑜握剑的手,梭然一顿,墨玉大眼里浮现出一种几乎不能忍耐的恶心情绪,眼眶发红。   这个男人,甚至连杀他,都让她恶心啊!   但是下一刻,忽有一只修长白润的玉骨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再慢慢地包裹住她握剑的手。   而她的身后也贴上了一具高大冰冷的身躯,银色的盔甲贴上了她的背后,隔着单薄的夏装也能感觉到那坚硬的甲片抵在她柔软的肌肤上轻轻摩擦,带来的冰冷的触感。   秋子非幽柔的声音贴着她的耳边响起,带着一种让人战栗的温柔与凉薄:“小鱼,你穿上本将军盔甲的样子,美得让人心惊。”   楚瑜脊背微颤,下意识地侧脸,便感觉脸被他另外一只戴着金属丝制成冰冷手套的手抚摸上了脸,粗粝的金属磨蹭过脸上娇嫩的肌肤的感觉有一种诡异的刺麻,下一刻,她眼前一花,便被他禁锢住下巴,深深地吻住。   她浑身一震,睁大了眼,而与此同时,她忽然感觉她的手被他握住梭然抬起,再以一个优美而狠戾的姿势划过半空。   “嗤——!”   鲜红的血色四溅,隼摩尔在那一霎,身首分离,银眸怒睁间,却是眼前之人亲密相拥的模样,死不瞑目。   而那银甲魔神冷冷地看着他轻蔑而笑,以吻封缄怀中娇人的泪。   ------题外话------   二更来啦,三爷这狠,嗯,没谁了,~隼摩尔童鞋死不瞑目。 ☆、第六十三章 无题   旭旭大公主无意侧身,蓦然看见那雾气间的一幕,整个人都僵住了,也不知自己是该脸红,还是该恐惧。   甜蜜到惊悚。   简直……   她还是忍不住红了脸,别开眼,只能庆幸这雾气尚且未曾散去,再远处的人看不清楚那一幕,只能隐约看见两道人影交叠,随后便是隼摩尔血光四溅,身首分离。   旭旭大公主闭了闭眼,虽然掩住了口鼻,但是那血腥的味道依然不断地流窜再鼻间。   虽然知道答应和那个可怕的男人合作这一日,就知道会有这一日,但是看见那张与隼钦宁相似的男人忽然没了性命,也算是经由了自己的手……   这种感觉,还是让旭旭大公主胃部有些不适,灰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惆怅。   她沉默着策马一路远去,随后抬首看天。   这一日,正午的阳光仿佛在满地的鲜血间都都失去了热度,变得苍白。   ……   甲子年,六月十七。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目光坚定而炽烈,从此以后,这赫金的一切就是她和弟弟的了。   ……   “公主殿下!”众人看着旭旭大公主过来,便恭敬地俯身,每一个部落主的眼里都是对她的敬服。   谁都知道,这位说不定将会成为几百前辽国萧太后那样的存在,垂帘听政是一定的了。   旭旭大公主微微颔首,态度却没太大的改变,只是挺直的脊背,却陡现傲然之气,一扫之前的安静温柔。   一名婢女上前恭敬地对着她行礼:“公主殿下,世子正在四处寻你。”   旭旭大公主看了眼那婢女泛红的眼眶,和她脸上的巴掌印,忍不主微微蹙眉:“世子他又乱发脾气了?”   那婢女伏在地上不敢说话,只是眼里的泪水忍不主滴落下来,   旭旭大公主叹了一声:“好了,我知道了,一会就过去。”   屏退了侍女,旭旭大公主将马鞭交给一边的亲卫,掀了帘子进了圆帐。   圆帐里,一股子浓郁的草药味夹杂着血腥味弥散在空气里。   一名巫医模样的中年人见着旭旭大公主进来,立刻和旁边打下手的侍女一同起身,恭谨地行礼:“公主殿下。”   旭旭大公主灰蓝色的眸子扫过床上削瘦的,全身包裹满纱布的人影:“他好些了么?”   那巫医闻言,摇摇头叹气:“北王殿下全身经脉都废了,虽然勉强渡过了性命之忧,但是从今往后大概是只能躺在床上了,连说话都不能。”   旭旭大公主却轻轻地松了一口气,摆摆手,示意他离开。   那巫医立刻带着侍女们撤了下去。   旭旭大公主走到那床边坐下,果然看见那人仰着头,静静地躺着,闭着眼分明依然在昏迷之中。   只是,全身的疼痛,让他即使昏迷,脸上的肌肉都不会不自觉地抽动。   她静静地看了他一会,抬手取了帕子,拧了水,一点点地替那削瘦苍白的男人擦拭脸庞,又取了剃刀,细细地一边替他剃胡渣,一边轻声道:“阿宁哥哥,隼摩尔死了,身首分离。”   床上的人毫无动静。   旭旭大公主也不以为意,只一边动作,一边温柔地道:“算计得最狠的人,死得最早,当初他以为你和珍珑夫人在永冻原上有什么特殊的交易,暗中从那个什么宫家少主那里弄来了那么多的黑火药,还有工匠,牺牲了那么多山里的牧民,硬是炸了雪山,想要将你们都埋在山里得时候,大概没有算计到最后,他会死在你前头,死在了他放出来的魔神手里。”   旭旭大公主笑了笑,将手上的剃刀在水里洗了洗,满意地看着隼钦宁削瘦苍白的面孔看起来似乎有了些精神:“就像你想要用小鱼算计我的性命,最终却没有想到最后还是落到了我的手里。”   她搁下手里的剃刀,温柔地凝视着昏迷的人:“和魔神做交易的我,死后大概会下地狱,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阿宁哥哥,我守住了对父亲的承诺,而魔神把你给了我,他允你不死,你根本不知道……。”   旭旭大公主慢慢地低头,轻轻地、微微颤抖着,低头吻上隼钦宁苍白的唇:“从小时候开始,我就决定要嫁给你做新娘,所以,就这样罢,不能说话,不能动,你再没有了野心,你我这样厮守一生多好,不是么?”   一滴泪珠,轻轻地滚落在隼钦宁的面孔上。   “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旭旭大公主灰蓝色的眸子里,闪过冰冷的温柔,美丽的面容上露出欢喜的笑容,纤细的手指温柔而小心地抚摸上男人千疮百孔的胸口皮肤。   “公主殿下,世子过来了。”门外的侍女忽然有些焦灼地开口。   旭旭大公主微红着脸起身,取了手镜,看了看自己的模样,见没有什么问题,方才起身离开。   只是她并不知道,在她离开之后,床榻上的男人慢慢地睁开了眸子。   男人一双金银异色的瞳子茫然地看着圆帐顶,慢慢地,他的眼角流淌下说不上是释然还是痛苦、自嘲的泪。   ……   楚坐在马上,扯着手里的缰绳,很想做直了身子不去靠着身后的人,但是她知道那不过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那一只戴着盔甲的玉骨手,虽然精致雪白,却也足够大,正牢牢地扶在自己的细腰上。   身后的男人从刚才起就一直很沉静,而她也还没有从刚才那一幕里完全回过神来。   此刻她的嘴里,却全都是他的味道。   熟悉而陌生。   楚瑜无意识地摸着自己的唇。   熟悉的是那薄唇的样子,唇舌间的香气,不熟悉的是里头血和火的气息,皆是粗粝味道,满是粗鲁和霸道。   死亡和吻,共存,实在让她心头发颤。   她知道的琴笙,一直都是温柔到霸道,不容拒绝的,她早有了解。   但是这种属于……金戈铁马糙汉子,属于秋子非式样的霸道,却是她不了解的。   毕竟,她所了解的白白,大部分时候还是一个没有过往沉重记忆的霸道……傻白甜。   以至于从刚才,她都有点……回不过神。   “在想什么?”身后之人忽然抬手按了下她柔软的腰肢。   楚瑜一顿,侧脸看了下身后,淡淡地道:“没什么,只是在想,其他赫金人就相信了我们的存在不过是幻觉?”   他们身后是上千骑将银色战甲盖在披风下的曜司武卫以及几十名潜伏进赫金人间放毒,做赫金士兵装扮的唐门子弟。   她这一次也并没有将所有曜司的精锐都带出来,金大姑姑亲自上京坐镇,自家主上失踪这样的大事,金字辈们自然全部出动,各自镇守全国各地,日曜等原本就负责海外之事的,更是不能动。   这些年曜司武卫也有所补充扩招,已达上万人的规模,还不算海上势力。   但是金大姑姑给派出的都是正儿八经兽营出身的上千曜司精锐,这已经是极为可怕的战斗力,毕竟当年的天鹰大营中,也只是军官才是兽营出身的曜司武卫。   所以才能在那么快的速度里,绞杀了隼摩尔身边的上万精锐和亲信,让隼摩尔连逃离的机会都没有,最后只留下一大批各部族不那么齐心的杂牌军。   但是就算是杂牌军,难道……会把“复活的魔神之鞭的兵团”当成是幻像?   “所以才让唐门的人弄出那些烟雾来。”他淡淡地道。   “至于幻像,旭旭大公主大概会将隼摩尔部落的死伤说成是……隼摩尔陷害了隼钦宁,身为巫王的隼钦宁唤醒了‘魔神之鞭’为他复仇的代价之类的故事罢。”   身后的银甲少将顿了顿,轻笑了起来:“至于信不信,他们大概会愿意相信的。”   楚瑜闻言,有些怔然,随后轻叹了一声,是的,信不信,不过是在人罢。   信比不信好。   谁愿意相信那个带给草原人噩梦的魔神之鞭会带着他的兵团再次从永冻原里抖落霜雪,跨过过黄泉,提着死亡之剑再临人间?   不要说赫金人不愿意,大概连中原朝廷里的许多人,也不会愿意相信罢?   譬如南国公和太后……   两人一路无话,领着武卫在常家军的人马接应下,于一处常家军的马场附近歇了下来。   常圣黛瞥见那一抹袍子下的银甲流光,原本是真的很激动,想要上攀谈,毕竟当年的秋少将名震军中,西狄人蔑称他是残忍的战鬼。   可于汉军人而言,却是名扬天下的战神。   只是,不知为什么,看着他们之间有些气氛,她迟疑了片刻,还是轻叹了一声,乖觉地没有上前。   ……   帐篷里,已经盛上了热水。   水曜端着个盆子和香胰子准备进帐篷,却被人唤住了。   “小水儿!”   水曜浑身一僵,转脸看去,却见霍二娘正看着他微笑。   那一瞬间,他手腕颤了下,但却还是没有向她那边奔过去,而是转过身继续向自家主上在帐篷里而去。   但是下一刻,楚瑜却忽然出现在他面前,一抬手就拿住了他手里的东西,淡淡地道:“我来。”   水曜迟疑了片刻,还是干脆地卖了自家主上,把东西往楚瑜手里一搁就奔了霍二娘那里去。   楚瑜则端了东西往帐篷里去。   坐在帐子里擦剑的高挑身影,依然战甲在身,面具未取,他见她进得门来,微微挑起修长的剑眉:“怎么是你?”   “不可以是我么?”楚瑜看着他,穿着战甲戴着面具的男人陌生得让她有些……说不上来什么异样的感觉。   楚瑜转过身,将手里的盆子搁下。   下一刻,她便感觉一只长臂掠过她的脸颊,按在了墙壁上,身后的高大身影,将她禁锢在他和墙壁之间,垂眸莫测地看着她,淡淡地道:“楚瑜,别用这种表情对着我。”   ------题外话------   脑子里有很污的画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旭旭大公主摸摸隼钦宁袍子里某处,满意地点头,表示还好三爷没把某处也给缝了起来,还能用……,本公主愉快地宣布从此以后,你就我可爱的玩具娃娃了,反正本公主没打算嫁人。   隼钦宁:……。   小鱼:→_→……这个好,也算是觊觎老子男人的报应了。   (话说这个是不是完结之后,可以写个番外,哈哈。)   看到大家总结三爷的外号,那是因为三爷不同人生阶段所以才那一堆外号,话说你们喜欢他哪个阶段呢?其实我挺喜欢秋子非。 ☆、第六十四章 心有千千结   空气里有一瞬间安静。   此时,帐篷外正传来水曜和霍二娘闹腾的声音,就显得热闹得有些刺耳。   “小水儿妖精,可想你姘头我了没有?”   “夭寿,你这坏女人,手往哪里摸!”   “哎哎,小妖精,哈哈……。”   ……   姘头?   二娘这中原话,看起来还是没有进步多少啊。   楚瑜沉默了一会,随后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抬手搁在了男人盔甲的襟口:“你在说什么呢,三爷,我替你更衣。”   但是下一刻,他却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忽然低头下来,向她唇上问吻去。   楚瑜僵了僵,却下意识地将脸偏开,随后即刻便察觉不对,再回过头来,她对上他幽沉的眸子,轻声道:“我只是……。”   她顿了顿,微笑:“只是觉得你身上的盔甲太硬了,顶着我不舒服,要不换下来?”   琴笙看着怀里的人,忽然淡淡地问:“怎么,讨厌我这个样子?”   楚瑜有些怔然地抬头,看着依然戴着面具的男人,背着光,她看不清楚他的脸:“什么?”   琴笙直起了身子,淡淡地道:“小鱼,你出去罢,让水曜进来。”   楚瑜一愣,笑了笑:“好。”   随后,她搁下脸盆,转身向门外而去。   关上门的那一刻,她却忽然忍不住靠在门边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下一刻,门内忽然传来一种极为刺耳剑鸣声,随后帐篷里传来不知什么东西的破碎声。   “砰!砰!”   她下意识地转身:“琴笙……。”   可是听到里面盔甲碰撞出的金属声,楚瑜伸出去拉门的手顿了顿,还是靠在门上轻声道:“你怎么了?”   片刻之后,房内传来男人幽柔淡然的声音:“水曜呢?”   楚瑜沉默了一会:“嗯,我这就去唤他。”   随后,她捏了捏拳头,转身离开。   只是走了好一会,她都没有看见水曜的人影,便随手拦了几个武卫:“你们水曜星君呢?”   “小夫人。”那几个武卫给她行礼之后,齐齐往不远处的小帐篷里看去,露出个诡异的笑来。   楚瑜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向那小帐篷,见着大白天的,那帐篷在那里——“嘎吱,嘎吱”地晃动着。   她忍不住扶额:“谁去把他给我弄出来,你们爷唤他呢?”   这两个,真是*,从来不顾忌世俗眼光啊。   但是他们要顾忌什么世俗眼光,也就不是霍二娘和水曜了。   几个武卫瞬间面面相觑,随后干笑一声。   打扰星君好事儿,这可怎么好呢?   但是,主上比较重要。   不过也不必他们发愁。   那小帐篷忽然被人“噌”地一声踢开了帐子门,随后水曜就铁青着一张妖艳的俊脸,一边合拢衣襟一边往外走,眼眶红红泪汪汪的样子咒骂:“嫌我瘦了,膈手了,就去找那胖的去,别来找人家!”   随后,帐篷里,霍二娘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地也冲了出来,一边追着水曜,一边笑吟吟地哄道:“哎呀,我也就那么一说,小水儿虽然瘦了,但是该大的地方可不一点没小,够让我*的了!”   水曜一出来,就看见楚瑜几个正盯着他的方向,他瞬间脸上一僵,待眼角余光发现他们的目光越过他落向身后的霍二娘,他下意识地转身看去。   却见霍二娘披头散发也就罢了,还只披了一件宽松的外套,胸口裹着他方才没有全解开的松垮的抹胸,那一对他最喜欢的丰腴雪白大白桃子露了大半在外头,性感诱人得让人移不开眼光。   看见的武卫们都忍不住红了眼。   他立刻尖叫了起来,一边扑过去抱住霍二娘,一边恶狠狠地回头瞪向楚瑜一行人:“啊啊啊——不准看,你们都不准看!”   霍二娘仰头看着扑回来抱着自己一脸嫉妒的水曜,一边笑得风流娇媚,花枝乱颤:“哎哟,小水儿,乖乖小心肝,不着急,我就给你看啊。”   水曜见着怀里的女人那一幅媚态横生的样子,气得仰倒,干脆就打横抱起她再转回了帐篷里:“你这不要脸的女人!”   “是是是,不要脸,就要小心肝的大宝贝就够了。”霍二娘被抱着,还不忘媚笑着伸手在水曜身上乱摸。   “再摸,再摸咬你!”   “来来来,小乖乖,来咬”   ……   “……。”   楚瑜一行人很快就听到那帐篷里发出一阵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随后一片静默。   “真是……下流外带厚脸皮无敌的一对活宝。”楚瑜忍不住抚额。   “……。”武卫们齐齐深以为然地点头。   楚瑜看着那帐篷里,想想刚才进去的那一对野鸳鸯,又想起那日遇到隼摩尔的追杀,二娘带着三娘领着武卫们一副举重若轻与她诀别的模样,不由叹了一口气:“算了,随他们去罢,去把你们土曜星君唤来。”   火曜正收拾东西,准备先走一趟律方,还是让土曜来过好了。   不一会,土曜便过来了,楚瑜简单地对他交代了几句,他便点点头,准备进主帐去。   只是,看着楚瑜神色平静的模样,他转身前,总是笑吟吟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耐人寻味的表情来,忽然道:“小夫人,应该知道您对三爷的意义罢?”   楚瑜一愣,看着土曜两眼弯弯,对着她挥挥手,转身进了圆帐,随后她抿了抿唇,转身看向远处。   这头土曜进了房间,便看见房间里好几个陶瓷罐子碎裂了,却不像是被人砸的,倒像是被什么震裂的。   待得他看见那一道身着银甲的冷沉身影手里被他指尖捏得有些变形的猩红宝剑时,便忽然明白了,他摇摇头,叹了一声:“我的爷,您没事儿折磨吞噬大人做什么?”   说着,土曜赶紧上前,把吞噬从他手里给抢了下来。   吞噬一脱离银甲魔神的手,便弹回原来的模样,发出一身刺耳的“嗡”鸣声,笼在上面的猩红气息也弹了弹。   不知为什么,土曜居然觉得自己从哪剑鸣声里听出了……十分委屈。   他摇摇头,忍住笑意,赶紧小心翼翼地将吞噬给置回剑鞘里。   吞噬是魔剑,似有灵,从百余年前当初原主的天极真武大帝百里青到如今自家的主上,都是心性非常之人才能掌控,若非剑主握之,很容易被它身上的血腥暴戾之气影响神智,让人忍不住大开杀戒。   所以,曜司众人都尊它一声大人。   不过很明显,刚才吞噬大人受了“委屈”,这会子也没有什么心情来影响他,躺会了自己的剑鞘里忧伤地“低泣”去了,一直在发出微微震动之音。   土曜收好吞噬,虽然发现发现自己心情没有什么变化,便松了一口气。   毕竟之前有过好些次自己人被吞噬影响出了事先例。   他看向自家主子,见对方连脸上的金色鹰身面具都没有取下,便忍不住叹息:“您这是怎么了,爷,属下来伺候您更衣。”   见琴笙淡漠地坐着,却也没有阻止,土曜迟疑了片刻,抬手要替他解下面具,只是才抬手就被人握住了手腕。   “这身战甲是奉武堂里的?”琴笙淡淡地开了口。   “是,您这身战甲是属下专门处理过的,小夫人的主意,用了特殊的金属线将一些关节连接处折叠,方便她穿上,但是不需要的时候,割断了那些金属线,就能恢复原状。”土曜道。   却不想,银甲魔神忽然幽幽地问:“本少将这副模样很难看?”   土曜闻言,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嗯?”   什……么?!   他想,他一定是听错了,三爷居然会问这种近乎自怨自艾的问题?!   而且,这种捏住自己手腕拉近他,逼得他几乎半贴到三爷甲胄身上的姿势,实在是让他觉得自己看起来很像……小倌。   土曜脸有点绿。   但是下一刻,面前的银甲魔神忽然梭地站了起来,自嘲似地轻嗤了一声:“只怕不是这身甲胄的问题。”   土曜微微挑眉,有些不明白:“主上?”   琴笙忽然松开了土曜的手,吩咐:“去,准备一下马匹。”   土曜更是不明所以:“是。”   但,他还是恭敬地应声而去。   ……*……*……   六月碧绿的草场一片绿茵,各色野花恣意自由而旺盛地生长,夕阳下,清风徐徐。   她索性向远处而去,立在那栅栏处,轻轻嗅闻着空气里的芬芳。   那些草木野花香似吹得那些血腥都散了去,有蝴蝶翩跹而舞,让她忽然生出一种奇异的错觉,仿佛从来没有那么多杀戮血腥和死亡,她与所爱的人不过是同来这里游玩罢了。   “在想什么?”霍三娘懒洋洋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楚瑜抬手拨了下头发,轻笑了笑:“没什么。”   “你和三爷,吵架了么?”霍三娘撑着栏杆,轻轻跃起坐在栏杆上。   楚瑜顿了顿,看着远方,轻叹了一声:“我和他没有吵架,只是,我心里有些……不得劲,怎么你们都看出来了?”   “土曜那家伙本来就是女人心的家伙,他家主子半个铜钱不对,他像个宫里的太监一样,第一个发现自家主子不对劲。”霍三娘不知哪里摘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一晃一晃的。   她又拿了另外一根来敲楚瑜的脑门:“至于你,我的大小姐,你那一身冷冰冰的别扭样子,还用别人说么,平日你家那只娇贵得要死的猫儿一翘尾巴,你就扑上去伺候,典型的猫奴,但是这会子,你看他一眼都嫌弃,还怕别人不知道你不得劲么?”   楚瑜闻言,忍不住失笑,抬手抢了霍三娘手里的狗尾草,也叼在嘴里:“别胡说,哪里有看他就嫌呢,我只是……。”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只是看见秋子非,就会想起……。”   霍三娘见她没有说完,便干脆接了她的话:“想起金曜?”   “嗯。”楚瑜静默了一会,微微地颔首,眯起眸子看向远处那血红的夕阳:“到现在,我都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受,也许,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我是琴笙的软肋,若我没有在他身边,是不是……。”   “是不是金曜就不会死?”霍三娘看着她,忽然幽幽地一笑:“当年,我和二姐也想过,若是当初我们没有去寻找哥哥和母亲,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死。”   “然后呢?”楚瑜问。   霍三娘从栏杆上跳了下来,和她一起趴在栏杆上,轻叹了一声:“然后,你看见了,我和三娘放浪形骸地混迹江湖,有今天,没有明天,醉生梦死,可是那又怎样?”   她仰起瓷白的娃娃脸,看向天空:“母亲死了,哥哥死在了我们的手上,可是我知道,他和母亲都是爱我们的,哪怕我们活得那么不像样子,为世人所厌弃,可是我们依然活着,死了,就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楚瑜看着她,有些怔然,这是一向潇洒的霍三娘第一次在人前承认她活得不容易,还语气里的心酸让她忽然心中微震。   “如果我们死了,二娘就遇不到小水曜,我也遇不到火曜了,虽然那个家伙真是很让人恼火……。”霍三娘转回脸,看向楚瑜,笑了笑,碧绿的大眼被夕阳染得深邃幽微。   “可是我,还是喜欢他。”   楚瑜愣了,这也是三娘第一次这样真心实意地承认喜欢着火曜。   “如果不是遇见你,小鱼,我这一辈子,大概都不一定会知道真心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霍三娘托着腮,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腕,淡淡地笑了笑。   “所以,这大概就是中原人说的缘分,每个人在我们漫长的人生里,总会有一些人,相遇和分开,遇见的时候是缘起,分开的时候是缘尽了,如果会遗憾未曾在过去的时光珍惜缘尽的人,那就好好地享受缘分未尽的时候在一起的人,不被过去所牵绊。”   她顿了顿,随手摘了身边的一只漂亮的蒲公英茸球轻轻地一吹:“毕竟,人是如此脆弱,谁知道我们是不是会走散在下一程,再变成不可以挽回的遗憾?”   楚瑜怔怔然地看着那细细茸白一片的雪白小伞随着风儿一路向天空飞去,像谁从此乘风别过不回头。   细碎的发丝有些迷蒙了眼,不知为何,她忽然有些想要流泪的冲动。   “哒哒哒——!”   “咦,这个时候三爷去那里?”   霍三娘一脸不解地看着不远处策马而去的数十骑。   ------题外话------   介个是一更,妹纸们~还会有二更求月票票哟~国庆七天假,我已经上班两天鸟,有谁比我勤奋,比我苦逼?   恩,还有秋子非童鞋被嫌弃了,苦逼一下。( ) ☆、第六十五章 恨我吗 二更   楚瑜一愣,看着琴笙离开,微微蹙眉。   这时候,一名武卫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土曜星君让属下来通知小夫人一声,爷去劲风城了。”   楚瑜闻言,整个人都震住了,劲风城三个字让她心中滋味有些难以言喻,忍不住喃喃自语:“他……去那里做什么。”   那是金曜……牺牲的地方。   霍三娘看着她,叹气儿:“我的姑奶奶,大小姐,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楚瑜闻言,却没有动,只微微握紧了栏杆,却有些不想动:“他去那边应该是有事,我……。”   霍三娘看着楚瑜的表情,心中忽然一动,转身看向那武卫:“你们先下去罢。”   那武卫离开之后,她看向楚瑜,碧绿的大眼微微眯起:“小鱼,金曜走之前是不是对你……说过一些什么?”   楚瑜一僵,抿了唇,竟忽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霍三娘这种风月老手,一看着她那脸颊一阵红一阵白模样,哪里还有不知道答案的。   她暗自叹了一口气,抬手抓住楚瑜的手:“你心里不得劲,只怕不光是开始怀疑你的存在,影响了金曜命运,只怕还有这一层原因罢?”   楚瑜沉默着,苦笑了一下,却不知要怎么回答:“三娘……这件事,我不知该如何与琴笙说,可是我又不想瞒着他。”   按理说,与金曜最亲近的人是琴笙,他甚至说过他的命和人都属于琴笙,她甚至以为他心里的那个人是琴笙……   直到最后,她却才读懂了他的心不由己。   但这一切,她要怎么和琴笙说?   “我也猜不透琴笙若是知道此事,会怎么想……我不想坏了金曜在他心里的样子。”楚瑜轻叹了一声。   “你以为,我都能看出来的,三爷看不出来?”霍三娘摇摇头,失笑,“你家那娇贵的波斯猫,从来都只把小鱼你放在心头眼里,你一颦一笑,都牵着他全身,你又不是不知道。”   楚瑜一呆:“呃……。”   她怎么能忘了他是那样细腻敏感的一个人?   “可是他去劲风城干什么?”楚瑜愈发地猜不透。   “真想知道,就追去看看啊,在这里发呆做什么。”霍三娘拉了她一把,向马厩而去。   楚瑜脚上却仍旧有些迟疑,劲风城毕竟是……承载了太多沉重回忆的地方。   霍三娘却挑眉:“怎么,你之前那杀伐果决的样子都去哪里了,?”   楚瑜一咬牙,颔首:“好。”   ……   不多时,几骑又再次策马而去。   ……   等待楚瑜赶到劲风城的时候,天已经全部黑了下来,远远就看见门口提灯准备关城门的士兵穿着常家军熟悉的黑色军服,她才想求来,这劲风城后来已经被常圣黛派兵前去清洗了一番,如今已经归了常家军的地盘。   她进城门时,有了常圣黛给出的令牌,自然一路畅通无阻。   只是,有时候挡道儿的,未必是人,而是自己的心。   月色皎皎下,远远地看去,那客栈那破掉青色的墙砖依然并没有完全修好,半间小楼还是坍塌残败的模样。   楚瑜拉着马缰,眼前有些恍惚,忽然觉得心头沉甸甸的。   但她还是策马走了过去。   街道边上早已被曜司武卫暗中控制,见她过来,看清楚来人之后,便自然让开道来。   楚瑜才走近,就看见一架轮椅被火曜推了出来,轮椅上坐着她熟悉的人影。   她对上那双细长的眼睛时,怔愣了片刻:“秦……不忘。”   “小夫人。”秦不忘看着有些激动的楚瑜,也微微一笑:“您回来了。”   楚瑜翻身下马,看着曾经的生死患难之交,忽然眼眶有些发红,好一会,才轻声道:“是,我回来了,你还好吗?”   有些人还在,有些人却永远不在了,再临此地,她的心境却依然起伏不定。   秦不忘看着她,露出一个温暖的笑来:“我还好,萨娘和孩子都好。”   楚瑜看着他,闭了闭眼,将眼泪眨了回去,深呼吸了一口气:“那就好。”   秦不忘看着楚瑜,轻叹了一声:“您是来寻三爷的么?”   楚瑜点点头:“是……三爷他人呢?”   “金曜的身子找到了,三爷……亲自替他入的殓,您晚了一步,他将金曜送。”秦不忘看着她,轻声道。   他比所有人都先回到劲风城,就是为了寻找金曜。   楚瑜闻言,目光落在火曜的手上,果然见他还戴着手套,手里捧着一只精致华丽的紫檀木盒子。   她认得那盒子,琴笙在里面装着他的绣针。   他若是替金曜收殓,可是意味着……   “是,就是你想的那样。”火曜忽然开口,清冷俊秀的面容上一片深沉:“兄弟们都穿着战甲去送了首领,小夫人若是还想送首领一程,现在还来得及。”   说罢,他指了一个方向。   楚瑜转脸看去,随后咬牙唇,颔首:“好。”   随后,她看向身后的霍三娘:“你留下吧,我去去就回。”   说罢,她也不等霍三娘回答,就策马扬鞭而去。   霍三娘看着楚瑜的背影和几个曜司武卫一起消失在街道远方,转过脸看向火曜。   两人对视着,随后沉默着。   还是秦不忘忽然微笑道:“火曜,我有些事,你不必跟过来。”   说罢,他转动自己的轮椅转身离开。   只剩下霍三娘和火曜两人互看着,却不知要说什么。   霍三娘看着他,平静地道:“我去个茅厕。”   说罢,便打算转身就走,却不想忽然被人一把拉住手腕,狠狠地向后一扯。   霍三娘便感觉自己一下子就落进一个宽厚的怀抱,被人几乎像是用尽气力抱住一般。   男人微微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一字一顿地响起:“对不起。”   霍三娘愣住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对自己道歉。   ……*……*……   马儿飞驰了不久,楚瑜远远地看着城外不远处有灯笼的亮光,便立刻策马上前。   “什么人?”对方远远地喝问。   楚瑜身边立刻有武卫打起曜司特有的信号。   “小夫人?”土曜远远地提着一盏灯过来,看清楚来人之后,简直激动得不行,他也是一身战甲未卸。   “你可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土曜冲上来,一把扯住楚瑜的缰绳就往前走。   楚瑜一愣,她还真是没有见过这个腹黑的家伙这副感激涕零的样子过。   但是稍微离得近了些,她就能看清楚土曜的样子有些狼狈。   “这是,怎么了?”她挑眉,倒是没有拒绝他牵着自己的缰绳。   土曜领着楚瑜到了一处山坡附近,叹了一口气:“我跟小夫人说,您得有点心理准备。”   楚瑜四处张望了下,没有看见琴笙,没好气地拿鞭子敲了他手背一记:“别卖关子。”   土曜一脸要出大事的样子苦笑:“首领的墓已经立起来了,三爷……抱了一坛子梨花白坐在那边,谁都不让过去。”   “他……也许只是拿来祭祀故人?”听到金曜的墓地已经修好,楚瑜沉默了一会,忽然问。   “可……我看着他倒了两碗。”土曜再叹气,他可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   楚瑜闻言一惊,随后忽然想起当年还是白白的琴笙吃了酒酿丸子,那样子……   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唇,随后也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行了,我去寻他。”楚瑜立刻转身向山坡后而去。   土曜一脸送别死士的赞美小眼神,对着她挥手:“要是有问题,千万要喊啊,勇士!”   楚瑜哭笑不得:“你这家伙,还真是……。”   但是不可否认,土曜这么一折腾,心底的阴翳压抑和不安仿佛散了些。   楚瑜沉默着,向前而去,翻过了小山坡,果然就看见了一处在山坡下的古朴清雅的新墓,墓地附近挂着灵幡,还有纸钱,在空中散落。   她远远地看着那墓碑,恍惚地站了片刻,像是看见了谁从此,尘归尘,土归土。   ……   许久之后,她的目光落在一边静静矗立着的修长高大身影上,银色的月光落在他银色的铠甲上,晕开一种不太真实的迷离的光,让他看起来像是个幻觉。   楚瑜忽然看见他手里提着那一坛子酒,瞬间一个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立刻打起精神,慢慢地小心地走了过去。   楚瑜刚要试探着开口,却忽然听得高大的人影忽然先开了口:“小鱼。”   楚瑜一惊,随后走了过去,若无其事地道:“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你的脚步、你的味道,这世上有谁比我熟悉?”琴笙背对着她淡淡地道。   楚瑜闻言,心疼微微一暖,又微微一疼,见他声音仿佛没有什么异常的样子,又见墓前的草地上有些潮湿,像是酒浇过的样子,心中稍微放了一点担忧下来,便慢慢地走了过去:“琴笙,把酒给我好么?”   琴笙不可置否的样子。   楚瑜慢慢地伸手摸上他手里的酒坛子,但是下一刻,他忽然松了手。   “砰!”那酒坛子忽然落在地上碎裂开来。   她梭然蹙眉:“琴笙!”   但是下一刻,面前的人忽然转过身来,将她狠狠地抱在了怀里,把脸埋进她的颈项里,幽幽地开口:“恨我吗?算尽了一切,算不到壹走在我前面?”   楚瑜怔然,她知道,壹是金曜在兽营里的名字。   他冰凉的金属面具,蹭在她的脸侧,冷硬到苍凉,而她,从来没有听过他这般平静到脆弱的声音,像是害怕她会消失一般,将她搂得那么紧,那么紧。   还有,他呼吸间散发出梨花白炽烈的酒香。   是谁,喝醉了。   ☆、第六十六章 梨花白 一更   “琴……笙。”楚瑜僵住,一时间也不知是被他唇间的梨花白酒气熏到,又或者是被他的话给震了下。   好半晌……   她想要抬手抱住他,却又无意间透过他的肩头看到了那青石墓碑,古朴干净而大气,形状像一把剑的剑柄,带着一种桀骜人的全然是金曜的风格。   她忽然有一种莫名的,金曜在看着他们的感觉……那种感觉实在是……   “壹那白痴……以前居然还说过要娶我,保护我一辈子,你说他小时候蠢得男女都不分,怎么保护人,现在果然还是先走了一步……。”男人忽然嗤笑了一声。   楚瑜一愣,就那么一迟疑,她忽然感觉身上的男人先是一松,随即变得沉重非常,一下子就整个人像向她压了下来。   楚瑜一惊,再抬手扶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   身上男人百多斤加上一身几十斤的盔甲全都——呼啦一下压得她踉跄了一步。   加上,他的嘴唇无意蹭过她的脖颈,潮润的唇印在了细腻敏感的肌肤上,楚瑜一个激灵,就怕他忽然张嘴咬自己一口,身子一软没站住,直接被身上的男人“砰”地一声压在了地上。   “唔——!”她闻着梨花白醇厚的酒香,也不知是要抚摸下自己被压痛的胸,还是先揉揉跌得生疼的屁股,最后她忍不住抚额狠狠地低咒。   “该死,该死,谁让你喝酒的!”   她试图推了下身上的男人,可是对方完全不配合,一阵盔甲金属磨蹭撞击的声音之后,结果是她完全被压成了墙壁下的……蚂蚁。   “三爷?”   “琴笙?!”   “笙儿?!”   “……。”   这位爷喝酒了,就成了醉猫!还是一只死沉的醉猫儿!   楚瑜推了几下,喘着气儿,勉强爬出来:“真是,不会喝还要喝!”   但是才爬了一半,就被抱住了大腿。   她一低头,就看见腿上多出来的巨型“挂件”抱着她不撒手,声音低柔里带着一股子幽怨的恨意般:“不……走……嗝。”   楚瑜:“……。”   这,如此……幽怨,完全是醉大发了,才会这样说话啊。   楚瑜无言了好一会,发现自己根本干不过扒拉在她大腿上的酒仙儿,喝醉的男人本来就死沉,他还一身盔甲,连想要点住他的穴道,她都点不了。   她一咬牙,豁出去:“土矅!!”   这么一吼,瞬间惊飞了两只夜鸟儿。   片刻之后,土矅立刻领着好几个武卫冲了过来。   只是他一看楚瑜和自家主上那姿势,瞬间脸色变得有些诡谲,他抬手就挥退了三个武卫,只剩下两个跟着他一起过来。   爷这般有失“英武”的样子,可不能被其他人看到,否则他底下人有性命之忧。   “唉,您真是太英勇了!”土曜笑眯眯地凑过来道。   楚瑜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别说风凉话,你这个家伙,快点把你家主子扛下去!”   “以前在军中见过两次喝酒的样子,那叫一个可怕,这次我还以为爷有了您会……大杀四方,天地房和小夫人你……呃……随风起舞呢。”土曜一边过来扛人,一边啧啧两声,一脸遗憾的样子,只是最后一句话硬是在楚瑜的眼神下改了词儿。   楚瑜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冷眼睨着他:“等你家爷醒了,你也有勇气在他面前这么贫,我就敬你是条汉子。”   土矅闻言,脸色绿了下,随后讨好地笑眯眯地比了个兰花指:“不,咱家早去了那孽根,净身成仙了,伺候爷呢。”   一边忙活的两名武卫顿时一副胃部不适的样子。   楚瑜瞅着他那谄媚的笑成那样子,果然很有宫中内监的样子,翻个白眼:“行了,赶紧把人拔下来,抬回去醒酒,我不告状!”   曜司里选拔的七曜感情是看谁最不正常谁当头么?   土矅笑眯眯道了声谢,随后站了起来,抱住琴笙的腰肢,指挥其他人抱住琴笙的腿,威风八面地尖着嗓子道:“得令,来啊,小的们,加把劲,赶紧把大王从小夫人腿上拔下来,听本头领的号令——哟呵——拔勒!”   楚瑜浑身抖了抖,简直不知是该哭,还是该拿琴笙的吞噬下来狠狠地砸土矅的脑瓜。   这货还来劲了。   什么大王和小夫人、小的们。   听着跟前辈子《西游记》里作妖的妖怪似的。   “嘿哟,嘿哟,拔萝卜勒,一个萝卜一个坑!”土矅拔了一阵,低低地喊上了号子。   楚瑜抖了抖,也不知是自己抖腿抖的,还是被他那号子喊得抖的。   这他娘还唱上了。   她无语问苍天,果然仆人随主子,爱作妖的养的底下哪里能不作妖?   只是腿上的“巨型腿部挂件”,似乎察觉了有人要将他拔下来,便忽然收紧了气力,浑身瞬间迸发出一股子暴戾的杀气,抬手就到处去摸剑。   “剑……来……。”   “慢点,慢点!”楚瑜一惊,赶紧招呼土曜几个。   土曜几个也察觉不对,吓得差点松手。   他眼珠子一转,赶紧硬着头低低喊:“爷啊,您可不能再抱着小夫人的腿了,你再抱着她腿,她裤子就要掉下来了,让人看着腿了!”   此言一出,楚瑜瞬即感觉腿上——轻松了!   男人只犹豫了片刻,就松开了她的腿。   楚瑜才松了一口气,就看着土曜几个差点因为琴笙的松手摔个狗吃屎,还好他们腿上功夫厉害,才勉强站住了。   琴笙被土曜死死抱住,挣扎了几下,也不知呢喃了几句什么,竟没了声息。   楚瑜看着土矅几个满头大汗的样子,她不动声色地提了裤子,同时道:“行了,赶紧把人抱走。”   “小的得令!”土矅笑眯眯地道,招呼着两个武卫赶紧跟着自己一起扛着人走。   那颠儿颠的模样,还真是……像足洞府里的小妖扛着大妖走。   楚瑜叹了一声气儿:“带他去醒醒酒,我想你既接替了金曜,身边应该有相应的药。”   土矅只笑嘻嘻地道:“那是,我好容易上了位,自然要比前任做的好。”   楚瑜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轻道:“我会替你给他上一束香的,把这话告诉他的。”   土矅忽然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好一会,才很慢很慢地嗤笑了一声:“那就顺便告诉他,我不屑接金曜这个名位罢。”   楚瑜一愣,看着他头也不回地带着人抱着琴笙离开,忽然目光落在黑丝绒一般的天幕上。   旧的星辰陨落,新的星辰诞生。   只是,依然有人不可以被替代。   所以,留下空置的星辰之位么?   她转过身,看向那墓碑,随后走到了它的面前,慢慢地蹲了下来,指尖轻轻地抚摸过上面的名字。   看了眼前方的墓碑,却忽叹了一声:“你把家主子啊……醉成这样,你也不会再爬起来抱住他了罢?”   她闭了眼,低低地笑了:“你的主上和兄弟们,都很有意思,每个人都戴着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或者牺牲早已在你们的潜意识里是必定会到来的一天的潜意识作祟,可明明那么悲伤……还要笑。”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眼泪眨了回去,抬手取了一把香,小心地在烛火前点燃:“我说,你的主上,在我来之前跟你说了什么呢,说起来,你们之间有很多秘密是我不知道的样子?”   楚瑜轻轻地抖了抖香灰,将香在坟前的香炉上仔细地插好。   “不过,三爷,他值得你效忠,值得你信仰,天鹰的仇和你的仇都报了一大半,作为军人,他没有对不起这天下和家国,还有你们的牺牲,也许百年都无人再能南下侵袭中原。”   随后,她抬头,抬手静静地描摹过墓碑上的金曜二字:“你走吧,这一次,我送你,别回头,下辈子……别遇见我了。”   说着,她随手摸了一片草叶子,靠在墓碑边,搁在唇边轻轻地吹起那悠远的江南小调。   幽远的曲声,慢慢地飘扬在夜晚的原野上,如泣如诉,却又平和沉静。   “从此别后,无回头。”   夜凉如水,空中稀薄的云缓缓地流动着,流萤飞舞。   不知,过了多久,香燃尽了。   楚瑜放下那一片草叶,转身低头看着那墓碑上,指尖再次温柔地抚过那上面的字:“剩下事情,我们会完成。”   ……   片刻之后,楚瑜忽然听得身后不远处一阵金属摩擦的声音,随后又是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响起,还有土曜的惊呼:“主上,你去哪里!”   楚瑜一惊,立刻起身看去,果然见不远处一骑上有银甲将军策马飞奔而去。   “该死!”她叹了一口气,转身再看了眼金曜的墓,端端正正地单膝跪下行了个礼,随后转身就朝山坡那一端飞奔而去。   楚瑜转身那一刻,有幽凉的夜风吹过,轻轻吹动那墓前的宝剑剑穗,像是谁的叹息。   ……   “叫你们看只醉猫都看不住,吃干饭的么!”   她一看人跑了,土曜一群人正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去抓马儿,她实在忍不住骂了一声,抢了一匹过来,翻身而上,抬起鞭子敲了土曜脑门一记,随后策马追去。   “三爷……心里不得劲了么?”土曜看着楚瑜的背影,忍不住拍了拍脑门,叹气。   这条鱼啊,真是越来越霸气了。   ……   且说这头,楚瑜策马追了好一会,夜风直掠过脸颊,远远地便看见了前面银光一闪,那马上的人竟直接坠下马儿来。   她梭然一惊,直接追了过去:“笙儿!”   奔到跟前,她翻身下马,便见着如因绿草间,有银甲将军,长手长脚地四肢摊开,躺在那里。   她奔过去后,俯下身去扶他,蹙眉:“你没事吧,琴笙。”   却不想原本闭着眼的人,忽然一抬手将她一把扯下来,翻个身压在身下,忽然幽沉底开口:“秋子非,不可以么?”   ------题外话------   笑眯眯,今晚会有二更哟,如果到了500票儿~就有万更,么么哒。   醉猫猫其实很萌。 ☆、第六十七章 归人间 万更下   远处,土曜抬手就拦住了跟过去的人马,他轻笑了一声,摇摇头,一道撤得远远的。 ..   ……   “漏算了宫少宸那条狗对你执念,身负重伤都要追寻你的秋子非,会让你不舒服么?”身上的银甲少将,一手撑在她的脸颊边,另外一手忽然轻轻地搁在她隆的脸颊上。   月朦,星闪烁。   他背着光,让她看不清楚他的脸。   可是就算有光又如何?   他的脸上还戴着鹰身的面具,遮去他大半张脸,只能看见白皙的精致下巴和殷红的薄唇抿成一条近乎冷酷的直线。   她轻叹了一声:“我没有……。”   “本将军知道,本将军的金曜对你说了什么。”他忽然再次开口,平静地打断她的话。   楚瑜一顿,墨玉一般漂亮的大眼里闪过一丝复杂和沉默,好一会才道:“说了什么。”   “能说什么?”男人低低地笑了,笑得有些凉薄,又有些粗鲁:“艹,他和本将军一样是男人,只是他的眼神总不太好,少时和很多白痴一样看错了我的性别,年长了却看了他不该看的女人!”   楚瑜闻言,喉头一紧,她几乎很少听到他骂脏话,还是这种粗鲁的口吻,这个男人平日在举止之间从来温柔克制到冷酷。   “琴笙……。”她想要说什么,却觉得说话有些困难。   她真的不希望,影响到金曜和他之间那一份不是手足,却分明更深厚应当被珍藏的情分。   “算了。”身上的男人忽然低声闷笑一声,有些无奈,又有些黯然。   他低头,将脸埋进她的颈侧,轻声道:“那个白痴……本将军都说了允许他喜欢本将军,可那头脑混乱的家伙差点就真的只看我了,可最后竟还是为了你……啧……居然敢不经过本将军的同意就死!”   楚瑜听着身上的男人说话,怔怔然地看着天空,忽然有点想要笑,又忍不住想要叹息。   他的声音平静幽凉得丝毫不像喝醉了的人,只是楚瑜却如此前所未有地明白,身上的男人是真的喝醉了。   只有喝醉了,他才会这样颠三倒四,这样的……肆无忌惮地表现他关于“拥有最亲密的爱人和失去最亲密的同伴”的郁闷、矛盾和痛苦,甚至将他对金曜“洗脑”的傻事说出来罢。   “是啊,那个笨蛋啊,如果和我一样喜欢你的话,倒是不错。”楚瑜很轻,很轻地道,抬手慢慢地圈住身上男人的腰肢。   “所以,从此以后秋子非不可以抱你是么……。”琴笙喑哑地闷笑了起来,听不清他的情绪如何。   “所以啊……。”楚瑜抬手,将他的脸抬了起来,打断了他的话,手温柔地轻抚过他脸上的金色鹰身面具:“我觉得秋子非少将,其实很迷人,不是么?”   月光慢慢从云层里出来,渐渐照亮了些周围的草地。   而她身上的男人沉默地定着身子,面具下的琥珀眸在黑暗里泛出惑人的深邃金色,而这层冰冷的金属色上依稀似有一种被酒液蒸熏的迷离水光。   “秋少将,你在看什么?”她温柔地问。   “楚瑜,再说一遍。”他忽然抬起右手,戴着金属盔甲的手轻轻搁在了她的左边胸口,声音愈发地喑哑。   那一层单薄的夏衣与单薄的抹胸,挡不住他手上盔甲传来的金属的冰冷。   可是,她却仿佛能感觉那些冰冷里的有些悸动战栗与他起伏的心情,   “我说……秋少将,我喜欢你穿着这身漂亮战甲的样子,够男人,够爷们,所以,要抱我吗?”楚瑜轻笑,手臂轻轻地环紧他的腰肢。   这个男人,不管是什么身份,所有的情绪牵动都只为了她,爱恨甚至不安,都只为她啊……。   男人闻言,眸光闪烁,忽然低头,狠狠地吻上她的唇:“你这一尾……坏得让人想要生吃了你的鱼儿!”   他深深地吻住身下的女子——   这样一个,捧着、含着、抱着,哪怕拆解入腹都仿佛不能安放他所有心魂的人儿,要如何抚平这种焦躁到近乎煎熬的心情?   大约也只能在她身上寻到慰藉。   他戴着金属手套的手肆无忌惮地直接从衣领里探了进去。   冰冷的金属,粗粝地磨蹭过娇软柔嫩之处,让楚瑜忍不住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低吟了起来,却并没有推开他,而是抬手抱住了他的脖颈,仰头回吻着身上的少将,轻声道:“子非……子非……秋子非。”   她的声音让男人几乎忍不住,抬手就近乎粗鲁地扯开加了她的衣襟。   冰冷的战甲不断地擦过碾轧过身体最敏感的地方与细嫩肌肤,带来细微的疼痛与冰冷却让楚瑜忍不住战栗着抱紧了他,最坚硬冷酷战甲与最柔软的女子娇躯却如此契合。   楚瑜轻喘着闭上眼,还能闻到他盔甲上尘土与血蒸熏过的,属于战场的粗粝味道。   “秋子非……秋少将……。”   “嗯,我……。”他忽然低头,隔着面具狠狠地再次吻住她唇,惬意又喑哑地在她唇间道:“爱你。”   她和他都需要这一场淋漓尽致的拥抱与欢爱,从此醉一场,抛却所有隐秘的忧伤,将过去留在时光深处,然后继续一道披荆斩棘地前行。   天空很暗,云儿很薄,风儿很温柔,空气里有花与草木的香气、小小的夏虫的鸣叫。   月儿,会慢慢隐没。   晨曦也会来临。   ……   天亮的时候,楚瑜靠在他的怀里,身后的青年将军紧紧地拦住怀里的人儿,领着武卫们慢慢地策马停在一处高高的山坡上,看日出。   远处,晨光已现,晨阳初上,红色的霞光染满天空。   灿烂的金光穿透云层,撒遍了草原,迷离的光线里,远远的有天鹰展翅而过,掠过他们的头顶,飞向远方的雪山。   仿佛有许多含笑的持剑着甲的英武军人们,一路策马奔腾远去,消失在远方的阳光,或者还有时光的深处。   从此,一别经年,不复还,只成了青史上一抹辉煌与传说。   ……*……*……   上京   清丽婉转庭院的走廊上,一道人影匆匆忙忙地向前走着,夏日的风掠起了他的衣袖,乱了他一贯一丝不苟束在头顶的发。   “哎,大人,大人,您走慢点啊!”他身后跟着侍从迈着小短腿追得前面的高挑大长腿,明显追得上气不接下气。   “砰!”高挑的人影忽然差点摔一跤,膝盖撞上廊柱,这才疼得“嘶”了一声缓了步子。   那侍从这才冲到了他身边,一把扶住了他:“您这是怎么了啊,这么着急!”   封逸揉着膝头,忍不住低笑了起来:“没什么,只是撞了一下。”   那侍从看着自家大人的模样,忍不住怔了一下,他从来没有看过自家一贯温文尔雅,一身书卷气却不乏沉稳的大人会露出这样的笑容来。   男子秀逸细长的眉目都舒展开,像六月里的莲叶绽开来,看得人心忍不住轻颤。   “大人,您,真好看。”那侍从忍不住有些红了脸。   难怪,之前的几位女史会为了大人大打出手,以至于被陆锦年大人贬了官,哦,现在御史台已经没有陆大人了,她还因为办事不利被陛下贬到了边城,如今不过一个从七品小官儿。   是现在封大人顶替她的位置,成为御史台炙手可热的红人。   “人前可不许这般轻浮地胡诌。”封逸看了眼自己的小侍从,淡淡地道,只是唇角却有一抹清浅的笑。   那小侍从笑眯眯地道:“大人,我可没有胡说呢,您如今疏朗星质,谦谦君子的御史台第一俊的名声可是朝野上下都知道呢。”   自家大人简直就是一匹黑马,以一介罪人之后的身份,不过才从底下参加了甄选试,就算再能耐,脱颖而出,了不起也该入军中当个管账文书,仕途也要比寻常的仕子难走许多。   偏封大人能不到两年就办妥各项差事,打破了所有人对罪臣之后的偏见与猜疑,就这么走到堂堂三品御史的位置,可不是一句运气好能概括的,而是实在太能耐了!   封逸略顿了顿,看向身边的小侍从,忽然问:“我这模样,现在还看得过去罢?”   小侍从上下打量着面前长身玉立,一身暗蓝玉带官服的男人,举起大拇指:“您看不过去,满朝文武也就没有人能看得过去了!”   却不想封逸沉默了一会,轻嘲似地道:“是么,只怕,还是比不得他”   随后,他转身继续向门外而去。   他?   大人说的哪个他?   小侍从看着封逸忽然沉静下来的情绪,有些惴惴不安,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但还是凑上前找话题:“大人,您这是匆匆忙忙出府邸见谁吗?”   莫不是哪家姑娘?   自家大人虽然是罪臣之后,但是也脱了罪籍的,如今大有青云直上九重天的势头,很得皇帝陛下的赏识,不知多少姑娘惦记。   就算是高门大户,都还有愿意把嫡出女儿嫁过来的。   只是大人仿佛一个都看不上,总是冷冷淡淡的样子。   小侍从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家大人这般模样,连进宫面圣,深沉的自家大人都没有这样期待过——修长儒雅的眼里带着期待的细碎光芒。   说不是去会姑娘,他还不信了。   果然,封逸的脚步停了一下,微微一笑,神色却多少有些复杂:“我要去见我的……妹妹。”   “妹妹?”小侍从很茫然,自家大人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妹妹?   封逸没有搭理他,匆匆出了门,又上了一辆没有任何标记的马车匆匆地往上京繁华的某处而去了,路途间还隐秘地换了一趟马车。   走了约莫两刻钟的时间,他就听见那车夫给人递交牌子的声音,他强忍着没有抬手掀了帘子,直到马车挺了下来,封逸方才定了定心神下得车来。   他才一下车,就听得一阵附近传来熟悉的调笑声:“哎呀,这不是逸哥儿的马车吗,直接开进人间来了?”   他转身看去,还没有站稳,就瞬间被人一把狠狠地抱住,胸口被挤上两团女子硕大的绵软,直接挤得他想要咳嗽:“咳咳……。”   霍二娘大力地抱住他,拍着他的背后,豪爽地大笑:“哎呀,逸哥儿,可想死老娘了,你想我们没有,你知道不,我们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了,不知多惊险!”   一边跟着的小侍从涨红了脸,有些呆滞地看着那美艳的西域女子对自家大人上下其手,忍不住暗道,难怪自家大人对朝里示好的各家淑女全不搭理,原来好这种重口的西域娘子?   但是下一刻,那豪爽的西域大娘子一下就被一个长得像小倌的妖娆青衣男子恶狠狠地从自家大人身上扒拉了下来。   “我看你狗改不了吃屎是吧,见了男人就要占便宜,当我是死的啊,早知道这样你还不如死大漠里算了!”那眉目妖娆的‘小倌’气一张小白脸都歪了,恶狠狠地拽着那西域美艳娘子走了。   这时候,小侍从又看见一名娇小的绿眸西域小娘子忽然冲出来,又往自家大人身上奔。   “啊——。”小侍从看见自家大人浑身不悦的气息,赶紧下意识地步就要挡,却被那小娘子抬手就扔一边去了。   “哎呀,逸哥儿,可想死老娘了!”又是一模一样的呼呵声,那绿眼西域小娘子淫笑着朝自家大人扑了过去。   小侍从看见自家大人简直拔腿不顾形象地要跑了。   但是还好,立刻就被人拉住了。   “哈,好了,三娘你们别折腾逸哥儿了,仔细家里后院起火。”一道笑吟吟的少女的声音响起。   随后一个约莫十来岁的少女笑吟吟地走出来,拉住了那个西域的绿眼小娘子。   封逸看着来人那一双漂亮如水洗过黑珍珠一般的眸子和她唇角熟悉的带着揶揄的笑,忍不住心中狠狠一动,长久的思念,仿佛几乎压不住,想要上去拥抱面前的女孩儿。   但是周围热闹的环境,让他忽然清醒,伸出去的手慢慢地拢在了官服的宽袖里。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慢慢平复和掩藏,静水深流。   好半晌,他对着那小侍从淡淡地道:“小渝,你先下去罢。”   那小侍从有些不放心,但他听惯了自家大人的话,遵从命令地退了下去。   “小渝?”楚瑜看向那小侍从的背影,挑眉:“这个名字……。”   “和小姐很像,这孩子我当年在蜀地随手救的,就取了个这样的名字。”封逸淡淡地笑着,坦然而光明正大。   楚瑜忍不住笑了起来,拿手肘戳戳他的胸膛:“我还以为你不满我,干脆也收了个‘小鱼’来缓解不快?”   封逸看着她脸上的笑容,细长的眼里闪过温情,也慢慢地笑了:“终于回来了,又瘦了,又黑了,这一路很辛苦罢?”   楚瑜却看向他的身上那身官服,感慨地点点头:“是辛苦,可我想你能穿上这身,只怕辛苦不下于你我。”   封逸和她对视片刻,他颔首轻道:“还好。”   “先进去坐罢,三爷进宫去了,一会就回来。”楚瑜笑着道。   封逸会意地颔首,就与楚瑜一道进了正厅坐下。   红袖让人端了茶点过来,也没有多打扰,就退了出去。   “最近朝内的局势我听回来的路上三爷的人说了,但是我还是想听听你说。”楚瑜递给封逸一杯茶。   她一直知道封逸是很有政治天赋的,他出身没落罪籍的世家嫡系,也许天生就该是在权力的圈子里当那滚刀肉,该是立在风口浪尖上的人物。   封逸接过茶杯,品了一口,微微眯起修目:“既然三爷的消息您听了,就该知道了南秦月已经流放,她和陆锦年是两败俱伤,南秦月已经死在了流放地,她没能熬到夏天。”   楚瑜一愣,她是知道南秦月已经被流放,却没有想到对方就这么轻易的死了,那个女人就算是残废了,还是一手兴风作浪的好本事,否则哪里能将陆锦年都拉下马。   “我没打算让她再有机会兴风作浪,对你出手。”封逸淡淡地道。   楚瑜看向他,却见他修目里幽光暗沉,那种森凉的光芒里带着锐色。   她忽然明白了:“逸哥儿,是你……处理了她?”   她看着封逸,忽然明白了什么:“陆锦年那里,也是你出手的罢?”   封逸看着她,笑了笑,没有多说别的,只道:“她可能还有些用处,所以我留着她。”   楚瑜闻言,忽然发现自己几乎有点不认识面前的男子了,不到两年的时间,那个整日里“小生”挂在嘴边的温雅书生,就已经走得那么远,将陆锦年取而代之,居然都培养起了他自己的势力……   他果然如当初所言那般,根本不借她的势。   她忽然有些感慨,深深地看着他片刻,有些感慨:“逸哥儿,你太厉害了。”   “没什么,你是我的小姐,为你打算本就是分内的事。”他静静地看着她,眸子里一片淡然。   楚瑜却忽然觉得这话,听着有点奇怪,但她也没有多想,只一边喝茶一边道:“你留着这个女人是为什么?”   封逸微微颔首,沉吟着道:“我想小姐,你应该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了,苏老夫人已经写信给了陛下,现在虽然还是秘密,但是很快就会有圣旨下来。”   楚瑜看着他,现在她对于他知道这个依然还是“秘密”的消息,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嗯,我也不知道到底苏老夫人是怎么查到我是她外孙女儿的。”楚瑜叹气,她颦了下眉。   她对于认回苏家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热情。   封逸补充道:“苏老夫人坚持要让你姓苏,所以确切地说,你将会变成苏家唯一的正统继承人,苏家的小姐,苏老夫人会成为你的‘奶奶’。”   楚瑜看向封逸,挑眉:“逸哥儿……你忽然提起这件事,莫非这个陆锦年知道什么?”   封逸眯起眸子:“我之前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跟在陆锦年身边,取得了她的信任,大约知道了一些零散的消息,她好像知道一些你关于你父亲那边的消息。”   楚瑜闻言,愣住了:“可是……我不是父亲不详么?”   连琴笙都查不到她这具身子的父亲的消息,因为就算是苏老夫人也只知道她是苏灵娘被秋玉之囚禁之后生下的孩子。   “对,但是有一次,陆锦年被流放喝醉之后,除了大骂南秦月,似乎隐约提到了苏老夫人的外孙女,什么父亲……可笑之语,言辞模糊,我听不清楚,只是留心之后查证,猜测陆锦年似应该知道点什么。”封逸道。   楚瑜闻言,倒是眼珠子一转,有点兴味地道:“那简单,让瑟瑟或者土曜弄些手段,想必她就能吐实了。”   她虽然对认亲的把戏没有兴趣,但是如果涉及到南家,她就很有兴趣了。   “正是这个理,我想此事毕竟涉及小姐你的私隐,所以没有擅自动手,等你回来再行计较。”封逸道。   楚瑜闻言,大眼里瞬间闪过笑来,她托着腮儿打量着封逸:“逸哥儿,当初我还真是没有白买天工绣坊,救了你一场,简直是我做过最划算的买卖。”   封逸看着女子灵动的眸子凝望着自己,他慢慢地垂下眸子,淡淡地一笑:“我也……。”   他轻叹了一声:“很荣幸遇到小姐。”   窗外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打下深邃的影。   ……*……*……   “呜……。”   黑暗的牢房里,一道穿着中衣的瘦弱人影被吊在架上,浑身颤抖着,烛光下,可以清晰地看见她袖子里的手臂,应该说全身都没有一块好肉。   有细细的丝线穿过她的筋脉挂在架子上,每每一颤抖,架子上形容枯槁的女人就痛得颤一下,可她越是颤抖,身上就越是疼痛,周而复始,永不停歇地享用着抽筋之苦。   “琴笙……琴……你好狠……。”   她嘴里絮絮叨叨地低低念着,浑身散发着一股子难闻的腐臭。   “三位看完了罢,那就出去罢,这关押通敌叛国死囚的牢房里并不适合贵人们来。”一道素白的人影冷淡地对着站在牢房门外的三道人影说道。   其中一名头戴九尾点翠金凤簪子,雍容优雅,浑身气势沉稳的中年妇人就算见惯了血腥风流,此刻还是忍不住苍白着脸,转身就由着身边的嬷嬷扶了出去。   而一身明黄的天子深深地叹了一声,却厌恶地扫了一眼那牢房里的女子,随后看向身边的白衣人:“笙儿,你也不要再呆在这里了,省得污秽。”   随后他也负手转身向牢房外而去。   琴笙便跟着他一同出去了。   只另外一位头发花白,年级最大的老夫人最后看了一眼那被吊在牢房里的女子,眼底闪过痛心,却还是强忍着没有开口,慢慢地,巍巍颤颤也杵着龙头拐杖走了出去   走了一半,却听见那女子凄厉虚弱张嘴:“奶……。”   那老夫人僵了一下,却摇摇头,加快了脚步让潘嬷嬷扶着自己也匆匆离开,只留下绝望的苏千城浑身颤如风中落叶。   出了监牢。   琴笙看着那准备回宫的中年妇人,忽然冷冷地开口:“太后娘娘,草民让人给你送去的卷章,想来您也看了,不知一贯最讲究正统和社稷江山安危的您作何打算?”   那中年妇人浑身一僵,随后沉默了片刻,没有理会琴笙,只捏紧了身边赶来伺候的梁尚宫的手臂,面无表情地离开。   “陛下。”琴笙却没有任何恼怒,仿佛早已料到,只是淡淡地再向身边的天子道。   “您真的打算一直纵容太后娘娘和南国公府这样下去么?”   “朕……想,母后未必知道此事。”皇帝陛下脸色沉了沉。   “嗯,那就不知道罢,草民告退。”琴笙淡漠地转身就走。   皇帝陛下看着他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痛心焦灼,随后忽然道:“最近太后身子不佳,朕想,还是让太后老佛爷在慈宁宫好好安养,不再随意放闲杂人等进入了。”   一边的老太监一惊,几乎不可置信地看向皇帝,这……这陛下算是要软禁了太后啊?   陛下至孝,从来……几乎从来没有忤逆过太后的。   ------题外话------   今儿突然发现两百多解元妹纸了,嗯,愣了下,感觉突然多了不少人似的,莫名地有些感慨,只当那些送出来的花儿和钻是给金曜买上一坛酒和一叠坟前金纸叠上小船送他走了罢~想想咱们都一百六十多万字了啊,爱你们,我解元姑娘们还有举人姑娘们~谢谢你们的月票,花花和打赏~还有钻石~ ☆、第六十八章 不好意思,我眼花   琴笙看着兴平帝,神色淡淡:“那就多谢陛下为那些死去的将士们讨回一个公道了。”   兴平帝看着他,眼里闪过惆怅:“朕从未想过母后她有一天会糊涂成这个样子,只是南国公府那边……暂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南国公参与此事,但朕是知道他为人的,笙儿,你就只管动手斩了他的触角就是,母后那边,朕会看着不让她插手。”   琴笙垂下眸子:“是。”   “朕……。”兴平帝看着琴笙的脸,依稀间仿佛看见了那个曾经烈如朝阳的女子,神色温柔下来:“很高兴看着你平安归来。”   琴笙看着皇帝,微微一笑:“那草民多谢陛下厚爱,先行告退了。”   说罢,他看着兴平帝怔然的样子,也没有等对方说话,便微微欠身转身离开。   倒是兴平帝一把抓住身边老太监的手臂,神情有些恍惚:“哎,老鲁,你看见了没有……笙儿对我笑了啊……。”   鲁公公被皇帝这么大力一抓,疼得一哆嗦,脸上却全无不显示,只是笑眯眯地道:“其实三爷平日里也经常对陛下和老奴笑啊。”   兴平帝摇摇头,还是那副恍惚的样子喃喃自语:“不,不一样的,那孩子平时总是很冷淡的,这个笑倒是有了两分真意,你说……你说他是不是原谅朕十年前的一时糊涂,竟让母后和南国公做出了那样的事情?”   鲁公公见状,正想拿眼光冷冷扫一下周围守卫的侍卫,示意他们离开,却发现周围的侍卫们根本不搭理自己,他这才想起这批侍卫分明是曜司中人,天牢这会子是曜司接管,他们这是站在曜司的地盘上呢。   他干笑了两声,赶紧扶着皇帝向门外而去,一边走一边道:“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过去么……可是,在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些永远过不去的事,就像朕,永远都会想起皇长姐为我们付出的一切。”皇帝轻叹了一声,慢慢地走出天牢,看着天空。   他微微红了眼:“可朕,却护不好她唯一的骨血,当年……若是朕能再多关注一下笙儿,及时察觉那些人的阴谋和母后的谋划,也许笙儿的天鹰大营就不会葬送在雪原,可到了最后,是他自己的人将他救了回来,而朕却还不得不委屈了他,明明立下汗马功劳,却不能享了他应得的一切,反而要退隐江南一隅,这都是……朕的过错。”   鲁公公看着皇帝,神情也有些复杂:“陛下,您也一直都知道太后是不待见三爷的,何况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当初那种情况……也确实是三爷坚持要离开京城这是非地,江南……未必不好。”   当年天鹰大营遭遇那样的劫难,归根到底的根结在于太后始终认为三爷是威胁,而不是自己长女唯一的血脉,唯一的外孙儿,而三爷当年又如此光芒四射,骄傲不驯地展现出他的光芒与才华,这却让太后感觉到了威胁,更让朝中知"qing ren"都想起了曾经是帝国阴云,让朝中血流成河的宸王,后来的戾王秋玉之。   少年的出色与桀骜,还有他那属于秋家男儿的美貌与阴翳、狠辣,都让人更多的想起他血管里流淌着那个可怕男人的血液,而不是身为帝国骄阳的明烈太女。   他在战场之上越是所向披靡,就越让人忌惮。   可那少年自幼的经历让他性情大变,早已不是当初温柔纯净的那一个他,江湖浊世里翻出个滔天浪掀了三千天宫的桀骜性子,越多人厌恨他,他不是韬光养晦,就越要当人眼里拔不出来的眼中钉,一次次躲过所有的明枪暗箭,再狠辣地报复回去。   几乎让人无可奈他何。   但,他最终还是有了软肋,直到有人以南家世子南亭羽性命设下那样的死亡陷阱,南家的那位世子爷是当初的少年唯一认下的挚友,就算一开始南亭羽也许是并不知道那是陷阱,但是最后,他还是选择家族和朝廷,背弃了自己的挚友。   南亭羽并没有在对方跨越冰原千里来救援的时候给出陷阱的警告,而是自己撤出了雪原,看着那大雪掩了自己的挚友和三千忠烈。   就算最后,三爷在曜司武卫们牺牲了自己性命相护和曜司后援不顾一切地来援中得救,但最终还是落了一身的病根,而因为秋子非少将在和赫金人一战中,虽然一己之力斩杀赫金可汗,收拢了包围圈,才调转兵力去营救南亭羽,可这个临阵脱逃的罪名,他和天鹰大营是不想担也要担上了。   倒是不如从此让秋子非秋少将就此“消失”,和他的天鹰大营一起“埋进”雪里,牺牲在最后一战之中,反能成全了最后的忠烈之名。   这也是那少年死里逃生之后的选择,也是皇帝陛下和太后娘娘最后谈判做出的决定。   当年,太后老佛爷坚持要追究天鹰和秋子非的罪名,打的无非是要除掉少年的主意,而皇帝陛下查知真相后背,自然愤怒之下一力不允,与太后为首的知情朝臣谈判的最后的结果,就是少年从此退出朝廷,隐至江南,接掌了江南织造。   可是……那些忠烈性命与情义,终于是被辜负了。   而从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那少年在病榻里缠绵挣扎,却也在养病的日子彻底沉静了下去,仿佛炽烈光华万丈的宝剑最后在冰雪里淬炼之后,藏剑雪中,他的性情也变了如今的样子。   而陛下,也因此,始终对于他有着极深的愧疚感,与太后老佛爷之间的嫌隙,也是那时候留下的。   不过老鲁心中一直觉得,这是三爷故意留给太后和皇帝陛下之间的心结和刺,毕竟三爷锱铢必较的狠辣性子,只是深藏水面下。   而一切仿佛都在顺着三爷的心意走,没有人能在那个男人的身上随意索取而不用付出代价。   太后怨陛下不知她为国打算的心意,陛下却觉得太后实在太无情残酷,又一力与南国公无所不用其极地对琴笙下手,所以不管太后多反对,皇帝陛下都全然地给予三爷后来行事上信任,和纵容,那是连陛下自己的小太子爷都比不了的。   太后反对和出手过几次,但是且不说皇帝陛下那里不予理睬,就是三爷的手段都让她吃了许多瘪,到了最后,太后的心像是也被陛下伤了,竟慢慢地也心淡了,不再理会此事,只是也对陛下冷淡了许多。   陛下除了逢年过节,也几乎不往太后那里去,所以平日里倒霉的就剩下南皇后了,代夫君受过,明明是太后亲自选出来的侄女儿,却也在自己姑母的眼里不得好。   而南国公也被迫彻底交出了自己手里的军政大权,退隐幕后,做个闲散国公。   如今若是在陛下眼里,太后身上还有这么一个——为了害死外孙,竟不惜出卖家国利益的罪名,只怕从此太后和陛下之间的母子情分就真的走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陛下至孝,能登上皇位靠的是太后一力主持大局,可是他原本当年病弱就没有被当成继承人来培养,太后虽然专心照顾他的生活,但是最疼爱的还是活泼可爱的小儿子廉亲王,倒一直是明烈太女对这个弟弟的心思最了解,陛下对这个姐姐的崇敬与爱慕,从不比廉亲王少。   常年缠绵病榻的阴郁少年,每次只有见到姐姐的时候,才会露出最灿烂的笑。   老康甚至有点怀疑,当年陛下看明烈太女的眼神,有些像……宸王。   以至于,他总觉得皇帝陛下对三爷的宠信到有一种诡异的想要把皇位传来三爷的念头。   当然,也许那是他的错觉。   老康晃头晃脑,不敢再细想。   但他知道,陛下虽然至孝,却也堂堂帝王,而且并非昏聩之帝,皇权从来至高无上,若是有人为了除掉什么人,竟不惜牺牲家国和江山利益,通敌叛国,陛下又怎么会允许,会不眼厌弃。   太后是自己的母亲,陛下宁愿只当太后是老糊涂了,将太后软禁,但是……南国公那里,想必是要吃大苦头了。   可是……   三爷,这一回折损了身边的大将,自己又陷在漠北那么长时间,所以赫金人付出了血流成河,几十年战火不休,无力南下的代价。   而南国公为首这些幕后之人,难不成只是被陛下申斥和简单的断了对方的私下伸出来触角就完事了?   ……   老康一边宽慰着自家主子,一边摸摸鼻子,总觉得吧,这事儿,没有那么简单。   ……   此刻六月末,七月初,正是最热的时候。   “人间”的后院里,却一派热闹。   楚瑜没有再次爬小小的人间亭,而是选了碧波荡漾的池塘边,柳树林下铺了大片席子,趁着太阳西斜,池塘风儿凉爽,请了大家伙在湖边野餐,摆上大片的点心吃食刨冰,嬉闹放松。   “仔细些,又吃烤的,又吃冰,小姐你也不怕坏了肚子。”封逸看着楚瑜吃得那红玉弄的烤串吃得满嘴流油,又忍不住笑了笑,抬手给楚瑜递了一方洁白的帕子。   楚瑜也没有多想,顺手拿了擦了把嘴,眯起大眼儿,俏丽的脸上都是满足地半瘫靠着身后的柳树,抱着手里的冰碗:“哈,还是咱们中原的烤串好吃啊,精致,入味。”   封逸含笑伸手正打算接过她手里的冰碗:“你……。”   话音未落,他便听见身后传来淡淡冷冷的声音:“这里真是热闹。”   随后,封逸就感觉身后凉风来袭,他一个文弱书生哪里受得这一掀,又靠近水边,直接……“噗通!”一声掉水里了。   楚瑜目瞪口呆,看向不知何时出现的修白人影:“三爷?”   “嗯,不好意思,没看见有物件挡了本尊的路,仿佛有什么掉水里了。”琴笙淡淡地,仙气飘飘地掀了掀袖子。    ☆、第六十九章 我也要下蛋   逸哥儿救上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的。   “你没事罢?”楚瑜赶紧上前扶住他,担忧地看着面前的人。   一边的霍二娘和霍三娘两个都忍不住摇头,暗自嘀咕,真是……这一幕真是好熟悉啊。   封逸狼狈地站着,抬手拨掉脸上的水,冷眼看向一边站着的琴笙,气得手都有点儿颤,随后冷笑一声:“三爷的眼睛是不是在脑门上了,所以没有看见人呢?”   “逸哥儿说的好,确实是本尊没看见‘人’所以才会不小心将什么不长眼的物事碰下了水。”琴笙唇角弯起迷人的微笑,温柔淡然地表现他的目中无“人”。   楚瑜抚额,她有些头疼,这两个人一贯不对付,她是知道的。   从琴笙脑子没恢复正常,还是白白那个傻白甜小霸王的时候,他就看封逸不顺眼,而封逸更是看不惯他的霸道狠辣,私下也没少给脑子不太好的白白使绊子,惹得白白差点提剑宰了他,还是她拼命救了他下来。   那时候他就干不过虽然傻白甜但武力值爆表的白白,更不要说现在恢复了正常的琴笙,可他非常非常有骨气地——没错,小生干不过你,怕你,可还是非常有骨气地坚持厌恶你到底,并从不吝啬表现出来。   而琴笙,原本就是个目下无尘的,喜欢他的,他都几乎全看不上眼,何况憎恶他的?   不弄死丫的就是因为逸哥儿是她的人,看在她的面子上给对方一个‘苟延馋喘’的机会。   而且,他一遇到逸哥儿,仿佛就会变幼稚了。   楚瑜看着两个男人,只叹了一口气,先是看向琴笙:“好了,三爷既然从宫里出来,想必是很累了,土曜伺候爷先回房间沐浴更衣,我这里备着我亲手新制的冰碗,等爷换了衣衫试试我的手艺可好?”   土曜没有动,只笑眯眯地拿眼去瞅着琴笙。   琴笙看着楚瑜那明丽的小脸上带着点无奈,大大的眼里都是祈求的样子,便淡淡地轻嗯了一声:“嗯,冰碗可是只一份?”   楚瑜正要答多着呢,就看见土曜在那里给她挤眼睛,她那回答在喉咙里转了一圈,变成:“对,就是我专门为爷准备的,都是时令的浆果,很是解暑,就等你回来呢。”   这么回答,仿佛也算不得撒谎。。   她是专门准备的,只是不止一碗而已。   但是很明显,她的回答取悦了面前的男人,他微微挑眉,颇有些刻意地看着封逸微笑:“好罢。”   虽然是个漂亮的微笑,可里面的挑衅,真是掩都掩不住。   看着那修白的影子转身离开,封逸忍不住心头又是一阵窝火。   只楚瑜权当已经打发了封逸,转身看向封逸,见他还是**的,便蹙眉道:“逸哥儿,我带你去换身衣衫吧。”   虽然是六月天,但是封逸一介书生,这凉风吹一吹,搞不好要着凉的。   封逸听着楚瑜关心的话语,心里的恼火才散了些,微微一笑:“好。”   他长发散落,半掩在脸边,长睫潮湿,唇色被水珠子氤氲出潋滟来,倒是显得容貌清美,平日里一丝不苟和温文尔雅的书卷气里里多了少见一丝魅惑。   楚瑜愣了愣,随后倒是点点头,随口笑道:“逸哥儿的好相貌,也不知哪家贵女才能配得上了。”   她忽然惊觉封逸年纪已经不小了,虽然与她名为主仆,但她知道龙潜于静海,总有飞跃一日,只但愿不要因为他的这段过往而耽误了姻缘才好。   话音才落,她就感觉面前封逸的目光骤然一凉,却又似有些隐约不明的炽烈。   只是楚瑜还没有细看,便被人一把拉住了胳膊狠狠地向后一扯。   “不是要伺候本尊更衣么,怎么还不来?”   楚瑜被扯了一个踉跄,跌在琴笙怀里,不禁有些莫名地抬头看着琴笙,却见他正低头眸色淡淡地看着自己:“哎?我是说让土曜……。”   她是说让土曜陪着他啊,并没有说要跟他去。   但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琴笙直接拥着优雅地转了身:“怎么,不想伺候本尊?”   楚瑜一脸莫名其妙:“不是啊,但是逸哥儿……。”   “把他交给红袖就是了,一只野猫儿,哪里没有一套能让它穿的衣衫?”琴笙轻描淡写地道了,不容拒绝地半抱半拥着给她回房去了。   封逸:“……。”   众人:“……。”   封逸眯起眼看着琴笙远去的背影,忍了又忍,到底忍耐不住,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真真是岂有此理!   觉得他碍眼?   他今儿还真就来当这大灯笼,一照三千里了!   ……   看着封逸气冲冲离开的冰凉背影,霍二娘靠在水曜怀里,一边在他胸口胡乱地吃豆腐,一边忍不住嘀咕:“我怎么……觉得今晚这聚餐怕是有点不太好了?”   不光是霍二娘,众人都深以为然,齐齐感觉到了不太妙的气氛。   果然,大部分人的预感是对的……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只待得举杯邀明月,对饮成三人。   只是,李太白诗仙大概是不晓得对饮成三人可未必是什么好事儿。   “呵呵,这条鱼是本尊的。”   “是么,但这条鱼明明是小生向小姐预定的。”   “但本尊怎么没看见,嗯?”   “您老德高望重,一时间老眼昏花也是有的。”   楚瑜一脸无语地看着两个对坐的男人中间那一条自己刚烤好的鱼,分明已经被两双打架的筷子拨得不成样子,鱼眼珠子都被挤出来了,凄凄惨惨。   而那一个飘逸出尘、一个疏风朗月的男人,此刻却都唇角含着或者客气或者温雅的笑容,一双眼里却都隐着暴风或者明明怕了却也坚持着风骨不肯退缩地瞪着对方,隐约间仿佛还能听见电闪雷鸣一般,嘴上功夫更是犀利。   “是吗,所以你这是打算和德高望重之人抢了,呵呵?”   “不然呢,三爷,您是打算再老眼昏花,把小生拨水里不成,呵呵。”   “有何不可?”   琴笙妙目阴沉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这个混蛋,居然敢说他老?   鱼儿虽小,可他哪里老了!鱼儿喜欢当长辈宠他的癖好,总不是假的。   封逸被面前男人强大的气场压得差点喘不过气,却还是骄傲地死挺着脊背,不肯松开手里的筷子。   楚瑜眼看着不对,赶紧叉了又烤好的的鱼搁在两人的盘子里:“好了,好了,这里还有鱼!”   “不必了,本尊(小生)就要这一条。”两个男人异口同声地冷笑。   楚瑜举着一条烤鱼:“……。”   “真是……不知死活。”琴笙虽然一贯耐心极好,但在对于自己的鱼儿的事情上,他从来就不是多有耐心的人,漂亮的琥珀妙目里闪过一丝冰凉的金光,笑容更深。   楚瑜瞥见琴笙那笑,就暗道——不妙。   她立刻抬手就去按住琴笙的手腕,干笑:“三爷,给个面子。”   而封逸却也是对危险极为敏感的人,见状立刻就抢了盘子往楚瑜身后退去:“小姐,您家爷这是年纪太大,莫要气出好歹来……。”   琴笙看着楚瑜笑得……温柔多情:“不给。”   说罢,他翻手,优雅都轻轻一弹,筷子就携带着凌厉的杀气朝着封逸的脸上直刺而去。   楚瑜一惊,翻手一记翻云掌,把那化身杀器的筷子拍落在地。   封逸冷笑:“爷果然是老眼昏花,筷子都拿不住了。”   琴笙眼里浮出危险的光来,忽然眉间一凝,他根本没有动手,封逸手上的盘子却瞬间爆开——“砰!”   瓷器碎片四处碎裂!   封逸惊得将手里的鱼儿脱手而出,抬袖去挡自己的脸,只是那碎片还是直刺过来。   但是下一刻,一条半残的烤鱼忽然半空地弹跳了一下,一个鲤鱼打挺的姿势将所有的碎片全部都扫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一点不客气地直接砸在琴笙面前的桌子上。   “砰!”汁液和鱼肉四溅,飞了好些上琴笙的衣襟。   琴笙见状,一张出尘的玉面瞬间就黑了下来,妙目含怒地看向楚瑜:“你——!”   而封逸见状却忍不住冷笑一声:“呵……咳咳咳。”   但是他也没有笑几声,就被迎面另外一条烤鱼砸在胸口,直被那烤鱼砸得连连咳嗽。   “够了罢,不是想要吃鱼么,那就都给老娘吃个够,这两条鱼,哪个没吃完的,今晚就别再想从我这里薅到别的东西吃!”楚瑜站着一手拿一个烤鱼叉,恶狠狠地在两个男人面前大力地挥舞,几乎戳到他们的鼻尖上去。   随后,她冷冷地瞪了一眼两个乌眼鸡一样的男人,转身就去烤肉去了。   只留下两个一身狼藉的男人面无表情地对坐。   还有……   一群早已躲得远远的围观吃瓜群众。   “啧,逸哥儿真是勇气可嘉。”霍三娘吐出西瓜子,忍不住感慨。   她一直都知道逸哥儿是很有原则和骨气的一个人,脾气上来了,天皇老子他都不理,但是没有想到面对三爷也这般的英勇。   “那是,我都没这勇气正面和爷抢鱼吃。”土曜托着腮啃了一口西瓜,他可记得当年梅花鱼引起了诸般血案。   众人齐齐感慨。   这头封逸看着楚瑜怒气冲冲地走了,忽然觉得自己似有些可笑,随后抬手倒了一杯酒一口灌了下去:“算了,是小生莽撞。”   他举起杯子对着琴笙,神色复杂地道:“三爷,小姐值得一切更好的对待,我敬你。”   琴笙看着他手里的杯子,目光淡淡地停在了自己的杯子上,只……略一迟疑,便也举起了杯子,慢慢地喝了下去:“此是,用不着野猫废话。”   ……   等到楚瑜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迟了。   “什……什么……三爷又喝酒了,谁他娘的找死啊!!!”楚瑜闻言,几乎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随后暴怒,抬手就甩了自己脖子上的围裙冲回刚才两人喝酒的地方,却发现琴笙的人已经不见了。   “人呢,不是说三爷喝酒了吗?”楚瑜四处张望,非但不见琴笙,也没有看见封逸。   但是,她看见地上滚着的一只坛子,她拿起那坛子一闻,瞬间脸都绿了,转身一把扯着把她叫来的水曜衣领,恶狠狠地道:“十年陈酿,烧刀子,我艹,别告诉我,这是他们两个一起喝完的?!”   此时,水曜哭丧着脸,一边打了个酒嗝,一边道:“我……我……人家不知道啦,人家都在和二娘玩亲亲……嗝……!”   说罢,他酡红着妖艳的脸看向不远处匆匆过来的霍二娘,哀怨地用小手绢捂住脸,哽咽道:“呜呜……救人家,这咸鱼好凶哦……呜呜……。”   楚瑜:“……。”   这货,明显也是喝多了!   霍二娘赶紧过来一把将水曜从楚瑜手里薅出来,抱在怀里,一边安抚地拍着他的背,一边对楚瑜干笑:“今儿当值的是木曜,小水儿哪里知道什么,你家那位爷和封逸不是那边吗?”   楚瑜顺着霍二娘的手的方向一看,果然看见人间亭上站着一个人,正向着巨大的圆月摊开手,仰头望月,夜晚长风掠过他的衣袍,真真儿衣袂飘飘,长发随风,我欲成仙,美不胜收。   除了……他腿边蜷缩着一个死死抱住他大腿的……封逸,简直完美的一副——嫦娥望月图。   “这是……干什么呢?”楚瑜看着琴笙那样,忍不住纳闷道。   水曜依偎在霍二娘的大胸部上,然后打了个饱嗝,翘起兰花指,很骄傲地道:“爷说了,待他吸收日月之精华,修炼成精,不修炼成仙,就能让你下一百个鱼蛋了,嘻嘻嘻嘻嘻嘻,我也要下蛋。”   楚瑜:“……。”   霍二娘:“……。”   众人:……。” ☆、第七十章 你就不想知道么? 二更   楚瑜忍耐着揉了下太阳穴,又揉了下眉心,伸手指着下蜷缩在琴笙腿边,抱着他大腿简直团成球的封逸:“那个又是什么回事……他这是也喝多了在cos兔子……这是在模仿嫦娥身边的兔子,不觉得体型太大了?”   她这一肚子气,不小就把上辈子的语言冒出来了。.   三爷喝酒了撒酒疯,逸哥儿却没有这毛病罢了?   唐瑟瑟一手拿着烤串,一手在眉前搭着凉棚,抬头看着那上头的“嫦娥和兔子”,一本正经地道:“逸哥儿是和三爷斗酒喝多了被提上去的,应该是……他怕高罢。”   果然,她话音才落就听见人间亭上,死死蜷在琴笙腿边抱着他大腿的封逸发出一声带着泣音的微弱声音:“救……救命……好……好……高……娘……!”   而琴“仙女”却忽然仰天冷笑,梭然一挥大袖,傲然指天:“我且乘风去,欲问九天上,谁敢阴我,踏碎灵霄不回头……哼哼哼!!”   楚瑜:“……。”   众人:“……。”   这些男人喝多了,一个堂堂三品御史台新秀,一个曾名震军中的军神战鬼,简直……丢人现眼!   楚瑜额头上青筋跳了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了下正守在人间亭里的木曜:“木曜,招呼你的人去弄些大渔网俩,把这俩‘嫦娥’和‘兔子’弄下来,要是他们不下来,就把人兜下来!”   木曜看着楚瑜,又看了眼土曜,两人对视一眼后齐齐点头,倒是有点兴奋盎然的样子:“是!”   楚瑜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退了几步,等着看那两个还要一会子还要出什么洋相。   火曜见状,走了过来:“我去让人警戒。”   楚瑜瞥了他一眼,却摆摆手,示意他不必过来:“你和三娘一边呆着去,今儿是土曜和木曜轮值,我在这里看着不会有什么事儿。”   火曜一怔,有些迟疑,但还是点点头,随后看向霍三娘,却见霍三娘也正淡淡地看着他,见他看过来,她转身就往一边去了。   火曜没有再犹豫,还是立刻跟了上去。   楚瑜看着两人的背影,轻轻弯起唇角,只希望他们能早点解开自己的心结。   “三娘。”   霍三娘才走到一处隐蔽的柳树林后,就被人拉住了手臂,她顿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道:“火曜星君有何指教?”   火曜看着她的背影,神色里闪过复杂:“三娘,上次与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霍三娘忽然转过身来,碧绿如翡翠的大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比自己高了许多的男人:“原谅你的事吗,你非要一个答案,那我就告诉你,我是原谅你了。”   火曜一愣,清秀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亮色,随后上前一步:“三娘……。”   霍三娘却忽然抬手,撑在了他的胸口,轻笑:“等等,我霍三娘有过许多男人,看火曜星君你床笫间的技巧很不错,与我也很是和拍,必也不是什么处子童男,既然你我已经对彼此过去都达成了谅解,那就不必再耿耿于怀,各奔前程罢。”   火曜闻言,浑身一僵,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绿眼褐发的西域美人,声音也冷了下去:“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哦,那你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星君还想与我共赴鱼水之欢?”霍三娘抬起头,轻佻地笑了起来,指尖在他胸膛轻划:“那也不是不可呢,我的入幕之宾不嫌多一个……唔。”   话音未落,她的手腕就被火曜一把捏在手里,而唇也被男人近乎愤怒地封住。   她僵了一僵,但是对方的舌尖不依不饶地往她唇里闯,固执地咬着她的唇瓣,好一会,霍三娘才轻叹了一声,由着男人闯进自己唇间,肆无忌惮地攫取她的芬芳。   她抬手轻轻环住他的腰肢,原本手指也只是很有些轻佻地往他衣衫里滑去,但是在忽然摸到了他背上一处刀疤之后,忽然顿了顿,然后整个手都探了进去,顺着那疤痕一路摸上去。   她自己也是习武之人,也刚从漠北的惊心动魄里归来,遍历血洒苍茫草原,在大漠黄沙里狼狈地一路被追杀得遍体鳞伤,差点就不能活着回来,所以哪里能摸不出来那一道贯穿了男人整个结实性感背脊,仿佛要将他劈砍成两半的刀伤,也是新愈合不久,上面都是新长出来的肉?   “唔……。”火曜闷闷地喘息了起来,伤口新肉原本就是最娇嫩的,还有些发痒,被她这儿么一模,就愈发低地让人……起了反应,难以忍耐。   他忽然上前一步,将霍三娘给顶在了自己身体和柳树之间:“你是真想要我在这里要了你?”   霍三娘没有动:“是当初和三爷在大漠里……留下的?”   火曜将下巴轻轻地抵在她的额上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低声道:“你明知道我求得你的原谅,不是还想要和你继续只有鱼水之欢。”   她只是沉默着,指尖却一直在他脊背上神经质地磨蹭着。   火曜有些无奈,只道闷闷地道:“是,不光是我,弟兄们多少都有。”   霍三娘忽然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低低地笑了起来:“火曜,你是典型的中原男子,就算你不是寻常的迂腐书生,也不会真正可以接纳我这样女人,我们不合适……。”   火曜却忽然打断了她的话:“你我都没有试过,为什么不试试,难道要等到像金曜那样,天人永隔,才直面自己的情感么?”   整个曜司里,除了主上之外,他和金曜是接触最多的人,有些东西他做兄弟的就算一开始不明白,但在他牺牲之后,自己再回想,又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霍三娘一愣,倒是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怔怔然地看着男人。   却见男人的眼亮得像天上的星辰,他专注地凝视着怀里的女人,指尖却也探入她的衣衫,轻轻地抚摸过她胸前的几处刚愈合的伤痕:“你我明明都知道对方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还要蹉跎下去?”   说着,他半蹲了身子,低头轻轻地吻上她胸口的伤:“我知道你的心底有很深的伤,可是没有关系,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去看你我是不是能一直走到最后,给我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好么?”   胸口敏感的肌肤,掠过男人潮润暧昧的呼吸,温柔的吻仿佛可以触碰到心底最深,最软处,霍三娘轻轻地闭上眼,没有回答,只是忽然伸手一把将他拉起来,低头狠狠地吻住男人的唇:“火儿,你可记住了你今日说的话,别后悔,这个游戏你喊了开始,就只能由我结束。”   霍三娘狠起来,嘴上功夫哪里是火曜这样的能挡的,他喘息着,抱着霍三娘,低低地闷声道:“嗯。”   她轻笑了起来,碧绿的大眼弯起魅惑的弧度,忽然转身一边解衣带,一把将火曜往地上按:“那我就不客气了。”   火曜僵了僵,还是闷声不好意思地道:“这里太,外头都是人……我们回房。”   “有什么不好的,这叫情趣。”霍三娘肆无忌惮地坐上他的小腹,就去剥他衣衫。   火曜喘息着,虽然有些抗拒,但是最后还是闭了眼,心一横由了她去。   既是中意了魔女,便只能由着她的性子来了。   霍三娘看着他清秀的面孔泛红,不禁轻笑了一声,也暗自叹息了一声,没有多话,便自顾自地行事了起来。   ……*……*……   数日后   人间院   香案在前,果品齐备,楚瑜一身大品妆,领着许多人恭谨地跪伏案前听人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玉安县主楚瑜,性柔敏嘉,贤德孝恭,慧达海外……承英吉利贡品之责,如约而成……又为苏家定远老夫人沧海遗珠,终得寻回,还珠上京,今册玉安郡主,正名为苏氏楚瑜,于承宗祠,兆家之和……钦此。”   老太监有些尖利含笑的嗓音念了长长一段赞词,方才消停下来。   楚瑜拜了三拜,唱了一句谢主隆恩之后,接了圣旨。   鲁公公笑眯眯地虚扶了楚瑜一把:“恭喜你了,苏郡主。”   楚瑜将圣旨递给了红袖,对着鲁公公道:“您还是唤我楚瑜罢,习惯了。”   说罢,她看向红袖,含笑道:“红袖,鲁公公是陛下身边的大红人,亲自来传旨,好好接待,今儿咱们院子里可是大摆筵席。”   红袖忙不迭地点头,鲁公公看着自己女儿,眼中闪过疼爱的光,心中愈发愉快,很是满意楚瑜的上道,不愧是三爷选出来的小夫人。   他也点头,客气地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着,父女两就一道笑眯眯地往院子去了。   ……   “郡主,有客到了。”霍三娘忽然从院子外头进来。   楚瑜点头笑道:“好,我知道了,是廉亲王还是老夫人?”   今晚人间开宴,虽然拒绝了很多拍马屁的官员,但老夫人和廉亲王是一定会来的。   霍三娘神色有些古怪,古怪到阴沉:“是南国公……。”   “是本国公,亲自给郡主送贺礼来了,怎么,苏郡主不欢迎?”一道略显深沉的男子声音忽然在楚瑜身后响了起来。   楚瑜眯起眸子看向气宇轩扬款步而入的男人,淡淡地道:“不知国公爷来人间,有何贵干?”   “苏郡主,可否借一步说话?”南国公俊朗成熟的面孔上浮现出一丝微笑,仿佛全没有看到周围的人都警惕地盯着他。   楚瑜顿了顿,摆了摆手,示意其他人退了下去:“国公爷想要说什么,我这里的都是我自己的亲信,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南国公看着面前的女子,她按一品大妆,唇染朱丹,头戴华丽的五尾凤凰冠,流苏翡翠垂落在肩膀上,更身着一品郡主朝服,颈项间挂着极为精致的赤金红宝石璎珞圈,显出一种少见的华贵高雅来,极为衬她脸上淡漠的表情,仿佛她天生就应该穿着如此华贵的衣衫,居于高位,受人仰望。   只是阳光下女孩儿的脸儿依然俏丽妩媚,细细的透明的绒毛让她脸儿看起来依然娇嫩得吹弹可破,这一身华丽让她看起来依旧像个未嫁而身份高贵的贵族少女。   南国公忽然有些恍惚,仿佛像是看到了许多年前的另外一个穿着华丽朝服的女子。   “你……。”   “怎么了?”楚瑜冷冷地开口。   南国公却忽然清醒过来,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楚瑜:“郡主这身让我差点有些认不出来。”   “多谢国公爷的谬赞,这就是您要说的事,那就恕我不奉陪。”楚瑜冷淡地道。   南国公闻言,挑眉唤住了转身的楚瑜:“等一等,本国公来这里,是希望郡主允本国公去见一个人。”   “哦,谁?”楚瑜忽然有些好奇,转过身看向南国公:“有什么地方,是国公爷去不了,见不到的?”   “苏千城。”南国公微笑。   楚瑜大眼里闪过讥诮的寒光:“凭什么,国公爷别忘了那位是通敌叛国的奸细?”   这个南国公,还真是肆无忌惮,是无知者无畏,还是胸有成竹地提出这种可笑的要求?”   “你我做一个交易如何,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让我见人?”南国公忽然轻笑。   楚瑜看着他,半晌,淡淡地道:“请说罢。”   南国公看着楚瑜,修目里闪过莫测的光,忽然用传音入密道:“宸王秋玉之,也许不止琴笙一个儿子,郡主就不想知道自己的小叔是谁么?”   ------题外话------   二更来也,爱你们~   猜猜南国公的秘密是真的,还是假的,哈哈哈? ☆、第七十一章 你想要做什么 一更   楚瑜瞬间怔住了:“……。”   秋玉之……不只一个孩子?   好半晌,她看向面前好整以暇看着她的南国公,点点头:“这个消息有点意思。”   南国公露出个了然的微笑:“呵呵。”   只是下一刻,楚瑜就一脸淡然地道:“不过,这关我屁事?”   这次轮到南国公愣住了:“你……。”   楚瑜微微翘起唇角,一脸奇怪地看着南国公:“我嫁的人是琴三爷,又不是他的哥哥或者弟弟,或者他爹,他妈,我干嘛要管他是谁,不知道他家里有什么亲戚的时候,我都嫁了,难不成知道他家亲戚是谁,我就不嫁了,说起来这事儿除了关我屁事,好像也关你屁事罢?”   南国公被楚瑜一长串干脆利落地“关我屁事”“关你屁事”给堵得有点……无言以对。   楚瑜叹了一口气:“国公爷,这就是你兴冲冲来要说的消息,那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我想你也知道你在这里是不受欢迎的人。”   说罢,她转身离开。   既早已撕破脸,又何必做出那种虚伪恭敬的样子?   南国公看着她纤细的背影,眉心一凝,冷着脸想要说什么,却见楚瑜忽然停住了脚步,淡淡地道:“不过作为一个关心寡妇儿媳的公公,本郡主也并不吝啬全了你们的天伦之乐,反正我也刚好有一些小礼物要给我曾经的‘姐姐’送过去呢,您自管稍等,一会有人陪您前往天牢。”   南国公看着她的背影,神色沉吟莫测,片刻之后轻笑了起来,略拔高了声音:“那就多谢苏郡主了,今日是你正式入主苏家的日子,听闻你是苏家本支遗落在外的女儿,本国公算起来也是你的姨丈了,送你一份贺礼,莫要嫌弃。”   说着,他示意身边的小厮追了上去,将一只锦盒递给了楚瑜。   楚瑜的身份特殊,她毕竟是苏灵娘婚外所生之女,非廉亲王血脉,所以苏老夫人和皇帝秘密商议之后,还是决定掩藏下她的真实身份,将她归为原先的苏家二房,也就是南国公先夫人那一房所出之女。   反正两房的人都早已断了香火,只让楚瑜兼祧两房,算是苏家唯一的继承人了。   楚瑜看了眼那锦盒,倒是也没有拒绝,示意身边的唐瑟瑟收下,随后背对着南国公淡淡地道:“多谢,国公爷自便。”   说罢,她施施然离开。   南国公挑了挑眉,也转身径自离开了。   两人背对而行。   楚瑜一路前行,神色也冷了下来,看了眼唐瑟瑟手里的东西:“打开看看?”   唐瑟瑟打开手里的锦盒,递给楚瑜。   楚瑜一看,那是一只极为精致罕见的水晶花瓣嵌黑珍珠发簪,只是样式看起来不算时兴。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片刻:“收起来,一会子苏老夫人来了,再给她看看罢。”   虽然,她认回了苏家老夫人,但是要叫奶奶……还是有点心理障碍。   唐瑟瑟点点头:“一会掌门派人陪南国公去天牢,打算让谁负责监听他们说话?”   楚瑜一顿,墨玉大眼里闪过一丝异样,讥诮地道:“就他既然敢光明正大地来我这里提这个要求,想来也是不怕人听的,一会让土曜安排就是了。”   唐瑟瑟微微颔首:“是。”   ……   这一头。   南国公刚刚出得人间院的门,就看见一道熟悉的人影被秋念灵扶着,正含笑与领路的金大姑姑一边说话,一边进来。   那人一见他出来,就冷了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南国公:“你来这里干什么?”   “廉亲王。”南国公微笑着对他略微欠了下身,从容地道:“你我也算是连襟,我妻也是苏家人,当年苏家满门被屠,今儿终有后人得承香火,我来送个贺礼,有何不可?”   说罢,他对着秋念灵看了一会,神色倒是有些柔和,多了两分真意的微笑:“念灵许久不见,最近可好?”   廉亲王神色骤冷,近乎愤怒地捏紧了拳头,一边的秋念灵赶紧扶住自己父亲的胳膊,也对着南国公含笑行礼:“劳烦国公爷挂念,念灵很好。”   廉亲王好一会才冷静下来,侧脸不屑地冷笑一声:“马不知脸长,恬不知耻,没得让人恶心。”   说罢,他快走几步,拂袖而去。   秋念灵赶紧追了上去,搀扶自己的父亲。   南国公看着他的背影,倒是一点不恼,只似笑非笑地弯起唇角:“这么多年了,所有人都变了,他倒还是这个脾气,还是太后娘娘宠坏了。”   金大姑姑神色里倒是没有一点异样,也仿佛没有听见他说什么,只对着南国公微微颔首:“您好走。”   说罢,转身离开。   这一头,秋念灵看着自己父亲阴沉着脸的样子,忍不住摇摇头:“父亲,今儿是小鱼妹妹……呃……姐姐的好日子,你这样脸色不佳,是要让她看了担心么?”   她也没有想到楚瑜竟然真的是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姐妹,而且关系比苏千城那旁支远方的女人近得多了。   更没有想到自己叫了那许久的妹妹,原来自己才是妹妹。   廉亲王闻言,脸色这才好了点,长叹了一声:“为父这是不知道南国公那混账要干什么,他自己当年做了什么,后来又纵容着芝菁和秦月闹出不可挽回的事来,竟也好意思来这里露头。”   “他……是不是要跟小鱼姐姐说什么?”秋念灵忍不住嘀咕。   她可不认为如果琴三爷在这里,南国公能被允许进“人间”。   廉亲王一听,脸色顿时又冷了下来:“岂有此理吗,我现在就去寻小鱼,看那混账东西要对她说什么!”   说罢,他又加快了脚步往前而去。   秋念灵有些无奈,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口快乐,赶紧追:“爹,小心点,你这身子才刚好呢。”   等到他们相携寻到楚瑜的时候,她正在院子里听着红袖给她说今晚宴会的注意事项。   见那女子还没有来得及换下一品大妆,看起来容色美丽,还多了平日少见的明艳,几乎让他们一下子没有人出来。   还是楚瑜先发现他们走了过来,抬头看过来,便扬起了灿烂的笑来:“义父,念灵!”   说着,她让红袖收了名单,自己立刻上前迎了过来。   “今儿,你这样子可真漂亮,我一下子都没认出来呢,从今往后,这上京还有谁敢嚼你的舌头,你可是我正儿八经的表姐呢,谁再敢说你不是,让我听到,非撕烂她们的嘴!”秋念灵眼儿弯弯,松开了廉亲王,拉着楚瑜转了两圈,忍不住笑得愈发灿烂。   楚瑜也由着她拉着自己转圈儿,听得她打趣的话,也只轻笑了起来:“你可得叫我姐姐了!”   秋念灵看着她揶揄的笑,忍不住手痒,抬手捏了她的嫩脸:“你可得意了罢,就你这一副小模样,哪个相信你是我姐姐,我孩子都多大了呢!”   廉亲王见她们两个打闹,原本冷沉的脸色也好了许多,摇摇头责备道:“念灵,不要去闹小鱼儿,她今儿可是主家要待客呢。”   秋念灵这才松开了手,一脸不依的样子拉着廉亲王的袖子嘀咕:“您这是有了养女,还是和娘有血缘关系的养女就不认我这个亲女儿了罢?”   廉亲王失笑,抬手拍了下她的手背:“好了,不要闹,为父还有话要和小鱼儿说呢。”   秋念灵闻言,还是点点头,有些无奈地松开了自家父亲,原本她故意玩闹一会儿,就是不想父亲再提起不愉快的话题,可却忘了自己的父亲打小也是个执拗脾气。   楚瑜看向廉亲王,倒是有些好奇:“义父要跟我说什么?”   廉亲王看着楚瑜,神色之间有些感慨:“难怪当初我一看见你便觉得亲切,总觉得你有和念灵很像的地方,如今看来果然如此,你们之间真有血脉相连,只是……。”   他顿了顿,神色有些冷:“亲戚也不好乱认,像今儿南国公那老匹夫,虽然取了你的姑姑,但是他绝不是什么好人,否则就不会将好好一个家,儿女养成那副样子,弄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你且离那人远点,而且他当初是怎么对琴笙的,想小鱼你也……。”   “咳咳……。”秋念灵一看自家父亲这教训起人来,简直有点滔滔不绝的势头,就有点头疼,赶紧咳嗽几声,示意他注意场合。   廉亲王这才反应过来,对着楚瑜有些无奈而尴尬地道:“小鱼儿,是义父多嘴了点,但是都是为了你好。”   说着,赶紧示意秋念灵端上礼物。   楚瑜闻言,虽然心里有些奇怪廉亲王这有点过分激越的反应,但是也没有想太多,只安抚地一笑:“我自然是知道义父用心良苦的。”   说着,她接过了秋念灵的礼物,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套极为精致而昂贵的头面。   而很巧合的是,这一套毫无瑕疵的华丽紫水晶头面上镶嵌着的也是一颗颗极为昂贵罕见的紫珍珠。   “这……。”楚瑜愣了一下。   “可喜欢?这一套头面是仿造明烈太女赐给我娘的陪嫁打的呢,请的波斯的大工匠亲手打造,可实我苏家未来的家主的传家宝。”秋念灵笑眯眯地道。   楚瑜闻言,便也含笑看向廉亲王点头:“多谢义父了。”   廉亲王慈爱地看着她:“你过得好,喜欢就成,做父母的无非都盼着女儿好,若是琴笙欺负你,你可要告诉义父,义父就算打不过那小子,也要扑过去咬他一口。”   楚瑜忍不住失笑,随后吐了下舌头:“我知道了。”   不管琴笙欺负她,廉亲王这份心情,真的让她感觉到了温暖,心中柔软。   一行人又说笑了一会,苏老夫人也领着苏家族老们来了人间院,接了楚瑜去苏家祠堂,将那圣旨供奉上去,又对着祖宗牌位三跪九叩行了礼,再上了香,正式将苏楚瑜三个字写进了族谱中,算是从此名正言顺地成了苏家的继承人。   苏家的族人们都到齐了,不能说他们不嫉妒的,毕竟苏千城倒台,背上个通敌叛国的罪名,老夫人却没有被牵扯在里面必定是要再选择新的继承人在继承嫡支两房的。   苏家这满门荣耀与财富,让谁不眼红,苏家的旁支里正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地给自家女儿或者儿子安排一个好前程,却不想忽然冒出来一个嫡系二房遗落在外头的孙女儿。   这下可好,不少人的梦都碎了。   但是却还嫉妒不来,这位姑娘身份乃是个县主,又嫁给了琴三爷,他们哪一个都比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陌生的少女坐上他们最羡慕的位置。   楚瑜感受着那些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却很是坦然,一点不在乎。   从苏千城这件事后,她就决定了要拿回苏家的继承权,什么都不留给贪心的坏人。   随后,她给苏老夫人和苏家族长敬了茶,又拿了红包,然后在苏老夫人激动和盼望的目光里,虽然还是心里有些不自在,却还是恭谨温和地唤了一声:“奶奶。”   苏老夫人激动得泪如雨下,连连含笑点头,拉着楚瑜的手一阵“好孩子”地唤个不停。   楚瑜看着老人家苍老的面容上的那带着近乎卑微的期盼,心中忽然一软,也便由着她拉住自己了。   毕竟,犯罪的是苏千城,而不是老夫人这个一心只盼着后辈好好的老人家。   苏家沧海遗珠得归来,还为皇家办妥了那么漂亮的差事,让英吉利的使团无可挑剔,连连赞许,又赢了不少订单,颇让朝廷脸上有光,晋封了一品的郡主,自然是一件大喜事。   苏家老宅和人间都摆下流水席以为庆贺。   不管是廉亲王义女苏家继承人的身份,还是琴家少主母的身份,楚瑜如今成了京城里当红的人物。   与当初那个‘寥落’进京,还背负了一堆‘罪名’,被太后以‘粗鄙’之名厌弃让人觉得出身低贱只会攀附权贵才有一个‘玉安县主’名头的女孩儿境况截然不同,如今太后隐于慈宁宫,而她却成了皇帝陛下亲册,亲自为她正名,出身高贵的‘玉安郡主’。   也不知跌落多少人的眼,惹了多少人的嫉恨眼红,皆换了一副嘴脸想要挤进人间的宴席或者苏家的宴席里。   一张帖子,百金难求。   至于有了这份脸面进来的人……   也就大都不要脸面了。   有贵女笑吟吟地在开席前一脸亲热地道:“玉安郡主,下月有龙舟会,我家在河边可有一处酒楼,看景最好了。”   “我家最近新得了十几盆新鲜的雪莲花,都是冰原上下来的,千里迢迢送过来开花会,玉安郡主千万赏脸,小女儿最喜欢了。”又有贵夫人笑着摇晃扇子道。   “那些雪莲送来怕也不新鲜了罢,不若郡主来我家,新来的西洋厨子,做的点心上京可找不到第二家。”有贵女得意又谄媚地笑道,还不忘踩人一脚。   楚瑜被围在中间,简直被她们身上的脂粉熏得头昏脑胀,只咬着唇,干笑:“多谢各位好意。”   她看着一大群围在自己身边巧笑倩兮的大家闺秀和夫人们,再看看离开席还有一段时日,琴笙今儿又进宫谢恩和盘点账目去了,她眼珠子一转干脆拿扇子遮了脸看,笑道:“不若诸位小姐夫人们商议一下,咱们下一次聚会做点什么好,选出大家伙都觉得不错的,便去如何,我先去换一身衣衫?”   说罢,她敏捷地在唐瑟瑟和三娘的护航下,挤出人群,赶紧闪避开那些为了她一句话,顿时相互争吵讥讽起来的莺莺燕燕们。   “真是……搞死我了,这些女人真是太可怕了!”楚瑜一边往后院去,一边忍不住松了下自己的领口,大热天的穿了一身华丽太要人命,这册封礼比她成亲那时候还折腾啊!   霍三娘和唐瑟瑟两个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边给楚瑜递冰碗,她们自己手里也捧着两个吃起冰来。   此时,她忽然见土曜迎面笑嘻嘻地过来:“小夫人。”   楚瑜见他,便问:“你家爷呢,什么时候回来?”   土曜笑道:“爷就是知道您会问,他让属下来报,会稍微晚一点回来。”   他顿了顿,忽然似笑非笑地道:“是了,小夫人,您不是要去天牢亲自送点礼物给苏千城么,南国公可是已经去了,属下领你过去?。”   楚瑜闻言,微微挑眉:“哦,好,我们这就过去。”   说着,她便转头吩咐唐瑟瑟:“去跟红袖说一声,我暂时出去一趟,让她替我挡一挡这些人。”   唐瑟瑟立刻点头:“是。”   ……   这一头楚瑜正往天牢而去。   南国公却已经到了天牢,正站在天牢门外看着牢房里的女子。   “来人,给珍珑夫人送上饭菜。”他淡淡地吩咐身边的小厮。   那小厮立刻将手里已经被曜司武卫们查验过的食盒打开来,将喷香的饭菜摆在了牢房里,随后看向那武卫,仿佛在期待他打开牢房门。   曜司武卫却冷淡地道:“外人送来的东西,就算查验过,也只得在犯人面前摆一摆,让人看看便算是心意到了。”   看着曜司武卫说得这般理直气壮,连南国公都忍不住顿了顿,摇摇头轻笑:“我倒是想过你们不会让送吃食,倒是没有想到你们查验之后,不让送进去,却让人拿来摆?”   这是祭奠死人么?   将菜色拿出来摆一摆,闻闻香气,岂不是让人愈发地生不如死?   那领着他进来几名曜司武卫根本不再说话,仿佛没有看见南国公一般。   南国公也不恼,只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身边站着的那武卫:“既然不能开牢门,我是否可以和自己的儿媳单独待一待?”   那些武卫们倒是从善如流,竟没有丝毫反对,转身就领着那侍从走了。   倒是南国公略有些诧异地挑了下剑眉,随后又莫测地笑了笑,转脸看了眼牢房里被吊着的凄惨女人和她身下是黑色水潭,便转身在牢房门前盘膝而坐。   他径自给自己倒了酒,又取了筷子,然后慢条斯理地小酌了起来:“千城,既然他们说你只能看着,那我也没有法子了,只当是连你的份一起享用了罢。”   这时候被吊在笼子里的女人忽然动了动,她微微扬起满头散落的长发,嘶哑着颤抖着笑了起来:“你……没法子?你……是谁?是我夫君的丈夫……还是我的枕边人……当初是谁刻意引诱于我失了伦常,我是为了谁落到这个地步的,你凭什么说你没办法……咳咳……凭什么我在这里受尽折磨,生不如死,你在外头潇洒?!”   面对着女人的指责,男人成熟的俊颜上却一片平静,他轻品着杯中酒,慢条斯理地道:“你是为了谁,不是为了你自己么,难不成是为了我么,求仁得仁之事,何必说得像当年自荐枕席的女子不是你呢,千城?”   “你……你好残忍!”男人一句话噎得苏千城痛苦地咳嗽了起来:“咳咳咳……。”   她咳了好一会,男人却也只悠然地小酌着:“不要激动,千城,一脸狰狞的女人就不美了。”   “呵呵……你……你今日来到底想要干什么,你就……你就不怕我把什么都说出去么!”苏千城恨哪,却又无可奈何,死死地瞪着面前的男人。   “我要做什么?”南国公握着杯子,抬起修长闪着幽光的眸子,淡淡地看向苏千城:“你说呢?”   ------题外话------   嗯嘛,这个是一更哟~今儿能到930票儿的,会有万更哟~抱抱~ ☆、第七十二章 万更 下   “你要杀我?”苏千城一哽,忽然有些恐惧地看着坐在门口的男人,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冷笑:“你……休想,这里是那个男人的地盘,你以为你能得手!”   南国公夹了一筷子菜,搁在白饭上,垂眸看着那一碗饭,剔透的饭菜上盖着肉与和炒好的豆角,忽然轻笑:“说起来,好像很久以前,我也曾给人在牢房里送过饭。”   苏千城莫名其妙又警惕地看着他,不知他说这话时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是来给我……咳咳……送断头饭的?”   南国公没理会她,坐在那里,仿佛全没有闻见苏千城身上透出的臭味,自顾自地拿着筷子一边慢悠悠地用膳一边似有些疑惑一般:“杀你,自然不会。”   他顿了顿,抬起修长淡漠的眸子看着牢笼里的女人:“只是本国公很好奇,就你现在这副模样,连容貌看着都比之前老了许多,想来生不如死罢,又为何抗拒死亡?”   “你……。”苏千城忽然僵住了,身上的痛楚让她忽然慢慢地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是的,她如今就是个活死人,为何又抗拒死亡?   死亡不过是一种解脱罢了。   “你……。”她猩红的眼深深地看着笼子外高大冷酷又优雅的男人,终于又忍不住厉声道:“你……咳咳……到底想要干什么,还是你觉得我会为你守住所有的秘密!”   她忽然发现自己陪着这个男人同床共枕多年,却真的从来不了解这个男人,从来不了解。   她以为自己在利用他,可是她得到了什么?   金钱、名誉还是地位?   或者就是身为女人的身体慰藉?   她盼着他来救自己,虽然,她并不是一个指望男人的女人,但是却不可以否认,她对这个深沉莫测的男人给予过厚望的,像湖边上沉溺前最后一根稻草。   南国公很专心地用完了碗里最后一点饭,仿佛,他来这里就是真的只为了在苏千城面前吃一碗饭。   随后,他用帕子优雅而仔细地擦了擦嘴,起了身抬起眸子看着她微笑:“你想要说什么,只管说就是了,你知道的无非就是那些,而我来,就是看在你我曾经有过一场鱼水之欢的份上,怕你总对于人抱有不该有的希望,所以来告诉你这一句话——不必对我这样的男人抱有任何希望。”   说罢,他将帕子随后地往那些碗筷上轻飘飘地一扔,转身优雅地拂袖离开。   苏千城望着他的背影,眼睛大睁,随后闪过愤怒、恐惧与深深的绝望,她近乎歇斯底里地嚎叫了起来:“啊——你这个混蛋——你算什么男人,肆无忌惮不顾对方死活地利用自己的世子……养废了你的女儿……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天下人却还觉得你是个慈父……在你的眼里,只有你自己……哈哈哈哈!”   男人脚步未停,只在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略顿了下身形,微微侧身,烛光在他高大身躯上镀上一层冰冷的金属色,愈发显得冰冷:“你说对了,能在本国公眼里的人,不是死了,就是没出世。”   说罢,他施施然离去。   ……   “南飞烟……你一定不得好死……不得好死……我诅咒你……如我一般众叛亲离,悔不当初……哈哈哈!”苏千城歇斯底里的痛苦嗓音带着无尽的怨毒回荡在天牢阴森的甬道里。   男人却只全不在意地轻笑了下:“众叛亲离么?那也得有亲与众才是,若早已没有的东西,又怎么会实现?”   随后他仿佛全无所觉一般,径自离开。   楚瑜迎面过来,正见南国公款步而出,两人对视一眼,楚瑜淡淡地颔首:“国公爷,可是探望完了你的亲人?”   她那亲人二字音略重,带着一点讥诮的味道。   南国公微笑:“多谢苏郡主,不必送了。”   楚瑜掠过他身边时,道:“慢走。”   她微微眯起眼,看着南国公远去,忽然道:“这个男人,还真是让人揣测不透,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不过他的名字倒是有点意思,南飞烟,倒很是诗情画意。”   这个名字像个江南女儿家,全然和南国公那种浑身深沉眉目冷厉俊朗的模样联系不起来,如果她没有记错,这个男人也是出身武将世家,而且也曾领兵边关,胜多负少,也算是一方名将。   只是名声因着前有战王秋玉之,后有战鬼秋子非而被人忽略,但是却不能否认,当年他戍守的律方,却是秋玉之的地盘,而他身为秋玉之死对头的南太后的侄儿,当年的南家世子能从律方活着回来,也已经极为不易的事情了罢。   “呵呵,这位南国公当年也算是京城的风流少年,不过说到揣测不透,您大概是还没有见过那位宸王殿下。”土曜忽然嘀咕。   楚瑜闻言,轻叹了一声:“所以,那种人最好还是早点化成灰烬吧,这倒是帝国上下不论敌我都同样的心愿罢。”   说罢,她转身向牢房里去。   牢房里,苏千城刚刚因为太过歇斯底里,狠狠地吐了一口血,此时奄奄一息,看起来狼狈不堪。   楚瑜看了眼土曜,土曜立刻会意,示意人开门,同时有武卫戴了手套,掀了她的衣袖,取了一把细细的刀子在她戈壁上划开一个口子。   “呜呜……。”苏千城看起来极为恐惧这种事,不停地试图挣扎以避开对方的动作。   然而,她琵琶骨原本就被穿透了,全身的大经脉都被钩子从体内钩了出来,连如厕都不能自理,哪里还能有能耐挣扎。   那武卫踏在一条铁索上,趁着割开她手臂皮肉的血涌出来之后,往那皮肉里塞进一颗药丸子,又用了根绣花针将那裂开的皮"rou feng"合,再撒了些金创药,方才退了出来,关上牢门。   苏千城痛得浑身发抖,出了一身冷汗,整个人却仿佛清醒了不少,她转脸疲倦地看向门外,第一眼就认出了一身华衣的楚瑜,她忽然浑身一阵冷,一阵热,死死地盯着楚瑜:“是你……楚瑜,又……是你,怎么,这是你来刻意向我炫耀来了么?”   楚瑜见她说话都利落了不少,并未马上开口,只是将手里的盒子打开,示意土曜捧到牢房门前,展示给苏千城看。   苏千城看着那盒子,里面是一包糖,还有一张请柬,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这是……。”   “这是我今日册封郡主,归入苏家宗祠,正式上了族谱的喜糖和请柬,我想着总要给你送一份的,千城姐姐。”   楚瑜负手而立,悠然一笑,墨玉眸子幽冷地看着苏千城:“你应该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罢?”   苏千城看着她,忽然忍不住发起抖来,脑海里会响着那日楚瑜说过的话——   “不用救命,我亲爱的姐姐,你不会死的,你想象不到人有多脆弱,又如此的坚强,有人离开得那么决绝,我挽不及,救不了,所以你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好好地看着妹妹我是怎么将你汲汲营营十数年的一切都剥离,地位、亲人、名誉。”   “你……呵呵……。”她的目光颤抖着掠过那一包糖和请柬,自嘲而嫉恨地笑了起来:“果然……是亲生的就是不同啊,哪怕只是个因奸成孕生下的野种也比我这个伺候了她那么多年的要亲啊,她怎么能怨我自私?”   苏老夫人就从来没有为了她入宗祠这般昭告天下,宣请圣旨。   楚瑜看着她的眼,冷冷地道:“苏千城,到今日还不明白么,你原本只是寻常人家的女儿,能走到最后的荣耀,不是苏老夫人给你的体面,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升米恩斗米仇,说的就是你这种从不检讨自己,只会责怪别人的女人!”   “你来教训我?”苏千城看着楚瑜,忽然忍不住仰头凄厉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你懂什么,你能懂得寄人篱下,永远看人脸色,担心对方将自己打回原籍的不安?你会懂得所有人都羡慕你身边都是优秀男儿,然而对方却不管你怎么努力,都根本不屑看你一眼的悲伤困苦?你能懂得一个男人因为与人一个赌约娶了你,却不碰你的痛苦?”   说到最后,她似乎有些气力衰竭,却还是猩红了眼,额头冒出青筋地嘶哑着声音道:“你能懂得成婚多年,仍然是处子身的可笑可悲和恨么!”   楚瑜冷眼看着她,等着她气喘吁吁地安静下来,才淡漠地道:“我是不懂。”   “所以你这种人有什么资格居高临下地谴责我,佛说他人即地狱!”苏千城森冷讥诮地笑了起来。   楚瑜等她笑够了,却只目光清凌凌地看着她道:“他人是否地狱,我不知,我只问你,这泼天富贵,这非要试图在两个人男人之间挤出自己的地位,甘愿为南亭羽的刀,享受被其他女子羡慕目光的时候,你怎么没有觉得他人即地狱,难不成你还指望一个人会爱上自己手里的刀?”   苏千城哽了一下。   楚瑜微微翘起唇角,冷冷地看着她:“一切都是自己种的因果,怨什么佛,你就没有想过你自己就是地狱么?”   苏千城一僵,死死地瞪着楚瑜。   却见她忽然拿起那一包糖,一颗颗地撒在她脚下的污水里,微笑:“按照你的理论,你才是我的地狱罢,凭什么呢,该自幼得到的疼爱和荣华富贵与风头都被你抢走,你凭什么,又是个什么东西,你才是那个不该存在的人?”   说罢,她将手里的糖温柔地轻轻一弹,却正好弹在了苏千城的嘴里。   楚瑜看着她苍白失神的样子,微微一笑:“所以,我现在还回来了,你也不该有怨恨,毕竟我还让你的男人来看你了,不是么,虽然我本就是打算让他来绝了你的念头,想不要他做的更好。”   “你……。”苏千城猩红着眼死死地等着楚瑜,嘴里的糖是她这些天来吃到最好的东西,在这一刻都变得苦涩得难以下咽。   “按照你的说法,应该是——这一切都是你逼的,与我无关,你既然当了我的地狱那么久,现在轮到我当你的地狱了。”楚瑜说完,起指节轻轻敲打了下牢房门柱,轻笑了起来。   随后,她将最后的那一张请柬扔进失魂落魄的苏千城脚下的黑水里:“从今往后你我大概都不会再见面了,省得你气着,我恶心,慢慢地享受你的余生,我想用不了多久,说不定你和他就能作伴了。”   说罢,她悠然转身离开,只当听不见身后苏千城痛苦到绝望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   土曜看着楚瑜的背影,忍不住嘀咕:“啊,小夫人……真是和三爷越来越像了,这报复的手段……。”   楚瑜走出了牢门,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傍晚弥散着饭菜香味的空气:“报复?呵呵,原谅垃圾的事情是菩萨的事情,我只负责让他们在去见菩萨的路上走得顺畅点而已。”   就算她剽窃一把前生那位普京大帝的名言罢,可是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应景的了。   ……*……*……   人间院。   “真是累死了。”楚瑜沐浴之后,五体投地地穿着单薄的中衣趴在了床上,懒洋洋地蹭了蹭提前上了床的琴笙的大长腿。   “日后,这些场合怕是会不少,毕竟你如今是苏家唯一的继承人了,玉安郡主。”琴笙拿着书的手优雅地搁在另外一边屈起的长腿上,一边漫不经心地说话,一边抬手轻轻抚摸着腿上人儿有些潮润的乌发。   “对了,有件事儿。”楚瑜懒懒地趴在琴笙的大腿上,手指在他腿上划呀划。   “我也有一件事。”琴笙忽然侧了脸,低头温淡地看着她一笑。   楚瑜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忽然揶揄地挑眉:“什么事儿,难不成你又打算上房顶吸收日月精华,好下蛋?”   最近,她特别喜欢拿这个逗猫。   琴笙:“……。”   他忽然搁了书,面无表情地往床下去了。   楚瑜一愣:“你干嘛去?”   琴笙微笑着去打开壁柜,温柔地道:“拿剑,杀人灭口,有几个看见了本尊要吸收日月精华?”   楚瑜:“大哥……我不笑你了成不?”   ☆、第七十三章 谁他娘和你有儿女缘   琴笙笑了笑,没有理会她,径自打开了柜子门,   楚瑜见他笑得那般赶紧爬下床,扑过去抱住他的腰肢,举起手发誓:“好了,好啦,不要这样,我发誓绝对不笑你了!”   这位大仙火力四开,就算不会真杀人灭口,也会有很多人倒大霉。   不想下一刻,忽然感觉身先的人转了过来,然后头上阴影一晃,她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下,却感觉头发上被插进了什么东西。   她摸了一把,将那东西摸了下来。   随后看着手里的东西,她不禁愣住了。   那是一把手工精致的绿檀木梳,立体镂空雕着两片精致的婀娜的莲叶,莲叶下碧波上掩映着一朵盛开的莲花与花苞为梳背,梳子的一头坠着银圈玛瑙红色流苏,入手木质温润,一股子淡淡的绿檀香气萦绕鼻间。   上面还有一行字……   “天上人间,此生不渝,琴笙,生辰快乐。”一道温柔幽和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楚瑜梭然抬起墨玉大眼,正正撞进面前男人一双深邃如海,温柔如云的琥珀眸里,仿佛一生的温柔都在那双妙目里,能将她溺毙其中。   楚瑜忽心中大悸,瞬间湿了眼眶。   她这才忽想起,仿佛多年前,她在这个世界睁开眼的那一日就是今日,后来也成了她的生辰。   她都因为太忙而忘记了,却不想,他,还记得。   给她道一声——“生辰快乐”   楚瑜指尖摩挲过梳子上那一行——“天上人间,此生不渝”,忍不住整个人投进他的怀里,大力地抱住他的劲瘦腰肢,鼻尖酸酸的。   “谢谢,琴笙。”   这把梳子,在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细细地将它制成完工,精雕细琢,皆心意。   就算再独立,再不羁的女子,被人放在心间惦记与珍重的感觉,总是让人难以自制,像一颗心都泡在温水里,沉沉浮浮,满满都是温暖与柔软。   琴笙任由她拥抱着自己,温声道:“今儿是自己的生辰都忘了,傻鱼儿,可要为夫带你去吃一碗寿面?”   楚瑜把脸在他胸口的衣衫蹭了蹭,蹭掉眼里的浮泪,点头:“嗯!”   琴笙笑了笑:“去梳妆罢。”   楚瑜立刻宝贝似地握住梳子坐到了窗前,一时间又舍不得放下这梳子,一时又舍不得拿来梳头。倒是琴笙见她坐在那里半天犹豫的样子,薄唇边弯起一抹淡笑来,走了过去,从她手里拿过   了那把梳子,亲自站在她身后替她挽起满头的长发。   “梳子就是用的,若是让你藏着的,只管给你送些珠宝玉石就是了。”   楚瑜坐在镜子前,看着身后出尘的男子抬手间,便细致优雅地替她将长发挽在头顶成髻,丝毫没有扯疼她,又取了脂粉,替她轻轻地描眉黛,上了胭脂。   修长如玉的的手指和细腻微凉的指尖一点点地抚摸过她的额间、脸颊的皮肤上,让她人忍不住敏感地轻颤了一下,可他的动作温柔体贴到让她觉得自己像他最珍重的宝物。   楚瑜有些着迷地看着他的动作。   没有人能对这样的琴笙不动心,他若愿意,转身便可从让人战栗的魔神、不食人间烟火的大神,转身为世间那最体入微,温柔入骨,熨帖到心肺的"qing ren"。   左手天堂,右手地狱。   看着琴笙将那精致的绿檀莲花梳别在她头顶发髻间,细致的银玛瑙流苏垂落在脸颊上,已是发间最漂亮的装饰。   楚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大眼儿弯弯,拉住他修长的玉骨手:“真好看。”   “走罢。”琴笙牵了她的手,淡雅温柔地一笑,又为她穿上衣衫,随后才换了衣衫,又戴上轻纱斗笠,牵着她向门外而去。   楚瑜觉得自己就像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儿,被他细心地照料着,乖乖地依偎在他怀里就是了。   可是,就算这种生活不能自理,简直让她忍不住唇角一直上扬。   两人一路出门,都没有人跟着。   可楚瑜知道他身边必定有人跟着的,只是曜司的人善于隐藏,可是只要没人出现在视线内,她可以当着没有人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   楚瑜由着他牵着自己的手一路出了人间院,又经过了前面的人间酒楼,听着里面的笙歌曼舞,丝竹乐声,再看着街道两边热闹的小摊贩,她忽然有点恍惚,像是回到云州。   可这里是上京。   “不是应该宵禁么?”楚瑜有些奇怪,发现今儿热闹得像上元节。   琴笙道:“我让皇帝老儿这两天随便编个理由,就不宵禁了。”   楚瑜一呆,抬起脸看着他,隔着薄薄的帽子垂纱,也能看见他神情平淡的俊美面容,她却莫名地有点脸热,指了指自己鼻子,有点不确定:“是因为……。”   “是因为本尊有条忘了自己生辰的蠢鱼。”琴笙轻描淡写地微笑。   楚瑜唇角一扬,笑容愈发地灿烂:“笙儿最好了。”   他领着楚瑜一路往热闹的巷子里去,那里有一家小面摊,就算已经时候不早了,依然坐着不少食客,只因为整条巷子都是那面的香味。   带着点辣味,却又更多的是卤香或者炒得酥香的肉味,与滚滚的骨头汤香在空气里混合成一种让人忍不住咽唾沫的冲动。   “好香,是牛肉臊子面吗?”楚瑜看着那挂着的店家招牌,吸了吸口水。   琴笙低头看着眼身边人儿那样儿,屈指轻敲了下她的额头:“把口水擦一擦,莫要吓到人,以为你是十年没吃好吃的,要抢东西吃去了。”   似乎却得身边的人儿粉嫩的嘴儿微张的样子可爱,他眼里幽光微闪,指尖下滑轻轻搓了下她软嫩又丰润的唇,甚至轻点了她的小舌头。   楚瑜瞬间因为这个暧昧得带了**暗示的动作红了脸,抬手捂住嘴,瞪着大眼,羞涩地道:“你……干嘛,这里可是外头。”   琴笙忍不住低低地愉快地笑了起来,牵着她过去:“有鱼儿满脑子想要下蛋,倒是怪起别人不正经?”   楚瑜忍不住呛了一下,知道被他耍了,脸上更红了,暗自嘀咕:“坏人,臭臭猫儿。”   “哟,是秋哥儿啊,这多年不见了。”   他们一走进,那面摊上的老婆婆看着明明老眼昏花,却似第一眼就认出了面前戴着斗笠轻纱的人。   楚瑜听着老婆婆的那称呼,只觉得很是稀罕又有趣——“秋哥儿”?   好亲切呢,一点和不食人间烟火的大神或者暴戾的战鬼大人对不上号呀。   琴笙却很自然地领着楚瑜在面摊前坐下,微微一笑:“很久不见婆婆了,闻着您的手艺还是那么好,来两碗牛肉面罢。”   楚瑜觉得更纳罕了,琴笙居然还有这么“亲民”的时候呢,而且这动作自然得仿佛他已经来过许多次了一般。   “哎呀,身子骨不行了,眼睛也不好了,现在都是我女儿、女婿忙上半夜,我老婆子捡个清闲的下半夜。”老婆婆佝偻着背,头发花白,看起来很有些年纪了,但是下面,取浇头臊子的动作却极为利落。   不一会,两碗热气腾腾的面就上来了,上面还浇着一大勺子酱爆香的牛肉沫,味道极勾人。   楚瑜看着便食指大动,拿了筷子甜甜地对着老婆婆道:“谢谢婆婆。”   “哎,不谢,小丫头可生得真甜呀。”老婆婆看着楚瑜忍不住笑着点头,老脸笑开一朵花似的。   看着楚瑜和琴笙吃面,老婆婆很有些感慨:“想当初,你和南小哥儿来我这里吃面的时候,你们还那么小呐,这一转眼哪,都快十几年了,我这老婆子快入土了,也没有再见过你和南小哥一起来了,唉……。”   “嗯,他不会再来了,去了很远的地方。”琴笙淡淡地一笑。   楚瑜闻言,吃面的动作略顿了顿,忍不住转脸看了眼身边斯斯文文地用面条的琴笙,暗道,原来当初这里是秋子非和南亭羽这对京城双壁常来的地方啊。”   真是……   一转眼,物是人非,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坐在他身边笑着吃面的人,也变成了她,不知他心中可有伤感。   “唉。”老婆婆笑了笑,每一条皱纹里都是时光的痕迹和豁达:“人呐,总是会变的,一起走着,走着,就散了,不过秋哥儿还是幸运的哪,儿女缘多好,看,你的女儿都那么大了,小丫头都要能嫁人了罢,来,婆婆给你加点肉,多吃肉,以后嫁人了也好生养?”   说着,她慈爱地看着楚瑜,抬手给她碗里又加了一勺子香喷喷的碎牛肉!   然而……   楚瑜低着头,拿着筷子的手抖得已经不成样子:“唔……嗯……谢谢……。”   她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勉强控制自己腹部的起伏弧度,毕竟嘴里都是面条和肉啊,笑成狗喷一地多不雅观。   她家三爷就算刚才伤害,这会子应该彻底地化悲为愤怒了罢?   琴笙当时手就僵住了,随后淡淡地扫了楚瑜一眼:“这是我的妻,不是我的女儿。”   楚瑜听着他平静的声音里的……扭曲,顿时忍耐不住,伏案闷声狂笑,眼泪都出来了,嘴里的东西,都喷了一地。   “爹,你和我儿女缘……哈哈哈哈……可真特么好……哈哈哈。”   “啊,啥,你妻生的女儿?这甜丫头不是你妻生的,还是妾生的不成,婆婆跟你说,男人不能三心二意啊……会遭天打雷劈咧。”老婆婆明显除了眼花,还有点……   “婆婆,你耳背。”琴笙看着楚瑜趴在桌上颤抖,“啪”第一声折了筷子,微笑温柔到阴森:一字一顿“这、个、死、丫、头、她、是、我、的、妻、子!”   ------题外话------    ☆、第七十四章 予我嫁衣 二更   “啊……这样啊……。”老婆婆愣了下。   “是,婆婆。”琴笙微笑,从牙缝里挤出话来,随后撩起了自己的面纱:“婆婆,您看清楚了”   老婆婆又抬起枯瘦的手揉了下眼,低头就灯笼昏黄的光仔细看看两人,叹了一声:“那大概是我记错了罢,仿佛,你从十多年前的时候就是这副模样,可人怎么会没变?”   这话说得方才让琴笙眉宇间松快了些,唇角微微翘起一抹笑,只是他还没有松快太久,就见老婆婆巍巍颤颤地转身,提着个大勺子去打骨头汤,同时嘀咕:“啊,难不成我老糊涂了,其实你是秋哥儿的儿子么,秋哥儿长得也跟你似的那个漂亮呀,不过算算年纪可不小了,得是爹爹辈了罢?”   “咳咳咳……。”楚瑜已经抱着碗筷笑得不能自已,又不敢笑得太大声,把黄瓜丝都呛进了鼻子里,正是难受地咳嗽时,忽然再听得神来一句,瞬间颤得如同风中落叶一般。   琴笙看了她一眼,随后,梭然站了起来,随手在桌面上丢了一串钱,淡淡地道:“好了,婆婆,我们吃完了。”   说着,他抬手,一把扯起楚瑜,夹在腋下就走。   “哎哎……不用那么多钱,你这个孩子,怎么能恁粗鲁了!”那老婆婆看了看那一串钱,忍不住挥手道。   琴笙只做不闻,带着楚瑜速度地出了小巷。   楚瑜被他这么夹着,哪里能舒服,一边笑,一边拍他:“咳咳……放我下来,呛死了!”   琴笙提着她转进了旁边人少的小巷子,才抬手拍了拍她的背,等她咳了老半天,又将水袋递给她。   楚瑜咳得脸都红了,只觉得牛肉都跑鼻子里去了,她喝了好几大口水,簌簌口,方才勉强把难受的感觉压下去,大喘气:“呼……呛死我了!”   “你还知道呛了么?”琴笙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眸光有些危险:“不是没笑够?”   楚瑜赶紧摆摆手,扶着墙壁,擦了把大眼边的泪珠儿,伸手指着自己的脸蛋:“笑够了,真的,爷,你看我这诚恳的脸,我发誓……!”   她竖起三根手指,一本正经地道:“我绝对不会记得什么我和爷子女缘深厚啦……爹爹辈啦……噗……哈哈哈哈。”   楚瑜恶劣地捧腹起来。   琴笙见她那模样,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了下来,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她赶紧提着水袋跟了出去,一边笑,一边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不生气了,我真的不笑了……。”   琴笙没有理会她,只当全没有看见身后跟着的尾巴。   楚瑜笑够了,眼珠子一转,就攀上他的手臂:“好了,别生气了,笙儿,我笙儿是最年轻美貌的了,不是?”   解铃还须系铃人,看来这位爷连着被封逸和卖面条老婆婆怼年纪大,脸面有些挂不住呢。   “放开。”琴笙面无表情地道。   “不放!”楚瑜继续保持厚脸皮地笑,整个人挂在他的胳膊上。   两人拉拉扯扯,一路就也这么逛了下去,看得远远在房顶上跟着的火曜有点眼热地望天。   “想起来上次和笙儿一起逛街,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啊。”楚瑜深深地叹息,走到人少的地方,她抬头看了看月色,就将自己窝进了他的怀里。   小手指尖轻轻刮着他的掌心。   琴笙沉默着,指尖微微松,由着她偷偷地将手指插进了自己手指间,再慢慢地将手合拢将她的小手拢在手心。   “回去罢。”他忽然道。   楚瑜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随后笑了笑:“嗯!”   收到了生日礼物,吃了好吃的寿面,顺便傲娇美丽的仙猫猫还“彩衣娱亲”了一翻,虽然不是他愿意的,可今儿她是真是太满足了。   楚瑜任由琴笙牵着的手一路往,只是到了人间的时候,他却没有带着她绕过人间进后院,却牵着她直接进了门口从来都排着长队的人间。   门口守卫早早得了招呼,自不敢像拦其他客人要帖子一般,只恭敬地请了人进去。   门口排队的人都不高兴地纷纷嚷嚷道:“为什么他们没帖子还能不排队进门,我们有帖子却还得排着?!”   能在‘人间’消费的,非富即贵,门卫却一点不怕得罪,只呵呵一笑:“那是老板和老板娘来巡视产业,怎么,还需要诸位客官批准,还是想闹事,只管来?”   门口守卫的傲慢语气很是欠揍,但所有排队的人却都老实了,不再敢多嘀咕,只偷偷摸摸地拿眼瞟楚瑜和琴笙远去的背影。   谁敢在人间闹事?   天子脚下,却连喝多了抱着一把名琴不放的廉亲王都被打一顿,然后打包扔出来,可见这幕后老板的能耐了,这些年没有人敢在人间捣乱,越发地让人好奇。   众人齐齐惋惜,只可惜方才他们没有仔细看一眼。   楚瑜被琴笙带进了‘人间’,这个她一直都在后院人间亭里远远欣赏着美景的地方,此刻她忍不住四处张望了起来:“哎,这里近看也真是漂亮呢,咱们要在这里喝酒么?”   琴笙看着楚瑜东张西望的小样子,只微微一笑,幽邃的目光多了几分柔和:“闭上眼。”   楚瑜一愣,随后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着,你还打算给我来个生日惊喜?”   但是她还乖乖地闭上了眼,任由琴笙牵着她走接下来的路。   看不见,再高的武艺总会点不安的,但是此刻楚瑜被那玉骨手握着小手,却只觉得安心。   心中忍不住揣测。   也不知是什么惊喜呢?   总不会是打开门霍二娘、霍三娘和瑟瑟她们带着唐门的人蹦跶出来,推出来个大蛋糕和鲜花罢?   她脑子里忍不住会想起这种上辈子见过的最套路的把戏。   走了好一会,楚瑜才觉得耳边的丝竹声越来越清晰,但是那些人声热闹和喧嚣却慢慢远了,眼前明暗不定。   她忍不住轻拉了拉琴笙,有些迫不及待:“好了没有?”   随后,她就感觉牵着自己的人停住了脚步,将她轻轻拉到了他的身前,随后幽淡柔和的声音在自己头上响起。   楚瑜眼皮子动了动,随后缓缓地睁开眼,随后入眼便是一片柔亮的光,仿佛萤火闪烁,凝聚成了月芒与星光。   那是一袭嫁衣,宽袖垂地,云锦胭脂红成一片云,却没有传统的牡丹凤凰石榴多子图,它就是金丝银线绣得千万片流光如水,轻透的鲛珠纱裙摆散落地面,遍缀满了小小的海珠,映照着烛光温柔。   让人分不清,那分明殷红惑人的嫁衣上是不是蕴了半片星空月境。   她怔怔然地看着,忽然捂住唇眼泪就下来:“琴笙……。”   “这是琴笙为你绣的嫁衣,不是白白,也不是仙仙,就是琴笙。”琴笙从她身后绕了出来,款步走到那一袭放在紫檀木架上的嫁衣边,执起一片精致的嫁衣袖子。   “当年的大婚太匆忙,到底……欠了本尊的小夫人这一袭亲绣的嫁衣,可喜欢?”他转过脸,看向楚瑜,妙目凝视着她,唇角浮起清浅的微笑。   楚瑜拼命点头,抬手擦掉脸上的泪珠儿,看着面前长身玉立的俊美男子,一颗心狂跳,咬着唇:“嗯,喜欢,好喜欢!”   哪里会不喜欢,当年那一场婚礼,虽然她从未再提过,可是偶尔想起,心里却总是有些遗憾的。   完美的开始,却是那样让她难受的结局,几乎恨不能与他兵戎相见。   原以为,过了也就罢了……   却不想,他却还记得。   这个骄傲的男人啊……温柔起来真是……   “琴笙,你以后如果对我不好了,我一定会很难过的,怎么办?”楚瑜忽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手狠狠擦了一把眼和鼻。   “到那时候,我怕自己会恨不能杀了你算了。”   这么嘀咕着,她却忍不住直接几步上前到了他的身边,掀了他的斗笠轻纱,抬头狠狠地亲上去。   她粗鲁的动作推得琴笙身子都晃了晃,却伸手稳稳地托住了她的臀,由着她在自己身上放肆地亲他。   “还好,我没有错过你,那时候一直坚持下来,坚持把你变成我的男人。”楚瑜抱着他脖子,把自己吊在他的身上,鼻音浓重地道。   琴笙托住她,妙目深沉,幽幽地一字一顿地缓缓道:“是我,没错过你,楚瑜。”   楚瑜顿了顿,忍不住垫着矫健抱他抱得更紧:“嗯。”   还好,一切都是还好的。   所以本不该有交集的她成了他的‘小姑姑’,他成了她的‘仙仙’,然后走到今天,终于,功德圆满。   ……   月色迷离,丝竹袅袅。   只愿,从此沉醉他怀中,不复醒。   ……   两人相拥了好一会,楚瑜勉强平复了心中的激动,不再动不动就鼻子酸,忽然抬起眸子看向他:“可不可以……绣给我看,我看着这嫁衣像没有完工,可是你回来才绣的?”   不是绣人皮,不是杀人,就是绣。   琴笙看着怀里人儿那刚被泪珠子洗得一片温柔明亮的大眼,微微挑眉:“嗯,好。”   说着,他松开了她。   楚瑜有点儿兴奋:“我给你拿针线。”   “不必。”琴笙淡淡地一笑,忽然一抬手,手腕一翻,一股劲气瞬间自袖里弹射而去,墙壁上的檀木柜子“趴”地一声打开,细长的丝线直翻转出来,挂上的他的手腕,利落优雅。   ------题外话------   一直想着他们该有一个圆满的婚礼的,或者说小鱼该有一件琴笙亲手制的嫁衣的,所以发糖来啦~   小白:“唉,真是浪漫,你看人家,亲手绣的嫁衣。”   阿初:“你是老了,忘了老子当初换了男装给你下跪求婚了不是?”   小白:“对哦,宝贝,来(づ ̄3 ̄)づ╭?~么么哒”   茉莉咬手绢:“麻痹的,人家的婚礼不是亲手绣的嫁衣,就是下跪求婚,老娘的婚礼……就只有炸洞房,炸洞房,杀杀杀,今晚别进房间了!给我绣手绢去。”   百里青:“呵呵,小兔崽子们,活得不耐烦了,花样秀恩爱啊,老子看你们能秀到几时,嫁衣是吧……呵呵,等着本座的宝藏送你们大婚贺礼罢。” ☆、第七十五章 你值得   “不必。”琴笙淡淡地一笑,忽然一抬手,手腕一翻,一股劲气瞬间自袖里弹射而去,墙壁上的檀木柜子“趴”地一声打开,细长的丝线直翻转出来,挂上的他的手腕,利落优雅。   同时,他手腕一转,几十根丝线直接挂上悬梁垂下来的架子上,再从另外一边出来的时候都穿上了精致如牛毛的绣花针。   他右手指尖一转,握针如握笔,左手丝线穿过一片嫁衣殷红裙摆,四射入墙边的暗格,裙摆紧绷便如绣架,行针如飞,落针精细如工笔绘,近百种寻常看不出色差却分明不同的金银丝线如蛛网交错,竟丝毫不乱,眉宇间清冷凝神专注似胸中有世间经纬,针下如锦绣山河,九天星光   看得楚瑜都有些痴了,她从来不知道原来男子握针竟可以这般漂亮,丝毫不显娘气,却优雅得如同挥毫泼墨,飞针走线间,动作停顿起始潇洒又似起优雅剑势。   她站在一边,几乎没有去看琴笙绣了什么,只有些怔怔地看着他专心持针而绣的模样。   专注的男人最迷人,面前的大仙儿不光专注得迷人,举手间一股子出尘飘逸的气息。   好一会,他方才手腕轻转,将线弹利落回了墙壁一排木柜子里,也不知其中有什么机关,“嘶”地一下齐整地全部都卷回了木柜子里,看得楚瑜叹为观止,抓着他手指修长精致,皮肤细白的玉骨手摸了摸,忽又觉得自己这动作有点猥琐,可又舍不得放开。   “等嫁衣绣成,我们重新办一次可好?”琴笙看着她那纠结的小样子,深邃妙目里一片温柔,唇角微微翘起笑来。   楚瑜闻言,再次心跳漏了一拍:“真的?”   琴笙抬手轻抚了下她的发鬓,替她将碎发拨到耳后,颔首:“嗯。”   楚瑜欢喜,可是又忍不住道:“我……不想在上京再办,毕竟咱们之前已经办过,再办一次,免不得那些人又要问来问去,如果再办……不若回云州,不必十里红妆了,咱们在船上就咱们亲近的人办一次可好?”   琴笙微微一笑:“都依你。”   楚瑜心里甜滋滋的,大眼里都是灿烂的星光,两只爪子高兴得抓着他一只漂亮的玉骨手差点要亲上去,不过想想还是嫌弃自己猥琐,强忍着只抱着胳膊:“嗯。”   她终于明白前生那些女人被男人宠着,说:“买买买”的心情了。   她忽然想起什么:“是了,琴笙,你是怎么会刺绣的?”   虽然江南男绣工不少,有男工绣里还出过刺绣大家,但是毕竟算少数。   琴笙关上绣房门的动作顿了顿,淡淡地道:“当年本尊少时在云州,身边主事的人里有一名姑姑当年是宫中织造坊的大管事,一手绣艺惊艳宫闱,只绣先帝和太后、太女的龙袍凤褂,为明烈太女心腹,少时本尊时常见她绣出女子衣物送进宫里,不多时便得太女各种奖赏与书信下来,便以为自己若是学得绝技也能与她一样。”   他顿了顿,锁上门,微微一笑:“到底是那时多想了。”   楚瑜看着他轻描淡写的样子,忽然想起他所会的那些伺候人的技艺——绾青丝、描眉眼,穿衣裙……   现在想来,小小少年不顾脸面,事事做到极致的好,不过是为了得所爱的人一眼回顾。   她弯了弯大眼,握住他的玉骨手:“哪里多想了,你小姑姑我可爱死你的手艺了!”   琴笙感觉她大力地捏着自己的手,捏到有些细微的疼传上来,便笑了笑,低头轻轻在她唇瓣上一吻:“嗯,你值。”   ……   一夜过去,第二日天明时分,楚瑜刚起身,伸手摸了摸床边,果然已经空了。   她懒洋洋地爬起来,看了下自己胸前的吻痕还没有全褪,忍不住脸色有点发烧,便穿上衣衫,拉了下床头的铃铛,就听得门外传来红袖的声音:“小鱼,可起来了,早餐已经备好了。”   楚瑜打着哈欠去开门:“嗯,你们爷呢?”   红袖让人将早点都端了进来,笑道:“你这小懒猪一样的,这都什么时辰了,三爷自然去忙了。”   说着,她朝楚瑜暧昧地挤下眼:“昨晚爷可是给你看了新的嫁衣,爷这些日子连轴转呢,今儿一早就吩咐了人要早点收拾,准备回云州去,还让金大姑姑先回去重新准备下婚礼用的东西。”   楚瑜唇角忍不住翘起温柔甜蜜的笑意来:“嗯。”   红袖见状,捂嘴笑了起来:“好了,别傻笑了,我的小夫人呀,快用膳吧,老金还等着给你诊脉呢。”   她也大约知道当年楚瑜和自家爷的新婚之夜,算不得圆满,也是两人之间的一个小心结,如今打算重新办婚礼也算是个弥补。   楚瑜闻言,笑容有些淡了点:“老金来了?”   红袖打量着她有些奇怪:“怎么了,三爷不是说他身子好了许多,你不高兴?”   三爷当初会留在隼摩尔身边的原因之一就是为了治好身子,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她和金大姑姑、老金这几个贴身心腹哪里有不知道的?   楚瑜轻叹了一声:“不是我不高兴,而是我……怕他失望。”   她不是不知道琴笙的心结,否则哪里会喝醉了闹出那样吸收日月精华好让她下蛋的笑话?   无非也是心中有了执念。   “其实有没有孩子,我真的不在乎。”楚瑜看着红袖认真地道。   见她脸上闪过动容之色,楚瑜才叹了一声:“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就够了。”   红袖闻言,沉默了一会,随后认真地道:“水曜为三爷把脉过,他虽然不知吃了隼钦宁什么药,有些影响气血内息,让爷有些虚弱,但是必须承认的是,爷的脉象与之前确实不同,很有好转的可能,所以大姑姑才让老金赶紧上京,说不定你们现在就有了好消息呢。”   楚瑜闻言,笑了笑:“嗯。”   等到她用膳完毕去了花厅,老金早已等候在那里喝茶,见楚瑜过来,便打量着楚瑜笑了起来:“小丫头看着被三爷养得不错啊,唇红齿白,娇娇嫩嫩的,老朽还以为你去了赫金晒那一轮烈阳,沐那一番风霜会看着成熟点呢。”   楚瑜指了指自己的脸,笑眯眯地道:“天生嫩脸也怪我咯?”   老金忍不住摇头:“老王卖瓜自卖自夸!”   说着,他把药箱打开:“过来,老朽给你把把脉。”   楚瑜倒是很乖地坐了过去,掀起袖子给老金把脉。   老金认真的模样看得一边的红袖都有些紧张,好一会,等着老金收回了手,红袖满眼期盼地道:“怎么样了?”   老金点点头:“不错,血脉运行顺畅,除了有些疲倦,没有什么大碍。”   他顿了顿,轻描淡写地补充了一句:“告诉三爷,欲速则不达”   “哦。”楚瑜耳朵暗烧了一下。   这个有点疲倦是在说琴笙夜里太用功了么?是她多想了罢?   “怎么,咱们小鱼没有……怀上?”红袖忍不住问了一句,又自觉失言,看向楚瑜歉意地道:“小夫人,属下不是故意的。”   做底下人的哪里有资格这样问。   楚瑜听着她改了自称,却摆摆手,不以为意地笑笑:“红袖姐就像我的姐姐一般,没有这么多计较。”   老金却一边提笔写了方子,一边道:“欲速则不达,你可要告诉三爷,身子得好好保养,不能只求量,而不求好,有些事,急不得。”   楚瑜闻言,点点头,俏丽的嫩脸一红:“是……知道了。”   说话间,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不一会,唐瑟瑟就拿着一封信进来了。   “掌门,逸哥儿让我给你传岭南的消息。”她将信递给楚瑜。   楚瑜见她一脸严肃的样子,不禁有些疑惑,却还是拆开了信封来看,只是一看上面的东西,楚瑜就略挑了下眉,目光也冷了下去。   “呵呵,这可真是巧合啊。”   “怎么了?”老金看着楚瑜,便问了一句。   楚瑜将那信笺往桌面上一放,淡淡地道:“我原本打算让唐门的人带点药过岭南去,见一见陆锦年,让她吐点关于我身世的实话出来,但是唐门的人还没有到之前,她就已经死了。”   红袖一惊:“死了,这天下哪里有那么巧合的事儿?”   楚瑜居然是苏老夫人的亲外孙女的消息当初已经让她很是惊讶了,三爷押着消息不让人透出去,她也猜不透原因,可是后来小鱼倒是无所谓的样子,却还是因为和南家牵扯了些关系,所以让人去查她的生父。   如今才有了线索,就忽然死了人,没了线索,这也未免太巧。   “是的,巧合得很。”楚瑜轻嗤了一声:“而且还是被烧死的,烧成了炭尸一具。”   “面目全非?”老金摸着自己的小胡子,三角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面目全非。”楚瑜若有所思地扯了下唇角:“这天下有心人多了,就有了巧合的事儿多了,逸哥儿已经在彻查,我倒是很好奇,什么人要将陆锦年藏起来。”   看着楚瑜根本不相信陆锦年死去的消息,红袖微笑着颔首:“岭南也有很多曜司的商行联络点,可要发下消息去查?”   楚瑜指尖轻轻敲了桌面,微笑:“好,说不得咱们有机会把讨厌的眼中钉拔掉哟。”   讨厌的人不少,拔掉几颗大的眼中钉才好。   ------题外话------   哎呀,今天不好意思求小票啦……回来晚了,(づ)づ以后哪位妹纸上了解元,或者投了票的姑娘们,也不要吝啬在评论区吼一嗓子让我眼熟嘛,毕竟这本完结了,大概会休息一段~时间~ ☆、第七十六章 鱼儿咬钩 一更   只是连着三日,琴笙都没有回来,只派人给了消息出来,告诉楚瑜他在宫里处理事情。   楚瑜也知道想要马上回云州,事情必定不少,也只派了人将她亲手做的**酪点心和冰碗都送宫里去。   本来,她以为自己至少还要等几日才能见到自家夫君。   却不想,第四天,宫里就传了旨意下来,将她召进了宫。   楚瑜换了一身宫装,红袖又替她仔细上了妆容和首饰,便坐着马车一路进了宫。   等到了宫中,兴平帝却是在太极殿的上书房见了楚瑜。   苏家老夫人也在上书房里,一见楚瑜过来,就笑吟吟地道:“小丫头,过来奶奶这里。”   现在外头人都只当楚瑜是苏家嫡支二房长子的遗珠,隔了一房,却也算是老夫人的孙女,却没只有缪缪几个知"qing ren"知道她是苏灵娘的女儿,老夫人的亲外孙女儿。   只是在外人眼里,孙女仿佛是要比外孙女亲和值钱的,毕竟姓苏不是?   楚瑜见了老夫人,却还是对着坐在上首的皇帝行了礼貌:“玉安见过万岁。”   兴平帝摸着胡须,呵呵一笑:“快起来吧,你奶奶可见不得你跟我行礼。”   说着,他斜眼看了下站在自己身后的琴笙,还有这个小子,可也看不得他的心肝宝贝给人屈膝。   琴笙只当没有看见兴平帝的眼神,对着楚瑜微微翘起薄唇,那目光幽邃深沉。   楚瑜莫名其妙脸红了一下,随后才对苏老夫人也恭敬地行礼:“奶奶。”   “快起来。”苏老夫人立刻笑眯眯地扶起了她,亲密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早已备下的小凳子上。   兴平帝轻咳了一声:“玉安丫头,你上次接的英吉利使团的差事完成得很好,所以这次又另有荷兰和西班牙到访的使团,希望与我国贸易,并且希望你负责绣品贸易的部分。”   楚瑜闻言一愣,她倒是确实知道西班牙和荷兰使团前些日子到访,大元并不闭关锁国,与周边国家和远洋国家的海上丝绸之路贸易往来非常的频繁,有极大的贸易顺差,也因此大元几乎从来不缺钱。   而称霸海上的琴家的船队,坚船利炮,纵横四海,其实几乎等于半官方的船队。   只是控制权在琴笙手里。   但这个差事……   她看了琴笙一眼,却见他对着她不可置否地微微挑眉,竟是随了她的意思,   楚瑜心中微微动,想了想,就对着兴平帝道:“陛下既然信任玉安,玉安自然不负您和朝廷所托。”   皇帝闻言,满意地摸着胡须笑道:“呵呵,很好,户部还跟朕哭今年收成不好,要成穷光蛋了,朕看你一个小女子倒是比他们都能耐。”   楚瑜感觉他很是满意的目光,唇角扯了扯:“谢陛下夸奖。”   什么能耐?   不过是看着她能赚钱,这奸诈的皇帝老儿把琴笙当成摇钱树,这会子又多了她一个,自然是高兴满意的。   倒是苏家老夫人忽然道:“陛下,我家丫头这才从漠北回来认祖归宗多久,她和琴笙还没有孩子,你可别把她当摇钱树累坏了,否则老婆子可是要上先帝跟前告状哭一轮的。”   楚瑜闻言,脸上一阵发热,拽着苏家老夫人的手干笑:“奶奶……。”   兴平帝也干笑:“放心,放心,朕明白。”   说着又偷偷拿眼去瞥琴笙,见他神色平静地望着楚瑜,看不出喜怒,只根本没搭理自己的打算,也只好暗自叹气。   唉,这孩子性情到底哪里像他的长姐了?见着个小丫头走不动路。   ……   楚瑜也没能和琴笙多说什么,他的事儿还没有完,她只能先出了宫回去准备行装。   又过了两日。   晚霞漫天,转眼又是傍晚。   琴笙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火曜早已在人间院门外等着,见自家主上出来,立刻恭敬地抬手扶道:“主上。”   琴笙微微颔首:“说罢什么事。”   才出宫门,他就看见火曜放出的消息。   “月曜发来的消息,英吉利的使团在离开云州港口后不久就不知所踪了,十几艘船只皆不见踪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连着货物也都不见了。”火曜低声道,神色很是冷肃。   “这个消息,什么时候会传回朝廷里?”琴笙闻言,只挑了挑眉。   火曜回道:“大约还需要个几日,不过此事云州附近的人都知道了,月曜的人还是第一个发现的,他已经派出人在追查了,一切如您料的,所以咬住了对方的尾巴。”   琴笙若有所思,轻弯了下唇角:“呵,这次是对英吉利的使团出手么……。”   火曜低声道:“按理说,英吉利使团离开了咱们大元的地盘,出了海就应该和咱们没有任何关系了,他们这些人就算劫了使团,又有什么用呢?”   说来,连月曜都不解,毕竟使团不是在他们的土地上出事的,若是想要嫁祸,也没有理由。   “想要使团在中原大陆上出事,那也得他们有在内陆动手,还不留下线索的能耐才行。”琴笙妙目里如氤了无边的暗雾,淡漠一笑。   火曜点头:“是。”   毕竟这一路,多少眼睛看着。   但是出了海,就有没有人需要保证使团安全的义务了不是?   琴笙停下脚步,看着不远处池塘里,那从窗下伸出来的鱼杆,还有那一只探出窗外白嫩的手儿正提着竹竿一晃一晃,哪里像是在钓鱼,倒像是百无聊赖地游戏。   他似笑非笑地弯起唇角:“就按照原先的布置行动就是了,海钓么……没有与咬钩猎物博弈的过程,岂非少了乐趣?”   火曜抱拳:“是。”   琴笙看着那白皙的小手探出窗口调皮地将鱼食撒进水里,他眸中光芒深了深,闪过一丝金光,随后转向房间而去,同时随口吩咐:“让人准备沐浴更衣之物。”   他顿了顿,又吩咐:“去将本尊的针和色料都准备好。”   “是。”火曜颔首,打了个响指,立刻有丫鬟跟上来:“星君,请吩咐。”   火曜简单吩咐了一番,丫鬟便立刻退了下去。   琴笙也已经径自进了房。   火曜看了看天色,嘀咕:“嗯,到了用膳的点,还是先吃饭才是。”   看来今儿,不光要准备晚膳,还要有夜宵啊。   ……   绿柳成荫,傍晚的风儿吹过,池塘里碧波起了一阵阵的涟漪。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临水的窗子里,一根细长的翠竹鱼杆伸出来,细长而带着韧劲的青竹一晃晃的,落在水面上的鱼漂一点一点,漾开一片妩媚的波澜。   翠绿的竹竿握在一只窗边纤细的素白的手里,只是那柔荑此刻紧紧地握住竹竿,仿佛用尽了毕生的气力一般,手背都露出纤嫩的血管颜色来。   握竹竿的人儿被安放在临窗黄花梨桌上的大缎软枕中,女孩儿长长的乌发用玉簪盘在头顶,雪白的背部露在空气里,整个人像一只漂亮的人偶娃娃,却丝毫不能动弹,所有的痛苦或者欢愉都只能靠着捏进了手里的鱼杆表达。   她俏脸绯红,鼻尖与额上浸润着细密的汗珠,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大眼里都氤氲着水雾儿,贝齿轻咬着殷红的下唇,却还是因为血液里的滚烫的欲念和背部锐利刺痛混成的煎熬,溢出娇软诱人的呜咽声。   “呜……。”   她身后的男子清冷出尘的如玉面孔上此刻亦带着一种不太正常的殷红,惑人非常,一贯一丝不苟合拢的的衣襟此刻半敞开着,露出性感的一线胸膛,盘在头顶的长发有些松散,几缕长发垂落在脸颊边,更似少了平日里的严谨,多了慵懒魅惑的气息,只是……   他的妙目里的光依然专注到锐利,充满了自制,别有一种禁欲的诱人感,他玉骨手间数根修长的锐针不断地沾着不同的色料落在身前的女孩儿背上,似刺绣一般,以她娇嫩的背部为绣布,用不同的针刺出一片漂亮的海天风景图。   刺青。   从来都是带着痛和欲念的另一种刺绣。   何况,他又用的这样的法子让她‘热起来’好方便他下手纹绣……   虽然不是第一次了,可每次完成背上的藏海图,楚瑜都觉得自己像是死了一回,痛快得淋漓尽致,可是也实在是……煎熬。   分不清楚是那色料和针尖刺破肌肤带来的痛苦,还是……这种钝刀子磨肉却不得纾解的*痛苦。   楚瑜咬着唇角,觉得自己快死了,像一条鱼儿在煎锅上慢慢地被油煎炸。   “还……没……好吗……痛啊……!”   “只有痛么?”琴笙取回了针,又利落地沾了色,专心地在她背上继续落针。   楚瑜小脸上五官都要皱一块了,只觉得他这话问得充满了暧昧,让她脸儿愈发的烧。   “你知道了逸哥儿传来的消息吧……唔……陆……陆锦年……的事……你怎么打算的?”   她得找点事儿,诱开自己的注意力,否则这难受,她怕自己会挺不住这煎熬晕过去。   “嗯,听过了,我这里也接到了消息,英吉利使团失踪了。”他用干净的棉布擦掉楚瑜背的血珠。   “你猜……是谁做的?”她半阖着眼,透过眼帘侧眼看他,只能看到模糊的一点影子,看着他专注的模样,却忍不住心头悸动。   怎么会有人看起来堕落与禁欲都如此统一。   琴笙慢慢地拔出她皮肤里的长针,随后将那针扔在了一边的清水盆子,目光幽沉地看着她背上的已经显出大半模样的华丽漂亮的藏海图,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道:“我们手上的藏海图都已经在你背上了,只除了宫少宸手上那两张。”   “那两张……藏海图……唔……你打算怎么办?”楚瑜还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完成了所有的刺青工作,身体里的火热和背上的灼痛让她神智有些茫然。   琴笙用帕子优雅地擦了手,再换了帕子替身前的人儿温柔地擦拭手臂、脖颈、额上浸润出来的汗珠:“本尊的东西,自然是要等人……自动送回来。”   柔软温暖而湿润的帕子擦过皮肤带来的舒适感,让楚瑜人微微眯起眸子,舒服地慨叹了一声,随后也稍微清醒了点,她有些疑惑地下意识地半撑起身子:“自己送回来?”   怎么可能,宫少宸那人,奸诈多狡,心思深沉,不择手段,又怎么可能把到嘴的肥肉吐出来?   “嘘,先不说无趣之事,先解决你我之事,总要尽兴。”琴笙轻轻扶上她肩膀,指尖抚摸过那朵精致漂亮,栩栩如生的刺青花朵,随后低头,轻轻地在上面一吻。   楚瑜瞬间就感觉自己整个人紧绷了起来,敏感的肌肤一颤,这才发现他已经解开了她身上的**道,才能撑起身子。   她瞬间涨红了脸,咬牙吞下叫尖叫,闭了眼,转身迎上他的薄唇与吻,绯红着脸儿轻声道:“嗯。”   他俯身了下去。   ……   雨打芭蕉绿,竹竿垂鱼动,不一会,水面的涟漪柔波便愈发地晃动着大了起来,一条小鱼咬着钩子挣扎着跳出水面来,翻滚着,跳跃着吗,水花四溅。   窗里传来男人幽柔悦耳而沙哑的轻笑:“瞧,鱼儿上钩了”   ……   一场欢爱尽头,女孩儿直接眼都睁不开了,依偎在男人的怀里,被他抱着泡了热水,清理了身体,又小心地安置在床榻上。   琴笙看着她睡得沉沉的脸儿,眼底闪过深沉温柔的光,抬手替她盖了薄被后,随后抱着怀里的人儿,合眼睡去。    ☆、第七十七章 那宝藏是什么? 二更   日子一晃,就到了琴笙和楚瑜两个收拾东西回家的时候。   大部分人在外头装车,楚瑜就陪着秋念灵和苏家老夫人两个坐在后院的人间亭里吃点心,等着启程。   苏老夫人老眼红红,拉着楚瑜的柔荑不舍得放:“你这孩子,怎么就住那么远,奶奶想看看你都不成。”   这才认回来多久,灵娘就两个孩子,一个念灵,一个小鱼儿,两个小人儿都在自己身边了,她也该心满意足了,可是……   楚瑜虽然因为苏老夫人当初对苏千城屡屡心有不忍,自己心里多少膈应,认回苏老夫人多少也有报复苏千城的意思,但不可否认苏老夫人对她确实一片慈爱之心。   一把年纪了,人老了看着后辈总会心软罢,她想起老胡家的老太太对自己也是疼爱有加,不愿意下地,也宠着她,心中就一软。   楚瑜握住老夫人的手轻声道:“奶奶,天冷了,上京不合适你养身子,您就到云州来,哪里虽然也冷,但冬日到底比上京短了许多。”   一边的秋念灵也宽慰地抱住苏老夫人的手臂:“外婆,小鱼说的是,我爹也是到了冬日就往云州去,再不济咱们一起往岭南去避寒也是好的,总能经过云州看看小鱼,住一段日子。”   苏老夫人擦了擦眼角,不舍地看着楚瑜点点头:“嗯”   她也知道琴笙绝对不会,也不合适在上京久待,小鱼作为他的妻子,不说夫唱妇随,云州想来也比上京让她自在。   自打楚瑜晋了郡主之位,如今着实是引来了许多试图溜须拍马的人和不知多少上门想沾好处的苍蝇,里面还有当初对她很不客气的人,真是烦不胜烦。   楚瑜想了想,又取了一只盒子打开给老夫人看:“是了,奶奶可知道这发簪的来历?”   苏老夫人低头看了下那盒子里的珍珠水晶发簪,愣了愣:“这发簪怎么……。”   “看着有些眼熟,看着像母亲陪嫁里那套珍珠水晶的头面?”苏念灵看着那发簪倒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老夫人看着那盒子里的发簪,才有些恍然:“是的了,你母亲最喜欢这种水晶珍珠的头面,当年你外公打了两套,一套给了你母亲,一套给了二房你姨,也就是后来的南国公夫人苏金娘,这么说……。”   “这是南国公送给你的?”秋念灵有些奇怪地看着楚瑜。   她若是没有记错,南芝菁死后,南国公对楚瑜这个罪魁祸首肯定是恨之入骨,就算如今认回了苏家,发现是表侄女儿又如何,表侄女还能亲过自己闺女?   何况后来南秦月也算是栽在了楚瑜手里,如今南国公府几乎算是绝后了,他会那么好心来给楚瑜送自己妻子压箱底的嫁妆之物?   楚瑜收了发簪,有些讥诮地道:“是啊,真稀奇。”   “难不成南国公那混账又想对你和琴笙不利?”老夫人忍不住蹙眉,老眼里闪过一丝厉色:“当初查到他在漠北的事情里参合了一脚,就该将他一辈子关在牢房里才是。”   楚瑜倒是不以为意,只收好了发簪,轻描淡写地道:“您知道关不了一辈子的,不过不管他想要做什么,有本事就尽管使出来。”   她看着自己手里的发簪盒子,若有所思地暗道,二房出的那位国公夫人的陪嫁么?   南国公送给她是个什么意思?   ……   “什么意思?”   国公府的凉亭里,有高大的人影手执棋子,看着棋盘慢慢落子:“你说什么意思?”   一名中年谋士模样的男人坐在南国公的对面,摸着胡须微微一笑:“属下想,大概是因为苏家终于有后了,说起来您如此宠爱国公夫人,自夫人之后无人能为国公爷生下子嗣,骤然听到苏夫人竟有血脉相连的亲侄女,就算是您的敌人,您也会忍不住去看一看。”   他顿了顿,又道:“算是为了国公夫人送给没有见过面的侄女儿一份礼物,也算是表了她和您的一份心意,也是人之常情,不是么?”   南国公轻笑了起来,抬手落子:“君武果然了解本国公,也难为你替我找了这么个理由。”   “怎么,难不成不是?”李君武看着南国公挑眉问。   “算是罢,苏家竟还有嫡系后人,确实出乎我意料,但替金娘送礼,本国公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那小女子倒是确实有点像苏家女儿,勇敢得很。”他淡淡地道。   李君武想了想:“您是说当初她在律方拦住了您说的那番话?”   南国公起身,负手而立,俊朗深沉的面容上闪过一丝笑意:“算是罢,当初倒是我小看了她,以为不过是个靠着手段迷惑了琴笙上位,或者琴笙用来做什么棋子的小玩意,不想她倒是真有点本事。”   “您可别忘了,不管她是不是苏家的女儿,就是这个有点本事的小女子将县主逼死,又让您另外一个女儿死在千里流放之地处,她是咱们的敌人。”李君武也落下自己最后一子,起了身,看向南国公的背影。   岁月仿佛对这个男人也格外有待,一身凌人气势不堕,容貌脱去稚气,却更显深沉男子魅力。   不知多少女人甘愿为他一眼奉献自己,但那人心中却除了死人,早已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不管芝菁是不是不成器,但她始终是苏金娘的女儿,她是死在琴笙和苏楚瑜手上的。”李君武再次强调。   只怕自家主子会因为一点浅薄的血缘而对敌人手下留情。   “放心,本国公自有分寸。”南国公淡漠地道,目中闪过锐利冷酷的光泽,随后微微一笑,抬手慢慢地碾碎手里的棋子:“本王想要留下的人都不在了,而秋玉之也死了,他的孽种自然没有理由留在这世上,从一开始,谁人都能是本国公手里的棋,没有例外。”   是的,没有例外。   李君武看着自家主上的森冷淡漠的高大背影,心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为了复仇,就算是原本最疼爱的侄儿陷入挣扎,也可以毫不犹豫地利用和牺牲掉,连骨血至亲的女儿也并不在乎对方的幸福,若是当初南芝菁谋算嫁给琴笙成功,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利用南芝菁杀掉琴笙,让女儿失去最爱的人,成为寡妇。   甚至在他心中曾经最重的家国与山河,也许都可以背弃?   但,这就是他认识的南飞烟,南国公。   是他多想了,又怎么会为一点苏家的血脉而对苏楚瑜有任何留情手软的余地。   让这个世上不存任何秋玉之的血脉,这一点,他和南国公的目标从来的都是一致的。   那个为祸人间的畜生魔头,就不配还有血脉存在世上!   “今日他们就要离京回云州了,那苏楚瑜接了不少西班牙使团和荷兰使团里的绣品单子,如今名声大振,想来明日英吉利使团失踪的消息就会传来了。”李君武摸着自己的胡须,微微一笑。   “嗯,飞鸽传书出去,告诉那边,可以开始了。”南国公随手将自己手里被碾碎成齑粉的棋子撒在了空中。   风一吹,粉末四散无踪影。   ……   “呼——。”楚瑜轻轻吹着手里的蒲公英,看着那一大团茸白散在了空中。   随后双手合十,闭上眼。   “在做什么?”琴笙靠在车厢的软枕里,正看着手中的奏报,忽见楚瑜的动作,不禁微微挑眉。   楚瑜看着那一片小小的茸毛小伞远远地被八月的风吹散在远方,方才轻道:“这蒲公英和草原上是一样的,旭旭大公主说,他们那里的传说,吹散了蒲公英,就能带着祝福和告别传给已经不在世上的人,愿他们在世间的另一头安好,我们一定会给他们报仇的。”   这一次在漠北牺牲的除了金曜,还有不少曜司中的武卫,只愿他们都能安息,也是她的告别,毕竟,她确实和自家夫君一样不太喜欢京城,大约没有什么事儿,不会回来了。   琴笙看着她的小动作,日光落在她的小脸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显得有些透明,明媚而温柔,还娇娇嫩嫩的。   看起来越发地不像嫁了人的模样。   他眸光微深,随后敲敲自己桌面:“来,小鱼。”   楚瑜就坐了过去:“嗯?”   他垂眸看着仰头望着自己的女孩儿,忽然略倾了身子轻轻地在她唇间上一吻。   “嗯,乖小鱼。”   楚瑜闻着他身上好闻的香气,靠了过去,软软地道:“笙儿,你喜欢几个孩子?”   老金说了,琴笙的身子在好转,不要着急之后,欲速则不达的话传到他耳朵后,这大仙儿的心态倒似放平了许多,没那么焦躁了,如今也可以平常说起儿女事。   琴笙毫不犹豫地道:“自然一个就够了,最好还是个女孩儿,像你。”   楚瑜抿了抿唇:“再多一个不好些么,你也不怕出意外,两个有保障……呸呸呸。”   她在说什么,自己诅咒自己么?   琴笙却似并无太多顾忌,淡淡地道:“那就是子女缘薄了。”   楚瑜摇摇头,换了个话题:“是了,你可知道那宝藏里到底是什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么?”   之前她总想着他愿意就会说,可现在看起来,这位大爷不是不愿意,大概是忘了告诉她了。   琴笙略沉吟了一会,看向窗外:“那宝藏啊,是……。”   ------题外话------   哎呀~二更来啦~么么哒,虽然没有到自己的目标,可是收到票票,要有二更滴,爱你们。说来,你们猜的到宝藏是什么吗? ☆、第七十八章 开黑模式 一更   八月天,马车木头下原本的金属夹层里冬塞炭火,夏塞冰,此刻阴凉舒,每到一地都能补充冰块,百金一块的上等鲛珠纱与细竹丝浸了薄荷橙花水帘,风一吹,便只剩下凉风携着清香进来,暑气全消,琴笙一贯品味高雅,从不喜看起来华丽庸俗之物,从来奢侈雅致得悄无声息。   所以此刻偌大的马车里,极为凉爽舒适,他也不嫌热,只一手拢着怀里的鱼儿,一手提笔在那奏报上书写。   “这里头什么东西,倒是说来话长……。”他淡淡地一笑。   “那就慢慢说,反正回程的路那么长,咱们有的是时间说呢。”楚瑜殷勤地给他倒了一杯冰镇的酸奶露。   琴笙见她墨玉大眼亮晶晶的样子望着自己,像一尾好奇的人鱼,就差晃鱼儿尾巴了。   他心情愉悦地端了奶露轻品一口,缓缓道来:“数百年前,有海夷族所建之国名唤西狄,此国先祖曾经入主中原,后被司姓王朝推翻后,残余王族被驱至边陲苟延残喘,直到再建西狄,西狄百里王室最后一位帝王是半途杀出来继承帝位的,唤作百里苍冥,继承了先祖重返中原的遗志,再次推翻了司姓王朝。”   楚瑜闻言一愣:“哦,这个我听过,那百里苍冥就是后来新朝的开国真武大帝,他和元宸皇后的传说现在说书人都还是云州茶楼里必讲的段子,他一生戎马,横霸天下居然只得一位皇后,空置六宫,这位皇后也很是传奇,也不知是何等绝色,曾有‘三嫁娘娘’的外号,她初嫁一位王爷为妃,寡居后因美貌为当时恶贯满盈的司礼监督公所掳,被迫嫁了那狠毒的大太监。”   楚瑜托着脸颊,一脸神往:“可最后,这等经历的女子没有被沉塘,居然成了真武大帝的唯一爱后,而且真武大帝一生尚武,所以脾气不好,性情暴躁,又穷奢极欲,每次朝上暴起想要杀忤逆大臣时,只有这位元宸皇后才能劝住了他,这才是真爱啊!”   毕竟当年的封建王朝民风刻板,男女不同席,女子禁锢极甚。   琴笙微微翘起唇角,神色有些淡漠诡凉和不屑:“历史从来就是胜利者书写,多少秘辛却是外人与后人不知的,那位真武大帝哪里是什么尚武,不过是因为自幼伺候人,所以诗文不通,用鱼儿你以前那什么说法来着?”   楚瑜下意识地道:“文化层次低,修养低?”   他随后用笔尖轻轻一拨,将那奏报拨到了一边,顺势漫不精心地道:“嗯,文化层次低,所以没甚修养,才如那暴发户一般喜欢把金银珠玉挂满身。”   楚瑜闻言,有点呆:“哎,伺候人是什么意思,史书上说真武帝是——帝因相貌美艳,所以喜珠玉饰之。”   美艳而霸道的帝王,怎么就就成了朱元璋式样的粗俗暴发户?   “你真信了那史书上说真武帝原先为西狄帝王之前是因为病弱寄养在海外仙山?”琴笙淡淡地道:“据本尊所了解的是,那位真武帝,当年就是你口中的恶贯满盈,一手遮天,断送了司家王朝国运的司礼监大太监——百里青。”   “砰!”楚瑜一个不小心,脑门磕到了车壁。   “啊啊啊_WTF!”楚瑜一个不小心蹦跶了个上辈子的英吉利骂人的词儿,她目瞪口呆了半天,虽然很不想相信,但是却也知道琴笙绝对不会说谎,于是她忍不住憋了半天,蹦出了一句话:“那太……太监……监……怎么会生孩子,他……不是没有命根子么?”   虽然是王朝秘辛,但归根到底还是奔着下三路的问题去了。   琴笙抬起幽幽妙目瞥了眼她额头上的红处,抬手替她轻轻揉了下,嘴里却讥道:“假太监罢了,皇家式微,自然什么妖魔鬼怪都能上位了,怎么你没有发现那大太监百里青的姓和西狄王室的姓是一样的么?”   楚瑜呆了半天,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所以……他是出身西狄王室的皇子,然后潜伏进了敌国王室做太监,就为了覆灭对方,还真是动心忍性……厉害啊!好大一出戏!”   琴笙看着她一脸崇拜的模样,便心里有些不舒服,只淡淡地道:“他哪里有那个本事,不过据本尊查到的记载,他原本就是西狄送来的和公主与司家皇帝和亲所出的之子,至于为什么成了个太监……大概是因为政治斗争失败罢,后来估计他也是被他那强娶的王妃抛弃了,才跑到西狄去用阴谋诡计当了个半路皇帝,回头报复来了。”   楚瑜翻了个白眼:“能给我留点关于传说的美好幻想吗?”   琴笙见状,轻笑:“不然你觉得真正出身高贵,有修养之人,会整日像你说的西洋树一样天天披金挂银,把国库穿在身上,一日照镜子几十次,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他美貌富贵么,还脾气暴躁,岂非自尊脆弱?”   楚瑜叹气:“那叫西洋圣诞树。”   不过她特觉得自家仙女儿说得有道理,真是出身高贵,就当如自家三仙女一般,站在那里人一看——就是仙气飘飘,出尘脱俗的,奢侈也是奢侈得悄无声息,一看就很有底蕴的罢?   他看着楚瑜一脸梦幻破碎的表情,顿了顿,又不动声色地复道:“不过根据本尊查阅他在当太监时的记录,倒是见这人嚣张放肆到极点,蛊惑上意的本事一流,看起来倒是很享受太监的生涯也未可知。”   “享受……太监的生涯?”楚瑜唇角抽了下,她是怎么也想象不到一个皇子会享受太监的生涯。   “这果然是水够深的,历史的真想果然比正史书上写的精彩。”楚瑜忍不住感慨,抓过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酸奶露。   其实还是很有点幻灭的,原本感觉杀伐果决,美貌惊人又痴情的一代大帝瞬见变成了报复心强的强抢民女的有恶癖的暴发户土包子。   那贤惠的元宸皇后,还真是和前生大明开国皇后马大脚一样……可怜。   起码朱元璋不喜欢当太监不是?   琴笙一边批阅着奏报一边道:“后世那些史书不过是这些人为了掩盖自己的丑陋所留下的东西,自然不能信。”   楚瑜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什么:“笙儿,你说了那么久,莫非这宝藏真是这位太监皇帝留下来的足以敌国金银珠宝?”   琴笙看着自家小鱼儿已经对那传说里的痴情帝王全无期待的表情,弯起唇角,淡淡地道:“正是,不过未必是宝藏,当年从大元初代帝王传下来的说法是——惑国之火与永恒国度的钥匙。”   “惑国之火与永恒国度的钥匙,这是什么鬼?!”楚瑜听着这两个极其玄幻的词儿,瞬见觉得自己应该不是只穿越了异世,而是穿越了玄幻之国,天上有鸟人在飞,人人练级就能升仙的那种。   “谁也不知是什么,那是开国女帝的王夫,也是当年的国师制的藏海图。”琴笙合上奏报,搁下笔:“但既然开国女帝留下过遗旨,点名此宝藏永不能开启,秋家子孙后代需以性命保护这个秘密,否则必有灭国之忧。”   楚瑜闻言,忍不住蹙眉:“既然不能开启,否则必定有灭国之忧,那又何必留下藏海图,毁了不就是了,还有为什么历代帝王都没有毁掉这玩意?”   琴笙捧着杯子,优雅地轻品着里面的酸奶:“明烈之所以不毁,是因为那是祖宗的东西,神圣不可轻毁,但谁知道开国老东西们脑子里在想什么,也许是他们得了你说的那种老年痴呆的病症,所以才会做出这种自相矛盾的事情罢。”   楚瑜:“你说得了老年痴呆的老东西,好像是你的祖先……。”   “是没?”琴笙不可置否地轻叹:“所以,其实本尊其实颇为相信民间传说,歹竹也能出好笋。”   楚瑜:“……。”   所以,这是在自卖自夸么?   其实自家三仙女本来就病娇,隐性的自恋至极,又哪里来的立场去吐槽一天照镜子百遍的真武帝自恋?   不过这话,她聪明地没有说出来,只是忍不住轻叹了一声:“说起来这位真武帝的经历,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琴笙捧着茶杯的手一顿,目光幽暗不明地看向楚瑜:“是么?”   “嗯。”楚瑜也抬起眸子看他:“你也想起来了,是不是?”   宫少宸,他的出身,若……真是秋玉之在外头与那位郡主养下的孩子,非但与琴笙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还拥有大元帝国的继承权。   那么他所有疯狂追寻藏海图的行径,甚至借助东瀛忍者的势力,也仿佛都有了解释。   藏海图的关键——惑国之火,永恒国度之门的钥匙。   且不说永恒国度是什么,但是那惑国之火,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对方如此固执地追寻,也说明他是知道当年大元开国帝王的遗旨内容的。   他要开启宝藏的目的,仿佛也很清晰了——他要恢复自己的身份,甚至染指帝座!   而南国公勾结宫少宸,只怕也是早知道对方的身份了罢?   ------题外话------   ☆、第七十九章 兴风作浪   “他,染指帝座?”琴笙淡淡地笑了笑,温柔到凉薄莫测的弧度:“没有本尊点头,他修十世功德也没有机会君临下。”   楚瑜一愣,看着琴笙有些莫名:“我以为你从来都不想要那个位置,难不成你……。”   琴笙抬手慢条斯理地摆下棋盘:“就算是本尊不想要的东西,也只能是本尊认可的人才有机会坐上那个位置。”   楚瑜看着面前大神那理所当然的平静模样,忍不住托着腮深深地叹息:“还真是……。”   任性,哪怕是自己不要的,也不允许自己看不上的人沾染么?   “真是如何?”琴笙执了一枚素白的棋子搁在棋盘上,又取了一枚黑玉棋落在另外一边:“本尊付出了心力去维持平安的江山,岂容他人随意染指?”   楚瑜想起琴笙那一番谋划还有天鹰大营……   她忽然觉得琴笙说得有道理。   楚瑜看着正在自己和自己下棋的琴笙,心中有些感慨,因为当年的南亭羽,愤世嫉俗的公子非才会成了在对外虏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战鬼少将秋子非。   因为天鹰大营的大义与牺牲,所以有了现在的琴三爷。   不管南亭羽做过什么,但他短暂的一生都活在情义两难全的煎熬里,经脉俱碎,满心痛苦与愧疚,但她相信公子羽的一片赤子之心却并不假,到底也不算白费。   虽然琴笙始终没有说过是否原谅那个曾经意气风发,与他看山看海看日月,又背叛了他的挚友,可南亭羽所深爱的家国天下,黎民百姓如今拥有了更强大的守护者。   他想来也也能安息了罢?   ……   “想什么?”琴笙看着棋盘,忽然问。   楚瑜瞬间清醒了过来,看着琴笙下棋,她摇摇头:“没什么。”   随后,她忍不住问:“你……真的不担心他是不是你的兄弟么?”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琴笙落子速度极快,不一会,棋就摆了三分之一,若不是楚瑜约莫能懂点围棋,能看得出这棋局黑子白子间步步杀机,她几乎以为他随便摆着好看。   “死人,没有必要知道他的来历与出身。”琴笙精致如玉的眉宇间一片平静,夹在指间的棋“啪”地落下,棋子敲打棋盘的清脆冰冷的声音让楚瑜心头轻颤了一下。   她看了看棋盘边早已批好的大堆奏折并着那一盘看似平静,但杀伐凌厉的棋局,心中再次暗叹,唉……这就是智商差距罢。   一心二用的本事,她算是服了琴笙了。   回程的日子,琴笙也依旧如来的时候那般,带着楚瑜游山玩水。   来时,冬日凛冽,去时夏日炎炎,风景自不同。   在他们离开京城不久,英吉利使团失踪的消息就传遍了上京,权贵们议论纷纷,很是震惊了一把,毕竟使团回去的时候,带了那么多价值连城的货物,又是身负英吉利女皇的皇命,那些大船也是坚船利炮,怎么一下子就失踪了?   英吉利那边会怎样?   但是因为对方是离开港口之后失踪的,虽然朝廷也立刻派了人去查,但也不算紧张。   毕竟不在陆地上出事,又已经远离了陆地好几日,和大元没有什么直接关系。   但是兴平帝还是立刻在通译馆里选了人跟着其他英吉利的私人商船前往英吉利,亲与对方女皇传告此事。   上京的人们只当此事是茶余饭后的消息,倒是荷兰使团和西班牙使团的人有些担心,毕竟如果英吉利使团的人是遇上了坏天气出了意外倒也说是天灾,可若是遇上强悍的海盗,他们就要担心了。   毕竟英吉利使团的能耐,他们也是了解的,能跨域整个大海大半年来到中原的船队,岂会简单?   若是英吉利使团都抵挡不住,他们是不是也要从现在开始做防备?   所以他们反而是更着急知道真相的人。   ……   上京那沸沸扬扬的流言蜚语,一点没有影响到楚瑜和琴笙的好兴致。   他们全将回程的路当做一次休养生息之游,一路走走停停,遇到山没水美处再歇几日。   等到他们一行人游山玩水地回到了云州的时候,已经是九月末了。   琴家绣坊前,金大姑姑早先一步回来了大半个月,此刻已领着所有管事早早地在门外翘首以盼。   楚瑜一下马车就看见她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金大姑姑。”楚瑜跳下马车,笑嘻嘻地领着霍家姐妹朝她走过去。   “小夫人,气色是越发地好了。”金大姑姑恭恭敬敬地在楚瑜面前福了福。   礼不可废,一直都是金大姑姑坚持的。   何况楚瑜率领曜司武卫与唐门弟子亲赴赫赫寻回主上,早已让她及所有的管事们都心服。   一众管事们都恭敬地随着金大姑姑给楚瑜行了礼。   楚瑜受了礼,再示意他们都起了身。   毕竟,她也知道自己如今身份不同,能让琴笙身边的人认可她,她没有理由不接受这一拜。   “哈哈,那你是没有看见你家那位爷养得比我还好。”   楚瑜摸摸自己的脸,这些天吃好喝好玩好的,倒是愈发细皮嫩肉了。   不过和她一起那位也气色好了许多,果然满心无事,就是养人。   金大姑姑闻言,立刻看向刚刚走下马车的修挑人影:“主上。”   她看了看琴笙,果然见他神色之间别有一股开阔舒淡之气,看起来愈发地显得公子如玉,气色是好了很多,一贯苍白的面容也有了些血色。   金大姑姑心中暗喜,对着琴笙行了礼,在琴笙点头示意他们都起来后,金大姑姑拉着楚瑜的手,笑眯眯地道:“看这样子,以后小主子出来的日子指日可待。”   楚瑜闻言,脸颊红了红,随后轻咳了一声:“大姑姑。”   金大姑姑也不取笑她,只道:“既然都回来了,红袖已经早早领人将内院布置好,接风的宴席也都备下了,既然回家了,快陪着三爷一起去沐浴洗尘罢。”   回家……   楚瑜听着这词,心头一暖,大力地点头:“好。”   随后一行人都进了内院,楚瑜便先行去温泉池里沐浴了。   琴笙这头才用鲜花水盆里的露水净了手,接过金大姑姑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脸,淡淡地道:“怎么,月曜有新的消息传来?”   金大姑姑看着琴笙有些犹豫:“这个……原本属下想着等您和小夫人歇两日,再与你们说的,毕竟不是什么很要紧的情况。”   “说罢,这种收网的时候,自然一点消息落不得,也省得有漏网之鱼。”琴笙轻描淡写地道。   金大姑姑道:“其实是日曜送给月曜的消息,他在某些商人那里看到了一些咱们绣坊的东西。”   日曜可以说是专门负责曜司商贸事执行大总管。   琴笙闻言,擦脸的动作微微一顿:“咱们绣坊的东西?”   随后,他忽然微微眯起幽暗莫测的妙目:“若是本尊没有猜错错误,这些东西不是咱们正常渠道流传出去的,而是英吉利使节这次带回国的货物?”   金大姑姑一愣:“这……您怎么知道。”   “若是正常之商品,日曜怎么会特意传来消息,必定就是不正常的,而不正常的十有*也就是那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英吉利使团船上之物。”琴笙微微一笑。   “只是,他们费力抓了英吉利使团,就是为了那些财么,还是他们不知道这附近的海域都是琴家的地盘?”金大姑姑忍不住蹙眉。   琴笙坐了下来,轻笑了起来:“他们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他们大概一觉得我在上京不知道这里的事儿具体内情,就翻不出大风浪;二,他们未必不知道这一片海域是咱们曜司的领地,可大部分并不知道朝廷与咱关的关系,咱们也不会为了朝廷的东西与他们作对。”   “他们以为咱们不会去管朝廷的事,所以肆无忌惮地对英吉利的使团出手?”金大姑姑蹙眉。   琴笙屈指有一下没有一下地轻敲击着桌面:“呵,让日曜再盯着就是,不必操之过急惊动对方,渔网要撒大些。”   金大姑姑恭敬地颔首:“是。”   “让本尊拭目以待,看看他们到底打算做什么。”琴笙微微扬起精致的唇角,眼底有深流一般的寒光。   但是没用多久,他就知道了……   或者说楚瑜也知道了。   ……   “什么……你是说咱们让英吉利大使团带回国的东西,都一一出现在了云州的黑市上?!”   天工绣坊里,楚瑜正在挑眉捣腾手里的东西,忽然听得这个消息,愣了愣,忽然有了点不太好的感觉:“这也太快了!”   她蹙眉,前几日还说在海上的船队里,这一次,竟然就出现在了云州上?   而且不少人都在哄抢,毕竟那价格虽然贵了点,可都是稀罕绣品,贩卖的人不多时就赚了个体钵满盘。   “可是咱们暗中拿下这人,对方却也只知道货是商船转了许多手的东西。”金大姑姑颔首。   随后下一刻,唐瑟瑟忽然神色有些凝重地匆匆进来:“掌门,是逸哥儿的飞鸽传书。”   楚瑜打开那信筒一看,神色微冷,嗤笑了一声:“啧,果然是开始兴风作浪了——只是想要拖整个朝廷下水,他们的手笔真真不小。”   ------题外话------   二更来了,么么哒~   至于九爷、阿初和琴笙的番外,到时候搞一个玩儿,你们更希望谁在文里打个酱酒露脸? ☆、第七十九章 闹事   “现在上京使节团里有不少传言说是咱们朝廷的人暗中派人将英吉利使团的人杀了,扣下了那些货品。”楚瑜轻嗤了一声,将那信笺递给了金大姑姑。   封逸的消息,比金大姑姑这还要快一步。   金大姑姑一愣,随后蹙眉:“简直荒谬,谁会相信这种事情,堂堂大国,怎么会做这等卑劣之事,不过是一点!”   楚瑜坐在凳子上,托着腮看着窗外晃动的树影:“是啊,谁能相信呢,可是现在来的各国使团只怕心中都很不安罢,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此话放之四海而皆准,使团们心中难免恐惧,尤其是……。”   她微微挑眉,冷笑了一声:“只怕有人还要将咱们琴家拖下水呢。”   楚瑜大概都没有意识到她什么时候开始会将自己当成……琴家人了。   倒是一边的唐瑟瑟留意到了,认认真真地道:“掌门是唐家人。”   楚瑜一愣,这话题转换太快,一下子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啊……。”   金大姑姑:“……。”   楚瑜看着唐瑟瑟那认真的样子,有点想要笑,却还是点点头:“都是,嗯,都是。”   她看向一边的金大姑姑,却见金大姑姑看着她的笑容愈发地慈和,就知道她对自己方才无意脱口而出的话很满意。   金大姑姑抬手轻咳了两声,把话题转回去:“咳咳,小夫人说拖咱们琴家下水莫非是……。”   楚瑜点点头,眼底里闪过一丝锐色:“没错,就是您想的,咱们等着看罢,这事儿一定不会就这么点风浪。”   ……   一切都如楚瑜预料的一般,上京的信隔天几乎就能收到一些,那些‘荒谬的传说’影响力越发地大了。   大元因着一直都有与海外各国通商的惯例,自然设立有使节聚居区,就在玄武大街附近。   不少使节和使团的人都听到了关于“英吉利使团被害,价值连城的货品被天朝暗中以海盗名义劫走”的消息,他们一开始是不相信的。   毕竟天朝这般富庶,与他们贸易顺差极大。   但是耐不住流言愈发地厉害,那些被认为是英吉利使团的货品也流到了上京去,让使节们心中愈发地有点不安。   整个气氛都有些诡谲。   而这日……上京暮色四合时,玄武大街也进入了一贯热闹的时候。   一处异域风格的小酒馆里,来了一个身着华丽锦衣的中年人。   他手里提着个包袱,进门看了看喧闹的小酒馆,但见里面坐满了穿着各国服饰的番人们,正高声谈笑,举杯畅饮,间或夹杂着几个穿着西洋人衣衫的中原妓子的高笑声,而跑堂的小二也是黑发黑目的中原人,看着很有点不伦不类的感觉。   他左右看看,熟练地在靠门边的一处椅子上坐了下来,拿着桌上西式风格的小摇铃晃荡了一下:“叮当,叮当!”   不一会,那小二就匆匆跑了过来,笑容可掬,但却掩不住眼里的轻蔑:“哟,这不是陈大爷么,您这进京等户部给您补缺的日子要结束了罢,好些天没见着你了,我家掌柜还等着您来喝酒呢。”   上京是个什么地方,那是一块砖头扔出去,都能砸到一个三品官的地方,各地每年为了补个好出缺,不知多少官员上来等着候旨,而上京消费自然比不得底下地方。   许多这种地方官员寄居客栈,时间一久,手头吃紧,过得还没有一个寻常上京百姓日子松快,很是落魄,还要靠赊账过日子,甚至典当了自己东西。   陈达也是其中之一,原本是一个沿海小地方的县令,这小二唤他一声陈大爷,也不过是看在他经常拿自己书画和家中夫人绣品来酒馆换点银子铜钱去过活。   玄武街像这样酒馆不少,各国番人多,番人好中原的物件,众所周知。   见那小二眼里的轻蔑光芒,那唤作陈大爷的中年人脸上显出一种愤怒与傲慢来,随后不耐烦地道:“去给你们掌柜说一声,我立了大功劳,很快要去赴任了,手上还有些稀罕货,如果他想要,这走之前就出给他,本官手里漏出来点东西,就够你们吃一辈子了。”   那小二闻言,上下打量了下那陈大爷,目光在他的锦衣上停了停,随后笑眯眯地道:“哎呀,您真是发达了,我这就通知掌柜去。”   说着,他殷勤地给那陈大爷上了茶,又立刻转身去了。   这家酒馆乃是一个西班牙人开的,唤作迭戈,他是个船上的厨子,原本飘扬过来来中原只是跟船做事,后来他羡慕中原繁华,又不想再在船上干那辛苦活,跟着人到了上京,干脆就在玄武大街扎了根开酒馆,专门做番人的生意,还有一些私下典当的事儿,一晃就过了十来年。   这迭戈掌柜自然认得那那陈达,闻言,灰蓝的眼珠子转了转,让人去把陈达请进了他打算盘的房间,笑眯眯地学着中原人作了个揖,操着一口发音奇怪却很流利的中原问他:“哎呀,陈大爷,许久不见,贵体可安康?”   那陈达傲慢地点头:“多谢迭戈掌柜了,明日本官就要走马上任了,今日有些东西让你们看看可需要,换些盘缠,日后本官不会忘了你的。”   那迭戈笑眯眯地道:“好好。”   说着,他就看着陈达拿出了包袱打开。   那包袱一打开,迭戈眼前就是一亮。   那里面是好些极为精致的扇面,一模一样的,更有好几块上好的华丽锦缎枕套子,绣工之精致一看便是至少二三十两银子起一件的。   迭戈翻了翻,很是满意:“您去哪里弄来的好东西,这些玩意儿就算是在上京的卖绣品的大铺子里也不算多呢。”   陈达有点傲慢不耐地道:“你管那么多作甚,就说你收不收?”   迭戈爱不释手地翻了翻东西,笑道:“收收,您还有什么好东西!”   这些东西等他让人私下带回国去,就能卖大价钱。   接着两人讨价还价了一番,双方都算得了彼此满意的东西。   陈达掂量了下自己手里的银袋子,眼里闪过一丝满意:“我这里倒是还有点别的,你看要不要?”   说着,他迟疑了一会,从自己衣襟里摸出了一个小口袋递给迭戈。   迭戈一手摸着大肚子,一手拿过那个口袋,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一看,瞬间愣了愣:“这是……?”   “这应该也是番邦的东西,是些女人头上戴着的装饰,都是纯金和珍珠的,你就看着给个价格吧,我也懒得拿去当铺了,反正那边也给不起价格。”陈达道。   迭戈看着手里精致的‘头饰’,灰蓝的眼底微微颤了下,随后再抬起眼来的时候,面对着陈达依然是微笑的模样:“好的,这个可是个宝贝,我们给您估个价拿银子,来。”   说着,迭戈比了个往另外内室请的手势。   陈达也没有多想,只傲慢地摸着胡子颔首:“好。”   他转身时并没有看见迭戈眼里阴沉的光,随后趁着他转身的刹那,迭戈忽然抓起了个桌边的花瓶朝着陈达头上狠狠地砸了下去。   “砰!”   陈达摇晃着转身,不可置信地看着迭戈,随后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   半个月后。   云州   “传陛下圣旨,着玉安县主亲与各国使团在云州衙门堂上澄明英吉利使团失踪货品之事。”   一道圣旨直接传到了琴家绣坊。   楚瑜看着那圣旨,随后又看了看自己手边的锦盒,里面躺着一块精致的玉令,上面一个大写的篆体‘苏’字。   “沈公公……。”她目光移向坐在自己右手边喝茶的中年太监。   那来传旨的沈大太监倒是生得一副白白胖胖,慈眉善目的样子,笑着对楚瑜道:“这是老太太让我给您带的苏家令牌,您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用上这令牌,苏家人自莫敢不从。”   看着那沈大太监眼里精光四射的模样,楚瑜就知道这人一定是她的外祖母……不……祖母的心腹之一,否则哪里会能带来这要紧的令牌,又这么大喇喇地将东西给了她。   “咱家应该会在云州住上些时日,等候查明事情真相,郡主若是有什么需要问的只管问咱家就是了。”那沈公公微笑道。   楚瑜也露出个温和的笑来:“那就劳烦公公了。”   苏家有什么人脉,她未必不知道,但是这位沈公公想来一定是知道的。   老太太这是将人拨给她,担心她搞不定这事儿呢。   不管怎么样,楚瑜还是为了老人家这份心,心头暖了暖。   “您看这个事儿,只怕是闹大了,现在那些使节到处都说是咱们对英吉利使团下了黑手,说是抓住了证据,连名闹上了金銮殿,民众里也不知什么人受了挑唆,只认为番人们是诬赖咱们,然后不少人冲到玄武大街打砸抢了一番,想来您也知道了罢。”沈公公叹息了一声。   “事情闹大之后,已经有人递来国书,要求咱们必须给各国使团一个交代,否则……说不定要联合开战,陛下将这个事儿交给您,老太太很担心。”沈公公蹙眉。   ------题外话------   九爷的呼声比阿初,小白要高啊~我暂时打算只让一对出来晃荡下,姑娘们确定好了是九爷和茉莉不?   还是另外一种模式——只要女主们,不要男主?   或者只要男主们出来,不要女主? ☆、第八十一章 自己挖坑埋自己 一更   “但是此事却非我不可,因为当初的绣品乃我一手督造,对么?”楚瑜淡淡地道。.   她确实是当下最好处理此事的人,不管是身份还是地位,还有在此事里的角色。   沈公公看着她,正色道:“郡主只管放心,此事分明是有心人设计,如今看来目的是为了挑起各国使团和客商们对咱们的不信任与敌意,但我大元朝廷,行得正,坐得直,若是堂上对方咄咄逼人,不讲理,您也只管尽力了就是,想来陛下是不会怪罪的。”   楚瑜微微一笑:“我知道。”   皇帝就算怪罪又能怎样,前有苏老夫人必定竭力护着她,而她也是苏家唯一的独苗,朝廷里的老臣们也不会任由皇帝处置她,后有琴笙在,兴平帝最讨厌和看不上她的时候也动不了她,何况现在。   不过皇帝老儿还是指望着她能将此事圆了过去,那是最好的。   “公公先歇息罢,房间都为您准备好了,晚点会有接风宴。”她示意婢女们给沈公公带了路。   “素闻这琴家绣坊乃占据了云州最灵气的湖畔,正是秋日消暑好去处,咱家就不客气了。”沈公公也不客气,胖乎乎的脸露出个笑来。   婢女们领着沈公公去了。   “圣旨到了?”随后,帘子又微微一动,一道优雅的白影掀帘而入。   楚瑜懒洋洋地翘起了长腿儿,没甚形象地搁在凳子上,懒洋洋地望着窗外道:“是啊,你说这些人阵仗搞那么大,想干嘛?”   琴笙在她一边优雅地坐下,从一边的土曜手上接过一杯冰镇的酸奶露,轻品了一口:“随他们去,等着,图穷匕首见就是了。”   楚瑜轻笑,大眼眯起:“说的是啊,还有半个月使团们就齐聚咱们云州城了,想来一定是大场面,咱们要干的事儿,半个月也差不多了。”   “你的鬼点子一贯多。”琴笙看着她那坐没坐相的样子,正微微蹙眉,要说什么,却见她忽然搁下腿儿,凑到自己面前,大眼一眯:“秋日干燥,你怎么还在喝冰镇的奶露,不是说了秋日要润燥么!”   琴笙妙目微闪:“奶露补身不是你说的么?”   楚瑜大眼里诡光闪了闪,一脸认真地道:“不同时令,补身之物不同!”   说着,她拍拍手,唐瑟瑟就从外头端了一只精致的青花描金瓷碗进来。   “掌门。”   楚瑜利索地一把将琴笙手里的奶露抢过来,又把唐瑟瑟端来的瓷碗往琴笙手里一塞:“来,喝这个,这个才是正确的润肺补身之物。”   琴笙看着手里的瓷碗,随后打开一看,神色有些……莫测。   莹白的碗里躺着一片白色黏糊糊,软绵绵,剔透非常的东西。   看着,很有点眼熟。   楚瑜笑眯眯地道:“林蛙卵子……哦,不,这个是雪蛤奶露,双重补身,对你身子最好了,老金让我看着你的身子,毕竟咱们等着要下蛋,是不是?”   室内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   琴笙看着碗里的东西,温温淡淡地看着楚瑜:“本尊怎么看这着有点像在报复呢?”   楚瑜笑容灿烂而真诚:“哪有,都是为了你好啊,笙儿。”   一边的土曜垂了眸,不动声色地退了出去,快出去前,瞟了好几眼唐瑟瑟。   唐瑟瑟皱眉,很耿直地当做没有看见对自己打眼色的土曜。   土曜唇角有点抽抽。   “一定要喝?”琴笙看着她。   楚瑜点点头,一脸认真严肃:“当然。”   琴笙微微挑眉,妙目里闪过一丝诡光,神色从容:“好。”   说着,他优雅地抬起瓷碗,慢条斯理地将那一碗雪蛤奶露全部都喝下。   楚瑜看着他仿佛全无抗拒,心中莫名地有点不甘心,眼珠子一转,托着脸颊笑眯眯地道:“啊呀,你有没有觉得你喝的雪蛤奶露这玩意儿很像小小琴笙兴奋之后吐出来的玩意儿,一样黏糊糊的,一样白白的?”   琴笙喝雪蛤奶露的动作停了停。   而躲在门口的土曜瞬间被自己口水呛到,脚下踢到了门槛,差点摔个狗吃屎。   楚瑜见琴笙的动作顿住了,愈发地嘚瑟于自己恶心人的能耐,笑嘻嘻地看着琴笙,等着他翻脸,倒是唐瑟瑟蹙眉,很耿直地给了个评语:“嗯,有点像男子……唔!”   她话音未落,就被土曜一把捂住了嘴,给强行拖走了。   琴笙最后还是将那一碗雪蛤奶露给喝了下去,神色淡漠地取了帕子擦了擦自己的薄唇,仿佛全未曾听过她说什么一般。   楚瑜见状,撇了撇嘴,有些无趣正要起身,却忽然被捏住了手腕,随后她就感觉自己被人狠狠一扯,整个人摔进了琴笙怀里。   她忽有了不妙的预感,但是还没有来得及动作,就见他微微一笑,忽俯身下来,一点不客气地吻住了她的唇。   楚瑜瞬间感觉自己的嘴里一下子都是甜腻的奶香味,还有黏糊糊的……林蛙卵子。   她瞬间脸就绿了。   琴笙舌尖抵在她牙关间,逼着她吞下去之后,他才起身,温柔地取了帕子替她擦嘴唇:“本尊的小夫人如此殷勤温柔,本尊自然要与你有福同享的,且不知小夫人这般喜欢这玩意儿的滋味,本尊今晚必满足你。”   楚瑜捂住嘴,泪目,她要去漱口!   这是挖坑给自己跳么!   ……   门外院子里,唐瑟瑟一把推开土曜捂住自己的嘴,冷冰冰地看着他:“你要干什么,为什么将我拖出来!”   “你脑子是长来玩儿的么,还是你很喜欢当蜡烛宫灯,照亮在三爷和小夫人之间?”土曜抱着胸,没好气地看着面前冷冰冰的女孩儿。   “还有你张嘴就来,那什么男子的……你就不知道男女有别,你还是个女孩儿么!”土曜看着唐瑟瑟,她还是一副完全不为所动,并且觉得自己全没有任何错误的样子,就头疼。   “对于医者而言,男女无别。”唐瑟瑟说完,转身就走。   土曜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莫名其妙地觉得火气有点上涌,梭然上前一把捏住她的肩头:“喂,我话还没有说完!”   “我也没有必要听你废话,我不是你们曜司的人!”唐瑟瑟目光冰凉,眉头一皱,她最讨厌别人碰她!   说罢,她手腕一转,指尖银针就要往土曜的脉门刺去,打算逼开他的手。   土曜瞬间火大,手上格挡开她的攻势,一手抓住她的肩膀往自己的方向狠狠一拉,冷笑一声:“既然没有人教你什么男女有别,我来教你好了!”   说着,他蓦然低头,攫住了唐瑟瑟唇。   唐瑟瑟梭然睁大了眼,一下子就僵住了。   ……*……*……   半个月后,云州热闹非凡,几乎上京所有的使团都齐聚云州,若是大使不能前来的,也都派了手下极为重要的人过来。   云州原本就是南方最大的港口,这里的番邦人就不比上京少,这会子再加上各国的使团,入耳都是各种腔调的洋话儿,入目都是各色头发,几乎让云州的百姓们有些错觉,他们倒像是在异国他乡。   虽然面上气氛热闹,但是上京的风声也传到了云州来,百姓们多少都知道了使团们为何而来,也忍不住对这些番邦人生出一点不满来。   气氛多少都有些紧张,但是并没有任何流血事件。   “主上放心,那些试图挑起对立情绪的人,咱们的人抓了不少,也盯着了一部分人,查到了他们的落脚处。”火曜一边伺候琴笙穿衣衫,一边恭敬地道。   “正如您预料的那样,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宫家原先残余的势力据点。”   琴笙对着西洋水镜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淡淡地道:“嗯,不必动他们,都是些小鱼罢了,有些人也该快浮出水面了。”   火曜恭敬地道:“是。”   琴笙看了看门外:“走罢,今儿本尊的小夫人要舌战使团,这等热闹,说不得……。”   他危险地眯起眸子,温雅地一笑:“那条野狗若是不出幺蛾子吠几声,实在不像他的风格。”   ……   云州衙门   琴家那位三老爷早已贡出了自己的位置给楚瑜,乖觉地跟着琴家大老爷一同上风烟山休养生息去了。   楚瑜一身一品郡主大妆,坐在堂上看着堂下坐满的使节,再加上衙门前站满了百姓和各国商人,一片喧嚷,她微微一笑,抬手示意。   门口的鼓声大响,堂上执掌杀威棒的周围都是从京城专门派来的金吾卫,齐齐挥动手中的杀威棒:“威武,肃静!”   其声震得地面都是一颤。   三巡鼓声响动之后,衙门里一片肃静。   “诸位使节,本郡主的乃是我国陛下派来为诸位解疑答惑的,诸位若是有什么不解,自管提问,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楚瑜微微一笑,站起来不卑不亢地对着众人道。   堂上左侧上首坐了西班牙使团的大使罗德早已按捺不住,他梭然站了起来,大胡子上的蓝眼里闪过冷色:“这位郡主就是当初为英国使团备下其中最昂贵的绣品货物的人罢,既然如此,还请您说说看,这些东西到底是不是出自你们的手上!”   说着,他命人端上了不少东西,扔在了地上。   ……   门外一名削瘦的戴着斗笠卖糖葫芦的少年站在角落里看着堂上,猫儿一般的大眼里一片复杂之色。   ------题外话------   今能满1500票会有万更哟~说来,二狗子下章会出来了,想必算是闪亮登场,你们希望小鱼有女儿还是男孩儿? ☆、第八十二章 争辩   堂下人众,何况大部分的民众都被金=衙役们拦在门外,与堂上还有颇远的距离,没有几个人注意到那不起眼的削瘦少年。   少年静静地看着远处堂上坐着的楚瑜,慢慢地闭了眼,唇角浮出冰冷的弧度来。   ……   楚瑜看了眼霍二娘,霍二娘立刻会意地上前将那些绣品全部端起,递到楚瑜手上来。   楚瑜看了看手上的那些绣品,又示意几名老绣工一起上前,她对着堂下使节们淡淡地道:“本郡主会有请天工绣坊的人前来查看这批货物到底是不是我们的东西。”   罗德闻言,满是络腮胡的唇边翘起个冰冷又防备的笑来:“是么,好巧,我们也去搜罗了些贵国的绣工,甚至你们天工绣坊离开的老绣工来一起研判那些东西是不是贵绣坊出来的交给英吉利使团的,不知道郡主是否有胆量接受验证?”   “没错!”一边的头上还包扎着绷带的荷兰使节派崔克也站了起来,面对着楚瑜道:“您既然是这批货物的制造者,就不该成为审判者,您说不是就不是,这对我们不公平,哪里有不公平,就会哪里有反抗,我们所有人都是抱着对贵国的善意来到这里出使,可是却遭遇了这样的事情,这让我们不得不质疑贵国是否觉得你们在贸易上占据优势,于是想要仗势欺人!”   “对,仗势欺人,我们绝不咽下这口气!”   “贵国是强大,但我们却也不是能随便欺压的!”   “贵国是打算对我们宣战的话,我们必然奉陪到底!”   “……。”   大约是因为在上京那一次被民众冲击伤到了和吓到,各国使团的人都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这时候,门外也闹哄哄看热闹的百姓里,忽然传来一道尖利的声音:“你们以为你们站在谁的地盘上,还对我大元宣战,咱们一人一口唾沫就让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番邦毛子都淹死大元!”   此言一出,云州的百姓们瞬间都起了骚动。   “对啊,咱们琴家的船队,纵横四海,揍这些臭不要脸的毛子!”   “在咱们的土地上还敢这么嚣张,朝廷定要他们好看!”   “没错,朝廷有三爷的船队在,这些咄咄逼人的番人都会被打得落花流水,葬身鱼腹!”   楚瑜轻挑了眉,指尖往桌面上一敲,顿时数道黑影飞掠而出,一手一个直接将那些叫嚣得最厉害,还有那第一个挑事了就想要走的人全部都抓了出来扔在大堂前的空地上。   “哎哟!”   “啊!”   几个人跌成了一团,痛得哀鸣不已。   那为首挑事儿的是个瘦猴子似的黑皮年轻人,他捂住屁股,愤怒地喊:“你们这是干什么,难不成堂堂朝廷还畏惧这些白皮番邦鬼吗!”   “就是!”“朝廷不动这些番邦鬼,却对自己人出手是怕了么!”“郡主是三爷的夫人,难不成你要坏了三爷的名声!”   其他几个人都瞬间乱喊了起来。   楚瑜被黑色炭笔特意勾勒得显得妩媚间又显凌厉的大眼微微眯起,露出个凉飕飕的笑来:“堂下何人,何故在此喧哗,是要让各国使团们认为咱们大元天朝竟都是这般粗鲁无礼,动辄咆哮公堂,无视尊卑么,给本郡主堵上嘴,先打三十杀威棒!”   说罢,她猛然地抬手一拍惊堂木:“砰!”   她虽然不太喜欢尊卑阶级之差,但是如果有需要,她也不吝啬用自己这个身份来“仗势欺人”。   一声惊响之后,那些挑事的人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立刻就被堵上嘴,捆在了一边,有金吾卫下来举了杀威棒毫不客气地对那几个人打将了起来。   那几个人本来还想乱喊,但是楚瑜却先堵了他们的嘴,让他们想喊冤都没处喊去,当下就有人眼中寒光一闪,试图自尽激起民愤,但是都被眼明手快地拿住了。   “还有谁,要在本郡主审理案子时,靠咆哮公堂来显示你们的能耐与正义感时,请。”她微微一笑,身形微倾。   听着那“啪啪”的棍子打在肉上的声音,堂下的百姓们瞬间都不敢多言,皆噤声。   不光是百姓们,连着那些使团的人都安静了下来,他们先是被民众们的乱喊吓了一跳,又被楚瑜那雷霆手段给震慑住了。   楚瑜淡淡地抬手:“既然没有人还打算咆哮公堂,这些人全部都拖到堂后行刑,不要在这里污了诸位的眼。”   于是金吾卫们分别将那些人拖了下去,地面上蜿蜒的血迹。   楚瑜方才端了桌面上的杯子,轻品了一口,转脸,笑吟吟地看向那番邦使节为首的罗德和派崔克:“既然诸位觉得本郡主不合适当这个审判者,不若由您二位择其一当这个审判者如何?”   楚瑜这一番话,瞬间引起了诸人的哗然。   且不说门外看热闹的民众,连罗德和派崔克都僵了僵,他是全没有想到楚瑜竟然会有这般提议,简直吓了一大跳。   罗德和派崔克下意识地互看一眼,犹豫了起来,他们也不知道楚瑜这般所为是否是有阴谋。   楚瑜见他们面上有犹豫之色,便似笑非笑地道:“诸位,下个决定罢,免得一会我改主意了。”   使团众人迅速地彼此又看了一眼,罗德一咬牙上前道:“好,既然郡主那么自信,我就来当这个审判者!”   楚瑜颔首,起身从堂上,提着华丽的裙摆慢慢地走下来,直走到了罗德的面前,对他淡淡地一笑:“请罢,上座。”   罗德看着自己面前的矮了自己一个头的女子,衣衫华丽,她妆容精致到凌厉,脸儿俏丽娇美,若是在他们的国家仿佛也就是个十来岁的少女,可是他却觉得自己看不透面前气势非凡的异国少女。   甚至觉得她墨玉一般的大眼,看起来深邃到诡冷。   她就那么自信吗?   罗德心情有些忐忑和压抑,他顿了顿,让开了自己的位置,看着楚瑜坐下,他才一咬牙转身上去坐了下来。   他一个异国人坐在上位,立刻引起了民众们的骚动。   但是因为楚瑜之前那一顿杀威棒,再无人敢随意地乱喊,而有不对的人,曜司潜伏在民众间的武卫们都已经立刻动手,悄无声息地让对方“闭嘴”。   那站在堂下卖糖葫芦的少年见状,随后微微拉了下自己的斗笠,同时取下了一串自己草扎子上的一串糖葫芦,仿佛看热闹一般地吃了起来。   他这一动作,很多蠢蠢欲动的影子,也都消停了下去,仿佛真成了只是来看热闹的民众一般,。   罗德坐在了上座,看向楚瑜,语气到底是客气了许多:“玉安郡主,我现在邀请我们的绣工来与你的人一起鉴定这些东西,不知你可同意?”   楚瑜不可置否地比了个手势:“您待如何,请罢。”   罗德立刻转身看向堂下:“带上我们的人。”   不一会,立刻就有几个绣工模样的人随着使团的人上来与霍二娘带来的绣工在一边开始研究那些绣品的针法了。   楚瑜也确实认出来了那些绣工里还有几个是天工绣坊出去自立门户的绣工,和几个当初天工绣坊成立行会,不让加入之人,那些人见她看过来,都有些不安和惭愧地低头下去。   民众们里又有人按捺不住了,忍不住咒骂了起来:“呸,卖国贼!”   “不要脸!”   “吃里扒外!”   这一次的却是真的发自围观人们的声音,那些鄙夷的声音让那些人都忍不住头低得更低了,拿着绣品的手都颤抖了起来。   一边的罗德几个看着就有点着急,若是这几个人都这副模样,万一顶不住压力临时改口……他们不就倒霉了。   此时,楚瑜却忽然淡淡地拔高了声音:“我大元天朝,多为行的正,坐得直的人,本郡主相信是非公道自在人心,不必干扰他人判断,真相就是真相,不会被假象掩盖。”   她坦然自若的态度,瞬间让外头民众们也都安静了下来。   那些帮着洋人们查验绣品的绣工和商户也都松了一口气,安心查看了起来。   一刻钟之后,那些绣工和商户们都互看了一眼,转身向罗德道:“如您所见,这些东西确实出自天工绣坊和琴家绣坊合作之物,价值不菲。”   民众间起了一阵骚动。   “怎么可能,一定是诬蔑!”   “就是!”   罗德闻言,脸上浮现出一种松了一口气的笃定笑容来。   他早已查验了多次,自然知道会是这个结论,但是……   他有些不安地看向一边的楚瑜。   她的人一定也会说不是的,那时候……难道真的要和天朝撕破脸面吗?   楚瑜也看向了自己的人,但是下一刻那些绣工师傅也上前恭恭敬敬地回到:“没错,这些绣品就是咱们天工绣坊与琴家绣坊一同制成的!”   此言一出,门外所有的民众们都哗然。   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难道这事儿是真的,所以郡主才会这般退让?”   “不会吧!”   “这……要怎么办呐?”   不说民众们,连罗德都愣住了,看向楚瑜。   他有些不能理解楚瑜竟然真的愿意承认这些东西是她琴家和天工绣坊的!   但是,楚瑜会承认,倒是和那人与他说的一样……   他灰色的眼里闪过一丝阴翳的冷光。   楚瑜轻笑了一声,看向一边的罗德:“就算这批货物是我们制的,不知诸位到底还有凭借什么认定这些东西就是我们的!”   罗德闻言,有些复杂地看了一眼楚瑜,随神情肃穆地抬手,不一会,派崔克就让人端上来一个盘子。   那盘子里搁着几个精致的物件,看着颇有点像女人的头饰。   “这是前些日子,我的厨子在一个酒馆里从一个沿海上京等候差事的官员手里收到的他来典当的东西,与这一批东西一起典当的还有这批绣品,那个贵国的官员告诉我们这是上官赏赐给他的女人的首饰,他没有什么用处。”罗德冷冷地道。   楚瑜看见那些精致的首饰,却瞬间眯起了眸子,因为她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根本不是什么首饰,而是……英吉利女王赏赐给她的爵士们的爵士勋章!   罗德一直在盯着楚瑜,看见她的表情,忽然微笑了一下:“看来,郡主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没错,这就是英吉利使团里的使团成员们的荣誉之物,还有骑士们宁愿被砍下头颅也不会丢弃的勋章,我很好奇,贵国的官员怎么会将它们当成女人的首饰和那些出自您手上的绣品一起典当呢?”   楚瑜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那些东西,若有所思。   罗德冷笑了一声:“那位官员还告诉我的厨子,他就要凭借一项大功劳升官了,我们都很想知道,这个大功劳是不是他们毁灭了英吉利使团的功劳?”   ------题外话------   这是万更之二哟~八点半还有万更之三~么么哒,谢谢大家的票票,感觉自己菊花不保了~! ☆、第八十四章 万更 下   楚瑜没有理会罗德的逼问,只是看着罗德送到自己的面前的东西,抬手取了一枚拿在手上细细的地看,果然在那些金色雕花里看到暗红的血迹。 .   她忽然想起那年,英吉利胖乎乎的使团团长满意地看着天工绣坊的笑容,心中难免有些惆怅,她将东西放回了罗德手里的盘子中。   “我想知道您可有抓到那位官员?”其实楚瑜很有些意外,罗德这群人在金銮殿上闹的那一场只是说是在黑市里拿到了这些英吉利使团之人身上的东西,还有那些绣品。   并没有在皇帝面前提到如此要紧的一件事——他们竟然还有证人?!   罗德冷冷地道:“是的,这个人被我们抓来了!”   说罢,他看了眼派崔克,派崔克立刻将人带了上来。   楚瑜看着那被带上来人分明一副荷兰使团之人的打扮,她心中若有所悟,原来他们将人藏在了使团之中。   不一会,那人就被扯掉了脸上的假胡子,露出一张憔悴的中原人的脸孔来。   那是一张陌生中年男人的脸,仿佛被人揍得不轻,脸上还有许多淤青,楚瑜打量了一下他:“堂下所立何人?”   那陌生中年男人神色惊惧瑟缩,此时忽然见到楚瑜,却似见了救星一般,噗通一声跪下来:“见过玉安县主,县主您一定要救我,一切都是上峰的意思,下官不过是帮着上峰处理点那次任务里不要的小东西,不曾想会惹出麻烦来!”   楚瑜见他上来就噼里啪啦一通,便冷了脸,蹙眉道:“慢慢说话,你到底是何人!”   那中年男人似乎清醒了点,痛苦地以额头触手背,恭敬地道:“下官是静州府木林县的县令陈达,上京等候调令,后来接了上峰的命令……帮着朝廷处理些事。”   楚瑜看着他,淡淡地道:“什么事,但说无妨?”   那陈达一脸犹豫,又看见罗德、派崔克阴森森地瞪着他,想起自己被打得颇惨的日子,顿时一个哆嗦,下意识地老老实实地说了:“上峰要处理些英吉利使团留下的物件,属下帮了些忙……不……不……是!”   此言一出,堂上的各国使团成员们齐齐发出冷嗤声,而衙门外的百姓们瞬间哗然,依然有很多人不相信。   而陈达说完了之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立刻一脸慌乱地摆手,同时对着罗德一行人怒目而视:“不……不……这些都是他们对我刑讯逼供,屈打成招的!”   可是他这般心虚的模样,反倒是坐实了他方才说的话。   “您看到了,这是贵国的官员,他说的话也不可以相信吗?”派崔克忍不住拍案而起:“我们就想要知道是不是贵国也打算这样对待我们其他人!”   楚瑜没有理会派崔克,只看向陈达,冷冷地道:“对你直接下达命令的上峰是谁,如实回答?!”   陈达犹豫了好久,才低声道:“这个……。”   “陈达,说实话,不必多想,朝廷不会追究你的责任,但你若是信口开河,或者所言不实,自然也逃脱不了责罚。”楚瑜神情很温淡。   看着面前女子的清亮的眉目,陈达慌乱的心忽然定了定,总想着横竖都已经这样了,再想想自己的家人,干脆闭了眼一咬牙道:“户部尚书刘起飞,还有……平海侯卢志飞。”   楚瑜闻言,华丽宽袖的手轻轻地扣紧了手下的木椅:“呵,听起来果然……很像是这么一回事。”   这下门外的百姓们都静默了下去,众人心中都忍不住猜疑了起来,可是此事涉及朝廷,他们哪里还敢多嘴。   “什么叫很像一回事,此事若是假的,我们又岂敢这般上金銮殿要贵国给出个交代!”   派崔克冷笑了起来,他摸着自己被打折了的手,站了起来,大义凌然地对着楚瑜道:“我们都是冲着大元的繁华与文明,又携带着各国陛下友好的心意漂洋过海,度过重重危险与艰难九死一生前来出使的,当年还是英吉利使团的大使对我们说你们大元人如何充满了善意,可如今他已经尸骨无存,而你们中原人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但是你们却这样对待我们这些使团,这是一个大国应该有的风范吗!”   他顿了顿,冷声道:“我们前来出使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一定会活着回到自己的国家,但是我代表在场所有的使团成员立下誓言——如果贵国不能还我们一个公道,只要大元的土地上我们还有一个人活着,一定会想办法联合各自国家的君主讨回公道,不管要花多少时日都要大元付出代价!”   “对!”“没错!”“绝对不妥协!”   所有的使团成员们都愤怒地纷纷表态,声音喧嚷,而百姓们面面相觑,也不好多言,仿佛理亏在自己,却又忍不住担忧了起来。   这些各个国家的使团,都漂洋过海而来,也有不少人都在大元生活了多年,大元民风开放,商贸和农业一样发达,也让人民富庶,社稷昌盛,可是若这些国家联合起来,就算不能打败大元,但战事一起,海上丝路就要断绝,这不但断了许多人的生路,更会让沿海之人流离失所。   最近陆洲一带,就经常有倭人海盗扰边,打赢了就烧杀掳掠,打输了就跑,跟地里偷吃的麻雀似的,着实让那边的海军很是头疼,更让陆洲一带生活的人倒了霉,消息都传到了云州来。   如今眼见云州府也要步陆洲的后尘,又岂能让人不……人心惶惶!   说话间,忽然见一道优雅的白影款步从外而入,幽凉淡雅的声音忽然响起:“与战争有关的话题,本尊一贯仰慕欣赏于海外诸国近年的繁荣昌盛,倒是也很有兴趣听一听。”   耀眼的阳光落在他的乌发与白衣上,让那白影仿佛整个人都似会发光一般,更显飘逸出尘,众人见状顿时忍不住欢呼起来:“三爷,琴三爷,琴家船队万岁!”   这般肆无忌惮地呼喊万岁,琴笙神色却坦然自若,只是淡淡地看了众人一眼,微笑:“诸位父老乡亲,我的小夫人在堂上询案,可否请诸位稍安勿躁?”   他轻和如云一般的温润笑容,似清风拂面而过,又似流水温柔,竟然让所有人都奇迹一般安静下来,仿佛谁要是再如此喧闹不堪,便是亵渎神灵。   琴笙转身看向堂上脸色大变或者神色有些痴迷的使团诸人,依然维持着清淡的笑容:“诸位,在下是来旁听的,不必理会我就是了。”   说着他径自走到了堂上,在楚瑜身边优雅地坐了下来,   楚瑜和他对视一眼,微微点头,随后她看向罗德等人的模样,微微挑眉,运了内力道:“诸位说完了,是不是能让我说一句话?”   她声音不高,却不知怎么地仿佛回响在使团每个人的耳边,让所有人都从对琴笙出现的惊疑或者被他容姿所惑中回过神来。   罗德莫名地有点不敢看琴笙,只看向楚瑜,神色复杂又忌惮:“我知道您的丈夫,就是您身边的这位先生,是称霸中国海的船队,不,应该说是海军的上将,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楚瑜微微一笑:“我的夫君不是什么将军,他统帅的更不是什么海军,只是一只远洋船队,就像所有的商人一样,我的丈夫只是一个商人。”   琴笙垂眸,轻品着楚瑜让人送上来的奶露,并未多言。   罗德被噎了一下,只冷笑一声:“好吧,但是我们都知道您的丈夫的船队就是贵国皇帝陛下的私军,就像英吉利的女皇陛下身边也有属于她的私人海军,不过是名义上的问题而已,人证物证俱在,您还有什么好说的,何必不直接对我们说出实话!”   楚瑜淡淡地道:“我劝您没有证据的事情不必多言,咱们还是言归正传罢了,您说的人证物证俱在,是建立在这些绣品是我们给英吉利使团的绣品这个基础上的。”   说罢,她站了起来,抬手取了一个枕套过来:“没错,这些东西是我们天工绣坊和琴家所出的东西,但是我只承认这是我们的作品,可却并不是英吉利使团的东西,我想您们应该知道我们琴家与天工绣坊的绣品都有自己的专属标志,包括上面绣的英吉利专门定制的特殊图案,所以你们推定是我们的东西,可是我们给使团的东西是两国交往之物,所以都会给哪个国家的东西都会绣上该国名称的标志字母缩写,你们看看这些绣品上面有英吉利的标志么。”   说着,她将绣品扔给了罗德和派崔克。   罗德和派崔克闻言,立刻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绣品,他们翻了半天,确实出了琴家和天工绣坊的标志,没有看出别的什么来。   楚瑜同时补充了一句:“如果几位不相信,请只管去让你们的人去你们港口的船上看看当初你们仓库里的那些绣品是不是有你们国家的标志缩写,其他人也可以去看看自己船上的仓库里的绣品!”   罗德和派崔克互看一眼,又与其他人互看一眼,立刻派人分头去了。   他们确实,不记得,到底有没有楚瑜说的这个字母缩写。   站在衙门外头的少年冷冷地眯起大眼,轻轻打了个手势,立刻有人远远地转身挤出了人群。   ------题外话------   万更下来啦~其实小司吧,一直都是个……很复杂的孩子。 ☆、第八十四章 真假绣品 一更   众人正在沉默与焦灼中等候消息的时候,一道有些蹩脚的中原音忽然响了起来:“呵呵,云州是郡主,更是琴三爷的天下,若你们想要临时去调换一些货物想来也不难罢。”   楚瑜瞬间看了过去,却见衙门外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群穿着看起来有些古怪的人,他们身上的衣衫乍看很有点像中原人,但是却穿着现在很少见的木屐,人人腰挎长刀。   门外的百姓们很有些莫名其妙,但是楚瑜一看他们那身打扮,瞬见大眼就冷了冷,几乎闪过近乎杀意的寒光。   那些人身上穿的不是东瀛的和服,又是什么!   这些人是东瀛人,或者说难听点就是——倭人!   而下一刻,她的手背就被琴笙素白的玉骨手轻轻覆上了。   她转头看了眼琴笙,见他正淡淡地看着自己,静水深流的幽眸让人看了仿佛整个人都沉静了下来。   她冷冷地看向门外,略比了个手势,门口的衙役们就不再挡住他们,不一会那些人就走了进来。   他们看起来倒是很谦逊,上来就齐齐地对着所有人鞠躬,然后自报家门。   “诸位,我们是日出之地的国度,东瀛扶桑的女皇陛下派出的使节,因为我们的皇子殿下的船还未曾靠岸,所以我们先行到达岸上,来拜访诸位,给诸位添麻烦了,实在抱歉。”   门外的百姓们有点小小的喧哗,毕竟这个东瀛扶桑比起其他的番国,与大元的距离近了不少,往来原本也算频繁,只是近百余年这个国家似乎一直在打内战,来的使节与商人仿佛都少了不少,被西洋和南洋的商人风头盖了过去。   而且开国女帝似乎也特别不待见这个国度的之人,留下了倭人出于岛国,地窄人性狭,近之不逊,远之不亲,乃小人之格,不可多往来的箴言。   而最近附近州府海上东瀛海盗们却仿佛要取代原本其他海盗的风头,似乎也印证了当年开国女帝的箴言。   百姓们对这些东瀛的不速之客没有任何好感。   但是其余使团的人闻言,也都纷纷起来行礼。   而那些东瀛来客之首,在与其他人寒暄之后,也不忘走到楚瑜面前恭敬地九十度行礼,递上一份常见的通报文牒:“尊敬的郡主殿下,在下是森田岁郎,这是我国的外事文牒,希望日后您能多多指教。”   楚瑜原本是懒得理会他们的装模作样,但是对方说明了是外事书,自然又不能不接,于是她起身抬手接了过来,只淡淡地一笑:“贵国这次派出了那么大的阵仗来访,还真是让人惊讶,不过我不是第一次和贵国的人打交代了,本郡主一贯倾慕伊贺忍者的能耐,希望未来有机会多多指教的是我才是,请坐罢。”   这似绵里藏针,又毫不客气的话让那森田细长的眼里闪过一丝冷色,但是他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也依然九十度地鞠躬:“您实在太客气了。”   东洋人的礼貌与西洋人上来就咄咄逼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倒是让门外的民众们颇有点改观。   不过下一刻,森田岁郎刚坐下来的话就让众人的脸色为之一变:“我们都听过了您的夫君,琴家三爷的能耐,琴家船队纵横海上,除了是中原海和远洋上的霸主,大概很多人都没有听过琴家船队在海上的船队叫做——龙行罢,如果我没有记错,这龙旗和龙字在中原只有君主能用,那龙行船队的背后,想来应该就是伟大的中原皇帝在支撑罢?”   此言一出,百姓们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琴笙在江南地位相当于一地封疆大吏,他们是知道的,而船队横行天下,更是云州的自豪,但是能达到这种程度,看起来仿佛真有朝廷的支持。   楚瑜冷冷地看着他:“你想说什么,森田使节?”   那森田看起来矮小,但是说话的声音倒是中气十足,他品尝了一口茶水,露出个狡黠地笑容:“不知郡主知道海上最可怕的除了天气,还有什么?”   楚瑜挑眉:“看来森田先生也是个中原通,学了不少中原官僚的毛病——喜欢兜圈子。”   “您客气了。”他也笑笑:“谁都知道除了天气,海上最可怕的是海盗,我想没有人存疑罢?”   说罢,他环顾四周,周围的各国使团成员们都忍不住频频点头。   是的,最可怕的除了天气就是是海盗。   “但是……。”森田很满意自己的话引起的关注,又略拔高了声音:“但是谁能知道海盗们最怕的确是拥有海盗之盗,也就拥有海盗王之名,哦,不,是龙行船队之主——海王殿下的琴三爷呢?”   说着,他看向琴笙。   众人闻言,不光是使团成员,就连门外的百姓们都有些哗然,大部分人都只知道琴笙的船队厉害,却只认为琴笙指挥有方,用人有方。   而琴笙那样看起来“清雅出尘”“纤弱文质”的优雅君子,怎么看都应该是端坐明堂云端之上玉面观音,或是静坐船中,温文尔雅指点江山诸葛式的人物,又怎么能想到他会有一个如此粗犷的——海盗之盗,海王的名声?   楚瑜虽然对内情有所了解,但是说实话,她只见过他化身秋子非少将时驰骋草原的模样,却没有见过琴笙在海上指挥战争的模样,此刻听着那粗狂响亮的名号,总觉得多少有些违和。   更像是森田岁郎想要达到什么目的强加在琴笙头上的。   而此刻琴笙不动如山,静坐着,垂着眸,宛如老僧入定,又似一尊精致的观音,仿佛没有听到外界的喧嚣,而仿佛也不该被任何人打扰。   森田岁郎虽然见过这个男人,但此刻细长的眼里还是忍不住闪过惊艳。   楚瑜看着森田岁郎的目光,就觉得很不舒服,她站起了身,不动声色地将琴笙挡在自己身后,冷笑一声:“您说这些有什么用意,还是你想说那些货品是被海盗所劫持,而那些海盗就是我们的琴家船队?”   “这是您说的,不是在下说的,只是在下很好奇,琴家船队不要说名扬四海,东瀛和西洋的夷人都有所耳闻,只说在中原海域上,所有的海盗都知道这里是琴家的地盘,多少年没有人敢随意劫掠,怎么还有人如此不知死活敢随意动手,而且劫掠了英吉利使团之后,还没有任何痕迹?”森田岁郎微笑着道。   他句句都是猜测,却句句都在引导着人往琴家船队就是那个毁灭英吉利使团,杀人灭口的元凶上引。   罗德和派崔克几个早已脸色黑沉如锅底。   楚瑜面无表情地笑了笑:“恕我直言,所有的推测都不及一个事实真相,而森田使节,您虽然人矮,但是挡不住戏多,那么喜欢演戏推测,不若去说书,出门左拐有一间茶馆,很欢迎您在做不了使节的时候去卖艺谋生。”   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客气,让森田的脸色黑了黑,还想说什么。   但楚瑜明显并不打算与他多言,只冷冷地环顾四周:“诸位如果还有什么海外花边消息要传谣的,请出去罢,咱们这里是公堂,不是茶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消停了不少。   森田被楚瑜给了个没脸,脸色有些阴沉,却也老实了,没有多说什么。   大约过了两盏茶的时间,罗德和派崔克的人都回来了,手上拿着从各自仓库里取来的东西交给了他们的主人,又同时对着罗德和派崔克各自耳语几句。   罗德和派崔克先是大惊,随后都不约而同地翻看自己手里的东西。   好半晌,罗德和派崔克两人面面相觑,一脸惊疑不定,随后又窃窃私语了起来。   楚瑜从容地等着,倒是其他使节们都忍不住不安了起来。   好一会,罗德才脸色不太好地让人去通知了其他使节消息,又对着楚瑜道:“我们希望其他的使节再进一步查清楚他们的货物。”   楚瑜不可置否地道:“请。”   她的坦然与自信让罗德和派崔克等人脸色愈发地阴沉和忐忑,但其他使团的成员都派出了自己的人去查验。   所有使团使节们的神色都很有些怪异与不安,而门外听到了对话的民众们则是翘首以待。   不多时,其他的使节派出的人都回来了。   每个人手上都拿着自己的绣件,不出意料的,上面都有自己国家的字母缩写,使节们开始各自议论纷纷。   罗德和派崔克两人脸色尤其难看,更有些不明所以的茫然。   楚瑜看着他们的模样,微微一笑:“如何,我没有说错罢,你们手上拿的根本不是我们琴家给英吉利使团的绣品,所以您凭什么认为就凭借这些勋章和绣品一起出现就认定是我们在暗中行不轨之事。”   罗德和派崔克两人神色微僵,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顿了顿,清凌凌的目光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使节们:“我知道诸位都是怀着友好之心来到我们大元,相信我们大元开放的民风应该给诸位留下了并不排外的印象,英吉利使团这次带来的东西确实价值连城,但诸位应该知道大元富庶,对商事很是重视,我们又有什么理由为了贪墨一国的这几船财物,而断了我们未来赚取更多财富的可能性?”   说着,她示意霍二娘将一份卷折拿了出来,交给罗德:“罗德大使长,您可以看看,这是英吉利使团当初离开前与我们的签订的协约,里面涉及的贸易金银,是这一次我们给出绣品的三倍,如果你是我们,你在您的国家会为了一块金币,而将能给你三块金币的人杀了么?”   罗德和派崔克看着手里的那份用两国文字写的文书协约,脸色都变了变。   没错,那上面的金额之巨大,让他们看了都忍不住有点……咂舌和垂涎。   “包括我们琴家的船队,不过是普通的远洋船队罢了,与诸位一样风里来,雨里与,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谋生,并不比谁高明多少,只是我国皇帝陛下很支持商贸,所以船队的发展才会有现在的规模。”楚瑜冷淡地道。   罗德和派崔克还有其他使团的成员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毕竟这些证据是从他们的船上和仓库里找到的。   “但是我们,还是觉得森田使节说的有些道理……毕竟这是你们琴家的地盘,何况这些东西都是英吉利使团定制的图案!”派崔克看着楚瑜有些咄咄逼人的样子人,忍不住心中的恼火,还是不死心地嘀咕。   楚瑜耳尖地听到,微笑:“如果您真的觉得我们有这个本事去调换所有的使节仓库自己看管的东西和你们船上的东西,不妨再去市面看看是不是这些东西只有英吉利使团有,我们朝廷是否被陷害的,目的为何,其实很清楚不是么?”   派崔克被噎得全无话可说:“你……。”   罗德阴沉着脸,灰色的眼睛里闪过幽凉的光:“够了,派崔克,既然现在我们已经看到自己的仓库的东西是这样的,咱们的这一次堂上询问会议就暂时到此为止罢,我们需要一点时间去查验一下郡主殿下您说的其他事实,看看这是否是一桩您说的陷害事件!”   说罢,他拂袖而去。   楚瑜微笑,不卑不亢:“好,请,若是还有任何疑问,咱们等着第二次询问会。”   还有第二次么?   谁都知道基本不太可能了。   虽然罗德的话语听起来颇硬气,但是连百姓都能听出来这一次询问会,楚瑜已经算是赢了,皆齐齐欢呼起来。   “太好了!”   “郡主威武!”   “郡主霸气!”   其他使团的使节们都灰溜溜地齐齐离开了。   楚瑜微微一笑,还是礼貌地送使节们到了衙门门口,各自上了马车回驿站。   看着人能离开了,这时候霍二娘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还好,咱们还赶得及,否则这一场应辩,咱们就没法脱罪了。”   唐瑟瑟有些莫名其妙:“什么还赶得及,咱们的绣品本来就不是给英吉利使团的那一批,不是么,怎么会有罪!”   霍三娘双手抱胸,抬头看着唐瑟瑟,有些无奈:“你这个耿直的丫头,当初小姐没有让你去办这事儿,是对的!”   楚瑜淡淡地用传音入秘对唐瑟瑟道:“罗德手上的那些绣品,本来就是给英吉利的绣品。”   睁眼说瞎话的,也是成为政客的必备技能的话,她发现自己确实有这个潜力。   唐瑟瑟愣住了:“什么,怎么会?”    ☆、第八十五章 想知道他怎么死的吗?   “那些绣品就是当初我们交出去的那一批货色。”楚瑜低头看了看自己方才藏了的那一幅绣品。   “当初听到有绣品流到了海上的商队和流到咱们云州的时候,小鱼就已经怀疑这些东西被人放出来,肯定不会单纯只是为了赚取钱财,因为这太冒险,咱们自己的绣品,一查就很容易查到源头,所以对方放出来,还废了那么大的心力掩盖行踪,一定另有图谋。”霍二娘拍拍唐瑟瑟的肩膀。   楚瑜微微颔首,轻叹了一声:“是,我早预料到会有这一天,所以用了剩下的时间,让曜司和苏家的势力一同联手,将上京和云州各国使节仓库里我们的绣品全部都重新神不知鬼不觉地调换出来绣上标识之后再换回去,同时,将英吉利使团特别定制的绣品放到市面上售卖。”   唐瑟瑟豁然明白:“所以掌门才敢说让他们去市面上查绣品的话?”   楚瑜微微颔首:“无非是颠倒是非黑白来对付同样颠倒黑白之人罢了,只是没有想到对方会藏了人证。”   有时候,真想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于政于商,重要的从来都是彼此要的结果,   真相,不过是工具而已。   琴笙幽淡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他们不光藏了人证,只怕这些人证此刻都已经是死人了。”   楚瑜一愣,转头看向款步向自己走来的琴笙,随后眉心微微拧:“三爷是说……户部尚书刘起飞和那位平海侯卢志飞大概凶多吉少?”   琴笙微微颔首,示意火曜去将马车赶过来,同时淡然地道:“既然他们安排了这个陈达作为‘人证’,又怎么可能不安排好他的上线,还是有足够分量的上线。”   而,这个上线,必须死,否则又何以坐实“朝廷的阴谋”。   说话间,那东瀛使节也走了出来,森田岁郎先是看了琴笙一眼,那目光仿佛很有点意味深长的样子。   让楚瑜看得拳头有点痒,不管男女,觊觎她男人的,她都想揍。   随后森田岁郎似乎意识到楚瑜的冰冷目光,才看向楚瑜,恭敬地道:“郡主殿下,在下先行告退了,我们的殿下非常期盼到时候上岸能与您会面……。”   话音未落,他忽然一个踉跄,竟然直接在楚瑜面前跪了下来,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看得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这也太客气了罢?”   只是楚瑜忍俊不禁地转脸看着一边琴笙轻笑了起来:“三爷……。”   这大仙是在做什么?   琴笙忽然转身,看向火曜赶来的马车,便将手递给了楚瑜:“来,上车罢?”   说着,他像是没有看见那五体投地,却不知怎么像是被无形手按住的森田岁郎一般,抬脚就踏在对方的手背,看向楚瑜:“我们上车罢?”   “啊——!”手背上的剧痛,让森田岁郎瞬见脸色苍白如纸,汗如雨吓。   琴笙不知踩踏在他手背什么地方,只让他痛得不断颤抖,却完全不能动弹。   楚瑜见状,愈发地想要笑,只看向自家夫君:“三爷……。”   琴笙仿佛才若有所觉一般,忽然侧脸,居高临下地看着那跪伏在自己脚下的森田岁郎,声音温柔到冰冷:“那就麻烦使节告知您的主人,在下也非常期待与他的会面。”   随后,他扶着楚瑜的手臂,有眼地上了马车,又将楚瑜给拉了上来,完全没有给森田岁三说话的机会。   森田岁山被踩着手,几乎整个人都瘫软在地面上,整个人如同虚脱一般,成了周围百姓们指指点点的笑料,他羞愤至极,却又觉得那个男人……果然如传说中那般可怕,丝毫并没有所谓的温柔。   楚瑜扶着琴笙的手上了马车,红袖已经等在了马车里,煮好了茶和奶露。   楚瑜最近渐渐好茶,而琴笙依然好奶露,只是楚瑜怕对他身体不好,控制着不让他吃太甜,奶露里的糖放得很少,好在他一直都是喜欢奶香而已,并不太噬甜。   楚瑜靠着车壁坐下,看向琴笙,忽然忍不住问:“他们这么做的意义到底在哪里,使团的成员们难道不会觉得朝廷对他们做这种事,是一件荒谬之事么?”   害死了几个官员,再给他们身上栽赃又如何,坐实了朝廷杀了使团又如何?   开国女帝大力倡导航海之术,如今论航海技术,天朝可以称之为大陆霸主。   而大洋彼岸的国家就算组成联军,也不可能像她所在的时代前身那样闯入中原大肆烧杀掳掠,一往无前。   最重要的是,楚瑜有点看不明白宫少宸到底想要干什么,他弄出这么大阵仗,就是为了做实朝廷失德?   “先不宫少宸想要做什么,只说这些番人……。”琴笙看红袖给自己摆上的棋盘,又执棋慢条斯理地自己跟自己下了起来。   “你觉得他们会不知道朝廷为了贪图英吉利师团的财物,而下令灭了英吉利使团的说法荒谬么?”   楚瑜微微眯起了墨玉大眼,喝茶的手顿了顿:“三爷的意思是……他们……。”   “你可知大元每年从这些番邦国度赚取多少银两,他们又能从我们身上赚取多少银两?”琴笙淡淡地问。   楚瑜一顿,心中微动,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贸易逆差?”   琴笙听到这个回答,忽侧脸看向她:“贸易……什么差?”   楚瑜打哈哈:“总之,也就是双方买卖不均衡,咱们每年从对方身上赚取太多银钱,让对方看着眼红的意思。”   琴笙微微颔首,看着她的眸光有些莫测:“没错,就是这个意思,看来小鱼也很清楚。”   楚瑜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将自己来处告诉他。   琴笙仿佛也没有任何察觉一般,只温淡地道:“没有人愿意只看着遍地黄金为他人所有,富庶从来容易招恶鹰犬,他们只是想要一个理由去相信朝廷做了对不起英吉利使团的事,并且想要对其他使团也做同样的事,才有更好的名义达到他们的目的。”   这就是政治,从来都是肮脏而充满算计的。   楚瑜暗自轻叹一声。   “他们的目的……。”楚瑜挑眉,嗤笑:“难道他们还真的想和我们开战不成,他们有这个能耐和胆量?”   ……   “难不成咱们还真的打算和大元开战么!”派崔克坐在桌子边看着那一张搁在桌面上的纸,忍不住叹气。   罗德阴沉着脸站在窗边,灰色的眼睛里像此刻半阴下来的天空。   “上帝似乎总站在异教徒的那一边,这样他们都能找到脱罪的方法!”   派崔克瞥了眼一直坐在一边刚刚包扎好伤口的森田岁郎,蹙眉:“现在就不要说上帝了!”   随后,他冷冷地看着森田岁郎:“东瀛的使节,你当初送信来的时候,不是说他们无处可逃,必定要承认此事么?”   开战不开战,他们并没有决定权,毕竟远洋战争不是近海之战,他们可以和英吉利打了百年战争,却不可能跨越半个世界在完全不占主场优势的情况下入侵这么个强盛的国家。   这个国家可不是什么野蛮不开化随着他们摆布的地方,对方的远洋船队只比他们更强悍。   但是若能逼迫不站在他们所谓‘大义’上的大元王朝让出贸易利益,对他们而言就是大功一件,回到自己的王国都能加封公爵,并且扬眉吐气大赚一笔的事件。   森田岁郎抬起眼,冷笑了一声:“但是中原人狡猾大大的,我可没有想到你们自己仓库里的东西也能被人动了。”   派崔克一愣,随后蹙眉:“你是什么意思?”   森田岁郎摇摇头,站了起来,倒是还很恭敬礼貌的样子对着他们微微倾身,可是话语里仿佛都是轻蔑的味道:“夷人的脑子不太好用,寄希望在你们的身上,果然是咱们皇子殿下的失策啊,真是抱歉了,希望下次还有合作的机会,诸位。”   说着,他转身径自离开。   只留下一脸茫然和愤怒的派崔克与罗德等人。   ……   森田出来之后,他看了看天色,对着身边的武士道:“走罢,回驿站,如果天工绣坊那边有消息传过来,或者是司将军有消息过来,立刻通知我。”   他身边的方脸武士恭敬地颔首:“是!”   森田细长的眼看向满是晚霞的天空,又看向热闹富庶的街道,细眯眼里闪过一丝贪婪的光来:“这些,总有一天,都会是我们的!”   ……   日子一晃,又过了几日,很快就到了热闹的集市日。   楚瑜并没有接到任何要求再次在衙门问询的消息,根据沈公公传来的消息,她办的这件事让皇帝陛下有些惊讶,却也很满意。   楚瑜每日里照常地出入绣坊,改进刺绣流程与工艺,她必须承认自己喜欢这种感觉。   直到这日下午,她在天工绣坊的门口看到了一个人。   身着淡蓝绣花衣衫的削瘦少年,戴着斗笠静静地站在天工绣坊正门对面的小巷子里,正看着楚瑜,他大大的猫眼里闪着幽幽的光。   楚瑜冷冷地看着他,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热闹人海。   那少年忽然微微一笑,然后轻启唇说了一句话:“……。”   随后,他转身离开。   楚瑜眼底寒光骤闪,几乎瞬见就要捏碎了手里新做的木头零件,她只对一边的唐瑟瑟道:“我有急事,先出去一趟!”   随后,她瞬间跃起,直接掠进人群里,宛如游鱼入水。   唐瑟瑟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已经没了楚瑜的身影。   她莫名地蹙眉,仿佛不太明白怎么回事。   她也没有看见那个少年队对楚瑜说了一句话——   “想知道,那个人是怎么死的,或者他的遗言吗?”   ------题外话------   嗯,二更来啦~貌似今天的票儿完全不给力啊~要8点能到1730,俺会继续更完剩下的哟,嗯,么么哒。 ☆、第八十六章 来,杀了我啊   幽暗的巷子里,离开还剑湖边热闹的集市并不远,可是这里却仿佛被人遗忘了一般,只剩下两个人和……寂静。   清冷的月光下,两道同样纤细的人影静静地站着,一个少年,一个女子。   “你,怎么敢这样,出现在我面前?”楚瑜目光冰冷地看着不远处那因为背光有些看不清楚表情的少年。   “宫、少、司。”她一字一顿地吐出这个名字,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入骨的杀气。   少年慢慢地抬起头,抬手摘掉了自己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瘦瘦尖尖的小脸,依然是看起来有点娇气而天真的模样吗,他扑闪着大眼:“为什么不敢出现在小姐姐的面前呢?”   “别跟我作出这副模样,没得让人恶心。”楚瑜忽然抬手,将手里的东西狠狠地朝着他砸了过去。   那是她之前雕刻的木件,花了不少心思用来改良绣机,但是此刻,她不想再忍耐心中想要伤人的*。   宫少司倒是没有想到她说动手就动手,抬手间手中的武士刀一转,向那成为暗器的木件击了过去。   “砰!”那不大的木件和他的刀子狠狠地撞在了一起,发出一种近乎刺耳的声音。   即使已经用了内力拨开那成为暗器的木件,但是宫少司握刀的虎口还是被加诸过剧烈的撞击震裂了虎口。   他疼得整张小脸梭然扭曲了一下,随后抬起脸看向楚瑜,笑道:“小姐姐的武艺修为是越来越好了呢,可是因为觉得自己救不了那个人?”   楚瑜墨玉一般的幽冷的眸子里闪过森凉的寒色,手慢慢地搁在了自己腰间的剑上,一字一顿地道:“宫少司,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年那么多机会没有杀了你。”   “哦,是嘛?”猫眼少年忽然弯了大眼,看着楚瑜,忽然发出一种近乎尖利的笑声来:“你当初后悔没有杀了我,又怎么知道我当初没有后悔帮了你那么多次呢!”   楚瑜手上一顿,看着宫少司猫眼冰冷到狰狞地看向她:“如果不是因为哥哥喜欢你,我以为我会帮你吗,当初帮着你一次又一次,不过是为了让你离哥哥远点!”   他顿了顿,恨恨地看着楚瑜:“不管我做了什么,出于什么目的,也都是间接地帮了你,可你却一次次地伤害哥哥,你看着金曜那个家伙死了,心里难受么?!”   他忽然笑了起来,声音异常的尖利:“可是你有想过我吗,一次次看着哥哥伤在你手里,一次次地在鬼门关前徘徊,我是什么心情,如果不是哥哥身边的能人多,今天站在这里理直气壮先说着后悔那个人就是我了!”   楚瑜看着他有些扭曲的小脸,还有大大的盈满了泪水的猫儿似的大眼,好一会,她面无表情地道:“你说完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   她静静地看着面前近乎歇斯底里的少年,忽然冷冷地道:“宫少司,你是不是觉得你为了爱一个人,爱他所爱,竭尽全力去成全那个人就是你的爱,卑微又伟大,然后感动了自己?”   宫少司瞪着楚瑜,目光阴沉。   楚瑜一点点地将自己腰上的软剑抽了出来,淡淡地问:“是我逼着他交出背上的地图了,还是我三番两次对他下手,又或者是我想要他死?”   她抬起眸子,看着宫少司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我不欠他,也不欠你任何东西,当初他救过我的情分,早在他三番两次算计我,算计我爱的人的时候就已经消耗殆尽,而你……你愚蠢的感情,除了助纣为虐,感动你自己以外,感动不了任何人,包括你深爱的那个冷酷的男人!”   这一句话让宫少司浑身一震,握刀的手跟着一颤,眼底露出一种迷茫又痛苦的情绪。   随后,楚瑜手上软剑一抖,软剑发出一种近乎刺耳的鸣声,她举剑直指向宫少司,墨玉眸里一片森凉:“说,为什么当初要对金曜做那么残忍的事!”   宫少司看着她,忽然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来:“小姐姐,你不觉得自己很矛盾么,你在为一个不是你夫君的男人不顾一切的复仇?”   他轻轻地拔出了手里的武士刀,指向楚瑜:“小姐姐,你真可笑啊,就算我做了什么,也是为了我的心上人,你呢?”   说话间,周围的房顶与周围忽然瞬见闪出了不少幽暗的人影来,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出森冷如鬼魅。   楚瑜微微眯起大眼,环顾了一圈四周,讥诮地道:“宫少司,你还是这样对他忠心耿耿,又是一个陷阱么?”   宫少司大大的猫眼里闪过冰冷的笑意:“是不是陷阱,反正小姐姐你已经站在这里啊,就像我感动不了任何人又怎么样,我喜欢感动我自己,不可以吗?就像那个男人一样,他又能感动了你吗?”   随后,他微微弯起大眼,笑容灿烂到天真:“说起来,我倒是可以告诉小姐姐你那个男人是怎么死的,其实他本来可以不必死的,我可不是吝啬的人呢,何况小姐姐你总是会对身边的人心软的,就这点而言他还挺有用的,可惜……。”   楚瑜慢慢地握紧了拳头,冷冷地看着他:“可惜什么!”   “可惜他给脸不要脸啊,哦,按照你们说的,他还挺有骨气的,拦住我们那么久,血都要流光了,刀子都断了,他居然打算捏断他自己的喉咙,我一看他那样就火大。”少年啧啧轻叹着,笑得灿烂。   “想死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吗,啧?”   他打量着自己手里的武士刀,让刀子在月光下泛出森凉的寒芒:“多有骨气啊,我就帮了他一把,直接砍掉他的脑袋咯。”   他话音刚落,楚瑜眼底泛起寒光,一言不发地,手中软剑一抖直卷向宫少司的颈项,杀意凌厉!   宫少司依旧笑眯眯地看着她,仿佛没有看见那袭下来的刀剑一般,不闪不避。   而周围那些隐藏的黑色人影则是旋风一般地朝着楚瑜冲了下来,举起他们手中的细长的武士刀,直接试图将她围在了中间。   但是下一刻,那些黑影身后忽然不知何时忽然响起了数十道嗡嗡作响的破空声,回旋的刀子直划裂了空气,卷向那些黑衣人的身后。   “噗!”数声响起,血色四散,空气里弥漫开浓烈的血腥气   黑衣人们大惊失色,梭然回刀抵挡,稍微迟一点的都直接身首分离!   “不好,有埋伏!”有人大喝。   一道讥诮的女子笑声忽然在众人头顶上响起:“可不是只有你们这些虫豸才会设下陷阱啊!”   霍二娘和霍三娘抱着自己的武器不知何时出现在屋顶上方,而身边不断跃出敏捷轻盈的青色人影直飞掠向那些黑衣人,抓过自己方才飞出去的红色血刃,动作狠辣非常地收割起黑衣人的性命。   宫少司一愣,看着自己瞬见大势所趋,却只蹙眉轻叹:“啊呀,我忘了小姐姐也是很狡猾的人呢,是早算到了我会来找你吗?”   而此间,楚瑜只一个旋身,手中软剑直接掠过好几个黑衣人的咽喉之后,目光森凉地持剑毫不停顿地直劈向宫少司。   眼看着着那剑尖就要触上少年单薄的咽喉,他却还是笑眯眯的样子不闪不避,他的脖颈是那样纤细,像是蒲苇一折就断。   而楚瑜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手里的长剑这一划下去,就能让他身首分离!   少年猫儿一般的大眼还静静地看着她,那模样仿佛楚瑜不是要来取他项上人头,倒像是来拥抱他一般:“小姐姐,要杀我吗?”   他眼里依然是那种她初见他时带着恶劣的天真的光,仿佛眼里还带着一点浅浅的笑意,毫不抵抗。   楚瑜墨玉眸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手上的剑却也只停顿了一秒,随后带着杀气干脆利落地直接扫向他的颈项。   锋利的剑尖划上宫少司的脖子,正要横拉而过的时候。   楚瑜忽然觉得脑后一凉,一种不太妙的危险感骤然升起。   她身形梭然一顿,随后两声爆响骤然在自己脑后和剑锋上响起。   一下逼得她身形骤移,一下将她的剑身给整个都撞开,火光四射。   楚瑜身形一转,收剑时,不得不落在数步之外。   而宫少司捂住自己被割开了一个血口子的脖子,垂下大大的眸子,掩去眼底那一点茫然和仿佛失望的光。   那尖利的爆响和硝烟的味道让她忍不住蹙眉,梭然看向身后。   巷子口处灯火通明,分明有大批人马走了进来。   一道华丽的身影一手握住一把西洋火枪,一手提着华丽的宫灯,领着许多人款步走了进来。   “这是怎么了?”如金玉相击的声音似笑非笑地响了起来:“不知我的侍从官哪里得罪了尊贵的郡主殿下呢?”   楚瑜被那些骤亮的灯光刺得微微眯起了眼,只是隐约看见不少熟悉的面孔——竟是好些使团的使团长都跟着来了,罗德和派崔克也在其中,不少人都还大包小包地抱着东西,分明是从集市上而来,不少使团的成员脸上都还是一片茫然的样子,只是骤然看见楚瑜,他们的脸色都变了变。   而那个站在最前面的高挑华丽的人影……   楚瑜眼底闪过的寒意更深。   ------题外话------   这是一更,满1750,会有万更求票哟,到1700就有二更啦~爱你们。 ☆、第八十七章 我以为你不疼   为首那人长发垂于身后,以金色的流苏随意地扎着,一身改制过的花纹精致的东瀛直衣,衬托得他的容貌异常的华丽风流,眼角还点了红色的胭脂,一股子靡艳的气息,站在那些提着东瀛宫灯做东瀛宫女打扮的女子间,让楚瑜几乎在第一眼没有认出对方来。   但是下一刻,她就微微弯了唇角,目光森凉地看着那人:“你是何人,本郡主在追查刺客,如今竟有人主动承认自己就是刺客的主使者么?”   罗德闻言,愣了愣,这才注意到那巷子里一片的血腥和横尸,目光落在楚瑜手里染血的刀子上,顿时脸色更难看了。   他完全没有想到那个看起来娇弱纤细的少女此刻会化身劲装修罗女,一身寒意让人胆寒。   他虽然想逼迫中原人让出更多的贸易利益,甚至彻底让渡出港口利益给他们,可是却没有想要参合到对方贵族争权夺利的杀伐中去。   派崔克看着面前那血腥的情形,开口就要质问楚瑜前脚才说了大元无恶意,如今转过背对付外邦使团的人,是不是要对各国使节动手,但是下一刻,罗德抬手就按住了他的手臂:“闭嘴!”   随后罗德看向楚瑜,眼珠子一赚,笑了笑:“尊敬的郡主殿下,这里头也许是误会也说不定,您大概还不认识罢?”   说着,他比了比身边站着华衣男子,笑道:“这位,就是来自东瀛的伊势宫皇子殿下,是东瀛飞鸟女皇陛下的幼子,那边那些……。”   罗德看了眼被打得狼狈不堪的小司一行人,干笑:“应该是伊势宫殿下的随从,所以您也许是有什么误会罢?”   看着面无表情的楚瑜,不知道为什么罗德觉得心里直打鼓,总有一种若是惹毛了对方,自己就走不出这条巷子的感觉。   楚瑜没有理会罗德,直看向那一身华丽东瀛直衣,提着灯笼含笑看着自己的男人,她慢慢地笑了:“伊……势……宫……殿下啊,我以为殿下姓的是宫。”   “是,本宫的全名是……。”伊势宫殿下将手里的灯交给了一边宫女,随手接过了一把洒金折扇,摇晃着含笑走向楚瑜:“伊势仁宸,如果郡主愿意,也可以唤本宫给自己取的字,少宸。”   楚瑜看着一步步走近自己的男人,他的面容被照得渐渐清晰,面如敷粉,唇染胭脂,周身气息幽雅华贵,分明就是一副东瀛绘里的俊美贵公子的模样。   楚瑜冷冷地道:“站住。”   她忽然抬手,手上的软剑一下子就抵在了小司的脖子上。   宫少司一脸受惊的模样,小脸皱了起来,泫然若泣,脖颈上伤口颇深,血色染了他半身,看起来倒是真可怜。   男人停住了脚步,一双魅惑的丹凤妙目含笑凝视着楚瑜:“很高兴认识你,玉安郡主,不知您可否将本殿下的人还给我,毕竟……。”   他顿了顿,舒眉展目,笑容惑人:“一切都只是个误会啊。”   楚瑜冷冷地看着他半晌:“误会,这位东瀛来的皇子殿下,一句误会就想要将行刺我的刺客带走,是否太便宜了点。”   “哦,那么您想要怎么样呢?”   宫少宸晃了晃扇子,仿佛有些忧愁的样子:“本殿下带着我母皇的友好邦书初临中原,但是我的这个随从却在中原待了些日子,对中原很是熟悉,是个中原通,想来他也是无意冒犯您的,把他交给您不是不可以,但以后我要怎么办?。”   说着,他忽然丹凤眼一斜,睨着楚瑜笑道:“不若郡主为本殿下的向导如何,带着了解一下你们中原的风物。”   楚瑜看着他,两人的目光在半空相触,一个幽冷森凉,一个看似温柔多情却隐着寸步不让的冷硬。   两人僵持着,楚瑜眼里的光越来越冷,罗德看着情况有些不对,忽然一咬牙,又上前干笑道:“哎呀,两位既然一见如故,交谈得那么愉快,想来中原陛下对我们这些使节是充满了善意的,我看以后那些什么堂上询问也就不必了,您说是吧?”   罗德近乎讨好地看着楚瑜,就怕她手一抖要了宫少司的命。   派崔克闻言,一惊,忍不住瞪向罗德,但是却见罗德暗中打了手势,他只好愤愤然地闭了嘴。   楚瑜闻言,目光莫测地扫了罗德一眼,随后忽然轻笑了起来,又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宫少司,忽然道:“原来这个世上还有伊势宫……殿下在乎的人。”   她忽然收了手里的剑,慢条斯理地道:“既然罗德大使也认为咱们中原朝廷对诸位使团的阁下没有任何恶意,那么今儿这个事,也许是个误会,毕竟我想诸位对我大元也是抱着善意的,对么?”   罗德在她清凌凌的目光下总觉得有点心虚之感,但还是点头如捣蒜:“是的,那是自然的!”   他怎么觉得这位郡主说话,感觉像是和伊势宫殿下认识许久一般。   楚瑜又看向宫少宸,笑容灿烂到冰冷:“那就请您千万看好您可爱的小随从,万一被人发现他有什么不轨之行为,我中原可没有治外法权之说,仔细不要被人砍掉了脑袋。”   说罢,她梭然转身,收剑入腰间,随后足尖一点,直在罗德等人震惊的目光下飞跃上了一边的屋顶。   宫少宸忽然略拔高了声音,似笑非笑地道:“哎呀,美丽的郡主,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您过几日到我的行馆来喝茶,我让我可爱的随从先行置下了一处产业,风景相当美丽呢。”   楚瑜轻巧地落在了房顶上,背对着他,微微侧脸,让人看不见她的表情:“您放心,我,一定回去拜访您的,伊势宫殿下。”   最后几个字带着一种让人刺心的讥诮和凌厉冰冷。   随后,楚瑜几个纵跃消失在远处,而霍家姐妹也嘲讽地看了宫少宸等人一眼,领着所有的曜司武卫都瞬间飞掠离开。   罗德等人虽然早已听说过武艺这回事,但倒是头一次看见这般场景,都有些感慨和心惊,看着那屋顶的高度发呆。   但是随后宫少宸冷冰冰的声音瞬间让他们回过了神:“还不滚回去包扎伤口是想死么,不中用的废物?”   罗德和派崔克几个一愣,转眼看向原先还言笑晏晏的俊美风雅的男人,只觉得他冷着面孔看着那少年的模样很是可怕,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   可下一刻,宫少宸再看向他们的时候,又是摇晃着扇子的风雅贵公子模样,笑道:“真是在诸位面前献丑了,本殿下的随从办事不利,还让人当成了刺客捉拿。”   罗德和派崔克也都是老人精了,这时候哪里还有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   他们明显被东瀛人用来救急了,难怪之前他那么大方和好兴致地邀请他们来逛什么集市,原来打着利用他们的主意。   罗德看了看周围,发现大部分使团的人都因为惧怕这巷子里的血腥场景退出了巷子外,如今巷子里就是他和派崔克几个。   他梭然压低了眉毛,目光有些冷地看着宫少宸:“伊势宫殿下,您利用我们来救你的人,我不管你想要做什么,但为此,我们甚至放弃了要求玉安县主再次质证的机会,也就是放弃让大元王朝出让利益的机会,难道你不该给我补偿点什么吗?”   “补偿什么,不知道罗德大使想要补偿什么,说起来大使阁下还真是为了您的国家尽忠职守,不放过任何为您国家牟利的机会啊。”宫少宸弯起她修长的眸子,似笑非笑地道。   他的语气让罗德有一种被嘲讽的不舒服感,派崔克明显也感觉到了。   他也冷嗤一声:“尽忠职守是臣子的本分,何况当初难道不是伊势宫殿下让我们向中原帝王索取公道的吗,可是现在公道在哪里?”   还为此,得罪了中原王朝。   有些使团都已经开始纯纯欲动地打着想要讨好那位郡主的主意了,现在倒是成了他和罗德这两个领头的不好说软话,若是因此最后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回国了非但享受不到荣光,只怕是要被自家女王和国王陛下叱责,什么赏赐和荣誉都没有。   “是本殿下让你们去的么?”宫少宸仿佛有些惊讶,随后慢条斯理地道:“我只是让人给了诸位一些小小的建议,可没有让你们出头啊,难道你们不是为了自己国家利益出头的么,人证物证俱在,你们都没有能逼中原人认罪退步,难道无能的是我,呵呵?”   他妖娆的丹凤眼里一点不掩饰讥诮,瞬间让罗德几个瞬见涨红了脸,但是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能瞪着宫少宸。   宫少宸一转身,摇晃了下手里华丽的折扇:“时辰不早了,本殿下真的困了,诸位请便。”   看着宫少宸领着那受伤的少年和一群黑衣人离开,罗德几个简直只能大眼瞪小眼,暗自咬牙唾骂——这些狡猾无耻的东瀛人啊,就得意去罢!   只是他们并没有看见那位伊势宫殿下转身之后,瞬见阴沉如乌云密布的俊脸。   宫少司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直到他们回到了行馆。   待得侍女给少年包扎完了伤口,一直居高临下看着的宫少宸忽然在他面前蹲了下来,对宫少宸露出个关怀的笑来:“疼吗,小司?”   宫少司笑了笑:“疼。”   “砰!”话音刚落,他就宫少宸一脚踹倒,随后他抬脚就踩在了少年的胸口上,阴沉地冷笑:“把脖子主动送上去给人割开个大口子,我以为你不疼呢!”   ------题外话------   二更来啦~宫少宸的身世和小鱼儿的身世应该会是最后的谜语啦。虽然票儿没到,木有万更啦,但还是努力二更了呢,其实我觉得我最近练习保菊*还是很勤快的 ☆、第八十八章 被砍脑袋是快乐的事   “如果不是我及时带人赶到救了你,你现在大概已经死了。.”宫少宸冷冷地看着他,目光射赖   宫少司脸色一白,唇角渗出血来,他却仿佛无所谓一般,大大的猫眼一眯,:“真是的,哥哥还是这么粗暴,至于我……死不死,和你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我的死活,你又何必这么紧张,还是……。”   他细长的手指顺着宫少宸的脚踝一路探入他的小腿,在他腿上打着转,神色妖娆地看着宫少宸:“还是你不舍得我死,哥哥?”   宫少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忽然低笑了起来,足尖下滑,一点不客气直接踩在他的胯间,看着少年身形一僵,他才危险地一笑,脚下用力:“你这个让人恶心的白痴,真以为叫了些日子哥哥,你就有资格做本宫的弟弟么?”   宫少司小脸都变了,脸上痛得都有些扭曲,却只不动,看着他,依然笑着:“不是殿下要我成为你的弟弟吗,还为我改了姓名?”   “宫田总司。”宫少宸忽然冷嗤了一声,低下头,一字一句地吐出四个字。   看着宫少司脸色在听到那四个字变得难看的同是,他忽然抬手挑起少年尖细的下巴:“真以为你是那些老东西派在本宫身边监视我的人,我就会纵容你放肆?别恶心人了,该是我的东西,我会自己一样样的拿回来,江山天下也好,女人也好……别以为那些老东西养大了本宫,就能对本宫予给予求。”   他顿了顿,轻笑了起来,抬手一下一下地啪啪地拍着少年的脸:“还有,你也是……你的命是我的,我让你活着,你就要像一条狗一样活着,等我让你死,才能死,听到没有,听到了叫一声?”   宫少司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乖巧又甜蜜:“汪。”   宫少宸点点头,摸了摸他的头,微笑着在他额头一吻:“很乖。”   随后,他收回了自己的脚,转身优雅地拂袖而去。   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少年忍着下身的剧痛,艰难地爬了起来,靠这墙壁坐着,抬手先是摸了摸被人吻过的额头,随后看着自己的手发呆了一会,随后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果然毫不意外地摸到一手血。   刚刚包扎的伤口又裂开了。   可是他却觉得自己很享受这种痛,甚至忽然很想伸手去拨开自己的伤口,把手指插进肉里,撕裂那里血管。   “哈哈哈……。”他低低地笑了起来,抬手挡住了自己的眼,还有里面溢出来的泪水,笑得浑身颤抖,自言自语。   “真是的,被砍掉脑袋有什么不好的呢,那明明是一件很爽的事情啊,我看那个叫金曜的家伙被砍掉脑袋的时候可是笑着的样子,从绝望里解脱有什么不好,我看他唯一的遗憾不过是砍掉他脑袋的人不是你而已,小姐姐……。”   笑了半天,少年慢慢地伸手摸索了一下自己的衣襟,摸到衣襟里最深处,他摸了摸藏在里面的硬物,好半天才将一个精致的小袋子掏出来。   他将里面的东西掏出来,倒在自己的手上,那是一把有些化了的水果糖,他一颗颗地数了起来:“一、二、三、四……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数完了之后,宫少司叹气:“唉,真是留不住啊,吃一颗少一颗。”   说着,他小心地剥了糖纸,把水果糖塞进嘴里,然后将将糖纸仔细小心地叠好,像是在叠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然后将糖纸收进那袋子里。   甜甜的糖味从舌尖上传来,让宫少司享受地眯起大大的猫眼,然后也没有去搭理自己脖子上的伤口,只没事儿就玩一玩手里的糖,慢慢地数。   “一、二、三、四……哦,不,吃掉一颗,剩三颗……一、二、三……一、二、三。”   门外的宫女仿佛早已习惯了屋内的少年这般神经质的模样,只面无表情地站着等候召唤。   ……   “回来了?”琴笙执棋的手一顿,随后侧脸看向站在门口的劲装女子。   “嗯。”她淡淡地应着,却没有进门,只是抱着剑靠在门边看着外头倒映了一池月光的池塘。   琴笙搁下棋子,站了起来,示意一边的土曜退出去,转身走到她的身边,淡淡地道:“不甘心么?”   楚瑜闭了闭眼:“嗯,我没能将小司抓回来。”   看着寡言少语的楚瑜,琴笙抬手轻轻地搁在她的肩膀上,将她揽在自己怀里:“不会太久的,毕竟还不到取宫少司性命的时候,既然没有抓回来就算了,留着他,对宫少宸而言就是一根刺。”   楚瑜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将头靠在琴笙的肩膀上:“我知道,但总觉得……。”   “总觉得什么?”琴笙抬手轻轻梳理着她柔软的长发。   楚瑜神色有些冰冷又有些复杂:“我觉得小司今天像是故意在说那些话,他有求死心,又或者想要借着我的手去证明宫少宸在乎他么?”   琴笙闻言,微微眯起幽邃的眸子:“那又如何,个人造业个人担?”   “是的,那又如何?”楚瑜眯起眸子,琢磨了下这句——个人造业个人担,微微颔首:“是的,再合理不过。”   她忽然看向琴笙:“南国公那边,如何了?”   琴笙淡淡地道:“大概会有一些狗急跳墙,就看我们的皇帝陛下是否舍得了。”   楚瑜一顿,看着他,神色有些复杂:“琴笙,我为什么觉得你乐得看见皇帝陛下不舍得,乐见他们出事?”   她总觉得琴笙的态度有些古怪,尤其是对皇室的态度,让她说不上来他到底是希望兴平帝那一家子是好还是不好,毕竟兴平帝对琴笙还是不错的。   琴笙轻笑了起来,琥珀色的妙目里似笼着一层朦胧的月雾,让人看不清楚他的心思,他低头轻吻住了她的唇:“不要替人去担心,本尊说了个人造业个人担,我给了他们机会了,可这江山非我所有,何必替人操心太多,嗯?”   楚瑜被他身上那特殊的冷香一熏,神思便有些迷离,也没有再多想,只是靠在他的怀里,闭上眼,享受这难得一刻的宁静。   因为她知道,也许再下去,就是平地波澜起,天上人间惊涛骇浪了。   面前的如谪仙之人,一手搅动风云。   “乖,在我的怀里,要专心,嗯?”琴笙似察觉了她的心不在焉,莫测地轻笑了起来,俯身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转身进了房内。   ……*……*……   上京   夜深人静   南国公府   “砰砰砰!”一阵砸门声响起。   朱红的大门被人狠狠地砸着。   “来了,来了,什么人敢这般放肆半夜砸南国公府的门,活得不耐烦了么!”提着灯笼的门房打着哈欠不耐烦地命令几个小门房去开门。   谁知道大门一开,便见着门口整整齐齐地站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为首那武将分明是五城兵马司的人。   “吴大人,您这大半夜的……?”那门房明显是认得对方的,惊了一下。   吴大人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国公大人在么?”   那门房呆愣了一下,点头:“是……啊……在!”   那吴大人随后抬手便推开了挡在他面前的门房,梭然领着士兵闯了进去:“走!”   那门房被推了一个踉跄,整个人狼狈地坐在了地上,完全懵了。   如此大批士兵闯进了国公府第,整个府邸之中瞬见一片鸡飞狗跳。   待管家一脸狼狈地将吴大人领到了南国公的住处,但是众人看着那安静雅致的院子,却不知为何没有人敢轻易而粗鲁地去捶门。   毕竟南国公身份不同,而对方的武艺非常。   还是那吴大人微微蹙眉,示意那管家去请示。   但是那管家才走了一步,就看见房间大门忽然打开来,一道高大冷峻穿着常服的身影披着一件袍子静静地站在门口边,见了满院子的持着火把的士兵,他也只是淡淡地挑了下眉:“大半夜,什么事?”   那种平静的态度,仿佛他在询问下属。   而吴大人也确实在南国公掌控兵权时,于他麾下效力,虽然许久已经不在一处,但此时见到旧上峰,还是态度温和了些:“国公爷,抱歉,下官奉旨行事,请您跟我们走一趟大理寺。”   南国公闻言,顿了顿,随后淡淡地道:“好。”   说罢,他也没有多辩解或者叱骂,甚至要求见任何人,只走了出来。   吴大人见着南国公的模样,心中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执行过那么多次这样在权贵里押人的任务,就是怕对方忽然激动,他动手不是,不动手更不是。   随后,他冷冷地扫了一眼自己的下属:“按照陛下旨意,接管国公府,封锁大门,不得对外胡乱而言。”   陛下还是要给母族留三分面子的。   随后,他也立刻转身随着南国公大步流星地离开。   ……*……*……   “听说,南国公被关入了大理寺的大牢,这可真是有趣的消息,咱们的皇帝陛下一点都不讲旧情。”坐在樱花树下,以着华丽的贵公子摇晃着手里的扇子,懒洋洋地靠在树上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女子笑吟吟地道。   楚瑜神色冷淡地看着手里的茶:“那是我国陛下,不是你的陛下,伊势宫殿下。”    ☆、第八十九章 来自时光远处的人 二更   “呵,何必这般计较,我倒是不介意尊贵国陛下为尊。”他轻笑了起来,将自己面前的点心推到了楚瑜面前:“郡主试试看,味道很不错的东瀛点心。”   楚瑜看了眼面前圆圆一块的点心,透明的皮儿能看见里面的馅料,上面点缀着樱花花瓣,看着就精致可口,圆润娇嫩。   “和果子做得不错,这个季节也难为伊势宫殿下这里居然还有樱花。”楚瑜淡漠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点心。   整个庭院的风格非常的和式,小桥流水,木回廊,房内是榻榻米,房外樱花翠竹交互掩映。   只是树上开的樱花是绢花所仿制,但看上去很是美丽,深秋时节又哪里来的樱花。   “看来郡主对我们的点心也很有些了解,不过请放心,这是腌渍的樱花,不是假的,是从本岛带来的特产,味道虽有些咸涩,但放在和果子上却很不错。”宫少宸摇晃着手里的扇子道。   楚瑜不可置否地垂眸喝茶,不置一词。   宫少宸看着她,用扇子掩了唇轻笑了起来:“郡主一直看着这点心,却不用,是为什么,怕我下毒不成?”   说着,他微微弯了丹凤眼,叹息了一声:“且不必担心,这果子娇嫩如郡主,味道那么好,若是下毒了岂非可惜?”   那“娇嫩”二字在他舌尖上打了个转,竟很是暧昧,若有暗示一般。   楚瑜慢慢地抬起眸子,看向宫少宸,忽然大眼一弯,弯出个灿烂到冰冷的笑来:“第一,我不喜欢吃点心,尤其不喜欢你给的任何东西,第二,我不看伊势宫殿下,只是因为我怕我看多了殿下,一个不小心就会错手宰了您呢。”   宫少宸看着面前目光凉薄的女子,握扇的手顿了顿,微微上挑的丹凤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目光,但也不过片刻,他便垂下长睫,轻笑了起来:“虽然本宫也很惊讶郡主真的会应我的帖子来这里一坐,你我还能面对面喝一杯茶,但正是因此,本宫相信你不会舍得杀了我的。”   “是么?”楚瑜微笑,指尖轻轻地摩挲着杯沿。   “难道不是?”他微微倾身靠近楚瑜,微笑:“你如果想要杀我,就不会坐在这里了,不是么,小鱼,你们想要我手上的两份地图,就像我想要你们手上的地图和你背上那张漂亮的地图一样。”   楚瑜摩挲杯沿的手指一停,随后淡淡地道:“虽然你现在是东瀛皇子的身份,但是一个异国皇子因为一些意外,死在异国他乡也不算很严重的事情,曜司里有的是让人开口的手段,你说呢?”   “哈。”宫少宸笑吟吟地一敲手上的扇子:“好主意,将本宫抓过去,然后严刑拷打,逼我交出地图,顺便报仇?”   楚瑜抬起眸子,凉薄地看着他:“我知道你这种人不怕死,但是像隼摩尔和苏千城那样生不如死,你未必不怕。”   “对,我自然是怕的。”   宫少宸晃动着手里的扇子,笑得风流惑人:“所以,你可以试试,小鱼,看看是我咽气快些,还是你们替我保命的速度快些,毕竟我若是一不小心死了的话,从此之后拥有我手上地图的人会很多,而追逐你们手上地图的人也只会多不会少呢,天下番邦人都会知道有这么一个可以拥有毁灭一个王朝力量的宝藏。”   他顿了顿,又道:“而这个宝藏图藏在大元,你说,是不是会在大元发生有很多有趣的事儿。”   楚瑜淡淡地看着他半晌:“是么,仿佛看起来,我们并不能将你们怎么样。”   宫少宸幽幽一笑:“本宫,似乎也不能拿你怎么样啊,小鱼。”   说着,他顿了顿,忽然眼珠里闪过诡谲的凉光,他用扇子敲了敲桌面:“既然如此,为何你我不合作呢,你有所需,我有所求,整合地图,再各凭本事取到宝藏?”   楚瑜闻言,看着他,冷冷地嗤笑了一声:“合作?你?休想!”   “啧,别这么急着拒绝本宫。”见楚瑜如此干脆地拒绝,宫少宸轻笑了起来,随后丹凤眸微微眯起来,惑人地道:“我等着你改变主意,小鱼。”   楚瑜面无表情地看着宫少宸,指尖慢慢地却不停地摩挲着自己杯子的边缘,仿佛在隐忍着什么。   好一会,她忽然站了起来,垂眸看着宫少宸微笑:“宫少宸,你真是一个将无耻演绎得入骨三分之人,让我大开眼界。”   说着,她忽抬手将手里的杯子一翻,直接从他的头上慢慢地倒了下来。   宫少宸倒是完全没有想到她会来这一招,顿时僵住了,任由水流了自己的满头满面,打湿了衣衫。   好一会,楚瑜将手里的水杯倒了个干净,转身搁下杯子,看着被她淋了一头茶水的男人,微笑:“多谢指教,伊势宫殿下。”   说着,她转身就走。   只是,她没有走太远就被人拦住了。   “等等,郡主,您不觉得您太粗鲁无礼了么?!”森田岁郎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挡在楚瑜的面前。   楚瑜冷冷地看着他:“看来阁下身上的伤好得很快,所以又要出来兴风作浪么?”   森田岁郎闻言,忽然觉得自己手上的伤口又痛了起来,而对方冰冷如刀刃的眼神,更让森田岁郎心中莫名地瑟缩了一下,愣了一回神。   就是这么愣神之后,楚瑜径自从他的身边走了过去,头也不回。   森田岁郎看着楚瑜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随后看向一脸水渍狼狈的宫少宸:“伊势宫殿下,这就是你要的那个活的藏海图么,只要将她抓住……咱们还怕什么!”   “砰!”宫少宸看着楚瑜冰冷的背影,还有自己一身狼狈本就心烦气躁,此刻听得他的问话,抬手就砰地一声将楚瑜扔下的那个杯子砸了出去,直接砸在了森田岁郎的头上。   “啊!”森田岁郎脑门上瞬见被砸了大包,疼得他摸着头踉跄了一步。   “本岛就派了你这样蠢货来么,还是德川将军的手下就你这样不带脑子的蠢货,你若是有本事,只管抓去试试,但本宫不会再带人去救你们第二次!”宫少宸冷酷地看着他,嗤笑一声,随后转身离开。   森田岁郎看着他的背影,细缝一般的眼里闪过恼恨的光,目光阴沉地道:“伊势宫殿下,不要忘记了,没有天皇陛下的庇佑,您根本活不到现在,天皇陛下才是资助您,养大您的义母,一直不遗余力支持您的恩人,生恩没有养恩大,而没有她,您也永远不可能登上中原人的皇位!”   宫少宸的脚步一顿,忽然抬头看着满天的绢做的假樱花,轻笑了起来,他的笑声越来越大:“哈,我当然知道女皇陛下对我有天大的恩情,是我敬爱的义母,否则她怎么会舍得给我这个义子赐名如此神圣的伊势宫呢,哈哈哈?”   说着,他仿佛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般,扶着樱花树好一会才缓过气来。   “殿下……。”森田岁郎看着他的模样,莫名地有些心惊,又有些不悦于对方提到天皇时的不敬模样。   他侧身看向森田,目光阴沉而暴戾:“滚!”   森田岁郎一惊,眼底闪过恼恨之色,却还是狼狈地转身离开。   不远处,宫少司抱着怀里的剑靠在门边静静地看着扶樱而立,一身华贵却显得异常孤厉的男人高挑背影上,随后目光落在那满树的……假樱花上。   繁花似锦,在此时却只更显得异常的虚假。   “婆娑红尘苦,樱花自绽放?”宫少司轻轻地用东瀛话,慢慢地念诵着那一首来自故乡知名诗人的绯句。   ……   楚瑜刚走出行馆门外,原本看起来冷厉的神色便淡了下来。   霍二娘立刻迎了上来,上下打量了一回楚瑜:“怎么样?那混蛋没有对你做什么吧,非得以什么您不来行馆就是看不上他母国女皇的名义将你叫来这里,他到底想干嘛!”   楚瑜一边走,一边摇摇头,神色有些微妙:“没什么,他要找我做什么,昨儿三爷就已经猜到了,只是他居然会真敢当我面提出合作的要求,还真是出乎我意料。”   霍二娘闻言,点点头:“三爷有防备就好,至于合作,当他脑子有毛病就是了,脸皮厚如城墙。”   说话间,忽然有一道含笑的女音在楚瑜和霍二娘身后响了起来。   “不知道前面的施主要不要算一卦,本算卦摊子今日开张,首算不要钱,不准也不要钱。”   楚瑜转脸一看,便见着一名约莫二十余的秀美年轻女道姑,手里撑着个算命的长番正站在她的身后,笑吟吟地看着她。   而最让楚瑜印象深刻的是那女道姑的眼,乍看似明媚如春日,但是再看却觉得深邃如历尽无数时光洗礼的洗练睿慧,在她那张美丽的面孔上,让人一眼难忘。   “哈,不准不要钱,那你来算算我们从何处来,要到何处去?”霍二娘闻言,眯起碧蓝的大眼朝着那道姑随意地笑笑。   这种骗人的把戏也来骗她们这种老江湖?   那道姑却轻笑了起来,只静静地看着楚瑜:“姑娘从时光尽头而来,来这虚无之世,要独自去的去往虚无之世。”   霍二娘立刻噗嗤笑了出来:“哈哈哈,你这个‘我在娘先死’的把戏水平也太次了罢,这种虚无的套话也要随便说嘛?”   楚瑜闻言,瞬见脸色却变了变,目光怔然地盯着面前的道姑。   从时光远处而来……是的,她是从时光的尽头而来。   来这虚无之世……是的,这个世界对过去的她而言,就是虚无。   独自去往虚无之世……是的,她怎么不是独自一人走在这虚无之世里。   ……   可是……   “你是……谁?”好一会,楚瑜才镇定下来,目光有些警惕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虽然她感受不到对方的恶意,但在这种时候,有些事儿不得不防。   这个道姑是真的知道什么,又或者只是宫少宸的另外一个阴谋?   那女子笑了笑,晃动了下自己手里的布幡:“我只是个算命的,缘主若愿意,可以唤小道的道家名讳——陌离道人。”   “茉莉?”   楚瑜挑眉,这个名字让她想起一种花:“你要给我算什么?”   “是陌离,不是茉莉,不过唤什么都无所谓,不过一名讳。”那陌离道姑笑了笑,比了下不远处的算命摊子:“我那里有地儿,不若坐下来,让贫道给缘主算一卦?”   不得不承认这个道姑笑起来,确实真的是美丽,让人只觉得如沐春风,那是一种仿佛能让心灵平静,岁月静好的美。   楚瑜闻言,沉默了一会,还是跟着她一起去坐了下来。   “缘主,想要算什么?”   那陌离道姑含笑取了一枚铜钱放在竹筒里,递给楚瑜。   楚瑜接了过来,想了想,淡淡地道:“算……命吧。”   她想看看这位道姑,到底是什么人。   是真神算,还是同为时光远处之人。   ------题外话------   嗯,认出来谁了没有~猜猜大狐狸在干嘛?说来,故人相见,再见不知是何年月,人间已三年,书中已过数百年,甚是想念,不若来张票儿迎接明儿和今日的故人?嘿嘿。 ☆、第九十章 谁是故人   “命,姑娘年纪小小,算的道倒是很大。”陌离道姑微微一笑,示意她可以开始晃动手里的竹筒了。   楚瑜看了她一眼,开始晃动手里的竹筒:“哐当,哐当!”   那竹筒里铜钱敲击着竹筒壁的声音清脆悦耳到深邃,让楚瑜深思有一瞬间的恍惚,周围的的景致颜色仿佛都褪去,竟有一种梦里不知身是客的恍惚感。   她将竹筒一倒,里面的铜钱掉在了桌面上,不断地旋转了起来,像个奇特又神秘的陀螺。   陌离抬手,素白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滑过她桌面上的铜钱,让那铜钱爬上了她的手心,而她的声音却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缭绕在耳边,有一种奇异的熟悉感。   “梦里不知身是客,庄生晓梦迷蝴蝶,人间一年,书中百年沧桑过。”   楚瑜被她纤细的手指,优美的姿势吸引,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动作。   随后,那铜钱忽然停下了旋转,却直挺挺地立在陌离的掌心,一面正正朝着楚瑜。   那一枚铜钱很是特别,或者说上面的字很特别——“乾隆通宝”   楚瑜呆住了,乾隆……通宝?   “不可能,这里没有满人入关!”她忽然失声道。   不,这个时代,没有乾隆,自唐则天女皇之前一致,则天女皇之后历史走向了另外一条奇异的她全不了解的路。   没有满人入关,何来乾隆通宝?   她脑子里梭然一炸,抬眼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美丽如春日的女子:“你……。”   “同胞,很高兴遇见你。”陌离微笑,将那一枚铜钱递到楚瑜手里。   楚瑜不由自主地接了过来,愣愣地看着手里的铜钱,再看向面前的陌离,神色间却依然都是思量:“你……想要做什么?”   这种敏感的时候,她对遇见来自同一个时空尽头的人,只能警惕大于惊喜。   而且看对方的样子,分明就是知道她的身份的。   陌离将她的模样看在眼里,微微一笑:“不必担心,小鱼姑娘,我比你来到这时间早许多年,我并不想干涉时间与历史的进程,我只是个历史的旁观者,更不会插手你们的任何事,只是在看到你的绣坊里的那些东西之后,我就知道必定有在时光尽头而来的故人。”   楚瑜不可置否地蹙眉:“是么,既然你只是一个旁观者,那你找我,是为什么?”   她总觉得面前的‘故人’说话倒像是真看破了红尘一般,一身悠远宁静的气息,笑如春风,仿佛真的超离了人间的爱恨与情仇。   当然,她也非常敏感地发现了身边的霍二娘一脸茫然的样子,仿佛完全听不到她们说话一般,这让楚瑜对面前的女子能耐有了更深的认识。   可是奇怪的是,她却对面前的女子没有任何恶感。   陌离轻叹了一声,收起竹筒:“为何来找你,大概是因为……寂寞罢。”   她轻笑了一下,眼神有些幽远:“日子过得太漫长,就忽然觉得有些想念故乡了,这么多年来,我遇见的,也就是两个人,所以总想着,能见一见啊……也算有个念想。”   楚瑜一愣:“两个人?难道之前还有其他人?”   陌离唇角弯起淡淡的笑:“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不必再提。”   “那……咱们还有可能回去么?”楚瑜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提出了一个问题,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面前的女子就觉得陌离仿佛来了许多年,可是看着对方的年龄也不过二十出头罢了。   陌离闻言,怔了一会,随后苦笑:“不能,也许这是一条单行线,而且……我也有放不下的人啊。”   楚瑜看着她平静温柔如水的眸子里泛起一丝妩媚的涟漪,不禁愣了愣,那种表情……她在二娘、三娘还有自己的身上都见过。   她看着陌离笑了笑:“看来你也有了牵挂呢,看起来你们过得很幸福,神仙眷侣。”   “幸福?”陌离闻言,眼神有些幽远,却没有犹豫地颔首:“是的,只是……有些寂寞罢了。”   “寂寞?”楚瑜有些疑惑,看着陌离,随后不知想起了什么:“如果有了孩子,应该不会寂寞了。”   “孩子……。”陌离神色顿了顿,变得有些惆怅,随后笑了笑:“是的,粉妆玉琢的东西……总是可爱的。”   看着陌离的表情,楚瑜不知道为什么直觉的觉得对方也许失去过……孩子。   她想起琴笙曾经寂寥的神情,也与陌离有些味道相同的地方。   楚瑜索性换了个话题,免得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在这个时候来找我,只是因为寂寞么?”   陌离看着她,轻笑了笑:“果然还是那么敏感和警惕,倒也是不枉那个孩子……嗯,果然是百里家的男人,哦,现在应该说是秋家的男人看上的女人。”   楚瑜听着有些奇怪,却又听到一个熟悉的词儿:“百里……?”   她最近一次听到这个复姓的时候,还是琴笙与她说起前朝宝藏的时候。   她梭然眯起墨玉大眼打量着面前的女子:“你……知道些什么?陌离?”   她原本也没有想过面前的女子会说实话。   但是陌离却直言不讳地颔首,美目含笑:“是的,我就是为这个来的,如果我没有猜测错误,你们在找天极王朝真武大帝遗留下来的宝藏罢?”   楚瑜一顿,静静看着陌离,冷静地问:“你知道什么?又为什么会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不管面前的女子知道什么,也都不会害人。   陌离淡淡地道:“一个游方算命的道士郎中,知道一些江湖上的消息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何况这个消息在唐门被灭门之后,江湖上就传过琴家拥有藏海图的消息了,不是么?”   楚瑜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嗯。”   南秦月把消息散布出去后,虽然曜司已经尽力善后,基本上所有江湖人都认为这不过是唐门内部矛盾引出来的陷阱谣言,但是耐不住还有朝廷里这些人在。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后来许多人说那不过是灭门唐门的贼子的阴谋,消息也渐渐被新的神秘武功秘籍和什么稀奇之事取代了,可我想知道真相的一定不止我一个,不过……。”陌离顿了顿,对着楚瑜微微一笑:“我也许比那些人对这个宝藏的消息知道得更多一点。”   楚瑜闻言,梭然盯着陌离:“你知道……什么?”   陌离示意她抬手上来。   楚瑜一怔,却还是照做了,将手抬了起来搁在台面上,让她给自己把脉。   “其实,我也只是在海外游方时听过的,那宝藏里的东西都不是什么好物,不过是一个……。”陌离神色变得有些古怪,又似有些无奈:“无聊人士将一些危险的东西扔在了里面,再丢出一副图引诱众人争抢好看戏罢了。”   “无聊人士?”楚瑜有些不明所以:“难道你说的是真武大帝?”   她若是没有记错,那里面的是真武大帝留下之物,‘永恒国度的钥匙’还有一个‘惑国之火’,听着确实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嗯,没错,你不觉得这种男人相当无聊么,唯恐天下不乱!”陌离按着楚瑜的脉搏有些郁闷地嘀咕。   “那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楚瑜看着陌离的样子,忍不住问。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陌离可能知道得比她多。   “我也只是听到一些传闻罢了。”陌离却只是笑笑:“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总是容易带来的危险的,不是么?”   楚瑜闻言,梭然怔住了,心中忽然有一千匹草泥马奔过,难道真武大帝也来自另外一个世间,还是什么鬼才发明家?   飞机、大炮,难道是原子弹?!   陌离一看面前女子那一脸震惊的模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便苦笑了一下:“我想应该不至于如此离谱,但是最好还是不要落在居心叵测之人的手上,尤其是倭寇的手上,我虽然不想干涉什么,也知道我说的话仿佛都是废话,但一来我还是觉得与你说一说,总是好的,二来……。”   陌离看着楚瑜微笑:“我还是想要见见家乡的人呢。”   楚瑜看着陌离的微笑,忽然就觉得自己莫名地相信她,便道:“谢谢。”   两人相视一笑,初次相见,却竟有一种老友一般的气氛。   “好了,你的身子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我看你家那位仙儿一般的相公体内许是有些寒气,可要我替他把把脉?”陌离微笑着收回手,同时抬头看向楚瑜身后。   楚瑜一愣,梭然回头,却见身后站着一个素白的身影,飘逸若壁画上仙,一双琥珀妙目正深深地看着她,而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   楚瑜一个恍惚,仿佛耳边那些黯淡下去的车水马龙与喧闹的人声又回来了,红尘滚滚而来,唯独那一人遗世**又如此亲近。   她静了静,忽然伸手拉住了对方的衣袖,抬起头看着琴笙,大眼弯弯地灿烂一笑:“琴笙,你来了,我遇到了一位神医道姑,不若给她看看。”   琴笙深深地看了楚瑜一眼,却没有多言,只是眸子里闪过一丝莫测的光,又看向陌离,却见那美丽的道姑对着他微微一笑:“请坐,缘主。”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笑里,琴笙莫名其妙地感觉对方笑容里竟然有一种近乎长辈的……慈爱亲切?!   他梭然微微眯起幽深的妙目,但再看去时却觉得对方又是那种亲切,却没有了那种奇怪的错觉了。   他看向楚瑜淡淡地道:“我以为你不打算回家了,嗯?”   他还是在霍二娘让出的位置边坐了下来,抬起手腕搁在那桌面上。   只是那道姑才要将手搁在他素白如玉的手腕上时,忽然整个人就不见了。   琴笙一顿,那只手才要暴起向前抓去的同时,却忽然被人抬手按住了手心。   “呵呵,咱家……贫道来替缘主看一看。”一道幽幽如焦尾鸣筝的声音响起。   声音音尾略拖长,轻渺,这样的声音本该极为好听,但是楚瑜却只觉得那声音异常的冰冷,仿佛从极为幽深的鬼域迷间里,悄无声息地探出一只诡异冰冷的苍白的鬼手在无人的子夜里轻轻地搁在自己的喉咙上。   她抬头看着那人梭然怔住了……   那是张难以形容的脸,银发如血,精致五官有着超越性别的瑰丽,雌雄难辨,尤其是一双丹凤眸子宛如工笔勾勒而出,紫色的胭脂沿着他的眼睛后边三分之一处层层向发鬓晕染,仿佛在雪白剔透的鬓角上绽开一朵重瓣曼陀罗。   而对方那双眼大而眼尾斜飞本就诡美如狐,还用了重紫石描绘斜勾,愈发显得那双丹凤大眼妖异莫名。   男人肤色苍白,嘴唇猩红,一双妖异如狐的眸子与常人的深褐不同,是极深的纯黑色,没有一丝光芒,看久了仿佛连魂魄都会被吸纳入其中,不得超生。   一头雪白美丽的长发用华丽的金簪束在头顶再散落下来,他只站在那里,一身奇异幽暗的气势却让楚瑜举得仿佛阳光都黯淡了下去,魅惑非常。   这是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绝世白发美人,一身奇异的气息,让人瞬见想起山海经那些神话里神魔难分的时代里的传说存在。   楚瑜如是想。   当然,如果对方不要一身素衣道袍,然后却挂了满身的……不伦不类的金银珠玉,还强行把比他娇小的陌离给扛在手臂上,效果会更好。   又或者,他不要把手那么……暧昧地压在琴笙的手心上会更好些?   她觉得被摸到的自家大仙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像要炸毛。   ☆、第九十一章 阿九   “死老头子,你干嘛……还不把我放下来,丢死个人了!”陌离被对方跟抱孩子似地一把扛在臂弯上,瞬间高了所有人一大截,顿时成为所有人注目之处,她呆了下,回头神来之后忍不住涨红了美丽的脸,抬手一拳头狠狠地打在抱着她的‘道长’肩膀上。   但是那‘道长’冷冷对看了她一眼:“你很喜欢摸别的男人么,是嫌我老了,没有这个小兔崽子细皮嫩肉?”   神来一笔,瞬见让楚瑜和陌离两个呆住了,尤其是楚瑜简直被雷得里嫩外焦。   “你胡说八道什么!”陌离简直要被气死了:“快放我下来!”   而那银发……妖道却大手肆无忌惮地一扣她的腿,稳稳当当地站着丝毫不受身上扭动女子的影响。   但是……他的另外一只手却因为他控制陌离的动作,而按在琴笙的手心上无意识地扭动了几下。   于是琴笙浑身的气息骤冷,几乎凝聚成无边的寒意,骇人非常。   楚瑜见状,赶紧抬手去拖琴笙的胳膊,安抚地低声道:“别恼,他们……应该不是故意的。”从来没有男人敢这么大喇喇地抓着他的手,如同冒犯,尤其自打隼钦宁的事情之后,琴笙甚至厌恶其他人盯着他看。   如果她没有猜测错误,能这么抱着陌离的这位……只怕和她关系非浅,而那一身幽暗莫测的气息更显出对方绝非寻常人。   尤其是对方竟然能准确地按住了琴笙的玉骨手,可见对方一身内力修为非常。   楚瑜一碰琴笙,就能感觉到他浑身都呈现出一种紧绷的状态,那种如临大敌的紧绷感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即使万军之中穿梭,他一贯都是从容自若的。   而此时虽然他面容神色依旧淡淡,但漂亮的妙目里金光乍裂,锐利如刀锋一般森冷地直盯着面前的银发道士,气场全开,却只盯着对方轻轻地吐出几个字:“放开,老东西。”   楚瑜顿时无语,此刻的琴笙让她想起了炸毛炸成球状之后狠狠瞪着强敌的漂亮波斯猫,下一刻,爪子就要挠上去撕人了。   她有点哭笑不得,只好对着那白发美道人道:“道长,抱歉,我家夫君不太喜欢人摸着他的手……。”   虽然对方一头银发,那张美得妖异非凡的脸虽有些看不出年龄,但也不老罢?   “老东西?”银发道长阴沉沉底眯了眼,声音梭然拔高了几个调子,尖利刺耳得让楚瑜差点捂耳朵。   “臭不要脸的小兔崽子占便宜没够,还不会说人,活腻歪了,我就不放,你待如何,嗯?”   话音未落,瞬间他就看见琴笙对着他轻轻地挑了下唇角,随后面前的摊子忽然“砰!”地一声爆开来,木块碎裂四散,吓得周围的人都尖叫着跑开。   “啊啊——!”   楚瑜都被那巨大的气劲逼得退开了好几步。   而琴笙抽手之后,手腕一转,大袖一拂,一把猩红狰狞的长剑带着铮鸣瞬间出袖,朝着面前的白衣道人就毫不留情地劈砍下去。   因着主人催动了十成的功力,那长剑上剑气暴涨,携着开山裂海之势直接取对方头颅。   “琴笙!”楚瑜见状,大惊失色,想要阻止却来不及。   而下一刻,那银发妖道也脸色一变,扛着陌梭然跃起,竟避开了琴笙的杀招,同时一下子跳上了房顶,冷声怒骂:“好你个混账东西,不孝不义,占了别人的剑,现在把那蠢东西都带坏了,连着那把不长眼的破剑也开始吃里扒外起来,居然敢……唔!”   他后半句话消失在陌离的伸出去毫不客气一把捂住了他嘴的柔荑里。   “老东西,你再不把老娘放下来,今晚就给老娘滚隔壁去睡!”陌离温温柔柔地一字一顿地在银发妖道耳边低声道。   那妖道脸色变了变,阴沉沉地看了她一眼,却还是将她放了下来,恨恨地抬起手指戳了她的额头:“你也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说了不参合别人的事儿,如今还来这里做什么,难不成真是看上那小崽子生得嫩了点,但本座倾国倾城的美貌可是那生瓜蛋子能媲美的!”   陌离被他翘起的兰花指在脑门上戳了几个难看的指印,随后一把抓住他的爪子咬牙道:“你够了啊,阿九!”   这时候,琴笙和楚瑜都已也站在了房顶上,不同的是琴笙是提着剑追上来的,而楚瑜则是跟着上来拦人的。   此刻她楚瑜听着那银发妖道自卖自夸,唇角抽了抽,却还是一把抱住琴笙的胳膊,同时赶紧伸手在他柔韧的修腰上熟练地抚摸着,像替猫儿顺毛一般,一边碎碎念,:“形象,形象,你飘然谪仙,玉面观音的形象不要毁于一旦了,笙儿!”   琴笙闻言,僵了僵,却没有搭理她,只依然冷冰冰地看着站在他不远处的银发妖道。   楚瑜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琴笙的状态有些奇怪,琴三爷从来都是极为冷静隐忍之人,如今居然一言不合就抽出吞噬来砍人,倒像是当初他脑子还没有好,还是白白的状态。   而吞噬既出,竟没有击中那银发妖道,已经让楚瑜对那银发妖道刮目相看。   “这位是……?”楚瑜看向陌离,她觉得这两个男人都不太正常,还是和女人沟通顺畅点。   陌离有些无奈地轻叹了一声:“抱歉给你们惹麻烦了,这个是……我的师傅阿九,山野之人,毫无教养,惹你们见笑了。”   “什么叫毫无教养,你这个死丫头?!”那唤作阿九的妖道即刻横眉竖目,阴沉的目光里闪过恼火。   但是陌离警告性地瞪了他一眼,微笑:“师傅,别忘了我与你说过的话!”   阿九冷笑一声,眯起阴沉妖异的丹凤眸,没有再说话。   陌离一把拽着那银发妖道的胳膊,同时对着楚瑜微笑:“虽然没有能为你家相公诊脉,但是我也擅长观相,我见你家相公虽然看容貌仍有虚寒之症,但是已在好转,想来是有高人调理过,用了狠药,相信不久就会有好消息的。”   楚瑜哪里想到陌离是跟她说这些,俏丽的脸儿立刻涨得通红:“啊……是……是嘛?”   如果这是真的,那还真是个好消息。   “是的,不必不好意思。”陌离看着楚瑜,笑了笑。   只是相比起两个女人愉快亲切的交谈,另外两个男人就气氛不太妙……   两道修长的人影,一人周身飘然仙气凛然,一人周身黑暗诡魅熏天,仿佛硬生生将两人头顶的天空都给映成不同的色泽,甚至让人生出他们中间地带还有电闪雷鸣的错觉,简直,看着天生就是……‘正邪不两立’的模样。   “你是什么人!”琴笙似稍微冷静了些,只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对方。   “老子你祖宗!”银发妖道道士露出个灿烂魅惑的笑容来。   琴笙闻言,也露出个温淡出尘的笑来:“祖宗?刚好本尊做喜欢不孝不义忤逆祖上,还有挖祖宗的坟墓之事,你喜欢被曝尸荒野,还是挫骨扬灰再喂狗?”   “你……这个王八蛋小兔崽子,断子绝孙的东西,就是你们这些崽子挖了老子的……!”阿九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狐狸一般,浑身暴戾之气暴涨,连阳光都寒了下去,他正要抬手却被陌离忽然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然后反手就给扛了起来。   她对着楚瑜微笑:“不好意思,我家师傅上了年纪,脑子不太好使,重度老年痴呆,比较喜欢乱说话,后会有期,同胞!”   “嗯嗯!”楚瑜赶紧点头如捣蒜:“不送,不送。”   说着,随后她就看着陌离扛着那似乎在震惊中还没有反应过来银发妖道直接三两下就掠走了。   待得他们都不见踪影之后,楚瑜才松了一口气,随后看了下在琴笙手里铮鸣不已的吞噬魔剑,不禁有些担忧:“吞噬今儿没见血。”   琴笙面无表情地抬手,指尖在那上面一划,但见一滴细细的血落在剑上,轻轻的一声嘶鸣,血融入剑身,吞噬安静了下来。   琴笙手腕一震,它像是如同有生命一般直接没入了他的宽袖里。   楚瑜看着琴笙冷沉的脸色,不禁有些不安地蹙眉:“怎么了,你可是认得那妖道……阿九,今日怎么这般失常,可是那人有问题?”   琴笙看着远处的消失无踪的地方,妙目阴晴不定,莫测如大海涟漪起伏:“大概是因为本尊子在那人身上闻见了危险的味道,至于是否认得他,如果我在藏剑阁里见过的一幅数百年前的画倒像是与那艳俗气的妖物模样相似也算的,那么我也算认得罢。”   “几百年前的老画,那大概是相像而已了,不然还不成了魔?”楚瑜有些不以为然地笑笑。   不过虽然她觉得那个妖道阿九看着深不可测,但是也许因为陌离的存在,她总觉得那对奸情四射的奇怪‘师徒’并不会真的对他们构成什么威胁。   她随口道:“我还觉得你们两个人看着有点像呢。”   这倒是实话,她现在想想,总觉得两个男人有些相似,甚至五官都有些细微的相似处。   琴笙闻言,金瞳里闪过莫测的金光,随后但淡漠地道:“那种品味低俗的丑陋苍老的魔物,也配与本尊相提并论么?”   楚瑜闻言,失笑:“是是是,神魔不两立,我家笙儿最美了,最风姿秀逸,谪仙一般的人物无人能媲美!”   拍完了马屁,楚瑜拉着他的手,温声道:“好了,咱们该回去了,还有正事儿要做呢。”   琴笙不可置否地随着她拉着自己离开。   等到两人都走远,不远处的房顶上躺着的一双人影才坐了起来。   “你看看,你看看,这些兔崽子一个比一个无耻!”阿九冷笑着看向还死按住他大腿,不让他动的陌离。   ------题外话------   咕~(╯﹏╰)b下午能破2100会有万更求票哟~么么哒 ☆、第九十二章 那个贱种必须死   “好了,好了,但凡我去见家乡人,你都是这副上蹿下跳的样子。”陌离叹了一口气,又躺回了屋顶上,懒洋洋地看着天空的浮云。   “我不会走的,真的。”她轻轻地道,抬手覆在他修长的大手上。   她如何不知道,她家乡有人出现在这个世上,他的心中便会烦躁。   阿九顿住了身形,随后忽然翻身覆在她的身上,抬手撑在她的脸侧,低头看着她,诡魅的丹凤眸深深地凝望着身下的人儿,呼吸温柔到冰凉:“可还记得我曾对你说过的话——若本座的掌心花谢了,那就让这世间的花永远不再盛开,比起你说的那些愚蠢又复杂的事情,本座觉得不若让所有的人都痛失爱侣、所有人都生不如死,流火遍布大陆,烽烟蔓延天下,尸骨成山,血流成河,哀鸿遍野更简单一点。”   他银色的长发垂落下来,将她和他笼在其间,形成了一个奇异的只能交换彼此呼吸的空间,阿九宠溺地看着身下的人儿,腥红的唇角弯起凉薄的笑:“这句话到现在依然有用,我可爱的徒儿。”   陌离对上他那双令人不寒而栗的眸子,随着时光的推移,超过了世俗所有规则与生死,他身上那种残忍与黑暗的死气都已经沉淀下去,可骨子里的那些东西却永远不会改变,她从来都知道。   走遍了这寰宇,天涯海角,她都是只能盛开在他掌心的花,却又何尝不是他的镇魂歌?   她轻轻地叹息,抬手攀附上他的肩,主动仰头温柔地吻上他的唇:“我知道的,师傅,红尘滚滚,你我还是做个冷眼旁观人罢。”   不为任何人带去灾祸,也救不了任何人。   命,多是命。   阿九扣住她纤细的腰肢,轻笑了起来:“那些小兔崽儿们,一个比一个能折腾,你也不必替你的同乡担心,她旁边那个小兔崽子就是个心黑手狠的,这天下到底最后落在谁的手上,他是不是那种淡薄名利之人,也未可知。”   说罢,他低头恣意地深深吻住怀里的人儿,品尝那永远都不会让他厌烦的温香软玉。   ……*……*……   上京,宫中上书房   “陛下,如今南国公的证据既已经全部都被三爷找到,这些证据都在您手里,为何您依然不愿意下令审理定罪呢?”老鲁端了一盏梨水搁在了兴平帝面前的桌子上。   一个尚书,一个侯爷暴毙家中,全是自裁而亡,掀起了轩然大波,但是最后都被仵作证实了是被人所害,而这个害人主谋直指当年拥有从龙之功,权倾朝野的南国公。   朝野上下震惊不已,没有人理解为什么南国公要做这件事。   但是,宫中又岂能没有知"qing ren",苏老夫人、太后,还有陛下等这些当年经历过那些事情的老人们心知肚明。   南国公下手害死那两个人一个管着吏部,一个管着云州附近的海防兵事,这两个无辜的死者不过是为了成为佐证朝廷害死英吉利使团的证据,在他们的房间里还搜出了所谓与琴笙的“通信”更是为了强行佐证琴笙和他的船队就是这个任务的共谋者。   各国使节们又遇民众冲击,有所死伤,更是愤慨非常,甚至放出了联军合围中原的狠话。   朝廷若是为了摆脱这个坏名声,安抚住这些使节,少不得要将人抛出去顶罪,这个要顶罪的人首当其冲的就是拥有庞大船队,又执行了“屠戮”英吉利使节的琴笙。   醉翁之意,不在酒。   鲁公公心中都是震惊的,漠北之事才过去短短两三月,国公爷爷才被陛下申饬,禁足府邸之中,允了三爷拿南国公身边的那些暗中势力开刀,让他变成了个孤家寡人。   南国公却转眼就折腾出这等阴谋来,实在是让人心中震惊非常。   “朕,如何不知道,这南飞烟也实在是太可恶了,他哪里还是当初那个匡扶社稷,力挽狂澜的南国公!”兴平帝眉心的川字纹越来越深,深深地蹙眉,断了那一盏梨水慢慢地用了起来。   “这么多年了,他竟一直没有放弃要对笙儿下手,连母后都收敛了许多,偏偏他却……朕真是失望之极。”   鲁公公抬手接过兴平帝用的茶盏,轻声道:“可是您按下了诸位大人们的折子,留中不发,只是将南国公关在大理寺里也不是个办法啊,如今朝廷里群情激愤,众位大臣不知南国公为什么要对那两位大人下此毒手,什么流言都有,非好事。”   这个案子其实说断也很好断,这些复杂的内情不能为外人道也,可随便按一个理由也能将南国公处置了。   但是皇帝陛下却一直拖延,只怕……   兴平帝闭了闭眼,疲倦地靠在身后的椅子上:“你以为朕不知道么,但是,母后自从上次被禁足后,一直不肯见朕,朕也着你将那些证据都送给了母后,你也知道朕的母族如今人丁凋零,嫡房里只有南国公了,他膝下却连两个女儿都已经死了,朕若是取了他的性命,或者将他判了重刑,只怕从此之后母后与朕便再无母子之情,若是母后因此出了什么事,朕如何对得起皇长姐。”   鲁公公心中咯噔一下,暗自摇摇头,果然如此。   “让朕再想想罢。”   他叹息了一声:“是,陛下。”   随后,他也不再多言,端着茶盏退了出去。   ……   老鲁看了看天色,拢了拢自己的衣领,对着一边的小太监们道:“你们几个猴崽子好好地伺候着万岁爷,秋日寒凉,若是让爷着凉了,你们一个跑不了罚。”   “是。”一干小太监们恭恭敬敬到底道。   老鲁刚刚回了自己房间,就看见一道熟悉的人影坐在自己的桌边。   “回来了,天气冷,我熬了些百合银耳,坐着用点罢。”林姑姑将桌面上的点心盒子朝着老鲁的方向推了推。   “太后那边怎么样?”老鲁也不客气,只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打开点心盒子,拿出里面的百合银耳羹吃了起来。   林姑姑道:“还是那副老样子,她应该是要去一趟大理寺监牢的,不过她并不愿意带我,只带了孙嬷嬷。”   老鲁点点头:“孙嬷嬷是她从南国公府邸里带出来的人,自然比你这个半道出家的尚宫要得用。”   林姑姑轻嗤了一声,随后问:“是了,陛下那边有说要怎么处置那位南国公吗?”   老鲁一边吃着,一边苦笑道:“陛下还是希望能两全,落棋不定。”   林姑姑闻言,轻叹了一声:“世上哪有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陛下这是优柔寡断了,若是当年的明烈太女,哪里又这般行事没有章法,到底不是作为继承人来培养的啊。”   行事上终归是欠了火候。   这等大逆不道的话,论罪当斩,但是老鲁却也只是笑了笑,有些感慨地摇头:“一切,都如三爷所料啊,只但愿陛下不要因为自己一时间的心软,再出什么不好事来。”   他伺候了兴平帝多年,总有情分在其中。   林姑姑闻言,不可置否地摇摇头:“且看着罢,只愿陛下真能决然醒悟。”   ……   大理寺大牢   “飞烟,你告诉哀家,这些东西可都是真的?”一道肃淡却依然难掩雍容华贵之气的身影立在大牢里,将手里的东西扔在了坐在她面前的男子身上。   那些折子被砸在他的身上又滚落在地上。   南国公盘膝而坐,此刻只是淡淡地看了眼地面上扔着的许多折子与信笺,他甚至没有拿起来,便微微颔首:“没错,一切都如上面说的,这一切都是我做的,姑母。”   “你!”太后捂住心口,踉跄了一步,又被身后的孙嬷嬷给扶住。   “太后娘娘,千万小心!”孙嬷嬷一边扶住了太后,一边冷冷地瞪了眼南国公。   太后闭了闭眼,忽然抬手狠狠地一巴掌扇在了南国公的脸上:“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枉费哀家信任你多年,整个南家也就至只剩下你这根独苗,哀家看在弟弟的面子上,一直对你纵容着,一直也觉得你是个听话聪明的孩子,可你看看,你做了什么,不忠不孝不义!”   “啪!”南国公的脸被直接打偏了去,脸上直接起了红印。   他慢慢地支起了身子,跪在了太后面前,面无表情地道:“太后娘娘,您难道不也是希望那个野种死么?”   “你……你……哀家是不希望那个孩子存在这个世上,是为了我大元江山天下,可你呢,你如此行事,置江山社稷于水深火热之中,早已将初心抛却,还要将南家最后的独苗也葬送在这里,你是不是疯了,本末倒置!”南太后几乎气得不能言语。   南国公却忽然抬起眼,平静地看着南太后:“姑母,您难道不知道,我这么做,就是为了社稷江山!”   “你说什么,还敢狡辩!”太后简直气得不能言语,颤抖着抬手又要扇下去。   南国公却忽然冷冷地一字一顿地道:“陛下,打算将皇位传给琴笙,难道太后您还不知道么,所以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那个贱种必须死!”   ------题外话------   嗯,二更来了,8点半会有剩下的万更下哟,谢谢大家的票儿~继续努力,故人依然未变,愿我们初心也未变。 ☆、第九十三章 皇位传谁   “你……说什么?”南太后的手僵在了半空,不可置信地看向跪在自己面前的南国公,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平底一声雷,几乎炸得南太后头晕目眩。   “侄儿说,陛下打算将皇位传给琴笙那个小畜生,您还听不明白么?”南国公再次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啪!”南太后的那一巴掌还是再次狠狠地照着他的脸扇了下去:“你住口,休得胡言乱语!”   南国公却仿佛感觉不到痛一般,只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被打破的唇角,轻声道:“您还不明白吗,陛下这么多年来一直因为皇太女的事情对琴笙心存愧疚,他对太子都没有对琴笙那么上心,还为了他这么一个侄儿甚至将您禁足,只因为他相信您也参与了这次漠北之事,您就不觉得伤心和奇怪么。”   南太后顿了顿,原本平静的面容上瞬间出现了一丝痛色,她确实不知道自己的儿子竟然不愿意听她的解释。   当年确实是她和南国公这个侄儿一手策划了天鹰大营之事,虽然对不起那三千将士,但是为了家国社稷的安定,为了除掉琴笙那危险的因素,牺牲总是再所难免的,虽然还是失败了。   但是午夜梦回,想起那些自己手上染满的鲜血,再想起自己儿子看着自己的失望目光,心中自有不安,所以这么多年来,她也吃斋念佛,只要琴笙不再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便也随着对方去了。   就算是当初她再不喜欢那个楚瑜,也没有降低了身份亲自为难于那个女子,不过是给了那女子一些难看而已。   而这一次的漠北之事,她确实并未参与,却哪里能想到她与皇帝的母子情分,抵不住琴笙几句话和皇帝心中的猜疑,竟也疑了她参与此事,将她禁足,这着实伤了南太后的心。   此刻,她骤然听到南国公这一句话,即使不相信南国公的话,心中却还是忍不住猜忌了起来。   连着一边早已见惯了大风浪的孙嬷嬷都一副惊骇非常的模样。   “你……没有证据的事情,休得胡言乱语,若是让外人听见,哀家都救不了你!”太后冷冷地道,随后看向一边的孙嬷嬷:“让他一个人在这里呆一段时日也好,省得出去又胡作非为,胡言乱语,我们走!”   “姑母!”在她跨出牢门之后,南国公忽然出声,平静地道:“您若是不相信,有机会去看看上书房明烈太女亲自绘的那一幅锦绣山河图的后面暗格里放了什么。”   南太后脚步顿了顿,随后捏紧了一边秋嬷嬷的手,闭了眼,随后忽然冷冷地笑了起来:“看样子,你还真是对皇宫大内了若指掌,哀家是不是该庆幸你没有打算当皇帝呢?”   此话不可谓极为诛心。   南国公看着她的背影,却轻声道:“太后娘娘放心,此生,我南飞烟若有那登上帝位的不轨之心,必定天打雷劈,断子绝孙。”   “你……呵呵……我那鲁钝忠诚的弟弟穆楠真是生了你这么个好儿子,还是你现在没有断子绝孙么,秋玉之都没有做到的事情,你却已经做到了,呵呵。”南太后忽然轻笑了起来,声音沧桑而讥讽。   她不再理会南国公,只扶着一边的孙嬷嬷慢慢地往牢门外而去。   等到出了大理寺的监牢,打发了诚惶诚恐的大理寺卿,南太后在孙嬷嬷的伺候下上了回宫的马车。   等到马车里只有她和孙嬷嬷两个人的时候,她忽然整个人仿佛都极为疲倦一般地靠在了软枕里,精气神都衰弱了下去:“境姑,你说飞烟说的是真的么?”   孙嬷嬷听着南太后唤自己的名字,她迟疑了好一会,才轻声道:“老奴觉得陛下,不会这样的,毕竟南后娘娘和陛下老来得子,就太子那么一根独苗,陛下一贯疼爱,南后娘娘更是爱若眼珠子一般,再大度的帝王也不会将自己的皇位拱手相让,何况您也知道就琴三爷那种见不得人的身份,怎么可能继承帝位,陛下不可能荒谬若此?”   “是啊,吾儿怎么可能荒谬若此。”南太后揉着眉心,神色之间却有些讥诮:“可是,秋家的男儿,从来都不能以常理论之,若吾所爱,尚且不至偏执,若遇所爱,必为极爱极恨之性情,真是……冤孽!”   孙嬷嬷闻言沉默了下去。   南太后闭了眼,脸上虽然依然疲惫,但是眸子里却闪过冰冷的目光:“若是真有人糊涂若此,哀家,只怕少不得又要再支起这把要入骨的老骨头,也要匡扶皇室正统血脉了。”   “太后,一切尚且未有定论啊。”孙嬷嬷苦心劝道。   南太后闭上眼,却让人看不清楚她在想什么,只是淡淡地道:“我也但愿,一切都是假的。”   马车在禁军的护卫下一路往宫里而去。   ……   牢内,一名狱卒模样的中年男子提了食盒过来,也进了南国公的牢房内,随后将里面的食物一样样地放进牢房里的桌子上。   “看起来太后老佛爷很伤心,她一把年纪了,您真的打算把她牵扯进来?”   南国公一身白色中衣,去簪脱发,却整个人看起来依然干干净净地,高大的身形坐在牢狱中,却依然似端坐衙门之中听闻奏事一般。   他抬手取了一杯酒,淡淡地道:“我也不过是随了姑母的心意,替她铲除心腹大患罢了,何错之有?”   那中年狱卒笑了起来:“您心中有数就好,只怕您到了最后,终究念着一份情,不舍得又心软罢了。”   南国公将酒一饮而尽,不可置否地端起碗筷用起膳来。   “是了,您的说法,太后娘娘会信吗,毕竟此事,听起来实在荒谬,您这是兵行险招了。”狱卒又蹙眉道。   他总觉得这个事情很是悬心,要伪造这种迹象也太……难度高了。   南国公微微一笑,锐目含光:“这天下万事,从来不怕事情真假难辨,只怕的是人心猜忌罢了,若是不信的,就算事情是真的,如何都不信,若是心有疑忌,假的也会成为真的,兵行险招自然是必要的。”   说着,他示意那狱卒附耳过来。   那狱卒照办了,只是随着南国公低声吩咐,他瞬间眼睛越睁越大,原本拿着酒壶准备给南国公倒酒的手忽然一抖,差点将酒水全部都泼了出去:“这……这……如何使得,你是疯了么!”   南国公一抬手,就扶住了他的手,稳稳当当地接过了那酒壶,自己替自己倒了一杯酒,淡淡地道:“有何不使得,你方才不是还说让我不要一时间心软么,如今这话可是要我来劝你?”   “可是……可是那是……。”狱卒额头上都冒出了汗来,整个背脊都湿了,脸色一阵青白。   “没有可是,别忘了当初你我立下的血誓,这世上,要铲除那魔头的后人,有些代价就是必须付出的。”南国公将那一杯酒一饮而尽,目光淡漠残酷。   “但是朝廷以后要怎么办?”狱卒忍不住颤抖,只觉得心中大震,总有些不安。   “以后?”南国公忽然冷笑了起来:“你我前半生都是为了朝廷而活,又可有半刻为自己而活,而你我又得到了什么,孤家寡人,一生煎熬?”   说着,他也给狱卒倒了一杯酒。   狱卒闭了闭眼,仿佛想起了什么痛苦的事,捏紧了手里的酒杯,闭上腥红的眼,不做声。   南国公也不着急,只一边喝酒吃菜,一边等着他回答。   也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牢房里响起中年狱卒喑哑的声音:“遵命”   南国公闭上眼,微微翘起唇角,露出个讥讽森冷的笑来。   ……   上书房   老鲁正坐在廊下看着小太监熬梨子百合糖水,清新的香气渐渐地弥漫在整个上书房内外。   兴平帝一贯不太喜欢浓烈的熏香,却很是喜欢这些甜品果子熬制时的淡淡甜香,老鲁知道因为那会让皇帝想起少年时,他的皇长姐得空来看他时,就会用小炉亲自给他熬制一碗糖水的宁静时光。   “怎么,皇帝还是喜欢这些甜腻的东西么,也不是小孩子了,这点嗜好倒是还没有变。”女子慈和的声音忽然响起。   老鲁一惊,立刻抬头看去,却见南太后正在孙嬷嬷的服侍下款步走进了。   他立刻迎接了上去:“太后娘娘,您什么时候来的,那些小猴崽子也没有通传一声。”   太后淡淡地一笑:“是哀家不让他们通传的,我一个做母亲的,想要来看看自己的儿子,还需要通传吗,不过也是,没有他的批准我也踏不出慈宁宫去看南国公。”   老鲁不动声色地陪着笑:“您说哪儿话呢,陛下就在书房里,小太子也在里面,您请跟我来罢。”   太后听到小太子也在里面,面上的笑容难得真诚了一些:“嗯。”   随后,她就进了上书房。   她才进书房,就看见自己十来岁的孙儿正坐在书桌前提笔认真地写字,一边的皇帝正低头指点着儿子的书法,一边还搁着各种没有看完的折子。   看着那一副父慈子孝的场景,南太后冷硬的心忽然温软了不少,她暗自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也许一切真的都不过是她多想了。   小太子最先听到了有人进来的脚步声,少年梭然抬起头来,看向前方,随后一下子站了起来,笑了起来:“祖母,您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   说着他就立刻跳了下来,直奔到太后面前,抱着她手臂:“祖母,快来,父皇在指点我的书法,您看看孙儿可有进步了?”   稚嫩的少年继承了秋家男儿特有的好相貌,俊俏非凡,唇红齿白,只是因为南后生他的时候,年纪已经不小了,生下来的时候,他身子就很是不好。   也因此,南太后极为娇宠自己的独苗儿,但好在兴平帝和太后两尊大佛压着,没让稚嫩少年变成当年的烈皇子那样骄纵跋扈又狠辣的人,只是性情却也不似兴平帝和南太后的沉稳,却有些似廉亲王的跳脱活泼,不太坐得住,学得进策论,这让兴平帝很有些头疼。   南太后疼爱地看着自己唯一的嫡孙儿,抬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胳膊,同时看向上座的兴平帝。   兴平帝也站了起来,看着自己的母亲,还是很恭敬地道:“母后,您来了。”   南太后淡然一笑:“是,不知可有打扰你们父子天伦之乐?”   兴平帝一顿,随后也笑道:“母后说笑了,来人,给太后搬软榻来。”   ……*……*……   云州   深秋,落叶片片。   书房里,一道修白的人影静静地看着手里的信笺。   “呵,果然如此,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金大姑姑闻言,也叹了一声:“陛下,就是太优柔寡断了,可也是因为他的优柔寡断,是个长情之人,所以才对您一直这般照顾。”   “照顾么,也许罢,这些年本尊叶并没有少还他的照顾。”琴笙似笑非笑地弯起唇角。   金大姑姑点点头,却不能否认:“是。”   这些年几乎半个国库的进项都是三爷手里出去的,皇室完全是三爷在养着的,若是三爷的用处不是那么大,身份又如此敏感见不得光,不会产生实质的威胁,皇帝陛下也不会如此信任琴三爷,给他那么大的权柄。   “这一次,本尊仁至义尽,至于未来如何,就能看皇帝陛下自己的造化了。”琴笙将那纸条抛进了水里,妙目幽暗莫测。   “什么造化?”楚瑜娇俏的声音忽然在门口响起。   琴笙看向那端着饭菜进来的人影,神色温柔下去:“到了午膳时间么?”   楚瑜笑了笑:“是呢,今儿红袖做了海鱼三吃,我想着你我都喜欢这道菜,就亲自送来了。”   说着,她搁下托盘,打开了盖碟,一股子鱼儿香气就蒸腾了上来。   “唔——呕——呕!”谁知道她才闻着那鱼香,原本一贯喜欢的味道,却让她此刻一阵反胃,瞬间让楚瑜忍不住冲到窗边,对着窗外的池塘吐了起来。   ------题外话------   小鱼儿,小鱼儿~说不定有鱼卵了哟,来,撒个花哈哈哈。 ☆、第九十四章 三爷,你有喜了 一更   “小鱼,你这是……怎么了?”琴笙见状,眉心一凝,立刻上前扶住她。   楚瑜抿了抿唇,笑了笑:“没什么,只是刚才忽然觉得有点反胃,大概是秋日渐凉,昨晚有点踢被子,着凉了,有些不太舒服罢了,有水么。”   金大姑姑已经将温热的水送到了琴笙手边。   琴笙取了茶杯喂了楚瑜喝了几口:“可好些了,可是需要大夫看看?”   温热的水顺着喉管下去,楚瑜便觉得肚子里舒服了许多,靠在他怀里:“嗯,好些了,咱们用膳吧。”   只是金大姑姑看着她,细长的眼里闪过一丝异样,但是思量再三还是没有马上把自己的疑问问出来。   琴笙见状也没有多想,便握着她的手,在桌边坐了下来,丫头们进来布菜,满桌都是秋日时令的新鲜菜色,让人看着食指大动,香气扑鼻。   楚瑜闻着秋季新稻的香气,觉得肚子里舒服了不少,便举筷用膳。   看着她用膳并无异常,琴笙放心下来,他一贯是食不言,寝不语极为自律之人,楚瑜虽然性情活泼跳脱,但是跟着他之后,用膳便也安静下来。   金大姑姑陪着他们一起用膳,她看了一眼楚瑜没有碰的那道鱼,便含笑问:“小鱼,怎么不吃鱼,这可是红袖的拿手菜,你一向很喜欢吃的,吃鱼对身子有好处,主上也多吃点,新鲜打上海来,还是活的就开始制了。”   说着,她取了另外一双新的银筷子各给琴笙和楚瑜各自夹了一筷子鱼肉。   楚瑜看着碗里的鱼肉,也不知是否之前闻着那鱼腥就想吐有点心理作用的缘故,她确实一直没有去夹那鱼肉吃,但见金大姑姑夹了一筷子过来,便也没有多想,便笑着谢了金大姑姑,端着碗筷吃了起来。   只是楚瑜才吃了一口,鲜嫩的鱼肉才入口,那腥味呛得她就忍无可忍地直接转过身子作呕起来。   好在一边的侍女很是有眼见力,立刻取了脸盆过来。   楚瑜吐了好一会,胃酸都吐出来了,喝了琴笙递来的热水,这才稍微缓了点。   琴笙抬手将难受的人儿抱再腿上坐着,看着她眼角泛红,鼻尖发红又脸色苍白的模样,一贯温淡的脸色便瞬间阴沉下去:“去,立刻将老金叫过来,给小夫人诊治,今日到底吃坏了什么。”   “是。”金大姑姑却心中很是雀跃,她看着楚瑜有些忍不住地笑道:“小鱼儿,你是不是……是不是……。”   楚瑜看着金大姑姑的样子,先是一愣,有些不明所以的样子,但她到底是女孩儿,片刻之后忽然反应过来:“难道……难道是……。”   她很有些不可置信,怎么会那么快?   前些日子,她遇上陌离的时候,陌离才说琴笙身子大好了,很快就会怀上的,如今竟然是真的……吗?   金大姑姑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好啦,你且不要担心,姑姑这就去唤老金过来。”   说着,她匆匆离开。   倒是琴笙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他微微挑眉看着楚瑜:“怎么了?”   她和金大姑姑打哑谜,而他却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让他觉得有点不舒服。   楚瑜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羞涩笑来:“没什么,等老金来诊断一下。”   如果消息没有确定下来,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告诉琴笙比较好,毕竟这是他心中的心结,若是落了空,恐怕这大仙儿比她自己还难受呢。   见楚瑜坚持不说,琴笙心中虽然有些不悦,却又隐约觉得此事与自己有关,再看她脸上那种羞涩与不安、期待混合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他一贯清冷平静的心中也泛起不安的涟漪来。   约莫半刻钟之后,老金提着药箱和金大姑姑、红袖一起匆匆忙忙地进得门来。   老金甚至没有对琴笙行礼,就直接在楚瑜旁边坐下来,抬手就给她把脉。   空气里一片宁静。   所有人都屏息看着老金。   老金摸着自己下巴上的小胡子,神色严肃地给楚瑜把脉了好一会,神色有些莫测,又看向琴笙:“主上,请让老朽为您把个平安脉。”   琴笙闻言,妙目微眯,还是抬起手来,一边的土曜立刻上前,替他解开了博如蝉翼的透明手套,他将手搁在了老金的面前的玉搁手上,让他替自己把脉。   老金抬手搁在他的手腕上好一会,神色惊疑不定,好半晌,随后笑了起来,长舒了一口气:“恭喜三爷,您这确实是喜脉,您有后了。”   此言一出,房间里一瞬间鸦雀无声。   三爷,您这是喜脉啊……   三爷,您这是喜脉啊……   三爷,您这是喜脉啊……   众人耳边都回荡着这句话的回响声,。   而楚瑜和琴笙两人的脸色都是一变,楚瑜的脸色极为古怪,而琴笙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你在胡诌什么!”他梭然收回自己的手,连幽柔的嗓音都尖利了起来,恼恨地看着老金   “哈哈哈哈,三爷……三爷您这是有喜了啊……恭喜。”倒是一边的土曜踉跄了一下,靠在柱子上,笑得那叫一个花枝乱颤,竟然是全不怕死的样子。   琴笙妙目一冷,筷子一点那边上搁着的鱼盘子,里面整只鱼就直接飞出去,里面的鱼头直接塞进了土曜张着的嘴里,鱼头塞嘴的巨大的力道噎得他一个踉跄,摔了个狗吃屎。   “哎哟!”土曜哭丧着脸爬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身的鱼汁,又不敢说什么,只还是不怕死地嘟嘟哝哝。   琴笙目光愈发地阴沉,额上暴出一根青筋,楚瑜见状,赶紧一只素白的柔荑按在他的手腕上:“三爷,不要着急。”   楚瑜强忍笑意,看向老金。   老金干笑一声,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山羊胡须,不敢去看琴笙那阴沉沉的目光,却还是嘴硬:“老朽也没有说错嘛,小夫人腹中有了三爷的孩儿,三爷脉象正常了,自然都是喜脉,是喜脉嘛。”   楚瑜忍俊不禁,这老头儿真是要面子。   但下一刻,她的手一下子被琴笙抓在手里,对方力道大得几乎让她低呼出声:“啊!”   “抱歉……。”琴笙梭然松开了手,但是下一刻又再次握住她的手,修长如玉的手指微微颤抖了起来。   楚瑜都能感觉他细腻手心传来的薄汗。   她看向身边的男人,却见他一贯温润淡然,让人摸不透情绪的如玉面容上此刻一片震然的模样,他呆怔的样子难得一见。   楚瑜忍不住轻笑出声:“笙儿……。”   只见他好一会仿佛回过神来,妙目里仿佛有什么难以言喻的情绪在翻腾,似悲又似喜,又似有些茫然,最后他忽然紧紧地抱住怀里的人儿,声音有些喑哑,难掩欢喜:“这,可是真的?”   “恭喜三爷,是真的。”金大姑姑看着琴笙那真情流露的模样,心中多少复杂情绪都掩了下去,只有她知道自家主上心中的结。   “恭喜三爷、贺喜三爷,恭喜小夫人,贺喜小夫人!”周围的人都含笑向琴笙和楚瑜祝贺。   连着一边的众人齐齐地对着琴笙和楚瑜恭贺。   琴笙眼中闪过压抑而深沉的欢喜,却只看向怀里有些羞怯的人儿,目光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心中震撼之后,却有些奇异的感觉,他想要伸手去摸摸,却在半空中忽然转了个方向,径自将楚瑜抱起了起来,向内室而去。   “啊。”楚瑜惊了一下,随后脸儿更红了。   “哎……。”老金想要说什么,起身要跟进去,却被金大姑姑拉住了。   “等等给他们一点时间。”金大姑姑含笑拉住了老金,却在老金的神色里看见了一些可以称之为担忧的东西。   “怎么了?”金大姑姑看着他的模样,便将他拉出了门外。   ……   而这头琴笙抱着楚瑜进了房间,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了床上,随后看着楚瑜的小腹,一贯拿剑取人性命都不曾犹豫过的玉骨手此刻却犹豫着,仿佛怕自己的手搁在楚瑜的肚子上,会碰伤了她一般。   楚瑜见状,含笑抬手将他的玉骨手干脆地按在了自己的小腹上:“笙儿,我们有宝宝了,喜欢吗,你吸收日月精华,今儿可是大成了?”   她可是真要下蛋了呢。   琴笙的手僵在她的腹部上,只觉得掌心下柔软非常,那暖意与柔软顺着自己的手臂一路爬上了左心房,他看着她的小腹,终于忍不住一把捧住她的脸,狠狠地吻住大眼儿笑吟吟看着自己的人儿,舌尖肆无忌惮又温柔地闯进她唇间,舔过她唇间每一处柔软娇嫩的黏膜,表达着自己的狂喜与兴奋。   那么艰难,那么多的坎坷,这一刻仿佛所有的艰辛与曾经过往的痛苦都在这一刻变得风轻云淡,仿佛跨越了那么多艰难都是为了这一刻的圆满。   幼年的无助与失望,少年的痛苦与暴烈,青年时的沉寂与伤和痛都在此时圆满,生命里的缺口被填满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温暖。   那一刻,他听见自己心底冰封永冻原上有枯木破土重生,绿叶发芽的声音。   她像那些花儿飘过黑暗的水与冰,馨香暖了他所有的寒冬。   楚瑜被他吻得气喘呼呼的,好一会才拍了下他的肩膀,他方才放开她,额头抵在她的额间,轻喘息着凝望着她:“小鱼儿,我的小鱼儿……。”   楚瑜红着粉润的小脸,也轻笑着看他:“这是欢喜的说不出话来了么,笙儿,你猜猜我肚子这里头是一只小鱼,还是一只小猫儿崽子?”    ☆、第九十五章 不稳 二更   上京   “皇祖母,皇祖母,你看齐儿给您画的画像。”少年太子高兴地将手里的画像地送到南太后手里。   南太后看着他期盼的眼睛,慈爱地含笑道:“很好,齐儿是有孝心的孩子。”   说着,她伸手温柔地将抚摸了下少年的脸庞。   少年太子笑吟吟地道:“我还给母后和父皇都画了呢!”   得了夸赞的少年太子愈发愉快地献起宝来,那模样让南太后想起了自己的小儿子廉亲王,当年也是这般沉迷在山水书画的世界里,她微微颦眉,想起兴平帝对太子的评价:“齐儿心性善良软弱,又未曾经历过皇室争夺杀伐,若是这般总沉溺于书画之中,唯恐朕百年后,撑不起这江山社稷。”   南太后看着他微微蹙眉:“齐儿,不要总学你皇叔沉浸山水风雅之间,功课还是要做的,你知道你父皇对你这个唯一的太子期望很大。”   小太子撅了下嘴,精致的脸蛋上浮现出郁色来:“齐儿虽然喜欢山水画,也知道自己的责任,祖母放心。”   南太后这才满意,叹了一声气:“好吧,将你的画拿去给你的父皇罢,别的山水画他未必喜欢,但是这是他的画像,你的心意。”   小太子这才满意地笑了起来:“是,皇祖母,齐儿这儿就去!”   “你母亲留下来,我有话要与她说。”南太后淡淡地道。   小太子脸色僵了僵,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母亲,他是知道自己的母后在皇祖母这里不受待见的。   南后看向自己的儿子,见他担忧地看着自己,便含笑温柔地道:“齐儿去罢,母后一会去寻你,给你准备午膳。”   “祖母不会把你母后怎么样的,必定全须全尾的给你送回去。”南太后淡淡地道。   小太子脸色有些尴尬,随后还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是。”   随后他又担忧地看了眼自己的母亲,见母亲对着自己摇摇头,他方才提了袍子退了出去。   南太后看向一边小意的伺候着自己的侄女儿,神情里显出一点复杂来,她不是不知道这个侄女儿一直都是温柔贤惠的,只是被她迁怒罢了。   南太后叹了一口气:“云景,坐罢,也算你有心了,知道我不能轻易出慈宁宫,日日让齐儿来这里看我这个老婆子。”   云景是南后的闺名,她全名正是南云景。   南后闻言,眼泪都要下来了,她恭恭敬敬地道:“姑母待云景有恩,血脉相连,云景已经没有了爹娘,您就是云锦的母亲,云锦不孝顺您,又能孝顺谁?”   南太后沉默了一会,疲倦地揉了揉眉心:“你那弟弟若是能有你半分孝顺,聪明,也何至于落到如今的田地?”   南后闻言,忽然噗通一声跪下来,抱着南太后的膝盖:“求您了母后,救救飞烟罢,他只是一时糊涂了,这些年他为了朝廷付出了多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咱们南家可就他一个男丁了,他若有什么,咱们南家就绝后了,就像……苏家一样。”   说着,她泪如雨下。   南太后闻言,原本一向雍容华贵平静的面容上浮现出一种沧然的神色来,她苦笑:“难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么,可是他实在是太糊涂了,他那么做,和当年秋玉之那魔头有什么区别!”   “母后……。”南后膝行了几步,咬着唇角红了眼抬头看她:“飞烟,我弟弟一定是有苦衷的,他……他是为了您的心愿,才想要除掉琴笙的……。”   南太后似被触动了什么心事,忽想起什么来,她迟疑了片刻,示意南后过来,她有话要说。   南后一愣,还是附耳过去。   片刻之后,她梭然一惊,有些惶恐地道:“可是……臣妾不敢,那画陛下是谁都不让碰的啊。”   她和皇帝的感情相敬如宾,皇帝虽然信任她,但是并非没有其他妃子的,要做这种事,若让皇帝知道之后,她这个皇后就要从此失宠了。   南太后冷冷地道:“陛下信任你,你能进出上书房,是最合适的人选,想想齐儿,为了孩子,一个母亲什么不能做。”   南后咬着唇角,颤抖了好一会才闭了眼,咬牙道:“可是……。”   “没有可是,这是你弟弟唯一能活下来的机会!”南太后冷冷地道,眼角的皱纹里都是冷意。   南后闭了眼,看着面前气势非凡,依然如垂帘听政时铁腕无情的姑母,最后还是闭了眼,有些颓然地坐在地上:“是。”   比起丈夫来,她终究还是选择了儿子。   ……   她出了慈宁宫,身边的大宫女看着她神思虚浮的样子,很有些担心:“娘娘?”   “本宫无事,尚香你去准备一下,带上一碗梨糖羹,本宫要去上书房去看望陛下。”南后道。   那唤作尚香的宫女闻言,虽然心中疑惑,却还是道:“是。”   待得尚香准备好了东西,南后提着那些东西去了上书房,正巧见着太子正从上书房拉着兴平帝出来:“父皇,您身子不好,秋高气爽之日,也该去御花园走走,对身子好。”   一贯对太子很是严格的兴平帝难得脸上带着慈爱的笑:“你这个孩子,真是……不好好做功课,竟日里便想着玩耍。”   “父皇,母后也来了!”小太子转脸就看见了南后,笑容越发地灿烂了。   “皇后也来了。”兴平帝看着南后微微一笑。   这个皇后,他虽然称不上钟情,却还是满意的,这是很聪明的女子,一贯从不参和在他和母后之间,便是有些分歧,她都是站在自己的身边,所以母后对她这个侄女儿也多有不满,这一次唯一的弟弟南国公出事,她虽然心中担忧却也没有不知分寸地来哭闹求情。   所以他让她生下来他唯一的儿子,也很少去宠幸其他妃嫔。   南后看着皇帝和自己的儿子,神思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后立刻就调整好了情绪,含笑道:“臣妾是来给陛下送梨糖水的,既然齐儿要与您去花园,你们就去罢,臣妾就不去了,在上书房让底下人将这梨糖水和燕窝都热上,秋燥得很,等你们回来用,仔细不要着凉了。”   兴平帝也不疑有他,南后偶尔也会出入上书房,便含笑问:“你真的不去?”   南后含笑摇摇头:“妾身今儿已经去过了御花园,腿脚都走累了,又刚从慈宁宫过来。”   听到慈宁宫,兴平帝不自觉地微微蹙眉,直觉又是自己的母亲在为难她了,便对着老鲁道:“去让你们底下的人在上书房好好伺候皇后,让皇后好好歇息着,不要再累着了,你也去伺候着,御花园朕和齐儿这里都有人看着。”   “是。”老鲁笑吟吟地道,亲自送了皇后进了上书房。   他看着皇后脸上那一丝恍惚的神色,心中若有所思。   皇后在一边的软榻上坐下来,示意尚香将食盒拿过来:“鲁公公,就麻烦你热一热,再去准备一下燕窝。”   “是。”老鲁和尚香一起出了门,他亲自关上了门,看着南后神色愈发恍惚的样子,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他虽然不知道皇后到底要做什么,但他只希望她不要犯糊涂,否则只怕一切都会如三爷预测的那样走向最糟糕的结局。   南后看着关上的上书房门,迟疑了一会,就从软榻上下来,向书桌后挂着的那一幅气势恢宏的万里江山图走过去。   随后,她颤抖着掀开了那一幅画,随后探手去摸向那个活动的小小宝石镜子,不一会那墙上就裂开一个口子,里面露出个四方的空间,放置着许多小玩意,甚至有弹弓那样的孩子玩意儿,不少看着就有了年月,却也看得不出有人时常拿出来赏玩。   她知道那都是多年前明烈太女亲手做给兴平帝这个病弱的弟弟的,在兴平帝眼里只怕比玉玺更让他珍视。   她也看见里面一份明黄的折子,她抿了抿嘴唇,一咬牙,颤抖着手拿出那折子打开来看。   一看之下,她瞬间踉跄了几步,几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唇,眼底瞬间涌上了泪水,好一会,她才闭上眼,抖抖索索地将那折子放了回去,随后颤抖着将那机关门复原。   她再将图复原,随后看着那图的落款——明烈。   那两个字龙飞凤舞,又不乏柔情。   她眼神里闪过复杂的光芒,这个名字啊,是帝国骄阳,却也是许多人心头的阴霾,太过优秀的只能让人仰望的女子,却也是最让人恨……的女人。   南后闭了闭眼,冷笑一声,在所有人的眼里,这个女人比谁都重要,甚至她的夫君眼中都是如此。   可是,她这一生都如萤火,抢不过烈阳的光,却绝对不允许,连她的儿子都抢走自己的儿子的一切!   绝对不允许!   ……   云州   房里才拥吻完的两人都有些脸色泛红。   “像你,一尾灵动漂亮的小人鱼儿是最好的了。”琴笙温柔地轻啄了下楚瑜被吻得有些氤氲的大眼睛。   楚瑜抿嘴一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小人鱼也好,小猫崽儿也好,都是我们的宝贝儿,我都喜欢。”   其实她真的很想要有一个像他的小小软软的雄猫崽儿,继承他的美貌与幼年时的温柔与善解人意,她一定会好好呵护那个小小的孩子,让琴笙少年时的亏欠,都在孩子的身上得到圆满。   琴笙看着楚瑜唇角带着甜蜜笑颜的模样,他那样心细如发的人怎么会不知道怀里人儿所想,他低头轻吻在她的眼上:“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可我在你身上已得了圆满。”   他顿了顿,将脸轻轻地埋在她的颈项,幽幽地低声道:“小姑姑。”   听着他这般唤自己,带着一丝莫名的脆弱,她抬手轻轻地抚上他乌黑的长发,另外一手也温柔地轻抚他的腰肢:“我会一直一直在你身边的。”   他是绣技夺天工、深不可测,心狠手辣的慈心琴神,是翻起海道江湖浪滔天的琴家少年家主,是驰骋疆场的少将秋子非,也是那个……脆弱敏感又温柔而善解人意的仙仙。   ……   房间里两人亲密的相拥,院子里金大姑姑却在听到老金的话之后,神色有些复杂。   “你说的可是真的,老金,小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有坐胎不稳之相?”   老金叹了一声气:“是,我总觉得小夫人的脉象有些虚浮,摸了三次,才确定是喜脉,但是这个喜脉实在太虚浮了,是以我才摸了三爷的脉象,如今看来问题还是出在三爷身上,他冒险用了那隼钦宁的巫医之法,是为我们所不了解的,虽然当时看来因着三爷体质特殊并无什么遗留之症,但如今却看出问题来了,这喜脉虚浮得让人担心啊,只怕头一胎很是可能坐怀不稳,也许小夫人应该先用避子药,过一段时日会好些。”   “算了,当初既然没有发现,如今事已至此,再说当初还有什么意义,三爷当年正是见着了明烈太女殿下的悲剧,又看透了苏千城和南亭羽之间那虚假的夫妻情谊,再加上他身子骨已经不能孕育子嗣,才绝了娶妻的念头,好容易有了孩子,他们正是欢乐之时,却又有了这个问题,还真是……一波三折。”金大姑姑抬头揉揉自己眉心的皱纹。   这样的事情,要怎么与正沉浸在欢喜中的琴笙他们说呢?   老金也蹙眉,好一会才道:“此事不说也是不行的,小夫人头三个月是最危险的,不能受大的刺激,不能颠簸,否则有滑胎的危险,就算过了头三个月,也会比寻常的孕妇容易见红,一旦见红一次就要长期卧床静养。”   金大姑姑闻言,眉心拧得更紧了:“可是三爷之前和我们一起谋定之事,包括了小夫人也全程参与了这个计划,而她背上的图还没有完成,她是其中重要关键之人……。”   她话音未落哦,就听见琴笙冷冷幽沉的声音响起:“那就去寻一个新的‘小夫人’来代替小鱼,这个计划她不再参与。”   金大姑姑愣住了,和老金一起齐齐回头,正看见琴笙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也不知道他听了多少:“三爷……什……什么?”   琴笙神色之间有着淡淡的阴霾,他冷冷地道:“本尊听见了你们说的话,跟我到书房去,重新调整计划。”   “是。”金大姑姑和老金面面相觑,还是跟着琴笙一道去了。   ------题外话------二更来~\(≧▽≦)/~啦啦啦,茉莉和阿九还会再出现的,不过他们当然不会经常出现,毕竟这不是他们的故事了。  二更来~\(≧▽≦)/~啦啦啦,茉莉和阿九还会再出现的,不过他们当然不会经常出现,毕竟这不是他们的故事了。 ☆、第九十七章 冒名顶替   书房   琴笙站在八阵楼最高的一层边,静静地望着窗外的风景。   “你们说的可是真的?”他再次开口。   老金和金大姑姑互看一眼,随后老金上前一步,恭敬地道:“是真的,主上,虽然属下知道这一切对您来说确实……很难以忍耐,但是为了小主子的安康,您需要作出新的决定了。”   琴笙负在身后的玉骨手慢慢地握紧。   他看了窗外的景致许久,随后松开了拳头,淡淡地道:“小鱼和小主子的安危为曜司第一要紧之事,召集所有金字辈,所有的计划都需为此让路和重制。”   “是!”金大姑姑恭敬地道。   金字辈一向各司其职,驻守四方,非危急曜司存亡的紧急之事,不会全员聚集,常年随侍琴笙身边的只有三人,如今金曜已经不在,。   “现在先初步定下计划,小鱼必须离开绣坊送到香山道去修养,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将她接回来,老金随在她身边看顾。”琴笙再次道。   金大姑姑和老金再次互看一眼,金大姑姑还是先行出来,沉声道:“主上,属下知道您对小夫人的看重,但是如今外有倭寇虎视眈眈,其余番人都在观望,内有朝廷不安稳之因素,藏海图非小夫人不可得,您应该都是知道的,此时若彻底让小夫人离开,变数太大。”   “本尊决定之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质疑了。”琴笙冷冷地道。   “主上!”老金也蹙眉上前一步道:“属下等从不质疑您的决定,但是您也当以自身安危为虑,行动计划都已经铺开,若是因为临时调整而让您可能身陷险境,小夫人若是知道了,只怕反而会影响他们母子平安。”   金大姑姑也叹了一声道:“我想小夫人的性子也不是那种可以不闻不问,安心于后宅之人,您若是什么都不让她参与和知道,只怕她忧思过虑,反而容易出事。”   琴笙闻言,妙目晦涩而幽暗,再次笼上一层莫测的雾气,好一会,他忽然抬手,轻轻地捏在窗棂之上,那窗棂却发出一种刺耳的声音。   片刻之后,那红木窗棂竟然直接在他手下化作了齑粉。   “主上!”金大姑姑和老金两个都担忧地看着琴笙的背影。   好一会,他才淡淡地道:“本尊无事,说说你们的想法。”   金大姑姑闻言,暗自叹息了一声,自家这位主子一惯是乾坤独断之人,这次却换了行事风格,可见小鱼在他心中的地位了。   老金斟酌了片刻,道:“小鱼现在身体要紧,不能太操心,最好也不要再出现在人前,否热难保他们母子平安,所以您之前说的寻一个替身来代替小夫人出现在人前还是可行的。”   他顿了顿,又道:“只是小夫人也不必送到香山道去,老朽看不妨将秀坊后院调整一下,反正秀坊够大,将八卦楼后面的院子都改建一下,以八阵楼为院子入口,然后设下机关八阵、奇门遁甲,让小鱼和小主子住进去,外人若是不知门路根本看不出来八阵楼后还另有乾坤。”   金大姑姑点点头:“是的,而您在八阵楼就能经常看见小夫人的住处,小夫人若想进入楼里也是极为方便的,您和小夫人也能常通有无。”   琴笙闻言,心中似有所动,他看向八阵图后面的院子,依着还剑湖引入的流水内湖,倒也是真山明水秀,他可以清晰地看见那些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院落景致。   若是小鱼出了院子,便一抬头就能看见自己。   这般想着,他仿佛便能看见小鱼摸着隆起的肚子,抬头看着自己盈盈一笑,让周围凋敝的花儿都绽放。   他眉宇间缓和了冷意,渐渐柔和下去,似绽开明媚的风景。   “好。”他同意了。   老金和金大姑姑松了一口气,随后金大姑姑又道:“小鱼身为玉安郡主,虽然可以对外称身子抱恙,但若是天工绣坊或者咱们绣坊真有什么事儿,她在幕后也可以稍做指点,总不至于让替身露了马脚来。”   毕竟楚瑜所会的很多东西,是不可以替代的,也无人能替代。   琴笙薄唇边弯起一点笑意来:“那丫头,从来是无人可以替代的。”   老金和金大姑姑都忍不住无声地轻笑,对于自家主上身边终于有人可以陪伴,看着他日益从那庙堂上淡漠的玉面观音渐染红尘烟火色。   老金迟疑了一会,还是问:“主上,小夫人背上的图,您看怎么办……您调试了几千种色料,就为了选出对小夫人身子最无害的,虽然色料对小夫人的身体和孩子都没有任何伤害,但是温刺图产生的疼痛感只怕会影响小夫人和她肚子里的小主子。”   可是若不能用温刺图……藏海图就出不来。   琴笙淡淡地道:“用我的令牌去请香山道的道主出山。”   老金一愣,怔了半天,很是错愕:“您是说用移筋换脉?那不是不行,但是这个法子最后得出来的图可能会有偏差啊!”   当初自家主上初醒来的时候,记起前尘旧事,一瞬间是对小鱼没有起过杀心的,也考虑过有没有能替代小鱼背上藏海图的法子。   其中一条就是请出苗疆香山道的道主为另外一个替代者施行移筋换脉的法子,将替代者背上的血脉强行调整成与小鱼一致。   但是替代者除了要承受巨大的痛苦外,人的血脉分布到底是不同的,最终出来的图可能还是会有差异。   而海图这样的东西,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就这么定了,你们传令下去,让人立刻甄选出合适之人为小夫人的替身,包括身上温刺图之替代者都要仔细甄选,若是得力的,本尊自然不吝啬提拔重用。”琴笙神色淡淡地一锤定音,拒绝再行商议。   老金和金大姑姑两人互看一眼,也只好叹了一声气,点头道:“是。”   ……*……*……   上京   皇城慈宁宫   南太后正看着手里的东西,干瘦的手微微颤抖:“糊涂,真是糊涂!”   南后跪在她的跟前,眼已经是一片红肿,神色却极为坚定:“母后,国公爷所言都是真的,您绝对……绝对不能允许这样荒谬的事情发生!”   南太后闭了眼,手背上青筋毕露:“不必你说,本宫心中有数,但这件事你不能说与任何知道。”   她顿了顿,又疲倦地闭上眼:“毕竟这一切都只是猜测,陛下也只是……只是……有这样的想法罢了,哀家自己的儿子哀家知道,他若是真的认定了要改换继承人之事,不可能不给哀家这个当娘的说一声,毕竟哀家还没有死!”   南后红着眼,恭敬地叩首道:“是!一切都拜托姑母了!”   随后,南后就退了下去。   小太子在外间看着自己的母亲红肿着眼出来,心疼不已,单薄的少年上前几步抱住了她的胳膊:“母后,是不是祖母又……训斥您了,儿子找祖母说理去,咱们家就这么几个人了,自家人为什么要为难自家人。”   南后闻言,看着自己漂亮的小儿子,抬手温柔地抚摸过他的脸颊,眼泪掉了下来:“是啊……一家人……我的齐儿,你这样的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为何你的父皇却不懂。”   太子一愣,随后若有所悟:“您不是因为被祖母训斥伤心……您难道是在为舅舅的事情伤心吗,我去求父皇!”   “不要去,你的父皇原本就嫌你不懂朝政轻重,此事是他逆鳞,你切忌去与你父皇说项。”南后大惊失色,随后立刻正色警告。   但越是这么说着,她心中却越是感觉隐痛。   小太子点点头,虽然心中还是有些不明所以,却乖巧地道:“是。”   一阵凉风吹过,他抖了抖,随后忍不住低低地咳嗽起来。   南后看着少年难受的样子,咳得满脸通红,不禁愈发地担心:“齐儿,你没事罢!”   说着,她便四处唤起人来。   立刻有宫人们匆匆去寻了太医来。   “母后不必担心,齐儿身子三天一小病,都习惯了,没几日都会好的。”小太子强行忍耐着喉咙的瘙痒,轻声安抚南后。   南后闻言,不禁又自责又难过:“都是母后的错啊。”   若不是她生齐儿时难产,齐儿又怎么会生来病弱。   “母后……儿臣没有事情的,没有……。”他笑了笑,却觉得喉咙痒得不行,一下子忍不住再次咳嗽起来:“咳咳咳!”   南后赶紧抬手去拍他的背,小太子仿佛觉得舒服多了,对着南后一笑:“咳……母后我好了。”   却不想,他这么一笑,却忽然张口对着南后直接咳出一大口血来。   “嗤!”   南后直接被自己儿子的血喷了满脸,她瞬间呆住了,下一刻忍不住浑身颤抖地一把抱住摇晃着的小太子,美丽温和的脸都扭曲了,她瞬间尖叫了起来:“啊——齐儿——御医,御医,快来!”   宫中瞬间乱做了一团。   ……*……*……   比起混乱的上京宫中。   云州府却安宁平静了许多。   “找人顶替我?”楚瑜忍不住挑眉:“那岂不是要与你出双入对!”   她一想到这点,就觉得不开心。   ------题外话------   一更来啦,额,么么哒,晚点会有二更求票哟。 ☆、第九十七章 楚瑜替身 二更   “找人顶替我?”楚瑜忍不住挑眉:“那岂不是要与你出双入对!”   琴笙闻言,温柔一笑:“哦,你觉得什么人顶替你做这个替身才好?”   楚瑜认真想了想,第一个念头就是:“月曜,他不是会缩骨功吗?还有那个冷洋,你们男男相望,也比看你跟着女人出双入对好点。”   琴笙轻笑出声,妙目幽幽,随后抬手似要抚摸过她的额头,楚瑜正眯起眼等他摸,却不想他抬手在她鼻尖上狠狠一弹:“胡思乱想什么东西,脑子里整日里没个正经,连肚子里的小儿都要带坏了。”   “唔!”楚瑜被弹在鼻尖上,眼泪都渗出来了,捂住鼻子恼火地瞪着琴笙嘀咕:“你讨厌,肚子里的蛋再带坏也是你的,再说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蛋坏了,也是你的问题。”   琴笙闻言,哭笑不得,只挑眉轻嗤一声,一把将坐在床边的人儿提到自己的怀里坐着,指尖威胁地捏上她的脸蛋:“胡说八道什么,歪理一一套一套的,真以为自己在下蛋么。”   楚瑜靠在他怀里,蹭了蹭他的手,轻声道:“我们的蛋会没事儿的,我会好好保护他。”   说着,她拿着他的玉骨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掌心柔软的触感让琴笙神色微动,眉宇间都柔和下去:“嗯,会没事的。”   “谢谢你没有打算将我送走,否则我一定会很担心,很担心,夫妻本是同林鸟,若真有难,也当你我同生死。”楚瑜靠在他怀里,温柔地轻声道。   她很难想象自己被送得远远的,只能日夜担心着他,盼望着消息,她觉得她一定会焦躁得疯掉,漠北的事情,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尤其是肚子里还有一个的情况下。   琴笙抱着怀里的人儿,极轻极慢地道:“对不住。”   当初在漠北虽然有许多客观原因让他不能通知她,但他习惯了一个人处理事情,一个人为所有人遮风挡雨,却终归忘了她是怎样独立而坚韧的女子。   “没关系了,只要你记得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告诉我,次生我总会在你身边就好。”楚瑜轻声道。   “嗯。”琴笙低头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叹了一声。   “晚点,月曜会甄选出合适的人来,其中一个会一直跟在你的身边,学习你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以便不出岔子。”   楚瑜闻言,蹙了下眉:“但是你我间有些事,我并不想外人知道。”   琴笙轻笑,不以为意地道:“不必都告诉替身,你只需要拣选些你想告诉替身之事即可,不过是颗旗,为主子挡煞用的。”   楚瑜闻言,方才笑了笑,随后嘀咕:“什么棋,那是一个能帮着咱们的人。”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琴笙温柔一笑,妙目里都是宠溺和戏谑。   楚瑜撇撇嘴,她也知道跟这些封建统治阶层说这些,没有什么用,但是她也不想否认自己心中听到他的说法,心中是开心的。   “好了,夜深了,该歇着了。”琴笙温声道。   楚瑜点点头,她和琴笙都已经沐浴过了。   她才躺下,琴笙便侧了身子低头看她,幽暗的光线下,他妙目里微有金光现,静静地凝视着她。   楚瑜一看他那模样,便有点耳根子热:“看什么呢,可别乱来,头三个月最是要紧的。”   琴笙抬手,细腻的指尖轻轻触碰上她柔软的肌肤:“我知道,你睡罢,我只是看看你罢了。”   楚瑜在他深邃的妙目凝望下,莫名地有些羞涩,往他怀里靠了靠,软声咕哝:“等着第二天醒来,绝对是你靠在我怀里,像个大宝宝。”   琴笙低低喑哑的笑,抬手在她肩膀上轻轻抚着,极尽温柔。   楚瑜靠在他怀里慢慢地睡着了。   琴笙低头看着怀里睡得口水都流出来的人儿,神色愈发地温柔醇和。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低头轻轻地在她脸颊上一吮,随后拢着楚瑜沉沉睡去。   当然,第二日,楚瑜醒来时,打了个哈欠,揉揉眼,低头一看,果然看见他蜷在自己怀里静静地睡着,只是他原本搁在她腰间的手臂,则小心地搁在了她的大腿上。   趁着那张睡得安静的如玉容颜与微微凌乱的发丝,呼吸均匀,看起来着实很像……抱大腿的少年。   她忍俊不禁,又心怜不已,她正想要抬手去捏他的脸。   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主上、小夫人,可起来了?”   琴笙立刻就睁开了妙目,他神色清醒得根本不像是刚刚睡醒的人,妙目清冷锐利。   “什么事?”   门外的红袖似察觉到了他的不悦,声音越发地恭敬了:“月曜领着他选好的人来了。”   楚瑜闻言,轻轻地拍了还靠在她怀里的大仙:“红袖没有要紧事,也不会这么大清早就来唤人的,定是你吩咐了人家早点过来。”   说着她低头在琴笙额头上轻吮了下,哄孩子一般地轻声道:“好了,起来了,笙儿。”   他每日晨起,气性都会有点大,比较像白白,像仙仙的就是需要她若温柔哄一阵。   琴笙这才揉揉眉心,坐了起来,有些慵懒地道:“行了,让他们在外间候着。”   “是。”红袖恭敬地道。   楚瑜倒是很好奇,颇想见一见这个自己的替身,于是起身用膳的速递都快了不少。   看在琴笙眼里,他夹了一筷子的鲜酿豆腐圆子在她碗里,淡淡地道:“给本尊好好地吃饭。”   楚瑜吐了吐舌头,大眼微微眯,暗自道,就是早上刚起床才可爱些,清醒了,就跟她爹似的。   一边伺候着一同用膳的红袖看在眼里,却唇角含笑,主子们感情亲密,她们这些做人下属的日子都好过些。   等到用膳完毕,琴笙带着楚瑜到了外间,牵着她进了房间,又让人端了烤得温热的垫子让楚瑜坐下。   他方才坐下,看向一边明显等了许久的月曜:“来了,人呢。”   月曜笑着立刻抱拳道:“属下已经等候多时了,主上先看看人满意否。”   这可是他用最短的时间精挑细选的人。   随后,他立刻让红袖替他唤了连外间都没有资格进来,等候在碧纱橱里的人进来。   不过片刻之后,一名穿着素白劲装,长发干净利落地在脑后挽起成发髻的女子走了进来,她恭恭敬敬地对着琴笙和楚瑜单膝跪下抱拳行礼:“月曜司下红零见过主上,小夫人。”   琴笙淡淡地道:“你抬起头来。”   红零听着那幽幽柔柔,带着无边淡凉的悦耳声音,手心就出了一层汗,她只远远地见过曜司的主上琴三爷,此次却被选来执行任务,心中忍不住激动又紧张。   她缓缓地抬起头来,眼下却也不太敢看向上首,只盯着那一抹素白的袍子。   琴笙打量着面前跪着的女子,妙目里闪过锐利而审视的目光。   只是他尚且没有什么反应,楚瑜却已经愣住了,轻抽了一口气:“这……这样子……好像我,她是易容过了?”   月曜自傲地笑道:“不算,属下特意选出来是月曜司中最善模仿的,而她的相貌又恰巧与您有五分相似,所以属下只是在她的容貌上稍加修饰,尚且算不到易容的地步,若是易容了,您会看到一张一模一样的面孔。”   楚瑜闻言,倒是忍不住再三地看着面前的红零:“果然是很相似。”   看着这么一张和自己九分相似的面孔,她还真是……觉得怪怪的。   倒是琴笙眼底闪过一丝不悦,淡淡地道:“没有第二个人了么,换人!”   他不知为何对那张与他的小鱼儿相似的面孔,并没有什么好感。   他的那一尾罕见的人鱼出现赝品的感觉让他心中多少有些不悦。   众人一愣,红零的脸色瞬间苍白,她这是被主上……拒绝了?   月曜尤其不明白,试探地看向琴笙:“主上,红零不光是月曜司里第一易容乔装的好手,而且老金也看过了她的身子骨,探过脉,很难得她的血脉与小夫人的走向算是相近的,她很合适成为——替代者。”   这话的意思,就是老金也赞同了。   善乔装易容者,容易寻到,但是背上血脉走向相近者,难觅。   琴笙沉默了一会,淡淡地道:“红零,你的上司可将你的任务说与你知了,此事若要开始,由不得你反悔,反悔的下场只有——死。”   红零闻言,心中大喜,这是主上允了么?   她梭然抬头,激动地道:“是……属下绝不……。”   她抬头那一刻看清楚了琴笙的清冷的如玉面容,那双幽暗如海,似笼着惑人雾气的如水勾墨描的精致妙目,通身如谪仙的气息,让她几乎瞬间带愣住了。   她是知道自家主上容貌非凡,却不曾想竟是这般动人心魄。   但是很快她就瞥见了琴笙眼里闪过的阴沉寒光,她立刻低头下去,恭敬地道:“属下绝不会后悔,后悔意味着背叛,属下的心和人都是曜司的,必定为主上舍尽一切!”   这话听着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楚瑜听着总觉得有点怪怪的,似像心上人发誓一般,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面前的红零。   红字辈,仅次于金字辈,说明对方的能耐不差。   琴笙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记住你今日的话,从你的首要任务是保证小夫人的安全,否则你会后悔今日出这个头。”   他从来对亲卫之外的人吝啬于付出温情。   幽然淡冷的声音宛如寒风利刃,让人不寒而栗。   红零恭敬地将头低得更低了:“是!”   月曜方才放心了,笑道:“小夫人在漠北着实让人刮目相看,红零一直都极为仰慕小夫人,能随侍小夫人身边,是她的荣幸。”   他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   ……   琴笙自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再叮嘱了楚瑜一些注意的地方,在楚瑜嫌弃的眼神下,他方才轻笑着,转身和月曜一起离开。   琴笙一离开,楚瑜便示意红零起身,红零谢过了楚瑜,便起了身。   红袖则在一边叮嘱着红零:“从今日开始,你就跟在小夫人身边了,小夫人现在有孕,你切记不要让小夫人劳累了,明白么?”   红零颔首道:“是,红袖姐姐。”   随后,她又向楚恭谨地含笑道:“小夫人,红零早早就听月曜大人说过您在漠北的事迹,属下久仰多时了,一直都想要能见一见您,毕竟能让七曜之主都敬服的女子,着实是让属下心中神往。”   楚瑜见她一副谨慎的模样,眼中也都是毫不掩饰和毫不作伪的仰慕神情,她想想也许方才是自己多心了,便也点点头笑道:“好了,不必多礼,我这里没有那么严苛的规矩,红零你只管跟着我就是了,有什么不懂就问就是了。”   说着她要站起来,红袖才要伸手去扶。   红零已经抢先一步去扶着楚瑜:“小夫人,小心。”   红袖被挤了下,不禁愣住了。   ------题外话------   二更来啦,大家说习惯看见我求月票~\(≧▽≦)/~啦啦啦,可能是会频繁点,哈哈哈,毕竟再过了一个月,大家想要看见我求票,估计也要到猴年马月去了,就忍耐一下,生出小票崽子就投一投~\(≧▽≦)/~啦啦啦。   新的角色登场,希望你们喜欢,哈哈 ☆、第九十八章 鸡飞蛋打   楚瑜看着红零抢先上来扶自己,眼神微闪,随后微微一笑:“我还没有那么脆弱,不必这样的。”   “但是女子妊娠,本就是大事,红零既然从此随侍在您的身边自然不能掉以轻心,主上也是这么吩咐的,不是吗?”红零笑着,还看向红袖,仿佛一点没有觉得自己挤开红袖有什么问题。   红袖看着红零那殷勤的样子,便将心中那点子不舒服压了下去,淡淡地道:“是的,身为随侍者却也不可以如此粗鲁。”   红零歉意地笑着颔首:“是,红零记下了。”   ……   楚瑜就带着红零一路进了自己的院子里,红袖也在一边跟着,向红零简单地介绍院子里的布置。   楚瑜虽然觉得那张几乎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看着让她心里很有些怪异,但红零却是处处周到而仔细,甚至有时候一些路上的小石子,自己没有留心到的,红零都会清理掉。   甚至楚瑜走了多久,需要按着老金的吩咐休息了,红零都会记在心中,清清楚楚地提醒楚瑜要歇着,哪怕她不累,红零也总有好说辞让她不得不歇着。   连着七八日下来,红袖发现红零心细之处,竟是连自己有些地方都不如的。   虽然,她还是对着红零总是在楚瑜身边适时出现,有意无意地将她从楚瑜身边挤出去的行为有些不悦,但看在她对楚瑜悉心照料,无微不至,便按下心中的不舒服之处,稍远着点指红零。   霍二娘和三娘两个寻常虽然跟着楚瑜,却是侍卫死士的身份,而楚瑜生性好自由,不喜欢假他人之手打理自己,所以姐妹二人并不会像婢女一般行事,与楚瑜相处也更似朋友。   但楚瑜怀孕之后,衣食住行皆有不同,她们更是没啥插手的地方,只盯着楚瑜的安危,所以红零跟着楚瑜的时候,她们两个寻常也都在廊下,远远地看着红零对楚瑜细致入微的照料,并不时时近前。   只是……   “这个红零,也太殷勤了,连红袖都被挤开一射之地。”霍三娘啃着个苹果,看着正在房间里教导红零一些简单的木工机构常识的楚瑜。   “一射之地是什么?”霍二娘有点疑惑地对着手镜照了照自己的胸前,波涛汹涌的起伏处有一枚精致镶金的红宝石坠子,那是水曜给她亲手打的。   不过她对中原成语显然并没有什么真的兴趣,只瞥向远处,冷笑一声:“不过倒是个机灵会奉承的女人,啥玩意儿,切!”   “你说小鱼为啥还真什么都教给她,老娘看着她那张赝品脸就觉得有点烦。”霍二娘一边把那一枚红宝石坠子塞进自己乳沟里,一边嘀咕。   霍三娘又啃了一口苹果没耐烦地道:“不教她怎么办,小鱼现在哪里都不能去,可很多地方她又不能不露面,怀孕的消息不能透出去,要不还不知道多少坏东西要起妖蛾子。”   说到坏东西,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一个人——宫少宸。   “伊势宫行馆递来的帖子?”楚瑜正在拿个精致的小刨子刨木头,见到红袖递进来的漂亮请帖,想也不想,只摆摆手:“扔火盆子当柴火。”   红袖点点头,将帖子递给一边的伺候着的丫头:“烧了罢。”   一边的红零手里也拿了个刨子学着楚瑜刨木头,同时还细心地将楚瑜刨出来的刨花都地收集到一个盆子里。   此时忽然见楚瑜头也不抬地吩咐红袖烧了帖子,她眼珠子一转,忽然问道:“小夫人,属下能不能看看那帖子?”   红袖看了她一眼,有些奇怪,也有些不悦:“你看那东西做什么,那是小夫人的私事?”   红零谦逊地笑了笑:“属下只是想了解一下小夫人平日里都交际些什么人罢了,免得到时候露出破绽来。”   楚瑜闻言,沉吟了一会,点了点头:“也罢,你看就看了罢。”   红袖一愣:“可是……。”   楚瑜看向红袖,神色有些疲惫:“宫少宸不出妖蛾子,才是难事,红零如果要模仿我相似,只怕难免会遇上他,别的人都好应付,只是他……。”   楚瑜想起宫少宸那双似笑非笑的丹凤眼,眸子里闪过锐色,随后淡淡地道:“他是最不好应付的。”   红袖闻言,心中也明白这是事实,便暗自叹了一声,示意婢女将那请帖递给了红零、   红零擦干净手,小心地接了,然后仔细地翻看了起来。   那帖子上倒是也没有写什么,只写了七律不像七律的句子,她不禁念了出来:“滚飘游旅次病中人,频梦徘徊荒野林??”   楚瑜手上一顿,忽然想起曾经的蜀中雨林夜,她神色淡了下去,墨玉大眼里闪过冷色:“烧了,不过是东瀛人无趣的绯句罢了。”   红零见状忽然忍不住有些奇道:“这伊势宫,是不是……心慕于小夫人,还真是大胆啊!”   楚瑜看了红零那张与自己相似的面孔一眼,忽然有些无趣,随手扔了刨子:“好了,我有些累了,先回房间去歇一会,有些绣品机子上的东西,你就让红袖教给你罢。”   红零见状,忽然噗通一声单膝跪下,惶惑地道:“是属下多言了么?小夫人莫要生气。”   楚瑜淡淡地一笑,抬手扶起她:“不是,我只是有点累罢了。”   红零见状,也很有眼见力地颔首,没有多言,随后跟着红袖退了下去。   楚瑜见房门关上,干脆四仰八叉地躺在软榻上,倦怠地打了个哈欠,暗自嘀咕:“真是烦死了!”   其实很多东西,她并不是太想说,其中纠葛又怎么为外人道,可是却又不能全部提点红零。   真是的……   她翻了个身,整个人蜷在床上滚了几下,抬手捂了下肚子:“烦死了,你这小猫崽子,小蛋蛋怎么这个时候来呢,等着你爹娘收拾完了讨厌的家伙们再出来不好吗,唉,你爹也是,该准的不准,不该准的时候,一枪中的,小蝌蚪该游的时候不游,不该游的时候游个毛线,艹!”   被困在后院的感觉,着实很人烦躁,楚瑜忍不住粗鲁地骂了句脏话。   “一枪中了哪里?本尊可不擅用霸王枪。”一道幽柔淡然的声音忽然在楚瑜脑后响起。   楚瑜一僵,随后就被整个人被捉了起来,抱入那幽凉淡香的怀抱里。   “啊,笙儿,你回来了?”楚瑜抓住他的衣襟,笑着有点心虚地蹭了蹭他的衣襟。   琴笙低头看着怀里人儿那讨好的笑脸,还有无辜的墨玉大眼,愈发地显得脸儿娇稚,他幽眸暗凉,抬手轻抚上她的脸颊,温柔地问:“我记得,早年时,就说过不许你对我说脏话,可还记得?”   楚瑜瞬间想起了那年在绣坊里,他第一次苏醒的时候,顿时干笑了几声,随后嘀咕着:“这不是烦么,被关在院子里哪里都不能去的又不是你。”   他这么瞅着她的样儿,真是让她毛毛的。   “所以,你这话是嫌我的枪尖儿太准,还是嫌我枪尖儿不准呢?”琴笙低头顺着她的颈项娇嫩的肌肤慢慢地轻吮下去。   “哎……哈哈……痒呢,我今天中午还没沐浴。”楚瑜被他温柔的呼吸和唇撩在皮肤上的痒与麻,弄得有点心浮气躁的意动。   这大仙到底是怎么做到说着如此"se qin"的话,都如此仙气飘飘的。   她缩着脖子抬手去推他:“别。”   “嗯,没关系,吃鱼哪有不腥的?”琴笙的玉骨手手慢慢地探进她的衣衫里。   楚瑜被捏得一阵颤抖,蜷着身子抬手去推他,轻喘息着道:“别,小心肚子里的蛋,一会挤破了,蛋黄流出来,鸡飞蛋打有你哭的。”   琴笙立刻跟被点了穴一般,停在她身上,随后好一会,才有些挫败地轻叹,把脸埋进她的颈窝里:“你还真是……会扫兴,你明知道我只是闻个味罢了。”   把蛋破形容得这般生动形象。   楚瑜干笑一声,狡黠地红着脸,双臂缠上他的肩膀:“嘿,但是我怕我忍不住把你推倒,霸王硬上弓,你明知道我抗拒不了你的诱惑。”   琴笙闻言,忍不住失笑,低头吻住她的唇,恶狠狠地道:“你这个坏东西。”   ……   红零正跟着红袖几个在院子里,听她说绣坊的一些刺绣常识,忽然转脸看向远处:“我好像看见主上回来了?”   红袖瞥了她一眼,冷冷地道:“主上的行踪不是你我能窥视的,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   红零闻言,也笑了笑,还是那副谦逊的样子:“是,红零明白,只是红袖姐姐,能不能请你跟我说一说这位伊势宫殿下的事。”   红袖知道楚瑜将红零打发给自己,就是不想亲口说这些事,此刻红零问,她还是有些不悦,但终归是遣了其他几个侍女都散开,方才简单地捡了宫少宸的事说了一些,简化了其中细节,只说了个大概。   “这么说,这个宫少宸还真是恬不知耻,卑鄙无耻啊,明明小夫人都拒绝他了,他还如此死缠不休,就他做的那些事而言,只怕钟情小夫人也没有多少,利用更多。”红零闻言,冷冷地道。   看着红零脸上那种毫不掩饰的愤恨与厌恶,红袖忍不住挑眉,这红零倒是真有代入感了?   ------题外话------   嘿嘿,红零的戏份其实也不会很久,不过她确实也挺关键的,摸大家的脑瓜~对啦,会有二更求票票哟~2630会有万更哟。 ☆、第九十九张 易容高手 二更   红零察觉到了红袖的目光,随后坦然地一笑:“红袖姐姐觉得我说得不对吗?”   红袖看着红零那张和楚瑜相似的面容,微微挑眉:“我并没有说你不对。”   红零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刨子,忽然笑嘻嘻地道:“你说他既然对小夫人有野心,如果我用这张脸靠近他,然后杀了他怎么样,小夫人会不会开心?”   红袖看着红零,忽然冷了脸,抬手“啪”地一声,竟直接一巴掌甩了过去,将她的脸给打偏了一边,用力之大让不远处的侍女都愣住了。   “你给我记着,主上的事情绝对不允许底下人擅自插手,否则你现在就给我滚回月曜那里去。”红袖收回手,揉着自己的指尖冷冷地道。   红零捂住脸,垂着泛红的眸子‘噗通’一声就给红袖跪下了:“红袖姐姐,红零知错,必不敢擅做主张,只是随口一说,还请红袖姐姐原谅则个。”   红袖虽然同为红字备,却是金大姑姑为了她自己退休之后准备提拔的人选,也会成为下一任金大姑姑,随身伺候在主上身边,自然不是寻常的红字备能媲美的。   “你是月曜初次擢升的红字辈,原本月曜司里论资格也不该轮到你的,只是主上一贯对底下人宽宥,付出多的人自然得到的多,你占了背上血脉的便宜,但是你的觉悟却明显太低了,若不是这次主上需要用你,我今儿就把你打发出去。”红袖睨着跪在青砖地面上的女子,一字一顿地道,眉目冷然。   “是,红零知错,必定好好反省。”她咬着唇角,红着眼眶,再次道。   红袖淡淡地道:“你就跪在这里反省两个时辰,好好想想自己的身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到时辰了自己再起来。”   红零垂首:“是。”   红袖不再搭理她,拂袖而去。   没有人敢搭理跪在院子里的红零。   她倒是也自觉,足足跪了两个时辰,才撑着麻木沉重的脚慢慢地站了起来,扶着柱子,身子晃了晃,一瘸一拐地向楚瑜的房间里去。   “你猜猜她会不会去告状?”霍二娘坐在远处的房梁上,依偎在水曜的怀里,指尖摸在水曜胸口的肌肤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打转。   水曜一把抓住她作怪的手,嘀咕着凑在霍二娘的脖子上亲吮:“她要是去告状,只怕主上根本就不会容她在这里多呆一秒,不过说来,月曜这次找的这么个急功近利的丫头过来,大概是因为事情太仓促了,根本轮不到她升红字辈嘛!”   ……   这头房梁上两人亲亲热热,那头楚瑜房间里则是一派温馨。   琴笙抱着怀里的人儿睡了一觉,醒来已是傍晚,他抱着楚瑜在镜子前坐下,唤了红袖进来替楚瑜打水梳洗。   一时间,他兴致上来,便让红袖退开,他亲自取了梳子替楚瑜梳头。   楚瑜将手里的绿檀木梳递给他:“用这个盘头?”   琴笙接了过来,看着那梳子,挑眉:“这是定情之物,不好好珍藏,恨不得日日戴出来炫耀也就是你一个了。”   楚瑜托着腮看着他笑:“不可以么,我就是喜欢炫耀三爷亲手给我制的。”   红袖看着,便识趣地领着丫头们退了出去。   琴笙轻笑,虽然嘴上说着调侃的话,妙目里却是一派温柔,他抬手替她将乌发盘起。   “好了。”他用那木梳沾了些橘花香油替楚瑜将细碎的头发都抿好,再将梳子插了进去。   楚瑜看着镜子里,满意地笑笑,往他怀里靠了靠:“好看。”   但是随后,她像是忽然发现什么似地,转脸在他身上嗅闻了起来:“咦?”   琴笙垂眸看着她:“怎么了?”   楚瑜左右嗅闻了一下,随后疑惑地道:“奇怪了,我怎么觉得你身上那种冷香很淡呢?难怪我方才没有想着兽性大发地推倒你。”   他身上那香气,是他自己针对她的体质弄的,别人闻着都只觉得高雅清淡如仙,只她闻多了就会控制不住自己对他的渴望,甚至分开时间长了,她还会脑心挠肺的想他,以前有一段时间,她忒恨他耍这等手段控制自己,恨不能咬死他,却还是屈服在他的淫威下。   可是后来却不可否认,那味道,她习惯之后,还真是……嗯,挺助兴的。   她喜欢谁,自愿意享受与所爱之人的床笫之欢,也不觉得不好意思。   琴笙知道她有时候嘴上也没有个遮拦,但是此时,他琥珀妙目闪过一丝幽色,一边漫不经心地道:“可能是你鼻子不太好,该用晚膳了,红袖准备了你喜欢的清淡粥汤。”   “你鼻子才不好。”楚瑜不信邪地凑在他怀里闻了闻,很笃定地道:“味道是淡了,淡得快没有了!”   琴笙见状,便轻描淡写地道“嗯,用了点药,把那味道压下去了些,免得你闻着,对孩子不好。”   “哦,这样呢。”楚瑜原本还觉得自家夫君真是忒贴心,只是暖心的感觉才起,她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等等,也就是说这味道你能用法子压下去是不是?”楚瑜慢慢地站起来,危险地眯起眼:“可以前我记得有人说过这香气是他用药发了以后不能被控制的,嗯?”   琴笙垂眸,看着镜子笑得凉薄:“是么,谁说的。”   两人对视片刻,楚瑜大眼一眯,尖叫一声,扑上去挠他:“啊,你这个不要脸的大魔头!”   以前两人关系僵持的时候也就算了,后来这货居然还一直对她用着这香!   可恶,枉费她还心疼他,这货还是那种逼着人全心扑上去,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的恶毒性子。   琴笙唇角笑容仙气缥缈到恶劣,抬手一把扣住她纤细的腰肢,低头在她耳边蛊惑地轻道:“啧,你不是也很享受么,这香就是让你习惯我罢了,鱼,仔细你肚子里的蛋,本尊好不容易吸纳了日月精华,让你怀上,可别掉了。”   楚瑜简直要恼火坏了,扭了好一会,才没好气地一口咬在他雪白的脖子上,恼火地尖叫:“坏东西,大魔头,咬死你丫的!”   琴笙只低低地笑着,小心地控制着她的手臂和小拳头,由着她咬着自己,过了一会才轻抽了一口气:“嘶……。”   楚瑜立刻松了口,看着他脖子上的牙印,又有点心疼:“哼,疼么,活该。”   琴笙温柔地抬手擦了下她嘴上的口水:“不疼,你牙疼么?”   楚瑜微微红了脸,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不想理你。”   他温淡地一笑:“本尊理你就是了。”   说着,他低头也不太客气地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唔……。”楚瑜刚要张嘴咬回去,唇却又一次被他的舌尖顶开,肆无忌惮地在她唇里扫荡开来。   她轻抽了一口气,两人正厮磨着,忽然琴笙一顿,冷冷地看向门口。   楚瑜也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却没有看见门口有人,但是,她却也听见了对面廊桥有人踉跄的脚步声和红袖低声不悦地叱责声。   楚瑜有些脸红,又有些无奈地叹气,把脸靠在他肩膀:“算了,红零估计也不是故意窥视的,那丫头被红袖罚跪,估摸这会子是来复命的。”   琴笙淡淡地“嗯”了一声。   “不过你说的移经换脉之法,是打算让她背部的血脉经络走向调整成与我相似,可若是如此,岂不是你要去亲自动手?”楚瑜忍不住蹙眉。   她虽然知道琴笙在八阵楼里没少用那些刺客做试验,男女都有,但是现在不知为何想起来他要在另外一个女人*的身上替对方纹身就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琴笙淡淡地道:“我没兴趣碰第二个女人,也没有时间,会有香山道的人过来替我做这件事。”   “香山道?”楚瑜有些疑惑。   “那是苗疆蛊苗的一支,善于各种纹绣之术,我这一手温刺图便是同香山道主所学。”琴笙道。   楚瑜闻言,就放心下来了。   随后,琴笙垂眸看着她,温声道:“去用膳罢。”   楚瑜大眼里闪过一丝凉光:“好啊。”   随后,她又笑眯眯地道:“不过今晚用膳完毕,为了咱肚子里的蛋着想,三爷你还是去睡隔壁好了。”   说着,她转身扔下一脸默然的琴笙往前厅用膳去也。   她可是很记仇的!   ……*……*……   红零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初来的几次莽撞被教训得厉害了点,后来便安静谨慎多了,不该问的不多问,不该乱走的也不乱走,只每日跟在楚瑜身边,静静地学习和观察楚瑜的一举一动,学习红袖安排她学习的一切,让人感觉舒服了不少。   红袖调教了一段时日,稍觉得满意了些,便又给她了解了一些楚瑜和琴笙之间相处的模式,以便在不得已的情况两人同时出现在人前不露破绽。   而香山道的人也已经到了,琴笙召集了他们为红零调整背上筋脉,那是一个极为痛苦的过程。   强行掉转经脉,甚至可以说让人生不如死,而红零也都沉默着一声不吭熬了过来。   倒是让红袖很有点改观。   这日,红零看着楚瑜在画图,看着那画卷上的东西,她忍不住有些疑惑:“这是小夫人新制的绣机么?”   楚瑜这些日子闲的慌,便开始研究绣机,听得红零问,她抬起眼看了她一眼,笑笑:“是。”   红零有些不安地垂眸,恭敬地问:“红零多嘴了。”   楚瑜见她没有若以前那般莽撞,便也笑了笑:“没关系,这个可以问。”   红零看着那精细的画卷,很有些羡慕:“您真的很厉害,武艺修为好,又会这么多巧技,闻所未闻,三爷能娶到您,真是幸运。”   楚瑜倒是头一次听见人这么说,平日里不知她和琴笙之间内情波折之人多是羡慕她能嫁给琴笙,何况红零还是琴笙的人。   她托着腮含笑看着面前的满眼倾慕的红零,大眼含笑:“哦,是吗?”   “是。”红零一点没有犹豫地应道,眼含羡光地道:“若是红零能像您这般能耐就好了,红零少时一直都羡慕有能耐的人,也学了些能耐才被从孤儿里得甄选入曜司,得月曜大人教诲,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学到您这把巧思。”   楚瑜闻言,心中微动:“你是三爷资助的那些抚育堂里的孩子?”   红零微微红了脸:“是,属下当年进抚育堂时已经有九岁了,知事儿了。”   楚瑜点点头:“那想必你定有极为过人之处,所以才会得了月曜青眼甄选入曜司。”   红零谦逊又似有些羞涩地道:“哪里能与小夫人媲美。”   说话间,红袖忽然匆匆而入,递来一张帖子:“小夫人,是西班牙使节亲自递来的帖子,希望能参观咱们绣坊,商谈此后合作之事,不光是西班牙使团,还有荷兰使团和其他那些小国使团都要来。”   “不是说了我身子不适么?”楚瑜接过帖子,有点不耐。   每日接帖子接到心烦,她多以生病打发。   “这一次,是得了皇帝陛下的口谕的。”红袖却有些头痛:“说是最近小太子病重,陛下无暇顾及其他,只让咱们这边安抚好这些使节们。”   楚瑜闻言,身形一顿,蹙眉:“小太子病了?”   这听起来可不算什么好消息,毕竟帝国的唯一继承人若是病了,只怕以后围绕皇位传承的波澜必定是惊天大浪。   “是,所以这一次,您必须出席,我想好了,这一次就换在咱们琴家绣坊里,不去天工绣坊,由红零替代您出现。”红袖说着,看向红零,淡淡地道。   “一个月了,若是你连这个考验都通不过,以后就不必再做小夫人替身了。”   红零闻言,立刻抬起眸子,与楚瑜相似的大眼微微一眯,丰润的唇角翘起一个漂亮的弧度,轻笑:“放心就是了,红袖。”   那一瞬间,红零这表情与语气,连大眼里冰凉又略含促狭的微表情都与楚瑜一模一样,不光红袖怔了下,连楚瑜自己都愣住了,宛如照镜子一般。   “还真是……像。”   楚瑜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易容高手。   而红零此时甚至没有完全上妆,只是全凭借她自己的模拟。   ------题外话------   二更来也,么么哒~ ☆、第一百章 考验   绣坊   “郡主,听闻您身体不适,还愿意见我们,我代表所有使团的成员谢谢您的款待。”罗德含笑对着面前一身华衣的娇俏女子微微欠身,同时坐下来接过了周围人送来的茶。   楚瑜苍白着脸,低低地咳嗽了几声,优雅地微笑:“诸位使节大人,不必担忧,这是我身为大元郡主应当做的事情,何况我们都是合作者不是吗?”   罗德品尝了一口杯子里的茶,满意地笑了起来:“啊,这是顶尖的祁门红茶么,果然不愧是皇家郡主的手笔,这样子的一杯茶在我们那里可需要一枚金币呢!”   比起味道浅淡的绿茶来,他们这些西方人更喜欢香气和口感更浓郁的红茶。   楚瑜大眼微弯:“诸位客气了,如果我们排除以前的误会,好好合作,想必未来诸位想喝多少杯就能喝多少杯。”   随后,她抬手示意了一下,红袖立刻过来,恭敬地道:“郡主有何吩咐?”   楚瑜淡淡地道:“一会带我们的贵客去参观绣坊。”   “是。”红袖颔首。   “说起来。”荷兰使节派崔克忽然摸了摸他下巴上荷兰人特有的红胡子,数很有些疑惑地问:“不知为什么郡主不在您的天工绣坊招待我们呢,我可是记得英吉利的使团们都是在天工绣坊看到您的杰作,那里的技术是不是比这里更好些?”   楚瑜闻言,墨玉大眼微凉,轻轻咳嗽了几声:“咳咳,实在是抱歉,因为我的身体不适,不太合适出门吹冷风,所以,就在琴家绣坊款待各位。”   她顿了顿,又笑道:“何况这琴家绣坊一直都是御贡绣坊,也是我丈夫的产业,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您说呢?”   楚瑜既然这么一说,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好再问的了。   楚瑜又含笑看向众人:“稍晚一点,我服药之后,会亲自领着各位参观,若是有什么问题,诸位都可以问我。”   罗德等人闻言,眼里最后的一丝疑问都没有了,皆齐齐起身,跟着红袖去往绣坊了。   稍走得慢点的人还能看见有人将药物端到楚瑜身边,伺候她喝下,听见那细碎的咳嗽声。   “看来是真着了风寒。”派崔克眼角余光瞥见楚瑜服药不久后,就跟了上来,便低声嘀咕。   罗德也点点头:“这位精明的小姐,哦,不,夫人,忽然间就不出来了,我还以为大元的皇帝陛下要干什么呢。”   派崔克闻言,拍了下他的胸口,压低了声音道:“我说罗德阁下,您忽然这么关心起这位年轻的贵夫人的消息,难道是您还在和那扶桑的皇子来往么,那混蛋可不是什么老实人,原本说十拿九稳,一定是中原人把英吉利那些笨蛋弄死了,就算不是也是,结果呢?善后的时候,他就事不关己了。”   他们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原本占据主动,能从中原人身上捞一笔的,现在可好,倒像是他们理亏似的,如果不是因为青龙大街挨的那顿打,实打实是来自中原人,他们还不至于完全尴尬,勉强算是吃亏了,双方扯平,互不追究。   否则他们看起来简直像无理取闹的孩子一般。   可那一顿打也是平白挨了,传到中原人民众里,都觉得他们活该。   罗德闻言,灰眼睛四处转了转,低声道:“闭嘴吧,派崔克阁下,咱们是使团成员,代表的是自己国家的利益,和谁打交道都得打,东瀛扶桑人虽然很讨厌,可是他们确实知道不少我们不知道的事儿,消息灵通总有好处的,你看咱们这次来看看,见到那位年轻的夫人是真病了,不是什么坏主意,不好吗?”   说着,罗德也不去理会他认为目光短浅的派崔克,径自笑眯眯地站着,等候楚瑜的步子跟上来,一路谈天说地地进了绣房。   派崔克看着那情形,忍不住没好气地嘀咕:“上帝,罗德真是个讨厌又狡猾的西班牙海盗!”   随后,他也赶紧跟了上去,谄媚地围在楚瑜身边问东问西。   楚瑜一边轻轻地咳嗽着,简单地拣选了一些问题来回答,不时间还有人递上点心和茶水。   这一路倒是宾主尽欢。   而不远处的八阵楼上,有和‘楚瑜’另外一张一模一样的面孔正手持着瞭望镜看着绣坊里的情景。   “看样子,红零适应得不错。”她微微翘起唇角。   “确实如此,你别说,连捋袖子的动作,她都模仿的惟妙惟肖,眉梢眼角的神情,简直一模一样,还有那些动作,竟能和本尊相似到这种程度,她是怎么做到的?”霍三娘丝毫不怕危险地坐在八阵楼的栏杆上,晃动着双脚,语气纳闷。   “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假货,看见她就想给她灌鹤顶红。”唐瑟瑟面无表情地下了结论。   楚瑜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放下了手里的瞭望镜:“不要这样,替代者不像的话,岂不是露出马脚了么?”   霍三娘看了她一眼:“太像了,让大家伙都认不出来可不是什么好事。”   楚瑜听着霍三娘意味深长的话,摩挲了下自己手里冰凉的铜制瞭望镜,淡淡地一笑:“我当然知道。”   “容貌相似,灵魂永远不同。”她顿了顿,抬起下巴看向一望无际的澄澈天空:“何况有些人,就算是你容貌畸形如火焚,身形凋敝如枯草,若是深爱,必会一眼万年,不论何时何地,都能在第一时间认出你,只因那人的所有,早如跗骨之毒一样渗入骨髓啊。”   ……   霍三娘静静地看她,随后笑了一笑,没有多言。   楚瑜却托着腮,目光落回了绣坊那头,轻嗤了一声:“说来,那位‘贵客’也该登门了罢?”   照着那人多疑如狐的尿性,他要是不亲自登门看个究竟,那才是稀奇的事儿。   “你觉得她能骗得过那个人?”霍三娘酿问。   楚瑜挑眉,笑容里有些狡黠:“骗不过,也不出奇啊。”   ……   时间过得极快,两个时辰过去了,那头绣坊的参观已近了尾声。   “诸位,我想你们可以回去了,咳咳……若有一些细节需要谈论,本郡主会安排红袖和你们商议后续的事。”绣坊里的‘楚瑜’低头轻轻咳嗽着,眼角有些泛红,面露一点疲惫之色。   此时,一道悦耳的笑声忽然传了进来:“哎呀,抱歉,我来迟了。”   人未到,声先至。   那金玉相击一般悦耳的声音让众人齐齐回过头去。   ‘楚瑜’身形几不可见地略一顿,随后看向来人。   及地的华丽绣金海藻图纹长袍,腰束华丽的玉袋,手持团扇的俊美贵公子款步从外头走进来,他眼角处依然描着一点的胭脂,愈发显得他风流不羁,身边跟着数名东瀛人打扮的宫女,还有东瀛武者装扮,抱着剑的单薄少年。   “伊势宫殿下?”派崔克看着来人,不禁愣住了,目光在他身上打了个转:“咦,你怎么这身打?”   宫少宸晃动着手里的扇子,笑吟吟地道:“说来东瀛文化受中原影响甚重,在中原行走多年,这身打扮并不出奇不是么?”   跟着宫少宸走进来的罗德也露出个笑来,附和道:“是的,我也有不少大元人的衣衫,非常的精美华丽。”   派崔克这才发现罗德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看来是去迎伊势宫殿下了,他心中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难道罗德这个家伙不知道这个东瀛人一来就涉嫌行刺郡主,让中原人很不喜欢,现在他还大喇喇地去将这个东瀛皇子还有那个起了冲突的小侍卫也带进来?!   罗德似乎没有看见派崔克谴责的眼神,只笑眯眯地对着‘楚瑜’道:“美丽的郡主,相信您大人有大量,应该不会计较过去的小摩擦,毕竟伊势宫殿下还是带着他们女皇陛下的旨意来寻求与贵国合作的,对么?”   ‘楚瑜’冷淡地看着一眼从出现开始就一直看着自己的宫少宸,墨玉大眼里闪过不耐的冷意,随后道:“伊势宫殿下,来的晚,而我累了,罗德和派崔克等诸位使者都已经参观过了,有什么不懂的,您可以问问他们,也可以问红袖。”   说着,她转身便要走。   一边的宫少司忽然上前一步,挡在‘楚瑜’面前,大大的猫眼儿眯了起来,笑吟吟地道:“小姐姐,你看起来气色不好呢。”   ‘楚瑜’静静地垂眸看他,随后压低了声音轻道:“宫少司,我们的账还没有算完,好好地保护你项上头颅。”   随后,她越过他就要离开。   但是,宫少司猫眼里闪过一丝痛色,僵在当场,沉默着退回了宫少宸身后。   远处的八阵楼上看着那一幕的楚瑜几个神色都微微一松,看起来这个‘楚瑜’取信了宫少司等人。   只会下一刻,宫少宸忽然丹凤眸一眯,闪过一丝疑诡之色,出手拉住她的衣袖,含笑道:“小心台阶,郡主。”   但是他的手才伸出去,忽然一道锐风迎面而来,直袭上他的手腕。   宫少宸一惊,即刻收手,狼狈地倒退了好几步,才稳住了身形,只是他的袖子已经被削开了一道缝隙,连手腕都受了伤。   “伊势宫殿下,大概没有听过中原有一句话,男女授受不亲。”琴笙淡冷的声音忽然在不远处响起。   ------题外话------   一更来也~猜猜狐狐狸认没认出小鱼是假的?   (⊙v⊙)嗯,又到月底了,一个月过得真快啊,年底了,三百六十五天~时间一晃而过、   晚点二更求票。╮(╯_╰)╭   金曜:貌似月票越多,红零的戏份完结得越快,她会早点下来一起吃盒饭么?   红零:我特么就是个三线女配,你们要不要酱! ☆、第一百章 老金 的错误 二更   ‘楚瑜’身形晃了一下,看着面前那修挑的人影,愣了愣,乌眸微闪,随后往他身后站了站,透过他的身后,冷冷地看向宫少宸,毫不掩饰眼里的森凉与厌恶。   宫少宸看着她的动作,丹凤眸里光芒微闪,仿佛有些疑惑,随后又笑了笑:“您何必这般激动,琴三爷。”   他顿了顿,看了眼自己手上的伤,随后轻笑了起来:“您虽然说是郡主的夫婿,也深得贵国皇帝陛下的青眼,但是随意地杀伤他国使节和皇族,可是大罪啊。”   ‘楚瑜’眉心一拧,冷笑一声就要上前:“伊势宫殿下不要忘了,您身边的人涉嫌行刺本郡主的事情,还没有查明白。”   许是她恼意太甚,脚下一个不注意,踩着裙摆身形晃了晃。   宫少宸见她上前,凤眸里亮光一闪,轻笑着倾身下来,扶她:“真是的,怎么那么不小心呢,郡主。”   眼看着便要扶上她的手腕。   琴笙忽然抬手一把拉住了‘楚瑜’的胳膊,将她拉到自己身后,随后顿了顿,还是没有马上放开她的胳膊,只是看向宫少宸,目光莫测而凉薄:“内子,不牢伊势宫你来操心。”   ‘楚瑜’看着他握住自己的胳膊,随后目光微动,但她很快垂下眸子,半隐在琴笙的身后,没有多言,也让人看不清楚她的目光。   远处的八阵楼上,有人通过瞭望镜将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三爷,不是故意的,红零有些莽撞了。”霍三娘也放下自己手里的瞭望镜,看向楚瑜嘀咕了一句。   楚瑜微微眯了下乌亮的眸子,轻叹了一声:“我知道,可是看着他去拉那个和我一样面孔的替身,还是会感觉很诡异。”   虽然已经有所预备,淡那种感觉,仿佛自己真被取代了一般,让人生理性的不舒服。   ……   绣坊里,琴笙又看着宫少宸,淡漠地微微弯起唇角:“您说本尊对他国使节皇族动手,有谁看见了么?”   说罢,他漫不经心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诸位,可看见了?”   罗德等人瞬见僵住了,他们这要怎么回答。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对方温文尔雅的微笑下与幽凉的语调,他们都有一种仿佛只要他们说是,就无法活着走出这个房间的诡异感觉,那种威压竟比中原皇帝陛下更让他们觉得紧张。   可就算能活着走出去,他们……也不敢和琴笙、楚瑜对着干啊!   罗德、派崔克几个面面相觑,比起没有任何直接利益可言的宫少宸而言,楚瑜和琴笙自然在天平上更重。   派崔克直接望天,摊手:“啊,上帝大概也没有看见罢,谁知道呢,毕竟我们刚才在谈及这些美丽的绣品,确实没有注意周围。”   其余使节也纷纷点头,罗德沉默。   宫少宸身边的人瞬见恼火了起来,他抬手就拦住了试图想要说什么的自己人,脸色有些阴晴不定地看向楚瑜,又看向琴笙,微笑:“琴三爷,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越来越能耐了。”   琴笙幽幽妙目如晦,那眸间雾气下的阴沉与逼迫,直逼得宫少宸无意识地略退了一步,随后琴笙忽然轻笑了起来,淡淡地道:“送客。”   “你……。”宫少宸盯着他转身领着‘楚瑜’离开的背影,眼里闪过近乎杀气的光。   罗德等人都只当没有看见,自顾自地低声议论起别的事情来。   宫少宸看了眼琴笙和‘楚瑜’远去的般配的背影,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他一路默然地坐在马车上,一手撑着脸颊,一手握着手里的清酒,淡淡地道:“楚瑜,有点奇怪。”   宫少司一直跪坐在另外一头,不知在想什么,听得宫少宸说话,他才抬起头来看过去:“是么?”   他心不在焉的样子让宫少宸很有点不悦,冷冷地看着他:“你到底有没有听本宫在说话!”   宫少司托着腮,漫不经心地看了宫少宸一眼,随后把脸懒洋洋地跟只干瘦的小猫儿似地埋在衣袖里:“哦。”   “……。”宫少宸瞬见捏紧了手里的杯子,抬手就想砸过去。   但是下一刻,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还是忍住了:“本岛的人来了,你是能耐了,骨头硬了是不是。”   “哦。”宫少司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抱着武士刀靠在马车里,完全没有搭理宫少宸的意思。   宫少宸手背上泛出一点还青筋来,轻蔑地笑了起来:“怎么着,本岛来人,你现在可以换人爬袍子底了,真是贱骨头,当年你不就是靠爬了德川将军的袍子才到本宫身边来监视本宫的么,本宫差点忘了你淫荡的本性。”   宫少司却忽然挑了眉,笑得极为可爱:“哥哥现在说这个话,是在吃醋么?”   说着,他慢慢地凑过去,抬手搭在宫少宸的膝头:“我可以只钻哥哥一个人的袍子底哟。”   “滚!”宫少司丹凤眸冰凉地看着他片刻,忽然抬手,将杯子里的酒慢慢地倒在他的脸上。   宫少司顿了顿不闪不避,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透明的酒液,忽然轻笑了起来:“哥哥的酒,味道很好。”   随后,他退回了自己的角落,也不擦脸,只继续懒洋洋把脸埋在衣袖里。   宫少宸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厌恶地将酒杯扔在一边,也没有再理会他,只是抬手有一下没有一下地敲着桌面,脑海里晃动过方才与‘楚瑜’见面的点点滴滴,目光里都是诡谲与深思。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方才那个楚瑜表现得虽然毫无破绽,但是却让他心底有一种极为不舒服的感觉。   可若对方是假的话……真的楚瑜,又在哪里?   为什么琴笙要将人藏起来呢?   ……   琴家绣坊   待得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楚瑜’或者说红零立刻上前一步,单膝跪下:“属下知罪。”   琴笙看都不曾看她一眼,只淡淡地扫了一眼红袖:“这就是你调教一个月余的成果?”   红袖瞬见涨红了脸,也跟着单膝跪下:“是属下无能,主上恕罪。”   傻子都能知道,方才宫少宸分明是起了疑心。   “去土曜那里领罚。”琴笙转身,轻描淡写地下令。   红零一惊,立刻抬头,抬手就扯住琴笙的袍子:“主上,这不关红袖姐姐的事,是红零出了纰漏,要罚就罚红零罢。”   土曜在一边看着,脸色就是一变,忍不住暗自骂了声——“蠢货!”   琴笙梭然眯起眸子,眼里凉薄的光芒一闪而过,指尖微微一弹,浑身寒气梭然外放,红零抓着的那一片袍子一下子就断裂开来。   她整个人都被琴笙神色的气劲一下子给弹开来,只听的“砰”一声,她一下子就摔在墙壁上,跌落在地。   “唔——!”红零一下子就吐出血来,痛得五官都皱了起来。   “是谁,允许你擅自靠近本尊的?”看着与楚瑜一模一样的五官痛苦扭曲子啊一起,琴笙眼底却只闪过一种近乎黑暗的情绪,而他幽寒如从黑暗冰凉海底传上来的声音让周围的人一僵,皆齐齐单膝跪下。   “主上息怒!”   琴笙忽然轻笑着看向那跌落在墙角的红零,神色悲悯,仿佛似在看一个死人:“活着,不好吗?”   他慢条斯理地脱掉了手套,那一举一动,却让人胆寒。   红零从未见过琴笙这模样,明明微笑着,依然飘逸如天上仙,可他眼珠子里的光却让人寒彻了骨髓。   她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强忍着浑身骨头都要碎掉似的疼痛,爬起来跪在地上:“主……主上……恕罪。”   “主上!”金大姑姑领着老金匆匆赶来,一见这个状况,她就低声道:“主上,息怒,事情进行到了一半,宫少宸已察觉有异,何况香山道的人要调理人的背部经脉实在不易。”   琴笙眯了眯眼没有说话,众人也大气不敢喘,红零更跪在地上,宛如等到宣判的羔羊,浑身颤抖。   好半晌,琴笙抬起手,土曜一顿,立刻上前替他仔细地解开了手上的手套。   “啪!”他随手将手套给扔在了地上,淡淡地道:“各自去刑司领罚,没有下一次。”   他转身拂袖而去。   众人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谁都知道自家主上如今这性子轻易不发火,发起火来,着实所有关联的人都要跟着倒霉。   土曜有些无辜地扫了一眼众人:“本星君会交代我的人轻点的。”   随后在众人恼火的目光下转身就追着琴笙离开。   老金和和金大姑姑互看一眼,也叹息了一声,立刻跟着琴笙离开。   这头红袖走到红零身边,在她身边蹲了下来:“疼么?”   红零闻言,与楚瑜几乎一模一样的眸子里掉出泪来:“对不住,红袖姐姐,是我……咳咳……连累了大家。”   “没错,你的莽撞,连累了大家。”红袖淡淡地道:“疼就对了,记着,如果不是你背上的图已经开始纹刺,你就已经死了。”   红零愣住了:“红袖姐……。”   为什么,她明明是为了对方求情才会落得如此下场的,对方却说出这种冷酷的话语。   红袖起了身,不再理会红零,冷冷地道:“带下去,回你的房间好好反省,不必给她找大夫,不必去刑司已经是你的福气。”   随后立刻有人过来一把扯起了红零,将萎顿的女子带走。   没有人看见红零眼底那一闪而逝的寒冷的光。   ……*……*……   “不必恼火,我都没有说什么,你何必这般暴躁?”房间里,有娇俏的女子抬手轻轻搁在他的肩膀上,顺手将一杯温热的茉莉奶露搁在他的面前。   秋日已凉,所有人都换上了厚厚的秋衣,连奶露都从冰镇,到温热。   方才的一顿饭,身边这人没有吃多少,也许,该换上热锅子了,吃一顿*辣的羊肉锅,会让人心情在这萧瑟的秋日变好罢。   楚瑜看着窗外,轻叹了一声:“天凉得真快,也不知事情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嗯。”琴笙抬手握住她的手腕,慢慢地将自己的十指缠绕上她纤细的指:“不会,太久了。”   楚瑜眯了眯眼,轻轻地打了个哈欠:“嗯,最近真是越来越爱犯困了,刚才老金给我摸了脉了,说没有什么事儿,安稳得很,我先去打个瞌睡。”   琴笙看着她仍然平坦的小肚子,眉宇间的冰霜阴郁也融化了不少。   他温声一笑:“你先去歇着罢,我稍晚些过去。”   楚瑜点点头:“嗯,早点歇着。”   她是知道他还有很多事儿要做的,特别是这些日子里,更是事情繁杂,就算一心六用,也是极为耗损精神的。   随后,她伸了个懒腰,转身离开。   楚瑜离开没有多久,不一会老金就提着个药箱进来了。   “主上。”   琴笙看着他的表情有些古怪,随手取了楚瑜给他的奶露轻品了一口,挑了下眉:“坐罢,有话要说。”   老金的神情愈发的古怪,古怪到有点扭曲,却又仿佛有些沉重,好一会他才忽然一咬牙,半跪了下来:“老朽……确实有话要与主上您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看着老金那奇怪又隐忍的表情,琴笙妙目里闪过幽黯的光,看着他好一会,才道:“不想说,那就不必说了。”   老金闭了闭眼,抱着自己的药箱,纠结了许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还是慢慢地开了口:“这实在是……实在是……。”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还是与琴笙说了起来。   他一口气说完,几乎不敢去看琴笙的脸,只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   空气里一片寂静,静得令老金有点不知所措,甚至莫名地感到了一种许久未曾感觉过的恐惧,脊背上出了一层汗,可是此事却又……实在是……实在是他犯下的最愚蠢的错误。   “你……说的可是真的?”幽凉的,完全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忽然在老金的头上响起。   老金很像否认,最后还是涨红了脸,硬生生地咬着牙道:“是……。”   ------题外话------   老金到底犯了啥错呢?这是个咕~(╯﹏╰)b比较奇特的脑洞。   嗯,猜准的,有打赏。 ☆、第101章 惊变   “主上,恕罪!”老金跪在地上,以额触地。   他一把年纪了,和金大姑姑一样德高望重,数次救过自己的命,琴笙轻易也不会让他跪。   只是此时,琴笙却似有些魂游太虚一般,仿佛没有看见老头儿跪在自己面前。   夜色渐沉,琴笙好一会,才慢慢地开口:“你,退下去罢。”   老金也是习武之人,武艺极高,可这一次,他却觉得自己得费了老大劲才能爬起来,随后有些担忧又心虚地瞥了眼琴笙:“老朽一会去见小夫人,再去刑司领罚?”   琴笙闭了闭眼,好一会才道:“不必了,此事先不必与她说,你也不必去刑司,你去了,她总会知道的。”   老金一愣,试探着问:“您这是不想让小夫人知道么?可是此事……怕是瞒不住。”   琴笙淡淡地道:“此事,你不必过问了,她那里……。”   老金看着他,却见琴笙身形向身后的软榻靠了靠,轻声道:“就这样罢。”   “可是……。”老金看着他,想要说什么,却在看见琴笙长睫下的阴影后,还是恭敬地颔首:“是。”   随后,他退了出去。   出得门来,正见着金大姑姑正在门外等着。   “怎么样?”金大姑姑满眼都是担忧。   老金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说,只说不能让小夫人知道。”   “什么?!”金大姑姑一愣,有点不可置信地道:“但这事儿,小鱼儿有权知道,就算现在不知道,以后也会知道的。”   老金苦笑了一下:“也许主上只是在思考要怎么告诉小鱼罢。”   金大姑姑沉默了一会,也跟着叹了一口气:“但愿只是不知道怎么告诉小鱼,而不是打算瞒到不能瞒的时候,那姑娘可也是有脾气的。”   别看这平日里嘻嘻哈哈的,真要犟起来,也让人吃不消。   老金摇摇头:“这就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   金大姑姑看这老金,实在忍无可忍,抬手就一巴掌狠狠地拍在小老头的脑门上:“你还好意思说,你还好意思说,不都是你的错么!”   老金被拍得一疼,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捂住脑门狼狈地转身就跑。   金大姑姑见他那样子,差点气得把自己鞋脱下来砸过去。   若不是周围都是伺候的人和隐藏的曜司暗卫,她一把年纪了,也丢不起这脸,她一定追着那老东西打。   只是……   她转身看向安静合拢的房门,却只能暗自地叹息了一声。   但愿,主上能早点想开。   可她也知道,这时候,绝对不是合适去打扰他的时候。   ……   琴笙静静地坐在房间里,面朝着外头的池塘。   夜晚的池塘附近也点上了灯,烛火朦胧,窗外月华如练,只是那深秋时分,老树已经落了满地的叶子,剩下突兀的枝丫,清冷而寂寥。   深秋凉风瑟瑟而过,轻轻吹起他的长发,琴笙闭了闭幽眸,倦怠地向后靠去,一贯挺直的脊背,此事慵懒地考在身后的椅背上。   他抬手轻轻地拢了下自己的衣襟,随后支在自己白净的额上,如玉眉宇间氤氲着疲倦与寂寥之色。   指尖有一下,没有一下地轻轻抚摸着把手。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梭然捏紧了自己手里的杯子。   “砰!”一声,那杯子梭然碎裂。   只是这次,他没有将它捏成齑粉,而是捏碎成了碎片,几乎瞬见就在他掌心划破出一道细长的血痕来。   随后,他看着那鲜红流淌过自己的指尖,微微抬手,轻轻蹭了下自己的薄唇,淡淡的血腥味匀在唇间。   他轻笑了一下,自嘲而凉薄。   随后,他淡淡地开口:“让月曜进来罢。”   “主上。”月曜早已在偏室恭候多时,进得门来,恭敬地抱拳。   耐心从来都是七曜们从不缺乏的东西。   “说罢。”琴笙抬手递给一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土曜,任由对方仔细地捧着自己的玉骨手上药。   “上京那边已经按照您的意思给陛下递了话。”月曜轻声道。   “那病老头儿怎么说。”琴笙漫不经心地问。   月曜迟疑了一下,还是道:“陛下说,他会慎重考虑。”   “呵。”琴笙轻笑了起来,凉薄而讥诮:“十多年前就是这么个性子,连个老太婆都不如。”   月曜颔首:“宫中最近异动频繁。”   琴笙眉宇间有一种冰凉的倦怠,他单手支着脸颊,慵懒地道:“随着他们去罢,不必理会,什么都想要的人,什么都会失去。”   月曜顿了顿,又问:“那皇帝陛下那里……。”   “保住老头子一条命就是了,至于其他的,看他的造化了。”琴笙幽幽一笑,随后低头看了下自己上了药的手心。   “主上素来最珍视您的手,下次请不要这么大意了,咱们这些做下属的都心疼呢。”土曜在一边笑眯眯地道,一边收拾药箱。   自家主上那鲜花玉露保养的精致双手,刺绣、握笔、落棋,杀人,搅动风云,从来都做到极致。   大概也只会为一人而伤。   琴笙冷冷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很闲?”   敢来管他的闲事。   土曜很无辜地举起药箱:“属下很忙。”   随后,立刻做乖巧状地退下去。   月曜看着他那欠抽的样子,眼角忍不住抽了抽,随后看向自家主上:“是了,主上,之前提及红零那件事,小夫人那里……。”   “让她参与。”琴笙沉吟了一会,揉了揉眉心道。   “啊,可是……?”月曜愣了愣。   琴笙原本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忽然拔高了声音,幽柔的声音变得近乎尖利:“就这样罢出去。”   月曜一惊,随后低头,立刻退了出去。   ……   上京   此时东宫,正是一片愁云惨雾。   “陛下,太子病重,哀家想着是不是再暗中去寻一些民间神医来看看,当年你的病情能得到控制也是明烈在民间寻的神医。”太后揉着眉心,忍不住问。   兴平帝揉了揉眉心,叹气:“朕倒是想去寻些神医来,已经委托了琴笙帮忙,他在江湖上的人脉宽广。”   南太后闻言,随后冷笑一声:“你就指望着他吧,你觉得他真是能为齐儿打算之人么?”   兴平帝如今内外交困,太子病重,朝中大臣们暗流汹涌,看着自己的母亲还添乱,忍不住烦躁地道:“母后,你能不能不要总针对子非,他不光是那个人的儿子,他还是皇长姐的儿子,身上流着她的血,是你的亲外孙!”   南太后被皇帝这么一对,蓦然怒道:“住口!”   这是她最忌讳的一处。   兴平帝不耐地道:“母后看顾齐儿辛苦了,早点回宫歇着罢。”   说罢,他就要起身离开。   “等等!”南太后见状,强行压下心中的不悦,面上稍微缓和了些:“朝中如今议论纷纷,若是齐儿真有什么……你打算怎么办,要不,咱们给齐儿准备一门亲事冲喜?”   兴平帝正烦着,眉心拧得更紧:“齐儿不会有事的,不过是风寒而已,朕现在还没有想出法子,难道您真相信冲喜有用么,何必耽误那好人家的姑娘,只是齐儿这孩子身子实在是太过孱弱了,又一直不太喜欢政事,大约他是投错了胎,若是投胎去了老幺那里,说不定现在也平平顺顺地在他山水画里过日子。”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齐儿不堪继承社稷么,你还想给谁继承这社稷?”南太后心底的火气和不安又被兴平帝的几句话挑了起来。   兴平帝实在没有心思与南太后打机锋,只觉得他娘在挑刺,没甚耐烦地道:“您让朕宠幸皇后,朕照着做了,可也只得齐儿一个,一切都是如您的意来,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朕原本就不是您作为继承人栽培的,熬到如今,您还对儿子有什么不满,儿子也没有法子!”   说罢,他实在不耐,拂袖而去。   却哪里想到他一句牢骚,却埋下了祸患。   南太后闻言,整个人都僵了僵,心中却已经是涌起另外一种想法。   她忍不住抬手就砸了手边的杯子,眼眶泛红。   身边伺候的嬷嬷忍不住担忧地道:“太后娘娘……。”   “哀家无事,只是太失望了……。”她倦怠地捂住额头。   话音未落,忽然内室传来一阵尖叫声:“啊——齐儿!”   南太后一惊,认出了那是南皇后的声音,她梭然起身,踉跄着往室内奔去。   那嬷嬷赶紧跟上去:“太后娘娘千万小心!”   却不想,她才奔进了房间,便闻言了一阵浓郁的血腥味,再定睛一看,便见地上摔裂开一只精致的描金瓷碗。   而满地都是鲜红的血液,单薄的少年躺着的明黄床榻上,像是倒在一片血泊之中,七窍流血。   双眼大睁,一片空茫的样子,分明是已经……没了气儿。   一边的南后早已昏迷了过去,一手死死地抓着他的手。   “娘娘……太后……娘娘……救命……救……。”一名太监面无人色地爬过来。   “啪!”南太后浑身颤抖,却到底经历了无数的大风大浪,还是强行镇定,她梭然抬手,一巴掌甩在了那太监的脸上,厉声道:“好好说人话,怎么回事!”   那太监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此刻忽然当头一巴掌,却整个人都清醒了一般,立刻颤抖着哭了出来:“回太后娘娘,太子方才……方才喝了皇后娘娘熬的药……就……不行了!”   南太后身形晃了晃,只觉得那一瞬间仿佛天地都崩塌了。   ------题外话------   我发现……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算了,不说了,我为自己的自大面壁思过去。   好了,一更来了,二更八点,快月底了哦,额妹纸们准备清票嘞! ☆、第102章 宫变 万更下   孙嬷嬷赶紧抬手扶住南太后,梗着喉咙,低声道:“太后,您不能倒,您,真的不能倒,皇后娘娘不是个能顶事的,您不能倒啊!”   整个宫室里都是哀沉而血腥得又令人难以忍受的死气。   南太后身形晃了晃,最终还是稳住了身子,抬手扶住了墙壁,那一瞬间,她仿佛老了十多岁,沉默了好一会才低声道:“给哀家封宫,任何人都不得随意进出,否则格杀勿论,然后宣太医,哀家要查明太子的死因,其余人去将皇后扶到偏殿去,陛下那边,着人去通……报罢。”   一道道的指令下去,仿佛令宫里的人们有了主心骨,各自勉强地爬了起来,去做自己要做的事儿了。   她缓缓地走到了床边,在毫无生气的少年身边坐了下来,喑哑地开口:“齐儿,乖孩子,你还没成亲呢,怎么就这么走了呢?”   无人应答,只有跪在一边的常年伺候的宫人们都低低地悲泣着。   小太子为人一贯活泼又善良,从不动辄打骂宫人,一贯对人都充满善意。   “祖母一定会为你讨一个公道的,不论谁害了你,祖母都绝不会容忍!”南太后抬手轻轻抚过少年太子漂亮却空洞的眼,眼底微微泛红,同时有森凉的光芒泛过。   不远处站着的林尚宫看着太后的表情,心中有了不太好的预感,她很久之前看到过南太后这副表情的时候,还是在明烈太女东宫*之后。   ……   东宫   一声声的丧钟回荡在空旷寂寥的宫殿上空。   兴平帝疲倦地坐在一处偏殿里,头疼欲裂,眼眶泛红,只觉得风吹得他头一阵阵的疼。   “陛下,老奴去把窗关上吧,下雪了,您身子骨不能受凉。”老鲁恭敬地问。   兴平帝有些茫然地看着窗外,这才发现窗外不知什么开始飘落下一片片的雪花,他忽然有些苍然地咧开嘴笑了笑:“下雪了啊,真是……总是在这样的日子送走自己的至亲,那一年长姐走的时候,东宫,也下着这样大的雪啊。”   萤焰的火,在雪里燃烧的样子,他永远忘不了。   现在又是一个雪天,埋葬了他唯一的儿子。   兴平帝闭了潮湿的眼。   他的儿子自小与他一样身体不佳,他总想着日日细心照顾,小树苗总会长大能成为抵挡帝国风雨的参天树,却不曾想,一阵风雨就这么摧折了。   “原来你还记得你长姐是怎么走的。”一道冰冷而略显苍老的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   兴平帝不用回头都知道他的母亲来了。   他抬手擦拭了下自己的眼角,看着窗外哀沉地道:“母后,齐儿的后事……。”   “齐儿的后事,你就只关心他的后事,你就不想问问你唯一的儿子是怎么死的么!”太后冷笑了一声。   兴平帝一顿,转过身去,看着南太后在孙嬷嬷的搀扶下慢慢地走了进来,而她身后站了一列禁军。   他微微蹙眉:“此事不是已经移交大理寺了么?”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儿子死得不同寻常,心中又怒又恨,自然下令彻查,但是一国储君被毒杀,却不是能宣于众人口中之事,尤其这个时候朝廷上下一片人心惶惶,他只对外宣布是太子病重。   如今太后居然带了那么多禁军出现在东宫,是要搜查东宫么?!   “哀家若是说哀家知道是谁杀了太子,你可愿意为太子讨回公道?!”南太后沉着脸看向兴平帝。   兴平帝这时候到底察觉出不对劲的味道来了,他眉心蹙得更紧:“母后想说是谁,可是人证物证俱全?”   南太后看了一眼孙嬷嬷。   孙嬷嬷拍了拍手,立刻有禁军将一名面色死灰的小太监和一个御医拖进来,扔在地上。   那两人身上都是血迹斑斑。   “禀报陛下,这御医李泽是太子身边近身伺候的御医,太子的药就是他的手开出来的,这个宫女是负责煎药之人。”孙嬷嬷恭敬地对着兴平帝道。   “你们两人下毒毒害太子?!”兴平帝挑眉,冷冷地看着那两人。   听到这二人是谋杀自己儿子的罪魁祸首,兴平帝不可能不怒,瞬见沉了脸。   帝王一怒,伏尸千里。   那两个人吓得浑身发抖,只拼命磕头,口称冤枉,皆称没有下毒。   “冤枉啊,陛下,您让人来查药方,皆是无毒的啊!”李太医恐惧地伏地叩首。   “奴婢冤枉,早前就有大理寺的人来查了奴婢煎药的东西,都没有毒!”那宫女更是瑟瑟发抖。   兴平帝蹙眉,看向孙嬷嬷:“这两人……。”   孙嬷嬷却忽然道:“冤枉么,李太医你手里的药是没有毒,这煎熬的宫女房间里也没有发现毒,可是李太医调整了的药方里药气蒸腾,遇上这宫女熬要时用的银丝炭火,就是剧毒,若是寻常人服下,也不过是咳嗽一段时日,但是对病弱之人而言,那就是要命的剧毒!”   兴平帝骇然,随后对着那两人怒目而视:“果然是你们么!”   那两人脸色齐齐一僵,竟然是一副心虚的模样,虽然马上就开始喊冤。   但是那样子,不必审就知道他们有问题。   兴平帝勃然大怒,上前一人一脚狠狠地踹了过去:“畜生,齐儿那样的孩子,你们怎么能下手,说,是谁指使你们做下这诛九族之事!”   他一个踉跄不稳,老鲁立刻冲上去扶住他。   “陛下,小心!”   兴平帝虽然身体差,但是这一脚下去,那宫女也受不住,一下子吐出血来,听到诛九族,立刻惶惑了起来,尖叫着道:“陛下,陛下,饶了奴婢的家人罢,都是奴婢的错,是……是……太医指使奴婢的,奴婢真的不知道会有毒啊!”   那李太医闻言,脸色惨白如纸,在兴平帝的目光下忽然惨笑一声,随后两眼一翻,一下子就向后倒下去。   “拿住他,他要自裁!”孙嬷嬷厉声大叫。   禁军士兵一拥而上,却已经来不及,那太医吐出一截舌头和满嘴血,已经是了然没了气息。   兴平帝受惊之下,简直觉得头疼欲裂,指着那宫女怒道:“看好这个!”   那宫女已经立刻被捆上了,太医之死明显刺激到了她,她只哭得一脸眼泪鼻涕,来来去去地颤抖着说是太医指使她的,看着也不像是能做出主谋之人。   场面上一团混乱。   “够了!”还是南太后忽然拔高了声音,厉声怒叱,让整个场面静了静。   南太后冷冷地看向了兴平帝:“皇帝,你不必再让人去审宫人,哀家已经替你查了,审了,这个宫女也只是爹娘病重,受了李太医恩惠,提他做了些事罢了,至于这个李太医,当年是琴家绣坊送进来替你诊治咳疾的,这些年你没有再犯咳疾,皇后就让他去伺候了太子,你大概是不记得了罢!”   南太后话音刚落,兴平帝梭然睁大了猩红的眼,看向那太医,果然依稀有了印象:“是笙儿引荐的?”   “没错,就是你看重的琴三爷引荐之人!”南太后冷笑一声。   兴平帝的目光在太后的脸上一晃,随后稍冷静了些:“你想要说什么,母后,想说琴笙是这件事的幕后主使者?”   南太后面色沉冷地道:“你琴家人,从来都只听一个人的命令,就算是皇命也不会放在眼里,难道你还有第二个答案?”   兴平帝下意识地怒道:“不可能,琴笙不可能做这种事,他要做这种事……。”   那一句早就做了,在南太后如刀子一般的目光下硬生生地收在喉咙间,没有说出口。   “不可能?你居然查都不查,问都不问就说不可能?”南太后看着兴平帝,眼底慢慢地浮现出心灰意冷的失望来:“皇帝,那是你儿子,你唯一的儿子啊,你对的起他么,你养了一头白眼狼,害死了你自己的亲子?!”   兴平帝蹙眉,稍缓和了语气:“母后,朕不信琴笙会那么做,此事必有蹊跷,朕一定会让大理寺详查,给齐儿,也给朕一个交代!”   他越发地闻到了不对劲的味道,整个宫殿似乎都被禁军包围隔离开,可是他依然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母后悔对自己做这种事情。   “给你一个交代?”南太后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满眼都是含恨的红血丝:“看来,你还是太天真了。”   说着,她忽然一挥手,示意所有禁军士兵都退出殿外。   随后,她颤抖着抬手指向殿外:“你还记得你的皇长姐是为什么*在当年的东宫?!”   当年的东宫其实与现在的东宫不在一处,那里早已被列为禁地,也改了名为——祭宫。   只是在兴平帝和当年所有宸王之难的幸存者心中,东宫二字原本就是一种极为隐秘伤痛。   “为了这个家国,为了天下,为所有人,为了我,为了你!”南太后近乎怨恨地看着他:“哀家最最值得骄傲的女儿,帝国之光就这么为了所有人和那个畜生同归于尽!”   “母后,他就是皇姐唯一的血脉啊,您能不能看一看他这么多年为皇朝做了什么,一直是皇家对不住他,不是他对不住咱们,稚子何辜!”兴平帝也忍不住怒道。   他不知道自己的母后为何总对琴笙如此偏见,就因为琴笙长得更肖父么?   南太后看着他,忽然轻声道:“这皇家里不是没有骨肉亲情,只是有些人的心原本就是黑的,你暖不了,哀家更相信子肖父,秋玉之那魔头生下的孽种,就是明烈的血脉也暖不得他,事已至此,你依然不相信,让哀家不得不怀疑你是不是因为感情用事,而真打算将皇位传给他。”   “什么?”兴平帝愣住了,他没有想到竟然也会在南太后这里听到这等荒谬的说法。   “陛下,您又何必装什么都不知道呢,这样,只会让臣妾怀疑齐儿的死,您甚至有份呢。”一道嘶哑的女音忽然从南太后身后传出来。   兴平帝看向南太后身后,但见他的发——南后如一抹幽魂似地飘荡了出来,脸色苍白如鬼魅一般地看着他:“陛下,齐儿到底哪里不合您的心意了,您要那样对他?”   兴平帝一头雾水,看着南后:“皇后,你到底在说什么?”   南后幽幽地笑了起来,有些神经质地看着兴平帝:“陛下啊……臣妾到底哪里对不起你,在你的心底,臣妾比不得明烈,臣妾认了,难道连齐儿都比不得她生下的那个孽种吗,你一定要毁了我们所有人成全她吗!”   兴平帝别的没有听出来,却听出来她话语里的疯狂和别有深意,他脸色瞬间胀得一阵红一阵青,厉声呵斥道:“住口,皇后,你是疯了么!”   “臣妾……是疯了……那是臣妾唯一的儿子,唯一的儿子啊!”南后忽然捂住脸,近乎歇斯底里地哭了起来,咬牙切齿地道:“臣妾,绝对,绝对不会放过那个害死齐儿的畜生!”   她梭然抬起的满是血丝的眼,让兴平帝看得浑身一颤。   南太后微微拧眉,忽然平静地道:“皇后累了,越说越不像话了,先扶她下去。”   南后出乎没有任何反抗地任由着身边的人搀扶着她离开,只是离开前,她看着兴平帝咧嘴露出一个渗人的冷笑来。   “陛下,您一定会后悔的。”   “皇后到底在说什么,母后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兴平帝捏紧了拳头,他从来没有被人这般冒犯过,额上青筋毕露。   “我们在说什么,皇帝心里清楚。”南太后冷冷地看着皇帝。   兴平帝转身就向外而去:“来人!”   但是却被老鲁一把拉住。   “你拉住朕做什么,老东西,活得不耐烦么!”兴平帝怒道,抬手要拂开老鲁的手。   老鲁却叹了一声气:“陛下,您出不去了,老奴也出不去了。”   兴平帝一僵,他到底是为帝多年,慢慢地回过头看向南太后,满眼都是疑惑与愤怒:“母后,您居然真的……。”   “哀家老了。”南太后却忽然慢慢地扶这孙嬷嬷转过身,背对着兴平帝:“但是陛下因为太子暴毙伤心过度,不能起身,哀家虽然不愿意,但却还是要暂时再次临朝垂帘听政,撑一撑这风雨飘摇的大元,若是大元在哀家的手上毁了,又怎么对得起秋家的列祖列宗。”   说着,门外的禁军忽然全部涌入,将门全部看守了起来。   “母后!”兴平帝梭然瞪大了眼,愤怒让他浑身颤抖了起来:“您这是要篡权么,您是糊涂了么!”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对自己出手的居然是自己母亲。   “不,哀家这是清君侧,至于糊涂的……。”她转过脸,冷冷地看向兴平帝:“糊涂的是你,这些日子里,你就在东宫好好地陪陪齐儿罢,这么多年,他崇敬你这个父亲,可你忙于朝政,也没有时间多多陪他。”   说罢,她转身离开。   兴平帝身子晃了晃,知觉的气血上涌,竟然蓦地吐出一口血来。   老鲁大惊失色地冲上去:“陛下,您吐血了!”   太后的身形顿了顿,却还是没有回头,只是吩咐身边的孙嬷嬷:“去,将太医宣来,替陛下看诊,大元不能同时失去储君和君王。”   “是!”孙嬷嬷颔首恭敬地道。   ……   老鲁慌张地扶着兴平帝在床上躺下,颤声道:“陛下,陛下?”   随后,他看向一边的禁军士兵怒道:“还不去给陛下端水来!”   士兵迟疑了一会,到底不敢怠慢只是被软禁的皇帝,立刻去端了热水来。   伺候着兴平帝喝了一口热水,老鲁抬手顺了顺他的胸膛。   皇帝闭了眼,面如金纸,好一会才忽然低低地苦笑了起来:“果然……还是朕疏忽大意了,只想着将南国公关在牢里,便可让所有人安然无事,却没有想到……朕的母后从来是这般雷厉风行,认准的事,从不回头。”   他并不愚蠢,为帝多年,如今这么仔细想想,再结合琴笙当初再三的警告,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而他的母后,屹立多年不倒,能教导出皇长姐那样的女子,就算她干脆地退居了幕后,又怎么会全无自己的势力。   只是作为她的唯一能指望的儿子,他这个皇帝也做得实在是太大意了。   老鲁看着皇帝,暗自叹息了一声,却也只道:“陛下,您还是好好保重自己,这大元还需要您。”   果然,一切都走向了三爷预料中的结局。   一切都是因果,一切都是业果,一切都是个人的缘法。   没有谁能拯救谁。   ……   上京这一夜的风云突变,并没有如此快就波及到了云州。   待琴笙接到兴平帝被软禁消息的时候,他也接到了其他的消息——   “主上,日曜传来的消息,他们在海上寻觅到了失踪的英吉利使团的踪迹,找到了他们的船只残骸。”月曜将一张图展开在黄花梨的书桌上。   琴笙看了下那地图,忽觉得有点眼熟,他朝着土曜打了个手势:“把地图展开来。”   土曜立刻抬手去将琴笙身后高高挂着的一大卷地图全部抖落下来。   琴笙转身看向身后的地图,抬手用一只毛笔临空比了比,忽然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来:“呵,这算是巧合么?”   金大姑姑看着琴笙,又看向那地图:“主上,怎么了,莫非与藏海图有关?”   琴笙淡淡地颔首:“是,与藏海图有关,就目前我们拥有的藏海图来看,本尊发现宝藏所在的海域和这日曜发现英吉利人残骸船只所在处非常相近。”   众人一惊,土曜挑眉:“这是巧合?”   琴笙唇角弯起一丝冰冷的笑:“这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多的巧合,看样子,另外两份藏海图,也能推测出相近的海域,有人按捺不住先派人去巡航,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了。”   “但不是说只有小夫人背上的图合一的时候才能找到真正的航路么?”火曜冷静地看了眼那图。   “可咱们也不能不允许有些狗急跳墙的先去扒拉一翻呀,谁都想着要撞大运呢。”水曜翘着二郎腿,一边拿着个锉子修指甲,一边娇滴滴地道。   是的,总有人按捺不住的。   “您如今料定英吉利使团的事是宫少宸的人干的么,会不会是南国公出的手?”金大姑姑若有所思。   他们已经发现南国公和宫少宸,甚至宫少宸和他自己借助东瀛人马利益都有不同之处。   这一次对方做得非常干净,干净到他们曜司的人马居然一时间抓不到凶手。   “这次手笔不过是内外勾结罢了,双方配合默契,要杀人灭口,再嫁祸而已。”琴笙收回自己的毛笔,看向桌面的图纸,淡然地道。   “东瀛人下场动手,南飞烟清场,以他经营多年的能力,不难。”   “日曜,希望您能亲自走一趟,那边的海域是鬼头鲨的地盘,那个老东西一贯狡猾,整个六甲海峡,他只服您,怕得您亲自到场才镇得住,说不得那老鲨鱼收了东瀛人的好处,但是若利用得当,他也会是一把不错的刀。”月曜沉声道。   “但是小夫人有孕,主上再出去,是不是不太合适?”火曜有些疑惑。   提到楚瑜的名字,空气里有些寂静。   火曜有些敏感地察觉不对,但还是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下众人,发现不少人和他一样茫然,看起来知"qing ren"只有主上和老金他们几个。   金大姑姑沉默了一会,忽然道:“岸上暴风雨如预计中一般地就要来临,若是主上的海不能风平浪静,只怕风险会更甚,腹背受敌。”   火曜等人都神色都变得肃穆了起来。   琴笙沉默了一会,淡淡地道:“月曜留下,其余人都下去罢。”   “是。”金大姑姑看着琴笙的神色,只感觉对方妙目幽幽,神色平静,自己什么都看不出来,于是也只好领着人齐齐行礼退了出去。   “红零背上的图快完成了么?”琴笙一边收起地图,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是。”月曜应道。   琴笙闻言,没有再问什么,只是若有所思地道:“香山道的人怎么说?”   “回主上,香山道的大师说了,她背上的图也只能做到*不离十。”月曜道。   “嗯,那就够了。”琴笙颔首。   看着琴笙收了画卷,准备离开八阵楼往楚瑜住的院子里去,月曜忽然忍不住问:“您……真的打算让小夫人参与这部分的计划么?”   琴笙微微侧脸,幽幽冷冷地看着他:“你有意见?”   月曜被那如深渊一般的目光一扫,一个激灵,没敢多说:“属下不敢。”   直到琴笙转身优雅地远去,月曜才忍不住抚了下额,转身往另外一边出了门,边走边嘀咕:“我是怕您家那一尾人鱼有意见啊!”   “唉,主上的决定,没人能改。”金大姑姑轻叹了一声气。   月曜吓了一跳看着金大姑姑,忍不住嘀咕:“您说三爷到底是怎么想的?”   金大姑姑摇摇头,苦笑不言。   这小儿女的心思,好猜测,也不好猜测。   可她这一次,并不是太赞同琴笙这样近乎逃避的态度。   ……*……*……   八阵院   夜幕降临,房间里地龙已经烧了起来,整个房间一片温暖如春。   “我怎么觉得最近有些肚子隐隐的痛呢?”楚瑜半躺在床上,看着老金给自己把脉,神情有点纳闷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快三个月了,这小蛋蛋也要驼稳了,很快应该就能出去走走了罢?   被关了三个月,楚瑜忍不住有点小小的期待,可是她也有些担心最近几天自己身体变化有些奇怪,总觉得小腹有点闷闷的,隐痛。   “无事,您只要按时服药……好好歇着就是了。”老金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目光有点闪烁,随后低头收拾起自己的笔墨来。   楚瑜托着脸颊叹气:“安胎药啊,要迟到啥时候。”   她可是个健康宝宝,很少吃药的。   一边的霍二娘啃着个瓜,一边笑道:“没法子,谁让你肚子里的蛋娇弱呢,也不知道是不是你男人太娇弱了。”   她大喇喇肆无忌惮惯了。   老金在一边听得脸颊一抽。   随后,一道幽幽如鬼魅的声音响起:“谁,很娇弱?”   霍二娘瞬见吓得差点把瓜扔老金脑门上,一转脸就看见白衣乌发站在窗口飘忽,飘忽的人影,只一双琥珀眸宛如会发出冷冷的光一般。   不光是她,连楚瑜的脸都绿了绿。   她家大仙什么时候有了装鬼的恶癖?   ------题外话------   勤奋不~俺一边修改着出版稿,一边努力地给大家万更,求月票票,么么哒。今晚十二点前到3100,明儿还有万更哟。么么哒。 ☆、第103章 螳螂捕蝉 万更上   琴笙慢悠悠地从另外一头飘进来,抬手摆了摆,示意众人都退下去。   霍家姐妹立刻干脆地溜了,老金更是和琴笙互看一眼,他赶紧低头溜了,红零也恭敬地微微躬身,退了出去。   如今她沉静不少,有了点红袖的感觉,经过琴笙身边时,也没有敢抬头多看一眼。   琴笙倒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错。”   难得的一声赞,让红零有些惶惑,她微微躬身:“属下分内之职。”   楚瑜看了眼红零,又看着琴笙:“你这是做什么,吓她很好玩么?”   随后,她朝着红零摆摆手:“去吧,今儿辛苦了,你背上的纹身伤还没有好呢。”   她是亲受过那苦楚的,自然知道温刺图绝不好受,何况红零还得移筋换脉。   “是。”红零恭谨地对着楚瑜一抱拳,欠身退下。   房里只剩下琴笙和楚瑜两人。   楚瑜只觉得琴笙看自己的眼神很有些奇怪,不禁抬手去拉他的衣袖:“你这是怎么了?”   琴笙妙目微闪,随后温淡地一笑,俯身下来,在她唇上轻吮了一下:“没什么。”   楚瑜想了想,拉着他坐在自己身边,随后自己爬到他长腿上坐着,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窝进去,再把他的手拉到自己小腰上搁着。   “有事儿,就说,别憋着,你答应过我的,以后有事儿,都不瞒我。”   琴笙把下巴搁在她头上,目光有些幽凉:“我可能会过两天要出海一趟,跟着我一起去么?”   楚瑜一愣:“你要出海,为什么?”   最近她老觉得肚子有点不太舒服,愈发地小心,不敢多走多动,八阵楼因为需要爬楼梯,她都不去了。   上辈子里她见过人养胎,一年都不下床。   彼年,她都觉得看着都不能忍受,却不想轮到自己头上,却只要想到肚子里的小蛋蛋,她就甘之如饴。   八阵院也是琴笙让人重新收拾出来,给她住着的,外人不知这里的奇门遁甲,只会以为八阵楼后不过是一片树林。   可是这也让她有很多消息没有之前灵通。   骤然听到他要离开自己身边的消息,楚瑜下意识地就有点不开心:“我肚子里还有蛋呢,什么事儿非要出海?”   琴笙便简单地将今日会议上的事情与楚瑜说了。   楚瑜闻言,略一沉吟,随后道:“确实,如果六甲海峡那边需要你亲自出手,这个时候朝廷风雨飘摇,你还是应当先去一趟会比较好。”   她顿了顿,忍不住蹙眉:“陛下既然知道南家人迟早要作妖,尤其是南国公,为何不早做决断,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那名太医,还有出来指证的宫女分明都是安排好的。   琴笙淡淡地道:“我已经提醒过他几次,本尊这位舅舅一贯如此想要天下皆是两全事,却什么都得不到。”   当年天鹰大营的事,他希望他不再计较,希望南太后接纳他,最终又如何?   舅舅?   楚瑜听到琴笙的称呼,忍不住很是有些诧异地看向琴笙,她可是知道这位爷,尤其讨厌与秋家皇室扯上关系。   似乎察觉了楚瑜的目光,琴笙撇开眸子,漫不经心地道:“他被囚禁的时候,说过几句人话。”   楚瑜大眼弯弯地笑了,抬手环住了他的腰肢:“总之,只要你开心就好,皇帝老儿其实不算坏。”   他血缘这块亲情淡薄,若有人让他感受到些微的暖意,她也不吝啬向对方释放善意。   不过……   她忽然想起什么,抬起眸子看他:“你刚才说小太子死了,可是南国公下的手?”   琴笙微微颔首,眸光凉薄:“他倒是一如我想的那般心狠手辣和疯狂。”   楚瑜忍不住道:“可是南国公那时候被囚禁在大理寺的监牢,你为何不杀了他,一切都解决了。”   那个少年太子,她远远地见过一眼,是个活泼而单纯的少年。   南后其实也算不得坏人,还在南太后面前为她说过一次话,中年丧独子之痛,也不知那妇人熬得过去否。   琴笙看着怀里的人儿半晌,忽然轻笑了起来:“鱼,你是不是因为怀孕,心也软了?”   他顿了顿,慵懒地向后靠着:“他们不是坏人,你觉得我是坏人,嗯?”   楚瑜微微皱眉:“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只是一时间没有想明白他为什么不先下手为强。   琴笙淡淡地道:“就算我杀了南飞烟,还有南太后,南飞烟死了,你觉得她会认定是谁做的,我断了南家最后的血脉,她会轻易放手?又或者你让我再动手杀了南太后?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觉得皇帝是个傻子,他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嗯?”   楚瑜沉默了。   是的,兴平帝只是优柔寡断了些,却并不是个傻子。   若是琴笙动了南太后,只怕不要说舅舅,从此,就是真仇人了。   何况琴笙手上拥有那样让帝王忌惮的力量。   帝王心深如海,就算此时不动,又焉知没有雷霆后手,腥风血雨也是迟早之事?   她暗自叹了一口气:“一切都是命啊。”   琴笙半侧了身子,抬手支着脸颊靠在软枕上,一边把玩她柔嫩得像豆腐似的的手腕肌肤,一边慢条斯理地道:“所以,本尊做的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点播一番,大权在握的是他们,若是自己没脑子,终归是救得了人,救不了命。”   虽然他另有自己的算计,但是这话却也是真话。   楚瑜沉默了一会,点点头,倾身靠在他怀里:“其实想想,很多时候,万事未必分队错,不过是利益出发点不同罢了,爱恨自在人心,一念生则怖生,一念灭则大自在。”   琴笙看着她,忽然慢慢地道:“你信佛么?”   楚瑜笑了笑:“说不上信与不信,可我信因果,很信。”   善恶终有各自的缘法。   “你信什么?”楚瑜有些好奇地看着琴笙,其实她真的对他到底信什么,颇有疑惑。   若是后世,她怀里他应该是坚定的人定胜天的无神论者。   却不想,琴笙妙目幽幽如晦,指尖轻轻地滑过她的掌心:“我,信命。”   楚瑜看着自己的掌纹,有些茫然,也有些诧异地瞪大了圆圆的眼:“你信命?”   他这么个人,居然会信宿命。   琴笙白皙的指尖停在她的掌心,淡淡地道:“嗯。”   楚瑜见他似乎没有解释的打算,也不多言,只叹了一口气,有些哀怨:“你要去多久,我肚子里有小蛋蛋可受不起海上的颠簸。”   琴笙沉默了一会,随后温柔地将唇印在她的额头上:“不会太久的,给我十日。”   额头的皮肤传来柔软的触感,楚瑜靠在他的怀里,软软地轻嗯了一声,露出甜蜜的笑容,拉着他的手轻轻搁在自己的小腹上。   “我和小蛋蛋一起等你。”   感受着手心的柔软,琴笙妙目微微眯起,有幽暗的光一闪而过。   ……   安置了楚瑜歇下。   琴笙却起了身,他在床边静静地看了沉睡的人儿一会,见她俏丽粉嫩的脸儿越发显得娇嫩,便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颊,随后替她拉了拉衣领,起身向外而去。   “主上?”轮值的是火曜,见琴笙出来,便立刻从隐身之处跃出,跟在琴笙身后。   “走走罢了。”琴笙淡淡地道。   火曜立刻取了披风伺候他披上,默不作声地跟在琴笙的身后。   琴笙披上了披风,径自慢悠悠地向外晃荡而去。   八阵院这里布置得极为雅致,有还剑湖活水引入,小桥流水,一派江南景致,只是再美丽的江南景致,在这深秋初冬之际,都显得有些凋敝,何况是深夜之中。   四处虽然有灯火,却也只显得有些寂寥和幽森。   琴笙慢慢地走着。   火曜只在他身后跟着。   也不知走了多久,琴笙慢慢地又绕回了园子口,不远处就是楚瑜和他的卧房。   “你……和霍三娘闹了那一场,她是怎么……。”琴笙忽然停住脚步,开口说话。   火曜一愣,随后认真地倾听:“嗯,主上请说。”   琴笙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站了好一会,随后淡淡地道:“没什么,回去罢。”   火曜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乖乖地跟在自家主上身后回去了   走到院子口的时候,琴笙有些意外地看见一道熟悉的窈窕人影正披着披风提着灯笼在向外四处张望,墨玉一般的大眼里有点茫然和奇色。   他微微挑眉,上前看着她:“怎么出来了?”   “睡着一半,便不见了你人,其他人说你出去走走就回来,终归是睡不着,便出来等了。”楚瑜大眼弯弯地笑道,随后看向他,有些不满地嘀咕:“大冷天的,什么事儿能让咱们琴三爷这般烦闷到要出来半夜散心,因为出海见不到我和小蛋蛋么?”   火曜见状,只干笑一声,随后就默默地要退下去。   却不想,琴笙忽然唤住他:“火曜,送人回去。”   火曜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琴笙:“啊,爷?”   三爷不就在这里么,还要他送小夫人回房?他没有听错罢?   而下一刻,那小夫人却忽然单膝在琴笙面前跪下,恭敬地道:“红零唐突了主上,请主上责罚。”   火曜呆住了,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不得不承认,面前的女子,若不是这一跪自己承认,他根本分不出她是真的楚瑜还是假的楚瑜。   这红零今儿是活腻歪了么?到主上面前来献宝?上次的教训还没有够?   但是这一次,琴笙却没有责罚她,只是垂着莫测的眸子睨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子:“为什么要冒充小夫人演这一场?”   红零见琴笙给了自己解释的机会,平静地道:“属下听闻主上要出海一段时日,所以需要一个见证自己易容敲诈术的机会,如果连主上在第一眼的时候就没有认出属下来,那么属下才算是勉强过关了,毕竟您不在的时候,若是再发生上次在绣坊里差点露出破绽的事情,属下万死也难辞其咎、”   这个理由确实非常充分,而且有勇有谋。   连火曜都不得不承认。   琴笙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过关了,后日本尊出海上船,你跟着来罢。”   红零脸上露出喜色,恭敬地道:“是。”   琴笙没有多言,径自掠过她,转身进了房间。   房间里,床上另外一张和方才‘楚瑜’一模一样的脸儿的主人正睡得香。   琴笙幽暗的目光触及她的脸上,便渐渐柔和下去,他去了衣衫鞋袜,也上了床,将脸轻轻地埋进她的颈项间,环住她的腰肢,嗅闻着熟悉好闻的女儿气息,放任自己渐渐陷入沉睡。   火曜看着红零,面色平常地道:“我送你回去,以后这种事情不要再做第二次了,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红零恭谨地躬身:“是,火曜星君的教诲,红零谨记。”   她垂下脸的角度,挡住了她唇角微微翘起的弧度。   ……*……*……   两日后。   港口寒风瑟瑟,远处有海鸥飞舞,所有的东西都装船完毕,琴笙在众人的簇拥下到了大船边上。   这日出海的有不少船只,也有不少人来港口采买搬运货物。   而非常巧合的是,琴笙刚下马车就也看见了伊势宫标识的马车。   “咦,这不是琴三爷么,怎么,大冷天的要出海么?”华丽的衣袍在马车上一闪,一道高挑的人影下了马车,摇晃着手里的扇子,笑吟吟地看向船甲板上。   “还真是巧,不知老身是要称您一声宫家少主,还是伊势宫殿下呢?”金大姑姑转身看向一边站着的宫少宸,微微一笑,毫不掩饰话语里的讽刺。   宫少宸看着她,笑吟吟地道:“这位姑姑说的笑话真有意思,不过您这一把年纪了,想要叫本宫什么,都可以的,本宫是有些货物到了,所以来港口看看。”   琴笙视若无睹地直接抬手掀了帘子,让楚瑜出来。   楚瑜挥开了金大姑姑伸来扶她的手,径自利落地跳下马车,也仿佛全没有看见宫少宸一般,走到琴笙身边:“今日就要出海,一路小心,我在家里等你。”   “嗯。”琴笙垂眸温柔地应了一声。   宫少宸看着那一对完全忽略自己的璧人,丹凤目里闪过一丝阴郁森冷之色,他轻笑了起来:“还真是难舍难分,不知琴三爷要出海多久呢?”   琴笙照样没有搭理他,只是看着面前的人儿,温声道:“你风寒才好,不必去见一些阿猫阿狗的人物,绣坊里的事情交给姑姑和红袖就是,不日本尊就回来。”   楚瑜微微颔首,琴笙转身向船上而去。   楚瑜随后冷冷地扫了宫少宸一眼,忽然抬手一把抱住了琴笙的腰肢,整个人贴在他背上,嘀咕:“早点回来,一块过年呢。”   那一瞬间,宫少宸有一种错觉,琴笙的背影顿了顿,随后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冷了下去。   他梭然眯起眼,但是下一秒,仿佛一切都恢复了正常,那一瞬间,不过是他的错觉,随后他就见琴笙低低地笑了一声:“好。”   随后,他反手轻轻握住楚瑜的手,转过身来,让人看不见他眼里的神色,只淡淡地道:“回去罢,港口风大。”   金大姑姑一下子就顺理成章地抬手扶住了楚瑜的手臂,含笑道:“主上放心,等您过几天回来,小夫人一定比现在还要康健。”   “嗯。”琴笙抬手拉了拉自己的披风,转身向船上款步而去。   所有预定一块出发的人都跟着上了船,不一会,船就扬帆起航,向大海远处而去。   甲板上立着的修白人影渐渐地便也小了,直到远处的海平线上只剩下一个船的轮廓。   潮湿冰凉的海风吹过,楚瑜只在一边看着,叹了一声气儿:“快下雪了啊。”   金大姑姑微微一笑:“小夫人,咱们回去罢。”   楚瑜点点头,照旧没有看一遍的宫少宸,径自往马车上去。   却不想,她脚下像是踢到了什么,踉跄了一下,随后一只大手就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小心,郡主。”   楚瑜目光一寒,指尖往他握住自己脉门的手腕上一戳,逼着对方松开了自己的手腕。   金大姑姑也立刻防备地上前,挡在楚瑜面前,周围的武卫们更是都把手放在剑上了。   “啧,真是的,本宫只是好心。”宫少宸似笑非笑地道。   “伊势宫殿下,您好走。”但楚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一摆手,她径自上了马车。   金大姑姑淡淡地道:“少陪了,殿下。”   说着,她也径自示意人将马车赶着走。   武卫们方才面无表情的离开。   看着远去的马车队伍,宫少宸指尖微微搓了下,方才摸到楚瑜那种细腻入骨,像白玉膏脂一样的触感还在指尖。   他危险地眯起眸子,以扇半遮了自己的下半张脸。   难道……   是他猜测错误么?   ……   “呼。”另外码头边上的酒楼包房里,一道戴着兜帽做大家闺秀装扮的窈窕人影收了自己手里的瞭望镜,懒洋洋地撑着脸颊:“总算是过关了么?”   就知道宫少宸这条死狐狸一定会来。   同样戴着兜帽做富贵人家丫头打扮的唐瑟瑟冷冰冰地道:“我不喜欢那个红零。”   楚瑜一顿,想起她方才抱住琴笙背后,又与他同乘的样子,脸上也有点不太好看,随后眯起大眼,懒洋洋地轻哼一声:“嗯,咱们回去吧。”   没法子啊,她肚子里的小蛋蛋比较娇贵,若是她出现在码头上,谁知道宫少宸要使什么手段,万一影响到小鱼蛋怎么办?   可是,他要走了,她又舍不得不送。   说罢,她起了身,出了包房往外走。   唐瑟瑟看了她一眼:“马车在酒楼后门,你下楼的时候小心点。”   说着,她扶着楚瑜慢慢地下楼。   待到了楼下,她们一行人正要上马车,却忽然听得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响了起来。   “哎哟,这不是我们玉安郡主吗?”   楚瑜只做未曾听闻,便要扶着唐瑟瑟的手臂上马车。   “等等,郡主怎么不理会在下呢?”森田岁郎忽然走近几步,似笑非笑地拦住了楚瑜的去路。   “阁下认错人了。”唐瑟瑟冷冷地道。   森田岁郎笑眯眯地道:“是么,应该不会,郡主姿容无双,我怎么认错人,不知道今天是否有幸请您到府上作客呢?”   说着,周围瞬见出现了一群东瀛人打扮模样的浪人,将楚瑜和唐瑟瑟围在了一起。   唐瑟瑟目光一寒正要动手,却见森田岁郎继续笑得极为恭敬地道:“您确定要和在下打一场么,若是不小心惊了您腹中的孩子,那可就是罪过了。”   楚瑜一顿,索性掀开了自己的帽帘打量了一下四周,淡淡地开口:“是谁让你来的?宫少宸?”   她没有看见宫少宸。   森田岁郎微笑,两只细缝似的眼睛里闪过危险的精光:“您若是想知道,何必不上府邸作客就知道了。”   楚瑜大眼里闪过一丝莫测的光,微微一笑:“好,既然您盛情相邀,恭敬不如从命。”   随后,她倒是没有任何拖延地径自上了马车。   森田岁郎没有阻止她上车,只笑着看向唐瑟瑟:“马车就由在下赶罢,这也是为了不惊吓到郡主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唐瑟瑟面无表情地将手里赶车的鞭子扔给他,也径自跟着上了车。   “呵呵,识时务者为俊杰,不愧是玉安郡主。”森田岁郎接过鞭子,阴沉沉地一笑,示意东瀛浪人们一同走,同时扯了马缰赶车而去。   不一会,马车便消失在了胡同尽头,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题外话------   大家月票儿超级踊跃啊,今儿万更来哟,6点有万更下,红零同学就要领便当了,答谢大家的票票,请不要客气,哈哈哈哈。 ☆、第104章 我爱你啊 万更下   云州   马车晃悠悠地也不知走了多久,最后在楚瑜睡了一觉醒来之后,才在一处园子前停下。   “到了。”森田岁郎倒是颇为客气,含笑对着马车里的人道。   唐瑟瑟先行跳了下来,楚瑜扶着她的胳膊慢慢地下了马车。   楚瑜看了看已经是傍晚的天色,满天晦暗的阴云,随后又她透过自己的兜帽看了一眼那院子:“怎么,这里不像是伊势宫的行馆。”   森田岁郎笑得有点奸诈:“伊势宫行馆是美丽的,但是我东瀛有更多美丽的风情,您可以欣赏不同的风情,不是么?”   楚瑜淡淡地颔首,扶着唐瑟瑟,由着森田岁郎引着自己进了那一处看起来颇为偏僻的行馆。   行馆里头布置自然不能和伊势宫比较,伊势宫行馆华丽非常,都是宫少宸的风格。   但这里却别致清雅,倒像是上辈子楚瑜见过的东瀛典型寺院一般的风格。   唯一相同的大概是那庭院里都有绢纸扎的满树惟妙惟肖的樱花。   楚瑜一眼就看见了正跪坐在树下喝茶的女子,那女子穿着她的衣衫,拥有一样漂亮的墨玉眸和近乎一模一样的容貌。   楚瑜挑了挑眉:“红零?”   女子放下了茶,起身转过脸,双手交叠在身前,随后对着她微微一笑,九十度鞠躬:“是,郡主,请坐,我为您垫上了很厚的软垫子,想来您坐着会舒服些,毕竟您现在在特殊时期。”   楚瑜微微眯起大眼,随后看了眼森田岁郎,见他还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便也没有多言,径自在红零面前坐下,唐瑟瑟一直跟在她的身边,警惕地看着四周。   “看起来,您似乎一点都不惊讶我会出现在这里呢。”红零微笑着道。   楚瑜打量着她:“不,还是挺惊讶的,红零,又或者你也有属于自己的名字,东瀛人?”   红零轻笑:“是的,我叫圣子,是东瀛人,小夫人一贯对我很关照,您有疑惑什么尽管问罢,若是我能回答的一定回答。”   楚瑜好奇地弯起眼,摸了摸自己的脸:“你不是未满十岁就进了恩养堂么,你的脸……真的是天生如此?”   红零微微一笑:“我十岁进恩养堂,并不算什么很奇怪的事罢,毕竟辉夜姬是自小就已经成为琉岛岛主的女儿,而伊势宫殿下也是自小就成为了宫家唯一的少主不是么?”   楚瑜闻言,忽然想起什么,神色有些异样:“说来也是啊,你们的计划还真是跨越了漫长的时间。”   居然,东瀛人,居然那么多年前就开始谋划了么?这个计划,时间长度几乎跨了二十年以上。   “居然连曜司都被渗透了,你还能到我身边来,确实必须承认贵国确实有一批非常能耐得人。”楚瑜有些感慨地道。   红零翘起唇角,对着她微微倾身,行了个日式的倾身礼:“彼此,琴三爷的曜司一直是最难渗透的地方。”   随后,她直起身子来,继续捧着茶微笑道:“至于能到您的身边来,也多亏了我的脸。”   楚瑜看着她,抬手忽然摸了摸她的脸:“你的脸,只怕也不是天生的罢?”   “并不是,说来,这多亏在曜司学到的本事,月曜司负责谍间刺探,诸般绝技甚多,从您经常出现在琴三爷身边之后,我就接到了指令,用曜司交给我的法子开始照着您的样子,一点点地调整自己的面容和身形,甚至说话的语气。”红零,或者说圣惠子并不阻挡楚瑜摸自己的脸,甚至微微倾了身子让对方的手更好地触摸自己的面容。   楚瑜挑眉:“是么,那还真有心了,不过说来你这样改变自己的面貌,难道不会引起曜司其他人的注意么?”   红零轻笑:“当然不是一蹴而就的功夫,否则肯定会引起注意,只是我之前年纪尚算小,几年里容貌慢慢发生一些变化也不算很奇特的事情,何况红零在月曜司里算不得扎眼之人,而谍间者,经常需要遮掩自己的容貌,看到我本来容貌的人也不多,自然不容易引起注意。”   她顿了顿,喝一口茶,娓娓道来:“何况我也没有刻意将自己弄成和您百分之百相似,毕竟那太明显了,我只需要自己的样子,在必要时候足够让月曜大人注意到我就够了。”   “是么?”楚瑜看着她,倒是有点感慨:“看来你们在我身上下了颇大的赌注,你用几年时间悄无声息地根据我的模样,说话方式一点点地强行改变自己的样子变成我,实在是很艰难的事情罢?只是万一我并不能在琴笙身边待许久,你们的赌注失败怎么办?”   她是真的好奇死了啊,他们到底是怎么能断定她会和琴笙一直走下去呢?   说起来,当初她自己都不确定她一定能和琴笙那大仙走下去呢。   “赌注失败么?”红零似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略微低头思索,随后笑了起来:“身为忍者,自然有忍者要付出的代价,而任何计划都不可能万无一失,必定有赌博的成分,说起来,上头将军们应该是考虑过这个问题的,如今我们赌赢了不是么?您对琴三爷是特殊的。”   红零或者圣子笑了起来,楚瑜发现她的笑容看起来很妩媚,有一种特殊的腔调,那种媚态看起来,非常像……辉夜姬。   她近乎得意地道:“我们不但赌赢了您对琴三爷特殊,也意外地赌对了您的背上居然就是那一份黑海老魔留下的最要紧的藏海图,不是么?。”   楚瑜不可置否地点点头:“是,你们确实赌对了,你现在告诉我这么多内幕,大概是没有打算让我回去罢?”   或者说,根本没有打算让她活着回去?   红零慢悠悠地弯起唇角,看着楚瑜道:“其实,说真的,圣子是真的很欣赏您的出色,在模仿您的这几年里,我一直都很羡慕您活得的自由与恣意,还有您柔韧,易弯却不折的性格呢。”   楚瑜托着腮,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觉得我活得很自由与恣意?”   “难道不是么?”红零眯起她的眼:“难道不是么,琴三爷那样的男人,虽然可怕,但是却将您百分百地放在了他的心间,您是多么幸运的女人啊。”   红零一点都不掩饰她满脸的艳羡。   楚瑜挑眉:“哦,看你的这个语气,和辉夜姬挺像的,难不成你也像她一样爱慕着三爷,所以想要取而代之?”   却不想,话音刚落,她的手腕便被红零一把抓住了。   唐瑟瑟见状,立刻梭然拔出剑来,指向红零,冷冰冰地道:“你给我立刻放开掌门!”   而同一瞬,六名黑衣忍者却仿佛从地底钻出来一般,手上的忍者刀全部指向了唐瑟瑟。   但是红零却仿佛没有看见唐瑟瑟拔出的剑一般,只依然没有放开楚瑜的手腕,她甚至微微支起了身子,向楚瑜的方向倾了下身形:“请您千万不要误会我对您的心意。”   楚瑜身形微顿,随后抬手示意唐瑟瑟放下剑:“瑟瑟,放下剑。”   唐瑟瑟没有动,一边的森田岁郎却冷笑了一声:“这位姑娘,您不要动刀动剑的,中原人有说法,怀孕的女子不能见刀剑,否则有流产之兆。”   唐瑟瑟最终忍了忍,还是把剑收了回来,忍者们也退开来。   楚瑜看着红零抬手温柔地握住了她的手,指尖在她的手心,轻轻地抚摸着那姿势,简直称得上柔情蜜意。   楚瑜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呃?你……的心意?”   红零认真地看着楚瑜,大眼几乎看到她的眼睛深处去:“是的,我的心意,在模仿您的这些年里,您的一颦一笑,您的风姿全都烙印在了我的身上,我的日常除了完成任务,就是将自己活成了您,这些年下来,我的眼里全都是您,而您根本就不知道……。”   她顿了顿,忽然轻笑了起来,梭然凑上前,在楚瑜唇上一吻:“我钟情的人是您,小夫人。”   楚瑜原本以为她要和自己说什么悄悄话,却不想她居然整个人亲上来,瞬间整张脸都白了又绿,绿了又红,脑子直接炸了下,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嘴,身形一晃,整个人差点向后倒去。   如果不是背后唐瑟瑟眼明手快地扶着她,而红零手里还拽着她的柔荑,她就直接摔下垫子了!   “小心!”红零和唐瑟瑟齐齐道。   但事楚瑜靠着唐瑟瑟坐稳了身子,抬手一转,手腕直接干脆利落地甩开了红零的手,有如触电一般。   楚瑜满脑子都是嗡嗡嗡地,看着红零那张妆容后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满心怪异,忽然就忍不住有些哭笑不得:“你……钟情我,我有这么玉树临风么?”   红零喜欢的居然不是琴笙,实在出乎意料!   这答案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荒谬非常。   连唐瑟瑟的表情都瞬间变得极为古怪。   而森田岁郎却仿佛一点不意外,看见楚瑜和唐瑟瑟的表情还露出了一种近乎嗤笑的表情。   “是的,我钟情您,我喜欢您,从每一根头发,到您美丽得宛如星辰的眼睛,再到柔软的嘴唇和皮肤……还有您的勇敢与聪慧,您的一切的一切都让我着迷,我是您忠实的爱慕者,即使为了您强行改变自己脸部骨骼的形状,我都愿意。”红零有些着迷,却又很是认真地对着楚瑜道。   楚瑜听着她这话有点不对劲,她墨玉一般眸子里闪过凉光:“然后呢?”   她这个爱慕,听着实在有点古怪,让她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然后,我一定会代替您好好地曜司活下去,爱慕一个人最值得做的事情就是成为她,不是么?让自己彻彻底底变成所爱的人,是世上最伟大的事情啊,而且永远不会被背叛呢,您说是么?”红零弯起眸子妩媚地轻笑了起来。   “不过也不必担心,您也不会现在就死的,我们的人会好好照顾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等您死去那日,我们就会是真正意义上的合体了啊。”   楚瑜看着面前一副痴迷模样看着自己的女人,实在忍不住泛恶心。   “艹,你们这个岛国人种,不论前世今生,思维模式还真是够变态的!”   红零着迷看着楚瑜,温柔地道:“没关系的,您总有一天会理解这种永恒而终极的占有的。”   楚瑜恶心了半天,随后扶着唐瑟瑟再次坐直了身子,抬手敲了敲桌面:“我说,你到底有什么自信,琴笙会认不出我呢?”   红零微笑:“您怎么知道,琴三爷一定能顺利地从海上活着回来呢?”   楚瑜敲桌面的手指一顿,目光锐利如刀地射向红零:“那些英吉利人的船,是你们放出的诱饵?”   红零笑得很是欢畅:“圣子实在太着迷于小夫人您的敏睿勒呢。”   楚瑜看着她笑,点点头:“好吧,你们确实很聪明,大和民族狡诈起来确实让人佩服。”   “多谢夸赞。”红零又微微倾身行礼,礼貌恭敬。   楚瑜看着她那样子,叹了一口气:“不觉得虚伪吗?黄鼠狼蹿进鸡窝前拜年之前还要鞠躬,不过,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给我解释了我们一直想要探询的许多答案。”   比如,红零是谁的人?比如宫少宸和这些东瀛人究竟是一种什么关系,比如东瀛人的计划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到底渗透了多深。   “不客气,一直都承蒙您的照顾,从今往后,我会代替您好好地活下去的,成为曜司的主母,再‘生下’继承人。”红零温柔而得意地微笑。   “再用你们的人偷天换日,再弄出个宫少宸或者辉夜姬?想要主宰曜司?”楚瑜挑眉。   红零但笑不语。   “可是,红零,你在曜司这么多年,真的觉得曜司无能若此么?”楚瑜继续用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地画着。   红零一愣,看着她神情有些异样:“您想说什么?”   楚瑜看着她,随后摆摆手,懒洋洋地道:“不说了,你自己看罢。”   她话音刚落,红零的脸色就梭然一变,再抬头的时候,就看见了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安静得过分。   而一道俊美的青色人影款步而入,那张面容不是月曜又是谁,红零脸色骤变:“月曜星君!”   她下意识地转身就要扑过去抓向楚瑜,却不想一回身,竟直接扑了个空。   楚瑜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被唐瑟瑟给带到了远处的亭子里,正淡漠地看着她,而周围倒着好几个双眼泛白,明显是中了剧毒,在浑身抽搐的忍者。   森田岁郎几乎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随后却发现了周围墙壁上幽魂一般站满了戴着苍白诡谲面具的青衣人,又似庙堂里的菩萨雕塑,夕阳下,他们周身的气息看起来极为可怖而阴郁。   他慌乱地四处张望,厉声地用东瀛话叫了起来:“来人!来人!”   只是整个院落寂静得令人毛骨悚然,无人应答。   森田岁郎看着月曜踏着血红的夕光而来,只想到了那些传说的可怕食人鬼,莫名地腿一软,直接一屁股地跌坐在地。   月曜自然畅通无阻地走到了红零面前,看着她微笑,与水曜一样偏精致娇柔女性化的五官,却拥有着与水曜截然不同的沉稳冷酷气质,尤其是此刻看起来诡谲森凉如魔魅。   “红零啊,本星君一向很满意你的出色,你果然将本星君给你的任务完成得极为出色,说说看,你,想要什么奖赏?”   说着,他将手搁在她的肩膀上,仿佛很是赞赏一般。   红零瞬见抓紧了自己的武器,眼珠一转,才要说话,却见月曜的手动了动,随后眼前寒光一闪。   随后血色飞溅,她瞬间惨叫出声:“啊……啊啊啊啊!”   她右边的胳膊一下子飞了出去,热乎乎的血撒了满地。   不过片刻之间,她的一条胳膊就直接被月曜抬手间硬生生地削了下来。   “曜司,背叛者,断臂。”月曜淡淡地将手里造型奇特的削骨刀一转,甩干净了血,收了回去。   红零恐惧地不断地后退着,又转脸看向楚瑜的方向:“小夫人……夫人,救救我,我是那样钟情着你的啊!”   楚瑜看着远处那浑身染血的女子的表情,一阵反胃,冷冷地挑眉一笑:“哦,那还真是抱歉,对你而言,钟情就要取代对方,让本尊彻底消失,对我而言,实在不能忍受的讨厌的东西,也最好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这一点,你我倒是殊途同归。”   “师傅……月曜大人!”红零转身看向月曜,眼里都是恐惧与痛苦。   月曜一点不怜香惜玉地踩踏上她的后腰,微微弓下下,手里一转,又是一把造型特殊的刀子落在他的掌心,他低头冷冷地道:“想要取代小夫人,就你这个赝品,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随便地将自己改头换面就想抢走别人所有的东西,替代别人,便是你的‘钟情’?这个世上怎么会有将无耻说得如此清新脱俗的家伙呢,啧?”   红零颤抖着:“我……我没有……!”   “这是剔肉转,对于试图杀害同门之人,削骨剔肉的刑罚,想来你也很清楚?”月曜微笑。   楚瑜看着那红零身下的血色,忽然觉得有点难受,她揉了揉肚子:“唔,我不太舒服,先回去罢。”   ------题外话------   嘿嘿,红零的感情归属,很……特别呗?我们小鱼也很有魅力的,不过希望大家不要遇到这种神经病爱慕者,哈哈。   话说,她领便当了,俺又那么勤奋,今儿可是33点哟~不来点票儿吗~么么哒,现在4000左右票了呢,12点前4150票,明儿继续万更哟~昨天居然有妹子说给我攒票到下个月完结,宝贝们哪,月票攒不了,过月底就清零啊~可不能留啊,当年留了50票过月结果被清0的妹纸,让我印象深刻,哈哈哈。 ☆、第105章 我的孩子?! 万更上   唐瑟瑟见状,瞬见一惊,抬手扶着楚瑜:“你没事罢!”   楚瑜叹了一口气,微微蹙眉:“不知道,就是不舒服。”   那种不舒服让她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   月曜也顿住了手上的动作,看向楚瑜,脸色有些异样:“您……哪里不舒服,属下马上去派人将您送回去!”   说着,他打了个响指,立刻有人飞身而下,不一会就见马车直接赶到了楚瑜的小亭子这里。   楚瑜白着脸,让唐瑟瑟扶上了马车。   她经过马车边时,红零仿佛一下子忘记了自己断了的胳膊还在淌血,竟踉跄着想要扑过去和,却一下子就被月曜给踩在脚下。   “唔唔……小夫人……小鱼!”红零扭曲着脸孔朝着楚瑜的方向伸出手:“别走……别……啊!”   楚瑜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转身上了马车。   月曜一点不客气地直接踏在她的尾椎骨上,踏断了那小骨头,红零惨叫一声,立刻瘫软在地,注定了此生她也只能瘫在床上做一个废人。   “你可真是让人恶心。”月曜目送着楚瑜的马车远离之后,他鄙夷地看着脚下蠕动着像条虫儿一样的女子。   “这么多年,在曜司都白呆了,不过说来……。”月曜松开了自己的腿,微微躬身,蹲在红零身边,用剔肉刀轻轻地撩开她的头发,看着她的脸,颇有点兴味地扬眉:“你的主子倒是确实舍得下血本,这么些年,就让你这么一个好容易混进来的棋子,就这么赌了一场,不觉得可惜吗?”   红零侧着脸,一边抽搐着,一边恨恨地看着他:“为什么……咳咳……我们到底哪里露出了破绽……我的脸……我……学得不像?”   月曜轻笑了起来:“破绽么,譬如你屡次在三爷面前试图出位,是想要证明你的脸也会让三爷怜惜,离间小夫人和三爷,破坏三爷在夫人心里的模样罢,不觉得自己太着急了?,心怀鬼胎者,难免会露出马脚。”   红零冷笑,低低地咳嗽:“咳……琴三爷那种男人,冷心冷肺,哪里值得……小夫人钟情?”   月曜哪里忍得了别人这么说自己的主上,一把捏住她的下巴:“三爷是什么人,轮不到你置评,凭你也想觊觎和取代小夫人么!”   “呵……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你们怀疑我……咳咳?”红零脸部因为疼痛都有些扭曲。   “不,最关键的是因为你学得太完美了,懂得小夫人的事情太多,我自己的人什么资质我若是不知道,怎么配做月曜司的头领,这世上有什么人是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模仿一个人如此惟妙惟肖罢,连最亲近的人都会有一瞬间的恍惚与错觉?”   若是没有一些年的模仿与观察入微,怎么可能做到这一点?   红零闻言,整个人像是浸入了冰水里一般:“学……得太完美?”   月曜眼底闪过一丝厌恶:“想来你们在曜司外围安插了不少人罢,本星君在你的居所里找到了一盆花,花下都是燃烧的纸末,每个月都有人整理小夫人的资料给你送去,你也绝不是如你说的那般第一次看见小夫人罢。”   他顿了顿,冷笑一声:“不过也多亏了你的暴露,让我们有机会将你们这条暗线上的人都拔出来,彻底地做一次清洗。”   “主上……咳咳……琴三爷……他早就知道了?”红零听得一颗心如坠冰窟,好半晌,她才有些迟疑开口?   月曜看着她,轻嗤了一声:“我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三爷会看不出来么,若不是你背上的血脉还有些作用,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你这些小伎俩,主上早不知道看了多少。”   红零慢慢地闭上了眼,绝望地冷声道:“既然……咳咳……落到你们手里,你们杀了我罢……求您看在我在您手下效力多年的份上,给我个痛快!”   “你们绑架小夫人,是打着若在六甲海峡算计三爷不成,还要用小夫人去威胁三爷的主意罢?”月曜冷冷地嗤了一声。   就凭他们居然打楚瑜主意的份上,还想有个痛快好死的结局?   红零闻言,眼里流露出一种刻骨的恐惧和怨恨,胳膊的剧痛和下半身的麻木感让她恨不能自裁:“咳咳……你们想……你们还想怎么样!”   月曜唇角浮起一抹诡冷的笑:“不,三爷说了,物尽其用,你还是好好地活着发挥余热罢。”   说着,他一抬手,直接在她身上几处大穴戳了几下,为她止了血。   随后他捏住她下巴的手轻轻一掐,只听的“喀拉”一声,将她下巴给拆了,随后月曜对着她微微一笑,手中那把造型奇特的剜肉刀转了一下探入红零的嘴里,在红零颤抖的目光中,淡淡地道:“看在你为曜司效力多年的份上,我会下手干脆点的。”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划破了夜色。   ……   楚瑜虽已经上了马车走出颇远的距离,听到那一声叫,却忍不住蹙眉:“琴笙真的打算将红零送给宫少宸?”   一边陪着楚瑜的红袖轻声道:“是。”   她暗自叹息了一声,想起红零刚才在自己嘴上那一吻,忍不住抬手擦了擦自己的唇,脸色有些古怪。   人心,真是这个世上最难揣测之物,居然有一个人因为喜欢她,而想要取代她,然后活成她的模样。   真是……   只是才这么一想,楚瑜忍不住又恶心起来。   “说起来,掌门若是没有怀孕,她又怎么可能来取代您呢?”唐瑟瑟给楚瑜递了一块帕子,她有点想不明白。   “很简单,她若是长得像我,那么总有一天,她的容貌一定会入了月曜的眼,不管时间过去多久,她终有一日会能有发挥作用的时候。”楚瑜擦了擦嘴,懒洋洋地眯起大眼。   琴笙心属她那日开始,就注定了,她和琴笙身边一定会有各种危机。   她没有忘记自己第一次看见八阵楼里圈养着那么多曾经试图行刺琴笙刺客时的震撼,那一刻,她再次无比清醒地认识到和琴笙在一起要承担的风险。   奈何,奈何,她偏喜欢上那一只行走在刀锋上的华丽白虎。   她幽幽一叹,捂住稍微舒服点的小腹,半阖了眼只觉得困顿非常。   方才她们也是坐了许久的马车才到了这个荒凉偏僻的宅子。   这一番折腾,楚瑜又忍不住倦了,靠在软枕上沉沉睡去。   ……   上京   宫中明光殿。   几名侍女小心地将水盆、梳子等物件都端了下去,一边伺候的太监们则将沐浴之后的木桶了扛了下去。   一名中年谋士模样的男子将手里的短簪稳稳地插入坐在西洋水银镜子前一身大将军戎装甲胄的男子发髻之中,随后才松开手:“好了,国公爷。”   “君武的手艺,果然一如从前。”南国公缓缓地睁开锐利、含秀藏蕴的眸子,随后站了起来。   他身形原本就非常的高大,此刻一身金光灿烂的甲胄,愈发显得面容霸气而英俊,眼角一丝细细的鱼尾纹却只显得他一身气势沉稳中更显逼人。   “果然,这一身,当年大权在握的南大将军又回来了。”李君武叹息,眼里都是对时光流逝的感慨。   南国公冷冷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威严而贵气。   可是,那又如何?   他的剑,护不住想要护的人,杀不了想要杀的人。   他唇角弯起一丝森冷的笑,手上慢慢地握紧了那一把长剑。   “走罢,该上朝了。”他一转身,将头盔戴上。   南国公转身而去,身上盔甲在走动间,发出一种冰冷的金属声。   让李君武看着,眼神有些迷蒙。   随后,他按捺下心中的澎湃,也跟着南国公往太极殿而去。   ……   皇帝陛下因太子过世而悲伤过度,而引发旧疾,由太后临朝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宫中各处。   众臣们皆议论纷纷,但是太后并不是第一次临朝,当年的铁腕手段和她的大义隐退,毫不恋栈权位,所有人都是信服皇太后的。   直到……   南国公出现在朝廷之上。   “这……这是怎么回事,这个罪人,怎么能出现在这里?!”众臣们看着一身一等武将,大将军打扮模样的南国公忽然出现在朝野上,皆是议论纷纷。   毕竟,当时皇帝陛下雷霆大怒,着令大理寺彻查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如今这位却光明正大地上朝来了?   “太后娘娘,这是怎么回事!”户部陈尚书忍不住怒了,上前一步对着上首坐在帘后的太后躬身道。   吏部尚书与同为一位老师的门生,两人关系不错,此时骤然看见,哪里能忍,顿时怒起了。   太后淡淡地道:“哀家已经命人查明,两位大人之死,乃是有心人试图加害南国公,危害国之栋梁,所以将南国公放出来了。”   此言一出,不光是吏部尚书呆住了,所有人都愣住了。   “但是……为何微臣等全不曾听到大理寺的人说过?”陈尚书还是皱眉问道。   此事事关重大,虽然不知道陛下心中打算,所有朝臣都知道涉及南国公一脉之事,可是当初爆出此事时也算证据确凿,他们见皇帝一直让人查,却并没有公布结果,就已经有了皇帝会留下南国公一条命的思想准备。   但是完全没有任何责罚,竟然还这般让南国公官复原职,几乎所有人都接受不了,皆议论纷纷起来。   ……   “怎么,陈尚书有什么意见么?”南太后淡漠地看了他一眼。   “不是微臣有意见,而是太后娘娘,是否应该请大理寺将新的证据公布天下,以安定众人之心呢?”陈尚书也是个硬脾气,梗着脖子道。   若是皇帝这时候突然说两桩凶案与南国公无关,他还能半信半疑,可此时,皇帝不在,又是同为南家人的皇太后一垂帘听政就放出了南国公,他的怀疑更是深了好几分。   南国公仿佛全没有听到周围的议论纷纷,只淡然地站着。   “好,既然诸位爱卿想要证据,哀家自然会让人上证据!”南太后一身威严的朝服,抬手   随后示意大理寺卿将一叠东西送上来。   “来人,将所有证据都送上来。”太后一挥手,一名官员便将一叠卷宗都端了上来。   年轻的官员,却穿着三品绯色文官服,一张干净俊秀到清冷的面容,修冷的眸子一派从容:“御史台封逸参见太后娘娘。”   “封御史,将你搜集到的证据交给诸位臣工罢。”南太后淡淡地道。   看着他出现,不少臣工们都愣了愣。   陈尚书首先蹙眉道:“御史台主管弹劾之事,何时轮到你们管查案之事了,越俎代庖!”   封逸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道:“御史台是不管查案,但南国公和两位遇害的大人也是大臣,吾等既然负责监察百官,自然手头都会有些相应的卷宗,调查臣工行风与各种政上之事是吾等份内之事,如今下官不过是查到了一些东西,所以写成了调查卷宗奉给了太后娘娘,再与诸位大人查看,不知可算越俎代庖?”   一番话呛住了陈尚书,连着百官一时间都缄默,御史令脸色也不大好,他甚至不知道封逸是怎么搭上皇太后的,在这种场合下出尽风头。   封逸将手里的东西分发了下去,同时朗声将各种事情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将南国公塑造成了一个惨遭陷害的忠良之臣。   众臣工看着手里的东西,还有传唤上来的证人,都是脸色各自一阵青白和唏嘘莫名。   这些完美的证据和证人,完全就是个戏剧性的大反转,都是朝廷官场混了多年的老油条,也都知道,证人和证据未必不能‘做’。   可至少明面上看起来,一切都很完美,不是么?。   如今这……杀害两名朝廷重臣的人如果不是南国公,还有人要陷害南国公,那么这个胆大妄为,勾结倭寇,恶毒狠辣的幕后黑手又是谁?   看着那些证据,答案仿佛呼之欲出,却又没有一个人首先敢出来点破。   南太后淡淡地看着众位臣工凝重又疑忌的表情,她苍老的唇角弯起一丝冷笑,可是,她也知道有些事情急不得,见众人都没人再出声反对放了南国公,她满意地看了一眼封逸。   封逸也恭敬地一躬身,退了下去。   南太后便一摆手示意众人继续议事。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太监再次站出来恭敬地拔高了声音道。   朝廷中安静了片刻,便有人出来启奏议事了。   一切方才的争执,都如水过鸭背,不留痕迹。   而闭关家中十余年的闲散富贵人南国公,再次穿上象征着大权在握的甲胄,再次站在了朝廷之上,官复原职,成为武将之首,掌控天下兵马大权。   男人甲胄上泛出威严而森冷的金属光泽,让朝廷重臣们忽然明白,这一刻,朝廷真的变了天。   而封逸静静站在不起眼的文官之列,目光落在南国公的背影上,他垂下眸子,唇角微微上扬成一个莫测的弧度。   他身边的大臣们却看着这个年轻而一身书卷气的俊秀御史多了一分揣测,毕竟谁都知道,今日这漂亮的赌住悠悠众口之役,注定了会让这个年轻人的仕途成为一条康庄大道,至少目前看起来是的。   站队,从来都是政治上最致命也最要紧的一着棋。   上京的天空黑暗下来,风云诡谲。   ……   而云州的天空也彻底地黯淡了下去,万家灯火已上。   马车晃动着,忽然磕了下一块石头,整个车身一摆,里面的人也跟着晃动了起来。   “唔……。”楚瑜忽然捂住肚子,一阵尖锐的绞痛传来,随后下身忽然一热,让她下意识地去摸了一把自己的裙子,抬手时,看着手上的鲜红,她脸色骤变,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血!”她脸色瞬间一片苍白:“肚子好痛!孩子,我的孩子!”   唐瑟瑟见状,瞬见大惊失色,抬手就捏住楚瑜的手腕,给她把脉,可是她一摸那脉象,脸色却有些古怪,又似惊疑不定,愣了半天,竟似神游太虚的样子!   看着唐瑟瑟的表情,楚瑜心中狠狠一抽,苍白着脸猛然起身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我的宝宝怎么了!瑟瑟,他是不是有事!”   她大惊之下,动作用力过猛,而唐瑟瑟整个人都在一种近乎懵然的样子,被楚瑜这么狠狠一撞,竟整个人都跌出马车外。   “瑟瑟!”楚瑜下意识地伸手去拉,却又顾忌着自己的肚子,惊惶之下,自己也跟着跌出了车外。   红袖眼疾手快,立刻也跟着扑出去,就要一把拉住楚瑜。   却不想还是有人比她更快。   一道灰影一晃,竟直接接住了楚瑜,一个利落漂亮的旋身,轻飘飘地落在一边的大石上。   楚瑜只觉得头上一阵眩晕,定住神时,便看见那抱住自己的道姑,拥有一张自己熟悉又陌生的漂亮脸孔。   而腿间不断流淌而出的热流让楚瑜恍惚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绳:“救……救救我的孩子,陌……离。”   原来那道姑正是当初楚瑜在伊势宫公馆外遇见的那名算命的道姑,也是她的……‘同乡’。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见陌离,却有一种奇异的信任感,也许是因为对方身上那种淡然与平静,毫无恶意,更也许是因为曾经来自同一个世界的熟悉感。   陌离看着她苍白的脸,目光又触及她腿间湿润了一片红色的裙子,她脸色也跟着一紧:“不要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楚瑜得了她的话,眼神有些迷离,随后神思一晃,就睡了过去。   陌离一惊,随后立刻看向一边的白发道士,见他对着镜子搔首弄姿,忍不住咬牙切齿地道:“我说,你就不搭把手吗,师!傅!”   那白发道士,正拿着一把镜子照着自己的堪称美艳绝伦丝毫不像道士的面孔,顺手调整自己头上的发簪,听见身边的女子唤他,他头都不回,懒洋洋地道:“不是说了不参合别人的事儿,你自己找的麻烦,自己打理去,本座没兴趣抱别的女人。”   说罢,他嫌弃地摆摆手。   陌离翻了个白眼,干脆自己抱起了楚瑜,看向一边的红袖等人:“我会些医术,能替你家小姐看诊,我与她原本是同乡,她既信任我,我必定竭力相救她腹中孩儿,保她母子平安。”   红袖和唐瑟瑟等人看着陌离,见楚瑜和她原是相识的,虽然心中警惕,但是见楚瑜昏迷过去还死死拉住她的衣袖不放,斟酌一番,也只好同意了,只警惕地守在楚瑜身边,以防出差池。   “前面不远处就有我们家的商铺,先将小夫人送去那里。”红袖上了马车,策马指路。   见陌离上了对方的马车,完全不搭理自己,那银发道士冷笑一声,随后收了镜子,直接身形一跃,轻飘飘地落在马车顶上,就这么……招摇过市。   一边的曜司武卫们看着,也只好由于着对方去了。   毕竟此人虽然看着没有恶意,但是那一身功夫深不可测,没必要,他们也不想和小夫人的朋友起冲突。   ……   楚瑜是在浓郁的药味里清醒了过来的。   她轻轻地"shen yin"了一声,只觉得小肚子还是有些疼,她迷迷糊糊地看向一边:“红袖?”   “要喝水么?”一道有些陌生的女音在楚瑜耳边响起。   “陌离?”楚瑜看着来人一身道袍,在看清楚对方那张清美的面孔之后,她怔然了一会,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一瞬间什么都想起来了,她脸色煞白,随后捂住自己的肚子,紧张地看向她:“我的孩子,我的宝宝还在吗!”   陌离看着她,神色很是古怪,而楚瑜看着她的表情,一颗心立刻沉进了冰冷深渊,颤抖着问:“是不是……。”   孩子没有保住?!   陌离看着她,好一会才低低地咳了一声,看向别处:“那个……小鱼,你来例假了,就是……葵水什么的,你,并没有怀孕啊。”   楚瑜呆住了,眼神有些恍惚:“哈?!”   ------题外话------   O(∩_∩)O哈哈哈~,好了,解密了,下午万更下还有继续解密哟,谢谢大家的月票~月底啦~么么哒,咱们努力保住票儿榜,爱你们!谢谢大家给我的打赏。 ☆、第106章 你真特能耐啊!   “你,再说一次……。”楚瑜捏住陌离的手腕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陌离看着自己同乡的表情,轻叹了一口气:“小鱼,你没有怀上孩子。”   为了再说得明白一点,她顿了顿,继续道:“我为你查了脉相,你的脉象很有些奇怪,似有喜脉之兆,但喜脉虚浮,又有血脉不畅之兆,所以看起来你的例假大概至少两个月到三个月没来了罢,所以今天是你来例假了,你是不是太想要宝宝了……所以……才会这样?”   陌离到了最后,干脆地用彼此都能听懂的那个世界的词语解说。   楚瑜呆愣了半天,脑子里跟炸了似的,红了眼圈,许久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闭了眼,喑哑地道:“不,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从未这样过,虽然我也很愿意怀上宝宝,但是还不至于到这种疯魔地想要地步。”   上辈子她就听过有女子太想要怀孕,以至于身体回应了大脑的需求,而呈现出怀孕的‘症状’,其实就是癔症。   可是……她又哪里到出现癔症的地步了!   可是……   那种瞬见空落落的感觉让楚瑜整颗心仿佛都充满了失落。   没有宝宝啊……那么小心翼翼地呵护了三个月,原来,也不过梦一场吗?   “别太难过,你没有怀上宝宝而已,你们还这么年轻,总有机会的。”陌离反手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她。   陌离顿了顿,又递给她一杯热水:“难道现在这种状况不比你真的流产要好很多么?”   楚瑜沉默了一会,接过热水喝了一口:“我知道,我就是有些难受。”   她都这么难受和失望了,那……琴笙呢?   他会不会更难受和失望,他一直都很介意这件事情,否则当初他就不会愿意接受隼钦宁的‘治疗’。   “可是明明,大夫都诊断过了他身体有好转,我的身体也是合适受孕的体质,为什么还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呢?”楚瑜实在是不解,喃喃自语。   说着,她求助似地看向陌离:“你以前是大夫罢,你不是也说了他的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么?”   陌离看着她,摇摇头无奈地道:“我是说过这话,可是小鱼,你也知道就算是前生也有很多身体健康的人,想要孩子却没法子要的,不是么?”   楚瑜沉默了许久,才有些黯然地自嘲道:“是啊,不是想要就能有的。”   她有些头疼,到底,要怎么告诉她家的那只猫儿呢?   “不要着急,总会有的。”陌离微微一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用了什么药物,或者他用了什么药物,才会这样,但现在看来确实是有外部因素,我上辈子也不是大夫,只是来到了这里,闲着也是闲着,就研究了下中医罢了。”   “嗯,我是要去问问他,这种事情,都能诊断错误,真是……。”楚瑜点点头,揉了下眉心,但是她忽然想起老金最近给自己诊治时候的表情,看起来很有些怪异和不对劲。   还有他说话时候,那种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   “啊,您好好养着就没事了。”   “无甚大事。”   “没关系的。”   那些话语,与老金刚知道自己怀孕的样子,谨慎的程度完全不同。   还有……   楚瑜忽然想起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如果她真是怀胎不稳,照着琴笙那样谨慎的人,会允许她参与这次的‘锄奸计划’?   当时,她也就是提了一嘴,他却干脆地同意了。   她记得自己提出来的时候,还有点担心自己肚子里的宝宝会不会受到惊吓。   可琴笙却只是笑了笑,说会好好保护她的,然后将她抱进怀里。   还有金大姑姑,明明之前那么担心她的肚子,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看自己的眼神里没有了那种异常的忧心,反而变成了忐忑?   她记得今儿自己乔装出门时候,金大姑姑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   楚瑜越想,心越凉。   陌离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不对劲,心中有些揣测,但这是他人家务事,自己又怎么好插手,便温声道:“好了,你也别多想,好好地休息,一会你身边的人就要来接你了,你这次例假隔的时间比较长,所以会腹痛得厉害,一会我给你开几服药,试试罢。”   女人最了解女人的苦楚。   楚瑜此时,满心乱糟糟的,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琴家绣坊问清楚一些事情,便对着陌离轻声道:“多谢你了,陌离,你以后若有什么事儿,就到琴家绣坊来寻我就是了,我若能帮你,一定尽力而为。”   她一贯恩仇分明,何况她能感觉到陌离对确实是没有任何恶意,。   陌离笑了笑:“茫茫人海,能遇上就是缘分,何况我们是老乡,人生四大喜,其中之一就是他乡遇故知,不是么?不必客气。”   ……   看着马车咕噜噜地离开。   陌离叹了一口气:“为什么遇上你家血脉男人的女孩儿,日子总是要过得斗智斗勇呢?”   咯吱窝夹着个灯笼站在一边,正懒洋洋地靠着大树剥桔子的银发道长抬手就把橘子皮给砸陌离头上了:“怎么着,斗智斗勇不好么,当年不是你自己找上门的,本座会多看你一眼?”   阿九冷笑一声:“用得着时师傅,小亲亲叫得亲热,现在吃干抹净,利用完毕,又嫌上了是吧,呵呵!”   说罢,他一转身,恼火地夹着灯笼离开。   陌离看着他摇摇曳曳的背影倒映在地上,在那朦胧的灯笼烛光下晃动得像九条晃荡的狐狸尾巴。   她暗自叹了一声,抬手从自己头上扒下那一片橘子皮,慢吞吞地跟上去:“你又发什么神经,阿九啊,一把年纪了,不合适做傲娇状了啊。”   真是,不管解释多少次,她只要一接触到自己的家乡人,这只老妖就要炸毛似的。   “你才一把年纪!你才一把年纪!”话音未落,她就感觉‘啪’地一下,这次砸了她一脸的是——带着老妖口水的桔子。   陌离:“……。”   ……   马车啊,咕噜噜地转着。   楚瑜静静地坐着,靠在软垫里,一言不发。   红袖在一边看着,莫名其妙地就忍不额头上有点冒冷汗。   唐瑟瑟则是板着一张脸,认认真真地在想事儿——到底为什么她为掌门诊脉的时候,也诊出了喜脉呢?   好一会,楚瑜忽然出声:“红袖,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   红袖冷汗就下来了:“嗯……这个。”   她迟疑了一会,在楚瑜冰冷的目光下,还是一咬牙承认了:“我大概是最近几日知道的。”   “金大姑姑他们,还有老金他们呢?”楚瑜点点头,却没有发作,只是忽然幽幽地问。   红袖这一次,迟疑的时间久了点,可是楚瑜却依然很有耐心。   “这个……老金应该是最早知道的。”红袖叹气,她知道楚瑜若是固执起来,真是谁都拿她没法子。   她现在一颗心全都提了起来,就怕楚瑜问她,琴三爷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但是,楚瑜却只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她却没有再问下去。   楚瑜一直静静地坐着,没有多言,直到会到了琴家绣坊。   金大姑姑和老金就领着人在门口等着,也不知等了多久。   楚瑜远远地看见他们的表情,唇角便勾起了一丝讥诮的笑容来。   红袖瞅着她那样子,心中不由愈发地不安。   等到唐瑟瑟扶着楚瑜一起下了车,她想下车提醒金大姑姑一句,却见楚瑜清凌凌的目光看过来,她就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   不过,金大姑姑已经接到了报告,再看着楚瑜面色冷淡的样子,便苦笑一声,上前对着楚瑜躬身道:“小夫人。”   楚瑜没有理会她,只是径自向院子里走去。   金大姑姑和红袖、老金互看了一眼,赶紧跟了进去。   老金在一边抓耳挠腮地,实在是忐忑不安,最后还是忍不住道:“小夫人……。”   “您还是叫我小鱼罢,我就想问问您大概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知道了不告诉我。”楚瑜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打断他的话。   金大姑姑见状,摆了摆手,示意其他伺候着的人都退了下去。   老金看着楚瑜的大眼,只觉得她那目光下,自己只剩下羞愧:“这……是老朽误诊了,知道了些日子了,只是一直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是因为……。”   “是因为琴笙不让你说罢?”楚瑜淡淡地道,唇角浮起一丝冷笑:“除了他,还有谁能命令得了你们。”   说罢,她转身继续向自己房间而去。   金大姑姑见状,立刻跟了上去,低声不安而焦灼地道:“小鱼,你别怪主上……姑姑知道你心里有气儿,但是主上知道了这事儿,他心里也不好受,你知道他一直对这事儿都有些心结,所以一时间不知道怎么与你说……。”   “因为他有心结,不知道怎么和我说,所以他干脆不说,让我自己参与‘锄奸计划’不阻止,是为了让我自己发现原来我根本没有怀孕,他就自己不用说了,是么?”楚瑜忽然略拔高了声音。   那声音锐利得让金大姑姑都吓了一跳,她看向楚瑜,无奈地想要劝解什么:“小鱼,你别激动,这事儿……。”   楚瑜冷笑了起来,声音越发地拔高,抬手指着老金:“如果我没有猜错,老金是早知道我几天就要来葵水了罢,是不是算着今天我就来葵水了,所以他选择今天跑掉了,是没脸见我么?!”   被楚瑜一指,老金脸上表情一个古怪,简直印证了楚瑜的话,看得楚瑜气得眼都红了,她啪地一拳头砸在一边的木柱子上,忍无可忍地一字一顿地怒道:“我告诉你们,这事儿,就他妈的不地道,您知道什么叫不地道么,做人没有这样的,艹!”   楚瑜飙了脏话完毕,转身就往房间里去,她现在特别想砸东西,特别是关于琴笙那个白痴的东西!   这本不是一件严重的事儿,可他为什么要瞒着她?   听着楚瑜飙了脏话,怒气冲冲地往房间里去,老金和唐瑟瑟一着急,就想要追过去,却被金大姑姑一手一个拉住了。   “别去!”   老金一愣似想起什么来停住了脚步,唐瑟瑟则是满脸不解。   金大姑姑叹气望天:“有些事儿,总要他们小两口自己才能解决!”   老金嚅嚅嗫嗫地道:“可是……可是女子来葵水,本来就气性大,不劝会不会……。”   “那你能干什么?”金大姑姑斜了一眼老金,老金愣住了,随后摸摸自己的山羊胡子,也望天。   是的,他们啥都不能干。   解铃还须系铃人。   楚瑜愤怒地走到到自己房间,抬脚就“砰”地一声踹开了大门。   房内一片昏暗,没有掌灯,只窗外有些外头的灯火落进来。   她左右看看,正打算顺势一脚踢翻门口那琴笙最喜欢的彩瓷美人瓶,却忽然看见一道熟悉的白影正立在了窗边,背对着自己。   楚瑜气得胸口起伏不定,恨恨地道:“艹,老子这是气得眼花了么!”   说着,她抓了桌边的青花瓷瓶子就往那白影上砸。   却不想,那修挑的白影转过身来,抬手接住了她扔过来的瓶子,看着她,淡淡地道:“你,回来了。”   楚瑜看着那张半隐没在昏暗里的清冷精致的俊美面孔,揉了下眼,确定了那站在那里的就是本该早乘船出海的人,顿时就气笑了:“你他娘的,还有脸回来,啊,你可真能耐啊,琴笙?!”   ------题外话------   鱼:你个死猫,为什么骗老娘,信不信老娘甩你一脸姨妈血。   猫:你甩罢。   鱼:我决定不要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我要去找泰迪二狗子。   猫微笑:泰迪二狗子已经不能授精了,我刚才把他阉了。   泰迪:楼上放屁不打草稿,顺便,万更完毕的二货表示今日守榜成功,么谢谢给她投票的姑娘们,还有打赏了几十个钻石和送了好多花花的妹纸,她看见啦。   4300票,月底守榜奋斗继续,12点到4450票儿,明日继续万更~啊,勤劳的蜜蜂。   我低估了大家的想象力,都是老司机猜中了,鱼蛋要有也快,就是不造你们喜欢双黄蛋,还是单黄蛋了,也有妹子说三爷作为第一个不孕不育男主,一定会让大家印象深刻,以至于我确实再考虑,要不要有蛋,哈哈,看看大家留言的意见。 ☆、第107章 我信命 一更   琴笙放下手里的瓶子,看着她,却没有说话。   楚瑜等了半天,也不见他解释,便径自一步步地向他走了过去:“说说看,为什么,不告诉我?”   琴笙看着一步步逼近自己的人儿,沉默着,好一会,才转身望向窗外淡淡地道:“船在港口等着,我回来看看你,一会还要走。”   楚瑜一顿,心情忽然变得更恶劣,她却有些想要笑:“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话?”   琴笙静静地看着她,抬手轻地抚过她的脸:“你想要听什么?”   他微微垂着眸子,背对着窗外那飘摇的灯笼,楚瑜看不清楚他的脸,更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呵……琴笙,你是不是觉得你不用开口,让我自己知道,你的心里会比较舒服?”楚瑜摇摇头,抬手打掉他的手,抬手捂住额,讥诮又自嘲地道。   “你不觉得我那种以为自己怀孕小心翼翼的样子很可笑么,还是你喜欢看着我惊慌失措的样子,觉得很有成就感?”   “小鱼……。”琴笙抬手想要握住她的手腕。   楚瑜却退了一步,背对着他:“琴笙,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说了你不会再瞒着我自己做决定。”   她顿了顿,轻笑了起来:“我已经说过,我喜欢孩子,可是我并不在乎有没有孩子,我若爱一个人,必爱的是他的全部。”   她顿了顿,看着门外,冷冷地道:“你心里有病,你知道么,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放下那些该死的过去,看一看,现在陪在你身边的人是什么样子!”   说罢,她转身就走。   琴笙看着面前的女子窈窕的背影,梭然上前,一把抱住她,把脸埋在她的乌发里,喑哑着轻声道:“鱼,对不住,我……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楚瑜闭了闭眼,听着他微微沙哑的嗓音,带着一种莫名的焦躁与几不可闻的痛楚与脆弱。   她却只觉得小腹又隐隐作痛起来,骤然失血让她觉得全身都累,头也有点难受,他却还是这个样子,她实在没有心情和他再说什么。   不知道是他宠坏了她,还是她宠坏了他。   可是这次,她一点都不想再姑息下去。   他心里住着的那个任性的小男孩儿,已经把她所有的火气都激了起来。   他成熟的时候很成熟,任性起来,却让她有一种心累的老妈子的感觉,特别是在怀孕这件敏感的事情上,她真是烦透了他的这种任性和敏感。   男人是不是都他娘的特别介意自己的某方面的能力?!   又或者这一切,不过是折射出他心中那种无法愈合的伤口,连他那种要抱着她腰肢入眠的毫无安全感的睡姿都透露出他高高在上,冷眼红尘下的脆弱——早年的一切,让他根深蒂固地认为全世界都会离开他,所以他习惯了要么禁锢住对方,要么紧紧地在对方身上留下标记,必定要有什么‘软处’被他握在手里,所以才会有安全感、   “如果我爱一个人,不管如何,我都不会离开他,若是我不爱那个人,不管有任何软处在对方手上,心也永远不会归于他。”楚瑜叹了一口气。   如果不是因为她实在心累,身累,真想用尽法子把他按倒,暴揍一顿,看看他脑瓜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楚瑜慢慢地把他修白的手指一根根地掰开,疲倦地道:“我很累,琴笙,你走罢,船在港口等着,我觉得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冷静……。”   话音未落,身后的人却忽然收紧了手臂,随后蓦然将她掉转过身子,一把将她抱起抵在墙壁上,抬头近乎暴躁地吻上她唇:“分开……为什么要分开!怎么,因为没有孩子了,所以你连我也不要了么?!”   楚瑜一下子没有防备,背脊被冰凉的墙壁撞得生疼,嘴唇也被啃得生疼。   他的吻粗暴又激烈,近乎肆意又急切地扫过她的唇里每一寸软嫩的黏膜,吮得她舌尖生疼。   “琴笙……你他妈的放开我!”楚瑜原本就小腹难受,这么被他一顶,就更不舒服了,再加上他的粗暴,让她忍无可忍,抬手就狠狠捶在他的肩膀上:“琴笙,你听见了没有!”   只是她这一低头,便见琴笙一双幽眸死死地看着她却并不说话,只琥珀色的眸子似渐染金色,深邃如沉海,烟波浩渺,幽影不明,眸底似有异兽游过,仿佛随时会破海而出,狰狞相显,吞噬撕裂所有的一切。   “琴笙……。”她想要说什么,却忽然听见肩膀上衣衫一紧,随后被人一把撕开。   “嘶!”   楚瑜只感觉肩膀一凉,随后又温热的唇覆在自己的肩膀上,随后便是细微的牙齿咬上肌肤的酥麻和微痛。   她忍不住战栗了一下,心头莫名地有些发凉:“琴笙!”   他喑哑着嗓音低低地笑:“你累了?你想说这句话很久了么,我让你很累么,可是那又怎么样,你起过毒誓,说了永远都不会离开笙儿的,你忘了么……。”   “小!姑!姑!嗯?!”他最后四个字近乎咬牙切齿地从喉咙里吐出来,带着一种近乎黑暗而暴戾的味道。   他抬手一把扣住她的后脑,强行压低她的脸,粗暴地再次吻住她有些发肿的唇,另外一只手直接探入楚瑜的衣襟里,恣意地在她柔软的身体上肆虐一般地抚摸。   “唔唔唔……!”楚瑜奋力地挣扎了起来。   院子外的唐瑟瑟听着,面色一沉,便要往里冲,却一下子就被土曜拦住了去路。   “我劝你最好不要闯进去,这是主上他们自己的事。”土曜淡淡地道。   “滚开!”唐瑟瑟面无表情地直接抽剑一劈就往土曜头上砍去。   土曜身形鬼魅一般地一转,直接抬手就扣住了她的手腕一扭,唐瑟瑟手腕一麻,手上的剑梭然掉地。   她抬腿就去勾那一把剑,但是下一刻土曜长腿先至,直接一个折膝,狠狠地压在她的腿上。   她疼得腿上一软,但是随后面不改色地直接指尖轻弹,一抹无色的药粉就直接弹上土曜的脸。   土曜早有防备,轻笑一声,竟似忽然间消失一般,随后忽然出现在她身后,用抢过的长剑剑柄在她背后一戳。   “砰!”唐瑟瑟瞬间僵住,直接被点了穴道。   土曜慢慢地转到她的面前,掂量了手上的剑,一挽漂亮的剑花,抬手就插进了她的剑鞘里。   “就你的功夫,还差了点。”土曜轻嗤了一声,笑吟吟地抱着胸低头凑近面无表情的少女。   “怎么,不服气?”   唐瑟瑟看着他,冷冷的目光像一把剑,土曜觉得那剑若有实质大概会要将他削肉剔骨。   他却丝毫不担忧地抬手,好玩似地捏住唐瑟瑟的脸颊:“哎哟,这小脸蛋天天板着,也不难受么,跟那什么灭绝师太似的,你这才几岁啊。”   “滚!”唐瑟瑟干脆利落地道。   “啧,打上回我亲了你一下,你毫无反应,丝毫不像你的作风,本星君还以为你会提剑砍我十里八乡,或者至少要给我放一堆毒,怎么着,是真吓到了?”土曜清秀的脸上露出个和蔼可亲的笑容来。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不要怕,小妹妹,哥哥我看起来还是很温柔的不是吗?”   唐瑟瑟看着他那张脸,还是同样面无表情,只是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路人甲,滚!”   土曜这个人,若是用楚瑜的话说,那就是天生表演形人格,平时没有事儿,都要出来怒刷存在感的。   为此,也没有少吃琴笙的排头,可是他从未改变。   若是唐瑟瑟说他丑吧,他倒是挺能接受的,但是对方说他——‘路人甲’,这就极大地伤害到了土曜的‘自尊心’!   “你说什么?”土曜笑了笑,用另外一只手揪住了唐瑟瑟另外一边脸孔:“哥哥,给你一个机会,我们有话好好说。”   唐瑟瑟的脸被拉成个大饼,土曜用力一点都不轻,以至于她看起来滑稽非常,她的眼睛却还是冷冰冰地,含糊不清地从牙齿里挤出了一句话:“走开,路人甲!”   土曜修长的眼角跳了跳,一根青筋蹦了出来:“呵呵,看来我们的小色色真是个色女呢,是因为上次哥哥吻得你*,所以你还想要再试试那种滋味是吗,那我就成全你?”   说着,他低头,慢慢地充满威胁性地靠近唐瑟瑟。   却看见女孩儿眼睛依然冷冰冰地睨着他,像睨着一只水蛭。   土曜的自尊心简直极度受损,忍无可忍地梭然凑上去,拉住她脸蛋的手改为捧住她的脸,狠狠地低头吻住她的小嘴。   少女柔软青涩的气息入唇,他的神思都有些恍惚,只觉得女孩儿嘴唇柔软,上次吻她的时候就觉得她的唇软得不可思议,一点都不像她给人那种硬邦邦的感觉。   味道比他尝过的所有女人都要好。   他神思愈发地恍惚,直到……他晃动了下身体,随后‘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晕了。   唐瑟瑟舔了舔自己的唇,冷冰冰地嗤了一声:“蠢货。”   唐门之人,哪里没有毒,上次被他得逞了一次,难道她还会再栽一次?   不过……   唐瑟瑟看了看自己僵硬的身体,忽然想起,他就算倒了,自己的穴道也被点住了,动弹不得。   真是……失策!   她不该打发二娘和三娘去睡的。   她看了眼隐在附近暗处的武卫慢慢地走出来,然后查看倒在地上的土曜,又神色古怪地看了眼唐瑟瑟。   “解开我的穴道!”唐瑟瑟冷冷地看着那两个武卫。   那两个武卫就互看一眼,随后其中一人扛起土曜,然后……走了。   另外一个也对着她笑了笑:“一个时辰就解开了。”   说罢,他也迅速地隐身回去。   只留下唐瑟瑟面无表情地看了眼那院子,她又看了看天空,认真地琢磨——   她果然还是江湖经验少了,刚才,也许应该先吻上土曜那个白痴,或许,赢了的就是自己?   她蹙眉想了想,又舔了舔自己嘴唇。   ……   外头的争斗结束时,房间里激烈的喘息与撕扯声也骤然停了停。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甩上了男人的侧脸,将对方的脸直接打偏,毫不留情地用力下,即使光线昏暗,也能看见那张精致的侧脸瞬见就胀了起来。   但是他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琴笙,你他娘疯了么,还是你也想当条疯狗!”楚瑜涨红着脸,红了眼圈,却神色森冷地握紧了手,另外一只手死死地拽着自己被扯开的衣衫,雪白的肩头和胸前都是吻痕和红色的指印。   被打偏了脸的人,僵在黑暗里好一会,才慢慢地转过脸来,他乌黑的长发也有些凌乱地披散下来,半遮了他的眼,他的脸。   可是她却忍不住紧张起来,身前的人,分明失去了理智一般。   好一会,他再次俯下身来,楚瑜忍不住恨恨地闭上眼,一把扯住他的乌发,额上爆出青筋来:“我警告你,你再这样……。”   “对不起。”一道幽幽的声音忽然在楚瑜耳边响起,打断了她要说的话。   她愣了愣,这是他第二次对她道歉,随后却感觉对方将脸轻轻地埋进了自己的颈窝,很慢,很轻地道:“我信命,这么多年,它从未对我微笑过,除了你。”   ……   黑暗的空气里,仿佛有潮水咸润的味道,静谧而深沉,沉默也让人窒息。   ------题外话------   我的爱,像水中花,飘摇无依,只在你的眼里绽放得如此脆弱。   ==宝贝们,月底倒数两天啦,掏掏小口袋,看看是不是有小肉票生出来啦,没出来就要它们就要很快隔月见光死啦~   昨日月票君未至,估计为了化成水的蛋蛋去哀伤啦,可是今儿如果到8点4700票儿就会继续万更哟,周六加班,也勤奋的某只二货留。 ☆、第108章 你是我宿命的意外 二更   两人沉默着,靠在一起,却觉得像是抱着彼此沉在海底。   夜晚的黑暗如同一片水,将你我掩埋。   ……   “你别碰我,你到底在乎过我的感受么,还是只在乎的是你自己?”楚瑜忽然轻笑出声,抬手挡在自己的眼睛上。   每一次,有什么事情,她都会第一时间想到他会怎样,那么他呢?   琴笙沉默了好一会,指尖慢慢地顺着她的额一点点地插进她柔软的发丝里,在她耳边的声音幽柔而微喑似从海底而来:“有人念我或恨我,因我是明烈之子,血脉传承;有人敬我尊我,因我是琴三爷;有人惧我慕我,因我是秋子非;一切角色我皆认,那是宿命,唯你,只因我是琴笙,是这命中唯一的意外。”   她眼眶泛红,有潮润的水汽浮上来,别开脸。   他微微躬身,贴着她耳边慢慢地道:“不知,你这意外是否能一直都存在,所以成心疾,我一直都知道,也一直在等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你真的姓苏么?那天的道姑,和你是哪里的同乡,是我不知道的地方么?”   楚瑜愣了楞,心情复杂而晦涩,怔怔然地看着天花板上晃荡的影子,心头忽然莫名地乱跳了起来。   他知道了什么呢?   她……没有想过告诉他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顿了顿,从她身上起来,抬手仔细地替她将衣襟合拢,衣衫整理好,随后低低地,温柔地地将唇角印在她的眼睛上:“红零,让你恶心是不是,可有时候,我的念头比她更可怕。”   那一刻,他慢慢地收紧了手指,像是要将楚瑜要勒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修长的手指陷进她的肌肤里:“命中无常,都非我所愿,若是可以,我愿这世上只有你我二人,若是可以,我愿这世上没有无常,只得你我骨肉融烬,一切便都能成永恒。”   楚瑜怔怔然地透过他的肩膀,看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眼角渐湿润。   他站了起来,轻轻拢上自己的衣衫,背对着她:“这世上,哪里有的算无遗策,我漏算了金曜,亦不知,是否会漏算你,而你,我漏算不起。”   楚瑜闭了眼,半蜷起身子,有水珠轻轻滑过眼角。   他向门外缓缓而去:“船在等我,你说得没有错,若是我一直这样在你的身边,说不定我会变成你最恶心的样子,冷静几日未必不好,你来找我之前,我不会碰你。”   若是,在她眼里看见她看宫少宸的目光,我怕自己会变得比宫少宸,更可怖。   ……   宫少宸说得没错,我和他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一样的,不择手段,甚至更甚。   ……   房间里一片宁静,夜色深沉,寂寥无音,就像那人离开的背影,像沉寂在最深的水底,隔开世上所有的喧嚣与纷扰。   ……   楚瑜躺在床上,维持着同一个姿势,直到天边缓缓地出现了一抹灰蓝,她才慢慢地动了一下,抬手蹭了下自己的眼睛,只觉得眼角发涩,仿佛都是泪水干后的紧绷。   她撑着床坐起来,这一坐起来才觉得腰酸背痛。   她默默地坐了一阵,忽然开口:“红……袖。”   “小鱼。”红袖立刻进来,手上还端着饭菜,看着楚瑜衣衫整齐的样子,她方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楚瑜看着她,扯了扯唇角:“你也一夜没睡?”   红袖尴尬地笑了笑:“嗯。”   昨晚的动静太大,后来却又忽然没有了声音,她和金大姑姑一直都担心会有什么事儿,可也知道那场合,不是她们应该进去,应该插手的。   直到三爷出来……   金大姑姑和她也看不出来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   “三爷说了,让我们准备些容易克化的粥水小菜,还有红糖姜水做早餐。”红袖将手里的托盘放下来,看向楚瑜眼下的黑眼圈轻声道。   “先吃点罢,一会再休息一下??”她问。   楚瑜看着她端来的东西,随后沉默了一会:“他走了?”   他依然是那样悉心入微的性子,这方面也不知比起前生那些只会说‘多喝热水’的男子要强多少。   只是那个人啊……有多少温柔,就有多少荆棘隐藏在温柔之间。   红袖闻言,轻轻颔首:“是,主上走了两个时辰了,这会子,船应该早出港了。”   楚瑜揉了揉眉心:“嗯,他应该知道六甲海峡那边是个圈套罢?”   “是,三爷已经知道了,但那边确实有问题,东瀛人在那边集结了大批船只,很有可能还与那边的海盗头子勾结,所以三爷必须去一趟。”红袖道。   楚瑜点点头:“他有防备就好,我信他必定能处理好,他一贯算无遗策。”   她顿了顿,忽然想起他那一句——“这世上,哪里有的算无遗策,我漏算了金曜,亦不知,是否会漏算你,而你,我漏算不起。”   楚瑜的心情有些乱,沉默下去。   红袖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低声道:“小鱼,你和主上既然彼此挂心,又何苦吵架呢,其实三爷折回来,就是希望与你一同出海的……。”   楚瑜叹了一口气,再次揉了揉眉心:“不,红袖,你不懂的,这不是吵架,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沉淀下彼此的情绪,分开一段时间,好好想想彼此到底想要什么。”   稍微有点距离,他出去散散心,她在云州也安静一会。   红袖有点不明所以:“可是既然彼此有心,不就该长相守么?”   楚瑜苦笑:“红袖,我们只是分开十天让彼此冷静而已,不是像漠北那样的失踪,失联,更不是从此再也不见面,你不必担心若此。”   红袖怔然,随后叹了一口气:“好罢,其实我一直都很佩服你能和三爷在一起,我们这些外人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但我们都希望你们好好的,先来吃点早餐罢。”   女子来葵水总是难受的,何况昨日这般颠簸。   楚瑜揉了揉肚子,站起来,只是这一站,她脸色有点不太好:“算了,你先让人帮我准备热水罢,不要坐浴,就是沐浴哪种即可。”   娘哟,她都忘了自己第一天,那个汹涌崩腾,光顾着躺在床上发呆了,忘了之前那一番剧烈的撕扯挣扎,琴笙差点来个碧血洗银枪。   虽然到底没有那么禽兽,可是那混账东西拉坏了自己的……月事带   她忍不住懊恼地拉了拉自己湿了的裙摆,一回头,就看见床上跟凶案现场似的。   楚瑜捂了下额,原本下去的火气,又有点上头。   红袖一愣,随后闻着空气里的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忍不住有点好笑:“嗯。”   随后,她赶紧退了下去,给楚瑜准备热水沐浴去了。   待得楚瑜沐浴完毕,一身清爽地回来,才坐下用餐,她一边吃东西,一边看着已经整理得干干净净的床笫,忽然觉得有些空荡荡的,想起那人大概离开这几天,她就忽然有些想念那淡淡冷香的味道。   她别开脸,盯着桌面上的饭菜,专心地吃。   红袖看她吃得好,便问:“还要加点么,爷还让人给你准备了四物汤,让你晚点喝。”   “嗯。”楚瑜拿筷子的手一顿,有些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心中有些柔软的情绪蔓延上来。   她想,也许分开几天,确实也是好的,不管想念也好,还是烦闷,都能让彼此好好地省视对方和自己的内心。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看了眼红袖:“红袖,你和金大姑姑他们,是为什么会对三爷这般……忠诚,你不是挺怕他的么?”   红袖一愣,像是没有想过这件事一般,她想了想,好一会才慢慢地道:“为什么?大概是因为三爷虽然让我们畏惧,但他是一个很厉害的主上罢,就像天空挂着的日月一般,我们仰望和敬佩,不是理所当然么?何况他对我们这些属下赏罚分明,从不亏待,良禽择木而栖,士为知己者死,跟着主上,奉献忠诚和性命,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她笑了笑:“至于老金和金大姑姑都是看着三爷长大的,他们都是明烈太女的旧人,三爷如此优秀,让人欣慰,他们不负太女所托,效忠三爷更是理所当然了。”   楚瑜闻言,不知为什么心中多少有些复杂的情绪,忍不住道:“若他不是那个厉害的三爷,难道你们就不喜欢了么,仙仙也很不错啊,虽然有些固执可是一直都温柔,也从来不想伤害别人,就想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呆着。”   红袖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打趣揶揄:“小鱼,我知道你喜欢脑子不好的三爷,可是那样的三爷么,怎么可能活到现在,又赢得曜司所有人的敬仰,当然是现在的三爷才是我们的三爷啊,老金他们一直尽力栽培的不就是这样的领袖吗!”   楚瑜握住碗的手顿住了,她忽然莫名其妙地鼻尖发酸,有点想掉泪。   她想起昨晚,他在自己耳边说的那一句——“一切角色我皆认,那是宿命,唯你,只因我是琴笙,是我一生宿命里的意外。”   原来这世上,真有容不下‘真’和‘本我’的时候,而我却无可指责别人是错的。   因为他们说得对——   那样的仙仙,根本没有办法活下来。   ……   她抿了抿唇角,没有说什么,只是低头把碗里的东西慢慢吃完。   ……   日子一晃,便过去了三日。   楚瑜每日便是呆在绣坊里,没事捣鼓一下自己的绣机,还有去八阵楼转转,想要看看琴笙到底在八阵楼里除了各种藏书之外,有没有藏着什么小秘密。   也算是彼此分开的时候,她可以好好了解自己男人精神世界的机会。   然而,她发现自己每次打开同一扇门,看见的世界都不同,简直刷新眼界。   譬如——开一次某房间门,发现是各种稀奇古怪的武器;再开一次门,发现各种稀奇古怪的刑具;开一次门,发现是各种稀奇古怪有了历史的春宫图;开一次门发现各种神神鬼鬼的生物标本;开一次门飞,发现月曜正拿着鞭子调教一群也不知道是下属,做*女王状;最后开一次门,撞见土曜在搞尸体解剖研究,还蒙口鼻对着她晃动手里血腥的小刀子……   她直接扶墙而出,再不试图去了解某人‘博大精深’的精神世界。   ……   这日,楚瑜把自己早饭都吐出来之后,她才觉舒服了点,她左右看看,干脆去花园里晃荡,顺便放空自己的脑子,让自己别总是——想男人!   尤其是那么个奇葩的男人。   她晃荡了一会,忽然看见霍二娘匆匆过来,往她手里塞了一封信,神色有些凝重。   “逸哥儿的消息,很是辗转才送到唐门的人手上。”   唐门擅长毒,自然也有擅医的,宫中贵人和权贵人家的医馆里也有唐门的触手所及之处。   自从封逸脱离他们之后,一直都是靠着这条线联系。   自从她回了云州,已经有些天没有接到封逸递过来的消息了。   此时接到消息,她心中忽然有了莫名不太好的预感。   她低头打开了信笺一看,随后脸色骤然一变,一下子捏紧了信纸。   “我们,怎么办?”霍二娘看着她。   “我,想想。”楚瑜捏进了信纸,咬着牙,脸色不太好:“没想到南国公居然这么迫不及待,他这才掌权几日,居然就敢拿云州开刀,竟然……还敢勾结倭寇!”   “我们现在马上去通知天工绣坊的人,还有琴家的人,立刻撤离,还有时间。”霍二娘看了眼霍三娘。   霍三娘点点头:“我们马上通知绣坊的人!”   “去罢。”楚瑜没有阻止,心中有些发凉。   她知道南太后会动手,但是前几日,苏家送来的消息,还是朝廷兵权正在转移,朝廷里还有琴笙的人和苏家的人,与南家成犄角之势,双方都在角力,老夫人还让她和琴笙这半年早做打算,可怎么着也没有那么对方居然这么快就发兵动手,这才几天!   “逸哥儿那边,我马上再回信给他,让他再想法子拖一拖,咱们撤离的时间还是太仓促了!”霍二娘蹙眉道。   楚瑜摇摇头:“逸哥儿已经是冒险给我们递消息了,他一个人在上京,几乎算是孤立无援,现在三爷不在,云州是我们的大本营,这里的事情,不要再给他添麻烦了,我们马上去见金大姑姑他们!”   云州不能轻易丢了!三爷的根基都在这里!   ------题外话------   二更来啦,!~么么哒,谢谢大家的月票儿!   我看见有些长评,真的很赞,写得很好,打赏地有!   我看到了评论里有妹纸说陈伟霆还蛮像三爷的感觉,哈哈哈,我也挺粉他的,话说,大家觉得三爷的脸应该长得像谁,之前还有妹纸说杨洋的脸也有三爷的感觉,嗯,我也觉得这个小哥可攻可受的,一笑奈何的装扮真的很好看啊。不知道大家心里谁的脸像三爷? ☆、第109章 动乱生   上京   寒风簌簌,一片片的雪花飘然落下,挂满了枝头。   封逸走过长廊,抬头看向那漫天的风雪,忽然停住了脚步,抬手轻轻地接住那雪花。   幽幽的碎雪落下,落在他的掌心上。   他忽然想起那一年,云州落雪,他在绣坊里看着那少女燃了小炉,与霍家姐妹一起燃了火,笑嘻嘻地唤他……   “逸哥儿,看我烤的鹿肉!”   他唇角不自觉地弯起一点浅淡的笑容。   那点笑让他温文尔雅的清冷面容多了一种少见的温柔与……惆怅,俊秀斯文的年轻官员,温柔的模样愈发地引得一些路过宫女们红了脸,走路的姿势仿佛都显得多了几分优雅。   而封逸却仿佛全无所觉,只静静地看着手心的雪。   一晃,也有几年了。   人世间的面,果然,是见一面少一面。   “封御史。”一道沉稳的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   封逸听见的瞬间,脸上的笑容便微微收了一点,变成了一种不卑不亢的得体笑容,客气而疏远。   他转过身来,看向来人,恭敬地颔首:“国公爷。”   一道着武将装束的英伟高大身影款步而来,他看着面前的年轻官员,微微一笑:“不知道封大人在看什么,这般入神。”   封逸淡淡地道:“这是今年上京的第一场雪,银装素裹,着实让人看得欢喜。”   “是么,原来封御史是在看雪景,本国公还以为你在睹景思人,毕竟能让咱们以清心寡欲,洁身自好之名闻名朝野的封御史露出那样温柔的表情,总该是一名罕见的美人才是,怎么,心有所属了?”南国公看着封逸,露出一个有些莫测的笑容。   封逸直起身子,拢手入袖,微微一笑:“您多想了,下官只是想到家慈罢了。”   看着封逸那面不改色的样子,南国公挑眉:“原来您是在睹景思家人么,但是本国公似乎记得当年的封家就剩下你一个人了罢。”   “是,所以才每到临近过年时,越发地思念家中人,毕竟每逢佳节倍思亲。”封逸道。   南国公点点头,也背了手,转身看向庭院里的风景:“本国公记得,大赦之后,你是在云州度过了你青少年的时期,对罢?”   封逸一顿,也转身,在南国公身边看向庭院里的雪景,轻描淡写地道:“没错,我是在天工绣坊度过了自己的青少年,那绣坊的主人,说来,也许您也认得,正是琴三爷的妻子——玉安县主,哦,不,现在她是郡主了,也是苏家的唯一继承人,苏老夫人的孙女儿。”   他顿了顿,垂下眸子,睫羽毛隐去他眼底的一丝惆怅,淡淡地道:“我曾经在她的手下,做事。”   南国公见封逸就这么坦然地承认了,倒是有点意外,他的目光停在封逸眼下那一抹带着郁色的阴影上,挑了挑眉:“封大人倒是坦荡得很。”   封逸微微一笑:“本就是事实,为何不能坦荡,就像我从不掩饰,我入朝为官,用尽所有的手段,踩着那么多人,爬到现在,是为了给我封家平反,我封家……。”   他顿了顿,看向南国公,一字一顿地道:“从来就没有参与过当年的宸王之乱,我想您应该比谁都清楚。”   南国公看向面前的年轻官员,他修长清雅的眸子里闪烁着冰冷的光,让他想起某种优雅的野兽踏雪而来,在等待猎食。   他看着封逸,慢慢地翘起唇角,神色有一种奇异的轻慢:“是么,呵呵,本国公并不知道,当年处置一应谋反叛臣,都是陛下下的旨意。”   封逸也不着急,他微微一笑,对着南国公轻道:“人非圣贤,岂能无过,陛下若有过,也是被小人蒙蔽了,我想太后和国公爷一定会帮下官查明真相伸冤的是不是?”   南国公看着他,眯起眼:“若你一直这么的……识时务,并且聪明,太后是自然不会让忠臣良将受到冤屈的。”   封逸欠身,对着南国公斯文地一揖:“那下官就有劳国公爷了。”   南国公看着他,随后微微一笑,抬手略一托他的手:“不必客气,本国公还要多谢你当初在朝廷上那一番漂亮的辩论,舌战群臣,为我正名,陆锦年,陆御史果然没有看错人,真真是我大元的栋梁之材,前途不可限量。”   封逸含笑:“您客气了。”   说罢,他退到一边,不卑不亢地道:“下官就不打扰您了。”   南国公点点头,转身领着他的人径自离开。   跟在他身后的谋士模样的中年男子,回过头远远地看了眼,那站在那里仿佛还是在目送他们离开的年轻官员,便冷嗤了一声:“国公是真的相信那个小子的话,他可是从云州出来的人,万一是那孽种的人?”   “他不会是那孽种的人,他眼里看着的是那孽种的小夫人,苏老夫人的孙女,才是真,君武没看出来么?”南国公负手,慢悠悠地向前走着。   “什么?”李俊武愣住了,有点怔然地看着南国公。   “年轻人,眼里的一切都是新鲜的,连爱恨都不会掩饰,真是教人羡慕。”南国公轻笑了一声,俊朗成熟的面孔看起来像是笼了一种飘渺的雾气。   “可是……。”李俊武有些豁然开朗:“难不成他忽然投靠咱们,除了封家的事,还是因为那个苏家的小姑娘,想要取代那个孽种,得到她?”   “一念生,则爱恨起,忧怖生,爱若成执念,嫉恨化作毒液与利刃,又有何奇怪,何况苏家的姑娘,一向……。”南国公淡淡地开口,顿了顿又道:“有这个惑人的能耐。”   李君武看着南国公的表情,他忽有些不明白南国公是在说他自己,还是在说封逸。   “您居然连这个就看出来,还真是……厉害,难怪一抹红颜可倾天下一直都是古今文人墨客乐此不疲着墨之事。”李君武摇摇头,嗤道。   “这个年轻人,太有野心了,虽然是把好刀,但您就不怕他割伤咱们的手么,别忘了,当年的封家灭门之事……可是您一手主导的,他们究竟有没有叛国,那封逸说得没错,您是最清楚的。”   南国公脚步微微顿,看向身后的中年谋士,轻描淡写地一笑:“封家是我借着陛下的手灭的门,那又如何,他们护主不利,没有完成本国公交付的任务,本来就该死。”   “您就不怕封逸发现了真相,会向您复仇么?”李君武实在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南国公还是这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南国公却轻蔑地勾了下唇角:“他要是真有那个察觉真相的本事,就不会向太后和本国公献媚了,就算他知道了一切,要向本国公复仇,也要有那个本事,封家人都死光了,毫无根基,凭借着先是攀附苏家的那个姑娘,后来攀附陆锦年,凭借着裙带关系,抱着女人的腿走到太后面前,破格提拔,再有才华,也还是在抱女人的大腿之辈,太后会用这么一把刀,却绝对不会信任这么一把刀。”   他是武将,骨子里到底有些瞧不上那些,尤其是只会耍嘴皮子的文官。   “何况,有野心是好事,若是一个男人,不想要女人,也不想要权势,却竭力向上爬,那才是最可怕的,无欲则刚啊……不是么,有他这么个带路党,咱们也轻松些。”南国公嘲弄地笑了起来。   李君武看着他的背影,却蹙了下粗眉,就算那个年轻的官员只是被利用的一把刀,却也绝对不是一把简单的刀,他们同为文士,他见过那个年轻人的字和文章,总觉得能写出那样隽永沉稳却隐含飞扬之势笔力,文采非凡的男人,绝非只知献媚的小人。   可是,现在多说无益。   他也只是猜测罢了。   何况现在,南国公明显也并不信任封逸,有警惕就好。   李君武顿了顿,看向南国公:“那个苏家的小姑娘,您会因为她是苏家人而手软么?”   南国公淡淡地道:“为什么这么问,本国公为何要对她手软。”   李君武沉默了一会:“我看到您将当初夫人的水晶珍珠簪子送给她做了贺礼。”   面前的男人,也许对天下所有的人都冷酷无情,甚至对自己的亲外甥下手,也不会手软,但他唯一可能留情的却绝对是姓苏的人。   南国公眼角浮现出一丝冷酷又嘲弄的笑纹:“送她发簪,确实是因为她姓苏,与本国公的夫人有血缘关系,但本国公对苏老夫人都不曾手软,又怎么会对她手软?”   李君武闻言,想起被骗进宫里,随后软禁起来的苏家老夫人,却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总之,您没忘了所有人,所有事都要为我们的终极目标让道就够了。”   只要那个魔头之子死无葬身之地,他们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   目送着南国公高大的身影和李君武等人一起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封逸方才缓缓地转回了身子,继续看向落满的冰冷雪花的院子。   他抬手,再次看向自己的手心,雪水全部都融化了,湿了掌心和袖子。   他微微眯了下自己的眼眸,眸里一片冰凉和讥诮:“风雪将至,可未到最后一刻,谁知道葬身永冻原上暴风雪之人是谁呢。”   看透了人心的南国公,我们的底牌都摆在明面上,就看谁能下得过谁。   ……*……*……*……   与上京的风雪渐大想比,云州的天气也越发地寒冷了,靠近海边港口,虽然尚且没有下雪的云州,此刻却也已经湿寒逼人。   “没错,南国公已经命人调动了云州府附近的官兵直扑云州府而来,我们已经接到了消息。”金大姑姑看着楚瑜,微微蹙眉。   “这一次,南国公的行为已经近乎疯狂,似全不在乎任何后果,一定要拿下云州。”   楚瑜目光冰冷:“他凭什么,就这么给我们套上一个冷冰冰的谋反罪名,证据呢!”   “你觉得他需要证据么,现在南太后代替皇帝陛下拟订了旨意,要急召三爷进宫,如果我没有猜错,圣旨最迟明日就到了。”金大姑姑道。   楚瑜蹙眉:“可是三爷不在云州,很多人都知道。”   “对,就是因为他不在云州,所以才有这一道圣旨下来,要的就是三爷不在,‘畏罪潜逃’,交不出船队,就是拥兵自重,试图谋反!” 老金摇摇头,三角眼挤在一起,冷笑一声。   “你没有发现这圣旨来得那么快,那么巧么?”   楚瑜看着桌面上的地图,喃喃自语:“这圣旨,怎么可能从上京过来的,难道他们竟然敢就近使用矫诏!”   她忍不住心惊。   “老身看,他们不光敢矫诏,还虎符未到,边令云州附近的大军先行了。”金大姑姑抬手点了点云州府不远处的州县。   老金也点点头:“云州府周边一带的兵马都有三爷的人手在其中,江南的兵马不是那么好调动的,却也不全不能调动,他们现在先用的是云州府附近能用的兵马包围云州府,若是我没有猜测错,很快西南大军就会直接逼过来,那里的大将军原本是南国公的人马。”   “那咱们要怎么办?”楚瑜忍不住咬着唇角,冷笑一声:“琴笙在云州经营了那么久,难道咱们要将自己的基业都拱手让出去?”   金大姑姑摇摇头,淡定地道:“走,马上就撤,咱们至少还有三天的时间,足够了。”   楚瑜一顿,有些怔然:“真的就要撤,可是……琴笙没有几天就回来了,这样他怎么登陆,难道真的要坐实谋逆的罪名吗!”   金大姑姑叹了一声:“小鱼,我这里还有一个消息。”   楚瑜看着金大姑姑沉冷的神色,忽然有了点不太好的预感:“什么?”   “定州府那边的倭寇,出现在了云州海域的附近,如果我们海道计算没有错的话,他们的航向是咱们——云州。”老金道。   楚瑜忽然心中一凉:“所以,这个意思是,我们会腹背受敌?”   南国公……果然是真的疯了么,居然真的勾结倭寇!   金大姑姑点点头:“没错,所以我们必须撤,我们的大本营是云州不错,但是我们真正的根基却在海上!”   楚瑜看着金大姑姑,半晌,忽然定定地看着她,轻声道:“琴笙,是不是早就预料到这一点了?”   三天之内,那么大的产业就能安全撤离,没有提前的准备,怎么能做到?   所以他又是做了决定,却没有告诉她么?   ------题外话------   三爷和小鱼之间的其实就是一个相爱容易,相处难的老难题啦,不过一切都会解决的。   月底最后一天了哟,妹纸们口袋里有票儿可别收着啦,瞅瞅看是不是生出来啦,仔细收着收着,小肉票就要飞了。 ☆、第109章 拜会   楚瑜看着金大姑姑,半晌,忽然定定地看着她,轻声道:“琴笙,是不是早就预料到这一点了?”   三天之内,那么大的产业就能安全撤离,没有提前的准备,怎么能做到?   所以他又是做了决定,却没有告诉她么?   金大姑姑看着楚瑜,叹息了一声:“小鱼,我希望你能明白,就算诸葛卧龙在世,也不可能算无遗策,三爷做决策从来都是各种结果都预料过的,最好的,最坏的各种情况他心中应对都清晰,所以不管出现什么情况,他的失误都最少的,所以他才总是赢到最后的那一个。”   老金微微颔首,他像是在回忆什么一般地眯起了三角眼:“这世上,从未有什么算无遗策,棋局里赢家从来都是失误最少的那一个,较量之中,一成运气,九成比的从来都是谁最缜密——三爷十五岁那年说过的话,老朽永远都记得。”   那个单薄的少年,静静地站在船头负手而立,从容清冷傲然而立的模样,折服了多少人,连被他俘虏的那些凶残而杀人不眨眼海盗贼头们都忍不住在他柔软的白色衣摆下跪伏。   “所以,三爷并没有瞒你,小鱼,老身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他那夜折回来,其实就是希望你能跟着他一起上船,虽然后来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但老身想三爷和你一起做的决定,也总是不会错的。”金大姑姑抬手握住小鱼的手腕,柔声道。   楚瑜闻言,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我知道了,他既然早已算到这日,那咱们就按照他计划撤离罢。”   金大姑姑看着楚瑜,点点头:“好,咱们先行撤离,三日已是绰绰有余,你也先回房去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带上的罢。”   楚瑜颔首:“好。”   随后,她转身向外走去。   下午冬日的花园,还能闻到远远的凛冽的海风带来的鲜闲味,倒是很清洌。   楚瑜看了看天,轻叹了一口气,果然还是彼此分开几天,能让彼此冷静地检讨下自己和看看对方到底什么模样,免得陷入彼此的偏执里。   两个再相爱,相处的时候,像拿着一面镜子凑得太近了,反而看不清楚彼此了镜子里样子。   如今,倒是也不错……   她看着花园,忽然想起他离开时的背影,心情却莫名其妙地变得有些潮湿和温柔。   那人,就算离开,也总会悉心妥帖地在暗处里将她打理和照顾得无微不至,亦很少表达于唇间。   只这一份温存细致入骨,都值得让任何女子都心动。   ……   “东西收拾好了没有?”霍二娘看着楚瑜在花园里发呆,顿时有点无语,一溜小跑过来扯住她的衣袖。   楚瑜点点头:“好好好,我这就去。”   ……   待得楚瑜准备收拾东西的时候,才发现其实她根本不怎么用动手,曜司众人的效率简直高得非比寻常。   不过才半日时间,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都像是凭空消失一般。   马车一辆辆地拖着看起来像是‘布料’的东西全部消失在门外。   因为琴家绣坊每天都有大量的货运往来,所以丝毫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而绣坊里却看起来仿佛再正常不过了。   接下来就是其他的收尾工作和人员转移,这并不需要楚瑜担心,曜司的人训练有素。   她所需要做的就是去将天工绣坊处理掉。   不过天工绣坊里的东西,本来就是朝廷的货品,她倒是一点不担心,只是需要处理掉一些非固定资产,还有将绣坊的绣师们全部遣散,先行回乡。   于是没有多久的时候,天工绣坊就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火,把好些织造机和产线都烧掉了。   还好人员并没有受伤,最多也就是被烟雾给呛了。   但是仓库里的存线也烧了一些,这下子,天工绣坊就只好暂时休假了,人员都暂时休假半月,因为天工绣坊重新需要修缮。   这个消息很快就流传了出去。   自然也流传到了伊势宫的行馆。   “你是说……楚瑜的绣坊出了火灾,所以现在暂时停工?”宫少宸拿着书的手停了停,看向一边的宫少司。   “嗯。”宫少司抱着东瀛刀,懒洋洋地靠在门边:“所有的使节们都跑去了,就怕他们的货物有毛病。”   那些使节们看着暂时没有能在天朝身上占便宜的机会之后,都干脆地关心起他们的货品来了,毕竟这些货才是他们回过赚取金钱和荣誉的根本。   宫少宸狐疑地眯起眸子:“居然会起火,那丫头虽然大咧咧的,但是这种事情还是很小心的,琴家的人马出入有没有什么异动,比如大宗货物的运送,或者比平常更多的车马进出?”   宫少司看了他一眼:“一切都挺正常的,他们家不是经常有货物进出么,既然你怀疑,要不干脆地去看看,反正琴三爷不在,大概也没有法子对你做什么。”   宫少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若是嫌得慌,不妨去看看森田岁郎,你原来的上司大人现在身体恢复了一点没有。”   曜司的人给他送了一份大礼——吓得尿裤子,脸色惨白的森天岁郎还有断了一臂、四肢经脉都被挑了,连舌头都断了的奄奄一息的红零,或者说井上圣子。   他方才知道,这群蠢货居然敢背着他做那种试图掳掠楚瑜的蠢事。   “殿下,您何必日日讽刺臣下,臣下也是为了您的大计罢了。”森田岁郎还有些虚弱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宫少宸冷冷地看了让人搀扶着他进来的森田岁郎一眼:“哦,是么,我也希望你是为了我的大计啊,森田,但你确定不是为了德川将军的大计么?”   森田岁郎扶着墙壁,喘了一口气,坐了下来,看着宫少宸,细细的眼睛里闪过精光:“为了德川将军,也为了天皇陛下,难道您不是么?”   宫少宸冷笑一声,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厌恶,只轻蔑地道:“不管你们是为了谁,平白浪费了红零那样好的棋子,还竟然敢不告知本殿下有她的存在,擅自行动,如今落到这个下场,打草惊蛇,也是你们咎由自取,以后若是再做什么蠢事,丢了性命,不要怪本殿下没有警告你们。”   曜司居然将人给他送了回来,还没有动森田岁郎一根毛,如果不是有什么阴谋,就是*裸的侮辱!   宫少宸捏紧了手里的杯子,手背上青经暴露。   “殿下,下臣不告诉您,只是将军的吩咐,他不想您太操心这些小事,何况您对那位郡主的心意,所有人都知道,万一您一时间感情用事,岂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毁于一旦?”森天岁郎干笑两声,却一点不客气地针锋相对。   “啪!”只是他话音未落,当头一瓶子热水就砸了下来,几乎一下子就砸得森田岁郎头破血流,更烫得他吱哇乱叫。   “啊啊啊——痛死我了…——你怎么敢……我是将军的使者!”森田岁郎跳了起来,捂住脑门,狼狈又恶狠狠地等着宫少宸。   “你也是本宫的下属,谁允许你用那种语气对本宫说话!”宫少宸阴沉沉地笑了。   听着宫少宸的话,森天岁郎下意识地看向宫少司,却见他还是那副懒洋洋地看着窗外假樱花树发呆的样子,完全没有留意自己,心中气不打一处来,但是又考虑到这里确实不是他的地盘,而面前喜怒无常的男人也确实可怕,他也只好强行压下了心中的怒火。   他勉强露出个赔笑来,对着宫少宸恭敬地鞠躬:“是属下心意冒犯了,殿下请求宽恕在下的愚蠢。”   宫少宸冷笑一声,端着杯子喝起酒来,也没有理会他。   森田岁郎心中暗自骂了一声——毫无教养,难怪不得陛下喜欢。   随后,他还是在自己的大饼脸上堆起一个讨好的笑容来:“殿下,其实咱们也不是都无收获,您看红零的背上不也有了琴三爷的那副藏海图么?!”   若不是之前红零背上的图已经完工,他们也不会骤然对楚瑜发难。   只是没有想到结果……不那么尽如人意,但是好处也不是没有——比如曜司的人居然自大地将红零送到了他们的面前来,是要羞辱他们,还是真觉得他们弄不出温刺图?   “若不是那女人还有这么点作用,你以为本宫会让她活到现在?”宫少宸想起自己第一次看见倒在血泊里的红零时,那张满是鲜血的孱弱小脸,心脏仿佛瞬间就被人一把掐住了一般,几乎不能呼吸。   但是在最后却发现对方不过是西贝货时,他顿时松了口气,却也无比地恶心起那一张脸来,若非对方也许还有点用处,他当时就杀了她。   “但是你们就没有想过两个问题么——第一、我们去哪里寻找精通温刺图的人,黑海老魔早已死了,难道你让我去找琴笙?第二、我怎么确定那个女人的背上的图没有问题,不是琴笙给我的圈套?”宫少宸按捺下心里的烦闷,冷冷地看向森天岁郎。   森田岁郎立刻道:“绝不可能是假的,毕竟一开始红零并没有露出破绽,那图她自己也确定过很多次,还和咱们手上的图有所对比,与咱们图上标出的海域是完全吻合的,不差分毫!”   也就是只要再找一个高手,将他们手里的这两份藏海图,转刺到红零的背上,那就能看到全幅的藏海图的模样,找到宝藏所有地!   “那么纹刺师去哪里寻!”宫少宸看着他,讥诮地挽起薄唇。   说得倒是简单   “那你就不必操心了,哥哥。”一直没有说话的宫少司忽然懒洋洋地道。   宫少宸看着他,忽然摇晃着扇子冷笑:“哦,本宫是忘了,本宫还有你这么个能耐非常的弟弟呢。”   宫少司看着他,轻嗤了一声:“那还不是因为哥哥你很厉害么。”   “呵,那就让本宫看看你的本事了。”说着宫少宸不再理会他,只看像森田岁郎:“你们的人现在到底到了哪里了?”   森田岁郎想了想,道:“快到了,最迟也是两日后,会正好和南国公的人马将云州城里外合围,必定叫里面的人插翅难飞。”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种势在必得的森冷表情来:“这一次,一定要将那郡主抓住,我看曜司的人还能得意什么!还有琴三爷,上次臣下所受的屈辱,一定要他们百倍偿还!”   宫少宸看着他,随后晃了晃手里的折扇,淡淡地道:“你最好不要太掉以轻心,越是这个时候,琴家的动向月曜要盯着,天工绣坊那里……。”   他危险地眯起眸子:“再加派人手……我总有一种奇怪的预感,也许他们已经知道了什么。”   “什么,怎么可能,上京的消息一直封锁得很严实!”森田岁郎不可置信地摇摇头。   宫少宸却慢悠悠地站了起来,目光深邃而冷酷:“这件事,必须万无一失,她必须落在本宫的手上,所以,本宫要亲自去绣坊拜会一下……。”   他顿了顿,笑容有些诡冷:“我可爱的小娘子。”   ------题外话------   一更来了哟,昨天以为是最吼一天,笑哭,今天才是,所以今天大家记得掏掏自己的小荷包,看看最后的小票票是不是还在,清票了,清票了~。   二更六点,大家记得要清空口袋肉肉票了,过期作废的,不能过月的,爱你们,么么哒。   最后一天的票榜,要靠大家啦~谢谢大家帮我守住三爷的第一,么么哒! ☆、第111章 开裂   “看来,还是真烧了啊?!”宫少宸看着面前被焚得一片乌黑的院落,微微挑眉。   楚瑜提着一个烧了一半的提花机出来,蓦然看见他站在门口,冷冷地道:“你来干什么?”   宫少宸看着面前的女子,她一身利落的短打,大冷天也穿得不算太厚实,身上就是简单的夹袄,乌发都在头顶简单地束了起来,唯一精致的就是那束发的飘带,绣着漂亮的花朵,缀着金色的珠子。   她整个人看起来清爽而利落像个漂亮的少年,脸蛋被冻得有点红,看起来可爱而娇稚,但是头发上还沾染着些灰尘,连着她的脸蛋都沾了黑色的火灰,略显出一点狼狈来。   宫少宸看着她,神色有些恍惚:“啊……。”   那一瞬间,他仿佛像初次看见她的样子,也是这样娇娇软软的脸蛋,身形都是少女的窈窕,眉眼都是女孩儿的活泼,仿佛从来不沾染任何人的气息一般。   一点都不像嫁了人的。   他看着她,有些复杂地道:“这几年,你好像从来没有变过。”   楚瑜随意地将手里的东西给了一边来帮忙的唐瑟瑟,抬手大喇喇地蹭了下自己脸,目光冷淡地扫过他:“伊势宫殿下,不也是没有变过吗,还是一如我第一次看见的时候那样,惹人讨厌啊?”   宫少宸闻言,却也不恼,只是轻笑了起来:“看来我真是把你得罪狠了,我漂亮的小女郎。”   “你在乎得罪我吗?”楚瑜意兴阑珊地摆摆手:“我这里一条线被烧了,还忙着呢,昨天使节们都来过了,如果您没有什么事情,就不送了,我忙着呢,伊势宫殿下。”   “呵。”宫少宸闻言有些自嘲地眯起眸子:“是啊,我不在乎得罪你否,你也不在乎我是否在乎,不是么?”   这般绕口令的话,听得一边唐瑟瑟很是茫然,不过她一向不怎么给宫少宸好脸色,直接对他翻了个冷冰冰的白眼:“伊势宫殿下,您到底是要进去看看你们订的货,商量交货期的延迟,还是要回去,给个准话,我家……小姐忙着呢!”   宫少宸闻言,一甩扇子,含笑道:“既然小女郎身边的人都这么诚心诚意地邀约了,本宫又怎么好拒绝呢?”   唐瑟瑟僵了僵,她明明是在说客气的赶人的话啊!   楚瑜看了他一眼,两人对视片刻,却都只能看见双方眼里的深邃和冰冷。   楚瑜扯了扯唇角:“是了,怎么不看见你身边的那位小侍从呢?”   宫少宸笑了笑:“看来你还真是念旧啊,小女郎,怎么,想要见小司,不妨多到我那里去做客。”   楚瑜没有理会宫少宸,只对着唐瑟瑟道:“不必和伊势宫殿下计较,既然其他使节能来,伊势宫殿下自然也可以进来,只是我还忙着,伊势宫殿下有什么需要问的,就问红袖吧。”   说罢,她率先向里头走去,红袖也从那烧坏的房间里走了出来,看向宫少宸微笑:“殿下,您请跟我来。”   宫少宸看着楚瑜进了房间,指挥着不少泥瓦匠在那里面修修补补,重新布置,忙忙碌碌,倒是真没有时间搭理自己。   他挑了挑眉,倒也不打算去再骚扰她,只笑着跟着红袖一路往绣坊里走。   绣坊里除了刚进门的那一处绣房和附近很是混乱,其他地方倒是很干净,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的样子,只是冷冷清清,没有了绣工,倒是不少泥瓦匠和木匠在每个房间进进出出,还在门口砌砖。   他神情很有些异样:“这是做什么,不是没事儿,为何都要重新折腾这些绣房?”   红袖淡淡地一笑:“伊势宫殿下应该也是绣里的行家,这次因为一个绣工没有注意取暖之物,烧了咱们一间绣坊,小夫人看看,才觉得这里隐患很大,所以干脆直接趁着机会,一起把绣坊翻修一翻,想来您应该明白的。”   宫少宸看着那房间,又看了看那水池,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水池是蓄水池?”   “是的,天工绣坊和琴家绣坊不同,一直都偏老旧,这样的天气,若是有所不慎重,就会燃烧起来。”红袖道,随后领着宫少宸参观了库房。   双方又虚情假意,客客气气地说了一下交货期,然后宫少宸便举手行礼告辞。   他出去的时候,正好看见楚瑜出来洗手,见着她俏丽的脸上有了汗水,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有必要这么辛苦么?你已经是郡主了。”   “我是郡主之前,首先是我自己,是楚瑜,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想做的,谁都不能挡,我不喜欢的事情,也谁都不能强迫。”楚瑜淡淡地看着面前一身华丽的风流贵公子。   “伊势宫殿下,这是要回去了么,好走。”   听着楚瑜这一番意有所指的话,宫少宸静静地看着她,微微颔首:“你一向如此。”   他顿了顿,唇角浮起一点虚浮的笑容:“说起来,还真是不习惯你叫我伊势宫,不若还是唤我以前那个名字罢——宫少宸。”   楚瑜看着他,微微一笑:“伊势宫殿下,请回罢,不要让绣坊的尘埃,染了您华贵的衣摆。”   宫少宸有些无奈,又有些莫测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他一路向门外而去,森田岁郎一直都在门口等着他,见他出来,立刻问:“怎么样,殿下,绣坊被烧是真的吗?”   自从上次被打破头之后,他对宫少宸的态度一直都很恭敬,眼里也多了一丝敬畏。   宫少宸上了马车,闭上眼,似在沉思的模样,只微微颔首:“绣坊意外失火,是真的,不假。”   “我就说了么,肯定不会走漏风声的,那南国公在中原也算是厉害人物,现在皇太后当政,他更是一手遮天,把苏家的老夫人软禁了,上京如今都跟个铁桶似的,消息都传不出来,哪里有可能那么快就走漏了消息。”森田岁郎呼了一口气,冷笑了起来。   “不要低估了琴家的情报渠道,他们的商号遍布中原,眼线更多,咱们占据的优势只是琴笙不在中原而已。”宫少宸淡漠地道。   “您放心,您考虑的,南国公也已经考虑得很是周全了,所以他调动的是江南附近的兵马,也就是这两天就到了,只要看死了出城的路,琴家和玉安郡主插翅难逃,她一定会是您的!”森田岁郎对着宫少宸露出有点谄媚的笑容来。   宫少宸看着他,挑眉道:“是么,其实我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   “嗯?”森田岁郎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宫少宸道:“绣坊意外失火,重新修缮,看起来是真的,但楚瑜他们已经察觉风声,在紧急撤离他们的人也是真的。”   “什么……什……么,这怎么可能?!”森田岁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他的细眯眼。   宫少宸冷冷地看着他:“怎么,你不相信本殿下?”   森田岁郎看着他眼中森冷的杀气,阴森而凉薄,立刻道:“当然不是……。”   他顿了顿,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只是,您是怎么知道的?”   宫少宸唇角弯起一丝冰冷的笑容:“直觉,身为政客和生意人最重要的直觉和敏感,何况……。”   楚瑜的任何变化,他又怎么会察觉不到呢?   即使她看起来毫无异常,他都能嗅闻到不对劲!   “所以……咱们要怎么办?!”森田岁郎看着宫少宸的表情,心中顿时紧张了起来,一下子严肃地握紧了手里的武士刀。   “立刻让你们的人加紧行船的速度,明日傍晚前包围云州城,封锁所有的出海港口,然后……。”宫少宸淡定地发号施令。   “然后什么?”森田岁郎小心地问。   “然后,等!”宫少宸嘴角露出冰冷而志在必得的笑容。   “是!”森田岁郎立刻道。   ……   “怎么样,可是瞒住了宫少宸?”红袖的心悬得有点高,看向楚瑜。   楚瑜脸色平静,她目送着宫少宸的马车远去,淡淡地道:“你做得很好,红袖,并没有破绽。”   红袖闻言,瞬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呼,那就好。”   只是她的庆幸并没有太久,楚瑜的下一句话就让她瞬间如坠冰窟。   “但是,他已经察觉我们的不对劲了,只怕转移的计划要提前。”楚瑜眯起了大大的眼,漂亮的眸子里一片冰冷。   “什么,怎么可能!”红袖和霍家姐妹等人都呆住了。   她们无意识地发出了森田岁郎一样的惊呼。   楚瑜垂下眸子,慢慢地抽出了自己腰上的剑,看着冰冷的剑身,讥诮地道:“因为,虽然不想承认,但那个男人,是像狼一样敏锐的家伙,他一定开始怀疑了,我们不能冒险。”   鼻子比谁都灵,说他是狗,小看了他,分明是一头狼王,狡诈而敏锐,又足够狠辣,最要紧的是……他足够了解她。   这样的对手,不好对付。   红袖等人,面面相觑。   月落日升,又一日过去了。   第三日的日光,冷冰冰地照着大地,海风仿佛带来的了危险的气息。   ……   “砰!”琴笙手上的杯子忽然裂开了,热水一下子流淌了他满袖子。   “主上!”土曜一惊,立刻蹲了下来,捧住他的手。   ------题外话------   其实宫二狗,也挺合适当男主的,只是这里,他没这个命哟,你们喜欢他那样的男主吗?还是三爷那样,或者土曜那样的?我好像写了很多蛮有特色的男主,活泼型的没有写过。   二更来啦,今晚最后一晚啦,妹纸们,还有票记得投,8点前能到5400。8点半还有一更哟,今儿就凑个万更好伐,嘿嘿? ☆、龙王令 第一章 云州之劫   “红了!”土曜看着琴笙修白的玉骨手被烫出来一大片红痕,顿时一惊。   琴笙抽回了自己的手:“无事。”   “您是在担心小夫人吗?您之前都已经做好一切安排,小夫人一定会安全撤离的。”土曜低声道。   琴笙轻叹了一声,转脸看向船舱窗外那苍白的日光,淡淡地道:“也许我还是该强行把她带上船,而不是留下什么空间,让彼此冷静。”   他闭了闭眼,抬手揉了揉眉心。   “她就算不冷静,又能跑到那里去,总归捆牢了,就是了,女子果然难养!”   土曜看着他的模样,心中愈发地感慨,自家看似温柔到清冷,实则霸道非常的主上,居然会考虑一个女人的想法,还真是……   他当初就押楚瑜是主上的真命天女,果然没有押错宝!   琴笙忽然起了身向船边看去,冰冷潮湿的海风掠起了他乌黑的长发还有宽大的白色衣袍。   他知道这样的海风吹拂下,不过一个时辰,头发就会变得发粘,而皮肤也会变得有些粘腻。   他抬起手轻轻地在自己的脸孔上轻轻地蹭了一下,随后闭了闭眼,没有说话。   土曜看着他的背影,很有点担心,上前一步:“主上,您这是……。”   琴笙轻轻地歪了一下头,抬手轻轻揉着脖颈:“别过来。”   土曜听着他那声音,心中忽然微微一颤,有些诡异的预感:“您……。”   琴笙优雅抬手随意地将自己的头发束在头顶,随后略略抬手,薄唇叼住了手腕上的抽绳一拉,将自己的衣袖给扯紧,随后他眯起眸子,足尖轻轻一点,直接掠上了船舷,轻轻地一笑:“本尊,想……杀人。”   那一瞬间,他像是变了个人一般,所有的讲究与优雅仿佛都散去了,举手投足间一种粗犷的懒散的气息,眉梢眼角里有一种让人战栗的艳烈,或者说放肆邪恶的狂放嚣张。   却让曜司所有人在那一瞬间热血沸腾。   那是带着他们杀戮于海上,震慑海道,所向披靡的——龙王!   土曜领着所有人齐齐单膝跪地,抬手拨下脸上的造型狰狞的蛟龙黑面具,同时拔剑出鞘,厉喝:“等候龙王令!”   他身形再次拔高,轻飘飘地跃上了桅杆,梭然一抬手,海风呼啸而过,一瞬间,他宽大的白袍便被吹飞而去,宛如神祇散去了他的羽翼,只留下一道修长而霸道的修影子,苍白的日光下,宛如魔化了一般,翻手而出的是一把猩红的长剑。   他一把扯住桅杆上的绳子,冷眼看向远处慢慢从雾气里浮出的大船,薄唇边弯起一个近乎残忍而暴戾的笑来,眸中寒光点点。   “杀!”他慢条斯理地吐出一个字。   猩红的长剑诤鸣声响彻了天际,像是谁的丧钟。   “杀——!”   无数巨大的船舰破雾而出,猩红的炮火咆哮着撕裂了苍白的海雾。   ……*……*……   “呼!”正在收网的渔民阿虎摸摸脑瓜,转头看了看弥漫着大雾的海面。   他仿佛在刚才听见了奇怪的响声,让他整个人都震了下,但是再细细看去,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一边阿虎的老娘看了眼阿虎,有些奇怪。   他挠挠头,嘀咕:“大概……是我听错了罢,好像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什么奇怪的声音,就是海风啦,还不快点把网收起来,今天这个雾气实在是有够大的,根本没法子出海嘛,快点把网收起来,一会咱们还要进城买点东西把渔网补起来!”阿虎的老娘忍不住抬手拍了下他的脑瓜。   “哦,我想给翠娘买一块绣花帕子,嘿嘿,她很喜欢琴家绣坊的东西。”阿大挠挠头,想起心上的姑娘,阿虎憨厚的脸上露出一种腼腆害羞的笑容来。   “啧,真是的,不当家不知道财迷油盐贵,琴家绣坊的东西是咱们这些人家能用的吗,那是御贡的,就算不是御贡的,也是老爷们和夫人们才买得起,一块帕子能让咱们家吃半年了!”阿虎娘没好气地抬手又在阿虎后腰上拍了一把。   “败家子!”   “娘,你也知道翠娘长得好,咱家能和她家定亲,已经是福气啦,大牛他们羡慕死我了,翠娘想要一块帕子做聘礼之一,也不过分啦。”阿虎哀求地看着自己老娘。   “好啦,好啦,真是媳妇还没进门,就忘了老娘,啧!”阿虎娘看着自己的小儿子,也没法子,到底最疼爱就是这么个小儿子,她也不能太吝啬了。   “我算算,后天是黄道吉日,要下聘得赶紧今天去城里买!”阿虎娘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只洗得发白的荷包,开始在里面翻找银钱,一个个的铜板,和碎银数了出来。   阿虎在一边眼巴巴地看着,想着今天去给翠娘买了一块琴家绣坊的粉红色绣花帕子,明天她拿在手里,还可以绑在头上做个包发,翠娘虽然黑了点,可是这么一打扮,一定很美。   他想着想着,忍不住搓着粗糙的大手,傻笑了起来。   “好啦,十两银子,你这个败家子哟!”阿虎娘点了三遍,终于把钱数完了,苍老黝黑的脸上,一脸的肉疼样子,直心疼自家半年的生活用度。   “你啊,到时候娶了媳妇,要赶紧给你老娘我生个大胖孙子,也不枉费你娘为了你……唔!”   阿虎刚要伸手去拿,却忽然看见自己的老娘整个人都僵了僵,随后手上一抖,那些小心捧在手心里的许多铜板和碎银钱忽然“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阿虎一惊,就要弯腰去捡:“娘,你干什么把钱扔了啊!”   但他才弯腰,忽然就感觉身上一重,他一转头,就看见自己老娘整个栽倒下来。   阿虎下意识地抬手一抓,摸到了她的背后,一片湿润,他心中一惊竭力想要扶起她:“娘!”   可是待得老妇人整个趴在他身上之后,他才看清楚了自己手上那一片湿热竟然——血!   他再一低头,就看见自己娘亲的背后上插着一根长箭!   “啊啊啊——娘!”阿虎呆滞了片刻,随后恐惧而愤怒地嚎叫了起来。   但是下一刻,那些雾气里,他忽然发现了更令他恐惧的事情。   不知什么时候,沙滩上渐渐地出现了一个又一个身着有些破烂,却又怪异的矮壮黑影,他们每个人都戴着斗笠,身上披着蓑衣,只是那身衣衫实又不像是中原人的打扮,每个人脚上都穿着木屐,腰间挎着两把细长弯刀,还有不少人身上挽着弓箭。   而他们细细的眼睛闪着海兽一样狰狞贪婪的光。   “你……你们……是谁,想干什么!”阿虎颤抖着,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抱着自己的老娘,僵在当地。   “嘿嘿。”那些黑影狰狞地笑着,一人抬手梭然抽出了手中的长刀。   阿虎瞬见想起了自己在其他州府打渔的堂兄,气恨又恐惧地给他提到过最近在沿海出现的海盗——   “倭寇!你们是东瀛的倭寇!”阿虎愤怒地大吼了起来。   明明堂兄说过,倭寇绝对不会敢出现在云州府,因为云州府有这帝国最强悍的琴家船队,比海军更凶猛而善战,称霸近海之上!   “猜对了,但没有奖!”一道沙哑古怪的声音忽然在阿虎身后响起,中原话古怪而生涩。   他下意识地回头,却见眼前刀光一闪。   “嗤!”鲜血飞溅。   阿大忽然觉得自己飞了起来,或者说他看见自己的身体僵在半空,而感觉自己的头飞了起来,然后血光四溅……便没有然后了。   他怒目圆睁的头颅落地的时候,眼珠子里倒映出的大海远处慢慢地出现了一艘又一艘的大船,而船上一面巨大的猩红圆日气映出血腥的色泽,像是被人血染红一般!   戴着斗笠的矮壮男子,慢慢地拉了下自己挡住脸上的围巾,露出一张看起来冷硬残酷的脸孔,他略显苍老的脸上还有一道长长的疤痕,男子一脚踩上了阿虎的尸体,将自己的刀在阿虎身上蹭了蹭。   “将军!”另外一名比他高不了多少,却年轻不少的武士上前低声道:“已经惊动了云州城的守军,还有部分留守的琴家船队成员,和他们交上了手。”   “呵呵,就让老夫来会会这个传说中厉害无比的万人斩魔子手下的妖魔罢,抄了他的魔窟!”男人神色坚毅而阴狠,他抬头看向云州城高耸的城墙。   “就算酒吞童子那样的恶鬼,也会死在赖光大将军手下,玉藻前那样无所不能的妖女也会被广长和义澄两位射杀封印,何况是德川将军您这样勇武的人,必定得到天照大神的庇佑,让她的神光踏上中原大地!”其余跟在德川身后的武士恭敬地道。   德川冷笑了起来,再次举起手中的刀——“杀!”   箭声呼啸而过,慢慢地,杀声伴随着海风的呼啸声——四起!   流火与血色飞溅,怒吼与凄厉的惨叫并存。   ……   残忍的厮杀正式开始。   史称——云州之劫!   ……   “小夫人,一如你所料,我们必须马上离开了,倭寇提前登陆了。”红袖匆匆忙忙地来到楚瑜身边,房间里看起来仿佛一切都如常,但楚瑜知道留下来的东西都不值钱。   而八阵楼更是重新启动了,琴家绣坊只会是一座巨大华丽却空旷的院落而已。   进入八阵楼,他们也只能得到一座空楼罢了,他们甚至都到不了八阵院。   “现在外头什么情况?”楚瑜早已做了一身短打男装打扮,穿着厚厚的袄子,她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什么东西落下,便跟着红袖一起出门。   “火曜和水曜都在领着咱们的人和将官们抵挡,对方攻城之势很猛烈!”红袖虽然这么说着,但神色却很淡定。   琴笙早已布置下妥当防线,足够支撑到他们离开。   楚瑜点点头:“那就好。”   她出了大门听着远处传来的厮杀声,目光微凉,转身跟着红袖上了马车,在曜司武卫的护卫下向北城门奔驰而去。   楚瑜掀开帘子,看向外头。   却发现云州城的百姓们竟毫无慌乱之相,路过集市的时候,还能见到人们自在地采买着,路上依然有可爱的孩子们蹦蹦跳跳着追逐打闹。   明明能听到炮火隆隆和海风带来的厮杀声,他们却全无所觉一般。   “他们,不怕吗?”楚瑜看得有些怔愣,她都不知道自己这些年呆的地方的人们竟然如此镇定。   她记得前生看到荧幕上的战乱,分明都是鸡飞狗跳,兵荒马乱的。   “小鱼,不是云州长大的么,不知道以前的事情?”红袖有些奇怪地看着楚瑜。   楚瑜闻言,低头轻咳嗽了一下:“我幼年到少年的一部分记忆是缺失的,也是和三爷一样……伤了头。”   “难怪呢。”红袖感慨了一下:“你和三爷还真是同病相怜。”   她顿了顿,又脸带骄傲地道:“你是不知道,三爷少年,纵横海道之后,云州再不是当年随意就可以被任意劫掠的地方,所有的海盗闻风丧胆,就算三爷不在云州,在上京那几年,也没有人敢随意冒犯。”   楚瑜闻言,神思有些遥远:“完全没有人敢来冒犯么?”   “呵呵,也不是,那年海盗鬼头鲨不知道从哪里发现三爷不在云州,也不在海上,就带齐了三十条船的人马打算来劫掠,毕竟云州是江南最富庶之地。”红袖也似陷入了遥远的回忆里。   “然后呢?”楚瑜有些兴致勃勃地问。   “后来,当然是被咱们云州高耸的城墙和咱们曜司人领着的官军都给狠狠地揍了回去,他三十艘船,也就回去了五艘,哈,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敢来冒犯了,那一场战斗说起来,真是让人热血沸腾!”红袖很是兴奋的样子,捏紧了拳头一挥。   楚瑜点点头,有些神往地道:“啊,那是真的很厉害呢。”   说着她看向窗外:“所以他们才这般相信,这一次也一定没有事,对么。”   红袖一愣,看着楚瑜的表情,目光又落在了城内的街道那些百姓的脸上,他们虽然大部分人都还偶尔会在动静大的时候看一看城外,确也能看得出他们大部分人还是都很镇定的。   “您是担心我们撤了以后,城内百姓的安危吗?”红袖问。   楚瑜点点头,微微蹙眉:“你们是不知道,那些倭寇,是很可怕的,他们可不会管你什么平民不平民,放任他们进城,只怕会造成可怕的杀戮,万一对方屠城……。”   那些东瀛人,崇尚菊花与刀,礼仪兼备之下,如秋菊一般的雅致,却是刀锋一般残忍。   她依然既然前生那些岛国人,有多么的可怕,屠戮一城鲜活数十万性命如屠狗。   一边一直沉默着点算着账册的金大姑姑,忽然摇摇头道:“屠城多为震慑四方和久攻不下之后的血洗报复,但咱们撤离之后,水曜和火曜就会带着人撤离,对方没有理由屠城,只是劫掠……。”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怕是免不了的了。”   可如今情势,这是他们能做出最好的盘算了。   楚瑜闻言,看着外头那一派平静的景象,心中却忍不住提了起来:“只是劫掠,也许还好,但是……。”   她微微蹙眉,心中还是不安。   “无事的。”红袖也安慰地拍拍她的手:“不多久,最多一日左右,我朝的军队就会过来了,倭寇不可能占据这里太久,若不是朝廷为奸佞所占,也不会如此。”   琴笙早已计算好了,用最小的伤亡换取最大的云州安宁,但总免不了牺牲。   楚瑜看着窗外的人们,仿佛还不知道战争的危险,她忽然喃喃地苦笑:“果然,兴百姓苦,亡也百姓苦。”   说话间,她们已经赶到了北城门。   但是……   谁也没有想到,原本通往内陆的北城门那里,此刻竟然一片混乱。   许多百姓携家带口地往北城门涌,一片喧嚷,闹腾,兵荒马乱。   “这是怎么了?”楚瑜不禁愣住了,这里的情形和原先看到的景象完全不同。   金大姑姑忽然有所感应地往那城墙楼上一看,瞬见脸色冷了下来:“是那些使节们在闹事!”   楚瑜立刻看向那个方向,果然远远地看见了罗德,还有派崔克等一行人都领着背着包袱的随从,正在城楼和守门的将领大吵大闹。   而那里还有一个看起来很是眼熟的女人——   “陆锦年?!”楚瑜梭然蹙眉,看到那个女人,瞬间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   ------题外话------   一更来啦~新的最终卷开始了。这个月确实是最终要结文了,谢谢所有人上个月对我的支持,保住了月票榜单第一,希望这个月大家能继续支持三爷最后一个月。   一切都终将结束,一切也都是新的开始,爱你们。   今天会有万更。 ☆、龙王令 第二章 鹿死谁手 万更下   “你们不要在这里妖言惑众!”守城楼的将领似乎和罗德一行人起了什么争执。   “这叫什么妖言惑众,谁不知道琴家的人要弃城而逃,琴三爷就是个卑鄙小人,要抛下所有的百姓,他的家眷今日都要逃了!”陆锦年嘶哑的声音却莫名地在一片喧闹中传得异常的远!   城楼下有民众想要往外逃,也有人在劝阻大家不要逃。   此时陆锦年一番话,引得周围人一阵哗然。   楚瑜冷眼看着远处的吵闹声,她轻嗤一声:“果然如此啊,陆锦年居然还活着,真是让人……一点都不惊讶。”   但是这个女人出现在这里,确实让人惊讶。   看来南国公还真是有本事啊,到底是在大元朝堂上曾经位极人臣的大将,南太后的侄儿,居然救下了陆锦年,大概就是为了在这一刻兴风作浪罢。   “不可能!云州是琴家的地盘,琴三爷不可能抛下我们逃的,现在琴家的人还在城头上陪着官兵战斗!”一名正在劝阻着其他人不要放弃自己家园的大叔愤怒地叫道。   在场不少人也都有纷纷附和的。   “对的,当年的海盗进犯,那么厉害的大炮和船,琴家都没有抛下咱么走,不过是些东瀛浪人倭寇,他们怎么可能抛下咱们走!”   “是啊,当年的事情,大家都看在眼里,不要听这些番邦人乱说!”   “他们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不安好心……!”   民众们愤怒的声音让罗德几个颇受惊吓,他们惊惶地看着众人,只觉得底下的人像是要揍自己一般,愤怒地挥舞着拳头的民众这让他们想起在青龙大街时候遇到被围攻的事情,吓得两股战战。   “都是你,又听那个东瀛人的话,到处说什么琴家人要跑了!”大冷天,派崔克一头大汗,忍不住对着一边的罗德怒目而视!   自己要跑,就偷偷跑了,就好了,惊动了那么多人,这下好,自己也跑不了。   罗德咽了咽口水,大胡子都颤了颤:“我又怎么知道,我只是去通知了咱们使节代表团的人而已啊,怎么会忽然在这里这么多中原人都知道呢!”   他也是以为这个消息只有他们自己人才知道,也没有太注意保密,就让人通知其他使团的代表赶紧一起走,哪里知道他们这一走,不知道怎么那么多中原人也知道了这个事,当下就有人叫着他们这些使节团都跑了,肯定是出事了,也拖家带口地还跟着跑,结果在这里乱成一团,惊动了官兵,把路都封堵起来了。   他们迫不得己地跟着上来找那守门的将官,试图说服他放行,本来那守门将官都同意了。   却不想,那个伊势宫皇子给了他不少钱,让他顺便带走的一个中年女人,突然就当众发难,说出那种话来,一下子就激怒了守门的将官。   “我的上帝啊,罗德阁下你是不是疯了,那个伊势宫皇子是什么好东西,早就说了你别贪小便宜,那些海盗本来就是他那里的人,他能帮你弄什么好人出来!”派崔克简直还要被罗德这个贪小便宜的性子气个半死,   罗德这一回气焰就下去了,偷偷看着那个站在城头上的中年女人,还有试图把她拽下来的守门官,咬牙道:“我们要怎么办!”   “怎么办,看上帝的旨意罢!”派崔克一翻白眼,扶着自己的额头,只觉得自己想死。   而他话音未落,一边站在城头上,看着逼过来试图抓住自己的守城官的陆锦年瞬间愤怒又嘶哑地尖叫了起来:“你们不要过来,你们要是过来,我就跳下去,我乃御史台牡丹御史陆锦年!”   “你是牡丹御史?”那守城官看着那城头上一副狼狈打扮的女人,目光掠过她下垂的眼皮,还有下垂的脸肉,并着那方才拉扯间凌乱的银黑参半的头发,整个人看起来简直像个五十多岁的老妪。   一名士兵嘲弄地大笑了起来:“你要是牡丹御史陆锦年,我就是琴三爷了!”   那城门官也讥诮地道:“就算是牡丹御史,她也早已被皇帝陛下发配岭南了,死于火中了,你又是哪里来的牡丹御史!”   陆锦年闻言,苍凉地笑了起来,满脸的怨毒和不甘,咬牙切齿:“若不是琴笙、楚瑜那两个恶人害我,我又何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说罢,她也不再理会那城门官,转身朝着城楼下所有的人,愤怒地嚎叫:“你们都不信吗,倭寇攻城,琴家的人已经逃了,让你们在这里做诱饵,若是不信,你们只管去琴家的绣坊看看,还有没有人在那里,叫那玉安郡主出来,若是她还在,你们也安心不是么,若是她已经不在了,就是她早已逃了,早已把你们这群愚民抛却了!”   此言一出,顿时让所有的民众们都沸腾了,交头接耳起来。   “对啊,是不是应该去看看。”   “三爷出海去了,但是昨天好像还看见郡主啊。”   “对的,去看看?”   “……。”   “小夫人!”红袖和金大姑姑等人都脸色微变,傻子都看得出来,这是冲着楚瑜去了的。   坐在马车的里楚瑜神色冰凉,目光锐利地看着那城头上的女人:“把她射下来!”   “是!”红袖立刻准备出马车吩咐武卫,却不想被金大姑姑拉住了衣袖。   “等等,已经来不及了。”金大姑姑沉着脸:“这个时候杀了她,只会激起民众们的怀疑。”   楚瑜闻言,也心中明白,只冷笑一声:“伊势宫,果然好手段。”   她已经提前准备转移了,不想对方已经早就备了这一手!   “那咱们怎么办,现在北门被封了,若是咱们就这么闯出去,一定会被对方抓住把柄,激起民变。”霍三娘忍不住蹙眉,她就算对政治的敏感性不强,但是却也知道这种情况下,一旦激起民变,云州城就会从内部被瓦解,都撑不到南国公的第一批人马到来。   离城的时间若不能掐准,万一倭寇入城太早,民众一定伤亡惨重,而琴家多年在云州建立的威望也会因此土崩瓦解,说不定还要背上叛国罪名。   那一头城墙上,陆锦年似乎察觉了民众们被自己煽动了,她眼里闪过一丝报复的痛快来,忽然抬手就亮出一块令牌来:“这是我的牡丹御史令牌,诸位之中若有读书人,应当听过我的名号,我主司弹劾百官,正是查朝中官员贪污案和叛国案得罪了琴三爷,所以沦落到发配边疆的下场!”   此言一出,顿时所有人的民众们都哗然了,不敢相信的沸腾之音之上云霄,怒骂有之,嗤之以鼻有之,交头接耳怀疑有之!   毕竟牡丹御史的名头,确实非常响亮,早前也是以正直敢言,不畏强权之名扬天下,她早年也确实办过几桩漂亮的案子,甚至有人给陆锦年送上万民伞,称之为女青天。   那守城官看着陆锦年那模样,还有她说的话,越发地不像样子,立刻愤怒地伸出手上的长矛指向她:“你这恶妇,休得胡言乱语,琴三爷乃是慈心琴神,修桥造路,造福一方百姓,恩养堂惠及天下多少鳏寡孤独,有人给三爷立了长生牌位,岂容你这等冒充朝廷官员的恶妇随意诬陷!”   但看着民众们沸腾了,陆锦年愈发地兴奋,耷拉着眼皮的眼睛里闪过四射的狠辣光芒,高声地喊叫:“你们想要干什么,杀人灭口吗?”   说着她一边摇摇晃晃地后退,一把将手里的令牌抛了去,高声道:“我就是陆锦年,这是我的御史令牌,百姓们,你们看一看,睁开眼看看那个虚伪的慈心琴神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琴三爷勾结倭寇的罪证落在了我手里,所以我不但被他陷害发配边疆,还差点葬身火海,我好容易混在商旅中逃脱,来到云州就是为了证明他是伪君子,你们都是要被他们牺牲的牛羊,若是不信,大家守住这北城门,立刻去琴家绣坊和天工绣坊找找那位楚瑜郡主!”   民众们有人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那令牌,随后就有人大喊了起来:“真是的是御史台令牌,上面还有牡丹金章!”   看着“舍弃性命,也要为民请命”的牡丹御史,民众们瞬间都动摇了。   “咱们去看看罢!”   “是啊,去看看!”   “看看郡主在不在,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三也不会丢下咱们的!”   连着官兵们都忍不住眼里有了一丝犹豫。   陆锦年看着汹涌的人群,自发地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守着城门,一部分向那还剑湖边琴家绣坊而去。   坐在马车里的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这很明显,就是一个陷阱,目的就是为了困住楚瑜。   若是楚瑜留下来,那就一定会成为所有人的焦点,待到南国公领着朝廷大军来到内城外,她就会面临内外夹击的死局。   楚瑜落到南国公或者宫少宸的手上,都会成为钳制琴笙的人质。   而楚瑜若是离开,在发现琴家绣坊成为一个空城之后,整个云州城都会瞬间就陷入混乱,所有的坚固要塞的陷落都是从内部出问题,云州就会再最短的时间陷落,沦入倭寇手中。   民众必定死伤惨重。   而琴笙也会落一个叛国贼的罪名。   这个局,是宫少宸给楚瑜或者说琴笙设下的——笼中局。   她进也好,退也好,都是双输!   “想来,若是我当初跟着琴笙走了,他们也会设下这样的陷阱罢?”楚瑜冷笑了起来。   她真是小看了宫少宸的狠辣。   “小夫人,不要理会他们,既然北门走不成,咱们在另外一处还有地道,直通城外,咱们马上走。”红袖冷冷地道。   不管如何,能保住了楚瑜的安危,就是最重要的事情。   一切事情都没有楚瑜的安危要紧。   楚瑜沉默了一会,大大的墨玉眸子里一片森冷,沉声道:“好,我们走。”   此刻,也只能暂时不去理会什么声名了,她必须走。   待得出了海,一切重头来,以琴笙的能力和海上真正的根基,定会再重返大陆。   云州的百姓……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依照宫少宸那性子,也没有将他们的性命放在眼里。   “是。”红袖和金大姑姑松了一口气,心中虽然有些发沉,但还是立刻策马掉头向西城飞奔而去。   但是,他们才走到路口,却忽然听得一阵女子凄厉的尖叫响起,随后便看见旁边不远处的民宅冒起一阵大火。   随后楚瑜便看见一大群百姓哭喊着,惊恐地朝着她们的方向冲来。   “救命啊!”   “杀人了!”   “不好了,东瀛人攻进来了!”   随后,楚瑜目光一寒,便看见一群黑衣忍者领着一群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东瀛武士,提着东瀛刀在肆无忌惮地冲进人群中屠戮!   跑得慢点,便是身首分离。   一个浑身是血抱着哭泣的一两岁小娃娃的年轻女子看着楚瑜的马车,绝望的眼里爆出希望的光来,她仿佛感觉不到自己浑身是血,朝着楚瑜的马车冲了过来:“救命,救救我的孩子!”   楚瑜握住窗帘的手一紧,下意识地就要冲去,但是金大姑姑一惊:“小鱼,你要做什么!”   楚瑜被她拉得一顿,再转头的时候,就看着那女子忽然僵住了,孩子的哭泣声也戛然而止,一把刀从她后心穿出来,直接穿透了她的胸膛,也将她手里的幼小的孩子和她一起串成了个人形的糖葫芦。   那女子还维持着一个将怀里孩子递出去的姿势,眼里却没了生气,眼里最后一滴泪梭然落下,用尽最后的力气抱着自己孩子一起倒在了地上。   眼里都是茫然,仿佛不明白为何会遭此大劫。   “噌!”武士刀抽出来的时候,还带出一片腥红的血色。   那黑衣忍者冷笑两声,踢垃圾一般将没了声息的母子两踢开,也瞄上了楚瑜的马车,他像是发现了什么猎物一般,瞬间眼里闪过狰狞的光,就提着刀冲了过来。   楚瑜微微睁大了眼,看着那残忍的一幕,身形抖僵了僵,随后她眼底闪过森冷,对着身边的侍卫一字一顿地道:“杀了这些畜生,一个不留。”   果然,不管什么时候,这些畜生都是一样的残忍啊。   “是!”   血腥的男儿看着自己的同胞如此被屠戮,都不能忍耐,何况是曜司的男儿们!   金大姑姑和红袖看着这一幕,眼底也都是压抑的愤怒,亦没有再阻止。   随后,数道青影飞身而出,腥红的双剑出鞘,直接如狂风一般卷向那些黑衣忍者和那些正杀得兴起的东瀛武士。   那些人正屠戮手无寸铁的平民,杀得兴奋,哪里想到忽然迎面就来一片红光,青影矫健如龙,剑光过处,寸草不留。   他们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十数颗人头就飞了起来。   “啊啊啊——!”   这一次,惨叫着,惊恐而逃的人,换了人。   原本闯入羊群残忍撕咬的狼瞬间遇上了更强大的天敌,下一刻被屠戮的换成了他们自己。   他们想要逃,厉声用东瀛话怒骂着,惊恐地叫着,却丝毫没有办法。   也不过一刻钟时间,随着最后一颗蒙面的黑色头颅飞了起来,地上躺遍了东瀛人的尸体。   百姓们都四散而逃,或者吓得瘫软在地,他们都是良民,平日里最大不过是吵架,打一架罢了,哪里见过这等场面。   而完成了任务的曜司武卫们齐齐到了马车面前复命。   楚瑜点点头,强行平复下自己心底的愤怒,咬牙道:“我们走……。”   但是话音未落,却忽然听得城内数处都传来了爆炸声,还有更多的或者凄厉或者惊惶的叫声,   楚瑜顿住了身形,随后便见霍二娘飞身而来,在楚瑜面前站定,她一脸阴沉之色:“城内四处都有倭人动手杀人,虽然人不多,但是已经引起了混乱和踩踏,很多人都要逃,若是这样下去,只怕城内守不住今日,应该是伊势宫的手笔,如今他已不见踪影,想来是隐藏起来,在调动人马。”   曜司不是不可以清除掉这些人,但是必定会摊薄守城的力量和护卫楚瑜的力量,而且也必须做出牺牲在这里的准备。   楚瑜闭了闭眼,随后再睁开眼时,墨玉大眼底一片森冷,下了命令:“我们,回琴家绣坊。”   “小鱼?!”金大姑姑梭然看向她。   楚瑜看了眼远处的硝烟,额头上爆出一根青筋:“他用上这些残忍的手段,不就是想要我留下来么,那我就留下,至于鹿死谁手……。”   她眯起慧黠漂亮的大眼,冷笑:“尚未可知。”   夹缝求生,她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当年,她能赢了曜司,今年,她就能赢这些东瀛畜生还有南国公那个杀千刀的王八蛋!   ------题外话------   万更下来了,嗯,么么哒。不好意思==看错了时间,变成9点半了,也是醉醉的。 ☆、龙王令 第3章 守一程   “可是……!”金大姑姑怔然而担忧地看着楚瑜。   “很久以前……。”楚瑜坐回了车上,打断了金大姑姑的话,淡淡地道:“曾有一座城是当时王朝的国都,敌寇来袭的时候,当权者抵抗了一段时日,就放弃了城内的居民逃离出去,甚至在他们逃之前的那一刻,也不曾对居民和前锋将士们说过一句他们要撤离的话,而居民们那时候还坚信着他们的帝王绝不会放弃他们,誓与都城共存亡,然而……。”   她顿了顿:“然而,最后因为遭遇了前锋激烈的抵抗,都城陷落之后,敌寇屠戮了城内三十万平民,还有他们俘虏到的士兵,从此以后这个王朝声望一落千丈,并且最后在敌寇失败之后,输给了另外一支抗击敌寇的起义军。”   金大姑姑和红袖等人都愣住了。   楚瑜墨玉一般的大眼里有幽微冰冷的光闪过:“我知道三爷已经不是秋子非了,他只是个商人,他不欠大元和这里的人任何东西,危机之中我们首先要自保,但是……。”   她顿了顿,抬手指向马车外,一字一顿地道:“我们是人,不是么,就这么看着那些畜生肆无忌惮地欺辱杀戮我们手无寸铁的同胞么?”   政治从来都充满了流血和牺牲,被当成棋子肆无忌惮牺牲的从来都是一无所知的平民。   众人随看向马车外那一片寂静无声,满是尸体与鲜血的街道,空气里一片窒闷,曜司的男儿们忍不住捏进了拳头。   “我们救不了所有人,小鱼。”金大姑姑轻声道。   “我没有把自己当救世主,我只是想做个人,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也保住三爷这些年的名声,我们总要再次回到这片大陆上,人无信而不立,商者无信而亡。”楚瑜大眼里闪过平静的光。   随后,看着金大姑姑还在犹豫,楚瑜抬手握住她的手,认真地道:“我并不想牺牲任何人,也不想牺牲我自己,我们要做的就是拖到南国公的大军到来。”   “可是就算南国公的大军到到,他们也只会是我们的威胁!”红袖忍不住道。   楚瑜闻言,眼角一挑,笑得慧黠:“是啊,除了是我们的威胁,他们也会成为倭寇的威胁,放心。”   金大姑姑看着楚瑜半晌,最终还是点头,正色道:“好,我们信你,小鱼,可若是情况不对,不管如何,我绑也要将你绑出城!”   楚瑜点点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放心,我可比谁都怕死!”   ……   琴家绣坊的附近因是曜司的地盘,附近的忍者和东瀛武士才动,就已经被潜伏的武卫们迅速地肃清,作为最繁华的地方,却反而没有像城内其他地方一般遭遇血腥的杀戮。   但是,这里却有了更大的混乱。   此时琴家绣坊门口已经聚集了大批的民众,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直盯着大门,推推嚷嚷:“郡主,玉安郡主!”   “郡主,请您出来!”   “打开门,让我们见见小夫人!”   “为什么不开门!”   “开门啊!”   琴家绣坊门口的几名乔装成门房的武卫们,看着这情况,都有些发懵和心情焦灼。   他们已经听到了那些消息和传言,却怎么也没有想到民众们越来越多。   一路上闻风跟来的平民们几乎把半个还剑湖边都占满了!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这是琴家宅邸,不允许进入!”   争执声此起彼伏。   几名武卫们也就勉强拦住,但他们也知道,民众们没有直接闯进来也就是因为琴家威望还在。   但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下一刻不会闯入。   “怎么了,你们不敢让玉安郡主出来么,那就是证明了琴家的人早已勾结倭寇,叛国而逃!”陆锦年一拔自己的凌乱的头发,冷笑着上前几步就要往里闯。   “你这个疯婆子,休得无礼!”一名武卫看着那陆锦年,恼火地抬手就推了她一把。   陆锦年要的就是他们推自己,她就这么一晃,直接向后摔了下去。   “小心,陆大人!”有好心的民众立刻扶住了她。   “你们怎么打女人!”   “是不是心虚了!”   立刻有民众对着那几名武卫怒目而视。   那几名武卫气得脸色铁青,却又不能轻易地对民众动手。   陆锦年扶着他们的手站了起来,眼底阴狠的光一闪,忽然转过身抬起手对着所有人道:“诸位乡亲们,他们就是心虚了,我们冲进去,冲进去,就知道琴家绣坊有没有人了!”   原本还克制着的民众们都被陆锦年煽动了起来,再加上人群不知道谁在乱喊。   “是啊,若是琴家有人,他们早就出来阻止我们了!”   “他们一定是勾结倭寇,跑了!”   “听说朝廷已经下旨彻查了!”   “冲进去!”   说着,许多人群情激愤地就要往里头冲。   陆锦年见状,脸上闪过得逞的惬意冷笑。   她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刚好让几名民众挡在自己面前,看起来像是被人裹挟着往里冲,她是知道琴家武卫的厉害的,可不想被那些武卫伤着了!   她未来还要再重返自己的人生巅峰,要死也是先死身边的贱民。   “不行,你们不能进去!”几名武卫快急疯了,身上被推搡着,他们握着刀剑的手背青筋毕露,几乎忍不住要动刀。   “他们要动手,要杀人了,咱们快闯进去!”陆锦年见状,恰到好处地厉声喊了起来。   她这么一喊,民众们一惊一吓和惶惑之下,几乎就要失去理智,不顾一切地要朝府邸里闯,冲击大门。   她看着狼狈不堪的武卫们,眼里都是满满的恶意——动手吧,动手吧。   若是这些武卫动手,一定会激怒民众的。   只是就在武卫们忍无可忍的那一刻,大门却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里面领着人走出来一道窈窕的人影。   “这是怎么了,为何大家如此惊惶,我们正在商量抗敌之事,诸位父老乡亲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说么?”   女子清脆的声音像是一盆水泼了下来,顿时让那一点就要炸了的场面冷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   甚至连陆锦年也呆了下。   她是真没有想到楚瑜没有走的,毕竟宫少宸是告诉她,楚瑜很可能已经离开了。   楚瑜扫了一眼有些呆住了众人,一脸奇怪:“怎么了,诸位父老乡亲,方才我等在听守城将官讲解作战计划,就听到诸位有事要与我说,我来了,诸位有什么要说的么?”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一脸从容淡定的楚瑜,他们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说着,她看向一名胡子花白的老大爷,他一直都是绣坊附近卖豆花,豆花很是有名,她偶尔也会光顾:“张大爷,乡亲们这是要做什么?”   那老大爷犹豫了一下,还是苦笑了一声,满是歉意地道:“小夫人,这个……是有人说琴家要抛下云州城,不要咱们了,所以乡亲们来看看,实在是对不住了……。”   “什么抛下云州城,方才这个女人分明是说三爷通敌叛国,我看她是脑子有毛病,那个词儿叫什么来着……妖言惑众,偏偏你们都还信!”另外一名大叔闺女一直都在天工绣坊做事,他是见过楚瑜几次的,一直都帮忙拦大伙人和解释,此时抬手就指着陆锦年愤怒地骂了起来。   这下,原本都觉得尴尬的民众们一下子就从陆锦年身边退开,仿佛她是瘟疫一般,皆神色恼火地看着她。   “我就说三爷不可能抛下咱们的!”   “是啊,三爷那样慈悲的人,怎么可能通敌叛国!”   “都是这个疯婆子,妖言惑众!”   一时间,舆论风向就掉了头。   而陆锦年也僵了僵,随后她挺直了背脊,傲慢森冷地看着楚瑜:“没错,是我说的他们通敌叛国,就算玉安郡主在这里,也不能改变朝廷已经下了旨意的事实,本御史……。”   她话音刚落,忽然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啪!”   陆锦年一下子就被她扇到了地上去,哀鸣一声,直接嘴一张,吐出四颗牙齿来。   楚瑜一点不客气地拍了拍手,轻蔑地看着她:“什么东西,也敢在本郡主面前大放厥词,居然敢冒充朝廷命官,牡丹御史如此正直无私,忧国忧民,一生不嫁人,也是你可以冒充的吗?!”   “你……你……!”陆锦年捂住脸,头晕眼花,又恨又气,可一开始听着楚瑜说话,她还觉得古怪,居然在夸她?   后来果然越听越不对劲。   楚瑜冷笑一声,在她面前半俯下身子,目光森凉地看着她,微笑道:“牡丹御史为了岭南民众的福祉,亲自向皇帝陛下请命,前往岭南教化当地的异族民众,最后还为了救火,英勇牺牲,你居然敢玷污她的名声啊,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还制了御史令牌,是不是倭寇?”   此言一出,民众们原本那一口气又提了起来,原本的愤怒瞬间就转移到了陆锦年的身上。   毕竟楚瑜一个堂堂郡主,琴三爷的小夫人身份在那里,自然比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疯婆子要有信用得多。   “是啊,这个女人真的很奇怪!”   “红口白牙诬蔑三爷,煽动咱们,一定不是好人!”   “冒充御史,一定是倭寇的阴谋!”   “她一定是奸细!”   顿时有人抬手就将手里的瓜果青菜朝着陆锦年砸了过来。   陆锦年眼里闪过怨毒又气恼的光:“我就是牡丹御史……我就是啊……唔……我不是奸细!”   她被砸得生疼,却又无能为力,为什么这些人都不信自己!   民众们本来就对平安的生活忽然被倭寇围城打破了而感到愤怒,兵荒马乱中又被人愚弄了一次,更是直接让他们迫不及待地要把怒火发泄在‘罪魁祸首’身上。   除了有人拿东西砸她,还有不少人开始拿脚踹踢她。   “我是牡丹御史,陆锦年!”她越发地惊慌,抱着头,愤怒而绝望地尖叫。   可是她很快发现自己这么叫一点用都没有,换来了更多人愤怒的拳头,不一会,她就被人踹倒在地上。   陆锦年绝望地四处张望着,宫少宸的人呢!   他说了就算楚瑜在这里,他也会有后手的!   楚瑜退开几步,大眼里闪过冰冷的光,看着陆锦年狼狈地被围在民众中间。   “还真是,一句话就局势大变啊。”红袖忍不住低声感慨。   楚瑜看着激愤的民众,大眼里闪过凉光,用传音入秘道:“民众有时候是盲从的,因为从众性也很容易被操控。”   所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也是这个道理。   随后,她注意到那被打得惨叫连连的陆锦年目光却在四处晃荡,便挑了挑眉,大眼冷冽地扫了一眼四周,若有所思道:“好了,想法子让大家住手,把她弄到府邸里来,我还有话要问她。”   ------题外话------   问大家个事儿,你们觉得宫二的结局是活着,还是挂了好?   毕竟我好像……每一个男二都没有什么活着的。摸下巴。   我的男二们人生还是真艰难啊。 ☆、龙王令 04章 狗血不狗血?   “诸位父老乡亲,请暂时住手,既然大家一起发现这是个奸细,郡主还需要细审,若是打死了,岂非断了线索!”红袖立刻上前,清了清嗓音对着所有的人朗声道。   她一番话,立刻让不少人都纷纷住了手,还纷纷劝阻那些忍不住还要踢打陆锦年的人。   “是啊,可不能便宜这个倭寇的奸细了!”   “对,城外那些来不及讨回来的人,全都死了!”   “他们太可恶了!”   “交给小夫人好好审!”   “……”   红袖一番安抚之下,所有人都纷纷散去,安心回了自己的家中。   毕竟楚瑜站在这里,已经说明他们并没有被‘放弃’和‘牺牲’。   陆锦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是被楚瑜‘救’回来的。   “唔……。”她被一边的霍二娘提着领子扔在地上。   胳膊肘撞在坚硬的地面上,让陆锦年脸色变了变,忍不出发出痛呼。   楚瑜在一边看着,便道:“红袖,轻点,别摔得不成样子了。”   陆锦年忍痛坐直了身子,抬起被打肿充血的眼,看向楚瑜,擦了擦自己的唇角,朝着她恶狠狠地呸了一声:“呸,谁要你这个小贱妇假好心,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被发配到南疆是你搞的鬼。”   楚瑜挑了下眉:“哦,你怎么知道是我做的?”   她记得自己做得挺隐蔽的,只是让陆锦年去管南秦月的案子,剩下的事情都是逸哥儿在接手和替她处理,她再未曾出面过。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陆锦年看着楚瑜那毫无悔意的样子,气得心肝都抽痛,她恶狠狠地看着楚瑜。   她恨死了面前的这个比她年轻,也比她漂亮的年轻女子,除了出于年长女人对比自己年轻女子一种特有的嫉恨之外,也同样因为楚瑜的出身,明明就是比自己低贱那么多的路人,却为何一帆风顺地拥有了疼爱她,能助她飞黄腾达的俊美夫婿,还忽然变成了身份高贵的‘苏家传人’、玉安郡主?!   这让她觉得自己少年凭借才华声名起,到拒婚名扬天下,再到一生不能嫁人到中年奋斗出的完美名声与自尊,都像一个笑话,像一袭外表华美,里面却*不堪的袍子。   可楚瑜他们连这件袍子都要撕碎,不给她,她丢了官职,被远远地扔到了南疆去。   当她第一次知道居然是楚瑜插了一手,是那个她从青云直落的导火索之后,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愤怒和茫然。   “我到底何处得罪你这小人,竟要处处置我于死地!”陆锦年愤怒地看着楚瑜,求一个答案。   楚瑜看着坐在地上,起都起不来的狼狈女人,明丽的大眼里闪过一丝幽光,她微微倾了身,看向陆锦年:“看来陆御史是贵人多忘事,您大概是不记得当初到我这里来,对我说过什么了罢?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你用三爷身世的事情和苏千城来威胁我为你所用呢。”   她可是记得陆锦年对自己那一副明明是来威胁人,还一副居高临下的施舍帮助嘴脸,看得连她这样的人都忍不住动了杀心。   楚瑜顿了顿,又淡淡地道:“何况,我给你下了钩子,你若是不咬钩,长点脑子,不想着去整治报复南秦月,道一声身体抱恙,自然避开了这个钩,到底还是你心里那点报复欲作祟罢了。”   “就因为这种我都不记得了的小事吗!”陆锦年闻言,顿时愈发地愤怒,气得浑身颤抖。   楚瑜看着陆锦年那模样果然是不记得了,就算记起来了,陆锦年也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   她就愈发地对这个满嘴仁义道德,实则自私自利又心狠手辣的女人毫无好感。   “小事么?呵,事不关己,对于有机会得利者,自然觉得损害他人之事都是小事,不过屁股决定脑袋罢了。”楚瑜懒得理会她,径自走到上首的雕花花梨木椅上坐下。   “屁股决定……哼,终究是那种不知哪里下三滥地方出来的人,张嘴闭嘴便是这等粗俗之语。”陆锦年轻蔑地嗤了一声。   “下三滥你个鬼,你嘴巴放干净点,大妈,不要以为你年纪大点,年老色衰我就不会揍你得你死鬼娘都认不出来!”霍三娘在一边看着她那样子,本来就很火大,待见她还一副清高的样子满嘴胡诌,举起拳头就要揍过去。   陆锦年看着霍三娘那凶神恶煞的娃娃脸,顿时又瑟缩了一下,随后又挺直了脊背,傲然地坐着。   只是她脸上方才才被民众们七手八脚地揍得鼻青脸肿,像打翻了调色盘,灰白的头发也扯得凌乱,做出那副朝堂上挥斥方遒的名臣架子来看起来愈发地可笑。   楚瑜懒洋洋地翘起二郎腿,拿了一杯红袖递过来的热茶喝了一口,淡淡地道:“屁股决定脑袋指的就是你坐的什么位置,身处身地方,就只会出于自己的位置去考虑事情,不去顾虑他人,还要做出一副凛然模样,说的就是你这种道貌岸然的货色。”   陆锦年闻言,顿了顿,脸上浮起一丝铁青来,盯着楚瑜冷哼:“就你这种人,也能说出这种见地的话来,只怕是琴三爷教的罢,不过是靠着睡男人走到今日,也配与本御史来说什么‘道貌岸然’么!”   她话音未落,忽然一只茶杯砸了过来,‘砰’地一声,热水泼了她满头,烫得陆锦年尖叫了起来。   “啊啊啊……你你你……!”   楚瑜竟直接劈手就将滚烫的茶杯砸在她的头上!   楚瑜一手撑在一边的椅子手上托着腮,懒懒地看着被烫得快打滚的陆锦年道:“其实吧,我这种粗人觉得对你这种道貌岸然的‘文人’,多说道理都是废话,最好就是能动手就别哔哔啊,开揍就好了,何况你嘴脏,还是洗洗嘴罢。”   说着,她另外一只手的指尖敲了敲椅子扶手:“说起来,像你这样的‘文雅人’连睡男人都说出来了,也是恼羞成怒了罢,这一点,你倒是比不得你那死对头南秦月,她倒霉的时候倒是没有你这么失态,呵呵。”   陆锦年一再被楚瑜在自己伤口上撒盐,气得浑身颤抖,她捂住烫红的头脸,咬牙切齿,猩红着目光死死地盯着楚瑜,口不择言地道:“你以为你能得意到哪里去,南国公大军很快要到了,内外夹击,定要叫你死无葬身之地,他绝不会放过你,又或者……你想靠着宫少宸活命?”   她忽然似想起了什么一般,鄙夷又狞笑了起来:“呵呵,也是,宫少宸和琴笙是兄弟呢,他一定很乐意‘照顾’你这个长嫂,我记得他和你之间本就是不干不净的。奸夫淫妇!”   楚瑜听到她吐出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心中梭然一紧,随后也没有理会她的侮辱,只不动声色地冷冷看着她:“你在说什么蠢话?”   “哈,你还装不知道么,又或者你蠢到真以为宫少宸真是什么日本女皇之子,他是当年宸王与当年镇守海疆的老王爷独生女儿产下的私生子,说起来也算是与琴笙同样拥有大元皇族直系血统,否则你以为他为何这般不甘心,一直与朝廷作对?”陆锦年一脸鄙薄地嗤笑。   她看着楚瑜脸色略变,越发地轻蔑:“你以为琴笙那见不得人的身世,只有你们才知道么,呵呵,一个乱了伦常产下的孽种,论起正统来,他连宫少宸都不如,但和你这个不知道哪钻出来的低贱粗俗小人倒是相配!”   楚瑜看着陆锦年那张原本就跟猪头一样肿胀的脸此刻因为眉目扭曲更显得狰狞丑陋,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所以你勾结南国公或者勾结宫少宸想要向我们复仇么?”   “难道不该?”陆锦年看着楚瑜浑身都以为怨恨而颤抖了起来:“像你们这种人,凭什么占据高位,就该死!”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楚瑜掏掏耳边,摆摆手:“好了,红袖让人把这个疯婆娘扔到水牢里去罢,明明自己一身都是屎,还天天自诩高洁,自诩清高,扔水里去清醒清醒,让她看看自己满脸嫉恨扭曲样子多丑。”   “是!”红袖立刻命人上来讲陆锦年强行拖了下去。   这个时候陆锦年才开始慌张起来,挣扎不休:“你们要干什么,我乃朝廷命官,你们这些贱民怎么敢冒犯我……。”   霍三娘实在是嫌她太吵闹,路过她身边时,直接脚尖一勾,狠狠地一脚踢在她背上的穴道。   陆锦年脸色瞬间变白,随后连叫都叫不出来,出了一身痛苦的冷汗,就被武卫强行拖了下去。   “为什么不直接做掉这个恶心的老女人算了。”霍二娘在一边抱着胸看完了楚瑜这一‘审’陆锦年的经过,有些不解。   “她说的话,现在难辨真假,虽然她看起来似乎没有说谎的必要,但是……宸王秋玉之那种人,会让明烈太女之外的女人生下他的儿子,想想都觉得很奇怪。”楚瑜托着腮,若有所思地道。   如果宫少宸和琴笙是兄弟……那她还真是狗血大戏的女主角了。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三爷难道会因为宫少宸是所谓的血缘兄弟,就会对宫少宸手下留情,还是宫少宸会对他手下留情?”霍二娘讥诮地道。   楚瑜点点头,叹气:“当然不会,他们恨不能对方死无葬身之地,只是我觉得这里面的事儿有些古怪,只怕没有那么简单,特别是牵扯了……东瀛人。”   她墨玉大眼里幽幽寒光。   ☆、龙王令 第5章 朝阳群众扛把子   “虽然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的,但陆锦年看起来非常相信她自己说的就是事实。”楚瑜琢磨了一会,又道:“至少我们现在可以确定两个事实——第一,宫少宸打算利用陆锦年来牵制我;第二,他一定有染指中原帝权的野心,不管他真不是真有大元皇家血统,他和东瀛人的目地一定不可能就是除掉三爷这么简单。”   陆锦年不过是宫少宸的一颗棋子罢了,宫少宸根本不会在乎一颗棋子的死活。   “你是说……。”金大姑姑梭然蹙眉:“他们打算意图染指中原皇权。”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震了一下。   楚瑜拖着脸颊,大眼里都是冰凉的光:“东瀛人不蠢,如果中原非极度积贫积弱,他们是不可能控制中原的,而他们布置了一个跨度几十年的计划,如此有耐心,只是为了一个海中‘宝藏’?”   说着,她眯起大眼:“东瀛人可不蠢,任何人和事都要讲究一个师出有名,他们也不是没有做这种扶植傀儡皇帝,然后共建‘共荣圈’,统治别国的事情。”   上辈子史书上最后一个王朝不就是退位之后,又被东瀛人扶上了满洲国皇帝的位置。   金大姑姑和老金两人互看一眼,神色多有些发沉。   以为这种可能性其实三爷早已怀疑过,但是并没有太多证据和迹象,毕竟东瀛那个岛国也才从他们的百年战乱中走出来没多少年,一个弹丸之地,又相隔重海,竟然会有这样庞大的野心,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可是如今陆锦年被楚瑜一番话刺激下来,吐出的这个‘真相’,几乎等于证明了东瀛人的狼子野心。   毕竟废了那样大的功夫,若是不扶持一个‘傀儡’帝王上台,借助‘傀儡’帝王的手攫取最大的利益。怎么对得起他们女皇陛下这二十多年的精心谋划?   “但是,就算是三爷这样拥有不可置疑的皇家血统的人,想要继承皇位……从名分上而言都不容易,何况宫少宸这么一个来历不明之人。”霍二娘一脸古怪地挠挠自己的大胸部,还是不太理解。   她在中原呆了这么些年,又跟在楚瑜身边那么久,非常明白中原人那种死要面子的尿性,任何事都讲究一个正统,就算是正统皇子,想要越过嫡和长登上皇位都不容易。   当年的宸王秋玉之,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在登位之路上异常的艰难么?   何况宫少宸,还是打着人人得诛之,又被废了名号的秋玉之后裔的名号,岂不是更不可能。   金大姑姑神色深沉地拨了下自己手腕上的佛珠:“话是这么说,但时移世易,现在皇室子嗣艰难,唯一正统的太子已经没了,皇室自己内部都是后继无人的状况,嫡系已经十不存一个,只要打着有着血统的后裔,就算是一面师出有名的‘大旗’,兴风作浪,无所不能。”   “只是如今皇帝陛下和南太后都在,他们才没有直接打出这大旗来。”老金摸着胡子补充了一句,眼神有些阴翳。   南太后虽然有些老糊涂了,但是她确是一根筋的人,对血统正统看得极重,也不是那种有兴趣登上大位兴风作浪的人,否则当年她完全可以不必让兴平帝亲政。   “可若是南太后和皇帝陛下都……没了……。”楚瑜幽幽地吐出几个字。   所有人都顿住了,堂上一片死寂和窒息。   谁都知道,若是皇帝和太后再暴毙,不,只要皇帝暴毙,南国公若与东瀛人合作……那中原大地就会陷入巨大的危机之中,沦落如东瀛人的虎狼口中。   长久以来,一直陷入迷雾中的阴谋,忽然渐渐浮现在水面上之后,几乎让所有人都忍不住悚然。   好一会,楚瑜才率先出声,安慰众人:“好了,现在先不必操这个心,南国公想要做什么,也得他还有这个精力,他首先要对付的是三爷,而南太后虽然糊涂,可也不至于真的一点用都没有……。”   她顿了顿,又认真地道:“何况……海上有三爷,宫中还有逸哥儿,他们都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咱们现在还是要应付眼前的紧急状况!”   “嗯。”金大姑姑等人神色一正,立刻收殓神思,开始议论起守城之事来。   不管东瀛人打着什么鬼主意,最要紧的还是怎么应付面前的危局。   “咱们就这么撑到南国公的人马来也不是不行,但是现在云州城内局势复杂,虽然这里是咱们的地盘,可是宫少宸和他手里的人一定会在城内兴风作浪。”老金摸着胡子,蹙眉道。   云州城是曜司经营多年的地盘不假,但三爷此行已经将大部分的人马都带出了海上,肃清海道小鬼。   留下的力量也都是为了护卫楚瑜安全脱离的,不少曜司之人还在云州城上参战,所以维护城内治安的人手上就略显不足。   何况东瀛人既然能暗中布线长达二十余年,甚至连曜司里都被他们混进了人,说明对方在云州潜伏的人马一定不少。   这种战乱时分,这些人马甚至不需要像今天这样随意地烧杀掳掠,只要从内部做点手脚,做点破坏城墙,传递消息甚至传播谣言的事情,就能引起大动乱。   “云州开埠多年,什么人都有,此刻就更显得鱼龙混杂。”金大姑姑眉心微拧。   攘外必先安内,是众人都知道的道理,可是众人一时间倒是想不出什么太好的法子。   楚瑜则是歪着脑袋想了想,忽然冒出一个词儿来:“群防群治。”   众人都愣住了,红袖率先一脸疑惑地问:“什么……裙房裙制,制裙子?”   楚瑜大眼被窗外的天光映照得亮晶晶,笑得有点诡异:“不是要制裙子,而是有一支神秘而庞大的精英力量一直都隐藏在我们云州城,是时候启动他们的力量了!”   云州城的神秘而庞大的力量?   金大姑姑、老金、连同红袖等曜司中人瞬见‘虎躯一震’,齐齐脸上露出诧异而凝重的神色,对楚瑜露出疑惑的目光。   居然还有比曜司隐藏得还深的神秘力量?!   ……   不过两个时辰之后。   琴家绣坊的大院子里坐满了一堆花白胡子头发的老头儿和老太太们,还有许多中年大叔和大婶。   一人一把小马扎坐着,翘首看着前方站在一张矮桌上的俏丽女子,脸色泛红地带着一种诡异的激动。   楚瑜此刻仍旧是一身短打,只是手臂上多了一个红色的——臂章,上面绣着四个大字——朝阳群众。   ……   她一边举着手里同样红色臂章,一边运足内力,中气十足地大声道:“诸位大爷大妈,叔叔伯伯,婶婶大妈,你们就是咱们云州城的中坚力量,是咱们云州城土生土长的根儿,今儿小日本……啊,不倭寇在咱们云州城烧杀掳掠,杀咱们的人,抢咱们的东西,你们能应么!”   “不能!”大妈、大爷们中气十足地齐齐大吼。   楚瑜非常满意地继续挥舞着手臂,让大伙看清楚自己手上的大锣:“所以,咱们年轻力壮的男儿上城墙揍倭寇,咱们城内大后方更不能乱!”   “诸位都是云州城各条街的扛把子,都是各条街德高望重的长辈,就得带起头来,组织民众巡逻队,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坚决打击奸细贼子兴风作浪的意图,坚决打击细作试图扰乱民心军心的行为,坚决打击一切试图戕害咱们的家园的叛国贼行为。”   简称——一个意图,两个行为的讲话,明显得到了无数大爷和大妈的响应,尤其是楚瑜将他们抬到了这等——‘德高望重’‘扛把子’的地位,更是振奋人心。   毕竟,坐了一个大院子里的大爷和大妈们不少人这辈子连个里长都没当过,见了地保还得恭敬地说话,这下子成了云州城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安能不热血沸腾?!   “云州城的未来,云州城的安宁就要靠你们了,绝不叫一个倭寇奸细跑出咱们的眼皮子下,云州城万岁!”楚瑜晃动着手里的臂章,小脸上都是尊敬和认真之色。   “绝不叫倭寇奸细跑出咱们眼皮子下,万岁!万岁!”楚瑜的演说让大爷大娘和大叔大婶们都激动异常,吼着,挥动着他们粗糙的手腕子,大冷天,可每个人的脸色都涨得通红。   其声震得整个院落都抖了抖,树叶下落,几只躲在窝里的乌鸦受不住这激动,尖叫着扑棱棱地飞走。   楚瑜很满意地一挥手:“好了,诸位,大爷、大妈、大叔、大婶,每个人排队上来领臂章,这是咱们保卫云州的荣耀见证,一定要保管好,朝阳的群众,向朝阳,明天的太阳是属于我们的!”   “明天的太阳是属于我们!是我们的!是我们的!”满院子年过半百的人们咆哮着,每个人的眼睛都充满了亮晶晶而坚定的光。   一番兴奋的大口号子吆喝呼喊完毕,楚瑜很是满意地从台上跳了下来,示意一边满脸古怪到尴尬的红袖带着曜司诸人和婢女们去给认真而兴奋排队的大爷大妈,大叔大婶发臂章。   “呃……小鱼,这就是你叫你的捕快兄弟们从云州各街道搜罗来的神秘力量?”霍二娘看了一眼神色各异,但满脸无语的曜司众人,见众人都顾忌着楚瑜的身份不好问,她干脆就自己问了。   尤其是楚瑜刚刚说的那种要求——最好是各街各项的老头老太太大叔大婶,闲着没事儿就喜欢街头巷尾唠嗑,聚众说闲话的那种最好了。   楚瑜擦了下自己鼻尖的汗水,眼里都是慧黠的光:“那是,你们可别小看了‘朝阳群众’的力量,群防群治,指的就是本地民众自我防治,提高安保力量!”   都土生土长的老人儿,谁是陌生人,谁家有点鸡毛蒜皮的打架吵架的事儿,都能马上知道,对于陌生人的出现,或者熟人出现陌生行为都能发现,马上报告给他们片区的曜司之人。   “都是年近半百的人了,又是本地人,倭寇再派人潜伏,这二三十年也不可能潜伏到他们里头去,这就是朝阳群众的力量,第一神秘细作机构其实真是他们,不信,咱们走着瞧。”楚瑜嘿嘿一笑。   她这都是剽窃了上辈子时候的见闻,活学活用一回。   “好罢,希望小夫人的法子奏效。”金大姑姑苦笑了一回,不管如何,她只知道楚瑜这脑瓜子里总是能蹦出许多稀奇古怪的主意,既然没有更好的法子,姑且试试。   曜司众人虽然还是很怀疑楚瑜这法子,可如今也都觉得还是死马当活马医一回罢。   ……   不过很快,众人就立刻见识了‘朝阳群众’的厉害之处。   大爷大妈大婶大叔们各自回到自己住的街道上,立刻按照楚瑜的吩咐和捕快衙役们的安排,组织了自己街道上不少同年的爷叔奶婶戴上精致的‘朝阳群众’臂章,分成三班倒地在自己附近的街区巡逻,每个人手上都提着锣鼓,一遇到异样就狂敲锣鼓。   而家家户户院落里都备着锄头铲子还有扫把木棍甚至渔网,鱼叉,遇到锣鼓响,所有人如听到战场战鼓擂动,齐齐操着菜刀、棍子、鱼叉等等东西一窝蜂地冲出来。   而楚瑜也将曜司的武卫们分成四部分,与捕快一起镇守城内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以备不时之需。   毕竟忍者们的手上功夫确实也不是平民们能应付的。   但是……   楚瑜很快发现,自己这安排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   因为‘朝阳群众’比她预估的还要……牛逼太多。   这夜,墙外的倭寇们和城墙上的士兵们厮杀了一日,正退兵而去,四处都安宁了下来。   城南流花街的‘朝阳群众’大妈大爷们提着灯笼雄赳赳而警惕地与上一班人马交接班,又在各街道签到处的巡逻签到本上按了自己的手印,领过了琴家发的宵夜包子豆浆,一边吃,一边开始了深夜的巡视。   这支巡逻队领头的张大妈,今儿很是在自己识文认字的媳妇面前得脸,她当了半辈子杀鱼婆,性情彪悍,今儿终于当上了‘朝阳群众’流花街的三分队的小队长,那可就大小是个官儿,还有银子拿。   她的秀才儿子还没有考上举人,连她都不如。   她气昂昂地提着灯笼走在队伍前面,特意地将自己鲜红的‘朝阳群众’臂章拉扯到胳膊最上方,那样上面黄色丝线绣的精致的四个‘朝阳群众’大字会显得更耀眼。   要知道,这可是琴家绣坊出来的东西,料子还是绸的,那琴家绣坊的东西可是皇帝和大官用的额,随便一方帕子可就十两银子哪!   不过张大妈才走了几步,就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   “怎么了,老张家的?”她身后的竞争对手,流花街巡逻三分队副队长屠夫家的刘大娘一眼就看出了张大妈脸色不对,便立刻关心地道。   要是张大妈巡逻不力,她就可以将张大妈顶替下来,自己成为小分队队长,还能多领一吊钱!   张大妈很想说自己没啥事儿,但是肚子明显不太给她面子,一下子就剧痛了起来。   她在那咕噜噜的肠子蠕动的响声中忽然想起了今下午她在琴家铺子领了大肉包子掉牛粪边上了,她一下子没舍得,还是捡起来把沾染到的一点点牛粪扒拉掉,然后把包子吃了……。   她咬着牙,脸色阴沉地道:“老娘去一趟茅厕,你们在前面等我一会。”   她挣扎了半天,最终还是更不愿意拉裤子上,那会被街坊嘲笑一辈子。   刘大娘看着她那样子,心里有点得意又有点担心,只点点头:“好,老姐姐,你早点回来,咱们巡逻可都是定点签到哪!”   张大妈绿着脸转身就走了。   她也没有耐性去寻茅厕,左右瞅瞅天黑无人,便摸到一处城墙下松了腰带,屁股一掀就蹲着开始排泄。   看着远处的灯火,刘大娘似乎在神气地对着那一队巡逻员说什么,仿佛她才是队长,张大妈心急如焚,只觉得自己差不多了,摸了手纸随便一擦,提着裤子就要往前奔。   只是她才走几步,忽然听得身后传来“吧唧”一声,仿佛有什么人踩在了自己的……粪便上。   她一回头,却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而那股子拉稀屎的臭味却忽近忽远地飘散在自己头上,阴冷冷的像是有什么东西横过来。   张大妈顿时觉得背后一阴,一个激灵,顿时尖叫了起来,腿一软,就整个人倒在地上,顺便将自己手上的铜锣也一甩:“妈呀,鬼呀!”   那凄厉的音调还带着华丽的颤音,直破云霄,令她身后的武士刀一颤。   这样一来,非但她狗屎运地避开了那横抹过来的武士刀,也一下子报出了信。   这下,整个城南就炸了锅。   迅速地有人朝着张大妈的方向冲了过来。   率先冲杀在第一位的就是一贯号称因为身体太肥而走两步都喘的杀气腾腾的刘大娘。   她机敏地将手里的灯笼率先朝张大妈的方向扔了过去,照亮黑暗处对的情形同时亦声如洪钟地咆哮:“谁在那里!”   ……   “咚咚咚!”   “锵锵锵!”   半夜时,城南一阵尖锐刺耳的锣鼓响声,伴随着五十多岁大妈们宛如洪钟的咆哮与及尖叫声响起。   “有贼要炸城墙!”   夜晚的安宁被打破了,城南附近一片街道不一会就亮起了许多盏灯。   而不少人家里迅速地冲出来不少手操菜刀、砍柴刀和鱼叉、渔网,踩着脱鞋,披着衣衫的民众们,鞋都掉了,也向那锣鼓响起的地方冲杀了过去。   “哪里!”   “哪里!”   “杀他们狗娘养的倭寇!”   一群着黑衣的忍者刚刚在城墙上好不容易掏出个洞来,就被一个胖乎乎上茅房的大妈发现了,而他们灭口打算因为踩着了大妈的屎而暴露了行踪,还来不及遁走,就迅速地被人包围了。   虽然他们的武艺非常高强,飞檐走壁。   可是若整片街区都是敌人灯火通明的时候,你又能走到哪里去呢?   于是,数人倒霉地被用臭鸡蛋,石头,狗屎,飞出去的菜刀,等等不明物体砸了下来,再被渔网兜住!   然后被一涌而上的民众们逮了个正着,暴打一顿,送到了衙门。   是的,现在衙门里的主事人已经换了楚瑜。   她大半夜被红袖从床上拖起来的时候,看到那……凄惨无比,不成人形的数名忍者,也呆了呆。   这是……?!   而负责调动剩下曜司力量的土曜甚至没有来得及让武卫们去抓人。   “哈哈哈哈,好好,多谢诸位父老乡亲,诸位果然都是国之栋梁,云州的中流砥柱,杠把子!”楚瑜听完了过程,简直要笑得倒地不起。   她心情舒爽非常地让红袖给两位大妈都送上一面“巾帼英雄”的刺绣锦旗,又送上了赏金。   张大妈和刘大娘都如同英雄一般雄赳赳,气昂昂地被簇拥着离开,又羡煞了一群其他的城区的‘朝阳群众’巡逻队成员,诸位大爷大妈大婶大叔们都暗下了决心,下一个立功的一定是他们!   楚瑜也很愉快地弄了个流动锦旗制度,谁抓到的贼子,奸细最多,谁发现的线索多,甄别属实之后,这面锦旗就轮到谁家,赏金轮到谁。   于是四大城区的扛把子大爷大妈们展开了抓奸细竞赛,斗志昂扬,成果极高。   整个云州城,瞬见进入了琴笙在的时候都没有过的路不拾遗的治安佳境,不要说东瀛忍者们不敢随意出动,连小偷小摸都没了。   “真是……你的脑子里,到底里面有什么!”霍三娘看向堂下被押走的几名狼狈的忍者,她忍不住看向楚瑜,一脸的……敬佩。   楚瑜笑眯眯地翘着二郎腿喝茶:“没什么,治大城如烹小鲜已。”   呵呵,上辈子国家机构多年总结出的法子,用于这种小打小闹,自然有效。   “小鱼,你真是……奇才。”金大姑姑看着楚瑜,感慨了一声。   楚瑜托着腮大眼闪过狡黠:“您想说我奇葩,就说罢,嘿嘿。”   ……   几家欢笑,几家悲。   有人得意,就有人恼火。   “可恶,这个玉安郡主,实在是该杀!该杀!”森田岁郎坐在屋子里看着手里的奏报,红了的眼里,满是怨毒。   “呵,那小女郎脑子里总有许多奇思妙想。”宫少宸懒洋洋地靠在软枕上,晃动手里的扇子,笑得有些复杂而诡魅。    ☆、龙王令 第6章 人形自走炮   “可是这个女人……这个女人真是……太可恶了,现在咱们在城内的人根本不能动,德川将军可是一直在等我们的消息,我们要怎么办!”森田岁郞气得几乎不知道要说什么,看着宫少宸倒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他虽然暗中腹诽,但是却又不敢当着宫少宸的面说什么。   毕竟这个男人心狠手辣,在中原,他又是名义上的最高行动统帅,而且对中原也确实比自己熟悉。   “德川不是一直都觉得云州很好攻克么,也一直觉得我们在中原多年毫无建树,既然如此,就让他见识一下我们艰难的处境,也是好的。”宫少宸晃动着手里的扇子一点都不着急,丹凤眼里闪过冰冷幽暗的光。   “这……这……。”森田岁郞闻言,头都大了,汗如浆出。   他知道自己效忠的德川将军和这位伊势宫皇子殿下一直都不甚和睦,自家将军确实在女皇陛下面前没有少给这位殿下上眼药。   “这什么,你要是有好法子,那就去和你的将军说罢。”宫少宸懒洋洋地笑了笑,起身向院子外走去。   冬日的小院落,自然不能和伊势宫行馆比较,草木凋零,看着颇有些肃杀之色。   他看着满园的凄冷,心中却难得的沉静,他抬头听着远处传来的厮杀声,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神色淡淡地开口:“红零身后的图完成得怎么样了?”   宫少司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抱着东瀛刀靠在树边:“差不多了,香山道的人手艺不差,但是那位大师也说了,没有楚瑜的背,她无法完成最后的任务,毕竟人和人背后的经脉血管差距再怎么样,都会有区别的。”   “嗯。”宫少宸沉吟了一会,随后道:“告诉那位大师,让她继续,楚瑜那里,我来想办法。”   宫少司闻言,微微挑了下眉,神色有些异样,随后颔首道:“是。”   ……   城内情形已经被控制。   但是城外的形势却不容乐观。   “轰隆!”一阵巨大的闷响,巨大的炮火响声,伴着硝烟的味道飘散在城头。   震耳欲聋的声音让火曜几乎都难以忍耐地蹙眉,整个脸都埋在自己的膝头上,等到那些飞散的碎石都落下之后,他才一个鹞子翻身而起,伏在城头上,一扬手中的长刀“哐”地一声将那搭上来的梯子劈砍下去,顺便将那准备爬上城头的倭寇们一起踹下了城墙。   “啊啊啊——!”一阵惨叫声后,那些倭寇们直接摔得肢体破碎。   “快快,把攀城钩和攀城梯都全部砍下去!”火曜一身战甲,宛如流星一般掠过城头上方,厉声指挥着士兵们。   “杀啊!”绞缠厮杀在云州城墙上每一处展开。   但是没有多久,又是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在城头上响起。   “轰隆隆!”飞沙走石。   “小心!”有士兵惊恐的吼叫声响起。   而那时候火曜正在飞身而起去斩杀已经攀上墙头的倭寇,长刀闪烁下,血光四溅,直杀得城墙上的倭寇们狼狈地滚下攻城梯,而他背对着不防之下,差点直接被那炮火轰个正着。   但是下一刻,一只柔荑打横伸出来,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臂,粗鲁地将他一扯,直接将他抱在怀里,火曜下意识地就要回刀横劈向那人,但是那熟悉的香气让他硬生生地在半空中转刀入鞘。   两人硬生生地在半空中滚了几滚,虽然避开了火炮,但却直接翻越了另外一边的墙头,眼看就要直接坠下墙头,引得士兵们惊呼一片,却不想那女子抬手一转,一把匕首弹在手上,锋利的匕首利刃直接刺入城墙三寸,她一手抓住那匕首,一手抱住火曜,两人吊葫芦似地吊在了的那一侧墙头下。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火曜一转脸,看向抱着自己的大力女,忍不住怒道:“你来这里干什么,霍三娘,不是说了让你看好那条鱼么!”   霍三娘看着被自己抱在怀里一身战甲的俊帅男儿,脸上还有黑色的火硝痕迹和血渍,却只让他看起来更加俊酷,她眼底亮光一闪,嘿嘿一笑,低头一点不客气地就在他脸上‘吧唧’一下亲了下去。   “嘿嘿,小火儿,你可真俊。”   这下,立刻让那头奔过来准备拉住他们的士兵们都呆住了,随后也顾不得正在打仗,竟齐齐地发出一阵哄笑声和口哨声来。   火曜瞬间僵住,脸色黑了青,青了黑,黑了红,他抬手一把就推开了霍三娘,足尖在城墙上一踹,直接翻身上了城墙。   “滚,不用守城了是不是,都等着倭寇爬上来吃你们的肉!”他一点不客气地直接用刀鞘狠狠地抽了过去,直抽在士兵们的身上。   其余武卫们都立刻忍着笑意,转身去督促城防去了。   士兵们都被抽得嗷嗷叫,立刻也转身跟着赶紧去另外墙头上守城去了。   “小火儿!”霍三娘也跟着翻身而上,就要凑到火曜身边来。   火曜冷了脸,抬手蹭了蹭了自己脸上的硝灰,提刀转身就向城墙另外一头走去。   “哎,你怎么不理我!”霍三娘跟在他身后,挑了下眉,抬手就去拉他的衣衫。   但是下一刻,火曜忽然转身一把将她按在城墙上,低头眼神阴翳地看着怀里娇小的西域女子,咬牙切齿地道:“你知道不知道这里多危险,这批倭寇是有备而来,全部配备了烈火炮,你知道那是什么吗,那是比天雷弹还要厉害的东西,如果不是云州城这些年一直都在加固,可能已经撑不住了,你明白吗,肉身于火焰烈气之中,再高强的武功,也会灰飞烟灭!”   霍三娘似乎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呆愣地看着他。   火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松开了她,阴沉地一字一顿地道:“现在,你给我马上滚回去,战场不是女人应该来的地方,去给我盯着小夫人!”   楚瑜若是出事,他们根本无法对主上交代。   霍三娘看着火曜隐忍着怒火的眼,见他转身就要走,她却扯了扯唇角,居然一把扯住了他的胳膊,碧绿如翡翠的大眼里含了笑意:“你是在担心我吗,小火儿?”   “你……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来人给我押着她下城墙!”火曜看着她,神色一僵,黑着脸火冒三丈地转身就要走,同时示意其他士兵上来将霍三娘押走。   “等等,好了,不说别的了。”霍三娘看着火曜是真动了火气,赶紧道:“就是小夫人让我来的!”   “她让你来,做什么?”   火曜还没有回应,却是水曜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他同样一身战甲,精致妖娆的眉目在那盔甲下却少了平日里的妩媚,多了一种少见的英气与杀伐凌厉之感。   “我知道她鬼主意最多,怎么,她也知道了倭寇这次战斗力非凡?”水曜一边拉住火曜,一边示意其他人继续战斗,同时正色看向霍三娘。   自从他知道楚瑜搞了一个什么‘朝阳群众’直接治得整个儿战时的云州城路不拾遗,更不要说什么倭寇奸细更不敢冒头,冒头就立刻会被‘朝阳群众’围剿,更是对楚瑜那鬼马精灵的脑子很是佩服。   霍三娘点点头,正色道:“是,她的安危,你们不用担心,她也发现了这倭寇的火力实在猛烈,更是有备而来,所以才让我来通知你们等敌寇退兵之后换人值守,她要你们去一趟八阵院,她还有一些新的东西要交给你们!”   火曜和水曜两人互看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异样之色,随后就齐齐点头。   ……*……*……   是夜,北风料峭,寒号鸟鸣声听得人心寒凉。   八阵院里却灯火通明。   地面上摆了数百个陶瓷罐子。   “好,硝二两,硫磺三两、火炭……。”老金一边看着手里的书卷,一边指挥着人往陶瓷罐子填塞火药。   所有人脸上都戴着口罩和手套,小心各自小心地往罐子里填放药物。   而另外一边,楚瑜则在指挥着婢女们糊天灯,   “慢点,慢点,要保持平衡,一会就能放起来,得把线拴上。”红袖让两个小婢女拿稳了一盏巨大的天灯,然后自己去点灯下的火油。   一群婢女们都兴奋非常地看着手里的天灯,叽叽喳喳地说话。   火曜和水曜一进八阵院就看见这等景象,不禁愣住了,脸色很是古怪。   老金那边严肃的样子和红袖那边嬉笑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他们之间又隔开了一大片池塘,更是显得泾渭分明。   “这是在做什么,点天灯?”火曜和水曜互看了一眼,还是决定往楚瑜那边而去,看着楚瑜在指挥人糊天灯,水曜忍不住好奇地开口。   毕竟经历了许多的事情,从漠北到江南,见识过楚瑜的冷静与机变之后,但他们早已不敢对楚瑜怀有偏见,再不敢像当初那样张口就讽刺。   楚瑜拿着一盏婢女们准备的那些大天灯,自己一边低头查看了一下盛放火油的位置,一边道:“嗯。”   “可是……这个东西,是你新制作的武器,要……怎么用,半夜放天灯吓死他们?”水曜看着婢女们那天灯上描画,弄得整盏灯血淋漓模样,看起来简直像某种鬼怪模样的灯,还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楚瑜检查完毕,抬起头露出个慧黠的笑容:“有何不可,降敌者,攻心为上!”   说着她忽然打了个呼哨,霍二娘就直接从老金手里接了个陶瓷坛子,随后飞掠水面而来,交给楚瑜。   楚瑜从她手里小心地接过那坛子,然后让红袖和几个婢女一起帮忙固定好了手里看起来颇为狰狞的天灯,再将那坛子放进了天灯下面的铁环托座里,再将一个草盖子盖在那坛子上方,然后吩咐红袖:“点火的时候,千万小心,不要让火落进了下面。”   “是,您放心。”红袖点头,取了一只火折子将那火油点燃。   不一会,那一人高的天灯就那那么慢悠悠地漂浮了起来。   暗夜之中,一盏绘着狰狞女鬼模样的天灯就这么幽幽漂浮了起来,看着极为渗人。   火曜和水曜都微微地蹙眉看着那天灯漂浮上天。   风儿幽幽一吹,那天灯就慢慢地漂浮到了水面上。   而下一刻,楚瑜看了霍二娘一眼,霍二娘早已准备妥当,手挽长弓,手捏黑羽长剑,弯弓搭箭,疾风射出。   只听得“咻”地一声,长箭破天灯,那天灯原本就是纸做的,里面的火油瞬间燃烧了起来,泼在了那陶瓷罐子上,而同一瞬间,那陶瓷罐子没了天灯的托起,直接向水面坠落而去。   就在坠落到水面的霎那——   “轰!”   一声巨响,水花四溅,地面都震了震。   火曜和水曜等人直接被飞溅了一头一脸的水,而楚瑜等几个早有准备退开远远的,不曾遭受任何波及。   “如何?”楚瑜含笑向火曜等人走了过来,大眼里带着一点慧黠到近乎邪恶的笑意。   火曜愣了半晌,他抬手默默地抹了一把自己的脸,看向楚瑜,神色激动又复杂:“今儿,我,不,属下才发现……三爷真的比咱们这些人都有眼光,所以他是三爷,我们是下属。”   楚瑜,分明才是真正的人形自走的最危险的武器。   ……   楚瑜笑了笑,那笑里却也有些复杂和心不在焉:“嗯,这其实不算什么,不过是一种投机取巧罢了。”   这个时代的攻城模式,其实和后世已经很有些相似,火炮、震天雷,霹雳弹等已经出现,只是没有好用的火枪罢乐了,总是需要填装火药的火枪并不方便,可火大炮却是不同。   可是就算对方的火炮很厉害,但是——制空权却依然能决定胜负。   而她手里其实还有更可怕残忍的弹药,就算现在的热武器有限,就凭她所能弄出来的东西,也足以改变整个战局,只是她却不知是否应该在此时用上。   毕竟,热武器的残忍程度,超乎想象。   ------题外话------   人形自走炮……==嘿嘿,这个词儿很特殊,不知道有没有人真正理解它的意思,还真不是文里的意思,忽然觉得自己很猥琐。 ☆、龙王令 第7章 飞头蛮   云州城外,硝烟滚滚,一片狼藉。   原本一派繁华的港口此刻千疮百孔,面目全非。   数十艘大船停在海面上,一名戴着斗笠,穿着敞襟东瀛袍子的中年矮壮男人冷眼看着那云州城的高耸城墙,脸上的伤痕让他看起来一副暴戾狠相。   “将军,我们新的弹药已经送到了,还有新的西班牙火炮也要从船上卸载下来,咱们什么时候开始使用,恭候您的指令!”一名武士迅速地靠近他身后,恭谨地道。   德川唇角浮起一丝阴沉的纹路:“什么时候用,当然是马上用,本将军就不信这云州城比高天原之门还难以打开。”   云州城的城墙出乎他意料的坚固,数日的轰击焚烧也只是让城墙的上方出现了一些裂缝,但是轰塌城墙却仿佛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   而且为此,他们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而云州城的城门都有巨大的断门石,虽然城门为木质,但是他们费了九二虎之力才将那城门轰开之后,却发现门后是更坚硬的断门石,这让他们的人马都很是沮丧。   但是却并非全无成效,至少他们看到了猛烈炮火下,城头的中原士兵已经被压制得完全抬不起头。   而对方架在城头的火炮也并不如他们的新式西洋火炮那般厉害,最重要的是,他知道云州城里那个‘魔子’并不在其中,对方带走了最精锐的防务力量,剩下的不过是一些普通士兵罢了。   其余人得了德川的指令,立刻将船靠岸,随后开始卸载那些运送来的弹药和火炮。   “伊势宫殿下身边的伊贺忍者们竟不配合咱们攻城的行动,将军一定要将此事告知天皇陛下!”那名武士看着远处的城墙上方,忍不住低声道。   “哼,他的私心,是人都能看得出来。”德川冷笑了一声,没有多言。   武士又忍不住疑道:“但是森田岁郎那里也没有任何消息,难道他背叛了您?”   德川的脸色愈发地阴沉难看:“他没有那个胆子,但伊势宫本来就是个废物,连一个女人都没法子拿下,竟让对方施了雕虫小技就擒住了手脚,哼!”   “不必要去靠一些没用的废物,咱们的力量足够强大,不信轰不开那城头,立刻将火炮全部移下来!”德川一扬手里的武士刀厉,声下令。   云州港是中原最大最发达的开埠港口,如今那些完备的设施却方便了德川运来更多的武器。   不多时,数台巨大的火炮都架在了港口上,黑洞洞的巨大炮口再次对准了云州城。   “开火!”随着德川神色阴狠地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开口,整个炮阵仗齐开!   “轰!轰!轰隆隆!”   巨大的闷响声响起,火焰与爆炸的气焰朝着云州城头再次扑了过去。   整个云州城几乎都跟着颤抖了起来。   “唔——!”火曜与水曜领着守城的士兵们都躲在城头下,脊背紧紧地靠着墙壁,承受着那种震动带来的难受窒闷,五脏六腑都被震得生疼。   “艹他大爷,这些死倭寇真是他娘的下了血本了!”水曜秀气的眉狠狠地拧在了一起,他此刻满脸火灰和倭寇的血,看起来异常的粗犷,再加上嘴里的诅咒,哪里还有之前半分妖娆的味道。   这些新式的火炮,连发间隔的时间短,口径大,威力也大,而且体积却相对轻,他再熟悉不过了,那都是琴家船队上装备的武器,不过琴家船队上的火炮不少还经过了自家主上的改良,威力更大。   可是现在他们在云州城上装着的火炮还是上一代的装备,三爷不希望在人前曝光琴家船队的所有实力,所以如今东瀛人这些武器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该死的,等着到了夜里,有这些短腿倭寇好看!”火曜也忍不住捂住耳朵骂了一声脏话。   此时炮火声一稍歇,火曜就立刻跃了起来,一扬手里长刀,厉声道:“杀,决不能让一个倭寇翻过城头!”   他们被倭寇的火炮压制得根本不敢冒头!   只能趁着对方的人马开始攻城的时候,炮火停顿,他们赶紧也起身防御。   “杀啊!”士兵们扑了出来,再次伏上城头与正在攀爬的倭寇们战做一团,血光横飞,喊杀声震天。   直到血色的夕阳渐渐下落,余晖染红了天地,让人分不清楚城墙上的是血还是日光。   又是一日过去,方才鸣金收兵。   楚瑜领着霍家姐妹从临时医疗帐里出来,看着伤兵们被搀扶下来,面上都是痛苦之色,她忍不住蹙眉。   云州城的普通士兵虽然兵员素质已经很高,但他们到底不如曜司的武卫们,没有经历过战火,不知道遇到猛烈炮火产生的轰鸣时,要张开嘴,减少五章六腑受到的冲击,以至于出现不少受内伤的人。   这种非战斗减员,让人很是头疼。   曜司武卫留下来的并不多,数日下来,也还是多少都有人受了伤。   因此城内的临时征兵已经开始,不少城内的青壮劳力都已经上了城墙,还有一部分人在后方接受土曜的简单军事训练,以备上阵。   所有的后勤运送粮草和兵器等工作都已经换成了女子。   大妈大叔和大爷大娘们依然不分白天黑夜地三班倒全城巡逻。   云州城如今是上下一心,同仇敌忾。   楚瑜看着气势高昂的民众,笑了笑,她走到了城墙下面,看到不少工匠们都在加班加点地用特制的灰浆和砖石去加固城墙。   “南国公的大军还有多久会到达云州城?”她摸了摸那古老的城墙,忽然问。   “最新的消息是附近的军队都已经在云州城一日之外的路程,但他们驻足不前,正在等候上京的大军过来。”霍二娘抱着手臂,冷笑一声。   楚瑜墨玉大眼里闪过一丝冷冽讥诮:“等候上京大军?我看他们是想等着咱们和倭寇一直耗着罢了。”   南国公也不蠢,开了国门引倭寇进来,若是倭寇势大,对他造成威胁,必是得不偿失,那样的男人习惯了上位者居高临下,势必要将一切都掌握在手里,他才会安心的强势男人,自然预期最好的结果就是她云州城和倭寇两败俱伤!   他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那咱们……要怎么办?”霍二娘蹙眉,忍不住又抬手挠挠自己的胸口。   她最烦中原人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情了,总让她觉得自己大脑不够用。   “没关系,逸哥儿那边已经接了咱们的消息,他让我们等我日。”楚瑜眯了眯大眼:“我们就等五日,不过今天……。”   她顿了顿,抬头看着最后一丝夕阳余光落下,黑暗吞噬大地,冷笑了起来:“就先让倭寇尝尝,什么叫做死无葬身之地!”   仗着武器先进些,欺负人是么?   ……   这一夜,月色晦暗不明,天空也显得格外的乌沉。   码头附近都被开劈了一大片空地出来,让东瀛浪人们齐齐就地扎营。   不少人抱着酒壶,还有人抱着琴开始幽幽哼哼地唱起东瀛的歌曲来。   东瀛人的琵琶声一贯调子诡凉,此刻趁着远处烧焦的城墙还有空气里弥漫的烧焦的尸体与木头的味道,更显得凄凉而沧冷。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第二日再次化身凶神恶煞冲向云州城。   三更时分,一名浪人喝多了酒,摇摇晃晃地起身,迷迷糊糊地走到海边一掀袍子就要撒尿。   此时,一阵幽诡的凉风掠过,让他一个激灵,转头去,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忽然有几点幽幽绿光散落下来。   那幽幽的绿光宛如鬼火,他整个人都清醒了,下意识地就要转头赶紧回去,却不想这一转头,无意间看向天空的瞬间,他僵在当场,然后小腿肚子都开始抽筋。   几名巡逻的浪人看着他那脸色惨白的模样,领头的小队长没好气地骂:“发什么呆,还不去睡,明天还要……”   但是他的话被那浪人给打断了,他抬手颤抖地指向天空:“人……人头!”   “什么人头?”那一队巡逻的人下意识地顺着他手的方向向天空看去,也都瞬间僵住了。   天空上方不知什么时候漂浮来了几十个巨大的发光的人头,每一个人头都面目狰狞,鲜血淋淋,脑浆迸裂,仿佛是战争里死去怨灵,没有眼珠子的空洞眼眶却怨毒地看着大地,看着所有人。   “呜呜呜——。”一阵幽怨的哭泣声也不知从何处伴随着绿幽幽的鬼火飘散开来,渗人异常。   “飞头蛮……飞……飞头蛮……快跑啊!”一名浪人终于忍不住,率先尖叫了起来。   所有营地里的浪人们都被惊醒了,恐惧地看着天空,两腿发软,踉跄地四散而逃,或者干脆躲在帐篷里,不敢出去,以为这样便能躲开恶鬼。   空气里忽然传来一阵阵破空声,然后有人忽然发现,那些血淋漓的人头狰狞地朝着地面扑来。   “啊啊啊——快跑啊!”他们哪里还有抵挡的心情,只四散而逃。   只听得——“轰隆”一阵闷响声响起,每一个‘人头’扑落地面的瞬见都爆开一阵巨大的轰鸣,火光四溅,血肉横飞!   不过一瞬间,原本已经变得宁静的港口上瞬见化成了烈焰的地狱,爆炸撕裂了许多人的肢体,疯狂燃烧的火焰吞噬着所有人的性命。   “啊啊啊——!” ☆、龙王令 第8章 鬼女楚瑜   巨大的爆炸震醒了几乎所有人,岸上的鬼哭狼嚎也让海上大船睡着的人们瞬间清醒了过来! 德川从一名女忍者的雪白肚皮上醒来的时候,正好从窗口里看到了岸上一片凌乱,火光四射。 “八嘎,发生什么事了,如此慌乱像什么武士!” 他匆忙地扯了衣衫和拿了剑,冲出了船舱的时候,正好看见又一个巨大狰狞的‘人头’扭曲着脸孔轰隆一声撞在了岸上,然后爆燃之下掀起巨大的火焰,将火焰里的人全部吞噬。 岸上一阵阵恐怖而凄厉的惨叫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而不少人跳进海里试图熄灭自己身上的火,可是诡异的是他们身上的火焰却仿佛不会熄灭的恶魔火焰一般,不断地冒着烟,在水里也会燃烧,就这么活生生地在水里挣扎着,烧死在水里。 那声音与场面之血腥恐怖连德川这样杀人如麻,见惯生死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那到底是什么!”他紧紧地握住了手里的剑,恐惧而愤怒地看向那一个个朝着地面扑去的“人头”。 “难道这个世上真的有飞头蛮那样的鬼怪吗,那个男人莫非真的是酒吞童子,所以他的城内才有那样的鬼怪出来助阵!”一名跟在他身后的心腹武士亦是仓皇地看着远处的人头,失声道。 他的话音刚落,一贯信封神祗的其余武士们都忍不住面色苍白地低声议论起来,恐惧的情绪不断地蔓延。 “中原的鬼怪竟然这么可怕!” “天照大神是不是也没有法子在异国的土地上庇佑我们?” “我们……我们还是逃吧!” “撤吧,将军!” 众人的议论声让德川恼火异常,他一转身抬手就狠狠地一巴掌甩在了自己身后心腹脸上:“八嘎,你在说什么混账话,飞头蛮是东瀛的鬼怪,就算是酒吞童子那样第一的可怕妖怪还是很会死在英勇将军们的刀下!” 那心腹武士被打得一个踉跄,唇角出血,他立刻抬手捂住了脸,狼狈地低头:“是。” 德川转过脸,目光阴沉狠辣地盯着远处那一片成了火与血地狱的沙滩:“本将军就不相信那些真的是什么鬼怪!” 德川并不是一个虔诚的有神论者,他更信奉手里的武士刀和权力,可是他也从里没有见过那样可怕又诡异的景象。 “去,立刻想办联系上城里的伊贺忍者,我要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查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德川冷冷地吩咐刚刚穿好衣服跟过来的女忍者。 “可是您知道伊贺忍者一贯只听伊势宫殿下的只会……。”那女忍者在看见德川架在她脖子上的刀时,立刻噤若寒蝉。 “不要废话,立刻去!”德川咬牙切齿地怒道。 “是!”那女忍者再不敢多言,脸色苍白地立刻转身退开。 “这一定是中原人在装神弄鬼!”德川看着那凄惨一片的岸边,同时一把捏紧了手里的太刀——童子切安纲。 “哪怕是真有鬼怪,我也要用这把传说中曾经斩杀过酒吞童子的童子切安纲砍下他的头!” …… 只是他的决心才下没有多久,就发现云州城的城墙上忽然飘起一点点的荧绿光团,那些绿色的光团照亮了整个云州城的城头。 而一阵阵凄厉的女子哭泣声,哀鸣、尖叫不断地回旋在整个夜空下。 而城墙上面不知什么时候漂浮起了许多白色影子,没有脸孔,只有苍白的面容和拖到胸口的猩红舌头与披散的长发。 她们,或者说它们在城墙上哭泣着,疯狂地笑着,跳跃着,飘荡着,鬼影憧憧,衬着那云州城墙下的烈焰地狱和满天的巨大狰狞血腥人头,简直像是十八层地狱再现,让人恐惧得浑身发抖。 连德川都僵得不能再僵,因为那些疯狂飞舞在城头上的狰狞女鬼们,做出来的各种姿态完全不像是人类能做出的诡异形态,譬如头能飞离身子,再回到身体上,甚至还有鬼怪扑下城墙抓起烧得半熟的尸体大朵快颐起来、。 这极大地刺激了他的神经,那一瞬间,他真的觉得看到了地狱。 他们僵木地看着眼前那残忍又恐怖的景象,地面燃烧着的烈火里还有人类的惨叫声与哀鸣声不断传来,而墙头上的鬼怪们兴奋地手舞足蹈,仿佛等候着那些人被烤熟,分而食之。 天空上巨大狰狞的‘人头’则不断地晃荡着,漂浮着扑向地面,燃起可怖的烈焰。 而当船上的武士们发现那些飞头蛮居然开始朝着他们船的方向悠悠地飞来的时候,再也忍耐不住内心的恐惧,尖叫了起来:“啊啊啊——飞……过来了!” “射下来,射下来!”德川愤怒地大叫了起来,细眯眼里第一次闪过了近乎恐惧的光,同时也还算能冷静地厉声再次下令。 “开船,开船,把锚拉起来,升起船帆,不要慌乱!” 统帅镇定,自然其余的武士们也稍微镇定下来,两批人分头行事,一批人举箭去射那些飞过来的狰狞恐怖的‘人头’,一批人立刻拉锚升起船帆。 很快,他们就发现原来那些血腥狰狞的‘人头’是完全不怕被箭射的。 这让他们忽然很有些绝望,但是很快就有人发现那些人头还是在利箭下不停地摇晃,仿佛支撑不住了一般,然后立刻就兴奋了起来,厉声大叫——“快、快、快!再射,把那鬼头射下来!” 于是更多人立刻操起弓箭就直射那些‘鬼头’! 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举箭的那一刻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些狰狞可怖的‘鬼头’终于支撑不住,在他们的利箭下瞬见坠入大海之后的瞬见蓦然喷出愤怒的——鬼火烈焰! 而这些鬼火一下子就在海面上燃烧了起来。 稍微坠落在距离船近一点的地方,那些‘鬼头’爆出的烈焰就猛然吞噬了附近的船只。 而在半空爆开的‘鬼头’更可怕,竟直接燃了船帆和烧上了船上的成员! 而且那些火焰竟同样水喷不灭,惨叫声再次四起,吓得附近其他船只的人都皆浑身颤抖了起来。 “不要射,不要射了,扬帆走!”德川发现之后,立刻再次厉声下令。 说着,他们再也不顾那么多,立刻扬帆启航拼命转向。 但这夜的风本来就不大,空气窒闷,船帆扬起速度慢了点。 “什么味道?”此时等待的众人里有人忍不住蹙眉,忽然觉得空气里那燃烧的味道很奇怪,还有一种特殊的臭味。 其中有人趴在大船的船舷上向下看,忽然发现水面黑得有点不可思议,黑到幽幽地反着光。 “水面上……好像洒了什么东西啊!”有人忍不住嘀咕。 此时,一颗巨大的‘鬼头’忽然在半空里爆开。 猩红的火光照亮了整个海面,让船上的人呆了呆。 不知道什么时候,数条飘忽的鬼影就这么面目狰狞地漂浮在他们附近的海面上,安静到诡异,只一张狰狞的鬼嘴张开着,露出森冷的利齿着他们。 德川察觉异样,也迅速地靠到了船边去查看情形,在看见面前的情景之后,忽然心中生出了不妙之感。 “立刻把那些鬼影……。” 但他的话音未落,下一刻,那些漂浮的水鬼忽然发出一阵凄厉的尖叫,随后鬼嘴大张,朝着他们喷出了一条条修长的火舌。 “轰!”一声闷响,整个水面全部燃起了烈焰。 所有东瀛大船几乎都在一瞬陷入了火海,炽热的烈焰一下子就掀起了火浪,直扑向大船。 “啊啊啊——火鬼,火鬼!” “快逃!” “救命啊!” 不少武士们慌不择路下,就这么跳进了海里,被活生生地烧成了灰。 …… “啊啊啊——一定是那个鬼女在作怪!”德川看着面前的情形愤怒得不可自已,大势将去,他几乎不能忍耐地一把拔出自己的太刀,就要跳向远处喷火的‘鬼怪’! 却被身边的人一把抱住,惨声道:“不要,大人,您不能去啊!” ……*……*…… 相比着海面上和港口的一片烈焰地狱,云州城上的‘鬼魅’们发出的大笑声,听起来异常的渗人和无比的……真实。 “哈哈哈,烧死这些混账倭寇!” “全都烧成烤猪才好!” “叫他们杀人放火!” 没有脸的‘鬼魅’们大笑着,纷纷地拿下了面具,互相击掌而庆。 火光映照下,那分明是一张张鲜活的寻常女子面容,而她们原本尖利的啸叫声此刻也听起来悦耳多了,只是因为方才刻意的发出高声的啸尖叫而充血,显得异常的沙哑。 可是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兴奋的笑容。 若是仔细看去,她们在城头漂浮幽游宛如恶鬼索命,不过是因为每个人的腰肢上都吊着钢丝,而她们身后的城墙附近都架上了一条条的铁管,以保证她们吊起来时的安全。 “真是,辛苦了,明家嫂子,陈家大娘,还有诸位姐们。”楚瑜从临时指挥台里出来,一边鼓掌,一边看着众家女儿们,看着姑娘们有露出笑容来。 “哪里,这都是郡主您的妙计,咱们这些女人也做不了什么,也就是仗着身子轻盈,在城头上做做鬼怪的样子,吓一吓这些混账倭寇们罢了!”一名女子笑着取下自己的面具。 她是专门负责组织所有女儿家们在城头上做‘群鬼乱舞’,当年在青楼以善舞闻名,后来从良嫁了守城官的名妓,如今大伙都唤她明家嫂子。 “就是,不是小夫人的能耐,我们就算装鬼,叫得再可怕难听,也吓不到那些倭寇。”陈大娘也嘿嘿一笑,挥了挥自己的胖乎乎的手。 这大娘是伙夫头子家里的婆娘,最好唱她们那儿的乡下大戏,也做专门给人嚎丧的营生,这次战役里负责组织大部分那些成亲了,又身形已经不合适舞蹈的女人们专门伏在城下不冒头,只负责‘鬼哭狼嚎’。 “啧,女人尖叫起来的声音可真是能把人吓破胆,你们也别谦虚了。” 一道白色的高挑鬼影忽然飘过来,他将方才自己抓上的倭寇被烧了半截的尸体给扔下城去,掏了帕子厌恶地擦了擦自己的手,又将帕子一起扔了出去,才掀开自己盖在脸上的狰狞的面具露出一张妖娆的面孔来,不是水曜又是谁? 他同时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表示自己被吓得不轻。 他装鬼跳下去抓倭寇尸体‘分尸而食’都没有这些女人的尖呼可怕,几乎全城女人齐齐尖叫呼啸,简直像一万只羊被宰杀,吓得他差点摔下城头。 “哈哈,水曜说得对,诸位姑娘婶子就不要客气了。”火曜从内城墙翻上来,他也难得露出个笑脸来,神色很是有些古怪,又很是敬佩地扫过这些女人。 原本都不过是一些未出阁的姑娘或者在家里生儿育女,操持寻常生计的女人们在这一次的战斗力,竟如此统一地爆发出凝聚力,完成任务完成得极为专业,竟然没有出纰漏。 要知道,楚瑜领着人策划这一次的‘大戏’也不过三四日左右的时间。 一开始他都觉得很不可思议,这些女人能顶什么用? 可是没有法子,城里的男丁不少都上了城头战场,受伤的都有不少,若是没有接受过武学训练,男人的身形确与灵活度确实也不合适这么被——吊来吊去,展现出鬼魅的恐怖和轻盈。 楚瑜大眼亮晶晶,倒映着火光,愈发显得流光溢彩,她笑眯眯地道:“没错,谁说女儿不如男,姑娘嫂子们,咱们守城可不输男人们,若不是大家演得好,吓破了倭寇的胆子,说不定他们第一时间就看出破绽来了!” 这一场‘声光’大戏,若是没有这些女子的配合演出,又哪里能收到这样好的效果。 “兵伐诡道,上兵伐谋,攻心为上!” 楚瑜毫不吝啬的赞美让姑娘嫂子们都齐齐愉快地大笑了起来。 看着欢腾雀跃的女子们,又看向远处烧成火曜看向楚瑜,很认真地抱拳对着她一躬身:“属下,敬服。” 楚瑜看着他认真的样子,也没有阻挡他对自己行礼,只笑了笑,随后身形轻轻一跃,跳上走城头,抱着胸,看向远处:“让木曜带着人马上收队罢,小心不要引火烧着了自己。” 火曜也跟着跃上城头,抬手道:“是!” 水曜则是一脸好奇地翘着二郎腿坐在城头上,晃着他的长腿,很是好奇地看着远处燃烧的火焰:“小夫人,到底是怎么想起来这种法子的,那些火油……居然真的能在水上燃烧啊,我原本以为用来润滑车轮和做照明的呢?” 楚瑜让他们去寻找这种黑乎乎的油脂的时候,他们还是觉得奇怪的,这种东西比较少见。 不过云州作为全国最大的港口,什么人,什么货若是在云州没有,别的地方也就没有了。 果然还真给他们找到了不少,国内有商人将之贩卖出去,运到了云州。 楚瑜闻言,明亮的大眼里闪过一丝异色,只淡淡地道:“以前见过有些北地人用来烧着户外照明,也见过这东西能水上燃烧,所以想出了这种法子。” 石油,当然可以在水面上燃烧了。 “这东西还真好用,浮在水上能烧那么久啊,就是味道太刺鼻了,不如咱们的火油。”火曜传达完了命令,闻着空气里的味道,忍不住蹙眉。 那些海上的火鬼,若是近看,就能发现那是一艘艘装饰成鬼怪模样的小船罢了,鬼嘴里是一个铜管子加喷火阀门,一加气阀子,鼓起风,里面的黑油就能从管子里喷出去,再一点火,自然宛如火龙一般,四处喷射火焰,看着狰狞无比。 可是这个黑火油的味道太大,差点就让倭寇发现不对劲了,若不是对方发现不对劲晚了,说不定会逃出去不少。 “火油太轻,海浪一吹就散了,而且黏着性不强,不能粘在船体上。”楚瑜道。 她一开始是考虑过轻火油的,火曜和水曜就能配置,但确实不如石油好用。 “战争,除了战术,其实原本讲究的就是有点运气的。”楚瑜大眼弯弯,抬头看了看天空,打了个响指。 “而今日风向,正是合适火攻,老天还是保佑咱们的。” “说实在的,小夫人,你真的一点都不像一个寻常的捕快,捕快怎么会懂得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儿,满脑子稀奇古怪的点子,你是哪里蹿出来的妖么,还是带了前生的记忆?”水曜忍不住嘀咕。 只是水曜这有口无心的一句话,就让楚瑜僵了僵。 ------题外话------ ☆、龙王令 第9章 静静是谁?   但水曜仿佛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刻娇笑一声,伸手去戳楚瑜腿:“哎呀,属下也就是随便说说,可千万别向主上告状哟,人家知道你最好了。”   楚瑜看着土曜那娇滴滴的样子,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也是个小神仙,估摸着心情一轻松,妖娘的本性就露出来了,能在汉子和娘炮之间无缝切换也是个本事。   若不是他的那张脸看得过去,换成木曜那种端庄脸,只怕得让人隔夜饭都吐出来。   “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火曜没有好气地白了水曜一眼,顺便把他扯开一点。   水曜顺势就娇滴滴地抱上了火曜的大腿:“哼,自从你有了霍三娘那个小骚蹄子以后,对人家就没甚耐性了,火曜哥哥最讨厌了。”   楚瑜和火曜齐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双手抱胸,没好气地喊了一声:“二娘,快把你家这骚包拖走,要不然我怕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洪荒之力把他踹下城墙。”   “来啦,来啦!”霍二娘果然立刻飞身过来,直接抬手就把水曜从火曜腿上撕下来,把个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男人给直接扛上肩膀,美艳的脸上都是不耐的样子:“啧,真是的,还说我,你这小骚包一会看不住,就出来撩人。”   说着,她直接扛着水曜就跳了城头方的墙头,还吓了城墙上庆祝的女子们一大跳。   不少大姑娘小媳妇都拥到内城墙头向下看,笑着尖叫:“哎呀,我也想扛着我家那口子这么跳下去。”   “哈哈哈……就你那小身板。”   “怎么着,小身板也上能打倭寇,下可压我家男人。”   “嘻嘻,不害臊,你压压看!”   “怎么就害臊了,你还没嫁人,不也压不压地叫地厉害!”   “哈哈哈……。”   放肆调笑的女人们让正在默默拆铜管子的城里男人们都觉得头皮有点发麻,齐齐地暗自叹气。   唉,这些婆娘哟,这一战之后,怕是要管不住了心野了。   他们都能想到悍妇是怎么诞生的了。   ……   说话间,土曜已经上城来回来禀报。   “回禀小夫人,所有火鬼队都已经收工,大部分的人都没有受伤,只是有些呛伤和皮外烧伤。”   楚瑜看着他被熏黑的脸,只两个眼睛和牙齿白得发亮,实在有点想笑,最终还是让唐瑟瑟拿来一方帕子递给他:“好好擦擦脸,辛苦了,仓促之下,咱们的人还能大部分安然无恙,已经很不容易了。”   土曜接了帕子抹了把脸,笑了起来:“小夫人这个法子实在是厉害,以后咱们海战都不怕了。”   楚瑜笑眯眯地道:“其实这事儿还得靠大家伙,我只是提出了意见,能做到让鬼船喷火也是诸位的功劳!”   曜司之中能工巧匠尤其多,她提出来的这个法子,最后得以实现,还是靠了工匠们的努力,她只是其中提出一些需要改进的地方。   土曜他顿了顿,忽想起什么来:“是了,小夫人,若是这个法子能一直用于我海军作战之上,定能攻无不克,您这是怎么想出来的!”   说着,他一挥拳头,眼中熠熠有光。   楚瑜闻言,眼神有些复杂,她轻叹了一声:“以前读的杂书很多,曾经看到过海的那端有国名为拂菻,也算是大秦的后期成的帝国,对方抵抗外辱用了一种火名唤——希腊火,就是从船头喷火,烧尽了敌军的战船。”   火曜闻言,心中一动:“那希腊火就是您说看到那能燃烧的黑火油么?”   楚瑜想了想,还是摇摇头:“并不算完全是,但差不多罢,我也是看到黑火油能在水上燃烧,与拂菻人的希腊火很是相似,所以想到这个法子的,就试试,不想一试验居然成了。”   看着火曜和土曜两人眼里盯着自己那种发亮的目光,她挠挠头:“其实咱们这只是初步试验罢了,其中还有很多运气的成分,毕竟这种黑火油实在是危险之物,若是一个不小心粘到自己船上,会让咱们的船也跟着烧起来,而且还很容易爆炸,风险很大。”   所以,她不能让普通士兵去驾驶黑火船,那毕竟是一种近乎敢死队的行为,只能让曜司的武卫们出手,但依然还是有人受伤。   所以武器这种东西,是一把双刃剑,一个不小心就容易祸及自身。   “没关系的,到时候交给三爷来解决,没有咱们三爷解决不了的工匠问题!”火曜倒是一点不以为意。   楚瑜看着火曜那自豪的模样,唇角扯了扯:“你还真是……相信他。”   “您是见过八阵楼的,能将八阵楼做出来的三爷,还有什么做不出来,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木曜也笑道。   楚瑜闻言,暗自呼了一口气:“啊,这个……三爷是很厉害。”   她当然知道琴笙是个天才,很多东西也只是局限于时代材料和眼界与想象力而已,所以没有捣腾出什么太过可怕的东西出来。   可是说实在的,她也搞不清楚自己捣腾这些玩意到底对这个时代的影响大不大。   不过就算前生,她看的那些杂书里,北宋神宗年间就有了攻城火器,到了大明王朝时代,更是红衣大炮,各种火铳都出现了。   只是决定国运的未必是武器,还有太多东西,所以明明比鞑子要先进的大明王朝才败在了鞑子手里。   就算是石油,在上辈子的宋代也出现了,叫做猛火油,也用来抵御了外敌。   所以,她捣鼓这些玩意,其实也就是那个时代有的技术和材料能实现的玩意,应该……不会搞出大问题影响整个时代来罢?   楚瑜看着远处熊熊燃烧的烈焰,只觉得有点头疼,干脆晃晃脑瓜子。   算了,不想了,这也是情势所逼,看不得那些倭寇仗着武器先进,她才出手的。   楚瑜一贯不爱往心里存事儿,庸人自扰,干脆地把这个问题抛到脑后去了。   她觉得她大概只需要担心一个问题——别人未必能从她身上猜测出来什么,但琴笙一定会从她的这些东西里,猜测到什么,她要怎么和他说?   老实交代么?   他……会不会像水曜那样当她是鬼怪?   不过,她也没有时间多纠结于这个问题,火曜就出声拉回了她的思绪。   “如今倭寇被小夫人的计策大败,想来短时间内没有法子攻城了,咱们是不是就准备撤离了,金大姑姑已经准备妥当了!”   火曜直接向楚瑜请示,如今楚瑜在他眼里,是正儿八经地只比琴笙地位略一筹罢了,他直觉地信任她的决策。   楚瑜点点头,低头看了下城墙下那些被烈焰烧得焦黑的尸体:“嗯,倭寇估计是暂时没有法子攻城了,逸哥儿的消息也传了过来,他和南国公很快就要到达云州城了,所以咱们动作快点,明儿傍晚寻个机会,就撤了罢!”   当初她留下来就是因为陆锦年挑拨了民众,逼得她不得不留下镇场子,否则这一城军民的性命都堪忧。   如今她费了老大的气力终于摆平了攻城倭寇,又组建了‘朝阳群众’巡逻队,云州城应该是暂时无忧的,而她的威望在云州城经过这些天,也已经达到了一个新高度,一呼百应,绝不会再像之前那样被质疑。   那么她确实可以准备撤了。   不过……   她顿了顿,走到内城墙的方向看向城内,见城内一片欢腾,脸上的笑意却淡了:“但是,我觉得咱们还是得做好不太可能顺利脱离的准备,毕竟宫少宸实在太沉寂了,这完全不符合他的性格。”   火曜一顿,看向楚瑜的目光微闪:“小夫人的意思是……。”   “他一定会有所动作,之前沉寂若此,无非是一来咱们的巡逻很紧,这种模式他一时间早不到兴风作浪的点,二也是他一定觉得德川太过嚣张,所以抱着点冷眼旁观的心思罢了。”楚瑜眯起慧黠冰冷的大眼,唇角也抿紧了。   “所以,我们都能想到的事情,宫少宸怎么会想不到,他把我拖在这里那么久,连陆锦年这颗棋子都用上了,一定不会让我顺利脱身,他明日一定会有所行动。”楚瑜捏着拳头,轻轻地敲了下城墙。   火曜沉默了一会,忽然低声道:“这个问题,三爷已经想到了,属下在今晚战前接到了三爷的飞鹰传书,三爷吩咐我战后禀报……三爷让属下寻个合适的时机与您说一说,事关红零。”   说着,他上前一步,低声在楚瑜耳边说了些什么。   楚瑜听完之后,神情有些怔愣,她看向不知何时从云层间露出脸的皎洁明月,心中有些复杂。   那大仙现在是打算慢慢地对她开诚布公和有事儿与她商量了么?   “嗯,我知道了。”楚瑜点点头,叹了一声:“既然他已经安排好,那就按照他的安排去做罢。”   火曜点点头,正要转身离开。   楚瑜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了什么:“那个,等等……。”   火曜回过头,有些疑惑地看向楚瑜:“小夫人请说。”   楚瑜迟疑了一会,抬手靠着唇轻咳了一声:“三爷既有飞鹰传书,有没有给我的,说了什么?”   火曜闻言,脸上浮过一丝尴尬,随后他迟疑了一下:“呃,那个……那个没有。”   楚瑜闻言,沉默了一会,摆摆手:“好了,你走吧,走吧,我想静静。”   火曜看着楚瑜的神色不愉,也干笑两声,转身就要走。   此时,木曜是彻底把脸弄干净了,走过来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句:“静静是谁,小夫人想静静,不是想三爷么?”   楚瑜:“……。”   火曜:“……。”   木曜还是有点茫然,他话没有听完,就随口这么一问,怎么感觉气氛不太对哦?   楚瑜没好气地抬脚“砰”地一声踢在城墙上:“对,我不想他,你们都赶紧给我滚!”   “唉?”   木曜吓了一跳,随后就被火曜给硬生生地捂住嘴拖走了。   等到木曜和火曜都不见了人影,楚瑜才靠在墙壁上,一张俏丽的小脸皱成一团,抬手捂住自己的脚丫子恶狠狠嘀咕:“艹,疼死老娘了,那个死猫,不就没顺他的猫毛捋一捋,自己跑了,还不给寄点信回来,真是……傲娇得见鬼了!”   居然一直不寄信给她,明知道她身陷重围,日子过得不容易,给他手下人去信,居然也不给她来封信,蹬鼻子上脸了!   “啊啊啊啊——有本事你就一直别理我,死猫!”   楚瑜没好气地转身对着还在云州城外燃烧的港口和海面比了个中指,顺便恶狠狠地嚎了一嗓子。   直吓得城下没死透的倭寇武士颤了颤,头一歪,彻底地吓死透了。   ……   很久以后,琴笙想起此事,默默地觉得孔子果然说了不少真理——“唯小人和女子难养”   希望彼此能冷静一下的小女人,又开始纠结起他没有来信。   ……   喧嚣而残忍的一夜就这么过去了,这一夜,以侵略者留下了满地烧焦的尸首和海面上数艘燃烧到天明的大船结束。   而城内更是欢欣鼓舞到天明,人们还精神奕奕不愿睡去。   相比起云州城百姓们的兴奋,第二日一早。阳光洒下来的时候,德川迷糊而狼狈地醒来。   他在心腹的保护下,上了一艘没有起火的船,侥幸留下了一条性命。   而他也很快地发现自己的军队损失惨重。   “船如今只剩下五艘完好的,剩下的还有四艘能够勉强航行,必须大修,其余的船只全部烧毁沉海,咱们的人也都只剩下七千余人,火炮也所剩不多,只能够勉强自卫。”   听着心腹狼狈的报告,德川气得脑仁一突一突的疼,直揉着太阳穴,这是他有生以来遭遇最大的惨败!   一直到让人给他贴了两块狗皮膏药,德川才缓过去来,细长的眼里都是狠辣的光,咬牙切齿地道:“怎么样,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有什么恶鬼么!”   说话间,心腹武士已经将一块残破潮湿的竹纸片放在盘子上端到了他的面前,低头有些涩然地道:“这个是今早在海里捞出来的,您看看。”   德川低头看着那一团湿乎乎的东西,忽然对上湿纸片上一只巨大而狰狞的鬼眼,昨日的记忆太恐怖,他下意识地一抖,那一团湿乎乎的竹和纸片都‘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而德川也很快反应过来,愤怒地气得胸口一起一伏:“八嘎,八嘎——居然是天灯,果然是鬼之女的卑劣计谋啊,难怪是那个该死的鬼王酒吞童子会娶的妖姬!”   既然‘飞头蛮’是假的,那么那些城墙上的恶鬼幽魂还有海上的喷火鬼也都是假的了?!   德川气得浑身颤抖,胸口一闷,竟忽然‘噗嗤’一声硬生生地吐出一口心头血来。   “将军、将军!”其余人吓得赶紧上前扶住德川。   “我们是不是撤?”他身边的心腹武士忍不住低声询问。   德川浑身颤抖地低声道:“不,不能撤,我们攻进不去,但是云州城的人……咳咳……也出不来,咱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围死了云州城……等着南国公的人马从后方包抄!”   “是……。”那武士也只好点头。   德川闻言,就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将军!”   ……   比起被气吐血晕过去的德川,云州城内,欢欣鼓舞的不止云州军民,还有一个人也很是愉快。   “哦,德川将军气吐血了么?哈哈,这可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本宫还没有看过德川将军吐血呢。”宫少宸挥了下手里的折扇,笑吟吟地道。   那一名女忍者跪在他面前,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最终还是恭敬地道:“请殿下务必不能让鬼之女离开云州城!”   “呵,鬼之女,这是德川给我的小女郎取的外号吗,嘻,倒是也相配。”宫少宸懒洋洋地挥动着扇子,扮演了脸。   “殿下!”森田岁郎也只能苦笑,跟着跪在他面前。   宫少宸轻哼一声:“这时候就想起本宫的能耐了么?”   他妖娆的丹凤眼一眯,随后懒洋洋地从自己的袖子里摸出一个盒子交给森田岁郎:“好了,把这个东西给小女郎送去,如果我没有猜测错误,她最迟今天傍晚就会离开云州城,若是在她离开之前送到,还能留下她,若是没有在此前送到的话,那就不要怪本宫了。”   森田岁郎接过那个盒子,神情很是古怪,试探着问:“这个是……。”   他很好奇,什么东西能留下楚瑜?   “送去就是了。”宫少宸眯起眸子,随后懒洋洋地躺在榻榻米上,拿扇子遮了自己的脸,唇角那一抹讥诮的笑意。   ☆、龙王令 10章 宫少宸的手段   宫少司看着宫少宸唇边的笑容,里面有讥诮,更多的是意味深长的笃定。   他垂下大大的猫眼,转身出去,坐在一处水缸边,低头看了看水缸,里面倒映出他削瘦的小脸和眼下的青痕。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向水缸底,下面生出了绿色的青苔,原本里头还有荷叶,夏日里会开出漂亮的花儿来。   但是这个时节,天气极冷,莲藕早已枯死,只剩下一缸还算莹莹剔透的水及里面一尾锦鲤。   那锦鲤沉在水里,安安静静,也不游动。   他抬手,轻轻地探入水里,撩了一下,那锦鲤仿佛受惊一般四处游动起来,但不一会,它就安静了不少,竟是也不怕人地游动到了宫少司的手边,用尾巴轻轻地蹭了下他的手,又试探地用小鱼嘴巴去啄了下宫少司的手,大约是想看看那东西能不能吃。   微痒酥麻的感觉让宫少司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宫少宸似听见了他的笑声,随后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宫少司也抬起眼看他。   但下一刻,宫少宸就漫不经心地转开了眼,仿佛多看他一眼,都是浪费的模样。   宫少司静静地看着他片刻,随后从水缸里收回了自己的手,他看着自己湿漉漉的手一会,又抬手在自己身上随意地蹭了蹭,把水蹭干,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绣花小荷包来。   他小心地打开荷包,把里面的东西倒在手上,再将原本的一叠糖纸塞回去,只留下三颗糖。   他抬手点了点,叹气:“快没了啊。”   他犹豫了一会,还是选了一颗,剥开了糖纸,把那快化得不成样子的糖放进自己嘴里。   大约是时间放得久了,那糖有点霉味,可是甜甜的水果味却还是弥散在了舌尖上。   少年享受地眯起他大大的猫眼,懒洋洋地靠在水缸边,猫儿一样地伸出舌头将手里的糖纸上沾染的糖渍都舔了个干干净净。   “真甜。”他满意地笑笑,小心地用昂贵的锦帕把那廉价的糖纸仔细地擦干净。   不知什么时候,那女忍者也走了出来,正巧看见宫少司的动作,她眼珠子一转,走到宫少司身边正要蹲下来,却听得宫少司一边专注地擦干净那糖纸,一边头也不回地道:“滚开,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哦。”   少年的声音软糯里带着点甜蜜的味道,没有丝毫威慑力。   女忍者也没有放在心上,只继续蹲在他身后,媚笑着从怀里取了一只华丽的透明丝袋来,里面包裹着许多漂亮的西洋糖球,在日光下五彩缤纷,看起来就美味而价格不菲。   “少司大人,德川大人听说您很喜欢糖果子,这是他专门让我给您带的呢。”   这个少年虽然出身卑贱的奴隶,却凭借自己的身体和讨好人的本事得到了去伊贺忍者那里训练的机会,最后学了一身高强的忍术又杀了他的老师,最后投靠了德川将军,曾经是将军最疼爱的男宠,就这样竟在天皇面前都露过脸。   所以最后得到了陪同伊势宫潜伏中原的机会,如今很有些权力,脚跨伊势宫和德川双方的势力,如今让双方都对他很有些忌惮,自己讨好他也总是没有错的。   宫少司停住了自己擦拭糖纸的动作,随后转过脸来,看向她手里的那透明丝袋和里面的糖果。   他定定地看了好一会,那女忍者讨好地要把那糖果往他手里塞:“大人,您试试看,味道很好呢,这种糖果在中原都不多见。”   她话音未落,忽然看见宫少司眯起猫眼,抬手朝她伸了过去。   见对方接受自己的示好,那女忍者立刻将手里的糖果递过去,却不想宫少司的手却越过那一袋子糖果而是一把扣上了她的后脑勺。   “哎?”那女忍者愣了一下。   但下一刻,宫少司忽然扣住了她的后脑狠狠地地向下一拉。   只听的“哐当”一声脆响,那女忍者的脑门瞬间地撞上了浴缸,将那浴缸都撞碎了,整个脑瓜都浸进了水里,她瞬间惨叫了一声,然后再没了声息。   “啊——!”   女忍者鲜红的血一下子就浸润进了鱼缸里,把剩下的半鱼缸的水都染红。   头盖骨撞上鱼缸的声音极大,引得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少年却恍若未觉一般地松了手,顺手在那女忍者背上的衣服上擦了擦手,撅着嘴巴轻哼:“都说了你一定会后悔的,为什么不听劝告呢,真是不乖啊。”   说着,他看了眼浸润在血水里的鲤鱼,眼里闪过一丝怜悯,随后转身离开,仿佛不小心一般地直接踩过那掉在地上丝袋糖果。   漂亮的糖果一下子全都被踩碎。   宫少宸懒懒地看了宫少司的背影一眼,又看向一边的森田岁郎:“去,让人把那边收拾一下,本宫可一点不喜欢自己的院子里躺着个不知所谓的死人。”   “是……。”森田岁郎捧着手里都盒子满头都是冷汗。   他觉得德川将军可真是比这两位好伺候多了。   ……   他退下去唤了婢女来打扫,才躲在院子后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但是下一刻,一道软糯的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喂,我说森田,殿下的那个东西由我送给小姐姐吧。”   森田岁郎一僵,随后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少年,干笑一声:“可是殿下的吩咐是……。”   只是话音未落,一把雪亮的太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宫少司笑眯眯地看着他:“您说什么,我听不懂。”   锋利的刀刃直接划破了男人的皮肉,森田想起方才少年直接徒手给那女忍者开瓢的一幕,差点就要尿裤子了,立刻抖抖索索地将手里的盒子交给宫少司,哀求地道:“您可要一定送到那位的手上啊,求您了!”   宫少司猫眼里暗光幽幽:“我什么时候违背过哥哥的意愿呢?”   随后他手腕一转,将太刀收回,转身懒洋洋地提着盒子里离开,只留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知道要不要去向宫少宸告状的森田岁郎。   ……*……*……   琴家绣坊   “我倒是不知道,你竟然还有胆量出现在我的面前。”   女子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站在她身后的少年看着她,却仿佛丝毫不受她冰冷话语的影响,只是笑眯眯地看着楚瑜:“小姐姐,不要生我的气了好吗?”   一脸无辜的表情在那削瘦的小脸上,愈发显得他可怜兮兮的。   楚瑜看都不看,只不为所动地道:“如果这就是你来要说的话,红袖,送客!”   红袖目光森冷地看着宫少司:“滚。”   他怎么敢在杀了金曜之后,这么大喇喇地上琴家绣坊来,她怕自己看见宫少司在这里多坐一会,会忍不住动手杀了他。   “小姐姐,还是在生气啊。”宫少司却没有看红袖,只叹了一声气儿,仿佛很无奈的样子,从自己的袖子里取了一个盒子递给红袖。   “我是来给哥哥送东西的。”   红袖看了一眼那盒子,还是伸手从他手里拿了过来,交给楚瑜。   楚瑜看着自己面前的盒子,唇角浮起一丝冰冷的笑容:“果然,还是来了啊,我说他能忍耐到什么时候才出手。”   宫少司却忽然很认真地道:“姐姐,我觉得你不要打开盒子比较好,不然你会很为难的,你想走的话,现在还来得及。”   楚瑜面色清冷地道:“你和他活着,就已经让我很为难了。”   宫少宸一僵,没有说话,只低下头去,手无意识地搅着自己的衣摆。   楚瑜还是打开了盒子,她原本就是元毒之体,百毒不侵,自然不畏惧。   盒子打开之后,里面只有一本书。   楚瑜顿了顿,眯起眸子,打开那一本书,里面夹着两片树叶做的书签,她径自翻开到夹着书签的书页。   上面只用红色笔勾出了几行字,那是历史上某一次围城之战——   “……天下兴兵革之事……有众二十万困于城中,时有瘟疫起……于脱困日,只四百士卒以食人得存。”   楚瑜看了这几行字,忽然一把捏住了手上的书册,转过脸,目光幽冷锐利地盯着宫少司:“宫少宸,想干什么!”   “哥哥,一直都只想要得到小姐姐和你背上的藏海图啊,他要的就是你自投罗网地到他那里去,让最后的藏海图得以完成啊!”宫少司叹了一声气儿,抬手支在桌面上托住脸嘀咕道:“都说了要你别看,果然也是不听劝的脾气呢。”   “他有这个本事?!”楚瑜冷笑一声。   宫少司看着她,认真地点点头:“小姐姐不要不相信哥哥,他既然说得出,就做得到,不信你要等两天看看嘛,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可能会拿人做试验,让你看看效果,毕竟对于我们这种人而言,无关要紧人命什么的,并不是很重要的事情。”   楚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半晌,只吐出一个字:“滚!”   宫少宸扁扁嘴,很是委屈地皱着小脸,起身离开。   “真是的,人家只是说实话啊。”   ……   等宫少司被送走之后,楚瑜才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出来。   “这是意思?”红袖忍不住蹙眉看着楚瑜手里的史书。   “什么意思?”楚瑜将书搁在桌面上,冷笑着抬手敲敲桌面:“宫少宸说的很明白,他手里有一种能让城内发瘟疫的法子,这种瘟疫会死很多很多人,而若是我不乖乖到他那里去,那么他会一点不吝啬地让云州城的人都死光。”   那个男人一直按兵不动,不过是想着借她的手给德川一个重击罢了,她是早预料到的。   却没有想到他手段这么狠毒又这么的直接……到没有任何技术含量。 ☆、龙王令 第11章 真假楚瑜   可是就是这么狠毒又这么直接……到仿佛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手段却最有效。   “他要散布瘟疫?!”红袖的脸色瞬间都白了一下。   金大姑姑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淡淡地道:“这种被围城的时候,没法去外地调来药材,就算老金在这里,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想法子尽量控制疫情。   南国公的人马一定会逼迫城内百姓交出我们,或者说交出小鱼,才会提供药材,如此一来,就算云州城百姓们人心在我们这边,但生死之事,谁又会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站在我们这边?”   楚瑜托着腮,讥诮地轻哼一声:“所以啊,那个男人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筹谋大胆又谨慎,还真是个将帅之才。”   宫少宸……果然是她平生之大敌。   她顿了顿,叹气:“毕竟就算要触发瘟疫这种事情,也必须天时地利人和,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天时地利——云州围城,外物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曜司主力已不在云州城。   人和——自然是南国公与他明目张胆的内外勾结。   若是少了一项,就算宫少宸真的弄出瘟疫来,以曜司的能耐要迅速控制局面也不难。   不得不说,宫少宸轻易不出手,一出手就是致命杀招,比德川那个只知道强攻的蠢货,高明了不少。   但是敌人的高明,只能给自己添麻烦。   “准备好了?”楚瑜看了眼金大姑姑。   金大姑姑朝着她微微一笑,点点头:“准备好了。”   随后,她轻轻地拍了下手,不一会火曜就领着一个低着头的女子走了过来。   那女子跟着火曜对楚瑜行了个抱拳礼:“属下见过小夫人。”   楚瑜看着她,微微挑眉:“抬起头来。”   那女子恭谨地道:“是。”   随后,她抬起了头,朝着楚瑜一笑。   娇俏明丽的大眼,眸子如同一双墨玉雕成,灵动慧黠,琼鼻丰润娇嫩的唇,无暇又灿烂的笑容,带着红尘的烟火气儿,却又似朝露晨曦一般生机勃勃。   不是楚瑜的脸,又是谁?   “属下是月曜大人司下绿意。”   连着声音都如同楚瑜一般无二。   楚瑜看着那张和自己几无二致的面孔,托着腮,笑了起来:“月曜司下果然人才多。”   金大姑姑道:“宫少宸这次出手,也在三爷的预料内,所以早已命月曜备下了替身,绿意虽然是才模仿您不久,比不得红零相似,但是要暂时瞒过宫少宸应当不难。”   所以,只要拖住了宫少宸一段时间,就能争取到让楚瑜脱身的时间。   其实一开始,绿意原本是琴笙为着楚瑜第一次离城的时候,备下安稳城内人心的替身。   但是当时情况危急,倭寇忍者四处杀人制造内乱,若非楚瑜本人镇住了场子,控制场面,云州城可能早就破了,替身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而楚瑜若是那种能抛下几十万同胞生死存亡给倭寇的冷酷之人,她也就不是楚瑜了。   那种情况下,但凡有点血性和良心的人都不会置之不理。   但是,现在,是到了替身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只要咱们人一撤,就会有人立刻打开北城门,让百姓出城,同时封逸赶到的时候,也会想法子驱兵入城,如此一来,云州城的城防就直接算是在南国公的手里,就算宫少宸放出瘟疫,南国公就算为了自己兵员的安危和名声,他也不会坐视不理。”火曜道。   楚瑜点点头,这是她和逸哥儿通过气的。   “南国公虽然勾结倭寇,已经叛国,但他还不敢明目张胆地支持倭寇,何况他也不过是利用倭寇来对付琴笙罢了,总不至于就这么撕破脸,南太后也不会饶了他。”楚瑜点点头。   “红零那里,只要绿意能和她对上面或者看一眼她背上的图,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绿意恭敬地道。   这也是当初琴笙命令月曜留下红零一条命,将她送到宫少宸身边的原因,她背上还有与楚瑜一样图,宫少宸哪怕就算知道这是个陷阱,也会舍不得就这么毁了红零。   天皇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一定会想法子将那图完成,在红零的背上刺上他手里的图。   “嗯……。”楚瑜看着绿意的面容,神思却有些恍惚,不知在想什么。   “绿意才是原本月曜司中要晋升红字辈的第一人,执行过无数任务,也是下一任月曜的继任者,她的手段和忠诚,请您放心,我们也会在外围配合绿意,云州城到底是咱们的地盘。”火曜看见了楚瑜的表情,便对着楚瑜正色道。   楚瑜顿了顿,看着火曜,微微蹙眉:“我不是在担心绿意的忠诚和本事,但是……宫少宸那个人,我比你们更了解他,只怕……。”   “没有什么只怕。”金大姑姑这一次毫不犹豫地打断了楚瑜,神色严厉地看着楚瑜:“您知道逸哥儿快则明日,最迟后日早上就会和南国公一起抵达云州城外,他们一来,咱们撤离的困难程度会直线上升,对于云州的几十万百姓,我们已经仁至义尽,能做的都做了,我决不允许您落入贼人之手。”   楚瑜是三爷的命根子,曜司没了,三爷还有新的曜司,但是楚瑜若是出事,三爷只怕也会出事,那就什么希望都没有了,所以楚瑜绝不能有事。   楚瑜看着金大姑姑,轻叹了一声:“金大姑姑,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也没有想要当圣母,拯救天下所有人。”   她苦笑了一下:“只是我担心若宫少宸识破了绿意的伪装,咱们撤离也不会顺利的,绿意也会因此牺牲。”   “您放心,宫少宸不是三爷,就凭绿意的本事,短时间接触,绝不会露陷,我们连绿意的背上都做好了伪装。”金大姑姑再次正色道。   她顿了顿,复又淡淡地道:“三爷是曜司的领袖与信仰,为了自己的领袖与信仰牺牲,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   楚瑜看着绿意,见她眼里的平静,如此的理所当然,楚瑜也只摇摇头苦笑,并没有试图去说服金大姑姑和绿意。   就算是在后世,一样有无数人为了自己心中的领袖与信仰付出一切。   “好罢,那咱们动作快。”楚瑜点点头,又看向火曜和绿意,抬手握住他们的手,一字一顿地道:“我只有一个要求,咱们的人一个都不能少,既是同生死,共患难过来的,无路如何,我都希望这一次,不再失去任何人。”   金曜的离开,永远是她心中的刺,虽然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更像一个祈祷的愿望,但是她依然相信活下去这个信念的力量足够大。   火曜和绿意互看一眼,都在彼此眼里看到炽热与动容的光,他们齐齐对着楚瑜抬手抱拳:“是!”   琴笙若是所有人坚不可摧的信仰与神祇,那么在楚瑜这里,她心中仿佛从来没有尊卑之别,认真地平视着任何人,她像家人与挚友的叮嘱,却更让人暖心。   曾经不屑于她的平凡与不知天高地厚,眼中不知尊卑,在这一刻,却才觉得那种被人平视的亲切感觉一样地让人动容。   ……   金姑姑看着楚瑜,心中有些感慨,这个姑娘,从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到现在仿佛成长了许多,其实她从来没有变,明珠本就是明珠。   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她看起来像是圆润滑溜的鱼儿,只是却从来不为任何人与俗世的规则改变自己的原则,有一颗温暖而坚定的心。   正是这种小地仙儿一样人儿,才能让那九天上的无心神祇也被她拉下凡尘,染了温暖的人间气息。   她唇角浮起温柔的笑,看着楚瑜。   “好了,咱们准备出发罢!”   ……*……*……   日头渐渐地西斜。   一辆马车停在琴家绣坊前,赶车的是戴着斗笠的少年,他身边甚至没有带一个人。   门房见了他,却立刻进了门内通报,不一会就从里面出来了几个人。   他大大的猫眼在看见站在门前等候的戴着披风,只露出下半张娇俏脸孔的女子的时候,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   “你果然没有走,哥哥的预料总是正确的啊,你怎么,总是这么烂好人呢,不就是几十万人吗,中原大地人那么多死那么点人,有什么关系,打仗哪里能不死人的呢,士兵能死,普通百姓死一死也很正常啊?”   “那不如你们先死一死?”听着少年漫不经心的话语,‘楚瑜’抬起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转开脸,由着唐瑟瑟扶着她上了马车。   少年叹了一口气,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的金大姑姑:“我说你们也真是太没用了,就这么任由她留下吗?”   说罢,他摇摇头,赶着马车一路往前而去。   等着少年的马车消失在远处,“金大姑姑”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唇角:“咱们走。”   说罢,她转身径自回了府邸。   不一会,又是几辆马车驶出了绣坊,随后消失在夕阳下,只留下余晖厉安静非常的绣坊。   ……   宫少司赶着马车转了几个街道,路上还遇到了‘朝阳群众’巡查队几次盘查,但是‘楚瑜’一露脸,他们就笑眯眯地放行了,还非得给楚瑜的马车里塞了不少好东西吃。   “小姐姐还真是……所有人都会喜欢的那种人,真让人羡慕呢。”宫少司手里也被热情的大叔大妈塞了几个鸡蛋。   他有点受宠若惊地看着手里的鸡蛋半天,随后问楚瑜:“我可以吃吗?”   他大大的眼里一派天真又有点怯生生的模样询问,像只瘦弱的猫咪在问主人要吃的。   ‘楚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却笑眯眯地剥开了一个鸡蛋:“谢谢小姐姐,我吃掉了哦。”   说罢,他一边吃鸡蛋,仿佛在吃什么从未吃过的美味一般,一边赶车。   看得唐瑟瑟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做作!”   “你就不怕我们的人跟着你到你们潜伏的地方么,就这么肆无忌惮地赶车?”霍三娘有点兴味地看着宫少司。   少年一边啃鸡蛋,把脸吃得鼓鼓地,不想小猫咪,倒像一只松鼠,他舔了舔自己的手指:“当然不怕啊,哥哥说了,既然姐姐愿意来,就没有什么好遮挡的了。”   因为,既然已经屈服了威胁,自然没有什么好避讳的了。   ‘楚瑜’等人互看一眼,都沉默下去。   不一会,他们就到了一处宅邸。   森田岁郎亲自领着人等在门口。   见宫少司赶着马车来了,他立刻屁颠地迎上去:“您辛苦了。”   说着接过缰绳,又示意其他人将楚瑜迎接进去。   ‘楚瑜’戴着斗篷一路进了院子。   她留意了下四周,发现这是一间三进的院子。   “来了?小女郎。”   一道有如金玉互相叩击一般悦耳的男音响了起来,华丽的衣袍拖曳而来,带着一种风流贵公子的气息。   宫少宸含笑看向‘楚瑜’。   ‘楚瑜’在院子里站定了,淡淡地看着他:“来了。”   他款步上前,抬手轻轻地抚摸过她细腻的脸颊,又低头轻轻地嗅闻了下她颈项间的香气。   ‘楚瑜’一动不动。   “你还真是……居然真的亲自来了,我还以为……你会派个红零那样的西贝货过来忽悠我,然后金蝉脱壳呢,真是让本公子感动你的心意啊。”宫少宸低头凑在在她鼻尖上含笑道,目光幽幽地凝视着她。   ------题外话------   猜猜这个楚瑜是真的,还是假的? ☆、龙王令 第12章 滚 一更   ‘楚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随后转身向房间里走去。   宫少宸看着她的背影,也不以为地轻勾了下唇角,示意其余人不必跟进来,他径自也跟着进了房间。   看着‘楚瑜’取了兜帽坐下,宫少宸示意门外的婢女上茶。   不一会,立刻就有婢女送来了热气蒸腾的茶,宫少宸优雅地坐在她的面前,亲自取了茶为她捣了起来。   “这是东瀛的捣茶,味道与中原略有些不同,你可以试试。”   ‘楚瑜’看着他挽起袖子,行云流水的一套茶艺功夫,修白的手指提着精致的茶壶,一举一动和品味都显出他良好的教养。   确实,赏心悦目。   她看了眼他端了搁在自己的茶杯,抬手接了过来,轻品了一口。   “如何?”宫少宸看着她微笑,很是温柔的模样。   ‘楚瑜’搁下茶杯,俏丽的脸上一片平静:“还不错,这种茶我喝过。”   上辈子的世界,什么稀奇古怪的饮品没有。   “喝过?”宫少宸细长的丹凤眼里闪过兴味的光。   见‘楚瑜’没有搭理自己的兴趣,他又笑着给自己做了一杯茶:“说起来,和你这般面对面,心平气和地说话,仿佛是前生的事情一般,还是托了重兵围城的福。”   ‘楚瑜’扯了下唇角:“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啧,小女郎,你总是这样喜欢的心软。”宫少宸轻笑了起来,答非所问地道。   随后他朝着她微微倾了身子,目光幽凉地端详面前的女子:“说起来,也是有趣,你就是一个普通人,充满了市井小人物式样的狡黠,也会心硬,却不够狠,对于一些无关要紧人的性命,你也会像寻常女人一样有着一种庸俗而廉价的同情,明明跟我和琴笙这种人完全不是一路的,怎么就纠缠了这么久呢?”   虽然这么说着,他的目光疑惑里隐着缱绻和无奈。   ‘楚瑜’听着他剖析自己,用冰凉的目光和话语,她抬起大大的墨玉眸子,冷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是,我就一个平凡人,可我活得像个人,所以我的身上有所有平凡小人都有的庸俗缺点,但你们呢?活得像个人么,这个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活得像个人的?”   她顿了顿,勾了下唇角,看着自己的面前的杯子:“有的人活得像一尊堂上的玉雕观音,似看破红尘,不过是因为心却是空的;有的人活得像一堆金子,光彩夺目,到底也免不得被人拿去等价交换和利用,却不知再似金银耀目,终归也不过身不由已;还有人……。”   她顿了顿,目光懒懒地掠向门外,宫少司正抱着一个碗,靠在门外不远处的树下吃草果子,见她看过来,便笑眯眯地摇晃着手。   ‘楚瑜’唇角笑意渐浓,不掩讥讽:“还有人活得像条狗,以为摇摇尾巴,做做可爱的样子,就能招来主人的眷顾和厚爱,可哪里知道主人总觉得他像条狼,养不亲。”   宫少司拿着草饼的手僵住了,小脸有些发白。   她顿了顿,恍若未见一般地淡淡地道:“我以前曾经听过一个姓周的戏剧大师在折子戏里说的话——你看,那个人好像一条狗,一直以来,我以为那是一句讽刺的笑话,直到后来,我才明白戏如人生,人生如戏,我们每个人活成什么样子,心里其实比谁都明白。”   宫少司低头看着手里的草饼,小脸煞白,却没有说话。   她尖锐而讥诮的话语,让宫少宸愣住了,他脸上神色阴晴不定,握着扇子的手背微微泛起青筋来。   好一会,他才摇晃着扇子遮了唇,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本少爷今儿才发现原来小女郎牙尖嘴利依旧,倒也是这个世上最明白的人,所以你活得像个人么?”   他眯起眼:“所以啊,这大概是我和他都会对着迷的缘故,你努力活着的样子,确实很有趣和迷人,如果你和我们都一样,又还有什么意思,哈哈哈。”   宫少宸笑得花枝乱颤,声音极为悦耳,却看起来别有一股子风流意态,还有一种近乎凄厉之感。   “只是不知道,琴笙知道你评价他,他会作何感想。”   ‘楚瑜’冷淡地看着他:“他作何感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到现在都在和我兜圈子,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做人干脆点。”   宫少宸好容易止住了笑,抬手懒洋洋地支撑着下巴:“很简单,我要你,还有你背上的图,当然,我舍不得让你遭那针刺罪,香山道的大师说了,她需要看着你的背后,在红零背上雕出一幅图来,小女郎若是乖乖的等到南国公的人接收云州城,城里自然如你所愿,二十五万云州军民,安然无恙。”   说罢,他用扇子敲敲了桌面:“如何?可是够直接?”   ‘楚瑜’看着他,垂下眸子:“哦。”   宫少宸看着她,轻叹了一声:“你是个聪明人,小女郎,没有做出什么派个西贝货来的蠢事儿来,否则你才走出云州城,大概就会听见城里的变成地狱的哀鸣,南国公也是个聪明人,他很会配合,瞧,他们的大军今日在城外五里处开始挖壕沟,往里面堆火油,就是为了防止云州城的百姓冲出去,云州城的百姓是该为你立个生祠的。”   “他比我还不在乎这几十万贱民的死活呢,呵呵。”   楚瑜闻言,终于抬起眸子地看向他,淡淡地道:“我不知道他聪明否,但我知道他是王八蛋,和你差不多。”   宫少宸轻笑了起来,凤眼弯成惑人的模样:“多谢夸奖。”   楚瑜也笑眯眯地捧着杯子道:“话说完了,就滚出给我做准备罢,我怕我再看见你,昨天的隔夜饭都吐出来,万一影响到给红零刺青就不好了,你说呢,伊势宫殿下。”   宫少宸丝毫不恼,笑着拢了扇子,在她头上点了点,轻嗤:“顽皮。”   说罢,他便慢悠悠地晃出了房间外。   只是出了门,他唇角的笑便瞬间变得有些阴翳,抬手捏紧了自己手的扇子,淡淡地看向一边等着的森田岁郎:“去准备一下,让桃大师下午就开始。”   “是。”森田岁郎立刻向着宫少宸躬身九十度。   东瀛人一贯只崇拜强者,宫少宸证明了他比手握大兵的德川更厉害,做到了德川用那么士兵都做不到的事——拿下玉安郡主。   这就已经让森田岁郎心中倒戈了,如今他是对宫少宸心服口服。   而宫少司则蹲在树下,看着手里的草饼发呆,喃喃自语:“你看,那个人,他好像一条狗哦。”   ……*……*……   “看来,你最终的决定是对的。”霍二娘走进来,在楚瑜身边坐下,看着她叹了一口气。   宫少宸和南国公比他们想象中更棘手。   楚瑜垂下眸子,看着杯子里的茶,轻勾唇角,目光幽冷:“他是什么人,这些年打交道下来,我又怎么能不知道?”   绿意瞒不过宫少宸,即使她身上用了特殊的药水,在短时间内摸起来肌肤与她一样细腻软嫩非常。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绿意做不到的?”霍二娘很是好奇。   楚瑜神思有点悠远,随后只淡淡地道:“不为什么,就是知道。”   霍二娘看着她,叹了一口气:“一个男人无论如何都能认出一个女人,只说明了他是真将你看在了眼底,虽然宫少宸是个让人恨得牙痒痒的王八蛋,但是他对你这份心思,倒是真的。”   楚瑜扯了扯唇角:“我宁愿从未遇见过他。”   霍二娘了然地颔首,这种对手,确实很让人头疼。   不过……   “我倒是觉得更让人不齿的不是宫少宸,而是那个南国公,他居然能做得出那种将几十万自己国民百姓坑杀的恶毒事情来,这他娘的是社么玩意儿!”霍二娘忍不住咬牙切齿地道。   随后,她又蹙眉:“可是你怎么知道南国公那边只怕有变故?”   他们被困城内,南国公那边的消息只能靠着飞鸽传书。   而之前最早的那一批朝廷大军早已将北城外的方圆二十里全部都清空了,鸟儿飞过都会被射下来。   如果不是因为曜司训练的鸟儿很特殊,又极为机敏,他们才有机会得到消息。   “逸哥儿这两日一直没有信送到,我就知道他大概是被南国公盯着不方便出手,如果不是因为南国公那边出了什么恶毒之谋划,他也不会突然将逸哥儿都看得那么紧,一切都是猜测罢了。”楚瑜摇摇头,神色有些凝重。   她的心中一直有预感,如今,这些猜测果然都被宫少宸证实了。   楚瑜轻叹了一声。   “接下来……。”霍二娘左右看看无人,凑近了楚瑜耳边想要说什么。   楚瑜大眼一眯,闪过一丝诡光,随后抬手示意她不必多言,随后看向门外。   一名女子在两名忍者的看顾下,向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那女子看起来年纪颇轻,一身蓝紫色扎染的苗家裙衫,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身后,不竖髻,只用一只深冬里都少见的蔷薇别在发髻边,衬托着她长眉细目,与那白似雪的肌肤和眉宇间的漫不经搭在一起,都别有一番韵致,周身一股神秘又深沉的气息,竟一时间看不出年纪来。   “香山道,桃井月,见过曜司的小夫人。”   她见楚瑜看过来,朝着她微微一笑,叹了一口气。   楚瑜挑眉,看向跟在她身后宫少宸:“你倒是有点本事,居然能把道主给抓了过来。”   ------题外话------   好久没有求票了,妹纸们今儿双11,不打算丢点票换个二更或者万更咩?   八点1300票有万更,如果不到,当然……照着咱们的老规矩,还是有二更的哟,么么哒。 ☆、龙王令 13章 他怎么舍得 二更   “何必说得这么难听,我只是请桃道主来做客罢了。”宫少宸轻笑着晃了下手里的扇子,看向一边的细目长眉,眉宇空灵的女子。   桃井月看了眼宫少宸,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楚瑜微微一笑,笑容里满是无奈和郁色。   “我记得,您的门人说您已经云游归来,从海道回南疆了,怎么会……在伊势宫殿下这里?”楚瑜看着面前的女子,微微蹙眉。   她虽然没有见过香山道的道主,却从琴笙那里听过她的故事。   琴笙曾救过香山道的前任道主,一手刺青功夫就是跟着香山道的前任道主所学,前任道主去世之后,则继续跟着道主的妹妹,也就是后来的新香山道道主桃井月学完了后来的部分。   这位女道主少年时也是个典型的苗女,桀骜非常,也名震苗疆的人物,风流美貌,后来为情所伤,出手毙了负心男儿,整个人都静了下来,从此专心跟着香山道主习下其一道的蛊术和刺青的功夫,接了香山道之后,将香山道发扬光大,更是成了苗疆一派宗师。   桃井月无奈地一笑:“我是半途接到门人的消息,曜司的主人需要我出手,奈何我去了海道巡游,只好让我的门徒前来襄助,至于我原想着晚了些天到,谁知运气不太好……。”   她顿了顿,看向一边的宫少宸,眉目里闪过一丝森冷:“这位伊势宫殿下实在是有点能耐,我还没有踏上云州的土地,就被他请来了这里。”   楚瑜大眼里闪过锐光,看向宫少宸:“你劫了曜司的信?”   “天下技艺高人,多半都是互相间多知道一些的,黑海老魔对香山道一贯赞不绝口,而琴三爷和香山道关系不错的消息,也不算什么秘密,对么?”宫少宸微微一笑,眼儿弯弯像狐狸对着猎物露出势在必得的笑。   楚瑜轻嗤了一声,看向香山道主桃井月:“真是抱歉了,连累了道主。”   桃井月看向她,摇摇头:“不必如此,家兄为曜司主人所救,这算不得什么。”   “呵呵,两位美人是一见如故,只若是二位已经寒暄完毕,不妨商量一下咱们下午什么时候开始?”宫少宸看着楚瑜,笑容愈发温柔到诡异。   楚瑜视而不见,只看向桃井月:“不知道桃道主需要我做什么。”   桃井月对着楚瑜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需要看看你背后的血脉走向,毕竟红零只是背部经脉做过很长时间的调整,虽然相近,却还是有差异,现在图连不起来。”   楚瑜点点头,看向宫少宸:“麻烦您先出去,嗯?”   宫少宸挑挑眉:“你身上我什么地方没有看过。”   楚瑜瞬间寒了小脸,一字一顿地看着宫少宸道:“别逼我现在就杀了你。”   “小女郎在我身上留下的伤不是一次两次了,你想要杀我,随时恭候,总归瘟疫这种东西,并不需要我亲自放的,你说是么?”宫少宸笑得深情到冷酷。   楚瑜不再说话,只背过身去。   桃井月则蹙了眉,细长的眸子闪过冰冷的光:“伊势宫殿下,我做事,不喜欢有旁人随意干扰。”   “好罢。”宫少宸看着桃井月坚持的样子,便一脸遗憾地叹了一声气儿,转身看向楚瑜,抬手用扇子轻轻地敲了下她的肩:“如你所愿,小女郎。”   随后,他施施然地转身而去,门外侍女将门关上。   宫少宸一走,桃井月和楚瑜仿佛才齐齐略松了一口气。   楚瑜这才开始宽衣解带,同时看向桃井月,迟疑着道:“实在抱歉,将道主也牵扯进这些事情中来。”   桃井月看着楚瑜摇摇头,坐下来从袖子里取出了画笔和一本小册子,同时示意她不必都脱下,半露出背部即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掉。”   说罢,她抬手摸了摸楚瑜的背部。   楚瑜将长发拨到胸前,有些疑惑:“可需要热敷?”   桃井月摇摇头:“不必。”   楚瑜看着她专注地在册子上描绘什么,顿了顿:“宫少宸是怎么控制您的,我记得您的蛊术极高。”   桃井月于纹身一道上算是琴笙的半个师傅了,她能统治香山道,自有她的能耐。   桃井月闻言,无奈地苦笑:“他派人去了香山道,若是我不听他的,那边剩下的弟子尚未出师,对付不得他的人马。”   楚瑜神色微冷,讥诮地道:“这倒是他的手段。”   桃井月一边替楚瑜查看背后,一边专注地在图上描绘起来。   两人亦一路无话,楚瑜自想着心事。   约莫半个时辰后,桃井月道:“好了,您中午好好休息,我们下午开始罢。”   楚瑜点点头,将衣服穿好,随后送了桃井月出门。   而门口的人仿佛知道楚瑜他们已经完事了一般,忽然打开了门,两名忍者也默然地站在门口,又跟着桃井月出去。   楚瑜看向一边的森田岁郎,森田岁郎笑眯眯地看着她:“郡主,午膳要用什么,试试我们的烤海鳗饭如何?”   “我想吃烤你家主子的肉,可有?”楚瑜面无表情地甩上门。   森田岁郎差点被门砸上鼻子,他干笑一声,低低地骂了一句:“八嘎。”   傲气什么,不过是个阶下囚罢了。   宫少宸知道之后,轻笑一声,看向墙壁上——   那里是一面精致的西洋水银镜,可以看见对面的人在做什么。   楚瑜正在里面坐着喝茶的模样清晰非常,他甚至能听见她倒水的声音。   自然也将方才楚瑜雪白的背部也看在眼底。   而她们的交谈也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看了下里面的人儿,淡淡地道:“就送烤鳗鱼饭去罢,对了,给南国公送一封信,让他把云州城的北门给围紧了。”   “是。”森田岁郎恭敬地道。   随后,他不知道想起什么,还是对着宫少宸道:“我看少司大人一直情绪有点不对,您看……。”   宫少宸闻言,轻勾了下唇角,漫不经心地道:“不必理他,他什么时候正常过。”   ……   日头一转,便开始偏了西。   楚瑜被领到了一处密室。   里面有两张床,在楚瑜看来像足了后世的——手术台。   桃井月已经坐在其中一张床边,戴上了特制的手套,身边自有侍女替她摆开了颜料和各色刺针。   楚瑜一看到那些刺针和颜料,下意识地脸色微白,那种温刺图的刺青格外的痛楚,她记忆犹新。   但又忽然想起琴笙帮她‘化解痛苦’的手段,脸色又有点发红。   “怎么,不舒服?”桃井月见她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不禁有些担忧。   “没事。”楚瑜摇摇头,随后看向躺在另外一张床上的人。   那是一个四肢纤细的女子,只是看起来似乎经脉都被挑断了,呈现出一种奇怪的姿势无力地耷拉着。   楚瑜看着她那张与自己几乎完全一样的脸,心情有些异样。   和绿意那样以精湛的易容术易容成自己不同,红零的脸是她用了月曜司里特殊的整骨手段从骨骼起就改变了行装,所以几乎没有任何破绽。   时隔不久,她忽然在这里看见‘自己’虚弱惨白的躺在那里,心中感觉实在是……一言难尽。   而红零似乎整个人都晕晕呆呆的,已经完全不认得人了,即使看见楚瑜也毫无反应。   楚瑜挑眉:“她这是怎么了?”   红零应该是东瀛的人罢?   她记得曜司只是挑了红零的手脚经脉和断了对方的舌头,并无损毁红零的神智。   “殿下认为您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任何假货都是亵渎,若是只毫无神智一般的人偶,还能接受,但他不能接受用您的脸孔做出愚蠢的样子来。”一边女仆人倒是很尽职地解答了楚瑜的疑惑。   楚瑜闻言,眼里讥诮的光一闪:“所以,也就是他把人弄傻了?”   “可以这么说。”那女仆人恭敬地道。   楚瑜看了眼红零,她还记得对方对自己说出的那种匪夷所思的‘告白’,如今就成了个傻子。   她叹了一口气:“良弓藏,走狗烹。”   随后,她在另外一边的床上坐下:“我要做什么?”   “脱了外衣,露出背部躺在上面就好。”桃井月道,同时示意婢女们加热了地龙,又端来了热水。   楚瑜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墙壁,随后先将长发放下,几乎遮了自己身子,才开始宽衣解带,只留下了一件肚兜,胸前春光倒是掩盖的严严实实的。   她干脆利落地趴上了床。   桃井月就示意一边的女仆给楚瑜和红零用热毛巾敷背。   不多时,楚瑜便鼻尖渗了一层细细的汗水出来,背上的图也渐渐显露。   桃井月眼睛一亮,随后就开始利落地持着纹身针在红零的背部开始细细描刺。   每下一针,红零便会发出叫声,因为她的舌头没了,所以那种从她口腔里发出来的声音异常的凄厉和古怪。   听得人心发颤。   即使背上热气蒸腾,楚瑜还是都打了个寒战。   因为她太了解那种疼痛,此刻看着别人身受,也让她鼻尖都出了一层虚汗。   桃井月专注地在红零身上纹刺,那专注的模样,倒是让楚瑜想起了琴笙。、   那人也是完全不受她任何干扰的,下手干脆而利落,有一种冷酷的专注感。   偏她疼的恍惚的时候,还觉得他那专注模样性感非常。   她忽然不可遏制地思念起他……修长细腻的手指,和身上的冷香。   ……   “啧,那么疼,那个男人怎么舍得让你身受?”一只微凉的手忽然抚上楚瑜*的背脊,有人在她耳边温柔地道。   她一个激灵,梭然回过神来,才瞥见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那一袭华丽的袍子,不是宫少宸,又是谁。   ------题外话------   三爷啊?   三爷大概很快出来了,这应该是小鱼和三爷最后一次分开。   至于小司,其实楚瑜说的不好听,但却是事实。 ☆、第13章 小女郎有客么?   楚瑜背脊一僵,几乎下意识地就要整个身子都弓起来,被困在琉岛上那一个的阴暗记忆潮水一般铺天盖地而来。   但她僵了半天,方才一字一顿,硬邦邦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不杀你,但是断了你的狗爪子,应该还是可以的。”   “难道我有说错么,他再心疼你,不也还是要利用你,你如今在这里,他呢,他在哪里?”   宫少宸指尖却轻轻在她脊背上那一片漂亮的海天图上描绘:“上次见到你背上这幅图还是只有一小部分,琴三爷不光是会刺绣,这一手绣人刺青的功夫也真是能耐,倒是让小女郎凭添了几分妖娆之色。”   他有些着迷地看着她雪嫩肌肤上那鲜艳又大气的图案,而桃井月忽然回手就朝着宫少宸的手腕上拂去,细长尖锐的银针在她指尖散发着寒光。   宫少宸虽然即刻收了手,却还是被狠狠扎了一下。   针尖带着刺青的墨,一下子扎在手背上,那种尖锐的痛,让宫少宸的脸色变了变,眉心一拧:“唔!”   桃井月冷冷地道:“伊势宫殿下,我希望您自重,我做事的时候很不喜欢有人在旁边打扰,否则会干扰思路,现在,请您出去!”   宫少宸看着自己白皙手背上的黑点,丹凤眸里闪过冰冷又阴鹜的流光,随后他轻嗤了一声,看向楚瑜:“能和小女郎投缘的女子,都是这般厉害啊。”   他悠然起了身:“那就请桃道主,尽快完成你的作品,不要让本宫失望了,否则您知道后果的。”   说罢,宫少宸转身离开。   他一走,楚瑜和桃井月互看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一丝放松的神情。   楚瑜忽然若有所思地开口:“看样子,伊势宫殿下倒是很着急完成这副图?”   “是,我到这里来的第一天开始就在准备,如今您到了,也算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桃井月漫不经心地道,继续动手在红零的背上专心施针。   楚瑜看着她的模样,又看看红零的背部,见她背上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便似随口问:“不知她背上完成图案要多久?”   宫少宸催促得很紧,仿佛想要赶在南国公的人马围城之前?   “快则三日,慢则五日左右罢。”桃井月换了针,继续在红零的背上作业,偶尔看一看楚瑜的背部。   “对了,我需要用针在你背上探血脉走向,可能会有些痛。”桃井月有些迟疑。   楚瑜看着红零扭曲的面孔和翻白的眼睛,叹了一声气儿:“总比直接刺青要好很多了,自打纹了温刺图,我觉得一般的针刺都不是个事儿。”   桃井月闻言点点头,抬手按一按她的背部,随后开始不断地用没有颜色的针在她背上轻轻地一扎,似在判断她血管的走向,然后再在红零的身上下针。   楚瑜也不再多言,任由婢女不断地用热毛巾在她背上热敷,好保持图案的鲜艳和清晰和为她止血。   婢女发现那些细微的针扎在楚瑜背上时,她仿佛真的毫无所觉一般地,甚至趴着趴着就睡着了,不由暗自佩服。   ……   日子一晃又过去了几日。   随着红零背上图的日渐完成,楚瑜背上的血点子也渐渐多了起来。   这日,宫少宸看了下堆在一起的用来擦血的红色小棉布,虽然知道里面大部分都是红零的,却还是微微拧了眉心。   待结束后,便让人将楚瑜领到了自己的院子里来。   “这个,喝了罢。”他将桌面上一只精致的茶盏推到了她的面前。   楚瑜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打开了茶盏看了看:“红枣红糖水,我又没来月事,喝这个作甚?”   宫少宸摇扇子的手一顿,看着楚瑜,见她丝毫没有害臊的样子,便失笑道:“你还是一如既然的直接。”   他顿了顿,又道:“这是补血之物。”   楚瑜不以为然地看了他一眼:“就那么点血,还没我来月事一次流血量大,用不着。”   宫少宸:“……。”   不过,楚瑜还是干脆地喝完了红枣红糖水。   “你不是说没你……怎么这又喝了?”看着自己好意被接受,宫少宸的心情莫名其妙地明亮了起来。   楚瑜懒洋洋地爬起来道:“那是因为如果我不喝,估计伊势宫殿下又要叨逼叨逼个没完了。”   说着,她转身离开。   宫少宸看着她的背影,唇角那一贯惑人的虚浮笑容里多了一丝真意。   ……*……*……   “您这是干什么,下官虽然受您指挥,但也有给太后汇报消息的权力罢?”一名红衣青年官员神色冷冰冰地看着站在自己案几前,拿着自己信件的将军。   南国公肆无忌惮地打开了手里的信纸,看了好一会,他方才轻笑了起来,将那一张纸全部都撕碎了。   “国公爷!”封逸梭然站了起来:“您不要太过份了,禁了本官的足也就罢了,现在连本官写给太后娘娘的奏报也要如此撕毁,这是要做什么,我是太后指定的监军!”   只是话音未落,一把雪亮的长剑就架在了封逸的脖子上,封逸僵住了,神色却依然冰冷地看着南国公,南国公眼里闪过冰冷含笑的光:“封御史,我一直都很欣赏你的识时务和机敏不折手段,这让我想起了年轻时候的我自己。”   他顿了顿,看着自己手上的剑:“不过年轻人还是要稍安勿躁,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将军阵前斩监军的事情,你读史那么多,总该听过不少罢?”   “怎么,您要杀我?”封逸看着他,负手冷笑:“就请您动手罢,下官只是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如实转告太后娘娘而已,还是您打算坑杀云州二十五万臣民的事情敢做不敢当,此事事关重大,您以为就算我不说,就隔墙无耳了?”   “都说了,年轻人不要焦躁。”南国公微笑,目光锐利地看着封逸:“本国公什么时候说了要坑杀二十五万臣民,只是防止造反的暴民冲出来,乱了我们军中阵脚罢了。”   “是么?”封逸直视南国公,唇角弯起嘲讽的弧度:“设下烈火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里的事情一旦传出去,只怕整个朝廷都会震惊,国公爷毕竟不在朝也将近十年,这朝上的形式您看得一清二楚,就算是太后娘娘这样德高望重,也没有法子能一力压下反对的声音。”   “啧,看来你是真的关心太后娘娘啊。”南国公轻笑了起来,笑容有些莫测。   “下官是关心太后娘娘,我封家是否能沉冤得雪,再现当年的世家声誉,所有的希望都在太后娘娘的身上,下官绝不希望因为您的草率而让太后娘娘如今好容易赢得的局面毁得干干净净,何况您还没有掌控全国的军权,朝野上还有苏家一系的将军们未必服您,下官希望您能脑子清醒一点!”封逸淡淡地道。   “放肆!”南国公身后的侍卫听着封逸的讥讽,瞬间怒起,拔出刀子来。   但是南国公却笑了起来,示意身后的人退回去,打量着封逸,随后将自己的剑也收了。   “你倒是个实诚人,**和野心毫不掩饰,果然是年轻啊。”   他眯起精光四射的眼,对着封逸微微一笑:“你的建议,本国公会考虑,但是既然你想向上爬,就要看清楚,到底是谁才是那个你能抱的大腿。”   说罢,他便转身向门外而去。   封逸看着他背影,忽然淡淡地道:“下官可以答应您不再给太后报信,但国公爷若是那能让我上青云的好风,下官自然莫敢不从,奈何您如今似另有心事,所为全不似只为权位,这让下官不能放心。”   南国公闻言,脚步一顿,随后却没有回头,只是略侧了脸,淡漠地一笑:“聪明人活不长,但是本国公喜欢聪明人,在没有抓到琴笙之前,这一路本国公与你还是同行的,不必担心,权,依然我所欲也。”   说罢,他转身大笑着离开。   待得帐内空无一人之后,封逸清秀的唇角微抿起一个讥讽的弧度,乌眸幽暗。   “是么,权确实亦我所欲也。”   只是他和南国公永远不可能一路。   封逸看着被寒风吹起的门帘,示意身后的书童给自己披上披风,随后转身向外而去。   “外头……有人看着。”书童迟疑又畏惧地低声提醒封逸,外面的士兵是不允许封逸出门的。   封逸却置若罔闻,只是向外一路而去。   书童有些着急,只好立刻跟了上去,只是待得出了帐篷外,他却发现门口居然一个人都没有了。   小书童不禁愣住了:“咦,这是怎么了?”   封逸微微翘起唇角,神色温润莫测:“这是咱们的国公爷接纳了我的存在,算是个好事罢。”   随后他看向远方,云州城的城墙一贯比他见过的所有城池都要高大厚重坚固。   他轻轻叹了一声,轻轻搓了下冷得有些僵硬的手指,有雾气在唇边吐出。   天冷了,不知她可还好么?   但愿……一切计划都顺利。   封逸神色变得温柔。   他相信的,那样慧黠的女子,一定会……顺利的。   ……*……*……*……   夜色渐沉。   寒鸦在树上嚎叫。   这一片院子里一片沉寂,院子里忽然响了一阵乌鸦扑棱翅膀的声音。   忽然有数道黑影鬼魅一般地轻轻跃上了房顶,又一个旋身落了地,一路向院子深处摸去。   不一会就摸到了一处房间门口。   为首的黑衣人抬手就悄无声息放倒了门口的几名守卫和忍者。   他才要推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月光下露出楚瑜的俏脸,她看向来来人点点头:“红零身上的图已经完成,我带你们去。”   那为首的黑衣人,扯下脸上的蒙面帕子,赫然露出一张和楚瑜一模一样的面孔来:“好,属下与您换衣衫。”   只是,她才一动,忽然院子里瞬间亮起了一盏烛火。   “小女郎,夜里有客么?”宫少宸不知何时含笑依在院子门边。   ------题外话------   好啦,6点半能到1400,也会有万更哟。   很快就能见到三爷拉,不着急。见到三爷,也就和完结不久了。 ☆、龙王令 14章 破局 二更   “  “小女郎,夜里有客么?”宫少宸不知何时含笑依在院子门边。   他站直了身子,轻叹了一声:“就知道你不会那么乖乖束手就擒,才说了你是个聪明人没用西贝货来骗我,如今就要做蠢事了啊。”   说话间,整个院子全部都亮了起来,不少忍者都提着刀从暗处走了出来,也不知道在这里潜伏了多久。   楚瑜头也不回地一抬手,一道黑影就朝着宫少宸狠狠地劈砸了过去。   随后她一把拉住了绿意往屋子里一带,同时冷声下令:“火曜,拦住敌人!”   “是!”火曜冷笑一声,索性也摘了自己脸上的蒙面巾,手腕一转,长刀一抛,手腕间转出两把猩红狰狞的血剑来。   宫少宸头一偏,那东西就砰地一声砸在了他脸侧的墙壁上。   他转脸便看见一个烛台深深地嵌入了自己脸一边的墙壁上,破裂的碎石蹭破了他的脸颊带出血腥的味道。   宫少宸转过脸来,眼底闪过森寒的怒意:“楚瑜!”   虽然知道她一直都想杀他,但是这几天楚瑜虽然冷面相对,却能平共处的情形给了他一种总有一日,她会屈服于他的错觉,现在却*裸地再次看见对方对自己的杀意未减,这种愤怒的感觉还是再一次刺激了他。   尤其是在听到那一句“敌人”的时候,宫少宸唇边弯起了一丝近乎狰狞的冰冷笑意,他抬手轻蹭了下脸上的血,目光阴狠地看向已经消失在房间里的人。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杀你了,是不是?”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么?   所以,她才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涮挑战他容忍的底线?   “给本宫杀了他们,一个不留!”宫少宸冷冷地下令。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所有忍者一瞬间向前方扑了过去,而曜司武卫们也在火曜的带领下迎上前去。   “武卫听令,一步不得让东瀛人靠近,近之,杀无赦!”火曜看着远处的宫少宸,眼里闪过危险的光,提着手里两把猩红的剑朝着他飞掠而去。   宫少宸见状,唇角却挽起一丝冰冷的笑意,略退了一步,立刻就有数十名忍者扑上前来,将火曜困住。   他则是冷冷地站在门边看着不远处黑洞洞的房门口。   “殿下,不必担心,里面的婢女里有两位都是伊贺流忍术高强的女忍!”森田岁郞恭敬地道。   为了方便桃井月纹身,所以他们将红零就近放在旁边的房间里。   “那女忍在她手下走不过十招,她还是到底选择帮那个男人,呵呵,那个混蛋到底哪里好!”宫少宸冷笑着,抬手轻轻地搁一边的树上,狠狠一捏,碗口粗的树桩应声倒下,丹凤眸里寒光四射。   森田岁郞吓了一跳,噤若寒蝉,不敢多言。   “等着罢,她们总会要出来的,你的人手准备得如何了?”宫少宸收回手,冷冷地道。   森田岁郞恭敬地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们全部人手,还有潜伏多年的暗桩都已经听您的号令,做好了准备,绝不会让这里的人逃出去,还有,南国公那边传来的信是他那边已经全部准备完毕,随时可以进城。”   “哼,进城?”宫少宸危险地眯起眸子:“让他好好地呆在他的壕沟外头,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开城门!”   “是!”森田岁郞恭恭敬敬地道。   随后,他迟疑了一下:“除了防止曜司和郡主逃脱的人手启用外,咱们散布疫病的人准备也都已经做好了,随时可以开始,您是不是先服药,咱们大部分人都已经服药了。”   说着,他让人端上来了一碗药。   宫少宸看着那药顿了顿,接过来一口喝下,随后冷冷地看向一边的宫少司道:“若是楚瑜敢踏出这城门,就听本宫的命令动手。”   若要瘟疫生效,就必须保证云州城一个百姓都出不去,他们自己虽然服药预防,也多少还是要冒着点风险的。   宫少司靠在墙边,抱着一把太刀,猫儿似的大眼扫了宫少宸一眼,没说什么,只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   月色渐暗,寒风料峭,加入了围剿的忍者越来越多。   而此时,城中四处,忽处皆有火起,冬日天干物燥,很快四处的火势就大了起来。   好在城内的‘朝阳群众’巡逻队早已发现了不对,敲锣打鼓地唤醒了许多人前来救火,顿时城内四处一片混乱。   听着街道上传来的喧嚣,宫少宸唇边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盯着那房间的单凤目愈发的森凉。   不过一刻钟后,两个‘楚瑜’都出现在了房间的门口,两人身上都有血,却明显不是她们的血,其中一个‘楚瑜’肩膀上扛着的不是红零又是谁!   其中一个楚瑜一剑挑飞了那扑过来的忍者,对着肩膀上扛着人的‘楚瑜’厉声道:“走,按照咱们的原计划立刻离开!”   那‘楚瑜’点点头,看着对方一咬牙,打了个呼哨,扛着那没了意识的红零飞身而起。   随后,原本正和忍者们厮杀的曜司成员忽然有一半人即刻徐晃一招之后,抬手弹出一片毒物,手中也齐齐弹出一片暴雨梨花在。   唐门的毒和机关暗器,何等厉害,江湖首屈一指,触之即死。   就算是忍术高强的忍者们也难以抵挡,不少人中了招,惨叫起来,但也有人立刻用忍术中的隐遁术,避开毒物和机关,但唯一相同的一点就是——曜司的一半武卫瞬间脱离了战斗圈子,护卫着扛着红零的‘楚瑜’迅速地跃出了院子外。   这一段配合行云流水,仿佛是演练了千百遍一般。   宫少宸见状,愤怒地厉声下令:“楚瑜!来人,给本宫追!”   立刻就有大批忍者追了出去。   而他亦拔出了手中太刀,只是回头看向那场内还和人缠斗,阻挡了不少忍者的‘楚瑜’时,眼底闪过一丝狐疑——这个西贝货是琴笙之前安排的死士么,身手竟这般厉害?!   但是却不想,那个‘楚瑜’忽然对着他露出个灿烂到森冷的笑:“伊势宫殿下,您要去哪里啊!”   说着,她忽然抬手一招横劈,巨大的剑气直接劈翻了自己面前的忍者,自己则是一个鹞子翻身,直跃到了宫少宸的面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不是说了,要我留下么,我留下了。”   宫少宸看着面前女子的俏脸和她冰凉的墨玉眸,忽然脸色阴沉了下来,他深深地盯着她,好一会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居然是真的楚瑜!”   “没错,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楚瑜,怎么,不过一个时辰不见,您就不认得了?”楚瑜抬手,手里染血的长剑几乎指到了他的鼻尖上,唇角弯起讥诮的笑容。   宫少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单凤目里寒光一片:“你居然能为那个男人做到这个地步,你想要拖住我,让那个西贝货顺利把红零背上的地图送出去么,他到底哪里值得你付出这么多?!”   他顿了顿,随后看着一脸无所谓的楚瑜,也凉薄地笑了i起来:“你大着胆子采用这样冒险的计划,还是仗着你一身毒血,我奈何你不得,也更是仗着我不会杀你,才这般恣意妄为,是么?”   楚瑜看向手里的剑,神色轻慢又无谓:“对,难不成你舍得杀了我么,毕竟除了三爷拥有红零背上完整的地图,也就是我身上还有地图了,至于说仗着什么恣意妄为,伊势宫殿下仗着全城二十五百姓性命恣意妄为,我也不过学了您的手段而已,至于欺人的事儿,您也是干得太多了。”   话音才落,她忽然手中长剑一转,亮出一朵锐气四射的剑花后,剑锋剑气直取宫少宸的脖颈:“所以,我只要在这里,就不会让你离开!”   经历了这么多的实战,楚瑜的身手已经非昨日吴下阿蒙,继承来的百年内力与她的剑上迸发出的剑气,令寻常人根本无法而招架。   不少忍者才要逼过来挡在宫少宸面前,手里的东瀛刀碰上楚瑜剑上的剑气,就瞬间直接崩裂!   “啊!”   血光四溅。   楚瑜一剑之下,就取了两人性命,还令好几个忍者都受了重伤,丧失了战斗力,令忍者们都立刻愈发地紧张,但是身为死士,他们丝毫不肯退却。   宫少宸看着她森冷的墨玉大眼里都是杀意,他眼底的寒光和阴郁愈发而地凝重。   而森田岁郞一直声嘶力竭地唤人挡在宫少宸面前,挡住了楚瑜的剑。   宫少宸看着她一人挡在门前,几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他忽然低低地笑了。   森田岁郞看着他那笑,莫名地打了个寒战。   “殿下。”   却不想下一刻,宫少宸忽然抬手,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火铳,直接对着正与忍者们缠斗的楚瑜。   他手臂端得极稳,面无表情地瞄准着楚瑜,下一刻便直接扣动了扳机。   “砰!”一声闷响,硝烟的味道弥散开来。   楚瑜待得发现自己被枪瞄准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躲闪,她目光一寒,抬手就直接一把抓过一个忍者挡在身前。   那忍者即刻胸膛就被打出了血淋漓的大洞来,惨叫连连。   而楚瑜也因此不得不退到一边,又被许多不要命的忍者扑挡在住了。   而宫少宸把那火铳随意一抛,换回了太刀,一边大步流星地领着护卫他的忍者向外而去,一边头也不回地冷冷开口:“留下活口残疾不论即可,至于你们用什么法子抓住她,本宫不管。”   说话间,不知什么时候又有了一大批忍者鬼魅一般地出现,他们手上除了东瀛刀,还有——天雷弹。   森田岁郞恭敬地道:“是。”   目送了宫少宸领着人消失在门外,他转身看向楚瑜,露出个狰狞的笑:“郡主,殿下说了,只要您不死即可,您要不要放下武器呢,否则……呵呵?”   楚瑜提着刀,目光冰凉地看着他,唇角却弯起了一丝诡谲的笑容:“呵呵,放下武器吗,好呀。”   ……*……*……*……   街道上一片混乱,火光四起,人们慌乱一片,几乎没有什么人注意到房顶上有两队人马在掠空而过,生死追逐。   宫少宸提着太刀,领着忍者们一路追过去,不断地有曜司的武卫留下来缠住他们。   绿意一行人跑得并不算远,因为一路上都有人试图阻拦,虽然拦不住他们,却也拖慢了不少他们的速度。   宫少宸一刀挑开一名武卫,看着远处奔逃的人影,眼中寒光几乎让人不寒而栗:“追,杀无赦!”   宫少司看着他,冷冷地道:“哥哥,我只希望你不要后悔刚才对小姐姐下了那样的命令。”   “后悔,她都不曾后悔,我又有什么好后悔的?”宫少宸讥诮地勾了下唇角。   但随后,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顿住了脚步,丹凤眸里锐光流转,明暗不定。   “怎么了?”宫少司看着他。   宫少宸梭然眯起眸子,脸色愈发地阴翳,几乎能滴水了:“你说,曜司的人,会为了藏海图而抛下他们的主母么?”   ------题外话------   唉,结局真是很容易难产,这个月真是什么事儿都来了,特别的煎熬,愿意我们大家都顺利。谢谢我的303个解元妹子,还有给我投了好多月票的举人妹子。   不好意思,又晚了。   谢谢大家的票儿。 ☆、龙王令 第15章 谁是狗 万更上   宫少司顿了顿,大大的猫眼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哥哥,是发现什么不对劲了么?”   “我现在不确定!”宫少宸看着远处因为他们忽然停下来而愈奔越远的人影,神色之间隐隐的那种焦躁与狠辣糅合成让人心惊的阴翳。   “但是,从香山道的道主被抓,再到红零被送回来,楚瑜的出现……我们一定有什么环节是遗漏的!”宫少宸抬手揉着眉心。   现在想起来,桃井月被抓后虽然愤怒和不合作了一段时日,但后来的配合似乎有点……太顺利了。   而楚瑜如此轻易地屈服于他的威胁下,当时只觉得她是犹若寡断,圣人心重,此时再细细想起来,还是越发地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原本就是个多疑之人,否则也活不到现在,此时他脑海中转过千万个年头,再细细地思量,越发地认定哪里有问题,却又没有想起来哪里不对劲。   “哥哥,如果您再不追,红零就要被曜司的人带走了!”宫少宸看着远处已经消失的人影,不阴不阳地轻嗤了一声。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优柔寡断?”   “闭嘴,蠢货!”宫少宸原本就正烦躁而和不安,局势紧逼让他整个大脑神经都是紧绷的,此时见宫少司的话一下子就刺激了他,抬手就是一巴掌甩过去。   “啪!”宫少司小脸一下子被打歪开来,周围的忍者们都静了静。   毕竟宫少宸很少在外人面前给宫少司如此难堪过,要打要骂多为私下相处时。   宫少司大大的猫儿眼里闪过一丝伤色,随后却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舔了舔唇角溢出的血,看向宫少宸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哥哥,真是,脾气越来越来坏了,难怪小姐姐不喜欢你。”   “你……。”宫少宸额上冒出青筋来,但是最终缺还是强行忍耐下怒气,毕竟这个时候不不是教训人的时候,他还需要用到宫少司。   他揉了揉眉心,不耐地下令:“你,领着人去拦截曜司的人,其他的人立刻跟我折回府中。”   中间哪里的环节一定有楚瑜设下的诡计,那位小女郎虽然不像琴笙那般心深似海,却也是一尾滑不溜手,狠起来连她自己都可以算计在内的‘食人鱼’。   他也不是第一次被她阴了。   “兵分两路?”宫少司愣了一下,挑眉不太赞同地看向宫少宸。   “兵分两路虽非上策,但是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宫少宸看向他,不耐地解释,转身就要走。   宫少司看着他,却忽然道:“我还是跟着哥哥罢,我也觉得按照小姐姐的性子,还有曜司众人对她的看重,不太可能让她一个落在我们手上,所以……。”   “所以你也觉得她必有后手?”宫少宸阴沉地眯起丹凤眸,里面闪过寒光。   “所以绿意那边,我们多派人手去追就是了,伊贺忍者有自己的行事方法,而且哥哥早已料到他们会逃,一路上的人手安排都已经足够。”宫少司却忽然懒懒地开口。   宫少宸看向他,狐疑地眯起眸子:“你想说什么?”   宫少司抱着自己的太刀,笑眯眯地道:“所以我们重点防着的还是小姐姐,她只要还在我们手上,就不怕别的变数不是么,靠哥哥一个人能拦得住小姐姐么?”   宫少宸听着他说话前面还有些样子,但是后面那一句又毫不掩饰讥讽,瞬间心头火气又有点按捺不住了。   但最终他还是冷冷地看了宫少司一眼:“你最好记住你说的话,若是真让人走脱,修怪本宫无情!”   说罢,他转身拂袖而去。   宫少司看了眼他的背影,目光里闪过一丝莫测,随后随意地嘱咐了人继续去前方追绿意等人。   而他也立刻折身陪着宫少宸往他们住的地方折返。   一路上无话。   而城内此刻乱做了一团,不断地有人放火杀人。   但是因为‘朝阳群众’巡逻队的得力作用,早已有了自己的建制,不少贼人很快就被拿下了,但是众人也疲惫于四处奔忙救火。   再加上不少贼人被拿下后,露出脸来,竟都是多年的老熟人,也很让人民众们震惊。   不少人都有些茫然,还有人家怎么也不接受自己的家人和朋友竟然是贼人细作,一时间闹腾得厉害,还有不少人吵着要去楚瑜那里,让她评理。   于是城内一时间颇有些混乱。   但城防上还是依然不为所乱,加上外面倭寇早已被重创。   德川远远地在海上仿佛也听得城内一片混乱,牙痒痒的,但再看看自己手下的残兵败将,他冷笑一声,自然自语地道:“当初既然有这个本事豁出去就能引得城内混乱,却不愿意配合,伊势宫,你既不仁,就不要怪本将军不义,你那么能耐就自己拿下云州城罢!”   ……   “哼,德川那老货此刻想必很得意,在海上等着看本宫的笑话,怪本宫当初不帮他里应外合。”宫少宸一路奔驰,忽然感觉寒凉的海风掠过来,他一转头就能看见海上不远处船上灯火闪耀,神色阴郁地扯了扯唇角。   “可是那老货却也不会想想,本宫凭什么动用手上所有潜伏多年的细作为他铺路,棋子多是只能启用一次,用了就废了,他是那夺城的功臣,本宫只怕什么都不是,只替了他人做嫁衣。”宫少宸一边飞身奔驰,一边冷漠讥诮地扫了一眼宫少司。   宫少司看了一眼宫少宸,忽然问:“哥哥,即使我为你背叛全世界,你亦永远都不会信任我和看得起我,是么?”   风太大,他的声音不高。   宫少宸也从未仔细听,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说什么?”   “没什么。”宫少司忽然轻笑了起来,幽暗的大眼看向前方。   ……   不多时,一行人就要奔到了府邸的附近,却忽然听得一声巨大的轰鸣声响——   “轰!”   不知是什么东西炸了。   不远处火光四溅,整个地面都震了震,轰鸣声让所有人都耳膜都刺痛。   宫少司看着那火光,脚步一个踉跄,大大眼里瞳孔一缩,眼底闪过惶惑和暴怒:“森田岁郎,居然真敢——!”   “不是森田!”宫少宸也停住了脚步,目光森凉地看向不远处火光四起之处,打断了宫少司的话:“他没有这个胆子,用上这样分量的天雷弹!”   森田最多也不过是威吓一番,哪里敢就把这样大量的天雷弹都用了?!   这巨大的冲击,连他们都能感受到空气里的震波。   “那是……。”宫少司愣了。   “是,楚瑜!”宫少宸闭上了眼,一字一顿地道,声音冰冷到尖利。   “我们上当了!”   巨大的震动,除了炸翻了了他隐藏的宅院,也炸开了他心中的郁结不解之处。   宫少司一愣,眼底闪过一丝异样:“哦?”   “从一开始香山道道主桃井月被抓,到后来的红零被送来,就是琴笙和楚瑜的阴谋,他们赌的就是我不会放弃红零,就算知道里面有阴谋,也不会舍得杀了红零这个唯一有可能得到琴笙手上图的人,而香山道道主桃井月……也不过是顺势被我们抓了罢了。”   宫少宸冷笑了起来。   “瞌睡时,就有人送了个枕头,我们缺了会温刺图的人,便顺利抓到了琴笙纹身功夫的半个师傅,这世上哪里有这等巧合,不过是有人想让我们认为这是个巧合罢了。”   “但是红零背上确实有图,不是么?”宫少司歪着头,看着前面的燃起的熊熊大火,仿佛很是好奇。   宫少宸摸出一直骨哨,梭然一吹,随后才冷冷地道:“红零背上的图十之**有问题,毕竟过手的是香山道的人,真正的完整藏海图在——楚瑜的背上!”   宫少司一怔:“什么,可是小姐姐背上并没有……。”   但是下一刻,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桃井月每次在红零背上纹刺的时候,都要求楚瑜在一边,她需要根据楚瑜背上的血脉来调整自己在红零背上的纹刺图案,而桃井月确认楚瑜背上血脉走向的法子,就是用一根细细的银针在楚瑜背上刺挑。   “难道是那时候,桃道主的手上那针……?!”宫少司失声叫了出来,猫儿一般的大眼越发睁得极大。   “可是,那针上没有任何刺青色料!”宫少司忍不住又喃喃自语一般地否定了自己的推定、   “就是那针,我们不过是因为那上面没有色料,及认定了桃井月是在为红零纹刺的先入为主的念头,而疏忽大意了!”宫少宸慢慢地睁开了眼,眼底闪过冰冷的杀意。   “别忘了桃井月算是琴笙的半师,纹身刺青的手段只会比他更高明,她大约早已利用我给她的图,将楚瑜背上的藏海图完成了。”   亏当时,他还心疼她背上受伤,日日让人熬了各种中原的补品与她补血补气。   却不曾想,从她站在他面前那一刻,对自己低头的那一刻,为的不过是站起来的时候,从出其不意的角度狠狠刺他胸口一刀。   她对他缓和下来的所有态度不过是虚以委蛇!   “呵呵……真是的,我怎么会忘了她是那样一个绝情的人物,一次次地被她迷惑,当初就该像他们对红零一样挑断了她的四肢筋脉,就不该一再留情,不过是个女人而已,天下在我手,还有什么得不到!”宫少宸垂下眸子,看着自己低低地冷酷又苍凉地笑了起来。   宫少司却忽然也笑了起来:“可是,对待所爱的人极尽一切的宠爱,对不在意的人的纠缠只有冷酷和利用,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宫少宸一怔,看向身边的少年,却见他的脸被不远处的大火镀上一层诡异朦胧的金光。   “哥哥,不就是这样的人吗,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小姐姐呢?”宫少司忽然转过脸来看向宫少宸,笑咪咪地道,仿佛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儿。   “小姐姐说,有些人活得像条狗,不管再怎么对人示好,在那人的眼里,他就是一条会咬人的狗,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宫少宸目光一寒,抬手再次朝着少年的小脸上拂去。   但是预料中的被打上脸的清脆巴掌声却没有响起。   宫少司抬手就一把捏住了宫少宸的手腕,手指还正好扣在他的脉门上,看着他笑得灿烂到冰冷。   “你出言不逊,居然还敢反抗本宫的教训!”宫少宸勃然大怒,几乎想也不想地抬腿就朝宫少司狠狠踢去。   少年虽然嘴上一直很刻薄,但是所有的行为都充满了讨好,甚至逆来顺受,这一次的反抗,几乎激发了他心中所有的杀意,再加上前面陡然察觉了楚瑜的‘背叛’,那种双重被违逆的感觉,几乎一瞬间就激怒了宫少宸。   那一刻,他朝着宫少宸身上踹去的部位,是少年的心口,没有留下任何情面,更忘了自己手腕的脉门还在少年的手里。   宫少司眼里闪过一丝夹杂着悲凉恨意的寒光,他手上忽然一紧。   宫少宸便立刻感觉一股尖锐的内劲直接从他手腕的脉门灌了进来,直逼心脉。   “唔~”胸口的巨大的痛意让宫少宸一下子吐出一口血来。   “噗!”   这内讧的一幕似让跟着他们的忍者都呆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   ------题外话------    ☆、龙王令 16章 决裂   这内讧的一幕似让跟着他们的忍者都呆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   宫少宸不曾防备,踉跄着,捂住了胸口,唇角渗出血来愈发显得他容色华艳,他再抬眼时,目光狰狞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宫!少!司!你竟然敢……。”   “竟然敢什么?竟敢说实话,还是对哥哥你还手?”少年大眼弯弯,捏住他的手腕,依然笑得天真到渗人。   “如果,我是哥哥的狗,哥哥不也是小姐姐的狗吗,可是小姐姐一点都不喜欢你啊,你再怎么撕咬,就算你咬断了小姐姐的喉咙,她也不会喜欢你的,就像你也永远不会喜欢和信任我一样!”   宫少司叹了一口气,忽然指尖一弹,一股子烟气儿从他指尖弹出。   宫少宸再那烟气直逼上自己鼻间的那一霎,就屏住了呼吸,但是依然吸入了不少那烟气,他眼前瞬间一花,身体软得站不住,膝头一麻就直接跪在了少年的面前。   他脸色苍白地,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周围的忍者要下令,却发现那些伊贺忍者们每个人都目光冷漠地看着他,而不是他以为的因震惊而没有回过神来。   他心中忽然咯噔一下,瞬间明白了什么。   “这些都是……。”   “他们都是我的人。”宫少司笑眯眯地低头看着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宫少宸。   “哥哥是忘了罢,我可是在伊贺流的忍者村里呆了好几年,是近百年最早杀了上师出来代号罗刹的上忍,里面怎么可能没有我的人。”   忍者,同样只崇拜强者。   “你……本宫早就知道你不是好东西,果然不值得信任!”宫少宸俊俏的面容闪过一丝扭曲,阴沉地看着宫少司冷笑。   他之前让宫少司安排人手跟过来,看来宫少司就安排了自己的亲信跟过来。   “怎么,你现在是打算杀了本宫取而代之,别做蠢梦了,你跟着我这些年,不会不知道我的路只有我自己能走,没有人能复制!”   “啧,套句小姐姐以前说过的话——你的脑洞太大了。”宫少司比了一个手指在唇前,晃了晃。   随后,他微微倾身向前,让宫少宸看见他大大的猫眼里跳跃着的冰冷火光:“宫少宸,如果我在意你的时候,才是你的狗,如果我不在意你了,你在我眼里,连条狗都不如,你的,明白?”   带着东瀛强调的话语的声音,软侬到森冷刺人。   “你想怎么样!”宫少宸脸色变了变,随后轻蔑地弯起唇角,倒是丝毫都不畏惧地看着宫少司。   “就算你是罗刹,你所能调动的人手就这么点,又或者你要杀了我。”   宫少司和他两人目光锐利地对视了许久,少年却忽然笑了起来,抬手拍了拍宫少宸的俊脸:“不,我哪里舍得杀了哥哥呢,我啊,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让你活着看你是怎么失败的,失去一切,不管是小姐姐还是你想要的皇位,因为你根本不知道……。”   他轻叹了一声:“我有多么的恨你。”   说罢,他手一松,宫少宸梭然踉跄着倒在地上。   但是,他却忽然看懂了宫少司的打算。   “你打算帮着她离开云州!”   宫少司打了个响指:,大眼弯弯“聪明,不过没奖哦。”   “你……呵呵……既然如此,当初她要你跟着她走,你又何必留下,难道你以为现在你去投奔了她,她就会原谅你么,别忘了你做过什么!”宫少宸看着面前的少年,因为药力的缘故眼前有些恍惚,他勉力地维持着自己不要昏迷,讥诮地道。   “我,没有忘记我做过什么。”宫少司看着还依然死撑着的宫少宸,唇边浮现出虚无的笑容。   “可是,那又怎么样?”   他低下头,忽然伸手轻轻地抚了下宫少宸的唇角,复杂地轻道:“哥哥,再见。”   宫少宸身子晃了晃,随后轰然倒地。   宫少司提着自己的太刀,冷冷地看向自己身边的忍者们,用东瀛话利落地下达指令:“拦住所有试图追来的其他人!”   他又看了眼躺在地上昏迷过去的宫少宸:“看好他,不要让人死了,把人看起来,直到南国公的大军进城!”   这些忍者们互看一眼,随后齐齐躬身:“是,罗刹大人!”   宫少司转身看向远方燃烧的熊熊烈焰,轻叹了一声:“小姐姐,你现在,应该要出城了罢?”   说罢,他从袖子里放出一只鸟儿。   “我替你阻止了瘟疫的扩散,你会不会原谅我呢?”   那鸟儿瞬间飞上了天空,在半空里盘旋了一下,嘶鸣了一声向北城门的方向飞了过去,宫少司猫眼一亮,随后足尖一点,身法极快地跟着飞身掠去。   不一会,他就领着两名忍者消失在长街的尽头。   所以,他并没有看见宫少宸在两名忍者试图拉起他的时候,忽然动了动,随后微微睁开了眼,用尽自己的力气,梭然将一摆衣袖,一记漂亮的红色焰火瞬间从他袖子里弹射出去,在半空里爆开一朵红色的焰火花。   那两名忍者大惊失色,却也来不及组织,只赶紧竭力地要拖着宫少宸和其他人一起离开。   但是他们才退了没多久,就看见街道不远处多了不少人影。   对方也同样一身黑衣忍者打扮,为首那断了一只胳膊,只简单地包扎了伤口,满脸火烟灰,脸色阴郁狠辣的武士不是森田岁郎又是谁!   “把殿下放下,叛徒们!”森田岁郎脸色狰狞阴狠地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宫少宸周围的忍者下意识地就要后退,但是一回头,却发现他们身后也出现了许多手握长刀的忍者们。   他们,被包围了。   “不准过来,否则我们杀了伊势宫!”其中一名忍者一慌,随后抬手就将一把匕首架在了宫少宸的脖子上。   宫少宸虚弱地被挟持着,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笑声里带着讥讽和无边的憎恶,宛如鬼鸣。   擒拿住他的忍者都颤了颤。   随后,宫少宸蓦然一抬手,握住那忍者的手,在那忍者不注意的情况下,狠狠地送进了自己的肩膀。   血色飞溅。   那忍者都愣住,几乎下意识地就松开了宫少宸。   而剧烈的痛苦让宫少宸瞬间白了脸,却也神智恢复了清醒,他苍白着脸,轻舔了下唇角,转手就将那忍者一把扭断了脖子,轻声道:“杀光叛徒!”   数百忍者瞬间朝着他的方向扑了过来。   宫少宸听着身后的厮杀声和惨叫声,一边任由一名女忍给他包扎伤口,一边目光冷冷地看向远处,宫少司消失的方向:“追!”   森田岁郎看着宫少宸:“命令散下瘟疫的消息已经放出去。”   “呵呵呵……。”宫少宸轻笑了起来:“很好,之前是本宫心慈手软了,这次,是该有人付出她不听话的代价了,就让云州血流成河罢,呵呵!”   森田岁郎看着宫少宸的脸,忍不住颤了颤。   男人眼中阴森暴戾的寒光,唇边的猩红血色、散落的长发与他一身华衣,让他整个人看起仿佛从地狱归来的恶鬼。   更像东瀛传说里恶鬼之王——酒吞童子。   ……*……*……   “怎么样?”数道人影小心地蹲在城门下,抬头看着城门上方,有女子压低了声音来问接头的人。   “北城果然已经被倭寇的人占了,城门官居然都是他们的人,此人隐藏得太深了!”红袖低声在楚瑜耳边道。   “他们是有心谋划,日子已经过了那么久,要一一筛查出所有人的卧底奸细,本就不现实。”楚瑜眯了眯墨玉大眼。   东瀛人试图夺取中原的卑劣阴谋只怕是秋玉之还在的时候,甚至更早点,就是琴笙还是个不知事儿的娃娃时,就已经开始谋划了。   只是中原王朝夺权内乱,给了他们机会。   果然任何强大集体和组织的崩溃都是从内部开始的。   “咱们现在杀出去?”红袖低声道:“接应的人已经来了,杀了城门官和东瀛人,就能夺回北城的守权,打开城门,金大姑姑她们已经先行去准备了。”   楚瑜点点头,忽然低声问:“绿意和火曜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水曜亦即刻压低了声音道:“他们应该已经准备好了,我看到了火曜的信号。”   楚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光凝重:“要尽量保证百姓们的安全,把损失减少到最低。”   “是。”红袖低声道,她看着楚瑜,一字一顿地道:“小鱼,我们要的是尽量保证你的安全,这次的计划,已经是我们最大的让步了,如果您真的有事,三爷不光不会原谅我们,也不会原谅……你。”   对于三爷而言,没有任何计划能比他的鱼儿重要。   在南国公不顾一切地发动了围剿后,主上所有的计划都变成了保证楚瑜的安全撤离,其后才是云州城的百姓和藏海图。   但是后面的局势演化若此,楚瑜再出手,已经是三爷计划之外的了。   到最后绿意作为替身的计划,都是为了让楚瑜顺利脱身。   但最后楚瑜还是否决了绿意去执行这个计划,就是因为楚瑜看出来了,绿意根本没有打算活着回来。   她要骗过的第一人不是宫少宸,而是楚瑜。    ☆、龙王令 第16章 琴笙的计划 三更   时间倒退到数日前——   “三爷,真的打算让绿意来冒充我?”楚瑜坐在花园里,指尖无意识地揉搓着手里的枯枝。   “是。”金大姑姑看着楚瑜微笑:“您只要准备随时离开即可,一切都布置妥当了,您怎么又开始在这里纠结了,咱们明天就要走了。”   说着,她示意底下人将晚膳摆在花园的小亭子里:“今儿您想吃锅子,咱们就吃一回锅子好了,外头也算透气。”   说着,她就略欠身:“属下先去准备下。”   楚瑜点点头,随后蹙着秀气的眉头看见一边的绿意,见她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衫,因为绿意比她矮那么一点,所以还穿上了特制的鞋子。   此刻跟在她身边,两个人像双胞胎一般,她正仔细地观察自己,也是为了模仿得更相似。   楚瑜看着她,忽然起了身,抬手示意绿意过来。   绿意不明所以,便前行几步过来:“小夫人?”   楚瑜听着她的声音,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声音都学得和自己一模一样。   “过来,坐。”楚瑜忽然抬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将她按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绿意有些不明所以。   楚瑜却看着她眨眨眼,笑眯眯地道:“等会我让你开口,你再开口,这是命令。”   绿意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却又心中有点不太妙的预感,自家这位小夫人可是古灵精怪得让金大姑姑他们都头疼的主。   她这是要做什么?   绿意惴惴不安地看着楚瑜站在了她自己站着的位置上。   “小夫人?”绿意想要说什么。   楚瑜摆摆手,笑道:“绿意,我是在看看你像不像我,你若有不像的地方我也好指出来。”   绿意闻言,半信半疑地点点头:“这样么,好,那就请小夫人多指教了。”   随后,她袖子一摆,便做出楚瑜方才的情态来,楚瑜则在一边拢手入袖,认认真真地打量着她。   约莫半刻钟后,金大姑姑领着今日不当值的水曜过来了,背后还跟着送菜的婢女们。   金大姑姑一进小亭子,就看见楚瑜和绿意那模样,不禁有些奇怪地左右看了看楚瑜和绿意,随后看向楚瑜问:“小夫人,您这是在做什么?”   水曜笑着示意后面的婢女将锅子和片得薄薄的羔羊肉、小牛肉都端了上来。   “还能做什么,咱们小夫人这一定是在指点绿意模仿啊。”   说着,他还朝绿意挤挤眼:“绿意可要好好学哟。”   却不想绿意原本也是笑着的,正要应,却在看见楚瑜看着自己骤然冷下来的脸色后,心中咯噔一下,忽然有些不明白自己方才察觉的不对劲在哪里了。   她既然能作为月曜的下一任接班人,自然比寻常人更具有细作的敏锐性。   “小夫人,您相信我,我一定会模仿得很像,不会露出破绽的!”绿意忽然站了起来看着楚瑜沉声道。   此言一出,金大姑姑的脸色也变了变。   而只有水曜还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依然笑嘻嘻的样子:“怎么,忽然这么严肃,我觉得绿意已经很像了,小夫人还是觉得不像么?”   话音才落,他就看见大姑姑冷冷地横了他一眼。   楚瑜忽然淡淡地道:“我让宫少司给宫少宸回复,推迟到明日傍晚去见他,所以绿意很快就要去见宫少宸了,然而,她除了说话像、脸像,身形像,也许你们给她的皮肤擦了什么东西,短时间内也会像我,但是……现在连你们都能一眼认出绿意和我的区别,你们真的觉得绿意能瞒住那个男人?”   宫少宸敏锐如狐,如果绿意连水曜和金大姑姑他们都没法瞒过,宫少宸也只会在第一眼就认出了绿意是西贝货,那么绿意还有活头么?   水曜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渐渐地收了起来。   “说罢。”楚瑜忽然叹了一口气,在绿意的身边坐下:“三爷,到底是要让绿意骗过宫少宸,还是骗过我?”   金大姑姑和绿意、水曜几人互看了一眼,却一下子不知道要说什么。   空气里一片静谧,只有锅子里的汤汁在咕噜噜地翻滚着的响声。   最终,还是金大姑姑看着楚瑜叹了一口气,示意绿意几个退下去,她在楚瑜身边坐下:“小鱼,你应该知道你是三爷的心,你现在觉得宫少宸丧心病狂的可怕,但若是你出了什么事儿……。”   她顿了顿,抬手握住楚瑜的手,沉声道:“三爷会变得比宫少宸更令人恐惧,我想你应该听过宸王是一个怎样的疯子罢,疯子是没有心的,但是你给他心,再掏空,那后果比从一开始无心更可怕。”   她顿了顿,苦笑:“如果他是正常的孩子,哪怕**花心,我们也不会出此下策。”   楚瑜看着金大姑姑,俏丽的脸上神色有些复杂:“所以,你,不,应该是说三爷就打算牺牲一个绿意和云州城的百姓对么?”   她的语气里没有任何指责,面对深爱自己的男人,还有为自己操心,视自己如女儿一般甚至随时可以为自己牺牲的人,她除了感动,又有什么立场去指责对方,她只是希望求一个答案。   “是的。”   金大姑姑看着她,轻声道:“不光是绿意,如果有需要,我、水曜、火曜说不定会留下。”   她顿了顿,又道:“至于云州城的百姓,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所有事,三爷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只要你一走,我们会立刻炸了城门,让大家各自逃命去,至少不会让所有人都在城内被宫少宸的瘟疫困死,瘟疫一旦流散开,南国公就算再不愿意也必须出手。”   楚瑜闻言,怔然。   “可是……逸哥儿说了百姓们若是奔出,就会被活活烧死啊……。”   “我们要炸的不光是北城门,还有南城门,倭寇那边已经被你打得退于海面上,现在在岸上就那么点人,我们也许没法子完全控制百姓们奔南门还是逃北门,但我们一定会尽力保全大家的性命,可这是战争,牺牲总是难免的。”   金大姑姑深深地看着楚瑜:“小鱼,大姑姑知道你的想法总是和们的不同,就像我们虽然也总觉得你的许多观念让我们很是费解,就像也许你不能理解我们的做法,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怪三爷,你对他多重要,你知道的。”   楚瑜看着金大姑姑,墨玉眸里泛出红来:“我怎么会怪你们。”   她垂下眸子,闭了眼,眨去眼睫上的湿润泪水:“你们全都想好了,要留来协助绿意拖延时间,让我离开。”   这是一句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什么有需要?   这个时候就是有需要。   他们留下来,取信和拖延宫少宸也好,指挥炸城也好,疏导百姓也好,哪样不需要有人坐镇指挥?   “宫少宸的眼线比我们想象得厉害,如果我们留下作用更大,我们就一定会留下,三爷给了我们斟酌处置权,你的安全有霍家姐妹和唐门的人守着,还有其他的曜司武卫守着,我们是放心的。”金大姑姑这次,是什么都没有瞒她。   楚瑜沉默了一会:“那么……红零呢,三爷原本将红零送进去,不就是为了藏海图么?”   “比起你的安危来,藏海图算什么呢?何况香山道的道主,已经亲自潜伏进了宫少宸的身边,就算一时间与道主失去,咱们日后总会有机会的!”金大姑姑胸有成竹地一笑。   楚瑜闭了闭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听着一边锅子里咕噜噜地冒烟火气儿,她脑子里高速地运转了起来。   好一会,她才忽然睁开眼,目光微动:“我这里也另有计策,尽量将我们所有人的损失减到最少。”   金大姑姑看着楚瑜,蹙眉:“小鱼!”   “姑姑!”这次是楚瑜反手握住她的手,正色道:“我求您,就听我再说这一次,我从来就不是那种只会莽撞做事的人,这么些年了,我惹的小事儿没有,但是大事从未出过差错!”   金大姑姑看着她,好一会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是,你从来在大事上都未曾出过差错,姑姑听你说罢。”   楚瑜闻言,唇角浮起笑容来,随后在金大姑姑耳边低声说了起来。   金大姑姑听着楚瑜的话,神色变幻莫测,好一会才忍不住蹙眉道:“可是——!”   “没有可是,这个计划听起来是有些冒险,可是您别忘了,我就是保证计划成功最大的筹码,伊势宫会杀任何人,但除了——我。”楚瑜说这句话的时候,大眼底闪过一丝极幽暗不明的复杂光芒。   她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波动。   金大姑姑看着她,好一会才轻声问:“小鱼,你真的决定好了是么?”   明明就是一个油滑的人儿,却有时候比谁都倔强。   楚瑜抬起眼,认认真真地看着金大姑姑:“我只想知道,您认为这个计划把握如何,比起之前的你们的计划是不是成功的可能性更高。”   她不相信金大姑姑这样在权力斗争商业斗争里浸淫多年的人,看不出她的计划更胜一筹。   金大姑姑闻言,看着楚瑜,好一会,才忍不住摇头苦笑:“唉——。”   说着,她比了个手势。   不一会,火曜就从亭子外走了进来,他看着楚瑜的目光也有无奈,却更多的是敬服。   他从袖子里取了一封信,交给了楚瑜:“其实,三爷是有信给您的,只是交代我们若非到此时,不能给您。”   楚瑜一愣,看着那信封,瞬间眼底闪过笑意,唇角也止不住上扬,抬手就把信取了过来。   她迟疑了下,看向金大姑姑和火曜,却见他们神色复杂,却又没有离开的意思。   她想了想,便还是当着他们的面将信封打开。   “爱妻小鱼亲启,见字如晤……。”   信上龙飞凤舞的笔迹,熟悉得让楚瑜忽然忍不住就鼻尖发酸,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认真地看下去——   看完了之后,轮到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复杂非常。   好一会,她再次深吸了一口气,才将信收回到了信封里,看向金大姑姑和火曜,露出个有点难以形容的表情:“我的这个主意……三爷之前就已经想到了么,可是他为什么不说?”   这人,还有什么想不到的?   楚瑜的表情让金大姑姑摇摇头,苦笑:“您的谋划,确实成功的可能性更高,我们所有人损失更少,可是一来,您也该知道宫少宸是三爷的死敌,他怎么会愿意您再次虎口夺食,和宫少宸再有纠葛,宫少宸那人幺蛾子多;二来,之前的主意,也许曜司和云州城损失会更大,可是却是最能保证您的安危,不是么?”   楚瑜一噎,却也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来。   这是琴笙的私心,却是对她最真的一番心意。   在他心中,没有谁比她更重要。   “若是我没有想到这个主意,你们是不打算拿出这封信来了,采用三爷信上的主意了……。”   金大姑默默地颔首,随后有些无奈地叹气:“可您还是想到了,您既然决定已经决定采用这个主意,那就按照您的心意去做罢,三爷在信上不也说了么,若是您想到了,就按照您的行事去做罢。”   楚瑜看着手里的信,里面是写了若她执意按照信封里的主意行事,那么就必须全身而退,若是她不能全身而退,他一定会让她九泉下也能明白,什么叫人间炼狱,众生无常。   *裸地威胁。   可是楚瑜指尖抚摸过那信上力透纸背的字迹,脸上却露出一点甜淡的笑来。   “嗯。”   于是,计划更改。   ……*……*……   楚瑜抬头看了下城墙,又低声问:“逸哥儿那边怎么样了?”   “他已经回了信,一切准备就绪。”霍二娘眯起蓝色的大眼,摸出了锋利的弯刀,跃跃欲试。   ------题外话------   第三更来啦~么么哒。   今晚十二点左右,能到1650,明儿还会有万更哟,么么哒。 ☆、龙王令 第17章 问我个问题罢   北城五里外驻军大营。   一道着红色官服的斯文人影款步向中军帐中走去。   “监军大人来了,国公爷等您多时了。”门口的校尉看着人过来,眼里闪过一丝精光,立刻含笑抱拳道。   “嗯。”封逸淡淡地朝着那年轻的校尉颔首。   随后,在那校尉的引领下向大帐里走去。   “封御史来了。”南国公正在大帐里与一干手下将军们说话,见封逸进来,其余的将军们都安静了下来,众人都知道这位御史是个刺头监军,是南太后的人,却未必是南国公的人。   倒是南国公微微一笑,示意其他人都离开,于是,一干将军们都齐齐起身离开。   南国公含笑着封逸:“封大人,看来,您是要给本国公带来什么好消息吗?”   封逸看着南国公,目光清洌,却没有做声。   南国公也很有耐心,含笑看着他。   好一会,封逸忽然抬手向南国公一揖,随后沉声道:“封逸愿为国公爷效力。”   南国公看着他手上的信封,微微挑眉:“这是什么?”   随后,他看了眼李君武。   一边的李君武上前接过来,打开一看,愣了愣,又递给了南国公。   南国公一看那信上,锐眸中光芒一闪,如暗夜中猩红焰火,看得人有些心惊:“玉安郡主等人今晚要潜出北门,让你想法子拖住我们的人,这是真的?”   封逸直起了身子,淡淡地道:“封逸不敢瞒您,此信上正是楚瑜的笔迹,也有曜司印记。”   “君武?”南国公看向身为自己幕僚长的李君武。   李君武摩挲着自己的胡须,微微颔首:“没错,属下曾经研究过他们的笔迹,这是玉安郡主的笔迹,也是曜司的印记。”   南国公闻言,仔细看了看那信上,勾了勾唇角:“看来这位玉安县主当初对你很有些恩情,言辞恳切得让人闻之感动,本公才知道原来连你义父的天工绣坊都是她一手拯救,你义父的后事也是她出钱操持,这般恩情,她也不过是让你帮忙转移下我们的注意力,并没有让你做什么,你就这么轻易出卖她,不会良心不安么?”   “良心并不能拯救我的家族,正如当初封氏家族一直都朝廷忠心耿耿,最后又如何?”封逸微微一笑,绒薄的修眸里闪过讥诮的目光。   “她在信上一一列举当初对下官的恩情,又何尝不是挟恩图报,下官将此信交给您,也不过是为了朝廷尽忠,至于您,我想您要的也只有琴三爷的性命而已,未抓到琴三爷之前,您也不会出手要了她的性命,只要她能活命下来,下官就是还了恩情了,不是么?”封逸掸了掸自己的袖子,平静地道。   “呵呵,好一个机敏睿明的封御史。”南国公闻言,瞬间大笑了起来。   他忽然想起什么,兴致盎然地问:“那么你若是要救她,打算怎么做?”   封逸微微勾起唇角,轻描淡写地道:“下官也并不需要怎么做,只要在军营里想法子放出一点火来,转移诸位的注意力,为她们留出离开的时间即可,楚瑜和曜司的武功都极高,只要有半刻钟的时间,不被国公爷的探子发现,就能远走高飞。”   南国公闻言,微微眯起眸子,若有所思:“这倒是真的。”   封逸看向南国公:“不知国公爷可满意下官这封投名状?”   南国公闻言,和封逸对视片刻,封逸直视南国公坦荡得毫无遮掩,南国公随后大笑了起来:“呵呵,年纪轻轻,便这般聪明,更可贵的是识时务,着实是难得的人才,既然封大人给了投名状,本国公自然不会亏待你。”   “多谢国公爷。”封逸不卑不亢地一揖,随后道:“下官告退。”   南国公颔首,目送着封逸离开。   看着封逸离开,李君武忽然开口:“国公爷,此人可信否,为了自己的利益,就这般出卖恩人,不择手段,甚至毫无羞愧感,比当初那些投靠宸王的墙头草还不如,实在不值得信任。”   他摸着胡须,丝毫不掩饰自己眼里的鄙夷。   南国公却眯起眸子,低沉地一笑:“呵,正是因为他的复仇*,才会让他有机会站在本国公面前,若是他真太有良心,反而不可用,是个真小人,若未爪牙鹰犬,确实很得力。”   “可是……此人既然今日能为您所用,他日就能为出价更高的人用!”李君武还是很不屑地反对。   南国公轻嗤了一声,将那一封信随手扔在一边的桌面上:“谁需要他的日后,飞鸟尽良弓藏,何况他这种走狗,自然是抓到琴笙之后,就走狗烹了。”   “您说的是。”李君武一笑,随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看向那一封信:“玉安郡主那边,这个消息可信吗?”   “可信程度很高,本王还是能分辨出人是否在撒谎的,何况宫少宸,不,伊势宫殿下一直传信出来,对我们却很少提起城内的消息,就只是让我们在外围按兵不动,说他已经抓到楚瑜了,可他大概还不知道楚瑜已经在计划今晚潜逃了罢?”南国公轻笑了起来。   李君武沉吟了一会:“咱们是否要通知伊势宫?”   “不。”南国公却干脆地拒绝了,只慢条斯理地拿起了茶杯轻品了一口:“他一直不讲具体的情形说与我们知,无法就是想独擒楚瑜,未来在和咱们打交道的时候稳坐庄家罢了,这一次,轮到咱们先把楚瑜这个关键的棋子拿下,本公倒是要看看他们拿什么跟本公讨价还价!”   “是!”李君武恭敬地颔首,随后又递上茶给南国公,问:“那么您是怎么打算的?”   “派人盯稳了北城门,这一次本国公要将他们瓮中捉鳖!”南国公轻品了一口茶水,随后‘砰’地一声捏碎了茶杯,茶水流了满手。   封逸站在帐篷外,抬起眸看向远处高高屹立的城墙,神色沉静得让人看不出情绪来,凉风吹过,他从袖子里取了一只金色的西洋怀表出来,看了看里面的表盘,随后忽然轻叹了一声:“天凉了,海风可真大。”   一边的校尉笑容里多了一丝谄媚:“您那里要多添些炭火么?”   封逸收好了怀表,淡淡地道:“好。”   ……*……*……   “来,对时辰。”楚瑜从怀里取了一只怀表看了看:“嗯,时辰差不多了。”   “去罢,二娘、三娘!”她看了下霍家姐妹。   霍家姐妹互看一眼,随后立刻翻身跃起,轻盈如鸟儿一般,直掠上墙头。   楚瑜等人正要跟着翻身而上,却蓦然转身,手中软剑一甩——“叮”地一声,就将一片十字飞镖甩开。   “郡主打算去哪里,殿下要您留下来!”一道生涩的带着东瀛口音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她一转头,就看见百余道忍者身影忽然似从地底冒出来一般,将他们一行人全部围在中间。   楚瑜看着那些忍者们,忽然轻笑了起来:“到底是伊势宫,居然这么快就发现不对了么。”   “您先上去,既然这些忍者到了,伊势宫人也必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水曜手腕一转,两把猩红长剑横在手间,挡在了楚瑜面前。   楚瑜轻嗤一声,这次她没有再留下,足尖一点,与唐瑟瑟、桃井月几个一起直接掠上了城头。   忍者们立刻吹响了口中的骨哨,随后手中东瀛刀舞开一片鬼魅刀影冲向曜司武卫们。   水曜轻舔了猩红地唇,眼底闪过诡凉地光,清越长啸:“曜司武卫,听我星君令!结朕,杀!”   “得令!”武卫们全都直接收了长剑,手中血剑齐齐向空中一抛,旋开一片片暗红致命的厉光,携着浓烈的杀意,直飞入忍者们之中。   一时间惨叫闷哼之声四起,双方绞杀做一片。   楚瑜直跃上了城头,正见着霍三娘一剪刀剪下下了城门官的脑袋。   霍三娘一见她上来,抬手蹭了下脸上的血,忍不住蹙眉:“还没有清理干净,你怎么就上来!”   “想安安静静地出城是不可能了。”楚瑜摇头轻笑,随后反手软剑一挑,将向自己扑来做士兵打扮的忍者给扫下城头。   “啧,被宫少宸那条狗咬上了,还真是麻烦啊。”霍二娘手腕一转,接住取了两名忍者头颅,飞旋回来的弯刀。   随后她看了眼不断掠上来的黑衣忍者,越来越多的黑影,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她没好气地嘀咕:“哎呀,东瀛讨厌的跳蚤们又来了!”   “那就杀光好了罢!”唐瑟瑟冷冷地道,一把架起手中的唐门百箭弩,直接瞄准了飞扑过来的忍者们,幽蓝的箭头分明带着剧毒。   “砰!”一声风响,无数细小的锐箭直如天女散花一般射出去。   不少忍者应声而倒,却还是有源源不断地忍者冲过来。   楚瑜手中长剑一震,剑气直接震开了逼过来的忍者,随后眼中寒光一闪,蓦然转身,抬手就捏住了不知什么时候逼到自己身后黑影的咽喉。   可是待得看清楚自己面前那张面孔之后,她愣了一下,冷冷地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宫少司,你是来送死的么?”   宫少司看着她,却忽然抬手握住了她捏住自己咽喉的手,大眼里闪过灿烂的笑意:“小姐姐,可以再问我那个问题吗?”   ------题外话------   咳咳,明日万更~(づ ̄3 ̄)づ,票要是有就投,谢谢,最快大概后天就要按照惯例准备请码完结结尾的假的了。 ☆、龙王令 第18章 拜托了! 万更上   “什么?”楚瑜莫名其妙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微微蹙眉。   宫少司睁着大眼,很认真的道:“问我愿不愿意跟你走。”   楚瑜一怔,看着宫少司,正要说什么,却用眼角余光忽然发现脸后有异影。   她正要动手,却见宫少司忽然手腕一转,数片锐利银光携带着杀意直弹向她,不,应该说是直弹向她身后的黑影。   “嗤!嗤!”   “唔——!”   几声之后,楚瑜身后便传来惨呼的人声,几名持刀劈向她的忍者眉心中了数枚十字标,目眦欲裂地倒地,死前还死死瞪着宫少司:“叛……叛徒!”   “你到底想干什么?”楚瑜不为所动地转回目光,警惕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冷冷地道:“你明知道现在的我根本不需要你出手,还是这又是宫少宸的诡计?”   她方才一回头不但看见了宫少司动手替她杀了袭来的忍者,也看见了宫少司带来的两名忍者似乎比其他的忍者忍术都要高强,竟然和其他忍者战在了一起,动手屠戮自己的同伴。   “我错了。”宫少司却答非所问,只睁着自己的猫儿大眼,认认真真地看着楚瑜:“对不起,小姐姐,我不该杀金曜的,你可以原谅我吗?”   楚瑜看着面前少年天真又认真的神情,毫无恶意,她忽然有些无力,她已经搞不懂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了。   她忍不住扶额,有些讥诮地道:“宫少司,我知道你跟着宫少宸,一定会被他养得是非不分,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原来你还可以这样的愚蠢,或者说无耻。”   “小姐姐,为什么,不可以原谅我,我已经道歉了啊,你跟我说过的,每个人都应该有一次被原谅的机会啊!”宫少司有些茫然地看着楚瑜,忽然抬手就抓住了她的胳膊,梭然拔高了声音。   楚瑜看着抱着自己胳膊的少年,忽然觉得他的身体削瘦单薄到像一只营养不良的可怜小猫,可是她却很清楚,他是被饲养用来夺人性命的猞猁。   “每个人都有一次被原谅的机会,但也要对方还有机会原谅你,你觉得金曜还有机会开口吗?”楚瑜看着宫少司,忽然轻声问,随后将自己的胳膊从他手里抽出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可以在杀人之后,还可以这般理直气壮地求取谅解。   宫少司愣住了,看着自己空空如也得手,忽然腥红着眼,声嘶力竭尖地叫起来:“所以我不值得被原谅吗……可是……明明是他不好,是他一直在说小姐姐最恨我了,是他一直都在说哥哥也永远不会喜欢我,是他一直都说我什么都想要,什么都不配得到,什么都不配拥有的,他说这就是我的命!”   “他说了曜司首领宁死不会被俘,我只是在成全他而已!”   楚瑜被他那样子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靠在了城头边上,看着面前泪流满面的少年,忽然不知要说什么。   “金曜……这是他临死时说的话么?”   楚瑜眼前忽然闪过那一双拥有漂亮桃花眼,却永远仿佛带着讥诮看着自己的高大青年的面孔,忽然有些喑哑地开口。   宁死不会被俘?   是宁死也不会让他自己成为威胁她的筹码么?   这……果然是那个骄傲的男人会说的话啊……   她闭了闭眼,眨去长睫上的水意。   “小姐姐,你是为了他流泪吗?”   宫少司怔怔然地看着楚瑜,忽然放缓了声音,有些茫然地低头嘟哝:“我只是在成全他的心意啊……他想死,不想成为你的威胁,反正他都想死了啊……我也有些生气,我知道自己不好,不该生气的,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啊,他为什么要撕开我最后一点点的幻像!”   少年忽然抬手,半弯着腰,捂住自己脸,忽然笑了起来:“我好生气啊……为什么啊……我明明那么努力了,哥哥还是不信任我,我明明为了他做了那么多,我连德川都放弃和得罪了,他依然不喜欢我,我甚至为了他,放弃了唯一可以得到救赎的机会……哈哈哈哈……。”   他低低地狼狈地笑着,笑得眼泪不断地从他细细的手指缝里渗出来。   “我从尘土里起来,出卖我所有的一切,从奴隶爬到现在的大人……却还是什么都得不到,这就是我的命吗?我可不可以重来?”   他忽然抬首看向楚瑜,再次抱住她的手臂,像是要挂在她身上一般,猫儿一般的大眼里有一种近乎凄厉的纯稚:“我错了,小司错了,我跟你走,小姐姐……求求你,再问我一次好不好?”   艳丽的火,照耀在他的小脸上,照亮他仿佛孩童一般的满脸期盼。   忽然让她想起了另外一个‘少年’,或者说另外一个时空里,是否同样也有一个这样的少年,对着在意的人露出这样祈盼而凄厉的表情。   最后,还是沉寂在上京东宫的那一场萤焰里。   “小司……。”楚瑜看着面前泪流满面的猫眼少年,心情复杂又震撼,下意识地抬手想要轻触他脸上的泪,但是最后却还是停在半空。   原谅?   她有什么资格去替代金曜说这两个字?   “小司,这个世上,不是靠比惨就能理直气壮地要求别人原谅的,比你惨的人太多了,都可以理直气壮去做错事么,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做因果,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楚瑜看着面前一脸祈盼,腥红着大眼的少年,慢慢地轻叹了一口气。   有些事,是没有法子回头的。   “是,这个世上惨的人太多了,小司,本宫倒是不知道你的演技倒是日渐精进了,听得可真让我感动。”一道阴沉讥诮的声音忽然在两人身后响起。   楚瑜身形一顿,随后蓦然抬头,冷冷地看向远处。   一道穿着华丽锈金缎劲装的高挑人影,带着身后的许多黑影缓缓地走了过来。   楚瑜的目光在他包扎着的肩膀上一顿,随后手腕一抖,软剑在空中划过金属寒光,大眼闪过讥诮地寒光:“宫少宸,你比我想象力来得慢了点。”   “是么,那还真是让小女郎失望了。”宫少宸微微弯起唇角,目光阴沉诡冷地看着楚瑜,随后轻笑了起来:“不过说来,小女郎总是让我惊讶的,曜司的人手怎么少了这许多,琴笙可是没有我想象中重视你,又或者他们另有任务?”   楚瑜墨玉大眼里闪过暗光,扯了扯唇角,却没有回答他的话:“伊势宫殿下倒是比我想象中更孤掷一注,这是启用了云州城里潜伏的所有隐藏势力么,赌这么大,只怕输了不好向你们的飞鸟天皇陛下交代罢?”   东瀛人潜藏的细作还真是够多的。   “既然是赌,自然要下注,我倒是很好奇,小女郎的赌注是什么?”宫少宸慢慢地抽出自己身上的太刀来,一举一动里都带着一种渗人的优雅。   “是这个本宫身边的叛徒么?”宫少宸将手里的太刀长刃指向楚瑜身前的宫少司,他丹凤眸里满是轻蔑又冷酷暴戾的光。   “你以为靠着他,就能逃出生天?”   楚瑜才要说什么,却见宫少司忽然伸手一把将她另外一只原本举在自己脸边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   楚瑜愣住,下意识地就要抽回手。   却见少年忽然按住他的手,抬头对着她一笑:“小姐姐……你说过,有些事没法回头了,卖惨如果不能回头,是不是用行动可以赎罪呢?”   楚瑜蹙眉,手里都是湿漉漉的泪水,还有少年几乎只比她的手大不了多少脸,让她心中微微一颤。   “小姐姐,我知道你的武艺修为很高,可是……你会需要我的。”   少年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大大猫眼闪过天真的笑意,忽然用尽了所有的气力抱着楚瑜狠狠向前冲撞下去。   楚瑜原本就靠在城头上,不防之下,被他这么狠狠一撞,整个人就直接从墙头上摔了下去。   “啊——宫少司,你这个王八蛋,她哪里对不起你!”霍二娘离楚瑜最近,见状,几乎愤怒得目呲欲裂,抬手一把将面前的忍者狠狠朝着宫少司砸了过去,随后她整个人也跟着直接跳下高大的城墙。   “小夫人!”   “掌门!”   曜司众人其余人见状,都纷纷愤怒地竭力摆脱缠斗,拼命朝着城头下跳去。   只是宫少司头都没有回地一脚踢开那砸向自己的忍者,也一点不在乎曜司众人射向自己的暗器,倒是跟着他的两名上忍飞身而来,一一挡下那些暗器:“SENSI,您没事罢!”   宫少司头也没回地道:“拦住后面这些家伙!”   “是!”两名上忍眼底闪过一丝悲凉之色,随后沉静下来,转身提着东瀛刀直接横在了自己曾经的同伴前。   宫少司却没有回头只是趴在墙头上,看着墙下——   楚瑜在半空中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直接稳稳地落在了城外的地上。   她梭然抬头,看向高高城墙上的少年,却见他朝着自己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朝着自己大力地挥动着手臂,仿佛用尽了力气地喊:“小姐姐,再见哦——这辈子,我没有资格再问了,可是,下辈子见的时候,请你再问我那个问题,拜托了!”   拜托了!   ……   “你,愿意,到我这里来么?”   ……   “我愿意!”   那年绣坊后花园,回答的答案不同,是不是我们所有人都有不同的结局?   ……   楚瑜怔怔地看着那少年削瘦苍白面孔上灿烂的笑容,那一刻他明亮的大眼,也不知是被泪水洗得太干净,还是被满城的火光映照得异常的明亮。   火焰烧红的半边天空,染血的城头,明亮的月下城上东瀛猫眼少年安静灿烂的笑容,许多年后,依然是她回忆里一幅隽永到苍凉的浮世绘。    ☆、龙王令 第20章 谁背叛了谁   少年用力地笑着,笑得泪流满面。   ……   “真是的,浑身流着毒液的小蛇也想要做英雄吗?呵呵。”   宫少宸轻笑了起来,抬手揉了揉自己为脖子,而手中的刀子轻转,看向宫少司用东瀛话道:“英雄都是要死的,才会成为英雄,连英雄秋子非都是死了才换了琴三爷活下来,所以本宫成全你!”   说罢,他一挥太刀,足尖一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狠狠地劈向宫少司的身后。   宫少司蓦然转身,抬手一举,手中的太刀也瞬间跟着一架,两把太刀在空中击出火花来。   “砰!”   尖锐的声音让周围的忍者们都忍不住眯起眼。   宫少宸剑上巨大的力道逼得宫少司身形略弯,两人的脸隔着两把交叉锋利的太刀几乎逼近在了一起。   “英雄那种东西,我没兴趣,我只是在换一个机会,哪怕是下辈子,才有的,那又怎样?”   宫少司在怀里掏了掏,从怀里荷包里掏出一颗糖,这一次,连着糖纸一起塞进嘴里吃掉。   仿佛感受着水果糖的甜味,少年大大的猫眼里露出甜蜜到冰凉的笑容,充满挑衅的天真。   “不怎么样,那你就去死啊。”宫少宸微笑,眼底一片黑暗的火光,声音却异常地轻柔,忽然左手一松,手腕一转,袖下也不知怎么又转出一把匕首狠狠地刺向少年的小腹。   ……   “小鱼!没事罢!”霍二娘一把抓住楚瑜的手腕,左右检查起来。   虽然知道以楚瑜现在的修为就算从更高的地方摔下来,也不会有事,可是她依然很担心。   楚瑜看着城头上,少年已不见,她微微垂下眼来,喑哑着嗓子道:“没事。”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喉咙里像是梗着什么一般。   红袖和水曜也匆匆领着其他人赶了过来,水曜蹭了蹭脸上的血迹,看着楚瑜无事,不由地松了一口气,随后抬头也看了眼城墙上,眼底闪过杀意:“那个家伙,杀了金曜首领,居然还对小夫人也出手,如果不是现在咱们有要务,本星君必定将他碎尸万段!”   楚瑜看着他,心头有些惆怅和复杂:“嗯,不过现在的情况倒是误打误撞按着咱们原来的计划脱离了北城门!”   “是的,所以求他的事交给火曜和绿意,咱们现在立刻撤离!”红袖左右看看,周围空无一人,一片晦暗,她立刻道。   楚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点心不在焉地再次看了眼那城墙上。   众人才转身,却忽然听得一阵鼓擂。   “咚咚咚——!”   激烈而沉闷的鼓声,像是敲在每一个人的心头,震得人心头一阵发麻。   忽然整片场内灯光大亮。   众人齐齐抬头,看着面前的情景,梭然一惊——   不知什么时候起,城外竟埋伏了大军,此刻亮起火把来,将周围照得一片灯火通明。   看着无数甲胄分明的士兵还有他们手中的弓箭,众人皆沉默下去。   楚瑜则微微眯起眸子看向前方。   不一会,便见有两人策马立在万军中央,为首一人一身明光甲胄,不是南国公又是谁,而策马于他身后的则是一身监军官服的……封逸。   楚瑜仿佛愣了一下,眯起大眼冷冷地厉声道:“封逸,你竟然忘恩负义若此!”   封逸淡淡地道:“这算不得出卖,封逸先是朝廷官员,才是郡主的受恩者,您与朝廷作对,不会有好下场的,何不放下武器,改邪归正,得证大道?”   “得证大道?”楚瑜似觉得荒谬一般,忽然笑了起来:“就像你这样的为虎作伥,不择手段就是得证大道了么!”   封逸神色平静,不再回答。   倒是一边的南国公策马上前,俊毅深沉的面容上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又见面了,玉安郡主,早些日子,你在律方送本国公一程,今日本国公亲自来接你回上京,也算是缘分。”   楚瑜看着他,眼底闪过毫不掩饰的厌恶,冷笑一声:“是啊,可真是孽缘呢,所以这段孽缘还是早点了断的好。”   南国公远远地看着她,笑容渐深:“苏家的后裔血脉原本也只得两人,另外那位郡主甚至不姓苏,你是唯一的苏家继承人,又何必与琴笙那种反叛朝廷的逆贼为伍?”   “他是我的夫君,我不与我夫君为伍,难不成与你这等颠倒是非黑白的叛国奸贼为伍?”楚瑜轻蔑地嗤了一声,恨声道。   “至于我家三爷是不是逆贼,你心里比谁都清楚,这社稷江山,欠了他多少,南太后也比谁都清楚。”   南国公闻言,忽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父债子还,这就是因果报应,你不知道么,何况……。”   他顿了顿,眯起修目里闪过阴沉锐利的光:“他要还的报应还远远不够!”   “哦,想不到国公爷也信佛,就不知道你的因果报什么时候来,夜里做梦可有看见至亲血脉的太子在你床前哭泣!可有想过你列祖列宗会否恨不能生吃你血肉!”楚瑜挑了挑眉,讥诮地嗤道。   要比嘴皮子的利索,她还从未输过任何人!   南国公一顿,神色阴晴不定,但片刻之后,他忽然又微笑了起来:“是,本国公日夜都梦见太子在我床前哭泣,要我这个舅舅尽快替他将琴笙这个谋刺者绳之以法!”   他顿了顿,又微微倾身,用马鞭轻轻地比了个上京的方向:“苏家老夫人是两朝元老,功在社稷,她老人家在本国公离开上京前也曾吩咐过本国公,一定要将她的孙女儿带回来,本国公算起来,是苏家女婿,也算是你的姨丈,便以亲人身份劝郡主一句,不要负隅顽抗,再高强的武艺,在千军万马中,也不过是一片浮云轻叶。”   楚瑜轻蔑地笑了起来,看都不看他,直抬手轻轻地在自己剑身上一弹,听着剑身发出悦耳的鸣声:“是么,就是不知道南国公是否知道当年的秋子非少将在千军万马之中,孤身闯入取了赫金人汗帐,取下赫金人大汗首级又全身而退,转身千里驰援您的世子爷南亭羽的传奇呢?”   南国公闻言,神色有些异样,随后淡淡地道:“这个传奇早已烟消云散了,尸骨无存,怎么,郡主也想试试尸骨无存么?”   说着,他轻笑了起来,那笑容异常的渗人。   楚瑜抬起眼远远地看着他好一会,忽然叹了一口气:“我说,国公爷,您现在的样子,真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哦,什么人?”虽然知道楚瑜说话必定有陷阱,但南国公倒是一点都不介意踏入这个陷阱,很是从善如流并且兴味盎然地问了。   “这个人,您一定认识。”楚瑜微笑,一脸诚恳和感慨地道:“当年的宸王的秋玉之,大概就是你这般模样罢,高高在上,视人命如草芥,动辄血流成河,以玩弄人心为己任,以为非作歹为志向志得意满的表情,想来与您此刻别无二致啊,二位真不是亲兄弟么?”   此话瞬间就让南国公的脸上那盎然的神色顿住了,他僵了好一会,随后那种兴味的表情一点点地被一种近乎扭曲的笑意取代,他目光阴沉之中隐见血光杀意,他垂下眼,淡淡地道:“玩弄嘴皮子对身为叛贼之妻的郡主真是一点没有好处呢。”   封逸距离南国公最近,这一刻,他比谁都清晰地感觉到南国公身上的杀意,仿佛能令周围的空间温度都降低了不少,让人不寒而栗。   南国公被激怒了。   他一贯平静的面容上也浮现出了一丝忧色,但是却迅速地掩盖了下去,只是远远地、定定地看着楚瑜。   楚瑜看着南国公,不阴不阳地笑道:“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或者国公爷不相信么,不如去找个镜子照照自己的模样,相信您一定会惊喜地发现自己长得越来越宸王了罢?”   她肆无忌惮地讽刺,让南国公梭然捏紧了自己手里的马缰。   他忽然淡淡地道:“说起来,苏老夫人说了,让本国公将她的孙女儿带回去,本国公自然是应了的,一诺千金,我自然是一定要替老夫人实现愿望的,不过……。”   他顿了顿,唇角弯起一丝森凉血腥的笑:“不过本国公似乎没有答应老夫人带着活着的玉安郡主回去,还是死了的玉安郡主罢,弓箭手,准备。”   封逸梭然握紧了手里的缰绳,整个人都僵直地看着楚瑜。   楚瑜却忽然略拔高了声音,懒洋洋地道:“怎么,您这是打算要我的命么?”   她点点头:“也是,您连自己亲人的性命都可以拿来当算计的筹码,对于我这个侄女儿自然是无谓了,不过……。”   她微微勾起唇角,墨玉大眼里闪过一丝近乎狡黠又锐利诡谲的目光:“不过,还是要看看你到底有没有这个能力了。”   说着,水曜忽然一抬手只听得——‘砰!’一声锐响,一朵雪白灿烂的焰火拔地而起,绽开在夜空里。   随后便是一阵巨大而猛烈的爆炸声——“轰隆隆!”   ☆、龙王令 第21章 脱险   那巨大的轰鸣声,让整个地面都颤抖了起来,宛如地龙翻身一般。   战马都惊了,发出受惊的嘶鸣:“——灰灰!”   所有士兵们都吓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抱头就往后退。   “是火炮!”   “天雷弹!?”   也不知什么声音,就这么远远地从城内翻滚腾腾而来,被火焰照亮的云州城内,仿佛蒸腾起一大片灰尘,看得城外人惶惑又茫然。   地面的震颤声却越来越厉害,让士兵们拿弓的手都颤了起来,几乎拿不住了。   李君武下意识地拉住了南国公惊马,神色惊疑不定:“国公爷!”   南国公双腿一夹马腹,扯紧了缰绳,目光阴沉地盯着城门,厉声道:“都不要乱,小心陷阱!”   然而震动越来越剧烈的地面,加上他刚刚再次接收朝廷军务,原本朝廷大部分边防军务都掌控在苏家和常家的手里,他自然是不信任这两家的军官将领,奈何他才接手,也不可能一一撤换将领,更不可能收伏这两家人,所以干脆不动战斗力最强悍的边军,只调动各省驻军和禁军。   可上京调离来从未经历过战斗的禁军士兵和沿途调来,几乎很少经历战争,最多不过是剿匪平乱的士兵们哪里见过这等诡异的场面,都浑身发颤,死死地盯着楚瑜他们身后的城门,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轰隆!”一声巨大的闷响,下一刻,整个城门梭然炸裂,强悍而巨大的冲击波一下子就向楚瑜等人和他们身前不远处的士兵们猛然压来。   楚瑜等人早有防备,他们武艺修为又高强只那一瞬间就飞身而起,直接掠入了士兵中间,转身就抓住他们的盾牌挡在身上,同时一个俯身就躲在了他们身下。   “轰隆隆——!”   就算如此,剧烈的震动和冲击,还有剧烈的火光,还是让楚瑜等人几乎有瞬间的脑子一片空白,胸口闷痛得几乎想要吐出血来。   何况挡在他们身前,被他们拿来当挡箭牌的士兵们,更不是直接被震吐了血,就是被轰飞,或者被炸裂的木块和石块直接炸伤。   南国公都一抬衣袖,挡住了一些飞溅来的木屑,炸裂的城门忽让他心生不妙的预感,厉声道:“来人——!”   然而这一次,他依然没有来得及将命令下达完毕,忽见巨大的烟尘之后,又有大片烟尘滚滚而来。   站在前面幸存的士兵们一看面前的情形,大惊失色:“那是什么——是——是怪物!”   但见前方有无数黑色的头上长着火角,身上裹挟着火焰的四蹄踏着烈焰的黑色大怪物崩腾而来,同时发出愤怒的吼叫声,直接朝着他们冲杀过来。   “哞哞哞!”   “快逃啊,城里有怪物啊!”前方的士兵早已被烈焰爆炸震得晕头转向,陡然再见这般形容可怖的怪物朝着自己狂奔而来,哪里还能站得住,纷纷连滚带爬地往回狂奔。   然而,他们的距离离城门太近了,而他们身后的同伴们又密集,前面这一段回撤挤压,后面的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都还站着看着炸裂的城门发呆。   如此一挤一压,不少士兵直接就被自己人踩倒地,大批士兵纷纷跌倒,而前面奔回头的士兵们也因为撤退路径受阻,并没有能多跑几步,没几步就被身后的‘火怪’追上,直一个顶踏,纷纷被甩上了天,或者踏在脚下。   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啊啊啊——!”   “救命啊!”   “快逃!”   后面的士兵们终于反应过来了,但是这等慌乱情形下,他们本身也不过是各地调来的乌合之众,并非纪律严明时常征战的边军,哪里还记得要去扶起自己的同袍,只记得疯狂地转身就逃。   从点成片,看似军容肃整的大军,出现大面积的溃散不过片刻之间。   “停住,停住这不过是陷阱!”李君武愤怒地吼了起来。   而在马上的南国公更清晰地看见了那些所谓的‘火怪’是什么,他定睛一看,几乎差点就恨不能斩翻了身边惊慌乱叫,两股战战的军官。   “看清楚,那些所谓的火怪,是什么!那不过是一群身上涂满了油彩,角上和尾巴上点满了火焰和鞭炮的牛群!你们这些蠢货!”他厉声怒吼了起来。   然而,这并没有用。   他原本离开军中长达十年,虽然这次调动的军队里还是有他的亲信,但非战的马上将军,本就威望下降,何况大部分在场的根本就不是他的兵,他根本没有统召力,此刻只顾上保命狂奔。   “这不过是千年前就出现在孙子兵法上的战略,竟就这样吓住了这些蠢货么!”李君武茫然地看着无数后退奔逃的士兵。   这甚至还不是在战场之上!   “可恶!”南国公愤怒起来,扫了一眼军中,四处都是奔逃溃退的士兵,楚瑜他们一行人仿佛都凭空消失了一般,他眼中满是恨意与压抑不住的怒火。   不过是一群被火光和痛苦激怒的牛,就打败了他的二十万大军?   然后居然就这样……让那个狡猾的丫头逃了么!   不,她只怕不光是要一个人逃!   南国公抬起眼看向前方,忽然眸底闪过狠辣的光,梭然飞身而起,手中长鞭子狠狠地凌空一抽,直接卷上一名士兵的脖子,将他狠狠地一甩,扭断了对方的颈骨。   “唔——!”那士兵双眼暴突,捂住脖子软倒在地。   南国公一把抢过他手上的长枪,飞身而起,一记暴风横扫,瞬间又是几名士兵倒在地上,口吐鲜血。   他目光阴狠地扫过周围被他残忍吓得站住了的士兵,忽然用了内力爆喝:“谁人敢再后退一步,视如阵前逃敌,杀无赦!”   说罢,再次身形拔起,举着手中长枪飞身朝着一头‘火怪’狠狠刺去,长枪即刻刺入那火怪的身体。   那‘火怪’瞬间惨叫一声,剧烈的痛苦让它一下子甩了身子,巨大的气力将南国公整个人都摔飞上了半空。   然而,就在所有士兵们都面露惊恐之色时,南国公却忽然在半空一个鹞子翻身,稳稳地落下,足尖狠狠踹上那‘火怪’背上的长枪,直接将那长枪踢穿了‘火怪’的身体,长枪破了‘火怪’腹部而出,狠狠地插入了地面之中,将那怪物整个都钉在了地上。   ‘火怪’惨烈地嘶鸣了起来,不断地挣扎扭动,下一刻,它忽然吐出了几口血,随后不再动弹。   周围的士兵们都呆住了。   “你们看,火怪是会死的,所以它根本不是什么火怪,不过都是被蒙住了眼受惊吓和刺激的牛,是钦犯们放出的障眼法!”李君武眼中一亮,即刻大喝了起来,他跟在南国公身边日久,自然了解南国公的想法。   “任何人再敢因为这些火牛后退,杀无赦,所属上级将官不能控制自己的士兵,回朝后诛三族!”南国公手中长鞭‘砰!’地一声在地面上一甩,甩出一道深深的沟来,目光阴狠地扫过周围众人。   而他身边的亲卫也在他屠‘怪物’时,一直在狠辣地斩杀那些后退的士兵。   这样血腥的手段,到底震慑住了要逃的人,加上南国公也破了关于‘火怪’的秘密,渐渐地不少士兵都停下了溃退的脚步,集体的任何行动都有传染性,大部分的士兵在自己的将官怒骂瞎都慢慢停下了后逃的脚步。   他们面面相觑,有些恐惧又有些将信将疑地看着南国公。   南国公见状,这才略松了一口气,正眯起眼扫了周围的士兵,还是没有看见楚瑜,他强行压下了心头火,厉声下令:“捡起你们的弓箭,弓箭手准备,射杀火牛,火牛奔到附近的,十人以长枪破杀之!”   虽然一时找不到楚瑜,说明他们一定潜入了混乱的士兵中,但是只要云州城的百姓还在城内,他就还有筹码!   楚瑜和曜司众人早已在混乱中强行扒了士兵盔甲,随意地戴在身上,混乱之中自然也无人去注意。   她听到了南国公的命令,墨玉大眼里闪过一丝异样,这个男人确实算得上很有能力的将帅之才。   这么快就用铁血手腕控制了溃散而不听指挥的大军。   不过呢……   她唇角弯起一丝恶劣的笑容。   可惜他遇到的是她这个不爱按牌理出牌的家伙,乱拳打死老师傅!   如果南国公这个时候,让士兵退远点,其实倒是还留出了战略纵深,反而还有赢的胜算!   说时迟,那时快。   火牛们才被围住,忽然又是一阵奔腾声。   这次声音同样轰震,却更显得嘈杂,仿佛什么稀奇古怪的声音都响了起来。   众士兵们一转头,还来不及反应,就看见打头一大批着火马儿嘶鸣着狂奔而来,它们的身后是几百头身上着火的猪、然后是后续侧翼是一群狂吠的各种大小不同的狗群,最后是羊群还有许多……鸡鸭……   “那……那他娘的是什么鬼!”众人目瞪口呆!   “弓箭手,弓箭手!”南国公脸色瞬间变得异常的难看,声嘶力竭地怒吼。   但是惊呆了的士兵们反应本就慢,待得他们想起要拿弓箭,打头的马群已经狂奔入了他们中间,到处踩踏。   而之前的火牛还没有全部被打杀,再奔来这些马群、士兵们直接就再次被冲散。   更不要说后面还有无数流着口水的猪群、羊群、被火吓得疯狂的狗群,他们哪里还有时间去弯弓搭箭,再次尖叫着被撵着溃散而逃,或者拼命地打那些撕咬撞击的动物。   “救命啊!救命!”   这再不是动手打杀士兵能控制住的了。   南国公脸色黑如锅底,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他愈发地痛恨琴笙,如果不是他,自己又怎么会十年不能掌控兵权,带着这二十万饭桶来战!   对方尚且未曾折损一人,他们就已经自己踩踏死了自己起码上千人。   而此时,跟在动物们身后狂奔尖叫而出的变成了云州城的老百姓——   “不好啦,倭寇攻破了城墙了!”   “不好了,倭寇杀进来了!”   “救命啊,倭寇在散布瘟疫啊!”   “啊啊啊——死人啦,好多死人啊!”   各种声嘶力竭的尖叫声震了下士兵们,在听到瘟疫两个字后,连最后那一批稍微镇定一点的南国公的亲信军队都开始慌乱了起来。   “瘟疫?!”   “是瘟疫!”   “天哪,快逃!”   更不要说之前就已经溃退的其他士兵们,撒腿跑得比兔子还快!   百姓们全部一涌而出,几乎片刻之间就冲进了军中,所有人都混合在了一起,每个人都竭尽全力地疯狂地向外跑着。   楚瑜终于松了一口气,忽然听得一边传来女子的声音。   “快走吧,郡主!”   楚瑜一转脸,就看见了一张相熟的脸,那是‘朝阳群众’巡逻队的李大妈,她抱着自己的小孙子,大屁股一扭,撞开一名靠过来的士兵,朝着楚瑜一笑,“我们不信您是造反的逆贼,快走!”   她和曜司众人愣住了。   随后,许多低低的声音都在他们的周围响起来。   “快走!”   “快走,小夫人!”   “永远别回来!”   “快走!”   “我们帮你引开官兵。”   许多云州城的百姓们都是见过楚瑜的,他们悄悄地将他们护在中间,甚至奔在前面的百姓们甚至撞开那些南国公的忠心士兵们,裹挟着士兵们向另外一个方向奔去,经过他们身边,认出他们的人都没有人再回头,男女老幼,目不斜视,只拼力一路向前奔去。   每个人都是自发地护住楚瑜一行人,冲散混入士兵们中。   楚瑜眼底泛起水光,鼻尖发酸,好一会才强行忍住了泪,压低了头上的头盔。   这一幕让曜司武卫们心中深深地受到了震撼,红袖不由自主地红了眼。   大爱,无言。   ……   南国公愤怒地看着奔逃而来的百姓,眼底闪过怨毒的光:“给本国公杀光这些奸细……。”   但他话令且不说传达出去有没有用,只身后就有人直接一把按住了他握剑的手。   “你——想死么!”南国公梭然转过眼,阴森暴戾地看着一边的人。   封逸却死死按住了他的剑,凑上前,毫不避讳地盯着他的眼,一字一顿地厉声道:“冷静下来,看看周围,国公爷,这二十五万百姓已经和咱们的人都混杂在了一起逃出来了,你认为那些杂牌军还会帮你杀人么?你自己能杀那么几百人,非但没有用,还会让人给你扣上滥杀无辜的帽子,你还有机会赢琴笙,不能折在这里!”   南国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低头一看,见李君武也一脸哀求和愤怒地看着自己,他闭了闭眼,额头上青筋毕露,他忽然仰头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近乎癫狂的笑声里带着一种愤懑恨意与怨毒:“哈哈哈哈——你总是赢的,你总是赢的,连着你的孽种都如此!可是,本国公要看看你这边的孽种们能赢到什么时候!”   ……   封逸看着他,再转眼看向那依然源源不断地狂奔出人来的城门。   他细长的眸子跳跃着火光耀眼。   谍中谍,计中计。   正如她说的,只有百分九十九的真话,再加百分之一的谎言才能取信于一只老狐狸。   他终于配合她完成了这个任务,将南国公和他的大军引诱到了城前,而不是让他们龟缩在五里外的壕沟之后,才有了这次的‘火牛’冲阵,撕开包围口子。   如今,包围破溃,人海如潮水入闸,无人能挡。   而之前那火光下与二十万大万军这阵前对峙着,如明珠一样慧黠狡诈的女子,此刻宛如一尾鱼,终于跃出了束缚她的栅栏,飞鱼入海。   再不复见踪迹。   他忽然轻轻地弯起了唇角。   他的小姐啊,果然最善于绝地求生与反击。   而他……也幸好遇见了她。   否则……   他转眼再看向一边的南国公,忽然心中一松,大概他也会变成南国公那般为了复仇不择手段的模样,成了恶鬼,自己都认不得自己的模样,面目全非,无颜见家人。   何其有幸遇见你,我的人鱼小姐。   何其幸运,得与你此生同行。   他轻轻地闭上眼,眨去眼中的泪光。   ……   愿你,从此鱼跃龙门,与那人双宿双栖。   再会,我的……小姐。   ☆、龙王令 第22章 时光了无痕 一更   当年明月照九州   寂寂空城空余恨   ……   “呼,终于逃了出来!”楚瑜看着无人海滩和面前的大海,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潮润的海风。   金大姑姑等人早早就等在岸边,满心的焦灼,看着楚瑜一行人,立刻迎了上去。   她抓着楚瑜的手腕,上下打量了她一轮,发现她身上完好,眼中瞬间就盈满了泪光:“还好,菩萨保佑!”   楚瑜反手握住金大姑姑的手,笑吟吟地道:“大姑姑,累你们为了我操心了。”   金大姑姑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光,忍不住看着她,感慨地笑道:“你这丫头,也不知哪里来的这么多古灵精怪的点子,还真让你把云州百姓们大部分都救了出来,咱们的人也都顺利撤了出来,我听人禀报南国公为了控制瘟疫,已经派封逸去配药了,想来不会有大问题的。”   楚瑜闻言,心中一顿,叹了一口气:“这次能成功将南国公引到咱们云州城下,逸哥儿功不可没,他渗入敌营,比我们更危险,也不知道要怎么谢他,咱们暂时就不要再和逸哥儿联系了。”   免得给封逸徒增危险。   毕竟南国公现在是气恨之下,一时不曾细想,但是若他冷静下来,说不得就要怀疑自己中计了,而逸哥儿是直接给他呈上情报的人,只怕难逃被怀疑。   只是她相信逸哥儿能处理好这点首尾。   否则他不可能短短这么些时日内就爬到了这个位置。   至于瘟疫,她虽然也担心,但是南国公此人极为谨慎,必定应会手握瘟疫药方,才会配合宫少宸行事。   否则到时候一旦宫少宸的瘟疫散布到了他的人那里,他没有药方,就只能为宫少宸控制。   他何等心高气傲之人,哪里可能允许自己的致命把柄在人家手里。   如今就算宫少宸把瘟疫散布出来,他为了不祸及自身,也顺势百姓个好,只会想法子配置出药来。   “其实三爷,想来也想到了这个主意。”楚瑜轻叹了一口气,转身看向远处隐约的云州城头。   “此役之后,若小姐有机会再回到云州城,想来百姓们之间微信一定大涨。”红袖忍不住有些兴奋地跟着金大姑姑说着方才百姓们掩护着楚瑜撤离的情景。   金大姑姑笑了笑,神情也有些感慨:“这大概就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罢,小鱼的一片心意,不曾被辜负,百姓们都明白的。”   “百姓们都明白,就是朝廷不明白,特别是南太后那个老妖婆。”霍二娘忍不住冷笑一声、   “咱们,上船罢。”金大姑姑含笑摇摇头,左右看看无人,便朝着楚瑜点点头,沉声道。   此处是曜司的一处秘密港口,和云州城南门的沙滩颇近。   楚瑜能从这里看见远处那一艘艘的东瀛船的影子,只是明明云州城里如此大的动静,他们仿佛都死了一般静悄悄的样子。   果然,德川也等着宫少宸的笑话。   楚瑜上了船之后,抬手看了自己的掌心,那里仿佛还有少年苍白而潮湿的泪水,她看向渐渐远去的云州城,目光复杂地轻叹了一声。   那个小兽一样执着的少年。   也不知是否还会再见。   海风潮润,渐渐吹起船帆,一路远处。   而从此,此去经年。   她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少年。   他仿佛消失在那个血与火交织的夜晚。   即使后来与宫少宸再交手,他也并不知道那少年去了哪里。   没有人知道……   他像一片露水悄然蒸发,又似海潮里的泡沫,消失在天明的时分。   ……   人世间的面   见一面,少一面。   ……   天边的月西斜,空旷的街道两边,火焰渐渐地熄灭了,只剩下一些房子和店铺还在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和东西烧焦的味道,而遗落满地的物品还有路边的零散的尸体与血迹,让很难想起这还是曾经繁华和秩序井然的云州城。   大部分人都逃了出去,只有一些固执的老人难离故土,坚定地守着自己的家和院子,活到了人生的尽头,也便开始不惧生与死。   也有一些人因为各种原因悄悄地藏着,不愿离开,譬如某些大户人家,也依然有年老的忠仆守着院落。   天工绣坊的大门紧紧地闭着,门前街道也如同城内其他街道上一般,一片凌乱。   一道纤细的黑色人影,捂住腹部踉跄地走着,艰难地避开那些地面上被人遗弃的家具,最后,他停在了天工绣坊门口。   那纤细瘦弱的人影抬头看了眼那天工绣坊的招牌,随后低低地笑了笑,轻叹了一声:“到啦!”   但是,他却并没有去敲门,而是在大门边坐了下来,靠在门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上面满是猩红的血迹。   他浑不在意地在自己大腿上擦了擦,随后有些疲惫地仰头,靠在门上,抬起眼,正好可以看见那天工绣坊四个大字,还有天边的明月。   他伸手在半空里细细地描摹着那四个大字,喃喃自语:“啊,这是小姐姐的家啊。”   也是,她第一问他要不要跟她走的地方。   他脸上露出一种近乎温暖而天真的笑来。   有些人,就算是你靠近她,都能感觉到温暖呢。   看破不说破,是一种善良。   小姐姐,大概在很早就已经发现了他是哥哥身边的那条狗了。   所以看着他的目光,才会不自觉地带着一种怜悯和温柔,明明知道他是哥哥身边的人,也一直都不曾怀抱敌意。   那是第一个,真正不抱有任何目的,愿意对他露出善意的人。   宫少司低低地咳嗽了起来:“咳咳咳……。”   咽喉里有猩浓的铁锈的味道,让人难受。   ……   “咳咳咳……。”   少年咳得有些厉害,像是要把自己的肺都咳出来,眼神都有些模糊。   他低低地笑着,眼神渐渐地迷离。   也许……   从一开始,他就回不了头了,又或者有些相遇就是错误的。   也许多年前,自本岛来的那一日,满院子的樱花树下,他看见的那个年轻的贵公子抱琴而歌的时候,听见他歌声里的忧伤入了迷,就是个错误。   也许在那少年贵公子看着他呆呆的模样,朝着他招招手,他就傻乎乎地走过去的时候就是错误。   在那年轻贵公子挑起他下巴,含笑道:“你就是伊贺派来的小孩儿么,这么小,以后就叫我哥哥罢。”也许,他沉浸在对方那温柔语气里时,就是错的。   也许,在他听德川的吩咐,用一贯的手法以为能取悦和控制对方的时候,就是个错误。   也许,从他不甘心只是个小小的任由人操控生死的奴隶时,就是个错误。   也许,他贪心爱上不该爱的人,所以,活着就是个错误。   也许贪恋生命里那些不属于他的善与爱,就是他最大的错。   所以,注定错过唯一救赎的机会,错过那少女一双温暖的手。   ……   也许,这个世上从来没有——也许。   ……   “你看,那个人好像一条狗。”   他眼神朦胧地,轻轻地低低地呢喃着,瞧,多么的贴切啊。   “咳咳咳……。”   削瘦的少年疲倦地靠着门闭上眼,无力地咳着,却没有力气去擦掉自己唇角的血,他只用染了血颤抖的手从自己怀里掏了掏,拿出一个染血的精致荷包。   只是,这一次,他曾经稳稳地拿着太刀的手,却再也没有力气地去数里面的糖,甚至拿不住荷包。   荷包轻飘飘地落在地面上,里面跌出一叠糖纸,还有一颗有些发霉的水果糖‘咕噜噜’地滚落他的腿边。   少年眼神迷离,脸色苍白,他用尽了毕身的气力,颤抖着伸手想要抓住那一颗从他枯瘦手指缝里漏出去的糖。   “我的……糖。”   最终,他尝试着伸出去的手,最终够到那一颗糖后,少年脱力地靠着墙壁,尖瘦苍白的脸孔上露出一个近乎幸福的笑容。   随后,他静静地闭上了眼,轻轻地叹出最后一口气。   下辈子,他,应该可以……做个人吧。   也许,还会有一个很疼爱自己的姐姐呢。   夜深了,少年安静地……睡着了。   身下的大片血迹凝固成一片漂亮的暗红,像冥河边的彼岸花。   ……   冰凉的夜风吹过,冬日里的寒风吹灭了城里的最后一片燃烧的火焰。   天边渐渐地泛起鱼肚白。   天,亮了。   大军,入城。   “立刻将所有街道的尸体收拾,就地焚烧,阻止瘟疫传播!”封逸环顾四周,淡淡地下令。   “是!”立刻士兵将监军的命令传达下去。   几名士兵蒙着脸,一路赶着骡车,收拾着路边的尸体。   “那还有一具!”有一名士兵,忽然看向天工绣坊下。   “赶紧地,收了收了!”另外为首的士兵长不耐烦地下令。   几名士兵一脸晦气地过去,随意地拖起那瘦弱的削瘦身躯。   一名士兵有些惊讶,又有些怜悯地道:“啧,看起来好小,好轻啊,不知哪家的孩子,长得挺漂亮的。”   “你管呢,这打仗还能不死人?云州城算是死得少的了!”另外一名老兵不耐烦地道,随后将那瘦弱的尸体搁在车上:“快走,快走,前面还有呢!”   士兵们骂骂咧咧地一路赶着骡车前行。   ……   片刻后,天工绣坊慢慢吱呀一声打开门。   一个老绣工听到动静探出满是皱纹的老脸来,小心地看向门外:“谁呀?”   却只看见门外士兵们驾着骡车远去的身影。   他没好气地往地上呸了一声,随后又看见了地面上一滩血迹,忍不住叹气:“唉,真是的……晦气。”   随后,他转身进了门去,取了一盆水来,哗啦一声泼在地上,又取了拖把将地面拖得干干净净,顺便将那一颗发霉的糖冲进了一边的水沟里。   一切,了无痕迹。   ……   苍白的日光落在满目疮痍的云州城里,寒风瑟瑟而过。   谁记得,谁来过。   谁记得,谁离开。   孤城依旧。   涛声仍在。   又是,新的一日。   ……    ☆、龙王令 第23章 投亲 万更   上京   “跑了?”南太后闻言,蓦然将手里的杯子狠狠地搁在桌面上,脸上瞬间闪过挫败和愤怒的神色。   “都是废物!”   纵然再沉稳,此刻,她脸上一片阴沉。   前来禀报的人畏惧地缩了缩脖颈。   “太后娘娘,不要气坏了身子,这朝廷还要靠着您呢。”一边的林尚宫见状,上前轻声道劝慰着。   “……。”南太后疲倦地靠在背后的凳子上,眉心紧紧地拧着。   林尚宫看着南太后的模样,抬手替她揉按头部穴道,同时眸里幽光一闪,轻声道道:“太后,国公爷这次也也仓促和冒险了,如今朝中弹劾他的折子压都压不住,没有抓到玉安郡主还是其次啊。”   “那你说什么才是要紧的。”南太后疲倦至极,任由林尚宫替自己舒缓发疼的头部。   “最重要的是现在流言四起,说那瘟疫是因为国公爷围城逼着百姓们交出玉安郡主才允许出城,才导致城内百姓们粮草药物短缺,又无法掩埋战死的将士,才起了瘟疫,后来又守城不力,让云州百姓奔了出来,才导致周围的州县也跟着起了瘟疫。”林尚宫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满脸忧虑地道。   “国公爷强行调兵,此事又无功而返,只怕朝里反对的声音弹压不住,难道还能像之前那样将反对的大人们都打板子么?”   南太后眉心一拧,随后有些烦躁地道:“飞烟是越来越不知所谓了,所幸这次他还着人马上就配出了瘟疫的药方,否则,哀家怕是都弹压不住了朝廷众人了。”   林尚宫摇摇头,仿佛很是不解:“也不知道国公爷到底是怎么了,像是与以前的稳重完全换了一个人搬,这般深仇大恨的样子,实在是不像他。”   “你不懂……当年,他和苏灵娘姐妹是青梅竹马,他是最疼他那媳妇儿,苏家葬送在那魔头手里,他那媳妇儿虽然没有受到牵连,但全家抄斩的消息,哪里是她一个怀孕的女子能受得住的,后来生了南芝菁不久就去了,飞烟那孩子那时就变了。”南太后深深地叹息。   “此事,奴婢也有耳闻,但是国公爷这般针对琴三爷,只怕是行事有些失了分寸,甚至有他和倭寇勾结的流言出来,太后您还是要劝一劝国公爷才是。”林尚宫苦口婆心地道。   南太后闭了闭眼,神色阴晴不定,指尖轻轻地摸着手里的杯子,随后淡淡地道:“嗯。”   林尚宫看南太后没有打算多言的样子,便眼珠子一转,又道:“皇后娘娘那边,最近她总往东宫那边去,但陛下不愿见娘娘,娘娘就有些闹得厉害,底下人拉不住……。”   “皇后上次撕了明烈给皇帝的画以后,也是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南太后扯了扯唇角,冷冷地道:“哀家这就去看看哀家那位好侄女儿,还要怎么闹!”   说着,她梭然起身,向外而去。   林尚宫眸光一闪,随后立刻跟了上去。   南太后一路到了东宫,还没有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喊叫和砸门声:“还我的孩儿来,那个畜生害死了我的儿,你还护着他,还我的儿啊,我诅咒你们……我诅咒你们这些毫无伦常的混账不得好死!”   那尖利的嗓音让南太后瞬间脸色一变,她冷冷地看着那个在殿门歇斯底里,发髻凌乱,宫女们拉都拉不住的女人,冷冷地道:“皇后病了,还不快点给我把人送回鸾凤宫去!”   林尚宫闻言,立刻看向身后的太监们:“还不去!”   南太后听着南后一路叱骂,眉心越发寒意深重:“将皇后的嘴赌了,不要让她人前失仪!”   “是!”太监们不敢多言,立刻冲了出去,上前就强行将南后给拖了下来,再利落地地掏出南后袖子里的帕子直接塞了她的嘴。   南后竭力地挣扎着,死死地瞪着太后,满是血丝的猩红眼里都是迷离和疯狂混合的光。   “呜呜呜——!”   南太后被她的目光刺得心中一下子极不舒服,索性别开脸不去看。   不多时,南后就被太监们强行地一路拖远了。   南太后冷冷地补充了一句:“让太医们给皇后诊治,她精神衰弱,暂时就不要出宫了,在鸾凤宫好好休养!”   “是!”林尚宫微微倾身道。   随后,她看向南太后,小心翼翼地道:“娘娘,您既然到了这里,不去看看陛下么?”   南太后闻言,神色微微一僵,闭了闭眼:“嗯。”   随后,她提着裙摆一步步地在身边沈嬷嬷的服侍下进了东宫。   沈嬷嬷看了眼林尚宫,见她识趣的没有跟来,方才满意地转回目光。   南太后再掌大权,她和孙嬷嬷们这些跟着太后从闺阁里一路上来的老嬷嬷,可不能被这些稍年轻的姑姑们取代了,她们才是太后的心腹。   东宫里,一道削瘦的背影静静地站在桌前,提笔而绘,仿佛没有听到身后有人进来一般。   “皇儿……。”南太后看着皇帝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不忍和伤感,随后看向一边的老鲁怒道:“怎么陛下瘦成这样,你是怎么照顾陛下的!”   老鲁闻言,立刻跪了下来,诚惶诚恐:“太后娘娘息怒,是老奴照顾不周。”   “和老鲁无关,心病还须心药医治,母后若是累了,就早点回去罢,大冷天,难为您还来这里看儿子。”兴平帝点了点手上的毛笔,低低地咳嗽了几句,依然没有转过身来,只面对着窗口,继续躬身作画。   南太后眼底闪过一丝受伤,随后慢慢上前,正看见桌面上的画,正是那一幅挂在上书房,明烈太女送给兴平帝的江山图,她眼里渐渐地浮起一丝泪雾:“皇帝心里埋怨哀家,哀家知道,但是你也该明白孽畜不除,则家国无宁,齐儿……。”   “够了,母后!”兴平帝忽然将手里的笔一搁,直起有些佝偻的背脊来,冷冷地转过脸看向她:“朕不想再听见您将皇姐唯一的血脉称做孽畜,笙儿从未对不起这江山社稷,是我们亏欠他太多,您希望朕再对您说多少次朕也不相信齐儿是他杀的!”   “不是他杀的,还有谁希望齐儿死,还有谁能从中获利!”南太后忍不住拔高了声音,握紧了拳:“皇帝,你怎么还是执迷不悟!”   “谁能从中获利,您看看现在谁大权在握,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借着您的手打压大臣,就知道是谁!”兴平帝眼底闪过猩红的恨意,惨白的脸和眼下病态的乌青让他看起来形容很是狰狞。   “住口!”南太后踉跄了一下,脸色一阵青,一阵红,脸上肌肉微微地颤抖了起来,声音也越发地拔高,气得浑身颤抖:“你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陛下息怒,太后息怒!”老鲁见状,又噗通一声再次跪下去,给两人磕头,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一个年近半百,一个年过半百,皇朝地位最尊崇的两人齐齐喘着大气,空气里一片静谧,没有人敢多言,多劝。   好一会之后,兴平帝忽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定定地看着南太后:“母后,您老了,人生苦短,何必如此执着。”   说罢,他转过身去,不再看南太后,抬手重新执笔去描绘那江山图。   南太后闻言,心头一颤,抬手轻轻地抚了下自己发鬓,忽然闭上眼,眨去眼里的老泪,她颤抖着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发鬓:“是的,母后老了,可你什么时候能懂事?”   她知道自己老了,原本鸦青的发鬓已经几乎都白了,脸上的皱纹让她看起来再不像那个保养得宜的贵妇人。   女人,劳心劳力,老的太快,何况,她的子嗣,这般忤逆自己?!   她睁开眼看向兴平帝不为所动的背影,沧桑一笑:“也许,哀家真的没有儿女命,你们一个个的都让哀家操碎了心,这等倔强和固执像足了你们的父皇,不,像足了这秋家的血脉。”   说罢,她转身,扶着一边的沈嬷嬷慢慢地向外而去,脚步苍老而迟缓。   直到东宫的大门合上,兴平帝都没有回头,待得东宫里恢复了安静,他才忽然开口:“笙儿和他那小媳妇儿可是脱险了?”   老鲁闻言,迟疑了会,还是低声道:“老奴从其他的小太监那里听来的消息是——郡主和三爷都分头脱险了,只是老奴不敢用这些事儿叨扰陛下。”   随后,他又有些好奇地看向皇帝:“陛下,是如何知道的?”   兴平帝微微仰头,看向窗外连天飞雪,喑哑地道:“母后会来看朕,还是这般愤怒的样子,除了笙儿他们脱险,不做二人想。”   老鲁叹了一声:“陛下,您可知道太后现在命宗室们送上适龄近血的小世子们的生辰八字和画像么?”   “呵,憎恨至亲血脉,以至于宁愿让旁系继承大统么,这倒是母后能做出来的。”兴平帝讥诮地勾起了唇角:“咳咳咳……说起固执,谁又能比得过朕的母后!”   说着,他忽然觉得极为痛苦地,低头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   “陛下!陛下!您可要保重龙体啊!”老鲁赶紧上前,扶住了兴平帝,却见他拿帕子擦了擦唇角,颤抖着将染了鲜血的帕子扔在一边的香炉里。   “陛下……您可千万不能再自苦了。”老鲁有点慌,赶紧拿了一丸药和热水喂了兴平帝服下。   “朕知道朕这个痨病好不了,可是朕也一定会活到看到笙儿他们平安那一日,朕才是这个天下之主,绝不容任何人恣意践踏朕的江山和子民!”兴平帝虚弱而阴沉地抿紧了薄唇。   那一刻,老鲁忽然觉得兴平帝那一个冷酷坚定的表情和琴三爷有那么一瞬间相似。   他深深地叹息了一声:“老奴相信陛下的!”   说罢,他看向窗外飞雪,眼神有些复杂。   ……   飞檐斗拱的暖亭里,坐在轮椅上一身锦袍的男人,抬手看着落在自己手心的雪花,忽然淡淡地道:“母后又去东宫了么?”   “是的,王爷。”一名老仆蹲在他的面前,仔细地为他木头轮椅里的精致小炉加上昂贵的银丝炭。   自从廉亲王中毒,哪怕解毒之后,他的身子也越发的不好,尤其是这天气一冷更是站都站不起来,一动骨头都疼。   “这么冷的天,您为何不去南方避寒?”老仆叹了一声。   廉亲王将身体向后靠了靠,微微仰头,眯起丹凤目:“上京此刻,正是风声紧时,本王若是去了南方,怎么能知道消息呢?”   “郡主已经脱险了,您放心,苏家老夫人也知道这个消息了,软禁里都还多吃了一碗饭。”老仆人低声道。   “朝中大臣们都要弹劾他。”   “呵,那丫头还真是如她娘亲一般的机敏,可是此生看起来却比她的娘亲幸运许多。”廉亲王唇角弯起一丝温和到古怪的笑容。   他顿了顿,又轻叹了一声:“至于,南飞烟,他还是与几十年前一样是个废物,一无是处,今日这般情形。”   他轻蔑地嗤笑了一声。   老仆人没有说话,只是小心地将雪白的狐皮毯子给廉亲王的膝上盖了起来。   “父亲!”一道悦耳如铃的女子声音忽然在亭子外响起。   “灵儿。”廉亲王看着款步进来的美人,慈和地一笑。   秋念灵端着热乎乎的食盒进来,含笑道:“今儿听说小鱼儿跑了,气死那南老头儿,我心情好特意下厨给您煮了好吃的饺子。”   廉亲王闻言,看着自己的女儿,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温和一笑:“好,就让父王试试我女儿的手艺。”   父女两亲亲热热地用起了饺子。   ……   日升月落,海风猎猎,吹开了天上的黑云,渐渐露出纯净的天空来,还有地平线上的万丈金光。   “碧海风云动,长空任我行!”   楚瑜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伸了个懒腰,满意地眯起眼。   虽然是冬天了,可是太阳出来照亮整个海面的时候,仿佛连心底最阴霾的角落都被照亮的感觉真的很好。   “天亮了,看样子咱们离三爷的岛又近了点。”红袖卷着袖子,带着婢女们在甲板上摆下了早点,招呼楚瑜过去坐着用膳。   因着楚瑜很喜欢看日出,所以就算海风寒冷,只要天气好,能看见日出,她们的早膳都是用暖炉子一边热着在甲板上用的。   楚瑜闻言,笑眯眯地转身坐下了,一边拿了根油条啃,一边道:“嗯,还有两三天就能到了,对吗?”   “是。”金大姑姑也走了出来在桌边坐下,温柔一笑,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是,三爷在处理海道的事,他一定很高兴能见到您”。   楚瑜忽然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嘀咕:“可就算是他处理完了海道的事,也没有给我寄信呢,他还是不开心么?”   金大姑姑几人闻言,互看一眼,低笑了起来,这对小夫妻闹别扭也着实有趣。   她忽然想起什么,看向一边的火曜,恶狠狠地瞪着他:“是不是又藏起来信了?”   火曜一脸认真无辜地摊手:“这次真没有。”   “哼!”楚瑜没好气冷哼一声,拿筷子戳了戳自己的碗,狠狠地咕哝:“讨厌的家伙,小气的臭家伙,可恶的臭猫儿,就你会小气么,哼,小心我和别的男人私奔去!”   众人忍不住又都眼含笑意地低下头去。   大船一路前行,晌午的时候,便在一处码头上靠了岸。   “火曜他们说要去咱们的商号补充补给,您要不要下去走走?”金大姑姑看着船靠了岸,含笑对着楚瑜道:“这一处月光岛有卖很多漂亮的月光石,您要看看么?”   楚瑜在船上本就闷得慌,此时闻言,便点点头:“好!”   “别走远了!”金大姑姑吩咐。   楚瑜应了以后,便和唐瑟瑟和霍家姐妹、红袖几个便下了船,一路在月光岛上闲逛。   这里是一处很大中转港口,明面上是官服的,实际上暗中也属于琴家的产业,停了许多的商船。   楚瑜果然在岸边的许多小铺子上见到漂亮的,色泽柔和的月光石,也不吝啬地买了一袋子回去当装饰品,毕竟她养的小粉粉此刻因着天冷,一直寄养在日曜那里,它的鱼缸里放点漂亮的月光石再好不过了。   逛了约莫一个时辰,楚瑜一路逛到了琴家浦头,她看着远处火曜一行人还没有买完补给的样子,便和红袖一行人决定往回走,去试试红袖说的那一处卖蚵仔煎的小客栈。   “多谢客观,蚵仔煎,二十五个铜板,五份,来嘞!”小二热情地将小吃给搁在油腻腻的桌面上,但是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小吃,却让楚瑜很是满意地眯起了大眼。   几人都齐齐动起筷子来,边吃边聊,心情都很好。   “这个味道比咱们云州的做得好很多呢!”   “正是!”   ……   “哎,你这个和尚,怎么吃了不给钱!”   “施主,贫僧……是……来化缘的。”   “你是强行化缘么!吃了老子那么多的东西,就不能不给钱!”   “……。”   吵闹声吸引了楚瑜的注意力,她转脸看去,却见一个戴着斗笠,衣衫朴素到有些破旧的游僧正双手合十地对着那恼火的小二鞠躬。   楚瑜见那僧人一身宁和沉静又古朴的气息,看得人心宁和,却不知怎么惹得那小二大怒,她   想了想,还是对着那小二招手:“小二,那位师傅的帐,我结了。”   那店小二一愣,转脸看向楚瑜,有点将信将疑地道:“客官,这穷和尚可是吃了十份蚵仔煎啊!”   楚瑜几个也呆了呆,霍二娘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和尚,还真是……能吃!”   楚瑜看着那和尚修长的身形,怎么看着也看不出像个大胃王,她还是忍着笑给那小二留了一吊钱:“好了,小二,剩下的就算是咱们给那位上师傅捐个香油钱。”   店小二闻言,立刻屁颠屁颠地走了过来:“多谢姑娘!”   那和尚戴着个斗笠,看不清楚眼睛,只看见下半张脸线条异常的精致,只是看不出年纪来,他远远对着双手合十,唱了一句:“阿弥陀佛。”   说罢,他倒是一点不客气地从小二手里抓了一把铜子方才转身离开。   “那是什么出家人嘛,蚵仔煎可是肉和蛋,杀生就算了,还不给钱!”小二有点肉疼,忍不住骂骂咧咧地嘀咕。   楚瑜只是笑,随后忽然肚子里咕噜一阵,她脸色忽有些变了,看向小二:“您这个不会不新鲜罢了?”   小二见状,立刻大力摇头:“这怎么可能!”   “怎么了!”红袖闻言,忍不住担忧地也站了起来。   肚子里的不舒服让楚瑜脸色不太好地摆摆手,看向小二:“你这里可有茅厕。”   小二露出有点为难的表情,挠挠头:“那什么,咱们店的茅房坏了。”   楚瑜闻言,脸色有点不好。   “要不这位姑娘、……您就去咱们店后面的那艘船上,船长跟咱很熟,昨晚在咱们这里吃酒,还睡着,您上那里去?现在客人们都用那里。”小二见她脸色不好,她身边带着的几个女护卫模样的手里都有刀剑,不免怕人找麻烦,立刻殷勤地道。   红袖抬眼一看,果然看见几个客人从那店铺后面绕过来,刚洗完手的样子,便担忧地对楚瑜道:“要不你先去,我让瑟瑟去拿点药回来?”   楚瑜摆摆手,一脸菜色地赶紧往外走:“不用,我先去个茅厕。”   说罢,她立刻赶紧绕到船后去了,红袖便也跟着过去。   看着有人出来之后,楚瑜立刻钻进了船上的茅厕,船上有不少水手在扛货看,似也习惯了有客栈的人来借用茅厕,也只看了几眼。   红袖看着楚瑜进了茅厕,她迟疑了一会,还是转身折回店里,和唐瑟瑟去拿治拉肚子的药,霍家姐妹看了看自己盘子里的蚵仔煎,也不太敢吃了,只坐着等。   人生中多有乌龙之阴差阳错。   或者简称——幺蛾子。   楚瑜蹲在茅房里,好一会,才觉得肚子里舒服了点,也许是因为蹲得久了,也许是因为海风有些大,吹得船晃悠悠,等着她终于觉得肚子舒服,扶着墙壁起来的时候,只觉得有点头晕眼花,她走出茅厕的时候还忍不住嘀咕:“真是的,怎么回事,这船靠着岸边也能晃得这般厉害。”   只是,等到她一边系裤腰带,一边出了门,看见面前碧波万顷的时候,不禁呆住了,再一回头,就看见岸边早已遥遥!   “喂,你是什么人!”忽有水手搬着绳子走过,陡然看见楚瑜,立刻竖眉大喝。   “船上怎么会有女人!”   “这是什么人,偷偷潜伏上咱们货船想干什么!”   一个漂亮姑娘忽然一个人出现在了船上,瞬间就成为了焦点。   楚瑜看着满船瞪着自己的水手们,拉着自己的裤腰带,一脸无语:“……。”   不是说好了,船长喝多了还在睡觉么!   现在她拉个屎,就奔出了这老远!   ……   “这位姑娘,抱歉,我们不能返航,你给我多少钱都不行。”面目粗犷的黑脸汉子看着楚瑜正色道。   楚瑜忍不住一拍桌子,把她放在桌面上的银票都震得抖了抖,眼底闪过恼火:“为什么,咱们离开岸边这才多久,半个时辰都不到,你们转个航向怎么了!”   她好说歹说,又是掏钱,又是说尽缘由,这些人放着一千两的银票不要,也要固执前行的原因是什么!   那黑面汉子蹙眉:“此时是顺风帆,风势强劲,咱们的三帆船,半个时辰都能走出的路程,逆风最少也要一个多时辰才能折回头,我们顺风号原本就是明日才启航,但是我接到家中信件,老娘已经病重,我必须赶路!”   楚瑜看着黑脸汉子,见他面目坚毅,皮肤是跑海人常见的黝黑,一副固执模样,就忍不住揉眉心,随后一手揪住了船长的衣领,硬生生地把他揪了起来:“可是,你总不能拉着我一个上错船的跑你家岛上去罢!”   红袖她们估计回头看不见她得疯!她也不敢随便暴露自己身份,只说是走散了家人。   一边的船员看着那瘦弱的姑娘竟然把自家的船长给一把扯了起来,都是一惊,随后就要扑上来,怒道:“放开我们船长!”   那黑面汉子看着楚瑜近在咫尺俏脸,脸上闪过一丝红晕,只是依然继续蹙眉,抬手示意其他人不要靠过来:“我老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往前再走两个时辰,就会到航线上的宝运岛,那也是个中转的岛,你在那里能坐上回月光岛的船,不会耽搁你太长时间。”   楚瑜唇角抽了抽:“哦,不会耽搁我回月光岛的船,那要多久?”   船长老黑想都没有想:“逆风而行,快的一天,慢则两天。”   总之便是一副他绝对不会掉头的样子。   楚瑜额头上瞬间爆出一根青筋,大眼死瞪着老黑,忽然很想试试暴力威胁的效果。   但她没忘记自己虽然熟悉水性,却不辨方向,这海上情况复杂,这老黑又是一副吃软不吃硬的模样。   她闭了闭眼,最后还是……   “算了。”   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勉力松开了老黑的衣领。   随后,她看着已经消失在地平线上的岛,忍不住抚额,只能希望红袖她们发现她不见了,能查到她是到底去哪里了。   她这个运气……也是没谁了。   楚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老黑看着她,又看了看桌面上的银票,继续蹙眉:“女孩子一个人不要带太多银票,很容易被人打劫。”   楚瑜转脸看他,一把将银票收回,笑得灿烂地一拳捣在桌面上:“好啦,来打劫老娘!”   “砰!”一声巨响,桌子四碎。   老黑:“……。”   众水手:“……。”   ……   “阿弥陀佛,施主不要妄言,仔细言灵作祟。”一道慈悲的声音忽然在他们身后响起。   众人一转脸,就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甲板上站了个戴斗笠的和尚。   “咋有个和尚!”老黑一惊。   那和尚认真地道:“贫僧云游四海,借了施主个茅房,相逢即是有缘。”   楚瑜却忍不住挑眉:“你是那位上师?!”   那和尚看向楚瑜:“阿弥陀佛,女施主,善哉,善哉。”   楚瑜瞅着那和尚,老觉得他身上的袈裟看着有点像东瀛的和尚,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老黑眉心拧成了麻花:“真是的,以后绝对不能仓促行船!”   一边的大副忍不住也低声嘀咕:“行货船上有和尚和女人都是极为晦气之事啊!这一下遇到两个,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呢?”   行货船有女人和和尚确实是众人皆知的忌讳。   然而,这次……   是都遇到了。   ……   “一切都是迷信!”楚瑜没好气地道。   老黑看看她,也点点头:“嗯。”   然而,迷信,有时候也许……未必是迷信。   ……   一个时辰之后,天色阴郁了下来,海面起了大雾。   “轰隆隆!”   一声巨大的闷响声响起,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随后整艘船猛烈到底摇晃了一下,毫无防备的众人一下子跌成了一团。   楚瑜在最初的失去平衡之后,立刻脚下一横,稳住了下盘,扶着桌子站了起来看向窗外,只见甲板上一篇火烟滚滚。   “这是出什么事儿了!”她神色一寒,立刻冲到了甲板之上,一群水手们惊惶,昏头转向的他们正奔走尖叫。   “是霸王鬼!”老黑最快反应过来,冲到船边,看向远处,指着远处的不知什么时候蒸腾的雾气里升起的一面旗子,有些颤抖地叫了起来。   楚瑜和其他赶过来的众人都神色凝重地齐齐看去,黎明昏暗的天光下,雾气和烟火之间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隐约看见一点海波荡漾   楚瑜忍不住疑道:“霸王鬼是什么……海上的鬼吗?”   此时一阵凉风吹过,而他剩下的半句话瞬间消失在喉咙间,他瞪大了眼,和众人一齐看着三艘黑色的大船出现在烟雾之间,船头上飘荡的黑色骷髅海盗旗在烟雾之中鬼魅又狰狞。   而最让人不寒而栗的则是海盗船上的泛出腥红光芒的炮筒正正对着他们的船只。   “轰隆!”   连续数声巨响,对方再次一声招呼都不打地将所有的炮火齐齐向他们的船只倾泻而来。   她梭然睁大了眼,厉声大喊:“散开,散开,所有人都散开!”   她一个利落的翻滚,同时抓住老黑直接往船舱里躲去。   老黑一个壮汉直接被她甩来甩去,惊愕得下巴都掉了,但是死里逃生,他还是忍不住看着身边的女子歉意地道:“对不住,楚姑娘,我应该先把你送回月光岛的。”   楚瑜叹气:“算了,说这话有什么用?”   她看着窗外的海盗船,见对方正往他们穿上抛铁锁,往穿上爬,便忍不住蹙眉:“这霸王鬼是怎么回事?”   老黑脸色变得有点凝重:“杀人不眨眼,贪得无厌……这人是海王手下的恶鬼。”   楚瑜一愣:“海王?”   老黑点点头:“没错,地上人皇,海上龙王。”   他顿了顿:“从北赤红礁到南岛礁全部都是海王的地盘,海王是这一带最大的海盗王,但凡来往这些海域的商船都必须向海王买海王旗才能平安通行,不被海盗劫掠。”   楚瑜闻言,心中忽然咯噔一下,这个做法……这个行事风格,还真是有点额……像某人,可是她从来没有听说那位爷还这么霸道,金大姑姑说他可是海道正义的维护者!   所以……应该不是一个人罢?   楚瑜自己也有点没底气。   她挑了眉,低声问:“那若是如此,来往商船只要买一只海王旗不就一路畅通无阻了?”   老黑闻言摇摇头,苦道:“话虽如此,海王是盗王,他是征服了所有的海道。的那只旗确实是令海盗们见旗回避,能保住商船平安,但是价格极其高昂,所以不是所有的商家都买得起,而且不少商家自己本身也有护卫,所以他们也宁愿冒险,我今年是老娘病了,货没有回本,所以还没买!”   ……   看着不断翻上来,面目狰狞的海盗们,还有立刻举手投降任由对方劫掠的水手们,老黑看了下楚瑜,焦灼地低声道:“大妹子,你赶紧进房间去换男装,否则这些家伙可不是好人!”   这么个俏姑娘在这里,怕是要遭毒手,老黑无比地后悔自己的固执。   楚瑜大眼咕噜一转,发现那些海盗们确实不像好人,点点头,抬手抓了一把灰在脸上抹了抹,又往房间里钻了进去换衣衫。   也许,她可以换一种方式……投亲?!   嗯,投亲。   ……   ……   一处相思,两处闲愁。   “主上,您不再多用点么?”土曜看着托盘里没有动多少的食物,微微蹙眉看向坐在窗边的修挑人影。   夜色阑珊,幽暗的光线透过窗棂落进来,勾勒出了船舱里那一道半靠在榻上的修影。   只是光线太暗,看不清楚男人的神情,只他慵懒而优雅地半支着长腿,修臂搁在腿上,手里把玩着一把细长锐利的弯刃。   “土曜,你说那丫头顺利脱险了,本尊见到她的时候,应该送她一个什么样的见面礼呢?”   他的声音幽柔如水,在这寂幽的暗夜里异常的悦耳惑人。   “这……。”土曜有点摸不准自家这位爷的心思,思索片刻后,一脸诚恳地道:“属下不知,您是打算揍小夫人一顿,还是抱着她怜香惜玉温存一顿。”   许是上了船之后,男人们都变得有点匪气,说话也没甚顾忌。   琴笙也不恼,隐在黑暗里的俊颜,也只看得到下巴和嘴唇,他微微勾起唇角轻笑了起来:“嗯,这是个好主意,若是她乖乖地别出什么幺蛾子,便有糖吃,但她若是再出什么幺蛾子……。”   他笑容有点凉薄到阴狠,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一捏,“锃!”一声,他手中的弯刀瞬间碎裂,发出一声有些刺耳的金属哀鸣声来。   土曜见状,很是有些心疼:“主上,这可是难得的冷冰寒铁铸造的片骨刀,切人骨头比切肉还容易,您这是……。”   “这刀子声音不错,去,再寻些来。”琴笙忽然懒洋洋地打断了土曜。   “还是,你想换你的骨头来取代它们?”   土曜闻言,立刻噤声,缩了缩脖子,嘀咕:“是。”   哎呀,明明就是想小夫人,想得火大,拿宝贝出气儿。   “属下瞅着,您和小夫人分开,也没有多冷静嘛,她那边忙得热热闹闹,您这边揍人杀人也风生水起的,到了夜里就寂寞难捱……。”   土曜捧着碗筷往外走,一边碎碎念,忽然听得脑后风声,他立刻敏捷地避开!   但是……   “啪!”   下一刻,一只墨砚就直接砸在了头上!   土曜一个踉跄,反手接住墨砚,哧溜一下钻出了门外才捂住头上的大包蹲在门外,忧伤地感慨:“唉,果然自古说实话的铮臣总是早死啊!暴君啊,暴君!”   一边轮值的武卫们都默默地隐身回了自己的位置里,默默叹息——   新的首领,有时候真的好像个智障啊。   ------题外话------   对不住了,迟得有点晚。==~谢谢你们陪伴我这么久。等待那么久 ☆、龙王令 终结 上 且说月光岛这头,依然没有人发现楚瑜失踪。 她原本是寄望着红袖她们早点发现自己不见,赶紧追上来,但是,又哪里想到世事多巧合。 红袖和唐瑟瑟两个取了药回来,看着霍二娘还坐在茶馆里,霍三娘和楚瑜仍不见踪影,而店铺里此刻也没什么人了。 红袖不禁有些奇怪:“哎,人呢,还没出来?” 霍二娘拖着腮叹气:“三娘肚子不舒服,也去了茅厕,这会子应该在等小鱼罢?” 一边的店铺掌柜和店小二缩头缩脑的样子,像刚被训斥了,脑门上还肿了个包,见红袖瞪过来,店铺掌柜立刻点头一脸苦相地哈腰:“对不住,对不住,我们这个……蚵仔煎今次也不知怎么会这样,大概是新来的师傅还有点手生,所以东西没熟,您的损失,小店一定会赔。” 明显这两人是被霍二娘给狠狠地教训了一番,客人也被霍二娘给赶走。 红袖叹了一口气:“行了,你们能赔偿个什么!” 说罢,她又和唐瑟瑟两个坐下来等了好一会,只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越发地觉得有点不对:“奇怪,小鱼蹲茅厕那么久,不会头晕么,会不会有什么事儿?” 唐瑟瑟蹙眉,梭然起身:“我去看看!” 两人才起身,就看见霍二娘“旋风”一样地冲了进来,一把扯住了掌柜的衣领,恶狠狠地瞪着他:“你这混蛋,把我家小姐藏到哪里去了!” 此言一出,红袖和霍二娘几个都是大惊失色:“什么!” “小鱼不见了!”霍三娘忍不住愤怒地尖叫了起来,抬手一把抓住了那个掌柜:“你们是什么人,把我家小姐藏到哪里去了!” 那掌柜几乎瞬间就被勒得喘不上气了:“等等……我……我……。” “放开他,让他说话!”还是红袖看着霍三娘快气得没理智了,立刻上前一把将那掌柜给扯下来,又看向霍三娘,冷道:“怎么回事,不是你一直在跟着小鱼的么!” “我去上了个茅厕,出来等,等了好久都不见人,进去才发现人没了,整艘船都没有人!”霍三娘咬牙切齿又一脸自责地道。 她原本是肚子不舒服去上茅厕的,去的时候,还看见有客人从船上茅厕里出来,船上的茅厕也不止一间,她便以为楚瑜在一边,谁知道她都出来了,又等了好一会都不见人,心下觉得不对,就一个个踹门进去找,结果还是没有找到人! “我家小姐要是有事,我就拆了你的客栈!”霍二娘恶狠狠地瞪着那掌柜,一把将腰间的弯刀砍在桌面上。 “不关我们的事,不关我们的事!”店小二和掌柜也跟着尖叫了起来。 “走!”红袖脸色阴晴不定,一手一个地扯起吓瘫软掌柜和小二向客栈后面走去。 谁知道,她们才将人拖到了船前,就听得店小二一脸茫然地看着那船道:“哎,这不是老黑的船啊,这是胖牛的船啊!” 那掌柜原本脚软,都不敢抬头,此时闻言,也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那船,正看见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捂住被打肿的脸靠在船边瞪着掌柜和小二,怒道:“卖蚵仔煎的,老子的船才在这里停了一个时辰不到,你我也是老熟人了,还借你客人茅厕用,你那哪里来的野蛮女客,打人就算了,把老子的船都要翻过来了?!” …… 才停在岸边不到一个时辰?!那原来的船呢?! 霍二娘和霍三娘两个互看一眼,脸色都变了,原来三娘和小鱼上茅厕的不是同一艘船?! 她们再看向红袖,她的脸色也已经骤然大变,一咬牙厉声道:“立刻通知火曜,清查出港的所有船只,找!” 那一边红袖一行人炸了锅,四处疯狂地找人。 这头楚瑜已经换了一身男装,心中盘算着去看看这位‘海王’是不是她家的那位爷。 “如果,对方打劫完了,应该就会返航,然后回他们头领的老巢去罢?”楚瑜一边将自己的头发绑好,一边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如果她偷偷藏在对方船上,是不是就能找到哪位‘海王’的龙巢去了? “这个……。”老黑看着窗外,脸色铁青地苦笑了一声:“只怕难了。” 楚瑜听着他的声音不对,抬起眼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船舱外,正好见着一道血光飞溅而起。 “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和那水手飞起的头颅让楚瑜瞬间睁大了眼。 “救命啊!” “饶了我们吧!” “大爷想要什么,小人都给你们!,饶了我们吧!” 那些攀爬上来,占据了船只的海盗们丝毫没有如楚瑜所想的一般只是劫走财物,而是一边大笑着抢走东西,让人搬运货物,又将水手们一一杀掉。 “哈哈哈,老子就喜欢看你们这些虫豸临死前哀求的样子!” 一个瞎了一只眼睛的黑瘦海盗大笑着指挥手下将水手们一一捆上。 “可恶,老子跟你拼了!”一名水手眼看着被捆上的同伴就被割开喉咙放了血扔进海里,连游泳求生的唯一机会都没了,面容因为恐惧和愤怒扭曲起来,愤怒地朝着那海盗冲了上去。 只是那黑瘦海盗挥退了上前的手下,狞笑着提刀等着那水手扑上来的一瞬间,长臂一扬,手中寒光一闪,一刀斩下了一名水手的头颅,再一脚将那水手的尸体踢进了水里。 巨大的与他干瘦身体不匹配的力气与凶狠,立刻震慑住了还打算反抗的水手们。 独眼海盗,随后伸出舌头舔了下手上尸体头颅脸颊上学,只有一只眼珠的眼里闪过毒辣的光,狞笑着看向所有的水手们:“想死得舒服点,还是被剥了皮喂鲨鱼呢?” 所有人恐惧地看着他,不敢动弹。 …… 船舱里,老黑闭了闭眼,愤怒让他额上青筋毕露,他双手抱着头,咬牙痛苦地低声道:“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为了赶路,冒险走这一段霸王鬼的领地附近,我以为最近海王出关,他会偃旗息鼓,不敢张扬!” 如今可好,连一船人的性命都搭上! 楚瑜看着老黑有点不知道该是吐槽他还是该可怜他,毕竟这是他的错——“以为”,这个世上从来就只有已经发生的和没有发生的,没有“以为”,就像没有“如果”一样。 “小鱼姑娘,对不住!”老黑猩红着眼看向一边的楚瑜,目光颤抖里带了泪,一副不知该怎么办的样子。 瑜看着外头残忍的屠杀场面,有些犹豫地蹙眉,低声问:“我们可以先躲在船壁上,等着这群混蛋走了以后再……。”楚“不行,霸王鬼,之所以叫做霸王鬼,就是他性情极为残忍,杀人放火烧船都要看他的心情,遇上他的船,十有六七要船毁人亡,今儿他上船就杀人,可见他心情不好,我们的船都不会被放过。”老黑叹了一口气,打断了她的幻想。 楚瑜闻言,挑眉:“这么狠?” 老黑苦笑:“这是海王统治海道之后的情形了,之前霸王鬼可是叫做霸王的,遇上他的商船无一幸免,后来海王一统海道之后,给霸王赐名成了霸王鬼,广发了海王令,也叫做龙王令——若是商船不抵抗,只交出货物,即可绕了一船人性命,他才有所收敛。” 楚瑜闻言,忍不住嘀咕:“什么啊,这明显命令贯彻不彻底啊,这龙王令有什么用!” 这霸王鬼依然杀人截船,死性不改! “你不懂,这是道上的规矩,海王之前杀戮太甚,这霸王鬼对他算是最早一批臣服的,便给了霸王鬼一点情面。”老黑摇摇头,看着穿舱外满地血腥,一副绝望又痛苦的模样。 “所以,我们就是这‘一点情面’的牺牲品了,什么玩意?!”楚瑜忍不住嘀咕老黑看向楚瑜,忽然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一把拉住她的手向后面的船舱小窗而去:“我这里还有水囊和一点干粮,还有气囊,姑娘你若是不会游泳,就抱着着这些先跳下水去,顺着海流飘罢,若是上天庇佑,说不得能遇上渔船,救你一命!” 楚瑜看着他翻箱倒柜地寻出来一堆东西,还有两个潜水捞珠用的羊尿脬气囊,神色闪过一丝复杂:“你不逃吗,这些东西可以让你也逃的,你家里不是还有七十老娘么?” 老黑一张黝黑坚毅的脸上露出一种决绝来:“我是船长,是我带着我的人进入了死地,人在,船在,我绝不会抛下我的兄弟和我的船逃走!” 楚瑜愣了愣,却还没有来得及感动,却见一边忽然冒出一个戴着斗笠的脑袋来。 “阿弥陀佛,贫僧也是上了茅房错至此地的,既然施主不愿意苟且逃生,不如将这些东西也分贫僧一份,好各自逃命去。” 楚瑜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和尚,看着他理直气壮又理所当然地要救命之物,唇角抽了抽。 和尚不是应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慈悲为怀,富有牺牲奉献精神的吗? 老黑也愣了愣,随后摸摸头,苦笑:“啊,真是抱歉,差点把大师您给忘了,这里的东西勉强够两份,您拿走一份吧。” 那和尚一点不客气地将拿走了一份,同时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好心会有好报的。” 楚瑜看着他那一身空灵深邃的佛气,忍不住吐槽:“什么好报,等死么?” 那和尚看着她,长长的刘海半遮了他的眉眼,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听那和尚平静地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说罢,那和尚抱着羊尿脬做的气囊就直接跳出了窗外。 楚瑜低头看着那和尚落水,几乎悄无声息,忽然心中一动,忍不住蹙眉,这个奇怪的和尚之前仿佛看起来不会武艺一般,竟连她都无法分辨对方是否会武,但是如今看来对方的武艺修为却极佳。 不过她尚且没有来得及细想,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小鱼姑娘,你还是和那位师傅一样快跑吧,对方就要搜到这里了!” 老黑一脸绝望地靠在门上,压低了声音催促楚瑜。 楚瑜闻言,看了眼他的模样,还是叹了一口气:“算了。” 老黑还沉浸在绝望的情绪里,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楚瑜什么‘算了’,就看见她忽然将那些保命的东西都塞回了柜子里,然后整个人一跃而起,直接飞掠到了门边,一把拉开他。 正在此时,那来搜船的海盗也搜到了这一处船舱,一名海盗“砰”地一声踹开了船舱的大门,刀子比人快,就先探进了船舱门内。 这是一个防守的姿势,就是为了防止船舱里藏着人偷袭。 但是这次,对方刀子才探入,就正好落进在楚瑜手里。 她大眼一眯,抬手就用两指捏住了那刀子,轻轻一抖,内力陡然灌注其中,直震上了海盗拿刀的手臂。 经脉即刻尽碎,那海盗瞬间惨叫一声:“啊——!” 他的惨叫立刻引来了其他海盗的注意。 “有情况!”一群海盗们持刀就朝楚瑜所在的船舱口冲了过去。 然而下一刻,一刀寒光直逼上来,这一次,血光飞溅的对象换做了之前的屠戮者。 “啊啊啊——!” 惨叫声震破了天边。 那些海盗们的血和尖叫让霸王鬼等人都愣了愣,原本正屠戮水手兴起,此刻瞬间都警惕起来。 楚瑜一刀废了扑过来的第一批海盗,直接一个鹞子翻身就落在了甲板上,冷冷地看向霸王鬼一行人。 一群被捆着等死的水手们都呆愣地看着楚瑜,有些反应不过来。 “呵,看不出,居然还藏着硬茬子,还是个小白脸,宰了今儿下酒,老子很久没有吃酒蒸人心了!”独眼的霸王鬼看着站在甲板上的‘少年’,狞笑一声,招呼人提着刀子和各种武器也就朝着楚瑜所在的方向扑了过去。 他一点也不在乎是围攻一人是否不光明磊落,对付硬茬子就有对付硬茬子的法子。 楚瑜大眼弯弯,笑:“谁吃谁,还不一定呢。” 她忽然一手扯起那桅杆上掉落的绳索,直接整个人翻身而起,手中灌注内力于绳上,狠狠一抖。 那软乎乎的麻绳下一刻就化身鞭子直抽上了那些海盗们的头脸,直接将对方抽飞。 她则足尖在绳子上一踹,灵巧地在半空中一个灵鹤展翅避开霸王鬼刁钻的两把长刀,甚至直接跃上了对方的刀尖。 她的武功路子走的是轻盈敏捷的路线,但是却得了唐墨天灌入的百年功力,招式灵巧又暴烈。 所以她这往霸王鬼的双刀上一站,不但稳稳当当,霸王鬼哪里想到这么一个看似轻盈的少年,竟然这么——“重!” 宛如泰山压顶一般! 他一个不防,直接被楚瑜一脚踏得整个人都要跪下去,还是他拼命撑住才维持了一个半蹲的姿势,但是整个人几乎瞬间就颤抖了起来,脑门上青筋毕露。 可偏偏,他根本甩不开这个‘站在’自己刀尖上的人! “大王!”一边的海盗们大叫一声就要冲过来‘救驾’。 却不想他们才靠近,楚瑜手里的绳子就“啪”地一声抽了过去,再次将对方抽进水里。 “噗通!噗通!” 霸王鬼这下子知道自己遇到了真正的“硬茬子”了! 他急得满脑门都是汗,大吼:“射,放箭,放火铳!” 只是他才吼出来,楚瑜就挑眉冷笑一声:“哎呀,这还能有嘴说话呢!” 说罢,她膝盖猛然一压:“你给我跪下去吧!” 与此同时,楚瑜手里的‘长鞭’一甩,将爬起来准备掏出火铳和弩箭的海盗们再次抽得四处翻滚。 “船!”霸王鬼被楚瑜巨大的内力给直压得整个人坐在了地上,却歇斯底里地先吼了一声船,然后再死瞪着楚瑜,怨毒地吐出一口血来:“老子不跪,你休想!” 他跪天跪地,也就只被逼跪过另外一个可怕的男人,现在什么小白脸都能逼着他这个海上霸王跪了么! 楚瑜瞥见有掉下海的海盗们飞快地爬回他们的海盗船上,她大眼一眯,冷笑一声:“好,有骨气,我就喜欢你们这种有骨气的。” 说着,她一抖手里的绳索,直接在霸王鬼的脖子、胳膊、背上一绕,打了个特殊的水手结,往桅杆上一抛,然后另外一头一甩再绕上好些打算逃跑跳水的海盗,狠狠一拉,直接跟升旗似地就将霸王鬼和一群海盗们直接升了起来,吊在了桅杆边上。 随后,她一手拽着两条麻绳,也跟着翻身而起,直跃上了桅杆,冷笑着看向那调转了炮口对着商船的海盗船,以内力扬声:“开炮啊,正好打碎你们的大王!” 楚瑜这么一动作,那边的海盗船立刻便不敢再动了,一片死寂。 “开……开……打死她,不要顾忌老子!”霸王鬼见状,虽然他被半勒住脖子,几乎不能出气了,却还是死梗着脖子厉声道。 他这么一吼,明显就让对面那些海盗们都起了骚动。 楚瑜墨玉大眼里闪过一丝诡光,忽然蹲在了桅杆上,看着面前一脸狰狞的霸王鬼,挑眉道:“哟,这是个不怕死的啊,行啊,你让试试他们打不打得到我,打不到我,一会我就上你们的船,一个个地宰了他们!” 她顿了顿,摸着下巴看着霸王鬼铁青的脸:“哎呀,我忘了告诉你呢,我可不是这个船上的人,我就是个搭错船的,这一船人死活与我无关。” 此话一出,底下的水手们瞬间哗然,愤愤地叫骂了起来。 楚瑜只当没听见,却歪着头侧脸看着霸王鬼,用绳子敲了敲霸王鬼的脸,托着腮轻笑:“哦,不,我会留下你船上一两个人,让他们活着回你的岛上,占你的家财,睡你的女人,成为新任霸王鬼,我想你的手下一定很乐意接手你的一切?!” 霸王鬼瞬间脸色入土,愤怒地死死瞪着楚瑜,费力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敢!” 楚瑜笑得愈发灿烂,灿烂到匪气:“你们没有一个人武功如我的,你说我敢不敢!” 说罢,她跳起来,一点不客气地一脚踹在他肚子上,把霸王鬼踹得荡秋千一样动摇西晃。 “啊——!”霸王鬼眼都花了,最后忍不住艰难地嘶哑叫出了声:“住手……住……手……好汉……饶命!” 也不知是楚瑜的威胁生效了,还是霸王鬼真的怕了,他妥协了! 楚瑜轻笑一声,这种完全武力碾轧对手的感觉还真是妙啊,难怪少年时的白白会那么暴力,拳头说话的感觉果然很容易上瘾。 随后她手一松,放开了拽在自己手里的绳子。 “哗啦!”一声,霸王鬼和他绳子上的海盗们全都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摔个四仰八叉,痛不欲生。 “啊啊啊!” ……*……*…… 老黑看着海盗们垂头丧气地从海盗船上往他的船上搬回他的货时,一脸骇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我……这是在做梦么?” 楚瑜双手环胸,也看着那些海盗们,笑吟吟地道:“当然不是啊,你可清醒了呢,老黑!” 老黑看着身边比自己矮了一个头,脸儿娇嫩的姑娘,忍不住神色复杂地感慨道:“谢谢你,小鱼……兄弟,你真的很厉!” 楚瑜转脸看向老黑:“没什么!” “不,我现在才发现原来那位游水走掉的大师说的果然没错,好心有好报,你就是我们一船人的好报!”老黑很有点激动地噗通一声给楚瑜单膝跪了下来。 周围脱困了的水手们似也明白了楚瑜方才说不在乎他们死活的话也不过是障眼法,为了瞒住海盗保他们的性命,此刻也纷纷地给楚瑜跪下,一脸感激:“多谢恩人的救命之恩!” 楚瑜一愣,随后立刻扶起了老黑,又让其他人都站起来,只是心中忍不住嘀咕——现在想来,仿佛那个奇怪的和尚还真是有点灵呢,他对老黑说他们会有好报,却对她说佛曰不可说。 感觉还是真在说她就是老黑的好报一般。 楚瑜却不是相信那个和尚真有什么灵通,却有些怀疑对方是不是知道她身怀上乘武功,算准了她会对霸王鬼他们出手。 可若是他算准了她能制住霸王鬼他们,他又何必还要跳水逃跑? 那个和尚到底是什么人? 楚瑜一时间无解,不禁蹙眉,索性不再多想了,现在她最要紧的是要审审霸王鬼,看看他上面那位海王可是她想的那位。 霸王鬼还被他的底下海盗簇拥着包扎伤口,忽然看见楚瑜的目光扫过来,不禁下意识地觉得浑身骨头疼,打了个寒战,忍不住嘀咕:“他大爷的,这个小白脸到底是什么人,这一身硬茬子功夫,简直快赶上海王的人了!” 他被海王逼着改名,从霸王变成霸王小鬼一只,从自由自在的海盗大王变成受制于人的小鬼就够憋屈了,本想趁着海王刚出关,和六甲的那群敢挑衅他的‘鲨鱼’撕咬完毕,处理那群‘鲨鱼’的时候,他赶紧偷偷干几票过过瘾,却栽在这个看起来乳臭未干的小子手里! “这事儿传出去,就丢脸丢大发了!”霸王鬼恶狠狠地嘀咕着,心下琢磨着,还是得想法子把这个臭小子弄死了才好! 而他身边被水手们揍得鼻青脸肿的海盗们看着霸王鬼的表情,知道自家大王一肚子气,却也只沉默是金,不敢多话,毕竟现在生杀大权不在他们手上了。 楚瑜走了过来,一边一脚匪气地踏在船边的货箱上,一边低头看着霸王鬼,微微一笑:“喂,我有事儿要问问你。” 霸王鬼看着楚瑜那诡异的笑容,想起对方之前威胁要让自己手下占了自己一切的威胁,瞬间忍不住吞了下口水:“好汉……想问什么!” 楚瑜摸着下巴,想了想:“统一海道这位龙王,也就是海王到底长什么样子,来说说看?” 霸王鬼一听,顿时脸色一阵青白,骇然道:“你还是杀了我罢!” 不光是他,连着周围的海盗们听到那个名字脸色都即刻变了,一副恐惧模样,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惨烈的回忆,有些人就开始发抖起来。 楚瑜眯起眼,很有点不解:“你们有那么怕他么,既然你们敢背着他的龙王令干杀人放火劫船的事儿,就不该怕他啊!” 何况她也没有问什么罢,就是问了一下这位海王的长相而已! 居然能让霸王鬼做出这副宁死不屈的样子来?她还以为自己都震慑住了他们。 “哼,你是朝廷派来的人马?”霸王鬼这回却没有之前那种气短的模样,只用自己没瞎的眼珠子冷冷地盯着楚瑜,狞笑了起来:“想要抓龙王爷,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你武功再高,也小心尸骨无存。” 楚瑜这下看出来了,这穷凶极恶的海盗对那位海王殿下是打骨子里又恨又惧又敬畏,这种敬畏都渗入了他们的心里,以至于他们甚至不怕死,也不敢出卖这位海王,或者说龙王。 她挑了挑眉:“你不是应该厌恶他才对么!” 那霸王鬼阴沉沉地怪笑几声,眼神复杂,似痛恨又恐惧,但最终还是冷嗤一声:“你动手吧,你别想从老子嘴里听见一个字。” 楚瑜看着他眯了眯大眼,还没来得及多言,就忽然听得老黑厉声大叫:“快,快开船!” 楚瑜一愣,转头看去,却只发现海面上的雾气不知什么时候渐渐愈发地重了,但是她依然什么都没有看见,但是老黑却紧张非常,不但地指挥着水手们赶紧把残破的船洞堵上,扬帆要走。 楚瑜见状,也不去理会霸王鬼,径自走到老黑面前:“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老黑憨厚的方脸上一片紧张,死死地盯着远处,喃喃自语:“不对劲,这个海面……我们最好……最好是马上走。” “你发现了什么?”楚瑜愈发好奇,看像海面。 老黑咬着牙摇摇头:“不知道,就是直觉!” 楚瑜见状忍不住蹙眉,看向远处的海面,却没有发现什么,但是老黑的表情也感染了她,她是知道这些船老大们有自己的一套行海经验,只怕是发现什么问题了。 她眼珠子一转,看了眼还在拼命试图将商船漏洞塞补起来的水手们,又看了眼那海盗船,当机立断地道:“如果是要赶紧离开,补船来不及,这边不是有现成的好船吗?” 三桅大帆船,完好无损,还有大炮,正好不过! “什么?”老黑一愣,完全没有想过他们还可以占了海盗的船。 霸王鬼闻言,瞬间愤怒了起来,怒吼着跳起来:“你们敢!” 只是他忘记了自己还被捆着腿,这么一跳,直接失去平衡,摔了个狗吃屎,牙齿都摔掉了,却还是蠕动着身子,歇斯底里叫:“谁要抢走老子的船,老子要杀了他全家!” 楚瑜抠了抠耳朵,随手甩了个茶杯过去,直命中霸王鬼的脑门,砸得他剩下的那个眼珠子一翻——昏了。 她轻哼一声:“真是吵死了!” 随后楚瑜看向目瞪口呆的老黑,笑眯眯地向一干水手们一挥拳头:“好啦,干活吧,咱们该搬货了!” 楚瑜此刻在水手们的眼里,简直和老黑的地位一致,她一挥拳头,所有人都兴奋地、摩拳擦掌地准备开始干活,只是还有些人眼巴巴地看着老黑。 老黑迟疑了一会,下意识地去看那些海盗,但是海盗们都不太敢看他,只因为楚瑜也跟着老黑目光所及之处,她的大眼也跟着扫过去,吓得一群海盗们蔫头蔫脑。 老黑终于不再迟疑,一咬牙:“好!弟兄们咱们立刻搬货!” 小鱼一个女孩子都不怕,他一个大老粗的男人怕什么! “好!”水手们都兴奋了起来,赶紧顺着两座船之间搭着的临时木桥,将自己船上的货再次搬回了海盗船上,不一会,所有的货都搬到了船上。 老黑在这个过程里却一直都心神不宁地了望远处,然而太浓的雾气让即使手里又了望镜却什么都看不到。 楚瑜又带着水手们将海盗们都捆牢了给扔到了破烂着火的商船上,她对着一群恼恨却又无可奈何的海盗们摆摆手:“你们自己慢慢想法子解开束缚灭火罢,动作要快,否则船被烧了,你们可就得喂鱼儿了!” 说罢,她转身飞掠回了海盗船上,又让人抽走了船间的木板桥。 楚瑜兴致勃勃地拍了一把老黑,笑道:“咱们有新船了,走吧!” 然而船帆才升起来,船锚才抽了起来,老黑却忽然整个人僵住了,低声道苦笑道:“果然,我这个直觉预感,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楚瑜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说着,她示意大副准备开船。 老黑叹了口气,看向下海面和远处的硝烟,一咬牙道:“没有用的,我们现在走不出这片海域了。” 楚瑜一怔,心中忽有所感地转过头去看向不远处,此时正好一阵海风吹来,瞬间吹散了一些雾气和商船上着火的烟雾,让水面的情况清晰地展露在他们面前。 她神色瞬间一凝,微微睁大了明眸,不远处的水面上,不知何时密密麻麻地遍布了大片的连环船,将他们团团围住。 那些连环船上堆满了着火球、神烟、神沙、毒火等等易燃物,船头尖利带钩,只要撞入大船之中,子船脱勾逃去,载满易燃物的母船瞬间燃烧,也令目标船跟着烧起来。 这也罢了,远处更有将近五十多艘挂着骷髅龙旗的大型海盗船将他们所有船都齐齐围住了。 楚瑜怔住了,几乎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些鬼魅一般地从雾气里钻出来的大船,微微眯起了眸子,大眼里神色异样:“这些是……。” 老黑看着那骷髅龙旗,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只怕,这些是……。” “海王殿下,一定是海王殿下!”霸王鬼不知道什么时候苏醒了过来,嘶哑着嗓音大叫了起来:“海王殿下,这里有朝廷的走狗,快抓住他们!” 楚瑜迟疑了片刻,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便忽然听见海面上有人以内力传音,其声飘扬在海面之中,异常的清晰而冷酷。 “龙王令现,海道众生莫敢不尊,船上之人放下武器,否则,杀无赦!” … 楚瑜和老黑两人互看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见一抹无奈之色,脸色则瞬间变得古怪而难看起来。 他们的今儿果然不是一般的点儿背! 刚揍了小鬼,阎王就出来了! ……*……*…… “鲸羽大人,多谢您的出手,这个救命之恩,我绝不会忘记!”霸王鬼被一边的海盗搀扶着,一边毕恭毕敬地对着面前高大的男人露出个谄媚的笑来。 被唤作鲸羽的男人,戴着头巾,大冷天也只穿着一件敞襟的羔羊夹袄,袒露出肌肉结实的手臂和胸膛,一张黝黑却英俊的面孔上满是桀骜和冷酷的味道,腰上挎着弯刀和火铳。 他轻蔑地扫了一眼霸王鬼:“前倨后恭的玩意儿,别以为海王殿下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再次违背海王令,对交出货物的商船下杀手,坏了道上的规矩,你的命这一刻我虽然救了回来,下一刻还有没有就不知道了!” 鲸羽轻蔑又冷酷的语气,看死人的眼神,让霸王鬼脸色瞬间就绿了,立刻跪下来,颤抖着声音道:“鲸羽大人,我只是欣喜于海王殿下的出关,又听闻他剿灭敌人,为了给他老人家庆贺大捷,这才出来猎食,才中了这些朝廷走狗的圈套,我们是要斩杀朝廷的走狗,绝对不敢违背龙王令!” 此言一出,一边被捆坐在地的楚瑜心中那种奇怪的感觉愈发深厚——听着这个霸王鬼的口气,怎么好像这位海王和官府的关系从许多年前开始就不怎么和睦啊? 可她明明记得金大姑姑说了琴笙是扫荡平了海道,他和朝廷多年来关系都极好,还替朝廷剿海匪,难道真不是一个人么? 楚瑜眼珠子一转,忽然从鲸羽两条大长腿后面探出头来,阴阳怪气地嗤一声:“呵呵,朝廷的走狗,亏你也能说得出这等低劣的借口。” “你这个小白脸,王八蛋……。”霸王鬼看着楚瑜,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抬手提着刀就要扑闪回去砍楚瑜。 一同被绳子捆坐在地的老黑和一干被楚瑜救了的水手们见状,毫不犹豫地就直接挡在楚瑜面前。 而霸王鬼正需要砍人泄愤,手上动作不停就朝着他们狠狠砍去:“去死吧,你们这些虫豸!” 然而下一刻,鲸羽眼底寒光一闪,抬手快如闪电一般,就轻轻捏住了霸王鬼的手腕,他冷笑:“在老子的面前有你动手放肆的份,嗯?” 霸王鬼顿时只觉得自己手腕要断了一般,再拿不住刀子,只听得“哐当”一声,他手里的刀子就掉了地。 他自己的身子也跟着瘫软了下去,痛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哎哟,哎哟,鲸羽大人,我再也不敢了!” 鲸羽这才松开了手,随后看着痛得瘫软在地,蜷缩成一团的霸王鬼,他又转过脸看向楚瑜。 楚瑜对上他那锐利的目光,不避不闪,她只眯起眸子冷嗤一声。 鲸羽似觉得有些有趣一般,兴味地打量了下楚瑜片刻,转身看向霸王鬼,轻蔑地冷哼一声:“真是没用的东西,连一个小姑娘都能把你制得服服帖帖的!” “女人?”霸王鬼愣住了,随后一脸不可置信地下意识驳斥:“哪里来的女人……。” 然而,下一刻他的目光停在了楚瑜白皙的咽喉上——那里没有喉结的隆起。 他呆住了,几乎不敢置信地看向楚瑜:“你……你……你是……。” 楚瑜听着鲸羽揭破了自己的身份,也不恼,只懒洋洋地轻哼一声:“嗯,我是女人,怎么了?” 老黑等人大惊失色地看向楚瑜:“小鱼!” 在落入海盗手里这种时候承认自己是女儿身,简直是……楚瑜却摇摇头,看向鲸羽懒懒地道:“反正既然被人认出了身份,我否认的意义也不大了。” 鲸羽看向楚瑜,愈发兴味地上下打量了一会楚瑜,挑眉轻佻地笑:“小妞儿,脸蛋嫩,脾气倒是够硬啊,胆识不差,但愿上了海冥岛,你还是这一把硬骨头。” 说罢,他的目光扫过自发挡在楚瑜面前,明明很是害怕,却还是一脸警惕的老黑和水手们,唇角弯起一丝讥诮的笑容:“来人,把他们都带到船底舱去看押好了!” “是!”立刻有其他海盗上前将楚瑜一行人都赶起来带走。 霸王鬼在震惊中回神,下意识地想要说就这么绑着楚瑜,怕是绑不住她,但是看着鲸羽轻蔑又高傲的样子,他硬生生地把这句话给吞了回去,暗中恨恨地冷笑——也不该就他一个人倒霉,也合该这些自诩盗王之王的家伙也倒霉一番才是! …… 楚瑜和老黑一行人都被关在了船舱底层。 楚瑜打量着四周,发现这里果然是一处看起来极为牢固的监牢,铁门栅栏粗如儿臂,平日用作仓库,需要的时候就是监牢。 “小鱼,你怎么就承认了自己是女的了,万一他们没安好心怎么办?”老黑看着楚瑜的表情,很是担忧地蹙起粗眉。 这位小鱼姑娘虽然看起来武功很好,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她才会被抓,何况现在对手还是传说中的盗王之王——海王的人,那鲸羽明显在海王那里地位不低,想来手段也一定很是厉害。 楚瑜看向窗外,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去,她墨玉大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 那鲸羽看起来是个流里流气的大流氓,但是,她留意到,他的眼里并没有猥琐下流的阴狠光芒,只是精光四射,连着对方身边的那些海盗,也干净整齐得不像一般海盗。 这种做派,让她心中愈发有些觉得眼熟,否则她也不会束手就擒。 可是,现在她没有在那些人里看见任何一张眼熟的面孔,这些海盗里也不像有人知道她的,否则,她早就问清楚了,但如今保险点,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万一不是自家夫君那边的人,那就麻烦了。 看起来对方是要将他们这些可疑的‘朝廷奸细’弄到他们的地盘慢慢审问,这还真是难得的机会! 说不定,她能一窥海王真面目呢! 楚瑜望着远处的海面,大眼儿弯弯。 她有一种诡异的预感,她会和自家那位爷有一个奇异的会面。 …… 幽暗的天空繁星点点,海潮一波波地拍击着岸边,带来潮湿的气息。 精致的屋檐下,风铃轻晃动着,声音悦耳而诡凉,就似黑暗屋内深处飘出来的箫声,幽凄飘渺如来自海底深处。 “王,接到消息,鲸羽大人已经出海拿下了霸王鬼,还抓了一批朝廷的奸细,据说奸细头子在打探您的消息。”门外细沙滩上跪着一名穿着深蓝短打的海盗恭敬地对着屋内禀报。 片刻之后,箫声散去,屋内传来男子微沙又极为磁性的声音:“本王要的消息呢?” 那海盗微微一颤,随后一咬牙老老实实地道:“没有。” 许久之后,黑暗深处传来低沉的轻笑:“没有?” 海盗额上浸出细细的汗来:“我们一定会找到您要的人的!” 黑暗的房间内没有任何声音,仿佛最深的海底一般静谧,但是门外跪着的海盗越来越紧张,直到他忽然若有所感地微微抬头,看见面前出现一双精致的银线绣海水波澜皂靴,他咽了咽口水,头更低了:“王。” 男子轻嗤了一声:“你刚才说什么,有朝廷的奸细混到海道上来了,有趣。” 那海盗一愣,心中先是舒了一口气,还好王没有再办他们办事不利的罪名,但随后又打了个寒战,王说的有趣的人通常的下场是成了鱼腹之食,如今王到底是说谁有趣? 他想了想,硬着头皮道:“鲸羽大人传来消息,霸王鬼再次违背海王令,但是又抓到了奸细,您看怎么处置……。” “带到海冥岛上来吧,本王倒是很有兴趣,见一见这些奸细。” 男人慵懒地一笑,微沙的嗓音似海潮抚岸一般,温柔迷离,却让人不寒而栗。 …… “是!” …… 那海盗迟疑了一会,又道:“王,听说那朝廷奸细的很是能耐,一人拿下了霸王鬼的船,如今却乖乖地不曾反抗,鲸羽问您是否要对她动些手段?” 男人慵懒地道:“不必,想来此人束手就擒,必有所图。” 他顿了顿,复又道:“下一次,本王不想听见本王要的消息还是‘没有’这两个字。” “是!”那海盗恭恭敬敬地叩头,方才离开。 ……*……*…… 楚瑜一行人到了岛上,她很是跃跃欲试,然而被带去关押的一路上,东张西望了老半天,她都没有看见任何一张熟悉的面孔。 不一会,她和老黑一行人就被推进了一处牢房里分头关着了。 楚瑜瞅了瞅牢房,觉得虽然潮湿黑暗,但还算干净,而周围的守卫们也是一个自己都不认得的,忍不住心中开始暗自怀疑,难道真的不是自家那位爷的地盘? 可是整个中原附近海域,能容得下两个‘海王’? 如果这个海王这么厉害,她不可能没有听金大姑姑说过呀。 楚瑜那个百思不得其解,就着海风,慢慢地靠在墙壁边的铺盖卷上睡着了。 然而有人比她还沉不住气。 “哐当。”一声细微的锁链响声了起来。 楚瑜瞬间睁开了眼,警惕地看过去,借着窗外的月光却发现蹲在门口一脸紧张的大个子,不是老黑又是谁! “你是怎么打开牢房的门的?”楚瑜忍不住一惊,再一看过去,才发现老黑周围还有不少他的船员,居然都从牢房里出来了。 老黑紧张得浑身僵硬,他左右看了看,随后对着楚瑜低声道:“我娘祖传是个开锁匠!” 楚瑜闻言,忍不住佩服地点点头,随后看着他们,挑眉:“你们这是……要跑?” 老黑看着楚瑜,一脸坚毅地道:“一直都是小鱼姑娘在救我们,如今您也是为了我们才被海王的人抓了,不管您是不是朝廷的人,我们一定要帮你逃出去,你一个女孩儿,落在他们的手里,不知道要遇到什么事!” “是,咱们一定要帮你逃出去,我们打晕了看守呢!”一群跑船的汉子们都压低了声音齐声附和。 “是的,船就停在外头,咱们抢一艘快的跑,大晚上他们不一定能追上!” “快走吧!” 楚瑜看着他们,说心中不为所动是假的,这些淳朴的跑船汉子,且不说跑不跑得出去,他们不会不明白得罪这条海道上的人,以后会遇到什么事。 毕竟像霸王鬼那样得罪了海王的海盗,海王虽然要惩罚他,却也还是要护着短,将他们这些人都抓起来,这就是海盗的规矩。 “我知道你们好心,可是这样不行,咱们走不了的。”楚瑜叹了一声气儿。 她就算要跑,也不是这么个莽撞的跑法。 而且,他们一群人这么大的动静,海冥岛的人不会不知道。 果然…… “小姑娘人不大,脑子挺灵,是个识趣的妙人。”一道似笑非笑的痞气男音忽然在楚瑜等人的身后不远处响起。 不一会,整个牢房的长明灯却忽然‘啪’地一声亮了起来。 鲸羽就这么领着人走了进来,似笑非笑地靠在柱子上看着一群蹲在楚瑜牢房门的跑船汉子。 老黑等人脸色瞬间都一阵惊恐,不敢置信地瞪着鲸羽等人。 楚瑜托腮,叹气:“我说,我可没有逃出去,他们都是一片好心的无辜‘儿童’,不太懂事儿,鲸羽大人就当没有看见过越狱这回事,放他们一次可以吗?” “呵呵,姑娘是听话,但是你身边的这些人,打晕了看守,还打算越狱,就这么当做没有看见,真当我海冥岛是什么地儿?”鲸羽眯起眼,打了个响指,淡淡下令。 “拿下!”他话语一出,身后的海盗立刻提刀扑了上去。 “快跑,别管我们了!”老黑慌乱之下推了一把楚瑜。 楚瑜踉跄了一下,看着扑过来的海盗们,叹了一口气,抬手一把扶在玄铁的监狱栅栏上,用力一掰,硬生生地把一面铁栅栏掰了下来。 ‘嘎吱’金属折断声让敌我双方都愣住了。 楚瑜叹了一声,一边把玄铁栏杆一根根地徒手拆下来扔给老黑等人,一边道:“我就想见见你们家龙王殿下,奈何一定要这样暴力呢!” “见龙王,你觉得龙王是谁都可以见的,不过说来,还真是很久没有遇见这么强悍的对手了。”鲸羽笑了起来,一笑露出危险的犬牙,他揉了揉自己脖子,提着刀向楚瑜走了过去。 老黑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手里的铁棍,开始怀疑,他们要把楚瑜‘救出来’,还是……楚瑜把他们‘救出来’? ……*……*…… 风铃叮当作响,声音悦耳。 “殿下,岸上来信,人的踪迹在海上失踪了,担心出事,有打斗过的残破船只痕迹,咱们是否再派出更多人手去搜寻。”一名海盗恭敬地单膝跪在门前。 房间里的光线有些黯淡,只能看见地面上铺着一块华丽昂贵的白虎皮,一双穿着长靴的男子修长的腿优雅地在上面交叠,男子上半身隐没在黑暗里,只悠悠地道:“凶多吉少,呵呵,她当年在我手上都活了下去,哪里就会这么容易出事,还是在本王的地盘上?” 说话时,他梭然捏碎了手里的杯子。 “啪”一声冷响让那海盗浑身僵硬,立刻点头:“是。” 他迟疑了一会又道:“刚才听着鲸羽大人的意思,那头牢房里今儿抓来的奸细们暴动了。” “暴动,咱们的大牢里多少年没有人暴动了?”海王轻笑,声音极富迷人的磁性:“不过说起来能将霸王鬼整治得这么惨的奸细,倒是有点意思。” 那海盗听不出自家主上的话里是赞还是讽,迟疑了片刻:“您要不要派人去压制对方,听说为首的女子武功高强,只怕就算不是朝廷的奸细,也有可能是东瀛人的奸细!” 说话间,忽然听得远处喧嚣声甚大,随后又传来一阵巨响,仿佛什么东西炸了,又起了火,那海盗都愣住了。 海王顿了顿,似笑非笑地道:“咱们海冥岛多年没有这般热闹了,鲸羽这都是弹压不住了么?有趣。”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敲了下木桌:“去吧,让鲸羽把人带来这里。” “是!”那海盗立刻恭谨地退了下去。 不到一刻钟之后,便听见外头的海螺号呜呜作响,一名护卫恭敬地对着门内道:“殿下,人到了。” 立刻有人过来提着灯笼挂在了门上,又去准备了茶点。 海王淡淡地颔首,接过伺候的人呢一只青瓷杯子,轻嗅了一下茶香,又搁下,换了一盏白瓷杯子,轻品起了里面东西。 ……*……*…… 一直到走到了门前,楚瑜眼睛上的白布才被扯掉,她微微眯起眸子,好一会才适应了眼前的光线,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精致而华美的楼宇,飞檐斗拱,四处都挂着精致的纯金风铃,院落里昂贵精致的红珊瑚和夜明珠随处可见,更有各种水晶台、水晶凳,香花如云。 这哪里是什么可怕的地狱幽冥岛,简直就是一个传说中的水晶龙宫,不过这里住着的……倒也是海王——海盗之王。 楚瑜看着面前的房间,长长的湘妃竹帘子垂落下来,遮了房间的入口,对方似没有准备邀请他们进去的意思,这让她心中有些疑惑。 “小鱼姑娘?”老黑也摘下了眼睛上的布条,极其紧张地轻唤了一声,径自挡在了楚瑜面前,警惕地看着帘子。 楚瑜微微侧脸,示意他稍安勿躁,顺便用眼角余光四处瞟了一眼。 然而,她依然没有看见自己熟悉的面孔,她心下愈发奇怪。 “你想要见海王殿下,可如愿了?”一边的鲸羽抬手蹭掉了自己唇角的血迹,脸色阴沉中隐含暴戾。 他居然被这个小丫头给伤了,对方的实力完全超乎他的想象,应该说是破坏力完全超乎他的想象,几乎拆了监牢。 真是让他无颜见江东父老! 楚瑜对鲸羽想要宰了自己,弥补他自尊的冷酷眼神视而不见,只笑眯眯地摆摆手,无声地用唇形:“多谢了!” “自求多福罢!”鲸羽讥诮地看了眼楚瑜,随后上前恭敬地抱拳:“殿下,人已经带来了。” “嗯,鲸羽,你的本事倒是让本王刮目相看。”竹帘后传来男子悦耳微沙的声音。 鲸羽瞬间涨红了脸,恶狠狠地瞪了眼楚瑜,不敢再多言,只双膝着地:“属下办事不利。” “嗯,下去吧!”男人淡淡地道。 而楚瑜在这一刻却整个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有些呆呆地,透过老黑的咯吱窝去看那帘子。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明明声线不同,声音也完全不同,可是……可是……她绝对不会认错的啊! “你们是……让霸王鬼全船覆灭,又捣毁了本王监牢的——‘商人’?” 海王轻笑了起来,隔着帘子,也能听出他声音极为迷人,有一种扣人心弦的气息。 “我……我……我们不是故意的!”老黑莫名其妙地,只觉得隔着帘子,也压力巨大得让他透不过气来,强行撑着道。 “你,就是那位船长?”海王戏谑地道:“本王听说你手下还有一位能耐的姑娘,既是高人,何不出来一见?” “不……不……行……”。老黑结结巴巴地道。 但是下一刻,楚瑜却忽然从他咯吱窝下面钻了出来,站在他面前,直勾勾地盯着帘子:“海王……殿下?” 几乎,在那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仿佛都感觉到一种诡异的空气像被抽走的感觉,呼吸一窒,同时万物俱籁。 而帘子里的人,握住杯子的手忽然一松—— “砰!” 这是今日,海王房内第二个碎裂掉的的杯子。 老黑咬着牙齿上前一步,挡在了楚瑜面前,颤抖着声音道:“现在海王殿下人也见了,能……能不……能让我们走,我……我们是无心之过,并不想得罪您,我们都是被逼的!” 房间里一片寂静,好一会,才听到沙哑悦耳的声音响起:“呵,本王确实要好好谢谢你们,将一份让本王惊喜的礼物带来了,冲着这份礼物,你们可以走了。” 老黑瞬间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回不过神,他……他们这样就可以走了? 等等。 他忽然站在楚瑜面前,咽了咽口水,小心地问:“等一下!您不可以留下小鱼姑娘!” 海王的决定已经让他身边的海盗和护卫们很惊讶,但是他们也不会允许其他人质疑自己的主人。 “锃!”一声,所有人刀剑出鞘对着老黑等人。 “别给脸不要脸!”鲸羽轻蔑又冷酷地看着老黑。 老黑却倔强地不肯退开,只咬牙死挡在楚瑜面前,虽然其他水手们都吓得冷汗淋漓,却也跟着挡在了楚瑜面前。 楚瑜见状,想要说什么:“老黑,我……。” 但是她没有来得及开口,房间内就传来海王的似笑非笑的声音:“船长,这位姑娘和你什么关系。” 老黑一愣,绞尽脑汁,一时半会之间也想不出来怎么解释,只怕楚瑜真的被误会为——朝廷的人! 甚至,他也怀疑楚瑜是朝廷的人,毕竟她一身衣服料子都是上好的,武功还如此高强。 可自古,官匪不两立! 老黑一咬牙:“她……她是我媳妇儿!” 楚瑜忍不住呆住了,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 “别说话!”老黑着急地给她打眼色,就怕楚瑜说漏了嘴。 “你的……媳妇儿?”海王说话的时候,微沙悦耳的声音语调上扬,让人听着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悚然诡凉感。 不要说在场的众人,就是楚瑜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不……。”她想要解释什么,却又被老黑拦在前面抢了话:“是的!” 老黑冷汗淋淋地咬牙死挺着:“我老娘要死了,这次带着媳妇回去,她武功好,就平日负责押船,绝对不是什么官府的人!” 海王忽然轻笑了起来:“如果本王非要留下她呢?” “您……您……是海王,想要什么女人没有,何必……何必……强抢民女!”老黑结结巴巴地道。 楚瑜仿佛可以看见帘子那位薄唇边勾起的森凉微笑,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不好了,她赶紧拉了老黑一把,打断他自以为的固执‘保护’,无奈苦笑:“好了,老黑,放心,海王殿下不会动我的,我认得海王殿下,一场误会,他是我的亲……。” “亲……哥哥?海王是你哥哥?”老黑却麻溜地接了话,一副反应不过来样子。 “啊?”楚瑜呆了呆,其余众人,甚至鲸羽一行人都呆了。 她什么时候这么说了?这是什么神转折? 她只想赶紧把老黑打发走,她可不想看见这群傻瓜们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丢了性命,到底相识一场。 但是海王明显已经失去了继续和说话的耐性,只淡淡地开口:“鲸羽,通通给本王扔进海牢里去!” “在!”鲸羽一抬手,立刻有数十名海盗一拥而上。 这一批海盗们出手狠辣又速度,三两下就打晕了几乎所有的水手和老黑,把他们扛走了。 楚瑜见状,忍不住扶额:“这个……。” “怎么,本王亲爱的妹妹有话要说,或者打算再对我的人动手?”却忽听得帘子内海王含笑的迷人声音响起。 楚瑜瞬间没了话,只眼巴巴地看着老黑一行人被抬走。 “不打算进来么,本王可爱的妹子?”男人的声音虽然温和,但是里面莫名地透骨凉意让楚瑜微微一僵。 她暗自吸了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在一干海盗们好奇到凝重的目光下向那帘子后走去。 只是才触碰到那帘子,就像整个人被强行吸进帘子里面一般,一个踉跄就没了影子。 门外鲸羽看着那帘子,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忍不住暗自嘀咕——“不会吧,难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条滑不溜手的食人鱼正是自家殿下寻的那位?” …… 帘子内的多余之人早已被挥退了下去。 “小鱼,你什么嫁了个船上莽夫,本王是不是应该很高兴,为自己的‘妹妹’准备一份嫁妆呢?” 黑暗的室内,小鱼被整个人扣在男人身上,只能任由男人慢条斯理地一点点挑开她的腰带。 她挣扎了一下,却动弹不得,双手被捏得死紧,她蹙眉,只嘀咕:“我可什么都没有说啊,明明是老黑说的。” 男人轻笑了起来:“哦,老黑,这般称呼可真亲密啊。” 纯鱼轻抽了一口气,男人将手探入她衣襟里,她忍不住涨红了脸,结结巴巴道:“不要这样,我和老黑这才认得一两天啊!” “如果你和他不是认得才一两天,你现在就该看着他们全喂了本王鬼池里的利爪和鬼齿了。”男子的声音微沙,似觉得她脸红的样子颇有趣,手下动作一点不曾温柔。 楚瑜,忍不住拱起身子:“你明知道的,我也是阴差阳错才会上错船……你……呜……不能这这样!” 她这可是千辛万苦来投奔他的,这和她想的久别重逢团聚场面可不同。 “我不能怎样?”他低头,一把捏住她的下巴,目光阴沉地看着她,声音恢复了平日里的幽柔悦耳:“你可真能耐,能耐的本王想要掐死你,可怎么好呢?” 楚瑜看着他脸上的龙王面具,一双暗金的幽瞳直勾勾地盯着她,里面寒意渗人。 如今压着她的男人,和秋子非一样戴着面具,却没有了那种金戈铁马的苍凉味道,全是霸道匪气,冷冷的香气带着海风的一点咸腥味,仿佛磨利的刀子,强悍得让人心悸。 她仍旧没有反应过来,便见他忽然俯下身子,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舌尖近乎放肆和报复一般地扫遍了她软嫩的口腔,几乎顶得她呼吸不过来,神思迷糊。 直到脊背一阵冰冷,楚瑜才瞬间清醒过来,涨红了小脸一下子弹缩到了角落:“你……走开!” 这堂内和外头就隔着一张竹帘子呢! 男人轻笑了起来,伸手抓住她细细的脚踝一点点地将她拉过来:“乖,小丫头别这么拧,你不是一向很大胆的吗,不是说我是你哥哥么,这些日子不见,!” 他的笑声里带了情欲的沙哑,却依然冰冷得让楚瑜悚然,尤其是他似乎完全没有打算取下脸上那个狰狞的龙王面具。 “呜……!” 楚瑜转身就踢他,却只被他擒着脚踝狠狠地一扯,像一尾被捏住了尾巴的人鱼一般被龙王粗暴地压在了身下,发出呜咽声。 “琴笙,你这混蛋!” …… 海冥岛 幽幽的烛火下,空气里弥散着欢爱后的靡靡之气,惑人心神,在长案几上的女子只穿着亵裙,雪白的脊背泛着玉一样的光泽,因为冰冷的空气,皮肤上起了一层细细小小的疙瘩,她咬着牙低声道:“你够了没有?” 男人修长的指尖捏着一枚细长的针,轻划过她雪白的背脊,轻笑,声音微沙而迷人:“怎么,你很着急,还是我刚才没让你热起来,这图就剩下最后一点显色了!” “……啊!”细细的针尖突然刺入背部娇嫩的肌肤,让楚瑜忍不住低低叫了一声,身体一震,连带着案几边上华丽的颜料也被她震得动了动。 男人用指尖掠去她背上的一点子血珠送进自己嫣丽的唇间,温柔而怜惜地轻叹一声:“乖一点,也不是第一次了,若是打翻了这些难寻的刺青颜料,你便又要重新受罪,你知道大哥会心疼。” 听着他刻意在‘大哥’两个字上咬着重音,感觉他的手在自己背上游移,少女脸色嫣红地咬着嘴唇,一字一顿地从唇间挤出两个字:“我看你不该叫琴笙,该叫禽兽!” 方才折腾得她差点儿死过去,分明是他才泄欲和泄愤! 男人轻笑了起来,声音依旧温柔到迷人,亦同样冰冷。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 楚瑜终于忍无可地直接拍案而起,一把掀翻了桌面上的颜料,一手抱着胸,一手拿着桌面上的各色颜料狠狠地朝着对方砸了过去。 “琴笙,你个王八蛋,老子忍你,你还没玩没了是吧!” 男人梭然掠起,抬手一扯桌步,抬手间,翩若惊鸿一般身形一转,就将所有的色料全部包揽下来,在他落地那一刻,竟不外漏一滴。 楚瑜呆了呆,随后看着他戴着面具的唇下弯起的讥讽笑容,她忽然僵了僵,随后大眼眨巴眨巴,然后忽然开始掉泪,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娇嫩的小脸不断掉下来。 无声掉泪的女孩儿,明显让男人愣住了,他怔了怔,显然没有处理过这样的情形,只是僵在那里,无言地看着她掉泪。 楚瑜忽然起身,随便扯着衣衫就一边掉泪一边往外走。 只是没有走两步,便被人一把从身后抱住了。 “怎么,这是要撒泼么?” 楚瑜终于被这两个字刺激到了,忽然转身,也不顾手上还拽着衣衫,抬手就不管不顾地用自己的爪子去挠他,打他,怒叫:“是,我就是撒泼,就是撒泼,我本来就是市井小人,做不来那些高贵小姐的情态,怎么样!我讨厌你!” “我讨厌自己费了那么大的劲,只想要保住你在云州城的名声,保住那个你在大陆上的——‘家’里的名声!” “我讨厌遇到你开始,就不断的麻烦!” “我讨厌你总是欺负我,每次吵架都是我先低头!” “我讨厌自己费了那么大的劲,担惊受怕,却遇不到自己想要重逢的那个温柔的夫君!” “呜呜呜——你走开!” …… 歇斯底里的女子,让她身后的男人难得地出现了一丝尴尬与茫然,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在怀里又抓,又挠的人儿,最终一个不防,直脸上的面具被抓掉了。 “啪!”他脸上狰狞的龙王面具掉在地上,露出了精致如玉的出尘俊颜,只是那张一贯平静出尘如高高在上神仙容颜上,多了一种冷酷与情欲混合的红尘气,此刻更带着一丝狼狈的红晕。 楚瑜抬起大眼愣愣地看了他好一会,忽然呜咽一声,又开始掉泪,伸手去推他,转过背去:“你就不能跟这张脸一样,温柔一点吗,走开,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便是这样听起来极没理智,甚至胡搅蛮缠的稚气话语,却让楚瑜觉得心头像是如释重负一般。 她不想再端着了! 没理智就没理智,愚蠢就愚蠢,心里憋屈的话,就忍不住这样喷出来。 哪怕之前在漠北时候,知道他出事,再千里迢迢去寻夫,她也不曾这样过。 只是她忽然发现自己竟似寻常女子一般,就想掉泪,没有对错之分,就是满心的疲倦委屈和期待,劳心戮力未曾得被想要拥抱的人,温柔安放,让她憋得难受。 但是下一刻,她便感觉抱住自己细腰的手臂,几乎像是要把她细腰给勒断了一般,狠狠地将她给勒进他身子里一般。 男人叹气的声音在她头顶上响起,带着一种窒闷:“好了……别闹,是……。” 楚瑜没有说话,只听着他在她耳边低低地,闷声到:“别恼了,抱歉,是我……不好。” 楚瑜愣了愣,随后别开脸,也不说话,就是掉泪,像是要把自己的担心和压力全都流淌出来一般。 好一会,琴笙轻叹了一口气,将她强行转了过来,抬手一把将她抱起,走回了软软皮毛边上,再将她搁了下来。 见楚瑜还是不理她,只蜷着腿,就在那里掉泪,哭得一抽一抽的。 女人委屈上来的时候,不管对错,先哭个够够的。 他妙目里闪过一丝闷色,随后转身出了帘子外,再进来的时候便亲自端了一盆水,走到她面前蹲下,取了帕子一点点替她擦拭雪白腿上,方才留下的他的痕迹。 她继续闷头掉泪,他则默然地替她清理身子。 空气里一片静默。 待倒了第二盆水后,她把脚踝从他手里抽回来,却被他再次捏住了纤细脚。 脚踝上还有他方才粗暴时留下的指印,像一枚枚的诱人的花痕。 他修白细腻的长指轻轻地抚摸过那些指印,随后抬手轻轻抚上她潮湿的小脸。 “别哭了,你哭得我心口难受,难不成你真是水做的人鱼么,小姑姑?” 明明是他一再让步,明明是她一再让他提心吊胆,但是此刻见她哭泣,心口窒闷难受的却是他。 同时,他抬手将她抱进怀里。 楚瑜僵了一会,忽然伏在他怀里掉泪,抬手狠狠地锤他胸口:“你这个混蛋,我就喜欢仙仙,就喜欢他乖乖的,就不喜欢你这傲娇难搞又敏感的性子,你从来都不会哄人,一点也不乖……呜呜!” 琴笙琥珀妙目里闪过一丝阴翳,但随后看着怀里哭花脸的人儿,最后还是无奈地扯了扯唇角,轻声道:“嗯,别哭了……小姑姑。” 楚瑜没理他,就是趴在他胸口,哽咽着哭了个痛快。 那种委屈和郁闷仿佛都随着眼泪全都流走了。 也不知哭了多久,楚瑜觉得自己脸都有点肿了,才扯了他的衣袖擦了擦脸和鼻涕,沙哑着嗓子:“我要喝水。” 不一会,一杯水就递到了她面前。 楚瑜喝了几口,方才觉得心头舒服了许多,补充了水分,她的理智仿佛也回来了。 她打了个嗝,吸吸鼻子,抬起头看着琴笙正静静地看自己,幽幽妙目融金,在一边的烛火下愈发显得他眉目温柔与……惑人。 楚瑜这才想起自己近乎光溜溜地坐在他怀里,随后红了下脸儿,嘀咕:“看什么!” 琴笙挑眉:“我在看你打算哭到什么时候。” 他还是第一次发现她会失态成这样。 楚瑜有些窘,随后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还不是你欺负人!” 琴笙看着她,淡淡地道:“出幺蛾子的是谁?” 楚瑜瞬间咬着唇角,大眼定定地死瞪着他:“你还要继续追根究底?” 琴笙看着她眼底迅速涌起的泪雾,立刻妙目一眯,轻叹:“好,此事不再追究了。” 随后,他抬手,如玉指尖温柔而缱绻地划过她的眉和眼,最后落在她柔软的嘴唇上,温柔地低头下去,轻吻住她之前被自己蹂躏得有些红肿的唇:“欢迎回来,我的小夫人。” 这个吻是小心的、缱绻的、温柔的,带着无尽的思念。 楚瑜怔了怔,鼻尖一酸,重逢后,第一次抬手环上他的脖颈,主动地抬起脸儿:“我……好想你,好担心差点就见不到你了,以后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不是没有不安与彷徨的,都在这个温柔的带着熟悉冷香的吻里消融殆尽。 她坦率的话语,忽让琴笙忽然觉得心头如被温柔的初夏阳光照拂,分开之中那些心底潮湿与阴郁的霜雪仿佛都融化和蒸发。 两人静静地相拥了许久,彼此的体相融,仿佛才是一个圆,是彼此的栖息之地。 感情里,哪里来那么多的对错,不过是为了爱,包容彼此的坚硬和棱角,让彼此都圆满。 到底,不舍,不舍的是她的泪,他的焦灼,她的彷徨,他的不安,她的烦闷,他的愤怒,都能尽化在拥抱的温柔里。 我们都会对骨血深爱的那个人妥协和与和解。 最终温暖了彼此凉薄而寂寞的时光,惟只那些温柔是永恒。 …… “鱼。”琴笙忽然幽幽开口。 “嗯?”楚瑜有点迷迷糊糊的,她之前那么一闹,有点想睡觉。 “备了热水,可要沐浴?”琴笙温柔地问。 “嗯……我有点饿,先吃……。”楚瑜有点迷糊,看了眼他的表情,却发现他眼底一丝忍耐的幽光。 她顿了顿:“你是觉得我抹你一身眼泪鼻涕,难受罢?” 琴笙沉默,没有说话,只微微一笑,眼底忍耐的光愈发明显。 楚瑜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要从他身上爬下去:“去罢,委屈了你!” 臭猫,一点没变! 只是她才动了动,就被琴笙一把抱了回来,直接扛了起来,跟抱孩子似地抱着她往后屋而去,轻笑:“走罢,一会喂你吃东西。” “吃什么,吃糖么!”楚瑜身上有点懒洋洋地嘀咕,琴笙笑而不答,抱着她进了一处精致而巨大的浴池里,指尖慢条斯理地替楚瑜揉着腿儿,妙目幽幽,极尽温柔地:“之前,我曾对土曜说过,若是你没有再出什么夭蛾子,回到我身边,便有糖吃。” 他手指力道很是舒服,捏得楚瑜有点迷迷糊糊的,她咕哝了一声:“嗯,若是出了夭蛾子呢?” 唔……她仿佛是出了点幺蛾子。 琴笙轻轻地把水中的人儿抱着坐在自己腿上,微微一笑:“若是出了夭蛾子……本想好好地罚你一回。” 他顿了顿,轻叹:“到底不舍。” 楚瑜看着他绵长的目光,淡金的眸、眉梢眼角依稀还是仙仙的温柔,白白的长情与偏执。 她靡靡地笑了笑,低头吻住他的唇。 “所以呢……。” “所以……。”琴笙眉梢微微挑,忽然翻身将她压在池壁上:“糖是吃不了,可要吃肉?” 楚瑜:“……。” 啧,她果然高估了禽兽的……下限! ……*……*……*…… 如此一番折腾,楚瑜再次醒来的时候,却是夕阳落在了自己眼皮上的时候。 她有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向窗外,但见一道修挑的,着劲装的人影慵懒地拿着一本书靠在窗边看着。 夕阳光芒在他的面容上烙下带着一点凌厉的暗影,男人的长发没有如平日在中原这般以穗子或者玉钗在脑后随意扣上长发,松散半垂在肩膀上,显出一股仙风飘逸之感,或者一丝不苟地用玉冠束在头顶。 此刻是在头顶简单地用一根珊瑚簪束着,不羁地垂在脑后,更显出一种放肆慵懒之气。 楚瑜看着有点怔然,都曰女子多变,风情惑人。 然而,她家这位,是集各种风情于大成。 温柔单纯的、固执桀骜的、傲娇的、冷酷残忍的、霸道的……又或者,是她的幸运,见识过他幼年到如今的成长的模样。 虽然到了如今,纯稚不再,桀骜沉寂成了莫测深沉,可不变的依然是他骨子里的骄傲与偏执,依然能迷得她神魂颠倒。 “看什么?”男人微微低头,看向枕在自己腿上的人儿,弯起唇角。 楚瑜看着他,好一会,才抬手轻轻用指腹描摹过他的唇角,眼神有些迷离:“爷,你可真好看,我在想,若是当初,我遇见的人是琴三爷,不是仙仙,可还有今日的故事?” 琴笙妙目对上腿上女子的墨玉大眼,若有所思,随后淡淡地却斩钉截铁地道:“没有如果。” 楚瑜忽然笑了起来,带着一点惆怅和狡黠:“若是当初遇见的是现在的三爷,只怕我大概已经去投胎了,又或者……。” 她话未说完,就被他低头下来近乎凶狠地吻住唇,将方才的花堵了回去。 “唔……。”楚瑜喘息了好一会,才绯红着脸颊,大眼带着水汽,抬手推开他:“琴笙!” “本王不喜听一切猜测之事。”琴笙抬手轻蹭了下她唇角的水渍。 看着他霸道的样子,楚瑜却忽然伸手握住他的玉骨手,眼神有些迷离:“海王的身份,让你放松是么?” 琴笙顿了顿,靠在窗边,看向远处金光灿烂的海面,淡淡地道:“深海无垠,风雨为伴,纵天下广阔,四海为家。” 楚瑜看着他眉宇间的清冷与淡然,忽然心情有些复杂,她忽然有些理解了,为什么海王在霸王鬼的眼里是与朝廷为敌的。 深海无垠,风雨为伴,纵有阴谋诡计,也是来自天地与敌人,然而踏上大陆,便似枷锁束身。 海王,是他凭借自己一剑劈开碧海深渊,荡平海道创下的基业。 他是自由的,在这里,不必是他人眼中温柔慈心,绣技无双,富甲天下,却不自由的云中仙,也不必是血缘亲人眼中钉、肉中刺。 他在海上是龙王,无所顾忌,纵横四海,远离大陆,也远离前半生的风雨霜雪。 楚瑜抱着被子支起身子靠在他怀里,陪着他看向远处美丽的落日,轻声道:“以后,我每天都陪你在这里看日出日落。” 琴笙抬臂拢着怀里的人儿,幽幽妙目里多了柔和的光,漫不经心地轻嗯了一声,将怀里的人儿拢得更紧。 …… 夕阳落下,晚膳是在院子里用的。 天愈发的冷了,吃的是热气腾腾的海鲜锅子,新鲜的虾蟹和各种海产,都已经处理好了,就等这下骨汤锅子。 楚瑜闻着香气四溢的锅子,满足地喝了一大碗汤,看向一边站着的鲸羽,见他脸上似还有点淤青,便笑眯眯地道:“鲸羽大人,真是抱歉了,还疼么,我出手重了点?” 鲸羽捂住脸,神色有点古怪,随后尴尬地躬身抱拳:“不知是小夫人驾到,鲸羽得罪了,您还是唤属下金羽罢,金的金。” 小夫人得了唐家老掌门百年内力修为,又承自家主上的指点,能揍到他,也是正常的,他实在不该自卑了,毕竟当初金曜都被当年没有武艺的她扇过巴掌。 金羽暗自安慰自己。 楚瑜一愣,有点兴味地挑眉:“你是金字辈的人?” 金字辈的人很少聚在一起,都镇守四方。 琴笙给楚瑜夹了一筷子烫好的虾:“金羽是我不在这里的时候,替我看着海道之人。”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动手就能调动五十艘大船。”楚瑜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迟疑了一会还是看向金羽:“是了,老黑他们怎么样了,他们不过是无辜的跑船商人和船上伙计。” 金羽迟疑了一下,看向琴笙。 琴笙淡淡地道:“他们今早就已经走了。” 楚瑜闻言,这才敢回头看向自家夫君,露出个谄媚的笑来:“啊呵呵,我就知道咱家三爷,不,海王殿下绝不是那等小肚子鸡肠的人!” 才怪! 他不小肚子鸡肠,就没有人小肚子鸡肠了! 琴笙看了她一眼,笑得有些凉薄:“吃饱了,有时间腹诽,嗯?” 楚瑜乖巧地低头吃他夹满一碗的……虾和螃蟹。 虾去了壳,螃蟹也只有挑好的肉,她笑了笑,大眼弯弯,甜蜜地吃起来。 ……*……*…… 两个月后 “好了。” 琴笙擦了擦手,看向自己面前的那一幅图。 楚瑜合拢了衣襟,几步过来看着他绘出的图。 那是一副很标准的航海图,标注的坐标清清楚楚。 “这是根据我背上的图弄出来的?”楚瑜还是很好奇,她自己背上的图,她自己的是知道的。 那就是一幅极为宏美的海天日出图,可她自己是完全看不出来怎么寻到那一条寻宝之路的。 香山道的桃井月道主在她背上用了特殊的手法刺下宫少宸手里的两幅图,琴笙就用了他的法子将那图一一显出色来。 琴笙将手里的图交给一边的红袖挂了起来,又替楚瑜将没有整理好的领口整理好,微微一笑:“你背上的图是一处海域日出时的模样,并且有一些其他标志物的提示。” 楚瑜有些恍然,原来如此。 她看了看那一幅图,有些兴致盎然:“那咱们什么时候去探寻宝藏?” 她真是期待已久了,真是非常好奇那宝藏里面有什么。 琴笙笑了笑:“明日,如何?” 土曜也笑眯眯地道:“东西都准备好了,就等着龙王号令!” 众人都一副兴致勃勃,摩拳擦掌的样子。 只琴笙的目光落在地图上,有些莫测。 第二日早晨。 楚瑜早早地就上了船,等着大船出发。 所有人也都整理齐备,杨帆启航。 二月寒冷的风,很是冻人,但所有人的眼中都很是兴奋,到了中午都仿佛没有人感觉饥饿。 可是,过了三日后,众人到达了地图上标示的地点,却都齐齐呆住了! 那里的远处有一片没有什么人,并不适合人生存的野岛,但地图上标示的位置却只是一大片大海。 “难道出错了?”楚瑜忍不住蹙眉。 她很有点怀疑,可是琴笙那人怎么像是会犯下这种错误的人? 琴笙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大海,又看了看天色,随后低声吩咐了下金羽。 不一会,楚瑜就看见鲸羽带着不少人,腰系长绳,抱着气囊直接跃进了水里。 “他们去做什么?”楚瑜忍不住问,这里风急浪高,这个时候下水,怎么看都感觉很危险。 “稍安勿躁。”琴笙轻轻拍了下她的手。 约莫两刻钟后,鲸羽等人便浮出了水面,不一会就被人拉了上来。 “如何?”琴笙看着他。 鲸羽点点头,一脸敬畏:“正如主上所料,这下面是有一个岛,但是岛屿在水下太深,我们无法潜入!” 楚瑜愣住了,随后蹙眉:“水下岛,如此一来,难道要做潜水艇?” 她虽然是理工妹,但对这军工可是一点不了解。 楚瑜的话引起了琴笙的注意,但是他也没有多问,只看向白昼天边挂着的那一轮薄薄弯月:“如果我没有猜测错误,这里应该是一处潮汐岛。” 楚瑜一愣:“潮汐岛?你说那种随着潮水涨落浮现的岛屿?” 琴笙微微颔首:“之前只是猜测,今日亲来,才发现确实如此,不过根据你背上的图来看……。” 他眯起眸子看向那一片毫无异常的大海:“这是一处随着月缺月圆,每个月十五的夜晚,才会浮出水面。” 楚瑜闻言,有些失望:“那咱们不是白跑一趟。” 这原本是她的一桩心事,后半生的命运都系在这个上面。 “算不得白来,总要走一趟亲自看看的。”琴笙又继续去吩咐金羽安排人在这里附近看守。 楚瑜想想也是,随后大眼微亮道:“好,咱们下个月十五再来。” 这个月十五已经过了,机会总有的,就算要开掘宝藏,也不是一日之功。 回程的路上,风浪似又大了点,晃得楚瑜这个从来不头晕的人都有点忍不住恶心,不太想吃饭。 “小鱼,喝点热汤,缓缓不舒服罢!”红袖端来了热汤。 楚瑜抱着碗,正要喝,却在闻见那一碗汤的鱼香时候,瞬间恶心,转头吐得稀里哗啦。 “哎呀,这也晕得太厉害了!”红袖忍不住蹙眉,以前小鱼出海,从来没有见过反应这般厉害的。 楚瑜揉了揉胸口,摆摆手:“没事,给我点热水,可能昨夜没有睡好。” “好。”红袖立刻去端了热水来。 只一边在看航海图的琴笙,目光却在楚瑜身上定住了,好一会,都不曾移开目光。 …… 但这一次,楚瑜没有想到自己晕船,会如此厉害,直到上了岸,还脚步虚浮。 在闻到了岛上晒干虾时的咸腥时,她又吐了个稀里哗啦。 虽然,她说着没什么,红袖到底还是给她请来了大夫——水曜。 水曜这一次,摸着楚瑜脉搏,直摸了足足两刻钟,一脸诡异,仿佛不知当讲不当讲的表情。 楚瑜看着他,叹了一口气:“你是不是想说这是喜脉?” 水曜干笑,没有说话。 而在场众人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都沉默,而不是如当初第一次那般喜悦。 所有人都记得当初那——‘喜脉’,导致了楚瑜和琴笙的分离。 两人之间大吵一架。 楚瑜看向琴笙,无所谓的模样笑了笑:“没关系,估计还是吃坏了肚子。” 琴笙手里拿着奏报,看着她片刻,却忽然道:“让瑟瑟,也来给你诊一诊罢。” 楚瑜想要收回手,却被唐瑟瑟一把捏在了手里。 好半晌,唐瑟瑟看着楚瑜,认认真真地道:“掌门,这是喜脉。” 楚瑜苦笑:“难道还要再诊?” 琴笙却低头继续看着奏折,淡淡地道:“把岛上会诊妇人脉的全部都叫过来。” 楚瑜:“……。” 她看向琴笙,忍不住叹气:“不必了罢?” 琴笙没有搭理她。 于是楚瑜花了足足一个时辰让所有人都诊脉诊了一遍。 “恭喜小夫人,这是喜脉啊!”所有不知情的人都忍不住齐声恭喜。 楚瑜怔然好一会:“多谢。” 随后,她没什么真实感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又看向琴笙:“你……。” 她下半句——你可真镇定,在看见琴笙手里那本拿反了的折子后,给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同时,她也注意到了琴笙两个时辰一直保持一个姿势不曾变过。 楚瑜忍不住失笑,忽然发现自家男人,真是够——可爱的。 …… 一直到一个月后,楚瑜再次被确诊,还是喜脉,所有人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忍不住露出笑颜来。 整个海冥岛上一片欢腾。 ……*……*…… “爹爹,小鱼有孕了,这是老夫人接到的消息,特地派人暗中通知我们!”秋念灵兴奋地冲进书房,将手里的小条子交给了廉亲王。 廉亲王闻言,握住画笔的手微微一颤,随后他抬起头,接过秋念灵递来的条子,看着上面的字条,眼底闪过一丝令人读不懂的神色。 但放下字条的时候,他唇角露出慈和的微笑来:“这可真是好消息。” 秋念灵笑眯眯地道:“姐姐终于怀上了,我可要去观音庙给她上香!” 说罢,秋念灵立刻提着裙子一起飞奔出去。 廉亲王看着秋念灵蝴蝶一般飞走的身影,他微微眯起眸子,沉稳俊逸的面孔上浮现出一丝古怪冰冷的笑容:“啊,居然有了啊。” 一边伺候他多年的哑巴老太监沉默地将他折断的画笔捡了起来。 廉亲王轻叹了一声:“啧,真是的,本来不想这么快的,既然如此,那也没法子了啊,是该让他们父女团聚了。” 随后,他面色淡漠地道:“去准备一下,我们该启程了。” 哑巴老太监恭恭敬敬地对着廉亲王磕了个头,退了出去。 廉亲王神色莫测地看着窗外的雪,轻笑了一下,闭上眼,轻轻哼起有些婉转的小曲儿。 “灵娘啊,灵娘……你看那山水相依,你看那姑苏晓月,风无边,花丛俏,少年多情,女儿柔……怎能料得他日,断肠妄自愁,杀得百花落,恨存心哪。” ------题外话------ 嗯,27号,还有一更哟,么么哒! ☆、 龙王令 大结局 中 上京 “今年这雪可真大的啊。”秋念灵坐在马车里,看着窗外飒飒洋洋的雪景忍不住叹了一声。 “灵儿,天冷,不要在窗边看雪了,仔细着凉。”廉亲王抬头看着秋念灵,慈爱地笑了笑。 六匹马的马车很是宽大,足以容纳一个人站起来行走,秋念灵走到了廉亲王身边坐下,一边优雅地调整了下鎏金炭炉的位置,一边嘀咕“难得出一趟府放放风,少了家里那人的唠叨,倒是换了您来唠叨!” “郡王也是为了你好,你能遇到那样的夫君,也是有福气。”廉亲王看着自己女儿,轻笑着摇头。 “您就帮着他说话吧,我才是你女儿呢!”秋念灵朝着自己的父亲翻了个白眼。 廉亲王抬手像幼年时那样轻轻摸了下她的头,叹了一声:“正是因为你是我的女儿,所以当父亲的才希望你能与夫君和睦幸福,毕竟能父王能陪你的日子还有多久呢。” 秋念灵闻言,看着廉亲王干瘦的手背,鼻尖一酸,忍不住拉住廉亲王的手道:“父王,您可别瞎说,您还要看着您外孙儿长大娶妻呢,有小鱼在,小鱼和三爷身边那么多能人异士,你的身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廉亲王闻言,轻叹了一声,抬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微微一笑,并不多言,只是眼中闪过一丝莫测而复杂的光。 “你这个孩子最像我……。” 秋念灵一愣,不知廉亲王怎么忽然说这么一句,可是再看廉亲王也没有见他继续说下去,神色有些悠远。 她就只以为廉亲王心中忧伤,又在想念自己的母亲,便想岔开了话题:“是了,父王,我们这次去给母亲上香,就走了,外婆那边可有通知到呢?” 他们这一次以养病为名南下,其实就是为了带着苏老夫人去见一见楚瑜。 “外婆上次被南国公软禁之后,又听得小鱼被困云州,心急如焚,如今忧出一身病来,听着潘嬷嬷的意思,只怕是过不得这个冬日了,小鱼知道了,不定得怎样伤心,南国公真是造孽啊!”秋念灵忍不住蹙起精致的秀眉,凤眼里闪过恼恨无奈的泪光。 苏老夫人早年虽然疼爱苏千城更甚于她,但是却对她这个亲外孙也从不曾亏待过的,她现在还记得老夫人抱着她讲床头故事,讲她娘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的模样。 想到上次自己看见苏老夫人那削瘦的病容,她眼底就忍不住掉泪。 “外婆最后的心愿,就是看到小鱼她们平安。” 上次,她去探望外婆时,御医就说苏老夫人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而苏老夫人这一辈子巾帼英雄,到了生命尾声,想看的也无非是亲人平安团圆,牵挂着被套了‘逆贼’头衔的孙女儿。 廉亲王叹了一声:“你放心,你外婆那边已做好了安排,她身子不好,南太后都允了她上秋山温泉山庄避寒调养,短时间内不会有人打扰她,南国公那边也不会知道她和咱们一起南下的。” 秋念灵点点头:“嗯。” 半个时辰后,大雪纷飞中,他们的马车到了一处京城郊外的墓园里。 “父亲,小心。”秋念灵指挥着侍卫们将自家父亲小心地扶下马车,自己在一边为廉亲王撑着伞。 两个高大的侍卫将廉亲王搀上了轮椅,又扛着轮椅向墓园深处走去,秋念灵则一边撑伞,一边领着提着祭品香烛的婢女嬷嬷们跟在廉亲王身后。 不一会,一行人就到了墓深处,那里有一处精致的红亭,亭子边是一处同样精致的香坟。 不过,似乎有人早了他们一步来。 “谁在那里!”秋念灵有些怔然,眯起凤眼看过去,待得看清楚那高大的人影之后,她不禁愣住了:“是……。” “南国公。”廉亲王与秋念灵相似的凤眸里闪过一丝寒意,随后又恢复了平常模样,只是声音没了那种平和,冷得如这二月寒雪。 “他来做什么,不知道要出什么幺蛾子,真讨厌!”秋念灵警惕地看着南国公,但还是陪着自己父亲一行人向前继续行,心中却开始担忧南国公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已经知道了他们南下探望楚瑜的计划。 廉亲王似乎察觉秋念心中的隐忧,只抬手轻轻地拍了拍她肩膀,讥诮地道:“不必担心,他只是每年快过年时,都会来给你娘上一炷香罢了,未必就是察觉了什么。” 秋念灵倒是知道南国公自幼和自己父亲、母亲、姨妈、南后等人都是青梅竹马一齐长大的,甚至都在宸王之劫时,坚定不移地守着同一个太女阵营,竭尽全力对抗邪恶的宸王。 可是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宸王死了,可是他们之间的情分仿佛也崩分离析,如今廉亲王府更合南国公府势同水火。 也不得不说,这是造化弄人。 虽然廉亲王要秋念灵放心,但是她还是很警惕地暗中让护卫们都戒备了起来。 不一会,他们就走到了那坟前。 秋念灵留意到坟前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连冬日里常见的枯枝落叶都不见,墓碑前除了常见的各色香烛纸钱元宝、灵幡,还有不少书册,她细细看去,竟然都是时下许多时兴的游记和话本,甚至还有冬日里少见的鲜花,一副准备焚烧的样子。 “你倒是还记得灵娘喜欢这些东西。”廉亲王看着那些游记和话本,唇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冷冷笑意。 南国公也看见了他们过来,竟也没有打算走的样子,就在香坟前负手而立,看着小厮们烧纸钱纸人,待得廉亲王与他说话的时候,他才淡淡地道:“花与书,都是她的最爱,我不光记得她喜欢的东西,我也记得你喜欢宫大家的字画,以前你每年生辰,不都给你送了一些么,今年的我已经让人给你送去了,没收到么?” 廉亲王忽然看了眼秋念灵:“灵儿,你先带着人在祠堂里坐一坐,烤烤火,三刻钟之后再来接父王。” 秋念灵看着他脸色苍白的虚弱的样子,又看了看高大威武的南国公,不禁担心了起来:“父王。” “灵儿不必担心,本国公不会吃了你父亲的,我和他多年没有叙旧了,不过是说说话罢了。”南国公看着秋念灵淡淡到底弯起唇角,目光亦有些深邃。 秋念灵身形顿了顿,被他深沉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虽然她总觉得他的目光其实不是在看她,倒像是通过她,在看另外一个人。 她对着南国公勉力一笑,多年的皇家风范的教养礼仪,让她再恶心一个人,也没法子口出恶言,只行了个礼:“那就劳烦国公爷照拂父王了。” “嗯。”秋念灵福了福,担忧地看了眼廉亲王还是离开了,只留下那聋哑的老太监在一边伺候。 待得秋念灵一走,他就冷笑一声:“收到了你的东西,不过本王——烧了。” 南国公深沉的俊颜上倒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只转脸看着墓碑道:“嗯,烧了也好,你以前喜欢让灵娘教你作画,这些真迹就送给她鉴赏好了,算是你作为她学生的束修。” 廉亲王讥诮地眯起眼:“灵娘不会收什么束修,本王是她的夫君,不是么,她的一切都是本王的,本王的一切也是她的。” 南国公顿了顿,道:“嗯。” 廉亲王拿起香,点燃,对着墓碑拜了三拜:“你既然已经祭拜过了,便走罢。” 一边的老太监立刻上前接过了他的香插在他们带来的香炉上。 听着廉亲王下的逐客令,南国公却没有动,依然负手而立,只偏了脸看向廉亲王,忽然淡淡问:“御庭,你这几年忽然变得这般尖刻,可是因为楚瑜,我记得当初芝菁之事,你还曾专门派人登门给我传信,还是那等和颜悦色,我一直以为我们依然是朋友。” 廉亲王面无表情地看着墓碑,神色冷淡:“你觉得你值得本王继续对你和颜悦色,与你为友?” 南国公看着他,忽然轻扯了下唇角,目光里带了点讥诮:“那楚瑜到底给你们喂了什么迷药,让你们一个个的,都为了一个不知所谓的丫头要与本国公断了这几十年的情分,就因为她是苏家的血脉?” 廉亲王没有看他,只垂下眸子,冷漠地道:“你说完了?说完了,就滚罢。” “呵。”南国公看着廉亲王,抬手看着自己掌心的雪,讥诮地轻嗤了起来:“这是灵娘坟前,我也不与你多争执。” 说罢,他便转身要拂袖而去。 但临行前,他忽又淡淡地道:“看在灵娘的面子上,本国公给你一个忠告,灵儿已经没有了娘亲,可她还需要父亲,这是你的幸运,所以你最好不要为了一个楚瑜和琴笙,与本国公作对,连这一份幸运都丢了。” 说罢,他转身迈着大步领着人离开。 等得南国公的身影几乎消失在雪地的尽头,廉亲王方才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有一小片要融化的雪,他凤眸里闪过一丝冰冷到悚然光芒。 “南飞烟,你给本王送了那么多的大礼,本王又怎么好不给你回礼呢,但愿……你会喜欢这个礼物,我的‘朋友’。” 随后,他看向那墓碑上的苏灵娘之墓几个大字,温柔地轻问:“灵娘,你说他会喜欢这个礼物么,你呢,你会喜欢吗?”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容里带着涩然,涩然到泪光四溢,似有痛色隐隐。 随后,他又忍不住低低地咳嗽了起来:“咳咳……。” 一边的老太监只是默默地蹲在一般烧纸,恍若什么都没有看见。 “父王,你还好么!”秋念灵担忧的声音和着杂乱的脚步声在廉亲王身后响起。 看着南国公走了,她才立刻赶了过来,不想看着南国公这般模样。 “父王,父王,他可是威胁你了,我就知道他绝不是好人,明儿我就把他送的那些东西扔了,管他是不是姨母的东西,我都不要!”秋念灵看着廉亲王咳得厉害,脸色愈发地苍白,气急败坏地跺脚,同时招呼人送来热水和药。 南国公还送了她一套水晶珍珠的头面,说是当年姨母的,还给了小鱼一套。 得了他送的东西的人,都要倒霉。 廉亲王就着秋念灵的手喝了一口热水,又服了药,方才觉得舒服了一点。 他闭了闭眼,好一会,才平复了下来,有些喑哑地冷冷道:“把那个男人的送来的东西都扔出去,不要脏了你娘的地方。” “是!”秋念灵立刻点头,恼火地指挥着下人们把南国公送来的各色祭品连着那些冬日罕见的花儿一起都扔出墓园去。 …… 墓园不远处,几辆马车静静地停着。 在看见了墓园里的人丢出来东西之后,马车前的侍卫转身看向马车里的人,低声道:“国公爷……。”。 南国公看着那些被扔垃圾一般扔出来的东西,神色有些冰凉,随后淡淡地道:“走吧。” “是。”侍卫见自家主人都不说什么,自然也不敢多言,径自转身驱车而去。 ……*……*…… “再喝点骨头汤,你这第三个月还是吐得厉害,倒是比原来要瘦了。”红袖端着精致的描金碗给楚瑜端了过去,看着楚瑜的细腰很有点不满意地道。 楚瑜苦着脸接过来她手里的碗,一口喝尽了:“什么时候才能不吐呢。” 红袖看着楚瑜,笑眯眯地道:“金大姑姑说了,女人头三个月吃了吐,吐了吃是正常的,说明你肚子里的小主子才坐得稳当呢,想必是个男娃娃,才调皮。” 楚瑜沉叹气:“要是个女儿,这么能折腾,还真是不知道要怎么收拾,皮猴儿一般。” 她一天吃下七八顿,吐也得七八顿。 “皮猴儿不就像你么!”一道幽凉微沙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红袖收了碗筷,笑眯眯地对着门口的修挑劲装人影行了个礼:“殿下。” 到了海冥岛,他们大都跟着换了称呼。 琴笙淡淡地点头,待得红袖出了门,又体贴地替他们将门合上,便走到楚瑜身边,将她轻轻一托搁在自己腿上,抱孩子似地让她依偎在自己怀里,微微蹙眉:“你果然是又轻了。” 楚瑜也习惯了自从再三确认自己有孕后,琴笙没事儿就喜欢这么抱孩子似地抱自己,把脸儿懒懒地靠在他怀里,嗅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今早你才抱了我称重,一天能轻多少。” 这位爷说话是越来越不靠谱了。 说着,她凑到他耳边轻嗅。 琴笙见她像只猫儿一般地在自己怀里闻来闻去,便挑了眉问:“做什么呢?” 她总说他是猫儿,且不说他并不觉得自己像那种弱小的生物,只说现在楚瑜吸吸鼻子:“没什么,就闻闻你的味儿,解馋。” 好长一段时间吃不着他了。 “解馋”二字瞬间让琴笙眯起妙目:“不知丑,嗯?” 楚瑜嘿嘿一笑,蹭蹭他的大腿,很是坦荡荡:“饱暖思淫欲,这不是正常嘛!何况天天蹲在岛上,除了吃就是弄猫崽子的衣衫,无聊得紧。” 俗称闲得慌! 琴笙琥珀眸里闪过暗金的光,长指一捏挑起她的下巴,低头轻吮了下她的唇,品尝一般地一点点用舌尖临摹她丰润柔软的唇瓣。 楚瑜闭上眼,主动地攀附上他的脖颈,伸出小舌头去舔他,由着他再抵进她唇间,温柔缱绻地扫过她唇里每一寸软嫩,极尽仔细。 她有点不满意地咬住他精致的唇瓣:“金大姑姑没给你没吃饭么!” 以前啥时候一动跟要囫囵吃了她似的,现在老夫老妻了倒是变得矜持如处子了。 琴笙轻嘶了一声,抬手捏住她不老实地扭动的小腰,在她唇间略闷地轻哼一声:“老实点,你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不知羞。” 说着拍了她翘臀儿一下。 楚瑜笑嘻嘻地松了贝齿,靠在他颈窝里:“说起来,算算日子,这只小猫崽子可是咱们重逢那日有的呢。” 窗外不知何时开始滴滴答答的下雨,寒冷潮湿的海风仿佛能吹入人的骨缝里一般,但房内燃着地龙,温暖如春。 琴笙有些漫不经心地轻嗯了一声,抬手轻轻地替她揉了揉腰肢,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一贯幽邃如海的妙目里闪过一丝迷离。 那一丝迷离,正好被楚瑜看见,她拿住他的手搁在自己还平坦的肚子上,温声道:“这是真的,肚子里有小猫儿,或者有小小鱼儿了。” 琴笙搁在她肚子里的玉骨,手竟有瞬间的僵硬,竟仿佛不敢触碰一般。 楚瑜有些感慨,她知道他心中始终没有什么真实感,却没有想到他这般的……介意,许是上次她为了‘假孕’的事情和他分开让他心中始终有些芥蒂和不安。 她嘀咕了一下:“你呢,就是心思重。” 但凡涉及她的事情,他细腻又敏感的像个青春期的少年。 随后,她靠在他怀里,把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指尖轻轻地敲着他细腻的背,像窗外点点滴滴的细雨。 “瞧瞧,我跟了你之后,你有了谁?” “有了谁?”琴笙低头看她。 她轻笑,抬手扳着手指头数:“你有了娘、小姑姑、女儿、现在还有了妹妹、孩子他娘……。” 琴笙的脸色在她掰着手指头数的时候,就开始有点诡异,等到她数到孩子娘的时候,他忽然低头在她唇上咬了一口:“嗯,本尊比较喜欢——妻。” 他拥着她,像拥抱了一个世界。 她轻呢喃了一句:“嗯,我们的小崽儿一定会平平安安地出来的,从此你就是爹了。” 她也有了侄儿、宠物猫、强悍的守护兽、孩子他爹和……夫君。 …… 红袖在门外看着那一对依偎在一起的璧人,含笑转身而去。 “想来,明年这个时候,咱们岛上就能听到小娃儿的笑声和哭闹声了呢。” 唐瑟瑟抱着手臂,蹙眉认真地思索:“为什么小娃娃要哭,不舒服么,不舒服,就吃药。” 红袖看着唐瑟瑟那一副认真的准备要配置什么药的样子,就忍不住眼角一跳:“行行,你可千万别乱配药,小孩子不会说话才会哭啊。” 这丫头较真起来,还真是让人头疼呢。 唐瑟瑟点点头,随后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是了,掌门过几个月就要生了,我还没有机会帮人接生,这可是个好机会,看看女子产子。” 红袖看着唐瑟瑟一副有好事儿的模样,这次是额上青筋跳,可又不能说什么,唐瑟瑟到底是大夫。 她也忍不住暗下决心,赶紧得催一下老金那个寻些好产婆和妇科圣手的事儿进度了,光交给唐瑟瑟这个轴丫头,她可真是一万个不放心,万一小鱼生孩子的时候,她搞个本子在一边记录,那可就要吐血了。 红袖紧走几步:“我先去一趟厨房。” 说罢,立刻就走了了。 唐瑟瑟看着红袖飞也似地跑掉了,不禁有些纳闷,但也没有来得及多想,就听得房梁上传来男人笑嘻嘻的声音:“小瑟瑟,想要知道生孩子是什么样儿么,我可以帮你,可要试试!” 唐瑟瑟警惕地梭然抬眼,就看见土曜笑嘻嘻地伏在房梁上,一张清秀的娃娃脸上满是无害的亲切表情。 她挑眉:“你要怎么帮?” 土曜长腿一松,轻飘飘如叶子一般落在她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闻得见他身上那种带着海风瑟瑟的清新味道。 他一手撑在唐瑟瑟身后的墙壁上,一手挑起唐瑟瑟的下巴,笑得很是善良单纯:“这可是要循序渐进的,得先这样……。” 说着,他低头凑近她唇边,作势要吻上她。 却不想,在唇都碰到她的嘴儿了,唐瑟瑟却并没有任何窘迫和推开他的动作。 土曜眼底戏谑的光芒微动,正要动作,却忽然被人一把扣住了下巴还有后脑勺,然后……“唔……。” 唐瑟瑟一点不客气地抬头吻住了他的唇,舌尖生涩却很是直接地闯进他唇间,狠狠地吮了一轮。 甚至因为她的动作有些太生涩,所以让土曜瞬间觉得唇舌都有些疼。 “唔……。”她松开了扣住他后脑勺的手,看着他,面无表情地问:“然后呢?要找间房脱衣服吗?” “哎?”土曜愣住了,看着她清透认真的眼眸,有点回不过神来,不过不可否认他唇间还有唐瑟瑟那清新的味道,或者说薄荷的味道。 面前的女孩儿,像一片薄荷叶子,清新到辣人。 “你这是在抢我的台词儿,你这丫头真的不知道什么是害羞么?”土曜有点想要笑,又有点无言。 他原本是抱着戏弄这个小姑娘的心态,上次又被她怼了,便愈发地想要逗弄她,却不想面前的姑娘完全不想他认知里的那种姑娘,应该说超出了他所拥有女人的模板,简直让他一时间不知如何应付了。 “为什么要害羞?”唐瑟瑟挑眉些古怪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不是你说了要教我生孩子的事情么,我从医书上看来就是需要男女行敦伦之事,方才能有子嗣,怎么,你要出尔反尔。” “你……是认真的?”土曜有些悚然地看着面前的漂亮小姑娘,忽然觉得子自己不能理解她脑子里的想法。 “治学何以不认真,医者最忌马虎粗心。”唐瑟瑟蹙眉,冷冷地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下土曜:“难道你以为我喜欢你,才要和你敦伦?” 土曜在这一句反问里感觉自己的自尊遭受了一万下暴击,他捂住自己的小心脏,扶住墙壁:“行了,你不必这一脸嫌弃的样子……。” 但是下一刻唐瑟瑟清脆的声音却宛如天籁一般再次响起:“嗯,我当然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才决定选择你,否则在最开始你碰我以后,还能活到现在?” 土曜一愣,抬起眼看她:“哎?” 唐瑟瑟认真地看着他:“我观你形,眼大有神,皮肤充满光泽,富有弹性,鼻尖挺直而微带湿润,这都是体态健康的表现。” 说罢,她抬手捏了他一把头发在手心,揉搓了下,又道:“毛发柔软,体味清新,也是康健之相。” 土曜:“……。” 唐瑟瑟抬手在他手臂上捏了捏,又伸手在他腰肢上捏了捏,沉吟:“肌肉结实,可见是习武带来的好处,脉搏跳动强劲,比寻常人都要康健。” 土曜:“……。” 唐瑟瑟随后忽然抬手捧住了他的脸,凑上前,不断地逼近。 土曜莫名其妙地看着那张凑上来面无表情的俏脸,却莫名地心跳如鼓:“你……。” 唐瑟瑟却忽然一手捏住他的下巴,一手捏住了他的鼻子,把他嘴一掰,往他嘴里一看:“嗯。” “你干什么!”土曜忍无可忍一把抓住她的手。 “嗯,舌苔色泽厚度都合适,乃是康健之相,我尝过你唾液之味,并无异味,唾液也清透,你整个人都很康健。”唐瑟瑟看着土曜满意地一笑。 “我很喜欢。” 所以,这就是她的喜欢了? 土曜眼尾不断地抽搐:“康健、康健、康健!你是在买畜生配种么!” 她那个满意的笑容看得他简直要吐血,一副农场地主家养马的马倌来挑种马似的模样! 唐瑟瑟摸了摸下巴,蹙眉:“你非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不过这种说法其实从医理上而言,是很正确的。” 土曜:“我……走了,你慢慢挑你要的畜生。” 他觉得他再和她说话下去就要吐血了,或者忍不住把她揍一顿了。 看着土曜转身要走,唐瑟瑟却身形一动,挡在了他面前:“等一下。” “还要干什么,你要去挑你的畜生就去!”土曜睨着她,没好气地道。 谁知道,下一刻唐瑟瑟忽然伸手往他腿间一抓,一把捏住了某处:“我还有一处地方没有检查完,不要急着走。” “啊——!”土曜哪里想到一个豆蔻年华的姑娘居然真敢说出手就出手,这般彪悍,哪里防备她,竟一下子就被她抓住……致命处! 他一张清秀的娃娃脸瞬间就绿了,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惊的,整个人半蜷缩着身子,咬牙切齿地一把捏住她咽喉:“你这个彪丫头,给老子放开!” 唐瑟瑟咽喉被捏,她却没有顾着喉咙,只拿手掂量了下手上那团东西的重量,随后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看起来尺寸较大,就是确实脆弱,不知道时间是否如书上所言,还有形状……。” “喂,我说这个不要脸的丫头!”土曜这辈子都是逼得别人窘迫欲死,连自家主上,他都敢不知死活地去撩下虎须。 今儿这是第一个怼得他完全要吐血的姑娘。 唐瑟瑟还真是给放开了,随后抬手一把捏住他的手腕,认认真真地看着他:“嗯,土曜星君,你愿意让我看看你的二弟么,我可以帮你好好检查一下它的康健状况,如果还是很不错的话,我想我对你的喜欢会更上一层楼,我们可以考虑实施下一步计划,比如你说要教我生娃儿之事,如果要是不够康健,我可以为你调理一番。” 那表情让土曜觉得一个猪倌或者马倌正认真地对着一头猪或者马,认真地表示对其的——喜欢。 土曜和面前的女孩儿大眼瞪小眼半晌,他松开了自己的手,慢慢地退了一步、两步、三步,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运气轻功就跑。 对于这个不安牌理出牌,脑子仿佛生活在另外一个世界的小丫头,他奉行的策略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以后要离这个脑子有毛病的丫头。 但是下一刻,土曜忽然莫名其妙地脚下一软,整个人就“砰”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唐瑟瑟走到他面前,蹲下来,掰开躺在地上男人的大长腿,从他腿根处抽了一根细长的针出来,她看着躺在地上动弹不得,连话都说出来的男人,挑眉:“真是的,为什么要跑,不是你答应让我好好的观摩,实践的么。” 说着,唐瑟瑟抬手,一运内力就扛起了躺在地上的男人往自己房间去了。 土曜从她从自己腿根抽出来那细长的针开始,脸色就开始变绿,此刻更是脸颊肌肉抽搐,他忽然发现,自己真是太天真了,在她眼里自己哪里是什么猪、马,分明是神农尝百草里的那根——草。 说难听点,她是把他当试验品了罢? 他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谁他娘的来救救他! …… 然而他的呼救声,仿佛并没有得到人的回应。 …… “那什么,要不要告诉主上,首领被人扛走了?” “这个,唐瑟瑟姑娘应该不会做什么吧?” 执夜的两名武卫在暗影里低低地交谈,却不约而同地都响起了唐瑟瑟从土曜腿根里抽出来的那细长的针,顿时觉得胯下发寒。 他们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把事儿禀告火曜。 火曜今晚是当值星君,陡然听到这个消息,他摸了摸下巴,轻描淡写地道:“啊,那没什么事儿,就让他们去罢,不过是对野鸳鸯而已。” 于是,土曜就这么……一去不回也。 …… 第二日一早。 楚瑜正在房间里和琴笙一起用早膳,还是琴笙瞥了眼身边的水曜,问了句土曜行踪,水曜这才幸灾乐祸地将昨晚发生的事儿给楚瑜和琴笙说了。 他又是个爱添油加醋的性子,免不得要加些自己的演绎,说到唐瑟瑟房间里的油灯亮了大半个夜晚,房间里不断传来惨叫和闷哼。 “那个刀光剑影,我们都知道瑟瑟最喜欢没事儿喜欢学点西洋人的歪门邪道,割开什么青蛙、兔子的肚子,看看里面的什么东西,如果不是土曜那声气儿,不像要死的,奴家都要冲进去了呢!”水曜挥舞这小手绢兴奋地道。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自称又成了奴家,那副娇滴滴的样子,让众人笑得前仰后合。 楚瑜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珠:“你们懂什么,那叫解剖,不过是医者研究的本分,土曜是大活人,她当然不会对土曜做那种事情啊!” 琴笙则是似笑非笑地看了红袖一眼:“让他今儿开始休息个三日罢。” 红袖捂住嘴,笑着道:“是。” 说话间,忽然见霍二娘从门外进来,将一张信笺递给了楚瑜。 楚瑜接过条子一看,随后点点头,神色有些惆怅:“义父和念灵也启程了么,我知道了。” 琴笙看了眼她手里的条子,抬手轻轻抚了下她的手背:“苏老夫人的身体会好起来的。” 楚瑜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靠在他怀里,神色有些复杂:“嗯,逸哥儿说她自从上次咱们出事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好,你也是知道的,逸哥儿这次安排咱们会面,应该也是奶奶最后的遗愿了,我总想着至少她能看到我把将孩子生下来。” 苏老夫人应该是很期盼着她肚子里的孩子的。 “我想她更期盼你会康健地活着。”琴笙指尖轻轻地抚过她脸颊边,替她将细碎的发丝别到了耳后。 楚瑜轻叹了一声:“谢谢你,阿笙,替我安排这一次的会面,故人的面,总是见一面,少一面的。” 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转身,便再看不见了故人的脸。 苏老夫人身子已经是沉疴难起,而廉亲王的身子从中了唐门的毒后,就开始衰败了下去。 她依然记得对自己第一个释放出毫无保留善意的老好人,还有苏千城之事后,苏老夫人后来一直有点讨好自己的小心翼翼苍老的面容。 琴笙抚了抚她的肩,温声道:“那也得是你肚子里的孩子满四个月,过了危险期。” “嗯,算算日子也正好,他们到地儿也要一个月。”楚瑜摸摸了的小腹,甜蜜地笑了笑。 用膳之后,楚瑜便去另外一处有暖炉的院子里走动走动。 琴笙站在窗边,看着楚瑜在红袖几个的陪下远去的背影,淡淡地开口:“廉老头离京,之前遇见过什么人,之后遇见过什么人,都好好地查一查。” 水曜原本扭着的水蛇腰坐在桌边,此刻略直了起来,看向自家主上:“王,您是怀疑朝廷那边会有异动,但是月曜那边的消息是南国公并无异样?” “南飞烟那个男人,吃过一次亏,不会那么容易再吃第二次亏,鼻子敏感得就像条狗,或许还是条会咬人的狗,他和宫少宸是一丘之貉,若是这次他们愚蠢地出现在本王的地盘,本王希望从此这次世上再见不到他们。”琴笙眯起琥珀眸,眸子深邃幽暗如无边的大海深渊,蕴着风暴将起。 水曜恭敬地道:“是!” 随后便要退出去安排。 琴笙却似忽然想起什么,又补充了一句:“但这次安排小鱼见老夫人,必要万无一失,一切以小夫人安危为第一优先考量。” “属下遵命。”水曜再次抱拳,正色道。 ……*……*…… 日子一晃便也到了一个月之后。 二月的寒冷瞬间仿佛便过去了,三月的春风迎面吹拂而来,带着迷离的水汽和春里特有的清新掠过大地。 一艘精致的大船慢悠悠毒从远处的海面上驶近了月光岛,靠着码头停了下来落了锚。 悬梯一放,便立刻有精壮的汉子从船上纷纷跃下,警戒地站在船的四周。 “小夫人是到了?”金大姑姑早已在码头上等了许久,见着船一靠岸,立刻迎了上去。 火曜对着金姑姑一抱拳,微笑:“是。” 说话间,便见一道戴着长长纱笠的窈窕的身影在红袖的搀扶下,小心地走下了船。 “千万小心!”金大姑姑赶紧月过火曜上前去,有些激动地搀扶住她。 楚瑜才踏上了地面,抬手掀开面前的长纱,对着金大姑姑笑吟吟地道:“大姑姑,不要担心,胎儿稳了,我很好。” 金大姑姑看着面前的人儿小脸愈发地显得粉嫩娇融,大眼明媚,脸儿上多了点肉,却显出点婴儿肥来,穿着昂贵精致的雪白狐裘,根本显不出她四个月的肚子,反而狐毛软软,衬得楚瑜更显粉润。 “一个月不见,小夫人怎么倒是越发地显小了。”金大姑姑忍不住失笑。 这么看着简直像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楚瑜嘿嘿一笑,有点得意地摸摸自己的脸:“还不是你家爷把我养成这胖乎乎的样子呢,但听红袖说很多人怀的时候脸上长痘痘,我这倒是没有什么痘。” “你啊,真是的……快有宝宝了,还这么孩子气儿。”金大姑姑失笑。 霍三娘在一边也笑:“您也不是没有见过咱们家小鱼不孩子气儿的时候,有人愿意宠着,就是福分,她要是不孩子气的时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金大姑姑闻言,看着楚瑜,也笑道:“是这个理。” 楚瑜也眯起大眼儿,远远地看向从码头上迎过来的秋念灵,隔着老远都能见着秋念灵那红肿的眼,她微微收敛了笑意:“孩子气儿,不过是因为百事无忧罢了。” 若是有忧有怖,何来孩童气儿。 “小鱼,你还好吗?”秋念灵看着楚瑜,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眼里瞬间盈满了泪光。 “念灵。”楚瑜也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温声道:“我还好,你呢,我看你可不像好的样子。” “嗯,一路赶过来,还要隐藏行踪,哪里鞥好什么,到了月光岛,我看见外婆身子骨是真不好了,一路实在太颠簸。”秋念灵眼里的泪水到底是没有忍得住,掉了下来。 楚瑜抿了抿唇,抱住秋念灵,抬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脊背,随后看向金大姑姑:“我们还是快点上轿去看看奶奶罢。” 金大姑姑点点头,立刻有马车过来,楚瑜和秋念灵都上了一辆马车,随后便在众多武卫们的护送下一路向月光岛上而去。 “大姑姑,苏老夫人既然受不得颠簸,为什么要上月光岛呢,这海上大风大浪的,只怕老人家受不得罢?”霍家姐妹和金大姑姑同一辆车,霍三娘一边吃点心,一边有些奇怪地蹙眉。 “这月光岛是个半岛,之前咱们从云州城出来需要坐船,是因为路线方便,若是走陆路,也是能到达月光岛的,这已经算是一种冒险了,毕竟作为繁华的一个中转货运港口,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虽然曜司的势力在此地是最大的,可是也难免有宵小之辈的势力会渗透。”金大姑姑倒是很耐心地说了不少话。 霍三娘点点头:“原来如此。” 说话间,很快便到了地方。 那是一处清幽的大院,大隐隐于市,后门却是对着一条繁华街道,大门处却是安静的巷子,地形也足够高,正能俯瞰四周,监查异常。 四处都有武卫把守得密不透风。 楚瑜下了马车,便看见潘嬷嬷站在门口翘首以盼,见她露面,便立刻眼含泪光地迎了上来,却也不忘行礼,随后眼含泪光地道:“大小姐,你可算来了,快随老奴进来罢,老夫人等了您许久。” 楚瑜见状,便也立刻随着潘嬷嬷进了门。 “潘嬷嬷,奶奶她的身子骨一向硬朗,便是经受风霜,怎么会倒下得如此快?”楚瑜忍不住低声询问。 潘嬷嬷一边走,一边抬袖擦了擦眼角,泪光盈盈:“您是不知道,老夫人身子骨虽然硬朗,但是您出事之后,她一直都竭力在朝中周旋,苏宇大将军虽然也竭力襄助,可他是边关守将,又哪里能随便进京,都是老夫人动用了苏家全部势力在其中斡旋,团结了朝中清流一派的将军们,与南家在朝廷上犄角之势,遏制住了南国公意图掌控兵权的意图,因此被南太后软禁了……。” 比起十年不曾掌握兵权的南国公,边关战将们自然支持德高望重的苏老夫人。 因此南国公那次围剿云州的大军都调不动真正得力的军队,皆是地方的驻军,调度混乱,楚瑜他们脱身之计方才能进行得那般顺利。 “难道他们敢对奶奶用刑或者虐待奶奶,他们怎么敢?!”楚瑜忍不住颦眉,一把抓住了潘嬷嬷,她大眼里有了怒火。 她脱险之后,曜司在京城里的隐藏势力一直都有传来苏老夫人的消息,包括苏家的信使也有暗中传过消息,可是消息一直都是报平安,莫非是他们为了让她安心,才瞒下了事情。 潘嬷嬷看着楚瑜眼里的怒火和担忧,却心中甚觉欣慰,到底是老夫人一片心不曾枉费,她忍着痛,苦笑着摇头:“南家还没有这个胆子敢对老夫人动手,但是老夫人忧思甚重,原本上次在漠北时的旧疾就不曾好,原本大小姐您没有脱险的时候,老夫人精神紧绷,还看不出什么来,知道您脱险的消息之后,老夫人就一下子倒了,如今……如今……。” “如今不过拖日子罢了,她就是想见见您。”潘嬷嬷抬手捂住眼,忍不住老泪纵横。 楚瑜怔了怔,身子微僵在当地。 红袖见状,立刻上前担忧地道:“小鱼,不要太担心,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还有三爷这次派了水曜、老金过来,定能为老夫人分忧。” 潘嬷嬷擦了擦眼角,赶紧也担心地看着楚瑜道:“都怪老奴多嘴,您这还是有身子的人,若是您有个什么事儿,老奴这才是玩死难辞其咎。” 老夫人最盼的就是楚瑜小姐能好好地,平平安安地生下孩儿,一生健康幸福。 楚瑜闻言,闭了闭眼,轻叹了一声:“我知道了,您不要担心,我的身子很好,咱们去见祖母罢。” 说着,一行人便都进了东厢房里。 苏老夫人歇的东厢房里琴笙也早已令人为迎接老夫人建造了地龙,里面一片温暖,温暖得让楚瑜觉得像进入了初夏。 她有些诧异,因着肚子里揣了个小娃娃,跟揣着个小火炉差不多,只让她觉得有些热,随后便解下了披风,看向房间床榻上。 在看见苏老夫人那一刻,她就瞬间明白了为何地龙开得这般热。 柔软的狐皮上靠躺着软枕的老人,哪里还有当初她初见时的精神矍铄之感,干瘦的面孔,让老人脸上的皱纹愈发明显,肌肉与皮肤下垂,都显出一个词——垂垂老矣。 苏老夫人满头银发虽然看得出是精心梳了起来的,但是可见稀疏了许多,更挡不住她整个人看着像冬日里一株苍老得就要死去的大树,即使她曾经枝繁叶茂,在多年的雷雨风霜里,不知庇护了多少的人,她的脊梁从不曾弯曲,而今,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是小鱼儿来了么?”苏老夫人听到了脚步声,在一边丫头的伺候下试图坐起来,虚弱地轻唤了一声,难掩话语里的惊喜。 楚瑜鼻尖一酸,忍不住落下来泪来:“祖母,我来看你了。” 她几步上前,握住了老人家苍老干枯的手,在苏老夫人身边坐下来,让老人家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她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见到这样一个完全变了一个人的老夫人,这让她的心一下子酸涩得难以忍受。 “哎,乖丫头。”苏老夫人含笑着握住了她的手,楚瑜柔软娇嫩又温暖的皮肤让她仿佛陷入了回忆,下意识地轻唤了一声:“灵娘啊,你来看我了么。” 房间里有一瞬间的窒静。 楚瑜吸吸鼻子,没有任何迟疑,轻“嗯”了一声,一点都没有犹豫。 倒是苏老夫人怔了片刻之后,眼角泛起一丝泪光,轻声道:“小鱼儿,你可真像你娘,善良又聪明,看着你如今还好,老婆子下去见你娘的时候,也有交代了。” 说着,她欣慰地轻轻拍了拍楚瑜的手。 楚瑜红着眼圈,拿了苏老夫人的手搁在自己的肚子上:“奶奶您别说胡话,你以后还要看着曾孙儿出世呢。” 苏老夫人摸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怔愣了许久,随后老泪纵横,颤抖着声音,点点头:“好……好……啊,我苏家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喜事儿了,到底上天怜悯,让我苏家不至于绝了最后的血脉。” 一边的潘嬷嬷看着,也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将手里的帕子递了过去给苏老夫人拭泪:“老夫人,大夫说了,这一路颠簸过来,您可不能太激动,您得静养。” “都是孙女儿不孝,让您这么大年纪了,不能在家中颐养天年,不但让您劳心戮力,伤了身子的时候还要为孙女儿这般千里跋涉。”楚瑜忍不一脸惭愧与不忍。 “如果您没有认回我,也许……。” “傻丫头,说什么话呢,若是我不能找回你,老婆子死都死得不能闭眼,你可知道?”苏老夫人抬起颤抖的手轻抚摸过她的脸颊,轻叹了一声,满脸慈祥地看着她。 楚瑜点点头,吸吸有些红的鼻子,看着苏老夫人疲惫的神色,轻声道:“祖母,三爷派了医中圣手来给您诊治,您一定能好起来的,我等着您给肚子里的小崽子洗三呢。” 苏老夫人原本想拒绝,她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但是看着楚瑜满眼的期盼,还是点点头,轻‘嗯’了一声:“好。” 楚瑜便起了身,出了门吩咐了唐瑟瑟和水曜一起进去,又看着提着药箱过来的老金,认认真真地对着他行了个礼:“一切就都拜托先生了。” 她是知道老金的性子桀骜非常,早年虽然任过宫中御医,但是也多年都不曾出来行医了,只听琴笙的指令,平日里救人还是杀人也不过随他心意,看他心情。 自打她怀孕后,琴笙根本不让老金离开她身边,一直都在替她看诊。 老金抬手托了一托楚瑜的手腕,摸着自己的小胡子正色道:“小夫人所托,老朽定当尽力,但是您也应该明白,生死有天命,如花叶枯荣,并不是都能随人力所动。” 楚瑜看着老金,大眼里闪过一丝黯然,随后轻叹了一声:“我明白的,我比谁都明白。” 毕竟她是死过一次的人。 目送老金几个进门去给苏老夫人诊治,楚瑜转身出了门和红袖几个准备去花厅,却发现苏念灵正眼巴巴地站在院子里等着她。 “念灵,你怎么不在花厅里坐着,虽是三月了,但海风仍凉,仔细着凉。”楚瑜便迎了过去。 秋念灵看着她,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我这也是没法子,家里的老头儿这会子不知道犯了什么倔,非要去后面的山上看海。” 楚瑜一愣:“义父,可是他身子不好啊!” 秋念灵揉了揉眉心,神色有些哀戚:“前些天是我娘的忌日,父亲心情很不好,当年父亲和娘的定情地就在海边,还有月光石算是定情信物,如今到了月光岛,他就想着看海。” 楚瑜闻言,迟疑了一会:“我记得咱们这个院子附近就有一处海滩,上山就不必了罢了,否则按照义父的腿脚,还不定有什么事儿!” 红袖在一边听见,也道:“是,咱们这院子附近有海滩,若是亲王殿下愿意去看看海,就去那里好了,不必上山。” 秋念灵眼睛一亮:“那就太好了,走走,赶紧陪我去打发老头儿去,他也是有些日子没有见着你了,可想念你了呢。” 说着,她顿了顿,有些忧伤地道:“如今,你和三爷被南国公陷害,背着这样的叛国罪名,也不知这次一见,下次又是何年何月才能再相逢。” 楚瑜笑了笑,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一边走一边道:“是,离开上京之后,就不曾再见过义父了。” 随后,她拉住了秋念灵的手,认真地看着面前的美人道:“谢谢你们,念灵,愿意冒着这样大的危险来探望我们。” 秋念灵反手握住她的手,温柔地道:“说什么傻话呢,我们是姐妹,老头儿是你的义父,我们都知道你和三爷是被陷害的,亲人之间不就该互相扶持么。” …… 因着红袖要去为楚瑜取狐裘披风,又要派护卫仔细跟着,秋念灵先派了自己的侍卫去将廉亲王推到海滩上去。 她等着楚瑜一起出来,再一起去了海滩。 这里的海滩离楚瑜的院子不远,砂砾有些粗糙,还有不少礁石,既不合适泊船,也不合适垂钓,虽然不远处是一处渔村,但几乎没有人往这里来。 楚瑜远远地就看见廉亲王坐在轮椅上,静停在沙滩上,静静地看着远处的大海波澜起伏,碎浪撞破礁石,银珠飞撒,长空之上有海鸟蹁跹而舞。 清俊削瘦的中年男人,眼神看不清,只是那侧影便像是有许多故事,在那景里,倒显得天地都像一幅沧桑的画。 “看看谁来啦!”秋念灵笑嘻嘻地抢先几步上前,对着廉亲王道。 廉亲王顺着秋念灵的目光看过去,对上楚瑜。 楚瑜看着廉亲王,笑眯眯地道:“义父!” 廉亲王看着面前娇俏的女子过来,目光闪过温情和一丝迷离的笑来,随后目光落在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上,又变得清明了起来,清明到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凌厉。 楚瑜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异样:“怎么了,义父?” 廉亲王随后再抬头的时候却恢复了平常含笑的慈和模样:“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感慨,原本那个灵动俏皮的小丫头,竟都有了孩儿了,忽然间,就觉得我们都……老了。” 说着,他叹息了一声,向楚瑜伸手:“过来,丫头,让义父好好看你,每次一别都是半年见不到你,你都会变个样子。” 楚瑜闻言,失笑,随后松开了红袖的手上前,红袖等人也都识趣地退开了一些距离,同时在海滩边戒备。 楚瑜在廉亲王的跟前蹲了下来,仔细地替他将毛毯拉好,随后将手搁在他的膝上,仰头看着廉亲王:“义父,我们每个人都会长大,也会变个样子,但是您只要记得,小鱼心里,你们永远都是初见的样子,您永远都是那个唯一让我想起父亲的人。” 也是让她第一次发现原来权贵的圈子里还有‘善意’的存在。 廉亲王看着膝下的女孩儿,神色动容,脸上的肌肉似有些颤抖,但是随后还是轻轻地笑了笑,抬手温柔地抚了下她的发髻:“父亲么,丫头啊,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生身父亲是什么样子呢?” “我的父亲?”楚瑜倒是一点没有犹豫地耸耸肩,她本来就是一个来自异世的魂,哪里会去想自己这辈子的母亲和父亲什么样子。 不过既然廉亲王问了,那么…… “我想,如果我有父亲,我希望他像您的样子,永远抱着一颗与人为善的稚子之心,身处高位,也不会怀挟偏见。” 楚瑜墨玉大眼里含着笑意,看着廉亲王。 廉亲王看着面前的女孩儿,神色却渐渐沉默,有些复杂地淡淡道:“嗯。” ……*……*…… 云州城 “玉安郡主的父亲?”一名着着圆领长袍,披着灰鼠锦缎披风的修长斯文年轻官员忽然转过脸看向自己面前的侍卫。 “是,封大人,那位被您带回来的女囚说她知道玉安郡主的父亲是谁,她要用这个与您交换她活下去的机会。”那侍卫恭敬地道。 封逸看着面前自己的亲信侍卫,微微眯起流转着冰冷莹光的修目:“你看她说话神情,有几分可信?” 那侍卫略一沉吟:“属下看,只怕十有八九可信。” 封逸闻言,唇角微微勾起一丝复杂寒凉的笑。 从云州之后,南国公虽然不能说完全信任他,却也给他托付了更多的信任,所以云州城的大小事不少都落在他的手里。 其中一个就是陆锦年。 楚瑜走的时候,并没有杀了她,而是将陆锦年交给了他,这是她的体贴,大约是担心之前陆锦年曾经对他不好,将她留给他处置。 但是,当年他为了接近陆锦年和为家族平凡,详细调查陆锦年过去的时候,发现这个女人,或者说她的家族有些地方很有些让人讳莫如深。 比如,当年的陆家和封家都算是明烈太女阵营的世家大族,但是最后,落得不好下场的只有封家,忠心耿耿的封家在宸王统治时期就没有落在好,而最后在兴平帝登基之后,竟以宸王党羽的罪名死在自己人手里。 可是当年的陆家,却仿佛左右逢源,宸王时期,他们虽然也受到了打压,但是并没有什么伤筋动骨之事,倒是兴平帝登基之后,很是得宠。 他这一查,就发现了一些异样的端倪—— 当年的陆家暗中很有可能与宸王有所勾结,对南太后和明烈太女一系倒像是阳奉阴违,虽然这种情况其实普遍存在那些百年世家大族之中,毕竟能在激烈的一次次皇权斗争里,存在了这么多年,多少都是有些自己的能耐的。 比如——对敌对双方明里、暗里以不同的方式都示好,尽量谁也不得罪。 但是陆家能在宸王那个心狠手辣的疯子手里斡旋出一片自己的天地,想必不是一般示好就能做到的。 他这么一查,就发现很可能陆家给宸王充当了一种暗中走狗的职责。 比如,当年的苏家大小姐苏灵娘就是明烈太女的首席女官,也是个惊才艳绝、有宰辅之才的人物,嫁给了廉亲王,可见是极得南太后和明烈太女的信任、欣赏,她也确实没有辜负了明烈太女的恩宠。 一直在明烈太女与宸王的斗争里出谋划策,屡出奇谋,逼得宸王退避三舍,名声恶臭。 宸王极为厌恶于她,也曾派人刺杀她,奈何这位首席女官身边和明烈一样有重兵防守。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子,却在一次重阳赴宴上,忽然莫名其妙地在路上失踪了,直到一年之后,她才又逃了出来,而那时她几乎奄奄一息。 后来才知她原来是被宸王抓了囚禁起来,逼她改旗易帜,这位苏女官受尽折磨,偏九死不悔,最后才寻了机会逃了出来。 而当年邀请这位苏女官赴宴的就是陆家家主。 虽然当时没有查出这陆家有什么问题来,但是封逸在看到这段历史记载时,心中便很有些异样。 此后,这位苏女官在府邸里调养生息,同时再次复出,为明烈太女担任军师,即使怀上了廉亲王的子嗣,她也不曾歇息过,殚尽竭虑。 然而一年后,她生下廉亲王唯一的女儿——秋念灵的时候,却也是明烈太女大势已去的时候,困守宫城与宸王成了犄角之势。 秋灵娘曾经策划了营救明烈太女的计划,计划极为惊险却也精妙非常,却不知怎么就走漏了风声。 从此太女被囚东宫,而苏女官刚刚生下了小郡主秋念灵一个月,就从月子房里被宸王的人给抓走,这一次,宸王不在逼她改旗易帜,而是将她架上了法场。 身为明烈太女的首席女官和军师。 她要承受的是——千刀万剐之刑。 虽然封逸一直觉得宸王这种行为不像泄愤,更像是一种对被囚禁的明烈太女和仍然试图的恐吓威胁与精神折磨。 而苏灵娘,到底不愧是有女相之称的巾帼,从容就义,法场上含笑而立,三天要受三千六百刀酷刑,竟一声吭,最后第三天连行刑侩子手都颤抖着不忍,最终冒死一刀在她心口上,了断了女相英魂。 场面何其壮烈,在场百姓无不潸然泪下。 大雪纷飞之中,廉亲王抱着襁褓里的幼女跪在宫城前两日两夜,求宸王放过自己爱妻一条性命,最终得闻噩耗,昏倒在宫前。 最后明烈太女自焚,与宸王一同葬身东宫萤焰之中。 南太后在南国公、苏家老夫人的扶持下,掌下大权,扶持兴平帝上位,垂帘听政。 清算宸王势力,封家莫名因为宸王党羽的罪名,百年大族尽遭屠戮,南国公亲自下令抄看了他的家。 但明显更有疑点的陆家却青云直上,陆锦年甚至差点嫁了当时的烈皇子,成为太子妃。 竟没有人发现苏念灵的计划泄露风声,被宸王抓住的那个把柄,却是因为苏念灵传信的一个侍卫,因为实在太紧张,与友人在酒楼里喝酒误事,竟让宸王的探子听去了消息。 那个约侍卫喝酒的友人,看似与陆家无关,他着力细查,却发现那友人却是陆家家主的门生。 两次苏念灵那里出的纰漏都与陆家有关,这种事情,竟然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怀疑。 封逸当时,就忍不住冷笑了。 “这世上哪里来的那么多巧合,必是有心人为之才有了巧合。” 而陆锦年作为陆家报以最大期望的继承人,必定会知道许多内情和秘密。 果然,现在那个女人落到绝境之后,便开始想要保命的法子了。 只是,他却没有想到对方抛出来保命的的诱饵,竟然就是这个消息——她知道楚瑜的父亲是谁?! “走罢,去看看。”封逸理了理自己的衣襟,转身向门外而去。 监牢里,一阵腐败的臭味弥散在空气里。 一个干瘦的女子身影蜷缩在角落,手里捧着一个大碗,正狼吞虎咽地吃着碗里的饭菜,哪里还有当年牡丹御史的风范。 “若是有人与我说有一日,陆御史会沦落到这般地步,我一定会嘲笑对方脑子有问题。”封逸坐在凳子上,手里端着茶,轻品了一口,看着那个穿着囚衣的女子,淡淡地道。 那女子搁下了手里扒拉空的碗,差点被噎得翻白眼。 “要喝水吗?”封逸看着她,微微一笑,示意身边的人将茶水给陆锦年递了过去。 陆锦年喉咙里发出一种沙哑难听的声音:“多谢。” 说着她大口大口地将杯子里的水里喝光了。 她喝完了水,瞥见了坐在监牢外的封逸那好整以暇的模样,目光在他干净的衣袍上停了好一会,忽然怔愣了许久,好一会才低低地笑了起来:“封逸,本官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你会和我这样相见,我还记得当初……。” “陆大人,你是来与我话当年的么,那真是抱歉了,虽然感激您的提拔之恩,但是如今我的上头长官是南国公,总不能为了您,违背国公爷,败坏了前途。”封逸淡淡地道。 陆锦年顿了顿,低低地干笑一声:“封逸,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一个为了向上爬不择手段的人,我欣赏你这样的人,只是没有想到你取代我的位置会这么快,不过你确实有能耐。” 她抬起头,看向封逸,挺直了背脊,依然做出傲气的模样:“好,我可以把这件事告诉你,但是你能给我什么?” “陆大人,您在朝廷的官员序列里,已经是个死人了,虽然玉安郡主一行人逃走的时候太匆忙留下了你一条命,可您也别忘了,当初您和国公爷的交易是您必须拦下玉安郡主,他会给您恢复身为牡丹御史的荣耀,但是结果呢?”封逸搁下手里的茶盏,看着陆锦年,仿佛有些怜悯又仿佛哀其不争。 “难道你现在还有什么筹码可以和国公爷谈么?” 陆锦年一僵,是的,她没有什么筹码了。 可那是她最厚报名的东西,难道就这么叫出来么? “您是担心您说出来的东西,牵扯到陆家么,可是您别忘了,陆家早已放弃了你,只有我这样的孤家寡人,不为任何人,只为自己活着的人,才有机会得到国公爷的信任,您说呢?” 封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这个女人眼里的野心和她的骄傲、欲望,从不面上的那种义正言辞的样子,所有的义正言辞不过是她塑造自己伟光正形象的工具罢了。 而那一句“陆家早已放弃了你”,瞬间令陆锦年心里的防线全部崩溃。 她一咬牙,闭了眼,有些凄厉地低低笑了起来:“是啊……我做了一切不过都是了家族荣耀,可是现在呢……。” 随后,她睁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神色有些诡谲地道:“这位玉安郡主,现在对外说是苏家二房长子遗落在外的血脉,只是大概你们都不知道,她是苏念灵的大女儿,也就是苏老夫人的亲生女儿!” 封逸闻言,挑了挑眉,心中一跳,但脸上仍然做出一种惊讶的表情来:“哦,这怎么可能,我们都不曾听过此事!” 小鱼是苏灵娘长女的事儿,只有苏家极少亲近的人和楚瑜周围的亲信才知道,连南太后他们都不知道这一件事情的真相。 陆锦年是怎么知道的? 陆锦年冷笑一声:“你们大概不知道罢,当年的苏念灵第一次被捕,被囚禁了一年,就是那一年她生下了楚瑜那个小贱人!” 封逸微微眯了眯眼,挡住眼底的怒色,只道:“继续。” 陆锦年神色愈发地诡秘,古怪地盯着封逸:“嘿嘿,封逸,你真的要听下去么,若是听完了,你就和我一条船上的人了。” 封逸看着她眼底的兴奋,心中微动,没有继续说话,反而做出一种犹豫的样子来。 陆锦年见状,却仿佛怕他跑掉一般,立刻道:“当年的宸王为了离间明烈太女的阵营,使了计抓了苏灵娘,当时所有的人都寻不到她的下落,可其实有人是知道她的下落的,那个人就是你现在主子——南国公,可能连南太后都不知道她这个亲侄儿当年勾结了她的死敌宸王罢!” 封逸闻言,瞬间震住了:“你说什么,难道……?” “没错,就是你所想的那样,南国公就是楚瑜的父亲,他强了当年的苏灵娘,这也是为什么苏灵娘宁死也不说出孩子父亲是谁的缘故,楚瑜就是个奸生子的小贱人!”陆锦年看着封逸那震惊的表情,不禁得意地嘿嘿笑了起来。 封逸呆了好一会,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但是,你之前为什么不说?” 陆锦年轻蔑地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怨毒:“我为什么要说,这是我保命的杀手锏,何况这父女两个,没有一个好人,都要害本官,本官巴不得他们骨肉相残!” 封逸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你既然恨他们,就不怕我将此事告诉南国公么?” 陆锦年笑了起来,一脸阴狠的得意:“嘿嘿,封逸,你知道了你主子的丑事秘密,你就算将我捅出去,他会容你活着么,可你若不说,因为我早留了后手,就算我死,你家国公爷也会迟早知道这件事的,到时候你就是知情不报,别说你想要高官厚禄,你以为他还会容你活着?” “你……原来陆大人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下官身上。”封逸有些了然地看向陆锦年。 陆锦年凑到牢房门口,扒拉着栅栏站了起来,盯着封逸,恶狠狠地道:“没错,你原来就是一条狗,跟谁不是跟,可本官不同,本官是天下第一才女,是陆家嫡女,是天下士子的荣光,是牡丹御史,清流文官之首,生来就是要接受万种朝拜敬仰的,怎么可以落得如今这样的恶名死去!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所以你必须像以前那样帮我!” 封逸看着陆锦年热切如火的目光和因为欲望而扭曲的面孔,随后慢慢地站了起来:“呵呵,是么?” …… 出了牢房,封逸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血色,忍不住蹙眉,有些颤抖地用自己手里的帕子擦了擦手,随后往地上一扔。 “您何必要脏了自己的手,这些事情交给属下来处理就是了,您没事罢。”一边的亲信侍卫看着自家主子这般模样,不禁有些担心。 封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什么,我很好,立刻准备飞鸽传书。” “是!”侍卫立刻抱拳道。 “等等……此事事关重大,我现在还是立刻亲自去一趟月光岛,我记得廉亲王和苏老夫人这会子应该从上京出发去月光岛有些日子了,你们马上给唐门的人传信,让他们想办法,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见到玉安郡主!”封逸沉声道,心中不知道为何莫名地一阵阵不安。 如果他要是去的迟了,只怕小鱼见了亲王和老夫人之后就会离开,毕竟她已经有孕了,如今大陆上对她而言并不安全,他若是琴三爷也不会让小鱼在大陆上呆太久的。 最主要是,他希望南国公对廉亲王的去向一无所知,但是如今他身在云州,南国公却回了上京,他掌控不了南国公的动向,实在是令人心焦。 “是。”侍卫赶紧转身匆匆离开。 封逸看着窗外枯树上开始冒出的绿芽,修目里莹光流转,深深地叹息:“但愿我还来得及。” 但愿…… ……*……*…… 月光岛 “若你的父亲并不是这样的人呢?”廉亲王看着面前的女子,忽然问。 楚瑜怀孕后,也不能久蹲,她便站了起来,耸耸肩:“他是什么人,又与我何干,前半生他既然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不曾出现过,以后也就不必再出现了,因为我已经不需要了。” 廉亲王愣愣地看着她好半晌,随后点点头,又看向一边的秋念灵慈爱地一笑:“念灵,为父想要吃你亲手做的桂花圆子,你可否去替父王做一碗?” 秋念灵看着自己父亲这般模样,便知道他是有话要与楚瑜说,虽然她也很好奇,但还是善解人意地点点头:“好。” 待看着秋念灵的背影消失在来时路,廉亲王方才转脸看向楚瑜,楚瑜也若有所思地看向廉亲王,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今儿的廉亲王很有些古怪,欲言又止,仿佛想要告诉她什么关于父亲的事情,而这件事,她却觉得一定是自己不想要知道的事情。 廉亲王看着楚瑜的神色有些复杂,又似带着一点讥诮:“你这个凉薄的性子却一点不像你母亲,倒是像你的……。” “我的谁?”廉亲王说话的声音最后忽然放的有些低,楚瑜有些听不清。 说话间,红袖忽然转身警惕地看向远处,竟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远处的那个渔村方向忽然有大批马匹策马奔来。 那些骑士和马匹仿佛都是受过特殊训练,竟直接在礁石上飞踏而来,每人手上都有长刀,在日光下反射出一种狰狞的冷酷感。 “是官府的船!”水曜忽然看向远处的海面冷声道。 楚瑜一愣,转脸看向海上,果然看见远处有数艘大船从海面上逼迫过来,仿佛将他们全部都围困在了沙滩之上。 “小鱼,你们立刻和亲王一起就先走!”红袖目光一寒,梭然手腕一转,翻出一把长剑来,又向天空蓦然抛出一枚烟火弹。 “碰!”白日焰火的响起,也伴随着一阵巨大的炮声轰鸣。 “轰隆!”一朵巨大的火花瞬间爆开在了沙滩上,就炸在楚瑜不远处,砂石四溅。 “义父小心!”楚瑜见状下意识地去推了一把廉亲王。 而她自己也了飞身而起,同时那头红袖一行人也瞬间冲到楚瑜面前,水曜厉声大喝:“武卫摆阵!” 武卫们手腕一抖,原本缠绕在手腕的铁片一下子就变成了一块盾牌,瞬间探出来,一下子就展开成了一面圆盾,挡住那些飞溅的砂石和烟火。 廉亲王也被自己的侍卫挡在了身后,护住了身子。 “真是巧啊,这算是熟人相聚么。”一道讥诮深沉的声音忽然在众人面前响起来。 楚瑜转脸看过去,却正对上南国公那冰冷的目光。 他身后死大批不知从何地冲出来的士兵们,将他们团团围住。 她扶着红袖的手臂站了起来,抬手蹭掉自己脸上的烟灰,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肚子,冷冷地看向南国公:“你们想干什么?” “本国公想干什么,你不会不知道,玉安郡主。”南国公看着他们冷笑一声,眉目冷酷。 随后,他看向廉亲王,一脸惋惜的模样:“啧,真是的,我还以为你会聪明点,之前你去祭拜看灵娘的时候,我就警告过你,为了这些贱种,不值得付出自己的性命,可惜,御庭你还是依然固执单蠢如当年。” 廉亲王有些狼狈地被侍卫们搀扶起来,他的轮椅已经被炮火轰坏了,他讥诮地看向南国公,神色凌厉:“呵呵,我单蠢,也比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要好!” 南国公看着他怨毒的目光,忽然轻笑了起来:“我原本想看在灵娘的份上,饶了你一命,如今你修怪我无情。” 随后,他扫了一圈周围的人,挑眉道:“念灵竟不在这里,你倒是挺幸运的,他看不见你死的样子。” 楚瑜冷笑一声:“看不见谁死的样子,你么,南国公,你真的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一手遮天么,别忘了这里是月光岛,怎么算也是海道的范围,你以为你能对抗得了过曜司?” “我知道曜司是海上霸王,我也不以为自己能一手遮天,毕竟你当初能从我手下走脱,我只是更谨慎小心而已。”南国公微微一笑,随后一挥手。 忽然又是一阵巨大的轰隆声响起——“砰!” 地动山摇,令人所有人都震了震。 “这里地下……。”霍三娘脸色梭然大变。 霍二娘阴沉着脸,抽出了自己腰上的弯刀:“他们事前埋了天雷弹和黑火药!” “没错,这下面是随时会将咱们所有人全都炸上天的分量的西洋天雷弹和引火药,我们说话可要轻点。”南国公阴沉着脸,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 “你猜猜,曜司的强大海军,还有你身边的这些武卫能不能让你在这里全身而退?” 众人一片静默,脸色铁青,脚下都是天雷弹,随时能被炸上天的感觉,实在让人忍不住连呼吸都放轻,鼻尖也渗出冷汗来。 谁都知道,就算武艺再高强,血肉之躯又怎么能抵挡这些天雷弹! 一时间,场内只有冰冷海风掠过的冰冷呼啸声。 楚瑜面无表情地看着南国公:“可你也别忘了,你自己也踏在这天雷弹上面,难不成你也不想活了,所以杀敌一千,自伤八百?” 南国公看着她,深沉的面容上却露出一丝近乎轻渺而淡漠的笑容:“如果我说是呢?” 楚瑜没有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心中慢慢地紧张了起来。 因为她知道面前这个男人的话,是真的。 对方眼底的那种淡漠和漫不经心,是真的将他自己的性命当成一种完全不重要的东西,轻如鸿毛。 “值得么,为了仇恨,还是不对原主的仇恨,连自己的性命都放弃。”楚瑜冷冷地开口,她是真不明白。 她一个外人都能明白琴笙分明也是受害者,这些人到底为什么将所有的账都算在他的头上。 难道一切不都是秋玉之的错么! “值得,那个畜生就不该有任何后人,他的血脉就不该被传承。”南国公负手而立,看着楚瑜微微勾起唇角,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闪过一丝狰狞。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楚瑜蹙眉,防备性地护主自己的肚子,看着他,忽然讥诮地道:“南国公,你已经疯了,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为什么疯,可你为了实现你复仇的目的,连至亲亦可杀,你已经和你憎恶的那个男人没有区别,你和秋玉之是一样的人。” “住口,休要将我再与那个畜生摆在一个位置上,否则休怪本国公也让你不得好死!”南国公似乎完全不能忍耐和接受自己被楚瑜摆在和秋玉之一样的位置上,成熟俊毅的容颜上闪过一丝暴戾。 楚瑜看着他,却忽然轻蔑地笑了起来:“难道你现在就会放过我们么?” 南国公看着她,却眯起了眸子:“你若是乖乖地过来,跟本国公走,你肚子里的野种一定要死,但看在你体内还流淌着苏家血脉上,我也许还能保住你一条性命。” 一边的李君武也看着楚瑜笑得温和:“是,玉安郡主,你出身高贵,又何必和与奸贼魔头的孽子为伍,玷污了苏家血脉,您若助我们拿下那魔头,国公爷必定向太后请命,再为您配嫁得好姻缘,以您的资质,何等优秀男儿嫁不得,就像您说的,为了一个那样的男人,赔了自己和老夫人,还有廉亲王这么多人的性命,值得么?” 楚瑜看着面前斯文的中年男人,眯起了眼,淡淡地道:“看样子,李军师也是与我夫君有仇了。” “宸王那样的魔头,仇家遍天下,您与他的孽子为伍,必终生不得安宁!”李君武目光也冷了下去,甚至闪过一丝腥红。 “你也说了与你们有仇的是宸王,不是三爷,却依然偏执若此,要找我夫君复仇,可见当年是根本没有能耐找宸王的麻烦,所以如今以大欺小,什么下作手段都使出来了……。” 楚瑜微微勾了下唇角,轻蔑的目光从李君武扫到了南国公的脸上,最后在他的脸上顿住了,一字一顿地道:“宸王好歹本身就是个魔头,坏得人神共愤,而你们学着他泯灭了人性,学着他的手段,却没有他的能耐,还要去勾结外虏,通敌叛国,用几十万百姓性命做祭,恕我直言——诸位就是垃圾。” “你……。”李君武到底是读书人,自诩文人雅士,脸上顿时现出一种窘迫恼恨的红晕来。 南国公抬手就挡住了李君武,看着楚瑜目光阴沉冷戾地道:“你非当我们这些过来人,根本不知道当年我们这些先辈在宸王手下经历了什么,杀妻灭子,满门被屠,所以根本没有资格来说这种话,没有我们当年为你们遮风挡雨,神州大地早已陷入那魔头手中,受尽摧残,不信你问问你那义父!” 廉亲王一直没有说话,坐在轮椅上,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只是脸色异常的苍白。 楚瑜看了眼廉亲王,眼底闪过担忧的光,随后看向南国公的目光轻却愈发地轻蔑和讥诮:“别的我是不知道,也许也没有什么资格说,但是我知道的事实就是当初你们根本没有能力去向宸王复仇,现在便以为柿子能捡软的捏了,可惜……。” 她顿了顿,冷笑一声:“就算你们泯灭了人性不要说三爷你们捏不动,连我这个柿子都偏偏是个冻柿子,砸死你们一个两个臭不要脸的还是可以的!” 说着,她不顾红袖的阻拦,刷地一下拔出手腕上的软剑来,冷冷地指向南国公:“有什么手段,你只管使出来,我倒是要看看你能炸出个什么王八蛋来!” 她自打怀孕后,最近这个小暴脾气实在是忍耐不得,看着这些道貌岸然的混蛋做出这种样子,还敢打她肚子里的小崽子的主意,她非砍死这些混蛋不可! “敬酒不吃,吃罚酒,若是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折在这里,琴笙那魔子就算不死也疯了,倒是可以让他尝尝这被杀妻灭子的滋味,呵呵。”南国公看着楚瑜,危险又冷酷地笑了起来,朝着楚瑜一行人,比了个手势。 “逆贼,一个不留。” 说罢,他和李君武便策马退开。 随后无数官兵就朝着楚瑜冲了过去。 “擒贼先擒王,拿下南国公!”楚瑜厉声道,随后手中长剑一抖,竟直接以剑为暗器,就这么拿剑朝着南国公掷去! 水曜也立刻领着几名武卫瞬间如饿虎扑羊一般,足尖一点,猛地向南国公飞掠而去。 南国公身边的侍卫们也非吃素的,即刻也冲了上来去拦水曜,水曜等人武功非常,但对方一时人多,短时间内还真挡住了水曜等人的去路。 而楚瑜的内力非常,一把软剑携着开金裂石之力直破空而来,南国公身边的人哪里能挡得住。 南国公也没有想到楚瑜竟然真的不顾自己埋下的那些天雷弹,说动手就动手,连武器都不要,直接上手就要取他性命,他自诩也无法避开此招,打算一咬牙就试图以肩膀相迎,努力避开致命处。 却不想面前忽然晃动过一个人影,直接替他挡住了楚瑜的夺命剑。 “嗤!”利刃入肉的声音刺耳非常,血色飞溅开来,直让南国公脸上肌肉一颤,抬手就扶住了替自己挡剑的李君武:“君武,你!” 李君武靠在南国公胸口,楚瑜的长剑已经破了他的心房,他痛苦地看了南国公一眼:“国公爷,君武一条性命赌在这里,还是要托您……替……替君武和……君武一家复仇。” 说罢,他吐出一口鲜血来,眼里已经没了生气。 “君武!”南国公扶住李君武,眼底闪过狰狞的恨色,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他整张脸都有些扭曲了起来,咬牙切齿地怒瞪向被众人护在中间的楚瑜,抬手就要对身边亲信下令:“炸,一个不留!” 他的亲信侍卫们看了眼正将楚瑜、廉亲王一行人围在中间的士兵们,有些迟疑,但是最终还是立刻分头去行动了。 他们都知道南国公这次带着这些士兵们来,不过是为了利用他们的命困住玉安郡主和她身边这些武功高手,所以就算被一起炸成肉泥,国公爷也不会动容,不过是人形的武器罢了。 但是却不想,就在此时,一道清冽得近乎厉啸的声音由远及近地响起:“住手,国公爷,快住手,否则您一定会后悔的!” 被侍卫们护在身后的廉亲王听到那声音,忽然眯起眸子,冷冷地看向远处。 南国公原本并不打算理会,但是那道声音呼啸不停,却莫名地让他忽然心烦意乱,他不耐地冷冷转头,却看见不远的渔村处一道人影策马狂奔而来,对方因为太过焦急和赶路的缘故,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狼狈,发髻歪斜。 “封逸?” 说话间,封逸已经策马奔道了南国公的面前,喘着大气地看着他,一张斯文俊秀的容颜上此刻满是汗水,他看了眼被困在数百士兵们中的楚瑜,又看向南国公,大喘了一口气:“国公爷!” 南国公看向他,目光森冷地扯了下唇角:“打断了本国公策划的行动,有一个让我满意的理由,否则后悔的一定是你。” 封逸看着南国公,神色复杂而凝重,轻声道:“国公爷,相信我,这个理由一定会不止让您满意。” 他顿了顿,看着南国公的眼,一字一顿地道:“这个理由就是——玉安郡主,也就是楚瑜小姐,是您的女儿,您的骨血。” 此言一出,南国公一怔,随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封逸片刻,忽然轻勾了下唇角,抬起手中的长剑就朝着封逸劈头残忍地砍下去:“本国公就知道你和楚瑜果然有所勾结!” 封逸面不改色,只在那剑劈下来的霎那,忽然低低地问:“您忘了当年在宸王殿下监牢里和苏女官度过的那些日子了么!” 那一把剑瞬间就停在了封逸的脖颈左侧不到半寸之处,几乎贴上了他的皮肤。 “你……。”南国公死死地瞪着封逸,面色变幻若风云涌动,仿佛要将封逸的脑子瞪穿了一般。 封逸忽然开口:“您是不记得了么,当年您与苏女官在监牢里度过的那些日夜后,您是怎么承诺过苏女官的么,您是不记得了么,您被宸王逼到律方,九死一生,是什么支撑着您活下来;您是忘了,您千里之外的律方赶回,却只能在法场之下立了一夜,目送着苏女官离开人间,陪伴她走完了人生最后一刻?” 他的每一个字,都宛如巨锤不断地狠狠敲打在南国公的脑中,震得他手中的长剑几乎握不住,脸色苍白如纸。 “你……。” 空气里仿佛有瞬间的窒闷,让人难以呼吸,又仿佛有无数寒风掠过,南国公这是第一次觉得海边的春天也这么的寒冷,冷得他毛骨悚然。 “你到底怎么会……怎么会知道?!”南国公慢慢地开口,却忽然一把扯起封逸的衣襟,目光腥红狰狞地盯着他。 封逸看着南国公,丝毫没有挣扎的打算,只是不闪不避:“下官怎么会知道,因为这是陆锦年所言,当年的陆家就如同您一样,双面奉承,阳奉阴违,他们的家主,也就是陆锦年的祖父担心宸王有朝一日会登基,也看好宸王,便表面上对明烈太女效忠,但暗中对宸王行动有所支持,苏女官两次行踪泄露和机密泄露,便是他们的作为,所以当年您与宸王的事情,他们也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您……。” 封逸看着南国公,端详着他夹杂着气急败坏和愤怒紧张到此刻震惊的表情,有些似讥又似讽地道:“看起来您似乎一无所知,否则按照您的标准,连我们封家没有能在南国公抓捕前夜顺利带苏女官离开,都要被扣一个谋逆帽子满门抄斩流放,陆家此刻应该被您挫骨扬灰才是。” “你、撒、谎!”南国公眼中不知何时爬起了血丝,脸颊上的肌肉缓缓地抽动,他几乎不能控制地收紧了手掌,目光森然地一字一顿地道。 封逸被他卡住脖子,几乎要背过气,他却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忽然从自己袖子里取了一叠信件蓦然甩在了南国公胸口:“自己看,谁撒谎。” 南国公低头看着自己胸口那些有些泛黄的信件,片刻之后,他终于颤抖着松开了手,打开那些信件,慢慢地翻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耳边的那些喊杀声仿佛穿越了时光,让他回到了许多年前,一切仿佛犹如昨日发生一般,历历在目。 南国公看着信,许久,终于闭上眼,额头上青筋毕露,他颤抖着捏紧了手里的信,眼中仿佛流转着泪光,他浑身僵硬,竟似彻底被化作了木雕石刻一般。 那些信件都是当年陆家的秘信,还有陆锦年的手写书,容不得他不信。 “咳……咳……。”封逸低声咳嗽着,看着南国公的模样,眼底闪过痛快,甚至杀意,敌人的痛苦就是他的快乐,他一点都不介意让这个毁灭了自己童年和家的男人更痛苦一点。 他微微低头,凑近南国公的身边,琴笙道:“怎么样,国公爷,您现在还有什么打算,要炸死您和苏灵娘唯一的女儿么,那是她在监牢里独自一人生下的孩子,没有产婆,没有大夫,她一个从未生产过的女子,受尽折磨,在充斥着恐怖与黑暗的牢房里为你九死一生产下的女儿,她至始至终为了保住你和明烈太女、南家、皇室的联盟,一直对她被囚禁期间发生的事情守口如瓶,独自一人承担了一切,直到死去。” “而你们的女儿,虽然被苏老夫人暗中以留下冠以苏姓,但是最终还是在一年后,被宸王的人当着苏老夫人的面抓走,从此不知去向,你知道当年宸王把那个女孩儿卖进了哪里么,她被卖进了青楼,十二三岁那年她为了清白不受辱,投了水……如果不是后来运气好,被老胡一家捡到,她又忘却了前程旧事,一切重新开始……偏偏在她历遍艰险之后,收获了自己的幸福,却又遇着了你这个要杀了她的父亲。” “够了!”南国公梭然抬头厉喝,抬手间,手上的剑架在了封逸的脖颈上,目呲欲裂地狞声道:“苏千城……苏千城那个贱人……竟然瞒着我,她早知道了灵娘还有孩子,她居然敢瞒着我,那该死的贱人,她是在报复!” 其实这一点,南国公倒是冤枉了苏千城,苏千城之所以没有告诉南国公楚瑜是苏灵娘的私生女儿,而是告诉南国公楚瑜是苏家长房流落在外的女儿,不过是因为她对南国公是真的有些动了意,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与楚瑜攀比出身的心理,不愿让更多的人知道苏老夫人还有嫡出的女儿,更隐忧南国公认为楚瑜会比她更有利用价值。 苏千城本就是多思多忧多心之人,对身边最亲近的婢女亲信,都不会全心托付所有的秘密,何况一个她只是略微意动,双方只是互相合作利用的南国公呢? 只是此时,这一切在南国公眼里,都成了苏千城对她的隐瞒。 封逸看着他,倒是一脸平静,随后摊开了手,微笑:“现在到了您选择的时候,也许,是否要继续,我只是为了您好。” 但这一句轻飘飘的‘为了你好’里面几乎难掩封逸满满的恶意。 他现在很确定,苏老夫人只将楚瑜的身世交代给了皇帝陛下,而皇帝陛下并没有将苏家这件‘丑事’透露给已经与自己离心的南太后,大约是怕南太后还要利用这件事起幺蛾子。 否则南太后知道了此事,南国公没有理由一无所知。 南国公看着他,闭了闭眼,巨大的冲击几乎让他一瞬间回不过神来,浑身颤抖,却最终还是没有将手里的剑切下去。 好一会,他仿佛用尽了毕生的气力嘶哑地吼了出来:“住手!” 一声令下,他的亲卫们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但是下一刻,他忽然转身一剑狠狠地砍在一名亲卫的马匹上:“本国公的命令,你们是不是没有听见!” “嘶!”马儿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马头瞬间被他砍下,马身轰然倒下,血溅了那惊恐的亲卫一身一脸。 其余亲信们惶然惊醒,立刻转身喝令所有的士兵们停手:“住手,所有人都住手!” 但是,他们很快发现,其实不必他们呵斥,大部分的士兵都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他们全都齐齐呆住了。 不知何时,许多青影提着腥红双剑飞梭在混战的战场上,仿佛铁血修罗开辟看了修罗地狱,地上早已血色蔓延,尸横遍地,哀鸣遍野。 而他们原本的目标——玉安郡主,此刻正安然地栖在一个气势非凡的修挑蓝衣人怀里,男人脸上戴着狰狞的青龙面具,只露出精致的下半张脸。 “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男人低头问着怀里的女子,语气温存得与他的面具截然不同。 楚瑜靠在他怀里蹙蹙眉,摇摇头,有些心不在焉,神色诡异地看向远处南国公和封逸的方向。 他们身居上风处,她身居下风处,再加上得了唐墨天的百年内力之后,她的听力简直不要太好,而封逸他们说话的声音可不算小,即使在这么喧嚣的杀戮修罗场上,她也能听得见对方在说什么。 而她也相信身边的男人也听到了他们说的话,她迟疑了一下,眼神有些复杂地转回男人的身上:“琴笙,封逸说的……是真的?” 她一直以为琴笙的身世够复杂,够悲哀和痛苦了,可是她不知道原来从那么年前开始,她的原身和他就有了这样的纠葛,真真是一段……孽缘。 如果按照严格意义上而言,他是她杀母仇人之子,她也是屡次要置他于死地的敌人之女,可是……“那又如何,你在乎么?”琴笙扣住她细腰的手微微一收,薄唇边泛起漫不经心的笑。 楚瑜闻言,顿了顿,也轻笑了起来,懒懒地道:“关我屁事。” 本来就关她屁事,就算南太后忽然发现她是遗落在外的女儿,都不关她的事儿。 琴笙低头在她耳边幽幽道:“我以为你会忽然痛苦地纠缠于是否要与我为敌,为你母亲报仇的煎熬里。” “你以为我是水曜么,戏多。”楚瑜没好气地对着琴笙翻了个白眼,随后朝着琴笙轻嗤了一声:“不过真要追究,你这不是向我这个苦主肉偿血债了么,海王殿下?” 不说别的,连养大苏灵娘苏老夫人都不曾觉得琴笙是凶手之子,她什么立场去演这一场戏? 水曜提着剑,刚刚挑开了一个扑上来不知死活的官兵,随后打了个喷嚏:“哈秋!” 琴笙静静地望着怀里的人儿一如从前的模样,忽然轻笑了起来,带着一点莫测,还有无人察觉的放松。 不是不介意的,他是敏感之人,尤其是在她的身上,他经不起一点可能是区域她的风浪。 他看向远处缓缓走过来的南国公,讥诮地扯了下唇角:“不过看起来,有人不这么想,大概是还想要认回你?” 楚瑜没有说话,只面无表情地看着走近了南国公和封逸。 南国公看着楚瑜,神色几乎可以只用一个词来形容——复杂到茫然。 可是在看见她身后靠着的男人之后,他的面容上闪过一丝狰狞,但最终还是强行忍耐了下去一般,将目光停在楚瑜身上,喑哑着开口:“小鱼……我……我……。” 我了半天,南国公却觉得剩下的那半句话是如此艰难地无法出口。 “你是她的亲爹,怎么这么句话很难说出口么?”一边一直不曾说话的廉亲王忽然轻笑出声,声音里带着一种诡谲冷意。 南国公看向一边的廉亲王,却见他被他的侍卫缓缓地推了出来,南国公的脸色瞬间出现了一种诡谲的复杂与痛苦,不由自主地别开眼。 “怎么了,南飞烟,不敢面对本王么?”廉亲王看着他,忽然轻嗤了起来:“你不是要炸了这里么,别停,继续动手罢。” 楚瑜看着廉齐王,下意识地开口:“义父!” “住口,本王没有你这种义女!”廉亲王忽然声音尖利了起来,一向平和的目光里闪过一丝狞色,看向南国公,笑容冰冷入骨:“南飞烟,你不炸是吧,要不要我替你炸,你在沙滩里埋下的每一处天雷弹,我都一清二楚,你下不了手,我来替你下手怎么样,说来没有我,你也弄不到这么多天雷弹罢,毕竟这些东西都被曜司的商行暗中垄断了?” 楚瑜愣住了,嘴唇翕动了下,却忽然有些茫然,心中有些空空的,她仿佛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廉亲王。 ------题外话------ ☆、终结 下 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那个对自己冷眼相看,冷酷叱骂的男人不是廉亲王,而是南国公。 那个曾经给自己释放出善意的和蔼慈祥如父亲的‘老好人’,那个自己身中剧毒,也要为她呈请上书的‘老好人’,那个愿意为毒害了自己的唐门上折求情的‘老好人’。 仿佛不过是……她的幻觉? 又或者面前的廉亲王才是她的幻觉呢? “您……知道了,对不住……义父,不,亲王殿下。” 楚瑜墨玉大眼里闪过一丝茫然,惆怅地看着面前的男人,随后低低地苦笑,收回自己想要伸出去的手。 “怎么,难不成你们还以为这种事情能瞒骗一辈子,还是你们觉得本王会被你们愚弄一辈子?”廉亲王低低地、阴沉地扯了下唇角。 琴笙抱紧了怀里的人儿,随后微微眯起眸子,看着廉亲王莫测地道:“此事,很是有趣,连本王曜司都不曾查出来的事情,你是如何确定的?” 廉亲王冷笑一声“从苏老夫人非要将你认回苏家时候,本王就开始怀疑了,苏家嫡系满门抄斩前,苏家二房也只有苏二和苏三两个男丁,而苏二本身虽为武将,却是个好男风的,连他自己的子嗣都极其单薄,只得苏二夫人有一子,连个女儿都没有,苏三却是因为当年生出来的时候,伤了根本,子嗣都是他暗中从家族里过继而来!” 所以,哪里可能有楚瑜这么个流落在外的女儿,偏生苏家老夫人疼楚瑜疼得紧。 他别人不了解,却是了解苏老夫人的为人,虽然心慈,却从不是轻易施爱之人,苏家当年二房也曾觊觎过老夫人家主的位置,打着把二房的孩子过继给苏老夫人的主意。 苏老夫人子嗣艰难,不得不说没有苏家二房夫人的功劳。 后来事情败露,苏家二夫人被南后赐死,从此大房与二房的嫌隙也种下了。 当年苏家未曾出事前,苏老夫人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过继一个孩子,但也绝不曾同意过继二房子嗣。 这样的背景下,苏老夫人疼爱远亲里的苏千城,他可以理解,却怎么也不相信苏老夫人对生于‘二房子嗣’的楚瑜的疼爱还要超过她的亲外孙女儿——秋念灵。 彼时,他就已经怀疑了,直到后来,他与潘嬷嬷说话时,旁敲侧击之中,渐渐地有了猜忌。 再联想起当年自己的王妃——苏灵娘,从宸王那里逃出来,却在苏家养病了好几个月,一开始甚至以灵娘心有芥蒂为名,不让他来探望。 他便越发地怀疑。 他从来不是愚蠢之人,再至这一次楚瑜身陷云州险境,他去宫中探望被囚禁的苏老夫人,却无意听见了苏老夫人昏迷中的几句关于楚瑜的呢喃。 他所有的晦暗猜忌,竟都是真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心彻底凉了。 “我哪里对不起你们,让你们这样一步步地践踏?”廉亲王别过脸去,不看楚瑜,语气森寒凛冽,带着深深的痛苦与恨意。 楚瑜再次闭了眼,不再说话,只觉得心头一股子窒息之感。 早该知道有这么一天的,原身是苏灵娘和外人生的孩子,那么对于深爱苏灵娘,一生未曾再娶妻的廉亲王就是此生最大的侮辱,不是么? 她一直隐瞒着不曾告诉廉亲王,甚至苏老夫人守口如瓶这么多年,不也就是不想让原本就脆弱的一切能继续隐瞒下去么? 只是她没有想到揭开的这一天来得那么快,而一贯是老好人的义父的反应会这么大,大到让她觉得自己站在他面前,仿佛都侮辱了他曾经给予的善意。 而他的愤怒,竟到了宁愿与她这个‘耻辱’玉石俱焚的地步么? 又或许,当初对灵娘的爱有多深,此刻对她的恨就有多深……即使明明知道,一切不是原身的错,更不是她这个来自异世的魂魄可以主宰的,但是……她依然,觉得伤心。 那一份自己在陷入这个权贵圈子里后,第一次感受到的平等与善意,从此,再不存在了罢? 毕竟,‘老好人’已经连看都不想再看她一眼了。 楚瑜她忽然忍不住转身抱住琴笙,双手大力地抱住他的腰肢,把脸埋在他的怀里:“阿笙……。” 琴笙抱着她,没有说话,只是抬手轻轻地抚摸过她的脊背,带着无言的安慰,目光却轻慢地扫过廉亲王。 “你们这些没有心的混账,都该去死!”廉亲王咬着牙,低低地笑,笑声冰冷到狰狞。 “御庭,我……!”南国公早已呆滞在当场,此刻闻得廉亲王所言言,下意识地就要去抓住对方。 廉亲王却忽然冷冷地道:“你碰到我的那一刻,埋藏在沙滩下的天雷弹就会全部引爆!” 南国公的手僵在当场,或者说他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他下意识地抬起眸子看向那偎依在琴笙怀里的人影,忽然觉得口中发苦,苦得不能自已,他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喝下的苦水够多了,最痛苦的那一刻不外是自己只能站在法场里看着灵娘以最痛苦的方式踏上黄泉路。 却不曾想,此刻之苦涩,更甚当年。 而这一刻,他忽然间发现那个女孩的背影,竟和深爱的女人那么相似,墨玉大眼,永不屈服的坚韧性情。 “只怕不光是这里埋下的天雷弹,连一开始的时候,我接到小鱼会来这里与你们相聚,看望老夫人的消息,就是你可以透露出来的罢?”南国公看着廉亲王,忽然复杂地问。 廉亲王看着他,轻蔑地笑了起来:“是的,否则按照曜司和苏家封锁消息的能耐,你以为你能那么轻易地就寻到这里么?” 廉亲王沉默了一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艰难地涩然一笑:“连你都发现了小鱼像灵娘,所以才一开始护着就护着她罢?” 他以为廉亲王一直是个愚蠢的老好人,什么都不懂,但是对方明显比他看得更透,对灵娘更上心么? 还是……他的眼早已被仇恨蒙蔽了,连别人早已发现的事情,偏偏只有他一次次地错过发现真相的机会。 “如果我早就发现了,你以为我会让她活到现在?”廉亲王低低地笑了起来,原本秀逸的凤眸里此刻盈满了厌恶与毫不掩饰的恨意。 “我只恨,你身边的那条封家的狗,让我看不到一出父女相残的好戏!也好让你们尝尝我知道真相时的绝望!” 被欺骗,被背叛,深爱的人是他的心头的银霞,而这一刻,那一抹银霞却似银色的利刃狠狠地插入了他的心脏,不断地绞缠,煎熬得他日夜难安。 “你们都当我是傻子,这么多年,只有我被瞒在了鼓里!”廉亲王轻轻地笑了起来,笑声凉薄而沧桑,他抬手大力地捶了捶自己几乎站不起来的腿。 “所有的善,都像喂了狗,喂了你们这些畜生,你们怎么能这么好好地活着,毫无愧疚地活着,看着我在那里自顾自地对你们每一个人展现善意,连身子骨都废了,是不是像个取悦你们的跳梁小丑!” 他梭然抬起眸子一一扫过众人,声音梭然拔高到尖利,愤怒与羞辱汇聚成怨毒,几乎溢出他泛着血丝的眼里。 楚瑜下意识地想要说不是,却在看着廉亲王的表情后,最终还是硬生生地沉默了下去。 她不合适说话,至少不合适在这个时候说话。 她像一个让那个老好人痛苦与煎熬的……罪证。 “呵呵!”随后,他却忽然苍白着脸,仰头笑了起来:“可是现在也不晚,上天没有给你们这些人报应,我来给!” “御庭!”南国公却忽然喑哑地唤了一声,随后忽然在所有人众目睽睽下,慢慢地单膝跪下。 连楚瑜都愣了,有些怔然地看着南国公。 廉亲王却忽然轻笑了起来“你跪我啊,为什么,因为你和灵娘背叛了我,你还记得不记得,当年我和灵娘成亲时,你曾对我说过什么,南飞烟?” 南国公闭了闭眼,面色青白地艰难道:“我们永远都是好兄弟,一辈子都是,只要你们幸福……。” “所以,这就是你的祝福?好兄弟?南飞烟,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啊!”廉亲王捏紧了轮椅,低低地笑,声音阴凉潮湿到让人发毛。 面对着廉亲王森然的质问,南国公却忽然抬头,同样目光猩红地看向廉亲王:“我对不起你,可是灵娘没有,她没有对不住你!对不起你的是我,她是被逼的,是被逼的,你明白不明白!!” 南国公的吼声让廉亲王怔了一下,他捏紧了轮椅的扶手,阴郁地死死盯着他。 南国公却忽然像抽离了力气一般,闭了闭眼,低低地、嘶哑地道:“你根本就不知道……当年我们经历了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尤其是灵娘,哪怕全天下的人都怪她,你却不可以!” 那一年,那一月,你我正年少,风华正茂,你是帝后最疼爱的幼子,剔透如宝玉,单纯善良,是所有人都宠爱的少年……明烈太女若是高高在上的骄阳,让他们所有人仰望倾慕,她身边那个唤作灵娘的少女,就是天边的浅浅弯月,却拥有同样让人侧目的智慧,更可亲温柔,成为你我这些宫中少年的小姐姐。 那一年东宫初雪,幼时我第一次进宫拜见姑母,即使连剑都扛不动,却自恃将门少年,不愿与纨绔的小小皇族子弟们为伍。 寂寥一人,却在雪中小亭里遇见那梳着双环髻,不到十岁的小小少女,见她似一个长辈一般贞静地含笑指挥着宫人们,悉心照料着满园乱跑的皇亲子弟,从容自若,无不周到。 便已经是怔愣,她见我孤身立于雪中,含笑招手,温柔大眼完成天上下弦月的模样,那一刻我便知道从此心中藏了一双眼,眼眸明丽,睫毛纤长,乌黑的瞳子里盛满干净温暖的笑容。 “而那时……也是你我的初见,你被她抱坐在膝头,吃着水晶桂花饼子,桂花落得满身都是。”南国公低低地笑。 廉亲王阴沉的神色里,闪过一丝茫然与复杂。 “那是你我还有她三人的初见,大约,你是不记得了。”南国公轻声道。 可是,他记得。 记得每一个瞬间,记得她明媚的笑颜,记得她教他们念四书,记得她教他们学兵法。 记得那些年每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少年的笑闹,追逐,女子坐在树下一手握书,一手端着他们爱吃的点心。 那一年,春日的迎春花开得正好,连冬日凌冽的寒风在他们的眼中都是明媚的。 他是骄傲的,苦读兵法,勤习武艺,想着要像宸王一样,十七岁便能建功立业,闯出自己的天地与封号,甚至愿意投身宸王旗下,为其驱策。 如此,便可以不依靠家中荫庇和姑母的疼爱,也能向苏家求娶他们明月一般名动朝野的大小姐,成为苏夫人满意的女婿。 可是,他还没有等到自己建功立业,挣来封号将名那日,便迎来了那个女子的喜讯。 他知道那个女子一贯疼爱坐在她膝上长大的水晶一般的尊贵少年,所以,他也接近那个少年,愿意与她一起疼爱那个最小的弟弟。 可是,谁能想到,那一天,他会听到——心上女子与他视若亲弟的少年的婚讯。 是的,婚讯。 他们都已经长大,不再是当年的稚嫩孩童。 “所以,你是从一开始就觊觎她了,想要从我这里夺走她,可笑的是,只有我不知道!呵呵……。”廉亲王发出一种古怪的笑声,笑声里满是讥讽与凄凉。 “不是的!”南国公梭然拔高声音,再次打断他,随后却又慢慢地放缓了声音:“我,从未想从你这里夺走她,因为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她与你原来早已从你出生那一刻,就定了亲,在她心中,照顾着你,因为你是她认定了的夫婿。” 苏家那位才名满天下的嫡出大小姐,作为明烈太女身边首席幕僚培养长大的女子,未来的帝国女相,又怎么会因为他这倾慕,而放弃自己的夫婿,转投他人怀抱? “她知道我的心意,可是那又怎样,你永远都不明白,那种忽然明白,所恋慕的人,永远不会回头看你的感觉,是何等的无奈与黯然,甚至绝望。”南国公仿佛陷入了过去回忆,呢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释怀的惆怅与隐痛。 “绝望么,我当然明白,我坐在这里,难道就不是绝望了么?”廉亲王低低地、讥诮地轻笑。 南国公却摇了摇头:“御庭……你不懂的,我虽然倾慕着灵娘,可是我从未曾想过要从你这里抢走她,我也抢不走她。” 那个女子,随了她效忠的主君——明烈太女。 明明就是宛如明月一般柔和睿慧的女子,却性格坚韧到刚烈,认定的信念与信仰,认定的人和事,绝不会更改。 “灵娘从一开始就认定了你是她的夫婿,我怎么能抢得走……我只是……默默地守着她,虽然她终究不是我的,但只要她幸福就好。”南国公低哑地道。 甚至为此,他同意了姑母的建议,娶了苏家二房的女儿,尽力对那个羞涩多病的女子好,因为她是灵娘的堂妹。 他不希望她心存忧虑,所以便做到最好。 “我原本以为,这一辈子就这样了,我一直以为我是武将,总有为这太平盛世马革裹尸那日,若哪日魂归,能见你和她白发苍苍的那一刻,儿孙满堂,还能于树荫下禀茶一盏,在我坟前送我一盏清酒,便够了……。”南国公捂住眼低低地笑,笑声也变得有些冰冷到凄厉。 “谁曾想,连这样竟都是奢望!” 烽烟起,朝堂上风云狰狞,他敬仰着的男人,竟然是地狱之魔一样的男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带来了那些腥风血雨将他们的太平盛世一瞬间打碎。 所有人都陷入了风雨飘摇里,无数人的梦与命都从此支离破碎,不复存在。 被血与火燃烧殆尽仿佛从此成为所有人的宿命。 烈阳与黑暗的斗争,陷入了白热化,朝堂之上,天下之大没有人能逃脱。 位于权力中心的烈阳身边的那一轮美丽的明月首当其冲,执掌光明之旗,女中诸葛,万事岂能不与主公筹谋。 十数年如一日,腥风血雨,刀光剑影,明枪暗箭,成了所有人。 谁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每一个人都改变了模样。 而他也曾小心翼翼地暗中一直护着灵娘的安危,然而还是没有挡住她被掳走。 当然,他也是第一个发现她失踪的那个人。 底下人一通报,他便似没了理智,奋不顾身地追踪而去。 “我以为是我追踪的功夫了得,能将她救回来,我以为我抓住了她,却哪里想到……一切不过是宸王的陷阱……连那个来通报我消息的人,都是宸王安排好的!”南国公自嘲地笑,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 仿佛那里还有握住那女子柔荑的触感。 宸王早已摆下龙门阵,等着他自投罗网。 “你不是钟情她么,那就想法子让她改旗易帜,效忠于本王,本王不但饶了她一命,还让你们做对野鸳鸯,如何,本王可仁慈?”那眉目精致美艳到恶毒的男人慵懒地坐在他监牢的王座上,居高临下地对他们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她自然是拒绝的,他也自然是不同意的。 于是,宸王‘宽厚’地给了他们五日考虑的时间。 他和她被关在相邻的牢房里,他们还暗自交换着信息,策划着逃离。 他们一直那样谨慎小心,甚至不敢动宸王给的水与饭食,可那又如何。 第二日空气里的异香燃起,自己血脉涌动的那一瞬间,在她被剥光了衣衫,捆住手脚与封住嘴唇扔进他监牢里的那一刻。 他忽然绝望地明白了自己踏入了一个怎样陷阱。 “好好地享受,这是本王给你的一点小甜头,小飞烟,你不是很喜欢你的小姐姐吗,为何要将自己看上的东西让给一个比你更脆弱不堪的人,喜欢的就去抢,不是么?!”男人抬手挑起正在努力克制*痛苦到抽搐的他的下巴,笑得恶意满满和……蛊惑。 “瞧,本王还是比较喜欢那个一直用仰慕的目光看着本王的小飞烟,跟着本王,你会有拥有一切。” …… 那个集天下之大恶于一体的男人的的声音宛如有魔力,穿透了他的耳膜。 同那种恶毒的香气一起,彻底地击碎了他的抵抗。 他拥抱了那个自己求而不得的女子,即使,那并不是他的意愿;即使他明明知道,从此再也回不了头。 宸王拥有了他的把柄。 即使这件事,他也是受害者。 可是,事实不可更改——若他与皇子妃有了苟且的事传出去,灵娘如何自处、御庭如何自处、他要如何自处、南后如何自处? 依照秋玉之那恶毒手段与秉性,必定会将此事宣扬得天下皆知。 南家和皇室的天然同盟就此彻底瓦解与崩分离析。 南后就算再信任他,再信任灵娘,都不会任由自己最疼爱的幼子被戴上绿帽子,甚至混淆皇室的血脉。 地牢里暗无天日的七日七夜。 是他此生最痛苦,也是最甜蜜的七日七夜。 违背了伦常,违背了信念,他拥抱着自己深爱的女人。 “她没有怪我……。”南国公低低地道,眼里泛出痛苦之色。 是的,苏灵娘最终没有怪他,也没有自尽,她是何等冷静清醒的女子,她在等待着机会,也让他起誓,绝不会对因此事听从宸王的号令。 他自然……应了。 而结果就是…… “灵娘受尽了各种酷刑的折磨,那个混蛋……那个混蛋让我看着灵娘是怎么受尽折磨的,我哭着求他,跪在地上给他磕头,却只换来他变本加厉地对付灵娘……呵呵……。”南国公捂住脸,泪水从他的指缝里流淌出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所有人都沉默地看着那个伟岸的男人跪在地上无声地流泪,空气里只有海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许久,他忽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续喑哑地道:“后来,许是我卑贱的祈求模样,让他又想起了别的游戏,他让我去律方戍边,给我一年时间,若是我能活下来,他就放了灵娘,让灵娘活着。” 那个恶毒的男人,唯一能算‘优点’的就是——他从不轻易承诺,若是承诺了,就必定做坐到。 楚瑜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了然。 她终于明白了南国公怎么会忽然去律方戍边了,那时候,那里还是宸王的地盘,南国公一个外来的‘入侵者’,还是宸王的政敌,在律方会遭受什么,一想就知道了。 估计,不会比琴笙后来从军时遭受的排挤与暗算少,九死一生。 难怪后来,他利用同样的手段在十年前如此对付秋子非。 那是——同态复仇。 “后来我九死一生的归来时,才知道也许是明烈太女与宸王达成了什么交易妥协,又或者是太女派人营救,总之……灵娘恢复了自由身。”南国公缓缓地道,神情悲喜难分。 除了太女与宸王的斗争更为激烈,灵娘也为当时的秋御庭怀上了孩子,夫妻之间极为平静。 一切仿佛没有什么异样,当年他失踪的七日,也解释成了他去帮忙寻人了,没有人怀疑。 而宸王也仿佛忘记了他这个‘游戏’,并没有刻意地逼他去做什么。 只是偶尔间他和宸王对上眼神的那一刻,他却仿佛瞬间被束缚了手脚的兽,甚至不能与对方对视,狼狈地闪避。 宸王眼里的那种兴味盎然又轻蔑的眼神,让他几乎不能反抗,夜里的噩梦,都是那个男人用这个来威胁他去做什么事。 那个男人却只是命令他守着律方,不得参与京城之事,所以他竭尽全力地维护了律方的稳定。 其余的,他什么也做不了,包括来自姑母的密令,他都寻了所有的借口压下,不去参与。 这种出卖灵魂,背叛的折磨已经够他寝食难安,只能默默地派人暗中守着灵娘,怕她再出事。 然而…… “局势还是败坏到了无可收拾的地步……。”南国公轻声道。 他高大的身子微微颤抖,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日。 “我不知道灵娘为什么不走……我在律方早一步得到了宸王要对她动手的消息,派了封家的人带着她暗中潜逃,可是最终,她却出现在了法场上!”南国公忽然又低低地笑了起来。 声音凄冷之中带着狰狞。 “我快马加鞭,冒着违反军令斩首的危险回到了上京,然而,迎接我的……却只是她的血与肉,我只能站在发场下,无力地看着她血肉破碎!看着我出卖了自己,贱卖了灵魂,背叛了家族,却还是无力将她从黄泉里救回来,甚至还要看着她受尽千刀万剐的恶刑!” 南国公笑了起来,声音尖利非常:“呵呵……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 他死死地握住了拳头,指尖插伤了掌心,有鲜血缓缓流出。 “砰!”他近乎歇斯底里地狠狠捶在地面上:“我所有能做的,只是买通了刽子手,去给她心脏上扎一刀,尽快结束那种折磨!” 此言一出,就是一直阴沉着面容的廉亲王神色都动了动。 楚瑜忍不住怔然,居然是……南国公买通了刽子手? 转念一想,确实也是…… 刮刑,对于刽子手的要求就是必须片够犯人身上三千六百刀,而犯人不断气。 敢冒着得罪宸王的危险,给了苏灵娘一个了断,刽子手就算再感动于女相的气节,只怕也不会这般做,想来也是有人在背后筹谋。 “我救不了她,我救不了她,而秋玉之那个玩弄人心的魔鬼要的就是我认清楚这一点,我在他面前无能为力!”南国公深沉的目中此刻一片猩红,泪水带着恨与怨不断地滴落在地上,一点点地渗入沙土里,那是叫做绝望的味道。 海风瑟瑟而过,带来无边的寒意。 岁月无声,时光寂寂。 那一场二十多年前的浩劫,也许在有些人心中从未消散。 还有人在那旧时光里,走不出来,埋葬了自己,做祭奠。 …… “哪怕到现在……我还记得那个男人的手指捏在我的脸上的冰冷滑腻之感,就像被一条恶心的毒蛇爬过!”南国公抬起眼,目光狰狞地看向一边戴着面具的修挑蓝影。 “你根本不知道,你有多像那个世间最恶毒的男人——琴——笙!” 但是下一刻,一道窈窕的人影却忽然往前站了一站,挡住了他恨之欲其死的视线。 他对上一双墨玉一般剔透却冰冷的眼。 楚瑜一点没有犹豫地站在了琴笙的面前,冷冷地和他对视。 琴笙似有些怔然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女子,幽暗莫测的冰冷眸底缓缓地闪过一丝复杂,还有清浅的暖意。 他伸手轻轻地搁在了她的肩膀上。 南国公愣住了,随后忽然笑了起来,笑得不能自已地弓起了腰,双手撑在自己的膝头上,近乎歇斯底里的笑,眼里几乎要淌出血泪来:“哈哈哈……瞧啊,我还是输了,不管从前过去……。” 他,仿佛永远都赢不了秋玉之那个集人间之大恶的魔头! 他和灵娘的骨肉,竟与那个魔王的子嗣拥有了血脉。 …… 楚瑜看着南国公,心中忽然深深一颤,却最终还是握住“所以啊,本王赞同你的话,像这样的孽种,就不该再留在人间。”廉亲王却忽然轻笑了起来。 “你……。”南国公忽然抬头看向廉亲王,猩红的眼中闪过一丝异光,随后咬牙道:“御庭,事情我也与说了原委,你不该再怨她,她是无辜的。” “我第一次,觉得你说的话是对的。”廉亲王苍白的面容上闪过一丝诡谲的笑,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袖。 那衣袖袖口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是在刚才他听着南国公说话的时候,太过用力不小心撕裂了一个口子,此刻看起来血迹斑斑,都是他的血。 “灵娘是无辜的,你是无辜的,我也是无辜的,在曾经我的心中,孩子们都是无辜的,琴笙也是无辜的,在你现在的眼中,你的女儿也是无辜的对么?” 他忽然抬起头,看着南国公微笑,笑容茫然到森凉:“然后呢,所有人都是无辜的,还有谁是罪人?” 为什么? 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一切! 他其实一点都不想听这些,不想听灵娘所有遭受过的折磨,不想再次去证实灵娘与自己的兄长一般的朋友有了孩子。 而他最不想的是……这所有的一切,让他清晰地发现自己对那些暗流汹涌是如此的一无所知,如此无用,甚至让他没有比现在还要怀疑——像这样无用的他,如何值得那个女子深爱。 所以,她也许从不曾爱过他? 这让一生只爱着那个女子,叫做秋御庭的男人,如何能够接受! 如何能够! 廉亲王轻笑了起来:“南飞烟,你们所有人都有秘密,我在你们眼里是个连爱的女人怎么死的都不明白的废物,你说她认定了我是她的夫君,是因为她是个守信之人……是想证明……她心中从未真正有过我吗?” 南国公看着廉亲王的神情不对,想要说什么:“不……。” 他说这些,并不是为了刺激对方。 “不,是的,不!这里没有人是无辜的,我们每一个人身上都有罪,你的欺骗、你对灵娘的心思是罪,我的愚蠢和单纯是罪,还有你们……。”廉亲王抬手一指向楚瑜和琴笙,面目几乎都要扭曲。 “一个罪人之子,一个私生之女,从你们生下来开始就背负了原罪!所以……。” 他低低地,近乎神经质地笑了起来:“所以我们……一起死好了,都一起去死!” 苏灵娘过往的遭遇,还有再一次证实了他所有的微薄的幸福都像一个他自己幻想出来的幻影泡沫! 他忽然一扬衣袖,近乎歇斯底里地呼嚎:“炸了,炸了,通通都去死!去死吧!” 所有人都死,那些屈辱,那些怨恨,那些爱……都通通灰飞烟灭罢! “哈哈哈——!” “住手!”南国公见状,只本能地吼了一声,眼里都是绝望。 他下意识,不顾一切地向廉齐王扑去,试图阻止他施放信号。 “砰!”一声闷响,是人被冲撞倒地的声音。 然而,廉亲王被撞了一下,那一枚烟火还是依然飞蹿上了天空,南国公的人脸上都露出一种极度惊恐的神色,他们是自然知道这个沙滩下面埋藏了多少天雷弹和黑火药,自然知道这一炸,便一切都将——灰飞烟灭。 —— 但是…… 预期中的爆炸却并没有响起。 空气里依然只有海风吹过的声音。 廉亲王最先反应了过来,空茫地看着天空:“怎么……怎么可能?” 南国公却怔然之后,忽然明白了什么,他眼底露出一丝复杂的光。 好一会,一道幽柔冰冷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陪你们演这一出戏到这里,也该落幕了罢?” 廉亲王忽然拼力坐了起来,狼狈地看向琴笙,愤怒地道:“是你……。” “是本王。”琴笙淡漠地看着他,面色无悲无喜,只是一派平静。 “秋御庭,你既然知道海王殿下掌控着所有天雷弹的制作和进口的渠道,能用你自己的名义去调买来这些天雷弹和火药,就没有想过我们能给你天雷弹,也能调换了它么?”金大姑姑森凉沧桑的声音忽然在琴笙背后响起。 廉亲王和南国公齐齐望去,正看见金大姑姑缓缓地走了过来,她的目光缓缓从南国公的脸上落到了廉亲王的脸上,有些复杂地道:“秋御庭,你原本一颗赤子之心,为何要钻那牛角尖,竟连南飞烟都不如了,太女殿下看见你今天这个样子,一定会很失望。” 秋御庭的手段并不高明,他原本就不是一个善权谋之人。 隐藏了他发现南国公和楚瑜之前真实关系的秘密,不过是最简单地想要看楚瑜和南国公父女相残。 至于暗中通知南国公,又买下那样大量的天雷弹,他自以为做得高明,四散了人手,去走私的港口买卖。 可他又哪里知道,曜司不光琴家船队掌控了海上的官道白道的生意,琴三爷更是传说中的盗王之王——龙王? 一道龙王令,号令海道,莫敢不从。 所有的黑道生意,尤其是这样涉及军火武器买卖的生意,龙王怎么可能没有任何消息? 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琴笙淡漠地扫了他们一眼:“你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还要纠缠于沉浸在那些痛苦里,是你们的选择,本王和本王的小夫人都不奉陪,你们若是想要去死——。” 他轻缓地勾起薄唇:“本王并不吝啬代劳,本来今日是打算将你们这些垃圾一起处理掉的。” 他那种轻慢的笑容许是勾起了他们许多年前的回忆与恐惧。 “你——!”廉亲王咬牙怒目而视。 南国公也不阴沉了脸。 “我什么,正如你们说的,本王是魔子,自然要做对得起本王这个名号的事,不是么?”琴笙轻蔑地嗤了一声,随后忽然弯腰,一把抱起楚瑜,径自离开。 “姑姑,处理干净点。” “是。”金大姑姑恭敬地道。 待得两人远去之后,金大姑姑才冷冷地看向地上狼狈地试图爬起来的两人。 “你们够了没有,两个大男人,加起来年纪快要一百岁,还是这般不知所谓,复仇,你们复的什么仇,秋玉之已死,太女殿下焚尽了她自己就是换来这样的你们么?” “你要杀就杀,你早就不是长姐身边的次官长了,呵呵。”廉亲王淡漠又狼狈地扶着自己的侍卫站起来。 南国公神色难辨地也站了起来,目光扫了一眼将他们全部包围的曜司武卫。 他们,似乎逃不出去。 果然,还是从一开始…… 他就输了,几十年过去,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踏入那个别人的圈套。 秋玉之不可能不知道灵娘怀孕,却不曾告诉他,不过是因为厌恶南家,想要看着他痛苦罢了,甚至也许就那时开始等着算计他今日父女相残。 …… 从一开始的秋玉之,到现在琴笙。 他从来都斗不过他们,斗不过啊…… 秋御庭说他在所有人眼中是个愚蠢的小丑,而今日,他方才觉得自己像是命运手里的小丑! “呵呵……呵呵……。”南国公闭上眼,低低地沙哑地笑了。 满满的黯淡,与恨意,更多的是……凄然无力与深深的绝望。 那些南国公的侍卫们死里逃生,而他们看着自己高大伟岸的主人,他佝偻着背影,颓然无力的模样,让他们忽然明白——原来那个大将军终于老去。 就在这一朝一夕之间。 ……*……*…… 琴笙抱着怀里的人儿,慢慢地走在了回院子的路上。 他垂下眸子,看了眼怀里的人儿:“在想什么?” “阿笙,你……。”楚瑜靠在他怀里,忽然轻轻开口想要说什么。 “我不会动他们性命,不过有些苦头难免要吃,比如南国公,你的……我少不得要废了他的武功。”琴笙淡淡地道。 楚瑜闻言,抬头看她,有些无奈地一笑:“我也不知道他竟是我的……生身之父,我没有资格阻挡你减除隐患和……报仇,廉亲王若是一时糊涂,尚可宽恕,那南国公……,” 她叹了一口气:“你自行决断。” 南国公是他的仇人,害死了天鹰大营那么多人,利用南亭羽,与苏千城一起勾结赫金人,害死了金曜,还有后来种种恶行都历历在目。 她对苏灵娘也只有佩服,却没有任何感情,何况南国公? 曾经无比的厌恶那个男人,现在却只是深深地觉得那个男人的可悲。 琴笙抱着她进了屋子,将她搁在自己的腿上,抬手轻抚她的小腹,目光深邃地道:“这里有了我们的孩子,所以我愿意为他(她)祈福,少造杀孽。” 楚瑜一怔,感动地拉住了他的衣襟:“琴笙……。” 他温柔地弯起唇角,露出个漫不经心的笑容:“何况对于南飞烟那个男人而言,知道你是他和苏灵娘的女儿,却嫁给了我,还有了孩子,只怕才是最为痛苦的事情罢。” 这样活着比死去更要日日受尽煎熬,不是么?” 楚瑜:“……。” 她真是……太高看这位报复心极重的海王殿下了,不,应该是——小心眼的猫儿。 她有些无奈失笑地摇头:“你这般直白地告诉我你的恶毒念头,就不怕我圣母心发作,怨你太狠,连我的……‘父亲’都不放过?” “你会么?”琴笙眯起眸子看向怀里的女子明丽的眸子,仿佛像是要望进她灵魂深处一般。 楚瑜闻言,丝毫没有犹豫地道:“不会。” 她虽然觉得南国公可悲可怜,但是那又如何,她依然不认为他是她楚瑜的——父亲。 不说自幼,便无干系。 他做过的错事,并不会因为他的可悲可怜而消失。 那些死去的曜司武卫,她爱着的男人所受过的伤害,金曜的牺牲,先勾结漠北赫金人,又勾结倭寇,欲挟二十余万百姓性命逼杀于她……那些事情哪一桩、哪一件值得原谅? 她抬手轻轻取下他脸上狰狞的龙王面具,用细腻的手指慢慢地抚摸过他精致出尘的深邃眉眼,轻声道:“琴笙、阿笙……。” “嗯。”琴笙似很享受她柔软手指抚摸过自己脸颊的感觉,妙目融金,静静地看着她,神色温柔而淡凉。 楚瑜叹息了一声:“你累么?你一定很累。” 因为此时,她忽然无比清楚又清晰地体会到了琴笙少年时的感觉——来自自己在乎的人的伤害,仿佛一颗心都瞬间浸在冰水里。 而他的心在这冰雪霜剑里,沉浸了这么多年,只怕再炽烈的心,也成了一片永冻荒原。 她抬头轻轻吻住他的唇,缱绻地轻轻描摹着他的唇的形状。 “你在。”他抬手捧住怀里人儿的面容,缓缓地加深这个吻。 是的,你在,所以一切都刚刚好。 是的,你在,所以圆满了一切。 你是流淌过黑暗冰冷水流的花瓣,却融了我的天与地。 何其有幸。 因为有你, 所以在我的此生词世里,没有了遗憾。 所以,我可以让过去过去。 让——未来到来。 ……*……*…… 六个月后。 夏末秋初的清晨,阳光暖暖地洒满了整个海冥岛,海风温柔,晨曦的光落在皮肤上温柔得像一双轻抚肌肤的手。 楚瑜将一个牛乳杯子搁在边上,随后挺着硕大的肚子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抬头的时候,舒服地眯起眼睛。 “唔。” “小心,别扭着脖颈。”温柔幽凉的声音在楚瑜的身后响起。 楚瑜转过脸,看向自己身后的男人,随后就径自往他怀里一靠:“早,阿笙。” 琴笙看着怀里的小女人,一副惬意的模样,唇边还有一圈奶渍,衬着她柔软的头发,着实像某种胖乎乎、毛茸茸地偷喝了牛乳的小动物。 他精致的琥珀妙目里闪过温柔的光,低头轻吮了下她唇边的奶渍,再温柔地吻了吻那张可爱的嘴儿。 “好吃么?”两人好一会才分开,楚瑜轻喘着,大眼亮晶晶地、促狭地看着他。 她可是能感觉到他仿佛有些反应。 孕期头三四个月和后两个月,是不稳定的危险期,自然不能经常房事。 虽然也有些其他法子纾解,不过到底他不能尽兴。 只是他真的很克制,连平日睡觉都怕压着她,又恢复了那种死板板地,双手交叠在小腹上的优雅睡姿。 偏她促狭性子上来,就喜欢抱着他摸摸亲亲,他虽恼火,却也无可奈何。 楚瑜就喜欢这种——纵情欺压他的感觉。 “很甜。”琴笙挑了挑眉,妙目里闪过一丝危险的金光:“你也快卸货了,确定要这么挑衅?” 楚瑜嘿嘿一笑,戳戳他的脸:“你还得忍两月呢。” 她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迟疑了一会:“念灵那边昨日来了消息,说是想要请老金去看看。” 琴笙淡淡地道:“不行,你要生了。” 楚瑜点点头,看向远处泛着金色涟漪的海面,轻声道:“我知道,只是有些……感慨。” 怎么能不感慨,那个曾经的‘老好人’,在她眼里就像红楼里被保护得很好的宝玉,她一直觉得他不是完全不知世事的人,毕竟能俯身真挚地亲近平民的亲王,又哪里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他善良,却也有他承受的风雨确实比他那一辈的人要少得多的原因,大部分人都替他将风雨挡在了门外,却最终在人生最末尾的篇章里,那些他珍而重之的东西,都破碎,让那个善良的‘老好人’变得那般疯狂。 越是单纯的人,越容易钻牛角尖。 廉亲王整个人的精神都垮了下去,原本他身子也都垮了,如今更是宛如进入暮年的树,不愿见任何人,颓然地在他和苏灵娘过去生活的院子里,不外出一步。 但凡清醒的时候,都痴迷于将苏灵娘与他过去的点滴,都描绘进画里,仿佛那样,就没有人可以进入他的世界,仿佛那样就是圆满。 秋念灵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很担心自己父王的身体,所以来信求助。 “到底……是痴人,等我生了小崽子后,出了月子没有什么大事,就请老金上京去一趟罢。”楚瑜轻轻地叹了一声。 廉亲王虽然后来想要杀她,可是,到底其情可悯。 从一开始,她和琴笙就知道廉亲王可能有问题,所以他们将计就计,他一个青年时就没有玩过阴谋诡计的‘老好人’,怎么可能玩得过琴笙这个自幼在杀戮和阴谋诡计里九死一生过来的人? 至于南国公,那日之后,宛如伍子胥一般,一夕白了头。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而没有多久之后,他就从曜司囚禁他的牢房里失去了踪迹。 “还是没有他的踪迹么?”楚瑜蹙眉。 琴笙抬手温柔地抚过楚瑜的发鬓,淡淡地道:“他没有那个脸来认你,所以去了哪里,你也不必操心,如今你要操心的是——好好地生下孩子就是了。” 女人生孩子,是个鬼门关。 就算是她生活的时代,也每年都有人在这个上面丢了性命。 楚瑜点点头,靠在他怀里。 男人的态度与关怀在孕期对女人至关重要。 他一贯比她还要紧张。 让曜司上下都跟着紧张了起来。 而就是他的仔细与周到,还有这一份深深的在意与心疼,让她心里暖暖的。 所有的付出,不过就想换得心爱之人眼中那独一无二的在乎和紧张。 女人其实很好取悦,曾经所有经历的煎熬仿佛都在这一份在乎里,得以圆满。 …… 看着楚瑜挺着沉重的身子在红袖与唐瑟瑟的陪伴下艰难地一遍遍绕着花园转圈,以便日后好生产。 琴笙一贯静水深流,笼着惑人雾气的琥珀眸底闪过一丝焦躁与烦闷:“女子产子,何以如此艰难?” 土曜沉默了一会,觉得这真是个好问题,他摸着下巴,认真地道:“不知道,属下没生过。” “砰!”一本书直接砸在他的脸上。 土曜委屈地把书从自己脸上扒拉下来,揉着自己被撞疼的鼻子,瓮声瓮气地道:“主上息怒。” 这年头,下属不好做,生孩子都要能解答,他实话实说不知道而已! 琴笙淡淡地道:“从明日起,你搬到唐瑟瑟隔壁去住。” 土曜闻言,瞬间瞪大了眼,咬牙:“主上,属下知错。求您放属下一条生路,属下一会就去刑房领罚!” “活该!”火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土曜这种爱好耍贱的性格还真是只有唐瑟瑟那种一板一眼到诡异的性格才能压制得住。 土曜哭丧着脸:“主上,那什么……您要不要关注一下南国公的去向?” 希望看在他正事儿干得好的份上,能让自家主上放他一马! 琴笙看着窗外楚瑜与红袖说笑的灿烂笑容,微微眯起眸子:“说。” “正如您所料,他回了上京,却按下了一切行动,频繁派人去出入一些东瀛人的酒馆,想来是在试图寻找宫少宸。” 琴笙挑了下修眉,妙目里莫测的幽光闪烁:“盯紧了他,必要的时候给予他一点帮助,有人帮着咱们找宫少宸那条狗的麻烦,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宫少宸自从上次在云州之后就销声匿迹,连着德川那条老狗也领着船队四处游走,不敢轻易靠岸,但是他很清楚对方绝对是潜藏在六甲海峡一带伺机而动。 那里地形复杂,岛屿众多,他们上一回才收拾了一回战场,整治干净,揍得那边勾结东瀛浪人的海盗们叫爷爷,安分了不少。 可是就他们入主中原贼心不死,就必定据守那里,伺机再前。 “小夫人有孕的消息,很多人都知道了,宫少宸的人也没有少在外海作妖,总是没有好结果,如今小夫人要生的当口,属下一定不会让任何人叨扰。”火曜抬手抱拳。 琴笙并不担心,海冥岛附近千里海疆谁敢轻易来犯,就是找死。 他抬手捻了一朵白色的花,轻嗅了一下,唇角泛起一丝冰冷的笑:“也不知道,宫少宸此刻心情如何?” …… 不过琴笙并没有等到宫少宸的消息,没几天过去,就有另外一个消息先来了。 “呜呜……痛死老娘了!琴笙,你这王八蛋,只管下种,不管生……呜呜呜,好痛啊,王八蛋!!” 产房里传出来的惨叫声,让人听得心惊动魄和……面红耳赤。 曜司众人脸色诡异非常,都不敢抬头,心中却忍不住嘀咕——这可真是见了奇景了,自家主上被骂成这样。 琴笙脸色却异常的苍白,仿佛全没有听到楚瑜在骂什么,他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惨叫声,死死地盯着产房大门,冷冷地道:“一个时辰了,她还要痛到什么时候!” 一边的金大姑姑颇有些警惕地挡在琴笙面前:“女人生孩子就是这样的,这才刚开始呢,第一胎的时间都会长,殿下若是担心,不如去读读书,练练武,或者处理政事?” 说着,她看向一边的土曜,暗示性地让他一起劝一下一脸‘老子忍不住要冲进去了’的琴笙。 土曜看着琴笙的样子,原本想插科打诨的,却还是忍住了,他还想多活两年。 琴笙沉默着,听着里面撕心裂肺的叫声,宛如雕像一般在门边又站了一个时辰,听着楚瑜的叫喊声从高亢到低软疲惫,最后慢慢地低下去。 他面无表情地闭上眼,忽然抬手就去推门。 但是下一刻,金大姑姑立刻大喝一声:“主上,不可以,产房不可以随便进入!” 随后,附近的火曜、水曜、土曜几个都齐齐扑上来要保住他的胳膊和腰。 但是琴笙直接浑身一震,罡气四射,震得土曜几个迟了一步。 随后便见琴笙长腿一伸,直接“砰!”地一声踹开了产房的大门。 他就这么在众人的目瞪口呆里从容进了产房。 众人:“……。” 水曜被震了个跟斗,跌在火曜身上,他下意识地就揪住火曜的衣襟,呜呜咽咽地:“嘤嘤嘤,主上好粗鲁,好暴力呢,人家屁屁好痛!” 下一刻,他就被霍三娘一把揪了起来,扔到霍二娘怀里,冷冰冰地道:“看好你家那个嘤嘤嘤的骚包。” 火曜才忍不住有点想要笑,脸上的笑容就因为霍三娘下一句僵在了脸上。 “不要来骚扰我家的骚包!”霍二娘霸气满满地一把拽起了火曜抱在怀里,虽然她足足比火曜低了——一个半头还要多。 众人:“……。” 金大姑姑看着破碎的大门,叹了一声,立刻命人将帷帐搬进来,把大门挡上。 …… “小夫人,您不能喊,再喊会没有气力啊,这宫口才开了三指,您离开到十指还有好长时间啊,到时候没力气生了可怎么好?!”几个产婆看着躺在床上哼哼唧唧,不时嚎一嗓子的楚瑜,苦口婆心地劝。 楚瑜一边让红袖给自己喂吃的粥水,一边在阵痛的间歇里嘀咕:“我这是不嚎,不把痛苦喊出去,才会没力气生呢!” 笑话,她再没力气,还有内力……虽然她也不知道内力在这个时候有没有用。 可是,真是疼死个人了!! 虽然她临产前那两个月都有运动,忌口,避免胎儿过大,所有的消毒措施,她都提前准备了,老金也等在外头,就怕难产,可还是痛得她想死啊。 阵痛再次来袭,肚子像是被人狠狠地踹了一脚,她忍不住又叫唤了起来“啊——!” 但是她还没有来得及骂琴笙,剩下的那半声尖叫就随着一声巨大的破门声给梗在了喉咙里。 随后白色的阻隔帘子一掀,一道修挑的蓝色人影就出现在了产房里。 产婆们呆滞了半晌,还是唐瑟瑟最先反应过来,蹙眉:“三爷,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琴笙却只冷淡地扫了产房内众人一眼:“继续。” 随后,他径自走到了楚瑜身边坐下,一把握住她的柔荑,看着她:“我陪你。” 唐瑟瑟:“……。” 众产婆:“……。” 得,这位龙王爷,独裁惯了,这会子哪里会理会你们。 楚瑜看着琴笙的深邃妙目,不得不说,心中深深一悸,忽然有些疲倦地笑了起来:“算你还有心!” 仿佛身体里的疲倦又去了不少。 产婆们没有法子,也只好继续助产。 “呜——!”楚瑜每次痛苦呻吟的时候,都忍不住死死掐住琴笙的手,指甲都掐进了他的手背皮肤。 他便在一边不断地替她擦汗,喂汤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转眼又是七八个时辰过去。 连产婆都有点担心起来,老金也进来给楚瑜扎了针。 看着楚瑜越来越痛苦,琴笙的脸色也越发地苍白,让唐瑟瑟在一边看着都有点分不清楚,到底是他在生孩子,还是楚瑜在生孩子。 “快点,用力,宫口开到十指了!”老金铁青着脸第三次用针之后,产婆也跟着颤声喊了起来。 “我好痛——仙仙!”楚瑜痛得都神志模糊了,只死死地拉住琴笙的手,却在那一刻,她忽然清晰地扯住了琴笙的手腕,咬牙着牙道:“答应我,如果我有什么问题,一定要把孩子带大,要疼他!” 琴笙一震,看向楚瑜毫无血色的脸,忽然明白她是在担心她有三长两短,他会挨不下去! 他尚且没有,只死死地瞪着楚瑜,反手狠狠地握住她的手:“你答应过我什么,小姑姑!” 楚瑜没有力气回答了,只咬了唐瑟瑟塞来人参片,目光却还是带着哀求地看着琴笙。 琴笙依然不回答,只忽然温柔地笑了笑,再次反手将她的柔荑按在自己心口,一字一顿地道:“我只记得当初你在森林里,月下的承诺,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楚瑜眼神有些迷糊,闭了眼,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他一贯如此固执的。 就是个……不讲理的大仙! 楚瑜一咬牙,还是竭尽了全力地集中精神,跟着产婆的话用力。 半个时辰过去之火…… “哇!”一声清脆的婴儿哭泣声忽然在产房里响起。 产房外的众人终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恭喜殿下,是一位公子!”产婆欣喜地道,抬手就要将孩子托起来,却不想她这一拖,就发现孩子手里还拽着……另外一个小脚丫? 产婆一惊,低头一看,再一拽,那胖乎乎的小娃娃竟又拽出来一个——浑身雪白的小娃娃。 “哎,还有一个……是……是个千金,难怪产了那么久下不来胎?” 另外那个小娃娃看起来比她的小哥哥小了足足两圈,但是浑身雪白,干干净净,倒是健康。 看得产婆啧啧称奇。 一边的老金呆了呆,他之前查楚瑜的脉象,可不像双胎啊! “大概是小小姐太小只了,所以不明显?”唐瑟瑟也忍不住奇怪,不光是她,连着所有的大夫都没有人查出来这是个双胎。 “估计还是三爷……的体质问题。”老金摸了摸两个娃娃,查了查他们的脉搏和检查身子,确定没有问题,便只能暗自长叹,他几次失手,都是在小鱼身上,小鱼身体康健,那么就是三爷的问题了。 可,不管如何,平安顺利,小主子们康健就好。 随后,众产婆们喜笑颜开地将两个小娃娃洗干净,包裹在包布里准备递给一边的琴笙。 她们是知道殿下想要孩子很久了,说不得会给她们包个大红包,毕竟海王殿下最不缺钱。 谁知道,琴笙只是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两个大小不一哇哇哭着的孩子,并没有丝毫打算抱着他们的打算。 众产婆们神色讪讪,好在金大姑姑早已按捺不住进来,洗了手,一手一个就接过了两个小家伙,笑得合不拢嘴。 “好好好,一胎抱两啊!” 琴笙问一直在照顾楚瑜的唐瑟瑟关于楚瑜的身体状况,随后看着一脸疲惫的楚瑜,他轻轻地出了一口气,将脸埋进她的柔荑里,轻声道:“谢谢你……还在。”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异样的颤抖,若非他们如此亲近,她也不会察觉。 楚瑜闻言,又忽感觉掌心仿佛有湿润的水渍,心中大震,随后只觉得软得一塌糊涂。 “阿笙……。” 琴笙好一会,才从她手里抬起脸来,一贯清雅精致的面容上此刻苍白如纸,睫毛还有些湿润,有一种奇异的脆弱感,让楚瑜想起了当年仙仙靠在自己肩膀上流泪的那一刻,。 琴笙轻轻笑了笑,平静地站了起来,温声道:“你,好好休息。” 楚瑜有些担忧地看着他:“琴笙,你没事罢?” 她话音未落,就看见琴笙修长高挑的身形晃动了一下,然后忽然向后一栽——不省人事。 若非一边的老金看着不对劲,赶紧上去搀扶,他只怕要直接摔地上了。 楚瑜惊得铁青了脸梭然起:“琴笙!” 老金一脸心惊地去摸琴笙的脉搏,好一会,他脸色变幻莫测,轻咳了一声:“殿下,心速过快,忧思过重,所以这一放松便……气血上头,无甚大碍。” 楚瑜:“说人话!” 唐瑟瑟头也不抬地道:“爷晕了,被掌门生孩子吓的。” 楚瑜:“……。” 众人:“……。” 这位姑娘,你如此耿直,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 月色幽幽。 三味线清幽空灵的乐声随着海风飘荡在六甲海峡的一处不起眼的小岛上。 “殿下,根据咱们侦查到的情况,曜司那些人应该已经勘察了很多次宝藏所在地,您看咱们的计划……。”森田岁郎领着一群武士跪坐在内室的榻榻米上,专心地看着地面上摊开的地图,讲解着什么。 穿着精致华丽东洋袍子俊美风流如贵公子一般的男人,懒洋洋地靠在软枕里,膝上抱着三味线,手里的嵌宝象牙拨子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拨着手里三味线的琴弦。 只是他眉宇间的阴翳,让人不敢直视。 他忽然漫不经心地开口:“小女郎,孩子应该已经生了罢?” 很是突兀的一句话,打断了众人的商议,森田岁郎愣了愣,神色里闪过一丝恼火,最终还是抬手示意其他武士都退出房间。 待得门口守卫的侍卫关上了大门,森田岁郎才看坐在上首的俊美男人:“殿下,您需要专心于天皇陛下交代的事情上,不要再去想念那个中原女子了,否则非但大计不能成,你也会失去一切。” 森田岁郎看着宫少宸,叹了一口气。 自从云州一役后,他已经彻底发现了德川在这个年轻的皇子面前,根本就不是对手,他是崇拜强者的人,所以转而效忠了这位殿下。 可惜的是,这位皇子殿下除了早期在中原的势力被他收伏,并且发展起来以外,本岛给予的军队和浪人们都掌控在德川手里,这让伊势宫殿下行动受到了很大的限制。 “好在您现在,凭借自己的能力也有不少支持者,您只要完成了拿到藏海图宝藏的任务,就能得到女皇陛下的青睐,取代德川的位置,指日可待!”森田岁郎看着男人,苦口婆心地道。 宫少宸抬手支撑着脸颊,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波光粼粼的海面:“让你去联系的人联系了么?” 见自家主子终于开始说正事,德川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立刻道:“有联系,对方已经有回音了。” “此事……。”宫少宸顿了顿,丹凤眸子里闪过一丝幽暗冰冷的光:“虽然本宫实在不喜德川,但这次行动必须有他的配合,把消息告诉他,让他准备罢。” 森田岁郎立刻恭敬地颔首:“是!” 随后,他想起了什么,看了眼宫少宸的脸色,又道: “对了,现在一直都没有少司大人的踪迹,我们怀疑……少司大人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森田想起了什么,忽然低声说了一句。 宫少宸拨动琴弦的手忽然顿了顿,好半晌,空气里一片死寂。 森田只觉得仿佛有冰冷的风掠过,带着一种潮润的,咸咸的味道飘进来,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里弥散开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味道许久,宫少宸轻叹了一声:“是么,那真是可惜,他还欠了我一把三味线。” 森田一愣,有些不解,随后看到了宫少宸手里那把三味线,忽然有点发毛。 东瀛的传统精美的三味线是要用猫皮来做的。 而少司大人正好拥有一双漂亮的大大的猫眼,整个人都人的感觉都像一只羸弱的猫。 …… 森田没有敢多言,只偷偷地拿眼去瞥宫少宸,但见他的俊美面容上一片幽深寂寥的神情,却难辨悲喜。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能感觉到伊势宫大人的心情仿佛在那一瞬间差到了极点。 时间渐渐过去,森田就在一边坐着,给宫少宸用雕花银壶煮茶。 也不知过了多久,宫少宸忽然想起什么,眯起眸子道:“南国公那边的事情到底如何,他到底因何忽然处处针对我们,又断了我们那么多消息渠道,查出来了么?” 森田岁郎迟疑了一下,上前低语了几句。 宫少宸闻言,怔了怔,随后忽然大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什么不得了的可笑事情:“哈哈哈……真是有趣,竟然是这个答案,那个疯狂狠辣的男人居然是小女郎的父亲,那她是嫁给了杀母仇人之子么!” 森田岁郎看着宫少宸幸灾乐祸的笑声,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 但是好一会,宫少宸忽然又收了声,喃喃自语一般:“但是照着她那性子,只怕不会在意这件事。” 随后,他低低地轻叹了一声,唇角浮起一丝虚浮的笑容,轻喃了一句东瀛诗人的绯句:“さびしさや一尺消えてゆくほたる。” 流萤断续光,一明一灭一尺间,寂寞何以堪。 随后,他抬手再次用象牙拨子轻轻地拨动自己怀里三味线的琴弦,幽幽地哼唱了起来。 森田岁郎看着面前的男人,不禁微微蹙眉,一个武士,总陷入儿女情长,是要被人耻笑的。 可是在东瀛宫中,风流无双的贵公子却是要众人传颂的,但是这位殿下如此惊才艳绝,未来是要继承这中原皇位的,却不能也是宫中贵公子的做派,何况蛊惑了伊势宫殿下的还是他们的死敌。 可是,伊势宫殿下却一贯我行我素,他也劝诫不得。 森田叹了一口气,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他眼珠子转了转,对着宫少宸恭敬地鞠躬:“殿下,属下想其还有些事,需要出去一会。” 宫少宸不曾回眸地微微颔首,只幽幽地反复地哼唱着那绯句。 森田便退了出去,随后不多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不一会,就看见被推开的门口出现了一个穿着灰色僧袍,戴着斗笠,手拿念珠的和尚。 宫少宸看着对方,忽然讥诮地勾起了唇角:“原来是元空大师,森田居然去叫您了么,怎么,您有什么事么?” “听殿下拨弦而动,便知殿下心中苦,森田施主不过是善主,望您不苦,方唤贫僧来。”元空和尚虽然戴着斗笠,刘海覆了半张脸,很有点呆木之感,但他一身空灵的气息,让人望之心中平和,他在宫少宸的面前盘膝坐下,轻轻地拨动着念珠道。 宫少宸看着面前的和尚,忽然轻笑了起来:“大师,您头上的三千烦恼丝尚且未曾剃去,便来超度我们这些凡人的烦恼了么?” “如来者,心中无我,无怨,无恨,无执念,莫说三千烦恼丝,便是身处地狱,何来烦恼?”元空和尚轻轻拨动着念珠,声音悠远平静,如梵音临耳。 宫少宸看着他,一边拨着琴弦,一边闭了眼:“可惜,我非入如来者,罪孽深重,苦海无边已不能回头,执念太深,已成孽障,何以超度,又可还来得及?” 元空闭着眼,好一会才淡淡地道:“施主,可曾听过,欲入如来大觉者,当初发生,当初寂灭,是名入道之人,发愿便是修行始?” “我欲入如来,我心却沉于地狱三千业火中,发下的愿却是想在这红尘里与我欲之人得长久,然而……世事注定,我与她注定成敌,不死不休。”宫少宸梭然睁开眼,眼中有深浓的恨意与……爱绞缠的痛色。 他手中的三味线琴音也愈发地凄厉。 “一切有为法,有如梦幻泡影,施主,因爱生怖,无爱便无怖,缘分若尽,执念成空,何不放下,尚能回头入佛?”元空和尚看着他,手中的佛珠轻轻地拨动,木珠子碰撞的声音仿佛缓和了那三味线琴音里的凄厉之感,让那声音都慢慢地平复。 “噌!”一声锐响,三味线的琴弦发出一种尖刻的声音,破了谁人心头的宁静。 宫少宸看着元空和尚,忽然轻轻地笑了:“多谢大师开导,只是有些事情……我等凡夫俗子回不了头了,大师,请回罢。” 他的声音有一种寂寥的空旷感。 “流萤断续光,一明一灭一尺间,寂寞何以堪,您很喜欢立花北枝先生的绯句,这是您的心境写照么?”元空闻言睁开眼,看向宫少宸。 宫少宸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的海,没有说话。 元空起了身,转身慢慢地向门外而去,轻声吟着:“流萤断续光,一明一灭一尺间,寂寞何以堪,既然转瞬即逝的光芒比恒久的黑暗更让人寂寞,光芒既然不属于您了,为何您不自己走出黑暗,一步错,未必步步错,阿弥陀佛。”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阿弥陀佛。 宫少宸怔愣住了,看着元空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他缓缓地闭上眼许久…… 岛屿的上方又缓缓地飘散开三味线空幽寂冷的乐声。 …… 岛屿的另外一边,粗矮壮实的中年男人忽然从一名女浪人丰腴的*上翻身而起,烦躁地“砰”一声甩了一只夜壶出去。 “伊势宫到底要弹奏三味线到什么时候!” “德川将军,森田大人希望求见您!”门外的浪人一脸惶恐地进来。 德川眯起他闪着冰冷怨毒目光的细眯眼,忽然冷冷道:“去把森田给本将军叫进来。” “是!”那浪人立刻离开。 他恶狠狠眯起眸子,隐去眼底狡诈的光。 伊势宫那个小白脸想要取代他在飞羽天皇面前的位置? 不,休想! ……*……*…… 三个月后 “哗啦!” 巨大的波浪撞在黑色的岩石上,碎裂开无数剔透晶莹的水花。 楚瑜一脸震撼地看着面前升起来的湿漉漉的满是黑色岩石的岛屿。 天,她是一次看见一座岛屿升起来的样子,仿佛神话传说里的模样。 直到她踏上了*的沙滩,依然有些回不过神来,一只粉红的小章鱼从她手腕上跳了下来,欢快地跳进了岩石坑哇里的海水中。 里面还有不少被困在里面游曳的小鱼和虾,娇嫩可口。 小粉粉特别愉快地跳进去饱餐一顿,它被养在海冥岛,很少有机会出来放风。 “看样子,吃多了烤鱼,这小东西要换口味了。”楚瑜垂眸看了眼在水坑里弹跳的小粉粉,轻笑了一声,随后伸手把它捞起来,让吃好几条小鱼的小粉粉缠绕回了自己手上,谁知道她脚下踩到到滑腻的海藻差点摔一跤。 “小心点,当娘的人了,还如此毛躁,也不怕回去让两个小东西笑话。”一道低柔幽凉的声音在楚瑜身后响起,同时抬手扶住她。 楚瑜看向身后的琴笙,笑眯眯地道:“嗯,他们还吃着我的奶,哪里敢笑我!” 琴笙看着大喇喇的女人,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随后抬手给她,牵着她慢慢地往岛屿上走去:“你是越来越不知羞了。” “主上!”金羽和月曜早已在领着人在岛屿上巡梭,见琴笙和楚瑜一行人过来,便抬手抱拳。 楚瑜看着岩石里打下的深深铁钉,她微微挑眉:“这是用来勾浮漂的?” “是,用来定位,毕竟这里海浪极大,今日是十五,岛屿会浮上来,明日天亮的时候,它又会沉入海中。”月曜含笑点头,肯定了楚瑜的说法。 楚瑜看了看周围,她上岸之前,就已经在周围转过了,整个岛屿很大,因为长期沉在水里,岛屿上唯一的植物就是——海藻。 但是因为岛屿高低不平,依然看不到整个岛屿的地形。 “琴笙,你们之前勘探过了这个岛不止一次,可曾发现什么?”楚瑜看向琴笙。 他是机关高手,当年在唐门地宫的时候,她就见识过他的能耐了。 她怀孕到生完孩子都三个月了,他已经对这里很了解了才是。 只是不想,这一次,琴笙却淡淡地摇头:“这里的机关,有些古怪,我想,也许你会懂一点。” 楚瑜一愣,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我怎么会懂机关?” 琴笙看着她,琥珀眸有些深邃,随后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到了一处高耸的石柱处。 楚瑜在看见那石柱的时候,瞬间就睁大了眸子,不可置信地看着那石柱还有上面的字,手都微微颤抖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抬手掐了一下自己的腿:“这是……。” 这是什么! 那石柱明显就是人工所为,而且已经在水里浸泡了太长久的时间,上面都是海中的贝类寄生留下的斑驳痕迹,还有一些海葵之类的生物。 可是即使柱子上被海中的苔藓覆盖,也难掩那柱上面的字体——唐、宋、元、明、清……五个大字下面还有两个空格。 “唐宋元和明清不知是何人,这里应该是他留下的机关,观这石柱,倒像是他们的墓碑,据我数次勘探,发现这里的机关极为精巧,若是一个不注意,便会石柱崩毁,而关键处就是——这里。”琴笙淡淡地道,随后又比了比那两个空格。 楚瑜脑子里还一片纷乱,下意识地道:“不,这个不是墓碑,那也不是人的名字。” 琴笙看向楚瑜,琥珀妙目里闪过一丝晦暗的荧光:“唐、宋、元、明、清是王朝的名字。” 这一次,他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楚瑜一愣,看向琴笙,随后忽然想起那日,自己遇见同乡故人时,相认的话语,只怕是身边的暗卫给他禀报了。 这次再看见几个字,以他超乎寻常的敏睿,十有*是猜测出什么。 楚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看向琴笙:“琴笙,我有话想和你说。” 她和他孩子都生了,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他不是那种墨守成规之人,也不是拘泥于世俗眼光之人,将她当成妖怪烧死,他也舍不得。 琴笙却仿佛似早已料到了一般,没有迟疑地淡淡道:“好。” 随后,他抬手挥退了众人。 楚瑜沉默了一会,就在那石柱前坐了下来,而琴笙则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楚瑜抬手无意识地玩了玩手里的小章鱼的触手,随后轻声道:“琴笙,你相信这个世上有借尸还魂这回事么?” 琴笙梭然看向楚瑜,琥珀幽眸如暗夜之海一般晦暗,没有回答她,却抬手握住她的手腕。 楚瑜苦笑了一下:“其实,我是来自另外一个时空的异魂,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随后,她沉吟了一会,整理好了思路,简单地将自己的来处尽量用简单地说与了琴笙知道。 琴笙听完之后,沉默了下去。 楚瑜看着他纤长的睫羽安安静静地在他白皙的面容上落下阴影,她不禁有些紧张,只觉得此刻一秒似一年,而自己手腕都要被他捏断了。 终于,她忍不住轻嘶了一声:“疼。” 琴笙却非但没有放开她,反而一把用力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声音极低幽地问:“你,回不去了,对么。” 他的声音里的寂寥到阴翳,楚瑜一愣,忽然明白了他的心思,便叹了一声,反手环住了他的脊背:“当然是,我永远不会离开你和两个小崽儿。” 在涉及她的事情上,他依然还是当年那个在林间一身鲜血也要抱着她不放手的‘孩子’,也是那个在地宫里为了救她几乎自毁的倔强‘少年’。 对于他来说,她就算是个山中精怪,他也不会在乎罢? “回不去,便好,省去了我让月曜去寻道士锁住你精魂的工序。”琴笙在她耳边,轻声道。 楚瑜忽然觉得脊背有些酥麻发凉,她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到。 这个……鬼畜的大仙儿! “咳咳……海王殿下,虽然不想打扰二位谈情说爱,但是,这里潮汐岛明儿就要沉下去,所以,咱们的时间有限。”土曜的低咳声在两人身后响起。 楚瑜一僵,随后红着脸站了起来,拉着琴笙向那石柱走去:“走罢,我们去打开那机关。”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家这位大神的能耐未必打不开这石柱,不过是在看见了石柱之后,等着她来说出她的‘秘密’。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他牵着她的手,从未放开,不是么? 不管她来自哪里,他都不在乎,在乎的只是她是否能与他人世间长相厮守。 楚瑜看着琴笙握住自己的玉骨手,甜蜜地笑了。 众人到了石柱边。 楚瑜抬头看着那石柱,眯了眯墨玉大眼:“这里是填字游戏么,需要凿子么?” “所有工具都备好了,你只要说出后面的字。”琴笙示意下,数名曜司武卫将一个大框子爆了过来,里面装满了工具。 “如是错了,这里底下的宝藏可能就会启动自毁机关,毁于一旦。”土曜好心地提醒楚瑜。 楚瑜再次仰头,看着那巨大的石柱,微微一笑,笃定地吐出了两个字——“民国” 唐宋元明清之后,就是民国,绝不会错。 也只有这两个字,才刚刚好填上那两个空。 不过,看着曜司众人开始在那石柱上凿刻那两个字,楚瑜心中忍不住浮起一种诡异的感觉——如果这个石柱已经在水下数百年,那么,上面的这个暗语,为什么会和她遇到的那位同乡陌离时,陌离给出的暗语一模一样? “在想什么?”琴笙敏锐地感觉到了楚瑜的神思有些飘远。 楚瑜摇摇头:“没什么。” 不着边际的东西,她还是不要拿出来吓自家的大仙儿了。 自从上次他在产房里晕过去之后,她便知道自家这漂亮的大仙儿,不能吓。 只是楚瑜话音才落,忽然听得数声巨大的轰鸣——“轰隆隆!” 不远处的海面上瞬间爆开了数朵巨大的水花。 还有一枚炮直接炸在了潮汐岛上。 楚瑜忍不住蹙眉看向远方:“这是……倭寇?” 她在看清楚对方船上悬挂的日出东方旗帜后,瞬间眼底闪过一丝森冷寒色。 “他们是怎么会发现潮汐岛的,他们居然还有胆来!” 琴笙却看着远处,有些讥诮地弯起唇角:“为什么没有胆,得了人通风报信,不来才是怪事。” 楚瑜一愣,看向琴笙,忽然想起了什么:“你说……是廉亲王?” “东瀛人的脑子还算好使,最近信传来的消息是从廉亲王那边泄露的消息。”琴笙淡淡地道,抬手给一边的水曜,水曜立刻伺候琴笙戴上手套,同时扎起袖口。 “我以为,他只醉心书画,不想竟是还没有……走出过去。” 楚瑜抿了抿唇,想到廉亲王居然勾结了宫少宸,她心情顿时复杂了起来——廉亲王依然是恨着她和琴笙的。 当初,廉亲王是她的义父,未曾翻脸前,他对他们的情况了解得比南国公多得多,想必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开始搜集宝藏的地图的消息了。 如今,自己人一旦背叛,却带来了最大的伤害。 “本尊给过他机会了,可惜他执迷不悟,既然所有人都希望他什么都不知道,那么从此以后,他还是做他单纯的什么都不懂,忘却前尘旧事的孩童好了。”琴笙淡淡地道。 楚瑜看着他,心中了然,只怕是琴笙让人用了法子让廉亲王永远都像个——‘孩子’了。 不过这样,也好。 楚瑜暗自叹了一声,有些人,也许一辈子什么都不知道倒是好事。 “不必担心我,小鱼,你在岛上盯着人忙,本王去去就来。”琴笙抬手戴上了自己的面具,他自动上岛之后,总是穿着这裹出他宽肩窄腰长腿的劲装,而非在他平日在大陆上的宽袍大袖,是极好看的,也不再是那种仙气飘逸之风,糅合了他精致得过分的无双容颜,倒是显出一种男人的放肆不羁的霸道与邪妄恣意来,让人看了心跳非常。 楚瑜点点头:“好,你要小心。” 琴笙轻笑着忽然低头,在她唇上狠狠一吮:“这是向海的女神祈求的胜利之吻,佑我蛟龙横海,纵横三界,破尽来犯之妖雾!” 随后,他一转身便飞身掠起,领着曜司武卫们飞身掠向岸边停靠的大船上耳边还有流下来保护她的曜司武卫,土曜一点不客气地吹了个口哨。 楚瑜捂住唇,忍不住呆了呆,却又不可自已地红了脸。 她必须承认,自己喜欢海王殿下这个邪妄非常的模样。 随后,她转脸看向身后:“继续凿!” …… 十二月的海,寒风已经凛冽。 海面上炮火声隆隆,喊杀声都被炮火给掩埋,硝烟四起,令人心惊胆战。 几乎上百艘战船都仿佛从海底冒出来一般。 德川脸色铁青地看着那些坚船利炮,忍不住浑身颤抖,脸上的肌肉也跟着一抽抽的:“森田不是说,海冥岛的战船全部都调走了么,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这么多战船!” 他心痛地看着自己的船被对方几乎以压倒性的炮火直接击沉。 他之前在云州就被击沉了许多船,如今加上飞羽天皇因为对他失利产生的不信任,再次派出了人和战船只有四十艘,如今加上他原本剩下的也不超过六十艘战船船,怎么和称霸海道一方的海冥岛拼? 所以,他一直隐藏在地形复杂的六甲海峡伺机而动! “森田岁郎,你这个混蛋,居然勾结了伊势宫,害本将军!”德川愤怒又恐惧地看着那些巨大的战船,向他们重重包围逼来。 其中甚至有些造型奇异狰狞的中型龙头船,能喷吐火焰,但凡沾染到那诡异的绿火的船,就瞬间被吞没在了火海里,让他想起了云州恶鬼之夜那些鬼船! 他想要撤退,却又哪里能退得了!原本的战列阵型都一瞬间散了,各自为战,四散而逃。 他不是蠢人,哪里还能不明白,这分明是那个恶鬼之王,‘酒吞童子’设下的陷阱,所以他们才能一往无前地开到了这个岛屿附近。 恶鬼之王的陷阱早已张开了口袋,等着他们冲进来,将他们一网打尽! “伊势宫……伊势宫,你到底知道不知道今日这个是陷阱!”德川咬牙切齿。 而此刻,最令他恐惧的却是一艘巨大的,外面包裹着铁甲的战舰缓缓地向他逼压了过来。 谁都知道船的外面包裹了金属,必定会吃水极深,重量难以控制便容易沉没,可是面前的这艘巨大的战船却让德川惊恐地发现,对方非但没有因为沉重的外壳下沉,反而灵活地避开了己方战船,却以雷霆之势碾轧撞碎那些试图阻挡他的东瀛战船。 巨大的吨位和坚固如海上堡垒的船身狠狠地碾轧过来,野蛮得几乎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却不但令被碾撞的船只脆弱地崩分离析,更令人身心俱碎,恐惧非常。 站的船上最高处的桅杆上的男人,戴着面具,双手提着猩红长剑,一身劲装蓝袍在阳光下气势非凡宛如龙王化身,男人轻轻地推了下自己脸上狰狞的青龙面具,精致的薄唇边弯起一丝轻慢又匪气的惑人笑容,梭然扬声打了个尖锐地呼哨——“今儿,浪高大风起,领战船上龙旗扬!但见倭船闻风遁,今儿,你大爷管撞不管捞——给老子碾碎了这帮子东瀛狗杂碎!” 恶意又嚣张的话语,分明声音不高,却一瞬间响彻了天际,几乎瞬间刺激到了龙旗船上的所有人,血气沸桶,所有男人们都匪气地扬起手里的武器,怒号呼啸了起来。 “杀!——杀杀!!——杀杀杀!!!” “轰隆隆!” 德川肝胆俱裂地看着那战船碾轧过来,绝望又愤怒地看着一片火海的海面。 “不,我不甘心!” 伊势宫,一定是你! ……*……*…… 海面上战火激烈的时候,靠近潮汐岛的一处礁石水面下,无人注意处,有一片黑影悄无声息地靠近。 而此时,柱上雕刻的字几乎已经完成。 附近看守的曜司武卫忽然发现了海面上一丝异样,他梭然回头,才要出声。 却见忽然有东西扔了上来。 “轰隆!”一阵闷响,随后,地面上一片烟雾四散。 唐瑟瑟最先反应过来,她厉呵一声:“不好,有毒烟,捂住口鼻!” 随后,她翻手便扔出了几颗药给霍家姐妹,又将瓶子扔给土曜:“分发下去!” “好!”土曜立刻沉了脸,立刻去分发解药。 楚瑜手腕一转,将长剑握在手中,警惕地看着四周弥散的烟雾,以内力厉声喝道:“闭气之后,小心自己左右,有倭寇忍者潜伏上岛!” 却不想此刻,在石柱上两个字的最后一笔刚好完成,而与此同时,又是一阵天雷弹的爆炸声再次响起——“轰隆隆!” 这一次,楚瑜瞬间就感觉地面狠狠地震了一下,她心中忽然咯噔一下——不好,机关打开的同时,忍者抛掷出来的天雷弹直接炸得整块地面都塌陷了下去。 “快走!”然而她尚且未及喊出声。 “轰——!” 一阵地动天摇,她眼前便是彻底一黑! 整个人仿佛都彻底失去了控制,向黑暗的洞穴里滚了下去。 而与此同时,她感觉仿佛有人拉了她的腿一把。 她梭然一惊,蓦然收腿,滚向一边。 这种踏空的失重感,让楚瑜忽然想起了当年在地宫的时候。 可,她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只能靠着琴笙的楚瑜! 楚瑜一提气,拔高了身子,抬脚狠狠地踹在了石壁上,一路减缓了坠落的势头。 也不知往下坠落了多久,她觉得自己仿佛穿越了好几个空间一般,终于感觉自己膝盖撞上了什么东西,一下子就停住了下落的势头。 而自己的脚也踏上了平实的地面。 “蹭!”随着她落地的一瞬间,原本漆黑的房间在一瞬间全部亮了起来。 刚刚习惯了黑暗的她,在那一刻,下意识地抬手挡住了眼,待得自己适应刺眼的灯光后,不禁彻底地呆愣住了。 展现在眼前的是真正的——宝库。 却让她脸色瞬间发白的宝库。 潮汐岛的地穴里空间之大完全超乎了她的想象,展现在她面前足足有三间巨大的房间,一间装满了金银珠玉,堆砌得几乎有十数米高,另外一间则是装满了各种稀奇古怪之物,楚瑜甚至一时间不能分辨里面有什么。 她仿佛甚至看见了几十条稀奇古怪的——各色裤衩和……胸罩? 而最让她脸色发白的却是最后一间房间,也是距她最近的房间里——装满了足足一间房的各色武器与满墙的图纸。 以她的眼光,完全可以看出,那些东西完全超越这个时代,几乎接近了她所在时代的雏形,虽然不完全一致,甚至有些古怪,却也足以让她心中颤抖,这绝不是——这个时代生产力应该有的东西! 杀伤性强悍的各式热武器! 她原本是猜测过藏海图里面有什么东西,足以改天换地,变幻时光。 她有些颤抖地拿起了一张武器图纸,却被底下看见一册书上的字震了震——长生诀? 这到底……是什么人设下的? 她的前辈吗? 那些人又去了哪里? 为什么留下这些东西,却没有现世? 是要因为也知道这些东西,不该在这里出现? 楚瑜一颗心混乱做了一片,太多的信息人,让她只觉得自己的头像是要炸了一般。 “小女郎,看起来,你也发现了,这里的东西果然能改天换地。”一道金玉相击一般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楚瑜梭然转身,看向身后的人。 随后便看见一张熟悉的含笑俊颜缓缓地从黑暗里浮现,并着他身后的一群黑衣忍者。 楚瑜看着他,忽然冷冷地眯起了眸子:“宫少宸,果然是你!” “别来无恙。”宫少宸看着她,忽然轻笑了起来,依然是那风流倜傥的模样,只是丹凤眸深深睨着她俏丽的脸与窈窕的身段,却带着一丝凉薄与复杂:“你看起来还是像我初见的那个女孩儿。” 哪里像一个生过孩子的女子? 楚瑜警惕地看着他,随后冷笑了起来:“是啊,你还是我初见一样,心狠手辣,满嘴谎言,这一次,你是骗了德川去做牺牲品,为你潜伏进来的计划做棋子么?” “呵呵,是又如何?”宫少宸缓缓地走近了她,目光却流转过整个地穴。 “不如此,怎么能再次见到你,他将你保护得那么好。” 说着,他抬手轻轻地拿起墙壁架子上一个剔透的琉璃瓶,欣赏着里面漂亮的透明液体:“不如此,我又怎么得到这一切,还有你?” 楚瑜闻言,看着他讥诮地道:“怎么,你真的以为你能走出这个潮汐岛,就算出去了,你以为就凭你身体里流淌着的出身不明的血液,还有这里的东西,就能翻盘登上至高之位?为了权力,勾结倭寇的奸贼,也想君临神州,真是笑话!” 宫少宸却忽然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本宫不是勾结倭寇的奸贼,本宫……。” 他忽然笑了笑,丹凤眸里闪过一丝阴沉又凄厉的光:“本宫是出身正统的飞羽天皇的第三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的母国,何错之有!” 楚瑜闻言,愣住了,随后眯起眼:“你……不是秋玉之之子?” 宫少宸冷漠地道:“你们的宸王睡过许多女人甚至男人,却只让一个女人留下了他的血脉,那个郡主的孩子并非秋玉之子,而且早已死去,本宫不过是顶替了他的身份,否则又怎么拥有——宸王之子的身份?” 登上中原帝位的人,一定要拥有皇室的血统,这是基本要素,就算是逆王的血统,也属于皇室! 楚瑜震住了:“你们居然连这个都算计进去了!” “要怪,就怪你们中原皇室里手足相残,宸王当年借助的绿林海盗力量里就有我们东瀛潜伏的密探,包括护送那位郡主销声匿迹也是我们的人,是你们中原人的斗争才让我们趁着罅隙有了执行这个飞鸟计划的机会。”宫少宸轻慢地微笑。 从辉夜姬、红零到宫少宸……他们全部都在中原长大,这一场唤作——飞鸟计划的惊天的阴谋,原来只源于当年的那一场皇室倾轧,源于一个变态不能实现的爱与恨么? “再强悍的堡垒,来都是从内部攻破的。”宫少宸轻蔑又嘲讽地弯起了唇角。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伊势宫殿下,是打算要杀我灭口吗?”楚瑜无言以对,只面无表情地看向宫少宸。 但她目光扫过他手里的瓶子时忽然眼神一变,宫少宸手里拿着的那只瓶子上面标注的字,看起来有点眼熟。 “你……放下手里的东西,要小心!”楚瑜心中忽然咯噔了一下,拔高了嗓音,又强行让自己声音放平惊,免得吓到对方失手摔了瓶子。 宫少宸见她忽然换了话题,正是莫名,便挑眉看向她:“你说什么?” 楚瑜只觉得鼻尖上冒出冷汗来,大眼死死盯着他手里的东西:“你手里的东西—晃动一剧烈,甚至摩擦大了就会爆炸,威力是天雷弹的数倍!” 那他娘的是一种最基础的液体炸药——硝化甘油! 到底是什么疯子,配置出这些东西! 宫少宸随后轻嗤了一声:“小女郎,你又想……。” “我没有耍花招,我只要求你慢慢地放下你手里的东西。”楚瑜冷冷地道,目光只盯着他手里的瓶子。 宫少宸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东西,又狐疑地看向楚瑜,但在看清楚楚瑜眼中紧张僵木的光之后,忽然手上一顿,他能分辨出她并没有说谎。 他一贯知道她常常有一些其他人所不知的奇妙技艺。 随后,他手慢慢下降,将手里的东西缓缓放下。 “要轻,要慢,接触桌面的时候,一定要缓柔。”楚瑜咬着唇。 她紧张的模样,连着宫少宸和他身后的忍者们都莫名地有些紧张了起来。 然而,当宫少宸慢慢放回了那一只琉璃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 他忽然眼角余光看到了什么,随后慢慢地回过头去,借着长明灯的光看向自己身后——那是一墙壁上百个的——琉璃瓶,里面装满同一种剔透的液体! 楚瑜也在他转过身子后,看清楚了他身后的东西,彻底毛骨悚然,连呼吸都屏住——她……掉进了什么地方,这里的东西足以炸毁整座岛屿! 空气里安静得只有呼吸声,所有人仿佛都僵住了。 但下一刻,宫少宸却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哈……真是……天意助我。” 楚瑜转头,看向宫少宸,却见他转头看向她,惑人风流地一笑,摇晃着扇子半遮了脸微笑:“小女郎,你如果不想自己葬身此处,再也见不到你的孩子,不若乖乖跟我走,嗯,你在我手里,想必海王殿下也不会不舍得这一岛的金银与武器,毕竟他富甲天下,不缺这些东西。” 楚瑜一瞬间,几乎觉得心中寒凉,她静静地看着宫少宸,忽然道:“果然,不管过了多久,过了多少年,你依然是这样——依然是那个什么都想要的你,我对于你而言,大概也就是与权力一样的战利品罢了。” 那一年,大雨磅礴的林里,那个背着她的人,也许不过是她自己幻想出来的影子罢了。 宫少宸闻言,唇边的笑里渐渐地带着一丝复杂和涩然,随后他忽然轻嗤了一声:“是,那是因为……有的人什么都有。” 他慢慢地向楚瑜走了过去,抬手轻轻抚上她的脸:“而一无所有的人,所以才贪心,明明,一开始,最先握住你的手的那个人是我,为什么我们会走到今天这样?” 贪心,是罪么? 楚瑜没有避开他的手,只是抬起眸子,淡淡地看着他:“因为你什么都想要,可什么都想要的人,通常什么都得不到。” 宫少宸看着楚瑜的墨玉眸子,里面无悲无喜,只有一丝怜悯,他忽然轻笑了起来,带着一丝复杂与讥诮,凑在她耳边轻声道:“什么都得不到,这你说了不算,我说了算,因为你什么都有,而我,什么都没有,所以,投鼠忌器的人,是你,是他,要赌么?” 楚瑜静静地立着不动,却忽然道:“我记得你的名号是——伊势宫罢?” 宫少宸看着她,虽然不明白她为何忽然换了话题,却依然微微一笑:“是。” 楚瑜眸子里泛起一丝异样的光,轻叹了一声:“伊势宫,乃是东瀛供奉天照大神的圣宫,是祭祀之地,从不得踏入权力,自古以来,从来没有皇子以此宫命名封号,你的母亲,飞羽天皇是真的深爱你这个儿子么?” 宫少宸脸上的笑瞬间淡了:“看来小女郎知道不少。” “对,她知道不少,本王也还知道东瀛宫中的皇族今册大宝上,根本没有你伊势宫的名字,你,不过是飞羽天皇的私生子。”一道幽凉的声音忽然在他们身后响起。 楚瑜转脸,看向来人,脸上露出一个清丽坦然的笑来:“你来了。” 仿佛,她一直都知道他会来一般。 蓝色的高挑人影缓缓地从另外一处黑暗处踱步而出,那张摘下了面具,露出俊美出尘面容的男人,不是琴笙,又是谁。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楚瑜,对着楚瑜温声地问:“我来迟了了,你可有事?” 楚瑜摇摇头,轻声道:“我很好。” 两人之间并没有说什么,可是那种自然的亲密的气氛,仿佛容不下第二个人,可以插足其中。 宫少宸目光里闪过愤怒与冷厉,他慢慢地握紧了手里的太刀,忽然一把拉过楚瑜,将她一把抱在自己怀里,另外一手却忽然抓住了一个琉璃瓶子,怨毒又畅快地着琴笙:“琴三爷,或者我该叫你海王殿下呢?收拾德川的动作很快。” 楚瑜看了眼那晃动的玻璃瓶,眉心微微凝,她虽然不愿意承认,可是拥有太多的人,确实投鼠忌器。 她不再是当年那个一无所有的小捕快,所以可以用自己的命去和曜司搏命。 她有了太多在乎的人。 看着楚瑜被对方搂在怀里,琴笙眼底闪过一丝黑暗森冷的荧光,他淡淡地看向宫少宸:“宫少宸,你什么都带不走,就像你,不过是一个有家回不得,没有任何根基的浮萍,还要妄想称霸中原,身为工具却没有自知之明。” 宫少宸看着他,丹凤眸子里闪过恨意:“琴笙,你在怜悯我么,你是不是以为你总能赢?” 随后,他忽然低低地古怪地笑了起来,声音却带了一丝隐约的凌厉与讥诮:“是,我是浮萍,所以,我一无所有,而你拥有太多,所以你猜猜,一切灰飞烟灭,谁更心疼!” 说着,他一晃手里的瓶子。 “你想要什么?”琴笙神色淡漠地看着他。 “琴三爷,你跪过谁么?”宫少宸看着他笑容冰冷,忽然觉得对方的那气势,那清冷淡漠俯瞰众生的模样刺眼非常。 琴笙看着他,两人对视片刻,他忽然轻慢地笑了一下:“好。” 随后,他身子一沉,膝头干脆利落地点了地,那是一个标准的跪姿,异常的优美。 楚瑜浑身一震,下意识地道:“琴笙……。” 那一刻,她的心脏仿佛像被什么狠狠地一捏,眼泪不自觉地盈满了泪。 她从未见过他跪任何人,甚至帝座上的兴平帝。 跪天,跪地,他唯一跪过的也只有冰封在永冻原里的天鹰将士。 宫少宸见状,却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果然是江南十景,连跪人屈服,这般惑人,所以,连我的小女郎都被你蛊惑了罢。” 琴笙指尖轻轻地屈起,在腿侧轻点,数缕透明细长的丝线缓缓地无声地如蜘蛛丝一般地从琴笙指尖慢慢攀爬下了地,仿佛有生命一般攀向放满了透明琉璃瓶子的墙壁,还有……宫少宸等人。 宫少宸丹凤眸里闪过毫不掩饰的杀意与疯狂,一字一顿地道:“若是我要你死以换她生呢?” 这个男人死了就好了,若他死了,哪里来的那么多崎岖与忐忑。 琴笙抬起头,目光却落在了楚瑜身上,平静到温柔,温柔似亘古月光与海潮:“悠悠吾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若为君故,无有不可。” 楚瑜看着他温柔安静的琥珀眸,一如当年那少年,她闭了闭眼,忽然轻笑了起来,眼泪却顺着脸庞滑落。 若为君故,无有不可。 此去经年,她的少年,从未改变。 …… “那你一定会死在他之前。”楚瑜忽然手腕一翻,细长的蓝色毒针已对上他的咽喉,她甚至没有回身,只面无表情地道。 宫少宸顿了顿,脸上却没有任何害怕的神情,他眼底闪过一丝悲色,随后又阴沉地笑了:“小女郎,你为了他,连理智都没有了么,就不怕……?” 他手中还有那古怪的瓶子。 “对,你们都不怕么!”又是一道凄厉古怪的笑声忽然在他们身后响起。 “我不知道你们谁损失更重,但是我知道你们这些卑鄙的魔王之子、鬼女还有玩弄人心的混蛋都应该去死!” 众人一惊,看向声音来处,却发现一道浑身是伤的献血淋漓的矮壮人影踉跄着出来,而他手上正拽着那一只透明的装着漂亮液体的琉璃瓶子。 琴笙琥珀妙目一阴,这个该死的地穴四通八达,被炸出孔洞之后,根本无法预料哪里会进来人。 最可笑的是,这里竟然没有任何放卫性的机关,开门最难,此后便可一往无前! “我竟然没有死,还闯了进来,你们是不是很奇怪,这可都是天照大神的庇佑,庇佑我来找你们这些混蛋复仇?”德川捂住自己被炸瞎了的眼,看向楚瑜、琴笙还有宫少宸,狰狞丢笑着,踉跄地靠着墙壁勉力站直了身体,一手颤抖地握住那个瓶子。 “德川,放下你手里的瓶子,本宫会将你所有的功劳都禀报母皇。”宫少宸看着德川,忽然露出温和的微笑。 “你……你……还有你……全都该死,船队全部都被酒吞童子的鬼船碾碎了,烧光了,你们毁了我的一切……我这个样子,还有什么脸面回到本土面见天皇……你也别想骗我,伊势宫!”德川歇斯底里地吼着。 “你也不过是天皇陛下废弃的棋子,天皇陛下甚至不承认你的存在,你是她和一个恶心浪人生下的耻辱,你这个一无所有的蠢货,对于陛下而言,不管你怎么努力,你都是一颗废子!” 他每说一个字,宫少宸脸上的神情就凌厉一分,杀意就盛大一分。 楚瑜看着他颤抖的手,鼻尖冒出汗水来,大脑飞快地转动着。 硝化甘油最不稳定,他那种抖法,只怕…… 然而,还没有等到她想出法子,就看见德川忽然狰狞地一笑:“所以……最好我们一起玉碎,向天皇赎罪,向天照大神赎罪!” 说着,他忽然扬起瓶子狠狠地朝着墙壁上一砸。 而与此同时,琴笙琥珀妙目里金光暴现,他手中丝线一抖,蓦然将不远处的女子狠狠一卷,裹入自己怀里。 “砰!轰!”一声巨大的炸响瞬间起。 疯狂的人,永远最可怕。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他会做出玉石俱焚的举动。 可是,人为何会疯? 不过是你我执念未放,一念成痴,一念成妄,一念成狂。 从此,便是浩劫。 佛说,放下。 可我,可你,可他,谁人,放得下。 …… 许多年后。 我依然记得那一天的情景。 明亮的火光。 有人拉住了我的左手,从背后将我拉进一个不太大的地穴,将我死死地抱在他的怀里,他的拥抱是熟悉的,带着硝烟和冷香,让我感到安全,那是一种就算死,仿佛也可以融化在他怀里,骨肉交融的安心和……圆满。 有人拉住我的右手,从前面忽然整个扑了过来,挡在了我的身后。 我看不清楚他的脸,却在那一瞬间,忽然想起了数年前的那个雨夜。 有人替我挡住了瓢泼大雨,依稀是那样熟悉而陌生的影子。 我分不清楚,到底那一刻,我是蜀中丛林的雨里,还是在那绚丽的潮汐岛火光里。 鼻间充斥着血与火的味道,还有*烧焦的气息。 猛烈的震动里,忽然,有人从身后,手指轻轻抚摸过我的发鬓,问:“如果当初,我们没有走出蜀中的雨林,是否会不一样?” “你,爱过我么,小女郎?” …… 那声音很渺小,冰冷里带着笑。 没有人能懂,里面的悲与欢。 而身前有他幽凉低柔的声音:“别听,别看,别思,别念。” 我闭眼,将脸埋进他怀里。 那一瞬间,红尘滚滚,岁月忽然变得太漫长。 漫长得,我想即使白骨成灰,白发苍苍,依然能闻见蜀中雨林里的磅礴大雨的气息,身前却冷香如故。 如果,当初…… 这世上,从未有过如果。 我心纠纠,只为少年情长。 却也唯愿,佛心慈悲,解得世间百愁苦厄。 ------题外话------ 完结了,一鞠躬,谢谢大家, 还有后记12月2号放出,最后一天了,记得投月票哈,最后一天了,虽然现在票榜上简直真是一言难尽,神魔乱舞,大我相信三爷他们是配得上票榜第一的位置的。 多谢你们一路陪我,陪着三爷、小鱼他们一路辛苦地走到今天,追文不容易,愿我们顺顺利利,完结大吉。 就拜托大家了。 ================================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