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帝王养成手册 作者:青山卧雪 ================   ☆、第1章 楔子   寒风簌簌雪敲窗,月影移墙。   一穿着素绫薄衫,乌发垂腰的纤弱女子就站在院子中,任凭风吹的她鼻尖通红,雪覆了黛眉都没有动一下,只见她本应水媚多情的眸子盛满绝望。   一穿着灰鼠裘,身材魁梧的男子推开院门,端着汤锅进来一见就发了火,“你在干什么?!”   他把汤锅往地上一放,一边冲向女子一边就脱下了自己的皮裘。   “滚!”女子为了躲开男子踉跄后退,声音嘶哑夹杂着满腔恨意,仿佛恨不能吃了他的血肉才干休。   “你为什么要强迫我出来,这下好了吧,坐实了,都坐实了,我再也洗不清了。”女子带着哭腔靠在墙上瑟瑟发抖,“可我没有,我不是淫|妇。谁要你多事,本就和你有关,你偏要凑上来,你是何居心,你和舒菀菀是一伙的吧,专来坏我的名声,坐实我的罪名。”   男子气的浑身发抖,不管不顾用灰鼠裘裹了她的身子就强硬的抱了起来送入屋中炕上,这才吼道:“我不偷你出来你早被那别院里的老虔婆折磨死了,你看看你的胳膊。”   男子说话就去撸女子的袖子,女子惨白着脸激烈挣扎,“我不许你碰我,我嫌脏!”   男子深吸气又吸气,冷笑连连,“往你身上泼脏水的楚淳懿不脏,救你出来的我反而脏,呵呵,兰香馥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他一气撕裂了女子的袖子,一把抓住她被滚烫的蜡油滴的通红起泡的手臂,“你可还记得你是文宗兰氏的嫡长孙女?你可还记得你自小受过的教养?你就宁愿被一个脏老婆子折磨也不想为你兰氏一族报仇吗?离了楚淳懿你就能死吗?啊!”   “还不是因为你!”女子满面是泪恨恨的瞪着男子,“你这个奸|夫!”   男子气极反笑,“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吗,你自己做过吗?我倒是想做这个奸|夫呢,我现在更想,可你会从了我吗?”   女子捂脸饮泣,“我没有做,我真的没有。”   男子看着女子小小的一团缩在他的皮裘里瑟瑟颤抖心中酸痛不已,“我信你。”   “你信又有什么用!”女子忽然尖叫,“可现在呢,你偷了我出来,我这辈子都洗不清了,奸|夫淫|妇的名声坐实了,现在还不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我呢,我要名垂青史了,臭名远播,即使死后千年都要被钉在耻辱柱上被人唾骂,可我没有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洞房花烛夜我没有落红,我真的没有。”   兰香馥大哭失声。   男子手足无措却又不敢去抱她,“外面人说就让他们说去,我带你回山西,那里是我的地盘,谁说你我弄死谁。”   “滚,你什么都不懂,自以为是。”   “唉,你、你……”   场景一变,这里旌旗猎猎,两方阵营,一方守城,一方攻城,战争一触即发。   那穿着一身金色战甲的男子立在墙头,红缨被风吹的东|突西撞,他手持长|枪就那么看着城下骑在白马上的银袍将军双目含恨。   红袍银甲的将军面如冠玉,他轻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抬手就搭箭上弓,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松,带着黑色尾翎的利箭就射了出去,朝着金甲将军的方向,城墙上的将军一动不动。   当这支箭射穿金甲将军的心窝的时候,若干年后的野史就会这样记载,雍世祖楚淳懿冲冠一怒,为了除掉奸夫雪耻而意外当上了皇帝。   这可真是莫大的讽刺,他可是白白担了污名,看着那箭射来楚天苟愤恨不甘的想。   就在这时一穿着红嫁衣,被红绫勒住了嘴的女子远远扑了来,她望着城墙上的楚天苟双眸泪珠扑簌,她仿佛是想喊什么,可怎么都喊不出来。   “拿下她。”楚淳懿淡淡抬手。   两个骑兵下马,一人一个臂膀就将红衣的女子按在了雪地里。   就在这时她抬头,就见利箭射穿了楚天苟的胸膛,他忽的就从城墙上坠落而下。   “啊——”   女子的呼喊仿佛裂破了娇喉,撕裂开来,一口血喷在白雪地上犹如红梅。   红衣白雪,她的脸紧贴着冰冷的雪粒,呜咽凄厉。   ☆、第2章 兰香馥午梦千山   蝉鸣声声,骄阳烈烈,此时正是一日间最热的时候,兰宅上下的主子们都睡了,只余各处守门的、守着主子的仆婢们还强自醒着,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把眼睛睁的大大的不敢有丝毫懈怠。   天香院里,守着兰香馥午睡的大丫头青雀隐隐又听到了啜泣声,心知可能是大姑娘又做噩梦了,遂将膝上的针线笸箩放在地上,站起来掀开珍珠帘子轻手轻脚的走向了雕花床,拨开天水碧的鲛绡帐子小声喊道:“大姑娘醒醒。”   “大姑娘快醒醒,您又做噩梦了吧。”青雀推了一下兰香馥玉白的胳膊轻声道。   这时兰香馥缓缓睁开了眼,她的睫毛茂密如蝶翅,那睁开的过程就犹如蚌壳打开的过程,只不过蚌壳打开后有珍珠,而她完全睁开眼后,眼角两侧枕上都是滚落的泪珠。   “嗯。”兰香馥声调略有些嘶哑的承认。   青雀“唉”了一声,忙倒了杯温茶水过来,“姑娘喝一口润润嗓子吧,奴婢又听见您哭出声了,到底做了个什么样的梦呢竟哭的那样。”   “忘了。”   在青雀的服侍下兰香馥靠在床栏上,就着青雀的手啜了一口,再开口时嗓音就润了许多。   “这可如何是好呢,您这都连着哭了三天了,但凡睡觉就做梦,做梦就啜泣,奴婢听着那声儿都觉心酸的紧,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想是大姑娘心里受了什么委屈?”青雀透过开着的窗户往东厢房看了一眼,“是那位吗?您别怪奴婢多嘴,她嘴上说着自己心直口快没有坏心眼,可奴婢却觉得表小姐最是个掐尖要强的,每次掐了您的尖,要了您的强,见您生气她又笑盈盈的说自己性子直,嘴巴快,别跟她计较之类的,奴婢腻歪的慌。”   兰香馥握住青雀的手,眼睛看向东厢房,“我知道,难为你一心为我着想,以前是我想差了。”   青雀一听脸上就有了笑模样,大着胆子摩挲了一下兰香馥的脸,“但愿大姑娘这次真能想明白才好,奴婢也就是仗着比您大几岁,从您还在襁褓里就在您身边伺候才敢一次次的仗着脸面说罢了,说句僭越的话,奴婢是真把您当成亲妹妹疼,每次看到表姑娘装傻充愣的欺负您心里就恼怒的很,偏咱们大夫人还一味儿的向着。”   “青雀姐姐,你是我的好姐姐。”兰香馥眸中泛泪的哽咽道。   青雀笑了,掏出帕子来给兰香馥拭泪,“怎么又哭了,以前是个闷静的性子还罢了,奴婢知道您心里明白的很,只嘴上不说谦让而已,这几日就又成了哭包了。”   兰香馥也笑了,“从今儿起就不哭了,我让别人哭去。”   “这还差不多,奴婢可等着。”   “青雀姐姐,我还有些困倦再睡会儿子,你替我守着。她要来闹我就说我昨晚上没睡好要补觉。”   “是。大姑娘放心,奴婢一定拦下表姑娘。”   打发兰香馥躺下,重又放下天水碧帐子,密密掩好防止蚊子钻进去咬了她,青雀再度坐到了碧纱橱外头的凳子上,拿起绣棚继续绣花。   侧身枕着凉枕的兰香馥却一丝睡意也无,她满脑子里在整理这几日的梦境,说是梦境她自己却肯定那就是自己的一生。   午梦千山,窗阴一箭。她这几日竟是在睡梦中把自己的一生都过完了,从最初的不可置信,怨恨满心,到现在的平静接受,她竟是被折磨的身心都疲倦不堪。   可就是这样她却一点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想梦境里的那一生,为什么母亲偏心舒菀菀到了牺牲她这个亲女儿的地步?   为什么她明明紧守闺训却在洞房花烛夜没有象征贞洁的落红?   母亲为什么死的那样突然?   为什么兰氏会遭遇那场大火,满燕京比他们兰氏富贵的多了去了,白莲教却专挑了他们兰氏灭门。   为什么……天苟和楚淳懿二分天下,明明天苟那时已有隐隐胜出之势,却忽的站在城墙上一动不动让楚淳懿射死?   这些都是她这几天整理出来的疑点,更是她迫切想改变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她在梦里都说不出口的事,天苟,楚天苟,大狗子……   兰香馥渐渐将自己蜷起,素白的指尖一下一下戳着凉蕈,一忽儿笑了一忽儿又泪盈于睫。   那一世到死她都没有答应他。   这一世……她和他之间依然横亘着太多的坎坷。   那一世,楚淳懿是祖父为她选的如意郎君,也是她满意的,楚天苟也曾来向她提亲,祖父以她和他差着辈分婉拒了,后来被他偷去山西之后才慢慢知道祖父婉拒婚事的真正原因。   天苟是废太子的嫡子,圣上和二皇子都不会让天苟娶权臣之女,圣上能封天苟亲王已是极限。   而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二皇子只愿意看到天苟步步学坏,堕落,然后太子一脉彻底败落。   这一世她要顺其自然,再让祖父婉拒他一次吗?   不知为何一想到他被拒绝后耷拉着脑袋她就心疼。   可是婚姻是结两姓之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婚事上她并没有决定权。   一想到要再次嫁给楚淳懿她就害怕、就愤恨。   不,这辈子她死也不嫁给楚淳懿。   想了这几天她也想好了一种对策,今年她13岁了,已经开始跟着祖母参加夫人们举办的赏花会,游园会了,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祖母开始给她物色及笄后要定亲的对象了,她要给别家的夫人们相看,祖母也去相看别家的男孩子,逼不得已的时候她就装病。   可是只装病拖延还不行,怎么才能、才能嫁给他呢?   兰香馥正面躺着,看着床罩上所绣的蹁跹彩蝶,两手拍拍自己火辣辣的脸颊。   现在不是害羞的时候,想出对策来才最要紧。   “表姑娘您不能进,我们大姑娘昨晚上没睡好在补觉呢。”   兰香馥气烦舒菀菀搅扰了她的思考,拧了下黛眉拨开帐子就下了床,“青雀姐姐进来。”   “哈哈,妹妹我来了,青雀那小蹄子还骗我说你在补觉,哼,我可知道她是一贯看不上我的。”   舒菀菀抬手狠狠拧了青雀的腮帮子一下,玩笑道:“小蹄子你等着,迟早让姑母卖了你。”   人家既然是似真似假玩笑着说的,兰香馥就也添了几分笑,“青雀姐姐与别的丫头不同,你想拧就拧我可不依。”   兰香馥见红鸾也进来伺候了就对青雀摆手,让红鸾伺候她穿衣,指挥道:“青雀姐姐,她也带了翠叶来,你快去拧回来,她拧了你,我懒得动手拧翠叶,你替了我吧。”   青雀一听大喜,一把拽过跟在舒菀菀身后的翠叶,小蹄子小蹄子的叫着就狠狠拧了一把,“呦,你这小脸可比剥了壳的鸡蛋还嫩滑呢。”   舒菀菀眼神一闪,一撸袖子,手腕上的两副玉镯子叮当作响,“妹妹也忒的斤斤计较了,心胸这么狭窄可不行,仔细我告诉姑母去。”   说着就来拧兰香馥的脸,兰香馥歪头躲开了,一手猛的推了舒菀菀一把,舒菀菀不妨兰香馥敢推她,霎那被推的一个踉跄,顷刻她脸上有了怒气,嚷嚷道:“妹妹,我不过是跟你玩,你怎么就恼了推我,谁教的你这样小气吧啦开不得玩笑,是不是青雀那贱蹄子?”   兰香馥在红鸾的伺候下上身穿了一件红梅点点白纻丝罗褙子,下面穿了一条百花妍盛蝶裙,闻言笑道:“我也是跟表姐玩啊,表姐何必那样小气,我不过推了你一把罢了,你又没掉块肉去。”   上一世由着你掐尖要强占我的便宜不过是看你身世可怜罢了,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你会借着去郡王府看我的时候爬了楚淳懿的床,最后闹得个姐妹共侍一夫,我颜面扫地,还最终被你陷害落了胎不能生育的下场。   这一世我可不会做那被蛇咬的农夫了。   给你善心,我还不如多去外城施粥去。   “有你这样玩笑的吗,我差一点点就撞在高几上了,高几上还有花盆呢,你想让花盆砸死我吗?”舒菀菀气咻咻的撅嘴。   “这小花盆若能砸死表姐那可怨不得旁人,那一定是表姐做了太多孽事老天爷看不过去给你的报应。”兰香馥笑盈盈的道。   “兰香馥,你怎么忽然变得这么不讲理,你推我差点撞到腰,不跟我道歉还罢了,反而还要编排我做了孽事,你你你,欺人太甚。”舒菀菀呜呜的就哭了起来,一边拿帕子抹眼睛一边道:“我就知道你也打从心底里瞧不起我,就跟你们家那些捧高踩低的下人一样,背后叫我破落户,说我在你们家白吃白喝,当我不知道呢?”   上一世每当舒菀菀这样自怨自艾的时候她都要小心翼翼的哄她,生怕伤了她高傲的自尊心,每哄一次舒菀菀都“勉为其难”的拿去她一件心爱的首饰玩器或摆件等物。   想到这里兰香馥猛的狠掐了自己的手心一下,再度悔恨那时的自己蠢笨如猪。   “表姐何必在乎下人说什么呢,再说了,下人说的哪一点不对吗?”   “你!”舒菀菀一下变了脸色。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打帘子的声响。   ☆、第3章 亲生母以孝辖制   “馥儿,怎么跟你表姐说话呢。”   一道带着点怒气嗓腔纤柔的声音传来,兰香馥抬头看去就见她的母亲由大丫头花雾搀扶着一摇一摆的走了进来。   只见舒氏头戴金碧辉煌八宝冠,穿了一件小凤大红云衣,腰上系着一条翠纹裙,身段袅娜弱不胜衣仿佛风一吹就倒似的。   这就是她的母亲了,只听着点只言片语,进来不分青红皂白的就编排她的不是。   “母亲,我哪里说的不对?表姐在咱们家吃住十几年,靖安伯府何曾给过一分抚养银子,咱们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白白给人家养女儿不成?”兰香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就是想说出来,把自己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不想压抑不想憋屈自己,凭什么她受了那一世的委屈,重新活过又要白受着。   舒菀菀脸色一变气狠了,一跺脚就拉着舒氏的手臂哭泣摇晃,不依不饶,小嘴巴巴个不停,“姑母,你快快送我家儿去,咱们家虽说不如你们家鼎盛,我一没个做首辅的老祖父,做郡主的好祖母;二没个做侍郎的好父亲,在国子监当助教的好哥哥,可我回家去也少不了我一口吃的。”   兰香馥知道舒菀菀这一闹就不会善罢甘休,否则她还怎么理直气壮,颐指气使的呆在兰家,所以她就坐下了,坐在床沿上,胸腔鼓噪着准备和舒菀菀大闹一场。   最好是闹的舒菀菀没脸呆,滚回她自己家去。   舒菀菀偷偷瞥着兰香馥,见兰香馥不仅没有服软来哄她反而心安理得坐下了,心里更恼,想着自己的身世哭的更痛了,哽咽道:“姑母,这就送我家去吧,妹妹容不下我,我就走,我也不是不要脸皮非要呆在你们家不可。我、我回家去,只是、只是姑母过个十天半个月的你记得去替我收尸。”   “我可怜的儿。”舒氏一把把舒菀菀抱在怀里,早已是泪流满面。她又是伤心又是气恼的看着兰香馥,“你好狠的心,菀菀不过就是在你家吃几口饭罢了,你怎么就容不下她,下人背地里说她的闲话也就罢了,你是我亲生的女儿,你怎么也随着旁人糟践你表姐,你想想你自己再想想你表姐,你让着你表姐一些又能怎么样呢。”   兰香馥被自己亲生的母亲冤枉的伤心难过,脸上也早已泪痕斑斑,她只觉心里那股气又憋不住了,“你也知道我才是你亲生的女儿,我何曾无缘无故的欺负过亲戚?你进来就编排我的不是,怎不问问事情的经过?她说是和我玩笑要拧我的脸,我也是和她玩笑推了她一下,怎的只许她和我玩笑,不许我和她玩笑不成?”   兰香馥哭的不成样子,口齿却清晰的狠,“母亲又说我糟践她,我何曾做过?到哪儿时不是我有什么她就有什么,父亲哥哥给我买个珠儿串儿好吃食到哪儿时不是也捎带着给她买一份,每季做衣裳,我回回让她先挑料子,祖母小婶子给我的玩器,哪次不是回到四季常青堂,母亲让我给表姐玩几天我就给了,表姐何曾还过我?   还有月例银子,我每月十两她也十两,母亲怎就不知足,还要逼我让到哪里去,除了祖父祖母父亲哥哥我让不了她,我什么没让着她?你们就不知足,我就是对个小狗小猫这般好,小狗小猫还知道舔舔我的手以示感激呢,你们倒好,我已让无可让了,你们反倒怨恨我,好个不知道感恩的白眼狼。”   这一声白眼狼把舒氏也骂进去了,舒氏又恨又气,摇摇晃晃就要倒,“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我亲生的女儿甘心要治死我啊。”   舒菀菀忙忙的抱着舒氏哭成个泪人,“姑母。”   门外,一个穿了一身大红织金妆花纱衫的妇人笑着和一个发鬓斑白,穿了一身紫砂色织金妆花缎褂子的老太太道:“我今儿才知道咱们家大姑娘嘴皮子这样利索,往常还当她是个闷葫芦呢,原是我看错了。”   老太太脸上也有几分笑模样,“早该这样,没有客压主的道理,我倒想知道是谁劝的馥姐儿回心转意,我得赏她,大大的封赏。”   “我思忖着,还该是您给馥姐儿的青雀那丫头。”   待听得舒氏要往兰香馥身上泼不孝的罪名了,老太太脸色一沉当先就走了进去。   “这是怎么了闹的这个样儿,院里还有客居的表小姐呢,馥姐儿真个不乖。”   兰香馥泪眼蒙蒙的,抬头看见老太太进来,扑进老太太怀里“哇”的一声就哭了,“祖母。”   老太太被冲的一个踉跄,亏得宁靖郡主在后头扶了一把,她笑道:“哎呦呦,咱们馥姐儿是受了大委屈了。”   老太太和宁靖郡主一进来,舒氏拿帕子捂住嘴就不吱声了,瑟缩着抱着舒菀菀,身体僵的木头似的。   舒菀菀知道舒氏一贯在老太太和宁靖郡主跟前直不起腰来,她又慌又急,心思电转就带着哭腔道:“老太太,小婶子容禀,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我午睡起来找妹妹玩,和妹妹玩笑,妹妹恼了推了我一把让我撞伤了腰,姑母就说了妹妹几句,谁曾想妹妹也恼了,竟和姑母吵闹起来……”   兰香馥气舒菀菀巧舌如簧,转头就道:“红口白牙表姐就说我推你撞伤了腰,那咱们就请个女医来给表姐看看如何,我原也是和表姐玩笑呢,是表姐先恼了说我不讲理又编排我说看不起你云云,表姐颠倒黑白的本事可真大。”   舒菀菀忙道:“妹妹快别生气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还不行吗。我原就比妹妹大一岁,让着妹妹也是应该的。方才是我口误,并没有撞伤,只是险些撞上罢了,你们瞧就是那高几,高几上还有一盆兰花呢。”   兰香馥气的身子发抖,“你什么意思,拐着弯儿引导别人以为我故意的不成?”   “妹妹多心了,我没有。”舒菀菀连忙摆手,一脸无可奈何。   老太太拍拍兰香馥的背,笑道:“我听明白了,你们小姐妹玩笑着就恼了不是,一年大似一年的,怎么反而越发小孩子气了。”   宁靖郡主也在一旁笑,一边拿帕子给兰香馥擦泪一边道:“我当什么大事值得大嫂子嚷嚷什么馥姐儿要治死你,我刚和老太太走到门口听见吓了一跳,我心想着,咱们大姑娘自来是个孝顺温柔的性子,怎么有胆子治死谁,却是大嫂子严重了。只是大嫂子听我一句劝,没有哪个亲生的母亲动不动就嚷嚷自己姑娘要治死自己的,您这不是硬生生往大姑娘身上泼脏水吗。”   宁靖郡主看着舒氏瑟瑟缩缩仿佛谁欺负了她似的的那个小家子样儿真是百般看不上眼,为个娘家侄女时时拿着孝道辖制亲生的闺女,她这大嫂子也是京都头一份了。   “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方才馥儿骂我白眼狼我气急了才口没遮拦。”舒氏小声道。   老太太没好气的暗暗瞪了舒氏一眼。   宁靖郡主又笑了,“我的好嫂子,你用你那头发丝想想这话也不是骂你的啊,你上赶着往自己身上按真是好没意思。”   舒菀菀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脸皮涨红。   宁靖郡主见她那个样儿也不想担一个欺负亲戚的名儿,就道:“老太太,我瞧着这就是小姐妹拌嘴的小事,不过是表姑娘小性儿恼了,一时自尊心作祟以为咱们大姑娘看不上她罢了,咱们领着大姑娘走吧,把她两个分开,一会儿就好了。”   舒氏一听宁靖郡主把错都推舒菀菀身上了气的了不得,张张嘴却不敢吱一声。   舒菀菀低着头,揪扯着手帕气的咬唇不语。   “走吧。”老太太牵着兰香馥的手,兰香馥搀扶着老太太,祖孙两个倒是亲近了不少。   一时老太太、宁靖郡主和兰香馥都到了老太太所居的瑞福堂坐定,老太太摩挲着兰香馥的手道:“这就对了,不是祖母鼓动着你欺负她一个客居的亲戚,实是你谦让的太过了,你需知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   宁靖郡主站在一边拿了洗脸巾围在兰香馥脖子上,一边招呼丫头捧水来,她拧着帕子道:“老太太说的是,你是咱们家的嫡长姑娘,怎得处处被一个伯府来的庶出丫头压一头,这会儿子没人小婶子就说了,她又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咱们家看她可怜养着她罢了,一年年的反倒把她的心养大了,看似爽直心宽实则就是个口没遮拦,没规没距的东西。”   由宁靖郡主服侍着擦了脸,重匀抹了润肤膏子,兰香馥觉得自己清清爽爽了就拉着宁靖郡主的手道:“小婶子放心,我再不会那般傻了,就是以前我心里也是明白的,不过就是怜惜她几分,又看在母亲的面子上罢了。我以前就是想着,些许小事不值当我和她拌嘴,怪没意思的。”   宁靖郡主瞧着兰香馥水水润润的眸子信赖的瞅着她,心里喜欢的不行,“我的儿,你可不知道,有些人就爱蹬鼻子上脸。”   老太太打发大丫头春娟伺候兰香馥重新梳头,倚着妆花缎子金钱蟒靠背笑道:“想明白了就好,往后你母亲拿孝道压你,你就来祖母这里,祖母给你做主。原先倒是祖母误会你了,要不是今儿个祖母在外头亲耳听到,还要一直误会下去呢,我只万万没想到,她一个当娘的真会那般辖制你。若非你是我亲自守着她生下来的,我倒要以为你是她抱养来的了。”   兰香馥重新拾掇一番,亲亲热热的偎着老太太道:“祖母,我搬来和你一起住吧,真是再也不想和舒菀菀一个院里住了。”   ☆、第4章 兰香馥心生欢喜   兰香馥重新拾掇一番,亲亲热热的偎着老太太道:“祖母,我搬来和你一起住吧,真是再也不想和舒菀菀一个院里住了。”   此话方落地兰香馥猛然就想起一事来,年头上老太太就提出让她住到瑞福堂的后罩房去,母亲不愿意就哄着她亲自来瑞福堂拒绝了老太太,老太太当时可是生气的紧。   果然抬头就听见老太太冷哼了一声,“正月十五给你过完了十三岁的生日我就想让你搬来和我住着,你这个小人是怎么跟我说的,活像我老不死的要害你似的。你听你母亲的调唆到底得不着好。现在是想明白了还是后悔了?”   兰香馥忙一把抱住老太太的腰拱在老太太怀里泪水滢滢的道:“祖母,孙女是想明白了更是后悔了,您就大慈大悲原谅孙女这一回吧。”   大热的天被这么抱着就跟揣着个小火炉子似的,老太太哎呦呦一声,禁不住一边推兰香馥一边笑,“快起来,今儿是怎么了,你三寸豆丁大的时候都没这般黏糊我呢。”   宁靖郡主也笑的什么似的,“我怎么瞧着我家芳姐马上马上就要失宠了,可了不得了,咱们大姑娘黏糊起人来谁也比不上啊。”   兰香馥被打趣的害羞,忙忙从老太太怀里出来坐直身子,婉转的道:“我现在才知祖母让我搬来和您住是为了我好,我母亲爱清净,年头年尾的都不见她出二门,也不爱跟着祖母小婶子你们去烧香拜佛,而我却是一年大似一年了,是时候跟着出去见见世面了,没得只窝在家里养的小气。”   老太太一听就坐了起来,抚弄着兰香馥的小脸道:“你能想明白这一层祖母老怀宽慰。你是咱们兰家的嫡长姑娘,你母亲就算不愿意挑唆着你来顶撞我,我也是要把你接到身边教导几年的。你将来会是咱们家第一个嫁出去的姑娘,我怎容得你出去丢人现眼。”   “祖母。”兰香馥上一辈子就是感激老太太的,这辈子尤甚。要不是有老太太教导她那几年,开阔了她的眼界,她从不知道自己竟然是坐井观天里的那只青蛙。   老太太摩挲着兰香馥的发顶又道:“我虽是不喜你的母亲,更不喜你听你母亲的摆布,可她是她,你是你,你是我兰家的骨肉,撑着你恨我我也得把你弄到我身边来,我若是不管你那不是怜惜你是存了看你自己作死的心,她把你养的小气吧啦,依你的家世,原先能嫁王爷的,也只堪堪嫁给某大家子的幺子罢了,这个世道,从来都是长子嫡孙手里握着一家子大部分的人脉钱财,你嫁个嫡幼子,他出息到还罢了,要是没出息,待家里老人一去,你们分了家,不出几年你们就败落了。”   宁靖郡主不知道想到什么,坐在一边愣愣的出神,脸色抑郁。   老太太看了宁靖郡主一眼就叹了口气,“人都道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没得你有站在最高处圈子里的机会却被自己作没了,一旦作没了,你再想回到这个圈子里来就难了。”   经历一世兰香馥何曾不知道呢,故此她心里越发感激老祖母。   她记得上一世老太太把她要到身边来教养也是闹了很大一场的,她母亲一味儿的就想把她拘在身边,说什么爱她舍不得她之类的好话,后来她才想明白,她母亲拘着她不许和老太太亲近,一来是恨老太太看不上她,二来纯粹就是想要她每月十两后来升到二十两的月钱银子。   她母亲和老太太那场因争夺她而引起的闹剧也是由老太太允了她母亲管家里下人的四季衣裳而了事的。   她母亲……往自己兜里扒拉钱可真是一个好手,油锅里的钱她都敢下手去捞,在捞钱上面从不见她母亲胆小过。   别人是酒壮怂人胆,到了她母亲这里就是钱了。   “祖母说的是,以前是我糊涂。”兰香馥头靠着老太太叹气道。   老太太换了个姿势,让兰香馥趴在她腿上,她则摩挲着兰香馥软软的耳朵继续道:“你大哥我是从小教养的,说句实话,是我从她手里夺过来养的,至于原因也不怕你恼了祖母,我实在看不上你母亲。后来你降生,她在你父亲面前哭的要死要活,我也……看她可怜,我夺了她一个儿子不能再夺她一个。”   “祖母,我心里都是明白的,我母亲是担不起长房长媳的责任的。”兰香馥低声道。   老太太又是一声叹气,“她是丧父丧母的女儿,你父亲娶她我原就不同意,奈何你父亲那个没出息的喜欢,都多少年了到现在还喜欢的了不得。”   想着这些事还不好和兰香馥唠叨老太太就住了嘴,“既是你自己愿意搬来,这事就好办多了。只一点你给我记住喽,别你母亲在你面前掉两滴猴尿你就心软站到她那边去,你若再如此祖母可就不管你了。”   兰香馥扑哧一声笑了,亲昵的蹭蹭老太太的手,“我才不怕,我就是拒绝祖母一百次祖母也不会不管我的。”   老太太也笑了,“到那时我老人家就给你吃罚酒,我老了但是治治你这个小毛丫头手段还多的是。”   “祖母。”兰香馥闻着老人家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儿只觉心安又心酸,不知不觉又落下泪珠儿来。   “你瞧瞧你这丫头,祖母最不喜欢看人撒猴尿了,欢欢喜喜,喜喜庆庆的才讨人稀罕。你瞧芳姐儿,见天的欢天喜地,我爱的什么似的。可不许跟你母亲学眼窝子浅的,动不动就哭。”   被老太太嫌弃了兰香馥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哭着咧嘴笑道:“祖母,我往后就让别人哭去,我算是想明白了,人活这一辈子,凭什么要委屈自己让别人高兴呢,往后我绝不委屈自己。”   老太太大喜,却又趁机教导,“小花猫儿,我老人家这么大岁数也吃了不少委屈,一生数十载哪有一点委屈不受的,你性子柔善多思却又嘴懒,有个什么委屈都自己憋着,长此以往少不得弄出病来。某日我叫了青雀来询问你的衣食住行,青雀说你最喜看《道德经》,最喜欢‘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忧’这句。   你年纪轻轻就看这个可不行,年轻人哪有不争的,你不争别人只有欺你,你没出去过不知道外面的世道,现如今的世道和太|祖开国那时候可不一样了,什么品格什么德行都不被看中了,现在是有钱的就是大爷,有钱能使鬼推磨,往外头瞅瞅,商人都开始穿玉带蟒袍了,笑贫不笑……”   老太太住了嘴,深深叹气,“时移世易,也是无可奈何,却不是盛世之象。”   兰香馥心想,可不是吗,再过个十几年天下都乱了套了,祖母好有远见。   老太太瞧着兰香馥眼睛亮晶晶崇拜的看着她禁不住就笑了。   正此时庭院里传来欢快的笑声,“祖母,你快看啊,小舅舅弄来好大一只王八。”   宁靖郡主一甩帕子站了起来,脸色并不甚好。   兰香馥也忙坐直了,紧张的心如揣鹿,揪扯着帕子,一双水润润多情的眸子期盼的往外头瞟。   竹帘子一晃,挡住门口的薄透缂丝梅兰竹菊八扇屏风上就映出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儿来,接着就见一个梳着包包头,穿了一身水红襦裙,腰间系着缀玉环五彩丝绦的小姑娘抱着个大竹篮子噔噔噔跑了进来。   “祖母,大王八。”小姑娘银铃似的笑声一股脑儿的就响彻了瑞福堂。   老太太乐的低斥,“祖母是大王八?”   芳姐儿一点也不怕又是一阵笑,“不是不是,是小舅舅在西市上买来的大王八,又大又沉,哎呦呦我快拿不动了,春娟春桃快来帮我。”   别个人都对那大王八感兴趣,独兰香馥一双眼只盯着进来的男子瞧。   这人头上带着黑色|网巾,束发垂腰,身上穿着一件粗布短褐,一条卷了裤腿露出小腿来的灰布裤子,脚上穿的是一双露了脚趾头的麻鞋,鞋子上还沾着泥呢。   他个子高高的,瘦瘦的,一身皮子被太阳晒成了古铜色,他有一张清俊明朗的脸,汗珠儿布满额头,胳膊底下夹着一颗皮球,不知道的还当兰府进来了谁家的穷小子呢。   “你看看你,哪儿还有一个王爷样儿,滚滚滚,哪来的臭乞丐。”宁靖郡主没好气的训斥自家兄弟。   “大姐,嘿嘿。”   兰香馥双手握着帕子搁胸前,瞧见十五岁的楚天苟又是激动又是愧悔。   此时的他还没长足个呢,到了他长成就跟一座山一座塔似的,他喜欢留胡子,还是络腮胡,因为他最喜欢的历史人物是三国时期的张翼德,要她说,他喜欢的是茶馆说书先生嘴里的张翼德,说书先生嘴里的张翼德就是这样的形象,满脸络腮胡,身材魁梧,力大无穷,悍勇无双,嫉恶如仇,而这也是他的性子。   ☆、第5章 大姑娘观花意绵绵   “还不快过来见过老太太,见过你侄女,傻站那儿做什么。”宁靖郡主叹口气,先拿帕子给楚天苟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儿,随后拉了他上前来。   “这可使不得。”老太太忙笑着坐直身子,一把拉了楚天苟坐在自己的右边。   “老太太。”楚天苟唤了人大马金刀的坐下,他方要将那皮球放在塌角上就被宁靖郡主训了,“你可别,你那球脏的跟从泥水里滚过一遭似的,可别脏了老太太的塌。什么好东西不成,春娟你来,赶紧给他拿出去扔了。”   楚天苟忙往怀里一抱,“不行,这可是我常胜将军的宝贝,有它在我就没输过。”   “你……”宁靖郡主无可奈何,“你个没出息的,一个破球罢了。”   楚天苟嘿嘿笑着摆手,“你娘儿们家家的懂什么。”   呼啦啦,老太太、宁靖郡主连着伺候在旁的丫头们都笑了,坐在老太太左边的兰香馥也小声笑起来,“小……”   兰香馥很是不愿称呼他为小舅舅,芳姐儿才是他亲侄女呢,可这会儿当着人她不得不这样称呼,遂低声道:“小舅舅好,小舅舅你从哪儿来啊。”   她的声音柔柔的,像是春天下的绵绵细雨从心里扫过,楚天苟慌的“咕咚”一声掉了球,他也不去捡,古铜色的脸略见激动,“我从西市过来的,今儿一早就去西市旁边那片空地上和人踢球了,那些穷小子,不要脸的东西,等他们把我设的彩头都拿完了就不跟我玩了。”   “怎么,你输了?”兰香馥好奇的睁大眼睛问。   蹲在一边逗王八的芳姐儿哈哈笑道:“大姐姐我小舅舅才不会输呢,他是长胜大将军,踢遍京都无敌手。”   小姑娘拎着根草儿一副与有荣焉的的骄傲模样,兰香馥爱的什么似的,拉她到怀里抱着笑问,“他既是长胜大将军怎么还让人拿走了彩头?”   楚天苟哈哈两声,“是我把他们踢怕了,我不设彩头他们没一个跟我玩的,说跟我玩没意思。对了,我还买了两筐水蜜桃回来,大姐你快打发人去门口接去。”   “小舅舅我最喜欢吃水蜜桃了,我要三个、不不不要十个。”芳姐儿伸出十根手指头冲到楚天苟怀里撒娇。   “有两大框子呢,小舅舅给你一筐。”   “嗷嗷嗷,太好了!”芳姐儿高兴的又蹦又跳的。   宁靖郡主却扳着脸道:“水蜜桃是南边的果子,这大夏天的想从南边运来可不容易,一般都是别人家先预定好的,要么就是内务府专门去南边采购来上贡的,你哪儿买的?”   楚天苟哈哈两声忽的站了起来,抱起盛放大王八的框子就想跑,宁靖郡主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的一拍桌子,“说!”   “本王要两筐水蜜桃怎么了?”楚天苟一梗脖子,“他们不给我,我就去抢,我又没多拿,就拿了我安王爷该有的份例,哼!”   “你、你个……”   “芳姐儿,走,咱们放王八去。”楚天苟一手抱框子一手把芳姐儿抱了起来,又回头瞅兰香馥,“馥姐儿你来吗?”   兰香馥轻咬一下唇,“祖母,我也想去看王八。”   老太太看宁靖郡主气的狠了,也不想孩子们在跟前受牵连,忙道:“都去东边花园子里玩去吧,只是不许扰了你们小叔会客。春桃,你赶着先去让小幺们把住花园子门,不许三儿的客人惊了大姑娘和四姑娘。”   “是。”   待楚天苟他们一走,宁靖郡主坐在下首玫瑰椅上就开始抹眼泪,“老太太你说说他怎么就这么混账,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从他知道内务府克扣他的份例起,十岁上就敢去内务府里头抢澄阳湖大闸蟹吃,把内务府的人得罪个透死,为这我说了他多少回,嘴皮子都磨破了。   他是个什么光景自己不清楚吗?我把他的处境掰碎了揉化了跟他讲,我说,你挣出命来不容易,你不说夹着尾巴做人怎么还张狂起来了呢,您知道他怎么顶撞我的吗,他说,他就是有罪那也是凤子龙孙,内务府那帮子狗奴才敢克扣他的东西他怎么就不能去闹了,我又说你闹了又能怎么样呢,皇爷爷也没管过你不是?   他又说,可皇爷爷也没罚我呀,那就是皇爷爷默许我这么干的,还说内务府那帮子人中饱私囊,贪污受贿的厉害,里头一个广储司主事家里头都富得流油,我不过拿两筐子吃食又能怎么着?   您说说,到底谁给的他胆子,他怎么就不想想,内服务那帮子太监岂是好得罪的,哪天他们在皇爷爷跟前上上眼药,一来就大祸将倾啊,我是个没本事的,要不是老太太你们家心善还拿我当个人看,我自身都难保,我又怎么去保他,他可是我们家唯一的男丁了。”   说到伤心处宁靖郡主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老太太让大丫头给宁靖郡主递上干净的帕子就叹气道:“不至于,都过去十五年了,十五年前没牵连你这个出嫁女,十五年后更不会,不管怎么说你们姐弟也是圣上的亲孙子亲孙女不是,虎毒尚且不食子呢。”   老太太才说完这句忽的就顿住了,“咱们家百年传承,可不是那起子捧高踩低的人家,你鼎盛时下嫁过来是我们家的好儿媳妇,你败落时我们更不会糟践你。好孩子,快别哭了。”   “老祖宗。”宁靖郡主感激的扑到老太太膝上,跪在脚踏上抬起泪眼道:“老太太待宁靖的大恩大德,宁靖铭记于心。”   “咱们都是一家人说这些话可就外道了。你现在啊关键就是放宽心给三儿生下个嫡子是要紧事。”   提到这个宁靖郡主更伤心了,“我都这把年纪了还生什么呢。”   “胡说,现成的例子就在眼前,你大嫂可不是老靖安侯夫人四十岁上生下来的吗,你才多大就死心了不成?况且你又不是不能生,芳姐儿都七岁了,你就是日夜思虑过甚的缘故。妾侍就算生一百个,在我这里也抵不上嫡子一根汗毛。三儿也是重情重义的孩子,他都没放弃你更不能放弃。你可别想着再给三儿纳妾的事儿了,改明儿你把三儿惹恼了,我看你哪里哭去。”   想着丈夫待她的深情厚谊,宁靖郡主脸一红破涕为笑。   “好了好了,春草快去打盆水来服侍你们三太太洗脸。”   宁靖郡主哭了这一场也累了,坐在老太太身边就叹气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是管不了他了,就走一步看一步吧。大不了我替他收尸,来年我下去了再去和父王母妃请罪去。”   说着说着宁靖郡主又落下泪来。   老太太也不能怎么样了,只坐在一边陪着。   兰府历经百年,嫡支所居的府宅是极大的,分成了东、中、西三路,中路是四进的院落,老太太住第四进瑞福堂,大老爷大太太住第三进四季常青堂,在第三进左右两边有两个跨院,兰香馥和舒菀菀住了右边的天香院,兰香馥的大哥兰白圭和大嫂狄氏住了左边的冷香院,第二进第一进连着穿堂则用做了大老爷大爷的书房、待客用的花厅和客房。   西路是三进院有个花园,是在外做官的二房所居,东路则是三房住着的,三房人口少,主子就三口人,也是三进的院子,宁靖郡主和丈夫兰亭壁住了三进院栖凤堂,其余除了一个二进院子外大多是花园,花园子里建造有歇山大厅就是兰香馥的小叔兰亭壁会客的地方,还有亭台轩榭,小桥流水,中间有一个大池塘,里头种了荷花养了金鱼,岸上还搭建了仙鹤的巢,一到夏天这处最是个乘凉避暑的好地方。   这会子兰香馥趴在六角亭的美人靠上就兴致勃勃的瞧着楚天苟带着芳姐儿卷着裤腿在浅水里捉金鱼玩呢,那大王八被他俩往一块太湖石上一扔就不管了。   背后的目光实在太灼人了,本就是大夏天,楚天苟站在水里还是出了一身的热汗,他也不敢回头,背着兰香馥就道:“馥姐儿你不下来玩啊。”   “我也想啊,可是不能的。”兰香馥瞥一眼正在摆盘的青雀和秋月,这两个一个是她的大丫头一个是芳姐儿的大丫头,那都是长辈派到她们身边来监管的,芳姐儿也还罢了,她七岁生日还没过呢,再说了楚天苟那是她亲舅舅,没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顾忌,她就不同了,她今儿要敢卷起裤腿来下去和他玩,晚上就得被训斥。   “那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是不是小舅舅今天特别英武的缘故?”楚天苟见芳姐儿晒的小脸都红了,忙一把抱起两人上了岸,进了凉亭里坐着。   兰香馥一霎红透了小脸,呸了楚天苟一声,“谁看你了,我看花儿呢,今年的荷花长的比去年好看。”   楚天苟哈哈两声干笑,指着青雀道:“你去前头问问水蜜桃拾掇好了吗,拾掇好了端两盘子过来。”   青雀犹豫了一会儿,楚天苟一拍桌子就怒道:“本王使唤不动你?”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马上就去。”   “你,去厨房要三碗冰碗子来,快去。”   秋月是宁靖郡主给芳姐儿的丫头,胆子就大些,忙陪着笑道:“我的好王爷,奴婢去了您可不许胡闹,不许拉着我们大姑娘下水玩去可使得?”   “本王还要听你的不成,滚。”   秋月再不敢磨蹭忙忙的跑了,别看楚天苟一副穷小子的打扮,看起来也很平易近人,可他就是爆炭脾气,又因从襁褓里就封了王爷的缘故,在王府里也没个正经长辈管他,越发养的他随心所欲起来。   故此,在兰府他虽说有所收敛,可也是说一不二,丫头们很是不敢和他说笑,这也是兰府尊重安王爷的意思。   ☆、第6章 违礼教凉亭初撩情   午后的池塘岸边,绿柳垂丝,清风卷着荷香飘进六角凉亭里,四周无人看着,兰香馥紧张的两只小手揪扯在一起,她偷瞥一眼站在青石片子上拿草逗仙鹤的芳姐儿,而后轻声道:“往后避着人时我叫你的名儿可好?”   楚天苟一呆一怔,他坐在那里生生比对面的兰香馥高出两个头来,故此他就看见了兰香馥因低垂着小脑袋而露出的雪腻后脖。   他尚显青涩的脸立时红了,忙抓过一杯茶往嘴里灌,心里想道:馥姐儿今儿是怎么了,往常她待他恭恭敬敬的就是对待长辈的样子,今儿仿佛羞羞涩涩的。莫非她也对我有意?   一想到此处楚天苟激动了,爽快的道:“随你叫就是,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   兰香馥一抿嘴,微抬头斜睨了他一眼,“我还知道你的混名儿叫什么,避着人时我也能叫吗?”   楚天苟一口茶喷了出来,恼羞成怒的瞪兰香馥,兰香馥拿帕子捂着嘴低声笑起来,凑着脑袋去他耳边轻轻的喊,“大狗子。”   女孩子吐气如兰,身上特有的那种洁净的幽香之气窜入楚天苟的鼻子,他一下涨红了脸,放在大理石桌面上的手蓦地紧握成拳。   他目光灼灼的瞪着兰香馥,兰香馥也那么瞧着她,白润的脸蛋红如烟霞。她长着一双泫然欲泣的含情目,天然一副柔婉贤惠的模样,不知道的人一瞧她就觉好欺负,而她原本的性子也是能让则让,绝不喜欢和人生发口角的沉静性子。   可若她一笑时,那一双水雾蒙蒙的大眼睛便像是雨后初霁的天空,清净澄澈,让人连呼吸都觉是愉快的。   瞪大眸子瞧着楚天苟的兰香馥早已吓的魂飞天外了。   天啊,她刚刚做了什么?!   她竟然、竟然做了一件违背礼教的事情!   她她她撩拨了一个男儿。   兰香馥快哭了,怎么会这样呢,她以前从不这样的,她紧守闺训,恪守本分,三从四德,晨昏定省,孝顺父母,说话都不会高声,遇见外男就躲起来避讳着,今天的她怎么这样不知羞!   都怪这几天做的那些梦,都不是什么好梦,难道她真的像梦里的那个兰香馥一样,未嫁已经*了吗,还是给了眼前的人?   楚天苟眼睁睁看着兰香馥流下眼泪来就慌了,抬起粗布袖子就往兰香馥脸上招呼,可兰香馥平常是何等娇贵养活着的,很快粗布就磨红了她的脸,兰香馥觉得疼,心里又慌又惧禁不住啜泣起来,她四顾左右忙推开楚天苟站了起来,“你你你别碰我。”   “你走你走,你快点走。”生怕被在水边玩的芳姐儿听见,兰香馥抱着红漆柱子压低声音低斥。   楚天苟一脑门子的疑惑,傻不愣登的问,“怎么哭了?”   此刻兰香馥的心跳动的厉害,就像是有百个千个人在以她的心脏当鼓敲似的,可在这些害怕慌张里还隐藏着莫名的兴奋,禁忌的快|感。   隐隐的有个声音在她脑海中邪恶的笑说:瞧你那个胆小的样儿,这有什么好怕的,即使被捉住了大不了一死,你已是死过一遭的人了,有何惧?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红颜枯等了白头。   你日日呆在礼教的套子里,不敢行差踏错一步,不敢乱说话,听这个的听那个的,你自己呢?你活出你自己了吗?你上辈子连死时身上都背着淫|妇荡|妇的名儿,你冤枉不冤枉?   还有那些害你的人,踩着你的名声获得兰氏灭族之后政治遗产的楚淳懿,害的你流了孩儿一世不育的舒菀菀,为了舒菀菀而一再以孝道压制你的亲生母亲,为了母亲而让你退让的父亲,这一辈子你就甘心再重蹈覆辙吗?   除了你出嫁的前几年硬生生被你祖母教导出了一身唬人的保护壳外,你骨子里就是个软弱没刚性的女儿家,就像你那个母亲。你可真不愧是她生的,模样像了七八分、性格像了□□分,你这没用的东西。   “不,我不像她!”兰香馥悲愤之下几不曾咬破了唇瓣。   楚天苟着急起来,却也不敢靠近她,“好好好,你不像她,谁又说你像谁了不成?反正我没说。”   兰香馥缩在柱子后头激动的反驳,我、我从不贪财,我、我是祖母教导出来的大家子的嫡长小姐,祖母教给我的我都学的很好,我看得懂账本子,我管理得好一家子的下人,这些都是母亲做不到的,我和她不一样,我绝对不像她,我像祖母!   呵呵,真的吗?   是的,是的!兰香馥小唇抿的紧紧的猛点头。   那就去证明,你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你这一辈子没什么好怕的,你只要往前不要回头,不管对错,你想怎样就怎样,上辈子你憋屈了一辈子,也在“牢笼”里挣扎了一辈子,这辈子去活一个痛快出来。   嗯!   兰香馥握紧小拳头,好,活一个痛快出来!   “馥姐儿?”楚天苟伸出手在兰香馥眼前晃悠了两下,兰香馥蓦地回过神来,眼见他这样近的靠着她,她双颊绯红,软着声音道:“你磨疼人家的脸了。”   “别偎着我,一边去,热得慌。”兰香馥推了楚天苟一下,眼儿四处瞧人,“青雀秋月快回来了,让她们看见禀告了长辈不好。”   小手儿推在他的胸膛上,那把子娇软酥嫩的声儿仿佛是她贴在他耳边嘀咕出来的,刹那他只觉他刚硬如刀的骨头跟浸了醋似的。   十五岁的少年郎哪里经得住这般诱惑,何况他是一个没有长辈训导的王爷,性子自来狂肆不羁,那些风月之事早已在外面逛荡时该知晓的都知晓了。   他一把握住兰香馥的手揉捏,没有什么话好说了,就那么目色灼热的瞅着她。   深一点的欲倒是不曾有,只是一颗心情意绵绵的。   他本就欢喜兰香馥,此番兰香馥一回应他,更兴的他想要去空地上打一套拳,舞一套枪法了。   他的手掌有些粗糙,捏的她有点痒有点疼,可她却不想抽回来,因为她觉得他的手掌又宽阔又温热,他包裹着她,让她不再害怕恐慌。   她抬头看他,仔仔细细的。   上辈子他留了满脸的胡子,她并没有细看过。而今再瞧只觉他长的好,比楚淳懿更有男儿气概,眉锋如剑似刀削,一双眼睛神采飞扬,就像藏进去两轮太阳似的,光芒灼灼。嗯,他的鼻子长的也好看,笔挺硬朗,嘴巴也好看,不薄也不厚,淡淡的红。   还有他的气息,哎呀,怎么那么有侵略性呢,让她都站不住了。   兰香馥抱着柱子才不至于摔进他的怀里去。   好热呀,她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你别这样看我。”   楚天苟见她娇喘微微的模样心里就是一紧,他好想摸摸她肉呼呼的脸,正在这时芳姐儿忽的欢喜的叫起来,“我的大桃子来了!”   刹那惊散了那一对躲在荷叶底下交颈而眠,胆大包天的小鸳鸯。   兰香馥心口“咕咚”一声响,情丝飞散了,脸儿都白了,蓦地抽回了手,小碎步走出了凉亭。   楚天苟捏了捏空落落的手指,使劲瞪端着两盘子水蜜桃结伴而来的青雀秋月两个丫头,没事找事道:“怎么来的这样慢,本王等的花儿都谢了,不吃了不吃了。”   芳姐儿抱着个大桃子啃,嘻嘻笑着瞅楚天苟,“小舅舅我可看见了。”   楚天苟哈哈大笑的戳芳姐儿的小脑门,“小丫头片子,今年夏天还想吃荔枝不?”   “想!”芳姐儿忙忙的大声喊。   “那你看见什么了?”   芳姐儿眼睛骨碌碌一转,“看见、看见……”   “姐儿看见什么了?”秋月好奇的问。   “看见荷叶底下有两只鸳鸯头碰着头的一起睡觉呢。”   楚天苟大喜,摸摸小姑娘的头,“小舅舅明儿就去给你抢荔枝去。”   午后的太阳还是很毒的,青雀拿着把横枝红梅的白绢伞跟在兰香馥后面问道:“姑娘怎么不在凉亭里了?”   摘了朵兰花在鼻尖轻嗅,兰香馥眼角眉梢俱染笑意,“那又不是我的亲舅舅,到底他是外男,我要避讳着。”   “大姑娘越发知礼了。”青雀赞同的道。   兰香馥瞥一眼青雀,脸上笑意灿烂。   可是天知道,她知道,他知道,她刚刚在凉亭里做了什么混账事。   那事儿她做了,她觉羞耻可又畅快。   ☆、第7章 狠生父提剑杀亲女(一)   回天香院四季常青堂是必要经过的,整个院子都被抄手游廊环抱着。兰香馥因想着要搬去老太太那里就打算回来先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却不想在经过舒氏卧房所在的次间窗前时听到了里面的对话。   听着里头的男声原是父亲回来了。   “你那好女儿甘心是不服我的管教了,在她眼里哪里有我这个亲生的娘呢。”   兰香馥心下一紧就站住了脚,又听里面她母亲啜泣着道:“我自知你们家的人是看不上我娘家的,我也不怪罪,实是我那个哥哥不争气,可让我伤心的是,馥姐儿,我十月怀胎挣命生下的孩儿也看不起她舅家。要不是今儿个我亲眼看着她打了菀菀,我还不知道她平常都是这样糟践我娘家这个可怜的侄女的。”   躲在窗下的兰香馥一听,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子怒火和憋屈来。   什么叫她亲眼看见?她什么时候亲眼看见的?   什么叫她看不起舅家?上辈子她也从没有过,能帮衬的她都帮了。   今天她不过是没让舒菀菀拧她的腮帮子,就成了她打舒菀菀,时常糟践舒菀菀了?   兰香馥双拳捏的紧紧的咬着牙,双眼含泪的继续听。   青雀也听见了,不想兰香馥再听下去受气,可兰香馥扒着窗台不走偏要听,她无法,只好警惕的环顾左右。   “这个不孝的东西。”兰亭和哼了一声,拍着舒氏的胸口给她顺气,“你别气坏了身子,孩子们不好你只管教训就是,你是她母亲,哪怕是你要她的命呢,她敢不从我打死她。”   窗外兰香馥已是眼眶通红,泪流满面。   青雀也跟着伤心不已,忙抱着双腿发软要倒下的兰香馥低声安慰,“姐儿莫要想多了。”   兰香馥一腔冤枉无处发泄,开口已不由她自己控制,只听她带着哭腔道:“既如此,劳烦父亲母亲勒死我吧!”   “谁!”里面一声怒斥,接着就是舒氏虚弱的声音,“哎呦,吓死我了。”   青雀暗道一声不好,使劲拖着兰香馥往外头走,“姐儿,快,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赶紧往老太太那里跑。”   “咣当”一声堂屋的隔扇门就被踹开了,一个穿了一身藏青色团花纹道袍,头上用乌木簪子挽了一个发髻的男子肃着脸走了出来,而在他的手上还提着一把寒光森森的剑。   青雀一看几不曾吓死过去,兰香馥更是蜡黄了小脸。   “那就趁了你的愿,似你这般气坏亲娘的东西留着也是白嚼食!”   兰香馥又惧又恨又委屈,哭喊道:“父亲只听了母亲的一面之词,何不也来问问我,亏得父亲还是吏部侍郎,铨选天下官员,父亲就是这样选官的吗?!”   “反了天了你!”兰亭和一怒提剑就杀了来。   “我的天老爷啊,父亲您手下留情。”   住在冷香院的狄氏再不能装死的,她忙忙的举着两条胳膊挡在兰香馥跟前,一边阻拦着兰亭和一边呵斥兰香馥:“妹妹怎的惹怒了父亲,还得老太太来训诫你才好呢。”   兰香馥咬牙撑着,待要再喊一声让他杀了我算了,我一死百了大家干净,犹豫间又来了救星。   “大老爷。”春娟一看院子里的架势先吓白了脸,但她到底是老太太跟前最得脸的,往常大老爷见了都要礼让三分,故此她深吸一口气就高声质问,“传老太太的话,老太太让问大老爷,虎毒还不食子呢,你莫不是比畜生还不如?”   狄氏一看她请的救星来了,忙软手软脚的退到了一边。   大老爷怒气未消,指着兰香馥道:“这般不孝的东西亏得老太太疼她,到头来都是白疼。”   兰香馥听罢,捂着脸忽的就往外冲去。   “快,跟上你们姑娘。”狄氏忙对青雀道,她自己也由一个大丫头搀扶着往外头追去。   同是女儿家春娟听了也气的了不得,板着脸道:“老太太请大老爷去瑞福堂有话说。”   大老爷冷哼一声,把剑一扔抬脚就走。   瞅着大老爷走远了,春娟忙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接着就朝屋里走去,躲在次间半掀着窗户往外看的舒氏见状忙“嘭”的一声关上了。   春娟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抹不屑的神情,她也不进屋了,只站在窗户底下道:“老太太也请大太太过去问话,奴婢的话带到了,去不去随您,若是去晚了老太太自有话说。”   屋里坐在榻上的舒氏心里一咯噔,弱弱的道:“我换身衣裳就去。”   陪着舒氏的舒菀菀就小声嘀咕道:“一个贱丫头罢了,她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姑母何必怕她。”   舒氏流着泪道:“何止是她,老太太屋里的小猫小狗我都是怕的。”   趴伏在树干上的蝉叫个不停,惹得人心里躁的很。瑞福堂上,兰香馥跪在脚踏上,趴在老太太怀里哭个不停。   “千娇百贵的姐儿,让你们两口子糟践的这个样儿,你们也配做父母?当初我和你父亲也是这样管教你的?”从狄氏的丫头过来报信说大老爷要杀兰香馥老太太就气的心口疼,这会儿见了大老爷就全发作在他身上。   “你也算个男人,只听你老婆的,她放个屁也是香的吧,嗯?”   大老爷跪在下面臊的老脸通红,辩解道:“母亲容禀,实则是馥姐儿不孝把她母亲气病了我这才、这才,母亲您可知道这不孝的东西还敢扒在窗户上偷听我和舒氏说话呢,还嚷嚷道让我们勒死她,这样的东西不治治她还了得。”   “你才不是个东西!”老太太啐了大老爷一脸。   “姐儿就算有一千个不好一万个不好那也有我训诫,你一个当爹的,提剑指着自己亲生的女儿喊打喊杀的,你想干什么?你也是读了一肚子书的,我看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馥姐儿跑来我这里,我一看,吓的小脸上没有一点人色,我心疼的直抽抽,你还是个当爹的吗,啊!”   老太太抱着兰香馥一阵哭。   大老爷这会儿被骂的狗血喷头,也知道自己方才太冲动了,忙道:“老太太,儿子知道错了。”   “呸!”老太太又狠狠啐了大老爷一口。   “不分青红皂白的东西,你当的什么官,干脆让你老子把你剔出来,你就在家里长长久久的陪你那个没用的老婆去吧。”   大老爷忙道:“使不得使不得,母亲,儿子真的知道错了。”   “你知道个屁。”老太太抹了抹泪,拍着兰香馥道:“我的儿,祖母知道你的委屈,从今儿起你就搬到祖母的后罩房住去,咱们惹不得表小姐咱们躲着总行了吧。”   大老爷更臊了,却不得不道:“老太太您可是答应过的,馥姐儿要跟着她母亲。”   “她也配当母亲,胳膊肘子往外拐,亲疏不分,我是不放心再把馥姐儿给她教养了,我还怕呀,怕你们两口子瞒着我把馥姐儿悄悄弄死了去。”   大老爷被讽刺的抬不起头来,腆着脸笑道:“老太太,那不可能,今儿个我也只是吓唬吓唬她罢了,姐儿也是我从小疼到大的,我怎舍得呢。”   “那可说不准,说不得哪天你为博‘美人’一笑亲生女儿也要杀了。”   “你说破天去,从今往后馥姐儿也不住你们的院子了,你们既然容不下她,我老婆子来收留。春桃、春草,你们这就领着丫头婆子去天香院收拾姐儿的东西去,一点不用留了,姐儿将来出嫁也在我这边,从此不和他们相干。”   大老爷忙道:“老太太这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舒氏躲在门边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了,忙忙的奔了进来哭道:“老太太您又要夺我一个孩儿吗?您这是想要我的命啊。”   ☆、第8章 狠生父提剑杀亲女(二)   “谁敢要你的命,我老婆子岂敢。”老太太冷笑两声,“大太太可是能耐的很,挑着他们亲爹杀亲生的女儿,父女成仇,你可是称心如意了吧。”   兰香馥跪的腿麻,悄悄挪了一下。此时她已是不哭了,想着不若趁此机会从天香院搬出来,遂静静听着寻找机会。   舒氏依偎着大老爷战战兢兢的跪着,啜泣道:“父母教子本是寻常事,老太太何必大动肝火,趁此又夺了我的孩儿去呢,求求老太太、老祖宗给我一条活路吧。”   大老爷见状忙一臂环住舒氏摇摇欲晃的身子,怒目金刚一般的呵斥兰香馥,“孽子,你哑巴了不成,你母亲为你伤心成这样,你就不能说句话?”   兰香馥身体一僵,背对着大老爷和舒氏赌气道:“母亲有舒菀菀就够了,我算什么,父亲见了我也是喊打喊杀的,我既惹了你们两个不喜,所幸就此不再你们跟前出现就是,我这也是一片孝心。”   如此嘲讽的话,搁在以前兰香馥就憋屈在心里,由岁月去慢慢腐蚀了,而今她却不。做什么要憋屈自己取悦别人呢,你心里是为别人着想,不想多生是非,别人倒要以为你理亏好欺负。   父母也是不例外的,往往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同样做错了事,也时常都是嘴巴伶俐的讨巧,而笨嘴拙舌的闷葫芦受气。   舒氏一下哭倒在大老爷怀里,“你怎的就非要和菀菀过不去,比着你,她已经够可怜的了。”   “孽障!”大老爷怒斥。   兰香馥被吓的身子一抖,眼泪在眼眶里一转骨碌碌落了两行。   老太太抄起炕几上的一个大桃子就掷了下去,才洗干净的水蜜桃撞在大老爷的肩膀上“嘭”的一声果汁四溅,大老爷嚯然站了起来,满脸的恼羞成怒。   老太太双眼一眯,“我没叫你起你起了,我看你才是不孝的东西,我说的话你不听,一会儿子你父亲回来还是让他和你说吧。”   大老爷胡乱擦了一下脸上的果汁,忙忙的再度跪下,气嚷了一声,“我的亲娘啊,儿子知道错了还不行吗。”   兰香馥运了半天气也没把想说的话压下去,蓦地转过头来直直的盯着舒氏,红着眼睛道:“我倒要问问我是不是你亲生的,父亲提剑要杀我时你在哪里,如果嫂子没出来挡了那一下,你是不是就眼睁睁看着父亲砍死我?我差点被父亲砍死了你不关心,到了此时此境你满心里还是只想着舒菀菀可怜,她有什么可怜的,自打她来了,在你面前我仿佛就成了小老婆生的。”   兰香馥委屈的一抹泪继续钢棒硬气的质问,“我才可怜呢,母亲不喜,父亲要杀,我不可怜吗?今儿若是没有祖母我早已成了死人了。”   老太太听的淌眼抹泪,捶着榻道:“我可怜的儿。那位表小姐我们家是再不能留了,来人啊,请三太太过来,让三太太|安排马上把人送回靖安伯府。”   舒氏慌了,两手抓着大老爷的衣袖哭道:“老爷为我做主。”   大老爷为难的狠,试着劝道:“到底也是人家的小姐,让她回她自己家去也是正理。不若今儿先送回去,等老太太气消了再接来。”   “不能,不能啊。菀菀十四了,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不能让她回去。”舒氏膝行爬到兰香馥跟前,一个头一个头的给兰香馥磕,“馥姐儿,母亲求求你了,你就饶了菀菀这一遭吧。”   母亲给女儿磕头,这要是传出去兰香馥怎还能做人。   老太太大惊之下忙一把推开了兰香馥,兰香馥早已呆愣了,正被推的摔在一旁。   “快,扶起来,扶到我身后来。”老太太忙道。   “母亲,你是甘心不给我留活路了吗?”兰香馥双手捂住自己疼的喘不过气来的心口位置,脸色苍白如雪,“我万万没想到,你为了舒菀菀竟然能做到这一步,母亲我真嫉妒啊。”   瑞福堂外的抄手游廊上,宁靖郡主死死抱住要往里头冲的楚天苟,“你想干什么?”   “哪有这样的父母,我所幸抢了馥姐儿走,王府地方大的很。”   “你别犯浑,你敢抢兰氏的嫡长小姐我就先饶不了你。这里没你的事儿,回东府去,有我呢,馥姐儿吃不了亏。”宁靖郡主把楚天苟往庭院里一推,她抚了抚自己褙子上的褶皱,撩开富贵花开的竹帘悄悄走了进去。   屋里头,大老爷也被舒氏的这番动作惊住了,心里隐隐有些恼怒。他虽也提剑要杀馥姐儿,可那不过是被馥姐儿那句“劳烦父亲母亲勒死我吧”顶撞的话给气的,又有被孩子听了壁角的恼羞成怒因素在。   可他也是个疼孩子的,何况他至今就两个孩儿,一个早已娶妻,只剩一个还没长成的女孩儿,平常出门都还记得给馥姐儿买些小玩意。原本他下衙回家见舒氏躺在卧房里满面病容,一问才知是馥姐儿气的,先有舒氏才有的女儿,他是爱屋及乌,论亲疏自然先是妻子再是儿女,几层意思叠加在一起他提了剑就出去了,当时并没想那么多。   可如今再看舒氏的作为他恼了。   容忍了舒氏把舒菀菀接来养育,可那不代表一个亲戚家的孩子能取代他亲生的女儿。   “舒云岫,你在干什么?”大老爷冷下脸质问。   舒氏身子一僵,忙抬起泪眼道:“老爷,我也是没办法了,您就当可怜可怜咱们那个没机会出世的孩子吧。那个孩子要是能生下来,不就是和菀菀一样大吗,菀菀就是我亲生的女儿啊。”   舒氏哭着扑到大老爷怀里,“妾身求求老爷了。”   大老爷起来的气势顿时泄了,“你呀,让我说你什么好。”   老太太真是没眼看了,“要腻歪滚回你们自己房里腻歪去,这里还有孩子在呢,不知羞。”   大老爷老脸通红,推开舒氏给老太太磕了个头,“母亲您看?要不就留下那孩子吧。馥姐儿她舅家是那个名声,那孩子回去就被拖累了,已是在咱们家养育了这么多年,所幸咱们就送佛送到西。”   老太太哼了一声,“罢了。既如此,馥姐儿就搬来和我住,就这么定了。”   舒氏不敢再有别的话,颤颤巍巍的给老太太磕了头,“您慈悲。”   兰香馥站在老太太身后冷眼看着舒氏,舒氏却一直低着头。   大老爷不甚好意思看兰香馥,他做父亲的也不会给孩子道歉,在自己身上摸了摸就解下了腰上系着的一块羊脂玉牌,“棍棒底下出孝子,啊,父母没有不教训孩子的,可教训归教训,疼爱你们的心是不差的,可不许记仇。”   兰香馥一抿嘴,眼儿挪开看向别处,一骨碌又是两行泪。   大老爷假咳了一声,把玉牌塞兰香馥手里,“原本还觉得我们馥姐儿过分安静顺从了,不曾想今日就亮出了爪子,父亲心里甚喜,往后在婆家吃不了亏了,啊。”   老太太哼笑一声,拉了兰香馥在怀里抱着瞪大老爷道:“这话也是能当着孩子的面说的,越发糊涂了。”   大老爷腆着脸笑两声,又道自己知错了。   老太太遂又拍着兰香馥道:“我的儿,天下无不是的父母那是哄傻子的,父母也是人也有错的时候,可是做儿女的却不许记父母的仇,知道吗?”   兰香馥斜睨了舒氏一眼,闷闷的“嗯”了一声。   原本全凉了的心,因着大老爷的举动又暖和了一半,兰香馥抿嘴笑了一下。   宁靖郡主大喜,“好了好了,咱们大姑娘笑了,没事了。”   大老爷也笑了,忙拱手道:“母亲,那我们就回去了。”   老太太瞥一眼垂着头缩成一团的舒氏冷哼,“回头好好教教你老婆,我是能吃了她还是怎么的,走吧,晚上也别来请安了,我不想看见你们。”   “是。”   大老爷牵了舒氏走后,老太太就吩咐道:“你也去吧,留我们祖孙说会儿话。”   宁靖郡主点头称是。   兰香馥猜着祖母是想安抚她,生怕她因为今日的事情记恨亲生父亲,遂主动道:“祖母,父母生养我一场,非是到了他们强迫我割肉还母,剔骨还父的时候,我不会记恨他们的。”   老太太心里酸胀了一下,摩挲着兰香馥的小脸,“我的乖孙这样孝顺懂事,你老子娘是脂油蒙了心了。”   “祖母,我是我母亲亲生的吧?”兰香馥抬头问道。   老太太笑着拍了兰香馥一下,“我亲眼看着你母亲生的,那还有假的吗。”   “那她为何偏心舒菀菀至此,祖母,她为了舒菀菀给我磕头的时候,我真嫉妒了。”兰香馥坐在脚踏上,趴在榻沿上,一边玩着玉牌一边咕哝。   “对了祖母,她说的那个没生下来的孩子是怎么回事,在我上面我还有一个哥哥或姐姐吗?”   ☆、第9章 翻墙问情洞中幽会   “有一个。”老太太歪在金钱蟒大引枕上,满面可惜的道:“那年她都怀了八个多月了,肚子比生你哥哥时大一些,我还暗暗思忖着可能是双胎,心里高兴的了不得,偏偏她要逞能,那么大的月份了一听说她那个混账哥哥要休妻忙忙的回去劝和,谁知道人家两口子打架她劝架被扫倒了,可怜那都成了人形的孩子就那么没了。”   “那此事和舒菀菀有何干系?”   “因她就是在那一天出生的。你舅舅要休妻就是因为你舅母害怕妾侍先生下儿子威胁了她的地位,弄了药要害人,你舅舅这才闹着要休妻的。结果,那妾生下舒菀菀难产去了,你母亲也被连累的没了孩子。你母亲失了孩子伤心不已,舒菀菀失了生母无人养育,你父亲就把舒菀菀弄了来慰藉你母亲,从此你母亲就把舒菀菀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教养。”   “原来还有这样一段缘故。”兰香馥咕哝着嘴道。上辈子她吃了什么委屈都憋在心里独自消化,眼睁睁看着母亲偏心一个外人也没有问过原因,不曾想竟是因为这个。   “是啊,那孩子当真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当真要送她走我也是不忍心,既然都养到她十四了,何妨再养两年给她找个差不多的婆家,发送一份嫁妆嫁了了事。”老太太看着兰香馥道,“此前你可是对她比和你亲堂姐堂妹还要亲的,这回是怎么了,当真是只因玩笑就恼了她?”   兰香馥低头摆弄着玉牌撅嘴道:“我就是看清了她那个人罢了,哪有她表现出来的那样耿直爽朗,不过是拿着耿直爽朗做幌子欺负人罢了,还专门欺负我,我再也不和她好了。我此前种种待她的真心就当是喂了狗吧。”   老太太觉得好笑,“你小小一个人看得清什么,说的还有模有样的。罢了罢了,说不得她哄哄你,过两日你又和她好了,祖母可不插嘴。”   “祖母,我说的可是真的。”兰香馥扭着身子往老太太怀里钻。   老太太忙笑着往外推,“怪热的,你可别来黏糊我。”   “我给祖母打扇。”   “行了行了,你这一日都哭了两回了,快跟着春浅去我屋里重新梳洗一番,再去收拾你自己的屋子去吧,这天可不早了。”   “那有什么要紧的,收拾不好我就钻祖母的被窝,把祖父赶去睡书房,嘻嘻。”   “能的你。好孩子,去吧,让祖母眯一会儿觉,骂了你父亲一顿可是费了精神了。”   兰香馥忙忙的站起来,服侍老太太躺下,春浅轻手轻脚的上前来,拿起一把团扇就给老太太扇起风来并用手指着一个小丫头示意兰香馥跟着过去。   兰香馥懒懒的不想洗,悄悄走后廊子去了后院。   后院就是后罩房的所在,一排七八间屋子,正对着瑞福堂的三间最明亮宽敞,此时春娟、春桃、春草正指挥着丫头婆子轻手轻脚的往里头搬东西,而她的四个大丫头就在屋里给她重新布置卧房。   “大姑娘来了,您再等等,还得小半个时辰才能弄完。奴婢怕吵着老太太,让她们绕路走了夹道过来的。”春娟过来告罪道。   兰香馥摆摆手,“春娟姐姐你做的很好,祖母倦了正在屋里躺着呢,可不能吵醒了。你不用管我,我随便逛逛就罢了。”   春娟行了一礼,“那奴婢就去了,您不若去那边假山洞子里歇会儿,那里头有一套石桌石凳,还有个仿江南小桥流水的池子,里头种了碗莲,这会子开的正盛呢。”   兰香馥“嗯”了一声,漫步走了过去。祖母的后院还有谁比她更熟悉呢,她可是从这里住了好几年才嫁出去的。   她犹然记得,在东边那棵盘虬苍古,树冠如盖,花似穹顶的垂丝海棠下她受了多少祖母殷切的教导和恨铁不成钢的责骂;犹然记得,在落花缤纷的时候,她捧着未婚夫的书信漫步在鹅卵石的小径上,满脸羞红的期盼着婚后的甜蜜生活,可终究一切成空,在她没了利用价值之后被弃若敝屣,倒泼脏水。   犹然记得,在西边的假山洞子里,她躲在里头因为母亲的偏心哭了多少回。   兰香馥抓了一把落在山石上的花瓣在手,怅然微伤的走了进去。   洞中地面是水池,水池中点缀着光滑的青石板,中间一块大石板上置了一套精致的石桌石凳,而在四周的水里盛开着玫瑰红的碗莲,碧色的叶,红色的花,清澈的水,古朴的山壁,进来便觉沁凉清雅,是夏日避暑的好地方。   这里更是她一个人的蜗牛壳,受了委屈她都是在这里扒开了伤口独自舔舐。   兰香馥坐在石凳子上,一瓣一瓣的往水里扔花,她嘴上说着不会怨恨,可脑海里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父亲提剑要杀她时凶恶的样子,她不知道,这幅画面又需要花费她多长时间才能消化掉。   “嘭”的一声水花四溅,水珠儿溅了兰香馥一脸,兰香馥惊的跳了起来,“谁?”   “是我,嘘。”楚天苟猫着腰就想钻进来,兰香馥慌的很,“你不许进来。”   楚天苟可不听她的,不让他进他偏进,“怕什么,有我呢。”   兰香馥小跑出洞口查看了一圈又回来,压低声音怒斥:“作死了你。”   楚天苟哈哈大笑,兰香馥吓坏了生怕被丫头们听见,忙跑过去一把捂上了他的嘴。   小姑娘的手柔嫩又香滑,捂着少年郎的嘴,少年郎留恋的很,抓住就不放了。   兰香馥羞恼瞪人,把声音压的低低的呵斥,“放开。”   楚天苟把兰香馥拽过来让她坐在他旁边,瞧着她肿肿的眼睛道:“要不要我给你报仇?”   兰香馥捏着楚天苟的手背一点皮使劲掐了一把,趁着他龇牙喊疼的时候忙赶紧把自己的手抽回来,低着脑袋哼哼:“不要,那是生身父母怎么报仇,瞎说。不要你管,你赶紧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我就谢天谢地了。”   “你知道我从哪里过来的?”   兰香馥横他一眼,“小婶子的后罩房和祖母这边连着,就一墙之隔,你还不是翻墙过来的。”上辈子这家伙就这么干过,被她禀报给了祖母,还挨了小婶子一顿臭骂呢。   “哎呀,馥姐儿真聪明。”楚天苟又想哈哈了被兰香馥一瞪忙收敛了笑,气不过道:“都是什么破规矩,本王想怎样就怎样,哪个敢管。”   这话正说到此时的兰香馥的心里去,她心口狂跳了两下,咬了下唇,睃了楚天苟一眼,“你现在还哪儿到哪儿呢,不说远的,小婶子就能管着你。我问你,你现在有什么本事不让人管你不成?”   楚天苟忽的面红耳赤起来,一拍桌子虚张声势,“你个小丫头片子倒管起长辈的事儿来了。”   兰香馥才不怕他,抬脚踹他的小腿,“小点声,生怕丫头们不知道我们在这里幽会吗。”   虽是这样问了,可兰香馥心里却明白的很,能和楚淳懿二分天下,楚淳懿靠的是脑子,而楚天苟靠的就是天生神力和天生的带兵打仗的天赋,所以在乱世争夺天下的时候楚天苟胜出她毫不意外,让她意外的是楚天苟为什么甘心赴死。   这家伙虽然脑子简单了点,任性了点,可也不是笨蛋啊,到手的江山都不要傻不傻。   梦里她穿着嫁衣亲眼看着楚天苟坠落城墙的那一幕,她想一次就心疼一次。   楚天苟压低声音脑袋一个劲往兰香馥跟前凑,“在东府六角亭里你是什么意思?”   兰香馥一霎脸红的要滴血,蓦地站了起来,“我要走了,不和你说话了。”   “不行,你得给本王说清楚。”楚天苟一把攥住兰香馥的手腕。   他多大的力气啊,兰香馥被他攥着就像是捆上了锁链似的,怎样都挣不脱,倒是因为着急之下挣扎的力气大了些反作用着朝他怀里扑去。   ☆、第10章 十五家宴兰氏文骨   “这可是你自己投怀送抱的啊,哈哈,那本王就笑纳了。”楚天苟两个臂膀把兰香馥一箍,明朗的脸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兰香馥气死了,一跺脚,双手往他嘴上压,“小点声,小点声。”   “怎么弄的跟偷|情似的,我就想和你说说话罢了。”楚天苟没意思的哼了一声。   兰香馥双手抵在他胸前,闻着他身上的气味有些晕头转向,横起一双水媚柔情的眸子睨着他道:“你那个小跟班,商家子檀玉郎没少把你往乱七八糟的地方带吧?你莫要学了一身风流本领,我才唾弃你呢,放开我,让人看见我就不用活了。”   楚天苟低头瞟了几眼兰香馥的胸前,耳朵一红,手心一热,嘿嘿两声忙忙的就放开了。   “这个你也知道?”楚天苟眸光一乍,心里欢喜不已,“旧日你遇着我,无不是恪守礼仪,娴静沉默,规规矩矩,我还当你被家里人叮嘱了,和那些人一样唯恐避我不及,不成想你竟这样关心我。”   兰香馥和楚天苟隔了一块青石板一弯水流,闻言就撅嘴道:“我就知道那个檀玉郎不是什么好人。”   上辈子虽说那家伙是楚天苟的钱袋子,可是为人她是一千个看不上一万个看不上,忒的荤素不忌。不过那家伙是真有本事的,对楚天苟也是如臣似友,她就不管了。   “你又没见过玉郎怎么就说他不是好人,这不行。”楚天苟急忙维护自己的小伙伴。   “你方才不是自己承认的吗,他老是带着你去那些地方,反正我不喜他带坏你,你往后少去,多跟着付先生学些兵法经书才是要紧。”兰香馥殷殷劝道。   楚天苟微一皱眉,“你怎的和我大姐一样没趣儿,好了,我走了。”   兰香馥登时眼眶就红了,一转身背对着楚天苟就带着哭音道:“你走,你现在走了,往后我再和你说一句话我就是小狗!”   楚天苟眨巴两下眼,歪着头瞅兰香馥,搓着手道:“嗳,这就哭了?我又没凶你。”   兰香馥提起裙摆抬脚就要走,楚天苟忙跳到她前头去拦着,做个笑脸哄道:“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会学的,你瞧,大姐天天唠叨,付先生也日日耳提面命,我好不容易逃出来玩玩,遇着你你又数落我,我心里岂能开心,好姐儿,你就别和他们一样烦人了。”   兰香馥眉眼一横,一滴泪还挂在脸上呢就凶巴巴的道:“谁烦人?”   “我烦人我烦人。”楚天苟高举双手做投降状。   兰香馥撅嘴哼了他一声,楚天苟瞧她这样丰富的表情,真是观之可亲可爱,就有些看呆了去。   兰香馥想着,上辈子她没管他他也打下了半个江山,今生她就不多事了,只有了机会提醒他一声楚淳懿的野心也就罢了,遂伸出指头戳他一下,“你既不喜那我往后少说就是了,只你自己心里要有成算。”   “有的有的。”楚天苟忙欢喜的点头。   兰香馥瞧他那一副朝气勃勃的样子咕哝一句,“你有才怪呢。”   这时候的他说不得还没被付先生点拨。   她可是知道的,付先生是废太子留给自己唯一活下来的嫡子的老师,在后来更是楚天苟的军师。   亏得有这位付先生在,楚天苟才磕磕绊绊长成了。   想罢,兰香馥低头把玩着丝绦上系着的羊脂玉牌道:“我有一件为难的事儿想问你,如果你知道一个人将来会害你,但是她现在没有,你会怎么做?”   “你这是什么问题,将来的事儿谁知道呢,左不过两个办法,要么先下手为强,斩草除根,要么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兰香馥想着,她现在可没有悄没声息除掉舒菀菀而不让人怀疑到她身上来的办法,看来先下手为强是不行了,那就只能兵来将挡。   “谁要害你,那个叽叽喳喳跟只花喜鹊似的舒菀菀?还是你那个偏心的母亲,媳妇迷的父亲?”   兰香馥喷笑,“你那是什么形容,连我父亲母亲你都编排,当我是死人啊。”   不过好贴切,兰香馥欢快的暗暗想。   “就是那个花喜鹊,她明里暗里的想压我一头,心里定然是嫉恨我的,我得防备着她抢我的父亲母亲还有哥哥。”   楚天苟哈了一声,“原来是你们小姑娘家家那点鸡毛蒜皮的事儿,我还当是什么人命案呢。我可不会替你欺负一个小姑娘。”   兰香馥气死了,心里火烧火燎的闷痛,眼眶又红了,“谁欺负她了,是她欺负我。你做什么向着她,是不是你看上她了?”   楚天苟瞠目结舌半响儿,兰香馥见状一把推开楚天苟就冲出了山洞,“我再也不和你说话了!”   楚天苟站在水流声声的青石板上一顿抓耳挠腮,“怎么又生气了,小丫头片子就是麻烦。”   他一甩袖,猫腰钻出山洞,踩着太湖石翻墙就走了。   兰香馥站在外头悄悄回头看,见他就那么走了,更恼了,一抹泪一跺脚,暗自发誓再也不和他好了。   这时她的住处也收拾的差不多了,青雀抱着一个插着一支垂丝海棠的碧色细颈瓶迎出来道:“姑娘,把这花瓶放在您的床头可好?老太太可是早就想着接你过来住了,卧房里就有现成的一个兰蝶螺钿拔步床,还是三进的呢,一进是雕花架子床,一进是小书房,还有一进是梳妆台,又美观又规整,可是比您之前睡的那单薄的架子床好太多了,您快来看看。”   兰香馥不敢让人发现自己的异状,忙笑着随青雀进了屋。   青雀红鸾蓝哥紫鸯都是服侍她多年的,都知道她的喜好,她随意瞧了瞧,见她亲手穿的那扇珍珠帘子也挂上了,她的那套荷塘莲渚的文房四宝也依着她的习惯摆放在了桌案上,拔步床上也罩上了她绣了几朵剑兰的花帐子,满足的叹息一声就歪在了上头,懒懒的不想动弹了。   见状,青雀等四个大丫头嬉笑几声,青雀走到床前轻推了兰香馥一下,“姑娘,可别睡熟了,看天色过会儿子怕就要传晚膳了,今儿十五。”   除了过年过节外,每月初一十五和月末那一天主子们都要在瑞福堂用晚膳的,用过晚膳后大小主子还要在瑞福堂谈笑一回,是一家子在一处亲香的意思。   “知道了,没想睡,我就略躺躺,这一日哭了两回了,我乏得很。”   床帏里是新换上的艾香,凉蕈也似是拿冰气熏过了,她歪在上头情不自禁的就有了困意,眼皮子都快要睁不开了。   青雀瞧她这个模样就笑了,用手一指摆在明堂圆桌上的新鲜橙子,蓝哥会意轻手轻脚的端了来递给青雀。   青雀拿青皮的橙子往兰香馥鼻尖上一放,那刺鼻的青涩味儿登时就让兰香馥清醒了一些,她娇懒的嗯嗯两声,把头往薄薄的夏被里一埋又不动了。   “这可怎么好,看样子真是困倦了。”青雀小声道。   “我去前面瞧瞧,若是老太爷回来了,那姑娘就不能睡了。”红鸾说罢就走了出去。   黄昏日落,亭台楼宇都被映上了霞光。兰香馥就觉自己不过睡了一会儿,就懵懵的被换了一身衣裳,重梳洗了一番去了瑞福堂。   此时的瑞福堂华灯初上,她祖父兰清宗和祖母楚玉章坐在上首罗汉床上,下面左右两排玫瑰椅上,左边坐着她父亲兰亭和,哥哥兰白圭,嫂子狄氏;右边坐着她小叔兰亭璧、小婶宁靖郡主和堂妹芳姐儿,此前不知道在说什么,气氛有些严肃。   “给祖父祖母请安。”兰香馥彻底清醒了过来,忙上前来行礼。   待她给下面坐着的都行了礼后,老太太就笑着把兰香馥拉到自己身边坐着,“你祖父训斥你父亲了,往后他再敢那样训诫你,你祖父说了就有样学样,也提了剑砍他。”   大老爷老脸上的臊红还残留着,不过此时有兄弟和兄弟媳妇在,有晚辈在,他倒是坐的四平八稳。   “咱们家的姑娘都是千娇百贵养大的,由不得你们拿捏着长辈的款儿恣意训诫,你母亲还在呢,教导女孩儿的事情你们别插手。”   兰清宗捏着茶碗盖子滑了两下浮叶,浅浅啜了一口。   “是,父亲,儿子都记住了。”大老爷站起来拱手,随后才又坐定。   “馥姐儿。”   兰香馥心头一紧忙跪到祖父脚边,“祖父。”   “你顶撞你父亲也是不对的,偷听你父母说体己话更不对,还不向你父亲敬茶赔罪。”   兰香馥心里慌了一下,悄悄抬头看,就见她祖父一双眼睛是带着笑的,这才偷偷放下了心,清亮的称“是”。   此时春娟就捧了茶盘来,兰香馥端起茶碗高高举起,缓缓下跪,“女儿不该顶撞父亲,还请父亲宽恕。”   大老爷捋了一把儒士须,这才接过,“切记三从四德。”   兰香馥小小的撇了一下嘴。   兰亭璧此时就笑道:“我竟不知道大哥房里有剑呢,大哥什么时候得的,莫不是要习剑不成?”   兰香馥回到老太太身边坐下扭头去看自己的小叔,她的小叔啊,那真是芝兰玉树,和宁靖郡主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想着小叔在那次灭门的时候被歹人乱刀砍死的惨状,她忽的想,不行啊,他们兰家一门文弱书生,若是再遇白莲教来抢劫,他们一家子依旧是逃不过被灭门的厄运。   得从现在开始让子弟们习武防身才好。   兰亭和讪笑,“不懂事的门人进上来的。”   兰亭璧又笑道:“可不是不懂事吗。”   宁靖郡主端起茶来笑道:“喝茶。”   兰亭璧挑挑眉接了,吹了一口亲捧了喂坐在自己怀里的芳姐儿,“姐儿多金贵,咱们疼还疼不过来呢。”   芳姐儿喝了一大口,笑嘻嘻的点头,“就是就是,爹,明儿我想出去玩,想吃兴隆酒楼的招牌菜,咱们也带大姐姐去好不好?”   “有何不可。”   兰亭和被挤兑的无地自容,冷哼一声,“我可没你那么清闲。”   宁靖郡主一霎冷了脸,“若非如此也轮不到某人。”   兰清宗把茶碗重重往炕几上一放,淡淡的道:“传晚膳。”   兰香馥叹息一声,她爹啊就是好面子,她小婶虽是因废太子一事失宠于上,可她本人也不是好惹的啊。   兰家她爹那一辈,论天资原本该是小叔将来接祖父的位置,可就因为他娶了废太子的长女宁靖郡主的缘故,太子被废后,小叔也自觉辞了官,如今只管着家族里的庶务罢了。   小婶的话外之意便是,如果不是小叔辞官了,下一任入内阁的兰家人可轮不到她父亲。   他们兰家,百年传承,文宗之首,家族子弟嫡支最低必须考中进士,旁支五服之内最赖也得是个秀才。而在每一代中,都会选拔出一个领头人入内阁撑起兰氏的文骨,其中嫡长子因为占了嫡长会被重点培养,但是并不会压制其余诸子,其余诸子如果有能胜了嫡长子的,那他就是这一代的领头人,而她小叔就是这样一个存在。   只不过后来他不肯休妻,自主放弃了这个机会而已。而她爹是替补上来的领头人。故此她爹在她小叔面前还真抖不起威风来。   瑞福堂上,一盘盘清淡的菜被端了上来,宁靖郡主领着狄氏摆放,兰香馥和芳姐儿就乖巧的站在一边等着长辈坐下后,她们再坐下吃就好了。   “馥姐儿,芳姐儿过来跟着祖母坐。”   “是,祖母。”   按照大小,兰香馥挨着老太太坐下,芳姐儿挨着兰香馥,再下面就是兰亭璧,老太爷那边就坐着兰亭和、兰白圭父子。   “你们也坐下。”老太爷开口了,宁靖郡主行了一礼就坐到了兰亭璧身边,狄氏也坐到了兰白圭身边。   “吃吧。”老太爷先动了筷子之后,下面的才开始陆续动起来。   食不言,一顿饭就在安静的氛围里用完了。   之后丫头们悄没声息的将餐盘饭碗撤下,一家人又移到正堂说话。   兰清宗看着兰白圭道:“不几日琮哥儿、珂哥儿就回来了,你可有把握?”   兰白圭要起身回话,兰清宗抬手压下,“你说就是。”   兰白圭笑道:“至今我没见着族学里有兄弟胜过我的。”   兰清宗笑了,点点头,“你有自信是好的,还是嫡长为骨最为稳妥。”   兰亭和听罢得意的瞥了兰亭璧一眼,兰亭璧一哂,无可无不可,竟是和芳姐儿玩起翻花绳来。   ☆、第11章 欲擒故纵割袍断义   每年族内夏末秋初时节都有大比,而族长会根据优胜劣汰调整每个子弟所得祭田出息的份额,一年调整一次。   她哥哥是他那一代天赋最高的,她一点不担心哥哥将来会丢了入内阁的机会。   兰清宗端起茶碗前看了老太太一眼,老太太会意就道:“老大,从明儿起让你媳妇到我跟前来服侍。”   大老爷立时坐直了身子,明知故问,“母亲身边可是缺了伺候的人,那好办,让牙行送几个水灵的小丫头来让母亲挑选就是了。”   老太太似笑非笑的盯着大老爷,“老大,跟你老娘装傻是不是?”   兰清宗淡淡扫了过去,“你母亲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非要我点破不可吗。今日你竟做出提剑杀亲女的事儿,说到底是你媳妇撺掇的,我也是长了见识了,还有亲娘撺掇了亲爹杀自己的亲女儿的。今儿我还是要说,你娶回来的这个我十分不喜。”   同样的,兰清宗淡淡的瞥了兰亭璧一眼,兰亭璧面带微笑,宁靖郡主却低下了头。   大老爷不敢再糊弄,忙站起来垂首立着,不大自在的道:“是,父亲,我回去就告诉她。”   兰清宗点点头,又对老太太道:“你不要偷懒,儿媳妇要重重的教,你要是教不好就让她去家庙里吃斋念佛去吧,她不是信这个吗。”   这已是极重的话了,大老爷满脸淌冷汗,忙忙的道:“父亲放心,母亲一定能教好的,她若是不听话,儿子回去狠狠的教训就是。”   “你?”兰清宗嘲讽的勾起一抹笑。   老太太忙笑着和稀泥,“我来教,这都是我的责任。馥姐儿、芳姐儿你们玩去吧。”   兰香馥知道接下来就是祖父他们要谈论时政了,她很想留下来听听,可现在还不是时候,兰家的规矩,姑娘们及笄定亲后才有机会听呢。   “三妹妹,咱们去后面我房里玩会儿吧。”   芳姐儿从兰亭璧怀里跳下来,噔噔噔就奔向了兰香馥,笑盈盈的道:“好呀。”   去后罩房只有两个门,一个是瑞福堂的后门一个就是夹道子,近便的就是瑞福堂后门了,只不过必须要穿过瑞福堂。   后廊子上挂着一排水仙花样式的红灯笼,将后院照的些许亮堂,青雀红鸾挑着两盏琉璃小灯在前面领路,此时兰香馥屋里也是灯火通明,看屋子的蓝哥紫鸯就迎了出来。   “大姑娘,三姑娘。”   行了礼后,蓝哥拿嘴撇屋里,“大姑娘,表姑娘在屋里呢,等了有一会儿了。”   芳姐儿哈了一声,拍手道:“这祸头子竟还敢来,我算是见识了厚脸皮。”   “你说谁厚脸皮?!”舒菀菀双手掐腰站在门中央,气哼哼的质问。   “说你呢。”芳姐儿脆生生的顶回去。   兰香馥领着芳姐儿进屋里一瞧,就见舒菀菀曾一借不还的她的东西都堆在桌子上了,禁不住就笑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进了你屋里的东西竟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啊。”   “你不要小瞧人,我不过就是借了把玩几日又不是不还你。现在我都还给你了,这下满意了吧,可我告诉你,从今往后咱们就不是好姐妹了,我要与你割袍断义。”说罢她竟真拿出一把装饰了各色宝石的匕首作样子割衣角。   欲擒故纵?   兰香馥心下冷笑,吓唬谁呢,她可不是以前那个拿舒菀菀当亲姐姐依赖,重视她们之间姐妹情谊的兰香馥了。   “正合我意。”兰香馥看着舒菀菀,“你快割了吧,从此后只愿和你老死不相往来。你我本就不是什么正经表姐妹。”   芳姐儿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呵呵的道:“你是命好被大太太抱来当亲生女儿养着,真当自己是我们府里正经小姐了?羞不羞啊。”   舒菀菀又羞又恼,一霎气哭了,“你们欺负人!”   “那你找母亲告状去啊,她本就偏心你,你以为我还稀罕她的疼爱吗,我告诉你,我一点不稀罕了,她疼你又怎样,根子上你也不是我们兰家的人,将来你也是比不上我的。”兰香馥看着舒菀菀气红的眼睛忽觉畅快极了。   好了,往后她就是要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原来把肚子里的话都说出来心里是这样清净。   芳姐儿呆呆的看着兰香馥,兰香馥好笑的戳了一下她肉嘟嘟的小脸,“桌子上的玩意你看上哪个拿哪个,你就是都看上了,大姐姐也都送你,没得便宜了不相干的人。”   “你、你,你!”舒菀菀指着兰香馥气的胸腔一鼓一鼓的,憋的一张蔷薇花儿似的脸通红。   “咱们等着瞧!”话落,舒菀菀捂着脸就跑了。   芳姐儿拍着小巴掌笑,“大姐姐你早该这样对她的,我可烦死她了。”   “怎么,她也惹着你了?”兰香馥挨着芳姐儿坐下一边摆弄桌上的一个兰花的玉石盆景一边问。   芳姐儿撇嘴,挑了一个五颜六色的玛瑙珠串戴在手上玩,“她可不敢惹我,她是爽辣的性子什么都直说,可我还是小孩子呢,我童言无忌。还不是为大姐姐你抱屈,大姐姐在我眼里之前可蠢死了,我都不赖说你。”   兰香馥愕然,脸羞的通红滚烫。   芳姐儿哈哈一笑,小大人似的拍着兰香馥的手道:“不过你是我亲姐姐,你再笨我也不嫌弃就是了。谁曾想大姐姐还聪明了呢。”   “人小鬼大。”兰香馥轻捏了芳姐儿的小耳朵一下,“咱们不说她了,败兴。我明儿真能跟着你和小叔出去玩吗,我想逛街去,我也想吃兴隆酒楼的招牌菜,咱们家的菜太寡淡了,我想尝尝重口味儿的,听我院子里的婆子说,用浓浓的大酱烧出来的猪头肉可好吃了,真的吗?”   “咱们家的菜何止寡淡,都能淡出鸟儿来了。”   “我的天。”兰香馥一把堵住芳姐儿的嘴,“这样粗的话谁教你的,这可不是大家子小姐能说的。”   芳姐儿嘻嘻两声赶紧把楚天苟拉出来,“都是小舅舅把我带坏了。”   兰香馥脸一板,“回头我就说他。”   芳姐儿吐吐舌头,“大姐姐你可不能告诉我娘,要不然我就要挨揍了。”   “那你可答应我,以后再不能说这样的话了。”   芳姐儿赶紧点头,“大姐姐我吃过大酱烧的猪头肉,咸香辣三味儿俱全,入口即化,小舅舅小气鬼就只给我吃了薄薄的两片,说什么怕齁着我,哼,我才不信,小舅舅就是小气。”   兰香馥听的口舌生津,咽下一口口水道:“真的那么好吃吗?”   芳姐儿使劲点头,口水差点流出来,“前儿我跟着我爹出去也闹着吃了一回,一股子猪腥味儿可把我恶心着了,一点也没有小舅舅弄回来的好吃,我问了小舅舅才知道,他弄来的是人家家里秘制的,外面可买不着呢。”   越说越想吃,芳姐儿赶紧喝了一口茶压下那股子馋劲儿,站起来道:“大姐姐,我走了,我闹小舅舅去,馋死我了。”   “他还在你们府里吗?”兰香馥禁不住问。   “在呢,我们来用晚膳时他还在院子里打拳呢,呼哧呼哧的一通打,他也不嫌热,我瞧他都汗湿了两身衣裳了。”   “天色都黑了,他还没用晚膳吗?”   芳姐儿笑嘻嘻的噌噌兰香馥小声的道:“在凉亭里我可是都看见了,你们可得好好贿赂我,要不然……”   兰香馥先是一慌随后又笑着哄她,“喏,桌子上的这些随你挑。”   “先放在大姐姐这里吧,等我来找大姐姐玩的时候再挑,我闹小舅舅去,馋死我啦。”   说罢,芳姐儿蹦蹦跳跳的就走了。   “那你可记得明儿来叫我,我也馋了。”兰香馥追到门口嘱咐。   “记得了,大姐姐明儿见。   “明儿见。”   ☆、第12章 两只雏儿竹林诉情   月上柳梢头,繁星点点,天色已彻底黑下来了。   看着芳姐儿蹦蹦跳跳的背影,想着白日里在假山洞中楚天苟对舒菀菀的偏向,兰香馥心里很是不得劲,她站在水仙花灯下揪扯了一会儿自己腰上所系的丝绦,一跺脚就追着芳姐儿去了。   青雀忙追出来问,“大姑娘您去哪儿?”   “我去芳姐儿那里玩会儿子,你们不必跟着我。”   “那怎么行呢。”青雀忙抓起琉璃灯就跟了上去,   兰香馥停住脚,板起小脸,伸出手,“把灯给我,你留下。”   “可是……”   “我是主子你是主子,我又没到别处去,就是去小婶那边的院子,你们就让我自己玩会儿吧,你们天天跟着我我都烦了。”兰香馥挥手驱赶青雀,自己则倒退着走。   青雀不敢再跟,殷殷嘱咐道:“天黑,那您小心点看路,早些回来。”   “知道了,啰嗦。”   瑞福堂庭院东墙开着一个月洞门正通着东府花园。   彼时,月亮还没有完全升起来,天幕上的星星也只寥寥的几点,当兰香馥穿过月洞门进了花园就见白日里千娇百媚的花树,穷奇百怪的假山忽的都变了一番模样,黑咕隆咚,花树变的像是张牙舞爪的鬼怪,假山变得像是蹲踞在黑暗中伺机捕猎的凶兽。   她明明知道那不是鬼怪和凶兽而是花树假山,却依然挡不住心里的胡思乱想。   她就提着一盏精巧的琉璃灯,灯里散发出来的光芒和整个花园的昏暗相比简直就像是纷飞在黑夜里的一只萤火虫,星星之光只有被黑暗吞没的份。   她不敢乱看了,咽下一口口水,沿着一条熟悉的鹅卵石小径闷头往前小跑,心口扑腾扑腾的仿佛马上就要跳出嗓子眼儿。   就在这时她绣鞋下忽的踩了什么,那触感令她惊怕的脱口惊叫,忽的她就被捂住了嘴,她的双眸蓦然瞪大,浑身的冷汗一下就下来了。   “别叫,是我。”低沉沙哑的声音忽的响彻在耳旁,兰香馥蓦然放下心就恼恨的了不得,回身就使劲捶了他一下,“你要吓死我吗。”   楚天苟把兰香馥拉到路边竹丛里嘿然笑道:“我就想着你胆子小,亏得我没嗷呜一嗓子吓唬你。”   兰香馥想到那情景,花容失色,更恼了,“你甘心是想吓死我好和舒菀菀有个什么是吧。”   楚天苟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迷惑道:“我何时和舒菀菀有什么,你浑说什么,女孩子的名节可是要紧。”   兰香馥蓦地咬住唇,眼眶已是红了,“你的意思,她是贞洁烈女,我就不自尊不自爱了。”   想着今日自己大胆的举止,兰香馥一抹眼一昂头,果决承认,“是了,我可不就是自甘下贱的倒贴你吗。你既嫌弃,我此后遇着你再做回贤淑沉静,规规矩矩的大家小姐也就是了。”   话落,兰香馥挑着灯抬脚就走。   楚天苟着急之下一把将她拉回,兰香馥那纤弱的身形怎堪他这般拉扯,整个人就撞他怀里去了。   兰香馥撞了鼻子,眼泪哗哗的就流了下来,委屈的道:“我不管你怎样想我,可我要告诉你,若非是你,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是不这样的,这样的没廉耻。你可知道,我亲近你是有缘故的,前世之因后世之果,我不过是还你罢了。你若是从此就看轻了我,我倒觉前世之因不还也罢了,只当我前世又瞎了眼。”   楚天苟手足无措的拿袖子擦她的泪,擦的她脸皮子生疼,禁不住推他,“你别、你弄疼我了。”   “好好好,我不碰你。”楚天苟忙解释道:“你可急死我了,你小嘴巴巴的,什么都让你说了。咱们说话你老扯上舒菀菀干什么,我又和她没什么干系。什么前世后世,你梦魇了吧。我只告诉你一样,我就看着你好,想和你亲近。我自己是不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那一套的,只凭我喜欢,可世情如此。你且等着我找我大姐去你祖父母那里提亲去。”   楚天苟话落抬脚就走,兰香馥懵了一会儿,忙小跑几步上前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拖住,着急的道:“不行。”   楚天苟一皱眉,“你不愿意?”   “不是,你听我说。”兰香馥心里慌的很拉着楚天苟蹲下,“从长计议,我还没有及笄,不急,咱们且先这样来往着不好吗。”   她怎忍心告诉他,她祖父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当年废太子之事,小叔为了宁靖郡主放弃家族责任已然惹的祖父不喜,现在祖父是绝对不会同意她和废太子嫡子的亲事的,从家族方面考虑不行,从朝堂方面考虑更不行。   “被人看到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楚天苟不赞同的看着兰香馥。   “咱们小心点就是了。”兰香馥抠着琉璃灯上的红宝石佯装欢喜,“咱们这样违背礼教的往来不也是很新鲜刺激吗。”   楚天苟没想到兰香馥和他有一样大逆不道的想法,兴奋的双眼发光,“你真这样认为?”   兰香馥点头,悄悄的在他耳畔道:“你可以更无礼一点。”   一刹浑身的血都往他脸上涌,一是激动一是害羞,脑海里瞬间涌上和檀玉郎一起在青楼妓馆里看到的画面。   他的嗓子有点干涩,他咽了咽口水,抬手摸了摸兰香馥的小脸,在琉璃荧光的映衬下,这张小脸泛着红,水灵灵的眸子,琼直精致的鼻子,樱桃似的的小红嘴,神情又纯净又娇媚,吸引的他怎样都看不够似的。   可就是这样,他越发不能让他脑海里那些污秽的画面玷污了她,他猛的缩回手,“不行,咱们说说话就罢了,咱们以后的日子还长呢,不行不行。”   两个人蹲在地上跟两只做贼的仓鼠似的,兰香馥心里欢愉的很。   她抿嘴笑着也快速摸了一下他的脸,“跟我说实话,檀玉郎带没带你去那些地方,你有没有……”   楚天苟忙指天发誓,“绝对没有。大姐不许,先生不许,先生说那么早的话伤身不利于将来,等我真正长成一个男人的时候才可以。”   楚天苟伸出两根指头,“二十岁,加冠。”   兰香馥满意的了不得,红着脸小声道:“你要听小婶和付先生的话。”   楚天苟使劲点头,脸红的滴血。他往兰香馥脖子里凑了凑,“你用了什么香?好香啊。”   兰香馥紧张的把手抵着他的胸膛,侧过脸柔声道:“我没用香。”   就在这时楚天苟耳朵一动,他忙一下晃灭了琉璃灯,随后抄起兰香馥就躲到了假山后头。   ☆、第13章 亲哥哥秘授争宠计   “若非你被我连累,轮得到他做兰家这一代的领头人吗,哼。”宁靖郡主不忿的道。   “你我夫妻一体,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再说,大哥性情圆滑八面玲珑,我倒觉得大哥比我适合做官。都说我天赋难得,我承认我是读书的好材料,做官也使得,可我们兰家子弟谁不是从会走路就开始读书识字的,都是读书做官的好胚子。   可我骨子里却更想做一个享受家族荫蔽的纨绔,做纨绔多好啊,无忧无虑不操闲心,只凭自己高兴。兴致来了,拎着个鸟笼满京城的闲逛,斗斗鸡犬,淘淘古董,懒怠的出去就歪在榻上读几本闲书,这是多恣意松散的生活啊,你说是不是,我还有更多的时光陪伴你和芳姐儿。”   宁靖郡主眼眶微湿牵住了兰亭璧的手,“别故意说这样的话宽慰我,我知你的心,你狠不必这样。”   兰亭璧环住宁靖郡主,笑道:“不是哄你的,我是真的这样想的。”   宁靖郡主叹息一声,“盛世太平也就罢了。我知道你心中的抱负,我总不会负你就是。”   温温的夏风吹动竹林萧萧,耳边听着宁靖郡主一行人走远,兰香馥趴伏在楚天苟怀里,感受着他胸腔里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她也双手湿热,心口狂跳,身子发软。   楚天苟也觉浑身热的狠,可手臂里抱着的柔柔一团他却一点也不想放开。   女孩子的身子柔弱无骨一般,幽幽泛着兰香,他情不自禁低头在她脖颈处轻嗅,兰香馥红了脸,口齿讷讷,吐气轻喘,“你、你抱的我太紧了。”   就在这时又有两盏灯光从小径的另一端飘了过来,就听其中一个道:“红鸾你替我想想,我今儿可有哪里服侍的姑娘不好吗。”   是青雀的声音。   兰香馥浑身一崩。   “青雀姐姐还在为方才姑娘的重话闹心啊,我觉得姑娘不是恼你,根子还在表姑娘身上,你想想是不是。”   青雀一想就嫌恶的道:“想来我是被表姑娘牵累了,咱们姑娘大了,许是想一个人出来散散心也未可知。罢了,大爷大奶奶还在屋里等着呢,咱们快着些吧。”   “嗳。”   躲在假山后头一动不敢动,两人落了一身的竹叶,   兰香馥慌忙从楚天苟怀里挣出来,“想是我嫂子和我大哥说了我今儿险些被父亲打杀的事情来宽慰我呢,我得走了。”   楚天苟沙哑着嗓音“哦”了一声,盘腿坐在地上不动,只朝着兰香馥挥挥手就作罢。   兰香馥也没在意,想着不能被拆穿了,心念一动就对楚天苟道:“你快去池塘里给我摘两朵荷花来,快去。”   月色银辉撒了茫茫一地,满目影儿绰绰,却是细看不清的,楚天苟一跃而起,“等着。”   片刻后,楚天苟就塞了一把荷花给兰香馥,“给你。”   “我走了。”兰香馥心里是慌急的,提着裙子往前小跑了几步又不甘心的回来撅嘴道:“我还有好些话没说呢,唉,罢了,下次再说吧,你也快些回去,免得被人看见。”   楚天苟慢腾腾把兰香馥送至月洞门口才折返。   踏着月色,兰香馥捧着一捧荷花做出闲庭信步的样子回到后罩房,蓝哥站在廊子上候着一眼瞧见就迎了上来。   “姑娘您可回来了,大爷和大奶奶在屋里等您说话呢。”   “知道了。”   屋里兰白圭正坐在上首喝茶,狄氏正笑着询问紫鸯,见兰香馥回来了就忙站起迎上来把住兰香馥的胳膊问道:“大姑娘原是去摘花儿玩了啊,怎么也不带个人在身边,天色这样晚了,你若是摔了跤可怎么是好。”   兰香馥笑着捡了一朵给狄氏,“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里就能摔跤,不过也多谢嫂子关心我了。”   兰白圭放下盖碗,对兰香馥招手,“馥儿过来。”   狄氏拥着兰香馥去她原本的位置,兰白圭旁边的榻上坐定,她自己则坐在了下面一把玫瑰椅上,安静的不插嘴了,只静静听着。   “大哥,我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我不该顶撞父亲,从廊子下走过时更不该停留。”兰香馥低着头扭着自己腰上所系的丝绦闷闷的道。   兰白圭张张嘴愕然一瞬又笑了,“罢了,你既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了大哥就不说你了。”   “今儿我要多谢大嫂了,要不是大嫂出来挡了那一下,说不得我就要缺胳膊断腿的了。”兰香馥感激的看着下面的狄氏。   “大姑娘快别这样说,就是没有我挡的那一下,想来父亲也不会真的……”   “我听说,你今儿午睡起来后还和舒菀菀闹了一回?”兰白圭笑问。   兰香馥羞愧的点头,“我总不能一直那样傻下去,让她一直踩在我头上。”   兰白圭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一些,嘴上却道:“要我说,你也是个傻的。你才是母亲亲生的,怎么就不想着去亲近母亲呢,反倒让一个外人在母亲身边撒娇卖痴。”   不等兰香馥说话他又道:“我知道你的性子,知道母亲偏心,你嘴上不说,举动也谦让舒菀菀,可你心里也是怨母亲的,你心里不得意如何肯去亲近她,你不亲近她,舒菀菀去亲近,自然,她越发偏疼舒菀菀,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兰香馥瘪着嘴瞥兰白圭,“你还说我呢,你自己不也是不亲近母亲吗,她可是巴巴的想你去亲近她,我啊,将来就是泼出去的水,她才不会在乎我。”   兰白圭瞠目结舌,狄氏坐在下面掩唇笑。   “怎得,我才一日不见妹妹,妹妹竟变得这样伶牙俐齿的,可是了不得了。”   “大哥少笑话我,往后我就这样伶牙俐齿了,你可仔细别惹我。”兰香馥板着脸做出凶凶的样子来。   兰白圭大笑,“这样好、这样好,你是咱们家的嫡长姑娘,有什么不敢说的。沉静贤淑的品格不是不好,可你旧日又太过了,木头人似的,我和你嫂子私下里说了多少回了,生怕你将来去了婆婆家吃委屈,竟原来咱们大姑娘是深藏不露啊。”   “大哥。”兰香馥拿帕子捂住脸羞惭不已。   “快别打趣妹妹了,你也没个正经,怎好和妹妹说这样的话。”   兰白圭笑了一阵,看着兰香馥说起正经事来,“方才大哥的话你也细想想,她是咱们生身的亲母,到底咱们做晚辈的该迁就些,你既是个有心数的,就琢磨琢磨怎么和舒菀菀争宠,我就不信,你真心的去亲近她,她还能怎样偏心。要我说,都是那舒菀菀在里头挑事儿,你想个法儿把她赶回她自己家去才好。”   兰香馥讶然,歪着头看兰白圭,“怎么,大哥也不喜欢舒菀菀吗,可我素日见你待她也是有说有笑的。”   “傻丫头。”兰白圭笑道:“我素日也和学里有龃龉的同僚不和呢,可见了面不还是笑模笑样的。看问题别只看表面。我和你说一个事儿,你就知道我为何觉得是舒菀菀挑拨着母亲不喜你了。”   兰白圭瞥了狄氏一眼,他站起来一拉兰香馥的手笑道:“走,这是咱们兄妹俩的小秘密,可不能让你嫂子知道。”   兰香馥笑的满面红润,“大哥你这样就不怕嫂子吃醋吗?”   狄氏摇头失笑,“罢了,我先走就是,我却不稀罕听你们兄妹俩的小秘密的。”   说罢,她笑领着自己的丫头先走了。   待狄氏一走兰白圭又拉着兰香馥坐回榻上,“原不该拿这些话和你说,但大哥不能眼见你和母亲之间的心结越结越深,反倒让舒菀菀得了便宜。我实和你说了吧,我没娶你嫂子之前,舒菀菀背着人在我跟前的举止就很是不得体,有一次被母亲撞见了,母亲还打了她一巴掌,由此可见,咱们的母亲还是向着自己亲生的孩子的。”   乍闻此事,兰香馥惊的嘴巴微张,一双眸儿都瞪圆了。   兰白圭瞧的可爱,抬手合上兰香馥的小嘴,笑道:“母亲就是心太软,被她哄住了罢了。论起伶牙俐齿,甜言蜜语,察言观色来十个你绑在一块也比不上人家。也怨你自己憨,自己的母亲怎么不去撒娇,反而把母亲的怀抱让给了一个外人。从明儿起,你就去争宠去。好了,大哥走了,你好好想想。不必送出来,咱们亲兄妹不必那些虚礼。”   临走兰白圭挑了兰香馥放在炕桌上的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轻甩袖翩然而去。   兰香馥坐回榻上,神情依旧震惊。   这时去东府寻兰香馥的青雀和红鸾回来了,见兰香馥坐在上面就松了口气,青雀问了蓝哥知道兰白圭和狄氏已经说完话走了,就忙指挥丫头去打水,准备伺候兰香馥就寝了。   ☆、第14章 艳丽绝色檀家玉郎   入夜了,窗外还有些许的蝉鸣。屋子里的灯都被熄灭了,窗外的月色洒进来,一地银辉。   袅袅的青烟从白莲香炉的莲蓬口里飘出来,躺在床上的兰香馥瞧着那烟就入了神。   她想着,大哥说的对,血浓于水,她就不信她用心的去争一回还能输给舒菀菀。   她要把舒菀菀赶回她自己家去,靖安伯府已败落的不成样子了,这些年都靠兰家接济,舒菀菀回靖安伯府待嫁一定找不到好婆家,依舒菀菀心高气傲的性子,她硬怄也怄死了。   想到此处,兰香馥露出一抹笑来。好,就这样决定了,从明天开始用心争宠去。   想明白了要怎么做,兰香馥这才安心的翻身睡去。   许是有雨,今晚上特别的闷热。天香院里,舒菀菀坐在床上,怀里抱着缠枝莲青瓷冰盆嘴上还喊热。   “没吃饭啊,使大点劲,想热死我吗。她兰家的猫猫狗狗看人下菜碟也就罢了,你是靖安伯府送来服侍我的,怎么,三心二意想攀高枝啊,我告诉你,你的卖身契可在我嫡母手里攥着呢。”   翠叶满面无奈,手脖子酸疼也不敢停,还要勉强加大力道挥舞团扇,嘴上告罪道:“姑娘,奴婢不敢。”   这时翠玉端了一碗冰碗子从外间走了进来,“我的姑娘,您可折腾死奴婢了,这样晚了您还要这个,奴婢差点被厨房柳大娘的唾沫星子淹死。”   舒菀菀冷笑一声,“知道那起子贱奴都不拿我当正经主子服侍,我偏要,我要了她们敢不给我明儿还要闹呢,闹大了才好呢,就让外头人都看看百年世家的兰氏是怎么欺负亲戚家的孩子的。”   说罢她往冰碗子上一瞥,顿时大怒,一抬手就将彩瓷碗掀翻了去,“怎么没有玫瑰卤!”   “嘭”的一声脆响,吓的翠叶掉了手里团扇,翠玉低着头撇了下嘴。   “这又是怎么了。”   舒菀菀一看来人顿时就哭了起来,“姑母,你快看啊,我不过是因热的睡不着问厨房要了一碗冰碗子,可您瞧瞧厨房给了什么,碎冰上只撒了一层糖霜糊弄我,这让人怎么吃。”   舒氏坐到床边抱着舒菀菀也哭道:“我的儿你就不能忍忍吗,今儿你惹下这些事儿姑母还没给你抹平呢,你这是要逼死我啊。”   “姑母你不疼我了。”舒菀菀脸上带泪,眉眼横起,气的脸色红涨。   她蓦地推开舒氏,“姑母既不疼我了,我回家告诉父亲去。”   舒氏忙把舒菀菀抱进怀里压着她的头哄道:“我怎么就不疼你,我最疼的就是你了,馥儿都是比不上的。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兰家当家做主的老太太是好糊弄的吗,今儿的事连老太爷都惊动了,老太爷亲口下的命令让老太太调|教我,我自身都难保了,你再闹下去,闹的老太太烦腻了你,她要送你回去我难道能拦得住,大老爷在老太太跟前也得做个孝子。”   舒菀菀哼了一声安静下来,“要我说,老而不死就是贼,早早的把家族大权交给姑父多好。”   舒氏吓的脸白,慌忙四顾,嘱咐站在旁边的翠叶和翠玉道:“你们两个什么都没听见,可明白?”   翠叶和翠玉忙点头称是。   “她们敢往外说,我就把她们都卖到窑子里去。”舒菀菀眼含一股子狠劲威胁两个丫头。   两个丫头慌忙跪地磕头,指天发誓一通才取得舒菀菀的信任。   “外头候着去,我和姑母说话。”   舒菀菀往舒氏腿上一躺,玩着自己的一缕头发道:“姑母,馥姐儿能耐了,我今儿晚上威胁要和她断交,她竟眼睛不眨的就同意了,宁愿把那些好玩意都给芳姐儿也不给我,姑母,你说馥姐儿今天是不是撞邪了。”   “你个傻孩子,你怎么和馥姐儿断交了,你还有一年就及笄了,该说婆家了,馥姐儿也是,我病弱常不出门,也不认识外头那些高门贵妇,都是老太太宁靖郡主带着馥姐儿出去见人,你不趁机扒着馥姐儿跟去,怎么反而要和她断交。她不理你,老太太难道会看在我的面子上特特带你出去不成,你是知道的,老太太和老太爷都不喜我。”   舒菀菀一脸烦乱,嚷道:“我怎知道那小蹄子忽然就转性了,旧日我想怎么哄她就怎么哄,今儿我都被她下了好几回面子了,我心里还恼呢。我不管,你去和她说,让她继续和我玩。”   舒氏忙道:“好好好,我去跟馥姐儿说,好在馥姐儿乖顺还听我的话。”   舒菀菀撇嘴,“姑母快别说大话了,今儿那小蹄子要听你的话至于闹到老太太那里去?姑母你在兰家是越来越没有地位了,你可是大夫人,将来兰氏的冢妇,偏老太太要治你,抱走了大哥不算,如今更是挑拨的馥姐儿也不听你的话了,再往后我看啊,你连下人都要指使不动了。”   “胡说,不至于,不论别人怎样对我,大老爷对我却是始终如一的,我满心满眼里也只有大老爷,大老爷就是我的天我的心肝,没了谁我都无所谓,没了大老爷我就要死了。”舒氏情真意切的道。   舒菀菀忽的大笑起来,“姑父你可是听见了,快快把我姑母带走吧,我的牙可都要酸掉了。”   映在窗户上的人影清咳一声,“没规矩的丫头,连你姑父都敢调侃。云岫,夜了,回吧。”   舒氏早已羞红了脸,她抚了抚鬓发,重重捏了舒菀菀的手背一下,“早些睡吧。”   舒菀菀会意,穿上绣鞋出来,站在廊子上目送大老爷牵着舒氏的手走出天香院。   那边厢,翠叶从阴影里走了出来,舒菀菀瞥了她一眼,“你做的不错,往后也这样警醒才好,凡是大老爷过来了你都要及时示警。今晚上不用你守夜了,你给我打扇也累着了吧,快去好好休息。”   翠叶忙低下头称是,悄悄捏了捏酸疼的手腕。   晨光熹微,东府的繁花娇艳带露。住在花园月影轩里的楚天苟手里攥着自己昨晚上脱下来的裤子正抓着脑袋不知道往哪里藏才好。   一忽儿塞进床底,一忽儿又抛上床顶承尘,他还是觉得不安全,又跳着抓下来往凉蕈底下藏,他闹出的动静终于把贴身的小厮安平弄醒了,安平一看主子早早的醒来了,他忙忙的一擦口水跳起来,“我的爷,您何时醒的,怎不叫醒小的起来服侍。”   楚天苟忽的把自己的裤子塞给安平,命令道:“拿到府外头去烧了。”   安平迷惑的“啊”了一声,“好好的睡裤怎说烧就烧了,爷若不想穿了赏了小的吧。”   楚天苟一巴掌拍安平脑门上,“睡裤本王有的是,另有好的赏你,这个你拿去悄悄烧了,别让人看见。”   安平才睡醒满脑子浆糊,实在想不明白为何王爷大早上醒来就要他烧裤子,但这既是主子的命令他也只能听从,晕头转向的被楚天苟催促着、推着就走了出去。   想着芳姐儿昨晚上闹着要吃猪头肉,楚天苟抱上自己的皮球就出了府,府外头早有人等着他了。   只见那少年发髻上簪了毛茸茸一圈粉艳的合欢花,穿了一身绣了团鸾牡丹大红罗直裰,腰上系着一条黑缎嵌宝腰带,腰带上系着五色流苏香囊和一个青玉小狮子,脚踩一双青缎粉底小朝靴,好一个花团锦簇浓艳艳的少年郎啊。   别个人这样穿,生生能穿成戏台子上的丑角,只他这样穿,配上他那一张比女孩儿还要艳丽绝色的脸能撑得起来,人人见了都要回头看。   “我的祖宗,可算是出来了。”檀玉郎本是倚在照壁上的,一见了楚天苟忙迎了上来。   檀玉郎一靠近楚天苟就打了个喷嚏,慌忙拿手推搡他,“我的娘啊,你这是撒了多少粉在身上,香死我了。”   檀玉郎自己嗅了嗅,“不香啊,知道你不喜欢,今早上出门就撒了一点。快别管我撒了多少香粉了,哥,今儿打算去哪儿玩啊,你要是没有打算,我领你玩去,平康坊花妈妈家有个女孩儿,叫花红儿的,上次你也见过,你还夸她眼睛长的水灵呢,她妈妈今儿就要找人梳拢她了,哥,要么你就收了她吧,瞧着怪好的,一个月也就是二十两银子的事儿,这钱我出了。”   檀玉郎踮起脚尖凑到楚天苟耳边道:“这事儿保准不让府里郡主知道。”   楚天苟一拧檀玉郎的耳朵,“什么花儿红儿的我早忘了,今天忙着呢,得回王府上课去,昨天逃了一天课,今天再不去,付先生就要找到我大姐这里来了。你闲着我安排你个事儿,去槐花胡同老李婆婆那里,让老李婆婆给我烧一个大猪头,中午你给我送到这里来。”   说罢,楚天苟从拴马石上解下马缰绳,翻身一跃就上了马背,马蹄哒哒,渐渐加快就跑远了。   檀玉郎站在兰府门口恨恨的右拳捶左掌,“我就不信了,男人还有不好色好玩的!”   ☆、第15章 祖孙对话明泄警示   却说安平拿了睡裤出来,在花园里正遇上宁靖郡主身边的大丫头秋素,安平晨起混沌的脑子忽的清醒过来。   想是王爷糊涂了,这脏衣服自有秋素收了去洗,怎么倒交给他去烧了呢。   两人走个对面,安平脸上就先带出了三分笑模样。   秋素身段袅娜,脸上一双杏核眼尤为出众,生生将她的三分姿色拔高了六分,她见安平怀里抱着衣物,就也跟着笑了,“难为你想着亲自给我送来,倒省了我的一程腿脚,交给我吧。”   安平瞧着秋素脸红,伸出去呈交衣物的手却忽的又缩了回去,他猛捶一下自己的脑袋,心说你才是糊涂了,王爷让烧了那就是烧了,怎可私自改了王爷的主意。   遂安平把睡裤紧抱在怀里,讪笑道:“秋素姑娘去月影轩拾掇脏衣裳去吧,这个却不能交给姑娘了。”   “这是什么缘故?”秋素打量着安平清秀白皙的脸庞忽的就横起了眉眼,她是在主子房里伺候的大丫头,风月之事皆知,兼宁靖郡主和兰亭璧闺房中俱是放得开的,因此房里很是有几本不能言说的画册和话本子,她自来是管着宁靖郡主私密物什的,因此也看过,她还知道外头爷们间南风是盛行的,只兰氏把子弟管的严,没有这等事体罢了。   秋素绕着安平走了一圈,直把安平看的双手一把捂住屁股,白皙的脸羞的通红,磕磕巴巴道:“秋素姑娘这是看什么?”   秋素弯腰一把捡起裤子就查看起来,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我倒要看看你弄什么鬼,要是让我知道你带坏了主子,仔细郡主揭了你的皮。”   若说之前安平还不知道秋素看什么,但从秋素又是看他的屁股又是检查裤子的,他立马就紫涨了面皮,“秋素姑娘忒的看不起人了,别说王爷没有那个心,就是王爷有,小的也是要脸的,拼死也是不从的,当小的什么人了。”   秋素“扑哧”一声笑出来,呸了安平一口,“可别往你自己脸上贴金了,王爷还能看上你不成。”   话落秋素又往地上重重呸了一口,“越发让你带歪了话头子,快打住,是我误会你了,我给你赔不是。”   秋素在裤子上瞥见一块斑就心下了然了,她收了睡裤就道:“此事你不必管了,我会禀报给郡主知道,不是什么坏事。现如今也是长姐如母罢了。”   秋素叹了口气。   “不过,你可仔细着,若引了王爷走下流路子,你一家子的命可就都没了。”秋素再度板起脸训斥。   安平忙拱手作揖,“我的姑奶奶,小的哪儿敢。”   “你知道就好。王爷何在,郡主请王爷一会儿去栖凤堂用早膳。”   “王爷回王府了,说是回去上课,让郡主不必等他用膳。”安平垂着头老老实实的道。   “昨儿玩了一日,狠该回去上课了,我告诉郡主去,郡主一准儿高兴。你也去吧。”   见秋素抱着睡裤走远了,安平抬起满是汗水的脸就长松了一口气,心说,你们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眷可怎么管得住王爷呦,也就嘴上厉害,王爷愿意哄着你们罢了。那檀玉郎什么地方没带王爷去见识过,可这些他敢说吗,王爷又不是吃素的。   安平拿袖子擦擦脸上的汗珠子,得亏王爷还没开窍呢,现在就热衷和人蹴鞠,和老头下象棋,女色上还只是好奇了瞅瞅,要是王爷真学坏了,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郡主一准剥他的皮,他现在就是能瞒一时是一时。   唉,这夹在中间的差事也太难做了。   感叹一回,安平忙忙走出兰府往安王府去了。   清晨,老爷们上朝的上朝,小爷们上学的上学,女眷们也早早的就起了,先伺候了爷们吃了点心垫肚子,等送走了人才自己开始享用早膳。   瑞福堂上,一张嵌大理石海棠花八仙桌上摆了芸豆卷、绿豆糕、豌豆黄、芙蓉酥四样点心,拌三丝、酸黄瓜、素什锦、百合虾仁四样佐粥的小菜,还有一白瓷盆碧粳米红枣粥,老太太坐在上首,右手边兰香馥陪坐,而舒氏则站在老太太旁边,手持一双缀了铃铛的银筷子,正慢腾腾的去夹酸黄瓜。   酸黄瓜切成了大拇指盖一般大小的丁,是桌子上摆放的餐食里头最容易夹起来了,可就是这样,舒氏稍微动作不对铃铛就响了起来。   老太太淡着脸道:“今儿早上我是别想吃到你布的菜了,也罢了,你去西次间站着多练练吧,什么时候你使这双筷子铃铛不响了,什么时候放你回去,晚上你就住在我的西梢间,我已让人给你拾掇出了一个塌来。另外,你再抄三十遍家规出来,抄写不是目的,最终的目的还是让你会背,到时我会检查。”   舒氏听罢摇摇晃晃就要摔倒,双眼里已是泪光点点。   老太太瞥一眼低头吃饭的兰香馥,要出口的训斥咽了回去,“你也是做人母亲的,在孩子跟前要庄重些。春娟春桃,快搀了你们大太太下去。”   “是。”   舒氏嘴唇哆嗦着看向兰香馥,兰香馥把脸几乎都埋进碗里去了只做没看见。   舒氏惊惶不已的被春娟春桃架了下去。   老太太叹气,“我是吃人的老虎不成,你母亲在我跟前就不会说一句人话了,若是被你父亲看见又不知心里怎么想我。实际上,自打你父亲娶了她回来我还真没怎么整治过她,她那个样子,我一见就腻烦了,一点也没有调|教的*。要不是你祖父发话,我真不想沾手。大早上起来,我让人告诉你让你在自己屋里用早膳,就是怕你为难,偏偏你非要跑来和我一起用,我知道你的孝心,只你看你母亲那个神态,她心里又不知怎么想你了。”   兰香馥抬起头来,给老太太夹了一块芸豆糕,眼眶红红的道:“我不管她怎么想我,只求祖母看在我的面子上训诫母亲时话轻些,母亲是个脆弱敏感的性子,我怕她承受不住。”   老太太哼了一声,“可不是吗,是个水晶玻璃水做的人儿。”   兰香馥难堪的低下头,“还望祖母怜惜。”   “罢了。你母亲这个人,服侍你父亲还是尽心的。”老太太忍了忍没忍住,“现在有我这把老骨头顶在前面应酬来往的女客,若有一日我死了呢,她不能担起长房长妇的责任可怎么是好,可是愁死我了。多少个夜晚我都和你祖父商量要休了她,可还不是顾虑着你们兄妹可怜。”   兰香馥眼眶红红的看着老太太,“祖母,我会劝着母亲上进的,再给母亲一次机会。母亲也是伯府出来的嫡姑娘,根子上是不坏的,只母亲把心思都放在了父亲身上,分身乏术罢了。”   “你可别为她说话,她若真有那个本事,早多少年就立起来了,馥姐儿我可和你说下了,我再给她一次机会,若是这一次她还这么软绵绵上不得台面,你祖父可是说了,他就做主休了你母亲。”   老太太和兰香馥的说话声并没有刻意压低,在西梢间竖着耳朵听小话的舒氏早吓白了脸,手里捏着的铃铛银筷子叮叮叮响个不停。   兰香馥知道老太太这些话是故意说给她母亲听的,可即便如此,她心里也很是难堪和惊惧。上辈子母亲死的那样突然,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是老太太动的手妈?   兰香馥悄悄看着老太太慈祥的眉眼,心想,祖母,真的是你吗?   ☆、第16章 羡母女情深终不见   不对。   不至于。   兰香馥立即否定了这种想法。   如果单单只是因为母亲上不得台面,撑不起长房长妇的责任,那么大可以把这个责任交给大嫂狄氏,大嫂是金陵望族狄氏的嫡长姑娘,更是祖母为大哥千挑万选的媳妇,大嫂现在也已经跟着小婶子管家了,而且管的很好,很得祖父和祖母的喜欢,令母亲“疾病而故”根本没有必要。   那么母亲的死难道真的是病故?   虽然母亲一副病弱的模样,也时常称病,但据她以现在的眼光去看上辈子母亲的所作所为,母亲称病基本上都是借口,她从没有真正的大病过。   她深刻记得上辈子母亲称病之后,她想去侍疾却被禁了足,她为此还和祖母吵过嘴,把老祖母气的两眼含泪。   可即便如此,祖母也没有放她出去,这直接导致她连母亲的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等她被从后罩房里放出来时母亲已经被钉入了棺材,她冲进灵堂伏在棺材上大哭,她因舒菀菀让人递送到她手里的纸条怨恨所有的至亲,相信了舒菀菀挑拨的话,怀疑是他们害死了母亲,那一天在灵堂上她彻底爆发了,被生母和舒菀菀给予的满腔憋屈却朝对她好的至亲发泄了出去。   那天她一定是疯了。憋屈她的人她不去报复,却伤害了待她好的人。   想到此处,兰香馥羞愧的没脸抬头,一张小脸红艳的仿佛要滴血。   也是在那一天,她被父亲眼中的厌恶所惊,父亲竟骂她是野种,那是父亲第一次那样骂她。   她深深的记住了那时父亲的模样,胡子邋遢,双眼布满血丝,身形消瘦,满脸狰狞恨不得亲手杀了她。   那一天她吓哭了,瘫软在棺材旁,还是祖母挡在了她父亲面前,呵退了父亲。   丧事毕,父亲整个人都变了,变得好色、嗜酒、暴躁、挥霍无度,祖父气病了,毅然断绝了父亲的仕途,从此被圈禁在了四季常青堂,父亲要什么给什么,可是从那以后祖父就没允许父亲出过那个院子一步。   母亲死了,父亲也废了。   父亲是真的爱母亲。   想到这里兰香馥惨白了脸,父亲骂她是野种,她上辈子就怀疑过,可却懦弱的不敢去探究,生怕就此被厌弃,战战兢兢的接受着兰家给予的锦衣玉食和嫁妆,这辈子、这辈子……   兰香馥一咬唇,再不能糊涂了!   老太太见兰香馥这样羞愧,心中怜惜,放下白瓷汤勺握着兰香馥的手道:“这很不和你相关,你母亲是你母亲,你是你。”   兰香馥心中更悔,双膝往地上一跪,双手伏在老太太膝上,抬起红通通的眼睛看着老太太道:“祖母,你别嫌恶我,不要我。”   话落已是泪珠滚滚而落。   她真的很怕很惶恐,如果她真的不是兰家的女孩她又该去哪里呢,她生在兰家长在兰家,兰家就是她的根啊。   老太太心里酸的什么似的,一把抱住兰香馥,“我的心肝肉啊,你这不是戳我老太婆的心吗。”   这时宁靖郡主一撩竹帘走了进来,笑着道:“我的老太太,您是抢了咱们馥姐儿的芸豆卷吃了不成,瞧把咱馥姐儿可怜的。”   说笑着宁靖郡主快步走过来搀扶兰香馥,“傻孩子,这不过年不过节的,你给老太太磕头可没得红包拿,想磕头了,咱们攒攒,等过年再磕,快起来。”   兰香馥跪在地上趴在老太太的怀里不愿意起来,哽咽着摇头,“小婶子你就让我跪一会儿吧。”   宁靖郡主就佯装不高兴的道:“怎么,见你母亲被老太太训斥你不高兴,拿自己威胁老太太不成?”   兰香馥忙抬起泪痕斑斑的小脸道:“不是、不是的。我就是觉得对不起祖母的疼爱,怕祖母不喜欢我了。我也知道我让祖母为难了,可是儿不嫌母丑,我做女儿的、我做女儿的……”   兰香馥也是一心的病,母亲再不好也是于她有生养之恩的母亲,她还很不甘心,她很羡慕芳姐儿有小婶子的疼爱,她也想要一个这样的母亲,重生来过,她想争一争,想改变母亲,她想一家子好好的,都好好的长命百岁。   对祖母,她除了愧疚还是愧疚,可她也不能只顾孝顺祖母而不拉生母一把。   老太太不忍兰香馥两难,捶了兰香馥一记道:“你这孩子就是想的太多了,这是我和你母亲,我们婆媳之间的事儿,你不要背到你自己身上去。我会好好教导你母亲一回,可不许再这样难为自己。”   “谢谢祖母。”兰香馥感激的不知怎样才好。心里又愧疚的想,父亲骂她是野种,母亲又死的那样不明不白,千万不要是她怀疑的那样才好,如果真的是那样,她真的没脸再见祖母了。   宁靖郡主笑着把兰香馥拉起来,按着让坐到凳子上,“你小小的人,难为你想的这样多,不过你听小婶一句劝,这都是大人的事儿,很不与你相干,你只想着在未嫁人之前怎样快活怎么来就罢了。”   老太太擦了擦眼角,笑道:“你小婶说的很是。女人这一辈子也就在娘家这十几年过的最快活了,你这孩子往日是个闷静的,什么话都藏在心里不让人知道,就是和自己过不去。你要和舒菀菀那丫头学学她的开朗活泼。”   宁靖郡主就笑道:“坏丫头,大早上的就惹得你祖母一顿泪,该打。”   兰香馥羞愧的耷拉着脑袋,细声细气的道:“我都记下了。”   一忽儿芳姐儿笑哈哈的跑了进来,“娘、娘,小舅舅的裤子怎么了,我可听见了,难不成是小舅舅尿床了吗,啊,我可捉着小舅舅的把柄了。”   宁靖郡主险些被扑到自己怀里扭缠的女儿给气死了,高高扬起巴掌轻轻呼到芳姐儿的背脊上,“得亏你不是个小子,你要是个小子得把我气死。什么裤子不裤子的,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被打的不疼不痒的,芳姐儿才不在乎,抱着宁靖郡主的腰,仰着笑盈盈的脸就追问,“是不是吗,是不是小舅舅尿裤子了?娘要不告诉我,我可有娘的把柄呦,娘是不是丢了一卷画册呀。”   宁靖郡主脸色一变,一巴掌就拍芳姐儿屁股上了,“我就说……原来是你个讨债鬼拿了去,那是你能看的吗。”   芳姐儿这下子被揍疼了,嗷嗷嗷的往老太太怀里扑,“祖母救我。”   老太太一手搂着一个瞪宁靖郡主,“什么好东西值得你打孩子,不就是画,我这里也有好些,都是名家手笔,春娟,开了库房给你三太太拿一副来。”   宁靖郡主脸颊发烫微红,尴尬的道:“老太太,那不是那些字画。”   “我知道是什么画。”芳姐儿躲在老太太怀里哈哈大笑。   宁靖郡主顿时恼羞成怒,“孽障,你给我过来,我今天就揍死你。”   老太太一愣反应过来,也不拦着了,赶忙把芳姐儿推出去,板着脸道:“很该教训。”   又对宁靖郡主道:“怎也不把东西放好让孩子扒出来了。”   宁靖郡主羞的了不得,“原就是压箱底的东西,您也知道芳姐儿是什么性子,她比小子还皮,我每回要管教,她爹就拦着不让,说就她一个孩子,充作男孩子养将来才不至于被欺负,还时常带了芳姐儿出门玩,我说了多少回,人家父女俩还背着我偷偷的出去,都是她爹惯出来的。”   趁着这时候,芳姐儿偷拿了桌上一个水蜜桃,悄悄和兰香馥道:“今儿不能出门了,我爹有事,改明儿咱们再出去。”   说罢一出溜就跑了。   “你给我回来!”宁靖郡主止住话头子忙对老太太行了一礼,“老太太,这不是闹着玩的,我得找去。”   “快去。”   兰香馥依偎着老太太,看着那母女消失的背影满眼羡慕,她禁不住看向西梢间垂下的门帘,即便知道这样是看不见里头的人的,但她还是巴望着那个人能出来看看她,问问她为什么哭。   可是没有。   里头静悄悄的。   ☆、第17章 因材施教激将悍王   “来,再喝一碗粥,祖母可不喜你们小姑娘家吃的比鸟儿还少。弱柳扶风有什么好看的,还是圆润些才是有福气的样子。”老太太指使春桃给兰香馥重新又盛了一碗热的。   兰香馥看着自己面前满满的一小碗碧粳米红枣粥愁的黛眉微蹙,她有满腔的心事,此时如何有胃口,可这是祖母待她的一片疼爱之心,她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好硬往嘴里塞。   老太太的胃口不错,就着拌三丝吃了两小碗粥,三个芸豆卷,老人家何等的眼色,一瞧兰香馥那如同嚼蜡的小模样就笑了,还有些心疼。   她这个孙女,孝心是谁也比不上的,可就是摊上了个偏心糊涂的母亲,让她小小年纪就学会了隐忍、谦让。   “你这孩子没得让人心疼,我是你祖母,吃不下就直接说吃不下,撒撒娇也就是了。”   兰香馥心里感动,泪眼汪汪的抬眼看老太太,“祖母你对我真好。”   老太太哭笑不得,“你是我孙女,我不疼你疼谁。”   老太太挥手让丫头们把早膳撤掉,她就牵了兰香馥的手走了出来。   瑞福堂廊子外有一个葡萄架,此时葡萄藤枝繁叶茂,垂挂了满满当当的青葡萄,晨光打在上头落在地上形成一片荫凉。   葡萄架下有一套用树根雕出来的桌椅,酱褐色,古朴奇诡,因兰清宗休沐时也常在此饮茶下棋,故桌子上放着一套棋具擦拭的干干净净并没有收起。   老太太有膳后散步的习惯,也不用人搀扶,就一边慢慢的走一边教导兰香馥道:“咱们家里的女孩儿怎么宠爱都受得,你瞧芳姐儿。”   想着芳姐儿刚刚做的事儿老太太笑着又道:“芳姐儿又让她爹娘宠坏了。你呢,我也不知道你母亲怎么教你的,怎么连我这个做祖母的疼一疼你你就受不住似的,往后可不许这样。咱们家的女孩贵重的很,怎么宠都受得。”   兰香馥上前一步双手握住老太太的手,也不说什么,就那般依偎着。   老太太叹口气停下脚步摸了摸兰香馥的头,“也罢了,这不怨你,根子在你母亲。来日方长,祖母慢慢教你。”   这时一个媳妇子从月洞门那里走了进来,见老太太就在院子里忙来回话,“老太太,三老爷让人传过来的话,说是带人去渡口接二爷、三爷和二姑娘去了,约莫一个时辰后能到家,让你不要急。”   “知道了,都是昨晚上安排好的,老三两口子办事我放心,下去吧。”   “是。”   “二妹妹回来了。”兰香馥心想,舒菀菀的闺蜜回来了,她的对头回来了,唉。   若说她是个面上憋屈心里明白嘴巴笨的包子,那她二堂妹就是个一点就炸的炮仗,偏偏被舒菀菀笼络了过去,两个人好的蜜里调油。   上一辈子,偏偏她还吃二堂妹的醋。那时也是小,她们三个一起玩,总有一个落单,舒菀菀是左右逢源,可她和二堂妹之间却是频生嫌隙。如今再看,在中间挑拨的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不高兴你二妹妹回来?”老太太笑问。   兰香馥抿嘴笑,诚实的点头,“她和舒菀菀玩,老是和我斗嘴。祖母,我现在长大了,你瞧着吧,我定要把舒菀菀挤兑到一边去,让二妹妹和我玩,没得我们亲姐妹不亲,反而让二妹妹和一个外人亲香。”   老太太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祖母看你的表现。你是大姐,虽我也时常教导你谦让弟妹,可并非是让你委屈自己,你再想想怎么当好大姐,这个分寸你要把握好。”   “这是祖母给孙女的考验吗,如果我做好了,祖母可有奖赏没有?”兰香馥仰头笑道。   “有。你做好了这件事,祖母就把放祖母嫁妆的库房打开,让你进去挑一样东西,你挑中什么就是什么。”   兰香馥双眸晶亮的看向老太太。   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祖母是宗室郡主,嫁进兰家时娘家正在鼎盛时期,故此祖母的嫁妆称赞一句十里红妆全不为过。她上辈子进去过,里头珍宝当真是让人眼花缭乱。   可惜……白莲教灭了兰氏满门,上辈子楚淳懿告诉她,兰氏的珍宝财物都被付之一炬,她信了,到了她被楚淳懿和舒菀菀踩到脚底后,当舒菀菀带着一套粉珠头面嚣张的出现在她眼前,她才知道真相。   兰氏百年积攒,历代主母的嫁妆,不知是招了谁的眼。   兰香馥想到此处,心里顿时一阵疼痛一阵懊悔。   “怎么了,心口疼?”老太太一看兰香馥捂住心口的样子顿时担心起来,“来人,快去请太医。”   兰香馥忙道:“祖母我没事,想是岔气了。”   “胡说,岔气是肚子疼哪有心口疼的。”   老太太一招手,伺候在旁的青雀红鸾忙上来搀扶。   “快扶你们姑娘回房躺躺去。”一边又打发人去请太医。   兰香馥羞愧的脸颊滚烫,“祖母,我真的没事了。”   “有病看病,没病就请个平安脉吧,祖母也让太医瞧瞧,最近胃口似乎不大好。”   兰香馥哭笑不得,您老的胃口还不好啊。   ——   宫殿破败,青石砖地缝中杂草横生落了一片鸟雀正在啄虫吃。   正殿空旷无人,偏殿中传来读书声。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下面有个沙哑嗓子的少年跟着念;“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捧着书,戴着纯阳巾在前面摇头晃脑走着的先生忽的一顿,猛然转头,一本书就砸了过去。   “王爷!”   正迷困的楚天苟猛然惊醒,茫然四顾片刻忙捧着书开始摇头晃脑,“子曰、子曰……”   付先生看学渣一样看着楚天苟,“王爷何不大鹏展翅同风起?”   “什么意思?”   在一旁憋笑的书童道:“先生的意思是,王爷您何不上天呢。”   “大胆,本王也是你能讽刺的,安平,给本王狠狠揍他一顿。”   “是。”安平一撸袖子就冲了上去。   付先生忙道:“王爷息怒,那是我的书童。琴童快跑。”   琴童轻蔑的哼了一声,拔腿就冲了出去。   “鳖孙有种你别跑。”   付先生站在门口喊,“琴童快跑。”   殿内楚天苟已拿出了一套象棋摆好,笑哈哈的招手,“先生快来,咱们下棋,我非赢了先生不可。”   付先生捡起掉在地上的论语,撩起青衫坐定,往棋盘上一看就笑道:“小王爷又弄鬼,上次咱们下棋我的车可已经过河了。”   楚天苟忙护住棋盘,“先生记错了,您的车何时过的河,本王怎么不记得。”   付先生笑睨楚天苟一眼,执棋落子,“也罢,让你一步你还是赢不了我,来。”   “先生可别看不起人,我可是拜了新师傅了,大隐于市的高人。”楚天苟昂着脑袋道。   付先生又笑了,垂着眼皮道:“行,让我看看你新师傅的本领有没有退步。”   “嗯?先生认识我新师傅?”   付先生敲棋盘,“你哪儿那么多废话,下棋如用兵,兵者诡道也,胜者为王败者寇。你小子毛都没长齐呢,何曾见过真正的战场是什么样子的,咱们呀就是纸上谈兵,过过手瘾罢了。”   一句话激的楚天苟斗志昂扬,一撸袖子就豪气冲天的道:“先生你可气死我了,你等着总有一天我要上战场杀鞑子去,我要做天下第一大将军!”   “凭你?”付先生斜眼瞥楚天苟做出个轻蔑的样子来,“纸上谈兵你还赢不了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呢,还想做大将军?做屁。”   楚天苟脸憋的通红,一拍桌子没控制住力道桌子裂开三条缝,“少废话,来,下!我就不信了,还赢不了你!”   付先生低垂的双眼下,薄唇勾起些微的笑意。   ☆、第18章 祖母我是你亲孙女   坐在明间上首榻上的老太太看着花白了胡子的李太医从卧房出来就询问道:“我大孙女可是有什么不妥?”   “郡主放心,没有什么大碍,想来还是从胎里带出来的弱症没有养好,故大姑娘心情稍微郁结就犯了心口疼。也不必吃什么汤药,让大姑娘多出来走走,散散闷子也就慢慢好了。”   老太太沉思片刻点头,“有劳您跑这一趟了,也为我把把脉吧,我这些日子胃口渐轻。”   卧房里,兰香馥听着老太太为她这样费心禁不住狠狠掐了自己的手心一下,心里想道:你怎么能怀疑自己不是兰家的孩子呢,简直是脂油糊了心窍了。   兰香馥禁不住回想上辈子老太太喝退父亲时说的话。   “孽障,喝了两斤马尿就满嘴胡吣。圭哥儿像了你七分,馥姐儿何曾不是像了我老婆子三分,你瞎了眼了。”   想到这里兰香馥赶紧跪坐了起来,忙道:“青雀姐姐,快把我的云纹鸾镜拿来。”   青雀愣了一下,那边蓝哥手快就忙从妆镜台上拿了镜子捧给兰香馥。   青雀被抢了差事脸上也没有恼意反而瞅着蓝哥欣慰的点点头,蓝哥偷瞥着青雀一刹高兴的舒展了眉眼,紫鸯反而懊悔不已。   兰香馥对镜自照,看着里头柔媚温婉有余英气不足的小脸惴惴不安的扭头询问左右的丫头,“你们瞧着我的眉眼可像祖母?”   祖母现在老了,脸上皱纹遍布,但只看脸型也能想到祖母年轻时定然是一位英姿飒爽的美人,她怎么可能像祖母呢。   青雀笑道:“姑娘的脸庞像了大夫人,是瓜子脸,眉眼也有几分大夫人含愁带露的韵致,可您的鼻子和嘴巴细看确实是像了老太太。”   红鸾凑近兰香馥细看,兰香馥也赶紧微倾着身子给红鸾看并着急的问,“如何?”   蓝哥笑道:“咱们是伺候姑娘的,往常不敢细看老太太,还是春娟姐姐最有发言权,春娟姐姐就在卧房门口候着呢,我这就把春娟姐姐拉来。”   卧房门上挂着薄透的纱帘,上头绣着碧叶粉莲,蓝哥微掀开一条缝就偷偷戳了春娟一下,春娟瞥一眼和太医正在说话的老太太,随蓝哥走了进来,“你个小蹄子弄什么鬼?”   兰香馥忙道:“春娟姐姐你快来看看我的脸像不像祖母。”   春娟一听就笑了,走过来坐到床边,“怎么不像啊,咱们家三个姑娘,就您长的最有老太太的模样了,不过也是瘸子里头拔将军,您也就鼻子和嘴巴像了老太太,老太太有一回还可惜呢,说她有三个孙女,眉眼竟然没有一个像她的,只有一个馥姐儿鼻子和嘴巴约莫有我年轻时的影子。”   坐在床边绣墩上的青雀笑道:“您看,奴婢说的没错吧,这回可信了。”   兰香馥心里此时已然欢呼雀跃起来,忽的跑下床,绣鞋也不穿就往外跑。   青雀忙道:“姑娘不可。”   可是兰香馥什么都不管了,她心里太开心了。   “祖母!”兰香馥一下扑到老太太怀里,“我是您的亲孙女!”   老太太一愣,哭笑不得,轻拍了兰香馥的背脊一巴掌,“你不是我亲孙女,凭你这样气我我早撩开手了。”   李太医笑着站起来,拱手道:“郡主,让大姑娘开怀些比吃什么补药都见效,这就告辞了。”   “春娟,快送送李太医。”   “是。”   这边厢青雀拎着朱雀衔珠绣鞋就在兰香馥身边半跪下了,嘴里抱怨道:“我的小祖宗,外头还有人呢,怎么能不穿鞋就跑出来。”   兰香馥笑嘻嘻的夺了绣鞋远远的扔开,“我就不穿。”   青雀愕然。   兰香馥爬到榻上抱着老太太的胳膊仰着笑脸道:“祖母,你瞧你瞧,我的嘴巴和鼻子和你的像不像?”   老太太大乐,捧着兰香馥的下巴细看,应和道:“瞧我大孙女这不点而朱的小嘴,这笔挺精致的鼻子,可不是像了祖母年轻时候吗,像,像祖母。祖母的脸庞有点方,只一双大大的杏眼,精致的鼻子和红艳的嘴柔和了祖母满脸的英气。要不然啊,你祖父可就看不上祖母了。”   老太太见兰香馥脸上的笑容灿烂,这可比什么好话都奉承的她打从心底里开怀,笑道:“像了祖母就这么开心?”   兰香馥使劲点头,“可开心了,我恨不得眉眼也像了祖母才好呢。”   门外,搀扶着舒氏的舒菀菀一脸幸灾乐祸,低声道:“姑母,您可听见了吧。”   舒氏还是低眉顺眼的模样,把胳膊从舒菀菀手里抽出来,扶着门框一步三袅娜的走了进来,开口就带着哭腔,“我的儿,可是病了,我听说给你请了太医,要不要紧?”   兰香馥浑身一僵,不过心里倒软和起来,“母亲,不要紧的,您不要担心。”   老太太笑容浅淡了一些对青雀道:“伺候姑娘把绣鞋穿上吧。”   兰香馥也乖顺的把两个小腿垂了下来,穿上绣鞋后忙来搀扶舒氏,并笑盈盈的对舒菀菀道:“我来搀着母亲吧。”话落捏着舒菀菀的手腕子把她推开了。   舒菀菀不提防兰香馥会隔离她和舒氏,呆愣了一会儿,马上笑道:“妹妹旧日可没有这样孝顺过。”   “旧日不是有你替了我吗,你这个做侄女的快要把我这个做女儿的比下去了,我想了想,可不能这样下去了,表姐若不想让我背一个不孝的名声,还请给我孝顺母亲的机会啊。”你就别时时刻刻围着我母亲转了,赶紧滚回你自己家去孝顺你嫡母亲爹去吧。   到了嘴边却委婉了一些,“表姐说舅母心眼窄小有心磋磨你,那舅舅呢,表姐常年呆在我们家,我怎么没见过你孝顺舅舅,表姐的针线活比我好多了,舅舅可曾穿过表姐做的鞋不曾?”   舒菀菀哑口无言,片刻她双手掐腰,笑哈哈的道:“我父亲那里一大堆的人,嫡母嫡妹庶姐,她们巴不得没我这个人呢,我才不上赶着招她们的眼。妹妹不知道,她们嫉妒我长在姑母身边,每回逢年过节的我回去都要受欺负,我恨不得把自己缩的小小的让她们看不见才好,我对父亲的孝心只能藏在心里了,我也是无可奈何。”   舒菀菀叹气一回又没心没肺的笑道:“妹妹,咱们和好吧,好不好,昨天都是我不好,你不知道,你一天没理会我,我昨晚上一夜没睡好,你瞧瞧我的眼睛,是不是都肿了?”   说着话就往兰香馥跟前凑。   老太太笑道:“瞧瞧,多心宽爽朗的姑娘啊,真讨人喜欢。”   舒菀菀一听半路直接拐了个脚走向老太太身边的脚踏上坐着,“老祖宗,有您喜欢菀菀才是菀菀的福气呢。”   兰香馥有些生气了,她才争到了母亲,转头舒菀菀又去抢祖母去了。哼,祖母可不像母亲那么好哄,凭你什么花言巧语祖母最疼我。   这样想着,兰香馥就专心致志的服侍舒氏,从红鸾手里接过梅子青的茶碗奉上,“母亲喝茶。”   舒氏温驯的“嗯”了一声,低声道:“知道老太太给你请了太医我方才在屋里都吓死了,生怕你有个好歹。”   兰香馥心里暖暖的,亲近的偎着舒氏,“都是女儿不好,让母亲担心了。”   老太太也不是那种扒拉着孙女不让人家母女亲香的人,看罢就起身道:“你们母女俩说会儿话吧,我前头瞧瞧,等综哥儿他们三兄妹到了我再让丫头来叫你们。”   兰香馥还怕老太太生气,忙亲送了出去,得了老太太一个笑才安心的回来和舒氏说话。   “母亲,祖母说了这次会好好的教导你,你可要好好跟着老太太学管家。”兰香馥瞥了舒菀菀一眼直接道:“母亲帮衬娘家我不反对,逢年过节给舅舅家的节礼多厚重几分也就是了,可是救急不救穷,你不能为了帮衬舅舅到处抠家里的漏洞……”   兰香馥还没说完舒氏的脸已经白了,她霍然站起,一把捏住兰香馥的手腕,“谁告诉你的?!”   兰香馥从不知道原来自己母亲的手劲这样大,把她的手腕子捏的生疼生疼的。   “母亲,我疼,你快放手。”   舒氏没松反而加重了力道,流着泪道:“你快说,是不是你祖母告诉你的?”   兰香馥忘了,舒氏抠家里的银子贴补娘家这件事,是舒氏和老太太争她时获得了管着家里下人四季衣裳的差事后,因母亲以次充好暴露后才揭开的,而现在这件事并没有发生。   “我说的难道不对吗。”既然说开了兰香馥就不打算咽回去了,“你看看你头上戴的首饰,一支镶蓝宝的金步摇戴了我就没见你换过别的样式,可是父亲最疼你不过,给你打的首饰积攒到现在没有三箱子也得有一箱子了吧,可你敢开了你的嫁妆箱子给我看看吗,还有我从小到大的月例银子,我现在要你能拿出来给我吗?芳姐儿那里,小婶子是从芳姐儿出生开始就给她攒嫁妆了,我呢,你给我攒了几分了?母亲,我告诉,你再这样我就告诉祖母去。”   “你!”舒氏气的剧烈喘息,泪流满面,忽的她眼一厉,扬手就要打,兰香馥见状,忽的挣开拔腿就往外跑。   前有父亲拔剑要砍,后有母亲扬手欲打,兰香馥也是有经验了的。   父母打你,打了也是白打,傻子才不跑呢。   伺候兰香馥的丫头们一看,呼啦一下子都追了兰香馥而去。   舒氏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捂着脸哭道:“你们一个个的是要逼死我啊,我不活了。”   ☆、第19章 朦胧情意灭现实残   兰香馥从来没想到气自己的母亲,自己的心里竟是这样的快活。   她知道自己有这样的想法就是大逆不道了,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了的扬起了唇角。   原本生怕兰香馥伤心的青雀一瞧顿时满脸愕然,“姑娘?”   兰香馥忙装模作样的拿帕子试了试眼角,语调哀哀的道:“我没事,只是心里怪难受的。”   丧家犬一样追出来的四个丫头心想可不是难受吗,昨天是被父亲差点砍死了,今天又差点被母亲打在了脸上,是个人都要伤心死了。   “要告诉老太太去吗?”红鸾低声道。   “现在不要,昨天我已经让祖母为我伤了回心,生了回气,今天不能再让祖母生气了,气伤身,我还想让祖母长命百岁呢。反正母亲也没打到我,若母亲不闹出来,我这里就不闹。”   兰香馥瞧了瞧周围,见对面就是一池娇艳的荷花,原来她一口气跑来了东府花园六角凉亭这里。   她就势歪坐到了美人靠上,一边瞧着互相梳理羽毛的两只仙鹤一边想,看来想改正母亲少不得要和母亲起冲突了,但她这也是为了母亲将来能活,现在被母亲误会了也没什么。她就不信,如果母亲不犯错,做好一个主母,将来还会……   既然她是兰家的孩子,那上辈子母亲应该就没犯那种错误了。母亲有可能是真的病亡了,祖母不让她侍疾可能是母亲的病会传染人,类似天花或麻风病?又或者母亲犯了其他要命的错误。   知道自己现在想不明白,兰香馥所幸就放下。   忽的,看见池塘对面竹林小径里走来的人,兰香馥一下坐直了身子。   “青雀,我要在这里乘凉,你和红鸾一起去厨房看看,这会儿子有什么时鲜的水果没有,若有每样拿一盘子过来我吃。”   “是。”   青雀和红鸾的年纪都大了,她们家里已经禀了老太太,老太太给了恩典,让他们自己相看人,故此,青雀和红鸾只等家里给找好了人就要回家去备嫁了,而蓝哥和紫鸯就是要接替她们的人。   故青雀就嘱咐了蓝哥一句和红鸾两个就下去了。   蓝哥和紫鸯都是十三岁,这两个将来都是要随着她出嫁的,兰香馥想着她这辈子就嫁给楚天苟了,提早让她们知道也没什么,就道:“你们两个一会儿不管听见什么看见什么都不准大惊小怪知道吗?”   蓝哥紫鸯心中诧异不已,凉亭里只有她们主仆还会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不成?   那边厢楚天苟也瞧见兰香馥了,拎着大食盒就大步走了过来,后头跟着小跑着喘气的安平。   “你怎么在这里,原本还打算给你送肉吃呢,正好。”   此时外头已是艳阳高照了,穿了一身玄色紧身练功服的楚天苟一路走来额上见汗。   “你过来。”兰香馥稍稍坐直了身子就道。   楚天苟看向站在旁边伺候的蓝哥紫鸯两个,“我真过去了?”   “过来,往后咱们来往少不得需要她们把风的。蓝哥紫鸯你们两个去两边路口阴凉下站着去,若有人来就赶紧来报给我知道。”   蓝哥惊愕,紫鸯有些许的糊涂。   兰香馥一看这两个丫头,顿时就决定了将来顶替青雀的是谁了,于是就道:“蓝哥别怕,我心里有数,就是你想的那样。快去。”   楚天苟也忙打发了安平去把风,就这样瞧着兰香馥他就很激动,浑身有劲似的,抽出腰刀,打开盒子,一边片肉一边道:“芳姐儿说你也想尝尝猪头肉的味儿,这就是了,外头卖的那些不能吃,但是老李婆婆做的那就是一绝,等闲人吃不到这等美味儿。”   兰香馥坐到楚天苟旁边的石鼓凳子上,抬手就给他擦拭额上的汗,“顶着个大太阳出门,你还嫌自己晒的不够黑?”   兰香馥一靠近他,他浑身就绷紧了,女孩子特有的幽香扑鼻而来,他看着兰香馥两眼冒贼光。   兰香馥擦汗的手一顿,当四目相对,她满面禁不住的羞红。   “看什么,不认识了?”   兰香馥身上穿了一件玉白色绣梅子红木槿花的半臂,里面衬了一件碧色薄衫,下面穿了一件翡翠马面裙,脖子上带着嵌红宝的流苏璎珞,松松梳着一个歪髻,插着两支红宝衔珠金簪,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子幽兰温婉的气质,把个楚天苟都看迷了。   “你真好看。”他情不自禁去握兰香馥的手。   他的手很大,一握就碰到了兰香馥的手腕,兰香馥一皱眉就喊疼,在他面前不自禁的就撒起娇来,拉下袖子就给他看,“你瞧,青了吧,才是我母亲给我捏的。”   她瘪了瘪嘴,有些告状的嫌疑。   楚天苟就瞧见那白皙纤细的手腕子上一圈青色,顿时心疼不已,恼怒非常,“你母亲怎么回事?”   他顾不得许多,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我提亲去!”   兰香馥忙把他按下,心里美滋滋的,“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不行。”   楚天苟挠挠头,“昨天是你父亲,今天又是你母亲,偏这两个我都不能替你报仇。不行,我还是把你娶回王府吧,我的王府虽然荒的长草,可至少没人欺负你,你嫁过来就能当家做主。”   越想他越觉得好,噌的一下又站了起来,“我找大姐去。”   兰香馥这回险些没拉住,拽着他的胳膊不松手,“你不要说风就是雨的,我还没及笄呢,你等我及笄。”   楚天苟也不是笨蛋,兰香馥两次都那么急切的拦着他,他也觉出不对来了,因又想到兰清宗对他的态度,因娶了他大姐而辞了官的姐夫,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是他蠢,他早该知道的,掌着实权的兰家不会让家里的女孩子嫁给他的,他这个废太子之子。   楚天苟双眸黯淡下来,他看着抱着他的胳膊不放的兰香馥,“你知道的是不是?”   兰香馥见他这样,就仿佛看见太阳被乌云遮了似的,心里难受的厉害。   她一把抱住他,“我这辈子只嫁给你。”   楚天苟心里暖呼呼的,他紧紧抱了兰香馥一下又推开,“咱们不能这样了,你要好好的等着嫁人。”   兰香馥心里一酸,双眸就落下泪来,明知故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依着我的脾气,我倒是想直接抢了你回去,可是世情不容,那样会毁了你的名声,还会带累你们兰家的其他女孩子。馥姐儿,我很欢喜你,但是我不能害了你。你常年关在宅院里不知道外面的险恶,但我混迹市井,我知道。你们兰家是士林之首,儒家典范,容不得你叛逆。”   楚天苟的眼睛湿湿润润的,但他自觉是个七尺大男人了,宁流血不能哭。   想着上辈子楚淳懿踩着她和兰家的名声成就自己,对比之下,兰香馥更恨楚淳懿而更喜欢楚天苟了。   两人相对站着,她脸上泪痕斑斑,就仰着头道:“所以我不让你去提亲,咱们就偷偷的来往好不好,我这辈子除了你谁也不嫁,家里不许我就等到你能光明正大的来娶我为止,好不好?”   楚天苟双拳握紧又松开,“馥姐儿,将来你嫁了人就会忘了我了。”   说完楚天苟转身就走。   兰香馥心里伤的要命,追上去从后面抱住他的腰,“你就甘心我嫁给别人吗,你一定不喜欢我,你要是喜欢我就不会这样轻易的放弃。”   楚天苟双眼通红,一根根的掰开兰香馥的手指,“嗯,我不喜欢你,就是看你好玩逗逗而已。我是谁啊,我是被宗室废置的安王爷,没人管我,我想怎样就怎样,勾搭一回兰家的嫡长姑娘,不好玩了就抛弃,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骗人,你心里根本不是这样想的!”   楚天苟一把把兰香馥推倒,兰香馥不防备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楚天苟蹲下来挑着兰香馥精致的下巴做出个纨绔流氓的样子来,“你当我为什么喜欢你,还不是因为你这里长的好。”   说着话他另一只手就狠捏了兰香馥的团酥一下,“我在外头青楼楚馆里见多了姐儿,还没人比你这里长的好呢,只透着衣服就那么诱人,你要是长大了那还得了。不过本王现在腻歪了,知道为什么腻歪了吗,因为你太上赶着了,上赶着不是买卖,我就觉得你轻浮,太容易到手了,唉,没趣儿极了。”   兰香馥又羞又恼,心里难过极了,“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不信拉倒,反正本王是不和你玩下去了。”楚天苟抹了一下兰香馥滚滚而落的泪珠,站起身大步就走了。   “楚天苟,你不是这样的人,我不信!”兰香馥坐在地上,双手抱膝,脸埋在膝盖里哇哇大哭。   蓝哥紫鸯白着脸跑过来都跪在兰香馥身边,蓝哥就道:“姑娘、姑娘小点声,不能让别人听见的。”   “是、是王爷欺负姑娘了吗?”紫鸯颤着声音道。   兰香馥一听哭声立即没了,打了个委屈的哭咯,一手扶着蓝哥就站了起来,“那、那我找个地方躲起来哭会儿子吧。”   ——   楚天苟没回头,他路过一座假山一拳头就砸了下去。   轰隆隆,片刻整个假山就坍塌了。   安平看着一脸哭相,劝道:“王爷王爷这是兰家的假山啊,不是咱们王府的。”   “滚。”   ☆、第20章 如你所愿且看你急   青雀和红鸾端了果盘回来没在凉亭看见兰香馥等人就回了后罩房,一进屋子青雀就觉气氛不对。   卧房的碧纱橱紧闭,蓝哥和紫鸯都站在门口。   “怎么回事?”青雀把一盘子葡萄轻轻放下低声询问。   蓝哥不敢说,面上更不敢显出来,只笑着道:“没什么,姑娘心里还有些过不去罢了。”   青雀想着大太太扬手欲打兰香馥的事情点点头,“姑娘脸皮薄,咱们都小点声,莫要吵着姑娘,惹姑娘心烦。”   说着话青雀就坐在绣墩上,拿了针线笸箩绣扇套。   屋内,床上,兰香馥枕着青竹丝编花凉枕,侧身朝里躺在凉蕈上,两只眼睛睁的大大的在想事情,脸上泪痕犹在却已经不哭了。   她反复的想楚天苟说的那些话,确定了两点,第一点,她没羞没臊的上赶着人家,人家可能真的瞧不上眼了,既如此,兰香馥冷冷的想,上辈子我没给你多少笑脸你都千里回京来抢我,我不信这辈子我向你表明心意了你反而不珍惜我了。   呸!你既然喜欢我不搭理你,我不搭理你就是了。   第二点,果然那个檀玉郎不是什么好东西,早早的就勾着楚天苟那混蛋混青楼。   呸!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因又想到他捏她那一下子现在还疼着,她脸蛋通红又暗暗呸了一口。   原来他开始喜欢她是从喜欢她这里开始的吗?   兰香馥捂着发烧的脸在凉蕈上滚了两下,低声骂:“真下流。”   忽一会儿她又恼了,心又伤了,两眼泪汪汪的。   虽然她知道他说这些绝情的话是为了让她死心,可难保他没夹杂了真心话在里头不是,他兴许就是觉得她轻浮了呢,对不对?   想到这里兰香馥一下咬住指甲忐忑不安起来,我要怎么向他解释呢?   哼,解释什么,越描越黑。   他爱信不信,反正上辈子她洞房花烛夜无落红也背了不贞的污名了,这辈子她才不怕。   一时又想到,上辈子他安慰她的话,并不是每一个女孩子洞房花烛夜都有落红的,他说他是专门问了许多家青楼楚馆的妈妈得出的。   上辈子他就是信她的。   想到这里兰香馥心里又甜滋滋的,感动的泪眼蒙蒙。   当万万人都骂她时,却没想到还有他是信她的……   当时楚淳懿把奸夫的污名栽到了他的头上,他不但没有怀疑她不贞还为她找到了原因,唉,兰香馥越想楚天苟上辈子的好,越生不了他的气了。   罢了罢了,这辈子就当还债。   不过她可不打算轻描淡写的放过他,他今天说的这些话的确伤了她的脸面了,她很不开心,偏也不叫他好过。   “蓝哥,你进来。”兰香馥依旧侧身朝里躺着没有变换姿势。   片刻,蓝哥轻手轻脚的走进了拔步床,站在床下脚踏上探着身子叫了一声,“姑娘?”   “你替我给他传个话。”   蓝哥一霎身子都僵硬了,坐到床沿上压低声音劝诫,“我的姑娘,您这样很是不妥当,若是给人知道名声还要不要了。”   兰香馥知道丫头是为她好的,她就翻过身来握住蓝哥的手笑了一下,“我知道,我且告诉你,我将来迟早是要嫁给他的,但是现在不行,你也不要问我有什么缘故,这不是你能知道的。你要记住你是我的丫头,不要三心二意,明白吗?”   蓝哥神色一凛,“姑娘放心,我一个字都不会往外说的。”   “好,你回头也告诉紫鸯去。你替我跑个腿,他这会儿应该还在东府,若是不在你去王府一趟找人,你告诉他,我会如他所愿。”   蓝哥犹豫了一瞬,一咬牙,点点头就走了出去。   兰香馥看着蓝哥走了,她就把玩着腰间系着的流苏香囊得意的想,我就看你急不急。   “这才什么时辰,大姐姐现在就午歇了?”   兰香馥听着外头的声音,轻挑一下黛眉就知道是谁来了,她侧身朝里一躺假寐。   她现在乏得很,懒怠应付兰清芬,还是等她养养精神再斗嘴吧。   “二姑娘、表姑娘,大姑娘睡觉呢,你们过会儿再来吧。”青雀陪着笑脸道。   兰清芬一把扫开青雀,“原本听菀姐姐说大姐姐气派越发大了,伶牙俐齿,得理不饶人,我还不信呢,现在我信了。我大老远的回来,大姐姐不说去迎我,反倒要我亲自来见她,呵呵,真是够气派。可谁叫人家占了嫡长呢,咱们做妹妹的亲自来看望也是可以的。只是,我们既来了,大姐姐却要拒之门外,这是哪家子的道理。你起开。”   兰清芬再度扒开红鸾,猛的就推门闯了进来。   兰香馥侧身躺着,一呼一吸的往下运气,并劝导自己,上辈子你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没忍过,怎么重生一回却一点都忍不下了,这可不好。装睡吧,你不搭理她们,她们觉得没趣儿自己就走了。   兰清芬打量着屋里的摆设,看完螺钿紫檀木衣架子,又看向四季花卉缂丝曲屏,再度目光盯在兰香馥所睡的二进拔步床上,眼里就闪过嫉妒的光来。   她往前一步,重重的把悬挂在一进门上的珍珠链子扒拉的哗哗做响,“祖母还真是疼大姐姐呢。”   舒菀菀也很想要这种拔步床,但她知道老太太的私房怎么都轮不到她,就笑道:“都是嫡亲的孙女,有妹妹的,肯定有芬妹妹的,芬妹妹急什么。”   兰清芬愤愤的道:“你当这种紫檀拔步床是菜叶子吗,想要多少有多少。这拔步床没有几年收集木料的功夫买都没地儿买去,这是祖母的陪嫁,就这一张!”   “大姐姐还要装睡到什么时候?!”兰清芬两步走到床前就去拉扯兰香馥。   兰香馥蓦地转身坐起,抬起胳膊甩了兰清芬一下,板着脸道:“兰清芬,你还知道我是你大姐姐?!”   兰清芬吓了一跳。   怎么、怎么了,旧日兰香馥可从没有这样疾言厉色过啊。   兰香馥抿了一下头发端坐在床沿上,目色扫向在床外站着的舒菀菀,“二妹妹探亲归来不知道我犯了心口疼所以才没去前面迎你的吗?”   兰清芬愕然,“你犯了心口疼?”   兰香馥心想兰清芬这丫头心是不坏的,她也不笨,就是反应慢,脾气暴。于是兰香馥就和缓了神色,“不错,老太太给请的太医。”   都惊动太医了,这就不可能是兰香馥搞出来给她的下马威了,兰清芬面上的不愤之色也缓和了不少,嘴上却道:“你何时添了这种病?要紧吗?”   舒菀菀忙道:“我瞧着是不要紧的,才馥姐儿和姑母顶嘴,把姑母气的脸都白了。”   兰香馥盯了舒菀菀一眼,没理会她,反而和兰清芬道:“我和我母亲的官司不是一言两语能说尽的,这里头还牵扯着我舅舅家,我不好告诉你。”   兰清芬也不关心这个,就鼓着腮帮子道:“祖母就是偏心。哪儿哪儿都偏心。我才回来,还没见着祖母呢,祖母那里来了两个老嬷嬷,听春浅说是平康长公主府上来送帖子的,后儿有个赏荷会,邀了咱们家的女孩都去。”   兰清芬撅着嘴扫了兰香馥一眼,“当我不知道,哪里是赏花的,还不是看人的。你是大姐姐,肯定先偏着你挑拣。”   兰香馥一怔,浑身一半冰冷一半火热,冷的是惶与惧,热的是恨与怨。   ☆、第21章 日积月累种植野心   平康长公主府上种植有一种独特的荷花,碧叶如团扇,开蓝紫色的花,每至盛夏时节平康长公主都要广邀京都有名望的贵妇们前去赏玩的。   而这赏荷会也成了隐晦的相看儿媳和女婿的宴会。   也是在这次赏荷会上,兰香馥第一次遇见了楚淳懿。当时她的裙摆被上菜的丫头泼上了汤汁,她退下宴席去了长公主府上准备给女客更衣的一个轩室,却被长公主喝醉酒的嫡长孙赵明然险些惊扰,是楚淳懿呵退了赵明然,就此,楚淳懿不止获得了她的好感,更获得了祖母的好感。   也是这次赏荷会使得楚淳懿获得了祖父的青眼,就此被祖父步步领着踏入了官场。   “大姐姐,你是不是很难受,脸色忽青忽白的。”兰清芬摸摸兰香馥的额头有些担心的问。   舒菀菀目色一闪,“莫非妹妹是怕姑父回来知道你顶撞姑母吓得?”   兰香馥回过神来冷睨了舒菀菀一眼,没理她,转过头对兰清芬道:“二妹妹你先去前头拜见祖母,我歇歇,心口又有点疼了。”   兰清芬鼓了一下腮帮子,“那好吧,你先歇着。”   “菀菀,咱们走吧让大姐姐歇着。”   舒菀菀两次被兰香馥忽略心中已然愤怒恼羞,可她现在又不敢和兰香馥明着杠上只好憋着,脸色乍红乍青,兰清芬给了她台阶下,她就马上转换了脸色,亲亲热热的搂着兰清芬的胳膊出去了。   打发走了她们俩,兰香馥立即把紫鸯召了进来,“你去东府替我给安王传个话,晚膳后六角凉亭见。”   紫鸯的胆子比蓝哥小多了,她一听脸色就白了,兰香馥此时顾不得那许多了,板着脸冷着眼命令道:“记住了,你是我的丫头,你将来是要随着我嫁出去的,我现在让你去给我传话,不该你问的不要问,出了什么事儿我一力承担必保你们俩平安无事。”   彼时,艳阳高照,蝉鸣不绝于耳。   栖凤堂上,宁靖郡主穿了一件绣了六尾凤凰的杏黄褙子靠坐在榻上,一只手放在炕几上正由秋素给她涂抹凤仙花汁。   楚天苟蔫头耷脑的坐在下面的官帽椅上,双眸黯淡,整个人没有一点生机。   宁靖郡主瞧他这样斜勾起一抹冷笑来,“你干的好事。”   “大姐?”楚天苟愕然看着宁靖郡主。   “呦,你翅膀硬了,还学会跟我装傻了是吧。”   “大姐我没逃课。”楚天苟连忙道。   宁靖郡主又冷笑一声,“这东府里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宁靖郡主蓦然一拍炕几,指甲上的凤仙花汁甩出了两滴,秋素忙拿了帕子出来却不敢上手去擦,知道宁靖郡主微伸了伸手,秋素才敢去擦。   “你可真出息,怎么,知道娶不成兰氏的嫡长姑娘和馥姐儿闹掰了?”宁靖郡主幸灾乐祸的看着自己的弟弟。   既然已经被自家大姐察觉了,楚天苟惊愕之后也不再掩饰,他就闷闷不乐的道:“我知道他们不会让我娶权臣家的姑娘。”   “那你待如何?”宁靖郡主换了一只手让秋素染,状似不经意的问,“这就认命了?把心爱的姑娘拱手让人,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我怎么不知道我弟弟这样窝囊。”   楚天苟双拳紧握,满眼不甘心。   宁靖郡主瞥一眼楚天苟的神情又淡淡的道:“这也不怪你,谁让你托生在母妃的肚子里。这辈子我还能托庇在兰家,你呢,你这辈子就窝窝囊囊的活着吧,顶着一个王爷的帽子,卑躬屈膝的伸手向内务府要吃要喝,这样平平安安的活一辈子也挺好的。”   楚天苟两侧的太阳穴一鼓一涨,手臂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让我窝囊的活着我还不如去死!”   宁靖郡主垂下眼又道:“午夜梦回,我时常想念父王还是太子时我的风光日子,可每当梦醒之后对比现实中咱们姐弟的处境,每每心凉不已。如若父王还是太子,如若父王能顺利登基为帝,你是母妃拼死生下的唯一嫡子,你就是太子,你是太子,还不是想娶谁就娶谁。可是现在呢?”   宁靖郡主泪落两行。   楚天苟站起来,手足无措的看着哭泣的宁靖郡主,“大姐你别哭,都是我没用。”   宁靖郡主摇摇头,“你才多大,上头又有二皇叔一党堵着你上进的路,世家子弟也都避讳着与你交好,你又有什么办法呢。”   楚天苟只觉身体里藏着一头凶兽,恨不能冲破皮囊杀上金銮殿去,可是不行。也许他能靠自己的拳头一扇门一扇门的砸进去,可是事后呢,他大姐一家子、三姐一家子必会被牵连。   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宁靖郡主见楚天苟的样子停止了这个话头,而是问:“咱们不说那些了。我且问你,对馥姐儿你心里是个什么章程,你要是准备放手了就别去招惹她了,免得污了馥姐儿的名声。你要是不甘心,我就替你出个主意。这主意很下流,可是最有效。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想娶!”楚天苟惊喜的看着宁靖郡主,“大姐你有什么办法,快说。”   “等馥姐儿及笄,你让她怀上你的孩子就行了。”宁靖郡主淡淡的道。   楚天苟一下黑了脸。   宁靖郡主就当没看见接着道:“还有个艰难的办法,但是比之那个下流的办法上乘了不少,只是这个办法要想见效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我怕到时候馥姐儿的孩子都能满地爬了。”   楚天苟一怔,定定看着宁靖郡主。   宁靖郡主淡淡一笑,“怎么,不敢啊?”   “谁说不敢。”楚天苟只觉从骨血里窜出一只长了血盆大口的凶兽来,它高高的蹲踞在紫禁之巅,蔑视着一切。   宁靖郡主看着楚天苟的神情了然而欣慰的笑了,“此事急不得,咱们一步步的来。”   楚天苟想了一会儿忽的双眼发光的看向宁靖郡主,“大姐,莫非父王留下了什么给我?”   宁靖郡主看着楚天苟笑而不语。   ☆、第22章 小样我还治不了你   阳光穿过绿纱窗照了进来,把宽敞高雅的栖凤堂照的鲜妍富丽。   秋素一手把着宁靖郡主涂好了凤仙花汁的手一边摇动团扇轻轻的扇风以使得指甲上的花汁能干的快一些。   楚天苟被蓝哥叫出去了,宁靖郡主也没有阻拦。   她眸色幽深的盯着自己艳丽的指甲瞧,神思已不知飞到了哪里。   秋素偷瞥宁靖郡主一眼,连自己的呼吸都收敛的更轻了。   “交待下去,那两个小家伙若是在东府幽会就替他们望风,不要让府里不懂事的仆妇冲撞了。”宁靖郡主食指敲击了一下桌面,坐直身子,语气坚定。   秋素微有不解,“这……郡主您的意思是撮合?”   “就让他们好好的互相欢喜吧,陷得越深才越好。十五六岁,多美好又纯粹的年纪,一旦心里放进去了一个人再想拿出来就是一辈子的事儿,就让他尝尝求而不得的滋味,最好让他绝望,他不绝望怎么能生出破釜沉舟的决心和争夺天下的野心来。最好馥姐儿能负了他,伤了他,伤的越狠越好。”   秋素低垂着头不敢看宁靖郡主此时的表情,只是她在心里想,大郡主对小王爷太狠了。   东府花园海棠花底下,蓝哥悄悄的把话传给了楚天苟,楚天苟一听心里极其不是滋味,又酸又涩的,“好个没良心的臭丫头片子,我还当她多稀罕我呢。”   蓝哥见状不敢多言,微一行礼扭身就走。   那边厢紫鸯小碎步从小径那头跑来了,见着蓝哥就把话传给了蓝哥,蓝哥踌躇了一会儿,一咬牙一跺脚又折返了回来。   楚天苟看蓝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你又来干什么,还漏了什么话不成?”   蓝哥又给楚天苟行了一礼,“我们姑娘让您今儿晚膳后在六角凉亭等着她。”   楚天苟从鼻子里往外头喷气,重重哼了一声,“不去。”   蓝哥心里也有气,低着头道:“您要真是个男子汉,从此后万望王爷您不要再来招惹我们姑娘,你们的事若事发,我们姑娘就活不成了,而于您却是一点妨碍没有,外头人顶多说您风流。您要是真心和我们姑娘好,千万别来。”   说完蓝哥扭身就走,扯着紫鸯的手小碎步跑了。   楚天苟瞪着蓝哥紫鸯吓跑的背影,满眼不可思议,“他娘的,这个丫头脾气还挺大。”   “好像是叫蓝哥。”安平咂摸了一回蓝哥说的话就笑嘻嘻的道:“王爷,她挤兑您呢,晚上您赴约吗?”   “去,怎么不去,我得问问她和我说过的那些话是放屁不成,转眼的功夫就准备拾掇拾掇待嫁了,可是气死我了。”楚天苟暴躁的道。   热热的日头下,人懒懒的,光阴就流逝的极快,歇一个午觉起来看会子书,玩会儿子棋就到了用晚膳的时候。   老太太因留下了舒氏在身边教导,故此大老爷下衙回来就直奔了瑞福堂,晚膳也是在这里用的。   兰香馥见她母亲没有向她父亲告状的意思,不知怎么的,心里还有些失望,她都打算好了的,父亲若是敢教训她,她就把母亲鼓捣了她的月例银子和首饰拿去帮衬娘家的事儿向祖母告发。   现在没了引子,她做女儿的也不好主动告发自己的母亲。   月影移墙,灯影煌煌。   兰亭和陪着兰清宗说了一会儿家常,眼睛就开始往舒氏身上瞥,陪着笑脸道:“天色不早了,不敢打扰父亲母亲休息,我们这就回去了?”   老太太拿金针剔着牙笑道:“我们?”   春草捧着痰盂上前,老太太拿帕子挡住嘴往里呸了一口,春娟接着就奉上了一盏清茶,老太太接过浅啜了一口笑道:“老大好灵的消息,知道我给你准备了两个丫头,这就想着来要了?既如此,你就领回去吧。”   老太太一个眼色挑出来,春娟一招手站在老太太身后打扇的两个水灵灵的丫头就站了出来,含羞带怯的道:“给大老爷请安。”   舒氏被春娟几个伺候的大丫头挤在柱子旁边原本装的跟壁画似的安静,此时一听整个人都不好了,眼里顿时就含了泪水,遥遥和大老爷对望,活像是即将被拆散的苦命鸳鸯。   有兰清宗盘腿坐在榻上自己和自己下棋,兰亭和连脸色都不敢和老太太使,只苦着脸道:“这、母亲您不要闹了,圭哥儿和馥姐儿都这样大了,我和舒氏也都是老夫老妻的了,您怎么又想着往我们屋里塞人呢。”   老太太笑眯眯的道:“你的老婆你舍不得教,只好我这把老骨头教,老大,我把话撂下,什么时候你媳妇能学的出去见人了,能主持中馈了,我什么时候放她回去。省的她这个枕边风把你也吹糊涂了,儿女和你们离心。”   谁的老婆谁知道,舒氏在房里服侍他自然是温柔小意,处处得他的欢心,可他也清楚舒氏的缺点,脸皮子薄,一见人就脸红,更不会和那些八面玲珑的贵妇打交道,于是他就叹气道:“母亲您这不是强人所难吗,当年咱们也是说好的,将来不需要舒氏掌家,您直接把大权交给圭哥儿媳妇也就罢了,怎么忽然又改变主意了?”   兰亭和稍微一想脸色就不大好,“可是馥姐儿多事?”   老太太冷哼一声,“不关馥姐儿的事儿,老太婆疼自己的孙女,看你们两口子不顺眼。”   兰亭和有一瞬的哭笑不得,“母亲,馥姐儿是我的亲闺女,我哪有不疼的。”   老太太又哼了一声,“那我不管,我只要一想到馥姐儿被你吓的那个样儿我就生气。”   老太太瞥了舒氏一眼,舒氏浑身一抖,心里不禁惶恐的想,老太太难不成知道我今天要打馥姐儿没打成吗?那、那馥姐儿是不是告诉老太太我挪用她的月例银子和首饰的事儿了?   是了,一定是馥姐儿向老太太告状了,老太太这才要折磨她。   兰香馥在后面偷听到这里心里就满足了,悄悄的从瑞福堂后门出来,带着两个丫头直奔东府六角凉亭。   盛夏的夜晚,花园子里蚊虫多的很,兰香馥自己提着一盏烧着檀香的青白玉兽耳炉躲在竹丛后偷看楚天苟在凉亭里急的转圈,她就得意的哼了一声,心想,让你说那些话伤我的脸面,我就不出去,让蚊子多咬咬你,咬你满脸包才好呢。   “姑娘,要不咱回吧。”蓝哥低声劝道。   紫鸯跟着附和,轻轻的挥手驱赶围拢在身边的蚊虫。   “先不忙,再等等。你们俩给我把风,我去去就回。”   蓝哥叹气,没奈何的应了一声。   兰香馥拂了拂自己的裙子慢悠悠走了出去,她也不往凉亭里走,她就沿着鹅卵石的小径晃悠故意引起楚天苟的注意。   楚天苟看见她终于来了,忙跑了出来,和兰香馥隔着一臂的距离他就背手在后,装模作样的道:“你约本王来做什么,本王忙着呢,有话快说。”   兰香馥心想,你要不要脸啊,白天的时候才惹的我哭,晚上我主动约见你你不说哄着我,你还拿乔,什么意思嘛,她就提着香炉瞪他也不说话。   月光朦朦胧胧的,楚天苟也看不大清楚兰香馥的表情,听不见兰香馥说话他有点着急,“说话呀。”   “你凶什么凶,我是路边的野草吗,任你凶来凶去。楚天苟,你能耐了,会逛青楼了,是不是认识了什么花魁觉得人家好,就不想哄着我了,早知道你是这样的负心薄幸,我真是白白……”说到这里兰香馥又伤心起来,扭身就走。   楚天苟忙移步挡住兰香馥的去路,连忙澄清,“我没有,就是好奇进去逛了逛并没干什么,什么花魁丑死了,谁也比不上你。”   兰香馥红着眼瞪他,“好啊,你是在拿我和那些花魁比吗?”   “没有没有。”楚天苟赶紧否认。   “真的没有吗,你还记得你白天都跟我说了些什么话吗,我可是当真了的,你不要以为我就多稀罕你似的,后天我就跟着祖母参加平康长公主家的赏花会去,多少青年才俊都排着队让我挑呢,既然你已经说了那么绝情的话,那我、那我就也不稀罕你了。你让开,我要回去了。”   楚天苟狠知道平康长公主府上的赏花会是干什么的,他急的火烧火燎的,“我不许你去。”   “你算我什么人,凭什么不让我去。我告诉你,你白天那些话我都当真了,我伤心了,我好难过,我不稀罕你,滚开。”兰香馥伸手推楚天苟,手掌下他的胸膛硬邦邦的,推他就如推一座小山似的,撼动不了分毫。   “滚开。”兰香馥跺脚,嗓音娇嫩软糯起来。   楚天苟豁出去了,一把抱住兰香馥,紧紧搂在怀里,气急败坏,“我不许!”   ☆、第23章 陌上谁家年少风流   被他整个抱在怀里,感受着他胸膛的灼热和心脏剧烈的跳动不知怎么的她就四肢发软,喘息急促起来,她捏紧手里提着的用来熏蚊虫的青白玉兽耳香炉扭了两下身子,“唉,你真是我的冤家。”   楚天苟抱着兰香馥只觉她又软又香,禁不住低下头在她脖颈处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鼻息喷在她裸|露着皮肤的颈侧微微的发烫麻痒,她一开口嗓音就娇嫩糯糯的,“我后儿还是要去赏花的。”   刹那楚天苟收紧两臂,兰香馥低低的哎呦了一声,抬起眸子嗔睨他一眼,“你要拧断我的腰吗?”   楚天苟闷闷的道:“好想不管不顾抢走你。”   兰香馥勾起一抹笑,伸出一根指头来点着他的胸膛,“别打岔,你得给我一个满意的理由我才罢休,白日里的话难不成是鬼说的?你才是翻脸无情,我可不纵着你这样待我。”   楚天苟眼神闪烁不敢看兰香馥,大脑袋蔫蔫的耷拉在兰香馥的颈侧,闷闷的道:“除非皇祖父开始喜欢我,要不然你祖父怎么可能把你嫁给我,可我知道皇祖父封了我一个安王把我扔在王府里自生自灭已经是对我最大的恩德,皇祖父怎么可能会再喜欢我。我心里知道娶不成你了,一激动就、就……”   “馥姐儿你打我吧。”楚天苟拿着兰香馥的手就往自己脸上招呼。   兰香馥怎么舍得打他,她再清楚不过他在皇室尴尬的处境了,就道:“那你现在又是几个意思?”   楚天苟顿时兴奋激动起来,环顾左右,低声道:“你等着我,听我大姐的意思我父王应该给我留下了点东西,也不知是银子还是人,我想着再谋反一次,然后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娶你了!”   看着楚天苟乐呵呵的模样,兰香馥禁不住喷笑,食指点了一下他的下巴,“怎么到了你嘴里谋反就跟吃饭喝水似的简单。谋反是那么容易的吗,你让我等你,我等到猴年马月去,即便你最后真的成功了,到那时我也人老珠黄了,你怕是连看我一眼都嫌碍眼,哼。”   楚天苟忙收紧了一点手臂力道让兰香馥更贴着他,而他迁就的低着脑袋和兰香馥说话,“你把我当什么人,我稀罕你,自然是稀罕你这个人了。”   兰香馥被他哄的心花怒放,嘴上依旧不饶人,她娇横了楚天苟一眼,“也不知是谁,白日里还说稀罕人家是因为……”   兰香馥咬了一下唇瓣把未尽的话咽了回去,就哼了一声做罢。   楚天苟嘿嘿一笑,他虽抱着兰香馥却并不敢在她身上乱摸,就老老实实的环着兰香馥的腰肢,他偷偷的摩挲了一把才压低声音道:“确实是。”   兰香馥羞恼极了,抬起脚就狠狠踩了他一脚,“没想到你竟这样下流,呸!”   楚天苟哈哈大笑,兰香馥蓦地捂住他的嘴,“小点声。”   “不要紧,我大姐知道了,这东府里她管的严,此时怕是人都被我大姐调开了。”   “什么?!”兰香馥又羞又急一把捂住了脸,“真的没脸见人了。”   楚天苟又哈哈笑起来,“你现在就是我的小媳妇了,不能反悔了,岂不是很好。”   兰香馥拿开手又羞恼的呸了他一口,“哎呀,差点把找你出来的正事忘了。我后日去平康长公主府上赏花你也去,反正你也要叫平康长公主一声姑祖母的,她虽不邀请你,你去给她请安问好她还能把你赶出来怎的,我送你一个在我祖母跟前博好感的机会。”   “什么机会?”   “到时你就知道了,到了长公主府上你多注意着点我的动静,我要是离开宴席了你一定要跟上来,可清楚了没有?”   楚天苟面色讪讪的。   “就当是为了我你就受些委屈吧,你还说要谋反呢,没有人支持你怎么谋反,要我说,太子殿下虽然被废黜了,可你毕竟占了嫡长孙的名头不是,在注重嫡长规矩的文官中你就是正统,如若能顺利继位何苦谋反,谋反是逼不得已的办法。   你就委屈些,弯下腰来结交一些权贵之子,哪怕嫡长的公子们敷衍疏远你,你捡了庶出的交好一二也不错,蚊子肉再小也算肉嘛,对不对,而且相比于生来就能拥有家族资源的嫡出公子们,庶出的肯定更想建功立业只是苦无出头的机会,你才有机可乘啊。”兰香馥摸了摸楚天苟耷拉下来的大脑袋温柔的诱哄,“难不成你只是说说的?”   楚天苟立即抖擞起来,仿佛黑毛大狗竖起耳朵的那一瞬,“大丈夫一言九鼎,怎么能是说说就算了。你且等着事成之后我娶你就是。”   兰香馥心想,若非我知道你将来真能打出半个天下来,凭你现在要人没人,要权没权的你说出这样的话,我就要鄙夷你吹牛了。   此时她就做出个崇拜的模样来瞅着楚天苟,“我信你。”   于是楚天苟的腰就越发挺的笔直起来,擎天柱似的。   “对了,你身边有可使唤信任的人没有,你帮我盯一个人,我母亲身边第一大丫头花雾的爹孙葫芦,那一家子是我母亲陪嫁过来的,最得我母亲的倚重,我想要知道孙葫芦都替我母亲办什么事儿。”   “你要对付你母亲?”楚天苟低头看着兰香馥问。   他这样一问,兰香馥心里就略慌了一下,“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孝顺?我也不想的,可我母亲有些糊涂,总是没节制的贴补靖安伯府,靖安伯府那就是个无底洞,我不想我母亲被牵累,可我说她她又不听,她还想打我,我只好、只好……”   “剪断她联系外头的臂膀。”楚天苟接话。   兰香馥忙嗯嗯的点头,眼巴巴的看着楚天苟,“就是这样。”   “行,这事儿交给我。”   “那你……”   楚天苟松开兰香馥,把着她的手腕掀开她的衣袖,见那一圈青就板着脸道:“亏得她是你亲娘。”   兰香馥听他这样一说就抿嘴笑了,此时不远处传来蓝哥的咳嗽声,兰香馥就道:“我得回去了,月洞门快下钥了。”   楚天苟只觉还没抱够,忽的眼珠一转悄悄捏了兰香馥一把,慌忙撒腿就跑了。   站在原地的兰香馥觉得自己的臀处又热又疼,一张小脸滚烫嫣红,朝着楚天苟笑哈哈跑走的方向就啐了一口,“混蛋!”   ☆、第24章 情深意长舒氏有孕   兰香馥红着脸,踏着月色穿过月洞门就觉瑞福堂不大对劲,廊子下等候了许多的仆妇,像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这时青雀从廊子里那群大丫头中忙忙的走了出来,“姑娘,大太太晕倒了。”   兰香馥一惊,顿时担心起来,“怎么回事?”   青雀压低声音道:“奴婢问了春娟,说是老太太要往大老爷屋里放人,大太太嘴上没说什么却急的直抹眼泪,然后就晕了。”   兰香馥心里第一反应就是她母亲装的,瞬间惊觉自己这样想自己的母亲是不对的,忙敲了敲自己的头,“现在屋里是什么情况?”   “周管家去请太医了。春娟告诉奴婢,老太太气的不轻。”   “我得进去瞧瞧。”   青雀忙把兰香馥拉住,“姑娘别去,听奴婢一句劝,那屋里的不是您的祖父母就是您的父母,您进去了要么就得当了出气筒要么就使长辈臊了,两下都讨不着好,还是在廊子上等等看吧。”   兰香馥心里有点着急,面上就显了出来,语气也不大好,“怎么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听凭祖母的教导呢,祖母还能吃了她不成。”   “我可是听见了。”舒菀菀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一出声吓了兰香馥一跳。   兰香馥回头就见挑着一盏莲花灯的舒菀菀正冷冷的看着她,她气极反笑,“你听见了又如何,我还怕你在母亲跟前上我的眼药吗,良药苦口,忠言逆耳,母亲做的不对我挑出来告诉母亲也是一种孝心。”   “馥姐儿。”   兰白圭狄氏一前一后的走了过来,兰白圭给狄氏使了个眼色,狄氏就上前来把住兰香馥的手臂,亲热的拉到一旁,“大姑娘,咱们安静些,等着听信吧。”   兰香馥一想也是,她母亲还在屋里不知什么情况呢,她不能在外头弄出动静来惹了长辈们厌烦,“多谢嫂子提醒。”   “还不是你大哥耳朵尖,远远的就听见你和人说话呢。”狄氏笑道。   兰香馥冷睨了舒菀菀一眼,“罢了,不在这一时。”   舒菀菀一看兰白圭夫妻站那里给兰香馥撑腰了,她就把想要说的话憋住了,一个人独自站在葡萄架子下面生闷气,生生把自己气的眼泪横流,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   “菀菀你怎么了?”   得到消息的兰清芬、兰白琮、兰白珂三兄妹急忙忙赶来,兰清芬一看独自站在花架子底下抹眼泪的舒菀菀就忙上前来询问。   舒菀菀摇头,压抑着委屈啜泣道:“只怨我不是你们家的人,只怨我得了姑母的喜爱,碍了别人的眼了。”   兰清芬一听就瞪向站在廊子里的兰香馥,可惜兰香馥此时正和兰白圭说话根本没看她。   兰白琮瞥了舒菀菀一眼,扯着气呼呼的兰清芬就往廊子上走,“过来。”   “二哥你看大姐姐又给菀菀气受。”   “你才来你又知道什么前因后果。现在你给我闭上嘴,乖乖的候着。”兰白琮身姿颀长,站在兰白圭面前只比兰白圭矮了一点,他先恭敬的给兰白圭行了一礼这才问,“大哥,怎么回事?”   兰白圭摇摇头,“我才来,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咱们等着吧。”   兰香馥心想我刚才不是告诉你了吗,兰白圭就笑着捏捏兰香馥的脸,“在祖母这里还习惯吗?”   兰香馥讪讪的点头,“极好。”   兰白圭接着就对狄氏道:“让人送表姑娘回去,更深露浓,没得让客居的亲戚陪咱们等消息的礼。”   狄氏温驯的应是,指了自己的一个大丫头晴天过去。   廊子上,廊子下,距离的并不远,舒菀菀自是听见了的,她顿时就羞恼的垂下了头,藏在袖子里的手捏的紧紧的。   “表姑娘,奴婢送您回去。”晴天低声道。   “我不用你送。”舒菀菀把气往心底一压,抬起头就谦逊的笑道:“不劳烦姐姐,我自己可以的。我只是担心姑母才过来的,今夜是我失礼了。”   说罢,抬脚就走,步子不急不缓,昂首挺胸。   兰白琮就笑着对兰白圭道:“能屈能伸,是个人才。”   兰白圭没接话反而道:“二叔二婶身子可还好?”   “我们到扬州时父亲犯了咳嗽的旧疾正吃着丸药,母亲倒还好,只是操心太过,我瞧着也添了几分苍老。”兰白琮垂着眼睛叹气,“父亲从做官起就外任,这一去就是十多年,和祖父祖母聚少离多,也不知到何时才能回京。”   兰白圭拍拍兰白琮的肩膀,“好在二叔二婶把你们都送回来在祖父祖母跟前尽孝了,也是一样的。”   兰白琮似笑非笑的看着兰白圭,“我得回来上族学啊大哥,外头那些私塾官塾哪里比得上咱们兰氏族学。大哥两岁开始就由祖父亲自启蒙,我已是拍马不及,再在外头蹉跎几年我岂不成了废物一样给家族丢脸。”   兰香馥僵着身子站在两个哥哥中间,深深觉得气氛不对就忙道:“哎,那是周管家请来的太医吗?”   兰白圭兰白琮默契的止住话头皆风轻云淡的看向了匆匆进屋的太医。   兰香馥轻吐一口气赶紧往后缩了缩身子。   屋内灯火通明,老太爷和老太太端坐在上首榻上,老两口脸色都淡淡的,直到太医出来,大老爷笑哈哈的在屋里吆喝“什么,你又怀上了,好,好好好,赏”。   老两口对视一眼,老太太就道:“这还让我怎么教导?”   老太爷眉眼都没动一下,摆摆手,“赶紧让他们回自己院里喜庆去吧。”   老太太冲身旁的春娟抬了抬下巴,春娟会意掀帘子就进了西梢间并传达了老两口的意思。   片刻,大老爷用呢绒毯子包了舒氏打横抱着直接就走出了瑞福堂,连招呼都没和老两口打,显见是生父母的气了。   老太爷哼笑一声,拍了拍大腿,背手站起,“罢了,咱们洗洗睡吧。”   老太太一点笑模样没有,淡淡的道:“让他们也都回去吧,白让他们担心一回,幸好是喜事。”   春娟领命出来,门口就站着兰白圭几个嫡出,春娟先行了礼然后才道:“大爷二爷大姑娘二姑娘快都回去吧,老太太说白让你们担心了,幸好是喜事,咱们大太太有喜了。”   兰白琮朝着兰白圭一拱手就道:“恭喜大哥要添嫡亲的弟弟了。”   “同喜。”兰白圭笑道。   兰香馥心想,原来是她弟弟兰白璎来了。上辈子母亲死后,这个弟弟得了一场大病险些就夭折了,接着一个和尚就上门来讨要,说要想他活命这辈子不能见亲人,一辈子侍奉佛祖才能平安到老,于是祖父做主这个弟弟就被舍给了和尚,从此她再也没见过。   ☆、第25章 身不由己哭诉埋针   月朦胧,银辉洒落亭台楼榭,狭窄的夹道子却是漆黑一片。   兰白珂一手扶墙挡住舒菀菀的去路,嘴上道:“菀妹妹引我来此可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舒菀菀早已吹熄了自己提着的莲花灯,她模糊的能看见兰白珂的五官,“三哥哥这话我听不明白,怎么是我引哥哥来的,不是哥哥一路尾随我过来的吗?”   兰白珂心中一荡,试探着伸手摸向舒菀菀的脸,舒菀菀没躲反而软软的靠在了墙上和兰白珂更贴近了一些。   兰白激动的喘息一声,实实在在的摸了一把舒菀菀的脸,“妹妹的脸好滑。”   他又放在鼻子上嗅了嗅,一派调弄的语气,“也很香,我闻着像是搽了胭红阁十两银子一盒的玉容膏,里头有浓浓的茉莉香气。菀妹妹,哥哥说的可对?”   说着话他低下头就想去噌舒菀菀的脸,就在此时舒菀菀扬起手蓦地就给了兰白珂一巴掌,一口唾沫就啐到了兰白珂脸上,“你是什么玩意,也想着来占我的便宜,我舒菀菀再是不挤也不会看上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滚!”   兰白珂摸着自己火辣辣发疼的半个脸阴笑起来,他抬手就还了舒菀菀一巴掌,他的这一巴掌力道却是舒菀菀的两倍不止,舒菀菀只觉眼前一晕,脸一疼,一屁股就摔到了地上。   “你敢!”舒菀菀厉喝一声,“来人啊——”   兰白珂慌了,蓦地捂住舒菀菀的嘴,舒菀菀顿时又慌又怕起来,剧烈的挣扎。   兰白珂忙道:“好妹妹你别喊我跟你闹着玩呢。若不是在瑞福堂的庭院里看你可怜我可不悄悄跟着你出来,本是想安慰你的,谁知妹妹却引了我来这里,我这心里难免就多想了几分,还以为妹妹对我有意呢。”   舒菀菀恨死兰白珂了,往常这个庶子看她的目光就十分不规矩,今天晚上是她一时气愤失了理智,悔不该把他引过来动了想羞辱他一顿发泄憋恨的心思。   “妹妹别喊,你要是喊我就跟长辈们说是你勾引我,如何?”   舒菀菀顿时浑身一僵。   兰白珂趁机搂着舒菀菀磨蹭,含笑道:“妹妹果真不考虑我吗?妹妹也是庶出,我也是庶出,咱们正相配,与其咱们找个不相识的人娶了、嫁了,倒不如咱们凑一对,何况我十分中意妹妹,妹妹若是嫁给我将来我必待妹妹如珠似宝。”   舒菀菀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鄙夷之色分外明显。   兰白珂捂住舒菀菀的嘴依旧没有放开,却冷笑道:“妹妹自持模样出挑,自然是看不上我的,只是妹妹当真忘了自己的出身不成,你以为住在兰家,得到大太太的偏爱,压过了馥姐儿你就真是我们兰家的大小姐了不成?做梦吧。你骂我是什么玩意,你不也是个庶出的玩意吗,追根究底你还不如我呢,我能看上你就不错了。”   舒菀菀听着兰白珂羞辱她的话两行热泪滚滚而落。   兰白珂只觉自己的手背被烫了一下,心中酸疼不已。   “不管妹妹信不信,我是真的喜欢妹妹,想娶妹妹做正妻的。妹妹何不认真考虑考虑我呢,至少我比外头那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公子哥强百倍,我如今已是秀才了,将来考上进士,外派做官,少不得也是一方父母。今晚上是我唐突妹妹了,我给妹妹道歉。”   话落,兰白珂放开了舒菀菀,站起身恭敬给舒菀菀作揖。   舒菀菀愤怒的压低声音骂,“你给我滚!”   兰白珂有一瞬的难堪,但他依旧道:“同为庶出,我是怜惜理解你才对你百般忍耐,你莫要给脸不要脸。”   “你分明是不尊重我,看轻我,又做出这样一副怜我惜我的样子来给谁看,你以为我是蠢货吗,滚!”   兰白珂冷笑着一甩袖,“想要我尊重你,你就不要做那些自轻自贱的事情,你被大太太打的时候脸疼不疼,我可是看见了。”   舒菀菀登时白了脸,“你胡说我没有。”   “舒菀菀,你最好是嫁给我之前安分守己一些,要不然就别怪我毁了你。”   撂下话,兰白珂施施然的走了。   舒菀菀又慌又恨又怕人瞧见,一抹眼泪,提起掉在地上的莲花灯就忙回了天香院。   天香院是四季常青堂带着的小跨院,彼时大老爷兰亭和怕今晚上老太太往他们房里塞人的事情惊着舒氏动了胎气,以防万一正命大丫头花露在茶水间熬保胎的药。   卧房里头,床榻之上,舒氏窝在兰亭和的怀里正和他说话,说到动情处哽咽泪流,“老爷,能得老爷的疼爱是云岫三生都修不来的福气。云岫只是不甘心,为何不能早一些遇见老爷呢。云岫愿生生世世服侍老爷。”   大老爷窝心的狠,抱着舒氏笑道:“咱们相遇的也不晚啊,你是想和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吗?”   舒云岫点头,把脸埋在大老爷的怀里啜泣,“亭和,你待我的情我今生若是还不完你就让我下辈子还你可好?”   “好,怎么不好,咱们是要生生世世都在一起的。”   舒云岫却突然哭出了声,惹得兰亭和心疼不已忙问,“可是在老太太那里吃了委屈?”   舒云岫连忙摇头,“并没有。我知道老太太调|教我是为我好的意思,可是亭和我更想时时刻刻的陪着你,我怕、我怕咱们……咱们的圭哥儿都娶媳妇了,眨眼间咱们都这样老了,我怕再不好好陪陪你就没时间了。”   大老爷一颗心被舒云岫说的软成了水,“说的什么傻话,咱们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老爷,我只是觉得对不起你。”舒云岫紧紧抱着大老爷忽然哭的不能自已。   兰亭和眼眶一红也有了泪意,忙拍着舒云岫哄,“没事,你不愿意见生人咱们就不见,有我呢,我去给老太太说。可不能这样哭,会哭坏身子的,你忘了你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舒氏顿时身体一僵,哭声渐弱,趴在兰亭和怀里两眼绝望。   兰亭和没有看见,他只拍着舒氏的背脊轻声细气的哄,“你放心,这辈子我除了你再不会碰别的女人一下,我的孩子也只能由你来生。若非逃不过宗族礼法,我宁愿你一个也不生,你不知每一回你进一次产房我都要去掉半条命,回回都吓死我了。”   舒氏啜泣了两声,羞愧的抬头看着兰亭和,“老爷,我有一事瞒了你好久,我、我觉得很对不起老爷更对不起馥姐儿。”   兰亭和一笑,“你说的可是你用私房贴补娘家的事儿?”   舒氏刹那惊白了脸。   兰亭和忙解释道:“你别怕,此事也只有我知道罢了。我总不见你佩戴我为你买的那些首饰心中也就知道个差不离了。”   舒氏蓦地捂住嘴就哭道:“我、我也是没办法,他到底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总不能看着他那一家子饿死。我只是觉得对不起馥姐儿,我动用了馥姐儿的月例银子,馥姐儿不知怎么就知道了,今天还威胁我说再花用她的月例银子就告诉老太太去,老太太本就不喜我,我怕老太太更厌了我。”   “好个不孝的孽障。她不说为你瞒着还敢威胁你,明儿我就教训她给你出气。”兰亭和气恼道。   舒氏忙道:“千万不要,馥姐儿原就恨死我了,你再去教训她,我怕我们母女之间的心结这辈子都不能解开了。我只是觉得愧对你,今晚上说出来我这心里就好受许多了。原本就是我的不对,我不该动她的月例银子。”   “没有你哪有她,什么是她的月例银子,你当母亲的用一用有什么要紧。别怕,若馥姐儿真敢告到老太太那里自有我给你担着。”   “老爷,我真不知要怎样爱你才能偿还你对我的这份体贴爱护了。”说到动情处舒氏又抱着兰亭和哭起来。   兰亭和又是一番哄,还取笑道:“果真是怀上了,你这一晚上感情也太丰富了些,哭了有两大水缸了吧,快别哭了,你又怀上了这是喜事,明儿就打发人去你娘家告诉一声。”   舒氏立时睁开了眼,惶惶的推脱:“告诉了也是白告诉,我娘家穷的那个样儿能送什么贺礼来,平白让他们发愁还是不用了。”   “礼不可废。这些你不必操心了。”   正在这时花露捧了保胎药来,两人止住了话头,兰亭和亲捧了碗喂舒氏喝药。   ☆、第26章 都是破烂舅舅的错   清晨,天光明媚,鸟雀叽叽喳喳的落在树梢上啼鸣。   兰香馥陪着老太太用过早膳之后按规矩就来了四季常青堂请安。   这会儿子坐在床前的兰香馥却是受宠若惊的。   这个时辰大老爷已经随着老太爷去上朝了,临走前还特特嘱咐了花雾为舒氏早早炖上一盅燕窝以备舒氏醒来后漱口用。   “馥儿,我知道你心里是怨我偏心菀菀的。”舒氏靠着麒麟送子的锦被握着兰香馥的手温声道:“可你是我十月怀胎挣命生下的我岂有不疼你的道理。”   兰香馥说不出“我不怨你”这样的假话,她见舒氏待她温柔,心中微暖,于是就道:“我是怨母亲偏心,我更想不明白母亲为何偏心,母亲今日既打算和我说些体己话那我也和母亲说些体己话。母亲,把舒菀菀送回去吧,我不喜欢她,我现在才知道她这个人总爱挑拨是非,离间我们母女的感情。我知道,她是在和我争母亲你的宠爱罢了。我以前不和她一般见识,一是怜惜她的身世,二则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罢了,如今我却再不愿纵着她和我争宠,细究起来,她不过是母亲的侄女,又不是母亲的女儿,她哪有资格和我争宠。”   舒氏紧了紧握着兰香馥的手,抬头看着兰香馥时已是泪眼蒙蒙,声腔蓦然激烈,“她怎么会是我的女儿!”   兰香馥一怔。   舒氏一哽,一手捂住嘴顿了顿才又平和的看着兰香馥,用指尖轻轻的描绘着兰香馥的眉眼,“她算什么东西,你才是我和心爱之人生下的好孩子。馥儿你要相信母亲,母亲心里是疼爱你的。”   此刻兰香馥看着满目慈爱的舒氏眼眶一涩就落下泪来,“母亲……娘……”   舒氏也是泪流满面,她抬手示意兰香馥坐到床上来,兰香馥满心都是孺慕之情乖乖的坐了过去。   舒氏抱着兰香馥轻轻的抚摸她的背脊,“馥儿,你是兰家的嫡长姑娘,你的将来我从来不担心,老太太也疼你,将来所嫁之人定然不差,你呢也不要操心母亲,母亲有母亲的活法儿,你能明白母亲的意思吗?”   兰香馥身子一僵,心中孺慕之情一晃散了个干净。   舒氏拍拍兰香馥的背,望着半空中某处仿佛失神了,嘴上却道:“你投胎到了一个好人家,不像母亲,你要惜福,不该你管的你不要管,跟着老太太你要好好的学习,学老太太,学你小婶子的做派,那才是大家子嫡长媳妇该有的样子。母亲已经没有这个资格了,母亲唯有你父亲而已,我唯有他而已,我只希望能和他平平安安的白头到老,馥儿你成全母亲好不好?”   兰香馥心中又堵又酸,“母亲,我是为了你好。”   舒氏点头,“我知道,你是在为我操心,可是我不需要,我只希望你从今往后不要再管我的事儿,行不行,就当母亲求求你,嗯?”   舒氏看着兰香馥两眼泪流不止,兰香馥慌乱无措连忙点头,“我、我不会再勉强母亲。”   舒氏轻吐出一口气,身子一放松就软软的倒向了锦被,“你去吧,一会儿若是你舅舅来了,你也不必见他,他是个无赖破落户,免得吓到了你,去吧。”   兰香馥慢慢站起来,看着躺在锦被中的舒氏心中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她一时却想不明白。   “母亲,那你好好休息,我去了。”   舒氏摆摆手,“去吧。”   舒氏侧身往里靠着锦被没再看兰香馥。   兰香馥从四季常青堂出来,就见守着门的竟然是花露和花雪,她心中微觉怪异禁不住问道:“花雾呢?”   “回大姑娘,夫人想吃花雾亲手做的千层酥,花雾这会儿子在厨房呢。”花露笑着回道。   “花雨呢?”   “花雨被夫人打发去给表姑娘送花样子去了,她的绣活最好,明儿姑娘们不是要去赏花吗,表姑娘欢喜的不得了,想亲手绣个小香囊挂在腰上,这会子花雨应该正在指导表姑娘绣花。”   兰香馥心想,舒菀菀想亲手绣个香囊挂出去无外乎想向那些贵妇人显摆自己的绣活好罢了。   倒是花雾和花雨怎么像是母亲特特支出去的,花雾不是母亲平时最倚重的大丫头吗?   不过是她们母女说说体己话,有什么必要把人支出去?   兰香馥一边沉思一边慢慢的往回走,从四季常青堂后廊子到瑞福堂前院是最近的路了,一会儿功夫就到了。   却见一个小幺正跪在瑞福堂上回话,这小幺是在二门上专门往里头传话的,就听他道:“……舅老爷送了一筐子毛桃,一筐子不大新鲜的荔枝,两匹去年时兴的洒金妆花缎子,几把外头随处能买到的扇子,除此之外就没了。”   坐在上面正拿了勺子吃水密桃的老太太听了脸上一点也不惊奇或鄙夷,只淡淡的道:“下去吧,就说我昨儿没睡好今早上起来不怎么精神,就不见外客了,让舅老爷自去见大太太去吧,留饭不留饭也凭大太太。”   “是。”   小幺下去了,老太太又对伺候在旁的宁靖郡主道:“别让圭哥儿和馥姐儿脸上不好看,你拾掇一车像样的回礼给那位舅老爷带回去。”   “是。”宁靖郡主放下剥了一半桃皮的水蜜桃就站了起来。   这时候就有小丫头捧了水来伺候宁靖郡主洗手。   兰香馥在屏风后站了站,脸色羞红,那个送了恶心人贺礼的人是她舅舅,她这时候进去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于是又悄悄从瑞福堂走了出来。   瑞福堂外是抄手游廊,环了庭院一圈,兰香馥直接快步走向通往东府的月洞门,心中气恼的狠,也终于找到出气的对象了。   她母亲贴补舅舅家没错,她母亲只不过就是心软了一点而已,是那个不争气的舅舅不好。她倒要看看这个舅舅怎么个不争气法,她一定要楚天苟狠狠收拾那个破烂舅舅一顿!   ☆、第27章 摔茶示警撵走亲女   芳姐儿是个淘气的,不爱和父母住在一个院子里被管束,故一到了夏天就闹着搬来了芍药坡清净斋住着。   这会子天光明媚,芍药坡这里正是花影成荫,凉风习习的好光景。回廊上挂着的画眉鸟歌声嘹亮清脆,乌头八哥欢快的说着吉祥话,鸟笼子底下还站着两个穿绿纱褙子的丫头正提着小木桶在喂鸟,其中一个不经意的扭头看见兰香馥过来了忙笑着迎接,“大姑娘来了。”   “绿竹,你们姑娘呢,这两日怎的这样乖巧,也不过去那边找我玩了。”兰香馥笑着问道。   绿竹搀着兰香馥一边往屋里走一边悄悄道:“我们姑娘被太太打了,屁股痛不能到处淘气才老实了。”   兰香馥再是满心的纠结,听着这话也不禁笑出了声,“这次又是什么缘故,拿金弹弓误打了小丫头还是没有背好女四书?”   屋里躺在竹塌正翻画册看的芳姐儿听着人声忙问道:“是谁来了?”   “是我。”兰香馥笑着走了进去,在竹塌旁边的绣墩上坐下,瞧着只穿了一件嫩绿薄纱睡裙的兰芳华就道:“你又做了什么惹怒了小婶挨了打了?”   兰芳华屁股疼也不敢乱扭身子就歪着头皱巴着小脸道:“大姐姐快别问了,我是不敢说的,要不然又要挨一顿好打,这回连我爹都亲自拿鸡毛掸子抽了我两下呢。”   兰香馥好奇起来,“小叔只差没惯得你上天了,怎么这回没为你说情啊。”   芳姐儿撇撇嫩红的小嘴巴,一脸不屑,“我爹还不是最疼我娘,他疼我就是顺带的,哼。”   兰香馥神情一怔,有些羡慕的看着芳姐儿,“你怎么是顺带的,我才是顺带的呢。”   芳姐儿想着兰香馥差点被亲爹打杀了就嘿嘿笑道:“也是哦,和大姐姐比我爹才是真疼我呢。可怜见的,大姐姐你才是顺带的。”   兰香馥嗔怪的戳了一下芳姐儿脑门,“亏得我知道你就是这个性子,若不然就要以为你故意奚落我了,在我跟前这样率真没什么,在外人跟前可不许这样口没遮拦,揭人的短知道吗?”   芳姐儿嗯嗯点头,撒娇道:“知道啦。大姐姐你来看我是真的来看我呢还是想打听某个人啊。”   兰香馥脸颊微红,却也不在芳姐儿这个知情人跟前遮掩,“我找你小舅舅有事,你知道如何找他吗?”   “知道,小舅舅在月影轩留了个小厮叫安乐,和安平是亲兄弟,安平机灵就跟前跟后,安乐笨拙就守在屋子里了,不过他肯定知道怎么找小舅舅,我娘每次想找小舅舅的时候都是让安乐去找的。大姐姐你稍安勿躁,我让绿竹去月影轩替你传话。我娘找小舅舅,小舅舅兴许还要玩尽兴了才回来,可是大姐姐找小舅舅,小舅舅肯定立马回来。”   “好个鬼精灵竟然敢打趣我,看我不挠你的痒痒。”说着话兰香馥就动手了,芳姐儿怕痒,兰香馥的手指还没碰着她她就哈哈笑着躲避,因为一动屁股又疼,于是芳姐儿就一边哈哈哈一边又哎呦哎呦的叫。   “大姐姐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哈哈,哎呦,我告诉大姐姐个巧宗。”芳姐儿忙道。   “什么?”   “我娘给我小舅舅买了个通房丫头回来,我见了,那小模样长的可水灵了,那小腰细若杨柳。”芳姐儿眼珠滴溜溜的瞅着兰香馥,见兰香馥一下没了笑模样就唉声叹气起来。   过了一会儿兰香馥强笑着站了起来,“怪道小婶子要打你,你说的这些话若是让小婶子听到又是一顿好打。你歇着吧,我先走了,今儿我舅舅来了。”   “嗳,大姐姐……”芳姐儿见兰香馥失魂落魄的模样一时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事了。   天香院,翠叶翠玉被打发在门口守着,屋里头舒菀菀就趴在舒敬德的膝盖上哭诉。   “爹,你快带我回家去吧,我在兰家都要被欺负死了。”   舒敬德拍拍舒菀菀的头,一脸慈爱,“傻孩子,这么多年都忍下来了,再忍两年又何妨,哄好你姑母,让你姑母想法儿给你找个好婆家才是正经。”   “可是……”   “没有可是。”舒敬德推开舒菀菀站了起来,“你不想留在兰家,你的姐姐妹妹还想呢。”   舒菀菀一下闭了嘴,坐在脚踏上假装抹眼泪不敢吱声了。   “兰家人我且不问,我问你,你姑母对你可是比对兰香馥好?”   舒菀菀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来,“姑母还是疼我的。”   “这我就放心了。我去看看你姑母。”   舒菀菀忙道:“爹,你等等,兰香馥这贱蹄子不知道怎么回事近些日子学会和我顶嘴了,没少让我吃气受委屈,你告诉姑母,让姑母狠狠教训兰香馥一顿。”   “知道了。”   四季常青堂,四扇门大敞四开,竹帘子都撩开了挂在一边,屋里头,舒氏穿的板板正正的坐在上首榻上,身边站着大丫头花雾。   舒敬德逆光走了进来,捋一把胡子笑道:“呦,妹妹这阵仗真是多年不改啊。妹妹做的对,名义上虽然咱们是兄妹,可根子上我还是爹从养生堂抱养回来的,妹妹才是靖安伯府的嫡小姐,妹妹避嫌是应该的。”   舒氏端着茶水的手微颤了一下,垂着眼皮道:“我这里一切安好,你拿了回礼就赶紧家去吧。我知道府上生计艰难,我早为你准备好了五百两银子,你拿去花用吧,若是不够你就让孙葫芦告诉花雾一声,我自为你筹措。”   花雾听声儿将一个黑木雕花匣子放到了舒敬德手边的茶几上。   “才五百两?”舒敬德手指轻敲了一下匣子盖。   舒氏心口一颤,越发把头低垂下来,“算我求求你了,你俭省些花用吧,我这里没有金山银山。”   “你没有,兰家还没有吗,妹妹也忒无用了。”舒敬德见舒氏整个身子都开始颤抖起来,他笑道:“谁叫我怜惜妹妹呢,五百两就五百两吧。只是我听说府上大姑娘给我的菀菀气受了,你这个姑母怎么做的,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我的菀菀受委屈?”   舒氏忙道:“你放心,我会找机会给菀菀出气的,快些走吧。”   舒敬德站了起来,胳膊底下夹着银匣子,“我自是信妹妹的,愿妹妹和妹夫日日恩爱。”   就在这时兰香馥含笑走了进来,“我听闻舅舅来了,我来给舅舅请安问好。”   兰香馥看向屋里头唯一的男丁,这人穿了一身寿字纹靛青道袍,一把山羊胡,两眼浑浊,眼袋青大,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五十岁上下,这就是她舅舅?做她外祖父都绰绰有余了。   细细想来上辈子她竟然从没见过她这个舅舅。   每次舅舅来送礼的时候,她母亲总有借口把她打发走。   为什么不愿意她见这个舅舅?   舒敬德看见兰香馥,胳肢窝里夹着的银匣子“嘭”的一声就掉了下来,“像,太像了。”   舒氏见状一盏茶就摔到了兰香馥脚边,“这就是你的礼数,见到舅舅还不行礼问好?”   兰香馥委屈的看了一眼气红了眼的舒氏,低头看一眼散落在地上的银锭子,一跺脚就跑了,“我告诉老太太去!”   舒氏捂着脸就哭起来,“孽障。”   舒敬德讪讪的蹲地上捡银子,“她不会真告诉你们家老太太吧?”   “她是老太太的心头肉,什么话不跟老太太说,这下你满意了吧,往后我去哪里弄银子给你。”   “那我不管,我没银子花就找你,这是你欠我的。花雾,劝着你们太太点。”舒敬德不敢在兰府多呆,抱着银匣子就匆匆跑了。   ☆、第28章 破罐子破摔打断腿   兰香馥到底是没有去老太太那里告舒氏的状,可她心里不高兴,就撇开丫头躲进了后院的假山洞。   此时她就坐在青石板上,脱了绣鞋罗袜扔在一旁,两只白皙精致的小脚就有一下没一下的搅合着水里的小锦鲤,黛眉微蹙,满面忧愁。   在外头没找到兰香馥,下意识来这里碰碰运气的楚天苟一钻进来就看到了那张似泣非泣,楚楚可怜的小脸,他心里顿时一缩,开口就道:“是谁欺负你了?难不成又是你父母?”   兰香馥被他吓了一跳,慌忙捂住噗通乱跳的心口,待见到是他来了,小红嘴一撅依旧没甚精神。   楚天苟在兰香馥身边蹲下,见兰香馥不搭理他,她就笑着撩弄兰香馥垂在胸前的一缕头发,“芳姐儿说你找我,什么事儿说吧。”   “你烦不烦。”兰香馥把自己的头发拽回来,哼了他一鼻子,她现在真是看他不顺眼。   “嘿,臭丫头,不是你找我来的吗,我来了你又不给我好脸色,那我走了?”   兰香馥心里越发堵得慌,生着闷气扭过头盯着水面上的荷叶瞧,“你走你走,你今儿走了,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楚天苟哪里还敢走,把靴子袜子脱掉扔在一旁也下了水,并用大脚丫子去夹兰香馥的脚丫子,兰香馥才不让他得逞,踩着他的脚背踹的水声哗哗,“不许碰我。”   楚天苟低头去看兰香馥的脸,见她不再绷着就笑着哄,“你找我定是有事,快说。”   兰香馥抿了抿嘴,回过神来面上就局促羞赧起来,她慌忙从水里收回脚并用裙子盖住,垂着眼睛自暴自弃的道:“我也不怕你以为我狠毒没人情味儿了,我不管,我母亲又给我那个破舅舅银子了,你揍他一顿把银子抢走好了。”   “你舅舅啊,我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楚天苟有点可惜看不到那双白嫩嫩的脚丫子了,笑哈哈的捏了一把兰香馥的腮帮子,在兰香馥恼了之前连忙放手,正襟危坐摆出严肃脸,“你舅舅是个烂赌鬼,一般这种烂赌鬼,除非打断他的腿不让他再往赌坊里钻,要不然狗改不了吃|屎。”   兰香馥正在气头上呢,想也没想就放狠话道:“那就打断他的腿算了!”   楚天苟点点头,“好。”   兰香馥斜睨他一眼,“你真敢啊。”   “真敢,你舅舅家现在就空有一个靖安伯的名头了,内囊早就空了,外头也没人愿意和他沾上,早年你外祖父靖安侯留下的人脉也都让他借钱借怕了,我找个巷子打断他的腿也没人管。”   兰香馥又有些犹豫,“这样会不会太狠了。”   “妇人之仁。”楚天苟戳戳兰香馥的脑门,兰香馥撅了噘嘴也没反抗,楚天苟就喜欢她软软包子的模样,一双眼睛里星星点点的发亮,趁机又抹了抹兰香馥的额头,怕刚才自己戳疼了她。   “这事交给我,你不用管了。你就是为你舅舅发愁的吗?”   兰香馥点头又摇头,咬着嘴怯怯的瞧他。   他看着她这个模样不禁心驰神荡起来,抬手用噌她细滑的脸颊。   “你、我,你不要通房丫头好不好。”说完,兰香馥没等他的回答自己先红了眼眶,爬起来,捡起自己的鞋袜溜溜的就跑没了影儿。   楚天苟愕然,挠挠头疑惑不已,“什么通房丫头。”   不过这会儿他也怕被人发现了,利落的爬起来,原路爬回了东府。   一墙之隔就是东府后花园,宁靖郡主坐在树荫下的玫瑰椅上,正一边嗑瓜子一边等着他。   楚天苟大方的咧嘴笑,宁靖郡主呸出一口瓜子皮,皮笑肉不笑的道:“看来,咱们小王爷是一点不担心娶不到我们兰府的大姑娘呦。”   楚天苟顿时蔫了。   宁靖郡主轻哼一声,“赶紧回王府上课去,文不成武不就你还好意思娶媳妇,且先用着通房丫头吧,我给你放在月影轩了,你也大了有个婢女伺候你我也少操点心。”   楚天苟这才知道原来兰香馥说的通房丫头是什么意思,顿时就道:“我不要,要么你去把人领走,要么等我晚上回来用膳的时候扔出去,你看着办吧,我还有事呢。”   宁靖郡主看着楚天苟大步走远,也不嗑瓜子了,拿帕子擦了擦手反而笑了一声,心想,你既不舍得先斩后奏占了她,又一时半会儿翻不了身,我倒看看你怎么弄。   因着明儿要去参加赏花会的缘故,午后老太太闲着没事就把三个孙女都召了过去,询问她们明儿要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饰。   舒菀菀就是顺带的,她既然寄居在兰府,兰府的姑娘都出门参加宴会去了只把她留下了倒显得兰家小气似的,老太太自来不是个小气人。论起长相,兰府的三姐妹,兰芳华没长成一团孩子气,兰香馥和兰清芬只比舒菀菀小了一岁多,身材上舒菀菀却已是玲珑袅娜了,相貌上,四个女孩儿站在一起,舒菀菀绝对是最令人惊艳的。   然而舒菀菀出身不行,只这一条,老太太就很放心带了她出门,全当成是检验少年郎君们心性的试金石了。   美色谁不爱,可若是大庭广众之下就没规矩的下死眼看了,这种孩子绝对是不能做兰家的孙女婿的。   是夜,舒敬德得了钱就夜不归宿了,直接钻进了千美楼。   这地方,是妓院赌坊二合一,还有各地美食可享用,身上没有一百两银子绝对进不去,一晚上没有一千两银子都撑不住,地地道道的销金窟。   楚天苟不管怎么说都是个王爷,每年俸银一万两,禄米一万斛,过年过节还另有补贴,以前他小的时候内务府还敢克扣他的,自从他敢打进内务府,闹上宗人府,内务府管事们就不敢坑他了,年年都老老实实的给他送到府门口。   楚天苟又不用行人情,故此他还是个有钱人,然而他也是个穷人,整个王府就他一个,宁靖郡主也不管他花钱,他就大手大脚习惯了,在市井里认识些兄弟,兄弟有难他从不吝惜银钱,故此他也存不住钱。   这会儿进楼子的一百两开门钱他还是有的,只是他想着要存钱娶媳妇了,虽说他娶媳妇是内务府张罗,可他觉得自己手里一点没有也太难看了,到时候比不上媳妇的嫁妆就丢人了。   故此这会儿楚天苟就和两个兄弟坐在千美楼对面的面摊上一边吃面条一边等舒敬德花光了银子被里头的龟公丢出来。   ☆、第29章 虎王爷VS狼世子(一)   月上中天,千美楼才真真到了最热闹的时候,赌桌上那裹着银红薄纱的花魁把手里色子盅摇的风生水起,围绕桌子一圈是一个个垂涎美色只差流口水的老少爷们,有的早输的只剩裤衩,有的两眼通红盯着花魁手上的色子盅激烈的喊“大!大!大!”。   当花魁摆出一个撩人的姿势一把掀开色子盅,红唇轻吐一个“小”字,袒胸露乳的舒敬德一口气没上来“咚”的一声就晕了过去。   花魁嫌恶的撇撇嘴,给垂首候在一旁的龟奴使了个眼色,长的比小倌还要秀美几分的两个龟奴立时上前来拖着就走。   等在千美楼门口吃了一碗牛肉面又闲着啃了三根卤猪蹄的楚天苟一瞧被拖出来扔在地上的人登时就笑了,拿袖子一抹嘴,笑哈哈的道:“走着,羊出来了。”   舒敬德被龟奴一摔醒了,他从地上迅速爬起来往千美楼呸了一口就骂道:“臭婊|子你给我等着,等老爷有钱了再来玩你!”   “娘的,手气太差了。”舒敬德一边往家走一边骂。   可这银子到底来的太容易,他也习惯了,骂了一会儿走了一段路吹了点风心情就好了,嘴里还哼起曲儿来,“俏冤家,想杀我,今日方来到。喜孜孜,连衣儿搂抱着。你浑身上下都堆俏……”   正在此时对面走来一个小哥猛的就撞在了舒敬德身上,舒敬德要骂却忽的后脑勺上就挨了一下,登时他白眼一翻就晕了过去正被小哥一把扛在肩膀上就匆匆跑进了黑暗的小巷。   小巷子里头楚天苟早就准备好了,手里拎着个婴孩臂膀粗的木棍子。   这三人像是做惯了这种事似的,不用楚天苟吩咐,小哥把舒敬德往地上一扔,站在楚天苟旁边的另一个小哥就用一把草塞了舒敬德的嘴,接着用麻袋套了他的头。   楚天苟掂了掂木棍,往前走了两步,两个小哥就让开了。   楚天苟也没废话,三个人都静悄悄的干事,随着手起棍落,咔嚓两声,一声闷哼,楚天苟把棍子一扔抬脚就走。   两个小哥一个从腰上解下了小扫帚一个吹着火折子,就着微弱的亮光把三人的脚印子一扫,悄悄的也没入了黑暗中。   翌日,天朗气清,午歇后,兰家老太太和小姐们就穿戴整齐坐上马车赴宴去了。   京中住宅是东贵西贱,北富南贫,故此权贵人家一般都住在东城,兰府离着平康长公主府只隔了三条街,做马车,慢悠悠的小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平康长公主是当今圣上的妹妹,虽不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论起在圣上心里的地位却是所有在京公主们里头的头一份。   故当年平康长公主看上了头戴宫花打马游街的寒门状元郎,圣上也允了。   只是这个赵家老太太是一千个一万个看不上的,鸡窝里飞出一只金凤凰,金凤凰配了真凤凰夫妻俩同心协力也没能洗干净赵家的泥腿子,到了平康驸马亡故之后,整个赵家也只有扒着平康长公主才勉强在京城站住脚,可赵家男丁没有一个能顶门立户的,一旦平康长公主仙去,赵家也就败落了。   同为宗室女,老太太也就是看在平康长公主的份上还和赵家保持点面上情罢了。   大雍朝的公主也是有公主府的,只不过公主府集中盖在凤栖坊,平康长公主和驸马恩爱甚笃,故成亲后平康就住到了赵家,从没摆过公主的谱,这会儿平康依旧住在赵家,这也是拉拔赵家儿孙的意思。   然而赏荷会却是在平康长公主府里举办的,在这里举办才能引来王妃世子妃公主一品诰命夫人等真贵妇。   平康长公主的赏荷会也就只比纯皇贵妃的牡丹宴低了一点罢了,聚集来的贵妇家中不是宗室就是掌握了实权的人家,为了儿孙们前程计平康长公主也算是殚精竭虑了。   此时平康长公主跟前就来了个不讨喜的侄孙儿。   楚天苟今儿出门前可是好生打扮过的,他穿了一身琉璃蓝的道袍,道袍将他的身形一览无余的展现在了人前。他虽才十五岁,可已经长的比很多男子高了,高挑的个头,宽阔的肩膀,一根银朱色镶白玉腰带勒着他瘦削窄窄的腰,下垂的衣摆隐隐显出他两条笔直纤长的腿来,腰间挂着一个流苏串珠香囊,一只碧玉蝉,头上戴着时下最流行的玄色嵌宝网巾箍着头发如马尾一般顺从的垂在背上。   乍一看去好一个阳刚正气,盘顺条直的少年郎啊。   “侄孙给姑祖母请安。”楚天苟笑哈哈的一拱手。   平康的眼睛溜了溜楚天苟胸前的四爪团龙补子,倒也还记得这个侄孙是个王爵,就淡淡的“嗯”了一声端起了茶盏作势喝茶之前随意道:“你可是稀客,平常不来偏我今儿有客你来了,是打的什么主意?”   “嗨,姑祖母我也不怕你笑话,这不是我也大了吗,我没有父王母妃给我相看媳妇我就只能自己来了。”   平康长公主一口茶喷了出来,楚天苟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平康看着楚天苟这傻不傻精不精的模样叹了口气,“只当我怜惜你从小没了……罢了,和你兄弟玩去吧。只一样,今儿有许多娇客,你若是惊了我的娇客,我可不饶你!”   平康长公主脸色一摆,重重将茶盏放在了桌上。   “姑祖母放心,我一定只看不动手。”   平康看着这个笑哈哈又高挑壮实的侄孙禁不住弯了弯唇,“罢了,画扇,你把他领到大哥儿那院子里玩去吧。”   “是。”站在平康长公主身边的女官就笑着走了出来。   平康又睨着楚天苟道:“那院里都是像你这般大的小公子,可你这块头一看就吓死个人,也不知你是吃什么长的,不许你欺负他们,可记住了?”   楚天苟撇了一下嘴,心想为了媳妇本王忍了,遂老老实实的道:“记住了。”   ☆、第30章 虎王爷VS狼世子(二)   平康长公主府办赏荷会已是驾轻就熟了,今儿一早就把正门开了,门槛抽了,擎等着贵客上门。   因来的都是女客故此允许直接架着马车到二门上,二门上就有长公主的嫡孙媳妇周氏领着管事媳妇妈妈们恭迎。   兰府来了三辆马车,第一辆车里坐着老太太和兰香馥并春娟和青雀两个大丫头,第二辆车里坐着狄氏、兰芳华并晴天、秋月两个大丫头,第三辆车里则坐着兰清芬、舒菀菀并杜鹃、翠叶两个大丫头。   “给姨祖母请安了。”   兰香馥还没下马车就听着了一声爽利的笑,这笑声能感染人似的让人也禁不住跟着一起笑了。   老太太也就笑了,被从马车上搀下来就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猴儿。”   周氏就笑着亲昵的偎了上来,“呦,这是谁家的姑娘,怎么生的这样齐整,我瞧着定是姨祖母的亲孙女。”   老太太被哄的眉开眼笑,兰香馥也被夸的腼腆的低了低头。   兰芳华就是来玩的,水灵灵的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仿佛都能看透似的。   兰清芬只比兰香馥小几个月罢了,听着别人只夸兰香馥不夸她她心里就别扭的很。   舒菀菀今儿穿了一条扎眼的石榴裙,海棠花纹样月白缎褙子,头上带着一支金灿灿嵌宝垂珠钗,配上她明艳的脸让人想忽略她都不成。   周氏闹不清这是兰家的哪一位小姐就踌躇了一下,老太太笑着道:“那一个是我大儿媳妇娘家的侄女。”   介绍时竟是都没用表姑娘来含糊小姐的身份,周氏一听心里就有了谱。   老太太接着又指着兰清芬道:“那也是我的嫡孙女。”   周氏忙就笑着上前来握了一下兰清芬的手,“怪道我看着一身气质不俗呢,原来又是姨祖母的嫡孙女。”   老太太被逗的哈哈笑了一回,“馥姐儿、芬姐儿这是你们大嫂子。”   兰香馥知道这个周氏,赵明然的原配发妻,出身将门,性情爽利干脆,却被赵明然乡下来的表妹逼的差点自尽表清白,后来平康长公主一死,周家就带着家将打上了门,最终夫妻和离收场。   “大嫂子。”兰香馥领头,姐妹俩一起称呼了一遍。   “大嫂子。”狄氏也赶忙上前来打招呼。   周氏响亮的应了一声,笑着握了握狄氏的手以示亲厚,而后就笑着恭请:“姨祖母、妹妹们你们快里头坐着歇会儿去,我今儿就是个门神,这里走不开就不亲送你们进去安坐了。”   “你忙吧。”老太太点点头,随后就领着孙女孙媳妇上了肩舆。   这时候兰家的马车就被下人牵下去安置了,接着就又有马车哒哒的行了进来,周氏脸上的笑容不变又迎了出去。   平康长公主府有个极大的花园,花园里有一片湖,湖边垂柳依依,湖中幽蓝的扇叶王莲迎风招展,一座九曲石桥连着湖中心山石堆积出来的岛,岛上建有一座明月台,此时早来的贵妇们正坐在里头一边闲谈一边赏莲,而姑娘们则在明月台旁边的水榭里玩耍。   平康长公主一被告知老太太来了就笑着迎了出来,“堂姐。”   老太太出身忠顺王府,是这一代忠顺王嫡亲的长姐。   第一代忠顺王是太|祖唯一的弟弟。   太|祖乱世得天下,知道随着子孙后代的昏庸无能,争权夺利,大雍再被别的朝代推翻是避免不了的,可是太|   祖依旧想尽可能的延长大雍王朝的寿命,于是就加恩给忠顺王,让忠顺王成为世袭罔替,让忠顺王这一支世代管理宗人府,并且给了忠顺王一道圣旨,圣旨上的内容流传出来的是:如若子孙后代在皇权更迭中闹的无所收场时,忠顺王府有匡扶皇室,扶持皇帝,稳固江山社稷的职责。   至今太|祖给忠顺王的圣旨还在忠顺王府祠堂中供奉着。   而平康长公主和老太太是同辈,平康比老太太略小几岁,故此敬称老太太一声堂姐。   这也是为什么废太子之后,老太太能保下废太子的嫡长女宁靖郡主的尊荣,废太子嫡子安王能毫无顾忌的出入兰府的原因之一。   楚天苟能封爵,也是忠顺王这个宗人令对废太子一系的怜惜,废太子有罪,罪不至于不给废太子留存香火。   “使不得。”老太太忙握住长公主的手笑道:“你快让我多活两年吧。”   平康笑着把兰香馥祖孙引进明月台自己的座位旁边坐下,就有年轻的媳妇上前来请安,有叫姑母的,有叫姨母的,还有叫大姐的,呼啦啦一片都是宗室妇。   老太太应酬了一通又引着兰香馥几个姑娘给众贵妇请安问好,得了一对真心的假意的恭维夸奖之后,兰香馥姐妹三个这才被放出去,由女官引着往旁边的水榭里去。   这一通应酬下来,舒菀菀的心冷了,脸皮子臊得通红。   她后悔了,她不该跟着出来,这些老女人生就一双势利眼,没有老太太的扶持人家根本就看不见她。   老不死的一定是故意羞辱她的!   一时舒菀菀藏恨于胸,抬起脸皮子就开始笑模笑样的往千金堆里混。   另外一个院子里,平康长公主的嫡长孙赵明然已经摆开了酒宴,和那些打着送母亲/妹妹/姐姐来的幌子来赴宴的公子哥们吃开了。   湖心岛被女人们占了,他们没有莲花可赏,却有戏曲可听。   楚天苟是这些人里爵位最高的,可他身边围着的人却最稀少,他也不在乎,还认识了一个酒友,他也不打听人家是什么出身,觉得对方对他的脾气就放开了和人家喝酒划拳。   不起眼的角落里坐着一个穿着一身墨色直缀,扎着一根红腰带的男子,他静静坐着,举杯望着哈哈大笑的楚天苟眯了眯眼。   ☆、第31章 虎王爷VS狼世子(三)   姑娘们聚集的水榭就在湖边,一道回廊延伸到了水里,幽蓝的莲花,形如团扇的碧叶一簇簇的生长了过来。   兰香馥姐妹进来后,兰清芬自去找相熟的小姐妹玩笑,兰香馥则带着兰芳华走到了回廊这里,见有两个小姐正在剪花,她细细一瞧柱子旁边的高几上,笸箩里还有一把剪刀,就知道这大概是特意给小姐们准备的,于是也准备剪几支莲花碧叶带回去。   “哦,原来你是靖安伯府的小姐。”   兰香馥听见里头略带夸张的嬉笑声回头就见舒菀菀面红耳赤的独自站在一角,手足无措。   兰香馥叹了口气,有心想晾着她,可她又是跟着兰家来的,由着人讥笑兰家也面上无光,只好微笑走了过去,“这是我表姐。”   舒菀菀像是看到救星一样看着兰香馥,两眼通红带泪。   “兰小姐,靖安伯可是你舅舅?我听说靖安伯被人打断腿了有这回事没有?”说话的是一个穿了杏黄褙子的姑娘。   兰香馥有一瞬的讶然,随后心里咯噔一下子,莫不是楚天苟真干了吧?   “怎么,你还不知道?我父亲是顺天府尹,我和我母亲来赴宴时有人来报案,我听见了。”   “靖安伯确实是我舅舅,可我并不知道有此事。”兰香馥看向舒菀菀,“你可知道?”   舒菀菀脸色苍白,眼神惊慌,一双手紧紧拽着兰香馥的胳膊,“妹妹,快带我回去问问姑母。”   “要告诉祖母。”小尾巴一样的兰芳华悄悄扯扯兰香馥的衣摆。   “青雀,你去回禀一声。”   “是。”   “多谢姐姐提醒,不知姐姐怎么称呼。”兰香馥给穿杏黄褙子的姑娘行了一礼。   “使不得,我不过是动了动嘴皮子罢了。我叫柳如玉,颍川柳氏。”柳如玉笑道:“首辅兰大人是我父亲的座师。”   “原来是这样。”兰香馥笑着想了想,“你们家可是金陵颍川柳氏,我大嫂是金陵狄氏。”   “我小姑姑就嫁去了狄氏,嫡支二房长子就是我小姑夫。”   “原来我们还是亲戚。”   “是啊是啊。”柳如玉开始亲昵的握兰香馥的手。   “我听祖父提起过你们颍川柳氏的,祖上曾出过三位大学士,两位状元郎,十几位进士,可对?”   柳如玉骄傲的点头又谦虚的道:“总是比不过你们兰家的,你们是真正的百年望族,祖上不知出过多少首辅,多少状元探花,又多少进士呢。”   舒菀菀看着兰香馥被柳如玉不着痕迹的奉承心里冷笑连连,不过又是一个势利眼罢了,只是今日你拿我爹做接近兰香馥的梯子,让我在这么多闺阁千金面前丢脸,只愿老天爷一直打压我,我但凡有出头之日,必报今日之辱。   不一会儿青雀回来了禀报道:“姑娘,老太太说,若表姑娘想回去就先回去瞧瞧,自有人送,只是咱们来赴长公主的宴会,才来就走失了礼数。老太太又说毕竟是靖安伯府上的事情,咱们外人不好听风就是雨着急忙慌的就上门去看望,还是等靖安伯府来送信后,再备上礼去探病吧,毕竟是亲戚。”   舒菀菀咬紧牙根,双拳紧攥,一张芙蓉玉面乍青乍红。   “表姐若是着急就先回去吧。”兰香馥道。   “好妹妹你跟我一起回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心里实在慌的很,我爹莫不是你亲舅舅?”   兰香馥猛的抽回被掐住的胳膊,“他虽是舅舅,可论亲疏我还是要先听祖母的话。表姐一心惦记着舅舅,此时不应该着急忙慌的回家去吗,做什么非要拉着我。表姐先回去吧。”   舒菀菀舍不得这个机会,她可是听见有人说庆王世子也来了,又说什么小侯爷,小伯爷的,那些老女人兴许看不上她身后的靖安伯府,可她不信凭她的美貌还勾不住几个贵公子。   靖安伯府就是个粪坑,唯一能助她找个好婆家的姑母还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如今她只能靠自己搏一搏。   姑母那样的都能嫁给兰家未来的掌权人还把姑父牢牢的捏在了手里,她可不比姑母差,论美貌她还比姑母更胜一筹呢,而且她也不会像姑母那样见不得人,她爽朗大气,她相信只要给她一个机会,她的人生一定锦绣无量,一定会比兰香馥过的好!   她一定要把兰香馥踩下去才甘心!   她不走!   一旦做出了决定舒菀菀立即变换了神色,身子摇摇晃晃就要倒,翠叶忙扶住,“姑娘。”   “我有些头晕脚软,妹妹我静静心再走吧。”   兰香馥嘲笑的看了舒菀菀一眼,扭头就和柳如玉说话去了。   舒菀菀垂眸将怨恨压在心底,掐着翠叶的手背找了个角落安安分分坐了下来。   翠叶疼的五官扭曲。   又玩笑了一会儿,明月台那边就来请去坐席。   兰香馥心想如果这辈子依旧有手脚笨拙的丫头把菜汤倒在她身上,那只能说明是有人算计她,她倒要看看是谁。   而舒菀菀这一静心就静到和姑娘们一起坐席去了,兰香馥也没管她,倒是让她结识了两个愿意搭理她的,她瞧了两眼也不认识是哪家的姑娘。   明月台那边贵妇们已经开吃了,觥筹交错,嬉嬉笑笑,好不热闹。   姑娘们这边是长公主的孙女赵欢欢招呼的,兰香馥牵着兰芳华坐定一看坐了三大桌,人数可真不少,一溜看过去都是千娇百媚的小姐。   这时丫头端上来一盘用金罩子罩住的菜,赵欢欢就笑着炫耀道:“这道蜂蜜蒸熊掌可是我们府上特有的,外面根本买不到,你们快尝尝。”   但凡有传承的人家,谁家又没有几道秘制菜呢。   赵欢欢纯粹是多此一举,又不是没人知道赵家的家底。   兰香馥就看到几个郡主掩唇笑了。   其中一个就道:“我怎么记得这道菜是姨母的陪嫁。”   酒桌上一时落针可闻,赵欢欢顿时眉眼一横就想发脾气,站在赵欢欢旁边的宫嬷适时的咳嗽了一声,赵欢欢没吭声一屁股坐下就拿金勺子狠狠挖了一大坨到自己的白玉碗里,竟是一点不顾忌客人了。   宫嬷此时又咳嗽了一声,赵欢欢吃熊掌的动作一僵,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张笑脸,“快吃啊。”   兰香馥看的想笑,这时上菜的丫头又来了,其中一个走到了她的身后,忽然只听“啊”的一声,兰香馥淡定擦嘴,“敢问可有更衣的去处?”   赵欢欢被变故弄的愣了一会儿,随后就骂道:“你这个笨手笨脚的丫头,上个菜都不会,要你干什么,拉下去。”   宫嬷扯了赵欢欢一把,赵欢欢露出个不耐烦的模样来,一屁股坐下了,“那我不管了。”   这里的动静引得长公主身边的女官亲自来问,兰香馥提着被泼上菜汤的裙摆微笑。   画扇赞赏的看着兰香馥的反应,指着一个婢女道:“有专门收拾出来给诸位夫人小姐更衣之处,还请兰大姑娘跟着她去。”   赴宴之时,身边的大丫头总是带着花布包的,里头就包着一套更换的衣裳。   兰香馥点点头。   ☆、第32章 虎王爷VS狼世子(四)   “妹妹,我陪你一起去吧。”舒菀菀此时很有姐姐样儿的站了起来。   兰香馥笑了一下,“好啊。”   画扇处置了泼菜汤的婢女,随后走到长公主身边将事情一说,长公主就笑着和老太太道:“真真是堂姐家养出来的姑娘,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真是好教养。”   老太太高兴的眼角多笑出了几条褶子,“你可别这样夸她,谁家的孩子不是这样摔茶盏练出来的呢。”   坐在一张桌子上的贵妇们都笑了起来。   “堂姐,那就是自小养在你们家的表姑娘吧。”长公主低声道。   老太太点头,“是她,是个好模样,这孩子小的时候我也爱的什么似的,越长大心思却越歪了,到底她也不是我们家的孩子,我也不好手伸的太长。这次带她来,也让她学个眉高眼低,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把她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压下去,往后我才好给她相看一个合适的人家,总归是在我们家长大的,我也希望这孩子有个好归宿。”   想到荒唐的靖安伯老太太没有了食欲,放下筷子又道:“要我说,这孩子也是可惜了,都是她那个老子拖累了她,谁家愿意娶一个烂赌鬼的爹呢,有金山银山都填补不了,看我家大儿媳妇就是个现成的例子。”   平康也是知道靖安伯府的事情的,闻言放下筷子陪着老太太闲聊,“我瞧着那孩子倒有些纯皇贵妃年轻时候的影子,等再过几年小脸长开了,那就了不得了,又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一时画扇端了两盏血燕来,平康亲捧了一盏交到老太太手上才又去端自己的那一盏,“堂姐,你可别怪我这个局外人多嘴,我倒是比你看的清楚,她有这个相貌,你就算把她嫁到普通的人家去,只怕也是给那家人添祸,你又说她的心思歪了,你想普通人家还能留得住她不成?”   老太太端着血燕没心思吃一口,被平康一提醒老太太深思起来,“也就长的比旁人齐整些吧,还真能比得上当年的纯皇贵妃不成?我的大孙女多看几眼也不输她多少,只不过我大孙女是温柔似水的气韵,那孩子却是玫瑰花儿似的明艳爽辣罢了。”   平康笑了,她很能理解老太太的心思,孩子自然是自家的好,再说兰家大丫头确实美的让人觉得舒服,认真看几眼也确实是春花秋月各有韵致。   “堂姐,那孩子日日在你跟前你自然不觉得有多出众,可以我这个局外人的眼光看,那孩子将来必是个大美人,你没发现好几个公主都似有若无的往那边看吗,方才那孩子故意拔尖站起来开口说话,她的心思就昭然若揭了。人家长了那样一副好相貌,怎甘心做‘贫’家妇。”   平康放下燕盏,压低声音又道:“您忘了当年庆王妃了。”   老太太一惊,“是了,是了,我真是老糊涂了。”   “那样的美貌,嫁给王爷尚且都要被抢呢,率土之滨莫非王土,率土之臣莫非王臣,何况臣妻弟妻。”平康面有凄然。   老太太叹息一声,拍拍平康的手背,“如此说来,这孩子倒真成了烫手山芋,我若有心不管她,只怕她命运坎坷,红颜薄命,我眼看着她从小小一团长的这样大,实在不忍心不管,待要管又不知从何处下手了。说到王公贵族家中吧,她的家世又是拖累,难不成要给人做妾吗,我实在可惜她。立女为妾,女孩儿家不到万不得已怎能为人妾,唉。”   平康却看的清楚,“您也别为她愁,愁也是白愁。咱们也是从年轻走过来的,这样十几岁的女孩子哪一个不是心高气傲的,怎甘心为人下,她在你们家长大,她的家世越不好越是比不上你们家馥姐儿芬姐儿,怕是她越想往上攀。女孩子家这一生有两个砍能一飞冲天,第一是运气,投胎到似你我这样的人家一生富贵是跑不了的,第二个就是嫁个好夫婿了,似我,出身是皇家公主,天下家最贵重的女儿家了吧,等我嫁了人我就比皇后娘娘矮一头了,见面先行礼问好,你说是不是?就说你们家大儿媳妇又是一个现成的例子。”   老太太笑道:“莫不是临老临老你后悔嫁给赵青云这个状元郎了?”   平康叹气,“我是有些后悔的却不遗憾,青云为我一生不沾二色,爱我敬我,我们夫妻一辈子都是我朝他发脾气,他从没和我红过脸,若非如此他一蹬腿去了,我何苦费尽心机的拉拔赵家,他一生的心愿就是希望赵家能成为像你们兰家一样的百年望族,我活一天就为他做一天吧。”   老太太劝道:“你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别太劳心。”   平康又叹气,不知想到什么嘲讽道:“我这个长公主老了,一年年的越发比不上一个死人的娘家了,那死人的娘家一条狗都是不能得罪的。”   老太太知道平康影射的是承恩公府淳于家,就跟着讽刺道:“就因为死了才成了男人心里的朱砂痣呢。可怜纯皇贵妃做了一辈子的替身还甘之如饴的。”   平康又笑了,“纯皇贵妃可是个妙人。”   老太太也笑了,“可不是吗。”   ___   “更衣的地方不在岛上吗?”兰香馥从湖心岛出来,上了岸就问领路的婢女。   婢女恭敬回道:“回小姐,岛上没有宽余的屋舍了。夫人小姐们都是千金之躯,更衣之处要点香要有清水,需要一个从容一些的地方,您请见谅。”   兰香馥哦了一声又问:“你是谁身边的婢女啊。”   “奴婢是长公主身边的二等宫女。”   “你叫什么?”   “奴婢风荷。”   “我记住了。”兰香馥心想我记住了,若果真赵明然还会醉酒来冲撞我,我一定要祖母为我查个清楚。   “您瞧,更衣之处就在前面的漱玉斋里。”   兰香馥“嗯”了一声,转身去找舒菀菀时,主仆不见了。   兰香馥勾了下唇角,想来舒菀菀和楚淳懿就是在这里初见的吧,这辈子她是坚决不嫁楚淳懿了,她倒要看看没了她这把梯子舒菀菀怎么爬上楚淳懿的床。   倒是楚天苟怎么还不见踪影?   “姑娘小心台阶。”风荷提醒道。   青雀搀了兰香馥一把,兰香馥回过神,跟着走了进去。   风荷又道:“西边那个屋子是解手的地方,这边是更衣的地方,姑娘您先去哪边?”   兰香馥并没有吃多少东西,也没有喝水就是防止自己要解手,这会儿她却做出个羞涩的样子来,“劳烦姐姐了,我有青雀伺候就行了,姐姐出去吧。”   风荷了解的笑了笑,还很善解人意的帮着关紧了门。   门一关,兰香馥就生气了,心想,楚天苟你人呢?!   ——   鹤院,戏台子上花旦正在咿咿呀呀的唱,下面棚子底下武勋子弟划拳喝酒的声音差点把顶棚涨开了。   文官家的公子们争不过武勋家的,早被挤到廊子底下去了,个个脸臭。   穿了一身墨色直缀的楚淳懿看着棚子里那个鹤立鸡群的废太子之子在那里跟人“五花马呀千金裘的划拳”露出一抹哂笑,低声道:“不若咱们去逛逛花园吧。”   带着相看媳妇目的来的人一时都双眼放光,犹然矜持的道:“庆王世子先请。”   楚淳懿点头,抬脚就走。   一个文弱的公子往棚子那边呸了一口,“一群蠢货。”   ——   在漱玉斋呆着的兰香馥快要气死了!   青雀看着兰香馥快要气哭了的脸色实在摸不着头脑,忙试探着问:“姑娘是在为表姑娘担心吗?要么咱出去找找,兴许是贪看长公主府的花走迷路了。”   兰香馥冷笑,“她哪里是看花去了。”   兰香馥深吸一口气,心想,等了半天也没见有人来冲撞她,看来是她多心了。   “罢了,咱们出去找找她吧,毕竟是咱们带进来的,闹出笑话来就不好了。”   青雀见兰香馥脸色渐缓松了口气,笑着将兰香馥换下的脏衣裙折叠好放进花布包挎在胳膊上,“姑娘,那咱们出去吧。”   主仆二人从漱玉斋出来,站在鹅卵石的三岔路口也不知选哪一条,兰香馥见左边沿路种了紫荆花就道:“咱们也赏花吧,找她也不急,兴许咱们火急火燎的找到了她,她才怨恨咱们呢。”   舒菀菀那边却是如愿和出来逛的公子们撞上了。   她容貌本就出色,来赴宴又是精心打扮过的,一群公子们见了她无不眼前一亮。   而舒菀菀眼中却只看见了一人。   楚淳懿穿了一件墨色竹叶纹的直缀,腰间是海棠红嵌白玉腰带,腰上挂着一支碧玉箫,他身材颀长,俊挺如柏,眉眼之间带着些许的疏冷,那一身的韵致就仿佛是挂了霜雪的劲竹。   舒菀菀看着那个人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了。   就是他,就是他,这样的公子才是她的良配!   “姑娘也是来赏花的吗?”一个手执玉骨泥金扇的公子往前一步斯文的询问。   “是、不、不是,我迷路了。”舒菀菀赧然羞涩的低下头并躲到了翠叶的身后避嫌。   楚淳懿多看了舒菀菀两眼,随后抬脚走了,其他公子见相貌最好的楚淳懿走了都纷纷上前来表殷勤,可这些歪瓜裂枣舒菀菀都不稀罕。   她告罪一声,行一礼,追着楚淳懿去了。   公子们:呵呵。   ——   鹤院,把赵明然喝趴下的楚天苟哈哈大笑,“想把大爷我喝倒,没门,我告诉你,大爷五岁就知道偷酒喝了。”   一身混赖气,早把兰香馥的嘱咐忘脑后去了。   跟着楚天苟的安平正和不知道谁家的小厮抱着一碗红烧肉蹲在芭蕉树后面吃的欢,忽听到楚天苟的笑声,也跟着炫耀,“听见没,我就说你家大爷喝不过我们小王爷。”   “你是谁大爷,我是你表哥。”   平康长公主是皇帝的妹妹,皇帝是楚天苟的爷爷,平康长公主是赵明然的祖母,可不是表亲们。   赵明然酒劲上头,一张俊脸通红,一抬臂想去搂楚天苟的脖子来着,结果楚天苟高他一个头,他又醉醺醺站不直,一搂就搂住楚天苟的腰了,嘿嘿笑着捏了一把没捏动就啧了一声。   “怎么这么硬,穿甲了啊。”   楚天苟被个大男人摸的浑身起鸡皮疙瘩,猛推了人一把就给推桌子底下去了,赵明然躺在桌子底下浑浑噩噩的骂“直娘贼”。   一个也喝的脸红的武勋子弟端着酒碗又过来了,“小王爷,没想到你是这样豪爽的人,今儿我周允武交你这个朋友。”   “小王爷,还有我。”   呼啦啦一群喝的半醉不醉,糊里糊涂的子弟都围了上来。   楚天苟也醉的不轻,两眼迷迷瞪瞪的,谁来敬酒都喝。   “嗳,不对呀,咱们今儿来是干嘛的来着。”钻在楚天苟胳膊底下的一个红通通着脸道。   “相媳妇。”赵明然从桌子底下爬出来,趴在凳子上打了个酒咯傻笑道。   楚天苟忽的灵台清明了一瞬,“相媳妇,对,我媳妇呢?!”   赵明然哈哈大笑,指着有重影儿的楚天苟道:“你想得美,看看就是你的了。”   “走,看媳妇去。”周云武是赵明然的小舅子,时常来长公主府玩,熟门熟路,他就拍着胸脯道:“兄弟我带你们去,咱们走水路。”   楚天苟只清明了一瞬又糊涂了,蒲扇似的手一掌拍在桌子上,桌子瞬间四分五裂,虎啸一般吆喝,“小的们,跟本将军冲啊。”   周允武哈哈大笑,“都说了,要走水路,娘子们在岛上呢。”   诸跟来的小厮们一看这情形都快要哭了,一个个的红烧肉也不吃了,跑上来搀扶自家主子。   安平已经哭了,抱着楚天苟的腿被拖着往前走,“我的祖宗,这可是在别人府上,不能放肆的。”   可楚天苟的力气多大啊,安平癞皮狗似的抱着楚天苟的大腿都拦不住。   “祖宗祖宗,您不是说来赴宴是为了兰大姑娘吗,兰大姑娘呢?”   楚天苟顿住,晃晃脑袋,心觉好像忘了什么事儿了,听着安平说什么兰大姑娘,他忽的就心慌起来,“坏了坏了。”   一脚踹开安平,没头苍蝇似的原地转圈,忽的看见墙根下养在青瓷大缸里的蓝荷花,他大步走过去一头就扎了进去。   “我的祖宗啊。”安平望着顶了一头绿油油水草的楚天苟抱头哀叫。   被水一激楚天苟彻底想起忘了什么事儿了,心说,坏事儿了,媳妇要没啊,撒丫子就往外跑。   安平哭着爬起来追上去,“您慢点。”   ——   想来是冤家路窄,就让从水闸上过的兰香馥看见了底下小路上相遇的两个贱人。   青雀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要躲,只默默听话。   兰香馥看着他们在一起心里恨的什么似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摸了一块石头在手,青雀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兰香馥的表情,心里吓死了,“姑娘您想干什么?”   不会也看上下面那位公子了吧,要不然怎么会看着舒菀菀和那公子说话恨的咬牙切齿呢。   兰香馥没听见青雀的话,她看着人模狗样的楚淳懿脑子里就一个画面,她穿着嫁衣被人按在雪地里哭,楚淳懿含笑射出一箭,楚天苟从城墙上坠落,背景是一地死尸。   如果她现在就把楚淳懿砸死,是不是就没人跟楚天苟争天下了。   这样想着,她就跟魔怔了似的,站起来,猛的就朝下头的楚淳懿砸了下去。   耳边传来破空声,楚淳懿一把抓住腰间碧玉箫抬手就挥了下去,“呛”的一声脆响,玉箫断,石头往旁边一偏落入了草丛中。   而在这一瞬楚淳懿下意识就做出了反击,脚踢断箫,箫如利箭就朝兰香馥射了过来。   兰香馥大惊失色,慌乱之下一脚踩空就往后倒去。   “姐儿!”青雀失声大叫,慌张去捞却捞了个空。   下方是从假山水闸中流出的水形成的水潭,兰香馥“啊”的一声尖叫,本以为要摔,却猛的被人接住了,那人胸腔剧烈的鼓动,大口的喘气。   “接、接住了。”   兰香馥睁开眼一看是谁“哇”的一声就哭了,搂着楚天苟的脖子就道:“吓死我了。”   “没事没事哈。”楚天苟喘着气哄。   这时候楚淳懿爬上了假山,他站在上面低头看下面抱在一起的男女眯了下眼。   “刚才是你拿石头砸我的?”楚淳懿慢腾腾走下来,淡淡问。   兰香馥眨巴了下眼睛,一手扶额忙从楚天苟怀里挣出来,“青雀,我头晕,快扶着我。”   有惊无险,劫后余生,青雀真是感激死楚天苟了。   “谢谢小王爷接住我们姐儿,谢谢王爷,谢谢王爷。”   “没事。”楚天苟抹了一把惊出来的汗摆摆手。   “敢问是哪家的姑娘,为何用石块砸我,此事我希望贵主仆能给我一个交待。”   青雀也还糊涂着禁不住去看受惊的兰香馥。   兰香馥假装头晕缓了缓之后已经想出了理由,就冷笑道:“你还敢问我,你自己做的事自己不知道吗,非要我说出来,你这个登徒子!”   楚天苟生气了,横眉冷目瞪着楚淳懿,“你敢调|戏她?”   楚淳懿亦冷笑,直勾勾盯着兰香馥,“姑娘最好把话说清楚。”   “你不是登徒子,你为何拦住我表姐的去路,你就是下流!无耻!”兰香馥痛骂。   “不是的,妹妹你误会了,庆王世子没有调|戏我。”舒菀菀爬不上假山,转了一圈跑过来,扶着山石气喘吁吁的澄清。   “哼。”兰香馥摆出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楚天苟还有一件心虚事儿呢,见状忙表忠心,“馥姐儿说你是登徒子,你就是登徒子,拿石头砸你怎么了,她以为你欺负她表姐,她小小一个人又打不过你自然偷袭。”   兰香馥这会儿缓过劲来了,狠狠夹了楚天苟一眼珠子,“青雀,咱们走。”   “嗳,馥姐儿你等等我。”楚天苟忙殷勤的追着兰香馥去了。   舒菀菀歉疚的给楚淳懿赔罪,“实在对不住,是我妹妹不懂事误会你了,我回家后会向长辈澄清此事。”   楚淳懿点点头,转身走了。   舒菀菀痴痴的望着楚淳懿离去的背影,粉面桃红。   赏荷会在黄昏日落时渐渐散了,每一个姑娘临走都获赠了一瓶莲花。   回到家中兰香馥把事情经过告诉了老太太,老太太打发兰香馥下去歇着,就把舒菀菀和舒氏都叫到了跟前。   兰香馥也没歇着,撇开人直奔东府,此时楚天苟衣裳都没换就站在月洞门上等着了。   兰香馥恼死他了,凶巴巴的问,“你去哪儿了,我嘱咐你的事儿你是不是早就忘了。”   闻着浓郁的酒气从楚天苟身上传来,兰香馥更恼了,揪扯下自己身上的香囊往他身上摔。   楚天苟忙解释:“没忘没忘,这不是好多人拉着我喝酒我没脱开身,一脱了身我就去找你了,你看我都接住你了。”   楚天苟忙忙的给自己表功劳。   “呸!你还有脸提。”   楚天苟喝了好多的酒,这会儿头晕沉沉的,要不是惦记着兰香馥还保留了一丝清明,他此时看兰香馥都带着重影儿,现在不过是强撑。   ☆、第33章 门边闹险被祖发现   “你只图自己爽快忘了我的嘱咐,我去漱玉斋更衣若是被某个醉酒的登徒子轻薄了,你待如何?”越想越气,兰香馥只觉自己对他的一片心被狗啃了,不禁两眼湿润,“显见是你心里没有我罢了。”   想到此处兰香馥只觉意兴阑珊,对眼前这个人也心灰意冷起来,“原来男子都是不可靠的,是我看错了你,还当你是不同的。”   头昏昏的楚天苟听了心中大急,可却笨嘴拙舌起来,只一个劲的道:“馥姐儿你信我,再也没有下一次了,再也没有,我心里是有你的。”   黄昏日落,倦鸟归巢,兰清宗下衙回来了,刚走进瑞福堂的庭院就听见通往东府的月洞门那边有男孩成长期沙哑的说话声,想了想就扬声问道:“那边说话的可是小王爷?”   正弯腰拱手和兰香馥赔礼道歉的楚天苟一听整个人就是一激灵,若说在兰府里还有他怕上几分的人,那就是当朝首辅兰清宗了。   这不仅仅是感恩于兰清宗庇护着他们姐弟,还在于兰清宗这个人本身。   一身文气,老而弥坚,圆润如玉,他有宰相肚里能撑船的宽宏,有位居高位运筹帷幄的视野,更有宦海沉浮、掌握了千千万万人性命的果决取舍。   若说楚天苟是野生的小鹰,不曾品尝过被老鹰庇护在翅膀下的温柔就学会了夹缝求生,有一身鹰击长空的锐气,那么兰清宗就是被狂风暴雨磨掉锐气后,学得一身本事而内敛起来的老鹰,老鹰活了数十年,一双老鹰眼能把初初飞翔的小鹰看的透透的。   所以楚天苟天生敏锐的避免在兰清宗跟前出现,他一边敬服兰清宗一边又讨厌兰清宗,那是小鹰意图挑衅老鹰,而又畏惧老鹰,又希望打败老鹰的讨厌。   听到兰清宗的说话声,一刹那兰香馥就出了一身的汗,躲在花墙下一动不敢动。   楚天苟就扶着墙走了出来,对兰清宗拱手,兰清宗道:“当不得小王爷的礼数。”   说着话就往楚天苟这边走了过来,“小王爷刚才在和谁说话?”   楚天苟猛的挡在了月洞门上,嘿嘿傻笑,“和丫头说话呢,本王口干命令一个路过的丫头给我倒茶去,那丫头嘴刁还想和我歪缠让我训了一顿。”   兰清宗皱了下眉,“哪个丫头这样没规矩,小王爷指出来,我让人发卖出去。”   “小事一桩,做什么要卖了人家。回头我指出来让我大姐找管事媳妇狠狠再教一遍规矩就是了。”   兰清宗闻着楚天苟身上的酒气再次皱眉,“小王爷喝酒了?”   “在平康长公主府上和一帮武勋子弟喝的,嘿嘿,我们都喝醉了,他们都倒下了,只本王还能站着。”   兰清宗看着眼前这个长的人高马大的孩子笑了一下,把楚天苟笑出了一身寒毛,脑袋瓜子瞬间清醒,一身警惕。   “小王爷两手撑着门框,可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楚天苟语塞,心惴惴的,所幸耍赖到底,“什么三百两四百两的本王不知,本王现在就想站这里醒醒酒。”   兰清宗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一些,点点头,背手往上房去了。   楚天苟被兰清宗吓出了一身冷汗,见兰清宗走远了忙回头去看兰香馥,墙根下早没了影儿。   楚天苟心想定然是去芳姐儿那躲着去了。   了却这桩事,楚天苟“咚”的一声就倒地上去了。   兰清宗见老太太屋里有女眷就去了西厢三省斋,这里是他的内书房。   在内书房伺候笔墨的是大丫头书娟。   “老太爷回来了。”书娟忙上前来服侍兰清宗更衣。   片刻,兰清宗换了一身鸦色直缀后就道:“你去东府把三老爷找来。”   “是。”   瑞福堂里,老太太看着惴惴不安站在下边的姑侄俩,淡淡道:“菀菀,你把头抬起来。”   舒菀菀知道自己在长公主的行止不规矩,闻言双腿就开始哆嗦起来。   “抬起来。”   “是。”   果真是个好模样,老太太心想。她看着舒菀菀的眼睛,想着长公主说的话,忽觉自己是遏制不了这个小姑娘的野心的。   老太太看着舒菀菀精心描画的眉眼,那眉眼中透出的渴望,竟心生了不忍。   堂上落针可闻,舒氏姑侄摸不清老太太的意图吓出了一身冷汗却又不敢贸然出声。   老太太端起茶盏,轻轻刮了几下浮叶,淡淡道:“人往高处走,这是没有错的,可是这人啊除了父母所赐的一张漂亮脸蛋之外还需要匹配上一颗聪慧无双的头脑才能走的远。看着好东西人人都想抢,可是还得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抢到,抢到了之后怎么保住。不是每一个生了漂亮脸蛋的美人都能成为纯皇贵妃的。”   舒菀菀知道老太太是在敲打她,顿时脸皮涨的通红。可她觉得自己并没有错,兰香馥什么都不用操心将来就能有一个如意郎君,可她不行,没人拉拔她,她就只能自己想办法。更何况在长公主府她并没有做太过分的事情,她只是迷路了而已。   舒菀菀偷偷瞥了老太太一眼,禁不住心想,死老太婆,你今日给我的羞辱,他日必当双倍奉还!   而老太太却在想,到底成全不成全舒菀菀。   这丫头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实在不忍心不管她。   “罢了。”老太太忽然叹了口气。就让兰府成为她的踏板吧,她就助这丫头一臂之力。那么些王爷、郡王、郡公、公主之子、权臣之子,凭舒菀菀的相貌总能钓着一个愿意娶她的,她只照看着不让这丫头走了歪路,被人白骗了去吧。   “你规规矩矩的,往后多的是机会,你自己要沉得住气,要懂得矜持。下去吧。”   待舒氏姑侄走后,站在老太太身边摇扇的春娟就道:“老太太一番苦心点拨表姑娘,奴婢瞧着表姑娘心窍没开呢。”   老太太笑了一声,“我还怕养出白眼狼吗?不过是怜惜她罢了,总归她也哄了我这些年的开心。”   “老太太慈善。”春娟叹道。   ☆、第34章 舒氏亡故   华灯初上,舒氏拿下莲花灯罩,哆哆嗦嗦的将一摞纸点燃,纸干轻薄,火舌很快舔上舒氏的手,她却不怕疼,把快要燃尽的纸片放进茶杯,亲眼看着最后一点纸片燃烧成灰烬,她又往里倒了杯水,而后一饮而尽。   卧房里没有一个伺候的人,静悄悄的,只有舒氏呼哧呼哧的喘息声。   她看见茶杯底下还有黑点,又忙拿茶水涮了涮一口喝的干干净净,若有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喝的是琼浆玉液。   “来人。”   守在外间的花雾推门进来,柔声询问,“太太,奴婢在。”   舒氏拔下头上的金钗,耳朵上的玉葫芦耳坠,手指上戴的红宝石金丝戒指,腕子上戴的一对羊脂玉镯,聚拢成堆往花雾那边一推,“这些,连同我梳妆盒第三屉里放的银票,你快些让你爹给那个杀千刀的连夜送去。”   花雾看了舒氏一眼,转身去找银票,心里却在想往常在家时听她爹说起过的话,大太太八成是有什么把柄捏在舅爷手里了,要不然,再是亲兄妹也不能这样惯着舅爷,何况还不是亲的。   “太太,大姑娘来了。”   舒氏往靠枕上歪了歪,拉了锦被盖在自己微凸的肚子里,抬眼见兰香馥抱了用梅瓶插着的一支蓝莲花进来就笑道:“我的儿,总共才得了几支你这又给我送来,还是摆在你屋里吧。”   兰香馥见舒氏和颜悦色的和她说话,她就高兴的什么似的,在榻边绣墩上坐下,把梅瓶放到茶几上,笑道:“母亲放心,我那里还有呢,这一支是给母亲的。”   舒氏看着蓝盈盈的莲花笑道:“到底你才是我亲生的,菀菀也得了吧,她却一点没想着我。”   兰香馥一听更高兴了,心想大哥说的对,我用心待母亲,母亲还是疼我的。   舒氏看着兰香馥和她年轻时有五六分相似的眉眼,放在锦被下的双手紧了松开,松开又攥紧,反反复复几次犹豫不决。   “母亲,我今儿赴宴时结识了顺天府尹家的姑娘,她说舅舅被人打断了腿,可有此事没有?”   舒氏一下攥紧双手,“是的,你舅舅的腿是被人打断了,晚膳前送来的消息,我一听心里担心的不得了。”   “那咱们要不要派人去瞧瞧,母亲怀着弟弟身子不便,要不我替母亲去瞧瞧?上次见舅舅我也有失礼的地方。”兰香馥却心虚的想,等楚天苟酒醒了我得问问此事是不是他干的。   舒氏十指相扣相互挤压,只觉嗓子干涩难言,她就那么怔怔看着兰香馥。   “母亲怎么了?”   “暂时不必你去。”舒氏挪开目光看着蓝莲花道。   “好,那我听母亲的。”兰香馥乖乖的道。   舒氏一阵心疼,握了兰香馥的手就动容道:“你是母亲的好孩子,总是母亲对不起你。”   兰香馥心里又酸又暖,亲亲的坐到榻上,“母亲说的哪里话,您是我的母亲,哪里对不起一说,母亲多疼疼我我就高兴了。”   舒氏身上有一股轻轻的奶香味儿,兰香馥闻了好想亲近就羞赧的道:“母亲、母亲你能抱抱我吗?”   上辈子她时常看见舒菀菀滚到母亲怀里撒娇的,她也很渴望。   舒氏心里又是一阵疼,忙揽了兰香馥在怀,“我的儿。”   “母亲。”兰香馥怕压着舒氏肚子里的小弟弟,故只虚虚趴在舒氏怀里感受母亲的爱,此刻她才知道原来母亲的怀抱这样香甜,这样温柔。   一时兰亭和进来了,见榻上母亲俩亲亲热热的抱在一起就笑道:“馥姐儿别压坏了你母亲,快起来。等你母亲生下你小弟弟你再滚到你母亲怀里撒娇不迟。”   兰香馥登时羞红了脸,站起来道:“父亲打趣我,我可回去了。”   恭恭敬敬的给兰亭和行了一礼,扭身就忙快步逃了。   “这丫头。”兰亭和坐到榻上搂住舒氏,温柔的问:“孩子今天乖不乖,你吃了什么,吐了几回?”   舒氏仰头含笑望着兰亭和,“一口气问这么多你让我先回答哪个呢?”   夜还长,夫妻俩有的是时候一问一答,恩爱到天明。   弦月如勾,爬上树梢又爬上屋脊,不知在屋脊上挂了多少时候又嫌屋脊不够高,慢腾腾的就悬挂在了中天上,又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月儿腻烦了,或者是觉高处不胜寒,慢腾腾的就从西边落了下去。   东方才露鱼肚白时,兰府上下主仆连同花园里的锦鸡麋鹿仙鹤都还沉浸在睡梦中,兰香馥闺房的窗户上就趴了一个大脑袋。   “咕咕~咕咕~”   兰香馥睡的好好的就隐约听见耳朵边上有鸟叫,还是布谷鸟,她心说已是盛夏,这只布谷鸟叫的也太晚了些。   “汪汪汪汪~”   兰香馥睡的迷迷糊糊的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嘀咕道:“哪来的小狗,好生讨厌。”   “馥姐儿,是我。”   兰香馥蓦地醒盹了,猛的坐了起来,扭过一看窗户吓的小心肝噗通一跳。   兰香馥听出是谁的声音了,小心翼翼推开窗户就压低声音道:“要死了你。”   顶着一头晨露的楚天苟把脑袋伸到窗户里就嘿笑起来,“馥姐儿你信我,再也不会忘记你嘱咐的话了,真的真的,我发誓,我要是再忘了就让我头顶生……”   兰香馥跪在窗户边上一把捂住他的嘴,嗔怪道:“多大的事儿值得你发誓,举头三尺有神明,誓言是能乱发的吗?”   楚天苟攥住兰香馥的手,眼睛亮亮的,“那你是原谅我了?”   “哼。”兰香馥觉着他的手凉就推他的头,“虽说是夏天,大清早有露水也怪凉的,你快回去吧,被人撞见咱俩就都别活了。”   “嗯嗯,我听你的,快把窗户关上吧。”   楚天苟悄悄的走了,兰香馥关上窗户静坐了一会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什么人啊,忒的讨厌,扰人清梦。”   虽是这样说,她重新躺下后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了,心里甜丝丝的。   在西边窗下榻上睡的青雀听到了全部,整个人吓的连呼吸都不能了。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呢?!   约莫半个时辰后,天亮了,到了该起床的时候兰香馥却睡的酣酣的,青雀用玉勾勾上青纱帐,看着睡的小脸红扑扑的兰香馥满面愁容。   有心想把此事告到老太太那里去却又担心兰香馥受罚,可若不告诉,甭管是家规国法又岂能容得下这样的私情呢。   睡在外间的蓝哥打着哈欠走进来,迷瞪瞪见青雀盯着床上的兰香馥看就低声道:“青雀姐姐看什么呢?”   青雀惊觉,忙佯装抚弄青纱帐,“我想着帐子该换洗了,是换桃花枝玫瑰红的那张还是换白猫扑蝶红梅色的那张。”   “姑娘醒了问问姑娘吧。哎,今儿姑娘怎么还没醒,以前可是从没有过的。”   “你去催催洗脸水吧,我叫姑娘。”   “哎。”   如此,这一日就在青雀的魂不守舍,兰香馥的欢快高兴里开始了。   用过早膳,庆王府就递了帖子来,是庆王妃的帖子直接给老太太的,说昨日赏荷会和府上姑娘有了误会,不管如何都是楚淳懿唐突了府上姑娘,希望能带着孩子亲自上门赔罪云云。   兰香馥把自己做的事情早和老太太说过了,还特特抹黑了楚淳懿一把,自家人自然是向着自家人的,如此楚淳懿在老太太心里的印象就不怎么好了。   可老太太看了帖子又觉庆王妃很端庄知礼,不禁道:“由母及子,不该啊。”   兰香馥忙道:“祖母,我看的真真的,那个人对舒菀菀的行止就是不规矩。这样的人,人品肯定低劣,哼。”   老太太好笑的看着兰香馥,“瞧你气的那个小样,又和舒菀菀和好了不成,见有人轻薄她你又急了,为护她竟会拿石头砸人了。”   兰香馥脸上一阵发烫,“没有和好,这辈子我和舒菀菀也不是一路人。只是哪怕不是她,我看见了也会救的。”   “呦,咱们馥姐儿竟有如此侠义心肠。”老太太打趣。   正说着话,有仆妇进来禀报,说是靖安伯府让人送东西来了。   老太太已是不大管家了的,不过家中来往宁靖郡主都会让人来禀报一声,让老太太心中有数。   “不是说靖安伯被人打断了腿吗?”怎还有心思给大太太送东西?什么好东西人都躺在床上了还巴巴的给大太太送来。   这话显见不是问那仆妇的,兰香馥就道:“昨晚上我母亲也说舅舅出事了的。祖母,我去母亲屋里瞧瞧。”   “去吧。”   四季常青堂,舒氏卧房。   舒氏把丫头都打发了出去,她看着被放在炕几上的点心匣子两眼含泪,当她颤着手一打开盒盖就见里头躺着一张春|宫彩画,而里面的人正是……   舒氏捏着纸张,一把将点心扫落,趴在炕几上就压抑的呜咽起来。   兰香馥从后廊子上走到四季常青堂的明间,见碧纱橱的门紧闭着,花雾守在一边呆若泥菩萨禁不住疑惑,“花雾姐姐,我母亲呢?”   忽听见碧纱橱内传来隐约的哭泣声,兰香馥忙扬声道:“母亲您怎么了?”   里头的哭声戛然而止,过了一会儿就听里面道:“进来吧。”   兰香馥担心舒氏忙推门而入就见舒氏正歪在靠枕上抹眼泪,忙走过去在榻上坐下问道:“母亲这是怎么了?”   舒氏藏在薄薄锦被下的手抠着手心,眼泪斑驳的看着兰香馥,犹犹豫豫的道:“馥姐儿,你、你替母亲去、去看望你、你舅舅吧,他虽混账,可到底是我的兄长,我实在担心不已。”   “原来是为这个。”兰香馥放下心,拿自己的帕子给舒氏抹抹眼泪,“母亲放心,我这就让人收拾一些礼品去靖安伯府。”   “我、我已让人收拾好了,你和菀菀一起回去吧,陪菀菀多、多住几日也不要紧。”   “母亲,咱们家离着舅舅家也不太远,我看看就回来。舅舅伤了腿,想来家中会忙碌一阵子,我就不住过去给人家添乱了。”   “好、好。”舒氏绷着身子道。   “母亲,那我这就去换身出门的衣裳去。”兰香馥站起来道。   舒氏坐直身子一把握住兰香馥的手,眼泪巴巴的往外掉,“儿啊,母亲也是没有办法了。”   兰香馥忙安抚道:“我知道母亲,母亲怀着弟弟呢,头三个月不稳当自该好好养着,我替母亲去看望舅舅也是一样的。母亲快别哭了,我这就去了。”   舒氏松开手,泪眼婆娑的点头,“去吧。”   兰香馥心里还觉好笑,母亲真是孩子气,想来都是父亲宠出来的。   想着父亲对母亲的宠爱,兰香馥觉得高兴又羡慕,将来楚天苟他可会……   这样一想脸又发烫起来。   回到自己的卧房,换了一件雏菊团花杏黄缎褙子,一件蝴蝶翩翩百褶裙,在发髻左右两边插了两朵衔珠金花,把滴水珠坠子摘下换了嵌红宝为眼狐形耳坠,又更换了一双凤头镶珠绣鞋,在穿衣镜前左右瞧了瞧,见自己很能出门见人了,就去前面和老太太交待了一声,这才带着红鸾蓝哥,在天香院和舒菀菀会和后,两人一起乘车出门。   ——   挑担卖菜的,提笼卖活鸡的,把孩子架在脖子上逛街的,蹲在长凳子上吃混沌的,还有在巷子口上激烈斗鸡的,西市上吵吵嚷嚷,热闹非凡。   槐花胡同老李家在自己门口搭了个棚子卖大茶壶汤。   这会儿楚天苟就坐在这里一边吃酱猪头肉一边听人说话。   “小王爷,我听您的吩咐盯着那个孙葫芦,一开始倒没什么奇怪的,从昨天开始有点动静了,下午的时候靖安伯身边的小厮去兰府后街找了孙葫芦,然后孙葫芦就往兰府去了一趟,接着大晚上的孙葫芦往靖安伯府送了个匣子,我故意撞了他一下,撞掉了匣子,掉出来的是几件首饰和银票。今儿一早,还是那个小厮又自己往兰府送了个匣子,然后我瞧见兰家就有主子去了靖安伯府。”   说话的是个面容清秀的少年,十五六岁大,穿了一身青色的短褐,这会儿正夹炒黄豆吃,而坐在楚天苟对面的也是个少年,和说话的少年长的一模一样,他开口道:“您让我盯着靖安伯府,我和靖安伯看门的老管家吃了顿酒,从那老管家嘴里得知,靖安伯醒来后知道自己腿断了发了会儿疯就安静了,甚至没有让人去告官,而是派自己身边的小厮出门了两次,就是大昭说的那两次。”   楚天苟把大瓷碗里的茶汤仰脖喝干净,解下自己腰上的钱袋放桌上就道:“行了,这几天辛苦你们了,拿去吃顿好的去。”   楚天苟骑马回到兰府,打听到兰香馥去靖安伯府了,结合大昭小昭兄弟俩说的那些奇怪之处,不知怎么的心里实在放心不下兰香馥去靖安伯府,遂骑马追了过去。   靖安伯府距离兰府并不十分远,坐马车不过是四刻钟的功夫,骑马若是快一些不过一刻钟而已。   故此兰香馥进了靖安伯府不久,楚天苟也就到了靖安伯府的墙根下。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会亏待你的嫡母?”走在去看望舒敬德的路上兰香馥冷讽道。   她今儿见了这位继室舅母才知舒菀菀说了怎样的谎话。   “人家见了你只怕没供着了。为了能留在我家,你往你嫡母头上泼的一盆好脏水。哦,还有你那几个姐妹,我怎么瞧着畏畏缩缩的,这样子的姑娘能欺负的了你?舒菀菀,你且等着我回去。”   舒菀菀强辩道:“她们是狡猾,不过是做给你看的罢了。你回去告诉老太太我也有话说。”   “好啊,那就看祖母相信谁了。”   舒菀菀咬着牙根不想服软,可一想到老太太对兰香馥的宠爱,那老东西肯定信兰香馥的话而不信她的。   遂,把服侍在身边的丫头打发的远远的之后,她一咬牙就给兰香馥跪下了,“妹妹,我错了还不行,我求你不要把我说谎的事儿告诉老太太,我、我想说个好婆家,好妹妹你再容容我吧。”   兰香馥低头看着舒菀菀哀求的眉眼恍惚和上辈子那个抓着她的头发逼她吃馊饭的舒菀菀重叠了,她本软化的心忽然带上了恨意,养护的精致透明的指甲挑起舒菀菀的下巴,轻轻一笑,“不,我不。”   舒菀菀心口一窒,蓦然大怒,“你!”   “表姑娘到了,伯爷请您进去。”一个小厮低着头道。   “我呢,你个狗眼没看见你家正经小姐回来了吗。”舒菀菀怒斥。   小厮低着头龇了下牙,而后恭敬的道:“伯爷让您先回自己院里歇歇脚。”   “我爹这是什么意思,我回来是特地看望他的。”   “奴不知,只是传达伯爷的意思,还请姑娘先回去。”   兰香馥冷笑了一声径自领着红鸾和蓝哥进了院子,就见院中石板缝隙里长了一片杂草,门窗上的漆掉了,斑驳成块,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成了荒院呢。   待进了屋门就闻到了一股香甜的味道,兰香馥寻香望去就见一个长了绿苔的香炉里点了香,此时正有青烟袅袅升腾。   原应挂中堂的墙上干干净净的,整个屋子只有几件陈旧的家具,而她那个舅舅此时隔着一道帘子躺在里头的罗汉床上。   “外甥女来了,快坐,舅舅腿断了,不能下床相见,还望外甥女原谅则个。”   “原就是来看望舅舅的,岂有劳动舅舅下床来见甥女的道理,舅舅且躺着养病。”不知为何兰香馥觉得自己有些头晕,还有些喘不开气。   红鸾蓝哥两个丫头此时也是一样的症状,就在此时传话的那个小厮走了进来,并顺手关上了门,当屋里的光线一黯,兰香馥觉出不对劲来了,却还强撑着问了一句,“做什么要关门?”   那小厮转过身来就咧嘴笑了,笑容淫|邪。   屋里的那舅舅就大笑起来,“你娘不来服侍我,自然是你替她。王元,快,把她给我弄过来。”   “救、救命。”兰香馥惊恐的叫起来。   红鸾和蓝哥强撑着将兰香馥护在身后也纷纷叫嚷,“来人啊,来人啊——”   靖安伯府破落的只剩下这个府邸罢了,故楚天苟翻墙而入并在府里找人简直如入无人之境,他先看见了舒菀菀,见她扭头又回去了一个院子他就悄悄跟着,不想忽然就听见了兰香馥凄厉的尖叫声,他心窝子一颤,再也顾不得什么,看见那紧闭的门急的一脚就踹了上去。   轰——   门直接被踹碎了。   楚天苟一看屋里的情形几乎怒的眼眶欲裂,就见兰香馥被罗汉床上的舒敬德抓着脚腕子正在扯裙子,而抱着她的那个人正一手抱着她的腰一手死死捂住了她的嘴。   金花掉落,鬓发散乱,兰香馥露出的两只眼里满是绝望和惊恐。   “贼杀才!”   楚天苟冲上去一手搂住兰香馥的同时一拳头打在了小厮的下巴上,随着“咔嚓”一声响接着就是血水迸溅,那小厮来不及喊叫,“咕咚”一声摔地上瞪着眼珠子就蹬直了腿。   舒敬德一下白了老脸,“噗通”一下就掉下了床,“来人啊,来人啊。”   楚天苟把兰香馥紧紧抱在怀里,一脚就踩上了舒敬德的脊椎骨,随着“咔嚓”一声之后就是舒敬德不似人的痛喊,喊的舒菀菀双膝一软跪在了门槛上,她抬头就见她爹被人踩在了脚下。   红鸾和蓝哥因闻了香又受了惊吓之故,两人相互扶着着缩在角落里,满面惊惧。   “我踩死你。”楚天苟怒极了。   兰香馥搂住楚天苟的脖子,白着脸,双目噙泪,咬着牙道:“问他,你问他我母亲知道不知道,你问他,你问他是不是我母亲特意把我送给他的。”   到了此时此刻兰香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之前她只以为自己的母亲只是多愁善感罢了,可现在再想想她来靖安伯府时母亲的反应……   楚天苟一呆,兰香馥眼中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她就那么看着他,喃喃的道:“你问他。”   舒敬德的脊椎骨已被楚天苟踩断了,疼的要死要活,这会儿就直接道:“你母亲知道,你就是被你母亲送给我的,我和你母亲原本就相好。”   楚天苟脚尖一碾,怒气腾腾的逼问,“还有什么都给我说出来,要不然我立刻就踩死你。”   “饶命饶命。”舒敬德疼的五官扭曲,喊道:“舒菀菀是我和舒云岫的女儿!”   刚要扶着门框站起来的舒菀菀双膝一软“噗通”一声又跪了下去,尖着嗓子大叫,“你胡说!”   “我没有胡说,我有舒云岫的把柄,曾经我们是相爱的,我给她,我们俩画了春|宫,她还给我写了不少情诗,我都留着了!”   “在哪儿。”楚天苟又一碾。   舒敬德“啊”的一嗓子吼道:“我的床底下。”   楚天苟始终没有放下兰香馥,他就一手搂住兰香馥的腰行走,他抱着她就像抱了个人偶娃娃一样。   兰香馥始终搂着楚天苟的脖子,紧紧的,不敢松开。   楚天苟一只手掀起罗汉塌,就见塌下放着一个大藤箱,上面还有一个锁,楚天苟没要钥匙,使了巧劲踹了箱子一脚,箱子就散架了,里头的纸张、肚兜、绣鞋都散落了出来。   楚天苟一看那些画,竟和兰香馥的模样相似了七成,这还了得。   兰香馥却是认出了画上的字迹,那分明是她母亲的。   兰香馥此时心恨的冒血,咬着牙竟是笑了。   “带着,都带着,你带我回家,我想亲自问问她,我的好母亲。”   “好。”楚天苟摸了摸兰香馥的头。   “你们俩还愣着干什么,起来,把地上属于你们姑娘的东西都捡起来不许遗漏一丁点。”楚天苟冷着脸训斥红鸾和蓝哥。   两个丫头蓦然一惊,慌忙爬着去捡兰香馥掉的金花玉珠。   “我不去兰府,我不去,好汉你饶我一命,我这条贱命不值钱。”舒敬德扒住楚天苟的脚哀求。   楚天苟冷笑两声,“去找你们家的车夫,让车夫直接把马车赶进来。”   蓝哥忙点头应是,撒腿就往外跑。   兰香馥把头埋在楚天苟的脖颈里,两眼无神,嘴角起笑痕。   她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也不知道楚天苟是怎么安排的,她只知道她上了马车还是被抱着的,马车进了府,进了二门,进了四季常青堂,她就知道是时候了。   马车直接进了二门,此事惊动了老太太。   当楚天苟把舒敬德扔在舒氏面前,舒氏已是面无人色。   舒敬德趴在地上抬头朝舒氏一笑,一笑露出了一口血齿,“云岫,我死也得拉上你。”   舒氏一手扶着头就弱弱的道:“你们这是做什么,馥姐儿你怎么能这样对你舅舅。”   兰香馥缓缓走向舒氏,站到早上她还坐在这里母亲情深的地方,她都听不到自己说出了什么,只觉得耳朵里嗡嗡的响。   “母亲,为什么?”   “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馥姐儿,母亲还怀着你弟弟呢。”舒氏捂着肚子往榻里面缩。   老太太从后廊子上由春娟扶着走了过来,一看被楚天苟踩在地上的舒敬德大惊失色,“孩子你这是做什么?”   楚天苟道:“老太太你快让闲杂人等都出去。”   兰香馥把一沓画猛的摔到舒氏头上,声音却依旧温柔,“母亲,为什么?”   “为什么要那么对我!”   “为什么你要毁了我!”   “我不是你生的吗?!”   声声尖利,声声凄厉,声声……   曾经她有多想获得母亲的爱,此时她就有多恨,多绝望。   老太太身子晃荡了两下,定住,立马给春娟使了个眼色,春娟立即开始清理屋里的闲杂人等。   舒氏浑身颤抖,一把把的撕那些画,那些□□,“不是,这不是我写的,不是我。”   “母亲,你回答我!”   舒氏忽的也尖叫起来,“我也不想的,都是他逼我的。”   舒氏从榻上爬下来,爬到舒敬德身上疯了似的抓挠,“是他毁了我一辈子,我那时候小,我什么都不懂,是他诱哄我的,我只想和亭和白头偕老,我只想和亭和好好的过日子,你为什么就不肯放过我。”   她又红着眼睛瞪着兰香馥,“都是你这个贱丫头,你为什么就不能从了他,他得了你就不会来威胁我了,你为什么就不能成全我!”   “你是我生的,我没要你的命,我就是让你去服侍他,让他不要来缠着我,我有什么错,我没错。他的腿断了,他快死了,你哄他几年就能解脱了,为什么你就不能忍一忍,啊!”   “好,好,真是我的好母亲,我怎么觉得我这一身血肉这么脏呢,我还给你,我还给你。”   兰香馥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她只看见了眼前一片血红,她听见很多人的呼喊声,渐渐的她就什么都听不见了,眼前所有的光都没了。   一片黑暗。   ☆、第35章 苏醒   夜沉沉如染墨,庭院中,雨打芭蕉,晓风簌簌。   四季常青堂被兰亭和从里面封上了,谁也不让进。   兰清宗背手站在灯笼下,任风吹着雨滴溅在脸上一动不动望着四季常青堂的后廊子。   老太太犯了头风,额上绑着遮眉勒歪在榻上守着高烧不退的兰香馥抹眼泪。   兰亭璧将一袭靛青的披风披在兰清宗的肩上,温声劝道:“父亲,莫被风吹雨沁受了凉,还是回屋吧。”   兰清宗清冷的脸上有了一丝回暖的迹象,却道:“咱们兰家多痴情种子啊。”   兰亭璧自幼熟读家史,自然知道的很清楚,几乎每一代都有那么一两个痴情人。   “你大哥算是废了。”兰清宗露出一抹嘲弄的表情,“我怎么养出了这么一个出息的儿子。”   兰亭璧不敢答话。   片刻,兰白圭从屋里走了出来。   兰清宗就道:“你们都是不中用的,没出息的,幸好我还有个长孙可培养。圭哥儿,祖父做主给你纳一房良妾吧。”   兰白圭一瞬惊愕。   兰亭璧却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怕了,有一个儿子因情废了就够了,孙子是万万不能再出意外的。   兰白圭也反应了过来,低下头道:“听祖父的。”   ——   雨疏风骤,凉意习习。   楚淳懿站在凉亭里吹箫,箫声呜咽,和着风声雨声,声声凄凉。   一个穿着小厮衣裳的人从回廊上哒哒的跑了过来,从后面一把抱住了楚淳懿的腰,压抑着兴奋道:“我听闻兰家大姑娘快要病死了。”   箫声止,楚淳懿垂下手臂,任由小厮抱着他,淡笑道:“不还有兰家二姑娘吗,你既不愿意娶,只好我来娶,一切都是为了你的大业。”   “不,是咱们俩的皇图大业。”小厮郑重的承诺。   楚淳懿唇角勾了勾,拍拍他的手背。   ——   兰家长媳病亡,吏部左侍郎兰亭和病辞,兰家大姑娘性命垂危,种种变故都被整理成了一本册子由一个穿着蟒袍玉带的老太监呈给了皇帝。   英华殿里云雾缭绕,热气腾腾,天授帝躺在贵妃榻上,手捻一粒金丹在鼻端嗅闻,他闭着龙目,一脸享受。   “陛下,兰府的秘奏到了。”   “放那里吧,朕得空看。”   “是。”   ——   转眼已是中秋,安王府也热闹起来,楚天苟的奶娘宋氏领着府里的丫头小子们在廊子上糊灯笼制灯谜。   吊挂楣子上挂着的鹦鹉扑扇着翅膀一个劲的喊:王妃起床,王妃起床。   青雀用玛瑙盘端了一盅鸡汤走来,听着鹦鹉喊的话忽的就落下两行泪来。   但很快她又自己擦干净,扬起小脸故意大声的道:“宋嬷嬷,你们小点声,仔细把王妃吵醒了。大昭小昭,快把铜锣给我放下,敲的我脑仁都疼了。”   “哎。”两个小子响亮的答应一声。   宋嬷嬷就笑道:“青雀姑娘瞧瞧我这个八仙过海大灯笼糊的好不好看,能不能拔头筹?”   青雀笑道:“我瞧着悬,红鸾蓝哥她们三个糊的是四美人灯,我瞧着她们那个精细劲儿都快要赶上灯笼匠人了。”   “那到时候咱们就比比。”   “行啊。”   一时红鸾蓝哥紫鸯三个人抬着她们描画好的四美人灯从耳房里出来了,蓝哥爽快的笑着应答。   “呦,三位姐姐终于舍得出来了,真是生怕咱们学了你们去。”小昭猴儿一样窜上坐凳楣子就溜达了过来嬉闹。   “都给我小点声,刚背会的孙子兵法最后一页又忘了,找打。”楚天苟推开圆月窗一声吼,廊子上的仆婢们却一点都不害怕反而都纷纷大笑起来。   青雀眼角湿湿的推门而入,扬起头时又是一脸笑,“王妃,别睡懒觉了,快些起床梳洗,奴婢亲手熬的一盅鸡汤可香了。”   廊子上强作嬉笑的众人一时都安静下来,都竖着耳朵听里头的动静,然而王妃今天依旧没有醒。   宋嬷嬷抚弄着竹条偷偷叹气。   “馥姐儿,饿了吧,咱们喝鸡汤喽。”楚天苟把闭着眼的兰香馥抱起来,抱小娃娃一样横在怀里。   青雀把青瓷盅放在一个小炕几上然后整个端到楚天苟坐着的罗汉床上,然后弯腰捏着叶子形小金勺将鸡汤舀到了一个小小的白玉碗里,楚天苟这时已经给兰香馥在脖子底下垫上了一块干净的巾帕。   “你出去吧,等我喂完了你再进来收拾。”   “是。”   楚天舒蒲扇大的手掌捏着金叶小勺子看起来笨笨的,喂兰香馥喝汤时却一点没洒出来。   这小半个月他已是练出来了,他还想着将来他和馥姐儿有了小闺女他还要这样喂,真是太好玩了。   楚天苟怀里的兰香馥小脸雪白,消瘦,嘴唇却因有人时常给她用油膏浸润的缘故看起来粉粉嫩嫩的。   一小碗鸡汤喂完用了半个时辰,楚天苟把白玉碗放下,拿锦帕给兰香馥擦擦嘴,鼻子就抽动了几下,他忽然把脸埋在兰香馥脖颈间就哽咽了两声。   片刻,他吧唧一声亲在兰香馥额头上,哈哈笑道:“好了,吃饱喝足,咱们馥姐儿该睡觉了。”   楚天苟把兰香馥小心的安置到罗汉床上,给她盖上锦被,一屁股就坐到了脚踏上,再也没有力气假装。   他抱着脑袋恨恨的咕哝,“冲喜怎么一点用都没有。”   却说兰香馥,昏迷中来到了一个地方,这里都是迷雾,起初她很恐慌,在迷雾中乱走,走着走着就遇见了一个小湖泊。   兰香馥渴极了,蹲在湖边捧起一捧就大口喝起来,而后不知不觉迷雾就散开了,她在湖边发现了一座小楼。   兰香馥心想我究竟是到了哪里呢,我死了吗,这是黄泉地狱吗?   她纠结着推门走了进去,就见小楼里好多的书啊。   她从一楼走到三楼发现整个小楼除了书就只有书,她抽出一本就见上头写着《蔬菜种植实用技能》几个字,又抽出几本却还是和种田有关的书。   她不喜欢看就往前多走了几步,这次抽出来的却是什么《时间简史》《量子力学》,她翻看了几页就满脑子浆糊了,她完全看不懂。   将书放回原处,兰香馥靠着书架滑落在地就蜷缩了起来,哽咽低喃,“我想回家。”   忽的,她就听见“咚咚咚”的响声,然后好像有人喊她,“馥姐儿起床了,小懒虫你要睡到什么时候。”   “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啊。”   兰香馥急的满头汗,哇哇的哭泣,“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楚天苟专心致志的在兰香馥枕头边上敲鼓,忽的兰香馥就坐了起来,楚天苟惊的掉了锤子,转瞬惊喜到飙泪,“我的乖乖,抱抱!”   楚天苟一把抱住懵懵的兰香馥高兴的哈哈大笑,赶忙冲外边喊,“馥姐儿醒了,快,快去兰府禀报。”   呼啦啦以青雀为首的丫头们都冲了进来,皆喜极而泣。   蓝哥反应最快,一抹眼泪就道:“我这就去报信。”   小半个月没进硬食了,兰香馥觉得自己的骨头都是软的,根本支撑不住她的身子,遂只能软在楚天苟怀里。   “你快把我的耳朵震聋了。”兰香馥虚弱的睨着楚天苟。   “震聋了好,震聋了好。”楚天苟高兴的语无伦次,“不不不,你醒了,太好了。”   “饿。”兰香馥舔舔嘴软软的道。   “快,去端稠稠的米汤来。”   “是。”青雀顾不得行礼了转身就去准备。   “青雀姐姐我帮你。”紫鸯又哭又笑的追了出去。   “我、我去给王妃端洗脸水去。”红鸾高兴极了,实在不知自己能做什么,就想着端水来伺候兰香馥梳洗。   “王妃?”   “你们都别挤在这里了,赶紧都出去。”楚天苟把闲杂人等都撵了就稀罕的把兰香馥抱在怀里“嗯嗯”点头,“你现在是我的王妃了,你高烧不退好几天,没有办法只能同意让太医用猛药,之后你的烧是退了可却一直昏迷不醒,嘴里还一直念叨我的名字,我就把你娶回来了。”   兰香馥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够用了,“这样容易呀?”   “你受了那样天大的委屈,又快要死了嘴里还念叨着我的名字,你祖母就哭着说成全了你吧,然后我就把你娶回来了,本意是冲喜,希望能把你冲醒,可洞房花烛夜那天你也没醒,如此都过去半个月了你才醒。”楚天苟兴奋的继续道:“馥姐儿我真没想到你心里这样想着我,我太感动了。”   兰香馥却脸红了,撑着啐他一口,“你哄我的,我不信。”   “真的,你祖母祖父,你的丫头们可是都听到了的,你不信,我这就叫了证人来。”   兰香馥嘟嘴,“讨厌。”   “嘿嘿,害羞了吧,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藏在心里不说了。”楚天苟这会儿都不知道怎么稀罕她了,所幸抱起来摇晃小宝宝一样晃悠她,直把兰香馥晃悠的呼呼想睡。   浓稠的米汤这些日子就没断过,一直在茶炉子上炖着呢,就是为了以防兰香馥醒来了要喝。   昏睡了那么久的人,才醒来可不能吃太硬的食物。   一会儿功夫青雀就提了一个八角漆盒进来,后头紫鸯提着一个一模一样的里头放着各色小菜。   青雀手脚麻利的把米汤小菜都摆在炕几上,兰香馥闻着香味儿觉得肚子更饿了,给她头牛都吃得下。   “我来我来。”楚天苟熟练的坐到罗汉床上,拿荷叶勺舀了半勺子就喂到兰香馥嘴边,兰香馥此时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张嘴就吃了。   这粥熬的连粥油都熬出来了,一口下肚肠子都熨帖了。   一口一口的吃光了一小碗兰香馥觉得有点力气了就要坐起来自己吃,楚天苟还不乐意,嚷嚷道:“我喂你。”   青雀和紫鸯都掩唇笑起来。   兰香馥羞的脸红,挣扎着坐起来,“不要你,我自己吃。”   “那好吧。”   如此连吃了三小碗后兰香馥才觉得自己又重新活过来,昏迷前发生的事情一件件的都拾了起来。   紫鸯收拾了碗筷拿下去,红鸾领着两个小丫头就捧了洗漱用具走过来。   兰香馥也觉得自己的口齿不甚清爽,就道:“先让我漱口。”   楚天苟跃跃欲试,道:“我帮你洗脸,你昏迷的这些日子我都学会了的。”   兰香馥心里感动,却不大好意思,推他道:“好人,你外头逛逛去,等我洗漱干净了再见你。”   “瞎讲究,我都给你换过尿布呢。”   刹那,兰香馥只觉热血上头,恼羞成怒,指着门口道:“滚蛋!”   楚天苟哈哈大笑,忙道:“我不说,我闭嘴。”   兰香馥觉得她撞头没死成,今儿非得让他给羞死不可。   青雀一边把个大巾帕围在兰香馥脖子上一边轻快的笑道:“我的小王爷您快别打岔了,且先让王妃洗漱吧。”   兰香馥瞪了楚天苟一眼,就着红鸾的手漱口,却见楚天苟不错眼的瞧着她,她又羞的不行,青盐刷牙的时候多么难看呀,她可不能让他瞧见,遂拉了红鸾挡在自己身前才低头刷起牙来。   接着就是洗脸了,兰香馥拿起香胰子脑海里却忽的闪现好多书架,闪烁间她就看见了一本书,并看到了书上制作香皂肥皂的内容。   兰香馥眨巴几下眼,青雀就湿了手覆到她脸上,温温的水洗过兰香馥头脑中记住的那些字更清晰了,等洗完脸,她竟连制作的流程都梳理清楚了。   太神奇!   兰香馥隐隐兴奋起来,一边抹了玉容膏在手心里揉搓开一边瞧着楚天苟道:“咱们一会儿做香胰子玩吧。”   “啥?”楚天苟懵了一瞬。   兰香馥笑着抹脸不说话,润完脸后,红鸾就请她坐到月牙凳上,如此她才好给她梳头。   兰香馥换到月牙凳子上挺直腰背坐着,楚天苟自己搬了把月牙凳坐到兰香馥旁边,“做香胰子的方子是人家安身立命的东西,咱们没有啊。”   “我有啊。”兰香馥得意的笑。   “做梦梦见的不成?”楚天苟嬉笑,亲亲热热的陪着兰香馥说话。   兰香馥点头。   “……烧糊涂了不成?”楚天苟抬手摸摸兰香馥的额头。   兰香馥拍掉他的手,一边挑拣着青雀捧过来的金钗匣子一边敛了笑,“她得了个什么结果?”   虽没有点名,楚天苟却知道她问的是谁,就道:“早早就下葬了,没让进你们家祖陵。”   楚天苟把青雀几个打发下去,执着兰香馥的手道:“舒敬德被你父亲砍了四肢毒哑了。你父亲是恨不能活活刮了他的,可舒敬德到底还担了个伯爵在身上,就这么被弄死了,你父亲也难解脱的,是你祖父让你小叔给打晕了才罢休。”   “舒菀菀呢?”   “被撵回靖安伯府了。舒敬德被他大儿子舒元康接回去不久就死了,舒菀菀被那个舒元康看管着,你放心再也不会让她好过的。馥姐儿,这事就这样过去吧,你可别再伤心了。你当时冷不丁就撞了桌角,可把我吓坏了。”   想想当时的情景楚天苟到现在还觉得倒抽冷气。   “再也不会了。”兰香馥问完了就不再提那个让她绝望的人,拿梳子一边梳头发一边道;“你怎么娶的我啊,我当时可昏着呢,怎么拜堂的?”   “和母鸡拜的啊。”楚天苟郁闷的道:“改日咱们再拜一回。”   “你当过家家呢,一次不行再来一次。”兰香馥让楚天苟帮她抱着梳妆镜,她自己对镜插簪,问道:“这支凤头衔珠的好看,还是这支孔雀衔珠的?”   “不都一样吗?”   “哪里一样了,这支是凤凰的,这支是孔雀的,尾巴都是不一样的,你瞧。”   楚天苟:“……都好看都好看。”   ☆、第36章 不许同房   “我的乖孙!”   春娟才把轿帘子掀开了一半,里头坐着的老太太拄着祥云拐杖就急急走了出来。   因身子虚弱而被青雀搀着的兰香馥忙往前扑了几步,开口时两眼已是红了,“祖母您慢点。”   楚天苟上前一步扶着老太太的手臂,“祖母,馥姐儿已是大好了,不着急啊。”   老太太忙忙的摸摸兰香馥的脸颊、额头,又把了把脉这才道:“可请太医了没有?”   楚天苟嘿嘿两声,他高兴的忘记了。   “快让人去请来给馥姐儿再瞧瞧身子。”老太太嗔了楚天苟一眼。   宋嬷嬷忙垂首上前来禀报,“回老太太已经让管家拿了王爷的名帖去请了。”   “好好好。”   这会儿坐在后面轿子里的宁靖郡主和兰清芬也走了过来,相互见了礼后,一行人来至殿内不分尊卑只分长幼坐定。   老太太细细打量了一回兰香馥的面色就道:“这一遭可是损了不少元气,我给你带了两支百年的人参过来,你让人不拘是配了老母鸡还是上好的排骨熬了浓浓的汤喝知道吗?”   老太太还是不放心又道:“这么着,我把家里擅长熬汤的刘保根家的给你送来,让她服侍你几日。”   “祖母,我哪里就那么娇弱了,我觉着我睡了这一回醒过来整个人都通透了不少呢,心境一豁达了则百病全消。刘大娘是祖母的陪嫁,伺候了您一辈子了,她最知道祖母的口味儿的,祖母一时半刻都离不得,我不要她过来。”   兰香馥扭头又问楚天苟,“咱们王府里可有擅长熬汤的厨娘没有?”   楚天苟哪里知道这个,他自己倒还在兰家吃饭呢,只这小半个月才在王府吃的,禁不住就看向宋嬷嬷。   宋嬷嬷就笑着往前一步道:“回王妃的话,奴婢的汤饭手艺勉强还拿得出手,您若不嫌弃这几日就由奴婢伺候您。”   “祖母,您瞧王府里也有呢。”兰香馥细声细气的和老太太道。   “好好好,那就听你的。”   站在旁边的宁靖郡主就笑着道:“不怕老太太笑话,咱们自家人也知道自家事儿,安王府和别的王府又是不一样的,他小,我也懒怠管,这么多年王府都是荒废的,一时半会儿的想梳理清楚也不能够,我看不如这样,咱们大姑娘若是缺什么只管打发人回去问我要就是了,老太太您看呢?”   “这样就很好。”老太太满意的点头。   宁靖郡主又点着楚天苟,半是训诫半是玩笑的道:“成家立业,成家立业,你也是时候立起来了,往后我那里可就没有你的饭吃了。”   楚天苟咧嘴笑道:“我也有家了,往后就不给大姐添麻烦了。”   宁靖郡主听罢心头微涩,白了楚天苟一眼,又牵起兰香馥的手道:“往后我可就把那个天魔星交给你了。”   兰香馥红着脸轻轻点头。   “该到是你白捡一个媳妇。”宁靖郡主笑睨自家弟弟一眼。   待太医来了,给把了脉,告知兰香馥的身子除了虚弱些没有什么大毛病,阖家就都放了心。   老太太又嘱咐让小夫妻俩守一年的孝,待来年孝期满了,给兰香馥行了及笄礼才许同房,老太太生怕这两个小的在王府无长辈的情况下无法无天伤了身子,特特留下了自己曾经的陪嫁丫头,现在被尊称一声魏嬷嬷的老嬷嬷留了下来照看着。   ☆、第37章 小夫妻秘议   门窗紧闭,帐幔低垂,坐在浴桶里洗香汤的兰香馥抓了一手花瓣在手里揉搓,红彤彤着小脸低声问,“我昏迷的时候都是谁给我擦身的?”   手上拿着银匜往兰香馥背上浇清水的青雀就道:“是奴婢、红鸾、蓝哥、紫鸯我们四个轮流服侍的。”   “好啊,他又哄我。”还说什么给我换尿布呢,呸,下流。   抱着一叠干绸巾站在一边的红鸾就笑着接话,“哪里敢让小王爷沾手。”   想着自己昏迷时的种种不便之处,兰香馥就感激的道:“辛苦你们了。”   “姑娘说的哪里话,姑娘能醒来我们不知道有多高兴呢。”青雀笑道。   “不管,我可是把你们的好记在心里了的。我洗好了。”   青雀忙站起来,先从红鸾怀里抽出两块绸巾铺在浴盆和床榻之间,接着又扯开一块包住兰香馥,兰香馥自己捏着绸巾一角踏出浴盆,湿漉漉的小脚踩在绸巾上,脚背上还带了一瓣玫瑰出来。   第一块裹身的绸巾湿了,兰香馥交给青雀,自己又抽了一块擦身,如此往复三次,又用掉了三块绸巾之后,兰香馥用第五块绸巾裹着自己的身子坐到了床榻边上,青雀则手脚麻利的拿了一块绸巾裹住兰香馥湿漉漉的头发。   正在这时候门口传来了蓝哥和紫鸯的声音。   “王妃沐浴呢,您不能进。”   “您再等一会儿子,一会儿子就洗好了。”   “那是我的王妃我怎么就不能进了,我就瞧瞧,我没瞧别人,我瞧我的王妃,我的。”   那作死的把“我的”二字咬的极重。   兰香馥慌忙缩到床里面,并扯下了床帘,“以前还罢了,他还顾忌着我的名节,现在我既入了他的王府,你们哪里还挡得住他,你们都出去吧,我来和他说话。”   青雀红鸾虽说年纪大些,可到底没成亲,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处理这种事儿,纷纷脸红的听了兰香馥的话走了出去。   楚天苟这会儿已闯进来了,一进殿来就只看见了层层叠叠的帐幔,可他还是激动了,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噗通噗通的跳。   “咱们都出去吧。”青雀拉了蓝哥一把。   “可是魏嬷嬷……”   青雀点了一下蓝哥的嘴,往楚天苟那边努了努嘴,蓝哥忽的捂住自己的嘴偷笑起来。   几个丫头出去了,楚天苟站在帐幔后却不敢进去了,挠着头皮踯躅来去。   兰香馥用绸巾裹好身子,自己坐在床上擦头发,虽强作镇定可心里却像是藏了一头麋鹿似的。   谁能想到她病了一场醒来就成了他的王妃呢。   这会儿终于要正视她和他的新关系了,她又羞又激动。   可她把自己的头发擦的都不滴水了,他竟还没进来。   兰香馥把湿了的绸巾扔出去,又拿了一块干的擦发,心里忐忑极了。   怎么还不进来?   他在想什么?   呸,你这么急切想什么呢。   兰香馥双手拍拍自己滚烫的小脸,忽听走进来的脚步声,她慌忙假装擦头发。   楚天苟掀开层层帐幔进来就见,床前是还没来得及收的浴盆,浴盆里飘着被水浸过后娇艳欲滴的花瓣,浴盆旁边的高几上放着一个枫叶金盘,金盘子里放着一把白玉梳,一个白玉筒,一只桃形的绿玉盒,玉盒半开露着一块有着使用痕迹的香胰子,想着方才这块香胰子曾在兰香馥身上滚过,他忽的滚动了几下喉头,四肢百骸的血液呼啦啦的都往他脸上涌。   楚天苟猛的拍了自己的脑袋一巴掌,心说,你又不是没见过女人,怎么这会儿见了块香胰子就开始忍不住了,忒没出息了。   屋里静悄悄的,落绸可闻,只有两颗心脏激动的了不得,“咚咚咚”的响个没完没了。   兰香馥一手压住自己的心窝,一动不敢动。   “我进来了啊。”楚天苟清了清嗓子故意发声。   兰香馥动了动嘴,蓦地咬住唇。   楚天苟挪到床前,低头看着映在床帘上的影子,“我掀开了?”   “嗯。”兰香馥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开口的,可听在楚天苟耳朵里却是,那嗓音又水又酥,直勾的他仿佛只差一线就丢盔卸甲。   忽的兰香馥捏住床帘,“不行,我没梳头。”   竟是带上了哭音。   没梳头发,多大的事儿啊,怎么就哭了呢,可他还是立马乍开了双臂并往后退了一步,“好好好,我不掀了。”   “那我叫你的丫头进来给你梳头发?”楚天苟试探着道。   “没梳头发,丑。”兰香馥泣道。   楚天苟却想笑了,于是他就“哈哈哈”笑了出来。   躲在床上的兰香馥一听羞的恼了,撒气道:“你给我出去!”   楚天苟却坐到床沿上去了,慢慢掀开了帘子,兰香馥蓦地抬头和他撞上,“啊”的一声就捂住了脸,“你快出去,我不要你看到我没梳头发。”   楚天苟嘿嘿两声,拿了放在旁边的干绸巾给她擦落在身畔的发丝,“没梳头发也好看,嗯,有句诗怎么说来着,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你比芙蓉还好看。”   才洗了澡的人儿一身清爽,香气悠悠,她又是水润的长相,水润的肤色,再也没有比清水出芙蓉更好的形容了。   楚天苟扒开兰香馥的手握着,嗓音蛊惑道:“抬起头来让我瞧瞧你。”   兰香馥摇头,拿手推他,“你去把梳子拿给我,还有和梳子放在一块的白玉筒。”   楚天苟应声而动,站起来往高几那里一伸手就把梳子和小筒拿了过来,“我给你梳头好不好?”   虽是问的,可他却没把梳子给兰香馥,而是挨着兰香馥坐下,半环着她,一点点的给她梳头。   兰香馥感受到他靠近时带来的热气,慌忙拿过小筒来道:“若有掉落的头发放在这里。”   楚天苟哪里会梳什么头发,又怕自己笨拙扯疼了她,所幸就直接抱住了,暴露了自己的目的。   兰香馥双手抵在他的胸前,垂着头不敢看他。   楚天苟深吸一口气,宣誓一般的道:“我要亲你了。”   “唔……”被咬住了嘴的兰香馥蓦地瞪大了眼睛,疼的眼泪都沁出来了。   就在这时帐幔后传来了一声严厉的咳嗽声。   楚天苟撒开嘴,一指头堵住兰香馥的嘴,凶恶的道:“滚出去!”   帐幔后的魏嬷嬷心里一咯噔,清了清嗓子道:“王爷……”   “本王让你滚出去!”   这一声天然带着不容反抗的威势,魏嬷嬷恍惚觉得是一头怒龙在她耳边吼似的,所有的训诫之言全都被堵在了嗓子眼里。   兰香馥一口咬住他的手指头,眼角带泪的夹了他一眼。   楚天苟的喘气声大了几许,他用指腹擦去兰香馥唇上被他不小心擦出来的血珠,哑着嗓子道:“你再看我我就吃了你。”   站在帐幔后的魏嬷嬷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满心无奈。   兰香馥看他这个样子却忽的咯咯笑起来,楚天苟被笑毛了,眼睛瞪的铜铃大,威胁道:“你以为我不敢吗?”   兰香馥拉了薄被盖到自己身上,缩在他怀里也不起来就道:“我已是你的王妃了,你猴急什么呢。我初来乍到的,你跟我说说王府的规制吧。咱们既然成亲了,就算是一家一道了,咱们俩要立起来。”   兰香馥扭脸对帐幔外的魏嬷嬷道:“劳烦嬷嬷替我办件事儿,找找府里有没有草木灰,若有最好,若没有不拘去外头谁家买一袋子回来,然后把草木灰泡水,多搅合几遍放着,待澄清了我要用。”   得了这个台阶魏嬷嬷垂首应是,悄步离开。   兰香馥转过脸接着道:“那一时在东府六角凉亭小竹林里你说要谋反的话可还做数?”   “我想做皇帝,做皇帝多威风啊,可是想谋反成功那就是千难万难,付先生说想功成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如今皇祖父虽说痴迷炼丹修道,可他却很懂得平衡之道,手里捏着东厂锦衣卫,朝堂上信任你祖父,又让以你祖父为首的治世能臣和东厂锦衣卫相互监督掣肘,只要你祖父在一日,朝堂吏政就不会崩,此其一;其二,付先生两年前曾借游学之名去各地藩王封地走了一圈,我的这些皇叔、皇伯、皇叔祖、皇伯祖虽各个起了心思,但真正厉兵秣马蠢蠢欲动的没几个,据付先生说他们都在等待时机;其三,我若想走谋反这条路子首先就得有自己的封地,而我废太子之子的身份想要有自己的封地困难重重,若没有好时机我怕是只能困死在京城了。”   感觉到楚天苟绷紧的身体,内心的不甘,兰香馥轻轻抚弄他的胸口,放柔声音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第38章 书房玩绣鞋   “我昏迷的时候好像进入了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四周都是迷雾,我走啊走啊就看见了一片湖泊,我喝了湖泊里的水迷雾就散了,然后我就在湖边看见了一座小楼,我进去了,看到了很多书,我不知道在里面呆了多久,然后我就听到你在我耳边敲鼓,我醒来了,那些书好像都印在了我的脑子里。就像我说要做香胰子玩,不是说着玩的,我真的知道怎么做。”   兰香馥这会儿已坐直了身子,自己一边梳头发一边和楚天苟说话。   “你等等。”楚天苟立马跑了出去,兰香馥就听到他大声喊大昭小昭。   过了一会儿楚天苟又急匆匆跑了回来,甩掉靴子爬上床和兰香馥面对面盘腿坐着,“好了,你接着说。”   兰香馥抿嘴笑了一下,“让人守着门了?”   “嗯!”   “我跟你说啊,我觉得我的脑袋和以前不一样了,仿佛是有个小楼藏在里头,比如,我洗脸的时候看见她们捧给我的香胰子我这里头就自动自发的告诉我,关于制作香胰子相关的书籍在哪一层哪一排哪一行第几本,接着就有字飞快的在我脑海中闪现。”兰香馥拿玉梳指着自己的头不可思议的跟楚天苟道。   “这样神奇啊。”楚天苟羡慕的看着兰香馥,“我脑袋里若也有座小楼,付先生肯定就不会再生气我记不住那些枯燥无味儿的四书五经了。还有什么你接着说。”   “对,我要告诉你的是,怎么谋反,我这里有好多书都是讲什么《是谁断送了大明江山》,什么《我在唐末称王》,有历史书,有小说,简直让我叹为观止。”   楚天苟的眼睛忽的闪亮起来,“都写了什么,你快告诉我。”   兰香馥把缠在梳子上的头发摘下来放进玉筒里,笑盈盈的道:“你急什么呀,都在我脑袋里呢,我又不会忘。”   “具体怎么样呢,书就太多了,我回头默写下来给你看,对了你是想看话本还是史书?”   楚天苟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真的有人敢写谋反的话本?”   “有呢,我现在也不敢置信,可那些话本小说就在我脑袋里晃悠呢,有一本可有意思了,背景也是一个朝代到了末期,一个农家子举起大旗造反了,他一路收获美人无数,最后成了皇帝呢。”   兰香馥嘟起嘴睨着楚天苟。   “怎么了,快说啊。”楚天苟催促。   “好吧,我现在就是告诉你,谋反之前要做好准备的,第一咱们要有很多很多钱,第二咱们要有人,第三咱们要有厉害的武器。”提到武器兰香馥脑袋里就开始出现好多枪支的图形了,这些玩意她见都没见过,简直太神奇了!   “我、我这里有好多厉害武器的图呢。我先问你咱们大雍朝都有什么武器?”   楚天苟忙掰着指头如数家珍,“火器有猛火油、鸟枪、三眼铳、火|枪、火铳等;火箭类有神火飞鸦、飞空雷、一窝蜂等;战车有架火战车、木火兽、神机箭等;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类有雁翎刀、绣春刀……”   兰香馥没想到本朝的武器竟然这么多样,忙堵了一下楚天苟的嘴,“这些都配给军队了吗?”   楚天苟目色一黯,“太|祖打天下时都用过,现在大多数都被束之高阁了,甚至有些连制作图都丢失了。”   “我有这些,我脑袋里有个大明朝的武器和咱们朝的武器名儿竟然差不多,回头我画下来给你看看是不是和咱们朝的一样。”   “真的?!”楚天苟激动的立马跳下床,抄起兰香馥就往书房跑。   这会儿兰香馥身上还只裹了绸巾呢,吓的她顾不得矜持,一手兜着胸一手搂着他的脖颈就叫道:“我没穿衣裳!”   楚天苟低头一看那一片白嫩,忙忙的又抱回来给放下催促道:“你快穿。”   兰香馥自是知道他在这方面的痴迷的,也不耍性子,叫了青雀红鸾进来帮衬,很快穿戴妥帖,简单梳了个发髻就随着他往书房去。   遂楚天苟又让大昭小昭守住门,他则亲自给兰香馥磨墨。   兰香馥提笔,蘸了蘸墨,稍微一想就聚精会神的画起来,一口气画了三种分别是红夷大炮、虎蹲炮和猛火油。   楚天苟拿到手如获至宝。   兰香馥揉着手腕坐到椅子上瞅着他笑,“你瞧,武器咱们有了,咱们现在就缺钱缺人,钱好赚,据我所知现在豪门贵族家中用的香胰子都是舶来品,都是广州那边运过来的,一块像我用的那种香胰子就是五两银子,一块香胰子比如我月余就用完了,你想想如果咱们做这个生意,钱很快就有了。咱们最缺的是人,匠人、军人、管事、忠心的幕僚。”   楚天苟连连点头,放下图纸,握着兰香馥的手腕轻揉,高兴的了不得,“我现在真是不知道怎么稀罕你才好了。”   “去。”兰香馥赧然的道:“你不嫌我牝鸡司晨我就阿弥陀佛了。”   “不会,我永远都不会。”楚天苟突然掐着兰香馥的咯吱窝把她举了起来,哈哈大笑,“我得了个宝贝!”   兰香馥离了地吓坏了,哎呦哎呦的蹬腿,“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不放!”楚天苟把兰香馥换个姿势竟直接让她骑在了他的脖子上,他就兴奋的在书房里颠来颠去,“嗷嗷嗷,我得了个宝贝!”   兰香馥被他架着,实在没有什么好抓握的,一急之下两手就揪住了他的耳朵,哭笑不得的道:“你胡闹什么,快放我下来,这像什么样子。”   怎么、怎么宠她像是宠女儿似的。   她小时候她爹还从没这样让她骑过脖子玩呢,她记得可清楚了,每当看到芳姐儿被小叔顶在脖子上玩的时候她都好羡慕。   “快放我下来,咱们说正事。”兰香馥扒了扒自己的马面裙露出他的脑袋,“要我说,你皇祖父狠不像一个当皇帝的,在他心里根本没有天下万民。我听我祖母提过的,国库都快要空了,可你皇祖父不知道听信了哪个妖道的话下旨各州府进献千年人参千年灵芝千年何首乌等珍稀药材,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劳民伤财。”   楚天苟把兰香馥抱到书案上,道:“咱们两个关起门来说话没那么多顾忌,我那个皇祖父何止做过这些,若非如此各地藩王岂敢生不臣之心。我父王当年逼宫我听我大姐的意思起因是皇祖父听信了太阴真君的妖言,秘密下旨给东厂掌印太监冯莲生让他搜罗童男童女,企图用童男童女炼长生丹,期间好像又发生了很多事,我父王是逼不得已才逼宫谋逆的。我父王败后,秘密给我父王通风报信的掌印太监冯莲生被下了油锅。”   楚天苟一拳捶在桌面上,桌面就显出一个拳印子来,“就是这样一位皇帝,却把大权牢牢抓握在手里,让人奈何不得。你祖父竟还对他忠心耿耿,哼。”   “那、那我祖父不是曾经做过你皇祖父的伴读吗,他们之间情谊甚笃也未可知。”   楚天苟坐到椅子上,让兰香馥踩着他的大腿,又继续道:“付先生和我分析过,若想扳倒我皇祖父首先要扳倒两座大山,其一是以你祖父为首的文官,这些人都是我皇祖父提拔上来的,和我皇祖父有共同的利益纠葛;其二则是捏在我皇祖父手里的东厂和锦衣卫,东厂现任掌印太监魏忠祥和死去的冯莲生完全不能比,魏忠祥就是我皇祖父牵在手里的一条疯狗,锦衣卫指挥使季辰东那就是一个现世的阎罗王,凡是被抓进镇抚司的文武官员就没有完好的走出来的。”   楚天苟捏捏兰香馥凤头鞋上串的玉珠子无意识的道:“要我说,那些文官,只要你们兰家完蛋了,不,也不用你们兰家完蛋,只要你们家再也出不了能入内阁的人,文官这股绳就散了,文官这头一散,东厂锦衣卫那两条疯狗必然失去控制,到那时便是我皇祖父也要受到反噬。”   兰香馥蓦然白了脸,她忽然想到,上辈子兰家被白莲教所灭,也许不是明面上那么简单。   楚天苟没抬头,他玩着兰香馥的绣鞋继续道:“付先生还说过这样的话,你祖父你们兰家就是各方平衡的点,若有人起了歹毒的心,看出了这一点,想要打破平衡,其实你们一家子文弱书生是最好消灭的,偏偏你们一族还聚族而居,真是一死就死一片,再容易不过了。”   “我不要祖父死,不要兰家被灭门。”   手背上蓦地落下两滴热泪楚天苟吓了一跳,忙抬头看着兰香馥,并把她抱到怀里安抚,“你看你怎么当真了呢,不过是说着玩的罢了,你当真有人敢啊,再说了你们兰氏一族那么多子弟呢,想人不知鬼不觉的一下子都灭个干净除非动用军队才行。”   兰香馥却止不住的落泪,她是知道这不是说着玩的,他们兰氏一族真的是被白莲教徒一夜之间灭了个干净的。   ☆、第39章 大狗子莫沮丧   兰香馥想起兰氏被灭门仿佛就是在这几年了,她忙站起来拉着楚天苟的手臂道:“我觉得你说的很对,我们家的男丁向来都是喜文厌武,个个文弱没有自保的能力,咱们快些行动起来吧,将来还不知是个怎样的乱世呢,咱们赶紧早做准备。”   楚天苟本就是个说风就是雨的性子,如此就顺势站起来道:“那就先赚钱。”   兰香馥想到什么又赶紧道:“我去做香胰子,你梳理一遍王府吧,王府该有长史司,你的长史司里有人吗,可信吗?总共多少人,可大用的有几个,小用的有几个?”   楚天苟被问懵了,讪讪道:“我长这么大,只白日跟着付先生上课,晚上偶尔在这边睡觉罢了,其余的没管过,实在是懒怠和那些势利眼计较。就说我那两个左右长史官钱世仁、西门峰吧,自从被分到我府上,不对,是咱们府上。”   楚天苟牵着兰香馥的手笑着改口。   兰香馥心里甜兮兮的,一边假装看青石板缝隙里长出来的草一边道:“我听着呢,你接着说。”   楚天苟握了握手心里软绵绵的小手,“我就没见过他们几回,我知道我这府上不是个好去处,一般被分到咱们府上的王府官要么是被同僚排挤过来的,要么就是没门路的,咱们安王府就是冷宫。我自知也不能提拔他们一个好前程,自然也不管他们。反正没娶你之前,我也从没把安王府当成家。”   兰香馥有点心疼他了,却板着一张还有点点婴儿肥的小脸一本正经的道:“往后可不许这样荒废着了,咱们要一起……嗯,谋反,你可是要当皇帝的人。”   “那你想不想当皇后?”楚天苟握紧兰香馥的手道。   兰香馥心里却是不想当什么皇后的,可她知道他身上背负了什么,当乱世到来,他迟早会踏上那条路的,他既然想当皇帝,那她就从现在开始树立起一个当皇后的志向吧。   于是兰香馥就笑着点头,“嗯。”   楚天苟高兴起来,五指扣着兰香馥的手,“我将来当了皇帝,你就是我的皇后。”   兰香馥“扑哧”一声笑出来,“咱们想的倒好,前路才艰难呢。”只是这条路,他们不走也得走。乱世不能称王便是殇。   两人回到正殿,青雀红鸾等四个丫头正守着门一起做针线,兰香馥就道:“你们四个一起出去,把王府里所有人都召集到这里来。”   接着兰香馥就温柔的看向楚天苟,楚天苟“哦”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道:“我有话说。”   四个丫头相互对视了一眼,纷纷应声而去。   如此二人身边就没有人服侍了,兰香馥就让楚天苟从殿内搬了两把玫瑰椅来放在廊子上,她拉着楚天苟坐下,柔声道:“你现在可是一府府主了,也是我的夫主,她们的男主子,往后可要注意着,该称王的时候不要嫌费舌头。”   楚天苟恣意惯了的,一时还没调整过来,但他知道兰香馥说的是对的,以前他没成亲还罢了,如今他既成亲了那就是个大人了,说话行事自然也要立起来了。   楚天苟回想着兰清宗见下人时的眉眼举止忽的又跑回屋里搬了茶几放在两把玫瑰椅中间,兰香馥见状一笑,自己也去殿内倒了两盏茶来。   片刻功夫陆续就有人过来了,楚天苟又让打着哈欠的安平去外院也把付先生叫来。   付如卿,付先生,付军师啊。   今生初次相见她可要给付军师留个好印象,忙吩咐叫了人先回来的蓝哥紫鸯去殿内搬椅子。   楚天苟就低声对兰香馥道:“我大姐说,付先生比她还可信,付先生是我最该信任的人。”   兰香馥认真的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尊重付先生的。”   又过了一会儿再没有下人来了,兰香馥看着站在月台上的小猫三两只彻底无语,用手轻碰楚天苟,楚天苟挺直背脊板着脸问,“都来齐了吗?”   宋嬷嬷还当他们小夫妻过家家呢就笑着道:“都到齐了。”   “这么点人?”当着兰香馥的面楚天苟觉得自己的脸红了。   安乐笑嘻嘻的道:“小王爷您是当家人您还不知道人多人少啊。”   兰香馥见楚天苟一点章法没有,她只好出声了,好歹她上辈子是学过管家的。   “都不许嬉皮笑脸的,今儿叫你们来就是告诉你们,我和王爷要整顿王府了,好好一个王府再不能让荒废了,从今往后别人的王府里有什么咱们王府里都要有,别人的王府里没有的咱们王府里也会有。现在,管厨房的往前走一步。”   宋嬷嬷以及宋嬷嬷的小女儿宋玉妍和梳了妇人头的大女儿宋玉致就站了出来。   兰香馥猛的想起了什么,扭头问站在自己身后的青雀,“我的陪嫁有多少人,也都叫来了吗?”   青雀忙低声在兰香馥耳边道:“姑娘,因着小王爷娶您是为了给您冲喜,所以婚事就仓促了些,给您陪嫁的人都还没挑好,除了我们四个近身入房伺候的,我们手底下还带了八个小丫头,粗使妈妈四个,都是以前服侍您的。”   兰香馥听明白了,因她嫁的仓促的缘故很多东西和包括人都没准备齐整。   “你们也站过去吧。”   “是。”以青雀为首的四个大丫头,八个小丫头,四个粗使妈妈就都从兰香馥身后的廊子上走了出来,和王府原有的下人一起站到了月台上,分左右站着,泾渭分明。   如此兰香馥身后就只剩一个暂时被老太太留下来监督的魏嬷嬷了,魏嬷嬷也不觉什么,她知道自己一年后是要回兰府的,相比留在王府,她更想留在兰府,她家里人都是兰府的世仆,兰府才是她的根。   “管着针线的再往前走一步。”宋嬷嬷哭笑不得,和自己的两个女儿又往前走了一步。   兰香馥脸上没有一点笑模样,严肃的道:“门房上的往前走一步。”   于是宋嬷嬷的丈夫张发财,小儿子张豆儿,大女婿常五牛就站了出来。   兰香馥念着条项让人往前站,楚天苟就在她耳朵边上介绍这是谁谁谁,如此兰香馥也就认得了。   “管家是哪个?”   张发财老老实实的又往前走了一步。   兰香馥看向至今还没被划拉到的四个少年,楚天苟就道:“长的一模一样的那两个是双胞胎,他们俩是烧酱猪头很好吃的李婆婆的两个儿子,至于另外两个你都见过,安平安乐是我的小厮。”   兰香馥端起茶来啜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接着道:“没签死契的站到左边,签了死契,世仆,都站到右边去。”   于是大昭小昭就被分了出来。   兰香馥低声问楚天苟,“他们两个你有什么打算?”   楚天苟想了想道:“大昭小昭你们给我当侍卫吧,我的王府里是要组建侍卫队的,到时候你们俩正点气,谁厉害谁当队正。”   大昭小昭原本还以为这个小王妃看不上他们呢,不想柳暗花明,纷纷笑着拱手作揖,“我们愿意给王爷当侍卫。”   “往后要自称属下。”兰香馥摆着嫩嫩的脸严肃的纠正,“现在咱们府里人少,且都是亲近的、忠心的,你们有一点口误也无碍的,将来咱们府里的人越来越多你们就都是榜样,我把话撂下,谁不能当好头我绝不徇情,该往下撤的就撤,往后咱们府上的规矩就是,谁忠心谁有本事有能力我和王爷就重用谁。前程都是自己挣的,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看出来兰香馥的认真,楚天苟的支持,月台上的仆婢此时也不敢生轻视之心了,忙忙的都应声。   “宋嬷嬷,厨房管事、针线房管事你想管哪个?”   宋嬷嬷心头一凛,笑着道:“府上缺人……”   兰香馥冷着脸打断宋嬷嬷的话,“你是王爷的奶嬷嬷,我原应该敬你几分的,只是咱们王府算是到了百废待兴的时候,我就想着用规矩先把王府的各处立起来再说其他,您说呢?”   宋嬷嬷讪讪点头称是。   “您选一个管着吧。”   宋嬷嬷看了看自己的大女儿,“那、那奴婢就选厨房吧。”   “好,从今儿起你就是厨房总管事了,等买了人回来我再给你添人。”兰香馥打量着模样干净清爽的宋玉致,“我想让你做针线房的管事,你可做得?”   宋玉致一喜忙道:“奴婢做得。”   八岁的宋玉妍眼巴巴的瞅着兰香馥,“王妃娘娘,我能不能跟着我大姐去针线房,我可喜欢做荷包了。”   兰香馥点头,“你先进针线房呆着吧,往后你若做得好就继续留着你,你若做的不好我就撵了你家去。”   宋玉妍忙保证道:“我一定能做好,王妃娘娘我的荷包绣的可好了,往后您的荷包都给我绣。”   兰香馥面色一沉,“你自称什么?”   宋玉妍吐吐小舌头,扭了扭身子才不大情愿的改口,“奴婢再也不敢了。”   兰香馥没工夫纠正她,接着又看向张发财父子和常无牛,“张管事,你就先当着王府的总管事吧,干得好继续留用,干得不好少不得就要让了后来人了,我这是先礼后兵,机会先给你们了,若是再让后面的人替了,那就只能怨你们自己忠心不够,能力不够了。我再说一点,在咱们府上做事,忠心第一,能力第二,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这会儿子站在月台上的仆婢都开始流汗了,再也不敢轻视兰香馥年纪小。   “张豆儿、常五牛你们两个就归到……门卫科,常五牛你就是门卫科的科长,管着王府的各个门口的安全,闲杂人等不许放进府里来,收到了拜帖统一交到外书房。”   付先生来了有一会儿了,他就站在榕树下抚须含笑。   兰香馥此时才站起来向付先生行礼,并笑问:“付先生,外书房管事您可愿意做?”   楚天苟站起来,把付如卿请到自己身畔的玫瑰椅上坐下,笑道:“付先生,这就是我的王妃,您瞧着好不好?”   付如卿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好,太好了,不愧是兰家教养出来的姑娘,小王爷,您这个王妃娶着了。”   兰香馥面有赧色,清了清嗓子道:“今儿就先到这里,改明儿我写明白府里的部门以及各个部门明确的职责贴到垂花门上,你们都给我看仔细了,记到心里去,谁若违反了我必叫刑堂堂主罚的。下去吧。”   下头的人虽不知道刑堂堂主是谁,但却知道肯定又是小王妃兴起的新部门了,没人敢问,都憋着一肚子疑问先下去了。   月台上剩下的就是兰香馥的嫡系了,她就道:“你们之前干什么现在还干什么,就在……”   兰香馥看向楚天苟,“咱们现在住的宫殿叫什么名儿?”   楚天苟道:“没有名儿,就是你我的寝殿。”   兰香馥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得空得逛逛咱们王府。”   楚天苟看她这样严肃认真就在一边笑。   兰香馥忍着,端庄的垂下眼皮,端着茶盏像模像样的接着道:“你们几个照样留在寝殿伺候吧。青雀做总管事。”   原本兰香馥院里的大小事儿也都是青雀总管的,故别人都没意见。   付如卿等着兰香馥初步调整完王府人事安排之后就笑着道:“娘娘,外书房管事属下做了,只不知娘娘打算怎么安排外书房的一应职权?”   兰香馥就微笑道:“外书房该是王爷管着的,我不插话,回头让王爷跟先生商议吧。”   付如卿听罢大笑出声,起身一拱手,施施然往外书房去了。   楚天苟亲捧了茶奉给兰香馥,笑嘻嘻的道:“娘娘辛苦了。”   没了外人,兰香馥就憋不住笑了,拉着楚天苟进殿,两人在罗汉床上隔着炕几盘腿而坐,兰香馥又让丫头把笔墨纸砚拿来,这才道:“咱们府里缺人,你觉得让谁去采买好?张发财我瞧着一脸老实相,让他做王府的大总管也不过是给他留面子罢了,我总不能一进门就把他撸了。”   楚天苟无所谓的道:“有我给你撑腰,你撸了他也没什么。何况你不是让我的奶嬷嬷做了厨房的管事,让她大女儿做了针线房的管事吗,如此也不亏待她一家子了。”   “我这不是想着人家一家子跟了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吗。”   “宋嬷嬷确实是个难得的。”   楚天苟接过墨条一边研磨一边看着兰香馥笑的合不拢嘴,“娘娘,你今儿真威风,小的心里可稀罕了。”   “没正经。我也不过是仗着我脑袋里有那些好书罢了,你且别急,我打算好了,什么事儿不干我得先给你默写几本书,让你学学怎么管理人。”兰香馥蘸着墨汁笑睨他。   楚天苟禁不住摸了摸兰香馥轻轻摇晃的玉葫芦耳坠,笑着低声道:“只家里这三两只猫你管着就是,你先给我默写几本武器的书来。”   “嗯。”兰香馥一摇头晃掉他乱摸的手,“别弄,我写字呢。我说着你听着,听听有什么要补充的没有。现在咱们有了针线房、厨房、门卫科、外书房,然后就是侍卫房、采买房、刑堂,还有什么?”   楚天苟道:“再给我弄一个跑马房习武房。”   兰香馥点头,“那就叫做跑马房吧。”   楚天苟拄着头看兰香馥,“叫什么都行。”   兰香馥被他看的脸红心跳,抬手推他,“你看什么呢。”   “看我媳妇,我的娘娘。”   兰香馥拿笔点他的鼻尖,“快去买人去,哎,你会识人吗?”   “交给付先生吧,咱们府里现在就不干净,付先生身边的琴童约莫是东厂的细作。”   “啊?”兰香馥微张了小嘴。   楚天苟隐约看见兰香馥的小舌头了,他滚了滚喉头握着兰香馥的手指揉捏着玩,“皇祖父监视着我呢。”   兰香馥叹气,“那、那以后咱们小心点就是了。咱们现在也不干什么,赚点钱上头总不至于还管着你吧?”   楚天苟蔫蔫的趴在桌子上没说话。   兰香馥看不得他这样沮丧,摸摸他的头道:“总有时机咱们得一块封地出了京城就好了。”   楚天苟“嗯”了一声。   “快别这样了,你快买人去。哦,对了,既然咱们准备做香胰子的生意,那就还需要一个香胰子作坊,王府有空地方吗?”   楚天苟趴桌子上不动,“你亲亲我就起来。”   兰香馥哭笑不得,点着他的头瞪他,“不许耍赖皮,快去做正经事。”   楚天苟拉着兰香馥的□□狗一样的嗅,“唔,好香啊。”   手掌心里传来的灼热鼻息让兰香馥浑身发酥,却板着脸克制着推他,“你不去我就生气了啊。”   “我一动,外头动的人才多呢,交给付先生吧。”楚天苟喊了青雀过来,交待她去前头说一声。   兰香馥这才知道他不去的缘故,心里吃惊不小,“除了皇祖父竟还有别人吗?”   楚天苟冷笑一声,“不过就是看不得我好罢了,若不是你病危,我娶你就是千难万难。如今我娶你顶着个冲喜的名头,抱着母鸡拜堂,外头那些龟孙子还不知道怎么笑话我呢。都以为我娶了个晦气的死人。且告诉你,我就是故意抱着母鸡拜堂的,我不这样混账,外头有的是人睡不好觉呢。”   兰香馥知道谋反很难,可她没想到楚天苟若想谋反会这样难。   ☆、第40章 讨人喜欢大舅哥   “我有两个爱找我茬的仇家,见面就死掐的那种。”楚天苟懒洋洋的道。   一滴墨落在宣纸上毁了兰香馥写的几行字,兰香馥换了一张崭新的铺在炕几上,用一只诗文墨玉镇纸镇上,这才道:“是谁,我以前关心你太少了,我竟一点不知。”   兰香馥心里愧疚,板板正正坐在他对面看着他说。   “厉王的小儿子楚隆基和小孙女楚宝凤。”楚天苟觉得这样隔着一张炕几和兰香馥说话,只看的着不好摸就把炕几端着放在了地上,而后挪到兰香馥那边倚着靠枕,兰香馥一动身子就被抓住了手,“别动,就给我摸摸手,你的手又香又软的可好玩了。”   兰香馥点了点他的眉心抿嘴一笑就由着他了,“怎么结的仇啊,怎么和楚宝凤也能掐上,看不出来你还和女孩子一般见识呢。”   “起因还在我皇祖母那里。”楚天苟盘腿坐在兰香馥身边,一边捏着兰香馥细细软软的手指一边道:“好汉不跟女人斗,我哪里肯理会楚宝凤,是那丫头自不量力,被宠的嚣张跋扈眼睛就长到头顶上去了,以为我是落魄受歧视的王爷就以为我好欺负,哼。厉王是瘸子你知道吧。”   兰香馥点点头,“听我祖母提过,厉王瘸腿是天生的。”   “我这个皇叔是天生右脚没长好,咱们的脚有脚后跟、有脚掌、有脚趾头吧,可厉王的右脚没有,他的右脚长的跟拳头似的,能不瘸腿吗,行动都要拄着拐杖。   我听我大姐说的,元妃怀厉王的时候被我皇祖母奉皇太后之命灌鹤顶红,虽然皇祖父到的及时,却仍有毒素入体不能清理干净才导致厉王生下来就这样,因此厉王一家子都恨我们这一支。如今我们这一支就剩我一个了,那一家子自然都恨我,若不是我跟着大姐在东府长大,说不得我就夭折了。你瞧着吧,我现在娶了你,厉皇叔心里还不知道怎么恨恼呢,他恨不能我父王这一支从我这里就灭绝才顺他的心呢。”   楚天苟撒开兰香馥的手,伸直腿往后面靠枕上一躺,盯着天花板上斑驳了的花纹道:“哼,我就不顺他的心,我要好好活着,娶妻生子,瓜瓞绵延。”   楚天苟扭头郑重的看着兰香馥,“瓜瓞绵延就靠我们俩了。”   本是凝重的气氛被他一弄兰香馥禁不住笑了,又问道:“元妃是那个元妃吗?”楚淳懿父王的原配。   “还有哪个元妃,就那一个鼎鼎有名的元妃。”楚天苟抬手掐了两颗头顶高几上放置的葡萄,一颗自己吃一颗喂到兰香馥嘴边,兰香馥垂眸掩去丝丝羞涩张嘴含住。   楚天苟看她这样就笑了,接着道:“你也知道啊,听老太太说的吧。”   兰香馥点头,她没告诉他的是,老皇帝、庆王、元妃这段公案是楚淳懿告诉她的。   “那,果真是先皇后下的手吗?”   “仿佛是的。皇祖父给淳于雁一个‘元’字做封号这不是明晃晃打我皇祖母的脸吗,那妖妃是元妃,那我皇祖母又是什么。更何况,给她用个‘元’字她配吗。”楚天苟嘲讽的道。   淳于雁是庆王的原配王妃,被皇帝强占了纳入宫中做元妃,这何止是打了先皇后的脸,更是打了庆王的脸。   “不过我皇祖母还真不全是因了这个要灌妖妃鹤顶红的,是因为妖妃怀的孩子受到了非议,有混淆皇帝血脉之嫌。仿佛是妖妃怀上的时候还是庆王妃。不过我觉得我皇祖父那人绝不是傻子,孩子肯定是他的,要不然厉王一脉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受宠。”   听了这样一段往事,兰香馥心想庆王这顶绿帽子戴的真是天下皆知了,楚淳懿、庆王府谋反真是一点都不奇怪了。   这样想着兰香馥也就说了。   “如若有机会庆王府肯定会谋反的。”兰香馥定定看着楚天苟提醒他。   楚天苟点头,“皇祖父这个德性,藩王哪一个不动点心思。龙椅上坐的那个不稳当,左右环饲的凤子龙孙都起心思,谁还没点野心,我这个条件都雄心壮志的。”   兰香馥又笑了,但点头表示同意,手里捏着葡萄也没吃。楚天苟抓着兰香馥的手咬了去,吃了,笑眯眯的看着她。   “哎,你,那是……”那是我含过的。   兰香馥被他逗的脸红心跳,抬手轻拍他,“说事儿呢,你不许胡闹。”   “这算什么事儿,当故事听就罢了。哎呀,有媳妇的感觉真好啊。”   兰香馥脸色红红的,笑着点他。她发现她对楚天苟的认识真是有点肤浅了呢,他知道的比她多多了,更比她有见识。   楚天苟回味儿着从兰香馥口里夺来的葡萄接着道:“咱们赚钱对外就说是你要赚脂粉钱,用你的嫁妆铺子,我呢,我就还是那个只知道憨玩傻乐,逞凶斗狠的安王,只不过畏惧你的家世而对你言听计从罢了。”   楚天苟坐直身子抬手摸着兰香馥的脸,细细打量她眉眼间天生的那股子楚楚温柔发愁道:“你凶的起来不?”   兰香馥明白他的意思了,轻轻把头靠在他胸膛上,“凶悍泼辣我做不出来,那就以柔克刚好了,也不必装,装的了一时装不了一世,只要是装的总能被别人识破的,咱们就这样自自然然的好不好。”   楚天苟低头嗅嗅兰香馥的发香,搂上那细细的腰肢道:“好。”   “我知道,你在这个位置上,心里纵有满腔抱负也不敢轻举妄动的,那现在就由我来动弹好了,家里这些布置也是我闹出来的,香胰子铺子也是我折腾出来的,我赚钱你就花钱好了,你喜欢蹴鞠,等咱们赚了钱就买一块地方做一个大大的蹴鞠场,弄一个彩头,比如两队比赛赢了的那队就能获得多少银子,那时候就有人陪你踢了。”   兰香馥脑海中就想到了什么足球比赛、什么联赛之类的,禁不住笑道:“若是经营的好,说不得你踢球挣的钱还比我多呢。回头我默写本书给你看看。我觉得依你的个头踢篮球更好。”   “篮球?”被兰香馥说的心里熨帖发软的楚天苟抱着兰香馥的手劲更轻缓了,仿佛怕抱坏了似的。   “对。”   兰香馥坐直身子,“正好咱俩需要守一年的孝,咱们就用这一年的时光读书,准备。你若急了就打打篮球也好。说一千道一万咱们府里还是缺人。若人手足够,咱们自己就组织出一支足球队或篮球队来。你只一味儿的玩你的,也能玩出花样来。”   兰香馥把楚天苟说的激动不已,他本就喜欢蹴鞠的,于是忙道:“你给我细说说是个什么规则。”   正说着话呢,蓝哥就走了进来禀报说是兰白圭来了。   兰香馥整了整仪容,小夫妻二人迎了出去,在门口廊子上兄妹相见不禁纷纷凄然,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被生母算计险些毁了一辈子,兰家对待兰香馥现在是小心翼翼的爱护着,只要她不提舒氏,亲近的人都不会主动提。   兰白圭是亲眼听到生母过去那段不堪的,他本应同情生母被养兄弟欺负威胁的,可一想到舒氏身为母亲却想拿亲生的女儿顶缸背锅,他就生不出一点同情之心了。虎毒不食子,舒氏不配为人母,也许在她心里只有丈夫是重要的吧。   想到兰香馥受的那些委屈和错待,兰白圭更心疼她了,说话都特意放轻了声调,“大哥来瞧瞧你。”   “大哥快屋里请,青雀上茶。”   三人来至殿内分主客坐定,青雀红鸾上了茶退避到角落里站着。兰白圭细细打量兰香馥,见她额角的伤痕都不见了就道:“你额角没留下什么疤痕我就放心了,看来刘太医祖传的修颜膏很是名不虚传。”   兰香馥摸摸自己的额头,楚天苟也忙细细看了一回,笑道:“你养了半个月,我是看着你的伤口一点点愈合的,前天还是大前天的我瞧着还有点印子呢,今天就完全看不出来了。”   兰香馥忙问道:“这种修颜膏可还有?”   楚天苟心知兰香馥是为了蓝哥要的就道:“早给她了,刘太医嘱咐她天天抹,年长日久的虽说不能完全祛疤,也能一点点的减轻。”   兰香馥放下心来,开始打量自己的哥哥,兰白圭穿了一身素白的直缀,腰上系着一条黑麻腰带,眼下青黑,下巴上长了青青的胡茬,面色疲惫,兰香馥就心疼的道:“大哥这些日子辛苦了。虽是要穿麻戴孝,食素,也不可太过劳神费力。”   兰白圭点点头,“你也放宽心,如今你也嫁给小王爷了,又是你自己中意的,就跟着小王爷好好过日子,若谁敢欺负你自回家来告状,咱们祖父坐在首辅的位置上也不是当摆设的。后面这句是祖父让我捎给你的话。”   兰香馥如何不知呢,自己的祖父就是这样的脾气,护短的厉害。   “我记住了。”兰香馥垂下头掩去眼中的泪意,心里发誓,这辈子绝不让兰氏重蹈覆辙。   “大哥,我们俩方才还说起朝中局势,大雍的局势呢……”   兰香馥话还没说完兰白圭嘴角禁不住扯了一抹笑痕出来,他看着面前这一对稚嫩脸庞的小夫妻很感兴趣的道:“哦,你们俩说朝局,都说了什么?”   楚天苟也就当着兰香馥的面说说自己的浅见,当着兰白圭的面就不大好班门弄斧了,“大哥,你听她胡说,我们俩就说着玩呢。”   “罢了。”兰白圭就没指望楚天苟能有什么作为,他这个身份没作为才能保命。   “怎么就不能说了,这是我亲大哥呢。”于是将楚天苟跟她说的那一通文官和东厂锦衣卫平衡什么的那些话说了一遍,并担心的道:“大哥,付先生是很有见识的先生,我觉着付先生说的很对。”   兰白圭敏锐的看向楚天苟,“我恍惚记得,你这个付先生只是你的启蒙先生吧。一个启蒙先生就能有这样的见识,哪儿找来的。”   兰香馥急了,“哎呀大哥,我想说的是,你跟祖父说让咱们家的子弟都开始习武吧,将来若真乱起来,咱们家的子弟个个弱兮兮的可怎么保命啊。”   兰白圭抬手制止兰香馥开口,看着楚天苟道:“小王爷不能说吗,那我随便猜猜吧,太子殿下秘密留给您的不成?十五年前太子殿下事败,一家子被囚在东宫,当夜一家子都吃了拌了鹤顶红的酒菜死了,您上头那些庶出的兄长姐妹都死了,只余襁褓中的您和嫁出去的宁靖郡主、宁馨郡主活了命,太子为保住您这个才生下不久的嫡子,死前给皇帝留下了一封陈情表,皇帝许是被太子的举动勾起了慈父心肠,随后封了您为安王。”   兰白圭顿了一下,“我现在听馥姐儿说到这个付先生就想到了一点,太子留下尚在襁褓中的您不可能不给您留下点保命的人吧。这个付先生怕就是其中之一。”   楚天苟一双虎目看了兰白圭许久,二人对视气氛有些凝滞,兰香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手就覆到了楚天苟的手背上,楚天苟反握住兰香馥的手笑着大方承认,“是的。大哥不愧是兰氏将来的掌权人,窥一而知全貌,这等机敏警惕,妹夫佩服。”   兰白圭冷笑一声,“我竟才知道安王是扮猪吃虎。”   楚天苟沉了沉脸,哈哈大笑,“本王可从没扮过猪。”   没扮过猪,有吃虎的心却是真的。   兰白圭看向和楚天苟坐在一起的妹妹,不禁勃然大怒,但他现今已跟着兰清宗学养气功夫,心里再多揣度、思虑,面上都不大显现了。   兰白圭站起来,淡淡道:“安王,可否借一步说话。”   兰香馥也站了起来,“我想听,有什么我不能听的吗?”   “大哥请。”   两个男人径自往外走,兰香馥也没厚脸皮的追。   目前安王府除了寝殿,别的宫殿都荒着,有些还坍了屋脊,兰白圭看着安王府荒败的景象压抑着怒气淡淡道:“若非馥姐儿昏迷不醒都在叫你的名字,我们家不会同意馥姐儿嫁给你。”   楚天苟点头,“我知道。”   楚天苟比兰白圭高了半个头,兰白圭闻言压低声音质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把心思动在馥姐儿身上的?”   一想到养在东府的是头狼,这狼还不道德的把他妹妹叼走了,兰白圭气的心肝肺都在嘶嘶抽疼。   “你若说是欢喜馥姐儿,我只知道看见她笑我就高兴,看见她蹙眉我就心疼。你若说我是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往馥姐儿身上动心思,我没有。我们姐弟承你们兰府庇佑,我不会做那种忘恩负义的事儿。”   兰白圭看着眼前这个神情真挚的少年,心中的怒火渐渐消了。   “是我多想了。”   楚天苟就笑道:“你们文人总是想太多。”   兰白圭失笑,劝道:“好好和馥姐儿过日子,别想那些够不着的。”   楚天苟又笑了,“大哥,我缺人,缺幕僚。”   兰白圭愕然,“你没听懂我刚才说的话吗?”   “听懂了。”楚天苟道:“刚才馥姐儿跟你说的你们兰府牵制着东厂锦衣卫,东厂锦衣卫也是悬在你们头顶上的刀,你和老爷子心里是不是都有数?”   兰白圭点头。   “那就没想过怎么把兰家从那把刀下头挪出来吗?”   “一直在想,一直在顺势而为等时机。可我们府上有不少皇帝的探子,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楚天苟忙指着自己道:“你们兰家可以考虑考虑我啊。你看,我皇祖父那个德性,厉王那个德性,还在宫里没到年纪去封地的那些小皇子没一个出众的对吧,嗯,当然我也没什么出众的地方,但我长得高啊,比他们都高,瘸子里头拔将军,你们得给自己找找后路不是。”   兰白圭忽的哈哈大笑起来,拍拍楚天苟的胳膊,“想拉拢我们兰家的藩王皇子不少,明里暗里的都有,利诱威逼更不会少,可像王爷你这样的还是头一个。你给我们的理由很好很有趣,我回去后会跟祖父说的,我就告诉祖父,安王个头最高我们可以考虑。”   楚天苟连连点头,满意的点头。   “好好对我妹妹。”兰白圭叹息,“我这个妹妹看着温柔,可骨子里烈。”   “可不是,这次撞头我就看出来了。”楚天苟又接着道:“大哥,大舅哥我真的缺人,我们打算卖香胰子挣钱了,有得用的管事没有,匀几个给我们呗。”   “怎么想着做这个生意。”兰白圭把自己的人脉过了一遍,歉然道:“我广州那边没有人脉,也不能帮你们搭上货源。等我回去问问祖父,祖父门生故旧多,应该有在广州附近做官的。”   楚天苟心想这个大舅哥可真讨人喜欢,忙道:“馥姐儿说她会做。”   兰白圭讶然。   楚天苟见状哈哈大笑,“大哥可以亲自去问,或者等做好了我会送大哥几箱子用的,馥姐儿说一块香胰子要五两银子呢,这买卖一准赚钱。”   兰白圭觉得这小夫妻俩可真不靠谱,摇头笑道:“行了,我会想着给你们找个赚钱的门路的,你们自己就别瞎折腾了。香胰子要真是那么好做的,还能轮得到你们,人家是有配方的。据我所知,把洋人的香胰子碾碎、蒸煮、浸泡等法子用尽了想研究都用了哪些材料的大商号可不少,可人家投进去那么多人力、财力都没办成,凭你们俩毛都没长齐的能研究透?逗我玩呢。我走了,孝期也不能常来,要回去闭门读书了,你们缺什么都打发人回家来要。”   被当成一家人楚天苟很高兴,只道会送香胰子去就把兰白圭送了出去,他自回去告诉兰香馥兰白圭的反应不提,两口子商议等香胰子做出来必让大哥刮目相看。   ☆、第41章 发家   高阳晒着安王府后配殿屋顶上陈旧的灰瓦,照见灰瓦上皲裂的纹路。   连接了抱厦的殿内,以蓝哥为首的仆婢们正忙的热火朝天。   蓝哥穿着一身桃红色的短褐,腰间扎着一条浅红的腰带,卷着袖子露着雪白的小手臂正在一个大锅里搅拌,而穿了一身莲青色短褐的青雀则正往里慢慢倒山茶油,当油脂进入碱水就有热气升腾出来,原本澄清的碱水慢慢变得黏稠,茶香袅袅。   “花瓣烂了一点的也不要,捡出来,说了多少遍了,不要怕糟践东西,也糟践不了,回头就把那些有瑕疵的花瓣都分给你们洗澡用。”红鸾点着一个小丫头训斥。   “是,红鸾姐姐,我再也不会了。”小丫头缩着脖子道。   正拿着金勺子往梅花形模具里倒皂液的兰香馥就笑道:“我才知道,你们四个里头红鸾才是脾气最急的。你好生和她说就是,看把她吓的。”   紫鸯抱着一小木桶新过滤出来的碱水走过来笑道:“王妃现在可是知道了,她往常就是装的好脾气,其实她脾气最坏了。”   红鸾气的跳脚,“死丫头,你甭欺负我笨嘴拙舌,我哪里脾气坏,我就是一着急就控制不住音量,可你也得瞧瞧我这边的工作量,这么多花瓣都要赶着捡出来呢。王妃又不许有一瓣带瑕疵的,我只好紧紧盯着她们。”   青雀放下空了的山茶油桶,笑着来打圆场,“好了好了,你还有工夫和她拌嘴可见也没急到哪里去,我来帮你捡。”   红鸾瞪了笑嘻嘻的紫鸯一眼这才罢了,“那你看着她们,我抱着这桶洗好的花瓣放到外面大笸箩里晾着去,等晾干了还要上锅蒸油呢。”   看着红鸾出去了兰香馥笑着道:“还是缺人的缘故,可我能信任的也只有你们了,你们也看见了,做香胰子的关键是碱水,那碱水就是用草木灰澄清出来的,让人一瞧见咱们这生意就做不成了。”   蓝哥把皂液端上案子,缓缓的倒入一个大大的长形的模具里,笑道:“我倒觉得还能受得了,咱们现在不是正在研究做各种香胰子吗,等咱们研究透了,就只把持着最关键的一环,把像是清洗花瓣、捡花瓣这道工序就分给旁人作去。”   青雀点头,“我看行。”   进门来的红鸾也点头。   紫鸯把碱水放在一边,拿了一把银勺子也开始往模具里倒皂液。   “魏嬷嬷正在教导新买来的丫头,过几天规矩也就学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就把洗花瓣,倒模具这两个工序就交给她们做。”兰香馥放下金勺子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子,“我这里也酸疼酸疼的。”   “我来给你揉揉。”楚天苟怀里抱着个球,一身臭汗的出现在兰香馥身后,笑模笑样的就握住了兰香馥的手腕揉捏起来。   兰香馥用另一只手掏出帕子来给他抹汗,笑道:“你想好没有,是先组建足球队还是篮球队。”   “决定了。”楚天苟用着仿佛失去宝贝似的语气,“我还是更喜欢用脚踢。”   说到这里楚天苟拉着兰香馥就往外走兴冲冲道:“那个钟摆式过人的脚法我学会了,我踢给你看。”   兰香馥一边跟着他往外走一边讶然笑道:“这么快?”   自打她默写了几本关于足球篮球的书给他看,他就把他在市井认识的那些少年,能入了他眼放在身边当侍卫的都给带了来,如今这些人分成了红蓝两队,一边踢一边研究脚法。   红队的队长自是楚天苟,蓝队的队长则是赵明然。   兰香馥万万没想到,他能和平康长公主的嫡长孙玩到一起去。问了才知是在长公主府那次认识的,拼酒拼出来的兄弟。这样的兄弟还不止一个,蓝队都是跟着赵明然来的武勋子弟,在家里不受宠的那种。   红队除了楚天苟这个队长都是市井子,领头的是一个叫章文才的,他名儿虽叫文才,也有个做举人的爹,可他本人却非要和亲爹对着干,他亲爹想让他头悬梁锥刺股考状元,他就非要习武当将军,他爹不培养他,他就自己往镖局里钻,为了学功夫给人家镖师连脚丫子都洗了,可他爹还是给他闹黄了。   父子俩现在是相看两生厌,据说章爹怀疑自己的教养方式出了问题,要不然像他们这样的书香门第人家不可能养出个武夫来,故章爹纳了房妾准备再生个儿子出来从头教养了。   王府西路前半程是空地,长了不少杂草,现如今,拔干净了草就被他们用做绿茵场了。   “娘娘大安。”额头上帮着红蓝绸条的男儿们一齐朝兰香馥行礼。   兰香馥微点点头,笑道:“无需多礼。”   目光往他们身上略微一扫,见他们穿在身上的衣裳如同被水浸过就睨了楚天苟一眼道:“你非要我过来,我过来了,他们就不方便了。这大热的天,我知道你们在这里都是光着膀子踢的。”   楚天苟嘿嘿笑,低头在兰香馥耳边道:“我方才踢着踢着就是忽然想你了,我想让你看我踢球。”   不远处章文才搂着大昭的脖子也嘿嘿道:“知道他是王爷的时候我也就惊讶了一下子,可知道他成了兰家大小姐用来冲喜的人时我惊的嘴里叼的鸡腿都掉了。我还当是谁逼的他,可我现在才知道王爷是自愿的啊。啧,王妃娘娘长的真好看,我要是也有这么个媳妇就好了。”   大昭用胳膊肘重重捣了章文才的胸口窝一下,“放尊重些,咱能和王爷打打闹闹的,可却不能和王妃没大没小的,待王妃娘娘要恭敬,别说我没提醒你啊,那可是王爷心心念念的人儿。”   “我又不傻,这不是和你嘀咕嘀咕吗,从答应做王爷的侍卫起,悍霸王就不是我兄弟了,是我的主子。”章文才又捣捣大昭,“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是王爷啊,我遇见你们的时候你们兄弟俩就跟在他身边了。”   小昭推开章文才自己趴在大昭的肩膀上笑道:“反正比你知道的早,一开始王爷是我家老爹收的徒弟呢,我家老爹象棋不是下的好吗,王爷也喜欢下象棋。后来处熟了才知道的。”   赵明然领着武勋子弟上前去和兰香馥见礼,说了几句客套话后,兰香馥就走了。   她还要把干透的香胰子装起来往外送呢,可不能真在这里看他们踢球,更何况她怕晒。   回到后配殿,兰香馥见蓝哥和青雀又做好了一锅就道:“你们歇歇,咱们先把大前天做好的那些找匣子装起来,我要拿出去送人。”   四个大丫头都停下手里的活儿走了过来听凭吩咐。   “青雀,我的嫁妆里可有能拿得出手的匣子没有?”   青雀想了想道:“王妃要多大的?”   兰香馥点着木案子上摆放的一块块香胰子道:“梅花形的有六十块,山茶油的有八十块,玫瑰香形的有四十块……”   兰香馥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宗室里她知道和兰家交好的人家,“一匣子装十块吧。”   青雀把十块梅花形的香胰子分成两排聚拢在一起,比量了一下道:“王妃,咱们现有的匣子不够用呢。”   “那就去外头订做。”兰香馥想到什么,兴冲冲道:“我既已决定了咱们卖香胰子的铺子名儿叫玉兰阁,所幸用来装香胰子的匣子也统一订做了吧,让匠人在匣子盖上用玉镶一丛兰花,从今往后这就是咱们玉兰阁的商徽了。”   蓝哥笑道:“那这徽记您可得亲自画一个。”   兰香馥点头,“我正有此意。罢了,看来今儿是送不成了,等匣子做出来再送。正好,咱们做的这些还不够我送的呢。”   红鸾忙道:“王妃,花瓣不够用了,现有的这些看着多,一蒸也就出来一瓶子罢了。”   兰香馥抚额拍桌,“买!”   蓝哥是管银子的,这些日子看着兰香馥压箱底的那一万两流水似的往外流心疼的不得了,试探着道:“要不别用玉镶兰花了,用别的代替?”   “银子不够花了?”兰香馥心虚的看着蓝哥,她也知道自己这些日子手散,又是请匠人弄蒸馏锅又是买新鲜花卉的,弄出个作坊来处处都要花钱。   带上兰香馥,五个人里头蓝哥的算术最好,就点点头,“若现做现卖,银子流回来,那就能支撑的绰绰有余了。可是若一年后再开,屯着货,就没有那么多银子能支撑做一年的香胰子了。”   可是兰香馥现在在守孝,虽说是出嫁女,在孝期开铺子总是不大好。   兰香馥拿起一块山茶香的在手里把玩,沉思了一会儿道:“蓝哥你先把银子拿出来,让张发财去买吧。铺子开不开的,等晚上我和王爷商议商议。”   “是。”   人一忙碌起来,时光就飞快的流逝,不知不觉就黑了天,草草用过晚膳后小夫妻俩就躲在拔步床上说私密的话。   床前茶几上,水仙灯明黄的光照见纱幔上映出的壮实身影,身影慢慢趴伏了下去,接着里头就传出了细细柔柔的娇喘。   片刻楚天苟猛的扒开纱幔露出脑袋,端起放在茶几上的茶碗就喝了一口,剩下的半盏他端进了里头。   轻微的啜吸声传来,片刻楚天苟把茶碗放了回来。   纱幔里头,楚天苟穿了一件白罗衫,正一手拄着头看躺在竹枕上唇瓣晶亮的兰香馥。   兰香馥喘息未平,眼角如同晕染了胭脂。她看着楚天苟,眼波柔似秋水。   她紧紧抓着绣着鸳鸯的薄被盖到自己的脖子底下,抿一回嘴横了他一眼。   楚天苟的喉结急促滚动了几下,手指摸上兰香馥的唇,在她唇上轻轻揉捏。   “嗯~”兰香馥推开他的手,“和你说正事呢,方才已是……再闹我,我就生气了哦。”   楚天苟趴下,挤挤挨挨的和兰香馥枕一个枕头,唉声叹息的道:“晚上熄灯行合欢之礼才是正经事呢。”   兰香馥羞的拧了他的耳朵一下,“才不是让你……”   “就尝了一下,你看你小气的。你可是我八抬大轿,上了玉蝶娶回来的王妃。”   “我还小呢,回头我要默写一本书出来,我要告诫其他女子,十几岁还没长成,生下的孩子就容易夭折,容易病弱,哼。”   “行行行,等本王登基做了皇帝,必将娘娘默下的此书印了发散出去,让天下人都知道。”   兰香馥听着他的豪言壮语笑的眼波更加水媚了,“还是说正事吧,我打算把铺子开起来了,不等一年后出孝了。我仔细想过了,你是王爷我是王妃,尊卑长幼,咱们占了尊,只是开铺子挣钱吃饭,咱们又没听戏听曲的闹腾,不怕人说。若有找茬的,咱们俩就上他们家吃饭去。”   楚天苟哈哈一笑,用鼻尖噌兰香馥的脸颊,“这个法子好,那就开,反正死猪不怕开水烫。”   兰香馥笑喷,“你是死猪我可不是死猪。”   楚天苟挤挤挨挨的贴着兰香馥,兰香馥被他弄的身子发软拿手推他一下,“热。”   楚天苟停下噌弄,老老实实挨着兰香馥,拄起头道:“和厉王比,他们是穿鞋的,咱们是光脚的。若要闹,咱们不怕闹。”   “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就是说,咱们俩能耍无赖。”   楚天苟笑嘻嘻的又拿鼻子拱兰香馥的脖子玩,“香啊香啊,好香啊,是哪里来的花仙子啊。”   兰香馥被逗弄的咯咯笑,禁不住撒开了抓着鸳鸯薄被的手,她的团团玉兔长的比别的小姑娘大些,鸳鸯被很快就滑落了下去。   楚天苟偷偷的瞄啊瞄。   ☆、第42章 得到   连续热了好几天,今儿晚上终于落了雨。   殿外雨打芭蕉,雨声淅沥,睡在外间罗汉床上的魏嬷嬷披着一件褂子起来关窗,就听见层层垂幔里头传来嬉闹声。   魏嬷嬷用力咳嗽了一声,“时候不早了,王爷回去睡吧。”   “知道了。”楚天苟没好气的回了一声。   帐幔里头,兰香馥被闹的额前发湿,鬓发歪斜,一只袖子没套上露了半个白臂膀出来。   “还能不能说正事了。”兰香馥爬到床尾坐着,低头一看自己护着肚脐眼的肚兜都被从裤子里扯出来了,汗巾子所系的蝴蝶结也乱了,顿时羞恼,“怎么活似个土匪样儿。”   楚天苟趴在被子上嗷呜了一嗓子,那小眼神可怜巴巴的。   兰香馥方才已经感觉到他那个戳着她了,再不肯心软去哄他,忙道:“下雨了,你要不要回去啊。”   “我不回我就不回,我今晚上就睡这儿。”楚天苟把床板捶的当当响。   兰香馥缩在床尾只是笑个不停,“那咱就说话。我问你,如若咱们的玉兰阁开起来了,你说你的那两个仇家会不会来找茬?”   楚天苟平复了一下身体里沸腾的欲血,懒懒的道:“肯定会。”   “那咱们一起想想有什么办法能防一防。”兰香馥把垂下来的发掖回耳后,靠着床壁听着雨声道:“从她算计我那件事,我就想防人之心不可无,其实她曾多次露出痕迹来,可我从没往坏处想她,因为我以为她是我的生身之母,她不管有多偏心舒菀菀总不至于害我,可是我错了。”   就在这时闪电一闪,雷声轰鸣,风雨敲窗,兰香馥吓的一缩身子。   楚天苟忙坐起来,“怕不怕,过来我搂着你。”   怕,怎么不怕,她不怕打雷,她只怕打雷的时候床帐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看着楚天苟就爬了过去,在他的臂弯里躺下。   楚天苟拉了鸳鸯被盖到她身上,“我不闹你了,咱再说会儿话就睡觉了。”   兰香馥点头,拉着他的手道:“你今夜别走了吧。”   “不走了,你撵都不走。”楚天苟用锦被包住兰香馥,笑道:“好了,这样就安稳了。”   殿外雷声不绝,兰香馥听着枕边人的心跳声,感受着他身体的热度,心中渐渐安稳,于是轻声呢喃,偎着他道:“安稳了。”   “好了,咱们说正事,想想怎么防着那两个讨债鬼。”   兰香馥思索片刻笑道:“还真是讨债鬼。”厉王瘸腿是先皇后灌元妃鹤顶红所致,厉王一出生和先皇后一脉可不就是有仇吗,不就是讨债鬼吗。   “咱们也不知道人家会什么时候来找茬啊,又会从哪方面给咱们下绊子,总不能时刻提着心过日子。”兰香馥叹气,掩唇打了个秀气的哈欠。   楚天苟和兰香馥共枕了一个枕头,弯着身子几乎把她半环了起来,见她打了哈欠就放低了声音道:“咱两个脑子都笨,不若明儿回娘家一趟?你还没回门呢。”   兰香馥的脸往楚天苟的胸口埋了埋,又打了个哈欠,“好,或问大哥或问祖父,他们都比咱们聪明。”   感受着兰香馥的鼻息喷在胸口处热热的,楚天苟也有了睡意,慢慢躺平就闭了眼,“行,明儿早上回去,呆一天,用过晚膳咱们再回来,反正离的也不甚远。”   “……嗯。”   窗外,大雨瓢泼,芭蕉低首。   魏嬷嬷仔细听听不见垂幔里头叽叽咕咕的说话声了,提了半响儿的心才慢慢放下,打着哈欠轻闭上眼很快进入了梦乡。   到了第二日早上,雨还在下,毛毛细细的倒是不碍行走。   有楚天苟陪着她回门,兰香馥就只带了紫鸯一个服侍的,青雀蓝哥等就留在王府继续做香胰子。   车辚辚马萧萧,小夫妻俩相互逗弄着说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地方。   兰香馥掀开车帘望去就见兰府大门上挂着两盏白灯笼,坐在门旁里的二管事和小厮身上都带着孝,见挂着安王府徽记的马车过来忙忙的站到旁边躬身。   正门轻易是不开的,日常府里人进出都是走侧门。   做了王妃的大姑奶奶回门却是要开正门的,哪怕这个王爷是不受宠的,是兰府长大的。   紫鸯擎着紫竹伞站在马车下等着,见楚天苟把兰香馥抱了下来就忙上前几步,楚天苟接过伞给兰香馥打在头上。   不一会儿兰白圭、兰白琮、兰白珂从里头迎了出来。   兰府的态度让楚天苟心中熨帖又感动,于是他哈哈大笑上前去就分别给了三个舅哥一人一个拥抱。   兰白圭抽抽嘴角,“王爷快请进来说话吧。”   兰香馥笑的眉眼舒展。   一行人进府,兰白圭三兄弟直接簇拥着小夫妻去了瑞福堂,反正楚天苟也是从他们府上长大的,进出内院是家常便饭,少些繁文缛节倒显得亲厚。   瑞福堂、四季常青堂都在兰府中轴线上,去瑞福堂必然要经过四季常青堂侧门,这一次却是走的夹道子,兰香馥发现四季常青堂被封上了。   兰白圭见兰香馥往四季常青堂看就道:“父亲在里头不想见任何人。”   兰香馥心想,上辈子的事情重演了,父亲还是因情颓废了。   “父亲身边可有人照顾?”   “一个老世仆。祖父让父亲修史书。”   兰香馥愕然,怎么,父亲这次没有物极必反,从专情变滥情,在里头搂着姬妾胡混吗?   兰白圭摸了下兰香馥的脸,“家里的事你少想,你既嫁了人就是泼出去的水了。”   兰香馥瘪嘴看着兰白圭。   楚天苟拿手掌噌噌兰白圭刚才摸过的地方嚷道:“大哥,这可是我媳妇了,往后不许摸,要摸摸你媳妇的脸去。”   兰白圭气结,“你这个……哼!”   兰白圭一甩袖率先进了瑞福堂。   兰香馥笑着瞪了楚天苟一眼。   今儿雨雾蒙蒙伴着风,有些凉意,瑞福堂里放在门前的屏风换上了紫檀木嵌螺钿花鸟纹的。   诗文书法中堂下,榻上左边坐着兰清宗右边坐着老太太,老太太看见兰香馥就笑着招手,“我的乖孙,快过来我瞧瞧,呦,怎么瘦了。”   兰香馥给两位长辈行了礼后就挨着老太太坐下笑道:“祖母,我哪里瘦了,明明还和以前一样。”   “祖母,我做了香胰子拿来给你用,比从洋行买的好。”兰香馥看向紫鸯,紫鸯就把手里提着的包裹捧了上去。   兰香馥打开匣子推给老太太瞧,“有玫瑰香形的,有山茶的,有梅花的,您看看喜欢不喜欢。”   “你莫哄我,香胰子是那么好做的,你从洋行买的吧。”老太太看着匣子里放的晶莹剔透的香胰子不敢置信,拿出来细细的看,“这是洋行新从广州运来的吧,我之前没见过。”   春娟春草也凑着脑袋过来瞧新鲜。   兰清宗也看了过来,“拿一块给我瞧瞧。”   兰白圭满面见鬼的表情,自发替代了丫头过去拿了一块梅花形的出来捧给兰清宗看,“祖父您看。”又扭头看向得意洋洋的小夫妻俩,“从哪个洋行里买的,我记得香胰子的生意是怡和行独家做的,你嫂子前儿还和我说洋行的香胰子卖断货了,她打发人出去买没买到。你赶紧老实交待,哪里捣鼓来的。”   兰白圭已经开始使劲想,除了广州十三行还有哪些人敢做外贸生意了。   莫非是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敢从皇帝嘴里夺食?   楚天苟哈哈大笑,“我们来时就说你们肯定不信,不过这确实是馥姐儿捣鼓出来的。”   “比洋行里卖的好。”兰清宗看向楚天苟,“你们打算做这个生意?”   楚天苟点头,“这玩意多容易卖啊,肯定赚钱。”   兰清宗笑哼,垂着眼皮喝茶。   兰白圭闻了闻香气就道:“何止是赚钱,你们俩这是要暴富,要被人撕了知道不知道。不说别人,怡和行的浩官伍大千就得找你们去。”   兰香馥就道:“那就卖给他啊,反正他卖的香胰子不也是从洋人手里买的吗,与其把银子扔给洋人,为什么不能给我们。”   “还真就不能给你们。”兰白圭看向兰清宗,“祖父您说话呀。”   “现在你们可以想想从陛下那里换什么了。”兰清宗弯了弯唇角道。   “这是什么缘故?”兰香馥和楚天苟一起问道。   “广州十三行是陛下的钱袋子,其中香胰子又占了大头。”兰白琮笑眯眯的道。   “啊?!”兰香馥不甘心的呼喃了一声,把匣子一推就道:“早知如此我就不做这个了,还不如烧烧玻璃,研究研究玻璃镜子。”   ☆、第1章 所有人都想干掉皇帝   兰清宗紧了下眉,训斥道:“碰巧了你弄出了香胰子,还真以为就是自己的能耐了。”   兰香馥心里是有些畏惧日常在家少言寡语的兰清宗的,故脸上就表现出了怯懦。   老太太就笑着把兰香馥的头压到怀里,转头和兰清宗说话,“你凶什么凶,把我们馥姐儿吓着我跟你没完。”   “你扶我起来,咱不和他们一块说话了,东府园子里的绿玉牡丹仿佛开花了,你们俩陪我逛逛去。”   楚天苟想起兰白圭说起过的府上有探子的事儿就忙去搀扶了老太太的另外一只胳膊。   老太太拉走了兰香馥楚天苟,剩下在瑞福堂的祖孙几个,兰白珂勾着脑袋往匣子里瞧,兰清宗冲他招招手,“要看就大大方方的看,贼头贼脑的像什么样子。”   兰白珂是庶出的,在兰白圭兰白琮跟前自来卑微惯了,一听兰清宗开口还以为自己让祖父看不上了,顿时脸上就开始冒汗。   兰清宗很看不上这样的就问兰白琮,“他在族学里也这样?”   兰白琮忙道:“三弟在族学里并不这样,想来是太孝重祖父的缘故。”   兰白珂已经跪地上了,“孙儿再也不敢了。”   兰清宗想了想道:“琮儿,他十岁前可是在姨娘身边长大的?你母亲是干什么吃的。”   兰白琮也跪下了,后背冒了一层细汗,忙忙的道:“我母亲本想听从祖父的教导把庶出的也放在身边教养,可父亲宠爱肖姨娘,肖姨娘舍不得三弟,父亲就允了。”   兰白珂脑袋垂的更低了,汗珠子一颗一颗的往大理石的地砖上掉。   兰清宗面无表情的道:“来人,送笔墨纸砚上来。”   片刻,春草端了一套放在炕几上,兰白圭忙去帮着磨墨,兰清宗闭着眼沉思了一会儿,遂提笔就写,兰白圭瞥着上面的内容腹内险些笑抽,心说祖父骂人的功夫又上一层楼了,可怜二叔得费半天劲才能彻底看懂。   他若猜的不错,祖父肯定还会让二叔写回信。   跪在地上的兰白琮抬头和兰白圭的视线对上,见兰白圭冲他点头,兰白琮心思落定。他和清芬被接回了老宅教养,山东那边就剩母亲一个,那肖姨娘仗着又怀了孕竟敢和母亲叫板,哼,这次顺势在祖父跟前提一嘴必叫她摔个大跟头。   垂着头的兰白珂满心发苦,怨愤不平。   老太太到了东府就放下了心,祖孙三个在牡丹亭坐定老太太就问道:“你既成了亲也该让你知道了,我放了一个皇帝的探子进瑞福堂,今儿你们俩来的突然,我可没把探子指使出去。”   兰香馥心惊不已,愣愣看着老太太,“那、那咱们以前说的话不都……”   “放心,皇帝既然在咱们家放了一只眼睛,那就让他看,只不过他看到的是我们给他看的而已。”   安王府有琴童戳着,这种事儿楚天苟早已习惯了,面上倒是很无所谓,就道:“不止兰府,但凡能被我皇祖父看到眼里去的人家估计都有,东厂就是干这个的。”   兰香馥默了一瞬,嘲弄似的道:“好个东缉事厂,好个监察衙门,原来竟是这样监察的。”   老太太笑笑转开话题问道:“好了,现在跟祖母说说香胰子的配方谁给你的,你又说要做玻璃、玻璃镜子,这两样可也是舶来品,你真能做出来不成?”   “祖母,到底能不能做出来我不敢说大话,可我有制作的方子,至于怎么来的,祖母你信不信我昏迷了那么些日子之后醒来,脑子里就跟有了个书楼似的,我看见自己的穿衣镜就自发想起来了。”   老太太愕然不已,摸着兰香馥的头看向楚天苟,“是真的不成?”   楚天苟点点头,“还不止这些,祖母可以告诉祖父,祖父若有兴趣回头可以来王府看看,都是馥姐儿默写出来的。”   老太太撸下手腕上的朱砂18子念珠快速捻动了一会儿,“我会跟你们祖父说的。”   老太太看向楚天苟,哼声棒气,“圭哥儿可都跟我说了,我真是没想到,日常看着虎头虎脑,憨吃傻玩的小子,你竟还有这个心。”   “老姑祖母,我父王是怎么死的我大姐跟我说了。”楚天苟语气沉重的道。   平康长公主叫老太太一声堂姐,从宗室这头算辈分,老太太就是楚天苟的姑祖母。   “我父王让我活着,我不能就这么窝囊的活下去,父王给我留了人未曾不是打了这个主意。一线生机给了我,就是让我把我们这一支撑起来。”   朱砂有镇定神魂的作用,老太太捻动的又快了几分,从鼻息里哼了一声。   这时兰亭璧、宁靖郡主、芳姐儿过来了,兰香馥他们在高处抬眼就看到了。   芳姐儿梳了满头的小辫子,戴了精致的小金铃铛嬉嬉笑笑的跑了上来,一路叮叮铃铃的。   “大姐姐你可好起来了,我好高兴。那天我本也想跟着去看望你的,谁知我母亲不让,说怕我叽叽喳喳的惊扰了你,你现在病完全好了吗,我能去王府找你玩吗,现在外头时兴一种游戏,就是从你们府上传出来的,叫踢足球,我也想踢足球,不行,我今儿就跟你们回去。”   “小魔头你一边玩去。”宁靖郡主把芳姐儿从兰香馥怀里拎开,摸了摸兰香馥的额头就笑道:“好了好了,一点疤没留,回头我就打发人给刘太医送谢礼去,他的修颜膏可真管用。”   宁靖郡主这会儿子可不止是她的小婶子了还是她大姑姐呢,不知怎的兰香馥就害羞了,她一害羞就不会答话了,惹得宁靖郡主又笑了一通,搂着兰香馥道:“哎呦,瞧我弟媳妇这是害羞了吗?”   老太太笑着打了宁靖郡主一巴掌,“再闹她我就拿鞭子抽你,快坐下,我们正说事儿呢。”   亭子里原本放了一套黄花梨木树根雕的桌椅,椅子只有五把,老太太、兰香馥、楚天苟分别坐了一把,宁靖郡主三口人来了,芳姐儿没得坐就猴到兰亭璧怀里叫抱着。   宁靖郡主醋的不行,“你都多大了还让你爹抱,站会儿子就能懒死了。”   芳姐儿搂着兰亭璧的脖子朝宁靖郡主吐舌头,兰亭璧就笑道:“你别说她了,听听母亲在说什么。”   兰香馥于是又把自己的奇遇说了一遍,还把自己做了香胰子送来的事儿也说了,最后道:“我们今儿来也是一时兴起,就想问问怎么防备厉王家的那两个讨债鬼。”   “你们两个真不让人放心。”宁靖郡主斜睨楚天苟,那眼神嫌弃的了不得,“往后就打算让我们馥姐儿养你了?你就知道玩,说说那个足球是怎么回事,你故意放出来的风声不成?”   楚天苟笑着点头,“我除了玩,厉王也不许我干别的啊,我不踢球难不成要逛青楼包戏子去啊。”   “你敢!”宁靖郡主顿时横起眉眼威胁。   兰香馥推推楚天苟的手臂,“你别逗小婶玩了,跟小婶子说说咱们那个足球联赛的事儿。”   楚天苟笑着坐直,道:“三言两语的也说不清,大姐且看就是了。”   “说嘛说嘛,我想听。”   楚天苟弹了芳姐儿一个脑瓜崩,“这里没你的事儿。”   楚天苟又道:“方才我们拜见祖父,祖父说要把香胰子的方子献给皇祖父换好处,可我想了想觉得,献是要献的,可却不能上赶着献,得让怡和行的人求上门来再献。再说了,馥姐儿领着她的丫头那么辛苦研究出来的东西,怎么也得让我们先赚一大笔再说,更何况我们还要拿这钱买地建足球场呢。”   兰亭璧笑道:“我觉得就让他们小夫妻闹腾去,咱们先不搀和,静观其变。”   宁靖郡主想了想,觉得这也是锻炼自己这个弟弟的好方法就道:“听你的。”   兰香馥和楚天苟有些傻眼,兰香馥期期艾艾的道:“我们是来求方法的啊。”   宁靖郡主就笑睨兰香馥,“他想做皇帝的心思跟你说了吧。”   当前牡丹亭没有外人,都是自家人,宁靖郡主也不避讳,说起楚天苟的心思就跟说着玩似的。   说实话,连着老太太在内都不看好楚天苟,实则是这家伙很好懂,从没见过哪个阴谋家是这样简单的。   故宁靖郡主虽说在潜移默化的往他心里种植野心,却也从不逼迫,时常都是玩笑着点一点。   可楚天苟娶了兰香馥,这让宁靖郡主心里多了些希望。十五年了,每到亲人的忌日她的内心都被怨恨啃噬,她不甘心,她想报仇,她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夜的煎熬,她收到父王秘密递到她手里的纸条了,她知道那一夜父王母妃都会死,可她那时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躲在兰家苟且偷生。   这些年宁靖郡主也习惯了,不管内心有多煎熬多想报复,面上依旧笑的天|衣无缝。   兰香馥点头,郁郁道:“怎么都知道他的心思啊。”   兰香馥嗔了楚天苟一眼,“你见谁都说吗?”   “哪有,我只告诉我信任的人。”楚天苟忙道:“我又不傻。”   “好吧。”兰香馥瞅着坐在一起的人笑了。   “祖母,二妹妹呢?”兰香馥回娘家可还记得另外一件事呢。   “嘉悦郡主弄了个诗会,芬姐儿被请去玩了。”老太太道。   “庆王家的嘉悦郡主是吧。”兰香馥腹内冷笑,她没想到她嫁人了,楚淳懿竟把目标换成了清芬。   “祖母。”兰香馥开口语气就有点怪责了,“庆王家的那个世子不是好人,您怎么还让二妹妹和那家里的人来往。”   老太太就笑道:“那是个误会。我亲眼见过庆王世子了,那是个不可多得的,芝兰玉树的孩子,我挺中意。”   兰香馥急了,“祖母,庆王被皇帝夺了原配王妃,庆王府恨毒皇帝了,我觉得只要给庆王府机会,庆王府迟早要反,绝不能让二妹妹和那家子有牵扯。”   老太太戳了兰香馥一指头,“我看你是魔怔了,你们夫妻想反就看人人想反了,谋反是那么容易的,你们俩就跟过家家似的,仔细祸从口出。”   正说着话楚天苟就看到青雀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王爷王妃,张发财被打了,花、花到处都买不到了。”青雀该是跑着过来的,吃了风,此刻一手掐着腰腹就慌慌张张的禀报了上来。   “什么?!”兰香馥忙站了起来,扶着青雀道:“怎么回事,昨儿不还是好好的吗,买了一板车茉莉呢。”   “今儿张叔又出去买就买不到了,往宫里送时鲜花卉的花家说,他们家有花可是就不能卖给安王府,宝凤郡主派人传了话,若胆敢卖给咱们就抹了他们皇商的资格,您说气不气人。”青雀此时只觉肚子更疼了。   楚天苟气的抬脚就走,兰香馥忙提着裙子追了上去,“你哪儿去,别冲动,咱想个稳妥的法子找补回来。”   宁靖郡主脸上的冷笑吓的芳姐儿直往兰亭璧怀里缩,她母亲有时候哭的瘆人,笑的更瘆人。   兰亭璧握住宁靖郡主的手,“你放心,我时刻盯着他们就是了。卖花的不止一个花家,还有桂花林家,兰花孟家。”   “可这些皇商没一个敢得罪厉王府的。”宁靖郡主深呼一口气又笑了,“我等着看他们小夫妻的热闹呢。”   老太太拍拍宁靖郡主的手,淡淡道:“这点子挫折都度不过去何谈谋反当皇帝。”   宁靖郡主忽的眸光湛湛的看着老太太,老太太淡笑,“你当宗亲们就不想换皇帝了。”   谁愿意自己家里长年累月的长着一双眼睛,别的倒也罢了,但凡家里得个好药材就没有藏得住的,不献给皇帝,皇帝就让东厂罗织罪名来抄家灭族,简直丧尽天良。   谁家没有老人,老人哪有不得病的,生命垂危连一支百年人参都没有,哪家不暗地里破口大骂。   想换皇帝的人家多的是,尤其那些没有人参吊命死了父母的。   庆王世子和十六皇子交好,目前看来庆王府是准备扶持十六皇子了,让二丫头去庆王府参加诗会不过是隐秘的表明他们兰府并非皇帝死忠,也是能撬得动的。他们兰家开一条缝,自有聪明的皇子来搭讪,到时候挑一个最适合当皇帝的辅佐就是了。   太子是个好太子,将来也会是个好皇帝,十五年前那场逼宫就是他们喜闻乐见的,可他们都低估了天授帝的精明狠辣。   想到死在东宫的太子太子妃,老太太心痛不已。   “我弟弟占了嫡长啊姑祖母。”宁靖郡主眼睛亮亮的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哼笑一声起身走了。   “你别急,看他的造化。”兰亭璧道。   “我怎么能不急,不行,我还是带着芳姐儿住到王府里看着他们去。”宁靖郡主一拍桌子决定。   “你就怕别人不知道你们的目的是不是。”兰亭璧一手牵着媳妇一手牵着闺女往外走,“你看外省那些藩王多沉得住气,安王府没有一点根基,还被牢牢看住了,谁会傻不愣登的聚拢过来。沉住气,静待时机,就看安王有没有那个时运了。”   宁靖郡主叹气。   ——   兰香馥追不上楚天苟,她又怕他莽撞出事,心思一动有了主意,“哎呦”一声就坐到了地上,“好疼啊,我的脚扭了。”   生了一脑门子怒火的楚天苟蓦地顿住脚,狠狠抓了两把头跑了回来,一把抱起兰香馥道:“没事吧?”   兰香馥赶紧锁住他的脖子,“我可抓着你了。”   楚天苟板着脸大步往前走,兰香馥忙道:“我有办法治治宝凤郡主,咱们回家拿上做好的香胰子进宫献方子去,然后我就问皇帝要一面如朕亲临的金牌,我就带着这块金牌到街上堵她去,见面就让她跪,你看怎么样?”   “不怎么样。”   青雀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楚天苟扭头吩咐她去叫紫鸯,再让车夫把马车赶到门口去,他们这就回了。   青雀应声去了,楚天苟就放慢了脚步。   “自动送上门的从来都不稀罕,想换金牌你想得美。”   兰香馥沮丧的道:“那可如何是好呢。”   “只卖不加香油的吧。”   “可这口气我咽不下去。”兰香馥小声咕哝。她想开的玉兰阁卖的香胰子没有香还叫什么香胰子。   “她就没有什么把柄,破绽?”   楚天苟龇牙想了想,“她和楚隆基不对付。楚宝凤是厉王世子妃生的,厉王世子只有这一个女儿没有嫡子,楚隆基是厉王最宠爱的侧妃生的,据我了解楚隆基想取厉王世子而代之,楚宝凤有杀楚隆基的心。有一回楚宝凤就想激怒我对楚隆基下死手,亏得我没上当。这么跟你说吧,这俩混蛋就是通过找我的麻烦来争宠的,谁能让我没有好日子过,让我吃亏,庆王就高兴就宠爱谁。”   兰香馥噌噌他的脸以示安慰,道:“也许咱们可以利用这一点反击。”   听楚天苟说厉王府的事情让她模糊记起了一件事,还是被楚淳懿关在庄子里时听看管她的嬷嬷们聊天说的,说一个郡主被砍头了,因为她大逆不道杀了自己的小叔叔,杀了自己亲祖父的侧妃云云,莫非就是说的楚宝凤?   ☆、第2章 所有人都想干掉皇帝   小夫妻回到王府爬到床上坐在一起头碰头嘀嘀咕咕了一晚上,终于,两个臭皮匠想好了,准备借鉴农村包围城市的方法来反击。   兰香馥在香河县有个陪嫁庄子,她准备把作坊挪到那里去,而且她暂时不打算做香胰子了,改做洗衣皂,做这种皂只需要猪油和碱水就行了。   第二天整个安王府的仆婢就行动了起来,兰香馥本就在守孝,去乡下庄子上守孝更显诚心不是,楚天苟也把他的足球队带上了,准备足球联赛也走农村包围城市路线。   香河县属于顺天府的下辖县,虽说不远但车队也走了大半日,安王府之前荒着,基本上什么配置都没有,这会儿子那么多人都要下乡去,只好去马车行租马车使。   安王府这边一出城门,那边楚宝凤就知道了,惯常和楚宝凤攀比的楚隆基也知道了,急忙打发人跟上去探查。   本就是用了出游的心情,楚天苟也没骑马,和兰香馥坐在马车里两人一起看闲书。   楚宝凤骑了一匹枣红马,带着自己的两个侍女追出朝阳门,见马车晃晃悠悠的前行就冷笑了一回。   “郡主,咱们还追吗?”长的柳眉杏眼的梅英问。   “追,总这么小打小闹下去有什么滋味儿。”楚宝凤看向自己的另一个侍女,“秀英你跟上去,我回去跟我母妃说一声。”   “是。”   楚宝凤调转马头回城瞥见在城门口探头探脑的一个小厮,打马过去一鞭子就抽了下去,香玉只觉眼前鞭影一闪他急忙躲避,却还是没能完全躲开,耳朵上挨了一下子登时就是一道血檩子。   香玉疼的一把捂住,呜呼道:“毁容了毁容了。”   “死太监。”楚宝凤骂了一句驰马而去。   香玉追着马屁股跑了几步,哭着抱怨:“有本事找我们小爷撒气去,拿我一个奴才撒气算什么本事。”   梅英回头猛啐了一口。   ——   等兰香馥一行人到了香河县书阳镇的大柳树村庄子上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圆圆的月亮爬出了山坡。   庄门大开,等候在左右的除了提前来通知庄头的大昭小昭,还有庄头一家子。   楚天苟和兰香馥也没下车,直接吩咐行驶进去。   这个庄子临山面水而建,本是兰家建了避暑用的,故里头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样样不缺,可只要一出了庄子门外头就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肥田,足足有一顷地现在都是兰香馥的。   庄子里前面一进院子是庄头一家子在住,过了垂花门就是主家居住的地方了。   此时主院中灯火通明,庄头媳妇领着自己的三个女儿小心翼翼的等候在门边上,见了从车上下来的两个被团团簇拥着的年幼主家就连忙跪下磕头。   “起来吧。”   青雀带着两个小丫头先进了屋里看了一回,见纱幔挂上了,家具也找出来摆上了,又拿帕子在上面一抹,见帕子上没有灰这才满意,笑着走出来赏了庄头媳妇一个荷包,“我们来的仓促,不成想你收拾的这样像模像样,这是主子赏你的辛苦钱,拿着给两个小闺女买花戴吧。”   有青雀打发庄头媳妇,兰香馥和楚天苟就被簇拥着进了屋。   跟着来的章文才等少年忙找上青雀问道:“青雀姐姐我们住哪儿?”   又一个捂着咕咕叫的肚子道:“且别忙找住的地方,反正地方这么大,天又热往哪个廊道里一躺不是睡啊,关键是有吃的没有,我饿的都快前胸贴后背了。”   青雀笑道:“你们找李大昭兄弟俩去,他们先来的,我这里还有一脑门的官司没理清呢。”   青雀把少年们挥开,就指挥着小丫头们往屋里搬箱笼。   “早给你们看好地方了,进来的时候前院有一排倒座房你们看见没有,一人一间都够了,跟我走,饿了的先别忙,等主子这边安顿妥当肯定有你们吃的。”   说着话李大昭就领着一溜少年们往前面去了。   被挤到一边不敢随便伸手帮忙的庄头媳妇悄悄捏了捏青雀给的荷包琢磨着里头至少塞了一两银子,顿时笑的见牙不见眼。   “娘,你看见了没有,那就是咱们大姑娘的夫婿啊,长的好高大啊。”在脑后梳了个粗粗的辫子用红绳缠住的麦香小声道。   “光有高个子有什么用,还不是要靠着咱们大姑娘的庄子过活。我跟你们说,这就是银样镴枪头,不顶屁用。”庄头媳妇压低声音教训自己闺女。   她的小闺女却疑惑的道:“可是大姑娘嫁的不是个王爷吗,王爷不是皇帝的儿子吗,皇帝的儿子还要吃媳妇的啊。”   庄头媳妇见青雀又出来了,忙一把扒拉开自己的小闺女就迎了上去,“姑娘有什么吩咐?”   “主子们饿了,你们有什么现成的吃的吗,有面条最好,咱们来的时候在街市上买了酱肉,煮上一大锅也给那些小子们送去,今晚上先凑合吃一顿垫肚子,明儿一早再好好拾掇一顿像样的饭食来吃。”   庄头媳妇忙道:“没有现成的,俺这就去和面行不行,早上知道主子要来,俺们慌里慌张的先紧着收拾了屋子,实在忙不开了就请了佃户家的媳妇来拾掇了几只鸡,是准备了给主子们做菜用的。”   “这个点拿鸡做什么菜也晚了,行吧,你带我去厨房,我来和面切面条。”   庄头媳妇心里惴惴的忙领着青雀往前走,“厨房是拾掇干净了的,俺们给准备了庄子上自家种的蔬菜水果。”   青雀点点头,到了厨房一看勉强算是满意。   屋里头,兰香馥歪在炕上捶腰,“坐了一日的马车我的腰酸死了。”   楚天苟看也没看她只盯着书本“嗯嗯”点头,兰香馥看他这样敷衍心里不爽快就酸酸的道:“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本书是你媳妇呢,瞧你痴迷的那个样儿。”   楚天苟翻了一页也不知他听见没听见兰香馥的酸话只“嗯嗯”点头,兰香馥气结,又想着他昨日说过的那句“自动送上门的从来都不稀罕”,心里越发忐忑不悦,所幸扭过头歪着也不说话了,自己想自己的肥皂事业。   红鸾蓝哥紫鸯三个忙着把箱笼里的衣服、首饰、常用的痰盂脸盆等物摆放出来都没有看见这对小夫妻的官司,倒是提了食盒进来的青雀瞧见了,就笑道:“王爷王妃闹什么呢,怎么都相互不搭理了。”   楚天苟闻着香味儿从书本里拔出脑袋来了,懵懵的道:“谁相互不搭理?”   “没谁。”兰香馥从炕上下来,并淡淡的道:“你也下来吃,不许在炕上,那是睡觉的地方。”   楚天苟笑着来拉兰香馥的手,兰香馥避开,径自坐到了大理石面八仙桌旁的榉木方凳上吃。   “嗳,怎么就恼了?”楚天苟满脑门的疑惑,不过他疑惑归疑惑,也不碍着他坐到凳子上大口吃面条,“唔,谁做的面条,好吃。”   青雀笑了,“是奴婢做的。”   兰香馥吃了一口就放下筷子淡淡的道:“一点都不好吃。”   蓝哥把最后一件大红缎子袄放进榉木圆角柜里笑着来服侍兰香馥漱口,“奴婢觉得定然是青雀姐姐的手艺退步了的缘故。”   蓝哥站在兰香馥这边,她就高兴了。掩唇把漱口水吐在金痰盂里就道:“累了,铺床我睡觉。”   兰香馥站起来低睨楚天苟一眼,“你吃完面条就去厢房睡去吧。”   正咬着酱肉的楚天苟一瞪眼,吞了肉才道:“不去,你且等着,我吃完再和你说话。”   “我不想和你说话。”兰香馥进了里间,直接让人吹灯睡了,衣裳也没脱。   月上柳梢头的书阳镇,镇上万花楼所在的大街上是最热闹的,镇上条件最好的仙客来客栈就开在这条街市上。   宝凤郡主的侍女秀英追到了安王府一行人的去处就回到了镇上住进了仙客来。   灯色朦胧,碧纱窗上映出了两道交叠的影子,一个压着另一个,喘息粗重,求饶声嘶哑可怜。   光着膀子的楚隆基拧着檀玉郎的大腿肉阴狠的质问:“我让你带坏那条大狗,你怎么给我办的事儿,嗯?是不是看那条臭狗长的强壮威猛你舍不得了?”   檀玉郎趴在枕头上疼的紧咬红唇,“我没有,不、不是的,我做了,青楼楚馆,私娼行院,赌坊,下三流的地方我都领他去过,可他只看看,最多摸摸,问问,却从不沉迷,他天生就缺了这根弦,我又有什么办法,好人,快别掐了,你快把我的肉掐掉了。”   楚隆基放开檀玉郎,和他并排躺着,伸出一只胳膊搂着他道:“莫非他怀疑你了?”   檀玉郎身体一僵,讷讷道:“我很小心的。”   楚隆基恨恨的掐了一把檀玉郎比女人还白嫩的脸蛋,“你别看那条大狗大大咧咧的,可我和楚宝凤那臭丫头一块作弄了他这么多年,也没见他求饶过,要么避着我们,要么迎上来就动拳头。”   楚隆基忽觉胸口隐隐疼痛起来,那是那条臭狗捶过的地方。   楚隆基心里恨毒,手上就失了分寸,檀玉郎被掐的脸颊青紫了也不敢吱声,忙忙的道:“我知道有一样能让他沉迷,他喜爱蹴鞠,现在我又听说他弄了个足球队,你瞧,不需要咱们勾引他自己就不务正业了,这不是很好吗?”   楚隆基一脚把檀玉郎踹下床,“好什么好,废物!”   光着膀子的檀玉郎蹲在床下环抱住自己强陪着笑脸道:“那、那您说怎么才好?”   “找个得病的花姐把病传给他,弄死他!”楚隆基坐在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檀玉郎,“这么多年小打小闹的我腻歪了,这次给我弄死他!”   檀玉郎垂下头懦懦道:“是。”   楚隆基见瑟缩在地上的檀玉郎可怜,扔了一件自己的褂子覆到他背脊上,拿脚碰碰他的头道:“你做好这件事,那条大狗病烂而死之日就是你当上胭红阁檀家家主之日,懂了吗?”   檀玉郎蓦然抬头,满面惊喜的看着楚隆基。   楚隆基斜嘴一笑,对檀玉郎勾勾手指,檀玉郎就像一只脱了皮的狗一样重新爬上了床榻,对楚隆基摇尾乞怜。   楚隆基一手抬起檀玉郎的下巴一手抚摸他的脸,他有一张精致的小脸,有倾城之艳,眉眼鼻子嘴巴无一处不美,楚隆基爱不释手的一一玩过之后,翻身将其压下。   顷刻间春光流泻。   守在门口的小厮绿玉听着里头令人浑身酥麻的声音撇嘴,往地上呸了一口,低声骂道:“贱人。”   田庄上的夜晚,不知名的虫趴在墙根下叫的人烦闷。   魏嬷嬷望着紧闭的碧纱橱唉声叹气,张嘴闭嘴,犹犹豫豫的不敢吭声,可她是领了老太太的命令来的,她不能对不起老太太的信任,清了清嗓子就对着门道:“不能伤了身子。”   脱了外面的褂子爬上榻准备睡觉的蓝哥捂着嘴偷笑。   魏嬷嬷瞪了她一眼。   蓝哥轻声道:“门都关上了,我劝嬷嬷还是别打扰。咱们这位王爷平常看着很好说话,可触到了他在意的事情那是要发火的。”   魏嬷嬷叹气。   碧纱橱里头,楚天苟把兰香馥两只乱动的手捏在自己的手心里,另一只手环着她的腰,就这么半抱着侧身躺在枕头上,咬着她的耳朵道:“说,你哪儿不爽快。”   兰香馥挣扎了一身汗,额前的发黏黏的贴在脸颊上,撅着嘴不屈服。   楚天苟抓挠了一把她的腰腹,兰香馥憋不住露了两声笑。   “你再不说我就继续挠你痒痒。”   兰香馥笑怕了,一开口就落了泪,“我做错了,成亲前我不该和你多次幽会,你心里肯定瞧不起我了,你自己都说,自动送上门来的不稀罕。”   说着说着她后悔的哭泣起来,边哭边道:“我哪知道我会那样疯,我那时做了好几天的梦了,我梦见兰家被白莲教灭了,我梦见我嫁给了楚淳懿,洞房花烛夜没有落红,他装着待我好,可后来舒菀菀爬上他的床后,他就待我不好了,明面上他对我仁至义尽,背地里却可着劲的往我身上泼脏水,他利用我把兰家的百年声名踩得稀巴烂,顺势把曾经依附兰家的势利接手了过去,他……”   楚天苟已是听的满腔愤怒,他拉着兰香馥坐起来,抹着她不停落的眼泪珠子,咬着牙道:“还有什么?”   兰香馥看着他继续哭道:“后来他假惺惺的和我和离,却仍旧不放过我,把我关在庄子上,满口里说我祖父曾对他有恩,即便我不守妇道他也不会不管我,要照顾我的后半辈子,可他却任凭那庄子上的嬷嬷折磨我,舒菀菀也欺负我,后来你来了把我带走,我还怨你让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我还恨你,你却一直待我很好,天下乱了,你和楚淳懿半分天下,可我梦见你穿着战甲站在城墙上,他把你射死了,而你一点都没有反抗,我穿着嫁衣看见你从城墙上掉下来,我哭喊,被楚淳懿的骑兵压在雪地里,我看见满地的死尸,我醒过来我就想补偿你,我……”   兰香馥不敢看他,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脸大哭起来,“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楚天苟只觉肚子里的熊熊怒火快把他烧没理智了,他又听见兰香馥的痛哭声,只要一想到有个男人曾拥有过她,他的眼眶就通红通红的,他两手扯开兰香馥捂住脸的手,猛的倾身过去将她压倒了枕头上。   外面听壁角的魏嬷嬷虽说听不真切,却知兰香馥哭了,她心里一咯噔开口就喊,“不能……”   “滚!”   这一声吼,夹杂的怒火震的魏嬷嬷心肝颤了颤,正闭眼睡觉的蓝哥都觉得不对了,连忙起来,趿拉上鞋走了过来。   一老一小却都不敢开口。   里头楚天苟把兰香馥抱在怀里,让她两只腿儿跨在他的腰上,他就盘着腿,一下一下的抚弄她的背脊,“没事,别吓唬自己,你只是做了噩梦。”   兰香馥把脸埋在他的胸前,藏气红肿略疼的唇捶他,瓮声瓮气的道:“我倒想是做梦呢。我至今也想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没有落红。”   想到之类兰香馥又怕了,把脸埋的更深,闷闷的道:“咱们算是一起长大的,你知道我的,我没去过哪里。我、我要是还没有可怎么办呢。”   关于这个楚天苟也解释不出来什么,但他知道兰香馥基本上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若说她不守妇道根本不可能。   “你梦境里的奸|夫是我?”   兰香馥点头。   楚天苟龇了龇牙,忽然笑道:“你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想来你对我示好之前心里就有我了,可你又觉得我娶不到你,所以你就把我梦成奸|夫了。忘了吧,只不过是噩梦而已。”   兰香馥哭了一场心里仿佛卸下了一个包袱似的,蔫蔫的有了睡意,点头“嗯”了一声。   楚天苟紧紧抱了兰香馥一会儿,感受着她的柔软,不大舍得就这样放开,就道:“我抱着你睡哈。”   兰香馥信任他,也没想到别处,却觉这姿势不很舒服,“躺下好不好?”   “……好吧。”楚天苟拉了锦被盖在两人身上,躺下。   兰香馥临睡前睁开眼又道:“我是想补偿你才和你幽会的,你知道了没有?”   楚天苟哪里会在意这个,讨好的对兰香馥道:“我早看上你了,是你笨没发现我待你特别。”   兰香馥控制不住的扬起了唇角,“你若说的特别,是见了我老往我胸前瞄,我可恼你了。没做梦之前,我就觉得你是个下流的登徒子。”   楚天苟想起方才紧抱时的触感这会儿只想流哈喇子,他往兰香馥颈侧拱了拱,期期艾艾的浑身难受。   兰香馥了却一桩心事一身轻松,眼皮子懒懒的就睁不开了,“我睡了哦。”   楚天苟在心里哀叹,他这个小媳妇真会折磨人,偏她自己还不觉得。   搂着香香,却香不得,楚天苟心里跟闹猫似的。   他瞪大眼睛盯着百子千孙帐,努力去想楚淳懿这个人,除了在平康长公主府的那一次见面之外,就是每年大年初一参加皇家家宴的时候了,印象里这个庆王世子有一张清冷俊美的脸,然后就没了。   这么个不声不响的人物,将来会和他二分天下?   不过,他想着自己在兰香馥的梦里能夺得一半的天下,心里就美滋滋的。   他侧过身来看兰香馥的睡颜,轻轻的亲了她的小嘴一口。   没想到在她心里自己将来会有那样高的成就啊。   我定然不让你失望,我要让你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将来只有别人跪你的份,决不让你跪别人。   兰香馥穿了一件绣缠枝红梅的白罗睡裙,薄薄的料子裹着她纤弱精致的小身子,她睡的安稳,唇角仿佛带笑,纯净的如同琼花白雪,柔柔的又似流动的清泉,红红的小嘴媚媚的娇艳欲滴。   楚天苟又不能集中精神想事情了,他的血液再次蠢蠢沸腾,他悄悄的抓了兰香馥的手放在自己身上,他则贴着她,蠕动。片刻,满床帏子的麝香气。   楚天苟不大满足,看着睡的香甜的兰香馥他趴在枕头上想要狼嚎。   如此可怜兮兮的,慢慢的他也睡过去了。   翌日,兰香馥是在鸡鸣犬吠声里醒来的,除了觉得手指有些酸,一夜睡的颇好,早上洗漱照镜子的时候气色红润润的好极了。   “王爷呢?”兰香馥一边从凤穿牡丹紫檀木多宝箱里捡出一对粉珠流苏耳坠对镜戴着一边随口问道。   蓝哥立马就笑道:“村头有一片空地是庄稼人用来晒谷物的,可这会儿没有人用,王爷瞧着那里宽敞就带着队员们在那里弄球门呢,引得村里大大小小的男娃娃们都围在那里玩,王爷还让队员给他们讲解这个游戏怎么玩呢,闹腾的紧。”   兰香馥就笑了,站起来道:“他弄他的足球联赛,咱们弄咱们的肥皂事业,让小昭过来,我要用他,我观察他对踢足球并不很热衷,倒是给咱们买猪油挺热心,张发财留在王府养伤了,就让他来管着咱们的采买。”   “是。”   一会儿青雀走了进来,笑问:“王妃,早膳做好了,这会儿子用还是过会儿子?”   “现在吧。都有什么好吃的?”兰香馥好奇庄子上都有什么可吃的。   “奴婢领着紫鸯并四个小丫头,用刚从地里摘的小黄瓜配上鸡蛋烧了一碗汤,用小油菜炒了刚才山上摘下来的香菇,再有就是咱们昨儿买的酱肉切了一盘子,煮了红枣粳米粥。”   兰香馥听都听饿了,却又问道:“给王爷的队员们弄了什么吃的,那可都是你们王爷心爱的人,不可慢待了。”   “和您和王爷吃的差不多。”青雀笑道。   “那就去把他们都叫回来用早膳,吃饱了才好干活。”   “是。”   一时,用过早膳,夫妻俩各干各的去了。   不几日,附近村子里的小子们天一亮就都往大柳树村跑,可大柳树村村头就那么大的地,轮流对阵还有玩不上的呢,更别说一村一村的小子们还抱团,于是各个村子里慢慢的就有了队长了,他们自己组织了队员,叫嚣着要和王爷队比赛,要赢王爷设的彩头。   轰轰烈烈,闹闹腾腾,足球联赛很快都传到京里去了,楚天苟在庄子上玩的简直乐不思蜀。   兰香馥这边就忙碌了,小昭成了兰香馥的大管事,一开始他还自己下乡去屠户家收猪油,后来他发现自己下去太耽误工夫了,就让屠户们往庄子上送,他就腾出手来帮着兰香馥往外售卖肥皂。   此时的妇人们洗衣服一般都是用木棍捶打,太脏的衣物就用上草木灰或天然生长的皂角,可这些到底是比不上肥皂的,一开始生产出来的肥皂兰香馥免费送给大柳树村的人使,后来就有走街串巷的货郎找上门来想要批发。   兰香馥一想就有了主意,她也不往京城店铺里售卖,就卖给货郎,后来就有香河县上的商贩找上门来了,再又过了几天,挨着香河县的各个县都有行商来问,兰香馥大手一挥,卖!   红鸾是个事业型的姑娘,自打兰香馥开始弄香胰子、肥皂她基本就没到上房里伺候过了,只恨不得一人能当两人用,只管给兰香馥挣钱。   蓝哥管着账本,看着流出去的银子哗哗的往回流天天喜得合不拢嘴。   看见白花花的银子装满一只只的匣子兰香馥也高兴的睡觉都笑醒。   钱啊钱啊,有钱还怕没人往他们安王府聚拢吗。   ☆、第3章 所有人都想干掉皇帝   午后,趴在柳树干上知了知了叫的蝉鸣声再度被大柳树村晒谷场上的加油声掩盖了去。   一辆油壁车缓缓的从黄土小路上行驶了进来,听到那奇怪的“加油加油”“王家屯队必胜”的欢呼声,一只保养细腻的大手掀开帘子,露出了一张胖乎乎而光洁无须,眼角有些许皱纹的脸。   “老爷,前面堵了很多人,进不去了。”车夫禀报道。   “那就从这里下来吧。”   “是。”车夫把马车赶到河畔,跳下马车,而后从车辕上拿下脚凳放在车边,车里就下来一个穿了一身铜钱纹圆领袍,头戴汗巾的中年男人。   男人身材圆胖,一团和气,神色可亲,手腕子上佩戴了一条缀着小小一枚玉算盘的十八子菩提珠。   车夫怕人群蝎蝎螫螫的欢呼声惊了马,于是就把马牢牢拴在了一棵大柳树上,大柳树村村如其名,横穿村庄的小河河畔遍植柳树。   他家老爷来此是为了谈生意,看到人群堵住了进入村子的路,车夫为表忠心就忙跑到前面去吆喝,“让开让开,让我们过去。”   正踮着脚尖看球赛的一个农家汉子一把把车夫推了个踉跄,凶巴巴的道:“你谁啊,让什么让,哪来的鳖孙,这是俺们村。”   “嘿,你这个龟孙子。”车夫一撸袖子就要跟人干架,后面的中年男人低斥了一声,“伍六住手。”   “老爷。”伍六不甘心的咕哝了一句,“这等乡野村夫不教训不行。”   中年男人拉了又踮起脚尖看球的农家汉子,农家汉子眉眼一横正要发作,冷不丁手里就被塞了一块银子,汉子一看银子顿时眼神就亲香起来,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恭敬作揖道:“这位老爷您有什么吩咐?”   伍六顿时轻蔑的冷哼一声。   中年男人和蔼的笑道:“这位兄弟,我问问你,里面这是干什么呢?”   农家汉子顿时骄傲的挺直了胸膛,“这位老爷是外面来的吧,您还不知道呢,这是俺们大柳树村最时兴的足球比赛。”   汉子从自己袖子里掏啊掏掏出一把铜钱往天上一撒就吆喝道:“谁掉钱了啊。”   登时正聚精会神看比赛的农家汉子小子们都低头找钱,嗷嗷叫道:“俺掉的,俺掉的。”   农家汉子嘿嘿一笑拉着中年男人的手就往里头挤,中年男人顿时笑了。   谁知挤过了人群,里面几圈竟摆放了长条凳,此时长条凳上坐满了人,有的汉子一边嗑瓜子一边吆喝,有的小子则把竹哨子吹的呜呜响,震的人耳朵嗡嗡的,还有老汉抱着孙子,孙子啃蜜饯的。   中年男人一看顿时惊讶不小。   “您别惊讶,长条凳十个钱就能坐一天呢。”   农家汉子说完又笑指着场上,头上绑着绣了兰花纹红绸带的少年,“您瞧见那绑着红带子的一队了没,那是安王队,可俺今儿买了王家屯队,王家屯队的队长舍得,您看见没,就是绑了蓝带子冲在最前面,长的跟安王爷一样威猛高大的那个小子,那小子和安王爷差不多厉害,输赢在五五之数,上次安王爷赢了,听说舍得回家后狠狠操练了几日,俺赌今天王家屯队赢球。”   中年男人听完了这个目光却对两队队员头上绑着的绸带很感兴趣就指着场上问道:“他们头上戴着的绸巾,红带子上兰花旁边绣的仿佛是最近时兴的肥皂吧,那蓝带子上王字旁边绣的是猪肉?”   中年男人觉得哭笑不得,心想若说是为了好看,往上面绣什么不好。   农家汉子哈哈大笑,“您说对了就是猪肉,是王家屯王屠户做的广告,俺跟您说,王屠户家卖的猪肉品质好,价钱实惠,您要买肉就去他家买。您要买肥皂就去兰家庄子上买,王妃娘娘心善,帮衬俺们,批发肥皂给俺们卖,没有本钱的还允许赊账。   不过俺一看老爷您就是不缺钱的,也是来批发肥皂的吧,俺跟你说,俺们王妃娘娘可好了,自从王妃娘娘和王爷来了俺们村俺们村都富起来了,家家户户腰包也都鼓起来了,以前十天半个月见不着荤腥,现在俺家里的小子都嫌肥肉腻。”   汉子说到这里又是一顿笑。   中年男人看着场上绑着红绸带满场跑的小子,指了指道:“那是安王爷?”   汉子忙点头:“是安王爷。虽说安王爷吃媳妇的,还拿了媳妇挣的脂粉银子出来挥霍,可是安王爷没有官架子,乐意跟俺们这些泥腿子玩,安王爷也是个好小子。”   仿佛生怕中年男人瞧不起安王爷吃软饭忙又解释道:“俺们王妃娘娘从来不嫌弃俺们王爷吃闲饭,不是,俺们王妃娘娘可好了,那话怎么说来着,俺媳妇就说,王妃娘娘可宠王爷了,是吧,王妃娘娘都不嫌弃王爷呢。”   中年男人听后大笑,不过他的笑声被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加油声掩盖的毫不起眼。   农家汉子忽然高呼,“进球了!俺们赢了!”   这时候农家汉子也不管中年男人了,忙推挤着往西边去,西边河畔柳树下安放了一个大方桌,大方桌上布了个赌局,一面红一面蓝,一个小子正在给人算钱。   很快大方桌就被汉子小子围的密不透风了,中年男人转开视线,看向抱着球,和人勾肩搭背往河畔草棚子里走的楚天苟忙追了过去。   “我和你踢最过瘾。”楚天苟汗流浃背的拍拍舍得的肩膀。   舍得笑的憨憨的,“俺也觉得和王爷踢最过瘾,这一片能踢过咱们的再也没有了。”   楚天苟赞同的点点头。   安平端着大茶碗,安乐拿着扇子忙忙的跑过来,安平举着茶碗道:“王爷,快喝口茶,累着了吧。”   安乐就道:“王爷,小的给您扇风。”   楚天苟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把茶碗先塞给了舍得,“你先喝。”   安平偷偷瞪了舍得一眼,忙忙的又要回去拿,楚天苟道:“别那么麻烦,把茶壶给我提过来。算了,就几步路我自己过去喝。”   “安王殿下。”中年男人距离三步远出恭敬作揖。   楚天苟回头看了一眼没停脚,对中年男人招了招手。   进了茅草棚子,一脚踩在凳子上,楚天苟提起茶壶对着壶嘴先灌了一肚子加了薄荷叶的凉茶才看向中年男人,道:“你要是批发肥皂就直接去庄子上找小昭,要是找我,你找我干什么,想打广告?那也去庄子上找小昭。”   楚天苟挥手赶人。   中年男人愕然,忙报上姓名:“在下怡和行浩官伍大千。”   楚天苟“哦”了一声,“好像在哪儿听过。”   伍大千笑道:“在下是官商,广州十三行,怡和行,卖香胰子的。”   楚天苟想起来了,他大舅哥仿佛提过一嘴伍大千这个人名,“那不还是想批发肥皂的吗,去庄子上找人谈去。”   楚天苟指着正往嘴里塞绿豆糕的章文才,“我看你体力也消耗尽了,你休息一会儿顺便领他拜见王妃去。”   伍大千惊讶不已。   楚天苟看着伍大千的模样就笑道:“不是本王慢待你,实则本王才不懂做生意的事儿呢,你找王妃去吧,其实她也不懂,还是找小昭吧,小昭会做生意,要么找玉郎也行,红鸾也不错。安平,玉郎呢?”   正拿着蒲扇给楚天苟扇风的安平道:“肯定在庄子上和紫鸯她们一块种花呢。”   楚天苟就对伍大千道:“那你就先去吧,我踢完下半场就回去。”   接着楚天苟就勾着舍得的肩又回到了足球场上。   伍大千站在茅草棚子下愣了半响回不过神来,心想,这就是那个安王?果然“名不虚传”。遥想当年他还拜见过太子殿下呢,那真是一位有雄才伟略的英明储君,可惜了后继无人。   章文才拍拍手上的糕饼渣子就笑道:“这位老爷跟我来吧。”   “多谢。”   伍大千一路走一路观察这个村庄,见这个村庄大部分在施工就问道:“家家户户都有钱盖大瓦房了不成?”   章文才笑道:“可不是。王妃心善有意帮衬,把肥皂批发给大柳树村的村民只收个本钱,这是一样来钱的,还有一样是赚个茶水果子钱和住宿钱,足球比赛知道的人越来越多,引得城里的纨绔们也跑来看,看不过瘾不想走就租了村民的房子住,村民也聪明有了余钱就扒了茅草房子盖大瓦房,拾掇的干净点才能吸引有钱的少爷来住不是。”   章文才又指着东边山坡下正在施工的地方,“那里王妃准备盖个砖窑研究怎么烧玻璃。”   伍大千再度惊愕,他往常绝对是个不轻易把心里的情绪流露在脸上的人,可今儿自打一进村他就多次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了。   安王妃何许人也,没嫁人前不过是这样一个符号——兰家大姑娘,大千金,首辅兰清宗的嫡长孙女,除此之外既没传出什么美名也没传出什么才名,怎么就有这样的本事了?   这样想着,走着,五大前就看到了一个避暑别墅,碧叶盈满的藤蔓攀爬在墙上,不知名的红花枝条长出墙外,隐隐的还能看到别墅里露出头来的飞檐屋脊,雕梁画栋,伍大千心想兰家能给姑娘陪嫁这样好的庄子,可见百年世家的财力雄厚。   章文才只当没看到伍大千脸上的神思就若无其事的继续指着侧门门口排成的长队道:“这些都是来批发肥皂的小商贩。当然,依您的身份身家大商人的地位是不需要在这里排队的,您跟我来,咱们走正门。”   进了别墅一问正在记账的小昭才知王妃不在庄子里,在外头开发出来的那片肥田里盯着人种花呢,于是章文才又领着伍大千过去找,并解释道:“安王府和厉王府有过节,宝凤郡主放出话来说不许人家卖花给我们,我们王妃一气之下就说,咱们自己种,又不是没有肥田,于是就把种的好好的庄稼拔了一片,改种花了。您听听,甭管我们王妃还是我们王爷都是这样任性。”   伍大千矜持的笑了一下,此时他已暗暗告诫自己不可再次大惊小怪了。   花田开在山脚下,并为此在山腰上建了一排砖房派了佃农守着,就怕在镇上住着不走的楚宝凤主仆又出幺蛾子。   太阳慢慢往西山爬去,这会儿子晓风微微,并不甚热了。   兰香馥穿着一双折枝牡丹纹高底鞋正拿了个小锄头刨坑玩,她从小长大锦绣堆里从没下过地,初初见到农具之类的很是感兴趣。   “王妃,奴婢瞧着章文才领着个陌生人过来了,看那一身铜钱纹圆领袍八|九不离十是个大商人。”紫鸯忙笑着跑过来禀报。   兰香馥从小丫头彩蝶手里拿过一棵月季花苗种进坑里,蹲下来时红罗裙铺了下来,沾了泥,紫鸯一阵唉声叹气。   兰香馥就笑道:“不过一条裙子,你瞧你叹了多少回了。难得你们娘娘我有此兴致,糟践一条裙子又如何?”   紫鸯就笑了,躬身一礼,“是了是了,什么都比不上娘娘您高兴。”   兰香馥也没嫌土脏,就用拿一双白白纤纤的手往树根上拢土,章文才领着伍大千走到近前了兰香馥才站起来,紫鸯忙掏出一块锦帕来给她擦手。   伍大千打眼就瞧见一个温柔可亲的小姑娘,穿了一件凤穿牡丹的杏黄褂子一条红罗绣富贵无双团花纹的马面裙。   初见不过温柔可亲四字,细瞧却见,小姑娘的眼睛泉水一般清亮,看人时散发着柔柔的碎光一般,面容精致,有兰之妩媚,羊脂玉一般润艳,竟是越瞧越令人惊艳,艳而不腻,点到即止,却又让人想一看再看。   紫鸯瞧见了,微恼,一甩帕子厉声道:“放肆!”   伍大千忙拱手告罪,“小人失礼了,只是小人走南闯北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却从没见过像娘娘这般温柔可亲的,请娘娘原谅则个。”   兰香馥见他眼中并无亵渎之色,便抬手道:“请起。你是?”   章文才方才也走神了,只是没人瞧见,他忙拱手介绍道:“这位老爷是怡和行的浩官,伍大千老爷。”   竟然被大哥说中了,只是她没想到伍大千会这么快的找上门来。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生跟我回庄子里喝杯水酒吧,你去把王爷找回来。”兰香馥对章文才道。   章文才应下一声,转身就看见小昭大步走了过来,“你来了就好了,陪王妃招呼客人吧。”   小昭点头,“方才脱不开身,这不我弄完手上的急件就连忙赶了过来。”   如此又从花田回到庄子,兰香馥避入屏风后,等到楚天苟踢完球一身汗的回来才开始说正事。   “你瞧你热的,一身臭汗。怡和行的伍先生过来谈生意,人家先找的你,你怎么就分不出轻重,先把人请到庄子里来喝杯凉茶去去暑气也好啊,你就只知道踢球,二十多个大小伙子抢那一个球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兰香馥一边给他擦汗一边柔声念他。   楚天苟故意拿湿漉漉的头发往兰香馥脖子里拱,闹的兰香馥咯咯笑出来,推着他的头道:“你还有个王爷样儿没,有外人在呢。”   楚天苟就道:“我又不懂这些,你做主就行了。”   隔着一扇庭院人物纹紫檀木屏风伍大千就听到了这样的对话,分明是一对小儿女的轻语呢喃,字字句句透着亲近。   只是这位王爷也太贪玩了些,不过想着安王爷的年纪伍大千释然,他家的小儿子也正是这样活泼好动。   又一会儿换了一身天青色直缀,楚天苟清清爽爽的出来了。   他坐到上首螺钿兽腿贵妃榻上直接道:“你想怎么合作啊,快说,别婆婆妈妈的,我们两个都不会做生意,不过是王妃想挣点脂粉银子罢了,就弄了这个肥皂,我们也不懂商场上那一套,咱就直接点。”   伍大千努力把唇角往下压才控制住了想抽搐的冲动,于是收起肚子里和别的商人打交道那一套,直接道:“王爷,小人就直接说了。您家的肥皂卖到京里去了,直接影响了我们怡和行的生意。”   楚天苟体能消耗的快这会儿有点饿了,端过炕几上放的一盘子芸豆糕一边吃一边道:“那你想怎么样,说!”   伍大千气不得笑不得,更直接道:“十三洋行都是直接挂靠在内务府的,您影响了怡和行的生意就是影响了内务府的生意,小人这样说您总能明白了吧。”   甘心和圣上作对不成?   受宠的厉王都不敢,何况你一个被弃置的。   坐在屏风后的兰香馥柔声道:“先生此来是兴师问罪还是和我们协商的,若是兴师问罪,那我们直接把方子献给圣上,若是和我们协商的,那一切好说。”   若这点事儿都要惊动皇帝还要他伍大千做什么,想到皇帝的狠辣,伍大千忙道:“这等小事何须惊动上面,小人的意思是,莫不如请王爷王妃把肥皂独家批发给我们怡和行。”   “不行。”兰香馥温柔拒绝。   楚天苟点点头,“听她的,不行。”   伍大千沉下脸。~更~多~好~书~请~访~问~ 糯 米 论 坛   兰香馥又笑道:“先生不若说说我们的肥皂怎么影响了你们怡和行的生意吧,据我所知,怡和行卖的是香胰子,客人主要是官宦富商人家吧。我们安王府卖的肥皂主要针对庶民百姓小富人家,和您的客源重叠的不多吧。”   “王妃此言差矣。”伍大千的脸色更沉了,“现在大户人家也都买您的肥皂洗衣裳,原本小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还来我们这里买香胰子洗脸洗手,可现在也都不来了,您影响的我们怡和行不是一星半点,若怡和行是小人的,小人玩不敢上门来问,可怡和行是圣上的。”   伍大千往紫禁城方向拱了拱手,“每月小人都要往内务府交银子,这个月足足比以前少了两成,小人被内务府总管万公公叫过去狠狠骂了一顿,小人这才不得不来找你们安王府,希望安王安王妃体谅则个。”   兰香馥笑道:“原是这样。虽不是我们的错,但既然先生找了来,少不得要为先生着想一二了。”   伍大千憋屈的闷闷“唔”了一声,拱手道:“请王妃赐教。”   “你们和洋人做生意,进货的本钱是多少?”   伍大千立马警惕了起来,谁知屏风后兰香馥却笑道:“其实做肥皂和香胰子中间只差了一道工序罢了,先生若是信得过我们安王府,往后先生可以来我们安王府进货,香胰子我们也会做,你只说你要牡丹香的,还是玫瑰香的,又或者山茶香的,都可以。”   伍大千“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王妃此话当真?”   楚天苟站起来,问屏风后要了一块帕子擦嘴,哼了一声道:“本王的王妃还有闲心寻你开心不成,你又算老几。”   伍大千连忙告罪,眼中光芒灼灼,“敢问王妃可有样品?”   少顷屏风后就走出一个丫头,正是在花田那里见过的一个丫头,穿了一身紫罗裙,模样清秀,手里捧着的可不就是一块香胰子吗。   伍大千打眼一看就知道,这块香胰子可比从洋人那里买的好了三成不止,里头没有一点杂质,对着阳光看晶莹剔透的。   伍大千心里狂喜,眼中禁不住留下两行热泪,登时就捧着香胰子跪了下来,“王妃娘娘大恩大德小人没齿不忘。”   “嗯?”兰香馥疑惑不解。   楚天苟同样不解,走下来亲自把伍大千扶起来道:“你这是干什么,不过是一块香胰子罢了。”   伍大千老泪纵横,禁不住道:“王爷不知我们十三行所受的屈辱,被洋人刁难也就罢了,还要被自己人坑害。说好听点,我们十三行挂靠在内务府,是圣上手底下的人,是官商,说出去多有面子,可实际上……”   伍大千再次给楚天苟跪下了,激动的先问了一句,“放下在来的路上,小人听闻王妃娘娘还要尝试烧制玻璃,可有把握吗?”   “娘娘,有吗?”当着外人的面楚天苟叫兰香馥娘娘。   兰香馥犹豫了一会儿道:“有方子,缺匠人,我给家里写了封信,不知祖父能不能给我找来,我也给牙行递了话,但凡有手艺的匠人,不管是哪方面的只要来我就收,至今也杂七杂八收到不少,烧制方面的也来了两个烧过砖和瓷器的,至于烧不烧得成玻璃我现在也不敢保证,不过我估摸着有六七成的把我吧。”   伍大千却激动的道:1“六七成就是大造化了。接下来小人说的话可能大逆不道,可小人也顾不得了。圣上给我们十三行商人订下的每月需要上交的银子越来越高了,完不成的我们往往就要自掏腰包填上,可一年一年的都快把我们吸干了,此外,兵部、户部也时常以各种名目要我们捐输。   最让我们难以忍受的是,如若外商欠了我们十三行的茶叶绸缎瓷器等银子不给,朝廷从来不闻不问,可若是我们欠了外商的债务,朝廷首先对我们十三行商家抄家下狱,用来还外债,倘若资不抵债,则要公行全体成员负担债务,维持天|朝体面。”   说到此处伍大千泣不成声。   兰香馥听着可怜,也跟着红了眼眶,忙忙的道:“先生快别哭了,我尽快让人研制玻璃就是了,你说你们十三行还从洋人那里买什么,但凡我能做的我都让人研究去。洋商那么可恶,咱们不买他们的东西就是了。”   楚天苟就握紧拳头道:“朝廷那些官员都是干什么吃的,洋人都欺到咱们头上了,打他娘的不行吗?!”   伍大千若说之前有做戏的成分,那么此时他就真的是诚心感激了,并为刚才自己存下的私心而感到羞愧。   这是两个还有赤子之心的好孩子傻孩子,他怎忍心算计。   脸色微红,伍大千抹抹脸忙道:“若往后王爷王妃真能把洋人的自鸣钟、镜子、眼镜都能制出来,降低进价成本,也就是我们十三行商人的大恩人了。”   兰香馥就柔声道:“我会尽力的。”   听着这样的话伍大千觉得好笑可又感动,忙拱手违心的应和道:“那就多谢王妃娘娘挂心了。”   “不过我这里还是有一桩为难事儿要跟你说,厉王家的宝凤郡主跟京里卖花的人家都打了招呼,不让卖花给我们,我的意思,要么我把方子给你,你自己做去吧,不过肥皂这块你不许做,他是个爱挥霍的,我们要靠这个挣钱维持足球赛呢。”   伍大千自然知道兰香馥嘴里的他指的是谁,忙摇头摆手道:“小人是万万不能觊觎您的方子的。”   兰香馥没把这个方子看在眼里就笑道:“你拿去吧,宝凤郡主不许把花卖给我们,你买她应该不会找你的麻烦。”   兰香馥给紫鸯一个眼色,紫鸯就再次端了个小匣子出来。   若说伍大千之前是感激,那么此刻他就是受宠若惊,颤着手打开匣子,拿出纸张来,展开细细一瞧,伍大千已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才能偿还安王夫妇的恩情了。   他再次跪下,忍不住嚎啕大哭。   兰香馥走出屏风和楚天苟对视,面面相觑。   ☆、第1章 安王夫妇在种田   待送走了伍大千,天边已是晚霞满天,金黄的光影笼罩玉米田,让青青的杆叶远远看去都变了些许颜色。   付先生悄然站在河畔柳树后目送了伍大千上车离去后才返回了庄子。   屋里榻上,楚天苟正兴冲冲的和兰香馥说话,洋洋得意道:“你瞧他哭的跟刘备似的,馥姐儿,你说是不是本王很有主公魅力的缘故?”   兰香馥险些笑喷,却夸奖道:“是的,我们安王龙章凤姿,紫气绕头,乃帝王星下凡尘,只要我们王爷往那里一站啊,那便是万众归心。”   楚天苟被夸的一愣一愣的,少顷反应过来兰香馥这是揶揄他呢,他两手成爪顿时威逼过去,“好啊,你敢笑话你的夫主,看本王不惩罚你!”   兰香馥一瞧他那架势顿时跳下榻就想跑,“我错了我错了,你不许挠我痒痒。”   楚天苟也跳下来一个老虎扑兔的姿势就把兰香馥搂到了怀里,两个爪子齐动,挠的兰香馥两眼弯弯笑个不停,半哭半笑似的求饶,嘤嘤嘤的撒娇。   屋里原本服侍的丫头都笑起来,青雀忙挥手往外赶。   此时站在门口打帘子的小丫头扬声道:“付先生求见王爷王妃。”   兰香馥忙捂住嘴止住笑,轻推了楚天苟一把,楚天苟也急忙不再胡闹,帮兰香馥正了正发髻上歪了的蝶戏兰草金簪,两人牵着手迎了上去。   楚天苟和兰香馥待付先生向来是如同项羽待范增,亚父的恭敬态度。   付先生挑帘子进来,瞧见两个小儿女这样相好就笑了,“王爷王妃请上坐,属下有事相询。”   “先生请。”   如此把丫头们都遣了出去,青雀蓝哥守门,分主宾坐定,付先生就道:“王爷,您对那位怡和行掌事人怎么看?”   楚天苟就笑道:“圆圆胖胖的有点可爱。”   兰香馥立马咳嗽了一声,楚天苟忙正经起来,道:“在本王跟前哭的有点假。”   付先生抚须点头,“王爷能看出这一点还是不错的。若属下没看错,那大概是个太监。”   兰香馥讶然。   楚天苟是同样的表情,他想了想忽然一拍脑门道:“我想起他的怪异之处了,三四十岁的模样,下巴上也太光滑了,还有,他哭着说我皇祖父和朝廷逼的他怎么怎么艰难,可看他那身材那保养的皮肤,一点也不像是个被逼迫的样子。”   楚天苟顿时气的拍桌子,“本王上当了!”   兰香馥也生气了,紧紧捏着拳头道:“我让人去把方子追回来!”   付先生悠悠然笑道:“不必,也不见得是坏事。这位掌事人八成是皇帝的探子,皇帝对怡和行商人的逼迫可能是真的,但却不是对他的。劳烦王爷王妃把方才那位的表现跟属下说一说。”   于是用了一盏茶的功夫,楚天苟和兰香馥相互补充着说了一遍。   付先生就笑道:“也不见得都是假的。王爷王妃诚心待他,似他那种从宫里出来的人精自然感受的到。王爷王妃做的很好。”   一个待人以诚的主公比一个疑心深重的主公更让怀才之人愿意倾心相报,付如卿并不打算破坏掉这对小人的特质。   “先生身边那个琴童不就是探子吗,怎么又派来一个,探子也是人才吧。”并不是阿猫阿狗都能做探子的,皇帝手里的人才多的没地方用了吗?给我们啊,兰香馥有点嫉妒的想。   楚天苟和兰香馥的心思如出一辙,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俩算是尝到了无人可用的苦处了。   “普通探子和有一技之长的探子岂能一样,普通探子如琴童者不过传递一下消息,重在监视,而这一位坐上怡和行掌事人的探子却能看到本质,他亲自来查看,就是要看看咱们弄出这么大的动静目的何在。是王妃娘娘真的要赚脂粉钱还是王爷借机拢钱为谋逆做准备。”   楚天苟和兰香馥一霎都提起了心,两人纷纷回顾方才自己所说的话有什么不妥,想完之后两人相视吐气,还好还好,他们俩并没露出破绽。   楚天苟攥着拳头沉着脸道:“听他说的那么可怜,本王差一点就说出要把他笼络过来的话了。幸好记得先生的教诲才忍住了。本王没想到,皇祖父对本王这么重视。”   最后一句楚天苟满面嘲讽。   付先生垂眸,微微含笑不吱声。   兰香馥又道:“先生,那咱们还研究玻璃和玻璃镜子吗?”   “为何不呢?”付先生站起来拱手,“王妃原先想做什么请继续做,现在的形势就是各方都不敢乱动,都怕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可到底这个平衡是会被打破的,皇帝今年高寿?”   付先生忽来的一问问的楚天苟一下绷直了身躯,他猛然想到去年除夕家宴见到的皇帝,令他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一头白发。   “皇帝能活几年没人知道,说不准哪一天忽然就老死了也未可知。当今是纵贯古今最长寿的帝王了。”对于老皇帝的保养之法,付如卿缄默不言。   一个连名声都不怕的皇帝是极其可怕的。   一个宁愿不要名声也要不择手段长寿的皇帝是……疯子。   谁都猜不透一个疯子下一步能做出什么来。   唯一能琢磨出疯子想做什么的只有首辅兰清宗能知道一二了。   “现如今王爷王妃不要操心别的,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如此不管有多少探子来都查不到任何东西。”因为安王夫妇确实在玩。   付如卿临走看了兰香馥一眼,告辞转身的一瞬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他想,帝王命真是谁都说不准的事儿,他要回去好好研读王妃默写出来的典籍了,真是好书。回头就掰开了揉碎了给王爷讲。   兰香馥坐在榻上却在努力的回想上辈子皇帝是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似乎也就是在这几年,至于怎么死的,她却不知道了,但是天授帝已经那么大的年纪了,什么时候死真的都不让人感到意外。   楚天苟倒是想的开,既然付先生都让他们玩了,那他们就撒开了的玩耍。   “馥姐儿,一会儿用过晚膳我带你到山里洗澡去,你去不去?”楚天苟摸上兰香馥的小手笑眯眯的提议。   兰香馥眼波流转丝丝羞涩,细细的指尖点他一下,“呸,我才不去。”   “去吧去吧,好不好?”楚天苟把兰香馥抱到腿上,搂着她低声道:“我只瞧瞧你的身子不做什么。”   兰香馥此时不是小羞了是大羞,一手捂着脸一手捶他。   楚天苟又嘿嘿在她耳边道:“你长的和我长的不一样,我就看看不做什么,真的,我发誓。”   “不去不去,我去了岂不是肉包子打狗。”在庄子上过了这许多日子兰香馥也学会了几句乡间哩语。   霞光透过碧纱窗照进屋里来,满室光芒金黄。插在玉壶春瓶里的一束乡间野花颤巍巍的娇羞。   半响儿,楚天苟放开兰香馥的小嘴,故作凶恶的威胁,“小娘子你去不去,你不去本王就扛着你去,若是让本王动了怒,可就不单单只是看一看瞧一瞧了。”   兰香馥捂着嘴巴瞪他,双眸里的波光柔媚生春又仿佛含嗔带怨似的。   新换上的百蝶裙铺在榻上,绣着一对鸳鸯的大红汗巾子露了半根在外头,珊瑚红绣荼蘼花的褂子蝴蝶纽扣从脖颈处往下开了三颗,露出里面穿的一件石榴红的罗衫,白嫩的脖颈上显露几点嫣红,楚天苟拿指腹摩挲了又摩挲,双目湛然晶亮满是渴望。   兰香馥浑身软的起不来,开口的声嗓嫩娇的让人从骨子里发酥,“去就去嘛,你做什么咬,讨厌。”   楚天苟喉咙急促翻滚了几下,把兰香馥紧紧抱在胸口上,让她前面的那一团团紧贴着自己,立即扬声唤人,“进来,收拾晚膳咱们山里逍遥谷吃去。”   所谓逍遥谷那是楚天苟给取的名字,还是早上带着他的足球队在山里跑步攀爬时发现的。   里头三面环山,有一面山坡上盛开着红艳艳的杜鹃花,中间有一个湖泊,湖泊水清可见底下游鱼,干干净净的惹得人很想脱了衣裳下去游几圈,他一时兴起让人在里头盖了个茅草亭子,每天早上带队锻炼完毕少年们都在里头洗了澡才出来。   那时楚天苟就起了带兰香馥去的心思了,长的和他一样的小子们有什么好看的,自然还是他的娘娘好看。   “我看你洗就好了,露天露地的我不想……”   楚天苟恨她说话不算话低头就亲在她嘴上堵住了。   “……好嘛。”兰香馥拿帕子捂住他的嘴喊人进来吩咐。   蓝哥面不改色的低头进来,兰香馥就道:“去库房瞧瞧有没有剩下的布匹,我们要去,王爷要去逍遥谷沐浴,弄个挡头才好。”   “奴婢明白了。”蓝哥会意,领命出去了。   若说身边的这四个大丫头真的是贤惠能干,上辈子却也死在兰氏灭门那一夜里。   兰香馥想到此处琢磨着跟楚天苟道:“青雀和红鸾年纪大了,原本说好的要放她们出去嫁人,我出了事又把她们俩给耽误了,跟着咱们的人里头可有年轻才俊没有,她们可能干了,谁娶了去都不亏,我还挺舍不得,我的身边缺不了她们伺候,肥皂作坊也少不了她们。”   楚天苟想了想,“章文才十八,玉郎十七,大昭小昭也十七,你这两个丫头多大?”   “十八。”兰香馥想了想眼眸忽然亮起来,“有四个人选呢,极好。要么,你把章文才檀玉郎,檀玉郎不要,这个人我瞧着不好,老想撺掇着你往那些下流地方跑,我绝不把自己的丫头嫁给他,大昭小昭都是极好的,章文才……”   兰香馥细细想了一下对这个人的印象,“长了一副油嘴滑舌的脸,我不喜欢。”   “那就大昭小昭吧。”   “回头问问她们乐意不乐意,如若青雀红鸾家里给她们相看好了,那就算了。”兰香馥道。   楚天苟点头。   兰香馥兴奋起来,“所幸咱们把大昭小昭叫上一块去逍遥谷如何?”   “不行,今儿下午只能有我一个男人在逍遥谷。”   兰香馥红着脸瞪他,揪着帕子咬嘴,轻若柳絮的嘀咕,“磨人精。”   楚天苟听了满面笑开花。   很快仆婢们就把进山野餐的东西都搬到了马车上,这次楚天苟就是带着“见不得人”的目的去玩的,遂只带了蓝哥紫鸯,其余人等一个不要,魏嬷嬷还想跟着,被楚天苟给硬生生瞪的浑身僵硬,站在庄子门口一动不敢动,眼巴巴的看着马车走远一点办法没有。   坐在车上兰香馥就嗔他,“你老吓唬魏嬷嬷作什么,魏嬷嬷也是为了咱们好,你仔细她回头向我祖母告状。”   楚天苟捏着兰香馥的手指把玩,笑道:“只要我不动你,就是你祖母又能说出什么,难道咱们感情好还有错不成?”   兰香馥羞的猛的抽回手,小声道:“你还说什么不动我,哪里没有了,还不是被你……哼。”   楚天苟瞧她那副且娇且嗔的小模样越发等不急到逍遥谷了,扬声对驾车的安平道:“快点!”   “好嘞,王爷王妃你们坐好了。”   只听噼啪两声鞭子响,拉车的两匹马朝着不远处的大山狂奔而去,兰香馥被颠的受不了,把着他的手臂差点哭了,“作死了你。”   楚天苟反而哈哈大笑,一把把兰香馥抱在怀里,“再快点!”   “是!”听着车里王妃的惊叫声驾车的安平也哈哈笑起来。   “你坏透了!”兰香馥大叫。   楚天苟越发能了,嗷嗷的学狼叫。   跟在后面的马车上也传来蓝哥和紫鸯的惊呼声,驾车的安乐应和着楚天苟和安平也扯开嗓子乱吼乱叫,群魔乱舞似的。   马车从黄土路上飞驰而过,蹲在花田里种花的檀玉郎看着远去的车影低头就落下泪来。   他想起小时候了,小时候他和大狗子王爷也这样驾车奔腾在路上快活过,扯着嗓子嚎叫,把心里藏的所有郁闷憋屈都吼出来,大狗子王爷说这是他解决心里烦闷的好办法,现在教给你。   他家和安王府比邻,小时候他被庶出的兄长欺负都是王爷帮他打跑的,他娘生病被关在院子里,二娘不给请大夫,也是王爷强抢了一个太医过来给诊治的。   王爷待他不薄。   可他想要报仇,他想要做家主,想把羞辱他的檀玉明千刀万剐!   胭红阁的靠山是厉王府,只有楚隆基能帮他。   檀玉郎一抹眼,抹了一脸泥巴却哭的更厉害了,对不起了大狗子,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这辈子对不起你,我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   我已经不像个男人了,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对不起。   去往逍遥谷的山路已经被足球队给踩平了,虽不如黄土路平坦,马车却也能行驶。   因为这座山紧挨着田庄,兰家也把这座山买了下来,现如今这座山也是兰香馥的。   山腰上有一片竹林,竹林之后就是逍遥谷。   “郡主,有人来了。”梅英急忙跑到湖边禀报。   原本正在洗浴的楚宝凤蓦地站起从水里走了上来,秀英连忙用绸巾包裹住她。   “兰家的人?”   “是,是楚天苟带人来了,一路嗷嗷叫真跟狗一样。”梅英不屑的道。   “来的正好。”楚宝凤扭头用手指逗弄了一下肩膀上趴着的红蝎子,“你们说在这里毒死他好不好,祖父一定会很高兴的。”   梅英秀英不知道怎么回答,楚宝凤也不需要她们回答,她把红蝎子放到湖边的青石下,主仆三人遂即躲入竹林。   马车到了茅草棚子,兰香馥从车里下来,看到眼前所见的美景就感慨道:“早听你说发现了这个逍遥谷,我若知道这里这样美早就来瞧瞧了。”   “如何,我没有骗你吧。”楚天苟忙亲自去后面的马车里把布匹拿了出来,笑嘻嘻道:“知道你害羞,我用布匹给你围一个圈出来,保准没人看到你。”   兰香馥脸红的滴血,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脑袋坏了才答应他。   在草棚子里摆膳的蓝哥和紫鸯两个头碰头,挤眉弄眼的笑。   兰香馥回头瞪她们,“我不过来游玩的,而已!”   “奴婢明白。”两个丫头笑嘻嘻的蹲身行礼,脸蛋也是红红的。   藏匿在竹林里的楚宝凤半天没瞧明白楚天苟在干什么,正纳闷就见楚天苟弄好围子,在湖边青石上又铺了凉蕈后,就又急匆匆的把兰香馥拉了进去。   兰香馥一直拖着不愿意进去,两人拉扯了一会儿,楚天苟打横抱起兰香馥嗷呜一嗓子就叫道:“山大王抢媳妇啦——”   山中回音声声,就见兰香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老老实实被抱了进去。   竹林山坡处在高地上,正好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围子里头在做什么,楚宝凤就见楚天苟死皮赖脸的脱兰香馥的衣服,兰香馥欲拒还迎,很快裙衫半落,她就看见霞光映照下半副如玉又如凝脂一般的身子。   刹那,楚宝凤只觉脑海中有什么忽然炸开了,又仿佛一层纸被捅破了。   她低首垂眸,片刻,捏着蛇鳞鞭走了出来,一跃从竹林坡上跳下直奔丝绸围子,兰香馥绕着一块青石跑,楚天苟正学山贼跑在后面追她,忽觉有破风声袭来,楚天苟立即挑起自己的圆领袍将兰香馥一裹庇在身后,厉喝,“谁?!”   与此同时,楚宝凤唇含小指吹了一声口哨,藏匿在石头下的红蝎子举着大鳌钳就跑了出来,向楚天苟进攻,同一时刻,一道鞭子抽下来,“嘣”的一声绷紧的绸缎围子如被刀切开向水中散去,兰香馥躲在石头后脸色乍白乍青。   蓝哥紫鸯慌忙往这边跑,“你是什么人,放肆!”   梅英秀英持剑将二女截住,梅英冷笑,“我们乃是宝凤郡主的侍女,主子们打架咱们还是不要过去打扰的好。”   “你!”蓝哥秀眉倒竖。   “楚宝凤,好男不跟女斗,你别以为我一次次的让你,你就能得寸进尺,我告诉你,你今天惹到我了!”光着膀子的楚天苟右腿横扫,腿风将红蝎子掀翻在地,遂即一拳头打向楚宝凤。   “正好,你也惹到我了,今天我就在这里弄死你!”楚宝凤一鞭子抽下来,斜睨了兰香馥一眼。   兰香馥羞恼成怒的瞪了回去。   他们夫妻在湖边胡闹,自己人知道也就罢了,若是被这个敌人散播出去,她就没脸见人了。   有舒氏算计在前,她一点也不放心人性。咬着牙,狠心道:“抓活的,毒哑她。”   一边和楚天苟过招一边楚宝凤冷笑道:“直接弄死多好,多此一举。”   兰香馥原本还狠不下心,但想到她们厉王府和安王府早已势成水火,她的善心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才说了那样的话,谁知却被嘲笑了。   兰香馥恼怒道:“好呀,那就弄死你!”   楚宝凤却笑了,虚晃一招抽向兰香馥,在楚天苟大惊大怒之下改变拳法去护时,她抽出腰间软剑,左手使剑猛地就刺向楚天苟的胸膛。   “不要!”兰香馥蓦地扑上来抱住楚天苟把自己的后背露给了楚宝凤。   楚宝凤蓦然拧眉及时将软剑收回,“唰”的一下子重新缠到了自己的腰间,那薄薄的剑顿时恢复如初,就像是一条普通的系腰的白练。   “真是没用的废物呢,连自己的王妃都护不住,像你这样的废物娶什么媳妇。”楚宝凤冷眉冷眼的抱臂嘲讽。   楚天苟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握紧的拳头手臂上青筋暴突,“还不是你卑鄙无耻!”   “就是,你要不是作势袭击我,我们不会输给你。”   “呵,兵不厌诈,懂吗?”楚宝凤冷眼看着楚天苟,越看越觉得他是个废物。   她看向兰香馥,细细打量,真是越看她披着臭男人的衣服越碍眼呢。   手指在腰间软剑上摩挲。   真特么想弄死他。   与此同时兰香馥也才看清楚宝凤的模样,一身冷艳孤绝的气质让人不敢直视,一头青丝垂在背后,湿漉漉正在滴水,黛眉入鬓,看人的眸光居高临下,兰香馥冷着脸想,此女真讨厌。   楚天苟被憋的无话可说,“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呵,你又要说什么好男不跟女斗了吗,真刀实枪,你又肯定能打过我?谁教你的狗屁拳法,四六不通。”   楚天苟俊脸通红,“本王自己摸索出来的,怎么着?!”   楚宝凤多看了楚天苟几眼,“之前倒是没发现你还有这样的能耐。”   楚天苟冷笑,“我也是今日才知道你左手还能使剑。”   两人相互冷笑。   此时蓝哥紫鸯急忙拿了干净的衣裳来,张开围子,兰香馥急匆匆换好后出来,问道:“这是我的地方,你来又想做什么坏事?告诉你我们早防着你们兄妹呢。”   没人发现红蝎子不知何时爬上了兰香馥的裙子,正亲昵的噌。   楚宝凤微微弯了弯唇角,转身就走,话音留下,“我会让花家、林家、孟家卖花给你的,三日后我来取香胰子。”   楚宝凤蓦地驻足,用眼角余光看着兰香馥,“记住,我喜欢黑色曼陀罗香。”   兰香馥纳闷的看着远去的楚宝凤,“她这是什么意思,与咱们和解了?”   楚天苟摇摇头,摸着下巴道:“和楚隆基相比,这丫头倒是说什么是什么,她就算和我过不去也都是光明正大的。可她为何突然示好?”   兰香馥不管那些,她一帕子扔他脸上气咻咻道:“就你会胡闹,如若这次躲在竹林里偷看的是男人呢,我就不活了!”   楚天苟也满面懊恼,忙哄道:“是我考虑不周,下次不会了。”   “哪儿还有下次,你想得美,我再也不跟着你胡闹了,蓝哥紫鸯咱们回去,让他自己在这儿洗吧。”   楚天苟忙追了上去,心里恼极了楚宝凤,发誓等到他不用隐藏实力的时候,非得痛快揍她一顿不可。   回了庄子兰香馥再次沐浴更衣之后才坐到月牙凳上用晚膳。   不过这次兰香馥是真恼了他,也有一部分怪自己不争气,总是不能狠下心拒绝他的胡闹,所以任凭楚天苟在饭桌上怎么哄就是不笑。   楚天苟也知道自己这次玩过头了,若楚宝凤真是男的,馥姐儿就吃大亏了,隔着碧纱橱赌咒发誓如果再有下次一定会让人四处看过之后,确保万一才领她去。   兰香馥一听他还不死心,更恼了,晚上一句话没跟他说。   檀玉郎在得知楚天苟来了庄子上,弄了足球队,他就追了过来,等了好几个晚上终于让他逮着了机会。   “王爷,别喝闷酒了,要不咱去镇上玩玩?总呆在这种乡下地方都闷死我了。”檀玉郎又看向陪酒的章文才,“你说是不是?”   又问陪酒的大昭小昭,“你们俩就不想去楼子里长长见识?”   檀玉郎一胳膊搂住小昭,“哥哥请你们喝花酒去,去不去?”   小昭就抬着檀玉郎的下巴玩笑道:“哥哥,你去喝花酒,还是花姑娘占你便宜啊。”   檀玉郎也不恼,反而给小昭笑了一下,笑的小昭捂住鼻子推开他就跑去自己哥哥那里蹲着,“我的亲娘哎,檀玉郎你笑的我都想喷鼻血了。”   檀玉郎摆出个妖娆的姿势,翘起兰花指往楚天苟肩膀上靠,娇滴滴道:“王爷~”   楚天苟一口酒喷出来,忙忙的推开檀玉郎,“你恶心死我了。”   檀玉郎嘟嘴,“王爷,您怎么能这样说属下呢,属下伤心了。”   于是做西子捧心状。   又把在场的纯爷们恶心了一把。   章文才笑着一搂檀玉郎,“小娘子,他们嫌弃你,大爷不嫌弃,来,亲一个。”   “滚!”檀玉郎笑骂,又赶忙问道:“你们去不去啊,我请你们。”   这个年纪的小伙子们哪有不好奇的,章文才就看向楚天苟,“王爷,要不去玩玩?一直踢球踢的属下都快吐了,是时候出去浪浪放松一下了。”   楚天苟想着反正今晚上馥姐儿也不要他,他自己一个孤枕难眠怪没意思的,去就去,不过玩玩而已。   于是道:“走。”   几个小伙子们瞬间欢呼。   楚天苟笑道:“把剩下的人也都叫上,痛快玩一晚上。”   檀玉郎响亮的应下,“我去把他们都叫过来。”   大昭笑道:“娘娘弄出了麻将,他们正在炕上打呢,我怕来的不多。镇上不过就一个万花楼,还能有仙女不成,不过就是听听曲儿看看舞罢了,其实没什么好看的。”   檀玉郎暧昧的撞一下大昭的肩膀,“你就不想那个,嗯?”   大昭一下脸红了,推了檀玉郎一把,“谁跟你似的。”   檀玉郎对着眼前的伙伴们笑,可是笑了一会儿他就撑不下去了,低下头掩饰。   ☆、第2章 安王夫妇在种田   风拂晓月,银辉洒遍深宫,时有乌鸦在黑夜里掠过,停驻在盘虬如龙的梅枝上呱呱冷嚣。   穿了一身蟒袍,腰系玉带的伍大千提着一柄流苏宫灯缓缓向坤宁宫走去。   历代,坤宁宫就是皇后居住的宫殿,可自从元妃和先皇后都去世之后,皇帝就把皇后的牌位扔了出去,把元妃的牌位安置在了这里。   迈过坤宁宫的门槛,看见高高挂在回廊屋檐下的大红灯笼,伍大千浑身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忽的在他眼前出现了一双靴子,借着昏红的灯光伍大千看见了上面用银丝缠着金丝绣制的祥云图纹,接着一双修长苍白的手就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大千。”   “干爹。”伍大千浑身一激灵,抬起头时脸上就浮现了讨好的谄笑,他弓着腰搀扶上魏忠祥的胳膊,压低声音问,“干爹,陛下在何处,香胰子的方子拿到了。”   那一双苍白的手拍了两下伍大千的肩膀,“就知道你小子是个有本事的,跟咱家来吧,陛下在下面呢。”   伍大千胖乎乎的身躯顿时一抖。   头顶上的人操着细细柔柔的嗓音笑了一声,“没用的东西,怕得什么,有干爹在呢,走。”   “是,干爹。”伍大千感激不已,搀扶的动作越发小心。   伍大千只去过下面一次,在外面奔波久了,和那些正常男人一块吃吃喝喝习惯了,他都险些忘了自己的出身,险些忘了在坤宁宫的下面还有那样一个寒冷的地方。   坤宁宫后花园有一片假山,入口就在其中一个假山洞里。   魏忠祥熟门熟路的选择了一个山洞走了进去,手掌扭了一下石壁上凸起的石头,伴随着轻微的锯齿转动,锁链颤动声,一扇石门开了,顿时扑面而来一股冷冷的白气。   伍大千打了个寒颤,看见魏忠祥抬脚顺着石阶下去了,他连忙跟了上去,   这是一个金碧辉煌的地宫,洞顶镶嵌了数不清的夜明珠,墙根下每一丈远立着一尊青铜仕女灯,侍女的头颅是放置灯油的地方,两根绞缠在一起的灯芯从里面延伸出来,燃烧着幽蓝泛着赤红的火焰。   一条雕刻着龙翔凤舞,祥云缭绕图案的汉白玉石甬道长长的往前延伸,在这条玉石路的尽头是两扇黄金打造的门,两扇门合在一起的图案是龙凤呈祥,当魏忠祥掰了一下青铜仕女的头颅,门一开,一龙一凤就分开了。   伍大千跟着魏忠祥进去,顾不得看左右甬路通向何处,又过了一扇这样的金门之后,就到了正殿。   正殿,仿佛是由冰块铸成的,伍大千只觉寒冷入骨。   “陛下,大千来了。”魏忠祥在金纱幔帐前跪地,低声道。   伍大千也赶紧跟着跪下,眼睛悄悄抬起一个弧度就只看见了前面微微晃动的金纱。   金纱里头,挨着一个寒玉棺材坐在龙椅上的天授帝,右手擎着一个盛放了鲜红液体的水晶杯道:“弄清楚了吗?”   伍大千忙往前爬了爬,绷紧身躯,声音清晰的道:“回禀陛下,弄清楚了,安王还是一副小孩心性,和乡下小子踢球,不顾身份和那些泥腿子勾肩搭背,安王妃虽弄出了肥皂,却并不会做生意,奴只是在他们跟前哭诉了一回自己的苦楚,安王妃就把方子给了奴。”   天授帝喝下一口水晶杯的液体,缓缓的,操着苍老的语调道:“在他们身边都跟着什么人?”   “奴看见,记账、见客、和商贩打交道的都是才十几岁的少年,看起来都不太稳妥,嘻嘻哈哈的都是一团孩子气,不像是做生意,倒像是觉得好玩在过家家。”伍大千垂着头,盯着地上铺的莲花青砖提心吊胆的回答。   “下去吧。有了方子再跟朕哭穷朕就活活刮了你。”   伍大千顿时汗如雨下,忙忙的道:“是。”   伍大千去了,天授帝就对魏忠祥道:“盯紧些那些不省心的,朕活一天就容不得他们放肆。留着他们的命已是朕顾念着血脉亲情了。”   “是,陛下。”   ——   兰香馥穿着一件紫藤色的裹胸睡裙靠在床栏上,望着烧了快一半的蜡烛有些坐不住了,召了蓝哥进来问道:“你们王爷呢?”   蓝哥笑了一下,“王妃心软了不成?”   兰香馥抿嘴瞪她一眼,“你且去问问他错了没有,若知错就放了进来吧。”   “是。”   蓝哥去了,到了二门上见安乐正坐在长条凳上打盹就轻咳了一声,安乐一个激灵醒过来,见蓝哥侧着身子俏生生的站在那里,用自己完好的半面脸对着他就问道:“王妃要王爷进去呢,王爷何在?”   安乐心里顿时暗叫一声糟糕,面不改色的扯谎,“王爷在倒座房和檀玉郎他们一块睡了,天色不早了,要么明儿再说?”   蓝哥就冷笑道:“怎么,你竟不给我传话?”   安乐忙打千作揖,“蓝哥姑娘别生气,我这就去给你传话。”   说完溜溜的就往前面跑去,蓝哥在长条凳上等着,过了约莫一会儿安乐又装模作样的跑回来,为难的道:“王爷说明儿再来见王妃,他、他已睡下了。”   蓝哥估摸了一下安乐从这里到倒座房,又从倒座房回到这里所用的时间登时撂下脸,推开安乐径直自己去了。   安乐吓个半死,忙忙的追上去拦着,蓝哥一看他这般作态就知道有猫腻,越发走的快了。   不一会儿到了倒座房窗前就听见里头有人兴奋的大叫:“我糊了,给钱给钱。”   “慢着。”   蓝哥一听竟仿佛是付先生的声音,顿时惊讶不已。   “嘭。”   “截胡。”   “先生你!”   “先生你甘心要榨干我们啊,不来了不来了。”   蓝哥敲敲门,垂首立在门前就扬声道:“王爷可在这里吗?”   里头一时安静如蹲在树上睡觉的鸡群,片刻,付先生干咳一声,指挥琴童道:“开门去。”   一忽儿门开了,蓝哥歪头往里面一瞧,就见大通铺上,围着方形炕几坐了一圈小子,付先生坐在正当中,一脸温和的笑容,“王爷和章文才几个去镇上万花楼逛去了。”   蓝哥一听迷糊了一会儿,“万花楼?”   付先生脸上的笑容更温和可亲了,善意的提醒道:“唔,就是男人们晚上最喜欢去的地方,不过请王妃放心,王爷只是去看歌舞并不做别的,老夫的学生老夫还是敢担保的。”   蓝哥脸上的疤顿时狰狞,转身就走。   “嗳,蓝哥姑娘你等等。”安乐追了两步一跺脚返回倒座房,哀怨的道:“先生您这是想把王爷坑死啊。”   付先生抚须大笑,“打是亲骂是爱,你们懂什么。来来来,搓麻将,再来一局。”   安乐担心了一会儿,看着人家玩的尽兴他也看的上瘾,扒拉下一个输光蛋的自己撸袖子上了。   ——   月色里的万花楼仿佛置身在一片红色里,屋檐回廊上挂满了红彤彤的大灯笼。   丝竹管弦,琴筝箫瑟,声声靡靡。   楼子里,花台子上,有些猴急的抱着姑娘就啃,惹得姑娘娇嫩嫩的嚷嚷,你来我往,欲擒故纵,嘻嘻哈哈;有的头戴老人巾,巾上镶着有杂色的青玉帽正,正挑着小姑娘的下巴亲嘴;还有的喝醉了酒,把衣衫半裸的姐儿踹到在地上,骂她是母老虎,又骂她不下蛋,地上的姐儿没有哭,跳起来掐腰就开骂。   穿了一身墨色直缀,梳了男人髻,插着一根碧玉簪的楚宝凤站在楼上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尤其往那些衣衫半退的姑娘身上看,眼中却没有一丝波澜。   楚宝凤皱了一下故意描粗的长眉,往地上扔了一定金子,对恭敬站在身后的老鸨子道:“把你们楼里最漂亮的姑娘给我叫进来。”   “是是是,公子您稍等。”刷了一层□□在脸上的老鸨子急忙弯下腰捡起金子在嘴里咬了一口,忙不迭的点头,一扭一扭的去后院找姑娘去了。   后院一般是顶梁柱们待客的地方,楚天苟、檀玉郎、章文才、大昭小昭再加上一个安平正由一个龟奴领着往一个小院里去。   老鸨子见了这些小公子们忙忙的上前来招呼,颠颠的给送到门里面才又折返出来往另外一个小院里去,那小院里住着的可才是她们万花楼的摇钱树,虽说被从京城来挂牌的那个红蕊给比下去了,可到底自家的才最可心不是。   那位郡主扮作了男人进来可瞒不过她这一双招子。   正好呢。   哪个楼子里的花魁没有脾气,万花楼的如意姑娘也被宠的娇娇了些,往常都敢往老鸨子脸上吐唾沫的。   老鸨子是个唾面自干的,只要能给她挣钱,往她身上泼尿都无碍的。   老鸨子说了一车的好话把人请出来送到郡主娘娘的房门口,笑着抚着如意的手道:“娘的乖女儿,那里头的可是个大金主,你进去了好好伺候,听见了吗?”   “哼。”如意嫌弃的抽出自己的手不耐烦的道:“知道了。”   楚宝凤坐在一桌美食面前无动于衷,她抬头看着进来的所谓的花魁再次皱了眉,直截了当的道:“脱衣服。”   如意是书阳镇最漂亮的姑娘,旧日从来都是被那些穷书生,富乡绅捧在手心里的,接客不接客都但凭她的心情,她万万没想到这个让她第一眼见了就怦然心动的公子会这样……如意脸一红,娇嫩嫩的啐了一口,“公子讨厌,那么着急做什么,公子可会吟诗作画?”   提剑站在楚宝凤身后如同两尊门神一样的梅英秀英顿时嗤笑。   如意瞥了梅英秀英一眼,目色轻蔑,自顾施施然想坐下,楚宝凤拿起桌上的酒杯蓦地掷到地上,眉目冰冷,“脱衣裳!”   如意的眼眶顿时红了,一跺脚转身就要走。   梅英上前举起剑鞘似笑非笑的挡住,秀英将一匣金锭塞到如意手中冷笑道:“没听到我们公子说的话吗,拿着金子,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少废话。”   如意没撑住,两眼冒光的捏了捏匣子里的小金锭子,少顷急忙收起贪婪,扭捏了一会儿,摆出清高傲慢的嘴脸来,一边解着盘扣一边羞答答的道:“奴家伺候公子就是了,万望公子怜惜奴家。”   夏日如意身上穿的不多,外罩一件桃红撒花褙子,里面穿了一件大红通袖绸衫,下面是一条兰花草的马面裙。   一忽儿,褙子绸衫马面裙就掉在了地上,梅英秀英脸红了,扭过脸去不看,楚宝凤却没有。   她直直的盯着如意姣好玉白的身子看,把个如意看的浑身起了一层粉红,软塌塌的往楚宝凤跟前的圆鼓凳子上一坐,举起酒杯就含羞带怯的道:“奴家敬公子一杯。”   楚宝凤抬手接过,冷淡的道:“滚出去。”   如意顿时僵了身子,只觉从没受过这等羞辱,“你!”   “你自己滚还是我让人送去。”楚宝凤无情的道。   如意浑身如被冷风吹,哭泣着慌忙起身,捡起地上的衣裙就往身上套,“奴家恨死你了。”   楚宝凤冷掀了掀唇角,“滚。”   如意不敢再放肆,慌忙抱起金子灰溜溜就跑了出去。   梅英秀英不知道自家郡主心里在想什么,只是觉得今儿的郡主有些怪异,花了那么些金子难不成只为了看一看花魁娘子的身子?   红蝎子从楚宝凤的绣囊里钻了出来,爬到她的肩膀上哀哀的叫了两声,楚宝凤苦笑。   “有机会再试试。”   “郡主,试什么?”梅英禁不住问道。   “没什么。”楚宝凤端起酒盅要喝,酒杯几乎沾到她的唇上了,她嗅了嗅忽的冷笑。   “郡主?”秀英疑问。   “酒水里有毒,试试这桌菜里有没有。”   两个侍女大惊失色,梅英当下拿出银针来挨个试了一遍,菜无毒,有毒的只有酒水。   秀英大怒,“是谁?”   忽的就仿佛想起了什么,“难不成是安王?”   下午才和安王夫妻起了冲突,晚上就过来下毒,很说得通。   楚宝凤却道:“那条大狗没这么傻。”   “秀英你悄悄的出去查一查,现在都有什么人在这座花楼里。梅英你去把老鸨子给我抓来。”   “是!”   月上中天,花楼里荤荤的调子飘荡在空气里,晕染出情|欲绵腻的气氛。   小院里大红灯笼高高挂,中间搭建的月台上铺了五福捧寿的红毡毯,正东的位置,立着一扇梨花木屏风,屏风拢出的区域里置备了一套桌椅,是唐人的样式,楚天苟坐在这里,他没看抱着琵琶弹奏的红蕊,他正听瞎子说书,这一段说的是,关羽败走麦城,身边有大昭小昭两个陪坐。   正北正南都是同样的布置,坐在北边的章文才一边喝酒一边怀里还搂着一个小丫头,两眼迷迷瞪瞪的看着弹琵琶的红蕊。   红蕊长相艳美,然而这不是章文才着迷的根本,根本是红蕊穿着清凉,那一团酥玉被她完完整整的勒了出来,灯色里望去,白腻腻红润润,让人看了就想咬一口。   坐在南面的檀玉郎有些心焦,他看看听书听的入迷的楚天苟,又看看只知道弹琵琶的红蕊,气的了不得。   “王爷。”檀玉郎站起来走到上面去,腆着笑脸低声道:“你不是就好那一口吗,怎么就听起书来,这样的一对还不合你的胃口吗?”   自小一起长大的,檀玉郎早知道他的这一癖好,故此花费了不少银钱才找到了红蕊。   这红蕊曾经就凭着那一对玩意做了花魁多年,可当她赚足了养老银子准备回乡下的时候却得了病,这种病是绝症,治不好的。   所幸她还有个正在读书的弟弟,檀玉郎正是凭着这一点把这个红蕊弄到了这里,准备布下这个局。   楚天苟顿了一下,转过脸来笑着搂着檀玉郎,“老先生下去吧,小昭,给银子。”   “是。”   “你进屋里去等着我。”楚天苟对红蕊道。   红蕊垂着头轻轻道一声“是”,抱着琵琶走下月台,撩帘子进去了。   章文才有些眼馋,可他知道自己的本分,只得把着怀里的小丫头揉搓解馋。   大昭小昭笑嘻嘻的坐到一边去,小昭还笑道:“玉郎,你给王爷找的这个姑娘不错呦。”   檀玉郎嘿嘿两声,“是吧,王爷肯定喜欢。”   楚天苟附和,笑道:“本王喜欢的紧。”   楚天苟给自己和檀玉郎倒了酒,笑着和檀玉郎碰杯,“玉郎,咱们喝一杯。”   “好,喝一杯。”   楚天苟一口闷了,檀玉郎把烈酒喝进嘴里却辣的自己心甘疼,一阵龇牙咧嘴。   楚天苟大笑着站起来,灼热的手掌放在檀玉郎的肩头,“玉郎,你等着,总有一天本王会替你报仇雪恨的。”   檀玉郎突然心酸的像是浸泡在醋缸子里,四肢百骸通达到眼睛都酸胀了,檀玉郎慌忙垂下头,“谢谢王爷。”   “咱们兄弟谢什么,我知道你的难处,你从小长的跟小姑娘似的,他们都欺负你,我只痛恨自己不够强大,保护不了你,让你吃了那么多的羞辱。你是我的兄弟,顶天立地的兄弟,现在的苦难都是暂时的。”   檀玉郎双手握着未喝尽的酒杯整个人都瑟瑟发抖起来。   “我进去享受了,你们自己找乐子。”楚天苟哈哈一笑,大步走了进去。   大昭小昭看檀玉郎的眼神渐渐冷了下去。   楚天苟到了屋里就看见红蕊已经乖乖的躺到被子里去了,裙衫都扔在地上。   楚天苟找了把椅子坐下,“我不问你他把你找来的目的,今晚上我不碰你,明儿你就告诉他,我碰了你就完事了。”   红蕊蓦地睁开了眼,转脸看向坐在不远处的那个人。   因着她已经有些病发了,只是在那私密的地方别人都看不见,为了防止露馅屋里只点了一盏如豆的灯,她已经做好害人的准备了,并心狠的想,自己得病也是这些男人的错,现在她把病传给男人,所有碰她的男人都活该。   可是她没想到会遇见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声腔带着少年沙哑的人。   她没看清他的脸,此时她只看到他高大的背影,到了她这个地步,一心等死而已,所有的色|相于她都如浮云,可现在她却想看看这个少年长什么模样了。   “为何,我不够诱人吗?”红蕊坐了起来,滑溜的绸被掉下来就露出了她那一对让她最终走向死亡的东西。   “诱人。但是我媳妇会不高兴的,可我若不来我兄弟会不高兴,我就来了。夜深了,你睡吧。”楚天苟不再说话。   忽的门被撞开了,楚天苟一下站了起来,失望的心立刻再次激动起来。   檀玉郎咋呼的跑过来把楚天苟往外推,“王爷,你疼疼属下吧,属下受不了了,这个女人让属下睡了吧,您快出去。”   楚天苟哈哈大笑,高兴的胸腔都鼓动起来,“行行行,让给你,本王出去了。”   檀玉郎一把把门关上,捂着脸蹲下身就小声哭起来。   红蕊穿好衣裳静静坐在床边,听着看着,忽然就不恨这个拿她弟弟威胁她的人了。   发泄了一回,檀玉郎面无表情的站起来道:“今晚过后,我会把你弟弟原木原样的送回去。”   “谢谢。”红蕊平静的道。   “……真烦人,哼。你睡床上吧。”   “谢谢。”红蕊莞尔。   大昭小昭安平看着出来的楚天苟都松了一口气,大昭刚要说话,楚天苟就制止了,问道:“章文才呢?”   “小屋里快活呢。”安平咂摸了一下嘴。   “得了,你们要是想找乐子自己也去,再去把那个说书的老先生给我叫过来,没听够呢。”   楚天苟忽然想到兰香馥跟他说过的话就道:“大昭小昭你们缺媳妇不,王妃身边的青雀红鸾你们看怎么样,不过人家家里可能有相看好的,在人家没回复之前你们俩先洁身自好吧,走走走,跟着王爷我听书去。”   大昭小昭顿时都脸红了,小昭忙道:“我、我要红鸾姑娘,那姑娘贼能干了。”   大昭捣了自己弟弟一下,小昭却一点不让,“哥,你不能和我抢。”   “滚蛋。没听王爷说嘛,八字还没一撇呢,说不得人家红鸾根本瞧不上你。”   “那不行,明儿回去我就问她去。”小昭立即道。   安平不平乎的道:“王爷,有媳妇分怎么也不想着属下啊,属下哪里就比不得他们兄弟了?”   “你才多大,等着下一波分媳妇吧。”楚天苟笑道。   安平一想也是,青雀红鸾那都是姐姐,他也不喜欢,他眼睛一亮忽然道:“王爷,把紫鸯姑娘分给属下吧。”   “滚球,你当分糖呢,王妃那四个丫头都是她的心肝肉,有本事自己求去。”   那边厢楚宝凤看着咬毒死在自己脚边的老鸨子笑了,“有意思,可真有意思。”   “这万花楼谁家的产业,看来得好好查查了。秀英,去把那条大狗叫过来。”   “是。”   本打算继续听书的楚天苟一看见提剑而来的丫头顿时就站了起来,浓眉倒竖,“楚宝凤还有完没完,真当本王揍不过她。”   秀英板着脸拱手行礼,“我们郡主有请王爷楼上一聚,有事儿与您相商。”   “本王倒要看看那臭丫头搞什么名堂。”   片刻,楚天苟踢开楚宝凤所在的屋门就道:“找本王有什么事儿,有屁快放。”   “跟你来的这三个都是你的亲信?”   楚天苟瞥一眼躺在地上的老鸨子,蹲在桌子边上哭唧唧的女人,点了一下头。   梅英秀英从外面把门关上,楚宝凤就道:“有人给我下毒。”   楚天苟大笑,“活该。”   笑完忽的冷下了脸,“偏挑本王和你一起在万花楼的时候下毒,这是想嫁祸给本王,让厉皇叔弄死我?”   楚宝凤冷笑睨着楚天苟,“早知道你不是蠢货。”   楚天苟冷笑,“彼此彼此。”   说完坐到了楚宝凤对面,大昭小昭安平恭身分散立到了门边。   “这万花楼是哪位皇叔的产业?”   “不知道。我逼问她,她就咬破毒囊自尽了。”楚宝凤看向哭唧唧的如意,“我逼问她,她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既然想毒死我嫁祸给你,显见目的是想置你于死地,如此,想你死的就不外乎那些躲在封地虎视眈眈京都的皇叔们了。哦,也许再加上一个尚在宫里死赖着不出来建府,纯皇贵妃的十六皇子了。你猜哪边的可能性更大?”   “啧,皇叔多了就是这点不好。不过,谁叫本王占了嫡长孙的名头。”楚天苟看向楚宝凤,“不过本王觉得你小叔叔楚隆基也有嫌疑,他不是想做厉王世子,进而坐上皇长孙的宝座吗?你一直和楚隆基作对,和他争宠,说不定他觉得没了你,世子之位唾手可得呢。”   楚天苟心里却在想,玉郎今晚上的动作肯定是楚隆基指使的,可是让他睡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目的,于是道:“大昭,你去守着那个红蕊,等玉郎走了,你问问她玉郎为什么让我睡她。”   楚天苟也不瞒着楚宝凤,“今晚上你那个小叔叔就指使我身边的檀玉郎,给我找了个女人让我睡,我在想,是这个女人身份特殊,我睡了有麻烦进而惹恼兰家,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楚宝凤冷笑,“背着安王妃出来寻欢作乐,怎么吃毒酒的不是你呢?”   楚天苟呵呵,“本王运气好。”   “既然楚隆基对你出手了,那么下毒毒我的就肯定不是他。虽然猜不透是哪一方,但是,臭狗,你要警惕了,藩王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伸到京城来了。”楚宝凤在心里恶毒的想,最好这些皇叔齐心合力弄死他,如此安王妃就成了寡妇……   ☆、第1章 大狗子的反击战   第48章大狗子的反击战(一)   门外吹拉弹唱,嬉笑怒骂不绝于耳,屋内忽然爆了灯花,光影有一瞬的明灭。   楚天苟听着如意唧唧的哭声,尚显稚嫩的脸上忽的仿佛笑出一朵花来,他敲敲桌子提醒楚宝凤看过来,“你想楚隆基去死吗?”   楚宝凤似笑非笑的看着楚天苟,“你忍不住了?”   “对!”楚天苟压低声音,双目炯炯的看着楚宝凤,“楚隆基和你不一样,你找我麻烦,至少只找我的麻烦,可他会动我身边的人。”   楚天苟捏紧拳头,压着心中火气继续道:“玉郎长的好看,小时候我救过他一回,从那以后玉郎就怯怯的总是来王府找我玩,把我当成靠山,后来楚隆基知道了,就逼迫檀家把玉郎献给了他,玉郎成了他的禁脔,受了他的逼迫总想把我往下三滥的地方带,目的不外乎是想让我彻底堕落,我为了玉郎在他身边好过一点,也为了蒙蔽他,让他不至于再去想其他卑鄙的法子对付我,就时不时的随玉郎去,这些年我也忍够了,现在我想了个办法弄死楚隆基,顺便搅浑水,你与我合作如何?”   楚宝凤抬眸看向楚天苟,看着这个她没事就找茬,找了好多年的小堂叔,但见他还是那副狗模样就嗤笑道:“你猜到了。”   “从你对楚隆基动了杀机开始,你在我面前也没掩饰过不是吗?你不就是打着借刀杀人的主意吗,但我现在的处境不适合做你的刀,我可不想和厉皇叔连最后一层纸都撕破,我根基浅,明火执仗可干不过。”   “你准备拉谁来做这把刀?”   “今晚你收尾?”   楚宝凤看一眼地上的死尸和被塞了嘴的如意又是一声嗤笑,“你连这点能耐都没有?”   “我是摊在案板上的肉,我要干什么多少双眼睛盯着,还是你来吧,反正毒的也是你。”   “说你的办法吧。”楚宝凤冷声道。   楚天苟知道楚宝凤这是答应了,就道:“附耳过来。”   “毛病真多。”楚宝凤冷瞥了楚天苟一眼就往他那边倾了倾耳朵。   楚天苟嘿笑两声在楚宝凤耳边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说了一遍自己的计划,楚宝凤冷嗤,“我还以为是多高明的计划呢,也不过如此,放在千美楼吧,千美楼是蜀王在京都的耳朵。既然要搅浑水那就把那些既想伸手拿东西又不想湿了鞋的藩王们都拉下来。”   楚宝凤冷勾起一抹笑,“敢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我就让他们斗个你死我活。也不必费心查万花楼是谁的产业了,都是开妓院的,蛇鼠一窝,我只管拉人下水就是了。”   话落楚宝凤冷睨楚天苟,“还不滚回去陪媳妇,留在这里想找快活?信不信我切了你。”   “……”楚天苟。   “怪不得你说不着婆家,啧啧。”说完楚天苟撒丫子就带着大昭小昭还有安平跑了出去。   楚天苟从楼上下来也没走,而是去了红蕊的那个小院。   耳房里传来小丫头的求饶声,楚天苟往门上踹了一脚,“章文才,你没见过女人啊。”   转身又对安平道:“去给他找个大点的姐儿过来。”   章文才推开窗户缝,光着膀子朝楚天苟嘿笑,“这不是太久没开荤了吗,王爷您完事了啊,这么快。”   快?!   简直不能忍!   楚天苟作势就要把章文才揪出来,章文才吓的连忙缩回脖子,扣紧窗户嬉笑道:“王爷龙精虎猛,金枪不倒,坚持不泄!”   “滚球。”楚天苟笑骂一回就敲响了檀玉郎的房门。   檀玉郎原本正害怕怎么向楚隆基交待,听到敲门声连忙道:“王爷,属下睡了。”   “开门,有话和你说。”   檀玉郎咬了下牙,连忙推醒红蕊,“快,脱衣服。”   一边催促红蕊一边解自己的腰带。   红蕊却道:“他知道了,小爷不妨和那位小爷说清楚。”   檀玉郎蓦然白了脸。   “玉郎,开门。”   红蕊见檀玉郎呆呆的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摇摇头就自己下床给开了门。   屋里很昏暗,楚天苟看不见檀玉郎脸上的表情,只听到椅子咯噔咯噔的颤抖声。   他走上去一把抱住檀玉郎的头,直接道:“你想不想弄死楚隆基?”   檀玉郎僵硬一瞬颤抖的跟更厉害了,过了很久,久的楚天苟都要怀疑檀玉郎真变成了兔儿爷,对楚隆基产生了感情,却蓦地听到一声哭音带着狠劲,“想!”   ——   床幔半垂半挂,昏黄的莲灯照见抱膝坐在床头的兰香馥,两只眼睛红红的,脸颊上泪痕斑斑,时不时的抽噎一声。   蓝哥坐在床前的绣墩上瞧着,劝了一车好话了却一点用都没有,急的上火,“姑娘,再哭下去要坏眼睛的,要么咱们回本家去?不和他过了!”   蓝哥也气狠了,心里想,男人真是没一个好东西,枉她还以为王爷是和别人不一样的,原来天下乌鸦一般黑。   兰香馥看向蓝哥,转动眼珠的瞬间落下两行泪珠,她怔怔的,心中还在纠结,一方面是觉得她不该这样善妒,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寻常事,更何况她坚持不给他,他憋得难受去寻欢,到底也是她不对在先。   一方面她又受着脑海中那些女性书籍的冲击,凭什么男子就要三妻四妾,女人就不能,凭什么不能要求男人对女人专情呢,想到书中描绘的那个一夫一妻的世界,兰香馥心里的火气腾腾腾的往上冒。   禁不住抿嘴咬牙,破口道:“回娘家!”   蓝哥当即应下,站起来就道:“奴婢这就去把她们都叫起来。”   兰香馥做了决定也不再犹豫,“等等,这样晚了出门不安全,等天蒙蒙亮时再叫她们,我睡不着,我自己收拾箱笼吧。”   “奴婢陪着您,奴婢也气的睡不着呢。”   “嗯。”   如此,到了天亮楚天苟带着人回到庄子上,就被付先生笑眯眯的告知王妃回娘家了。   楚天苟心肝一颤,讷讷的看着付先生,“怎么忽然就回娘家了呢?”   付先生和那些小子们打了一夜的麻将,站在柳树底下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慢悠悠的道:“知道您老人家昨夜去喝花酒了啊。”   楚天苟嗷的一嗓子就调转马头往京城跑。   付先生哈哈大笑,连忙指着大昭小昭追上去保护。   章文才运动了一夜,熬的脸白白的,他实在追不动了就扬声喊道:“属下在庄子上等您啊。”   付先生也打着哈欠往庄子里走,“我也得补觉去了。”   ——   过了夏季最热的那个把月,兰氏族学又开学了,兰家子弟并附学过来的亲朋家的孩子每天卯时四刻都要准时出现在劝学堂,来晚了的都要在门口罚站,酉时四刻才允许回家。   兰氏未曾举行及笄礼的女孩子们则会在巳时去往绣楼跟着绣楼里的琴棋书画诗酒茶嬷嬷们玩耍,一般早上比男孩子们晚一个时辰,下午比男孩子们早一个时辰下课。   是的,兰氏对待女孩子们很宽容,并不要求她们学成什么惊世绝艳的才女,只要求她们略知一二,懂得雅趣,将来嫁人了能和夫君说得上话也就罢了,除此之外女孩子们最关键要学的是十二三岁以后跟着家中女性长辈学管家和经营自己的嫁妆铺子,女工都不是必须要会的,认得各式衣料和针法儿便可。上辈子兰香馥被老太太接到身边教养,定亲后就是学的这些。   兰家的女孩子,十岁前是童年时光,可以尽情的撒娇玩耍,十岁以后就要定性,十三四岁上定亲,在家留上三两年再成亲,这是表示家中女孩子娇贵的意思。   兰氏向来也是女孩子少男孩子多,故此女孩子就娇贵了些。   老太太一个老封君,到了她这个年纪就喜欢热热闹闹的,故此兰香馥到了瑞福堂时并没见到老太太,老太太在绣楼里和那些年轻鲜艳的小姑娘玩呢。   兰香馥呆呆的坐在瑞福堂的榻上,只觉老太太也不疼她了,委屈的直掉泪。   留在瑞福堂的春浅就忙哭笑不得的哄道:“王妃娘娘快别哭了,老太太是不知道您今儿回来,若知道一准在家里巴巴的等着呢。”   兰香馥就气鼓鼓的道:“别叫我王妃娘娘,还叫我大姑娘吧。”   春浅从善如流,笑着又道:“大姑娘,绣楼离着咱们瑞福堂也不远,走角门,再过一道月洞门就到了,您要不要去和姐妹们见见?若是懒怠走路,那奴婢就去把老太太叫回来。”   兰香馥忙道:“我去看祖母吧,怎么能让祖母来瞧我,是我任性了,正好也瞧瞧家里的姐妹们。”   兰香馥实不是个任性刁蛮的,一时想不开是有的,可她自己消化消化就能弯过来不再钻牛角尖。   春浅是跟在老太太身边很多年的丫头了,自是了解兰香馥的性子,知道大姑娘最是温柔可亲不过的了,故此才这样提议。   心里也是想着,大姑娘来时眼眶红红的,不知道在乡下庄子上受了什么委屈呢,与其让大姑娘坐在屋里伤心,倒不如走动走动排遣排遣为好。   绣楼就在西府的后面,瑞福堂的西边,那是一大块空地,只建造了祠堂、劝学堂和绣楼,绣楼紧挨着瑞福堂,劝学堂和绣楼之间拉着一道墙,而劝学堂是挨着兰氏祠堂的。   这块地方不临街,种着一片竹子,最是清幽不过适合读书的地方了。   绣楼上的老太太这会儿也得到消息了,竟是亲自下来迎接,兰香馥见状忙忙的走了过去,“祖母。”   兰香馥不争气一被抱到怀里就哭起来。   老太太何等人精,登时就沉下脸,质问跟着来的,年纪最大的青雀道:“怎么回事,可是安王那小混蛋欺负咱们姐儿了?”   蓝哥就生气的插话道:“昨晚上王爷带着人去喝花酒去了。”   “这个小混蛋,反了他了。”老太太气道。   又拍着兰香馥的背脊道:“正好,你年纪小,咱就不回去了,等过两年再说。我让你小婶子去骂他。”   “春娟,你去东府跟三太太说,就说我说的,她养了个好弟弟。”   “是。”   兰香馥心里有点不忍,张了张嘴,可一想到男人是不能惯的就狠了心要给他一个教训,遂就没吱声。   楼上的堂姐堂妹们叽叽喳喳的同仇敌忾,一个就道:“大姐姐,你快上来,和我们一起看好看的,咱不理大姐夫了。”   “什么好看的,祖母你们在玩什么?”   老太太就笑道:“小丫头们没见过世面,看见庆王世子长的好都趴在栏杆上往劝学堂的院子里看呢,叽叽喳喳的吵的祖母头疼。”   “谁,庆王世子?!”兰香馥觉得自己真是该死,竟还在纠结自己那些小情小爱,灭族之祸就在眼前,其余的都可暂时撇开了。   “祖母,庆王世子为什么会来咱们家?我说了他不是好人。”兰香馥急道。   老太太皱眉,“馥姐儿,你见过人家几次就下这样的评语,这可不是咱们家的女孩子应有的气度教养。”   兰香馥见老太太如此,心想她不说不行了,就道:“祖母,祖父什么时候下衙?”   “今儿休沐,你祖父在劝学堂给你兄弟们讲课呢。”   “祖母,我有要事想和您和祖父说,您快去把祖父叫回来,是关乎咱们兰家生死存亡的。”   老太太一下郑重起来,把兰香馥拉到一边询问,“可是安王和你说了什么?”   “祖母,你把祖父叫回来我再和你们说。把楚淳懿赶走,赶走他!”兰香馥激动的道。   老太太连忙安抚,一挥手让春草去劝学堂叫人。   “你别着急,咱们回瑞福堂说话去。”   楼上的小姑娘们见老太太和兰香馥都走了又兴冲冲的跑回那边廊子上去看人了,只兰清芬始终在那边没挪窝,她有些痴的望着楚淳懿的身影半捂着嘴笑个不停。   不一会儿兰清宗回到瑞福堂,在主位上坐定就道:“何事把我叫过来?”   老太太就看向兰香馥,兰香馥就踌躇起来,看见自己祖父那清清淡淡的脸就不敢开口了。   兰清宗见自己的孙女如此,就惆怅的叹了口气,“你们小时候祖父何曾动过你们一指头,怎么都这样怕祖父?有什么为难的事儿你说吧。”   兰清宗稍微一想又道:“你那香胰子的生意做的怎么样了?”   兰香馥摇摇头,双手扭在一起打着胆子道:“祖父,你说人的梦境可不可信,不对不对,祖父,你觉得做梦能不能梦见将来要发生的事情?”   兰清宗让自己的表情尽量的和蔼,嘴角扯出一抹温和的笑,道:“你做了什么样的梦,吓到了吗?”   兰香馥急忙点头又摇头,“祖父,您知道吧,我原先和舒菀菀很要好。”   后宅的事儿兰清宗都托付给了老太太,老太太也一贯管得好,故此兰香馥一说这个兰清宗就看向老太太,他本人并不关心这些小事,也只在晚间夜话时听老太太提过,可他是一国首辅,白天管着偌大一个国家的事务,还要和各方势力斗智已经很占脑子了,家里的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他向来不走心。   老太太也糊涂着,就对兰香馥道:“馥姐儿,你到底想说什么,你就直说吧,你祖父听得懂。”   兰清宗就点点头,“你自说你的。”   兰香馥有点紧张,捧起茶碗来喝了一口缓解了缓解才又道:“我原本和舒菀菀要好,后来突然一个午后就和她闹起来了,那是因为我连着做了三日的梦,我梦见祖父把我定给了楚淳懿,定亲后楚淳懿时常来咱们家,名义上是讨好我,实际上是讨好祖父你,祖父你很喜欢他,带他去见了很多人,后来大金……”   兰香馥想起来的,都想起来到了。   兰香馥激动的眼眶都红了,也没看坐在上面的看清总,自己仿佛又陷入了那个梦境里,哭着道:“大金连夺咱们大雍边境十座城池,北方大旱,南方水涝,京畿白莲教复兴起来了,忽有一天晚上白莲教冲进京城里来,把咱们兰家灭了,那天晚上好大的火……”   兰清宗蓦地看向兰香馥,捏着茶杯的手紧了紧。   “大哥被砍死了,都死了,好多的血,他骑着马来了,像一个大英雄一样来救我,可是只救出了我一个,我没了倚靠,他还是娶了我,我又感激又心动,后来心里就只有他了,一开始他待我很好的,后来舒菀菀就和他搅合在了一起,我很伤心,我掉了孩子,从此再不能生育,后来他就把我扔到乡下庄子里去了,他也不让我死,他让恶心的嬷嬷看着我,折磨我,他踩着我,踩着咱们兰家的名声把自己的名声弄的很好很好,他成了天下最贤德的人,他扶持十六皇子登基,自己做了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实际上他自己才想做皇帝,十六皇子只是他的傀儡,楚天苟把我救走了,他就往楚天苟身上泼脏水,他说楚天苟对不起他,他和楚天苟打仗,他打不过楚天苟,我不知道他想了什么办法,后来楚天苟就站在城墙上甘心被他射死了……”   兰香馥捂着脸大哭起来。   老太太听的又怒又伤心把兰香馥抱在怀里心肝肉的叫又陪着流眼泪。   兰清宗捏着茶杯,维持着这样一个动作好一会儿,待兰香馥哭声渐小了他才问道:“现在祖父问你话,你答,明白吗?”   兰香馥忙抹了抹眼泪点头。   “楚淳懿怎么利用你利用咱们兰家博名声的?”   兰香馥想了想,有些不耻,但还是认真的,慢慢的,细细的道来,“就是,他一边传播我失贞,我和楚天苟有染,一边又说他得了您的提拔,您对他有恩,不管我如何都不会亏待我,后来他和我和离,还把我好好安置起来,照顾我的下半辈子,别人就都夸他厚道,夸他不忘恩义,我让祖父蒙羞,他这个孙女婿却是您的骄傲什么什么的。我把兰家的脸都丢干净了,是他让兰家捡回了那么一二分脸面之类的。”   “我给你们定亲之后,他时常来咱们家,我带着他见了很多人?”   “是的。”   兰香馥不知道这里头的关窍,兰清宗又怎会不懂。   兰家的女婿,说实际一点,都是兰家阵营里的人,还都是他信任的,他可以想象,当他把楚淳懿当成自己人拉到了阵营里来,当兰家所有人都死了,只剩下一个女孩,兰家阵营没了领头人,以楚淳懿的身份地位和智慧,来做这个领头人一点都不难。   他娶了馥姐儿,照顾兰氏最后一点血脉,就算那些只亲近兰家的人也都说不出什么了,他再诬陷馥姐儿对不起他,他再做出一副我知恩图报包容一切的模样来,兰家姻亲反过来都要觉得愧对他了。   真是好心计。   只是,如若楚淳懿有做皇帝的野心,留着兰家给他卖命不更好吗?   兰清宗忽然想,按照馥姐儿说的,最后是十六皇子登基为帝,那么是谁杀了天授帝,以他对天授帝的了解,他不是能被别人杀死的。   “当今是怎么死的?何时死的?白莲教又是什么时候灭的咱们?”   “就是这几年。”   兰清宗又道:“你好好想想,理理顺序,顺序对了也很重要。”   兰香馥紧张的额头冒汗,“祖父你别急,我好好想一下。”   兰清宗轻笑,“祖父不急,你也别急,咱们只是在分析你的梦境。”   兰香馥扯出一抹笑,有些傻的道:“对啊,好的,那我不急。”   “白莲教先灭了咱们满门,接着皇帝死了,十六皇子登基了。”兰香馥想了一会儿确定的给出答案。   “一夜之间灭的咱们?”   “嗯!”兰香馥有些颤抖的道。   老太太抱着兰香馥轻拍,沉着脸道:“守城的士兵都死了吗,这白莲教是只灭了咱们家,还是别人家也灭了?”   兰香馥摇头。   兰清宗却想,三十多年前白莲教在京畿做过乱,事后白莲教主抛下白莲圣女跑了,白莲圣女后来被仰慕她的舒敬德所救,白莲圣女把女儿交给了舒敬德自己就此消失,他们兰家把白莲圣女的女儿处死了,复兴后的白莲教来灭他们兰家满门,就说得通了。   心中还有个疑问,兰清宗就问道:“在你的梦境里,你母亲是什么下场,舒敬德是什么下场?”   提到舒氏兰香馥浑身一僵,老太太连忙安抚,“没事了没事了啊,馥姐儿不怕,有祖母呢。”   老太太又瞪兰清宗,兰清宗摇摇头,“这是很关键的问题。”   兰香馥深吸一口气道:“她……祖母把我关在后罩房不让我见她,只说她得了疾病,后来祖母把我放出来她就被钉入棺材了。至于舒敬德……”   兰香馥咬牙,“上辈子她没让我见过他。”   兰香馥心里酸疼的想,这竟然是母亲对她唯一的仁慈,这辈子她争取了却还不如上辈子不争取。   兰清宗垂着眼皮深想,如若梦境里的舒敬德在他和舒氏的奸|□□发后跑了,和白莲圣女联系上,告诉白莲圣女她的女儿被兰氏弄死了,那么灭兰氏满门就是白莲圣女的复仇。   白莲教能闯入京城来,显见是和京城的某个势力联手了。   他们兰家明面上是站在皇帝这边的,早有人希望兰家倒下,白莲教的手笔正符合这些势力想要的结果,两者一拍即合,兰氏想不死都不行。   那时候的天授帝如若没死,要么是没有那个精力管了,要么就是放弃兰家了。   如今藩王虎视眈眈,天授帝理智渐失,越来越任性,兰家再不选择一条后路,得一个灭门的结局是板上钉钉的。   “祖父,万不能把楚淳懿当好人,他贯会面上一套背地里又一套,你们千万别被他的皮相给骗了,这个人真的不是好人。”兰香馥想到梦境里的自己竟然倾心于这样一个人就恨的不行。   可是,哪个女孩子又抵抗得住那一场火海中的相救呢。   当她在最绝望的时候,他骑马提剑而来,把她从匪徒的刀下抱起,从那一刻开始,没了亲人的她,他就是她的盖世英雄,就是她的一切。   只是结局,她万万没想到,那样英雄的时刻是他精心设计,他所有的好都是另有所图。   她被他玩弄在鼓掌之中,又弃若敝屣。   ☆、第2章 大狗子的反击战   瑞福堂上静悄悄的,只有兰清宗背手在后,慢慢的踱步声。   阳光透过竹帘和牡丹国色的缂丝屏风透进屋里来,落在大理石的地面上,点点斑驳,映出牡丹花的倩影。   兰香馥伏在老太太怀里不敢吱声,一老一小就那么看着他。   兰清宗按照兰香馥的梦境在脑海里翻来覆去的演算,又想到此时他已经通过二孙女向十六皇子一派示好了,按照这个演算下去,结果就出来了——梦境中,他将馥姐儿定给楚淳懿,实际应该是和楚淳懿背后的十六皇子一派达成了支持的默契,而当十六皇子一派在利用完了他们兰家之后,背弃了兰家,和白莲教联手灭了兰家。   十六皇子一派灭兰家的目的基本上只有一种可能,一箭双雕,其一,楚淳懿由他亲手引入兰氏一派,楚淳懿掌握了兰氏一派所有势力分部,为了成为兰氏势力的领头人,灭兰家,楚淳懿以兰氏姑爷的身份达成目的;其二灭兰家向白莲教示好,和白莲教达成新盟约。   兰清宗变换了一下手势,由背手在后改成了捻弄手腕上的青金石珠串。   老太太一见他这个手势就放松了下来,笑着轻声和兰香馥道:“你祖父想的差不多了,没事了。”   兰清宗哭笑不得的看向自己的老妻,“你就这样信任我?”   “我还不了解你,若说你算无遗策那是夸张,可既然我们馥姐儿都跟你说的这样清楚了,你若还想不明白,就不是兰清宗了。你人虽老了,可那心眼子却越长越多。”   兰清宗笑着对兰香馥道:“此事祖父知道怎么做了,你把心放下吧,剩下的事情交给祖父来办。你只管玩你的去。”   至此兰香馥心里再没有什么秘密了,一身轻松就开开心心笑了。   兰清宗想到什么又问,“你没声没想的一大早就回来了,只专门为了和祖父说这件事?”   兰香馥面有赧色,低着头不吱声。   老太太就替她道:“安王那小混蛋喝花酒把咱们馥姐儿气着了,我已经叫三儿媳妇去骂他了。”   此刻兰清宗已经决定不再支持十六皇子了,脑子里在几个呼吸间就把王爷们想了一遍,最后竟是停在了安王这里,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太子若还活着就好了。”   嗯?兰香馥偷偷看向自己的祖父。   兰清宗坐回榻上,捻动青金石手串的动作已然悠闲随意起来,他笑道:“和祖父说说安王吧。你为何会看上他,祖父觉得咱们家的姑娘不是能做出私相授受这种事情的。”   兰香馥一下脸红了。   兰清宗笑着安抚,“祖父既然已经答应把你嫁给安王了,你们之前的事儿就揭过了。不要感觉羞愧,祖父就想和自己的孙女说说闲话罢了。”   兰香馥放松了一些,却还有些羞愧,“也还是做梦的缘故,在梦境里我连累他背上了骂名,他却从没嫌弃过我,还救了我,养着我,我醒过来就想补偿他,就、就……”   兰清宗笑着引导,“那你觉得现在的安王如何,是个只知道喝花酒,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吗?”   兰香馥忙摆手,“不是,他不是,祖父知道他身边有个付先生吗,在梦境里付先生是他的军师,是太子殿下留给他的人。祖父……”   兰香馥紧张的捏着锦帕,抬眼看向兰清宗,“祖父,他想做皇帝呢。”   兰清宗有些好笑的端起茶盏,漫不经心的道:“所以呢?”   “我、我都嫁给他了。”话已经说到这里了,兰香馥就丢了羞涩,一气说完,“在梦境里楚淳懿打仗打不过他,他还是很有能耐的,祖父支持他好不好?”   老太太脸上没了笑容,起身和兰清宗坐到了一起。   兰香馥紧张的心脏砰砰跳,却把腰肢挺直了,也板着脸道:“虽然我不知道在梦境里安王一派是怎么做到的,但事实就是,楚天苟和楚淳懿二分天下,最后楚天苟死了,也肯定是楚淳懿做了什么,楚淳懿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想到什么兰香馥又忙补充,“祖父您想啊,当今皇上抢了庆王的原配王妃,庆王一脉肯定恨死皇上一脉了,我觉得楚淳懿现在支持十六皇子也不是真心的,他只是利用十六皇子,等利用完了,终归他自己是要做皇帝的。”   说到这里兰香馥又奇怪的道:“当今皇上既然已经抢了人家的王妃,怎么就不怕庆王报复呢。”当今皇上可不是仁慈的主儿,留着庆王做什么。   老太太道:“听说是淳于妃临死前求的,她觉得自己对不起庆王,就求了皇上让庆王一家子富贵一生。”   “皇上就答应了?”兰香馥讶然的道。   老太太撇嘴,“可不是。一个淳于妃,让承恩公府鸡犬升天。”   兰香馥对这个淳于妃感兴趣起来,自己搬了个绣墩坐到老太太身边,软糯着声嗓道:“祖母,您跟我讲讲淳于妃吧,总觉得她应该是大美人,若不然怎能把当今皇上迷的那个样儿。”   老太太看向兰清宗,兰清宗就点点头。   老太太沉思了一会儿就道:“一时我也不知该从哪里讲起,你若见过纯皇贵妃年轻的时候就知道大美人长什么模样了,也不是……”   老太太仔细回想纯皇贵妃和淳于妃年轻的时候,可毕竟时光久远了,老太太对那两位的印象有些模糊,禁不住就想到了别处,“平康长公主倒是说过舒菀菀有几分纯皇贵妃的模样……”   渐渐的,舒菀菀的模样竟和记忆里淳于妃的模样重叠了,老太太忽的道:“不,不不不,舒菀菀虽说像纯皇贵妃,可纯皇贵妃性子温和贤淑,舒菀菀爽辣的性子倒是像极了淳于妃,模样也像。”   坐在旁边的兰清宗突然开口打断,“我去书房。”   兰香馥忙站起来行礼恭送,老太太倒安然坐着,把兰香馥拉到自己身边坐着道:“别管他,咱们接着说。”   有了突破口,记忆就慢慢回笼了,老太太有了谈性,“淳于妃出身锦乡侯府,原本是庶女,养在锦乡侯夫人的膝下,她模样好,教养好,佛寺上香时被出来游玩的庆王看中就成了庆王妃,到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和皇帝勾搭上了,进宫成了元妃,一个‘元’字的封号把宋皇后打的措手不及,更把卫国戍边,抵抗蒙古鞑子的宋家弄的没了脸面。”   老太太坐着有些累,兰香馥就服侍着她老人家半靠在绣着梅兰齐芳的引枕上。   “你可知道,三十多年前蒙古鞑子是强盛过的,多亏了镇国公府领导的宋家军奋力抵抗,和鞑子磨战了十五年之久,才最终把蒙古鞑子给打怕了,令鞑子闻宋丧胆,为此十五年里,镇国公府满族男丁五十二人死的只剩一个家主。”   老太太想起镇国公府的壮烈眼眶立时红了,兰香馥亦然,忙问道:“祖母,那后来呢?”   “后来……哼!”老太太压制不住的从鼻子里喷出愤怒的一哼,“皇帝好啊,为了个女人,就把宋家家主一杯毒酒毒死在了金銮殿上,却要谎称是暗恨宋家的鞑子刺客所为。一开始文武百官倒是都信了,可当宋家败落之后,原本只是近侍所的东厂和銮仪卫的锦衣卫同时露出了獠牙,皇帝迫不及待的暴毙了皇后,废了太子,谁还能再装瞎呢。诸多大臣从骨头缝里开始感到发凉。”   兰香馥禁不住为满门忠烈的镇国公府鸣不平,“当今皇上怎么能这样呢?”   “他疯了。”老太太嘲讽的道,心里忽然想起被关在四季常青堂写书的大儿子,顿时绞痛。   兰香馥忙为老太太抚胸口,“祖母您心口疼吗?”   “无事。”老太太缓了缓接着嘲讽,“咱们这位皇帝忒的能隐忍了,一方面因着淳于妖妃的死恨着皇后并皇后身后的宋家,一方面为了让宋家给他卖命,拼命的独宠了皇后并太子十五年,到了达成目的之后,狡兔死走狗烹,他年轻的时候还知道弄块遮羞布,近年来越发不要脸了。年年往下派天使搜罗奇珍异宝,仙花异草,珍惜药草,那些个没根子的贱玩意贪得无厌,德性污秽,早弄的下面州县怨声载道了。”   一口气说下来有些激动,老太太连连咳嗽了两声。   兰香馥忙倒了茶送到老太太嘴边,“祖母您别激动,谁叫他是皇帝呢,咱们也没办法不是。”   “是啊,谁叫他是皇帝呢,还有那么些爪牙。”老太太喝了两口推开又道:“太子谋逆算是被逼迫的,仓促之下如何成事,不过是皇帝杀太子的借口而已。太子……冤。”   兰香馥虽没见过这位公爹,可不知怎么的,当老太太说出“冤”字时就滚下了两行泪。   老太太一阵唉声叹气,“若非太子当机立断,安王也逃不脱一死。稚子无辜,又有实在看不下去的宗室和文武百官力保,安王也就侥幸活了下来,活着却又时时刻刻被监视着,那小混蛋的日子其实不好过。我能同情他,却真的不愿把你嫁给他,谁知你却认准了他。罢了罢了,既木已成舟,多说无益。”   兰香馥原本很气恼楚天苟的,可听了老太太说的这些话她一点也气不起来了,反而心疼起他来。   “祖母,太子一脉唯活下来一个他,他和我说了,他要做皇帝,祖母……”兰香馥轻轻推着老太太的手臂撒娇。   老太太却板着脸道:“此事祖母不能做主,你祖父说了算。”   兰香馥觉得可能是安王府的筹码不够,于是她就悄悄在老太太耳边道:“祖母,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他天生神力,虽说,嗯,可能不是顶顶聪明的一个人,可将来若……果真藩王造反,金兵南下,天下乱了,他打仗可是一把好手,咱们一家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文弱书生,不该找个靠山啊。祖母,咱们兰家是盛世的治世能臣,可在乱世就……就是人家刀板上的鱼肉了。”   老太太放松自己的身子躺卧在靠枕上,瞧着自己的大孙女笑而不语,只把兰香馥笑的撅嘴不再拉拢。   “你呀,才嫁了他几天就胳膊肘子往外拐,当说客只你一个可不够。再者说,你们现在有什么?且先别忙,先玩你们的吧,什么时候你们玩出名堂来了,不必你笨嘴拙舌的说那些惹人笑话的话,自有人聚拢而来。”   兰香馥顿时脸红了,讷讷道:“知道了祖母。祖母,我说的话真的很惹人笑话吗?”   老太太摩挲着兰香馥的小脸笑道:“等你们有了实力,你就算说了一筐子狗屎也有的是人捧哏。”   兰香馥大羞,一下把脸埋在老太太怀里嘟囔,“祖母你说粗话。”   老太太大乐,“这算什么,你祖母我年轻的时候比这还粗的话都说过呢,我做姑娘时比你们可潇洒多了,那时候可没有现在的狗屁规矩。开国那会儿子,男丁在战场上打仗,还不是女人下地干活养活一家子老小。也不知什么时候就刮起了女人要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风气,要我说,全是狗屁。”   兰香馥突然神秘兮兮的和老太太道:“祖母,你想听故事不,不是咱们旧日听书的那些话本子,是……我觉得祖母你一定喜欢看。”   老太太自是知道兰香馥昏迷后得到的机缘的,忙感兴趣的道:“还不快快讲来博你祖母一笑,更待何时。”   兰香馥正要开口呢,就有丫头进来禀报安王到门口了,兰香馥就哼了一声,“别让他进门,我不见他。”   说完就兴冲冲的给老太太讲起故事来。   ——   宁靖郡主得了老太太的吩咐早在门房里坐着堵人了,楚天苟一路赶过来也急忙变了主意。   “大姐,你快狠狠痛骂我一顿把我赶出去。”凑近宁靖郡主楚天苟不着痕迹的递话。   两姐弟自有默契,宁靖郡主也不问直接站起来就把楚天苟推出大门外,她掐腰站在石阶上就骂道:“你个没出息的玩意,才成亲几天就故态复萌,我告诉你,就你这破烂样子,不是我们大姑娘病的那一场让你捡了便宜,你想娶没门,我们大姑娘病好了,你既娶了,不说好好待她,竟还想着去喝花酒,楚大狗,我告诉你,我没你这样的弟弟,你赶紧给我滾。”   楚天苟站在大街上就气哼哼的嚷嚷道:“当初她都快病死了,要不是我看在兰家对我不错的份上,我才不乐意娶她呢。我喝花酒怎么了,我就喝了,你们兰家能奈我何,我好赖也是个王爷,是皇家血脉,你还是我大姐吗,你怎么向着外人,行,就让她在娘家呆着吧,有本事一辈子别回来。”   他正吼叫,一盆水当头就泼了下来,楚天苟顿时成了个落汤鸡,气的跳脚大骂,“我他娘的不认你了,咱们走!”   大昭小昭连忙跑上来劝架,楚天苟却拿看热闹的小贩撒气,“看什么看,再看揍死你!”   转眼又故意回头朝兰家门前吼道:“走,本王今晚上还喝花酒去,我看谁敢拦我。”   大昭就故意道:“王爷,兰家咱们得罪不起,大白天的又去哪里喝去,快快进府跟王妃陪个不是吧。”   楚天苟一巴掌拍大昭头上,“滚,你个瘪犊子,哪头的啊,我就喝,喝大的,咱们去千美楼,大爷我一边搂着美人一边赌钱,我就这样了,怎么的吧。”   说完还狠狠回头朝兰家呸了一口。   白日的千美楼也是客似云来,却多是来赌钱的。   楚天苟进了楼子,当着老鸨子的面硬是没掏出一文钱来。   老鸨子风韵犹存,一边摇着团扇给楚天苟扇风一边笑呵呵的道:“奴家一看您的穿着就不是一般人,没带现银子也是不碍事的,不若让小厮回家取去?”   楚天苟抓抓脑袋指着安平道:“你,去找王妃要去。”   安平顿时怪叫起来,“祖宗,您莫不是忘了,刚刚您还在兰府门口跳脚大骂来着,王妃没气死也就罢了,奴可不敢去触霉头。”   楚天苟一脚踹过去,“你是主子我是主子,让你去就去,她要敢不给,回头我就收拾她,她是我媳妇,我揍她,我看谁敢拦。”   老鸨子笑盈盈的道:“敢问可是兰首辅的兰家,您莫不是安王殿下?”   楚天苟拍拍胸脯,“本王是也。”   老鸨子顷刻笑成一朵菊花,亲亲热热的拉着楚天苟往二楼上去,“殿下,快跟奴家来,二楼才是您这个身份的人该去的去处,一楼啊,都是贩夫走卒,哪里配跟您玩。”   “你这个妈妈会说话,我喜欢的紧,把你们这儿最漂亮的姑娘给我叫过来。”说罢,楚天苟哈哈笑着就大踏步走上了楼梯。   二楼雅间,檀玉郎穿了一件天青色的薄纱广袖衫坐在承恩公长孙淳于尽忠的腿上,一手搂着淳于尽忠的脖子一手给他灌酒,“哥哥,这酒好喝吗?”   淳于尽忠抚着檀玉郎的腰细细的摩挲,近乎痴迷的望着檀玉郎的脸,“背着他,你胆子肥腻了。”   檀玉郎就叹气道:“实话告诉你吧,他要我办一件事我办砸了,可我又怕他折磨我,这才找上了你,希望你能替我说两句好话,他是你的表兄,往常他也听你几句劝,你们俩最是亲厚不过了,好人,你就帮帮我吧。他手辣的狠,我怕承受不住就死了。”   檀玉郎偎依着淳于尽忠低头垂泪。   美人一哭可是把淳于尽忠的心给哭碎了,他早对檀玉郎有贼心,不过旧日里楚隆基把持着檀玉郎,他只有眼馋的份儿,此刻檀玉郎求到他跟前来了,他哪有不趁机占便宜的。   遂捏起檀玉郎的下巴,色|眯眯的道:“我替你得罪他,你有什么谢我的?”   檀玉郎笑着亲了淳于尽忠一口,端起酒杯就道:“我敬哥哥。”   淳于尽忠一舔嘴就激动起来,一边扒扯檀玉郎的薄衫一边骂脏话,“小贱货,装什么,这才是爷想要的。”   檀玉郎却挣扎起来,正在此时门被踹开了,楚隆基如一阵狂风刮了进来,檀玉郎一看慌忙推搡淳于尽忠,“他来了,你快跑!”   淳于尽忠险些吓尿了,乱了分寸,听到檀玉郎让他跑,他想也没想从楚隆基腋下窜出去撒腿就跑,此时外头廊子上正有两个姑娘并一个龟奴经过,两者撞在一起,那龟奴慌乱之下护住两个姑娘扑向淳于尽忠,滚到他身上,头朝下就抱住了淳于尽忠的靴子。   一阵惊叫慌乱,淳于尽忠被楚隆基一把提了起来,一巴掌就扇了下去,“敢睡我的人,嗯?”   光着脚的淳于尽忠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表兄,我是冤枉的,都是那个贱人勾引我。”   楚隆基一巴掌又扇了下去,眼神危险的眯起,“你是冤枉的?”   淳于尽忠哎呦一声叫唤,忙抱住楚隆基的腿哭求,“表兄,我错了,我有错,可是真的是那个贱人勾引我的,他说你差遣他办的事儿没办好,他怕你折磨他就想让我替他说好话,我、我一时糊涂,表兄饶我这一回吧。”   楚隆基哼了一声,一脚踹开淳于尽忠,“狗崽子,甭给我丢人,进来。”   淳于尽忠忙答应一声,满地找靴子穿上,“滚,看什么看。”   呵斥完了看热闹的人,他赶紧进屋关门。   谁知一进屋就看到檀玉郎正和楚隆基对峙。   “楚隆基,事情我没办好,我还想告诉你一句话,我他娘的受够了,你喜欢男人,我不喜欢,每次我都恶心的想吐!”檀玉郎往地上狠狠呸了一口,“我今天豁出去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也是良家良民,我就不信你还敢把我当花魁卖了!什么胭红阁的家主,我也不稀罕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我什么都没有,要命就一条,我也不活了。”   楚隆基看着造反的檀玉郎冷笑连连,“你说我不敢把你当花魁卖了?”   檀玉郎一挺脖子,“我是良民!”   “呵呵。”楚隆基笑了两声,一挥手就有两个爪牙上前去把檀玉郎按倒在地,檀玉郎大惊失色,“你想干什么?”   “当然是卖你啊,让你成为名动京城的男花魁,让你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   “你敢,救命……”   楚隆基让人堵了檀玉郎的嘴,阴沉着脸吩咐淳于尽忠,“去把老鸨叫来,就说胭红阁大少爷自愿在他们千美楼挂牌,谁出的钱多美人就是谁的。”   “是、是。”淳于尽忠赔笑两声,立马去叫人。   不过片刻功夫,老鸨就从赌室一扭一扭的到了楚隆基所在的房间,见面就笑道:“爷,您有什么吩咐?”   楚天苟坐在椅子上,脚下踩着被用红绸子捆着,堵了嘴的檀玉郎,他抓着檀玉郎的发髻抬起他的脸,“你瞧瞧他,长的好不好?”   鸨妈妈只那么轻飘飘的一扫就连忙摆手,“虽说人家有倾国倾城的脸吧,可、可这不是胭红阁的大少爷吗,咱们楼子是做正经生意的,可不能逼良为娼啊。”   楚隆基冷笑,“谁让你们逼了,他自愿的,胭红阁算什么,不过是我家的家仆奴才,去,开盘子,就当成花魁初夜来卖,在这楼子里寻欢的,喜欢男人的可不少吧。这么绝色的你们找得着吗,去!”   鸨妈连忙点头,又赶紧摇头,在楚隆基发怒之前连忙点头,“奴家这就去,马上去。”   另一边,楚天苟输的眼睛都红了,把衣服脱了,光着膀子和人摇色子,嘴里还喊道:“大大大,最大,我要豹子。”   “王爷,不能再赌了,银子还没要来呢。”大招小昭苦着脸劝谏。   楚天苟把自己镶嵌了羊脂玉的腰带“啪”的一下拍在桌子上,“本王有这个,这一把准赢。”   对面和他赌的人和左右人等互相递个眼色都笑着哄他,忽的一开,又是小,楚天苟气的捏起色子就摔,不想蓦地摔出问题来了,楚天苟一看,顿时怒了,“好啊,竟敢坑我,找打!”   那几个人脸色一变都想跑,楚天苟抓起自己的圆领袍子一甩,兜头罩过去,指挥大招小昭道:“给我打!”   ☆、第3章 大狗子的反击战   劝学堂里传来郎朗读书声,捧着一本书领读的兰亭璧看见门口露头露脑的小厮忽的停顿下来,给了坐在最后一排附学的楚淳懿一个歉意的眼神,随后走了出去。   小厮不知在兰亭璧耳边说了些什么,兰亭璧再回来时脸上毫无异样,只是原本上课前说好的给楚淳懿单独讲学的事情就那么不了了之了。   待到被兰亭璧客客气气的送出了兰家府门,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的楚淳懿已经知道拜兰亭璧为师傅的事情黄了。   而这中间应该是从兰清宗被叫走开始出现的变故。   他当下就遣人去打探在这中间谁来过兰府,又说了什么。   他被兰家婉拒,兰家婉拒的实则是十六皇子。   兰家不看好十六皇子,不支持十六皇子了。   然而明明在今日之前他和兰家循序渐进,相互试探,明明相处的极好。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这是他不能容忍的。   楚淳懿只在兰家门口站了一会儿,遂即上马离去。   ——   胭红阁的大少爷自愿卖自己的屁股,有这方面癖好的老爷们都急匆匆聚集在了千美楼,天还没黑呢,一时之间千美楼就人满为患了。   二楼廊子上龟奴置办了一套桌椅,桌子上摆了一桌美食两壶酒,两个酒杯,楚隆基和淳于尽忠对面而坐,楚隆基看着被他用红绸子掉在半空中的檀玉郎,慢条斯理的品着千美楼珍藏的梨花白,时不时的夹一筷子芙蓉醉鱼,脸上摆着的笑一派阴冷。   淳于尽忠的脸被楚隆基扇肿了,一边一个红呼呼的巴掌印,他在承恩公府也是个小霸王,也是要脸面的,眼看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他想回家去躲着,楚隆基却不允许,并冷冷的道:“我就是要这样羞辱你,你敢走我就打断你的腿。”   承恩公府的男丁没一个有出息的,他们家现在的恩宠皆来自于淳于妃的余荫和厉王府的照顾,淳于尽忠就是楚隆基的狗腿子,他一点不怀疑楚隆基说到做到,心里虽然不忿,可脸上却腆笑着奉承吹捧。   楚天苟一边穿着袍子一边从赌室出来,他揍人揍爽了带了一脸的笑,不经意的抬头忽看到被吊在半空里的檀玉郎顿时就怒了,“玉郎?玉郎!谁干的,给本王站出来!”   檀玉郎被堵了嘴,看见楚天苟就呜咽起来。   楚隆基瞥见楚天苟,一声不耻的哼笑,“我当是谁,原来是废太子的儿子。你问谁干的,自然是我干的,你能拿我怎么样?”   “你个狗娘养的!”楚天苟一捏拳头就要冲上去,大昭小昭从后面,一人抱腰,一人抱腿,大昭哭丧着脸劝:“王爷,您可不能惹事啊,咱缩在乌龟壳里还来不及呢。”   小昭也哭,“王爷,您父母双亡,咱惹不起人家啊。”   “你们两个鳖孙子,我才是你们的主子。”   楚隆基听着这些话顿时哈哈大笑,猛然,笑声戛然而止,楚隆基七窍流血,大睁着眼睛,直挺挺的就那么倒了下去。   离楚隆基最近的淳于尽忠一霎愣住,顷刻“啊”的一嗓子就跳了起来,“表兄!”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死人了啊”,呼啦啦一下子所有人就争先恐后的往外跑。   跟着楚隆基的两个小厮扑上去一看,一摸,死透了,其中一个立即阴毒了脸色,扯着嗓子威胁,“不准走,都不准走,谁走了谁就是凶手,就是杀害厉王府小王爷的凶手!”   另一个小厮恐惧的浑身发抖,他抱着喊话的小厮的腿就哭道:“我们会死的,王爷不会放过我们的。”   喊话的小厮一脚踹在他身上,厉声道:“赶紧回去通知王爷,让王爷来抓凶手,凶手肯定就在这楼子里,凶手抓到了咱们俩兴许就能捡回半条命,要是抓不到,咱们死都没有好死去。”   这个小厮一听,用袖子一抹眼泪鼻涕,拔腿就往楼下跑,边跑边喊,“我记住你们了,你们一个都不准走,谁走了就是和厉王府过不去。”   那边楚天苟就赶紧趁乱把檀玉郎放了下来,压低声音道:“你受罪了,不过,他死了。”   檀玉郎捏紧的拳头蓦地松开,心里如释重负,低声询问,“现在咱们怎么办?”   “等厉王来,反正现在走不了。咱们一块走,我不抛下兄弟。”   檀玉郎紧紧抓着楚天苟的手臂猛点头,“我信你。”   ——   安平名义上是回兰府问兰香馥要钱,实则是搬救兵,楚隆基死在千美楼,就怕厉王抓不到凶手不管不顾拿楚天苟顶缸。   这会儿子兰香馥身边却有女客,不是楚宝凤又是哪个。   兰香馥打量着穿了一身石榴裙的楚宝凤,见她的眉眼间较之逍遥谷相见时温和了不少,她也就摆出了相应的态度,“郡主要见我,何事?”   来之前竟然连帖子都不下,兰香馥腹诽,我怎么不知道我和你这样要好了。   楚宝凤没说话,而是细细打量兰香馥,今日的兰香馥上身穿了一件缃色绣折枝红菊的长褙子,下面是一条蝴蝶百褶裙,绣鞋微露凤头衔珠,依旧是初见时的水润清艳模样,只是此时她端出了娴静温雅的气派,眉眼间一派疏离之色。   楚宝凤不喜欢她对她这样有戒心,于是特特放柔声线,“那日初见,只觉和你一见如故,想与你做个手帕交,可好?”   咦?!   兰香馥又惊又疑,心想,她莫不是有什么企图,难不成是想先和我做手帕交,然后再慢慢算计我,进而达到算计楚天苟的目的?   楚宝凤见兰香馥什么都写在脸上,莞尔一笑,“待我堂叔回来,你可以问问他,你能不能与我相交。”   “你堂叔?”   楚宝凤笑靥潋滟,捻着自己衣袖上的缠枝榴花滚边,漫不经心的道:“安王啊。”   兰香馥一算辈分,可不是吗,“那……”   “你是我堂婶。”   平白就多了一个大侄女……   感觉哪里怪怪的。   “堂婶。”楚宝凤含笑叫了一声,诚挚的询问,“往后我可以常常来找你玩吗?”   “这个……”兰香馥觉得楚宝凤又会武功又玩蝎子的,这个人很危险,她不大想和她来往,于是就道:“我很无趣的,我也不喜欢热闹。”   楚宝凤就纵容的应和,“我平素也喜欢安静,你平时都喜欢做什么?”   兰香馥心想,我已经婉拒的这样明显了,你怎么能听不懂呢,脸皮太厚了吧。   刚要再直接一点拒绝,蓝哥就进来了,“王妃,安平说王爷在千美楼赌钱呢,没钱使,要问您拿点。”   兰香馥恼意上脸,“他不踢他的球,做什么又赌钱。”   楚宝凤就建议道:“不若,咱们也去瞧瞧,凭什么他们男人能去那种地方快活,咱们不能去呢。”   这话正戳在兰香馥心坎上,她偶尔也有这样的不忿,也很好奇那个千美楼,就犹豫起来,“咱们不好去那种地方吧。”   楚宝凤就站起来笑道:“我这个没成亲的都不怕,你这个成了亲的又怕什么,所幸扮成个男人模样去就成了。”   楚宝凤说着话就往外走,“你若不想去,我就替你把他抓来。”   那边蓝哥就悄悄在兰香馥耳边说了几句话,兰香馥面色一凛,忙站起来伸手拦着,“你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好。”楚宝凤牵了牵自己的裙子,“能否借一套男人的衣服给我。”   兰香馥想了想吩咐身边的青雀,“你去我嫂子那里借两套我大哥的衣裳拿来。”   “是。”   趁着这个空隙,兰香馥去了瑞福堂一趟见老太太。   ——   锦衣卫把千美楼围了起来,里头的人一个也不准出。   楚隆基的尸体被放在舞台中央,正中坐着穿了四爪蟒袍的厉王,楚天苟大马金刀的坐在左边,身后庇护着浑身发抖的檀玉郎。   锦衣卫指挥使季辰东在验尸,而事发之前和楚隆基坐在一起的淳于尽忠被两个穿着飞鱼服,手持绣春刀的锦衣卫锁住胳膊按跪在地上。   在此期间,千美楼寂静的落针可闻,而胡须斑白的厉王几乎想用目光杀死楚天苟。   楚天苟正是朝气蓬勃的年纪,他坐在那里比厉王高,也比厉王壮硕,厉王却处处透出干瘪的老态。   但从气势上,厉王这个皇叔长辈就压不住楚天苟。   楚天苟就懒洋洋的道:“厉皇叔,你别再瞪我了,楚隆基又不是我毒死的。我从赌室里出来,可连碰都没碰过他,我虽说恼恨他欺负我的兄弟,正要上前揍人呢,他就……”   楚天苟怕说出那个“死”字刺激了厉王,就闭了嘴。   季辰东粗略检查了一遍尸体,站起来道:“仿佛像是苗疆蛊毒。”   厉王蓦地一拍椅子扶手,“来人,把千美楼的主事给本王压上来。”   季辰东看向厉王,“怎么,王爷知道谁是凶手了?”   “嗯?凶手找到了?那本王就走了。”楚天苟作势站起。   “都不许乱动。”厉王化悲痛为阴戾的脸上看着楚天苟以及在场诸人满是凶光。   片刻,千美楼的鸨子被压了上来,鸨子上来就喊,“奴家冤枉啊,不干我们的事儿。”   绣着四爪龙鳞纹的衣摆掩住了厉王畸形的右脚,厉王略显激动,艰难的挪了一下脚,“你还敢喊冤,这千美楼背后的人以为本王不知道吗?给我打,打到她肯招为止!”   楚天苟忙问道:“厉皇叔,这千美楼背后是谁啊,是这背后的人毒死了堂兄吗?”   “滚,你不要以为我会放过你。”   楚天苟哼了一声,“不说算了。”   季辰东却道:“蜀王妃出身苗寨,厉王莫非以为凶手是蜀王指使的?恕臣直言,若果真是蜀王指使的,这毒|药肯定不会用蛊毒了。”   因痛失爱子而被冲昏了头脑的厉王忽的灵台清明了一瞬,却阴着脸道:“我儿死在千美楼,就算和蜀王没关系也有关系,凶手找出来就罢了,若找不出来,你们都要给我儿赔罪!”   淳于尽忠忙忙的哭道:“表叔父,我是冤枉的,我没有害表兄,表叔父你快让他们放了我。”   季辰东朝厉王一拱手,“厉王若信得过臣,请允许臣审问有嫌疑的人?”   厉王一挥手,让侍卫暂停逼供鸨子,沉着脸道:“你问。”   这时门口的锦衣卫进来在季辰东耳边嘀咕了一句,季辰东就道:“还不快把首辅大人请进来。”   “是。”   楚天苟一听彻底放下了心。   片刻兰清宗带着穿了男装的兰香馥和楚宝凤进来了。   季辰东带着笑脸,恭敬的请兰清宗上座,“没想到还惊动了您老大人。”   兰清宗一指乖乖坐着装好学生的楚天苟,“还不是为了我孙女婿。”   “哦,下官差点忘了,安王可是您的孙女婿呢,您请上座。”季辰东皮笑肉不笑的道。   兰清宗眉眼淡淡的,在楚天苟下首的椅子上坐下,“说罢,又惹了什么事儿?”   楚天苟看一眼站在兰清宗身后瞪他的小厮,嘿嘿两声,“其实不关我的事儿。”   楚天苟又把自己没碰到楚隆基的那一段说了一遍,咂摸着嘴道:“我离他远着呢,够不上毒他,倒是和楚隆基坐一块的人有这个机会。”   淳于尽忠恨恨瞪着楚天苟,“臭狗,你别胡乱攀扯人,我和我表兄关系好着呢,我没有杀表兄的动机。”   季辰东看着淳于尽忠若有所思,“有没有动机不是你说了算的,安王说对了一点,楚隆基死之前你是最后一个接触他的人,你是最有机会下手的。”   季辰东看向厉王,“王爷,臣想让人搜搜他的身,您看呢?”   “搜。”厉王满是阴气的眼睛看向地上跪着的淳于尽忠,“香玉告诉本王,在本王来之前你要跑,你跑什么?”   淳于尽忠哭道:“我、我怕你们冤枉我,我虽然和表兄一块吃酒,可是真的不是我,我又不认识苗族的人,我哪里找蛊毒去。”   厉王冷笑两声,对自己带来的侍卫道:“搜!”   “是。”   ☆、第1章 青梅竹马   很快淳于尽忠浑身上下就被摸遍了,从他随身带的荷包里倒出了金三事和几颗金瓜子,而当一个侍卫摸向淳于尽忠的靴掖时,从里面找出了三张银票并一个精致的青花小瓷瓶。   自己的东西自己清楚,淳于尽忠看到那瓷瓶脸一下子就白了,冷汗滚滚而落,挣扎着,赤红着眼眶吼叫,“那个瓷瓶不是我的!表叔,王爷,你要相信我,楚隆基不是我杀的,我、我心里虽然有时怨恨他不给我脸,可是我万万没有杀他的胆子啊表叔!”   淳于尽忠趴在地上痛哭流涕。   这时承恩公世子被锦衣卫放了进来,他一手提着衣摆急匆匆而来,当听到了自己儿子喊叫的话,他往厉王跟前一跪就道:“王爷,您万万不能被人挑拨了去,承恩公府厉王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尽忠虽混账可他绝对不蠢,此事肯定是故意有人陷害啊王爷。”   就如厉王最爱小儿子楚隆基,承恩公世子也就只有淳于尽忠这一个命根子,当下顾不得脸面就“咚咚咚”给厉王磕了三个响头。   厉王在最初得知自己小儿子死亡的消息冲击之后,此时已经找回了理智,他摆摆手阴着脸道:“本王知道了,你先到一边站着。”   承恩公世子一听,抹抹一头的冷汗,急速跳动的心脏舒缓了少许。   “你个混账东西。”承恩公世子骂了淳于尽忠一句就闭嘴站到了后面。   淳于尽忠在看到自己的亲爹来了之后,也稍稍安心,静静等候审问结果。   季辰东闻了闻瓷瓶道:“里头还有些药粉,来人,去找一条狗来。”   在此间隙,季辰东又把目光看向了檀玉郎,“楚隆基为何把你吊起来?”   檀玉郎一掐手心,挺直腰背,有些咬牙切齿的道:“我是被亲爹献给他的禁脔,他要我找个得病的花姐传染给安王爷,我没办成此事,原本怕他折磨我,于是我就想找淳于尽忠替我说好话,谁知被他抓住了我和淳于尽忠在一起,他就怒了,打了淳于尽忠,想卖我。”   檀玉郎噗通一声跪下了,哭的声泪俱下却是对着兰清宗,“大人救我!”   兰清宗缓缓的捻着珠串,慢条斯理的道:“不是你下的毒,谁能把你如何,别急。好好回答指挥使季大人的问话。”   “是。”檀玉郎颤颤的调转了跪姿对着季辰东。   “你是什么时候被调上去的?”   “在楚隆基和淳于尽忠坐在二楼廊子上喝酒前我就被吊上去了。”   “楚隆基抓住你和淳于尽忠在一起他就怒了,你和淳于尽忠是什么关系?”   “淳于尽忠一直对我图谋不轨。”檀玉郎又赶紧澄清,满面屈辱的道:“我一点也不喜欢男人,只是碍于他们的权势,我不得不屈从。”   季辰东点点头,把目光转向了跪在地上的鸨妈子,“楚隆基是喝了你们提供的酒水中毒死的,当时是谁给楚隆基上的酒菜?”   鸨妈脸上的粉被泪水冲的一道一道的,露出了底下她偏干黄的肤色,“回大人,奴家是千美楼的总管事,类似上酒菜这种事,一贯是厨房的管事负责。”   季辰东指了一个锦衣卫,“你带人去逼问千美楼里除了鸨子外所有的人等。”   “是。”   与此同时季辰东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一个猜测,不过此时狗找来了,季辰东让人给狗喂了瓷瓶里的粉末之后,不过片刻功夫,狗就七窍流血死了。   季辰东看罢叹息。   之后锦衣卫带来了逼问龟奴等人的消息,竟是无人知道谁给楚隆基上的酒菜。   季辰东于是就对厉王道:“王爷,如此,洗不脱嫌疑的一是淳于尽忠,一就是千美楼了。”而不论是淳于尽忠还是千美楼,都不过是第三只手的替罪羊罢了。   “好,很好。”厉王重重拍了两下椅子扶手,哈哈大笑,“我的好兄弟们啊,一个个的真的都是我的好兄弟,我儿不过是受点父皇的宠爱罢了,你们却仍旧不肯放过,好,好一个一箭数雕之计。你们都欺负我是个残废没能力和你们争是不是,啊,可你们怕的我却不怕,来人啊,给我砸,砸完千美楼,去砸兴隆酒楼、仙客来客栈、招财赌坊。”   厉王拄着拐杖颤巍巍的站起来,眼眶赤红,满面疯狂,他面对着被拘禁起来的千美楼嫖客,却戾声喊道:“四弟、六弟、八弟、十弟,皇位我是无缘了,可你们也别想那么容易得到,我就坐在家里看你们斗个你死我活!”   厉王说完,让侍卫带上楚隆基的尸体,他爬上一个侍卫的背脊扬长而去。   楚宝凤看着自己祖父疯狂的样子露出一抹讽笑。   听到厉王喊出来的东西季辰东心中却是惊骇不已,千美楼是蜀王的产业,那么兴隆酒楼、仙客来、招财赌坊一一对应的岂不就是肃王、宁王、惠王?   不曾想厉王这等废人会爆出这样的厉害东西。   各家王爷在京城的据点一暴露,暗地里一番明争暗斗是免不了了。   “把其他人都放了吧。”兰清宗起身淡淡道。   季辰东拱了拱手,在不着痕迹的靠近兰清宗后,低声快速的道:“你我加上东厂都是皇帝的狗,现如今主人将死,我等何去何从?”   季辰东说完,手扶腰刀快步离去。   兰清宗脸上没有任何异样,扫了一眼楚天苟,板着脸道:“还不跟我回去。”   楚天苟耷拉着脑袋,蔫蔫的“哦”了一声,藏在袖子底下的手偷偷去拉兰香馥的手,兰香馥猛的将他甩开。   待回了兰家,兰清宗把楚天苟叫到外书房狠狠训斥了一顿,才放了他去找兰香馥。   楚天苟先把自己洗的香喷喷的,这才去了瑞福堂后罩房,兰香馥之前的闺房,却在那里没找着人,他嘿笑两声就知道兰香馥去哪儿了,颠颠的钻进了假山洞。   这里可是他们没成亲前幽会的地方呢。   他知道自己肯定让兰香馥生气了,故他眼珠一转就改变了策略,一脸阴沉肃杀的走了进来。   兰香馥正思忖着他如若伏低做小的哄她,她原不原谅呢,谁知一转头却看到这样一副面孔,登时心里那股子气就散了,禁不住柔声询问,“发生何事了?”   等到了兰香馥跟前,楚天苟蓦地把兰香馥抱到腿上放着,捏起她那有些尖又白皙精致的下巴就亲了上去。   兰香馥蓦地瞪大眼睛,愤怒的想,她上当了!   可是已经晚了。   她的唇舌被他含在嘴里吮吸、蹂|躏,一番逗弄之后她就软了身子,躺在他怀里,眸子也迷蒙雾气起来。   他滚动几番喉头,侧脸停留在她耳畔剧烈的喘息,灼热的鼻息往她耳朵眼里喷,弄的她一身的汗腻。   糊里糊涂的,她气恼自己的不争气,脸埋在他怀里啼泣起来。   楚天苟哑着嗓音在她耳边道:“再哭我再亲哦。”   兰香馥不甘心的偏哭出声,细声柔气的拿出一只眼睛来瞧他,瘪着嘴似泣非泣的问,“你在那种楼子里都做什么了?”   楚天苟细细摩挲着兰香馥耳朵上戴的玉珠把他和楚宝凤一块商量出来弄死楚隆基的计策说了一遍,兰香馥心里不满道:“你和楚宝凤商议,怎么就不能提前告诉我一声,害的我以为你……你瞧瞧我的眼睛,肿了没有,我伤心了一晚上呢。”   楚天苟一瞧果真肿肿的,就在她眼睛上一边亲一口,“亲亲就好了。”   兰香馥哼他一鼻子,咬着手指瞪他。   他就见,那被他亲的红润水嫩双唇之间含着一根白白细细的指尖,就控制不住的想到,若是含在她唇齿之间的是……就好了。   这样想着,他的眼神就猥琐起来,拉下兰香馥的指尖自己戳了进去。   兰香馥呸了一口,扭着头不依。   忽的,兰香馥从楚天苟怀里跳了出来,提着裙子就往外跑,楚天苟哪里容得她这样就跑了,这会儿她可是他正经老婆。   他站起来拦腰就是一抱,他的手掌抓挠了一把她宣软的腹部,闹的兰香馥控制不住的咯咯笑起来,扭来扭去的挣扎,“你不能,我还小呢,你放开我。”   楚天苟一使劲把兰香馥放到肩膀上扛着,佯装愤怒道:“好个善妒的小娘子,你既不给又不让你夫君去外头找,你要上天啊。”   兰香馥一边抱着他的脑袋一边柔声道:“我、我,反正你……”   兰香馥心一横,“我就不愿意你去找别人,我就这样善妒,你要是不喜欢,趁着现在咱们还没圆房,你休了我好了。”   楚天苟笑着颠了颠她,颠的兰香馥吓的轻声叫,“你要摔死我吗。”   “哎,谁叫咱们一块长大的,我既喜欢了你,就这样吧。”   兰香馥心里一甜,不依不饶的追问,“哪样啊?”   楚天苟扛着兰香馥在碗莲池子里的几块青石板上走来走去,笑哈哈的道:“就是只要你一个。不过,大业未成之前,逢场作戏是少不了的,不管谁跟你说了什么,你问过我之后再伤心,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兰香馥甜滋滋的,响亮的应下。   ☆、第2章 青梅竹马   “告诉你一件好事,我回来之前不是被祖父叫到外书房臭骂了一顿吗,骂虽骂了,祖父却让我找个时机让付先生来见他。”楚天苟低声和兰香馥道。   “真的?”兰香馥高兴不已,“是答应支持咱们的意思吗?”   “你祖父虽没明说,可我琢磨着八|九不离十。”楚天苟心里也高兴坏了,“付先生不久前曾跟我说过,若有了兰氏的支持,你祖父的参谋和运作,抢皇位这事就成功了一大半。我再告诉你件事儿让你心安。”   “什么?”兰香馥禁不住凑近他。   楚天苟弯着腰,低着头在她耳边道:“太子有六率军,当初我父王谋逆是被逼之下仓促进行的,六万人虽死伤无数,却侥幸存活下了两万。当年我父王及时看清形势,就秘令这两万人趁乱分散逃了,如今都聚在山东境内为匪,只等时机成熟,我拿着我父王的信物亲自往山东去一趟,收服他们为我用就行了。”   兰香馥忽的就想通了什么,禁不住道:“怪不得我的梦境里你崛起的那么快呢,原来太子殿下给你留了人马。”   楚天苟猛点头,“还有银子。这两年外面不太平,多处闹匪患,其中以山东为最。十五年中,两淮运往京城的盐税被土匪劫走了两次,你当是哪一帮子土匪做下的?”   兰香馥不敢置信的张嘴道:“莫非是山东,太子殿下留下的那些旧部?”   楚天苟兴奋的点头,“这些事儿,也是在我娶了你,你又健健康康的活过来之后,付先生告诉我的。听付先生的意思,原本还要再等两年再跟我交待这些,可我既娶了你,想要兰家的支持,若时机成熟就得把我们的底牌亮出来了。”   “现在时机成熟了吗?不管怎么样,至少先把楚淳懿弄死,我的那个他射死你,你从城墙上掉下来的梦境万不能忽视,咱们既猜不透他耍了什么手段,就把祸患掐死在摇篮里。”兰香馥坚定的道。   虽然把梦境都交待了出来,可楚淳懿仍然是她心中最大的威胁,也是她最恨最想解决的人。   “等付先生和祖父见过之后才知道。我想着,是时候把足球赛弄到城里来了,咱们办一场大的,到时候借邀请祖父出来看球赛的机会,让付先生和祖父相见,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兰香馥点头,“我觉得不错。”   “行,那就这样办。”   楚天苟蹲下来笑哈哈的对兰香馥道:“上来,我背着你,咱们出去看场地去。”   兰香馥犹豫了一下,“你说真的吗,背着我出去,会被人看笑话的。”   “管他们呢,咱们自己高兴就罢了,我现在高兴的想狠狠踢一场球,快点上来!”楚天苟所幸拉着兰香馥的手把她半拖半拉的弄到了背上。   “走喽~哈哈~飞喽。”楚天苟的笑声从胸腔里发出来,那飞扬快活的样子感染了兰香馥,她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也笑了出来。   笑声飞出山洞,飞入庭院,惹得在屋里做针线活的丫头们都跑了出来看,待看到王爷背着她们王妃在院子里奔跑时,都禁不住笑的前仰后合。   紫鸯笑倒在青雀怀里,蓝哥捂了肚子,红鸾扶住了门框。   兰香馥到底脸皮子薄,轻拍着他的肩膀道:“快放我下来,你自己去看吧,我不去了。”   “只呆在家里有什么趣儿,我领你玩去。”   说着笑着就背着兰香馥跑了出去。   他高高大大的,兰香馥瘦瘦小小的,他背着她就像背了一片云彩,毫无重量一般。   从后罩房出门要穿过瑞福堂的回廊,笑声就一直延伸了出去,把坐在庭院树下说话的兰清宗和老太太都惹的笑了。   “别摔着,闹什么呢。”老太太笑着嘱咐。   “祖母,快拦着他,他要背我出去玩呢,这可如何使得。”兰香馥忙求救。   老太太却摆手道:“又不是旁人背你,乡下小媳妇回娘家,常有丈夫背着回的,这有什么,你们玩去吧。”   兰清宗亦笑着点头。   小夫妻俩就这么着出门了,兰清宗就和老太太道:“这个小子虽顽皮了些,却尚可教导。”   “你决定了?”   兰清宗点头,“亭璧娶了宁靖郡主,如今我又把嫡长孙女嫁给了安王,在外人眼中咱们兰家就算不是太子一党,也是亲太子派。季辰东私下递给我的那句话就是提醒我,皇帝的身体怕是出了问题了。”   老太太冷笑道:“常年闻那些乱七八糟的丹药,早该……活该!”   老太太转念又道:“藩王里头,蜀王、肃王、宁王、惠王最有实力,可这四王早有自己的一套班底,若事成咱们兰家侥幸不被牵连,必将倒退一射之地。没出宫就藩,住在宫里的小皇子们,早被纯皇贵妃十六皇子一派收拾的软脚虾一样,十六皇子一枝独秀,可有了馥姐儿的梦境,再有舒氏的身世牵连出来的事情,若事成,到时候做了皇太后的纯皇贵妃十成十要替舒氏找咱们报仇的,如此一来,竟只能铤而走险,选择支持咱们这位孩子心性的孙女婿了。”   老太太叹气道:“我至今不敢相信,皇帝竟糊涂到了这份上,白莲圣女只因长的像淳于妖妃就给弄到了身边做皇贵妃。他怎么敢,怎么放心。”   “那是一个痴情的疯子。”兰清宗面无表情的评价,“也是一个精明狠辣贪图享乐不知为后世子孙留福祉的无情人,可惜当年选择支持他登基也是瘸子里头拔将军。但凡王朝末代的开端,就是继位人一代不如一代,奈何。”   落叶伶仃,盛夏尽头,初秋将至。   ——   楚淳懿再三被婉拒之后,终于歇了拉拢兰氏的心思。   兰清芬在深闺中等啊等,等来的却是庆王世子向靖安伯府提亲的消息。   ——   秋,是收获的季节,乡下人都忙着收粮食,城里人却都忙着赌球赛。   半月前西市广场被人买了去,绕成一圈盖起了高二丈有余的院墙,半个月后,这里就成了全城狂欢之所。   球场上,随着楚天苟一脚进球,顿时惹得右边台子上的人站起来狂呼,年轻的小子们嗷嗷的大叫。   左边的人却破口大骂。   绕院墙一周建了二层的小楼,底下是从高到低的石台子,楼上是雅间,专供王公贵族甚至贵妇小姐们享用。   此刻兰清宗、老太太和兰香馥就都坐在天字号雅间里看球,自然,真正看球的是兰香馥和老太太,兰清宗则正和付如卿说话。   外头一阵欢呼之后,兰香馥激动的站了起来,紧紧盯着下面那个被队员抬起来的大狗子满面的笑,“赢了!”   老太太就捂着心口道:“哎呦,不行了,这种运动太刺激了,绝对不适合像我这种老人看。”   兰香馥就笑着给老太太抚胸顺气,“祖母,那您下次还看吗?”   老太太却立马道:“看,怎么不看。”   兰香馥顿时笑的更开心了。   不过一会儿楚天苟穿着背后绣制了“壹”字的球衣,一身汗的跑了上来。   他也没管兰清宗和付如卿在商量什么,他径自跑到兰香馥跟前,低下脑袋就嚷道:“快快给我擦擦,汗水都滴到眼睛里去了。”   兰香馥忙拿帕子给他抹汗,“下面安平安乐怎么伺候的,竟也不知道给你擦擦吗,渴不渴?”   楚天苟就笑道:“我踢的好不好,英俊不英俊?”   “你收敛些,还有长辈在呢。”兰香馥点点他的眉心,端了茶喂到他嘴边。   楚天苟低着头就着兰香馥的手喝了一碗,咂摸了一下嘴,“好喝,再来一杯。”   这会儿兰清宗和付如卿商量的也差不多了,就把楚天苟召了过去。   楚天苟端着盛了梨汁薄荷水的茶碗坐过去就道:“祖父,先生,你们商量就是了,商量好了,让我干什么我干什么。”   兰清宗端起清茶饮了一口,闻言轻笑。   付如卿就笑着跟兰清宗道:“咱们安王有唐太宗的胸怀,很是能听得进良言,分得清忠臣奸佞,为帝有这两样就够用了,其他的就劳烦您老慢慢教导了。”   被夸成唐太宗楚天苟也不谦虚,炯炯有神的看着兰清宗以表示自己确实能听得进别人的好话。   兰清宗嘴角控制不住的抽搐了一下,垂下眼皮叹息一声,笑了,“罢了,你收拾收拾准备去一趟山东吧,不知你可有能耐收服太子殿下的那些旧部?”   楚天苟一拍胸脯,自信满满,“一定能!”   兰香馥坐在一边榻上跟着笑,心里却想,他擅武擅兵,别的她还要担心,可若说去收服那些武将旧部,她是一点都不担心的。   今天楚天苟也过完脚瘾了,于是就换了干净衣裳和兰清宗他们一块回了兰家。   付如卿则回了安王府。   接着兰香馥就被交待了一个任务,楚天苟需要亲自去一趟山东,正好兰亭侯就在山东青州做知府,就需要有一个去山东而又不引人注意的理由。   楚淳懿即将要娶舒菀菀为妻,兰清芬伤心卧病,还有比送兰清芬回山东青州父母身边更好的理由吗。   反正安王夫妇是贪玩的性子,借着护送妻妹的机会去山东玩一趟也不算什么。   而她去见兰清芬一是开导她,二就是劝她去山东。   ☆、第3章 青梅竹马   兰家二房,兰亭侯是庶出,生母是老太太的陪嫁丫头,因生下兰亭侯就死了的缘故被老太太记做了嫡子教养长大。   老太太待二房不算差,但和亲生儿子相比总是差了一层。   因此老太太想着把兰香馥养在身边却没想过养兰清芬,但平日的照看和教养也没少了,只是不像对待嫡亲孙女那么用心。   老太太一生坦荡,既分出了亲厚也从没掩饰过,该给二房的从来不少,不该给的也绝不故作大方,故二房一家子也没生出过什么怨愤之心。   西府,兰清芬住了挨着主院的一个跨院,因父母不在的缘故,西府的仆婢都挤在小跨院里服侍,兰清芬这一病都挤过来嘘寒问暖。   兰香馥过来时就见廊子下坐了不少丫头,有的头碰头在翻花绳,有的则三两个围坐在一起绣花,还有的在喂鸟,虽在说话,却都压低了声音生怕吵着了里头的人。   “给王妃娘娘请安。”兰清芬的大丫头杜鹃看到兰香馥忙忙的放下针线笸箩迎了上来。   “我来瞧瞧二妹妹,二妹妹可好些了没有?”   杜鹃打起帘子请兰香馥进屋就小声道:“刚喝了药,奴婢觉着是心里面的病症。”   兰香馥心想,楚淳懿有一副俊美的皮囊,很能欺骗小姑娘,想来清芬是走了她上辈子的路了。   “王妃娘娘来看我了,恕我不能起身伺候了。”头上绑着一根素白的绸带,一脸憔悴的兰清芬躺握在贵妃榻上清清冷冷的道。   说完竟拿帕子捂着嘴剧烈的咳嗽了几声。   兰香馥轻步走向兰清芬,这时候大丫头迎春在贵妃榻边上安放了一个绣墩,歉然道:“您请坐,我们姑娘病糊涂了,您别在意。”   兰香馥细细看着兰清芬,见她头也不梳,脸也不洗,两眼无神的样子哪里还在乎她说话的语气,就软着声音道:“你听我说,楚淳懿不是什么好人,更不是良配……”   “你顺心如意嫁给了自己想嫁的人,日日过的快活,就看不得我好吗?”兰清芬冷冷说完,蓦地翻身背对兰香馥。   兰香馥沉默了一会儿,“等将来你就明白了,我现在不与你争辩。我来是问你,你想不想回山东看望二叔二婶,祖父希望你回去,祖母也说,你见了父母就好了。”   背对着兰香馥的兰清芬啜泣起来,“既成不了,当初何苦让我见了他。。”   兰香馥原本就不是个嘴巧的,这会儿听到兰清芬哭了就着急起来,抚着兰清芬的肩膀哄道:“之前祖父也没看透他包藏祸心不是,现在既知道他不好了,自然不会把自家女孩往火坑里推。二妹妹,你就别伤心了吧。”   兰清芬依旧哭,“我就哭,我哭也不行了吗,你别管我。”   杜鹃迎春两个大丫头都急起来,却又不敢随便开口。   兰香馥也没生气,就道:“楚淳懿要娶舒菀菀了,这已是事实,你想哭就哭吧,反正你哭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你,你专门是来气我的吗,你不是来哄我的?”兰清芬气的一下坐起来瞪兰香馥。   兰香馥却笑道:“我软声细语的和你说话,你又不领情,还呛我,我是何苦呢。”   兰清芬一边抹泪一边控诉,“你做了王妃娘娘就了不起了啊,哄哄我,让我呛几句都不行了吗。”   “又不是我的错,我做什么给你当出气筒。”   “你,哼!”兰清芬气没了眼泪,就凶巴巴的道:“我现在真恨死舒菀菀了,亏得我之前和她那样好。”   兰清芬不知道舒菀菀的身世,兰香馥也闭口不言那些,就转移话题道:“你去不去山东散心?”   兰清芬又软软的倒在靠枕上,没什么气力的道:“去,我也想我娘了。”   说完又哭起来,“我想我娘了,还是我娘对我最好了。”   兰香馥吐出口气,就笑道:“那你就收拾收拾,过两天我和王爷还有几个哥哥弟弟一块送你回去。”   兰清芬睨着兰香馥,瘪嘴道:“我不要你们送。”   说是这样说的,却不知是感动的,还是怎么的,竟又骨碌骨碌的落泪。   兰香馥笑着又安慰了几句,忽的青雀找了过来,“王妃,舒菀菀的马车停在咱们府门口不走说要见您一面才走。”   兰香馥站了起来,兰清芬甩开盖在身上的毯子就道:“好个贱人,不说来见我,怎么找上你了,我去见她。”   兰香馥把兰清芬按下,“你见她做什么,难不成说她抢了你的未婚夫?你和楚淳懿八字都没一撇呢,白白让她嘲笑你不成,我去,这两天你好好吃饭养身子,两日后咱们去山东。”   说完兰香馥就快步走了出去,生怕兰清芬纠缠。   兰清芬一想兰香馥说的,就又气又羞恼的躺了回去。   兰香馥走出门口就见门口停了一辆华丽的香车,的确是香车,她站在门房处都闻到了一股子沉香味儿。   舒菀菀掀开玉珠串成的帘子,眉眼傲慢的看向兰香馥,“我即将嫁入庆王府,庆王世子才华横溢,惊才绝艳,比你嫁的草包王爷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兰香馥,你等着,将来我一定比你过的好!”   兰香馥看着相貌越发美艳的舒菀菀,平淡的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我嫁的人好不好不是你说了算的,你这会儿来我面前叫嚣早了点。不若等你先做了庆王妃在来我这个安王妃面前嚣张如何?你以为我来见你,是怕了你的纠缠吗,你错了,我就是想来见你最后一面,如此而已。”   梦境里的遭遇于此时的兰香馥来说真的已经是梦境了。   因为她没有嫁给楚淳懿,而是嫁给了楚天苟。   从她嫁给了楚天苟那一刻起,梦境里的一切都会改变,她不会再惧怕。   舒菀菀吗,这个人也终将随着她母亲的死亡而死亡。   舒菀菀看兰香馥一脸不在乎的样子气的握紧拳头,“我告诉你,我早把你们兰家的丑事告诉他了,迟早、迟早……哼。”   舒菀菀似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来,“我啊,我也是来见你最后一面的。”   舒菀菀临走冷冷看了一眼兰家的匾额,又露出一抹很具深意的笑容来。   兰香馥猜测,难不成庆王府即将有什么动作不成,想到此处急忙转身回去了。   在瑞福堂见到兰清宗,兰香馥如此一说,兰清宗就道:“静观其变。”   “祖父,她知道……她和舒敬德的事情,会败坏咱们家的名声吗?”兰香馥担心的是这个。   兰清宗笑着摇头,“只要咱们家男丁争气,想凭这点就毁坏咱们家的名声没门。这不是你要担心的,回去拾掇东西去吧,此一去你们怕是要呆到京都一切尘埃落定了再回来,少则一两月,多则半年。”   “是,祖父。”   到了晚上,兰香馥和楚天苟一块躺在床上,两人侧身躺着面对着面,兰香馥勾着自己的一缕发丝玩着就道:“我总觉得楚淳懿娶舒菀菀不是那么简单,我总不敢置信,楚淳懿就真的那么喜欢舒菀菀?现在也是,舒菀菀去投奔了楚淳懿,告知了兰家的丑事,才多久呢,楚淳懿就那样喜爱舒菀菀了?难不成在平康长公主府上他们初见就相互钟情于对方了?”   锦绣帷帐里都是兰香馥身上的幽幽香气,勾的楚天苟心里痒痒的,两腿变换了好几次姿势了,他却又顾忌着兰香馥的身子,不敢真做什么,就闷闷的拿大脑袋往兰香馥脖子里拱啊拱,嗅啊嗅。   兰香馥被他弄的脖子里痒痒的,禁不住笑着推他的脑袋,“你做什么呢,真跟狗狗一样了不成。”   “汪~汪汪汪~”   兰香馥被他拱笑了,忙忙的滚到床里面,楚天苟又追到里面,一下扑住,抓着两个手腕子就给按到了头顶,结结实实吻了一通才罢休。   灯焰爆闪了一下,床帐子里的光有些许的暗,有破碎的吟哦传出来,娇糯柔媚。   ☆、第1章 千秋·诸王进京   两日后,兰清芬并兰白琮,兰芳华,兰家亲近旁支的几个萝卜头,安王夫妇坐上了船,他们将沿北运河顺流而下,在天津海口坐上海船去往山东,而后从山海关登陆山东境内,走陆路去往山东青州。   二房兰亭侯的正妻出身商贾海氏,家中正是做着海运的生意,以往二房来去山东和京师都是搭了海家货船来去的。   楚天苟出京了,若是以往东厂的探子早该紧随其后监视了,可这一次却没有。   仿佛很多人都希望他走似的。   皇帝身体有恙,四藩王留在宫中和东厂的细作早将此消息传递了出去,如今正暗中集结军队往京师附近潜伏。   同样的,留给楚天苟收服太子旧部的时间也尤为紧张。   ——   “果真出京了?”庆王落下一枚黑子,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没想到太子毒死全家保全下来的嫡子竟是这么个德性。”   站在下面的楚淳懿笑道:“等将来,倒是可以好好对他,用他洗一洗名声。”   庆王又落下一枚白子,“不错。”   庆王捶捶自己被天授帝打断的双腿,眼中阴翳一闪而过,“明日你就要大婚了,和那个女人商议的怎么样了,想要重现淳于贱人和老皇帝初遇的场景,没有她在宫中的帮助可不行。”   “自然还是儿子重要,何况她死在兰家的那个女儿她又没亲手养育过,还是和负了她的男人生下的,即便有点子血脉牵挂也比不上十六的一根头发,十六才是她的心肝肉。等将来十六登基,再把兰家灭了,皇贵妃也算为女儿报仇了,了却一段心事也就完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和十六皇子的事儿我不管,等将来你让十六退位给你,你必须给我生个孙子出来,别咱们让老皇帝一脉死绝了,我这一脉却生不出来。”   “是,父王。”   “下去吧,准备准备,明儿就要大婚,至少要有个大婚的样子。”   “是。”   楚淳懿方要出门,庆王又道:“兰氏……如若能在发动之前弄死兰清宗就更好了。”   楚淳懿道:“儿子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怕打草惊蛇,引起老皇帝的注意。儿子就想着,等神不知鬼不觉的让舒菀菀诱哄老皇帝写下传位诏书,而后在床笫间弄死了老皇帝,让十六名正言顺的登基,有了正统的皇帝,京军绝对不会听兰清宗的。”而只有群龙无首时,兰清宗身为首辅的影响力才能最大的显露出来。   庆王点点头,“不要松懈,让人跟到山东,确认安王踩上了山东的地界才可。这时候出京,想来兰清宗是想保安王一命。等尘埃落定,就找个理由弄死兰清宗杀鸡儆猴,震慑文武百官,兰氏其余人等再慢慢弄死,独一个的安王可用来当脸面用,可有个兰氏妻族的安王就不那么让人放心了。”   “儿子明白。”   “去吧。”   “是。”   楚淳懿慢慢倒退出去,等确定庆王没有要交待的了,这才安心走了。   ——   舒菀菀出嫁那日,场面极其宏大热闹,楚淳懿给足了舒菀菀恩宠,坐在花轿里的舒菀菀开心的合不拢嘴,满心的甜蜜。   婚后没几日,纯皇贵妃要开牡丹宴,舒菀菀也接到了请帖,她想着她现在是庆王世子妃了,再次参加这种贵妇圈里的宴会,她看谁还敢瞧不上她。   到了进宫那日早上,楚淳懿特特让人给舒菀菀拿来一套衣裙,一套头面首饰,舒菀菀见衣裙华丽,首饰鲜艳夺目,爱不释手,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感激,扑在楚淳懿怀里和他说了许多掏心窝子的话,楚淳懿亦说了许多内敛的情话。   舒菀菀听了却只以为楚淳懿是个感情不外露的人,其实他心里还不知怎么爱重自己呢。   她心里又是得意又是幸福,还想着自己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把兰香馥踩下去了。   她是第一次进宫,少不得紧张,一路上楚淳懿都小心的护着她,看她的目光亦是情意缠绵,舒菀菀不疑有他。   到了宴会上,纯皇贵妃待舒菀菀极好,处处维护,话语偏袒,又惹得舒菀菀眼眶泛红,心里觉得自己真的是时来运转了,嫁给楚淳懿是她这辈子做幸运的事情了。   然而,晴天霹雳。   她不过是随着诸贵妇人在御花园中赏牡丹罢了,却为何就回不了家了。   她很害怕,心理期盼着楚淳懿来救她,她不知等待了多久,窗外天都黑了。   楚淳懿来了,一双眼赤红赤红的,舒菀菀心中一咯噔,忙问出了何事,楚淳懿压抑着情绪,过了很久才说出了淳于妃和老皇帝的往事,又说你和淳于妃极像。   舒菀菀一霎脸色雪白,止不住的浑身颤抖,她抱住楚淳懿的腰大哭,“我不愿意,我只喜欢你啊,夫君你救救我。”   楚淳懿就道:“他是皇帝,咱们又有什么办法呢,当年我父王保不住自己的妻子,而今我竟也是这样无能。菀菀,是我对不起你。”   舒菀菀又哭了一阵子,在楚淳懿恨的说出要以下犯上自寻死路的话来时,舒菀菀认命了。   一树梨花压海棠。   楚淳懿的计划顺利进行。   而舒菀菀却还以为这一切都是暂时的,等老皇帝死了,楚淳懿会接她回去,继续待她如珠似宝。   ——   皇帝说舒菀菀是元妃转世,他要封后,朝堂上文武百官没有一人站出来反对,静悄悄的。   兰清宗这时候就站出来询问何时封后,皇帝大喜,很是夸赞了兰清宗一顿就说,越快越好。   很快,这一宗封后大典,就在兰清宗的主持下,六部协同快速的进行了。   舒菀菀做了皇后,住进了坤宁宫,被天授帝领着去了地宫,当舒菀菀看到地宫中放在寒玉棺里的那具干瘪的尸体时险些吓晕了。   然而这还不是最令舒菀菀崩溃的,最令她崩溃的是,她亲眼看到天授帝喝血,新鲜的从童男女的手腕子上割出来的。   舒菀菀再也忍受不住,当时就晕厥了过去。   白发童颜的皇帝,嘴唇牙齿里血迹斑斑,他心疼的想要亲自抱起他的心肝,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只好让身边的内侍抱到了榻上。   舒菀菀醒来了,见到皇帝如见鬼,张嘴就凄厉的尖叫。   皇帝伤心极了,点了助兴的香,在棺材旁的榻上,让两个内侍按住舒菀菀的手脚,成就了好事。   做时,嘴里还叫着淳于雁的名字。   舒菀菀哭断了肠,惧极了,恨极了。   ——   月如钩,兰清宗背手在后在庭院中走来走去。   忽的一个黑影从屋檐上跳了下来,“大人。”   “如何?”   “山东那边进展顺利,安王已用最快的速度收服太子旧部。四王得到消息正在快马加鞭的往京师赶。”   “好,让咱们的人沿路不要阻拦,假做被拉拢,让四王顺利进京。”   “是。”   ——   山东青州知府衙门,后宅,深夜。   兰香馥洗了香汤,穿了一件绣着鸳鸯的白罗睡裙躺在床上。   楚天苟悄悄推门进来,看到床前昏昏的灯光映出的纤细影子,走了过去。   他一身风尘还没有来得及洗净,却又要连夜带兵奔赴京师了,此一去,成败生死不可知。   “你过来。”   楚天苟极其喜欢兰香馥的声音,温柔似水。   “馥姐儿,京师先生来了消息,咱们的时间不多了,我今晚就要带着父王的旧部藏匿在海家货仓里直奔京师。”   楚天苟站在帐子外,清了清嗓子道。   “我知道,我不给你添乱,我就在这里等着你来接我。你进来。”   楚天苟不动弹,若搁在往日他早汪汪的爬上床了,可是今晚上他不会。   “你记住,若我们失败了,你就跟着你二叔,隐姓埋名,嫁人生子,把我忘了,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知道吗?”   兰香馥眼中蓦地落下两行泪,哽咽声里带着气愤,“我让你进来!”   楚天苟嘿嘿两声,“今晚上就不了,等我登基,你封后,咱们再圆房。”   “我走了。”   楚天苟蓦然转身,大步离去。   兰香馥慌忙扯开床帐,赤脚下地,“你回来!”   楚天苟走的飞快,反手就把兰香馥锁在了房里,隔着门他笑着道:“等我来接你哈。”   兰香馥边捶门边哭喊,“楚天苟,你给我回来!”   外头,楚天苟朝兰亭侯夫妻一拱手,“我媳妇就拜托你们照顾了。”   兰亭侯夫妻慌忙跪地。   听着房里兰香馥的哭喊,楚天苟没回头,神色坚定而凛然的大踏步走了出去。   ☆、第55章 皇上驾崩了   初秋,花园中微有落叶,树下浮土里藏匿的蛐蛐以及不知名的虫儿还在鸣叫。   瑞福堂前的葡萄架下,一对檀香木根整雕而成的椅子上坐着两个人,中间是一张檀木桌,桌子上摆着一盘棋。   二人旁边各竖着一架黑漆描金灯台,明黄的光照亮两个人的脸。兰清宗年纪大,却是精神矍铄,低垂着眼看棋盘,正抬手捏了一颗白玉子。   对面坐着的人穿了一身玄色斗篷,帽子遮住了他的脸,光影投射在他身上,只照亮了他的鼻尖和嘴唇。   “殿下输了。”兰清宗落下白玉子后淡笑。   “与兰老大人下棋本王就没想过能赢,只不知我的兄弟谁赢了老大人?”   “无。”兰清宗端起放在旁边的茶盏,笑道:“我们兰家只是臣子,臣子的职责忠君爱国。”   对面的人大笑,站起身道:“本王懂了。待将来本王亦不会亏待老大人的,只是老大人请理解一下本王的难处,毕竟老大人选择明哲保身,可还有别人愿意挣个从龙之功呢,到时候,即便你们兰家儿郎再有才能,本王也是要先紧着别人的。”   “这是自然。微臣年纪也大了,待到那时还请殿下允许老臣告老,过些含饴弄孙的悠闲日子。”   “自然。毕竟你们兰家很会做学问。”说罢,那人带着一个持剑的侍卫没入黑夜中。   兰清宗微勾了唇角,悠然的把黑白玉石棋子分开放到了两个红漆镂雕人物纹棋盒里。   老太太从屋里头走了出来,坐到了兰清宗对面,“这几日咱们家可是真热闹。”   “你娘家怕是更热闹。”兰清宗笑着问,“旧日我忙于公务也没有空闲陪你,今儿晚上我陪你下棋如何?”   老太太笑望着自己的老伴,“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皇宫,储秀宫漆黑一片,整宫是已经陷入沉睡的模样。   然而在漆黑的殿内,正中凤椅上坐着一个人。   这人头上闪着点点金光。   忽的,有人拿着火折子慢慢靠近了,纯皇贵妃蓦然睁开眼,“谁?”   “母妃,是我。”   火折子的光照见纯皇贵妃脸上的惊慌稍纵即逝,“旦儿。”~更~多~好~书~请~访~问~ 糯 米 论 坛   纯皇贵妃一把抓住十六皇子的手,“你们真的都准备好了吗?”   十六皇子安抚的拍拍纯皇贵妃的手背,“母妃放心,都准备妥当了。传位诏书已经在手,只要今晚上父皇一死,我即刻登基,那些巴望着父皇早死的文武必然都会倒过来。”   “你的那些皇兄们不会答应的。”   “母妃我们这是先下手为强。父皇常年吃丹修道,年纪又这样大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就死了,咱们先下手,我做了皇帝,总比到时候措手不及被皇兄们带兵杀死在宫里强。咱们赶在下个月父皇千秋前下手,这是以防万一我的那些皇兄们以进京贺寿为名逼宫。一旦我做了皇帝,京军入我手里,至少还有和他们对抗的本钱。母妃,你别怕,我秘密调派了一队侍卫护在储秀宫周围,您只要睡一觉,明儿早上您就是太后了。”   纯皇贵妃也不蠢,她只是事到临头心中恐慌。   她紧紧抓着十六皇子的手,就像抓到了后半辈子的倚靠,“母妃听你的。”   “母妃,我得走了。”十六皇子道。   “你、你……”   十六皇子明白纯皇贵妃的心事于是就保证道:“母妃放心,舒菀菀我会尽力保住。”   “好,唉。”   ——   坤宁宫中,已经连续好几日彻夜点灯了。   天授帝仿佛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了,从信任的老道士那里得知了一个双修的法子,就吃了药物在床榻上和舒菀菀双修。   舒菀菀麻木的脸上,一双大眼空洞的瞪着床帐顶上的金龙,耳边回荡着老皇帝越来越虚弱的喘息声。   不一会儿,身上的老皇帝趴在她的胸口上彻底安静了下来。   又不知过了多久,舒菀菀抬起青紫交加的手臂一摸,顷刻凄厉又恐惧的尖叫声响彻坤宁宫。   外头守着的魏忠祥似有所感,轻手轻脚的推门而入,走到床边,就见舒菀菀光着身子缩在龙床角落里面无人色的叫,而皇帝被掀翻在地上,已经僵冷了。   魏忠祥弓如驼背的腰杆慢慢、慢慢的挺直,他冷着脸看向舒菀菀,“闭嘴!”   舒菀菀却已神魂具失,眼睛空洞,只会尖叫了。魏忠祥一看,上前去一手刀就给劈晕了。   “干爹?”伍大千推开门缝询问了一声。   魏忠祥挺直腰背走出门外,一甩拂尘,面有喜色,声音悲戚,“皇上驾崩了!”   伍大千一喜,立即接声,声音比魏忠祥的还大,“皇上驾崩了——”   遂即,一声接着一声,皇上驾崩的消息就这样传递了出去。   早已等在宫中的十六皇子楚淳懿一党闻讯立即往坤宁宫赶来,并即命太监去传文武百官进宫,一为商议天授帝的丧葬事宜,二则是将十六皇子拱上帝位,当夜登基!   楚淳懿却不知,上辈子他们的计谋成功了,这辈子兰氏拒绝支持十六皇子,白莲教主还未曾得知宫中的纯皇贵妃就是三十多年前的白莲圣女,这辈子注定了要失败。   打开宫门的那一瞬,等候在正阳门外的肃王军将守卫斩杀就冲了进去,与此同时埋伏在紫禁城北墙安定、德胜二门的蜀王;东墙朝阳、东直二门的宁王;西墙阜成、西直二门的惠王也先后发起了进攻。   四王入宫,先是和十六皇子的人展开了拼杀,接着四王混战,五方血拼,打到最后竟是敌我都不分了。   住在紫禁城附近的权贵们战战兢兢熬了大半夜,鸡叫之后,天将亮未亮,最黑暗的时刻,楚天苟带着太子旧部冲杀了进去。   在血红的朝阳渐渐从天际升起的时候,楚天苟这头凶兽彻底让四王并楚淳懿知道了一件事,在打架杀人这件事上,他兴奋他激动,杀起来就如杀神降世,只他一人,论起锤子砸开城门就无人敢挡。   ——   山东青州知府衙门。   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夜,兰香馥也一夜没有合眼,不知为何她心中就是恐慌,眼皮子也一直在跳。   兰亭侯的妻子海氏亲捧着描金花蝶八方盒轻轻的进来了,身后还跟着兰清芬。   “二婶。”兰香馥忙披衣下床。   “快别,你就在床上吧,知道你熬了一夜,我就让人煮了一盅燕窝粥给你拿来。”   兰清芬快走两步把兰香馥按在床上,取笑道:“和我们你还客气什么王妃娘娘。”   兰香馥笑睨了她一眼,“回到二婶身边你可开心了吧,都肯打趣我了。”   蓝哥抱着一个精致的描金花蝶坐墩放在床边,“二太太您快坐。”   青雀也抱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坐墩放在床边,笑着让兰清芬也坐下。   随后两个丫头都退避到了一旁伺候。   海氏坐下,把八方盒放在紫鸯搬来的檀木雕花小圆桌上,从青瓷盅里舀了半碗递给兰香馥,“快吃些,老实跟你说,二婶这几日也没睡好。”   “正是,我也没睡好,爹爹和二哥他们也没睡好,一直在书房里说话呢。”兰清芬道。   “二婶和二妹妹可吃了没有?”   “我们是吃过了才来的。”海氏笑道。   兰清芬却道:“你要是吃不完,我替你吃半碗?”   兰香馥笑道:“你陪着我吃吧,我一个人吃怪不好意思的。”   兰清芬就笑着自己舀了半碗来吃。   海氏没好气的点了兰清芬一下,和兰香馥笑道:“她方才跟着我吃了这么两碗呢,到了你跟前竟还能吃得下,也不怕胖了。”   兰清芬就道:“我伤了心,自然要多吃些好的补补。”   竟是一副理所当然不害臊的模样。   兰香馥就笑道:“二妹妹想开了就好了。”   兰香馥吃了一口就问道:“芳姐儿可好?我这两日心焦的慌也没顾得上她。”   “她那里有我呢,不必你挂心,跟着我们你就只管受用几日,等到京师那边传来好消息,娘娘就擎等着进宫做皇后就罢了。”海氏笑道。   “那妮子能吃能睡能玩,好着呢。”兰清芬道。   海氏就道:“她还小,不敢告诉她这件事。”   兰香馥点头,“不必告诉她。若败……”   兰香馥忙住了嘴,低头吃了两口燕窝粥就放下了。   海氏脸上虽极力带着笑模样,嘴上却说不出一定能成功的话来,实际上她的一颗心悬着呢。   又说了会儿话,海氏带着兰清芬走了。   兰香馥漱了口外在床榻上,捂着狂跳不止的心窝,翻来覆去的煎熬。   却在此时,忽然听到外头有人喊,“走水了走水了!”   青雀急匆匆跑了进来,“王妃,快,衙门走水了,咱们出去避避。”   “怎么突然走水了?”兰香馥心中的恐惧焦虑却在此时无限放大。   ☆、第56章 得天下   朝阳迟迟不升,黑夜仍在继续。紫禁城中,尸横遍地,鲜血浸透了地砖。   肃王被惠王从背后偷袭砍死了,惠王被宁王射死了,宁王被蜀王刺穿了心窝,而楚天苟把刀横在了楚淳懿的脖子上,楚淳懿身后护住了面色雪白的十六皇子。   “不要杀我的儿子,我、我是安王妃的外祖母。”纯皇贵妃披头散发一身狼狈的被太子旧部的领头人林恒的妹妹林英姿押了过来,一脚踹倒在十六皇子的身边。   “胡说八道!”楚天苟当机立断,没给纯皇贵妃再次开口的机会,一刀就砍死了她。   林英姿眼神闪了一下,恭敬退避到了一旁。   “母妃!”十六皇子痛苦的叫了一声,却没有上去抱住纯皇贵妃的尸体,而是依旧躲在楚淳懿的身后瑟瑟发抖。   “楚天苟,你真是让我意外。”楚淳懿一手握住楚天苟砍向他的刀尖,空手接白刃顿时鲜血就滴答了下来。   他笑了,依旧是一副胜券在握的俊气样子,“不知兰香馥在你心里是什么地位?”   楚天苟心口登时一颤,面上就狰狞了起来,“你抓了她,不可能?!”   楚淳懿看到楚天苟的反应放松了下来,“为何不可能呢,我也想不到你能这样令人意外。我这个人总会想着万无一失。原本我的意思是想留着你做给天下人看,可却不能让你有个兰家那样的妻族,所以我往山东派了人,下了诛杀的命令,我下这个命令的时候自信的以为我们一定能够成功,可现在我失败了。若我的心腹察觉到你的动作,他可能会把兰香馥抓走来威胁你解救我,若是没有察觉到你的动作,那么兰香馥此时应该已经死了。”   楚天苟忽觉心疼的难以忍受,他的眼睛迅速充血,暴怒之下,一刀砍下了楚淳懿的一条胳膊。   楚淳懿惨叫,十六皇子亦惨淡的抱住了他,用手去堵他喷血的肩膀,“楚天苟,你要杀杀我,放过他吧,我求求你,就看在咱们都是血脉至亲的份上,好不好?”   “血脉至亲?”楚天苟冷笑,“四位皇叔的血还是热的呢。”   “别求他。”楚淳懿靠在十六皇子怀里,忍受了断臂那一刹的疼痛之后继续笑看楚天苟,“你为何不往好处想呢,我派往山东的心腹也是个极聪明的人,也许兰香馥还活着,正被挟持着往京师而来。”   林恒收拾了庆王府以及四王残余的势力之后赶了过来,林英姿急忙把情况和他简略的说了一下,林恒把林英姿推到自己身后,恭敬的立在楚天苟身边不说话。   林英姿看着仿佛随时都会爆发的楚天苟抿了抿嘴。   “你休想我会放了你!”楚天苟怒道:“来人,把他们关入大牢。”   说完,竟急忙要走,林恒急忙拦住,“王爷不可,您必须尽快登基稳定朝局。王妃那里可以派人去查看,但是您万万不能在此时离开皇宫。”   说着林恒跪了下来,抱拳拱手道:“王爷,您看看吧,看看为了您的大业死去的兄弟们,就算不为了死去的兄弟们,也请王爷想想死去的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为了保住您,毒死了除了您之外的所有子嗣,您就是太子殿下的希望啊,王爷!”   林英姿也跪了下来,“王爷,臣女请旨去山东寻找王妃。”   此时天际洒下一片红光,楚天苟远远望去就看见了一地的血和死尸,有四王和庆王府的也有太子旧部的。   为了争这个皇位已经死了太多太多的人,他此时若离宫……   ——   火舌舔上了屋脊,知府衙门里的仆婢家丁和主子都乱成了一锅粥,一伙黑衣人闯了进来,边杀人边找人。   “安王妃在哪儿?”   男仆回答的慢一慢人头当即落地,待抓到了女仆就要先看长相,若发现不是要找的人当即杀害。   兰亭侯兰白琮父子护持着兰香馥兰清芬兰芳华海氏等女眷,忍不住呼喊,“王将军何在?”   楚天苟临走之前留下了五十个太子旧部保护兰香馥,而现在没有一人出现。   太子旧部是反了还是被杀害了?   此刻,这是兰家所有人的心声。   恐慌在蔓延。   兰亭侯一咬牙道:“琮儿,你护着王妃走。王妃,快和丫头互换衣裳。”   “二叔。”兰香馥两眼衔泪。   “爹!”兰清芬亦哭着喊。   兰亭侯看看自己的女儿再看看兰香馥,心里取舍已定。他不敢赌,如若安王最后成了皇帝,而他没有护住馥姐儿会得个什么下场。现在他让琮儿护着馥姐儿走,至少还能保下一个儿子。   兰香馥心中亦知,这场刺杀是针对她而来,是她连累了二叔一家子。   海氏把兰清芬推向兰白琮,哭着道:“老爷,你也救救咱们的女儿吧。”   就在这时两个黑衣人从屋脊上跳了下来,火光映出刀光的寒影,“交出安王妃饶你们不死。”   兰香馥怕极了,她浑身紧绷,咬紧贝齿,就在她鼓起勇气要开口的时候,青雀扬声走了出来,“我是安王妃。”   蒙面的黑衣人冷笑两声,“不过是逗弄你们玩玩罢了,真以为我们不知道安王妃长什么模样吗?”   说时迟那时快,手起刀落,兰香馥蓦地挣开兰白琮喊了出来,“别杀她,我是,我是安王妃。”   “姐儿!”青雀蓦地含泪回头。   “馥姐儿!”兰亭侯气恨的跺脚。   兰香馥把青雀推到一边,慢慢走向黑衣人,越是走向死亡她反而不害怕了,她挺直了腰杆,抬起了下巴,走出了一身决然华贵,“看清了吗,我才是。”   黑衣人应该是个头领,他抓了兰香馥就停止了屠杀的行为,并带着属下很快退出了知府衙门。   兰亭侯等人追出来时就不见了黑衣人的踪影。   ☆、第57章 自救   朝霞似血,给整座紫禁城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影。   肃王、惠王、宁王的尸体被摆在地上,楚天苟扫了一眼蓦地皱眉,“蜀王呢?”   已然投靠楚天苟的伍大千忙道:“奴只找到三王的尸体,没见蜀王的。”   正在这时林英姿忽的扑向楚天苟,“王爷小心!”   楚天苟蓦然回头,就见一支利箭朝他射来,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一刹那就被林英姿抱住了,“噗”的一声,箭入血肉,林恒惊怒的喊了一声“妹妹”,遂即就冲向射箭的人,那人转身就跑,掉了金冠。   楚天苟急忙抱住林英姿,“来人啊,快去请太医。”   “是。”伍大千急忙应声。   血从林英姿嘴里流出,林英姿虚弱的扯扯嘴唇笑道:“能、能为王爷而死是、是英姿的荣幸。王、王爷,英姿快要死了吧,好疼。”   楚天苟连忙道:“别胡说,你不会死的,没伤着心肺。”   “是、是吗……”林英姿闭了闭眼又羞赧的看着楚天苟,“王爷,我觉得自己要死了,我、我不想留下遗憾,我、我,英姿心悦您。”   说完林英姿就晕厥了过去。   楚天苟愣了一下忙一把抱起林英姿往太医院跑。   ——   因知府衙门地方不够的缘故,楚天苟留下保护兰香馥的五十个太子旧部并没有住在知府衙门,而是在知否衙门旁边租了个大院子住,黑衣人深夜入知府衙门放火抓人,五十个太子旧部就跟死了一样不管不问,这让兰亭侯兰白琮父子很是恼火,并猜想是否是太子旧部本身就叛变了。   可当父子二人找到大院子时却发现这五十人都倒在了地上,竟原来被人下了迷药都给迷晕了。   兰亭侯一怒之下就道:“来人啊,把他们给我泼醒。”   兰白琮亦恨的咬牙切齿,找到这五十人的队正王大梁,抓起他的前襟一拳头就打了下去,那人被打醒,醒来竟还是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兰白琮气急败坏,猛然又打了一圈。   “兰二公子你干什么打我?!”王大梁霍然推开兰白琮,兰白琮一介公子书生没什么力气,蓦地就被推了一个踉跄。   兰白琮恨声道:“安王让你们留下是保护安王妃的,可是现在安王妃被黑衣人给劫走了。睁大你的狗眼看看,知府衙门都快烧没了。”   王大梁惊讶的“啊”了一声,抬头往上一看,就见知府衙门屋脊上火势熊熊。   “王妃呢?谁劫持了王妃?”王大梁着急的问。   兰白琮冷笑。   兰亭侯按了按太阳穴,“事到如今只能派人报给王爷知道了。”   王大梁忙摆出一副将功折罪的模样来,“我这就派人回京禀报。”   ——   得知登基的是楚天苟,庆王就病了。   秋日落叶萧萧,庆王躺在花园水榭里,透过敞开的窗户赏看外面的败落之景。   楚宝凤端着一碗药汤走了进来,“祖父,吃药了。”   庆王无动于衷,半响儿才粗哑着嗓音道:“我还吃什么药,死了才好。我万万想不到,那条小狗还能当上皇帝,天要亡我啊。”   楚宝凤搬了个绣墩放到罗汉床前,淡淡的道:“祖父,我倒觉得他登基咱们庆王府才会有好日子过。”   庆王看向楚宝凤,“你说来我听听。”   “咱们庆王府和太子一脉的恩怨就没有人不知道的,他加恩于咱们庆王府也就罢了,可一旦他做出打压咱们庆王府的事儿,天下人都会知道他是在打击报复。并且,据我对楚天苟的了解,他并不是心胸狭窄的人,相反,他这个人很有容人之量。”   庆王听罢自己端起药碗一口气喝干净,楚宝凤低头笑了笑。   “祖父老了,祖父都听你的。”庆王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狻猊金印交到楚宝凤手上,“我瞧着,府里这些不肖子孙里,竟只有你了。往后庆王府的一切都由你说了算。我想着,哪怕那条小狗心胸再宽,若是看见我也不免想到那些恩恩怨怨,往后就当我死了吧。”   庆王说罢,挥手撵人。   楚宝凤拿着能调动庆王府势力的金印站起来,抱拳作揖,转身而去。   庆王看着楚宝凤离去,默默拿出压在身下一叠供词扔进了火盆里。   爱子与心爱的孙女相斗,最终孙女联合外人斗死了爱子,他就算知道了真相又能怎么样呢。   死了的那个原本就比不上活着的那个。   庆王府除了死去的楚隆基,还有他许多的儿子孙子孙女呢,他要为活着的儿孙多想想。   有些秘密双方都知道,可秘密终究只能是秘密,永远都不能挑破。   ——   得知了兰香馥被劫走的消息,楚天苟直接去了天牢,接过旁边内侍递来的鞭子,楚天苟照着楚淳懿就没头没脸的抽了一顿。   楚淳懿抱头护住十六皇子,冷笑道:“你此时在这里鞭打我,不知道谁在鞭打安王妃。可怜的安王妃也许已经失去了贞洁。”   楚天苟怒红了眼,他一手掐住楚淳懿的脖子把他提起来,“说,是谁?怎么和他们取得联系?”   楚淳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看着楚天苟道:“发动这场政变之前的一个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什么肃王、惠王、蜀王、宁王,皆被我玩弄于鼓掌之间,包括兰家也是,能和我平分天下的竟然是你,是你这个只知吃喝玩乐的废太子之子。梦醒了,理智上我不相信凭你能颠覆了我,可是我依旧不放心,于是派了心腹之人去了山东,原本是我是要他们杀了你们夫妻二人的,谁知道最终竟是你得了皇位,那么现在,我只好拿了兰香馥来和你讲条件了。现在,能放开我了吗?”   楚天苟猛的把楚淳懿摔地上,冷沉着脸道:“说吧。”   “弄玉如果知道我失败了,如果我死在你手里,兰香馥一定会死,如果让他知道我没死,他一定会想办法救我。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放出消息,我楚淳懿还活着。我可以手写一封信给弄玉,你把这封信贴到庆王府门上,弄玉自会看到。”   楚天苟磨了磨牙,“来人啊,送笔墨纸砚进来。”   楚天苟怕自己再看楚淳懿的笑脸会失手杀死他,转身就走出了大牢。   天牢之外,兰白圭等候在侧,见楚天苟出来忙迎了上去,“陛下,如何了?”   “他知道怎么联系劫持馥姐儿的人。”   兰白圭吐出一口浊气,又道:“祖父已经在联合文官了,您的登基大典最快会在三日后举行。”   “再快一点,明天我就要登基!”   兰白圭偷瞥楚天苟此时的表情不敢反驳,只道:“我会告知祖父他们。”   ——   兰香馥是被一阵一阵的鱼腥味儿熏醒的,她睁开眼就发现四周一片漆黑,她被捆着扔在地上。   她知道自己被抓了,她不敢喊叫,死命的挣扎想要挣脱,可是绳子绑的太紧了,她浑身都在疼。   兰香馥没哭,她知道,除了亲人不会有人在乎她的眼泪。   她努力暗示自己不要恐惧,要自救。幸运的是,她脑海中的书楼给她提供了很多逃脱绑架的策略,然而她看过之后发现没有一样适合她此时的境遇。   因为她浑身乏力。   兰香馥不敢让自己陷入昏迷,她咬破舌尖让自己清醒。一本本的翻阅书楼中的书籍,忽的让她看到了一种催眠术。   她心中稍安,急忙学起来。   又不知在黑暗中煎熬了多久,船舱门被打开了,刺眼的光亮射进来,兰香馥把脸贴着地面假装还在昏迷。   进来的是个男人,男人见兰香馥依旧昏迷,抓起兰香馥的头发,掰开她的嘴就给她灌了一碗米汤,随后又走了出去。   而喝过米汤的兰香馥却觉得自己很想睡觉。   兰香馥立时惊觉,他们在米汤里掺了东西!   可是她也吐不出来,就这样她陷入了昏迷。   ☆、第58章 千钧一发   “哗”的一声,一盆冷水泼在了地上趴着的女人身上。   入秋了,水透过衣料浸润肌肤,冰冷入骨。   兰香馥一下被刺激醒了,她慢慢的抬起头就看到一个模样秀美的男人坐在上面的椅子上,面如覆霜。   “安王妃。”   “你是谁?”兰香馥冷的浑身打颤,蜷缩着环抱住自己问。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我来问你,你在元正帝心里是什么地位?”   “元正帝是谁?”兰香馥疑惑,恍然又急忙问:“天授老皇帝死了是吗,是谁得了皇位?”   “对了,你还不知道。”弄玉同情的看着兰香馥,“宫闱混战,安王渔翁得利,于两日前登基为帝,年号元正。我还听说,太子旧部里头,有个林大将军的妹妹救了元正帝的命,现在坊间都在流传,安王妃皇后之位不保了。”   兰香馥心中蓦地一凉,一顿,转瞬又冷冷看着弄玉,“不会的,他不会那么对我。”   弄玉看傻子一样看着兰香馥,“安王妃你也太天真了吧,元正帝已经知道你落在我手里了,换句话说你被一伙男人劫持了,贞洁早就坏了,元正帝难道会立一个没有贞洁的王妃做皇后吗?”   兰香馥只觉浑身发冷,嘴硬道:“不会的,他不会的。”   上辈子他除了她就没有任何女人,她不信这辈子楚天苟会负她。   不信!   弄玉看着这个明明很害怕却强壮镇定的女人有些可怜她了,亲自过来给她松绑,又对外面喊了一声,“送一桌好酒好菜来。”   “你想做什么?”兰香馥警惕的看着弄玉。   “不想做什么,你坐下吧。”弄玉也重新归坐,“安王妃放心,我们这些人还没有那么下作。不过……”   弄玉话音一转,“如果元正帝不来救你,一心想要剿灭我们,我们若是沦为土匪了,走投无路了那就不一定了,我就会把你赏给下属,然后割下你的头颅挑在旗杆上,作为我们这些侍卫入山为王的祭品。你最好祈祷元正帝会来救你。”   弄玉话音落地,舱门就被打开了,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衣的男人端了酒菜米饭进来。   “吃吧,就算最终元正帝不来换你,我也让你做个饱死鬼。”   兰香馥桌子上的酒菜米饭抿嘴不动筷子,弄玉一看挑了一下眉毛,自己拿起勺子把米饭和酒菜都吃了一口,“没毒,放心吃。”   竟是一副体贴的口吻。   兰香馥一看,肚子就咕咕叫起来,顾不得什么仪态了,她忙抓起勺子就大口吃起来。   弄玉站起来,看着兰香馥狼狈的模样,叹气道:“堂堂兰氏嫡长女,安王妃,竟落得这样的下场,真是令我心疼啊。”   兰香馥嚼着米饭当没听到,心里却呸了一口,猫哭耗子假慈悲。   随着轻微的关门声传来,兰香馥大口大口的吃着饭菜,没有停止,眼泪却哒哒的滚了下来掉在桌子上和那些掉出嘴角的饭菜渣滓混在了一起。   门外甲板上,弄玉背手立在船头仰头看天,湛蓝的天空中有一只信鸽在盘旋,弄玉吹了一声哨子,撑开手臂,那信鸽又飞了一圈,缓缓降落。   弄玉解下信鸽腿上绑的纸条,看罢一拍船舷,“出发,去天津口等待世子,那里元正帝会给我们准备一搜远航的海船。咱们飘扬过海去日本。”   “是。”站在弄玉身后的一个黑衣人领命而去。   弄玉转身再次回到兰香馥所在的船舱,含笑道:“安王妃,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元正帝答应用我们世子和十六皇子来换你了,你开心吗?”   兰香馥用袖子抹了一下眼角,只吃饭不吭声。   弄玉扬了扬唇角,很是体贴的道:“您吃慢点,千万别噎死了,我们和世子能不能度过这个难关就要靠你了。”   “是庆王世子吗?他被楚天苟打败了?”   弄玉的脸色一下难看起来,厉声呵斥,“我们世子没有失败,只是那臭狗扮猪吃老虎太狡猾罢了,你懂什么。”   弄玉转身离开,“嘭”的一声就关上了门。   兰香馥吃的太饱了,她打了一个嗝,看到有床榻,她躺上去就闭上了眼睛,在睡梦中她又进到了那座书楼。   ——   养心殿。   “林英姿。”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林英姿抬头看向来人,就看到了一个穿了一身赤红长裙,头戴金冠的女子,这女子有一双长入鬓角的黛眉,眉梢锋利如剑,她的红裙上用墨线绣着繁复的缠藤花纹,顶端盛开一朵金色的花,她逆光而来,就像是……一位不需要加冕的女王。   林英姿不知为何,看到她就下意识的想要坐起。   “来者何人?”倏忽想到自己也是能上马提剑杀人的女将军,更何况自己还是皇帝的救命恩人,林英姿又泰然自若的躺了回去。   “厉王府宝凤郡主。”   “久仰大名。”林英姿淡淡道。   “呵。”楚宝凤看着林英姿托大的神态笑了一声。   “我素日与郡主也不曾相识,郡主来寻我,可是有事?”   “没有,只不过想来瞧瞧你,我就来了。”   林英姿神色一动,“这是皇宫大内,宝凤郡主也说来就能来吗,据我所知,厉王府和皇上之间可还有一段恩怨呢。”   楚宝凤越发觉得这个林英姿有意思了,“那是厉王府和皇上的恩怨,我个人和皇上的关系外人可不得而知。”   楚宝凤腰间有金光一闪,林英姿定睛一瞧,蓦地和楚宝凤对视,楚宝凤笑道:“我来之前面见皇上,皇上就随手扔了这块腰牌给我,并任命我为羽林左将军护卫皇宫。”   林英姿因还在养伤的缘故,面色还有些苍白,她缓缓坐起,笑着道:“原来是新任羽林左将军,真是有失远迎。”   楚宝凤笑道:“皇后娘娘还没进宫呢,你倒是住进了养心殿,真是厉害,我听闻你爱慕皇上才英勇的为皇上挡箭的?”   林英姿扯了一下嘴角又在自己侍女的服侍下躺了回去,“皇上那样英明神武,见过皇上的女子都会爱慕皇上的吧。”   “英明神武?不过是一条蠢狗罢了。”   林英姿登时怒道:“你敢骂皇上?”   “我还打过他呢,又算得上什么?”楚宝凤临走,用眼角余光撇了林英姿一眼,微笑,“鸠占鹊巢容易,占凰巢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林英姿冷冷的看着楚宝凤走远,忽的,拿起旁边茶几上的茶碗就摔了出去。   登时,茶水四溅,缠枝莲的茶盏四分五裂。   “那也得让她有命活着回来才行,哼。”   ——   兰香馥很乖,除了吃饭出恭从不闹幺蛾子,弄玉因兰香馥的镇定自若高看了她几分,给她买了个服侍的丫头。   这一日,弄玉的船终于停下了,兰香馥从弄玉那里得知他们到了天津口,将在这里互换人质,兰香馥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她一定要在此之前逃出去,不能坐实安王妃被抓这件事。   于是这一日,兰香馥抽了被子里的一根线,拆了残留在自己头上的一枚宝石金首饰,用线穿起,对端了饭菜进来的丫头道:“你服侍了我这几天,我很感激你,我想送你件东西。”   兰香馥拉了一个马扎放在床前,指着道:“你坐这儿。”   “我不能和你说话,你快吃饭吧。”丫头垂着头道。   兰香馥顿了顿,“那好吧。”   兰香馥走到丫头跟前,笑着在她眼前亮出用绳子拴着的金钗头,并缓缓摇晃起来,“你看这是什么?”   “是……”丫头犹豫了。   “你仔细看看是什么?”   “你现在是不是很困,困了就睡吧,饱饱的睡一觉。”   丫头缓缓闭上了眼,蓦地向兰香馥倒去,兰香馥连忙抱住丫头,手心里都是汗。   成功了!   兰香馥有些激动,却压抑住了,她慌张的脱下丫头的衣裳自己换上,又把丫头抬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她的头,伪装成“安王妃”在睡觉的样子,她又快速的吃了几口饭,剩下的倒了一部分到被子里,而后就收拾了碗筷低着头走了出去。   船舱外头有两个穿着普通百姓衣裳的人巡逻,除此之外船上静悄悄的,兰香馥心里很奇怪,但她顾不上那些了,她之前借着出恭的借口出来过,打听到了做饭的舱房在哪里,就低着头端着托盘往厨房去,巡逻人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巡视。   到了船尾兰香馥就看到了连接着岸边的木板,此时正有更换了普通百姓衣裳的人来来回回往船上搬粮食。   ☆、第59章 脱险   天津口,海岸边,沙滩三里之内没有任何遮蔽物。   弄玉把“兰香馥”抓在手里,对亲自来交换人质的楚天苟阴阳怪气道:“没想到皇帝会亲自来换回自己的王妃啊,看来安王妃在你楚天苟的心里很重要嘛。”   楚天苟把拴在一根绳子上的楚淳懿和十六皇子往前一推,冷着脸道:“换人质,别废话。”   “馥儿,跟我说句话。”楚天苟紧抿着嘴看向低垂着头被抓在弄玉手里的“兰香馥”。   “救我——”“兰香馥”仰头忽然悲戚的喊了一声。   当看清“兰香馥”的面容,楚天苟就蓦地握紧了拳头,厉喝道:“换!”   弄玉猛的推了“兰香馥”一把,兰香馥往前踉跄了一下,胸前那两团一点晃动的迹象都没有,忽的楚天苟往前一步踩住捆缚了楚淳懿的绳子,怒喝,“等等!”   弄玉心头一紧,忽然大喝一声,“杀!”   “兰香馥”忽的从袖中拔出匕首就冲着楚天苟刺来,楚天苟一惊,下意识抬脚就踹了过去,谁知这“兰香馥”扭腰避开,竟再次刺来,楚天苟顿时和这个“兰香馥”打了起来,与此同时,楚淳懿拉着十六皇子就往弄玉那边跑,并有黑衣人从甲板上站起来,拉弓齐射。   “保护陛下!”林恒抽刀朝天一举,遂即被要求退避三里的士兵都手持弩|箭冲了上来。   “把馥姐儿还给我!”楚天苟又惊又怒,眼睛赤红,一拳打的假兰香馥吐血之后就冲了上去。   弄玉忙喊道:“你再敢往前一步,我就让安王妃死无葬身之地,你让我们平安离开海岸到达吕宋,我就把安王妃还给你。”   “骗子!”楚天苟怒吼。   就在此时林恒蓦地改变了手势,□□手们毫不犹豫的对准楚淳懿和十六皇子就射。   “噗噗噗”,楚淳懿和十六皇子被数箭穿身,蓦地跪倒在了沙滩上,鲜血横流。两人对视片刻,双双扑倒在沙地上,死不瞑目。   “世子爷!”弄玉悲痛呼喊,转瞬怒目看向楚天苟,“楚天苟,我让你后悔一辈子!”   话落竟还想冲上来给楚淳懿收拾,被□□射中,当场毙命。   楚淳懿一看,反身回来,猛的踹向林恒,勃然大怒,“谁给你的胆子!”   林恒被踹的吐血,跪地抱拳道:“保护陛下是微臣的职责,谁也没有陛下的命重要。”   “你这个狗杀才!”楚天苟骂完立即下命令,“我要活的,谁在射箭朕诛他九族!”   ——   “跑了,她跑了。”   兰香馥听到那丫头的喊声顿时惊慌,蓦地就冲向了连接着岸边的木板,此时木板上只有一个扛着米袋的男人,那男人还没有听到船上丫头的喊声,直到兰香馥冲向他,把他推下水他才反应过来,扬声大喊,“人质跑了,抓!”   兰香馥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个念头,跑,拼命的跑。   岸上是繁华的渡口,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她专往人多的地方跑,如此以人为障碍物也给她争取到了一些时间。   可女子的体质到底比不过男子的,就在快要被追上,兰香馥绝望之际,有人闹市骑马而来,那人一身红披风烈烈飞扬,马鞭一挥就厉声驱赶人群,“都滚开,滚开!”   兰香馥一看马上的人顿时热泪盈眶,大声呼喊,“救我,楚宝凤——”   本是要骑马去往另外一条街道的楚宝凤忽的转脸,蓦地一拉马缰绳,借势一踩马背就向兰香馥所在的方向一跃而去。   手中的鞭子也立即扔了出去,打在要抓兰香馥的人脸上。   那人“啊”的一声惨叫,捂着眼睛就后退数步。   楚宝凤一把抱起兰香馥,紧紧的抱了一下,“没事了,别怕。”   楚宝凤含着小指一吹口哨,她的枣红马哒哒的就跑了过来,她抱着兰香馥一跃而上,双腿一夹马腹,扬长而去。   兰香馥紧紧抱着楚宝凤的腰,有些想哭的冲动,终于、终于逃出来了。   梅英秀英原本是跟在楚宝凤身后的,见楚宝凤忽的就抱了一个女子上马,并且原路返回都有些纳闷,却转瞬想到了什么,见竟然还有人想追,二女抽剑就杀了过去断后。   ——   当最后一个活口也咬破毒囊自尽之后,楚天苟疯了。   “找,给朕把天津翻过来也要找到朕的皇后。”   ——   三日后。   天津府城的一个小院子里,兰香馥再度请求,“我休养的差不多了,我想回家。”   楚宝凤打开燕窝盅的盖子,拉着兰香馥坐下,“我让梅英给你炖的雪蛤燕窝粥,快趁热吃。”   兰香馥咬了下唇,直视着关心她的楚宝凤道:“为何就是不送我回去,你有什么目的?”   楚宝凤笑望着兰香馥,“我没有任何目的,只是想养好你的身子,给你补补元气罢了。”   “我现在的身子已经养的很好了,我要回家,我希望能马上回去。”兰香馥坚定的不容置喙的看着楚宝凤。   “你吃了这一盅我再回答你。”   “你、你,好吧。”兰香馥对救了她的命又把她照顾的无微不至的楚宝凤拒绝不了,就乖乖的喝了。   喝完之后兰香馥再次坚定的看着楚宝凤。   楚宝凤轻轻一叹,“你可知道,有个女人先你一步住进养心殿了,不是后宫,而是仅次于皇帝寝宫乾清宫的养心殿,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兰香馥一抽鼻子,眼眶就红了,“我不信的,不信。”   楚宝凤心疼的去擦拭兰香馥的泪,兰香馥扭头躲了一下。   楚宝凤心知兰香馥对她有戒心也不在意,就继续道:“你和我说,弄玉劫持你的那天晚上,臭狗留给你的那五十人没有出现是不是?”   “是的。”   “也许这五十人是故意的,有人不希望你活着进京做皇后。”   楚宝凤忽的问道:“臭狗那么快收拢了太子旧部,给出了什么利益?”   兰香馥摇头,“我不知道。”   楚宝凤就冷笑了。   兰香馥看着楚宝凤的神情心中阵阵发凉,“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十五年过去了,太子旧部的忠心还剩下多少?更何况太子已经死了,太子旧部对一个从没见过的太子嫡子的忠心又能剩下多少?十五年里,又死了多少老一辈,新生了多少年轻一辈,招揽了多少外人?做了十五年的土匪,年轻一辈的忠心怕是一点不剩了,能让他们舍命进京的只有利益。事实上也是如此,臭狗登基之后就立即给这些人封了官职,赏赐了金银珠宝和良田。然而,我去见了住在养心殿养伤的那位,那是太子旧部领头人,现在的林恒大将军的亲妹妹,这对兄妹的野心怕不止于此。而你……”   “我如何?”   楚宝凤笑道:“那臭狗在天津府衙呆着就是不走,翻天覆地的寻找你,动静闹腾的太大了,大概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皇后下落不明了,于你名声有些妨碍。”   “那又如何……等等。”兰香馥蓦地惊喜的看着楚宝凤,“他在天津府?”   “嗯,事实上我包下的这个小院离府衙并不远。”   “我要去找他。”兰香馥立即高兴的站起来。   楚宝凤拉住兰香馥的手,笑盈盈道:“咱们和他玩个游戏如何?”   兰香馥不解的望着楚宝凤,“为何要玩游戏,又玩什么游戏,我不想玩游戏,我只想去见他,和他一起回京。”   “你若不玩这个游戏,我就带你出海,让你从此再也见不到他。”   兰香馥满面怒容的瞪着楚宝凤,“我还当你是个好人!”   楚宝凤笑了,“我从来不是好人。”   ——   又是三日后,京里内阁上了联名的劝谏折子,胡子拉碴的楚天苟不看直接撕碎了扔地上,却是暴躁的在堂上走来走去,大骂道:“废物,都是废物,怎么会找不到呢,皇后一定还在天津府,挨着海边的村子都找过了吗,啊!”   天津知府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满脸淌汗,忙战战兢兢回禀,“都找过了陛下,也许娘娘……”已经死了。   却在楚天苟抽出剑时就吓瘫在地闭了嘴。   “再去找,掘地三尺也要找,皇后一定在天津!”   知府承受了来自内阁诸大臣的压力,忙又试探着开口,“陛下,也许娘娘被藏在山东或者其他临海的地方呢?咱们大雍的海岸线太长了,您坐镇京师方能完全收纳在眼底,才能更好的派人去寻找娘娘。”   楚天苟已然到了没有理智的地步,经知府一提醒,他立即下令,“去山东!”   竟是要亲自去。   知府心想,虽然没有把皇帝劝回京师,但把这祖宗弄去山东了,就让山东知府胆战心惊去吧。   ☆、第60章 黏媳妇的大狗子   秋风瑟瑟,龙旗猎猎,街道两旁跪满了百姓,因楚天苟走的急切,天津知府根本来不及清场,只好如此行事。   楚天苟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脸的络腮胡,一双眼睛,眼白部分布满血丝,他按捺着心中焦虑,打马缓缓通过这条去往海岸口必经的街道。   一个又脏又臭的乞丐婆就跪在人群里,就在楚天苟的马经过时,她蓦地站起来张开嘴发出呜呜的哭声,并拼命的去冲击拦在前面的军士。   “跪下,不许惊扰圣驾。”顿时就有军士用刀鞘去打乞丐婆。   “呜——”   乞丐婆泪流满面,被打的呜咽却依旧不肯放弃。   楚天苟蓦地回头,看向那个被打倒在地的乞丐婆,他一点看不见她的脸,军士和百姓几乎将她淹没了,可不知为何他的心脏忽然剧烈跳动了一下,疼痛难忍。   “住手!”楚天苟厉喝了一声。   乞丐婆趁着军士们跪地告罪的时候忽的滚到了楚天苟的马前,她趴在地上,就那么仰头看着他,披散在脸前的发完全让人看不到她的脸,只是一双眼睛里满是泪水,即便是眼睛也被头发挡去了。   泪水冲刷去了一层泥垢,露出了底下的白皙,楚天苟忽的屁滚尿流的下马,扑过去一把抱住了乞丐婆。   “馥儿。”楚天苟没有去扒乞丐婆的头发,他只是紧紧抱着她就肯定她是他上穷碧落下黄泉也一定要找到的妻子。   兰香馥死死搂着楚天苟的脖子,泪如雨落。   天津知府傻眼了,不知发生了什么。   这个时候,同样做了乞丐打扮的楚宝凤走了出来,跪在旁边抱拳道:“羽林左将军幸不辱皇命,一路保护娘娘,寸步不离,终将娘娘亲手送到陛下手中。”   楚天苟脱下红披风裹住兰香馥将她打横抱起,怒瞪楚宝凤。   楚宝凤视而不见,接着道:“陛下命臣保护娘娘,在山东青州知府衙门时,臣见有黑衣人夜袭企图劫持娘娘,遂和娘娘一起扮作乞丐逃脱了一劫,随后臣和娘娘得知陛下登基的消息,原本想回京,不料却遭遇数次刺杀,臣启奏陛下,有人不愿娘娘活着回京举行封后大典,还请陛下明察,还娘娘一个公道。”   跪在道路两旁的百姓听的清清楚楚,顿时哗然。   兰香馥扒开红披风的一条缝隙看去,正与楚宝凤的目光对上,楚宝凤对她莞尔一笑,兰香馥忽的泪湿双眼,无声的道了一句谢谢。   楚天苟也听明白了,立即道:“朕一定会令人彻查。”   楚天苟抱着兰香馥翻身上马,高兴的扬声举鞭,“起驾回京!”   直到了此刻,到了他的怀里,脸贴着他剧烈跳动的心脏,兰香馥才彻底有了安全感。   羽林左将军楚宝凤一路护送安王妃到皇帝手里的消息很快传回京师,兰家的人都高兴不已,可是在养心殿里养病的那一位却惊慌的打碎了药碗。   “你说什么?”   侍女跪地战战兢兢回禀,“小姐,是将军府传进来的消息,安王妃已经被楚宝凤送到陛下身边,不日将回京,此时举行封后大典的圣旨已经送到礼部了。”   “不是这句!”林英姿一激动牵扯到了伤口就疼的皱了一下眉,她猛的一拍扶手,“你说是楚宝凤一路保护安王妃,还是从山东就开始了?”   “是、是的。”   “放屁!”林英姿气坏了,“她五日前还在我面前大放厥词羞辱我呢,她还有分|身不成!”   侍女不敢答话,缩着脑袋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林英姿自己消化了一会儿这个坏消息,缓了缓怒火道:“大哥还有什么交待?”   “将军让小姐扫尾。”   “扫尾?”林英姿忽的想到了那五十个领了她大哥命令刺杀兰香馥的属下。   “是的。”   林英姿忽的想到什么,留恋的看了一会儿养心殿,果决的道:“收拾东西,回将军府。”   “啊?”   “啊什么啊,蠢货,照我说的去做。”   坐轿出了宫门口,林英姿扒开车帘回望紫禁城,脑海里忽然想到楚宝凤嘲笑她的那句“鸠占鹊巢容易,占凰巢却不是那么容易的”话,心里顿时把楚宝凤恨个透死。   ——   “馥姐儿!”闭了眼没一会儿楚天苟忽的惊醒。   “我在,在呢。”兰香馥调整了一下坐姿,又拉着楚天苟,让他枕着她的腿睡觉。   “你在哈。”楚天苟伸了个懒腰,枕着兰香馥的腿撒娇,“口渴了,想喝水。”   此时他们在三十二人抬的御撵上,御撵上什么都有。   兰香馥端过手边茶几上放的茶盏,摸了摸温度,“温温的,还可以喝。”   “来,喝水。”兰香馥把茶杯喂到他嘴边,楚天苟张嘴喝了一口,又慢慢闭上了眼睛。   兰香馥抚着他依旧显得浮肿的眼睛,心里又甜蜜又感动。   这个人果真没有让她失望。   楚天苟握住兰香馥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翻了个身朝里,砸吧了下嘴又甜甜的睡了。   彼时,站在城门口迎接的文武百官看到飘扬的龙旗,缓慢而来的御撵都跪了下来。   一刻钟后,兰香馥叫醒楚天苟,“醒醒,文武百官都在城门口跪迎呢,你要不要下去说些场面话。”   楚天苟还不想离开兰香馥的怀抱,抱着兰香馥的腰撒赖,“说什么,我和他们有什么好说的,直接进宫。”   兰香馥笑着揉捏他的耳朵,“你现在是皇帝了,不能任性的,文武百官都跪了好一会儿了。咱们既然争到了这个皇位,就要好好管理天下对不对?”   楚天苟把脸在兰香馥的腹部埋了一会儿,紧抱了一下坐起来道:“好吧。”   话落就想出去,兰香馥拉住他,等等,“我给你抿抿发,戴上金冠。”   楚天苟嘿嘿一笑,乖乖的蹲在兰香神脚边等着,兰香馥抿唇一笑。   细细的帮他整理完仪容之后,兰香馥这才道:“好了,出去吧。”   “嗯嗯。”   他打开撵门又轻轻的关上免得秋风吹进来,兰香馥瞧见,脸红红的,心里甜甜的。   兰香馥在榻上舒展了一下身体,竖着耳朵听他会说什么,就听到他扯着嗓子喊,“爱卿们辛苦了,爱卿们回去吧,明儿早朝咱们再说话。”   兰香馥扑哧一声笑了。   楚天苟转头钻回来,看到兰香馥灿烂的笑脸他也笑了,“朕威风不威风?”   一副求表扬的模样。   兰香馥笑着牵住他的手,重重的点头,“威风,陛下是最威风的陛下。”   “哈哈~”   御撵走的是朱雀大街,一路畅通无阻,直到了乾清宫,楚天苟才大笑着抱了兰香馥跳下御撵。   而被甩在城门口的文武百官们把兰清宗这个内阁首辅团团围住了,议论纷纷,主题无外乎一个,皇帝没有个皇帝的样子可不行啊,都怂恿着兰清宗进宫劝谏。   兰清宗抚须笑着没理,只和同僚们拱手,提醒了一句,“想要小皇帝安稳下来,还是先准备封后大典吧。”   内阁大臣们看着兰清宗远走的背影,心里都打起了小九久。   陛下只有一个皇后,看陛下在天津的作为,弄掉皇后是不可能了,那就不如抢占四妃的位置了。   想到此处,家中有适龄嫡女的都赶紧回家谋划去了。   楚天苟被吓坏了,他现在除了很黏兰香馥之外,不允许有任何意外发生在他们身上,他已经下旨回京后的第二日就要举行封后大典了。   楚天苟把兰香馥小心翼翼的放到乾清宫的龙床上,他也遂即躺了上去,“回家了,先别说话,咱们一块美美的睡一觉。”   “嗯,听你的。”兰香馥枕着楚天苟的胳膊,一手搭在他的腰上,笑着闭上了眼睛。   楚天苟亲了亲兰香馥的眼睛,搂着兰香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小呼噜。   兰香馥睁开眼,静静看着他,心里一酸一甜,忍不住轻轻抬头也亲了亲他的眼睛。   ——   将军府。   王大梁知道林恒回来了就赶紧登门求救。   “少主,安王妃平安入宫了,我们兄弟五十人护主不利,皇上一定会惩罚我们的,您可要帮帮我们啊。”我们可都是听了你的命令。   林恒把着王大梁的手亲热的领他入内,指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道:“我刚才正在用膳,正好你来了,咱们边吃边聊。”   王大梁这些天一直在煎熬,吃不好睡不好,这会儿林恒回来了,他的主心骨就回来了,肚子就觉得饿了,“那、那属下就不客气了。”   “咱们兄弟谁跟谁呢,我都听见你的肚子叫了,坐下,来,你先吃我这碗。有什么事儿,吃饱了饭才能想到好主意。”林恒亲昵的把自己的白米饭放到王大梁手里。   “少主你说的对。”王大梁捧着碗有些感动于林恒的贴心,眼眶微微泛红,“少主,是属下办事不利,应该亲自动手刺杀安王妃的。只是当时发觉庆王府的人也想对安王妃动手,我们才将计就计的。”   “没事儿。”林恒拍拍王大梁的肩膀,“这次不行,下次再找机会,凤位一定会是英姿的,下一代皇帝终究会是流着我林家血脉的皇子。”   “少主,有用得着属下的,属下一定肝脑涂地。”王大梁拍着胸脯保证。   “好,好兄弟。快吃吧。”林恒催促。   “哎。”王大梁往嘴里扒拉了一大口,笑着和林恒对视,“少主家里的米饭真好吃。”   林恒笑笑,不经意的问:“其余兄弟现在在哪里落脚?”   “都在同福客栈,我们一直在等少主回来。”   “好,我知道了,我这就让英姿亲自去看望兄弟们,无论如何,这一趟都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我们没办成才羞愧。”王大梁道。   林恒摇摇头,“吃吧,来,吃个鸡腿。”   “少主你真好。”   林恒又笑了。   ☆、第61章 有幸   林恒陪着王大梁吃饱喝足以后就道:“大梁你们放心,你们是奉我命办事,我不会抛弃你们,我一定会为你们在皇上面前求情的,只要你们保密。”   王大梁立即赌咒发誓一般承诺,“我王大梁要是背叛少主就让我头顶生疮,脚底流脓。”   “好,我信你。”林恒放下茶盏道:“我想了想,你写一个认罪折子给我,我明儿早朝替你交给陛下。安王妃平安无事入宫了,给你们的惩罚一定不会太重,性命总是无忧的,只要有我在一日,你们的荣华富贵都系在我身上,我若有负你们,就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王大梁激动的看着林恒,“少主。”   林恒笑着安抚王大梁,“来人啊,备笔墨纸砚。”   王大梁不好意思的挠头,“少主替属下写吧,属下的这□□爬字实在不能见人。”   “你亲手写的才见诚心,你自己写。”林恒板着脸道。   “是。”   片刻后,王大梁红着脸把自己写好的折子交给林恒,“少主,这样写行吗?”   林恒点头,“不错。”   就在此时,林恒蓦地站起,从袖中掏出匕就刺入了王大梁的心窝,王大梁骤然瞪大眼,“你……”   “只有死人才会永久的保守秘密。”   王大梁一口血喷在林恒脸上,死不瞑目。   ——   乌云遮月,天阴了。   楚宝凤靠在贵妃榻上随手翻看一本书籍,檀玉郎等的有点不耐烦了,悄悄的走到楚宝凤身后想瞧瞧她在看什么书看的那么认真,谁知定睛一看就“噗”笑了出来。   “春宫?!”   楚宝凤淡然的“嗯”了一声。   檀玉郎歪着脑袋又一看再次笑喷,“丫,还是俩女的?!”   楚宝凤斜睨檀玉郎,“你有意见?”   “没意见,没意见。你还有吗,给我本看看打发时间,你说林家什么时候会来?会不会是你预料差了。”   “我这里可没有男男给你看。”   檀玉郎气结,“爷是纯爷们!”   楚宝凤嗤笑了一声。   檀玉郎脸更红了,“我说真的,我可以发誓。”   “你喜欢男人女人是你自己的事,向我发誓做什么,滚。”   檀玉郎讨个没趣。   就在这时梅英进来了,禀报道:“郡主,林英姿来了。”   楚宝凤勾唇一笑,“盯着。”   檀玉郎冲楚宝凤竖起个大拇指,打从心里佩服起她来。   林英姿是一个人来的,身上披了黑斗篷,胳膊上挎着个用红布盖着的竹篮子。   “小姐?小姐你怎么亲自来了,快进来。”王大梁的副手赵小六打开门一看是林英姿忙请了她进来,眼睛溜过她胳膊上挎着的篮子就笑着道:“小姐是给我们带来了好酒吗,我一闻就闻到了。”   林英姿笑道:“是的,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   王大梁这五十人住的是大通铺,五十多个大男人挤在这间不算很大的屋里,屋里的气味简直臭气熏天,但是林英姿仿佛没有闻到,脸上的笑容很真挚,“是陛下御赐的贡酒,统共有三瓶,大哥留了一瓶,剩下两瓶都让我给你们拿来了,我大哥说,不能兄弟们寒心,他心里一直记挂着你们呢,让你们放心,只要他在一日,你们的荣华富贵都包在他身上。现在安王妃平安入宫,你们也只是个保护不力的罪名,于性命是无碍的。”   赵小六有些夸张的笑着,“真是太好了。”   其余人符合,“是啊,是啊。”   除了王大梁,这里有四十九个汉子,他们很配合,一个脸上有到疤痕的汉子就道:“咱们喝酒庆祝一下吧兄弟们?”   “好啊,我正有此意。”赵小六捧场。   林英姿没想到这么容易,但一想到这五十人都是自己大哥的心腹,对自己大哥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就放下了心,笑道:“我给你们倒酒。我只带了两瓶来,你们不够喝吧,我下去再买几坛上来如何?”   “那就有劳小姐了。”   “你们都是为了我,我为你们买些酒水来喝有什么好劳烦的呢,你们等着。”   林英姿一走,赵小六就咬了牙,同时眼眶一红就落下了泪。   脸上有疤的汉子踹了赵小六小腿肚子一下,“没出息,哭什么哭,为那对兄妹不值得。”   赵小六一抹眼,铿锵点头,“刀疤,你说的对。”   “那、那个宝凤郡主值得信任吗?”赵小六从怀里掏出一粒红丸药。   这红丸药据那位宝凤郡主身边的侍女说,吃下去之后就会吐黑血,和中毒死亡是一样的。   “我信。我想报仇,我不会放过林恒兄妹的。”刀疤狠戾的道:“再说,咱们不信又有什么办法,林恒兄妹已经放弃了咱们,咱们要是不倒向陛下,等待咱们的只有死路一条。再说了,为皇帝效命,咱们还能混个一官半职,这买卖划算!”   其余人听了都附和起来。   望风的兄弟跑回来关上门低声道:“快点决定吧,她马上就要回来了。”   “吃!”刀疤率先一口吞了,片刻就觉身体里面一疼,一口黑血就喷了出来。   众人看着他,刀疤对他们点点头,“你们吃吧,我把这两瓶毒酒倒出来,换上能喝的。”   众人见刀疤安然无恙,都纷纷吞食,片刻后都吞了黑血。   “她来了,快。”   刀疤蓦地摔碎了酒瓶,往地上一趟就装了个死人。   其余人也都纷纷效仿。   林英姿回来一看吓了一跳,但她见毒酒瓶空了,心里鄙夷这些乡野村汉没见识,知道是御酒竟这样迫不及待的就喝了。   这时有小二捧着酒坛来了,林英姿给自己罩上斗篷,匆匆而去。   ——   乾清宫。   子夜,秋雨淅淅。   楚天苟睡饱了醒来,就故意用胡子去扎熟睡的兰香馥,兰香馥醒了却假装还在睡,把脸往他怀里藏。   “馥儿,快睁开眼睛,我已经识破你了。”楚天苟爪爪着去挠兰香馥的肚子。   兰香馥忍不住笑出声,去抓他的手,“不要不要,我醒了。”   两人一个长长的鸳鸯枕,四目相对,楚天苟眼中有欲|火渐渐燃烧了起来,开口的嗓音暗哑低沉,“馥儿。”   “我在这儿呢。”兰香馥挨近他,仰头看着他。   “我跟你说呦,当那个假的兰香馥被弄玉推向我时,我看她一个踉跄胸前却没有一丝晃动我立即就断定,她不是你了,我厉害吧。”楚天苟眼巴巴的瞅着兰香馥。   兰香馥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使劲戳了一下他的下巴,“你什么意思嘛。”   声音娇娇嫩嫩的。   楚天苟爱死了,搂着兰香馥的腰往自己腹部扣,兰香馥觉察到他的变化,咬咬嘴唇小声道:“你、你可以的。”   楚天苟却摇头,“再忍一个晚上,明天就是你的封后大典,明天晚上才是咱们的洞房花烛夜。”   “真的要忍吗?”   楚天苟咬牙点头。   “真的吗?”兰香馥忍着羞涩越发往他怀里贴。   楚天苟一下抱紧兰香馥,在她嘴唇上咬了一口,“不许乱动,说了忍到明天晚上就明天晚上。”   兰香馥贴着他的胸膛闷笑起来,扭了扭小身子,“真的吗?”   “真的!”楚天苟咬牙切齿。   兰香馥的笑更加欢快了,有了调皮的心思,她仰起脸伸出小舌舔他的喉结。   “!!!”楚天苟觉得自己要爆体而亡了,把兰香馥按在怀里狠亲了一顿,咂咂嘴道:“不许胡闹了,朕说要忍到明天晚上就明天晚上!来来来,跟朕说说你怎么逃脱的。”   兰香馥于是把自己脱身的经过说了一遍,楚天苟顿时对催眠术感兴趣了,“好学吗?”   兰香馥道:“我也不知道,我虽然催眠了那个丫头,可是时间并不长,要不是遇见宝凤郡主,我怕是就见不到你了。”   想到那危险的情境,楚天苟自责不已,“往后再不敢让你离开我的视线了,这次吓坏我了。”   这一点在兰香馥看到他因长久不眠而浮肿充满血丝的眼睛时就知道了。   她也心疼他,“我也吓坏了。”   楚天苟为了转移自己的欲念忙又道:“楚宝凤那臭丫头一定告诉你林英姿的事情了吧,我让她住在养心殿,当时只是因为距离养心殿最近而已,她为我挡了箭,我总不能让她死了。林恒率领的旧部军现在至少有一半不听我的,我得拉拢林恒。馥儿,接下来可能要委屈你了。”   “怎么?”兰香馥正高兴楚天苟主动交代林英姿忽听他这样说心都提了起来。   于是楚天苟把今晚上楚宝凤檀玉郎去做的事儿说了一遍,“林家兄妹野心勃勃,可恶的是我现在感刚刚登基,根基不稳,还不能动他们,不过馥儿你等着……在你的梦境里大金会南下对不对?”   兰香馥点头,“是的。”   “那就行了。”楚天苟胸有成竹的抱着兰香馥。   “枪杆子里出政权,我要去在沙场上收服那些武将的心,待朕掌握了兵权,必除掉林氏兄妹!”   这一刻,兰香馥仰望着这个紧抱她的男人,心里知道,这个男人终将会在沙场上蜕变,终将登临天下。   而她有幸,被他所喜欢,成为和他并肩而立的女人。   “大狗子。”   “嗯?”   “你是我的大狗子,只我一个人的。”兰香馥崇拜的看着楚天苟。   瞬间,楚天苟的男子汉气概就被满足了,他骄傲的像个孔雀。   “嗯嗯,朕只是你一人的大狗子。”   兰香馥幸福的“啵”的一声亲在他的脸上。   ☆、第62章 落红   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今日封后大典,太极殿前的号角都吹响了数次了,在储秀宫已穿戴好吉服的皇后却仍然没有出来,原本怀着激动的心情等在太极殿的楚天苟着急了,顾不得规矩就往储秀宫跑,身后跟了一串的太监宫女。   负责教导兰香馥男女之事的狄氏看着哭个不停的兰香馥快急死了,“我的小祖宗,今日是你封后的大喜日子,你怎么就哭起来没完了。瞧瞧,妆都哭花了。”   兰香馥却只管坐在凤床上哭。   进宫做了女官的青雀蓝哥四个丫头也都急的热锅上的蚂蚁一般,青雀一个劲的嘀咕,“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蓝哥就苦着脸道:“娘娘,吉时都过了。”   忽的殿里的人就听见外头储秀宫的总管太监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皇上驾到!   狄氏并围着兰香馥转的人都慌张起来,深怕楚天苟怪罪,兰香馥也紧张起来,哽咽的却越发频繁,她心里害怕啊。   “馥儿,你怎么还没过去,我都等急了。”楚天苟一进来就嚷嚷。   兰香馥看见楚天苟“哇”的一声就大哭起来,把楚天苟哭懵了。   “怎么回事,你们欺负我的皇后了?!”楚天苟顿时横眉怒瞪在场的狄氏等人。   狄氏只觉冤枉死了,跪地请罪道:“陛下容禀,臣妇等亦不知娘娘因何哭泣,臣妇、臣妇只是听从家里老太太的话拿了、拿了那种画册想教导娘娘怎么服侍陛下,谁知娘娘起先还好好的,不知怎的忽然就哭了,一哭就没止住。臣妇有罪。”   楚天苟听明白了,赶紧挥手赶人,“你们都先出去,朕亲自问问。”   “陛下,这不合规矩。”跟来的伍大千,现在的内廷总管提醒道。   “狗屁的规矩,现在朕是皇帝,朕说的话就是规矩,都滚,滚滚滚。”   等清了场,楚天苟扒开兰香馥捂住的脸,和她对视道:“馥儿你别怕,跟我说说,怎么忽然哭了?”   “我、我心里害怕。”兰香馥抽抽噎噎的看着楚天苟道。   “你怕什么?”   “我怕我像梦里一样没有落红。”说完兰香馥嚎啕大哭。   在那个梦境里她的不幸就是从洞房花烛夜没有落红开始的,她怕这辈子自己也没有落红,楚天苟也会像楚淳懿一样厌弃她。   看到兰香馥哭的这样可怜楚天苟哈哈大笑起来,直把兰香馥笑的窘迫羞恼,哭不下去,心里的恐惧竟也奇异的消散了。   “你笑我?”兰香馥瘪嘴。   楚天苟止住笑,搂着哭花了妆,脸上红红白白跟小花猫一样的兰香馥,耐心道:“你这个问题我是专门问过青楼的老鸨的,你猜她们怎么跟我说的?”   “怎么说的?”兰香馥立即紧张的抱住楚天苟的手臂。   “她们说,洞房花烛没落红的,那都是男人的那个太细的缘故。我的你就放心,一定让你有落红。”楚天苟面不改色的胡诌。   兰香馥愣了一下,忽的反应过来芙蓉面上顿时烧了起来,却忍着羞涩眼巴巴的追着他问:“她们真的这样说吗,你没哄我?”   楚天苟一脸诚恳的点头,“是的。”心里却想到,回头他就真让人去问问。   “来,我背着你走那条铺着红毯的封后路,这样你就不会害怕了吧。”楚天苟在兰香馥跟前蹲下。   兰香馥赶紧摇头,“不行的,这不合规矩,会被笑话的。”   “管他们做什么,现在我是皇帝我最大,谁若敢笑话咱们我就打他们的板子,快上来。”楚天苟去拉兰香馥的手,兰香馥挣不过他,只好半推半就的趴在了他的背上。   “走喽,封后去喽~”   兰香馥搂着他的脖子,心里忽然就仿佛盛开了一朵莲花,虔诚、感恩、感动、深爱,于是喜极而泣。   楚天苟察觉到兰香馥掉在他脖子里的泪水就又哈哈的笑话她,兰香馥被他逗笑,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快乐的咯咯喜起来。   太极殿中,左边是文武大臣,右边是内外命妇,当他们看到背着皇后飞跑而来的皇帝,听到那样快意的笑声,吃惊之余却都忽然会心一笑,年轻的命妇们更是直接羡慕起来。   少顷,老学究们又都暗自跺脚嘀咕不合规矩,不成体统之类。   然而和兰清宗政见不合的大臣们却又是羡慕又嫉妒的对老神在在的兰清宗行注目礼了,陛下如此行事,这只能说明是陛下对皇后爱重疼宠的表现。   因户部无银的缘故,封后大典很俭省,然而陛下却让正五品以上的文武官员,内外命妇都进宫来观礼,这可是古往今来的头一份,胜过任何一位皇后奢华厚重的封后之礼。   号角声再起响起,礼乐同起,楚天苟背着兰香馥走近太极殿,将她放到凤椅上,他自己则坐了龙椅,两椅并立,楚天苟直接乐颠颠的道:“开宴吧。”   宴后就是他的洞房花烛夜了!   楚天苟暗戳戳的希望这些人识相,吃完就赶紧滚蛋。   坐在下面的礼部尚书看楚天苟就跟看傻|逼差不多,憋了一肚子的不合规矩,但已想到这位皇帝是安王,打小就不学无术,他只能憋着,暗戳戳的打算宴后去找首辅问责。   男人们不会去看皇后的脸,命妇们却会看,当看到小花猫似的兰香馥坐在凤椅上瞅着皇帝傻笑时无不嘴角抽搐。   这对年轻的帝后可以啊。   简直视宫规如无物。   有些心理阴暗的就觉得小皇帝心机深沉,你想啊,皇后什么出身,那是文宗兰氏嫡长女,治国不还得靠着首辅帮衬吗,小皇帝这是在讨好兰氏故意作秀。   然而,此后温圣贤德柔嘉皇后盛宠数十年不衰,直到死后帝后合葬会赤|裸|裸打他们的脸。   兰香馥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应付那些命妇的,她只记得自己一直在笑,发自内心的笑,到了晚上回到养心殿她才发觉自己的脸都笑僵了,可心里依旧高兴。   紫鸯调皮,捧了镜子给她照,她正疑惑呢,忽的看到镜子里的人轰的一下子整个人都红透了。   丢死人了!   这回真的把娘家的脸都丢掉了。   “你们怎么也不提醒我呢。”兰香馥羞窘的抱怨。   青雀剔了剔灯花又把莲花灯罩罩上,笑道:“这又有什么关系,那些命妇还不是照样陪着笑脸和您说话,谁又敢说一个字?”   “唉,我啊,肯定会被她们背地里笑话死的。”   兰香馥羞窘过后破罐子破摔了,“扶我沐浴更衣去。”   身上的吉服虽精致隆重,穿在身上却很沉,穿久了肩膀都酸了。   “回娘娘,偏殿已备好热水和巾帕了,只等您的凤驾。”紫鸯笑嘻嘻的道。   兰香馥也笑了,挺直背脊似模似样的道:“那就摆驾吧。”   等兰香馥洗了香汤出来,换了一件轻薄的大红睡裙,罩着大红的斗篷回到寝殿就被人一把抱了个满怀。   青雀等女官宫女笑着退避了出去,将殿门轻轻关上,楚天苟就把兰香馥抱上了凤床。   “朕要开吃了!”   这样的夜晚虽然从昨晚上开始兰香馥就有准备,可到了临头又紧张的要命。   她不知道别人夫妻之间弄这个事儿是怎样的,就她在梦境里所见,是在黑咕隆咚的床上进行的,没有抚摸什么都没有,她只难受了一下就完事了,于是兰香馥以为做这事儿是要关灯的,就羞涩的护着自己的裹胸,“还没熄灯呢。”   “不熄,我就想看看你。”楚天苟一只手把兰香馥的手压倒头顶,嘿嘿笑着开动了。   床头的描金螺钿立地水仙灯把锦帷照的亮堂堂的,兰香馥小脸烧的通红,忽的她脸色大变,糯糯了喊了一声“疼”。   楚天苟也疼,急的满头大汗,“书上说是这样的啊,你别急,我再找书看看。”   于是两人研究了一晚上,在白巾帕上弄出朵梅花,楚天苟看到血差点没吓死,嗷嗷着要喊太医,兰香馥却高兴的哭的哇哇的。   年轻的帝后大半夜折腾的满宫不安生,第二日却成了各家茶余饭后的笑柄。   却有一个好处,皇后娘娘虽流落在外一些时候,仍旧是冰清玉洁却是事实了。   将军府里,早膳时林英姿掀了桌子,林恒教训了她一顿,自己也是愁眉不展。   上早朝的时候林恒就哭着把王大梁写的认罪折子递了上去,并言道护卫皇后不利的那五十人都畏罪自杀了。   楚天苟不疑有他,点明了他们的罪名之后给予了厚葬的恩典,赏罚分明,让文武大臣们知道上位的小皇帝至少不是个糊涂虫。   关于粗细的问题,经历了昨晚上兰香馥可算是知道了,现在就躺在床上休养呢。   楚天苟觉得自己昨晚上表现不好,像个做错事的大狗狗一样一下了朝就回到养心殿围着兰香馥转,恨不得替她疼。   兰香馥羞涩的握着他的手,脸上高高兴兴的,一双秋水明眸满是情意。   又说了会儿贴心的话,内阁太监就搬了一桌子奏折进来,言明是需要陛下批复的,楚天苟只好耐着性子看折子。   他又想时时刻刻看着兰香馥,就让人在床前置办了一套桌椅,遇见自己不明白的,比如农业、赋税方面的还和兰香馥一块讨论,兰香馥养在深闺也不知道这些,可她脑子里有书啊。   两人却知道,皇帝的批语和决定关乎天下民生,不敢胡来,兰香馥就谨慎的告诉楚天苟好几条书上的解决办法,然后让他去内阁和内阁大臣们商议。   如此一来,兰香馥养好了之后就决定默写自己脑海里的书籍了,工作量很大没有三年都写不完。   ☆、第63章 大礼归家   因之前天授老皇帝大肆挥霍的缘故,大雍现在面临的最要紧的难题是国库没钱,一旦哪里有个天灾*必将影响到朝廷,更何况即将到来的金兵南下,打仗更需要钱。   赚钱就成了楚天苟最头疼的事儿,兰香馥这个皇后也没什么赚钱的经验,好在她有满脑子的书籍,遂立即捡了最容易赚钱的玻璃方子、镜子方子、钟表制造方子等写出来交给内务府去研制,又怕内务府能人不够,楚天苟直接发了招贤令,凡是有能力的人都可毛遂自荐,经过层层选拔组建出了一个研发团队,团队研发成功之后又通过内务府往下发牌子的方式,高价竞拍卖给富商,一个省每一种方子只招一个允许制作的商家发给金牌,如此,通过这样的方式国库渐渐充盈。   有了钱就有了底气,楚天苟暗戳戳做着打仗的准备,他这个皇帝算半路捡来的,他迫切的需要树立起威信和自己的文武班底。   至于林恒兄妹的野心,朝堂上怀揣同样野心的人也不在少数,联合上折子表示:陛下,你只有一个皇后这不行啊,给皇室开枝散叶是你的职责云云,可是选秀不要钱啊,养妃子不要钱啊,楚天苟一句国库没钱把人都打发了,若再逼逼楚天苟直接拍桌扔奏折。   只是林恒兄妹还需要安抚,楚天苟和兰香馥商议给林英姿封了个简单粗暴的救驾郡主,对,封号就是“救驾”二字,楚天苟完全不想动脑子给林英姿想封号,因为他怀疑林英姿救驾是不是他们兄妹阴谋中的一环。   他也不打算费功夫去查,从得知林恒兄妹谋害兰香馥的事儿,他就在心里给他们判了死刑。   终于,在半年后楚天苟等来了金兵南下攻城的消息,与此同时兰香馥也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兰香馥一直知道他的夙愿,就是想上战场杀敌,故当楚天苟跟她说要御驾亲征时,兰香馥笑着支持。   而这个消息对于林英姿来说更是一个好消息,因为她是一位具有从龙之功的女将军,她自信的认为她将会在战场上俘获楚天苟的真心,而那个软趴趴的皇后终将是她的手下败将,她更加坚信,等她从战场上凯旋而归时,那座巍峨的紫禁城会为她而轰然打开,她必将凤临天下!   对于这个她不曾见过就想要她的命的女将军,兰香馥在自己的封后大典上匆匆见过一面,她长了一张英秀的脸,高挑的身材,一双眼睛备显凌厉,气质外露,瞬间兰香馥就觉得楚宝凤可爱起来。   同样是强势的女人,林英姿给她虚张声势故作姿态之感,而楚宝凤却是真正的内敛霸气。   金兵南下,显然是谋划好的,西部、西北、北部边境同时受袭,楚天苟带着林恒兄妹御驾亲征去了西北坐镇,锦衣卫指挥使季辰东带兵去了西部,剩下的北部则交给了世袭武将,楚宝凤领十万禁军护卫京师。   楚天苟御驾亲征,带去的除了他是安王时的那些小伙伴们,还有文武诸臣家中的纨绔,这些纨绔多数是家中受宠的嫡次子或幼子,目的有二,其一是拿这些纨绔为质,牵制在京中的诸臣;其二则是筛选心腹,能在战场上磨砺成为一个英雄,这些人绝对都会成为楚天苟最坚定的拥趸。   无疑,楚天苟是最信任兰香馥的,所以兰香馥坐镇京中最关键要盯的就是往前线输送军饷军粮,而这些都是钱。   幸好兰香馥把热血上头撸袖子也想上战场的檀玉郎给留了下来,檀玉郎出身的檀家算得上皇商世家了,打从楚天苟做了皇帝,檀玉郎就夺得了檀家家主之位,檀家有钱之前是庆王府的钱袋子,现在就是楚天苟的钱袋子,国库缺钱,檀玉郎直接捐了一百万两白银,楚天苟也对得起小伙伴直接给了个紫薇舍人的封号。   至于之前檀玉郎的那些黑点,再也没人敢当着他的面提,不过背地里还是有很多人在讨论他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兰香馥早知檀玉郎是有经商天赋的,故请旨把他扔进了内务府,他的任务就是把研究团队研究出来的东西变成钱。   钱财支出源源不断之后,兰香馥接了楚天苟的圣旨在兵部组建了一个武器研发团队,自然她只要动动嘴皮子就可以了,真正去督建这件事的是兰白圭。   楚天苟无父无母,和宗室之前也并不亲近,反而因自己在兰家长大的缘故,他很亲近很信任兰家,而兰家也没让他失望,缺人的时候,兰家子弟拎出来个个还算顶用。   和金兵战了两年,楚天苟只在太子满月和抓周时回来过,那时的楚天苟满脸的络腮胡,一身的将军气,兰香馥看到这样的楚天苟都恍惚了,不知自己是在今生还是前世。   不过她有点不喜欢他的络腮胡,因为他亲她时太扎人了!   两年兰香馥也没觉得煎熬,因为她把脑海里的书籍抄出来也花了两年时间,甚至楚天苟凯旋回朝了她还没抄完,又耗费了一年时间才弄完。   战场两年奋勇杀敌,杀出了个杀神皇帝的诨号,使得由草原上的游牧部落组建而成的大金国溃散,往沙漠深处逃去,此后二十年都没有恢复生息。   之前以林恒为首的太子旧部也在这两年中被楚天苟收服,打散混入了其他军队中,林恒兄妹在军中的威望在楚天苟面前黯然失色,临回朝之前,楚天苟指使那混在季辰东手下挣军功的四十九人告发了林恒兄妹,楚天苟立时下令将这兄妹斩杀于龙旗之前。   要回家了,他自然要给家中替他养儿养家的媳妇准备一份大礼。   ☆、第64章 大结局 微风、细雨,紫禁城上空烟岚蒙蒙。 马蹄声踏踏,急促奔驰而来 一骑兵身背龙旗,手持圣旨,扬声厉喝:“开城门——” 城楼之上的守城兵在最初的混乱惊慌之后,穿红衣的将军来了,她站在那里看向远方,远方龙旗猎猎,而那穿了一身金黄铠甲的人骑一匹高头大马飞驰而来。 “开城门。”楚宝凤一声淡笑。 “开城门——” 轰隆隆,那一扇巨大的铁木铆钉门缓缓向两边打开,在门开的同时,金甲将军飞掠而过。 接着,通向养心殿的门一扇一扇的被如此打开,马蹄声像那个远归的男人的心一样急促,切切。 养心殿里的梨花被细雨拢着,仿佛盛开在枝头的云烟雾霭。 雕刻着龙凤呈祥花纹的窗开着,春风拂了进去,轻轻亲吻坐在炕上伏案写书女子的脸颊。 那女子耳上戴的小兰花耳坠微微荡漾,她似有所觉,抬头往窗外看去,窗外梨花簌簌飘落,有宫婢正在喂挂在廊子上的画眉鸟,却忽的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兰香馥惊愕,心口忽然剧烈的跳动了一下。 不可能吧,不是说要三日后才能回京吗? 养心殿的门就那样突如其来的被推开了,伴着一阵梨花风,她看见了一个人,一个她朝思暮想夜夜祈祷他平安无恙的男人。 上辈子那个被人射落城墙的人。 她已经想起来了,他甘心被楚淳懿所射是因为她,楚淳懿拿她的性命威胁了他。 他竟为她弃了唾手可得的江山。 他走了过来,一脸的胡须看不清他的表情,她只能听到铠甲的金属哗哗声。 笔尖墨滴在那一张秀美精致的簪花小楷上,毁了一整张辛苦写出来的东西。 可那又如何,谁在乎? 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馥儿,我回来了。”楚天苟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张开了双臂。 兰香馥忽然落泪,扔了笔,跑下暖炕就扑进了他的怀抱里,仅仅相拥。 在这一刻,思念忽的将她淹没。 原来这两年她并非是不煎熬,而是煎熬过了头,压制过了头,她要做一个贤惠的皇后,不能拖他的后腿,所以他去前线拼命杀敌赢得军权和威望,为他们的家打根基,她就不能说一个“不”字,而且还要含着顾全大局的微笑送他上马,要跟他说,我可以。 可是这都不是她想说的话,她真正想说的是,“我再也不想和你分开。” 她的哭泣那样放纵,那样毫不保留。 楚天苟哈哈大笑,一臂抱起兰香馥转了一个圈,“好,往后我走到哪里都带着你。” 这里没有朕只有我,一个只有在兰香馥面前哈哈哈像个醇厚的傻瓜一样的大狗子。 “上战场也带着吗?”兰香馥瘪着嘴趁机追问。 “嗯,上战场也带着,朕看谁敢说个不字。”楚天苟霸气又自信的道。 就在这时传来了小孩的大哭声,兰香馥忙道:“快放我下来,大郎被咱们吵醒了。” “我儿子?” “那还能是谁儿子?”兰香馥哭笑不得的捶他一记。 “在哪儿呢?”楚天苟扭着脑袋到处找。 “就在暖炕上你往哪里瞅呢,还能在房梁上不成?快放我下来,哎呦,你的铠甲咯着我了。” 楚天苟忙把兰香馥放下,看着她去抱孩子,他就利落的开始脱铠甲。 等他脱的只剩里头穿的一身墨绸长衫兰香馥也把孩子哄好了,笑盈盈抱着孩子给他看。 “丫,我儿子长这么大了,我记得上次见时才这么点大。”楚天苟比量了一个宽度。 “两年了,小孩子长的快。大郎,叫父皇。” 大郎长的像楚天苟,胖嘟嘟虎头虎脑的,楚天苟一看就喜欢极了,逗着孩子道:“叫爹。” “爹~” “哎!”楚天苟哈哈大笑,从兰香馥怀里抱过孩子喜欢到了骨子里。 兰香馥看着楚天苟只管笑,又抱怨道:“我可不喜欢你的胡子了,老扎我,过会儿子我得给你剪掉。” “行。”楚天苟其实很喜欢自己这满嘴的胡子,看起来多有威严啊,可是他的馥儿不喜欢那就剪了吧。唔,亲亲的时候确实会把馥儿娇嫩的皮肤扎出红痕来。 兰香馥看到楚天苟眼睛里血丝与疲惫,忙抱回孩子催他,“饿不饿,累不累?先用膳,吃饱了去沐浴,然后赶紧睡觉。有话等你休息好了咱们再说,不差这一会儿。” 不给楚天苟说话的机会,兰香馥忙招了青雀蓝哥进来,把大郎交给蓝哥又吩咐青雀去准备。 楚天苟往炕上一躺笑哈哈的听着,在兰香馥温柔似水的叮咛里慢慢就闭上了眼睛,很快就传来了呼噜声。 兰香馥一顿,把宫婢都打发出去,她也上炕和他躺在一块,双手拥抱住他,满面的笑意。 睡吧,睡吧,我等你醒来,会一直陪着你,直到天荒地老。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