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娇后福宝 作者:鱼又 文案 穿过来后,她对自己的身份还是比较满意的 爹是丞相大人,大哥内阁之星,二哥富得流油,而她,正准备入宫当皇后 小日子甜滋滋美如意,不过……之前不中意她的皇帝夫君,怎么突然围着她转? 内容标签:甜文 爽文 穿越时空 宫廷侯爵 主角:宋福宝,刘钊 ┃ 配角:宋家一家,刘家一家,个别搅屎棍 ==================    第01章 福宝 “大姑娘!大姑娘!”远处传来一声呼喊。 她浑身一个激灵,搁在栏杆上的脚当即放了下去,假装没事人似的转身,便瞧见一个身形臃肿的中年妇人朝她这边踏着碎步小跑过来。 这当头的烈日,烧得人晕头转向。 妇人跑到她跟前后,已是一身的汗。 妇人抬起手在面上拼命的扇,一面扇一边盯着她上下仔细的瞧了两眼,确认她安然无恙后,便眉心一皱,劝道:“大姑娘,您怎么又一个人跑到这来了,老奴都找不着您了!宫里来人了,老爷派人到处找大小姐您过去叻!” 妇人气喘吁吁的模样,而被称作大姑娘的人,却一派轻松。 她听了妇人的话,只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催婚呐!” “哎哟!大姑娘,您这说的什么话!” 妇人一副紧忙拍嘴忌惮的样子,弯着腰,弓着背,小心翼翼的低头:“大姑娘,这可是一桩大好的姻缘啊,待您入了宫,学了宫廷里的礼教规矩后,一切准备妥当后就能成为皇后了啊!正宫娘娘,后宫之主,多少人艳羡的位置!您是还小,不懂这其中的好,等您入宫后就明白了。” 哈—— 入宫后就明白了? 她听着,摸着下巴,却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心里一声嗤笑,对妇人说的话很是不屑。 她要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接受的是封建社会的男尊女卑思想,那也就顺其自然了。 可她不是啊! 她正好赶巧,赶上穿越这趟车了,加班累过头,一个不慎跌沟里,被股冲天的恶臭给一下熏晕过去。一醒来,就变成个古代女童的身子。 得亏这穿的身份不差,甚至可以说,是极其的贵! 宋氏一族,祖辈里不是辅国大臣,那就是大将军,还出过领兵战敌的开国功臣般这种级别的人物,可谓是贵胄世家,便是一代接着一代左右制衡之下,到了现今这一代,她的父辈,仍是任命为宰相大人,官封正一品。 这是个架空朝代,至此已是含光年号。 新皇帝登基有一段时间了,三年光景。 年纪还轻,也就十六,需得辅国大臣一并从旁治理。 不光如此,这位年轻皇帝的头顶上,还有位极厉害的太后。 一般来说这种年纪登基的,多半傀儡无疑。 特别是当她知道,她要入宫给这个年轻小皇帝当童养媳的时候,她越发觉得……这个小皇帝,就和那个历史上的福临差不多的待遇。 她呢,就是那个被拉郎配的可怜皇后。 最让人无言的是,她这个名字,宋福宝。 这名字还是她老爹宋金元亲自取的,说是福气冲天的宝物,将来能有大运头! 就说她爹一个那么有文化的人,怎么就喜欢这种土掉渣的名? 但转念一想,她头顶上两位哥哥。 大哥,宋银票。 二哥,宋财。 突然觉得……宋福宝这名儿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如果,宋金元若不是丞相,宋福宝觉着她这不是穿到官宦人家,而是商户才对啊! 而且,还得是暴发户! 只不过宋福宝这福气,已经福过头,都快要溢出来了…… 奈何,她对当皇帝的童养媳半点兴趣都没。 可怜她人微言轻,再不想当这个皇后,以她一人之力如何抵抗拒绝也是没辙。 从穿过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俩月,她早就调整好心态,认命了。 但她接受了要入宫当童养媳的命运,却不想,连娘家都还没熟悉完,这宫里的人,就蠢蠢欲动要来接人。 宋福宝还想在家多当几日乖宝宝呢! 毕竟,宋家宅邸上下待她,那真是没话说。 她是独女,宋金元头俩胎都是儿子,宋老爹就觉得俩儿子够闹腾了,看久了还有点烦,操劳半辈子就盼着能得一个贴心的小棉袄。 上天果然也是眷顾宋老爹,真就把宋福宝给送来了。 因此,宋福宝自小就是宋金元的掌上明珠,被疼在手心里,极其溺爱,活脱脱给宠成白嫩圆润的娇娇女一枚。 身板倒是乍一看和球似的,力气小的恐怕连半公斤杠铃抗会都喘! 而这个宋福宝的死因,竟是因同人玩捉迷藏的时候,好死不活跑到一个箱子里,而箱子盖上后又被人无意放了一小箱子,愣是没推开,闷死了! 这倒霉催的,倒是便宜她了。 就是起初刚过来时,陡然从新时代女汉子转变成封建社会娇娇女,这个身份转变……着实令她有些吃消不起。 不过,可能是让她难以消化的事情太多了,慢慢也就麻木了,淡定了。 毕竟是入社会的人,职场上没少和人勾心斗角,也不是天真的小可爱了。 她很快就认清现实,理清思路。 入宫当童养媳是当定了,但这个童养媳,也不能随随便便的当。 而且,她觉得皇后的人选,并非是她不可。 但为何……太后就偏生就选定了她为皇后呢? 隐约听说,太后和宋家的关系匪浅,宋家是太后的靠山,而太后觉得靠山还不稳固,想要加强这座山的扎实度,就把她这个宋家嫡系的给拉到这个圈子里来。 宋福宝约莫能够估量自己未来这个生活,应该是差不到哪里去的。 不过,就她那位未来夫君,当今圣上,明面上看起来是作为傀儡一般存在的年轻皇帝……真能待她好吗? 她才十三岁!一株青涩的豆蔻少女,是绝对满足不了这个少年皇帝的啊! 连□□都不能! 嫁过去完全就是一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 这才是一件悲催的事…… 新婚夜怎么办?婚后生活怎么办?真要把她慢慢养熟再宰吗? 宋福宝的烦恼一桩接一桩,她感到心情很是不舒畅,才会一个人跑到这凉亭里来。 她守着这所剩无几的安生日子,算着过一天是一天的等死状态。 终于,还是把人给等来了。 跟着妇人来到大堂,就瞧见一堆人在大堂门口站着。 当头一名锦绣华服的嬷嬷,看到她,便缓缓上前来,打量了她一眼,微微露笑。 “宋家小姐果真珠圆玉润,生得好福气。” 这位眼神精明的嬷嬷看着宋福宝夸赞了一句官套话,随即转过脸来,视线对着宋金元,恭声又道:“太后说了,先让奴婢过来问候一声丞相大人,若丞相大人舍得,奴婢这边已备好轿子,等着把人接送入宫了。若丞相大人还想留千金几日,也未尝不可,奴婢便再等几日……” “既是太后亲自派人来接福宝,也就不必再等。” 宋金元叹了一声,他已到知命之年,近四十得的这个宝贝闺女,宋老爹不舍得啊! 可再不舍得,闺女终究还是要嫁人…… 嬷嬷得了宋金元这句话,当下一阵笑容绽开,也是微微一声叹息,有些松气。 先前已经来宣过太后的旨意,来了两回,都婉拒驳回。 故而,才有嬷嬷此番的话语试探。 可太后这回,不单是传旨,还派来了贴身的玉嬷嬷来,这意思……不言而喻。 ——你宋丞相再宝贝闺女,这都第三回了,可不能再推拒了。本宫连贴身的人都派了过来,若再舍不得,就是在打太后的脸面了。 这位太后可不是软柿子,头前让宋丞相两回已是开了大恩。 这回派人过来,也就是……不准备让宋金元再磨磨蹭蹭下去了。 宋金元说完,宋福宝看着她这位相处时日还不久,却是真心待她好的宋老爹,一阵莫名的感伤从心眼里丝丝往上冒。 不知是宋福宝残存的魂魄作祟,还是她真把宋金元当做了自己的爹。 离别之际,宋福宝吸了吸鼻子,没忍住,泪珠子便从眼眶里滑落。 泪珠子顺着脸颊,滴在地上,四溅开来。 她低着头,情绪很是低迷。 宋老爹是真疼她的。 这桩姻缘,虽说有着政治联姻的成分,可嫁给天下的主,做他的妻子,母仪天下,万名敬仰,也称得上是最好的婚事了。 这理应是件值得庆祝的大喜事儿。 她合该高兴,欢快,笑呵呵的,可就止不住的掉泪。 上一世也算活了小半辈子,而婚嫁却是两辈子头一遭。 心里一面感概,一面忧伤得要紧,泪断断续续落了一会,宋福宝骤然用力一吸鼻,大刺刺用袖子抹了满面的泪,几个步子走到宋老爹的跟前。 小手攥着宋老爹的衣袖,半晌都舍不得松开。 嘴里哽咽抽泣的轻念:“爹……爹……福宝舍不得……” “福宝别哭,到了宫里,你若是想爹想娘想哥哥了,就托人捎个信,咱们就进宫来看你……” 宋金元虽是丞相,却因常年身体不佳,时常请病在家。 如今已差不多要到告老还乡的阶段,若非宫里有要事相商,宋金元都不怎么上朝。 而小皇帝似乎也不在意宋金元这等偷懒行径,倒是时常托人带礼问候。 说是叫宋金元在家好好养着,朝政上的事,无须操心。    第02章 太后 到了告别之际,刚才一直插不上嘴的宋夫人,此刻上前过来,一把抱住宋福宝,情到伤心处便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我的福宝啊,娘舍不得你啊……” 一边说一边用袖子抹泪,连帕子都顾不得掏。 宋福宝原先还是小声哽咽,听到宋夫人这般凄凄的哭声,一扁嘴也忍不住了。 现代活着的时候没受过什么亲情的洗礼,很小的时候父母离异,她都是被奶奶养着。 奶奶不喜女娃,时常不顾她,她就经常饿肚子,后来爸妈都各自成家,上学都是拼拼凑凑和乞讨一样两家跑。 日子虽然艰辛,但好歹还是活下来了。 只是,也造成了她对亲情的淡薄。 谁想到……没在亲生父母处得到的关怀和疼爱,短短几日反倒在古人身上得到了。 奈何,这样短暂。 宋福宝哭了一会,深吸一口气。 她抬起头来,目光不舍得看向宋夫人,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哽色:“娘,没关系,爹不是说了,要是福宝想娘,娘就进宫来看福宝。要是娘想福宝,也可以进宫来看福宝啊。” 宋夫人听到她的话,却是表情微微一滞,但很快,就破涕为笑,摸着她的脑袋,柔声道:“好……娘一定会来看你的。” “二位放心,令千金入了宫,太后娘娘定会派人悉心教导。” 玉嬷嬷不知是否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在一旁忽然出声。 说着的时候,视线在宋夫人身上转了一圈,便飞快离开,旋即笑着继续说:“宋夫人若想入宫来看令千金,尽管差人来提前说一声,太后自会安排。” 宋夫人听到玉嬷嬷说的,抿了一下唇,低声嗯了一声,便重新避开玉嬷嬷看向自己的目光。 视线转向宋福宝,看着她,掏出帕子来将她面上的泪痕擦去,仿佛一下从柔软的主妇变得坚强起来。 宋夫人盯着她,声音有些低:“福宝,你入了宫,要听太后的话,要多看……少说。” 说到这里,宋夫人不着痕迹的抬眼看了一眼玉嬷嬷,似乎发觉玉嬷嬷也在看着他们这边,等待的面庞上隐隐透出一丝不耐,便忽而一把抓住宋福宝的手,紧紧攥了攥,看着宋福宝的眼里还噙着泪,声音却坚韧有力:“福宝,若有人欺负你,你爹,你的二个哥哥,还有娘……也一定会给你撑腰的!” 玉嬷嬷像是听到了宋夫人的这句话,脸色微变。 刚想说什么,在宋夫人身侧站着的宋金元上前一步,视线看向玉嬷嬷。 宋金元虽年过半百,却健朗沉稳,且年轻时候俊气逼人,饶是老了,一双眼睛直勾勾盯人时,也很是震人。 玉嬷嬷被瞧了一眼,有些话,顿时就卡在喉口。 “也请嬷嬷转告太后,小女年纪尚小,顽皮不懂事,还望太后看在宋家多年来为朝廷尽心尽力的份上,能够多多包容小女的过失之处,就当宋金元在这里,拜托嬷嬷了。” 就算宋金元即将退休,但他到底还官职在身。 她一个管教嬷嬷,就算是当朝太后身边的红人,却也无法比之。 更是受不起这般大礼。 玉嬷嬷当即脸色一变,忙不迭说道:“宋丞相实在客气,真折煞老奴也!这点小事情,无须丞相所言,老奴自是会同太后说明。 玉嬷嬷说过,这边宋夫人已经擦干泪水。 福宝紧紧挨着宋夫人,似乎还有些依依不舍。 宋夫人看着玉嬷嬷,眼神里透着一丝隐约的深意,极为复杂,最终,好似在内心转了千万句,终是一声叹,道:“那一路上,就拜托嬷嬷了。” “宋丞相和宋夫人,请二位尽管放心吧。令千金身娇体贵,老奴定会好生照料,绝不会叫令千金感觉不快。” 宋夫人用手轻轻拉下宋福宝抱着肩膀的手,一面说道:“福宝……跟嬷嬷去吧……” 宋夫人说着,看着宋福宝的手攥着她衣袖不放的举动,似乎又有些忍不住了。 她见宋夫人似欲要哭,才有些难过的抽噎一声,松开了手。 明明也不是见不着…… 但宋福宝却总觉得,能见面的机会……将会很少,很少。 哎,心里又酸酸的,她都又想哭了。 ……别去想了。 心里有声音对自己这样说着,宋福宝转过头,低首跟着玉嬷嬷上了马车。 远远的还能听到宋夫人一下绷不住的哭声,在脑海里隐隐现现。 她攥着小手,仿佛在抑制心底里不断蔓延的悲伤情绪,躺在柔软的靠坐上。 福宝努力的强迫自己不再想…… 慢慢的,温暖的车厢内,人就显得又困又乏,半途上,她就睡着了。 抵达皇宫的时候,还是玉嬷嬷叫醒她的。 一路无惊无险,很平稳的到了。 初入一个陌生的环境,宋福宝并没有展现出一丝惊慌失措的表情来。 她很冷静,跟着玉嬷嬷,眼神坦荡荡的巡视着这座富丽堂皇的皇宫。 深深高墙,阻隔了她的视线,高墙之内,目击所处,都是守卫冷漠的眼神,仿佛已经习惯这样的场面。 哎…… 一个更大,更残酷的职场。 而她,就是一只小虾米,跟随群众,随波逐流的小虾米。 这样也好,她不想生事,安安稳稳的就最好。 抱着这种念头,福宝一路上并不吭声。 被玉嬷嬷领着,直接来到了太后居住的寝宫,先觐见太后。 入内前,玉嬷嬷让人通传一声,而她就等在外头。 直到太后传见的声音模糊的传来,玉嬷嬷才领着福宝走进去。 进去前,她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打气。 这种紧张的感觉,只有刚毕业找工作面试的时候才有过。 谁想……时隔多年,又会尝到这种感觉。 福宝怀着一种略微忐忑,稍显不安的情绪,踏着小步子,慢腾腾跟着玉嬷嬷走入内殿。 一进去,就听到太后的声音传过来。 “宋家女儿来了?” 宋福宝闻声抬头。 先是看到繁复花纹的一双鞋,慢慢往上,勾着金边丝的沉重裙摆,再一点点视线上移,露出这一套淡橘色夹着浅金流光的华服。 一瞬闪了福宝的眼。 她眨了下眼睛,才最后和太后的视线对上。 钦点她为儿媳妇的太后,正微笑看着她。 太后年纪不大,实际年龄四十五,但因保养有加,显得很年轻,看起来也就三十五六模样。 和宋夫人身上所散发的温吞柔善的气质不同,当年勋贵世家出身的叶家嫡女,在皇宫里经过长年累月的沉淀,通身矜贵,乍一看,眼神里透着一种莫名冷酷的感觉。 简直……太像她之前的上司了。 她心一紧,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 直到玉嬷嬷在旁边小声催促了一句:“宋大姑娘,太后让您上前了……” 听玉嬷嬷称呼她宋大姑娘,她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但听到后半句,太后让您上前,立刻就回过神。 宋福宝极轻微的咳了咳,清清嗓子。 旋即搓着手,心底鼓气,终于上前走了几步,来到了叶太后跟前。 矜贵的妇人朝她招手。 宋福宝却仍十分紧张,一时没领会其意,呆呆的怔在原地没动。 直到面前的贵妇人失笑一声,宋福宝才又挪着小碎步凑近了些。 叶太后微微弯腰,伸手就摸上了宋福宝的额头。 柔软的发在掌心划过,她看着宋福宝,眼神里含着一种柔和的气息。 “你别怕,抬头来,让哀家看看……” 听到上头传来的声音,宋福宝秉持着谨言慎行的准则,缓慢抬头。 静距离直视太后的眼睛,本来刚进来的时候,看到人还觉得气势太强大,心里还有些发憷。 现在凑近看,叶太后看着她的眼神……竟带着一种奇异的柔软。 就像……就像看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 这——? 心里升起一个大问号,这未来婆婆,真的这么属意她? 啊,不对…… 应该,是属意从前的她。 宋福宝没吭声,就默默站在太后面前。 被上下打量看了好一会,叶太后才一副满意的模样点点头。 “白嫩嫩的,人也结实,看着倒是很有福气,丞相养得极好。” 白嫩嫩的,人也结实…… 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可不是,宋金元养她就和养猪没差。 宋福宝羞涩的低下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圆润润,胖乎乎,确实可以被宰割了。 肉眼估量,保底一百五,上称肯定更重。 重点——竖得不长,光是横向发展了! 因此,还特意做了一条量尺条,虽说十三岁可能还没发育,但一米四六……好吧,四省五入就算一米五好了。 眼睛倒是大,黑溜溜的,鼻子也挺,还有一双樱桃唇,可关键是——脸胖啊! 和肉包子似的挤成一团,完全没眼看! 哎,这位叶太后,是如何昧着良心睁眼瞎似的选了她啊? 她实在是想不通啊…… 难道,这是一个以矮胖为美的时代吗? 她这……别说做母仪天下的皇后,就算是做皇后身边的侍女。 这形象……都嫌磕碜人吧!?    第03章 遭厌 就在宋福宝心里腹议个不停,深深怀疑古代人审美水准的时候,太后突然道:“派人过去御殿一趟,请皇上过来。” 宋福宝激灵一抖。 请皇上过来? 她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向太后。 太后也在看她,面庞温和,微笑怡然。 宋福宝心底干笑了两声,突然有些不知作何表情才好。 这么快就要见那个少年皇帝了? 未来的夫君,她的枕边人…… 她忽然觉得嗓子眼有些干涩,咽了咽口水,喉颈滚动了两下,便继续低着头,低头盯着脚尖看。 总之少说话,肯定是对的。 多说多错,这个地方……面前的人,之后要应付的事,明显烫手要命。 宋福宝心里默默想。 太后这时开口:“你叫福宝吧。” 太后的问话,她可不能出神。 宋福宝当即点头,答道:“是。”声音小小的。 太后不知是否瞧出了她竭力掩藏的紧张情绪,听到她的回答后,便淡淡笑了一声。 她将手放上她的肩膀,道:“福宝,既然入了宫,就不必如此拘束了。宫里的人,不全是老虎,不会吃了你的。你就当在家里一样,随意些就好。” 家里一样? 随意些就好? 宋福宝心道,这些话,真说给一个小孩子听,可能会信。 可她,却不是之前那个被宋金元养在手心上,轻易几句话,就会被哄过去的宋福宝哪。 只是一个豆蔻少女,又会有多少心思呢。 如果她表现得太成熟小心,确实会有些奇怪。 琢磨了一下,她慢慢抬起头。 视线里仿佛带着几分好奇和探索,看向叶太后。 叶太后接触到她的目光,笑容加深了些许。 宋福宝觉得,叶太后看她的眼神真的有点怪。 但她不愿多想,更不想深究,既然她现在是宋福宝,就扮演好宋福宝的角色。 想到这,她似羞赧的笑了笑,一双乌黑的大圆眼瞅着太后,声音有些小:“真的……可以和在家里一样吗?” 叶太后瞧着面前的人,含羞的表情,胖乎乎的脸庞上夹着一丝绯红,声如蚊吟,好似很小心翼翼的在揣摩她的心意,但眼底里,还是不慎泄露出一丝孩子般的童真和渴望。 不由心里一软,手慢慢在宋福宝柔软的细碎刘海上拂过,声音轻柔地说道:“当然可以了,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你同钊儿成婚之后,哀家就是你的母后。宋丞相一生如此为国为民,你是宋丞相的独女,哀家自是会待你好……” 听叶太后提起她老爹,她默了一晌,仿佛还在羞涩难言当中。 过了一会,才低声应了应:“嗯……” 心里却有些琢磨起来,难道……宋家同叶家,真当是勾结的关系? 啊不……是联盟的关系? 一个位高权重的太后,一个即将还老归乡的丞相…… 在职的朝廷官员里面,宋福宝不信没一个能挑的。 看来,记忆里的传闻果真没错。 不然,叶太后绝不可能老眼昏花到选她当皇后。 总不可能是图她屁股大好生养吧? 而且,叶太后提起她老爹的时候,脸上也有一种回想的表情。 她心里稍微觉得有些怪异,但说不上是什么具体感觉,总觉得叶太后是不是…… 她正有些出神想着,叶太后的声音又在头顶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福宝,站着怪累的,你坐那儿吧。” 宋福宝看到叶太后手指指着的方向,点点头。 她走到座位上坐下,双手摆在腿上,坐的端端正正的,但眼睛却朝着外头望,显得有些好奇模样。 叶太后看到宋福宝这个模样,也只是抿着唇角淡淡温和的笑。 宋福宝坐在座位上,眼睛朝外头看,内心却想个不停。 待会那位小皇帝来了,她该做什么表情呢? 按理说,她的画像小皇帝必定是瞧过的。 婆婆对儿媳妇的审美标准有误,但一个正常男人对美人儿的标准,应该还是比较一致的吧? 突然间,宋福宝有些可怜起这个小皇帝来…… 但最可怜的,应该是她啊。 若非叶太后执意要选她做皇后,她想来,此刻应该还枕在宋老爹和宋夫人的膝下,做他们的娇女儿吧。 思及此,宋福宝心有戚戚。 兴许是因为想到临别前的一幕,难免有些心伤难过起来。 此刻的沉默,却是她真正的内心写照。 直到外边传来通传声,太监尖尖细细的嗓音冲进她的脑壳,一下令宋福宝从低闷的气氛里回过魂来。 宋福宝循声望去,她的脚下意识的动了一下。 见到皇帝,都要请安的吧? 宋福宝在心里这样想,但礼数方面,她着实知之甚少,最后屁股还是黏在了座位上。 循声望去,只见穿一身明黄长袍的少年皇帝,她的未来夫君刘钊从殿外,大步稳健的走进来。 刘钊,是叶太后的嫡三子,算是老幺。 叶太后也倒霉,头胎的嫡子早幺,间隙又生下几位公主,却一直没有男孩,好不容易生下嫡次子刘映,还是没能活过十岁,在一次狩猎场上不慎跌落马背摔死。而刘钊,宛若叶太后的救命稻草一般,诞生之后,极为受宠,自小被看管教育的极好。 刘钊顺顺利利长到十三,此时缠绵病榻数年的先皇,终于没撑住驾鹤西归,他便顺理成章的登基成为新皇。 但因刘钊年纪尚小,自要人从旁辅佐,而叶太后作为刘钊生母,自是责任重大。 三年守孝期一过,叶太后就给刘钊张罗起扩充后宫的事了。 其实三年前,叶太后就有意立她为后。 不过那时她着实还小,且刘钊刚登基,宋丞相身子还健朗,朝中内外仍动荡不安,因而才将这婚事一拖再拖。 三年过去,朝中改革换代,已是逐渐稳定下来,且孝期已过。 有些事……便也提上来了。 刘钊进来的时候,宋福宝只看了一个剪影。 落在那微微光耀之下的斑驳影子,在宋福宝的眼前一闪而过。 她只来得及瞧见刘钊那一身明黄长袍,耀目晃眼。 不待细瞧,刘钊对着她的视线就快速转过去,而饶是这样短暂的目光相触,宋福宝还是捕捉到了刘钊看向她时,那眼神底下转瞬即逝的一抹厌色。 这个年轻皇帝…… 果然食色性也,乃是本能。 宋福宝倒是没什么落差,只心里感叹了一句。 因为,她早就料想过会是这种场面,自然也就没什么好难过的。 宋福宝端坐在一旁,也不再去看刘钊。 省得多看几眼,还被人当成花痴。 既然刘钊不喜欢她,她就安妥的当她的闲散皇后,她也乐得逍遥自在。 宋福宝更不想和一个陌生人刚见面上来就做夫妻。 刘钊不乐意,她还不是被赶鸭子上架,谁乐意呀! 心里吐槽了一句,宋福宝低着头,闷声不吭的坐在旁边。 此刻刘钊见了叶太后,先是问候了一句,目光朝着宋福宝这里又瞥了一眼,见宋福宝低着头,胖乎乎的身子压在座位上,就像个球儿似的,刘钊似乎忍耐般的拧了一下眉,像看到什么令人糟心的东西。 转开眼重新望向叶太后,语气有些凉凉的淡意。 “不知母后派人寻皇儿来,有何事?” “怎的,无事便不能寻了?” 叶太后不笨,她这等精明人,自是看出刘钊眉眼里隐藏的不耐烦,不觉口气里含着些许愠意,以晚辈口吻沉声道:“钊儿,这便是母后为你选的皇后人选。宋家的嫡女宋福宝。福宝,你过来。” 宋福宝听到叶太后喊她,心底大喊不妙。 这少年皇帝,明显压着气呢。 她这婆婆……究竟看上她哪一点了? 自古都是婆媳关系比较难处理。 她现在……婆婆倒是极力维护她,未来老公却是把她当瘟疫。 这叫什么事哪! 宋福宝不敢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乖巧的听从叶太后的话走过去。 走到刘钊身边二米处时,觉得这个距离足以,当即停下站好。 宋福宝走过来的时候,刘钊朝她看了一眼去。 宋福宝琢磨着该和他隔多少距离比较妥当时,刘钊也都看在眼里。 直到宋福宝站好,刘钊见她小声松了一口气,表情有着微妙一抹放松之意,脑中有根弦,啪嗒一声响! 这……这只球! 刘钊自小受得都是高等教育,虽然心里很想用“胖”这个不堪的字眼来形容宋福宝,但碍于教养,他忍、住、了! 叶太后见宋福宝一副不敢靠近刘钊的模样,再看刘钊拧着眉头,一副冷淡面貌,心底升起一丝不快,她看着刘钊,声音一沉。 “钊儿,福宝是你未来的皇后,你怎这般态度?” “母后,钊儿本以为母后寻钊儿来,是有事要商讨。若是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母后自行决断即可。”刘钊突然飞快说了一句,还把无关紧要这四个字郑重加强。 仿佛在说,他的婚事,不过是政治联姻的一种手段,连面子功夫也不需要做。 叶太后一听,当即怒目而视,声量也瞬间拔高不少:“刘钊!”    第04章 他意 叶太后面庞涨红,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 而刘钊就像一个不知悔改的逆子,一只无比倔强的刺头。 他挺着胸,冰冷的脸庞上毫无一丝表情。 而宋福宝,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 一个是维护她的好婆婆,一个是厌憎她的坏老公,帮谁肯定是不用说了。 不过宋福宝觉得,自己还是就这样……当个布景板也挺好。 还是不要搀和到这一场婆婆和老公的战役里去了。 就是手上缺了点瓜子零点,没法看得尽情了。 就在宋福宝乐观的开导自己的时候,刘钊忽然一扭头,瞪着她:“你是宋福宝?” 宋福宝被刘钊当头一喝,吓得一激灵,直愣愣地回道:“是啊。” 刘钊从鼻子眼里哼了一声,随即冷声道:“宋福宝,你听好,朕娶你,是因为母后指定了要朕娶你,而不是朕想娶你。不过既然是母后开口,朕会遵从。但是想要朕对你好,你别指望了!” “……”她没指望。 真的。 宋福宝当然不能把心里话告诉面前这个攒怒气中的刘钊,不然宋福宝总觉得,刘钊可能会撕了她。 宋福宝很知趣的认怂了。 刘钊见宋福宝一张红润的胖脸几分委屈,仿佛在忍耐着什么。 一双手交缠在一起,五根粗手指做着微妙的小动作,刘钊的气顿时有种像是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说到底,面前的人,何尝不是无辜的? 他这一把气冲她撒,并没有道理。 刘钊沉下心来,深吸一口气,不再去看宋福宝一副被人为难而略显难堪尴尬的模样,转过头去重新看向叶太后,正声道:“母后,儿臣的话已经放在这里,立后一事母后自行处理即可,儿臣自会配合。儿臣政务繁忙,实在没有闲暇时间来……”刘钊说到这,话里含话,微微一顿又转眼看了看边上的宋福宝,见她仍沉默低头不言的模样,好似受了莫大委屈,不由地皱了下眉,才继续说,“还请母后,往后还是不要再做这类多余的事了!” 多余的,无非就是像现在这样,拉着政务繁忙的刘钊过来和她培养感情。 这种对于刘钊而言,和浪费生命无疑的事。 看起来,这个少年皇帝,还是个爱岗敬业的工作小达人呢。 宋福宝余光瞅了一眼刘钊,眼里带着一抹赞赏之色。 正中她意。 要是个好色皇帝,她这每天管理后院多劳累呀。 若是后宫嫔妃还不听话,尽爱添乱搞事,光想想就觉得头疼。 宋福宝倒是很满意刘钊的表现,可叶太后却不像宋福宝那么心大。 听到刘钊这一番话,叶太后的脸气得一阵煞白。 刘钊虽是老幺,打小万千宠爱,却并没有成为纨绔。 文韬武略样样精通,身体健朗没毛病,让叶太后安心不少。 最前头的大儿子就是得了病,怎么治都治不好没熬住早早去了,而二儿子倒霉摔下马背,许多年没有苗头的叶天后在这个时候将刘钊生下来,着实是众星捧月。 刘钊小时候倒是孝顺听话,如今大了,却不好管教。 特别是在他登基称帝后,越发有些说不得的迹象。 不过,在立后这件事之前,刘钊还有所隐忍。 原本对于立后一事,刘钊颇有异词,说什么他心里边有欢喜的人,且他如今的年纪并不着急。 然叶太后十三岁进宫,来年就为先皇诞下一子,虽是早幺,但比之刘钊对子嗣的态度,这一点显然令叶太后极为不满。 帝王香火一事,至关重要。 刘钊在守孝三年期间,叶天后就曾提出要把守孝期减短,可刘钊却一再推辞,连宋金元都帮着刘钊。 如今,这三年可算熬过去了。 叶太后风风火火的帮着刘钊册立后位,这小子可倒好,半分不着急不说,还推三阻四,连人都不愿见! 今日终于将福宝接入宫里来,好歹也将人给请回来。 这臭小子,却这般态度! 叶太后忍着气,似是不想当着宋福宝的面,和刘钊继续争执下去。 叶太后冷笑两声,许是想起刘钊之前嘴上说的欢喜之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刘钊,叶太后冷声道:“钊儿,母后这么做自是为你好的,总不会害你。你再不喜欢福宝,福宝也是宋丞相的掌上明珠,你如今这般给人难看,你让宋丞相心里如何作想?钊儿,母后原以为这些年,你也该精进了。看来,是母后高估了你。立后一事,母后便随你的意,不再强逼着你过来。只不过,福宝终究是你未来的正妻,你没必要将福宝看作仇人似的。母后只希望,看在宋丞相这些年为国尽忠的份上,你往后也能待福宝好些。” 一通苦口婆心的言辞。 宋福宝心里忖度着,刘钊今日这气,想来也不会是一时半会了,应该是积累了一段时间。 在看到她后……唔,就成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不喜欢的人,整日必须要面对,确实很难过。 但刘钊有这个底气说这种话,她却没这么底气像刘钊一样,去反抗这桩婚事。 这样一比较来,真是惨兮兮的滋味。 她何尝想把苦往肚子里咽。 说起来,她不过就是这一对母子抗争下的牺牲品而已。 宋福宝心里默想。 这边,刘钊一张脸铁青难堪,眉间隐隐跃动着一股冷然的怒气。 宋福宝左思右想,本打算做个布景板逃过这一场大战,但看样子,她作为这件事的主人公,还得露个面表示下她的意思。 她轻咳一声,开讲前清清喉。 这细微的动静,引起了就站在她旁边刘钊的注意。 刘钊转头来。 宋福宝感受着刘钊那宛若针尖似的眼,只抬头看向叶太后,手攥着,仿佛鼓足了极大勇气,才提起声音来开口道:“太、太后……” 叶太后也和刘钊怄着呢,心底的气还没顺,听到宋福宝的声音,不由看向她。 宋福宝圆鼓鼓的大眼,盯着她,像小动物似的。 叶太后语气稍有好转,可被刘钊还是气得有些口吻不善。 “福宝,你有什么想说?” “其实……入宫前,父亲……还有母亲说,要福宝进来后,好好听太后的话。太后刚才也说,让福宝拿这里当自己的家就好……既然是自己的家,太后就是福宝的家人。” 宋福宝切切地转过头,些微软弱的眼神看了看刘钊,又低下头,深吸气继续说,“皇上也一样是福宝的家人,都是一家人的话,不该和和气气,高高兴兴的吗?” 一家人……叶太后心底一震。 她袖笼底下的手指尖轻颤了一下,看着福宝的眼睛。 分明一个很娇气,又有些不敢怎么大声说话的小姑娘,这种时候竟会站出来…… 叶太后眉眼微动,她缓缓扬起唇角,看着宋福宝道:“你这样想自是极好的……倒是哀家急性子,福宝,可是吓着你了?” 宋福宝摇摇头,叶太后是没吓着她,刘钊刚才喊她名字的时候那冷冷一嗓子,倒的确有些吓了她一跳。 不过十六岁的年纪,正值叛逆的青春期,又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被逼着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会说这种气话也是难免。 换位思考的话,宋福宝能理解。 她身处这种左右为难的境地,若不开口去疏导这种局面,之后她会更加为难。 宋福宝微笑着道:“没有,福宝只是觉得,一家人的话,不该这样吹胡子瞪眼的,多不好看啊。” 也许是因为叶太后温声软语的态度让宋福宝有了开口的勇气,在叶太后的眼里,她看到的宋福宝,此刻终于像一个天真的孩童,饶是口无遮拦的表达了自己的心思,却并不令人生气。 和刚才胆怯羞涩的宋福宝比起来,这样子开朗活泼的宋福宝,显然更得叶太后的心意。 叶太后俨然已经忘记被刘钊给挑起的怒气,此刻笑望着宋福宝,很是满意的勾着唇,依附认同的点头称赞:“想不到福宝小小年纪,却比哀家要想得通透,对啊,一家人,就该和和气气,高高兴兴的!” 这一幕落在刘钊眼中,却很不是滋味。 这只球,刚才还闷声不吭,连一句话都感觉说不利索,这一下子就口齿伶俐,哄得母后心花怒放。 真是……不容小觑的球。 刘钊若有所思的盯着宋福宝。 宋福宝虽然和叶太后在说话,刘钊的眼神她可也感受着呢。 此刻见叶太后心情好了许多,面上挂着笑容,宋福宝松了一口气。 她转头看向刘钊。 刘钊也在打量她,一副“拍的一手好马屁”的眼神。 宋福宝又是轻轻咳了一声,才作势腼腆羞涩的一笑。 宛若乖巧懂事的孩子般,令人寻不出一点差错来。 刘钊眼眸一眯。 恐怕唯一的差错,在母后眼底,也被视作是童言无忌。    第05章 兴趣 刘钊的眼神带着深意。 宋福宝一副傻笑模样,心里可清明得很。 刘钊一定是在怀疑她是不是在装蠢,但究竟真蠢假蠢,说实在,没那么重要。 应该说,没必要那么较真。 不过一看刘钊那副模样,就是个有点偏执症的叛逆期少年。 想看就看吧,还能看出朵花来不成? 宋福宝继续腼腆笑。 “好啊,朕突然……很期待。” 刘钊忽在此时开口,视线毫不避讳的盯着宋福宝,和刚才对待宋福宝的态度判若两人。 刘钊声音不大,甚至可以说,还有点轻。 只是这个距离,也足以令宋福宝听得清楚明白了。 宋福宝瞅着刘钊这意味深长的眼,莫名哆嗦了一下。 她刚才……应该不是做了多余的事吧? 宋福宝慢慢转过头,一面心里七上八下的抖。 这个刘钊……不会转眼就对她产生兴趣了吧? 可千万别啊…… 叶太后也是没有听到刘钊对宋福宝说的话,她只是注意到了刘钊和她的动静,眉头微微一皱,刚准备说什么,刘钊便转头掐断了叶太后的话。 “母后,那儿臣,就先行离开了。” “也罢。” 叶太后挥了挥手,眉目之间似有些疲惫,也有种不愿多说的无奈。 你去吧。” 刘钊微微颔首,手作揖,干脆转身。 临别前,甩给宋福宝一个眼神。 宋福宝视若无睹。 内心暗道:这个年轻小皇帝,不会真因为逆反心理要怼她吧? “福宝,方才钊儿那般待你,真是委屈你了。” 正在宋福宝胆战心惊想着刘钊会不会因此而为难她,叶太后的话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宋福宝听得此话,快速一笑,摇头否认道:“不,福宝不觉得委屈既然都是一家人,就不需要那么斤斤计较啊。” 和皇室的人,本来就不能斤斤计较,不然只能把自己气死。 进宫之前,宋福宝不是没设想过这种场景,早在预料之中。 叶太后见此,只觉宋福宝虽生得不如那些美艳动人的妩媚女子,却有着孩童般的纯真和善心,格外懂事,心里头不由升起一阵莫名惆怅。 她凝视着宋福宝良久,才轻叹一声,带着些许歉疚,柔声道:“钊儿随了哀家,也是急性子,若哪些话惹人不快,福宝千万不要介意。不过,钊儿若是欺负了你,你大可以同哀家说,哀家一定会替你做主的。” “福宝知道,其实福宝觉得,皇上……不会欺负福宝的。” 叶太后着实有些疑惑,刚才刘钊对宋福宝的那一幕可是尽收叶太后眼底。 叶天后不觉得,刘钊是在和宋福宝表达善意。 “父亲曾说过,有一些人,其实他只是不会表达感情,才会让人产生误会。我觉得……皇上应该是那样的人。所以太后放心吧,那些话,福宝不会放在心上,也不会当真的。因为我知道,那都不是心里话。” 刘钊说的那些,绝对百分百的心里话。 很伤人,很刺人,却也是最真实的心里话。 如果她有这个资格底气说,她一定会让刘钊明白,什么叫打、嘴、炮! 可惜了…… 刘钊是皇帝,她可不是。 宋福宝纯真的笑容印在叶太后的眼底,叶太后一阵心宽舒畅,只觉得之前和刘钊所发生的冲突,被宋福宝的话,一下子就冲淡了,心头那愠意半点不剩,在宋福宝天真诚挚的眼神里都化作了一团绵软的温热情绪。 叶太后看着宋福宝,只道自己真是选了一个好媳妇。 “今日你头天入宫,哀家本是打算让你同钊儿先提前过个面,熟悉一番,是哀家没有考虑周到,令福宝你受了苦。谁想你这孩子……竟如此懂事,宋丞相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啊。” 说着,叶太后冲身旁的玉嬷嬷招了招手。 “玉嬷嬷,之后,相关事宜就交给你来处理了。哀家乏了。” “老奴明白,老奴一定会伺候好小主子。” 叶太后嗯了一声,随即挥挥手。 宋福宝便跟着玉嬷嬷离开太后寝宫,前往她的住处。 她被安排住在宣阳殿,靠近刘钊的寝宫。 看来是叶太后有意安排。 宋福宝不置可否。 对她来说,入了宫住哪里都一样,反正都不差。 玉嬷嬷还给她安排一名贴身侍女,若干个伺候生活起居的宫女太监。 因为在立后册封之前,宋福宝还需要学习很多东西,还专门为此配置了两位管教嬷嬷,其中一位,就是玉嬷嬷。 另一位,则是之前先皇还在世时,选秀时期专门教导各位秀女的管教嬷嬷,阎嬷嬷。 玉嬷嬷她是见过了,这位阎嬷嬷还没见过。 听这个姓,阎,宋福宝就觉着是个不好的兆头,加上一听是先皇时期的管教嬷嬷,想必定是极为严厉的老人家。 她只期待,届时看在她乖巧懂事的份上,能待她温柔些。 因她初入宫闱,还不太熟悉周边环境,这些礼教课程便安排在隔天下午开始。 玉嬷嬷说了,在宣阳殿,她可随意行动,若要离开宣阳殿去外头,就要同阎嬷嬷说。 阎嬷嬷主要负责她的日常行程,而玉嬷嬷主要负责开导,等同心理医师这种角色。 任务上的分派,是阎嬷嬷重一些,玉嬷嬷毕竟身兼太后贴身人一职,还得时常回宫同太后汇报她这头的训练情况,怕顾及不暇,才特意让教导经验丰富的阎嬷嬷来。 入住宣阳殿后,就是熟悉人员了。 标配的贴身侍女叫芸秋,名字好听,生得又温柔曼妙,听说是在宫里呆了一阵的人了。 不管是做事还是待人,都极是令人推崇。 这会儿派给她这个未来皇后,很显然,待宋福宝成了皇后,芸秋也会随之成为大宫女。 芸秋年纪不小,已十九了,这个年纪在宫里,都算是老姑娘了。 不过,宋福宝听到玉嬷嬷提及她时那种口气,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味道。 若真要宋福宝判断一下,是玉嬷嬷觉得芸秋长得好看,容易狐媚惑主,把她这个正主比下去? 如果真是这样……宋福宝倒是还宽心一些。 对于刘钊的印象,说不上好,也谈不上坏,是个耿直的少年,却也有着帝王的锐气和霸道。 奈何对这样锋芒毕露,针尖刺芒般的人……宋福宝是最吃不消的。 非要她来形容,这样的人太耀眼,就像遥不可及的太阳,炙热烫人,一不小心触碰到他们就会被灼伤。 得是那种心特别宽大的人,才能受得住吧。 可即使心在宽,都是肉做的,谁能受得住无缘无故的迁怒呢? 刘钊能对她发脾气,她却是不能。 宋福宝自然希望,刘钊把精力头多放在政务上,管都别来管她最好。 宋福宝的想法很简单,没想过在刘钊面前争宠,毕竟她这个难以言喻的姿色,还是别为难人家了。 刘钊有喜欢的,就去喜欢,就去扩充。 她啊,守着她的安生小日子,就心满意足了。 在册封典礼之前,宋福宝就在宣阳殿里暂时住下。 她入宫的时候是晌午,现在天色渐暗,已经是傍晚,黄昏的光朦朦胧胧的遮掩了一片辽阔天际。 宋福宝坐在院子里头。 如今是十月初,还有些热,到了夜晚才凉快一些。 里头呆着闷,没甚意思。 宋福宝命人搬了要把躺椅搁置在繁茂树荫底下,百无聊赖的在上头盖了一条小毛毯子,脚趾头微微卷翘,舒服得躺着。 黄昏的光和白昼炙热的光不同,暖洋洋的撒在人身上,会令人产生困意。 她一开始对这里,就没什么兴奋的点,加上她人又胖,很容易就犯困。 肉嘟嘟的脸歪歪斜斜的搁在椅子的手把边上,很快就蜷成球体。 就着这温度适宜的空气,竟是睡着了。 过了一个时辰,芸秋来叫她,宋福宝才迷迷蒙蒙醒过来。 她睡得睡眼惺忪,起身的时候没注意,脚下绊了绊,竟是一下子跌在芸秋身上。 芸秋也是措不及防,挨了宋福宝这一下,两人一起往后摔倒在地。 宋福宝压在芸秋身上,芸秋当即哀嚎了一声。 宋福宝听到芸秋的叫声,连忙从她身上爬起来,微微喘气,着急问道:“芸秋你怎么样?” 芸秋狼狈的起身来。 她是头天伺候这位小主子,哪里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看面前的宋福宝一张圆脸,缀着的两颗大眼里满是愧色,神情里还带着几分无措的慌张,芸秋怔了怔。 她揉着腰,微微苦笑了一声,却摇摇头道:“没事的小主子,倒是小主子没受伤吧?” 宋福宝看芸秋柔善体贴的笑容,不由心里升起浓浓负罪感,她用手挠了挠头道:“能有什么事,被压着的人也不是我啊。”    第06章 美食 芸秋一听,许是没料想到宋福宝会这么说,不由失笑了一声。 “小主子,真是个有趣的人。” 按理说,她的心理实际年龄比芸秋还要大不少,但芸秋给宋福宝的感觉,就像是大姐姐一样。 说起来,她从小自食其力,很少享受被人照顾的感觉, 自从穿到这个新社会之后,却一直是处在被人服侍照顾的状态,这让宋福宝都有些飘飘然了。 因而听到芸秋略带着调侃的话,宋福宝也觉得,她可不能得意忘形。 宋福宝轻咳一声来掩饰她的尴尬,道:“芸姐姐,什么事啊?” 芸秋摇摇头,一副嗔怪:“叫奴婢芸秋就好,你是主子,芸秋是奴婢,怎么能叫姐姐呢?被外人听到小主子这般称呼奴婢,那奴婢就要遭殃了。” “啊!” 宋福宝有些后知后觉,她一时忘记了这个身份差距,她也不想给谁添麻烦,便改口道:“芸秋,芸秋,我知道了,你寻我,怎么了?” “小主子瞧瞧这天,都暗了。晚膳已经备好,小主子进屋里来用膳吧。” 原来是到饭点了呀。 宋福宝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想到刚才那一幕,升起小小的伤心。 她以前可从没发生过如此令人尴尬难堪的局面,看样子,她应该对自己的体型有所调整了。 想到这,宋福宝跟着芸秋走入屋内。 一入内,就瞧着一桌子好菜,简直就是满汉全席。 她一个人吃,压根吃不了那么多,这是接风宴呢。 宋福宝又摸了一把肚子,从她决定调整体型的那一刻起,首要且最关键的一点,就是饮食问题。 皇宫里的伙食和相府里的只好不差,样样精品,都是补身子的。 鱼肉居多,少些素菜,大概是打听过她喜欢荤菜。 不过那是从前的宋福宝,并不是她。 下次,让芸秋和小厨房里的人说一声吧,再继续大鱼大肉的吃下去,哪天真要滚着走了。 如此想罢,宋福宝上前坐下。 饭桌上左右看了几眼,便拿起筷子来,挑了几块香酥排骨,排骨上裹的一层淀粉经过小火煎炸后,咬一口透着酥脆的口感,排骨肉质柔嫩,吃进去软软的,很美味,但吃几块她就会腻。 宋福宝瞅了瞅,伸筷子在红烧鲫鱼上拨弄两下。 鱼肉很嫩,而且做这道菜的人真是很用心,把那些小刺都挑干净了,红烧过后,一些汁液渗透入肉,挑了一块白嫩嫩的鱼肉。 宋福宝先尝了尝味道,真香! 然后,她继续挑鱼肉,还用小勺子舀了些汤汁倒入碗里,随即把白米饭绊开,又盛了一碗青菜豆腐汤摆在边上,在米饭再弄上一些腌菜,脆萝卜干,胡萝卜丝等等小碟子,对把菜和饭绊在一起吃她一直都乐此不疲。 一碗米饭一碗菜汤下去,宋福宝觉得差不多饱了。 她忍着没打嗝,毕竟边上还有人,会不好意思。 芸秋看宋福宝就吃了这么些,饭桌上还好些菜连动都没动,斟酌了半晌才道:“小主子,这就不吃了吗?可是饭菜不符合小主子的胃口?要不,奴婢再让厨房里的人再做一些小主子喜欢的?” 宋福宝连忙摇头,她捂着鼓涨的肚子认真道:“不用了,芸秋我真的吃饱了,明天起吩咐厨房里的人少弄些,我一个人真的吃不了那么多。还有,荤菜少些,弄几个小碟子倒是没关系的。好了,吃饱饭要走动走动才行。” 宋福宝自顾自的说着,从座位上站起来。 芸秋诧异的看着宋福宝,犹豫了一会又道:“小主子,奴婢还命人准备了点心,小主子瞧瞧可喜欢?” “点心在哪?”宋福宝问。 芸秋笑了一声,用盘子将点心端上来。 宋福宝看了一眼,一些坚果类的,例如杏仁腰果,滚了一层糖,宋福宝伸手拿了一颗丢入嘴里,真甜! 还有炸的香芋球,煎的奶香小馒头,刚做好的酥糕等等各种小点心。 花样儿还挺多,但一看就热量极高。 宋福宝微微皱眉,抬头看向芸秋, 看来对她太后还是命人做过一些调查的。 之前的宋福宝很贪嘴,经常吃零食,从早到晚嘴就没停过,但其实她对零食还是有些挑剔的。 女生嘛,就算爱吃,也吃的精细精致,对身材还是会注意一点的。 她很爱吃拌饭,也极少时候心情不大好才吃一顿放松一些,事后就会跑健身房里去消耗掉。 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工作需求的缘故,要和客户面对面接洽,还是要把自己整顿整顿。 现在她倒是不用面对那些客户了,未来婆婆似乎也一点都不在意她的体型,至于刘钊……不管他。然而女人美,最关键还不是每天自己照镜子的时候能看着开心点,不论是谁,对美的东西,看着也舒心一点。 宋福宝看着芸秋的眼神陡然变得坚决起来,她道:“芸秋,以后饭后不需要准备点心了。”想了想,她又怕控制不住诚实的身体,嘴里要是能含着点东西,不致饿的受不住,便又补充了一句,“蜜饯干果可以准备一些,煎炸的东西,就不要弄了。” 在她没有把这具球一样的体型减到正常人的程度之前,宋福宝觉得她很有必要把食量给控制下来, 嘴巴管不住,就半点用没有。 除了嘴巴,运动也是很有必要的。 不过这个,先看之后阎嬷嬷会怎么安排她的礼教课程,再制定运动减肥的计划吧。 宋福宝仔细想过,伸展了一下双臂,就走出了屋内。 芸秋命人把剩下的饭菜都收起来。 主子吃剩下的残羹冷饭,有些直接就倒掉了,有些还完整的,就分给下面的宫女太监,这是一贯规矩。 宋福宝也是问过芸秋之后才放心一些。 美食要是被浪费了,那真是太可惜了。 如果有个吃不胖的体质,大概多好啊。 宋福宝心里其实很羡慕那些吃不胖的人,她也希望自己怎么吃都吃不胖。 奈何,不管是现代的她,还是古代的她,都是一吃就胖,越吃越胖。 她果然,不管在哪里,都是没有女主光环的普通人。 饭后散个步,消化消化。 芸秋是她的贴身侍女,肯定是要一直跟着宋福宝的。 对于第一天服侍宋福宝的感想,芸秋还真难以形容那种感觉。 这个小主子,和她从前服侍过的主子……着实很不一样。 并非没有同这位小主子一般年纪的,却难改贵胄世家该有的骄纵气。 皇宫里待久了,人心不古,多是防备警戒,鲜少似这位小主子,竟对她一个下人奴婢如此温厚体贴。 今日芸秋喊她起来时,她跌了一脚,芸秋本以为自己会受罚。 没照顾好小主子,这就是她的罪责。 谁想到,她反而先来关怀她。 芸秋看着宋福宝的背影,看她慢吞吞,悠悠哉哉的闲散模样,失笑一声。 别看宋福宝一副很大条的模样,实则,她还是很细心的。 她对看周边眼色很敏锐。 这是她在职场上接触过各色各样的人之后得出的经验,已经是形成一种下意识的本能反应。 当芸秋在身后笑的时候,宋福宝立即就察觉到了。 耳朵敏感的动了动,宋福宝转头看向芸秋。 芸秋见前边的人扭过头,视线里带着一丝探寻,顿时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她怎能在背后偷偷笑,这…… 不免有些惶恐,却见宋福宝突然伸手朝着前边一指,道:“芸秋,我走累了,去前边那个亭子坐一下吧。” 芸秋被发觉的尴尬情绪一下被宋福宝给打乱,芸秋来不及做出什么表情来,就见宋福宝已经哼哧哼哧的小跑着往前。 芸秋无奈在身后喊:“小主子慢些,小心跌着!” 跌倒是没跌着,就是跑几步就开始喘气。 而且明明这会儿入了夜,空气里带着一种微微潮湿的凉意,宋福宝却觉着身体开始有些发热。 哎,人胖再加体质差,就是没办法。 她穿得其实也不多,担心夜里受凉,白裙子外披了一件薄薄的轻纱,系带在衣襟口系住。 这会儿一发热,宋福宝便伸手把轻纱给取了下来搁在手上。 芸秋连忙上前,从宋福宝手里接过,并道:“衣服就由奴婢来拿着吧,小主子渴不渴?” 宋福宝见芸秋这般,觉得心里暖暖的,饶是知道芸秋是专门被派过来服侍她,她必定也会对自己尽心尽力的表现。 可是,这种被人无微不至的照顾的感觉……就像受宠的小公主一样。 怪不得,女孩子还是喜欢做小公主的。 心底深处,还是愿意被人捧着,宠着。 宋福宝呼了呼气,潮热的一股气带出淡淡氤氲的水雾。 她微微眯了眯眼睛,望着四周这陌生而又即将变得熟悉起来的地方,一股怅然油然而生。    第07章 骄纵 宋福宝升起一股莫名伤感之意,坐在大理石椅上。 适才小跑过后的热气逐渐冷却下来,空气里的潮气一点点渗入衣裳里。 宋福宝忽然打了一个喷嚏。 “啊欠!” 芸秋连忙将手里的轻纱披上宋福宝的肩头,一边给她系上带子,一边关心叮嘱道:“小主子还是要多注意身子,这入了夜凉的很,还是不要在外头多走动了。要不小主子,咱们回屋去吧?” 芸秋担心她身体受凉,宋福宝觉得还不至于这样就感染了风寒。 屋里带着乏闷无趣,也没事做,她摇头拒绝:“芸秋,就再待会吧,你瞧,这夜色多好啊。” 宋福宝说着,用手指了指天上的那一轮半月,月晕浅淡,清辉洒下朦胧的光。 宋福宝歪着脑袋,仿佛连看月亮都成了她这百无聊赖的日子里值得去做的一件事情。 芸秋不明白宋福宝为什么还继续待着,顺着她的视线朝天空看了一眼,湛色的天,黑沉沉的,月光也是惨淡,寻不出哪里景色好了。 可……芸秋转头,小主子却这样专注,她是在看月亮,还是在想别的事情呢? 芸秋心里默想。 这时,宋福宝忽而伸了伸懒腰,终于舍得从椅子上起身来。 “好了芸秋,我们回去吧。” 也许,是芸秋一旁不理解的眼神,让宋福宝觉得没必要让人家陪着自己一块感伤。 她不想把这种低迷情绪传递给别人。 想罢便起身要回,却不曾想返回路上,竟瞧见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在草丛里游荡。 芸秋和宋福宝都看到了,芸秋惊叫一声:“是谁!” 那躲藏在草丛里的影子似是颤抖了一下,随即旋即往外头跑。 宋福宝抬手就喊:“芸秋,快上!”一面已经朝着那影子追上去。 奈何她这体型,着实能力有限。 芸秋看宋福宝跑的费劲,当即道:“小主子,奴婢去追,您慢些别着急,奴婢一定替你吧人给逮住!” 宋福宝边跑便道:“知道了芸秋你先上。” 她抬头看了一眼前方,心道:再不追人就跑了。 隐约还能瞥见一个恍惚的影子,芸秋这时已经追上去了。 别看芸秋一副柔弱模样,跑起来真是健步如飞,让宋福宝在后头看得羡慕得很。 她摸了摸鼓鼓的肚皮,一面插着腰站在原地喘粗气,内心越发坚定了要减肥的信念。 宋福宝跑了一会,就已经跑不动了。 她喘得不成样子,头发都乱了,发簪半途都掉了一个,刚才的饭还没消化殆尽,一跑沉甸甸得都有点想吐,只好改成快走。 宋福宝走了一会,把这股想吐的劲给缓冲下去。 突然,听到一声尖锐而包含怒气的喝叫:“大胆!” 本来她还没跟上,此时顺着声音快步走过去,没会就抵达了案发现场。 远远的,宋福宝就见芸秋跟前站着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身上穿着金丝绸缎,黄灿灿的晃人眼,模样精致细白,一双眉眼飞挑,正用一根手指指着芸秋,怒火中烧的大骂:“你这个下贱的奴婢,居然敢碰本公主!我要让母后砍了你的脑袋!” 嚯! 一上来宋福宝就听到这劲爆的话,顿时心脏都落了半拍。 怪不得觉着那影子那么小一团,定睛一看,竟不过是个□□岁的萝莉。 仰着头,趾高气昂的模样,这脾气一看就是被惯出毛病来了。 宋福宝此时已缓过劲来,她张嘴,装作没发现他们二人左右张望高声喊道:“芸秋!你在哪里啊……芸秋!” 芸秋这会儿正懊丧后悔,哪里想到……这个小贼,竟是汝平公主。 芸秋之前曾在宴席上见过汝平公主,因而还有印象。 不过宋福宝可没见过汝平,她状似才发觉芸秋和汝平所在,小跑着过来后,先是看向芸秋,问候了一句:“芸秋,可抓到那乱窜的小贼没?” “什么小贼!哪里来的小贼!你竟敢——”汝平还没说完话,宋福宝就忽然冲汝平嘘的一声。 汝平被宋福宝装腔作势的举动给吓了一跳,顿时卡住话茬。 就听宋福宝忽然咋咋呼呼地喊道:“一般这样的小贼乱跑乱窜,被人逮着,可是要乱棍打死的哦!哪管他什么身份啊,这女孩家的闺阁怎么能乱闯呢?芸秋,我和你说,小时候有个小贼想要闯进我的闺阁,就被我爹拖出去打死了,那事儿我还记着呢,可吓死我了!” 汝平公主还没对宋福宝开炮,宋福宝一通话已经让汝平公主吓得脸都白了。 宋福宝偷瞄了一眼面前这只小萝莉,忽而微微一笑,问道:“你是谁啊?怎么会在这里?” 汝平公主这才反应过来,她本是听兰嬷嬷说,母后给皇帝哥哥安排的人入宫来了,如今已经入住宣阳殿,想央求兰嬷嬷带她来看。可兰嬷嬷却说得了母后的指令,不准她私自去拜访。 而汝平听身边的侍女说,有人看到皇帝哥哥从太后寝宫出来后脸色不佳,应该是不太满意这未来皇后。 汝平不想什么阿猫阿狗都来当她的皇嫂,便决心要亲自看一眼,这才偷摸着独自跑来,想一看究竟。 谁知道刚才还没瞧清楚人,就被她们给发觉了。 汝平一想到母后警告过她的话,不管三七二十一赶紧跑,可最后竟还是被逮住了! 若是被母后知道,她又要挨一顿责骂,被关禁闭好些天了! 都怪面前这个死胖子! 汝平一脸不屑的上下打量着宋福宝,而宋福宝从刚才汝平的自称里已经明白她的身份,然而她装作没听见,抬头微笑,俯瞰着汝平公主。 “我……我……” 汝平见到正主,却又不敢说出她的身份了。 宋福宝似乎是瞧出汝平的犹豫,想到刚才汝平骂芸秋的架势,心道:熊孩子就该被好好教育一番! 宋福宝眯眼笑:“你这样乱跑可不行啊,万一像我说的,被不认识的人逮住,被乱棍打死丢到没人知道的地方,那该怎么办哪?” 芸秋在一边听着,今日和小主子的相处中,芸秋一直觉得小主子就是个柔善温和的性子,从不同人计较,可此时此刻…… 小主子笑眯眯的模样,听着口气也是极为亲切,可仔细瞧着……芸秋竟冒出了一丝寒气来。 “你、你乱说什么!谁、谁敢拿本、本……”汝平被宋福宝给吓到了,一时又担心身份被发觉会被叶太后责罚关禁闭,万分为难却还在逞强,硬挺着一副不妥协的模样。 宋福宝看在眼里,微微皱眉,本还打算说些重话,继续吓唬吓唬这个熊孩子,但转念一想,这种小公主被人宠着捧着,很大一部分也有捧杀的嫌疑,若她这时候突然来一记重锤,过火的话,兴许,就会走向另一个极端。 再者,她这个公主身份,还是要忌讳一些的。 左右一思量,宋福宝忽然弯下腰来,轻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在汝平的额上缓缓拂过:“你要是不肯说,就不用说了。只是下次,不要一个人乱跑,幸好你遇上的人是我。要是别的人,你指不定此刻会怎么样了。” 说着,宋福宝放下手来,“你走吧,不要叫在乎你的人太担心,这样不好。” “你……”汝平没想到面前的人会忽然转口。 明明刚才,她还在吓她! 汝平适才心里有气,一股气堵在她的胸口,小小的人儿被这股气憋得脸红脖子粗的,可面前这个长得不好看也就算了,还那么胖的女人用手抚了抚她的发迹。 汝平理应很讨厌被别人触碰,可她的手,带着一丝余温,有暖意覆盖上来,让汝平小小一颗心噗通跳了跳。 从没人对她做过这样一个动作。 饶是曾经,她那样渴望母后能这样温柔的抚摸她。 可是母后却从来只对姐姐说好话。 这个人…… 汝平扬起小脸来,一副极倔强的神情。 宋福宝看着汝平,察觉到了她表情里的一丝松动。 心底暗道,再熊再不听话的小孩子,你肯和她好好说,她还是有变好的希望的。 本是打算教训一顿汝平,让她长长记性,可宋福宝还是心软,看着小孩子不出声又犟头犟脑的模样,不由想到了很小时候的自己。 父母离异的时候,她也希望他们能不要分开。 可看着成日吵架,甚至吵厉害了还上手的父母,她又觉得……还不如分开了好。 说到底,她从来就没有置喙的余地。 宋福宝低下头,盯着汝平,出声催促了一下:“再不回去,找你的人一定要急疯了。”说着宋福宝低下头,一双乌瞳温和柔笑,“你放心,我不会把你到这里的事情告诉任何人的。”    第08章 警告 汝平微微睁大眼睛,失声道:“你为什么……” “你快回去吧。” 宋福宝又伸手揉了一下汝平的额头。 细细软软的小碎发,手感还挺好。 汝平咬了咬唇,忽而哼了一声,骄气的别过脸去,一声不吭的转头就跑。 见汝平头也不回的就跑了,一路撒蹄子狂奔。 直到人影都跑没了,宋福宝才噗嗤笑出声。 芸秋看着宋福宝的眼里感概万分,联想到刚才她同汝平公主的对话,明明她自己就还是个孩子,方才却像个稳重的大人一样教导汝平,令人没想到的是,汝平竟也按住了性子。 兴许,是因为小主子同汝平年纪相近,小孩子之间会更融洽些吧。 汝平走后,芸秋道:“小主子,咱们……也该回去了吧?” 宋福宝点点头。 不知怎么,感觉天气越发冷,刚跑过一阵,现在沉静下来,汗变得凉凉的,她道:“好,我们回去吧。芸秋,我浑身湿凉湿凉的,你让人下去备一下热水,我洗一洗。” “好的小主子。” 宋福宝和芸秋回到屋里,芸秋便照着宋福宝的话命人下去准备沐浴的热水。 宋福宝等了一阵,几个人就抬着木桶入内。 宋福宝用手试探了一下,水温稍微有些热,她开始换衣服。 芸秋上前来道:“小主子,这些小事就由奴婢来吧。” 芸秋是她的贴身侍女,这些自是芸秋包干。 宋福宝没说什么,便张开手,笑望着芸秋点了下头。 当然,这些小事其实宋福宝自己就能做,但若是她把芸秋做的活都给做了,芸秋就没事可做了。 这宫里,就是一件小事都需要大量人手。 是好是坏,宋福宝更改不了,只能随波逐流。 芸秋帮她褪下衣裳,低头一看一身膘,肚子上三层赘肉。 在家里的时候宋福宝没仔细注意,这会却看了个清楚。 她唉了一声,便抬脚,有些困难的入了水桶。 这水桶……似乎还不够大,有些挤得慌。 宋福宝吸了吸气,明天必须让人赶紧打造一个新的,宽敞点的。 宋福宝不愿搁在这么狭窄的空间里洗澡,草草抹了一把身子,反正把汗味去了就好。然后起身来,伸手拿过旁边的浴巾,擦干净后就换上亵衣。 没了那湿凉的感觉,舒服倒是舒服多了。 宋福宝吁了一口气。 芸秋上前,将披肩拿上来盖在宋福宝的身上。 “小主子,回房睡吧。” 宋福宝看了眼屏风后被她带出的一地水渍,稍显羞涩,这就跟泛了水灾似的,真是…… 听话的嗯了一声,便撩开遮掩的帘子,跟着芸秋回到寝殿。 宋福宝躺入温暖的床被里。 夜里的天着实是凉,一床厚厚的被褥,宋福宝缩在里头,舒服得几乎要感叹出来。 如果说相府是五星级酒店,那么皇宫一定是六星级的。 宋福宝也是累了,来的时候只在车厢里小憩了一会,之后同太后的见面过程中,又碰上刘钊这尊傲娇教科书般的少年,倒霉的是今晚上还撞见这位小公主,接连应付下来,委实心累不已。 宋福宝打了个哈欠,当即就感觉困意上来,手扒着泛着浅香的柔软枕头,没一会就睡着了。 芸秋守在宋福宝身边,看到宋福宝睡着之后,才熄了灯,起身准备回房也洗漱一番休息了。 可芸秋一出去就碰上了玉嬷嬷。 芸秋未曾想到玉嬷嬷这么晚居然过来了,略显失措,但很快就镇定下来,恭声道:“玉嬷嬷。” “今晚,小主子可遇上什么人?” 玉嬷嬷一来就问道这个,芸秋当即就想到前不久发生的事情,但是……小主子和汝平公主保证过,不会告诉任何人。 那时只有她和小主子,若她说了,汝平公主必定会来找小主子麻烦,而小主子不用想也会明白是她说的。 芸秋犹豫不决,一时间没有出声。 玉嬷嬷的眼神带着高高在上的冷意,她盯着芸秋半晌,才沉声道:“你倒是替小主子着想,不过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 芸秋微垂的眼当即抬起,她颤声道:“玉嬷嬷……这件事……” “你只管好好服侍小主子,别的什么你不用管。小公主那边,太后自会处置。好了,你下去吧。” 芸秋心里微惊,玉嬷嬷说小公主太后自会处置,那看来,是汝平公主身旁的人把这件事说了出去,可依照汝平公主的脾气,万一把这件事按在小主子身上…… 芸秋惊疑不定,玉嬷嬷又忽然开口:“记住,不要在小主子耳边嚼舌根头。” 玉嬷嬷这是在警告她。 芸秋这个年纪了,得了这样一份好差事,显然是要提升她的。 她不是天真孩童,玉嬷嬷说的意思,芸秋再懂不过。 芸秋紧了紧心,当即正声应道:“芸秋明白,玉嬷嬷放心,多余的话和事,芸秋绝不会在小主子面前做的。” 玉嬷嬷满意的嗯了一声,颔首示意。 芸秋小心回了句:“那芸秋……就先退下了。” 玉嬷嬷没说话,芸秋便转身,慢慢离去。 玉嬷嬷看着芸秋离开的背影,看了一晌,也转身沿着来时的长廊回去了。 翌日。 宋福宝睡了一个好觉。 醒来时正好晨曦微露,淡凉的空气照射进来,携裹着一丝清晨初生的新鲜气息。 深深嗅了嗅,宋福宝精神百倍,翻身起床。 芸秋此刻也走了进来,看到宋福宝独自一人已经起床,表情微显吃惊。 “小主子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不再多睡一会?” 宋福宝此刻已经穿好衣服,不过还没洗漱。 因为清晨还冷,她就自己先穿好衣服坐在床边,被褥盖在腰上靠着床柱无聊等着。 她的睡眠时间一般也就七个小时,不会超过八个小时。 昨晚上是亥时入睡,算算时辰,相当于现代的九点多,而卯时巡逻的人就会敲钟,她不到五点就醒了,和她平常睡眠时间差不多。 她的生物钟一向正常,睡过了就会头晕,而醒来后,芸秋还没来,宋福宝才自行穿好衣服,又不想起床叫人,便等着芸秋。 芸秋看着宋福宝,无奈的笑着,一面已经吩咐宫女把洗漱用的都备好拿过来:“小主子,待会用了早膳,阎嬷嬷就会过来。不过礼教的课,下午才会开始。” 听到芸秋的提醒,宋福宝一颗心又沉了沉。 阎嬷嬷……那位传闻里曾经执教过先皇时期的秀女的阎嬷嬷,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宋福宝抬头看芸秋,低声问:“芸秋,你和阎嬷嬷熟吗?那位嬷嬷,凶不凶?” 芸秋看她面上透着一股小紧张,不由回忆了一下,失笑摇头:“小主子见了就明白了。” “芸秋啊……你先和我透个底,我好做准备。” 芸秋眸光含笑,摇头道:“阎嬷嬷特意同奴婢嘱咐过,不准奴婢在您面前提起她任何事迹。” 哎唷—— 宋福宝嘟了嘟嘴,还保持神秘感呢,看来是一头老狐狸啊。 宋福宝撇撇嘴,不说就不说吧,反正用过早膳人就来了。 到时候,她就能亲眼见证这位神秘的阎嬷嬷了。 想罢,宫女端上了洗脸的银盘,芸秋接过来放在洗漱台上,将搁在脸盘边缘上的干毛巾往温水里浸湿,而宋福宝已经埋头浸入脸盆里,用手撩着水在脸上拍打了好几下,旋即,边上的芸秋拿起拧过的湿毛巾轻轻在宋福宝的脸上擦拭过,仔仔细细,脖子耳根后都擦过后,就命人将脸盆端下去。 之后便是漱口,清洗过后,芸秋推着宋福宝来到梳妆镜前,准备给宋福宝上妆。 因阎嬷嬷要来,自是要精致些,在打扮上不能让阎嬷嬷挑错。 宋福宝倒觉得,她这副模样,也无所谓美貌了。 一切都拾掇完后,宫人端上早膳,摆放在餐桌上。 之前和芸秋特意提醒过,不管早中晚,都把饭量减少。然而减少过后,依旧种类繁多,根本就吃不完。 早膳不用吃多,而是要吃好,宋福宝一眼望去,都是极精致的点心。 她现在要开始缩小胃口,不把胃缩小,就容易饿,饭量减不下来,减肥就是扯淡。 她毕竟还要花大把时间上礼教课,运动的时间有限,必须要规划好才能持续下来。 宋福宝突然想到什么,忽抬头和芸秋说道:“芸秋,晚膳就准备些水果蔬菜,要么粥汤这些。平常就准备一些干果,像是什么话梅啊酸梅啊枣子那些类型的。对了芸秋,糕点甜点都不要再做,这些我以后都要忌口。”    第09章 笔录 晚膳就水果蔬菜和粥汤这些,难道不用主食? 小主子这样……岂不是会饿坏? 芸秋着实想不通。 宋福宝又指了指面前的餐桌道:“早点也不用准备那么多,清粥小碟子就行,煎炸不要做,对了,调料少放些,口味偏淡些。” 减肥是一项持久工作,宋福宝已经能预料到之后的难熬日子。 可是,这样的身体行动实在太不便了。 这具身体既然都已经归她了,她就不能任这身材继续横向发展。 “好了,我吃饱了,都端下去吧。” 宋福宝就吃了清粥和一些开胃的小碟子,还有切过的馒头片,别的基本都没动。 芸秋看了眼宋福宝,见她神情里带着一丝坚决之色,仿佛一下明白过来小主子要做什么了。 原本,芸秋以为小主子是因为这些菜不对胃口才要换,不过现在…… 芸秋盯着小主子的侧颜,其实小主子的五官长得很精致,圆眼又大又黑,瞳仁乌溜溜,特别在小主子笑的时候特有灵气儿。 嘴小小的和樱桃般,泛着粉嫩唇色,天然好看。 皮肤也格外好,水灵娇嫩,今早为小主子擦拭脸颊的时候芸秋就很想这么说。 芸秋有些羡慕宋福宝的肤质,她早早入宫,先是从干粗活起来,之后因勤恳老实,加上也够机灵,慢慢被提上来,就不用干那种粗活了。然而掌心里还是留下了曾经的痕迹,那些粗糙的茧子,却是怎么都去不掉。 而且小主子性子也好,待人说话,有种绵绵软的像糍粑糕似的味道,令人觉得很舒服,丝毫不会叫人产生半点压力,能伺候这样的小主子,芸秋真觉得是三生有幸了。 不过,说老实话……小主子的确胖了一点。 “小主子……着实没必要勉强自己,您将来是皇后,没人敢说闲话。” 宋福宝抬眼,看着芸秋那真诚的视线,明白她说此话的意思,微微笑道:“我没有勉强自己,也不辛苦,真的。” 听到她的回答,想到昨日的事,芸秋心底暗自琢磨起来。 是不是……因为皇上不喜欢小主子这模样,小主子才这样做? 不由眸光一定,冷静道:“小主子放心吧,太后一心向着您,奴婢也一定会替小主子看好那些狐媚子,不叫她们有机可趁。” 芸秋这话,宋福宝一下听出点味儿来。 她反问:“芸秋,你不会以为我是因为皇上才决定这样做的吧?” 问罢,果然见到芸秋面上犹豫的神态,显然是误解了她的初衷。 宋福宝耐下心来解释,“不是的芸秋,我这样不是为了皇上,而是为了自己。你不觉得……这样行动很不便吗?” 芸秋听到宋福宝的话,有点疑惑,行动不便?可小主子一直有专人服侍,怎会行动不便? 宋福宝一看芸秋那表情,就知道她没理解她的意思。 她摇摇头,感叹芸秋就和她奶奶辈一样,明明孙子都很胖了,还硬要塞食物给他,美曰其名是为他身体好,但是什么东西过了都会有害处的。 例如肥胖,她这样的绝对超过健康范围了。 她又不是要瘦成一道闪电,而是先恢复到健康范围内。 宋福宝道:“总之,芸秋姐姐,你听我的就是了。” 一声芸秋姐姐,带着少许孩童的撒娇意味。 芸秋听了,心底一软,虽还是潜意识觉着小主子这样多半是为了皇上,或是为了之后的立后大典,多少怜惜心疼只能往腹中咽下。 她柔声道:“若是小主子熬不住,尽管和奴婢说,千万不要熬坏身子才是。” 宋福宝点头:“放心吧,我不会乱折腾身子。” 宋福宝举了举手,坚定保证。 芸秋看她这般俏皮模样,失笑了一声,也不再说了。 吃剩下的早膳被宫人端了下去。 宋福宝伸展了一下腰板,从座椅上起身来。 芸秋道:“小主子,可是准备好差人唤阎嬷嬷来了?” 听到阎嬷嬷,她心里一动,她来这之前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当下点下了头:“那就请阎嬷嬷过来吧。” 不管是真阎王还是假阎王,她都得过了这一关。 逃避从来不是办法,只有迎面而上。 宋福宝开始进行饭后散步,在古代,她能做的事情很少。 因为身体胖,手脚不灵活,在相府宋金元也从不勉强她做女红的活计,毕竟她这一双胖乎乎的手,针线活着实难度大了点,导致她对女红是一窍不通。 显然,其他的技能,比如跳舞什么的,一只圆润如球的体型也没法翩翩起舞。 至于诗词歌赋,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头上两位哥哥上早教的时候,宋福宝连私塾都没跟过。 因而,她起初一整天闲着除了吃就是吃,真是没事可干,后来,宋福宝就想了一个花头。 万一她有机会回去呢?毕竟万事说不准。 再者确实闲得发慌,不找点事情做,真就发霉腐烂了。 宋福宝决定把自己生活上的点点滴滴都记录下来,做成小册子,也平添几分趣味,到底聊胜于无嘛。 入宫前,宋福宝的行囊里就装上了这本小册子。 在相府她呆了一阵,时间很短,连和宋夫人说了几句话都有记录。 此刻宋福宝拿出来看了一眼,不免伤怀。 来宫里的头一天,因为累,没想起来,就落下了一日。 想到这,宋福宝转身返回寝殿内,芸秋跟了上来。 宋福宝对芸秋道:“芸秋,你在外面等一会,我要做点私人的事情,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芸秋听宋福宝这样叮嘱,脚步顿了一下,虽说才是小主子相处的第二日,芸秋却已是知道小主子是个有主意的人,既然小主子这样特别同她讲了,芸秋自不会不识趣还继续跟着。 点点头:“好,小主子,奴婢在外面等着,若是阎嬷嬷来了,奴婢会在外面先喊一声。 宋福宝笑了一声:“谢谢你了芸秋。”说着,小跑着入内。 宋福宝从抽屉里掏出用器具装得精细的笔套,从上面拿出一只炭笔,旋即又拿出她的小本本,然后走到椅子上坐下,把本子摊开翻到最新记录的一页,坐直了后在桌子上开始用炭笔记录。 ——日期:十月七号,五点不到就醒了。 因为对古代的时辰还不是那么适应,宋福宝还是按照在现代的习惯,用24个小时来记录时间点。 ——事件:早上吃早饭,吃了小米粥,搭配萝卜干(脆脆的,挺好吃,可以吃一阵子),腌黄瓜(口感一般,太酸了,pass掉),切片馒头(灰常好吃),七分饱。 目前来说,能记录的事情太少了。 宋福宝把早饭记录了一下,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补上一行。 ——事件:昨天晚上,一位脾气差劲的小公主偷偷潜入,被我教育了一番,同刘钊真不愧是兄妹! 宋福宝咬着笔头,看了看十月七号的这一页,抿嘴偷笑了一声后便满意的点点头,放下炭笔,摊开本子轻轻拍打了一下,让纸页上留下的炭灰掉落后,便小心的把纸页盖上,以免字迹糊掉。 宋福宝做到这一步,芸秋打报告的声音就外头响了起来。 “小主子,阎嬷嬷来了。” 来得正好。 宋福宝想罢,把手里的东西放入抽屉,遂转身走出殿内。    第10章 狐狸 宋福宝走了出来,当头看到长廊上走过来的人。 光从外表上看,这位阎嬷嬷……比宋福宝想象中的,要和善慈祥得多。 她眉眼弯弯,看向宋福宝出来,竟远远一个笑容。 宋福宝神情一怔,随后也报以微笑。 在别人未曾散发恶意之前,你绝不能率先警惕,这样会让人觉得疏远不适。 人和人之间的交际,是一门深奥的学问。 她有自己做人的一套,就不知在这宫里是不适用了。 或是说,面对这些宫里的老狐狸精,管不管用。 想过,阎嬷嬷已经走到宋福宝面前:“宋大姑娘?” 宋福宝点头应道:“我是。” 阎嬷嬷笑了一声,仍旧慈祥面孔。 她的目光捕捉痕迹的在宋福宝身上仔细看了一番,一副满意笑容:“宋大姑娘看起来真是好福气。” 看来好福气的另一种意思,就是胖,好生养的意思。 宋福宝心底默默吐槽。 随后,阎嬷嬷便和宋福宝进入殿内坐下。 阎嬷嬷命人把带来的礼放在边上,随后笑道:“往后里,老奴就是小主子的管教嬷嬷,小主子册封之前,这些礼教姿态等繁琐问题……都由老奴来负责教导小主子。若老奴有哪里不恰当之处,那也都是为了小主子之后能好,小主子可千万海涵,多担当些。” 宋福宝一副装不大明白的样子,心眼里却一清二楚,这位阎嬷嬷,原是笑面虎啊。 她点头,乖巧懂事地回道:“阎嬷嬷放心,母亲入宫前特意和福宝叮嘱过,要福宝听话,不要惹事情,不要给别人添乱,所以福宝会认真学习,尽量不给阎嬷嬷添麻烦。” 这孩子,真听话啊。 阎嬷嬷盯着宋福宝,盯了一晌心里默念。 听话的孩子惹人爱,对大人来说更是如此。 宋福宝一双笑眸凝视着阎嬷嬷,阎嬷嬷以一种欣慰的口气感叹道:“小主子这样想,那嬷嬷放心多了。这些书籍,都是小主子之后要看要学的,关于礼教课的日程安排,老奴会提前通知您的替身侍女芸秋。教授的课程会根据小主子的学习情况进行相应的调整,不过小主子安心,都会尽量控制在小主子能承受的范围之内。若小主子累着了,尽管同老奴说,老奴会再做调整。” “那之后,还要辛苦阎嬷嬷了。”福宝站起身来,朝着阎嬷嬷弯腰鞠躬。 没想到宋福宝竟这般客气礼貌,阎嬷嬷当即也起身来,忙道:“小主子这番大礼,老奴实在受不起。既然是太后所托,老奴定会尽心尽力帮助小主子,这都是老奴分内之事。” “福宝知道,只是母亲曾说过,别人帮助你,你总是要表达一下感情,不然很不礼貌的。”宋福宝如是道。 内心暗自琢磨,面前的阎嬷嬷看来是个明是非懂道理的,她被太后指派给自己,而太后对她又有一种特殊的维护,必定也提前和这位阎嬷嬷打过招呼了,她倒不用担心阎嬷嬷会刻意为难她。 既是这样,宋福宝觉得该有礼数还是要到位的。 面前的人听了她的话后,顿时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又似乎对宋福宝的懂事有些意外,半晌才嘴唇不自禁地扬起,很是感概:“宋丞相的女儿,果然非同凡响,老奴今日见了小主子,可明白玉嬷嬷说的话了。” 玉嬷嬷说的话? 啧,看来不管是什么年纪什么时代的女性,都有一颗八卦的心。 嘻嘻,其实她也有。 宋福宝咳了一声,似有些羞赧,咬唇沉默了一小会,才看着阎嬷嬷问道:“玉嬷嬷……私下里和阎嬷嬷提及福宝了吗?” 阎嬷嬷惊觉自己失言一般,捂了捂嘴,后无奈一笑,道:“是说小主子的好话,玉嬷嬷说,太后见了小主子之后不停夸赞您懂事孝顺。来之前,太后也与老奴说,要好好教导小主子,您未来是要做皇后的人,让老奴做您的教导嬷嬷,老奴真是太幸运了。” 皇宫里,哪里那么多幸运,多是钦定。 她的皇后之位……便是如此。 宋福宝自然不会说破,不管在太后眼里,还是在面前这位阎嬷嬷眼里,她都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 那就好了。 宋福宝不说话,只腼腆笑。 阎嬷嬷道:“那小主子,晌午过后,老奴再过来。这是老奴准备的礼物,不上台面,都是老奴亲手做的,还望小主子别嫌弃。这些书籍,就先放这里了。还望小主子多看看,不过,小主子若是记不住也无碍,哪些该重点记下的,老奴都提前记下来放在首页了,小主子重点记那些便是。老奴先告退了。” 阎嬷嬷说罢,起身和宋福宝告别。 晌午过后再来,那看来下午就要学起来了。 宋福宝想过,点头道:“福宝送嬷嬷到外面。” “小主子真是客气了。” “不客气不客气,小事情嘛。” 宋福宝说着,就走阎嬷嬷来到殿门口,她朝着阎嬷嬷挥手,“阎嬷嬷再见。” 一副三好学生挥手告别老师的架势。 阎嬷嬷看在眼里,心底又暗自赞赏,真不愧是宋丞相教出来的好女儿。 可惜,就是胖了一点。 不过无碍,瞧着多有福气,最近的贵女们都瘦得同骨架子似的,还是这位看着舒服。 将来同皇上大婚之后,想来也好生养,子嗣是不用担心了。 阎嬷嬷走后,宋福宝松了口气,这位老师比她想象中好太多了,态度慈祥,人也和善,不过多半是受了太后的影响,本就是来给她开小灶的。 看来她丞相之女的身份,还是极为受益的。 也是,在她眼里,宋金元也是极好的人。 虽不清楚宋金元在朝为官是如何模样,但宋金元在对待子女方面,真是没得挑。 咳,按照二哥宋财的说话,是对她没得挑。 大哥宋银票和二哥宋财,宋金元基本就是放养,但给他们俩找的先生都是天下一等一的闻名大儒,也曾在刘钊小时教授过他。 想起大哥二哥,宋福宝微微感伤,入宫前大哥二哥都有事在身,没办法来送,连面都没见着。 宋福宝还记得她刚穿入这具身体,醒来时候,宋银票关怀备至的神情,嘘寒问暖,格外疼宠溺爱,甚至比宋金元还要心疼她,一天到晚给她投食,十足妹控。 宋福宝会发胖,多半宋银票记大功。 大哥不单是妹控,还是个大孝子,很听父亲话,走的是仕途,自己也很上进,用功读书,考上榜眼之后经太傅推荐便入了内阁,并未因丞相嫡长子的身份而眼高手低,从来不耻下问,虚心学习,很受内阁学士们的喜爱,而今二十五六,已是储备后生军的中坚力量。看这势头,等宋丞相正式退休之后,宋银票即便不直接替上丞相之位,仕途也是荣光无限了。 但说道二哥宋财,人如其名,钻钱眼里的财迷,好好大官不当,非要去开商铺。 第一个理由肯定是爱钱。 第二个理由,则是宋金元是个清官,家里几个孩子靠着朝廷的俸禄极可能会连饭都吃不饱,因此宋财毫不犹豫的就去经商了。 说道宋财自小就是个鬼灵精,很小就显露出经商的才能,小小年纪就利用宋金元的人脉赚钱,再大些更是大吃四方,凭着一双三寸不烂之舌,竟是小有所成,如今二十出头,也是有名的富商了,经常做慈善,给宋金元倒是添了不少好名声。 只是,丞相之子却去做商人,到底是不甚好听的。 宋金元因此同宋财之间,关系略显生硬疏离,只宋财每次开放仓库,投放粮食,都是打着丞相的名号。 宋金元又气又恼,又心里淡淡欢喜,微微忧伤,每每想到宋财,就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取一个“财”名,应该取个宋大官才对。 宋福宝坐在椅子上,顾自发呆冥思想了一会,忽然,芸秋匆匆忙忙进来。 “小主子,小主子……您先进里殿去,千万别出来。” 她看芸秋神情慌张,疑问道:“芸秋,发生什么事了?” “汝……不,小主子,总之您先赶紧入内,听奴婢的,求您了。” 芸秋一脸仓皇,显然来者不善,必定身份尊贵,若不然芸秋也不会露出这种表情,而芸秋一开口的失言,让宋福宝心头隐隐有了苗头。 她忽然抓住芸秋的手,道:“芸秋你别慌,我出去看看。” “不成小主子!”芸秋忙不迭喊道。 宋福宝不想芸秋为了她而受欺负,芸秋和她相处时间虽极短,但待她真心实意,她不是软柿子,不会任人随意揉捏。 再不行,她还有靠山呢!    第11章 驯服 宋福宝坦坦荡荡的走了出去,撞上了风风火火前来质问她的汝平公主。 一看是昨夜碰上的那位小公主,宋福宝眯眼笑了一下,刚才还记录到她的事迹呢,怎么这公主,又跑到宣阳殿来了? 白天过来,还气冲冲的,咦,难道她昨夜偷跑出来的事情被捅出去了? 宋福宝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芸秋。 芸秋涨红脸,似乎正要解释什么,但来不及开口,就被怒火中烧的汝平公主给打断了。 “说什么不告诉母后,小人!” “母后……原来,你是公主啊!” 宋福宝仿佛恍然大悟。 汝平公主本在气头上,见她一副惊讶表情,愣了一愣,随即大声喊道:“你、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嘛!” 宋福宝一脸困惑:“不啊,没人和我说过。” “昨天明明就……”汝平公主急冲冲的说道,忽而定睛看向芸秋,冷哼一声,“那就是你,你这个贱婢说的!” 贱婢? 小孩子哪里学来这么下作的词,看来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时半会这打小养成的坏习性轻易难改。 想罢,宋福宝摇摇头道:“不,芸秋昨晚上一直和我呆在一起,半步未曾离开过宣阳殿,公主,你应该误会了。”说到这,宋福宝啪的拍了一下手掌,“我想到了!” 汝平公主被她这个行径给吓了一跳,楞楞道:“你、你想到什么?” “会不会是昨夜里那些人找你的时候被人看到了,才叫太后知道了?先前我也有过这样的事情,明明都和看后门的人说了不要说,却还是被父亲给发现,好好责罚了一顿。我那时还怨怪那看门的,无意听父亲提及,原来是相府里的下人担心我,偷摸来找我的时候被管家看到,这才告知了父亲。” 宋福宝笑了笑,道:“其实也不能怪他们,大晚上你一个人出来,他们着急寻你也很正常啊。下次就不要偷溜出来了,你和他们说一声,只要好好说,太后也会准许你出来的。” “你知道什么!” 汝平大喝,她紧紧攥着小拳头。 她今早被母后叫过去好生斥责了一顿,还让嬷嬷罚她一周不准出屋内半步。 汝平立马就想到了她,这个女人,看起来很好心的样子,其实私底下还是报复她,和母后说了。 又听嬷嬷说,未曾和母后说过,汝平才信誓旦旦又气冲冲过来,但是听她好声好气的解释了之后,汝平又忽然觉得……她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可、可是—— 她僵硬的站在原地,喝过之后,一张精致的小脸涨了个通红,半晌未吭声,连耳朵都憋红了。 红痕一直蔓延在脖颈,足以见得汝平此刻内心的纠结。 她不知道怎么办了。 宋福宝看出汝平一颗复杂却也极简单的内心,小孩子受的教育多半都是身边人的影响。 宋福宝觉着,若有人肯好好教面前的这位小公主,如今也不会导致她这般急性子又做事鲁莽冲动吧。 “不开心的事情,过去了就让过去,活着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啊。” 活着最重要的是开心啊。 汝平扬起小脸来,苦瓜般皱着的脸在看到面前人说出这样一句话后微微松动,心底好似升起一份微小的欢喜。 孩童总是很容易就被哄好的,汝平也不例外。 只是,从来没人肯认真哄她,只因为她是公主,一个个就骗她,不说真话,汝平讨厌这样子。 但面前的人…… 汝平有些别扭的转了转身,人侧了过去,手在裙摆上揉着,揉出一道道褶皱,就宛若她此刻的内心一样。 宋福宝微微弯腰,忽然问道:“你是哪位公主啊?” 汝平听到她问,看到她眼神里的一抹好奇,汝平忽然有些语塞,她眼底闪着光,却又忽然害羞起来,仿佛是面对新朋友的那种矜持。过了好一会,汝平才小声道:“我……我是三公主。” “三公主……三公主……”身后远远传来一声急匆匆的呼唤。 汝平浑身一抖,一转头就看到一个人朝她跑了过来。 “三公主,您怎么一个人又过来了,太后说了,您不可随意乱跑。”那人过来后还在缓冲,气喘吁吁的模样,一边无奈皱眉地说道。 汝平看着来人,想着宋福宝刚才的话,一下子就来气了,跺了跺脚,恨恨道:“本公主都说了,让你不要跟着!你烦不烦!” “三公主……老奴这也是为您好,若是被太后知晓您又独自来这,又该责罚您了。”此刻站在汝平公主身边的老人,正是负责汝平公主的兰嬷嬷。 兰嬷嬷苦口婆心,可汝平公主却半点不领情。 “都怪你!昨天干什么出来找本公主!不是你,母后怎么会知道!” 兰嬷嬷微微皱眉,却没有反驳,只弓着腰站在汝平跟前,仿佛有无数话要说……又无法说。 说了,想必这位骄纵的小公主也不会听吧。 不过宋福宝发觉,这小公主……好像会听她的话。 因此,宋福宝在旁边板起脸来,严肃的斥责了一句:“三公主不要胡闹了!” 汝平被宋福宝的声音给震到了,一时噤声。 转过头看向宋福宝,后者一张脸表情郑重,令汝平顿时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怔怔抬头望着宋福宝。 宋福宝看把她吓住了,便语态转软,表情认真地说道:“三公主,嬷嬷找你,是因为担心你。如果不在意你,就根本不会这样着急,敷衍应付就是了。三公主怎么能对一个这样真心待你的人随便乱发脾气呢?你这样子很伤人的,会把喜欢你的人,在意你的人推开,推得远远的。难道三公主想要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生活吗?” 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生活……她当然不要了! 汝平连忙摇头。 果然会听她的话。 宋福宝笑了一下,轻轻用手拂过汝平的额头,汝平察觉到那带着温度的手在发迹上轻抚着,心里又开始升起淡淡欢喜来了。 别说母后,就连姐姐都不曾对她这样做过。 她喜欢被这样子抚摸,好像和人贴的很近,不再是孤零零一个了。 汝平一下就变成一只温顺的小猫,冲宋福宝笑了笑,带着青涩而纯真的微笑,眼里满是渴盼:“那、那皇嫂,以后陪着汝平好不好?”    第12章 提醒 宋福宝表情一怔。 腰上有一只小手抓着她的衣裳,稚童的双眸,布满了期翼的星光。 还是个孩子啊。 一个任性而无畏的孩子啊。 宋福宝想着,边上兰嬷嬷却已是犹豫着张嘴:“三公主说的都是孩子话,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三公主,别闹了,若被太后知晓又要多罚您几日禁闭了。” 汝平紧紧抿唇,小脸紧绷,仿佛不得到宋福宝的答案便誓不罢休。 手紧扣住她的裙子,她低头,见汝平的手攥得那么紧,一副怎么都不愿放开的模样。 她喟叹一声,温淡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柔软:“你要是想过来和我玩,就不要偷溜出来。我人就在这里,又不会失踪了或是跑了。”宋福宝说到这,忽然从腰上拿下贴身的一块精致玉佩,她握住汝平的手腕,轻轻将她的手拿开,然后把玉佩放入汝平的手里,眯眼笑了一声,“喏,之前你过来,我没给你见面礼,这次……就算补上了。等你罚完禁闭,光明正大的过来,不要再偷偷摸摸溜出来了。” 汝平的眼底一簇火焰窜了窜,她先是一阵欣喜,听到宋福宝后头的话,却又一阵沮丧,表情变了又变,一张小脸最终还是拧成一团,嘟着嘴,犹豫了好一会,这才极小声的,仿佛不太好意思说似的,吞吞吐吐的出口:“你、你不怪我……” “怪你什么?”宋福宝反问。 汝平抬了一下头,只觉得面前人的眼睛亮亮的,好像夜里的星子,扑闪扑闪,真好看。 汝平深吸气口气,她还从来没和人这样说过话,或是……道过谦,汝平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她心里的意思,手紧紧捏着,五根小手指缠在一起揉了一阵,十分纠结窘迫的模样,过了许久才仰起头来,磕磕绊绊地道:“皇、皇嫂,你……你真好!” 哈—— 小孩子还真好哄。 宋福宝伸手揉了揉汝平的头发:“公主也要乖啊,不要让你身边的人担心才好。” 汝平小脸微红,最终点点头。 宋福宝抬头看向兰嬷嬷道:“嬷嬷将公主带回去吧。” “皇嫂!”汝平霍然抬头,神态慌张。 “我们约定好,等你禁闭到期那天再一起玩。好不好?汝平长得这样好看,不能过分任性,乱发脾气的话就会变得不好看了,不讨人喜欢了。”宋福宝注视着汝平,认真道。 汝平不由想到母后,想到姐姐,又想到每每她不高兴的时候兰嬷嬷那种无奈的神情,汝平一颗心升起一丝酸意,然而看着面前的人,一双温和的眼眸,汝平就觉得不再难受了。 汝平用力点头:“皇嫂,汝平会再来的!” 宋福宝下颚轻点,汝平这才转身跟着兰嬷嬷离去。 然离去不久,宋福宝才刚入殿内,屁股都还把椅子坐热,就见汝平身边的兰嬷嬷又重新返回。 芸秋请兰嬷嬷入内,宋福宝正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本书,是之前阎嬷嬷带来给她预备上课的书。 宋福宝正打算瞅一眼,兰嬷嬷的返回让她放下了手中的书,转头看向兰嬷嬷,疑惑道:“嬷嬷怎么又回来了?” “嬷嬷特意返回,是为了同您说一声道谢。” “道谢?因为三公主的事情?”宋福宝直接说了出来。 兰嬷嬷微微窘然,立在原地,面上神情略略尴尬。 宋福宝轻松一笑:“嬷嬷放松一点,不用这样慎重紧张。如果嬷嬷是因为三公主的事情而来和我道谢的话,那真的没关系。” “为什么……”兰嬷嬷失声,她的确是为三公主的事情而来,但并非单单只为道谢。 宋福宝叹了声,从椅子上站起来,人胖肚子上肉挤得慌,连起身都不由喘了一口,呼了呼气,宋福宝眼神注视着兰嬷嬷,道:“因为我是三公主未来的皇嫂,三公主若再任性乱跑,被罚的是三公主也不是我,我这样做是为了她好,这没什么。” “您……”兰嬷嬷略显吃惊。 “其实嬷嬷,你只要把三公主当做一个孩子,而不是一个公主就好。”宋福宝说着微笑起来,走到兰嬷嬷面前,仰头看着兰嬷嬷,“三公主如今是被宠坏了,但现在三公主还小,只要兰嬷嬷用点心,而非敷衍了事,三公主应该也愿意听嬷嬷的话。” 兰嬷嬷脸微微一白,眼前人竟指责她对三公主敷衍了事,眼神微沉,连声调也变了。 “老奴着实不明白小主子的话,小主子同三公主年纪相仿,公主自同小主子会亲近些,但老奴作为一个低微的奴婢,毕竟不同您是主子身份,许多话本就不好开口。您这般……”兰嬷嬷说着说着,说到后头惊觉失言,当即止住话茬,抬头脸孔发白,神态略显仓惶,立时朝宋福宝福身行了行礼,匆匆开口:“是老奴逾越了,老奴这就离去,不叨扰小主子休憩了。” “嬷嬷且等一等。”宋福宝见兰嬷嬷神情匆忙,一副欲要落荒而逃的模样,她没兰嬷嬷想得那般注重礼节,倒是兰嬷嬷方才那一番脱口而出的话令宋福宝心头有感而言发,便不自觉出声留住了兰嬷嬷欲离的脚步。 宋福宝知道,她刚才就和刘钊之前对待她一样,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此刻沉思过后,宋福宝绕过兰嬷嬷走到了她面前来,她道:“嬷嬷的话,福宝设身处地的想过之后,也觉得嬷嬷说的很对。这样吧,三公主被罚禁闭的这段时间,不管三公主多想跑出去,嬷嬷切记要拦住公主。若公主实在忍不住,你就和公主说,如果她再犯,我这个皇嫂以后就不理她了。”说到这,宋福宝眉眼一弯,笑了笑,“但嬷嬷说这些话的时候,得有点气势才行,不然,三公主怎么会听嬷嬷的话呢?”    第13章 不嫁 听她一席真诚之言,兰嬷嬷仿佛被醍醐灌顶一般,整个人都震住了。 兴许,是未曾料想,这位主子竟这般诚心诚意的同她一个低微的奴婢去讲这些事情。 这一刻,兰嬷嬷忽然明白,为何一向骄纵任性的汝平公主……竟也会听面前这位小主子的话了。 兰嬷嬷的神态逐渐发生变化,不复方才的窘迫与不自然,而是打心眼里笑了笑,遂叹道:“是老奴愚钝,误解了小主子的好心。老奴在这里,向小主子赔礼道歉。”说着就要鞠躬作揖。 宋福宝也是真服了这些古人的一堆破规矩。 有话不能说,从来憋着,能不闹出毛病吗? 说来她也没资格说别人,若非她身后背景实力雄厚,想来如今也不会站在这里和兰嬷嬷讲这些大道理。 这年头灌个鸡汤你也得有本事让别人服气才行,不然就是泼人冷水,搞不好还会被人嫉恨上,那可就麻烦了。 幸亏面前这位是个讲理的。 兰嬷嬷再次行过大礼后,定神望住眼前人,道:“小主子一席话老奴委实受教,老奴已铭记在心。先下就不再这里打搅小主子,老奴告退。” 宋福宝颔首允她离去,兰嬷嬷去后,宋福宝这才得以歇下,她坐下来重新拿起桌上的书。 淡蓝色书面上“女戒”二枚字眼印入眼帘,端重藏锋的楷书体,不用看就晓得里头约莫不过是对女性的重重捆绑戒律。 宋福宝对这种书真是……有种一言难尽的感觉,但她又不能显得十分不愿鄙夷的模样,便装模作样的拿着书翻了几页,面上满是困惑不解,翻了一会终于受不住伏在了桌上。 这书虽是繁体字,看着的确费劲了点,但主要还是内容太无趣,都是讲女性道德标准的封建腐朽言论,看得宋福宝实在是想打瞌睡。 不过除了捆绑女性道德准则的书之外,剩下一些关于宫廷礼教规矩的,她倒是觉得有必要看一看记下来,免得日后在公众场合犯错丢脸,其他的……兴许能在她睡不着的时候念会,绝对是助眠神器,分分钟秒睡。 就刚才看了那么一小会,她还真有点想打盹了。 过午还一大堆毒瘤教育等着她,宋福宝掂量了一下,决定先热身锻炼片刻,再小憩会等开课。 想到就做,宋福宝立刻坐起身,伸了伸腰板,随即从椅子上站起来。 “芸秋,你和我来。” 芸秋见她突然一副兴致勃勃,要做什么事的架势,当即点了下头,跟上宋福宝的脚步。 二人来到之前去过的亭子,亭子外有一条鹅卵石铺就的路,宋福宝四下巡视一番,并无其他人影,安心下来。 她当着芸秋面将鞋子脱下来,芸秋看她这动作,吓了一跳:“小主子您这是做什么!” “别紧张,我这是脚底按摩,对身体有好处的。” 小的时候,她经常看广场边上铺着的鹅卵石路上会有过往的中年妇人赤脚来回走,老人家说,这样做能帮助按摩脚底,促进血液循环,是有好处的。不过万事不可过,都要适当。 宫里的鞋都宛若高跷,比细高跟鞋有过之而无不及,她踩了几日就有些受不住了,又没法自己改良,现下见无人,她正好可以脱下来放松下。 芸秋却没听过这说话,倒是稀奇,看宋福宝在鹅卵石上慢悠悠踩着,表情时不时一变,看出她有些痛,又似乎乐在其中,不由噗嗤笑出了声。 闻声望来的宋福宝见芸秋乐不可支的模样,也笑起来:“芸秋,你要不要也来试试?” 矜持的芸秋自然不敢像她一样,站在原地摇摇头,微笑道:“不了,万一叫人看见,奴婢可要受罚的。小主子若是觉得这样做会舒服些,芸秋在这里给小主子守着。” 芸秋站在宋福宝的后边,自觉做起看护。 宋福宝瞧了,暗道芸秋性子温吞老实,意料之中的事。 她也不强行为难芸秋和她一样解放天性,踩了一会身子开始热了起来,上头太阳高挂,越接近正午日头越是毒,又坚持踩了会宋福宝撑不住了,便穿上鞋子,回头看了一声:“芸秋!” 芸秋转头来,见宋福宝已是好了,正要问她几时回去,却见她一个人哼哧哼哧的走到亭子内,倒头便趴在亭子的桌面上轻轻蹭。 打磨光滑的桌面冰凉舒适,把脸上热烘烘的暖气一点点驱散。 蹭着蹭着,宋福宝眯了会眼,听到芸秋走上前的脚步声,她扬起圆嘟嘟的脸来,芸秋看着她,心下暗笑小主子这副懒猫模样,温声软语:“小主子不要趴在桌上,脏呢。” “没关系,回去洗洗就好了。”顿了一下,她看看外头的毒日头,懒洋洋哼道:“好热……” “奴婢给你扇风。”芸秋从腰上掏出随身携带的折扇,在宋福宝耳边一面扇一边问:“小主子觉着现在凉快些没?” 清爽的风在面上吹着,她享受的低哼了一声,才抬眼看向芸秋,芸秋眼睛里带笑,温柔明媚,宋福宝不由感叹:“芸秋,哪个男子要能娶了你,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芸秋听了,淡淡抿唇笑了一声,她从很小时被卖入宫那一刻起,她便没想过能离开这宫廷,更别说与人成婚生子。 她此番有幸被派给这位小主子,芸秋已十分知足。 “奴婢不嫁人。” “怎么能不嫁人呢?芸秋你这样好,一定会嫁给很好的人的。”宋福宝肯定的说。 芸秋一听,却是表情一怔,连同手里的动作都停顿了一下,神情里一抹说不出的怅然之意,过了好一会,随着一声涩然苦笑,芸秋的声音清清淡淡的传来:“那样的人,也看不上奴婢。”    第14章 定论 芸秋的话令她心中一动,那样的人……是指谁? 宋福宝在感情上面,不算机灵,却也并不迟钝。 她察觉出芸秋口气里的一丝伤感和自卑色彩,定神看住芸秋,本想问芸秋她心头是否已有在意之人,但就怕这一问反倒令她担忧,恐生心结,便忍住没问,笑嘻嘻打量芸秋,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样笑道:“我们芸秋姐姐这样漂亮又温柔的人,谁会不喜欢呢?芸秋姐姐若嫁人,那人可就有福了。” “嫁人?小主子莫要开奴婢玩笑了。”芸秋惶惶然起身,忙不迭否认她的心思,“奴婢未曾想过要嫁人,既然被安排到小主子身边服侍,就会一直服侍小主子。除非,小主子不要奴婢了。” 芸秋一副义正言辞的表情,惹得宋福宝噗嗤一笑。 “好了好了福宝知道了,以后不提就是了。芸秋姐姐别生气。” “小主子,同你说了,奴婢是下人,您怎能称呼奴婢姐姐呢?” 宋福宝掰着手指头,一面算一面反驳:“芸秋长福宝六个指头,福宝称呼芸秋一声姐姐不是应该嘛。再说,这里没人,听不到的,芸秋姐姐就不要担心了。有外人得话,福宝会注意的。” 芸秋就如她长姐一般对她悉心照料,宋福宝不爱那套尊卑规矩,可芸秋一再强调,她只好口头上应下。 芸秋听到后头,面上神情一震,转瞬又软和下来:“小主子这般年纪,却这样通透,奴婢自愧不如,但这宫里规矩便是如此。能伺候小主子,被您唤一声姐姐,奴婢心里欢喜,却又觉着惶恐不安。奴婢知道小主子心意,这便好了。” 宋福宝略略伤感,芸秋这番话发自内心,她真诚待己,宋福宝自也会真诚待她。 她看着芸秋,轻声道:“福宝只会觉着……芸秋就像福宝的长姐,福宝不愿将芸秋姐姐看作不对等的下人,也希望芸秋姐姐也不要把自己看作卑贱低人一等的奴婢。还有芸秋姐姐说的那些宫里规矩福宝都知道。娘亲说过让福宝机灵点,不要惹是生非,这些福宝都记着呢!” 说这些话,宋福宝是真把芸秋当做亲信心腹来对待,她身边总要有能说真话的人,若不然个个都瞒她哄她,之后行事便举步维艰。 为了生活能更踏实更安稳,宋福宝也不会真混吃等死,什么也不做。 活着是为了开心,活得好才能开心啊。 听福宝一席言,芸秋心中多有感慨,打心眼里觉得这位小主子就是上天对她的恩赐,芸秋神态动容,情态波动不定,几欲落泪。但见跟前人灿烂笑容,心底温情绵软,到底忍住了泪,扬唇柔笑道:“有小主子这般好的女儿,宋丞相和宋夫人真是享福了。” 宋福宝点点头,心想这话反过来说更对些。 有宋丞相和宋夫人那样的爹娘,她才是真享福了。 可惜,只当了几天小棉袄就入了宫,可惜呐。 在亭子里乘了一会凉,同芸秋说了交心话后,估算了下时辰,她回去沐浴一番睡个觉,醒来估摸着阎嬷嬷就得过来给她上课了。 为了午后能精神充沛的上课,宋福宝这就回去了。 再者不清楚阎嬷嬷的教学方式,福宝心里还是有点没底的。 宋福宝回去后舒舒服服洗了个澡,换上睡衣,躺在凉席上,腰上盖了条薄毛毯,靠着冰丝编织的软枕,没一会就睡过去了。 她睡得很香,还做了一个香甜的梦,梦里她可以肆无忌惮的吃任何东西,吃着吃着,她就醒了。 “小主子,阎嬷嬷要来了,您赶紧起来收拾一下吧。” 阎嬷嬷要来了? 宋福宝脑中警铃作响,一下挺起了身,立刻手脚利索的换了身常服,拾掇好后,阎嬷嬷还没来,她便坐在椅子上等。 芸秋道:“应当马上就到了。” 她不急,正好还泛着困呢,她打了个呵欠,眸中水雾氤氲,砸吧了一下嘴巴,用手撑着下颚朝外头看。 如芸秋所言,阎嬷嬷到了,不单是阎嬷嬷,玉嬷嬷也过来了。 两个一起来? 本来心情还挺平坦的,一看连玉嬷嬷都过来了,宋福宝一下正襟危坐起来。 阎嬷嬷和玉嬷嬷一同上前,和宋福宝问候过,玉嬷嬷笑道:“小主子不用紧张,今日主要还是阎嬷嬷负责教导您,老奴只在一旁看着。” 看着=监督。 宋福宝暗自想罢,本以为是正常授课,看来,却颇有几分鸿门宴的架势。 宋福宝羞涩笑:“福宝会认真学的,阎嬷嬷,开始吧。” “今早给小主子带来的书如今放哪了?” “都在这放着呢。”宋福宝转头,指了指桌上摆着的一堆。 阎嬷嬷:“小主子可曾预习过?” 福宝算到阎嬷嬷会这么问,她早做好准备,苦着一张脸,皱眉道:“看了一些,但好多都不懂,爹爹和娘亲没教过福宝这些……” “小主子不必苦恼,这些阎嬷嬷都会教您的。”玉嬷嬷在边上帮腔。 宋福宝看了一眼玉嬷嬷,见玉嬷嬷微笑看着自己,而阎嬷嬷眼神微动,也淡淡笑道:“芸秋,替小主子把《妇德》拿来。” 芸秋将桌上一叠书一字整齐排开放开后,目光转了一圈,便将其中一本《妇德》拿出,随后递到了阎嬷嬷手上,再把刻印本交给宋福宝手上。 “小主子,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学了。学的过程中,若小主子哪里不太明白一定和要阎嬷嬷提出来,不要藏着闷着,阎嬷嬷都会和小主子讲明白讲清楚的。”阎嬷嬷微笑着同宋福宝道。 宋福宝微笑以对,心里边却浮现出曾经求学生涯的情景。 她上学时是题海战术发达的年代,她脑子不笨,但和那些记忆力超强,动脑能力一流的学霸完全没法比,她就是属于那种一扎堆就普通得没法再普通的人种,俗称隐形人。 搁在差生和优等生之间的普通学生,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千千万万如她一般的普通学子。 想起上学时候的自己,宋福宝眸光微敛,掩住一丝内心忽然滋生的伤感情绪,也许这一辈子,就要在这里生根,再回不去了。 一切从头再来……将会是截然不同的人生。 宋福宝打起精神来,目光定定看向面前的人,整容正声道:“福宝知道了!” 信誓旦旦的模样。 阎嬷嬷笑眸含着一丝满意,颔首点头,开始翻书一面道:“小主子,先翻到……” 阎嬷嬷先是和她说了几个时辰关于《妇德》这本书的中心思想,也就是女子嫁与男子为妇后的德行,所要遵从的要点。 总结一下就是:以夫君为主题,列一篇例文,描述如何讨夫君欢心的一百零一种方式。 玉嬷嬷在旁边喝了一盏又一盏的茶,中途去了几趟茅厕,连芸秋都在旁边忍不住要打起呵欠,唯独宋福宝,仍眼神直视,仿佛很专注的模样。 直到阎嬷嬷自己都讲得口干舌燥,这才主动停下话来,伸手从桌上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视线重新看向宋福宝,问道:“从老奴讲的这些话里,小主子可从中明白了什么?” 明白? 宋福宝一脸乖宝宝模样,眼睛眨巴了两下,却摇了一下头:“福宝听嬷嬷讲了这么久,有些地方……却不大明白。” 阎嬷嬷反问:“哦?哪些?小主子尽管问。” “是这样的,书里一直说做娘子的要绝对听从夫君的话,可若是夫君说的不对,做错了事,难道也要听吗? 阎嬷嬷表情愣了下,大概没想过福宝会问这样一个问题,她见福宝眼神天真,便微微笑着解释道:“小主子应听过女子三从四德的戒律吧?” 福宝摇头:“三从四德……那是什么?” 说来宋金元还真没和她说过,对宋金元来说,宋福宝是他视若珍宝的独女,他曾说,若嫁过去不如意,和离了再找个上门女婿入赘,也不能叫他乖女儿吃亏。 阎嬷嬷又愣了一下,起哦按着宋福宝眨眼的表情,再看她满面的不理解,突然有些语塞。 也许,是阎嬷嬷意识到了。 三从四德,所谓讨好男人的妇德守则,对眼前这位养尊处优的小主子来说,根本套用不了。 宋福宝见阎嬷嬷不言,低下头一副愁容:“这书上说的很多事……福宝都没办法理解。” 她的表情显得困惑懵懂,而阎嬷嬷瞧着,思量半晌,复又道:“其实,小主子只要记得,同皇上成婚之后,要绝对服从皇上,这就成了。” ——绝对服从皇上。 果不其然,这才是阎嬷嬷要对她说的重点吧。 宋福宝:“可是太后说,成婚后,皇上就是福宝的家人……那家人之间,为什么要服从?”    第15章 争锋 宋福宝再度提出的疑问令阎嬷嬷表情微变。 而旁边玉嬷嬷的神情里揉着些许异色,唯芸秋一副担忧宋福宝的模样,想说又不敢说。 短暂沉默后,阎嬷嬷微微沉下脸,一张年迈却庄重的脸孔显出几分威严来。 “小主子只要听老奴说的即可。” 那样斩钉截铁,不容置喙。 宋福宝一听,她果然忍不住了。 眼睛一眯,忽低了头,怯声道:“爹爹和娘亲,从来没这样教过福宝……方才嬷嬷还说,福宝不明白的可以请教嬷嬷……”说着说着,手紧紧绞在一起。 一时间,气氛压抑下来。 谁都没开口。 芸秋在一旁看着,心里着急的不行。 “阎嬷嬷,小主子毕竟年纪小,很多不懂的……慢慢教就是,何必和一个孩孩童过不去?”在这样的僵局里,玉嬷嬷率先出声打破了沉默。 阎嬷嬷这时已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回过神后,注视着宋福宝的眼神却愈加复杂难辨。 “小主子说的也不无道理,倒是嬷嬷考虑不周,一味令小主子接受这些道理,确实是为难了小主子。”如此说着,阎嬷嬷将书放下,倏地又一下看向福宝,“嬷嬷恐怕,是无法教小主子了。” “阎嬷嬷,这不妥吧?”一边的玉嬷嬷顿时出声制止。 “是福宝说的那些话,惹嬷嬷生气了吗?”宋福宝仰着脸,胖乎乎的面上,一片委屈无辜之色。 她想要自己接受“绝对服从”,那绝对不可能。 对刘钊,来日方长,大可慢慢来。但对眼前人,她可有的是办法。 阎嬷嬷微微咬唇,见宋福宝神态极为无辜懵懂,脸上逐渐显现出一丝铁青之色。 “老奴觉着,既然小主子自己有一套做人道理,老奴难以更正,又不想往后教坏了小主子,被太后知晓要来责罚老奴,老奴这身板可受不起!” 身处这巍峨高墙之内,各色各样的人,在每一个位置都有自己生存的法则。 阎嬷嬷,亦是如此。 对她来说,根深蒂固的法则,不会因为她三俩句就有所更改,相反,在她眼中……宋福宝的话,不过是稚童不谙世事的天真之论。 因而阎嬷嬷才会恼怒,才会说这样的话。 她的确是想要过安稳舒适的生活,可并非是被人把持揉捏的傀儡,而是作为一个真正的她。 如果一个人失去立本的根骨,活在世上,形同枯槁,宛若走肉,不如干脆死了了事。 宋福宝挺起胸膛,抬起头来,正视阎嬷嬷:“福宝不明白自己哪里错了,若哪里错了嬷嬷指出来就好了,福宝可以改,为何就说一声不教了,大人就是这样小气的吗?” “改?不必……小主子不必改!”阎嬷嬷冷冷一声,旋即,抄起手里的《妇德》,扭头便看向玉嬷嬷道:“老奴才疏学浅,恕老奴是真没法教。玉嬷嬷,还请你替老奴同太后请示一声,老奴这就离了这免得碍小主子的眼!” “原来这宫里,就是连一句心里话都说不得的地方吗?”眼见阎嬷嬷转身就要走,宋福宝低声念了一句,满含惆怅。 阎嬷嬷身形一顿,听到身后人的声音,她深深吸了吸气,火来得突然,她的话措不及防。 阎嬷嬷仿佛是被戳中了不堪心思一般,点燃了她曾经不愿想起的往事。 她转过身来,看向了面前的宋福宝。 今早清晨,还想着是个懂事受教的,此刻这般…… 阎嬷嬷晓得,面前的小姑娘不是在无理取闹。 正是说出了一些人不敢说的心声,也是不敢做的事。 心中本不该如此着火,可她还是有一种瞬间被扎入心窝的错觉。 “您的身份,您自是想说什么说什么,太后不会来责怪您,老奴更没这个资格。稚童无心之言,是老奴当真了。”阎嬷嬷自管自己说着,忽而摇头叹息,“老奴逾越,老奴收回先前的话,这就给小主子道歉,请小主子宽恕。”说着,阎嬷嬷作势弯腰。 稚童无心之言? 宋福宝眉头微皱,还是觉得她是个小姑娘,说的话没信服力呗。 前一刻还火冒三丈嚷着要走人,这一刻倒冷静下来一副不怪罪她小儿失言的大度模样。 调整倒很快,不愧是宫里老人。 宋福宝目光灼灼,盯着阎嬷嬷视线凝定:“阎嬷嬷不用这般,宫里规矩多,阎嬷嬷刚才那样说也是为福宝好,福宝会努力去学,也会尽量少说一些阎嬷嬷不爱听的话。”说到最后,她慢慢说,将不爱听三字咬得扎实,视线盯着面前老人,见阎嬷嬷眼神微动,宋福宝又恢复了乖宝宝模样。 场面话,谁都会讲。 既然阎嬷嬷自搭台阶,她不会揪着这一点一直斤斤计较显得气量小,还叫边上的玉嬷嬷看了笑话,回头详细报给太后,更是闹腾。 见宋福宝立刻收住话,阎嬷嬷定睛瞧住面前人,分明一只胖墩扎根,竟有种高长巍峨的气魄,心头凛然一震。 “阎嬷嬷,那就忘了刚才的不开心,继续吧。”宋福宝目光瞧着阎嬷嬷。 连小小稚童都这般心胸开阔,若她还介意,岂不是失了大体? 阎嬷嬷当即便道:“也好,小主子能大人不记小人过,老奴便放心了。”转眼便是和好姿态。 一段不甚开心的短暂插曲,似乎就这样过去了。 之后,阎嬷嬷便开始教她最基础的仪态。 第一,那肯定先是走姿了。 芸秋之前在玉嬷嬷手底下受过教,且不管姿容仪态都是一等一的,生得美却不艳,气质温和柔软,玉嬷嬷精挑细选的人,肯定在这一方面是没得说了。 芸秋就等同助手,帮阎嬷嬷做示范。 宋福宝只见柳腰纤细,左摇右摆,端庄里蕴含一分妩媚之态,风情流转,真真一枚美佳人。 走了一遍过后,芸秋转过头问:“小主子可记住了吗?” 看着体态婀娜的芸秋,宋福宝暗暗吐槽,就她这分不出前后的身材,根本扭不动腰啊。 但她还是点头:“记住了。”便依照画葫芦走了一遍。 走的像模像样,就是说不出的怪。 同样的姿势,一个纤细柔软姿态优雅,一个……别扭!    第16章 客来 这种怪异的反差,令人乍一看,说不出具体错在哪里。 阎嬷嬷皱着眉,让宋福宝继续又走了一遍。 宋福宝老实重新走了一遍,来回一趟,从正门走到饭桌前,缓缓福身行礼。 “阎嬷嬷,可好些了?”她问。 维持在一个行礼的姿势,眼睛亮闪闪。 阎嬷嬷:“……” 突然觉得,方才同她据理力争的那位小主子,一定不是面前使劲扭成一股麻花,姿态别捏诡异的人。 阎嬷嬷忍住叹气的冲动,暗道之前玉嬷嬷说,姿态礼仪上面,看得过去就行,没人会介意,如今细想,玉嬷嬷是有先天之见,在这一方面,不论面前的小主子多努力,画面总显得格格不入。 她看了一眼外头的天,黄昏已近,已是戌时时分,朦胧的光铺天盖地洒落大地,暖意铺陈。 阎嬷嬷回头,看向宋福宝道:“小主子,今日就学到这为止。明日辰时四刻老奴会过来。走姿仪态还欠些,明日接着练。而关于宫里需遵守的规矩,《宫规》上面都详细描述注解了,还请小主子多看多记,重点老奴都标记在上头。三日后,老奴会着重考一考小主子。那老奴先行离开了。” 宋福宝:“阎嬷嬷的话福宝都记住了,福宝送嬷嬷出去。”她说着,不待阎嬷嬷拒绝就自动走上前,走到了阎嬷嬷前头去。 眼见她这般主动,阎嬷嬷把话咽下,目光落在那走在前头的人背影上,分明之前还在争锋,此刻好似全然忘了。 这位小主子,着实看不透…… 若是孩童,怎会有那样一番惊人理论,但若不是,之后表现得又笨拙尴尬,真当……说不清心头滋味,阎嬷嬷沉默着跟上前。 芸秋和玉嬷嬷自一同上去。 几人来到殿口,阎嬷嬷才道:“送到这即可,不劳累小主子了,小主子请回吧。” 阎嬷嬷微微弯腰,极注重规矩。 宋福宝瞧着,半晌道:“那好吧,嬷嬷慢走。今日……还辛苦嬷嬷了。” “辛苦”二字,意喻不言而明。 阎嬷嬷听到,不由锁目,但见面前人温顺笑着,未曾有什么异常,仿佛之前的事真的过去了,或是从来没发生过,心道她作为年长者,何必将稚童的话如此当真,当即摇头一笑道:“不辛苦,都是老奴应当的。老奴告退。” 宋福宝点头,注目阎嬷嬷离开。阎嬷嬷离去后,玉嬷嬷还未走。 一幅有话欲说的模样。 宋福宝看了一眼玉嬷嬷,装作不明白,奇怪问道:“玉嬷嬷,您不跟着一起走吗?” 玉嬷嬷犹豫片刻,道:“方才……小主子千万莫放心上。” “方才……”宋福宝一脸不明所以,她在装傻,和阎嬷嬷的事……既过去就不必再提。 再者,就算记得,和面前人说了,显得她这人小心眼,从她口里说到太后跟前,也不是好事。 玉嬷嬷见她似是真忘了,当即笑了声:“啊,没什么,那老奴退下了。” 宋福宝点点头,目送玉嬷嬷离去。 待人都走干净了,她才松口气,返身回到殿内。 芸秋跟上来,一脸踌躇,眉眼里似藏着话要讲,宋福宝注意到了,抬眼看向芸秋:“芸秋,你可是有话要同我说?” 芸秋未曾想小主子会突然问到自己,一时愣住,犹豫了一会才道:“小主子不要气馁,其实您已经做得极好了,奴婢看得出您尽力了。” 是啊,她真是尽力了。 奈何这样一具肥嘟嘟的身板,要做出那般翩若惊鸿,优雅动人的姿态……根本无法想象啊! 暗暗吐槽,宋福宝望着芸秋善意摇头:“不,福宝心里知道,还有许多不足之处,明日福宝会更认真更努力的。” 芸秋瞧着她,满眼心疼,许是想到今日她学习时费劲的模样,嘴张了张,最终还是憋了回去。 芸秋没再说什么,宋福宝学了一下午也是够呛,这日头还热着呢,学得一身汗,黏糊糊的粘在衣裳上,紧贴着肌肤,怪不得舒服的,便命人准备温水,沐浴一番换了身新衣。 这时厨房里的人已做好晚膳,几名宫女陆续端上来,因之前特意同芸秋交代过晚膳不要做多,避免油炸鱼肉,多蔬菜水果,分量尽量少。到底是皇宫里的厨子,说一说就立马明白了。 用过晚膳后,宋福宝觉得浑身骨头酸,兴许是乏劲慢慢上来了,可这个点要是睡着了,按照她的生物钟,半夜就得醒过来,明儿一整天还有硬仗要应付呢,她可不能令作息时间紊乱。 想到阎嬷嬷临走前交代的事,宋福宝将那本《宫规》拿来,翻了翻看到上面果然都有标注,但仔细看,纸张泛黄,该是不少年头的旧物了。 指尖在纸页上缓缓拂过,粗糙的质地,有些扎手。 她抽出手,一页一页翻起来,想到三日后阎嬷嬷会抽查,她可不觉得……那位笑面虎般的老人家会轻易饶过她。 想着,睁大眼专注的看,她努力集中精神,恨不得把这些繁琐闹人的宫规给一目目一条条都给植入脑中,根深蒂固。可惜,万千学子里她不过在中游上下浮动,发挥再好也不可能将这厚厚一叠的书给看全,她看了会,就觉得眼中的字开始飘浮起来,竟有重影的迹象。 不自觉间宋福宝仰坐在了躺椅上,眼皮子有一下没一下垂着,一副魂游天外眼见着就要进入梦乡。 芸秋站在边上给宋福宝扇风去热,低头的视线刚好错过宋福宝的神情,只能看到小主子偏拉着脑袋,垂眸盯着手中捧着的书籍。哪想突然间,小主子手里的书籍啪嗒一声掉了下来,砸在小主子的腿上。 芸秋哎呀一声。 宋福宝也随之醒来,她打了个激灵颤,浑身抖了抖才勉强抬起眼皮来,看向芸秋:“怎么了?” 芸秋看着宋福宝分明困顿不已,劝道:“小主子可是困乏了?您瞧着一脸倦容,今日下来也是累极了,小主子赶紧去睡吧。” 宋福宝伸展了一下腰肢,她确实累了,累得不自觉中,盯着手中的书都睡着了。 但这一个激灵颤,令她清醒不少。 宋福宝摇了下头:“这时候睡了,晚上就睡不着了。芸秋,你端盆凉水来,我洗把脸就好些了。” 芸秋一听,手里绞着,似乎极是心疼:“小主子……” 宋福宝抬眼瞅了一眼芸秋,看出她眼中的情绪,便笑了声道:“三日后阎嬷嬷还得考我呢,我若是十道里九道答不出,那多丢人哪。” “小主子年纪小,记不住那么多东西很正常。再者就三日功夫,委实是在为难小主子……”芸秋在为她抱不平。 的确,对于一个十三岁的豆蔻少女来讲,这种复杂难懂的宫廷礼仪确实很难记得住。 但是,她未来皇后,即便是个傀儡皇后,但要是表现得过于差劲白目,宫里头那些嘴碎的人还不指定怎么嚼舌编排她呢。 她从来不觉得不劳而获是好事,身份摆在这里,她有她必须承担的责任。 不说结果,至少过程要先做到问心无愧。 宋福宝看向芸秋:“我晓得……芸秋你是为我好。”说着她转头看了一眼漏壶,才继续说,“现在才戌时一刻,待到了亥时,我就会准备睡了。” 眼见她一副铁了心要继续读的模样,芸秋心头说不出滋味,分明以小主子身份,完全用不着这般折腾自己…… 芸秋终归是个奴婢,既小主子心中已有决定,芸秋劝也劝过了,便不再多言,只按照宋福宝的吩咐端来一盘凉水。 干毛巾放入盆中,过湿后洗过脸,倒醒神不少。 宋福宝舒了一口气,她重新坐回椅子上。 方才迷迷糊糊睡过去,幸好还依稀记得是看到第几页左右,翻了翻,找到记忆里的内容后才继续看。 芸秋守在宋福宝身旁,此刻天色彻暗,天也渐渐生了凉意,不需要扇风,便收了折扇,安静呆在旁侧,随时听候差遣。 宋福宝瞧了一会,些微头晕目眩的感觉冲上脑子来,她不由地伸出手指按在额头上。 “小主子,奴婢来吧。”芸秋温柔的声音传来。 宋福宝还不等说些什么,一双手已上轻柔覆上她额侧穴上,慢揉轻按,力度适宜一会儿头脑里的丝丝难受就被消除干净了。 宋福宝继续认真看,嘴里不时轻轻念着,这是她记忆时一种习惯,在口中读一读就能加深些记忆。 她不时看向漏壶,眼见临近亥时,终是合上手中的书,舒了一口气道:“明早再继续吧。” 芸秋点头,嗯了声便转身打算替她拿来睡衣更换好后准备就寝,却不想刚走出殿外,便远远看到一群人从长廊上走来,眼帘之中尽是触目惊心的明黄之色。    第17章 探望 芸秋惊了惊,当即回身小跑着就返入殿内。 宋福宝听到外头传来细碎脚步,扭过头去,见芸秋急忙忙跑过来,立即想到可能是有厉害人来了,且能令她这般神色匆匆的,想来这宫里也没几人。 宋福宝当即站了起来。 芸秋来到跟前后,慌道:“小主子,皇上往这来了。” 果然。 宋福宝已把发上的头饰都给摘去准备就寝,刘钊来得突然,连人都没派一个过来,这是要打她个措不及防啊。 这时候重新梳理发髻打理饰品也晚了,宋福宝伸手在芸秋肩上拍了拍。 “不要紧张,我们出去。” 芸秋见小主子极为镇定,一瞬间心竟是定了定。 怔愣之际,宋福宝已抬脚往殿外走,芸秋忙跟上去。 幸好一身衣裳崭新,若更换了睡衣,那就尴尬了。 不过刘钊来宣阳殿都不打声招呼,这边连通传之人都未曾有,显然他刻意为之。 这大晚上的,都要熄灯就寝,却偏偏挑着这时辰过来,这少年……来找茬? 心里头嘀咕着,宋福宝已来到殿外,果不其然,看到朝这边携带着一对人马而来的刘钊。 刘钊首当其冲,明黄锦袍显得少年身长挺拔,夜里长廊亮起的盏盏灯火映着少年的脸庞明灭不定。 视线迎面而上,宋福宝站在殿口,并未上前去迎接刘钊。 芸秋在旁小声提醒:“小主子,过去么?” “不了,就这里等。”宋福宝也小声回。 芸秋便不言语,退到边上低头站着,不敢直视朝这来的队伍,极是规矩严谨。 这边刘钊步伐稳健,一步一步,匀速前进,没会儿就来到宋福宝面前。 宋福宝目光看向刘钊,殿内灯光昏黄,刘钊身旁两名小太监弯腰提着灯笼,足以将他的脸打亮明透。 她上前了一步,因来不及梳理就出来了,乌墨长发挂在两肩,随着行礼的弯腰举动,宛若瀑布般落下,遮住她大半张脸。 刘钊低头看着眼前人,待她行罢礼,便听软糯的声音从她口中道出:“福宝给皇上请安,皇上深夜来访……不知所谓何事?” 呵,比起白日里……倒规矩了。 只不知是真是假。 刘钊想罢,便抬手令她起身来:“朕,来看看你。” 看看她? 宋福宝心中狐疑,这么好心? “先进去吧。”刘钊道。 宋福宝乖巧嗯了一声,便跟着刘钊入内。 明明是她的寝宫,在刘钊进入之后,便反客为主,倒成了她是拜访者的角色。 谁叫眼前少年是天下的主,只能向大佬臣服了。 “朕听说……”刘钊慢吞吞的开口。 宋福宝竖起耳朵来听。 刘钊却停了下来,轻轻咳嗽了一声,身边站着的上了年纪的老公公弯腰从桌上端来一杯茶水,刘钊伸手接过,嘬了一口,眉头一下皱了起来,似乎嫌弃这茶口感糟糕不好喝,当即放下茶杯来,一面视线倏地盯住了宋福宝。 “今日觉着如何?还受得住吗?” 前一句话宋福宝直接回道:“挺好。”后一句话,她略微思考了一下,是在体贴关心她? ……他被穿了? 怎么一下子改性了? 想起之前他那蕴意满满的眼神,这是准备整顿她的第一步? 宋福宝心头忐忑,一时摸不准突然朝她散发出善意的刘钊的真实心意,便继续装傻充愣,想着蒙混过去再说。 “没什么受不住的。” 第一天要就受不住,还当着刘钊面说出来,不要命了? 宋福宝想着,她一直低头,只隐约看到他不动如山的身姿,和他面前摆放着的一只被喝了一口就嫌弃抛弃的茶杯。 刘钊……究竟想干什么?真来关心她? 不会吧……宋福宝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此刻,刘钊又再度开口,声音淡淡:“可是朕听说,你似乎不甚喜欢阎嬷嬷教你?” 心里咯噔一声响。 宋福宝心头立马紧了起来,她霍然抬头,视线里带着几分仓促的慌色,她似有话要讲,嘴里咕噜转了两圈,还是慢慢沉淀下去,变成一声“嗯”。 她……竟承认了? 抱着听她胡言乱语,继续装傻的刘钊,一时颇起兴味,眼凝注面前人,低低哼了一声,片刻后继续问:“哦?说来与朕听听。” “福宝……不敢。” 刘钊盯着宋福宝,只出了一个字:“说。” 极干净,也极利落,被这般直勾勾视线锁着。 宋福宝只觉自个成了一头白嫩嫩的兔儿,在猎人尖刀下苟延残喘。 太岁头上动土,她还没疯呢。 她余光瞥了一眼刘钊,这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分明昨日里阴沉沉透着股煞气来着,今深夜来目的不明,她没摸清前,哪会傻了吧唧往前凑,装着少儿无知模样,装到他吐为止,失去对她的兴趣,那最好不过了。 打着这小算盘,宋福宝端得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脸。 “福宝……福宝真不敢。” 美人发愁例子如西施,她不用说就是那个效颦的作怪丑婆娘了。 照道理,说到这份上,展现出如此难堪一面来,刘钊也该罢手,不曾想宋福宝还是料想错了。 刘钊脸色不变,同适才一般模样,声色难辨的目光,仍落在宋福宝脸上,似十分仔细专注的观察着宋福宝面上的每一处细节,表情的每一次细微变化,仿佛都能勾起他的趣味来。 “朕不会怪你,你说。” 还是一句话,叫她说。 说什么? 说她希望男女平等,和他互相尊重,要他别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吗? 心里话,顾名思义就是在心里说的话。 字面上的意思。 她在心里头早就腹议个不停,看向刘钊时仍羞涩胆怯,似进一步就会冒犯圣颜,因而过了许久,才被逼无奈般低声道:“福宝,福宝说了些话,阎嬷嬷就说,不教福宝了……” 刘钊见面前人一副怯生生模样,便想起阎嬷嬷说道时那种不可思议的表情。 和眼中的人,哪里是同一人? 因为忌讳,所以不敢? 他盯着宋福宝,一时没出声。 宋福宝见刘钊不言,只端详着自己的脸,摸不清来意,更捉不透刘钊的心思。 虽是少年人,却早早登基,做了三年皇帝,接触的人或事就足以吊打她那短暂的几年工作经验了。 好比一个国家领导人和一个吃国家福利的公务员,从业的水准不同怎么相提并论? 她想着,也沉默着不言。 昏昏的暖光里,却携着一丝微微潮湿的凉意,在空气里四散弥漫。 她穿得不多,薄薄外衫,在静寂里,冷意逐渐侵袭,她感觉身体有些冷,很想缩缩肩,又怕一直注视着自己的刘钊看到她的举措会多想,便强行忍住,心里念了一万遍“小哥你别心理战了赶紧说话啊小哥”。 刘钊似乎终于察觉到她无形间散发的怨念,终是张嘴出声:“你今日同阎嬷嬷说的话,就与朕再复述一遍吧。” 复述一遍? 宋福宝抬眼瞅了瞅刘钊,当她复读机啊? 她不想过多忖度猜测刘钊话里的含义,可刘钊那和钩子似的眼神,直直甩了过来,她避无可避,正中红心。 嗓子紧了紧,宋福宝在心中考量了一番,忽眼眸里光线一闪,抬头直视刘钊:“阎嬷嬷应该和皇上提及今日的事了吧?” 刘钊仿佛没料想她会反问,不由低低嗯了一声,一丝上挑尾音听不出喜怒。 宋福宝老实耿直模样,低下头小声道:“白日里说的什么,福宝……福宝忘光了。嬷嬷记得,那就好了……”声音本就低,越说越轻,几乎不可闻。 刘钊一听斜眼睨了过去,满脸都写满了一股难以描述的情绪。 宋福宝也知道她这借口找的太不用心,可好不好,管用就行。 “真忘了?” “……忘了。” 宋福宝咬死了这答案,刘钊再怎么逼问她,记不住就是记不住。 刘钊眉心一蹙,又继续沉默以对,似乎要用这心理的压迫力来逼她亲口说出白日里的话,不过宋福宝不是那种被人盯着看就会心生惧意,不打自招的人。 她不动如山,心理抗压能力超出刘钊预期。 刘钊眼中看着胆小不敢生事,可分明在外人口中,极嘴利的宋福宝,心中浮现一丝难辨的情绪,忽然刘钊站了起来:“既忘记了,朕不逼你。今日,便早些歇息吧。” 如此说道,刘钊作势要走。 耶—— 心里欢呼了一声,面上毫不显露,宋福宝惶惶然站了起来,极是腼腆小心,像是怕一不小心会挑起刘钊的火气,站起身后,福宝迅速低下头道:“福宝送皇上离开。”    第18章 心机 宋福宝低头说罢,刘钊便瞥了一眼她。 她微微垂首,一段藕白颈项,在暖光映衬下透着浅光如玉,她温顺眉眼底下,藏着一双紧敛的水眸,她走到了跟前,慢慢抬起头来,似乎在疑惑为何他不再往前继续走。 不由想到她刚才那番强装的作态,刘钊没言语,转头便走了出去。 刘钊一走她便紧跟上去,心底暗自琢磨刘钊刚才看她时那模样,那神态……一定没好事。 他深夜里来,想来特意吩咐过宫人不要引起骚动,漫漫长廊一片寂静,盏盏灯火之间,只有彼此的呼吸声隐隐约约,几乎难辨。 走到转角口,刘钊停了下来。 宋福宝舒了一口气,她亲口说的要送,就要送到底,除非刘钊开口。 送了好一段路了,她时刻惦念着刘钊能停住脚步,这可算停下了。 “夜深,天凉,你回去吧。”分明一个少年人,说话口气却老练稳重,和昨日在太后跟前的人比起,宋福宝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人了。 本是一句“你回去吧”就成,刘钊加了前边的话,口吻平淡,仍隐约透出几分关照之意。 宋福宝一副受宠若惊模样,眸光里一丝怯意,一丝不明,最终点了下头,道:“那福宝退下了。”未在成刘钊正妻之前,宋福宝不想以臣妾自居。 刘钊颔首。 随即,利落转过身,自行先去。 宋福宝嘴上说退下,仍是和标杆似的,注目刘钊离开,待刘钊的身影全然消失在漫漫长廊,宋福宝才彻底松了松气。 这宫廷规矩礼仪,真是令人疲惫至极啊。 刘钊走了,可算能好好松口气,夜里风寒,确实凉得紧,宋福宝哆嗦了一下,赶紧返身回到殿内。 入内后一面和芸秋说:“芸秋,不用拿新衣裳来了,我着亵衣睡就成。” 芸秋:“这怎成……” “我还要记些东西,芸秋,你也下去吧,早些休息。” 芸秋摇头:“小主子都没睡着,奴婢怎能先行离开?” 宋福宝:“芸秋……”她哀声撒娇。 芸秋便想起她之前也说要处理些私密事,顿时想到一些画面来,终归是女儿家,都有自己想要掩藏的秘密吧,便微微笑道:“好罢,好罢,便依小主子的话了,奴婢这就下去,不阻碍小主子您了。” 芸秋一边打趣一边转身撩起长帘,渡过另一端出了殿口。 宋福宝见芸秋走了,才拿出她的生活记录小本子,取出炭笔,在上面写下方正漂亮的简体字。 日期:十月十八号 ——食物摄取量减少,缩胃行动进行顺利。 ——事件:和阎嬷嬷讨论了关于《妇德》此书的不准确性,好像被讨厌了(?),被抓了小辫子汇报到刘钊听了。 指尖炭笔一转,笔头抵在额下,宋福宝蹙眉深思起来。 这样一看,阎嬷嬷不是太后派给她的人,而是刘钊的人,而太后让玉嬷嬷来,果然不是监督她,而是监督阎嬷嬷。 想到这,宋福宝点点头,继续低头写到。 ——事件:九点左右刘钊过来问了学习情况,其实是想套话,不过鸡贼的我并没上套(嘿)。 ——总结:这个皇帝,很心机。 落下笔端,将总结词一出,宋福宝打量一番今日成果,简练明白,觉得甚为满意后,便将炭屑去后收起小本子放入抽屉内。 随后便麻利的褪去身上外衫,钻入了被窝里,舒心安稳的睡下了。 翌日醒来,看漏壶显示在卯时一刻,果真睡得晚些,都怪昨日刘钊过来找茬,和她打心理战耽搁了她的睡眠时间! 不过这话可真敢心理埋怨,也不敢当真人面说道。 芸秋这时收拾好过来,见宋福宝刚醒,松口气,还以为小主子又早早一人醒了,她这个做奴婢的,让做主子的等着,多不像话啊。 芸秋走上前来,命令宫娥将温水备好,给宋福宝一番洗漱过后,站在身后给她整理发髻。 期间宋福宝连声打了好几个呵欠,芸秋关怀道:“小主子可是睡得还不够?” “困还好……就是有点饿了。” 芸秋噗嗤一笑:“早膳在奴婢来前就命小厨房的人去做准备了,待奴婢给您整好发髻,应就端上来了。小主子且耐心等待会,若真觉着饿,一些零碎干果点心,给您随时备着呢。” 说着就命人把今日的份端上来。 一般食物怕放久了,都会换新,她这般身份更如此。 吃剩下的这宫里一堆人吃不上的,宋福宝一句话分下去,多不会浪费了。 只熟食还是上的慢些,毕竟要现煮现蒸。 煎炸一早被宋福宝取缔,芸秋看出她心思,便和厨房里特意吩咐过,多养胃润肺,不易发胖的,而蒸煮花样多难免费时,汤水都是熬制,都是费工夫的活计,可主子要吃,就得做。 宋福宝不是菩萨,不会熬身子来省劳力,但她也并非理所当然的受着,那些剩下完整的,都会率先赏给小厨房那些给她做膳食的人,再多的就让芸秋来分派。 她在宣阳殿刚没进来,就博了个待人和善的名声。 宫里上下人见她都笑呵呵,大家伙儿和睦相处这自是宋福宝愿意看到的景象。 这会儿熟食也上来了,宋福宝嚼着嘴里的酸梅子,吐了小核后上了饭桌前,今儿有蒸糕,她眼睛一亮,拿起咬了一口,糯米蒸糕,带着花的一丝淡香,极好闻,嘴里软软糯糯,格外好吃。但看眼前摆了一盘,整五块,小笼包的大小,倒做的精致,粉蓝黄绿紫,乍一看色浓鲜亮。 刚吃了一块粉的,转手取了一块紫的,蒸糕分量小,糯米却易饱腹,吃了两块,喝点汤水,胃慢慢就撑起来了。 少食多餐不易胖,她摸摸肚子,掂着胃容量,想着待会饿了再吃,便停了手。 她倒想每一块都咬一口尝尝味儿,但咬过的再丢给别人吃,感觉总有点微妙。 停嘴后,把碗里蛋花枸杞汤喝光,觉着差不多了,宋福宝道:“芸秋你尝一块这个,很好吃。剩下二块分给小厨房的人吧,其余的芸秋你看着分。”她这样交代着,芸秋看她吃得心满意足的模样,吃了这些许少量,换她都吃不饱。可小主子有自己的主意,芸秋知道她说了小主子也会拿别的话出来,便顺着她的话,吃了块蒸糕,确实滋味美妙。 芸秋笑了笑:“这样下去,不过多日,小主子你就要瘦下来了。” 瘦身哪里几日就能的,且起初瘦的都是水分,外形上还很难看出来,等多余的水分下去后,再慢慢减脂肪,体型才会开始有所变化。 说起来,多亏她现代在健身房总结的一套经验,只是,体质不同方法不同,这具身体适不适用有待考量,但坚持下去总是没错。 因蒸糕好吃易饱,宋福宝记录下来,打算先吃上几日,等腻了再换。 记过后,宋福宝走出殿外,进行散步消化。 里辰时一刻还有些时候,此时日光还不大,空气已淡淡热气弥漫。 宋福宝绕着院子走了一圈,宣阳殿虽不比太后寝宫,绕院子一圈也费了些时候。 一圈下来,微微出了些汗,宋福宝用毛巾擦了擦面上额头渗出的细汗,接着继续绕圈,绕到接近辰时时分,宋福宝停下来,回到殿内躺了下来,稍作片刻休整过后,看了眼漏壶,还有一刻左右阎嬷嬷就会来。 宋福宝取出《宫规》继续读,但瞧了就忍不住就犯困,头天身体还跟不大上,精神头老容易打岔,她拍拍脸,瞄了一眼时候不多了,便放下手里的书,躺椅子上眯会准备迎接待会的教导。 阎嬷嬷是掐点来的,来了后就问道:“小主子可在读了?感觉如何,不懂的地方多吗?” 古代生僻字不少,加之又是文言文,并非译本,看着确实格外费劲,幸好芸秋识字,看不懂的她会问芸秋,芸秋说过后她会在旁边注解,结合上下文就好理解多了。 这种学习状态让宋福宝想到之前还处于学生时期的她,上过应试教育,适应起来也快。 宋福宝:“在读了,有不懂的地方,芸秋会与我详细解释,福宝做了注释,大多能理解。” 阎嬷嬷一听,本以为她会觉得很难,但看她表情还算轻松,心中微动,道:“那就好,若小主子觉着困难,一定要和嬷嬷说,嬷嬷会适量给小主子减轻些。今晨学一个时时辰,过午学一个时辰,剩余时间小主子可自理。” 宋福宝:“知道了嬷嬷。” 接着便开始学起来。 昨日走姿学的坎坷万分,今天恐怕还得继续。 宋福宝都做好准备了,却听阎嬷嬷忽道:“昨晚上,皇上来见小主了?”    第19章 麻烦 刘钊的行踪,饶是隐蔽,却也防备不住有心人。 阎嬷嬷知道此事,宋福宝不意外。 她点头:“嗯,皇上来过。” 阎嬷嬷:“小主子同皇上说了吗?” 宋福宝:“……” 她沉默了一会,心想这件事不是您老人家早报上去了吗? 阎嬷嬷见她似在犹豫,平声示意道:“小主子……” 宋福宝忽道:“嬷嬷不是说了吗?从嬷嬷口中说出,和福宝说,是一样的。” 阎嬷嬷是皇上的人,应是准确无误了。 看她说道皇上时那种笃定口气,可见一斑。 阎嬷嬷听了,晒然一笑:“小主子同奴婢怎会一样呢?” 她听了,却噗的笑出了声来。 阎嬷嬷见她笑声来的突兀,不由皱眉疑惑道:“小主子笑什么?” “我只是忽然觉得好玩。”她笑说,“昨晚上皇上过来,问福宝和嬷嬷说了什么,而今日嬷嬷过来,又问福宝昨晚上皇上问了什么。我觉得这件事啊,就应该让皇上亲自过来,嬷嬷你当面和皇上说清,这不就行了。” 分明都一清二楚的,还故意摆出一副从她这打听的架势来,妄图掩饰什么,当她傻子? 她如今确认阎嬷嬷是作为皇上的人,对她无形间施加的压力和试探之心,想来也是刘钊默认。 在所有人眼里,她不过天真稚童,又能影响到这局势几分? 不过生活在皇宫里的人,心眼就是多,害得她也过不好安生日子,得时刻提防着。 阎嬷嬷见她无辜反问的模样,一双大眼扑扇扑扇,仿佛搞不懂他们在折腾什么,眼神困惑而好奇,不由心下暗道:难道真是她想多了?这位小主子所做所行,都是自我随心,并没别的念头? 她略微思考过后,讪笑一声,微微低头道;“嬷嬷逾越了,不该问这些的。小主子,那咱们今儿就先开始吧。” 宋福宝正想说这句话呢。 与其打量试探她一个政治联姻里的棋子,还不如多花点心思,去想想那位太后为何非她不可。 背景好的适龄貌美千金只多不少,偏偏挑她这般其貌不扬的,难道真因为宋金元的丞相身份……还是别的原因? 心底暗暗摇头,这些事,也用不着她来琢磨,她只管安生做她的免费皇后就成。 不过,这刘钊……却相当棘手哪。 想罢,宋福宝扬起脸来,认真道:“嗯,福宝会好好学的!” 阎嬷嬷见她热情洋溢,少女天真做派,似乎之前与她纠缠问题的人并不是眼前人,也不再多想,和气笑道;“那好,先延续昨天的。” 之后,根据昨天的进度,仍是训练走姿。 她是按照阎嬷嬷的策划方针在进行训练的,可显现出来的效果始终不尽人意,阶段性课程结束后,她出了一身汗,阎嬷嬷喊了休息,宋福宝完全累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气。 十月里白昼的气候温度偏高,保持一个姿势不动,站个半刻钟就够呛了。 不说练走姿的时候,还得保持平衡,头上顶着厚厚一本书,不叫掉下来,来回几次,就汗流浃背,早晨刚换上的新衣裳一会就湿透了。等风吹一阵干了后,再继续一会就又湿透了,反复这样几次,宋福宝这肥胖的身躯真是有点吃不消了。 她一直算着漏壶的时辰,恨不得吃午饭的时间赶紧来,昨天显然阎嬷嬷是给她放宽松了,今天训练度一上来,早上吃的蒸糕早就被消化掉,她觉得肚子开始饿了,咕噜咕噜的在提醒她要用餐。 最后再走了一轮,阎嬷嬷见她满头大汗,喘气喘个不停,怕练得狠了伤了筋骨,再看时辰差不多了,便扬手喊停:“今日仪态教导就到此为止,过午后老奴再来。” 宋福宝觉得自己就和劳教没两样,她没什么气力的点点头,努力撑起笑脸和阎嬷嬷道别。 她连出门送的力气都没了,阎嬷嬷见她疲惫得很,劝她记得午睡保持体力,她点头称道,便目送阎嬷嬷离去。 阎嬷嬷离去后,宋福宝终于不用再收束坐姿,干脆双手双脚大张,像一条被暴晒的鱼一样在床上挺尸。 芸秋见她累极了,也放任她随心所欲,命宫娥去准备沐浴的温水,一边检查厨房那边的进展。 等洗浴水备好后,拉着差点躺床上直接睡着的宋福宝起身,好说歹说让她把脏衣裳换了一身,午膳这时也端了上来。 舒舒服服浸泡过身子后,疲软酸累的感觉被驱散不少,宋福宝伸了个懒腰,看着餐桌上的食物,眼睛都放亮了。 吃吃吃,恨不得把一桌子菜都给吃了。 但为了减肥大业,她必须节制。 就吃了半碗年糕豆腐汤,加一些开胃的腌菜脆萝卜,再加一只鸡腿包饭。 鸡腿抽了骨头,蒸饭里添了果蔬,类似玉米粒萝卜丁,蒸出来一整只香喷喷的,刚做出来热烘烘,咬一口差点舌头烫了个泡,可一口咬下去,浇上的汁全部在嘴里面炸开,香味很浓,十分饱腹。 年糕豆腐汤偏清淡,吃过鸡腿包饭后,喝一点感觉特别舒爽,而腌泡的小碟子都是开饭前必备品,拿来开胃最适合不过。 吃过一顿,大约七分饱,宋福宝捂着肚子一脸幸福的砸吧砸吧嘴。之前的困意没那么浓了,就身子里头疲乏慢慢袭来,人不困,身体却累。 宋福宝起身去院落外头慢慢走了两圈,正打算回去时,就有宫女来报,说是汝嘉长公主来拜访。 宋福宝不知汝嘉长公主身份,让宫女先去通传一声,她马上就来。 路上,问起芸秋来:“汝嘉长公主,什么来头?” 如今宋福宝和芸秋可算极为亲近,嘴上就不那么严谨。 芸秋听到她那句什么来头,不由一笑:“汝嘉长公主来头可大了,乃太后所出,皇上嫡姐,原本之后还出了一位二公主,可惜早早夭折。大公主人很亲善,在宫里风评极好,都说是位和气的主子,连皇上都很尊敬长公主。小主子别担心,长公主应是来探望您的。” 连刘钊都很尊敬? 啧,那肯定有其服人的本事。 只是刚走了一位小姑子,这就又来一位大姑子,她的宣阳殿还真热闹。 一面和芸秋说着,一面快步回去,刚从不远台阶上下来,就瞧着殿门口她不熟悉的宫女站着,显然是那位汝嘉长公主带来的人。 来探望她,带这么多人? 宋福宝皱眉,忽然对芸秋口中所言的“和气”有所怀疑。 不过究竟如何品行模样,见了方知。 宋福宝和芸秋一道入内,汝嘉长公主正坐在桌前,瞧见她来了,却未曾起身,目光淡淡朝她瞥来,传说里的和善人物,此刻见她却似乎连起身过来迎她都不愿,眉目里透着一股显然的疏离冷漠。 敌意这么深? 从骨子里都透出来了。 如此想着,宋福宝一副怕生模样躲在芸秋身侧,芸秋见平素里行动利落又说话随意的小主子忽然一变,顿时想起之前面对皇上时小主子的表现,竟不觉得奇怪,相反低头来,一副安慰模样:“小主子,这就是汝嘉长公主。” 汝嘉抬眼看过去,一眼就瞧见宋福宝那硕大的身子,就是躲在侍女身后也怎么都遮不住。 她心里低哼了一声,扬声道:“春胭。” 汝嘉身边伺候的春胭上前来,和汝嘉对视了一眼,便通晓了汝嘉意思,含首点头,转身便朝宋福宝走来。 走到芸秋面前后,双目在芸秋身上一点,便低头看向宋福宝,微微含笑道:“这位就是宋丞相的掌上明珠,宋家大姑娘吧?我们长公主今日探访,没同您打了一声招呼,可是吓着宋家大姑娘了?” 芸秋见春胭连主子都不称呼,一口一个大姑娘,不由眉心紧蹙,刚想替小主子说上两句,却见宋福宝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袖子。 芸秋低头看向躲在身侧的人,宋福宝腼腆一笑,这时抬头看向春胭:“没吓着。”一面越过春胭朝汝嘉看去,眼里带着一抹好奇之意。 汝嘉对上她的好奇视线,唇角几不可闻的动了动,隐含一丝淡淡蔑意。 汝嘉不喜欢自己。 这种感觉……让宋福宝想到了前两日刘钊看到她的那种反应。 看来,刘钊这位皇姐,对谁都能和善,对她……恐怕是不能了。 宋福宝从芸秋身后出来,慢慢走到汝嘉长公主面前,羞涩笑道:“皇姐……” 汝嘉眉心紧紧一皱:“你现今还不是皇弟的妻子,暂且称呼本宫为长公主吧。”她说着,抬了下手,春胭旋身走出殿外,过了会就端来银盘,上面摆着一套崭新茶具。 春胭当着宋福宝的面就在桌上摆弄起来,而汝嘉则目视她,淡声道:“母后虽选了你,但本宫对你……却不甚满意。”    第20章 反攻 汝嘉长公主毫不客气,一张嘴直接明了。 之前刘钊也是如此,声明能接受这桩婚事,却不会对她好。 其实,宋福宝未曾央求过对方一定对她如何,谁不知这是一桩政治婚姻,大家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汝嘉长公主当着她的面非要说不喜欢她,这种言论,宋福宝一点都不在意。 她反倒不明白,这宫里长大的难不成就如此沉不住气,一定要当面打击侮辱? 不过既然对方不客气,她也不是软柿子任由拿捏的。 她没直接怼回去,而是满面困惑为难:“长公主……竟是这样不喜欢福宝吗?” “本宫的确不喜你。”汝嘉当着宋福宝的面,上下又打量两圈,有一种美人对丑八怪的天然厌弃,似不忍再看,别过视线去,冷嘲道:“不过既然是母后的选择,兴许母后心里自有估量。本宫今日来,不过同你言明,你与钊儿成婚之后,莫要干涉刘钊,乖巧懂事些,本宫自会对你客气点。” 这样特意过来,就是为警告她不要干涉刘钊? 大姑子,其实这话你不亲自言明,她也很想和刘钊约法三章,巴不得刘钊离她远远的。可惜,大姑子你失策了,这话你不该和她讲……该和不知抽了哪一根筋,正对她兴味盎然的刘钊去讲。 宋福宝暗暗琢磨,这夫家人口多,亲戚多,关系复杂就是难办。 她低着头,垂着眼,声音微低:“爹爹曾说,人不是金银财宝,自然做不到人人喜爱。更何况,世上还有视钱财如粪土的人。福宝没祈求宫里的每个人都喜欢福宝,福宝只求安安生生,长公主若实在讨厌福宝,福宝就和太后说明,不做这个皇后就是了。” 说罢,藏在桌子底下的手狠狠掐了一把腿心肉。 她用了劲,着实疼得她眼泪一下子就上来了,湿润了乌溜溜的双眸。 汝嘉见宋福宝红眼咬唇模样,想起她劝说母后时那番情景,冷不丁一股气涌了上来,她盯着宋福宝,对她的不喜由内到外展露无遗:“本宫先前听说,因为你,母后说教了一番皇弟。皇弟那般人,寻常谁能说得,却因你而平白受了冤枉气。本宫真瞧不出,看着乖生生的,倒晓得找对人来拍须溜马给你撑腰。宋丞相可真是教出了一位好千金啊……” 这说着就把她爹给拉出来了,宋福宝本不过让汝嘉长公主明白,她被选进来是因为太后钦定了她,而不是她巴巴舔着脸送上门的,那天情景她分明没看见,却向着刘钊来讨伐她的不懂事。 心底冷笑一声,都恶意到这种地步了,宋福宝也不想给这位“和善”的长公主留什么脸了。 宋福宝嚯地站起身来,一脸理解不了汝嘉此番来意的模样,双眼通红,浑身仿佛气得发颤,委屈极了的模样,声音却端正有力:“福宝说了,皇后是太后选的,若长公主不喜欢,找太后去说,何必到福宝这里来讲这些。是因为看福宝年纪小,好欺负吗?” 汝嘉冷笑:“你说本宫欺负你?真是好大一顶高帽子!” 宋福宝深吸一口气,她眼里忽然有光乍现,仿佛瞬间冷静下来:“福宝不与长公主争论什么,解铃还须系铃人,福宝这就去找太后说清楚!” 以为她是个柿饼子吗?大姑子没人告诉你,别个夫妻俩间的闲事少搀和么? 她没法正面怼,总能曲线救国吧?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道理她一直就明白。 汝嘉兴许未曾料到宋福宝会有此举措,一时表情顿变,她当即转头看向匆忙而去的宋福宝,这回想要稳坐也不成了,立刻起来跟上宋福宝:“你、你去寻母后做什么!” “皇上不喜欢我,长公主也不喜欢我,大家都不喜欢我,既然人人都要拦着,那这个皇后……福宝不当了!”说着,宋福宝红着眼,转身就跑。 别看她身材臃肿,跑起来一时还真追不上。 汝嘉自小养尊处优,何尝这般追别人过?跟不上她,又怕她真不知分寸去和母后说了,在母后心中,她一直做派大方,今日她过来瞧见宋福宝真面,早听说宋福宝其貌不扬,不想真肥肿难看,不免想到她那可怜皇弟,心疼之下嫌恶难忍,才对宋福宝说出那番话,哪里想到这小姑娘表面怕生,被说了几句居然起了性子,要跑去找母后。 汝嘉想拦住宋福宝,可她追不上宋福宝,没一会便气喘吁吁跑不动,停下来被春胭扶着,脸都白了。 宋福宝也停了下来,不过她不是累了停的,而是看到走廊深处,熟悉人影走了过来。 怎么会是刘钊……且他一副匆匆赶着来的模样,心下暗想,难道是因为得到消息汝嘉来了她这,才过来的? 总不会是为她解围吧? 想到这,宋福宝打了个哆嗦,她不信刘钊转性转得这么彻底! 正这般想,刘钊那头已瞧见她,目光一下掠过重重廊柱,投落在她身上,瞬间锁住了她。 宋福宝心底惊了一下,而这短短停顿期间,身后的汝嘉长公主,还有芸秋也跟上来了。 芸秋刚才一直跟在汝嘉长公主后面,不敢超过他们,见小主子脚步一顿,这才上前,自是看到不远处已经走近的皇上。 心中一凛,低头只看向心念担忧的小主子,忙不迭问道:“小主子,奴婢给您擦擦汗。” 一会儿工夫宋福宝跑得满头汗,但她却抬手制止了芸秋擦汗的举动,还一边喘气一边声音委屈道:“不用了,既然皇上也来了,把话说清了就好。” 宋福宝的声音虽然低,但后跟上的汝嘉还是听到了。 汝嘉当即心里发出一声嘲笑,皇弟与她关系近,自是向着她的,这愚蠢的小姑娘妄图与皇弟说此事,岂不自取其辱? 思及此,汝嘉抚着胸口,呼吸平缓下来,目光朝宋福宝看去,一副“有你好看”的眼神。 宋福宝看汝嘉头上发饰凌乱,精致眼妆都花了,狼藉不堪的样子,心里直想笑。 而此时,刘钊已经来到两人面前。    第21章 奋起 刘钊先是看向宋福宝,那肥硕的身躯,一眼就捕捉到了,看样子是一路跑过来的,微微气喘,额头上渗出了一些汗,不过他最在意,是她一双眼通红通红,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不由转头看向身后跟来的汝嘉,平素里吨端庄优雅的皇姐,此刻面容苍白,头簪凌乱,形象……着实不忍目睹。 他眉心皱了皱,随即视线看向汝嘉:“皇姐,这是怎么回事?” 汝嘉正待把宋福宝要做的蠢事给讲出来,宋福宝却抢先汝嘉一步哽咽道:“皇上不喜欢我,对吗?” 刘钊低头对上福宝一双乌黑却含着泪雾的眼,她其实有双很好看的眼睛,珠目如玉,乌溜溜转动的时候,恁得顽皮有趣。而此刻庞大身躯略显无措的站在他面前,就像是失落的天真孩子一般,那样柔弱,竟叫刘钊生出一种……想保护的*。 汝嘉听得宋福宝的话,又见皇弟注视着她没吭声,只皱眉模样,加之知晓皇弟对他这位未来正妻的不满,不觉嘲讽一笑:“既知道皇弟不喜你,何必自讨没趣。皇弟,此事还是由皇姐来说吧。” “皇姐。”刘钊一向尊敬他的这位皇姐,先前这桩婚事,刘钊也极为反抗,那时皇姐一直帮着他同母后那里周旋,然而母后一心一意要他迎娶宋家这位做皇后,刘钊应下了,直到前两日亲自见了后,再那天听过阎嬷嬷仔细汇报过后,刘钊忽觉着……他这位看似胆怯的皇后,兴许骨子里还有另一面。 起了兴趣,便连心态都改变了。 此刻看她眼睛哭红,忍着委屈不掉泪的样子,刘钊似乎不想看她哭着的模样。 “皇姐今日怎么过来这?”刘钊忽道。 汝嘉用手捋了捋耳边凌乱的发丝,微微一笑道:“皇姐是来探望皇弟的这位……未来皇后,帮皇弟解决一些麻烦。” “皇姐,朕的事朕自会处理,皇姐还是先离开。”刘钊未曾偏向哪一方,可汝嘉听了刘钊所言,却眉心一拧,皇弟不是厌恶这个宋福宝,还因她与母后起了争执,怎么她替他出头,皇弟却这般不咸不淡的态度? 汝嘉皱眉,本欲再说些什么,但转念一想,若此时当着皇弟的面和她纠缠不清,倒是落了下乘。 她在宫里头作风一向亲善,可不想因这么一个宋福宝而坏了名声。 汝嘉看着刘钊,淡然笑道:“也好,那皇姐便先行离去。皇姐就不掺和到其中来了。” 说不掺和,都掺和够了就想走人?哪那么容易! 她可不能白捏这一把大腿! 宋福宝忽然一声不吭的绕开刘钊,径自往前走。 刘钊瞧见宋福宝的举动,伸了伸手,似乎要阻拦她,可伸到一半,却在即将碰到她手腕的时候又猛地停住。 宋福宝注意到了身后的人的举动,她身形顿了下,侧眸朝刘钊瞥去一眼。 目光缓缓往下挪,落在刘钊那悬在半道上的手。 他在嫌弃自己吧? 明显不想碰她。 宋福宝对此并不觉失落,只着好笑,这些宫里的贵人,真拿自己当块宝了。 她在宋家的时候,吃好喝好,爹疼娘爱,哥哥们护着,一样明珠般的娇贵日子,这到了宫里还成糟糠猪饲料了? 以为她年轻小不晓得如何反抗吗? 刘钊,你看好了。 宋福宝目光里涌起一股冷锐的光,转瞬间宋福宝就往前跑去。 汝嘉在后头一看,不由叫道:“皇弟,她要去同母后说,说她不做皇后,快拦住她!” 刘钊一听,顿时变色,转身追上宋福宝。刘钊不是汝嘉,他虽为皇帝政务繁忙,但一直勤于锻炼体魄,追一个宋福宝不在话下,三两下就赶上她的脚步。 不待刘钊出声,宋福宝忽后退一步,离刘钊远些,一脸不愿他靠近自己的模样,满满敌意。 刘钊见她这般抵触自己,越发脸色不好:“你躲什么?” 宋福宝紧抿双唇,眸子里火光四溅:“谁对福宝好,福宝就对谁好,对福宝不好的人,福宝为什么要亲近?” 头次见这怯生生的东西忽然变性,刘钊眼神里起了些许变化,之前阎嬷嬷形容她如一只炸开的刺猬从,此刻一瞧,真几分神似。 刘钊盯着她,这时汝嘉也跟了上来,看到刘钊和宋福宝对立情形,见那蠢丫头针尖似的和皇弟过不去,不由蹙眉出声:“女孩儿家,这般说话,成何体统?皇弟,想是年纪轻不懂规矩,还得叫阎嬷嬷好生教导一番才是。” 宋福宝忽转头看向汝嘉,目光灼亮,汝嘉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竟觉心尖颤颤,而宋福宝瞬间恢复过来,转头重新看向刘钊,扬起圆嘟嘟的脸,一字一字格外认真道:“福宝是不聪明,但没有笨到分不起好意还是恶意。若这样讨厌,直说就是,不要说些弯弯绕的道理。” “那昨晚上,朕让你说,你怎不说?”刘钊忽问。 宋福宝打量刘钊脸色,见他不喜不怒,眸中带点趣味,似乎能听进去,福宝深吸气,思考半晌便继续道:“那是因为福宝真的忘了。” 她面不改色。 刘钊直视着她,视线和她紧紧对准。 夜光朦胧,连她眼眸都显得光彩动人起来。 分明一个其貌不扬的矮胖墩,刘钊觉着此刻的宋福宝……竟显得有几分好看? 一定是幻觉。 他想着,一瞬间没吱声。 而汝嘉听到他们俩的谈话,心里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特别是瞧着皇弟的眼色,怎么一点都不对宋福宝以下犯上的行为而生气呢? 汝嘉上前一步,正待干涉两人对话,刘钊这时转过脸来,朝向汝嘉:“皇姐,接下来的事朕会处理,皇姐还是先回避一下。”    第22章 改性 汝嘉听得刘钊声音,表情轻微僵了僵,而福宝眼见刘钊执意要叫汝嘉离去,显然是有话要对她一人说道,她心中不由揣摩起刘钊心思,总不该真是得知了消息,便巴巴过来替她解围吧?还是说……不是为她解围,而是…… 宋福宝的视线朝着汝嘉看过去,不觉得刘钊如今对她有那等好心,况且,他一再叫汝嘉离开,一则的确有释缓僵局的作用,二则也是怕汝嘉继续待着,依汝嘉性子,怕又会对她冷嘲热讽。 其实若不是刘钊亲自前往,她是铁定要去一趟太后寝宫,叫这位汝嘉长公主尝尝讽刺人的滋味。 只不过,就让她这样轻松离场,心里实在不爽。 她抬眼瞥了一眼刘钊,微微咬了咬唇,视线落在汝嘉身上,而汝嘉见宋福宝看向自己,心念一动,眼底掩住那一丝高傲的不屑,转身正待走。 却见宋福宝一声喊:“长公主且等一等!” 当着刘钊的面,似乎性子已被逼出来,眉眼间携裹着一丝凌然气息,仿佛无所畏惧。 刘钊听宋福宝出声,怕这僵局继续维持,眉头凝起,正欲制止她,只听她声音脆生生的,极为利落:“爹爹曾教导过福宝,做人要会明辨是非,错了要认错。长公主方才那些辱人的话,难道就这样算过去了吗?” 她这般说着,视线朝刘钊转投,落在那少年皇帝颇为惊讶的脸容上,定定神继续说道:“今日皇上在场,便由皇上来做主。是非对错,我想……皇上应该最分辨得清。” 这小丫头…… 刘钊目光忽地一沉,兴许未曾料想,昨晚上似连话都不敢多说半句,生怕会触怒到他的宋福宝,居然一转眼,在面对连他都敬上三分的皇姐时,竟丝毫不退让半步。 道歉? 她还真想得出…… 刘钊便看向汝嘉,见汝嘉一脸震惊,想是怎么都没想到她竟会叫她认错。 汝嘉横眉怒视,眼底升起一丝不可置信,她讶异道:“你……” 宋福宝定睛凝视汝嘉,一字字,定定道:“长公主若不敢认错,那也请皇上不要拦着福宝,有些话不吐不快。不然憋坏了连饭都吃不下,福宝会很难受。” 她突然间变得极其固执起来,像茅坑里又臭又硬的一块石头。 她倔强而冷凝的表情,令刘兆想起宋金元,曾几何时……在他教不听之际同样是这般摆着脸,一本正经说着看似平和却格外强硬的话。 刘钊心里波澜四起,而眼中神情越沉越浓,宛若浓墨深夜,叫人心思难测。 汝嘉是真被她给气到了,之前她本是打算看在皇弟份上忍下了,毕竟她不比这黄毛丫头,童言无忌尚可理解,然而这局面并不朝着她的预期所发展。 汝嘉冷笑了一声,先看了一眼刘钊,再目光凌厉射向福宝,口气又冲又讽:“皇弟可瞧见了,这就是你未来的好皇后,母后怕是没见过……她这口中懂事乖巧的儿媳妇,竟有如此一面伶牙俐齿的的时候!” “朕倒想知道,你又想要一个怎样结果?”刘钊没看汝嘉,却也感受出他这位皇姐口语里的勃勃怒意,只眼神盯住宋福宝,出声问道。 宋福宝感到到刘钊视线,便平视他,不卑不吭地道;“长公主兴冲冲来,凭空说了一通,福宝不过循着长公主的意思去做,长公主反倒不乐意了。我倒是想问皇上,长公主又究竟希望福宝怎么做?毕竟爹爹未曾教过福宝,面对一个待自己满是恶意的人,该如何回报善意。” 顾忌吗? 先前是有的。 但瞧刘钊那模样,她若再和昨晚上一般模样,想来不是刘钊想看到的吧? 他应是很想见到自己这般盛气凌人模样,好拿她小辫子,而若非汝嘉这般敌意满满前来,宋福宝倒也想维持住这种傻不拉几的单蠢样子,只可惜……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也别怪她反击过剩。 眼见她一通话下来,连磕绊都没打过,完全变了模样,哪里还有半点方才懦懦怯生之态? 然而这姿态,印入刘钊眼底,犹同盛放焰火般,竟在他胸口里生出一股燎原之势来。 多久未曾见过同他这般架势之人? 登基三年来,是越发少了。 多是畏他惧他,哄他瞒他,刘钊非傻子,起先见了宋福宝,见她圆滚滚懦弱样,只觉这胖丫头不过是母后拿来满足心愿的牺牲品,连半句反驳之语都不敢言,竟是恨铁不成钢,也同样恨这般自我。 之后她突然出声,刘钊改变想法,可又无法确认这胖丫头本心。 今日此刻,竟试探出来。 “皇姐,既然这件事是皇姐做错了,皇姐便道一声歉,又有何妨呢?” 刘钊忽来一句令汝嘉全然变了脸色。 皇弟说什么? 道一声歉? 这边汝嘉脸色骤变,难以置信,而另一端,站在刘钊身侧的宋福宝,也面容微动,她挑眉仔细打量刘钊面部表情,企图寻求出一丝蛛丝马迹,却见刘钊从容微笑着,竟找不出任何纰漏。 这少年皇帝,就算是改性,未免也太彻底了? 莫不是真被穿了? 说不准还真有可能…… “皇弟,此事……”汝嘉张嘴出声,话在嘴边纠葛缠绕半晌,眼神一面不解的投射过去,似看不懂她这皇弟向着那蠢丫头的缘由,又僵硬着拉不下自己身为长公主的脸皮,叫她同一个黄毛丫头道歉,这简直……简直不可理喻! 宋福宝见汝嘉脸渐渐涨红,加之刘钊突然转性朝向她的战营,即便汝嘉不亲口说出道歉的话,这局面俨然是她大胜。 此刻本该乘胜追击,可既然都逼到这一步,宋福宝自觉度量大,更不愿同汝嘉结下不解的梁子,饶是她现下怕心里边都骂了她好几遍。 “算了,此事既然皇上心里有数,那福宝就不再强求结果了。”宋福宝大量的说道,目光朝汝嘉看去,见汝嘉脖子耳根都红了,被逼成这模样,总算心里舒爽不少,继续说,“长公主,今日的事就当掀过去吧,我也不会去和太后说那样的话。只希望再见面时,福宝与长公主能同家人般相处。” 同皇宫里的人宛若家人般相处,脚趾头想都不大可能。 只嘴上说说,意思意思,毕竟她也占了便宜,就没必要咄咄逼人。 汝嘉听到她口里边说的话,心里恨得,牙根咬紧几分,暗道她真小瞧这丫头了,今次算是她认栽在这丫头手上吃了亏,下回——却没再可能! 她忍住甩袖的冲动,一张脸僵笑着转向刘钊:“皇弟,皇姐先走一步。” 没回应福宝的话,汝嘉只与刘钊道别过,刘钊下颔轻点,注目汝嘉离去后,再转头过来看向宋福宝:“怎的?不装了?” 竟开门见山来了这样一句,直指红心。 且不顾身边还围站的宫女太监,突如其来,连个台阶都不给。 她觑一觑刘钊,眼不动心动,嘴上无辜笑道:“福宝不懂皇上说什么。不过皇上有话,不妨进里边讲吧。” 人多眼杂,刘钊随心所欲,她却不能。 方才正面怼汝嘉,也是她在理,可现在,却不好敞开讲了。 见她眼珠子机灵劲十足的滴溜溜乱转,刘钊忽觉得心情格外畅快起来,一种莫名跃动的愉悦在心尖之上,好似无声曲调儿在脑海里悠扬回响,他想,这一回可不是幻觉了。 他是真对这胖丫头,起了兴致了。 不愿承认,也得承认 若宋福宝晓得,她这一招,引得刘钊越发兴味盎然,想来,她兴许会忍住汝嘉的挑衅,可惜万事没如果,她这憋不住的性子早晚得被激出来,绕是没有汝嘉现身,刘钊也会一再试探逼她。 同汝嘉这一役,号角吹响,她心里无疑是爽快的。 就连面相刘钊时,都轻松怡然多了。 神情淡定的迎刘钊入内。 与昨晚,大相径庭。 刘钊坐下,屏退闲杂人等,与宋福宝独自在偌大殿内对面坐着。 刘钊对她起兴趣,与外貌模样无关,端因她身上那一股反差性格。 他饶有趣味的盯着宋福宝,没外人在的情况下,眼神肆意得很,连口气都轻便散漫起来:“朕倒是不知,朕的皇后……竟比想象里要有趣的多。” 有趣儿。 想想古人也是可怜,做皇帝更是,整天政务繁忙,刘钊又一副不近女色的德行,生活确实没趣,不怪会被她二句话就给挑起乐趣来。 但这种凭空而来的趣味,又能坚持多久呢? 她揣度片刻,道:“福宝只是有话直说。” 有话直说,在这宫里不容易,若非背景过硬,脑袋拴得紧,她又拿来胆量放肆? 刘钊眯起眼来,嘴角扬起一点意义不明的笑意,浅淡如风,好似转瞬即逝。 “这点,朕是欣赏的。” 他像猎人,表里不一的伪善,饶是改性,这种探测摸索,逗弄玩物般的态度…… 宋福宝一点不觉有趣。 她干笑两声:“谢皇上赏识了。”    第22章 心思 刘钊注视着她,瞧她卖乖,眸光敛了敛,复又继续:“之前母后说,要朕待你好些,朕仔细想过了,你初初入宫,多少不适。朕到底是你未来夫婿,宋丞相毕竟是国之栋梁,曾经少时又辅佐过朕,鲜少有臣子如宋丞相这般待朕真心诚意,而非谄媚哄瞒。你年纪虽小,身上倒有几分似丞相铁骨不屈。”说到这,刘钊似乎有些口渴,抿了一口茶,竟眉目舒展,不像昨日还嫌弃她的茶水难喝。 “朕并非不分是非之人。” 刘钊如此说道。 目光便定定朝宋福宝望了过来。 她心底一悸,惊诧于刘钊这一番话。 他突然和自己掏心掏肺,进展未免太快了吧? 心头惴惴,上下颠簸,宋福宝分不清刘钊真情亦或假意,可不管如何,刘钊肯正视她的话,愿意与她说道理,而不像那天初遇时情景,已是很大进步。 她是知足之人,刘钊未来是她夫君,能平心静气,谁又想针尖对刺芒,每天争吵不休呢? 只他这好意来得太快,令人没法彻底松懈下来,她在心里考量一番,才端起一张笑脸,道:“方才皇上的好心,福宝已察觉到了。不过皇上之前那般……”她那脱口而出的讨厌二字在嘴边萦绕片晌,最终还是滞留在口齿间,她憨笑一声,对上刘钊注目的眼,继续说,“不过若皇上能改变对福宝的看法,那是最好不过的了。福宝在这宫里一个亲人都没,福宝很怀念爹爹,娘亲,还有哥哥们……” “你大哥身处内阁,听老学士说勤学用功,整日里忙碌得很,闲暇时候,你若想见他,朕会与你大哥说一声,叫他来探望你,一解你思念情绪,如何?” 这…… 迎上刘钊带着一丝笑意的眼,她心跳了跳,这少年……脑子被驴踢了? 宋福宝不敢信他突变的意图真心与否,想了会,才扬起笑脸,语声轻快:“皇上好意福宝心领了,不过大哥勤学上进是好事,福宝可不敢叨扰大哥。” “你这说来,倒显得朕无事可做,还能到这来寻你。” 宋福宝顿了一顿,打眼瞧过去,见刘钊眸中眼波潋潋,她心底又落了半拍,忐忑极了,这少年究竟打着什么算盘? 咬咬唇,斟酌了半晌,才把心里打好的草稿说出来:“过会,就得继续上课,皇上……还要留在这吗?” 她在赶人? 刘钊目光微深,看了她一会,也没吱声,良久默然,忽起身来。 宋福宝心里一抖,他要做啥? 她一时捉摸不透,还没反应。而刘钊已渡步至她身侧,宋福宝起了起身,做出下意识的举措,朝后退了一步。 刘钊眼神一沉。 她深吸口气,笑笑来掩饰这气氛里萌生的微妙尴尬之意。 “皇上政务繁多,还是不要在这继续耽搁时辰了。要延误朝政,福宝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还没成朕的皇后,就如此为朕着想了。”刘钊伸出手,在她额头上缓缓拂过。 细细软软的发丝,在掌心里摩挲而过,舒舒软软。 他笑了一下,看着浑身僵硬的眼前人,不咸不淡地继续道:“瞧你紧张的,朕还能吃了你吗?”说着笑意不明地上下扫了一眼,似看一只小嫩肥猪的眼神,把她心底直颤。 她越发觉得得赶紧减下来,行动不便,都没法身轻如燕的闪开他拂来的手。 “皇上,那什么……爹爹说,要福宝做一个贤内助,这些都是理应的。” “总听你说,是宋丞相教导你,朕改日看来得好生问一问,宋丞相还教你说了些什么。” “……” 她失策了。 这小伙子怎么突然这么机灵了? 看来下次不能拿老爹出来做挡箭牌了。 心里有点慌,突然觉着之前那个鲁莽少年才是刘钊伪装出来的假象。 该怎样制止刘钊这突然对她生出的兴趣呢?宋福宝左思右想,一时沉思不语。 忽然,殿外生出些许骚动来。 宋福宝耳力很好,听出那纷杂之间夹着一丝熟悉声音,她低垂的眼眸里升起一点亮光。 宋福宝抬起头看向刘钊:“皇上……”似乎在提醒。 刘钊也听到了,眉心轻微一拧。 随后定睛看住宋福宝,眼底光芒深深:“也罢,朕可不是一个闲人。” 他意有所指。 宋福宝牵起嘴角笑了一下,这笑容颇有几分应付之意。 心下不停琢磨他吃错了什么药,转性也没这么快的啊? 刘钊已道:“等朕闲暇了再来看你。” 思绪被打断,宋福宝听他要走,顿时松松气,然而对上刘钊瞥过来的视线,又心一紧,实打实的一股恐慌充满胸腔,他这眼神可不妙啊…… 不待她张嘴说什么,刘钊这便转身,宋福宝自是要去送他,跟上他步伐。 到了殿门口,就见刘钊的人,与掐着时辰点过来的阎嬷嬷撞个正着。 “皇上。”阎嬷嬷恭声道。 刘钊挥挥手;“进去吧,不用送了。” 宋福宝脚步顿在原地,不送,她再乐意不过。 阎嬷嬷倒打量着他二人之间,心底蹿起一小簇苗头来,皇上和这位小主子……莫非是…… 刘钊转身往前走了,宋福宝在身后慢吞吞喊了声:“皇上慢走——” 刘钊忽脚步一停。 宋福宝心一跳,这怎的,又不走了? 就见刘钊转了头,看了看她。 意味深长的眼神勾在微微扬起的眼尾。 宋福宝不动如山,微笑望着刘钊。 刘钊这才终于走了。 待人离去,宋福宝竟未察觉,浑身浸了一层细密的汗,此刻轻风打来,竟激灵灵一颤。 那豺狼般不动声色的眼,宛若在夜幕之下伺机而动,真瞅上一眼,就觉得心底寒气上升。 宋福宝暗暗摇头,这少年皇帝,是她小瞧了。 不过,刘钊若真拿她当猎物逗弄着玩,那他……也一定会明白他也小瞧了她。 她吸了一口气,旋身看向站在旁侧的围观群众阎嬷嬷。 阎嬷嬷瞧她眼神陡然朝自己看来,不由直了直背脊,恭声道:“小主子。” 皇上连着两日都来了宣阳殿,想来这小主子确有过人之处,再联想之前她振振有词的姿态,暗里思忖不愧是宋丞相之女,撇去这上不得台面的样貌,性子真真似那位大人。 说来头头是道,年纪虽轻,却是不畏不惧,才刚入宫没几日,之前那腼腆之相宛若幻觉,这小主子……不可小觑。 “嬷嬷进来吧。”宋福宝说道,一面返身走入殿内。 阎嬷嬷低低嗯了一声,便跟着进入。 上午是礼仪姿态课,下午就是理论课。 因先前闹了个不愉快,又将此事同皇上汇报过,阎嬷嬷稍稍琢磨出一点门路来,这小主子学礼教课程时极是认真努力,学课本上的东西,却总会反问她,非要闹个明白道理来。 之前说三日后会抽查,本是嘴上说着的,此刻,阎嬷嬷想过,忽问:“那本宫规,小主子读的如何了?” “嬷嬷要考福宝了吗?” 不过两日,阎嬷嬷自不会这样着急就考她,但此时问起,想来也是有意试探她学习进度。 果然见阎嬷嬷摇头:“那倒不是,就问一问,小主子不必心急,嬷嬷想了想,三日这点时辰着实不够,怕小主子准备不充分,考起来颇为费劲,便延长至一周。这几日,礼教上头,小主子学得用心,老奴瞧着您累得很,想想读书定是极为疲惫。往后日子毕竟还长着,况且这宫里门道,非一时半刻能学得尽。小主子尽量而为便可。” 这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哟。 宋福宝想着,笑眼弯弯道:“嬷嬷好心,福宝晓得,福宝会好好学,不辜负嬷嬷良苦用心。” 阎嬷嬷微笑,心道这小主子真是该乖巧时乖巧得很,只是不时露出针尖,就十分棘手。 两人各怀心思,同时理论课也继续上。 理论课一个时辰,宫规还只是基础,不止宫女要学,主子也得知道些。但之间省略不少,都是宋福宝没必要记住,芸秋作为宋福宝身边的侍女,未来大宫女,自会替宋福宝解决一些繁杂琐事。 她年纪摆在这里,在管理后宫上头,一把手必定还在太后的权杖处。 况且,先立后,后纳妃。 要后宫充盈,还得慢慢填充,暂时还轮不到她来治理。 宋福宝也是松口气,她可不想一上来就姐姐妹妹,她还想过一段安生日子,没得今日来你这看望,后日她回礼增进感情,委实累人。 只这些事,早晚要提上来,届时还得她这个年轻皇后来操办,想想头就大。 不过最不愿想的,自是子嗣问题。 和刘钊新婚洞房那日…… 她光想了想那画面…… 哎哟哟,浑身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教完课,阎嬷嬷收拾课本离开。 晌午先是汝嘉长公主来找茬,之后刘钊又在她这留了一会害得她都没法午睡,困得很,便和芸秋说了声,睡半时辰再叫她起来。    第24章 过渡 半个时辰一到,芸秋就喊她起来。 宋福宝起来时还困,身体乏累,眼睛也酸涩。 她伸手揉了揉眼皮,从凉爽的丝滑被褥里爬出来,仍睡眼惺忪,呆坐在床畔片晌时辰,才伸了个长长懒腰,打着哈欠站起身来。 芸秋给她递上披肩,怕她着凉。 这会瞧着外边的天,已傍晚时分,逐渐暗淡下来,且空气里丝丝寒气弥漫,断不可令小主子感染风寒。 宋福宝弯腰穿鞋,芸秋便问了句:“小主子可饿了?” “不大饿。”她刚醒来,饿还好,倒还有点困。 看了眼时辰,酉时左右,宋福宝估量着这会做好晚膳再到吃,不过半个时辰,便叫芸秋吩咐下去。 芸秋应了一声,便叫宫女去小厨房里说一声。 随后,芸秋又命人端来温水替她洁面,收拾过后,宋福宝拿出宫规认真研读。 读了没会,晚膳做好端了上来。 水煮豆腐汤,她爱吃甜,上面洒了些香料和砂糖,带淡淡甜香气。再加上一道蒸饭,添了玉米萝卜粒,些许烤肉块,指腹大小,饭上面浇了一层酿制的汁液入味,一顿下来足以饱腹。 些许其他零散小吃,酥煎的糯米小馒头,摆了一盘,虽之前嘱咐过不要煎炸,可今日做了,宋福宝尝了一口,馒头馅儿是黑糯米,甜滋滋,就着吃十分香软。 吃了一只,剩下几个,宋福宝赏给芸秋一只,其余仍旧是分给小厨房里的人。 芸秋笑着称道:“您这宫里的人伙食,都好得赶上大宫女们的了。” 宋福宝笑笑,她吃得少,而小厨房里人花样多,每日总是做多一点,小盘子摆满一桌是定下的,菜单还得汇报上去,以防手下人偷懒不尽责亏待她。 宣阳殿里的人都知情,她是好脾气的主子,只要手下人认真做活,不乱七八糟,她多半不过问,都交给芸秋来管。 用过晚膳例行散步消化,绕院子走了一圈,散得身上出了汗才回来,她起始体重比较大,初步得慢慢来,加上白日里的仪态教导也费不少气力,晚上她就快步走,走约莫一炷香时辰就回去。 返回殿内沐浴过后换了身睡衣,她躺在椅子上,肚子上盖着一条小毛毯以防着凉感冒。 继续读书,这几日她看了不少,不再似初入宫时那般懵懂无知。 书上有些不大适用,她就略过,较为重要的,例如在重大场合上该如何做,这些她都会格外注意,并且,会记载在她的日记本上。 彻底入夜之后,宫里巡逻的人开始游走。 晚上格外寂静,所有人都轻手轻脚,在这种静谧的氛围里看东西,不免专注,心无旁骛,便注意不到别的。 芸秋进来时,脚步很轻。 宋福宝看得眼睛酸,刚放下书,才看到芸秋在身边。 “休息吧小主子,嬷嬷不是都延了期吗?” “那到时候就更要答得准了。” 她说着,头歪在椅子上,也是累的,脑袋轻微泛痛,身体承受能力还有限,白日里耗费太多精神,晚上睡了半个时辰显然还不够。 捂着嘴巴,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芸秋笑了声,道:“未曾见过如小主子这般,看这种没甚意思的书竟也恁得用心。” 宋福宝哈地一笑,道:“还读过更无聊,更没劲的呢。” 芸秋神情稀奇:“瞧着,小主子平素经常看书吗?” 宋福宝心底哎哟一声,她指的是在现代读书时候那些物理化学……不过肯定不能拿来和芸秋讲,她掩饰一笑,摆摆手道:“爹爹有个书房,好多书呢,小时候翻过几本,看不懂就不看了。” 芸秋一听,恍然大悟,心道宋丞相那般博学之人,世上奥妙高深的书籍必定都有,小主子那般年纪,觉着无趣也正常。 宋福宝捧着书又瞧了会,觉着额头一丝隐痛,放下了书,准备就寝。 芸秋见她那架势晓得小主子累了,又一想之前小主子说的私事,芸秋心中几分好奇,不过她到底是奴婢,不能越过主子,更不能擅自偷窥主子秘密,便很识趣的替宋福宝脱去外套后,点一盏烛灯在床头柜上,弯腰说了声安寝的话,便退出殿外回自己屋内洗漱休憩去了。 芸秋离开后,宋福宝从抽屉里取出小册子,如今入夜天凉,不好继续趴在桌上写,凉丝丝怕冻着。就坐在床上,靠着枕头,把本子在膝盖上放平,随后记载起来。 今天事情比较多。 她仔细想了想,才写道。 日期:十月九号。 事件:汝嘉长公主拜访,不被喜欢,被警告,应该以后会是一个棘手对手,同时刘钊收到信息也来了,搞不懂怎么突然改性,得小心点,可能是在试探。 身体感觉似乎稍微轻了点,一周上一次称,还剩四天,目标减二公斤。 在二公斤上着重加了一个圈,记录完她收起小本子,起床重新放入抽屉,返身钻入被窝里躺床入睡。 翌日。 卯时醒来,吃了小米粥和玉米猪肉馅蒸饺,外加半碗清汤。 随后去院子外散步,一直走到离上课还剩一刻钟便回到殿内,等到阎嬷嬷过来就开始上课。 今晨起来时,许是昨晚练得稍微厉害了点,浑身酸痛。 阎嬷嬷看出她身子不适,适当减轻强度,没叫她来回不停走,而是缩短范围,先令她保持平衡。如今她体重尚重,踩着宫鞋着实吃力,特制鞋跟没那么高,还比较适应。 饶是如此,身体依旧分外僵硬。 上午课程过后,仍出了一身汗。 她现在一天洗两次,感觉都要洗脱皮了。 课后阎嬷嬷说,下午的课先不上了,但叮嘱她要读书。 说白了就是自习。 一听是自习,当然开心,她这俩天读书读得头眼发昏,眼毛金星。 她打算读一会就睡觉。 美滋滋想过,宋福宝觉着只要那位长公主不再来打搅她,刘钊再每日忙于朝政,日子舒舒服服也挺甜美的。 如此连着过了几日,除了阎嬷嬷每日固定来她的宣阳殿教导她,她所担心那些事倒没发生。 过了一周,她还没上称,清晨起来芸秋给她梳妆的时候,忽地讶异地叫了一声:“小主子,您瞧,您的脸看着……真小了些。” 之前阎嬷嬷教她如何笑,笑了半天,笑得脸都快木了,满面的汗流不停,竟是有效果了吗? 加之她晚间也有绕院子慢跑,走鹅卵石路舒缓脚底的疲软,睡前注意按摩脸部,想想也该起效了。 打量着镜中的人,宋福宝摸了摸下颚,再摸摸脸颊两边的肉,好似真瘦了些。 她满意的笑了笑,心道她辛苦一周有成效就好,总算没白费她的努力。 宋福宝起身来,觉着连走路时都不像之前,稍微走一段就会喘了。 这样想,昨晚夜跑的时候,撑过头几分钟,之后竟慢慢觉着习惯了。 汗水都是值得的啊。 她想着,连阎嬷嬷来上课时候,都唇角翘着,一副心态很好的模样。 阎嬷嬷觉着奇怪,不免问道:“小主子得了什么好事呢,怎如此高兴?” “没,嬷嬷,明日可是要考了?” 之前说要延期,算了算就是明后。 阎嬷嬷:“小主子可有信心?” “福宝不晓得嬷嬷会考些什么,不过标注的重点,都尽量背下记下,想来应当不会太惨吧?” 她打趣起自己来,阎嬷嬷听了,笑道:“那就明日过午,晨间课先停了,小主子可准备准备。” 宋福宝点点头,神色略微严谨。 考试啊,多久没被人考过试了。 正儿八经的测考,想想……真有点忐忑紧张。 之后上完课,如今十月中旬了,白昼里天还热,不过走姿上没什么大问题了,重点着手于礼仪。 阎嬷嬷说连着下午到明晨都是自习,这对宋福宝来说再好不过。 本来打算下午来个慢跑两圈,谁晓得,难得的自习,却有人来了。 是许久不见的玉嬷嬷。 除第一日玉嬷嬷跟过一次监场,之后就没再来过,不晓得是否是刘钊和太后提了什么。 今次玉嬷嬷突然过来,宋福宝诧异道:“嬷嬷?” 玉嬷嬷和蔼笑着,忽上下一打量眯了眯眼,似乎察觉出她身上的变化,过了一晌,惊讶变成赞赏的笑颜:“之前听说小主子消瘦不少,今日一见,倒真是变了些许。变得更美了。” 被称赞“美”,不管是少女还是熟女都令人倍感喜悦。 宋福宝端着笑容,灿漫之色里夹着一丝腼腆内向:“嬷嬷过奖。” “哪里是过奖,这可是大实话,若太后瞧见小主子此刻模样,必定也十分欢喜。” 玉嬷嬷忽然提到太后。 宋福宝面色微动,缓缓牵唇笑道:“可是太后想见福宝了?”    第25章 暗涌 玉嬷嬷瞧着她,见她已猜出来,便也不绕弯子,直说道:“确实是太后派老奴前来召小主子前去,小主子莫紧张,太后她这些时日未曾见你,是想小主子了。” 宋福宝听得,牵唇微笑:“那福宝换一身新衣裳再过去。” 第二回见,隔着数十日,本就不熟悉,再见也是生疏,宋福宝还是想给太后留住好印象。 玉嬷嬷听得,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缓缓一笑道;“小主子这样就挺好,不用换。” 宋福宝打量玉嬷嬷表情,心想换衣裳需要时间,耽搁久了万一太后等着急可不好。 想罢,她颔首道:“那好,福宝这就随玉嬷嬷去。” 玉嬷嬷往后退了一步:“小主子随我来,外头车辇都备好了。”旋即缓慢转身。 宋福宝跟上玉嬷嬷脚步,芸秋随其后。 绕过几道弯,行出长廊,敞亮的外头果然车辇人马都在外头候着。 她上下左右仔细观察,车辇方正精致,粉嫩纱帘四面布开,顶端四角华美耸立,车座是丝绒软滑的水垫,靠枕棉质舒服,后颈枕着,太阳当空朝下,暖融温热,叫人生出昏昏欲睡感。 宋福宝上了车,可算头次体验这种被数人牵着,围在四周,慢慢行与这宫墙掩盖下的宽长道上。 真是实实在在感受了一把众星捧月的滋味。 她心里舒叹一声,人随着平稳前行,目光下意识巡视周遭。 她刚入宫时没仔细瞧,此刻心境不再如初来乍到时那般忐忑,一面瞧一面心里暗道这皇宫着实庞大精美,且守卫森严,每过一个关口通道,就有宫内禁卫军把守,见她们行过,依旧目不斜视,只端站肃立,表情严谨,坚守岗位,尽责尽职。 又不免一声唏嘘。 她的宣阳殿离太后寝宫有一段距离,不怪玉嬷嬷说不用换新衣裳,想起之前,她回来时走得是小径,这次坐车辇走得宫内长道,宛若巡逻昭示般颇为正式。 抵达静恒宫,乘坐车辇一直入了养心殿,她才下来。 车辇不低,底下有个踩脚的托盘,芸秋上前搀着她下来,她都差点没踩稳。 站定后,宋福宝才跟着玉嬷嬷前去里殿。 之前她第一次见太后并不在养心殿,而是在静恒宫大殿正堂,那时接见她较为体面,而今接她倒体面,见却是有些私底下的意味了。 她跟玉嬷嬷进去,芸秋一直紧随她身后。 脚步刚迈过门槛,就听屋里头人声音夹着一丝喜悦传了过来:“可是福宝来了?” 宋福宝脚下顿了顿,又很快就往前走,紧挨着玉嬷嬷。 玉嬷嬷打起帘子来,宋福宝随后便入内来。 她正扬起笑脸打算给个好面相,不曾想,却看到太后身边端坐着的汝嘉长公主,一时表情愣了片刻。 汝嘉听到身边人喊了一声,视线转过来看向她,眸里神色幽幽。 宋福宝见汝嘉端端正正坐着,手平放膝盖之上,背脊挺直,那一丝斜睨过来的目光里,神色难辨,不过……倒是不似之前来宣阳殿时那般盛气凌人,全然变了模样,几分娟秀画卷般平和里夹一分清冷气质。 看来这位长公主,论伪装,不遑多让。 宋福宝冲太后俏皮一笑:“是福宝来了,太后可是想福宝了?”她笑着上前来到太后跟前,弯弯笑眼倏地一转,凝注汝嘉,“长公主。”声音忽而带了一丝怯意,和几分忌惮。 太后何许人也,怎会瞧不出她神态骤变的缘由,便侧过脸去,看了眼汝嘉复又回头看向宋福宝:“听说……先前汝嘉来你殿中拜访,你们俩头次见……可与哀家说道说道,是怎般情景?说了哪些?” 太后这话问道时,宋福宝眼尖的捕捉到汝嘉眼底一闪而过的慌色。 她是怕自己会如实说出之前与她对峙时的话,怕太后发怒,会责罚她? 若是之前,宋福宝可能真会说。不过汝嘉自那日后就未曾来过宣阳殿示威,再者汝嘉毕竟是嫡长公主,要她这会把汝嘉所做都和太后说明,那汝嘉……怕真会彻彻底底恨上她。 别人在没招惹她的情况下,她并不想树敌。 饶是之前逼她道歉已叫汝嘉对她心头存恨,而如今主动权掌控在她手上,她即便嫉恨自己,也得收敛住。 思量一番,宋福宝面容里浮现出腼腆之色,她笑眼凝望汝嘉。 汝嘉被她一瞧,心底颤了颤。 宋福宝面庞转向太后,声音轻软:“过去好些日子了,福宝记不大清了,但隐约记得,长公主同福宝聊了些家常话,之后皇上来了,长公主便先离开。” 太后眼底升起一丝诧色,狐疑转向汝嘉:“真是如此吗,缨儿?” 汝嘉手紧捏着,淑女娴静:“确是如此。” 太后眼神微微眯起,她忽然伸出手来,在汝嘉手背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下,轻声道;“缨儿,福宝年纪小,加上又刚入宫,很多事都不懂。你比福宝年长几载,更该通晓作为长辈,要如何与小辈们相处。汝嘉,你可懂?” 唤了一声她的称号,好似在着重强调,又些微警告。 汝嘉手心一紧,胸口隐隐生出一丝仇恨来,她抬起眼看向宋福宝,却端着浅浅笑容,眸光流转,恁得一副优雅温柔。 “母后说的缨儿明白,福宝未来可是皇弟正妻,而缨儿定当会好好教福宝,不叫外人瞧笑话的。” 这笑话,瞧得是她上不得台面的礼教仪态,还是……同汝嘉刘钊等人之间的相处模式? 不外乎是这些东西,心中想罢,宋福宝嘴角翘着,答应道:“福宝初来乍到,还要长公主多指教。” “指教谈不上,母后也说,我是长辈,这些理应担当。” 官方套路,至于私底下么…… 宋福宝笑而不语。 而这时太后道:“看来,是没什么事。”她一边说,眼神在汝嘉和宋福宝之前来回看了看,忽朝宋福宝招手,“福宝你坐这边。” 宋福宝依照吩咐,坐在了太后左手边,而汝嘉在右手边上,一转头,就定住她,眼里浓浓深意难辨。 她没理会,和汝嘉的梁子,肯定是结下了。但敌意分深浅,仇恨分高低,目前太后尚在,汝嘉就不会动她。况且刘钊对她……态度也有所改变,因而她并不惧汝嘉。 相反,汝嘉若小瞧她,之后还想针对她的话,她就会令这位长公主明白,她心目中瞧不上眼的蠢丫头会如何反击。 “既没事,那哀家也就放心些了。”太后如是说,便冲宋福宝和蔼地笑,“福宝啊,你瞧着,似乎比第一次哀家瞧着时要瘦了好些。其实哀家觉着,你先前模样便挺好,多有福气啊。莫折腾自己,把自己折腾得没气色了,如今这样……也就够了。 “福宝明白,福宝会听您的话。”宋福宝嘴上应道,计划还是该减就减,绝不能耽搁。 老一辈看人,和年轻一辈,多少有差距。 她是从美的角度出发,而太后显然对美貌不甚上心,毕竟在她眼底那种妖艳狐狸精肯定比不上贤良懂事的乖儿媳好。 “回头哀家给你送些补品过去,别亏待自己,可明白?” “福宝晓得……太后待福宝真好。” 宋福宝姿态乖巧,太后说什么,就应什么,断没有一句反驳的话。 汝嘉旁侧听在耳中,暗暗讽笑,这蠢丫头当着母后面,倒是格外会讨巧卖乖,母后还真选了个好儿媳,想到这,汝嘉眉心浮现一丝厌色,昨日皇弟过来,竟待她也有所不同。 她眼中升起嫉妒之色,幽幽焰火静静灼烧,可当她转过头的一瞬,便恢复娴淡从容道:“这样说来,我上一回去忘了带礼,今次得好好备一份给福宝做补偿才是。” “没事,福宝不会在意这个。”她摇摇头,声音糯糯,巧笑温软。 太后瞧着,越觉舒服满意。 她转头看向汝嘉:“初见见面却忘了备礼,缨儿,这可不像你。” 汝嘉嘴角微微撅起,柔柔声线里夹着一丝撒娇之意:“母后,缨儿知错了,待会就准备大礼派人给福宝送去,母后可消气了?” 太后瞥她一眼,半晌低低哼笑:“你啊,不小的人了还惯会用这一招,母后真拿你没辙。” 汝嘉抿唇笑了声,抬起手饮了一口茶,随即眸光朝太后旁边的宋福宝看去:“这不,福宝方才都说不在意这些个。” 宋福宝也回以微笑,表面上能过得去足以。 随后,与太后寒暄几句,汝嘉边上不时接上几句,太后上了年纪,易乏,便叫她们离去。 走出养心殿,车辇就在外头备着,而旁边汝嘉没乘坐车辇过来,汝嘉的宫殿离静恒殿不远,用不。 两人在外头互相看着,汝嘉四下瞧了瞧,众人围着不好使脸色,她微笑道:“宋家大姑娘,那就后会有期了。” 先前还一口一个福宝叫的亲热,这会就唤了称呼。 宋福宝勾着唇,镇定回道:“下次见……皇姐。” 汝嘉的脸陡然变色。    第26章 多虑 明明之前特意与她说过……这蠢丫头却! 宋福宝眼尖的捕捉到汝嘉神色里骤然升起的怒意,那怒意被汝嘉压在眼底里,她只是笑,一面笑一面优雅转身,伸手朝旁边招了招:“芸秋,咱们回去吧。” 芸秋本是低着头在旁围观,听得小主子出声,又抬头时瞧见汝嘉铁青脸孔,心底暗笑一声,抿住唇角状似乖顺走到宋福宝身边,搀着她伸出的手,令她好顺利稳当的踩上托盘,坐上车座。 上了车后,舒舒服服躺在柔软坐垫上,低头一看见汝嘉还站在原地,此时见她视线看来,便微微转过目光,对上她俯瞰而来的眼,竟觉着这丫头的眼光里有种异样的冷淡,似乎一副不愿与她多计较的态度。 汝嘉心底猛地一紧,手也不由一起攥紧几分,上前了一步,可仰着脖子看她,却有着低人一等的错觉,不等她思量续步,芸秋此时适应开口:“起!” 拉车辇的人便动起来。 汝嘉眼睁睁瞧着宋福宝离去,注目远去队伍,眼底生恨,浓如冰雪。 春胭的声音忽在耳畔响起:“长公主何必与这般一个不知分寸的黄毛丫头计较这些?届时立了后,皇上便可扩充后宫,到时长公主塞几个人进去,哪个不比那胖丫头强上百倍?” 汝嘉听了春胭的话,一想宋福宝那体型模样,轻哼一声无比蔑然:“也是,就她那模样,哪个男人会看得上?”说到这,却又忽想起皇弟看她时的眼神,心口一下不太顺畅,咬了咬牙,“就等到那时候……” 宋福宝回到宣阳殿,待走入殿内,转入里屋后,她便噗通坐上了床。 芸秋见她那般大咧咧的架势,无奈摇摇头:“小主子怎么一到自家的地儿,就这般……” “怎般?” “奴婢说不来。” 宋福宝趴下来,蹭了蹭柔软的床褥,一脸满足地感叹道:“都在自家地盘上,还守那些个规矩作甚,芸秋姐姐这般好,肯定不会说福宝,对吧?” 芸秋被她这话逗乐了,嘴角轻翘,失笑道:“是是是,小主子说的在理。不过……”忽欲言又止,她慢慢走上前,走到宋福宝身旁后,和她视线对上,略带忧心,“长公主那边……” 芸秋一提她,宋福宝当即明白芸秋打算说什么,只无谓的笑了一声道:“没事的芸秋,不用担心,长公主虽不喜我,但看在太后的面上……暂时不会有什么动作。” 芸秋听到小主子这般说话,却一点不觉奇怪,兴许,是这些时日来早习惯了。 小主子这般冷静,作为她身边的贴身侍女,将来大宫女,又怎能不够冷静? 想罢,芸秋思量片晌,忽而脑中划过一点,好似灵光乍现,令她瞬间清醒:“今日长公主会在太后寝宫,而太后又特地邀请小主子前去,那么先前的事,太后定是心知肚明。这是在告诫长公主……至少在您还上位前,长公主定不会轻举妄动。” 宋福宝笑了笑:“芸秋你真是越来越讨人喜欢了。”说着,宋福宝翻身起来,伸了伸懒腰补充一句,“所以啊,芸秋你完全不用担心,我们还是和往常一样,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与其关心汝嘉长公主会不会下手给她使绊子,还不如努力她的减肥事业,变得美美,自然而然,一些烦恼就会不攻自破。 她笑起来,人瘦了心情也好,连怼人都感觉事半功倍。 日子如意人清爽,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 明日阎嬷嬷那要考试,今日肯定得好好复习。 一下午的时间,宋福宝都在读书,感觉体质比起之前看一会就困,到现在能持续的时间都长了些许,不过读的时间再长点,眼睛就会泛酸,有些涩涩感。 读了约莫一个半时辰,她放下手,揉了揉眼睛,起了些许困乏之意的身躯在躺椅上倒下,头搁在枕头上,有些轻微的晕眩感。 过了一会才好过来,而芸秋见她这般,当即上前来心疼道:“小主子歇歇吧,明儿过午才考呢,清晨里读会记得深刻些,这会就休息会吧。” 宋福宝点了下头:“我晓得了,芸秋,我睡一小会,待会醒了会叫你的。” 芸秋颔首退到帘外,顺道吩咐人把热粥熬起来,看外头时辰,等小主子醒来,应当差不多是用晚膳时辰。 粥熬起来慢,得细细调制,自是费时。 她今日特意吩咐小厨房去做,想着小主子看书酸眼睛,又头疼,清淡暖胃的会好点。 宋福宝睡了一觉。 醒来夜色已到,外头昏昏朦朦,她发出一声低吟,外面人似乎听到里面动静,便叫人把温水准备起来,旋即在帘外提高音量问了一句:“小主子可是醒了?” 头微微泛痛,可能是下午读了太久,有些针尖般的隐疼。 她扬声回复了一句:“嗯,芸秋你进来吧。” 芸秋便撩起帘子入内,替她收拾洗漱好,熬制的热粥便也端了上来,放了枸杞滑蛋和细碎的牛肉丁,微咸,吃了一口,顿时觉着胃里暖融融的,舒心不少。 她心里暗自感概,想来最幸运不过的,是能在宫里得如此一贴心帮手吧。 彻底入夜后,空气寒凉,得穿多些才不致着凉。 在外面晃了几圈宋福宝才回去,之后,继续捧着书复习,为明日测考做准备。 读到深夜里,注重标注了需要背和记得要点后,觉着差不多,待明早记下重点就好。 随后从抽屉里拿出小本子,在本子上记录起来。 日期:十月十三号 事件:去太后寝宫,见了太后,汝嘉在场,在太后面前表象良好,目前来看形势大好。 刘钊这段时日一直没人影,宋福宝乐意看到这种情景,只希望和刘钊成婚后,给他挑选些漂亮听话的美人入宫,好让他没闲情来她这,那就更好了。 想着,宋福宝又写下一句“滑蛋很好吃,丝丝滑滑,又很软,命早做粥再放点,嘿~” 在句子胃部勾起一个*的波浪号,她心满意足的合上本子,放回抽屉,便放心睡下了。 翌日卯时醒来,大早上请冷冷的。 芸秋走进来,给她拾掇时宋福宝特意和芸秋交代了一句早膳仍吃粥,加滑蛋,不免微笑:“小主子喜欢?” 鸡蛋的各种做法,她都喜欢。 简单的甜蛋汤加红枣枸杞这些,她有段日子时常睡前吃,感觉很舒服。 测考前,要保持好心情,饮食也有一定因素,吃喜欢的,心情舒畅才能神思开阔。 早间还是自习,下午玉嬷嬷才考,想来是在做卷子。 之前卷子的问题,宋福宝是特意和她提过,本来阎嬷嬷想的是问答,但卷子更清晰。 阎嬷嬷那时觉着她想法很奇妙,那些大学士们喜欢做卷,寻常人却不喜欢,没想到这位小主子会喜欢这种模式…… 晌午吃了一顿主食,甜口微酸的白萝卜块,配清润可口的苦瓜蛤蜊清火汤,又吃了两只玉米豆腐馅的馒头,吃得七分饱。 之后宋福宝没再捧着书继续读,晨间的复习已经足够,多看反倒会影响判断力。就等着阎嬷嬷到场,却不想,阎嬷嬷没来,却是刘钊来了。 好几日没见刘钊,他突然造访,又是测考阶段,她不由暗想,难道刘钊来监考? 不至于吧? 想不通,可这皇宫上下,刘钊想去哪就去哪,她管不着。 宋福宝不再去想,见刘钊慢腾腾走了进来,她从座位上起身,低着头走到刘钊跟前,福身行礼:“皇上。” 她唤了一声。 刘钊从喉口里嗯了一下。 唔,这小子,又摆起架子来。 好好好,他是皇上他厉害。 “皇上,您怎么会突然过来了?” 刘钊低头看她。 呵,这丫头又在他面前装起来。 哼哼哼,一条小狐狸还伪小白兔,有劲。 “自是来瞧瞧你的近况。” 宋福宝抬头,笑了笑:“多谢皇上挂念,福宝这些时日,挺好。” 挺好吗? 刘钊上下瞧了一眼,打量半晌,勾起唇角来微微露笑:“朕瞧着,怎么还消瘦几分了?可是手下人不上心?” 他说着朝旁边站着的芸秋看去,芸秋感受到刘钊视线投来,抬了抬眼,心底一悸,忙不迭低头不敢再看。 唇抖了抖,似乎正打算说什么,却被宋福宝截断:“福宝身边的人待福宝都极好极用心的,皇上多虑。” “朕多虑吗?”刘钊说着,往前走去,宋福宝跟在刘钊身后,见刘钊寻了个位置自顾坐下,宋福宝却仍站在刘钊跟前。 “皇上来……是有事?” “朕说了,朕来看你,只是来瞧瞧你……你不愿?” “哪里,福宝不敢。” “朕觉着,你没甚不敢的。” 她一时默然。 刘钊这是来找茬? 心里揣测着,可这回她料错了。 他确实是想来看她。    第27章 棘手 刘钊定睛凝注,而宋福宝摸不准他今日来意,应该说,这少年心思……她一直就没摸准过。 两人对视,心思各异。 刘钊没说假话,他过来,就是想瞧她一眼。 几日未曾见,又听阎嬷嬷说道关于她的事,晓得她似乎在矫正体型,又听说瘦了些,也好看了些,只心里痒痒几分好奇,这便过来了。 不过瞧了人后,心底反倒不甚快活,想象里之前那针尖刺猬般的人,似乎又变得谨言慎行,装模作样了。 刘钊轻微歪头,手抵在额迹,视线里带着莫名叫人心悸的烁烁波光,盯得宋福宝心里发麻。 这少年此刻看着她……究竟在想什么? 宋福宝心中想罢,忽道:“福宝在皇上面前,很多时候都是不敢的。” 这是大实话。 敢不敢,有时得看场面。 像之前汝嘉在场之际,她牵出太后镇压,自然有效果,但她明白刘钊对此一直心怀芥蒂,若总拿太后来压他,想来以这少年的自尊心……定会生恼。 她可不想惹眼前人真的动怒,但万事有界限,刘钊肯好好说,她也会好,不肯的话…… “你很会挑时机。” 此刻四下无人,宽阔殿内只她与他。 刘钊声音清晰入耳,好似尽在耳畔。 宋福宝心里一抽,连声音都似乎紧绷起来:“皇上说笑。” “朕,是真心在夸赞你。”刘钊慢腾腾地说着,撑在桌子上的手肘一点点靠前。 宋福宝本是背脊挺直,见刘钊靠前,屁股蹭啊蹭,不由慢慢仰后,手端放在腿上,笑容腼腆温和:“多谢皇上赞扬……” “不说这些无趣的话,朕想看你之前那样。”刘钊冲她眉目一弯,嘴角噙笑,竟十分直接。 “之前?福宝听不懂皇上说的……” “宋福宝,你是听不懂,还是懂装不懂。” “……” 她又无言了。 半晌沉默后,她仿佛无形里默认了什么,微微低垂的眼眸抬起时正视刘钊,直面他斜视过来的目光,她似乎也觉得……继续装傻对刘钊来说,没用。 心里斟酌了一下台词,她咳了几声清清嗓子,才挺起腰板,盯着刘钊道:“福宝确实不懂,不懂皇上想怎样。” “朕想看你本来的面目。” “本来面目?”她皱着眉头,似乎十分困惑不解。 刘钊真的想看到她真实的样子? 也许,看到了,就会一道圣旨下来,就令她掉脑袋了。 宋福宝轻轻摇晃脑袋,继续说:“皇上是觉得有趣,觉得好玩,可福宝和皇上不同的。福宝是为了……” 见她停顿下来,刘钊心里仿佛被吊起一丝好奇,颇为玩味地打量着她沉静的脸容,轻声问道:“为了什么?” 为什么,他真的想了解吗? 他不过是好奇。 身处高位,掌握着天下,对这世间百态系数纳入眼中,谁超出他的预料,谁就会引起他的注目。 她懂这道理,才更不想做出失格的举动令他生出兴致来,生出戏弄她,调笑她的兴致。 心里有些凉,可眼里的光却热如一团火。 腾腾烧在对峙的视线之间,火星子炸裂蔓延,啪呲,啪呲。 一晌沉默过后,她才看着刘钊,声音镇定:“为了宋家。” 刘钊眼光微变。 猜过她会怎么说,不曾想,却是这么一个答案。 理所当然,又显得十分无趣乏味。 宋福宝见刘钊眸光沉淡,连气氛都显得些许窒闷,却依旧自顾自说道:“皇上身边一定不乏这般模样的人,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福宝也不过是这样的人,和皇上所希望看到的那种人……不一样。” 鲜活靓丽的一面,她也想得到,但却不是现在。 很多事情,得慢慢来。 她也不觉得,刘钊真会对此时此刻的她擦出爱的火花来。而她,也不想被人当小白鼠观察探究。 平静,安逸,好吃好喝,没人找茬,这样的生活。 不过如此简单的愿望罢了。 “朕身边……”刘钊目光一晃,他似瞧见一张严肃的脸孔里,印出几分厉色来,耳边嗡嗡几声恼人声响,响了一阵,迷蒙的眼眸才恢复了清醒,瞧着宋福宝那张宠辱不惊的脸孔,忽地笑了起来,“朕会再来找你。” 再来找她? 这少年,能不能不折腾她? 看他眼中星辰闪烁,宋福宝头大如牛,她好说歹说,怎么也没把他说明白,还反倒令他兴趣增加了呢? 有毒,一定是有毒。 她心里小人使劲的叹,而刘钊已放下手,撩起衣摆,缓缓起身。 少年年纪,身量已纤修欣长,立足原地,极为挺拔笔直,真正一副上好衣架子。 宋福宝看在眼里,略微羡慕,低头再一瞧自己……革命还需努力。 刘钊要走,宋福宝跟着起身去送他。 刘钊只往前走出一步,宋福宝才刚从座椅上站起来,他忽然扭身。 眼睛直勾勾盯住她:“你刚才说,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朕想了想,其实……朕身边,还是缺的。” 缺? 宋福宝没吱声,这话不好答,别说她现在还是未婚妻身份,就是真的成了皇后,也有后宫不得干政的说法,刘钊和她说起这些话……仿若心底深处的*被揭露。 她不想听。 宋福宝默默低头,仿佛能躲过他别有深意的目光。 一味沉默,心里暗道想做个隐形人,怎么也这么难呢。 “你可以想清楚。下次再见……想来不会在这了。” 宋福宝听刘钊如此说,顿时明白刘钊话里意思,下次,下次就该是…… 一想到那场景,她浑身鸡皮疙瘩又再度噗噗冒出头。 她讪笑两声,依旧不作答。 刘钊见此,似也在料想之中。 这时还允许她装傻,到时…… 刘钊一抿唇,回眸瞥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宋福宝,见她低头,视线不知盯着哪处,唇角扬起,竟显现一丝莫名愉悦感。 刘钊来得突然,说得那一通话,更令她心绪凌乱。 不晓得是抽筋了还是被下药了,一改性居然如此彻底,明摆着是要赖上她了。 不过万幸离下次再见还早着,这些时日用来调整心态,也绰绰有余了。 洞房花烛是迟早的事,生儿育女…… 不行,头有点痛。 宋福宝扶着额头,在躺椅上翻了一个身。 站在旁边的芸秋见自家小主子翻来覆去,情绪不佳,显得格外低沉。 从刚才皇上走后,小主子就没说过几句话,平素里……还会闲着与她打趣几句。 芸秋斟酌片刻,终还是问出声:“小主子……可有烦心事?” 烦心事可一大堆呢。 可最烦人的……无非不是那位。 一想头就痛,抬手锤了一下脑门,芸秋惊呼一声:“小主子!” 宋福宝仰头忙解释:“哎呀没事,这样能清醒一点。” 芸秋拍拍胸脯,似乎被刚才她那拍脑门的举动给惊了一条,如今缓过来,便拧眉嗔怪道:”小主子若觉着头疼不适,就和奴婢说,奴婢去给您煮醒神的汤水,也好过您刚才那般。” 她讪讪点头答应:“芸秋姐姐说的是……下次不会了。”说着勾起唇角一笑,分外俏皮。 芸秋最受不住她这般撒娇,鼻息里哼笑了一声,摇摇头为她下去做汤。 外边日头越来越烈,人有些昏沉起来,阖上眼稍微眯了一小会,等醒来时,就见芸秋已经托着银盘将做好的醒神汤端上来了。 “小主子,放了些冰块,清凉解暑的。” 她点头接过,喝了一口,冰凉凉,神智瞬间清爽不少。 舒服的哈了一声气,在椅子上直起身来,走到桌子前坐下。 看看外面,正午时分,着实热得很。 她扇着脸,一丝微凉将面上热气扑散。 芸秋瞧见,只道:“还是奴婢来吧。”说着执起一把美人扇来走到宋福宝身旁,在她脸颊边上轻轻扇动,微微凉风,顿觉热气消散不少,间或喝一口凉爽的醒神汤,感觉极好。 这般一直到午膳做好,吃过午膳没多久,阎嬷嬷便携带卷子过来了。 阎嬷嬷过来后,宋福宝接过卷子,古代考试的出题方式都比较简单粗暴,就是问答题,选择填空都没,只要背的住,加上一定的自我理解能力,在最后大题上多写些自身见解,兴许还能得劳动分。 不过在这里,应该就是印象分了。 之前努力准备了一周,拿到考题时,宋福宝松了一口气。 前边的问答都基本是标注过的重点题,都能解答,偶尔几道回答不出,就干脆靠理解写上,而最后一道题…… 咦? 如何与帝王相处? 而不是如何与夫君相处了吗? 宋福宝转动笔端,抵在下颔,沉思了一会,似乎想到什么来……顿时下笔如神,一会就写满题目下方的一整块。 随后,她检查了一下卷子,满意的点点头,便抬起头笑了笑,把卷子上交:“都写在上头了。”    第28章 真心 阎嬷嬷收起卷子来,粗略瞥了一眼,瞧见卷子右下方那一片娟秀小字,微微抿了抿唇,便没再看,叠放好后便道:“卷子回去后老奴会批改,待明日有何问题……老奴会同小主子再言说。想来小主子这些时日备考辛苦,怕是累坏了,好好休憩。” 宋福宝点点头:“不碍事。” 卷子按理可以当场批,阎嬷嬷却要拿回去,想来……定会交与刘钊过目。 想到最后一个大题题目,宋福宝嘴角轻翘,不知他瞧见答案,会怎么想……但不管怎么想,那就是她的答案。 她送阎嬷嬷走出殿外,等把人送走,才放松的伸了一个懒腰,总算考完了。 看了眼时辰,足足用了近一个时辰,做题时间主要还是放在大提上。除了最后一道题洋洋洒洒写了许多,前边关于重要场合上的礼仪问题,书上可也讲了不少,而且古代的炭笔至今她用起来都没铅笔好使,一不注意蹭到袖口就会糊了,因而她写时很小心,很慢,因此费了些时辰。 这回考完,估计就不用考题了。因为着重锻炼礼仪和身姿体态这一方面,她对此很有信心,毕竟变瘦变美,是她励志目标,比死记硬背的枯燥学习模式肯定要放松自在好些。 过了考试这关,不管之后结果如何,宋福宝都算松一口气了。 况且阎嬷嬷把卷子要拿给刘钊过目,刘钊那边,她反倒一点不担心。 从今日来时的态度来瞧,现在一直到立后典礼那日,这段时间……会轻松悠闲许多。 她命人把躺椅搬到院落外头去,放置在茂盛的大树底下,这会过了申时,天气不那么热,空气是暖的,繁茂树荫下,更显凉爽舒怡。 难得彻底放松下来,不用整日记背,并担心有人找茬,这种日子想想就很爽了! 当然,减肥事业得抓紧。 晒了会日光浴,她差点都睡着了。 醒来时,感觉身上微微有些冷了,一看,傍晚将至。 打了个哆嗦,她低头一看被挤到椅子角落里的毛毯,拾起来盖在腿上,随后直起身。 刚睡醒还有点懵,呆呆坐了会,直到芸秋过来:“小主子醒了?”隐约含笑。 宋福宝点头。 “定是小主子这几日太累,又没睡充足。头可疼吗?” “不疼。” 前几日睡得不踏实,醒来就会头疼。故而芸秋才那样问,听到她回答后,芸秋抿唇温柔一笑道;“那便好,温水一直烧着,可端上来了。奴婢已经命厨房里的熬粥去了,等您洗漱好就能用晚膳了。” 说着,芸秋给她收拾好,晒了一下午,筋骨都晒软了,她返回殿内的时候总想要躺床。就怕躺习惯人就犯懒,坐在椅子上,等晚膳做好,吃过之后才到院外慢慢走了两圈,待消化的差不多,才返回殿内。 临睡前,拿出记录册,一看册子里曾经写过的,这才想起她今日还没上称,之前她用量尺特意在墙壁上划了痕迹,净身高一米五,体重一百五。 她目前还处在长身体的阶段,身量还会在长,至于体重……她肯定希望往下降。 今儿几个人都觉着她瘦了,她心里欢喜,但还是想上称确认一下瘦了多少。 她的目标是一米五,一百斤以内,但如果身高继续长,能长到一米六的话,一百一就成。 她不贪心。 只是今天考完试又睡了一觉,睡蒙给忘了,这会想起来,人都睡去了,总不好叫起来让他们拿工具过来吧? 还是搁明早上吃早膳前称一下吧。 如此想罢,便在记录册上写。 ——一周内,再减掉二公斤。 稳住这个势头,大约二个月下来就很大改善了。 她幻想了一下自己瘦三十斤之后的模样……唔,好像还是胖。 但肯定好看很多了。 美滋滋的想罢,她放下记录册,翻身钻入被褥里,酝酿了一会睡意就进入梦乡了。 翌日清晨醒来,她头一件事要做的,就是把昨天忘记做的称重给解决。 命人拿来称重的器具,称量过后,之间换算下来,她居然瘦了四公斤! 超出她的想象,她看到减重量,差点蹦起来,不过仔细一想,她这一周成天到晚的训练走姿仪态,加上绕院子慢跑,一天汗流不停,着实累坏了,估计前期水分不少,但这个减重量,足以令人欣喜不已了。 毕竟她一天三顿都在吃,如果是速减,节食最快。可不营养,更不健康,况且她这边的饮食情况都会上报上去,就少吃些太后都担心她会饿着,更别说只吃水果蔬菜……兴许还会觉得她被虐待了。 不过可喜可贺,八斤啊……她摸了摸脸,虽然还是肉嘟嘟的,不像之前那么肿了,果然还是有效果的。 她喜滋滋的眯着眼笑,然后早膳犒劳了自己,多吃了两只糯米馒头。 吃过早膳就去院外遛弯,这宣阳殿她天天到处走,闭着眼都能走顺了。 走了没一会,宫女来报,说阎嬷嬷来了。 她咦了一声,怎么今儿这么早。忽地闪过一念头,顿时明白阎嬷嬷来意。 昨日回去肯定就把卷子交给刘钊阅览过,今早过来,肯定有话要说。 说不准,还有刘钊的话要捎带给她呢。 想罢,宋福宝便折回殿内。 见阎嬷嬷等在殿外,瞧她回来,便面露笑容,迎上前道:“小主子可算回来了。” “怎么嬷嬷今日来这么早?” 心里隐约晓得为何,嘴上却疑惑,表情不解。 阎嬷嬷继续笑着道:“是有事特特地来和小主子说。” “哦?嬷嬷说罢。”宋福宝摆出认真聆听的架势来。 “是这般,卷子呢,老奴昨日就批改了。前边错了几道,不过百分之九十小主子都答对了,其余错了的老奴已经给您纠正过来,届时你再记下就好。后边大题……是如此,小主子个人见解着实犀锐,老奴自认无法通明,便交由皇上过目。皇上便叫老奴托一句话,问小主子你最后所写的话,是否真心。” 宋福宝瞧阎嬷嬷那张温善笑容,不由设想了一下刘钊看到最后一大题时的脸色,若是不喜,那今日阎嬷嬷就不会这种态度来,看来……刘钊似乎还比较满意? 琢磨了一阵后,宋福宝才道:“自是真心,福宝不说假话。” 她连问阎嬷嬷为何会把卷子交给皇上这种话都省去了,似乎无形里,两人都心知肚明。 阎嬷嬷眼眸含笑,像得到了满意答复,便微微行礼福身,道:“那嬷嬷便放心了。” 宋福宝歪着脑袋,表情带着点奇怪的疑惑。 阎嬷嬷此时再次欠了欠身,道:“老奴这会还得赶着一些要紧事,这两日,小主子就放个小假,养养身子。老奴告退。” “那好吧……我送嬷嬷。” “倒不必,老奴自行,自行便可。” 宋福宝没继续跟上去,看着阎嬷嬷离去。 待她身影去了,芸秋才在旁边道:“应是要回禀皇上去吧。” 阎嬷嬷是刘钊那边的人,芸秋也是门儿清的,故此,宋福宝听到芸秋的话,不过撇唇一笑:“回禀便回禀吧,也不管咱们事。” 芸秋奇怪,转头看向宋福宝,怎不管小主子事?这显然和小主子息息相关。 越发好奇……那卷子上头,小主子写了些什么,而皇上拖话而来的真心……又是指什么呢? 不过宋福宝不说,芸秋也不会主动问,她捺住这股好奇劲,跟着宋福宝返回殿内。 阎嬷嬷径自朝御殿而去,将宋福宝回的话同刘钊一字不差说了后,刘钊便挥挥手让阎嬷嬷离开。 站在刘钊身边的老太监李公公伺候他多年,从刘钊记事起就一直伴随身旁,也算深得刘钊信赖,关于宋福宝的一些事,李公公自有所耳闻。 他是老人精了,看出皇上对那位宋家千金态度上的转变,想着圣上下了早朝后,在阎嬷嬷说了那样话后沉默凝思了好一会,不由小心揣摩着低声道:“那位小主子,怕是受宋丞相影响,故此会说出那般天真话。皇上何须当真?” “天真话?”刘钊偏头看了一眼身旁人,嗤地一笑,转瞬又一眯眼,目光半敛,声音微沉,“李德海,你也这般觉得吗?她说的……仅是天真话?”而不是真心话。 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最后竟说……若皇上能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么她自然会凭本心去做。 天真话啊…… 呵。 他低头,翻了翻手里的折子,生出几分意味阑珊的乏闷。 他翻上折子,伸手揉了揉额头。 李德海瞧了,上前一步:“奴才来吧。” “不必。你也出去吧,有事朕自会唤你进来。” 李德海一听,垂眸小心瞥了瞥刘钊脸色,一晌后低声应道:“是,奴才在外候着,圣上可随时吩咐。” “嗯。” 旋即,李德海便出了殿外。 踏出门槛前还回头瞄了眼。 见少年皇帝手撑着额,目光低敛,在那清晰昼光里,分明可见一丝浅笑勾在嘴角,似想到趣事儿般面貌悦然。    第29章 坚持 阎嬷嬷那日问过她后,这俩天就真没再过来了。 想必是刘钊那边吩咐下来的,对于刘钊突然的改变,宋福宝始终不得其解。 她目前还处于肥胖体型,丰腴都还离得远,怎么看都不是能勾魂的美人,刘钊究竟搭错哪根弦,竟待她这般宽松友好,她真是怎么都想不通。 但是,也好过来找她的茬。 “小主子,该用膳了。” 传来芸秋的声音,打断宋福宝的思绪,她收起记录本,把这两日的情况简略记载,并重新制定了一下减肥目标。 午膳端来,薏米红豆枣粥,加一盘脆骨,一盘腌白萝卜块,和一块煎小牛排。 牛肉富含充足营养,在减肥餐里,属于不易胖,可毕竟是肉,还得酌量。 吃过营养午餐后,因为这俩天是休息日,可鉴于她决定要加强体能训练,约莫散步消化半个时辰后,她便按照制定的减肥计划,先原地高抬腿,二十个一组,直到出汗为止,再继续做一套简单的有氧操,大约一刻钟后,脂肪开始燃烧起来,再在席子上进行十个一组的仰卧起坐。 芸秋看到她的那些动作,满头问号,但见小主子极为认真,闷声不吭的做着,她仍依照小主子的吩咐,抱住她的双腿,每次见小主子起身时都会在嘴里轻轻念了一个数字,似乎是在数数,便道:“小主子,奴婢来记数吧。” 宋福宝点点头,经过半小时的有氧运动后,她做了一组仰卧起坐都累得一句话不想说。 一百个仰卧起坐,她目前还费劲,就怕做得狠了会要命。 “一、二、三、四……十个到了。” “呼呼……”她像一头犁田的牛,哼哧哼哧大口喘息,肚皮起伏厉害,这才做了二组,就感觉要了老命了。 芸秋见她脸色苍白,十分费力模样,又心疼又担忧,便劝道:“小主子,要不就别做了。您都快做了半个时辰了。” 听到芸秋的话,宋福宝便摇摇头,她制定计划里,要一个半小时,如今连一个小时都没,她不能放松下来,必须坚持。 芸秋看她表情坚定,心知她下了决心,不会更改,也只好叹了口气,无奈道:“那好吧,不过,若小主子真吃不消,不要瞒着,同奴婢说。” “我知道。” 言简意赅。 “继续吧。” 没说一句废话,她直接要求继续。 芸秋见她意志坚定,也不多言,点了下头,便紧紧抱住下腿,道:“小主子加油!” 又是一组。 做三十个下来,她都感到眼睛里冒起星星来了。 体质不大跟得上了,可还剩二十个,她一定要做到! “一、二……”倒数第二组。 最后一组了。 她基本上已经是个废人了。 躺着张嘴,像是失去水的鱼,不停吸取细微的氧气。 再来! 最后了! 她在心里狠狠的念道,头发黏在额头上,有些痒,她伸手抹了一把脸,满面的汗,有些干了,新汗覆盖上来,油乎乎又粘稠,手感就不多说了。 和她头天练习走姿的时候有一拼。 芸秋看在眼里,委实心疼。 可又明白小主子这样做,是为了变得更好,心里默默祈祷,希望皇上能看到小主子的努力,不让这份认真白费。 若宋福宝晓得芸秋心里认定她这样做是为了刘钊,恐怕只会翻个白眼,觉得搞笑。 不过,做完最后一组,她也确实翻着白眼,成一条死鱼了。 躺了好一会儿,不停喘气,手脚大张,良久才起身来,双眼呆滞,嘴里一丝气息残留:“芸秋,去准备热水吧,我要洗浴。” 芸秋见她满头汗,浑身仿佛一点气力都没,忙道:“奴婢立刻去准备。” 宋福宝下颚轻点,随即靠着床柱,没什么气力的模样。 芸秋不做她想,当即转身。 转满温水的木桶被人搬进来,搭好屏风后,褪去一身黏糊糊的衣裳,抬脚踏入的时候,骨头又酸又疼,她差点叫出声,最后还是硬生生给忍住。 整个人没入温水之中,她舒叹一声,舒服得脚尖都卷缩起来。 运动过后洗个热水澡……这感觉,爽! 她泡了个澡,酸疼的感觉舒缓不少,出来后换了身衣裳,仿佛焕然一新。 随后将册子拿出来,把今天完成的项目给勾上,旋即满意勾唇。 嗯,第一天加大训练已经完成,不错不错。 先进行三天,剩下四天就做一百个,考虑到前几天身体骨骼会酸疼,需要适应期,这才么一开始就做一百个俯卧撑。晚上睡前之前,固定的脸部按摩,等做完后,宋福宝就睡下了。 第二天醒来,果然如她所料,起身时,动一下就感觉骨头快断掉。 大早上做了伸展运动,把僵硬的腿骨都舒展开后,就稍微好点了。可身上的酸痛一时无法彻底消除,她尽量控制住动作幅度,打算下午做运动的时候再放开。 和昨天一样,虽然身体骨头痛,可一旦做运动做开了就顾不上疼痛了。 到了第三天早晨,因为每次做过后都会做伸展运动加上泡澡舒缓骨骼,竟然感觉不怎么疼了,就是人有几分疲软,有点提不上劲的感觉。 而按照阎嬷嬷说的小假期时间已经到了,早膳过后,阎嬷嬷如期而至。 上下一打量,竟觉着小主子又起了些许变化。 才两日功夫…… 阎嬷嬷打量她的时候,宋福宝注意到阎嬷嬷的眼神,不由奇怪问道:“嬷嬷在看什么?” 阎嬷嬷回过神,笑了笑:“老奴总觉着……小主子似乎又有了些变化。” 变化? 大概是她这俩日锻炼有些狠,气色上不太好吧。 阎嬷嬷觉得,小主子的脸庞看上去,似坚毅些许,神情越发淡定冷静,比起从前更显现出一种稳重范儿来。 明明才不过十三岁啊…… “哪儿变了?”她问道。 阎嬷嬷敛眸:“兴许是老奴瞧错了。”一顿又文,“之前,老奴记得已经学到茶道?” “是。” “那今日,便继续吧。” 她点点头,随后便接着礼仪学习。学了一段,阎嬷嬷忽道:“小主子,你与皇上大婚日子已经定下来了。” 定下了? 之前只说让她提前入宫做准备,却并通知正式婚礼日期。 以为会是太后的人来通知她,没想到却是阎嬷嬷和她说。 她仰着脸:“那是什么时候?” 阎嬷嬷:“就在一旬后。” 也就是十天后。 唔,还是有段时间的。 “前两日皇上亲自前往太后寝宫,细细商量了婚期,特意问过宋丞相,宋丞相也同意了。老奴才来同小主子说,若小主子觉得过早……” “没事,父亲既同意,福宝遵从便是。” 婚事从来不是她来做主的,况且,早婚晚婚嫁的人都是刘钊,没区别。 想罢,她低头手举着茶杯,在手心里轻轻摇晃,杯中液体摇晃着,波纹荡漾,旋即半张嘴,将茶水缓缓茗了一口,表情里揉了几分舒缓。 随后装模作样地问道:“这样可好些了?” 这种故作风雅的东西,她本身半点不感兴趣,但学就要学到位。 “已是很好了。” 之后又学了其他几种品茶方式,都达到要求后,再看时辰差不多,阎嬷嬷就放她自习。 并且和她说,之后一天就上午会来,其余时间都能自由掌控时间。 想到十天后和刘钊大婚,想是要给她一个放松时期。 这样也好,她下午锻炼时间能延长,进行两波。 日子过得安稳舒逸,刘钊放她轻松,汝嘉在她立后前也不会找麻烦,太后那边,偶尔玉嬷嬷会过来看一眼她的近况,问候一番带好些补品来,可体重仍一日日往下掉,身上变化分明。 一天天就这样舒畅的过去了,还剩三日就是和刘钊的成婚大典了。 早上上过简单的礼仪课后,下午她刚做了一会有氧操,就听宫女说三公主汝平前来。 听到汝平的名字时,宋福宝还愣了一下,谁?大概是安生日子过久了些,除了阎嬷嬷,其他外人在她脑子里逐渐被消淡。仔细一回想,才想起是之前那个调皮顽劣的三公主汝平。 先前被罚禁闭,这会是终于解禁被放出来了? 宋福宝返回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渍,返回殿内的时候,就见汝平在殿外走来走去,一副等她等得不耐烦的架势。见到她身影来了,才染上兴奋色,朝她小跑过来。而汝平身后,跟着一脸无奈的兰嬷嬷。 汝平跑到宋福宝面前,一下抱住宋福宝的腰,开心道:“皇嫂,我来找你了!” 关了这些日,也不知是不是被调.教过,总觉着这小孩似乎乖巧不少。 她微笑着,手在她额头轻轻拂过,柔声道:“嗯,进里面讲。”    第30章 欢喜 汝平点点头,跟着宋福宝进了殿内。 兰嬷嬷同芸秋随后跟上,其余人在外头候着。 宋福宝坐下后,汝平紧紧挨着她,命兰嬷嬷搬了一把凳子放置在她身旁,随后一屁股坐下,手攀着宋福宝道:“皇嫂,汝平以后可以经常来皇嫂这么?” “只要汝平是经过允许后来的,我当然不会反对。” 况且人的来去都是自由的,太后不反对,汝平想去哪谁也无法做主。 只不过这小丫头……不会真因为那天稍稍教育了一顿,改性赖上她了? 汝平听到她回答,低头开心地偷笑了一下,随后头靠着她的肩膀,小动物般的蹭了蹭,一副又舒服又喜欢的模样:“皇嫂你真好……皇嫂你可知道,母后,还有皇姐……从来不让汝平这样子做。” 汝平说着抬起头,一双水亮的眼眸里染着一丝落寞,转瞬对上她时又变得极为欢喜:“现在可好了,有皇嫂在!” 她的话令宋福宝心念微动,汝平的意思……应该是在太后和汝嘉长公主面前无法展现出真正孩童般的行径来?无法像普通姐妹或母女一般相处? 若是如此,也情有可原。 毕竟身处皇室,处在这个位置上,本身就无法自控。 她何尝不是如此。 她瞧着攀附在她肩膀上的小女孩,见她童真的眼神里布满欢欣之色,心情似乎被感染到,不过是个想引人注目,讨人喜欢却无法得偿所愿,而显得孤单寂寥的小女孩罢了。若有人肯认真带着她,想必,她身上那些恶习也会被纠正过来。 心中想罢,宋福宝便对汝平道:“私底下的话,你在我这当然可以随心所欲,可在外头,该遵守的还是得遵守。好了,你别拉着我的肩膀,好像树懒。” “树懒?”汝平头顶冒出一个问号来,“这是什么?” 宋福宝笑了下:“那是一种动物,它很懒,喜欢依附在树上。”说到这,她上下打量汝平一眼,继续说,“就像你一样。” “啊!”汝平当即察觉到她在比喻自己,顿时脸红了红,手僵硬了一下,但旋即还是很快又重新紧紧扣住她的臂弯,嘟着嘴道:“可是皇嫂并没有让汝平放开手啊……除非皇嫂说出来,不然汝平不会放手的!” “你倒是会狡辩。” 小小年纪,还挺鬼灵精的。 若细心教育,其实也是个聪慧的孩子。 “好了,先松手了,都不好起身了。”她伸出另一只手揉揉汝平的软发。 汝平的脸似乎更红了些,她咬了咬唇,半晌才把手抽回去,从座位上起身:“皇嫂,你陪汝平玩可好?” 陪玩? 唔,她其实本身还蛮喜欢小孩子的,当然,是那种可爱听话,不熊的乖孩子。 面前这个…… 仿佛在面对她时,也算温顺。 故此,宋福宝一点头,问道:“想玩什么?” “蹴鞠!” 她一皱眉,足球? 低头打量着自己这身形,忽然几分忧伤,考虑片刻,才道:“可我这没球啊,也没网。” “皇嫂去汝平的宫里可好?” 对于汝平的提议,宋福宝略微思考了一下,本来过一会她就要进行有氧操,但踢球也是一种运动方式。况且这丫头兴冲冲过来,若驳了她的意,难免伤人心。 这丫头本性不坏,年纪尚小,她身边人又不敢多管教她,她之后将是她名义上的皇嫂,能令她变好又何乐而不为? 如此想过,宋福宝点头:“那好,就去你宫里头。” 随后,便吩咐芸秋顺便带上一套换洗衣裳,毕竟汝平寝宫里她的宣阳殿有些距离,这昼日底下太阳浓烈,踢过球肯定得出一身汗,她可不想浑身黏糊糊回来再洗,干脆到时在汝平宫里沐浴过后再回来,也会舒服些。 打算好了,一行人前往汝平寝宫。 汝平来时是坐车辇而来,车辇座位够宽敞,汝平邀请宋福宝一起上来,而汝平挨着宋福宝的身边,手像树懒似的攀附着她,连头都靠在她肩头上。见汝平这黏糊的举止,宋福宝也有几分无可奈何。而兰嬷嬷看在眼里,眼神里略微些许欣慰之色。 乘坐汝平的御用车辇抵达后,汝平命人把蹴鞠的球备好,来到殿后大院子里,见拦网都有,道具还挺齐全,看来平素她就有玩。 但一个女孩子家的,怎会对蹴鞠如此感兴趣? “汝平,你怎么喜欢玩这个?” “有趣啊!”汝平手里捧着清洗过后的球,一张小脸喜人,“这样就有人陪着汝平一起玩。” 因为是个互动的运动,大家一起会很热闹,她才喜欢吗? 该是多怕寂寞啊。 想罢,她笑笑:“那我比你大,我让你球,你先出球。” “没关系,汝平很厉害的!而且皇嫂你……”汝平欲言又止,犹豫的看着她。 宋福宝却一下明白过来,不过她没直接说出来,而是委婉的用眼神表达,她已谢天谢地了。 也对,比起身材娇小,行动便捷的汝平,她这肥肿身材,跑起来还不指定谁更占优势呢? “好,你玩得多,规则你来定。” 汝平笑起来:“那皇嫂可要加把劲,汝平可不会让着皇嫂的!” 她也笑了,本来就是陪着她来玩,顺便运动当减肥,输赢并不重要。 中场人是芸秋,兰嬷嬷毕竟年事已高,不好进行这种危险游戏,就站在一旁围观。 芸秋把球放在中间的一条线上,随后喊了一声开始,他们站在固定的位置上,当即跑了起来。 宋福宝如今早不像当初泡的那般费劲,毕竟她比汝平年长,身量高不少,腿还是比汝平快了些,先拿到了球。 可她从没踢过球,而且这又不是现代材料的那种足球,很不好控制,没一会就被动作敏捷的汝平从脚下抄走了球。 别瞧汝平年纪小,可是脚上竟极其灵便,简直运球小能手,不一会,就把球踢进网内。 一比零。 汝平先拔头筹。 她笑了笑,哎哟一声:“挺厉害的啊,小丫头。”她揉了一把汝平的头发。 跑动之后,又在太阳底下晒着,面上绯红宛若朝霞,分不清她低头的举动是因为跑累了还是害羞。 而宋福宝似乎也察觉到,她每次做这个动作时,汝平的反应总会显得格外……微妙。 “再来!” 宋福宝喊了一声。 汝平便抬起头来,灿烂笑道:“这把若汝平再胜了,皇嫂可否答应汝平一个要求?” 哟,还会加条件了。 不过这鬼灵精般的小丫头不可小觑,谁晓得她会有什么主意,便想了会才道:“只能一个条件。” 汝平顿时翘了翘唇角:“等汝平想好,就会告诉皇嫂。” “那我们继续咯!” “好!” 汝平应了一声,第二场继续。 可惜宋福宝还是不负众望的输了。 连输了好几把,汗都浸湿了一身,再看汝平,也是气喘吁吁的,而慢慢掌握了窍门的她,有感觉能进一盘了。 就在第七把的时候,宋福宝终于利用腿长,抄过汝平的球,反攻胜利,可算进了一球。 “呼呼……”大口喘息,一看时辰,竟不自觉一刻钟过去了。 “休息,休息!”她有些吃不消了。 汝平也累了,之前她和那些宫女们玩得时候,她们根本不敢认真同自己玩,汝平从来也不尽兴。 今日同皇嫂,却是真的尽兴了。 似乎这皇宫里头,真正拿她当孩童看待的,只有皇嫂。就连皇帝哥哥,也时常同她说,叫她乖,不要闹。 她心里觉得被什么填充的满满,心满意足的望着宋福宝笑。 “皇嫂累了吗?” “当然累了。”她从石椅上起身,“而且浑身都是汗,脏兮兮的,先去洗个澡。” 汝平也从椅子上蹦起来,正要黏住宋福宝,后者忙退了一步,朝她摆手:“不许拽着我手腕,好热。” 汝平嘟起嘴来。 宋福宝手指轻轻敲在汝平额头:“总之,不许拉着我!” 说着就径自朝前走。 汝平见卖萌不管用,撅起嘴略微不开心,转念又不知想到什么,瞬间恢复脸色,蹦跳着紧挨宋福宝的身侧,高声道:“那就这样!” 宋福宝侧首转头,瞧了一眼这调皮的小丫头一眼,失笑一声摇摇头,并没说话。 命宫女去准备浴桶温水,正待她们要沐浴之际,却听外头有人汇报,说是汝嘉长公主来了。 汝平一听到汝嘉名号,当即脸色一变,低头沉默了一小会。 宋福宝感觉到汝平表情变化,低头道:“你先换洗一身,我出去说。” 汝平嚯地抬头:“皇嫂……” 她摇头道:“没关系。”说着便转身走出殿外。 汝平在后头轻轻又喊了一声皇嫂,喘息声渐渐近了,原是汝平跟着出来了。 “汝平不要一个人,汝平要跟着皇嫂。”    第31章 烦事 “你……”宋福宝有些没想到。 汝平已经紧紧贴着她笑:“汝平不怕皇姐!” 宋福宝失笑一声,看这丫头刚才那吓一跳的表情,还说不怕? 不过汝嘉在外名声不是极佳,按理说,对汝平理应和善温柔,为何汝平……难道说,私底下,汝嘉对待汝平,也与她一般吗? 思及此,宋福宝眸光微敛,低头冲汝平微笑:“我也不怕。那咱们走吧。” 就是一身黏糊糊的汗去见客,还是那位注重规矩礼仪和外貌衣着的汝嘉长公主,估计…… 抿唇小声窃笑着,宋福宝与汝平来到殿外,而汝嘉也抵达门口,本是来看汝平,却不曾想,竟看到她最不愿瞧见的人——宋福宝。 汝嘉在对上她视线时,脸色当即一变,眼神里写满“我不爽”的情绪。 宋福宝微微含笑:“长公主。” 得体的汝嘉长公主听到后,也微微一笑:“怎么宋家大姑娘会在汝平宫中?” “皇嫂是陪汝平来玩的!”汝平似乎真有些忌惮汝嘉,只敢躲在宋福宝身后喊上一句。 汝嘉一听,一双眼当即朝汝平看去,锐利异常:“汝平,你怎么不过来姐姐这?藏在宋家大姑娘身后,像什么样子?” 汝平咬了咬唇,半晌嗫喏:“汝平和皇嫂一块,难道不行吗?” “汝平!”一声严厉低喝。 “长公主,汝平不过是个孩童,她不过是想和人亲近罢了,长公主为何硬要阻拦呢?”宋福宝温和从容地说道。 汝平眼睛眨巴了几下,在旁边小声附和道:“是啊……汝平就要亲近皇嫂……” 汝嘉脸色很差,一张面孔铁青铁青,眼底仿佛积累着浓浓冷意,目光直视宋福宝。 宋福宝并不闪躲,正面回视。 气氛很僵,两人眼神对峙片晌,宋福宝率先开口:“这外头烈日晒人,不如,长公主还是同我们进里屋讲吧?” “不必。”汝嘉本没打算看到宋福宝这个惹人厌的,而今与她说上两句,更胸口气闷,加之汝平那副向着她的模样,心底冷哼一声,更不愿继续呆下去。 “长公主这是……” “既然汝平想与你这位皇嫂亲近,那本宫,又何必自讨没趣呢?” “长公主这话颇为奇怪,若长公主愿意,也可以同我们一道。” “一道?”仿佛听到一个极大的笑话,汝嘉低头吃吃笑了两声,才抬起头来,目光冷厉地盯住宋福宝,“宋家大姑娘的本事,本宫上见识到了。竟不知连汝平都……本宫还有事在身,不便多留。” 似乎是一刻都不想留。 汝嘉肯这么利索的走了,宋福宝心里拍手不停,她若晓得今日会撞上汝嘉,恐怕还会考虑考虑要不要来呢。 宋福宝并不挽留,只上前微笑迎送:“那长公主慢走,今日陪汝平玩了许久出了一身汗,怕是不能远送了。” 汝嘉脚步一顿,这是讽刺她来的不是时候? 汝嘉扭过头来。 宋福宝无辜地笑。 汝嘉勾起唇,冷冷一笑。 “宋家大姑娘,后会有期了。” 巴不得无期,可往后毕竟是亲戚,还得再见。 “那就下次见了,长公主。” 汝嘉走后,宋福宝忽然感到袖口被人拉了一把。 低头一瞧,对上汝平冒着星星的眼睛:”皇嫂……你可真厉害啊……皇姐居然被你三言二语就给赶走了。” “什么叫赶走?”若汝嘉长公主愿意留下,她宋福宝有何能耐将她赶走?多半是那位清高的长公主不愿看到她。 不过,她也不想继续看着那位长公主的冷脸。 “反正,皇嫂厉害!”汝平举了举大拇指,做出一个夸赞的举动来。 噗嗤一声笑,宋福宝摇摇头,这丫头实则倒真是一孩童性子,就是先前被惯坏了,加上她这位皇姐压着,疏于管教才导致如此,慢慢若能教好,怕是个爱粘人求关注的小鬼灵精。 如此想罢,宋福宝低头笑道:“好了,浑身黏糊糊,先去洗干净。” “嗯!”汝平用力点点头,随后跟着宋福宝一起进去。 这会温水都装满浴桶,一切准备好了。 虽然宋福宝和汝平都是女孩子,不用避讳,但宋福宝不太喜欢和人共浴,便拉了屏风挡住汝平,她动作很快,把汗味去了即可。而汝平还小,还需要人服侍伺候着洗,肯定慢不少。 等宋福宝沐浴完,汝平还在由侍女搓背。 宋福宝把带来的衣裳换上好,看时辰也已正午,而肚子在沐浴时就咕噜响过,她饿了,便命芸秋同汝平交代,先回宣阳殿。 “皇嫂,我马上好了,皇嫂别走!你们,赶紧叫人去准备午膳,快快快!” 汝平急着挽留她,差点就要钻出浴桶来,幸好芸秋及时回禀,宋福宝便答应留下和她一起用膳。 等汝平洗完澡,午膳尚在准备中。 两人便一起躺在躺椅上稍作休息,一人一边,兰嬷嬷同芸秋各自举着扇子给她俩轻轻扇风。 “皇嫂……为何,你不怕皇姐呢?” 汝平突然问起,宋福宝愣了一下。 而兰嬷嬷在此时出声:“宋大姑娘是未来皇后,算是太后儿媳妇,而长公主与宋大姑娘辈分不相上下,宋大姑娘又何必怕长公主呢?” 严格来说,若没有身份加持,汝嘉长公主算她大姑子,辈分是高一档的,但她和刘钊才是一对,放皇宫里,她是皇后,掌管后宫事宜,实权在手,汝嘉也得敬让三分。端看之后太后退休后,会不会把实权交她手上。 皇宫之内关系复杂,看得不是一人,而是同拔萝卜一般,是一连串的利益关系。 而她目前还没和刘钊完婚,皇后名号还没冠头顶上,汝嘉长公主在皇宫内的资历,她确实仍不能抗争。但谁叫她有人撑腰呢? 她如今最不明白的一点,不是刘钊对她改性那点事,而是从太后钦定她,到之后的维护。 她猜不出太后的心意,可看得出,太后看她时候那种眼神……异常微妙。 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心态,仿佛她身上,有着不为人知的寄托和回想。 越仔细琢磨,越觉得一些隐秘之事在眼前慢慢铺展开来,她想过,是不是试探着问一问宋金元,可太后和丞相…… 她宁愿当没察觉。 宋福宝心底长叹一声,转头看着汝平:“其实,长公主是你皇姐,血浓于水,你又何必怕?” 汝平一听,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她低下头沉默半许,声音闷闷的:“皇姐对任何人都可以和善,和唯独对汝平……却极其严苛。皇姐说,我们是嫡出……” “三公主……”兰嬷嬷忽然出声,截断汝平的话,旋即掩饰般一笑,看着宋福宝说,“三公主童言无忌,还望宋大姑娘不要当真。” “汝平既然想说,说便是了。若兰嬷嬷觉得听不得,芸秋……你便和兰嬷嬷先出去吧。” 兰嬷嬷脸色微变,唇嚅动了几下,最终默默点头,眼神看向芸秋。 芸秋领会其意,方才汝平公主的话,看似童言无忌,却牵扯众多辛秘。 汝平不在意,当宋福宝是可倾吐的对象,可她们终归是奴婢……有些话,听不得。 告退一声,两人便走出了殿外。 “宋大姑娘……真是与众不同。”出了殿外,兰嬷嬷想起刚才宋福宝所言,同芸秋感叹一声。 芸秋听了,眉眼里含了一点温暖笑意:“小主子确实同一般人很不一样,可小主子……是为三公主好的。” 兰嬷嬷一听,眸光神色变动,良久才摇摇头:“小公主未来……” 未来两字之后,却没响动了。 芸秋打量着兰嬷嬷脸色,心中暗自思忖,未来……女子无非不是婚事?难道…… 芸秋试探出声:“兰嬷嬷?” “没事没事……不说这些,咱们说些别的。” 芸秋一看兰嬷嬷不愿再提,却暗自记下,待回了宣阳殿,就和宋福宝汇报。 旋即,便和兰嬷嬷扯些互相家常。 殿内。 “皇嫂,是怕她们乱说吗?”汝平眨着眼睛,忽然低声,“其实……兰嬷嬷待汝平挺好的。” 兰嬷嬷毕竟是老人,从汝平诞生起就陪伴左右,很多事情心知肚明,她只是不想汝平把一些宫闱里说不得的话与她倾诉,终究……无法彻底信赖,心有芥蒂忌惮,她理解。 宋福宝摇了一下头:“没这事,是因为,这样……你才能畅所欲言。” 旁边有人,很多体己话,就不好痛快讲出来。 汝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忽想到什么,眼底升起一丝欣喜亮光:“那汝平往后有什么心烦事,可以找皇嫂吗?” “汝平有心烦事?” “很多……很多。”汝平一字字咬在唇间,格外强调。 宋福宝微笑:“那汝平就讲给我听,放心,皇嫂不会说出去。”    第32章 询问 汝平开始讲述和汝嘉皇姐之间的那些不可随意对外人言说的事情,而宋福宝听了许久,约莫明白汝平为何变得如此这般……唔,任性? 不得不说,在外人眼中,汝嘉长公主名声极佳,是个端庄孝顺,爱护下属的人,可这样一个人……却对本该亲近的皇妹这般生疏冷淡? 或者换一种说法,是严厉? 好似在替太后管教女儿,不过说来汝嘉是长姐,确实有这个资格担起管教幼妹的职责。 可从汝平桩桩事件的陈述来看,这位汝嘉长公主……怕在她同刘钊婚后,也会顺手牵羊担起管教她的指责吧? 宋福宝陷入深思里,直到被汝平一声皇嫂唤回了神。 “可还有想说的?” “暂且……就这些吧,等什么时候想起来,再同皇嫂讲。” “这些话,只可偷偷告诉我,别的人不准说,明白吗汝平?” 汝平眨了眨眼:“汝平知道!”一副小鬼灵精模样。 宋福宝微微牵唇,笑了一声,而这会儿,午膳也做好端上来了。 在汝平的寝宫用过午膳,宋福宝顺理成章的告别。 汝平依依不舍,似乎还不愿她离去,可宋福宝却有点想念她的宣阳殿了。 她还是更喜欢一个人独处。 除非呆在身边的是芸秋这般安静温柔的人,相处起来较为舒服,那倒还好。 汝平到底是小孩子,精力旺盛,她缠着她不停讲着,说来宋福宝都听得有些困顿了,就想回去睡一觉。 从汝平宫里回来,宋福宝径自来到里殿,一刻不停的朝着她绵软的大床而去。 扑到床上那一刻,她舒服的叹了一声,然后翻了个身,大刺刺的正面躺在床上。 “看起来,汝平公主对小主子,可是很喜欢。” “大概……是与我年纪相仿吧。”宋福宝嘴巴微微翘起,如是道。 “奴婢瞧倒不见得如此。” “哦?” “奴婢觉得,是因为小主子性子好,会好好听人讲,也会留心别人的心思。那位小公主啊,这样才愿意与您相交亲近。” 芸秋夸得她都不好意思了。 略显娇羞的笑了两声:“芸秋姐姐,你怎么总夸我,我会骄傲的。” 芸秋噗嗤笑道:“奴婢可不是在恭维您,而是真心实意这么觉得。” 性子好吗? 别人若是不犯她,她自不会去犯别人。 但若是有人喜欢找茬生事,她也不会坐以待毙。 宋福宝眯着眼,在床上又翻了个身,旋即半侧着身子与芸秋道:“芸秋,我小睡一会,记得傍晚前我若还未醒,就叫醒我。” 过了傍晚这个点,就临近晚上,她不想大晚上睡不着,可这会儿也着实身体累,头昏眼皮子沉,还是得睡一觉恢复下元气。 芸秋听了,点头应了一声,小主子睡觉时不喜欢别人在旁边守着,芸秋便出殿外,忙一会别的事。 芸秋除了伺候宋福宝之外,这宣阳殿的人事和财务都由她来掌管。不过她手下也有人可以分派,倒还忙得过来。 不过等宋福宝立后,重新搬到更宽敞的宫殿后,想来人手就会紧缺了。 而这段时间内,芸秋已经在开始物色人选了。 关于这件事,芸秋前几日就和宋福宝提及过,而宋福宝对这种选人的事情似乎不怎么上心,只说全权交由芸秋来办。 其实,宋福宝心里有数,到时候派下来的人没多少会是她的人,而她所信任的心腹,目前只有芸秋。至于后续,就得那些从四面八方过来的人,究竟哪一方会站在她的阵营里。 傍晚将至,宋福宝醒了过来。 芸秋瞧里头没动静,正打算叫醒她,谁想刚凑近帘子前就听到里窸窣动静。 “小主子可醒了?” “醒了。” 芸秋这才撩起帘子走了进来,便见宋福宝坐在床头径自穿衣。 芸秋走上前,小声埋怨:“奴婢不是说,这种小事,尽管叫奴婢来做就是了。您是主子,何须亲自动手……” “你都说是小事了,顺手而已。下次会记得的……” 芸秋一脸无奈的摇了一下头,随即为宋福宝穿好衣裳,此刻晚膳正在做。 今日吃得仍是汤水居多,小厨房里的人倒特意做了一道肉羹,鲜香口感,肉质很嫩。 不过今儿宋福宝吃了些许就饱了,比往常量还少些。 “怎么才吃这些点?夜间小主子饿了如何是好?” “不是备着干果吗?再喝点水,不会饿着的。”她这般说道,伸了一个懒腰,也许是在汝平宫中午膳吃得多了点,她其实根本一点都不饿,为了厨房里辛苦做出来的晚膳,她多少得吃些。 随后便到院落外头,和芸秋一道,找个没人的僻静地方,借着月光开始做有氧操。 做到汗湿了一身,然后就命芸秋把带来的席子铺在地上,随后躺上头开始做十个一组的仰卧起坐,之前已经习惯了几天,便开始尝试着继续加强运动量,做一百个,做到后头,最后几个做完……基本也就歇菜了。 躺上面半天没动,等起身的时候只感觉骨头咯噔响了一下。 闪腰了。 这…… 宋福宝一时无声,只扶着腰半天没别的举动。 芸秋一看她那姿势,忙着急担心的叫道:“小主子,这、这如何是好……” “没事,你搀着我……我慢慢来。” 芸秋连忙手递了过来,宋福宝一把伸手攥住芸秋的胳膊。 芸秋见她握得用力,不由皱了一下眉头,可见是被她抓疼了,但芸秋瞧着小主子那痛苦纠结的眉头,暗想小主子一定比她更痛,便忍住不出声,慢慢柔声鼓励:“小主子……慢些来……慢些……” 她之前锻炼的狠了都没闪过腰,没想到就在身体的酸痛感几乎快要消失的时候,居然闪腰了。 宋福宝觉得自己真是悲催,大概是因为今天不走运……撞到那位汝嘉长公主? 越想越觉得是这样,看来,之后,能尽量远离那位,还是离远点好。 她从没想过要变成一个撕逼小达人,她只想安安静静的变美。 不过,变美之前,先解决这个闪腰的问题。 幅度稍微动大了,就感到腰间一阵剧痛,有种腰一软的错觉,只得用力攀附着芸秋的肩膀才能直起身来。 察觉到芸秋皱眉的表情,明白是她手攥得太紧,可没法子,她这会就和攥着一条浮木,根本无法松开。 直到伸直腰板,她才慢慢松开紧抓着芸秋胳膊的手,朝两边长大双臂,然后左右幅度很慢的扭动腰肢。 “嘿哟……嘿哟……” 芸秋在旁担忧不已,却在听到她这几声噗地没忍住笑了。 宋福宝这会儿已经好多了,起码,没觉得动两下就骨头响,刚往前踏出一步,这一个拉扯,又闪了。 “哎哟!” 这倒霉催的啊…… 老天爷是不是在和她作对啊? 因此,一路由芸秋搀扶着过去,直到抵达殿门口,她想尝试自己进去,被芸秋坚决拒绝:“不成!万一又扭了可怎么办?” “哪里那么容易……”扭字还没出口,就在芸秋那一板一眼的表情底下妥妥认怂屈服。 芸秋叹息着一面摇头,小主子如今就挺好的,非要弄这些玩意儿,即便赶着这些天,立后大典也没剩几日了,何必如此拼命呢? 其实,宋福宝的确想到时候穿婚服时能更漂亮些,想到这,宋福宝忽道:“那皇后的服饰……也都准备好了吗?” 芸秋听她这么问,不由一愣:“这……奴婢确实不清楚的。” 既然阎嬷嬷都说已经择日选定下来,那时封后大典上她要穿的必然是定制的啊,难不成……是按照她之前那个尺寸? 突然想起来,之前宫里来过好几次,她都忘记了…… 似乎曾经给原身主人量过身材,这服侍极其繁复精致,肯定要提前做起来。而换做从前的宋福宝,那肯定还是同一个体型,肯定只胖不轻,但她现在可轻了不少,之前尺寸做出来的衣服,她能穿吗? 这么一想,顿时有点慌,立刻就吩咐芸秋去叫阎嬷嬷来。 这事儿可马虎不得啊,一定得问清楚,心里才安心。 宋福宝让芸秋去喊阎嬷嬷,可阎嬷嬷没来,却是之前说不会在完婚前现身的刘钊来了。 怎么又来了! 心里默默咆哮一声,脸上表情却极镇定,从容行过礼,扯起嘴皮半笑不笑:“皇上……何事来寻福宝?” “无事。” “……”两个字下来,宋福宝就无话可说了。 没事过来干嘛? 说起来,她还闪着腰呢…… 刘钊似乎注意到了她扶在腰间的那只手,视线往她腰上看了看。 宋福宝立刻放下手去,一脸微笑淡定。 刘钊眸光烁烁,似含着一点笑意,斟酌半晌才道:“听阎嬷嬷说,你近些时日,似乎在……锻炼身子?”    第33章 逼近 宋福宝仍是笑,心里却暗道刘钊来了,怎么芸秋还没回来呢? 芸秋去哪了?该不会被绑了吧? 突然脑洞大开,心里一慌,宋福宝道:“皇上,不知福宝的奴婢芸秋……怎么没回来?” “你怀疑是朕?” “福宝没这么说……只是问一问罢了。” “问一问?” “……” 他究竟要她怎么说? 难道说,不是你把人给弄没,那还能有谁? 但芸秋定是安全的,兴许是找阎嬷嬷去问时,恰巧碰上刘钊,而刘钊说不定已问清了……这才亲自过来?宋福宝心里面不停打着转盘,一面瞅着刘钊,又觉得刘钊在御殿内处理政务,芸秋又怎能遇上……除非刘钊传召了芸秋。 无非不是这种情况。 设想一番后,她深吸气,总归人是不会出事的,现在反倒是他来意不明,令人难以捉摸。 “皇上……”宋福宝斟酌着,似乎不知该如何与刘钊对话。 她本于他素味平生,因政治联姻而结缘,却实在陌生,面对他时,一些话总难以从口中说出,更没法像与芸秋,亦或是汝平那般随意对话,多少显得拘谨,饶是见了几回面,也暗怀心思,不得畅快,因而见了他,总莫名觉得心塞。 “宋福宝,你一到朕跟前,怎么就跟被封了嘴似的,连话都讲不出?” 宋福宝抬头看向刘钊,那是因为你是皇帝,哪能随便讲话? 心里哼了一声,声音显得有些低闷:“那是因为您是皇上。” “这句话……倒说得对。”刘钊说着,瞥了一眼站在身前的人,见她低着头,脖颈微露,低垂眼眸里,光线流转,似在思忖着什么对策,不由地敛眸一笑,“进去吧,站在这与朕讲,你不闲累?” 宋福宝没应话,而是乖乖随着刘钊入殿内坐下。 随即,将闲杂人等都屏退在外。 等人走干净了,刘钊才看向坐在对面的宋福宝:“如此,可畅所欲言了?” 她抬起头,对上刘钊投来的视线,饶有趣味,又颇具深意。 刘钊,这小子……究竟想她开口说什么? 说大逆不道,以下犯上的话吗? 这皇帝……闲得慌? 头大如牛,恨不得一麻袋把面前微笑的少年给兜住丢出去,省得惹她心烦意乱,不知如何应对。 可她哪敢那么多,心里怨念般腹议许久,才端起一张乖巧的笑脸:“福宝不晓得……皇上何意。” 她是真不晓得,刘钊几次三番来撩拨她,只是因一分新鲜趣味,还是真另有所图。 宋福宝在不确定刘钊心思前,自不会轻举妄动。 刘钊看出她藏在眼底下的防备和算计,他看人一向很准,这丫头……绝对不是表面看去单纯无知,早在第一面见到时,刘钊心头就有个模糊的影子在晃动。 他想,宋金元那样的老狐狸,怎会把无知少女送到他跟前来? 但那老家伙能把自己女儿折腾成如此……难以描述的模样,也很是用心了。 被刘钊那视线上下扫量许久,从起初还在揣摩他意图,这会她就呆坐面前,连想都不愿想了。 这少年,约莫是真.吃饱饭没事干。 气氛沉默了一小会,在刘钊仔细观察过后,他终于舍得开金口:“宋福宝……你总说不明白朕,可朕……也不明白你。” 这是……要展开互相交流大会了? 宋福宝暗自想着,目光看着刘钊,佯装不解:“皇上?” “既然朕把闲人都给撤了,宋福宝,你还假装不明白朕的意思吗?” 殿内只他与她,有些不可说的话,自能畅快说出,不用在外人在时,忌惮身份高低而憋闷委屈。 他再三强调这种话,宋福宝心头暗叹,性子被惯起来,就会越发收不出,饶是刘钊这般给了她特权,想她开口,而宋福宝,也不想要这特权。 她分明之前和他强调过……她只想安静呆在角落里,足以,可这人……怎么就,总来招她呢? 着实想不通她身上哪点魅力勾住了这少年的兴趣,可一直伪装,似乎也会被无情识破。 索性就不装了,再次恢复上次无知无畏的模样来。 “福宝明白。”伴随一声从鼻尖溢出的幽幽气息,宋福宝的眼直勾勾朝着刘钊看去,定眸冷静,“之前福宝说过,皇上身边不乏这样的人。” “朕也说过,多多益善。”刘钊紧盯住她,毫不迟疑地回答。 能进言者,臣子如是,她是后宫里的人,根本不想搀和。 深吸口气,定定神,宋福宝继续说道:“福宝在皇上面前,尚且仍是臣女,君臣有别,皇上强求福宝说一些不该说的话,又是何必呢?” “宋福宝,朕从不强迫任何人。” “但皇上如今……正在强迫福宝。” “你是朕的皇后,是母后钦定的皇后,是将来母仪天下,与朕并肩站在一起的人。”刘钊忽然这般讲,那神情凛然竟震慑住她。 宋福宝一时表情微怔,而刘钊此刻顿了顿,声音慢慢变缓,连望向她的眼神……似也变得柔软些许。 “你……无非是不信朕的话,觉着朕在哄你。” 哄骗她说那些不该说的话。 是,在宋福宝心里,刘钊给她的感觉……正是如此。 但此时此刻,心里面……似乎起了一丝变化,这少年…… 刘钊瞧着她诧异的眼神,嘴角轻轻勾起,好似有些满意她这般神情,可同时,心里也升起一丝无奈的别扭来,从来是别人来博取他的信任,何须他去主动说服别人,叫别人来信任自己? 她倒好,分明处在一个懵懂无知的年纪,却有着成人般敏锐心性,对人言辞多般琢磨犹疑,真是…… 宋福宝没出声,她还在消化刘钊说的话。 刘钊见她默然,身子缓缓前倾,视线始终锁住她脸色,似要把她面上分毫表动都看得明明白白。 过了片晌,宋福宝终是张嘴出声:“皇上此时这样讲,往后……却是不一定。” 人心善变,她不想在刘钊施舍赐予的特权底下慢慢改变初心。 她的初心,一直就是减肥,变美,安逸生活。 如此简单。 而刘钊与她说的情况,并不是发自真心,而是因一时趣味。 被强迫的独立和平等,都是上位者耍人玩的手段。 刘钊定睛凝注。 她此时还在斟酌言辞,提防他。 这小丫头……疑心比他还重。 眉心微微拧起,似乎在算计对策。 过了会,刘钊才道:“朕一向从始而终。这一点……你有机会,大可问一问你父亲。” 见刘钊一本正经的说着这句话,不管前半段还是后半段,这个信息量……略微有点大。 她这回,可真有点摸不准他心思了。之前还隐约模糊的能察觉出来,而这一刻,宋福宝不是装傻,而是真傻了。 “皇上……您这是……”告白? 不不不……这太吓人了。 她可能在做梦。 宋福宝闭了闭眼,睁开眼看到的还是刘钊那张坚定的脸孔。 有毒! 刘钊一定被人下蛊了! “宋福宝。”刘钊忽然叫她名字。 “在。”她下意识的应了一声。 刘钊笑了一声,轻软的笑声在耳边擦过。 宋福宝心尖一颤,对刘钊,她的感情一直很淡定,本是打算躲着避着,装傻充愣这一生也活得潇洒,可这会儿……显然,他不愿意。 “朕从不骗人。”刘钊一字一顿,格外慎重,“当初,朕确实不喜你,但如今……朕确实想了解你。这些话……朕既然当着你的面讲了,言出必行。“ 她表情怔怔,像是被刘钊的话给唬住了。 不再是之前隐隐绰绰的梦魇,如今……居然成真了。 这是名正言顺的骚扰,令她避无可避。 突然之间,宋福宝竟有些想念起之前初遇刘钊的时候。 比起被他这般兴趣盎然的盯上了,那还不如被厌恶而漠然无视的好! 可盯都盯上了……想躲也来不及了,该如何应对呢? 宋福宝沉默思考,仿佛陷入了深潭之中。 刘钊说罢,只端详对头那人,见她面上神色茫然,随即又逐渐沉静下来,显然在心头盘划着什么。便端的一副悠闲姿态,瞧着她表情里那极力想要掩饰的念头,细细瞧,细细琢,过了一会,对面人才终于出声。 “您天子金口,福宝不信也得信。可是……福宝心愿很小,只想得一处静僻安居之所,也望皇上能成全。” 他目光微微沉下,仍是不愿? 思量片刻,又噙着一丝深意,盯住宋福宝道:“饶是朕予你自由,等你之后……也多是烦心麻烦。宋福宝,你觉得你躲得开?”最后一句话,何等得赤果果。 是啊,汝嘉长公主,就是她第一个需要面对的人。 她所要面对的……不止刘钊。 后宫繁琐事宜,之后扩充后宫,纳妃选嫔等等……这些,都是她将来要做的。    第34章 敞开 刘钊的话令她心头生出多般念想,一时愁绪涌上来,不免面庞黯淡。 如果能够选择,她绝对不想过这种整日里猜来猜去的生活,然后事实上,在这种时代背景之下,她无法选择自己的归处。唯独能做的,在她的归宿里,尽量做到令自己顺心如意。 先前本想着刘钊厌弃她身宽体胖,她反倒称心如意,端的是在一旁悠悠哉哉,现如今确实不能。 刚才和刘钊说想要一处安逸僻静之所时,他反问自己的口气,俨然是明了她说的……不过天真话。 在皇宫里之内,每个人都是一颗螺丝钉,有大有小,刘找是大的那一颗,有着主导权的首脑,而她……则是小螺丝钉,辅佐大的一起运作,却是极容易被替换的。 在心里想过,宋福宝深深吸气,将内心那因为刘钊一句话而涌动的心思按捺下去,抬起头来,凝视着刘钊的眼神是平静,也带着一丝辨别不清的复杂神光。 “皇上说的对,在这宫里头,福宝确实做不到置身事外。可饶是这样……难道连想都不能想吗?” 她从未曾说过要逃避什么,就像之前第一次见刘钊的时候,她最后仍旧是露面出声了。 就像前阵子汝平任性的过来时,她同意做出了应对。 即便……面对来势汹汹的汝嘉长公主,她也从善如流的解决了。 而宋福宝明白,这些都不过只是开端而已。 在她任命为皇后的那一刻起,想必,还会面对更多波折和磨难。 在外人眼底,她是脾气好,性子软,从不对人说重话的,而她也愿意给人以一种温善亲切的形象。 可这从不代表,她是一个好欺负的。 刘钊似乎是觉着……她这样子,是一种守株待兔般的认命。 她毕竟不似他是皇帝身份,有一分威严立身,而她,不管是面对他,还是太后,都必须谨言慎行。 他想看到一个天真烂漫,畅所欲言的宋福宝,那是不大可能的。 但她会让他看到,她会把自己料理好,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仅此而已。 刘钊眼神凝视着她,她的眼神像揉着一丝幽蓝色火焰,是万籁俱寂之下一盏平静的烛灯,却令人心境格外宁静祥和。 他想,这丫头果然是宋老狐狸生的,也学了几分她大哥应有的气派,单撇去这外貌,倒是不悲不吭,轻易不会委屈自己。 居然有些放心了些。 刘钊微微晃了一下头,垂首时声音低沉,有些轻:“宋福宝,你可是很厌烦朕?” 厌烦? 刘钊竟会用这种字眼…… 宋福宝眼底快速闪过一道诧色,当即回道:“不……皇上,福宝不敢生这种念头。” “是不敢?而不是不会。”分明一个少年人,心理年龄比她还小了好些,可却老道的叹息摇头,似乎颇为无奈,“每次朕过来,你眼里……总透着不情愿。朕看得出来……” 少年的声音清晰有力,那样直接的就将宋福宝的内心给揭露出来。 宋福宝陡然之间失了声。 说来并不是厌弃,而是这种不平等的关系之下,心底难免生怨。 很多时候,他有权利说的那些话,她却没有资格。 这种情绪逐渐堆积,变有些义愤难平,或是心灰。 直到今日刘钊这样赤果果的挑明,宋福宝不知如何回答他的话。 就算她说,她其实不讨厌刘钊,可是……也并不喜欢。 一个不咸不淡的人,要成为自己的夫君,因身份而避之惶恐,谁又能生出那种心动的情愫来呢? 刘钊大约是不明白她这种复杂心情的,他的眼底似乎有几分困惑。 对啊,他是皇帝。 天下之主,多少人趋之若鹜,她却不甘不愿…… 而且,她不是天仙之姿,甚至有些其貌不扬,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 微微攥了攥手,又很快松开了些。 是因为得不到理想中的重视,而生出这样一丝可耻难堪的念头,连刘钊都不愿再去琢磨他此刻这种心思了。 他叹了一口气。 宋福宝在他说完那句话后始终低着头,沉默的气氛,被刘钊一声说不出滋味的叹息中结束。 “朕大概……是从一开始便想错了你。” 听到这句,宋福宝觉得奇怪,终于抬起头,注视刘钊。 刘钊的眼神,不像之前那样,宛若猎物般盯着她,而是转开了去,视线里夹着一丝迷惘。 “朕似乎对你……” 话没完,缓缓缠绕在嘴边,令人挠心挠肺的想听到之后的,可他却始终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转过眼来。 对上他一对流光溢转的眸子,仿佛很多情绪都放在里头。 心,嘭的一声跳。 宋福宝快速垂下眼,人与人之间的接触,仿佛都是从一分兴趣而展开。 从未知而产生好奇,到想要慢慢深入了解,最终沦陷在自我摸索的情绪里。 她不相信短短几面就会令他改变初衷,相反,她仍认为,刘钊只是对她太好奇了。 一个少年的好奇心理,仿佛能持续很久,很漫长。 她本来也当是一时兴起,但显然……从刘钊对她说的话,和重重迹象,仿佛正在逐渐发生一种质变。 她轻轻吐了吐气,将繁杂纷扰的思绪抛去,视线定定地看向刘钊:“若皇上想……福宝可以做好一个贤内助。” 刘钊打眼看去,她眼神澄静,像是一汪清澈的泉水。 她终于肯透露出她一点意思出来,而不是叫他去猜。 少年心想,这丫头……是不是稍微有些松动了呢? 想过,刘钊又觉得好笑,她本该是那个来讨好自己的人,如今倒是他反过来揣摩她,令她放松下来,尝试着能够接近自己,这种转念……之前的刘钊,怕是从来连想都没设想过这种场面。 真是……令人心酸,又有一种奇异的兴奋感。 刘钊冲宋福宝勾了勾唇,浅笑一声:“朕曾说,不会去勉强人做什么。就像现在,朕会和你这么说,也是想知道你内心真正的想法。福宝,朕从不是猛虎,你由心而来……朕不会责怪你。” “现在谁都不在,皇上才同福宝这样讲。等到别个有人的地方了,皇上又会换一番说辞的。”她说着,口吻里似乎还藏了一丢丢小委屈。 像皇帝这种生物,才是说话不打草稿,能随心而来的人。 就算他反悔了,谁又敢置喙半分? 要她轻易信了他的话,那才是信了邪! 宋福宝可不傻,不会被勾两下就上当。她嘴上佯装着,显然刘钊那番话,她不受用。 刘钊仔细观察着她面上表情,心里忽而有点痒痒,才这么点大,装起来倒是一套一套的,可一丝撒娇意味裹在话语之间,少年的心轻轻软软,像是被一片羽毛瘙过。 不由地轻咳一声,正了正声道:“你很了解朕?” “不……福宝不了解皇上。福宝只是觉得……帝王都是如此。”刘钊处在国家领导人的这个位置上,他的日常性格,其实没那么重要。 “帝王皆如此?”刘钊愣了一下,旋即带着几分错愕的表情,失笑了一声,“他们如此,朕就如此?你看待人或事,难道就凭着一份感觉不成?” “有时候直觉……是很灵验的。就像福宝觉得皇上……”好似突然察觉到自己失言,谈话内容正朝着一种微妙的气氛进展,宋福宝赶忙止住话茬,低头咳嗽了一声,来掩饰自己滔滔不绝下察觉出的尴尬情绪,“福宝不该议论皇上,福宝不说了。” “朕不需要你在朕面前装乖巧。”刘钊定定看住宋福宝。 “福宝……” “不要说不敢。”刘钊截断她的话,仿佛知道她会说怎样的话来反驳自己。 宋福宝无语了,堂堂帝王……怎么忽然间,竟然给她一种小无赖的感觉来? 下意识的咬了咬下嘴唇,思量半晌,宋福宝才继续说道:“那……皇上想福宝怎么说?” “凭你的直觉。” 顿时举一反三,把难题重新抛给她来。 刚才就不该一时失察,快嘴说出那种话,让刘钊抓住机会。 明明知道这小少年对她兴味盎然,研究着她的一言一行,被逮住小辫子就会纠缠不清。 果然,他好似找到趣味的点来,逼着她说些不该说的话。 不说,他不乐意,说了……他也不一定乐意。 真是两难之境啊。 “皇上在强人所难。”唇上被咬出凹陷的痕迹来,显出她内心的纠结情绪。 刘钊将她那为难的表情收入眼底,态度却轻松随意:“朕不是说过,朕不会吃了你。” 宋福宝抬了抬眼皮子,瞅了一眼刘钊,还不如把她洗干净煮了吃了了事,省得她满脑子都要琢磨着怎么回应他的步步紧逼。 她摇了一下头,目光颇深:“皇上的意思……是想看真性情?” “对……在朕允许下,不会因此恼怒责罚你。所以……你尽管安心,不必拘谨。” 刘钊再三保证。 宋福宝心头微乱。 几回对话下来,她仿佛越来明白刘钊想要什么。 可她不确定,在得到他想要得到的那种模样后,会不会随之而改变? 人心善变,特别是在这深深高墙之下的皇宫之内,人心严密,难以捉摸,她不想应轻信而落得凄惨下场。 也许她这个思想,是有些危险而不讨喜的。 可谁又知道呢……这宫里危机四伏,说不准她就遭重了。 安生呆在宫里,也有人不停上门找茬,更别说主动出去,显露在外,言行举止更被人盯梢着,不得出错。 思及此,宋福宝忽脑中闪过一道光,好似豁然开朗。 她是如此……刘钊亦是如此了。 这少年心思,想来比她更复杂难懂,作为皇帝,何尝不比这宫中任意一人更要看人眼色,观察入微?他再三强调让她不必在他面前伪装,想来……他也是腻了这种虚与委蛇的面貌。 今次与他交谈,好似又重新对他有一种新的认知。 宋福宝深深吸气,她想,对刘钊……就像最开始的刘钊对她,是存了一定偏见的。 也许换一种思想,就会产生不一样的感觉了呢? 终归这少年是她未来夫君,那些她不愿设想的场景……在将来,终将会发生的。 那时候冷冷淡淡,岂不是更难受? 想过,宋福宝觉得一味抗拒,固守自封的思想似乎也不太好,不如尝试着去接受一下,改变思路,兴许会更好呢? 她眼底升起一簇光来。 刘钊看到了她眼底的光火,像是夜里忽然亮起的灯,清明亮彻。 心底悄然一动,他牵起唇角,一丝弧度上扬,流转着一抹温软气息。 刘钊留给她时间思考,而宋福宝终于想通,目光重新落在刘钊脸上,而不再是刚才迷茫低落,复杂难言的情绪了。 她想,她该给刘钊……还有自己,一个正式双方关系的机会。 宋福宝笑了笑,她笑起来有种糖糕般软糯的感觉,令人觉得十分舒服。 声音也好听,纤细柔软,又显得清澈干净:“皇上说……之前从第一面起看错了福宝,那现在……皇上了解了吗?” 了解了吗? 了解一个人,不是三言二语,也是几面就能够达到的。但愿意去认真的聆听对方说的话,这大概……就是很好的兆头了吧? 少年笑了一下:“你之前一会不敢面对朕,一会又敢在朕面前直言不讳,如今却问朕了不了解你?朕觉得……来日方长,不了解……那就慢慢了解。你说是不是呢?” 他应该还是有些了解她的,了解她面对他时那种无法倾吐的难受和怨气。 她从不把自己真正当他枕边人看待过,就像她对相亲那种模式,完全不感兴趣。 不是她自己找的,而是被人强迫塞来的,她怎么会心甘情愿呢? 从开始的相看两生厌,如今刘钊主动的开口,这样,也算一大进步了。 宋福宝弯眼一对圆眸盛满笑意:“也是,那如果……福宝往后有想说的话,真的可以在皇上面前说出来吗” “你想的话,不是大逆不道的话,朕会听。” “大逆不道的话……比方说?” “比方说……谋逆,篡位……” 宋福宝吃惊的张了张嘴。 刘钊瞧着她那模样,顿时笑出了声:“朕说笑的。” “……” 这少年…… 他笑得很欢,几次见面,头次见他笑得这样畅快。 宋福宝的心轻微一软,她做的……应该是对的吧?    第35章 出事 本是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对刘钊敞开心怀的,当她做了那样的决定后,又见刘钊对她言笑晏晏,心想,两个人整日里见了面,互相脸色好点,好说话点,日子也不至于过得令人心塞。 想通后,心情似乎也变得好些了。 刘钊毕竟是大忙人,等候在外面的李德海在外头呼喊了一声,约莫是有事要禀奏。 宋福宝便笑了声,开口道:“皇上政务繁忙,先忙正事要紧。” 她是很知趣儿的,既然刘钊口头上已给了她允诺,在刘钊没毁约之前,她会变成刘钊想要看到的那个模样。更何况,轻松自在,能够畅所欲言的生活,本就是宋福宝想要的。 刘钊走后,没一会,之前消失的芸秋出现了。 宋福宝一瞧见芸秋,就叫了她一声,旋即芸秋加快了脚步走到宋福宝身边,面上表情却显出几分愧疚之色来。 她大概猜到芸秋为何会这般模样,又不想她觉得难过,便笑道:“芸秋,我等你好一会了。你看这时辰,我都饿了,你叫厨房里的人动起来吧。” 之前因为刘钊在这,尚且不确定他会不会留,后因李德海的禀报,刘钊约莫有急事,便离开了宣阳殿。而此刻临近正午,平素的话,芸秋在宫里都会提前安排小厨房里的人开始动起来,今次芸秋不知所踪,这会才回来,故此那边也暂且不敢妄动。 这会芸秋一回来就听小主子喊饿,不由地微微眼眸红了些。 “小主子……” 一见芸秋那般表情,宋福宝心头升起一丝怀疑,饶是芸秋被半路截胡,遏令在阎嬷嬷处,也不至于一见到她就委屈的红了眼吧?难不成,阎嬷嬷欺负了她? 看来,她得问清楚些。 “之前……我让你问的事情,可如何了?” 先前因为婚服的缘故才让芸秋去拜访阎嬷嬷,那就先从正事着手。 芸秋听到宋福宝的问话,眼睛似乎有些闪避。 “芸秋?” 宋福宝又叫了一声。 芸秋这才转过脸来,正对着宋福宝道:“半道上……奴婢撞上了汝嘉长公主。” 汝嘉? 宋福宝微微一惊,她原本的设想被全部推翻,而这一下,再看芸秋红眼的表情,忽地一眯眼,才仔细分辨出芸秋面孔上那留下的浅痕,隐约能够分辨出来……是一个巴掌印子。 顿时心火蹿起,眼底燃起一丝深怒,原来半路截胡的不是刘钊,而是汝嘉长公主,怪不得她适才问刘钊的时候,刘钊会那样反问她。 那么芸秋迟迟不归,也是因为被汝嘉给缠上了。 芸秋独自一人,又是低微奴婢身份,宋福宝忙不迭打量她两眼,着急忙地问道:“她……她可还伤你哪儿了?” 芸秋见她面色焦急,晓得小主子是担心她被汝嘉长公主给欺负了,觉得心头一暖,摇摇头道:“小主子,只是受了长公主一巴掌。也怪奴婢走路不小心,撞上了长公主……” 芸秋嘴上这般说,心里却明白小主子的性格,她这般谨言慎行之人,又怎么会无故撞上汝嘉长公主?况且加之她清楚汝嘉长公主对小主子的不满,更是避得远远的,可哪里想到……还是被汝嘉身边的春胭给眼尖瞧见,这才被拦下,被逼着硬生生受了一巴掌。 而芸秋心里又清楚,小主子与皇上大婚将至,若在这时候生出事端,不管对错,必然会引起太后不快。 芸秋这才把责任揽到自己头上来。 宋福宝听到芸秋的话,却打心眼里得怒意腾生。 芸秋的话,她一万个不信。 芸秋那样的人,和她接触这段时间来,为人处事是怎样的,她心里还不清楚吗? 芸秋在她身边伺候着,这段时间也见过汝嘉几回了,该晓得她是怎样人,哪里该不长眼的去犯她?想必是被汝嘉给瞧见发觉了,强迫芸秋被冒犯,赏了芸秋一巴掌。 想到这,宋福宝手攥了攥,没事动她的人,真以为她好欺负么! 看来之前太后的警告,并没让汝嘉长记性。 宋福宝看了一眼芸秋,她这么久不回来,巴掌印褪去不少,想来是为了遮掩住掌印才晚归。 想到芸秋心意,宋福宝更是攥住拳头,她又看了一眼芸秋面上的掌印,眼底藏着一丝阴沉,声音却是柔软:“芸秋,那一巴掌……一定很疼吧?你去用热水敷一敷,然后再用点膏药把伤痕去了。不用着急伺候我,午膳我亲自去叫小厨房里的人。” “这怎么可……” “那不然,我可就要直接去找长公主了?” “那更是不可了!”芸秋惊呼一声。 宋福宝看着她,目光幽幽。 “芸秋可是觉得,这个时候闹出事情来……会影响之后我同皇上的婚事?” 芸秋忽然沉默下来,低下头,似乎是默认了宋福宝的这个说法。 而宋福宝也没立刻开口,过了一会才口气漠然道:“关于汝嘉长公主无缘无故打了我的人,这件事,我不会善罢甘休。” “小主子……”芸秋惊诧抬头。 宋福宝忽地眼底亮起一簇光,闪耀逼人:“当然了,不是现在。” 这种时候,得稳住。 等她和刘钊大婚之后,她顺理成章的得到皇后身份,那时候…… 宋福宝眼睛慢慢眯起,仗着权势压人是吧?那她到时候……也会让汝嘉长公主好好尝一尝。 想罢,宋福宝便催促芸秋赶紧下去敷药,芸秋见她语气坚定,看来是反驳不了,只好无可奈何的答应下来,转身回房敷药。 之后宋福宝就前往小厨房内,而厨房里的人本在等待之中,瞧见宋福宝来了,不由地都受宠若惊。 “小主子怎的亲自前往?” “芸秋受了点伤,我让你敷药去了,今儿我亲自来。” “受伤了?” “是,小伤,敷了药应当就没事了。” 宋福宝说罢,打量了一眼厨房内的情景。 说起来她还一直没来过这儿,之前她就想过来瞧瞧,说道在现代时,她对于做菜也是一把小能手。只可惜到了这皇宫之内,上下都有人伺候,根本不用她来动手,总觉着手艺荒废不少。 不过等同刘钊成婚后,下厨给他做几道菜,叫刘钊尝尝。 这般想着,宋福宝便继续朝他们看去。 几位庖厨瞧着宋福宝,表情都有点发愣,大抵是不晓得,该怎么当着这位小主子的面做事。 宋福宝见他们似乎有些许紧张,便笑了一声道:“你们不用管我,就尽管和往常一样即可。我就是在旁边看两眼。”顺便也当做是一门学问学习借鉴一下。 毕竟她对于古代的厨房用具还比较陌生,现代她多用电磁炉平底锅炒菜,微波炉炒饭,平常闲下来就会用烤箱做小饼干或者蛋糕来吃。 精致糕点甜心她喜欢,但她最爱是的大杂烩,特别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弄一些热腾腾的大白米饭,撒上各种酱料和切丝的蔬菜混合在一起,用大勺子一口一口尽情地吃,别提多爽快了。 只不过每次一顿过后,得去健身房努力消化掉。 到了这里后,她的体型摆在那里,很多事情想做也没法做。 也就看看饱饱眼福了。 做膳食的工序十分复杂繁琐,厨房里总统五六个人,有的负责切菜,有的负责炒菜,有的负责蒸煮,都需要一个人专门去盯着,省得出任何意外。每次给她做的膳食都会多出一点,剩余底下人就有份。加上太后总是会命人给她带补品,会定时检查一番,问起几位庖厨来,也不好偷摸藏下。 约莫过一个半个时辰,到底是做完了。 后续的工作,有专人做后勤的收拾。 其余人就端着盘子过来了。 宋福宝没一直在那看着,瞧了一刻钟就回去了。 毕竟一直站在门边上,盯着他们,他们似乎也有些不那么自在。 而大致上的做菜工序和过程,宋福宝基本还是瞧仔细了。 等着之后有机会就亲自下厨去,说道她这些日不下厨,也不知道做出来的东西能吃不。 想着,敷药过后的芸秋也返回殿内。 这会午膳还好没,看见殿内宋福宝正坐在椅子上,翻阅着一本书籍,不由地笑了一声:“小主子。” 宋福宝抬起头,看了一眼芸秋的脸,想是已经敷过凉膏,看上去痕迹几乎都要褪却。 若一般人,恐怕是得不到这上好膏药,而宋夫人怕她年纪小,在宫里受伤,特意给她捎上来用的,而宋福宝也就顺理成章的给芸秋用了。 反正好东西嘛,独乐了不如众乐乐。 宋福宝说:“看来很有效果啊。” 芸秋温柔笑道:“小主子的东西肯定是好用的。” 也算不得是她的东西,应该是丞相府的东西,或更准确的说,是皇上赏赐的。 这样一说来,反倒是沾了刘钊的光了。 撇撇唇,又和芸秋说了一小会话后,午膳终于端上来了。 蒸糯米饭,是她爱吃的,里面加了土豆,胡萝卜,玉米粒,还有少许鸡肉丁,洒了点切的很细的葱花,不过她不爱吃葱花,便把葱花挑拣出来。之前蒸饭没加过葱花,也不知这次谁掌厨,待会得让他们记着了。应该用香料蒸过,闻起来一股淡淡花香,和香喷喷蒸出来的米饭一结合,吃入嘴里,仿佛一下就融化了,软软糯糯,简单又好吃,糯米果然是极品! 糯米饭算是主食了,别的零散小食点她吃了点,又剩余了些,喝了几口润口的清汤,微微凉,很是舒心。 一顿午膳算是解决了。 之后惯例去院落外头散步消化,按照制定的计划,在消化得差不多后睡了个午觉,起来就做了个有氧操,加上仰卧起坐。因为身体逐渐习惯了,所以她又增加了难度,一百个仰卧起坐后,再坚持做五分钟左右的平地支撑。 这就格外费劲了,肚子上的肉仿佛全部都拥挤在一起,蹦得紧紧的。 不说五分钟,她连一分钟都没坚持下来,在心里默数四十五秒后……就崩塌倒地。 可最终还是每回在三十秒以上,好歹完成计划之内的数值,也算松了一口气了。 随后便去沐浴,沐浴出来一看天色,都傍晚了。 黄昏暖融融的,快十月底了,天还是有些闷热。 今天锻炼好在洗过澡后,明显察觉到身体的变化,饶是之后她增加了平地支撑,也很快就恢复过来。身体稍稍有几分疲惫,但更多的感觉,是人真的变得神清气爽起来。 不像之前臃肿肥胖的状态时,干什么都觉得没精打采,格外的费劲。 虽然她目前体重还是堪忧,可比起之前,真是好了不少了。 人都灵活不少,这种感觉……真棒! 继续坚持下去,她就一定能达成自己的理想体重。 变得美美哒! 感觉自己变美的宋福宝,连心情都格外愉悦,看人都眉眼带笑,像是发生了一件大好事似的。 不过晚上,玉嬷嬷却匆匆过来,一副面色凝重的模样。 宋福宝被玉嬷嬷那脸色吓了一跳。 “请小主子赶紧去一趟太后寝宫吧?” “怎么?” “长公主她……” 汝嘉? 又生什么幺蛾子了? 宋福宝紧紧皱眉,想到今日白昼里芸秋被她命人扇了一巴掌的事情,她心气还在呢,听玉嬷嬷说道汝嘉,就分外觉得不爽快。可还是忍不住这股气,好声问道:“嬷嬷别着急,仔细说,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了?” 玉嬷嬷摇摇头,还叹了一口气,显然这件事,应该很严重了。 “这件事说不清,您去了就明白了。” 从玉嬷嬷的脸色来瞧,似乎是一件极难出口的事情。 宋福宝皱了皱眉,她本来还想这几日快临近婚典,也就忍下这口气,回头再报,这倒好……这位长公主却不安寂寞,非要折腾出一些事情来。 那她就去瞧瞧! 如此想罢,宋福宝便应了一声:“那好,咱们赶紧走吧。” 门口早备好车辇,之前是慢悠悠前行,这回却是命人抬着她飞快朝太后寝宫而去。    第36章 嫉妒 宋福宝和玉嬷嬷急赶着前往,没一会一行人便抵达了静恒殿。 玉嬷嬷进到里殿内时,在帘子外头喊了一声:“太后娘娘,宋家大姑娘来了。” 里头一时没有声音,过了一会,才传来沉沉声响:“进来。” 玉嬷嬷赶紧给宋福宝使了个眼色,宋福宝颔首往前。 玉嬷嬷撩起帘子来,随即宋福宝入内,一眼就瞧见跪在地上的汝嘉长公主。 当即心里一跳。 汝嘉听到玉嬷嬷的声音时,转过头来,视线瞬间就锁住了宋福宝。 那一刻,目光极其毒辣,好似一把刀般,会立刻戳穿宋福宝的胸口。 头一次感受到这种深刻的恨意,宋福宝表情微微怔愣,她究竟和汝嘉何仇何怨,饶是她外貌不讨她喜欢,也不至于使劲盯着她,一副要把她弄死不可的架势吧? 再者,汝嘉不来招惹她,宋福宝压根没想过寻她麻烦。 心里叹了一声,由衷感慨,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可汝嘉却没宋福宝这般好心态。 她看到她,嘴角泛起丝丝冷笑,随即转头往坐在她前边的太后看去:“母后,你如此偏心与她,难道真的不是因为你还忘不了当年那件事吗?” 太后好似被人揭露了内心一直所掩藏的暗情,猛地神色大变,厉声喝道:“你胡说什么!” “母后,你可敢当着她的面说,你心里面——”汝嘉长公主的话还没完,脸上便狠狠挨了一记。 她仿佛不敢置信,她一直敬仰信赖的母后居然会扇她的巴掌? 从出生到现在起,汝嘉长公主都未曾受过这般重罚。 她愣住了,好似完全懵了。 她深吸一口气,视线朝着站在她前面的人看去。旋即慢慢从地上起身来,目光缓缓转向了旁边的宋福宝。 宋福宝听到汝嘉和太后争执的话,心中宛若翻过惊涛骇浪。 她大概是第一回直面这种皇室之间的争吵,想到她先前讽刺汝嘉的那几句话,再看太后此刻站在汝嘉面前,面孔涨红,怒容铮铮,不由地又想起最初和刘钊初遇的时候,太后训斥刘钊的那些话。 这样看来,那天对刘钊,太后着实是留了情面的。 而对汝嘉,太后这一巴掌来得又凶又急。 汝嘉面孔震惊,想来是扇到了心坎上去了。 宋福宝瞧着汝嘉看她的眼神,心底微微颤动,她没吱声,她甚至有些后悔,她就不该听玉嬷嬷的话过来。 本来还当是芸秋那件事呢,如今看来……显然不是这芝麻绿豆大点的小事,恐怕……是一件听不得宫闱辛秘。 “缨儿,你向来稳重端庄,何时竟如此善妒?”太后痛心疾首的说道,仿佛知道汝嘉为何会如此失控。 汝嘉却冷笑连连:“善妒?刘缨自小就听从母后的话,要做一个淑良温善之人。可是母后有没有想过……为何我今日会这般?她宋福宝——何德何能,有哪一点能配得上皇弟?” 又是这句话。 可真的是因为汝嘉觉得她配不上刘钊,所以才会和太后如此起争执吗? 也许,重点根本不在这。 而是在汝嘉妒忌她……夺走了太后曾对她的关注。 宋福宝一直不明白,太后钦定她为皇后是为何,而适才听到汝嘉说的…… 宋福宝隐约觉得,她仿佛从中寻到一丝痕迹。 痕迹慢慢掀开,就会露出可循的缝隙,缝隙底下藏着的,恐怕便是汝嘉口中说的当年之事。 当年究竟太后与宋金元之间……是何关系呢? 她记忆里完全没有一丝印象。 关于原身的记忆,并不完整,有些记忆缺失在脑中,可能她的魂魄占据了这具身体才导致如此的吧。 可缺什么不好,偏偏缺了最重要的一块。 不过即使记忆不全,从汝嘉和太后的态度来看,好似也能够慢慢补全那缺失的部分。 但宋福宝觉得,她最好别去找回那缺失的记忆。 对她来讲,知道得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 而瞧着眼前这场母女大战,宋福宝也根本不要搀和进去,就站在旁边,一句话都不说。 汝嘉不管怎么用言辞侮辱她,宋福宝仿佛听不见,只是目光平静的看着汝嘉。 也许设身处境的换位思考一番后,宋福宝隐约明白了汝嘉对她的那种心情。 而汝嘉瞧着她那静默的样子,和眼神夹杂着的一丝复杂之意,好似有些微怜悯藏在期间,不由地又是一声冷笑:“假惺惺!” 宋福宝连口都没开,汝嘉就给她头顶上冠上一顶虚伪的高帽,她真想说她实在受不起。不过看了一下这场面,还是决定闭嘴。 她仍不言,而这边太后听到汝嘉冲宋福宝说的那句话,仿佛一瞬间不认识汝嘉一般,摇着头,人往后退了一步。 旁侧的玉嬷嬷瞧见了,立马上前来一把搀住太后伸过来的一只手,低声劝慰道:“太后请保重身子,长公主不过是一时考虑不周而失了言。想来冷静几日,就会好的。” 玉嬷嬷的话却一点没奏效,相反,太后听罢,只一味摇头:“哀家自小瞧着你长大,你的那点心思,难道哀家真的不明白吗?哀家早就忘了当年的事情了,而钦定福宝,也是因瞧着打心眼里喜欢。你说福宝配不上钊儿,你又可知钊儿的心思?” 汝嘉仍冷笑,口吻不屑:“难道皇弟会喜欢上她?”说着朝着宋福宝撇去一眼,那眼底的鄙夷之情不言而喻。 从前还会伪装,如今撕破脸面后,连装都懒得装了。 宋福宝觉得,汝嘉长公主现在就和放出笼子里的疯狗一样,见谁咬谁。 因此,宋福宝觉得面对疯狗,先避一时风头,事后有得是机会处理。 她秉持沉默的原则,没吭一声,目光始终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动着,像一个岸边的围观者,从未曾下水过。 汝嘉似乎不愿宋福宝这般在旁侧闲着,忽地上前冲到了宋福宝跟前,伸手要来抓她:“宋福宝,难道你爹没和你讲过吗?当年那些事!” 她飞快说着,手在差点碰上宋福宝的时候,却被宋福宝灵活的闪开了。 “没有。”立定稳住身形后,宋福宝老实回道。 宋金元从没和她说过那些过往事迹,不管宋金元和叶太后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 如今宋金元有宋夫人,而叶太后……就是太后,与臣子之间……绝不会有什么说不得的事。 汝嘉若是不明白这个道理,非要逼着太后讲出来,又或者说……要从她这里试探出什么话来,那汝嘉就完全想错了。 她因为嫉妒而失控,而她,会因为将来……更冷静。 汝嘉大抵没料想到,宋福宝早有准备,竟这般轻而易举的就躲开了她。 更令她有些不可思议的是,她回答的那样干脆轻快,仿佛这件事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汝嘉忍不住朝着宋福宝大声吼道:“你说谎!你分明是知道的!” 知道? 不……她确实不知道。 即便是当年年轻时候的宋金元和叶太后有联系,可那时候宋福宝都没出生呢。 而她出生的时候,上头两个大哥都会跌摸爬滚了。像这种事情,宋金元又怎会告知她一个女儿家呢? 再者,宋福宝的记忆本身就有缺失,大致记得清,细节却记不清了。 故此汝嘉说的,宋福宝确实是极认真诚恳的告诉了她。 “我真的不知道。” 她摇摇头,一副懵懂无辜的样子。 “你在骗人……你在骗人!”汝嘉忽地大叫起来。 宋福宝眼见她情绪似乎正在濒临之际,生怕她一时激动会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情,赶紧提高声量喊道:“长公主看起来很不对劲,太后,还是先让长公主冷静下来吧。” “皇姐……”宋福宝的声音才下去不久,忽然帘子外头,有个稚嫩而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 宋福宝一转头,汝平这小丫头竟不请自来。 她似乎没听到多少,一脸迷蒙,可是紧接着……刘钊也来了。 看到刘钊的时候,宋福宝脑袋啪地跳了跳。 这下可好,人都齐了。 大事不妙啊大事不妙。 太后:“钊儿……” 汝嘉长公主:“皇弟……” 宋福宝:“……”继续沉默。 刘钊快步上前来,而汝平就紧紧跟在汝平身边,瞧见宋福宝,小声喊道:“皇嫂……” 刘钊走到宋福宝的中间,先是看了一眼宋福宝。 宋福宝总觉得刘钊看自己的眼神不大对劲,但她没多想,和他对视一眼后立刻就别开了去。 之后,刘钊又往前走了几步,才面色严肃的朝着太后:“母后,这是怎么了,怎的如此动怒?” “还不是因为她!”汝嘉猛地朝宋福宝伸出手,一根指头指着她,仿佛制造出这场大战的人是宋福宝。 刘钊回头看向宋福宝。 宋福宝立刻摇起头来,一面摆手道:“和我无关!我是被玉嬷嬷叫过来的……我什么都不知情。” 她完全闹不清楚汝嘉这突然发什么疯,若说她嫉妒太后对她的偏爱,是因为当年那些事。那说起来,她该更针对的是当事人,而不是她一个无辜之人。 难道说有人刺激了她? 宋福宝琢磨着。 刘钊继续面向太后,请示般地唤了一声:“母后?” 太后的目光看向刘钊,又看了看躲在宋福宝身后的汝平一眼,忽然之间好似累极了。 她注视着汝嘉,声音里倦怠不已:“缨儿……你难道就如此难以忍受?福宝当年才多大,又怎会知情?” 汝嘉飞快反驳:“怎么,难道宋丞相未曾提及过吗?” 刘钊一听,瞬时明白过来,朝宋福宝飞速瞧了一眼,才看向汝嘉,沉声道:“皇姐,你今日累坏了……人都犯起糊涂来了。还是回去多休息休息吧。” “皇弟,皇姐不糊涂。皇姐清醒得很。只是今日当着她宋福宝的面,让母后把话说明白而已!难道说……皇弟就甘愿任人摆布,娶一个你不喜的人过一生?” “皇姐!你是真糊涂了!”刘钊厉喝一声。 汝嘉忽地噤声闭口,过了会,好似从刘钊那怒意盎然的眼底里察觉出一丝什么来,冷不丁一笑:“难道说……皇弟忽然转性,被她给迷住了?” “皇姐莫要再说这些胡话……来人!” 汝嘉冷冷打断刘钊的话:“不必!刘缨自会走!”语锋一转又倏地凌厉异常,表情仍固执如顽石般,似乎不肯轻易罢休,“但母后……刘缨就问一句,您钦定她为皇后,是否是因为当年未曾了解的心愿!” 汝嘉此话一出,太后脸色骤变。 连刘钊都握起拳头来,目光不经意瞥向了宋福宝,深沉难测。 当年……当年…… 究竟宋金元和叶太后之前,当年发生了什么? 而看情况,汝嘉和刘钊都清楚,低头打量了一眼躲在腰间的汝平,唯汝平一脸茫然,好似全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她呢? 她约莫是猜得出……只是不确定。 但不管事实真相如何,十几年前发生的事情了,都应该让他顺其自然的过去,而不该旧事重提,丝毫没有任何益处。 而这时,太后忽然噗通一声坐在了座椅上,好似身体里的力气都被抽光了一般,挥了一下手,声音疲倦至极:“都下去吧……都下去吧……哀家不想再说了。哀家累了……” 汝嘉想是也闹够了,不再像刚才一样发疯。 听到太后的话,也不过讽笑一声,道:“母后不愿说……那干脆就由刘缨亲自揭晓,当年——”她刚将视线对准了宋福宝,好似要把多年忍耐不言的辛秘公告天下之际。 啪—— 刘钊在汝嘉面上狠狠扇了一巴掌,阻止了她想要说的话。 太后第一个巴掌之后,汝嘉紧接着又受到了第二个巴掌,而这二个巴掌都来自于她最亲的亲人。 原因,都是为了一个宋福宝…… 汝嘉笑了,仰起头大笑几声,宋福宝,宋福宝……这贱丫头,究竟哪里好? 她狠狠看向宋福宝。 宋福宝见汝嘉眼神阴毒冷厉,竟莫名心底一颤。 这都不是疯狗了……这已经进化成一条毒蛇。    第37章 表白 宋福宝此刻是真不想理会汝嘉长公主了,就想着,不管汝嘉说什么,都不搀和进去了。 况且既然刘钊来了,而这一巴掌下去,想必也能将汝嘉给打醒一些了。 也就不管汝嘉那仇视的目光,宋福宝干脆就拉着汝平,低声道:“小公主,我们出去吧。皇上会处理好的。” 汝平听到宋福宝的话,似乎已经被她那平素里温善端庄的姐姐那突然的大变样给吓住了,一时没有接宋福宝的话,而是目光怔怔的看了一会汝嘉,过了半晌才拽着宋福宝的裙摆,点点头道:“好……皇嫂,我们走……” 她从前还嫉妒姐姐得宠,嫉妒母后偏心姐姐,之后在皇嫂初初入宫的时候,也曾嫉妒过皇嫂,可是皇嫂不像姐姐,汝平一直觉得姐姐有些时候……那种笑容看上去很假,汝平就不爱和汝嘉一起。但此时此刻,汝平见了似乎有些发狂失控般的汝嘉,心头却觉得很不舒服,很难受。 而依附在皇嫂身边,这种不好的情绪仿佛会消褪一些。 汝平便紧紧挨着宋福宝,而宋福宝正待把汝平给带出去,脱离这危险战场,汝嘉却不打算放过宋福宝。 “别走!”汝嘉大喊一声,就要上前来,似乎刘钊那一巴掌完全没有令她清醒过来。 而汝嘉上前的举动,却被刘钊一个快速跨步给挡下来了。 “皇姐!你还没闹够吗?” 宋福宝脚步一顿,她这时才刚转身,听到刘钊忽然提高的音量,声音里充满了怒意。 她是头次听到,之前那次刘钊和太后争执,也未曾给宋福宝带来如此震撼的感觉过。 这一次,刘钊是真的发怒了。 她心里想罢,便趁着这机会,赶紧拉着汝平,走到帘子另一头,找了个座位坐下。而里面的动静,包括他们的说话声,她和汝平仍是能够听见的,毕竟里头人吐字很用劲,是带着一股气在说的。 汝嘉见宋福宝带着汝平走到了外头,想跟着追上去。 可看到刘钊在面前挡住了她,她不由地冷笑了一声:“难不成,皇弟是真被那胖丫头给迷倒了?” 她仿佛觉得十分不可置信,觉得好笑,这才隔了多久,皇弟会被这种臃肿又无知的女人给迷上? 正当汝嘉心里完全不信,且又极其不屑的想着时,刘钊却干脆利落的回答了一个字:“是。” 是。 他承认,他对她……产生一种求知的*。 这种*萌芽之后,就长成了参天大树,如今已经成形。 这世上也没人规定过,对一个人的感情,非得是出于爱。 他出于好奇的兴致,从而透过宋福宝看似不堪的外貌察觉到她的内心,这种慢慢挖掘发现新事物的感受……大概皇姐是不可能会了解的。 毕竟皇姐一直生活在母后的期许下,压力太重,光顾着伪装自己,怎会明白那种真正努力想要做自己的人呢? 里面人说的话,全部都落在了外头人的耳中。 汝嘉那样问过之后,宋福宝的心也提了起来。 而当刘钊暗准确的声音坚定的回答了汝嘉之后,宋福宝的心好似被什么一锤。 她感到极其的震惊。 听到刘钊的回答,汝嘉更是感到不可思议。 而坐在座位上本以是极其疲惫的太后,此刻听到刘钊和汝嘉长公主之间的对话,也傻了眼。 钊儿的意思是……他喜欢上了福宝? 若这是真的,太后自宽慰,她本就欣赏福宝,希望福宝做她的儿媳妇。当初钊儿那般激烈的反对态度,太后着实不满,可毕竟钊儿是她生的,总不能太过逼着他。 本来太后的想法是,让他们俩先成婚,成婚之后自然有大把时间来交流感情,谁想到……这还没成婚呢,居然就有苗头了? 之前的气好似一下子消失不见,太后在他二人身后忽然出声:“钊儿,你可是认真?” 刘钊听到太后声音,稳稳点头:“回母后的话,钊儿是认真的。而皇姐……朕也希望,你不要再这般闹下去,闹得大家脸面上都不好看,于谁都毫无益处。” 汝嘉被接连打击,先是母后,如今又是她的皇弟,仿佛所有人都在告诉她,她针对宋福宝是错的,是无理取闹。忽然之间,竟觉得格外的迷茫,可转瞬之间,汝嘉就想通了。 这群人,都是联合起来在抵制她,只是为了宋福宝那个女人。 可母后也就罢了,皇弟居然也会…… 那臃肿难看的女人,真会邪术不成? 汝嘉在心里不敢相信,她怎么都想不通,从外貌上来看,皇弟和那个胖丫头哪里匹配了? 都是瞎了眼了吗? 可不管汝嘉在心中怎么叫嚣,却没有人理会她的不服。 刘钊说罢,走上前几步来到太后跟前:“母后……钊儿已经想明白了。人不该只看外貌,更该在意内心。钊儿对福宝是真心的……虽时间极短,但钊儿会待福宝好的。请母后放心吧。” 太后其实也有点不怎么相信,之前那样抵触,怎么会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转变了心意。 不过,比起汝嘉对福宝的嫉妒之心,钊儿对福宝的改变,才更令太后在意关注。 “你会如此想,哀家自是感到欣慰至极。只不过,钊儿……你为何会突然改变想法?” 大概怀疑刘钊只是一时情急之下,为了压住汝嘉的话才会故意这么讲。 “因为……觉得她很有趣,自然而然就被吸引了。福宝她……很好。”刘钊用很简单的方式回答了太后的话,好似不需要有那么多的理由。 一个人对一个人,可以直观的看脸,也可以因为她做了一件很微小的事情,或者表情,忽然就触动到了内心,因此产生兴趣,不断的探索追寻下去。 哪里需要说出那么多优点来了? 大概从他心里暗暗下了决定打算去了解她开始,就已经是顺理成章了吧。 而另一边被抛在旁边的汝嘉,这会见他们二人居然探讨起宋福宝哪一点好来,她真想说,她觉得宋福宝就是一头无知蠢钝的猪! 汝嘉在心里用尽了恶毒的词汇来描述宋福宝,可嘴上却说不出一句。 也许,也只有内心里,她才能尽情释放这种嫉妒的火焰来。 当刘钊和太后说罢后,太后赞同的点点头,的确,她起初也觉得福宝是胖了点,但听说福宝有意在调整形态,上次见瘦了不少,今次见又觉着脸小了些。 这丫头,是在努力的啊。 太后想到宋福宝还在外头等着,如今又听到刘钊说的心里话,便对刘钊说道:“福宝在外面干等着也不好,你去外边吧。至于缨儿……哀家会与她说。” 汝嘉从刚才起就一句话都没再说,如今听到太后的话,此刻冷静下来的她,没再出声说任何嘲讽的话语来。而是看了一眼刘钊,便看着刘钊冲太后颔首过后,便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帘子里,就剩下玉嬷嬷,太后,还有汝嘉三人。 而太后冲玉嬷嬷挥了一下手,玉嬷嬷会意,当即也退了出去。 这下,就剩汝嘉和太后这一对母女俩了。 汝嘉见外人都走光了,再抬头看着母后,心里忽然觉得极其悲凉起来。 自小到大,她就谨遵母后的指令,学习帝王家的礼仪规矩,如今母后却忽然钦定了宋福宝那样一个人,汝嘉实在无法接受。先前再三阻拦过,母后也不听,汝嘉想起当年的事情,只觉得越发肯定母后是因为丞相才会如此,就更加无法忍受了。 只先头已经发过一次疯,此刻汝嘉的精神倒是没那么疯狂,反而显得极其消沉萎靡。 “母后,你特意让皇弟出去陪着宋福宝,却独独留下缨儿来。缨儿晓得的……母后想对我说什么。无非是让我不要去妨碍皇弟,不要再针对宋福宝,可是母后……你当着缨儿的面亲口说,您究竟……究竟一开始钦定了她,心里是不是……” “是。”太后虽上了中年,但保养得好,妆容扮相都显得端庄稳重,显得人十分贵气,却不显一点老气。 她同刘钊一般,就回答了汝嘉那么一个字。 她承认,她承认当初选定了福宝……是有那样的因素在影响着她。 但之所以将福宝提前接入宫里来,就是为了保证她那样做是对的。 不好地方可以纠正,早晚能改善成她欢喜的模样来,而若是外貌,太后一直觉得那是最没必要在意的身外物。 但接入宫里来后,加上这些时日的观察,太后便越发觉得福宝很好,她看上去像是无知天真的丫头,但内心却很柔软,也很细心,待人对事都有着自己的理解,并非是一具行尸走肉般,愿意被人摆布的木偶。 这样的性格,太后很欣赏。 想来,钊儿也是因为她那般性格,才会产生兴致,并且如今也被她所影响,变得不再像之前那般易怒冲动。 这就是福宝的好啊。 也是她曾经……眷恋过的那种熟悉气息。 太后渐渐低下头,看向汝嘉的眼底带着一丝愧色,但很多的,是毫不后悔的坚决。“ “哀家决定的事情,不容更改。缨儿,不管你如何想,而今钊儿既然已经同哀家表明心意,你也就不要在胡闹下去了。你方才大概是着魔了,哀家可以体谅你。只不过,往后切莫在如此……被外人瞧见,着实不像话。” 被外人瞧见不像话? 究竟是谁更不像话一点? 汝嘉显然无法接受太后说的这些,可她知道,饶是她继续说下去,母后对宋福宝,还有皇弟,他们都被宋福宝那个妖女给迷住了。 那个不知用了什么邪术的妖女……早晚,她要叫她露出真面目来。 汝嘉深吸一口气,将这强烈的恨意狠狠压下去。 汝嘉眼神里仍无法遮掩住对宋福宝的那一丝怨毒之气,可对着太后时,口气却像是被劝服了一般好了不少:“好,缨儿听母后的话,但让缨儿对她改变想法……缨儿做不到。” 太后觉得她能做到这一步就已经足以,也未曾想过要让她突然一下子就对福宝态度转好,那样太后才会怀疑。而今听了汝嘉的话后,此刻着实是身心俱疲,点点头,道:“你只要……不再这般,忽然去招惹福宝便好了。” 招惹? 这偏心可真是够偏的了。 她如今看见宋福宝,就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扔到乱葬岗里喂猪喂狗。 可她不能……但早晚有一天…… 藏在袖子口中的拳头紧紧握住,她想,让她放过宋福宝,看着她安生幸福的过下去,那就是对她最大的折磨。 她绝不会……绝不会…… “缨儿晓得了。”汝嘉低声回道,头垂着,似乎一副难以舒缓的架势。 太后看在眼里,微微摇了一下脑袋,旋即疲倦出声:“你退下去吧。” 汝嘉行了个礼,便转身掀开帘子从里头走了出来。 一走出来,就看到刘钊坐在宋福宝身旁,似乎在和她说话,不由地撇过去一眼。 说起来,刘钊后来同太后说的话,听得不那么清楚,都是隐隐约约的几个细碎的字眼,可能是隔得稍微远了点。 她一开始还在汝平说话,汝平似乎很害怕的样子,小小的身子抖个不停,宋福宝就安慰她,后来汝平好些了,里面就走出来一个人。 视线看过去,见是刘钊,宋福宝心一跳。 她虽说是没听见刘钊之后和太后具体说了些什么,但一想到可能是关于她的事,或者是她爹的事情,宋福宝顿时就不是很想打听或者知道的那么详细。反正她脑子里已经大概有了这样一个雏形,并且,打心眼里不想具象化。 她入宫来就是来过安生的好日子来的,不是过来宫斗的。 本来一个个都挺好的,一开始的阎嬷嬷也只是口头说两句无关痛痒的话,之后似乎也在她的感染之下,逐渐明白怎么和她相处会舒心点,如今都挺和睦的。 反倒是突然冒出来和她争锋相对的汝嘉,简直宛若异类。 如今一看,这根本就是宫斗文里战斗力超强的女配类型啊。 但她觉得吧,她和女主那种类型差得挺远的,汝嘉何必追着她不放呢? 现在大约知道了内情后,更加不想和汝嘉接触了。 生怕她一个情绪不稳,就干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 毕竟心里长期抑郁加上被藏着事无法疏通发泄的人,一个搞不好就会发精神病。 因而看到是刘钊出来后,紧张的感觉倒是慢慢退却了,只是当刘钊慢慢朝着她走过来,一直到坐在她身旁后,心里生出一种别扭不太自在的感觉。 大概,是因为刘钊刚才说的话,还印在宋福宝的脑子里无法消除。 心里竟略微有点好奇,刘钊之后具体和太后说了些什么。 但侧头一看刘钊看过来的眼神,宋福宝顿时怂了。 算了算了,这些事本来就不是她该管的。 还是减减肥,过过她的小日子就够了。 宋福宝想罢,刘钊已对着她开口:“方才,可把你吓着了?” 听到刘钊的话,宋福宝如实摇摇头,她没吓着,只是觉得……汝嘉那模样,有些可悲。 一个人极其嫉妒一个人的时候,那种扭曲狰狞的面目表情,着实是不好看啊。 想来汝嘉那种,在众人眼中形象极好,也是辛苦维持很多年了。 再者,这件事一直挂在心头,加上对她的偏见和妒忌心理,宋福宝换位思考了一番后,觉得可恨之人……也是有可怜之处的。 想罢,正打算回答,在旁边坐着的汝平却探过头来,小声道:“皇帝哥哥,汝平被吓到了。幸好有皇嫂陪着汝平,汝平觉得好多了。” 听到汝平充满童真的插话,刘钊笑了起来:“所以一开始让你别跟着来,你怎么还非得跟着朕朕过来?” 汝平皱着眉头认真思考了一会才道:“因为觉得皇帝哥哥的脸色很不好看,汝平就想跟着过去看看,谁想到……” 谁想到,竟然会看到皇姐那般模样,若是晓得,汝平怕是怎么都不敢跟过来了。 兴许是被汝平扯出刚才令人十分不愉快的事情,刘钊利脸色微微一沉,而宋福宝注意到刘钊面上的表情变动,便忽地出声道:“皇上,你怎么独自一人先出来了?可是都处理好了?” 她还是很关心里头情景的,但又不敢问的过于清楚,便旁敲侧击的说。 刘钊敛了敛眸光,声音有些低沉:“母后应该会处理好这件事的。你放心,皇姐她……往后应是不会那样冲动了。今日之事……可是委屈你了。” 平白无故的被叫过来不说,还被汝嘉那般言辞尖锐的职责,好似她犯了什么大错一般。 实则,这件事里,她是最无辜的一个。 不管当年宋丞相和母后之间有任何过往,也同如今的宋福宝,扯不上一点关系。 刘钊也是想明白了,自觉偏见最不要得。 而宋福宝听了刘钊的话,松口气,既然刘钊都保证下来,那应当没事了。 饶是有事,她也有人护着。 在说这次事件过后,汝嘉就该好好想清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根本毫无意义。 而也就在她刚回答完刘钊的话没多久,汝嘉长公主从帘子里面走了出来。 她头发凌乱,那般激烈争辩下,还是没能将形象稳住。 汝嘉的视线朝着宋福宝望过来的时候,宋福宝觉得,这位长公主打心眼里厌恶她,想必不会轻易的就放过她。而现在,只是暂时屈服而已。 因为刘钊也好,太后也好,都向着她。 想到这一点,似乎在看汝嘉说的时候,宋福宝只觉得她此刻模样看上去,越发狼狈不堪了。 宋福宝把视线从汝嘉的脸上收回去,之后汝嘉一句话没说,径自朝前走。 她的奴婢春胭就在外头等候着,看倒汝嘉从殿内走出来,又一看竟是这般惨烈模样,毕竟长公主可从来未曾有过衣装不整的仪态过,因而连忙上前来,凑到长公主身边。 “长公主……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都是那个贱人!” 之前还形容宋福宝为胖丫头,而今和自己身边的心腹讲起来,就称呼为贱人了。 在汝嘉眼里,宋福宝就是个会伪装的贱人,不但模样丑,更是心机深,居然连皇弟都会向着她,简直难以置信! 可事实摆在汝嘉的面前,逼得汝嘉不得不承认。 汝嘉狠狠捏着拳头,指甲几乎就要嵌入掌心肉里,便是一阵刺痛传来,仿佛都无法唤醒汝嘉对宋福宝此刻的深刻仇怨。 宋福宝……你等着! 汝嘉快步往前,春胭连忙跟了上去。 而待汝嘉走后,还坐在大堂内的宋福宝觉得有点饿了。 她被玉嬷嬷叫来的匆忙,都不晓得发生什么事,如今倒是都晓得了,这一折腾,把她折腾得都饿了。 宋福宝便和刘钊说道:“太后应该也歇息下来了,那福宝……也告退了。” 刘钊见宋福宝要走,想想这是母后的静心殿,而今被皇姐弄得无法静心,再想到宋福宝无辜受了这份罪,想她大概也不想继续留在这,便轻轻点头,道:“也好,朕与你一同去吧。” “皇上?” “朕回御殿。” “……嗯。” 宋福宝低声应道,旋即跟着刘钊一起走出去。 两人是并肩走在一起的,她之前,都是和刘钊保持着一定距离,这次,算是最为亲昵的一次了。 大概……是因为听到刘钊那样讲,也觉得,既然之前和刘钊答应下来,也就没什么好矫情的了。 随后来到宽敞处,摆着两辆车辇,宋福宝上了自己的车辇。 刘钊抬起头来,看着乘坐在里头的宋福宝,目光温和:“你先去吧。” 之前刘钊与她交谈时极为诚心实意,可也还没到此刻这般,有一种流水般亲和气息。 他似乎……真的不是一时起意,而是认真的想要和她相处。 宋福宝心头缓缓舒展开来,那唯一一丝因为那微妙气氛而被揪起的紧张感觉也瞬间荡然无存。 她冲站在面前的刘钊笑了笑,道:“皇上,那福宝先走了。”车辇拉起来的时候,宋福宝还冲刘钊挥了挥手。 若论礼数,该是皇帝的车辇先行一步,而刘钊却让宋福宝先行,这已是极大的包容。 待宋福宝离去后,刘钊才上车辇离开。 宋福宝回到宣阳殿,芸秋跟着宋福宝入殿内坐下。 这会子除了芸秋,就没别的外人了。 宋福宝顿时觉得一身轻松,终于不用在静心殿时,面对汝嘉那样紧绷。 宋福宝扑上她的床铺,柔软舒适,感觉人整个都松懈下来,竟忍不住想要呼呼大睡起来,把所有烦心事都给睡一觉全部忘掉,那就最好了。 芸秋见她那般模样,不由地翘起唇角,微笑着道:“小主子看起来心情很好?看来刚才,是发什么好事来着?” 好事? 芸秋之前没跟进去一起见证,还真是可惜了。 这哪里是好事啊…… 只不过刘钊之后的表现,倒是抵消了汝嘉对她带来的威胁。 比起汝嘉那种嫉妒之心,宋福宝更惧怕的是那种无形里透露出来的那种。 而今,刘钊不再带给她那种难受不舒服的感觉了,她才因此这般欢欣喜悦。 她向往的那种舒畅的,能够独立的小日子,必须得建立在别人允许的情况下。 比如……在刘钊的允诺下。 啊,想起来就觉得很美好啊。 就是汝嘉对她,应该不会罢手。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对她下绊子,或者搞什么阴谋诡计,只不过宋福宝并不怕。 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成婚前夕。 汝嘉这一顿插曲就宛若不甘心的扑腾,却并没有起多少水花。 隔天,宋福宝还是吃好睡好,连噩梦都没做。 只是前夕要试穿,之前让芸秋去问了,后头就和她说,婚服会随时依照她的身材比例有所修整,绝对不会叫她觉得穿得不适。 宋福宝一想着宫里头做女红的人这么做,分头工作,估计效率是极快的。 这样一来,那她也就放心多了。 她就静静等着就是。 明日就是和刘钊的大婚,心里多少还是觉得紧张。 到时第一次面对那种大场面,万一没稳住摔倒了什么的,那就丢人死了。 是在全天下人的面前丢脸。 宋福宝可万万不想发生这种事情。 对了,减肥事业也不能耽搁。 为了穿上婚服能更加苗条拉长一下她的体型,毕竟是两辈子的人生第一次。 虽说她这第二个人生岁数还很短,然后结婚毕竟不是小事情啊…… 芸秋看出小主子一直无法静心下来,大概是在想着明天的立后大典。 芸秋便安慰宋福宝:“小主子不用紧张的,到时候会有专人随从在您左右,帮你做指导的,应当是不会出错的。” 宋福宝之前就知道大典上会有随从跟随左右,从旁辅助她,但宋福宝还是怕万一太慌,听错了指挥,那可就糗大了。 越想越觉得极可能会发生那种事,宋福宝不由地抱住脑袋。 别想了,别想了,反正过了明天就好了。 想这些,还不如想着怎么让身上再多掉两斤肉呢。 如此想着,宋福宝觉得,她还是要做点事情才能不去想。 累了乏了,就没精力去想这些了。 到时候就能顺其自然的了。 因此,她一下午都在锻炼,汗流了又干,干了又流,反复几次,感觉人都快虚脱了。 芸秋劝了几次都不听,实在是看不出去了才出手阻拦。 宋福宝被芸秋好生说了一顿,终于才停止锻炼。 这会也临近傍晚,简单吃了一顿晚餐,为了顾及明天的形象,她晚餐吃得很少,比平常的量更少。 芸秋担心她今日运动量过大,到时明早会体力不支,便劝她再吃点。 宋福宝却摇头郑重道:“过了明天,过了明天就好。” 因为明日就是大典,很多事就要提前准备起来,而她这个当事人更是如此了。 这半夜天还没亮,就有人叫她起床了。 幸好,因为知道早起做准备,她吃过饭,在院落外头散了散步,没散多久就返回寝殿,躺下歇息了。 加之白日里运动过大,刚写完日记,没一会就睡着了。 第二天这才能早起,刚醒来的时候眼皮子又酸又沉,过了一会,等芸秋把洗脸水端上来后好生一番洗漱过后才清醒过来。 之后就被拖着过去梳妆打扮起来。 本来昨儿个宋福宝还担忧立后大典上太慌会出球,然后并没有。 身边跟着好几个随从,一副随时她出错就会帮她立刻导正过来,以免大庭广众之下出现丢人举措。 这一路上无惊无险,一直到瞧见盛装打扮的刘钊。 果然是少年人 平常那般穿扮就足以显现出他修长身形,而这一番隆重雕琢之后,更是外貌出众。 再反过来一看自己,瘦是瘦了不少,但离苗条还差了一万八千里。 这种对比之下,难免产生一点不平衡的落差感。 才欣赏了一会刘钊的美色,宋福宝就心底哀怨起来。 但当她站在刘钊身边时,看着底下文武百官的注视,忽然间,那种埋怨的小情绪一下子就统统消失不见了。 她想,她真的成为皇后了。 成为了母仪天下的皇后。 这种感觉,唯有这一刻同刘钊并肩站在万人之上,才深有体会。 好似明白了自己的职责所在,也懂得了……该在这种场合下,用怎样的表情。 她笑着,嘴角轻扬,余光会不时撇到刘钊。而刘钊也会看她,目光交汇间,宋福宝好似觉得心头被什么撩动了一下。 这一刻鲜明意识到,这个少年笑起来……着实好看。 立后大典结束后,宋福宝要先行一步去刘钊的寝宫。 宫殿经过修饰后也显现出无比喜庆奢华的姿态来,宋福宝头顶上盖着红巾,坐在绵软宽敞的汉白玉大床上静静等候着。 宋福宝本是百无聊赖,还挺放松的。 等刘钊一来,她顿时浑身都紧绷起来。 明明今天大典之上,宋福宝都未曾这样紧张冒汗。 刘钊挥手让众人退下去。 宋福宝低下头,视线都是红艳艳一片。 直到刘钊用手亲自掀开了她头上盖着的红巾,宋福宝刚好转过头,对上刘钊紧紧凝视着她的眼。 忽地一下,觉得脸嗖一声就红爆了。 天啊…… 她担忧已久,一想到就头疼的一刻,终于还是到来了。 宋福宝瞧着刘钊。 刘钊也盯着宋福宝瞧。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宋福宝才轻咳一声,红着脸道:“那个……皇上……我们是不是该睡了?” “嗯……你要睡吗?” 刘钊也是头回大婚,原本还满不在乎的,后来一切改变后,这一刻看着妆容精致,脸红扑扑,似乎极害羞的宋福宝,刘钊心里头……也生出一丝异常的感觉来。 宋福宝见刘钊只说了这么一句,一时有点猜不透刘钊的意思,再仔细注意刘钊的脸色,貌似……他也有点脸红? 顿时觉得心里就没那么紧张了。 心里暗道刘钊的年纪比她总统加起来还小一轮,她还怕啥? 呼出一口气,宋福宝觉得,她得主动一点。 宋福宝道:“那……那洗漱一下,就睡了吧。” 睡觉睡觉,她起的很早,这都弄到大晚上了。 刚才她独自等待的过程里,就无聊的想要大睡一场。 现在终于把刘钊等来了,只不过这少年,似乎也有点害羞。 还当会一直老成下去,看来……还是有一分同龄人的反应。 刘钊听到宋福宝的话,也点了下头。 一时间,仿佛是默认一般,两人都没再说什么话。 宋福宝洗了一把脸,不卸妆的话起来皮肤会变差,随后再将外袍脱掉后,穿着亵衣,宋福宝先躺了进去,几乎就要缩到墙角去。 宋福宝心道,她和刘钊今晚只能睡一张床上,总不能让刘钊这个皇帝睡地上。 就算尴尬,也只能忍住了。 刚想罢,刘钊也掀开被子躺了进来。 一股微微的暖意贴在了后背,宋福宝浑身麻了一下。    第38章 放过她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宋福宝很想要避开刘钊的靠近。 明明之前就设想过这种场面……甚至还有更令人感到羞耻的画面,但这一刻…… 宋福宝觉得脸很烫,像是被人放置在一个火炉里。 这样子……她根本睡不着啊! 想着,她往墙壁角落又缩入几分。 刘钊似乎察觉到她的举动,本是背对着宋福宝,忽然有点想翻过身看一眼她。 宋福宝感觉到人后的人好像在动,似乎是要翻身……翻身? 顿时心里乱了起来,一个声音在心中大肆咆哮,千万别——少年你可千万别! 但刘钊还是磨磨蹭蹭的翻了过来。 宋福宝觉得后脑勺有点疼。 刘钊翻身过后,仍睁着眼睛,没有要睡的架势。 他想,这鬼丫头口中说着的睡下……好像就真是要睡了? 刘钊盯着宋福宝的后脑勺表情微微发怔,这丫头懂不懂那……些事? 他们这新婚之夜,就用来单纯睡觉了? 刘钊似乎在琢磨,琢磨了一阵,忽地抬手放在她背脊上:“宋福宝。” 被他一碰,宋福宝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我的妈—— 他不会真的要…… 宋福宝感觉脑子要爆炸了,她做不到。 上辈子和人谈恋爱的时候连接吻都犯恶心,妄图来个柏拉图式的生活,可惜却找不到对应的灵魂伴侣。 至于和刘钊……少年年轻气盛,火气旺,新婚头一夜就让他睡觉似乎是不太道德。 可她才十三…… 这副身子才十三,破瓜就和性-侵没区别。 她深吸一口气,忽地闷闷出声:“皇上……我们睡了吧?”好似带着一丝请示的意味。 说起来,在这种时候,她就显得真正弱势起来。 但宋福宝觉得,她在还没减肥成功的情况下,就算刘钊对她性格感兴趣,但身体上……总不会起什么*吧? 她左看右看,都不觉得她如今到了能够行房的地步。 宋福宝就是不想,就打算拖着,干脆就沉默不言,故意装不懂。 刘钊听到她前边传来的话,似是察觉出宋福宝那浑身不自在的劲头,忽地失笑了一声。 少年清爽的笑声从身后传来,而宋福宝不明白为什么刘钊就忽然笑了,她说的话……哪里好笑了? 正皱眉疑惑的想着,刘钊那手从背脊上往回一收,虽然盖在同一条被子里,可身子却没贴在一起。 “睡吧。” 刘钊轻轻一声。 好似打算就这么放过她。 宋福宝一听,顿时在心里做出一个拜天拜地的举动,身是一动不敢动。 小说里霸道的男主人公总会对不停挣扎的女人说一句话,那就是“你别乱动”。 别乱动的话…… 她宋福宝是算不上什么娇媚大美人,身材更是够不上让人一眼着迷,可她好歹是个女的啊。 再说了,谁想得到刘钊会对她感兴趣,说不准刘钊就脑子一抽筋…… 哎哟,不想不想了。 宋福宝几乎都极力蜷缩起来的模样,就跟得恨不得在墙壁上玩个洞钻进去把自己给藏得严严实实。 刘钊瞧着她那模样,竟有几分哭笑不得的感觉。 他是会把她给吃了吧?缩得这么里头。 刘钊有点无奈了。 宋福宝倒是抱着这柔软的床被,慢慢的就睡着了。 毕竟她这一整日都在被鼓捣着弄来弄去,就差没散架了。就算她昨晚上很早睡下的,可大清早起得更早啊,加上她没怎么吃,一天忙得很,除了趁着刘钊不在,偷偷在袖子里藏了一块糕点,吞咽后喝了点水稍才三分饱腹。可终归是饿着,但面对刘钊,她总不好意说她好饿想吃东西吧? 忍着,等明早向太后请安后再说。 说来她现在成了皇后,宣阳殿就不住了,就直接搬到了刘钊的隔壁。 宫殿比原先更大,名贵摆设更多,伺候的人也多出一大截来,但对宋福宝来说,除了芸秋以外,别的新进来的侍女她都不怎么信赖。况且她脑容量有限,又没想过在宫里安插自己的眼线这种事,她就安安静静当着她这新晋皇后的位分,舒舒服服的安逸生活,至于别个……别人不来招惹她,她也不会闲的没事去找茬。 翌日。 晨光透过窗缝照射进来,撒在地上,带着一丝微微凉气。 宋福宝起的其实还挺早,刘钊刚一动,她也就醒了。 睡得比较浅,一点动静就会令宋福宝警醒。 也可能,是因为睡在刘钊身边的缘故,总睡得不那么踏实。 刘钊醒来后,专人进来服侍,而宋福宝故意装睡,紧闭着眼。 等刘钊弄得半道上的时候,如今已成为宋福宝夫君的少年走到床头前,穿着一身龙袍的他俯下身来,打量了一眼还缩在角落里的宋福宝:“朕让他们暂且退了出去,你也别装还睡着了,朕醒来时你就醒了吧?” 刘钊这一句话就戳穿了她的伪装,宋福宝心里暗道,既然知道现在才说? 害得她以为自己装的很好,被没发觉呢。 果然是小瞧了他。 刘钊见她面上那鼻头耸动的小表情,笑着道:“起来收拾一番,待会玉嬷嬷会来接你前去母后寝宫敬茶请安。” 刘钊都这么说了,宋福宝若继续装下去,那就没劲了。 宋福宝心里想过,也就从床上起来了。 她晓得,刘钊也逗她的嫌疑,就和一个青春期少年逗他所感兴趣的小女孩一样。 说来没多大恶意,也就是觉得好玩。 宋福宝就懒得和刘钊计较,省得被他指摘,起床后手脚麻利的自己穿上衣服。 刘钊本打算重新叫人进来服侍她穿衣,谁晓得宋福宝手脚麻溜得很,自己先一步就利索搞定。 刘钊微微瞪大眼,见她都收拾好了后,才面容舒展,嘴角勾起一丝颇为深意的笑容。 “你平素……都是自己一人做这些的?服侍你的人呢?” 宋福宝听刘钊问起,立刻道:“我觉着不必麻烦了,等他们进来再帮着弄,费时间。”古代人手脚其实不快,做事都是有条不紊的那种,没见特别急促过,生活步调的话感觉类似三线小城市,这也间接说明了刘钊这皇帝做的,也不是那种动辄就爱赏人棍棒或者是惩罚的帝王。 说起来,不管是从太后还是到皇上,就连汝嘉长公主,在没遇上她之前,在宫里的名声都是极好的。 没进来之前也有点担心,进来之后反而觉得她多想了。 除了汝嘉长公主不大想得开,而具体事件宋福宝隐约猜得出,无非那几种情况。 大人的上辈子事情,宋福宝不想管,而她唯有顾好现在的自己,就是对宋老爹和娘亲的最好回礼。 宋福宝拾掇好后就和刘钊一起用早膳。 说起来她刚醒来就觉得肚子饿得咕噜一阵响。 毕竟一大早精神头最好,也是新陈代谢开始运作的时候。 皇上不愧是皇上,一顿早餐弄得几十道菜,在圆桌上摆得整齐漂亮,摆盘都很漂亮,特别多精致的小甜心。 不过为了减肥,她还是很安分的挑了玉米南瓜粥,吃了一整晚,又吃点小馒头就作罢了。 她吃得不快,而刘钊别看慢条斯理的,可吃得很少,一会就放下筷子。 刘钊登基三年,起初都是太后同大臣们从旁教导辅佐,听说今年太后才慢慢将权政中心转移到他身上。而今太后等同于宋家联手,宋金元别看一副即将退休的架势,但朝中内阁里头宋银票却很是上进,明显未来宋家的顶梁柱,似乎也很受刘钊重用,经常派人问候。 刘钊要上早朝,宋福宝便出去迎送。 等将刘钊送走后,微微松口气。 没一会功夫玉嬷嬷也来了。 宋福宝便随着玉嬷嬷去太后寝宫敬茶请安。 这回可终于成为正式的婆婆,能当叫一声母后了。 来之前,宋福宝还有意的试探过玉嬷嬷,那位老爱怼她的长公主在不在。 玉嬷嬷透了底,不在的。 宋福宝顿时心一宽。 她曾经最担心的是刘钊,如今最担心又变成汝嘉长公主了。 毕竟她先前眼神里虽嫉妒,可到底没那么浓烈,然而经过那一次之后,宋福宝觉着,汝嘉长公主对她恐怕是没法打开心结了。 哎,宋福宝只想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再说老一辈的那些事,同她何干? 都不晓得汝嘉为何就对准她一个怼? 难道她看起来特别好欺负? 请安过后,目前后宫也就她一个,没有需要接待的嫔妃,倒是省事不少。 不过未来刘钊想来还得继续扩充后宫,稳固政治关系,姐妹还得一波接着一波,但那也是后头的事了。 若何时太后透出这个意思来,宋福宝自然会帮着一起挑拣。 宋福宝从寝宫回来后,可以直接去她的新家,但宣阳殿好歹住了些许时日了,她都有点认床了。 回来时旁边跟了一些随从,因为芸秋要指挥和点算人,也就没法跟在身边。 人已经还在宣阳殿,意思是让她先去。 她在太后寝宫同寒暄了一阵,想来要搬迁的事务都差不多几。 宋福宝回到宣阳殿一瞧,连人都不见多少了,瞬间少了好些生机。 最后站在大门前瞧了两眼,宋福宝也就转身走了。 宋福宝来到新家,芸秋从宣阳殿做完事就去皇后所处凤阳宫等候。 见宋福宝回来了,便笑着迎上前:“小主子,可回来了。”    第39章 逗弄 宋福宝冲芸秋点点头。 芸秋忽地打量一番宋福宝,表情里带着几分思索意味。 宋福宝见芸秋那模样,不免奇怪:“芸秋,你看什么呢?” 芸秋被宋福宝一声提醒,猛地啊了一声,好似想着什么极为难以言说的事情,顿时脸红了红,嗫嗫喏喏地回道:“没……奴婢什么都没想?” 宋福宝狐疑挑眉。 什么都没想? 那怎么这种……怪异表情? 宋福宝扬起头,凑近几分,她身量没芸秋高,便微微踮起脚,才能对上芸秋的眼。 芸秋看到宋福宝做出这举动,人还有点摇摇晃晃,不由地放手放在宋福宝肩头上,无奈笑了一声:“小主子别胡闹。” 宋福宝撇撇嘴:“我是在想,芸秋你肯定想着什么不好的事情。” 芸秋一下被她戳穿了,她刚才心里想的……也确实不大好。 宋福宝见她面上一丝淡淡红霞,又瞧着她适才打量时的琢磨眼神,终于反应过来。 芸秋这是在判断她有没有和刘钊那啥啥啊? 毕竟如果真的有过第一次,哪可能还像她这般生龙活虎,好像一点事没有的样子。 怪不得哦,芸秋那种眼神儿。 啧。 宋福宝嘿嘿笑了两声:“芸秋,你是在我同皇上……” 芸秋哎哟叫了一声,手忙不迭伸过来,又立刻反应过来她的身份不能捂住宋福宝的嘴,紧忙着急小声压着嗓子道:“小主子,可算奴婢求您忘了,是奴婢错了,小主子就别说了。” 还知道害羞。 宋福宝鼻头翘了翘,哼了一声:“不说就不说。但我还是想说……没有。”她一面和芸秋说着,一面伸出手指头在芸秋面前摇来摇去。 芸秋一听,刚才的紧张都给忘记了。 没有? 小主子的意思……也就是说,昨夜里,小主子未曾同皇上行房? 芸秋上下看着宋福宝,小主子比之前刚入宫时瘦了些许了,都有几分认不出。幸好她日夜陪伴左右,小主子身上的变化都是一直瞧在眼里的,而今小主子脱胎换骨,皇上又是年轻人,若说两人同床……怎可能? 芸秋忽然有点担忧,难道之前皇上几次来宣阳殿看望小主子,都只是装的? 可芸秋瞧着,明显皇上看小主子时,时常会笑…… 不该啊…… 宋福宝见芸秋沉陷在一中忧郁不解的气氛里,搞不懂她这脑袋瓜子里又在想些啥奇奇怪怪,忙打了一个响指:“好了,不都说了别想了。总而言之,顺其自然……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不用心急……” 她虽然对刘钊的印象有所改善,也正在逐步接受,可关于那方面的亲昵……宋福宝还是浑身发麻,头晕脑胀,有种想撞墙的冲动。 至少,再给她二年长长身体,再锻炼出带马甲线的完美身材,兴许她会愿意展露出来。 但现在……宋福宝摸了摸肚子上尚在的三层肉,颠颠的……还是算了吧。 宋福宝径自朝着宫殿里头走去,先前刚搬到宣阳殿时,她还感叹这宫殿真大,富丽堂皇,简直闪瞎人眼,后来看了刘钊的寝宫,就突然觉得这皇家就都是这种闪瞎人眼的风格。 她先前在相府的时候,就不爱一堆人老跟着她,走哪跟哪,怪不得把之前的宋福宝养成了那种什么都干不了的娇性子。 可无法否认的是宋家人待她确实极好,疼她宠她,就是稍微有点捧杀的迹象。 而到了皇宫之后,仍是一堆人,但离得比较远,都跟在主子身后一定距离,不会打搅主子,都很干练又听话。 不过跳减肥操,做有氧运动的时候,宋福宝不喜欢被人用那种看奇葩的眼神看着,故此从不在院落外头做训练内容,从来都是在院子里走几圈后就去僻静的亭子处,人烟稀少,基本没人来的地方。 可惜,皇后的寝宫,似乎每个角落都有卫兵守着。 这回是正式皇后,得有排场,出门随从更多了,第二天宋福宝就有点吃不消了。 她压根找不到场所锻炼啊! 都是人。 宋福宝唯有在自己的寝宫内,让芸秋在外头守着,让那些侍女不要进来打搅她,哼哧哼哧一个人做。 第一天搬进来的时候,刘钊没来,大概忙政务。 第二天她锻炼完,正打算睡觉,刘钊就来了。 还是挑的正午时分,御膳房里的人已经动作起来。 少年来时,面上几分疲倦,大概是政务上遇到不顺心的事了,眉心都是皱着的。 宋福宝注意到刘钊那种表情,待他进来后,将闲杂人等屏退后,才面对刘钊道:“皇上这是怎么了?似乎不高兴?” 刘钊好像一点没打算提关于朝政上的事,他只是看着送宋福宝,眼里微微含笑:“今日朕会留下来用午膳。” 留下来? 宋福宝表情一愣。 刘钊继续说:“朕让李德海把折子拿过来了,吃过午膳,朕还会在这里。” 折子拿过来,要在她这里办公? 刘钊怎么这么突然…… 难道在御殿,有人找事? 宋福宝心里思忖着,刘钊忽又道:“你怎么不说话?宋福宝……你在想什么?” 宋福宝听刘钊直白的话,越发觉得这少年在她面前,仿佛越发肆无忌惮起来,有种“朕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架势。 宋福宝想了一会,才回道:“我什么都不想。” 刘钊干脆回了仨字:“朕不信。” 宋福宝无语。 她还能说,少年这里不适合办公,这是我私人健身会所,请移驾您的御殿去办政务不成吗? 非得占据她才用没多久的新家,烦人! 宋福宝默默吐槽,嘴上道:“福宝是在想……皇上怎么突然想在这里批折子……” 刘钊微微歪着头,视线看住宋福宝:“朕的皇后……你该自称臣妾。” 经刘钊一提醒,宋福宝才反应过来。 大概在宋福宝眼里,这个才十六的少年,和她这个才十三的少女,没有那种夫妻间该有的气氛吧?都令宋福宝忘记,她已经是人妇了。 宋福宝当即改口:“是臣妾口误,请皇上恕罪。” 刘钊随意的挥了挥手,他道:“既然知道是口误,下次不再犯就是了。况且……在私底下,你便自称福宝也成。朕不介意。”说着,刘钊还煞有介事的笑了一下。 宋福宝抬头,看了眼微笑的刘钊,胳膊上却竖起一道道汗毛来。 他……他疯了? 还是她没睡醒,还在做梦呢? 若说之前刘钊还有几分保留,那如今刘钊根本就是破罐子破摔了啊。 啊不,应该是完全放飞自我了呀! 从他开始说,要李公公把折子搬到她这里来处理起,宋福宝就觉得不对劲。 难道真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刘钊是到她这来避难? 宋福宝脑子里转过无数个念头,却始终不确定刘钊这一招究竟是出自什么缘由,想了半天,还是决定不再憋着了,不然她想破脑子都想不出,还得猜,委实费心累人。 宋福宝直接就朝刘钊问出了口:“皇上若有什么不顺心的,可同臣妾说。” “你说臣妾时候,还是自称福宝时……有诚意得多。” 嘎嘣—— 如果说人脑里有一根弦的话,那么宋福宝脑子里的那一根,现在一定已经断的彻底。 他……有猫病啊? 政务上受挫还是怎的,她又没法子,她才刚上位第二天,她不想后宫干政呀! 宋福宝心中咆哮,表面上还是笑脸动人,温柔软语,又带点点无奈:“皇上究竟想要臣妾,还是福宝怎么样呢?” 心里只觉得刘钊这少年就是一时兴来,估计等折子一到位,就忙得顾不上她了。 宋福宝想把这段和刘钊相处的时间唬弄过去,刘钊却不想她唬弄。 刘钊看向宋福宝的眼里带着一丝笑,好似一眼就看穿了她那欲图逃避的心态,便直勾勾锁住她那低垂的眼:“朕之前就同你说过,想你在朕面前放轻松,不必伪装。” 宋福宝沉默了,她对自己做过很多次心理建设了,之前也一度认为自己在面对刘钊时够放松了,可那种自带的紧张感觉仍是无法自控。 她心里叹了一声,这回是感到无奈了。 “其实皇上不觉得……顺其自然会更好吗?皇上总说要让放松……可是实质上,福宝确实做不到。”宋福宝一副老实模样,嘴微微撅着,实在对刘钊这种仿佛遇到好玩玩具般,一定要开发出它的新功能的态度着实没招。 她只能说,她身上,就这点用处,真没别的了。 刘钊见她脸蛋皱着,如今虽瘦了不少,脸蛋还显得胖乎乎很是圆润。 这会委屈着,小可怜相倒是挺惹人怜。 刘钊便松口道;“好好好……朕不勉强你就是了。” 这会,李德海正好把折子带回来了。 刘钊是临时起意,突然吩咐李德海这么做。 李公公很奇怪,皇上怎会突然要求在凤阳宫批阅折子? 难不成……真到了离不开的地步了? 李德海着实猜不透皇上心思。 折子带来后,刘钊也得做事,宋福宝觉得继续呆在旁边怕影响到他。 说实话,看一个男人办公,宋福宝一点兴趣都没,她只想一个静静跳个操。 李德海把折子拿了进来,放在案板上,随后便弯着腰站在刘钊身边。 刘钊忽地冲李德海挥了一下手:“你下去吧,让皇后陪着朕即可。” 边上的宋福宝:“……?” 一脸懵圈。 还要她陪着? 宋福宝感到身体里有一股攒动许久的冲动正在蠢蠢欲动,她在考虑,究竟该不该和刘钊商量着,让她先下去养养神,等他批完奏折再回来成不? 但宋福宝还没斟酌好词汇开口,在李德海喏了一声退出去后,刘钊便朝宋福宝看来,冲她抬了一下眉头:“还要劳烦皇后给朕研磨了。” 宋福宝深吸一口气。 忍,还是不忍? 这是个问题。 研还是不研…… 刘钊那招魂般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朕的皇后?” 宋福宝微笑一声,慢吞吞,磨磨唧唧,蹭着小碎步,一步分三步,终于来到刘钊跟前:“好呢,皇上,福宝从没做过这事,可能掌握不好,还请皇上多担待。” 刘钊也微笑,表情还颇为愉悦:“没事皇后,时间多得是……大不了,就磨几个时辰,就是得劳累皇后的手。” 宋福宝还是微笑脸,可内里牙齿都快嘎嘣咬碎几颗了。 说好的友好相处呢? 说好的真诚以待呢? 都是骗人! 她不要研磨! 宋福宝要崩溃了,一想到研磨这种细致活,得站在旁边不停磨,墨干了还得继续加料,指不定……还真得陪着刘钊折腾几个时辰。 一想到这,宋福宝生出了一颗退却之心。 她忽然重重咳嗽了一声,做出了一副晕眩的模样,扶着额头哎哟了一声。 刘钊抬起头:“皇后……这是怎么?” 宋福宝想象了一下虚弱是什么德行,便立即开始摇摇欲坠起来,但转念一想,这演技是不是太浮夸了,当即收回那过火表情,只是做出竭力站稳的样子,声音轻幽:“不知怎么,这两日动不动就会咳嗽起来……” 刘钊唔了一声,兀自思索了片晌,才微微抬起下巴来,眼底盛着一丝笑出声:“若是不让你研磨,你可就会好些了?” 宋福宝:“咳咳……” 这少年就不能给她留点脸皮吗? 这般想着,刘钊歪着头,手撑着额头,漫不经心地说道:“算罢,你这鬼丫头,也耐不住性子。” 鬼丫头什么鬼称呼? 鸡皮疙瘩起了一阵,可一听刘钊那话里透出的意思,是放过她了? 宋福宝小声试探:“皇上……那福宝,可还要磨吗?” 刘钊眼缝轻眯:“若你执意想的话,那朕……” 宋福宝缓缓却不失节奏地说道:“哎……其实福宝也想为皇上尽一份力,可真怕身子吃不消,待会还要李公公再进来,这不反而耽误了皇上批阅折子的效率了吗?福宝还是不添乱了。那福宝……这就告退了。”    第40章 宋福宝说完之后,刘钊的眼睛一直盯着她,却没有回复。 宋福宝等了一小会,刘钊才终于出声:“退下吧。” 宋福宝得了令,忍住心底的喜色,绷住一张差点笑起来的脸,低声应了句:“那福宝退下了。” 随后,宋福宝就从里殿出来了。 哎,这分明是她的宫殿,怎么一下反倒成了刘钊的办公室了? 好吧,这皇宫内院,里里外外,上上下下,说到底还不都是刘钊的,而后宫就是刘兆的后花园,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谁又能管得着呢? 不去想了。 宋福宝从里头走出来后,李德海就被刘钊宣进去了。 宋福宝和李公公打了个照面,李公公还和她笑颜相对的打了一声招呼才进去。 而芸秋见她出来了,却没见皇上出来,不由心里生出几分疑惑,上前瞅了几眼,见皇后娘娘的脸色还挺好,连同心情似乎都不错,顿时觉得十分奇怪。 “娘娘,皇上没让你留下吗?” 这说的,这是她的寝宫。 一说起这,宋福宝又觉得伤心了,对啊,她的地盘,还不得给刘钊靠边站。 宋福宝摇摇头:“没呢。” 她还不想留下呢,研磨这种细致的差事,就和女红有的一拼,她光是想想就觉得要把她的心智给磨死了。 算了,出来了也好。 反正隔壁也能用。 想着,宋福宝招呼了芸秋一声:“去偏殿把,主殿就留给皇上用。叫闲杂人都不要跟过来,你同本宫来就好。” 宋福宝迅速进入了这个皇后娘娘的职位里,本宫自称起来倒是挺顺溜的。 芸秋应了一声:“是,皇后娘娘。”旋即就下去了。 宋福宝便径自朝偏殿而去,心里估摸着等刘钊那边办完事,也少说得一个时辰,她跳操加沐浴,估计也就这点时间。 想罢,这边芸秋也跟了上来。 宋福宝来到偏殿。 因为之前吩咐了外人不要跟来,除了禁卫军得在外头固定守着,殿内除了芸秋,别个伺候的就都给派外头等候。 虽然是入了一个大更宽广的宫殿,可身份地位摆在那里,排场大,随从多,要做点什么事情旁边总有人贴身紧跟,着实不舒服。 芸秋如今是大宫女了,而玉嬷嬷还派了几个贴身侍女,算是经验比较丰富的老宫女。 一般二十以上这种年纪,都在宫里算老宫女了。 那几位眼睛比较尖,她的一言一行都会上报给玉嬷嬷,然后再告知太后。 之前太后和汝嘉长公主争吵的事,宋福宝还记在心头呢。 至今为止,还不清楚这件事的真实情况。 但宋福宝并不想过多了解,因而,也不想引起太后那边的注意。 上次看都那一幕就很糟心了,她只想安分呆在凤阳宫,再不想管皇家那些过往之事。 一下午几乎都在偏殿渡过,而刘钊办公的时间比宋福宝想象的更久一点。 等那边有人通传的时候,宋福宝都已经睡了一觉醒来了。 宋福宝跟芸秋一起返回主殿,发现摆设的案板前,之前李德海带来的折子都不见了,也许是批阅好让人带回去了。 刘钊见她来了,视线看向宋福宝:“朕会留在你这里。” 什么? 宋福宝愣了一下。 表情变了又变,最终还是镇定下来,仔细观察刘钊的表情,见他倒是一派平静祥和,好像真的进入了和她做夫妻的模式里。 宋福宝神态里一丝恍惚,旋即往刘钊的方向走过去:“皇上。”欠身行礼后,宋福宝就从容的站在刘钊身边,“皇上要留宿吗?” 她想要确定一下。 是留下吃一顿晚膳就走,还是直接就住下一晚? 刘钊笑着,而宋福宝看着。 少年没说话,只是表情里带着一点不明思议的笑,故作高深模样。 宋福宝打量着刘钊那表情,大概明白,她刚才是多问了。 刘钊这明显是要留夜。 一般来说,留夜都难免会涉及到那方面的倾向。然而刘钊和她之间,显然是不大适用的。 再者,至今为止,同刘钊之间的相处,宋福宝都还不能完全自然放松下来。 比之最初,那是好了不少。 可要时时刻刻面对的话,一项难题了。 殿内除了李德海公公,还有一些随时等待吩咐的旁人。 外人在的情况下,宋福宝想要和刘钊开玩笑都得随时掂量着。 刘钊不言,她又不能任气氛沉默下去,便又道:“皇上若是要留宿的话,那臣妾就让下面的人准备一下。” 刘钊一摆手:“不,朕今夜会回去。不过待会与皇后用过晚膳后,朕刚好有点事问一问,随后便走了。” 宋福宝一听,倒有点诧异,原来不留宿啊? 但留下来问点事? 宋福宝稍稍有点不太确定刘钊这话的意思,但刘钊既然都这么讲了,反正到时候看他怎么问吧。 这般想着,宋福宝便点点头,应了声是,随即便等着那头御膳房那边把晚膳做好端上来。 可这会,又该如何渡过呢? 在场人还不少,宋福宝也不晓得该和刘钊说些什么好,她对刘钊的了解还是太少了,饶是晓得少年对她正兴味盎然,那也不过是出于一种对新鲜事物的探知欲。 万一之后腻了呢? 不过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宋福宝胡乱想着,浑身都有那么一点不自在。 这时刘钊又挥挥手,让闲杂人等都离开。 等人都退出去后,刘钊才看向宋福宝:“朕之前就说过,你如今已是皇后,不需要像从前一般,看到朕还这般拘谨。” 刘钊说出这话后,宋福宝才抬起头来正视刘钊投过来的眼神,道:“皇上就这么不喜欢别人对您恭敬?” 一般在位者,多是威严作派,显然是刘钊还太小了些,才会不习惯那种刻板沉寂的氛围。 少年还是随性的,而宋福宝在平常,也是随性的。 人一走,刘钊又听到眼前人问出这句话。 刘钊笑了声:“不,是不喜欢你这丫头……明明并非是这个性子,却还要装出这副恬淡娴静的模样来。之前朕与你约定过的,难道你转眼就忘了?” 之前? 宋福宝凝眉想了一会,才想起先前和刘钊那几次见面,又回忆了一下同他交谈的内容,心里琢磨了一会,才继续说:“福宝没忘。”刚才当着那些在场人的面时,宋福宝还自称臣妾,这会在刘钊面前,就换回名字了。 少年皇帝似乎是喜欢她自称姓名,他听到的时候,眼底升起一点笑意。 宋福宝敏锐的观察到了,一边想着刘钊究竟想要看到她怎样的面目,那就展现给他怎样的面目好了。 对少年皇帝,她心里还是算计多些,真心终究防备不住人心,所以宋福宝还不打算真的同刘钊敞开心怀。 这般想着时,宋福宝继续说:“皇上说的意思,福宝一直心里都懂,但之前福宝也回答过皇上,一切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难道装出来的热情,就会是皇上想要看到的吗?” 这会说出来的话,倒是带上一点小性子的味道了。 刘钊还挺喜欢看到宋福宝面上带表情的样子,显得鲜活有滋味多了,而不是那个心里打着小算盘,还不肯显露真面目的乖巧模样。 刘钊笑了笑:“你这样倒是蛮好。” 宋福宝突然对着少年有点无言以对,还不是仗着你是皇帝你最大,才能逼着我开口说这种话。 不然真起了性子,她可没那么好说话。 心里吁出一口气,不过若刘钊肯满足于此,那也是好的。 想罢,刘钊又冲宋福宝招手:“你坐到朕身边来吧,瞧你,老站着那,也不肯来朕身旁,朕可会吃了你?” 宋福宝听了刘钊拿话,却突然有点想笑。 他……果然还是少年呢,对一个女孩子感兴趣,却又有点想靠近他,但碍着一点身份的顾忌,到底没太放开。 还说她呢,自己不也如此。 微微撅起嘴来,又快速放下,宋福宝应声道;“是,皇上。”拖长几分尾音,显得一点俏皮。 宋福宝旋即走上前来,来到刘钊身旁坐下。 刘钊却忽地朝她这边凑近了一点,鼻子轻轻耸动。 宋福宝被刘钊这举动给吓了一跳,面上还带点尴尬意味,这……他属狗的呢。 这会刘钊已然开口:“咦,你沐浴过了?” 宋福宝听到刘钊的话,点了点头,直言道:“前不久还洗的。” 刘钊忽地眯起眼来:“你做了什么,怎么还沐浴了?” 怎么?她还不能在自己寝宫里随意洗个澡啊? 但瞧刘钊那架势,似乎有点打算剖根究底的意味。 宋福宝在心里斟酌片刻,才道:“唔,在外头散了一圈,出了点汗,就沐浴换一身新衣服。好歹皇上待会要留下来,福宝还是很有先见之明吧?”她还尝试性的和刘钊打趣。 瞧刘钊那表情,仍在思索,顿时尴尬了。 好像对方并没有领会到她在开玩笑,仿佛在认真思考她的话。 宋福宝微微屏息。 直到刘钊突然做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来。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他这是知道啥了? 宋福宝琢磨着,这会刘钊看着她的眼神也变得意味深长起来,默了一晌才摸着下颚,盯着宋福宝道:“之前朕还觉着奇怪,你果然……” 果然后头就没话了。 果然什么? 宋福宝见刘钊不出声,有点急,好坏倒是说啊,憋着一股劲,是打算把人给急死嘛! 刘钊不知是否听到他内心的声音,不过停顿了半晌,可舍得开口出声:“你是为了朕才这样做?” 噗—— 宋福宝反应很快。 她一瞬间就明白了刘钊此句的话外音。 为了他? 这少年……居然也这么以为? 别人觉得也就算了……当事人都这么觉得,多自恋啊这是?宋福宝心里面想着,不由暗暗比划了一个往下的鄙视动作。 至于当着刘钊的面,那肯定是不敢了。 她只是冲刘钊摇摇头,老实交代:“不……福宝不是为了皇上。” 本来刘钊表情里还有点小小的得意劲,一听宋福宝很平静的说不是为了他,顿时脸色往下一拉。 啧,伤自尊了? 宋福宝想着,这回她觉得她可以满足刘钊之前一直强调的要保持本性的话。 她此刻非常认真,且诚恳的又补充道:“老人说,过于肥胖就会导致一些疾病发生,所以福宝是为了身体健康才想要瘦下来一些。福宝一直觉着,人,首先得为了自己。” 刘钊眼神一紧:“为了自己?” 宋福宝起哦按着刘钊那眼神,突然觉得,她不该加后面那一句话。 哪想嘴顺了,心灵鸡汤不由自主就冒了出来。 “原来是为了自己。”刘钊恍然,眼睛却盯着宋福宝不放,宛若一道带电的光。 “唔……”宋福宝低头,左顾而言他,“这……其实,这也是为了皇上的。” “哦?一会怎么就是为了朕呢?”刘钊口语里听不出息怒,但显然,他压根不信宋福宝这句鬼话。 宋福宝应该也察觉出这气氛里微妙的味儿来了,正想着该怎么和刘钊解释,省得这少年又惦记上她口里出错的小把柄,拿来在后头挤兑她。 可就在这时,外头李德海的声音响了起来。 晚膳做好了。 可用餐了。 哎呀,真是老天都助她啊。 宋福宝赶紧道:“皇上,先用晚膳吧。” 刘钊瞥了一眼宋福宝。 宋福宝也非常镇定的回看。 少年勾唇一笑:“好,边吃边问。” 宋福宝:“……” 完了,这人越来越自来熟了。 咋办? 宋福宝感到有点棘手了。 本来还想唬弄过去,这回连唬弄都不成了。 想着,晚膳已经有宫女陆续端了上来。 说是满汉全席也不为过,但就他们俩吃,看得宋福宝口水流不停,不过吧,作为减肥中的女人来说,这反而是一种可怕的折磨。 看着眼前一桌子好菜,却没法碰的痛苦。 宋福宝哀怨的朝刘钊投去一眼,又迅速挪开,随后等刘钊开动后,才拿起自己的碗筷来。 刘钊口中虽然之前说还要再问她,谁想吃饭时却一句话没问。 刘钊吃得少,她吃得更少,吃完一桌子就和没动过似的。 用过晚膳,刘钊便让闲人退出去。 宋福宝只好面临继续和他独处的境况,心里稍微有点发憷。 因为刚才在饭桌上,她每次吃,或者衔菜的时候,刘钊都会朝着她投来一种探索的眸光。 这会,刘钊看着宋福宝,道:“其实朕觉得……你如今……也挺好的。”说着,还上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圈她。 从脚趾一直看到头,那种深究的眼神,加上他之后说的话,宋福宝顿时感到自己仿佛成了一块猪肉。 还是就要上板的猪肉。    第41章 尝试 这种感觉一点都不好。 宋福宝想罢。 又想到刘钊刚才说,用过晚膳就会离开,便想着怎么才能让刘钊离开凤阳宫,想破头,却也想不出一个办法来,只觉得刘钊看着她的眼神越发显得有些怪异。 宋福宝不由地轻咳一声,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和刘钊之间,令人觉得尴尬的是……她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两人似乎没太多共同的话题,又或者说,刘钊所接受到的那些宫廷之事,和宋福宝每天养养花,减减肥,记载小日记的生活,差得十万八千里。 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才会显得不相匹配。 便这般一直沉默着。 直到有人率先出声:“朕很好奇……你平日是怎么锻炼的。” 宋福宝突然听到刘钊这么问,着实有点诧异,刘钊怎么突然之间对她减肥的事情感兴趣了? 可那些动作,有些坐起来还挺羞耻,所以宋福宝不打算把所有事都详细告知刘钊,而是挑拣着说:“就是绕着院子跑几圈,或者原地蹦跳……也没别的。” “就这些?” “嗯。” 刘钊觉得,眼前人没有说实话。 忽然有点郁闷,她似乎总是对他藏着很多话,有很多隐瞒。 刘钊心里微叹了一声。 而这时候,凤阳宫外,有人来报,说是汝平公主来访。 汝平的到来,令宋福宝顿时松了好大一口气。 再继续尴尬的面对面下去,宋福宝快绷不住本性要抓狂了。 就在这时,刘钊提出告别。 “罢了,朕先走了。” 宋福宝起身来。 “福宝送皇上。” 刘钊转头看向宋福宝,猛地那一眼,盯得宋福宝心里一颤。 “皇上?” “宋福宝,朕会让你愿意张口的。” 刘钊的话来得不明所以,而宋福宝却听得心知肚明。 她有点无奈。 没有回答刘钊的话,只是低着头,也不看刘钊。 刘钊见此,也没多说,转身便离开了。 宋福宝跟着出去,去送了刘钊,顺便将汝平迎进来。 汝平跟着宋福宝入内后,却不复之前蹦跳欢快的模样,而是小小的一张脸紧紧皱着,颇多心事的模样。 “汝平,有心烦事吗?” “皇嫂……”汝平抬起头,刚准备说,又突然低下头,不再出声了。 宋福宝打量着汝平的脸色,心想能让汝平感到心烦的,无非就是那几件事了。 宋福宝便试探性地问道:“可是你皇姐的事情?” 汝平仰起头来:“皇嫂……” 宋福宝心底叹息一声,果然是关于汝嘉长公主的事。 一个刘钊就够令她感到头疼的了,这汝嘉长公主,更是令宋福宝觉得棘手难以应付。 幸好汝平还算听话,只不过看起来,这小丫头似乎也被她那位皇姐弄得十分烦忧。 宋福宝便伸手在汝平额头缓缓拂过,之前就有注意到的这一点,这个举动,会令汝平觉得安心。 汝平的小脸上显现出几分悲伤来,她过了好一会才开口低声道:“皇嫂……汝平不明白,为何皇姐突然之间就变成这样了。” 宋福宝:“可是你皇姐来找你了?” 汝平摇摇头:“不是,是汝平却找皇姐了。皇姐毕竟是汝平的亲姐姐,汝平不想看到皇姐那样子……母后也会不高兴的,而且汝平觉得皇嫂是很好的人,汝平想让皇姐和皇嫂好好相处……” 没想到这丫头,居然这样懂事,会想到这一层面上去。 宋福宝些微感叹,暗道表面上看上去人任性妄为的汝平实则内心里,才是真看得清的人。而汝嘉长公主,怕已被她内心的心魔给魇住了。 宋福宝在心里摇头,明知道汝嘉对她的恨意无法轻易减轻,但当着汝平的面,宋福宝还是撒了一个善意的小谎:“汝平放心吧……长公主那边,皇嫂自会同她好好相处。” “真的吗?”汝平眼睛亮闪闪的。 宋福宝笑了一声:“自然是真的了。”前提是汝嘉长公主也肯同她好好相处。 汝平一副松气的样子,伸手拍了拍胸脯道:“汝平以为……皇嫂看到那天皇姐那样做,会不开心,会不想和皇姐相处……汝平很担心,其实……皇姐一直都是母后心里的榜样,母后也一直说,皇姐会嫁给一个极好极好的人。只是……皇姐却说,她不喜欢那人,不想嫁。” 还有这事…… 听汝平突然提起此事来,宋福宝忽觉自己捉到了一个很重要的点。 会引起汝嘉突然爆发的一个点。 之前汝嘉还能和自己装模作样,虚与委蛇,那天却一下爆发出来了。 难道是因为她的婚事? 宋福宝心里揣摩着,又继续问汝平:“长公主的婚事?是哪户人家啊?” 汝平心思单纯,听宋福宝问起,就把知道的说了:“是靖远侯的公子,听说很有才华……不过,似乎不大好看。汝平偷偷看过画像。” 不好看? 宋福宝越听越觉得,她仿佛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汝嘉长公主……是个典型的颜控啊。 怪不得看到她那么暴动,是因为太后给她挑的夫婿长相不如意,而她作为一个长相不过关的,却能嫁给模样好,地位高的刘钊,加上太后和宋老爹那点说不清的前尘往事,便越发心里不平衡,嫉妒她? 宋福宝觉得,女人的嫉妒心,是会越来越盛的。特别是 特别是当自己各方面条件都比对方高,对方却各方面发展比她好的时候。 嫉妒心,着实很可怕啊。 但说到底,她嫁给刘钊,而汝嘉未来要嫁给谁,也没多大干系啊。 不过至今还只是猜测,仍无法确定,能认定的也就是汝嘉针对她,估计不会轻易就让她过好小日子。 想到这,宋福宝又继续问:“汝平,这件事,你是怎么得知的?” 汝平顿时小脸一红,明明旁边都没人,却压低了声音:“是汝平偷偷听兰嬷嬷和别人提及的……汝平就躲在后面,偷听到的。” 说着,还偷笑了一声。 宋福宝见汝平这小表情,也跟着笑了起来,用手在汝平鼻头伤轻轻刮过:“淘气!” 汝平扁扁嘴:“汝平也不是故意的,谁让她们一个个都藏在帘子后头偷偷讲话。也没人规定过,那地方汝平不能站着啊。” 听汝平这么讲,宋福宝越发觉着这丫头就是个鬼灵精,本性不坏,就是贪玩。 加上公主身份,难免骄纵,但凡肯好好教育,是能教好。 这不,现在越发惹人怜了。 宋福宝便笑着说:“偷听别人说话可不是好习惯,要改掉,知道不?” 汝平听她这么说,声音又柔柔的,听着心里十分舒服,便笑道:“知道了皇嫂,汝平听皇嫂的话,会改的。不过皇嫂……为什么刚刚皇帝哥哥没留下来呢?” 忽听汝平提起刘钊,宋福宝一愣。 片刻后才道:“汝平怎么这么问?” 汝平道;“因为……皇帝哥哥不是喜欢皇嫂吗?” 宋福宝顿时脸一红,这……小丫头说话太直接了吧? 明知是童言无忌,可宋福宝还是重重咳了一声,略微显得尴尬,低头看着汝平道:“汝平啊……你怎么会这么觉得呢?” “汝平觉得……皇帝哥哥是想要留下来的。汝平觉得很奇怪,皇嫂好像一点都不希望皇帝哥哥留下来。” 宋福宝突然觉得,汝平知道得太多了。 也许她还小,不懂这其中意思,但若是汝平拿这话去问刘钊的话…… 宋福宝有点无法想象那种场面。 她深吸一口气,同汝平温和地说道:“怎么会呢?汝平还是小孩子,这种事情呢,就不要多想。知道吗?” 汝平听了,却撅起嘴来:“可是汝平真的搞不明白这点……” 宋福宝忽道:“汝平啊……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乖。”她打算采取唬弄法,伸出手揉乱了汝平的头发。 汝平看到她笑容有点不自然,可头发被揉得有点乱,会不好看,连忙道:“皇嫂……不要揉了……” 宋福宝又弄了一小会才停下来,郑重道:“不准再想了,也不准拿这些话去问,明白不?” 汝平一门心思都放在她的发型上,也没仔细听她的话,只顺着她的话点点头,应声道:“汝平知道了……知道了……” 之后汝平果然没再提这件事情了,而是腻着宋福宝要玩蹴鞠。 宋福宝早上和下午都练操过,所以人有点乏累,估计是踢不动球了。 汝平这丫头精力旺盛,一定要缠着她玩,没法子,宋福宝便能让芸秋陪着汝平一起玩,再叫来几个宫女,人多热闹点,也更好玩些。 因为天都暗了,便你在四周亮起一盏盏灯火,倒是十分明亮。 宋福宝就在外面旁边,躺在长椅上,悠闲的翻着她的日记本。 积攒了一个月的记录,再重新翻一遍也别有味道。 等汝平那边踢累了,就吩咐人去准备沐浴的温水,给汝平换了一身后才让她离去。 待汝平离去后,宋福宝便让芸秋进来。 芸秋把今日一天的琐事都和她汇报之后,才把一些册子交到她手上,说是之后各宫殿的分配账目,若她想要过目,随时都能查看。 大概是之后各宫嫔妃充实之后所需要的用度事项吧。 宋福宝对这些账本和人事调动都不感兴趣,索性全权交给芸秋来处理。 再者,芸秋底下还有一大堆人能够分配,她倒一点不担心。 做皇后没几天,宋福宝发觉,其实和之前没什么太大区别。 不过住的更大,刘钊来得更频繁。 那天过后,这几天刘钊都没来,而她固定去静恒殿像太后请安。 因为这后宫目前除了她,太后和公主们,也就几位太妃住着。 按理说,等她和刘钊感情培养一下,然后进行下深层次的交流,估计就会慢慢招新进来。 宋福宝还挺期待这一天的。 这样,就能分散刘钊对她的注意力了。 宋福宝夜夜期盼着,而盼来的不是新人入宫,而是刘钊突然连着几日都来凤阳宫找她。 这日,是刘钊来凤阳宫的第三天。 宋福宝坐在刘钊跟前,她慢慢的,从一开始的拘谨,也越发显现出几分她懒散的本性来。 刘钊就坐在案几前,他虽这些天一直来,但手头上的事情也未曾停下过。 前两日宋福宝还避让。 可她最近都很想午睡,偏殿还要走一小截路才能到。 也就不再避让。 刘钊做事都不出声的,等他做完事,宋福宝就气来了。 感觉生活还挺如意的。 宋福宝醒来后,梳洗了一把,然后看外头天色,还很亮。 掠起料子走了出去,就见刘钊还在那里抓住的批阅奏折,便重新退了回去。 谁想刘钊忽出声叫住她:“睡醒了?” 宋福宝有点脸红,她起得早,早上又进行锻炼,午饭过后在院落外头逛几圈,又看点账本,记载点东西,过午没多久就很困,得睡一小会调整身体。 不过看刘钊,估计每天忙政务,更是睡得少。 宋福宝返身站在那边不动,应了一声:“嗯。” 刘钊抬起眼来,朝身边的李德海挥了下手。 李德海便识相的退了出去。 刘钊这才抬眼看向她,抿着唇角,淡淡笑道:“这会精神可好,能帮朕研磨吗?” 宋福宝一听,见他还记着之前的事呢,心下暗道,这少年记性真好,总能记住那些她没好好做的事。 不过这会她精神挺好,便点点头,朝着刘钊那边走过去。    第42章 敞开 宋福宝走到刘钊身边来,那天她的确是不想站在旁边一直研墨,毕竟她那会身体累得很,这会刚睡醒,见刘钊还在办公,宋福宝看在眼里,忽觉得少年这般认真的模样,就像是一个成熟稳重的成年人一般。 这种感觉很奇怪。 其实分明刘钊也就十六罢了,放在现代,还会任性,还会叛逆,而他……仿佛完全没有青春期那种应该有的烦恼。 他是皇帝。 要做皇帝该做的事。 想到这,宋福宝便也安安静静站在刘钊身旁,研墨就研墨呗,反正他都批了一下午了,估计也就这一会时辰。 宋福宝以为是一会时辰,没想到她一直陪着刘钊陪了一个时辰。 二个小时。 累得她手拆没差点断掉。 而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都过了用晚膳的点了,直到刘钊处理好后,才伸了伸腰,抬头看向旁边两眼无神的宋福宝。 刘钊看她这种怠懒的样子,手扶着腰,脚往前伸,半道上来回换了好几个姿势来。 见他抬头看来了,宋福宝才神采慢慢涌入:“完事了?” 刘钊:“嗯,可累着你了?” 宋福宝没回答,而是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哎哟妈哟……简直不是人干事。 她怎么就犯傻要来陪着刘钊一起办公呢? 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伸完懒腰,停止了背脊看向刘钊:“有些累了。不过……皇上,您饿不饿啊?” 比起累,她其实……更饿。 肚子刚才发出了轻微的咕噜声,那种肠胃蠕动的声响,宋福宝不确定刘钊是不是听见了……但她自己的身体,她肯定最清楚不过。 刘钊听了她说的,打量过去一眼,见她低着头,眼睛还在往别处瞄,似乎不太好意思,不由地牵起唇角笑了一下,看着宋福宝道:“朕让人下去准备了,大概不一会就会上菜了。” 宋福宝心底一松。 幸好,她这会可是真饿了,要是才刚开始做膳食,估计等上来,她就饿得打滚了。 刘钊这边处理完了折子,就让李德海将折子都整理安置好,随即起身来走到座位上坐下后,便让宋福宝坐到他身畔:“到这来。” 刘钊说了一声,宋福宝看过去,见他在朝着自己招手,那手招得宛若她是一只宠物狗。 感觉有点微妙,想了会,宋福宝还是抬起脚,迈开来朝着刘钊走过去。 来到旁边的座位坐下后,宋福宝便低着头,盯着脚尖,一时间,又有点没话讲的沉默样。 刘钊看她刚才过来的时候还轻松,连研墨的过程里也偶尔会和他搭几句话,虽然话不多,但好歹是放松状态,可这一刻坐在他身边后,这丫头又开始变得拘谨戒备起来。 刘钊略略有点想不通,他是哪里让她产生了一种很不好相处的错觉了? 然而还不等他想通,和宋福宝说点什么以此来打开话茬,那边晚膳便准备好了。 每次和刘钊一同共膳时,晚餐都格外的丰富多姿,种类繁多,感觉是普通人家最起码一周的分量。 宋福宝总是舍不得这么好的美食冷了凉了,不新鲜了就被浪费掉。 而刘钊显然是没有这种意识的,因为自小大到都习惯了这种奢侈的生活,约莫是不懂寻常老百姓那种艰苦的日子。 宋福宝盯着这些美味佳肴,却忽然没什么胃口。 因为减肥,很多膳食碰不了,而她吃了一点,加上近日来刘钊总过来,胃口欠佳,觉得吃得三分饱就停止了。而刘钊吃了一会也停了,转过头来看向宋福宝。 “怎么,不合胃口?有什么想吃的,朕让人去御膳房重新做。” ”不用的,皇上。这些真的足够了。” 宋福宝摇摇头,而刘钊见她这般,似藏着许多心事一般不肯讲,一时间脸色也微沉下来,没说什么,而是让人把吃过的残羹冷炙都给拿下去。 随后,便让闲人都在外头等候。 这会已经到了夜晚,天有点微微凉意。 刘钊还留在她的凤阳宫内,宽敞的殿内灯火通明,是刘钊特意命人在殿内多亮起几盏烛灯。 宋福宝弄不明白他这样做的含义,只是坐着,看向离他不远处的刘钊。 刘钊忽地起身来,走到了床畔边缘坐下来,随后朝还坐在椅子上的宋福宝看去:“到朕这来。” 宋福宝抬眼看去,她听到刘钊寒唤她过去,顿时心里一抽。 这少年……要做什么? 她有点搞不懂刘钊的意图,她不觉得刘钊会想要和她在床上纯聊天……就算谈心,也没必要在床上谈心吧? 宋福宝没吱声,也没起身,仍是坐在原来的位置上,目光看着刘钊,半晌才道:“皇上想说什么……便直接说好了。” 刘钊见宋福宝没起身的打算,忽地眼神深了深,他缓缓起身来,朝着宋福宝走过来。 宋福宝一见刘钊这等举动,很想从座位上起身,屁股却像是黏住了,直到刘钊走到她跟前后,她也没能起来。 宋福宝胸脯慢慢起伏,但表情还是竭力在控制,也不知道为什么,之前和刘钊相处还好,但每次和他两个人相处时,又是处在刘钊没什么事做的情况下,仿佛就找不到话题。而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令宋福宝觉得尴尬。 其实她也很想和刘钊好好相处的……可有些时候吧,她也找不到什么话和这个少年说。 宋福宝心里发愁又觉得压抑,在刘钊坐在她身边后,她也仍是沉默。 刘钊侧眸看向她,在这略微显得长久的沉寂里,他率先开口:“宋福宝……现在没有人,你可以说你想说的任何话。” 想说的任何话? 宋福宝忽地发觉,绕了一圈刘钊和她的关系还是在打转。 这不是三言二语就能缓解过来的,因为对于刘钊,宋福宝没有那种男女之情,而刘钊对她……应该也不是那种情窦初开的少年情吧?充其量……也就是兴趣使然,随即展开了一系列的探索。 在宋福宝心里,还是不太相信刘钊的心…… 她还在沉默。 这种沉默,就像是入了骨子里。 她也不是不能活泼起来,也不是没在刘钊面前有过那种欢悦的面容,可是此时此刻,刘钊以这种正儿八经的口吻让她想说什么说什么……她反而一句想说都说不出口。 想了半天,沉默半天,她最终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皇上……福宝是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刘钊听她这语气里布满了无奈之色,仿佛他让她做的事是多么令她为难。 少年的眼底不禁升起一丝疑惑来,她之前所展现的,明明是不屈不挠,想要挣脱世俗理念的人,可这时候,她却显现出一种对现实的妥协。 刘钊本想要她放松,自在些,可现在看来……他似乎想错了。 过了一会,刘钊转过头去,抬头看着空荡荡的一处,张嘴出声:“宋福宝……你让朕觉得很奇怪,朕……朕该如何对你呢?你才会同朕说你的心里话……” 宋福宝见少年那张困惑的脸孔,他似乎……是真心的? 真心想和她……交朋友? 这种试探的模式,不是带着攻略性,也没有任何强迫的意思。 也许之前刘钊有下意识的携带过这种思维,比方他让她过来,用的都是那种无意识的命令口吻,可宋福宝也能感觉到……他在控制。 他是皇帝,生杀大权尽掌手中,他想要谁做什么,谁能不从呢? 就像她。 若宋福宝利落的顺遂了刘钊的心意,这少年……大概也就不会执意想要从她身上积蓄挖掘出更深的一面了吧? 想到这,宋福宝提起一股气来,横生出满满劲头。 她从座位上起身来,应该说,直接从座位上跳到了地上,然后走了几步绕到刘钊的面前。 宋福宝正声道:“皇上,你当真希望瞧见福宝另外一面吗?” 刘钊见她不再沉默,眼里流露出一丝微微诧色,但很快,就翘起嘴角来,勾起一丝轻微弧度,将那一丝欣喜竭力控制在平静的眼波之下。 “是。” 一个字,干脆利索。 刘钊想要看到这些鲜活而光明……而不是皇室里那些沉闷的气氛,仿佛永无止境的压抑。 他也不想这个骨子里分明有一股叛逆劲头的少女,被那繁琐沉重的宫规给束缚住。 刘钊自己不愿,而当然不希望她随波逐流。 宋福宝见少年眼底闪烁着一丝光亮,就像是黑夜里骤然亮起的星辰,不由地笑了起来。 “皇上觉得福宝,是个很特别的人吗?” 她一开始并不打算这么问,从自己口中这么说,颇有点自恋的意味。 只是刘钊既然想知道,索性就让他知道好了。 她在现代的时候,私底下是什么模样,也就是别人不在时,她展现在芸秋面前的模样。 芸秋总说她实质上是一只猴精,永远用不完的活力,实则唯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她只是觉得,时间不该被浪费。 比方说,老是发呆什么的。 这古代是真的很无聊,没什么事做,幸好她还能减肥,每天写写日记,而闺女里女子喜欢做的那些针线活宋福宝一样都应付不了。而当了皇后之后,就是听芸秋汇报各种财务用度,总之都是零零碎碎的事情。 这种生活,就是琐碎没劲。 基本上一天下来,她就没心思和刘钊谈情说爱了。 加上,每天运动量正在逐渐增大,累得不行的时候还得午觉补眠,而今日若非真太累,她也不会在刘钊还在办公的时候就去休憩。 不过这些事,刘钊怕是无法理解的。 毕竟,她也无法理解古代人天天刺绣学道德经女人只为嫁人,男人一心考取功名这种模式化的生活轨迹。然而仔细想想,她在现代……何尝不是如此呢? 不过在现代,她最起码可以选择一个自己想要嫁的人,在古代……连选择都没法选择,更惨。 庆幸的是,这少年……似乎比她想象里,要好得多。 “朕猜不透你……你又不肯和朕讲。朕有时候……也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你。” 就像她不知道该如何和刘钊引起一个话题,然后绽开并且友好交流? 哎,这就是沟通问题啊。 说起来,她和男性对话的次数……从小到大都比较少。 咳咳……可能是她自己家庭亲情确实的缘故,对未来伴侣,宋福宝一直都是那种……能一起过日子就行的态度。 而刘钊却显然不是这么想的,正是因为他也同样生活在这种缺少亲情的家庭里面,反而会渴求一些特殊的感情。 可是…… 该怎么和刘钊讲呢,她其实也是个感情比较缺失的人,也不懂该怎么抚慰同样在感情交流上不怎么擅长的少年。 这就棘手难办了。 宋福宝看着刘钊,刘钊看着宋福宝,两人面面相觑,看了好一会,宋福宝可算是出声了。 “福宝晓得皇上想要做什么了。” 刘钊挑眉:“你晓得?” 宋福宝点头:“是啊……福宝也和皇上说过,在皇上面前,很多事是没办法畅快做,更没法尽情说。” 刘钊沉默下来,她说的他无法反驳。 他是皇帝,饶是年轻轻轻做了皇帝,这三年下来,根基逐渐稳固,朝中大臣但凡见了他,无不谦卑恭敬,而刘钊作为一个少年来讲,其实并不希望这天底下,连个能同他真心倾吐的人都没有。 这些年来,除了李德海,在刘钊的印象里,也就宋金元才会偶尔打趣几句。 宋丞相对刘钊来将,亦师亦友,然而那些横亘在母后和宋丞相之间的往事,一直令他难以忘怀。 对宋丞相的感情是复杂的,而对于宋福宝……他的女儿,刘钊对她的感觉……就更复杂了。 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各怀心思,大多都在沉默,可气氛……又似乎正在慢慢转好。 这时,刘钊转过头去,轻轻溢出一声气,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 “朕若是不来,你可是会轻松些许?” 约莫没料想到,刘钊会这样直接就说出口。 比起刘钊的诚实和坦然,宋福宝忽觉得,她仿佛总是将心思藏起来,起码在面对外人上面,唯独待这少年颇多隐瞒。 一声说不出的滋味油然而生,宋福宝心想,她是不是……也要尝试着踏出一步,而不是原地踏步? 轻轻吸气,宋福宝转头看他:“其实……在皇上面前,福宝确实是不自在。因为……没人教过福宝,该怎么和皇上相处。特别,特别是……”说着说着,似乎有些东西难以启齿。 刘钊转过去,眼睛落在宋福宝犹豫不决的脸上:“特别什么?” 宋福宝的视线对上他的,眼光一动,才收回眸子,瞧着空荡荡一处仿佛自言自语般低声讲道:“特别是……作为夫君时候。” 单单只是作为皇帝来对待的话,说不准她还会更自在些。而作为夫君时,宋福宝歌舞作画这些都不擅长,在刘钊面前,又无法做出那种勾引他的举止,简直就什么都干不了。 总不能,在刘钊面前跳减肥操? 想到这点,宋福宝觉得好笑,忽地笑了声。 刘钊斜眼看去:“笑什么?” 宋福宝摇摇头:“没……” 刘钊眼眸一眯:“你又开始瞒着朕了。” 宋福宝被他那别有深意的眼神盯着,心里咯噔一响,旋即慎重道:“福宝没什么好瞒着皇上的……皇上的意思,是让福宝对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福宝不是皇上您的臣子,有些小女儿家的心思,又怎好大刺刺说给皇上听呢?” 小女儿家心思? 刘钊打量着宋福宝,眼瞧她越显消瘦的脸孔,下巴都精巧许多,慢慢的,仿佛显现出女子婀娜神态的雏形。 加上她笑起来时,一对眼瞳宛若宝珠般烁烁生辉,刘钊瞧着,便也随之笑了起来:“朕还当皇后没那种心思。” 那种心思? 刘钊是否误会什么了? 宋福宝试探说:“皇上……你说的那种心思是……” 刘钊看着宋福宝:“你在朕跟前,从不像一个寻常女子般。” 宋福宝咳嗽了一声。 寻常女子? 刘钊不会是指……那种亲□□人之间该有的心思吧? 宋福宝浑身一颤,她的确没有,她对刘钊,是没有男女之情的。 只不过,现在看刘钊……没之前总想着他赶紧走的念头,倒是觉得……这少年,是真心想和展开友好交流的。 别人的善意,宋福宝是不会拒绝的,饶是她晓得,皇帝的善意……很看心情。 不管今后刘钊的心意会不会更改,但这一刻,至少刘钊是真诚的。 宋福宝觉着,她是该试着去接受了。 想罢,宋福宝冲刘钊温软一笑,带了一点女儿家风味:“那皇上一直都觉得,福宝……是怎么样的?” 刘钊想了下,没想多久。 也许这个问题,他早在心里想过许多遍,早有了答案。 刘钊注视着宋福宝,语声轻柔而舒缓:“是让人觉得很奇怪,又忍不住想要去了解……也很像你父亲。” 像宋老爹? 她这副身子也的确流着宋金元的血脉,而灵魂却不是了。 灵魂决定性格,而刘钊说她性子像宋金元,想起宋老爹,宋福宝心底些微思念,不由地略显感伤起来。 说起来,自打入宫以后,家里人就没再见过一面,宋老爹,宋夫人,还有她两位哥哥…… 刘钊兴许是察觉出宋福宝突然低落的情绪,便开口问:“你可是想他们了?” 宋福宝抬头,他倒是眼尖心细,一下就看出她思念情绪来,便顺着刘钊的话点点头:“也有一个多月没见了,福宝确实很想念家人。” 刘钊:“朕可以宣一道圣旨,让你母亲入宫来看你。” 宋福宝微微诧异:“皇上?” 刘钊笑了笑,少年笑容清澈,话语直接:“其实,你若想,以你现在的权限,派个人去接你母亲入宫来住上几日也无妨。母后那般疼你,也定会允诺你的。” 宋福宝一听刘钊的话,眼底里升起些许不明光芒,怔怔瞧了刘钊一会,宋福宝才低头笑了一声,旋即抬头,眸光柔柔地凝望刘钊:“那回头,福宝可真让人接母亲入宫来住上一阵子,皇上可别嫌烦。” 刘钊也跟着笑说:“怎么会?你若能因此对朕真正敞开心怀……朕便早些这样做了。” 刘钊这突如其来的一句类似表白的话,令宋福宝笑容一顿。 她当场愣住,大抵是没想到刘钊说话这样直,连个过渡都没有,就戳入她心坎上。 不可否认…… 刘钊说的极对。 一开始刘钊对她有偏见,而宋福宝何尝又不是呢? 之后刘钊改善过来,宋福宝却仍旧不信,满心怀疑和戒备。 先前同刘钊答应下来时,她并不是出自真心,而是一时气氛所致,略显得冲动,后头立时就后悔了,这才在和刘钊相处时更加尴尬,浑身不自在。 至于现在…… 宋福宝确定,她不是冲动。 心里是真的愿意和他相处。 宋福宝愣了片晌,回过神后,便笑,笑意绵绵:“皇上之前那样子说福宝,福宝又怎么敢轻易相信呢?福宝也是迫不得已的……如今皇上若是真心,福宝自然也会回以真心。只是……” 刘钊见她语锋一转,便接着她的话问:“只是?” 宋福宝伸出手来,指了指自己:“皇上是真不嫌弃?” 她这些时日来尽管很努力的健身加控制饮食,但减肥的速度比之前要逐渐慢下来,但照镜子的时候,宋福宝能从脸型上察觉出明显的变化。 只是她基础体重太大,要一瞬间减下来除非是节食。 然而节食她做不到,对健康也影响很大,她日子长得很,倒是一点不着急,慢慢匀速来就成。 但在刘钊眼里……她目前的模样,估计连美人的边都够不上。 谁不注重外貌呢? 一开始,刘钊看到她时,眼神里那种不屑的神情……宋福宝至今还记着呢。 女人,总是会记得一些不善的眼神,并且很难忘记。 听到宋福宝这样问,刘钊还在想,这丫头问的是哪方面,但瞧着她那指向自己的手指,想了一会,顿时想通。 刘钊先是噗嗤一笑,随后摇了一下头,仿佛宋福宝说了一个多大的笑话。 这回,换宋福宝问:“皇上……您笑什么么呢。” 她问的话,难道很好笑吗? 她可是很认真的! 见刘钊那副随意的态度,宋福宝眼里生出些微恼意。 而刘钊瞅见眼前人那气嘟嘟的脸孔时,又是笑了下,好似见了她之后,随着她的情绪变化,连空气都鲜活起来。 刘钊便问:“你觉得,朕是那种很在意外貌的人?” 宋福宝想了一会,没点头,也没摇头,只道:“福宝觉着……皇上你心里还是在意的。” 刘钊便说:“那你觉得……朕是何时对你有意的?” 宋福宝沉默了。 刘钊继续说:“一直到现在,你便是瘦了些许,在朕看来,也远远还及不上那些真正貌美如花,身形婀娜的女子。” “……” 喂,能不能给她一点尊严啊? 宋福宝皱眉,有点生气。 刘钊又笑:“所以,朕在乎的,不是你的外貌……” 宋福宝闷声回道:“福宝晓得了,不提这个了。” 说了和没说似的,他肯定有点在意,又不承认,啧,男人就是不爱说实诚话。 刘钊见她那副小表情,顾自想着些什么,便忽然侧过身来,朝她倾身伸过手来,在她发上轻轻覆上:“福宝……朕是被你的性子所吸引。朕自无法否认,对美的事物,人人都想去追求。可朕自小看得太多,早已麻木。当初对你那般态度……大多是因那些往事。而今朕也明白了,那些往事本与你无关,与朕也无关,朕不该想那些。可是一直以来都叫你误会了?” 少年声音清晰而温柔,宛若流水一般轻轻流入心头上。 宋福宝头次像这样,正儿八经的同人去说这些话。 说关于情感的那些隐秘之事。 竟意外觉着……有种奇特的滋味。 她不排斥。 甚至,隐隐带一丝喜悦。 她以为,她对刘钊,是没有任何男女之情的……然而说开之后,再看刘钊,似乎连之前那抗拒的感觉都忽然全部消失了。 也许在潜意识里,刘钊对她的好奇,和她对刘钊那种下意识的抵触,都出自于一种最初的偏见。 偏见被剔除之后,那种抵触的心态荡然无存,连说话都自然轻松了许多。 比起和芸秋时那种散漫的态度,和刘钊,她更容易感到害羞。 宋福宝想不到,她也会因为异性的一些话,感到浑身发烫。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可是她名义上的夫君,还是皇帝呢。 真神奇。 宋福宝别过头,偷笑了一下。 宋福宝没笑出声,但刘钊却像是发觉了一般,身子斜倚过来,一直盯着宋福宝的侧容。 但宋福宝笑过后转头来,便对上了那近在咫尺的一对明眸。 呃—— 她略微被惊吓到了,朝后退了退,刘钊却飞快凑上前,唇好似碰到了,又仿佛只蹿过一丝呼吸。 因为宋福宝飞快从座位上起身,她从没反应这么迅捷过。 从椅子上跳下来,连连后退两步。 刘钊眼神稍显吃惊,过了一阵,才低头止不住地笑出声。 少年的笑声健气爽朗,听着很舒服。 可宋福宝的脸,还是不可自抑的慢慢红了起来。 这个人…… 这个人怎么突然花样这么多了? 天啊,宋福宝想要捂住脸,刘钊对她来说,终归还是个身心都是十六岁的少年。 而她加上上辈子的年纪,都快大刘钊一轮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老牛吃嫩草。 重、点、是! 是她这头老牛被一株嫩草给调戏了! 她好想钻地洞。 这情况……有点意料之外的失控。 刘钊见宋福宝躲得老远,却一点不见生气,笑了一阵子后方才停下,随即也跟着从座位上起来,朝宋福宝走来。 宋福宝见刘钊朝走过来,顿时心里有点慌,刚才还想着要试着,这会子突飞猛进,她一下就有点吃不消了。 宋福宝连忙冲刘钊伸出手,做出一个阻挡的手势:“皇上!先等等!” 刘钊脚步一顿,脸色颇为无辜:“朕不做什么,你不要紧张。”说着话时,眼底仍含笑,干净笑容盈盈似水,倒很好看。 宋福宝看着,不由地晃了一下神。 可立马就醒过来,恨不得拍拍自己脑门。 不成不成……这局面可不对,她还想过一阵子安生日子呢,还不想谈情说爱。 就算要谈,再等她瘦十斤! 宋福宝深深吸气,将那种紧绷的情绪再缓缓吐出去,半晌才道:“皇上……咱们慢慢来……慢慢来。” 刘钊冲宋福宝笑吟吟道:“好,慢慢来。” 他这般说着,那表情盯着她,却是一瞬不瞬,不曾松动半分。 被刘钊这样像快雕塑似的凝固了视线,宋福宝恍惚感到胃部都有点不适应起来,她想,晚上估摸是吃多了,等刘钊走了,她得多跑几圈消化掉才行。 宋福宝朝外头看了一眼,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道:“皇上,天色也不早了。皇上又处理一下午的政务,想必此时定是极为疲惫,要不然……还是歇下吧?” 若是之前她对他这般讲,刘钊兴许会无奈叹了一口气,但此时此刻……他一副很懂的样子,意味深长的凝视着宋福宝,过了半天才说:“好吧,朕明日再来看你。福宝,你也得好好休息,莫想太多……毕竟来日方长,朕不勉强你。” 说罢,刘钊朝外走去,而宋福宝僵硬着身子,按礼是要出去送的,可她却迈不动步子。 直到刘钊走了,宋福宝都没跟着一起去。 刘钊走出殿内,到了外头。 李德海立刻迎上前:“皇上,不留夜吗?” 刘钊低声说:“不了……明日如常。” 李德海听了,便喏了一声。 如常,那就是还到新皇后这来。 刘钊离去后。 芸秋和一帮宫女在外头送了一段路,刘钊才让退下。 芸秋返身回到殿内,便见小主子整个人趴在床上,好像动都不会动。 不由地心下微微一惊,以为发生了什么,连忙快步上前来,才发觉小主子只是闭着眼,好像睡着了。 芸秋顿时松了一口长气,她差点以为皇上…… 想到这,心里又是一惊,连忙甩甩头,把这年头给抛开,皇上也没留夜,又怎会…… 就在芸秋满脑子胡乱念头晃个不停时,床上的人睁开了眼。 “芸秋。”看到站在床前的人,宋福宝喊了一声。 刚才闭眼时就察觉到有人进来,起初还放轻了步子,后头忽然急促起来,听着呼吸声,不用睁眼瞧就晓得是谁了。 芸秋应了一声:“奴婢在,皇后娘娘,可是要就寝了?” 宋福宝摇摇头:“本宫先做一会运动,等差不多时本宫会让你进来的。” 芸秋便点点头应下了,旋即走了出去,在外边等着。 宋福宝立刻就开始跳操,哼哧哼哧,大声喘气,仿佛只有大汗淋漓才能将刚才刘钊在她额头若有似无的一吻给忘记。 不不不……究竟是不是吻,还不确定呢。 也许是意外,是意外…… 宋福宝催眠着自己,高抬手挥舞起来,等跳得满身都是汗后,才停下来稍作休息,随即躺在席子上开始做平板支撑。 一直做到肚子都有点抽筋才噗通一声趴在上头,好像一个废人,脚趾头连动都不想动。 缓了一会,她才翻身过来继续做仰卧起坐,做了一百个才停下。 手撑在席子上,以为精疲力竭就不会胡思乱想,谁知道一停下来,脑子里有飘荡过来一幕她不愿细想的情景。 她连忙捂住脸,头埋入了膝盖里。 哪里想到有一天…… 她居然会被那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给撩拨的心动不已? 明明之前刘钊一直试着勾搭她,她仍是稳如泰山,是从那个点开始……生出了这种心悸的感觉? 心在狂跳,不知道是剧烈运动所导致,还是想起一些令人羞红脸的事情。 等将这份心思给梳理过后,宋福宝终于渐渐的冷静下来。 不管刘钊此时这份心意,是何等深浅,对宋福宝来讲,这般示好就已经是莫大荣耀。 她得把握住机会才是。 从前想的是过自己的小日子即可,而今刘钊这般表现,她就算想过单身生活,貌似也不大可能了,还不如就顺着刘钊的步伐。 没谈过正儿八经的恋爱,大不了就从头开始呗。 这般想着,牵起嘴角一笑,心情也好了不少。 这回彻底想通了,不再乱猜,倒是舒畅不少。 宋福宝招呼芸秋入内,吩咐下去准备温水沐浴,洗漱一番后换了身新衣裳,便拿出记录本来,怀着一分喜悦在上头一字一字的写。 这是转折点,也是希望点。 她和刘钊是绑在一起的,若能共生谐美,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了。 记录过后,把小册子放回抽屉里,宋福宝安安心心睡下了。 美梦香甜,醒来时浑身舒畅。 用过早膳之后照常前往静恒殿向太后请安,之前一直都是问些琐碎事,问她吃得如何,睡得如何,又或是想不想家,今儿说了两句,忽地就问起关于后宫扩充一事。 先前就想过,后宫只她一人是不成,皇家香火能延续,而她后位定是稳当,丝毫不用操心被人夺取。 只是,昨晚上刚和刘钊打开心结,踏出第一步,紧接着就是扩充后宫,宋福宝陡然觉着有点胸闷。    第43章 渐进 宋福宝不太想聊这件事,而太后却拉着她语重心长地说道:“哀家看得出来,钊儿待你如今很好。你们俩能亲近,哀家最欣慰不过。但是后宫里的人还是太少了些,福宝,你放心,便是那些人入了宫,哀家心里面你是最要紧的一个。想来钊儿心里也是这样想的……福宝,你瞧着又瘦了些许,可不要再瘦了,人都瞧着没精神了。” 宋福宝听了,却心里暗想,她这是被刘钊每日来她宫里给磨出来的。 人一旦操劳起来,想的事多,就容易影响到睡眠质量,导致精神状态不佳,就会有黑眼圈啊,经期紊乱啊等种种毛病。 她刚和刘钊成婚没几天,刘钊又动不动来凤阳宫,就是那会被心烦事给磨出来的。而今倒是和刘钊说开了,人放松不少,精神也在逐渐转好。只不过比起那圆润时期有福相的脸蛋,人瘦了后难免会显得没先头饱满。 而宋福宝就目前这体重,还称不上瘦,仍旧是超重的范围。 不过她毕竟还在长身子嘛,宋老爹和宋夫人身高都不矮,一个一米八高个,宋夫人好歹也有一米六五,她不至于连一米六都过不了吧? 目前虽然还挣扎在一米五几的身高中,但宋福宝相信,过个一年,她肯定能过一米六! 宋福宝听了太后念叨一下午,都是乖巧嗯啊哦啊,全程一个字都没反驳过。 她是想过这一天的,就是刚和刘钊打开心结,就要面对给他讨小老婆的事,难免会心塞。 过程里,太后也问过她的建议。 宋福宝毕竟头一次,加上心情不是太好,就对这事显得不那么上心,但太后问起来了,她总不好不回答,她便说:“皇上政务繁忙,怕是没功夫挑拣。母后您的眼光好,您看着觉得合适,就把画册交给福宝,福宝可以试探着皇上口风,若皇上觉着还满意,那就把人给招进来便是。” 太后见宋福宝这般大度得体,眼底里生出一丝淡淡的心疼,又感到几分无奈,可更多的是一种赞扬的态度。 是啊,她是正宫娘娘,之后入了后宫的那些嫔妃,无非不是用来制衡势力的道具。 在太后心里,恐怕就是这种想法吧? 宋福宝倒是觉着,万一再来个个性奇特的,把刘钊的心给勾走了。 她这种不会主动去争宠的人,恐怕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到手的熟鸭子给飞走了。 可若是刘钊真寻到一个喜欢的,宋福宝觉得,大不了按照她刚入宫时制定的计划那样,自己过自己也没什么。 反正减减肥,吃吃美食,再睡个安稳觉,顶多遇到几个不听话的嫔妃教育一顿,太后站在她身后,大哥在内阁中也是蒸蒸日上,口碑极好,她后宫位置稳稳当当,这日子……也差不到哪去。 宋福宝想得明明白白的,那半点心塞也立刻被她跑到九霄云外去了。 在静恒殿商量了一下午,策划好后宋福宝便坐车辇回了凤阳宫。 回到凤阳宫,芸秋便来报,说是皇上刚才来过,后头见她不再,便走了。 宋福宝略感诧异,刘钊前些天在她这办公,还真是冲着她来的啊。 想到这,刘钊那样主动,她若是摆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装傻委实不妥,便吩咐芸秋,换一身新衣裳,前去御殿。 不一会,宋福宝就来到刘钊正经办公的地方。 外头小太监见到她的轿子,很快就去通传,随后李德海从殿内走了出来,满面笑容的迎接她。 “皇后娘娘,皇上在里面等着您了。” 宋福宝点点头。 她是头次来,有点不大认得路。 这办公所大得很,具体刘钊在哪里办公,还得李公公带着她才成。 李德海约莫是瞧了出来,便弯着腰一路给宋福宝领过去。 一直到把人领到里头后,才在外头禀报了一声,里面的人说了一声进来,李德海就同芸秋一道退了出去。 宋福宝走了进去。 一进去,就见刘钊正躺在椅子上,一副闭目养神的淡然姿态。 看到她,抬眼瞧过来,在看到宋福宝的身影后眼神起了一丝变化,人慢慢从躺椅上起身。 这时,宋福宝注意到他手边上还有一本书籍。 她以为他是在小睡,原是在看书。 应当是看累了,才稍作休整。 宋福宝忽觉着,她可能不该来。 但来都来了,若又说要走,肯定被他多想。 宋福宝慢吞吞上前来,走到刘钊面前,先是福身行了礼,又恭敬唤了一声皇上。 刘钊见她礼数倒是周到,眼缝轻微眯起,露出一点难辨的暗光,过了会才道;“怎会主动过来?” “刚才皇上来过凤阳宫,臣妾人恰好不在,让皇上您白跑了一趟,着实过意不去,这才特地过来。” 刘钊听了,嘴唇轻撇,一副并不在怎么在意她人不在凤阳宫的事,倒是问她去了哪儿。 宋福宝想到之前在静恒殿,太后和她说的那些话,沉默了一晌,才复而微笑乖巧到底回道:“去了太后娘娘处。” “朕,等了你一会。”刘钊忽道。 宋福宝心底咯噔一响,还等了?芸秋可没说等多久了。 宋福宝胆战心惊地,生怕刘钊等了许久,不由小心试探着问道:“皇上……等了多长时间?” 刘钊眯起眼想了一会,遂道:“不算多长。倒是你,母后可是与你说了什么?” 刘钊不愧是人精,眼睛尖得很,她都还没说啥,就瞧出她心里藏着事。 宋福宝心底暗暗叹气,她和太后商量的是等人选确定后再和刘钊说,可没说现在就提这茬子事。 在心里犹豫考虑了许久,宋福宝才道:“都是一些家常话,没什么打紧的事。” 刘钊唔了一声,语调缓缓拖延,明显一副不信她鬼话的模样,声音里透着几分琢磨意味:“是吗?朕倒是觉着,你对朕有所隐瞒。” 这少年,怎么猴精猴精的? 大家都不是傻子,就不能偶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宋福宝头大如牛,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了。 刘钊可不打算让宋福宝就这么唬弄过去,他盯着宋福宝,又问了一遍:“你和朕实话说来,朕不会和外人说道。” 这事,早晚外人都会晓得。 届时都不用她宣扬,等消息一发布,自有大把大把的人过来。 刘钊又是当事人,还能不清楚? 只是太后的意思,目前是私下进行,先挑拣还中意的画像,在刘照这过一遍,再装模作样的展开行动。 她哪里敢和刘钊告密,她便摇摇头,满脸无辜:“臣妾真就和太后说了些体己话,没别的了。” 她就差举起双手来发誓了。 反正她是无神论者,发誓她一向问心无愧,谎话完全不用过草稿。 刘钊还在拿一双贼精明的眼,直溜溜锁住她,就像是一张天罗地网一般,将她紧紧包裹住。 他眼神有点可怕。 宋福宝心里稍微有点发憷。 这少年……不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吧? 早晓得这样……她还过来干嘛呀,这不自讨没趣么! 宋福宝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可能咋办? 人就在站在面前,一副势必要她说出真相的架势。 宋福宝想,她咬死了没说,刘钊又能拿她如何呢? 想罢,宋福宝仍一副委屈样,全然不理解刘钊这般逼问的小可怜架势。 刘钊不由皱起眉头来,眼神里攒起一丝困惑,半信半疑地又问:“你真没什么要说的?” 宋福宝毫不犹豫地点头,要透这个底,那也不该她来透。 刘钊见她这般神情坚持,心想,难道真是他想错了? 这丫头对他没隐瞒? 刘钊眉头始终锁着不曾舒展开来,而宋福宝瞧着,也明白他一时间绝不会轻易放下心头疑点。 她横了心,不管刘钊怎么问,她都始终如一的回答,不知道。 对,就是这样。 想罢,愈发稳如泰山,任刘钊那探索视线怎样扫描透视,宋福宝都巍然不动。 过了一会,刘钊眼神终于不再盯着她。 宋福宝松口气。 而此时,刘钊又道:“用了午膳再回去吧。” 刘钊请她留下来用膳,关于吃,宋福宝自然乐意,她当下答应了。 不过离午膳还有一段时辰,她此刻,总不能坐着发呆吧? 两人之间又陷入一种奇怪的氛围里。 宋福宝此刻最为懊恼的事,就是主动屁颠颠的来找刘钊。 这般想罢,宋福宝就坐在旁边,盯着脚尖,又处于一种我在哪里,我不知道我在干什么的状态。 刘钊转过眼来。 上下扫了一眼宋福宝,忽道:“你坐到朕身边来吧。” 刘钊突然出声提议,令宋福宝微微一惊。 她听到他的话,还在原地坐了一小会,才起身来,走到刘钊身旁的座位坐下。 倒是听话。 刘钊看着宋福宝心想。 就是又变得木呆呆的了。 刘钊叹口气,将手里的书籍放到旁边后,手肘撑在躺椅上的手把上,微微歪着脑袋,看向宋福宝:“你会不会作画?” 刘钊忽然这么问,宋福宝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作画? 宋福宝如实摇了一下头。 她还真不会。 如果简笔画算的话,她的水准……大概就是幼儿园那种? 反正看肯定是没法见人的。 刘钊又问:“那你会不会写字。” 写字? 宋福宝有点搞不懂刘钊究竟想要做什么,又或者说……想要她做什么。 宋福宝还是摇头,不会作画,更不可能会写字了。 一般来说,会画画的多数会写字,会写字却不一定会画画。 她连画画都不会,写字那种偏艺术的风格,她平常上下班后,就光顾着看电视剧和动漫,哪有时间培养爱好。 而到了这个陌生的时代后,学得也是礼教方面的,对这种艺术修养什么的,她真是没兴致去培养。 刘钊见她仍是不会,一对秀气的俊眉轻拧了一下,随即,想了一会,才继续问:“诗词歌赋呢?” “……” 宋福宝很想翻一个白眼。 她这个文化水准,连平仄都分不清,怎么玩那种文雅的乐趣? 宋福宝迟缓却认真的摇了一下脑袋。 刘钊眉头皱得更紧了 若是下一秒听到他无奈叹息,恐怕宋福宝也不会觉得丝毫讶异。 她是真啥都不会。 毕竟这些都和她本职工差太多了。 刘钊有点泄气。 他是看这丫头闷声不吭,一副找不到事做,就想在午膳做好前给她找点玩意儿打发时间,哪里想到……她居然什么都不会。 宋丞相那般人,怎么教女人教的这么不上心? 想到这,刘钊又不由地打量了一眼宋福宝,转念一想,大概心思都用在怎么喂养宋福宝身上了。 刘钊想罢,仍是支着下颚,打量着宋福宝那张满面无辜的脸。 她近日还真是瘦了不少,脸肉眼可见的小了许多,但仍是圆嘟嘟,带着几分俏丽的可爱。 少年看着看着,忍不住伸出手去,忽地在宋福宝脸上捏了一下。 捏的力度很轻,可还是令宋福宝傻了眼。 她呆住。 心想,他在做什么? 宋福宝怀疑她是不是做梦。 他居然……居然捏她的脸? 少年捏了一把,见她一双眼瞪圆了,一副不可思议的吃惊样子,越加觉着她有趣好玩。 手下又试了一把劲。 这下宋福宝可完全清醒过来了。 这个人! 宋福宝当下从椅子上起身来,动作又快又急,仿佛被刘钊那举动给吓住了。 等离开他一米远后,宋福宝才惊觉自己在刘钊面前这般模样,着实失态。 可刘钊捏她的脸,捏脸这种举动……未免也太……不尊重人了! 她现在还是个胖子,胖子最讨厌被人捏着脸上肉嘟嘟的地方,还一脸那种手感很好很舒服的表情。 宋福宝一阵说不出的麻意,胳膊上都升起一一阵鸡皮疙瘩了。 而刘钊见她一下躲得老远,以为她是被自己这轻浮的举动吓到。 之前和她说过,会慢慢来。 这一下子忽地对她做出那种举措来……、 气氛显得有点尴尬。 刘钊慢慢收回手,装作没事人般冲宋福宝勾起嘴角,温和的笑了一声,又冲宋福宝招了一下手:“过来。” 宋福宝现在一听到他的声音,就想起刚才刘钊冲她做的那个举措,腿都有点发软。 思索片刻,人还是老实过去了。 刘钊看着宋福宝:“朕不是说,不会对你做什么么。你不要紧张,朕刚才……是无心的。只是一时情不自禁……” 无心? 又情不自禁? 这不是前后矛盾了? 宋福宝心里不停吐槽,他根本就是有意,就是想捏她的脸,捏完那种手感很好的表情,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好么! 宋福宝深呼一口气,冲刘钊微笑:“没事的,皇上,臣妾也就是一时被吓到了。皇上下次先提醒支会一声……” 刘钊表情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宋福宝,过了会才低声道:“朕要碰你之前,也要同你说吗?” 刘钊说那话时,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宋福宝心里略微发憷。 她是觉着她和他之间,正在慢慢转好。 那种明显在态度的变化。 可宋福宝对于那种情侣之间才能做的亲密事情,还是持以谨谢不敏的想法。 然而,刘钊却不容她一再逃避。 刘钊声音定定的传来:“宋福宝,朕在问你。” 他问她,所以她就一定要回答吗? 宋福宝心想,少年处在这个位置上,对人的掌控欲,怕一时之间是无法更改的。 宋福宝想了一会,才道:“福宝不知该怎样作答……这件事,福宝嘴巴说出来,是没用的。” 好比她说她愿意,可身体还是下意识的抵抗,口不对心,又有何用? 刘钊是个精明人,也一定不想她阿谀奉承,说些违心的话给他听,恐怕他也是一听就听出来,不会相信的。 宋福宝正因为了解他这一点,才没有把话给说实在了。 而是说:“皇上不是说了么,慢慢来。难道……就不能给福宝一点点时间去适应吗?” 宋福宝眼睛直溜溜看向刘钊,话语软绵绵的,仿佛带了一丝撒娇的意味。 事到如今,先继续拖下去。 好歹,也得等她敢真正面对刘钊时,不在意被他打量的那种程度。 宋福宝心里晓得,早晚有一日要面对那种场面。 所以在那种场景来临前,营造一个良好的氛围,和浪漫的环境,这是非常重要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互相看着……都能赏心悦目。 宋福宝在这点上,有点死脑筋。 刘钊听到她这么说了后,皱起眉头来,思索了一阵后,才重新缓缓躺下,落在宋福宝身上的眼神略显得意味不明:“那好……便先随你。” 便先随她……这意思是,若他觉得到了时候,就不随她了? 宋福宝心里像个不停,可刘钊都这样讲了,也给她时间,若再得寸进尺继续要求下去,万一适得其反,那可不好。 宋福宝便点了头,应声:“谢皇上了。” 说罢,这时,午膳终于做好端上来了。 在用膳时,二人都是属于那种沉默吃着不说话的。 在刘钊处吃过午膳后,宋福宝便告退离开。 离开后,宋福宝带着芸秋返回凤阳宫。 就这样,安静过了几日后,太后便拿着画卷来找她商议。 宋福宝对此事实在上提不起劲头来,毕竟刘钊那边,又一直想要她慢慢敞开心怀。 不可否认的是,对刘钊的感情,不是当初那种一味躲避的状态了。但也不是立刻就能接受,甚至到那一步。 哎,头疼,越想越头疼,宋福宝索性不再去想那些。 到时候说呗,顺其自然就成。 宋福宝拿着太后交给她的画卷,商讨一阵后,将复印本带了回去。 还拿给芸秋瞧了。 芸秋就特别瞧不上眼:“这些个哪里有娘娘您好啊。” 被人奉承总是很愉悦的,特别是芸秋声音还轻柔好听,那感觉,更是觉得美滋滋的了。 宋福宝笑着:“那也得把人给定下来啊。” 芸秋诧异:“皇后娘娘,您还真要替太后认真选呢?” 芸秋一副“她仿佛傻了”的模样,而宋福宝却点了下头,理所当然地说道:“是啊,本宫是打算好好选一番的。” 毕竟,这选择嫔妃入宫,可不单只是关乎到刘钊那头的意愿,还关乎到她今后的生活。 万一没挑好,进来几个战斗力特别强悍的,而她这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悠闲姿态,怕一时之间难以招架,真被打下去,那可就惨了。 她可是奔着安逸舒适的悠闲日子去的,可不是来宫斗争宠的。 肯定得仔细挑,好好挑! 而宋福宝见芸秋不理解她这般专心的态度是为何,宋福宝便和芸秋好好解释了一番,芸秋这才恍然大悟。 芸秋:“原来如此……皇后娘娘说的也对,这后宫迟早要扩充,若能经过皇后娘娘审查,挑拣一些听话懂事的进来,也能让皇后娘娘省心不少。” 宋福宝听了,满意的点点头。 她就是这个理念。 既然都是迟早的事,还有啥好心塞不痛快的? 也许更该为此感到烦恼的人应该是刘钊,而不是她。 想通点,不为难自己,在这后宫里才能过得更好。 秉持着这样的观点,宋福宝翻阅着画册,这册子上,还真有一些生得模样不错,身材又好的。不过都是出自同一个画师之手,怎么有一些就……也太不堪入目了吧? 难道是得罪了那个宫廷画师? 不管了。 到时候把人集结后再确认一番,光看画册,终究只是先留个基础印象分。 模样也好,身材也好,都比不上最重要的性格啊。 从那日她主动去御殿找刘钊后,宋福宝就没干过那种蠢事了。 不过刘钊还是老样子,隔个几日就一连呆在她的寝宫里办公。 宋福宝那日同刘钊说过后,两个人的节奏似乎越来越合拍,偶尔她也会耐着性子帮刘钊研磨。 等刘钊办公完毕就留下来一道用晚膳,至今为止,刘钊还没留宿过。 这对宋福宝来讲,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如果留宿的话,她和刘钊就算是躺一张床上,那也只能被迫盖着棉被纯聊天。 这一段时间,她就一边替太后审查人选,一边和刘钊发展感情。 有时候汝平也会来她宫里找她玩蹴鞠,或者说,拉着她说一些小女儿家不敢和外人说的私密话。 丫头年纪小小,心事还挺多,还时常问起她和刘钊之间的情况。 嘴里又不停念叨着,说以后也要嫁给皇帝哥哥那般的人。 啧,还是个兄控。 想到这,那汝嘉……怕是严重弟控。 这一家子人…… 看来她是最正常的人了。 就这样日子慢慢流逝,一转眼马上就要入冬了。 出去的时候都要披一件氅衣保暖,衣服很重,一层又一层的,衣料倒是金贵舒服,但是好几件穿在身上,还是挤得慌。 前两天刚称过,她目前已经减到了一百一了。 这个体重,可比之前要轻便多了。 而且从外观上来看,也就是丰腴的程度。 还得继续努力啊。 但天冷下来,就不好减了。 她饭量控制也不错,不会产生那种嘴馋想要吃零食的冲动,而运动量逐渐增大,早晨一个时辰,下午一个时辰,一天她几乎都用来锻炼了,并且适应也很好。 而且,宋福宝总觉着,她好像长个子了。 测量了一下,还真长了,一厘米! 可真不容易! 宋福宝几乎就要痛苦,快三个月了,一厘米啊! 她现在都不求多高,能过一米六就行 再不济,一米五八,就这个数,不能再往下了。 哎,也不晓得,身上营养都发展到哪里去了。 喂养的那么好,身高却堪忧。 分明宋老爹和宋夫人的个子都不矮,这基因咋就没遗传到她身上呢? 还是说,她还小? 将近十四岁了。 按理说,在现代的话,都上初一初二了。 女孩子的话,多半在高一左右,就差不多发育完全了。 按照她的经验,她在初二后基本就不长个子了。 再想往上涨,就得看运气了,或者说加强运动,多做拉伸,听说也能长。 要么就是把身材锻炼好,营造出一种黄金比例来,也会让人感觉到一种视觉上的纤长。 如果三个月一厘米匀速生长的话,一年后,她勉勉强强就够得上一米六了。 真是漫长啊…… 宋福宝按部就班的进行着自己的小日子。 这一日。 宋福宝运动过后沐浴换了衣裳躺在长椅上晒太阳,这会白日里太阳挺暖和的,比呆在略显阴凉的宫殿里要舒服的多。 昨日听李公公无意间说起,近日来流寇众多,滋扰边境,恐怕暂时是不会来凤阳宫里办事。 毕竟要和大臣们商讨解决方案,后宫并不是一个办事的好去处。 而宋福宝听了,也就撇撇唇。 反正她这位夫君大人是个大忙人,她一向心里清楚得很,并不觉什么,还是舒坦过自己的日子。 谁想,她晒个太阳,汝平忽地哭哭啼啼的过来了。 宋福宝连忙问她:“汝平,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还哭了?谁欺负你了?” 这宫里头,哪里有人敢欺负这小祖宗? 这小丫头经过她的教导后虽然乖巧懂事了不少,可骨子里还是带点那种皇室里应有的骄纵气,但是训人的时候,到底是会讲道理了,而不是同以前那般任性乱罚人。 汝平哭道:“皇姐……皇姐说,不想活了,皇嫂……汝平要怎么办……” 汝嘉长公主? 在宋福宝的而记忆里,汝嘉长公主几乎被她给抛到脑后。 毕竟近段时日来,就连她多次去往静恒殿,也未曾见过她一次面。 好似一下子就人间蒸发了。 不过宋福宝也明白,她在的地方,汝嘉长公主肯定不愿意出现。 但今日汝平忽地过来说,汝嘉长公主不想活了? 一脸懵。 宋福宝觉着吧,这宫里,谁都可以不想活,唯独汝嘉长公主那般人,绝不可能不想活。 毕竟,她还等着要对自己放大招呢,怎么可能还没怼她就轻生呢? 想到这,宋福宝便让汝平先冷静一下,伸手在汝平的后背轻轻抚摸了几下后,汝平稍微安静了一点,但还是不停的抽噎着,一双眼肿着,哭得好不可怜的小模样。 汝平:“因为……因为母后说,要把皇姐给嫁出去了!” 宋福宝:“……!” 嫁出去? 宋福宝脑子转溜了一下,顿时想起之前汝平和她说过的话。 难道说,汝嘉长公主因为要嫁给那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因此才生出不想活的念头? 这也太…… 宋福宝只能说,颜控到一定程度,那就是病,得治啊。 她大概能理解,之前汝嘉长公主看到她时那种无法忍受的眼神了。 恐怕宋老爹和太后娘娘的往事才是次要,而她的模样,真正才是汝嘉难以忍受,最为嫉恨而导致内心不平衡的因素吧? 想到这,宋福宝看了一眼汝平,一边拍着汝平的肩头,一边说道:“汝平,你皇姐要轻生,你应该去找你母后去解决这件事啊,你找皇嫂没用啊。” 她又没办法控制汝嘉的婚姻大事,汝平这丫头到她这里哭,她也没辙啊。 宋福宝一脸的无奈。 这时,汝平忽地抓住了她的衣角,一边小声抽噎一边可怜巴巴地说道:“皇嫂……你可不可以和汝平,去劝劝皇姐。皇姐说,这件事不要让母后知道……汝平不知道该和谁说……只要皇嫂可以……” 她,她能咋办啊? 宋福宝也好想哭,可惜她只能木着一张脸,低声安慰汝平:“汝平啊……你这件事,皇嫂也无能为力啊。” 汝平仍是泣声说:“皇嫂,你陪汝平一起去,去看看皇姐好不好?” 宋福宝:“……” 她怕汝嘉长公主看到她一个心里不平衡,会激动得会冲她抄刀子。    第44章 陪同 宋福宝一想到会有这种可能,就怂了。 她现在日子过的还不错,可不想傻了吧唧给人凑上去送头。 只不过,看汝平哭得这般委屈,恐怕不拉着她一块去找她那位疯狂的皇姐,怕是会一直赖在她这。 宋福宝头有点痛,忍不住扶低吟一声:“唔……” 汝平一看她那扶额的动作,见她好像一副很难受的模样,顿时止住了哭声,连抽噎声一时之间也停了下来,一双满是泪雾的大眼睛眨巴了两下,问道:“皇嫂……皇嫂你怎么了……” 宋福宝为了躲过这一场灾难,打算装病逃脱,手始终扶着额头,连声音都轻了不少,表情故意装作很浮夸,虚弱得连人都不想动一下了。 “突然之间觉得头疼……看来,皇嫂是没办法陪汝平你一起去了。” 她好好过着安生日子,干嘛去自讨没趣,见了汝嘉长公主,肯定也讨不到好,干脆就见都不要见。 汝平一听,再见她仿佛真的很不舒服的模样,一颗心也是纠结万分。 如今能陪她一起的人唯有皇嫂了,皇帝哥哥每天要忙事情,根本抽不出时间来,而母后和皇姐之间的关系又不大好,汝平更不敢把这件事告知母后,那样皇姐会更生气的。 汝平晓得,皇姐不喜欢皇嫂,可是曾经的她也不喜欢皇嫂,而今不也喜欢上了吗? 汝平觉得,皇嫂身上有一种能令人感到心安的感觉。 小公主脸上尽是失望,仿佛宋福宝就是她唯一的指望了。 如今她没办法陪着她去解救她的皇姐,汝平低下头,呆呆站在原地,一颗颗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顺着脸颊往下掉,低落在地上还四溅开来,湿润的污渍很明显。 这一幕落在宋福宝眼中,她觉得头更疼了。 这回,是真有点隐隐刺痛。 这丫头,怕是找不到人了,这才来找她。 宋福宝手还放在额头上,人却没再装模作样的摇晃,而是低头用指缝的余光看着汝平耷拉着小脑袋,一蹶不振的样子。 明明才是个小屁孩子,却心事这么多。 想到这,宋福宝觉得,这件事……她不得不管了。 刘钊不会管,太后之前也和那位大吵一架,而今这么些时日不曾见了。 她如今外貌上也有了极大的改变,不清楚再见到汝嘉时,汝嘉可还会向从前一样想不开,和她针尖对刺芒。 若是待会过去的时候,汝嘉要发疯,那也没事,反正她会带一帮人过去。 嗯,不管咋样,她如今可是皇后了,场面还是要有点的。 想罢,宋福宝放下手来,往汝平肩头上轻轻拍了一下,说道:“汝平,皇嫂陪你一起去安慰你皇姐,可好?” 汝平本是低着头,一副没希望的模样,突然听到她说同意一起去,顿时抬起头来,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皇嫂……你说真的……”眼里亮亮的,像是一颗颗绽放的星辰,可是转眼,汝平又低下头,手指不安的绞在一起,小声又说,“可是皇嫂不是说……人不舒服吗?皇嫂难受的话……还陪汝平……汝平觉得……” 宋福宝抬起手来,缓缓拂过汝平的额头,轻声道:“刚刚就是稍微有点难受,现在已经完全好了。走吧,擦擦眼泪,然后一起去。” 汝平一听,顿时破涕为笑。 她用力地点点头,然后宋福宝掏出手帕来,将汝平那一张哭成小花猫般的脸蛋给擦拭了一遍,不过眼睛还是肿着的,因为哭过,又加上冬季,这呼出来的气和眼泪混合在一起,令小脸宛若被热气熏过一般,红扑扑的。 打眼瞧过去,甭提多可怜了。 宋福宝也是看这小丫头无助没人,实在可怜,也就一时心软愿意帮她。但一想到那日汝嘉看着她时那副阴毒痛恨的表情,汝嘉毕竟不是孩子了,又明显是个记仇的,宋福宝不抱什么希望。 就过去看一眼,是好是坏,清楚之后,若她无法解决,大不了就把这事同刘钊说一说。 若是由刘钊和太后商讨的话,兴许会好些。 关于她不想嫁,生出轻生念头的想法,恐怕太后知道后,要心塞死了吧? 宋福宝越想越觉得无奈,而她离汝嘉长公主的寝宫还有一段距离,坐车辇做了一炷香时辰,才抵达汝嘉长公主的寝宫。 等到了之后,宋福宝轻松下了车,随后将汝平从车上抱下来。 汝平跳下来后,一个健步就往前冲,嘴里一边喊着:“皇嫂!皇嫂!我们快去吧!” 还真是心急。 宋福宝跟上了汝平的步伐,没一会就来到寝殿大门口处。 可宋福宝到了后,脚步却犹豫了。 她拉着要进去的汝平:“汝平,你先进去,看看你皇姐的情况。然后你和你皇姐说,皇嫂就要在外头,若她愿意皇嫂进来,皇嫂就进来。若她不想,皇嫂便不进去了。” 汝平啊了一声,似乎有点无法理解,皇嫂不是说,愿意陪着她一起的吗?为什么还要她先进去征求皇姐的意见呢? 但皇嫂这样说,一定是有道理的。 她是个好孩子,要听皇嫂的话,便点点头,道:“好,皇嫂,汝平先进去看一眼皇姐!” 宋福宝点了一下头,随后看着汝平一路跑进去。 她在外面等,芸秋也跟着和她一道站在外头,神情略微不解:“皇后娘娘……咱们就在这一直等着吗?万一那位长公主不回复的话……” 宋福宝摇摇头,眼神若有所思:“不会,应该会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芸秋不太明白,虽然好些时日未曾见过那位汝嘉长公主了,但在她的印象里,那位长公主对皇后娘娘的心结,那可不是一般的重啊。 长公主她……真的会愿意见皇后娘娘吗? 不会故意要晾着皇后娘娘来报复吧? 芸秋心里刚想罢,汝平就从宫殿里头兴冲冲的跑了出来,而看汝平的脸色,一脸欣喜之色,一定是好消息了。 果然,汝平蹿到福宝跟前后,兴奋道:“皇姐说愿意,皇嫂,赶紧进去吧!”    第45章 宋福宝跟着汝平走了进去。 一进去就瞧见有个人正站在一张桌子上,而房梁上正吊着一条白绫,汝嘉长公主竟是要把头往圈里套。 汝平看到这一幕,一声尖叫:“啊!皇姐!” 汝嘉听到声音,朝这边转过头,一转头就看到汝平,还有站在她身边的宋福宝,顿时目光一变,倏地射出一道仇恨的光。 隔了一段时日不见,再见到,汝嘉看她的眼神仍不曾开解。 这位长公主啊,是自己心魔缠身,怨不得别人。 只是就这样一条白绫一死百了? 宋福宝忽地有点怀疑,这真是她曾经看到的那位战斗力强悍的长公主吗?还有她刚才那架势,站在桌子上,又不能踢掉,明摆着不是想死,而是在做样子。 宋福宝盯着汝嘉长公主,而汝嘉长公主也盯着她,一脸厌憎之色。 那表情,仿佛在说“怎么是你这个贱人来了”。 正想着的呢,汝平已经匆匆忙忙跑了过去,一直跑到桌边,伸出小手拉住汝嘉的裙摆,一边高喊:“皇姐,你不要寻死啊!皇嫂来了!” 汝平说着转头看向宋福宝,大声喊道:“皇嫂!皇嫂你快过来阻止皇姐!” 宋福宝门站在不远处,看着汝嘉自导自演的这一场蹩脚戏码,想来,也只有汝平这个傻孩子才会相信汝嘉长公主会寻短见,看她那凌厉的眼神冷不丁扫射过来,一副要把她给大卸八块的模样,恐怕也不舍得就这么早去找阎王爷。 汝嘉长公主一脸仇视,宋福宝倒是十分坦荡,她慢慢走上前,脚步不急不缓,仿佛根本就不担心汝嘉会做出点什么。 等走到桌前后,宋福宝才仰起头来:“长公主,你还是下来吧。万一桌子倒下了,长公主可就要受罪了。” 一般来说,汝嘉那点气力,再怎么用脚踢踹,恐怕都踢不倒这坚固的桌子,然而她万一真钻进那个圈子里,这样垫着脚一直被挂在半空,那也挺难受的不是? 宋福宝好整以暇的抱着胸,仰着头看了一会,觉得脖子有点酸了,她干脆就坐了下来,然后歪着脑袋,用手懒洋洋的撑住额头,从下往上斜睨过去,正好和汝嘉低头看下来的视线对上了。 一副那种你再不下来也没人来看你继续演戏的样子。 汝嘉松开手,鼻口里冷哼一声,随后从桌子上踩着椅子跳了下来,随后目光冷淡的看向汝平,眼神之间还带着一丝指责:“皇姐让你叫这个人过来了吗?不是和你说,让你去和母后说吗?” 汝平一听,顿时一张脸耷拉下来,像犯了错般主动承认:“汝平……汝平不敢找母后……” “不敢?”汝嘉声音冷冷,视线像是不经意掠过了宋福宝,嘴角泛起一丝嘲讽之色,“我觉得你不是不敢,而是故意来找你这位皇嫂特意气皇姐吧?恨不得皇姐早点被气死算了对吗?” 汝平连忙摇头否认:“不是的皇姐!汝平怎么会这么做呢?只是皇嫂和汝平亲近,汝平相信皇嫂,也希望皇姐和皇嫂之间能够好好相处,不要在吵架了……” 汝嘉不耐烦地低喝一声:“你一个无知的孩童,你懂什么!” 汝平被忽地一喝,顿时表情一僵,一张小脸慢慢萎靡下来,再也不吭声了。 而这时,宋福宝忽地站起来,走到汝平身边,将椅子也搬过来,坐在汝平旁边,伸出手拉起汝平一只小手,望着她柔声安慰:“汝平,你没错,你不必自责。” 汝嘉听到宋福宝安慰汝平时的声音,转过视线来,哼的冷笑一声,眉眼里都是嘲讽色:“皇后娘娘和皇妹之间,看来感情比我这个做亲姐姐的都要更亲一分呢。汝平,你既然有了皇嫂了,又何必再来找我来。都走吧,眼不见心不烦!” 她刚才还在想,希望汝嘉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沉淀,再见她的时候兴许不会如此争锋相对,谁想到,这长公主的心眼大概就只有针尖那么大,完全没法指望她想通过。 可不管怎样,汝平这小丫头,却从小都把她当做榜样来仰望着。 宋福宝想到这,摇摇头,若可以的话,她着实不想过来的,她会过来还是看在汝平的面子上…… 汝平这边听到汝嘉的话,表情越发难受:“皇姐……汝平一直以来都把你视作汝平心中最亲的姐姐,汝平只是觉得,皇姐你误会皇嫂了。皇嫂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汝嘉倏地朝汝平射过一道冷光:“误会?什么叫误会?皇妹,你既然和你这皇嫂这般亲近要好,往后里,也不要再来你皇姐宫里了,更不要带着她过来!看着就烦人!“ “长公主,本宫这趟过来,全是因汝平这孩子苦苦求我来救你。若不然汝平口口声声说你不想活了,本宫也不愿过来和你做无谓的争执。”宋福宝没给汝嘉半点面子,而今她是皇后了,就算是之前,她和汝嘉也是平起平坐,从不觉低她一等过。 汝嘉想惹事,想搞大新闻,她却没那个兴致配她一起发疯。 如今她假装上吊,想要利用汝平唤来太后,用死来逼迫太后讲那门她厌烦的婚事取消,然而这种做法,被宣扬出去,除了毁坏皇室声誉,并没有任何益处。 而当宋福宝说完那番话后,汝嘉的眼睛里闪现出一丝恶毒的冷光,她猛地站起身来,手紧紧握住,瞪着宋福宝道:“呵,我就知道,你怎么会真的那么好心过来呢?你是想来看看,我如今有多惨吗?” 宋福宝听到她说的,心中摇了摇头,她觉得很好笑,这位长公主的眼里,是不是谁都是坏人?谁都想残害她?而她就那个全天下最善解人意的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 她感觉,人和人之间,交流不通畅的话,真的难继续说下去。 就比如她和汝嘉,仿佛是天生的仇敌一般。 不对,应该说,她对汝嘉来说是仇敌,而汝嘉对她来讲,其实根本就无所谓。 宋福宝在心里想罢,盯着汝嘉,道:“长公主,本宫今日来的目的很简单。若你真的有心要自刎,就不要叫汝平到处去喊人过来围观你。你不妨就安安静静找一个角落,干脆点死了。我保管,绝对没人来打搅你的清净。” 仿佛她很愿意来看她自刎一样。 就刚才她站在桌子上那蹩脚的演技,她都为汝嘉感到汗颜。 这一幕若被太后看在眼中,恐怕更要吐血。 过了这些时日,怎么汝嘉的计策越来越拙计了? 简直就跟破罐子破摔似的,连自尊和颜面都彻底丢弃了。 宋福宝摇摇头,随后目光紧紧注视着汝嘉。 汝嘉也在看她,不,应当说是瞪着一双眼,始终都没将对宋福宝的痛恨降低下来过。 汝嘉想不通。 为何她那般其貌不扬,却能得到母后的青睐。 母后简直瞎了眼! 她恨得手都攥紧了。 宋福宝见她那副恨不得把她活剥的模样,觉得有点危险,万一这女人又发疯,还真有点不好办。 不过,她来之前,特地在头上插了一根发簪,还是那种尖头的。 如果汝嘉敢对她做点什么,宋福宝也不打算对她客气。 不准备得万无一失,她还真有点不怎么敢来见这正在气头上的疯女人。 汝嘉半晌没说话,不知是被气的说不出,还是找不到反驳的词汇来针对她。 过了好一会,汝嘉才抬起头,发出一声讽刺的笑,终于不再拿那双眼睛瞪着她,而是转过头去,一张嘴带着刺,十分不甘地说道:“你别得意,早晚……早晚有一日,皇弟会发觉你这卑鄙女人的真面目,把你狠狠抛弃!” 宋福宝一听,不觉勾唇,仿佛听到一个很好笑的笑话,被逗乐了。 她没掩饰,当着汝嘉的面笑出了声。 汝嘉嚯地扭头。 宋福宝一面笑一边坦然自若的望着汝嘉长公主,道:“哦,你就说这个啊。本宫不在意啊……若是皇上对本宫无爱,本宫还是皇后,不还得照样活着么?不还是一宫之主,再说了,还有太后为本宫撑腰呢。而且汝平小丫头,也很喜欢本宫,我觉得目前这样就挺好的。我没什么好担心的。” 汝平在旁边一直看着她们俩唇枪舌战,看得一脸发懵。 忽地听到宋福宝提到自己,便顺着她的话点点头:“嗯嗯,皇嫂很好的,皇姐,汝平真的不骗你。皇嫂还陪汝平玩蹴鞠!而且皇姐,你看皇嫂,现在变得美美的了,皇帝哥哥经常来皇嫂寝宫,汝平觉得……皇帝哥哥对皇嫂很好。”    第46章 汝平前边说得还成,越说到后头宋福宝感觉她这张老脸都要绷不住了。 汝嘉没给她造成什么伤害,倒是汝平的话令她有点哭笑不得。 汝平这丫头的意思,是她瘦下来后变美了,因此刘钊才不断来她寝宫,和她感情日渐增进的吗? 然而,在她没瘦下来之前,刘钊就已经缠着他,天天逼着她变着花样的倾吐内心,和她交流感情。 说起刘钊,啧,就想起这段时日来太后拉着她挑选后妃一事。 她觉得,她对这事还更在意些。 反倒是汝嘉这边,她年纪不小了,确实该找个人嫁了,省得惯会折腾。 汝平这边说完之后,汝嘉那边的脸色愈发显得难看起来。 皇弟经常来她的寝宫? 汝嘉这段时日一直焦心她自个的婚事,着实是顾不上宋福宝那头的状况了。 而今本想着利用汝平这傻丫头将母后唤来,谁想到,汝平没带来母后,反倒把她一直最厌恨的人给领了过来。 和这贱人一说话,汝嘉就气得想命人把这贱人给赶出去! 她得意什么!仗着有母后撑腰,连皇弟都迷了心窍,一门心思挂在她身上。 汝嘉想不通。 想破了脑袋都想不明白,这个模样丑陋的死胖子,究竟哪里招人喜欢了? 然而,不管汝嘉在心头如何诋毁宋福宝,如今的宋福宝,却早已不是最初入宫的那个圆嘟嘟,走几步就会大喘气的胖人了。 经过长期的锻炼,她虽然没有瘦到汝嘉这般弱不禁风的地步,可是身体却十分健康,走路走久了也不会再喘,和人说话时身姿格外挺拔,她的脸本就是那种婴儿肥的,瘦下来还带着一点肉嘟嘟的感觉,然而一双眼本就生得水灵灵的,而今脸一瘦下来,越发显得她眼眸如珠玉一般,透着几分灵气,好似眼睛会说话。 只是,在汝嘉心里面,宋福宝仍是她所认为的肥肿难看,又牙尖嘴利没修养的死胖子。 人一旦讨厌一个人,不管她变没变好,都会被她所讨厌。 相反,一旦变好,会更讨厌。 毕竟对比她汝嘉要嫁的人,加上她日渐变好,身边围绕的人是当初围绕着她的人,可如今目光全部都投向了她,汝嘉怎么忍得住? 人的嫉妒心一旦生了根,就不会轻易被拔除,会日渐铺满,长出繁茂枝叶,生成参天大树。 汝嘉的嫉妒心,宋福宝是深刻感受到了。 两人对视了一会,良久都没有出声。 而汝平看她们还说个不停,这会一下都沉默下来,只是互相对视。 对视之间,火光四射,霹雳巴拉响个不停。 汝平有点胆怯,忍不住伸出手来,轻轻抓了抓宋福宝的衣袖。 宋福宝察觉到有人在拽着她的袖口,不由地低头往下看,看到汝平那张小脸上生出的害怕之色,便伸手在她额头轻轻抚过,随后才抬头继续和汝嘉说道:“长公主,既然你什么事也没有,那本宫也就不再继续留在这里了。对了,若往后长公主还要做这种事来引人注意的话,那么本宫觉得,你还不如亲自拿着一把剑,直接去太后寝宫当面那样做。汝平到底是你亲妹妹,何必利用一个孩子做这种事?” 汝嘉听到宋福宝的话,顿时脸色骤变,她的那脸孔仿佛闪过一道青紫交加的颜色,在那多彩变幻之间最终沉淀下来,盯着宋福宝冷笑连连:“你以为你胜利了?皇弟而今会经常来你寝宫,也只是因为你变得漂亮了。后宫里的女人,早晚都会色衰爱弛,你等着那一天,你会落到怎样一个下场!” 宋福宝听汝嘉这样诅咒自己,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女人,怎么成天就光想着让别人不痛快,难道说……她这样说,她就真的会变成这样吗? 人活着,是看自己的感受,而不是别人以为那样,那就是真是那样了。 也许,汝嘉从小都是为了别人而活,才会这般在意别人的看法吧。 反正她是一点都不在意的。 活得潇洒自在,舒舒心心,该咋咋地。 宋福宝不再回应汝嘉的话,反正说了也是白说。 她就不该来自讨没趣,但来都来了,汝嘉在她这没占到便宜,她认为还成。 从汝嘉寝宫离去。 汝平一路上低着头,一副自责表情,仿佛引起这场口舌之争的罪魁祸首是她一般。 一直到带着汝平回到凤阳宫。 宋福宝牵着汝平软嫩小手,随后取来蹴鞠摆在她面前,冲她说道:“汝平,想不想和皇嫂玩蹴鞠啊?” 汝平呆呆望着她:“皇嫂……你、你不怪汝平吗?” 宋福宝微笑:“为什么要怪你?” 汝平的小手用力绞在一起,好似很艰难才出口说道:“汝平……汝平勉强皇嫂去劝说皇姐……汝平真的以为,皇姐对皇嫂,应该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充满成见了。汝平真的很想你们好好相处……” “我知道。 宋福宝说着,弯下腰来,眼睛注视着汝平道:“你说的我都知道。”声音顿了下,宋福宝手里抓着蹴鞠,一面缓缓起身,“但你这样想,不代表别人也是这么想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皇姐既然心里厌恶皇嫂,皇嫂也不会凑到她跟前徒增烦扰。你啊,以后就管好你自个。等你皇姐嫁了以后,你再长几岁,也就该轮到你来挑选夫婿了。” “啊!”汝平一听,顿时捂住小脸。 本来还伤心她做了那种事情,让皇嫂好为难。现在,心里的难受劲一下子被皇嫂几句打趣的话就给一扫而光。 汝平抬头,放下捂脸的手,大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笑着点头道:“汝平和皇嫂玩!” 宋福宝见汝平已经调整过来,心想,小孩子就是容易哄,也健忘,不像某些大人啊,心眼小,还爱记仇。 想着,她摇摇头,不再想那些心烦事,先让这丫头高兴高兴吧,看她成日里为她那位皇姐心烦,她身为皇嫂,也理应帮她一把。 宋福宝陪着汝平玩了好一会,直到汝平这丫头都累得满头大汗,跑不动了,才停下来。 让汝平在凤阳宫里沐浴过后换了一身新衣裳,随后,又同她一道除了晚膳,这才把依依不舍的汝平给送回去了。 汝平走时还早,但下午陪着汝平玩了好久,着实累得够呛,这丫头体力真好! 宋福宝躺在床上,因为穿得不多,加上这月份天气也冷,床下放了炭火盆,被窝里暖烘烘,很舒服。 她一边想一边记录,记录完后看了一眼,又往前翻了翻,忽然才发觉,她居然都写了快小半本了。 这一眨眼,入宫也有好些时日了。 从刚入宫时胖墩墩被人嫌弃,到现在已经恢复正常体重,唔,严格来说,还是有点微胖,但在古人的审美水准里,应该叫丰腴?大概吧,咳咳。 起床讲写好的小册子放入抽屉里,宋福宝一边朝着大床走,一边伸着懒腰,毫无顾忌的张大嘴巴打了一个呵欠,随后轻轻拍了拍嘴巴,面上满是睡意,重新钻回了她柔软舒适的被窝里头,睡了一个香甜的好觉。 早上起来洗漱拾掇好去太后寝宫请安时,太后说,她心里已有了人选,还问她心头可有。 关于妃嫔的人选,她和芸秋也是好好商讨过的。 她心中已有决定,而听到太后选择的人和她不同后,心里松了一口气。 幸好,不然她这边就尴尬了。 她将和芸秋商量过后的两名人选和太后说了之后,太后看了一眼,关于这些候选人的身份,太后肯定也命人详细调查过,她点点头,认同了宋福宝的选择。 宋福宝见太后同意,又松松气,还好,她还怕万一被拒绝,会不会想她不尽力。 选完人,太后便示意她亲自同刘钊那提一提。 而宋福宝觉着,应该让太后先打个招呼。 不过这心里话,宋福宝可没和太后说,她很乖巧的接受了这个任务。 可不等宋福宝主动上门去,刘钊这边就来到她的凤阳宫来。 也是好些时日没来了。 宋福宝之前还为难,该怎么和刘钊开口,如今刘钊来了后,宋福宝忽然觉得,想那么多干嘛,反正这事又不是她提出要办的。 她如今,也就是个传话的。 届时,还不是得让刘钊如意点头,才能将人给顺利抬进来吗? 宋福波想罢,随之就上前来。 她来到刘钊跟前,目光注视着刘钊半晌,才忽地道:“皇上,福宝有一件事,想要和皇上说。” “有事?”刘钊朝宋福宝斜眼看了过来。 他今日来没有带折子,很明显,不是来办公的,而是专门来她寝宫来看她。 宋福宝盯着面前人那眼神,清了清嗓子,才继续说道:“对。就是……扩充后宫嫔妃的事。” 刘钊:“……” 宋福宝见他一脸那种“你居然这么直接就说出来”的表情,又是咳嗽了一声。 她继续说:“皇上,臣妾和太后都商议过了,这几个人选还不错,想提前和皇上说一声,到时候,就把人接进来看一看。”    第47章 刘钊听宋福宝说完话,却是一声不吭,只是拿眼瞅着她,一直打量个不停。 宋福宝被他这么一直盯着瞧,而他又不出声给个确切答复,本来还不怎么紧张呢,居然慢慢有点小小的忐忑。 等了一会,也没等到刘钊出声。 宋福宝心里幽长一叹,这种苦差事,为什么要她来做呢? 她还不如在今早上鼓起勇气来和太后提出她先来通知一声的请求呢,也好过而今面对面和刘钊讨厌这种令人感到尴尬的事情。 然后说都说了,覆水难收,想后悔,这世上也没有后悔药卖给她。 宋福宝手握成拳头,放在唇边装模作样的重重咳嗽了一声,随后提醒一般的小声说一句:“皇上……不知您意下如何呢?” 刘钊的目光还一瞬不瞬的落在她脸上,就像是一道电光,在她面上上下左右的扫描,似乎要将她的心思都给解剖得一清二楚。 宋福宝在等。 这件事,刘钊终归还是要给个说法的。 又耐心等了良久,刘钊终于肯开尊口了。 “这件事,你怎么想?” 她怎么想? 面对刘钊的反问,宋福宝有点愣神。 她…… 又不是她选妃,她能怎么想? 宋福宝考虑了一会,才斟酌着词汇继续说道:“是这样的皇上,臣妾觉得吧……这后宫嫔妃的人选,是经过臣妾和太后娘娘仔细挑选过后才呈递上来的,都是些人家清白的姑娘,皇上不妨看一眼,若喜欢的,就择个日子入宫来。毕竟这后宫,总还是要扩充一下,才不显得那般冷清。” 等宋福宝说完,刘钊没有立即回答。 她只觉得,刘钊的眼神很锐利,灼灼生辉,又似是藏着刀尖一般锋锐的光芒,令宋福宝极想要避开他这种深究的目光。 宋福宝在心底缓缓呼气,她想,她得冷静下来,不要方,这件事是理所当然的事,她当着太后分忧,这就是分内的活,她何必慌张? 想到这,刘钊那边已经开口:“是你和母后提出来的,还是母后同你说,让你这样做的。” 刘钊的话仿佛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而宋福宝听了后,只是呐呐地点点头,道:“臣妾觉得……太后这个提议,是正确的。” “正确的?” 刘钊说着,又是一记斜眼看了过来,目光如炬。 宋福宝心想,她还是不要说话了。 她每说一句,仿佛在刘钊心里,就是强行狡辩。 这少年,不会认为是她主动和太后提出来的吧? 刘钊眼神略沉。 宋福宝在心头紧张的酝酿了好一会,才慢慢开口说道:“皇上,臣妾认为,这一切……就是顺理成章的事。臣妾不明白……皇上想从臣妾这,得知怎样的想法。至少在臣妾心里,臣妾就是这样想的。” 她难道还要说,太后娘娘,请不要让皇上不要扩充后宫,皇上有她一个就行了。 宋福宝不会干这种事情,所以她不想和刘钊去解释那么多。 她便按部就班的去做,去说。 可是眼前的少年……却仿佛误会了她。 宋福宝说完,就没再说了。 刘钊也沉默。 气氛僵硬。 良久过后,刘钊忽然起身。 “这件事,你暂时不用和朕再提。朕近期不会扩充后宫,选嫔妃的事情,你和母后都别忙活了。” 刘钊说完,就直接从凤阳宫离开了。 宋福宝直到刘钊走后,都不曾回神,芸秋唤了她一声,才令宋福宝回过魂来。 芸秋见皇后娘娘在皇上走后还发着呆,一副沉思想事的样子,眼底升起一丝不解:“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 宋福宝看了一眼芸秋,嘴微微扁了一下,才伸出手来,举着脸蛋,几分愁容,又稍显无奈地叹息一声说道:“本宫适才同皇上说了关于选妃的事情。” 芸秋一听,立刻竖起耳朵来,神情也变了:“那……皇上怎么说?” 宋福宝回道:“皇上啊……皇上说,他近期都不会扩充后宫,让本宫和太后娘娘,都不要做这事了。” 芸秋略感惊讶:“这样啊……”转眼又眼底布满了喜色,望着宋福宝一脸兴奋,“那好啊,这说明,皇上心里头只有皇后娘娘您一个人。因此才会和皇后娘娘这般强调,娘娘往后……大不了就不提此事呗。对了,这事,您回头还得和太后娘娘说一声呢。别让太后娘娘以为是您故意撺掇皇上不想选妃,误会了可不好。” 芸秋说的,她都懂。 宋福宝点点头:“太后娘娘那边,本宫是一定会说清的。只是……”临走前刘钊说那话时的脸色,和眼底平波无澜的模样,总让宋福宝心头觉得不舒服。 就好像…… 刘钊一直很努力的在拉近他们的关系,巩固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而她却一直在将他往外推。 侧首时,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一丝失望之情,就像是一块硬邦邦的石头,堵在了宋福宝的喉口,令她有种食难下咽的胸闷感。 仔细想想,仿佛真是这样的。 一直是刘钊,在努力的接近她,从一开始的偏见到至今为止的无所谓,她仿佛从来未曾将这段感情真正看重过。 所以,他才会流露出那种表情来吧。 宋福宝忽地觉得心里很不舒坦,她居然想这会冲到刘钊的寝宫,站在刘钊面前和他一五一十的交代,她也不想做这种事情,把心里有好感的人往别的女人身边推,还是一推好几个,当她很好受吗? 可是,面对太后提出的这个要求。 从古至今,都仿佛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她难道有说不的选择吗? 刘钊为何不想想,她可不是女皇帝。 宋福宝越想越觉得心烦,整个人都感觉不对劲了。 而芸秋大抵是瞧出了她满脸浮躁之气,便伸出手,在宋福宝的肩头上轻轻按摩:“皇后娘娘别急,也别烦心。既然您都按照太后的话去做了,而皇上如今也明确说了。您就尽管如实和太后说明白就是,谁都不会来怪您的。” 宋福宝听了芸秋一席话,加上她在肩膀上力道适中的轻柔按捏,本来还挺烦躁的,心情也不大好,而今慢慢转好过来。 是啊,这件事,她处在这种不上不下的尴尬境地,着实就是自己不肯开口的错。 往后,不管是面对太后,还是面对刘钊,该说的话,还是得说出口,不然最终……倒霉的还是她。 这种里外不是人的感觉,可太让人难受了。 想通后,宋福宝也就不再想那些心烦事了。 芸秋给她按摩了一会,宋福宝就叫芸秋停了下来,随后就躺床上去睡了。 翌日醒来。 宋福宝去太后寝宫请安时,太后果然问起选妃的事情来,宋福宝就把刘钊昨日说的话都和太后说明了。 太后听到后,脸上着实惊讶:“钊儿是如此同你说的?” 宋福宝一脸真挚:“是的太后,皇上昨儿个确实是这样同臣妾说的。” 她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 反正这些话,是从刘钊口中说出。 她不说,届时太后亲自去像刘钊问起来,怕这一对母子暴脾气发起来又得争吵不休。 太后诧异过后,脸色逐渐恢复正常,眼神里带上一丝探索,她顾自想了一会,才抬起眼来,视线看向宋福宝。 宋福宝见太后的眼神一直盯着她看,她倒是坦荡荡的,一副不怕被观察的样子。 太后看了一会,忽地叹了一口气。 宋福宝心底一紧,怎么了这是? 随后,太后才摇摇头,又忽地勾起嘴角来笑了一声,才语声缓缓道:“哀家明白了,哀家不再管这件事了。”慢吞吞说着这话时,语气里还透着几分说不出的深意来。 而宋福宝听了,眼底生出一丝奇怪,怎么就忽地一下子不管了? 宋福宝稍微有点想不通,但既然太后这么爽利,她当然乐意看到这种局面,冲太后点了一下头,道:“太后,那臣妾回头和皇上说一声?” 太后的目光凝望着她,视线里仿佛有着一丝难言滋味,看了好一会,她才冲宋福宝点头颔首道:“好的你去吧。” 得到允许离开的指令,宋福宝也就转身离去了。 从静恒殿出来后,宋福宝其实心里早就想好了,要把昨天没说的话,在今天和刘钊说清。 她直接坐着车辇前往刘钊的寝宫。 等她抵达后,才被告知,刘钊还在上早朝。 额…… 宋福宝在外头愣愣站着,过了一会回过神来,便去了旁侧偏殿里等候刘钊下早朝回来。 芸秋坐在她身旁,看着宋福宝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不由地笑了两声说道:“皇后娘娘,您怎么会突然想要来找皇上呢?” 宋福宝听到芸秋的话,却是抬起头来看向芸秋:“芸秋啊……你怎么不和本宫提醒一下啊,要是知道他这会还在上早朝,本宫就不这么急匆匆赶过来了。” 也不晓得刘钊究竟什么时候才下早朝,但看这个时间点,恐怕还早。 她这一时想着过来和他解释一些心里话,谁想到,却忘记了刘钊可是个大忙人。 哎,心里长叹一口气,这得等到啥时候啊? 要不,先回凤阳宫,等他那边下了早朝,她再过来?    第48章 宋福宝心里想着,而芸秋望着一脸愁容的人,失笑了一声摇摇头道:“皇后娘娘啊,您这性子,还是这么耐不住。皇上应该没一会就会下朝了,等一会就是咯。” 这宫里的人,一个个都耐心十足,特别是面对宫里贵人时,就更是如此了。 宋福宝不和芸秋继续讨论这事,换了一个话题说道:“芸秋啊,本宫肚子有点饿了,你看看,这里有什么可以吃的不?” 来请安之前,宋福宝因为心里惦念着要和太后说那档子事,就吃了一点点随后就赶过去了。 这会子,肚子还真有点饿,刚才坐下来的时候,还咕噜响了一声呢。 芸秋一听她说的话,顿时笑出了声来:“皇后娘娘怎么而今反倒要吃了?” 这话说得,她本来就是要吃的,只是之前那身材,她不敢啊,她得控制。 现在这不体型逐渐通向正轨,她偶尔也该过过嘴瘾了。 再说,她早膳压根没吃多少。 起得早,一般来说新陈代谢就消耗得特别快。 饿了也实属正常。 宋福宝让芸秋搜寻这里的食物,没一会,芸秋便端来两盘糕点,摆在案几上。 宋福宝可是真有点饿了,立刻抬手拿起一块糕点,酥酥脆脆,入口时里面的馅儿也很软,不过略微有点干,便兑着茶水一起下去,吞咽就方便多了。 吃了两三块后,感觉肚子舒服多了,不再咕噜叫。 就在她吃得正欢时,外面传来了一声高亢的通传声。 竟是刘钊下早朝回来了。 这还挺早的嘛。 宋福宝想着,掏出手巾擦了擦手上食物的残留痕迹,随后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芸秋跟在宋福宝的身后,低着头也紧跟着出去了。 二人来到外头,刚好就见刘钊朝偏殿入口而来。 正巧,撞个正着。 刘钊看到宋福宝时,眼神微微一闪。 宋福宝却想起昨晚上的画面来,心情顿时又有点堵了。 可今日过来,可是要说清楚。 别想太多,开口就成。 想罢,整个人缓缓放松下来。 而刘钊看了一眼身边的李德海,让他退下去,宋福宝也示意芸秋离开。 偏殿内,便剩下刘钊和宋福宝二人。 “坐下吧。” 刘钊开口,随即顾自上前几步来到座位上坐下,视线不经意的掠过案几上那摆放的食物上面,定睛一看,糕点明显少了一些。 刘钊抬头,目光倏地落在宋福宝脸上。 宋福宝浑身一个激灵颤。 哎呀,忘记把罪证给藏起来了。 就这样大刺刺的展现在刘钊跟前,她感到脸微微发烫,低下头来往前走了两步,随后坐在了刘钊的身边。 她想,主动招认的总比他问起来再承认要好。 毕竟坦白从宽。 宋福宝清清嗓子,随后抬头看向刘钊:“皇上……这是……” 刘钊却忽地出声截断她的话茬:“你饿?” 宋福宝话还没说完,听到刘钊的话,想了一会,脸蛋羞红,有点不好意思的点了一下头:“唔……是。” 刘钊盯着眼前的人,盯了一会,忽地牵唇一笑:“饿了就吃,朕可以再让人去做你喜欢吃的。” 少年的声音那样温和清澈,她听着心头砰然一动。 哎,她真是越老,越禁不住被人撩。 分明是很正常的话,可心跳……怎么就有点加快呢? 约莫,是她真的对刘钊动了心吧? 之前的抵触和刻意避讳,仿佛都是在掩盖她不愿承认的事实。 她眼眸凝视着刘钊,视线定定,十分专注:“不用了皇上,其实臣妾今日来,是想和皇上说一些事。” 刘钊听到她那样说,淡淡笑了声,目光里带着一丝纵容:“你说……朕听着。” 宋福宝见他神态自若,像是一点都不计较她之前的事,她犹豫了一会,才磕磕绊绊地说道:“就是,昨天的事……嗯……其实臣妾,臣妾想和皇上说……就是……” 怎么一下子有点说不出口呢? 宋福宝有点纠结了。 刘钊听她说了半天都没说到重点,便出声打断她:“昨日的事,朕不是说了,不必再提吗?” 宋福宝听他口气蓦地沉了下去,以为他仍在恼火她的做法,便连忙飞快地解释道:“其实臣妾,并不想那么做。” “你不想?”刘钊忽地又问道。 宋福宝点点头。 “臣妾……臣妾觉得……”说着说着,又说不下去了。 她还从来和人这样解释过关于这种实情,她委实有点难以言说。 这时,刘钊却忽地笑了声。 听到他的笑声,宋福宝那略显得慌乱的表情一顿,目光落在刘钊脸上,而刘钊忽地抬起手来,手指在宋福宝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 “好了,朕都明白了。你不用一定要说出口,看你这般为难的样子,仿佛朕在逼迫你一样。” “臣妾……没有这样觉着,没觉着被逼迫,只是……”宋福宝绞尽脑汁想说些什么,可总觉得,面对刘钊那张满含着暖意又有点小无奈的笑容时,竟然不晓得该怎么和他去表达她此刻心里的那种感受。 局促又窘迫。 头一次,觉得这样艰难。 连说个话都说不完整。 “朕明白。” 一丝少年特有的特质,清澈又明亮,钻入了宋福宝的耳中。 刘钊的声音,真是少有那种的好听。 她听过许多好听的,可这种分明是稚嫩少年的年纪,却透着沉熟稳重的气息,让宋福宝总有种……很奇妙的感受。 宋福宝不再继续解释。 仿佛两人之间早已心有灵犀,互相默认。 “朕让你去做点好吃的。”刘钊说着,起身来,“朕待会要做事,你可在旁边给朕研磨。” 听到做好吃的时,宋福宝还高兴着呢,脸上挂着笑容,可下一秒,那笑容顿时就绷不住了。 研磨? 刘钊一看宋福宝那突变的脸色,立即就明白过来,这丫头,很不喜欢研磨。 刘钊失笑一声:“不让你研磨了,你在旁边乖乖呆着,吃你的就成。” 啧。 宋福宝眯起眼来笑。 她好像,在被这个少年宠着。 哼,半大不小的小子,还挺会宠女孩子的。 宋福宝跟在刘钊的身后,嘟着嘴心里想着。 之后跟他入了主殿后,刘钊命人去御膳房做一些甜点酥糕一类的,而做完后,宋福宝心情好,当做犒劳自己,就坐在旁边,时不时看一眼刘钊在那里批阅奏折,而她就在旁边吃着,偶尔吃到味道正宗,就忍不住手里拿了一块,跑到刘钊跟前来,给他投食。 从前,宋福宝根本无法想象自己向刘钊做出这种小女孩般撒娇的举动,那该是多么幼稚的场面? 而今,她觉得,如果外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浑身肉麻,掉满一地鸡皮疙瘩。 突然开窍了,整个人都显得活泼轻松百倍。 这一盘都扫荡光后,她紧接着继续吃下一盘,然而吃到一半,忽地发觉,她好像吃多了? 她还没瘦到那种可以肆意享受的地步呢,怎么能吃那么多! 一个高兴放肆过头,摸了摸肚皮,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在作祟,她总觉得,好像胖了点。 不成! 宋福宝立刻放下嘴里吃了一半的酥糕。 她可是一直以来都坚守着一个道理,肥胖的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吃! 可是,手里的酥糕都吃了一半了,总不好塞给刘钊吧? 那多恶心人哦。 还是自己吃了吧。 万恶的食物啊! 宋福宝摸着肚皮一边在心里哀嚎,她想出去散散步,消化一下,然后再做做操,把这一顿所汲取的热量给都消耗掉。 对于一个经过长期奋斗好不容易瘦下来的人来说,反弹是最可怕的事情了。 宋福宝决定下来后,就转头看向刘钊,见刘钊正在专心的处理着手上那一大堆事务,心里又有点犹豫该不该这个时候和他说。 人家做事做得这么专心,打搅他不好吧? 可是,她刚刚开心的跑过去给他投食分享的时候,刘钊不还是很愉快的就接受了吗? 想到这,宋福宝不想继续在旁边像一头猪一样继续吃下去,便起身来,来到刘钊身边。 “皇上,臣妾去外头散散步。” “你要出去?” “对啊……就散散步,皇上你先忙着,不用管臣妾。” 刘钊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才忽地提起羊毫笔来,搁在下巴处,定睛瞧了她一会,才微笑着冲她说道:“也好,你去吧。” 倒是挺干脆的。 宋福宝得到应允后,就转身走了出去。 她直接返回凤阳宫。 她总不好大刺刺的在刘钊办公的御殿外,像个没事人一样游荡来游荡去吧? 那多尴尬。 回到凤阳宫后,宋福宝先散步,饭后至少要半个小时,而她感觉她吃得还不少,虽说都是酥糕这些,可这些热量才高啊,不好消化。 绕着院子走了好几圈,走了近半个时辰,才停下来,回到寝殿内,让闲杂人等出去后,就开始跳操消耗脂肪。跳了约莫一刻钟左右,就燥热的不行了。 将外套脱掉,然后继续跳,又跳了一会就满身都是汗。 直到累得不行,才打水沐浴,换了身新衣裳后,摸着肚皮,总觉得刚吃得已经不致令她感到如此罪恶了。 随后,宋福宝就犯困了。 她醒得早啊,一早上就前往静恒殿。 一般醒的这么早,加上运动过后,都极容易犯困。 她打算小睡一觉,可又怕刘钊那边批完奏折后会传召她,便和芸秋说了一声,让人在前边盯梢,如果来人了就提前通知她,她好稍作休整,不至于又是穿着一身睡衣就去见他。 芸秋听了便点点头,帮着宋福宝将外套脱去后,忽地低头偷笑了一声。 宋福宝听到芸秋那窃笑声,不由地视线朝着芸秋看去:“笑什么啊?” 芸秋:“奴婢是觉得欣慰啊,皇后娘娘和皇上终于和好了。”    第49章 宋福宝一挑眉,心道,芸秋果然一如既往的眼尖。 她坦然承受:“嗯,就算是吧。” 随后,宋福宝脱掉外套,再将中衣拿掉,只着了一身亵衣,然后钻入暖融融的被窝里,没多久就睡着了。 醒来时,看到旁边有个人正静静坐在不远处。 宋福宝着实被吓了一大跳。 刘钊怎么会突然在这…… 怎么没人通传一声? 还是说,是他命人不要来汇报她的? 越想越觉得可能。 而宋福宝这边一有动静,背对着他的人就转过身来看向她。 “你醒了?” 宋福宝老实点点头,可人还缩在宽大的被子里头,只冒出一颗小脑袋来,一双眼眨巴两下,语声怯怯地问:“皇上……怎么会在这?为何不让人通传一声……” “你既然睡着了,就让你好好睡一觉吧。”刘钊说着,眼眸里划过一丝浅笑,“朕处理完政务,就过来看你一眼,看你可是又在鼓捣你之前那些有趣的事。谁想,朕还是错过了。” 宋福宝有点脸红。 他口中说的有趣的事……是跳减肥操吗? 她还真有点不想被刘钊看见那副样子。 汗哒哒,整个人像是从水里被人给捞起来一样,大口喘气,披头散发的,一身狼狈。 那样子,啧啧,不忍目睹。 她有一颗爱美之心,不然就不会这样努力坚持瘦下来,加上每天不断的睡前按摩。 一切为了变美! 当然不想被刘钊看到她狼藉不堪的一面。 宋福宝没吭声。 刘钊又说了一句:“不过,朕也没来多久,你便醒了。这样看来,朕还不算吃亏。” ——? 宋福宝不大明白。 眼底生出一丝疑惑。 刘钊见了,笑笑:“你之前在偏殿内,等了朕许久吧?” 宋福宝听到,想了下,其实……她好像也没等多久,刘钊就下了早朝了。她那会还诧异,怎么下得那么快,难道今日上奏的臣子比较少? 可能最近国家真的很太平吧。 宋福宝便摇摇头:“也不算吧。就一会。” 刘钊:“那就刚好扯平了。” 宋福宝:“……” 这有啥好拿来比较的? 宋福宝想着,忽感到一阵冷风钻了进来,低头一看,才发觉肩头上的衣服滑了一点。 当即缩了缩肩膀,整个人没入被褥里头,连下巴都封住,只露出长长乌黑的发,和一对明亮提溜乱转的眼睛。 “你先穿好衣服。朕背过身,不会看你。” 刘钊和她之间是夫妻身份,便是他不转过身,她也没法说什么。 谁想,这小子还挺绅士的。 宋福宝心底生出一丝异样,可这天还冷着呢,掀开被褥冷风就往身上扑面而来,她便藏在宽大的被褥,在里头穿衣服。可这样穿,衣服都发皱了。 她穿上中衣后,就掀开了被子,嫌麻烦,一口气唤好后,才伸展了一下微微酸软的腰肢,冲那边还背对着她,坚决不往她这偷看一眼的品行优良的少年唤了一声:“皇上,好了。” 刘钊便转过头。 宋福宝伸过懒腰后,人重新在床畔坐了下去。 刘钊见她还坐在床上,嘴角翘了一点,勾起一丝淡淡浅笑,旋即语声缓慢里透出一丝别样的低沉味道:“朕发觉,你每日这会都会困觉。” 宋福宝听到,心想,因为她每次小憩之前可是经过一番激烈运动的。 加上每天卯时不到就醒来,整理加吃饭,还要去静恒殿给太后请安,自然而然到了下午就会撑不住想要小睡一觉,这样才能在晚上正常入睡,而不是熬到晚上吃完饭就想睡。 这样一来,时差会颠倒的。 保持充足的睡眠质量,对皮肤也是有好处的,不然睡眠质量不佳,皮肤就会变差。 对于自身的管理和护理,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宋福宝便道:“因为困了,所以就睡了。” 刘钊看她回答得这样简单粗暴,忍不住笑了一声。 “小猪。” “……” 她、她她……幻听了? 刘钊居然说……说她是小猪? 多么台言的词语,宋福宝忍不住掏了一下耳朵,而紧接着,不等宋福宝想确认一番,刘钊就又说:“昨天汝平来找你,让你陪着一起去了皇姐处?” 她还陷在刘钊刚才喊她那一声宠溺的小猪上,转眼听到他问起汝嘉,顿时眸光一顿,不再想刚才那个肉麻的称呼,而是顺着他的话点了一下头:“是,昨儿个汝平哭着过来,臣妾没辙,就跟着汝平一起去看了眼长公主那边的情况。” “皇姐她……”欲言又止,停顿了一会刘钊才继续问,“她如何?” 想过刘钊可能问起来,毕竟刘钊是什么人,眼线众多,肯定第一时间就知晓此事了。 然而,昨天他没问,反而今天才问。 宋福宝觉得有点奇怪。 定定神,宋福波回道:“长公主她……情绪不大好。” 汝嘉长公主那情绪,何止是不大好啊,她怀疑……那位长公主可能是被人下了蛊,若不然这嫉妒心怎么能持续这么久都不衰减? 还是……因为见到她,才重新燃烧起来的? 宋福宝想着,刘钊又问:“皇姐,没对你做什么吧?” 一听刘钊语声里那难掩的关怀之意,宋福宝心头一软,一丝暖意在胸口徘徊,她望着刘钊,摇摇头道:“没有,臣妾挺好的。况且,长公主对臣妾……也做不了什么。” 宋福宝说罢,刘钊笑了一声,仿佛非常认同她的说法,笑着说:“也对,这世上,能有几个人敢对你做什么?” 宋福宝立刻道:“那当然有了,皇上不就是一个。” 刚一说完,她立刻就后悔了。 啊呸呸,她这说的什么话。 这不自讨没趣呢么。 刘钊在听她这么一说后,脸色微变。 宋福宝瞥了一眼他,见他脸色喜怒难辨,顿时又有点怂。 可很快,少年平波无澜的眼里开始展露出一丝软软柔意,他望着她,目光里有一丝无可奈何:“朕对你……也不是什么都敢做。” 万一做过了,这丫头又嗖的一下缩回了脑袋,这可不是他愿意看到的场面。 宋福宝听着他那别有深意的话语,略微一思忖,立刻就明白刘钊话语里面藏得什么意思。 她没回,而是低下头来,耳根处一丝隐隐红痕逐渐浮现。 脸在发烫 心也在一点点跳动起来。 这种感觉……微妙而忸怩。 过了好一会,对面的人出声道:“皇姐那边,你往后随心就好。过不了多久,皇姐就会下嫁尚书之子。届时离宫后,你会轻松一些。” 未曾想到,刘钊会这样说。 汝嘉长公主好歹是刘钊的亲姐姐。 宋福宝不想刘钊觉得,她心里讨厌汝嘉长公主,恨不得把她给今早撵出去。 其实,不管汝嘉会不会呆在皇宫,又或者说,想要找她的麻烦,对宋福宝来说,都不是问题。 宋福宝本是垂着的眸子此刻抬了起来,她看向刘钊,道:“臣妾对长公主,其实没有皇上想得那么讨厌。臣妾不讨厌长公主。”也谈不上喜欢就是了。 但是,还不至于想把她赶出去。 顶多,就是不见面罢了。 刘钊听过,嘴角一牵,神色淡淡:“也谈不上喜欢,对吗?” 这少年,难道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 宋福宝撅了一下嘴,面对那种时常发癫,又口口声声诋毁她,污蔑她,甚至嫌弃她并一边嫉妒她的人,换哪个人过来,都无法说出喜欢这种昧着良心的话吧? 宋福宝老实点头:“是。臣妾……不喜欢长公主。” 刘钊叹口气:“其实朕,也不喜欢皇姐那样子。” 曾经的汝嘉,知书达理,娴静典雅,一副端庄有礼的作派,至少,不曾似如今这般疯疯癫癫,整日里都想要折腾出一些事情来。 宋福宝想不通汝嘉为何这般恨她,她一直就觉得,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不同的,汝嘉根本就没必要嫉妒她。 而刘钊,更是想不通。 福宝嫁给他,是母后钦定。 他曾经也被汝嘉在耳边撺掇过几句,说那宋福宝臃肿如猪,不忍目睹。 可是见到她的第一面,刘钊最开始的感受是……她胖,可她圆嘟嘟的脸上,一双眼却宛若宝石,转溜的很快,一看就晓得在打着算盘。 直到她开口后,刘钊就更加确定,她不是如外表那般毫无一点内涵。 不过刘钊大概怎么都想不到,本是起了一丝兴趣,却逐渐发展到了最后情愫满怀。 对于汝嘉皇姐,刘钊好歹也是他尊敬的人,而今变成这般模样,何止是宋福宝不愿见到,刘钊他更不愿见到。 面对刘钊说到汝嘉时那般神色苦涩的模样,宋福宝心头一动。 “皇上……关于长公主的事,顺其自然就好。不管长公主最终想不想出宫,她的意愿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如果她不愿,强行逼她又何必呢?” 她说完,也觉得自己说的这番话颇为几分白莲花的意味。 但她可不想在这种时候,露出那种幸灾乐祸的表亲来,虽然她听到刘钊说,汝嘉下嫁之后极可能会出宫,她真是想双手双脚都举高,尽情拍手鼓掌庆祝来表达她内心的兴奋和激动。 毕竟,谁又想被一个成天嫉妒你嫉妒的要死,一见到你就恨不得弄死你的人呢? 饶是不怕,看见了,也恨不得远离。 除非躲不开,她才会正面迎击。 刘钊听她这一番话,眼神里泛起一丝涟漪,大抵是没料想到,皇姐待她这般,她居然还肯为皇姐说话,心中微微动容,然而…… 他还是摇头:“若能令皇室太平,这样做,也就有必要了。” 第50章 终章      太平。   这两个字,多么重要啊。   她也想说,一家子和和气气,平平安安不就成了,哪里来那么多事儿哪。   可惜,汝嘉的嫉妒心蒙蔽了她的双眸。   想着,心里摇了摇头,随后,宋福宝也顺着刘钊的话说道:“这事,若是太后同皇上一块决定好了,届时长公主愿意,那臣妾也管不着,更不想管。”   她说的真情实意,这事本就和她无关,汝嘉对她,除了那上辈子牵连出来的恩怨,还有这辈子比较之下的嫉妒心。   可她的嫉妒,和她何干?   她嫉妒她的,而她过自己的日子,滋润舒服,那些糟心事,她可不管。   这边刘钊和她说完,宋福宝也不再去想关于汝嘉的那档子事了。   入夜后,刘钊留下来和她一道用了晚膳,吃过之后便离开了凤阳宫。   之后连着几日,刘钊都往她凤阳宫里跑,又和之前,下午在她寝宫里办公,她偶尔兴起才会走过来给他研磨,不到一刻钟就手酸腰痛,喊着要李德海来换班。   刘钊对此十分无语。   又过了一段时日,宋福宝某天往镜子里一照,咦,感觉她好像又瘦了些许。   她称了称体重,九十五,居然在一百以内了!   又量了一下身高,长了!   唔,可怜的半公分。   她是脱掉鞋子量的,她怀疑……这长的可能是她的错觉。   不过不管长没长,目前这体重,她已经很满足了。   但不算如何,锻炼得继续下去,不然光吃不锻炼,还是会有可能反弹的。   她减肥花费时间算是比较短暂的了,又是大量运动后,如果一旦放弃运动,食用正常食量,必定会慢慢回弹。   宋福宝觉得,健身这东西,就得坚持。   又过了些许时日,日子过得平坦而舒适,一丝烦心事都没。   而与刘钊之间,在那次她主动招刘钊后,就完全冰释前嫌,感情逐渐升温,连肢体接触都变多了。   例如,时常用手指弹她的脑门。   又例如,刮她的鼻子。   还有,老是对着她笑得温柔如水。   唔,恋爱的味道在两人之间慢慢发酵,连这种事……宋福宝也觉得愈来愈享受。   被人宠着的那种感觉,是真不错。   只是,谁想这幸福的小日子还没持续多久,突然在某一日清醒醒来,被一个惊天大消息给震到了。   汝嘉长公主一大早跳河,幸好最后一名侍卫给救了上来,然而人却一直昏迷不醒。   她跳河后,河畔旁边还留了一封遗书。   遗书的内容,是诅咒宋福宝不得幸福。   若是宋福宝怎会知晓,还是从太后口中隐晦得知,后头经过刘钊明确的表示后清楚那封信的内容。   有此可见,汝嘉饶是跳河都不忘带着她一起。   这女人,是疯了。   宋福宝心想。   不过再怎么疯了,人醒不过来,也不管用了。   汝嘉的事给皇室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在汝嘉跳河后的翌日,宋福宝去静恒殿看太后,竟觉得太后一下子老了十岁。   宋福宝想说些宽慰的话,然而看到太后那般神色惨淡的样子,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在静恒殿待了一会,反倒是太后主动和她说。   她说:“缨儿少时起一直学的都是宫廷规矩礼仪,那时她是独女,又是长公主,哀家心里晓得,缨儿个是性子好强的。别看缨儿平素里那般温善模样,实则骨子里头很爱同人比较。比方说之前开设宴会,缨儿就一定要博个最好的彩头。从小到大,缨儿都觉着她该是那个万众瞩目的人。而哀家看得出来缨儿满身骄傲,却忘记了要制止这种骄傲发展下去,导致缨儿如今善恶不分,被嫉妒吞噬了内心。是哀家错了。错了……”   说了一通,宋福宝可算明白……这位长公主会歪成这样,捧杀真是一大利器。   众人捧杀,迷失心智,到如今是劝不听,说不得。   可最终,生出了恶果,就再也摘不掉了。   从静恒殿离开,太后一席话似乎还残留在宋福宝的脑海中。   太后最后的意思,是要随她去了?   只是人都醒不过来,后事如何能清楚呢?   宋福宝想着,她返回了凤阳宫。   这日阳光正好,却不巧出这档子事,将人的好心情都给毁了。   宋福宝躺在长椅上,身上盖了一条毛毯子,在阳光底下晒着,仿佛要晒去身上的疲惫和惆怅。   芸秋刚才看到皇后娘娘从静恒殿走出来后,那种脸色着实不好,像是被乌云笼罩住整张脸蛋,平素里的欢笑与喜悦全然没了,周身都弥漫着一股让人感到焦心紧张的气息。   芸秋看在眼里,心想皇后娘娘究竟和太后说了些什么,才会导致她这般脸色?   只是,大抵猜得出来,这事绝对和那位汝嘉长公主有关系。   汝嘉长公主跳河自刎不成功,而今昏迷不醒的事,芸秋自是也一清二楚。然而关于那封信,却是隐秘之事。   宋福宝没和芸秋讲过。   除了太后和刘钊知情,就没别的人晓得了。   这样也好,省得传开来后,会有人误会是她谋害了汝嘉长公主。   这等大罪名,她可担待不起。   正晒着太阳,想将这心头的阴霾给去除,刘钊便过来了。   刘钊过来后,便让外头的人都推到十米之外的地方等候吩咐,随后他坐到了宋福宝的身边。   一开口,就是问道:“今晨你去母后寝宫里,母后可是同你说这件事?”   宋福宝仿佛晓得他会这么问,便如实回道:“是……”   刘钊犹豫半晌,才侧首落在她表情淡然的脸上:“母后她……未曾说你什么过吧?”   宋福宝定睛看住他的视线,察觉到他话语里一声明显的关切之意,还有眼中隐藏的担忧之色,便翘唇一笑,摇了摇头道:“没有,皇上,你多想了。太后待福宝,一直都极好。”   刘钊听了,忽地低笑一声:“是,母后一直把你当做亲生女儿一般看待。”说到这时,话语顿了顿,刘钊注视着她的目光略显得复杂起来,过了好一会,刘钊才又开口说,“那件往事,你约莫是不清楚的吧?”   往事?   宋福宝眼底生出一丝困惑,他在说什么?   刘钊:“母后……和你父亲的往事。”   仿佛猜出她的不解,便直接说。   宋福宝表情一愣,宋老爹和叶太后的往事……心底不知为何,猛地一惊,她看向刘钊的眼神里漫开几分错愕:“皇上……”   他这是……准备和她提及那件往事?   关于宋老爹和叶太后之间,宋福宝所能猜测到的是两人当年必定关系匪浅。除此之外,却不敢深究。   刘钊喟叹一声,声音淡淡地,娓娓说起了昔日的旧事:“其实,也不算是多隐秘的事情,只是年代太过久远,大多人都记不得罢了。母后和宋丞相,曾订过亲,还是从小至大的娃娃亲。”   订过娃娃亲?   宋福宝震惊了,那她还真不知道。   毕竟她出生的时候,刘钊都会跑路了。   宋福宝继续竖起耳朵聆听。   刘钊看她眼神陡然睁大,讶异又惊愕,模样里一丝俏皮,不由牵唇一笑继续说道:“本来,两人都到了快要成婚的阶段,然而,先皇一道圣旨下来,母后无奈之下,只能入宫。因而这段娃娃亲,就只能被迫取消。提出退婚的……是叶家。宋丞相还曾经上过折子,最终随着母后入宫,一直到成为皇后,一切尘埃落定,便再也挽回不了了。之后没多久,你父亲也取了如今的宋夫人,也就是生母。”   宋福宝一听,哎哟喂,这么说来,当年宋老爹和叶太后,还是被活生生给拆散的一对苦命鸳鸯啊。   怪不得……怪不得她当初刚刚入宫的时候见到叶太后,她的表情是那般模样,一分怅然若失,又好似找回一些过往回忆的那种珍惜感。   在她身上,叶太后还是会找寻关于宋老爹的痕迹吧。   只是,过往之事毕竟都过去了,想找寻回来,估摸也不可能了。   宋福宝想着,叹了一口气。   她道:“臣妾知晓了。只是……皇上为何今日会忽然和臣妾提起这件往事呢?”   她很奇怪。   真的感到很诡异。   汝嘉长公主才出事,刘钊却忽地和她提起当年的事……   他,想说什么?   眼神狐疑,满是不解。   刘钊见她这般,只是淡淡一笑:“因为朕,不想对你有任何隐瞒。”   少年的话令她心头一震,心口跳动一阵后缓缓柔软下来。   宋福宝扬唇冲刘钊一笑:“福宝感激皇上。”   “都是夫妻了……何谈感激不感激的?”   “也是哦……”宋福宝嘴唇轻翘,笑得一脸甜意。   她想,不管怎样,除了汝嘉长公主的事情以外,那些陈年旧事都说开了,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   她想着,一边冲刘钊笑得甜丝丝的。   刘钊见她如今虽瘦了不少,但脸蛋双颊还是肉嘟嘟,饱满可爱,刚想伸出捏一把她的脸,谁知身后忽地传来一声高喊:“禀告皇上,长公主她……她醒了!”   醒了?   两人心头都同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宋福宝和刘钊立刻起身来,二话不说,一起前往长公主府。   他们抵达的时候,叶太后已经先一步到了。   叶太后听到后背传来的脚步声,便转过头,一看到他们来了,便俩忙招手:“钊儿,福宝,你们俩快过来……”   咦?   叶太后的脸色,好像显得有点古怪。   宋福宝看过去,心里这么觉着。而刘钊也察觉到了,和身旁的人对视了一眼,随即二人快步上前去。   宋福宝和刘钊到了床前后,看到这一幕,着实惊住了。   汝嘉长公主她……她居然抱住一个侍卫的手臂不放,神情里极其任性,那种面貌……就好像一个孩童?   怎么会这样……   宋福宝惊奇又困惑,转头看向叶太后,叶太后一脸苦恼:“缨儿她……她……”   此刻,唯独刘钊最为镇定,他冷静的问道:“母后,究竟怎么回事?皇姐她怎么样了?”   叶太后摇摇头,朝床上的人又投过去,随后一声长叹:“你们也看到了……太医说,缨儿跳河时,脑子撞到了什么,导致神经错乱,而今智力倒退到三岁孩童左右。恐怕短时期内,是好不了了。”   智力倒退?   变成弱智儿了?   宋福宝瞪大了眼,这事,怎么急转直下变成这种剧情了?   刘钊刚看到汝嘉那副模样时,心底隐约就有一丝预感,而今听叶太后说完,便沉下脸色,沉默了好一会,视线忽地又落在被汝嘉给紧紧抱住手臂不撒手的侍卫身上。   那青年侍卫年纪不算大,肤色健康,身高大健壮,看着倒是很有安全感的架势。   而他此刻被汝嘉抱着手臂,想松开,可刚才已经尝试过,根本扯不开,又怕用力会伤到长公主,便一直这样任由汝嘉长公主抱着手臂,满脸窘迫之色。   感受到刘钊的视线投来,侍卫的脸色却越发严肃:“皇上,公主金枝玉叶的身子,属下这般万万触碰不得,可属下如今无法,之后愿受惩罚。”   刘钊一听,顿时挑了挑眉,这侍卫,面对他时不畏不惧,倒有几分胆色。   刘钊:“你,就是救了长公主的人吗?”   听说汝嘉跳河后,是一名侍卫途经路过,恰巧救了长公主。   而看汝嘉这般抱着这侍卫不撒手的模样,很显然,若不是救命之恩,而今智力倒退成三岁孩童般的汝嘉,就不会对这侍卫这般亲昵。   侍卫难堪的点了点头。   他没想到,救上来后,长公主未曾就昏迷不醒,他便被怀疑是谋害长公主的凶手,一直被关押审讯,直到长公主醒来,才将他叫来,谁晓得……长公主一见到他,就紧紧抱着他手臂。   刘钊又问:“你叫什么?”   侍卫如实回道:“属下姓王名京。”   刘钊念了一声:“王京……好,王京,朕有一个任务交代给你。”   王京一听,顿时应声道:“请皇上吩咐,属下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刘钊笑了下:“那倒是不用。”声音一顿,落在汝嘉身上时,目光略显复杂,随后才转向王京,继续说,“你从往后,要一直陪在长公主身边,做照顾她一生一世的人。怎样?”   王京一听,顿时惊呆了。   不光是王京,连身旁听着的宋福宝和叶太后也都傻眼了。   叶太后愣了一回神,才忽地喊道:“那怎么成,他一个小小侍卫和缨儿怎么般配?”   刘钊听到,却转头冲叶太后摇摇头道:“母后,两人在一起,并非是看般配不般配,而是适合不适合。难道母后不觉得,皇姐对他非常依赖吗?再者,皇姐如今宛若三岁孩童一般,对谁都不亲近,只亲近他,他就是最好的人选。”   叶太后听刘钊这么说完,凝眉仔细想了一会,又不禁朝床上的人看去一眼,定睛在这叫王京的侍卫脸上端详一阵,这侍卫长得倒是模样周正,通身正气,加上他是救了缨儿的人,故此缨儿才会对他这般依赖……   一想到她宁死都不愿嫁给她给指派的人,忽地就想起曾经的一些不美好的旧事,叶太后深吸一口气,心想,上辈子的悲剧,这辈子还是不要再延续了。   叶太后摇摇头,长叹一声,道:“算罢算罢,就随你说的那样做吧。”   得到叶太后的同意,刘钊微微一笑,随即转头看向王京,确认道:“王京,你可能照料好长公主?保证一生一世都陪在长公主身侧?”   王京这会慢慢回过神来了,听着对面这从九五之尊口中说出的话,王京目光复杂,他朝旁边的人看了一眼,刘缨的眼神澄静如水,像初生的婴儿一般,而身上还带着一股清香味道,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令王京想起他入水将她背在背上时,她倔强的要他放下她。   这位长公主……   王京深吸气,眼神一定,旋即抬头:“属下愿意。”   刘钊满意抿唇:“那就好。”   汝嘉的事,仿佛就随着这样一场宛若闹剧般,又显得极为平静的方式匆匆结束。   然而,宋福宝却明白,那侍卫有一生将汝嘉变好。   也许,从孩童时期起,有人肯正确指导,很多人在长大后,就不会变成那种模样了吧?   但宋福宝稍微有点小恶毒的希望汝嘉一辈子都是三岁智商,永远不要恢复过来。   就算以后恢复过来,那叫王京的侍卫满身正气,应当也能令汝嘉改善过来吧?   事情解决后,叶太后累了,便先回静恒殿了。   宋福宝也返回凤阳宫,刘钊和她一同回去。   一桩心头大事被倏地放下,还是以这种措不及防的方式,宋福宝心头唏嘘不已。   回去后,看时辰,差不多用晚膳了。   刘钊和她一起,吃过晚膳后,刘钊却没有回去。   他命里面的人都退下,留他和宋福宝二人在殿内。   宋福宝忽然感到一丝局促,她坐在刘钊的对面,看着刘钊那意味深长的眼,心里几分惴惴。   “皇上?”   宋福宝小声唤了一声。   刘钊这时,忽地转头看向她:“皇姐的事情也都处理好了,你说,你同朕之间……何时能办?”   宋福宝:“什么能办……”没说完立刻一下回味过来,脸蛋猛地爆红。   她低头,重重咳嗽两声,没继续说,一双眼瞳里两颗宝石般的眼珠四处乱窜,似乎在寻找逃生之路。   刘钊眼睛直定定的,在她脸上一眨不眨的凝注。   她逐渐心慌,冲刘钊干笑两声:“皇上……”她该说啥,说点啥呗,缓解一下这尴尬的场面。   可貌似,刘钊那模样,分明一副她说啥今天都唬弄不过去了。   她干脆不再出声,正襟危坐。   刘钊在此时站起身来……   他他他……干嘛?   正到宋福宝觉着,是时候该跑路了。   哪晓得她刚起身,刘钊几个大跨步就来到她跟前,刚一转身,就猛地一下被拦腰打横抱起。   做啥呢,做啥呢这是!   “皇、皇上……”   “你现在轻得很……可以慢慢养了。再重一些,朕也抱得动。”   “那个……皇上您先放下臣妾呗……”   “不放……”   “皇上!”   “闭嘴……”   唔,宋福宝被按在床上,这回,她想逃也无处可逃。   这迟来的*夜,终于还是来了。   春暖融融,正好,正好。 ================================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