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穿越六十年代记事》 作者:舟舟沐   文案   现代小白领一朝穿越回1962年,随身的装备是一个带农场的空间……   花花绿绿的票据时代,生活举步维艰:缺吃少穿物资各种贫乏。   而那个总来刷存在感的男人,背后竟然藏着一个秘密……   本文又名:   《论空间农场主的自我修养》、《饥荒年代奋斗记》   内容标签:天作之合 时代奇缘 异能   主角:白灵,邹城 ┃ 配角:周大壮 ====================      第1章 有女魂散新宿来      寒冬腊月,外面飘着大雪,省城里学校停课一天,孩子们都猫在屋里,哪也不去,少活动就能少吃饭,少吃饭就能多省粮,家家都打这个算盘。   白灵坐在炕头上,褥子还是热乎的,掀开褥子她乐了,里面温着一个鸡蛋呢,估计是早上剩下的,她手刚伸过去,一个满脸脏兮兮的小男孩过来一把推开她:“吃闲饭的你走开,这鸡蛋我是我妈给我留着的,让我长个儿吃。”   白灵才懒得惯着熊孩子,把鸡蛋抢过来,蛋壳剥开,一口放进嘴里,吃完故意吧唧吧唧嘴:“好吃。”   熊孩子哇的一声就哭了。   外面的秦海芬听到屋里的动静,也顾不上刷泔水桶,把湿乎乎的手往围裙上一抹:“干啥呢干啥呢。”   熊孩子瞧见他妈来了,挤出几滴泪:“吃闲饭的抢我鸡蛋吃。”   这还了得?秦海芬心想,这孩子自从上次进山,也不知道是不是中了邪,越来越不听话,她顺手操起炕上的笤帚疙瘩,直接往白灵身上招呼:“你个吃闲饭的,不得了啊,连你兄弟的鸡蛋都敢抢。”   白灵才懒得跟她计较,往旁边一闪,掀开素蓝土布的门帘出了屋。   算起来,白灵穿越到这个年代,已经一个多个月了。   一个多月前,她跟普通的都市白领一样,过着普通的生活,三点一线,她这样的普通女孩,仿佛可以隐没在繁华的大都市里。   如果说白灵和其他人不同之处,倒还是有一点,她有一个小秘密,从她六岁时,她发现她的大脑跟别人不一样,她能感知到一些东西。   白灵自己有一个空间,这里面更像是一个小农场,里面有肥沃的土地,说通俗一点,这个农场跟当年风靡一时的扣扣农场大同小异,可以在里面播种收获。只要把种子撒进去,用意念定时浇水施肥,就能长出粮食和其他作物出来。   白灵开始不相信,她自小接受的都是无神论的教育,这样荒唐的存在,让她一度迷茫,可她不敢跟任何人提起,包括她的父母,她一再实践,小心翼翼的保守着这个秘密。直到后来她说服自己相信了这个事实,她跟别人不一样。   童年时期,其他孩子忙于活泥巴、躲猫猫,只有她,坐在家里的一个角落里,用意念在农场里逛来逛去。   空间里有一处仓库,似乎能装下无限的东西,白灵会把所有收获的作物都存在仓库里,这个仓库的时间是静止的,摆在这里的东西,永远不会腐坏。   只是比较可惜,白灵没什么忧患意识,家里生活富足不缺粮食,这个农场就是兴趣而已,她并没有储存太多的粮食,蔬菜更是很少种。   白灵知足常乐,对目前的日子没什么不满足的,可上天总是喜欢和人开玩笑。   有一天中午白灵在公司的用餐区吃饭,不知道哪个二货竟然用微波炉热带壳的鸡蛋,果“砰”的一声,微波炉炸了,她还没来得及骂人,就人事不省。   等白灵再醒来的时候,她趴在一堆草里,她自己还纳闷,等从山上下来,满眼都是大红色的条幅,那上面的文字白灵从历史书上见过,她才发觉出不对劲。   都市小白领白灵女士,不知原因的穿越到了1962年,那个激情燃烧、吃不饱的年代。跟随白灵一起到这个时代的,还有一个库存并不充足的空间,里面的粮食不够一家人吃上两年……   白灵脑子懵懵的,从胡同口冲出来的一个穿着蓝灰色洋棉麻布对襟棉袄的妇人,看年纪三十多岁,头发挽成一个髻,揪住白灵的耳朵往前扯:“死丫头,你跑到哪里去了?都过了晌午了也不给我烧火。”   白灵这个身体的原主也是这个名字,面前的这位是她的姑母,亲姑母秦海芬。白灵姓白,姑母姓秦,听秦海芬说,他们兄弟姐妹,儿子随父姓,女儿随母姓,也是奇怪。   原主倒霉,父母在她十来岁就出车祸死了,听说是去省城办事,过马路的时候没遵守规则,被一辆车撞死了,她父母全责,但是对方人好,给了一笔钱。   白灵父母就这一个孩子,家里只有姥姥姥爷,是她姑姑说,她们在省城,把钱给她,她就会带着白灵去省城过日子,让她上学过上好日子,做一个省城的人,以后找对象结婚都留在省城,比在农村要强。   她姥姥姥爷一听,这办法也可行,他们年纪一年比一年大,万一哪天腿一蹬孩子就可怜了,去省城可不赖,还有商品粮领呢,再说是白灵的亲姑姑,还能差哪去?就让秦海芬带着孩子揣着钱回了省城。   两位老人一定想不到,每次写信给他们说一切安好的外孙女,每天过的都是被欺负的日子。   原主当年年纪小,在秦海芬手里还不是任由她揉捏?上到高一就不让她上学了,说女孩子念那么说书没用,有高中文凭也不低了,每天跟老妈子似的伺候她们一家子。   秦海芬在学校的食堂干活,每个月拿不到多少钱,但是有一点好,吃的白白胖胖的,还能偶尔偷偷带点荤腥回来,给孩子们和丈夫打打牙祭。秦海芬的丈夫叫赵建新,是一所中学的数学教师,每个月有47块钱的工资,加上发的各种票据,每个月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他家里一共三个孩子,大女儿叫赵春兰,比白灵大一岁,今年十八,初中念完就不念书了,进了钢厂做学徒工,现在每个月十八块五的工资,一拿到手还没捂热乎呢就交给她妈。   另外两个都是儿子的,大的十二岁,叫赵卫国,还在上初中,在这附近是一个小霸王,老欺负别的孩子,小的跟他哥一个德行,小的叫赵卫东,就是叫白灵吃闲饭的那位,才六岁,就显露出熊孩子的本质,让他妈惯得一点礼貌都没有。   白灵没上班,秦海芬跟外面人说侄女是客人,在自己家住这几年,等再过两年嫁人可就享不到福了。   要是不知道内情的人一听,还以为秦海芬是多疼爱这个侄女呢,白灵每天的日子可是苦哈哈的,早上五点多天擦黑就起来做饭,不为别的,她姑夫吃完饭要上班,孩子们要上学,秦海芬不愿意起来,就让白灵做饭。      第2章 葱花油面条      赵家虽然堆着一些稻草,但总烧稻草哪里行啊,那可是金贵的柴火,现在政府鼓励用煤炉子做饭,但是煤的供应有限,做饭不太够用,家家一般都有一口小锅,烧柴火更节约。他们这是山城,城里的北面有一座山,市民都去那捡柴火,这活自然也是白灵干。   按理说赵家不至于连白灵都养不起,当年带她来还揣了不少钱呢,可在饭桌上,人家吃着红薯,白灵秃噜红薯缨子汤喝。   原主为啥一命呜呼?还不是饿的!当时上山捡柴火,头脑发晕看见蘑菇也不管有毒没毒都往嘴里塞,结果吃到了剧毒蘑菇。   白灵可不是原主,这种窝囊气她不受,白灵练过跆拳道,秦海芬这样的她不在话下,白灵手疾眼快,一下按住秦海芬的手腕狠狠地下压:“放开。”   秦海芬一直以为这个侄女是打一巴掌屁都不放的主儿,哪成想还有血性和她叫板,秦海芬被攥的生疼,哎呦哎呦的直喊,人言可畏,尤其是在这个年代,白灵也不想惹事,放开手大步往前走。   仅仅用了一个月的时间,白灵就熟悉了这里的生活,也明白了自己所处的位置。他们所在的省城是在北方,叫做西泽市,是一个钢铁重地,城里不少人都是钢铁工人。家家孩子都不少,赵家生三个算是少的,隔壁的李婶生了八个孩子,养活了六个,有两个都没留住。再有钱也禁不住要养这么多孩子啊,所以大部分人家日子过的都是捉襟见肘。   白灵是城市户口,每个月也有供应,当然她一毛钱都没见过,秦海芬每个月一起领都揣进自己的腰包。   在赵家人眼里白灵就是吃闲饭的,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赵春兰人还不错,背着秦海芬偷偷的给白灵留东西,过冬白灵没棉衣穿,就是穿着被他们淘汰下来的破棉袄,里面棉花星星点点,根本御不了寒,深夜等人都睡了,赵春兰起来把自己的棉袄沿着线头挑开,捡出棉花塞进白灵的棉袄里,说这样暖和点。   秦海芬这样自私的人能养出赵春兰这样的姑娘也真是稀奇,白灵知恩图报,只是她现在没能力,都默默的记在心里。   赵家住在城南的一个胡同里,这里是赵建新学校分的公房,就在学校附近,大杂院里一共住着十多户人家,朝南的房子光线最好,给赵家两个儿子住,这间房子大,里面隔出来一个小间,拿石灰砌出一面薄墙,给赵春兰住。旁边的是夫妻家住,至于白灵,他们家可没好屋子给她,正好北面之前有一件装杂物的小房子,是后来盖的,质量可想而知,加上位置不好,冬冷夏热,这就是白灵住的地方。   秦海芬再是能说会道,可周围的邻居眼也不瞎,她咋对侄女的都是心里有数,不过这是别人家的家事,谁也没法插手,就是可怜姑娘家碰到狠心的姑母。   每日每餐做多少饭秦海芬都是定量的,拿着秤秤好分量,就让白灵做饭,以前每次都这么干。白灵也没吱声,秦海芬哼哼着去屋子做针线活,白灵去厨房转了一圈,还有不少粮食,一塑料袋白面,就是看着发黄,还有一包富强粉的挂面,被秦海芬塞到柜子里头,另外地上的口袋里有玉米、红薯……是全家人一个月的供应。   窗台上有一小壶豆油,已经快见底,可别小看这豆油,每个人每个月凭城市户口可以领四市两,每个月才供应这么点,有时候还直接掐断不供应。   白灵瞅都没瞅秦海芬量好的玉米面瓷碗,她抽出一绺挂面放在菜板上,用从水缸里舀水放在锅里,点上火,吹着口哨等着。   秦海芬在那头大声道:“白灵啊,我去香洱胡同你冯婶子家串会门,别偷懒,记得做饭啊。”白灵脆脆的应了一声,心里道:走吧,你走我好安心吃面条。   白灵以前在现代,这种挂面还是小时候吃过,长大了家家条件改善,那么多美食可吃,谁吃挂面啊,现在她就被打了脸,肚子里素的要命,挂面也好吃啊。   她空间里的粮食大多数还带着谷子皮呢,水果倒是有一些,可也不禁饿,还是得吃粮食,现在她每日在赵家,也没什么机会把她空间里的东西倒腾出来,再等等吧。   锅里的水咕嘟咕嘟烧开冒着小气泡,她想了想又把水舀出来,没油的面条可不好吃,秦海芬院子里种了一排小葱,嫩绿嫩绿的,她拔下一棵,拿着钝刀切吧切吧摆在一边,拿起油壶,毫不吝啬的往锅里倒,烧热的大锅刺啦一声,她连忙把葱花放进去,又倒了水,待水开下面条,没多一会儿,面条混合葱花和油的香气扑鼻而来,白灵差点感动哭,总算能吃顿饱饭。   厨房有一条柳木长板凳,白灵挑一碗面条放在板凳上,自己蹲着开始吃,大概是味道太香,隔壁李婶的小儿子小虎子可怜巴巴的站门口,不停的吞咽口水:“白灵姐姐你吃啥呢这么香。”   四岁的小男孩怯生生的站在门口,盯着你碗里的面条馋得慌,但是一步都不往前挪,在这样饥荒的年代,教养算是很好的了,换成赵家的小祖宗,准定过来抢她的碗。   白灵招招手,站起身从碗橱又拿出一个碗一双筷子,从锅里挑出半碗面条递给他:“吃吧,别跟你妈说。”   小小虎子使劲点点头,低下头认真的吸溜这半碗面条。   白灵叹叹气,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在秦海芬家住着,别说她整天想欺负她,就算是不欺负她也不是个事儿,可这个年代寸步难行,她倒是想出去单过,可是秦海芬一定不会放手。   吃完热乎乎的面条白灵浑身都有了力气,又从锅里把面汤也喝了,小虎子早就跑回家,一会儿又折回来递个她一块水果硬糖,糖纸黏黏的,估计被摩挲了不少遍,小虎子瞪着大眼睛说:“白灵姐姐请我吃面条,我请你吃糖。”      第3章 玉米馍馍烧土豆      白灵欣慰的摸摸小虎子的头:“乖,真是好孩子,姐姐不要,你留着吃。”白灵话音刚落,他一溜烟抛开,撂下一句:“这是给白灵姐的,我不要。”   白灵把锅刷好,准备给全家人做饭,只是她没遵循秦海芬的测量标准,按照自己的估计,蒸了一屉玉米馍馍,碗里有两个鸡蛋,她又拔出一根葱,放了一盆蛋花汤,汤得放油才好喝啊,自然不会放过窗台上的豆油,锅里一边蒸馍馍,本着不浪费柴火的精神,白灵在另外一边蒸了红薯。锅下面火烧的旺极了,她摸出四五个土豆,洗干净插在铁棍上,伸到灶火坑里,烧了几个土豆,待表皮成黑炭状,才从火里取出来。   这些都做完,上班的上学的才回到家,屋外的洗手池哗啦哗啦作响,赵卫东放下书包往厨房凑合:“今天晌午吃啥?”赵卫东就是随口问问,闭着眼睛都知道他妈安排白灵做啥,没成想到近前一看,黄灿灿的馍馍,一个挨着一个,还冒着白白的热气呢,菜板上的瓷盆里是鸡蛋汤,上面还有油花呢,赵卫东肚子里的馋虫一直勾他,伸手往锅里一身,想拿一个馍馍吃,刚出锅的馍馍烫着呢,赵卫东被烫了一下,再不敢伸手。   白灵端着玉米馍馍进屋的时候,赵春兰早就放好了桌子,赵建新奇怪的看看,问道:“今儿是啥好日子,你姑姑咋让你做这么多好吃的。”   白灵也不接话,就在一旁嘿嘿乐:“呵呵,呵呵,我也不清楚。”几个人也没有多想,撸袖子开吃,好久没吃过饱饭,每次最多吃个半饱,棒碴粥剌嗓子,哪有飘着油花的鸡蛋汤好喝。   等秦海芬串完门子回家,大家已经吃了一半,她进门瞧见桌子就嚎起来:“天杀的,这是谁做的饭啊,一家子四天的口粮啊。”   说完冲进厨房翻翻检检,心疼的肝儿都疼了:“我的面条,我的油!白灵,你咋回事,谁让你这么做的饭?”   赵卫东抢话道:“这么吃好,以后咱们每天都这么吃。”小孩子不懂事,不知道每个月的供应都是有限的,需要算计着吃,秦海芬气的跺跺脚:“你闭嘴!白灵你说!”   白灵没着急,先把碗里的蛋花汤和半个馍馍咬干净,小声说道:“我饿,看到吃的走不动道儿,忍不住就想多做。”   如果换成以往,秦海芬早就劈柴炖肉,开始揍她了,可白灵不知怎的突然力气变大,自己根本打不过她,秦海芬往后退退,放缓语气:“这样过日子不行啊,以后的几天咋整?还有我那点油,你全给我用没了。”   白灵处处顺着她:“我知道了。”白灵认错的态度还算令人满意。只是秦海芬没高兴两天,白灵又故态复发,只要她做饭时自己不看着,往锅里放的量得是三四倍,秦海芬叉腰骂,白灵也不理睬,还是那句话:“我饿,看到吃的走不动道儿,忍不住就想多做。”   到了后来,秦海芬看到这句话就头疼,索性不让她做饭,不做饭没事,可以洗衣服砍柴,反正杂事那么多,她干啥都行。   秦海芬让白灵干活,白灵也不推辞,赵家几口人的衣服除了赵春兰不好意思让白灵洗,其他人的衣服,大到棉袄小到裤头都归白灵,白灵摇摇头,这家人也是不讲究。   往门口放一个木盆,再拿一个搓衣板,坐在小板凳上就开始洗洗洗,白灵使劲搓,捡着秦海芬珍爱的衣服,故意往搓衣板的铁丝上蹭,搓衣板本来快坏了,秦海芬舍不得扔,让她男人修修继续用,背后用铁丝拴着,漏出一截铁丝线来,平时洗衣服都躲着它。   秦海芬收衣裳进屋,一边唱《歌唱祖国》一边叠衣服,那句:“从今走向繁荣富强”还没唱完,她的手停下来,反复看手中那件灯芯绒军绿长裤,屁股兜跟膝盖那都破了一大长条口子。   能不能走向繁荣富强秦海芬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的小日子可过不安稳!   白灵跟中邪似的,就是上山砍了一次柴,回来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处处和她作对,秦海芬也心虚,自己对侄女并不好,但她一直也没说啥呀,咋突然变得硬气?   上次又让她去山上砍柴,去了一上午,后背背了不少柴火回来,秦海芬还挺高兴,正好要做饭,她把柴火抽出来一点,刚拿洋火点上,呼啦一下火苗恨不得窜出一丈高,幸亏她离得远,不然准定被烫着。   秦海芬的手往柴火上一抹,油腻腻的,像是被人抹了油,她问白灵,白灵说她不知道,她是从山上捡的。   一桩桩一件件,秦海芬有点害怕,这个孩子现在不听话,不干活,她留着还有啥用?望着手中的长裤,她扔到一边,心说得找人问问。   秦海芬经常串门的冯婶子的婆婆,建国前是一个神婆,能掐会算,据说很灵验,建国后不许迷信,夹紧尾巴做人再也不敢提这茬儿。秦海芬去找冯家婆婆问,因为两家关系不错,她婆婆给秦海芬算了一卦,说你侄女这娃娃不得了啊,她不是普通凡人,是狐仙下凡,在你家长住你们全家都会有灾难,现在已经开始显露啦。   秦海芬就信这个,吓得赶紧往家跑,晚上跟丈夫商议,准备把白灵送走。   赵建新不同意:“她一个姑娘家,还能去哪里?再者送走她咱们名声也不好听。”   名声可没有性命重要,要是按照冯婶婆婆的话,她们一家可要倒大霉,秦海芬眼睛一转,想出一个好主意,往赵建新耳边这么一说,赵建新一拍大腿:“中!就这么干,任谁也挑不出理来!”      第4章 初遇      为了以免夜长梦多,秦海芬决定说干就干,她从暖烘烘的被窝爬起来,点上油灯从看不出颜色的抽屉里翻出一张纸跟一根钢笔,赵建新使劲拢拢被窝:“不用这么着急吧。”   秦海芬没回头,说道:“早写早省心,吃闲饭的在咱们家多少年了?要不是看在我哥的份上儿,我才懒得管她。”   白灵活计做不好,秦海芬以后也不让她干活,随便她干啥,反正别捣乱就行,白灵无所谓,她不是他们家的奴隶,还非得围着一家几口转?不知道秦海芬憋着什么坏主意呢,白灵也不怕她,有本事就使。   白灵白天就在城里四处转,大街上的衣服大多数都是蓝灰绿黑白等的暗色,姑娘们梳着两根麻花辫,头发锃亮锃亮的,发尾系着红头绳,条件好的还能骑上一辆永久牌自行车,骑自行车的脸上都骄傲着呢,毕竟有自行车的人家在少数。   白灵去百货商店逛过,自行车一百二十块钱,贵倒是还不算太贵,挣工资的人家攒攒钱也就能攒下,可是需要工业券,普通工人家庭,钱得优先用在生活需求上,结余的钱得攒上小两年,估计才能足够买自行车,这还是条件不错的人家,然后你没有工业券,有钱也白搭。   白灵身无分文,不过这个年代别说她没钱,就是有钱都花不出去,想去国营的饭店吃碗热腾腾的,人家服务员先问你一句:“同志请出示你的粮票!”白灵就灰溜溜的走了。   现在的街道好多还都是土路,驴子车一过尘土飞扬,除了国家允许开的各种店根本没有私人做生意,政策也不允许,所以整条街看上去有点凋敝。   白灵看到一个大妈挎着一个竹篮子往西边走,神色慌慌张张,像是要做什么坏事,她觉得奇怪,就悄悄跟在后面,等躲在角落里看完她和另外一个大叔的交易,白灵全明白了,这就是秦海芬口中的黑市。   计划经济时期,人们粮食不够吃,凭着每个月那点子供应都熬不到月底,手里有闲钱的,手里有余粮的这时候活动心眼,想换自己想要的东西。一来二去,就形成了黑市交易。   白灵大致清楚,心想以后她能把自己空间里的粮食拿出来卖到黑市上,换些钱跟各种票据。   白灵这几天把城里大致都逛了一遍,西泽市虽然不大,但她凭借两条腿走的路也是有限,只能去一些主要的地方。   又到了一个月发供应的日子,前一天早上,秦海芬就跟白灵说:“灵儿啊,咱家情况你也知道,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明天你去排队买粮买油啊。”   白灵嗯了一声,秦海芬怕她使坏,故意放低姿态呢,白灵自己暂时还得在赵家待着,每个月好歹也得吃饭,排队这个事儿她不会捣乱。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隔壁的李婶就来敲门:“灵灵啊,是我,李婶,赶紧洗漱出来,咱们得去排队,再不去就晚啦。”   白灵连忙洗把脸,拿好秦海芬给她的钱跟各种票据,跨上篮子又把装油的蓝色玻璃瓶子放在兜里,跟着李婶出门。   这个时间段外面最冷,白灵使劲裹了裹身上的棉衣,李婶看在眼里,无奈的说道:“赶明儿我跟你姑姑说说,好好地姑娘得穿暖和点,不然落下病根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白灵感恩的点点头:“谢谢李婶了。”   李婶又嘱咐道:“一会儿咱们分开排,我去排肉票那一队,你在白面这儿等着,如果没有供应,就去高粱面那。”   买什么东西都需要票据,白灵听李婶说,五花八门的票据多达一百多种,喝酒要酒票,吃糖要糖票,连一盒火柴还得要火柴票。   白灵的城镇户口每个月能供应24斤粮食,赵家大儿子是23斤,小儿子是15斤,她姑夫是30斤,赵春兰27斤,秦海芬跟白灵差不多少。肉票每人半市斤,能买一斤鸡蛋,鸡蛋又实惠又有营养,秦海芬在院子里养了一只老母鸡,拉屎熏的满院子都臭烘烘的,也下不了几个蛋,准备过年宰了炖肉吃。   白灵排在队伍的中间,前面全是黑乎乎的人头,身边的人骂骂咧咧:“后面的龟孙子别挤你爷爷……哎呦,我的脚,谁踩我!”   白灵使劲往前挤,好不容易到前面,他们来的这个叫向阳粮店,木门用浅灰色的油漆刷满,服务员坐在柜台里,她旁边是几个大石头槽子,得有半人高,里面装着各种粮食,有米面黄豆等粮本上供应的物品,附近有几杆秤,两三个簸箕,再往后看是成对的面垛红薯垛等。   前一个人刚买完,发供应的同志敲敲桌:“白面限量供应,已经没有啦,下个月赶早儿。”得,这次白排队了。   白灵开始来还生气,现在领过几次已经没脾气,她又拿着油票挤到另外一排,把蓝色玻璃瓶子掏出来。   角落里有个立着的跟注射器差不多的玻璃管子,白灵把瓶子口放在管口下面,服务员拧开龙头,金黄的都有开始缓缓流向瓶子里,有句话说紧打酒,慢打油,开关关了有经验的市民也不着急把瓶子拿走,玻璃管里的油还能慢慢的一滴滴的往下流,多一滴是一滴。   白灵忙活一上午,跟着李婶汇合的时候每个人都收获满满,还有小两个月过年,每家最盼的就是那时候,能包顿饺子吃,供应也能涨上来一点。   李婶跟白灵念叨:“日子不好过啊,就这么点油,要是敞开吃吃不了三天,拿着纱布浸浸,往锅里一蹭闻个油味儿,你知道不,油票最小的一张有一钱六分五厘,哎呦喂,服务员同志手下得多大的准头啊,这么点子油也能打,不知道一不小心打多了扣工资不。”   李婶声色并茂,手里还做了一下打油的动作,逗的白灵噗嗤一声笑了,白灵走路没注意,撞倒一个匆匆走过来的年轻人,白灵被撞个趔趄。   白灵拍拍身上的尘土,听到真诚的一声:“抱歉,我没看清。”白灵抬头一看,这个男人大概二十岁出头,长的十分英俊,估计有急事,眼底带着焦急,白灵大方的说道:“没事,也怪我没看路。”   李婶回头瞧不见白灵,连忙喊了一声:“白灵啊,快点走,要不然赶不上做午饭啦!”   年轻男人眉心一动,问道:“你叫白灵?”   白灵见怪不怪,在全城淑芳玉芬凤梅名字的衬托下,她这个“小资”的姓名的确独树一帜,她简单嗯了一声。   年轻男人的视线在她身上扫来扫去,喉头动动想说话,到底忍住了,大步往前走。   神经病,白灵忍不住嘟囔一句。      第5章 阳春面      白灵到大杂院跟李婶分手,还没进屋子就听到里面在吵架,是秦海芬的声音,另外两个声音比较陌生,不像是家里人,她推门进去,见到里面除了秦海芬,还有两个老人,看起来不到六十。   一个老妇人扑上来抱住白灵:“灵灵,你是我们的灵灵吗?”她把白灵抱的死死地,白灵动摊不了,点点头说:“我是白灵。”   老妇人抹了一把泪:“孩子你受苦了,我是你姥姥,旁边的是你姥爷,我们来接你回家,省的在这受苦受罪。”   她说着话秦海芬可不爱听了,秦海芬站在门口的窗户边上,叉着腰大声说道:“哎呦灵灵她姥姥,你们家灵灵在我们家白吃白喝了好几年,我费劲巴力的伺候她教育她,怎么就是受罪了?”   老妇人不擅长吵架,颤颤巍巍伸出手,比划了一个“八”:“你咋丧良心,白吃白喝?灵灵爸妈走后人家给了八百块钱啊,我们老两口一分没留,全给了你,就寻思你拿了钱能对孩子好,可你让孩子过的啥日子?”   灵灵姥姥揪揪白灵身上的棉袄:“你穿着暖和的新棉袄,就给一个大姑娘穿这个?多黑的心肠啊,我们在胡同口听邻居说你虐待灵灵我还不信,没成想啊!她好歹是你的亲侄女,你怎么狠得下心啊。”   秦海芬听到话头,追着问道:“是哪个不要脸的婆娘在我背后嚼舌根?有本事在我跟前说,看我不扯烂她的嘴!”   白灵姥姥又道:“你别管这个没用的,你写信说孩子大了,让我们接回去,我还想呢,发生了啥,我们老两口紧赶慢赶的坐火车过来,原来是嫌弃我们灵灵,你拿钱的时候咋说的来着?现在全变卦了。”   秦海芬哼了一声:“我对她可不薄,现在连高中文凭都有了,还想咋地,难不成让我给她准备嫁妆不成?”   一直没说话的灵灵姥爷大喝一声:“行了!孩子我们领回去,就不在你们家里讨嫌,当初是我们瞎了眼,竟然相信你,那笔钱就当喂狗了!”   白灵姥爷说话难听,秦海芬心里憋闷,但是她半天就是等着她姥姥姥爷说带人走,也顾不得分辨,她还怕让她吐出那笔钱呢,想要钱没门!想要人赶紧带走!她顺着话茬说道:“那行啊,这次就带走。”   白灵冷冷的看着,面前这两个老人她虽然不认识,但是因为跟原主有血缘关系,看来也是真心疼她,白灵有些怜惜,她轻声说道:“姥姥姥爷,我们明天就走,我抓紧把户口迁回去,咱们再也不回来。”   她姥爷点头说:“对对,先迁户口。”   迁户口就迁,送走这个吃闲饭的,秦海芬浑身通畅,以后家里一定能顺顺利利的,都是怪她,以后她回乡下,家里肯定好运连连。   城镇户口迁回农村不麻烦,只要有正当理由就给迁,白灵跟着亲属回乡下,合情合理,也没有卡她的理由。相反如果农村户口想迁进城里,那就很麻烦了,不在农村搞建设,农村人全跑到城里来,谁种粮食谁种菜,不是给城里找麻烦吗?   知道白灵要迁户口,李婶不停的劝她:“人跟着你姥姥他们回去,户口留下多好,每个月我帮你领粮食,然后再给你寄回去,你也不用担心你姑姑埋怨我,我行得正坐得端又不怕她,城镇户口可是金饽饽,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   白灵心思一动,李婶说的也可行,李婶人心善,这几年对白灵不错,她信得过,当时赌气说迁户口,也是不想白把粮食留给赵家人,如果李婶能帮忙领,分五分之一粮食给李婶,就当报答她,剩下的自己留着,也不少东西呢。   白灵也不怕秦海芬不愿意,她算是看明白,秦海芬拿她当瘟神,巴不得她走呢,再者说户口是她的,粮食是她的,她拿回来天经地义!   白灵跟姥姥姥爷商量一番,两个老人也赞成:“既然你有人能值得托付,那就留着城市户口,迁出来怪可惜的,在咱们生产队,你一年也挣不了多少公分,哪怕不用每个月寄也成,先在你李婶这存着,攒多了再寄。”   一家人的供应都混在一起,白灵到街道开了证明,跑了一趟西泽市的粮食局,把自己每月的供应单独拎了出来,她也没瞒着,声泪俱下的说了姑姑这些年对她的“照顾。”她没添油加醋,就是把秦海芬的作为原原本本摆了出来,对方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妇女,家里也有儿子女儿,听到最后含着泪:“自己亲侄女啊,也下得去手欺负,孩子你放心,大婶帮你弄出来。”   白灵一蹦一跳的出了粮食局的大门,那个大婶人真好,还给了她一张粮票,让她到对面的国营饭店吃点好的。自己推辞都没成功,只好收下。   白灵手里拿的这张纸是金黄色的,最上面写的是“毛zhuxi语录”:节约粮食问题,要十分抓紧,按人定量,忙时多吃,闲时少吃……   中间的位置盖了一个红章,写着西泽市粮食局革命委员会、粮证专用章,红章上面印着粗粗的几个黑字:“城市居民粮油供应证。”下面一行小字是:户主姓名白灵,1961—1962年使用。   白灵揣着粮食供应证,心里彻底踏实下来,棉袄兜叠着好心大婶给的粮票,白灵进了国营饭店。为人民服务的红色大字写在正中间,客人需要去窗口点餐。   白灵看看窗口上贴着的价目表,快速的扫视一遍:阳春面一角钱一碗,需要贴三两粮票;面皮发黑的包子五分钱一个,需要贴一两粮票,白灵心算一下,一碗阳春面两个包子一共需要两毛钱外加五两粮票。   白灵刚从兜里把钱跟粮票掏出来,旁边一个男人说道:“我请你吃,上次撞到你很抱歉。”白灵一瞧是昨天那个年轻男人,就是小事一件,她根本没放在心里,连连摇头道:“真不用,我都忘了。”   不知道白灵哪个字说的不对劲,年轻男人脸色阴沉下来,也没在说话,大步走到窗口,把粮票跟钱递过去,人家服务员才不问你们的牵扯,直接硬生生说道:“去旁边领饭口等着。”   年轻男人稍后也点餐,跟白灵的一样,刚进饭店的他的同伴问:“咋,这个是你家亲戚?”   年轻男人说道:“我不认识她。”   “啥,不认识,不认识你给人家买面条?”   白灵只装作听不见,狼吞虎咽的赶紧吃饭,吃完面条,端起汤碗咂摸几口汤,一股暖流流进胃里,驱赶不少寒意。她裹上棉袄,趁着身上暖和连忙出门回家。   秦海芬彻底拉下脸面,连侄女回乡的火车票钱都不管,白灵姥姥姥爷住在西泽市临市的乡下——小杨庄生产队,离这里不算近,火车票得一块钱,秦海芬说家里穷,没钱给白灵。   坐火车也得开证明,要写明因为什么理由要乘火车,白灵又忙了一圈开证明,理由就正常写,回家探亲。   至于车票钱,白灵姥姥姥爷也没指望她,催孩子收拾东西,晚上就动身去车站,正好第二天早上到。说是收拾东西,其实白灵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拿了破旧的换洗衣物,她去隔壁李婶那,把购粮本给她,又留了生产队的地址,李婶仔细的揣进兜里:“你放心吧,有啥事我让我家大虎子给你拍电报,这儿一切不用担心。”   李婶人好但是性子爆,秦海芬在她手上占不到便宜,所以白灵才能放心托付她,说好每月的粮食给李婶家五分之一,李婶死活推辞不要,说我要你粮食成啥人了,最后扭不过白灵的坚持,只好同意。   赵家那两个小子巴不得白灵走呢,吃闲饭的而已,只有赵春兰对白灵依依不舍,抹着眼泪说:“我知道我妈对你不好,我……我啥也不说了,有时间给我写信,别往家里寄,寄到我厂子。”   白灵点点头,赵春兰这个表姐人挺好的,她也没想断了联系。   天刚刚黑,白灵拿着简便的行李,跟着姥姥姥爷踏上回乡的火车。      第6章 棒碴粥      白灵她们买票买的晚,坐票早就没有了,她姥姥姥爷想得开:“没有就没有,都是常年干农活的,咋着还不能站上几个小时啊。”捏着三张站票,三个人走向火车。   相比其他人的大包小包,白灵三个人轻车简从,一个扛着蛇皮袋子的大叔急急忙忙往前赶,他就在白灵的后面,人潮拥挤,大叔很快走到跟白灵并肩的位置,他走的太急,蛇皮袋子溜滑的从他肩膀上斜着落下来,白灵猛然不知,还在伸脖子去找前面几步路的姥姥姥爷。   蛇皮袋子马上要砸在白灵的脑袋上,这时一个穿着黑色上衣的男人从后面伸出两只手,身子往前倾一把接住了它。   这时候白灵右侧的大婶还是被蛇皮袋子砸了一下,出门在外挤火车本来火气就大,大婶大声问:“你这里面装的是啥,砸的我真疼。”   白灵听到声音,回头一看才觉得后怕,那个蛇皮袋子就差一点点,就砸到自己,托着蛇皮袋子的男人她见过两次,是上次请她吃面条的男人,不知怎的,白灵脸色一红,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男人走到白灵的身边,像是要把她护在人群之外一样,大叔连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里面是一口袋土豆。”   白灵:“……”   白灵的姥姥姥爷又挤了过来,四个人一起往前走,男人问道:“你们这是去哪?”   想必这也不是一个坏人,白灵说了地点,男人要去另外的一座城市,比他们要远四五站呢。   白灵他们是在县城下车,然后再步行回到小杨庄生产队,如果运气好碰到赶车的,捎上一段能少走几步路。   男人问白灵是哪个车厢,白灵说是站票,男人扫视一眼两个老人,没说话,等上车的时候他把坐票让出来,自己说去透透气。   白灵姥姥盯着男人的背影,问道:“灵灵这是谁啊。”   白灵说道:“我见过两面,不太熟。”   列车员来卖盒饭,大家纷纷掏出钱来买,火车上买盒饭有一个好处,只需要花钱就成,不用贴粮票。   盒饭没有挑选的余地,只有一种,白灵兜里有点钱,不算多,大概五块钱左右,是藏在小屋的柜子里面,估计是这些年原主攒的。白灵买了四盒盒饭,那个男人把位置让出来给姥姥姥爷坐,她也没什么能报答的,买份饭聊表心意。   盒饭三毛五一盒,这价格不算便宜,但不贴粮票划算呀,这个年代,粮票谁都想多攒点,盒饭有点凉了,不过白灵也顾不上这个,好歹能瞅见一点点肉丝,她吃到一半,男人才回来。   白灵把盒饭递给他:“刚才来卖盒饭的,我替你买了一盒,快点吃吧,不然凉透了。”   男人接过盒饭道谢,靠着座位狼吞虎咽把盒饭吃了。车厢的味道实在令人难以忍受,空气闷热,还飘散着一股子臭脚味,白灵围了一条鹅黄色的围巾,这围巾还是赵春兰送给她的,算不得太新,好在还能戴的出去,这是她唯一的一条围巾。   白灵把围巾往上拢拢,围巾上的皂荚味道若有若无,充斥在白灵的鼻尖,好在舒缓了一些。   男人纤长的手伸展开,里面躺着三颗糖,白灵仔细看了看,字体不是汉字,像是俄文,是进口的糖果,她思忖一下,这个男人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买糖是需要糖果票的,也就在过年供应一点点,或者要结婚了,拿着凭证买喜糖,糖果也是分等级的,最差的就是水果硬糖,甜的齁嗓子,味道一般,好点的是奶糖,一咬满嘴的牛奶味漫到口腔,像这种国外的糖,一般市民见都见不到。   吃了一颗糖白灵稍稍舒服一点,下车的时候天刚亮,她叫醒睡梦里的姥姥姥爷,跟让座位的男人告别,三个人带着不多的行李下车。   白灵下车的地方叫涞水县,说是县城,但是街道上也就是矮矮的平房,偶尔有那么一两座楼房,墙上贴着各种标语,看起来振奋人心。时间还早,路上行人稀稀疏疏,大多数穿着灰蓝的衣服,脚上一双黑布鞋,白灵姥姥叫桑红芹,姥爷叫孙玉柱,两个人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祖上几代都是贫民,在这个年代可谓是根红苗正。   白灵以前很少听她姑姑提她爸妈的事情,三个人走路的时候,姥姥和姥爷断断续续说了不少当年的事。   如果白灵父母没去世的话,他们还算是不错的家庭,白灵父母都是高中学历,在那个年代已经很高了,白灵母亲在县城的小学当老师,白灵的父亲是土地局的科员,两个人婚后就生下白灵一个孩子,一家三口还算自在。   听白灵姥姥提,白灵父亲是替局里办事,要去一趟省城,正好白灵母亲放假,说想去省城买点东西,夫妻俩结伴一起,后面的跟白灵听到的大同小异,过马路被车撞倒,当场人就没了,后来对方给了一笔钱,白灵跟着姑姑生活。   孙玉柱除了这个女儿,另外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白灵她妈是老三,白灵大舅是市里厂子的工人,一家人户口都迁了过去,二舅也在小杨庄,她二舅是村里的会计,二舅妈是村里的妇女主任,至于她大姨,就在隔壁村子,离着不超过五里地,也挺近的。   目前老两口跟着二舅一起住,不过老两口早就合计好了,等白灵回来了,他们就搬回老房子去,不为别的,白灵她二舅妈可是一个厉害的,省的孩子受委屈。   他们运气还不错,路上碰到了村里生产队长,队长赶着驴车,见到孙玉柱停了下来:“孙大伯,外孙女接回来啦?”   孙玉柱常年抽旱烟的牙齿黄黄的,他咧开一口黄牙,满脸的褶子簇到一起:“回来啦,回来啦。”   生产队长一挥鞭子:“那户口是落到咱们小杨庄不?”   孙玉柱满满的骄傲:“不用麻烦啦,孩子户口还在城里,她一个大姑娘下地也干不了啥活,还得让你通融通融啊。”   孙玉柱是看着生产队长长大的,跟他爹还是老哥们,这有啥难的,就把孙家外孙女当成借住的不就成了?国家又没规定亲戚不能长住。   生产队长打量打量,还别说,孙家外孙女长得是真好看,杏仁眼,柳叶眉,脸色白嫩跟鸡蛋似的,跟他们乡下的姑娘还真是不一样。   驴车晃晃悠悠,似乎也没比走路快多少,孙玉柱问:“今儿怎么赶的驴车进城?马车呢?”   生产队长说道:“大宝赶着马车去买粮食种子去啦,生产队就剩下这头老驴,我就赶出来了。”   大概走了一个多小时,他们才回到小杨庄,小杨庄四面环山,村庄里的房子稀稀疏疏,条件好的是砖瓦房,差一点的就是土坯房,小杨庄在十里八村还算是富裕的呢,大多数还是土坯房。   孙玉柱夫妇带着白灵先去了她二舅家,昨天一大早,孙玉柱就拍了加急的电报,告诉儿子自己明天坐火车回来。   白灵的二舅叫孙海全,不到四十岁,脸晒的黝黑,一看就是常年干农活的,她二嫂叫郑丽梅,一看就是个泼辣的角色,孙海全家是三间大瓦房,大门旁边用石棉瓦组成了两道院墙,院子里干干净净,算是村里住房条件非常好的。   正好是中午的时间,赶上一家人吃饭,郑丽梅瞧见公公婆婆进来,身后还带着一个大拖油瓶,脸色立马黑下来,阴阳怪气的说道:“爹娘回来啦,咋没提前说一声,旁边那个是灵灵吧,好多年没见了,长成大姑娘了,说亲事了不。”   孙玉柱不悦,他向来瞧不上这个儿媳妇,再说自己明明早就拍了电报,装不知道不就是怕在这吃饭吗?   白灵四下打量这间屋子,西边是一条大炕,炕脚堆着棉被和稻谷枕头,她二舅一家几口人坐在木头桌子前面吃饭,屋里只有一个大衣柜,衣柜的死角都是划痕,看起来也有年头了。   孙海全瞪她婆娘一眼,这好歹是他亲爹亲娘,不能不给面子,他欠欠屁股,踢踢两个儿子:“往一边挪挪,给你爷奶跟你灵灵姐个地方。”   郑丽梅闷声喝口棒碴粥,直喇嗓子:“今天就做这点饭,哪里够吃。”   孙玉柱看看自己的儿子,孙海全向来怕他婆娘,心虚的低下头,白灵她姥姥说道:“行了,你们也别害怕,今天起我们老两口就搬出去,你们关起门过你们自己的小日子,我们跟灵灵回老屋去。”   一听这话孙海全害了怕,也顾不上他手里的棒子面馍馍,赶紧把嘴里的咽下去:“爹娘,你们这是干啥,丽梅就是这个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好好地一起过,你们搬出去住别人会在后背戳我脊梁骨啊。”   孙玉柱喝道:“我自己愿意搬,这总行了吧?”   老两口也懒得再多说话,回屋收拾行李带着白灵回老屋。老屋是在村子的东头,屋子有年头了,还是解放前的老屋子,是土坯房,西边的厢房塌了半截,屋子里都是尘土,还得好好收拾收拾。   孙玉柱两口子还有不少东西要拿,嘱咐白灵先简单归置归置,他们去取东西。等人都走了,白灵望着眼前的土坯房头疼。      第7章 槽子糕      这样的房子,她还是在历史书上见过,不过随遇而安,跟着姥姥住土坯房,也比跟着秦海芬住城里强,最起码心情畅快。   桑红芹心细,早早的就留出一床棉被,是她攒了很久的棉花,找了村北头的老赵头给弹的,大冬天盖上暖和极了,被面儿还是白灵她妈结婚时留下的布头,大红色鸳鸯的图案。   祖孙三人收拾到太阳落山,土坯房才算有点模样,白灵除了火车上的盒饭,一天就没吃别的东西,她四处扫摸,桑红芹把炊具都拿了回来,还有一点口粮,白灵换身破衣服,撸袖子,准备蒸红薯,家里一点柴火都没有,桑红芹跑到隔壁周寡妇家里借了一抱柴火。   灶火坑好久没烧过,刚点燃柴火冒出不少的浓烟,呛的白灵往后退了三四步,不停的咳嗽,孙玉柱赶过来,把白灵往外面推:“你先出去,灶坑这是欺生呢,等烧个几天就好了。”   老夫妻俩开始没打算这么快搬出来,好歹也要有个缓冲的过程,可儿子那怂样实在让人胀气,再懒得多看一眼。   桑红芹瞧着吃红薯的白灵,说道:“孩子,可委屈你了,跟着我们老两口过。”   白灵连忙摇摇头:“没啥委屈的,这样也挺好。”   白灵姥爷一大把年纪,还得每天上工,不过他年纪大,分的都是轻劳动的工作,相应的,工分肯定比年轻壮汉少,白灵在村里四处绕绕,有妇女坐在大门口喂婴儿,也不讲究,rufang随意的露出一半来,还有上年纪的老人在墙角逮身上的虱子,这个时间段青壮年劳力大多下地干活。   孙玉柱夫妇跟儿子在一起过了好几年,锅碗瓢盆混在一起早就分不清,这次搬出来,就拿了三个饭碗,还是缺口的,还有一个瓷盆,可以装菜用,至于筷子就用树条就行,扒了树皮削光滑,在手里试试长度,就是一双筷子。   现在是饥荒年月,家家都吃不饱,虽说整天下地种粮,但辛苦一年的庄稼人,等到过年也分不了多少,一家人的口粮还是捉襟见肘,要是赶上天灾,收成不好就更惨。   白灵发现,在农村有一点不好,没有各种票据的供应,想买香皂毛巾都不行,那个得需要工业券。   万幸万幸!幸好白灵没把城市户口迁回来,不然她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小姑娘,还跟着下地干活不成?她可不想受那罪。   白灵找机会去县城给李婶发了一份电报,告诉她自己回了乡一切安好,秦海芬那白灵懒得理,不过给赵春兰往厂子拍了一封,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还说两个人可以写信来往。   这个年代大家的通讯方式主要是电报跟写信,电报字字都是钱,除非是要紧事,不然大家还是喜欢写信长篇大论,写完往绿油油的邮筒一投,每天都有邮递员同志过来取信。   白灵看了看家徒四壁的家,叹口气想,总不能这么紧紧巴巴的过下去,找时间必须要把空间里的东西拿出来,换一些东西,只是还得考虑,如果才能不让姥爷他们起疑心……   桑红芹去邻街的陈奶奶家里串门,回来的时候拎来一个竹篮、一个竹筒,竹篮里还有三个鸡蛋。看到鸡蛋白灵眼睛都亮了:“鸡蛋?”   桑红芹慈爱的点点头:“这些都是从你李奶奶家拿的,等你姥爷改日上山让他砍些毛竹,多做几个再还给你李奶奶,家里没有竹篮可不行,装蔬菜盛放小物件全指望它。”   老屋的后院用粗树枝围上一圈,权当是栅栏,屋子后面长了野蘑菇,桑红芹看过,说蘑菇是无毒的,可以食用,大冬天还长蘑菇倒真是稀奇,白灵把蘑菇都拔了出来,用水洗干净,做了一道清炒蘑菇,没什么油花,味道自然不会太好,厨房的大锅旁边有一个小油瓶,基本已经见底,旁边是一块油花花的纱布,做菜前往锅底抹一把,就当放油了,纱布用到现在,抹三把也看不到一点油花。   桑红芹做了红薯面的稀饭,外加玉米面醋馍馍,孙玉柱下工后回家吃饭,紧赶慢赶扒拉几口饭,去屋里午睡。   白灵这几天一直在外面逛,桑红芹也没在意,刚一大早,白灵就说四处走走认认路,她打算去一趟县城。   这种清苦日子实在是难熬,空间里的东西该派上用场了。按照她的估计,大概一个半个小时可以到县城,往返三小时,加上她做事的时间,晚饭前可以赶回小杨庄。   白灵拿粮食换了钱跟粮票,白灵惊喜的看到一张肥皂票,上面写着供应肥皂两块,全县使用,过季作废!   白灵把票据都收起来,这次不太敢用,她把钱数数,这次收入四十二块五,真的已经很多了!毕竟跟后世没办法比。现在虽然大部分地区在挨饿,但是城里过得好的,依然每个月有余钱。   过了几日,白灵谎称说城里的同学给她寄了东西要去县城拿,孙玉柱老两口丝毫没怀疑。   白灵这次出来,把上次的钱跟票粮票都带上,到县城径直去了南边的供销社。供销社进门看见回字形军绿色的柜台,柜台后面是摆东西的长长的一排架子,每个柜台前都站着一位社员,白灵走到近前,梳着双马尾的姑娘不屑的看了她一眼:“老农民!不在农村好好建设,跑县城添什么乱。”   白灵低头看看自己,狗眼看人低,她穿的还是那件破棉袄,不保暖不说,上面还有几个大补丁,鞋是一双快开口的解放鞋,对照社员的列宁装,确实天差地别。   白灵听她这么说不干了,分辨道:“咋了,你们这供销社不让人买,还把人分等级?我家里往上好几代都是贫下中工农,农村人怎么了?农村人有点条件来买东西还得看你的眼色?你们领导呢?你态度有问题!”   双马尾被唬的一愣一愣的,她刚上班,来供销社上班牛气着呢,街坊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本来想挖苦一下这个乡下人,谁知道她这么伶牙俐齿。   工作不能丢!双马尾立刻换成另外一幅面孔,笑道:“同志,同志我心情不好,你别在意,买什么随意看。”   白灵这才满意点点头,现在买东西得按需供应,她得琢磨她手里有什么票。   白灵把兜里的票据拿出来左瞧右看,双马尾长大嘴巴,没想到老农民有这么多票呢。   白灵最后买了四两红糖、一斤槽子糕、半斤花生酥糖、两块肥皂、一个铁壳暖水壶,一件白汗衫,一双布鞋。这些东西除了各种票,一共花了她十七块四。   暖水壶是真贵啊,暖水壶是北京鹿牌的,米黄色的瓶身,上面画着花鸟的图案,白灵买完肉疼,但是也没办法,因为这个不属于日常的供应,所以就算是有票价格也不便宜。在农村喝水都是现烧,要是有暖壶就省心多了,烧上半锅开水倒暖壶里,一天过去了还是滚烫的。   白汗衫她是给她姥爷买的,孙玉柱下地干活老出汗,等天气暖和了穿上这个既凉快又不怕着凉。   桑红芹牙口不好,槽子糕软和,不用咀嚼就能咽下去,适合桑红芹吃,农村没有糕点供应,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一次,算是稀罕物。   白灵没在县城久留,她去的早,赶上晌午饭就回了小杨庄,在快到小杨庄村口的,她找了个隐秘的地方,从空间里拿出十斤白面,十斤大米,还有二十斤玉米面。她的玉米面跟现在供应玉米面不太一样,她空间里的算是精细的玉米面,吃起来口感很好。   白灵背着四十斤的粮食,一步步往前拖,路远无轻载,刚开始掂量的时候觉得不沉,但真正背上来走路,白灵踉踉跄跄,十几步就气喘吁吁,在村口上一个穿着蓝灰色衣服的男人停了下来,疑惑的看了看白灵:“你是小杨庄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白灵看他跟自己年轻相仿,大概十七八岁左右,脸色不黑,跟常年干农活的不一样,她解释道:“我外祖家在这儿,我姥爷叫孙玉柱。”   他显然是认识孙玉柱,立马热情起来:“你是孙爷爷的外孙女啊,我听我爹提起过你,我爹就是小杨庄的生产队长,那天赶驴车捎你们来着,我叫周大壮,你可以叫我大壮哥。”   周大壮扫了一眼地上的蛇皮袋子:“这些都是你的?”   白灵也没想具体解释,点点头,不好意思的说道:“太沉了,到这我实在拿不动,就先歇会。”   周大壮一把把袋子扛起来搁在肩膀上:“你一个姑娘家干不了重活,我帮你送家去。”   白灵感激的使劲点点头,那真是太好了,不然她还是运不回去,还是好人多!   周大壮话很多,一路上跟白灵聊了不少,路上都是熟人,周大壮热络的跟乡亲们打招呼,村民的眼光一直都往白灵身上转悠,白灵索性低下头,不去看这些人的目光。   周大壮安慰她:“平时庄上都没眼生的人,你长得又好看,难免都多看一眼。”   白灵:“呵呵呵,你别夸我了。”   桑红芹在屋里听到动手,小跑着出来:“灵灵你这么快回来啦。”又看到后面的大壮:“大壮你咋跟着来了?背的是啥?”      第8章 大酱鸡蛋      周大壮把东西放在地上,白灵说道:“这些都是我从县城拿回来的,姥姥一会儿我跟你仔细说。”   桑红芹让周大壮进屋喝口水歇歇再走,周大壮说他还有事,就先走了。   白灵扶着桑红芹进屋,把从供销社买的东西从布包里掏出来,桑红芹看的眼都直了:“好家伙,灵灵你咋买了这么多东西啊,还有这些粮食,我翻袋子看了看,都是细粮啊,城里都买不到。”   好在白灵多年一直没跟姥姥姥爷生活在一起,所以还能敷衍过去:“这些大部分都是我的同学寄给我的,我们关系好,他们家里条件好,还有两三个在部队,所以供应特别好,他们自己也用不完,就寄给我。”   桑红芹是老实人,忐忑的说道:“这些可都是粮票和跟实打实的细粮啊。”   白灵从塑料袋里捡出来一块槽子糕,塞到桑红芹的手里:“姥姥你吃!”桑红芹翻来覆去看了看,掰下一小块放在嘴里,剩下的要给白灵,白灵往旁边一闪:“我路上吃了,你吃吧。”   桑红芹又拿出来一块槽子糕,放在瓷盆里,给孙玉柱留着吃,剩下的连带着花生酥放到床头的柜子里。   白灵想把大米跟白面搬去厨房,桑红芹连忙拦道:“这些好粮食可不能摆在表面,太扎眼,咱们西屋有个小书橱,还是村南老谢家盖房不要,你姥爷捡回来的,平时用土布扇着,那片墙也不潮,放那儿去。”   中午饭可得好好做做,有了这些粮食,桑红芹觉得连腰杆都硬气一些,她家灵灵同学是真好,不过不能老拿别的东西,也得有回报。   桑红芹想了想说道:“过俩月咱们村统一要用油菜籽榨油,家家都能分我给你一些,虽然东西不多也不金贵,好歹是一番心意,给你几个同学寄两斤去。”   白灵知道她姥姥的脾气,不是一个占别人便宜的,不然心里难受,顺从的说道:“成,到时候我给他们寄去。”   至于寄就简单了,白灵少拿点,寄给西泽市的李婶,城里每个月每人才供应四两油,他们家人又多,油根本不够吃。   桑红芹手里抓了一把白面,眼底有点湿润:“多少年没吃过这样精细的白面了,我有福气啊。”   桑红芹和面说吃面条,洁白的面团连手感都十分细腻,揪团擀平切条,桑红芹的手里像是有魔力一般,变出一根根细长的面条出来,面板角落掉下一些小面渣,她全小心的搜罗起来,搓成半个手掌大小的面条条,回头抹把汗说道:“再来一个白面馒头,今儿老头子有福啦。”   白灵比较遗憾的是没买到油,毕竟油供应的少,自家吃还不够,自然不肯拿出来交换,刚才桑红芹的话提醒了白灵!油是可以自己榨的!像花生、大豆、蓖麻籽、棉籽、玉米、核桃、芝麻等等作物,都是可以榨油的!   现在农作物产量低,人口又众多,榨油对作物的损耗太大,比如说,一斤大豆用压榨机榨油,最多能榨出4市两油来,如果榨的狠点,还能再多出二钱来,这还是绞碎的残渣,需要沉淀沉淀。如果用土法榨油,得油率可就低了,最多也就是三点七八市两。   平时农民们吃还吃不饱,没油就是口里滋味淡点,习惯就忍了,拿着粮食榨油,可是万万舍不得,生产队每年会统一带着大家用压榨机榨两次油,一次就是半年的量,各家领完拿回家。   白灵记得她的空间里像花生、芝麻、蓖麻子都有,赶明儿拿出来榨油吃,老这么一点油腥见不着,白灵可受不住。   桑红芹小心翼翼的从油瓶里往纱布上倒油,油刚从瓶子口流出来,桑红芹马上立直瓶子,动作快准狠,然后熟练地把纱布往锅里抹。   家里还有一个鸡蛋,桑红芹做了一道大酱鸡蛋,满满的都是酱,偶尔能看到一点鸡蛋丁。   一家三口刚吃完午饭,生产队长媳妇就来串门,手里还提着东西,桑红芹连忙迎上去:“大侄女,大中午的你咋过来了?”   生产队长的爱人姓徐,桑红芹招呼白灵叫人,说这是你周婶,刚才来的周大壮就是她儿子。   周婶围着一条大红围巾,梳着一条长辫子,大方的笑道:“都是乡亲,我还是听我家大壮说你们来老屋了,就过来看看,想着估计你们东西也不全,这些都是家里平时不怎么用的,您别嫌弃。”   白灵打量这个周婶,她话说的婉转,现在这个年代,谁家也没有闲置的东西,有的连吃饭碗还不够呢,人家这么说就是照顾自尊心,白灵在心里对周婶生出好感。   周婶拿来的都是过日子的东西,一个小砂锅,一把饭勺、还有一根擀面杖,另外竟然捎来十斤红薯!   其他的就算了,红薯可是粮食,家家都不富裕,桑红芹说什么也不拿,说他们粮食够吃,周婶没法子,说那其他东西你留下。   临走前桑红芹从柜子里拿出糕点,捡了一块槽子糕、三块花生酥糖,让周婶拿回去:“家里还有孩子呢,给孩子们尝尝鲜。”   周婶家里一共四个孩子,周大壮是老二,老大比他大两岁,底下的两个孩子还小,一个九岁的男孩,还有一个七岁的女孩。   这年头可轻易吃不到点心,人家城里行,给发粮票,凭着票能买点心吃,想必是她外孙女带来的,周婶推辞道:“这点心怪金贵的,我可不能要。”   桑红芹跟白灵好说歹说,周婶才收下。隔了一天又送来几颗白菜。   邻居家的母鸡咯咯咯的叫唤,桑红芹一拍大腿:“我咋忘了,赶明儿找你周婶借只老母鸡,我孵几只小鸡出来养,每天都能下蛋呢。”   桑红芹告诉白灵队长家里的住处,第二天一早,白灵就去生产队长家里找周婶借鸡。   周婶家是大瓦房,看着十分敞亮,白灵到的时候周婶正在鸡圈里喂鸡,家里的两个小孩子围在墙根底下和泥玩。   白灵从周婶家借了一只母鸡,还有几颗适合孵小鸡的鸡蛋,周婶把鸡装在鸡笼里,让白灵带回去。   冬天孵小鸡比较慢,天气太冷,母鸡六七天才出来喝次水,白灵听她姥姥说,大概得二十来天才能孵成。   桑红芹是管母鸡孵蛋的老手,收拾起来轻车驾熟,她把做好的窝放在暖和的屋子里,鸡蛋放在稻草上,母鸡自己就主动坐过去孵蛋。   周婶人不错,隔三差五让周大壮送点东西过来,孙玉柱老两口突然从儿子家里搬出来,村里人怎么猜的都有。   孙玉柱也不在乎,虽然他儿子没打没骂他,但是那个怂货对他也算不上好,不然不能让他婆娘那么嚣张。   郑丽梅带孩子来过两次,一进院转着贼眼就不停的瞅来瞅去,跟白灵说:“没想到你们收拾的还不错啊,我看锅底还有点面条渣,吃的可真好呦,连面条都吃得上,可怜我那几个娃娃,每天只能喝红薯粥,玉米馍。”   白灵没吱声,她心想:关我毛事?   郑丽梅讨个没趣,不止白灵这样,那个老不死的婆婆也不搭声,连自己的亲孙子也不疼,就照顾这个外孙女,想想也是气人。   白灵说道:“姥姥,你不是说今天跟陈奶奶约好了去看鞋底的样子吗?都这个点了咋还不去?”   桑红芹立马反应过来,起身道:“对对,你不说我还忘了,我得赶紧走。”   白灵冷漠的扫视孙丽梅一眼,演戏,接着演,看还能给谁看!   郑丽梅瞧见灶台上的暖壶,上面还有精致的花纹,崭新崭新的,开水两三天恐怕都不凉,她家那个破暖壶,热水放进去最多能保温三四个小时,还是她娘家嫂子不用给她的,跟这个根本没法比。   白灵还没来得及说话,郑丽梅不由自主的摸上了这个暖壶,抱在怀里:“哎呦,你小表弟每天深更半夜都找水喝,暖壶借我两天呗?过几天我再还你。”   郑丽梅算盘打得精,小姑娘脸皮薄抹不开面子,她先把暖壶糊弄到手,还不还就看她的心情了……心下正美呢,听见白灵冷冷的说道:“不借。”   郑丽梅嘴角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她尴尬的说道:“你这孩子,舅妈就是借借,还能不还你咋地?”说完就往屋外走。   白灵还能看不出郑丽梅的打算?她快走两步,站在门槛前,拦住郑丽梅:“我说了不借。”郑丽梅抱着不撒手,白灵心想这可是你自找的,她拿出对付秦海芬的那套,擒住郑丽梅的手腕,郑丽梅的手不由自主的松开,白灵手疾眼快,一下抱住沉甸甸的暖壶:“舅妈慢走,有时间过来玩。”   白灵动作一气呵成,看的郑丽梅一愣一愣的,她半天才反应过来,往地上啐了一口:“什么德行!不借拉倒,赶明儿我自己买。”   白灵盘在炕上磕瓜子,从窗户瞧见郑丽梅一扭一扭的离开院子,还踢翻大门口的泔水桶。   白灵心情畅快,管她是谁,以为她好欺负门都没有!   瓜子是桑红芹早上炒的,几个月前后院收成的葵花子,他们自己家榨油也榨不出多少,还不如留着磕磕解馋,拢共没多少,白灵在笸箩里放了二分之一的瓜子,郑丽梅来的时候手疾眼快抓走一大把,她还没磕多少,笸箩已经见底,她这个二舅妈,还真是难缠……      第9章 馄饨肉包子      白灵又找借口去了一趟县城,她听说县城有电影院,就在粮站对面的街道,虽然缺吃少穿,但是精神世界一定要丰富!   当然现在电影放的都是革命类电影,白灵连现代的手撕鬼子都懒得看,更别提黑白的主旋律电影。人呢,总是随着环境而改变,如果随便给她一场电影,她都会看的津津有味。   白灵先去国营饭店吃饭,这次点了一碗馄饨,需要一毛三加上2两粮票,鸡蛋饼一毛钱一张,也搭2两粮票,拿到这些,白灵找靠窗的位置开始吃,吃完之后她又去窗口要了十个肉包子,花了五毛钱加一斤粮票。   这些包子白灵准备带回去给姥姥姥爷吃,虽然里面就是一点点的肉丁,基本可以忽略,可好歹是包子啊!   白灵跟路人打听,去了县城的电影院,就在街道旁边的一个矮矮的平房,墙面已经有些剥落,上面写着“涞水县电影院”。   看电影的大多都是年轻人,表情轻松,一般都是成群结队,像白灵单独一人的很少,她在窗口排队买了一张票,一毛钱一张,如果有学生票的话可以便宜一半。   至于电影的选择,其实没什么选择余地,至少对白灵来说都差不多,她选了一部《地下航线》,完全没听过,随后捏着票根进了影院。   黑白色的故事在帷幕上演,讲的是地下党员与船工在船上同敌特斗智斗勇的故事,旁边的是一对小情侣,一直在说悄悄话,最让白灵不能忍的,是姑娘在电影院磕瓜子,嘎嘣嘎嘣的声音随着音乐一起响起,白灵只看了一半,就从电影院悄悄离开。   白灵从电影院出来就在大街上溜达,没想到竟然有人叫她的名字:“白灵!”她在县城可是一个熟人没有,是谁叫她?   白灵回头一看,是火车上的男人,他穿着灰色夹克衫跟一条黑色裤子,就插兜站在她后面,白灵笑着打招呼:“是你啊,你怎么来涞水了?”   男人说道:“我亲戚在这,见了好几面还没自我介绍,我叫邹城,今年22岁。”   白灵总算知道这个男人的名字,等等……他报年龄干嘛,难不成下面连生辰八字还有哪个小学毕业都要说出来?   白灵露出她招牌式的假笑:“我叫白灵,真巧真巧。”   邹城一本正经的说道:“不巧,我跟了你一条街。”   白灵:“……”   邹城解释道:“你裤子后面脏了……我,我看到你时隔了一条马路,你刚从电影院出来,现在总算追上你。”   白灵大囧!   这具身子大概因为营养不良,所以发育比较慢,还是她穿过来的第二个月来的初潮,白灵不是懵懂的姑娘,上厕所发现后管赵春兰要了卫生纸,有条不紊的处理。   她这几天也不是例假的日子,所以没在意,现在条件不好,没有卫生巾可用,秦海芬跟赵春兰用的是月事带,需要在商场凭票购买,像农村大多数会用布包裹上一些草木灰当成卫生巾,然后布可以反复清洗,草木灰用过就扔,条件好一些的里面包棉花,还有的是垫草纸,草纸比布吸水性要好。   白灵可用不了草木灰,那玩意儿贴着下身……想都不敢想,她现在用的是桑红芹给她的棉布,棉布柔软更贴身,然后她空间仓库里有一些棉花,每个月都往棉布里垫棉花,虽然浪费,但是白灵觉得值!她有机会非得搞到一张月事带的票不可。   白灵营养不良,所以每个月的日子从来没准过,这次看来是提前不少天。   白灵也看不到裤子后面的情形,她手里就拎着一个包子袋,根本遮不住,再加上提醒她的还是一个年轻男人,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邹城大步走过来,取下身上的灰绿色解放单肩包,递给白灵:“你拿这个遮一下。”   即便白灵内里是现代人的灵魂,遇上这种事也窘迫的厉害,再脑补一下刚刚自己大摇大摆地走街串巷……太恐怖了!   邹城眼睛没看她,轻声说道:“我知道附近有一个裁缝铺,是悄悄开的,里面还卖成衣,当然是保密的,不需要布票,我带你过去?”   白灵使劲点点头,刚才她还在琢磨,这么回去看来不太可能,怎么也得找件衣服换上或者挡上,她钱倒是有,就是没有票,在这个没有票据就寸步难行的计划时期,钱的魔力削减一大半。   邹城让白灵略等等,大概过了十分钟,他从另一头骑着一辆永久牌的自行车过来,要知道在这个年代,自行车无疑于豪车啊!四十张工业劵,一般人可攒不上。   邹城歪歪头,示意白灵道:“有朋友住在附近,我刚借的,上车!我载你去裁缝铺。”   白灵心里暖暖的,雷锋同志遍地走,这个时代也不坏!她自言自语道。坐在自行车后面就不用担心会不会被人发现她裤子脏了,反正谁也瞧不着。   邹城骑车带她穿过半个县区,到后来白灵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要把她拐卖的时候,自行车终于停了下来。   白灵面前的是一个胡同,里面都是一个个挨着的宅院,看起来有些年头。邹城推着自行车带她去了里面的一家,这家是邻街房,邹城敲敲门,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一个脑袋,见到邹城笑道:“城城啊,快进来吧。”   邹城说要买裤子,指指白灵:“给她穿。”   面前的妇人四十来岁,一身淡蓝色的旗袍,头发盘了上去,真有气质!妇人不好意思笑道:“我就是在家里穿穿,出去可不敢这么穿,这儿都是裤子,你瘦穿什么都好看。”   白灵挑裤子的间隙,听见两个人热络的聊天,妇人问:“城城这个是你对象啊,长得真漂亮。”   邹城回道:“朋友,就是朋友。”   白灵最后选了一条卡其色的确良裤子,妇人说是城城的朋友不收钱,白拿可不行,最后妇人收了白灵一块钱,再多死活都不要,还送她一双尼龙袜。   白灵跟她争持间,邹城开口说:“行了行了,都别争了,该拿钱的拿钱,该拿裤子的拿裤子,赵姨我也就不跟你客气了。”   赵姨拢拢头发:“客气啥,又不是别人。”      第10章 桃花面      对话怪怪的,不过好在白灵在里屋换完裤子后,邹城带着她离开了裁缝铺。白灵好奇的问:“现在布料供应都是限制的,赵姨那怎么还能成衣?”   现在有国家允许的私人开裁缝铺的,但是买成衣的可没有。邹城说道:“问题还真多,解放前……邹姨是做绸缎布料生意的……”   邹城话说一半,白灵大致明白,说白了就是跟她的空间大同小异,有库存呗。白灵想起几年后的那场震荡,好心提醒道:“最好别让赵姨干这个,毕竟人多眼杂,万一以后被翻出来清算,那就得不偿失了。”   邹城点点头:“赵姨最多做到过年前,年后去西泽市跟儿子同住。”原来如此。   邹城带白灵又骑回县城中心,邹城在前面闷闷的说道:“我饿了,去吃东西吧。”   白灵拍拍胸脯:“没问题,我有钱有粮票,你帮我这么多,我请你吃。”   白灵跟着邹城进了国营饭店,现在正是饭点儿,饭店里人不少,空桌子只有两张,白灵走到里面的空桌子,问他:“你要吃什么?”   邹城说道:“随便。”   白灵一愣,随便是啥,饭店可没有,既然邹城不挑剔,白灵就在窗口扫视一眼菜单,随便点了点:两碗桃花面、两个烧饼、、两碗米粥。   桃花面两毛钱一碗,桃花面也就是馄饨面,将煮熟的馄饨跟面条混在一起,浇上臊子,馄饨浮上上面宛如一朵朵桃花。一碗面条需要2两粮票。烧饼八分钱一个搭1两粮票,米粥其实就是米汤,一分钱一碗当水喝,不要粮票。白灵算了算,一共花了五毛八分钱外加六两粮票。   倒不是白灵不想请邹城吃点好的,菜单上倒是满满写了一大篇,她问一个,服务员翻个白眼:“没有!”她再问,服务员拍拍桌子还是不耐烦的说没有,现在供应的,就是这些基本的食物,炒菜全没有。   邹城大步过来全端到桌子上,白灵不好意思挠挠头:“没什么能买的,大致就这些。”   邹城没在意,说道:“挺好的,能吃饱就不错,多谢。”   白灵呵呵笑了一声:“应该是我谢谢你。”   邹城吃饭姿势很优雅,跟白灵穿过来见到的其他人不一样,她得出结论:一看就是没挨过饿的。   吃完饭邹城执意要骑车送送她,他说自己反正也闲着,骑自行车也顺路,白灵告诉他怎么走,还别说骑车就是快,白灵跳上自行车,她两手扶住后座,尽量不让自己跟邹城有身体接触,走一条路时有石子,自行车使劲颠了颠,白灵身子一歪,下意识的拽住了邹城的衣服,随后赶紧撒手,邹城一送就把白灵送到镇上,骑车比步行要快好几倍,白灵心想,以后非得弄辆自行车不行。   这几天白灵一直在琢磨,从哪里弄点肉来,城市户口每个月半市斤猪肉,凭猪肉票八毛钱一斤购买,不过肉不是每月都能排的上,有时候常买不到,一般就退而求其次换成鸡蛋。   白灵指望供应也不太可能,还得自己想辙,她又想到黑市,他们这四面环山,有深山林子,听说常有村民趁着夜色正浓,跑到山里去打猎,野兔子、野鸡,悄悄凿冰还能有鱼吃。   白灵又跑了一趟县城,用三十斤玉米面、五十斤红薯面,从一个大哥手里换来五只野兔、三只野鸭、四只野鸭,另外还有十多斤野猪肉。   粮食在这个时代人的眼里是最珍贵的,其他的都是调剂,吃饱才是第一位,可白灵守着一个大空间,里面的粮食够她吃好久,更何况她知道历史,这段挨饿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以后会越来越好,目前粮食她不敢使劲都拿出来,只能保证家里不断顿,不挨饿,不然孙玉柱老两口一定怀疑,她找不出合理的借口。一次两次推到同学身上,可家里多了几百斤粮食就怎么也说不过去了吧。   这些肉分量不算太重,最起码比动辄一百斤的粮食好很多,她背着袋子出了县城,还要步行一个来小时才能回到小杨庄,路上都是走路的行人,穿的大同小异,走路虚浮像是没吃饱,白灵怕袋子里的肉香散出来惹麻烦,赶紧快走几步远离人堆。   回到家白灵把袋子往屋里一放,对着孙玉柱两口子说:“姥姥姥爷,你们看这是啥?”   孙玉柱晚上刚下工,过来翻翻袋子,惊喜的说道:“咋这么多肉?”   白灵摆出早就想好的借口:“你们还记得城里的李婶不?就是我姑姑家隔壁的那个,他们家一个亲戚是深山老林边上的,常常打野味吃,也给她寄了点,不过都是悄悄的,李婶说别让我跟别人说,以后也别再提。”   李婶他们知道,对白灵丫头不错,还帮她管粮本呢,是个厚道人,桑红芹感叹道:“我的妈呀,这么多肉,吃起来可真够解馋的。挨着山林还有一身武艺就是好,打猎饿不着,估计把肉当粮吃了。”   孙玉柱说:“人家那是有福气,没成想我们也跟着沾光。”   白灵说给周叔家送点,也就是生产队长家,桑红芹点头:“中,人家一家对咱们不错,也是能守住秘密的,等一会儿天擦黑,让你姥爷送过去。”   白灵捡出一只野兔、一只野鸭,还有两斤左右的野猪肉,桑红芹那袋子裹了好几层,她又问:“老二那?”   孙玉柱瞪了老伴一眼:“惦记那个畜生有甚用?他对你啥样?咱们搬出来这么久,口粮主动提过送来吗?不给!”   提到口粮,才让孙玉柱老两口憋屈,生产队每年年底算公分给粮食,孙玉柱老两口都有粮食,岁数大了吃的不多,尤其是桑红芹,一部分都贴补给二儿子家,今年的粮食还剩下一些,他们出来单过,儿子媳妇闭着眼睛提都不提粮食,就在那装傻。   想到这里,白灵说道:“姥姥姥爷,你们别着急,肯定是二舅妈拴着二舅不让给,赶明儿有时间我去要。”   桑红芹十分同意,她儿子肯定多少惦记爹妈,就那个媳妇难缠,她不放心的问:“你二舅妈的刁蛮全庄都知道,你一个小姑娘,咋能要的回来。”   白灵拍拍身上的尘土,笑道:“姥姥你放心,我有办法,呵呵呵。”   孙玉柱送完野味,不是空手回来的,竹篮里有四个鸡蛋、一把小葱、袋子里拎着大白菜,桑红芹叹道:“她周婶真是厚道人。”   孙玉柱两口子动力十足,根本不让白灵插手,桑红芹拿出盐巴,把已经收拾好的野兔子野鸡mo上盐,一遍又一遍,说这样风干之后入味,存放的时间还长。   孙玉柱在灶坑烧火,他们留了一只野鸡、四个家雀,孙玉柱嘿嘿笑道:“灵灵啊,姥爷给你烤家雀儿吃。”   孙玉柱把家雀儿褪毛去内脏,又用清水漂去血丝,叉在铁棍上放在灶坑里烤,不停的翻转。   野味浸好盐巴后的挂起来,可不敢挂在外面,被别人看到可说不清楚,厢房空着一间,平时没人住,窗户钉的死死的,平时也锁着门,就把野味挂在里面。   家里实在没有油,白灵前几天从空间里拿出十斤大豆,绞尽脑汁想了借口让老两口相信,第二天桑红芹就用土法子榨了油,就是得油率较低,十斤就榨了一斤半左右。榨油后剩下的豆油渣滓叫豆饼,白灵印象里现代这些豆饼都是喂牲口的。   此一时彼一时,这个时代豆饼也金贵着呢,都是人吃,像生产队榨完油后,剩下的豆饼家家都抢着要。   桑红芹把野鸡剁完,拿灵灵她周婶送的小葱炝锅,也舍得倒豆油,再倒半锅水,鸡肉稍微拿盐巴腌腌,之后就倒进锅里,又抓一把野蘑菇扔进去,准备炖鸡汤喝。   锅烧开时满屋都是鸡肉的香味,孙玉柱深深吸了一口气:“今儿是个好日子啊。”   白灵找个时间,去了她二舅家,郑丽梅正在院里洗衣服,她推开木门进去,郑丽梅捋捋头发,一抬眼瞧见这个侄女来家里,脸色不悦:“你咋来了。”   白灵顺势往大柿子树上一靠:“舅妈你看你这话说的,老宅你也没少去,咋我来一次就不不欢迎?”   郑丽梅可不想有话柄让白灵抓住,说道:“那不会,只是你来有事吗?”   当然是有事,没事白灵才不愿意来呢,白灵指了指院子里藏粮食的地窖:“我来取姥姥姥爷的粮食,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走的时候没搬多少粮,不够吃。”   郑丽梅干笑两声,大概觉得坐着气势太弱,把洗衣盆端到一边,站起来说道:“你这话咋说的,粮食走的时候都带过去了,我们这一家好几口不够吃啊,再者马上就过年了,大队会分粮食,你们少吃点没啥。”   她话倒是说的轻巧,自己怎么不少吃点?白灵点点头:“嗯,我知道了,舅妈不愿意给。”   郑丽梅扭扭的进屋,心想我就不愿意给,你还能硬抢咋地。   白灵回老屋拿了一个破碗一双筷子,等午饭的时间,就往二舅家的门外一坐,来来往往的人都瞧上她几眼。   孙海全下工回家,瞧见没见过几面的侄女,问她怎么了,白灵说没事。怎么可能没事,周围的人一直瞧呢,孙海全赶紧进院子,指着他婆娘道:“你对灵灵咋啦,她正拿着碗坐咱们院子外面呢。”      第11章 烤家雀儿(捉虫)      郑丽梅刚蒸上馍馍,惊诧道:“这是咋回事?就是她上午要粮食我没给她。”   孙海全气的想骂她,但她婆娘脾气坏他不敢,只好温声说:“要粮食你就给啊,爹娘的粮食还在这呢,外甥女往门口一坐,万一别人问题,说她舅妈不给粮食,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郑丽梅惊得连锅盖都掉了:“她咋那么缺德?”   孙海全听郑丽梅的话不高兴,这好歹是他血脉相连的外甥女:“孩子有啥办法,想必是真没粮食,又不敢跟你叫板,别说别的,把孩子叫进来粮食给她。”   孙丽梅心里只哼哼,她还没法子?攥人手腕的时候力气可大着呢。   白灵在外面待的优哉游哉,她时不时敲个破碗,周围的大妈大婶不肯走,一直问:“姑娘我瞧你眼生,跟孙会计是啥关系?”另外一个道:“大中午咋不去吃饭呢。”   孙丽梅笑着迎出来,一把扶起白灵:“你看你这孩子,来了也不进屋,快快,舅妈带你进去。”白灵也没戳破她,拍拍裤子上的尘土,跟着孙丽梅进屋。   孙丽梅心里滴着血,让孙海全从地窖里把粮食拿出来,按照孙玉柱两口子口粮的比例,装在袋子里。孙海全小声说:“要是不够吃再过来拿。”   听到这话孙丽梅眼神跟飞刀似的,使劲剜了丈夫一眼:“家里就这点粮食,你让孩子们饿着不成?”孙海全怕他婆娘,脖子往下低了低没说话。   这些粮食白灵抗不回去,她也不想麻烦孙海全,就先去找了周大壮,他正好在家,听完白灵的话二话不说跟着她去运粮。   孙丽梅在后面风言风语道:“哎呦,外甥女就是厉害,咱们村统共就这么一个有出息的后生,没想到你……”   孙海全听不下去,插话道:“碎嘴子婆娘,胡说什么呢,赶紧回屋做饭去。”   孙玉柱老两口看到这些粮食,心里瞬间踏实,不说肯定能吃饱,最起码饿不死了,桑红芹直称奇:“你能从你舅妈手里要下粮食,真是有本事。”   这几天他们一家人的伙食不错,顿顿有肉吃,桑红芹舍不得多放,每顿吃一点,老两口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全都往白灵碗里夹,转眼间就堆成小山,白灵哭笑不得,又把肉夹回去:“姥姥姥爷你们吃,我年轻身子好。”   白灵过了半个多月又去了一次火车站,见到上次卖肉的大哥在一旁站着,瞧见白灵眨眨眼睛,白灵心道大哥还会卖萌了?   白灵正好要找他呢,快过年了,按照粮票上的供应才半斤肉,根本不够吃,她问问还能不能换点肉,她马上要走到他的面前,邹城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一把拉住她的手,白灵没注意,被他拽个踉跄,直接跌到邹城的怀里。   白灵连忙从他怀里起来,邹城见她面露愠色,像是恼了一般,还没开口解释,就从旁边冲出一群人:“蹲了这一天,撞上枪口的不少啊。”   白灵看着这些穿着工作服的人,心都凉了,完了,投机倒把被发现了,这个年代根本不允许私人进行买卖物品,偷偷进行有风险,被逮到的后果白灵不清楚,估计也轻不了。   这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这大哥哪里是卖萌啊,分明是不让她走过来,只是她没领悟!白灵正在思考怎么解释,这时邹城悠悠的说道:“怎么了?搞对象还犯法了?”   对方显然不清楚邹城的套路:“什么?别捣乱啊,我们是在抓捕坏分子呢,你是干啥的?”   邹城往前一步,把白灵护在后面:“我是她男朋友,今天我坐火车走,她来送我,不然你看,我手上还有行李呢。”邹城抬抬手,果然拎着一个行李箱,这几个人面面相觑,在想是不是情报出了问题。   这位大哥趁机大声说:“哎呀,我不认识这个大妹子跟大兄弟啊,你们别冤枉好人。”   一个穿着列宁装的小平头踢了他一脚:“你自己的问题很严重啊,现在裹什么乱?”大哥嘿嘿一笑没再说话。   这位大哥说不认识人,邹城又合情合理,这些人也没再纠缠,反正坏分子很多,不抓这个也能抓不少呢。   邹城带着白灵往火车站的方向走,轻声说道:“大步往前走,别心虚,别回头。”   “嗯。”   直到坐在候车室的长椅上,白灵才长舒一口气:“邹大哥谢谢你,你又帮我一次。”   “蠢。”他的话简明扼要。   白灵没反应过来:“啥?”   邹城低头看了一眼表,快速的说道:“你既然来黑市交易,怎么没观察周围的环境?这几个人隐藏的这么明显,在胡同口穿着工作服,明眼人一瞧就知道什么阵仗,我刚来的时候,看到那个男人冲你挤眉弄眼,提醒你有陷阱,你没发现?”   白灵心虚的低头,她开始每次都会先观察半个小时的环境,后来一次比一次平顺,就降低了防范心,存着侥幸的心思,差点出事。   邹城拿行李起身:“回去吧。”   “回去干什么,你不是要坐火车吗?”   “今天走不了了。”   “啊?”   “来晚了,火车已经开走了。”   白灵仰天,她似乎欠下一个好大的人情。   邹城带她去了一个地方,是离着火车站三四条街道的一个胡同,停在了一个院门口,白灵不解其意,邹城说道:“这家人的男主人,以前是一个画画的,饥荒年代因为太饿,就躲在家里自己画了一些假粮票,他画工好,几乎可以乱真,最后因为没干的彩墨露出破绽,被逮起来判了刑。其他的一些进行货物买卖的,轻则行政拘留,没收财物,重一些的要劳教判刑,你确定要冒这种险?”   白灵不知道怎么回答,风险她自然懂,可大形势如此,物品供应太匮乏,她只能回道:“下次我小心,那他会怎么样?”   邹城摇头:“我不太清楚,不过他是第一次犯事,处置应该不会太严格。”   邹城又补充一句:“这样的日子不会太长久的,像我伯父说的,乌云后面就是艳阳,社会会越来越好。”   “嗯。”白灵心想,他这位伯父还真是有先见之明,确实过不了太久,国家就会一步步走向光明,只是目前身处其中的像白灵这般的普通人,日子太难熬了。   邹城被白灵连累,连火车都没坐上,他穿巷子带白灵去了一个机关食堂,白灵心虚的问道:“邹大哥,咳咳,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   邹城连头都没回:“大概是看你长得傻。”   白灵:“……”得,刚累积的一点感激和好感瞬间消失殆尽了,嘴毒是病,得治!   邹城是带着白灵从后门进去的,所以她根本没看到这是什么地方,往右拐再左拐看见食堂,现在正是饭点,看到进进出出的人,白灵还是第一次来机关食堂,她本来想问邹城怎么可以来这儿,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估计不愿意说。   邹城找了一个干净的桌子,让白灵坐着等,不一会儿端来几道菜,白灵眼前一亮,能吃炒菜已经很好,虽然看起来油并不多,但好歹是炒菜呀。      第12章 尖椒豆皮(捉虫)      尖椒豆皮、白菜炖豆腐、鱼头蘑菇汤、还有一小碗糖醋里脊、这些菜往桌上一摆,真是让人垂涎三尺。   邹城又端过来一屉包子,拿起筷子:“吃吧,我早饿了。”小笼包是新鲜出炉的,还冒着白腾腾的热气,白灵蹭吃蹭喝十分过意不去,她说道:“下次如果还有机会见面,我给你烤肉吃。”   邹城顺势说道:“哪天?”   白灵嘴里的半口包子差点噎着,咳咳咳,邹大哥还真是实诚人,白灵想了想:“你不是要坐火车吗?什么时候回来。”   邹城把里脊推到白灵的面前:“大概半个月,之后我就真的回来了。”白灵没在意他说的“真的回来”的含义,夹起一块里脊肉,嫩滑爽口,还有丝丝的甜意,简直美味极了,家里还有点猪肉,就算是做不出里脊肉的味道,回去她也想试试。   白灵喝了一口鱼肉汤:“那十天之后吧,还在火车站见?或者我给你我的地址,你可以给我拍电报。”   白灵从随身的包里掏出纸笔,刷刷刷写上自己的地址,邹城折了几折,放在上衣的口袋里:“一言为定。”   邹城菜点的多,她们最多吃了一半,邹城说自己从来不开火,这些吃的拿回去没用,就让白灵打包带回去,包子还剩下半屉多,白灵又吃又拿,十分过意不去,邹城说:“我等你的烤肉。”   根据白灵的经验,火车站作为黑市的事情已经暴露,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居民大多不会来这里,这就跟游击战一样,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此处行不通,那就换别处,一定还有新的黑市交易地点!   白灵有时间便在县城晃悠,大概过了两三天,被白灵发现了新的地点,是在废弃的陶瓷厂附近,这里已经是接近县郊的位置,地点比较荒凉。   白灵现在不敢大意,邹城并不是吓唬她,投机倒把被发现的话,后果不是她能承受的,既然还来黑市,就一定要小心。   这里的人不多,稀稀疏疏十来个人,有人凑到白灵身边:“大妹子,要盐巴跟别的佐料吗?”   白灵心里一动,这些正是她需要的,虽然他们家现在有肉,但是完全炖不出滋味来,一点子油最多提提香,可是没有调料提不了味儿,现在的人也不讲究用花椒大料这些的佐料,吃还吃不饱呢,还能在意吃的味道?   可这年代这些东西根本没地寻摸,土地都种粮食了,这些调料的种植有限,每家每户虽然都留了自留地,但也不是你想种啥都行,得听统一的安排,比如今年让你种白菜萝卜,明年就可能改花生玉米。   白灵把围巾往上面抻了抻,问道:“我这有粮食,你那都有什么佐料?”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惊喜:“啥?你那有粮食?还肯往外卖?那感情好,我这花椒大料辣椒香油醋茴香都有,对了,还有蜂蜜。”   谢天谢地!白灵运气不错,她逛黑市这么久,卖粮食卖肉卖菜的不少,可卖调料的还是第一次见,虽然白灵纳闷这个大婶怎么会有这些东西,但她也不能问,特殊年代,谁都有自己的一套法子。   这年头调味料不好出手,买的人不多,妇人也就是来碰碰运气,总会有条件好的人愿意换,她听了白灵说的粮食,最后决定要三十斤玉米面、五十斤红薯,那些细粮听着眼馋,但是可舍不得要,都是钱呀,老农民攒点钱不容易,就算用调味料抵,她还得花点钱呢,能有的吃就不错了。   白灵背着一大兜调味料回家,桑红芹打开看,叹道:“这些也不少,够咱们吃两年的,你是从哪弄来的啊。”   白灵尴尬的笑笑:“城里朋友送的。”   孙玉柱坐在门槛上抽旱烟,周围笼罩一层白雾:“灵灵啊,你总是说你城里朋友送的,可又说粮食又是肉又是调料,亲哥亲姐能啥样啊,我老了可不糊涂。”   白灵只能硬扛下去:“真的,我没骗你们。”   她发愁的想,以后空间里的东西不可能不派上用场,不然日子没法过,但怎么跟孙玉柱老两口解释,却成了最大的难题。   民以食为天,再大的事也大不过吃,桑红芹撸撸袖子,瞧着调味料干劲十足,跟老头子说道:“咱们灵灵年纪也不小了,心里有分寸,你管那么多干啥,外面抱柴火去,跟着我做饭。”   孙玉柱把旱烟掐了,小心翼翼的放在灶台上,一会儿有时间接着抽,转身去外面抱柴火。桑红芹做菜手艺不错,就是饥荒年月缺吃少菜,把她手艺给埋没了,今儿啥都齐全,可算是能大展身手,自从她家灵灵回来,老两口的生活有了盼头,日子也越来越好。   白灵上次拿回来的猪肉桑红芹把肥肉膘耗了不少油出来,猪油香,做菜更香,寒冬腊月也不怕肉变质,除了腌上的,又留了三四只留在外面吃。   桑红芹拿温水先把野兔化冻,之后手起刀落切成小块,切完要用盐巴腌一会儿,就放到一边,接着倒猪油炝锅放葱花段,干煸了辣椒,把兔肉放进去翻炒,炒到一半的时候放花椒,炒熟起锅。   锅里的辣油不能浪费,桑红芹让白灵洗干净几个土豆、一颗白菜,又做了一道麻辣土豆片、一道麻辣白菜,一油三吃。   白灵在厨房待着直呛鼻子,但是味道是真好,辣椒混合着兔肉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桑红芹拍拍手:“灵灵快端屋里去。”   院子里都飘着肉的香气,几个人狼吞虎咽赶紧吃完,隔壁的赵嫂子过来串门,使劲吸吸鼻子:“你们这是吃啥呢这么香。”   饭桌已经收下去,赵嫂子只能闻闻味儿,桑红芹说:“炒点肉,灵灵不是城市户口有供应吗?城里的供应刚寄过来,改善改善伙食。”   赵嫂子不是自己来的,还牵了自己的小儿子,四五岁的孩子直抱她妈大腿:“妈,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赵嫂子一巴掌招呼在儿子屁股上:“你这孩子咋这么没出息,又不是咱们家,我哪里有肉给你吃。”说罢眼睛滴溜溜看着白灵几个人。   这摆明了是来蹭吃,不然带儿子干啥,白灵笑道:“赵嫂子真是不好意思,就几两肉,拢共没几口,我们三个一口都没剩下,不好意思了。”   赵嫂子才不信,肉那么金贵,一小块能就着一个黑馍馍呢,几两肉也不少块,还能大口大口全吃完不成?就是舍不得给她吃。   赵嫂子见白灵油盐不进,讪笑道:“那真是不巧了。”说罢提溜着儿子的耳朵:“现什么眼,赶紧回家去!”   待人走了桑红芹感叹道:“日子也都不好过,可咱家也没肉拿给外人吃,再说野兔肉给人发现,难免惹麻烦。”   孙玉柱哼了一声:“丢人现眼,宁可饿死不能没骨气,老梁头那么硬气的一个人,子孙这么不争气!”   十天后邹城没出现在火车站,他又没留地址,白灵找不到人只能作罢。快到年下,生产队开始发粮食,冬天活不多,等开春就开始农忙了,桑红芹一到冬天就腿疼腰疼,所以一般都是歇着,开春也得跟着忙碌。   白灵跟着孙玉柱去生产队领粮食,按照每个人的公分换算,一家能有多少粮食,多劳多得少劳少得,家里有青壮年劳力的比较划算,如果赶上家里三四个年轻孩子都没结婚,全乎的在家里挣工分,那分到的粮食可是了不得,羡慕死人了。   生产队的活一般都是计算工作量的,像孙玉柱年纪大,肯定干不过那些年轻人,除非是铲雪、平整土地这类需要大家一起干的伙计,才能有一点毛子工,毛子工就是不计工作量,大伙儿平均工分。   场院里摆着两张桌子,坐着生产队长跟会计,白灵他二舅孙海全就坐在右边,见老爹过来起身招呼:“爹来啦。”孙玉柱嗯了一声。   接下来就是计算一家人的工分换钱换口粮……   孙家一共分得三百二十斤口粮跟六十五块钱,领到的这些就是一家人一年的口粮,得计划着吃,现在白灵也理解,为什么秦海芬每天精打细算、拿秤量粮食做饭,可不是么,供应没变化,保证家里不断顿,就得平均着吃。   快过年了,李婶把攒着的供应都给白灵寄了过来,粮票是省内通用,所以西泽市的粮票涞水县也能用。李婶感叹,说家里那几个虎羔子,一顿饭能吃下三四天的口粮,这日子咋办?      第13章 羊角酥      白灵打算年后给李婶寄点粮食,理由都是现成的,今年收成好,农民们粮食还算够吃,他们一家三口老的老,小的小,也吃不了多少。   白灵准备跑一趟县城,把过年的东西都准备上,桑红芹说跟着她一起去,正好生产队要去县城办事,周队长赶着马车捎了白灵他们一段,到县城边上把她们放下。   桑红芹很少来县城,她连镇上都没去几次,也不认路,就在白灵后面跟着。白灵来了这些次轻车熟路,带桑红芹去了县城的商店。   白灵手里攒了不少各种票据,这些都是有期限的,不用逾期作废,所以打算一股脑都买了,布票一年一丈二,她得琢磨琢磨买什么衣服,她打算给桑红芹扯身衣服,想靠布票买全家人衣服基本是做梦,以后看看有没有机会去买不要票的成衣吧。   像白灵这种普通的城市居民每个月是没有工业券的,只有在职员工每个月才会发,像她姑夫每个月有三张。白灵买自行车的愿望,似乎更遥远了,钱好攒,工业券不好得。   年下供应稍稍敞开了些,物品都比平时要齐全,只是供应是有数儿的,卖不了多久就得没,还得靠抢,每个柜台都挤满人:“同志,我要两块肥皂……同志我来一个洗脸盆,同志我先来的,我要四两白糖……”   桑红芹跃跃欲试:“灵灵你去烟酒糖果那边排,日用品这人多,我过去,对,票你给我一点……”白灵又塞了十几块钱给桑红芹,桑红芹推了回去:“哪能花孩子的钱,你快拿着。”说罢一溜烟往人群里钻,桑红芹长的不高,身体也灵活,没一会儿就钻到人群里面去。   白灵在烟酒这边排队,她打算给孙玉柱买一包烟,她往柜台上一扫,东海两毛八一包,春秋两毛五一包、大铁桥一毛四,经济烟才九分钱,大前门贵一些,三毛六一包。白灵来之前问过孙玉柱,他说不要贵的,贵的他抽不习惯,就要便宜的经济烟就行,大前门干部抽的比较多,供应也少。   最后白灵买了天津产的绿叶烟,一盒一毛三,她买了两盒。大前门买了一盒,万一家里有事可以把好烟拿出来。经济烟她一口气买了五包,这些烟都买完,烟票就不剩了。   旱烟还得有烟叶子,揉碎了往烟纸里卷,孙玉柱一直感慨,现如今烟叶子都不好寻,又不让自己种,这些还是以前存的,偶尔馋了抽上一口,买了几包烟,先给姥爷抽着,等她再有烟票以后再买。   至于糖果,最便宜的是没有包装纸的硬糖,就在一个大盒子里装着,谁要的话店员的大手往里面一捞,放在秤上的油纸里就开始称,白灵瞧了瞧,店员的手指甲里还有泥呢,她摇摇头,这种虽然便宜但太不卫生,她不准备买。还有就是带着糖皮的水果硬糖、夹心硬糖,价格贵一些但是卫生,一般人家都买这个,古巴糖果大家也热衷买,糖果的口感粗糙,味道跟红糖差不多,好一些的就是牛奶糖,小孩子含一颗在嘴里,都不舍得咬,让糖汁一点点的在口腔里流淌,甜到心里。   白灵手里的糖果票不多,过年这个月才发,平时没有这票,她捏着手里的二市两糖果票,琢磨着买什么,一斤五百克,一颗糖得四克,一斤可以买140颗,她的2两可以买20来颗。白灵不禁感叹,真的好少!这几年供应缩减的厉害,听说前几年过年的时候,糖果票最多能发半斤呢。   有限的票据得发挥无穷的智慧,白灵买了一两夹心硬糖,一两奶糖,奶糖贵一些,一斤两块五,白灵买糖一共花了2市两糖果票外加三毛五。才二十颗糖就过年啊,李婶写信说有糖供应就不错了,本来还打算不发糖果票呢。   白灵主要买了烟和糖果,其他的家里也不需要,桑红芹那个柜台才是主战场,她把战利品装进布袋里,正好赶上桑红芹从人群里挤出来,往旁边的柱子上一靠直喘气:“灵灵你看着点东西。”   平时城市户口每个月是四市两油,春节元旦国庆破格会多二市两的油票,白灵一口气把手里的油票全用了,凑了一斤菜籽油。   每月的半斤肉供应常常接不上,肉今天买不成,得明天起大早来排队,先不急,白灵翻了翻桑红芹的战利品,鞭炮花了两毛钱,足够放到正月十五,饼干种类不多,大概三四种,价格在五毛到一块不等,桑红芹买了半斤羊角酥,花了半斤糕点票外加四毛钱,还抢到两双千层底布鞋。白糖七毛八一市斤,半市斤的糖票花了三毛九。红糖供应早就没啦,前面的都没抢上,桑红芹听到后面人嘟囔说拢共没多少,一定是被售货员们内定了。   过年期间的盐巴、酱油、醋不需要票,但限量购买,每户最多买半斤,平时可没这好事,桑红芹一口气每样来了半斤,大粒子盐一市斤一毛六、酱油一市斤两毛二、醋一市斤一毛六,三样儿一共才花了两毛七,桑红芹直念叨,真划算。   有一个柜台冷冷清清,连一个客人都没有,是卖茶叶的,白灵眼前一亮!   茶叶不是日常必需品,饭都吃不饱呢哪有情调泡茶喝,人们都往日用品那钻,茶叶柜台无人问津,售货员百般无聊的在剪指甲。   白灵每日喝水口里淡死了,蜂蜜泡水倒是好喝,就是蜂蜜就一罐,得省着喝。她问道:“同志,茶叶怎么卖?”   售货员不耐烦的抬头,从柜台下面拿出一张纸扔给白灵:“上面全写着呢。”   大过年的白灵也没跟她计较,大多数售货员都是这态度,白灵定睛一看,好的茶叶三到六块钱一斤,便宜的三毛到一块钱不等,不需要票。白灵问:“限购不?”   服务员抬抬眼皮:“咋,你要买一卡车?”   白灵心里呵呵一声,估计站台站的累了,逮到人就愿意抬杠,白灵没接茬:“三块的茶叶我要两斤、四块五的我要半斤。“售货员算的很快:“一共八块二毛五,需要打包的茶叶纸吗?一斤一张,一张一分钱。”   白灵点点头:“都打包装。”   买完这些,白灵跟桑红芹一起回小杨庄,明天还得过来,买肉菜等副食品。刚到家门口,就瞧见赵婶子在隔壁门口站着,眼睛一个劲的往白灵布袋上瞅:“哎呀,城里有供应就是好,连过年都比一般老农民滋润。”   农村没有各种票据,讲究自给自足,过年就是可以分点猪肉蔬菜细粮什么的,像这些糖果是没有的,有些家里人在城里上班的,会给带来一些。赵婶子家里亲戚都是土里刨食的农民,看见这些东西眼红。   白灵知道躲不过去,从布袋里拿出三颗糖,递给李婶子:“拿去给狗蛋他们吃。”   狗蛋是李婶子家的大儿子,他家一共三个孩子,李婶子肚里又揣了一个,每个孩子一个,不用争不用抢。李婶子接过糖看了看:“这花花绿绿的糖纸可真好看,我也好久没吃过糖了。”   白灵没再理会她,给糖是情分,不给是本分,你一个大人,我还得给你糖吃不成?李婶子瞥了瞥白灵的背影,不悦的说道:“抠死了,一家人都那么抠。”   刚进家门就听见孙玉柱在自言自语:“清晨的馍,两口嚼。中午的面条捞不着。晚上的稀饭照月亮;大人喝了饿得慌,小孩喝了光尿炕,一巴掌打到街门上。”   白灵噗嗤一声笑了:“姥爷你在说啥?”   孙玉柱拿手挠挠头:“没啥没啥。”   桑红芹接道:“你姥爷说特别困难时候的吃喝呢,今年还稍稍好一些,去年前年才难熬呢。”   好在最艰难的日子,已经慢慢将要熬过去,一切都会好的。   第二天凌晨四点左右,白灵就跟桑红芹开始往县城走,白灵之前在西泽买东西有经验,一到供应的日子,居民就跟不要命似的排队,家里大人上班,让孩子先拿个小板凳来占地儿,天还黑着就是长长的一个队伍。   即便是起了大早,白灵他们到的时候,前面也有了一百多人。白灵跟桑红芹分成两排,白灵看不出肉好坏来,买肉买菜的活交给桑红芹,她负责买豆腐、鱼、鸡蛋等。   桑红芹肉没买到好肉,她指的好肉是肥肉,越肥越好,拿回家可以耗出不少猪油,油梭子包饺子香着呢。反而是排骨,全是骨肉没几两肉,大家不爱买。   桑红芹垂头丧气的说:“人们跟疯了似的抢,就剩下排骨肉了,我要是在慢点,连这个也买不上。”   白灵欣喜若狂,排骨是个好东西,比大肥肉强,剁肉的师傅大概瞧见桑红芹没买上肥肉,又饶给她一根大棒骨,桑红芹瞅着棒骨发愁:“一根破骨肉,咬咬不动,一口肉都没有。”   白灵笑道:“咱们回去拿颗萝卜炖汤喝,可有营养呢。”   桑红芹不屑一顾,嘟囔道:“那也不及猪肉香。”   两个人拿着菜、肉豆腐满载而归,这个年一定能过的丰盛。      第14章 炒栗子      白灵给桑红芹买了灰蓝色的布料,做一件套头衫,她见过桑红芹的衣柜,冬天到夏天过渡没合适的衣服,春天天热了还捂着棉衣呢,套头衫不薄不厚,正好适合开春穿,买完这个没剩下多少布票,她又给孙玉柱买了黑色毛料布做裤子,,这种材质做裤子结实,黑色还耐脏,最适合他。   白灵这次去县城发现有卖伊拉克蜜枣的,这种枣子特别甜,价格也不贵,两毛钱一斤,之前在西泽市她排队买过。   旁边有炒栗子,不是按斤卖,小号的酒杯里装上满满的一杯,一杯三分钱,白灵目测了一下,大概有一两、一两半左右。   这些过年都是不需要票,白灵买了半斤蜜枣,三杯栗子,苹果、梨这些水果没供应。白灵买了这些回家。   孙玉柱老两口摸着白灵买的衣裳直感叹:“你这孩子,大姑娘穿好点比啥都强,我们这把老骨头穿什么不行?”   白灵把栗子剥开,又小心翼翼的倒了一点蜂蜜在碗里,拿栗子沾蜂蜜吃,她吃了几个十分满足,笑道:“我还不急呢,布票还能供应,以后我再买呗。”   白灵的大舅孙海波拍电报回来说过年不回小杨庄,他老丈人年前盖了新房,过年让女儿女婿一家在他那过年,压压宅气。   直到过年前一两天,孙海全那也没过来请爹娘一起过年,别说没请,就算请了孙玉柱也不想去,街坊左右还问呢,你们三口不跟着二儿子一起过年?   虽然对二儿子不满意,家丑也不能外扬,还能往里遮,桑红芹说有外孙女啦,他们三口过年也热闹。   临近过年的几天,孙玉柱也不用去地里干活,就在家里跟着老伴拾掇房子。   趁着有闲暇时间,孙玉柱拿着大扫帚把房顶犄角旮旯都仔细扫了一遍,桑红芹糊了一个大红纸灯笼,就挂在屋檐下,村里每户发了好面,也就是富强粉,虽然只有三斤,但是足够一家人包顿饺子解解馋。   过年东西就不用太拘着省着,一年就这么一回,三十那天桑红芹一大早起来,去隔壁屋子把白灵从炕上拽起来,孙玉柱已经拾柴火回来了,冬天地冻的硬,拾柴拾不太多,猪肉还有一点,桑红芹梆梆梆把猪肉剁碎,说汆丸子吃。   家里有个小砂锅,桑红芹准备做一道砂锅豆腐白菜,白菜炖的软软的,豆腐入口软糯,蔬菜不多凉拌菜心、醋溜白菜、野山鸡炖蘑菇,辣腌兔肉、红烧排骨,再包点牛肉白菜馅的饺子,日子简直赛神仙。   孙玉柱一边烧火一边说:“我敢说,全庄过年的吃食,哪家也不如咱家。”桑红芹附和道:“可不是么,今年可过了一个好年,多亏了灵灵。”   此刻白灵正在专心致志的炖大骨头汤,里面放进去一点蘑菇白菜心,水开了之后咕嘟咕嘟,汤汁白白的,全是营养,她放了点盐进去,还挖了一点点香油,出锅后拿汤盆盛好。   家里的餐具特别少,平时还行,一过年根本不够用,只能凑合,像碗碟这些的买的话需要工业券,一般人家就是对付对付,工业券,工业券!买什么都需要它。   忙活了一中午,一家人饱饱的吃了一顿,剩下的留起来,晚上接着热,饺子还剩下半屉呢。   除夕晚上得守岁,周大柱带着妹妹过来,说让白灵晚上去她家玩,桑红芹也劝:“去吧去吧,在孩子堆里有意思,别守着我们。”   白灵换了身衣裳,桑红芹让她把糖果拿上十来颗,给周家的孩子们吃,说他们牙口不好也不爱吃,又裹了点羊角酥,一两栗子,让白灵带过去。   白灵到周家的时候,孩子们叽叽喳喳在炕上玩呢,周叔周婶都没在家,听说去隔壁了。   白灵把吃的往炕上一摆,周大壮的妹妹嘟嘟过来抱住她的腿,眼睛眨巴眨:“灵灵姐我可以吃吗?”简直萌化了。白灵爱抚的摸摸她的头发,变花样似的掏出一根红头绳:“不仅可以吃糖,还有红头绳戴呢。”   嘟嘟马上满炕蹦跶,笑的合不拢嘴,一会儿趴到白领的怀里,在她脸上吧唧一口:“灵灵姐真好。”   周大壮说道:“小孩子家家的,你给她买这个干啥。”   白灵拢拢头发,把碎发别在耳后:“布票剩了一点,红头绳就用两厘布票而已,可别客气,哄孩子高兴。”   周家小儿子叫胖胖,取名的寓意一看便知,希望他壮实一点,只是这种年代也胖不了,胖胖一点也不胖,他拿了一颗奶糖,小心剥开糖纸,咬下一小口,剩下的攥在手里,笑着跟白灵说:“灵灵姐我就吃一颗就行。”   白灵把纸包推到胖胖怀里:“灵灵姐给你们带来的,留着慢慢吃,都是你们的。”   晚上掌着灯,周大壮叠了五六个纸飞机,几个人穿飞机玩,飞机穿腻了,又在屋里丢沙包、跳房子……这么闹也闹了一宿。第二天街坊左右亲戚家串门子,就是待一会儿,主家也不用准备瓜子糖球,这个年代谁家有这些?最多喝口热水。   白灵不用出门,孙玉柱两口子出去串门,让白灵把门栓上。大年初二的中午,周叔赶过来说有事找白灵。   白灵直纳闷,找她能有什么事?   周叔愧疚的说道,他实在没办法,有人举报孙家,说孙家的外孙女是城镇户口,户口落在西泽市,但是却在涞水县生活,在农村领着城里的供应,享受着农村的待遇,这是好逸恶劳的行为,每天一点劳动都不参加,长此以往如果人人学她,那社会就乱套了,一定要严加处置。   其实这本来不算什么大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嘛,白灵又不占用生产队的口粮,最多就是喝几口村里的井水,但有群众举报,就得核实后处理,周队长实在没辙,上面领导压着呢,他好不容易想了一个办法,来找白灵商议。   周队长点燃白灵递过来的大生产,吐了一口烟雾缭绕,他皲裂的大手弹弹烟灰,斟酌道:“灵灵你是高中学历,可以去学校当代课老师,大壮在县城里的小学当老师,我问过他,他说现在文化水平都低,缺老师,像你这种文化水平的,当老师没问题,一个月多少有点工资拿,关键是你有了工作就不算闲人,学校周末放两天假,你还能回来看你姥姥姥爷。”   白灵还没开口,孙玉柱说道:“这个中!我也在发愁让灵灵干点啥,当老师好,代课的也不错,反正每周都能回来。”      第15章 这章没吃的……      白灵每天就是在家里闲逛,如果能上班,有了稳定的工作,也算是在涞水县扎根,给小学生当老师,她还能应付的来。   周队长说周大壮已经跟县小学的校长打了招呼,听说白灵是城里的高中学历很满意,但是过几天需要去学校做一份卷子,然后再决定能不能当临时老师。   送走了周队长,白灵开始发愁,这一身补丁衣服,在小杨庄没什么问题,反正大家穿的都不好,可是去学校里当老师,总不能还穿这些吧。   桑红芹跟孙玉柱唉声叹气,直惋惜布票留着好了,现在都没布票给白灵置办衣服,白灵安慰她们:“放心,我去管同学借。”   白灵自然没同学可借,就算她同学站在她面前,她都认不出来,白灵等了一天就跑了一趟县城,还是去黑市交易,这次不能以物换物,只收钱跟布票,只是白灵进行的不太顺利。   这也很正常,大家刚过完年,节下的供应足够,家里一般都没什么钱,布票年前也都扯新衣裳了,根本没结余。   白灵转悠两天,给钱的有,但是手里有布票的,一个没有。白灵灰心的去国营饭店吃饭,刚到门口,就听到有人跟她说话:“怎么这么不开心?”   白灵没反应过来,头都没抬,顺口说道:“没布票。”她回头一看,是邹城。   邹城穿了一件军绿色棉袄,因为天气冷戴了一双皮手套,他说道:“布票?我这倒是有,你要买什么?”   白灵连忙摇头,她可不能要邹城的布票,两个人在饭店随便吃了点,刚出门口就觉得浑身的寒意散尽,邹城解释道“我因为有事耽搁了,所以回来的晚,布票我真没用,攒了四五丈,再不用就作废了。”说完不由分说,塞到白灵的手里,白灵想了想说道:“你需要粮食吗?”   邹城回头看了她一眼:“粮食可金贵,当然需要。”不管这些布票邹城是不是真的用,但是她也不能白拿,反正她有粮食,可也不敢拿太多,怕邹城怀疑,和邹城约第二天捡,给他带了三十斤白面、二十斤大米,另外还有二十斤大豆。   邹城笑呵呵说道:“我那点子布票换这么多东西,我赚到了。”还了粮食,白灵心安不少。   后天白灵就要去学校,衣服得抓紧买,她去供销社买了卡其色的布料,军绿色的确良料子,可以让桑红芹帮她做成裤子。   白灵看到旁边的柜台有女式皮鞋,一双七块五,过年前后不需要票,她试了一双牛皮的,穿着很舒服,鞋头锃亮,要是工作还得穿皮鞋正式,就掏钱买了下来。   该置办的全置办,白灵心满意足的哼着小曲回家,家里还有一些棉花,都是带籽的皮棉,桑红芹找人弹了棉花,就变成了可以直接做棉被、棉衣棉裤的绒面,白灵把现在身上那件棉袄拆了,好歹收出二两棉花,又用新弹的棉花,桑红芹给她做了一身棉衣棉裤,虽然不算厚,但是穿上也御寒,比她现在穿的要强得多。   现在农村的人,不讲究找裁缝,就是自己做衣裳,如果谁家婆娘手笨,把好好的料子剪坏了,那她家孩子可就没新衣服穿咯。   桑红芹手巧,端详着白灵买回来的布料,说道:“我给你量量尺寸,裤子好做,明儿我就能做完。”家里没有缝纫机,这个年代在农村缝纫机还属于稀罕物,一般的人家都没有。   白灵买的布剩下一些,桑红芹带她去西屋,指指墙上拿钉子钉着的布头,各个颜色的布料都有,白灵蹬着炕沿把碎布都取下来,说道:“姥姥用这个给你织一条围巾?”   白灵以为自己听错了:“用这些布头……织围巾?”   桑红芹拿手点点白灵:“你们这些孩子啊,到底没过过苦日子,现在羊绒线得好二十多一斤吧,还得要券,谁家能有?就普通的混纺的毛线也得十来块钱一斤,织单股的女式毛衣还得六七两呢,咱们这种老农民可穿不上,所以啊,穷人家都是攒着大块的布头,什么颜色都有。”   桑红芹一边说一边示范:“瞧见没,把布头抻出细线来,一丝丝的都抻出来,捋好放在一边,几个布丝揉在一起,就是一根毛线啦。”   桑红芹这么说白灵想起来了,过年的时候她去周婶家,也看见她家门框上钉着钉子,有各种的布头。庄上小孩戴的围巾,也是各种颜色都有,原来都是这么做成的。   桑红芹家里没毛衣针,去周婶家借了几根,回来的时候白灵已经把线头搓的差不多,桑红芹点点头,开始穿针走线。   桑红芹手巧,各种材质颜色的丝线她搭配在一起,织出来的围巾竟然不难看!仿佛本来就是混色的毛线一般,劳动人民的智慧真是不容小觑!   白灵的这条围巾混合了深红色、黄绿色、褐色、深蓝色、黑色,这么多的颜色交杂在一起,丝毫不显得凌乱,因为都是深色系,所以做成围巾并不扎眼。   桑红芹念叨说:“你去县城里,如果发现有多余的布头,一定不能扔,攒在一起没准能织啥呢。”   白灵搂住桑红芹:“姥姥你放心,勤俭节约嘛,我懂!等以后我有出息了,给你买毛衣穿。”   桑红芹眼睛有些湿润,抹了一把:“那可感情好了,姥姥等着!”   人靠衣装马靠鞍,桑红芹跟白灵一起赶制出裤子、棉袄,白灵再穿上新皮鞋,往那一站,直教人挪不走眼。   桑红芹十分骄傲的说:“我们家灵灵就是好看,十里八村的姑娘也比不上。”   周大壮骑着自行车来接白灵,自行车是周大壮大伯家的,他借来骑骑,有自行车就是快,没多会儿就到了县城。周大壮挠挠头说:“灵灵你今天可真好看。”   没有女人不爱听夸赞,白灵也不是羞涩的六十年代小姑娘,大方的笑道:“谢谢大壮哥。”   学校的墙比较低矮,进门的左边是收发室,登记外来人员,周大壮表明来意就放了他门进去,今天不是白灵一个人来应聘,十多个年轻男女,都坐在几张长椅上,周大壮说他得回办公室,把纸笔塞给白灵,让她好好答题。   这些人里有三四个都认识,看起来十分熟络,白灵想想,来这里应聘的大多学历都在高中以上,而且都是本县的,年级相仿,估计都是同班同学。   白灵不言不发的坐在一个没人的长椅上,过了一会儿一个长着青春痘的男生凑过来:“同志,看你面生,高中是在几班?”   白灵打量了他一眼,他脸上带着明显的讨好,看起来不常刷牙,一口牙齿黄黄的,头发都瞥到右边,眼睛不大,塌鼻子,白灵简单回道:“我不是在本县上的高中。”说完往旁边坐坐。   白灵拒绝搭话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一般人也就走了,可是这个男生竟然又往旁边坐坐,继续问道:“那真是不巧,可你不是本县的,咋会来这儿?”   这人可真讨厌,白灵心里想。   这时候另外一张桌子上短发的女生说风凉话:“卫建国,你可真有意思,人家冷美人明显不想搭理你,凑合什么凑合,别丢人现眼。”   卫建国脸腾一下子就红了,刚想站起来反驳,从办公室出来一个穿着列宁装的女人说道:“你们都跟着我进来答题。”      第16章 红烧肉      里面是一间教室,大概有三十多张桌子,每个人离得都比较远,仿佛互相传递答案,讲台上坐着两个监考的,刚才的列宁装给他们发卷子。   本来白灵十分忐忑,不知道他们会考什么,可她一看卷子就乐了,这些题对她来说很简单,完全可以应付。   这张卷子内容很杂,白灵可以想象出出题老师的天马行空,还有关于怎么教育学生、如何处理紧急事情的假设性问题。   白灵重点本科大学毕业,各个学科的知识就算渐渐淡忘,可考的知识点比较基础,她答起来也算得心应手,估计是因为当小学老师,所以题出的稍稍浅显吧。   政治题她不太会做,孙玉柱手里常常拿着一本红宝书,里面都是伟人的语录,白灵有些印象,就按照上面的内容往上写。   考完出教室,卫建国追在白灵后面问:“你答得咋样?”白灵没吱声。   周大壮在门口等她,看见白灵出来招招手,白灵听见那个短头发女生说:“你看吧,人家有对象,别费心思了。”   周大壮的粮食都放在食堂,他一个人在县城,住学校的教师宿舍,也没地方做饭。周大壮带着白灵吃学校食堂。   学生们大多回家吃,小学生家里的都不远,所以食堂都是教职工,周大壮跟同事打招呼,对方的眼神总打量白灵,白灵也算见怪不怪,也没在意。   食堂的伙食不算好,但好歹能吃饱,要了玉米馍馍、寡淡无油的白菜汤、一份素菜,周大壮竟然还打到一份红烧肉,当然主要是肉汁,肉块又小又少。   周大壮把肉推到白灵面前:“平时没什么肉,今天运气好。”   现在学生们还没开学,但是老师们已经轮流来学校值班,今天正好赶上是周大壮。周大壮话不多,两个人闷头吃完饭就回了家。   白灵对考试心里也没底,本来刚出场还信心满满,过了一两天又不敢确定,桑红芹一个劲儿问她,她也说不出所以然。   过了三天,周婶过来送信,白灵笔试合格,可以去县小学当临时老师,三天后报道。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虽然不及周大壮是正式老师来的体面,但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一般人可不是想进就能进,白灵上班后还能继续深造,考正式老师呢,学无止境。   孙玉柱不声不响的把过年剩下的鞭炮拿出来,噼里啪啦一股脑全放了。   中午桑红芹哼着革命歌曲烧饭,平时常吃的黑馍馍也没蒸上锅,换成了白面馒头,孙玉柱吐口烟:“败家娘们儿。”   桑红芹瞪了老伴一眼:“我愿意,我今天高兴。”   周大壮的户口调到学校,上了学校的集体户口,摇身一变成了城镇人,每个月除了居民供应外,还能得两张工业劵,另外一些稀缺的票据也有可能发。   白灵报道的时候发现,除了她之外,卫建国跟那个短发女生也被录取了,另外还有一男一女,他们暂时被安排在一到三年级代课,刚来不能教高年级。   短头发女生叫吕慧,跟卫建国是同班同学,今年都是十九岁。吕慧穿了一身列宁装,西服领、双排扣,双襟下面有两个斜口袋,腰间系着一条布袋,这身衣服改良过,设计成掐腰的款式,让腰部的线条更明显。   吕慧鄙视的扫视一遍白灵的棉衣棉裤:“土老帽。”白灵心道谁冷谁知道,冻得直哆嗦,看你还能臭美几天,果然,吕慧还没坚持过三天,也灰溜溜的换成了大棉袄。   白灵被安排教二年级,现在的课本跟后世区别还比较大,主科是语文跟算数,其他的还有历史、地理、农业常识、自然常识……   白灵负责教二年级的地理,她从二年级一班的班主任那里领到了教师用的课本,二年级一共六个班,她负责教一班二班三班。   白灵翻开课本,六十年代的课本很简洁,不像后世有那么多插图、那么多排版,正上方写着:“高级小学课本”下面是一幅简单的插图,带着红领巾的一男一女拿着课本围在一起看地球仪。   目录简单概括书的内容,第一部分是地球,第二部分讲的中国地理,其中中国的地理又细分为:伟大的祖国、东北区、黄河中下游区。万变不离其宗,山川河流亘古不变,就在那里静静的存在,仿佛不受任何世俗的侵袭。   书里的知识点跟白灵学过的大同小异,只是偶尔有的叫法和归纳有些偏差,白灵利用一上午的时间,基本明白大概。   白灵不打算长期住宿舍,住宿舍的话一个月象征性的交两毛钱的住宿费就行,学校有个硬性规定,住宿舍一定要在食堂吃饭,得往食堂交粮票,像白灵这种临时工,是需要自己补贴粮票的。   食堂伙食的味道不佳,主要也都是粗粮,现在白灵只需要周六日回小杨庄,其余时间她完全可以关门另起炉灶,这样就可以把空间里的粮食用上,日日吃细粮,想想也美滋滋。   白灵首先需要解决的就是住房问题,现在不像后世,租房广告满天飞,一下地铁就有人举着牌子问:“美女租房吗?”这个年代通常三辈人还挤在一起住呢,很少有往外租的房子,不是没有,是比较少。   白灵问了一下学校后勤部的老大姐,能不能暂时借住在宿舍,找到房子就搬。她嘴甜会说话,刚来就给了办公室每人一颗糖,糖是过年吃剩下的,有的同事没吃揣兜里,想留给孩子,白灵也没说破。老大姐也比较喜欢白灵,拍拍胸脯说没问题,反正女教师宿舍好几间空着呢,不差白灵一个。   除了白灵,其他实习的老师都住宿舍,卫建国下课问白灵,为什么不住宿舍,是不是粮食上有问题,有问题可以找他。   低年级的学生们都往这边看,白灵懒得敷衍,不耐烦道:“你是太平洋警察吗?”      第17章 红长生果      卫建国摸不着头脑:“啊?”   白灵扔下一句头都不回:“那就别管这么宽。”   白灵下午上完两节课后都是闲着的,她跟同事打招呼,溜出去找房子,县城她比较熟悉,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找年级大的妇女打听,打听了两天,还真有点眉目,有一户人家儿子去了外地上班,空出来一个小院子,打算往外租。院子不算大,只有一两个屋子,但是好在独门独院,关起门来安静。   白灵问了地址,寻过去见到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在晒谷子,白灵表明来意,对方警惕的问道:“是做啥的?”   白灵回道:“一小的老师。”   对方一听到白灵是老师,马上换上一幅笑脸:“原来是教师啊,那可感情好,老师是好职业,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   白灵也没撒谎:“不过是临时的。”   对方没在意:“这不怕,早晚都能考成正式的,你打算租多久?”   白灵考虑一下,比价出一个数字:“先租一年,如果工作没什么变动,还会继续租。”   白灵管她叫白姐,两个人都姓白,几百年前没准是一家,白姐就更热络了,白姐跟丈夫都是纺织厂的工人,儿子不在身边,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房子没人住就没人气,屋子容易变潮发霉,索性租出去,他们夫妻俩就住在另外一条街的房子里。   房租约好是每年15块钱,一次性付清,概不退钱。白灵交了钱领了钥匙,先找锁匠换了一把锁,这样心里才踏实。院子格局很简单,院子有两个屋子,其中一个是有卧室跟厅,厅里能做饭,另外一间可以放杂物。   院子里有一个小型地窖可以储存粮食跟蔬菜,房子保养得比较好,不算旧。白灵不好意思总住在宿舍里,更何况她跟吕慧住在一起,吕慧不知怎么的不喜欢她,总是贼兮兮的盯着她,看的白灵心里发毛。   白灵的简单把东西运过来,收拾收拾就开始住,其他的慢慢再说。   白灵周末回家,孙玉柱告诉她有她的电报,上面写的是日期跟国营饭店几个字。看到这些她就知道是邹城。   邹城说的日子正是周一,到了约定的日子,白灵远远的就瞧见邹城立在一旁,站成了一道风景,长得好看的男人就是行走的俊男图啊。   邹城这次来,是想让白灵履行上次的承诺:烤肉。   白灵咬咬唇,她已经把这茬给忘了,不过家里还有肉,等她下次回去拿回来一点,请邹城吃烤肉完全不成问题,烤肉架子用铁丝就能折,她在白姐院子里瞧见过,回去管白姐借。   白灵告诉邹城自己现在在一小教书,邹城脚步停下来,回头说:“那以后我们可能会经常见面,我的工作调动过来了,我在你不远处的银行上班,工作是刚调动过来的。”   白灵跟邹城讲好,下周请他吃烤肉,她本来想叫上周大壮,结果被邹城一口回绝:“我不喜欢见陌生人。”   真是怪胎,白灵嘀咕一句,说的好像她跟他多熟似的。   白灵来新单位两个星期,就碰到有同事生孩子,是六年级的语文老师,今年二十二岁,去年年初结的婚,是家里人介绍认识的,都是县城人,认识半年就领了证,男方单位分了房子,就是一个小单间,连做饭都得在外面做,这年代不时兴自己买房,都是等着单位分配公房。   白灵来得晚,没赶上结婚的场面,她听老大姐唠嗑,说这个老师当时结婚算是讲究一些的,买了大红的被罩、枕套,新娘穿了一身大红色的衣服,女方还陪嫁一台缝纫机、做了一个柳条箱……   同事间约定俗成的规矩,只要有同事结婚生孩子,不管认识不认识,份子钱肯定得出,按照关系远近两毛到一块钱不等,像白灵她们这个办公室,一人就是三毛。   孩子满月办的比结婚还隆重,毕竟是大喜事,白灵跟着同事一起去,婴儿已经剃了满月头,头顶前面留了“聪明发”,后脑勺也有一绺“撑根发”,这是当地的习俗,寓意是聪明又长寿。   刚满月的孩子瞧不出相貌,人家父母就是想听吉祥话,大家围成一圈,夸个不停,孩子妈头上裹着一圈布条,精神头还不错,笑道:“借大家吉言,快吃红长生果,吃糖球。”   红长生果就是染红的花生,拢共就一小竹篮,每个人也就是象征性的抓一两个,蹭蹭喜气,走之前每人揣了一个红蛋,生孩子都要吃红蛋,现在年头不好,赶上富裕的时候,每人得带走十来个呢,特殊时期家家日子不好过,就这家还算是讲究的,有的人家满月都不办,安安静静就自己过了。   这周末白灵回了趟小杨庄,家里还有冻上的肉,她都背了一些,桑红芹一个人给她装,说她一个人在县城,得吃好喝好,千万不能省着,今年地里的收成还可以,每家分的都不少。   白姐的宅子比较简单,连衣柜抽屉都没有,就是空荡荡的屋子里有张床,还有基本的厨房用具,白灵问了问白姐,她说县城的东边有个老木匠,姓谭,县里娶亲做木匠活都找他,谭木匠做活是被国家允许的,县里毕竟不能一个手艺人都没有。   白姐说谭木匠的命很苦,之前挨饿的年头,老婆孩子全饿死了,他从那之后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深居简出,除了做活买东西就是闷在家里。   白姐带白灵去找谭木匠,谭木匠正在院子里抽旱烟,头都没抬的说:“这个月不接活。”   “那下个月呢。”   “下个月再说。”谭木匠拿布鞋使劲碾碾旱烟屁股头,转身关门回屋,白姐尴尬的说道:“他就是这个怪脾气,县里的人都习惯了。”      第18章 烤肉      白灵跨大步往外头:“不着急,我也没木料呢。”   这年头柜子难买,如果想买成品的衣柜,还是绕不过那句话:“同志!你有工业券吗?”   白灵缺的东西还真不少,农村现在好多还都没用上铁锅呢,当时大炼钢把每家每户的铁锅都收走,吃大锅饭。到白灵穿过来的前一年突然间这种政策消失,开始家家户户自己做饭。孙玉柱家的钢种锅,还是在城里上班的大儿子用工业券买的。他们家算是好的,有的人家现在还用不上铁锅。   她手里没工业券,还得想办法淘换淘换,弄一口锅过来。到了约定的时间,白灵带着邹城回家,邹城前后打量一番:“你自己住?”   “那当然,不然还有谁,我姥姥姥爷都在乡下。”   邹城不是空手来的,他竟然给她带了一口铸铝大锅!白灵惊喜的问道:“你怎么带这个了?”   邹城把锅放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就是这响声白灵都觉得无比悦耳,邹城说道:“我猜你现在缺这个用,反正我的工业券没什么用,平时都是分给同事,买这口锅只是顺手。”   现在铝锅可比铁锅要贵,白灵猜测,这一口锅最少得二十块钱,她也知道邹城的脾气,也不会要她钱,人情以后再还吧。   邹城还带过来一个烤架,像是在野地用的,这样白灵就不用折铁丝了,白灵把铁架架上,现在早就开始供应煤球,白灵院墙下面堆放了一些煤球,现在冷,平时就靠它取暖。   邹城取了一些煤球放在烤架里,白灵早就把牛肉、羊肉、兔肉切成小丁,签子是她自制的,折下几根柳条,一头削尖,把肉插到里面。   白灵特地拿了三四个鸡翅,这些肉已经用盐巴浸了一夜,调料已经深入到肉的里层,白灵在鸡翅表面抹了一层蜂蜜,其他的肉串撒了一点茴香粉,可惜没有孜然粉,美中不足。   两个人把门堵的严严实实的,生怕香味窜出去,围着烤架白灵搓搓手,煤炉架子上炖着萝卜汤,一会儿每人喝上两碗,可以解肉串的香腻。   邹城在银行上班,跟白灵一样也是周末休息,如果临时有事,可能要加班,邹城的亲人都不在涞水县,他在这边只有一个二姨,就是上次白灵见过的学校的副校长。   白灵开始还对邹城的身份有点怀疑,毕竟只是见过几面的陌生人,虽然邹城帮过白灵几次,但人心隔肚皮,谁又真的清楚谁?白灵一知道邹城跟副校长的关系,心一下安定下来了,毕竟有熟人在中间维系,也算知根知底,所以才放心带邹城到家里吃烤肉。   邹城不停的翻动着架子上的肉串,入耳的是滋滋的出油声,邹城往上面撒上一层辣椒粉,表面呈焦黄色,看起来外酥里嫩,勾动心里的馋虫。   吃饱喝足又盛上一碗萝卜汤,浑身都是暖和的,白灵裹裹身上的棉袄,心想男人火力壮,穿毛衣都不冷。   白灵去洗碗,邹城坐在小板凳上,外面传来周大壮的声音:“灵灵,你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吃完饭散味之后屋里门是虚掩的,周大壮推门后见到邹城,脸色飘忽不定,退出去张望一眼,疑惑的说道:“我也没走错啊。”   白灵端着洗好的碗过来:“大壮哥,你怎么来了?”   周大壮挠挠头:“我猜你这东西不齐全,正好同事那有不要的碗橱柜,就给你拿来了。”碗橱柜正好是白灵需要的,现在碗筷都装在一个箱子里呢,没地方搁。   邹城跟周大壮两个人抬着把碗橱柜搭进来,看起来有九分新,邹城说道:“你那同事还挺奇怪,这么新的橱柜就不要了。”周大壮嘿嘿一笑:“年轻人过日子不仔细。”   周大壮还有事,送完碗橱柜就出了院子,邹城问:“这个人是你同事?”   白灵回道:“他跟我同村,家里父母认识我姥姥姥爷,我这个工作也是他介绍的。”   邹城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吃过饭昏昏欲睡,邹城提议去公园转转,反正白灵也是闲着,运动运动也好。公园里人不少,三三两两走来走去,有小情侣,有带着孩子散步的大人,还有老爷爷老奶奶练太极。   邹城找了两个干净的石凳,从兜里掏出纸仔细的擦擦,随后才让白灵坐下,现在的人其实穿衣上并不太讲究,可是邹城不一样,他的衣服乍看跟其他人没什么区别,但是却更加修身得体,裤子上衣上永远没有一个褶皱。   县城就是这么小,白灵在公园遇到了吕慧,她跟一个同龄的女生在一起,手里拎着袋子,像是买东西回来,在不远处一直打量白灵,还跟旁边的人小声嘀咕什么。   过一会儿她直接走了过来,装作无意间碰到:“哎呀这么巧,白灵你也在这?这是你对象?那个周老师不是跟你……哎呀你瞧我这张嘴。”吕慧装作失言去捂嘴,随后观察邹城的反应。   白灵厌恶的皱皱眉,她就是故意的,不然谁一开口就问这么让人尴尬的问题?如果邹城真是她男朋友,吕慧分明是在挑拨是非!   白灵还没来得及开口,邹城说道:“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吕慧的眼睛像是黏在邹城身上一样,笑呵呵的说道:“我这不是猜的吗?”   邹城说:“我是不是她对象和你无关,没有事实为依据的无端揣测就是诬赖,身为同事,这样的言论会给白灵带来流言蜚语的烦恼,人心得正,行事得端,这是一个人基本的素质!”   白灵想给邹城竖大拇指!怼她,使劲怼!   吕慧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这么俊的一个男人,为什么说出来的话跟刀子似的呢?旁边还有她的邻居,脸都丢尽了!   吕慧没争辩,气呼呼而去,白灵刚想夸他,邹城回头看白灵,一副怒其不幸哀其不争的表情:“有人欺负你你就忍着?”      第19章 温水      白灵低下头,她想说平时她不这样,在冯婶子、秦海芬眼里,她厉害着呢,就是刚才的吕慧,在学校总跟白灵过不去,每次白灵也没让过她,想方设法把她怼回去,她不是那种受气的人。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刚邹城在,白灵竟然感觉十分踏实,尤其是他出言帮他的时候,白灵摇摇头,自己这都是什么鬼想法,忘掉忘掉。   周一一上班,后勤部的大姐就把白灵拽到一边:“白灵你咋回事啊,五年级的周老师不是你对象吗?怎么周末你还跟一个高个儿男人亲密的走在一起?大姐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作风问题不能懈怠,脚踏两只船可万万使不得。”   白灵的火气腾的一下冒了上来,这不是后世,别说婚前脚踏两只船,婚后出轨的比比皆是,虽然受人唾骂,但是没有法律管束,人家出轨的明星还照样少节目呢,上哪说理去?可这个年代不是,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作风问题得是严抓的,工作没了都是小事!   白灵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吕慧搞的鬼,平时小姑娘之间有些龃龉其实白灵也没放在心上,吕慧长的不好看,一米五五最多,然后皮肤比较黑,眼睛也不大,不算一个漂亮的姑娘,可总是想要打扮自己,用装扮弥补先天的普通容貌,她对白灵有意见,白灵权当她是妒忌,女生谁不有点小情绪呢,这也没啥,可是坑害人就是品德的问题了!白灵自问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   有的事情可以忍,有的必须争,白灵都不需要再问,吕慧在座位上梳头,白灵拿起桌上的水杯,里面是温水,她径直走过去泼在吕慧的脸上:“这次是温水,如果还有下次,那就别怪我不客气,拿滚烫的开水往你脸上招呼。”   吕慧哎呀一声,椅子咣叽一下往后倒,她抹抹脸上的水嚷道:“白灵你怎么回事啊?被狗咬了啊。”   白灵把杯子放一边,甩甩手上的水,眼神犀利的扫视吕慧一圈,不知怎的,吕慧心虚的打个寒颤,不敢正视白灵。   白灵往后退一步,厌恶的说道:“是啊,被疯狗咬了一口,什么谎话都敢往外说,你也不用解释,是不是你你我心里清楚,再者说,如果你觉得你是冤枉的,那没关系啊,反正学校就这么大,一个一个的问,总能知道是谁先在背后捅我刀子的,如果你觉得我冤枉了你,我向你道歉,或者你泼我一杯水。”   吕慧沉默不说话,白灵说得对,学校教职工没多少,一个人一个人的排查,早晚会知道是自己说的这些,现在还不如大事化小。   吕慧呵呵了一声:“这倒不用,我心眼大,不跟你计较。”   她不计较,白灵却不能不计较,这种事就是捕风捉影,如果不调查清楚,有一个疑影在每个人的心里,白灵还是洗不清!   白灵咬住嘴唇,一字一顿的说道:“我白灵在这里说一遍,只说一遍,违反道德的事情我现在不会做,以后也不会做,我现在是单身,说我脚踩两只船根本子虚乌有,这件事我不会这么算了,我要追究到底,这已经侵害了我的名誉。”   吕慧见白灵咬死不放,不肯善终,又说道:“咋,你敢说你跟周老师就是普通朋友?那他四处借工业劵给你买碗橱柜?”   白灵心里一惊,那碗橱柜不是其他同事不要的吗?不过她没表现出来,吕慧这种人,你的气势稍稍弱一点,她就乘机挤兑你,白灵笑道:“和你有关吗?用你的工业劵了还是管你借钱了?别人的事你怎么这么清楚?”   学校是一排排的平房,她们这个办公室在最外面,正好副校长巡视办公室,看到这一幕,推进门问:“这是怎么了?所有人都围在一起?”   吕慧恶人先告状,她知道躲不过去,一查就知道传言的源头就是她,索性撕破脸抢先机,让别人知道白灵的真面目。   吕慧抢先道:“是这样,咱们学校的白老师可能有点问题,她还拿水泼我。白灵跟周老师关系好,周末还跟一个叫邹城的男人走在一起呢。”   吕慧洋洋得意,幸亏她耳朵尖,走之后听到了那个男人的名字。   副校长重复一句:“邹城?”   吕慧点点头:“对,长得可高呢,不爱理人。”   副校长笑了:“我以为怎么回事呢,那是我外甥,亲外甥,跟白灵是朋友,这有啥的?”   吕慧被噎了一句,心道怪不得白灵这么嚣张,原来背后是有大靠山,最后大事化小,吕慧不情不愿的跟白灵道歉,办公室才算恢复平静,副校长走之前意味深长的看了白灵一眼……   白灵趁着中午人都去吃饭,过去跟后勤老大姐道歉:“大姐对不起啊,事关我名誉我实在是忍不住,差点把你卖了。”   老大姐本来对白灵的人品有怀疑,现在真相大白,是有人嫉妒她散布的谣言,怎么会计较这些:“没事儿,小姑娘名誉最重要,我都懂,不过大姐是过来人,得劝你一句,今年你也十八了吧,现在结婚都早,也该找对象了,周老师那孩子不错,你们还知根知底的,你考虑考虑,不好意思大姐帮你牵线儿。”   白灵哭笑不得,不管什么年代,这个年纪的女人总是热衷于当媒婆,她连忙摆手:“大姐不用麻烦,周老师就是我哥。”   老大姐惋惜道:“那可真可惜了,多好的一段姻缘。”   白灵既然洗脱了自己的污名,她也不是赶尽杀绝的人,最多不理会吕慧而已,她搬起自己砸自己的脚,这么一闹,整个办公室的人对她的所为所谓心知肚明,哪怕白灵得拼上一个蛮横的名声,也不能退让。   中午的时候周大壮过来找她,问她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白灵心里叹气,也不知道大壮哥是什么意思,碗橱柜的事情她在嘴边绕了好几绕,但是没办法问出口。      第20章 清炒白菜心      周大壮中午是在学校食堂吃饭,白灵说她得回家做饭,反正下午两点才上课,还能午休呢,周大壮惋惜的说道:“那行,你去吧,我去食堂。”   白灵在学校门口见到了邹城,他像是等了很久一样,白灵指指自己:“你在等我?”   邹城点点头:“我中午没吃饭,能去你家吃吗?”   白灵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邹城,到底没忍心拒绝:“行,跟我走吧。”   本来白灵准备简单做点午饭,但是现在邹城来了,就不能不太讲究。她也没让邹城闲着,递过去菜篮子让他择菜。   这些菜是白灵利用空闲时间去隔壁县拿粮食换的,五斤粮食,就换了不少蔬菜回来。   白灵跟老乡换的这些菜,除了留在表面吃的,其他的都扔在空间里,反正可以随时拿出来吃,这个老乡是在山林里自己种菜,据说还蒙了塑料纸,这样的话冬天也能种菜。   山林一般人不进,都说里面有野兽,所以没人发现,白灵猜了一下,老乡说的种植技术,应该跟后世的塑料大棚相似,棚子里面温度高,可以种非冬天的菜。   现在这个年代,私下里可谓是各显神通,人人都想各种花招让自己过得更好一点,这也无可厚非,毕竟饥荒年代日子不好过。   邹城主动切菜,白灵本来没抱希望,谁知道邹城的刀工比自己还好,这让她惊讶不已。白灵穿过来发现,这个年代的男人,大男子主义还是挺重的,比如她姥爷,跟她姥姥感深厚,可愣是多半辈子没蹬过灶台,还保留着下厨是女人的事儿的大道理,包括她姑夫也是,从来不下厨。   白灵扔了一个围裙给他:“小心你的衣服弄脏了。”邹城顺从的围上围裙,开始认真的切菜。日光从厨房的窗户里洒进来,正好打在邹城的侧脸,他凌厉的五官竟然有些柔和……   邹城转过来,看白灵在看他,下意识的摸摸鼻子:“我脸上有脏东西?”   白灵呵呵两声遮掩尴尬,赶忙挪开眼神:“没有,没有,我去看看汤好了没。”白灵一边走一边鄙视自己,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会被男色所迷惑!没出息!   最后炒菜也是邹城代劳,白灵坐着床上发呆,她看了看厨房里忙碌的身影,莫名有点安心。   白灵抱着试毒的心态上的桌,饭桌上只有青红萝卜鸡架汤是出自她的手,韭菜鸡蛋、清炒白菜心、香辣鸭、豆腐饼都是邹城做的。主食是一锅米饭。   如果换成别人,一定会追问白灵这问什么这么多精细的吃食,邹城像是见怪不怪,连一丝一毫的惊讶都没漏出来。   白灵试着尝了一口香辣鸭,鸭肉香嫩,辣味咸味刚刚好,她又夹了一筷子清炒白菜心,调料没有喧宾夺主,入口还存留白菜的味道,白灵有些挫败,这个男人做菜比她做的好吃n倍。   饭吃到一半,邹城问:“今天你们办公室有人难为你了?”   “你怎么知道?”   “我在学校门口等你,中午刚好碰到我姑姑,她告诉我的。”   “抱歉,给你带来麻烦,我收回我之前的话。”   白灵没懂邹城的意思,“啊”了一声。   邹城放下筷子,认真的说道:“上次在公园,我说你性子太软,任人欺负,是我误会你了,那杯水泼的很好。”   白灵使劲扒拉了一口饭:“你放心,我能处理,下次吕慧再也不敢多说话。”   吃完饭邹城主动洗了碗,之后说要回去上班,白灵现在没有表,看时间只能靠估计,生活中实在太不方便,工业劵她一张得不到,同事们家里还都不够用呢,根本没多余的卖给她,买自行车的计划可以往后推,买个表是现在最紧要的任务。   白灵中间醒了好几次,也估摸不出具体的时间,到学校才一点半,早了半小时,不禁有些懊恼。   白灵说干就干,她手里的钱足够,就差工业劵,她琢磨着得去哪里换换,白灵周边的几个县都走遍了,发现黑市交易的人虽然有些是有工作的,但是工业券多余的还是少,白灵感慨,到底县城太小,不如市里条件好,人多,如果有机会,还是得去城市里转转,这样的话就能去黑市换点工业券回来,哪怕吃点亏。   这样的机会很快就来了,市里组织一次活动,带着优秀的学生去省城感受一下大城市的生活状态,长大之后不管是在城里还是支援农村,都要好好建设社会主义,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力争上游。   听说不仅仅是他们一小,其他的学校也组织这样的活动,初步统计,大概需要带着二十个学生去省城,那么一定要有带队的老师,最少也得三个,人选上就犯难,大多数人不愿意接这个差事。   学校只管安排住宿,吃的方便需要花自己的粮票,学校没能力解决这么多人的吃喝问题,学生跟老师都是如此,这是一件露脸的事情,被选中的学生家长咬紧牙也想让孩子去,反正一共三天,忍忍就回来了,全家人每天少吃几口。   白灵他们办公室的老师都不愿意去,拖家带口的孩子没人带,单身一人的心疼粮票,省城东西多贵呢,这一趟还得糟践钱,再者带学生去有风险,万一发现什么意外,谁也不想担责任。最后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几个实习老师身上。   白灵第一个报的名,她不是为了出风头,她本身就有意愿要去省城,这次有了正当的理由,她不用费劲脑汁想借口,求之不得。   除了白灵之外,最后确定的人选还有卫建国跟吕慧,白灵挠头,真是阴魂不散。学校专门抽出半天时间对他们三个进行了简单的培训跟讲解,白灵听得很详细,既然去了就得负起责任,完成学校交代的任务,把学生们完完整整的带回来。   吕慧满办公室嚷嚷,问谁要带东西,女同事们都围在她旁边要这要那。   “吕慧啊这个能带吗”   “没问题!”   “我也带我也带,我要带个……”   “好嘞!”   吕慧示威般的瞧了白灵一眼,似乎在炫耀她的好人缘,白灵也没吱声,心里想,现在得意?回来有她哭的时候。      第21章 菠菜炒鸡蛋      邹城知道白灵要去西泽市出差,主动说帮她看家,白灵点点头,虽然院子里没有什么值钱东西,但是托付一个人还是心安一点,她给了邹城一把钥匙,让他趁她不在的时候,每天开窗通风。   白灵本来想把这件事托付给周大壮,不过周大壮请假回家了,他大哥下个月结婚,有些事情得操办操办,周家的房子简单布置布置,剩下一些扫尾的活儿得周家人忙活,加上结婚的准备本来就多,就让周大壮请两天假。   周大壮回去之前,白灵还托他捎去一些东西,大多都是拿票买的日用品,给桑红芹平时用。   白灵一切准备妥当,除了随身穿的衣服,其他的都没带,还得留出空间回来装东西呢。这次带队的一共有四个老师,除了他们实习的,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老教师,人们都管她叫赵姐。   赵姐不苟言笑,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走在人群的最前面,白灵跟吕慧走在中间,卫建国殿后。   火车票是学校统一买的,一行人井然有序的上了火车,火车上的伙食费得自行垫付,学生们拿出家长准备的干粮开始咬,另外三个老师也解开口袋,拿出馍馍跟水壶。   卫建国咬了一口馍馍,问道:“白灵你没带吃的?”   白灵没说话,她失策了,本来还想着来火车上不用担心,吃贵价盒饭呢,味道也还不错,谁知道人人都这么节省,她买盒饭倒显得不合群。   吕慧吃馍馍噎着了,喝了一口水,阴阳怪气的说:“哎呀,人家大小姐能跟咱一样?人家才不自己带呢。”   吕慧家里有六个孩子,她是老三,代课老师每个月没多少工资,就这样一发工资她妈还抢过去呢,如果要是她一个人,按照城市户口的粮食贴补跟工资,日子能很滋润,可是下面还有弟弟妹妹,一家人一平分,日子就捉襟见肘。   赵姐解围道:“白灵家里人口简单,又是城市户口有供应,日子自然比拖家带口的要强,小姑娘们,有条件就吃好点,结婚后就得紧着日子了。”   白灵感激的看了赵姐一眼,火车上有餐车,白灵打算去餐车上吃饭,刚刚过去卖盒饭的她也没好意思买,总不能大家啃馍馍,她自己吃盒饭吧,白灵借口上厕所把粮票跟钱揣在兜里,去了九号的餐车车厢,盒饭的价格跟上次吃的一样,三毛五一盒,现在这时候没有一次性饭盒,盛着饭菜的都是没有盖子的铝制饭盒,长方形,里面能装不少饭菜。   白灵大致扫了一眼,炒白菜、菠菜炒鸡蛋、一点点的鸡肉丁,还有二两米饭,这就是一盒盒饭的内容。白灵吃完后歇了会儿,才往回走。   等白灵到座位的时候,学生跟老师早就吃完馍馍,学生们聚在一起聊天,老师们在聊家常,吕慧眼尖,第一个发现白灵进来,笑道:“哎呦,白老师这厕所上的可够长的。”   白灵坐到自己位置上,没理会吕慧,问赵姐说:“赵姐,是这样,我姑姑一家在省城,我能抽出半天时间回去看看吗?”   学生活动时间最多两天半,剩下的时间也是闲着的,不在乎白灵这一个人,白灵求到自己的头上,赵姐大方的说道:“没事儿,咱们三四个老师呢,不差你一个,你有这孝心也是好,顺路都来了,抽空去看看你姑,其他的交给我们就行。”   白灵这才放下心,她得利用这半天,去西泽市的黑市逛逛,换一些工业券回来,不然买手表的计划又要耽搁。   白灵跟这里的人不一样,他们早就习惯没钟表的日子,每日看着太阳计算时辰,比如孙玉柱,抬头看看天,时间上就能估摸个*不离十,自己的眼睛就是表,自然生活上没有妨碍。   可白灵就不同,她从小就盯着钟表生活,看太阳猜时辰这套,她怕是学不会了,也不能买进口的贵价表,能买一个国内产的手表就不错。   白灵来之前跟白姐打听过,上海牌跟东风牌的手表就不错,只是上海牌的属于名表,不太容易买,各地都常常断货,白姐她儿子戴的就是上海牌的表,五年了一点毛病没出过,特别禁用。   白灵问了价格,白姐说上个月她一个同事的孩子结婚买,从上海托人带来的是九十六块,还得加工业券。   白灵在火车上把自己的行程路线大致计划了一番,也没太注意其他人在聊什么,直到卫建国捅捅她:“白灵,我们几个走之前要去一趟省城的商店,你跟着一起去呗。”   白灵摇摇头:“我不去了,你们去吧。”   卫建国面露遗憾,无精打采道:“那好吧,你想买什么可以跟我说,我帮你带。”   “谢谢,不用了,我什么都不缺。”白灵回道。   白灵是需要往商场去一趟的,只是不能跟同事一起,不然自己的钱跟各种劵就说不清楚,还是自己去比较稳妥。   下了火车一行人先奔向招待所,把行李放好休息了一会儿,下午开始参观。   她们去的第一个地方是省城的一所小学,之前学校之间都已经联系妥当,对方学校安排了专人接待,白灵就是跟在后面走走看看,省城学校的老师负责讲解。   这个时代省城学校跟县城的差距不大,就是学校里面看起来更宽阔一点、学生人数更多一点,哦还有,穿着上比县城的还是要讲究一些,不过也是有限,毕竟这个时代布票不多,最多就是过年穿上一身新衣服,衣服不合身的学生比比皆是。   让白灵感到开心的是,晚饭他们一行人可以在学校的食堂吃,只需要贴补点粮票就行!一人贴补四两也就足够了!不要钱。      第22章 西葫芦炒鸡蛋〔加更〕      这次老师跟学生们没再啃馍,纷纷拿出粮票来到食堂打饭,谁都会算这笔账,即便是花几两粮票,可是不要钱呢,西葫芦炒鸡蛋味道不错,鸡蛋碎碎的掺在菜里,鸡架炖土豆里没甚油腥,只有土豆看不到鸡架,可这伙食已经算是不错的了,有荤有素吃起来多划算!   白灵长舒口气,幸亏大家一起吃食堂,不然再像在火车上一样啃馍馍,她可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食堂的伙食普遍没油腥,怎么说?反正白灵的饭盒拿水冲冲就干净了,一点油也没沾上,他们几个的饭盒是管食堂借的,一个五分钱押金,用完还回来会把押金退给她。   第二天一天是参观了省城的三个博物馆,还有著名的抗战纪念馆,结束完一天的行程后白灵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连澡都没精力洗。   第三天上午本来还有安排,但是临时取消了,于是一天都是休息时间,老师和学生们在招待所歇着,来省城的孩子都带来了书本和作业,都闷头写作业呢,有老师看着,白灵反正跟赵姐告了假,一大早就跑去了西泽市的黑市。   天刚蒙蒙亮,周边都是来往匆匆的行人,白灵裹了裹棉袄,初春的早晨还是寒到心里,她算是初来乍到,不清楚西泽市黑市的情形,很小心的观察了半个多小时,才敢往前走。   白灵运气不错,碰到一个双职工的居民,经过讨价还价,她回家找亲戚凑了不少工业券来换粮食。最后白灵卖出100斤粮食,收获是三块五加58张工业券,钱不算多,不过她这次交易本身就是为了工业券,所以钱少点无所谓。   白灵算是运气好,碰到的这个大姐能找到左邻右舍一起凑,她拿到手里一看也就明白了,最多到今年年底,工业券就作废了,留在家里如果不用也浪费,还不如换粮食。   白灵手里有了工业券踏实很多,日用品都得凭借这些买。白灵身上带着积蓄,不过她现在不能去商场,她跟赵春兰约好见面,白灵来之前给赵春兰拍了紧急电报,告诉她自己出差到西泽市。   白灵去了厂子找赵春兰,这个年代找人也很方便,白灵在门口的传达室登记,然后说清楚找第几车间的谁谁谁,拿着大喇叭一广播,最多十几分钟,人准过来。   白灵特地找了用完午饭的时间过来,不然赵春兰指定带她去吃饭,她平时也不富裕,白灵不想麻烦她。   赵春兰听到广播出来,小姐俩就顺着厂子外面的马路牙子坐下,聊了聊近况,最近秦海芬在给赵春兰说亲事,四处托人介绍,彩礼给的少的不行,总之挑三拣四。   赵春兰忧愁的说道:“我还不知道我妈的心思?多要点彩礼,给我下面两个弟弟留着钱,我出嫁,恐怕嫁妆都懒得给我出。”   白灵也没法安慰,赵春兰现在把粮食转到食堂了,秦海芬闹着不同意,大哭大闹说赵春兰丧良心,赵春兰也没理会,她年纪也不小,她也没指望她妈,每个月把一半的工资交给家里。   赵春兰还得做工,两人没敢聊太久,白灵又去了大杂院那找李婶,在巷子口,赵春兰见到了李婶的小儿子小虎子,白灵招招手,小虎子屁颠屁颠的过来,他可还惦记着白灵姐姐面条的美味呢。   白灵蹲下来跟小虎子说:“姐姐是悄悄来的,你别跟别人说,你妈在家吗?你把她叫出来,姐姐找她有事儿。”   小虎子拍拍胸脯:“保证完成任务。”说完一溜烟的往家里方向跑。   巷子口再往前是一片垃圾场,垃圾场的角落没人,白灵走去那里,捏捏鼻子,瞧见有辆平板车在一旁放着,她从空间里拿出八十斤粮食,主要都是红薯、玉米面这种粗粮,毕竟李婶家里人多,吃饱才是紧要的,所以七十斤粗粮,剩下十斤才是细粮,白灵只拿了这些,这么多粮食已经很扎眼,如果再多,就没办法解释了。   白灵把粮食运上平板车,拿一块破布遮上,李婶在巷口张望,白灵招呼李婶过来,小声道:“李婶,我这次出差来,给你带了点粮食,你们家人口多,口粮不够吃,我们农村今年收成不错,分的粮不少,我们家人口简单,吃不了多少。”   李婶把布掀开一看,好家伙,一大车的粮食,她哪里好意思要,连忙推辞,白灵说车上有男同事,一起帮忙背过来的,到西泽市又拜托一个大哥帮忙背到巷子口,李婶不疑有他,白灵让李婶想办法运回家,说她来省城没告诉秦海芬,让李婶保密。   李婶本来想请白灵去家里坐坐,再吃顿饭,但既然不想让她姑知道,李婶也没谦让,白灵嘱咐平板车是垃圾场拐角那的,记得还回去,李婶正好把她这两个月的粮票带给她,白灵顺便带上,也省的邮寄。   白灵做完这些,才赶去了西泽市的商场。   白灵推玻璃门进去,一楼都是日用百货,柜台前面挤了很多人,白灵兜里揣着自己全部的家当,大概三百元左右。   她先看了日用小商品,买了一个搪瓷面盆,面盆她看着眼熟,她是90后,在她小的时候,家里洗脸用的都是这种盆,盆里红色或者粉色的大花,搭配着绿叶,盆边是一圈红漆,如果不小心磕破了,粘粘还能继续用。   孙家没有雨衣,赶上下雨就这么淋湿着继续干活,凉凉的雨水打在身上很容易生病,她买了两身军绿色夹胶雨衣,留着给姥姥姥爷穿,她自己买了一把最便宜的塑料雨伞。   柜台有卖内衣裤的,料子是尼龙的,颜色有米色、黑色、白色,白灵买了一套米色的。左边的柜台有卖毛线的。   她打算买毛线给自己织一件毛衣,就用单股线就行,反正洗的时候小心点,又不会洗坏。   上次邹城给了她不少布料,之前他帮过她好几次,她打算给邹城织一件毛衣。白灵算了算,女式的毛衣大概需要毛线五到六两,男士的需要七八两。   白灵手里有换来的毛线票,一算还剩下三两,她见大冬天邹城脖子空空荡荡的,打算给他织条围巾。      第23章 鸡蛋饼干      白灵捏着毛线票去柜台看,结果发现春节前后毛线已经供应的都差不多,紧俏的军绿色、宝蓝色、大红色、孔雀蓝等都没有,货架上就孤零零的摆着深灰色。   混纺的毛线便宜,十块钱一斤,早就被抢光,只存在售货员的描述里,羊毛绒的二十五一斤,买的人稍微少点,所以还剩了这些。   白灵想了想,现在人们的穿着大多以深色为主,深灰色是偏低调的颜色,做成毛衣穿也不过分,至于围巾是裹在外面的,灰色也比较安全。   最后白灵买了一斤半深灰色毛线,毛线价格是真贵,花了三十七块五,这可赶上她三个月工资,白灵咬咬牙,把钱拿出来,她给自己洗脑:宁缺毋滥,这个时代的羊绒货真价实,穿十几二十年都不过时。   角落里有卖针头线脑的,缝衣针、缝衣线,她买了一点,还买了几个毛衣针,留着织毛衣用,上次桑红芹织还是管周婶借的呢。   钟表在二楼,这里明显没什么人,柜台前只有售货员,手表的品牌不算少四类一等的梅花牌手表,机芯是瑞士原厂花摆,售价一百八十五,白灵咂舌,太贵了。   欧米伽、英格纳、罗马、浪琴等等牌子,价格都太昂贵,白灵也就是过过眼瘾,柜台里国产手表有上海牌、北京牌、天津牌还有钟山牌,上海牌太贵,得一百左右,白灵就是看时间,她想买便宜的,售货员跟白灵推荐,说钟山牌的质量不错,防震的四十五钱,不防震的三十块钱。   白灵拿在手里掂了掂,最后决定买钟山牌的,四十五块钱,再加十五张工业券。   三楼有卖成衣的,样式还算时髦,当然只是相对的,在这个时代的装束不会太跳脱,可惜了,白灵手里没有布票,不然买一两件也好。   给周大壮买点什么,让白灵犯了难,大壮哥对她不错,没少照顾她,可是白灵就把他当哥哥当朋友看,没有丝毫的男女之情,她也不想让大壮哥误会,可又没办法明说,只能慢慢来,希望他自己能明白。   白灵最后决定给胖胖跟嘟嘟买,就算是表达了对周大壮的感激之情,周大壮最宠爱这两个弟弟妹妹,钱花在他们身上,比给他自己买更开心。   白灵又回到一楼,买了一些点心,糕点券她攒了一点,鸡蛋饼干四毛钱一斤,白灵买了半斤,花了两毛钱。   红糖发糕五毛钱一斤,每人最多买半斤,白灵就称了半斤,一共两毛五,又要了一个大些的袋子装在一起。   水果糖一分钱两个,白灵买了二十个,准备回去让周大壮带给嘟嘟跟胖胖。蜜三刀甜甜的,小孩子喜欢吃,三毛五一斤,白灵买了半斤。大白兔奶糖价格贵,一块八一斤,半斤就得一块钱,白灵咬咬牙,从售货员那买了半斤。   周家大哥要结婚了,白灵拍拍脑门,又买了两条新毛巾、一对大红鸳鸯枕套,她没结婚,还是姑娘家不需要随礼,就送些日用品吧,反正婚后也用得上。除了这些,白灵其他的只能看看,没票可用了。   买完这些,白灵心满意足的出门,她摸了摸裤兜,钱跟工业券都瘪了好多,伸出胳膊看看手腕上的手表,心里生出一丝幸福,值了!   白灵回招待所的时候,老师们正在给学生们解答问题,她回屋放下东西,又洗了一把脸,过去告诉赵姐她回来了,并且拿出鸡蛋饼干给大家吃,孙玉柱老两口牙口不好,鸡蛋饼干嘎嘣脆,他们也不敢吃,白灵之所以买,本身就是给同事还有孩子们吃的。   孩子们一瞧有饼干,眼睛都冒着光,但是谁也不敢动,一边做题一边溜溜的偷看白灵,白灵有些心酸,缺吃少穿的年代,半斤饼干能馋死人。   她敞开饼干袋子放在桌子上,先跟赵姐他们三个说:“吃饼干!”赵姐也没跟她客气,笑道:“那我可有福了。”赵家家里三个孩子,平时就算有点好吃的也进不了她的嘴,赵姐抓了两个饼干放嘴里,心道比馍馍好吃多了。白灵又招呼孩子们:“一会儿再做作业,先来吃饼干。”   卫建国嘿嘿笑道:“白灵你人真好。”身后的孩子跟着附和:“白老师人美心更美。”   他们是晚上的火车,离发车时间还早就赶到了火车站,坐在长椅上等车,学生们来一次省城十分开心,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赵姐跟白灵分享自己去商店的收获。白灵来的时候带了一个蛇皮口袋,正好装她这些东西,大家都是一路走,想瞒也瞒不住,她把好藏的放在随身的包里,其他的面盆之类的,放在袋子里,赵姐点头说:“这些日用品可正是都需要的,过日子的人就得买这些,衣服裤子不当饭吃,得会过日子。”   赵姐指的是吕慧,吕慧这次来,把自己攒的钱跟布票都拿了出来,还磨着让她妈贴补了一些,买了一条紫红色的过膝裙,裙边有褶皱,特别好看,然后还有一条修身裤。赵姐老脑筋看不惯,穿裙子不是资本主义享乐思想吗?   吕慧没接茬,她现在火急火燎,不知道回去怎么跟同事们交待,她来之前,半个办公室的人都托她带东西,她可是一口答应,全都帮买,也不知道需要多少票,大家就是大致给给,吕慧以为差不多少,就全收下,写在纸上。等她到了商店傻了眼,根本不够啊,票不够,钱更不够,她手里没多少钱,根本垫不上。   吕慧没办法,给别人带的只能买不成,败兴而归,同事们失望的眼神……她想想就沮丧。   白灵欢天喜地的下了火车,上午第二节还有课,她赶忙把东西送回家,卫建国要送她回去,白灵摆摆手:“东西不沉,我拎得动。”   卫建国望望前面,眼神跟定住了一下,白灵回头一看,是邹城,他就站在离自己不到两米的地方,白灵跟卫建国道谢:“我朋友来接我,你先回家吧,一会儿还得上课。”卫建国艰难的点头。   白灵没跟邹城客气,把蛇皮袋递给他:“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   “我有正常的推测能力。”   “啊?”   邹城把蛇皮袋抗在肩上,高冷的形象一下子坍塌,他说道:“你跟我说你们一共去三天,今天上午还要给学生们上课,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那一定是今早赶回来,所以没时间休息。我在窗口打听了,西泽市到涞水县的火车,今早七八点前到站的,只有这一趟,跟咱们上次坐的是一趟,所以我进站等你。”      第24章 绿叶茶      白灵折腾这三天腰和腿都要散架,邹城来接她也好,邹城骑着自行车来,白灵抱着蛇皮袋子坐在后座,邹城脚下一发力,自行车窜出去一米远,后面吕慧得意洋洋说道:“我就说她跟这个叫邹城的关系不一般吧,可不像普通的朋友。”   卫建国反驳道:“你不能这么说白老师,你没有事实依据,她不是那样的人!”   吕慧嘲笑的瞥了卫建国一眼:“癞□□想吃天鹅肉,瞧瞧人家再瞧瞧自己,你也配得上。”吕慧的话十分打击人,卫建国没吱声,眼睛却红了一圈,盯着白灵离去的方向发呆。   白领坐在自行车上才想起来问:“你怎么来接我了?”   邹城回道:“大概是我闲得慌。”   白灵:“……”   这真的是六十年代的国人?说好的淳朴实在接地气儿呢,邹城怎么一样不沾?单看他皮相跟脾气,还以为是二十一世纪的富二代呢,可现实是,这位大爷就是地地道道这个时代的人,只是跟其他人画风不太一样……   白灵上完第二节课回办公室,发现办公室乱乱糟糟的,她推门进去,见三年级的代数老师红着脸说:“吕慧,你说帮带东西,还说包在你身上没问题,我让你带的闹钟,你也没带成,昨天我弟妹去北京了,早知道就让她给带了,这不是耽误事儿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吕慧被夹在中间憋红脸,一个劲的道歉,白灵摇摇头,吕慧就不应该答应这些人,明摆着是不带白不带的心思,带了皆大欢喜,没带成就各种埋怨,这就是人性。   白灵在一旁听着,大家给的钱跟券都不太够,吕慧自己手上没多少劵,在这个票据时代,没票啥也买不成,更何况还有的东西不供应……   老大姐没跟着掺和,她举着茶缸喝水,说道:“费力不讨好,吕慧这次也算长了教训。”她说完这句,低头看看周围环境,小声跟白灵说:“我家亲戚那可以买到国外的小说,你们年轻人都爱看书,你买不买?”   白灵心头一动,连忙点头:“买买买!价格怎么算?”老大姐说道:“五分钱一斤,不分类型。”   白灵知道,现在这些名著小说都是糟粕思想,不让看,县城图书馆至今还封着呢,就比如他们小学,图书馆里的书全都是红色书籍,激励人向上,其他的都被束之高阁。   就算白灵清楚这些书都是烫手山芋,她还是忍不住想买,现在不是后世,能看电视玩电脑,她连个收音机都还买不起,娱乐活动就是发呆而已。   白灵问道:“我打算买几斤,去哪交易呢?”   老大姐直直身子,说道:“下午下班后你跟我走,我带你去,中午回来记得拿一个大袋子装书。”   “好嘞!”白灵回道。   白灵下午五点多跟着老大姐从学校后门走,拐了几个弯到了一家人门口,老大姐敲敲门:“老李头,是我!”   这家人的房子是独门独院,门口还立着两个石狮子,十分气派,白灵叹口气,这个年代,住着这样的房子可不是什么好事。   白灵跟着老大姐进了门,老大姐介绍说,这个是老李头,白灵客气的称了一句:“李爷爷。”   老李头笑道:“这孩子还真是客气,来来,她婶介绍来的,一定是买书,我这都是国外的,你过来看看?”   白灵点头,跟着李爷爷去了里面的书房,书房里有一面大书架,书架上空空如也,再旁边是一个书橱,书橱里摆放着各种的书,李爷爷叹气道:“儿子女儿都说这些书是退步的思想,是文化毒瘤,不让我留,非让我烧了不可,我攒了一辈子的书啊,哪里能舍得,就寻思着找爱书的人卖了,给别人看,总比烧了强,一看你也是跟我那败家儿女不一样的人,我不要求你一定要妥善保存,把书拿回去仔细看,都印在脑子里,我也算是把知识进行了传播。”   白灵使劲点头:“李爷爷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看。”   这些书对于李爷爷的意义非比寻常,开始白灵就是抱着打发时间的心态,现在不免有些惭愧,白灵问价格,李爷爷眼睛望望外面:“昨天我送出去了三斤,那些人一看就是不珍惜书的人,说出去的话我也收不回来,这些书你都拿走吧,爷爷一分钱也不要。”   “那怎么行?”   老李头笑道:“我之所以放出话说卖书,就是防止一些占便宜的人过来捞好处,我本意就是要送书,你不要,这些书得烧,带走吧。”   老大姐也在旁边劝:“白灵,你把书都搬走,老李头也就省心了。”   白灵和老大姐两个抬着书离开院子,听老大姐说,李爷爷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人,思想比较洋派,以前跟老大姐住在一个大杂院,人还不错。   这些书分量可不轻,老大姐帮白灵抬回去,白灵让她先坐坐,进屋泡了一壶茶,老大姐瞧瞧杯子少漂浮的绿茶叶:“你这小姑娘,还喝上茶了。”   白灵随口解释:“一个部队上的同学送我的。”   白灵晚上找了一个大纸箱子,把书都放进去,找了一块布蒙上,上面又摞了东西。白灵借着灯光,找出一本《安娜卡列尼娜》靠在墙角上看。   周日白灵起了一个大早,吃早点之后收拾东西回小杨庄,她步行了一个多小时,到了家里气喘吁吁。因为是步行,所以她根本不太带太多东西,饶是这样也压得她肩疼。   白灵把毛巾跟搪瓷面盆给桑红芹,嘱咐她等周家大哥结婚时送给周婶,另外把去省城买的东西塞到桑红芹手里。这几天白灵一直在织毛衣,毛衣的针法不用太复杂,普通的平针就行。   白灵织好了围巾,毛衣刚刚起头,估计还得几天。周末回家她没带回来,不然桑红芹指定问东问西的,她也不好回答。      第25章 黑面馍馍      天气越来越暖和,地里的活越来越忙,小杨庄生产队大概三百来人,一共有四百三十二亩土地,一般的社员上一天工能得十来个工分,十个工分换一块钱,像孙玉柱这样的劳动力,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算一天不休息,就是三百六十多块钱,当然钱还得换成一些粮食。相比城里的上班族,能挣这些不算少。不过像小杨庄这样的生产队很少,他们属于先进集体。   涞水县全县两千三百多个生产队,能跟小杨庄生产队媲美的,不超过十个。   白灵听孙玉柱说,上班还有负日值的,土地贫瘠,每天还得欠生产队钱,农民普遍日子过得不好,再者现在产量也低,化肥农药这个时代都没有,玉米种的是大白豪,一亩的产量是四百斤左右,不是种了就是全部社员的,还得先上缴,上缴之后才是社员分的,国家收公粮给钱,一斤给六分七,一年收总产量的五分之一左右。   过了晌午,白灵大姨跟大姨夫来了,白灵大姨怀着身子,过年那会儿天气不好没敢走动,这会儿冰雪都开化,才敢回家看看。   白灵是第一次见她大姨,瞧着跟她长的有些像,她大姨大着肚子,瞅着白灵就哭了,一把把她抱在怀里:“兄弟姐妹几个人就属小妹过的最好,可就是命不好,早早就去了,留下个可怜孩子。”   白灵姨夫在一旁劝:“快别哭了,你再把孩子吓着。”   白灵大姨今年四十岁出头,她生育难,至今才一个儿子,年纪比白灵小得多,今年才十岁,高龄孕妇加上这个时代吃不好穿不好,一家人都着急,生怕有个三长两短。白灵大姨嫁过去好多年没生育,给桑红芹急个够呛,好在夫妻俩恩爱,就算婆婆冷言冷语,也有丈夫知冷知热。   等她大姨生下儿子,婆婆高兴着带孙子,也熄了火,这个年代家家生的都多,他们家倒显得特殊,这么大岁数早就不想生了,反正有了大儿子明明,也有了依靠,谁知道又怀上了,全家人欢天喜地的,明明整天盼着妈妈生下个妹妹给他玩儿。   白灵大姨拉着白灵坐在炕头上不停的问,白灵能感受到这份血缘亲情下的亲近,姨妈姨妈,这姨就是妈,就是离得远,不然她大姨绝对能对白灵掏心掏肺的好,白灵再想想那个所谓的姑妈,可真是天差地别,人心难测啊。   白灵拿出十颗水果糖给明明吃,明明十分有礼貌:“谢谢白灵姐。”大姨家前些年过的困难,还得靠孙玉柱两口子接济,从去年开始日子渐渐才变好,大姨搂着白灵道:“以后离得近了,有时间就来大姨家玩儿。”   “哎,行。”   大姨夫一看就是一个厚道人,话不多,但是对白灵大姨很照顾,眼睛黏在妻子身上,桑红芹十分欣慰,大女儿日子虽然一般,但是没烦心事,过日子能过成这样,女人也就圆满了。庄子上打婆娘的男人也不少,妇女主任劝劝,还得凑一块过日子。   桑红芹孵的小鸡刚刚可以下蛋,明明从鸡笼里摸出三个鸡蛋,手里还带着鸡屎,欢快的跑过来:“姥姥,鸡蛋,鸡蛋。”   桑红芹接过来,小心翼翼的放在篮子里,在外孙子脸上亲了一口:“好外孙,一会儿给你煮鸡蛋吃!”   白灵大姨一家没走,在家里住一晚上,晚上桑红芹、白灵、大姨一屋,孙玉柱、大姨夫、明明一屋,按照男女分着住。   大炕不小,白灵大姨在炕头,白灵在炕梢,娘俩一箩筐话要聊,说着说着聊起了白灵妈,通过两个人的描述,白灵基本拼凑出基本印象:她妈是一个很温柔很有文化的女人,性子很好,长的高高瘦瘦,十分漂亮。   大姨晚上睡不好,她到了孕中期,肚子里的孩子老折腾,白灵跟桑红芹商量,说拿些腊肉、细粮给大姨带走,桑红芹欣慰的说道:“你大姨没白惦记着你,我也这么想,不过东西到底是你的,我也不好开口……”   桑红芹是一个泾渭分明的人,哪怕都是一家人,粮食肉她也不好意思说给人就给人,大姨一家不要,说日子都不好过,不能拿这些东西,细粮在这个时代人眼里是金窝头,可在白灵这就是空间里的一个数字,如果不是怕被怀疑,她恨不得给大姨带上一百斤。   白灵现在已经渐渐习惯老师的角色,她从开始教二年级,现在也在带三年级的两个班,学生们对她评价也还不错,上次去省城的那些学生,还记得她的鸡蛋饼干呢,在学校见到白灵的时候会亲切的打招呼:“白老师!”   有一天白灵像往常一样照常上课,听到后面的一个男生大声喊道:“老师,韩守国晕倒啦。”白灵连忙放下课本过去看,白灵瞬间明白,这是饿的。   白灵跟其他同学一起把他扶到座位上,白灵小跑着去了办公室,在门口问道:“大家谁有吃的?”   办公室里的老师面面相觑,白领又重复了一遍,卫建国从包里掏出一个黑面馍馍:“我这有!”   白灵拿起自己的搪瓷水缸,把馍馍掰碎扔进里面,又泡上热水,扔下一句谢谢夺门而去。卫建国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平时沉稳的白灵怎么会方寸大乱。   韩守国脸色苍白,身体瘦弱,头发黄的像枯燥,嘴唇没血色,白灵先给他喝了点水,等人缓缓醒来之后,然后把碎馍馍一点点的喂给他,韩守国虽然人是晕的状态,但是身体饥饿的本能让他做出嚼咽的动作,过了一会儿,他悠悠的醒过来,周围人兴奋的说道:“活啦活啦。”   韩守国羞愧的低头,不敢去看白灵,白灵拍拍他肩膀,没说话。刚才韩守国的同学告诉白灵,他家里条件不好,没有吃饱的时候,其实也不止他,学校里好多孩子都挨着饿,每个月的供应有限,今年虽然比前两年日子好,但是架不住家里孩子多,据说韩守国家里十多个孩子,最小的才三个多月……   儿是栋梁女是宝,别让人间成荒岛。   生儿育女续血脉,政府社会齐关爱。   当下宣传的口号大多如此,都是多生孩子好,年老有人照!跟后世的“只生一孩好”、“少生孩子多种树”完全背道而驰。   中午的时候白灵带着孩子去食堂吃了一顿饭,三个发黑的馒头,一碗鸡蛋汤,两个素包子,一碗棒碴粥,韩守国狼吞虎咽,恨不得全部吃完,白灵拿过来一个馒头:“这个馒头你拿回去,下午饿了再吃,别撑坏身子。”   韩守国左手一个包子,右手一个馒头,嘴里都是吃的,含糊说道:“谢谢白老师。”   白灵回去的时候给卫建国带去两个包子,说谢谢他的馍馍救了人,这个时代大家不讲究带零食,吃饭还吃不饱呢,哪有吃的带到办公室,又不是饭点儿,这次也是多亏了他。   卫建国憨厚一笑:“孩子没事儿就行,我也没做啥。”   白灵下班之后就躲在屋里织毛衣,在现代的时候她织过几次,可谓是熟门熟路,利用平时的琐碎时间,两件毛衣用了小半个月织完。县城不大,她有时候能碰到邹城,这天下午白灵下班后回到家里,刚在炉子上烧了一壶水,就听到有人敲门。   白灵隔着大门问:“谁啊?”   “我。”门外传来邹城低沉的声音。   邹城手里提着两条草鱼,鱼还活着,活蹦乱跳的动来动去,他一侧身子进门,说道:“我住宿舍没地方做菜,这两条鱼是单位发的,别声张,领导不让往外说。送到你这做好了我蹭吃,不介意吧。”   白灵接过邹城手里的鱼,解开放进盛水的盆里:“不介意,我还能沾光呢。”这个年代缺吃少穿,每个单位都会想点辙给员工谋福利,大伙闭紧嘴,有点荤腥好歹可以改善改善伙食。   白灵心里琢磨,一共两条鱼,先养着一条,今晚宰一条就够吃,红烧?糖醋?还是清蒸?白灵看了一眼窗台上空空的调料台,还是清蒸吧,有盐巴就行。   做鱼邹城不在行,他退到一边,白灵挽袖子开始杀鱼,这活她干过,简单利落的杀鱼去鳞切段,姜没有,蒸鱼豆豉没有,料酒没有,小葱倒是有一小把,白灵用盐巴把鱼腌制半小时入味,之后上锅蒸熟,锅里加油放花椒炒黑,关火后把油淋在鱼身上,一道菜搞定!   地窖里还有一点苦菊,白灵做了凉菜凉拌苦菊,折腾这一圈白灵出了不少汗,邹城很有眼色的放好筷子碗,白灵进屋时邹城正拎着那件深灰色毛衣,往自己身上比划。   邹城抬头问:“竟然跟我的尺码一样……”   白灵:“……”本来就是给你织的啊!   白灵背过身走出房间:“我大致估的尺寸,你试试合不合身。”   大概过了五分钟,里屋的邹城说道:“进来吧。”   白灵瞧了一眼,毛衣的身量刚刚好,邹城长的高,手长脚长,毛衣下摆正好在腰间左右的位置,肩膀住刚好能撑起来,他的发型就是这个时代常见的三七分,衣服发型都得靠人衬。   白灵解释道:“我去省城刚好商店的柜台有毛线,之前你常帮我,就帮你织了一件毛衣。”说完又拿起炕上的围巾:“剩下的毛线织了一条围巾,也给你。”   邹城指指炕上的女式毛衣:“一样的?”   白灵窘迫的点头,怪不得当时她看两件毛衣怪怪的,一样的材质……一样的颜色……一样的款式,这是妥妥的情侣款啊,白灵想钻地缝。   谁知道邹城笑着咧开牙,牙齿洁白的要反光:“这件毛衣我很喜欢,谢谢。”   白灵哆嗦一下,屋子的温度似乎降下来了……   邹城的毛衣没脱下来,直接穿着去吃饭,大概是平时吃的不好,缺少调料的清蒸鱼,白灵吃的也是津津有味,白面掺玉米馍馍是昨天蒸的,一笼笼的蒸馍,蒸好后晾掉水汽,整整齐齐的摞到大缸里,现在天还不热,能放好几天,每天吃的话蒸热就行,省事!白灵跟桑红芹学来这招。   吃完饭后邹城主动去洗碗,白灵收拾桌子,随口说道:“剩下那条鱼怎么吃?你明天中午过来吃?”   邹城那边水声哗哗哗,能听到他的回应:“我要吃红烧的。”   邹城平时都是在单位的食堂吃饭,早午晚都是,白灵现在才回味过来,就是上次带她去的的那个食堂,相比一小的食堂,银行食堂饭菜好上不少,但再好吃也有限度,肯定不如白灵这油盐齐全的饭菜好吃,想吃鱼更是没门。   县城工厂、学校这些单位,员工都是住集体宿舍,四个人或者六个人一间,邹城能分到一个单间住,待遇还真是不错,白灵跟邹城聊天发现,他是省城人,工作也是最近调动回来的,放着省城的金饭碗不要,调到老家这个小县城,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第二天白灵从空间里拿出来二十斤大米、十斤白面,空间的仓库本身库存就不算大,在这个饥荒年代,她主要的依仗就是空间里的食物,很容易坐吃山空,想想后面还有十多年的苦日子要熬,白灵就觉得头痛,如果能料到这一天,她一定会早早地在空间里贮存满食物!   白灵蒸了一锅香喷喷的大米饭,她下班比较早,第四节没课就早早的回家,估摸着时间做鱼,白灵把鱼头留出来,做了一道鱼汤。邹城踩着饭点进来,鱼的香味飘散在院子里,白灵盛了一碗大米饭,邹城一怔:“好久没吃过这么白的米饭了。”   现在日子都清苦,过的再好也是有限,不可能大鱼大肉,像后世这种大米更是难寻,白灵指指锅:“还有一锅呢,敞开吃,又不管你要粮票。”邹城审视的看了白灵一眼,幸亏没问出来,不然白灵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   白灵在这个时代举步维艰,最大的难处就是如何向身边人解释她的粮食,可又不能不拿出来吃,走一步算一步吧,总比剌嗓子饿死强。   周三的时候白灵刚下班,就瞧见孙玉柱蹲在门口,她惊喜的跑过去:“姥爷你怎么来了?”      第26章 鸡蛋面      孙玉柱正背着墙根抽旱烟,提了提竹筐,筐里露出来一个鸡脑袋:“现在天气好,你姥姥又孵了一窝小鸡,让我给你送来三只,养着下鸡蛋吃。”   这可感情好,肉票每月的供应有限,根本买不到什么东西,喂鸡就是顺手的事儿,带着就给活干了,以后每天都能摸出来两三个鸡蛋吃,日子能改善不少。   这个院子以前有一个鸡窝,不过基本荒废了,竹架子都塌了下来,孙玉柱脱了外套,二话没说就去搭架子,他干活利落,不到一个小时就把鸡窝收拾好,把“唧唧唧”乱叫的小鸡放进鸡窝里。   白灵拉着孙玉柱进去,给他泡了一壶茶,问道:“姥爷你咋知道我住这?”   孙玉柱说道:“大壮家里有事今天才回县城,我是跟他一起来的,让他把我放在你门口就行,也没让他告诉你,省的耽误你工作,反正你中午得回家吃饭。”   提起吃饭白灵想起来,她死活不让孙玉柱走,好歹吃了午饭才能动身,她印象里鱼还剩下半条。   红烧的草鱼还有多半条没动过,白灵拿出白面和面擀面条,孙玉柱给她带来十五个鸡蛋,她用两个鸡蛋做了鸡蛋面,豆油葱花炝锅,屋里飘着都是油的香气,孙玉柱坐在门槛上,说道:“还别说,你这面条把我肚子里的馋虫都勾起来了。”   白灵笑道:“那一会儿就多吃点。”   自从白灵有了这三只鸡,似乎院子里也有了活力,小鸡整天唧唧唧的喊来喊去,白灵周末回小杨庄,正好赶上桑红芹老两口在聊她大姨。   他们说的是一桩好事,白灵大姨夫跟着村里的木匠学木工,像这种手艺活在这个年代吃香着呢,在村里做木工活,跟其他劳力一样每年算工分,比一般的劳动力得的还好多,相对还轻松,老木匠一般会传给自己孩子或者亲戚,很少外传。   白灵大姨夫厚道,老木匠无儿无女,就跟一个瞎眼的老娘过日子,她大姨夫常接济一二,帮扫扫雪、除除草,也没求过回报,老木匠上后来决定,要把木匠活传给她大姨夫,也算是有了接班人。   白灵大姨夫喜的说不出话,要是有了这门手艺,可真是吃喝不愁,白灵大姨夫跟着学了挺久,现在也出徒了,在村里简单接活,打个木凳桌子什么的,像衣柜这种的大件还不敢上手,得先练练手。   桑红芹抹抹眼泪,拍拍炕沿:“可算是苦尽甘来啦,难为你大姨熬了这些年,我就说志强是一个上进的孩子,果然没看走眼。”志强是白灵大姨夫的名字。   明天周家大儿子结婚,桑红芹嘱咐白灵早点起,他们关系好,早过去给忙活忙活,结婚也不用摆席,弄个茶话会,抽抽烟,磕磕瓜子,热闹热闹就过去了,就算是那些办酒席的,去做客的也自己带上口粮。   白灵天蒙蒙亮就先跟着姥姥姥爷过去,周家人全起来了,胖胖跟嘟嘟蹲在大门口划拉树枝玩,嘟嘟扔下树枝跑到白灵面前,伸出双手:“灵灵姐。”   白灵把嘟嘟抱起来,在她粉嫩的脸上亲了一口:“你妈呢?”   嘟嘟笑着说:“我妈在屋里呢,今天我大嫂来,我妈可忙呢。”白灵把嘟嘟放下,墙上贴着大喜字,周家大哥去邻村接新娘去了。   桑红芹上了礼钱,五毛钱,这已经算是不少的了,白灵送了搪瓷面盆跟毛巾,周婶抓了一把奶糖塞到白灵手里:“灵灵吃糖。”   白灵有幸见到了六十年代的结婚证,有证可以凭证买结婚用的东西,更实惠一些,不过农村人还是更注重仪式。结婚证表皮是大红色的,上面是一段□□语录,下面印着结婚证三个大字,背后写了一段话:“夫妻有互爱互敬、互相帮助、和谐团结、劳动生产……为家庭幸福和新社会建设而共同奋斗的义务。”   内里写着:男女双方自愿结婚,经审查合于中华人民婚姻法关于结婚的规定,发给此证,这就是婚姻关系正式结成。   新娘子很漂亮,穿着一件大红色的衣裳,梳着两根麻花辫,十⑧⑨岁的样子,周家大哥低着头十分腼腆,偶尔偷偷瞅一眼新娘子。   别人家的娃娃过来凑热闹,跟后世参加婚礼还得穿的端庄适合场合不同,现在人穿衣服能不冷不热就知足了,谁还管是不是有补丁,谁也不会挑谁,碰上新人家里条件不好的,穿着补丁衣裳结婚也是有的,还得夸一句艰苦朴素最光荣。   周婶拿出糖,都是散装的水果糖,抓了一小把给孩子们吃,也是,全给奶糖谁家也吃不起,差着好几倍价钱呢。亲朋好友聚在一起,周婶把南面的房子收拾出来给新人住,农村有一点比城里好,地方大,家家院子不小,不用一家几口挤在一起,虽然没钱盖新房,能有间单独的屋子也不错了。   像白灵的一些县城的同事,一家五六口挤在不到二十平米的房子住的比比皆是,住房住房,永远是一个难题。   新娘子在炕沿上搭边坐着,上了年纪的女人跟新娘唠嗑,也不知道问了什么,新娘子娇羞的笑了,周家大哥带着新娘子去县城拍了结婚照,照片就挂在屋里左边的墙上,正中挂的是伟人的照片,大红喜字贴的满墙都是。   现在的婚礼很有时代特色,结婚变成誓师大会,周家大哥拿笸箩给宾客发花生瓜子,然后就开始宣读革命誓言,忆苦思甜总结过去,情绪激动处还想来首大合唱。   白灵往后面挪了挪,那歌她不会唱,可不能被人发现,不然又是一场风波,赶明儿真得学学,到真唱的时候也没人注意到白灵,每个人情绪都十分激昂,白灵附和着张张嘴。   周日下午白灵就得返回县城,明天早上还有课呢,正好周大壮跟她一起回去,桑红芹说这样也好,两个人路上有个照应,桑红芹非要给白灵带点粮食回去,白灵连忙推辞:“姥姥,李婶每个月给我寄供应呢,我够吃。”   白灵在前面走,周大壮在后面,过一会儿他说:“灵灵,我要买自行车啦!”   “好事好事。”   周大壮腼腆的摸摸头:“工业券我攒了好久了,钱也够,每个周末回家走路得好久,要是有了自行车,就快多了,以后我载你回来。”   “那我可沾光了。”白灵心里想,有工业券就有了盼头,像她这种临时的,工业券和她无缘,还是得想办法考上正式老师才行。   白灵办公室好几个老教师,四年级的语文老师点头道:“这才是有志向的孩子,正式老师得考试,考试笔试面试通过了就能转正,你是高中文化程度,准定没问题。”   白灵这时候才发现,不光她有这个心思,卫建国跟吕慧还有其他的临时老师,都在暗暗使劲考正式老师呢,白灵以前一直认为周大壮是高中毕业来的一小,实际上不是这么回事,周大壮其实是中专毕业,毕业之后学校给分配到了一小,工作没发愁,这个时代中专比靠高中还要吃香,学校包分配工作,一步到位。   白灵属于半路出家,当正式老师只能一步步通过考试,想考正式老师的人太多,看来得下一番苦功。白灵问了问,她还有将近一点的时间,每年考的内容也不相同,所以就没着急。   现在最需要解决的,还是吃的问题,白灵吃不了苦,每月发了供应,粗粮都扔到空间里,把空间里的米面搬出来吃,从来没算计过,如果这样下去,早晚仓库得空,好在她这个空间并不只是储物功能,还可以种菜种粮食!她现在得想办法找种子。   白灵问过孙玉柱,像生产队每年播种的种子,都是有数的,她就算能潜进生产队偷,偷出自己需要的数目而不被发现,似乎实现不了。   白灵学校组织学生进行生产劳动,小麦、芥麦丰收,公社社员要下地收割劳动,小学生体力弱,干不了重活,就跟在后面捡个麦穗,递递东西,总之不能好逸恶劳。   这种活又累又劳心,没老师愿意干,每天吃个半饱,肚子里没食儿别说干体力活,就是上几堂课还气喘吁吁呢,所以目光又盯到了白灵几个身上。   这次吕慧不愿意再去,低着头往后躲,白灵也没吱声,枪打出头鸟,每次都积极可不是什么好事。年级主任见没人主动请缨,唾沫横飞的开始做动员,男男女女耷拉个脑袋,一句回话都没有,年级主任长舒口气:“那我点名了。”   点名还能点谁?无非就是从那几个实习老师里扒拉来扒拉去,吕慧率先举手:“报告,我那几天身子不适,不能……不能参加劳动。”吕慧红着脸,女同志都有不方便的几天,年级主任是上了年纪的男人,他微微点头:“行,我知道了。”   男女平等,但干活上男女就不平等了,一共需要三个老师跟着去,实习男老师一共才两个,全去还差一个,年纪主任犯了难,最后眼光绕了一圈指指白灵:“再加上你。”另外那个女老师瘦的跟竹竿似的,恐怕还没下乡干活自己先晕倒了,那可不行,万一这样可是给一小抹黑。   白灵脸上没露出任何不满的神色,年级主任很满意,觉得自己说的话管了用,提高了大家的劳动积极性。时间在下周二,这次去的是四年级和五年级的学生,年级再低的学生去,就纯属捣乱了,没准还没到地方就哭嚎成一片。   白灵从衣服包裹里把那件补丁的棉袄找出来,这件棉袄经过改良,里面加了一些新棉花,保暖性比以前好的多,下乡干活穿这件最合适,不扎眼,也不用心疼,营造出艰苦朴素的形象出来。   白灵那天穿上破衣服破裤子去学校,吕慧噗嗤一声就乐了,手里的水杯都端不稳,直颤个不停:“我说白灵,你这是下乡劳动,可不是去乞讨,咋穿成这样?”   白灵还没吱声,老大姐听了可不乐意,怼道:“你们这些小姑娘就是生在好时代,穿补丁衣服咋了,能穿的暖和就不错了,这是艰苦朴素!”在这种大环境下,最忌讳被人扣帽子,资产阶级享乐思想绝对不能有,吕慧皱皱眉,扭着屁股回到自己座位,没再吱声。   白灵不禁摇头,现在的形势还算好的,三年之后的那场运动,才是真正的开始,白灵得从现在就打起精神来,别落人口实,不然以后被翻腾出来,可就惨了,还在她出身好,以后应该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白灵、卫建国还有柴红军三个人带着孩子下乡,两个年级去的一共四个班,一百二三十个人左右,这个年代可没有校车坐,就是步行过去,十分消耗体力,好在地方不算太远,步行四十多分钟就到了。   白灵现常常步行,她吃得饱,还运动,体力变好不少,走这些路不当回事,反而柴红军气喘吁吁,卫建国问:“你早上吃什么了?”柴红军叹口气:“喝完红薯粥,加上多半个黑面馍馍,还没干活呢,这就饿上了。”说完从怀里摸出一个馍馍吃。   现下口粮都紧张,所以下乡干活也得自备干粮,白灵往后一看,每个人布袋里装着干粮,再加上一个水壶,都是这样的配置,一会儿大伙一起吃饭,白灵可不敢把细粮拿出来,昨晚蒸了一屉玉米面馍馍,玉米面是去年生产队分的口粮,口感很糙,但是这时候吃正好,不打眼。   村口有人张望着,瞧见浩浩荡荡的人群便知道是一小的学生老师来了,客套几句带着众人下地干活。麦田里社员们已经热火朝天的干起来了,学生们被指挥着去地垄里捡麦穗。   老师说起来是组织学生劳动,可也不能闲着呀,白灵撸撸袖子,踩着露脚趾的布鞋就下了田。卫建国踟蹰不动,一个劲的盯着自己脚上那双军绿色的解放鞋上看,这双鞋买了几个月,他穿的省,每天回家都会小心的擦灰尘,清洗的时候唰的干干净净的,不留一点污渍,现在看还崭新崭新的,下田干活鞋要是脏了,可心疼死了。   柴红军在前面唤他:“建国,你咋还不下来?”卫建国咬咬牙,把解放鞋脱下到放到一边,赤着脚下了田。   白灵从来没干过农村的体力活,公社给他们三个准备了镰刀,镰刀钝钝的不好用,白灵右手沿着麦子下面使劲割,旁边一个男社员看不下去,走过来指导她:“你这么割可割不断,左手攥住麦子头,右手拿镰刀沿着麦子最下面割,记得往里使劲割一下……”他一边说着一边做示范,白灵按照他的办法过来省不少力,连忙道谢。那个社员年纪不大,害羞的走到另外一个垄:“这没啥,你们城里人没干活农活,学学就会了。”   中午社员们回家吃饭,白灵他们坐在田间,拿清水简单洗洗手,然后开始啃馍馍,白灵的双手火辣辣的疼,麦子扎人,她的手娇嫩,一点老茧都没有,现在通红通红的,白灵再一看卫建国,他脸色灰白,像是生病了一样,问了才得知,他赤脚下田,右脚不知道被什么利器割了一下,流了血,卫建国自己拿布包扎一下。   这可不算小事,万一要破伤风可就糟糕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白灵发现卫建国这个人其实还不错,虽然话多、没眼色,但是心地很好,不是一个品行差的人。   卫建国自己不当回事,还不让跟别人提,不然显得自己拖后腿,等大家回到城里,学生们四散回家,白灵坚持道:“我跟你去卫生所看看。”   现在的卫生所条件很简陋,一般的头疼脑热,老百姓也不往医院扎堆,直接在卫生所就看病了,虽说早就破除迷信,但是老人们私下还悄悄信奉那一套,孩子生病求个神拜个菩萨,不愿意治病,要么拿着不知道从哪淘换来的土方子给孩子用,耽误病情的不少。   卫生所只有零零散散的三个病人,有发烧的,有拉肚子的,卫建国简单说明情况,女医生甩甩辫子:“没啥大事儿,我消消毒就行。”白灵想说几句,但一看简陋的环境,估计也只能这样,出来之后白灵说让卫建国去医院看看,卫建国笑道:“一个大男人脚破了不算大事,一会儿天黑了,你快点回家吧。”   他不愿意去白灵也不好勉强,刚跟卫建国分开就看见邹城在跟人聊天,眼睛仿佛一直往这边瞟。白灵这才想到,卫生所就在银行的对面,现在是下班时间,怪不得会碰到邹城。   邹城跟同事告别,向着白灵的方向走过来,很自然的问道:“刚才是你同事?”   白灵回道:“嗯,今天下乡劳动,他脚受伤了,我陪他来卫生所看看。”   白灵说完这句邹城没吱声,白灵背着一个袋子,今天参与劳动,公社给每个下乡干农活的孩子老师每人装了一点粮食,说不能让大家忙活一场。   他拎着白灵的袋子,说道:“我送你回去,天黑了。”   白灵心里直叨叨,天最多有点暗,哪里黑了……   白灵跟邹城走到胡同口,她邻居胖大婶出来,瞧见前面的白灵赶忙迎出来:“哎呀白灵你可回来了,今天有一个英俊的后生过来找你两三次。”她话说到一半看到了后面的邹城,结结巴巴指着邹城说:“哎呦,就是他,就是他。”   邹城黑着脸,白灵还没问,他把袋子递给她:“我先走了。”   白灵不明所以,邹城可没提来找过她,还没说什么事儿呢,自己先走了,胖大婶眼睛滴溜溜的往白灵身上瞧,说道:“这后生可不错,来了两三次呢,咱们街坊都问我,这个常找你的两个后生,哪个才是你对象,我也不知道呀,大婶多嘴跟你说一句,对象间交往相处没问题,其他的男人啊,可不能走的太近,容易惹出闲话来。”   白灵心里搁不住事儿,胖大婶的话她附和了两句,更想知道邹城来的缘由,打算找时间问问他,真是一个怪胎!   白灵肚子空空,干了一天体力活,她浑身软软的,躺在床上歇一会儿,本想起来做点饭,可实在懒得动,正发愁要吃什么,外面当当当有人敲门,白灵穿着拖鞋去开门,刚开一个小缝,邹城挤了进来,手里提着袋子:“给你从饭店买了点吃的。”   白灵也没谦让,她现在饿得很,三下五除二就把包子鸡蛋汤消灭干净,吃完她才记得问:“邹大哥,你今天中午过来找我,有事吗?”   邹城不自然的别过头:“我本来打算来你这蹭饭,谁知道你一直没回来。”   咳咳,原来是这样,白灵偷偷瞥了邹城一眼,他的耳根有点红,神色尴尬,白灵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她跟邹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络了呢?   白灵是现代人思维,喜欢交朋友,没太在意周围的环境,可人言可畏,毕竟身处敏感的当下,白灵心里有些纠结,想说些什么,但脑子一片混乱,她脱口而出:“邹大哥,以后你别总是来找我了吧,让别人看到会说闲话的。”   邹城垂着眼睛:“你在乎别人怎么看吗?”   这不是废话吗,人言可畏,白灵自然在乎了,她点点头。   邹城起身往外走:“好,我知道了,我以后尽量不来家里找你。”   邹城走的很慢,背影似乎有些落寞。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前三十楼有红包领(重复ID发一次),每楼100点。      第27章 竹箩 、箕畚、蝈蝈笼      周日白灵回小杨庄,周队长跟周婶也在,像是在聊什么,众人笑的合不拢嘴。周婶见到白灵回来,一把拽过她:“好日子来啦,以后啊,咱们家家户户都能过上好日子啦!”   白灵疑惑的问:“发生什么了?我怎么看不明白?”   白灵从大家的谈话里明白大概,国家允许社员从事人民生活服务相关的附属生产,也就是家庭副业,这个名词白灵在历史书上见过,她清清楚楚的记得,书上写着,家庭副业的恢复始于1959年中央发布的五条紧急指示,从那开始,农民们可以私人喂养禽类,享有自留地。等到了1962年,又添了新的内容,允许的范畴更加广泛,比如可以进行编织缝纫等家庭手工,还允许采集野生草药、进行农副产品加工等活动。   白灵穿来之后,发现这里跟历史书上写的不一样,1962年人们日子依旧清苦,自留地倒是有,但家庭副业允许的范围很狭窄,大概是因为各地的实施情况不尽相同。   诚如周婶所言,以后的两三年的日子,真的要好啦!先不往长远里想,国家允许农村开展各种副业,对白灵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在这个时代举步维艰,只能规行矩步,如今政策变了,她可以活动心眼做一番事情!   周队长过来是传达县里的意见,省内全面开放了家庭副业,允许社员们各显其能,充分利用农村的资源跟剩余劳动力,增加大家的收入,过上好生活!   当然这种家庭副业也是有局限性的,跟后世的市场经济不能相比,比如像桑红芹养鸡养鸭,每个月需要上缴一定数目的鸡蛋,会有供销社的人上门来收,上缴完一定的数目,剩下的是自己的,上缴不是免费的,每斤鸡蛋按照一斤五角二分钱收走,还能额外给点糖票。   一般人家养的鸡不多,也就两只,鸡还得吃粮食呢,养多了养不起,桑红芹养了三只,数目已经算是不少了,他们老两口吃的少,养鸡绰绰有余,鸡蛋有营养,刨去需要上缴的,剩下的足够一家几口吃,桑红芹舍不得吃偷偷攒着,本来打算让白灵拿去卖掉,白灵不愿意,说卖不了多少钱,还不如自己家吃呢,一顿煮了四个鸡蛋,非让老两口吃点补营养。   小杨庄人人干劲十足,现在不是吃大锅饭的年代,人们的生产积极性提高不少。   周队长开始琢磨小杨庄做些什么好,回去跟大家伙商量商量,成立一个副业队,大伙愿意合伙干也行,自己单打独斗也没问题,总之就是改善每家的生活。   现在虽然不像饥荒那两年饿死人了,可粮食产量低,每家每户分到手的粮食也吃不太饱,加上娃娃太多,一张嘴就得吃饭,日子还是不好过啊。   孙玉柱递给周队长一根烟,表情活络:“政策宽松了,咱们放开膀子干,还愁没好日子过?以后一定过的上天天吃大米白面的日子。”   周婶笑道:“可不是吗?我刚才一直琢磨做点啥,听说刺绣缝纫手工好的,还能做东西赚钱呢,我赶明儿试试。”   周队长瞥了他婆娘一眼:“就你那手艺,还是别丢人现眼。”   孙玉柱心里已经打好主意,他曾祖解放以前是一个编竹匠,手艺在十里八村都算好的,一代代传下来,到他这就会点皮毛,平时最多编几个竹筐凉席留着自己家用,可现在不同了,这些东西可以换钱!一想到这,他就动力十足。   孙玉柱关上门一家人商量一番,白灵很赞同,无论什么年代,手艺人都饿不死,像孙玉柱编一些竹箩 、箕畚、蝈蝈笼出来,一定能卖上好价钱,不过美中不足的是,副业的东西得卖到国家收的机构,比如木器社,如果上山采一些蘑菇、药材等土产,得卖到土产公司去,这些经营是有范畴的。   周队长的意思,做副业的人家,每天得往生产队缴一块五,剩下的可以自己揣兜里,听起来交的钱多,但是架不住副业挣钱。   白灵这个周末待的十分放松,桑红芹走路生风,一直哼了两天歌儿,老两口一直琢磨着干点啥,桑红芹基本很少参加体力劳动,算是半个闲散人,她衣服鞋做的好,小时候跟老裁缝学过几个月,后来结婚生孩子,早就扔下了,不过桑红芹手巧,做布鞋、织毛衣、做衣服裤子很有一套,不比买的差。   现在这个年代手工的不值钱,劳动力充足,反而是机器生产受追捧,白灵听着听着,心下有了一个主意,不过只是一个想法的雏形,想实现还比较困难,便没有说出口。   消息跟长了翅膀一下飞到各家各户,周一白灵上班老大姐还问她:“白灵啊,我听说现在农村能搞副业了?那可真好,你们家打算做啥?”   白灵也不方便提,敷衍道:“我姥姥姥爷正琢磨呢,搞副业还得往生产队交钱,怕赚不回来呢。”   老大姐压低声音说:“放心吧,赔不了钱,个人能落下不少呢,我有亲戚也是农村的,都准备大展拳脚。”   白灵的情绪很复杂,她从开始的欣喜若狂变成了现在的忧虑不已,白灵是知道历史的发展走向的,目前的繁荣只是昙花一现,三年之后,再盛放的经济之花也会调零,全民重新陷入到一片死气沉沉当中。   也是基于此,白灵没办法像众人一样开怀大笑,这份喜悦里,总会夹杂着一切不确定跟忧虑。老大姐又道:“日子再苦也得熬,好过一天是一天。”   老大姐不经意的一句话,却犹如明灯一样照亮了白灵,是啊,好过一天是一天,总不能因为以后的困苦,而阻挡了此刻前进的步伐,哪怕在那场运动来临之前,给自己和身边人攒出足以顺利度过去的资本也好啊。白灵抛去心头阴霾,告诉自己要把握当下。   现在街头没有卖报纸的,好在学校是教育机构,上面的一些精神需要往下面传达学习,学校总会订一些报纸,新的旧的都有,白灵问了老大姐,说想看看报纸,像报纸普通老师看的不多,老大姐说没问题,中午给她拿两张。白灵特地嘱咐:“要最新的报纸。”   白灵中午没回家吃饭,她坐在办公室拿着报纸,从里面搜寻最新的消息。看来周叔说的没错,他们省真的要开始放宽政策了,报纸上明确写了,要允许农村进行家庭副业的建设,促进农民增收,下面还有一大堆指示精神,白灵大致略过一眼,除了这些,白灵还找到其他有用消息。   上面有一篇社论,里面的内容白灵没细看,她瞧见有几句话大致是这么说的,年轻人不要死气沉沉,艰苦朴素固然好,也要有些青春活力云云。里面的内容就穿衣着装有几句评价,意思就是可以穿的稍稍英气利落有些,但是不要攀比,要做独立自主、积极向上的青年人。   白灵算是领悟了含义,这也隐隐印证了她的想法,从今年开始,政策确实开始放宽,体现在方方面面,看来以后上街,不一定全是灰蓝的天下……   白灵放下报纸,看看手腕的表,刚刚一点钟,她完全有时间回家吃饭再过来,不过午休是不太可能。   白灵回家进地窖看看,刚搬出来不久的粮食,又所剩无几……空间里的存粮不算太少,如果一家三口吃能吃一年多,但是这远远不够,等到了十年动荡的时期,才是真正需要粮食的时候……现在她不能节流,必须想办法开源。   周大壮买了一辆自行车,一百二十八块五,外加12张工业券,钱省吃俭用攒攒也就出来了,毕竟现在这个年代花费小,但是工业券难得,像学校里的老师,都是互相借着用,一些单身汉平时票用的少,都被拖家带口的同事抢过去用。周大壮为人厚道,管大家伙借工业券也都愿意借给他,反正有的人家不买东西有闲余的,他人好不怕不还。六年级一个老师,管同事借工业券借了一年多找各种借口不还,后来都臭了门子,同事们都不爱搭理他。   周大壮上班时间不长,攒的工业券有限,加上以前还花过两次,上次买碗橱柜管同事借的三张已经还上,这次又借他还怕借不到,谁知道同事都很热心。   有年长的女同事打趣周大壮:“周老师也快二十了吧?也该说亲事了,有对象吗?没有大家给你介绍,三转一响你有了一转,人也踏实,不愁找不到好姑娘。”   周大壮被打趣红了脸,连忙摇头说不用,旁边一个年轻男老师说:“我看啊,大壮心里有喜欢的人啦。”   周大壮像是被说破心事一样,没回话,低头整理自己手中的工业券。      第28章 小米粥      孙玉柱跟桑红芹有时间就去山上砍竹,山里的竹子都在深山处,不归村庄管,只要不砍树,无论谁去砍竹子都没人管。   孙玉柱每天都能背一些回来,桑红芹说让他慢点砍,别着急,孙玉柱一声叹息:“山里的竹子能多砍就多砍点,万一以后人们一窝蜂砍竹,我可抢不过。”   孙玉柱从队里下工后总会搬个小板凳编竹篮,也不图数量多,他闲着也是闲着,不干点啥也闲得慌,编竹篮挣不了太多钱,生产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管他要生产费。孙玉柱的竹制品卖到县里的供销社,一个竹篮八分,竹筐一毛,根据竹制品制作工艺的复杂程度和应用程度来定价格。   桑红芹也没闲着,她不会编竹筐,跟着孙玉柱上山的时候背着竹筐去采蘑菇,土产社愿意收这些,价格也还不错,灵灵年纪不小了,攒点钱给她备嫁妆。   白灵每天除了给孩子们上课,一直在考虑做什么副业比较合适,她还没想出来,学校又组织老师带学生下乡参加劳动。   白灵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跟去的老师还得是实习的,这次人选跟上次差不多,白灵、卫建国、柴红军,外加一个吕慧。另外女老师实在是瘦弱,都不好意思叫她干活……   吕慧撅噘嘴,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乖乖的准备东西。   这次去的村子稍稍远一些,步行需要一个多小时,柴红军有了上次的经验,早上吃的直撑肚皮,白灵进村之后竟然碰到一个熟人—卖过她猪肉的那位大哥。   白灵也还记挂着他,这个年代投机倒把是要受处置的,两个人萍水相逢,白灵也不知道他的消息,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没成想今天竟然遇到了。   白灵冲着他使使眼色,慢慢的走到队伍的最后面,大哥走过来,简单说了几句。这位大哥姓熊,是洼里村的村民,上次他因为初犯,背景又干净,被劳教三四天就出来了,从那之后不敢去黑市,打了猎最多就是自己家里留着吃。   白灵不能跟熊大哥多说话,不然会引起怀疑,上次幸亏熊大哥帮着她说话,要是反咬一口,她也得被兜进去。熊大哥让她中午休息的时候过来一趟,白灵点头答应。   吕慧没干过农活,就在垄上站着不动,村里的队长不悦看了一眼没说话,还是柴红军朝她招手:“吕慧,快点过来。”吕慧板着脸,磨磨蹭蹭的往田里走。白灵跟在社员后面捡麦穗,她前面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脸晒的黑黑的,十分健谈,虽然干的是体力活,但是气息依旧均匀。   大姐问道:“我瞧你这小姑娘细皮嫩肉的,平时不常干活吧。”白灵回道:“没怎么干过,劳动最光荣,我愿意劳动。”   大姐爽朗的笑声传过来:“这女娃娃觉悟还挺高,我看啊,你们来的几个老师除了那个女老师,都挺肯干活的,我们乡下人别的没有,就有一把子力气,中午吃啥,跟着大姐去家里吃饭?”   白灵忙拒绝,这年头谁家吃饭都不容易,她一张嘴就吃掉人家一个人的口粮,可不能讨那个嫌:“我中午有事,就不去了,谢谢大姐。”   这个村中午管饭,不过说是管饭,就是准备了玉米馍馍跟红薯粥,有村民搬来大桶,桶里都是粥,旁边的几个篮子里是玉米馍馍。白灵不禁咂舌,他们这一行人得有五十来人,管饭的话得吃多少啊。   生产队长憨厚的笑笑:“学校的老师学生下乡来帮忙生产劳动,今年收成还不错,吃一顿饭还是吃得起的,辛苦大家了。”   吃完饭休息一会儿还得干活,也不用讲究,往地上一蹲,左手端着碗,右手拿着馍馍就开始吃,大人是一个馍馍,两碗粥的量,小孩是一个馍馍一碗粥,大概能吃个六七分饱,这已经很不错了!   白灵三下五除二吃完饭,抹抹嘴说附近逛逛,卫建国端着汤碗起身:“白老师你注意安全。”吕慧使劲咬了一口玉米馍:“卫老师可真是关心同事,咋不关心关心我跟柴老师?”他们两个斗嘴是家常便饭,众人也见怪不怪。   白灵到了跟熊大哥约定的地方,他早早等在那,望着路口张望,熊大哥把白灵带到村口一个草丛里,从背后拿出一个布袋:“大妹子,这里面有点肉,我们家肉多也吃不完,正好碰上你送你点,以后我打猎送到副食站,还能换点钱,不用去黑市担惊受怕,虽然挣得少,但是心里踏实,大妹子,你那还有粮食不?邻省我弟弟那还闹饥荒呢,唉。”   白灵灵机一动,反问道:“熊大哥,你那能弄到粮食种子不?”熊大哥想了想回道:“这个不难,你有啥用?算了算了,我不问了。”   白灵又说:“就是咱们常见的粮食种子就行,粮食的话我能卖给你,给你的话按照市价就行。”   现在的粮食种子不好弄,都是公家去买种子,私人根本弄不到,白灵就是顺嘴一问,觉得熊大哥本事大,没成想他还真有,白灵有了种子,就能在空间种粮食,周期短,产量高!   白灵跟他约定好时间,好在她背着一个布袋子来,把肉藏在布袋里,也没人翻动她东西,白灵扎好肉口袋就回去继续捡麦穗,孩子们干活的积极性很高,一个个兴高采烈,累的出汗也不在意,高声唱歌,上午那个大姐扶着腰停下歇会儿:“还别说,这些孩子干劲还真不错。”   白灵每天度日如年,掰着手指头算日子,等着跟熊大哥见面拿种子。她周六下班回家,周大壮推着自行车等她,白灵跳上自行车,说道:“以后我还是步行吧,还能锻炼身体。”   周大壮有点急了:“那可不成,我买了自行车反正是顺路载你,你要是不坐,回去我妈都得骂我。”   白灵回到小杨庄发现村子里的气氛跟以前都不太一样了,以前每个人的精气神儿都是懒洋洋的,一是饿的,二是动力不足,现在允许家庭副业,连靠墙根晒太阳的都少了,无论男女老少,都变得勤快起来。大队里敞开话说,自家院子门口的地界儿随便种点啥,调动大伙的劳动积极性,河沟里大队准备种植芦苇,还打算开豆腐坊、油坊增加集体收入。   孙玉柱蹲在门槛那编竹筐,桑红芹在做晚饭,她锅铲一扔,笑着迎出来:“灵灵啊,你可回来了,你大姨夫等你小半天了。”   白灵有些惊诧,大姨夫找她能有什么事?大姨夫不好意思的表明来意,他现在开始给村里人做木工活,只是手艺不算太好,老木匠指点他,说县城里有一个谭木匠,在木匠里手艺算是精湛无比的,他自己能力有限,能教给徒弟的不多,让他去拜谭木匠为师。   白灵现在住县城,大姨两口子商量商量,让她大姨夫过来打探一下谭木匠的为人,白灵笑道:“这个谭木匠我还真见过,之前想打个衣柜,别人带我去找过,谭木匠性子古怪,不经意接近人,拜师的话恐怕很难。”   桑红芹在一旁搭话:“你大姨夫实诚,哪个师傅都能喜欢,我觉得可以试试。”   木工入行容易学精难,像这个年代,跟着师傅先看,看完之后上手简单做活,这中间需要几年的时间磨砺,高级木工并不多,大多数木匠也就是混个吃喝,打个农村简单的家具,什么描金雕花都不擅长,连饭都吃不饱,谁还在意家具美不美?能盛东西就知足。   谢志强想的长远,干一行爱一行,总得往深里研究给学精,木工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好手艺,一根木头就能琢磨出那么多花头,开始学也是为着混口饭吃,后来自己入了迷,抱着木头整日都想研究,他师傅能力有限,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再没什么教他,给他出主意去拜师。   白灵大姨劝过他,说够吃够喝有门手艺就行,学那么好也没用,谁来找他做?谢志强一根筋,认死理非得学好不行,现在不做复杂的木活,不代表以后也这样。   白灵听了谢志强的一番“豪言壮志”,心里暗暗吃惊,她以前真是小瞧这个木讷的大姨夫了,他是一个腹藏锦绣的玲珑人物。   白灵跟谢志强约定好,周日她早走半天,带着谢志强去找谭木匠,谭木匠家她去过一次,路线深深印在她的脑子里,白灵走到门口又问了一遍:“大姨夫,谭木匠脾气有些古怪……”   谢志强挺胸抬头,今天他特地穿上一件半新的灰蓝外套,他清清嗓子,神情坚定:“我是一定要去的。”   白灵敲敲门,谭木匠出来开门,不悦的说道:“怎么又是你?”但是让人闪开身子给他们进院子的空间。   白灵陪着笑:“这次不是我来找您,是我大姨夫。”   谭木匠正在院子里做木工活,木屑削的满地都是,谭木匠眼光如炬,盯的谢志强手足无措,大概过了一分钟,谭木匠缓缓开口:“找我做什么?这个月不接活儿。”   谢志强鼓鼓勇气,说道:“我不是要做木工活,我是想拜师。”   谭木匠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眼皮也没抬:“拜师?我不收徒弟,你死了这条心。”   谢志强怎么会甘心?他上前一步:“我是真心实意要跟您学的,我师父说,您是最好的木匠。”   谭木匠像是被触动到,手中一顿,眼里流出一丝眷恋,仿佛回忆起什么,缓缓说道:“听我一句劝,做木匠会打家具会基本功就行,其他的别多学,没用。”   “那咋没用,老祖宗传了几千年的手艺,鲁班祖师爷的美名谁不晓得?”   谭木匠见这个后生不死心,起身指指地上的一堆木料,你都磨成毛衣针那么的大小,再来跟我说话,说罢回了屋。白灵劝道:“大姨夫咱们走吧,谭木匠明显就是难为你,让你知难而退。”   谢志强摇摇头,走到那堆木头面前:“灵灵你先回去吧,我留下来。”   白灵:“……”她姥爷说的没错,大姨夫真是死心眼。   这堆木头可不少,一点点的磨得磨到什么时候?白灵回家,等天黑挎着竹篮来给谢志强送饭菜,谁知道进门,瞧见他旁边有一个空碗,筷子摆在碗沿,谢志强憨厚的一笑:“谭木匠给我饭菜吃了。”谢志强在谭木匠这待了两天多,最后沮丧极了,木头磨成针太难为人,他看着一地的碎木头,灰心丧气的抬脚要走。   谭木匠眯缝着眼:“我院子没人打扫,以后每天帮我扫院子。”   谢志强本来灰暗的眼底闪出光芒:“行行,没问题!”   谭木匠又问:“你知道做一个木匠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谢志强一愣,谭木匠没勉强他,挥挥手:“先回去吧。”   白灵大姨的预产期就在这个月底,谢志强不放心,她大姨说拜师要紧,反正她身边有人照顾,桑红芹扔下手里的活儿,跟着她婆婆一起照料着,也出不了什么问题,后方稳固,谢志强才能打起精神来谭木匠这儿。   谢志强在谭木匠这扫了半个多月院子,还是大姨还生孩子才匆匆赶回去,白灵大姨生下一个五斤二两的女儿,母女平安。   白灵手里有半斤红糖票,这票还是从熊大哥那换来的,熊大哥现在常常上山打猎,把收拾好的猎物卖给农副产品站,除了钱之后,还额外能得到红糖票,白灵大姨生孩子亏气血,红糖票难得,她想用粮食把票换来,熊大哥死活不要:“大妹子你这就客气了,票你拿走,你能卖我粮食算是救人命了,这点票可不能收你东西。”   现在的人大多数都淳朴厚道,白灵也没推辞,熊大哥给了她几把种子,有玉米、红薯、还有高粱种子。白灵有些遗憾,暂时没有细粮种子。不过有这些也不错,慢慢种植收获,把仓库塞的满满的,心里才能踏实。   白灵靠意志进入空间十分消耗体力跟脑力,并不是简简单单的进出这么简单,她晚上趁着夜深人静,进到空间里去播种,空间里的农场土地肥沃,产量比当下要高一些,但是毕竟种子质量一般,肯定不及后世那么高产。   空间农场需要浇水,土地本身的营养已经足够,施肥不施肥都行,施肥生长期更短,目前白灵没有肥料,只好作罢。玉米红薯耐寒,两三个星期浇一次水就行,白灵去清点了一下仓库,小山一样的粮食已经平了一半,她叹口气,本来就缺吃少穿,她这空间又不智能,除了粮食蔬菜其他的都放不进去。   说起蔬菜,她想起来现在家家户户院子跟门前都开始种菜,虽然空间不大,但是栽一排小葱、种一片韭菜,吃点蔬菜也能抵饿。   只是院子空间有限,到底不如种在空间里方便简单,周婶那里有菜种,白灵管她要来一些,现在季节好,也是种菜的季节,她为了掩人耳目,在县城的院子里也栽种一些,不只是她,胳膊的胖婶家里也种,都成小菜园了。   胖婶胆子大,以前政策不允许的时候她就开始种,她是烈士家属,大家也都照顾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没追究过,胖婶家里有两个孩子,女儿在供销社上班,儿子前年结婚,去了外地建设。她身体不好办了内退,平时里就是闲着,种种菜做做饭。   白灵去敲胖婶家门的时候她正在做饭,腰间系着一条围裙,大方的说道:“灵灵啊,做饭没,没做饭就在婶子家吃。”   这个年头鲜少有人让饭,很多人家一到饭点就把大门插的严严的,任由谁敲门也不开,就在家里稳稳的坐着,有的人脸皮厚,专等饭点上来蹭饭,左邻右舍又不好意思撕破脸皮,可给别人吃了自家人吃的就少,索性不开门。   白灵已经吃过午饭,忙推辞:“胖婶不用了,我来是找文桂的。”文桂是胖婶的女儿。   白灵想买红糖,她手里捏着红糖票,可即使如此,想买也不容易,红糖供应的少,票都花不出去,文桂在供销社上班,内部人好说话,总能弄得到。   胖婶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她闺女在供销社,买点红糖不是难事,她自己就给应承下来:“灵灵啊,你把心放在肚子里,等文桂回来我跟她说,你把红糖票给我留下就成,明儿后准给你买回来。”   白灵没成想这么简单:“那可感情好。”   第二天傍晚,文桂就拿着红糖袋子敲门,把红糖递给白灵:“白灵姐你需要啥就跟我说,供销社就一个好处,买东西多少方便点。”   白灵平时不愿意麻烦别人,毕竟是欠人人情,除非迫不得已,这下她又开始琢磨,给胖婶一家买点什么。她周五请假准备去她大姨家,本来是想请下午半天,但是一想看病人哪有下午去的?就算是一家人也得讲究,便直接请了一整天。   白灵大姨家比小杨庄离县城要近,她走路半个多小时就到了,白灵没去过,不过现在这个年代有嘴靠打听,去哪都不成问题。   白灵大姨住的村子叫瓦井村,村里不算富裕,白灵走到村头碰见人就问谢志强家住哪里,都在一个村住着,彼此全认识,热心村民给白灵指指方向,白灵问了两个人,最后一个大爷在她身上晃了晃:“你是他家啥人?”   白灵也没瞒着,实话实说:“谢志强媳妇是我大姨。”   大爷露出门牙,往前快走两步:“跟我走吧,我带你去,我是你姨夫的二大爷!亲的。”   那真是太巧了,没想到白灵问路问到谢家亲戚上,二大爷带着白灵穿大街来到一处土坯房:“你大姨也是有福气,这不听说又生个闺女?这下可是好啦,你快进去吧,我家去了。”   白灵谢了又谢,在门口喊了两声,桑红芹闻声出来,惊喜的问道:“灵灵你咋来了?”   白灵往上提提手里的东西:“我请了一天假,来看看我大姨。”大姨正在月子里,吃食供应都不好,产妇补充营养很关键。   白灵心有余而力不足,她能买的东西也有限,半斤红糖补充气血,五斤大米熬粥喝,这五斤大米不是空间里拿的,是供应里的细粮,虽然口感略粗糙,但是能说清来源。最近的肉类供应白灵买了肉,一共六两,还有两根大骨头炖汤喝。蔬菜她简单拿了一些,花生猪蹄汤下奶,花生她有,从空间里拿就行,又从熊大哥那里拿来两只猪蹄。   白灵现在有工作,这些东西还能掩饰过去,大姨跟桑红芹也没怀疑,白灵大姨身子虚弱,躺着没起身,桑红芹把孩子抱出来:“快来看看你妹妹。”   出生不久的孩子皱巴巴的,拳头攥的紧紧的,白灵没敢抱,就是坐在炕沿逗弄一会儿,谢志强在厨房里忙活,笑的合不拢嘴。   谭木匠虽然还没松口说收徒弟,但是能让他扫院子就是说明有戏,之前找谭木匠想拜师的也不少,冷言冷语送走的,大扫帚打跑的不计其数,像谢志强能留下的还是唯一一个。   白灵中午在这吃的饭,饭桌上有玉米馍馍、红薯、小米粥,还有一碟咸菜,竹筐里满满的馍馍,看样子是准备让大家吃的饱饱的。白灵简单吃了一个馍馍,一碗粥就撂下筷子,大姨家日子也不容易,生孩子后又多出一张嘴吃饭。      第29章 咸鸡蛋      白灵空间里的粮食成熟了好几拨,她小心地放在空间的仓库里,种子质量不好,所以粮食产量不高,空间的农场种植期很短,二十天就能收获,她改变不了种子的质量,只能靠一次次的数量积攒。   农村的家庭副业搞的如火如荼,荒山被开垦种上果树,院门前种树种菜,还有的人家从生产队领猪回家养。   孙玉柱没领,他算过一笔账,养猪一点也不划算,猪吃的多,就是糠一天也不少造,等到了年底,猪肉的收购价格没比鸡蛋贵多少,养一整年到头除了几斤猪肉落不下几张票子,养猪还累人。   桑红芹平时不在家,女儿高龄生孩子,白灵大姨婆婆身体还不好,照顾不了月子,桑红芹在谢家照料了一个半月,等女儿身子恢复才回家,自己却累倒了。   桑红芹先是感冒,后来又是发烧,周日白灵回去,桑红芹还在炕上哼哼,额头敷了一块湿毛巾,白灵急的不行:“不能在家躺着,得让我姥姥去医院,不然人都得烧糊涂了。”   孙玉柱愁容满面:“农民看个病不容易,去县城看病得要介绍信不说,还得花钱,我听说啊,那些医生可着劲的开药,去趟医院家底儿都得败光。”   白灵哭笑不得,耐着性子问:“姥爷你这是听谁说的?”   “就咱们后面那趟的你王婶子,她儿子有病去医院,好家伙,花了七八十。”   七八十在这个年代确实是一大笔钱,累死累活种地的农民,一年到头都可能分不到这么多,去一趟医院搭进去一大叠钱票子,难免会心疼,但有病就得治,医生按病情治疗,又不会坑人。   看来不仅仅是孙玉柱,很多农民对医院都有错误的理解,像白灵上次和卫建国去卫生所,还有一个大娘把她拉到一边,偷偷告诉她医生医术不行,治不好人,她认识一个巫婆,念念咒语什么病全好,而且收费还低,比来医院强。人的观念很难去改变,尤其是这些对迷信坚信不疑的老人。   孙玉柱被王婶子的描述吓到,加上对医院不信任,所以不愿意带桑红芹去医院,就用物理降温在家干耗,白灵劝了又劝,孙玉柱决定带老伴去县城医院看病。   介绍信大队就能开,白灵去找周队长说明情况,本身两家人关系就好,再者乡里乡亲的,开个介绍信没什么难的。   看病还得要介绍信,白灵真真切切领悟到什么叫做举步维艰,周队长说,医院的资源有限,农村人也不能没事就跑去县城医院给添麻烦,所以得开介绍信说明情况。   村里有老牛车,白灵借来用,孙玉柱赶着牛车,白灵给桑红芹裹了床棉被,车板太硬,她先铺了层蛇皮袋,上面是破褥子,白灵跟孙玉柱把桑红芹拖上马车,白灵顺着跳上去,三个人往县城赶。   牛车晃晃悠悠走的极慢,孙玉柱的鞭子在天空中划出一个弧形,只听啪的一声,牛车的速度明显快了一些。   到了县城,白灵给孙玉柱指医院的路,白灵虽然去医院看过病,不过她有时间就绕着县城逛,闭着眼都知道医院的位置。   医院人不多,桑红芹这个不是大病,医生诊诊问了问,说打一针进口的盘尼西林,再开了两盒药,病就能好。白灵把单子递给孙玉柱:“姥爷你看,来医院看病可不贵。”   要不是为了老伴的身体,孙玉柱可不来这医院,进来的时候他哆哆嗦嗦,都做好花大价钱的准备,谁知道看病还真没花多少钱,药贵的两毛五一盒,便宜的只有四分五,盘尼西林贵点,可加在一起,也才不到一块钱。孙玉柱拍拍胸口:“可没吓死我。”   趁着这个机会,白灵耐心的跟孙玉柱讲医院的情况,她声情并茂,还指着来去的人群给他看,医院不是宰人场,是治病救人的天堂。   白灵的话孙玉柱听进去五六分,他亲眼所见,桑红芹打完针没过多久就退了烧,桑红芹不需要住院,稳定一个小时就能回家,桑红芹在长椅上靠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经过,惊喜的问道:“你……你,我见过你,你认识我表弟吧。”   白灵一头雾水,眼前这个年轻人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身形偏瘦,皮肤是小麦色,眼睛不大,鼻梁很挺,白灵问道:“你表弟?”   对方一拍脑袋:“邹城啊,我想起来了,我在省城的国营饭店见过你。”   原来是他,他如果是邹城表哥的话,白灵推测不错,他是副校长的儿子,白灵听老大姐八卦过,副校长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听说就是在医院工作。   白灵一问果然没差,对方叫黄杨,是邹城的表哥,黄杨瞧了一眼周围,低声说道:“楼道口有个病房空着,让老人去那躺一会儿,总比坐冷冰冰的长椅要强。”说完之后不由分说的扶着桑红芹往前面走。   白灵客套的谢他,黄杨挥挥手:“你跟我妈都是一小的教职工,你还认识我表弟,咱们也算是熟人,客气啥,我就是举手之劳而已。”   黄杨嘱咐护士过半个小时再过来给桑红芹瞧瞧,确定无碍后再放人出院,桑红芹感慨道:“还别说,来医院就是好,我在床上躺了一天多都不见好,一针扎下去,好了大半!”   孙玉柱盯着黄杨离去的背影问道:“灵灵啊,这个小伙子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反正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白灵简单跟两位老人讲了讲邹城跟副校长,说邹城就是火车上的好心人,之后碰到过几面,孙玉柱是个实诚人,-说道:“那还真是有缘分,跟你们副校长是亲戚,也不像是坏人,刚才的小伙子还给咱们间病房躺,真是大善人啊。”   桑红芹退了烧,离开的时候都不用人扶,自己稳稳当当走路,黄杨在门口叫了白灵一声,白灵转头跟孙玉柱说等她一会儿。   黄杨嘱咐白灵,让白灵劝劝邹城,不要跟父亲对着干,白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反手指着自己:“我?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黄杨诧异的回道:“难道不是因为你,邹城才执意把工作调动回来的吗?以前在省城国营饭店,他还给你买包子呢。我姨一直都猜,是不是邹城有了心上人非来这里不可,邹城没对哪个姑娘这么上过心,我以为……”   白灵知道自己也解释不清楚,邹城家里的事情她不晓得,看来黄杨得一直误会了,白灵说自己跟邹城只是朋友,黄杨呵呵一笑:“都是年轻人,没啥大不了的,我支持你们。”   白灵无语。   坐在牛车上白灵一直在琢磨,邹城告诉他要回省城一趟,听黄杨话里的意思,邹城全家都在省城,只有他一个人执意调动过来,原因不明,目前家里人都把原因归咎在她身上,白灵也大致明白什么副校长看她的眼神里总带着了然。   可白灵清楚这和自己无关,孙玉柱问道:“灵灵啊,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白灵不想让两位老人担心:“没事,我在想工作上的事情。”   没过几天邹城在一小的门口的等她,手里提着一个袋子,白灵站在柳树旁边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邹城不急不缓的说道:“你说过不让我去你家找你,可没说不能来学校门口。”   白灵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复。   邹城又说道:“我今天刚从省城回来,给你带了点东西。”   白灵摇摇头:“真的不用,我这啥也不缺。”   邹城笑道:“我是有求于你,你要是不拿我可不好意思开口,我这有奶粉,婴儿专用。”他特地强调一番。   白灵咬咬唇,奶粉对她的吸引力还是很大的,她大姨生孩子之后没奶水,喝鲫鱼豆腐汤喝了三四锅也没用,桑红芹说是她年纪大身体不好的缘故,个把月的孩子每天只能喝米糊糊,白灵瞧着就心疼。   这个年代奶粉很少,平常也买不到,城里所谓的奶粉供应,生孩子领的那点奶粉根本不够喝,计划经济,什么都要计划着来,更何况白灵大姨家连领奶粉的资格都没有。   白灵叹口气,人穷志短,奶粉她还真拒绝不了,她望着邹城平淡无水的脸,总觉得他像是一个深潭一般,让人望不到底。   邹城举举手里的东西,白灵了然,总不能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摆弄东西,到了白灵院子,邹城自来熟的进屋把东西摊开,两罐奶粉,奶糖一纸包,麦乳精一罐,白灵把东西往邹城身边一推:“东西太多我不能要。”   邹城说道:“我有个叔叔是归国华侨,华侨买东西很方便的,华侨商店很多东西都不需要票,给你你就拿着。”   白灵不是三岁小孩,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她是穿过来的,关于原主跟邹城是否有渊源她不了解,不过按照她的分析,他们应该毫不相识才对…   白灵盯着邹城问道:“邹大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去医院见到了你表哥,他……他说你是因为我才来的这里,我不知道其中有什么误会,我……”   邹城脸色不悦,缓缓说道:“和你没关系的,大概是他见过你两次,所以误会了。”   白灵不满意他避开话题,又问道:“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   邹城眼睛看向别处,说道:“你别多想,我调回来和你没关系,,你长得有点像我妹妹,我有个小我八岁的妹妹,但是三年前生病去世了……”   这样的说辞还算可信,白灵也没再深究,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提及的秘密,邹城如此,她亦是如此,不管真假,她不愿去再揭人伤疤。   两个人相顾无言,邹城这次找白灵确实是有事求她帮忙,他们银行系统要举办体育活动,组织了一场羽毛球比赛,邹城身边没有什么朋友,希望白灵能跟他一起参加。   现在的体育活动无非就是打打康乐球、羽毛球乒乓球,白灵都会一点,邹城说活动那天打羽毛球,对场地没什么限制,一行人要骑车去郊外。   参加集体活动有利于融入集体,邹城说比赛要男女混双,他孤身一人在涞水县,唯一的表妹年级还小,根本指望不上。   谁都有需要帮忙的时候,更可况邹城帮过白灵很多忙,她没理由拒绝。至于邹城送来的东西,白灵坚持只要了奶粉,说以后给他钱,听到这句话邹城脸都绿了,像受到侮辱一般,郁闷的走出院子。胖婶在门口张望,拽住白灵问:“小伙子怎么生气走了?”   白灵实话实说:“他给我带了奶粉,我留下要给他钱……”   胖婶轻拍白灵的右手,连连叹气:“你这孩子也太傻,你朋友好心给你带奶粉,都说了不要钱,哪儿能非给不可,这不是生分吗?以后找机会还人情不就得了?再者说,胖婶是过来人,我看啊,这个后生是喜欢你啦,不然能这么一趟趟的跑?这不是戳人心尖吗?下次可不能这么做。”   白灵在人情往来上一向不擅长,她遵从的原则一是一二是二,她不愿白白受人恩惠,欠下人情之后总要想方设法地还回去,这次不过是提了一句给钱,邹城反应未免有些太大。还有胖婶说的那番话,白灵是不太相信的……   第二天一大早邹城就过来,还给她带了早点,白灵正在院子里洗漱,昨天发生过不愉快,难免有些尴尬,白灵接过早点,说了声谢谢,也没提给奶粉钱的事,从屋子里拿出来一提火腿递给他:“这个是风腌好的火腿,我做成熟食,你宿舍不能开火,火腿切了就能直接吃。”   邹城跟白灵约定,下周日早上七点骑车过来接她,白灵提前跟孙玉柱夫妻打好招呼,说下周有事不回来。   白灵把自己的衣服翻出来找,最后决定穿的确良长裤和适合春秋的深蓝色条绒外套。好在大家对穿都不讲究,穿什么倒是无所谓。出去活动要自带干粮,邹城都是吃食堂,白灵说她准备,白灵提前一天蒸了玉米馍馍、烤了土豆红薯,除了主食也得带点菜,现在天气暖和,不像冬天冰冰凉凉的,白灵把腌的咸鸡蛋拿出来四个,桑红芹院子里有一个小缸,里面都是腌的鸡蛋跟黄瓜条,方便储存,吃的话随时从缸里拿出来,白灵上次回去拿了五个咸鸡蛋。   白灵的厨房有腌猪肉,猪肉不像野味那么扎眼,猪肉毕竟每个月都有供应,虽然不多,但是吃几块猪肉也不会遭人侧目。白灵用刀切成薄薄的猪肉片,和玉米馍馍一起装在铝饭盒里。   汤不用带,到郊外没地方加热,邹城前两天给白灵两个水壶,说出去装水用,水壶是铝制的,壶盖上拴着一条绳子可以斜挂在身上,桑红芹上山摘的野山枣还有一小把,白灵晒干后放在窗台拿纸裹着,打算这次往水壶的热水里扔进去几颗山枣。   清晨空气中还携裹着丝丝的薄雾,白灵伸伸胳膊做了一套简单的健身操,她把腿斜跨在屋外的窗沿上,窗沿太高她有点费劲,白灵踮踮脚,开始拉伸。   院门大开,邹城把自行车横在一边,进院子问道:“你在做什么?”白灵受惊之下脚下一滑,横在窗沿上的腿往旁边别过去,白灵心道不好,可自己根本控制不住身体,邹城上前一把抱住她,把她的腿从窗沿上挪下来:“小心点。”   白灵往后退几步:“如果不是你突然进来,我练的可是好好的。”   白灵的手上沾着窗沿的尘灰,刚刚情急之下她拽住邹城的白衬衣,现在看过去,灰尘加上白灵指尖的细汗,衬衣袖口的位置赫然几个手指印。   她回屋拿出一条白毛巾,沾上清水后打算把指印去掉,污渍在右手的袖口处,邹城抬抬手,白灵小心的擦拭,她的呼吸均匀的打在邹城手背,白灵发尾有些枯黄,分出一个个的小岔,邹城看的出神,白灵猛然起身:“终于擦干净啦。”邹城没来得及躲开,白灵的头正好撞到邹城的下巴上,邹城轻呼一声,两个人对视而笑,邹城揉揉下巴:“这下扯平了。”   邹城跟同事约定好在县城东边见面,他们去的不算早,街边停着十来辆自行车,邹城简单介绍一下,这些都是银行的同事,白灵瞧了瞧,基本全是男女的搭配,如果不是邹城告诉她这是体育活动,她都要怀疑是相亲大会。   白灵保持微笑,跟众人示好,不是所有的员工都有自行车,家里没有的就管亲戚朋友借来一辆,反正半天就能归还,除了银行,还有农村信用社的同行一起活动,邹城让白灵坐好,白灵偏身坐后座上,风吹乱她的头发,邹城在前面说道:“你扶好我,出县城的路很难走,估计颠簸不断。”   白灵的手扶在后座边上,跟着自行车不停的摇晃,白灵伸伸手,左手环住邹城的腰,确实好很多。邹城的身体一僵,他加大蹬车的速度,使劲挺挺背:“我加速了。”   白灵身子一晃,环住他腰的手又紧了紧:“你慢点。”   一起去的大多都是年轻人,乡间的路很宽阔,三四个人并排骑车,暗暗较量,邹城远远的把众人甩在后面,骑车不必像后世一样担心交通安全问题,现在的出行工具最常用的是11路,两条腿行天下,至于马车牛车的速度都不算快,完全能躲避及时,小汽车是稀少的东西,至少白灵穿过来之后一次没碰到过。   一行人停在一处开阔的平地处,白石灰往中间划出一条界限,这就是羽毛球场。其他银行的人已经到了,大家互相不认识,先是简单介绍,简短的三五句,长篇大论的要说上十几分钟,白灵也不需要说话,站在邹城后面。白灵羽毛球打的一般,但面前这些人更是半吊子水平,她跟邹城的混双竟然所向无敌。   白灵自己都不敢相信,邹城摊手,无奈的笑道:“我还没用全力。”   后来他们碰到劲敌,行长跟夫人羽毛球配合的紧密无间,白灵小声问邹城:“这可是你领导,赢不赢。”   邹城丝毫没犹豫:“别手软,使劲赢。”   很显然行长和其他的小菜鸟同事不一样,一时间羽毛球在头顶上飞来飞去,白灵气喘吁吁,他们最大的优势就是体力胜过对方,最后小比分差距赢了一轮。   比赛并不正规,就是图个乐呵,白灵跟邹城轻轻松松拿到第一,汗珠粘在脸上痒痒的,白灵拿衣袖擦了一把,冲着邹城喊道:“我们赢啦。”白灵逆着光,阳光打在她脸上映出一半的阴影,邹城抬起头,回道:“是啊,赢了!”   白灵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用咳嗽掩饰:“呵呵呵,呵呵呵。”   除了体育活动,银行系统的人也能见见面,互相交流,都在一个县城,很多人八竿子都能打着亲戚,聊的还算热络,放眼望去灰扑扑的一片,还有人随身带着一本红宝书翻阅。行长带着夫人过来跟邹城说话,行长夫人眼睛笑眯眯的,穿着粗布衣服也很有气质:“我总听老耿夸邹城,说是一个能干的孩子,这一见面没成想这么年轻,这位是?”      第30章 咸菜      邹城谦虚的笑笑:“您客气了,这位是我的朋友。”   耿行长总结道:“羽毛球打的不错!我们两个老的甘拜下风。”   那边的女同事直往这边瞄,银行的员工女多男少,加上这个年代的男人女人都不注重打扮,好看的、英俊的更是凤毛麟角,灰扑扑的褂子往身上一披,头发乱蓬蓬的,不讲究的人再套上一双露脚趾头的布鞋,哪还有什么气质?哦不对,话不能这么说,气质还是有的,最朴实的劳动人民的淳朴气质!   说来也奇怪,邹城的衣服并不比其他人特殊多少,颜色黑白灰军绿,没有出格的颜色出格的款式,他跟其他银行同事一起穿中山装,也比别人打眼英俊,高挑的个子匀称的体型,瘦弱或是粗壮的男人自然比不上。   银行里倾慕他的小姑娘不少,某个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又是从省城调动过来的,本身就带有一丝神秘的气质,邹城话虽然不多,表情总是冷冷的,但是你问他问题的时候,他又会很温和的解答,待人接物令人如沐春风。   无论二十岁的小姑娘还是四五十的老大姐,都会他赞不绝口,能得女人的喜欢不难得,关键是银行的男同事也喜欢他,做事踏实不浮夸,工作总能高效率完成,还会帮助他人,这样雷锋一般的同事谁能不喜欢?   女同事在一旁交头接耳,活动刚发布出来就有人约邹城,说搭伙一起参加,像银行里单身的男同事女同事很多,除了带对象的,基本也就在内部找同事搭伙参加了,不然还得找人多麻烦。   这次活动说了,羽毛球得打混双,自己配对打,赢了的有奖励,奖品的单子发出来之后很多人跃跃欲试,银行系统倒是很大方,供应这么缺乏,能拿到前三名有各自的奖品,另外还评出来五个优秀奖,奖励是鼓励性质的,但苍蝇腿也是肉,好过没有。   银行的女同事一直猜测,邹城是不是有对象,不然他人生地不熟的,去哪里找人呢?今天一见,跟邹城来的姑娘水灵白净,貌美如花,两个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让一些单身的女同事断了大半念想。   白灵倒是不知道这些,她不擅长应酬,大家谈话间偶尔都会带出一句主席语录,语录流传面很广,连三年级的小学生都能把语录倒背如流,白灵没背过,心想这样不行,回去得买一本背背,免得有麻烦。   说着话就到了中午,众人围在一起,把从家里带来的干粮拿出来,基本一个银行的人围成一圈,白灵打开饭盒推到邹城面前,邹城拿出一个馍馍,每个玉米馍馍上面都顶着一颗红枣,看起来颇为俏皮。   一个穿着蓝色平阳布上衣的姑娘说道:“邹城的伙食不错啊,铝饭盒里还有鸡蛋跟肉呢。”   大家出来吃饭其实带的都不算差,都是年轻的小伙姑娘,不愿意出来啃黑馍馍,白灵望过去,玉米馍馍为主,玉米面磨的一般比较粗,蒸完之后也发黑,但比黑面馍馍要强上好多倍,最起码嚼咽不费劲。主食除了馍馍就是红薯,红薯顶饿又实在,在粗粮里的供应是最多的。   除了这些主食,有带咸菜的,有带煮鸡蛋的,有带咸肉的,还有带糖油饼的!时间进入1963年,家家户户日子普遍好了些。相比其他人,白灵准备的午饭不算扎眼。   有吃的好的就有吃的赖的,往后面坐的有啃硬饽饽的,埋着头悄声啃,白灵吃过几次这种饽饽,饽饽的硬度赶上石头块,咬上一口直咯牙,牙口不好的只能掰碎泡水吃,白灵听桑红芹说,饥荒年月,连这种硬饽饽都啃不上,得去扒树皮挖树根吃。   邹城没搭话,轻轻嗯了一声。他把咸鸡蛋往石头上一磕,蛋皮碎成小片,邹城十指修长,他不急不缓地把鸡蛋皮剥一半递给白灵,自己拿起另外的一只。穿平阳布的姑娘都看楞神了,先瞧瞧邹城,再看看白灵,难以置信一般,张嘴咬口玉米馍馍,没一点滋味。   邹城仿佛浑然不觉,他很快吃完午饭,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四周的人还在吃饭,邹城指指前面:“过去走走?”   这些人白灵一个不认识,在这坐的也不自在,能逃离她还恨不得呢。邹城告诉她,这次活动是有奖品的,他们刚才拿到第一名,有奖励拿,只是奖品要下周才能领到,等之后他们平分。   白灵连忙推辞,说自己就是过来帮忙,可不能分奖品,让邹城一个人收下,邹城迟疑道:“奖品可能是粮食、日用品,我一个大男人有的也用不上,到时候我给你拿过去,不能让你白帮忙。”   话说到这个份上,白灵再推辞就太矫情,白灵以为就是普通的联谊活动呢,打个羽毛球还有奖品,她这半吊子还能拿第一?匪夷所思。   下午两三点的时候大家往回赶,一排排的自行车往前骑,大家合唱了一首革命歌曲,邹城跟白灵都没出声,白灵忍不住问:“你怎么不唱?”   邹城悠悠的回道:“费嗓子。”   白灵咽咽唾沫,好理由。   回县城的时候刮起了风,逆风而行骑车比较费力,白灵明显感觉到邹城蹬车加重几分力气,白灵把衣领往上竖竖,手伸进袖口,暖和许多,邹城突然停下来,幸亏他们在队伍的后半部分,车和车之间离得也远,不至于追尾。白灵察觉到异常,从后座上蹦下来:“怎么了?”   邹城低头去检查自行车,过了一小会儿说道:“自行车链子掉了。”   白灵望望前面远去的众人,还有一半的路程呢,有其他同事停下来问,邹城说车链子掉了,让他们先走,不用等他们。   自行车掉链子实属常事,白灵没放在心上,安上还能照样骑,邹城撸袖子蹲下来专心对付自行车,白灵闪到一旁不给他捣乱,谁知道邹城拖着油乎乎的手沮丧的说道:“链子中间折了一半,我刚才安的时候,彻底断掉了。”   白灵心凉了一半,虽然隐隐猜到要推车回去,可依旧不死心地问:“那我们怎么办?”   邹城指指自行车跟自己:“只能推回去找修车的师傅。”   同事在前面骑出去老远,骑车快的连影子都捞不着,根本找不到帮手,邹城推着自行车:“走吧,最多半个多小时,也就到县城了。”现下也只能推车回去。   两个人并排走,乡间路两旁种着粮食,邹城跟白灵有一搭无一搭的聊天,白灵发现邹城没有看起来那么冷漠,聊天的过程中甚至有些风趣,他笑起来比板着脸要顺眼的多。无非就是聊聊身边的琐碎小事,路程不远很快到了县城边,邹城把自行车放在修车铺,约好第二天过来取,邹城把白灵送到胡同口,瞧着白灵进去才安心离开。   邹城又折回到修车铺,修车师傅见到他瞪了他一眼,痛心的说道:“我一看就知道车链子是被人扯断的,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小情侣为了多点相处时间,真是啥办法都用,好好地链子,你扯它干嘛!”   邹城常来赵爷爷这里打气修车,两天前不响的车铃还是从这换的呢,他也没分辨,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我还得多谢赵爷爷,刚才没拆穿我。”赵爷爷修完车也没把倒立的自行车翻过来,扔下一句话回到摊位上:“自己翻过来推走吧,年轻人真败家。”   上了年纪的人最爱惜物件,见不得小辈糟践,邹城自知理亏,握着车把把车子翻过来骑走。   羽毛球比赛的奖品其中有两个大搪瓷茶缸,上面写着:荣获1963年度涞水县银行系统羽毛球比赛第一名,字是深蓝色,茶缸盖上一圈淡绿色。   老式文件夹有两个,深黄色,封面是两朵绽放的大菊花,一白一粉,文件夹四周很结实,夹个文件很方便,邹城琢磨着文件夹很适合白灵用,老师的教案很多很杂,可以夹在里面。   这次的奖品都很实用,还有一个军绿色铝壶,圆圆扁扁,邹城自己有水壶这个用不上,也打算给白灵,除了这些,还发了五斤面,一小壶油。银行的同事都围着邹城,艳羡的说道:“还别说,这次的奖品是真丰厚,这种年月,油多金贵呢,这一小壶,赶上半年多的供应了。”   邹城没吱声,这些奖品他都有用处,五斤富强粉白面他给三姨带过去,至于油,就给白灵,所有的奖品邹城都有了规划,除了这些还有一个令人很窘迫的女士礼包。   礼包被一个半透明的袋子扎着,上面的收口被扎上一个蝴蝶结的形状,准备这些礼品的是女同事,女人家心细,既然上面发话说奖品可以丰厚实用一些,那就用心准备呗,谁家都有几个女人,女士的礼包里装了一件内衣,两条月事带,女同事拿到自己用,男同事拿到送家人送对象,绝对糟践不了,比其他奖品都实用!   邹城望向别处,简单的把奖品收拢到一起,一个女同事问他:“邹城,你的奖品是要和那个姑娘分吗?如果有剩余的我出钱买行不?”   邹城婉拒道:“这些奖品我都有用,不能卖给你。”对方惋惜的说道:“那真是可惜了,现在东西都得凭票买,我还想捞个便宜只花钱呢。”   邹城今天下班早,他先去三姨家里送面,接着去一小门口等白灵,白灵下午替三年级的语文老师代最后一节课,课后学生围着她问问题,所以出来的比较晚,白灵走的时候办公室空无一人,六点多天色渐黑,她看见邹城等在学校门口,大概是无聊,鞋子一直在踢脚下的石子。   邹城见到白灵迅速站直,说道:“你说不让我去你家找你,可没说不让我来学校。”   邹城把奖品递给白灵,双份的他自己留下一份,其他的他并不需要,尤其是小壶油,他又不做菜,根本用不着。关于那个女士礼包,邹城难以启齿,脸色不自觉的微红,他扭过头指指包裹:“里面都是给你的奖品,别客气了,有些我确实用不上。”   邹城的神态怪怪的,白灵没当回事,回家她把东西翻出来,瞧见一个蝴蝶结扣里装着的内衣跟月事带,虽然知道家里只有她一个人,还是不由自主的红了脸。   怪不得邹城说用不上,还别说,礼品真的很实惠,白灵听一小的老大姐说,学校也举办过文体活动,奖品可简单了,米面油想都别想,奖品就是笔本之类的文具,聊胜于无,相比之下,银行系统的待遇还真不赖。   白灵之前托李婶寄过来一条月事带,橡皮布的月事带最便宜,但是容易皮肤过敏,棉布的最好,一般都是白色、米色等浅色为主,偶尔有大红色的月事带,白灵买的是白色棉布月事带,很可惜只能买一条,白灵想着能有替换的最好,自己还没来得及买,翻到女士礼包里的两条,可谓是喜出望外!什么都不如这个包里的东西来的实在。   白灵手里有点钱,但是这年头有钱也买不到东西呀,任什么都缩减供应,内衣白灵试了一下,松松垮垮不太合身,其实说是内衣,就是一个简单的吊带,胸部弄了两个圆形的海绵托,白灵把内衣拿在手里,她自己身材纤瘦,穿起来有点大,看来得拿剪刀改改尺寸。   塑料油壶里是黄灿灿的豆油,隔着小壶白灵仿佛闻到了油香。她小心翼翼的把油壶放在窗台上,卧室里空空荡荡的,开春返潮,白灵不多的衣服没衣柜可放,都是堆的整整齐齐摞在炕上,终究不能总这样,还得找机会打个柜子。   说起柜子她想起大姨夫,谢志强现在还给谭木匠扫地呢,谭木匠这人脾气真古怪,也不说收徒弟,也不说不收,开始大家都以为,扫一个月地总得吐口收人吧,可人家每日照常做活,谢志强就在旁边扫地做杂活,下午快天黑步行回家照顾孩子老婆,第二天早上照常来。   谢志强现在能接点简单的木工活,做活也能一家子吃花不愁,可他铁了心要拜师,任由谁都劝不动,眼凑着一个月一个月的没盼头,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过了没几天,谢志强敲门来找白灵,问她要不要做柜子,说听她大姨提过一嘴,白灵这缺个衣柜。   白灵惊喜不已:“要做要做,现在买衣柜得工业券,工业券我没有,再者得花不少钱呢,我想自己打柜子,可惜没有木料。”   谢志强憨厚的一笑:“木料交给我,谭木匠那有剩下的木料,我问过了,他都不用,可以送我,我琢磨着用废木料能做不少东西出来,只是灵灵啊,说是衣柜,可不像买的那么大,我算了算,可能也就半人高的小柜子,行不?”   白灵点点头:“我的衣服不多,小柜子就够了,现在返潮墙面墙皮都掉了,一抹湿漉漉的,有个木头柜子放衣服放心。”谢志强又简单问问白灵的喜好,心里大致有数,然后又回到谭木匠家里。   白灵大姨年虽然大了些,但是月子里养的极好,桑红芹照料的细致,过了满月下炕精力充足,孩子小离不开人,婆家离的不远,偶尔能帮带一下,谢志强二弟也住在一个村,白灵大姨跟妯娌相处的不错,两家人常来往,也能帮照看孩子,白灵大姨不放心丈夫,有时候会来谭木匠这瞧瞧,谢志强开门总会把人往外撵:“你快点家去,我是来拜师的,媳妇总跟过来让人笑话。”   白灵大姨拐个角就去了白灵那,正好赶上中午吃饭,白灵做好饭菜娘俩一起吃,白灵大姨慨叹不已:“学个手艺能糊口就行,你看你大姨夫,着了魔似的往县城跑。”   白灵也只能劝大姨宽心:“能上进总比混吃等喝的强,我大姨夫也是为了一家人着想,手艺学好了,挣的钱更多呢。”   白灵这话没胡说,过了半个月谢志强把小衣柜给白灵搬来,白灵才算知道他真心想学手艺不是随便说说。   谢志强给白灵打了一个小衣柜,现在做家具的都是普通的木材,像什么桐木、杉木之类的,农村里结婚的可以跟大队申请砍棵树打家具用,申请的多了,批准的不多,所以没家具就结婚的不在少数。   除了走正规途径,也有人趁着夜里偷偷上山砍树,被发现可是会被重罚的,一般人不敢去,来找谭木匠做活的木材基本都是来自正规途径,剩下的边边角角人家也不要,够做大家具就行。   这个小柜子细长型,微黄的柜子打磨的很光溜,衣柜边一点也不粗糙,看不出锯齿的印记,样式简洁大方,衣柜把手被涂上淡绿色的漆,跟总体的黄色十分和谐,衣柜增添一抹亮色显得更加精致,小衣柜是双开门,打开一边柜门,柜轴处一点声响没有,里面板正划一,内柜中间有一个隔板,可以分成两层用,更多的利用柜子的空间。   白灵十分欣喜,她之前在省城的商场见过衣柜,大衣柜比这个更高一些,但是做工样式完全不如他大姨夫的这个!手工定制,就是与众不同。   除了衣柜,谢志强还给白灵打了三个小板凳,一个小饭桌。白灵现在吃饭,就是在桶上盖一层铁板,就是一个简易的饭桌。谢志强做的长方形饭桌桌腿不高,正好配合三个板凳坐,以后吃饭算是有了正式的桌凳。   除了这些,谢志强还给自己家打了一个抽屉柜,给明明做了两个木头玩具。孙玉柱编竹筐天天都是坐在门槛上,头低着难受,谢志强给他坐了一个条凳,高度正适合他。   白灵纳闷,大姨夫说这些都是边角木料,其他的不提,光是白灵这个小衣柜,木材用的就不少呢,边角料能打出柜子来?谢志强告诉她,像衣柜这个木料是谭木匠给他用的,听说要给家里做东西,从厢房拿出一点好木料,到了板凳就是边角料做的。谭木匠家里碎木料不少,全部堆在东侧的小棚子,放着也是放着,就允许谢志强拿来练手。   白灵喜滋滋的把衣柜放进屋里,衣服有地方放,赶明儿拜托大姨夫弄几根樟木条,废角料就行,不讲究形状和大小,樟木条有股特殊的香气,关键是能防虫去湿气。   手打的家具结实耐用,衣柜最下面铺上一层碎布头,两层的隔板下层放衣服,上面放围巾等小物件。   周日白灵没回小杨庄,因为赶上这天是发供应的日子,白灵得去排队买东西,像粮食这种供应李婶领了给她寄过来,但是像肉类蔬菜等生鲜不能久存,还得在当地领用才行。白灵开了异地证明,她有工作,即便不是正式工作,但一小也给开了证明盖了章,说明了事情原委,有了这张薄纸,白灵的其他供应允许在本县领用,西泽市的作废。   买东西排队得赶早,白灵出门的时候天色还没亮,寒风刺骨,她裹上厚厚的棉衣,围巾围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困倦的眼睛,唯一遗憾的是缺一双手套,就算是大夏天一大早出来,不戴手套手也会冻得通红。白灵右手挎着竹篮,竹篮里有两个布口袋,手缩到棉袄兜里。   这个时辰排队的大多是十岁出头的半大孩子,大人孩子轮着来,供应站得早上八点开门,白灵早到将近三个小时,长长的队伍前面有七八十个人,这还是白灵粗略估算,只会更多不会再少。   白灵后面是一块砖头,这种是家里没人排队,把砖头放这相当于占地,附近的人认可还行,不认可又有一场架打,果不其然,后面砖头的主人一个小时后姗姗来迟,排在砖头后面的大婶不愿意了:“你这人咋回事?人不来拿块破砖头,要是人人这么干,谁还用起大早排队?”   后面的人跟着附和:“没错,快去队伍后面,别在前面丢人。”砖头的主人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他恼羞成怒:“我就用砖头占位置了,我来得早回家一趟有毛病吗?”说完撸袖子像要打架一般,还拉其他人下水,问前面的白灵:“大妹子你说,我站这有毛病吗?我放砖头之后,还跟你说了一句,让你帮我看着呢。”   没错,砖头主人确实说过让白灵帮看着,白灵没搭话,素不相识,她也不想学雷锋做好事,买好自己的供应才是正理儿,其他的闲事她不想管。白灵实话实说:“说是说过,不过我记得我没搭声。”   排队的众人听到白灵的回答底气更足:“一块砖头就想占地方,想的可真美,去后面去后面。”其余的人跟着起哄:“没错,去后面排着去。”砖头主人羞红脸,转过头跟白灵较劲:“大妹子你不厚道,就一句话的事儿,咋不为我兜着点呢,我跟你说你这样的人啊……”砖头主人说话激动,食指指向白灵,突然从旁边伸出来一只手,把砖头主人的手指打到一边,又把白灵护在后面:“去后面排队。”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里妟妟 、紫→狐狸 、Summer 三个人不约而同提到了粮食种子的问题,我晚上回家问了一下我爸,他说带谷皮的粮食确实能当种子用,不过基本都是用当年的种子,陈年种子发芽率会降级很多,考虑到女主空间里的粮食都是穿越前储存的,最少也有个两三年,所以就默认为不能做种子吧,为了剧情顺畅一些,关于种子的情节我再改改~~谢谢三位小天使指出这个问题~~~→_→你舟逻辑一塌糊涂,你们也发现了,有很多BUG,我会尽量减少这种情况,也希望大家指正出来,不胜感激!!!      第31章 红薯甜粥      白灵抬头一看,是邹城,他板着脸,目不转睛的盯着砖头主人,看情绪有些微怒,砖头主人瞧瞧高大的邹城,冷哼一声抄起砖头往后面走,一边走一边念叨。   邹城转过身担忧的问:“你没事吧,我刚听这边混乱就过来看一眼,没想到是你。”白灵把篮子放在地下,笑道:“我好好的,就是一件小事。”   邹城看看四周:“这么早就是你一个人排队吗?”邹城皱皱眉,万一还碰到刚才的这种情况,一个姑娘家太吃亏。白灵这才想起来问:“你怎么也来排队?”   邹城的供应都在西泽市,他吃饭在食堂,除了饭票跟钱,其他的东西并不太需要,回家时衣服鞋子等生活物品家里人会给他准备好,这次他过来,是替三姨一家排队。他表哥黄杨最近喜欢上一个姑娘,本来三姨让他早上排队领供应,但他跟姑娘约好去看电影逛公园,临时把邹城抓过来当劳力。   邹城要买的东西更多一些,邹城本来在白灵前面,往后挪了几个位置站在白灵前面,他这不算插队,所以前后的人都没意见。等待最熬人,白灵打了十多个哈欠,布鞋就是薄薄的一层布,平日里穿刚刚好,可清晨穿就冻脚,白灵使劲跺跺脚,把头埋的更低。   等到了副食店开门,人群乌央乌央的往前拱,白灵差点被挤出队伍,邹城往后面挪了两步,护在白灵的周围,伸出双手比出一个圆圈的手势,替白灵拦住挤过来的人群。   白灵挤到前面,猪肉五毛三一斤,大肥肉已经被买光,只剩下瘦肉,肥肉能耗出油来,所以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最受欢迎的,白灵买了四两瘦肉,花了两毛一,蔬菜主要是大菠萝、白菜,白灵打算拿萝卜熬汤,萝卜两分钱一斤,不需要票,每户限购一颗,白灵买了一颗大萝卜两斤半,花了五分钱,大叶青菜一分五一斤,白灵让店员称了一斤,叶生菜重量轻,一斤能买不少。   邹城来之前黄杨千叮咛万嘱咐,告诉他要买什么,邹城按照嘱托全部买齐。他们排在队伍的前面,等挤出队伍听见后面店员喊:“肉没有啦,下个月赶早,大萝卜也没啦。”随之是一声声不满的抱怨。   粮食的供应不用着急,粗粮细粮按照一定的比例领回去,细粮不用太奢望,今年供应稍稍敞开些,只是比饥荒年月好过一点点,お稥冂第缺衣少穿的状况依旧没改善。   粮食邹城三姨来领,领完这些两个人去国营饭店吃个饭,一碗馄钝两个包子,喝完馄饨汤肚子里热乎乎的,白灵搓搓手,说道:“我先送东西回去,上次那些东西你全给我了,我还没谢谢你呢。”   邹城咬掉手里的最后一口包子:“想要谢我简单啊?”   “啊?”   “请我看一场电影就行。”   白灵心里嘟囔,一张电影票才一两毛钱,他提的建议确实挺简单的,白灵把这件事记在心上,承诺道:“没问题,有时间的话我请你看电影。”   白灵领完供应到家才上午十点,她收拾收拾东西,竹篮里挎上豆油、猪肉,锁上门往小杨庄赶,临走前托付胖大婶帮忙照看一下院子。这个时代人际关系简单,小偷小摸的人不说完全没有,但是确实很少,很多人家出去串门大门屋门敞开着,过几个小时回家,什么物件也不缺。   桑红芹出去串门,孙玉柱下地干活,白灵推院门进去,把竹篮放在厨房,换身破衣裳开始收拾屋子,灶坑那面墙熏的一片黑,这房子就是土房,还是后来孙玉柱在墙面上刷了一层石灰,抹平了些,白灵拿着碎抹布沾水擦,忙活一个小时才算干净几分,扫地喂鸡收拾院子,琐碎的活计不起眼,可算累死个人,白灵揉揉腰,都干完才拖着疲乏的身体回屋休息。   到了晌午饭点桑红芹匆匆回来,刚进院门就闻到一股香气,发现白灵回来,正在厨房做饭呢。午饭也简单,蒸了几个桑红芹早就蒸熟的馍馍,白灵又做了半锅红薯粥,里面放了一点糖,甜甜的更愿意喝。   孙玉柱哼歌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他兜里不忘装着两根烟,烟瘾一犯,田间地头也得抽上一根。   桑红芹不快地瞪了他一眼:“烟烟烟,整天就知道烟,守着你的烟过日子吧。”   孙玉柱不和老伴争辩,把旱烟叶碾碎,卷出一个烟筒:“饭前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灵灵你说是不?”   白灵从锅里端出馍馍:“我姥姥说得对,我站我姥姥这边。”   说话的功夫孙玉柱点上旱烟,说道:“我跟灵灵周叔商量过,咱们村山头里面有块空地,没在山深处,进出方便安全,我打算在那种一片烟草,她周叔说了,供销社收烟叶子,价格比市价低一点,但是咱也不怕,反正即使顺带手种了,烟草不娇嫩好养活,我砍竹子种烟草,两个全不耽误。”   白灵思量了一会儿,问道:“姥爷,周叔说没说,这么做合不合法?”   孙玉柱回道:“咋不合法?现在别说咱们村,整个涞水县甚至整个省的农村都这么干呢,大家生产积极性高,农民富裕起来,也是少给国家添麻烦。咱们家后面那排的你沈大哥,还准备在村口的破房子那弄了一个养蚕房呢。”   孙玉柱说的没错,小杨庄的村民各显其能,准备养蚕的,开春化冰了打算捕鱼的,各种类型的家庭副业应有尽有,只要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就行,就算三年后政策收紧,大家伙都这么干,农村人往上数几代都是贫民,背景没问题,一个村的护短,应该也没事,大家伙都是跟着政策走的,一没违法二没犯罪,也捅不出篓子,错过这两年,想干点副业得等十年以后了。   孙玉柱种烟草不单单只算个人经营,必须得挂靠在生产队名下,同样的,通过卖烟草获得的收入,需要上缴一定的比例到生产队上,因为孙玉柱种植用的是山上的空地,这片地方属于小杨庄,必须要上缴。能让种植就烧了高香,上缴算什么,烟草一茬茬的种,总能捞到钱。   这个时代,私有制经济受到很大的限制,周婶来找桑红芹,说打算搭伙做裁缝。   关于裁缝这行,白灵记得公社有一个裁缝社,不到十平米的空间,进门就是一个小柜台,柜台后面的架子陈列着样品,有人拿着布料过来做衣服,量好身量约定时间过来取成衣。   裁剪、缝纫、熨烫这些环节,裁缝店一般不是“一手落 ”,铺子里基本都有一到两个帮工,分环节做。   现在这光景,村里允许个体裁缝的存在,这种个体的没有固定的铺子,走街串巷或者住家做衣裳,就按照家庭副业交钱记公分就行。现在家庭副业的范围更广,形式更灵活,周婶说,除了裁衣缝纫,也能做鞋子织帽子,种类多样化。   周婶之所以来找桑红芹,就是想跟她一起搭伙做,缝纫机周婶买,机会正好合适,她有个亲戚打算卖一台二手的缝纫机,价格是全新的三分之一,她亲戚用了不到一年,得有九五新,这价格也就是卖给亲戚,换成别人绝对不止这个价。   周婶缝纫手艺不好,技巧活她干不来,但是可以打打下手,量尺寸裁布,纳纳鞋底,周婶简单跟桑红芹说了一番,他们就做这十里八村的生意,酒香不怕巷子深,只要手艺好,不愁没客人。   做裁缝得需要有许可证,就是类似一个合格的证书,允许你做这件事,许可证不难,周队长就可以搞定,村子里的裁缝大多是一些身体有残疾的,算是照顾照顾。周婶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症,右耳朵听不清楚,严格来说也算是残疾人。   桑红芹说考虑考虑,周婶也没意外,这也算是一件大事,一家人肯定得好好商量商量,周婶就是看上了桑红芹做衣服的好手艺,跟城里那些老裁缝比不了,但是在村里面绝对算是巧手,两个人搭伙各有各有长处。   白灵觉得周婶的意见不错,周婶能拿到许可证,还有缝纫机等做裁缝的物件,桑红芹有一手的好手艺,两个人搭在一起,取长补短。白灵想,手艺其实没那么重要,最起码目前是这样,人们拿着布料,做大众的款式就行,只是一般人没有这个经营资格。   划粉、黄铜市尺、烧炭的熨斗等物件准备好,桑红芹跟周婶开始商议,打算在周家腾出一个小屋子出来,那间屋子正好在院门口附近,就当两个人的裁缝铺子用,做衣服就来屋子做。   现在村民做衣服,让裁缝住家的很少,住家一般都得管吃管喝,有那粮食还想自己家多吃两口呢,所以大多数人就是量量尺寸,把布料放下,先大致估摸出大小来,剩下的布料客人还得带走。一般量尺寸会富裕出一点,客人也能理解,怎么也得有点损耗。   农村妇女下地干活,力气上远远不如大男人,搞搞副业最适合,还能挣点零花钱,政府也鼓励这个,周叔是队长,家里的亲戚还有在县城当官的,根子硬不怕事。   桑红芹跟孙玉柱都有副业干,白灵回县城除了上班,其余时间除了在空间里种种粮食,就是看书,六十年代考正式教师不算太复杂,最起码没有黑幕,都是各凭本事。   还有几个月考试,白灵掰着手指头算算,时间远远来得及,现在背书正好,至于面试就全凭发挥,办公室里的老师们经验丰富,给白灵指点一二,能涨不少经验。   白灵现在工作比开始要忙的多,她还兼着五年级两个班的《农业常识》课,农业常识讲的就是一些农业生产的基本规律跟知识,比如关于春耕有一课是这么讲的:春耕深一寸,顶上一遍粪,春耕多一遍,秋收多一石,努力增产爱国家,生产模范人人夸。   白灵上课就是捧着书照本宣科,她唯一的农业生产经验,还是那两次学校组织下田,她不懂,学生更不懂,无非就是摇头晃脑背诵内容,白灵按照字面的意思讲讲,一堂课就算完成。   白灵一天得上不少节课,同样的东西两三个班重复讲,现在没有胖大海可以喝,白灵上课总会随身携带小铝壶,讲课的间隙喝上几口,一堂课下来,小铝壶的水见了底,嗓子还是火烧火燎。   当老师最费嗓子,声音小了学生听不见,声音大了自己嗓子疼,学校有锅炉房可以接水,学生老师都去这接,下课的间隙白灵过去,前面都是排队的学生,瞧见白灵主动让开一条路:"白老师你先接。"   要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一张张幼稚的小脸,两只胳膊加一起还没水杯粗,白灵站在最后面:“你们先接,老师不着急。”   白灵接了水回办公室加几颗金银花进去,金银花是晒干的,胖婶院里种了几棵金银花,把盛开的花朵摘下来晾干做成干花,她闺女在供销社整天和人打交道费嗓子,所以胖婶年年准备点金银花给文桂喝。   胖婶心肠热,白灵一个人在县城连个照顾她的人都没有,所以平日里不少帮忙,白灵当老师更毁嗓子,于是给了白灵一小把。   嗓子如果毁了是不可逆的,所以白灵平时很注意护嗓,反观其他老教师,有的年纪不大,才四十多岁声音嘶哑,已经毁了声带,她每天多喝点水,多少也能缓解一些。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没想到还惹出一场风波。   有人给校长写匿名信,说白灵上课不认真教学,不停的喝水,耽误了学生们宝贵的课堂时间,这是工作态度问题,是人品上的污点,什么时候喝水不行,非得上课喝,绝对不能姑息。   白灵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哭笑不得,确实,就算是她上课喝水有不恰当之处,也不至于上纲上线扣上一顶大帽子吧,她可不敢戴。   一小的老师们上课就是带着课本教案去,拿着水壶的也有,相对不太多,主要是没这个习惯,匿名信,匿名信,谁想整你你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既然有人投诉,学校就得调查处理。关键是在有没有耽误学生上课这方面,至于喝水不喝水,学校领导没当做一回事。   白灵照常上课,同个办公室的人被找过去问话,主要是问白灵工作态度的问题,好在白灵平时人缘不坏,没有利益冲突下,同事们说的都是夸她她的话。白灵教学的两个班的班干部也被抽查出去问话,白灵后来才知道,三年级一个班长下课悄悄告诉她,领导问白老师的情况,他们所有人都说了白灵讲课生动有趣,平时认真负责,让白灵放心。   白灵面上不漏声色,暗地里想查出来是谁在背后捅她刀,还是老大姐有本事,她的大姑姐是行政岗,这件事也参与调查,那封信还在文件袋里装着,老大姐托她悄悄拿出来,反正事情都被受理了,这封信也无人问津,中午老大姐约白灵去学校操场西边见面,把信掏出来给她看,白灵气的直哆嗦。   老大姐说帮她拿信的时候,白灵没抱什么希望能找到人,如果说谁跟谁有利益冲突,那有的可也多了,下个月学校要评优秀教师,正式实习的都有机会入围,被评上了可以多发三个月工资,还有其他的奖励,大家都卯着劲往里挤呢,白灵也在入围的名单里,不一定会招谁眼红。   白灵把信抽出来看,上面的字体她很熟悉,大家都是一个办公室的老师,教案会互相传着看,彼此学习,她写字有一个习惯,日字旁下半部分从来不收口,另外写单人旁正常应该是一撇一竖,可她写出来像小于号,这些带有个人特色的书写习惯,让白灵知道,写这封信的人是吕慧。   白灵粗粗浏览一遍,无非就是那些诋毁的话,洋洋洒洒写了两张纸,白灵把信交给老大姐,淡淡的说道:“谢谢大姐。”   老大姐安慰她道:“不知道是谁也没关系,以后防着点,人心难测啊,大家都是同事,这又何必呢。”   白灵知道了是谁背后暗算她,心里有了谱,她不是圣母没那么大方,一次又一次跟她过不去,再不反击就能包子了。   开始白灵闪过一次念头,怀疑是吕慧,但到底没证据,她也不想冤枉人,就没下结论。白灵回教室,吕慧声情并茂的跟其他老师聊天,白灵回到自己座位准备下节课的教案,对白灵的调查持续了半个月,后来没查出什么实质内容,白灵带的班级考试成绩也不差,也就不了了之,只是告诫她注意课堂影响。   匿名信在白灵的生活里划出一丝波澜,但是并没有实质性的影响她,他们这四个临时老师,最后只能留下两个,还得是考上正式老师才行。   四个人心里都清楚,乡里村里的学校更缺实习老师,环境跟条件不如县城好,大家自然更愿意留县城。   临时老师跟一茬茬韭菜似的,想招的话外面很多人挤破头皮往里挤,他们唯一能留下来的渠道,就是通过正式老师的考试,白灵听老大姐跟她透露内@幕消息,学校里的编制是有限的,目前只能留下两个人,也就是说,即使他们四个全考上正式老师,一小也只能留下两个人。   另外两个并不是卷铺盖回家,而是会分配到县城下面的学校,比如镇里或者村里的小学,同样是小学老师,县城跟农村的可有天壤之别,而且众人心知肚明,一旦分配到下面,再想返回县城可就难如登天。   竞争无论是明里还是暗里都波涛汹涌,没有人不愿意留在县城,所谓人往高处走,白灵也愿意啊,所以只能更努力,吕慧咬着牙给她下绊子,无非就是想去掉一个竞争对手,让自己能更顺利的留在县城,白灵不会让她如愿。一报还一报,做坏事总得付出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的存稿彻底耗干……已经进入裸更模式,悲伤……      第32章 初吻      学校的老师们谁都可能有点事要请假,这时候就得有老师给代课,代课自然是免费帮忙,也不讲究给代课费,除了代数跟语文,其他科目就是找临时老师跟年轻老师代,离着考试越来越近,临时的几个老师没人愿意去代课,没课的时候还能坐办公室里看看书,一节节的课上下来,自己的时间都被挤没。   白灵跟其他人想的不一样,代一两节课也影响不了什么,她也不会整日整日的看书,换换心情也好,有老师请假时她有时间就会帮帮忙,要学哪一课提前看看,照本宣科举举例子也不难。   几个临时老师心里都憋着一股劲,白灵有一种回到学生时代的错觉,课本不难啃,笔试无非就是语文代数这些科目,所有的内容出在一张长卷子上,除此之外还有一张卷子要考教育学理论,白灵手头有一本砖头厚的书,讲的就是教育学。   白灵没像其他人一样死记硬背,老教师把他们几个叫到一起,好心的讲讲重点,白灵拿笔重重的圈上,心里却有自己的打算。   书里面的知识又多又杂,抠字眼一句一段的背,背一年也记不住,白灵拿出上学归纳的套路,先把每章里夹杂的理论给分了类,分类之后按照内容总结,列出了一个脉络出来。   磨刀不误砍柴工,白灵做这件事花费了四天的时间,本子上密密麻麻,白灵看书都是在白天,她有一盏煤油灯,虽然不算太亮,但是好歹能照明,只是每个月的洋油供应有限,只有八两,还得省着点用。   煤油灯昏暗,灯光下费眼睛,像一般的人家,晚上8、9点早早就吹灯睡觉。白灵穿来这里之后作息规矩,从来没熬过夜。   白灵看书背内容主线,其他的讲解纯靠理解,看书看了半个月,她觉得比无头苍蝇一样乱背要事倍功半,心里渐渐踏实下来。   卫建国上班低着头耷拉着脸,别人一问,原来是卫建国要考试的书,一页页的被他妈剪下来做鞋样子了。   白灵知道这时候笑不太厚道,使劲憋笑道:“这可是你要考试的书,再者说那么厚,差几页没关系,找我们的抄抄就行了。”   卫建国沮丧的说道:“要是这样倒好了,我妈不识字,拿着书剪了七八页,然后我小妹妹烧火的时候,把我那本书添煤炉里烧了。”   这本书卫建国平时都随身带着,就一天忘记拿,书就遭了秧,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考试,这本书现在早就买不到了,管别人借也不太可能,人家自己还得看呢,再说都是对手,谁能帮谁。   吕慧跟其他两个临时老师不自然的回到自己座位,没吱声,卫建国瞧瞧白灵,到底没好意思张口。   白灵中午休息的时候把教育学放到卫建国桌上,说道“我也不会随时都看,你看半天我看半天,轮着看没问题,晚上我怕费眼睛不看书,你可以拿回去。”   卫建国不好意思的接过书,记着这份人情,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更何况白灵还得复习,卫建国心里有些酸涩,闷闷的说道:“谢谢你,白老师,好人会有好报的。”   谁都会碰到一些难事儿,就是一本书,其他人跟要钱要命似的,竞争归竞争,再者说参加考试的又不单单只有他们三个,县里那么多老师,竞争对手多了去了,还能一个个拉下来不成?   白灵仅有的一只钢笔灌上墨水不出字,这只钢笔是铃兰牌,价格不贵,是白灵从供销社买的,办公室的老师告诉她,宝华街上有一个修笔师傅,从解放前就开始修钢笔,无论是贵价笔还是低档笔,到他手上都能给修好。   白灵怕下班后去扑个空,特别中午的时候过去修笔,县城不大,有了地址白灵一路走过去,打听了两个路人找到说的店。   白灵进门就看见一个透明的玻璃柜子,里面分类摆着修笔的工具:双面刀片、放大镜、镊子、弯嘴夹,其他的白灵也不认识。   修表的师傅看起来六十来岁,头发花白但是精神健硕,白灵把笔递过去,问能不能修,师傅笑道:“这是小问题,好修,不过前面客人排着队,你明天过来取行不?”   明天取速度已经很快,只要能修好就行,白灵不着急用,师傅很健谈,跟白灵聊了几句修表的工具:调尖器、螺丝矫正器……工具看着不起眼,可却能让钢笔“起死回生。”修钢笔是一门手艺,更是一门学问,钟表也是有灵魂的,用修表师傅的话,得去跟表对话,挖掘它们在想什么……   说话的功夫,有进来客人,师傅过去招呼,等那人走近一看,白灵发现是邹城。县城可这是小,修个钢笔都能遇到。   邹城是过来取钢笔的,趁着中午休息的时间,他跟师傅约定好今天拿。邹城比白灵更意外,白灵注意到,邹城取走的是一只黑色的浪琴钢笔,光是笔尖就比白灵这只贵,她不仅好奇起来,邹城究竟是什么身份……   邹城心情很好,出门后问白灵:“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   “啊?”白灵一脸懵逼。   邹城不满的解释道:“你承诺的事情,看电影。”   好吧,邹城不提,白灵这段时间忙的真要忘了,白灵还有半个月考试,除了这件事,其他的通通都是杂事,往后面排,白灵想了想,考试前看看电影放松心情也好,不然拖太久显得自己没诚意。   白灵跟邹城约好,下周六下班去县里的电影院看电影,具体看什么待定,不过闭着眼也知道选择空间不大,白灵没抱太大期待。   邹城比白灵下班早,早早地就在一小对面等她,白灵上完课匆匆的收拾东西出办公室,连后面有人喊她都没听到。   等到了学校门口卫建国追出来,气喘吁吁的拿着书递给白灵:“白老师,这本书我忘记还你了,周末你留着在家看。”   白灵确实没想到,开始想管卫建国要书,后来着急走把这茬给忘了,说话的功夫,邹城从对面走了过来,跟白灵说道:“走吧,一会儿电影要开场了。”   白灵跟在邹城后面,连看什么还没决定,开什么场……   大概是周日休息的缘故,周六电影院的人非常多,邹城跟白灵排队,今天电影院的排片令白灵惊喜,《青春的脚步》、《可怜天》、《嘉陵江边》看介绍都不错。白灵被《青春的脚步》影片名吸引,两个人商议后决定看这部。   后面排队的是一对小情侣,看起来二十岁出头,两个人牵着手,不停的说话,现在不像后面几年那么严格,正常恋爱悄悄拉手没人管。   排队排了二十分钟才到窗口的位置,窗口很小,不比巴掌大多少,如果卖票员不说话,连里面坐的是男是女都看不到,一只手递钱,一只手递票。电影票大概是半个巴掌大小,颜色是喜庆的红色。   白灵站在前面买票,后面的男生冷哼一声“世风日下,大男人让对象买票看电影,也不嫌丢人。”说完之后讨好的看女友一眼。   邹城在前面悠闲的等待着,听到这句话一副扑克脸,不急也不恼,回了一句:“能吃软饭也是一种福气。”   白灵递钱的手一抖,售票员不悦的喊了一声:“快点给钱,后面人都等着呢。”   现在的放映技术不算高,有时候放到一半就卡壳,屏幕上一片白,这时候就得工作人员来修,运气好等个十分钟,运气不好赶上修不好就得走人。一部电影的胶带有四五条,现在片源少,不仅仅是一个电影院用,涞水县城有两个电影院,下面的镇上也有,片源都是互相均匀着用,离得近的两家共享两部片源,这家放完送去另外一家,这样的话资源共享,双方都有好处。   总之看场电影会经历各种各样的突发状况,能够完整的看完一场,就算运气好。白灵跟邹城走在中间的黄金位置上,也没有舒服的座椅可以坐,就是长凳子,凳子比较宽,坐起来还算舒服。   白灵第一次跟邹城看电影,她突然想起来那次看完电影遇到邹城的囧事,回想起来就觉得羞愧,往事不堪回首,她捂住脸,心情惆怅。   邹城以为白灵不舒服,关切的问道:“怎么了?”白灵把手挪开:“没事没事。”   放映到一半,突然场里一片漆黑,工作人员在后面喊:“大家不要着急,停电啦!电工已经过去修,过不了几分钟就能恢复正常,大家稍安勿躁。”   场内一片骚动,后排的一个姑娘发出一声尖叫:“老鼠,有老鼠啊。”   白灵吓得一哆嗦,她最怕的就是带毛的老鼠,在现代小时候她住在乡下的奶奶家,老房子里有很多老鼠洞,白天的时候都能看到老鼠窜来窜去,她最怕老鼠了!邹城察觉到白灵的异样:“你怕老鼠?”   白灵在黑暗里点点头,又轻轻嗯了一声。邹城安抚性的拍拍她的后背:“不用怕,这里这么多人,再说我还在这呢。”   白灵由心里生出无限的恐慌,正在这时候,她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滚到她的鞋面上,仿佛还有点……毛茸茸的。   白灵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脑海里浮现出老鼠的样子,她“啊”了一声,把垂在水泥地上的两条腿收在板凳上,屈腿的姿势虽然不舒服,但是能更安心一点。   白灵磕磕巴巴的说道:“有……有老鼠,刚才爬到我脚面了。”邹城过来轻轻环住她:“别怕,我在这儿呢。”   邹城的手尖凉凉的,漆黑一片他看不见白灵的表情,只好不停的低声安慰她,白灵抬头想往旁边挪挪,没想到邹城正好低着头,抬头低头间,两个人的唇正好触碰在一起,邹城的唇跟手一样凉,软软的仿佛没有温度。白灵惊得跳起来,连老鼠都顾不得,脑子里乱糟糟。   工作人员过来喊说有点了,话音刚落屏幕上恢复影片的放映,白灵尴尬的挠挠头,邹城轻轻揩了揩嘴唇,仿佛是在回味什么,嘴角上扬。   前排的一个胖姑娘大呼道:“哎呀俺的毛线团我说寻不到呢,没想到滚到后面了,大妹子,你能帮我捡起来不?”   白灵:“……”   所有的一切,罪魁祸首就是这团毛线,要不是毛线滚过来,她不会以为是有老鼠而担心受怕,如果不是担惊受怕,邹城不会安慰她,两个人也不会凑巧……算了,太尴尬,白灵不想回忆。   剩下的半场两个人都心不在焉,出场的时候白灵加快速度,把邹城甩在后面,邹城在后面问道:“事情就这么算了吗?”   白灵没搭话。   邹城又说:“刚才的情况,你要对我负责。”语气委屈。   白灵望望天:“你是一个男人,我都没计较,不会这么小气吧。”   邹城走到跟白灵并肩的位置,重复了一遍:“你要对我负责,或者我对你负责也可以。”   “不需要!”   邹城快走几步横在白灵前面,盯着她说道:“这是我唯一的初吻,唯一的一次。”   白灵嘟囔道:废话,初吻当然是只有一次,难不成还有第二次第三次啊。   邹城突然笑了:“没关系,不用马上答应,我可以先追你。”   路灯下邹城的神色晦涩不清,白灵脑中像是有纠缠在一起的线团,缕不清头绪,她叹口气:“你别逼我。”   邹城回道:“我不急,你慢慢考虑。”   不过是看了一场电影,好像很多事都不一样了……邹城把白灵送回家,邹城的影子长长的,过了好一会儿,那团影子才慢慢移动,走向另外一个方向……      第33章 葵花烟      看完电影后,邹城并没有找过白灵,这让她长舒一口气,目前她所有的精力,还是应该用在应付考试上。   考试的考点设在县一中,白灵提前去踩点,门口的门卫拦着人,白灵说清理由,大爷看她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也不像是坏人,就让她登记进去了。   白灵在一中里绕了两圈,基本摸清大致的方向,一中隔着两条街就是供销社,反正是顺路,白灵去供销社跑了一趟,这周六考试,只需要半天,中午就能出来,下午白灵也不用去上课,她打算直接回小杨庄,还能多待上半天呢。   白灵买了两盒六分钱的葵花烟,还有三盒火柴,火柴一分五一盒,一共花了一毛钱一,考试那天白灵早早地起来,天大亮,白灵坐在木凳上捧着书看,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九点开始考试,七点半白灵淘米做大米饭,家里只有一口小铝锅,炊具样式太单一,想做点什么都不方便。   白灵去考场去的早,听说一共有三个教室做考点,她们这个教室大概有二十来人,姑娘们一水的双马尾、灰蓝色穿戴,脚上一双布鞋,白灵在挨着门第一排,吕慧来的晚,挎着军用书包进来的时候已经开始发卷子,监考老师不满意的让她进来:“考试咋还能迟到?再晚一点就不让你考试了。”   吕慧的位置在白灵的左手边,两个人的课桌并排着,白灵先仔细的扫了一眼试卷,基本全是书里的内容,后面几道题算是自由发挥题,白灵心里有了底。   现在考试考场查的不严,作弊的考生也少,监考老师拨弄拨弄粉笔,望望窗外,并不盯着人。白灵所有心思都放在答题上,对周围的环境也没在意。   白灵写完第页的卷面,觉得眼睛有点累,放下钢笔揉揉眼睛,余光无意间看到吕慧鬼鬼祟祟的四处张望,白灵吃过她的暗亏,之后就一直在留意。   果然白灵没想错,等她还剩下四道题的时候,一张纸团被丢到她的脚下,白灵装作懵然不知,头都没抬继续答题。   吕慧刚才搞鬼耽误不少时间,她也得做题,看着空半篇的卷子,埋头刷刷刷开始答题,白灵装作东西掉,轻轻弯腰把纸条捡起来,她不用看,也能猜到里面的内容。   每个人的桌子极大,都是双人桌,坐在一端另外一头空半边,长发的监考老师在后面转悠,白灵瞅准时机,纸条稳稳的扔在吕慧空着的桌面上,吕慧答题习惯不好,她左胳膊伸直,头靠在胳膊上,完全不知道左侧课桌上扔过来一个纸团,监考老师走过来,停在吕慧的位置,翻开纸条后发了火:“你,站起来!”   吕慧懵懂的起身,瞧见老师手里的纸条脸都绿了,连忙解释:“这个不是我的,我没有,刚才明明……”说到这里她闭了嘴,万万不能把她陷害白灵的事情出来。   吕慧突然反应过来!白灵,只是纸条落在桌子上,白灵就在她旁边,如果白灵替她说句话,自己再哭一哭,没准老师就心软放了她。   吕慧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使劲扯嗓子说道:“白灵,你坐在我旁边,你能看见,这纸条不是我的对不?真不是我放的。”   监考老师的话里也有松动:“这位考生,你如果能证明就说出来,我们也不能冤枉人,当然如果什么都没看到,也不能撒谎,要有诚实守信的良好品质。”   白灵缓缓站起来,看向吕慧,她的眼里有哀求,有绝望,白灵叹口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她没那么圣母,如果不是自己机灵,现在她就是此刻的吕慧。   白灵轻声说道:“我一直在答题,什么都没看到,不过这件事也简单,空口无凭,对照一下上面的字迹就知道了,如果字迹类似,那就可能是出自同一个人。”   吕慧急的直跺脚,用纸条栽赃是发现两个人挨着临时出的主意,她也没多想,就随手把兜里的小抄拿出来,完全没考虑到字迹的问题。   监考老师也没想到这点,连忙扯过吕慧的卷子对照,大概过了一分钟,表情严肃的说道:“你出去吧,不用答题了。”   吕慧苦苦哀求,监考老师甩手走向讲台,其他老师也说:“快点出去,不要影响别人答题。”   这位老师算是心善的,只是单单剥夺了吕慧的考试资格,没跟上面反映,不过考场里这么多双眼睛,这件事也瞒不住。   白灵并没觉得自己做错,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吕慧是罪有应得,白灵考试题答的不错,接下来休息半小时就要进行面试,白灵今天特地穿了皮鞋,找出最得体的衣服,不求款式新颖面料昂贵,但求干净整洁,毕竟第一印象很重要。   考生们在楼道里排队,面试时间很短,大概一个人五分钟,出来人的神态各异,有喜气洋洋的,有垂头丧气的,白灵靠在白墙面上,墙有点凉,移开身体的时候衣服上沾上白灰,她用手指掸掸,听见有人拿着名单喊她的名字:“白灵!到你了!”   白灵进门,正对着她的位置摆着一张长桌子,坐着五六个人,看起来年纪都比较大,白灵先鞠个躬,然后垂手站在一边,问题并不刁钻,白灵据实回答,也没说空话,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真诚,白灵面试后准备直接回家,拎起收拾好的包就走,笔试面试应该都没大问题。   白灵刚出县一中的大门,就看见邹城推着自行车在等她,白灵有些尴尬,邹城骑车过来:“走吧,我送你回去,你低头往后退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白灵先回去取了一趟东西,邹城骑车带她出县城,邹城说道:“你放心,我就送你到村口,之后我自己回来,你自己走回去多累。”   白灵张张嘴:“我……”   邹城又说道:“你什么都不用说,我说过了,我不会逼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许把我往外推,给我个机会总可以吧,你也快二十了吧,嗯……家里也该给你张罗亲事了,我如果下手慢点,你那个大壮哥没准就捷足先登了。”   白灵解释道:“不是……大壮哥就是我同乡。”   邹城听到这句,心情好了很多,他在前面哼着歌,满意的说道:“那就好,还有,周末你回家让我送你吧。”   “不用,我自己走就行。”   邹城减慢速度,双脚着地支撑:“我不完全是为你,更是为我自己,一到周末我三姑就让我去她家,拿出教导学生的那一套对我耳提面命,我找个借口不去,送你就是顺便而已。”   副校长不苟言笑,对待工作十分严格,没想到对家人也是说一不二的性子,邹城放弃省城的工作来到小县城,一家人都是恨铁不成钢,都劝他早点回去,三姑就在邹城身边,自然不会少唠叨。   邹城心里有自己的打算,他是不会回省城的,白灵为难的皱眉,邹城笑了笑:“我就当你答应了。”   白灵轻呼一句,这人脸皮是真厚。   邹城说到做到,他把白灵送到村口,把布包递给她:“周日我闲着没事,过来接你吧,就在这棵榕树下等你,你几点出来?”   白灵每次差不多下午四点钟从小杨庄走,自从周大壮买了自行车,白灵的烦恼更多了些,周大壮总会热情的要载白灵回县城,白灵有几次提早从家里走,白灵看看邹城,愧疚的想,只好暂时拿邹城当一下挡箭牌。   白灵要考试的事情孙玉柱两口子一直惦记着,白灵到家就说成绩半个月之后出来,她也不知道好赖,桑红芹把扫帚往门口一搁:“考完就别多想,该吃吃该玩玩,能考上咱们开心,考不上下次再考,千万别自己堵心。”   桑红芹想起一件事,问道:“灵灵啊,你看,咱们这条街上,跟你同龄的几个姑娘都有婆家了,村里常做媒的你冯大妈还问我呢,问你有对象不,说给你介绍一个。”   孙玉柱打断道:“你跟孩子说什么呢,咱们灵灵还小,还得留两年呢,不着急。”   桑红芹有点急眼:“我说话你别打岔,小?小什么小,灵灵等过年就二十了,隔壁三丫还比灵灵小一岁呢,儿子都满月了。”   白灵有些头疼,看来无论什么年代,催婚都是一个无法绕过去的话题,白灵说自己不着急,县城里的姑娘结婚晚,二十三四岁没对象的也不少见,桑红芹见白灵不上心,也不好勉强,遗憾的说道:“那我得跟你冯大妈回一声,她正准备给你相看小伙儿呢。”   白灵转移话题,连忙把火柴跟烟掏出来:“姥姥上次你不是说火柴快用完了吗?我这次顺便帮你买来两盒。”   桑红芹的注意力果然被分散,接过火柴盒突然拍大腿说道:“哎呀你看看我,中午饭还没做呢,你们等着,我去做饭。”      第34章 奶油小冰棍      白灵周日去村口的时候,邹城已经在等她,白灵也没跟他客气,跳上自行车,邹城今天穿了一件灰色外套,头发利落,衣服上有肥皂的气味,十分清爽好闻,小杨庄到县城的路不平坦,百灵皮革内饰走路还不明显,坐上自行车,颠颠簸簸下白灵晃得有点晕,到县城邹城停下来,拿着冰棍票买了两根冰棍,奶油小冰棍三分钱钱一根,白灵咬一口满腔都是奶油的味道,白灵小口小口慢慢吃,满足的点点头:“好吃。”   白灵回家的时候,正好赶上隔壁的王奶奶出来倒垃圾,她瞧见两个人笑道:“哎呦白灵,这个是你对象吗?”   邹城礼貌的解释:“奶奶好,我是白灵的朋友。”王奶奶乐呵呵的进门,邹城看出白灵的心思,打开大门让白灵先进:“奇怪的看我干什么,你以为我会厚颜无耻的承认,然后用舆论来压迫你?白灵,我喜欢你,追求你,是我真心实意,我想要和你在一起,这个前提是你心甘情愿,而不是迫于任何压力,你懂吗?”   邹城说的认真极了,白灵的心里一软,被他突如其来的告白乱了心绪,邹城的手轻轻抚摸白灵的长发:“你别害怕,我说了,给你考虑的时间,这段日子,你总得给我机会吧。”   邹城说话总是滴水不漏,白灵都没有拒绝的理由,她至少知道,她不讨厌这个男人,他甚至会让她觉得很安心,至于爱,她爱他吗?喜欢有几分,但是爱……白灵自己不太确定,对她来说有些太突然,她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   现在已经是晚饭时间,邹城没让白灵动手,他脱了外套,去厨房做饭,白灵把细粮都藏在空间里,随吃随拿,所以外面放的都是每个月供应的粮食。   邹城煮了一锅玉米面菜粥,白灵从地窖里拿出几棵青菜,邹城切了一块风干好的腊肉,简单的玉米面粥有菜有肉,另外又蒸了四个大红薯。   白灵摆上桌子,邹城随口问道:“这套桌凳以前没有。”白灵解释说:“我大姨夫在谭木匠那做学徒,前段日子他做的。”   邹城眯着眼睛,又问了一遍:“谭木匠?”   “是呀,听说谭木匠是县城里木工活最好的木匠,就是脾气怪一点。”   说起潭木匠,谢志强算是正式拜了师,现在每天跟着谭木匠做活儿,谭木匠孤家寡人一个,他自己虽然不说,但是平时的日子也是孤单寂寞,谢志强话少可是肯用心,谭木匠教了他不少东西,白灵大姨有时间带明明过来,谭木匠很喜欢孩子,眼睛盯在强强的身上,眉开眼笑,还从屋里拿糕点给明明吃,用谢志强的话说,谭木匠对明明可比对他这个徒弟温柔多了。   邹城没再继续问,他一边吃一边考虑,要把以后来白灵这里蹭饭的想法付诸实践,路漫漫其修远兮,他还得有一段路要走,不过邹城不急。   白灵周一上班,吕慧没来学校,办公室里的同事们窃窃私语,都知道了吕慧因为作弊被撵出考场的事情。作为一线情报人员的白灵被众人围在中间:“白灵啊,你就在旁边,到底咋回事啊?听说吕慧是冤枉的?”   “怎么可能是冤枉的?听说字迹都一样呢。”   “这孩子怎么想不开呢,考不上就再考呗,作弊可是人品问题,是大污点!”   “那个监考老师心软没张扬,不然她连老师都当不成。”   一群人七嘴八舌,生活里最不缺少的就是看客,白灵开始一言不发,但是最终躲不过同事的询问,斟酌的说道:“我当时就顾着答题呢,也不太清楚,反正老师对比字迹之后特别生气,吕慧也没解释,就被撵出去了。”   这可不是白灵散布出去的,也不需要白灵散布,县城很小,考场里指不定就有认识吕慧的,因为作弊被赶出去是件新鲜事,碰到嘴巴大的传扬出去,一传十十传百,所有人就都知道了……   再者说,吕慧不来不也是意味着她自己心虚吗?老大姐问白灵考的怎么样,白灵说还有半个月才能出结果呢,老大姐悄悄跟她说:“听说咱们一小要留三个老师,吕慧肯定留不下了,剩下你们四个留三个,机会很大!”   吕慧确实留不下来,不仅仅是留下不留下的问题,作弊这件事是个污点,她以后能不能当老师都成了问题,老师要教书育人传道受业,自身品德不过关,又怎么能教学生?   想到这里白灵庆幸,幸亏自己机警,不然要被吕慧坑死了,她这是自作自受。   吕慧第二天来学校,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其他年级的老师有吕慧的邻居,听说她回去之后,她妈拿着擀面杖追着她打,说她丢人,到手的正式工作让她自己给弄没了,心疼那一个月的工资跟工业券。   吕慧这件事学校领导知道后,研究决定让她离开学校,不能再教学生,不仅仅是不能留在一小,去村里的小学代课也不行,吕慧算是彻底干不下去,灰溜溜的收拾东西。   吕慧恶毒的眼神一直射向白灵,其他同事跟她辞行,大家虽然不耻她作弊的行为,但好歹同事一场,要送走人也是挺伤感的。   白灵也过去,说道:“害人终害己,好人才能有好报,以后可得好好做人。”   吕慧把钢笔一摔,像是要扑过来:“都是你……”白灵才不会让她如愿,白灵攥住她胳膊,使出大力气往前一抛,吕慧跌坐在地上,白灵拍拍手:“吕老师怎么这么激动?以后没准还能见面呢,水泥地凉,快点起来。”   白灵心里畅快,她这一下可没留什么力气,保守估计,吕慧的手最少得疼上半个月。   解决掉吕慧这个麻烦,白灵也不再猜考试成绩,越惦记心里反而越着急,平时上课准备教案也挺忙,现在教的不是主科,但是架不住课多,一天下来,口干舌燥还是其次,腿脚酸疼一宿都缓不过来。   白灵晚上睡觉前泡泡脚,红花泡脚好,活血通经,还能提高睡眠质量,只是红花轻易买不到,除非你有什么病症用得上,才能卖给你。   白灵也就不奢望能有红花艾叶这些东西,有热水能泡泡脚,也算不错啦!   考试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笔试满分一百二十分,白灵考了九十八分,这个分数不算低,听说能排在前几名,判卷子的老师十分严格,都往下面压了分数,所以普遍分数都不高,面试成绩白灵第一,两下加在一起,她排在县里的前三名。   卫建国跟其他临时老师分数也都不算低,笔试成绩都在八十五分以上,只是面试有的又不太理想,不过白灵知道,成绩是不方面,只有合格了,学校才有可能留下你,不合格连机会都没有。   具体如何留人还在于学校的考量,学校把跟这几个临时老师有过工作接触的老师们叫在一起,大家畅所欲言,说说每个人的情况,具体内容白灵不得而知,下午白灵上完第二节课回办公室,一个女老师把她拉到旁边,眉开眼笑的说道:“妥啦,白灵,你留下来肯定没问题。”   白灵一看这架势,就是要透露内~幕消息给她,白灵领了这个人情,女老师告诉她,教导主任让老师们投票,选出两个人留下来,白灵的票数是最高的。   白灵不解的问道:“投票?这就是还看民意吗?”   女老师说道:“可不是吗?不仅仅如此,几个班的班长、学习委员也被叫过去投票,你的得票率最高了!留下来肯定没问题。”   老大姐告诉白灵,学校需要留下三个人,他们这一批总共就剩下四个临时老师,留下三个人需要这么兴师动众?   女老师轻轻咳一声:“就留下一个人,开始是说留三个人,但是教导主任说有毕业的师范生要过来,所以你们这些人只留下一个。”   只留下一个啊……白灵心里的期待跟喜悦冲淡大半,小半年大家在一起共事,多少也有了些情分在,竞争是残酷的,不是你留就是我走,肯定是都想留下来……   结果很快就公布出来,白灵留下来转成正式老师,每个月工资二十三块六,还有工业券拿!   卫建国、柴红军也考上了,只是不能留在县城,要去乡镇的学校教书,柴红军还好,嘻嘻哈哈的,能有正式工作他就在知足,相比之下卫建国很失落,眼圈红红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办公室里的老教师劝他:“建国啊,你还年轻,在教育岗上好好干,以后没准能当校长呢,农村也有农村的好,可别想不开。”   卫建国哪里敢说下面的学校不好?觉悟得高,在哪里建设都是为祖国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不能有抵触情绪!他偷偷看了一眼白灵,耸耸鼻子说道:“能考上就挺好的。”      第35章 腰果虾仁      白灵最想把这个消息和邹城分享,她辛苦好几个月,就是为了考试过关,可以留在一小。一朝心愿得偿,看着其他落寞的同事,心里又觉得空落落的。   下班前卫建国把白灵叫到一边,说有话和他说,卫建国扭捏问道:“白老师,你……你有男朋友吗?”   白灵一愣,大概猜到卫建国要说什么,她不想伤害他,笑道:“有啊。”   卫建国猜到是这个结果,只是因为没死心,他追问道:“就是那个我见过的邹城?”   白灵轻轻点头:“嗯。”   卫建国了了一桩心事,把打算表白的话都咽回肚子,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那祝你们幸福。”   邹城这几天总会等白灵下班,可白灵出学校门口四处张望,也没看到邹城的身影,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去银行看看,也许邹城因为工作耽误了。   这个时间银行还没关门,里面的人在清点一天的工作,白灵问邹城在不在,柜台的员工认出来白灵,以前一起打过羽毛球,热情的回道:“邹城今天请假没来,听说是生病了。”   白灵一惊:“生病了?严重吗?”   对方说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现在人和人之间联系不方便,没有电话没有手机,唯有靠着两条腿一张嘴,邹城住在银行的宿舍楼,,银行的同事给白灵指了他宿舍的位置。   员工宿舍就在银行后面,白灵走过去远远就能看见筒子楼,邹城住在正面迎过去左手边进去,三楼的第四间。这是刚才姑娘的原话,白灵在心里念叨好几遍才算消化明白。   这个时间大家都下了班,筒子楼人来人往,有炒菜的、有把被子往屋子里收的,白灵上了三楼敲了门,开门的果然是邹城,她长舒口气,好在没找错人。   邹城穿着一件小背心,下身只穿一条内裤,头发还是湿漉漉的,他以为是旁边的男同事找他,所以连衣服都没套,开门便是白灵的笑脸,他有些窘迫:“你等我换换衣服。”   白灵装作毫不在意:“没事,不着急。”等邹城关门,白灵摸摸自己滚烫的脸,靠在墙上看周围的环境。   筒子楼看起来比较破旧,基本全是单间,屋里没有做饭的地方,外面全是油烟味,楼道口做饭的女人一个劲往这边瞟,一个楼层上的人互相认识,大概是看白灵眼生。   邹城换好衣服,开门让白灵进去。邹城的单间大概有二十多平米,里面的墙角有一张双人床,被子枕头整整齐齐,房间靠窗的位置有一张桌子,桌子旁边是一个衣柜,门口有一个木制的小鞋架,大概能放五六双鞋的样子。   邹城给白灵倒水:“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是你……”   也是白灵来的太突然,邹城的头发还在滴水,她指指道:“你快擦擦吧,我刚才去银行找你,你同事说你生病了,生病怎么还洗澡?”   邹城拿起桌子上的白毛巾,大手粗暴的用毛巾在头发上揉搓几下。这里不仅仅是银行员工的住处,造纸厂、卷烟厂的宿舍也在这里,所以人员很杂很多。   邹城说道:“我有点难受,洗洗澡能舒服一些。”   白灵无语,过去摸摸他的额头,滚烫的厉害:“你发烧了,得去医院看看。”   邹城指指桌子上的药盒:“我吃药了。”   话可以乱说,药不能乱吃,现在药不能随意买,医生给开的都是刚好的药量,白灵拿起桌上的药盒,发现是退烧跟消炎的西药,她疑惑道:“这些药你哪里来的?”   邹城拿起杯子喝了一大杯水,这才说道:“上次回省城从家里带的,我妈给我准备了一个小药箱,今天早上我翻出来看,正好有退烧药。”   邹城上午退了烧,可是到下午又烧了起来,他这才挣扎着洗澡,白灵不禁替他后怕,没错,发烧洗温水澡也是一种降温手段,可是他们筒子楼一楼的澡堂,都是大热水,邹城发烧挣扎着下去洗澡,很容易发生意外。   白灵唠叨的一面凸显,把发烧洗澡的弊处跟邹城讲了好多,邹城也没烦,就耐心的听着,随后说道:“好好,白老师,我错了,我下次不敢了?”邹城生病声音虚弱,白灵让他躺下,问道:“今天吃什么了?”   邹城指指桌上的饭盒,里面还有食物的残渣:“中午同事帮我去食堂打饭送过来了。”   食堂的饭菜没什么营养,而且同事送过来得时候基本已经凉透,邹城吃着冰凉的饭菜,肚子里一丝温度都没有。   想吃什么啊,这个问题算是把邹城难住了,他最想念的是华侨饭店的糖醋里脊、腰果虾仁,还有狮子头、文昌鸡,邹城咽咽口水,眼前一样吃不到。他失落的说道:“什么都行,能填饱肚子就行。”   银行的食堂现在早就关了,白灵去附近的国营饭店买了点吃的,一碗小米粥,一碟小咸菜,另外还有两个馒头。邹城吃完之后,白灵倒水看着他吃了药。   邹城突然想起来,问道:“我忘了问你,你怎么想起来找我?”邹城不问,白灵都忘了提,她把考上正式老师并且留在一小的好消息告诉邹城,邹城笑道:“真的吗?那太好了,以后有了正式工作,我也不用怕你离开涞水县。”   白灵不会离开涞水县啊,至少这几年不会,姥姥姥爷在这,局势也不稳,她哪里也不去。邹城还有些发烧,他脸色红红的,精神好了很多,白灵望望外面的天,起身道:“我看你没什么大问题,我先走了。”   邹城连忙从床上起来:“哎,你别走啊,我一个人无聊,而且我还在生病,你忍心这么走吗?”邹城打起同情牌,白灵迈到门口的脚又收了回来:“半小时,我最多待半小时。”   邹城靠在床上,身上盖了一层毯子,白灵从桌子旁边挪过来一个凳子,坐在床边,桌上有苹果,她拿过来给邹城削苹果吃。   苹果皮削成长长的一条,白灵把雪白的苹果肉递给邹城,邹城托着下巴盯着白灵看,白灵十分不自在:“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邹城很认真的点头:“有,我喜欢的样子你脸上都有。”   白灵一把夺过他手里还没来得及咬的苹果:“你别吃了。”邹城往后靠:“怎么,生气了?我说的都是实话,不是故意轻浮。”   白灵跟邹城接触多,越发觉得他的性格跟他的气质不符,什么高冷啊稳重啊都没有,傲娇厚脸皮倒是真的。   白灵咬了一口苹果,真的很甜,吃一半她放下,邹城要喝水,转过头倒水的功夫,邹城很自然的在啃剩下的半只苹果的,白灵又羞又急:“你还给我。”邹城吃的很快,就剩下一个苹果核:“我吃完了。”   邹城突然捂住心口,说觉得有点疼,白灵连忙过去看,她头刚探过去,邹城一指指自己的胸膛:“我的心跳的很快。”   “你又骗我。”   “我没骗你,唉,我本来想给你很多很多的时间,让你自己想清楚,可是今天,白灵,我真的很想你,生病很难受,如果你在我身边,我会好很多,白灵,你也是喜欢我的,对吗?你的心跳也在加快,而且你不讨厌我,你只是自己不敢面对。”   邹城没再开口,白灵静静的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闷闷的说道:“那你以后你要对我好,对我特别好。”   邹城惊喜的从床上一跃而起:“你答应了,对吗?”   “嗯。”白灵小声的说道。   邹城想牵白灵的手,但是手又缩了回去,自己的两只手叠在一起,神色有些紧张,语调温柔的说:“你放心,我会对你好的,只对你一个人好。”再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让白灵感到踏实,以后,她在这个时代不再是孤单孑行,白灵的心里酸酸甜甜,给两个人的未来一个机会,总比犹豫不决要好。   邹城尴尬的挠挠头:“你该回去了,不然一会儿太晚了,会有人说闲话。”   白灵哼哼道:“你还怕别人传闲话。”   “我一个大男人怕什么,我是担心你。”好吧,这句话白灵很受用,邹城坚持把她送到门口,看着她消失在楼道。   外面天色刚黑,路上都是来去匆忙的行人,一般八~九点之后,哪条街上都是静悄悄的,现在没有什么娱乐活动,都是天黑就往屋里一躲。   白灵踏着月光回家,双脚像是踩在云端,她跟邹城正式在一起了?想想既理所当然,又有点不可思议。   白灵第二天上午第四节没课,白灵跟同事打招呼,提前走一会儿,她先回家做饭做菜,都是方便携带的,也不耗时,邹城的烧不知道退没退,他也不能吃油腻的食物,白灵带上一个咸鸭蛋,煮了一小锅粥,粥她做的稠,足够能吃饱,除此之外还有一碟凉拌卷心菜。   孙玉柱给白灵编了四五个竹篮,大小都有,白灵挑出最大的,小心翼翼的把东西装好,看看时间还不到十二点,锁上门去邹城的宿舍。   白灵从进楼开始就感觉到好多目光射过来,她淡定的往前走,装作没看见,门没锁,露着半边,白灵轻轻敲几声木门,里面邹城的声音传来:“请进。”   屋子里面的邹城,正坐在桌子旁边,面前的铝饭盒里空空的。   白灵把饭菜端出来,邹城还没吃饭,等着下班的同事给他送午饭,没想到白灵竟然来看他。白灵有些心疼,把饭菜推到他面前:“你不会半天什么都没吃吧。”   邹城先喝口粥:“吃了多半个昨天剩的馒头。”邹城烧退了,就是身子比较虚弱,好在他胃口还不错,白灵下午还得上课,最多能陪他两个小时,邹城指指床:“中午别回去了,你在床上歇息一会儿,我躺了一天多了,在椅子上坐会儿。”   白灵依言爬上床,昨晚回家她胡思乱想,失眠到大半夜,今天精神本来就不好,躺下没过几分钟,昏昏沉沉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毯子,邹城坐在床上倚着床也在睡,白灵轻轻起身,抬手看表,一点四十,上班不晚。   邹城的病很快好起来,每天照常上班,下班后就在一小门口等白灵,除此之外,中午他还厚脸皮去白灵那蹭饭吃,开始说自己身体初愈,让白灵给他做病号餐,吃过几天之后,白灵发现根本撵不走他,邹城厚脸皮的说:“下个月开始,我要把供应都给你,搭伙在你这吃午饭。”   白灵的筷子差点掉地上:“我不同意。”   邹城抛出交换条件:“我可以帮你做菜。”这个理由听起来还不错。   邹城在学校门口等白灵,门口人来人往,人多嘴也杂,没过几天老大姐问她:“白灵啊,听说你有对象了?”   白灵也没瞒着,羞涩的点点头:“嗯,刚在一起没多久。”   老大姐替白灵开心:“那就好,年纪也不小了,终身大事定下来,也少操点心,两个人好好处,别任性。”   老大姐平时就是热心肠,知道白灵有对象之后跟她说了一些两个人的相处之道,白灵仔细的听,有些话确实很受用,人跟人相处也是一门学问。   白灵打算把户口转回来,不需要转到小杨庄,白灵问过学校方面,可以上学校的集体户口,这样也是城镇户口,白灵的供应回到涞水县之后,买什么东西都方便。   白灵问了孙玉柱老两口的意见,他们也说行,之前舍不得转,是因为转户口就得转回村里,城镇户口福利更好,现在能转到县城,也就没什么犹豫的。   桑红芹问她:“灵灵啊,西泽市毕竟是省城,你以后没打算去那啊?”      第36章 罗汉上素      白灵摇摇头,这里有亲戚朋友,还有一份正式工作,时代局限着,又不是后世可以奋斗拼搏的年代,还是夹紧尾巴做人吧,省城条件是好一些,但是并不适合白灵。   白灵得抽空去一趟省城,迁户口麻烦,肯定要本人亲自去,白灵怕做无用功,其他年级有老师的媳妇迁过户口,白灵仔细的询问,需要什么手续,走什么流程,心里大致有数。   介绍信是必不可少的,没有介绍信人家连理都不会理你,白灵从村里、镇上,还有县里都开具了相关的介绍信,就是简单说明情况。学校要开具一份落户的介绍信,流程十分繁琐麻烦,白灵利用空余时间跑了五六趟才算开完。   白灵打算下周六请一天假,周五晚上走,周一早上回来,时间完全有富裕,去省城得坐火车,白灵又忙活去开坐火车的介绍信。   邹城说跟她一起回省城,他正好顺路看望一下父母,邹城有心思让白灵见见家长,白灵没同意,两个人刚在一起,现在见家长还为时尚早,邹城自我安慰:“没关系,反正你早晚都会见。”   白灵把钱跟各种票拿上,去省城有时间得逛一下商场,看看有没有什么能买到的。白灵每个月的工资会给桑红芹一半,桑红芹死活不要,说让她自己攒着,最后实在拗不过白灵,说给她攒着当嫁妆钱。   白灵平时花销不大,粮票可丁可卯算是刚够用,什么东西都是凭票供应,有钱也花不出去,所以工资大半都是攒着。   白灵临走前一天去敲胖婶门问胖婶有没有什么要带的,隔壁住着,胖婶没少帮衬白灵,胖婶乐呵呵的说道:“你去就去,我没啥想要的,怪麻烦的。”   白灵看文桂在旁边欲言又止,估计是不好意思开口,白灵主动问:“文桂,我去省城肯定是要去商场的,你有什么要带的就跟我说,反正就是顺便的事儿。”   文桂瞧瞧她妈,这才说道:“我想要买一个黄挎包,就是说上面绣着“为什么服务”的军挎包,咱们县城没卖的,另外我还想买一件海魂衫。”   胖婶说:“买什么海魂衫,你这衣服不都挺好吗?”   文桂委屈的说道:“妈,我们同事差不多人人一件海魂衫呢,都是亲戚从外地带回来的,穿海魂衫人都精神抖擞的,我更能认真工作。”   胖婶撇撇嘴:“人不大,歪理还不少。”胖婶到底没再拦闺女。   文桂给白灵了九尺布票,她总共就攒这些,说如果不够的话就别买了,白灵接过钱跟布票,趁着时间早回家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这两天她住招待所,拿身换洗衣服就成,白灵跟邹城约好见面时间,邹城早早的过来接她,白灵正吃晚饭,邹城自己去碗橱里拿了一副碗筷,坐下跟白灵一起吃。   白灵望着碗橱柜,一直在琢磨怎么把大壮哥的这份心意礼尚往来,他凑钱给白灵买碗橱柜,他虽然不说,白灵心里都记得,以后吧,等大壮哥结婚的时候,她送份厚礼。   火车上人不多,零零散散的人,座位还有空着的,邹城挨着白灵:“你睡会儿吧,到站我叫你。”白灵困得不行,有邹城她心里很安定,靠着座位没一会儿就睡着了,邹城把外套脱下来,给她盖在身上,对面是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妻:“这是你对象吧,小伙子不错。”   邹城轻轻笑笑:“省的她着凉。”过道里有推车卖盒饭的,邹城掏钱买了两盒,自己吃了一盒,他看白灵睡得正香,到底没忍心叫她。   白灵睡了两个小时,她做了一个噩梦,梦到丢了工作,邹城不在她身边回了省城,后面她被惊醒,出了好多冷汗,一睁眼就看到邹城关切的眼神,白灵使劲掐自己一把,确定这不是一场梦,长舒一口气。   饭菜放置这么久早就凉透,邹城说去热热,车厢的尽头有热水,邹城管乘务员要了一个搪瓷小盆,接些热水把铝饭盒放在里面,大概过了十几分钟,里面的饭菜有了温度,邹城跟乘务员道了谢。   乘务员红着脸接过搪瓷盆,瞧见他温柔的把饭盒递给旁边的一位姑娘,姑娘梳着双马尾,眼睛大大的,像是刚睡醒。   白灵把衣服递给邹城,邹城麻利的穿在身上,盒饭热过之后不凉,里面还能看到一点肉丝,白灵吃了一半,她晚上吃完饭不饿,实在吃不下去。   邹城盯着盒饭,嘟囔一句:“浪费可耻,不能浪费粮食。”还没等白灵说话,拿过剩下的饭菜三下五除二解决掉,然后从兜里拿出纸擦嘴,可谓是一气呵成。   邹城小声说道:“这下我才真的吃饱了,比我自己的饭好吃。”   白灵:“呵呵呵。”   下火车后天微微亮,白灵先去招待所,把随身的东西放下,白灵去了辖区的派出所,她什么证明都齐全,对方没为难她,痛快的给白灵办理相关的手续。户口迁走,相应的供应也得迁过去,白灵又跑了一趟粮食局。   邹城陪着她满城跑,白灵从粮食局出来才想起问他:“你不用回家吗?”   邹城往上拉拉领口:“晚上我再回去。”   事情比白灵想象的还要顺利,今天才周六,两个人吃完午饭,还有大半天的时间呢,白灵拉着邹城去商场走一趟。   省城里的商场比涞水县看着高级很多,气派的立在市中心,像是在俯瞰周围的一切,商场人不算少,每个柜台前面都有客人。   白灵还记着文桂的嘱托,先去给她看海魂衫,海魂衫有长袖跟短袖之分,文桂要长袖的,还是长袖的划算,冷的时候有袖子不冷,热的时候袖子往上面一撸,也能当短袖穿,一衣多穿。   白灵摸了一把布料,是棉线针织的,售货员说水洗的时候多少会掉色,不过不严重,蓝色跟白色也不会串颜色,可以放心买。   海魂衫领口是半圈深蓝,走针密密实实,针脚平整,蓝色细细的条纹一条条的紧凑排列,底色是白色,两个袖口是紧紧的收口,颜色跟领口呼应,都是深蓝色,白灵问价格,售货员眼睛都没抬:“短袖长袖都是一个价格,十二块三毛六,外加六尺二寸布票。”   十二块三毛六,啧啧,抵得上一个学徒工小一个月工资,钱跟票都不是自己的,白灵掏出来的时候还是觉得肉痛,衣服可比柴米油盐贵多了。   军挎包在二楼,一块五一个,样式都一样,只有一种,没有可以挑选的余地。   白灵抑制不住买买买的灵魂,要不是囊中粮票羞涩,恨不得把想买的都买到手。二楼主要是各种布料,白花旗、司林布、卡其布、更生布等布匹被绑在一个长长的板子上,排列整齐摆在玻璃柜台上面,有人要买,解开尼龙绳子,给客人裁布。   白灵囊中羞涩,只买了一斤糕点、三两糖果。   下午邹城说带白灵去吃好吃的,白灵开始没当回事,谁知道邹城带她去了华侨饭店,白灵轻轻拽邹城的衣角:“咱们赶紧走吧,上次我路过这,看门的小哥直瞪我,眼睛长到天上去了。”   邹城蹙着眉头:“他瞪你了?”   白灵轻咳两声:“其实也还好,咱们走吧。”   邹城带着白灵往里走:“怕什么?跟我进去,想吃什么随便点。”   华侨饭店需要出示侨胞证,邹城不知道出示了什么,反正是没人拦着他们,一楼是前台大厅,有人指引着他们坐电梯去楼上,去的是三楼,这里的装潢很豪华,跟外面的国营饭店形成强烈的对比。   有人带路去窗边的位置,邹城替白灵搬开座椅,把菜单推给她:“你看看想吃什么。”   菜单就是纯粹的文字版,上面没有图,自然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白灵没来过这里,她把菜单又推了回去:“还是你点吧。”   邹城打开菜单熟练的点菜,这里他以前没少来,所以知道好吃的菜品,炸芝麻鸡、美极角虾扇、金丝牛肉球是这里的招牌菜,邹城点了炸芝麻鸡、罗汉上素、奶油番茄汤、薏米南瓜煲,女孩子喜欢吃甜食,又选了一道甜品---梦幻黑森林。   这么多菜两个人根本就吃不完,这里的环境很好,客人不多,说话都是小声交谈,邹城的身份肯定不一般,这点毋庸置疑,白灵既好奇又疑惑,他的身上总像是背负着很多秘密。   邹城跟白灵讲华侨饭店里的趣闻,归国华侨待遇很不错,除了饭店外,还有专门的华侨商店,里面的东西需要用华侨券购买,都是平时普通商场里不会供应的商品,比如进口的彩电、冰箱,录像机,华侨商场都有供货,华侨可谓是身份的一种象征。   这几种菜色香味俱全,油盐调料都恰到好处,这是白灵穿到这里吃过最好的一顿饭!      第37章 黑森林蛋糕      黑森林蛋糕甜度适中,白灵拿着叉子小口吃,饭后一块甜点,满足感爆棚,剩下多一半的饭菜,叫来服务生打包,白灵带了回去,第二天可以热一下吃。   邹城把白灵送回招待所之后回了家,这个时间家里人都在,他回家的时候李爱云在织毛衣,被邹城的第一句话惊得说不出话,邹城说:“妈,我要迁户口,迁去涞水县。”   李爱云像是没听清楚,又问一遍:“你说啥?”   邹城把外套搭在沙发上,重复了一遍:“妈,我要转户口,我之前就跟你和我爸说过,回老家吧,我有我的用意,可以你们不听。”   李爱云看儿子提起旧事,气不打一处来,她把织到一半的毛衣甩到一边,大声道:“你这孩子中了什么邪?放着省城好好地工作不做,前途都不要了,一心要回小县城,这不算,自己不上进,还要拉着我跟你爸,我们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   邹城说服不了父母,无力感涌上心头,他清楚以后的态势,太多太多的话,他都不能说,单单凭借自己的唇舌,根本动摇不了父母的意志。   邹正富一回家,就看到儿子媳妇坐在沙发上怄气,他在外面严肃认真,可到家还得笑呵呵的当和事佬,李爱云指着儿子:“你儿子如今越来越有出息,都要把户口转走了。”   邹正富惊诧的问:“怎么想起来转户口?”   邹城把以前的话又重复一遍,邹正富也骂他不争气,邹城静静的听着,没吱声,李爱云突然想起来:“你是不是在涞水县有喜欢的姑娘了?”   邹城一愣,摇摇头:“没有,就是我自己想转户口,跟别人没关。”   李爱云才不相信儿子的鬼话,不过自己孩子什么脾气她清楚的很,没揪着这个话题不放,转身去厨房:“厨房里有菜,我给你热热。”   邹城跟着父亲去了书房,邹正富叹口气:“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些话,我都明白,万一你说的那种情况出现,我们家……确实逃不过去,可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假设,就要舍弃现在的一切,舍弃自己的理想跟抱负吗?我做不到,以后也不会后悔。”   邹正富这个宁折不弯的性子,一直没有变过……邹城想起了前一世……前一世的父亲,到最后也是铁骨铮铮,那时候他无法改变什么,可是现在不一样,老天有眼,他重生了,可以在这世上重新走一遭,他要保护身边所有人,可是为什么,这么难……   邹正富没拦着他:“你妈那我去商量,你这么大了自己的主意自己拿,想转户口就转吧,还是那句话,男子汉大丈夫,以后别后悔自己的决定,前几天你妈还跟我念叨,你年纪也不小了,平时也常见不着,什么时候能成家立业?”   邹城笑了笑:“爸,还不急。”   “哼,不急,隔壁你王伯伯都抱上两个孙子了,我跟你妈看着干瞪眼,你是这样,你姐也是这样。”   周日晚上的火车,这就意味着白天有一天的闲暇时间,趁着邹城回家的功夫,上午白灵去找了李婶。她迁走户口,以后也不用再麻烦李婶帮忙代领,白灵大大方方去大杂院找李婶,秦海芬敞着门扫地呢,瞧见人酸道:“哎呦,这不是我们家灵灵吗?怎么不来看看她姑?”   白灵呵呵一笑:“您不说我都忘了,我在省城还有一个亲姑呢。”白灵也没瞒着她,告诉李婶自己户口转回涞水县。   秦海芬心里痛快,这下这个扫把星彻底走了,回穷山沟能有什么出息?看把她能的。   秦海芬本来就不喜欢白灵,加上后来冯婶子婆婆说的那番话,更是对白灵避之不及,怕她影响一家人的运势。   赵春兰在屋里正纳鞋底呢,听到外面的声响出来,惊喜的说道:“灵灵,你回来咋不说一声,快来屋里坐。”   秦海芬眼睛一瞪:“家里那么点地方……”秦海芬藏着自己的心眼,侄女来了,这个时间快到饭点,万一赖着不走还得吃顿饭去。   白灵也没准备进去,她招招手,赵春兰会意,牵着白灵跟她妈说:“妈,我先跟灵灵出去待会儿。”   赵春兰平时没什么朋友,她上到初中,以前的同学早就不联系了,在厂子当学徒工,身边的同事们跟斗鸡似的每天斗来斗去,都希望师傅能多教一点东西,以后能当正式工,这种环境下,根本交不到知心朋友。   赵春兰有点尴尬,夹杂在她妈跟白灵中间,她调和不了两个人的矛盾,白灵岔开话题,赵家就赵春兰一个好人,其他人她也不在乎。   赵春兰明年开春就要结婚了,厂子里的大姐给她介绍了对象,同样是厂子里的工人,正式工,年纪比赵春兰大三岁,人踏实肯干,就是家世差一点,家里有一个十岁的妹妹,还有一个寡妇妈,家底子薄,开始秦海芬不同意,觉得怎么也得找一个孩子父母是双职工的家庭,赵春兰倒不在意家世,人好就行,日子两个人慢慢奔呗。   大姐拉红线两个人见过一面,对方是一个老实的,闷闷的话不多,比赵春兰高半个头,赵春兰觉得还行,两个人都有意思,就又处了一个多月,对方很孝顺,对赵春兰也上心。   认识没几个月,双方家里开始商量结婚的事宜,彩礼钱就按照现在的普遍的数目给,对方咬牙能拿出来,因为这点,秦海芬松了口,彩礼能有,手脚齐全有正式工作,也还能说得过去,自己闺女年纪也大了,嫁出去能去一大块心病。   男方跟厂子里递了申请,说明年结婚,希望厂子分配公房,一个厂子那么多职工,结婚等着分房子的多了去了,且得等呢,没房子也没办法结婚,只能先等着,算算明年开春,房子也差不多能分下来,到时候就扯证去。   白灵问道:“那嫁妆呢?”   这年头其实对嫁妆也不讲究,但是人家男方的彩礼钱给了不少,女方这边也得有表示啊,总不能光进不出。   赵春兰鼻头有点红,吸吸鼻子说道:“我妈早就跟我说了,结婚就扯身新衣裳,其他啥也没有。”   白灵:“……”   赵春兰可是秦海芬亲闺女,这人心是得多硬,感情就是把嫁妆攒着,留给儿子花?先不说别的,什么都不带空手嫁过去,也不怕婆家瞧不起人。   赵春兰脾气软,秦海芬在家里向来说一不二,她也不敢忤逆,幸好她每个月能攒点钱,赵春兰算了算,到明年能攒下一小笔钱来,可是光有钱没有,买东西得用票,她的票现在都捏在她妈手里呢。   赵春兰没在提这些伤心事,她挤出来一丝微笑:“说说你吧,怎么想把户口转回去了?”   白灵搬出常常对人说的借口:“我现在有了正式工作,从西泽市把户口转回去,到县里也是城镇户口,姥姥姥爷都在涞水县,户口转回去我也能彻底踏实。”   赵春兰附和:“可不是这个理儿吗。”   白灵跟邹城约好在招待所会和,邹城带着她满城转,西泽市历史并不悠久,城里很多建筑都是西方的风格,下午在国营饭店简单吃了一顿饭,天色黑才去赶火车。   白灵一直惦记迁户口的事儿,按照目前的局势,她这几年也不会动地方,就守着涞水县过日子,所以思前想后,迁户口势在必行。   只是白灵没想到的是,没过几天邹城把粮本给她,说以后一起领粮食,白灵正纳闷,邹城的供应都在西泽市呀,结果邹城跟她说了一句:“我也把户口迁回来了。”   白灵表示十分不理解,她迁户口有情可原,可邹城全家人都在省城,他自己迁户口是怎么回事,邹城并不想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耍赖道:“还不是因为你。”   白灵心说,才不会有这么简单。   户口迁过来还有一个好处,每个月的粮食供应可以由普通的城镇供应升级,像邹城是银行的员工,以后每个月可以领三十斤粮食,白灵可以领二十七斤粮食。   两个人的供应加在一起,每个月足够吃吃喝喝,邹城之后不再在食堂吃饭,把粮食关系转了出来,宿舍单间不知道从哪里淘换来一个煤球炉,偶尔生火做饭。   邹城中午会过来跟白灵一起吃,偶尔晚上也会一起,早上太早就自己解决,再者说来的太频繁也怕邻居说闲话,虽然两个人是交往的关系,但人言可畏,也得注意影响。   邹城中午下班直接过来,一般都是白灵先到,他洗菜切菜做菜全包,白灵最多负责煲个汤,现在缺油少盐,纵然是白灵仓库里有些大豆,也不敢太浪费,以后日子长着呢,还是留点库存心里踏实。   相比较其他居民每个月四两豆油的供应,白灵每顿都能吃上油,已经算是好日子,灶台旁边有一块纱布,白灵没用纱布往锅里蹭过油,邹城竟然知道纱布的用处,拿起来问白灵:“用它浸油吗?”   白灵摇摇头:“油瓶里还有半壶油呢,你手悠着少倒点就行,拿纱布抹,根本咂摸不出油的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大概没有第二更……      第38章 饺子      邹城对厨房里的各项物件现在了如指掌,伸手就知道各自的位置,邹城很高,切菜的时候需要弯着腰。   地窖的大白菜需要赶紧吃掉,不然白菜心怕变烂,邹城打算有时间包顿饺子吃,这次领供应领到了二斤白面,虽然发黄还不够细腻,但是能领到白面已经十分幸运,去的晚的都领不到,只能等下次。   冬天储存的大白菜得赶紧吃完,现在天气这么暖和,就算放在地窖里,也怕留不久,大白菜是冬天最便宜的菜,就是限量供应不能多买。每个月的供应蔬菜很少,白灵在院子里悄悄种了一点菜,也不仅仅是她种,县城的人家都种,现在管的不严,没人找麻烦。   邹城拿出一棵白菜,切了半颗做成醋溜白菜,平时吃醋不多,所以罐子里还有一大半,邹城没舍得多用,就是往铝锅里倒了一点,让白菜里有些酸味。   主食还是老一套,玉米馍馍大红薯,偶尔吃还行,每天吃真是腻得慌,玉米馍馍口感粗糙,让人一点食欲都没有,啃着馍馍更坚定了邹城要包饺子的念头。   邹城不会包饺子,他愣愣的看着面盆发呆,白灵接过盆撸撸袖子开始揉面,邹城负责擀皮,白灵负责包饺子,等开始干活的时候,白灵望着邹城擀出来的饺子皮发愁,她把他推到一边:“算了算了,我自己一个人做,一会儿你等着蒸饺子吧。”   白灵跟邹城都喜欢吃蒸饺子,肉馅有两种,一种是猪肉大葱,还有一种是韭菜鸡蛋,韭菜就是自己院子里割的,白灵没含糊,肉馅里的油放的足足的,吃饺子油不够吃着不香,好不容易包一回,总得吃的舒心。   邹城洗洗手,去屋子拿毛巾擦手,无意间看到了床上摆着的书,是一本《悲惨世界》,邹城脸色大变,捞起书出去问白灵:“灵灵,这本书你哪里来的?”   白灵放下擀面杖,她平时看完都会收起来,今天着急包饺子给忘了,没成想被邹城发现了,白灵尴尬的笑道:“别人白送我的,你放心,我就是自己偷偷看。”   白灵的打算是,掰掰手指头离着大变动还有三年左右,她比现在这些人都有预见性,等过一两年,这些东西她都会处理掉,包括所有不利的因素跟环境,她都会做一次大的调整,人不能因噎废食,战战兢兢苦哈哈的过日子,她觉得太憋屈,以后还有十多年要熬呢,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邹城不知道白灵想的这些,邹城看到书的时候胸内一片憋闷,嗓子里冒着火,外国小说就是烫手山芋,白灵看这些太危险,别说以后,就是现在,说起谁看外国小说也是搔之以鼻,这些都是思想落后的人才看的洋书。   白灵偷偷瞥邹城,可怜的像一只小花猫,仿佛知道了自己的错误,邹城不忍心骂她,放软了语气:“你家里还有几本,不许瞒着我。”   白灵站起身带邹城过去,指着那些书说道:“这些都是。”   邹城的火气再也忍不住,说道:“灵灵,这些书不能留,外面什么风向你不清楚?”   白灵没反驳他,顺着邹城的意思:“我也知道,确实不能留。”   “那你还放在家里?”   “我先看,看完之后会处理掉。”   “听话,把这些书交给我,我帮你处理。”   白灵的倔脾气上来:“我连一半都没看完,每天这么无聊,有这些书才能打发日子,你好歹让我看完。”   白灵作势要去抢书,邹城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灵灵,别胡闹,赶明儿我给你买一本红宝书回来。”   白灵把书抱在怀里:“红宝书我要,这些书我也要看。”邹城低头一看,刚才他没注意,男人的力道大,白灵的手腕被他攥的通红,邹城赶紧松开,掌心轻轻揉在红肿处:“真不知道拿你怎么办才好。”   白灵的鼻尖还沾着面粉,邹城拿指尖轻轻把面粉刮下来,手指却舍不得从她脸上挪开,鬼使神差的抚摸着她的脸颊,白灵一羞,脸往旁边一别:“你别碰我。”   邹城依言挪开手,拉着白灵坐到床上,苦口婆心的跟她说:“听话,这些书一定要处理,留着是个大祸患,这件事不准你胡闹。”   白灵知道形势下这些书留不住,她妥协道:“三个月,三个月我把书都给你,这样总可以了吧。”白灵眼眶红红的,看起来委屈极了,邹城小声道:“好好,都听你的,行了吧,不然你哭成小花猫,我可就真没办法。”   白灵冷哼一声:“谁让你吼我。”   邹城叹口气:“我可没吼你,以后这么危险的事情不要干,万一留下把柄就糟糕了,想看书,我帮你想办法,以后有事找我商量,不要一个人做主,知道吗?”   白灵看邹城没再执意处理书,乖乖的点头:“我知道了,以后不会这么莽撞。”   一小有一个图书馆,常年都是锁着的,哪位老师有需要去图书馆找书的话,需要跟年级主任打个招呼,然后拿着条子去图书馆里找,白灵问过同事,里面的书基本都是跟教育有关的,有些小说类的,全都琐在一个大柜子里,根本不准人看,同事还拿着轻嘲的语气说:“资本主义享乐思想害死人,小说里面什么男男女女放荡不羁,一点不害臊,那种书咱们可不能看。”   当时白灵默不作声,如果说以前只是从历史书里管中窥豹,知道这个年代的特征端倪,到她切身真正体会时,才能了解的更加深刻,她无力改变什么,只能跟随着时代的浪潮往前走。   白灵拿来这些外国小说,必须是背着人的,以后也得处理掉,不然就是祸端,被邹城发现在她的意料之外,他的反应在现在这种社会很正常,对这些糟粕小说避之不及,但白灵还是有些遗憾,她以为邹城也会喜欢看这些小说的。   白灵继续去包饺子,饺子皮里肉馅放的满满的,大口吃上一个全是肉,等白灵包完饺子去喊邹城蒸饺子时,发现邹城在屋子里蹲着看书,手里拿着一本《茶花女》,被抓包的邹城很不自在,他强做镇定的放下书:“我去蒸饺子。”   趁着邹城蒸饺子的功夫,白灵从书堆里挑出基本扔给他:“拿回去看吧,自己明明也想看,还来吼我……”   邹城跨着大步走了过来:“不许再说了,三个月,书不能留下来,你要是无聊的话再想其他办法。”   饺子蒸了一大屉,白灵捡出几个留起来,打算周末回家带给孙玉柱老两口,两个人正吃饭呢,听到外面有人敲门,白灵出去开门,发现是大姨夫,谢志强背着一个竹篓,进来说道:“你姥爷有东西让我捎给你,这个竹篓平时放东西使,这个收购站说不合格,你姥爷让我带给你,另外还有一个小木桶,你平时可以放粮食。”   谢志强以为家里就白灵一个人,屋里门敞开着,邹城坐在桌子上吃饭,谢志强定睛一看,这桌子还是自己做的呢,没走岔啊,怎么会有一个年轻男人,他脑子慢,好一会儿才问:“灵灵这是谁啊。”   白灵跟邹城在一起这件事,时间不长,她也没跟家里人报备,于是先敷衍道:“我一个朋友。”   谢志强憨厚可是不傻,看起来可不像普通朋友,他着急回去,也不好多问,放下东西先走了,白灵托着脸发愁:“这下肯定瞒不住了。”   邹城回道:“藏什么,我有那么见不起人?”   白灵把剩下的碗筷收拾在一起:“怎么会呢,你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下午还得上班,吃完饺子就剩下半个小时,白灵把面盆、菜盆刷干净,抬手看时间,得去上课了。   邹城趴在床上不舍得走,拉着白灵的衣袖:“再待二十分分钟。”   白灵嫌弃的往后一躲:“二十分钟我就要迟到了。”   他们两个在一起,话也不多,白灵虽说跟邹城相识好几个月,可隐约总会有些疏离感,毕竟在一起时间还短,邹城厚脸皮黏上来,他手脚规矩,偷偷看白灵一眼,拉住她的手:“吃饭完消化消化。”   白灵没挣扎,心里扑腾扑腾的跳,邹城眨着眼睛,把书抱在怀里,问道:“你最喜欢哪本书?”   最喜欢哪本啊,白灵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我都喜欢看。”   邹城自顾自的说:“贪心,我最喜欢《巴黎圣母院》,故事虽然悲情,但是里面有人性的光辉。”推书及人,悲伤的情绪铺天盖地向他袭来,邹城没再说话,紧紧的拉住了白灵的手。   邹城从白灵这把自己最喜欢的《巴黎圣母院》拿走,同时还带走了另外四五本小说,白灵不禁揶揄,口中说不要,手还挺诚实,还教育白灵呢,自己不也是爱看?   话虽如此,白灵也不敢大意,邹城说的对,这些书就是烫手山芋,长留不得,白灵舍不得,但只能咬牙处理,好在她每天都看,这些书看了多半,接下来的日子,邹城每次过来都会拿回去一两本,过几日再还回来,两个人坐在一起讨论剧情,男人跟女人的关注点不一样,观点差的也多,常常争的面红耳赤,白灵说话不严谨没什么逻辑,通常邹城四两拨千斤,一两句话就驳倒她的观点。   白灵后面也不跟他讨论,就是自己闷头看,邹城轻轻的站在她后面,蒙住她的眼睛:“生气了?”白灵闷声说:“才没有。”   这些书两人看个大半,有的看过两三遍,再加上讨论剧情,内容全印在脑子里,邹城把书收在一起:“灵灵,把书处理了吧,夜长梦多。”   书被邹城用麻袋装走了,白灵没问他会怎么处理,她也不想问,以前白灵不理解精神食粮的含义,在现代书籍满天飞,纸质电子书伸手便得,从来没觉得书这么可贵。   在这段无聊的日子,是这些小说,伴随着白灵度过了日日夜夜,里面的一个个人物,感动她感染她,午休的时候白灵睡的不踏实,也惦记自己的那些书,邹城收拾完进来,白灵不舒服的翻个身,邹城给她盖被,他刚把被子盖到她的肩膀,白灵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我的书。”   邹城心里一软,也不知道白灵能不能听到:“你放心,以后,等以后,我给你买好多好多的书。”白灵抓着邹城的胳膊不放,邹城俯身打算抽出胳膊,白灵另外一只手揽住他的腰,邹城浑身一热,她柔软的手放在他的腰间,邹城轻轻道:“别闹。”   白灵睡觉不老实,腿总会蹬被子,邹城顺势躺在另外一边,一只胳膊还被她牢牢的抓着,邹城侧身看旁边的白灵,她的皮肤白白的,眼睫毛忽闪忽闪的,头发有些糟乱,碎发跑到前面的鬓角处,她像是不太舒服,胡乱的揉揉脸,邹城过去帮她把碎发别在耳后,这时候白灵幽幽的睁开眼睛:“你干嘛。”   邹城轻咳一声:“快点起来,要上班了。”白灵梦里全是那些书,心里觉得空落落的委屈极了,她往旁边蹭蹭,邹城揉揉她的脑袋:“以后日子会好的,这些书我会翻倍给你买回来。”   白灵的生活被其他事情填满,周末她回家,都是邹城骑车送她到小杨庄附近,桑红芹现在跟着周婶串村子做衣服,刚开始名声没打出去,人不算多,但是每个月也能有些收入,攒点零花钱。   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孙玉柱下地干活,桑红芹跟周婶去了邻村做衣裳,隔壁的赵婶子又领了孩子过来,探头问:“家里有人吗?”   白灵没吱声,赵婶子喊完之后,径直往里面走,看到白灵吓了一跳:“哎呦喂,家里不是有人吗?我喊人怎么都不吱声?”   白灵在洗衣服,她把水花撩的特别大,溅出盆外,赵婶子裤脚被溅到好多水,她赶紧往后挪挪。白灵反问道:“婶子你也真是有意思,家里都没人应声,还往屋里蹿?”   赵婶子被小辈讽刺,脸上挂不住,急赤白脸的说道:“我要是不进来看看,怎么知道家里有人呢,灵灵啊,你姥姥姥爷不在家也没关系,我们家今天来了亲戚,从你家借借抹油的纱布,再借棵白菜啊……要是有鸡蛋……”   赵婶子话还没说话,白灵使劲揉揉衣裳,干脆的拒绝道:“没有。”   赵婶子捏捏儿子的手,她家的钢蛋立马会意,努力挤出几滴眼泪,过去抱住白灵的大腿:“灵灵姐,灵灵姐你借给我妈吧,明天就还你。”   白灵蹙蹙眉,现在的小孩衣服脏脏的,身上全是泥跟土,钢蛋的衣裳最少一个多星期没换,袖口黑黑的硬邦邦的,上面还有鼻涕印子,白灵赶紧搬着小板凳往后挪挪,钢蛋不依不挠的抱着她腿,这个熊孩子没深没浅,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胖手撸了一把鼻涕,像是要蹭到白灵裤子上,白灵赶忙起来,跳到一边。   赵家人说话算数才算见鬼,乡里乡亲的,谁家缺油少盐需要帮衬也不是不能帮,比如来客人啦,你家借我一勺盐,我家欠你一个蛋,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大家都是好心肠。   但是借谁也不能借给赵婶子,赵婶子以前管桑红芹结果三个鸡蛋,说家里鸡蛋上缴了没富裕,这几天下了就还回来,要给孩子加营养。桑红芹心善,也没多想,直接从篮子里拿了三个鸡蛋给她,过了好几天也不还,等桑红芹上门问的时候,赵婶子直接耍赖:“我啥时候管你借鸡蛋了?你这是诬赖,我可没借。”   桑红芹以为是自己年岁大了记性不好,回家到竹篮子里数数个数,鸡蛋可金贵,每天母鸡下了蛋,她都是小心翼翼的捡出来放在篮子里,一天至少得摸一回,哪天吃了几个蛋,做了啥菜,都在她心里记着呢,数来数去,少的三个鸡蛋确确实实是借给了赵婶子。   人家扯下脸皮不认账,你也没辙,桑红芹气的够呛,孙玉柱更是发话,以后吃的就算扔到泔水桶,也绝对不给赵家人一个渣渣,桑红芹吃了哑巴亏,从此后再也不借给赵婶子东西。这些旧事白灵都知道,赵婶子以为她年纪小想诓骗她,才没有这么容易。   赵婶子说明天还,别说明天还,还不还都成了问题,给她东西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赵婶子到底是长辈,白灵也不能撕破脸,她笑着说道:“瞧婶子你说的,都是乡亲,谁家没有为难的时候?”   赵婶子面上一喜,心道看来这件事有门,年轻人究竟是嫩一点,白灵话锋一转,又说道:“可是婶子你看,我们家可是连个壮劳力都没有,我姥姥姥爷岁数大了,吃喝就靠这点子粮食,哪里有多余的呢。”   赵婶子撇撇嘴,孙家老两口的日子过得可不差哩,她听桑红芹嚷嚷,白灵考上了正式老师,每个月供应加上来,工资涨了一倍多,她一个姑娘家吃不了多少东西,钱跟粮食都能剩下呢。   再者说,孙玉柱编竹具,经常去县城卖,多少也有点零花钱,桑红芹更是不得了,跟妇女主任搞在一起做裁缝,那钱还不是滚滚的往指缝来?老孙家日子可红火着呢,壮劳力是好,可谁家不得拉扯几个孩子,一张张嘴开口就得吃饭,老孙家更省心。   赵婶子不死心,又说道:“你们少吃一点,先借借我,我指定还,我借的也不多,家里来亲戚实在没办法,总不能让人饿肚子?”   这话说的就太夸张了,队里的粮食一发就是一年,还不照城里是一个月一个月的供应,会出现断顿的情形,说白了赵婶子就是想占便宜,为了自己的面子强撑着,吃不了好的能吃普通的吧?馍馍窝头也能吃饱饭,非得吃菜吃肉?真是笑话。   这种占便宜的人就不能给她开先例,不然一次两次总来烦你,白灵的话没太客气:“婶子,你这话我可听不明白,感情我们全家人饿着不吃,从牙缝里给你们赵家人留着?我活了小二十年,也没人给我讲过这样的道理,人吧,得要识趣得要脸得懂事儿。”   白灵最后一句话说的狠,赵婶子怒从中来,跳脚道:“你这姑娘家家的跟谁学的这么恶毒,担心以后嫁不出去!”   她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一声:“我们家的孩子能不能嫁出去还轮不上别人操心!”      第39章 蛇莓果酱      孙玉柱提着镰刀跨进院子,他脾气暴躁,说话跟刀子似的,赵婶子向来怕他,来孙家也是探头探脑的,尽量找他不在的时间,她不敢跟老爷子反驳,灰溜溜的带着儿子离开了孙家。   孙玉柱转头问白灵:“她又过来干啥?”白灵把起因经过跟孙玉柱讲了一遍,孙玉柱赞道:“就应该这么办,你赵婶子贪得无厌,绝对不能开这个头儿。”   赵婶子不仅仅爱占便宜,心眼还是歪的,她以为白灵一家不知道?心里都清楚呢,只是乡里乡亲的不能撕破脸,之前周队长说有人举报,白灵不是本地户口好逸恶劳没工作,就是赵婶子告的状,她不过就是夹着私恨,用告状去泄愤,还以为别人都是傻子?   白灵心里可都记着呢,赵婶子觉得事情过去半年多,就没人搁在心里,现在这种情形说错一句话都怕有麻烦,她存心来害孙家人,转过头来借东借西,真是拉的下脸。   白灵说道:“姥爷你放心,赵婶子在我这占不到便宜。”白灵不是软柿子,不会任由她随便拿捏,她受不了气。   孙玉柱裤脚都是大泥点子,等泥干了他用手搓搓还得接着穿,下地干活衣服脏,要是每次都直接洗根本洗不过来,农民哪有不沾点泥土的呢。   白灵听孙玉柱讲,桑红芹已经两天没回家,她去了离家大概四五里地的蒋各村,那里有家姑娘要结婚,要做两身衣裳,桑红芹跟周婶被请过去,估计的四五天才能回得来。   第二天一大清早,孙玉柱要上山捡柴火,白灵要跟着他一起去,开始的时候孙玉柱不同意:“小姑娘跟着捣什么乱,在家里多睡会儿觉,明天还得上班去呢。”   白灵执意要跟着,孙玉柱也没辙,谁让他最宠这个外孙女:“得啦得啦,跟着我去吧,记得一定要紧紧跟着我,可别走丢了,你不常进山,不知道方向一个人出不了山。”   外面天还是黑黑的,祖孙两个人摸着黑赶路,孙玉柱早就习惯了,就算前面漆黑一片,他也能跨大步往前走,白灵小碎步在后面紧紧追着,孙玉柱回头张望一下:“习惯就行了,你姥爷这双眼睛啊,抹黑也能赶路!”   白灵心里想,以后有机会得给姥爷买个手电筒,这样的话能照亮,走路会更方便一些,姥爷年纪越来越大,万一磕磕绊绊,骨头伤了可不容易好。   二人走到山脚下的时候天刚微微亮,能看清前面的东西,山势颇陡,孙玉柱伸出手:“来,我拉你一把。”   山脚下的人家炊烟升起,喧闹着开始一天的生活,公鸡咯咯咯打鸣,白灵跟着孙玉柱进了山。   山里的枯树枝很多,白灵跟孙玉柱每人后面都背了一个大竹筐,孙玉柱开始没往山的深处走,就在外面一些的位置,白灵弯腰把地上的枯枝落叶扔进竹筐里,看着这些树枝不起眼,可烧饭做菜全凭它,农村一口大锅就是全家人吃饭的家伙式,树叶有潮有干,孙玉柱说没事儿,全捡就成,等回去铺在院里晾干,之后全能填进灶坑。   捡柴火不能心急,慢慢捡,除了地上的这些,再寻摸一下大树有没有枯死的小枝桠,要是有就掰下来,白灵背后的竹筐很快就满满当当,孙玉柱带着白灵往里面走:“咱们村里的人啊,怕这山里有野兽,都不敢往里面走,我去过几次,还挺太平,里面有野果子能吃,走,姥爷带去你开开眼。”   孙玉柱胆子大,年轻的时候一个人就敢往深山里钻,这回没去山的深处,就是再往里走几步而已,他说的没错,确实有野果子树,还有褐色的毛栗子,蛇莓果树,其他的酸酸甜甜的果子树白灵不认识。   蛇莓长的既像草莓,又像荔枝,白灵伸手要去摘,孙玉柱说道:“这蛇莓能入中药,外面谣传说果子有剧毒,不能吃,实际上没这么邪乎,少吃点不碍事,不能吃多了,姥爷跟你说,这蛇莓果味道可不好吃,跟白开水似的,咂摸不出滋味来。”   白灵摘了一颗,拿袖口擦擦,还真是,一点甜味没有。   白灵把外套脱下来铺在地上:“我摘点回去,捣成蛇莓果酱,它不甜没关系,咱们家有蜂蜜,放点蜂蜜就甜了,我记住啦,不能多吃。”   白灵运气好,他们过来还有很多野果子,孙玉柱以前过来,树上剩不下几颗,还没成熟就被山里的动物吃光了,除了蛇莓果,白灵又摘了毛栗子、小酸枣,衣服里裹的满满的,下山的时候她抱在怀里,任谁也看不出来。   回到家白灵把蛇莓果洗干净,捣酱的工具没有,白灵拿出擀面杖跟面板,把果子放在上面,用擀面杖敲碎,擀成果酱,孙玉柱吸了一口烟:“要是你姥姥看见你这么祸害她的擀面杖,非得说你不可。”   白灵嘿嘿一乐:“用完我再洗干净。”   白灵小心翼翼取出蜂蜜罐子,里面的蜂蜜还是流动的,一掀开一阵蜂蜜的香甜向她袭来,白灵拿筷子沾了点尝尝,蜂蜜仿佛在她的舌尖跳动:“好甜啊。”   桑红芹墙角有两只没用过的陶瓷罐子,白灵用水冲干净把蛇莓果酱装到里面,每个罐子里放了足足一大勺蜂蜜,搅拌之后盖上盖子,白灵嘱咐道:“姥爷,这两罐蛇莓果酱我拿走一罐,剩下的一罐给你们留下,记得嘱咐我姥姥别多吃。”   孙玉柱摆摆手:“我们老两口不爱吃那玩意儿,你都拿走吧。”孙玉柱死活不要,说不爱吃果酱,刚才尝了一口吃不习惯,老人家就喜欢吃些吃过的食物,果酱吃不惯也正常,白灵点点头,说走的时候她都拿着。   谁知道白灵还没来得及带走,两只罐子就空的只见底……   白灵把果酱罐子搁在窗台上,孙玉柱下田干活,说中午不回来吃饭,反正白灵不急着回县城,中午做了饭菜,挎着竹篮给孙玉柱送到地里,等她回家的时候发现,果酱罐子盖子大开,还有一个摔碎了,白灵纳闷,难不成是野猫过来偷吃,然后把罐子打碎了?   白灵心疼的把陶瓷碎片扫起来扔掉,两罐子果酱啊,够她吃一个多月,再者里面还有两大勺蜂蜜呢,好可惜!   白灵刚把罐子洗干净,赵婶子哭嚎着进来:“白灵你是多狠毒的心肠啊,我们家钢蛋跟你无冤无仇,你干什么要害死他啊!”赵婶子往地上一坐,身上腿上都是土,她使劲拍着地:“我的命真苦啊!”   赵婶子声音大,周围的村民都围在孙家院子门口,叽叽喳喳讨论个不休,白灵头疼,过去问道:“赵婶子,你不能上来就说我害你儿子,到底怎么回事,你总得说清楚吧。”   赵婶子战斗力爆棚,她从地上站起来,拍拍屁股后面的土,然后手抹了一把泪,土混着泪水,脸上一条一条的印子:“你还装糊涂呢,要不是你,我们家钢蛋怎么会中毒?我还说呢,昨天我管你借棵白菜你都不给我,今天咋转了性子,给我们家钢蛋吃果酱?我们家钢蛋就是太单纯啊,才会上了你的当,你的心肠真黑啊……”   白灵听得懵懵懂懂,她反驳道:“赵婶子,人说话可得讲良心,我回家罐子里的果酱都不见了,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些话什么意思,别往我身上赖。”   赵婶子感觉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她儿子现在生死未卜,这个白灵竟然都不认账!她指着白灵大声道:“天地良心,我还能拿我娃娃的性命侮辱你?你去我们家看看,钢蛋在炕上疼的打滚,他告诉我,是你,是你给他的果酱吃,他还能骗我不成?都是你啊!”   白灵到这里明白大概,她窗台上拿两罐果酱不是野猫偷吃的,而是被钢蛋偷吃了,赵婶子并不知情,不然她不会理直气壮过来找白灵理论。   白灵离开家的时候没锁门,这年头家家都不锁门,老孙家连个锁头都没有,这么多年了,谁家也没丢过东西,大门虚掩着,钢蛋进来很容易,大概是被窗台上的罐子吸引,打开一尝是甜甜的果酱,没忍住就全部吃光,蛇莓果酱吃一点没关系,但是吃多了就得中毒,这可是满满的两大罐啊,钢蛋竟然一点不剩都吃进肚子里,不中毒才怪!   这还不是怪钢蛋嘴馋?偷摸进别人家偷吃,这还能赖在白灵头上不成?赵婶子也不怕打脸。   白灵冷冷的说道:“赵婶子,实不相瞒,这些果酱是我刚做好的,临走前就放在窗台的两个罐子里,我今天没见过你家钢蛋,也没给过他果酱吃,再说了婶子,我是啥样人你不清楚?那么好的果酱,我能舍得给你家孩子吃?”   白灵说的都是大实话,也符合她平时的作风,她怎么会舍得给钢蛋吃甜果酱?赵婶子有一瞬间的犹豫,但现下没辙,不管是不是白灵给的,这件事都得赖到她头上,赵婶子不管不顾,上来就拽着白灵往外走:“你得跟我去派出所,你还得给我家钢蛋治病,你也承认了,果酱是你们家的,这有毒的果酱,你得负责!”      第40章 稀粥      白灵听这话就乐了:“我说赵婶子,你们家钢蛋偷我果酱吃,自己吃出毛病还得我负责?全天下也没有这样的道理。”赵婶子抓着白灵不放,哀嚎着,这时候赵家的大女儿赤着脚跑过来:“妈啊,你回去看看吧,钢蛋直喊疼啊。”   白灵适时的说了一句“自己儿子中了毒,不想着怎么救人,跑别人家来耍赖,有这么当亲妈的吗?”   围观群众你一言我一语也说了起来:“是啊,赵大姐快去带着钢蛋去瞧病吧。”   “我看她不瞧病是怕费钱吧,自己家没钱,就想讹人家老孙家的。”   “可不是吗?人家白灵年纪小,一个大姑娘面皮薄,上次借老孙家的鸡蛋不也是不还吗?”   赵婶子涨红着脸,她拉着白灵一起:“走,你跟我回家看看钢蛋。”白灵一把甩开她:“要去我自己去,我正好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灵还没去过赵婶子家,赵婶子家是泥草房,黄泥掺上碎秸秆,请了亲戚家的壮汉造的砖,造了这三间房。钢蛋躺在西屋的炕上哎呦哎呦的打滚,白灵问道“钢蛋,你为什么偷吃我果酱?”   钢蛋脸上又是汗又是泪,咬牙说道:“不是,不是我偷吃的,是你给我吃的。”赵婶子拽住白灵:“你这么大的人还撒谎,我家娃娃都说了,是你给吃的,你赔我儿子!”   钢蛋哭嚷道:“妈,妈我疼,你想想办法。”   这时候围观的村民让出一条路:“都让让,都让让,生产队长来啦。”   周队长路过这边有人把他带过来,说赵家小子出事了,还跟孙家的外孙女有关,周队长一听跟白灵有牵扯,连忙过来看看。   他进屋打算问情况,赵家媳妇闹个不休,就非得说是白灵害了钢蛋,周队长一瞧这阵势一时半会儿也分辨不清,挥挥手说道:“你们去大队里把牛车拉过来,得带着钢蛋去县城的医院。”   赵婶子哭道:“就是白灵害的人啊!”周队长不耐烦,喝道:“你到底想不想救你家娃?这件事后面再说,救人要紧啊!你要是说不救了,我立马让人回来。”   赵婶子如梦方醒,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救救救,当然要救,那可是我亲儿子。”有几个壮劳力过来抬着钢蛋,牛车已经等在门外,赵婶子先跳上车,对白灵说道“你必须得一块去!”   周队长扭过来说:“去就去,周叔陪你一块去,我相信你不能害人!”周队长都这么说,白灵也不能不去,她回家挎上布包,周队长赶牛车,白灵嘱咐乡亲,等孙玉柱回来告诉他她的去向。   到了村口,白灵看见邹城靠自行车上等在大榕树下,牛车晃悠悠的过来,白灵让周叔停车,她跳下去问:“我有事得去趟医院,你不用等我,先回去吧。”   赵婶子看邹城眼生,但也知道认识白灵,她插嘴道:“哎呦,白灵可不得了啊,拿着有毒的果酱喂我们家儿子,这不得去医院吗?”   周队长挥挥鞭子:“赵家大嫂你话咋那么多。”白灵冲着邹城摇头:“我没有。”   邹城跨上自行车:“你们要去县城医院?”周队长回道:“是啊,带着娃娃去医院瞧瞧。”   邹城说道:“那我也能帮上忙,我有亲戚在医院。”赵婶子喜出望外:“医院有熟人啊,那可感情好,医药费能便宜不?”   白灵讥笑道:“赵婶子你这就是说笑了,医院可没有便宜这一说,应该多少钱就是多少钱,不会多要你一分,也不会少要你一毛。”   牛车还没邹城自行车快,没过多久邹城骑着自行车消失在视野里,他先去了县城医院找黄杨,具体情况他不太清楚,先嘱咐几句心里踏实。   钢蛋喊着疼进了医院,周队长跟赵婶子守在外面,邹城这才有时间把白灵拉到一边:“到底怎么回事?”   白灵把前因后果跟邹城讲了一遍,邹城双眉紧蹙,气的说了一声:“岂有此理。”   赵婶子非要耍无赖,现在关键是救人,等钢蛋好转之后白灵得从他口中问出真相,自己不能这么背锅。   医生给钢蛋洗了胃,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蛇莓果少吃的话微量的毒素对人的身体并没有危害,可是钢蛋一吃就是两大罐,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晚上得在病房里守着,医生说要观察一下情况,黄杨告诉白灵跟邹城,钢蛋的病情基本稳定住了,不会有生命的危险,不过肾脏会不会受损他也不知道,还得再观察看看。   黄杨平时看着不靠谱,但是对工作对病人十分认真负责,他带着其他两个资深的医生一起去的,三人的会诊结果更有说服力。   赵婶子陪在钢蛋身边,死活不让白灵走,白灵说道:“赵婶子,明天我还得上课呢。”   赵婶子拿床单擦擦手,瞪道:“我娃娃因为你可遭了大罪了,你还想走?不行,你跟我一起守着。”   白灵耸耸肩,不走也没关系,邹城陪着她在外面,两个人先是绕着医院走了大半夜,外面冷,白灵手脚冰凉,邹城把大衣解开,把白灵搂在怀里,又把兜里的皮手套递给她:“快戴上吧。”   外面静悄悄的,只能看见两个人的影子不停的晃动,邹城说要在附近的招待所给白灵开个房间睡会儿,白灵摇摇头:“不用睡了,反正就是这一两天,我该做的做了,省的赵婶子拿我说嘴,对了,我有件事求你,明天你帮我一个忙……”   第二天钢蛋又接受了好几项检查,肚子不疼了,还有力气喝点稀粥,粥里飘着几粒米,一碗都是米汤,钢蛋呼呼的喝了一碗。白灵耐着性子问:“钢蛋,你说实话,果酱真的是我给你的吗?”   钢蛋垂着头,不敢去看白灵的眼睛,他妈喝道:“怕什么怕?你妈在这给你撑腰呢,咱们这次进医院,医药费都得罪魁祸首出,白灵都敢给你吃毒果酱,你还不敢指认她咋地?”   钢蛋听到医药费这几个字,眼里露出惶恐的情绪,他抓着白灵的衣角,大声喊道:“妈,妈,就是白灵姐,是她把果酱给我吃的,不关我的事!”   赵婶子长舒了一口气,现在儿子没事,又斩钉截铁的说是白灵给他吃的,这下医药费就不用发愁,全都让老孙家出!   想到这里,赵婶子开口说:“灵灵啊,咱们隔壁住着,婶子也不想难为你,可是你看看,因为你钢蛋差点把命给丢了,这个医药费,你总得表示表示吧。”   白灵从来没见过这么奇葩的一家人,儿子撒谎,母亲耍无赖,真当她是软柿子能随便拿捏呢,白灵不怒反笑道:“婶子你这话说的,就凭着钢蛋的一句话,就认定是我的错?这不太公平吧,万一你儿子撒谎呢?”   钢蛋被戳中痛脚,他心里慌张,但是表面还得表现出自己的诚实可信来:“我没胡说,我说的都是事实!”   “到底真相是怎么样的,空口白牙不作数,还得公安同志来处理!”白灵回头一看,邹城带着两名公安同志进了病房。   白灵提着的一颗心放回原处,公安来了就好,这下她的冤屈可以洗脱了。   邹城给公安让出位置,两名公安穿着制服,表情严肃:“我们接到这位同志的报案,说有人被诬陷,特来调查情况。”   赵婶子就是乡下妇女,挤兑挤兑白灵还行,见到穿着制服的公安瞬间慌了神,她擦擦椅子:“公安同事您先坐,我们可没说谎,我儿子钢蛋,就是吃了这个白灵的毒果酱才进的医院,不信您可以调查。”   如果是普通的口角公安也懒得管,这件事事情比较严重,毕竟钢蛋丢掉半条性命,所以邹城报案的时候公安才愿意跟着调查。   公安同志办案有人家的一套法子,先问钢蛋:“毒果子是别人给你的还是你自己偷吃的?”   钢蛋咽咽唾沫,坚持以前的说辞:“是白灵姐姐给我吃的。”关键人物就是钢蛋,他的口供十分重要,两名公安挥挥手:“你们先出去,我们跟这个娃娃聊几句。”   赵婶子不放心,嘱咐钢蛋:“钢蛋啊,你别害怕,叔叔们就是问你情况,你照实说就行。”   公安不耐烦的说:“快出去吧,我们一会儿还得办其他案子呢,时间紧迫。”   白灵最后一个出去,悄悄带上病房的门,赵婶子横了白灵一眼:“你还敢请公安同志,这样更好,一会儿治你的罪!”   治罪?白灵不禁想笑,那就看看吧,最后哭的是谁。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一个公安打开门,沉着脸:“都进来吧。”   钢蛋坐在病床上,两只眼睛哭的通红,赵婶子过去抱住儿子:“蛋儿啊,你这是咋咧?”   公安说道:“这位大婶,你儿子撒了谎,毒果酱不是别人给他的,是他自己嘴馋,偷偷去隔壁家里偷吃,所以才把两罐都吃没,他说你不知情,他不敢承认,开始是怕被骂,后来到了医院,他怕家里花不起医药费,所以才诬赖,孩子得好好教育,从小就扯谎偷东西可不行!”   赵婶子从来没像现在这么丢人,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撑着精神说道:“也许是我娃娃害怕,所以才这么说,钢蛋钢蛋,你说话啊!”   钢蛋哇的一声哭了,他抱住赵婶子的胳膊:“妈,真是我自己偷吃的,我害怕,所以撒了谎,你别怪我,你别打我。”   赵婶子没辙,公安同志都这么说,她还能咋样?心里把儿子骂了一万遍,嫌弃他不争气,但是更心疼医药费,折腾这一次,得多少钱啊!她耍赖道:“毒果酱就算不是白灵给的,但是也是他们家东西啊,医药费白灵得出一点!”   大概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连公安同志都笑了:“你儿子偷吃东西,关别人什么事?你要是再胡闹,我就把你带回去关几天。”   公安这么一吓唬,赵婶子乖乖的闭嘴,白灵幽幽的开口说道:“事情还没完呢,我得讨回我的误工费。”   “误工费?”赵婶子不理解白灵的意思。   白灵掰着手指头跟她算:“我一个月的工资是二十三块六,一个月按照三十天算,需要上班二十六天,平均一天的工资是九毛钱,我因为钢蛋今天没上班,误了一天工,学校会从我工资里把今天的工资扣掉,现在公安同志查清楚,是钢蛋诬陷我,误工费得你们家出。”   白灵说的有理有据,连公安同志都连连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误工费应该得出!”赵婶子心疼钱,但也没有办法,只要同意:“行,这个钱我出。”   谁知道白灵后面还有话:“除了误工费,我还得讨要我的精神损失费,钢蛋严重侵犯了我的名誉权,给我的名声抹黑,现在庄上的人都以为是我害了他,因为钢蛋中毒这件事,昨天晚上我一晚上没睡觉,现在精神恍惚,心理压力特别大。”   赵婶子忍不住接道:“那你想咋赔?”   白灵装作很大方的样子:“你们家这次折腾进医院也花了不少钱,都是乡里乡亲的,再管你要钱也不厚道,就给我拎点红糖、鸡蛋这类的补品就行。”   公安同志附和道:“这是应该的,通过这件事你们家也得长长教训,孩子得好好管,这不是添乱吗?”   赵婶子咬着后槽牙应了下来:“成,都按你说的办!”   白灵笑盈盈的对周队长说:“周叔,我得去学校上班,就不回小杨庄了,真相还得你跟大伙说说,我可不能背了这个黑锅。”   周队长仗义的说道:“这话不用你嘱咐,这次你受了大委屈,大家伙心里都有数。”   医生下午瞧了一次,钢蛋确定没问题可以出院,周队长赶着牛车,带着灰溜溜的赵婶子回了小杨庄。   黄杨从楼道走过来,悄悄跟邹城调笑说:“你对象可不是一般人,以后有你的好日子过了。”   邹城的嘴角生出一个小漩涡,脸上飞出笑意:“要你管,我自己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  正常的章节,大家放心看~~      第41章 细猪肉条      邹城从医院走之前,从黄杨那里开了一张病例证明,也是有了这张证明,公安才愿意跟他跑一趟,不然空口白牙的,公安还要怀疑你报假案。   黄杨嘱咐邹城有时间去家里吃饭,他妈整天念叨邹城,也难怪,邹城算是家里不成器的代表,他三姑恨铁不成钢。   黄杨指指远处的白灵:“你没跟我舅妈说你们俩的事儿?”邹城淡淡的说道:“现在时机还不成熟,等以后我再说,你别说漏嘴啊。”   黄杨心虚的一笑:“那哪儿可能啊,我肯定不说。”邹城把白灵送回家,折腾一天她现在困的厉害,之前是强撑精神,0在一切尘埃落定,白灵好好补上一大觉。   白灵没吃亏,来医院一趟花了赵婶子不少钱,又是洗胃,又是用各种药,一家人折腾的人仰马翻,赵叔串亲戚没在家,回来之后把媳妇骂个狗血喷头,钢蛋身体好了大半,被他爸按在炕上抽。   赵婶子自己也心疼,两罐子果酱才值多少钱啊,去趟医院够吃一辈子果酱了吧,还不是自己儿子不争气?想到这里她也来气,拿着笤帚疙瘩往儿子身上招呼了好几下,嘴里念念有词:“都怪那个白灵。”   赵叔哼道:“你别怪别人,都是你没教好你儿子,再有下次,老子可就不客气了,听到没有。”   钢蛋不敢哭出声,轻轻答应:“我再也不敢了。”   钢蛋偷吃这一次,下次就算白灵递到他嘴边,恐怕都不敢张嘴吃,这样也好,算是少了一个麻烦,以后看赵婶子还怎么舔着脸来孙家借东借西。   白灵周末回家,桑红芹刚从邻村回来,听说了毒果酱的事情直揪心,白灵回来仔细询问一遍,听说赵婶子陷害她,手里的簸箕一扔:“你赵婶子怎么这么坏!幸亏公安同志查明真相,不然你就被冤枉死了。”   周队长回来之后,很多乡亲问他情况,人都是爱凑热闹的,小杨庄从来没出现过投毒的情况,见证人回来,肯定要拉着问个明白。   周队长可是全程参与的,一个眼神一个细节他都知道,周队长没着急回家,把钢蛋送回去之后,坐在牛车上盘着腿,给大家讲述到医院后的经过。   开始围观群众还不多,渐渐的人都凑过来,周队长声情并茂,尤其是公安同志来的那一段学的惟妙惟肖,村民不由的感慨:“公安同志调查的结果就是真相,真是看不出来,老赵家……”这人欲言又止,话没说完。   另外一个妇女向来跟赵婶子不对付,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个机会,她可没留什么余地,捂着嘴偷笑道:“依我看啊,公安就应该把他们娘俩抓起来,说不准还是故意陷害人呢。”   “都是一个村住着,不能这么办吧。”   有人反驳说:“这有啥不可能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众人议论纷纷,都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对赵婶子自然不会抱什么好感。   白灵回家歇歇脚,之后就去了隔壁的赵婶子家,家里大门敞开着,白灵在门口喊了一声就往里走,赵婶子一家人齐全的都在家里。   钢蛋蹲在地上玩纸飞机,赵家夫妻一个扫地,一个坐炕上抽烟,白灵掀开门帘子进去,笑道:“这可好了,赵叔也在家。”   赵婶子不悦的望了她一眼,压住心里的怒气:“你来干啥?”   白灵往炕上一坐,两只手插在衣兜里:“瞧婶子这话说的,婶子记性不好,我可不能忘,还记得当时在医院,咱们当着公安同志说的话吗?婶子你得赔我九毛钱的误工费,我挣钱也不容易,一分钱都得掰成两半花,咱们是邻居,多了钱我也不要,就按说好的九毛钱,另外还有精神损失的补偿,赵婶子你别忘了。”   赵叔明显不知道这件事,他问媳妇:“还有这档子事儿?你回来咋没跟我说?”   赵婶子眼神闪闪躲躲,当时在医院里答应是迫不得已,公安同志的面前,她要是不应,万一真的把她带去派出所可咋办?   但是到了家里就不一样了,她就耍赖不给,白灵还能有什么招数?这招缓兵之计她向来擅长,所以这时候她也不急不躁,笑道:“灵灵啊,你看你,还至于专门登门来一趟?婶子心里都装着呢,等以后一定给你。”   这个承诺的以后,可就是遥遥无期喽,只要白灵现在松口不管她要,她就能把这笔账抹没,从她口袋里掏钱?不就是一个毛孩子吗,门都没有!   白灵早就预料到赵婶子会找各种借口搪塞,她也没紧追猛打,白灵搓搓手,神情十分为难,偷偷看看赵家夫妇,然后一字一顿的说道:“赵婶子,这样的话我也为难,因为公安临走前特地嘱咐我,如果对方不还钱,可以告到派出所去,公安会帮忙追款。我……我当时没放在心上,琢磨着赵家人人品都不错,也不能赖账,你们看……”   赵婶子心里咯噔一下,这个白灵真是诡计多端,竟然还从公安嘴里抠出这句承诺来,要是进了派出所,他们一家人可就丢人啦,这年头哪有好人被请到派出所的!   赵叔发话道:“赶紧把钱给人家白灵,按照之前讲好的一点不差都补全。”   赵婶子不愿意,磨磨蹭蹭说道:“ 咱们家没啥钱,去医院都花的差不多了。”别人不了解赵婶子,一家人可清楚她的为人,赵叔拿脚踢踢她:“快去取钱,白灵还在这等着呢。”   赵婶子出门去了西屋,从层层包裹的布里数出九毛钱递给白灵,白灵接钱的时候她扯着舍不得给,眼睛一直盯着钱,赵婶子向来是一个只进不出的主,从她这拿走钱,就跟剜她的心一样。   白灵数数一点不差,也不着急走,又问道:“钢蛋好了吗?”何止是好了,钢蛋现在活蹦乱跳的,吃的比以前还多呢,钢蛋有点害怕白灵,瞧见白灵进屋躲到一边,白灵装没看见,临走前又嘱咐道:“赵婶子,别忘了精神损失啊,不然公安同志……”   赵婶子把白灵送到门口,关上大门说道:“我记得我都记得。”   赵婶子这种人色厉内荏,一吓唬就害怕,白灵不担心她不给东西,果不其然,还没到吃中午饭的时间,赵婶子挎着竹篮来到孙家。   竹篮里装着十个鸡蛋、特别细的一小条猪肉,另外还有一把青菜,她讪笑道:“家里日子不好,就这些东西。”说完之后开始卖惨,说自己家日子多么多么不好过。   白灵接过篮子,把里面东西腾干净:“那真是谢谢赵婶子了。”赵婶子还等着白灵跟她客气呢,但凡白灵客气一句,她就能把篮子里的东西原样收回去。   赵婶子气冲冲挎着空篮子离开孙家,白灵翻翻猪肉条,这小条猪肉还没有她的小拇指粗,白灵捡出来递给桑红芹:“姥姥,把猪肉中午想办法吃了吧。”   桑红芹心肠软,刚才还有点可怜赵婶子:“你婶子日子也确实不容易,得养好几个娃娃呢。”   孙玉柱接道:“灵灵做得对,你啊,就是妇人之仁,她哭几句穷你就心软了?别忘了当初是怎么诬赖咱们灵灵的。”桑红芹一言不发,把青菜跟鸡蛋归置好。   白灵把猪肉条放在鼻子下闻闻,果然不出她所料,白灵哑然失笑:“姥姥,你闻闻这猪肉条。”   桑红芹闻了又闻,惊诧的说道:“这肉怎么有点味儿?不新鲜啊。”旋即桑红芹明白过来,骂道:“你赵婶太缺德了,故意给咱们一块馊肉,这不是恶心人吗?”   猪肉馊倒不至于,最多就是有点不新鲜,完全还能吃,白灵用水冲了十几遍,肉的味道变得正常,中午桑红芹用这细条猪肉做了一顿猪肉酱土豆,酱的味道浓,猪肉吃的依然香嫩。   通过这件事,以后赵婶子也得躲着孙家人走,别以为老孙家好欺负,钱跟东西白灵一样不落都讨回来,白灵夹了一块猪肉:“真好吃!”   桑红芹慈爱的看着她,又给她夹了一块:“爱吃就多吃点。”   桑红芹这次回来得歇几天,暂时先不接活,这次本来打算去个三四天,谁成想村里还有其他人家要做衣裳,她们两个一家也是做,三家也是裁,索性多待了几天,东家管住,自己带着干粮,这几天一共做了五套衣裳,棉布蓝格子罩衣、毛蓝裤子、列宁装,这些做的的比较多,找裁缝做比买成衣划算,首先是尺寸合适,人工测量的尺寸贴合个人,肩线不高不低,袖口不松也不紧,外面买来的价格贵不说,就那两三个尺寸,常常穿着不合体。   比如一条毛蓝裤子,如果在商店里买需要九块钱,但是自己扯布找裁缝,所有的花费加在一起,最多也就是五六块钱,能剩下三分之一呢,如果裁缝手艺好,还能剩下一小块布条做别的,谁都会算这笔账,所以裁缝的生意普通都还不错。      第42章 荷包蛋      桑红芹把挣的钱摊开给白灵看,确实不少!这才去了几天,比下地干活强多了,家庭副业搞好了,不说发家致富奔小康,实打实能攒上一笔钱。桑红芹跟周婶两个人四六分,周婶毕竟提供了缝纫机,缝纫机也得不少钱呢,开始周婶说五五分,桑红芹没同意,说就按四六。   外面村子也在搞副业,人家比小杨庄做的红火多了,有的村里子开了面粉厂、纺织厂,归大队所有,从村子里招工,不仅仅给钱,还给工分。   桑红芹做工的那家人,女人在面粉厂上班,比下地工分要高,今天日子好过,腾出功夫做身衣裳,村里还有盖房的,现在农村盖房价格可不便宜,人工加上各种花费,得一百块钱,大梁得从山上砍树,需要跟大队提交申请,能批下的也少。   桑红芹跟周婶白天做衣裳,她们做工精细,一身衣裳需要两天才做完,打板裁布,按照量的尺寸小心翼翼的裁剪,开扣眼的地方不大不小,严丝合缝,也是因为这样,那家女人才会介绍其他人过来做衣裳。   名气就是一点点打出来的,桑红芹十分知足,除了做衣裳,还有人愿意做鞋子,只是普通的布鞋家里有老人的就会纳鞋底,描鞋样儿,人家想做的就是商场卖的那种鞋,款式好看!   涞水县就是一个小县城,没有好看的鞋子卖,这个好看还得是有限度的,颜色不能花哨,款式不能太新潮,能够翻花样的空间很少。   白灵沉思一会儿,她发现做鞋子的空间很大,桑红芹念叨了很多零碎事儿,白灵把桑红芹的话搁在心上。   白灵这次回来就是趁热打铁,从赵婶子那里把钱跟东西抠着要出来,等这阵子过了,赵婶子不再畏惧,想要可就难如登天,白灵倒不是差这点东西,可赵婶子这种人不能对她客气,不然还会有下次,非得让她忌惮不可。   邹城照常在小杨庄村外的大榕树下等她,白灵这次出来晚了一个多小时,桑红芹拉着她说体己话,一不小心就忘记了时间。   邹城就静静在树下站着,白灵走近一看,邹城在观察地下一排排的蚂蚁,白灵拍拍邹城的肩膀:“我来了!你等很长时间了吧。”   邹城骑车让白灵坐上来,他耸耸鼻子:“是啊,我等了很久,你要怎么补偿我?”   白灵一愣,他也太会顺杆就爬,自己不过是客气一下……   邹城不依不饶:“快说,你要怎么补偿我?”   白灵莫名想起那次答应他去看电影,然后后续的发展就没受她的控制,白灵一哆嗦,下意识的拒绝:“我反悔了。”   邹城才不会轻易放过她:“我想吃面条,你擀的面条。”   “我不做。”   邹城突然打闸,双脚撑地,回头盯着她笑:“确定不做?”白灵冷哼一声,邹城突然间在她额头轻轻一吻,还没等白灵反应过来,迅速扭过身骑车:“看你做不做。”   白灵捂着脸,这一吻来的突然,她始料未及,罪魁祸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优哉游哉的骑车,邹城问道:“赵婶子为难你了没?”   白灵揉揉脸,回道:“我早就准备好了说辞,钱跟东西我都讨回来了,看她下次还敢不敢。”   邹城唔了一声,像是自言自语:“这下我就安心了。”   白灵:“啊?”   邹城哈哈大笑:“以后我们家有你撑腰,一定没人敢欺负。”   白灵还跟他那个突然的吻记仇,故意拆台道:“谁说我一定是你们家的人,八字没一撇呢。”   邹城沉默一会儿:“现在路上人多,以后跟你算账。”   邹城这个秋后算账显然没等太久,到县城天还是大亮的,邹城跟着白灵回家,白灵刚关上门,邹城把她逼到墙角:“再问你一次,以后是谁家的人。”   邹城右手扶在墙上,脸离她离得极近,仿佛彼此的呼吸都能感受到,白灵不太习惯,她略略挣扎:“你放开我。”   邹城没动:“你还没说呢。”   白灵心思一转,从邹城身边跑开。邹城无奈的摇摇头:“鬼丫头。”   邹城要吃面条,白灵去厨房拿白面,白面都放在那个木箱子里,上次吃完饺子剩的白面不多,好在现在每个月如果去的早,还能领到一斤多白面。   手擀面不难做,邹城没什么可帮忙的,就站在一旁看她干活,白灵被他盯的不自在,指指屋子里的红豆跟黄豆:“你要是无聊的话,进去帮我数豆子,红豆一共多少颗,黄豆一共多少颗。”   邹城看着密密麻麻的豆子,脑袋直发麻:“你确定要数出数量?”   白灵眨眨眼睛:“对啊。”   邹城哦了一声,从外面搬去一个小板凳,端着簸箕数豆子,邹城的声音隐约飘过来:“127……128……130……”   白灵端出两碗热腾腾的面条,每碗面条上面顶着一颗荷包蛋,白灵洗洗手去喊邹城吃饭,邹城还在认真的数豆子,邹城拍拍他:“快去吃饭吧。”   邹城眼也没抬:“我还没数完,你先吃。”   白灵指着豆子说:“我刚才逗你玩的,红豆跟黄豆都不用数,我哪知道你这么认真。”   邹城松开手里的豆子,红豆顺着他的指尖滚回簸箕,邹城脸色不虞:“你是骗我的?”   白灵挠挠头:“也没有那么严重,我就是逗你玩。”   邹城语气冷淡,像是特别委屈:“灵灵,我生平最讨厌别人骗我。”邹城呆呆的坐了片刻,他盯着簸箕里的豆子,一言不发。   白灵想去拉邹城的手,谁知道他一闪身,大步往外走,白灵追了两步没追上,回头看簸箕里的豆子。   豆子没有一粒滚落在外面,除了簸箕里剩余的,白灵发现,红豆跟黄豆被分成一堆一堆的,放在一块布上面,免得沾土,每堆旁边标记着数目。邹城刚刚一直在很用心的分豆子,白灵叹口气,自己好像伤到他了……   文桂来敲门,说管白灵借借剪刀,他们家的剪刀不够用,白灵拿剪子给文桂,问道:“文桂,我打个比方,如果有人让你做一件事情,你非常努力的去做,但是当你快完成的时候,对方告诉你,他是逗你的,你会什么反应”   文桂丝毫没犹豫,说道:“那我要气死了!”   白灵下意识的问:“那要怎么补救呢,其实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对方能当真。”   文桂平时话不多,但是这时滔滔不绝,给白灵出主意:“你这就不明白了,对方是把她的话都放在心上,让做就做,也不去分析真假,只有对在乎的人才会这样呢,真心最不能戏弄,找机会赔个礼道个歉,事情很快就过去啦。”   文桂说的神采飞扬,一把剪子被她拿在手里转来转去,等送走文桂,白灵默默下了一个结论:这个小妮子一定是谈恋爱了。   文桂说的没错,她确实应该跟邹城道歉,白灵挠挠头,明天找机会吧,桌子上还摆着两碗面条,冒着丝丝的热气,白灵也没心思吃,又重新倒回锅里。   还没等白灵去找邹城,第二天邹城拎着东西过来,他一言不发的把东西倒在床上,闷闷的解释:“我妈给我寄过来的。”   邹城说完话转头要走,白灵哎了一声,拦住他的去路,轻轻拉拉他的指尖:“你还生气哪。”   “嗯,生气。”   “小气鬼。”白灵嘟囔一句。   说完后白灵晃晃手:“对不起,我不应该戏弄你。”白灵头使劲低着,眼睫毛忽闪忽闪的,邹城的气早就消了大半,只是碍于脸面,不好意思过来找她,今天早上收到他妈寄过来的东西,这才给自己一个台阶,自我安慰说是因为送东西才过来。   白灵声音软糯,怯怯的拽拽他的衣角,邹城仅有的不开心也被她弹走,邹城反手握住她:“灵灵,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信你,毫无缘由的全部相信,你能感受,我用心帮你数豆子,然后你全盘否定这一切我的难过吗?”   白灵往他怀里蹭蹭:“我能懂。”   邹城的眼光幽远深长,他轻叹说:“不,你不懂,你不会懂这种滋味,我希望,你永远也不会懂,我会永远对你好,不管以后发生什么,都不会背弃你,离开你。”   白灵不知道如何回应他这一段肉麻的表白,哦了一声,显然邹城并不满意:“哦就行了吗?”   白灵嘿嘿一乐:“昨天的面条还没吃呢,我去给你热面条。”   “灵灵。”邹城轻轻唤住她。   “干嘛?”   邹城眼神一闪:“算了,没事,先不急着热面条,你看看我带来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4号的更新……有点太迟……我滚去睡了~~      第43章 巧克力      白灵定睛一看,邹城拿过来的有袋装咖啡、饼干、竟然还有巧克力!白灵惊喜的说道:“巧克力?”   邹城疑惑的问:“你吃过?”   白灵掩饰的赶紧摇头,原主肯定是没吃过的,巧克力商店里都很少,一般人也不会买,最多就是在侨胞的商店里有供货,老百姓哪里吃过巧克力啊,别说吃,连见都没见过,白灵找到借口:“我在商场见过。”邹城不疑有他。   这些吃的都是邹城大姐寄过来的,邹城大姐叫邹甜,他大姐在国外,每年最多回来一次,赶上工作忙,可能两三年才能回来,偶尔会寄些东西给他们,邹城在涞水县,她妈收到东西,马上就分了一些给儿子寄过来,另外还有邹甜的一封信。   邹甜在国内结婚后,跟着丈夫一起出国做研究,待遇不错,只是人都有一种落叶归根的思想在发酵,她一直想回国,正好最近有合适的工作机会,夫妻俩犹豫不定,不知道应不应该放弃国外打拼好的日子,回国重新开始。   邹正富夫妻自然是希望女儿能回来,女儿在外面就是一份牵挂,不如生活在眼皮子底下安心,国外再花花绿绿,还是从小长大的故土更亲。   邹城收到信后坐立不安,他知道不能让大姐回国,不然以后的命运……就不在他们的掌控之中,邹城反复研究措辞,也找不到可是说服大姐的理由,好在大姐只是犹豫,还没有下决定。   邹城把满腹的烦恼都收起来,笑着说道:“喝咖啡可以提神,但是注意不能多喝,不然晚上睡不着,平时咱们吃的差,看到那个黄色袋子了吗?这个是营养粉,每天冲一碗喝,能够补充体力增加营养。”邹城捏捏白灵的脸蛋:“你太瘦了,应该好好补补。”   这些吃的上面印的都是歪歪扭扭的外国字,不是英语,所以白灵也不认识,这些都是好东西,在这个缺吃少喝的年代,尤其珍贵。   不过一定要保存妥当,其他的不说,单单喝杯咖啡被发现,都有可能在以后的日子里被人赖为资本主义享乐思想。   这两年大环境相对宽松,所以人们都不太注意,但是架不住秋后算账,白灵还是打算小心点,别人一窝蜂都做的她可以跟风,法不责众,但太打眼的事,万万不能太冲动了。   白灵把东西收起来,今天没有早自习,所以不着急上班,白灵问邹城:“你怎么没去上班?”   邹城说道:“我今天得去隔壁县的银行一趟,有工作要忙,所以不用赶时间。”白灵去把面条热好端给他,邹城心里不是滋味:“你一口没吃?”   白灵搓搓手:“你昨天生气跑了,我哪有心情吃饭啊 。”   邹城放下碗筷,把她抱在怀里:“以后我不跟你发脾气了,好吗?”   白灵望望屋顶:“你可得说话算数。”邹城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肯定算数。”   白灵的笑脸像绽开的牡丹花,勾人魂魄,邹城搂住她的手紧了紧:“灵灵,我可以吻你吗?”   白灵一囧,这种话怎么能问出口,难道她还羞答答的回答可以啊,白灵哼哼一声,没出声。邹城有些失望,松开她的手,白灵迅速的在他左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害羞的用手捂住脸。   邹城欣喜若狂:“灵灵,你同意啦!”这次他没在问白灵的意见,极有耐心的掰开她的手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羞红的脸。   邹城慢慢凑过去,轻轻啄住她的唇,邹城的唇凉凉的,白灵的手攀上他的臂膀,邹城像是受了很大的鼓励,他耐心的撬开她的贝齿,动作笨拙。   分开时两个人的脸蛋像红彤彤的苹果,白灵埋在邹城的胸里,在他的胸膛上划圈圈,邹城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很快,他总结道:“和你接吻的感觉真好。”白灵瞪他一眼:“不许提。”   邹城:“哦。”   邹城的身体很结实,邹城捉住她的手轻轻一吻,自己先傻乐开,两个人不能总腻歪,还得上班呢,邹城眼睛瞟向别处不敢看白灵,白灵觉得好笑,故意问道:“你怎么不敢看我?”   邹城说话有些打结:“我……我没有。”   之后又补充一句:“灵灵,我会对你负责的!”   这个年代的男人观念保守,婚前别说性行为,连牵手接吻都觉得十分过分,未婚生子更是惊世骇俗,最起码她从没见过。   白灵本来想说你情我愿不需要你负责,但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邹城肯定不理解这些,她耸耸肩:“行了行了,快去上班吧。”   邹城告诉白灵,他回来的晚直接就回宿舍,不过来找她,隔壁县城不远,邹城骑车四十分钟就能到,中午得在那里吃顿饭,忙活回来只怕天都黑了。邹城先骑车把白灵送到学校门口,依依不舍的分开。   白灵在门口碰到高年级的同事,不好意思的笑笑,白灵现在的工作比以前轻松很多,临时老师往往是最忙碌的,没人愿意做的活都扔过来,等到秋天九月开学,学校打算让她教五年级的语文。   《农业生产常识》还得白灵带着教,反正没有压力,照本宣科解释一下概念而已,下个月有三五个实习老师过来,是师范学校毕业的,这么多人肯定不能全留下,学校的教职工配备也是有数的,老教师退下去的很少,空出来的位置不多。   白灵不禁感叹,这才多长时间,她才刚刚转正,转眼又有新老师进来。   白灵踩着上课铃进教室,翻开课本发现自己拿错了,第一排的韩守国怯怯的把课本递给她:“白老师你用我这本,我跟同桌看一本就成。”   白灵谢了一声,拿着韩守国的课本开始讲课,下课有同学位置白灵提问题,等人散之后,韩守国上来,揪着袖子小声说:“白老师,下周六的家访,你会跟着一起去吗?”   白灵点头,学校做了一个家访的活动,班主任要去学生家里,白灵不是班主任,不过三年级四班的班主任怀孕快生产,没办法挨家挨户进行家访,反正白灵教四班,对同学们的情况也比较了解,就拜托白灵代替她进行家访,韩守国问这件事,不知道为什么。   韩守国难为情的说道:“老师,我们家条件不好,我妈脾气也不好,你……到时候你别在意。”   三年级的小男孩还没有发育,个子矮矮的,加上长期的营养不良,就是瘦瘦黑黑的一小坨,白灵微笑着摸摸韩守国的头:“守国真懂事,你放心吧,好好学习,其他都不用你操心。”   白灵家访前做足了功课,四班的班主任从一年级就开始带这些孩子,每个孩子的情况都了如指掌,包括家里的基本情况,她既然托付给白灵,就得仔仔细细的跟她说清楚,免费出现纰漏。   白灵拿着笔记本跟钢笔,记的很认真,地址的话每个班都有一个联络薄,家庭具体住址都在上面写着,每个月都会更新,地址基本很有变化。   白灵把地址薄上的地址挨个抄了一遍把笔记本小心的装进包里。   县城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后世有各种导航软件,一打开跟着走就能找到,现在呢,只能靠打听。涞水县的街道号牌不是很规范,门前的门牌号歪歪扭扭,有的直接是空的,小孩子调皮,拿着弹弓乱弹乱打,把门牌号打下来大家交好,顺手就给扔进垃圾桶。等这户人家发现的时候,熊孩子早就跑个老远,逮人都逮不到,挂新号牌得去接道弄,挂完之后没准还被打掉,后来索性就懒得挂,反正亲戚友都识家门。   白灵对着地址找学生家里,绕来绕去没有头绪,街道是对的,也应该穿进来这条胡同,可是家家门口秃秃的,有的学生地址薄上写了门牌号,有的直接写到街道,路上还没有行人,白灵连个打听的人都没有,白灵正想往回走一些找人打听,这时候有一个妇女穿着黑褂子出来倒垃圾,往白灵身上扫了几眼:“你来这里是做啥的?”   白灵往前走几步,客气的说道:“我是一小的老师,来家访的,请问韩守国家里在哪啊?”   对方一听她找韩守国,双眼微瞪,牙齿咯咯作响,发黄的牙齿紧咬着嘴唇:“咋?这个死孩子在学校里惹祸了?”   白灵看这是有误会,这个人认识韩守国,不是他家人就是他亲戚,她连忙摇头:“不是不是,守国懂事的很,学校有个家访活动,我就是例行来看看。”   听到这句话,她的神情松动,使劲扯出一个笑容,望了白灵一眼:“我是他妈,老师进来坐吧。”      第44章 萝卜汤      白灵跟着她往前走,大杂院有个侧门,门口很小,只开半扇门,木门下半部分被水泡烂,一开门吱吱呀呀乱叫。白灵侧着身子进去,里面是大杂院,大杂院很大,白灵大概估计,里面得住着二十来户人家,这个时间外出的外出,洗衣服的洗衣服,都盯着白灵看。   韩守国他妈喊了一嗓子:“守国他老师来家访啦。”   白灵跟众人点头示好,脚下障碍物很多,破纸壳、塑料桶、碎木板,过道还横着一辆自行车。白灵小心看路,废力气挤到前面的屋子。   这个年代很多国人都是这样的生存状态,每家孩子生的都多,人一多地方就不够住,等孩子长大娶妻生子,运气好的有个好工作单位给分房,不然只能跟着爹妈挤着住,至于买房,现在很少人有买房的意识,能挤就挤,再者就算想买房,手里也都没余钱,有那钱还不如填饱肚子呢,住的差点忍忍就过去了。   韩守国他妈在门口叫了一声:“守国呀,你们老师来家访了。”说完打开门让白灵进去。   韩家房子不大,小铁门里是一个小院,里面几间房子,破毡布斜拉挂在矮房顶上,土墙外面有棵枣树,韩家住最里面的两间房子,过道摆着炊具,厨房是没有的,本来有一个小窄条做厨房,但是后来家里孩子越生越多,就腾出来给孩子住,做饭改到外面做,碰到下雨下雪,做次饭可真费劲。   地上飘着树叶,韩守国她妈拿扫帚随便扫几下,韩守国穿着拖鞋小跑着出来,见到白灵笑逐颜开:“白老师,您来啦,快来屋里坐。”韩家人房子的方位不好,白天也不算亮堂,家里有些杂乱,但是能看出来已经是收拾过的,明显对家访很上心。   里屋有小孩子哇哇乱哭,一个年老的声音传来:“小祖宗,你可别哭咯,这一天天的。”韩守国解释道:“我妹妹哭呢,老师你别介意。”   韩守国他妈踢他一脚:“你奶奶一个人忙不过来,快去看看用不用搭把手。”韩守国小跑着去里屋,他妈陪笑道:“老师您先坐会儿。”   韩守国其他家人都没在家,他妈本来应该去干活,但是因为家访,特地等白灵过来,她用手拢拢头发,说道:“白老师对吧,守国哪里做的不好,你就可劲揍他,不用客气,孩子都是这样,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韩守国出来把奶瓶放下,奶瓶里还剩下一半的奶粉,这年头城里奶粉的供应很少,就是偶尔给冲一次补充营养,金贵着呢,韩守国没放稳,奶瓶摔在地上,奶瓶里的奶粉流了一地,他妈看着来气,顺手捞起门后面的铁锹抡上去:“你这孩子怎么回事?眼睛出气使的啊?”韩守国小声低头哭,白灵见状连忙上前劝:“孩子还小,婶子您消消气。”   韩守国她妈讪笑道:“我就是脾气太急,让您见笑了。”   这就是家庭里的教育理念问题,孩子不听话?打!孩子闯祸了?打!反正只要出现一点问题跟摩擦,上来就打。白灵也见过不少这样的,比如赵婶子家的钢蛋,那熊孩子调皮,赵婶子抄起木条直接就往腰上捶,看的白灵胆战心惊,小孩子挨打是家常便饭。   这种思想是根深蒂固的,白灵一人之力改变不了,她只能尽量说韩守国的好话,岔开话题,当然也都是实话:“婶子,守国在学校是一个好学生,学习认真,还乐于帮助同学,大家都喜欢他。”   韩守国他妈像是不相信一样:“我儿子能有那么好?”白灵把韩守国在学校的情况简单举了举例子,他妈脸色渐渐和缓:“那就好,我们家啊,也不指望他能考大学,有大出息,念念书识文断字,有点文化就行。”   韩家屋子小,二十来平的单间被分成三部分,中间用帘子隔开,也不怪这样做,家里六七个孩子,还有两个老人,根本住不下,过两年老大就要娶媳妇,还得发愁住在哪,生活的难题摆在眼前,孩子的学习……不值一提。   韩守国送白灵出来,他怯懦的拉着白灵,不让她走,白灵摸摸他的头:“听话,你妈不会怪你的。”韩守国眼圈突然红了,转过头小跑着回家。   白灵接着去了其他人家,昨天下午她大致规划了路线,她从家里出发,韩守国的家离的最近,所以才第一个去那里,之后按照顺路的程度,白灵又去了附近的五六个同学家,家访是一件身体累心也累的事情,既要反映一下学生平时在学校里的表现,同时要注意尺度,照顾家长跟学生的情绪,另外要跟家长进行沟通,问清楚孩子的状况。   白灵保持笑容,跑了十多家之后,后脚板生疼,有家长客气的留饭,可万万不能在别人家吃饭,白灵婉言拒绝,到了午饭的时间,她肚子咕咕叫,正好国营饭店在附近,随便吃点,看时间还差二十分钟一点,她想着下午怕人家午休,最好两点之后拜访,于是去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   白灵通过一次家访,算是感受到了人的百态,有的家长一看就是有文化有涵养,声音和缓,举止得体,通常教出来的孩子也不差,是学校里的三好生,有的家长白灵刚进门,扯着大嗓门就喊:“家访什么家访?整天在学校上学还不行,非得来家看看啊?”白灵颇为尴尬,这就算了,白灵问学生问题的时候,家长不满的埋怨:“一天这么多小时,孩子大半的时间都在学校,你们老师都不了解,我天天上班不知道!”   白灵无所谓,她就是流程挨家去家访,她把每家人的情况总结一下,交给四班的班主任,任务就算完成。白灵计划的简单,本来以为一天就能全部家访完,结果到了天黑,她才完成一半,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周一还得继续。   白灵回家看见炊烟升起,邹城围着围裙,右手举着一把锅铲,笑吟吟说道:“回来啦!”   白灵轻咳一声:“你怎么进来的,我记得我走的时候锁门了。”   邹城附和的点头:“是啊,你确实锁门了,不过你钥匙忘拔了,插在锁眼里。”   白灵揉揉太阳穴:最近这记性不太好。她回屋换上一双拖鞋,从门后伸出脑袋:“我要换衣服,你不许进来。”   邹城专心切菜,案板上码好一堆半圆形的萝卜片,听到这话,他慢腾腾的说道:“我尽量。”   白灵默默的插上屋里颤颤巍巍的里门,他就是故意气她,还尽量,他要是敢进来她非把他踹出去不成。   白灵回家喜欢换身家居的衣裳,都是棉布的料子,贴身穿舒服,拖鞋是桑红芹给她做的,自己纳的鞋底,拖鞋的鞋面需要的布料不多,边边角角的布头凑在一起,桑红芹手巧,蓝底橙花的花布料,半个手掌大小的碎布有一小把,客人把剩下的布料收走,这些碎布头没用处,洗碗都嫌小,桑红芹就都收起来,渐渐也攒了不少。   桑红芹把碎布块拼在一起,给白灵做了一双拖鞋,带花纹的图案她可穿不了,还剩下碎布头,索性也给周婶家的嘟嘟做了一双。   灯芯绒布料穿在身上暖和,常常用来做外套跟裤子,桑红芹剩下一些小碎条,她在灯芯绒里面包裹上一层破棉花,给一家三口各自做了一双棉拖鞋,冬天穿着暖和。   白灵换完衣服出来,邹城一眼盯在拖鞋上:“拖鞋好看。”白灵凑过去看邹城做什么:“我姥姥给我做的,晚上吃什么?”   邹城做的是萝卜汤,里面放了萝卜土豆,家里的肉剩的不多,邹城切下一小块野猪肉,切成指甲盖大小扔进锅里:“你累了一天,去屋里等等。”   白灵开启话唠模式,揉着腿脚跟邹城吐槽:“今天我去了好多人家,爱孩子的、漠不关心的,什么样的家长都有,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起过的饿晕的韩守国吗?那孩子真可怜,我还没跟家长告状,她妈拿起铁锹就要打他,孩子可怜巴巴的站在一边,动都不敢动,我看着都心疼,我在跟前他没挨打,背后不一定什么样呢。”   邹城安慰她:“天底下没有不爱自己儿子的母亲,你别想太多,人家的家务事,自己有自己的一套办法。”白灵想想也就释然了,大概是教育方式不一样吧。   锅里的汤水烧开,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窝头早就热好,白灵把屉端到饭桌上,摆好两双碗筷,她念念叨叨:“你一双我一双。”然后过去看萝卜汤,萝卜被炖的软软的,汤汁上飘着点点肉块,家里还有两棵香菜,邹城洗净切成小段,关火后撒到锅里,瞬间飘上一层绿色。   白灵早就饿的饥肠辘辘,中午吃的着急,最多五六分饱,下午又跑来跑去的,她端坐在桌上,接过来邹城递的汤,吹散热气喝了一口,萝卜汤暖暖的,最适合寒冷的晚上喝,一碗汤下去,祛走了满身的寒气。   邹城擦擦嘴,跟白灵说道:“灵灵,我姐下个月回来探亲,她要来涞水县看我,我想让你见见她。”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看见新封面了嘛?是不是萌萌的……      第45章 烧饼      白灵筷子上的萝卜滑落到汤汁里,溅到她的手背上,萝卜汤刚出锅还是滚烫的,邹城从对面起来,抓起饭桌上的手绢给她擦拭:“我吓到你了?”   白灵抽开手:“我去洗洗。”邹城的姐姐?这个是只会出现在对话中的人,那是他的家人啊,会不会有点太快?   邹城显然不给她打岔的机会:“我姐人很随和的,就是见一面,吃个饭,你要是不放心 ,她也不会跟家里人提,不然我爸妈指定不消停,行吗?”   邹城说到这里,她不答应也有点说不过去,白灵点头说:“那好吧。”   邹城咬口窝头:“丑媳妇总得见公婆,这次只是见我姐而已,再者,你可不丑。”   白灵喝了一大口汤:“算你识趣。”   吃完饭邹城回去了,时间太晚,再待在白灵这里,孤男寡女怕惹出闲话,白灵烧壶热水,用搪瓷缸泡杯咖啡喝,白灵遗憾的想,要是有个咖啡杯才相得益彰,搪瓷缸有些煞风景啊煞风景。   白灵喝咖啡提神,她点上煤油灯,把笔记本掏出来,撕下来的两页纸是学生情况的概括,现在有时间还得具体扩展写一下,明天家访完剩下的孩子就能交给四班的班主任。   第二天白灵把家访记录交给四年级班主任,她挺着肚子扶腰道:“哎呀,白老师你可真细心,这么细致的家访调查记录,我可没见过。”   人都喜欢往一起凑,很快其他老师的脑袋伸过来:“什么什么?我也开开眼。”几位老师捧着白灵的笔记本赞不绝口,她挠挠头:“我就是把实际情况写写,这样也方便了解学生家里的情况。”   过了没几天,负责学习的陆主任来找白灵谈话,问她愿不愿意做三年级四班的代理班主任,班主任是有资历的老师才能当,像白灵这种年轻老师,最起码得熬上五六年才有机会。   白灵受宠若惊,谦虚的说自己没有能力胜任,人家陆主任既然来找她,就是认定她能做好,对于她的谦让没放在心上,说道:“实不相瞒,原来的四班班主任预产期快到了,孩子们不能没班主任,群羊还得有个领头的呢,原来的班主任推荐你,说你认真负责,心思也细腻,最适合代理班主任一职,我呢,也让老师在班里做了调查,同学们对于你当班主任这件事,表示热烈的拥护,白老师你看,大家都信任你,看好你,就不要推辞啦!”   白灵从脑子里搜罗出几句表衷心的话,说道:“我一定不辜负学校跟领导的期盼,努力做一名合格负责的班主任!”   陈主任满意的微笑:“好好干,前途是光明的。”   其他的不提,代理班主任跟班主任是一个待遇,每个月额外有四块五的班主任费,这是除了工资外多出来的收入!四块五,这些钱能买五十八斤猪肉、四百五十碗馄饨、十八斤大白兔奶糖……   怀孕的四班班主任是语文老师,她教三年级三班四班的语文课,她休假这课也没人上,陆主任就让白灵兼教语文课。   班主任有班主任费,代课可没钱,都是你帮我,我帮你,不讲究加工资。这两个班白灵都熟悉,农业常识课也是她上的。   《农业生产常识》一周只有两节课,两个班加一起才四节,白灵完全能应付。她代理班主任的第一天,先跟学生们聊了一节课,说白了既是安抚又是下马威,做老师的不能光是温柔,也得有威严,能够震慑住学生,学生才能听话。   三年级的孩子都是纯真的童颜,眼神怯怯的,比起六年级的桀骜,更多的是童真,孩子年纪再小,班上也会有几个刺头,最后一排的小胖子上课玩手指、不停的扭来扭去,还抓前面女同学的小辫子。   白灵都看在眼里,不过第一节课她没吱声。等到第二节课,小胖子故技重施,拿着铅笔卷在女同学散落的头发上,使劲往后一扯,前面的女同学哇的一声疼哭了,白灵放下书:“皮登,你站起来!”   小胖子懒洋洋的起来:“老师,你叫我有什么事啊。”语气比这个年纪的孩子镇定的多,一看就没少挨批评,脸皮厚。   白灵才不会管他这些,指了指教室外面:“出去罚站,把铅笔顶在头上。”   小胖子不情不愿:“罚站行,我不顶着铅笔。”   “为啥不顶?”   小胖子瞪了白灵一眼:“丢人。”   白灵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不听老师的话,是要叫家长的。”   一般孩子最怕叫家长,要是让家长知道孩子捣乱,都要受罚的,谁知小胖子丝毫不惧:“叫就叫呗。”   白灵回到讲台上,让同学们翻到二十一页,跟小胖子说了一句:“你放心,我让你妈过来。”   小胖子得意洋洋的脸立马垮下来,乖乖的拿着铅笔出去:“我顶还不行吗?”   白灵暗自松口气,万事开头难,把皮登治的服帖,就不怕其他同学捣乱,杀鸡儆猴就是这个道理。   幸亏白灵这次家访,大致摸清楚同学家里的情况,皮登他爸在机关的食堂上班,是掌勺的大厨,这可是一个肥差,看看皮登就知道了,相比其他瘦弱的同学,他吃的看来很滋润。   皮登妈在陶瓷厂上班,日夜班颠倒,平时很少管孩子,一般有事都是他爸过来,他爸溺爱孩子,所以皮登一点不怕叫家长。皮登在家里最怕的是他妈,所以白灵稍稍一提请他妈过来,这孩子就乖乖的出去顶笔,对症下药才能见效。   四班看起来一团和气,没有什么风波,白灵做了班主任得格外上心,万一孩子们磕磕碰碰,她这个班主任责任最大。   天往往不遂人愿,怕什么就来什么,第二节下课,班长跑过来找白灵,说皮登跟韩守国打起来了,白灵慌忙跑去教室。   十来岁的孩子没力气,两个人互相抓着胳膊,双脚用力,显然皮登占了上风,把韩守国逼到角落里,嘴里喊着:“有爹养,没娘教!”   白灵怒斥一声,让两个人放手:“在学校不许打闹,墙上都贴着呢,不知道吗?还有皮登,不能这么说同学!”   皮登反驳道:“哼,我说的没错。”说完歪过头不理白灵。白灵找其他同学了解情况,发现就是孩子之间的小摩擦,她只能帮忙调解一下,两只小手摞在一起,互相说个对不起,这件事就算结束了。   白灵当班主任才了解班主任的难处,那四块五可不容易拿,说起来还是任课老师轻松,上完课就走,不需要管其他的杂事。   白灵回办公室同事都问她怎么了,白灵简单叙述一遍,有一位老师说:“白老师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同学间拌拌嘴常有的事儿,哪个班主任都得经历,对了,刚才门卫传话说有人来找你,你出去看看吧。”   白灵穿上外套去了学校门口,邹城正在门卫室站着呢,她小跑过去,邹城迎过来说:“我姐快要到了。”   白灵啊了一声:“不是还有好几天才来吗?”   邹城缓缓说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姐向来不按照常理出牌,这也是符合她的性格,她给我发了电报,已经上了火车,她是从北京过来的,大概两个小时到涞水县。”   开始邹城以为,邹甜会先去西泽市看父母,之后转道这里,谁成想她在北京之后,第一个落脚的地方是他这儿,邹城没什么准备的,他怕白灵不习惯,问道:“有点突然,你别多想,我姐人很随和,她一定会喜欢你的。”   白灵唔了一声,说自己要请个假,小跑着回去,她今天只有两节语文课,可以让其他老师帮忙代课,回来之后白灵先回家换了身衣裳,这才跟着邹城去火车站。   邹甜这次主要是想回国考察一下,她有要回国的心思,但是犹豫不定,正好去年也没回来探望父母,邹甜比邹城大了将近十岁,她结婚晚,将近三十才结婚,当时她的心事是父母心头的一块心病。   身边同龄的孩子二十五结婚已经算是老姑娘,农村的十七八早早就结婚,城里上学的晚一些,二十二三也都嫁人娶妻,像邹甜这种留到三十岁的大姑娘,用邹正富的话说,在西泽市打着灯笼找不出第二个来。   邹甜好不容易结了婚,夫妻俩又为邹城的婚事担心,给他介绍相亲的对象总说不着急,见了面就没下文,父母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人家自己优哉游哉丝毫不上心。   李爱云总怀疑是不是女儿影响了儿子,传染上晚婚的习惯,整天逼着女儿劝儿子找对象,李爱云开始对儿媳妇的要求高,城里人,身家清白,家里条件不能太差,女方温柔贤惠,个子高模样不能难看,要求写下来简直能装满一张纸。   自己的儿子怎么看怎么顺眼,总想给他配上最好的姑娘,到了后来李爱云泄了气,条件一降再降,城里人,懂事听话,上过学知书达理,再然后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女的,活的。   就这个条件,随便一抓就能找到条件合适的,邹城还是那套话:不着急。邹正富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指不定跟他姐一样,二十九三十结婚呢,李爱云可不愿意,她还着急抱孙子呢,强扭的瓜不甜,儿子不同意她也没招,现在跑那么远,就算想管也是鞭长莫及。   邹城最听她姐的话,邹甜回国对李爱云来讲,是一件天大的好消息。   邹甜跟着丈夫一起回国探亲,她丈夫是北京人,叫郭洪华,是一名画家。两个人先回北京探望男方父母,之后再转道过来。   坐了一夜的火车,邹甜夫妇疲惫不堪,邹城长得高,站在人群里很扎眼,邹甜挥挥手:“小城”。   邹城牵着白灵挤过去,现在都是下车的人群,大包小包穿梭着,邹城护着白灵,不让人群挤到她,邹甜围一条大红色的围巾,头发是栗色卷发,戴着一顶贝雷帽,廓形羊毛大衣下面是一双牛皮黑色长靴,真是新潮的打扮。   邹城蹙蹙眉,现在也不好多说什么,简单跟姐夫问好,然后介绍白灵:“姐,这是我跟你提起过的白灵。”   邹甜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旋即很好的遮掩过去,伸手道:“灵灵你好,之前听小城提起过你,叫我姐就行。”   相比邹甜,郭洪华的打扮就低调的多,一件格子衬衣,西装裤,脚下踩着一双皮鞋。   邹城带着邹甜夫妻去了招待所,开好房间放下行李,邹城带着人去国营饭店吃饭。国营饭店也不讲究装修,大白墙,几张桌椅,人多的时候要拼桌一起吃。   邹甜出国好几年,这次回来明显不太适应国内的环境,她拿纸巾擦擦桌子凳子,一个服务员路过翻白眼:“以为是旧社会的娇小姐呀,穿的跟个小妖精似的,咱们桌椅干净着呢。”   邹甜气的要跟她理论,邹城按住她:“算了,都是这脾气,习惯就好。”   邹甜在国外的时候,出去吃饭侍者照顾的无比周到,说话轻声细语,别说给你小话听,就是音调高都很少,邹甜叹口气:“那就算了吧。”   邹城跟白灵去窗口点餐,木头窗柩还残存着斑斑的黄油漆,今天有烧饼卖,邹城要了四个烧饼、四碗阳春面,二两包子,一小碟咸菜。   邹甜出国的那一年还没实行计划经济,她连花花绿绿的粮票都很少见,只是存在于字里行间,上次探亲还是两年前,那时候日子难过,父母没让她多待,三天后就回去了。   阳春面上飘着可怜的油花,邹甜吃了一口,寡淡无味,盐连半勺都没放上,不禁怀念里意面来,她抬头看看弟弟,又觉得心酸,自己疼着宠着的弟弟,平日就吃这些?   邹城告诉邹甜,饭店也不是日日都能下,平日里大伙吃的都是玉米馍馍,邹甜惊诧的问:“你就吃那些?”   邹城仿佛习以为常:“是啊,粮食供应都是有限的,主要吃粗粮,细粮得配合着吃。”   邹甜仿佛像是被谁往心上狠狠揪了一把,她忍住眼底的酸涩,穿上大衣:“屋里有点闷,我去外面站一会儿。”   郭洪华干笑道:“你们先吃,我去看看邹甜。”   白灵捅捅邹城:“你姐才来,干嘛跟她说这些。”   邹城专心对付碗里的阳春面:“她啊,就是不食人间疾苦的大小姐,完全不了解这几年的变化,还以为是以前呢,我姐不能回来,她应该在国外好好地生活,那里才适合她。”   白灵问:“一家人能团团圆圆的生活在一起不是更好吗?”   邹城苦笑:“要是可以当然好,不过……灵灵,你也看到了,我姐的思想跟打扮,还有行为举止,已经不适合在国内生活,让她改变,对她来说很困难,这样也很委屈她,为了她好,她不能留下来。”   白灵深以为然,邹城想的深远,别的不说,光是邹甜这一身衣裳,就很容易遭人诟病,现在最多就是看不惯,背地里讲说两句,但是以后呢,几年之后那场运动开始,邹甜的种种事情被翻出来旧事重提,那时候她面临的……白灵不敢想。   白灵明白邹城的意思,他要用现状的一点一滴,打消邹甜留下来的念头,白灵窃笑道:“你竟然连你姐都算计。”   邹城递给她半块烧饼:“如果算计她能帮助她,那选多少次我还会这么办,灵灵,晚上去你家吃吧。”   白灵瞬间领悟:“好啊。”   郭洪华在外面安慰邹甜半天,他们两个人家里条件都不错,没吃过什么苦,邹甜上次回家,邹正富日子过得滋润,没什么烦恼,她抽泣道:“我妈当时跟我说,小城铁了心要调来涞水县,我还没当回事,谁成想这孩子过这种苦日子。”   郭洪华不善言辞,安慰道:“你看邹城不也挺开心吗?别想那么多,咱们这次回来也见识了不少,现在都是限量供应,家家都如此,能吃饱就不错啦,我觉得,关于咱们回国的打算,还应该从长计议。”   邹甜止住哭声:“怎么,你反悔了?我……我老想家,想我爸妈,还有小城,我想回来。”   男人往往要更理性一些,他耐心的跟邹甜解释:“你看这次我爸妈不也说,建议咱们别回国吗?我们家里就我一个儿子,背井离乡的,我爸妈也念着我,但是咱们现在行为思想都是西式的,让你以后穿着路上那些补丁衣服,然后不许喝咖啡,不许买口红,不许染头发,吃着黑面馍馍,你愿意吗?”   邹甜显然没想过这些:“我自己的衣服,自己的食物,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想穿什么就穿什么。”   郭洪华说出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一个月的工资,最高也就是八十一百,有钱,限量供应你也花不出去,啥也买不到。”   邹甜吸吸鼻子:“苦点就苦点,一家人再困难也能熬过去。”   郭洪华向来了解邹甜的脾气,又倔又犟,一时半会儿也说服不了她,于是说道:“快进去吧,别让人家一直等着。”   涞水县没有可以游玩的地方,城东有个博物馆,四个人去了一趟,邹甜兴致缺缺,绕了一个小时就出来了,之后去了公园,公园的长椅上,邹甜说跟白灵聊聊,打发两个男人去旁边,郭洪华拍拍邹城的肩膀:“走走走,咱们也好久没见了,聊聊去。”   邹甜跟邹城长的很像,她三十多岁,但是看容貌也就二十四五一般,眼角连个皱纹都没有,身材高挑,皮肤白皙,她打量了白灵几眼,问道:“灵灵,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见家长都喜欢问这些,白灵见怪不怪,回道:“家里只剩下姥姥姥爷。”   邹甜好奇的问道:“那你父母呢。”   白灵低下头:“好多年前出车祸去世了。”邹甜握住她的手:“不好意思啊,提到你的伤心事了,小城脾气倔,心思也不细,委屈你了。”   白灵摇摇头:“不委屈,邹城挺好的。”   他们两个也没有什么话题聊,围绕邹城聊了一会儿,邹甜讲了一些邹城小时候的趣事,之后她问:“我好久没回来,对现在的社会情况也不太了解,你能跟我讲讲吗?”   这个很简单,白灵既没隐瞒也没夸大,就把她穿越过来的所见所闻跟邹甜讲了讲,包括每个月领供应,吃穿住行各个方面,邹甜怅然若失:“跟我想的差的好远。”   白灵心里想,已经不仅仅是吃穿差得远这个问题,条件艰苦是一方面,只要饿不死,慢慢都能克服,关键是过几年后,心理上的打击才是最熬人的,邹甜如果从国外回来,很容易成为人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邹甜很健谈,人确实很随和,心思比较单纯,大概是被保护的比较好,像个小公主一样,下午邹城带着姐姐姐夫去了白灵那里,说自己动手做饭。   邹甜跃跃欲试:“好啊,你们还没尝过我的手艺呢,我跟你姐夫在国外,大多数时候都是我下厨。”   邹城:“行啊,一会儿尝尝我姐的手艺,几年不见,也成贤妻了呢。”   白灵跟邹城咬耳朵:“就属你最坏,家里的那些食材,大姐怎么习惯啊。”   邹城趁人不注意,环住白灵的腰,往自己身边搂搂:“就得消磨一下她的积极性,不然指定要留下来不成。”白灵挣脱几下,从他身边逃走:“你说的也对。”   进了家门,白灵让邹甜夫妇先坐,邹城去烧开水,她去柜子里把茶叶拿出来,茶叶还是过年的时候从商店里买的,白灵把最贵的绿茶拿出来,水开后跑了一壶茶,家里还有点瓜子糖球,白灵知道邹甜吃不习惯,但好歹是待客之道,悉数都摆在桌子上。   邹甜暗暗打量,这个房子是白灵暂时租住的地方,虽然面积不大,可是收拾的干净整洁,房子是石头跟泥沙砌成的,外面的院墙也是,看起来有些年头。院子里养的鸡咯咯乱叫,白灵出去捡鸡蛋,竹篮里整整齐齐摆着六个鸡蛋,完全够吃。   邹甜脱下外衣卷起袖口,说要去厨房做菜,邹城跟白灵交换个眼神,白灵带着邹甜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这三章,我做了一个小铺垫,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猜出来,不是关于男主女主。→_→就是通过这几章应该可以推测出一件事来, 啊啊,第一个猜出来的奖励100点(如果因为我把线索埋的太刁钻猜不到,可不许打我。)      第46章 红心萝卜      厨房里放着简单的调料,白灵指指下面的木箱子:“米面都在里头呢。”   邹甜用皮筋把头发扎起来:“咱们就吃你们平时吃的东西。”   白灵把玉米面拿出来,玉米面不是精细的面粉,是那种粗粗的,还有点发白,白灵说那就蒸馍馍吧。和面搓圆,邹甜说做菜,白灵让邹城去地窖拿蔬菜,真不是她不拿,现在确实没什么菜,下个月的供应也还没到,邹城拿来一颗大白菜,外面还有一块豆腐。   邹甜做了一锅豆腐白菜汤,放调料的时候发现,除了盐,其他的调料都缺少,花椒大料不用提,连花生油都没多少,只有半指高,白灵说,这些油是一个月的供应量,生活的艰辛可见一斑。   邹甜的厨艺没办法施展,俗话说得好,巧妇难为无比之炊,缺东少西,家里连做菜基本的调料都没有,做出来的菜又怎么会好吃?   吃饭的时候邹甜咬着玉米馍馍,口感很难吃,咽下去的时候剌嗓子,她盛了一碗汤,把馍馍掰碎泡在汤里才算好一些。这时候邹城悠悠的开口:“姐,你不是想回国吗?回国后的日子,大概会比我跟白灵好一些,但是也是有限的。”   “你跟我姐夫的工作单位,一个月大概能拿到一百五十块钱,两个人,没错,钱不算少,可是买东西不容易,你就算是万元户,限量供应,你什么都买不着,最多能保证可以吃饱,味道不能奢求。”   邹城又补充道:“哦不对,你们两个可以去华侨商店买东西,还有华侨饭店,只是里面的东西很贵,如果痛痛快快的吃一顿饭,能用掉小半个月的工资,你真能舍得这么吃?”   邹城看了邹甜一眼,继续说:“人得入乡随俗,你也看到了,不管是北京还是普通的县城,大家的衣服款式都很普通,染发烫发的姑娘更是没有,女孩子都爱美,你看我们灵灵这么好看,不也是普通的衣裳,梳两个大辫子?”   邹城说到这里,白灵在桌子下使劲踢了他一脚,说话就说话,干什么往她身上引,还我们白灵,自己也不害臊。   邹城的话邹甜确实放在心上,她想的太简单,一心想回国往家人身边奔,可从来没仔细想过,她们现在还适不适合国内的生活。郭洪华适时的说道:“甜甜,邹城说的都是实话,咱们在国外衣食不愁,事事顺心,工作也在上升期,真的不适合回来,你要是想家,咱们每年回来一次,两次也行!还可以让家里人去国外探望咱们。”   邹甜闷闷的吃饭:“再想想吧。”   吃完饭女人收拾桌子,邹城掏出大前门,递给郭洪华一根:“姐夫,出去抽根烟啊。”   郭洪华接过烟:“走走,去外面,省得呛到她们。”   郭洪华站在墙角,笑道:“邹城啊,这次多亏你,我看你姐的心思打消了一大半,她的脾气你也知道,我说话不管用,还得她自己灰心。”   邹城这次暗地里先联系了姐夫,问他对于回国的看法,郭洪华是男人,想的更多更远,他不愿意回国,两个男人意见不谋而合,剩下的就是商量如何让邹甜回心转意,目前看成效不错。   邹城不喜欢烟的味道,但是吸烟可以暂时排遣烦恼,他深深吸了一口,不管怎么办,一定要拦住大姐,不能让她回国来。   邹城眯着眼睛,想起了前一世姐姐一家以后的状况,心如刀割,邹城把烟蒂扔在地上,狠狠用脚碾碎:“姐夫,无论用什么办法,你们也不能留在国内,现在的局势不太平。”邹城不能多说,只好言尽于此。   邹甜夫妇只待一宿,第二天要坐车去西泽市,邹甜这次来给他们准备了礼物,都放在一个行李包里,她临走前嘱咐:“里面分别有两个袋子,红色的是给灵灵的,黑色的给小城。”   邹甜人生地不熟,白灵邹城把他们送回招待所,之后又折回白灵家,邹城打开袋子,把红色的递给白灵:“大姐给你的,你看看都有什么。”说完去翻自己黑色的袋子。   他们两姐弟从小一起长大,邹甜对于邹城来说,既是姐姐又是半个妈,对邹城的了解比李爱云还要深。邹甜给邹城买了一把手动的剃须刀,剃须刀邹城很需要,他现在用的是刮胡刀片,刀片不好用,很容易刮出血。邹城继续看,里面有他爱吃的零食,除了这些,竟然还有一包……一包避孕产品,上面花花绿绿的图案,外国字他也看不懂。   邹城面上一红,他这个大姐……真是拿她没办法,后面白灵问他:“邹城,无功不受禄,大姐给我买了好多东西啊。”   邹城把盒子往兜里藏藏:“这些都是她的一片心意,明天咱们送送她,你放心,我嘱咐我姐,不让她把咱俩的事告诉我爸妈。”   白灵脑袋凑过来:“我看看给你买了什么?”邹城长舒口气,紧紧捏捏兜里的盒子,幸亏自己手疾眼快,不然被白灵发现这个,真是要囧死了,这个邹甜,到国外其他的没学过,思想还真是洋派。   白灵摸摸邹城额头:“也没发烧啊,怎么脸色这么红?”   邹城尴尬的躲了躲:“没什么,屋里有点热。”   邹城走后白灵才细细的看邹甜送她的东西,一件米色高领羊毛衫、一件黑色呢子外套,一瓶香奈儿的香水,另外还有两只口红,都是女人喜欢的物品。   白灵有种又回到现代的感觉,这些陌生而熟悉的服饰,险些令她哭出来。   衣服颜色都是暗色系,款式也都是基本款,穿出去不会引人瞩目,口红是一只大红色一只西柚色,只能拿来在家里偷偷涂涂,现在提倡的是天然美、自然美。   白灵把东西收进小衣柜里,心里生出一阵小雀跃,没有女人不喜欢好看的衣服,她掰掰手指头,最起码还得十来年,她只能穿灰扑扑的衣服,而且布票不够,一年最多能做两身衣裳。   白灵最近都没去空间农场种粮食,新收获的粮食可以作为种子,现在不需要去找熊大哥要种子了,这些种子循环往复,足够她填满仓库。白灵钻进空间里种了一小片韭菜、黄瓜、西红柿,像黄瓜西红柿这些可以生吃,拿出来一个神不知鬼不觉。   韭菜最省心,大概十五天可以割一茬,一年能割二十多次呢,种上一次可以吃一年,如果是种在外面的土地里,四月份下种最合适,但是空间农场有这点好处,不分季节,什么时候播种都能栽活。   现在的供应不像去年那么紧张,按照粮食的比例,每个月30%细粮,70%的粗粮,白灵跟邹城一个月可以领到十五斤左右细粮,她跟邹城每次早早去排,只要有供应,基本都能领上,高筋面粉分为三等,分别是富强牌、建设牌、生产牌,富强牌过年前后会出现在粮站,像平时的供应,想都不要想,能卖上建设牌的就已经很好。   、   富强粉虽然是一级面,相对精细白皙一些,但是跟后世的面粉没法比,现在邹城也会过来吃饭,她不好大咧咧的从空间拿吃的,根本解释不通这些东西的来历,不过白灵找出一招,比如把空间里的白面跟领到的二等面按照大概的比例掺在一起,这样的话味道口感上能好一些,而且不容易被察觉。   白灵不打算把空间的事情告诉邹城,她不知道怎么解释跟开口,而且这是很隐秘的事情,她决定守口如瓶,不跟任何人提起,好在现在日子还算平顺,也能吃饱,空间她先种种粮食存在仓库里,或许几年后能用得上。   这个月才刚刚开始,邹城跟白灵两个人加一起大约有快六十斤粮食,人们现在吃粮多,是因为副食品紧缺,零食之类的不用提,光是瓜果蔬菜,轻易都吃不到,每日巴眼盼着的就是一天三顿饭。   白灵空间里有蔬菜,偶尔拿出来一点改善生活,水果树她栽不了,但是黄瓜萝卜这类的蔬菜,都能当水果吃,红心萝卜甜脆可口,吃上一根肚子半饱。白灵大致估计一下,她一个月十八斤粮食就够吃,邹城是男人,吃的多一些,二十五斤也顶天了,每个月不仅能吃饱,还能有余粮,当然剩下的都是粗粮。   白灵把这些粮食攒起来,她怕粮食发霉被捂,胖婶家有两个白色塑料桶,是文桂从供销社拎回来的,东西卖完桶没用,都是员工拿回去,盛放点东西。   这种塑料桶放粮食最合适,白灵问文桂还能不能拿到,她可以用钱买,文桂笑了笑:“还要啥钱啊,白桶社里也没用,我帮你留意留意。”   没过两天文桂给她带回来两个,粮食放里面可以防止老鼠嗑咬,往阴凉的角落一摆,不需要怕粮食被捂。白灵回小杨庄的时候,让孙玉柱给编了两个竹篮,说给隔壁的胖婶家。   孙玉柱弯弯手中的竹条:“那家人仗义值得交,远亲不如近邻,你可得好好处。”   孙玉柱编了一张竹席,夏天天气热,睡在竹席上降温去火,竹席不是必需品,商店没有卖这个的,所以也算是难得,除了席子,孙玉柱又编了一个簸箕、两个竹篮,过日子都能用的上,编好后让白灵给胖婶带回去。   胖婶接过东西忙说不用这么客气,邻居住着,互相帮衬一把正常,胖婶这么说,白灵可不能理所应当的受着人家的好,总得礼尚往来才行。文桂的二姨嫁去上海,今年大儿子结婚,拍电报回来说让他们过去聚聚,说起来也好几年没见,这次趁着孩子结婚,姐妹们也团聚一番。   胖婶跟文桂后天动身,问白灵有没有要带的东西,上海是大城市,跟省城还不一样,各类东西更齐全。白灵还真有想带的东西,胖婶她们得待上一个星期,完全有时间在上海逛逛玩玩。   白灵想了想说道:“我想买两双姑娘们喜欢穿的鞋,文桂帮我留意一下呗?”      第47章 香椿千层饼      白灵听桑红芹说,总有人找她做鞋,嫌弃样式太陈旧老土,可新样式桑红芹没见过,自然更不会做,省城里的商店白灵逛过,印象很深,姑娘们的鞋中规中矩,没有好看的。   上海是大城市,种类花样指定比这里要多,正好赶上文桂去省城,姑娘家最得意这些穿戴,白灵打算让文桂买两双好看的鞋子,回来给桑红芹当样板。   文桂脆生的应下来,白灵把钱之类的东西先塞给她,让文桂看着买。   白灵从胖婶家回来,隔壁的王奶奶招呼她:“灵灵啊,快来摘香椿芽,现在最嫩最好吃呢。”   白灵清脆的应下一声,说马上回来,转头回去挎上小竹篮。王奶奶家院墙外面有两大棵香椿树,这个季节的香椿最好,掐一把嫩芽,无论是凉拌还是煎蛋,味道都好吃。   王奶奶家里只有老伴两个人,一树的香椿芽根本吃不完,这条街的人也不用见外,下班经过的时候都掐上一把,王奶奶指指香椿树:“灵灵啊,你把下面这个枝桠上的都掐走吧,再不吃就老啦。”   香椿芽沉甸甸的,坠的枝桠往下沉,白灵摘了半个竹篮,跟王奶奶道谢回了家,中午邹城过来,看见竹篮里的香椿:“中午吃这个?”   白灵摸出两个鸡蛋,把鸡蛋和碗递给邹城:“你打发一下鸡蛋,中午咱们吃香椿千层饼。”   白灵舀出一碗半面粉,把打发好的鸡蛋倒进去搅拌均匀,那边邹城已经把香椿焯水切碎,白灵往面粉里一点点加水,说道:“香椿还剩下一点,一会儿留着拌菜。”   邹城今天中午下班早,今天下班要重点进行清点,上午反正不忙,他早早就过来了。   白灵忘记戴围裙,她手上沾的全是面糊糊,招呼邹城过来:“你把屋里的围裙拿过来,帮我系上。”   邹城抓起围裙来厨房,白灵两只手张牙舞爪,右手往邹城脸上一抹,瞬间粘上一小团面糊,她奸诈一笑,赶紧往后躲,邹城大步过来:“过来,我帮你系围裙。”   白灵乖乖的过去,伸平两只胳膊,邹城把围裙从她脑袋上戴进去,邹城离白灵很近,他的脸偶尔会蹭到她,胡茬触到她细嫩的皮肤,白灵歪歪头,嫌弃的说道:“胡子应该刮刮了。”   邹城往前一凑,把自己脸上的面糊又蹭到她脸上:“竟然敢嫌弃我。”   白灵扬扬手,打算继续蹭他,谁知道邹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轻轻亲她的脸:“好好做饭,我都饿了。”白灵使劲踩踩邹城的鞋:“离我远点。”   围裙还没系好,邹城把两条细带绕到白灵的腰下,打了两个结,顺势搂住她,白灵没挣扎,邹城感慨道:“有你真好。”   白灵把面糊蹭到他手心里:“快松开我,我要去做饭,你刚才说什么?”   邹城笑了笑:“没什么。”   看着白灵忙碌的身影,有句话邹城默默藏在心里,想和她说,又怕吓到她:好想把你娶回家,就这样柴米油盐一辈子。   ==   白灵把邹城赶回屋里,他在这里只能添乱,白灵拿纱布往锅里抹上一层油,面糊糊里放香椿末,加盐,舀一勺面糊糊倒进锅里,滋滋的声音伴随着面粉香椿的香气,白灵手脚利落的摊了五六张香椿饼,卷在一起,凉了之后切成三角形,放在盘子里。   平日里吃的都是普通的主食,香椿千层饼一口咬下去,香椿跟鸡蛋的味道刺激着味蕾,可比米面好吃多了,今天早上还剩下半锅西红柿汤,白灵又热了热,中午这一餐吃的很满足。   吃完饭白灵才想起来解围裙,谁知道自己反手根本解不开,她哀嚎道:“我怎么解不开?系围裙要系活扣啊。”   邹城绕过去,一本正经的回道:“是吗?我怕围裙掉了,特地还多系了一圈,很结实的死扣。”   白灵:“……”他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她都不信。   果然,邹城借着给她解围裙的机会,不停的在她身上蹭来蹭去,白灵唔了一声:“奸诈!”邹城捧着她的脸,笑道:“过奖过奖。”说完唇瓣凑了上去,白灵攀上邹城的肩膀,直到两个人喘不上气,邹城才放开她,习惯性的用胡茬蹭蹭她的脸:“我帮你洗碗。”   白灵捂捂脸:“记得把厨房收拾一下。”   邹城在厨房里忙碌,饭后没有水果可以吃,白灵洗了两个西红柿,红红的很水灵,咬上一口满嘴酸甜的汁水,白灵递给邹城一个,邹城说道:“我们银行这季度工作的完成度不错,听说要选代表去省里开会。”   白灵隐隐知道他后面说什么:“是你?”   邹城点点头:“后天走,明天需要准备一下材料,跟着我们行长一起。”   “那需要去多久啊。”   邹城回:“来回大概一个星期吧,中间会有两三次研讨会。”   白灵失望的哦了一声,一个星期呢。   邹城留意到白灵的情绪,说道:“放心,我很快就回来了,我姐现在还在省城,反正顺路,我回家看一眼,也不知道他们夫妻做没做决定,还是在国外的好。”   提起邹甜,他们已经回国二十来天了,听之前的打算,一共请了一个月的假,肯定要拿主意,不管是回国还是留在国外,都得再回去安排排,邹城不知道他的话大姐听没听进去。   邹城到省城的第一天先开会,会议直到下午六点才结束,他没跟家里发电报,下班直接回家,开门的是邹甜,邹甜惊喜的问:“小城啊,你怎么回来了?”   邹城说自己过来开会,全家人都在,看起来表情严肃,像是在商量事情,李爱云挤出一个笑容:“小城回来啦,我跟你姐刚才还念叨你呢。”   郭洪华冲着邹城使使眼色,邹城站了过去。   全家人在讨论邹甜小夫妻的去留问题,邹甜现在犹犹豫豫,既想念国内熟悉的环境跟亲近的家人,又不舍得国外优越的条件。郭洪华自然是全力主张留在国外。   邹正富夫妻其实一直不愿意女儿出国,他们总觉得,国人还是应该留在国内建设自己的国家,就算是曾经走出去,也是为了学好技能,为回来打下基础,再好的地方,都不如自己的家乡,可是当时女儿女婿有更好的发展,他们也没阻拦。   李爱云看不惯邹甜的打扮,说道:“甜甜你看你,这什么头发,跟面条似的,我看你包里还有什么香水、口红,这些东西有啥用?出国也没学出什么好儿来,咱们回国发展多好?我问你张叔叔了,你回来就能给你安排好工作。”   邹正富也说:“回来挺好的,你妈老念叨你。”   邹家老两口意见统一,邹城说道:“爸妈,姐姐姐夫在国外待的挺好的,尤其是我姐,回来哪还能适应?”   李爱云瞪了儿子一眼:“这有啥适应不了的?你爸当年不也是出去又回来?咋到你姐就不行了?”   邹城不会让邹甜回来,上一世,他懵懵懂懂,隐隐觉得姐姐回来会受到束缚,不会快乐,但是家里人都愿意她回国,邹甜本人也是这个打算,只有他姐夫有不同的意见,但是很快被湮没在其他人的声音当中。   回来有什么好呢?所有的质疑跟恶意,铺天盖地的袭来,再坚强的人,也承受不住这样的诋毁。   邹城的指甲掐在肉里,斩钉截铁的说道:“爸妈,我姐都这么大了,你们不能总是用你们的想法束缚她,我姐跟姐夫会自己做决定,再说了,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当年我爸出国的时候,家里人全留在国内,他当然得回来,而且现在的局势,回来之后我姐还能像现在这样穿戴?想都不要想!她肯定也不习惯。”   郭洪华适时的说道:“爸妈,小城的话也有道理,最近咱们这的供应也紧张,吃穿的条件都跟不上去,我怕邹甜受委屈,还有一点,现在我跟邹甜在国外的事业发展的很好,回国的话需要从头开始,我是搞美术的,还是外面的氛围更兼容并包,综合各种近况,其实现在回来并不太明智,如果过几年时机成熟,我们再回国也不迟。”   郭洪华温声细语,分析的头头是道,李爱云的脸色缓和一些,说道:“说来说去,也得你们小两口自己决定。”   李爱云转头把炮火引向邹城:“你姐回不回国放一边,你看看你,二十多岁的人了,不想想成家立业,还非得把户口迁去县城,西泽市怎么了?你就待不下去?”   郭洪华同情的看了一眼邹城,邹城无奈的摆摆手:“妈,我每次回来你都这套话,咱们能换一个话题吗?”   李爱云说的口干舌燥,倒杯水又道:“想让我不唠叨也行,赶紧领回来一个儿媳妇,我就不啰嗦。”   邹甜夫妇跟邹城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谁也没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香椿千层饼真的很好吃,小时候我奶奶家有棵香椿树,经常给我做。认真脸。      第48章 零拷酒      邹正富夫妻回屋歇着,邹城问:“你们两个决定了吗?究竟是怎么想的?”   郭洪华斩钉截铁的说:“不回来,坚决不能回来!”   邹甜站起来跺跺脚:“你的脾气跟驴似的。”过了半晌邹甜开口道:“暂时先不回来了,在国外先待待看吧。”   邹城说:“对,先在国外待上四五年吧。”四五年足够了,再过三年,那个时候他们自己就会断了回来的念头。   邹城摸清楚姐姐姐夫的意思,心里放松一大块,最近这段日子这件事像一座大山一直压着他,邹城没在家里住,他跟行长一起住招待所,这次就是回来看看。   第二天邹城回来找方叔叔,方叔叔今年三十多岁,一直未娶妻,孤家寡人一个,父母亲戚都在国外,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喝点小酒。   邹城伸出手:“方叔叔谢了,华侨票用不完给我几张啊。”邹城跟方叔叔熟络,也不跟他客气,方叔叔自己用不完配额,多余的都是随手给邹城,从小就是这样。   方叔叔拍拍他的肩膀:“小城你要什么票?粮票、布票、工业券、副食品券我可都有。”   邹城思量片刻,说道:“其实我都想要。”   方叔叔佯怒道:“人心不足蛇吞象,要的还不少,你要那布票、副食品券干啥,缺你穿还是短你吃。”   邹城笑笑没说话。   方叔叔是人精,眼睛转了转说道:“是不是交小女朋友了?”   邹城知道瞒不过他,回道:“你别跟我妈说。”   方叔叔背过手,围着邹城绕了一个圈,像是要看穿他一般,笑道:“放心,我就装不知道,以后有机会啊,带给方叔叔瞧瞧,看看是什么样的姑娘,能让咱们小城这么上心,你妈可没跟我唠叨,她给你挑的姑娘,你一个都看不上呢。”   方叔叔在国外待过,思想比较洋派,听到邹城有对象后激动个不行,非得让邹城形容形容,邹城皱皱眉,从脑袋里搜刮出无数的词语,但是觉得用在白灵身上都不合适:“我形容不出来,她就是长的好看,哪里都好。”   方叔叔抬头,湛蓝的天空中漂浮几朵白云,像是回忆起什么,叹气道:“也对,自己喜欢的姑娘,就是哪里都好,来来,我也没什么花费,这些票都给你,你啊,回来给我捎点酒就成,不要贵的,就要零拷酒就行。”   散打的零拷酒敞开供应,还不需要票,邹城打算给方叔叔打上一壶,洋酒一般是节日里供应,长白山葡萄酒买的人多,邹城现在买不到,散装生啤一斤五分钱,邹城给方叔叔打了五斤生啤。   山芋干酒六毛钱一斤,高粱酒贵一点,一块二一斤,邹城各买了一斤,他打完这些酒,先给方叔叔送过去。方叔叔盯着桌上的一堆酒:“疯了,谈个恋爱人都要疯了,这些酒够我喝几个月。”   邹城板着脸:“方叔叔,酒可以喝,话可不能多说。”   方叔叔明白他的用意,显然是拿这些酒堵他嘴呢,吃人嘴短,方叔叔抱着酒瓶道:“你放心吧,我保证守口如瓶,以后我多余的券都给你,你俩结婚可记得请我喝喜酒。”   提到结婚邹城眼角飞上一丝笑容:“放心吧,少不了方叔叔你的喜酒。”   邹城手里捏着方叔叔的侨汇票,思虑要买些什么,有了侨汇票,有的物品在华侨商店可以平价买,十分划算,华侨商店不能用人民币,需要用外币支付。   外币邹城有,邹甜给了他一些,足够买侨汇票上的东西。邹城先把三张一斤的粮票留起来,以后有机会,他得带着白灵用粮票去华侨饭店吃饭。   邹城开完会跟行长打声招呼,之后就去了华侨商店。   二层是小家电,邹城看上一款梅花鹿收音机,白灵每天闲的无聊,之前的那些书他处理掉之后,白灵更没有寄托,如果有一台收音机,她的生活也会更丰富一些,还能接触一下外面的世界。   收音机在国营商场需要五十四块钱,在这里换算成人民币,只需要三十九块钱,十分划算,收音机需要贴一张购货券,邹城捋捋手里的侨汇券,购货券他有一张半,钱的话也不成问题。   家用收音机体积袖珍,携带方便,白灵回小杨庄也能带回去,邹城拿起来看看,柜员说可以试听,按下播放键,收音机里传来广播员高亢的嗓音,邹城说道:“我要这个。”   邹城买完收音机,又去了三楼,华侨商店每层的地砖用的都是高亮的水磨石,楼梯前面有一个拼凑出来的图案,乳白色地面上有一个红色的圆形,正中是拼出来的牡丹花,傲然绽放。   邹城记得白灵给邻居带过一件海魂衫,她自己都没有,华侨店里衣服的做工更加精致,料子也好,邹城手里有布票,他给白灵买了一件短袖海魂衫,天气马上就热了,很快就能上身穿。   罩衫颜色选择还挺多,邹城跟白灵逛国营商场时,罩衫只有两三种,这里竟然摆了十多件样品!   罩衫的颜色鲜艳,浅色暗色都卖完了,邹城只能遗憾的放弃,白灵不喜欢亮色的衣服。他给白灵买了军绿色混纺面料,问了柜员尺寸,这些布足够白灵做一身列宁装出来。   白灵姥姥是裁缝,会做衣裳,买布料自己做比买成衣更合身,还能按照自己的心意做。   拎着这些东西,邹城生出一阵满足感,给白灵买东西,比给自己买还让他心情舒畅。   麦乳精补充营养最好,大多数人家都给几岁的孩子买,白灵那么瘦,给她买一罐,想到这里,邹城掏出钱跟票递给售货员:“我要一罐麦乳精。”   邹城又去一楼买了电池、毛毯,这才心满意足的回了招待所。   行长在门口跟邹城打了个照面,眼睛瞟向他买的东西:“买的倒不少,给对象买的?”   邹城羞涩的点点头:“正好有多余的粮票。”   能心疼人顾好小家更能踏实的奔事业,耿行长满意的说道:“那姑娘不错,好日子近了可得通知我。”   邹甜夫妻比邹城早两天走,邹成掐算着日子,去火车站送人,邹甜过来抱抱弟弟:“下次见面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啦,你记得听爸妈的话,他们年纪也大了,你别气他们。”   李爱云走过来,擦擦泪,红着眼圈说:“你跟洪华岁数也不小了,我像你这么大,你都十多岁了,抓紧时间要个孩子。”   邹甜抱住李爱云,脸埋进她的怀里:“知道啦,我们争取争取,妈,我们有时间再回来看你。”   郭洪华把邹城搂到一边:“小城啊,这次多亏你,你也知道,我们家什么决定都是听你姐的,要是她这次执意回来,我也就跟她回国了。”   邹城捅了他姐夫一下:“我姐那么刁蛮,也就是你能受得了。”   郭洪华宠溺的看了一眼邹甜:“你姐从小就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嫁给我,我不宠她谁宠着她?敢说你姐刁蛮,小心我跟她告状。”   邹甜跟郭洪华是朋友介绍认识的,两个人算是一见钟情,相处了半年多结了婚,邹甜运气好,郭洪华脾气温和,事事顺着邹甜,两个人在国外互相扶持,现在也算事业家庭有成。   上一世,也是这个日子,姐姐姐夫回去收拾安顿,为回国做最后的准备,准备回来过踏实安定的小日子,现在一切都变了,按照邹城期待的轨迹,在有条不紊的向前。   邹城生出一股信心,姐姐姐夫的境遇可以改变,父母还有身边的亲人自然也可以变,只要他努力,就能改变这一切!   邹城跟郭洪华闲话几句,李爱云怕误了火车,催促他们快些走,邹甜跟郭洪华恋恋不舍的踏上回程的火车。   送走邹城夫妻,邹城去掉一块心病,火车鸣笛声响起,缓缓驶向远方,邹城想,真好,这一世,姐姐姐夫终于不用受那些痛苦,留在国外不回来,就能躲过那一切。   邹城想起了白灵,这个机灵鬼,还知道配合他演戏,往玉米面里掺了些碎谷皮,这样做出来的玉米馍馍口感更糙,难怪邹甜干吃一口都吃不下,大姐打了退堂鼓,后面的这一切才好进行下去。   邹城还有两天才能回去,以前他还不觉得,现在有度日如年的感觉,恨不得马上飞回涞水县。   他们开会地点在一个大会议室,人坐的满满的,邹城在下面听,思绪飘的很远,好不容易几天的会议开完,可以返程了,耿行长说道:“你先回去,我还有事处理。”   幸好耿行长不需要邹城陪同,邹城给白灵发了一个加急电报,告诉她自己明天回涞水县。      第49章 骨头棒子      白灵没去接邹城,她这几天来月事,肚子疼的要死,全身还没力气,于是就请了假回家歇着,躺在被窝里只能靠白灵的体温取暖,这个季节其实不算冷,但白灵盖着棉被,手脚还是冰凉的。   她强撑着起来倒杯水,杯子里的水冷冷冰冰,白灵已经两天没烧水,嘴唇干燥的厉害,白灵抿抿嘴,凉就凉点吧,总比口渴强。   白灵在现代的时候,一到每个月这几天就疼的不行,严重的时候还得吃一片止疼片,她妈老说,结婚生孩子以后就不疼啦,白灵还没享受到那样的待遇,嗖的一下,就穿到了这里。   原主的身体跟她一样,属于疼痛型体质,这让白灵无比羡慕那些来了月事照常生活的姑娘。   邹城过来的时候,白灵还躺在被窝里瑟瑟的取暖,她穿着睡衣,反正请了一天假,躺着最舒服。   白灵给邹城配好一把钥匙,方便他来的时候开门,万一自己钥匙掉在家里,也可以从他那拿钥匙应急。   邹城进屋就看见一副美人皱眉图,白灵撇撇嘴:“你怎么才来?”   一大早火车就到涞水县,现在已经接近中午十分,邹城先回宿舍放东西,然后去了一趟银行,把耿行长交代的事情办妥,这就耽误了两个小时,之后才往白灵这里赶,邹城过去看看她:“今天怎么没上班?”   白灵歪歪头,委屈的说道:“肚子疼。”   邹城消化了一下她这个肚子疼的含义,追问道:“咳咳,每个月的那几天?”   两个人虽然关系比一般人亲近许多,可谈起这个白灵还是略带羞涩,轻轻的点头。   邹城环视四周,水杯是空的,厨房里一点吃的都没有,白灵说自己昨天就没上班,真不知道她这两天日子是怎么过的,邹城问白灵吃什么,白灵咬唇道:“我想吃热粥,大米粥。”   米袋子在厨房的角落,大米不多,目测还有两斤左右,邹城淘了米,白灵嘱咐他把淘米水留下,说要留着洗脸。   米粥得有配菜,邹城煮了两个鸡蛋,他从省城副食店买的吃的正好可以用上,他买了一斤牛肉,还有半斤红糖,红糖水以后再喝,邹城给白灵炖了一锅牛肉土豆,汤不少,喝下去能暖和。   白灵懒得出被窝,小饭桌反正桌腿矮,邹城直接端上床,白灵看着饭菜哭笑不得:“哪里有你这么做饭的,粥是稀的,你还炖一锅汤。”   邹城倒是没注意这一点,他说道:“下次我注意,你多喝点汤,身体能暖和,现在还疼吗?”   白灵现在肚子还是坠坠的疼,一直往下沉,不过是一阵一阵的,过一会让就能缓解一点,白灵喝了一口汤,滚烫的汤汁通过喉咙流进身体里,稍稍舒服了一些。   邹城把从副食品部买的东西放在厨房,嘱咐白灵说:“幸好这次我给你买了半斤红糖,你记得冲水喝。”   白灵诧异的问:“红糖这么紧缺,你从哪里买的?”   邹城说是用侨汇券买的,这就难怪了,侨汇券买东西容易。白灵以前买的红糖,都是走的文桂的后门。   特殊时期,连红糖这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糖类都成了营养品,红糖供应不多,供销社到了之后,只放出来那么一点点,剩下的很多都是内部消化。白糖更好买,但是白糖需求少呀,女人生孩子坐月子需要红糖补补血,姑娘们来月事也需要红糖水。   白灵吃过饭,浑身有了力气,可肚子依旧疼的难受,脸上还出了虚汗,邹城把桌子端下去,洗碗后过来瞧她:“我今天不用上班,可以陪陪你。”白灵含糊不清的答应了一声。   邹城脱鞋上床,掀开被子要过来,白灵紧紧拉着被子,神色紧张:“你要干嘛?”   邹城无辜的说:“想什么呢?我帮你揉揉肚子,别把我想的那么猥琐。”   白灵心虚的笑了笑,松开被子,邹城的人品还是可以相信的。   被子里暖暖的,邹城先捂热自己的手,然后轻轻抚上白灵的肚子:“我帮你揉揉。”邹城的大手带着体温,他的手法很轻柔,隔着衣料在她的肚子上打圈。   白灵想,要是有个暖水袋就好了,不过那玩意儿也不好买,供销社都没供应,以后再说吧……   白灵额头上出了汗,邹城拿毛巾给她擦擦:“每次都这样?”   白灵点点头:“嗯,可难受了。”   男人的火力壮,他钻进来确实比白灵自己要暖和的多,邹城抓住她的脚:“怎么这么凉?”   白灵说每次都这样,邹城让白灵把脚横在他的腰上,伸出手给她暖暖,邹城凑近在她脸上轻轻吻了一下,像蜻蜓点水一样,白灵嫌弃的擦擦:“男人都这样吗?你怎么总想占我便宜。”   邹城知道自己得早点离开这,体内总有团火不停的窜来窜去,他点点白灵的鼻头:“傻丫头,男人只有喜欢一个女人,才会……嗯,才会想占她便宜,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我去给你烧壶水。”   邹城掀开被子带来一股凉风,白灵往被子里缩了缩:“我要喝甜一点的红糖水。”   水烧开邹城回屋,白灵正睡的香甜,他没忍心叫醒来,就顺便帮她收拾收拾屋子,地两天没扫,都是灰尘,扫帚在门后面,邹城尽量压着灰尘慢慢扫,免得屋里尘土飞扬。   白灵睡了两个小时才醒过来,这一觉睡得很踏实,睡梦里也不觉得肚子疼,睡醒后她从被窝出来,伸了一个懒腰,说要上个厕所。   上厕所需要去出门右转的公厕,好在离的不算远,每家都有一个便桶,木头桶上面是一个铁丝拎手,晚上的时候不用出门上厕所,小便就用这个,清早的时候要把便桶拎到指定的专车收集处。   公厕十分简陋,简单形容就是土坯房里有两排长方形的坑,味道极其难闻。尤其是夏天,飘得附近都是这个味道。   白灵捏着鼻子上完厕所,发现邹城等在门口,她问:“你怎么出来了?”   邹城指指里面:“咳咳,你姥爷来了,说找你有事。”   白灵走近院子一看,可不就是孙玉柱吗?她姥爷没事不会过来,怎么会突然来找她?一点征兆都没有。   白灵还没介绍邹城,孙玉柱拉住她:“灵灵啊,我给你送来五斤猪肉,可得抓紧吃,天气越来越热,吃不完就腌上。”   小杨庄生产队养了四头猪,平时猪都是好好的,也不知道怎么的,昨天两头猪打架,喂养猪的村民没当回事,大家还当笑料讲呢,猪打个架也正常。谁知道傍晚的时候,两头猪伤痕累累,全都没气了,这两头猪个头长的可不小,死了太可惜,周队长心疼的不行,可也没辙,死都死了,又救不活。   村里的干部都留了个心眼,商量了商量,如果据实往上报,那么这些肉肯定留不下多少,猪都得被拖走,死猪可不值钱啊,大家最后决定,就说两头猪是误吃耗子药死的,药死的猪肉就没法子吃了,死猪没了价值,上面就让村里自己自行掩埋。   小杨庄总共也没有多少户人家,按照户口算,每一户能分到十来斤猪肉,大家都有肉吃,自然不会把这件事往外说,不然谁也逃脱不了责任。   周队长把各家的当家人都叫到一起,大伙都说这主意好,一年到头也吃不到几次猪肉,好家伙,这一次就能分十斤肉,撒个谎又不碍事。   今天早上几个壮汉齐心协力卸了猪肉,孙玉柱去得早,分到六斤肥肉、四斤瘦肉,桑红芹催他赶紧给白灵送一点,说孩子一个人在县城里,吃喝都缺,有点猪肉打打牙祭也好。   孙玉柱一刻没敢怠慢,带上皮帽子,拎上三斤瘦肉,两斤肥肉就往县城赶,他记得白灵爱用骨头棒子炖汤喝,最后的大骨棒没人愿意要,他都要了过来,除了大骨棒还有全是骨头的排骨,肉被剃走,就剩下大骨头,他也都给白灵拿过来。   白灵把肉挂好,说晚上就用盐巴腌上,放在阴凉处。   孙玉柱瞧着邹城眼熟,想了好久才记起来是火车上的后生。   孙玉柱烟瘾犯了,他来的匆忙,兜里没装烟,讪笑着问白灵家里有没有烟,白灵瞪他一眼,还是回屋子给他拿了一根大生产:“姥爷你少抽点烟,对肺不好。”   孙玉柱用火柴棍点上烟,抽上一口心满意足,随后扫了邹城几眼,但是没吱声。   临走的时候孙玉柱让白灵送送他,在门口语重心长的说道:“姥爷岁数大了,可是心思灵着呢,你一个姑娘家,跟姥爷不好意思开口也没关系,不过这次回家得跟你姥姥交待交待,又不是啥坏事,咋还瞒着人呢。”   白灵挠挠头:“那下次回家跟你们说。”      第50章 山里红      该来的总会来,逃也逃不掉,白灵送走孙玉柱,正对上邹城幸灾乐祸的笑,她把肉扔给他:“你去收拾了,把肥肉耗油,油梭子留着包饺子吃,瘦肉剩下一斤,其他的腌上。”吩咐完这些,白灵继续回床上躺着。   白灵喝了一碗邹城递过来的红糖水,觉得稍稍舒服一些,姥姥姥爷那是瞒不下去了,下次回去肯定得讲实话,不过也没关系,早晚都得说。   邹城按照白灵的话,耗了三大碗油出来,放在菜板上等凉的功夫,他进屋来把手捂在褥子下面:“外面好冷啊,晚上你吃什么?”   晚上啊,白灵想了想:“把中午的汤热热吧,我肚子疼没什么胃口。”   白灵直到月事结束后肚子才不疼,恢复了生龙活虎,一眨眼就到了周末。邹城骑自行车送她回去,到了小杨庄村口,邹城煞有介事的说道:“总有一天我会登上你们家的门,嗯!”   白灵笑道:“那我抬高门槛。”两个人说笑几句,村口人来人往,白灵没多待,嘱咐邹城按时吃饭,跳下自行车往村里走。   路上她碰到了周婶,周婶带着胖胖,胖胖跟在周婶后面哭,一抬头是一张大花脸,白灵忙问怎么了,周婶气不大一处来,回道:“我不在家这崽子都翻了天了,这不把杨大姐家的傻妞给打了?人家小姑娘头都破了,我带着他道歉去。”   胖胖拿袖口擦把泪:“去就去。”   白灵安抚胖胖几句,胖胖揪着她的衣角说道:“灵灵姐,你有时间找我和我妹玩啊。”白灵连忙答应,从兜里摸出两个糖球:“来,拿着。”   周婶推辞说不要,一个小孩老吃什么糖,让白灵留着自己吃,白灵道:“没事,别人给我的,我也不爱吃糖,给孩子吃吧。”   白灵回家后才知道,周婶不愿意做住家裁缝了,不为别的,两个孩子还小,没时间照顾,而且周家大嫂怀了孩子,家里男人得下地干活,其他的小的小,怀孕的怀孕,琐碎事只有周婶一个人里里外外忙活,大儿媳妇没怀孕的时候还能搭把手,现在只能靠她一个人,确实走不开。   桑红芹说:“其实也不碍事,你周婶最近忙,要是有住家的活计,我一个人去也行,就是做的慢一点,少收点工钱人家东家也愿意,等她以后方便腾开手,我们再一起搭伙干。”   桑红芹跟周婶不同,桑红芹家里无牵无挂,老头子不用她操心,白灵大了又不在身边,她随时都能拔开脚去做活。   白灵把让文桂从上海带来的两双鞋递给桑红芹:“姥姥,这两双鞋是我邻居去上海,我托她带回来的,你做鞋参考参考这个样式,姑娘们指定喜欢。”   白灵本来以为,这两双鞋最快要下周才能送到桑红芹手上,谁知道胖婶一家提前回来了,本来说待一星期,结果三天就回了涞水县,上海之行似乎不太愉快,白灵也不好多问。   文桂买东西的眼光很好,这两双鞋一双是白力士鞋,另外一双是棕色的塑料凉鞋。这两种鞋都是新兴的款式,也就是上海这种大城市有,白灵在西泽市都没见过。   白灵记得秦海芬家里有一张《冬瓜上高楼》的年画,里面的马尾姑娘穿的就是白色力士鞋,如果配上衬衣,穿起来更精神!   棕色塑料鞋款式倒是中规中矩,鞋头前半部分是半包着的,凉鞋夏天穿着更透气,前面鞋头看起来像是一个“丰”字,穿上的时候会发现鞋底邦邦硬,还会发出嗒嗒的响声。   桑红芹琢磨着料子,白力士鞋还好说,供销社有供应的涤棉帆布,白色的军绿的都有。涤棉帆布耐磨性好,不起球,也不会卷毛边,脏了洗洗刷刷都没问题,谁要是想找桑红芹做力士鞋,拿着布票去供销社就能买到布。   至于塑料凉鞋,没有地方有塑料卖啊,人家塑料凉鞋都是工厂加工出来的,桑红芹可做不出来,她左思右想,也没有主意,只好先把鞋子放在一边:“我先把力士鞋摆出来,先看看有没有人做。”   其实力士鞋,就是后世大家穿的小白鞋,时尚就是一个轮回,六七十年代流行的鞋子,几十年后又开始风靡。   聊完鞋子,桑红芹把孙玉柱支出去,拉着白灵去了里屋,问道:“你姥爷说让你回来自己交待交待,现在也没别人,跟姥姥说说。”   白灵心思转了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说起,捡着重要的跟桑红芹说了一遍,桑红芹脸色没变,问道:“就是那天在火车上见到的后生?”   白灵点头,桑红芹说道:“是你们学校副校长的亲戚啊,这样的话就可靠了,其他的不说,人的来路可一定要清白,人品你觉得不错,姥姥相信你的眼光,再说了,慢慢处呗,现在又不是旧社会,如果不适合也没关系。”   白灵有点发囧,她姥姥真是看得长远,已经帮她把退路想好了,桑红芹既觉得心里放下一个包袱,又不免隐隐的担心。   女儿就这一个孩子,现在越来越大,也到了结婚生子的年纪,他们老两口能帮上的有限,盼着白灵能遇到一个对她好的人。   桑红芹沉思片刻说道:“灵灵啊,邹城对吗?啥时候他有时间,带他回家吃个饭吧,也让我跟你姥爷见见面。”   桑红芹提这个在白灵的预料之中,邹城早就跟她说,用不了几天,她姥姥姥爷就得要见见他,毕竟放不下心,白灵说道:“行,我回去问问他的时间,来之前跟你们打招呼。”   孙女的终身大事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那个后生桑红芹好歹见过一次,人似乎还不错,尊敬老人,为人有礼貌,看起来很有教养。   桑红芹继续研究那双白力士鞋,这双鞋早晚得拆,拆完后才能研究鞋子有几部分、大概需要多少布料,桑红芹拆完后,还能原样给缝上,所以这双鞋也糟践不了。   桑红芹说干就干,早一点研究透这双鞋,就能早一点挣钱。   白灵去厨房做饭,让桑红芹安心研究鞋,猪肉还有一条放在案板上,是留出来今天吃的,白灵问了一句怎么吃,桑红芹怕白灵听不到,扯嗓子说道:“你姥爷从山上回来,摘了半篮子野辣椒,你把辣椒切了,做辣椒炒肉就行。”   桑红芹夫妇都能吃辣,白灵也不遑多让,辣椒有红有绿,颜色鲜艳,除了这道菜,家里还有几块排骨架,白灵炖了一锅排骨胡萝卜汤。   孙玉柱趁着闲暇时间,在外面编竹筐,桑红芹现在主要就是做裁缝,家务都得靠孙玉柱操持,他上山除了砍竹子,去的早的话还会往山里面走走,拣点野蘑菇、榛子核桃,捡上一筐,就能拿到收购站去卖,方便省事。   孙玉柱还捡了点猴腿跟蕨菜,现在的野菜卖不上价格,一分钱一斤人家都不愿意收,还不如留着自己吃,还能改善改善伙食。   瓷盆里有山里红,圆圆的红红的,吃上一颗酸倒牙,孙玉柱端给白灵:“灵灵啊,山里红你拿回去当零嘴吃,太酸了,我跟你姥姥都不喜欢,你要是爱吃啊,姥爷还给你摘。”   白灵接过来放嘴里一颗,酸,真是酸!她咧咧嘴,不过还是挺好吃的,平时吃几颗也不错,白灵招呼姥姥姥爷吃饭,一家人刚登上饭桌,周婶在外面叫人:“白灵姥姥,你在家吗?”   桑红芹喊道:“她周婶吧?快进来吧。”   周婶是自己过来的,找了个小板凳坐下:“你们吃你们的,我就是过来跟你说几句话,你看我们家事情多,我也没时间东奔西跑。”   桑红芹放下饭碗,说道:“这有啥?你们家忙,你就先顾家,老大媳妇怀了两个多月了吧?正是要操心的月份,等她生了孩子,你再搭手呗,缝纫机我还用着,挣得钱咱们三七分。”   周婶过意不去,连忙说道:“缝纫机我放家里也没啥大用,你用你的,不用分我钱,我啥也不干还能分钱,太见外了。”   两个人你一眼我一语,那个要给钱,另外一个死活不收,最后白灵说道:“周婶姥姥,你们各让一步,周婶一分钱不收,我姥姥心里也过意不去,就二八分,也没多少钱,周婶也别推辞了。”   桑红芹应和道:“就按照灵灵说的这个办吧,我也不多分你,要是没有你,我也干不了这个。”   周婶过来除了说这个,还有另外一件事,她想麻烦桑红芹给大儿媳妇肚子里的孩子做件衣裳,现在不知道孩子是男是女,布料的颜色别用太花的,男孩女孩都能穿,孩子落地得有件像样的衣裳啊,好在婴儿小,用不了多少布头。   棉布七毛二一尺,月子里的娃娃做衣裳二尺布就足够,周婶扯了一块石青色棉布,带过来给桑红芹。   这对桑红芹来说不算什么,做件小孩的衣裳不在话下,桑红芹抖落开棉布,目测了一番,说道:“这点布不少,除了衣裳,剩下的布头我估量着还能给孩子做双袜子跟小帽子,你看行不?”   周婶喜出望外,没成想还能多做别的,脸上乐开花:“再好不过啦。”   孩子的衣裳不怕大,小孩长的快,大一点能多穿两年,反正不着急,桑红芹把布头放一边,先吃饭,周婶说家里下午来客人,她得先回去。   白灵随口问道:“周婶家里亲戚来了?”   桑红芹也纳闷:“应该不是,看你周婶挺开心的,估计是好事儿。”   白灵从家里走的时候,身上挂的东西满满的,孙玉柱索性给她找来一个麻袋,里面装着山楂、蕨菜、蘑菇等等山货。   孙玉柱对山上熟悉,角落缝隙他都能找到山货,小杨庄的人很少有人上山,饥荒那两年村民一窝蜂的往山里跑,树皮都被啃没了,后来听说出了事,进山的四五个壮劳力不明不白死在山里,血肉模糊的,好多人都传言说是碰到了山里的野猪,大家都惜命,从那以后很少人上山。   其他人去的少,有一个好处,山上的东西不会被摘光,所以孙玉柱每次往山里面走走,都会有收获。   桑红芹嘱咐道:“有时间记得带他回来,给我们瞧瞧。”白灵应了一声:“知道了。”   邹城休息日一般都是过来找白灵,偶尔去三姑家一趟,邹副校长老叫他过去吃饭。白灵问邹城什么时候跟她回小杨庄,邹城得意洋洋的说道:“下周吧,你放心,我肯定好好表现。”   白灵撇撇嘴:“你倒是挺着急。”   白灵把从家里拿来的山货都晒在窗台上,等晚上的时候再收进来,邹城这次回省城给她买了好多东西,衣服她都先留了起来,列宁装也不着急做,倒是收音机,真的是太有用了!   虽然现在收音机频道的内容并不丰富,但这是唯一排遣寂寞的渠道,白灵晚上躺床上,都会打开收音机,调到喜欢的频道,白灵把收音机的钱给了邹城,邹城不愿意要,两个人争执很久,邹城看白灵要生气了,才收下钱,衣服布料邹城买就算了,收音机这么贵,她不能白拿,侨汇票她没有,只能把钱给他。   邹城不情不愿拿着钱,自言自语道:“总有一天我的就是你的,看你还客不客气。”   白灵过去顺顺他的毛:“去公园逛逛吧,好久没去过了。”   邹城骑自行车带白灵去的公园,县城不算大,骑车十几分钟就到了门口,邹城让白灵先坐着,自己去买了两根冰棍,现在这个季节,草绿了柳树也抽了芽,正说着话白灵见到了熟人:韩守国,他跟在一个老妇人后面,老妇人抱着一个婴儿,看来是一家人带着孩子出来晒晒太阳,天气大好,确实适合出来走走。   韩守国跟白灵打了个招呼,匆忙又跑开,邹城问:“这是你们班的学生。”   白灵咬了一口冰棍,回道:“是啊,就是上次饿晕的那个,今年光景好多了,供应也提上来一些,还能饿晕了,不过也难怪,他们家孩子也是多。”   白灵周一去学校上课,农业常识课上需要有同学配合她,就随手点了离她最近的韩守国,韩守国慢步挪上讲台,白灵对着课本念,她正好讲到耕种的这一课,白灵也不会啊,实践才能出真知,她提前问了孙玉柱,学的有模有样,上课来给孩子们示范。   白灵从家里拿来一跟木棍,假装是锄头,让韩守国双手握住,自己攥着他的手腕:“姿势一定要正确,这样的话刨地才能省力气,两只手要紧紧握着,双腿一前一后,大家仔细看看。”   白灵说完后退一步,让韩守国做示范,韩守国感受到白灵鼓励的眼神,木头一挥,模仿的很像,韩守国挥第二下的时候没注意,砸到了自己的胳膊,白灵拿的这根木头可不细,现在恐怕都得肿了,白灵连忙过去看。   白灵让韩守国把衣袖卷起来,韩守国扭捏着不愿意,白灵推测,一来韩守国是不好意思在同学面前撸起袖子,二来现在也不讲究每天洗澡,孩子胳膊上可能不太干净,他怕老师笑话他,白灵把韩守国拉到外面,让同学们先上会儿自习。   四班的教师在最里面,白灵把韩守国拉到角落:“听老师的话,木头沉,一下子砸下来怕是得瘀伤了,看看要是严重的话,老师就带你去医院。”   韩守国连连摇头:“不用不用,我能感觉到,肯定没事儿。”   白灵故意沉下脸色:“怎么连老师的话都不听呢,这样可不是好学生。”韩守国低头没说话。   韩守国穿着一件黑色褂子,前襟、袖子处打了五六个补丁,浆洗的发旧,褂子松松散散的,白灵稍稍往上一推袖子就跑到上面,看到韩守国的胳膊,白灵惊呆了!   这是一条布满伤痕的胳膊,有的血条还红红的,黑红色的血痂刚刚结上,有的像是陈年的旧伤痕,一条条在胳膊上蜿蜒,白灵鼻头一酸,这才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啊,韩守国害怕的往后躲躲,不敢看白灵的眼睛。   白灵慢慢走近他:“守国听话,告诉老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守国紧紧闭着嘴,死活不说,白灵安抚他,让他先回去上课,下课后把他带到操场上,过了很久,他才低低的说道:“我妈打的。”   这个结果让白灵感到十分沮丧,她本来以为,是在家人不知道的情况下,韩守国受到了虐待,谁知道,罪魁祸首竟然是他的母亲!   接着韩守国又说了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颠倒了白灵的认知:“她,她不是我亲妈,听说我妈在我三四个月的时候,就跟着别人跑了。”   韩守国只是一个孩子,关于父母的恩怨,他也是在零星的对话中探得一二,再具体的情况他不清楚。韩守国说,他爸经常不在家,主要是后妈管一家人的吃喝拉撒,后妈跟他爸在一起之后,又生下好几个孩子,有男有女,他在家里不受欢迎,平时吃穿都是最差的,挨饿的年代,他连饭桌都不能上,就在旁边吃糠,今年条件好了,后妈让他吃一点黑馍馍,喝点棒子面粥,但是天天连四成饱都吃不上,有一次他喝了一口妹妹的麦乳精,后妈从外面树上折下一根细柳条就开始抽他。   后妈脾气不好,看他不顺眼,说他是全家的多余,心情不好就打他,他奶奶虽然在家里住,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都不敢管,他爸是因为跟后妈结婚后,户口才从农村转到了城里,后妈还说奶奶是吃闲饭的,如果不是为了照顾孩子,绝对不会接她过来之类的。韩守国奶奶捧着这个城里的儿媳妇,从来不敢得罪她。   这家人真是让白灵大开眼界,怪不得俗话说,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这件事不能装作不知道、不声不响的就这么算了,白灵说道:“你别怕,我带你去找年级主任。”   韩守国含着泪说道:“我害怕我妈打我。”   白灵安慰他:“放心,有老师,有学校,还有街道的居委会呢,不用害怕。”   白灵牵着韩守国,去了年级主任的办公室……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那三章的铺垫跟提示,我指的是韩守国他妈不是他亲妈这件事……提示的不明显吗?(*@ο@*)      第51章 榛子      白灵反映情况,年级主任撸袖子查看韩守国的伤痕,又简单问了几句,说得去找校长。邹副校长负责日常工作事务,她看到白灵推门进来,笑眯眯的问:“你们来找我有事吗?”   年级主任把韩守国往前推了推:“邹校长,这个孩子身上有伤,我们怀疑是被人打的,孩子是咱们学校的学生,我们有责任跟义务弄清楚真相。”   年级主任说话拐了个弯,他没直接说是孩子后妈虐待孩子,这一切都是韩守国的一面之词,万一里面有什么误会呢,这样提先让学校调查清楚,之后再决定怎么处理也不迟。   邹副校长出面去街道联系居委会,居委会对这件事毫不知情,一个街道那么多人家,不可能家家户户的情况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居委会主任承诺,一定会查清楚,至于韩守国,现在也不方便放回家里,如果他说的全部都是实话,居委会开始调查如果被后妈知道,怕她拿韩守国撒气。   怎么安排韩守国成了问题,他现在不适合回家住,最起码要等他爸爸回来再说。白灵主动说道:“我家里地方大,又是三年级四班的代理班主任,我带几天守国吧,这件事处理好之前,可以让他跟着我。”   虽然说韩守国是一个男生,但三年级的小孩,不到一米二的个子,跟个小萝卜头似的,跟白灵几天也没关系。   正像白灵说的,她是四班班主任,韩守国也喜欢白灵这个老师,她照顾班里的孩子也算合情合理。   韩守国怯怯的躲在白灵后面,偷偷的说:“白老师你放心,我一定听话,帮你多干活!”白灵摸摸他的脑袋:“你是一个好孩子,别害怕,这些事情交给大人去处理,你安心上学。”   关于韩守国的安顿,还得跟家里人说一声,现在还不能明说,学校的一个老师去韩守国家里,说他代表学校去了省城,要过三天才能回来。   韩守国后妈正嫌弃这个儿子呢,巴不得他日日不回家,韩守国奶奶在一旁焦灼的问:“怎么这么突然呢,娃娃上学之前都没跟家里提,东西都没收拾。”   那个老师准备好说辞:“因为比较突然,所以没来得及通知家长,是正规活动,家里人都不用担心。”   韩守国后妈掸了掸炊帚,家里两个月没怎么吃肉,今天正准备蒸包子,他不在家正好省下来,再好不过,她把掸下来的面粉又放进面盆里,不耐烦的说道:“妈,人家老师不都是说了吗?孩子临时去省城,你还唠叨什么?”   儿媳妇在外人面前不给自己一点面子,可韩守国奶奶早就习以为常,一点也不生气,讪笑道:“我这不是担心孩子吗?就是问问,问问。”   韩守国后妈脾气大,把炊帚使劲往地上一扔,阴阳怪气的说:“可不是吗?闲人才有时间操心杂事呢,我每天当牛做马,可顾不了那么多。”家里马上硝烟四起,那位老师赶紧出来,回学校喝水压压惊,跟白灵说道:“那家人可真是难相处,不是自己的亲儿子真是不心疼,难为孩子了。”   晚上白灵带着韩守国回家,他怯怯的跟在白灵后面,进门后白灵指指脸盆:“先去洗手洗脸。”等白灵出来再看,脸盆里里外外被洗的干干净净,盆底粘的泥都被刮干净,韩守国垂着手站在墙角:“我顺手就给刷了刷。”   真是个早慧懂事的孩子,也难怪,生活在那样压抑的家庭,不乖巧一点日子更难过,白灵去厨房做饭,她掏出一把榛子递给韩守国,让他捧着去屋里吃。   晚上邹城过来,白灵简单跟他介绍了韩守国的家里,白灵是自责的,她上次家访的时候没有了解清楚,当时韩守国后妈要打他的时候白灵就应该有所察觉,其他人家父母管教孩子,也打也骂,但是下手这么狠的少见啊,不过是碰掉奶瓶,抄起铁锹打人,别说是孩子,就算是打人,挨上一铁锹也受不住啊。还有皮登跟韩守国打架的时候骂他有爹养没娘教,韩守国他妈跟别人私奔了,可不就是没娘教育?皮登家离韩守国家里近,肯定是知道他家的情况。再结合之前他被饿晕,谁家不是先紧着小孩子吃饭呢?班上那么多人,除了韩守国,其他学生科没有被饿晕过。   白灵郁闷的跟邹城吐槽,邹城安慰她:“一般人想不到这么深,这事又不怪你,反正现在事情被翻开,居委会出面调查,肯定会妥善安顿孩子,你也算做了一件好事。   白灵也发愁这个,韩守国后妈虐待他,但是按照法律,她也是他的监护人,抛开他后妈不提,韩守国现在的亲人就是他爸,他爸跟他后妈组成家庭,韩守国不生活在这个家里,还能去什么地方?   白灵揉揉太阳穴,怀疑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她再转念一想,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会选择带着孩子把事实揭发出来,长期生活在这种压抑的家庭里,对韩守国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会造成巨大的伤害。   白灵望望屋子的韩守国,他正坐在桌子旁边发呆,像是在想什么,白灵捅捅邹城:“你去跟孩子说说话,别让他一个人待着。”   也不知道邹城跟韩守国说了什么,屋子里嘻嘻哈哈的声音不断,只听韩守国拍手道:“再变一遍,好厉害!”白灵把门帘掀开一道缝,原来是邹城在变戏法。   家里还有间小屋子,是用来放杂物的,邹城吃晚饭后把那件小屋子收拾出来,白灵家里还有一床旧的铺盖,虽然破旧些,可是浆洗的很干净,白天的时候她特地拿出去晒了晒。   韩守国抱着铺盖,自己去小屋里铺好:“谢谢白老师,邹大哥。”   第二天一早,白灵还没起床,就听到外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还以为是进耗子了呢,披上衣服一看,韩守国握着大扫帚扫院子呢,被抓包的韩守国羞怯笑笑:“白老师你再去睡一会儿,我反正睡不着,就起来扫扫地,我在家里经常干活的,能干好。”   韩守国岂止是能干好?白灵进厨房一看,他把馍馍已经放在屉上蒸,旁边是洗好的蕨菜,切成手指长短,白灵昨晚顺口提过一嘴,说早上要做凉拌蕨菜吃,菜板高度大人合适,韩守国够不着,底下还放着一只板凳。   白灵在厨房转了转,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什么能做的,碗筷摆上桌,厨房四处都被擦干净,厨房油烟熏着,虽然白灵也常清理,但是还是难免留下污渍,不知道韩守国是几点起的床,竟然收拾的这么井井有条。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孩子日子得过得多心酸啊 ,这要是在现代,十岁的孩子,父母的掌中宝,别说做饭,就是扫帚可能都没摸过。   白灵招呼他过来,蹲下说道:“下次不用起这么早,你还小,睡饱了才能长高个儿,在白老师这儿不用客气,也别拘束,走,咱们吃饭去。”   韩守国在白灵这里吃住,居委会隔天给她送来了粮食,说孩子不能在这里白吃白喝,白老师赚钱也不容易,街道应该负责韩守国的吃饭问题,让白灵不要客气,这些粮食居委会暂时给垫上,等以后会从韩家人手里讨。   白灵偷笑,这样还不错,韩卫国后妈那么抠门,从她嘴里夺下粮食,估计要呕死她。居委会送来了十斤红薯、五斤玉米面,二十个土豆,全都是粗粮,不过粗粮也很难得,能吃饱就行。   白灵没料到韩守国奶奶会过来看他,韩守国奶奶年级比桑红芹还好小上七八岁,但是人苍老的厉害,满头的白发松松的拢在脑后,穿着破布衫,脸上都是皱纹。   她无意撞见居委会调查韩家的情况,去居委会磨了好久,说自己绝对不透露韩守国的住处,居委会的人才答应告诉她白灵的地址。   韩守国哭着扑进奶奶怀里,嘴里不停的念叨:“奶,奶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你咋才来看我。”   韩守国奶奶不禁老泪纵横,拿袖角给孙子擦擦泪:“你是奶奶的好孙子,奶奶怎么会不要你?这两天我也想明白了,是奶奶糊涂,其他的孙子孙女啊,都有爸妈疼,就可怜了一个你啊。”   白灵看的心酸,她招呼祖孙二人进屋坐,韩守国奶奶语气诚恳:“白老师,真是谢谢你照顾我们家守国,您是大好人啊。”   白灵之前对他奶奶有误解,还以为她更喜欢后妈生的孩子,不喜欢韩守国呢,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一个没能力的老太太,再加上愚昧怯懦,不敢跟儿媳妇对着干,说来说去,还不是韩守国他爸的纵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韩守国受虐待也不是一天两天,白灵不信他爸毫不知情,大概也是为了媳妇城里人的身份,敢怒而不敢言吧,没有担当跟责任心的男人,最可恨!   韩守国苦恼的说道:“奶奶,我后妈老说我妈是跟别人跑了,她为什么不要我呢?我很乖的,不会拖累她。”   听韩守国提起前儿媳,韩守国奶奶不禁痛哭道:“那个挨千刀丧良心的,自己抢了我们曾庆,还把脏水往你妈身上泼啊。”曾庆是韩守国他爸的名字。   韩守国奶奶告诉他,他亲妈不是跟别人私奔,那时候他亲妈怀着她生活在乡下,他爸在城里的厂子上班,每个月回来几次,谁知道媳妇怀孕之后,他一来二去就跟厂里一个二婚的职工搞到一起了,对方后脚也怀了孕,韩守国他爸在他亲妈生下他之后,就跟他亲妈离了婚,娶了现在的这个,韩守国亲妈心灰意冷抛下儿子远走他乡。   后妈小三上位,破坏人家家庭,过了这么多年还抹黑造谣,韩守国奶奶心灰意冷,抹抹泪道:“儿子再不是人,可还是我的亲儿子,我这些年给他们家做牛做马,也换不来一点真心,还……为了家庭稳定看着守国被欺负,我真是错的太离谱了。我想明白了,以后我带着守国单过,日子再苦再难也能熬过去,总比让孩子挨打强。”   如果韩守国能跟着他奶奶,还算是比较好的归宿,到底是自己的亲奶奶,让人放心一点,不过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其他的不说,两个人的生计就成了问题。白灵说道:“守国可以先在我这住着,等你们商量好,再接走也不迟。”   居委会走访了附近的邻居,掌握了第一手资料,都能证明后妈欺负韩卫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大家平日没说出来而已。   居委会做思想工作很有经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的韩守国父母涕泪横流,是真情还是假意就分不清楚了,总之一直在检讨自己的过错,他们当然得认错,不然居委会都要把两个人告上法院了。法院是什么地方?只有犯罪的人才会被起诉,如果被起诉,人人在背后戳脊梁骨,丢人都要丢死了。   可就算韩守国后妈悔过,也不敢让他在那个家庭继续生活,韩守国奶奶站出来说,她以后要带韩守国单独生活,她本来想回乡下,但是居委会说可以留在县城,韩守国是城镇户口,有商品粮可以领,他奶奶在农村每年也可以分到粮食,勉强够吃。住的地方也简单,街道里有空的公房,他们家情况特殊,腾出一间给祖孙俩住。   学校方面表示,减免韩守国在学校的一切费用,让他没有任何顾虑的上学,居委会还给他们申请了特困户,每个月都有补助可以领,如果日子实在过得艰难,到时候可以申请政府的救助。   居委会、学校双方努力了半个月,齐心协力之下,总算安顿好韩守国,脱离后妈的虐待,韩守国突然从家里搬走,白灵还有点不适应,多好的一个孩子,希望以后他能苦尽甘来,过上顺心踏实的日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  韩守国奶奶……也挺一言难尽的,人性是复杂的,对于他来说,这样的安排算是最好的了……守国小朋友过几年还会出现呀,大家不要忘记他……   终于写完了,滚去碎觉(~﹃~)~zZ晚安,周末愉快。   话说,我下周一下周二要去天津出差,所以这两天可能只有一更了,捂脸遁走……等我出差回来就能恢复两更惹……      第52章 菠菜倭瓜馅      白灵下班回家路过胖婶家,发现胖婶家里锁着门,她不禁好奇起来,胖婶家几乎从来没锁过门,胖婶不用上班,每天就是忙活家里这摊事,她跟别人还不一样,也不喜欢串门子,最多就是往这个胡同里的邻居家坐坐,这么短的时间也不用锁门。   白灵晚上出门扔垃圾,胖婶跟文桂正在开大门,胖婶招呼白灵过去:“灵灵啊,你认识你们学校六年级一班二班数学老师他侄子不?”   白灵听得一头雾水,一小里老师很多,她又不负责六年级的课程,平时大家都是在不同的办公室,很可能连名字都不知道。   白灵摇摇头:“我不太清楚。”别说六年级数学老师他侄子,就是这个老师白灵连相貌都没印象。   胖婶遗憾的说道:“这样啊,我猜也不认识,毕竟学校大的很。”胖婶母女俩今天很高兴,脸上一直在笑,白灵问道:“胖婶啥事这么高兴?”   很显然胖婶乐的跟别人分享,她拍拍白灵的手:“是好事,文桂找到婆家啦。”   说起来文桂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她长相清秀,工作又好,现在这年头,在供销社上班是加分项,胖婶虽然着急,但是也一直在慢慢给闺女挑,首先家里必须得有底子,其次也有一份正式的工作,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也有媒人给文桂提,感情也讲究缘分,她一直没遇到合适的。   胖婶打开话匣子,原来是这次去上海,文桂他哥给介绍的,文桂大哥毕业后去了上海工作,过了两年户口也调动过去,在上海成家立业,介绍的男方也是涞水县人,大家都是老乡,跟文桂大哥在一个厂子上班,据对方讲,他大伯是一小的数学老师,胖婶这才随口问了问。   同事之间也算是知根知底,这次胖婶过去,也见了男方,身高得有一米八,大高个儿,说话办事很有章程,为人也稳重,文桂也看上了,胖婶跟儿子透露了意思,两个人就先打算处处看。   白灵问:“听着确实不错,不过文桂在涞水县,男方工作在上海,这也太远了一点。”胖婶不以为然:“这没啥,我打算带着文桂去上海。”   去上海?白灵没想到胖婶会有这样的打算,不过人往高处走,何况胖婶儿子也在上海,一家人都在上海也能有个照应,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文桂的工作胖婶也不可惜,供销社售货员确实是香饽饽,但也不如上海的吸引力大,文桂大哥有本事,说能帮助文桂进陶瓷厂上班,也是一份稳定的好工作。等以后文桂嫁人,夫妻两个人是双职工,日子还不是红红火火的。   说起找工作这件事,还闹了不愉快,胖婶二姐家的女儿,毕业两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二姐听说了陶瓷厂这份工作,撺掇胖婶,说让把机会让给自己闺女,文桂在涞水县过得挺好的,没必要非得来上海。   谁家的孩子谁心疼,胖婶自然不愿意,这么难得的工作机会,万万不能让文桂错过,因为这事儿,胖婶二姐不高兴,面上也带着情绪,胖婶在二姐家待了三四天,每天也不太愉快,于是就带着文桂提前回来。   胖婶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大儿子在上海生活稳定,听说儿媳妇刚刚怀上了,儿媳妇还得上班,怕孩子生下来没人照顾,胖婶跟文桂商量商量,既然文桂大哥能给文桂找到工作,亲事又有了眉目,两个人打算先辞职去上海,胖婶还决定把房子卖了。   白灵一怔:“卖房?房子留着也行,我有时间可以过来帮着打扫打扫,不一定非得卖。”   胖婶叹口气:“现在有点缺钱,除了房子,也没啥值钱的东西,我跟文桂去上海生活,开始先住在文桂大哥家里,可也不能长期住着不是?文桂说以后住厂里的宿舍,我呢,帮忙带带孩子,可不管咋样,以后也不回涞水县了,房子留着也是留着,还不如卖钱攥手里呢。”   胖婶发愁房子卖不出去,县城里就这么点人,基本家家都有房,住十几二十平大杂院的,虽然居住条件想改善,但是手里没那么多钱买房,要结婚的小年轻等着单位分房,没人当冤大头自己置办房。   胖婶着急上火也没用,先把卖房的单子贴出去,看看有没有人上门来买,如果真有合适的,再降降价格她也愿意,只要能出手。   白灵琢磨了一下,还是决定再劝劝:“胖婶,把房子留下也就是给自己了一条退路,万一以后有什么变动,还能再回来呢。”   胖婶跟文桂是铁了心要去上海,没存一点再回来的心思,文桂温柔的说道:“白灵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我跟我妈计划好了,以后指定不回涞水县,亲人都在上海,还是留在那合适。”   白灵一看这架势,人家是彻底不想回来,她多说无益,也就没再劝。   胖婶卖房并不顺利,上门看房的倒有,先是挑房子的毛病,什么户型不够正,门开的太小,院墙矮,说完一通后就开始往下压价,胖婶报价是二百□□十块钱,房子不是紧俏商品,这年头的房子不值钱,这个价格真不算太高,可来看房的人,一个劲的嫌贵,说再便宜点,胖婶一气之下,直接把人撵了出去。   白灵吃饭的时候跟邹城提了一嘴胖婶卖房:“卖房可真难,胖婶见了五六个买主,一个靠谱的没有。”   邹城放下筷子,眼睛一亮,问道:“胖婶真的要卖房子?”   “是啊,胖婶一家要搬去上海,以后也不打算回涞水县,所以说要把房子卖了。”   邹城慢悠悠的说了一句:“我买。”   白灵没听清,又问了一遍:“你说啥?”   邹城认真的说道:“我说我买胖婶的房子,没骗你,刚才价格你也说了,挺合理的,买了并不吃亏。”   白灵咬咬筷子:“闲着没事买房干什么。”   邹城语调温柔:“干什么?我还不是为了咱们的以后打算啊?这里离银行跟一小都近,在这买了房子,以后不管是你还是我,上班都方便。”   原来邹城是在计划将来,白灵面上一红,闷闷的说道:“你想的可真远。”   邹城跟白灵隔着桌子相对,他把身体凑过来,盯着白灵说道:“周末我都要去见你姥姥姥爷了,总得拿出诚意吧,我也在琢磨房子的事儿,银行分房子挺难的,很可能等三四年都排不上,我总不能为了等分房子耽误娶媳妇吧,你说是不是?”邹城促狭的笑。   白灵哼哼一声:“我管你是不是,我可没说以后一定嫁你。”   白灵这句话显然对邹城没有一点杀伤力,他声音低缓:“不嫁我你还嫁谁?反正我只娶你,下午有时间你带我去胖婶那吧,商量商量把房子定下来。”   白灵咂舌:“不用这么着急吧?再说买房子也是一大笔钱呢。”   “我好歹是有工作的人,娶媳妇的房钱还是拿得出来的。”   邹城还有自己的私心,胖婶一家下个月就动身去上海,房子过户到他名下就是他的房子,邹城可以把集体户口迁过来,有了房子就等于有了户口,单身宿舍他不住了,让出来给别人,然后他可以住到这里,就跟白灵隔墙相望,先做邻居,等以后机会成熟,再操持结婚的事宜,白灵从旁边搬过来住……   这些设想马上就要一步步实现,邹城的心里安逸充实,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幸福是如此简单,琐碎的日子,美好的希冀,只要能逃离那些动荡纷争,他跟白灵,以后就是最平凡幸福的夫妻。   两个人吃完饭,邹城牵牵白灵的手:“走吧,等房子买下来我心里就踏实了。”   邹城跟胖婶说要买房,胖婶呆了片刻:“你们俩咋要买房?”   白灵纠正道:“胖婶,不是我要买,是邹城买。”   胖婶说道:“都一样都一样,处对象下一步可不就是结婚吗?小邹真是一个靠谱的孩子,白灵有福气啊,人家已经连婚房都给你准备好了,别怪胖婶多嘴,两个人处的差不多,明年开春结婚就挺好,别老抻着了,小邹真不错!”   白灵没法接胖婶的话茬,胖婶热心不已,连房子问题都放在一边,亲切的问邹城的情况,文桂在一旁忍不住说道:“妈,白灵他们两个是来买房子的,你说那些没用的干啥?”   胖婶不好意思的拍拍头:“你看,我这多管闲事的毛病总是改不了,来来,我带你们转悠转悠。”   胖婶家的院子很大,屋子一共有四大间,外加一个厨房,然后院子里还有东西两间厢房,目前胖婶用来堆杂物,厢房很新,看起来没盖几年,把厢房收拾收拾,完全可以用来住人。   院子里有一个小菜地,望过去绿油油的一片,胖婶说,她走之前摘一点菜带走,剩下的就留给他们,以后是继续种菜还是用来干别的,都随意。   厨房里的炊具胖婶得带过去,这些家把什可有大用处,现在锅碗瓢盆都不好买,她去上海也得做饭,背上火车又不费事,就是沉一点而已。   邹城主要是看中地理位置,加上县城不好买房,所以他没什么不满意的,邹城说第二天付钱,然后胖婶带着邹城去过户,过完户,一切算是尘埃落定。   胖婶前几天卖房受挫,突然间峰回路转,房子马上就能卖出去,价格还是她满意的,胖婶拉着邹城说道:“小城啊,晚上你跟白灵过来,胖婶给你们包饺子吃。”   吃上一顿饺子,这在很多的家庭里是过年才有的待遇,邹城拒绝道:“不用了胖婶。”   胖婶又说道:“你俩不来可就是不给胖婶面子啊,家里白面还剩下一点,我也不带走了,临走前包顿饺子吃,也没啥好馅,韭菜鸡蛋、菠菜倭瓜馅,可别跟我客气。”   胖婶这么说,白灵跟邹城也不好拒绝,白灵下班后,跟邹城一起来胖婶家,打算帮忙包饺子,进院发现饺子早就包完,整整齐齐的码好,胖婶招呼一声:“文桂啊,可以下饺子啦。”   文桂的工作已经辞了,供销社这种地方,也不会挽留你,你辞职有一群人削尖脑袋往里挤呢,文桂大哥下周过来接她们,不然怕两个女人带不走这么多行李,白灵回去把家里的三个麻袋翻出来给胖婶,搬家琐碎东西一大堆,抛去扔掉不要的,带走的也还不少呢,麻袋结实,长途路用它比较安心。   房子过了户就易了主,等胖婶母女俩搬走,邹城就打算住过来,这么大的院子他一个人住,看起来似乎有些浪费……   胖婶笑眯眯的说道:“我这房子就一点好,大!你们可以去别人家瞧瞧,有的人家还没有我这个一半大呢,房子大了好,以后省的人多住不开,就算是两代人啊,住在这也不会挤得慌。”   胖婶卖房有点心疼,但对上海生活的憧憬萦绕在她心头,卖房也就没那么难受,儿女在上海过上好日子,她的晚年生活也差不了。   胖婶一家是晚上走的,涞水县没有到上海直达的火车,需要去西泽市转站。胖婶留给邹城三把钥匙,邹城给了白灵一把,胖婶不要的废品都扔在街角,现在院子空空荡荡的,邹城跟白灵趁着中午的时间简单收拾打扫,窗户门敞开通通风,胖婶留下来的小菜地,邹城说还继续种,现在反正也没人严管。   邹城跟银行领导打招呼,说最多一个月,就从单位的宿舍搬出来,他买了房子,这间宿舍可以留给有需要的人住。   耿行长惋惜的说道:“你说你着啥急呢,等着银行分房子多好,明年夏天就会分一批房子,要结婚的员工名额优先,年轻人就是不会算计!”   邹城也没争辩,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还是先买房更好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_→ 写完这章准备去做饭,晚上继续写明天的。      第53章 什锦糖      邹城在跟白灵回乡之前,先去县里的供销社买了东西,他第一次登门拜访,空手去不太合适,邹城的粮本搁在白灵手里,到领供应的时候两个人一起排队领,他身上还有几张票,都是省内通用的,所以在涞水县也可以消费。   邹城买了半斤萝卜糖、半斤什锦糖、两瓶白酒,两盒大前门,白灵看到东西后笑道:“感情你还有私房钱,这些票哪里来的?你每个月的粮票不都在我这里吗?”   邹城把东西装起来:“这些可都是给你们家带的,你不是应该夸夸我懂事周全吗?”   “哦,那我夸夸你。”   白灵带邹城回家,她比邹城还要紧张,路上告诉他姥姥姥爷的脾气,嘱咐了一堆话,邹城的声音顺着风声飘过来:“你放心吧,我肯定讨得二老的欢心,不给你丢脸。”   到家的时候白灵发现,大姨一家也在,大姨怀里抱着小婴儿,看到邹城丝毫不意外,连瞅都没多瞅几眼,神色如常的招呼白灵:“你们快来看看孩子,一眨眼都快三个月了呢。”   小婴儿嘴里吐着泡泡,大眼睛滴溜溜的四处乱转,婴儿身体软,白灵轻轻抱在怀里,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大姨,孩子取名了吗?”   白灵大姨笑道:“大名还没取,小名取啦,叫二丫,第二个是丫头,通俗易懂,贱名好养活。”二丫从生下来之后身体就不太好,白灵大姨总觉得是自己年纪太大生产的缘故,这个名字里面,也包含着希望孩子平平安安长大的心愿。   白灵给大家介绍了邹城,她清清嗓子:“姥姥姥爷,大姨大姨夫,这就是我之前提过的邹城。”   邹城极有眼色,把东西放在一边:“我是邹城,第一次上门简单买了点东西,酒是高粱酒,不知道姥爷爱不爱喝。”   桑红芹说道:“真是太客气了,人来就行,还买啥东西,灵灵你也不劝着点。”   白灵指指邹城:“我可不知情,他背着我买的。”   关于白灵跟邹城的关系,一家人心照不宣,白灵面皮薄,只是没提邹城是她对象这句话而已,桑红芹跟白灵大姨围着邹城问,比如家里几口人,父母都是什么的,他自己在什么单位工作啊……恨不得把祖宗三代都问个遍。   孙玉柱见缝插针的说:“你们查户口的?咋啥都问,别把人家小邹吓到。”一家人唱hong脸bai脸的齐登场,邹城保持微笑,有条不紊的回答着问题:“我家里除了父母还有一个姐姐,比我大九岁,姐姐嫁人后现在在国外,偶尔回国探亲……我在银行上班……”   查问完一圈,对于邹城的个人基本情况,桑红芹很满意,通过她盘问的结果发现,邹城足够配得上他们家白灵。明明围着妹妹转,他十足是一个妹控,这几年十分羡慕其他同龄人有弟弟妹妹一起玩耍,明明趴在二丫耳边,悄悄说:“妹妹,妹妹你快点长大呀,等你长大我把糖跟好吃的全都让给你。”说完之后天真的问他妈:“妈,花草浇水施肥就能长得快,你也给妹妹浇点水行吗?”   他这一席话逗得众人前仰后合,即便是邹城,也忍不住抿嘴偷笑,白灵说道:“明明,你可真是一个大活宝。”明明挠挠头,不知道别人都在笑什么,自己也开始嘿嘿跟着乐。   明明这次过来带了家庭作业,明天就要开学,他怕写不完,就趴在里屋的炕沿上写作业,竖着耳朵听外面大人聊天。   谢志强现在跟着谭木匠学木工活学了几个月,手艺比以前大有长进,后来连白灵大姨都忍不住说:“谭木匠还真是有手艺,志强现在打的衣柜,我都能看出来比以前的活计精细。”   谭木匠教了谢志强两个月之后不肯再教徒弟,说能教的全都教完,让他赶紧回家,谢志强现在就在村里给人做木匠活,他接老木匠的班,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渐渐积攒出好的声誉,因为他做的木工活既快又好还省料,附近很多人来找他做活。   因为木工活,白灵大姨一家人的生活条件改善不少,夫妻俩儿女双全,小日子蒸蒸日上,白灵大姨这次过来,专门是等着白灵在家的时间,她说要还钱。   还钱?白灵百思不得其解,白灵没借钱给过大姨啊?白领大姨叹口气,说道:“这件事就说来话长,当年我日子过得最艰难,你妈没少帮衬我,后来家里盖房子,从你妈手里借了三十块钱,后来一直都没钱还,再之后……你妈人就没了,你去了省城,借钱这事就暂时搁置下了,现在日子好过不少,这个钱我得还你,你妈不在,还有你这个闺女在呢,亲姐妹也得明算账,我给你带了五十块钱,多出来的算是利息,这个钱你得拿着,不然我心里不踏实。”   白灵往旁边躲了躲:“大姨这个钱我不能要,明明二丫还小,你给孩子留着。”   白灵大姨一把把钱塞到白灵兜里:“这个钱你必须得要,不然大姨就生气了!”两个人谦让了十多分钟,白灵最后没办法,抽出一小沓:“三十块钱我收下,剩下的大姨你拿回去,不然我一分钱都不要。”   桑红芹插了一句:“行啦行啦,别没完没了的,灵灵揣着那三十,剩下的你们再拿回去,都是一家人,以后谁有困难再开口。”   白灵大姨从外面把一个柜子抬过来,跟白灵说道:“邹城有自行车,走的时候把这个床头柜运回去吧,你大姨夫打了两个床头柜,你一个,你姥姥姥爷一个,就放在床头的位置,有些琐碎物件摆在里面,找起来方便,听说现在小年轻的打柜子都打这种,可时兴呢。”   这个年代谁家柜子也不多,买现成的柜子需要工业券,找木匠做得有木材,除了讲究、有门路的人家,没有家具的人家大有人在,白灵他们是沾了大姨的光。   明明凑过来,把木头做的小汽车在白灵眼前晃了晃:“白灵姐,这是我爸给我做的,你看好不好玩?”   小汽车车身是木头的,滚动的轮子用磨成圆形的木头代替,放在地上往前一推,小汽车摇摇晃晃的就往前面走,白灵感叹道:“大姨夫手真巧。”   白灵推推旁边的邹城:“刚才我姥爷说要找你,我问他他也没说话。”   邹城从炕上起身,低声说道:“没事,我过去看看。”   邹城离开了半个小时也没回来,白灵坐立不安,孙玉柱脾气不好,两个人不会一言不合发生什么不愉快吧……白灵大姨注意到外甥女焦灼的眼神,说道:“你放心吧,当初你大姨夫登门啊,你姥爷也是这么把人喊出去的。”   白灵没理解大姨的意思:“啊?叫出去干什么?”   白灵大姨一脸你不需要知道这些的神情:“灵灵啊,男人之间有话要聊,你不用管,来,过来跟大姨唠唠嗑,我都好久没见你了……”   邹城跟孙玉柱进屋的时候,脸色倒都很温和,不像是发生过口角跟争执,白灵偷偷问邹城:“我姥爷欺负你没,他跟你说什么了?”   邹城语塞,好半天才挤出一句:“你想的太多了。”白灵再继续问,邹城闭紧牙关,就是不告诉她这半个小时发生过什么。   白灵坐在屋子里,听到外面有人问:“家里有人吗?”在外面玩小汽车的明明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姥姥,外面来人啦。”   桑红芹问:“谁来呀了?”   明明摇摇头:“我不认识,姥姥你出去瞧瞧吧,是一个男的。”   桑红芹从炕上窜下去:“家里有人,外面是谁来了呀!”   周大壮站在院子里,他咬着唇问:“姥姥,我来找白灵,她今天回家了吗?”桑红芹作势要迎周大壮进屋:“回来啦,刚到家一会儿,傻孩子别在外面杵着,进屋说吧。”   周大壮脚步没动,慢慢吞吞的说道:“不用啦,我有几句话想跟白灵说,您帮我把她叫出来吧。”   桑红芹扯嗓子喊了一句:“灵灵啊,大壮来找你,你快出来一下。”   白灵应了一声,邹城抬头看窗外,影影绰绰映出一个人影,他也跟着出了屋。   周大壮在看到邹城的那一刻,眼底的光芒消散的无影无踪,他什么都清楚,可还是不甘心想问一句,桑红芹在旁边介绍:“大壮啊,这个叫邹城,是灵灵的……灵灵的对象。”   周大壮挤出一丝微笑:“之前在灵灵那见过面。”白灵回头跟邹城说道:“你先回去吧,我跟大壮哥聊几句。”   周大壮的千言万语都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化为一句:“灵灵,我妈托人给我介绍了一个相亲对象。”      第54章 腊肉炒土豆      白灵愣了一下,没成想周大壮会问她这个问题,白灵轻咳两声:“这是好事啊,周婶给你找的姑娘,一定错不了。”   周大壮有点忧伤,语气郁闷的说道:“那个姑娘我见过,确实挺好的,不过,不过我现在好像不太喜欢她……”   白灵劝道:“人跟人都是需要慢慢相处的,说不定等以后,你就发现她的好了呢,如果要真是不合适也没关系,兴许是缘分没到,总会碰到合适的。”   周大壮嘿嘿一乐:“灵灵你可真会安慰我。”   白灵又说道:“也不是安慰你,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大壮哥,你人好心地善良,在我心里啊,你永远都是最好的哥哥,放心吧,要是这个不成,以后我也给你介绍好姑娘。”   被发了一张好人牌的周大壮没继续这个话题,指指里面:“你带着邹城回家啦。”   白灵点点头:“是啊,一直也没见过面,我带他会来给我姥姥姥爷瞧瞧。”   周大壮也没什么好说的,他甚至觉得自己不该来这一趟,周大壮搓搓手:“对了,你家的板凳借我用用吧,家里人多坐不开,等下午的时候就还回来。”   白灵去屋子把三个板凳搬出来:“我们也不着急用,什么时候还都行。”   周大壮拿走板凳,回头瞥见白灵迈着轻快的步伐往屋子走,他心里一酸,抬着板凳大步向外,或许他妈说的对,人生在世,哪能事事都如意呢,人哪,总得受点挫,周大壮的眼前浮现出姑娘羞涩的脸,似乎人还不错……   白灵跟桑红芹说了一声,周大壮借走了板凳,桑红芹笑道:“没问题,反正咱们家不用,听说你周婶给大壮说了门亲事,看样子今天姑娘来家里了,等回头我打听打听去。”   白灵坐在邹城旁边,捅捅他问:“刚才你出来干嘛。”   邹城剥了几颗炒花生,递给白灵,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出去宣誓一下我的主权。”   白灵:“……”这位的酸醋劲儿还挺大。   白灵感慨道:“等大壮哥结婚的时候,我一定要备一份厚礼。”   邹城同意她的话:“行,算上我一份。”   转眼到了午饭的点儿,桑红芹白灵大姨在厨房忙活,白灵跟邹城也要搭手,桑红芹推着她俩进屋:“我跟你大姨就够啦,厨房也窄,站不下太多人,你们屋去玩。”   白灵大姨小声问白灵:“灵灵,邹城还会做饭呀。”   白灵回道:“是啊,他做菜可拿手了,比我做的还好吃。”   白灵大姨啧啧一声:“这年头,会下厨的男人可太少了,你大姨夫人挺好吧,连个面条都煮不好,厨房的事儿都得我操持,邹城会做菜可真让人省心。”   白灵觉得男人会做菜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但是在家里,仿佛厨房都是女人在忙活,不管多忙,男人也不踏进厨房炒个菜,邹城还有点郁郁不得志的情绪在:“真可惜,我还想露一手呢。”   白灵笑道:“放心,以后有的是机会。”   饭菜刚端上桌,郑丽梅领了两个孩子就进了门,手里抓一把瓜子,嘴里吐吐皮说道:“哎呀,我在外面就听说,白灵大姨一家回来啦,这不赶紧领着孩子过来看看?咱们也好久没见面啦,二丫呢,我瞧瞧去?”   她说完话也没等别人开口,就往屋里钻,白灵挡在门口说道:“二舅妈,你刚进来一身凉气,还是先缓缓再看孩子吧。”   郑丽梅往后一缩,冲着桑红芹说道:“我说娘啊,你也不管管白灵,这么大姑娘了,没大没小的,上次喂给人家钢蛋毒果酱吃,还跑了一趟医院,可得好好教育教育。”   郑丽梅这话桑红芹可不爱听了,她不悦的说道:“丽梅,你是白灵的舅妈,咱们是一家人,你怎么能空口白牙诬陷人呢,上次是钢蛋自己嘴馋偷吃的,你从哪里听到的流言?再者说,白灵的话也没错,你刚进来一身凉气跟尘土,二丫身子不好,老爱生病,平时一家人都精心的照顾,万一染上病,你自己不也是后悔吗?”   郑丽梅是从邻居大妈口里听说了钢蛋中毒的事情,她那几天回了娘家,没有亲眼目睹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只知道大概,没想到被婆婆拿话堵了回来。   郑丽梅也不觉得尴尬,两个孩子眼睛巴望着饭桌上的饭菜,就差流口水了,拽拽她妈的衣袖:“妈我饿了。”   到底都是一家人,赶上饭点吃饭也不能不给饭吃,桑红芹招呼人:“既然赶上了,就一起吃饭吧。”   郑丽梅带来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叫狗娃,小儿子叫猫娃,两个孩子今年都十多岁,一说上桌吃饭,长辈还没来呢,两个孩子先稳稳的坐下来,脸都要埋在菜盆里。   白灵都看在眼里,摇摇头,孩子跟着郑丽梅这么一个妈,也学不到什么规矩。   郑丽梅眉开眼笑的问:“灵灵,这个后生是你对象呀?人看着不错,在什么单位工作呀。”   白灵不想搭理郑丽梅,可还不得不敷衍她:“在银行上班。”   郑丽梅把一个馍馍掰成两半递给儿子:“银行呦,那可挺不错的,家里有什么人啊。”   邹城简单说了几句,郑丽梅又问:“你是刚搬过来的啊?那住在哪儿呢,单位宿舍?”   邹城回道:“以前住宿舍,前几天刚买了房,就在白灵隔壁。”   买房啊,郑丽梅心里酸溜溜的,白灵运气还真好,这邹城家底一看就不薄,人还上进,要是这门亲事说成,白灵还不尾巴翘上天啊。   郑丽梅欲言又止,等了一会儿说道:“咱们村有个后生,我还以为……”   孙玉柱怕她说出什么不中听的,打断她的话:“老二媳妇,你过来有啥事吗?”   郑丽梅干笑两声:“没事,我就是过来看看,狗娃猫娃说想爷爷奶奶了,是不是啊。”说完在狗娃腿上使劲拧一把。   狗娃哇的一声,差点把嘴里的菜吐出来,他呆呆的望了望郑丽梅:“妈,你拧我干啥。”   狗娃猫娃跟爷爷奶奶关系一点也不亲近,真想他们反而见鬼了呢,孙玉柱眼不见心不烦:“你们吃吧,我出去抽根烟。”   一张桌子围了十多个人,桌上一盆白菜炖豆腐,一碟子腊肉炒土豆、另外还有一盆西红柿疙瘩汤,这年头能吃上这些,还是待客才有的待遇。   其他人还没怎么动筷子,狗娃猫娃不停的用筷子往自己碗里扒拉,郑丽梅不仅不管儿子,反正温声细语的嘱咐:“你们俩慢点吃,别噎着。”   明明比他们俩大不了两岁,但看起来规矩多了,明明咬咬筷子,打算夹一块腊肉吃,碟子里的腊肉只剩下最后两块,狗娃手疾眼快,夹走倒数第二块,明明刚把最后一块夹起来,猫娃的筷子插过来,要抢走腊肉。   白灵看不过眼,使劲抖抖筷子,猫娃攥筷子的力气小,一下子筷子掉到地上,白灵把腊肉夹到明明碗里,笑盈盈的说道:“明明你吃。”   明明把长条的腊肉塞进嘴里,不住的赞叹:“好吃好吃。”   猫娃委委屈屈的皱着小脸,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噼里啪啦往下掉:“我吃腊肉,我吃腊肉。”哭的白灵脑仁疼,郑丽梅嫌儿子不争气,指桑骂槐道:“跟你妈说有啥用,又不是我不给你吃。”   白灵吸溜一口疙瘩汤,说道:“肉吃不吃无所谓,规矩不教可影响一辈子。”   郑丽梅不依不饶,觉得小辈折了她的面子:“哎,白灵你咋说话呢。”   白灵大姨在旁边劝道:“二嫂,灵灵也没别的意思,你是长辈,可别跟小辈计较。”   郑丽梅气呼呼的转头没说话,白灵没搭理她,明明噘着嘴,小声跟白灵说:“白灵姐,我没吃饱。”   孩子能吃饱才怪!这顿饭做的量稍稍多一点,桑红芹寻思着家里三个男人呢,怕少了不够吃,但再多也有限,多了三张嘴,肯定不够吃,郑丽梅一家三口一吃上饭就跟饿狼似的,风卷残云般吃菜嚼馍,桑红芹觉得丢人,可这是她儿媳妇孙子,她能说啥?   邹城、谢志强找借口出去跟孙玉柱聊天,饭桌上就是家里的几个女人,狗娃吃完饭去屋里玩,大喊道:“糖,有糖吃!”   这个熊孩子!真是没有一点规矩,邹城拿来的糖球桑红芹放在柜子里,柜门没上锁,狗娃上来就翻箱倒柜找吃的,抱着糖果袋子剥糖吃。   白灵一个箭步窜上去,抢过袋子,从里面抓出十来颗糖,剩下的扔进柜子,上锁拔钥匙一气呵成,狗娃看的一愣一愣的,呆呆的望望柜子,转头往外跑:“妈,白灵姐不给我糖球吃。”   白灵可没说不给吃,她数出九颗糖,每个孩子给三颗,两颗萝卜糖,一颗什锦糖。   明明笑吟吟的说道:“谢谢白灵姐给我糖吃。”   饭桌上还有最后一个馍馍,郑丽梅抓在手里,使劲咬一大口:“爸妈从我们那搬出去,没想到日子过得还挺红火,我们家就可怜喽,孩子他爹瘦瘦弱弱的,除了当个会计,其他啥伙计也干不了,听说娘现在当了裁缝?一定没少赚钱吧?”      第55章 糖饼      说来说去,郑丽梅恐怕就是冲着这个来的,桑红芹回过神,冷淡的说道:“你问这个干啥?”   郑丽梅哎呦一声:“您看您这话说的,咱们不是一家人吗?我平时也没事,娘你要是一个人忙不过来,我能帮你搭把手。”   桑红芹跟郑丽梅相处这么多年,对于她的脾气秉性了解的一清二楚,不占便宜的事儿她才不会干,桑红芹回绝道:“不用了,我跟灵灵周婶搭伙,不然你以为我从哪里能弄来缝纫机?”   跟别人搭伙啊,郑丽梅的心思瞬间歇了一大半,周家媳妇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当年她为了当选这个妇女主任,可是费了大力气,差点就没压住周队长媳妇,要是婆婆跟她搭伙,自己恐怕插不进去。   郑丽梅转转眼珠,没死心的说道:“灵灵周婶家里忙不开,不是儿媳妇怀孕了吗?这段时间我能帮娘一起干。”   桑红芹你一言我一语的懒得跟她纠缠,不耐烦的说道:“你平时照顾好两个孩子,收拾家务做口热饭就行了,其他的别老瞎琢磨,管管孩子,你看看狗蛋那衣裳,裤腿的泥巴得有半个月没洗了。”   郑丽梅呵呵一声:“孩子调皮,我也洗不过来啊。”随后郑丽梅又问:“娘,我想管你借点钱?”   桑红芹跟白灵大姨互相对视一眼,白灵大姨笑道:“二嫂你咋管娘借钱哩,家里什么情况你也晓得,去年爹娘从你们那搬出来,开始可是连粮食都没搬过来,平时能贴补的全都贴补给了你家,我跟大哥从来没埋怨过,爹娘这么大岁数,该是咱们孝敬孝敬,可不能再给爹娘添麻烦。”   郑丽梅心想要你管,虽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到底是孙家人,郑丽梅垂着眼睛,唉声叹气的说道:“狗娃猫娃的学杂费还没着落呢,也没有多少钱,二十块钱就够。”   她这个二舅妈,撒个谎连眼睛都不眨,什么学校学杂费需要二十块钱?白灵可是一小的老师,她这是想糊弄谁?   白灵冷冷的说道:“哎哟,二舅妈,哪个老师跟你说学费要这么贵呀,咱们得去找她说理,小学生一年的学费最多才五六块钱,加上一块左右的学杂费,两个孩子都花不了十五呢。”   郑丽梅倒是没想起白灵的身份,她是老师,闭着眼睛都知道学费的价格,可话都说出口,又不能收回来:“咳咳,我这不是怕不够吗?”   不管她够不够,桑红芹没有多余的钱给二儿媳妇:“丽梅啊,我们老两口没啥劳动能力,当裁缝的钱也就是一点零花钱,你们想想其他办法。”   郑丽梅又旁敲侧击了几句,桑红芹始终不接声,最后她泄了气:“行啦,我也不在家里碍眼啦,我带着孩子们走。”   白灵在后面说道:“二舅妈慢走,刚吃饱走慢点,免得岔气儿。”郑丽梅瞪她一眼,牵着两个孩子出门。   白灵大姨叹道:“这么多年,二嫂的脾气真是一点都没改。”桑红芹心里不是滋味,儿媳妇啥样她晓得,可孙子毕竟是她亲孙子,总不会真的没钱上学吧?白灵看出了桑红芹的心思,说道:“姥姥你放心吧,二舅妈手里有钱,她就是跟你哭穷而已。”   下午是周婶来还的板凳,桑红芹说的没错,真的是媒人带着女方来家里相亲,桑红芹问:“大壮咋想的?还满意不?”   周婶笑容满面:“我看着八成有戏,我们家大壮性子腼腆,嘴笨不会说好听的,但是跟姑娘两个人,倒是挺有共同语言,还聊了一会儿呢。”   周婶说,女方是六里铺的,她家的三姨嫁到了小杨庄,媒人说媒之后,先是跟三姨打听周家的情况,听说家里有个大队长,条件不错,周大壮在县城有正式工作,这样的小伙子十里八村也难找,所以愿意先相处看看。   媒人做媒肯定是往一块捏合,女方虽然只有小学学历,但是长得漂亮,在村子里美貌那是属一属二的,正所谓才子配佳人,女方今年十八岁,年纪上也合适。   按照周婶的意思,让他们两个相处个半年一年,如果没有什么问题,明年就操持结婚。白灵问道:“明年结婚?会不会太快了啊?”   周婶解释道:“不快啦,大壮今年也二十出头,早就到了结婚的年纪,早点结婚生娃,日子也能早点稳定下来,我跟你周叔商量过了,看大壮学校能不能分下房来,以后还得小两口在一处,只是可惜了,女方不是城镇户口,领不了商品粮……”   不过旋即周婶也没纠结这一点,一门亲事也不可能十全十美,这个姑娘贤惠漂亮,人还懂事,听说家务地里活两头抓,是过日子的一把好手,周婶想的倒是长远。   女方刚刚从家里走,她就从媒人那打探到,对方也挺满意周家,只要两个孩子相处顺利,亲事十有八九能成,她就两个成年的孩子,如今大儿媳怀了身孕,二儿媳也有了眉目,不禁浑身轻松。   白灵觉得日子跟按下快进一样,她穿过来也就一年,身边的人和事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桑红芹说道:“灵灵啊,明天你们还得上班,跟邹城早点回去吧,一会儿天要黑了。”   孙家人对邹城的印象不错,当然除了他的为人之外,主要还是工作的加持,正如周婶说的,有了城里户口跟工作,就能领商品粮,十分令人羡慕。   白灵带邹城回家一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邹城说等下次回家,要把两个人的事情跟父母提,白灵犹豫后同意了:“行,如果机会合适你就说吧。”   两个人相处这几个月,也算彼此熟悉,邹城是一个不错的男朋友,事事顺着她,性格外冷内热,也算懂得疼人,关键的是思想不陈旧。   恋爱之后总是要见家长的,这一关早晚都得过,邹城每天中午跟晚上都会过来收拾院子,大概收拾一星期,他跟白灵说道:“明天我搬过来。”   白灵有点没料到:“这么快啊。”   邹城意味深长的说:“不快了,我每天度日如年。”   白灵傻笑一声没搭声。   邹城从银行的单身宿舍搬出来,立马有人搬进去,他那个是一个单间,搬进去的是一对小夫妻,上个月刚扯证,两个人都是银行的员工,等着单位分房怕是得猴年马月,男方是先进员工,有空房后就先让他们夫妻搬进去住,以后如果有房子分再分。   其实说是单位给分公房,可条件一点都不好,房子大小大概比邹城住的单间大上十来平,户型好的能有个小厨房,户型不好做饭得在楼道做,以后生下孩子一家几口都得挤在一个屋里。   邹城没想等单位分房,就算是能轮到他的头上,他也不想白灵以后跟着他在筒子楼的小房间里拥挤着过日子。   现在买了胖婶家的院子,正合邹城的心意。邹城宿舍东西很少,白灵帮他收拾一番,又从街道借来一辆平板车,两个人一次就能搬过来。   邹城的东西摆放的井井有条,很容易归置在一起,床头有个袋子装的都是换洗衣裳,白灵把袋子抖落开,一件件的往邹城的行李袋里装。   白灵的手里抓到一条黑色的衬裤,她拍拍脸,淡定的装进行李包,桌椅都是单位的,白灵拿布擦干净,邹城的铺盖都卷在一起,拿绳子系好,脸盆拎着边、毛巾装在袋子里,邹城把东西送下去,回来转了两圈:“没别的了,咱们走吧。”   邹城推着平板车,先去后勤部把钥匙还回去,一共有两把钥匙,他从银行出来浑身轻松:“走,咱们去新家。”   目前这只是邹城一个人的新家,总有一天,会是他们两个的新家。   搬家后讲究一些的要温锅,请亲朋好友来家里吃一顿,邹城觉得麻烦,他也不在乎这套俗礼,索性省略掉这一步骤,第一顿饭跟白灵一起吃。   邹城用工业券买了一口小铁锅,等以后东西置办齐全,也得在家里开始做饭吃。   白灵记得桑红芹提过,搬家后最好吃些汤圆、面茶这类的甜食,物资这么紧缺,汤圆她可寻不到,索性烙几张糖饼,加了红糖的饼,好歹也是甜食呀。   白灵从屋里把邹城买的红糖舀出三勺,锅底抹上薄薄的油,把沾了红糖的面饼放进去,白灵做好饭菜放进篮子端到隔壁,第一顿饭还是在新房吃的好。   新房没有桌子,邹城临时把白灵的小饭桌抱过去,两个人简单吃了搬家后的这顿饭。房子很容易落灰尘,邹城皱着眉头扫了好几遍,然后才铺好被褥。   白灵忍着笑问:“你的被褥真好看。”   邹城能听出她的言外之意,邹城的被褥他自己看都头疼,红底粉花的背面,铺到床上满眼都是红绿色,邹城郁闷的说道:“我妈给我做的,必须让我盖这套,不盖就跟我翻脸。”   “为什么啊?”白灵问道。男生的铺盖简单点多好,深蓝、米色、白色的布料都是不错的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只有这一更~~周一周二两天作者出差,所以只有一更,见谅~~等我回来应该就能恢复日更六千的……   PS:男主被面自行脑补,我不会贴图啊,类似张馨予的那件大红袍,十分辣眼睛呢,亲妈,真是亲妈……      第56章 老鼠药      邹城按按突突的太阳穴,说道:“我妈说,我盖上大花被子,可以招来桃花。”   白灵再也忍不住,抚着墙哈哈哈直笑:“伯母真是……真是用心良苦。”   邹城拉开被子,盯着鲜艳的配色发愁:“桃花现在不缺,我想换一床铺盖。”   邹城换被子的怨念还没得到抒发,他被白灵一声尖叫吓到,邹城连忙冲出去:“灵灵,怎么了?”   白灵马上都要哭出来了:“有……家里有老鼠!”   老鼠像是为了配合白灵一样,在不远处发出吱吱吱的声音,邹城轻拍白灵的后背,安慰她道:“没事,明天我检查检查墙角,把老鼠洞都堵上,赶明儿弄点老鼠药回来,别害怕。”   住平房家里难免会有老鼠,白灵抱着侥幸的态度没去想过这个问题,她的运气也好,搬进白大姐家那,没碰到过一个老鼠,现在老鼠的阴影萦绕在她心间,白灵摇摇头:“你不用管我,我过一会儿就好。”   邹城再一看,老鼠早就跑走,第二天他去买了老鼠药,往家里四处撒撒,角落里有几处老鼠洞,邹城托人寻来一点水泥,把老鼠洞堵的死死的,邹城又把白灵家里的老鼠洞也堵上。   不过老鼠能够四处流窜,开门的功夫,没准就能窜进来几只,只能尽力防着,不能完全杜绝。   街坊四邻挨得都近,院子里住进去新人不可能不知道,胖婶去上海邻居都知道,大家只是不清楚邹城的身份。   邹城搬过来的第二天,就有邻居来敲门,理由五花八门:“家里缺东西可以过来借,我是对面的冯奶奶。”“新邻居还没见过面呢,我过来瞧瞧。”“你家有铁锹吗?我借来使使。”   婶子大娘看邹城眼熟,但是记不太清,邹城温和的解释:“我在银行上班,离这里不远,隔壁的白灵是我对象。”   怀有八卦之心的街坊瞬间记起来,白灵家里常有一个年轻的后生过来,个子高高的,可不就是这个邹城吗?好奇心盛的还会再追问一句:“房子买下啦,是打算结婚吗?”   邹城脾气好,笑着回答:“以后再看看。”邹城家里热闹了两三天,邻居倒是都没什么恶意,只是常常得开门应付,打乱了正常的生活。   白灵托腮道:“胡同里住就是这样,邻居都很热情,有个什么动静,一个胡同恨不得全知道。”   邹城笑道:“热闹好,热闹才有人气儿呢。”邹城不怕热闹,邻居亲切友善,总比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淡漠要好得多,他见过太多人性的灰暗面,觉得这些八卦的邻居,甚是可爱有趣。   胖婶给白灵写了一封信,信邮寄的慢,到白灵手上的时候胖婶早就适应了上海的生活节奏。   胖婶在心里写,他们已经在上海安顿好,让白灵不用惦记,又写了家里的琐事,比如儿子住在上海的弄堂里,面积很小,是那种传统的是石库门房子,三层小小的阁楼里住着三户人家,卫生间、厨房都得大家一起共用,前门有个小天井,被杂物占满,想走过去还得侧着身子,胖婶在家住惯大院子,去上海不太习惯,不过好在文桂的工作有了着落,马上就能去报道上班,胖婶简单的心愿都得到满足。   白灵放下信问邹城:“你去过上海吗?”   邹城愣了愣:“出差过去两次。”   白灵有了兴趣:“上海好玩吗?东西是不是比省城的要好,穿衣打扮是不是更得体新潮一些?对了,还有北京,北京怎么样?”   白灵一下子七八个问题砸过来,邹城哭笑不得:“灵灵,等我慢慢回答你,在现在的大环境下,就算是北京上海的穿戴,也都是中规中矩的,不过海魂衫穿的挺多的,还有中山装,打补丁的家庭稍稍要少一些,但是也会有,毕竟哪里都有困难户。上海北京我都去过,商场里东西的品类确实很丰富,嗯……尤其是华侨商店,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看看。”   白灵忙应声:“好啊好啊。”这个年代的北京上海,没经历什么改造,还保持着相对原汁原味的城市特点,如果不去一趟,白灵总觉得有点亏得慌。   出去玩固然是开心,但是也得攒钱,一张火车票就不便宜呢,去一趟总得买东西吧,如果去大城市,省内的粮票不能用,必须得用全国粮票了……   白灵想的再美好,日子还得平淡的过,班还得照上。   新的一批实习老师来了学校,分到各个年级,白灵他们办公室新来了两个女实习老师,年纪都是十八/九岁,刚刚师范学校毕业,脸上青春洋溢,客客气气跟大家打招呼。   主任让白灵带实习老师了解一下学校的概况,他们年纪相仿,说起话来能更随意一些。   白灵刚好下一节不用上课,她从座位上站起来说道:“行,没问题,我带着两个老师在学校里走走,讲讲基本的规章制度。”   一小有一个教师手册,两个手掌大小,薄薄的只有几张纸,白灵拿出两本递给她们:“有时间把手册读熟,校规还有上班下班时间之类的规定都写在里面,走,我带你们去转转。”   教师的宿舍楼在学校后面,白灵带着她们围着宿舍楼转,指着左边的那一栋说道:“左边白色的楼是女教师宿舍,右边蓝色稍稍矮一些的楼是男教师宿舍,你们都是住宿舍吗?”两个人都点头说是。   白灵记在心上,等回去找后勤部说清楚情况,给两个人安排安排住宿。白灵又带着他们去了食堂、厕所,最后再参观学生的教室,让两个老师对学校有一个大体的印象,白灵提醒道:“明天你们可以拿杯子过来,喝水去锅炉房接,都是烧开的热水。”   这两个实习老师一个叫曹会芝,另外一个叫朱雨,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有着刚毕业的学生气。   白灵的农业常识课分给了朱雨,减轻了她任课的负担,实习的老师跟白灵那会儿差不多,先给低年级的孩子上副科。   老大姐凑在她旁边念叨:“你看出来没有?两个小姑娘暗暗较劲呢?”   白灵略略吃惊:“不至于吧,都是同一期的实习老师,就算是有竞争,也是良性的啊。”   老大姐遗憾的摇摇头:“你这孩子,脑瓜还是不长进,忘记以前吕慧怎么陷害你的?人心隔肚皮,还是小心为上,她们争她们的,你别被牵扯进去就行。”   老大姐的话还是很有道理,不管他们明里暗里怎么较劲,白灵都不想趟这趟浑水,女人使起手段来,令人猝不及防。   现在低年级的老师数量充足,不像以前缺老师那会儿,每个老师上的课都很多,曹会芝现在每天就是坐在办公室,偶尔的时候替其他老师代代课,基本都是《手工业制作》、《记账常识》这类的简单科目。   曹会芝面上不显,但是心里暗暗着急,她旁敲侧击的从白灵嘴里探口风:“白老师,我心里紧张,我现在表现一般,真怕以后留不下来。”   白灵能够理解她的心思,他们这批实习生进来十来个人,谁也不知道能留下几个,就像是砧板上待宰的肉一样,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   白灵安慰她:“没事,你放平心态,只要用心表现,一定没问题的。”   谁知道曹会芝又问:“白老师,你知道这次实习老师会留下几个吗?考核的标准是啥呢?”   白灵感到郁闷,她平时对她们两个实习老师都是和颜悦色,基本上只有需要帮忙的地方,白灵都会尽力去做,毕竟大家都是同事,互相扶持是应该的,难道她脑门上写了包子两个字?所以曹会芝才会不知轻重的胡乱问?   白灵沉下脸子,冷淡的说道:“我不知道,你只要本分做事,其他的不用顾虑。”   曹会芝并不是一个情商高的姑娘,她急切的追问:“白老师,我知道你跟邹副校长关系好,你对象是她亲外甥,我家里条件不好,好不容易毕业找到这份工作,你一定要帮帮我。”   白灵脑中闪过无数个骂人的念头,但是她忍住了,从曹会芝面前走过,扔下一句:“你妈供你上学读书,难道没教过你做人的道理吗?”   白灵一直觉得,问候别人的家教,是比飙脏话更令人难以忍受的表达方式,她自问自己不是一个刻薄的人,但是面对曹会芝,她的涵养拯救不了她的厌恶,果然曹会芝咬着唇,像是要哭出来,梨花带雨的美人白灵没兴趣,只希望她以后别觉得自己是块软柿子,可以随意利用。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只有一更……      第57章 苫草      曹会芝说话口无遮拦,当着白灵会这么问,私下里更不知道会如何讲说,不过白灵无所谓,她行得正坐得端,不怕别人的议论。   实习老师总会被指派参加各种的活动,之前白灵如此,现在新的实习老师也是这样,白灵发现,这些师范学校毕业的学生身上,大多都带着一份傲气。   不过也难怪,这个年代学历普遍都低,师范学校是热门专业,毕业之后学校可以给分配工作,当老师可是铁饭碗,多少人羡慕呢?   只是……白灵想想三年之后,老师的待遇从云端跌到泥底,巨大的反差让她感到酸涩,白灵想到一个问题,她这个工作,不可能太长久,最晚,在两年之后,也得辞去工作。   其实根据白灵的了解,那场运动里,虽然确实有一些老师遭到大变动,但是这种一般是言论比较激进,或者平时比较惹人注意的,相对来说,白灵还算安全一些,毕竟目标不是太明显,她上课规规矩矩,多余的话一个字不敢提。   可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人的嫉妒心是可怕的,没准就给你下一个绊子,打比方说,今天她怼了曹会芝,两三年后她趁机陷害她,也不是没可能。   五年级有一个老教师,今年五十多岁,听说以前是大学教授,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回了老家,也不愿意去初中高中教学,就来了一小。   老教师的名字叫郑放,教的是语文,他上课跟其他老师不一样,除了课本上的知识,他还会给孩子们延伸出课外的故事,白灵旁听过一堂,觉得胆战心惊,别人不知道,白灵可听的清清楚楚,郑放讲的故事,很多都是国外的小说,而这些小说,在目前的环境当中是不提倡阅读的。   虽说大多数人眼界窄,但是难免不会被有心人发现,除了这个,郑放的思想也很“激进”,侃侃而谈一些比较超前的问题,白灵整节课的笔都没碰纸尖,她承认,郑放的课程十分吸引人,孩子们也爱听,但是他不太符合学校的教学要求。   在这几年里,再小心翼翼谨小慎微都不为过,生活方面只要不让人抓住小辫子,以后也不会出大问题,可是在学校里给学生们上课不一样呀,那么多双眼睛瞧着呢,以后赖都赖不掉。   更何况到了以后老师本身就是一个很敏感的职业,给你扣上一个帽子,就足够毁了人。   白灵跟郑放虽然不熟悉,但是她私下里还是很钦佩郑放的,他是一个好老师,一个好学者,白灵有几次和郑放一起参加研讨会,趁着其他人没来的时机,白灵曾经提醒他两次,多的话不能说,委婉的希望郑放可以低调一些,不然容易成为众人的眼中钉。   或许在郑放看来,白灵的这些话没头没尾甚至有些奇怪,毕竟两个人只是点头之交,但白灵提醒过,心里能舒服一些,当然郑放一笑置之,不予理会。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白灵的几句话太轻太轻,轻到他不足与相信,可白灵也只能言尽于此。   对于有的人来说,失去这份工作可能反而是好事,比如卫建国。   白灵是在粮站门口见到卫建国的,当时邹城牵着她在排队,卫建国就站在她的斜后方,还是卫建国瞧见白灵,跟她招招手:“白灵!”   领完粮食白灵跟卫建国简单聊了几句,他没有去乡里的学校,他舅舅给他找了一份工作,在钢厂的锅炉房上班,他舅舅是锅炉工的段长,跟他说以后能转正当正式工。   从卫建国的个人意愿看,他还是十分想当老师的,可她妈说的也对,去了乡下的学校,没准一辈子就回不来了,还不如在钢厂里有份工作,以后的前途也不会差。   白灵暗暗松了口气,卫建国人不坏,他放弃老师这份职业,对他来说是因祸得福,最起码,他能躲得过几年后的噩梦……   白灵跟卫建国聊完后轻松不少,或许是压抑的太久,听到一个好消息,让她无比振奋。   邹城在后面追她:“灵灵,你的情绪好奇怪……”   白灵干笑遮掩一番:“哪有哪有,对了,你别忘了周日修房顶。”   孙家的屋顶塌了,白灵也是回家才知道……   前两天刚下了一场大雨,孙家的老房子是土坯房,上面蒙上一层苫草,大雨倾盆一浇,苫草都被冲下来,房顶塌了一大块,直往屋子里灌雨。   天晴后孙玉柱爬上去看,房顶受损的厉害,得重新补补,补房顶是一件复杂的活计,孙玉柱一个人干不了,他打算叫上二儿子还有谢志强一起修,可郑丽梅纠缠的厉害,不愿意让孙海全过来。   孙海全再怕老婆,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老爹老娘住在漏风漏雨的老房子里受苦,他心里也过意不去,撑着精神要跟媳妇干架。   桑红芹心疼儿子,儿媳妇再不好,她也得念叨一句家和万事兴,家里有女人才算个家,万一郑丽梅跑了,最苦的还是自己儿子。   白灵周末回来一看,这种屋子哪儿行啊,不下雨还得往里面灌风呢,她说叫上邹城一起,过来给修修房顶。   孙玉柱没同意:“人家是城里的娃娃,上学上班的孩子,哪能干这种活。”   白灵笑道:“你们告诉他不就行了?就把他当成一个普通劳力来用,我二舅来不了,你们两个人太少,多个人多一把力气。”   有可以刷好感的机会邹城自然不会错过,银行不容易请假,反正广播里的天气说,这几天都是大晴天,孙玉柱也得准备修房的东西,就定在了这周日修房顶。   按理说上房顶需要梯子,可小杨庄别说个人家里,就是生产队一把木梯子都没有,没辙只能蹬着土墙头往房顶上爬。   别看孙玉柱年纪大,但是他下地上山,什么活计都干,体力可不差,使劲往上一攀,轻松的上了房顶。   第二个是谢志强,谢志强一身力气,上去也没费力,白灵比较担心邹城,他可是连农活都没干过的人……   邹城看起来高高瘦瘦,但他轻轻一跃,就跳上了房顶,看起来比谢志强还要轻松,枉费白灵担心半天。   现在每家的房顶都是自己家修,人手不够会叫上邻居帮忙,但是得请人家吃两顿饭,这个年头粮食可舍不得给别人吃,所以大家宁愿多修两天,也都是自己人动手,力气不要钱不费粮食,农户最多的就是一把子力气。   孙玉柱这是年纪大了,赶上年轻那会儿,当时也住在老房子里,四个孩子还都小,谁都帮不上忙,桑红芹操持家务还行,上一次房顶腿肚直哆嗦,根本帮不上忙,每次修房顶都是孙玉柱一个人修,每天下工后爬上去修一会儿,用个三天就能修完。   孙玉柱直呼年纪大不中用,每家每户都会自备一点苫草,码垛放在空屋子里,泥草房子不结实,下雨容易漏,少不得要修修补补。   这次的房顶比以前破的还要厉害,除了苫草被冲下来,泥房子豁了口,上去后发现更严重的问题,椽子还烂了一根,椽子得用木料,桑红芹记得村里有家儿子结婚,写申请弄到一棵树,她赶忙过去,跟那家人商量,想买跟椽子大小的木料,价格好商量。   对方打的家具不多,有钱收自然愿意,谢志强就是木匠,也不需要麻烦别人,一根椽子做好竖在墙角,三个人开始修房顶。   房顶上铺的苫草也是有讲究的,绝对不能横着放,要顺着房顶斜坡的角度一点点的往上铺,这样做是为了下雨时雨水更好的流动,不然雨水积在房顶上,草烂的更快。   男人在房顶上干活,桑红芹带着白灵回屋,桑红芹跟白灵闲聊:“你周婶现在正发愁哪。”   白灵好奇的问:“为了什么呀。”   桑红芹一边纳鞋底一边说:“还不是为了孩子?大壮的婚事有了眉目,双方都挺满意,虽然还没商量婚期,你周婶已经开始做打算。结婚也得比照着老大,不能太差,他们家房子多,住的地方有,不过得打一套家具出来,你周叔虽然是队长,但是也不能太徇私呀,大儿子结婚砍了树,总不能二儿子结婚还砍,你周婶烦恼坏了。”   同样都是自己儿子,有偏有向最容易发生矛盾,白灵琢磨了一番,大壮哥帮了她不少,还送她一个碗橱,一套家具她得想想办法。   现在结婚的家具讲究三十六条腿,床、衣柜、床头柜、写字台、方桌,再加上四把椅子,正好凑齐三十六个桌角。谁家结婚,只要有点条件,总得凑齐这四件家具体面的结婚。   白灵能想到的还是黑市,黑市来钱最快,她打算换家具票,家具不是生活必需品,黑市上运气好的话可以寻到,她空间里储存不少粮食,这个年代粮食比钱更受欢迎,她拿粮食去换家具票。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只有这些了…… 明天中午微博抽奖就要开奖了,大家抓紧转发呀,目前转发只有20个,我看之前评论有人说不玩微博,完全可以现在注册一个的,中奖率很高的,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我的微博名就是笔名:舟舟沐   第58章 空心菜      白灵打算趁着周日休息的时间,去隔壁县城转转,凑巧邹城需要去邹副校长家里,没时间送她。白灵一大早起来,隔壁县城她认识,走了大概快一个小时,到了县城的电影院附近。   每个地方的黑市交易地点都不一样,而且也会经常变,不过无非就是那几个可能性,肯定是好找的地方,另外也需要隐秘一些。   电影院后面是一个废弃的房子,好像之前是一个地主家里的,后来改成了办事处,但是后来闹鬼,所以一直荒废着,别说晚上,就是白天都没人愿意往那走,觉得不吉利。   所以这个地方成为了黑市交易最合适的地点,白灵带着灰色围巾,天气暖和戴围巾有点违和,但是她也管不了那么多,把自己的脸遮挡上,比较安全一些。   白灵已经好久没来过黑市,她小心谨慎的观察周围的情况,发现没有可疑的人物,这才慢慢的往里面走。   大概是时间比较早,黑市的人不多,白灵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她是从西口进来的,西口旁边就是电影院,上午来看电影的人不少,每个场次人都是满满的,白灵知道这些,是因为她去电影院里转悠了一圈。   从西口进去就是房子的后院,本来房子是有院墙的,但是后来全都拆了,所以有很大的空地,这里有一点好处,黑市交易万一被发现,容易逃跑,因为再往前面一些是一个胡同,胡同曲曲弯弯,有好几个岔路口,白灵走过两遍,这条胡同不是死胡同,每个岔路口都能通向大街,有利于逃跑。   当然,万一出口被堵住呢?其实也没关系,有个胡同口通着商店,还可以往商店那头钻,怪不得黑市都在这儿交易。   白灵放下一半心,她观察了一下周围的人,眼光锁定到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人身上,她穿着一个黑色外套,里面的衣服露出一个角,蓝灰色的棉布。如果白灵预料的没错的话,里面那件应该是厂里的工作服,这个女人有正式的工作。   白灵快步走上去,侧着身子问:“大姐,你那有家具票吗?”   对方显然一愣,她扫视了一下周围,搓搓手说道:“家具票,你要那做啥?”   白灵解释道:“我哥结婚,没有三十六条腿我嫂子不愿意嫁过来。”   女人了然,结婚三转一响不说了,能达到这个标准的人家毕竟在少数,可要一套家具却不过分,不管是城里还是农村,结婚都想咬咬牙,弄一套齐全的家具。   女人把手伸进衣服兜里,又问道:“那你拿啥换?”   白灵心里一喜,她就是随便问问,没想到还真的有:“我这有粮食跟蔬菜。”   女人的家具票放在手里没大用处,家里的家具足够用,换新家具就算是有票,也得花钱,犯不着花这多余的钱。两个人讨价还价一番,最后白灵用四十斤粮食换来了她手里的家具票,外加五斤叶菜。   白灵跟她约定好一个小时后在这里见面,她谎称家就在附近不远处,要回家去拿,白灵从空间里拿出粮食跟蔬菜,绿叶菜白灵空间里种植过菠菜、油麦菜、韭菜、空心菜,种的都是她爱吃的。   白灵拿出菠菜韭菜根油麦菜出来,从旁边柴火垛里抽出两根稻草捆好,她抬手看看表,离约定的时间还差十分钟,这才拖着粮食又折回去。   女人往家里跑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气喘吁吁,一手交票一手交粮食,转身各自扭头朝着相反的方向走。   黑市不宜久留,白灵把家具票揣在兜里,又找两个人用粮食换了点钱,这才离开。   白灵到了大街,把家具票掏出来仔细看,她换的家具票一共有四张,其中一张上面写着“家俱临时供应票双人床一张。”   涞水县木器厂生产出不少家具,商店里就能买到,只是家具的柜台处门可罗雀,毕竟买的人很少,除了要结婚的小青年,这里基本无人问津。   家具票的日期到明年年末,白灵不急着买,黑市偶尔一次还可以去,不能经常去,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要是倒霉被抓到可就不好收场了。   白灵回去的早,到家的时候才下午一点多,她没舍得在外面吃,在家里就自己,做了一小锅米饭,从小缸里掏出一个咸鸭蛋,凑合吃了顿饭。   邹城晚上的时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他三姑叫他过去是有事要商量,邹副校长知道邹城跟白灵处对象,只是一直没点破,这次叫他回去,是打算让邹城叫着白灵到家里吃顿饭,邹城说跟着白灵回去见过姥姥姥爷,男方这边的长辈不好不见面,不然人家姑娘容易多想,既然邹城父母不在这边,她这个姑姑也是长辈,吃顿饭也说得过去。   邹城皱眉说不用麻烦,邹副校长瞥他一眼:“你一个大男人当然不在乎,人家本本分的小姑娘跟你处对象,肯定就是照着以后共同生活打算的,见家长走个过场不能拖,一起热闹热闹吃个饭,也算咱们这边的家长同意认可,这样你们也能更稳定不是?”   邹城显然没想到这么多,他的脑子乱乱的,总想把一切梳理清楚再说,邹副校长敛起笑容,严肃的说道:“邹城,谈恋爱就要认真一些,真喜欢人家姑娘,才能跟人家在一起,如果你打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主意跟算盘,我第一个人就不饶你。”   邹城感觉自己太阳穴在突突跳,姑姑这么想他,其他人呢,邹城想分辨几句,邹副校长扬扬手:“你平时是一个靠谱的孩子,我也相信你,能看得出,你对白灵很上心,你妈整天念叨你的终身大事,这下有了着落,全家人都能跟着放心,你啊,可别学你表哥,踏踏实实过日子才是正途。”   邹副校长说的是黄杨,黄杨之前谈过两个对象,都是以告吹而终,开始邹副校长还劝劝,后来索性不管,儿子大了,自己的婚事自己拿主意。   邹城临走前,他三姑耳提面命,让他一定记得带白灵回家吃顿饭,邹城几乎是落荒而逃:“记住了,记住了。”   邹城推着自行车从白灵门口路过,他把自行车先推进院子里,进屋的时候白灵正在拿着笔勾勾画画,邹城俯身去看,上面用铅笔勾勒出几个样子,像是鞋子的简笔画,白灵抬头笑笑,收起废纸:“你刚回来?”   邹城点点头:“我和你说件事儿,我三姑让我有空带你回去吃个饭。”   白灵怔怔的没反应过来:“什么?”   邹城宠溺的摸摸她的头发:“吃饭呀,我三姑说了,总得带姑娘家见见家里人,这样才好安心。”   白灵起身去洗手,说道:“我可没什么不安心的。”   邹城随着她一起出屋,给她从暖壶里倒热水:“好好,是我不安心,这样行了吧。”   邹城跟白灵商量了一下,周二晚上过去吃顿饭,那天白灵下午只有两节课,时间空余,周二银行不忙,邹城也能早出来,邹副校长是女强人,每天都很忙碌,幸好家里没有小孩子,每个人都能料理好自己的事情。   邹城搬家之后,黄杨还没来过新家,医院不算太忙,他的科室相对轻松一些,县里看病的人不多,有些厂区里面就有医院,不需要来县医院就诊,所以分走一部分病人,黄杨下班后来找邹城,事先也没跟他打招呼。   黄杨知道邹城新家的大致地址,到附近后一路打听,一个白发苍苍的奶娘热情的指引:“你说小邹啊,你就顺着这个胡同口往里走,前面第五家就是,他买的是胖婶子的房子。”   黄杨按老奶奶的话,果然看到了一处院子,门是虚掩的,进去喊两声没人答应,结果从旁边的院子里走出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邹城,黄杨还以为自己走过门了呢,谁知道邹城过来说:“你怎么来了?进去吧。”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嫌弃。   黄杨脸皮厚,说他过来通风报信,要是不领情就算了,说罢转身要走,邹城向来清楚这个表哥的脾气,冷冷的没说话,结果黄杨还没迈门槛,自己又返回来:“你真是……算了,我从你这折面子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我跟你说啊,我妈给你摆了一出鸿门宴。”   邹城心里咯噔一下,他忍不住问:“到底怎么回事?我没明白。”   黄杨本来想再拿话头抻抻他,挫挫邹城的锐气,但他瞧见邹城紧锁的眉头,到底没忍心,于是说道:“昨晚我听到我妈跟我爸在卧室的聊天了,我不是故意听的啊,本来想去找我妈要点粮票,谁知道我到门口正好听到他们在谈论你,我就听了几耳朵。”   黄杨口干舌燥,说到一半伸伸手:“有水吗?给我一点热水喝。”   茶缸里还有半壶凉白开,邹城端过去递给黄杨,黄杨一口气喝下去多半,抹抹嘴继续说道:“我妈说,她打算说动你让你回省城,如果是因为白灵留下来,那没关系,白灵的工作也可以调动到省城,这方面她来想办法,反正谈话的宗旨,就是商量怎么把你弄回去。”   邹城闷闷的说道:“我不想回去。”   黄杨附和道:“对啊对啊,我知道你不想回去,所以才来告诉你这些,你心里有个数,想想怎么应付我妈,唉我就不明白,咱们都这么大了,为什么父母一定要让咱们走他们规划好的路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有个bug,关于三十六条腿,我修改了一下,不影响剧情~~~   微博今天上午开奖啦~~ 中奖的是@爱斯魔人、@温岐字飞卿 ,不知道是晋江的谁哇~~这章下面可以粗来冒冒泡哇!!   没中奖的也不要气馁,我微博的抽奖中奖率很高的,等这本书完结之前,还会搞一次抽奖的!!   我继续去码第二更      第59章 大前门      邹城无言以对,家长的初心是为了他们好,但是没人去仔细思考,孩子到底想要什么,小时候是这样,长大也是如此。   黄杨向来是家里叛逆的典范,从小时候的调皮捣蛋,到现在的不够踏实上进,邹副校长年年都要唠叨上几次。   邹城拍拍黄杨的肩膀:“行了,别做出一副多愁善感的样子,我心里有数,走一步看一步吧,省城我肯定不回。”   有一句话邹城默默搁在心里,不仅不回省城,还得想办法让父母一起迁过来。   黄杨立马恢复无所畏惧的表情:“念着我的好啊,现在你的布票我是指望不上了,有了对象的人就是不一样,旁边那家是白灵?”   邹城嗯了一声,黄杨惊讶的盯着邹城,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你可比我这个表哥强多了,都住到姑娘隔壁来了……”   黄杨约了姑娘看电影,他大呼要迟到,连忙往外走:“你放心,吃饭的时候我在旁边替你帮腔。”   邹城回绝道:“算了,你自己就是一个显眼的靶子,还是先自保吧。”   邹城要顾虑的问题太多,而目前首先要打消掉他三姑劝他的念头,没有比涞水县更适宜生活的地方,以后的十多年,一家人都要生活在这里,这里是邹家人的老家,民风淳朴,如果趁着局势混乱之前,从千丝万缕的泥沼中拔腿出来,还能躲过一劫。   邹城有信心,慢慢能顾劝服爸妈过来,更何况他知道,在不久的将来,还有一件事情,这件事是重要的转折点,只要他能够处理好,就能顺利的把父母接过来。   上一世,邹正富倔的很,非要讨回所谓的公道,错失了离开的最佳时机,他还是一个懵懂的年轻人,完全不了解时态的严重性,而这一世的他,知道了那么多的先机,绝对不会再让家里人陷入难堪的境地。   邹城担心的是三姑一家,黄杨没事,县医院救死扶伤的医生,这份工作一直做下去,可以稳妥顺利,可他三姑的校长头衔,不能再继续下去,否则一定会重演上一世的悲剧。   邹城缓慢的闭上眼,乱麻一般的前尘往事像影片一样在他的脑中上映,他定定神,还是先把眼前这关过了吧。   白灵第一次登门空手去不太好,邹城姑夫抽烟,白灵拿了一盒两盒烟,外加半斤糖果。   邹副校长家里就在一小附近的胡同里,是学校分的公房,一家人在这里住了十多年,小院是独门独院的,十分清净。   邹副校长家里人员构成很简单,一儿一女,女儿没在涞水县,所以家里只有夫妻俩跟黄杨,邹城跟白灵去的时候只有三姑夫在家,邹城三姑夫是县城水利局的领导,工作相对清闲,下班也早,正在院子里看报纸呢。   三姑夫热情的起身相迎:“小城来啦,快进屋,这位是白灵吧。”白灵礼貌性的问声好,又把东西递过去,客套一番后,黄杨也下了班。   黄家院子很宽敞,收拾的干干净净,家具是黄花梨木,上面雕着低调的暗纹,不仔细瞧看不出上面的纹路,可谓是低调的奢华。   三姑夫跟邹城简单聊了聊时事,这种事也只有一家人关起门来才敢聊,不然容易惹麻烦,三姑夫看起来闲散自在,可实际上很有抱负和胸襟,只是现在的工作施展不开罢了。   邹副校长回来的很晚,天都黑了,她才随着月色进家门,一进来连忙说抱歉,说学校有事拖住脚步。   黄杨晃着腿说道:“妈,平时就算了,今天我表弟人家两个过来,你还迟到说不过去啊。”   邹副校长白他一眼:“哪都有你,一边歇着去。”   白灵说帮忙下厨,邹副校长没允许,说不能让姑娘家第一次来就下厨,再说厨房油烟重,容易脏了衣服,硬生生把白灵推回客厅。   黄家人都很健谈,倒不至于冷场,没过多久饭菜都做好,两三个炒菜,外加白面馒头,可以看出用了心思,还有一盆西红柿鸡蛋汤。   邹副校长和颜悦色的问:“灵灵啊,咱们是同事,以前也见过面,你别拘束,邹城这孩子不是我自夸,是一个靠谱的,比他表哥强多了,你呢,我也很喜欢,他父母离得远,我就代表他父母跟你正式见见面,以后有啥事就找我说,甭客气。”   白灵看到邹副校长条件反射的坐直身体:“邹校长我都记住了。”   邹副校长笑了几声:“这孩子,现在不在学校,你呀,跟着邹城叫我三姑就行,平时常来家里吃吃饭,黄杨经常在外面瞎晃悠,也不回家,家里就我们这两个老的,你们都过来也能热闹热闹。”   邹城的精神一直紧绷着,果然吃完饭,邹副校长问:“灵灵啊,你觉得去省城怎么样?”   白灵尴尬的挠挠头:“在涞水县也挺好的。”   邹副校长跟老黄交换了眼色,邹副校长又说:“也是我想的长远,以后啊,你跟邹城去省城发展更好,毕竟是大点的城市,条件跟机会更好,何况邹城家就在省城,多方便的条件?工作也不用担心,关系能转过去的。”   白灵没说话,扭头看向邹城,邹城说道:“三姑,你真的不用为我操心,说实话,我来涞水县真的不是因为白灵,我这么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你可以跟我爸妈说,我就在涞水县扎根,哪里也不去,他们如果愿意,搬来也行。”   目前指望邹正富夫妻搬过来不太可能,邹城的脾气跟他爸一样,倔的跟牛一样,邹副校长受了哥嫂的委托,必须得劝劝,但到底是人家的家事,她也不好多干涉,又劝了几句,邹城还是那几句话,就在涞水县哪里也不去,邹副校长挥挥手:“反正啊,我该说的也都说了,你不听我也没辙,咱们说点开心的,灵灵啊,家里有几口人啊。”   “查户口”是每个长辈都会做的事情,白灵把早就准备好的话重复一遍,邹副校长神情古怪,眼光在白灵跟邹城的身上逡巡两圈,她指指邹城:“小城,跟我进屋来一趟。”   邹城安抚白灵:“没事,一会儿我就出来,黄杨,你陪陪白灵。”   黄杨应了一声,从屋里找出两本书,是几张旧报纸,都是他爸之前订的,白灵无聊看了几页,主要讲的就是目前各个方面的现状,什么农业哪个市大丰收啦,亩产多少斤粮食,要么是表彰某个先进的单位跟个人啦。   过了好一会儿两个人才出来,邹副校长阴沉着脸,邹城面色如常,白灵小声问:“三姑跟你说什么了?”   邹城叹口气:“还是那套话,让我回省城,我不愿意,当着你的面,她不好骂我,所以把我单独叫进去,狠狠地骂了一顿,你放心,三姑的脾气我清楚,她不会为难我。”   原来是这样啊,白灵刚才心一直吊着,总觉得不安,听到邹城的解释转过头看报纸,邹城的眼底略过一丝忧虑……   邹副校长知道邹城买房,邹城手里钱不够,还从三姑这借了五十,他说攒够工资就还,邹副校长腰不要,不能久坐,得回床上躺着,吃过饭时间也不早,邹城说带白灵回家。   黄杨出来送他们,黄杨说道:“好表弟,这周末自行车借我骑骑?”   邹城不悦的回道:“你自己买,上次把我车漆蹭掉了一块呢。”   黄杨嘟囔一句:“你也太小气了吧,我一年的布票可是全支援给你了,就是借一次自行车而已。”   最后黄杨还是顺利借到车,反正工作日上班也不怎么骑,完全可以外借。   等出门后白灵问邹城:“刚见面的时候,你不是说自行车是亲戚的吗?”   邹城狼狈的走了神,吞吞吐吐的说道:“我……我就是随便一说。”   白灵还以为自行车是黄家人的呢,她还纳闷邹城怎么一直骑,白灵继续问道:“那布票是怎么回事?”   邹城知道面对白灵的盘问全都瞒不住,只好合盘托出:“我自己的布票连一丈都到不了,那时候你缺布票,我把黄杨的给拿过来了。”   白灵:“……那你当时怎么没说明?还说你自己用不上。”   邹城解释道:“如果我说布票是别人的,依照你的性子肯定就不要了,再者说你后来给了我不少粮食,粮食可比那堆布票实惠,所以本身就是等价交换而已,你用不着挂在心上。”   晚上的月色很好,天上悬着圆月,还有稀稀疏疏闪亮的星星,街上路人不多,邹城跟白灵两个步行回家,十多分钟的路程,邹城走的很慢,两个人谁也不说话,还是邹城打破平静:“灵灵,如果有一天,我让你放弃你现在的工作,你会听我的话吗?”   白灵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来,她考虑了一番说道:“如果你说的有道理,对我有好处,我会考虑。”   邹城松了口气:“那就好。”      第60章 红花烟草      黄杨借自行车三天没还回来,导致邹城没有自行车送白灵回小杨庄,邹城叹气道:“表哥一直都这么不靠谱,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次我的衣服借给他,回来的时候袖口烧了两个洞。”   白灵已经收拾完东西,这次供应她打了酒,一共才一斤,她这次给孙玉柱带过去,白灵说道:“反正也不远,我走回去就行,你来来回回多浪费时间,也不用送我了。”   邹城想想,院子里落叶满地,他打算收拾一下院子,厢房里的屋里落的都是灰,一直没机会好好拾掇拾掇。   邹城把白灵送到县城边,白灵挥挥手:“你回去吧。”   最近白灵回小杨庄都是邹城送她,骑车很快就到,现在要一个人步行,她还有些不适应,习惯真是可怕啊。   白灵刚进院子,狗娃就拿着水枪呲呲的往她身上呲水,现在的玩具很少,这水枪一看就是自己手工做的,白灵没手软,一把抢过水枪,对着狗娃就是一顿狂呲,最后他的头发上身上湿漉漉的,跑回屋喊奶奶。   桑红芹在裁剪布料,听了狗娃的话往他屁股上招呼:“老实点别淘气,哪能呲你白灵姐?快跟猫娃回家去。”   狗娃撇撇嘴:“奶,我们没家回了,我爸妈打架,昨天把暖壶都给摔坏了,今天我妈回我姥姥家,说什么要离婚呢。”   桑红芹一惊,手上裁的布料一歪,她直呼心疼,但也顾不上,抓住狗娃问:“要离婚?你跟奶奶说,到底咋了。”   狗娃的目光四处乱转,不安的说道:“我跟猫娃淘气,把家里的柴火点着了,不过没事,很快就扑灭了!我爸生气,拿棍子打我俩,结果我妈拦着,后来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就吵了起来,越吵越凶,然后我妈收拾包袱就走了……”   桑红芹把布料收拾收拾:“你爸呢?”   “我爸去我姥姥家接我妈了。”   两个孩子没人管,只能在这儿待着,狗娃跟白灵做了个鬼脸,手里洋洋得意举着糖果:“我就吃,气死你。”   桑红芹尴尬的说道:“两个孩子吵着要吃糖,我就抓出来了两块。”   郑丽梅再不好,这个到底是他们亲孙子,哪里狠得下心不管,白灵完全能理解,笑道:“孩子嘛,就知道吃吃喝喝,吃就吃吧,注意别吃出蛀牙来。”   孙玉柱老两口饭都没吃几口,估计是担心儿子呢,这年头离婚的少,离个婚惹人笑话不说,关键是带着两个孩崽子,想再找都难,夫妻还是原配的好,郑丽梅再多不是,也是狗娃猫娃的亲妈。   孙海全夫妻是下午回来的,两个人看来已经和好,先来这里接孩子,郑丽梅依旧黑着脸,上来就在狗娃屁股上拧了一把:“败家孩子,下次再敢胡闹我不扒了你的皮。”   白灵心说,狗娃猫娃确实应该教训,挖泥巴上山都没人管,可是点火玩可是要出大篓子的,弄不好得烧了一条街,孙家用什么赔?万一再出了人命,谁赔得起?   家里没有柴火,孙海全回去的时候抱了一大捆,之后又折回来说有事商量。   白灵猜他准没好事,果然,孙海全一开口就让老两口为难:“爹,你那片烟草能转给我种不?”   孙玉柱种的是红花烟草,也就是最普通的那种,栽种容易,也不需要特殊打理,随便种一片,一收获便是一小车的烟叶。   孙玉柱卖过两次烟叶,等烟草成熟后,把烟叶晒干,然后拉到县城去卖,一斤烟叶两毛钱,孙玉柱平时卷烟,一根烟大概需要一克的烟叶,一斤烟草去掉耗损的部分,也能卷出四百多根烟,烟草公司从他手里收购,再加工转手卖,能赚好多倍的差价。   孙海全主意打的好,他爹把这条路打理顺畅了,他想坐享其成,直接接手。   孙玉柱卖烟叶挣不了大钱,但是手里攒的钱也不少,赶上生产队每年发的现金的一半,如果再继续卖烟叶,抛去交给生产队的,每次也能卖上一二百斤。   孙玉柱开口问道:“是你媳妇给你出的主意吧。”   孙海全不会撒谎,他低头没说话。   桑红芹又问:“她回娘家就是为了这事儿?”   孙海全点头:“嗯,她非让我跟你们说,我不愿意,后来就吵了起来。”多儿多女多冤家,桑红芹捅捅老伴:“给他吧,难不成为了这事离婚吗?”   白灵还是很清楚这个二舅妈的性子的,看着眼红呗,以前老两口总是贴补他们,粮食,钱,因为都是一起生活,所以从来没分开过,后来觉得公婆岁数大了是大累赘,正好赶上白灵回来,有借口把他们分出去,一家几口过日子。   结果呢?她又看到孙玉柱老两口挺有本事,做裁缝的做裁缝,卖烟叶的卖烟叶,闲暇时间还能编编竹筐换钱,日子过得比他们年轻人还红火,自然就眼馋。   裁缝得靠手艺,她没有,编竹筐得手巧,孙海全不会,琢磨来琢磨去能干的只有种烟叶,这就架着丈夫开口跟父母要,她确定孙玉柱一定会松口。   郑丽梅猜测的没错,为了儿子,父母总会一再让步,孙玉柱沉默很大一会儿说道:“行,你愿意种就种吧,抽时间我带你进山去看看,烟草给了你,你好好打理,以后有事也别来问我。”   孙海全羞愧的低下头,一个大男人还伸手管爹妈要东西,脸上臊得慌,可家里婆娘不依不饶,他也实在没辙……   送走孙海全,白灵赶紧转移话题:“姥姥姥爷,你们这么大岁数了,天天太忙对身体也不好,给我二舅也行,省的你们太累。”   孙玉柱知道外孙女是安慰他,他从炕上起来:“我去里屋躺一会儿。”   烟草那片地给了孙海全,如果他们要是好好种,孙玉柱心里还能安慰一些,还没过半个月,孙玉柱上山砍竹子的时候拐过去看了一眼,差点气个半死,烟叶子枯黄耷拉着,土地旱的要命,像是好久没浇过水。   烟草地其实特别好打理,尤其是现在这个季节,最适合烟草的种植,平时浇浇水,薅薅草捉捉虫,其他的根本不用管,这么简单,孙海全都管不好。   孙海全天天得在大队上班,大队下班早,扛上锄头就能上山啊,说白了还是懒,一家两个劳动力,还能把烟草地管成这样!   孙玉柱到底没忍住,跟儿子说过两次,孙海全低着头听老子训,说以后一定好好打理,孙玉柱跟桑红芹白灵抱怨:“这几个孩子,海全最不争气!随他们去吧,我也懒得管。”   郑丽梅从大队领了一头小猪回来,说要养猪,平时还得上山去给猪割草,她整日风风火火不知道忙些什么,两个孩子没人管,就撺掇孩子上爷爷奶奶这来吃饭。   两个孙子眼巴巴的望着饭盆,总不能不让上桌吧?他们一吃就小饿狼似的,饭盆都能舔干净,白灵回来看到俩孩子的吃相,皱眉说道:“你妈不给你饭吃?”   狗娃抓两个黑面馍馍捂在手里:“咋不给吃,就是我妈现在忙,让我来爷爷家吃。”说完才察觉自己说漏嘴,连忙低头。   白灵把盆里的玉米馍馍端过来,递给姥姥姥爷:“你们吃你们的,家里粮食有限,狗娃猫娃的粮食都在自己家,过来吃你们的,一顿饭比两个人吃的都多,不心疼的死命吃,家里没粮食了,我二舅妈能管你们?”   白灵说的都是事实,孙玉柱两口光顾着疼孙子,却没想过,他们粮食不够吃,有没有人管他们。   现在吃饭不讲究吃饱,能吃七八分饱就已经很不错,一般人也就吃个半饱,肚子不饿就停下筷子。   白灵问:“猫娃,你们在家也这么吃吗?”   猫娃吸溜一口红薯粥:“我妈可抠呢,我吃一个馍馍,她就用筷子打我手,让我放下别吃了。”   白灵挑挑眉:“你们也看见了吧?在家里吃不饱,感情在这吃就不心疼。”   白灵又问:“猫娃,那你们把姥爷家的粮食都吃光,姥姥姥爷没饭吃怎么办呀!”   猫娃迷茫的抬抬头:“我妈说我爷爷奶奶有本事,能挣钱,肯定有办法,呜呜,爷爷奶奶可别抢我们家粮食,我们家自己还不够吃呢。”   白灵:“……”这一家人全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孩子天真无邪,说出来的都是心里话,枉费老两口这么惦记他们,说不心凉那是假的,就是白灵,听了都觉得寒心,更别说一直宠爱孙子的桑红芹了。   桑红芹机械的咬了一口馍馍,狗娃作势要抢走,撒娇道:“奶奶,奶奶我还没吃饱!”   孙玉柱使劲瞪他一眼,大喝道:“吃什么吃?要吃回家吃去,滚,都给我滚!”   孙玉柱很少这么严厉的批评孙子,狗娃手里的馍馍掉在地上,哇的一声哭了:“爷爷是坏人,欺负我。”说完带着弟弟气愤的往外跑。   桑红芹抹了一把泪:“这群狼崽子,心真是黑啊,跟着那样的妈,把孩子都给耽误了。”   桑红芹这句话说得没错,熊孩子都是熊家长惯出来的,孩子就是一张白纸,还不是需要大人言传身教,告诉怎么做人?郑丽梅那种人,教育出来的孩子一点可取之处都没有。   亲人间的感情也需要互相维系的,不可能只是一方付出,再亲近的血缘关系也在于相处,孙玉柱叹口气,语气坚决的说道:“以后猫娃狗娃过来,一口饭不许给吃,自己家里粮食啥都有,跑这里来啃咱们,这就算了,关键是对他们好没有用,一个个白眼狼,心里惦记过咱俩吗?”   孙玉柱气的脑袋疼,又重复一遍:“我要是看到你们谁敢给他们吃的,别怪我翻脸!”      第61章 海魂衫      白灵觉得自己没做错,当局者迷,像她姥姥姥爷这样心软的人,就得下一剂猛药才行。   尤其是孙玉柱,看起来性情暴躁不好接近,但其实心里柔软的不行,对身边的亲人恨不得掏心掏肺,对白灵如此,对猫娃狗娃更是如此。   可最后换来什么?两个孙子连粮食都舍不得给他们一口,这就是所谓的亲人?早看清早省事。   白灵知道现在所有的语言安慰都是苍白的,她收拾收拾桌子:“姥爷你们先去歇着吧。”   院子里的边上有一个小粮仓,粮食都放在里面,一年过了将近一半,粮食也瘪下去不少,白灵大概算了算,恐怕不太够吃。   孙玉柱夫妻俩吃饭比较省,每顿都算计着来,虽然说去年收成还不错,但老人总有种忧患意识在,希望能省下点粮食留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两个老人吃还足够,但是加上两个长身体的孩子,那就万万不会够,猫娃狗娃都不是会感恩的孩子怎么捂也捂不热,还不如索性把一切撕开,虽然难受一阵,也比以后更心凉的强。   晚上郑丽梅回家,带着两个孩子过来道歉,她脸上带着狼狈的笑容:“爹娘,小孩子不懂事,说的话不作数,你们别放在心上啊,你们可是他们亲爷爷奶奶,怎么可能不管呢?平时我也不是那么教的。”   孙玉柱都没抬眼瞅儿媳妇,冷哼道:“我年纪大了,可是心没瞎,谁是什么样子心里一清二楚,你啊,赶紧把两个孩子带回去,我跟你妈岁数大了,喜欢清静,以后啊,猫娃狗娃别忘这里放。”   郑丽梅的火气腾一下就上来,叉腰道:“我说公爹,你这也太偏心了,灵灵还是外孙女呢,你看你们给宠的,还从省城领回来,猫娃狗娃可是你们的亲孙子,咋就不能管管?”   孙玉柱气的哆嗦,揪揪身上的汗衫:“你看看,你瞪大眼睛仔细看看,这件汗衫还是灵灵给我买的,家里的暖壶、脸盆,她添置的东西多了!你们呢?”   郑丽梅不屑的说道:“猫娃狗娃岁数小,等长大了照样孝敬你们。”   一直没吱声的桑红芹补了一句:“孝顺?一口粮食都舍不得给,还指望那两个好孙子孝顺我们?我们可没那个福气享受喽。”   郑丽梅看老两口油盐不进,任由她磨破嘴皮子也没有,心里不禁埋怨白灵,刚才猫娃狗娃可都跟她说了,就是白灵挖坑问孩子问题,所以孙玉柱夫妇才会那么生气,真是一个搅家精!   当然这一切白灵不知道,在天黑之前,她就往县城赶,得留出多余的时间来,赶在天黑前到家,不然晚上不安全,白灵运气不错,走到一半的时候看见小杨庄队员赶牛车进城,听说是要去采购农具。   白灵管那个队员叫杨叔,杨叔停下车,让白灵坐上牛车,捎她一段,这可感情好,牛车虽然慢一点,总比走路要强的多。   生产队的农具有大半不能再用,杨叔拿着生产队开的条,来县城买农具,兜里揣了不少钱,白灵到县城边上下车,供销社就在附近不远,杨叔还得赶车过去。   邹城就在白灵每次经过的路口等她,白灵心里一阵小雀跃,她小跑过去:“你怎么在这儿等我?”   邹城捋捋她鬓角的碎发:“我在家里没事做,看时间你也快到县城,就过来等等你,白灵……”   邹城低着头,鞋子不停的在地上撵来撵去,看他犹犹豫豫的,白灵问道:“到底什么事你告诉我,一副为难的样子。”   “灵灵,有时间跟我去省城一趟吧,回去见见我爸妈。”   白灵快步往前走,问道:“怎么这么突然?”   “也不算突然,我一直找合适的机会,想带你回家,我们的事早晚要经过家里,或许我三姑说的对,我应该早点带你见父母的,这样也能安心。”   要去见邹城的父母啊,白灵沉默了半晌,最后说道:“我得跟我姥姥姥爷商量一下。”   “问问老人的意见是应该的。”   桑红芹夫妇没拦着她,赞同道:“见了父母就过了明路,基本定了下来,以后再慢慢处,去就去,记得买点东西上门,别让人家挑理。”   邹城也不是临时起意,他三姑知道,肯定会给父母拍电报回去,他们装作不知情都是演戏呢,带白灵回去他有些担忧,可这一关早晚得过的,女孩子,更需要安全感,他的心意不仅仅是在平时的相处,更应该让两个人的恋情光明正大的发展,见父母是必不可少的一关。   白灵不清楚邹城心里的顾虑,她发愁的是穿什么,穿中山装似乎太正式,说起来就是去串个门,还是日常的穿着合适,白灵衣服不多,布票有限,她想买也不容易啊,好在天气热,她上面穿一件海魂衫,下面一条卡其裤,脚上的是文桂从省城带来的棕色塑料凉鞋,大方得体的一身,这是她能选出来最好的了。   至于买什么,等到了省城之后再说吧,白灵会住在省城的招待所里面,住招待所需要开证明,街道办事处的人都是邻居,白灵都认识,简单说个理由刷刷刷证明就给开好,有熟人好办事。   邹城提前很久给家里拍了电报,简单说明情况,给父母准备的时间,邹家双亲的回复十分简洁:“欢迎,盼归。”   踏上去省城的列车,白灵的心境跟以往截然不同,以前心里没有负担跟压力,这次忐忑不安,仿佛背着一个大包袱,邹城笑话她:“白老师以往的伶俐劲儿呢,你放心吧,我爸妈人很好,尤其是我妈,一直催我找对象,要求是女的,活的。”   说完之后他打量打量白灵:“你完全符合条件,而且还属于超标的,绝对能让她满意。”   白灵:“女的,活的,那隔壁的六丫也挺适合你。”   邹城想起他第一次去小杨庄,六丫吸溜着鼻涕伸手追在他后面跑,就浑身一颤……   直到快下车邹城才告诉白灵实情,他之所以急着问白灵的意见,问她愿不愿意来省城见父母,实际上是他收到邹正富拍的电报,李爱云住医院了,李爱云一到天热就容易犯头晕,在家里迷糊难受,就去了医院。好在不是什么大病,住了一天院就回了家。   李爱云在医院就不停的念叨邹城,说儿女都不在身边,生个病连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邹正富在一边吹胡子瞪眼,说我不是个人吗?不过老伴的心事他都清楚,这是惦记儿子呢,转身就给邹城发了一张电报。邹正富发这封电报,打的是亲情牌,希望他能早日调回来。   邹城惦记父母,可他确确实实不能回去,这个是他的底线,就在白灵回小杨庄的那天,他收完电报,心里不断地咀嚼邹正富的话,他不应该总是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更应该顾忌一下父母的心情。   邹城之所以没直接提李爱云住院这件事,是不想给白灵压力,不然她因为李爱云住院,而违背心意的答应他,这个不是邹城想看到的,他们两个之间,一步步的循序渐进,哪怕步伐再快,也得遵循本心。   白灵知道后埋怨他:“你应该早点告诉我,这样咱们别拖这么久,请假回来也行。”   下车后邹城提着包:“我妈的身体我清楚,她那个是老毛病,不碍事的。”   邹城跟家里提的是下午回家,所以还有足够的时间,白灵提议去商店转转,她要买点东西。   白灵有副食店的票,钱也足够,就像桑红芹说的,第一次登门讲究一个心意,意思传到了就足够,精致的东西白灵买不起也买不到。   邹城的家在城北的府右路的一处宅子里,跟秦海芬住好几户的大杂院不一样,整个院子只有邹城一家人,白灵不禁感叹:“你们家的环境真好。”外面是一排排的柳树,房子饱含岁月雕琢的痕迹,沉淀下来独特的气韵。   邹城像是自言自语:“以前还有一栋小白楼,可惜了。”   “小白楼?”   “嗯。”邹城点头:“后来被街道收走了。”   在这个时期,私人能够拥有的东西很少,哪怕你是祖业也没用,邹城旋即笑了:“收走也好,这样就能踏实过日子,什么都不重要,一家人平平安安就行。”   家里锁着门没人,邹城回来的早,他拿出钥匙轻车熟路的开门:“先进去吧,如果我猜的没错,我爸妈应该是去方叔叔家里了。”   “方叔叔?”邹城似乎没跟她提起过,白灵没有印象。   邹城回道:“还记得我的华侨票吗?都是方叔叔给我的,方叔叔跟我爸妈认识了十几年,又是老邻居,经常互相串串门。”   邹城刚提起父母,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邹正富夫妻有说有笑的回了家。      第62章 水曲柳      李爱云眼中掠过一丝惊讶,但是很好的遮掩住了情绪,她走路很快,到了邹城跟白灵面前:“真是一个好看的姑娘,邹城经常提起你,姑娘你叫什么呀?”   白灵笑了笑:“伯母好,我叫白灵。”   邹正富手里拎着一条鱼,重复的问了一遍:“白灵?哪个灵?”   “灵巧的灵。”   “哦哦。”邹正富若有所思的回道。   李爱云去给白灵泡茶,上等的碧螺春,茶杯倒是普普通通,白灵闻了闻,清香扑鼻。李爱云十分热情,拉着白灵谈天,她儿子单身这么多年,还没带姑娘回家过呢,以前让他相亲也总是推三阻四的,一个相中的都没有,这次既然带白灵来见父母,也一定就是放在心上的,李爱云心里别提多开心了,恨不得他们两个早点定下来成婚,来年再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孙子孙女。   白灵并不知道李爱云的这些念头,李爱云的性格跟邹城大相径庭,邹城开始相处,给人一种冷冷的感觉,仿佛在脑门上刻着生人勿进,眉头经常紧簇着。李爱云就是一个八卦热情的中年阿姨。   邹正富给邹城使使眼色,带他去了院子外面,邹城头皮一紧,低头跟着父亲出去,这头说话的两个女人谁也没注意到。   邹正富劈头盖脸的问道:“就是这个白灵?”   邹城咬咬牙,抬起头跟父亲对视:“没错。”   邹正富面色忧沉:“你不用这样。”   邹城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我怎么样?爸,我也是无意中认识她的,在我眼里,她就是她,跟她其他的身份没关系,你不要误会。”   邹正富叹口气道:“哪有这么简单啊,如果她家里知道我们家曾经……怎么会同意你们在一起?小城啊,你不要觉得这样是在替我赎罪,不需要牵扯你进来。”   邹城默然,他没想到父亲会这么想他,那别人呢?是不是也会这么想?可邹城知道实情不是这样。   他坚持要跟父亲解释:“爸,我喜欢白灵,不是因为她是谁,跟她相处我很快乐,这么多年,我从来没像喜欢她一样,喜欢一个女孩子,不管以后的路多难走,我都会和她在一起。”   邹正富给他泼了一盆凉水:“你一直在说你,你想过白灵吗?如果她知道背后的一些事情,她还会愿意跟你在一起吗?她会不会怀疑,你接近她的初衷?”   “我没有。”   “希望她能相信,你没有,算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也管不了,造孽啊,你听我一句劝,不管什么话,抓紧跟白灵说清楚,别把人家蒙在鼓里。”   邹城艰难的点头:“再说吧,我还没想好怎么说。”   邹正富清楚儿子的脾气,劝他多少句都没有,他挥挥手:“你先进去,我在外面坐坐。”   这些年,邹正富心里一直负重生活,那次意外,让他惋惜不已,邹城记得,在上一世,在父亲临终之前,他还在念叨着,说自己……   邹城摇摇头,把不愿提及的前尘旧事甩到一边,透过门的缝隙,邹城看到李爱云和白灵有说有笑,相处的十分愉快,如果能一直这样继续下去,该有多好啊。   邹正富说归说,但是他在人前并没有拆邹城的台,在旁敲侧击和白灵聊天之后,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饭桌上邹城毫不掩饰对白灵的照顾,怕她不好意思夹菜,把盘子里的菜往她碗里夹,渐渐摞成一座小山。   白灵有些尴尬,小声道:“我自己会吃菜的,你不用管我。”   邹城端着饭碗,又夹了一块牛肉放在她碗里:“你刚才只对着自己面前的菜吃,其他的根本没伸筷,我都看在眼里,快吃吧,我们家轻易也不做这么多的菜,为了我妈的一片心意,你可得多吃点。”   李爱云笑吟吟的看着儿子跟白灵的互动,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这还没娶进门呢,就开始爱护有加,不过李爱云更多的是欣慰,自己儿子也不是榆木脑袋,也挺会照顾人的,自己白白担心那么多年。   邹正富手里的收音机几乎不离手,吃饭的时候还在听广播,李爱云伸手按掉开关键:“一家人吃个饭,听这个做啥,等一会自己听去。”   白灵细细打量邹城父母,两个人一看就是知识分子,涵养跟气度都很好,跟一般的市井夫妻不一样,字里行间里,白灵隐约得到一些信息,邹正富是在一家研究所上班。   李爱云穿了一件棉布短袖,因为天气热,她的长发盘成一个髻挽在脑后,短袖的衣角有一株竹子的刺绣,李爱云看白灵看她衣服,解释道:“闲着没事,我自己绣着玩的,绣花太花哨,竹子更雅致一些。”   绣花的工具李爱云都藏在柜子里,如果被谁串门看到她在绣花,还不一定怎么编排呢,一切还是小心为上,让她穿补丁衣服她做不到,这么多年整洁利落惯了,只能相对款式普通一些。   女人之间的话题无非就是围着穿衣打扮,哪个年代都是如此,虽然现在生活条件艰辛,但可以苦中作乐,李爱云盯着白灵的凉鞋看:“这双凉鞋真好看,咱们省城的商店里,我没见过呢。”   白灵说道:“之前邻居去上海探亲,让她帮忙捎回来的。”   李爱云了然:“怪不得,看款式就不像省城的。”   李爱云有好多话要跟白灵聊,虽说是第一次见面,但她对白灵印象不错,知书达理,说话慢声细语,教养很好。   李爱云嘴上说不插手邹城的恋情,但当妈的没有不挂心的,女方的家世人品都得细细的打探一番,李爱云看邹城自己心甜,白灵跟她性情也相合,悬着的心放下一大块。   李爱云找机会把儿子拉到一边,直截了当的问道:“你们打算啥时候结婚?”   邹城一愣:“妈,这也太快了,不着急。”   李爱云掐了儿子一把:“等等等,再等来年你都二十五了,二十五,隔壁的柱子跟你同岁,现在有儿有女,听说媳妇都怀上第三胎了,你再看看你?差不多就定下来,我跟你爸认识三四个月就结了婚,结婚后再慢慢相处呗,白灵那孩子我瞧着挺好,是个踏实过日子的人。”   听到自己亲妈夸白灵,邹城心情舒畅,忍不住笑道:“妈,你看你,我之前单身的时候操心,现在我把姑娘给你领回家里来,你又开始操心其他的,你放心,婚是肯定会结的,我俩年纪还小,不用那么着急。”   李爱云无奈的说道:“反正我的话你从来不听,对了,有时间带白灵去你爷爷奶奶那看看,他们比我还挂心呢。”   说起爷爷奶奶,邹城上次见他们还是三四个月前,邹城应了一声:“行,那我这次带白灵去一趟。”李爱云问邹城住宿的问题,邹城说住在招待所。李爱云满意的说道:“住在招待所里好,咱们家地方倒是挺大,屋子也不少,可到底还没结婚,住在家里对姑娘家名声不好。”   下午的时候,邹城说带白灵出去逛逛,这里是邹城长大的地方,白灵好奇的走来走去,问他小时候喜欢去什么地方。   邹城带着白灵去了一条河,河水清澈见底,邹城说道:“小时候只要一到冬天,我们就喜欢来这里滑冰玩,那时候做一辆冰车,两个人拉着,就在冰上跑来跑去,大人说滑冰危险,但是没人听话,都是中午偷偷约好跑出来,方叔叔每次都替我打掩护。”   提起方叔叔,邹城拍拍脑门:“对了,我差点忘了,还没带你去见方叔叔。”   邹城缓缓又说道:“方叔叔的性子……嗯,怎么说呢,比较跳脱不羁,你别介意,他人很好的。”   等白灵见到真人之后,才深切感受到邹城提的不羁是什么含义。   方叔叔年纪不大,看容貌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个子不算高,脸圆圆的,一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   方叔叔跟白灵打招呼:“你就是小城经常提的小鸟啊?”   “小鸟?”白灵一脸茫然。   方叔叔笑呵呵的解释道:“你不是叫白灵吗?白灵百灵,百灵鸟,简称就是小鸟,这名字多好听。”   邹城和白灵对视了一眼,方叔叔接着又说:“小城小鸟,小鸟在城里飞来飞去,这称呼多有寓意。”   邹城轻咳两声:“方叔叔,你收敛点。”   方叔叔瞪瞪眼睛,虽然眼睛还是一条缝,但是现在可以看到漆黑的眼球:“收敛什么,我话挺少的,还让我收敛,鸟儿啊,方叔叔第一次见你有点突然,也没有什么礼物。”说完之后扔下两个人起身去里屋找东西。   邹城摆摆手:“习惯就好,方叔叔一直都这样。”   方叔叔拿出几张票据:“本来想给你一条翡翠项链,但是那玩意儿不实用,不能吃不能花的,还是粮票用处大,这两天在省城想买啥就买啥,反正有票呢。”   白灵欲哭无泪,内心在咆哮:方叔叔啊,我不嫌弃翡翠项链花哨无用啊,那玩意可值钱了,以后得翻N倍呢,如果藏好了躲过这几年,一条翡翠项链,足够她吃吃喝喝一辈子啊。   白灵心在滴血,面上还得维持平和的笑容:“谢谢方叔叔,这几张票真的很有用。”   邹城在旁边说道:“方叔叔偏心啊,里面有张票,我可是跟他要了好几次,他都不给我。”   方叔叔白了他一眼:“给鸟儿和给你有什么区别,有本事找鸟儿要去。”   白灵翻翻手里的几张票,都是侨汇票,在这个年代十分金贵,只有侨胞才有侨汇票,而且侨汇票发行量很少。   方叔叔摇摇头:“我不是华侨啊,我们家我最没出息,我手里的票都是家里人寄给我的,反正我用不了多少,还不如拿给你们小辈花。”   方叔叔的物欲很低,从他家里就能看出来,大白墙平滑整洁,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其他任何摆设都没有,空空荡荡的。   方叔叔临走前,还塞给白灵一条丝巾,望了望邹城说道:“你们小城托我买的,说要送给你,丝巾不好买,两个多月我才买到。”   邹城尴尬的打断他:“方叔叔,你说这些干什么……”   方叔叔把邹城推出门口:“好啦好啦,有什么话你们自己说去吧,小鸟啊,以后有机会来家里玩。”   邹城的秘密被人说与人前,他不自然的扭过头:“走吧。”   白灵问道:“丝巾是你特地要买给我的?”   “嗯。”邹城的回应格外简短。   白灵细致的端详手里的这条丝巾,丝巾是提花绸面料,颜色是很素淡的月白色,让人联想起皎潔的清辉荡漾,仿佛一缕清风浮上心头。花纹都是暗纹,丝绸的质地柔软光滑,白灵遗憾的说道:“真的很好看,不过我不太敢带出门。”   再低调也是一条丝绸的围巾,丝绸这是什么料子?现在穿旗袍的也有,只是比较少,人们最多搔之以鼻,还没有大规模的上纲上线,但是三年后,这些全部会被打为奢侈堕落的资本主义享乐思想,白灵不敢冒险。   邹城轻轻说道:“我也没打算让你带出去,平时可以在家里戴,反正没人知道。”   “那多浪费啊。”这条围巾一定不便宜。   这条胡同是死胡同,平时没人经过,在一个拐角处,邹城拉了拉白灵的指尖,宠溺的说道:“女孩子都爱美,哪怕不用示人,我也希望,我能给你买你喜欢的东西。”   哪怕不用示人……白灵心里酸酸的,谁不爱美呢?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罢了,白灵感伤的说了一句:“你真好。”   邹城以前不懂这些,就像不知道她妈为什么一定要买皮鞋一样,为什么在家里被翻的乱七八糟,东西都被收走的时候,坐在门槛上哭了整整一夜,在最艰难的那两年,她依然把自己收拾的利索整洁,哪怕马上就要去街道那头扫厕所……   邹城心如刀绞,每次回忆起这些,他的心就像在油锅里煎了一遍,他捂捂胸口,还记得李爱云曾经跟他说过:“小城啊,每个姑娘都爱美,天性是压抑不住的。”   为什么要压抑人的天性呢?如果有条件,穿的光鲜亮丽,到底有什么错?重活一世,邹城依旧没有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   邹城牵着白灵的手:“走,我带你回家。”   晚饭是在邹家吃的,方叔叔也过来蹭饭,两家人很熟络,邹城带白灵出去的时候,邻居探出头也会问一句:“小城,这是你对象呀。”   邹城大方的回:“对呀,这次带她回来给我爸妈见见。”   第二天白灵和邹城约好在商店门口见面,方叔叔给她的侨汇票,白灵翻了一遍,能买到的都是好东西啊!   其中有一样白灵特别满意!是家俱票!在华侨商店买,价格要优惠一半!这张票来源透明,她完全能解释的通,如果要是拿出黑市换来的家俱票,光是理由就够白灵发愁的。   白灵去和邹城商量,说打算把家俱票先留着,等周大壮结婚的时候,买几件家俱作为新婚礼物。   邹城点头道:“我觉得行,票你先留起来,这张票时间长了,今年年底就过期,实在不行到时候可以买好先留着。”   这张票只能在省城用,家具都是大件东西,坐火车带不回去,不过可以去邮局邮寄回去,就是需要花点钱。   白灵决定先去商店里绕绕,看看家具的款式,现在的家具一两年都没变化,家具城在四楼,需要爬楼梯上去,白灵爬到四楼气喘吁吁,邹城呢,最多是气息紊乱一点,体力比她要好得多。   四楼陈列的都是家具,每一种都在玻璃柜里陈列着,仿佛是一件艺术品一样,来华侨商店的人少,逛家具的更少。   华侨商店的营业员态度十分热情,主动微笑着问:“两位是结婚要买家具吗?我可以推荐一下。”   白灵也没解释,回道:“我这有票,你看一下可以买几种。”   白灵手里的票没写可以买那种家具,可以买几样,真是简单的家俱票供应几个大字,营业员接过去看了看,脸上的微笑不变:“您的这张票可以买三样家具,因为是限量供应的,所以不能超过三样。”   一张票买三样家具,已经在白灵的预期之外,营业员告诉她,店里的家具价格都不贵,而且做工精湛,款式比外面的还要好看一些。   白灵不太懂家具,她问问邹城:“你觉得哪个好看?”   邹城指指左边玻璃柜里的大衣柜:“这个不错。”大衣柜可以放不少衣服,防潮防蛀,还有方桌,吃饭平时放暖壶茶缸,方桌居家过日子必不可少,农村不睡床,都睡大炕,双人床可以不用考虑,另外再选一个碗橱,这三样实用。   白灵看中了水曲柳的衣柜,方桌跟碗橱也选水曲柳的,这三样家具白灵不可能都送给周大壮,一来价格太高,二来太过于贵重惹眼,周大壮的新婚礼物到时候可以再具体选,白灵打算买一张方桌给邹城,他家里现在空空荡荡的,有了方桌吃饭也方便些。   白灵问售货员:“我先买一样,剩下的以后再买可以吗?”   售货员痛快的说道:“没问题,等一会儿我在票上打个戳。”   白灵指指方桌:“你喜欢哪种?”其实选择的余地并不大,一共就三种款式,邹城愣了愣:“问我?”   白灵拉他过去:“对啊,方桌是买给你的,不许推辞啊,你看,你给我买的东西我可都收下了,你不许不要。”   邹城看看白灵真挚的眼神,心里流过一丝暖流:“好,就要这张吧。”邹城指了最左边的。   方桌的价格不贵,白灵算了算,比她在县城里看的家具,要便宜一半还多!白灵心情愉快的交钱领东西,售货员的红戳在票上一盖,上面写着:“方桌已购。”   作者有话要说:  →_→ 这一章写了一天……挠头,越到周末写的越慢   第63章 衣柜      方桌是可以折叠的,所以邹城可以带上火车,只不过是麻烦一些而已,方桌先放在白灵的招待所,邹城带白灵去吃饭,之后他说带她去见爷爷奶奶。   邹城的爷爷奶奶住在城郊的一处老房子里,两位老人早就退休,每天就是锻炼身体,喂喂鸡。   邹城家有辆永久锰钢自行车,平时都是李爱云上班骑,邹城骑上自行车,带着白灵去爷爷家,城郊就算是骑车也需要一个小时,骑过主要的街道,入眼的都是尘土飞扬的土路,坑坑洼洼的很难骑,还能看到牛车压过的痕迹。   邹城长得比较像爷爷,家里墙上有爷爷奶奶年轻时候的合照,邹城简直是爷爷的翻版。两个老人身体都很好,邹城爷爷带着一副圆框眼镜,听邹城说,爷爷常年板着脸,不苟言笑,让她不用担心。   白灵了然,看来邹城不仅长相像爷爷,就连性格也像,邹城奶奶跟李爱云的性格差不多,热情好客,她耳朵不太好,需要大声说话才能听清楚。   城郊这里住户比较少,爷爷奶奶搬到这里来就是图清静,本来邹正富不愿意父母过来,城里本来有一处大宅子,就在华侨商店不远处,周围买东西也方便,后来邹城爷爷奶奶把房子捐给政府,两人搬到城郊来。   对于邹城爷爷奶奶的举动,身边的亲人都不理解,那处宅子可是祖业,传了好几辈子的房子,就这么拿了出去心都是疼的,等又过了几年,私宅被收回去不少,才明白邹城爷爷奶奶的远见卓识,与其被拿走,倒不如自己主动捐出来,还能博得一个好名声。   邹城最佩服的人,就是爷爷奶奶,他们看起来不显露分毫,实际上是最有智慧的老人,对世事看的透彻,所以才远离喧嚣的闹市,来到这里住。   邹城奶奶拿出炒瓜子,邹城抓一把递给白灵,他问爷爷:“爷爷,你跟我奶奶随我去涞水县住吧,我买了房子,空屋子很多,一家人住的开。”   邹城爷爷一愣:“回老家?”   “是啊,我三姑也在那,我……不打算回省城了,以后想把我爸妈也接回去,只是他们现在不愿意回去。”   邹城爷爷仔细想想,说道:“现在这局势,避开锋芒回老家也是一个好的选择,不过啊,我们两个老了,在哪都一样,暂时先不折腾了,如果什么时候咋这里住腻了,就过去找你们。”   邹城笑道:“要是我爸妈像你们这么容易说通,那就好了。”   邹城爷爷摇摇头:“看不开啊,看不开,你爸妈也活了好几十年,还是没看明白,算了,你也先别急,他们现在舍不得走,先缓缓,等以后有机会再说,你爸那个脾气跟我一样,倔的很,谁也劝不动。”   邹城垂下眼睛,爷爷说的对,这也是为什么,他没着急安排父母离开,邹城攥攥拳头,使劲吸了一口气:“爷爷,以后我可能有事让你帮忙,到时候你别问我为什么,配合我就好。”   邹城爷爷眯眯眼,似乎想要把他看穿:“你说的话我信,你放心,到时候我肯定站你这边,带你父母走也好,他们现在啊,就如同站在刀尖上……”   邹城很多话没办法摊开去说,就算是他说了,其他人一定会认为他精神不正常。好在还有爷爷奶奶,情况还不算太差,奶奶身体不好,需要好好调养,随着他们年岁越来越大,城郊并不适合居住。   回到涞水县之后,方桌邹城摆在了屋子里,白灵自言自语:“买的方桌的做工,还不如我大姨夫做的好呢。”   白灵说的没错,华侨商店里的家具,比其他地方还要精细一些,但是到底是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比照手工家具还是欠缺的。   白灵回小杨庄,桑红芹告诉她,周大壮的亲事有了眉目,今年过年前就完婚,算起来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   白灵不禁咂舌,婚事真的很赶,两家人都着急结婚,互相都满意的很,生怕再生出什么变数。   白灵想了想说道:“姥姥,大壮哥结婚我送他家具吧,我回省城的时候,跟邹家交好的一位叔叔给了我几张侨汇票。”   “侨汇票?那可是好东西。”   白灵跟桑红芹商量,她说打算送大衣柜跟碗橱,桑红芹说道:“那可真是厚礼了。”农村结婚,大家随礼也就是几毛钱。   白灵解释说:“大壮哥也帮过我很多忙,我现在用的碗橱,还是他送的,这也是应该的。”   “嗯,也没错,礼尚往来嘛,现在东西就能送了,你周婶正拾掇婚房呢,靠南边的一间屋子打算是送给老二,家具往里一摆也好看。”   白灵嘱咐道:“到时候家具就说是咱们一家送的。”   “成!”   白灵跟邹城都没太多的功夫再去一趟省城,折腾来折腾去,车票也不少钱,白灵给省城的李婶拍了电报,想拜托她帮忙买一下家具,到时候邮寄过来。   李婶也不费事,就是跑腿而已,等到白灵把家具票寄过来,她带着大虎子去华侨商店买家具,随后去了邮局。之前她已经打听过邮费价格,白灵都给她寄了过来,大概过了半个多月,白灵收到了衣柜跟碗橱。   李婶还给白灵寄信过来,跟她提了提秦海芬一家的情况,上次白灵回省城,时间短,行程安排的满满的,她本来想抽时间去看看赵春兰,最后还是遗憾的没去成。   李婶告诉白灵,赵春兰的工作没了,赵卫国现在不上学,秦海芬一直在发愁他的工作,后来想到一个办法,让赵卫国顶了赵春兰的工。   这样做工厂也是允许的,只要一家人同意就行,赵春兰再愚孝,这种事也不会同意的,但是架不住秦海芬闹腾,她不吃不喝的,说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还没嫁人呢,现在亲妈的话都不听了。   赵春兰就坐在院子里哭,别说自己家人,李婶看着都心疼,手心手背都是肉,在偏向也得有个限度,儿子有班上,那女儿怎么办呢?   赵春兰现在亲事八九不离十,除了两个年轻人彼此满意,最关键的就是两个人都有班上,结婚后是双职工呀,现在可好,如果赵春兰的工作没了,难免对方不满意,或许亲事都得黄。   秦海芬好歹是赵春兰的亲妈,这么坑自己的闺女,也真是少见。   秦海芬可不管这些,她心心念念都是自己儿子的工作,赵卫国一个劲的磨人,声音大的大杂院的别人家都能听到:“妈,你得给我找一份工作,拐子胡同的我同学,就是那个陈大海,人家可是进了造纸厂呢……”   秦海芬得做通赵春兰的工作,开始还好言好语劝,什么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家庭,等她以后结婚了,得生孩子照顾家里,都没时间上班了,与其这样,还不如把工作交给自己的弟弟,娘家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太重要了,卫东记着大姐的这份恩情,以后一定会护着她……   这些话如果放在以前,赵春兰还能听进去两句,可最近这几个月,她对秦海芬心灰意冷,她这个妈心心念念的只有儿子,对于她这个女儿,薄情的很。   赵春兰就扔下一句:“工作是我的,我不给。”   秦海芬在家里的权威地位还没受到挑战过,她又急又恼,叉腰开始大骂,邻居都过来劝,秦海芬把人都撵走,堵着赵春兰骂了两个多小时。   李婶看的清清楚楚,赵春兰出院子的时候,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真是受了不少委屈。   赵春兰死活不愿意,秦海芬就绝食,两天多不吃饭,人都虚脱了,赵春兰心软,最后实在没辙,挎着脸出来说工作让出来。   赵卫东高兴的直嚷嚷,秦海芬撑着婶子,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赵家人去厂子里办手续,赵春兰成了无业人员。   李婶在信里惋惜不已,赵家全家人,心肠最好的就是赵春兰,没想到最后被亲妈算计,可到底是别人家的家事,李婶也不好多嘴,因为白灵跟赵家的亲戚关系,所以把这件事告诉她。   被身边最亲的人伤害……这种痛苦一定很难承受,白灵举着信发呆,她真的算幸运的,最起码姥姥姥爷是真心实意对她好。   白灵提笔给赵春兰发了一个电报,电报发的是加急的,除此之外用写了一封信,整整三页的信纸,这时候她的身边需要一个可以倾诉的人。   一封信来来回回很耗费时间,不过好在赵春兰的电报很快就过来,电报内容都很简短,为了省钱,赵春兰就发回几个字:“我还好,勿忧。”   作者有话要说:  着急去做饭,所以没查错字,等一会儿再修改吧……      第64章 花生      赵春兰不是一个死心眼的人,既然她看清了父母对她的态度,自然也会多为自己考虑,白灵觉得,这反而是一件好事,早日看清秦海芬的嘴脸,总比以后受更大的拖累强。   赵春兰后来写信告诉她,男方没因为这件事跟她分手,说工作以后可以再找,别让她胡思乱想。   这么看的话,这也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赵春兰的福气都在后面呢,什么娘家撑腰不撑腰的,这样的娘家还不如不要。   白灵提笔前犹豫几回,到底还是把话跟赵春兰说了,以后赵家的事少管,结婚后维持面子情罢了,母慈子孝,母亲不慈爱,更不要要求儿女孝顺。   赵春兰的婚事提前了一些,本来还想晚点结婚,她被亲妈伤了心,决定两个月后就结婚办事,现在都要领结婚证,打了结婚证可以买一些稀缺的物品,赵春兰手里幸亏还攒了点钱,她先试探秦海芬的心意,说嫁妆怎么置办?   秦海芬跟她哭穷,先不说家里条件没那么困难,赵春兰可是知道,当初白灵父母出事,她妈得到了好几百块钱,几百块钱啊,她爸十几年也赚不到这些钱啊,赵春兰忍不住问出口,秦海芬眼光躲闪:“这些钱还有其他的用处,和你没关系。”   可不是么,她是女儿,哪里有家里的两个男娃金贵,赵春兰如果之前还对秦海芬抱有一丝幻想的话,到了此时也彻底凉了心。   秦海芬不仅不提嫁妆,反而问男方有多少彩礼钱,赵春兰冷冷的说:“没彩礼。”   秦海芬一愣,撒泼耍混,说好好一个姑娘出嫁,怎么能不给彩礼呢,这也太不像话之类的。   赵春兰说你还知道你是嫁女儿啊,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卖女儿呢。赵春兰心里明镜似的,彩礼到了秦海芬手里,还是得给儿子留着,一分钱都不会贴补在赵春兰身上。   秦海芬的思想就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养这么多年是赔钱货,要不然也不会只让赵春兰念到初二,就强行让她退学,要知道那时候按照赵春兰的学习成绩,考上大学是没问题的。   赵春兰本来还顾忌一下脸面,既然一切都撕扯开,她也不怕别人看笑话,看就看,看谁丢人,大杂院的左邻右坊都来劝,有像李婶这种真心劝的,也有是看热闹的,秦海芬坐在地上拍大腿嚎哭,说什么还不如一生下来就掐死。   谁也不是眼睛瞎,虽然都有些固化的重男轻女的思想,但女儿也是自己的孩子啊,说不疼爱也是假的,像秦海芬这种人真是难找。   李婶拉着赵春兰去家里歇会,问她是咋想的,赵春兰抹抹泪:“以后除了逢年过节,我不会回家来了。”   李婶心里赞同,心说这就对了,可面子上还得劝:“亲母女没有隔夜仇,你妈就是嘴硬,说不给你嫁妆,哪能一分钱不贴补?”   秦海芬还真能一分钱不贴补!赵春兰的工资自己攒了点,但是各种票据,大多都攥在秦海芬手里,结婚总得扯身新衣服,买双新布鞋吧,这一切都没有。新衣服还是婆家给做了一身。   好在凭借结婚证,可以买到肥皂、瓷盆等生活上的必需品,内部消息说,男方年后能分房,两个人现在得先将就一下,跟婆家人挤在一起住。   赵春兰也不想在家里待,条件艰苦点也不在乎,她没管婆家人要彩礼,不然钱也落不到她的口袋里,婆婆说了,钱呢肯定是会给,悄悄的给赵春兰,当小两口的生活费。   好在这个年代也不讲究办酒席,双方亲戚朋友聚聚,热闹一下结婚仪式就算完成了,赵春兰给白灵写信,问她有没有时间,如果有空闲时间,希望能参加婚礼。   赵春兰身边朋友不多,结个婚娘家一个人没有也太寒酸,白灵说有时间,问了日期,正好赶在周六,她可以坐火车过去。   邹城知道她要回省城,说道:“我也要去,正好回去看看我爸妈,到时候咱们可以一起回来。”   白灵不方便带邹城去赵春兰的婚礼,她到省城后跟邹城分开,然后去了跟赵春兰约好的地方。赵春兰的对象叫王争军,人很憨厚,对赵春兰也不错,家里孩子不算多,算上他一共四个,住在城西的纺织厂家属楼。   不到三十平的面积,住着家里所有人,赵春兰跟王争军领证之后,就在里屋拉了一张帘子,给小两口住,半年后反正能搬去新房,就先克服克服困难。   新婚的小夫妻一点隐私都没有,但也没办法,很多人家还这么过了一辈子呢,人在困难下只能低头,赵春兰的心情不错,拉着白灵聊天。   白灵说有礼物送她,来找赵春兰之前,白灵先去了一趟华侨商店,用华侨票买了一套床上用品,另外还买了一件蓝格罩衣。   赵春兰收到礼物后,红着眼圈说:“谢谢你灵灵,我妈都没给我置办东西呢。”   看清是看清,要说不难过也是假的,毕竟是自己亲妈,白灵劝了几句,赵春兰抹抹泪:“我今天还得回家睡,好在明天结婚,以后除了逢年过节,也不用回去了。”   第二天的婚礼十分简单,秦海芬虽然别别扭扭,被邻居劝了好半天,到底带着孩子过来了,王家的老房子光线暗,进楼的楼梯被堵满东西,不容易走,秦海芬跟赵建新抱怨:“你看你闺女,嫁给这什么人家?开始说单位分房,房在哪儿呢,就这么嫁进来了,我说她她还恨上我了。”   赵建新平时工作忙,跟儿女们相处的不多,但对妻女的争执也知道前因后果:“我当时劝你,别这么逼孩子,你不听,现在好了吧?”   秦海芬一路上嘟囔着,一点结婚的喜气都没有,进了屋看见白灵,她脸上跟吃了死苍蝇一样难看:“你咋来了?”   白灵笑盈盈的说道:“姑妈看你这话说的,我表姐结婚,我来贺喜不是天经地义吗?”   秦海芬被白灵的话头一堵,冷哼着扭头跟婆家人说话,王家的房子里围着不少人,除了亲人之外,还有厂子里的代表,王争军厂子里来了五六个同事,把同事们的随礼钱带来了,赵春兰虽然现在没了工作,但是她以前的人缘还不错,加上大家都很同情她的遭遇,所以也派了三个以前的同事过来撑场子。   赵春兰单位有一个出了名的小辣椒,说话直爽不怕得罪人,小辣椒讽刺的跟秦海芬说道:“婶子,您闺女结婚您还知道来呀,我还以为您在家里的炕头上数钱玩呢。”   秦海芬胸口发闷,回道:“没礼貌,你妈就教你这么跟长辈说话呀?我干啥用得着你管?”   小辣椒手里一把瓜子,她呸呸的吐了皮:“还别说,我妈该教的都教了我,还告诉我,做人得厚道,不能做亏心事,我虽然是一个姑娘,我妈疼我可不比小子差!”   秦海芬脸色大变,她刚要回嘴,赵卫国扯扯她的衣服:“妈算了,今天是我姐大喜的日子。”   赵卫国说完冲着小辣椒讨好的笑笑,小辣椒看都没看他,往一边走,白灵看在眼里,跟旁边的赵春兰说:“你弟弟喜欢上这个小辣椒了吧。”   赵春兰说道:“工友跟我提过,小辣椒比他大两岁,今年刚来厂子,性格很好,虽然容易得罪人,但是心地很善良,要是配给卫国,白瞎这个姑娘了。”   小辣椒过来跟赵春兰道喜,她进厂子以后,赵春兰心肠热,没少帮她忙,小辣椒递上钱:“一共四块五毛八,春兰姐你数数。”说完掏出一张纸:“我跟小杏还有凤梅一起来的,这张纸上写了每个人随份子的钱数,你装好了,春兰姐,祝你跟姐夫恩恩爱爱到白头!”   赵春兰戳戳她脑门:“从哪学来的这一句。”   小辣椒吐吐舌头:“我妈教我的,她说参加别人的婚礼,得说句吉祥话。”   赵春兰家里的情况工友都晓得,背地里都在吐槽秦海芬,说亲妈这么剥削自己的女儿,连地主都不如!所以在场的没人给秦海芬好脸色。   赵卫国一直围着小辣椒转悠,小辣椒不爱搭理他,他也无所谓,秦海芬最后看不过眼,一把拉回自己儿子:“我跟你说,你喜欢谁都行,就这个小辣椒不行,一点礼貌都没有,以后进了门还得把房顶掀了。”   赵春兰跟王争军挨个跟宾客说话,王家准备了瓜子糖球,糖球都是带着塑料包装纸的,剥开稀里哗啦的响,白灵吃了一颗,太甜了!直齁嗓子,王家最小的女儿才六岁,吃的不亦乐乎,抓一把花生剩下花生仁,攒了一小捧递给赵春兰:“嫂子你吃!”   赵春兰欣慰的摸摸小丫头的头发:“嫂子不吃,你留着自己吃。”   白灵冷眼观察了两天,王家人很老实厚道,赵春兰以后的日子啊,过的应该能舒心惬意。      第65章 大闸蟹      秦海芬把赵春兰拉到一旁,急切的问:“王家到底给你彩礼没?”   一辈子就结一次婚,赵春兰今天本来心情很好,可心里的喜悦被秦海芬的话冲淡不少,她往前面走了两步,跟秦海芬保持距离:“我以前说过了,不要彩礼。”   秦海芬连忙说道:“不要彩礼哪儿行啊,你现在不从老王家抠点钱出来,女人结完婚就更别想提条件了,你看咱们街坊嫁女儿,谁家不要彩礼?”   提这个?赵春兰冷笑说:“妈你问得好,街坊家嫁女儿,也没提不给嫁妆的。”   秦海芬面上一红:“我也没说不给嫁妆,只要老王家彩礼到位,嫁妆我肯定会出的。”   秦海芬打了一手的好算盘,嫁妆跟彩礼比起来,给了嫁妆彩礼还能剩下一部分呢,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赵春兰自然清楚她妈的目的,也不想跟她多费唇舌:“妈,那边还有一堆朋友呢,我得去见一见,有话一会儿再说。”   后来也就没了以后,白灵一直在赵春兰身边晃悠,秦海芬在这个侄女身上占不到便宜,暂时不想招惹她。   谁知道白灵主动过来跟她打招呼:“姑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秦海芬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防备的说道:“什么事?”   白灵特地提高音量:“我听说,我爸妈过世之后,有一笔钱到了姑你的手里,姑你养我这么大也不容易,但是你看我也大了,嗯……那笔钱能不能还我点?”   周围的人都不说话,白灵也不是非要挑这个时机说这件事,毕竟是赵春兰的婚礼,万一发生不愉快,首先对不起的就是她表姐,是赵春兰撺掇她的:“机会合适你就提,我妈那个人你看厉害,但是非常要面子,我跟争军无所谓,你就放心大胆的提就行。”   有了这个坚强的后盾,白灵才开口管秦海芬要钱。   秦海芬使使眼色,赵建新会意,上前说道:“灵灵,你看你……”   白灵打断他的话:“姑夫,还是让我姑自己说吧。”   秦海芬没辙,白灵是有备而来,但到手的钱她也不想吐出去,以后两个儿子娶媳妇,还全指望这点钱呢,她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不是我哭穷,这些年养孩子也挺费钱的,你小时候老爱生病,没少往医院跑,钱啊,都花没了。”   白灵转头跟赵建新说道:“姑夫,你工资不止发的这些吧,不然按照我姑这花法,可养不起这几个孩子呢,是不是有其他的收入来源?”   白灵这不是变向说自己贪污受贿吗,别说没人收买他,就算是有,赵建新也不敢收啊,他连忙澄清:“怎么可能?灵灵你想歪了,除了工资,没别的收入。”   秦海芬的话明显就是在搪塞,这个年头供应都有限制,再有钱能花出去几个?除非是得大病,不然头疼脑热去一次医院,花几块钱都撑死了,不可能花费到上百。   明显就是耍无赖不想拿钱啊,秦海芬叫嚣道:“证据呢,就算是到了街道,你也得拿证据出来,你红口白牙就几百块钱?有收据没有?”   秦海芬分明知道白灵拿不出收据,所以才这么嚣张。提到收据,当时还真的写过一个,白灵问过孙玉柱,当时因为是在省城,他们老两口过去的晚,白灵父母的事情都是秦海芬操持的,跟撞人的那家人商议好,给赔偿八百块钱,当时是秦海芬收的钱,她给对方写了一张收款条,以此证明白家收到钱了,省的以后再扯皮。等孙玉柱两口子赶到,只看到秦海芬手里的八百块钱,但是她信誓旦旦会对白灵好,所以老两口一分钱没拿,就把钱交给秦海芬了,所谓的收据,他们没亲眼见到。   事情过去这么多年,那家人根本寻不到,只要没收据,秦海芬能豁得开脸皮,就能不给钱,反正她养了白灵不少年,也有养她的大恩……孙玉柱老两口都是本本分分的人,没什么花花肠子,不然也不会实心眼的把钱跟白灵都托付给秦海芬,想着是孩子亲姑,再加上那么多钱,指定对她差不了,就算是把白灵领回去,也没提这笔钱。   白灵跟姥姥姥爷可不一样,之前没腾开手,现在必须得好好说道一番,这笔钱一定得要回来,不管是怎么用,绝对不能便宜秦海芬。   秦海芬耍赖皮也在白灵的意料之中,她这次就是提一下这件事,趁着人多,以后总有办法让她还钱。   白灵探探秦海芬的口风,看来想拿回钱只能走法律的途径,指望秦海芬自己良心发现把钱给她,基本不可能,白灵要的不多,就要四百块钱,像秦海芬说的,她养她好几年,剩下的四百权当养育费了,如果秦海芬对她好,这笔钱她一分钱都不拿,可……这个姑姑对原主苛刻刻薄,一点亲情都不讲,那她也不需要顾虑太多。   赵建新是有正式工作的人,白灵不想闹的太难看,如果秦海芬死活不吐口,她有的是办法,可白灵也有顾虑,不能光图现在一时爽快,万一以后被人把这件事扒出来,万一给她扣上一个什么帽子就不值当了。这次来主要是恭贺赵春兰结婚,白灵点到为止,没过多的跟她纠缠。   お稥冂第老房子条件不好,一群人挤在一起,空气里飘来各种奇怪的味道,大伙说说笑笑,吃个糖球,嗑一把瓜子,王家人还煮了一锅白糖水,端给客人们喝。   因为结婚,家里添置了一把竹皮暖壶、一个床头柜,放在小两口的床边,方便放点零碎物品,这种老楼,厕所都在楼道的西侧,自己家没有厕所,所以晚上的时候每家都会准备尿盆。王家七八口人,赵春兰一个新婚媳妇挤在紧仄的房子里,也真的难为她了。   白灵夸赵春兰身上的衣裳好看,因为结婚穿,所以婆家给她扯了一身大红的衣衫,她皮肤白,穿在身上既喜庆又好看。赵春兰两条马尾辫又粗又亮,她羞涩的笑笑:“婆婆把一家人攒了小一年的布料都用上了,丫蛋过年恐怕都穿不上新衣裳。”丫蛋指的是王争军最小的妹妹,给赵春兰剥花生的那个。   白灵听邻居讨论过几句,对王家人的评价都不错,婆家能为了给赵春兰扯新衣裳用掉家里所有的布票,还没有一句埋怨,可见一家子都是好人,要知道结婚的衣裳可是应该娘家人置办的。   临走前,赵春兰跟白灵说:“灵灵,一码归一码,钱你管我妈讨要,不用寻思面子不面子的,我现在想开了,什么面子,都不如自己过得好来的实在,我把工作让出去,算是还了母女的情分,以后家里人休想从我身上讨便宜,争军说了,等来年房一分,我俩关起门来好好过日子,以前的事,我也不想了……”   赵春兰能这么想,白灵很欣慰,她就怕赵春兰钻牛角尖跟自己过不去,白灵来省城这一趟,亲眼见证了赵春兰的婚礼,她的心里暖暖的,这个表姐总算是有了好归宿!   白灵走在街上,正走到电影院附近,看到三四个穿着列宁装的男人扭着人往前走,嘴里骂骂咧咧的,周围好多围观的人,白灵问了问身边的大婶是怎么回事,大婶手里挎着篮子,里面装着鞋样子,看来是去别人家画鞋样刚路过这,大婶撇撇嘴:“还能是为啥?投机倒把、私下交易物品,被逮到了。”   白灵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她又问:“那会怎么办呢,罚的严重吗?”   大婶奇怪的瞅了白灵一眼:“你个小姑娘不好好上学,打听这个做什么?”   咳咳咳,白灵解释道:“大婶,我都工作了。”   “啊,看着可是面嫩呢,大婶跟你说,这些都是反面例子,绝对不能学他们,买卖贸易有国家呢,个人可不兴干这个,这样的行为是非法的!我估摸着啊,罪名重的得判两年呢!”   “还……还判刑?”   “可不嘛,黑市这么大力打击,还消除不了呢,肯定得重判,轻一些的,估计交钱关几天,家里能把人带回去。”   白灵打量一下这个大婶,穿衣打扮都很得体,看起来生活的还不错,估摸着没怎么挨饿。   白灵看看热闹,往电影院后面的胡同一看,里面粮食撒了一地,有两个男人跟站岗似的往那一站,瞪着眼睛喝道:“群众都别往这里走啊,这些都是投机倒把的证据!”   白灵回去跟邹城提了提,邹城皱眉道:“我听我妈说起这件事了,听说最近投机倒把管的特别严,派了不少人出来蹲点,还有举报的,不少人遭了秧,你回去也别往黑市跑了,知道吗?”   白灵心虚的说道:“放心吧,我指定不去。”   黑市交易之所以能一直存活下去,就是因为供求市场一直存在,钱多的换粮食,粮食多的换票换钱,这也算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平衡。   白灵去华侨商店,在胡同口还有人问她,需不需要华侨票,可以多少钱一张卖给他,白灵手里有票,也不知道对方的底细,所以没买过,万一撞到枪口上可就不值当。   说这些也没用啊,上面有上面的政策,下面这些人只能遵从,邹城跟变戏法似的从后面拿出一个袋子,里面装的都是大闸蟹!   白灵惊喜的问:“哪里来的?”   邹城神秘一笑:“家里拿过来的,前天省城到了一批大闸蟹,有正式工作的人家才能供应,两毛钱一斤,每只的重量都在一斤以上,我妈买了五只,给方叔叔送去一只,他们留下两只,刚好我回来,剩下两只让我带回去,给咱俩吃。”   大闸蟹啊,白灵这一年来吃过的海鲜就是河鱼而已,大闸蟹都是死的,被捆的紧紧的,现在天气热,两个人坐了一晚上的火车,到家后白灵赶紧把蟹放在通风口,邹城说送给孙玉柱两口一只,他们两个吃一只就够了。   白灵也是这么想,但是到底是邹家人给的,她没好意思说,邹城还惦记着姥姥姥爷,这让白灵心里很受用。   回小杨庄还得周日,这么长的时间螃蟹都要坏掉了,所以她拿盐把两只螃蟹腌了起来,吃的时候沾醋或者黄酒吃,配着下饭。   白灵又到了肚子疼的日子,邹城没让她沾凉水,反正住得近,随时都能过来,屋里屋外忙前忙后,做饭洗衣服都全包了。   白灵在屋里听收音机,邹城刚用凉水洗了碗,进屋伸伸手:“手可凉了,快帮我捂捂。”   白灵乖乖的凑过去,把自己的两只手贴在他的大手上,确实很凉,手还是通红的,邹城明显不太满足,他把手往白灵的衣服上蹭蹭:“温度不够。”说完把白灵扑倒在床上。   邹城的手顺着衣服伸进她的后腰,满足的说道:“这样更暖和。”   “流氓!”   邹城的脸蹭蹭她:“我只对你一个人耍流氓。”邹城抱着她腻味一会儿,手不老实的动来动去,白灵踢他一脚:“我饿了,去做饭。”   邹城意犹未尽的撇撇嘴:“我手还没热乎呢。”白灵脸红心跳,羞愤的一歪头:“你别这样,我们还没结婚呢。”   邹城闻声凑上来,勾了勾她小指:“我是想早点娶你啊,就怕你不同意,如果结了婚,以后就能名正言顺的搬到一起住了,这个院子也不用再租,你很方便的,就往隔壁一办就行,是不是很简单?”邹城明显是在偷换概念,结婚才不是左边院子挪到右边院子呢,要操心的事太多。   白灵轻咳两声:“以后再说,以后再说。”她还没做好结婚的准备呢。   作者有话要说:  →_→ 抽中剑桥包的小天使已经收到包包啦~~中现金的那个小伙伴,还没来找我认领啊~~~~~      第66章 红薯叶饼      白灵和邹城住的近,他现在更是找各种借口过来找她,下班后直接来白灵家里,白灵撵他回去,他拎把扫帚去院子里,说有活要干。白灵没办法,只好由着他。   邹城父母每月都会给他寄点东西,有时候是吃的,有时候是用的,自从白灵跟着邹城回家,以后寄过来的全是双份。   邹城得意洋洋的说:“你看,我们现在是家长双方都同意,小红本本可以扯两张回来。”   白灵:“哦。”   旁边住个男人方便很多,白灵的煤球都堆在墙下,后来她发现墙下地势低,现在这季节经常下雨,雨水在附近一堆积,下面的煤球全泡水了。   白灵的煤球堆在一个箱子里,她试图抱起来,没成功。煤球一抹一手黑,一点点的往外拿也不实际,白灵去找邹城,邹城手上使劲,没费什么力气就把煤球箱子抱了起来,按照白灵的指引挪了位置。   白灵家里的厢房被雨水浇烂半边,也是邹城找时间修的,厢房都是泥土房,经常需要修修补补的,她听白大姐说,每年都得修上一两次。   白灵早上起得晚,一般都不吃早饭,想赖床多睡一会儿,她如果有早自习的话,六点半就得到学校,起来洗脸刷牙,也得六点起来才行,要是再做早饭,五点半她真的做不到。   邹城搬来之后,发现她这个恶习批评过几次,但是白灵对着邹城嗯嗯啊啊答应的很顺溜,第二天一转头继续晚起,从那以后,邹城每天早晨做早饭,过来敲门,让白灵过去吃饭,白灵又一次没听见敲门,邹城拿钥匙进来,吓她一跳。   白灵好奇邹城为什么每天起那么早,邹城有早起的习惯,不管什么季节什么气候,每天雷打不动的五点起床,她每次问他,邹城都是淡淡的说习惯了。   邹城起得早,做早饭也是顺手的事情,到后来白灵乖乖的每天六点去敲门吃饭,早饭很简单,红薯粥加白灵腌好的黄瓜。   邹城每天还会特地给她准备一碗白开水,早晨起来喝杯水能清理肠胃,白灵砸咂舌:“年纪轻轻老气横秋的。”   邹城送白灵上班时,在学校门口遇见了曹会芝,她眼睛贼溜溜的盯着邹城看,白灵心里不舒服,拉拉邹城:“快去上班吧。”   曹会芝赔着笑脸伸长脖子说道:“白姐,这就是邹城吧,听咱们办公室的同事提起过,我还是第一次见呢,你们……早上都是一起来?”说话间带着探究的口气。   白灵不想理会她,但是又怕她胡乱猜疑惹事,耐着性子解释道:“他就住在我的隔壁,所以早上能碰到。”   曹会芝回道:“就住在隔壁啊,还真是好呢,白姐什么时候结婚跟我说一声啊,咱们关系不赖,我指定要随份子钱的。”   很平常的同事关系,在曹会芝的口中美化成了还不赖,白灵敷衍道:“放心吧,以后结婚肯定会请你们的,咱们办公室的一个都不会拉下。”   曹会芝眼睛暗了暗,白灵明显不接茬,白灵走的快,她跟在白灵后面,问道:“白姐,咱们学校又要带着孩子下乡去劳动,办公室的李姐告诉我,肯定是从我们实习老师里选,我能不去吗?你实习那会儿也是必须去吗?”   学校如果真的指派你去,你还能不去?学校是工作的地方,不是自己家里可以任性,说句冠冕堂皇的话,不能辜负学校领导跟同事的信任,一定要干好这份工作,连抱怨都不能有,这是锻炼自我提升自我的大好机会,要表现出积极乐观的态度,还能不去?   曹会芝这样的性子,白灵觉得她以后肯定吃亏,不过她不是曹会芝她妈,自然不用操这份心,白灵说道:“之前的集体活动,我都去了,我建议你跟着去。”   曹会芝什么话都跟白灵说,自己不会干农活,连水稻小麦都分不清,不适合下乡去劳动。学校里的老师们,大多都是城镇户口,家里人一般都是上班的,不需要种田,没见过也正常,但是万事可以学,她跟其他老师之前也是不会啊?不会不是可以推脱的理由。   曹会芝到了办公室,又问了其他几个老师,同事都耐心的跟她解释,说这也是好事,对年轻人是一种锻炼,白灵观察了一下朱雨,这个姑娘明显更聪明一些,来学校的这些天,不显山不漏水,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在办公室备课,其他同事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她会带着甜甜的笑意帮助别人,比看不清眉眼高低的曹会芝段数要高出好多倍。   有人问朱雨:“朱老师愿意去下乡吗?”朱雨笑起来有两个可爱的酒窝,加上人年轻,更是青春无敌,朱雨笑道:“愿意呀,我还没去过农村呢,劳动最光荣,我想去参加生产劳动,就是我不会干活,怕闹笑话。”   旁边的年轻男老师劝她:“闹啥笑话?老乡人都很好的,不会难为你们。”   这次下乡笑话倒是闹了一出,不过不是朱雨,是曹会芝。下乡的孩子是五年级的三个班,由朱雨、曹会芝还有另外一个男实习老师带队,地点是县城边上的一个村子,走路半小时就能到,现在是收获红薯的季节,地里的红薯都被挖走,但是也会有些漏下的,这时候大队的队长就会让队员们来地里,喊一声开闸,大手一挥,挎着竹篮的,背着竹筐的,家家户户奔着往地里跑,为个啥?因为只要是挖到剩下的红薯,都归个人所有。   这样的传统每个生产队都有,除了大伙挖完充公的,难免会有些漏网之鱼,藏的深需要好好寻,而且还能捡到一些红薯叶,可别小看红薯叶,这可是好东西,捡上一些,回家洗干净搅合上玉米面,放蒸锅里可以蒸着吃,还有的人家攒成团,做成红薯叶馒头、红薯叶饼,做上一锅够一家几口吃上一天,整日吃玉米馍馍、黑面馍馍,味道没有一点变化,捡点红薯叶还能改善改善伙食。   白给的没人愿意错过,家里的劳动力全都上阵,七八岁的孩子也跟在屁股后面捡,捡到一点都是赚了。   曹会芝他们这群老师孩子们正好赶上大队要放闸,曹会芝尿急去旁边的茅厕方便,回来之后一个村民拉住她:“丫头你是哪家的?随便跑啥,要放闸了,赶紧捡红薯去!”   曹会芝不知道放闸的含义,问了问,对方说道:“谁都能捡!这可是白给的,快去吧,我不跟你说了,我得赶紧去了。”   曹会芝半明白半糊涂跟着人去捡红薯,口令一下,她撒丫子跑的比谁都快,她之前没干过,但是可以边看边学,手里没工具,用一双手刨土找,旁边人告诉她,红薯缨子也是好东西,可以捡一点,其他人不知道曹会芝的情况,还以为她上厕所没回来呢,一行人躲在大树底下乘凉。   红薯地里热火朝天,曹会芝抱着好几根红薯,衣服里裹的都是红薯叶子,一双布鞋上全是湿泥,笑呵呵的往前走,大队的队长认出她,带她去找学校的人,曹会傻笑的说:“红薯能免费挖呢,你们咋不去?”   朱雨叹叹气:“这些不是随便就能挖吧?”   曹会芝抹抹脸上的汗,她手上还有泥,一抹满脸都是:“不可能!刚才就是一个老乡叫住我,说让我赶紧下去挖红薯呢,挖到的都归自己,好多人都去了。”   朱雨对她无语,转过头没说话。这时候生产队长尴尬的说道:“这个……可能老乡以为你是咱们村的村民,所以才好心叫你一起,是这样,开闸挖红薯,只能本村的人……才行。”   曹会芝闹了一个大脸红,她把红薯往怀里搂搂,自己挖了这么半天,可真是舍不得还回去,但是呢,人家都说了不是本村的人不可以……   生产队长就是想说清楚,倒不在乎这一斤两斤的红薯,说道:“没事儿,这也是我们的失误,这位老师红薯你就留着吧,我让老乡带你去洗洗脸。”   曹会芝脸上露出笑模样,刚想收下,朱雨抢话道:“队长客气了,这些红薯不能要,您还是拿回去吧,我看不远处有条小河,我带她去洗洗脸。”   曹会芝瞪她一眼,朱雨不由分说的把红薯跟红薯叶抢走,递给了生产队长,然后拽着曹会芝往河边走。曹会芝不满的说道:“你干啥呢这是,人家队长都说了,可以让我带走,你是不是嫉妒?”   朱雨被她烦的脑袋疼,为人处世这么差劲的人,到底是怎么考上师范学校的?她表示怀疑,朱雨揉揉额头,冷冷的说道:“嫉妒?我可不想有这样的经历,我之所以这么做,是不想你给学校丢人。”   一个下乡劳动的女老师,竟然跑去挖村里的红薯,一小的脸都被她丢光了!      第67章 投票      曹会芝一直在惋惜怀里的几根红薯,够一家人吃顿饭了呢,这件事她还在郁闷,没想到回学校之后,年级让她反省一下自己的过错。   曹会芝不觉得自己有错,分辨说是老乡带她下地挖红薯,她不知情,她跑过去问白灵,白灵揉揉眼睛:“你是带队下乡参加劳动,不管是什么缘由,都不能拿村里的红薯……嗯,不拿群众一针一线。”这个比喻不是很恰当,白灵没想到更合适的,就随口说了出来。   曹会芝要写检查,她下课后趴在桌子上写,白灵发现,这个姑娘是真的有点傻傻的,情商太低,为人处世方面差的远呢。   这次多亏了朱雨帮她,曹会芝把红薯还给村里,也就是写写检查而已,最多丢点人,可要是把红薯捧回来,性质可就不同了,直接把她退回学校都有可能,这两个实习老师关系一般,关键时刻能帮助曹会芝,朱雨心肠还挺好。   这批实习老师还有一个月就正式毕业,在这之前,一小肯定是要把人选出来的,留下谁,送走谁,都需要研究决定,这些都是师范学校的正式生,毕业就能当老师,不需要再经过其他的考试,一小是条件比较好的学校,如果不能留在一小,会把他们分配到其他的地方。   至于如何决定留下谁,就要看投票结果了,在投票之前,几个实习老师都有小动作,一个办公室的能明显感受到殷勤体贴,比如白灵的搪瓷缸没热水了,她刚想起身,曹会芝小跑过来,笑呵呵的拿过搪瓷缸:“白老师下节课你还有课呢,快备课吧,我帮你去打水。”   白灵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她一溜烟跑出去不见人,再回来的时候端着热气腾腾的热水,早晨大家都是踩着点来上班,没有早自习的老师,能赶上上课就行呗,几个实习老师比着赛的早来,拿着笤帚扫地,拿着抹布擦桌子,一刻闲不下来。   老大姐努努嘴:“你瞧瞧人家,再看看当时的你,可比你会来事儿多了。”   白灵耸耸肩:“这些都是杂活,最多就是口碑好一点,能不能留下来还得看教学的质量,口碑好锦上添花,老师们都精明着呢,真能因为这点小恩惠就改变投票的心意?不可能。”   要说不跟风的,倒还是有一个,朱雨的表现跟以前差不多少,上班从不早来,八点上课,她掐着时间,也就是早十分钟过来,下班就走,从来不多待,也不刻意讨好同办公室的老师,不打听内部消息。   白灵暗暗点头,这才是聪明人呢,掺和这些无关紧要的只会拖住自己的腿脚,朱雨给学生上课十分认真,白灵之前从她旁边路过,教案写了满满的一张纸,就是一个普通的自然课而已,很多老师连课都不备。   白灵现在是三四班的代理班主任,对于班上的情况了解的很清楚,一共有三个实习老师给四班的孩子上课,同学们最喜欢的是朱雨老师,说她人长的好看,又耐心,上课十分有趣,不枯燥,学生们的评价才是最真实客观的,比扫一个月地都强。   投票是在会议室进行的,所有的老师都参加,先是大伙畅所欲言,说出觉得表现优异的老师,之后就是进行不记名投票。   畅所欲言这个环节,举手站起来推举人的老师有一些,无非就是各种夸赞,可光是你说好没用,还得大伙选,大伙投票只是其中的一个环节,最终的决策权,还是要领导综合各方意见,做出抉择。   实习老师一共留下来三个,因为不是一个年级的老师不在同办公室,难免不清楚状况,所以只需要从本年级的实习老师里选,这样的话,相对客观一些。   白灵没犹豫的选了朱雨,这是一个聪明的姑娘,如果以后成为同事,跟她打交道会省心很多。   他们这些老师都是临时接到通知的,有的还在上课,然后让班里的学生们上半节课自习,都被叫了过来,所以没有临时串通的机会。   不可能人人都没有私心,这和班里的学生选班干部是一个道理,你的票投给谁?不一定是投给学习最好的,班里口碑最好的学生,学生更容易倾向于和自己关系相近的好友。   这种投票也难免出现这样的情况,所以学校方面才会说,投票只是一个方面的考量,还会综合做出判断。   白灵他们投了票就出来了,她还得抓紧时间去上课,语文课刚上到一半,学生们说是自习,孩子没有定力,指定闹成一片。   白灵回到教室发现一片安静,学生们都在静静的看书,她觉得奇怪,问了问靠门口的同学:“大家怎么这么自觉?”   靠门口坐着的是一个圆眼睛的小姑娘,她努努嘴:“周解放上课大声聊天,韩守国管他他不听,然后两个人打起来了,韩守国拼了命似的撞周解放,把周解放吓坏了,然后韩守国在班里说谁也不许说话,要好好自习,嗓门可大了,大家怕被打,就都老老实实的。”   这个小姑娘是班里的学习委员,学习好,人老实,肯定不会撒谎,白灵走到第一排韩守国的位置,笑着说:“听说刚才是你维持的纪律?”   韩守国害羞的点头,全完没有刚才的彪悍:“这是我应该做的。”韩守国自从家里搬出来跟奶奶住之后,明显白胖了许多,也不像从前那么怯懦,在班上交了几个朋友,性格开朗很多,人的生活环境真的很重要。   白灵安心上课,课时进度不能耽误,一篇课文需要两课时就讲完,其中还包括课堂听写的时间,她耽误半节课,已经落后很多,不由得加快说话速度。   下课后她收拾课本回到教室,办公室的同事都在讨论刚才的投票,说是不记名的,自然不愿意把自己投了谁说出来,不然容易得罪人,所以话题不在投票内容上,而是学校方面会怎么考虑。   白灵一看,围观的不仅仅是她们办公室的,还有其他年级的老师,白灵没掺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谢天谢地,她的位置是一个角落,往里面一坐十分安静,除了人多声音杂乱点,对她的影响算是最小的。   那边的对话飘进白灵的耳朵里,她选择性屏蔽,可还是听到一些。   讨论的焦点无非就是几点,离开的老师的归宿是哪里,留下的老师会怎么分配安排,大家的投票作用大不大……   有这时间还不如趴着歇会呢,咸吃萝卜淡操心,可八卦的看客不会少,平时上班很无聊,好不容易有点波澜,自然不会错过,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白灵总结,还是工作太少!娱乐活动匮乏,整天闲的!   老大姐消息灵通,但她通常不跟这些人掺和,她脾气跟白灵合拍,跟白灵透露道:“这次咱们办公室的朱雨肯定留得下。”   “你怎么知道?”   老大姐神秘的一笑:“她的身份不一般,上面关系硬着呢,只不过为人低调,不显山不漏水,咱们不知道而已,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没有这层关系,凭借她的表现,想留下来也不难。”   有的话老大姐不能明说,但白灵思量一番也能明白大概,朱雨的家庭背景不一般,这个年代家庭条件好,不是指有钱,有钱的地主商人都被打倒了,白灵估摸着,朱雨家里有人当官,官位在县城里还不低。   白灵不是一个八卦的人,朱雨是什么背景跟她无关,老大姐跟她说这些,除了闲聊的因素,也有提点她的意味在,这样一个人,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投票结果下午给大家公布的,白灵办公室朱雨票数最高,这也难怪,曹会芝那种性子的人,一般人跟她相处不来,她再懂事,再殷勤,也都是流于表面的,同事们面上夸赞她两句,背地里不一定真的认可她。   曹会芝的票数低的很,她红着鼻头,跑出去哭了一场,白灵摇摇头:“年轻时候遇点挫折也不错。”   老大姐弹弹她桌子:“你自己比人家大不了几岁,怎么还老气横秋的,每年都这样,老教师退的少,学校人员编制空缺不多,留不下几个人。”   除了投票,学校又进行了其他方面的考量,越不过去的就是对学生的询问调查,孩子最单纯,又没有利益牵扯,自然就说内心真正想法,白灵办公室最后留下的果然是朱雨。   只是她没想到,关于朱雨有后台的风言风语传开了,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走漏的风声,不过县城就这么大,走一圈没准就碰到熟人,被人知道也是难免的。   朱雨本人呢,就像是没听到传闻一般,也不解释,跟平常没有区别,按时上班下班,没有表现出一丝忧愁。   三年级有一个实习老师被刷下来了,她不甘心,给她分配的工作是回村里的小学,村里的小学环境特别差,两间泥坯房,加上校长一共四个老师,她如果过去,一个人就得教四个班,她们村是附近有名的贫困村,条件可差了,她之所以考出来,就是想出人头地,不用再回去,可谁料到,县一小香饽饽的工作没捞着,还得回家去,她怎么甘心?   反正已经留不下了,这位老师堵着办公室门口,要跟朱雨讨个说法,问凭什么她能靠关系就留在学校,他们这些穷人要受到不公正的待遇。   不得不说,这个年代还是十分清廉的,徇私枉法的事情不敢做,万一被查出来,处罚可严重着呢,关于朱雨的流言四起,但都是背后议论,没人正面跟她发生争执。   朱雨正收拾东西要回家,听到这话,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不服?我是凭着自己本事留下的,不是靠着谁,不服你想怎么办?”   对方想了半天,脸憋的通红,最后挤出一句:“咱们让老教师出张卷子,看谁分数考的多,如果你考的少,不能留下来!”   这个要求简直无赖,谁知道朱雨没驳回,转头跟六年级的算数老师说:“麻烦徐老师出张卷子,题难一点,麻烦您了。”   徐老师是公认的好教师,一些难题都是找他来解答,人称数学老王子,岁数大啦,四十多岁的人小王子称不上,只能混个老王子的称呼叫叫。   对方梗着脖子说道:“行,做就做,我还真不怕你。”她上学那会儿班里的数学的前三名,做题她可不怵。   徐老师刷刷刷半小时就出好题,好事者又帮忙抄了一份,两个人各占一个桌角,开始做题。白灵今天走得晚,所以没错过这场好戏,邹城说下班过来接她,白灵不急着走,就坐在办公室看着。   答题的时限是四十分钟,到时间就会收卷子,那个找茬的实习老师脖子通红,演算纸跟鬼画符似的,碰到一道难题抓耳挠腮想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朱雨的戏份有点多……她不是小酱油,后面还会出现,是比较重要的一个角色哒~~~   下午写第二更~~~      第68章 短袖      白灵又看了看朱雨,她淡然的在做题,脸上一丝波澜都没有,仿佛所有的题目都尽在她的掌握之中,徐老师掐着表,到时间后起身:“都放下笔吧,收卷子了。”   办公室里其他的没有,老师可多,徐老师判卷子,大家都围在一起看,七嘴八舌的讨论,要离开的那个实习老师题目答的并不好,起码有一半多的题目没答上来,写出来的还错了三道,字迹十分潦草,卷面不够工整。徐老师摇摇头:“答的可不算好。”   说完之后又抽出朱雨的卷子,朱雨的卷子答的满满的,仔细一瞧前两道题没做,中间一道题没做,徐老师露出疑惑的神情,朱雨大方的说道:“做题之前我大致扫了一眼,这些题太多,验算需要时间,肯定做不完,所以我先做简单有把握的,剩下的几道题直接放弃了。”   跟她比赛的实习老师咬着唇,怪不得她做题这么费劲,第一道题太难了,她浪费了好多时间在上面,而且严重影响了她的心情,导致她后面答题情绪十分不稳定,不然她一定不会这么差!   朱雨的试卷除了空白的三道题,其他的题目全对,步骤清楚没有出错,而且自己工整清秀,徐老师赞赏的说道:“这套题不简单,你们两个能答这些挺不错的了,不过既然是比赛,就得宣布结果,朱雨答题正确率更高一些。”   朱雨指指门口:“我妈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呢,我可以走了?”   对方心有不甘,但是输了就是输了,找不到其他借口,往旁边一闪:“你厉害。”   小县城没有什么秘密,慢慢的朱雨的家庭状况浮出水面,他父亲是县里的领导,省城也有做官的亲戚,说白了就是官二代,现在这时候的官二代,根红苗正,父辈很多都是跟着闹过革命的,很受人尊敬。   朱雨为人低调,听说她家里住在县政府大院里,出入都有门卫,可威风呢,但朱雨从来都没提起过。   没过几天,没留下的实习老师也都走了,有哭天抹泪的,有垂头丧气的,白灵去锅炉房接水碰到朱雨,偶然间提起这件事,朱雨说道:“我倒是想下去锻炼一下,可我妈不同意,让我留县城,说每天都能回家。”   儿女是风筝,父母就是风筝的那根线,总想握在手里,不希望风筝飞太远,白灵不解:“留在一小工作不是更好?乡下的条件必须差一点。”   朱雨苦笑一声:“你看,白灵姐的话跟我妈说的一模一样。”   办公室的新老师不多,白灵跟朱雨算是同龄人,朱雨比她小一岁,看起来话不多,但是熟悉之后发现她也很健谈。   朱雨告诉白灵,曹会芝没进一小,她妈没让她去下面的学校任课,说没有什么出路,反而让她守在家里,托媒人上门,给她找了一门亲事,说上了这么多年学,还不如早点嫁人呢,等岁数大了就更不值钱之类的。   朱雨也是听别人提起的,据说现在曹会芝的婚事已经8 9不离十,前后才不过半个月,对方是农村的,但是男方父亲是村干部,在村里很有地位,曹会芝嫁过去,可以在村里的小学上班,不用去学校后来分配的地方,这一切都是她妈做的主,也不管孩子愿不愿意。   白灵迷惑不解:“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时兴包办婚姻啊?”   朱雨皱皱眉:“什么年代都一样,我妈还张罗给我相亲呢,说下星期去见见人。”   白灵偷笑:“你岁数也到这了,你妈这安排也正常,你信不信?过两个月咱们办公室的老大姐都得替你操心。”   “不至于吧……”   白灵心说,朱雨还是来的时间短,不明白这群中间妇女的热心程度,白灵刚来不到两个月,其他办公室的老师还侧面打听,问白灵有没有对象,她侄子不错,可以撮合两个人认识,从那之后,跟她本人、同事打听的人就不断,年轻女子的感情不管什么年代,都是备受关注的,到后来白灵跟邹城在一起,这些声音才算慢慢消减下去。   朱雨人长的很清秀,气质也好,再有家世加持,想不注意她都难。   日子一天天平平淡淡的度过,白灵虽然一个人住县城,但是好在邹城就在她旁边,倒没觉得太孤单。   邹城工作有时候会很忙,还要出差,他工作上的事情白灵不懂,也不多问,邹城出差的时候,她就约朱雨一起逛逛公园商店,朱雨朋友也少,两个人谈得来,渐渐走的近一些。   商店的东西只看不买,时间长了售货员都认识她们,售货员一看人进来,眼睛都要挑到眉毛上去了,跟身侧的另一个售货员咬耳朵:“还有时间闲逛呢,有这时间劳动劳动多好?”   朱雨耳朵尖,听到了售货员的话:“我逛商店碍你事了?”   对方心高气傲,商店里的售货员可不是一般人就能当的,进来上班过五关斩六将特别不容易,她没把顾客放在眼里:“咋?我看不惯还不许说?”   朱雨走到柜台前,小声的说道:“关你屁事。”   售货员你你你了半天:“你骂人?”   朱雨挑挑眉:“我骂你啥了?”   售货员咬咬唇,屁这个字是骂人的话,这姑娘真是不要脸,这种话都能说出口,让她复述一遍?她可不说,说完脸都要丢没了,她结结巴巴半天,一个字没蹦出来。   朱雨悄悄玻璃柜台:“空口白牙就污蔑人?看你长的貌美如花的,心肠咋那么坏呢?”   那售货员不擅长吵架,朱雨的话她一句接不上,朱雨出了气,也没跟她纠缠,挽着白灵的胳膊:“走,咱们去楼上看布料去。”   白灵离得远没听清,她问道:“你刚才说的什么?”   朱雨掩掩口:“没啥,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朱雨跟一般的小姑娘可不一样,她小时候就是一个儿子王,整个大院的男生都怕她,上树掏鸟窝那都是小儿科,她干过“惊天动地”的大事,十岁那年,县城里有一群贼,专门偷钢材厂里的钢材,钢材一吨价格可高着呢,丢了之后没地方补,造成了很大的负面影响。   朱雨就是听说了这件事,带着大院的小伙伴,晚上九点多从家里偷溜出去,蹲在钢材厂外面逮人,现在想想也后怕,他们人虽然多,但最大的孩子也才十三四岁,体力跟成人没法比,好在小偷只有两个人,偷东西出来的时候朱雨他们一哄而上,把人扑倒在地,扭送到了公安局,立了大功。   朱雨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售货员几句酸话,分分钟怼回去。   这次来商店还真不是闲逛,她要买布料做衣裳,今年过年她没买布,省城的亲戚送她一身衣服,布票反正没过期,她就先攒着,万一有好看的布料呢,有票还能买。   朱雨她妈跟她说,要让她去相亲,做件新衣服。朱雨跟白灵诉苦:“这都什么年代了,翻身农奴都把歌唱了,我妈还逼着我去相亲。”   她说是这么说,但是布料还得买,打扮的干净整洁一些,是对彼此的尊重,朱雨让白灵帮她参谋。   柜台后面有一排货架,上面零零散散摆着几种布料,种类不算多,可选的余地很小,白灵指了指右边第三种:“这个卡其色棉布还不错,麻烦拿来我摸摸料子。”   售货员不情愿的挪着步子给取布料,棉布穿在身上舒服,料子也不娇贵,能穿好几年,卡其色大方好看,白灵觉得最起码比藏蓝要强,姑娘家穿藏蓝,有点显老。   朱雨也认为不错,问了价格,料子比过年那会儿贵了八分钱,售货员懒洋洋的回道:“谁家的鸡还不一定每天都下一个蛋呢,有时候还下两个三个,布涨价不也正常?”   白灵:“……”   商店里的售货员一个个跟吃了枪药似的,拽的要命,和颜悦色的问话,非得跟你打嘴仗,朱雨冷笑一声:“涨就涨,反正我肯定买。”   扯完料子出商店,朱雨要把料子送到裁缝铺去,她常去的一家裁缝铺叫老李裁缝铺,老李头耳朵听不见,解放前被炮弹炸聋了,平时靠比划做衣服沟通上完全没障碍。   老李头一家几口都没活下来,只剩下他一个人,街道怜惜他,加上他衣服做得好,就让他开了间裁缝铺子,维持生计。   朱雨每年做衣裳都是来老李头这做,到了裁缝铺门口,发现的木门是紧闭的,问旁边的大婶得知,老李头这几天休息,不接活,裁缝铺得一个星期之后才开门呢。这下朱雨犯了愁,一时半会儿去哪找合适的裁缝?   见状白灵说道:“明天是周日,我要回我姥姥家,我姥姥是个裁缝,做衣裳可能比不上正经学过多年的裁缝匠,不过也不错,你要是信得过,我可以带你回去,让我姥姥给你量量身,做件衣裳。”   朱雨拉住白灵的手,大喜过望:“好是好,就是太麻烦你们。”   白灵嗨了一声:“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都是朋友,你说这个就太客套了。”   周日白灵跟朱雨步行去小杨庄,反正也不算太远,权当散步了,桑红芹最近没出去接活,白灵大姨这几天身上一直不舒服,桑红芹不放心,过去照看两个孩子。   白灵回去的时候桑红芹刚从白灵大姨家回来,听说做衣裳,拍拍胸脯道:“没问题,交给我老婆子就行,姑娘啊,你想要啥样式的,跟我形容一下,我给你做。”   朱雨心里有了打算,她把想要的款式跟桑红芹形容一番,两个人讨论十来分钟,终于确定下来,拿软尺量尺寸,桑红芹量腰身的时候说道:“小姑娘得多吃点饭,你看你这小腰,俩手一掐就没了,这样可不好。”   白灵笑道:“姥姥,这样才好看哩。”   老年人最见不得小姑娘们臭美,瞪她一眼:“吃的白白胖胖才是福气呢,听姥姥话,可记得多吃点。”   “哎!”朱雨脆声应着。   白灵冲朱雨挤眉弄眼,朱雨会意,二人相视一笑。   桑红芹拿划粉在料子上画来画去,随手说布多了一点,可以再做一双套袖。套袖现在用得着,春夏还好,秋冬的衣裳袖子最容易脏,像他们在办公室里备个案,衣袖在桌上蹭来蹭去,不出几天就黑了,所以大家都带上一副套袖。   桑红芹说三天能做完,让孙玉柱给白灵送过去,朱雨忙摇头:“还得劳烦姥爷一趟,不着急。”   白灵接道:“行,到时候让我姥爷来一趟,正好后天发供应,副食品周末要么我也给你们拿点,姥爷去找我早点拿回来,你们早点吃。”   三天后衣服准时送到白灵手里,下午上班白灵给朱雨带过去,桑红芹手很巧,在套袖上还绣了两朵鸡冠花,针脚细密,套袖的线用的是双线,结实不容易开线。   现在这季节穿的都是短袖,这件是鸡心领,领口不算低,算是保守款,恰到好处的露出朱雨的纤纤细脖,袖口比较大,这样不用紧贴着胳膊,更凉快一些,下摆不是H型直筒,而是往身体两侧延伸的荷叶摆,荷叶形不明显,褶皱比较小,这样低调些。短袖是收腰的设计,看起来普普通通,但是穿起来十分凸显腰身,更显得玲珑纤瘦。   办公室里藏不住秘密,年轻些的同事凑过来,眼睛里露出藏不住的渴望:“朱雨你这件衣服哪里做的?真好看?”   “对对对,我也想做件短袖呢,现在天气热了,长袖太热了,这件比商店里的穿上都漂亮,裁缝铺我做过衣裳,没见过款式这么好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朱雨微笑着没答话,白灵说道:“这件是我姥姥做的。”   此话一出,同事们又围着白灵问,说以后想让白灵姥姥做衣裳,白灵装出一副为难的神情:“我姥姥有时候做住家裁缝,不在家呢,平时找她做衣裳的人也多,不知道有没有时间。”   白灵先把话说出来堵上嘴,万一有脸皮厚的,让她姥姥免费给做衣裳,回绝了折人面子,答应了太吃亏,免费给朱雨做事她乐意,别人她可懒得管。   好在同事们都很自觉,说道:“肯定是要给钱的,就按照正常价格算呗,做的好看就行,如果人多就排队等,反正也不急着穿。”   你出布给工钱,我用手艺做衣裳,能这么交易也不赖,白灵先应承下来,以后要是有人找她做衣裳也未尝不可。朱雨笑道:“你看,没白做,还给姥姥拉了几门生意。”   周五晚上黄杨过来找邹城喝酒,两个男人围着桌子谈天,白灵把菜端过去,空肚子喝酒伤胃,以后遭罪就知道难受了。   黄杨心情不好,喝到最后舌头打结,白灵问邹城:“黄杨怎么来了?”   邹城只是脸红,但是意识很清醒:“抽风呗?你看看,拎了半桶酒过来,估计把他爸存的酒都搬空了,回去且得挨骂呢,你别理他,让他喝,晚上让他在我这睡就行,也不用回去,我去给我姑说一声,让他们别担心。”   黄杨喝的醉醺醺的,嘴里念念有词,谁也听不清说啥,白灵只听到一句,让她激灵一下,黄杨念叨道:“相亲,相亲,天天让我去相亲,相完这次肯定还没完!”   白灵下意识问:“你去相亲了?对方是谁呀?”   黄杨又倒了一杯酒,咕咚咕咚喝下肚:“不知道,我妈认识,跟她父母也都熟悉,听说是刚毕业不久,哦对,是你们学校的!”   白灵试探的问:“朱雨?”   黄杨连不迭的点头:“没错没错,就是这个名字,朱雨,我还羊雪呢。”   白灵皱眉,这个表哥说话还真是不靠谱,不过人喝醉很容易失态,这也不怪他,平时黄杨还是很有分寸的,白灵还想再问几句,黄杨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朱雨跟黄杨相亲了?这个圈子还真是小啊,白灵还在挖一些细节出来,可惜黄杨没办法回答她,邹城抱住她蹭蹭,满身的酒气,白灵嫌弃的推开他,邹城说道:“表哥睡了,你可以问我啊,刚才他可是跟我聊了半天呢。”   白灵眼前一亮,对啊,还有邹城呢。   邹城指指自己的脸:“亲一口。”   白灵脸皮再厚也忍不住红了脸:“表哥还在呢,你能不能矜持点!”   邹城淡淡看了他一眼:“现在他就是一滩烂泥,你可以把他当成一个死人。”   白灵心说,这是你亲表哥?!   白灵磨磨蹭蹭小碎步挪过去,蜻蜓点水一般在邹城额头上吻了一下,邹城圈住她,加深了这个吻,之后意犹未尽的松开手:“放心,表哥只要醉了,打雷都不会醒。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他相亲的就是你们年级的那个朱雨,这不是晚上刚相亲完回来,找我吐苦水呢。”   “他不满意朱雨?”白灵问。   邹城摇头道:“不是关于这方面。”   白灵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表哥之前不是有对象吗?怎么又去跟朱雨相亲了?”如果真这样那也太不负责任了!   作者有话要说:  →_→这章写的顺,字数爆发了,笔芯   第69章 千屈菜      邹城说道:“没有,他跟个女同志分手了,唉,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刚才表哥跟我说,那个朱雨相亲也挺勉强的,好像是有心事。”   有心事?白灵揣摩一下,难不成朱雨有了自己喜欢的人?白灵满腹狐疑,话说回来这到底是朱雨的私事,她不好多过问。   白灵倒是觉得朱雨跟黄杨还挺般配,反正两个人现在都是单身,她透露一下朱雨的口风,如果没有喜欢的人,倒是可以撮合撮合。   她跟邹城一提,邹城说道:“你还想当媒人啦,不过也不是不行,他们年纪相仿,两家人都知根知底,我表哥那个人,人其实挺好的,你先问问人家的意思。”   这种事也不好说的太直接,白灵只能侧面问,就先问相亲的情况吧,朱雨笑道:“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八卦?见啦,挺尴尬的,约在了一个公园,去的时候天还没黑,我妈带着我去的,男方那边也是家里人带着,嗯……后来家长先走了,两个人聊,对方是个医生,比我大几岁,话挺多的。”   黄杨话是不少……白灵又问:“那你觉得男方怎么样?”说罢期待的望着她。   朱雨先是思考了一下,随后说道:“还凑合吧,就见一面的人,没办法客观评价,就是我妈太着急了,唉,不说了,你问我这个干啥?”   白灵在犹豫告不告诉她自己认识黄杨的事,想想还是说吧,早晚得说,白灵热情地说道:“跟你相亲的男方叫黄杨?”   朱雨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白灵跟她解释,黄杨是邹城的表哥,来邹城家喝酒无意间提起的……朱雨表示理解:“也对,咱们邹副校长是你三姑。”   白灵纠正道:“是邹城三姑!”   朱雨不以为意:“都一样,早晚也是你三姑,他都跟你说啥了?”   白灵停顿了一会儿才说:“你有喜欢的人吗?”   朱雨一怔,随即苦涩的说道:“有没有都没有区别,他不喜欢我。”   这样啊,白灵不禁怅然若失,朱雨这种女孩子,应该是很讨男生喜欢的,不过具体怎么回事她不清楚,也没细究,看朱雨的表情,都是以前的往事,两个人也没啥可能,既然这样,撮合撮合朱雨跟黄杨,也不是不可能。   但白灵没明说:“周日我不回家,你还没去过我家吧?我在县城租的房子,就我一个人住,可清净了,一起过来玩呗,我再请两个朋友。”   朱雨也是好热闹的,连忙拍手说好:“那我就不客气啦,咱们周日见。”   邹城那边请了黄杨,四个人都是年轻人,白灵跟邹城在中间调和着,反正也不会尴尬,这样的相处比相亲要随意很多。   人是凑齐了,但是也得有点娱乐活动啊,白灵犯了愁,这个年代娱乐活动很少的,总不能四个人大眼瞪小眼吧,邹城安慰她:“就聊聊天吧,她们两个第二次见面,彼此也都不熟悉,你别出新花招了。”   白灵热情的张罗着,思考做什么饭,到了日子,朱雨提前半个多小时就到了,她家里离这里比较远,骑着自行车过来的,一进门嘟囔道:“我今天真是倒霉,刚才往这条街上拐的时候,不知道是谁的车铃铛掉地下了,我没看见,自行车马上要撵上去,车把往旁边一歪,连人带车都摔了,你看我身上这泥点子,旁边就是一滩水。”   朱雨垂头丧气的搓衣角,白灵拍拍她:“没事没事,你把你衣服先换下来,咱俩身量差不多,你先穿我的,这身衣服你洗一水晾外面,现在天气热,走之前就干了。”   现在这种情况,也只能这样了。朱雨去前面换衣服,邹城抬手看看表:“表哥还没来?他不会忘了吧。”   白灵:“……”应该不会吧。   正说着话,黄杨也来了,他嗓门大,进来大嚷道:“哎,表弟我过来了,我跟你们说啊,我今天倒霉死了。”   白灵掏掏耳朵:“表哥你小点声。”   黄杨嘿嘿一乐,一屁股坐在石凳上:“看见我那辆自行车没?真是走了倒运了,骑到一半不知道咋回事,车铃铛掉了,我返回去找,结果被人碾碎了,残尸那个惨啊,四分五裂的。”   朱雨换完衣服从屋里出来,淡淡说道:“是我碾的。”   黄杨指着她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不是那个……”   朱雨不耐的说:“你什么你,咱俩相过亲,忘了?”   黄杨怎么能忘?这么直接的女同志他还是第一次见过,相亲黄杨不愿意去,他分手刚一个多月,姑娘跟别人订了婚,把他给踹了,黄杨一个星期恍恍惚惚,不知道自己做错了啥,他妈本来就操心他的婚事,见他现在这德行,索性一拍大腿,相亲吧,找个更好的女同志介绍给他!   黄杨听他妈说,女方是她同学的女儿,聪明懂事,知书达理,各项条件没得挑,黄杨拗不过去就见了,也没抱什么希望,谁知道对方比他还破罐子破摔,上来就是一句:“我知道咱们都是应付父母的,他们目的达到了,咱们也完成任务了,我对一个见了一面的人没兴趣。”说完看看时间:“半小时,半小时之后各回各家,各忽悠各妈。”   黄杨被雷的喘不上气:这就是他妈嘴里的那个温柔可人的女同志?他可一点没看出来。   朱雨一副你想怎么样的表情,白灵连忙站在中间:“好了好了,都进屋里吧。”说完推推朱雨。   黄杨还在想念他的车铃,自行车没了车铃那就是一个哑巴,只能等以后去修车铺安一个了,朱雨悄悄跟白灵说:“你跟邹城是想撮合我俩?”   咳咳咳,朱雨问的真直接,白灵没接话,反问道:“你觉得黄杨人怎么样?”   朱雨撇撇嘴:“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的……”   黄杨听到这话不乐意听了:“这位女同志,聊天就好好聊天,不要对我进行人身攻击啊,我怎么墨迹了,我跟你说,我……”   朱雨耐心的听黄杨把话都讲完,然后说道:“你们看,是不是又唠叨又墨迹?”   黄杨甩甩手:“好男不跟女斗。”   白灵眨眨眼:看起来有戏!邹城给她泼了一盆凉水:“小心好心办坏事,他们两个的性格都是火爆脾气,没在一起还好,要是在一起了,估计整天打架,说不出几句完整话来。”   “那日子过的多有意思!”白灵期待的说道。”   邹城抹抹汗:“走走,你跟我去我院子里摘点菜。”   邹城白灵把空间留给他们俩,胖婶临走前的小菜园利用的很好,种了几种菜,白灵用镰刀割了一把韭菜,韭菜能炒鸡蛋,苦瓜去火,摘下一根凉拌,邹城说要包饺子,这样还能打发时间。   邹城从面袋子里舀面粉,纳闷的说道:“奇怪,面粉吃了几次,怎么感觉还有这么多?”   白灵嘿嘿两声,没搭话。   包饺子朱雨也过来帮忙,在家里她是老大,经常帮父母干活,他爸妈平时工作忙,尤其是她爸,经常半夜才回来,疲惫的很,像做饭这种事,对她来说小菜一碟。   邹城现在学会擀皮,两个女生包饺子,邹城擀皮,黄杨站在一旁大眼瞪小眼:“我干什么?”   白灵四处扫了扫:“表哥你扫扫地吧。”   黄杨表示很受伤,并且拒绝了这个活计,他拿一把小板凳坐到朱雨旁边:“我也来包饺子。”   朱雨拍掉黄杨伸过来的脏手:“洗手洗手。”   黄杨哪里会包饺子啊,他让白灵教教他,邹城说道:“你未来弟妹只会教我包饺子,想跟她学门都没有,想别的办法去。”   “呵呵,小气。”黄杨转头讨好朱雨:“朱雨,你教教我呗”   朱雨声音圆润:“可以啊,不过我这没有免费教学,我有条件。”   “啥条件?”   “我的自行车上面都是泥点,你得帮我擦干净。”   “不擦!”   “那你扫地去吧。”   三个人都围在一起热闹包饺子里聊天,他一个人扫地太无聊了,黄杨咬咬牙:“擦就擦,来,给我一张饺子皮!”   接下来白灵和邹城头疼不止,整间屋子都是两个人的争吵声。   “哎,你别放那么多饺子馅,太多捏不上!”   “明明是你让我多放点的。”   “褶呢?饺子得捏出褶来,我不是教过你了吗?”   委屈的声音飘过来:“我忘记了,你能不能再教一下。”   那边手忙脚乱的包饺子,白灵悠闲的哼着歌,邹城一个人擀皮有点吃力,白灵看看已经一屉多了,索性不着急,她去洗洗手,打算把剩下的饺子交给朱雨他们,白灵接过擀面杖:“你歇会儿,我擀皮。”   白灵手速比邹城快很多,转几下一个圆圆的饺子皮成型,白灵小声问:“你看,不是冤家不聚头,他们两个聊的多开心。”   邹城嘴角抽搐:“你确定……这是开心?”   白灵的眼神扫过去,昧着良心说道:“算吧算吧,好歹能正常交流。”   白灵扶额,房顶都要被争吵掀没了,黄杨笨手笨脚,饺子包的七歪八扭,朱雨嫌弃的把他的饺子扒拉到一边:“放一边去,别跟我的饺子摆在一起。”   黄杨争辩:“我是第一次包饺子!已经很不错了。”   朱雨拿看白痴的眼神看他,黄杨十分不自在:“怎么了,我说的有错?”   朱雨拿起自己包的饺子:“我妈教我包饺子,第二个,我二个我就包成了这样,所以你……真是蠢得可以。”   咳咳咳,为了避免战火蔓延,白灵跟邹城先撤了出去,反正饺子快包完了,他们去厨房烧水。   煮熟后的饺子惨不忍睹,白灵跟朱雨包的饺子卖相很好,但是架不住有黄杨这个猪队友,他的皮捏的都不实,饺子一下锅馅都煮飞了,本来还想饭后喝一碗饺子汤,现在望过去,变成了饺子馅汤。   黄杨往后退两步:“嘿嘿,我包饺子是经过你们同意的。”   剩下三个人对视一眼,黄杨大呼不好,果然朱雨说道:“你包的你自己吃。”   饺子馅有两种,一种是猪肉白菜,猪肉是朱雨带过来的,她说上门不能空着手,带来了三两猪肉,白灵开始没要,朱雨非要给,不收都不行。另外一种馅是西葫芦鸡蛋馅,白灵舍得放油,饺子要上一口香味直扑鼻尖,朱雨大呼好吃,黄杨可怜兮兮的盯着盘子:“我尝两个?”   朱雨把盘子一拽:“吃你自己那盘。”   黄杨那盘子里的已经不能称为饺子了,饺子像是被开膛破肚一般,饺子皮上沾着一点馅,他包的饺子,肉馅基本都在汤里。   朱雨逼问道:“下次还包饺子吗?”   黄杨连连摇头:“下次我扫地。”   早知道费力气还吃不上饺子,他才不包呢,吃饺子要沾醋,不过家里没醋,只能遗憾的干吃饺子,搭配着吃点凉菜。   朱雨把饺子盘往黄杨那侧一推:“吃吧吃吧,你那盘里都吃不到馅。”   朱雨嘴硬心软,虽然没少跟黄杨拌嘴,但到底心肠软,黄杨夹一个放嘴里,感动的说道:“这才是饺子啊!”   现在吃顿饺子不容易,一般人家就是过年吃一顿,逢年过节改善伙食,朱雨总觉得不好意思,让白灵浪费粮食,毕竟供应都是有限的。   黄杨接道:“你别跟他俩客气,别人不晓得,我可清楚,白灵跟邹城每个月的供应啊,都是吃不完的。”   邹城踢他一脚:“下次别来蹭饭了。”   吃饭完休息休息,朱雨张罗回家,黄杨从凳子上跳起来:“我也得回家,难得的休息时间留给他俩,我就不当电灯泡了。”   朱雨跟黄杨都骑自行车,推车出门的时候,朱雨转头跟黄杨说道:“一会儿一起去修车铺吧。”   黄杨警惕的问:“你要做啥?”   朱雨瞥他一眼:“能做啥?加车铃啊,你车铃是我碾碎的,我赔你一个。”   黄杨拒绝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安就行,你也不是故意的。”   “我就是故意的啊。”   黄杨张张嘴,愣是没接上下一句。   白灵跟邹城在门口送人,听到这里,邹城拽拽白灵:“走走走,回去吧,你这个同事,还真是有意思,跟表哥有一拼。”   白灵反驳:“明显表哥处于劣势。”   朱雨跟黄杨去修车铺的路上,黄杨问出了自己的疑惑:“我那会儿听你说,你看到我车铃躲了一下,所以才摔倒,那车铃怎么碎了呢,车铃挺结实的。”   朱雨同情的看他一眼:“我爬起来砸碎的。”   “什么?”   “它害我摔倒,咳咳,然后我爬起来拿着转头,把车铃砸碎了。”   黄杨突然放慢了脚步:“你确定……是真的要修车铃,不是要报复我?”这个女同志好像有暴力倾向,真可怕。   朱雨突然停下来:“啰嗦,去不去吧,给我一句准话。”   “去去去。”黄杨点头如捣蒜。   给钱的时候黄杨死活没让朱雨付钱,人家女同志有心赔偿就够了,哪还能真让她花钱呀,修车的师傅不耐烦的说:“你们到底谁付钱啊,麻溜的,我还得干活呢。”   “我付。”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朱雨手快,把刚好的毛票扔给修车师傅,甜甜的笑道:“谢谢师傅。”   她竟然还会笑?黄杨以为朱雨只会板着脸训人呢,不过她笑起来,似乎还挺好看的……   朱雨骑车在前面骑,黄杨跟在后面:“哎,朱雨你等等啊,刚才怎么能让你付钱呢,真是不好意思,改天我请你吃饭啊 。”   “行。”朱雨随口答应道。   白灵也没想到两个人还会有后续,毕竟看起来格格不入,到一起就吵架,反而邹城说:“你先看看,没准有戏呢。”   白灵迟疑的说道:“朱雨像是有喜欢的人。”   “能有结果吗?”   “没有,她像是已经看开,要放下了。”   邹城越发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不就结了,男未婚女未嫁,一切皆有可能。”   姻缘天注定,该是谁的躲也躲不掉,白灵先把这件事情放在一旁,她还得忙活别的,赵春兰结婚三个月后怀了孕,可把小两口开心坏了,她发了封电报给白灵,说了这件喜事,过了三个月,胎算是坐稳了,可以往外说。   白灵跟邹城提的时候,邹城捏捏她的腰:“胖了,手感比以前好。”   白灵拍掉他的手:“我跟你说正经的呢,等表姐生了孩子,总得送点啥。”   邹城把她扑倒:“你别总想着别人,也想想送我点什么。”   “你什么都不缺啊。”   “缺的。”   邹城咬咬白灵的耳垂,白灵这里最敏感,她歪歪头:“那你缺什么。”   “缺你啊。”邹城往她双峰间蹭蹭,白灵拦住他:“大白天的,你放开我,羞不羞。”   邹城认真的握住她:“灵灵,我们结婚吧。”   白灵倒是没有以前那么抗拒,赵春兰婚后的日子很幸福,她字里行间透露的全是甜蜜,什么下班后两个人一起吃饭很充实啊,早起看到旁边躺着心爱的男人好美满啊,还撺掇白灵结婚。   白灵叹口气:“会不会太快啊。”她总觉得,还需要更加深一下彼此的了解,邹城对她足够好,但是她老觉得邹城像是有很多心事,却从来不和她提,这种微妙的距离感让她十分不自在。   邹城给她洗脑:“不快了,你看如果现在准备结婚,最快也得明年,很多东西需要置办的,也得留出时间来,明年结婚,如果顺利的话……生孩子还得再错一年,人的一生才几十年呢,我想早点和你名正言顺的在一起。”   “现在也不是偷偷摸摸啊。”   “不一样的。”邹城真挚的说道:“灵灵,我想娶你,特别特别想。”   白灵窝在他怀里:她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男人了,邹城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想到这里,她脸蛋红扑扑的,羞羞答答的小声应道:“好啊。”   邹城喜出望外,每次提到结婚白灵都不接茬,他万万没想到她会答应:“真的吗?你答应嫁给我?”   “嗯,不过你得给我点时间,我得先跟姥姥姥爷商量商量。”   “应该的!”   邹城心里窃喜,姥姥姥姥比他还着急,上次回去,姥爷还侧面问他呢,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白灵过了一会儿闷闷的说道:“刚才是在跟我求婚?好像一点都不浪漫。”   邹城绞尽脑汁的想想:“那我重新再来一次?”   求婚又不是彩排,还有重新再来的啊,算了,不浪漫就不浪漫吧,这是缺吃少穿的六十年代,能满足生活基本需求就不容易了,那有那么多的心思放在浪漫上面,平平淡淡才是真,白灵安慰自己。   邹城把白灵的话放在心上,第二天晚上,他来的时候手背在后面,白灵好奇的问:“你拿的什么,给我看看。”   “那你闭上眼睛。”   “好啊。”白灵乖乖的站着,闭上眼。   邹城把东西塞到她手里,白灵觉得有些刺手,睁开眼睛一看,哭笑不得,手里一捧野花。   邹城挠挠头:“我不知道送你啥,然后黄杨说帮我问问朱雨,说你们两个关系近,她一定了解你,然后今天黄杨听朱雨说,你们之前聊起过,说你喜欢花,最好是一碰红玫瑰,玫瑰我找不到,就从郊外,采了这些野花。”   “谁给你出的主意?”   “表哥。”   一看就是黄杨出的馊主意,白灵手里的这捧花像烫手山芋一样,野花的品类很杂,有的白灵不认识,她认出其中几种:天人菊、 千屈菜 、藿香……这些花杂在一起,加上直男逆天的审美,搭配出来一言难尽。   邹城期待的望着她,白灵挤出一个笑容:“我很喜欢。”   邹城松了口气:“你说求婚不浪漫,我也不知道怎么样才算浪漫,希望收到花你能开心。”   原来邹城的用心是这个,白灵心里暖暖的,这份心思最珍贵,看着怀里的野花也可爱许多,邹城过来抱住她:“你别怕,我是真心想跟你结婚,对你好的。”   “我知道,我也是。”      第70章 去城里?      邹城行动很快,先给父母发了一封电报,告诉他们结婚的打算,李爱云收到电报后心花怒放,心说得赶紧张罗了,最起码一些生活用品得先置办上。李爱云这几年就盼着儿子成家呢,之前一直在上学,也没法子催,好不容易上班了吧,自己还不着急,二十多岁的人了一点计划都没有,这回遇上白灵,收了心,真是好事一桩,她心里不免更感激白灵几分。   既然决定要结婚,双方亲人总得见个面,李爱云找邹正富商量,邹正富斟酌道:“城城不说打算年后结吗?那就先不着急。”   李爱云不愿意了:“不着急?咋不着急呢,见见白灵的亲人,也是咱们男方的态度,不然黑不提白不提的,对方得咋想?”她说的也有道理。   邹城倒是没着急这个,小杨庄离得近,找个周末,白灵带着邹城一起回去,庄里的人都认识白灵,知道她是老孙家的外孙女,在县城里教书,热情的打招呼:“白灵带着对象一起回来啦!”   白灵微笑着点头:“放了天假,回来看看我姥姥姥爷。”   “还是孙女有良心呀,对啦,你大舅一家回来啦,你快回家去吧。”   大舅?她大舅叫孙海波,是一个工人,一家都在城里,每年最多回来两三次,这不年不节的,怎么想着回家来了?   白灵抱着满腹的狐疑回了家。   那个乡亲说的情况属实,真的是孙海波一家回来了,白灵刚进院子,就听到了满屋子的欢声笑语,掀开帘子望见一群人,桑红芹牵着她的手:“灵灵啊,你还没见过你大舅一家吧?等我给你介绍介绍。”   孙海波连忙站起来,手往衣服上使劲擦擦:“这是灵灵啊,我是你大舅,我上次见你,还是好多年前,转眼已经这么大了。”   孙海波今年四十六岁,头发有些花白,穿着一身钢铁工人的工作服,这次来的是一家五口,媳妇叫王菊花,家离这里远,是隔壁市下面村里的,两个人当年是同学,算是罕见的自由恋爱,当时王菊花住在奶奶家,就在隔壁村里,十里八村两家拐弯算是相识,两个孩子愿意,家里人也没拦着,王菊花就上到初一就不上了,孙海波初中毕业有了城里的工作,丝毫没有嫌弃王菊花,进城第二年就结了婚,后来在城里安家生子,王菊花一直没城里户口,家里全靠孙海波一个人支撑,日子也有点紧吧。   当年连王菊花她妈都劝她,城里日子不好过,带着孩子回家来吧,还能种种地,海波放假来看你,王菊花还没发话呢,孙海波就不愿意,说孩子老婆他养着,长期分开可不行,得往媳妇跟着他享福。   孙海波也算争气,现在当了六级工,一个月工资六十多,养活几口人没问题。孙海波也孝顺,每年都会往家里寄钱、寄点东西。   钱能寄一点,可供应有限,一点布料、副食品还得自家过日子,也是捉襟见肘。   孙海波跟王菊花一共生了三个孩子,大儿子结婚都三四年了,小女儿今年也十五岁,正在上初中,老二也是儿子,没考上大学也进了钢厂。   孙海波三个孩子长的都像王菊花,王菊花杏仁眼,一笑起来很好看,年纪虽然大了,但能看出来,年轻时候是个美人坯子。   王菊花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包,塞给白灵:“大舅妈第一次见你,来来,红包拿上。”说完之后看见后面的邹城:“这个就是灵灵的对象吧,来来,也领个红包。”   两个成年人一人拿着一个大红包,白灵哭笑不得:“大舅妈,我都上班啦。”   王菊花拍拍她的手:“在我跟你舅眼里,多大也是孩子,来认识认识你表哥表妹。”   一家五口回来一次不容易,孙海波只有三天假,明天待一天,后天就得走,他这次过来,是打算把父母接去城里的。   孙玉柱点上旱烟:“我跟你妈哪里也不去,小杨庄待了一辈子了,祖上就在这,可不能落下祖上的家业。”   孙海波苦笑道:“就咱家这几间泥坯房子?”   孙玉柱不愿意听了:“你这娃子,在城里生活就看不上咱家老房子了?再破也是咱家的祖业,我跟你妈年纪不大,还干的动呢,在庄里待着舒服,再说你看灵灵每周都回来,还有你妹子呢,离的也不远,你们不用担心。”   孙玉柱说了这么多,独独没提同村的二儿子一家,孙海波劝道:“爹啊,灵灵以后得嫁人,得过自己小日子,我妹妹到底离得远,你们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身边没个人可不行,你儿子现在是六级工,每个月工资不低,虽然说供应有限,但是孩子们都大了,城里户口能领商品粮,不用我操心,我养活你们二老还是没问题的。”   王菊花也在一旁敲边鼓:“爹妈你们不用顾虑,海波都是跟我商量好的,我也愿意接你们过去,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养儿防老养儿防老,就是这个道理。”   白灵在一旁看着,这个大舅还挺有良心的,比那个二舅强的不是一点半点,从三个孩子的教养也能看出来,大舅一家人不赖,大舅妈也是一个善良实诚的人。   孙海波好话说尽,孙玉柱就是梗着脖子不愿意走,桑红芹也说:“你们的孝心我跟你爹都知道,我们在庄里挺好的,岁数大了不愿意挪窝,身板也还硬朗呢,只要你们日子过好了,我们就省心啦。”   孙玉柱这脾气别人不知道,孙海波可是清楚,小时候他没少挨揍,孙海波问桑红芹:“我们这次回来,是听同村里的人讲了点事儿,心里……心里难受的厉害,爹妈,你们就跟我走吧。”   孙海波厂里有同乡,因为都是一个地方过来的,所以两家人关系不错,同乡前段时间家里有事回去一趟,回来跟他说了说老孙家的事儿,气的孙海波一宿没睡。   爹妈每次写信都说一切都好,好什么好?都被撵出来单住还叫好?   白灵回小杨庄孙海波知道,觉得这是件好事,两位老人天天为老二一家操劳,他嘴上不说,但心里知道老二媳妇的脾气,对老人不会太好。   可孙海波万万没想到,老二媳妇想方设法把二老撵了出去,老房子挺久没住过人,老人岁数也大了,这就算了,口粮还抠着不给,要不是白灵去要,粮食都不够吃了。   如果不是老乡回家一趟跟他说,他还在蒙在鼓里呢,老二媳妇就不说了,老二怕媳妇没错,但这可是他亲爹妈啊,怎么狠得下心?   听到这些消息之后,孙海波坐不住了,厂子里生产很忙,他的工作又很重要,脱身不容易,等到现在才能请假,他怕他们两口人说不动父母,这才把孩子们都带着,希望能把爹妈接过去。   孙玉柱弹弹灰:“得了,你们的心意我都知道,但我在乡下待惯了,你们的楼房我住不习惯,你那我也去过,二十多平,住上那么多人,哪里住的开啊,我们过去不是添乱吗?身子痒了想种种地,抡把锄头都没有,老大你赶紧回去,不用担心我。”   孙玉柱两口子是死活不愿意挪窝,孙海波也没辙,离得远也不能常回来,身边又没有放心的人,只能托付给白灵:“灵灵啊,有时间多来看看你姥姥姥爷,大舅老惦记啊。”   说完这事,孙海波说去找二弟聊聊,桑红芹忙拉着他:“可别去了,哥俩再打起来。”   孙海波拍拍她妈,让桑红芹放心:“你放心吧,就是聊聊,也挺长时间没见过了,不打架。”   孙海波自己去的,王菊花在家里陪老两口聊天,桑红芹这才腾出时间问:“灵灵小城,你们咋一起来了?”   白灵跟邹城对视一眼,邹城笑道:“姥姥,我们这次来是有事跟你商量。”   桑红芹没当一回事,随口说道:“有事就说,跟姥姥客气啥。”   邹城拉着白灵的手,一字一顿的说道:“姥姥姥爷,我想跟白灵结婚。”   孙玉柱躲到一边,这时候探出头问:“你俩商量好了?”   白灵点头。   孙玉柱说道:“那就结呗,早该结婚啦,挺好的,小城也值得托付。”   桑红芹也没啥意见,按照她的理解,白灵的岁数都能当妈了,她还没结婚,邹城人不错,结婚就是顺理成章的一件事,她也不觉得发展太快,相亲的还有一个多月就结婚的呢,很正常,婚后再培养感情。   王菊花缩着胳膊,说道:“哎呀,你看我们一来,还碰到这件大喜事,灵灵结婚我跟她大舅一定回来,娘亲舅大,绝对不缺席。”   婚期还得找人算,算出一个良辰吉日来,邹城说等有时间,他爸妈会过来见见面,然后说商量一下婚事,到了结婚这一步,两边的亲人肯定是要见面的,还得找人合合八字。   合八字这个简单,新人都是奔着吉利去的,肯定会说一些天作之合之类的吉祥话,没有拆姻缘的。   孙海波那边,他去孙海全家里,一家人都围在炕头上扇风呢,孙海全不知道自己哥回家了,结结巴巴从炕头上窜起来,不自然的说道:“哥你咋来了?”   郑丽梅斜个眼睛:“大哥回来一趟消息真是捂的严实啊,连你亲弟都不告诉。”   孙海波懒得管她,转头问孙海全:“你不知道我为啥来?”      第71章 秋千      孙海全心虚的垂下头,郑丽梅嫌丈夫不争气,开口道:“大哥这话说的就有意思了,你过来我们咋知道啥意思?”   孙海波喝道:“跟你说话呢?插什么嘴!”   郑丽梅还想再说什么,孙海全拦住她:“你带孩子们出去玩,我跟大哥说说话。”   “哎,你哥这么……”   孙海全推她一把:“老娘们别跟着瞎搀和,快出去吧。”   孙海全恨铁不成钢:“你啊你,怕了你婆娘半辈子,你们夫妻俩之间的事我也不想管,但是你不能亏待爹妈啊,你看看你干的什么人事!”   孙海全最怕他这个大哥,结结巴巴的说道:“我不想的。”   “我知道你不想,不然进来就把你打趴下了,其他的不提,你咋把爹妈撵走了?那么大岁数了,让他们自己过日子?”   孙海全争辩道:“爹妈带着灵灵一起回来,是他们要搬出去的。”   “我就不信,中间没有郑丽梅的搅局?”这下孙海全不吱声了。   孙海波问问老两口的情况,从孙海全口中得知,老两口日子过得不错,比他二弟还要滋润,加上还有灵灵每周回来,日子也不算孤单。   听到这里,孙海波才算放心一点,嘱咐道:“你这么大了还用我教?婆娘是重要,爹妈可就只有一个,空闲的时候帮爹妈干干活,那么大岁数了,可不就得靠着儿女吗?说实话我这次回来打算把爹妈接走,但是他们不愿意去,咱们爸那个脾气你也晓得,根本劝不动,平时就多照看照看。”   孙海全心里酸酸的,他大哥说的这些道理他都明白,但是一直做得不够,唉,家里那只母老虎,真是难伺候。   孙海波这次回来大包小包带了不少东西,他在市里,到底是吃供应的,能买到一些稀罕东西,加上他一直攒着,给爹妈买了不少。   白灵大姨早早就得到了消息,大哥给她发电报了,她跟谢志强抱着二丫,带着明明过来,到底都是一家人,桑红芹又叫了二儿子一家。   郑丽梅脸皮厚,嘻嘻哈哈的跟众人说话,反而孙海全守在门边,一言不发。   孙玉柱踢他一脚:“你哥你妹妹都在,你还成哑巴了,你们兄弟姐妹们聚在一起不容易,再者说我也有事宣布,都在一块说,省的挨个通知了。”   白灵大姨抱着二丫,二丫还小,不停的拱来拱去:“爸,啥事儿啊。”   孙玉柱眼角眉梢爬上笑意,心情大好:“灵灵快结婚啦,你们份子钱都得准备好,娘亲舅大,姨妈就是妈,可都不能小气。”   白灵大姨惊喜的握住白灵的手:“真要结了?”   白灵羞涩的点头。   “那可感情好!等结婚后再生个白胖的娃,你们都有工作,小日子还不红红火火的?”   桑红芹瞪女儿一眼:“你扯到天边去了,想的还真远。”   一家人和和美美,开始商量白灵的婚事,包括穿什么衣服,请什么客人,买什么喜糖的细节,仿佛过几天就要结婚一样。   郑丽梅抓一把花生,花生是孙海波带来的,还是有咸味的,十分好吃,她塞给两个儿子:“快吃花生。”   郑丽梅没参与进去,她还心疼份子钱呢,听孙玉柱这意思,白灵结婚不仅要出钱,还得出力气,想到这里郑丽梅就肉痛。   人家老孙家开开心心,可没人理会她这个二儿媳妇,郑丽梅眼珠四处转转:“妈,啥时候吃饭啊。”   桑红芹尴尬的说道:“再过一会儿,这才几点。”   白灵看了一眼表,下午四点就张罗吃饭,难不成一天没吃了猫娃拽拽他妈的袖子:“我饿了。”   孙玉柱喝了一声:“没规没矩的,老二你平时不教育孩子吗?饿了回家吃饭去。”   猫娃在家里没听过一句重话,他怕孙玉柱,想哭又不敢哭,眼泪在眼眶里转悠,郑丽梅本来就没把孙家人放在眼里过,公公骂儿子她可受不住,牵起猫娃就往外走:“你姥爷不待见你,你妈是你亲妈,走,妈回家给你热嬷嬷吃。”   猫娃不知什么情况,拿衣服擦擦袖子:“我要吃俩!”   “行,俩没问题!”   说罢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孙海全如坐针毡,觉得丢人又不敢吱声,孙海波说道:“你媳妇这么甩脸子你都不管?”   王菊花扒拉他一下:“人家两口子的事你跟着瞎搀和啥,掺和黄了你能落下啥好处。”   孙海波冷哼一声,又嘱咐道:“爹妈对你啥样你心里清楚,那片烟草地归你了,可得好好种,挣钱了给爹妈买口吃的,别全给你媳妇攒着,有啥用?爹娘花不到一分钱。”   “我知道了大哥。”孙海全应承道。   这头邹城还在呢,闹个大尴尬,桑红芹解围道:“一家人难免不磕磕绊绊的,小城让你看笑话了。”   邹城话说得很好听:“姥姥没事,我们家亲戚间也是这样,都是一家人,不用藏着掖着,打架生气家常便饭。”   回去的路上白灵问:“你家亲戚也这样?不能吧。”   “没有啊 。”邹城矢口否认。   “那你干什么这么说?”   邹城揉揉白灵的头发:“傻!我不这么说姥姥多尴尬?”   “哦。”说来说去都是套路,邹城情商还挺高,怪不得桑红芹喜欢他。   现在的婚礼虽然简单,但是最起码也得提前半年张罗,琐碎事情可不少呢,双方父母得见面,然后商量细节,住在家里很简单,白灵跟邹城商量过了,一年到期,白灵把现在这个房子退了,然后搬到邹城那,反正就是隔壁,一点也不影响,上班还近。   至于家具的添置,孙海全说,他会想办法从村里批条,给白灵一棵树打家具用,大姨夫就是现成的木匠,给自己家做活那手艺自然不必提,现在谢志强的手艺,在十里八村都是有名的,有人专门过来找他做活。   其他的得一点点添置,结婚得买身新衣裳,邹城说这个不用着急,他妈那肯定准备,一身大红衣裳,李爱云料子都挑好了,等下次见面量量白灵的尺寸,就可以找裁缝做了,说比买的要贴身。   瓷盆、毛巾等生活用品,打了结婚证之后可以凭证购买,不用操心限购的问题,糖果的话,供应的糖果量太少,男方那边没问题,李爱云攒了些糖果票,完全够用,女方这里买糖果,白灵准备找同事凑凑,如果有多余的糖果票,她拿粮食换,就用每个月剩下的粗粮换都行,肯定有人愿意,糖果吃一颗最多甜甜牙齿,可粗粮进肚子里能抵饿呢。   白灵趴桌子上用笔勾来划去,邹城弯腰一看,都是结婚的准备事项,邹城怕她操心费神,一把把她抓起来:“快点休息吧,你看看都九点了。”   白灵一惊!大概是自己太入神,完全忘记了时间,她推推邹城:“都这么晚了,赶紧走,不然邻居会说闲话的。”   “你马上就是我媳妇了!”   邹城表示抗议。   白灵严词拒绝:“现在还不是呢!”   邹城贼兮兮的一笑:“我妈说了,可以让咱们先订婚。”   “订婚?”   “对呀,等我爸妈过来,跟姥姥姥爷吃顿饭,婚事就算定下来了,吃顿小饺子,可不就是订婚吗?”   先订婚也行,反正仪式只是早晚的问题。   跟现代不同,现代承认的是结婚证,没有那个小红本本,一男一女就算是生活十年也算是非法同居,但是在这时候,是承认事实婚姻的,即使不领结婚证,但是办了婚礼在一起生活,也是夫妻,大家之所以积极的领证,是为了拿结婚证买供应的物品。   邹城说有时间得在院子里绑个秋千,给白灵玩,白灵笑道:“我又不是孩子,玩什么秋千。”   邹城又说:“又不难,两根结实的麻绳,一个麻袋,往咱们厢房里的矮椽子上一绑,绝对结实!”   放在厢房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平时门一锁,谁也不知道里面都有什么,邹城说做就做,他也不知道从哪里要来了麻绳麻袋,用了半小时的时间就做好了秋千,去隔壁叫白灵过来试试,白灵往上一坐,邹城从后面一堆,秋千高高荡起。   白灵问麻绳哪里要的,邹城说是供销社绑东西不要的麻绳,他要了过来,给了一毛钱。白灵咂舌:“麻绳还挺贵。”   邹城一笑浓眉也舒展开来:“能做成秋千给你玩儿,一毛钱物超所值。”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第72章 大祸      邹城父母打算下个月初十来涞水县,问邹城时间上合适不合适,就是过来吃顿饭见个面,哪天都没问题,邹城拿到电报后,双眉簇到一起,他跟白灵说:“灵灵,明天我们聊聊吧,我有话告诉你。”   白灵正在院子里喂鸡呢,母鸡咕咕咕直叫唤,围着围栏转悠,白灵随口应道:“什么事情啊,神神秘秘的,非得专门给我说。”   邹城勉强一笑:“不是什么好事,希望我坦白之后,你能原谅我。”   白灵听到这话,放下鸡食凑上去,揪揪他的浓眉:“快点说,是不是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额,那倒不是,就是有点事之前瞒着你,我……”邹城不知道从何说起:“明天吧,明天我告诉你。”   白灵撇撇嘴:“故作神秘,装腔作势,那我等着。”   白灵还没等到邹城的“坦白”,就被孙玉柱急急的叫回家去。   那天她中午刚回来,孙玉柱站在门外像是等了一会儿,地上全是烟头,白灵忙迎上去问,孙玉柱脸色发青,自从白灵见到姥爷,从来没见过姥爷有这般慌张的神情,孙玉柱跺跺脚:“快跟我回去吧,你姥姥刚都晕过去一次了!你去守着点。”   “姥爷,你先跟我说,到底发生什么了?”   孙玉柱深呼吸,缓了缓精神才说:“你二舅惹下大祸了,他种烟草的那片地,不知道怎么的着火了,烧了一片!”   山上着火了!这可太严重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听孙玉柱的话,幸好风向不对,不然扑灭起来更难,具体情况现在还不知道,整个孙家愁云惨雾,这下是摊上大事了。   孙玉柱没了主意,桑红芹听到消息后直接晕了,孙玉柱掐人中才醒来,桑红芹哭个不停,孙玉柱得去打听情况,但老伴这种情绪他不放心,只能先找白灵。   邹城还没回来,白灵托付王奶奶,让她看到邹城跟他说一声,家里有急事,她回了姥爷家,学校那边还得先请个假,不然就成了旷工,做完这些,她急忙随着孙玉柱回小杨庄。   小杨庄热闹极了,很多人都围着孙家看,公安的同事过来调查情况,生产队的人陪着,孙玉柱找机会跟周队长打听,周队长也是一头雾水:“你家老二公安隔离审查呢,咱们村里的人进不去,先等等吧,别着急。”   孙玉柱又跑到山那去看,好家伙,烧了不少,那块地靠近山下,如果再烧一点,都怕烧到山下的人家。   孙玉柱在村里四处跑,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垂头丧气的回了家。   按照他们的估计,这次孙海全怕是很难脱身,赔钱都是小事,恐怕都得进监狱,这可不是小罪,关键还是看怎么判。   桑红芹哭的眼圈都红了:“赔钱,咱们认赔钱,人可万万不能进去,要不一个好好的人,就毁啦!”   孙玉柱叹气:“赔钱?赔钱咱们也赔不起啊,你以为赔钱那么容易呢,那可是得一大笔钱,烧了多少东西呢?先等等看吧,对了,儿媳妇跟孩子呢。”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就生气,下午桑红芹精神好一点,让白灵过去看看,儿媳妇就是一个妇道人家,肯定也没主意,叫过来大家一起守着等消息,结果白灵一过去,发现大门是锁着的,问邻居才知道,孙海全这事刚一出,她就带着孩子回了娘家,一点都没留恋。   白灵说了一句:“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按照我二舅妈的性格,像是她的行事作风。”   说是这么说,可难免心凉,丈夫刚出事,郑丽梅拍拍屁股就走了,一句话都没留下,孙玉柱说道:“别管她,咱们家权当没这个媳妇。”   到了晚上周婶过来,她路上走得急,气喘吁吁的到了孙家,周婶说道:“我家老周在村委会呢,他脱不开身,让我告诉你们一声,这次事情比较大,公安的都插手了,让你们做好准备,最好的情况也是赔偿损失。”   白灵下意思的问:“那得赔多少钱?”   周婶摇摇头:“我家老周也不知道,不过按照他估计,最少也得大几百,哎呀我的妈,真是要了命了。”   几百块钱……这对农民家庭来说,简直是一场灾难……按照白灵的工资,不吃不喝也得几年,去哪里凑啊!   孙家愁云惨雾,周婶也没辙,别说是下乡,城里人也拿不出这么多钱,说来说去还是孙海全自己不争气,搞副业种烟草本来是好事,既然利用了山上的荒地,还能给家庭带来额外收入,谁能料到他惹出这么大的祸事?   孙海全身上毛病多,孙玉柱老两口生气是一回事,可这是自己的亲儿子啊,到了关键时候做不到撒手不管,孙玉柱身子摇摇晃晃,白灵手疾眼快上去扶了一把:“姥爷,现在家里一个男人都没有,你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你可不能有事。”   听到这句话,孙玉柱强撑着精神,艰难的点点头。   周婶还带来了一些内部消息,公安同事已经把事情打听的七七八八,孙海全把前因后果都抖落出来,周队长知道一点情况,虽然不多,但是也让周婶帮忙带个信。   原来是这么回事,孙海全中午趁着午休的时间,准备上山去看看,他烟瘾大,兜里揣着一盒烟上去,给烟草浇浇水,松松土,然后靠在大树旁边抽烟。   之前孙玉柱嘱咐过他,上山的时候绝对不能带烟,不然实在太危险了,孙玉柱烟瘾那么大,每次上山都从来不拿烟,十分自觉。   孙海全带烟就算了,心仔细一点,把烟头弄灭,也不会出事,可是他呢,烟头一颗一颗的扔,就随意拿脚抿一下,也不管烟头的火星灭没灭,径直就往山下走。   等他下到一半的时候觉得不对劲,刚才烟草的地方火光四起,他突然意识到,一定是刚才的烟头引发了火灾,连忙去山下求救,村里的人都跑过来救火,还有人报了警,好在今天没大风,折腾好久才算成功灭火,公安局的人来把孙海全带走。   孙玉柱痛心的说道:“这个败家子,我那一片多好的烟草啊,白给他种,种不好就算了,还惹出这么大的祸来,我怎么生了这么不争气的儿子啊!”   现在多说无益,还得看后面怎么处理,第二天上午邹城来了,白灵诧异的问:“你怎么来了?”   邹城说道:“我中午回家没碰到你,等晚上下班,王奶奶告诉我你回了小杨庄,说有急事,今早我请假就赶过来了。”   白灵心乱如麻,但也不想让他担心:“你回去吧,这里有我跟我姥姥姥爷就行,别耽误你上班。”   邹城扳正白灵的身体,认真的说道:“灵灵,我是你男人,以后我们是要过一辈子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替你排忧解难,你别推开我,相比工作,还是你重要。”   孙玉柱跟桑红芹都没在家,大队允许人探视,最多两个人,郑丽梅不在,自然是老两口过去看一眼,听说之后就要带回公安局了,之后怎么处理再定。   白灵靠在邹城的怀里,叹了一句:“有你真好,我安心了好多。”白灵告诉邹城事情前因后果,邹城分析道:“首先你二舅虽然是人为的,但是无心之过,从动机上算是情有可原,会酌情处理的,其二呢,按照你说的情况,损坏的只是山林,现在村里对山林其实算不上太重视,烧的也不多,只有一小片,没有烧毁房屋和村民,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不然难以收场。最后一点,公安局审完后让家里人见一面,就说明还有转机,不然会直接拷走不会留余地。”   邹城说的有理有据,白灵不由得信他好几分,邹城握着白灵的手:“放心,还有我呢,别担心。”   午饭时间孙玉柱老两口才回来,桑红芹眼角还有泪痕,桑红芹说,孙海全得去公安局,至于会怎么处置这件事,还得等几天再说,现在不能下结论,见这一次之后,家属不能再见他。   孙海全刚才一个劲的问郑丽梅跟孩子怎么样,关心之情溢于言表,桑红芹知道瞒不住,只好实话实说,孙海全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她真的不管我,带着孩子回娘家了?”   “嗯……”桑红芹回道。   孙海全惨笑两声,让爹娘回去,说他惹得祸自己承担,绝对不拖累家里,可一家人遇到难事更要一起面对。   接下来能做的就是等,白灵跟邹城留在小杨庄也帮不上忙,孙玉柱让两个人先回去。要结婚的喜气在这件事的冲击之下,淡薄了大半。   白灵整日唉声叹气,她对这个所谓的二舅没有多少感情,先不说没有相处多年的情分,他这个二舅也没有长辈的样子,对她没关心过,不过就是血缘上的亲戚。   可是孙海全对孙玉柱老两口的意义就不一样了,用孙玉柱的话说,再不争气,这也是他的亲儿子,出事还得管,父子母子之间天性使然,父母们一辈子为了儿女操心。   白灵替姥姥姥爷发愁,不管这件事如何结果,对于孙家人来说都是晴天霹雳,日子难挨,邹城看在眼里,平时也不烦她,早早的把饭做好,屋子收拾干净,白灵对着屋顶发呆,邹城问:“要不要我托三姑,看看有没有公安局的熟人,帮忙问问?”   白灵没答应:“别麻烦邹副校长了,问不问没区别,安心等结果吧。”   关于孙海全的事情,小杨庄也在帮忙,周队长还让村民写了请愿书,希望能从宽处置,该做的全都做了,只能看最后的结果。   小杨庄不追究,没有人员伤亡,加上孙海全认错态度诚恳,公安局也就不追究他的刑事责任,但是必须赔钱。   这笔钱是需要上缴的,孙海全要承担损坏山林的费用,最后算出来的数字是,需要赔偿五百二十三块六毛。   二十三块六毛孙家还有,前面还有个五百,谁家也拿不出来啊,可是没办法,人得救,如果凑不够钱,孙海全是放不出来的。   孙海波工资高,手里有点余钱,但是他家人口多,儿子结婚也花了不少钱,现在手里全加在一起,最多能凑出一百块钱。孙玉柱跟桑红芹那能凑到五十左右,白灵大姨那日子现在好多不少,可手里闲钱有限,都是靠着谢志强一斧子一斧子敲出来的,大概能有五十。   孙海全自己家里有多少钱没人知道,郑丽梅不在家,现在到了筹钱的时候,必须要找她。   孙海波带着老爹去了郑丽梅娘家,郑丽梅躲在家里不出来,是她爹妈见得客,连孩子也没让见,听说要陪这么多钱,吓了一跳,面无表情的说:“这是你儿子惹的祸,我们丽梅不跟着受罪,离婚吧,我们丽梅要离婚。”   老丈人说话不算数,孙玉柱非要见郑丽梅,郑丽梅缩着身子出来,听完前因后果,狠下心说道:“我要离婚,不然欠下这么多钱,一辈子可就毁了,我对老孙家不薄,生了两个儿子呢,可不能让你们坑我。”   说到孩子,孙玉柱问孩子怎么办,张丽梅她爹说:“带着两个小蛋子,丽梅还怎么再嫁?都不要,都给老孙家。”   郑丽梅有些不忍心,但是想想以后的日子,还是咬牙点头,郑丽梅一口咬定家里一分钱没有,不肯把钱拿出来,去家里翻也没用,郑丽梅肯定都随身放在身上,郑丽梅薄情寡义,孙玉柱拿她没办法,说离婚就离婚,以后别后悔。   这次钱没拿到,反而把两个孙子领了回来,猫娃狗娃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猫娃问白灵:“灵灵姐,我妈是不要我们了吗?”   白灵觉得揪心,安慰道:“没事,你们还有你爸呢。”狗娃哭着闹道:“我要我妈,我要我妈……”   两个孩子暂时只能由桑红芹哄着,村里借不到多少钱,无非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问题。   邹城说:“这笔钱我能想想办法。”   白灵拒绝了他的好意:“不用了,我有办法,我不想跟你牵扯钱,这样我会觉得……亏欠你。”   白灵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主意,只能这么办,才能凑到这笔钱……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啦~~今天更了一万,要疯了~~~快夸我是勤劳的小蜜蜂!      第73章 还钱      白灵打算去找孙玉柱问问当年的情况,想短时间内凑够一大笔钱,只能打白灵父母留下的几百元的主意。   秦海芬之前提过,当时对方收到一张收据,如果能找到收据,秦海芬不想还钱,也必须乖乖的拿出来,但是时隔多年,能不能找到人还是另外一回事,孙海全这边不能再拖了,必须想办法赶紧让他回来。   白灵周五晚上要去省城,桑红芹不放心,说她一个姑娘家,白灵说邹城陪她一起去,桑红芹叹道:“咱们家这点糗事,小城全都看到了,希望他别有什么想法。”   白灵劝慰她:“他还能有什么想法?天灾人祸避免不,这也不是咱们愿意看到的。”   周六请一天假,赶在周一回来,还能不耽误上班,其实白灵心里没底,秦海芬那种人,钱到了她的口袋里,就休想拿回去,白灵先自己去大杂院找她,如果她实在不还钱,自己再去街道反映情况。   白灵没让邹城跟她一起进去,邹城在胡同口等她,以免节外生枝。白灵是中午去的,赵家敞开屋门在吃饭,白灵进去后秦海芬筷子都掉了:“灵灵你咋来了?”   白灵笑道:“我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来,指定是有事跟姑你商量啊。”   赵卫东连忙把装馍馍的盆搂过来:“你快走,我们家没吃的。”过了这么久,赵卫东还是不长进,一个熊孩子,白灵也懒得搭理,她问道:“姑我这次来是为了我爸妈的那几百块钱,家里出了点事,缺钱,我要的也不多,给我一半就行。”   秦海芬心里一惊,心说她还专门过来一趟,指定不会轻易松口,秦海芬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脸:“灵灵啊,我是真没钱,不过日子不知道,可费钱呢,那点钱算不了啥,我没有啊,再说我养你这些年,对你也算不薄,人不能忘恩负义吧。”   白灵笑:“对呀,正是因为我有良心,所以才只要一半,剩下的就当我这些年的花费,姑你心里都清楚,这几年我过的啥日子。”   秦海芬心虚的低头,这几年她对白灵不算好,吃的穿的都是最差的,动辄打骂,可到底养了她好几年,这份恩情她必须记得。   秦海芬站起来叉腰道:“你说我哭穷也好,还是怎么样都无所谓,反正我手里没钱,有办法你就想,还有,你们说八百就八百?证据呢?没证据我咋还钱,这不是耍无赖吗!”   “你……”白灵气结,在赵春兰的婚礼上,秦海芬就是这样的口吻,果然她根本没有还钱的心思,白灵说道:“那好啊,我去找街道,找居委会,姑你别怕丢人就行。”   秦海芬在这里住着,如果捅到居委会去,邻居们难免在她背后指指点点的,但钱更重要,想到这里,秦海芬咬牙道:“去呗,你去,我才不怕呢,居委会也不能欺负人对吧。”   秦海芬认定主意不给钱,因为敞开门,大杂院里的人都听得见,全都探头探脑,白灵大声道:“那我只好去找居委会了,希望姑你别后悔。”   赵建新拦住想唤住白灵的秦海芬:“你让她去吧,就算居委会来了也没事,咱们家就说没收过钱,他们无凭无据的,也没办法,先拖着,以后再说。”   刚才白灵说明了情况,二舅惹了祸,需要拿钱出来弥补,这是救命的钱,秦海芬一丝怜悯之心都没有,还叫嚣道:“他跟我有啥关系?你管我要钱,我才不管你是为啥来,反正就是没钱。”   白灵去了居委会,很奇怪邹城本来应该在胡同口,但是不知道人去哪了,白灵把胡同走了一遍也没找到,算了,现在邹城不是关键,得带着居委会的人过去。   白灵的遭遇居委会的人很同情,再加上都是附近住着,对于赵家的家事也算是了解一二,他们没少看到白灵背柴火、买供应,那么沉的玉米面袋子,都是她一步一步的拉回家的,谁家孩子这么使啊?这就是仗着不是亲生的。   居委会的干事们跟着白灵去了大杂院,秦海芬丝毫不怵:“干事来了又能咋地?还能冤枉我,非让我还钱不成?”   干事拿出纸笔,坐在了赵家的凳子上:“你们说啥情况,我们来记录调解。”秦海芬跟赵建新对视一眼,瞬间有了底气,刚才这位干事已经说出来了,调解,他们来不是强制让她还钱,而是相互调解,调解的过程中,秦海芬可以不配合,就算是居委会的干事,也没办法对付她。   想到这里,秦海芬配合的说道:“行,我们可是好群众,干事们想问什么,我一定好好配合。”   居委会的干事先是分别让两个人讲述情况,白灵跟秦海芬的出入很大,还不能选择相信谁,之后提到钱上面,关于这八百块钱是最重要的争论点。   秦海芬说没给钱,白灵说父母出车祸后给了,孙玉柱老两口是白灵的直系亲属,说的话不足为证,需要其他的证据,秦海芬就抓住这一点,死不承认。   居委会的干事劝了劝,这件事明眼人一看就明白,秦海芬指定是拿钱了,不然也不会养侄女,但无凭无据的,就算是公安局的人来,也不能对秦海芬怎么样,白灵有口难辩。   居委会的人刚要离开,这时候邹城扒拉开人群进来,扔下一张纸:“这个是收据,当年你自己亲自签的,要不要看看真伪?”邹城这话是对秦海芬说的。   秦海芬连忙去看那张纸,因为时间太长,纸张已经变薄变黄的,但是能看出来一直被人小心的收着,字迹还是清清楚楚的。   白灵有很多话要问邹城,但现在不是时候,还是先把钱要回来再说吧。   秦海芬叫嚷道:“假的,一定是假的,白灵为了让我还钱,所以让他伪造了一张出来!”   邹城点点桌子:“是不是假的你心里清楚,如果你再死不承认,那就找市里公安局笔迹鉴定的同志过来,好好验验,不过你得想清楚了,如果这件事一旦闹到公安局,你就有了刑事责任。”   秦海芬没了主意,这个收据肯定是真的,她记得清清楚楚,签这个字的时候,她手上抹着红药水,当时签字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右下角,经过这么多年,这张收据上,还有红药水的痕迹呢。   秦海芬望望丈夫:“咋办?”赵建新小声说:“事已至此,你就把钱给白灵吧,不然难收场,到时候钱没落下,还白让邻居们看笑话了。”   秦海芬肉疼的要命,那些钱可是留着给两个儿子娶媳妇,他们两口子养老的,一下子拿出来,真的舍不得,当年的八百块钱,现在就剩下四百五十多,白灵要走四百,五十块钱够干啥的呀,也就是两个月工资而已。   居委会的干事明白过来,表情严肃,完全没有刚才的随和:“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也得考虑清楚再说,钱不给也无所谓,你侄女带着收据去了公安局,到时候你再后悔想还钱,可就没这么简单!”   破财免灾,到这时候秦海芬暗暗琢磨,冯婶子婆婆说的对,白灵就是一个祸害,非得闹得家里不安宁不可。   秦海芬冲着看热闹的人群嚷道:“都闲的哼哼是吧,看什么看,赶紧都散开。”   邹城意味深长的盯着白灵,白灵的脸色阴沉,不清楚她在想什么,邹城收好收据,揣在了怀里。   赵家的钱都被秦海芬藏在一个带锁的小柜子里,家里两个儿子调皮,她怕他们翻箱倒柜拿钱出去糟践,所以就安了锁。   秦海芬数出四百块钱,不情不愿的递给白灵,花花绿绿的票子到手,白灵松了口气,二舅有救了。   居委会的干事看到事情圆满解决,就带着白灵两个人从赵家出来,李婶子拦住了白灵:“灵灵啊,中午没吃饭吧,在婶子家里吃,这个是跟你一起来的?”   白灵给李婶介绍:“嗯,这是我对象。”   李婶喜笑颜开:“哎呀,这可好,你俩都过来,可别饿着肚子走,去外面饭店吃饭又花粮票又花钱,不值当的,反正就是一顿饭,别跟李婶客气。”李婶又小声说道:“上次你还给我带来那么多粮食呢。”   李婶家的小虎子跑过来:“灵灵姐,你就在我家吃饭吧,你留下,我妈一定做好吃的!”白灵抱起小虎子:“你这机灵鬼!”   白灵的钱到手,晚上就得抓紧走,孙玉柱在家一定急坏了,还差三百,白灵从秦海芬这拿到四百,还能剩下一些。   李婶蒸了玉米馍馍,她把平时自家吃的黑馍馍放在筐里,还拌了一个凉菜,炒了西红柿鸡蛋,李婶满怀歉意:“家里没啥吃的,油瓶见底了,菜里油水不多。”白灵忙说:“这些已经很好啦。”   白灵盛了一碗红薯粥,红薯甜甜的,热粥流进胃里暖暖的,吃过饭,白灵跟邹城出胡同,邹城在后面喊他:“灵灵,我有话对你说。”   白灵头也没回:“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说你怎么欺骗我?”      第74章 离婚      邹城呼吸一窒,现在再做辩解,无论说什么都像是狡辩,白灵一声叹息:“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你让我冷静一下。”   火车上白灵没给邹城说话的机会,她跟一个大妈换了车票,去了另外一节车厢,下车的时候人山人海,想找人根本不容易,邹城只要先回家,打算等白灵冷静冷静再去找她。   白灵得先去小杨庄送钱,同事都知道她家里出事,让她放心请假,课程可以代她上,白灵心里慌慌得,关于那份收据,白灵心里想出无数个可能,加上星星点点往事的痕迹,她几乎拼凑出一个真相,但是她不敢相信。   好在她的心里被二舅这件事填满,可以暂时把邹城搁置不去想,白灵把钱送过去的时候,桑红芹差点给她跪下:“灵灵啊,姥姥姥爷对不起你,这可是你爸妈留下的最后一点东西。”   白灵忙把她扶起来:“姥姥,咱们都是一家人,钱是死的人是活的,钱没了还能赚,可二舅只有一个,你们快拿着钱去救人吧。”   孙玉柱把棍子拍两声:“一家人别那么客套,先救人要紧,我去县城公安局跑一趟。”   “姥爷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你在家陪着你姥姥,后面还有一张硬仗要打呢,你们谁也不能垮,都得给我撑着。”   白灵晓得姥爷的意思,孙海全从公安局出来,马上就要处理家事:他跟郑丽梅,到底是离婚还是不离。   按照桑红芹的意思,她觉得既然钱还了,郑丽梅也不一定非要离婚,两口子说不定还能过下去,孙玉柱不满的说道:“这种媳妇又还不如打光棍,到了关键时刻就往娘家跑,张罗离婚,你还没寒心?再者说了,这些钱都得算在老二身上,咱们两个的不让他还,但是白灵大舅、大姨,还有灵灵那三百,以后都得他自己还!二儿媳妇能愿意跟着还钱?这婚早晚得离!”   桑红芹迟疑道:“还……还得还钱?”   孙玉柱瞧不上老伴:“没觉悟!山是他自己点着的,亲戚们凑钱帮他出来算是尽了本分,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这可是好几百块钱!谁家都得过日子,还!老二必须还,不过我做主,可以不着急,有多少线慢慢还!一分钱不能赖。”   白灵这个钱拿出去,就没打算再要回来,孙海全就是村里的一个会计,还得养孩子,每年的收入有限,能养家糊口就烧高香了,这么多的钱,扒了他的皮也还不起。   孙玉柱在家里说话一言九鼎,他说让还钱那就板上钉钉,等孙玉柱走后,白灵安慰姥姥:“姥姥你放心,这钱我不要,反正也是我从我姑手里抠回来的,花在二舅手里总比给我姑强。”   听到这里桑红芹问道:“这钱你姑咋舍得给你了?当初我俩一提这钱,她就翻脸呢。”关于省城讨钱的来龙去脉,现在白灵还不太方便提,毕竟她也没搞清怎么回事,没办法解释给桑红芹听,她只好避重就轻:“本来她也不愿意给,是后来居委会的干事过来调解,我才把钱要到。”   桑红芹信了白灵的话,自言自语道:“还是居委会顶用啊!”   白灵给了孙玉柱三百,手里还剩下一百,她塞给桑红芹,让她留着钱,桑红芹死活不要:“你这孩子,钱给我干啥,马上就要结婚了,你缺啥就买,没钱可不行。”白灵心里堵得慌,这个婚,不知道还能不能结成。   孙玉柱下午就把孙海全领了回来,先来家里,孙海全全身散发着臭烘烘的味道,天知道在里面过的什么日子,头发乱蓬蓬的,孙玉柱先带他回去洗个澡,收拾利索才过来。   孙海全脑袋耷拉着,歉疚的说道:“都是我的错,让大家担心了,灵灵谢谢你,舅对你也不好……你,你还拿这么多钱救我,你姥爷都跟我说了。”   以前的事白灵不想计较,孙海全又没伤害过她,最多就是不够关心而已,白灵也没放在心上:“二舅都是一家人,你能平安回来就好。”   到了这种田地,孙海全才知道谁针对对他好,出了事,还得依靠生他养他的爹妈,跟他过了十几年的媳妇,到现在一点信都没有。   孙海全抬头说道:“爹妈,我想去找丽梅。”   孙玉柱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你这蠢材!那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还去找她做什么?”   孙海全摇摇头:“我不是劝她回来,我要跟她离婚,日子过不下去了,孩子她如果不要,两个我都养着。”   孙玉柱问:“那万一她愿意跟你回来呢?”   “怎么可能?”孙海全不相信。   孙玉柱讽刺的笑道:“你现在出来了,钱都是亲戚还的,郑丽梅那性格,赖账的事绝对做的出来,灵灵的钱,灵灵大姨大舅的钱,她都能闭眼睛不还。”   孙海全痛苦的闭上眼:“爹你放心,这些钱我都会还的,这是我的本分,至于郑丽梅……她愿不愿意,我也要跟她离婚,她太让我失望了。”   夫妻十几年,对于孙海全的惩罚还没出来呢,郑丽梅就跑回娘家不闻不问,还把家里的钱全都卷走了,换谁都要心凉。   郑丽梅那边,猫娃狗娃被孙玉柱领走之后,她每天空落落的,以前孩子每天围在她身边她烦得慌,可现在又开始想孩子。   郑丽梅她妈都看在眼里,劝她说:“丽梅啊,娘是过来人,贫贱夫妻百事哀,孙海全惹那么大的祸,你还能陪他一辈子不成?早点拔腿出来,狠狠心,把两个孩子扔给老孙家,还能嫁个好人家,娘已经开始给你张罗了,朱媒婆跟我提了好几家,我瞧着其中两家不错,改日让你相看相看。”   郑丽梅不情不愿:“娘,海全那还没有消息呢,你动作咋这么快,我不看,先等等再说。”   这话她娘不爱听了:“不看?我跟你说,就算孙海全他能出来,也是背上一屁股债,老农民就是土里刨食,你俩还一辈子也换不清啊。”郑丽梅渐渐被她娘说服……   孙海全去郑家村找媳妇的时候,郑丽梅她娘正跟她讲隔壁村的老光棍呢,那人条件可不错,没结过婚,不用过去就当后妈。今年三十五岁,身上一把子力气,干活是好手,之所以这么多年没结婚,是因为之前他爹治病欠下不少钱,年轻时候没姑娘敢嫁给他,家里太穷,一直拖到现在,如今日子好了一点,手里有闲钱,打算讨个媳妇。最让郑丽梅她妈满意的是,对方的彩礼钱可不少,比当时郑丽梅嫁给孙海全时给的,可多多了。   孙海全上门谁也没想到,郑丽梅惊讶的问:“你出来了?”   孙海全冷笑:“你当然希望我永远出不来,我也不跟你废话,这次我过来,是跟你离婚的,孩子你琢磨琢磨要不要,找个日子咱们去办手续。”   郑丽梅还没开口,她老娘接声道:“离就离,谁怕谁啊,孩子我们不要,都是你们老孙家的根,你们自己养。”   “妈!”郑丽梅唤了她妈一声。郑丽梅问孙海全咋出来的,孙海全说亲人凑钱把他保了出来,这时候郑丽梅她娘脸色一变:“这就没事了?”   郑家想变主意,孙海全又补充一句:“这次花了五百多块钱,都是孙家人凑的,以后我都得一点点还了。”   郑丽梅道:“这还还啥?都是一家人,走,我收拾收拾东西跟你回家。”   “回家?”孙海全目瞪口呆。   郑丽梅说道:“不是没事了吗?”   孙海全的心像是被人浇上一盆凉水,然后又结成冰,凉的浑身难受:“这些钱,我还要还的,你跟我回去,就背上五百多的债。”   郑丽梅她娘也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都是你兄弟姐妹,这钱可不用还。”   孙海全算是彻底看清郑家人的嘴脸,当时他爹过来筹钱,郑丽梅一分钱不出,还要跟他离婚,现在听说他没事,还要撺掇他不还钱,回来继续过日子,以前他觉得郑丽梅就是刁蛮,但心地不坏,看来是他高估她了。   孙海全冷冷的说道:“这钱必须还,一分钱都不能差,你愿意跟我还债?”   郑丽梅不搭声,如果还债,还不得还一辈子啊!孙海全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他扔下一句话:“什么时候离婚?”   郑丽梅她娘说道:“越快越好!”   “那行,三天后吧,你回来一趟。”   “丽梅啊,离就离,离婚日子还不能过了?赶明妈跟你一起去。”   孙海全走的时候,郑丽梅追出去,她嫁给孙海全这么多年,离婚伤筋动骨,还牵扯两个孩子,她问道:“钱还一半?还五百多块钱,家底得掏空多少年啊?猫娃狗娃年纪还那么小,以后这么多债,媳妇都讨不到。”   孙海全反问:“那我大哥小妹还有灵灵的钱,白给我就这么白搭了?人家不过日子?”   郑丽梅讪笑道:“这也是他们愿意的呀,都是一家人。”   提到一家人,孙海全才想起问她:“是啊,都是一家人,那我出事的时候,为什么你马上带着孩子回娘家,之后又不理不睬?”   郑丽梅还真没法解释,她勉强说道:“我那不是害怕吗……”这种谎话自己都圆不过去,郑丽梅低头不言。   孙海全斩钉截铁的说道:“这个婚一定得离,咱俩过不下去了,勉强没意思,心里都有个疙瘩,与其这样,还不如离了痛快,家里的东西任由你拿,孩子随你,一人一个也行,都给我也没问题。”   孙海全这个人,怕婆娘的厉害,结婚这么多年,对郑丽梅惟命是从,一句重话都没说过,郑丽梅拿捏他惯了,孙海全突然硬气起来,她真的不适应,她试探问一句:“你真要跟我离婚?”   “对!”   郑丽梅的火气一下就上来,骂道:“孙海全你这个丧良心的!离就离,不过不是你跟我离,是我跟你离,是我不要你。”   离婚这件事在孙家人的预料之中,白灵怕郑家人闹事,应该不至于,但是万一呢,白灵去找了周队长,说离婚那天如果郑家人闹,从生产队要借几个壮劳力过去壮声势。   对于孙海全的遭遇,周队长很同情,烧山不提,现在欠下债,连媳妇都混丢了,人财两空。   离婚得去民政部门,郑丽梅她娘带着郑丽梅过来,趾高气扬的说:“走,赶紧离婚啊,我们一会儿还有事儿呢。”   猫娃狗娃抱着郑丽梅的大腿:“妈,妈你别离婚,你跟我爸在一起,谁也别走。”郑丽梅心酸,抱着孩子抽泣起来。   孙海全看她一眼:“孩子你要吗?”   郑丽梅她娘尖锐的嗓音传来:“不要!我们一个不要!”   桑红芹适时的拆台:“孩子都不要,真是狠心的娘,怕以后不好改嫁?”   夫妻做到这个份上,再没有转圜的余地,孙玉柱指指白灵:“灵灵,你跟着你二舅一起去吧。”   “哎,姥爷你放心在家吧。”白灵应道。   猫娃狗娃要追着爸妈去,桑红芹两只手搂住孩子:“别去,你俩在家里等着。”   离婚程序很简单,他们就是普通的村民,孙海全一个会计也不是什么大职位,离婚不需要审批,没有结婚那么麻烦,离婚办完之后,孙海全说道:“你回家收拾收拾吧,毕竟以后都不回来了,衣服都带走。”   孙海全去了孙玉柱家,白灵跟着二舅妈回去收拾东西,郑丽梅她娘劝她:“丽梅啊,你别难过,早晚都得离,索性你还年轻,娘给你找个更好的……”   白灵在后面听母女俩的谈话气的恨不得骂人,这才刚离婚,那边就开始惦记上改嫁了,她二舅真是瞎了眼,跟这样的女人过了这么多年。   郑丽梅心再狠,回到生活了多年的家里也忍不住落泪,一铲子一个锅全都是回忆,竿子上还晾着没来得及收的狗娃的衣裳。   郑丽梅东西不多,衣服裹裹就一小包,她娘说道:“这口锅要不带着?”   白灵笑了笑:“大娘,人做事吧,也不能太绝,我二舅跟两个孩子还得吃饭呢,没锅饭菜自动熟?听说我前二舅妈,可是把家里的钱全都卷走了,一口锅,别惦记了。”   白灵话说的狠,没给两个人留面子,郑丽梅她娘受不住了,大声道:“你这孩子还是小辈呢,这话咋说的,管你什么事?”   不关她的事?既然这样,白灵不介意跟他们说道说道:“大娘,人年轻人老没关系,最重要的,是不能为老不尊,至于我是什么人,我可是给我二舅还了三百块钱呢,不像有的人,一分钱不出,出事躲得远远地,人在做天在看,都是会有报应的。”   郑丽梅本来还觉得愧疚,听到这句不免跳脚:“你敢咒我!?”   白灵幽幽道:“我指名道姓了?”   郑丽梅她娘不想多纠缠,婚离成就放下一桩心事,那边她都联系好了,过几天就见面,成了的话女儿马上就能再嫁,小杨庄一辈子也不会回来,这些人也不会再打交道!      第75章 坦白      郑丽梅走后,孙家人围在一块,白灵问二舅打算以后日子怎么过,孙海全苦笑一声,摸摸两个儿子的头:“还能咋过?守着两个孩子呗,为了孩子,再加上条件不好,我也不打算再找了,使劲还完钱,把孩子拉扯大吧。”   孙海全带了两个哭闹不停的儿子回家,二舅这边的事都处理完,白灵也得赶回去上班,她耽误了不少课,好多都是朱雨替她上的,回县城她先去了学校,朱雨问她:“你不用这么敬业吧,家也不回就来上课,邹城问过我好几次你的动向,你俩吵架了?”   比吵架可复杂的多,白灵简单嗯了一声,回来了就得面对,不能再躲避不谈,大家都是成年人,不是耍小性子的年龄。   白灵上课心不在焉的,课文念错了好几处,下课后她回办公室,朱雨看她心情不好,拍拍她道:“有啥事就跟我说,别憋在心里。”   白灵趴在桌子上,闷闷的说道:“没啥可说的,等我需要你的时候会找你的。”   “行啊,你别跟我客气就行。”   即便知道邹城正在家里等她,白灵还是得回去,又不能躲他一辈子。白灵到大门口,看见邹城蹲在墙角,整个人抱成一团,她问道:“你来多久了?”   “下班之后就来了。”   白灵今天比平时晚回来一个多小时,白灵开门进去,邹城尾随着:“灵灵,你给我个解释的机会?”   白灵摇摇头:“有那么多的机会,我们两个独处的时间那么长,我还跟你提过我父母,但是你呢,一次没跟我坦白过,到最后,你选在了最坏的时间告诉我这些,你让我怎么相信你的诚意。”   邹城拉住她的手:“灵灵,还记得那天我跟你说,我有事要跟你说吗?我要说的就是这件事,可……我没料到你二舅会烧山,再然后整件事超出了我的控制,你要去……要去省城追钱,我害怕,我知道这个时候我坦白,你一定会对我失望,但……灵灵你相信我,我不是有意要 瞒着你的。”   白灵的心一寸寸往下沉:“不是故意的?邹城,那张收据,只有撞我父母的那家人才有,可是你拿了出来,难道还不能证明这一切?我还记得,我们两个第一次见面,你听到我的名字反应很奇怪,像之前相识一般,但我没当成一回事,还有家人对我的反应,我当时总觉得怪怪的,也没往深里想,现在回忆起来,他们都是知道的,对吧?”   邹城艰难的点头:“是。”   白灵缓缓的闭上眼:“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想知道所有的真相,包括,你接近我的目的。”   所有的美好都在白灵的面前撕裂,既然如此,那便撕碎吧,至少还能囫囵明白个原委。白灵以为的纯净的感情,仿佛掺上了杂质,她怀疑他的初衷,甚至怀疑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跟自己在一起,一想到这里,白灵的心就像被一把钝刀一寸一寸的割。   邹城失魂落魄,不清楚从何讲起。邹城捋捋思绪,说道:“灵灵,你预料的没错,是我爸……撞了你的父母,那一年的那天,我爸有一个研究成果,需要做一个报告会,出来的时候忘记拿资料,还得回去取一趟,局长派了司机送我爸回家,他坐着凤凰牌轿车,在一个路口,撞到了你的父母,我父亲一直很自责,后来凑了八百块钱给你家人,托人打听了你们家的情况,得知白家有个孩子叫白灵,已经得到妥善安置,才算松口气,这些年,他一直没忘,一直活在自责和痛苦当中,他说他毁了一个家庭。”   某种意义上,这句话没错,如果白灵父母没出车祸,那么小白灵会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长大,也不会受到欺负,更不会挨饿,最后被蘑菇毒死,当然也不会有现在的白灵,这就是一个怪圈,不断的循环往复。   孙玉柱老两口,其实已经原谅了当年造成车祸的人,他们说,这就是命,对方也不是故意的,白灵父母急着过马路,几乎是自己撞到人家车上的,他们不怨恨。   可白灵不能原谅邹城,不能原谅他的隐瞒,两个人都已经谈婚论嫁,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准备瞒下来不提,再者,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是不是为了弥补他父亲当年的过错?   邹城晃晃白灵的肩膀:“灵灵,瞒着你是我的错,但是你要相信,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好吧,我承认,开始听到你的名字,我怀疑你是那个白灵,后来火车上遇见你,不是我设计的,刚开始我是想帮你,毕竟,是我们家欠了你的。”   邹城缓缓又说道:“可是我喜欢你不是愧疚,也不是受其他情绪的干扰,认识你之后,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喜欢你……跟别人没关,我想跟你在一起,想和你结婚,想跟你过一辈子,但因为两家人这样的纠葛,我害怕,我害怕你会离开我,是我太懦弱,我不敢跟你说……”   白灵说道:“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白灵没有立场指责什么,对于这桩旧事,是白家跟邹家之间的恩怨,她不过是一抹孤魂,令她伤心的,是邹城的态度。   婚期马上都要定了,他竟然还有这么大的秘密瞒着她,这让白灵如何相信,两个人可以互相坦然信任的共度一生呢?   邹城零零碎碎又补充一些细节,白灵浑身像是被抽干力气:“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的,至于我们的婚事……先往后推推吧。”   “灵灵……”   “邹城,你让我一个人想想,这件事我还没跟姥姥姥爷说,暂时也不打算说,你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邹城没办法,只好一步三回头的带上大门。   晚上温度降下来,寒气像是要钻进人的骨头缝一般,白灵缩着身子往屋里跑,刚才光顾着跟邹城说话,竟然没觉得冷。   被褥也是凉的,白灵盖被钻进去,眼睛瞪着屋顶发呆,隔着一堵院墙,住了两个一夜未眠的年轻人。   早上起来白灵黑眼圈重极了,现在又没有化妆品,别说没有,就算有她也不敢用,只好洗洗脸,顶着黑眼圈去上班,万幸万幸,出门没遇到邹城!   白灵刚到办公室,朱雨就凑过来,在她脸上看来看去:“你脸色不对劲啊,俩眼睛跟大熊猫似的,你们没事吧,你跟我说说,黄杨都要烦死我了,估计是想从我这打听内情然后给邹城通风报信呢。”   白灵反问道:“你别问我,你跟黄杨怎么回事啊?是不是……有可能?”   朱雨摊摊手:“什么可能?没可能,你啊,就别替我操心了,我虽然不清楚你跟邹城发生了什么,但是无论什么误会,两个人坐在一起,摊开讲,没有过不去的坎儿,都是要结婚的人了,还这么不靠谱。”   “婚事先缓缓吧。”   朱雨一惊,她没料到这么严重:“灵灵,你是认真的?”   白灵做出嘘的手势:“你小点声,我俩先冷静冷静,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得想清楚才行。”   朱雨附和道:“可不是吗,你一辈子可就结这一次婚。”   从这之后白灵一星期都没见到邹城,这样也好,白灵全然不知要如何面对他。大概是习惯有邹城的日子,如今每天自己做饭、吃饭,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难免觉得寂寞。   白灵感到怅然,难道是日子过得太顺畅,所以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一定要给她找麻烦吗?上一辈子的纠葛,无论怎样,都会影响到下一代,邹城说,那天他说的都是肺腑之言,白灵真的可以相信他吗?想到邹城对她的种种隐瞒,白灵不禁怀疑,以后,邹城会不会也是如此。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很脆弱,一触即碎,一个不肯说实话的邹城,可以跟她过一辈子?   白灵不愿再烦恼这些,她回小杨庄,桑红芹隔三差五就问,怎么没带邹城回来,孙海全那边的日子已经恢复正常,白灵选择把实情告知姥姥姥爷,他们有权知道真相。   听完事情的前因后果,想起早逝的女儿,触动了她的情肠,桑红芹沉默好久,才说道:“因为这样,你跟小城闹别扭了?”   “嗯。”   孙玉柱道:“幼稚!这些事和你们小辈没关系,你妈没了我跟你姥姥难受,但说起来,邹城父亲也不是有意的,如果真要责怪,开车的是司机,再者说当年态度诚恳,给扔下那么多钱,听小城的意思,他父亲一直都在自责,咱们还怨恨什么?都是命啊,老一辈的旧事不追究了,如今你跟小城走到一起,也算是缘分,我跟你姥姥不会因为这件事,就非得拆散你们,你能够幸福,比啥都重要。”   孙玉柱老两口的态度出乎白灵的意料之外,她本来以为,他们会特别生气,会因此怨恨上邹城,这对老夫妻善良明理,白灵眼眶红了,能够碰上他们,真是她最大的幸运。   白灵说道:“姥姥姥爷,你们不懂,不仅仅是因为邹城父亲撞了我爸妈这件事,关键是他对我的隐瞒,这么久他都不告诉我,还有他接近我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桑红芹活了这么多年,什么阵仗没见过,白灵这是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了,她劝慰道:“你啊,别想那么多,小城平时对你咋样,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装可装不出来,他为了愧疚所以娶你?这代价也太大了吧,再说人家完全没必要,你这孩子想啥呢。”   桑红芹又劝了一番,白灵心烦意乱:“我再想想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平安夜快乐~~吃苹果了吗?      第76章 出院      白灵还没想清楚,刚回家就被朱雨带来的消息吓到:“灵灵,你可算回来了,邹城急性阑尾炎送进了医院,黄杨让我在这等你,告诉你一声。”   邹城的身体一直都是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住院,白灵心里慌慌的,一把攥住朱雨的手:“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朱雨安慰她:“手术做完了,幸亏送来的及时没出大事。”   “带我去医院吧。”   白灵有点想哭,她拼命忍住了,到了病房门口,邹城虚弱的躺在病床上,嘴唇发白,朱雨带上门,悄悄退了出去。   朱雨刚一转身,黄杨站在她身后吓人一跳:“你有病啊?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黄杨委屈的摸摸鼻子:他又哪里招惹到这位大小姐了?   朱雨指指病房:“白灵进去了,估计没啥事,邹城这个病,也算因祸得福。”   黄杨觉得发凉:“你这位女同事实在太冷血了,我表弟可是丢了半条命啊,你还说什么因祸得福。”   朱雨瞪他一眼:“要是没这个病,他俩且得僵持呢。”   朱雨要回家,黄杨跟在她后面,厚着脸皮问:“雷锋朱雨同志,谢谢你这次帮忙,一会儿下班我请你去饭店吃饭啊,哎,你等等我。”   黄杨穿着白大褂,手揣在兜里本来悠闲的走路,可朱雨速度快,他只能小跑着追她:“朱雨,行不行啊,晚上我请你吃饭。”   朱雨径直往前走:“我帮的是白灵,又不是你,你不用谢我,我晚上回家吃饭,不用你请。”   朱雨的背影越来也愿,知道看不清,黄杨挠挠头:“我这么抠的人,请吃饭都不吃!可没有下次了!”   嘟囔着没有下次的黄杨回到病房,瞧见白灵拉着邹城的手,邹城还没醒,在睡着呢,白灵看到他,示意他先出去,随后自己也悄悄关门出来。   白灵问:“表哥,邹城怎么样了?”   黄杨可是准备了一箩筐的话要跟白灵说:“我跟你说,今天小城被送过来的时候,可是把我吓坏了,满头都是汗,眉毛皱着,脸白的跟白纸似的,我看着都疼,医院外科医生给的做的手术,手术刚做完没多久,急性阑尾炎啊,手术之后人会很虚弱,需要卧床静养,嗯……也要保持心情愉悦。”   白灵偷笑,黄杨最后一句明显就是有私心,她也没拆穿,问道:“那需要在医院住多久呢。”   黄杨思虑一会儿说道:“最少一周吧,需要住院观察观察,所以这段时间,得让你费心了。”   “应该的。”   白灵想问的就是这些,谁料到黄杨又洋洋洒洒说了好多话,比如黄杨是怎么被发现的,当时来的时候医院什么环境,还有手术后的护士对着邹城的侧脸发呆……   白灵若有所思,盯着黄杨说道:“我现在发现,朱雨说的还挺对的,表哥你真啰嗦。”   黄杨:“……”   阑尾炎手术当天要禁食,邹城醒来之后,看到白灵趴在床边,她微微一动,白灵醒过来:“你好点没有?”   邹城勉强笑笑,刚才的动作有点牵扯伤口:“渴。”   黄杨嘱咐说不能给邹城吃东西,喝水也不行,白灵拿棉签沾点唇润润他的唇:“先忍忍,明天就好了,伤口疼吗?”   邹城使劲点点头,邹城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指指心脏的位置:“这里更疼。”   白灵头一偏:“是你咎由自取!”   邹城笑笑:“好好,都是我的错,你怎么来了?原谅我了?”   白灵冷哼一声:“哪有那么容易,谁让你骗我。”   白灵的语气明显缓和很多,邹城放下心,一会儿失落的问道:“表哥说我要住院,但是没人管我。”   “我不是人吗?”   “你还在生我的气……”   “我没那么狠心,能扔下生病的你不管,你先养着,等好了我再找你算账。”   邹城握住白灵的手:“灵灵,有你在这真好。”   第二天邹城可以轻微的下床走动,平时还好,上厕所的时候需要人扶,白灵不太方便,幸好黄杨在医院,趁着他空闲的时候,总会过来问问邹城需不需要上厕所。   邹城的饮食需要清淡,医院餐是小米粥,价格没比国营饭店贵,还是挺良心的,同样需要粮票。   邹城靠在床上,可怜兮兮的望着白灵:“你喂我吃吧。”   “喂什么喂,你手又没受伤。”   邹城轻轻抬抬手:“麻了。”   白灵端着碗,一小勺一小勺慢慢的喂他,有粥汤从嘴角逸出来,她连忙掏出手绢给他擦拭,邹城捉住白灵的手:“灵灵,看在我生病的份上,别生我气了。”   “哦 ,看你表现。”白灵这就是翻篇的意思。   白灵白天还得上班,邹城不让她陪着,说自己完全没问题,反正还有黄杨,前三天邹城行动不便,很容易伤口撕裂,白灵从学校请了三天假,这样方便照顾邹城。   中间邹城银行的同事过来看他,让邹城好好养病,上班不着急,邹副校长每天下班都过来看一次,只是她来得晚,经常会赶不上探视时间。   一有人过来看邹城,白灵就会先出去,在走廊里转转,把空间留出来,医院看病的人不多,一般来医院的都是大病,像感冒发烧这种,一般的居民都不会来医院。   走廊的另一头有个小婴儿一直在哭,白灵好奇的走过去,走廊那没有孩子!白灵再仔细听听,应该在楼道。   白灵推开楼道的门,在下面的楼梯上看到一个包裹,里面裹着一个孩子,看起来也就是刚出生的样子。   白灵轻轻把孩子抱起来,包裹里面什么信息也没有,楼道口都是四处的风,一个婴儿的身体根本受不住,不知是谁把孩子扔在这,真是太狠心了。   白灵把孩子带去咨询处,咨询处的护士接过孩子:“同志谢谢你,我们医院方便会查一下,是不是谁家丢了孩子。”   怎么可能是丢的孩子,这分明就是丢弃的,医院方面查看之后发现,这个女婴儿就是在医院里出生的,当时的接生护士印象很深刻,听说生出来的是女娃之后,孩子爹骂骂咧咧,说媳妇不中用,连生四个都是女娃,老段家真要绝后了之类的话。   重男轻女的人很多,有人的为了生孩子,前面一口气生下七八个闺女,日子困难养不起,送人几个,然后接着生,多丧心病狂的人都有。   这家的父母更不负责任,饥荒年月送孩子本来就不容易,除非是那种生育不出来的夫妻,不然谁收/养孩子啊,他们连送人都不送,直接扔在楼道,让孩子自生自灭,心肠简直歹毒。   医院方面说要联系一下孩子的亲生父母,当时住院的时候都填写了家庭资料,写的地址就是县城的一个街道,可是医院的人按照地址找过去,发现根本没这家人,看来写的是虚假的资料。   孩子父母找不到,这就是有意的丢弃婴儿,很活泼可爱的一个女婴,身体一点毛病没有,只是因为她是女生,就遭到抛弃。   白灵在关注这个女婴的命运,相比较后世的生男生女都一样,虽说有一些老封建也重男轻女,但比现在这会儿明显观念要先进许多,白灵问邹城:“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邹城没犹豫,回道:“男孩女孩都行,只要是咱们的孩子,我都喜欢。”   白灵凑过去又问:“那万一生的全是女孩呢?”   “我妈老说,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以后能多几件棉袄儿,不也挺好的?顺从天意呗,男女都是亲生的,有啥区别。”邹城回道。   邹城问她:“那个女婴是她父母不负责任,你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嗯……生三四个都行,再多就管不过来了。”   “哼,想得美。”   女婴的父母到最后也没找到,在楼道吹风感冒了,孩子太小很多药不能用,精心治了一个多星期才恢复健康,这种情况要么需要有人领/养孩子,要么就只能送到孤儿院,医院里护士长想收/养孩子,她得知有弃婴后,主动说想领养,她今年四十来岁,丈夫的原因不能怀孕,开始还想方设法治疗,但跑遍大医院也没用,开始动领养的念头。   领/养孩子是有规定的,护士长夫妻满足这些条件,两个人都是有正式工作的,收入还可以,养孩子完全没问题。护士长说丈夫的弟弟倒是想把自己儿子过继一个给他们,但是她不愿意,说弟媳妇人不好,过继孩子明显就是看中他们家条件好,侄子再养也是喂不熟的狼,还得跟亲生父母贴心,与其如此,不如领养一个,男女都无所谓。   黄杨跟护士长比较熟络,他跟白灵说:“你放心吧,护士长两口子都是好人,孩子跟着他们,撞好运啦。”   邹城在医院住了六天院,拆线后观察观察没大碍就让他回家养着,主要是恢复刀口,医院的床位有限,还得留给更需要的患者。   临走前黄杨招呼邹城:“表弟你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哎哎,白灵你帮表弟收拾收拾东西,我们马上回来。”   邹城身体恢复不少,但还是有些弱,他轻声问:“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干什么还背着白灵。”   黄杨尴尬的轻咳两声:“背着她好一点,你要出院了,有一点我得嘱咐你一下,手术后一定要注意,三个月内不能抽烟喝酒,要保证睡眠,别过度疲劳,最关键的,咳咳咳……”   黄杨有点为难,但是作为医生又不能不说:“还有就是,三个月不能行房。”   邹城闹个大脸红,使劲捶捶黄杨:“表哥你想什么呢啊,哪有这些事。”   黄杨脸也红了:“哎,我是医生,出院前都得嘱咐,又不是单独对你,已经很照顾你了啊,专门把你叫了出来。”   邹城敷衍道:“别啰嗦,我都记住了,走吧,不然白灵该着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第77章 翻篇      邹城虽然出了院,但还是不能上班,他请假半个月,七天出院,最少还得在家里养一星期刀口,就算以后开始上班,也不能做重活,饭菜也得清淡。   白灵家里有一个小被子,被子拆开,白灵把棉花掏出来,改成了一个抱枕,白灵手工不好,缝线歪歪扭扭,她怅然的自言自语:“走线好丑啊。”   看来以后有时间,她得跟姥姥学学手艺,白灵把抱枕送去隔壁,邹城这几天都得在床上躺着,有了这个抱枕垫在腰后,坐着能更舒服一些。   邹城的一日三餐都得依靠白灵,白灵早上上班前先做饭,给邹城送过去,中午回家直接从邹城家厨房做了,反正米面也都有,黄杨嘱咐说吃清淡,白灵心说,想吃油腻的也没有啊,开始给他做稀粥喝。   米袋子里还有点陈米,白灵用砂锅熬白粥,里面放了点咸肉,提提味道,不然白粥口太淡。   空间里的大米都是带着谷皮的,白灵得想主意把大米磨皮,县城东边有一家磨米厂,白灵以前打听过,可以把米面送过去磨,需要收钱,这家厂子是公家的,常有村民背着粮食过去磨面磨米。   白灵带去太多过于显眼,她背了二十斤稻米过去,磨米厂的工人笑道:“大妹子,你这稻米不错啊。”   白灵嘿嘿一笑:“生产队自己产的,今年长势不错。”   稻米脱皮之后,会产生很多的稻壳,白灵问了问,稻壳可以收走一点,白灵去收的时候,看见老头老太太在窗户外面收外面的稻壳子,家里的枕头,里面放的都是稻壳,不软不硬刚好合适,缺点还是有的,用的时间长了,稻壳粒会从枕头套里钻出来,扎脖子。   白灵家的枕头是桑红芹给做的,就是稻壳的,白灵想起邹城一直抗议,要换一套铺盖,她不由得笑出声,现在布料不多,被子褥子她换不了,可以先帮他做一个枕头,白灵选了天蓝色的棉布,枕头用的布不多,白灵用布票扯了一点,对比自己的枕头,照猫画虎给他缝了一个出来。   邹城在家里吃喝一星期,脸都圆了一小圈,眼看着双下巴就要下来了,白灵掀开他衣服看看刀口,愈合的还挺快,肚皮上多了一条红色的疤痕,丑丑的,像条蜈蚣。   现在虽然是初秋的季节,可天气依旧很热,艳阳高照下,人就得出一身汗,邹城的清理成了大问题,在医院一星期,邹城就这么熬过去,回家之后整天张罗着要洗澡。   白灵拒绝道:“伤口没恢复,不能洗澡!”   邹城委委屈屈,退而求其次:“擦擦身子总行吧,我身上都要臭了。”   也没有邹城说的那么严重,可看邹城期待万分的脸,白灵不好再拒绝,跟他商量道:“擦身子可以,不过要你自己擦,反正……反正我不会管你。”   “行!我能擦到的我自己擦,后背你帮帮我。”这个要求也不过分,白灵答应了。   擦身子只能晚上给他擦,白天白灵需要上班,时间有限。   下班之后白灵先烧了两壶热水,拿凉水兑成适合的温度,然后把盆端到屋子,白灵把毛巾递给他,自己转身道:“我先出去。”   “灵灵你别走啊,一会儿我还得让你帮我呢。”   邹城靠着东边的床,白灵走到西边,整个人背对着他躺下去:“我好了,你可以开始。”   邹城□□着上身,下面脱得只剩一条内裤,站在地下擦前胸后背,虽然一直在休养,但伤口处麻麻痒痒,忍住不去抓很难受,邹城力度甩的过大,好像撕到伤口,他哎呦一声,白灵在后面问:“没事吧?”   “没事,我够不到,你帮我擦擦。”   白灵捂着眼睛小步挪过去,邹城一把搂住她,身上的水珠蹭到她衣裳,把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听话,以后总是要看的。”   “臭流氓!”   白灵的眼光往下移,她面红耳赤,邹城只穿了一条内裤:“你怎么穿这么少!”   邹城纳闷道:“洗澡还要穿多少衣服?我平时都是全脱的……”   邹城的后背很宽厚,白灵掐了一把,肉很结实,邹城咧咧牙:“你干啥掐我,好疼啊。”白灵一看,可不是掐红了,她掩饰的笑笑:“我不是故意的……”   邹城的伤口就在肚子附近,白灵问:“还疼吗?”   邹城坐小板凳上歇着:“现在疼倒是不怎么疼,除非扯到它,就是特别痒,但是又不能挠,特别难受。”   邹城让白灵擦擦前面伤口附近,毛巾太大,怕碰到伤口,白灵拿出手绢,使劲在水里揉了几遍,小心翼翼的帮他擦拭前身。   邹城的呼吸急促起来,他腾的一下站起身,不小心扯到伤口,地下一滩水,还差点滑倒。白灵问:“你这是干嘛啊。”   邹城不自然的别过头去,他难以启齿,刚才的生理反应让他觉得羞愧,白灵突然意识到什么,脸色通红:“你自己擦,我先出去。”   邹城磨蹭好久才擦完,白灵进来给他换了一次水,等白灵再进来的时候,邹城围着棉被缩在角落里。   白灵说道:“我回家之前,邹副校长说明天来家里看看你,中午跟我一起过来,我和你说一声。”   “之前我姑不是去医院看过了吗?怎么还过来?”   白灵皱皱眉:“或许是看你恢复的情况又或者有其他事情?反正就是明天来,明天就知道了。”   邹副校长来看邹城,带了点吃的过来,有豆腐、青笋、还有一篮子鸡蛋、两包挂面,白灵把东西拿去厨房,邹副校长客气道:“灵灵啊,小城生病住院累着你了,这几天身体怎么样?你可不能累垮。”   白灵忙说:“他生活基本都能自理,我就是过来给他做做饭,收拾收拾家务,不累。”   邹副校长转头对邹城说:“小城啊,你妈他们下星期就过来了,你这样能接人吗?”   邹城动了动:“三姑,我基本都好了,只要不做剧烈运动,平常的走动没事的,后天就能去上班了。”   邹副校长这次过来主要就是询问邹城的伤势,之后又聊到邹城的父母,邹副校长每年春节都会去省城看老父母,说起来也将近一年没见,平时都是电报写信联系。   邹副校长问了问到的时间,她说抽时间去火车站接人,邹城父母已经七八年没回老家来了,家里人都搬到了省城,没大事基本不会来。   一眨眼孩子都要成家立业,他们这些人真的老了,邹副校长感慨一番,又问:“打算什么时候去见白灵家人?”   白灵说道:“过几天我把我姥姥姥爷接到我这里,也方便两家人见面。”   送走邹副校长,白灵问他:“当时我跟你说取消这次见面的,你没跟父母提?”   邹城拢拢被子:“你当时说的就是气话,我哪能当真。”   邹城整天不上班,白天无聊,白灵把收音机给他听,到了最后两天,邹城张张胳膊:“除了伤口发痒,基本已经好全了,你不用总陪我。”   “这次生病你可占便宜了,你看我每天都得伺候你。”   邹城哭笑不得:“病又不是我自愿得的,我开始也没当回事,以为就是普通的胃疼呢,后来疼的实在受不了,就打算去医院,但我摇摇晃晃走出大门,就疼昏过去,后来醒了,是街坊们用平板车拉着我去医院。”   这个细节白灵不知道,没人跟她提前过,她心里发酸:“你是这么去的医院?”   “可不是吗?当时你不在,不然我也不会那么孤立无援。”话又绕回到原点,邹城从床的那头绕过来,把白灵裹在被子里:“我知道,我不该瞒着你,可……当时真的害怕你会离开我,不敢跟你摊牌,我答应你,以后绝对不会再犯,好吗?”   说起秘密,谁人心里的角落没藏着不能提及的往事呢,白灵也是这样,她不会告诉邹城她的来历,一辈子都没办法提,这个秘密太过于骇人听闻,除了她自己,不能有第二个人知晓,她过着平凡的日子,一生都不会坦言这件事,这个秘密会随着她消失,哪怕是最亲近的邹城,也不会知晓,这是她亏欠他的。想到这,更不忍苛责他。   白灵靠在他的肩头:“都过去了,以后你不提,我也不会提,我跟我姥姥姥爷说了,我姥姥说,人得往前看,上一辈的恩怨不能牵扯到我们两个,他们早就不再怪当年的肇事者,让我不用有心理负担,只要我幸福,其他都不重要。”   邹城难以置信:“姥姥跟姥爷真是这么说的?”   “当然,我骗你干什么。”邹城竟然怀疑她话的真实性!   邹城过了许久,才憋出来一句:“姥姥姥爷真是大好人。”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啦,今天还有一章,我去码字~~ 周末在家里写了两天,望天……      第78章 咸肉炒韭菜      邹城身体恢复的差不多,开始去银行上班,之前工作耽误太多,邹城回去同事都围着他问,银行需要搬动的大箱子也都不用他干,每天都很清闲。   邹城生病住院孙玉柱老两口是事后才知道的,还埋怨白灵:“你看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跟我俩说,不然怎么也得去医院看看。”   白灵回道:“又不是什么大病,他做完手术住了几天院就回去养着了,你们岁数也大了,就没跟你们提。”   桑红芹看白灵跟邹城已经和好,乐不可支的说道:“没啥解不开的心结。”   邹城父母快到涞水县了,白灵跟桑红芹商量,说把他们老两口接到她那,反正租了整个院子呢,完全有地方住,这样见面方便。   孙玉柱同意白灵的意见:“这样挺好,我跟你姥姥早点去,晚上再赶回来。”   白灵劝:“还晚上回来干什么?我那准备铺盖卷,你们在西屋住一宿,这样省的我惦记。”   生产队每天都要下地干活,不过有事能请假,孙玉柱一年到头也请不了两次假,所以周队长痛痛快快就给他批了,就是请假的一天不计工分。   这次双方亲人见面,就是为了两个孩子订婚,每个地区的风俗不同,有的地方呢,是订婚大大操办,反而结婚简简单单,但是他们省是结婚阵仗大,订婚就是走个形式,不需要请太多人,双方亲人吃个饭,就算完成了。   白灵跟邹城商量,饺子宴除了邹城父母、姥姥姥爷,三姑一家,白灵还想叫上朱雨,她在涞水县就这一个朋友。   邹城笑道:“黄杨可要高兴了。”   白灵没懂他话里的意思:“你是说,黄杨喜欢朱雨?   邹城说道:“好感肯定是有,至于喜不喜欢,我不太清楚,朱雨是什么意思?   白灵叹口气:“朱雨对黄杨,似乎没太大兴趣。”   朱雨心里好像一直有一个人,深深的扎根在她心里,其他人替代不了,虽然朱雨不提,但白灵能感觉到,对于感情,朱雨是一个执着的人。   邹城父母到的那天,白灵邹城还有邹副校长一家去了火车站接人,火车晚点一小时,几个人先在火车站里等,黄杨沉不住气,总是问:“还没到站啊。”   邹城三姑夫手里举着报纸看:“心要静,已经通知火车晚点,着急车也不会来。”   火车站报站,说列车即将到站,一行人这才进去接站。   邹城父母白灵都见过,也不会太见外,李爱云跟邹副校长说道:“三妹啊,咱们也好久没见了,工作还是那么忙吗?”   邹副校长头发又花白几根:“忙啊,每天都闲不住,咱们先出站,回家再聊。”   邹城父母去了邹城买下的新家,邹正富围着院子转悠,说道:“小城啊,这个院子比我想象的可要好,价格也合适,可没吃亏。”   李爱云抿嘴笑:“位置也好,两个人上班都不远,走着十分钟也就到了,现在就住在隔壁,以后搬过来也方便。”   白灵家里有茶叶,她回去把最好的拿出来,这还是过年那会儿在供销社买的呢,一直没喝完,好茶叶她留了起来。   白灵去泡茶,李爱云问邹城:“小城啊,你姑刚才跟我说,你急性阑尾炎还动了手术,现在咋样了?”   李爱云非要看看邹城的伤口,邹城连忙躲开:“妈,我真的没事,再说我都多大了?不许看不许看。”   李爱云拍他一下:“你这孩子,多大也是妈的孩子,我看一眼还能咋地,算了算了,不看行了吧,反正以后有人照顾你,我也能省心。”   听到这话,邹城浮上一丝笑容,看儿子的痴汉表情,李爱云既欣慰又失落,儿子长大总是要飞出父母的怀抱,过自己的小日子的。   邹城的伤口不严重,现在就是注意点就行,可一家人谁也不让他动,刚才包还是黄杨拎的,让他歇着,邹城哭笑不得:“我不是重病号,你们不用这么担心。”   白灵端上茶壶:“茶叶是县城供销社买的,味道一般,大家先凑合喝。”   邹正富尝了一口:“嗯,这茶叶味道不错!”   白灵去门口张望了一眼,说要去外面接应一下姥姥姥爷,之前约定今天上午过来,到现在人还没到。   李爱云指指邹城:“小城你跟灵灵一起去看看。”   邹城故意不动,慢条斯理的喝口茶:“我说妈,刚才是你让我歇着的,现在又让我出去?   李爱云蹬他一脚:“让你去就去,废话还挺多。”   邹城跟白灵往县城外走,平时都是这个路线,如果他们经过,指定能碰到,结果刚出街道,就看到牛车晃晃悠悠的过来,赶车的是周队长!   白灵惊喜的过去:“姥姥姥爷,你们咋坐牛车过来了?”   周队长扬扬鞭子:“我还得去供销社,你们先聊,我先走了啊。”说完赶着牛车慢慢悠悠往西边走。   桑红芹拍拍身上的尘土:“你周叔正好这几天要来县里买种子,说哪天都行,顺路还能捎带上我俩,这不就跟着来了?本来应该早点到的,但是走一半牛不知道怎么尥蹶子,修理修理才能继续上路,时间就给耽搁了。”   回家之后两家亲人见面,聊天时聊到白灵的父母,桑红芹善解人意,说道:“白灵父母车祸的事……我们都知道了,过去那么多年就别提了,小城因为这件事一直在担心,其实也没啥,再怎么样都是上一辈的是非,跟俩孩子无关,你们说是不?”   邹正富脸色大变,像是不敢相信:“你们全都知道?我……是我对不起白灵父母。”   孙玉柱烟瘾犯了,但他一直在忍耐,听到邹正富的话接道:“你也不用自责,这也是灵灵父母的命,我们都想开了,人活一辈子啊,能原谅比去怨恨,要幸福的多,解开心结,舒舒服服的过日子,就短短几十年哪。你们先聊,我出去抽根烟。”   邹正富手指夹着一根大前门递给孙玉柱,孙玉柱摆摆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卷烟:“我自己卷的旱烟,这么多年都抽习惯啦,抽着痛快!”   李爱云来之前找人算好日子,明年三月初一宜嫁娶,是一个黄道吉日,李爱云问大伙对这个日子有没有意见,桑红芹笑道:“既然是算过的好日子,那就选那天结婚呗,我没意见。”   白灵找出挂历本,翻了翻三月初一:“正好是周日呢,我也觉得挺好。”   李爱云神情骄傲:“算日子肯定把这些都考虑进去啦,这个日子赶上礼拜日,单位的同事来贺喜也更方便。”   家长在一起商量的就是结婚的细节了,内容枯燥无聊,李爱云打发年轻人出去玩:“小城啊,你带着灵灵跟杨杨去西屋,我们且得唠一会儿呢。”   桑红芹也说:“知道你们小年轻不感兴趣,不用坐这里陪着我们了,快去吧。”   晚上包饺子吃,中午吃啥白灵犯了愁,邹城提醒她:“地窖里不是还有一颗萝卜吗?今天有点冷,做锅萝卜汤,大伙喝了暖暖身子。”   白灵今天早起蒸了玉米馍,中午热着吃就行,供应的玉米面磨的很粗糙,白灵每次都会去磨米厂再磨一次,这样包出来的馍馍,口感会更细腻。   这么多人一起吃饭,总得做的像模像样,小葱拌豆腐、咸肉炒韭菜、蒸土豆,再加上一个萝卜汤。   邹城要去厨房帮忙,白灵把他推出来:“你不要干活,先把伤口养好,不然伤口撕裂了,还得我照顾你。”   邹城厚脸皮说道:“我求之不得呢。”   白灵:“……”   黄杨在一旁捂眼睛:“我说两位同志,这还站一个大活人呢,你们好歹注意一点。”   白领没头没脑来了一句:“下午朱雨来。”   黄杨一听朱雨要来瞬间打起精神,追问个不停:“你没骗我?朱雨真的来啊?不对,晚上就是一家人吃饭,她怎么会来?”   白灵回道:“朱雨是我朋友,亲朋好友一起聚聚,她来没啥不行的,再说你不也是求之不得吗?”   黄杨傻笑两声:“我隐藏的很好啊,竟然被你发现了。”   邹城适时补刀:“你这隐藏的有点明显,怕是你们医院小护士都看出来你的心思了吧。”   还真是这样,朱雨那天去医院,黄杨追在后面求着请人家吃饭,正好被他们科里一个小护士看见,小护士是个大嘴巴,整个科室都知道,黄医生要请女同志吃饭,被人家给回绝了。   科里的女医生三十多岁,跟黄杨开玩笑:“黄医生,我晚上没事,孩子我婆婆管,你请我吃个饭呗。”   这话说完其他人哈哈大笑,黄杨尴尬的差点钻地缝,听到邹城的话跳脚道:“得了得了,二对一,我肯定输,我先回屋,你们自己聊。”   大人们在屋里谈话的功夫,白灵已经做好一桌子饭菜,李爱云忙道:“这孩子,做饭叫上我们一起,自己一个人做多累。”   白灵笑道:“反正我也是闲着,您二老舟车劳顿也累了,哪还能让您干活。”   李爱云看看桑红芹:“灵灵是真懂事啊,还是你们教的好。”   桑红芹客气道:“这是她该做的,孩子做的好吃不好吃,咱们就凑合凑合。”   李爱云往桌子上一指:“我也不用吃,光是看满桌子菜,就知道口味差不了,再者厨艺都是练出来的,灵灵还年轻,以后慢慢练呗。”   邹城接话说:“呵呵呵,没关系,以后我跟她一起练厨艺。”说完宠溺的看看白灵,小声说道:“放心,结婚以后我给你做饭。”   “那你可不许后悔。”白灵甜滋滋的说道。   没人注意到他们,邹城拉拉白灵的手指:“这有什么可后悔的,男人下厨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午饭两家人吃的和乐融融,李爱云跟邹正富都是很好相处的人,以后的婆媳关系不用担心,邹城依旧给白灵夹菜,不过人多,他稍稍收敛一些,黄杨噗的一声笑出来,邹副校长踹他一脚:“好好吃你的饭,笑什么笑。”   黄杨挨着邹城,他捅捅他:“你不用这么献殷勤吧,这还没结婚呢,真结婚了还不得把她捧上天啊。”   邹城给黄杨夹了一块咸肉:“不捧灵灵难道捧着你不成?我自个儿愿意!”   自个愿意?得了,谈恋爱的男男女女都是神经病,黄杨咬口咸肉只撇嘴,这肉好咸啊!他拿起酒杯喝上一口白酒,辣嗓子!黄杨去问邹城:“哎,一会儿你问问白灵,朱雨下午几点来啊 ?有个准点没有,我去胡同口接她。”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啦!!      第79章 元宝饺      邹城忍笑说:“我哪里知道朱雨几点来,你去问白灵。”   黄杨郁闷的戳戳筷子:“那饭后我问问她。”   朱雨是两点多过来的,她没来太早,万一人家午休呢,掐着表不耽误干活就行。   邹副校长看到朱雨眼前一亮,抿着嘴乐:“小雨来啦。”   白灵一囧,邹副校长肯定是误会了什么,她连忙解释几句:“三姑,晚上包饺子,我让朱雨过来帮帮我,你们长辈歇着就行。”   黄杨在一旁搭声:“我也帮忙我也帮忙。”   邹副校长皱眉:“你一个大男人凑什么热闹。”   白灵跟大伙介绍了一下朱雨,说这是自己的同事也是好朋友,邹副校长补充道:“小雨是我老朋友的女儿,人很不错的。”   白灵带着朱雨出去,朱雨揉揉脸:“好多人啊,坐在左边的是邹城的父母?”   白灵嗯了一声,朱雨感慨道:“邹城母亲长的好年轻啊,邹城跟她长的真像。”   黄杨往朱雨身边挤挤:“朱雨你来啦?我刚才还想去接你呢。”   朱雨往后挪挪:“谁用你接啊,还有啊,今天你别包饺子了,不然这饭没法吃。”   困难时期一切从简,订婚也就不那么讲究,一家人吃顿饭就行。   订婚饺子的讲究比较多,饺子馅要有肉也有菜,尤其是菜一定要多放,为的是谐音喜庆:有财(菜)。”   剁馅是李爱云剁的,手拿着刀要用力气,砰砰砰响动越大越好,这样的话寓意着婚后的日子红红火火。   饺子的形状可多了去的,常包的就是波波饺、大清花饺、兰花饺、元宝饺。今天要包元宝样式的,元宝代表着招财进宝,饺子皮一捏,捏住的是福气。   包饺子家里的女人齐上阵,在桑红芹、李爱云饺子的衬托下,白灵包的像是丑小鸭,邹副校长没往跟前凑:“你们包,我就不掺和了,我这辈子最发愁的就是包饺子,反正是没学会。”   邹副校长慈爱的望着朱雨,跟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黄杨在屋子外往里瞧,邹城问:“真喜欢上了?”   黄杨羞赧的点头:“朱雨人很好。”   “街上好人多的是,你咋不喜欢别人呢。我跟你说,朱雨是白灵的好朋友,你别吊儿郎当图新鲜招惹人家姑娘,不然灵灵都得跟我没完。”   黄杨连忙说:“邹城你把我当成什么人啊,六十年代自由恋爱,虽然我之前黄了两个,但我也是真心实意的好吗?从来没想过游戏感情,我喜欢朱雨有什么错?为什么你们谁都不信我?”   邹城心说,还不是因为你不靠谱?不过看黄杨的反应,是真喜欢上了朱雨,他提醒道:“人家朱雨可不喜欢你,你做好心理准备。”   黄杨不以为意:“日久生情,早晚她会对我动心的,就算她心里有别人,我也会想办法把那个影子踢走。”   邹副校长之前撮合过儿子跟朱雨,她趁着机会拉儿子出来:“后来你跟小雨就没怎么联系,到底咋样了?有谱没?”   黄杨推推他妈:“您就别操心啦,我得去煮饺子了,先走了,先走了。”   吃饺子前,白灵跟邹城正式拜了双方亲人,朱雨端上茶,每个老人奉上一杯,桑红芹跟孙玉柱坐在正中,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以后订了婚,我们家长就放心啦,灵灵有时候任性,小城你还得多担待一点,如果她过分了,你来找姥姥,姥姥替你你收拾她。”   白灵尴尬的说道:“姥姥,你看你说的。”   李爱云搭腔:“白灵她姥姥太谦虚啦,灵灵这孩子真是万里挑一,我瞧着哪哪儿都好,小城话少木讷,该担待的是灵灵。”   一家人又絮叨一些闲话,李爱云递给白灵两个鼓囊囊的钱包:“正式见面呢,今天是第一次,红包拿着,图个吉利。”   同样的桑红芹也有红包给邹城,两个人接过红包,邹城塞到白灵怀里:“你拿着。”   看到此情此景众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李爱云道:“瞅瞅,瞅瞅,儿大不中留,还没结婚呢,钱就先上交了。”   邹城拽拽白灵:“起来吧,我去端饺子。”   这顿饺子吃完后,双方就开始着手准备结婚的事宜了,新婚用的被褥是男方那边准备,李爱云早就交代,说女方不用准备啥,嫁妆随意就成,男方这边都准备齐全,李爱云一直盼着邹城结婚,很多东西都买好给他留着,现在可以直接用。   邹城问他妈:“妈,我没别的要求,啥时候把我的被褥给换一套。”   李爱云咳咳两声:“妈不是为你好吗,换换,等你们结婚妈做一套喜庆的被褥。”   邹城问:“大红色?”   “那可不,结婚图个喜庆,不用红色还用啥。”邹城期待的眼神越来越暗,他已经放弃挣扎,只要能娶媳妇,红色就红色吧。   吃完饭白灵问桑红芹:“姥姥,我二舅现在咋样了?”本来白灵打算让二舅跟猫娃狗娃也过来热闹吃顿饭,可孙海全不愿意,说自己刚离完婚,不适合参加白灵的订婚,太晦气。   白灵倒是不相信这种迷信的说法,桑红芹道:“信不信无所谓,你二舅说的对,反正是订婚,不去也没事,等结婚的时候再去也一样。”   晚上饺子煮的多,白灵盛出来一碗,准备第二天让桑红芹给二舅带回去,农村吃一顿饺子不容易,二舅没来,端一碗饺子回去正合适,再说还有两个孩子呢。   天黑朱雨跟黄家人都走了,白灵嘱咐黄杨:“你先把朱雨送回去吧,天太晚她一个女同志回家不安全。”   黄杨求之不得呢:“白灵你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李爱云拉着白灵的手又说了好一会儿话,邹正富跟孙玉柱聊老家的风土人情,也很投机,结果就剩下一个邹城,往旁边一站,没人理会他。   邹城问白灵一句:“铺盖你都收在哪儿了?”   白灵指指西屋的床:“之前一直收着的,我怕被子太潮,昨天晒了晒,现在堆在西屋的床上,拿布盖着呢,你去铺上吧。”   邹城父母忙了一整天早就累了,白灵带着姥姥姥爷回隔壁,让他们早点歇歇,白灵问桑红芹:“姥姥,我二舅咋样了?”   白灵最近这两周没回小杨庄,一直在忙其他事情,桑红芹无奈的说道:“看起来很正常,可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啊!猫娃狗娃现在我们有时间帮着带一下,那两个孩子,跟着郑丽梅没学到什么好儿,一点规矩都没有,不过好在都是孩子,现在把臭毛病使劲改改,没准还能掰过来,我听狗娃说,你二舅经常喝酒,一喝就是醉醺醺的,倒炕上就睡,日子咋能好的了,前天,对,就是前天,听村里的人说,你二舅妈相亲了,对方是个老光棍,聘礼都收了,你二舅知道能高兴才怪!”   这个二舅妈……离婚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动作够快的,已经把再嫁提上日程了,桑红芹也不知道具体的清醒,村里有媳妇娘家是郑家村的,回娘家的时候听邻居唠了两句。这年头离婚还算是一件新鲜事,日子再过不下去,农村离婚的也少,就是凑合过。   郑家村的人不知道离婚的□□,还以为是孙海全欺负她呢,对郑丽梅还抱有几分同情,小杨庄的小媳妇回去成了大喇叭,把郑丽梅卷钱回娘家,不管丈夫死活的作为传扬个遍,从那之后谁在后背都得取笑郑丽梅两句。   不过郑丽梅家可不担心这个,女儿离婚后再嫁,还能嫁一个好人家,这回离家还近!   那边欢喜这边愁,孙海全说不再结婚,可桑红芹不愿意,儿子年纪不大,总不能打一辈子光棍啊,她絮絮叨叨说了好多,孙玉柱说道:“大喜的日子,你跟孩子说这些干啥,走走走,回屋睡觉去。”   第二天一大早孙玉柱老两口就急急忙忙的回小杨庄了,桑红芹下午跟人约好量尺寸,得早点走,可别赶不上。   邹城父母还得上班呢,得坐今天的火车回去,邹城父母没让人陪同,说去见见老朋友。   这两天像是做梦一样,她问邹城:“咱们,就这么定了?”   邹城揉揉她的碎发:“是啊,订婚了,你是我的了,一辈子都是。”   邹城抱抱白灵,她的怀里暖暖的,还有一种独特的芬芳,邹城忍不住想凑上去,白灵挣脱开:“不老实,小心一会儿你爸妈回来。”   邹城往她怀里蹭蹭:“你放心,他们没那么快回来的,我算算,还有不到半年,我们就能结婚了,灵灵,我好开心。”   “有那么高兴吗?”   邹城坏笑一声:“当然啊,结婚之后,我就能做坏事了。”   白灵:“……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   邹城大概还沉浸在“做坏事”的美梦中,连外面敲门都没听到,白灵捅他一下:“有人来了。”   来的不是别人,是黄杨,黄杨一副垂头丧气的表情,开口道:“你俩可得帮帮我,我昨天好像惹恼朱雨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今天买了cherry的机械键盘,那手感……好用哭,比普通键盘省力很多,以后码字的幸福感提升好多倍!!!      第80章 八爪鱼      黄杨说,本来一切都是好好的,他父母先回家,黄杨去送朱雨,路上聊得还算开心,后来不知怎么的,就聊到了感情方面,朱雨问,如果自己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怎么办。   白灵问:“你是怎么回答的?”   “追啊!”   邹城:“你这回答没毛病。”   黄杨获得认同,继续说道:“对吧!你们听我继续说,然后朱雨说,那要是一直不喜欢呢,我就说,放弃,必须放弃,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人家不喜欢你死缠烂打就没劲了。”   我刚说完,她就走了,后来不理我。   白灵跟邹城对视一眼,看来黄杨戳到朱雨的痛处了,白灵安慰他:“女同志的脾气都比较古怪,难以捉摸,过几天就好了,你先回家,翻篇不提就没啥。”   黄杨还得上班,自言自语说了几句往门外走,邹城问:“朱雨没事吧,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白灵笑了笑:“明天上班再说吧,其实黄杨说的没错,强扭的瓜不甜,局外人反而更明白。”   不知道朱雨心里的人是谁,能让她惦记这么多年,或许是以为得不到,所以念念不忘?   只是朱雨是不能任性下去的,她的年纪也到了相亲结婚的岁数,家里人的压力会逼着她往前走。   把邹城父母送上车,订婚圆满结束,晚上邹城赖着不走,白灵使劲踹他一脚,差点把他踹下床:“都九点多了,快点回你那边。”   “我那冷。”邹城裹着被子不撒手。   白灵上去扯他的被:“被子是我的,你放开,明天还得上班呢,别闹。”   邹城松开手,被子被白灵掀走,他一翻身,把白灵压在身下,嘴唇凑上来:“灵灵,我们订婚了。”   “不用你提醒我。”白灵的手被他钳制住,她的脚一下子揣到他下身,邹城痛苦的喊了一声,跌到旁边。   白灵没用多大力气,她忙过去问:“你没事吧。”   邹城咧咧嘴:“灵灵你真狠心,竟然谋杀亲夫。”   邹城像是很痛苦,白灵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用力过大,她扭过头:“你自己看看,我真没用力气。”   后面传来悉悉索索脱衣服的声音,白灵的脸比烧红的蜂窝煤还要烫:“你快点,没事赶紧回家。”   “今晚回不去了,我疼的厉害。”   “不会吧,要不要去医院。”   邹城:“……”她是嫌他不够丢人吗?   邹城说道:“我可是刚做了手术不久的人,你就对我这么狠心,我今晚在这,明天早点起来走,五点,不,四点,四点我就回去。”   白灵妥协道:“那好吧,不过你得离我远点。”   邹城点头答应,让白灵放心:“我伤口还没养好呢。”   邹城说疼的动不了,他的话肯定有夸大的成分在,白灵有点自责就由着他,她先去隔壁把邹城的被褥抱过来,好在胡同没人!   她第二次又跑了一趟,把门锁上了,这样能安心一点。   邹城说要洗脚,之前在医院,洗脸洗脚都是白灵帮忙,怕他动来动去扯到伤口,暖壶里有热水,白灵试试水温正好,让他脱袜子,邹城慢慢把双腿搭到床边,水温不凉不热,邹城夸赞道:“我媳妇就是细心。”   白灵:“谁是你媳妇,八字还没一撇呢。”   “小饺子都吃了,你还想耍赖不成?我就单独的时候这么叫,等咱们结婚了,我再公开叫,媳妇媳妇媳妇。”   邹城的声音不大,一声声仿佛带着蛊惑力,传到白灵的耳中。   白灵推开他:“快点洗脚,不然洗脚水自己倒。”   白灵收拾完上床,邹城躺在最里边,抱着自己的大红被子,只留出一个脑袋:“媳妇,我是不是提前享受了婚后的待遇。”   “你还疼不疼。”   邹城眼睛转了转:“疼!”当然要说疼,不然白灵肯定会把他赶回家。平时晚上用的就是煤油灯,煤油供应少,平时点的不多,白灵熄了煤油灯,爬上床,她刚进被窝,邹城就恬不知耻的凑过来,整个人像八爪鱼一样攀上来:“灵灵,这样暖和一点。”   邹城身上还有刀口,白灵不敢太大幅度动,怕伤到他,邹城也是认准这一点,他肆无忌惮的抱着白灵:“灵灵,你摸摸我的伤口,现在还是会觉得痒。”   伤口处的一条线是凸起的,白灵的手摸上去,能感觉到它的存在,邹城抿笑:“再往下点。”   “说你流氓你还真是流氓。”   邹城的大手覆上白灵胸前柔软的大白兔,白灵啪叽一下打掉他的手:“别以为你是病号我就不敢动手啊,快点去睡觉,不然撵你走。”   邹城顺从的往里面挪:“听你的,反正早晚……”   “再说话我把你从床上踢下去。”   邹城望天:“灵灵,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暴力了……”   “我这是正当防卫。”   第二天邹城什么时候离开的白灵毫不知情,她睡的很香甜,她醒来穿好衣服,正洗漱的时候邹城进来,手里提着早点:“我去国营饭店买了豆浆油条,今天别做早饭了,吃完就一起上班吧。”   白灵忍不住念叨:“我做饭又不麻烦,你去什么饭店。”   昨天白灵请了一天假,是因为订婚,今天一早,办公室的同事们都围上来,七嘴八舌的问她:“白老师你们昨天见家长啦?过程怎么样啊,跟我们说说?”   大家都是图个喜气,还问什么时候结婚的,白灵说了月份,还说会选休息的那天,同事们都表示会准备份子钱,好好闹闹婚礼。   之后又提到婚房的问题,一个结婚多年的老教师担心的问:“婚房准备没?可不能听男方的话,等着单位分房啊,单位的公房最不靠谱,我家那侄女,对象说是能分房,这都结婚三四年了,说好的婚房还没分下来呢,前面老工人排着一堆呢,他工龄短,且得等呢,这就算了,跟着公婆小姑子挤在一起,哎呀,别提了,遭罪。 ”   这位老教师说的情况现在普遍存在,单位给分公房感情好,不花钱能住几辈子,分完就是自己的房,上班还近,但你也需要他也需要,能轮到的人家就不多。白灵笑道:这点不用担心,他自己买房了,正好我租房隔壁的胖婶家搬去上海,空出来的房子打算卖,他就买了下来,结婚以后住那就行,院子还挺宽敞的。”   老教师点头:“这样多好,省的发愁住的问题,住房难啊,也不知道这个问题什么时候才能解决。”   订婚不用发喜糖,喜糖等结婚的时候再发就行,白灵从家里拿来了一袋子花生瓜子,分给同事们吃。   花生跟瓜子是李爱云从省城带过来的,昨天也没吃多少,邹城不爱吃这些,全塞给白灵,白灵正好拿给同事们吃。   白灵最近经常请假,她把没课的时间利用起来,补了补缺的课时,替其他同事上上,有来有往,再求人家帮忙才有人伸手。   朱雨说这几天要去趟省城,问问白灵有没有什么需要带的,白灵诧异的问:“你去省城做什么?家里有亲戚在那?”   朱雨磕了一粒瓜子:“灵灵你问题还挺多,我去见一个朋友,大概两天就能回来,你可能得帮我代代课。”   “没问题,只要是我空着的时间,就能帮你上。”   白灵没什么托朱雨带的,她前段时间刚去省城,需要的自己都买全,朱雨心情不太好,白灵问:“黄杨今天早上跑过来,说自己惹到你了,他说话口无遮拦,但是心眼不坏,你别往心里去。”   朱雨摇摇头:“和他没关,是我自己的问题,灵灵,我不喜欢黄杨,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让他别把心思放在我身上。”   朱雨性格倔强,她这么说,就是真的不喜欢黄杨,这种事白灵怎么好转达:“你自己跟他说清楚,我可管不了,感情勉强不来,对他如此,你也一样。”   朱雨苦笑道:“我知道,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白灵很好奇,好奇朱雨喜欢的是谁,她是一个骄傲的人,能让她放下所有的骄傲去仰望的人呢,一定很了不起。   白灵托着腮问邹城:“朱雨跟我说她要去省城,还说是去了解一件事,难道是她暗恋的那个人?”   邹城在厢房检查秋千绳子的牢固程度,万一白灵荡秋千的过程中绳子断了人得摔骨折,万万不能大意。邹城不假思索的说道:“我猜应该是,你啊,就别管人家啦,马上就快过年了,年货还得预备呢,我今年得回家过年,不能跟你在一起了。”   邹城语气失落,白灵安慰他:“现在每天都能见面,你不嫌腻啊,刚好过年你离开几天,省的两两相厌。”   时间过得好快啊,这是白灵在这里过得第二个春节,今年跟往常不一样,她不再是孤身一人,身边有了要牵挂的人。   年味随着腊月的临近越来越浓,每个月的供应也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第81章 糖水罐头      平时基本见不着的富强粉开始供应上,不过数量有限,需要抢着买,每人限定半斤,白灵拿着粮本,天还没亮就跟邹城一起排队,富强粉白灵倒是没太动心,关键是副食品十分令人向往:豆制品、罐头、糕点都开始供应。   罐头很少见,这种加工后的水果白灵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卖的,此时不抢更待何时,白灵跟邹城分工明确,邹城在粮站买富强粉。她去副食品那里抢罐头。   说是抢一点也不夸张,正常是应该要排队的,但是因为供应的太少,大家怕抢不到,逐渐排好的队伍就散了,所有人都往前面挤,队伍里全都是女人,男人没有往前走的,根本挤不过,如果碰到谁一下,被骂一声流氓得不偿失。   白灵被人群推着往前走,感觉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到后来好不容易挤到前面,柜台上还摆着三瓶罐头,有糖水黄桃罐头、山楂罐头、橘子罐头,另外还有一罐什锦的,刚才白灵在后面排队,听说限购,每人只能买一罐,能买一罐也行啊。   白灵客气的说:“您好,我要一罐黄桃罐头。”罐头还是黄桃的好吃啊,在现代,白灵每次生病,家人总会给她买罐头吃,生病吃罐头已经成为了童年记忆的标配。   售货员眼睑都没动:“卖没了!”   白灵指指柜台上面的罐头:“这不是还有好几罐呢吗?怎么就卖没了?”   售货员提高了音量:“我说没了就是没了,这些都是非卖品,不能卖给你,下次赶早吧。”应付完白灵又喊了一嗓子:“后面想买罐头的不用排队了,已经没有啦!”人群里抱怨声四起。   这些罐头就是售货员留下的,所有的罐头都是需要卖的,没有什么非卖品,但胳膊拧不过大腿,白灵争论也没用,只好悻悻的从人群里挤出来。   后面买的东西还算顺利、豆腐干、糕点、都买到了一些。糖果她先没买,王奶奶买东西有经验,她提早嘱咐白灵,现在供应的糖果不好吃,没有品相太好的,再等一个月,等下个月供应的时候,能买到大白兔奶糖,而且价格也不贵,因为是过年期间的供货,所以物美价廉,年年都是如此。   县城的居民大概是都摸到这个规律,所以卖糖果的柜台几乎没有人买,售货员闲的在旁边聊天。   白灵来的时候垮了一个竹篮,买完之后竹篮满满的,邹城的富强粉也买到了,邹城摸摸她的头:“脸色不太好,难道是不舒服?”   白灵无奈的说道:“我身体没问题,就是刚才没买到水果罐头,有些不开心。”   黄桃浸着糖水,咬上一口甜甜的,还带着桃子的清香,呜呜好想吃。   白灵把刚才的遭遇告诉邹城,本来能买到,因为售货员的私心,那几瓶罐头一个也买不到。   邹城劝她:“没事,下次供应的时候咱们再买。”   哪能这么容易啊,刚才白灵听后面的大婶们聊天,水果罐头五六年没供应了,今年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水果罐头卖,所以大家都在哄抢。   吃不到就吃不到,在这里吃不到的东西可多了,如果样样惦记着,白灵要累死了,这样想想也就释然了。   白灵万万没想到,因为她的一句想吃,邹城自己悄悄动手给她做罐头。   两个人每天都见面,邹城的行动竟然瞒过了白灵,白灵完全没发觉!当邹城把罐头捧给她的时候,白灵愣愣的没去接,邹城递给她:“感动的?不过就是水果罐头,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尽量给你。”   邹城做的是山楂罐头,现在不是吃桃子的季节,市面上加钱买都买不到,这些山楂是他从山上摘的野山楂,之前白灵带他上过一次山,山上有一些野树,山楂树十月份成熟,现在已经是冬天,他运气比较好,拾到了一些。   山楂洗干净,拿细树枝把山楂核去掉,邹城去管三姑要了一点冰糖,锅里放点水,冰糖下锅融化之后放山楂,汤汁变得粘稠后可以出锅。   邹城没有玻璃杯,用搪瓷杯装了一杯,盖上盖子趁热给白灵送过来。   邹城指指罐头:“快吃吧,现在天气冷,吃凉罐头伤胃,趁着热乎吃。”   白灵去厨房拿了一个勺子,先舀起一粒山楂喂邹城:“第一口你先吃。”勺子上面有糖水汁,顺着邹城的下巴往下流,邹城穿的是一个棉袄,脏了不容易洗,糖汁也怕洗不掉,白灵慌忙拿手指把他下巴上的汤汁抿掉。   邹城眼中含笑,把白灵的手指捉过来,轻轻添了几下:“好甜。”白灵抽回手:“你越来越讨厌了,我吃罐头了。”说完开始闷头吃。   邹城还得回去收拾收拾厨房,他从来没做过水果罐头,法子还是管胡同里的王奶奶讨的,王奶奶说的不清楚,他听进去多半,剩下的是自己摸索着做的,第一次火大冰糖熬糊了,这是第二次的成果。   白灵礼尚往来,从桑红芹那里找了一些碎布,自己亲手给邹城用牛仔布做了一双棉拖鞋。现在的拖鞋需要去供销社买,价格贵需要布票不说,样式也很丑,棉拖鞋里面几乎没什么棉花,如果穿着上厕所,脚冻得通红,但是自己家做的就不一样了,保暖好看。   过年前夕,周大壮要结婚了。日子早就定好,周婶说赶在年前结婚,新媳妇能在家里过年,白灵跟邹城商量给多少份子钱合适,邹城说道:“周家那可以多给点。”   白灵给了两块钱,这些钱不少,毕竟有些学徒工一个月才十几块钱的工资,桑红芹说:“灵灵你这钱也太多了,送了家具,又给这些份子钱。”   白灵回道:“大壮哥跟周叔周婶没少帮咱们家,多给点份子钱也是应该的。”结婚那天白灵没去,正好赶上县里有一个教师座谈会,学校派了几个代表过去参加,其中就有白灵。   反正她把份子钱给了桑红芹,让她代给就行,白灵随时都能回小杨庄,到时候再去周家拜访。周大壮的婚事在村里算是风光的,白糖水煮了一大铁锅,咕嘟咕嘟直冒泡,每个宾客都可以喝上一海碗,白糖水熬的不算太甜,直接喝刚好。   周婶为了儿子的婚事下了大力气,二儿媳妇进门,不能比大儿媳妇差,不然两个儿媳妇攀比起来,她这个做婆婆的难做。   白灵送的家具派上了大用场,正愁结婚没有家具摆,有了一件像样的家具,她腰杆也能挺硬些。周婶跟周叔提,说这些贺礼太贵重。周叔看的明白:“你就安心用,人家娃娃有心,觉得咱们家帮他们家不少忙,算是报恩了,也是人家有这个实力,不然你看着木材这做工,咱们县城里最贵的家具都没怎么好的,以后咱们有机会再回这份人情。”   周家儿媳妇人长得好看,在村里这些小媳妇里,相貌都是拔尖的,很少有人比她好看,二儿媳妇腼腆,结婚那天一直低着头抿嘴笑,说话的时候声音洪亮,关键时候不怯场。   周大壮结婚的第三天来上班,专门到白灵办公室发了喜糖,每个人都有份,像这种同事结婚,不管认识不认识的,同事们都得随礼,有的人不太认识周大壮,盯着他看几眼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刚结婚的周老师吗?白老师没在,先进来。”   同事们都八卦,问了问结婚的细节,周大壮结婚,六年级的几个同事去了婚礼现场,其他人就是随份子掏钱,也不多,一人两毛三毛都行,随大流,关系亲密程度差不多的给的钱都一样。   周大壮拿来的糖球还不错,是包着糖纸的,这是周婶特地留出来的,说县城老师们都是讲究人,散装的糖球不卫生,拿些带包装纸的正合适。   整个办公室的老师们每人抓两个糖球,也不多抓,手大抓多了再从指缝里露回去,这年头结婚的糖果虽然有供应,但是也没有多少,亲戚朋友一散,剩下不了多少,马上就要过年了,可得给人家周老师留下几颗。   白灵去锅炉房接热水去了,回来看见周大壮喜气洋洋的站在办公室里,她惊喜的喊道:“大壮哥,你今天就上班啦?”   周大壮害臊的低着头:“因为结婚我都请了好几天假啦,今天来上班,来来,吃喜糖。”白灵捡了一颗红色糖纸的糖球,剥开皮含进嘴里:“我那天有事没去成,还没恭喜你呢。”   周大壮说道:“客气啥,对了,你跟邹城也快结婚了吧。”   白灵大方的嗯了一声:“快啦,年后准备准备就结,他妈把日子都挑好了,到时候通知你们。”   周大壮糖果都发完了,把剩下的揣在兜里:“那肯定的,到时候我带着你嫂子来贺喜。”   周大壮现在能很坦然的面对白灵,当初的心动,不过是一见钟情的悸动,自己以为肯定忘不掉她,可是后来发现自己的幼稚,喜欢很浅,在另一个女人的柔情蜜意中,周大壮发现,他对白灵的那份好感早就烟消云散,周大壮不禁想起自己新婚的妻子,那个女人美貌温柔,崇拜他,爱着他,朝夕相处中情愫渐生,这才是自己的好姻缘呢。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这章,想吃罐头了,黄桃的!白天我要去超市买……      第82章 糖瓜粘      年前学校要考试,学生考试完就可以放假,考前最后半个月很忙,白灵又兼着班主任,事情更琐碎,三年级四班的班主任已经生了孩子,不过上班还得年后了,白灵去看过那位女老师,恢复的不错,脸圆了一圈。   当老师有一点好,寒暑假放假时间长,寒假足足有一个月呢,白灵监考完最后一场浑身轻松,接下来可以放松好久!   邹城放假晚,放假时间短,拢共不到十天,小年放了一天假,白灵带着邹城回小杨庄过小年,一家人凑在一起热闹。   冬天有一个好处,吃的容易存放,肉类穿根绳子挂在屋檐下,吃到出腊月都没问题。白灵带回去一些肉跟菜,还有小麦粉、半斤大米,足够吃一天。   “二十三,不吃炒,大年初—一锅倒,”小年的讲究也颇多,炒玉米、蒸花馍……花馍是为了祭灶神的,日子再难熬,对神灵的敬畏不能缺。桑红芹手巧,花馍能捏出各种形状,祭灶神的样式没捏太复杂,自己家吃的花馍,她做了各种各样的造型:小金鱼、小刺猬、梅花形……   小年前县城里有糖瓜粘供应,五分钱一斤,每户最多可以买一斤。白灵拿着票买了一斤,小年适合吃糖瓜粘,回去的时候她给了桑红芹半斤,说分着吃。   狗娃猫娃现在跟着桑红芹和孙玉柱,臭毛病改不过来不少,最起码不敢再随意瞎嚷嚷,白灵抓出五六个递给狗娃:“你跟弟弟分着吃。”   孙海全很晚才来,现在他有些颓废,胡子老长,刚才地里回来,孙玉柱问:“今天不用上工,你干啥去了?”   孙海全说道:“我去山上松松土,来年接着种烟草。”   孙玉柱气不打一处来:“你这败家子,为了这件事家都散了,还要种?”   白灵连忙劝,递给孙玉柱一颗糖瓜粘:“姥爷别生气,吃颗糖,先听我二舅讲完。”   孙海全感激的看了白灵一眼,继续说道:“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我的教训已经足够多,我反省了好久,不能再这么颓废下去了,不为自己也得为了两个孩子。爹妈你们放心,我肯定会也用心种的。”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其实儿子跌倒后能爬起来用心过日子,孙玉柱还算欣慰,他千叮咛万嘱咐,就怕孙海全再犯错。   狗娃可怜兮兮的拽着他爸问:“爸,那是不是我妈就能回来了?”   孙海全不知道如何开口跟两个孩子解释,郑丽梅年前就再嫁了,连个年都没跨,急吼吼的就嫁人,多年的夫妻情分就像是一场笑话。听说郑丽梅嫁的不错,对方是头婚,年轻时候家里条件不好,所以耽搁了,现在收入好,岁数大了高不成低不就,相亲保媒没合适的,后来碰到郑丽梅,她又没带孩子,两个人相处没几天就扯了证。   孙玉柱吼道:“狗娃猫娃,以后你们只有爸,没有妈,你们那个狠心的妈都不管你们,还惦记她干啥?”   孙玉柱越凶人两个孩子哭的越凶,白灵跟邹城带两个孩子去里屋,拿东西出来转移他们注意力,到底是孩子,没多会儿就破涕为笑,外间的传话隐隐传了进来。   只听桑红芹说:“老二啊,你自己守着过日子没用,后半辈子还有几十年呢,啥时候是个头啊?”   那头的孙海全沉默半晌,后来才说:“妈,我的事你别操心了,一个人过挺好,再者说,我这条件,谁能嫁我?后妈到底不如亲妈,我也怕俩孩子受气。”   桑红芹无言,孙玉柱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强求也求不来,老二安心还钱养孩子,咱们趁着硬朗,能帮衬一把帮衬一把,我说话你别不爱听,郑丽梅就是一个搅家精,这么多年咱家什么时候消停过?她争来争去,什么都掐尖,当初要不是你非愿意不可,我指定不同意她嫁进来。”   桑红芹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还提这干嘛,今儿是乐呵日子,咱们说点开心的,小城还在这呢。”   白灵拿来的肉跟菜都今天吃,家里现在还没买肉,桑红芹本来打算做青椒鸡蛋馅饺子,既然白灵拿了肉,把猪肉剁碎又加了猪肉萝卜、猪肉白菜馅。   桑红芹感慨道:“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啊,三年饥荒熬过去,现在也能吃个多半饱,过年的饺子能吃上三个馅了。”   白灵笑道:“姥姥你放心,以后啊,饺子敞开吃,不年不节想吃随时包。”   桑红芹张张嘴:“那可不敢,逢年过节吃一次了不得了,顿顿吃饺子,家还不得败光了啊。”   白灵心里酸溜溜的,后世的饺子走进百姓家的每一餐,再不是什么稀罕物,不仅如此,人们对吃的追求更上一层,白灵安慰自己:姥姥姥爷一定能长命百岁,享受到那一天的。   桑红芹跟白灵包饺子,孙海全默默的抱柴火烧灶坑,孙玉柱往外面一看,回来问:“老二啊,外面柴火咋多了一垛?”   孙海全往灶坑里填了几根树枝,烟熏的他往后挪,干咳两声:“我上山时拾了点柴火,现在柴火干燥,捡回来不用晒能直接烧,听说过几天下雪呢,趁着下雪前,我再去几次。”   孙玉柱道:“拾柴火我自己去就行,你忙你的。”   孙海全说:“您岁数也大了,腿脚不好少爬山,以后拾柴火有我呢。”   孙玉柱欣慰的哎了一声,眼圈有点红,儿子真是懂事了。   人经一事方长一智,孙海全以前日子安稳,没经历过什么风波,经过这次事,对他的影响很大,相当于整个人重塑了一遍,看人待物更加清晰透彻,也算是因祸得福。   饺子端上桌,猫娃狗娃围着桌子转,不停的拍手:“吃饺子咯,吃饺子咯。”白灵弯着身子,故意问猫娃:“猫娃,你咋不吃饺子啊?”   猫娃舔舔嘴,小手不停的搓着衣角,小声说道:“我也馋呢,想吃,可是我奶奶说,人齐了才能上桌吃饭,不能自己先吃,这样没礼貌。”   白灵摸摸猫娃:“那你说,你奶奶的话对不对呢?”   猫娃像是认真思考了一下,说道:“我不知道呢,我妈以前教我,吃饭人多的话得抢,你不抢就吃不到,就得饿肚子,所以我也明白哪个是对的。”   白灵叹叹气,孩子就是一张白纸,熊孩子背后都有一个管教不善的熊家长,猫娃狗娃的坏习惯,全是跟着郑丽梅学的,言传身教,不怪姥姥总说,郑丽梅教育不出好孩子来。   白灵把猫娃狗娃叫到一起,耐心的教导:“猫娃狗娃,你们还小,很多道理都不明白,分辨不出什么是对什么是错,那姐给你们举个例子,比如有两个小朋友去你们家,你爸做了一锅饺子,你们还没上桌呢,两个小朋友已经吃了好几碗饺子,你们什么感受?”   猫娃气愤填膺的跺跺脚:“那我恨死他了!”小脸气的一鼓一鼓的,白灵忍笑又说:“你看,你如果这么做,别人也这么想,换一个环境,就算不是在你家,是在别人家,有人提前吃饭,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这是一种很失礼的行为,如果你不抢我不抢,大家吃饭慢条斯理的,就没有人吃不到东西,如果大家都抢,反而吃不到,你说对不对。”   猫娃还没说话,狗娃一直点头:“灵灵姐说的对!”   这两个孩子本性不坏,郑丽梅给他们灌输了太多不健康的思想,一时半会儿肯定掰不过来,得慢慢教,年纪不大还来得及,如果现在十五六岁,那才真是令人堪忧。   桑红芹教导出来的孩子没有差的,性格善良,为人真诚,猫娃狗娃受她的影响,总会渐渐扭转过来。   席间白灵逗猫娃:“猫娃,要是你爷爷奶奶没粮食吃了,从你们家取行不?”   白灵提及他的糗事,猫娃羞愧的低下头,说道:“行呢,把我的口粮都吃了也行,我是男子汉,能挨饿。”   人心都是肉长的,爷爷奶奶是真心疼爱他们,猫娃狗娃都看在眼里,更觉得以前的行为太混蛋。一家子其乐融融,孙海全心里暖和极了,这些年他愧对父母,以后更要尽力补偿。   孙海全问邹城:“小城过年什么时候回家呀?”   邹城放下碗筷,说道:“我们放八天假,放假第二天我就坐火车回去,一年到头见不到父母几次,如果以后有机会,我想把父母接过来。”   桑红芹说道:“你现在在这,父母在省城,离得远确实照顾不到,以后搬过来也行,或者实在不行,你跟灵灵工作调动去省城,省城是大城市,发展也比小县城好。”   邹城回道:“姥姥,我跟白灵商量好了,就在涞水县,哪里也不去。”   桑红芹嘴上说让白灵去省城,知道这是为了她好,但听到说留在涞水县,到底心里是高兴,离得近,他们以后见面也方便,以后怀孕生孩子,她还能伺候呢。   吃完饭白灵说去周家看看,她还没见过新嫂子呢,桑红芹说:“去吧去吧,你周婶昨儿还念叨你呢,她啊,现在是心事全了,剩下的小儿子闺女结婚还得十年以后呢,大媳妇快生了,二媳妇娶进门,日子圆满着呢。”   邹城去山上跟孙海全拾柴火,白灵到周家门口时,门上还贴着大红的喜字,仿佛还有新婚喜庆的余温。   白灵在门口喊了一声,周婶围着围裙出来:“哎呀,灵灵来啦,快进来。”周家人都在,大嫂挺着肚子,脸有点浮肿,但是气色还可以,忙招呼道:“灵灵外面冷,进屋来。”   周家人正在吃饭,也是包的饺子,周婶擦擦手,热情的邀请她:“灵灵来吃点饺子啊。”   白灵忙拒绝:“不吃了,家里刚吃完饭,也是包的饺子。”   嘟嘟看到白灵,饭都不吃了,过来抱住白灵:“灵灵姐,我好久没见到你啦,还以为我二哥结婚你会来呢,你咋没来呢。”   白灵宠溺的抱抱她:“那天碰巧我有事,嘟嘟快去吃饭吧。”   坐在靠炕边的就是新嫂子,周婶介绍说叫小霞,白灵叫了一声霞嫂子。小霞看起来比白灵还要小,杏仁眼,皮肤白白的,美得耀眼,这相貌别说在村里,就是省城里也算是美人。   小霞刚嫁过来比较拘谨,加上跟白灵不熟悉,微笑着点头,继续低头扒拉饭,周大壮在一旁给她夹菜,十分细心。   吃完饭小霞跟周婶一起收拾桌,大嫂身子不方便,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吃完往炕边一坐,拉着白灵聊天。   周家大嫂的预产期就在过年前后,她肚子比别人大,白灵打趣道:“这可得怨我周婶,肯定是平时照顾的太周到,营养太丰富了,所以我嫂子肚子里的孩子长得好。”   周婶正在擦桌子,听到话笑道:“哎呀,灵灵这是夸我呢吧,我就当夸我咯,你嫂子身板好,村里的接生婆看过你嫂子的肚子,说生孩子应该不费劲。”   白灵问:“到时候是去卫生所还是去县城医院呢?”   周婶嗨了一声:“农村哪那么多讲究,还去卫生所干啥,村里就有有经验的接生婆,接生十几年了,咱们村很多孩子都是她接生的,到时候把人叫过来就行,有经验,比医生还强呢。”   白灵没在反驳什么,这就是观念不同,桑红芹也是这么想,现在的人还没有去医院生孩子的观念,除非是难产,生产遇到问题,才会赶车去医院里。   生孩子就像在鬼门关里绕了一圈,在医疗条件完善的现代还会发生意外呢,更何况是条件艰苦的这里,接生婆是有经验,但到底器具不全,消毒不彻底不卫生更容易感染,再者万一发生意外情况,再去医院就晚了。白灵开始胡思乱想,等以后结婚,邹城该不会找个产婆就给她接生吧?后来她自己晃晃脑袋,邹城是上过大学的人,应该不至于,自己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白灵跟霞嫂子唠了一会儿,今年过年她就在小杨庄过了,等年后再回娘家看看,霞嫂子带着白灵去参观了一下新屋子,屋里挂着主席照片,炕头贴着两张喜字,大红的床单,桌子上摆着一只竹暖壶。   结婚能有一间大屋子,条件算是不错的,很多人家的新媳妇还得跟婆婆公公住对面屋呢,那样更不方便。   白灵从周家离开,回去就问邹城:“邹城,你是从哪里出生的?”   邹城呆住:“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你别管,先回答我的问题。”   邹城无奈的说道:“我妈跟我提过,我是从医院出生的,就是现在的西泽市第二人民医院。”   白灵松口气,邹家人不像是愚昧的人,关于生孩子能不能去医院这件事,她不需要再纠结了。   白灵回来跟猫娃狗娃玩了一会儿,两个人说要去做作业,乖乖的趴在桌子上,白灵突然想到,再过几年没有人再有心思上课教学,猫娃狗娃这代人,知识要断层了。   马上就要过年了,白灵意识到,离那一场动乱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了,她必须要开始早做准备。   先结婚,等结完婚,再考虑这些事。   白灵有一天突然问邹城:“如果我结婚以后不上班,就在家里不工作,你同意吗?”   邹城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把她抱在怀里:“这有什么不同意的,我养自己媳妇天经地义,你就厚脸皮的在家就行,嗯……如果愿意的话,给我做做饭,咱们再努努力,生个孩子,这样有伴儿陪你。”   白灵哼哼道:“你是有私心的,根本不是怕我孤单,是自己想要孩子吧。”   邹城没否认:“对啊,我想要孩子,属于我们两个的孩子,放心吧,只要是你的决定,我都无条件支持你,你现在可是有后台的人。”   白灵掐掐邹城的肉:“那让我现在检验一下,这个后台够不够硬。”   邹城发挥污神的功利,暧昧的说道:“要想检查后台够不够硬,可不是掐胳膊,嗯……还得验验下面,我没意见,你随意。”   他说完四脚朝天躺在床上,一副任君予取予求的姿态,白灵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被他嘲谑,索性扭过头不理他。   时光老人晃晃悠悠,不知不觉就走到了1964年,新的一年,也是新的开始。   年前那次领供应哪里都是人仰马翻,处处都是排着长队的人群,白灵让桑红芹过来帮忙买东西,快过年了,做衣裳的人多,她现在忙得不可开交,每天都有活计干,不过领供应花不了几小时,这个时间还是能挤出来的。   三个人分工明确,邹城负责最容易买的粮油,桑红芹买副食品,其他的交给白灵负责。   白灵今年过年不打算做新衣裳,布票她有其他的用处,桑红芹跟孙玉柱穿的都是旧衣裳,布票足够没人做个外套,桑红芹自己会做,买布票就行,做的肥大一点,这样冬天可以套棉袄穿,等冬天一过,棉衣脱掉外套就是春装,一件衣服能穿三季呢。   布料不多,可不得这么精打细算,邹城也说不做衣裳,他妈在省城给他做了,上次走之前特地量了尺寸,说还给白灵做了一身,白灵不好意思说道:“伯母老给我买东西,我哪还好意思要啊。”   邹城笑道:“以后这也是你妈,跟自己妈还客气啥,我妈喜欢你才给你买呢,别跟她客气,除了这身衣裳,还有结婚穿的那身,我妈说也得提早做,时间富裕,衣裳能做的更精细,过年后你跟我回次省城吧。”   白灵道:“行,我正好看看表姐,也不知道她咋样了。”   邹城的布票给了白灵,说让她随便用,以后就是一家人,再客气就矫情,白灵说:“我打算给猫娃狗娃做件新衣裳,这两个孩子也可怜。”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桑红芹再悉心照顾也代替不了亲妈的位置,男人心都粗,父爱代替不了母爱,这是二舅离婚后的第一个春节,俩孩子心理指定难受,穿身新衣服,也能带去点喜悦。   猫娃狗娃身量不高,费不了多少布头,白灵问桑红芹给孩子扯什么布料合适,桑红芹忙拦着:“你给他俩买啥?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有旧衣服穿穿得了,到时候小城心里别有什么想法,太顾娘家也不像回事。”   白灵解释说:“姥姥,我这布票都是邹城的,我跟他商量完才拉着你来买的,放心吧,邹城没那么小气。”   桑红芹砸砸嘴:“心大的老爷们儿过日子省心,少生气!小城这孩子真不错,灵灵啊,找个知冷知热的比啥都强。”   机器织的洋布料子结实,两个男孩皮实,穿这个更耐磨,桑红芹选了深蓝色的,禁脏,滚到土堆里起来拍打两下,一点看不出腌臜来。   桑红芹比比划划,算出来需要的布料,问了问价格,一尺五毛钱,比平时问贵五分,正好赶上过年,贵点也正常。   钱桑红芹不让白灵花,白灵手疾眼快递给售货员:“姥姥,我买就是我买,这次来就是让你挑挑料子,你出手工就行,还得让你做呢。”   自己家里有缝纫机就是方便,双脚踩上去咯噔咯噔一做,一件衣服很快就走线成功。   猫娃狗娃听说有新衣裳,开心的晚上没睡着觉,一直在偷偷聊天,说过年一定要穿着新衣裳去村里绕一大圈。   过年的氛围越来越浓,天气也越来越冷,很快迎来了一场大雪。瑞雪兆丰年,本来应该是一个好兆头,寓意来年丰收,没人想到,竟然带来了一场天灾。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啦~~六千字的大肥章~~今天没更新啦。   糖瓜粘,小时候很爱吃!当时很便宜的。      第83章 过年      过年前几天北方普降大雪,白灵他们这里大雪下个不停,开始没当回事,结果下了一整夜,早上起来发现牲畜有被冻死的、砸死的,有的土房子塌了,造成了人员的伤亡。   就是这么一夜,什么都变了,白灵安稳的睡了一夜,早上起来发现地上全是厚厚的雪,邹城在扫雪,穿着大棉袄,带着厚手套,他扫出一条路来,雪还在纷纷的下个不停,雪花飘在邹城的头发上,瞬间融化。   邹城放下扫帚,摘下手套进了屋:“快进屋,外面特别冷。”   邹城戴着手套手也冻的通红,白灵握着他的手给他搓搓:“外面咋下了这么大的雪?”   邹城叹口气:“这都下了一宿了,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咱们这两家房子结实,我担心姥姥姥爷那,陈年的老房子,这么大的雪都怕压塌了。”   白灵的心一沉,夏天的雨水一冲,房子都得掉个顶,虽然老房子是斜坡的,有利于排水,但是昨晚雪下的那么大,雪不容易化成水,大雪全都压在房顶上,真的悬。   白灵焦急的问:“那应该怎么办?”   邹城拍拍她:“你别担心,反正你都放寒假了,也不用上班,我去请天假,然后看看路能不能走,如果能走的话,咱们回小杨庄看看姥姥姥爷,我猜没啥事,家里还有你二舅呢。”   邹城这么说白灵放心一大块,他说的也对,还有二舅呢,怎么也能照看一二。   邹城出去了很久才回来,他摇摇头:“路都封了,不让走,街上有人在维持秩序,说雪太大,咱们这附近又有山,很容易出事,所以这两天要禁止出行,我在路上听人说,铁路因为暴雪都停运了。”   白灵往床上一坐,看来因为这场暴雪,整个交通系统全部瘫痪了。她对暴雪的印象,还停留在2008年的那场雪灾上,当时南方森林、牲畜受损严重,交通瘫痪,还死了人。后世的救灾条件会好很多,所以还能控制,现在呢?不知道会演变成什么样。   想太多也无益,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按照现在的情况,邹城省城是回不去了,还有三天就过年,本来他打算明天回家的,铁路不通,寸步难行,再者就算是现在交通工具能顺利运营,但是鉴于现在突变的雪天,白灵也不想让他走,太危险了。   大雪纷纷扬扬下个不停,开始邹城扫雪扫的勤,后来他索性不管,扫完了也会被新雪覆盖,等大雪积累的实在太厚,他才出去扫。   邹城在街上,看到有的房子塌了,那几家都是陈年的泥坯房,索性没有人员伤亡,居民从房子里爬了出来,街道给找地方安顿,这些事邹城没敢跟白灵提,不然她又该担惊受怕。   冬天供应煤球,城镇居民每个月供应100--120斤不等,按照煤球的大小,一斤大概十来个,靠墙摆需要2立方的空间。   每个月煤球都不太够烧,白天离开的时候拿炉灰把火压住,这样火苗能不灭,保持住温度还省煤球,等回来的时候再点燃。   邹城把屋子里烧的暖暖的,跟外面的寒冷形成明显的对比,白灵把被子打开,裹在了身上:“咱们不会在家里困上半个月吧。”   邹城笑道:“下半个月雪?肯定不可能,估计也就是这两天,等雪停了,咱们就回小杨庄。”   大雪是在第二天傍晚停的,胡同里有一条扫出来的细长的路,可以走过去,旁边一片雪白,王奶奶是独居的,家里就她一个人,邹城过去帮她扫了两次雪,他们经过王奶奶家的时候,邹城敲敲门,跟王奶奶说:“王奶奶,我跟灵灵回姥姥家,就在那过年了,您要是有什么事,就找隔壁的对面的赵叔就行,家里的鸡还麻烦您照顾一下。”   王奶奶答应两声,然后踩着小碎布回屋,拿出来一块冻猪肉:“我一个人过年,也吃不了太多东西,猪肉你们拿回去。”   这年头肉很稀缺,邹城两个推脱不要,王奶奶一瞪眼:“外面挺冷的,我得去屋里猫着,你们快拿走,我关门啦。”说完不由分说把冻肉塞给白灵。   白灵问:“你过年不回家,伯母他们该着急了。”   雪化成水,经过一晚上水结成冰,地上的冰很滑,邹城仔细的搀扶她小心往前走:“现在电报发不了,不过我托付表哥了,等通讯恢复,他第一时间会拍电报回去保平安,告诉我爸妈今年过年我不回去了。”   交通还没恢复,不过路上解封了,可以走,出县城能看到一些人,拖家带口的,估计也是回乡过年。   路上白灵跟人聊,得知这几个都是过年从外地赶回家的,幸亏回来的早,刚下火车就下了雪,没办法在火车站待了两天,等路通才能回家。   涞水县还算情况好的,其他地区受灾更严重,听说上面都派人下来了,路很难走,这里不像县城,还有人扫出一条路,厚厚的雪只能靠脚趟,前面有人压出一条简单的路,雪被踩实了,还算好一点。   前面有条小水沟,说是水沟,其实就是一个坑,平时没注意,但是下了雪,雪堆在里面化成水,现在变成了很深的水沟,想绕过去不可能,只能趟过去。   前面有男人踩过去,白灵一看,深度到人的膝盖呢。   邹城停下来,对白灵说:“我背你过去吧,前面水凉,女孩子着凉对身体不好。”   白灵忙摆手:“不用了,我自己走过去就行。”   邹城不由分说,自己蹲下身子,拍拍后背:“难道害羞了?又没人认识你,背你我还是没问题的,快上来,别耽误时间了。”   邹城一直在后面催她,白灵把包背好,然后整个人攀了上去,双手搂住邹城的脖子,过路的人笑:“这个男同志真心疼媳妇,这样的好男人不多啦。”   白灵把脸埋在邹城后背,没吱声,邹城路走的很稳,并没有因为负重而费力,淌水沟时水声哗啦啦,白灵问他:“冷吗?”   邹城的嘴有点发紫,他说话有点哆嗦:“不冷。”   白灵轻轻亲了一下邹城的右脸:“这是奖励你的!”   邹城是光脚趟的水,鞋子还得留走路呢,沾水更没法穿,过了水沟,白灵拿出一条毛巾给邹城擦脚,邹城抢过来:“这可是擦脸的毛巾。”   白灵把毛巾往他脚上抹:“我才不管它是擦什么的呢,现在的作用就是给你擦脚,喏,以后这条毛巾就是你的御用擦脚布了。”   白灵跟邹城都穿着棉衣,但刺骨的寒风吹过来,仿佛打透衣服钻进皮肤的每个毛孔,还是冷啊。   这段路程用了平时的三倍时间,到小杨庄的时候天已经大黑,家家掌起了煤油灯,昏黄的灯光从屋子里散出来。   老房子家没人,房子西面塌了一半,白灵的担忧的喃喃自语:“房子真塌了,人呢,人去哪里了?”   邹城抱抱她:“没事,应该是去你二舅那了,咱们过去看看。”   白灵跟邹城去了孙海全家,果然老两口在这,正盘着腿在炕上说话呢。   白灵鼻头一酸,哭着扑过去:“姥姥,你们没事吧。”   桑红芹慈爱的拍拍怀里的白灵:“没事没事,那天半夜你二舅来家里喊我俩起来,说下暴雪呢,怕房子不安全,连夜我俩收拾收拾就过来了,一点没受影响。”   那就好,白灵吸吸鼻子,姥姥姥爷就是她的亲人,这几天她担惊受怕,看到人真的没事才算安心。   猫娃围着白灵转来转去:“灵灵姐哭鼻子了!羞不羞羞不羞?”说完扮个鬼脸跑开了。猫娃和一闹,伤感的思路散去大半,桑红芹问道:“你们那没事吧?咋回来了?”   小杨庄消息闭塞,不清楚外面的情况,白灵把暴雪后的交通情况讲了讲,火车停运,邹城回不了城,得跟他们一起过年。   孙海全说:“等天气好了再回家也行,关键是人没事,还有两天就过年了,咱们一起过也热闹。”   这次暴雪给人们过年的喜气上蒙了一层暗影,村里还几家养的猪都冻死了,马上就要交猪拿钱,就在这个当口死了,一年白忙活,死猪卖不上价钱,还得倒贴钱。   孙海全反应及时,把猪拉进了厢房里,厢房好歹比外面暖和,那头猪捡回一条命。   鸡鸭猪这些牲畜受灾的不少,这种天气之后,最怕发生瘟疫,所以上面决定,所有牲畜都得杀了,自家舍不得杀的,大队里会强制执行。   桑红芹看得开:“人比啥都重要,上面说的也对,万一发生瘟疫,死的可不是一个两个人。”   今天雪停了,明天就得把家禽都杀掉,第二天一大早,孙海全把猪迁到生产队,称了重量算了钱,养了一年的猪算是看到一些回报,不过养猪本来就不太划算,领不到几块钱,忙活一年最多是多分点猪肉。   如果按照孙海全的意思,是不愿意养头猪的,闲暇时间还得上山去摘苦买菜,偶尔给一瓢糠,猪多能吃呢,当初时候郑丽梅非要养,就惦记着那几斤猪肉呢。   现在猪卖了,郑丽梅吃不上猪肉了,孙海全跟周队长聊了两句,周队长递给他一根烟,说要走访一下各家各户,村里因为雪灾倒塌的房子,村里会想办法向上级申请钱修补。   孙海全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家里人,修房子对农民来说可是一大笔钱,按照老房子被毁坏的程度,自己花钱最少得十多块。   孙玉柱:“周队长真是这么说的,没差?”   孙海全大声道:“一个字都没差,村里给修,现在你跟我妈就安心在我这住,也正好帮我管管孩子。”   吃过早饭就得把养着的鸡杀了,白灵养的鸡没事,她临走前托付给了王奶奶帮着喂喂,估摸着也得杀了,不能留。   杀鸡孙玉柱在行,他让白灵跟邹城进屋:“一会儿得弄一地血,你们进去吧,后面帮着褪鸡毛就行。”白灵也不想看到血淋淋的一幕,径自进了屋。   猫娃狗娃蹲在地上,不知道再说什么 ,白灵过去问:“猫娃,你们干啥呢?”   猫娃抹了一把泪:“灵灵姐,我想我妈。”   唉,母子亲情天性使然,谁也不能苛责孩子什么,等过年前的各项吃食都准备好,孙海全说打算年前带着孩子见见郑丽梅。   白灵跟桑红芹都劝:“这时候去了也白去,人家肯定不愿意见,等过完年再说吧。”猫娃狗娃每天都念叨,孙海全心疼孩子,还是决定去一趟,郑家村离这里也不远,现在路也好走,当天就能回来。   猫娃狗娃穿上桑红芹做的新衣裳,开开心心的去找他妈。郑丽梅嫁在娘家村子,孙海全带着孩子去了孩子姥姥家,郑丽梅她妈十分不愿意见他们,猫娃狗娃抱她她敷衍道:“你们还来干啥?丽梅都再婚了,让人家知道不好。”   为了孩子,孙海全低声道:“猫娃狗娃想他妈了,日日都得磨上几回,您老受累,把丽梅见过来见见孩子。”   这两个儿子就是拖油瓶,幸亏她劝着女儿没让要孩子,不然肯定嫁不了这么好,新女婿特别好,年前给拿来不少年货,郑丽梅她妈不情不愿的找借口把女儿叫过来,郑丽梅也想两个孩子,抱着哭成一团。   孙海全觉得揪心,猫娃狗娃问她什么时候回家,孩子姥姥说道:“猫娃狗娃,以后你们就得跟着你爸过啦,下次别来找你妈。”   郑丽梅擦擦泪,放开两个孩子:“妈以后有新家了,不能陪你们,听你爸的话。”说完头也不回的出门,任由两个孩子在外面哭。   从郑家村回来之后,猫娃狗娃像是有了心事,也没再哭闹着找妈妈,孙海全勉强笑道:“好歹见了一面,对了妈,猪肉你记得冻上,村里分的猪肉走的时候给灵灵带点。”   今年生产队分的猪肉比去年多两斤,天冷冻上可以吃很久,今年过年孙海波一家人本来打算回来,可是因为这场暴雪,只能留在城里。   桑红芹觉得遗憾:“老大一家已经两年过年没回来了,希望明年能来。”过年讲究一家人团团圆圆,缺了老大一家到底觉得不圆满。   白灵私下里跟桑红芹聊二舅的事,桑红芹说:“那俩孩子也不傻,知道他妈不要他们了,有了新家,昨晚还问我呢,是不是他妈还生小弟弟,我还能说啥,他们早晚得明白这些。”   猫娃狗娃做了新衣裳本来很开心,现在去了一趟郑家村,整个人都是恹恹的没精神,孩子们的心情还得自己调节,现状就是如此,郑丽梅再也回不来了。   过年很简单,大年三十早上五点多就起来,扫扫院子收拾屋子,把瓜子糖球摆上,等着大年初一串门的客人吃。串门的都有眼力见,除了孩子抓个糖球吃,大人最多磕一小捧瓜子,喝口热水,家家日子都不容易,不能真使劲吃糖。   白灵跟桑红芹在厨房忙活饭菜,孙玉柱带着另外两个男人晾柴火,说是晾,现在这天气,哪里都是湿的,只是把柴火散开,免得发霉。   灶火坑里填的柴火是早就备下的,天气雨雪难测,小厢房里面堆满柴火,万一下雨下雪,这里面的柴火够烧十天半个月的,省的没柴火着急。   村里的老人儿都喜欢被备柴火,有备无患,可年轻些的小夫妻不讲究这个,嫌弃麻烦,这不就有对门结婚半年多的邻居来借柴火了?   小两口是新搬过来的,还不算太熟悉,父母住在另一条街的房子里,这个房子宽敞,所以就让给了儿子。   丈夫来管孙海全借柴火,孙海全从厢房抱了一捧递给他,说不够再来取。白灵见他面生,悄悄问桑红芹:“姥姥,这个人是谁呀。”   桑红芹说:“你不常住村里不认识,这个是老方头的儿子,现在在县城里的纺织厂,媳妇是农村户口,没去城里,就在家里务农,这不过年吗?回家过年来了。”   纺织厂?白灵想起来租给她房子的白大姐也是在纺织厂上班,没准还认识呢。孙玉柱他们直到午饭前才把柴火拾掇好,大冬天累的满头都是汗,白灵烧了一壶热水给他们洗脸用,邹城浑身脏兮兮的,幸亏来之前他带了一身旧衣服,不然都洗不干净。   白灵问邹城累不累,邹城揩揩白灵脸上的肉末:“不累,我来这可不就是得干活吗?得给你家人留个好印象。”   吃饭的时候孙玉柱夸他:“小城从小应该没干过什么重活吧,一路上学,毕业后有正式工作,又是城里孩子,咋农村活样样拿手呢?丝毫不比我跟你二舅差。”   白灵略略诧异,按照邹城的经历,应该是泡在蜜罐里的孩子,家里条件优越,自己又争气,不像是受过苦的。   邹城回道“哪里有姥爷说的那么厉害,其实我就是刚才观察之后现学的。”孙玉柱的这番话,让邹城感慨良多。   姥爷说的对,一个娇生惯养的城市孩子,怎么会懂得这些呢?上一世,是不是他能承受跟经历的,他全都经历过了,那么多苦难都没有打垮他,他熬过来了,不会比上一世更坏。   邹城在桌下轻轻牵牵白灵的手,这一辈子,因为有了这个女人,他的人生也变得多姿多彩起来,白灵反握住他的手,其他人都在闲聊没人注意他们:“你抓我手干什么。”白灵小声问。   邹城浅笑:“没事,这样觉得更踏实。”   旁边的猫娃感觉到了异常,拿小手指往白灵的方向指:“姥姥,我灵灵姐咋脸红啦,是不是发烧啦,快带她去医院吧。”   白灵尴尬的干咳两声:“屋里有点热,没事没事,猫娃你快吃饭。”白灵往他碗里夹了一块肉片。   这个年过的还算平安顺遂,下午那会儿外面闹哄哄的,白灵出去一看,发现是大队的人在隔壁的赵婶子家,赵婶子抱着鸡不撒手,周队长说道:“村里别人家的鸡鸭都杀了,你们家可不能例外,不然万一染上病,全村的人都跟着遭殃。”   赵婶子揩揩泪:“我养了这么久的鸡,说杀就杀,都要赔死了。”   周队长解释:“之前不是说了吗?供销社不管你们要鸡蛋了,鸡杀完之后上交队里,每家可以分一半鸡肉,这待遇已经很好了,你就别拖着了,我还得去别的家呢。”   赵婶子不撒手,周队长使使眼色,生产队员上去把鸡抢过来,赵婶子干嚎不掉泪,说日子没法过了。周队长怒道:“就你这觉悟还想选妇女主任?我看悬!”听到这里赵婶子不吱声。   以前妇女主任是郑丽梅来当,但是现在她离婚再嫁了,村里还得再选出一个出来,当妇女主任好处多,上面的政策能第一时间获得消息,而且在村里更有地位跟身份,有了这个名号,比上工强。   村里的妇女报名踊跃,村里也在筛选阶段,最后还得由村民投票,赵婶子光惦记自家鸡,忘了这码子事,不由得暗暗后悔。   白灵回去问桑红芹:“姥姥,咱们村谁有可能选上妇女主任啊。”   正月里串亲戚,还有人加急要做新衣裳,两天后就要,桑红芹抓紧在缝纫机前干活,她抬头回道:“我觉得啊,还是得你周婶,办事圆滑周全,口碑也不错,不过不周婶好像不太愿意选了,说家里已经出了一个生产队长,要是再有一个妇女主任,怕别人挑嘴。”   白灵不以为意:“周婶能选上也是自己的本事,有什么可讲说的。”   这场雪灾牵连了不少地区,小杨庄只是房屋倒塌,死了几个牲畜,听说不远的村子还有砸死人的,上面拨了款下来,说修缮房屋用。等春天解冻了,就开始修坍塌的屋子。   过了春节日子跟飞一样,婚期日益临近。结婚证得提前领,这样可以凭证购买结婚用的生活用品,挑了一个吉日,白灵跟邹城领了结婚证。      第84章 新婚      白灵从民政局出来,结婚证长的跟白灵学生时代的奖状样式差不多,正中是国徽、五星红旗,写着结婚证三个大字,邹城把结婚证收起来,勾勾她的手指,眼里含笑:“以后你真是我媳妇了。”   白灵跳着往前走:“那以后你可得听我的话。”   邹城点头:“没问题,家里你是老大。”   结婚得有陪嫁,桑红芹跟白灵商量,看看陪嫁什么合适。   六十年代陪嫁有个顺口溜:洗脸盆,牡丹花,一台大钟墙上挂,缝纫机,单摆下,飞鸽车子带衣架,绒衣绒裤不能少,涤纶涤卡更潇洒。   从这个顺口溜里基本能窥得当下陪嫁的概况,女方条件好的会陪嫁缝纫机、自行车,但一般三转一响都是南方预备。   邹家早就打招呼,说陪嫁品简简单单,其他的男方都会预备齐,两家人提前通气,省的东西准备重复了浪费,李爱云跟桑红芹都是实在人,只要小两口舒心就成。   大件白灵不用操心,买点过日子的杂物就行。洗脸盆、毛巾毛毯、牙刷、搪瓷口杯这类的生活用品不需要额外花票,拿着结婚证就能买到,白灵每个月的工业券都攒着呢,就等着结婚买东西用,家里没有闹表,她打算买一个,已经挑好了,就买塑料公鸡形的那个,价格便宜,走时精准。   李爱云本来想准备一台缝纫机,白灵没让,反正桑红芹这里有一台,她姥姥手艺好,想做衣裳找姥姥就行,不用白花这个钱,自行车收音机都有,手表两个人每人一只,三转一响都齐全,李爱云乐不可支:“瞧瞧咱们家这婚结的,都不用添置大件。”   家具白灵没让邹家花钱买,花那么多工业券还不如攒着买别的呢,她大姨夫的木匠活不必商店卖的家具差,有木材自己做就行。   关键是得打一张双人床,现在白灵跟邹城的床都是简易床,质量不好,又窄,以后结婚了这么小的床肯定住不下,白灵算了算屋里的尺寸,屋子大,就算是打一张大双人床也能搁得下,白灵喜欢大床,空间大躺着更舒服。   白灵让大姨夫打了一个挂衣架,草图是白灵画的,按照她的要求来,前后两排可以挂衣裳,下面有三层,可以放鞋子,实用为主,有了这个挂衣架,两个人下班后的衣裳往上面一挂,第二天再一穿,不需要特地收纳。   挂衣架是白灵最满意的一件小家具,除了这个,谢志强还做了一个大衣柜,用来放两个人的衣服。   木料就够做这些东西,加上本来的家具,两个人足够用了。   白灵跟邹城都不清楚以后过日子需要什么,买的就是现在自己能想到的,桑红芹跟李爱云出了不少主意,婚后锅碗瓢盆琐碎日常,需要的东西多了呢,都置办全,省的以后着急。   邹城现在住的院子保持的很新,并不旧,也不用特别的装修,趁着天气晴朗,孙玉柱跟孙海全过来,里里外外打扫一遍,胖婶之前的东西还放着呢,邹城一直没扔,这次把破烂都扔掉,院里看着宽敞不少。   白灵签了一年的租房合同,在结婚前就到期了,白灵去跟白大姐商量,说还得再住两个月,问问按月付钱行不行。   白大姐大方说道:“还付啥钱,剩下两个月不用钱了,你先住着,等结婚后房子我再说回来,你住完我房子结了婚,大姐还图个喜庆呢。”   白灵到底给了两个月的房费,住在这里刚好,上班也近,以后从这个院子搬到隔壁,似乎变化不大。   婚礼简单办,邹家的亲朋好友都在省城,婚礼得在省城办,两家人商量,让孙玉柱老两口省城一起热闹热闹,白灵见见家里人,涞水县回来再小办一场。   好在现在的结婚仪式并不繁琐,大宴宾客是不可能的,谁家也没有那么大的手笔,邹城跟白灵说,邹家的亲戚不多,现在旁支离的远,基本都不联系了,结婚的话李爱云、邹正富单位的人指定要来一些,加一起也得有三四十个人,这还是一切从简。   结婚不讲究伴娘和伴郎,但是身边还是有两个年轻男女招呼着好,白灵找了朱雨,邹城找的是黄杨,婚礼那天招待宾客,递递东西。   就像邹城说的,他家亲戚真不多,邹甜人在国外回不来,邹城爷爷奶奶,三姑一家,至亲就这些,邹正富研究所的同事来了五六个,李爱云那边来了三个代表,加上十几个街坊邻居,四五个好友,屋子满满的都是人。   长辈们笑开了花,白灵身上的衣裳是李爱云找省城最好的裁缝做的,一身正红衣裳,这套衣裳不是嫁衣,现在不时兴穿嫁衣,也不敢穿,太惹眼,算是改良之后的,对襟长袖,下面是一条宽松的红裤子,脚上踩着黑皮鞋,整个人神采奕奕。   邹城的衣服简单,就是一身中山装,下巴一点胡茬都没有,往那一站满面红光,来贺喜的人都说一句郎才女貌,白灵本来想叫赵春兰过来,但是她怀了孕,不方便参加婚礼,只好作罢。   即便是简单的婚礼,白灵也站着笑了小半天,脚都快麻了,送走客人,李爱云忙道:“你们先回去歇着,都是一家人,就不用客气了。”   刚才李爱云喝了媳妇敬的茶,心里别提多欢喜呢,如今儿女的终身大事都解决了,她彻底卸下重担。   邹城带着白灵回了房间,这间婚房是在就布置好的,虽然两个人待不了几天,但是也得有婚房住,大红的铺盖,墙上贴着喜字,连暖壶都是花开富贵大红的,现在天还没黑,一会儿还得吃晚饭,白灵换了一身衣裳,邹城过去抱住她:“媳妇,今天累吗?”   白灵点头:“挺累的,我困了,想睡觉。”昨天刚坐火车过来,今天见了好多人,一直站着唠嗑,半天下来就喝了一碗糖水。   邹城下巴蹭蹭她:“我去让咱妈做饭。”说完推门出去。   李爱云心里高兴,根本闲不下来,听到儿子说吃饭,她问道:“你饿了?”   邹城总不能说是他媳妇饿了,他摸摸自己的肚子:“早就饿了,妈,咱们早点吃饭吧。”   李爱云痛快的答应:“成,饭菜热热就能吃,你跟灵灵也累了一天了,早点歇着。”后半句李爱云默默的装在心里,吃饱喝足,最好尽量生个大孙子孙女出来。   白灵跟邹城请了几天婚假,明天在省城再待一天,后天回去,现在天色晚了,邹城爷爷奶奶也留下没走,他们家屋子大,客房都有三间,完全够住。   吃过饭小两口关门睡觉,白灵伸伸脚:“我想泡脚。”   邹城应了一声:“我去给你找热水。”邹城掂掂桌上的暖壶,里面是满着的,把水倒在盆里,还冒着热气呢,兑一点凉水刚好洗脚用。   洗完脚白灵爬上床,被子软软的,她脱衣服上床,邹城也爬上来,直往她身边凑。   邹城在白灵耳边呼气:“咱们领证了,也办了婚礼,下面是不是该入洞房了?媳妇,我忍了好久了。”   白灵脸色酡红,邹城揽住她,一个翻身把她压在下面,开始脱她身上剩余不多的衣料,两只大手在她的柔软上动作。   邹城小声说:“媳妇,我会轻一点的,一会儿你别哭,也别喊停。”   白灵掐了他胳膊一下:“谁哭啊,我才不哭呢。”   邹城含糊说道:“不哭更好。”他三下五除二脱掉自己的衣服,轻轻探探,在附近的幽林里行动,趁着白灵不注意,一个挺身进去,白灵指甲掐在他的肉里:“疼!”   邹城喘着粗气,但身上的动作没停,捉到她的唇,安抚道:“忍忍,一会儿就好了。”   白灵忍不住想爆粗,真TM疼,身体像被撕裂了一样,邹城的动作轻柔,但是后来开始加快速度,白灵埋怨他:“你慢点,疼死我了。”   邹城没听她的:“傻媳妇,这会儿不能慢。”   邹城是第一次没什么经验,时间有点短,这让他很受伤,觉得没有发挥出他身为男人的雄风,过了一小会儿邹城又攀上来:“媳妇咱们再试一次,刚才的不算。”   白灵呼吸还没喘匀,这项运动可真消耗体力,她搂住邹城脖子,含情脉脉的说道:“凭什么不算啊,不就是快了一点吗?我又不介意。”   听到这话,邹城的脸比锅底还黑,咬牙切齿的说道:“再来,一会儿你别求饶。”   白灵:“……”   邹城第二次有了经验,纸上谈兵远不及实践一次,邹城这次坚持了很久,白灵除了疼没有其他的感觉,她埋在邹城怀里:“你快点,我好疼。”   邹城脸上有汗珠,喘着粗气说道:“乖,以后就不疼了。”   结束后白灵往下面垫了一个枕头,邹城不解的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白灵脸一红,别过头去:“这样容易受孕。”   邹城过去盯着白灵的肚子:“没准过段时间就迎来一个小生命呢,媳妇你放心,我一定努力耕种!”   白灵踹他一脚:“谁要你努力。”   邹城连忙扶住她:“好好,我滚总行了吧。”说完还不忘在白灵脸上印下一个唇印。   邹城跳下床拿纸,白灵胡乱的擦擦,白灵一直说疼,她试着下床走走,觉得酸疼的厉害,她捂脸说:“我明天怎么见人啊。”   邹城抱抱她:“怕什么,没什么丢人的。”他们都已经结婚了,又不怕别人说嘴,想到这里邹城心里美滋滋的。   过一会儿他自言自语:“都怪我没轻重,唔 ,我保证下次注意。”   白灵:“……”   这一宿白灵枕在邹城的胳膊上,睡得十分香甜,外面大亮她才醒来,一看身侧是空的,她穿衣服扎了扎乱糟糟的头发,出去邹城正刷牙呢。   邹城漱漱口,说道:“你先洗漱,妈把饭都做好了。”   白灵看看手腕,心里大呼一声:竟然已经八点钟了!      第85章 绿松石手镯      今天是结婚后的第一天,她一个新媳妇睡到现在,好印象全没了,白灵埋怨道:“你怎么没叫我啊!”   邹城挤好牙膏递给她:“我看你睡的正香,没舍得叫你,妈也说你昨天累着了,让你多睡一会儿,吃早饭的时候再叫你。”   白灵知道婆婆指的是昨天张罗一天劳累,但她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昨晚,不禁脸红起来。   邹城凑近笑道:“傻丫头,想什么呢?快洗脸过来吃饭。”   所有人都坐在饭桌前,白灵洗完脸过去,李爱云问:“灵灵,第一次在家里睡,还习惯吗?”   白灵羞赧的点头:“挺习惯的。”   吃完饭桑红芹老两口张罗回涞水县,李爱云想留人:“白灵她姥姥,你们不着急呀,再待一天,明儿跟俩孩子一块回去。”   桑红芹摆摆手:“不啦,家里一滩事我也放心不下,早点回去心里踏实。”   既然他们急着回家,李爱云也没再强留,不是自己家老两口住着也不习惯,吃完早饭桑红芹悄悄把白灵拉到一边,说道:“灵灵啊,姥姥也不是别人,跟你说点私房话,你们刚结婚,得悠着点,别任由男人胡来,听到没。”   白灵闹个大脸红,她还没搭话,桑红芹又说:“小夫妻俩没啥不好意思的,姥姥也是从那时候过来的,自己身板要紧。”   桑红芹后来也不好意思再多说,跟孙玉柱收拾收拾东西,晚上的火车,到时候别耽误了。   黄杨跟朱雨昨晚就赶火车回去了,本来黄杨说住一宿再走,当天走时间太紧,朱雨不愿意,说还得回去上班,朱雨要走,黄杨自然不会留下,两个人结伴坐了火车。   白灵早饭没帮上忙,吃完饭非要洗碗,李爱云不让她干活:“妈来就行,你一个新媳妇先歇着,等以后,以后妈肯定不拦着你。”   婆媳俩正说话,邹城喊了一声:“爸妈,灵灵,方叔叔来了。”   昨天结婚方叔叔有事没来,今天是特地来补贺礼的,方叔叔看起来有点憔悴,胡子像是挺久没刮,李爱云皱皱眉:“小方你最近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方叔叔把东西放下:“没啥,我就是没睡好,真是不好意思,昨天没赶上小城跟鸟儿的结婚仪式,方叔叔先认个错。”   邹城遗憾的说道:“方叔叔,以前你可是说过,我结婚你一定来的,到底什么事,把你绊住了?”   方叔叔眼中闪过一丝伤感,叹口气:“没什么大事,别提了,来看看我送你们的东西。”   他提到东西,白灵才去注意方叔叔手里提的大袋子,方叔叔到屋里把袋子掀开,里面装着好几样东西,方叔叔笑了笑:“这些大多都是给小鸟的,以后小城有人照顾啦,祝你们夫妻俩白头偕老。”   方叔叔袋子里全是宝贝,其中有一个首饰盒,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只银掐丝鎏金镶嵌绿松石手镯,白灵吸了一口凉气,这个手镯应该很值钱。   但是最值钱的不是首饰,反而是首饰盒本身。   首饰盒是小叶紫檀的,能看出来年代久远,如果放在现代,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方叔叔说,手镯是民国时候的物件,一代代传了下来,首饰盒呢,据说是唐朝的,是方叔叔他妈的陪嫁,后来就交给了他。   白灵说道:“方叔叔,这些都是传家宝,我不能要。”   邹城帮她收起来:“方叔叔好东西多着呢,这才哪到哪儿,给你你就留着。”   方叔叔笑道:“你看,小城一直惦记我这点东西呢,你跟他学着点,千万别客气。”   除了这些,方叔叔还带来了华侨票,说自己用不上,让邹城跟白灵想买什么就买。   口袋里还有一些吃的,说让两个人带回去吃。   李爱云忙说:“小方啊,你总是惯着小城,你看看他跟你,没大没小的,该骂就骂。”   方叔叔踮起脚,搂搂邹城的脖子:“我俩啊,虽然差着辈分,可在我眼里,他就跟我弟弟似的,自个儿家里人,不宠他宠谁。”   白灵去厨房洗碗,方叔叔和邹城去了院子,邹城眯眯眼:“昨天她来了?”   方叔叔像是被击中心事,低着头嗯了一声。   邹城不明白,每次这个人过来,方叔叔总会低沉一阵子,邹城不知道是谁,方叔叔从来不提,无论邹城怎么问,他都铁了心不说。   方叔叔三十多岁一直没结婚,邹城一直怀疑,是不是因为这个人,虽然方叔叔否定,但是根据邹城的判断,肯定是有关的。   邹城想起方叔叔的一生,孤独而凄凉,他半生未婚,至于后来过得如何,邹城不知道,因为那个时候,他自己已经不在了,至少他清楚,方叔叔四十年的时光中,是独自一人生活的。   身边人不是没劝过,他的条件也不赖,肯定有女同志愿意嫁给他,但每次提到结婚的问题,方叔叔态度比邹城可坚决多了:“一个人挺好的,不娶。”   如果邹城是抱着宁缺毋滥,对爱情怀疑不敢轻易结婚的态度,方叔叔,更像是在等待跟守候,而这种守望令人无望。   邹城想了想又问:“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甚至是男是女都不清楚,但这跟我婚礼无关吧,你灵灵昨天还问了你两三次,你可是答应我们会来的。”   方叔叔避开这个问题:“你说啥乱七八糟的呢,还是男是女都不清楚,别来瞎猜,我实在是脱不开身,下次我补上。”说完察觉到自己的失言,拍拍自己脑袋:“瞧我这话说的,哪还有下次了,我的意思是,等你们孩子满月的时候,我一定到场,”   他从来不愿意提,邹城也没办法勉强,邹城问:“如果你真喜欢人家,为啥不在一起?”   方叔叔叹口气,问邹城:“有烟吗?给我来一根。”   邹城晓得了他情绪的糟糕,方叔叔不爱抽烟,每当烦躁的时候,总会一根又一根不停的抽烟,仿佛是要抑制住情绪。   方叔叔烟抽的很凶,新开的一盒大前门,他吞云吐雾没多久一根没剩,邹城抢下最后一根:“别抽了,再抽命都没了。”   方叔叔捂着脸,像是在哭。邹城的心倏的一下,这是他第三次见到方叔叔这样子。   第一次是方叔叔奶奶去世,办完丧事,他突然蹲到墙角,捂着脸,低声抽泣。第二次是在上一世,那时候那场运动已经开始了,有一天,邹城跟方叔叔去拿电报,方叔叔收到电报,看完之后呆呆的,就站在那,脸对着墙,缓缓蹲下来,哭的伤心,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邹城给了方叔叔独处的空间,回了屋,白灵问他:“这东西真要啊,太贵重了。”   邹城说道:“拿着吧,方叔叔的一片心意,他家里好东西挺多的,平时也没少给咱们家,你不用觉得过意不去。”后面那句话邹城没提,这些东西分散一下也好,等过两年,方叔叔的宝贝都要被收走、毁坏了,给了白灵,他有办法妥善安置。   想到这里,邹城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今年无论如何,也要让父母去涞水县,不能再省城待了,爷爷奶奶早就退休,反而不用担心,可父母这里……绝对不能再拖。   还有方叔叔……方叔叔是一个大好人,他也绝对不能让他有事。   邹城出神的功夫,白灵在外间和李爱云聊天,李爱云眼里盛着的笑意像是马上就要溢出来,搂着白灵的胳膊,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关系和谐的不得了。   自古婆媳关系是难题,他们家以后是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白灵跟邹城还要在省城再待一天,最后一天的时候,她带着邹城去看望赵春兰,赵春兰怀着身子,肚子还不太明显,脸色不太好,年后还没分房,赵春兰说,本来王争军房子的名额都定下来了,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被别人顶了下来,最少还得等上一年。   家里地方本来就窄,孩子出生之后住在这样的环境,赵春兰觉得剜心一样的难受,可是也没办法,现在都是这样的条件,比不上老王家的还一堆呢,好在公婆仁义,丈夫呢也疼人,就算家里条件差点,也还能过得去。   白灵心道,真让办公室那个老教师说对了,现在单位公房的竞争特别大,想分到一套难上加难。尤其是像王争军这样年轻的,更难分。   白灵说道:“那要是自己买房呢,省城的房子也不贵,自己买房也省心,实在不行租也行。”   赵春兰摇摇头:“咱们省城租房的少,除非是外来的单位没宿舍的,不然哪有拖家带口租房子住的,再者说,我们两个要是出去租房街坊邻居难免说闲话。至于买房,一来是没那个闲钱,争军每个月工资有限,花起来紧巴巴的,再说孩子马上生了,更是花钱的祖宗,还有啊,现在哪有啥自己买房的,都是等单位分,上班近,还是免费的。”   白灵摸摸鼻头,那看来像邹城觉悟这么高的人不多,毕竟他买房当机立断,眼睛没眨就下定了主意。   王争军上班没在家,家里只有赵春兰跟她小姑子,小姑娘很活泼,也不怕生人,拉着白灵的手说:“我知道你,你是那天来的那个姐姐,我听我嫂子说,你也结婚了,昨天嫂子还跟你念叨,没去成姐姐的婚礼呢。”   小女孩眼睛大大的,盯着白灵瞧,两个麻花辫分别耷拉在两边,穿着一条花裙子。   白灵摸摸她:“是呀,所以姐姐来看你嫂子了。”   赵春兰还是第一次见邹城,先是打量一番,说道:“表妹夫长的真俊。”   邹城看着清冷难接近,但听到这句话,也有点脸红,只是面上维持着情绪,坦然自若。   白灵这次来给赵春兰带来了两罐奶粉,虽然说新生儿每个月都有奶粉的供应,但是数量很少,很多家的孩子就是喝母乳,吃点糊糊,孩子妈母乳多还行,要是少的话,孩子可遭罪了,奶粉无论在什么时代,都是大热门。   白灵用方叔叔给的华侨票买了四罐奶粉,两盒给大姨,剩下两盒给赵春兰,她今年孩子就生了,肯定用得着。   赵春兰收下奶粉,有些伤感:“我妈对你那么不好,你还这么惦记我。”   白灵说:“一码归一码,我姑是我姑,你是你,当时我住你家的时候,你对我可不赖,你忘了?冬天把自己棉袄拆了,把棉花分给我。”   提到以前的事,赵春兰心里更难受,她告诉白灵,今年过完年她跟王争军回过一次家,别人态度还行,秦海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非说白灵要钱是赵春兰撺掇的,还让赵春兰把钱想办法要回来,说会分她一百。   赵春兰一直知道家里有钱,但没想过有这么多,秦海芬吐出去四百块,手里还捏着一点,最起码给大儿子娶媳妇没问题,这是赵春兰无意间听到的。   赵春兰结婚秦海芬一根毫毛都没拔,还想占彩礼的便宜呢,逢年过节赵春兰都回家看看,从来没空过手,总会带点吃的用的,婆婆说了,没有回娘家空手的,让人笑话,总会找东找西让她带回去。   婆婆明事理,她这个亲妈可耍无赖,小夫妻回去连顿饭都懒得管,赵春兰越发不愿意回家,除了几个大节日,平时决定不登门。   赵春兰跟白灵闲话家常,她每天在家里无聊,因为怀着身子,平时婆婆不让她随意走动。   晚上李爱云夫妻俩去车站送他们,王叔叔也去了,李爱云抹抹泪:“你俩好好过日子,别吵架,彼此谦让一点,小夫妻俩且得磨合呢,都有点耐心,时间长了就好了,有时间回来看看我们。”   可怜天下父母心,邹城说道:“爸妈,我们会经常回来的。”   回到涞水县还得忙碌,婚礼再小办一场,两人的同事都随了份子钱,不过也简单,下午下班了,大家伙来家里认认门,聊聊天,说说笑笑一个小时,也就都撤了。   朱雨两天没来上班,白灵问同事才知道,她回来之后发高烧了,白灵知道朱雨家的地址,去了家里找她,开门的是朱雨妈,白灵自报家门后朱雨妈很热情:“你就是白灵啊,我们家小雨经常提起你,快进来,这孩子病一直没见好,打算带她去医院看看,她死活不去。”   朱雨在屋里躺着发呆,白灵摸摸她额头,烫的厉害:“朱雨,起来去医院看看吧,老发烧容易出问题。”   朱雨呆呆的摇摇头:“我不去,缓缓就好了。”   白灵没听她的,跟朱雨妈扶起她,要把她送医院,朱雨突然爆发,声嘶力竭的喊道:“我说了,我不去,你们别拉我。”   朱雨妈歉疚的说道:“这孩子平时也不这样,这两天情绪不对劲,你别放在心上。”   朱雨自己不愿意去医院,强拽也没用,白灵去找了黄杨。   他是医生,总会有办法的,朱雨脾气来的奇怪,黄杨听后很担心,想想说道,我从医院开点退烧跟消炎药,你给她带回去吃,正常情况下,今晚能退烧。   白灵把药带回去,跟朱雨妈嘱咐了用量,临走前和朱雨说了一句:“朱雨,我不管你是为什么自暴自弃,但是你为了父母,也应该振作一点,这几天你妈也为你操碎了心,这么大的人了,不能不懂事。”   过了两天朱雨来上班,心情平复很多,愧疚的说:“灵灵,之前是我想窄了,你别放在心上,退烧药是哪里来的?”   白灵笑道:“我哪里有退烧药啊?是黄杨给我的,你应该谢谢他。”   朱雨叹气道:“我又欠了他一个人情,我俩一起回来的时候,我就跟他说清楚了,我不喜欢他,让他死了心,好姑娘多的是,我不适合他。”   朱雨没再多说这个话题,问道:“你那有布票吗?借我一点,我要买毛线。”   白灵的布票还攒着呢,等以后再用,她放在家里没随身带着:“下午我给你拿过来,你要给谁织?”   朱雨没多说:“一个朋友,我估计得两三个月才能还你票。”   “不着急,我现在也不用。”   白灵回来的时候给办公室的同事发了喜糖,糖是李爱云买的,还有些是国外的糖呢,只是外国糖没给宾客吃,就自家留着吃。放在外面的就是什锦糖、水果糖,还有一点点奶糖。   办公室的同事们剥开糖纸祝福白灵,打听了一下邹家的情况,得知邹家的家世时候,有人羡慕的说道:“邹副校长的侄子,在银行上班,以后前途指定不差,白老师找到了一个好归宿。”   大家七嘴八舌,办公室好久没这么热闹了,直到上课铃打响,大家才散了去。   过年后四班的班主任回来上班,白灵终于可以卸下这个差事,在楼道里白灵碰到了韩守国,他像是在故意等她,看见白灵小跑着过来:“白老师,我有东西送你。”说罢递上来一个自制的天蓝色的风铃。   孩子能有这份心意,白灵很动容,风铃是韩守国自己做的,很好看,风一吹叮叮咚咚清脆悦耳。   韩守国这些天一直蹲在医院里,有病人喝完的口服液的小瓶子,他就捡起来,就这样攒了六七个,隔壁奶奶家里有一张陈年的珠帘,上面各色的珠子很好看,珠帘就堆在一起,这个奶奶早就不打算用了,韩守国剪下一条,拿走十多颗,再加上圆形的薄铁板,两根细铁丝,就构成了做风铃的原材料。   礼轻情意重,韩守国的这份礼物花了很多的心思,沉甸甸的,白灵收下风铃,笑道:“谢谢韩同学,老师很开心。”   到底是孩子,得到一句肯定开心的不行,蹦蹦跳跳回班里上课。   白灵回家把风铃挂在床头,开窗户风吹进来,风铃发出叮咚的声音,整个人心情都愉悦起来,好人有好报,这句话真没说错,白灵帮韩守国只不过是举手之劳,没想到这个孩子有心,一直惦记着她。   结婚后的日子跟以前比,看不出太大的差别,最大的差距嘛,就是两个人同吃同住,晚饭之后邹城不用走,洗漱之后总会黏着白灵做运动,时间长了以后,白灵也体会到了一丝妙处,不像刚开始,除了疼没有其他的感觉,邹城很照顾她的情绪,每次都会很耐心的安抚她,动作轻柔,就怕伤到她。   结束后邹城很自觉地抽出枕头垫在白灵腰上,抚摸她的肚子自言自语:“爸妈两个人很寂寞,小宝宝什么时候爬出来找爸爸妈妈玩儿?”   邹城的性格里有一点孩子气,他刻意让自己表现的成熟稳重,在白灵面前,现在愿意可敞开心扉随意做真实的自己。   现在天气冷,晚上睡觉前邹城总会先钻进被窝,捂热之后再让白灵进来,用自己的身体给她捂脚捂手,早上他起来做早饭,先把白灵要穿的衣服扔进被窝,这样等一会儿她起床穿衣服时,不会觉得衣服冰凉。   邹城身上跟个小火炉似的,白灵觉得冷的时候,整个人攀在他身上,脸贴在他胸膛上,就觉得温暖无比,晚上睡觉的时候,白灵喜欢枕着邹城的胳膊,比枕头还舒服,有一次她兴起,自己的胳膊给邹城当枕头,不出两个小时就觉得酸痛无比。她拉着邹城问:“每天你胳膊是不是都酸得慌?”   邹城刮刮她的鼻子:“酸是有点,但是也还好,因为你笨,胳膊要经常动动,不然血液不流通。”   邹城眼珠一转,像是有了主意,白灵生出不好的预感,邹城把白灵抱在怀里,身体蹭蹭她:“媳妇,早晨阳光这么好,我们做做运动?”   早饭已经烧好,邹城进来喊她吃饭,白灵赖床不起,他这才进来抓她,白灵往后躲:“一会儿还得上班呢。”刚说完话,仅剩的衣服被他拽下来,只听到邹城含糊的说:“没事,不会迟到的。”   结果那天白灵光荣的迟到了,这是她职业生涯的第一次迟到!   白灵匆匆忙忙出门,刚踏进办公室,就发现办公室的氛围不太对,像是有什么事发生,白灵的预感一向很准,这种猜测令她心很慌,白灵问问旁边的老大姐:“老大姐,发生什么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自制那个风铃,网上有图,但是有话说里好像发不了图,我放微博里了,大家想看的可以去扫一眼,就是一张小图~~~   微博名:舟舟沐      第86章 怀孕      老大姐把她拉到墙角,小声说道:“刚刚发生的事情,郑放老师被带走啦。”   郑老师?白灵还有印象,就是那个言论激进的老师,以前是教授,说实话,郑放老师会遇到今天这个情况白灵并不惊讶,他这种性格再过两年是一定会吃亏的,只是白灵没料到事情会这么早。   老大姐说,刚才公安局穿制服的五六个人,来到办公室抓的人,郑放老师就在他们这一排的办公室里,老大姐在门口看的清清楚楚的,郑放老师是被架走的,到现在原因还不清楚。   等到了中午,白灵才听到一点消息,上面给出学校的理由是郑放老师发表了反动言论,一定要彻查,所以把人带走。   这下子人心惶惶,生怕把祸水引到自己的身上,高年级有几个老师,颇有些愤青的性格,说话没有遮拦,偶尔会抨击实事。平时说说是一回事,要真的上纲上线认真清算,一个一个的都得遭殃。   到后来办公室的老师们互相问:“你看我平时有很么出格的言论吗?”另外一个老师回答:“没有,我呢我呢?”   办公室太聒噪,白灵去外面透透气,她隐隐的感觉到,快要变天了,如果说那场运动正式是从两年后开始的,很明显现在已经开始有先兆,再说各地的情况不同,很可能等不到两年后,郑老师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白灵一直抱着侥幸心理,觉得还不急,还有很多时间让她更好的全身而退,现在看来,她要快点做打算。   白灵发愁,现在不上班做什么呢?找个工作很难,她的学历也低,很多单位去不了,再说招工也不常有,不容易碰到合适的,她能到一小当老师,已经纯属运气好。   下午下班之前学校领导把老师们聚集到一起开了会,说让每个人自查一下言行有没有不妥之处,另外自身一定要加强作为教师的工作素养,给学生们树立一个良好的形象。   在那场大运动中,所有的职业中,受到波及最严重的就是老师,说的更具体一些,就是那些思想开放,言论激进的教师群体。   白灵回家跟邹城提了提这件事,邹城没拿稳筷子,掉在了地上:“你的意思是说,那个郑放老师很可能回不来了?”   白灵咬一口馍馍,说道:“不仅仅是当不成老师的问题,恐怕还有其他处罚呢。”真是让人心惊胆战。   从那以后老师们都谨慎很多,本来的说笑打趣都减少了,生怕被人抓住把柄,闹得是人人自危。   还能怎么办?夹紧尾巴做人吧,以后的十多年都得维持这样,熬,再难熬也得熬过去。   白灵每周还是会回小杨庄,只是现在变成跟邹城一起,骑自行车很快就到,桑红芹把西屋收拾出来给小两口住,现在猫娃狗娃常常在老房子玩,孩子天性都是好的,天长日久、耳濡目染,身上的坏毛病改掉不少,也变得礼貌多了,和孙玉柱老两口的感情增进不少。   吃饭的时候孙海全没在,白灵问:“我二舅呢?”   孙玉柱说道:“你二舅上山看烟叶去了,这一批马上就要收获了,这几天得勤盯着一点。”孙海全比以前稳重许多,等烟叶卖了钱,他还了白灵二十块钱,说这是最近攒的,虽然不多让白灵先拿着,毕竟都结婚了,用钱的地方也多。   桑红芹也说:“灵灵这钱是你应该拿的,快揣上吧。”孙海全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两条鱼,他说现在天气暖和,河里的鱼活跃的很,早上他拿叉子去河边,偷偷插上来两只。   桑红芹做了红烧鱼,鱼头炖了汤,桑红芹夹一块鱼肉到白灵碗里:“灵灵啊,我看你最近气色不好,吃点鱼肉补补。”   鱼肉的腥气飘来,白灵感到一阵阵恶心,胃里像是翻江倒海,她连忙跑到外面,想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邹城的眼光一直追随着她,桑红芹放下筷子,惊喜的说道:“难不成能是怀孕了?”   白灵干呕了一会儿,什么东西没吐出来,胃里搅合的更难受,邹城给她倒了一杯白开水,拍拍她后背,关切问:“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去医院?”   白灵摇摇头:“刚才看到鱼,那股鱼腥味让我觉得特别恶心,想吐。”   桑红芹顾不上吃饭,把白灵拉到一边:“这个月例假来了吗?”   白灵的例假向来不太准时,早点迟点的时候哦都有,她摇摇头:“还没有。”   桑红芹喜上眉梢:“那八成是有了,这样,你陈奶奶会点中医,大病治不了,摸摸喜脉还是没问题的,等吃完饭我带你去瞧瞧。”   白灵后来也没吃下几口饭,陈奶奶住在村口,跟着儿子儿媳一起住,小辈还算孝顺,日子过得挺顺心。   陈奶奶听说了来意,笑眯眯的招呼白灵坐下:“我第一次见灵灵,她还不会走,在她妈怀里抱着呢,时间过得多快呀,一转眼她都结婚了,结婚几个月啦?”   白灵回道:“快三个月。”   陈奶奶说:“这一两个月的脉,很可能摸不出来,我呢,也就是半吊子水平,今天老太太给你摸摸,要是不准,你们可不能怪我咯。”   桑红芹跟这个老姐们是多年的交情了,还不清楚她的医术?桑红芹笑道:“你啊,就是太谦虚了,别说摸喜脉,探男女探的比医院都准。”   陈奶奶叹口气:“造孽啊,我现在可不给人摸男娃女娃了,大多数人就是为了男娃,听说可能是女娃,直接打胎不要,这种事干多了损阴德啊。”   现在的医院还是可以查男女的,只是要花钱,很多村里还有附近村子的人,舍不得去医院,就找陈奶奶来测,一测一个准,后来陈奶奶觉得不人道,就推脱不测了。   陈奶奶把手搭在脉上,说道:“看着像是怀孕的脉象,不过毕竟月份浅,我也不敢托大,再过半个月,让灵灵过来找我,那时候就能测准了。”   回去的时候桑红芹没让白灵坐自行车,万一颠到肚子伤了孩子咋办,前三个月最是危险的时候。邹城在前面推车,桑红芹后面送出来一里地:“灵灵啊,这段时间注意点,别搬沉东西,走路看点路。”   桑红芹一直在后面张望着,知道他们消失在路口。   邹城心情很好,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白灵真的可能怀孕了?他要做爸爸了?一路上邹城都在傻笑,白灵也是感慨万分,没想到小生命来的如此突然,不过像陈奶奶说的,现在还不一定呢,等半个月后再说吧。   又过了两星期,桑红芹带着白灵又去了一次陈奶奶那,这次陈奶奶搭完脉斩钉截铁的说道:“绝对怀上了!”   陈奶奶摸脉很准,但是保险起见,邹城带着白灵又跑了一次医院,检查结果也是怀孕了,两个月左右的身孕。邹城骑车把消息告诉孙玉柱老两口,因为还没满三个月,所以除了家里人别人都没提。   这几天邹城都是小心翼翼的,连走路都不敢大声,白灵笑他:“你不至于这么紧张,还跟平时一样就行。”   邹城过来摸摸她的肚子:“姥姥说,前三个月得精心,这段时间最危险了,等以后胎儿稳定就好了。”   陈奶奶跟她说,白灵的身体有点虚,母体不算太好,要让她多休息,不要思虑过多,桑红芹当时还说:“哎呀,她一个小姑娘有啥可发愁的?”   陈奶奶摇摇头:“她这脉象,明显的阴虚,平时是不是口干咽痛,然后怕热?这些症状都是由内里引起的,怀了孕,一定得好好调养。”   白灵上班每天都要站上几个小时,脚经常是肿的,好在上课强度不大,还能坐坐,现在能补充的营养不多,每个月的一点猪肉,邹城换着花样给白灵做。   白灵还没有体会到作为母亲奇妙的感觉,月份太浅,孩子没什么存在感,偶尔会吐一下,但是不太严重,这也跟个人体质有关,桑红芹说她怀孕的时候,吐的昏天黑地的,连饭味都闻不了,但是白灵妈怀着白灵的时候,该吃吃该喝喝,几乎没遭罪。   白灵怀孕月份浅,完全看不出来,办公室的老师们得知白灵怀孕了,连忙道喜:“白老师有福气啊,刚结婚几个月就怀上了!这胎争取一举得男。”   生的是男孩女孩白灵其实不在乎,她跟邹城都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儿子女儿一样疼,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带把的就得金贵一点?   可同事也是一番好意,她也没放在心上,现在重男轻女的人太多了,高学历的人都避免不了,也不是她能改变的。   白灵笑了笑:“都好都好,只要孩子健健康康就行。”   老大姐接道:“可不是么,反正也不是就生一胎,还是儿子闺女都有凑成“好”更圆满,对了灵灵,你想生几个呀。”   这个问题白灵还真和邹城商量过,邹城说生孩子太辛苦,不想让她生太多,两三个足够了,一个太孤单。   身边很多家庭都是五六个孩子,四个孩子都算少的,在他们对面那条街,有家人生了八个,全是女儿,听说还要继续往下生呢,本来条件还算尚可,夫妻俩都有工作,但妻子也上不了班,一年到头光顾着生孩子了,到最后工作也丢了,还得养这么多孩子,就是因为生不出儿子,就一直不停。   白灵同情那家人的几个女儿,倒了霉托生在这种家庭,还能得到什么关爱?等真有了弟弟,肯定得用几个女儿养儿子,这种事,就算是在后世也不少!   白灵问邹城:“如果我生的都是女儿呢?你怎么办?”   白灵自从怀孕后总是爱胡思乱想,一个一个的问题抛向邹城,邹城只能耐着性子哄她。      第87章 辞职      邹城安慰她:“儿子女儿都一样,这个话题咱们以前不是聊过好几次了吗?不仅仅是我,我爸妈也是,只要是你生的,我们都喜欢。”   白灵也觉得自己最近有点神神叨叨的,情绪不太稳定,大概是跟内分泌有点紊乱有关系。   等月份大了,白灵打算看看男女,主要是孩子的东西得先预备好,小衣服小鞋子,男孩女孩的差别还是挺大的,陈奶奶就能看男女,她推说不再测男女,只是对外的说辞,怕有狠心的父母打掉孩子,白灵过来自然会帮忙。   白灵快五个月的时候,去找了陈奶奶摸脉,她有点贫血,所以得多摸几次才作准,摸脉很有讲究,陈奶奶告诉她,下脉跳是女宝,中脉跳是男宝,如果两脉一起跳,跳的强可能是双胞胎,如果一强一弱,就是男宝。   陈奶奶皱着眉头摸了几次,说道:“下脉跳的很强,怀的是女娃。”   说完忧虑的问:“先开花后结果,女娃娃也不错,是娘的贴心小棉袄。”   陈奶奶这些年被狠心父母吓坏了,白灵摸摸肚子,笑道:“陈奶奶你放心,我们俩啊,不管男女都喜欢!”   陈奶奶啧啧两声:“小年轻能这么想真不错,后面接着生呗,还是男娃女娃都有更有福气。”   陈奶奶测这个准头很大的,如果没怀孕的女人,中脉跟下脉是不跳的,靠摸脉,基本十有8 9有准。   白灵喜滋滋的道谢回家,邹城在家里等她,白灵勾勾手:“你猜猜,男孩女孩?”   邹城正在厨房做饭,白灵想吃蒸包子,邹城不会做,这也是第一次,一边做一边学,手里都是面,他指指自己:“别过来,我身上全是面。”邹城想了想说:“女孩?”   白灵嘿嘿一乐:“猜对啦!”   白灵到了孕中期,孩子的物件也应该开始准备,营养也得跟上去,现在出生的孩子都瘦小白胖的少,为什么?营养跟不上去!像白灵大姨家的二丫,出生的时候只有不到四斤,当时一个劲的担心,怕孩子养不活呢。   白灵打算辞职,学校的风气已经隐隐有些怪异,她现在怀着孕,也能有说辞,怀孕后辞职好好养身体,生下孩子会后还得带孩子,家里没老人帮忙,事事需要亲力亲为,没有时间上班,所以需要辞职,这是一个最好的机会。   白灵摸摸肚子,这个孩子的到来,让她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在那场大运动之前,不给自己惹上任何麻烦。   白灵心里惴惴不安,她怕邹城不同意他辞职,毕竟两个人上班能减轻一下负担,如果白灵没了工作,她的每个月的供应指标也会降下来一些。   邹城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一句话没多问:“我早就说过,只要是你的决定,我全都支持。”   白灵的肚子已经像一个大西瓜,整个人圆润不少,她靠在邹城怀里:“你真好。”   邹城把耳朵贴着白灵肚皮上:“你怀着孕上班也辛苦,以后在家先照顾孩子,以后如果想上班,有合适的机会再去,家务活我帮你分担。”   邹城能够理解,白灵有了一个坚实的后盾,家里亲人都得提前说一下,桑红芹跟孙玉柱觉得工作太难得,如果身体不舒服,可以先请假养养,生完孩子再去上课。   白灵有理由可以搪塞,再请假也不可能半年一天这么请,再者说以后她还得带孩子,最起码在孩子一岁之前,她是没办法撒开手的,桑红芹岁数大了,再加上家里也是一滩事,还得管管猫娃狗娃啥的,辞职是最好的选择。   听白灵这么一说,两个老人也没再坚持,一个劲的叹气说可惜了一份好工作。现在看着是香饽饽,再过两年可就避之不及,现在辞工并不算坏事。   白灵跟学校提交了辞职申请,身边的人都没想到她会辞职,一小多难进啊,当初白灵可是通过考试然后经过严格选拔才成为了正式老师,一般人哪里舍得辞?   办公室里的老大姐劝她:“灵灵啊,这份工作多难得啊,生孩子确实辛苦,但是你咬牙忍忍,让你男人也替你分担分担,挺过去就好了,你扔掉这个饭碗,外面一堆人眼红呢。”   白灵请辞的借口也只是说辞而已,这个主意不会改变,白灵态度坚决,学校方面象征性的挽留了一番,也就不再说什么。   白灵还不能马上就走,工作需要交接,她算了算大概需要三天,现在学校有的新老师课少,完全可以把白灵的课分过去,白灵写了长长的交接总结,等到了最后一天,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白灵挺着大肚子,拿东西不方便,其实办公室也没什么,无非就是水杯、纸张这类的物品,朱雨刚好没课,说反正离得不远,送她回家再过来。   刚出办公室,白灵就看见韩守国在门口守着呢,一个劲的往办公室里面张望,白灵微微俯身:“守国,你是在找我吗?”   韩守国眼圈是红的:“白老师,你为什么要辞职呢,我想让你继续教我。”   白灵拍拍他的肩膀,韩守国说话的时候带着哭腔,转眼间眼泪噼里啪啦掉了下来,白灵温声安慰他:“守国,你是男子汉,不能轻易哭,不然女生会笑话你的,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就算老师一直教你,以后你也会毕业的,会继续上中学考大学,总是要分离的,只是早晚而已,况且离得也不远,你可以随时来和我玩啊。”   韩守国认真的点头:“嗯,白老师我会一直记得你的,你现在怀了宝宝,一定要注意身体。”他说这话像一个小大人,把朱雨逗乐了:“你们班里的孩子还真是有意思。”   白灵和四班的班主任打听过韩守国的情况,现在他跟着奶奶生活,他爸每个月给一点生活费,因为这个,继母跟他爸总是吵架,说自己家钱还不够呢,还给外面那个。韩守国虽然日子过得苦一点,但是奶奶真心对他好,过得很快乐。白灵当老师的这段时间,能够看到一个孩子过上相对幸福的日子,也算是做了一桩好事。   邹城把白灵怀孕的消息早早就发了电报给李爱云,这可把李爱云给乐坏了,平时盼着儿子结婚,盼着儿媳妇怀孕,这一下子才几个月呀?全都盼来了,真是老邹家积德。   李爱云说等白灵生产的时候过来伺候月子,白灵也没跟婆婆客气,等生孩子之后,邹城白天上班,桑红芹年岁大了,也就李爱云过来合适。   李爱云断断续续寄过来不少东西,吃的用的都有,恨不得能把搜罗到的东西全搬过来,方叔叔的各种票据也都留着,他说了,留起来以后给小娃娃买东西。   白灵辞职以后过上了小米虫的日子,她特别贪睡,桑红芹说是怀孕的缘故,早上吃完早饭,她去院子里绕圈快走,虽然生产是去医院,但现在医疗水平跟后世还是没办法比的,加上她身体状况一般,一定要维持基本的锻炼,或许生产的时候能容易一些。   白灵学过一点瑜伽,虽然不是产前瑜伽,但是动作大同小异,白灵每天都会花上半个小时,把这些动作重复一遍,瑜伽动作轻柔,不会伤到肚子里的胎儿。   孩子胎动的很明显,偶尔就会踢肚皮,白灵能感觉到,小腿蹬蹬的十分有劲,邹城下班总会过来跟孩子聊天,白灵忍笑:“她哪里听得懂啊。”   邹城守了半小时,肚皮一动不动,他郁闷的说道:“这孩子有点不听话,亲爹来了,连个招呼都不打,这得亏是个闺女,要是一个儿子,我非得教训他不可。”   白灵:“……”   白灵身子越发笨重,晚上洗脚想弯腰都难,邹城主动担起这件事,每晚都会给白灵泡热水洗脚,热水舒筋通络。   朱雨周日放假过来找她,说自己想去商店买点毛线,问白灵能不能一起去转一圈,白灵扶扶腰:“我去,每天都是在家里闲着,走动走动对身体好。”   朱雨盯着她肚子说:“你本来就瘦,肚子又这么大,行动起来方便吗?”   肚子里踹个球自然不如以前行动自如,好在白灵已经习惯了,她问朱雨:“我记得你早就说要买毛线,现在一直没买吗?”   朱雨随口说道:“没下定决心呢。”   白灵真是看不明白朱雨,买毛线,织个毛衣,拿着票跟钱就去换了,一点也不麻烦。   毛线价格跟去年的没变化,朱雨买了两斤深蓝色的兔绒毛线,兔绒毛线保暖性比羊绒的好,价格也贵了将近一倍,听售货员说,这一大团毛线一直在柜台上摆着,好几个月都没人买。   现在居民买毛线,一般都是混纺的,混纺的最便宜,其次是羊绒的毛线,价格贵一些,像这种兔绒的,价格令人咂舌,通常没人买。   白灵叹道:“你可真舍得花钱,小一个月工资没了吧?”   朱雨笑盈盈的递钱过去:“钱啊,只要花完能开心,那就值得!”   作者有话要说:  →_→大家出生的时候多重啊,我是四斤二两……当时都怕养不活呢   第88章 婴儿车      夏天院子里的小菜地种了茄子、黄瓜、西红柿,厢房的墙上还爬了几根葫芦藤。白灵给蔬菜浇浇水,除除虫,她正忙着呢,大姨带着二丫推门进来了。   白灵放下水壶,惊喜的文:“大姨,你咋来了?”   白灵大姨提了一个大袋子,气喘吁吁的进屋:“我给你带了一张婴儿车过来,以后推着孩子出去方便。”   婴儿车需要组装,白灵大姨没让白灵动手,又把二丫放在床里面,两个大人在旁边守着呢,孩子也掉不下来。   这种老式童车组装完很小,一岁以内的孩子能用用,再大点就放不下了,白灵大姨给她带来了二丫小时候穿的小衣服:“你怀的是女娃,刚好二丫的衣服能穿,我就都给你带来了。”   现在的衣服都是大的穿完小的穿,热水烫烫就能上身,也没有那么多讲究,白灵把衣服收好,白灵大姨说不着急回去,她给做完午饭再走。   “大姨,你不用忙,等邹城中午回来他做就行。”   白灵大姨往厨房走:“小城每天上班也累,我正好过来了,做顿饭也不难。”   二丫现在已经会走路,小脚往前跑的很快,就是步子不太稳,这孩子听话不磨人,白灵大姨做晚饭就往家里赶,白灵说留下吃饭都没留住。   邹城回来直接吃上热喷喷的饭,又瞧见婴儿车:“大姨夫打的车吧?”   白灵盛了一碗汤:“咱们家就这一个木匠工,可不是吗?大姨上午送来的,顺便做了一顿饭。”邹城刚收到电报,是一件喜事,赵春兰生了,生了一个五斤八两的儿子。   白灵笑道:“表姐这么快就生啦?”说完摸摸自己的肚子:“我这个小祖宗,不知道还得折腾几个月。”   孩子的满月酒白灵肯定赶不上了,她让邹城寄了点东西过去,邹城说下周要跟耿行长出差去外地,银行实在是没有更合适的人了,这让他很为难。   白灵说道:“你别耽误工作,我这里没事,你走之前把我送去小杨庄吧,等你回来再接我,一点不耽误。”   反正白灵现在没有工作,去小杨庄待上一个月都没问题。邹城说最少要出差一个星期,听他说要去外地追一笔款,变数比较大,如果等不到人,半个月也是有的。   桑红芹现在基本不做住家裁缝,住家裁缝一做最少一两天,家里忙不开,她现在就是附近的上门来量尺寸,之后把料子留下,抓时间就给做了。   白灵过来桑红芹挺开心,能照顾外孙女的身孕,也是一桩开心的事情,白灵现在每天去村里散散步,其他时间就是在家里,猫娃狗娃挺懂事,一些琐事都能帮忙,现在开始跟着孙玉柱上山捡柴火,狗娃上学成绩好,是班里的前几名,猫娃可就不行了,没找被老师找家长。   桑红芹没人跟她唠嗑,现在白灵来了,一有闲功夫就拉着她说话。桑红芹告诉她,郑丽梅过得可不好呢,前段日子村里的小媳妇回娘家听说的,郑丽梅怀着身孕被丈夫把孩子打掉了,两个人吵架,那男人真下狠手,当时郑丽梅就被送进了医院,孩子没留住,听说她以后也不能再怀孕了。   白灵努努嘴:“怀着身孕的女人都打?畜生都不如。”即便心里再恨郑丽梅,但桑红芹还是替她觉得委屈:“可不是吗?听说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个男人有打人的毛病,唉,早知道也没用,村里哪个男人没给过婆娘几个耳光?她妈肯定照样让她嫁,对方条件好着呢。过日子都是磕磕绊绊过来的,但像打人这么狠的,可真少见,郑丽梅嫁过去之后没少挨打,轻则拳打脚踢,严重的时候听说热水都往她身上泼,多狠毒的心肠啊!郑丽梅也是,怕丢人不敢跟别人提,她是二婚头,要是这一次过不好,觉得没脸见人。”   这些想法太过于愚昧,因为时代的局限,这时候的女人,还总有一种自己是附庸的感觉,尤其是在农村地区,抛开郑丽梅的人品不谈,单单是婚后遇到这种家暴男,就应该及时止损。   这次的教训也过于沉重,不仅没了孩子,以后连生育的能力都失去了。白灵问:“那她打算怎么办?”   提到这个,桑红芹脸上不悦:“哼,你一说我就来气,也就三四天前,亲家母来家里找我看,说什么想来想去,觉得狗娃猫娃没有亲妈在身边太委屈,打算让女儿离婚,然后回来咱们老孙家,满口都是为了老孙家着想,还说什么,如果郑丽梅不回来,你二舅铁定一辈子打光棍了,这样凑成一个家,是最好的办法。”   白灵倒吸一口凉气:“这也……太无耻了吧。”   更无耻的在后头,郑丽梅她妈还提了一些条件,什么必须事事都得听他们丽梅的,以前的帐账可以还,但是最多还一半,不然日子没法过,总之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他们以为老孙家人不清楚状况,还在这找冤大头呢,如果不是因为她是猫娃狗娃的外婆,桑红芹非拿扫把把人打出去不成。   白灵明白了二舅妈一家的用意,不管怎么样,郑丽梅不能再怀孕,用农村的俗语讲就是不会下蛋的母鸡,她丈夫膝下一个孩子都没有,还指望她生孩子传宗接代呢,这下子鸡飞蛋打,肯定要跟她离婚的。   没有生育能力的郑丽梅在婚姻市场上打了折扣,她肯定也不愿意去给人家当后妈,那以后的日子绝对憋屈,思想向后,自然是老实木讷的孙海全是最佳选择,而且猫娃狗娃是她的亲儿子。   桑红芹脑子进水才会同意!当初是郑丽梅不要孩子张罗离婚的,没俩月就再婚,现在想吃回头草?真是把人当猴耍呢,郑丽梅她妈破罐子破摔大闹一场,既然她不嫌丢人,桑红芹怕啥?两个人撕扯着打到大街上,桑红芹把她们家的算计都抖落出来,围观的村民指指点点,直说郑家人不要脸。   围观的人群里就有郑家村的小媳妇,那媳妇人也泼辣,叉腰说道:“婶子,我得说句公道话,你们家闺女不仁不义在前,现在没嫁好,整天挨打,连孩子都不能生,现在欺负人家老孙家人老实,想回头啊?天底下没有这种美事,大家说是不?”   众人七嘴八舌的讲说,把郑丽梅她妈一张老脸都要拔下来了,没一会她就狼狈的往村口跑。桑红芹气的心口疼,等二儿子上工回来,跟他打了预防针,说无论如何不能松口,一定不能再要郑丽梅。   孙海全被郑丽梅伤透了心,说婚都离了,肯定没以后,孩子他一个人管就挺好。   可郑家没那么容易就放手。   桑红芹跟孙玉柱都没在家,孙玉柱去上工,桑红芹去了同村的一家人,那家人的孩子相亲要做衣裳,要的比较急。白灵跟猫娃狗娃在屋里玩,猫娃非要听听白灵肚子里娃娃的动静,喜小手隔着衣服往肚皮上一搭,正好赶上孩子蹬个脚,把猫娃吓得往旁边一蹦,捂着心口说:“灵灵姐,你肚子里有个妖怪吗?”   狗娃噗的一笑,嫌弃弟弟丢人:“什么妖怪?灵灵姐肚子里有个小娃娃,再过几个月就能出来跟咱们玩了。”   猫娃眨眨眼睛:“他能跟我玩弹弓不?”   白灵笑道:“过两年可以,以后你带着他满山跑都没问题。”   外面有点喧闹,狗娃从炕上蹿下来,说出去瞧瞧,一会儿掀门帘进来,一副不开心的神情:“灵灵姐,我妈跟我姥姥还有我大舅来了。”   白灵心里腾的一下,有男人跟着过来,指定没好事,白灵悄悄在猫娃耳边说:“猫娃,答应灵灵姐一件事,去田里把你爸还有你爷爷叫回来,就说你妈带着你大舅来咱们家了,一会儿悄悄走,办成了姐给你大白兔奶糖吃。”   猫娃一听说有奶糖吃,忍不住咽咽唾沫,挨着门边往外走,连他妈喊他都没注意。   郑丽梅心里没底,一个劲的搓手,问她妈:“妈,当时离婚的时候都说好了,孩子我一个不要,现在要孩子人家还给吗?”   郑丽梅大哥给她鼓气:“你就不认账,两个儿子呢,一人一个正好,你看看你现在的条件,没个儿子傍身,以后老了可怎么过啊?”   郑丽梅眼神暗淡,她活了半辈子,到头来家散了,身边就剩下她自己,如今还得跟前夫来抢儿子。   郑丽梅她妈拽拽她,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我咋就生了你这个不争气的女儿,你自己的儿子要回来天经地义,猫娃狗娃都跟你亲,放心吧,没问题。”   郑丽梅有点信心,如果说起来,孩子确实跟她比跟爸更亲近呢。   郑丽梅她妈进来客套两句,什么白灵什么时候结的婚啊,这么快就怀上啦,男娃女娃啊,家里人怎么不在啊……   白灵不愿意跟她们敷衍,说道:“二舅妈,哦不对,前二舅妈,今天过来有事?”听到一个前字,郑丽梅脸都绿了,冷冷的说道:“我来带孩子走。”   这话说的没道理,白灵从炕上起来,站在地下,狗娃过来小心的扶了她一把:“当初离婚的时候,你可是说不要孩子的,现在咋改变主意了?”   郑丽梅脸色不自然,她不会提自己又离婚的事情,转话题说:“我要带儿子走,猫娃狗娃让孙海全挑一个,剩下的我得带走,儿子是我们两个人的。”   白灵先拖延拖延时间,她一个外人,没办法插手人家夫妻俩之间的私事,她能做到的,就是保护好狗娃,别让他们带走。   狗娃躲在白灵后面,他有点怕姥姥,郑丽梅蹲下来,耐着性子问:“狗娃,以后跟着妈过行不?妈给你买新衣服,给你买零食吃。”   狗娃使劲摇摇头:“不,我不跟着你,你不要我们了,我要跟着我爸。”   郑丽梅用大力气晃晃狗娃的胳膊:“你这孩子咋丧良心呢,这些年你爸忙,都是妈里里外外的忙活,良心被狗吃了?”   狗娃哇的一声哭出来:“你不是我妈,你嫁给别人了,以后生不了孩子才回来抢我跟弟弟,我不要跟着你。”   郑丽梅脸色煞白,结结巴巴的问:“这些话……是你姥姥还是你爸教你的?”她转过头指指白灵:“还是她教你的?”   白灵往后退两步,手扶着柜子边,天地良心,她一个字都没跟孩子透露过,狗娃说:“谁也没跟我说,是我无意间听到的。”   郑丽梅才不信呢,指定是大人跟孩子灌输的这些话,郑丽梅大哥扒拉扒拉她:“我说妹子,你还墨迹啥,等老孙家人回来孩子你就带不走了,你非要商量商量,商量个球!猫娃不在这,你直接给狗娃抱走,狗娃大一点还聪明,好拉扯,以后有出息你享福就行。”   郑丽梅大哥力气大,拖着狗娃想把他抱起来,狗娃又撕又咬,蹬着腿不从,郑丽梅大哥直接拽着孩子往外走。   白灵挺个肚子,打算上去拦人,郑丽梅她妈皮笑肉不笑的说:“白灵啊,你怀着身孕一会儿闪着腰就不好了,我也不想碰你,但是你非得往前奔,万一……是吧。”   这个老妖婆还威胁人呢,如果不是她掺和,二舅跟二舅妈也不至于闹到现在的田地,白灵懒得跟她多说,一个劲的往前走:“让开!今天谁也不能带走狗娃!”   白灵声音大,那头狗娃哭喊着:“白灵姐,我不想跟我妈走,你别让他们带我走。”   白灵绕开郑丽梅,从旁边挤过去,抓住了狗娃的胳膊,横在门口:“这是老孙家,外人都跟我滚蛋!”   郑丽梅指着白灵鼻子横:“你别摆谱啊,这个家我可是住了十多年了,你就是外姓人,你姓孙吗?横什么横!我今儿还非把儿子带走不行。”   郑丽梅这是要胡搅蛮缠了,白灵心里着急,别说她怀着孕,就算是没怀孕,面前有三个人呢,其中一个是身强力壮的男人,她根本拦不住。眼看着狗娃被拖到院子里了,这时候门口外面的赵婶子路过,往里面张望一眼进来,问道:“哎呀这是做啥呢,好好说话,狗娃你咋了?”   狗娃说道:“赵婶子,我妈非带我走,我不愿意就强拽我。”   到底是一个村子的人,赵婶子说道:“哪来的人啊在我们村里撒野。”郑丽梅一向跟赵婶子不对付,瞥了她一眼:“跟你没关啊 ,别往里面掺和。”   白灵抓着狗娃不放,郑丽梅过来拽住白灵衣角:“你快放手!”   “不放!”郑丽梅着急,推了白灵一把:“快点放开!”白灵被郑丽梅撞个趔趄,好在她站稳了没摔倒,但腰好像抻了一下,一扭就疼。   赵婶子不干了:“你们还是人吗?孕妇都撞!快来人啊,郑家村来闹事啦,欺负老孙家的孩子孕妇啊,大家快来评评理啊,别让他们走。”   这也就是赵婶子能喊得出来,大街上路过的人很多,听到赵婶子的叫喊都围了过来,郑丽梅一看形势不对,扯扯她妈:“妈,今天先走吧。”   不走还能咋地?人家村里的人都围上来,想带走人怕是难了。   郑丽梅刚想扒拉人群出去,孙玉柱扛着锄头回家,喝道:“真以为老孙家是孬种,一次次的欺负人,今儿谁也别想走!”   狗娃从他大舅身边挣脱出去,窜出去抱住他姥爷:“姥爷,姥爷他们非拉我走,还……还撞我灵灵姐。”   一听这话孙玉柱连忙上去看白灵,眼神焦灼:“灵灵啊,你咋样啊,肚子疼不疼?咱们去医院?”   白灵摇头:“没事儿,我没摔,就是腰抻了一下,养养就行,不用去医院,今天多亏赵婶子了,不然狗娃就被带走了。”   赵婶子不好意思的低头:“我就是路过碰巧,一个村子的顺手帮忙,他们太欺负人,实在看不过眼。”   赵婶子也没觉得自己做了啥,她一直跟老孙家不对付,上次还管白灵讹钱,眼下见到孙家人还觉得羞得慌呢。   孙玉柱连声道谢,一码归一码,今天还真是要感谢人家赵婶子,猫娃过来通知的时候,他们不在地里,猫娃坐田埂上等了一会儿才看到人,耽误了不少时间。   孙海全跑的满头大汗,他咬咬牙,问道:“你还来做啥?”   郑丽梅不敢看孙海全的眼睛,自己这几个月一件光彩事都没干,哪还有脸见孙海全,郑丽梅她妈开口道:“我们是来要孩子的!猫娃狗娃两个男娃,丽梅必须带走一个!”   孙海全冷哼一声:“要孩子?门都没有!”   郑丽梅他哥长得人高马大,攥着拳头往前一步,仰着脖子说:“孩子必须得给丽梅一个!”   猫娃从屋里搬来一个椅子,说白灵站着累让她坐下,白灵用手绢给猫娃擦擦汗:“猫娃真乖。”   那边还你一眼我一语的不肯罢休,白灵觉得烦躁,说道:“那就报警吧,交给公安同志处理!”   作者有话要说:  →_→元旦三天假,北京大雾霾,我准备大部分时间宅在家里,明天需要出去一趟……大口罩必不可少。      第89章 出事      家里的私事自己处理,万一惊动了公安可不好收场,郑丽梅跟她妈使个眼色,谁也没想到白灵会张罗报警,郑丽梅挽挽袖口:“这么一点小事还至于报警?公安同志多忙呢,可没时间过来,你们现在不愿意以后咱们再谈。”   桑红芹也说:“只要他们愿意不闹事,咱们也就不用报警了,你们走不走?”   郑丽梅他大哥点头说:“走走,我们走。”   白灵冷笑一声:“真是不好意思,现在谁也走不了,二舅,你跟对门的邻居借辆自行车,这个路程骑车来回一个小时都花不上,公安同志很快过来了,咱们一起等等,一定得把这件事说清楚,如果你们家想要孩子,光靠抢不行,咱们上法院吧,法院一定会给你们最公正的判决,另外,我得提醒你们,这样进来直接抢孩子,可是算入室抢劫的,哦不对,比入室抢劫严重多了,人家最多偷点钱,你们可是直接偷孩子,至于怎么量刑,这方面我不懂,等公安同志来定吧,别想着偷偷溜走,不然罪加一等。”   白灵的话虚虚实实,把这些人听愣了,郑丽梅心里发虚,她故作镇定,大声说道:“你也别想哄骗我们,人家公安同志那么忙,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还能过来管?”   赵婶子适时补刀:“公安同志啥不管?当时我们家钢蛋中毒那事你也知道,可不就是公安解决的?我们那还是小事呢,你这可是抢孩子,大罪!”   郑丽梅她妈就是窝里横,被赵婶子唬的没了主意,声音放软:“狗娃是我外孙子,亲人!我们是带他回家,不是抢人!”   桑红芹回味过来,接道:“你说了不算!得等公安同志定论!”   白灵从椅子上坐起来,挺着肚子过去,指指自己:“刚才你们还推我了,我如果再告你们一个故意伤人罪,这个责任谁来当?这么说吧,狗娃猫娃一个不给,当时离婚时商量好的,如果你们非得要,还是那句话,咱们上法庭说理去,你们问问,猫娃狗娃愿意跟着你吗?”   郑丽梅温柔的问两个孩子:“猫娃狗娃,我是你们亲妈啊,我不会亏待你们的,愿意跟我不?以后你爸娶了后妈,指定欺负你们!”   猫娃狗娃躲在孙海全跟桑红芹身后,猫娃颤声说道:“我就跟着我爸,我不跟你。”狗娃也说:“我刚才听的一清二楚,你就指望我们给你养老呢,我不上当!”   郑丽梅被两个儿子在心上狠狠的捅了一刀,转眼眼泪掉下来,红着鼻头问:“白眼狼,这才几个月,连亲妈都不认了!”   郑丽梅她妈推推她:“走吧走吧,这种孩子要他干啥,以后照样指望不上!”郑家三个人扒拉开人堆要走,白灵在后面喊:“人咋走了,还得等公安同志来呢?”   郑丽梅哼了一声:“有本事让公安同志去我家喊我,我们才不在这等着呢。”   郑家三个人撤了,其他围观的群众自然也四散开去,孙玉柱心眼直,他发愁不已:“灵灵啊,你咋让郑家人走了呢,一会儿你二舅带着公安同志回来,他们不在怎么交代呢。”   桑红芹捂着胸口哈哈大笑:“傻老头子,你还没琢磨过来?灵灵这是吓唬他们呢,刚才灵灵让老二去对门东刚那借自行车,哪有自行车呀,人家东刚在纺织厂上班,年后早骑着去上班了,就一个小媳妇在家,灵灵不就是暗示让她二舅出去转一圈吗?还请公安,咱们这点家务事,不是给人家公安添麻烦吗?”   孙玉柱拍拍脑瓜:“我真傻,竟然一点没发现,幸亏老二机灵,跟灵灵一起唱了这出戏,不知道郑家人还闹到什么时候呢。”   白灵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曾经结过亲,更是为了猫娃狗娃,郑丽梅好歹是他们亲妈,不过她也不是完全唬人,如果郑家人总是胡闹,就真的去法院公安局寻个说法了。   白灵把刚才郑家人闹事的经过讲述了一遍,桑红芹唉声叹气:“看来啊,郑丽梅以后不能生孩子,是惦记上猫娃狗娃了,要是以后还来要咋整。”   孙玉柱眼睛一瞪:“还能咋整?来一次大棍子打出去一次,当时不惦记孩子,现在来抢?脸都不要了。”   白灵安慰他们:“姥姥姥爷,你们不用担心,猫娃狗娃不愿意跟她,她自己也心凉,强扭的瓜不甜。”   经过这一闹,郑家人不会再轻易上门,但如果非得要孩子,真走法律程序,恐怕也会分她一个,走一步看一步吧,希望能吓唬到郑家。   过了一大会儿白灵二舅才回来,一进门就嚷嚷:“灵灵可把我害苦啦,我出去转悠一圈,怕遇到熟人,就钻到田里的稻草垛,刚往那一坐,就有一条大黑狗过来,我赶紧起来跑,这不刚回来?”   狗娃把他爸头发上的稻草债摘下来,咯咯笑道:”身上还都是草呢。”   桑红芹拍拍他:“快去换一身衣裳,郑家人走了。”   白灵没想到,赵婶子关键时候还能拉她一把,人啊,性格都是复杂的,有时候贪婪惹人厌,有时候呢,又很有正义感。   白灵在小杨庄住了一个月,脸跟肚子都圆了一圈,邹城才过来接她,邹城气色不好,白灵问:“你怎么耽搁这么久?”   邹城喝了一口白开水,弹弹身上的灰尘,说道:“一方面是工作方面出现了意外情况,但是不难解决,只是多花费一些时间,另外呢,我回了省城一趟,家里出现了一点事。”   如果不是大事,邹城不会耽误这么久,邹城告诉白灵,是邹正富工作出现了一点问题,他在研究所上班,有一项研究是他跟另外一个研究员一起研究的,结果那个研究员窃取了研究成果,率先发表了论文,导致邹正富白忙活两年多,邹正富自然不服气,往上面反映,但是因为他拿不出来确切的证据,所以研究所没打算继续查下去,反正荣誉总归属于研究所。   如果事情发展到这里,也就告一段落,但是邹正富心高气傲,直接越级向相关部门反映情况,内部一切好商量,但是外部介入,不管结果如何,邹正富这种行为,会导致以后他在研究所很难顺畅工作下去。   白灵心里咯噔一下,越级汇报是职场的大忌,无论哪个时代皆是如此,遇到问题,单位内部消化处理,捂住不让外面知道方为上策,不然牵扯甚广,很难收场。   白灵忙问:“后来怎么样了?”   邹城说:“ 后来研究所让爸爸停职反省,至于什么时候恢复原职,谁也说不准,如果可能的话,我想让爸妈辞职过来咱们这,你同意吗?”   白灵两只眼睛眯的小弯月:“好啊,爸妈过来也热闹,不过他们会同意吗?”   这正是邹城所担心的地方,按照上一世的发展,邹正富也经历了这件事,当时他也停了职,后来过了三个月,又恢复职位,至于那项研究成果,在之后几年的时间里,一直被窃取,邹正富没有被正名,一直到很久之后,真相才大白于人前……   这件事是一个很重要的转折点,在那场运动到来之后,邹正富被人举报,用的就是这件事去说嘴,说他撒谎不诚实,贪图别人的研究成果,还恶意抹黑研究所。   邹城想趁着这次机会,让邹正富急流勇退,从研究所辞职退出来,只是他那个倔脾气,恐怕不愿意,还得慢慢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在邹正富停职之后,李爱云又进了医院,李爱云在街道工作,经常需要寻访下乡,工作量很大,相当于每天都在外面奔波,有时候还需要处理邻里之间鸡毛蒜皮的小打小闹,她心脏不好,前几年还不明显,从今年开始,每天都喊累,说觉得心跳的快,得吃速效救心丸才行。   这次进医院,起因是街道边两家人打架,男人举把刀出来,女人推推搡搡,嘴里开始互相骂,李爱云跟同事一起在劝,可谁也不听,这些杂音让她心烦意乱,心脏难受,后来被送进医院,医生说一定要好好休养。   这些都是邹城在省城的时候一起发生的,李爱云工作性质在这里摆着的,不劳累根本不可能,再说人家打架你总不能看热闹吧?肯定要劝劝,李爱云发愁,邹城给她出主意:“妈,你身体不好,要不就办内退吧。”   李爱云怔怔的说道:“内退?”   邹城跟她解释,李爱云这种情况完全符合内退条件,她举例退休年龄不到五年,身体的状况无法从事现在的工作内容,这方面医院可以出证明,内退之后,待遇减半,不过这就是提前退休了,可以好好歇着,对她养病有利。   李爱云犹豫不决:“你爸现在被停职,我要是再内退,家里不就雪上加霜了?”   邹城看说服她妈有戏,继续诱导,说养家还有他呢,李爱云内退之后正好可以帮他们看孩子,等肚子里这个长大了,还得再生呢,白灵一个人忙活不过来。   提到照顾孙女李爱云来了劲,这些年不就盼着这个吗?老了之后含饴弄孙,日子多畅快呢!这么一想她一拍大腿:“中!就办内退吧,也不用给你爸商量。”   邹城如释重负,他深深的记得,李爱云会在夏末犯病住院,只有抓住这个时机,才能说服她同意内退,也碰巧是运气好,白灵怀了孕,更坚定了李爱云内退哄孩子的决心,这么想想,这个未出生的孩子,还真是家里的福星!   作者有话要说:  2017年啦~~~~祝大家新的一年身体健康,万事如意,钱源广进(划重点!)   这一章下面送红包~~ 前17楼有红包拿,前7楼60晋江币,后10楼40晋江币~~~~      第90章 鳗鱼      内退的手续比较繁琐,需要各种证明材料,李爱云从医院回家之后,开始请了几天假,反正邹正富在家里清闲,相关需要办理的手续都是他在跑。   邹正富闷闷不乐,儿子一直张罗让他们两个人回老家,邹正富呢,心里惦记着自己的研究事业,哪里肯轻易放开手呢?现在不仅儿子不理解他,连妻子都劝他,说什么老邹你没几年也就退休了,现在研究所停你的职,就算复职,跟以前待遇肯定不一样了,与其如此,还不如辞职来的痛快,也让研究所那边的人瞧瞧,咱们不会平白受冤枉。   邹正富没松口,还坚持着呢,李爱云也不管他,她给邹城写信说,等这边内退办完她就来涞水县,白灵快要生了,正好照顾月子。   至于邹正富,让他一个人在省城守着吧,看他能清闲多久。   邹城这段时间工作忙,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朱雨时常来上门给她做做饭,朱雨问白灵:“灵灵,元宝针怎么织?”   朱雨要织那件毛衣,白灵没建议她用元宝针的花样,元宝针虽然简单易学,但是太费毛线,织个围巾还行,毛衣不划算。   白灵已经好久没去学校,朱雨呢,经常跟她讲讲学校的情况,白灵走后,还有其他老教师退休,学校下一年打算招三个老师,又该有一批新的实习老师要进来,一年复一年,每个人走过的,都是前人的老路。   朱雨不知道哪里有门路,给白灵弄到两条鳗鱼,另外还有两斤河虾,问她途径也不肯说,每个人都有秘密,白灵乖乖补充营养就足够了,不需要刨根问题。   朱雨告诉她:“灵灵,老大姐的儿子过几天结婚,你随礼不?”   白灵忙不迭的点头:“随随随,我在学校的时候,老大姐没少帮衬我,现在虽然我辞了工作,但是她这份礼绝对不能落下。”白灵发愁的捧着肚子:“我这样哪里也去不成,你帮我把钱带过去吧,再说几句恭喜的的话。”   白灵想了想,又从里屋拿出来一套大红枕巾,这一双枕巾是压箱底的,从商店买完之后从来没用过,图案是鸳鸯戏水,结婚送礼最合适不过:“朱雨,你再帮我把这双枕巾捎过去。”   朱雨啧啧两声:“灵灵你可真大方,咱们同事随个礼礼数就全了,你还送一对枕巾。”   白灵打趣说:“你也不用眼热,等你结婚的时候啊,我送你的东西,比这个可多多了,你倒是给我这个机会啊?”   朱雨过去挠挠她胳膊:“让你笑话我,让你笑话我。”白灵痒痒肉多,她哈哈两小声,连忙说:“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朱雨甩甩手:“这还差不多,对啦,你肚子里的这位,什么时候爬出来啊,我看着都累,每天拖着一个大圆球,干啥都不方便。”   白灵的预产期在一个月后,她也盼望赶紧卸货,到了孕后期身体没有什么不舒服,主要是行动真的不便了,走几步就觉得坠得慌,晚上睡觉怎么躺着也不舒服,翻来覆去醒好几次。   白灵每个月都坚持去产检,万一胎儿有什么情况也能知道,医院妇科真是世间百态应有尽有,每次都是邹城抽出时间陪她去,走廊里的其他人呢,很多都是女人一个人在排队,等唠上磕,对方务必羡慕白灵,说有男人陪着,其他男人有的是真忙,大多数是不把女人生孩子当回事。   一个三十岁的大姐,这次怀的是第五胎,前面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儿女双全,白灵不明白为啥还一个劲的生,大姐穿着蓝格子外套,咧嘴笑道“多儿多女多福气,趁着还年轻,能生就继续生呗?”   白灵沉声问道:“孩子多了也照顾不过来呀?”   大姐没当做一回事,一看她年轻是第一胎就不懂,解释说:“这个还不容易?就说我们家吧,老大今年已经十一岁了,平时能帮衬我干活,照顾下面的弟弟妹妹,我拉扯大孩子,等孩子大了管下面的弟弟妹妹,连帮带呗,再说孩子好养活,给口奶给点饭有衣裳遮身子就行了,你啊,没有经验!生孩子也简单,像我生老四的时候正下地干活呢,羊水破了直接生在田里。”   白灵听不下去了,扶着邹城的手:“你带我出去走走。”   这种父母的思想太可怕了,不负责任的把一个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不打算付出多大的爱,还要指望孩子养老,养儿防老养儿防老,说的真是一点都不差。   到了产科更可怕,她快生了,黄杨说带她去产科看看,白灵一想也好,省的到时候害怕,先熟悉一下,医院里有熟人就是方便。   要生产的孕妇都进了产房,外面长廊上坐的都是等待生产的,羊水有的刚破,医院的床位有限,有的又是早产,所以床位根本不够用,只能先在这等着。   产科有趣的很,陪着来的家人有婆婆,有亲妈,有丈夫,真正着急的呢,永远是亲妈,等生完孩子,婆婆跟丈夫一个箭步窜上去,先去问是男是女,亲妈才会关心产妇。   白灵在产科待了俩小时,她每天无聊,往长椅上一坐,跟看戏似的,有一家人像是农村的,产妇年纪不小了,干农活的显老,白灵估摸着有三十四五岁,这个是第三胎,前两胎全是女儿,等这胎生了,婆婆一听说还是女孩,当场就开始骂:“这个丧门星啊,进门十多年,生了三个女娃娃,母鸡下的蛋还能孵小鸡呢,咋一个男娃生不出来啊,我们老王家的香火要断啦!”   产妇的丈夫黑着脸,孩子一眼没看,小护士白了这家人一眼,把孩子抱了回去,后续呢,是这婆婆一直撺掇儿子离婚,说他们家在村里条件不赖,离婚之后没准还能娶个大姑娘,生两三个儿子出来,这丈夫明显被说动了,支支吾吾说等媳妇出了月子再说。   白灵看的火气腾腾冒上来,人性的丑恶永远没有底线,白灵出了产科,深深吸口气,黄杨正好问诊,过来招呼她:“看完出来了?”   白灵皱皱眉:“有的人连父母都不配当,心里不舒服。”   黄杨说道:“在医院这种事情见多啦,这不,今天还有一个弃婴呢,这孩子得了心脏病,父母觉得是累赘,出院之后偷偷放在医院侧门,就这么扔下不管。”   黄杨觉得气氛压抑,自觉换了一个话题:“那个灵灵,朱雨现在在干啥呢?”   朱雨平常的生活很简单,上班下班,身边朋友很少,偶尔会来陪陪白灵,唯一不同的,就是朱雨最近在织毛衣。   黄杨嘿嘿一笑:“你说,会不会是给我织的呢?听你说是男款,她身边没其他男人,总不能是给他爸织的,那个款式也不适合。”   黄杨手托着下巴,嘴角上扬,他越想越开心,白大褂的袖子网上一卷:“哎,灵灵,你说我分析的对不?”   白灵一个头两个大,忙不迭说:“对对,表哥说的对。”   看来黄杨还是没对朱雨死心,根据邹城的话呢,黄杨是那种不到黄河不死心的人,除非朱雨真的把对象拉到他身边,告诉她自己有主了,不然他指定还抱着希望。   白灵叹口气:“感情这种事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她倒是觉得,朱雨跟黄杨挺配的,家世相当,双方父母认识知根知底,年纪呢,也没差几岁,关键是黄杨是真心喜欢朱雨,如果以后结了婚,夫妻关系好相处。   邹城摸摸白灵的肚子,轻轻在上面划圈,白灵掐了邹城一把:“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痒!每次都记不住。”   邹城把耳朵贴上去:“你不懂,我这是在跟闺女交流呢呢。”   这几个月不仅白灵辛苦,邹城也跟着劳累,尤其是那件事……怀孕两个人怕伤了孩子,除了孕中期安稳的时候做过几次,邹城一直素的跟个和尚似的。   白灵现在踹个球,邹城连翻身都不敢,生怕打扰到她,幸亏是双人大床,睡三个人都没问题,两个人一人一边,邹城打扰不到她。   白灵到后来,每天晚上都得醒几次,搅的邹城也睡不好,家里屋子多,她本来想让邹城去西屋睡,邹城不愿意,说不放心她,结果每天早上都顶着黑眼圈上班,搞得银行单位的男同事不敢结婚,女同事不敢生孩子,心里产生极大的阴影,说怀孕太可怕了,折磨全家人。   邹城自己甘之如饴,婚姻的妙处这些小年轻哪里懂得?家里有个小媳妇,每天娇滴滴的等着自己下班回家,肚子里还有自己的娃娃,每天一抹白灵的大西瓜,所有的疲劳仿佛都烟消云散,去厨房忙活着可带劲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啦      第91章 生产      白灵离预产期还有半个月的时候,李爱云坐着火车到了涞水县,邹城去车站接的人,一路上李爱云不停的念叨,说邹正富现在每天守在家里等消息,就盼着早日能恢复原职,他呢,也去研究所里问过几次,但是人家研究所的领导都敷衍,说什么要调查清楚,按照邹正富现在的情况,是不能回来上班的。   做研究的智商高,情商低,邹正富不听劝,说什么早晚能回去上班,李爱云办完内退手续,在家里夫妻俩也是两两相厌,还不如来这里躲清静。   李爱云这次大包小包带过来不少东西,简直要把半个家都搬过来,连碗筷碟子都占用一小包,邹城哭笑不得:“妈,你坐火车也不怕把餐具打碎了。”   李爱云拎着包,说道:“不会的,这个包我都是放在脚下的,火车上多平稳呢,打不碎。”   李爱云来过一次,她快步走在前面,熟门熟路的进了胡同,白灵正在家门口张望呢,李爱云招呼她:“灵灵啊,你别在外面吹风,早上天气多冷呢,快进屋。”说完回头埋怨邹城:“你心细一点,灵灵跟肚子里的孩子都得靠你照样呢,一点马虎都不行。”   邹城虽然里里外外打点,但是他到底是男人,不如女人认真细致,李爱云抹抹灶台,一手灰尘,墙上呢挂满油点,李爱云接点凉水,开始拿抹布擦厨房,白灵让她先歇会,坐了一宿的火车了,李爱云抬抬头:“你们可比让我闲着,这些日子啊,我整天啥活也不干,就是做做一天三顿的饭菜,家里就我跟你爸两个人,吃不了多少东西,做一顿吃一天,日子既枯燥又乏味。”   李爱云闲不住,从早上下车到忙活完中午饭,邹城接完李爱云就去上了班,家里只剩下两个女人,李爱云望着白灵的肚子眉开眼笑:“小城发电报说是女娃,女娃好啊,跟娘贴心,我扯了点布料,留着给孩子做衣裳,还有尿布我也带来了一点,奶粉蛋肉以后有供应,我琢磨着肯定不够吃,不过也没关系,咱家再想想其他办法,就盼着你有奶水,这样孩子吃母乳就行,辅助一点奶粉。”   李爱云一边擦桌子一边絮絮叨叨不停,白灵要帮她,李爱云把白灵赶到床边:“你先歇着,我来就是伺候月子的,又不是来当老佛爷,以后有啥帮忙的别不好意思,随时喊我就行,大家都是一家人。”   李爱云不愧是在街道工作的,才来了一星期,就跟周围的邻居打好关系,有的邻居白灵都不认识呢,李爱云都能跟着攀谈几句,李爱云平时会出去串串门,听来了不少消息,连谁家的鸡一天下几个鸡蛋都一清二楚。   李爱云年轻的时候在涞水县住过两年,那时候全家人还没搬去省城呢,后来是因为邹正富回国后去了研究所,所以一家人迁去了省城。   涞水县还有一些李爱云的旧识,趁着邹城在家的功夫,她去见了见以前的老朋友,时间荏苒,她已经好多年没回国涞水县了,这里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自从李爱云来家里之后,白灵明显感觉生活各方面更顺心,李爱云生过两个孩子,对孕妇的情况了如指掌,白灵一个眼神,还没说话呢,李爱云就能明白她的意思。   都说婆媳关系难处,要是赶上两个性格合适,互相理解体谅的,婆媳间并不是如同洪水猛兽般的存在。要说日子没有一点磕磕绊绊也不可能,两个人的观念相差还是挺大的,白灵现在要洗头发,李爱云不让,说怕着凉生病。   现在天气还热着呢,别说几天的头发不洗,就是一两天,油油腻腻的贴在头皮上,白灵都觉得不适应,现在她一扒拉,刷刷刷掉下一堆头皮屑。   李爱云也是为她好,白灵表面也没再坚持,等晚上邹城回来的时候,悄悄跟他说想洗头,邹城对白灵可是有求必应,趁着他妈不注意偷偷的烧水,然后端进来帮白灵洗头。   吹风机还没进入到千家万户,头发只能自然干,要是想快点,拿着毛巾慢慢擦吧,白灵现在弯腰都难,洗头发都是邹城管,洗完头发,邹城拿一条毛巾细心给她擦干,然后再蹑手蹑脚的端出去,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结果第二天李爱云站在墙根底下跟邹城说:“你媳妇人好,不跟我正面反驳,想洗头发晚上自己偷偷洗,你真以为你那动静我屋里听不到?你们俩啊,让我说啥好,洗吧洗吧,时代不同观念不一样,别偷摸晚上洗了,睡觉前灵灵头发都干不了,更容易生病。”   邹城嘿嘿一笑:“还是我妈好,善解人意、聪明能干……”李爱云头皮发麻:“行啦行啦,夸的我都听不下去,灵灵就快生了,你多陪陪她,跟她聊聊天,孕妇容易胡思乱想,你别气她。”   白灵这胎怀的奇怪,预产期都过去三天了,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李爱云急的不行,带着白灵去了县医院,产科的大夫说也正常,让他们在安心等等,如果日子长了,就考虑剖腹产。   肚子上挨一刀更难养,能顺产就顺产吧,对胎儿好,对产妇也好。黄杨安慰李爱云:“舅妈,我不是产科的吧,但我也是大夫,在医院看见过不少像弟妹这样的孕妇,预产期就是一个大致的日期,你们别担心。”   李爱云提心吊胆,生怕出现问题,可以说是寸步不离的守着白灵,白灵本来不紧张,李爱云紧张兮兮的样子让她也发毛:“妈,肯定没事儿,你这样我也害怕。”   李爱云拍拍胸口:“那行,我去你王奶奶家待着,一小会儿之后就回来,有事你叫我。”   白灵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菜地里还有蜻蜓飞来飞去,没过多久,白灵的肚子开始一阵阵的痛,白灵以前也没生过孩子,不知道这个是什么预兆,李爱云回家看见白灵捂着肚子,表情痛苦。   白灵跟她说:“妈,我肚子疼?”李爱云不急不慌:“没事,你具体跟妈说说,是什么感觉?”白灵形容了一番,李爱云跑到屋里,把早就准备好的待产包拿好:“灵灵啊,估计是要生了,咱们去医院,你先等等,我借辆平板车,让邻居帮着推到医院去,反正也不远。”   附近有一辆拉煤的大平板车,完全可以拉人,李爱云出去喊人,邻居两个壮汉过来,把白灵扶上去,两个人轮换着推车。   白灵疼的汗都下来了,她咬咬牙,这才哪到哪,生的时候更疼呢,李爱云安慰她:“你放心啊,等把你送到医院,我让黄杨去银行找小城去,我们都守着你,阵痛也不一定是要生了,还得让大夫看看什么情况,别着急,有妈在身边呢。”   白灵定定神,按照李爱云的嘱咐,长长呼了一口气,到医院手忙脚乱的找大夫,大夫看了看说:“宫口开三指了,可以推进产房先等着,家属别进去啊,对了,找个水杯拿过来,一会儿产妇渴了助产护士给倒水。”   李爱云连忙从包里拿出水杯:“我们带了,麻烦大夫了。”产妇大夫一天接生不少孩子,鬼哭狼嚎的,喊着不生的,啥样的人都有,早就见怪不怪,像这位一声不吭的还真少,大夫瞥了白灵一眼:“要是疼就小声哼哼,不用刻意憋着,但是得注意啊,别嚎太大声,体力先留着,等生孩子再用。”白灵没说话,使劲点点头。   产房好几个产妇在那呢,开了□□指的被推走,白灵攥着身下的裤子,还是不吱声。   李爱云安顿好这头,连忙去找黄杨,让他跑一趟告诉邹城这个消息,白灵这还得需要有人守着,大夫出来看不见孕妇的家人肯定不行。   黄杨脱下白大褂,跟同事交代一声,从这里到银行骑车来回只需要十多分钟,也耽搁不了什么,路上黄杨在想,同宗不同命啊,邹城这个表弟都娶妻生子了,他这个当表哥的,还打着光棍呢!   李爱云坐在外面等人,旁边也是产妇的家属,两个人攀谈起来,无非就是几个月啦,是不是早产,这是第几胎之类的话,等待最熬人,有人聊聊天也能打发一下时间。   那家的婆婆瞅瞅李爱云怀里的包裹:“大妹子,你这拿的是啥?”   李爱云呵呵一笑:“待产包,里面装的都是生产完需要的物件,半个月前啊,我就搜罗到一起啦,小年轻的每经验,到时候来医院缺东少西手忙脚乱,这不是耽误事吗?还得咱们这些老人多帮忙操操心。”   那家的婆婆啧啧两声:“你这婆婆当的可真到位,啥都准备好了,要我说啊,媳妇又不是自己姑娘,生孩子哪那么娇贵,有啥用啥就行,还准备个啥。”   李爱云往旁边挪挪,这家的婆婆真极品,东瞅西看的,一点担心的情绪也没有,一个月的双手合十,保佑生个男孩出来。   邹城小跑着进医院,满头大汗的冲过来:“妈,灵灵咋样啦?”   李爱云给他挪出个位置,示意他坐下来:“别着急,生孩子且得等着呢,灵灵还是头胎,生的可能更慢一点,她怀相好,不用慌,你瞅瞅你,眼睛都要粘到门上了。”   黄杨来找他的时候,邹城立马冲了出来,到门口才想着回来跟领导请假,一路上脑袋空空的,就想赶紧见到白灵。   一切就像李爱云说的,第一胎生的慢,宫口开的也缓慢,白灵直到快傍晚的时候才推进去开始生,耳边全是撕心裂肺的哭叫。她也疼,不知不觉把助产护士的手都给抠破了,她记住大夫的话,少喊,节省体力留着生娃。   李爱云跟邹城从天亮等到一天,里面的人一拨拨出来,就是见不到白灵的身影,邹城坐不住了,一个劲的走来走去,他从怀里掏出一盒烟,咬咬牙去了吸烟室抽了几根烟,等回来的时候产房还没动静,邹城焦躁的问:“妈,你说还有多久啊?”他刚说完话,产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助产小护士抱着一个婴儿出来:“白灵的家属在吗?”   邹城迎了上去:“在在,我就是。”护士甜甜的展露出一个笑容:“恭喜啦,生了一个女儿,五斤八两!”   小婴儿皱巴巴的,小小的一团缩在护士的怀里,小护士问:“孩子爸爸吧,要不要抱抱?”   孩子跟一团软绵绵的棉花糖似的,邹城可不敢抱,孩子身上挂着一个小牌牌,上面写着五斤八两李爱云伸过手抱住孩子:“哎呦,快让奶奶看看我大孙女。”   邹城忙问:“大人怎么样了?”   护士哈哈一乐:“放心吧,大人生完孩子之后累了,刚睡着了,你说产房里那么多孕妇,她愣是一声没吭。”   白灵被推回病房的路上,邹城一直跟在身边,他没敢吵她,默默的坐在床边,拉着她的手,李爱云看在眼里,说道:“放心吧,我刚才问大夫啦,灵灵就是累着了,没事儿,顺产好恢复,孩子那哭声真叫响,一看就结实。”   白灵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坐上轮椅,迷迷糊糊被抬上床,等醒过来的时候,邹城就坐在旁边,白灵说渴,邹城手忙脚乱去倒水,顺产住院不超过三天,没问题就能回家养着了,在医院守着也没用,李爱云打算明天下午带白灵回家。   孩子抱过来给白灵瞅,白灵轻轻摸摸孩子的脸,心里生出一阵奇妙的感觉,这个就是跟她血脉相连的女儿啊,以后她跟邹城,亲眼见证孩子的成长,由一个怀抱的小婴儿长大成人。   李爱云把邹城推出去:“你外面待一会儿,让孩子吸吸奶。”邹城没动:“现在灵灵还没奶呢吧。”李爱云瞥他:“你懂啥?这叫人初乳,精贵着呢,快出去吧。”   邹城心里郁闷,这是他自己媳妇,喂个奶她妈还撵他,把他当外人呢。   今天天色太晚,明天一大早,他得骑着自行车去小杨庄报个信,告诉姥姥姥爷一家灵灵生了,最好把他们带过来看一眼,邹城正琢磨着,李爱云抱着孩子出来,捅捅他:“进去吧,别怪我不给你们单独相处的时间。”   邹城嘿嘿两声,还是亲妈了解他,正有不少话想跟媳妇说呢,他轻手轻脚进去,白灵身子虚,说话像蚊子声,邹城想了半天,也不知从何说起,最后憋出一句:“媳妇你辛苦了。”   孩子的名字两个人之前商量过,反正已经知道十有八九是女娃,名字可以随便取,但是两个人没有达成共识,按照邹城的想法,就是简单一点朗朗上口,可白灵呢,既想取得有特色,还不想太出挑,最后没选成,约好等孩子出生再说。   孩子出生三个月内要上户口,三个月怎么也能把名字取好,邹城给白灵买了一碗小米粥,她现在不能吃太油腻的食物,稀稀的小米粥更适合白灵,白灵倚靠在墙边,邹城小心翼翼的喂她,这个病房里其他三张床位陆陆续续开始有产妇进来,大多都比较年轻,现在人结婚都早,十□□生孩子的大有人在,像农村结婚早的,十六七结婚很正常,白灵旁边床的产妇看起来二十□□的样子,对面两张床跟白灵同龄,其中一个比白灵还小两岁。   窄窄的病房挤满人,谁家都得来几个亲人陪着,白灵他们家还算少的呢,只有两个人,白灵隔壁床,婆婆亲妈大姑子姐姐妹妹,围个水泄不通。   对面床的产妇羡慕的说:“哎呀,你家男人对你可真好,给喂你吃饭呢。”白灵羞红了脸,毕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邹城回的话:“她现在不舒服。”   对面床生的也是女儿,公公婆婆看了一眼,问完男女,也没说什么话,反正就说家里事多,转头出了医院,是产妇亲妈还有丈夫在这里照顾,白灵跟她聊天得知,她生的这是第二个孩子,大丫头四岁了,家里盼着生一个儿子。但生儿生女本来就是天注定的,一切得讲究缘分,不能强求。   白灵旁边床个生的是儿子,婆婆殷勤的不得了,围着产妇转圈,问想吃什么啊,要不要翻个身?   晚上得守夜,邹城让李爱云先回去,他在这就行,来之前就打了招呼,他不知道白灵多久能生,直接跟领导请了三天假,留出时间照顾老婆孩子。   夜深之后病房人都走了,每家留下一个陪床的,男女上没有限制,白灵四周望了望,除了她家是男人,其他三家要么是亲妈在这,要么是婆婆在家,还有一个是亲姐留下陪着。   隔壁床产妇的婆婆问:“哎呀,你家男人不上班吗?晚上咋还陪床了?”   白灵眉头一皱,上班就不能赖陪床?这是什么歪理,白灵笑道:“上班啊,不过他请了两天假呢,说照顾我跟孩子。”   那个婆婆啧啧两声:“请假多不划算呀,家里女人陪着更省事,大男人哪有来陪床的。”   白灵也懒得跟她纠缠,别人的家务事非得说道几句,真是闲得慌,白灵冷冷的说道:“别人家我不知道,我们家就是男人陪床。”   隔壁的婆婆讪笑道:“这个小媳妇,脾气还挺大。”白灵不在理会她,低头听收音机,李爱云来的时候没想起带收音机来,病房里寂寞,邹城回家取了一趟,吧声音调低点,也不会影响别人。   白灵睡不着觉,下身又疼又痒,仿佛疼到了骨头缝里,一阵阵的折磨着她,白灵掐掐邹城:“疼。”   邹城慌忙起来:“怎么了怎么了?”   白灵肚子饿了,刚才就喝了一碗小米粥,李爱云的包里装了红糖,白灵指指袋子:你跟我冲点红糖水吧。”   暖壶是自己从家里拿的,早就准备好一壶热水,留着给白灵喝,邹城往搪瓷杯离倒了一点红糖,冲好放凉一点才递给白灵。   其他床的人都睡了,邹城动作很轻,突然听到隔壁床的产妇说了一句:“妈,咱们带红糖了吗?我也想喝点。”   陪床的婆婆睡的正香呢,冷不丁被喊醒,心里不痛快,生孙子的喜悦被冲散不少:“深更半夜喝啥喝啊,红糖多难买,咱们家连白糖都没有,更别提这红糖了。”   产妇问了一句:“那红糖票呢,我记得有两张红糖票。”她婆婆没吱声,红糖票是有,她自己亲闺女刚怀上孩子,身体不好,上次拿给闺女用了。   产妇左问右问,她婆婆实在没办法,只能和盘托出,产后情绪本来就不稳定,她嗷的一嗓子,整个病房的人全被惊醒,慌忙从床上起来。   白灵往邹城那边挪挪,剩下的半缸红糖水喝不下去了,隔壁床的产妇开始跟婆婆吵架,陈年烂谷子的旧事全拽出来说,最后值夜班的护士过来讲说几句,才算住口。   隔壁床的婆婆蹑手蹑脚过来:“你们的红糖,能不能给我们喝一点啊?”白灵说好,刚想从袋子里拿一点出来,结果旁边产妇闷声闷气说:“我不喝!明天我就回家,抱着孩子回娘家!”   这婆媳俩都不是省油的灯,以后日子且得闹腾呢,他们闹腾他们的,可病床里谁也没睡好,早上起来怨声载道的,白灵拿镜子一照,黑眼圈重的跟大熊猫似的。   邹城一早起来去小杨庄报喜,李爱云来医院陪她,做好适合产妇吃的早饭给她带了过来。      第92章 红枣冬菇汤      李爱云晚上也没多睡,心里一直惦记着医院这头呢,早早起来做了红枣冬菇汤、主食是挂面,放在饭盒挎着篮子带过去。   其他病床的产妇吃的从医院买的饭,清汤挂面里面卧着一个荷包蛋,上面飘着一层绿绿的葱花,一碗两毛五还得搭粮票。   白灵今天感觉好了很多,除了睡眠不足,倒是没有其他的问题,昨天一天肚子里都是空空的,产后不宜多食,除了一碗小米粥,一杯红糖水,也没吃什么正经主食。   李爱云跟她说,现在呢,馒头包子这类的东西不好克化,吃面条最好,面条她煮的软烂,入口不用怎么嚼就能吃下去,再加上一碗红枣汤补血,早上少吃一点,等到了中午,她在做的丰盛一点。   白灵四处望望,吃面条的比较多,隔壁床吃的就是从医院买的挂面,外加两个馒头,馒头产妇的婆婆吃,等产妇吃完,喝了几口挂面汤。   有着急出院的,中午就打算走,走了这个还会住进来另外一个,等吃完饭白灵又让李爱云把孩子抱过来,逗逗女儿,小婴儿吐着泡泡,紧紧皱着眉。中午左右桑红芹跟孙玉柱来了,进门就望见白灵正跟李爱云有说有笑呢。   白灵招呼一声:“姥姥姥爷,你们来的好快呀,先去洗个手吧,一会儿抱抱孩子。”大多数人都不讲究,刚才白灵注意到了,隔壁床孩子他二舅,手里还抠着泥呢,上来就摸孩子娇嫩的小脸,指甲里多少细菌呢?刚出生的孩子怎么受得住,万一生病得不偿失。   桑红芹他们得知消息收拾收拾就过来了,桑红芹本来还担心,灵灵生个闺女怕老邹家不高兴,孩子性别早就知道了,邹城倒是挺欢喜,就是不知道人家父母咋想,到这一看踏实了,李爱云抱着孙女爱不释手,眼里笑个不停。   孩子名字还没取,孙玉柱说:“我看啊,你们小两口也别折腾了,让孩子爷爷取,孩子爷爷人家有文化。”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一大早邹城就往城里发了电报,给赵春兰一份,这是白灵嘱咐的,再给邹正富一份,邹正富知道了,方叔叔跟爷爷奶奶也全能收到消息。   李爱云笑道:“你们信不?我们老邹接到孩子出生的消息啊,肯定坐不住,不出一个星期,没准就得往这来一趟,这么多年了,他的脾性我还不了解?”   孙玉柱跟是桑红芹是跟着隔壁生产大队的牛车过来的,大队来县城采买东西,下午还得回去,他们正好能搭车走,白灵下午还得出去,孙玉柱早就跟敢牛车的队员商量好了,下午走之前借借牛车,用牛车把白灵跟孩子拉回家去,反正不远,耽误不了几分钟。   对面床生女儿的那个产妇出院了,出院的时候婆婆人都没出现,丈夫跟产妇亲姐接她出院,那个丈夫一脸的不情愿,跟产妇说来年再生一个,一定要生个儿子。   产妇心情不畅,晚上没睡好,生儿子的那位咋咋呼呼的,不就是生了一个带把儿的吗?至于嘚瑟成那样?产妇瞪了丈夫一眼,开始抱怨:生大丫头那会你就跟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你以为我愿意生闺女?我有辙吗?再说了,生闺女咋啦,人家对面床也生了闺女,你看看人家一家人,再瞅瞅你!   白灵尴尬的看看邹城,邹城给她使个眼色,让她安心,对面床吵吵闹闹的出了院,李爱云叹气:“我来医院算是见识到了,偏心的父母可真多,我当初生小城大姐那会儿,也是生闺女啊,公婆待我真不赖,将心比心,都是自己的骨血,咋就区别那么大。”   几个人感慨一番,李爱云说回家做饭去,桑红芹跟她一起:“别你一个人忙活,我跟你去。”   病房里就剩下白灵跟邹城,中午的时候,朱雨下班过来看她:“灵灵,你终于生啦,孩子呢,快抱给我看看,我不管啊,我要当孩子干妈。”   白灵招呼邹城去抱孩子:“行,你这个干妈啊,是当定了。”   朱雨就是中午的功夫赶过来,饭还没吃呢,下午还得上班,李爱云饭菜做的多,朱雨在病房里跟白灵一起吃了点,朱雨悄悄问她:“生孩子疼不?”   白灵使劲点点头:“不是一般的疼,感觉像是把人揉碎了重新捏一样,当时我就想啊,真的不想生了。”   朱雨撇撇嘴:“这么恐怖啊。”   疼呢是真疼,可幸福感更让白灵觉得值得,怀里抱着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团团,这种为人父母的奇异感觉,一切都是值得的。   黄杨巡房的时候过来绕了一圈,妇科大夫刚来看过,下午白灵出院没问题。下午孙玉柱回了小杨庄,桑红芹说在这住上两天,伺候几天月子再走。   回到家之后白灵躺在床上,每天一日三餐所有琐事都有人伺候,桑红芹一个劲嘱咐她,说月子一定要养好,别着急下地干活,不然以后容易留下病根,桑红芹就是月子里没养好,导致她现在胳膊经常疼,这些就是经验教训。   邹城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鲫鱼,李爱云每天都给她做鲫鱼汤喝,说这个下奶,白灵□□涨涨的,李爱云给她找来毛巾热敷,然后把孩子抱过来,说就算是没奶,也得让孩子吸几下。   白灵开奶之后总觉得涨得慌,李爱云说正常,等过一个月习惯就好了,邹城晚上回来看白灵喂奶,等李爱云把孩子抱走,凑过来盯着她,不怀好意的笑道:“媳妇,我帮帮你吧。”   白灵往旁边挪挪:“你那眼神跟饿狼似的,我吓得慌。”   邹城又往前进了几步,白灵的衣服还没穿好,因为现在是哺乳期,所以内衣是宽松款的,现在香肩半露,上衣褪到一半,邹城觉得全身火气上涌,他过去一口咬在柔软上:“媳妇,我帮你吸吸。”   邹城的头埋在她的胸间不起来,白灵觉得又羞又恼,邹城起身时还抹抹嘴,意犹未尽的说道:“好喝,明天我还要。”   白灵把脸埋在被子里,邹城过去小心翼翼的掀开:“现在是不是不太涨,舒服一点了?”   似乎还真是,邹城得意洋洋的说道:“那你得感谢我。”   顺产恢复的更容易一些,最起码不用忍受那一刀,要是以后肚皮上留个疤,白灵想想就难过,月子里的孩子一天一个样,每天都会给人一种长大的感觉,白灵母乳不算多,偶尔给孩子辅助着喝一点奶粉。   白灵大姨过来看过一次,抱着二丫,二丫小胖手指指孩子,欢欣雀跃的手舞足蹈,大人在旁边守着,两个小孩玩了一会儿,小婴儿呢除了吹泡泡睡觉也不会做其他的,二丫依旧很开心,伸手要抱。   白灵大姨问:“孩子取名了吗?”   白灵说等孩子爷爷取,白灵大姨点头:“也是这个理儿,家里长辈取挺好,那小名呢?”   小名?白灵小时候就没有小名,身边人一直管她叫灵灵,邹城也没有,所以没考虑这个,白灵大姨说道:“取个普通点的小名,孩子好养活,现在这年月,养孩子多费心呢,你跟小城两个想想,大名不着急,小名取了先叫着呗。”   大姨说的也对,等邹城回家两个人商量一番,大姨说贱命好养活,像二丫、猫娃狗娃、钢蛋,都是很俗气的名字,看来都是这个寓意。   桑红芹正擦大衣柜呢,她攥攥抹布:“你瞅你俩,取个小名还这么费劲,文雅的不合适,俗气的呢不喜欢,依我看啊,咱们庄稼地里那么多种庄稼,你们挑上一种,叫顺口也挺好听的。”   桑红芹这个主意不错,白灵托腮自言自语:“大米、红薯、土豆、玉米、高粱、大豆、小麦……”   白灵眼睛一亮:“要不就叫小麦吧。”   李爱云正在厨房忙活呢,手里站着面团进来:“挺好的,咱们孩子就叫小麦,等以后再生几个土豆、玉米出来。”   邹城笑了笑:“那咱们家不就成了产粮大户了吗?”   正说着话,刚发芽的小麦子哇哇大哭,李爱云翻着看看:“这是尿啦!我去换个尿布。”   尿片都是用棉布剪成的长方形,家里人不穿的秋衣,脱下来用水煮煮,就能给孩子当尿布用,小婴儿尿床很频繁,所以李爱云准备厚厚的一摞,外面的晾衣杆上,挂着满满的尿布。   小麦出生三天才睁眼,一会儿睁开左眼,一会儿睁开右眼,随后就闭眼睛瘪着嘴开始呼呼大睡,夜间白灵起来喂奶,邹城总会陪她一起,白灵推推他:“你先睡,明天还得上班呢。”   邹城搂搂她的腰,睡眼朦胧的嘀咕:“我一起陪你啊,省的你无聊。”   过了一星期,邹正富过来坐火车过来了。   他来之前没跟任何人打招呼,拎上简单的行李就坐上火车,下车之后熟门熟路,直接到了家。   李爱云正洗尿布呢,看见老伴表情冷淡的说:“是谁非说不过来的?”   邹正富冷哼一声:“我又不是来看你,我是来看我小孙女的。”   “看什么孙女,守着你的研究过一辈子吧。”李爱云刀子嘴豆腐心,她洗洗手,把孩子抱了到一旁:“过来瞧瞧吧。”   长了几天的小麦比刚出生那会儿好看多了,邹正富搓搓手,隔辈亲隔辈亲,见到孙女可比生闺女儿子那时候还开心,邹正富搓搓手,傻笑道:“这就是我那孙女?”   李爱云怕他不会抱孩子,连忙接过来:“废话,不是你孙女还是天上掉下来的啊,赶紧洗个澡去,身上都是灰尘。”   家里院子大,空屋子好几间呢,再来两个人也住得下,等中午邹城回来,问了问邹正富工作上的情况。   邹正富一直在家等消息,可研究所那边一直没有消息,后来他去问一个交好的同事,人家心善,偷偷告诉他,研究所其实是不打算让他在回去,但是呢,他又是研究所引进的人才,有正式工作的,不能轻易辞退,就准备这样拖着耗下去呢。   邹正富现在才回味过来,气的恨不得找人去理论,同事把他劝下来,说虽然你工作成绩一直优秀,但这次做错了,无论如何不能往外面传,复职呢,应该是早晚的,让他耐心等。   邹正富心情不好,刚好收到邹城的电报,说生了一个五斤的女娃,他什么心思都没了,就想着见见孩子,所以直接买票过来。      第93章 琼华      邹城把菜扒拉一点端着碗给白灵送过去,月子里没让她下炕,放着小矮桌在屋里吃,出来之后他跟邹正富说:“爸,你听我跟我妈一句劝,搬回涞水县,你看咱们院子这么大,别说你们俩,就算把我爷爷奶奶接过来也够住。”   邹正富犹豫的说道:“没准还能继续上班呢。”   邹城饭后拉着邹正富去墙根说话,李爱云从窗户外面伸着脖子看,自言自语道:“这爷俩,见面就掐,灵灵啊,你说他俩谁能劝服谁?”   白灵亲亲小麦的脸蛋,说道:“邹城劝指定没戏,要我说,让爷爷奶奶劝,长辈的话更有用。”   李爱云连连点头:“这个倔老头,也就听他爹的话。”   李爱云没上过几年学,小学文化水平,那时候邹正富家里条件就不错,两家人是旧识,后来两个人认识结婚,磕磕绊绊过了这些年,李爱云虽然学历不高,但挺有见识,也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封建残存思想,李爱云跟她唠嗑,说自己外婆留过洋,见多识广,小时候没少跟她讲有趣的故事,说人生的道理,耳濡目染之下,李爱云自然不会差。   小麦子快满月了,满月酒得提前操持,小两口也没准备大办,就亲戚朋友聚聚就行,邹城说到时候方叔叔会来。   当时邹城跟白灵的婚礼方叔叔错过了,信誓旦旦说生孩子一定参加,马上又要过去一年,婚结了,孩子也生了,一切都顺顺利利,圆圆满满。   白灵一直不清楚方叔叔是做什么工作的,方叔叔也从来不提,后来邹城告诉她,方叔叔呢,是市政府的一名文员,他本人呢,没什么事业上的进取心,日子过得也算安稳。   像这种单位,同事之间的竞争很大,毕竟都想上位嘛,小文员全指望往上爬,像方叔叔这种与世无争的,挡不了谁的路。   白灵心想,方叔叔多大的手笔啊,他还真的不需要有什么进取心,当官多耗费心神呢,都是得能耍心眼的,方叔叔这种直肠子,确实不适合,他守着自己的那点东西,就能过的很好。   方叔叔一家人出国的时候带走不少东西,他们家里以前条件好,虽然之后上缴了很多东西,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比照一般的百姓,还是很富有的。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白灵感觉有这么可以保值的财富是很幸福的事情,可是对于方叔叔来讲,这就是定/时/炸/弹,没准哪天就会连累他。   到时候的搜查是很吓人的,掘地三尺也不足为奇,红了眼的人们疯狂而没有理智,这些东西,要藏在哪里?   白灵想起了她那个不争气的空间,好不容易有了个外挂,可实际上呢,帮不上大忙,如果空间里可以放除了粮食之外的其他东西,那白灵就很轻松了,现在随意置办,反正轻轻松松扔到空间就好了,这就是一个私密的收藏室,除了自己没人知晓。   白灵拍拍头,要是空间可以升级就好了,功能再进化一下,现在这样真的不方便,空间是死的,它听不到白灵这些乱七八糟的诉求,白灵现在精力比较虚,自从怀孕之后,她就没在空间里种过粮食,进空间还是挺耗费精力的,她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冒险。   快出月子的时候,白灵钻到空间的农场里,种了几排小麦,不为别的,这次是给她闺女种的嘿嘿嘿,以后经常种点小麦出来,摞成垛,然后磨成小麦粉给闺女包饺子吃,小麦子吃小麦粉,一想到这里白灵心花怒放。   空间还得利用起来,不为别的,多种点粮食,等以后没准能派上大用场,现在让白灵头疼的是,以后不是她一个人生活,最起码有邹城有孩子,在家里家里的老人,万一她拿出粮食,光是粮食的来源,就没办法自圆其说?   让她实话实说?白灵觉得自己办不到,她的来历太过于诡异,加上这个没办法按照常理去理解的空间,恐怕会吓到身边的人。   这个问题一直是白灵的心病,走一步算一步吧,反正现在她也解决不了,做了母亲之后,所有心思都放在那个小团团身上,其他的就往后靠吧。   邹城开始抱怨,说觉得生完孩子之后,自己的地位明显下降很多,白灵给小麦换肚兜,抬起头说:“你早点认清这点比较好,现在家里你是排名第三,如果再生老二老三,你的地位肯定还会向后延。”   邹城开始剥白灵的衣服:“受压迫的贫农要开始反抗你这个万恶的地主了,我饿了,想喝点水。”   邹城轻车熟路的把白灵的衣服往上褪,跟女儿抢口粮喝,吃饱喝足后抹抹嘴:“好喝,比牛奶好喝。”   白灵踹他一脚:“这么大人了,也不嫌害臊。”   邹城厚脸皮的说:“我自己的亲媳妇,有什么可害臊的。”   那边小麦哇哇大哭起来,刚喂饱了,尿布也没湿,不知道是因为什么,邹城抱着她在下面绕来绕去,大概过了半小时才把这个小祖宗哄睡着,邹城按按太阳穴:“这孩子可真磨人。”   白灵吃了两颗红枣,把被子铺好:“妈说了,越磨人的孩子以后越聪明呢。”   晚上孩子跟着李爱云睡,小孩子磨人,一晚上醒来好几遍,白灵不在身边没关系,起来冲奶粉给孩子喝一样,等白灵出了月子,再两个人轮换着带。   小麦的大名取好了,邹正富快把字典翻烂了,想了好多名字被自己一一否决,他们这辈没有需要跟随的字,所以取名字可以随心所欲,最后邹正富在纸条上写出几个名字拿给白灵邹城看。   白灵一看,上面写着:琼华、蓁蓁、静嘉。还别说,老爷子取得名字不落窠臼,白灵看过诗经,这三个名字都是从里面摘取的,只是……   白灵问邹城:“你喜欢哪个?”   邹城点了点第一个:“琼华吧。”白灵也想选这个,名字还是不要太出彩,这个年代低调点总不会错,华是名字常用字。   名字选定之后邹城去给孩子上户口,以后孩子也有定量的供应,随着长大开始逐年递增。   满月的时候需要煮红蛋,桑红芹的鸡蛋全攒着呢,就等着小麦满月的时候派上用场,李爱云去供销社里买了红色染料还有红纸,烧了一锅水把染料导进去,煮熟的鸡蛋泡在里面,沉淀一会儿晾干就能染成红皮鸡蛋。   桑红芹念叨:“现在年头不好,我小时候啊,谁家有生娃娃的,每家都送不少红鸡蛋过去,现在咱们的条件,只能每个人揣上两只,一般的人家,孩子的满月根本就不操持,连顿饭都不吃。”   小麦子的满月酒虽然不隆重但是很温馨,白灵以前的同事来了朱雨跟老大姐,邹城这边也来了两三个同事,除此之外就是一家人,孙海全带着猫娃狗娃破天荒的来了,再加上白灵大姨一家人,几个孩子凑在一起玩,大人们围着小麦看,小麦也不认生,谁抱都行,咯咯咯的笑出声。   老大姐抱抱孩子:“这孩子长得结实,肯定能平平安安长大。”白灵出了月子能下床走路,身体基本恢复的差不多,她虽然是第一胎,但是生的不算困难,有的产妇生一天还生不出来呢,这可能也是因为她在孕期的时候经常锻炼。   老大姐把白灵拉到一边问:“灵灵啊,你这院子花了多少钱买的呀。”白灵说了价钱:“婚前邹城买的,他回来一直住宿舍,指望这单位分房也是遥遥无期,所以就先买了,上班近,而且这院子大,一大家子住也没问题。”   老大姐咂舌:“价格是真的贵呀,怕是得把一家子的家底掏空了,不过就算是掏空了,很多家庭也凑不上这些钱呢,我小儿子要结婚啦,我们家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房子没两家,所有人挤着,他们单位也是的,小年轻分房难,三年前结婚的小夫妻还排队等着分房呢,每天就那些指标,先可着条件困难的给,什么时候能轮到啊,我就说啊,要不然给他们买个房,他爸不同意,说太贵了也浪费,自己买完就分不上公房,可惜了名额,要是能耗着也行,可我小儿子那个对象,已经放出话了,要有单独的房,不跟老人一起住,现在有这条件的太少,除非单位给分,谁家不是两三代往一起住啊,我儿子喜欢人家,婚事指定黄不了,我就来跟你打听打听。”   白灵想了想说:“那你可以看看小院子呗,那种大杂院,一两间房就够住了,就是条件差一点,院子里邻居多是非也多。”   以前白灵跟着秦海芬住省城大杂院时,院子里那么多户人家,每天都得吵几架,什么你占了我的晾衣架,我的自行车被你挪走啦,热闹着呢。   老大姐失望的说:“我也只能先看看了,实在不行我也没辙,家里就这条件,结个婚没这么费劲的,耗着吧。”      第94章 蓝色毛衣      结婚涉及到两个家庭的方方面面,需要不断地磨合,房子、彩礼、嫁妆,一桩桩一件件都牵扯在里面,按照桑红芹的话说,婚姻是一门大学问。   老大姐听到房价开始退缩,这也难怪,工薪家庭每个月的收入有限,老大姐还算条件好的呢,夫妻双方都有工作,儿女大了也挣钱,但是拿出这么多钱,也是挺困难的,以后还得生活呢,总不能掏空家底。   老大姐没再问这方面的事情,转话题聊孩子,白灵出去倒垃圾,在院子里看到有人鬼鬼祟祟的,只探出一个脑袋来,她大声问:“谁在外面呢?”   门后面露出一个衣服角,韩守国耷拉着脑袋扒在门边,双眼怯懦的望着她:“白……白老师,我听其他老师说,你生娃娃了,所以……想来看看你。”   这个孩子有心了,白灵过去拉他进来,也不知道韩守国站在外面等多久了,大冬天外面冷,他的小手冻得冰凉。   韩守国洗洗手,然后盯着小麦看:“白老师,我能摸摸她吗?”   白灵眼中含满了笑意:“摸吧。”随后又温柔的嘱咐他:“也许她会突然哇的哭出声,别吓着你。”   韩守国的手很瘦小,大概是经常干活的缘故,掌心摸出了茧子,白灵觉得有些心酸,父母手心里疼爱宠溺的年纪,他承受了太多的苦难,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大概是家庭环境的因素,所以韩守国显得特别懂事早熟。   小麦的脸嫩嫩软软的,韩守国轻轻抚摸几下,嘿嘿笑道:“白老师,他可真好玩。”   老大姐说道:“你家也有弟弟妹妹呀,小时候没逗弄过?”   韩守国眼神黯淡的垂下头:“我妈从来不让我接近弟弟妹妹,怕我欺负他们。”白灵拍拍他肩膀:“你看,小麦妹妹多喜欢你,还冲着你笑呢。”   韩守国像是想起了一件事,疑惑的说道:“白老师,我刚才在门口守着的时候,看到一个叔叔也在你们家附近徘徊,但是一直没进来,我觉得挺纳闷的,他是你们家亲戚吗?”   那会是谁呢?白灵一时三刻也想不起来,她问道:“你大概描述一下,长什么样子?”   韩守国摇摇头:“长相我记不清了,反正他穿着一个黑色外套,长的不算太高。”   邹城说出去看一眼,拉开大门往胡同里一瞅,果然看到一个身影靠在墙边,对方没注意到他的到来,邹城轻手轻脚走过去,猛地往他肩上一拍,那人惊的跳了起来,邹城笑道:“方叔叔,别来无恙。”   方叔叔没料到会被发现,他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来看看。”   邹城也不确定是不是他,涞水县的熟人就这么几个,今天基本全部到齐,方叔叔以前就说,等孩子满月的时候过来,邹城也是试探着出来找找,没想到他真的来了。   邹城拽拽他:“还愣着干嘛?进屋啊,难道让我把孩子抱出来,在风口这给你看啊。”   方叔叔往后退了两步:“算了,我明天再来吧,今天我先住在招待所。”   邹城:“……”   邹城装作很生气的样子:“方叔叔,你一而再的推三阻四,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句话,进不进去?”   正说着话呢白灵穿棉袄出来了,她在门口招招手:“方叔叔,快进来吧。”   邹城继续说道:“你看,灵灵特地出来迎着你,再不进去就不像话了啊,别傻站着了,我拉你进去。”   方叔叔拗不过邹城,被他生拉硬拽的拉到院子里,屋子热闹着呢,所有的亲朋好友都还没走,邹城把方叔叔拽到众人跟前,简单介绍道:“这是我方叔叔,从小看着我长大的,特地从省城过来的。”   老大姐赞道:“小方看起来年纪不大呀,特地过来参加满月酒,一看这关系就亲近。”   屋里面暖和极了,煤球填进去不少,烧的旺旺的,穿着棉袄都热,大家伙把棉衣脱下来,穿里面的毛衣或者秋衣都不冷。   方叔叔热的脸上出汗,邹城一把扒下他的棉袄:“都热成这样了,赶紧脱了。”方叔叔想捂,但是没捂住,棉袄一下子被脱下来,露出一件深蓝色的毛衣。   白灵愣了好一阵,她脑子里乱乱的,说不出话来,手里端的白糖水应该递给谁就忘记了,不过白灵没吱声,先把满月酒办完再问也不迟。   大家闹闹哄哄一阵,到了下午就各回各家,邹城开始整理大家送来的份子钱,每个人来的时候邹城都记了账,有了存根等别人家有红白喜事就不会拉场,邹城把钱都交给了白灵。   亲戚还都没走,邹副校长拉着哥嫂说话呢,黄杨围着孩子玩,白灵跟方叔叔示意:“方叔叔,我有话跟你说。”   方叔叔像是早就猜到一样,淡淡的回道:“好。”   人们都在东屋,西屋是空的,白灵披上棉袄,掀开大厚门帘进去,开门见山的问:“这件毛衣是朱雨织的吧。”   方叔叔被击中了心事,好一会儿才缓缓点头。   一孕傻三年,可白灵还没傻到连一件毛衣都认不出来,毛线是她和朱雨一起买的,深蓝色的兔绒毛线,这个年头穿兔绒的本来就少,加上连针法都是朱雨跟她商量过的,方叔叔身上这件还是深蓝色,不可能这么巧合,怪不得,邹城和白灵结婚方叔叔没来,怕是为了避免见到朱雨吧?怪不得他宁愿一直徘徊在门口也不进门,一定也是这个原因。   白灵记起来,刚才邹城把方叔叔棉衣扒掉的时候,朱雨的脸色都变了,这么反常的举动,不符合她淡然的性格。   一点点的蛛丝马迹联系在一起,结果让白灵大感意外,明明是毫无关联的两个人啊……   白灵试探的问:“朱雨一直喜欢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方叔叔你吧……”   方叔叔张张嘴,旋即苦笑道:“她这又是何苦呢。”   朱雨刚才跟着大伙一起走了,她说先把韩守国送回家去,孩子自己回家她不放心,等白灵从西屋出来的时候,邹副校长一家也回了家,邹城拽拽她:“你跟方叔叔都很奇怪,发生了什么吗?”   这些毕竟都是朱雨的私事,哪怕她跟邹城亲近,在未经朱雨的允许下也不适宜传扬,她只好模棱两可的说:“我也没弄明白,以后再告诉你吧。”   方叔叔会在这里待上一天,后天再回省城,来之前他已经请好假,像他这种单位,工作不忙,每天上班喝喝茶水,做点基础性的工作,日复一日没有挑战,请假很容易,反正耽误不了工作。   方叔叔给小麦带来了满月礼,等晚上吃饭的时候,他掏出一个长命锁来,白灵拿过来一掂,沉甸甸的,这条长命锁刻着长命百岁的字样,看材质是银的,但是能看出来,这条长命锁有些年头了,不像是新打的,鉴于方叔叔向来豪气的手笔,白灵多嘴问了一句:“方叔叔,这条长命锁是什么年代的呀。”   方叔叔眼睛都没眨,轻轻捏捏小麦的胖脸:“明朝。”   白灵:“……”   真不愧是方叔叔,随便一个长命锁都是宝贝,现在这些前朝的古玩之类的还不值钱,人们能顾忌的就是吃饱穿暖,还没开始赏玩古董,所以李爱云跟邹城都没在意。   白灵跟他们不一样,她可知道这些东西的珍贵,其他的不提,光是到现在方叔叔给她的这些物件,如果妥善的保存,放到几十年后一出手,一线城市的房子毫无压力的就能拿下。   白灵颤巍巍的把长命锁收起来,使劲往小麦脸上亲了一口:“好闺女,带财。”   说起财产,邹城他们俩手里的现金不算多,买房子花空了邹城手里的积蓄,然后平时生活就靠着邹城的工资,目前倒是没压力,但是以后就难说了,小麦以后越来越大,上学吃穿都需要钱,他们也不会只生一个孩子,等小的再出世,真得想想以后了。   白灵把方叔叔给的东西都收在柜子里,柜子上有锁,钥匙白灵收起来,这个柜子平时没人动,暂时挺安全的。   小麦见了一天人,吃完饭开始呼呼大睡,伺候完这个小祖宗,一家人才能踹口气,方叔叔订了招待所,东西都放在那,邹城怕他对这里不熟悉,直接送他过去,白灵突然想起一件事:“方叔叔,你又没来过家里,怎么找到这里的啊?”   方叔叔一笑:“那个小朋友,就是来看你的那个,我本来是想去银行或者一小打听来着,结果路上看见他,他跟熟人说要去看白老师跟满月的娃娃,我一听就知道是你们家,所以就尾随着他一起过来了。”   原来是这样,白灵明白过来,看来还得多谢韩守国带路呢。   白灵一直在想朱雨跟方叔叔的关系,朱雨织毛衣给的那个人,毫无疑问就是她一直喜欢的,以为那个人朱雨很痛苦,白灵万万想不到,这两个人会有交集,那么方叔叔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如果对朱雨毫无感觉,又为什么把毛衣穿在里面?很明显他是想掩饰这一点的,不然也不会宁愿热着不脱棉衣……   白灵满腹心事,失眠了大半夜,知道天微微亮才睡着,第二天一早她伸伸懒腰:不管了,还有最后一天,非得把事情搞清楚不可!      第95章 黑鱼      方叔叔早晨过来吃早饭,饭桌上一眼不吭,也不敢抬头看白灵,吃完饭桑红芹和李爱云去邻居家散红鸡蛋,昨天光顾着忙了没来得及送,今天上午抽时间走家串户发两个红蛋。   邹城上班,家里只剩下白灵和方叔叔,也不知道李爱云她们多久回来,估计时间长不了,白灵淡淡的说道:“方叔叔,要不我把朱雨叫过来吧。”   方叔叔猛地抬头,慌张的说道:“你别叫她。”   这两个人啊,白灵一阵头大,白灵结婚去省城,朱雨回来之后就开始发烧,性子变得很易怒,一定也是因为见了方叔叔,白灵实在不明白,不管什么事,摊开说清楚不就行了吗?这么互相折磨是为什么?   方叔叔看看手表,盯着白灵说:“我知道你好奇,想知道为什么,也为……为她打抱不平。”   方叔叔告诉了白灵他跟朱雨之间的故事。   这个故事对于看惯各种狗血电视剧的白灵来说没什么冲击,但是在当下这个社会当中,却没那么容易让人接受。   朱雨小时候是生活在省城的奶奶家的,那个时候她还在上小学五年级,算起来是1956年前后,当时住在家属院,方叔叔全家还在国内,两家离的很近,朱雨是那时候认识的方叔叔。   朱雨一直到上大学之前才离开省城,她父母一直在涞水县工作,朱雨后来转去的省城学校,他父母觉得省城的教学质量肯定比小县城好,于是让她转过去。   朱雨在奶奶家住了五年左右,后来上学就离开了那,方叔叔经常跟这些孩子们混在一起,在朱雨上初中的时候,方叔叔二十几岁,正是最年轻气盛的年纪,当时因为跟父母吵架,气愤的搬了出去,他们家有一套老房子,也就是在邹城家附近的那套,他搬去了那里住。   再后来,方叔叔家里人因为一些原因都去了国外,家里就剩下他一个人,方叔叔经常回家属院去住,因为离上班的地方近,朱雨初中时候代数跟英语都很差,方叔叔偶尔会帮她补习,不光是她一个,家属院同龄的孩子们坐在一起,方叔叔为人幽默,说话妙语连珠,身边的人都喜欢他。   小女生青春期的悸动很正常,崇拜方叔叔的小女生不在少数,他没当一回事,朱雨每年都会去省城的奶奶家里待一段时间,寒暑假很少回家,那时候方叔叔一直被家里逼婚,心情很不好,朱雨没少开解他,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一本正经的板着脸安慰人,想想也是好笑。   方叔叔已经忘记了,朱雨是什么时候跟他表白的,他只记得,那天下着蒙蒙细雨,路上人打着伞行色匆匆,他下班出单位,就看到带着一把透明塑料伞的朱雨,愣愣的望着大门。   朱雨一路上没话,到胡同口的时候突然停下来,裤脚溅的都是泥,方叔叔没留意,朱雨突然跟他说,自己喜欢他。   方叔叔当时惊的说不出话,匆忙的仓皇而逃之后一直躲着朱雨。   方叔叔跟白灵提起这些的时候,眼神里带着懊悔,白灵叹气想,女生的心是敏感而脆弱的,这也就是朱雨的性格能越挫越勇,换成一般人,早就知难而退了。   朱雨从那之后,就没再隐藏自己的心意,谁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方叔叔的,两个人之间隔着十几年的光阴,至少在这个年代,她的这种感情是不被人理解的。   白灵直截了当的问:“朱雨是一个很好的女生,那你喜欢她吗?”   方叔叔没回答,转了一个话题:“其实我这次不应该来,我不能害了她,你劝劝她吧。”   白灵问他:“那你为什么把她送你的毛衣穿在身上?哪怕不得不收下,你完全可以压箱底,可你穿上了,你让朱雨怎么想?她因为你,发了高烧不去医院,躺在家里自己折磨自己,你呢?你做了什么?一次再一次的逃避?你们两个之间的事情,我不清楚,当事人是你,方叔叔,我希望你能处理好这段关系,请不要伤害朱雨。”   白灵一口气说完这一通话,小麦在屋里哇哇大哭,她转身去看孩子:“朱雨快下班了,一般她都是十二点十分出校门。”白灵只能帮到这里了。   小麦张牙舞爪的挥着胖胳膊,小眼睛滴溜溜的盯着白灵,发出呜呜的声音,孩子是饿了,白灵撩开衣服给她喂奶,小麦的小嘴吧唧吧唧吮吸的很快,吃饱喝足之后两只手扒着白灵的衣服睡着了,还发出请问的鼾声。   白灵默默小麦稀疏的胎毛,额头上那一缕一直黏在一起,白灵又不敢给她动,李爱云说大一点就好了。小麦的衣服大部分穿的都是二丫的,二丫生出来瘦小,比小麦还瘦呢,所以小衣服她穿着有点肥大,婴儿衣服不怕肥,肥一点穿着舒服。   小麦睡的很香甜,白灵躺在女儿身边,轻轻拍着她给她唱摇篮曲,与其说唱给她听,更像是唱给白灵自己。   白灵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桑红芹跟李爱云蹑手蹑脚的进来,李爱云比划两下:“让灵灵睡吧,晚上孩子没少折腾她。”   红鸡蛋还剩下半竹篮,剩下的就留着自己家吃,主要是给灵灵补充营养,孙海全挺争气的,上次上山竟然捡到一只野鸡,他自己没有打猎的本事,也是运气好,不知道是谁打的,□□的枪眼还在呢,估计是忘记拿了,他给烟草浇水的时候顺路带回家。   孙海全立刻来县城把野鸡送过来,白灵刚出月子,且得补充营养呢,大人吃不吃无所谓,桑红芹可不跟儿子客气,让他等等再走,褪了鸡毛,加上当归红枣枸杞,用砂锅炖了一个小时。   要是有乌鸡更好了,那个补身体,但这时候也就不能挑拣啦,野鸡的营养价值也不错,炖熟之后,桑红芹给孙海全扯了一只鸡腿、还有胸脯上的一点肉,装好让他带回去:“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呢,给他们吃点。”   邹城中午回来神清气爽,他扬扬眉,笑的十分神秘:“有好事,你猜猜是什么?”   白灵脱口而出:“你升官了?”   邹城捏捏她的脸:“小官迷,不是这个,我们单位发补助了,每人一条大黑鱼。”   这个啊,白灵有点失望,不过有吃的也是好的,白灵想起之前,两个人没在一起的时候,邹城单位就发过鱼,福利真不错。   邹城嘱咐一家人保密,这个福利是私下里的,不能对外说,总不能让别人戳着后背说银行老大给自己员工谋福利吧,这些黑鱼都是水库里的,至于是怎么分到银行这的,邹城这些员工就不清楚了。   邹城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灵灵,你是有事托方叔叔去找朱雨吗?”   “你怎么这么问?”   邹城手里抱着小麦,说道:“我下班的时候,刚好路过一小,发现方叔叔在跟朱雨讲话,以为是你让他去的。”   白灵叹叹气,望望外面,大人都忙着没人理会他俩:“方叔叔跟朱雨早就认识,我只能说这么多,其他的你去问他们。”   邹城张张嘴:“认识?你确定?”邹城倒吸了一口凉气。   白灵察觉出邹城的异样,继续追问道:“怎么了?你是不是知道一些内情?”   白灵现在就是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邹城摇头道:“具体的我不知道,只是方叔叔有时候情绪会变得很奇怪,之前他见过几次朋友,然后回来心情就会低落,几天都缓不上来,我一直怀疑他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你刚才一提朱雨……不过怎么可能呢,大概是我想多了。”   白灵暗自留心,不一定是邹城想的多,一桩桩线索摆在眼前,加上方叔叔的自述,肯定没那么简单。   白灵不知道方叔叔在纠结什么,按照朱雨之前的意思,方叔叔应该一直是拒绝她的,不然朱雨不至于那么受伤,可把朱雨织的毛衣小心的穿在身上,又是什么含义呢?   如果真的没有丝毫感情,不会这么做吧?为难?害怕社会的舆论,害怕耽误朱雨?方叔叔的苦衷白灵无从得知。   黄杨下午又来了一趟,很明显打的是朱雨的主意,白灵觉得一团乱麻,这三个人各有各的立场,从白灵这个局外人看,如果朱雨能嫁给黄杨,从条件上来看是一桩好姻缘,但是朱雨不喜欢表哥,实在是可惜。   白灵没忍住,善意的提醒道:“表哥,朱雨一天都没来,还有……她……你俩不合适,三姑一直给你介绍女同志有时间你就去见见吧,没准就有合适的。”   黄杨对相亲从来不算排斥,就是见见面而已,又不是要私定终身,但现在他推掉了所有的相亲活动,一门心思放在朱雨身上。   黄杨收起笑容,他听出了白灵的言外之意,轻轻的说道:“我心里都明白,朱雨心里有别人,那个人是谁,我现在也一清二楚,但这不耽误我喜欢她,那个人对不住她。”   白灵大吃一惊:“表哥?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第96章 母乳皂      黄杨苦笑了一声,说道:“还记得小麦满月吗?方叔叔最后来的,小城把他棉衣脱下来之后,朱雨的神色很不自然,当时我就知道,他们两个一定认识,之后朱雨一直在掩饰自己的失态,这就是欲盖弥彰,她不停的往那头看,我再笨也能猜不出来不正常。”原来是这样,表哥看起来心思粗狂,没想到观察力这么好,在场的其他人恐怕都没有太在意。   黄杨是一个明白人,白灵不必多说,方叔叔很快就回了省城,想必他去找朱雨,一定会谈这些事吧,晚上的时候邹城告诉她,让她别管方叔叔跟朱雨,白灵拉住他,疑惑的问道:“为什么啊?”   邹城无语的叹气道:“人家自己能解决,方叔叔跟朱雨都是成年人,可以为自己负责任,而且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这也一两年了吧,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捋清楚,方叔叔一定是在逃避什么,哪里是你一时三刻能劝通的?有时间啊,还是陪陪小麦吧。”邹城逗逗女儿:“好闺女,你说爸说的对吗?”   白灵闷闷的躺下,把棉被往自己这边一拽,邹城那边直接抓空,冬天的晚上很冷,邹城的大腿直接暴露在空气里,他冷的耸耸肩,一点点拽回被子,两腿攀上去:“媳妇,生我气了?”   白灵冷哼一声:“我才没有呢,你嫌我多管闲事,可朱雨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看着她耽误下去。”   邹城把手覆盖在白灵的柔软上,开始转圈轻揉,生完孩子之后……手感似乎更好了一些,邹城翻身跨上去,胡茬贴在白灵的脸上:“媳妇,你也出月子了,我们……咳咳咳,这么多天的公粮也该交交了吧。”   白灵的身体早就恢复的差不多了,她搂住邹城的脖子,在他身旁轻轻呼气:“你在转移话题。”邹城的大手在她身上游移:“一会儿,等我跟你汇报完工作咱们再谈心。”   “汇报工作?”   邹城抬起头,但是手下的动作没停:“对啊,交公粮……可不就是汇报工作的一项嘛,一会儿你自己好好感受感受。”   白灵:“……”   两个人很久没亲热,竟然感觉有一丝的疏离感,这让邹城很不满,尤其是在后来的时候,白灵眼神迷离,像是在走神一样,这一点深深刺激到了邹城,他不禁加快了身下的速度,白灵喘息着说道:“你疯了,慢点。”   邹城不满意的说道:“那你不能走神,现在除了我,什么都不准想。”   之后邹城抱着白灵躺在床上,小麦睡的很香甜,丝毫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邹城捏捏她的手:“这次工作汇报你有什么感想?”   灯光下,邹城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让白灵想笑,白灵忍住了笑意,说道:“似乎……似乎热情,很有干劲。”   邹城捉住了她话里的只言片语,一语双关的说道:“你说的没错,的确很有‘干劲’”。说完又翻身上来。   到一半的时候小麦哇哇大哭,邹城唉了一声,连忙起身,白灵有点尴尬,虽然女儿懵然不知吧……   小麦哭的震天响,白灵一看,孩子尿了,估计是不舒服,所以哭出声,邹城下去找了一条洗干净的尿布,细心的给她换好,顺便在小麦的身上轻拍一下,警告道:“以后不许瞎哭,不然把你送给你奶奶带。”   白灵过去把孩子抱过来,反正还没睡,先喂喂奶吧,平时这个时间一般都得吃一顿,她捅捅邹城:“没有你这么当爹的,还欺负你闺女。”   邹城十分不满被打断,躺在白灵旁边盯着她:“是她不懂事,我教育教育应该的。”喂完孩子,两个人再也没有兴致,但是也不想睡觉,白灵开始继续之前那个话题,邹城躲不过去,直接说道:“方叔叔心里有计较,他会处理妥当的,你别掺和,不然容易适得其反,我以前一直知道,方叔叔心里惦记一个人,但是好像很痛苦,有难言之隐,我后来仔细想想,应该就是朱雨,朱雨的心思既然方叔叔明白,那他没有回应,就证明一定有他的道理。”   白灵不同意:“那朱雨呢?她岁数也不小了,难道要等他一辈子或者半辈子吗?”   邹城无奈的摸摸她的头发:“傻媳妇,这都是人家乐意的,你再打抱不平也没有用,我打个比方,你看表哥也喜欢朱雨吧,可是朱雨呢,明确告诉过她自己的心思,但表哥不还是不死心吗?喜欢一个人,对一段感情的付出,不是那么容易收回的,要是自己不死心,别人没有办法,所以啊,你只能旁观。”   白灵不吱声了,邹城其实说的有道理,她就是替朱雨委屈,算了,感情这种事,说不清孰是孰非。邹城抱住她,邹城喜欢用胡茬轻轻刺她下巴,白灵越躲,他越开心,果然,白灵皱皱眉,拇指和食指捏住他胳膊转了一个圈,凶凶地说道:“刮胡子,明天我替你刮,下次再扎我,信不信我把你头发上的几根毛也剃掉?”   邹城又把胡茬伸过去蹭蹭:“我媳妇真凶。”   第二天一大早邹城就被白灵踹起来收拾昨晚的现场,昨晚收尾洗完的盆和纸都在屋里呢,虽然小夫妻俩个之间亲热很正常,可到底是很私密的事情,让别人看到总是难为情,哪怕是自己的亲人。   邹城揉揉惺忪的睡眼,机械的穿衣服,他嘱咐说:“媳妇你再多睡一会儿,等快吃饭我再叫你。”   白灵开始也想做一个勤劳早起的好媳妇,到后来怀孕的时候嗜睡,一天有一半的时间都在睡觉,等生了孩子,晚上根本睡不好,这还是幸亏李爱云晚上帮着照顾小麦一段时间,两个人轮换呢,不然就这小祖宗,铁打的身子也陪不过她,怪不得说小婴儿最熬人。白灵早上总是睡不醒,开始她还想挣扎一下,总不能老实等着吃早饭,后来她放弃了……睡饱了再说,好儿媳妇以后再做。   李爱云没有那么多的说道,她还劝白灵呢:“不用起太早,早饭容易做,蒸几个馍馍,再喝口汤就行,不费事。”   白灵起来的时候小麦被抱了出去,白灵最近的母乳不少,每天涨奶涨的难受,晚上没人的时候邹城会帮她吸吸,可也解决不了问题,哺乳期的女人很尴尬,奶汁会不自觉的浸湿衣服,白灵在胸罩里面垫了一层棉布,可是没太大用处,照样会渗透出来,好在是冬天,如果外出的话,穿的厚一点看不出来,就是会觉得打湿的那一片冰凉。   李爱云给她想了一个好主意,说让白灵把多余的母乳挤出来,做母乳皂,省城里的很多人生完孩子都这么做,做法简单容易上手,没有什么含金量。   母乳皂?白灵之前还真的没有听说过,她上大学那会倒是在学校后门的小店里做过手工肥皂,那种肥皂样式形状很多,纯粹是为了好玩好看,昨晚之后可以带回去。母乳皂怎么做?像这种自己家里的做法工艺,首先卫生条件没办法保证,还有就是做的过程中,会不会破坏母乳的营养成分,最后的母乳皂的作用有多少呢?   李爱云听了白灵的质疑,每当一回事:“没啥,就自己家用,要是不放心留着洗手呗,当成肥皂用。”   白灵想想李爱云的说法也有道理,现在物资这么贫乏,就算做成功之后没有其他的功效,就当块普通的肥皂用也行,不过用自己的母乳做……感觉有点羞耻。   李爱云轻笑道:“就留着你们小两口跟孩子用,其他人别给使。”   这样的话白灵心理负担减轻不少,自己母乳做成的肥皂被放在洗脸盆旁边公用,她可接受不了。   李爱云手脚快,也没跟白灵提,找来了制作母乳皂的材料,皂基是做肥皂的原材料,商店里有卖的,平时买的人很少,价格很优惠,只是肥皂的五分之一,另外需要橄榄油,家里也有,其他的全部备全,白灵一口气做了十块出来,外面天气冷,晚上的时候下面铺层纸摆在窗台上,第二天就是硬硬的母乳皂。   小麦还小,皮肤挺娇嫩的,白灵没给她用,万一过敏了咋办,她先在自己身上试了试,有点滑滑地 ,是奶香的味道,奶香味比较淡,制作的过程中,母乳的营养成分估计被消耗了大半,白灵没指望母乳皂真有什么功效,就当肥皂用,关键是能解决掉她多余的母乳。   白灵把母乳皂收起来,整整齐齐的摞在柜子里,邹城洗手的时候翻来覆去瞅了好几眼:“真是母乳做的?”   白灵把毛巾给他递过来:“对啊,办法是妈教给我的。”邹城往手背上抹抹:“真香。”随后又往白灵上身逡巡:“不过还是自己喝更好。”   白灵把母乳皂收走:“流氓,以后也不给你用了。”   邹城洗完手甩甩水珠:“没关系,我自己丰衣足食。”   作者有话要说:  邹城:闺女,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这么整我……   小麦:哇哇哇……哇哇哇哇   玩具车被锁了两次,开一次小小儿童车试试……生无可恋脸。→_→另外,母乳皂这个情节,是我在朋友圈看一个同学晒自己做的母乳皂才写的,好奇搜了一下,竟然还有卖的……不要做,不要买,没啥用处,安全还不达标,可能还有细菌,适得其反。      第97章 1965      方叔叔走之前邹城去送他,两个大男人站在火车站广场前,邹城瞅瞅他:“方叔叔,灵灵可一直惦记着呢,我让她别瞎掺和,可你来了一次,总得跟我说句实话吧。”   方叔叔神情很憔悴,他索性坐在旁边的台阶上,两只手搅弄在一起,和平时开朗的性格大不相同,最近他消沉很多。   方叔叔说道:“我比朱雨大十多岁,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的,她那么年轻,条件又这么好,我一个三十多岁一事无成的人,跟她相差太多,我跟她聊完了,我不会喜欢她,让她找一个更适合的人结婚,你表哥就不错。”   邹城盯着他,仿佛要看透他的心:“你说了这么多,你是喜欢朱雨的,不是吗?”   方叔叔起身拍拍尘土:“走吧,不然误了火车我就回不去啦。”方叔叔拎着行李,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丢下一句:“人不能太自私,只为自己考虑,这样的结果对我或者她都好。”   方叔叔的脾气邹城最清楚,一旦下了决定不会改变,或许他说的对,一定还有跟适合朱雨的人出现,感情这种事,没人说得清。   邹城交代几句,让方叔叔务必把自己家里那些宝贝收藏好,也千万不要跟别人提起,不然容易惹出是非,方叔叔没当回事,笑道:“那些都是我们家的传家宝,国家都没说上缴呢,我管别人干啥。”   邹城心里着急,脱口而出:“一定要悄悄保存好,如果实在不行,放在我这里。”说完他察觉口误,他这么急迫,方叔叔还得以为自己惦记这些东西。   方叔叔是个洒脱的人,竟然点点头:“这个办法也不错,下次我都带给你,你先帮我保存几年。”   白灵关上门,拉着朱雨聊了很久,朱雨像泛滥的洪水冲破大堤的控制,抱着白灵大哭不已,人啊,总得撞撞南墙才会回头,白灵正安慰朱雨呢,外面有人来,闹哄哄的。   白灵出去一看,是胖婶带着文桂回来了,胖婶穿着破棉袄,裹着大围巾,只露出两只眼睛,文桂比以前瘦了很多,头发枯黄的垂在两边。   胖婶尴尬的说道:“哎呀,灵灵你都跟小邹结婚啦,真是挺快的。”   白灵不清楚两个人为什么回来,她笑着迎客:“外面冷,快进来坐吧。”   胖婶看见小麦夸了几句,逗弄一阵子,之后才进入正题,他们这次回来,本来是想抱着买房子的心态,如果邹城肯卖房子,她们想再买回来,可回来一瞧,婚结了孩子都生了,这房子肯定回不来,不免有些失落。   胖婶跟文桂在上海过的并不好,当时儿子叫她们过去,是有私心的,媳妇得上班,没人照看孩子,老妈过去帮忙能解决大问题,正好当时有合适的青年介绍给文桂,胖婶母女一合计卖房子直接过去了。   胖婶儿媳妇是一个不讲理又刁蛮的人,开始还觉得婆婆来很有用,到后来孩子稍稍大一点,又觉得住着一个外人碍手碍脚,三天两头就挑事,胖婶也不是一个受气的人,婆媳俩没少吵架,整个筒子楼的邻居都知道,他们婆媳不和。   儿子呢受夹板气,还得哄着自己媳妇,胖婶在儿子家里待的不顺心,累死累活的还被嫌弃,偏偏文桂跟对象之间也出现问题,男方非要分手,黄了这门亲事,折腾了两个多月,婚事到底黄了,当时都已经谈婚论嫁了,后来文桂才知道,男方看上条件更好的女同志了,这才非要分手。   胖婶因为这个没少埋怨儿子,怪他识人不清,人是他介绍给妹妹的,儿子自然是有错处的,胖婶儿子没说什么,儿媳妇不干了,叉着腰跟胖婶吵架,胖婶一气之下,带着文桂回了涞水县,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她想把房子买回来,已经还住在老家。   白灵抱歉的说道:“实在不好意思,胖婶你也瞧见了,我俩也没其他的房子,就这个家能落脚过日子。”   胖婶表示理解:“可不是吗?你俩成了家,肯定得有房子住,当初买卖也是你情我愿的,我能理解,灵灵啊,隔壁你白姐的房子卖吗?”   白灵摇摇头,她之前还真问过,不过白姐说房子得给儿子留着,万一哪天回来不能没地方住,就算是空闲着,也不卖,反正家里不缺钱。   胖婶推己及人,悔恨的说道:“你当初还劝过我,让我别卖房子,哪怕是去了上海,也得在涞水县留个家,是我没听进去,得了,我再绕绕。”   文桂噘着嘴:“妈,上海也挺好的,我还有正式工作,你要是不愿意跟我哥嫂住,咱们搬出来租房,你说我回涞水县,供销社的工作早就丢了,要是再把上海的工作混没,不就是鸡飞蛋打吗?”   如今也没了退路,胖婶心说除了折返回上海,还有啥辙?胖婶跟文桂没地方住,这次来也没开介绍信,招待所住不了,白灵收拾出一间厢房,让胖婶跟文桂住一宿,被褥不够,也只能凑合凑合。   白灵感慨道:“胖婶去上海之前开开心心的,没成想去了之后日子那么不顺心,还不如一直在涞水县生活呢。”   邹城抱住她:“当初你也劝过,每个人啊,都有自己的选择,不过白姐的房子真的不卖吗?”   白灵问邹城想干什么。   邹城往她胸上一扑,左手开始动作不停,轻声说道:“姥姥姥爷岁数大了,还有爷爷奶奶,以等以后他们愿意过来,可以把隔壁的房子买下来,大家住的近,也方便照顾。”   原来邹城是这样的心思,白灵摸摸他头发:“县城的房子卖的少,再等等吧,以后几年也不知道是什么光景。”   想到以后啊,白灵就会生出一阵恐慌来,现在的日子踏实安逸,每天都很充实幸福,如果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没有其他的变动,该有多好啊。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又过去一年,热热闹闹的过了春节,就迎来了1965年,这一年,是很关键的一年。   白灵的历史不好不坏,上学的时候,相比较近现代史,她更热衷于学习探究古代史,所以对建国后的这几年,没有太多的印象,她记住的无非就是那些年度大事件。   那场运动的官方时间是明年,但是白灵记得历史老师提过,每个地区都是不一样的,很多地方提前一年就开始闹,真正全国性的是明年,那也就意味着,今年就已经是摇摇欲坠,开始不保险了。   一切都应该早做打算,副业干不了多久了,明年的时候,别说农村搞副业了,鸡都不用养,学业不用上,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白灵有一点比较欣慰,孙玉柱家的成分很好,好几代都是贫农,穷的叮当响,这样的出身会很安全,不会波及到。   白灵担心的是邹家人,按理说,邹正富是对社会有贡献的人,李爱云以前也是在正经单位上班的职工,但是最要命的是,他们家有海外背景,邹甜在国外,这个没人提还行,万一被人抓住小辫子,可就比较敏感了。   邹正富来到涞水现在之后就舍不得走了,跟以前孤零零在家里等消息相比,所有家人都在涞水县,每天还能逗孙女玩,完全没有可比性。   邹正富觉得儿子说的对,反正没几年就退休,还不如主动请辞,回去做研究也没意思,比较遗憾的一点就是不能正名,邹城安慰他:“爸爸你放心吧,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早晚会水落石出的。”   邹城这么笃定是他预知后事,关于研究结果所属权的争议,到了几年后,确实证实邹正富的诉求是正确的,对方窃取了他的成果,但是正义来的有些迟,邹城想一定要想办法,早日证明这件事。   现在这个院子里真的是三代同堂,每天都是热热闹闹的,李爱云跟白灵说,如果她现在想继续工作了,全家人都支持她,反正小麦有人哄。   关键是现在没有合适的工作,白灵不会再当老师了,这个职业以后有很多隐患,很容易引火上身,等到一个合适的契机,她也要劝劝朱雨,让她找个其他的工作,不过朱雨相对是安全的,就算明年的运动开始,教师这个职业受到诟病,像朱雨这种小教员,没有什么过分的言论,踏踏实实加上家里的背景加持,基本可以躲过去。   白灵最担心的,反而是三姑,邹副校长是一小的校长,主抓教学工作,她性子耿直,这些年指定得罪不少人,要是小人在背后捅她一刀,白灵害怕她的处境会很艰难。   白灵也不是神仙,不能阻止所有事,等以后跟邹城商量吧,看看怎么劝劝三姑,邹副校长的情况跟李爱云、邹正富不同,他们之所有内退、辞职,主要是因为真的发生了状况,李爱云身体不好,不适合这份工作,邹正富呢,受到了不公正待遇,心灰意冷。   可是邹副校长是一个所有的精力都扑在工作上的人,突然间让她停下来,怎么可能实现呢?她只会觉得白灵无理取闹。   老三届的学生到明年那会儿得累积一百来万人,各个行业的职位饱和,没什么地方可以接收这些学生,就发生了后来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这场运动轰轰烈烈,也耽误了很多人的一生。白灵的三奶奶就是下乡的城市知青,后来返城无望留下来结婚生子,即便过了那么多年,三奶奶还觉得很遗憾……      第98章 放开这章不要买      白灵庆幸的是,她现在已经结婚生子,上山下乡跟她没有关系,不然再下乡去农村进行劳动生产……白灵这副没干过多少农活的身子,非得交待在那里不可。   这个新年一过去,白灵就隐隐察觉出了不对劲。大街上经常会有游/行,比如批判一下这个地主,要么就是打击一下资本主义的走狗,花样层出不穷,人们跟打了鸡血似的,整天在大街上晃悠。   这些人的主力是年轻人,大多十七八岁,本来应该是在学校里好好念书的高中生,不学无术的开始揪“人民的公敌”,还说这是比上学更重要的事情。   白灵抱着小麦去街上转转,小麦现在爱闹爱玩,白灵带她晒晒太阳,街上一个女人在游街,白灵问旁边的人得知,这个女人多年前抛夫弃子,跟别人逃到了外地,闹饥荒活不下去又回来了,这两年相安无事,最近不知道怎么的旧事被翻了出来,被人拉出来批/斗。   这个女人当时确实不道德,她丈夫被机器压断了腿,然后当时孩子只有六七岁,家里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她不管残疾的丈夫跟孩子,直接和别人私奔,遭到身边人的唾弃。   白灵默默的没吱声,她不是圣母,这样一个人站在她面前白灵也会厌恶,可谁都没有审判别人的权利,就这么拉上来游街,围观群众什么东西都往人身上扔,这种私罚弊端很大。   小麦被吓的哇哇大哭,白灵捂住孩子的眼睛匆忙回了家,刚才跑的太急,呼呼的喘着粗气,把外面的情况说给公婆听。   邹正富说道:“这是又要变天啦!一次一次的,没个准,前几年先是自然灾害,天灾没有了又……” 邹正富还没说完,李爱云踢了他一脚:“祸从口出,瞎说啥,有这时间不如去给我晒晒辣椒。”   小麦转眼就已经半岁了,养的白白胖胖的,谁瞅见都想掐掐她的脸,邹城跟白灵商量,打量带她跟孩子回去见见爷爷奶奶,小麦出生之后爷爷奶奶一面都没见呢,这是离得远,他们小辈过去看看是应该的。   邹城还有其他的想法,不仅仅白灵注意到如今的氛围不一样,他也注意到了,那场运动,恐怕就在不久之后,比他预料的还要早,爷爷是有大智慧的人,他这次回去,也想跟他取取经,让爷爷帮他出出主意。   小麦不怕旅途折腾,给她多穿点厚衣服,在车上裹毯子,跟在家里没什么分别,冻不着她。   小麦火车上哇哇哭,白灵喂奶不方便,所以给她带了奶粉,邹城去接热水给孩子冲奶粉喝。   对面的一个女同志看起来比白灵还小呢,怀里抱着一个娃娃,一问她今年才十七岁,抱着孩子去看省城的丈夫,两个孩子比着赛似的一起嚎,白灵好不容易把小麦哄睡,递给邹城让他抱一会儿,她现在胳膊都酸麻了。   下车直奔郊外,这次来准备给爷爷奶奶一个惊喜,邹城连电报都没拍,爷爷奶奶见到他们很高兴,尤其是看到重孙女,更是爱不释手,小麦被放在炕上,一群人围着她看,小麦也不认生,反而嘿嘿直乐,抓着床单不撒手。   爷爷奶奶身体还挺硬朗,看起来比实际年纪年轻很多,邹城带着白灵说去河边转转,这里有一条大河,里面鱼虾不少,虽然说不让打捞,但是晚上的时候总会有人来偷偷捞鱼。   这个季节万物开始复苏,河面的冰已经化开,但是河水还是冰凉的扎人,两个人围着河岸转转,岸边有些野草,生机勃勃的生长着。   这时候白灵听到不远处有人喊救命,河边很少有人过来,这边比较荒凉,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白灵往前面走走,瞧见河面上有一个扑通的身影,有人落水了!   白灵不会游泳,她刚想问邹城,回头一看邹城已经跑了过去,站在岸边不动,白灵连忙问:“你会游泳吗?”   邹城嗯了一声,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河面。   白灵急切的说道:“那你去救人啊?”   邹城没有挪动地方:“再等等,现在还不是时候。”   眼看着河边上扑腾的身影动作幅度越来越小,可邹城纹丝不动,白灵心里着急,这可是一条人命啊,邹城既然想救,到底再等待什么?   邹城突然脱掉自己身上的衣服,赤着上身跳下河,他用尽力气往那边游。   溺水的人开始放弃挣扎,邹城游过去拉住他,是一个孩子,看起来十三四岁的样子,河水刺骨的冷,邹城打个喷嚏,一个人在里面游就困难,更何况他还带着别人,白灵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根竹竿,在岸边大声喊:“你抓住竹竿,快点过来!”   邹城没有力气说话,摇摇头,等他把人拖上岸的时候,他往地上一躺,喘了几口粗气之后起来给他压胸口,孩子咳咳的吐出几口河水醒了过来。   刚才实在太危险了,如果不是他们两个经过,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小命都要丢了,邹城穿好衣服,板着脸训斥了几句,问他家在哪里也呆呆的不说话,看来是吓坏了。   邹城拍拍他的肩膀:“跟叔叔回家吧,给你换身衣裳先穿着,湿衣服容易生病。”   男孩一言不发的跟在后面走,白灵温柔的询问了一下他的情况,总不说也不行,孩子总要回家的,他自己一个人出来玩,差点把命给丢了,央求白灵不要告诉家里人。   邹城严肃的说:“这一点我们不能答应你,万一你不听话,再有下次怎么办?一定要告诉你家长,得好好管管你,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邹城从自己带来的包裹里面找出一身洗干净的衣服,白灵热水兑好放在盆里,让这个孩子洗洗身上。   刚才的闲聊里得知,这个男孩叫周大猛,今年十二岁,他大姨是住在附近的,这次跟着父母一起过来探亲,自己偷偷溜出来去河边玩,天气这么冷,他在河边走,想抓点小鱼,结果渔网没撒下去,自己掉进冰冷的河水里,幸亏邹城经过附近,不然今天非得淹死不可。   周大猛毕竟还是一个孩子,刚才吓的脑子空白,懵懵的说不出话来,邹城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孩子小声说了句谢谢。   等暖和了一会儿,白灵跟邹城说带着他去找家长,奶奶在后面招手:“你们去吧,小麦交给我们哄着就行。”   周大猛的姨家离的比较远,城郊的房子本身就没有城里那么密集,大概走了二十分钟,到了一个院子,他指指里面:“这是我二姨家。”   白灵在门口招呼一声没有应答,进去之后发现都在倒座呢,周大猛喊了一声二姨,一个穿着蓝布格子衬衣的女人不解的问:“大猛啊,你的衣裳呢?后面这两位是……告诉二姨咋啦?”   周大猛小声的说道:“我掉到河里了,是叔叔把我救起来的,就是后面的这位。”   周大猛二姨一惊:“啥?你掉河里了?严不严重?你爸妈陪你姥姥姥爷聊天呢,等我叫过来。”说罢穿上拖鞋往院子里奔。   周大猛他妈过来之后先是抱着孩子哭了一通,然后开始感谢邹城夫妇,邹城之所以坚持把他送回来,不是为了得到回报,他是怕孩子私下隐瞒这件事,家长不知情,不会对孩子进行约束,万一事情再重演一遍,旁边没有了邹城,那可就真的危险了!   周大猛他爸一直没吱声,等妻子说完之后,叹口气说道:“你们是大猛的恩人,今天要不是你们,我们就见不着孩子了,实不相瞒,我和大猛妈就这一个独苗,平时宠惯了,造成了他现在这个无法无天的性格,以后我们一定好好教育!”   邹城把周大猛安全送回来,以后他父母多加管教就达到了目的,周大猛他爸执意问了名字,邹城说他们也是来探亲的,说了爷爷的名字。周大猛爸像是认识爷爷,说道:“原来是邹义的孙子,我心里有谱了。”   周大猛的亲戚非得留他们吃饭,还要塞点钱表示感谢,邹城跟白灵怎么可能要钱?邹城回绝道:“我们就是刚好路过,我又会游泳,不可能见死不救,真不用给钱……”   周大猛他爸说道:“年轻人啊,我们家欠你们一个搭人情,以后有机会,需要帮忙的一定要开口。”说罢拿着笔刷刷刷写上一个地址,塞到邹城的手里。   邹城折成几折放在兜里,人家是一番好意,以后估计用不到,先收好再说。   出来的时候白灵问邹城:“刚才为什么你没马上救人,反而是在岸边上等了一会儿?”   邹城笑笑:“你是没有经验,溺水的人,力量大的吓人,会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东西做救命稻草,如果我在他大力扑腾的时候游过去,一定会被他拖住的,不仅救不了人,很可能把自己搭进去,我先是在岸边观察,到发现周大猛已经筋疲力尽了,才能下去,这样的话他没有力气挣扎,我能更顺利的把他拖上来。”   原来在水里救人还有这么多的讲究,刚才真是把她担心坏了,邹城的水性有多好她不清楚,在救别人的同时,也是把自己置于了危险的境地,幸亏两个人都平安无事。   邹城把那张字条递给白灵:“先收好吧。”   白灵望了一样上面的字,是一个居住地址,邹城眯眯眼,轻声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地址是省城的一个政府大院,住在这里面的,都是政府的高官……”   白灵明白了邹城的意思,她结结巴巴的说道:“你的意思是,周大猛的家世不简单,刚才见到的他爸,就是省政府的官员?”   邹城嗯了一声,今天这桩事完全是意外,他倒没想求回报,哪怕是在印证周家人的身份之后,只是凡事都有意外,没准什么时候,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真的会需要找周家人帮忙……   小麦每天都带给人惊喜,从开始学会翻身、爬来爬去,到现在能够蹒跚学步,白灵都看在眼里,小麦支支吾吾吐出几个含糊不清的字,白灵托腮在一旁分析闺女说的什么。   家里有老人能帮衬不少,李爱云平时和白灵一起干干家务,邹正富呢,哄哄孩子,含饴弄孙每天乐在其中。   家里房子真的像邹城说的,怕以后不够住,等那几年开始,小夫妻俩打算把爷爷奶奶接过来,姥姥姥爷这里其实不用担心,还有二舅管呢,再者他们在小杨庄也习惯了,平时乡里乡亲还能串个门。   邹城说的没错,能把隔壁买下来最好,钱呢想办法也能凑上,关键是有地方住。白灵找个午后,去了白大姐家里,她家离得不远,走路几分钟就能到。   周末不用上班,白大姐在家里正洗衣裳呢,白灵说明了来意,白大姐有点迟疑:“说实话我不打算卖房子,家里不缺钱,那间院子是公公去世之后分来了,给了儿子住,现在呢,儿子虽然不在这安家,但是给孩子准备个地方我们也安心。”   白灵扫视一眼,白大姐这个院子很大,虽然比胖婶那个小一点,但是房间有四五间,院子很大,东南角是垒好的鸡窝,另一侧是煤球堆。白大姐擦擦手上的水,招呼白灵进屋。   白大姐说房子卖也行,不过她不收钱,只收粮食三百斤粮食,粗粮细粮掺和着,比例二八三七都行。   白灵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多粮食?可赶上一个人一年的供应了。”   白大姐叹气说:“儿子肯定不回来啦,去年年底单位分了公房,一家人搬了进去,有工作有房子,谁还愿意回县城来,就算真回来,还有我们两个老的这个院子呢,我是这么想的,钱呢不如粮食实际,那几年的饥荒真把人吓怕了,如果手里有存粮,再遇到啥事也不慌,房子是死物,粮食能救命。”   三百斤粮食,对于别人来说是天文数字,可对白灵来讲,就是空间仓库里的一角而已,只是她不能轻易拿出来,装作为难的样子:“虽然我们家每个月粮食还有点结余,可三百斤也太难凑了。”   白大姐没当回事:“我就是随口说说,我也知道这个条件太难为人,但灵灵你也得理解大姐,除了粮食,房子我多少钱都不卖。”   白灵沉思一会儿说道:“大姐我回家去凑凑,要是能凑上,回来给你一个准信儿。”   “没问题,反正我不急在一时一会儿。”白大姐痛快的说道。   怪不得白大姐不卖房,她这个条件一般人都接受不了,自己家的粮食还不够吃呢,拿出点钱还行,出粮食要命了。   白灵在自己空间里翻了翻,按照三七比例的话,那就是90斤细粮,210斤粗粮。   粗粮好凑,什么玉米高粱黄豆红薯山药土豆,每样装一点就不少了,可是将近一百斤细粮容易被怀疑,所以白灵打算多放点粗粮,然后细粮凑五十斤左右,这样的话白大姐也不会吃亏。   精米二十斤,白面三十斤,白灵把粮食分类系在一起,打算缓上几天再说。   之后她找白大姐对了“口供”,说不管有谁问,她就说这个房子是白灵拿钱买来的,用的是她父母留下的钱还有彩礼钱,结婚的时候,邹家彩礼给了一百多呢。白大姐不需要说的太明白,含含糊糊就行。   那笔钱白灵能解释清楚,当初她从秦海芬那拿回了四百块钱,虽然说给孙海全用了一些,但是孙海全也渐渐还了不少,那片烟草看着不起眼,但其实挺挣钱的,除去交给生产队的小份钱,孙海全属于闷声发大财。   按照现在的行情,拿四百块钱买房子都算贵的了,白大姐那个院子不值这么多钱,至于邹城……应该能瞒过他吧,白灵心虚的想。   白灵把粮食用平板车推给白大姐,粮食还挺沉的,白灵运了两三趟,伸手 一看掌心里红了一大片。   白大姐有点遗憾,但也能理解:“细粮好像少了一点,但这么多粮食也难为你了。”   白灵抹抹汗:“白大姐,咱们也认识不少日子了,我肯定不会骗你,虽然细粮不够,但是我粗粮多带来一些,算是诚意吧。”   既然白灵这么说,白大姐也没再纠结,让她男人把粮食安置好,说道:“明儿吧,咱们去把房子的过户给办了,你男人跟着来也行。”   白灵痛快的说道:“大姐你又不能诓骗我,不用他,我跟你去办手续。”   “大姐就喜欢你这种爽快人。”   买房卖房全凭双方自愿,你收粮食我拿房本,对于白灵来说,粮食只是一个数字而已,没有了空间里还能再种,可是房子不一样,这可是安身的场所。   接下来一切都很顺利,白大姐带白灵办了房子买卖的手续,这个年代卖房子管理不严格,只要准备好简单的身份证明就行,出来之后白灵捂着房本,心里升出一阵阵喜悦,以后旁边的房子也会她的了!   白大姐有点同情的看看白灵,心里想,到底是年轻,一点算计都不懂,四处借来了粮食非要买房,房子有啥好的?就是圈出来一片地方盖了几间能避雨的屋子,有的住就够了,比如他们家,就算她把房子卖了,可她儿子回来之后也不是无家可归,住一起呗,更何况人家指定不回来,在县城有啥出息。   他们家的房子不值钱,县城里这种老房子比比皆是,院子小,盖房子的材料又不好,可是粮食就不一样了,粮食可以救命,现在供应这么短缺,万一什么时候有个天灾,再缩减缩减回到饥荒日子,真得掰着手指头做饭。   白大姐心里踏实,这些粮食捂在手里,比钱跟房子都让人安心,最起码一家人能使劲挺挺,饥荒年月饿死多少人呢?不都是没粮食闹腾的吗……   自己家日子自己过哟,她没偷没骗没抢,是白灵自己个儿乐意,白大姐呵呵笑道:“房子里我简单归置归置,能留给你的我都留下。”   白灵先斩后奏,回家后先悄悄把邹城拉到屋里关上门,整个人黏在他身上不撒手:“我也许办错了一件事儿,现在来承认错误了。”   邹城皱皱眉,掰开环在他腰间的胳膊:“闯什么祸了?需要你男人帮忙善后?”   白灵呵呵一声:“也没什么,我就是花了点钱。”白灵手指捏在一起做个手势,心虚的低下头。   邹城捧起她的脸:“不许避重就轻,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白灵把准备好的说辞告诉他,花了几百块钱,把隔壁白大姐的房子买过来了,她一口气把手续办完……   邹城说了一句:“你买贵了。”   邹城把白灵抱起来靠在墙上,身体欺了过去:“胆子真肥,这么大的事情竟然都不跟我提前说一声。”   白灵自知理亏,蹭蹭邹城的脖子:“所以我来承认错误啊。”   邹城一把扒下她的衣服,含糊不清的说:“那我得惩罚你。”   白灵按住他乱动的手:“大白天你疯了啊……”   邹城轻轻亲她:“没事儿,家里人都没在,爸妈带着小麦去公园了,刚走,回来最少要一个小时之后。”   屋里门插好,窗帘拉上,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阵仗,白灵心里砰砰跳,白天跟晚上心情完全不同,更多的是紧张跟刺激。   结束之后邹城心满意足的抱住白灵:“媳妇,你要跟我说什么来着?”   白灵:“……”感情他全没放在心上。   白灵把房本往邹城身边一扔:“隔壁房子,以后就是咱们家的,不管想把谁接过来一起生活,住的地方不用担心。至于房钱,是你们邹家给我的彩礼还有我爸妈的……那些钱买的。”   邹城起身穿衣服:“买就买了,我还能骂你不成?看你心虚那样儿”   白灵是真心虚啊,也许是邹城心思粗,没有深究这件事,总算是糊弄过去,大概男人在床上的思考能力就减弱吧。   有了隔壁的房子,李爱云跟小夫妻俩商量老两口搬过去,房子老空着没有人气儿,进去就是一股发霉的味道,闲着也是闲着,隔壁又不远,分开住不成问题,还能给小两口一点独立的空间。   小麦早就认人了,开始晚上李爱云还能哄哄,现在除了白灵其他人不跟,只要把她抱走,小麦噘嘴就要哭,白灵连忙抱过来,邹城牙根恨的痒痒,抱怨闺女耽误了他的性福生活。   邹城盯着婴儿车里的小麦,恨恨的说道:“三岁,三岁就让她自己单独睡,要从小培养孩子的独立性格!”   小麦像是听懂她爸的话,手舞足蹈的大哭起来。      第99章 开端      在小麦过一岁生日的时候,白灵发现自己又怀孕了,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她很早就察觉到身体的异样,去医院查过之后果然怀了,她郁闷的摸摸肚皮:“这才刚刚把小麦拉扯到会走路,还没喘上几口气呢,老二咋这么着急投胎。”   邹城闷声笑:“孩子着急跟爸妈见面呗,我刚才问了我妈,顺产一年后怀孕没危险,而且有了头胎的经验,这一胎会更加顺利的。”   十月怀胎不是人母体会不到其中的心酸,前期的孕吐,身体带来的不适,从体型变胖再到精神层面,经历着很多的折磨。   白灵本来打算缓缓再生下一胎,平时两个人避孕措施也做,没想到还是怀上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这次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生下来衣服都穿小麦的,反正也不需要那么讲究,再者小麦的衣服没有什么大红大粉的,就算是男孩穿也不违和,因为这个,白灵也没特地去看男女,等生的时候再知道也好,还能更有盼头。   因为有了第一胎的经验,白灵怀孕的时候除了初期的孕吐,没受其他的罪,孕吐没持续半个月,后来就吃什么都香。   每个月供应那么一点猪肉,李爱云换着花样做给她吃,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食材太少,她也是有心无力。   孙海全不知道跟谁学来一套,每次上山都往山林里放两个夹子,第二天上山再一看,有时候会夹到一点野物什么的,当然大多数还是无功而返,但这对他来说已经很好了,毕竟野味很难打,山上的猎物贼得很,就算是很有经验的猎户,进去一趟也不一定能带出东西来。   自从孙海全隔三差五的送野味来,白灵的伙食改善不少,孙海全现在干劲大着呢,欠的钱还了有一半,这在以前想都不敢想。   桑红芹看儿子无心婚事,劝了他好几次,说再娶一个进门,现在有一些过不下去离婚的妇女,找媒婆说合说合,看着性情善良是踏实过日子的,凑成一个完整的家,总比他又当爹又当妈的强。   孙海全拒绝了好几次,说怕委屈了两个孩子,他现在忙,娶媳妇就是让人家当老妈子来的,这不是坑人吗?   桑红芹跟白灵抱怨过好几次,说孙海全死脑筋。   白灵想起一件事,问道:“以前的二舅妈,郑丽梅,她咋样了?”   桑红芹撇撇嘴,说道:“还能咋样?跟个老姑娘似的在家里待着呢,她的名声不好,附近的鳏夫没有愿意娶她的,她老娘跟儿子生活在一起,一家人没啥说道,可嫂子不愿意啊,我听咱们村里的小媳妇说啊,她每次回娘家,都听说郑家隔几天就闹一场,难看的咧。”   白灵叹气,这也是她自找的,手里好好的一把牌,非得打的稀烂,现在成了孤家寡人,连个安身立命的地方都没有,生下两个儿子没人愿意认她。白灵突然想起街上那个游/街的女人,现在人们的思想保守,像郑丽梅这种作风算是出格的了,不知道她以后会有什么下场……   孙海全不想再婚倒不是为了郑丽梅,两个人的夫妻缘分早就尽了,也过了这么久,孙海全早就看开了,有儿子有忙碌的事业,其他的都不重要。   狗娃今年秋天上初中,学校在镇上,每天需要十来里的路去上学,初中的学费比小学贵了一倍,但孙海全还出得起这钱,孩子上点学懂点知识好,将来没准还能考大学呢。   白灵掰扯掰扯手指头,明年,明年就要变天了,别说狗娃这种初中生,就算是大学生,也没有了所谓的锦绣前程,不招工没单位接收,学历再高也没用,这些青少年们要上山下乡参加劳动去。   白灵怀孕的期间总是觉得心情低落,倒不是她矫情,自己也控制不了伤春悲秋的情绪,白灵找机会跟邹城说话,侧面打听他三姑什么时候退休。   邹副校长年级不算大,按照标准的话,还能在任上最少五六年呢,这件事不仅白灵挂心,邹城更是时刻放在心上,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推进,他每天都焦躁不安。   邹城也跟三姑谈过心,可三姑本人一心扑在工作上,是属于改革教学的激进派,让她放下手头的工作回家颐养天年,那简直是做梦。   邹城委婉表示过自己的忧心,邹副校长像是看破世事一般:“小城啊,你三姑年纪大了,经历了很多事,起起落落还少吗?这些年变来变去的,没少折腾,就说我自己,从这个副校长的位置上,升职降职就多达三四次,我不管以后怎么样,现在,至少我现在放不下学校跟里面的学生们。”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想要坚守的责任,就算是邹城明明白白告诉她,再过一年,她可能会受到批判,恐怕三姑的主意依旧不会改。   邹城从黄家垂头丧气的出来,黄杨追上来说:“表弟,你跟我妈关着门说什么来着?你走了之后她就呆呆的不说话。”   邹城神情一窒,三姑什么都明白,她可能比自己这个经历过一遭的人,想的都要透彻,邹城苦笑道:“没什么,你找我有事?”   黄杨就知道瞒不过邹城,他挠挠头:“朱雨跟……方叔叔咋样了?她现在还是不怎么搭理我。”   这个表哥,撞了南墙还是不死心,邹城劝道:“你啊,听三姑的话,有相亲的女同志你就去见见,全县城好姑娘多得是,为什么非得把心思栓在朱雨的身上呢?不管她以后嫁给谁,也不会嫁给你,明白吗?”   黄杨迟疑的说道:“也对……她选择谁也不会选择我。”   朱雨如果跟方叔叔能顺利在一起,她算是得偿所愿,可如果两个人始终没有缘分,那么朱雨一定是想忘记过往重新开始,但是选择黄杨,海怎么重新开始呢?他见证了这所有的一切,无时不刻不在提醒朱雨,她的那些执念与倔强等待的存在。   这些儿女情长的琐事,在巨大的变动当中不值一提,到那时候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更好地活着。   邹城跟白灵两个人有意识的在储存东西,不管是什么,留起来会觉得更踏实,县城里面开始弥漫着不/安/分的气氛,朱雨回来跟白灵抱怨过,说五六年级的孩子上课不认真听讲,整天跑出去看不见踪影,有老师问的话不屑一顾,说什么在干大事。   李爱云在两个院子里都种了菜养了鸡,按照常理说,现在是不允许自家私自种菜的,但是小县城里现在没人管,民不举官不究的,所以谁家都偷偷撒点种子改善伙食。   白灵怀孕七个多月的时候,心里不安的情绪越来越浓,邹城安慰她是想太多,白灵相信自己女人的第六感,早晚得出乱子。   白灵的想法得到了印证,朱雨慌慌张张跑过来:“灵灵,上面要开始进行清理了,你们家的这些菜啊鸡啊的,想办法都处理掉,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记得跟姥姥姥爷说一声。”   朱雨也没具体说,慌慌张张又拉门出去,朱雨总是不能骗她的,他爸妈很可能听到什么内部消息了,也许是朱雨偷听的,也许是她父母透露给她的,白灵没迟疑,跟李爱云简单商量商量,就把院子里的菜全都连根拔掉,收进了地窖里,鸡的话……白灵犹豫留下不留下,最后还是邹正富拍了板:“留啥留?既然处理了就一点别留。”   听到这话,白灵点点头,不能因为一两只鸡惹上别的事,白灵没敢告诉街坊四邻,既然这事没捅出来,没准还是秘密文件呢,她就算嘱咐别人,人家也担心自己的亲戚朋友,一传十十传百的,最后还得惹祸上身,关键时刻,也只能自己顾自己的了。   等中午邹城下班的时候,白灵简单说了情况,他让邹城去小杨庄,最起码别让姥姥姥爷有损失。   邹城午饭都没吃,骑上自行车就往小杨庄去,他先去银行请了假,说家里有事,孙家只有桑红芹跟猫娃在家,老的老,小的小,邹城帮忙处理完,千叮咛万嘱咐别让桑红芹告诉别人,之后又去了白灵大姨家,自己家拢共就这些亲戚了。   白灵大姨热情的招呼,邹城表情严肃的关上门,避开了家里的孩子,把事情告诉白灵大姨跟姨夫,谢志强反复的问:“村里不是允许让在村口栽树啥的吗?现在咋还改了?”   天气还变化无常呢,更别说上面的政策,朱雨不会诓骗他们,邹城重复一下严重性,这可能不仅仅是损失这点财物,更怕受人诟病。   白灵大姨相信邹城,说一定会处理好家里的东西,听到这些保证之后,邹城才回了县城。   大概过了一个星期,居委会的人没有任何预兆的挨家挨户上门,后面跟着几个穿着中山装的高个儿男的,这些人兵分好几路,每条街都有人去查,所以连应变的时间都没有。   白灵跟李爱云在家,隔壁闹哄哄的,很多人在七嘴八舌的说话,白灵肚子跟揣了个大西瓜似的,李爱云拍拍她的手:“你在家里待着,我去隔壁看看。”   白灵托着后腰,担心的嘱咐:“妈你小心点。”   李爱云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回来,进院子先插门:“灵灵啊,朱雨说的还挺对的,真的在查每家的东西!隔壁的菜园里的菜都被拔光了,他们敞开口袋往里装,养鸡的倒是没事,只要是每个月按月交鸡蛋的,鸡都没动,可是如果超出了养鸡的标准,多余的鸡一律没收。”   其实谁家除了养鸡的名额外,都会多养一两只的,白灵明显的感觉到,现在人们的生活富裕了一些,没有天灾,粮食的亩产明显增加,然后供应也渐渐提上来一些,孩子少的家庭,每个月还能有结余的粮食。   日子好了多养一两只鸡不成问题,平时可以捡鸡蛋,过年还能宰鸡肉吃呢,现在可倒好,名额外的母鸡都收上去,这真是白辛苦养鸡了。   外面有人啪啪啪拍门,李爱云连忙开门,进来的是居委会的一个大妈,平时人很刻薄,喜欢占小便宜,她皱着眉头说道:“大白天的锁什么门呀,难道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白灵坐在小板凳上啃苹果吃呢,她不急不缓的说道:“焦大妈这话说的可不好听,我们家是守法的人家,可一点坏事不干。”   焦大妈进来之后眼睛不停在院子里扫,严厉的批评道:“东西呢?你们家没有菜园子?还有鸡呢?怎么一只鸡没有?”   李爱云呵呵干笑两声:“菜园子真的没有,哦不对,应该是以前有,那时候思想觉悟上不去,总怕菜不够吃,但是后来我们全家人反省了一下,私自设立小菜园是不被允许的,后来就填平了,你们看看,我没撒谎,还有啊,那个鸡,前几天得病死光了,鸡笼全空着呢,要不谁钻鸡笼里去看看?”   鸡笼里都是鸡屎味,没有人愿意进去看,焦大妈还想多立功呢,没找到东西很失望,人家也没撒谎,有的人家提前一点知道消息,然后回家把菜地填好,但是时间不够呀,菜地那翻的都是新土,松松垮垮的还没踩实呢,一眼就能看出破绽,最后不得不把收起来的菜上交,可是邹家不一样,院子里完全没有种过菜园的影子,焦大妈没办法,只好带着人去别人家。   白灵拍拍胸口:“好险啊。”   幸亏有朱雨的通风报信,不然什么东西也留不下,白灵感慨道:“好在咱们没啥损失,姥姥姥爷跟大姨那也提前通知了,指定也没事。”   只是白灵没想到,她大姨并没有按照她们的通知去做,这个时候白灵大姨懊悔不已,村里把鸡收走,还有门口栽种的东西,一样都没有留下,地上只剩下几个黑窟窿。   谢志强坐在炕上唉声叹气:“都怪咱俩贪心,如果当时听小城的,也不至于这样。”   白灵大姨抱着女儿,抹抹泪说道:“事到如今后悔也没用,唉,明明能躲过去的,非贪图这点便宜。”   无论是县城还是村里,挨家挨户清点财物进行的如火如荼,一时间大伙唉声叹气,心疼被收走的东西,这还不算,居委会说要罚款,每家五块钱。   想赖着不出钱?那可是门都没有,居委会的人天天往你们家门口一坐,无论是上班的还是上学的,一律不让走。   其实收这个钱也情有可原,毕竟是大伙破坏规矩在先,根据处罚条例来罚款,从法理上没有任何错失。   邹城关注着实事的发展变化,值得庆幸的是,家里有一台收音机,不需要从报纸上面获得最新的消息,邹城每天都会听一个小时左右收音机,中央那边的消息频频传来,邹城皱着眉头,这一件件熟悉的事件,仿佛把他带回了上一世……   真的要开始了……他这一次,能够躲过去吗?   邹城望了望怀孕的妻子、谈笑的父母,还有趴在自己膝上玩的小女儿,他垂下眼睛,无论如何,也得保护好这些人。   邹城起身问白灵:“灵灵,那张纸条你放哪里了?”   “什么纸条啊?”   “就是咱们救人之后,大猛他爸塞给我的纸条。”   白灵放下筷子:“我锁在柜子里了,等我去给你找找。”   “嗯,我再抄一份,别弄丢了。”   学校的动荡是从郑放老师被抓走开始的,上次郑放老师抓走半年之后被放了回来,所以这次开始大家每当一回事,谁知道没过几天,郑放老师就被带到大街上游/街,总之是很严厉的批评,在之后成立了红卫兵小队,一些年轻的学生们跟打了鸡血似的,说要清理内部的毒瘤。   老师们也没办法好好上课,学校经常听课,朱雨不愿意在家里,她妈总在她耳朵旁边唠叨,说她再不嫁人,就成老姑娘啦,那个医院上班的黄杨就很不错。   朱雨没事就来邹家找白灵,反正白灵一个孕妇也没地方去,整天在家闲着无聊,两个人凑在一起聊聊天,还能打发打发时间,朱雨在家待了小半个月,工资还照发,学校里乱了套,低年级的学生还好,五六年级的孩子正是叛逆期,那些不想好好学习的,整日里往椅子上一靠,斜着眼睛盯老师看。   到了后来学校索性停课,一些思想激进的老师们开始受批判,像朱雨这些年轻的女老师没有什么问题,平时默默的上班,一点是非不惹,反而更安全。   白灵快到预产期的时候,李爱云紧张的准备待产的东西,外面闹得再厉害,生病还是要去医院看病的,所以医院没受到什么影响。   白灵去医院检查的时候,黄杨跟她闲聊,说他们科室的主任不知道犯了什么错,今天被带走了,白灵问:“医院不是最安全的吗?”   黄杨摆摆手:“现在啊,哪里都一样,不过好在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医生,脏水泼不到我身上,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我妈。”   白灵沉默不语,确实,学校是被打击的重点对象,三姑是学校的副校长,万一哪个红眼病的人盯上她,给她贴个大字报什么的,那些热血的学生一定不会罢休。   白灵快要临产的时候,邹城突然说要去省城一趟,李爱云拦着他:“灵灵都要生了,你咋还要离开呢,你要是在这陪着啊,对灵灵也是一种安慰。”   如果不是到了非走不可的份上,邹城也舍不得放下怀孕的妻儿,他回道:“妈,我是真的有急事。”李爱云没再听儿子辩解:“算了算了,你们小两口商量,要是灵灵同意啊,我也没有别的意见。”   白灵不是不讲道理的人,邹城跟她实话实说:“我去省城是要找人,还记得我上次管你要纸条吗?我要去找大猛爸,有件事不得不去做了,不然爸爸很可能会受到牵连。”   白灵结合现在的局势,马上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关于给爸爸洗清冤枉这件事?”   邹城没想到白灵能够跟上他的思维,心里不免得意,果然结婚久了,两个人的智商都同步,邹城说的更具体一些:“本来这件事,依照咱们家的人脉关系是没办法解决的,就算是我有心想去办,但是政府里面没有人,就是寸步难行,咱们运气不错,在河边救了大猛,唉,如果不是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愿意去找周家帮忙,毕竟救人不是为了图回报,可事态紧急,如果不抓紧时间把事情处理好,爸恐怕要遭罪了。”   邹城清楚地记得,在上一世的时候,就是因为这项研究成果的归属问题,邹正富被人举报,罗列了很多错处,再加上研究所没有保人的心思,父亲从云端跌到泥地,从人人尊重的研究员,变成需要进行改造的坏分子。   邹城本来想,现在让邹正富退休离职躲过一劫,但是真当运动轰轰烈烈开始的时候,他又开始不确定,万一还是没办法躲过去呢?他不能拿着父亲的幸福去冒险,既然有了周家这条门路,厚着脸皮也得去登门求求。   这件事比白灵生孩子重要的多,她靠在邹城怀里:“你去吧,不用担心我,家里这么多人呢,生孩子就去医院,医院里还有表哥照应呢,没准等你回来,就能看见闺女或者儿子。”   邹城轻轻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你放心,我会早点回来。”   邹城说的早早回来没有兑现,半个月后白灵胎动进了医院,他都没有从省城归来,有了小麦那胎的经验,羊水破了白灵也没惊慌,平静的喊李爱云,小麦不能带去医院,这几天可以托付朱雨帮忙照顾,小麦跟朱雨的关系很好,整日追在朱雨后面干妈干妈的喊。   这次顺产的很顺利,推入产房之后,不到四个小时就顺利生了,是一个七斤重的男孩,小婴儿嗓门洪亮,隔着老远就能听见他哭,比小麦出生那会儿胖的多。   邹正富看了一眼孙子,连声叫好:“这下孙女孙子全有啦,咱们家可是有福的人家。”李爱云轻轻托着婴儿,把他抱在怀里,关切的问护士:“我儿媳妇咋样啦?”   护士笑道:“产妇人好着呢,等一会儿推进病房的时候你们自己看。”   白灵住了三天院,出院后抱着儿子回家,邹城依旧一点音信都没有,李爱云抱怨道:“这孩子真是不靠谱,人不回来哪怕发个电报呢?”   白灵替邹城辩解:“估计是忙不开吧。”   “真不明白,他有啥可忙的,家里一摊子事儿呢,全撂下自己一声不吭回省城了。”李爱云亲亲孙子:“以后跟你妈亲近,别搭理你爸!”   小麦被朱雨领回家,她一动不动的盯着白灵和小婴儿,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妈,你肚子里的西瓜咋没了?它是变成眼前这个妖怪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_→今天北京下雪了~~      第100章 下乡      白灵在喝红糖水,李爱云刚刚给她冲好的,小麦童言无忌,这一句话一出口,她噗的一声呛到嗓子,咳咳了好几声:“小麦,妈跟你说过好几次了,妈妈怀的是弟弟妹妹,不是妖怪,你看,这个小小的婴儿是你弟弟。”   小麦噘着嘴说道:“不可捏(能),,小孩子是从噶几(垃圾)堆里捡来的。”小麦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是弟弟。”   白灵:“……”   李爱云忍俊不禁:“告诉奶奶,是谁告诉你的?”   小麦一本正经的说:“隔壁九儿缩(说)的。”   李爱云抱着小麦啃上几口:“这傻孩子!”   小麦开始不敢摸婴儿,白灵反复跟她说,这个是弟弟,她的弟弟,不是小妖怪,小麦穿着小虎鞋,一步一步的挪过来,轻轻在婴儿脸上摸一把,惊喜的说道:“好玩!”   小麦自从发现小婴儿的妙处,每天一早起床就要过来跟弟弟玩,白灵坐月子小麦都会说李爱云在哄,邹正富帮忙搭搭手,小麦最喜欢的,还是弟弟。   小婴儿每天基本都是在睡梦中度过,偶尔醒过来就是哇哇大哭,小麦也不在意,嘿嘿站在一边笑。   小婴儿快满月的时候邹城才回来,进屋之后先看了孩子跟白灵,扯开衣服看了看男女,笑道:“媳妇生了一个带把儿的。”   白灵瞥他一眼:“粗俗。”   孩子的大名已经取好了,谁知道邹城什么时候回来,小名不着急,大名还等着上户口呢,名字是邹正富取的,叫邹乐康,寓意着快乐健康。   邹城捏捏儿子的小脚丫:“灵灵,小名叫什么?”   小名不难取,就顺着小麦的选呗,白灵想了想:“叫土豆吧。”   “好啊,一切都听你的。”小婴儿仿佛知道自己有了名字,蹬蹬腿大哭起来。   邹城出去洗手,回来白灵问:“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邹城脸上绽放出一丝笑容:“以后再也没有后顾之忧。”   邹城去省城这一趟并不算顺利,他先是按照地址去找周大猛家,结果邻居告诉他,周家去了首都,听说是有亲戚结婚,大概要三四天才回来。   如果时间长的话,邹城可以先回涞水县,但两三天就不值得折腾一趟,邹城回了自己家,那几天找方叔叔闲聊,打发打发时间,等到了第四天,他又去了周家,幸亏这次没扑空。   周大猛他爸叫周奇,邹城表明来意之后,他沉默片刻说,只要是冤枉的,他就能帮忙运作运作,重新审查。   邹正富那项研究的署名问题一直解决,研究所明显抱了不想再插手的态度,如果上面没有人干预的话,这件事就像最不起眼的尘埃一样,跌落到角落里无人知晓。   对于周奇来说,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过程也不复杂,有专门的调查组来调查这件事,政府对研究所的工作还是十分重视的,尤其是在有了成果之后。   那个独自侵占研究成果的研究员,最后也没有能抵抗住调查组的调查,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既然这样事情就好办很多,邹城说其他的不要求,只希望能给父亲正名。   他这次来的目的就是这个,只有父亲洗刷了现在的污名,以后才不会被人翻出来,作为踩踏他的借口。   周奇为人很正派,他暗示邹城,让他谨言慎行,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举动,也不要掺和到其他的运动当中,总之就是明哲保身。   邹城经历过那些事,怎么会不了解这些?等研究所的调查收尾之后,他才匆匆赶回来,算算时间,经过了小一个月。   邹城找时间跟老父亲谈心,说研究所那边不用担心,如果他想回去上班,还是可以恢复职位的。邹正富看的透彻:“不回去啦,反正也干不了几年,人心凉了咋捂也捂不热啦,再说你看现在这情形,在家里闲着更安全一点。”   从邹城本心来讲,他也不愿意父亲回省城研究所上班,十年的光阴呢,谁知道会摊上什么事?父母年纪大了,还是在他们身边更安心一点,他本来担心父亲会一直记挂着上班,既然他彻底放开,那邹城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   邹城放下一桩心事,可另外的心事依旧压在他的心头,那就是他们家的海外关系,邹甜在国外,虽然她从事的职业并不敏感,但在特殊时期,海外有至亲终归不是一件幸事,很容易被人揪出来说嘴。   这些邹城担心也没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一定会有其他的办法。   土豆满月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顿饭,日子过得真快啊,转眼间小麦就快满两岁了,她学说话、学走路都比同龄的孩子要早,每天都愿意往外面跑,晚上白灵盯着小麦的泥袜子,气的狠狠的往她小屁股上拍几下,小麦挤出几滴眼泪,转身向邹城求救:“爸爸救我。”   邹城板着脸给土豆换尿布:“下次不许这么淘气!”小麦哼哼几声:“以后让弟弟保护我。”   白灵噗嗤一声,戳戳她的脸:“羞人不羞人!”   小麦钻进被窝里:“我觉觉啦。”   眼下的形势越来越紧张,县城里面正式成立了红卫兵小队,每天没有正事,就是在街上闲逛,互相检举的,诬赖别人的,五花八门层出不穷。   在小麦四岁的时候,大规模的“知识青年送到农村去”的指示开始实行,当年的初高中生都要分批次去农村进行农业生产活动,这一年是1968年。   狗娃个子窜的高,往白灵跟前一站,比她还要高上一点,他今年应该上初三,本来要参加高考,狗娃学习成绩还不错,家里都抱着希望呢,希望他上大学找到好工作光宗耀祖,可这个指示下来,学校都停课了,自然也没有继续升学的机会。   狗娃本来就是农村户口,大不了就是回小杨庄种地去,比较惨的是县城里的学生们,背井离乡的分配到农村,要是能就近分配还行,天南海北的一去,什么时候回来都不晓得。   白灵以前教过的学生,她听朱雨说,有好几个被分配到了其他的省份,离家里特别远,坐火车也得一天一夜,白灵不解的问道:“分配不是应该遵循就近原则吗?”   朱雨咳嗽两声:“具体怎么安排,咱们就摸不清上面的意思了,或许有其他的考虑吧,我现在跟你差不多,成了无业群众,我妈天天唠叨我呢,一直让我嫁人。”   朱雨的年纪早就二十五开外,成了她爸妈口中的老姑娘,每天都得唠叨她两遍,她下面的一个妹妹前年都结婚了,也不怪爸妈着急。   朱雨的心思呢,白灵全都了解,这是一个无比执着的人,靠着劝是劝不动的,除了支持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学校全面停课很久了,曾经有过一段时间要恢复教学,但效果甚微,那段日子朱雨去了学校上课,可是学生哪里还有心思上学呢?连基础的班级叫法都变了,从几年级几班,改成了红营红排,弄得四不像,复课之后人人手中必定得拿着一本小红书,经常进行宣誓或者总结大会,复课没持续多久,因为上山下乡的政策下来,也就草草收场。   朱雨回来之后不停吐槽,说以后再有复课的事情,无论如何她是再也不去了。朱雨没有了工作,家里人打算给她安排到其他的单位,工厂、街道,凭借朱雨的资历还有家里的背景,统统都没问题。   朱雨不愿意再上班,说先歇歇再说,她父母这几年由着她习惯了,也没再勉强。   狗娃过来送野味,告诉白灵说小杨庄也被分配了十多个知青,男男女女都有,有一个岁数大的,今年竟然二十七八岁了,听说是小时候上学耽误了,因为对知识有极深的渴望,所以顶着“高龄”开始上学。本来应该18、9岁上高中的这一批学生中,出现了她这个例外,二十七岁的高中生。   知青们没地方住,需要住在老乡家里,周叔是大队队长,责无旁贷,所以他们家里首先接收了一个女知青,听狗娃说长得很清秀。   城里上学的学生不需要风吹日晒,细皮嫩肉的,指定比村里干农活的女同志看起来要好看清丽一些。   接收下乡的知青,有主动的,还有嫌麻烦退避三舍的,周队长不停的给大家做工作,最后只剩下那个二十七八岁的女知青。   一来是她年纪大了,村里的妇女们不放心,万一丈夫起什么心思咋办?要是小知青还行,家里有适龄的儿子,没准能成就一段好姻缘呢,这个老姑娘长相普通,人看着呆笨木讷,没人愿意接收。   最后还是桑红芹站出来,说女娃你跟我回家吧,家里虽然老房子简陋,但好歹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国家给每位知青每年供应三百五十斤商品粮,这些粮食会下发到所属的大队上,各地的情况不同,比如隔壁省的大队,会给知青们提供知青宿舍,所有的知青都在一起生活吃住,不过涞水县这边,是讲究知青跟大队的队员同吃同住,这样的话才能更加深刻的感受到劳动人民的基本生活。   狗娃告诉白灵,到孙家的这个女知青叫田宁,人长得跟甜杆一样瘦,没想到干活很有力气,是所有下乡的知青里面干活最卖力的。   田宁住在老孙家的厢房里,吃饭的话是每个月把粮食提过来,跟孙家人搭伙一起吃饭。这些下乡的知青喜欢抱团,闲来无事就会凑到一起说话,田宁跟他们的关系并不好,所以更多的时候她会自己在屋里,偶尔帮着桑红芹带带猫娃。   百闻不如一见,白灵回小杨庄的时候见过两次,她偶尔会带着小麦土豆去姥姥家小住,姥姥姥爷想孩子,可他们也忙,没时间来县城,反正家里有公婆照应,白灵索性带着两个孩子回来小杨庄。   田宁个子不高,白灵目测也就一米六左右,脸色黄黑,瓜子脸,带着羞涩的笑容说道:“你是灵灵吧,我常听孙奶奶提起。”   白灵是中午到的,地里干活的全在家,孙玉柱岁数大了,现在基本很少从事农业生产,家里的主要劳力就是孙海全,白灵发现田宁很勤快,做饭做菜都是她管,中午匆匆从地里回来,换身衣服去厨房,锅碗乒乒乓乓声响起。   田宁人很实在,说孙家人待她不错,她岁数小,做点活还能疏通疏通筋骨呢,不碍事。   白灵可没少听狗娃抱怨,说村里的几个知青懒惰不愿意干活,凑在一起就悄悄的说什么诗词歌赋,总之就是矫情,有一次他去村东头,稻草剁里就躲着三四个知青,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母鸡,正架起一团火烤鸡肉吃呢,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狗娃也没声张,最多就是跟家里人提提。   白灵回老孙家一看,下乡的知青跟家里人相处的很好,她心里也高兴,知青毕竟是上面分配下来的知识分子,谁家也不能太怠慢,隔壁赵婶子家的女知青如花似玉的,长得很漂亮,她在大街上跟别人抱怨,说女同志没有眼力见,饭后连个碗都不洗。   白灵回县城当天就收到了赵春兰寄来的信,她洋洋洒洒写了三张,婚后这几年她没怎么歇着,生下了四个孩子,基本是一年一个,三个儿子一个闺女,儿子多了是债,她还发愁呢,说不生了,再生就生个小棉袄。   赵春兰全家夏天都搬进了王争军单位分配的公房里,房子不算大,总共就两个屋子一间小厨房,现在的房子都没有卫生间,需要上公共厕所,两间房子哪里够住啊,可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赵春兰仿照自己家的构造,把其中一间卧室中间隔开,王争军从外面弄来一张上下铺的架子床,两个大点的儿子住里面,外面先空着,闺女和小儿子还太小,不放心他们自己住,暂时就先跟他们挤在一起。   赵春兰说可不能再生啦,其他的不说,住的地方都没有,他们家还算运气好的,婚后没几年分上了房子,这主要得益于王争军上班争气,年初评上了先进个人奖,凭借着这个,他才分到了这套公房。   赵春兰还跟白灵说了一个八卦,她的大弟弟赵卫国,现在有对象了,就是赵春兰结婚那天,白灵见过的小辣椒。   秦海芬一直操心儿子的婚事呢,也托付附近的媒婆介绍了几个,但是赵卫国都没心甜,后来秦海芬才知道,原来他跟小辣椒自由恋爱了,瞒着家长都在一起半年多了,秦海芬气的饭都没吃,小辣椒跟她向来不合,按照她那个爆脾气,以后结婚她儿子肯定受气,但架不住赵卫国愿意,说除了小辣椒别人谁也不要。   赵春兰在信里幸灾乐祸的说,一物降一物,以后她妈有了这样一个儿媳妇,日子过得热闹呢。除了这些还有一件事,赵卫东符合上山下乡的要求,需要下放到农村去,但是秦海芬舍不得孩子吃苦,一直不答应,去街道闹了好几次,成了远近闻名的“钉子户。”   街坊四邻的孩子都下乡去了,凭啥你们家的不去?有人偷偷的向上面写举报信,你不去都不行,最后秦海芬没辙,挥着泪把儿子送走,听说赵卫东去的是一个国营的农场,离家里不近。   赵春兰信里说的就是这些生活里的琐碎事,还感叹说两姐妹好几年没见面了,她也期待见见土豆跟小麦,说以后有时间去省城的话,一定要去她家里,最后附上了地址。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白灵还记得她刚到赵家时,赵春兰偷偷给她送馍馍的日子,那时候秦海芬罚她晚上不许吃饭,赵春兰吃完饭,用袖口揣上一个馍馍偷偷带给她,嘿嘿的冲着她笑,现在两个人都已为人母。   土豆爬上来要抢白灵手里的信纸,白灵一把抱过儿子:“小土豆听话,不许吃纸。”   平静的生活下涌动着暗潮,终于在几个月后发酵,不知道是谁举报,说邹家有纠缠不清的海外关系,邹城的亲姐和姐夫在国外生活。   后来组织开始进行调查,索性白灵这边的背景很清白,从孙家到白家,祖上全是贫民,政治背景没有一点问题。   开始的时候白灵担心,整夜整夜合不上眼,被调查她知道意味着什么,一旦被拍板定下罪名来,是要进行改造的,她没经历过,但是电视剧还有小说里也见过,苦活脏活累活都要干,最关键的是心理受到很大的冲击。   邹城不断地安慰她,说一定没事,他们家是清白的,经受的住审查,其实邹城有种石头落地的轻松感,在上一世的时候,家里一共受到过两次冲击,一次是邹正富的研究结果所属权问题,另外一次就是海外背景,上一世,这两样邹家一样都没躲过去,可是现在不一样,邹城相信,他能够让邹家度过难关。   邹城第二天买了火车票,去了一趟省城,他实在没办法,只能再次求助周奇,邹城不是一个轻易开口求人的人,但是为了全家人的安慰,他只好舍下脸皮去周家,除了周家,没有其他人可以帮忙。   周奇只是从中干预一番,让检查小组公正严明,不要浑水摸鱼,邹甜的背景很容易查清楚,没过多久周奇笑着跟邹城说:“这件事都不用我出手,北京那边已经插手了。”   邹城好奇的问:“北京方面?”   周奇点点头,问道:“你姐夫叫什么?”   邹城回道:“郭洪华。”   周奇咀嚼这几个字:“郭家啊,郭老说话可比我管用多了,你有这样的亲戚不用,还拐弯来找我,哈哈哈,不过县官不如现管,在本省里,确实我说话方便一点。”   关于姐夫的家世,邹城还停留在上一世的记忆,他隐约记得,在运动开始之后,郭家开始衰败,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郭家没受到什么牵连,只是帮不上忙罢了。难道这一世发生了其他的变化?   最后调查小组和邹城透露,提示他写匿名举报信的是他们身边的人,白灵和邹城都不是与人结怨的性格,真不知道谁会这么歹毒,把全家人往泥沼里推。   关于是谁举报最终没有得出结论,反正风波已经度过,就暂时先搁置在一边,这次就像是在深渊边上走上一趟,全家人的心情起起落落,心绪还没缓冲过来,省城那边传来别的消息,方叔叔出事了。   邹城一直在忙自己家这边的事,没顾得上方叔叔那头,方叔叔那不好翻案,他全家都在国外,他每个月花着华侨券,本身就容易遭人嫉妒,邹城问过周奇,周奇说没办法捞人。帮人也是有底线的,既然周奇说没办法,那肯定就是没有路子可想。   方叔叔开始扫了三个月的厕所,后来街道连厕所都不让他扫,说他脑子里全是资本主义享乐思想,要让他下乡去改造。   邹城打算在方叔叔下乡的地区上做手脚,想把方叔叔调到小杨庄去,这一批下乡改造的一共十几个人,划分地区就是政府的人一句话的事,周奇说可以帮忙,他正好负责这件事,按照下放的原则,送到小杨庄不算违规。   邹城千恩万谢,走之前回去看了一趟方叔叔,他相貌看起来仿佛老了十岁,强撑着神经和邹城打招呼,长期的劳动导致他走路佝偻着身子,仿佛一个老人一样,摧毁他的,不是劳累的体力劳动,而是人心。   邹城简单跟方叔叔嘱咐一声。告诉他他会被下放到小杨庄,这样的话姥姥姥爷可以多少照顾到他。   方叔叔这种改造的,跟那些下乡知青的待遇是天壤之别,他住的地方是村西头的牛棚,冬天还好一点,到了夏天牛粪的气味散发出来,人在其中煎熬的要命。不仅仅住的条件不好,吃的话吃不饱,连玉米馍馍都吃不上,得吃跟石头一样硬的黑面馍馍,每天还得干很多体力活。   方叔叔下放到小杨庄的那天,是一个大雨天,一行人除了领队的干事带着雨伞,其他人都淋着雨,街上的土路泥泞不堪,单薄的衣服被雨水打透,忍不住哆嗦,干事在后面唉声叹气,说被派了一个倒霉差事,严厉的批评这些“坏分子”,说一定要好好改造……   白灵守在街角,盯着方叔叔的身影出身,忍不住哭出声,后面传来朱雨冷冷的声音:“哭什么哭,他能分到这里已经很幸运,不是吗?”      第101章 改造      白灵没料到朱雨也会守在这里,朱雨简单解释:“我刚好想去你家找你,突然看见你鬼鬼祟祟的倚靠在墙角,就在你后面跟着你而已。”   白灵鬼祟吗?她明明是正大光明的走过来,说话的功夫,方叔叔的身影越来越远,白灵拉着朱雨:“回家吧,回去我仔细跟你说,之所以提前没告诉你,怕你担心。”   方叔叔和另外一个人一起,被安排到了小杨庄生产队,另外一个是大学教授,今年快五十岁,两个人的住处是牛棚。   白灵趁着回小杨庄的机会,把土豆小麦交给婆婆带,悄悄去看过方叔叔两次,方叔叔要下地干活,他们干活属于免费劳动,工分之类的一律没有,进行改造关键是思想上的改造,物质要也得控制,要忆苦思甜。   方叔叔平时是一个很注重仪表的人,头发梳的都要一丝不乱,可现在头发丝上还带着枯草叶子呢,手里啃着一个黑面馍馍,碗里是一碗热水,现在连一点热气都不冒。   方叔叔从牛棚里出来:“灵灵,你咋来了,这里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   白灵忍住眼底的酸涩,勉强笑道:“我给你带点吃的,嗯……这里面还有朱雨的心意。”   方叔叔没要:“你拿回去吧,万一被别人看到就不好了。”   白灵说道:“牛棚里就你跟老教授两个人,那个教授,我看着也是好人,吃的你们平分,他吃到嘴里,也就不会告发你,以后呢,我再找机会给你们带吃的,或者让我表弟过来一趟也行,小孩子不起眼,没人注意。”   方叔叔连忙摆手:“我不能拖累你们一家人,在这生活我渐渐也习惯啦,你们不用担心我。”   白灵把吃的塞到他手里:“方叔叔,你以为我们这么费劲把你弄到小杨庄来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能偶尔能照顾几分?你再客气就见外了,对了,小杨庄的周队长是我周叔,跟我们家关系不错,关于你的事情我跟他提了,面子上虽然会一视同仁,但是他不会难为你的,方叔叔你放心。”   方叔叔没说话,缓了半晌才开口道:“患难见真情,我虽然没有什么可回报的,可心里都记着呢,灵灵,上次小城拿走的东西,你一定让他收好,我不仅仅在意这些老物件属于谁,我是怕到了那群小崽子手里,会一件都不留。”   白灵没听懂方叔叔的意思:“东西?什么东西?”   方叔叔解释说:“就是上次我让邹城从家里拿走的那些古董,你回去问他他明白。”   白灵抱着满腹的疑问回家询问邹城,邹城简单告诉她,方叔叔进行改造,他去找他的那次,方叔叔悄悄告诉他,家里的东西都藏在正屋方桌后面挂历背面的墙里面,他只要挪开那块砖,就能把盒子拿出来。   虽然那群人来家里翻遍了,除了两个花瓶也没看到其他值钱的东西,趁着这个功夫,方叔叔托付邹城把东西拿走,那些人三天两头就来,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把东西搜走。   方叔叔在干活的时候,一些年轻人总会围在他身边,让他把东西交出来,说什么家里一定藏着好东西呢,思想要跟的上时代,不能私藏,这些东西都是要上缴甚至砸碎的。   方叔叔紧咬牙关,说什么都没有,可是没人相信他,所以他隐约觉得,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情,邹城把东西带走,也算了却他的心病。   白灵好奇的问邹城把东西藏在哪里,邹城神秘一笑:“很安全的地方,不是家里。”   邹城在白灵耳边轻轻说了几句,白灵一愣,自言自语道:“亏你想的出来,藏在这里保证谁也不会去翻。”   方叔叔的情况狗娃每次过来都会提上几句,比如大队上进行批判了,把他跟老教授组织到一起,开一个检讨会,说明自己的情况,进行反省。   这个是过程,下放的人都需要做检讨,避免不了,村民们不会明辨什么真相,听说是坏分子,往台上开始扔东西,鸡蛋可舍不得扔,从地上捡起小石子,要么破谷子皮抓上一把,使足力气往人身上扔,方叔叔为此被小石子划过脸,右脸有两条血印子。   后来还是周队长大喝两声,说不能采取暴力的手段,一定要温声细语慢慢感化,众人才消停。   方叔叔在小杨庄的日子,自然称不上舒服,但是至少过得下去,村民们最多就是瞪眼讽刺几句,还没上升到体罚的程度上。   猫娃是一个听话的孩子,桑红芹悄悄让他给方叔叔送东西,他乖乖的把吃的捂到怀里,然后跑到牛棚去送,因为天色晚了,家家户户都关上门睡觉,没人注意到牛棚的动静,等猫娃回来,桑红芹再给他两块糖,嘱咐他不要跟外人提。   猫娃到了懂事的年纪,隐约知道这件事很重要,如果泄露之后对家里人很不好,自己也不会再有糖吃,所以拍胸脯保证守口如瓶。   小麦喜欢跟猫娃玩,猫娃抱着小麦转圈,他回头跟白灵说:“灵灵姐,那个老教授说要教我知识呢。”   白灵心里一动:“哪个老教授?”   “就是跟方叔叔住在一起,那个头发花白的老教授呀。”   说到这里猫娃观察观察周围,压低生意说:“我给他们送过几次吃的,老教授还捏过我脸呢,说我长的像他孙子,说要教我知识。”   白灵问猫娃:“那你想跟他学吗?”   猫娃摇摇头:“我不想学,学知识没用,还不如长大跟我爸下地干活呢,灵灵姐我们课都不不怎么上,学知识有啥用呢?”   是啊,学知识有啥用呢?白灵现在没办法回答猫娃这个问题,但是毫无疑问,学知识是有用的,十年之后恢复高考,那个时候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时候,这些知识,就是一个人最大的财富,猫娃既幸运又不幸,他赶上这个年代,没有办法在学业上继续发展,可是他又有了新的机遇----老教授愿意教他,这是一件大好事。   白灵跟猫娃讲:“学知识呢,不求有用,可以懂得很多道理,老教授既然愿意教你,你就好好跟着他学一点,比去学校上课还强。”   后面那句话白灵没说出口,等十年后恢复高考制度,如果猫娃肚子里有知识,还能去拼拼上个好大学,不然就是在小杨庄种地的出路。   孙海全打来一只山鸡,褪毛炖了一锅小鸡土豆,白灵盛出来满满一大碗,包好之后给猫娃挎上:“猫娃!早去早回。”   猫娃歪歪扭扭敬了一个礼:“保证完成任务。”   除了鸡肉外,桑红芹还给猫娃带了四个馒头,主食老吃黑面馍馍身体受不住,趁着没人的时候,可以把馒头拿出来啃上几口。   田宁给大伙每人盛了一碗红薯粥,手往围裙上抹抹:“你们先吃,厨房里还有汤呢,我去端过来。”   白灵冷眼看了半天,她凑到桑红芹耳边说了几句,桑红芹笑着打她:“就你最古灵精怪,咋看出来的?”   白灵努努嘴:“眼睛都要黏着不转了,我要是再看不下去不就成傻子了吗?”   桑红芹放下饭碗:“一切得讲缘分,本来就是高攀,人家也不一定愿意,再看看吧,总不能说咱们家欺负人。”   田宁坐下来吃饭,她光夹土豆一块肉都不吃,猫娃给她夹肉:“田宁姐你吃肉啊。”   田宁闷闷的扒拉一口红薯粥:“吃,我吃呢。”   饭后白灵拉着田宁聊天,田宁看起来腼腆,但是相处时间长了也很健谈,她家里没什么亲人,父亲早亡,只剩下一个母亲,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她跟家里的关系似乎不太好,现在不怎么往来。   别人的家事白灵没想窥探,聊过之后她觉得田宁性子和顺,是一个热心肠的姑娘,年纪的话,比白灵还要大上两岁。   下午午休过后田宁跟孙海全下地干活,现在桑红芹不再干裁缝的活计,农村副业全取消了,上面不允许这么干,所以缝纫机的作用就是给家里人做做衣裳,桑红芹也闲不住,附近邻居的衣裳她也帮忙做,不收钱,人家心里觉得过意不去,会给桑红芹一些布料作为回报。   布料比钱还好呢,土豆岁数小,一点布料就能做一件衣裳,桑红芹把家里的棉花送过去弹弹,然后用棉絮给土豆做条棉裤,她自言自语:“衣服一个孩子接着一个的穿下去,等你生了老三啊,这些衣服都能派上用场。”   白灵挠挠头发:“哪就什么老三,这两个小祖宗就够我忙活的了。”   桑红芹笑道:“两个孩子不算多,最少也再生一两个,孩子多了热闹,累点拉扯拉扯也就长大了。”   邹城也是这么跟白灵念叨,他还纠结,一方面觉得媳妇怀孕受罪,另外呢还想再给小麦土豆添一两个弟弟妹妹,最近他也不知道抽什么风,在床上格外热情,每次结束都不忘在下面塞个枕头。   涞水县城风声鹤唳,昨天还是有说有笑的邻居,隔两日就成了愁人分外眼红,开始的时候来邹家查过两次,五六个十七八的孩子,带着红袖章,趾高气扬的说要清扫什么障碍,他吐字不清白灵也没听懂,在家里找了一圈败兴而归。   邹城说他们家这下安全了,基本不会再来查,扯虎皮拉大旗,这句话虽然是贬义词,但是也有一定的道理,上次周奇出面,加上首都那方面的亲戚关系,他们也得忌惮一二。   过了没几天,邹城像是做贼一样,悄悄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外面是用报纸裹着的,白灵打开一看,是两本国外书!   白灵扯扯他:“你疯啦?从哪里找来的这些书啊。”   以前就不说了,现在这种紧张的时期,万一被人搜出来有国外的小说,不一定怎么讲说呢。   邹城把书塞到枕头底下:“你忘了?这些书就是你买来的那些。”   白灵:“……”她明明记得,那些书都被邹城烧光了。   邹城爬上床,手放在脑袋下面,懒散的说道:“那些书我没舍得烧?书可是最宝贵的财富,秦始皇?焚书坑书?多少年了还为人诟病呢,我当时的话就是唬你而已。”   白灵瞬间明白过来:“书你也放在那里了?”   邹城点头:“嗯,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越是这种时期越容易灯下黑,书每天看完藏好,咱家里连一个串门的都没有,隔三差五我帮你换几本。”   邹城胆子真大!不过白灵在家闲着,确实没有其他能消遣的,有了这些小说,能够打发无聊的时光。   白灵趁着晚上,把书页一页页撕下来,撕口十分整齐,然后找出来大当老师时的课本,把小说夹在课本里,平时端着课本看,就算是家里人都不会注意她,这种事还是她在现代的时候,课堂上看小说应付老师用的办法,没想到还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小麦和土豆现在生活基本可以半自理,白灵也不惯着他们,给他俩准备一个小饭桌,饭菜扒拉一点,扔个勺子自己去吃饭,哪怕是满桌子都是饭渣,土豆不愿意吃饭哇哇哭,白灵也不管,孩子都是聪明的,渐渐的知道求人卖萌没用,就开始捡起饭勺自己吃饭。   小麦跳下板凳,拉着弟弟去外面找九儿玩,九儿跟她同龄,之所以叫九儿,顾名思义,是她家里有九个孩子,一水的女儿。   李爱云跟在后面喊:“你俩别下跑,小麦你照看点土豆。”   土豆走路不算太稳,小麦拽着他往前跑,一边跑一边嫌弃的说道:“土豆你快点,九儿还等着我跳格子玩呢。”   家里走了这两个小祖宗,瞬间安静不少,邹正富饭后最大的爱好就是看报纸,早早就回屋看报纸去了,李爱云跟白灵收拾碗筷,李爱云问她:“你方叔叔还好吗?”   白灵简单把方叔叔的情况告诉她,捡着好听的说,李爱云无奈的说道:“你方叔叔是个大好人啊,可惜我跟你爸连看看他都不能,也不知道,他啥时候能熬出头。”   家里人对方叔叔的关心,只能表现在暗地里,如果被谁抓到所谓的把柄,会把全家人都牵扯进去,正说着话,朱雨妈跑了进来,头发乱乱的,脚上一双拖鞋,见到白灵就拽住她:“灵灵,你快去劝劝我们家小雨吧,她啊,鬼迷心窍了,非得要嫁给坏分子不成。”   朱雨妈带着哭腔,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她断断续续的语句说,白灵明白了大概,朱雨最近一直跟家里人商量,她说要去小杨庄找方叔叔,要嫁给他。   如果放在以前,朱雨她妈就算不愿意也指定不会太拦着,可是现在不行,现在方叔叔是坏分子,正在接受改造呢,如果朱雨嫁给他,那么他们全家人都得受到牵连,更何况朱雨这不是往火坑里跳吗?朱雨她妈劝了半天,朱雨死活不听,她这才来邹家找白灵。   朱雨妈抹了一把泪:“小方是个好同志,我心里清楚,但是我清楚没用呀,他现在的处境不好,也是我当妈的自私,我不能答应女儿跟他在一起。你……灵灵能不能帮我劝劝朱雨,也跟小方说说……”   白灵说道:“您放心,这件事方叔叔肯定不知道,他不会同意的,只有朱雨那,我尽量吧,她的性子您也清楚,我不一定能劝动。”   方叔叔拒绝了朱雨这么多年,到现在这种地步,更不可能拖累朱雨,这一切必然都是朱雨的一厢情愿,从白灵本心来讲,她愿意方叔叔跟朱雨两个在一起,可是现实的鸿沟摆在这里,轻易不能跨过去。   朱雨留下一封信走了,说去找方叔叔,白灵连忙回小杨庄,牛棚里没有朱雨的身影,方叔叔一脸纳闷,说朱雨没有来过。   白灵回了孙家,没想到朱雨坐在炕头上,桑红芹热情的跟她唠嗑呢。   白灵不想家里人跟着担心,她找机会单独把朱雨拉出来,严肃的问:“你妈都要急疯了,你来小杨庄到底想怎么样?”   朱雨鞋尖蹭蹭石头,低头说道:“我想怎么样你比我都清楚,灵灵,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思的,我等了这么多年,守了这么多年,现在他遭了难,我不能放着他不管。”   “可是家里人呢?你考虑过他们吗?万一被你连累呢?”   朱雨猛地抬起头,眼神坚毅笃定:“我不会连累家里人,我想好了,暂时跟家里人断绝关系,就当……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女儿,因为我,爸妈操了不少心,也许是我太自私吧,是我对不住他们。”   朱雨冲上来抱着白灵大哭,到底是什么样炽烈的感情,能让朱雨等上一年又一年,哪怕没有未来呢?   朱雨抽噎的说:“坏分子怎么了?坏分子还能改造呢,谁又没说过坏分子不能结婚不能有对象,他要是还躲着我,我就往上凑,像牛皮糖一样黏着不走,看他怎么办。”   朱雨的这份勇气让她佩服,白灵不得不提醒:“就算你能顺利嫁给方叔叔,但是你要面临的将会是很糟糕的生活,承受着本来不该承受的一切。”   朱雨苦笑道:“我都想过了,我能接受。”   白灵安排朱雨跟方叔叔见了一面,白灵趁着这空档,去了一趟周家,周叔是生产队长,她有话问他,白灵不清楚,像方叔叔这样改造的人,能不能缔结婚姻,之前似乎也没这先例。   周叔双腿耷拉在椅子上,点燃一只旱烟:“谁家娃娃这么想不开?家长得管管啊,坏分子这帽子没准得扣一辈子呢,这要是结婚,人也许就毁了。”   白灵说道:“这些我都提过,女同志自己愿意,我来是问一声,有没有这样的先例,或者说改造的人可不可以结婚。”   周婶在一旁说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白灵一听有戏!周叔嫌婆娘多话:“去去,外面干活去,你咋懂这些?”   周婶没当做一回事:“啥坏分子不坏分子的,我瞧着都是好人!”   周叔缓缓说道:“行是行,上面也没规定改造不能成婚,就是一般没有女同志愿意嫁,那句成语咋说的来着?哦对,飞蛾扑火,明眼人谁嫁啊。”   现成就有个朱雨往火堆里飞,有了周叔的这番话,白灵心里有了底,最起码婚事从客观条件上来说是没有阻碍的。   白灵从周家出来拐路去牛棚接朱雨,现在天色漆黑一片,偶尔有人家的窗户上透出昏黄的煤油灯光,朱雨轻声说道:“我就知道,他让我回去,不过这次我不会听他的话了,我不走,我要留下来,灵灵,我得打扰姥姥姥爷几天,伙食费还有粮食我自己带,就找个住的地方就行。”   朱雨很少央求白灵什么,她不忍心拒绝她,点头道:“你安心住着吧,不过你妈肯定会过来寻你的,你做好心理准备。”   朱雨摇摇头:“我妈最多悄悄的过来,她不会闹的,这样只会对我不利,你说我是不是很坏,我连亲妈都算计。”   朱雨回头望了牛棚一眼,脸色惨白:“我设想过无数次如果我嫁给他的情景,却从来没料想过,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   白灵安慰她:“方叔叔的状况也许没这么糟糕,不是说在调查他的海外背景吗?如果调查清楚了,也许他就能脱掉现在的帽子,过以前的生活了。”   白灵不是空白无凭的胡说,方叔叔的情况跟别人不一样,他并没有做过什么大的错事,指责他的都是站不住脚的间接证据,他的软肋就是海外关系这部分说不清楚,一旦能洗清这一点,他就能为自己正名。   朱雨在小杨庄住了一个月,回来之后宣布了一个劲爆的消息:她要跟方叔叔结婚了!   这个巨大的转折令白灵大吃一惊!朱雨要跟方叔叔结婚?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      第102章 新工作      朱雨眼神一暗:“他说他家里的背景已经开始重新调查了,如果他能离开小杨庄的话,我们就结婚,他不想连累我跟家里人。”   白灵松了一口气,朱雨刚才说要结婚,她还以为马上就要办呢,方叔叔是一个很理智的人,不然也不会单身这么多年。   朱雨离开小杨庄回了家,她在县城的纺织厂找到一份工作,现在有了盼头,脸上绽放出久违的笑容。   邹城最了解方叔叔,调查哪能那么容易结束,海外关系要先联系上国外的亲人,然后合适他们的工作跟背景,确定不会产生任何敏感联系之后,还要观察本人的生活状况,这一点来说方叔叔没有什么污点,他之前是政府部门的干事,工作环境十分清白,唯一存疑的就是海外背景这里,说到底,想翻身还得需要调查清楚海外的亲人的现状。   家里的两个孩子渐渐长大,白灵能腾开手做事,她想找一份工作,现在这个时期工作更容易找一些,虽然各个岗位人员配备的饱和度高,但是留在城里的年轻人锐减一大半,大多数都上山下乡去了,像涞水县这样的小县城,很容易出现职位的缺口。   白灵托邻居帮忙打听着,要是有合适的工作介绍给她,过了没几天,还真有工作可以应聘,招人的是县城的供销社,就是文桂干过的售货员,原来的两个售货员一个远嫁一个生孩子去了,所以现在重新招人。   要是放在以前啊,这么抢手的工作当然好招,可现在好多年轻人都无心工作,一个劲的往革委会里面使劲,一个革委会才能招几个人呢?大家都趋之若鹜,青年人想的少,就觉得趾高气扬的上街抓人很神气。   供销社的主任想招两个形象好的年轻女售货员,白灵的年纪不占优势,身边十六七肄业的初高中生一大把呢。   供销社的主任姓王,大家管她叫王主任,王主任盯着白灵看几眼,难以置信的问她:“你真的生了两个孩子了?咋这么年轻?”   白灵笑笑:“真的不骗您,闺女都四岁啦。”   王主任啧啧两声:“这白嫩的皮肤,还有小细腰,大姑娘都比不上,外形过关!你站柜台试试,一会儿有客人卖卖东西。”   旁边另外一个售货员简单告诉了白灵柜台东西的价格,她站的这里卖的是盐醋酱油等调味品,进来的是一个上岁数的大娘,耳朵不好使,声音颤抖的问盐的价格,白灵在大娘耳旁大声喊:“大娘,细盐跟粗盐的价格不一样,细盐更贵一点,细盐一毛三一斤,粗盐九分钱一斤,您老要哪种?”   老大娘迷茫的啊了一声:“女同志你说啥?我听不清。”白灵又耐心的跟老大娘重复了三遍,她终于理解白灵的意思,伸手说要四两粗盐,然后从怀里掏出盐票来。   白灵称重找钱,又嘱咐说盐要放在干燥的环境里,最好是密封的瓦罐,敞口放容易分解融化。   老大娘腿脚不好,现在社里很冷清没有其他客人,她又扶着老大娘出了门口,热情的招呼说以后有需要再来。   王主任忙不迭的点头:“笑容真诚,吐字清楚,面对老人没有丝毫的不耐烦,我面试了十多个人,没有一个像你似的,帮客人把盐口袋系的紧紧的,还嘱咐食盐的贮存办法,最关键的,是有一颗善心,面对上了年纪的客人,还热心的送到门口,给予客人春风一般的关怀,不错不错。”   白灵没有王主任说的那么好,她把盐罐子放回原处:“这些都是基础的小事,我没有主任说的这么好。”   王主任盯着白灵看看,然后从身后拿出一个表格:“白灵对吧?把表格填写清楚,然后回家等消息吧,一个星期后,录取结果会贴在供销社墙上。”   白灵清脆的答应一声,结过纸开始填写资料,这张纸上的内容十分丰富,基本上囊摡了一个人的小半生,比如最基础的个人简介,什么姓名年龄家庭住址,然后连父母双方的家庭概况都要写清楚,一直要详细到姑姑叔伯到姨舅的情况。白灵一一据实填写,还要求以往的工作经验,她就把在一小上班的经历写了进去。   王主任看完皱皱眉:“以前当过老师?”   这也没什么可以隐瞒的,白灵回道:“嗯,后来结婚怀孕,我就从医院辞职了,三年前辞的职。”   王主任松了一口气:“三年前啊,那你先回家吧。”   白灵大概能了解王主任最后晦涩不明的表情里的含义,现在的教师这一职业不再是人人钦羡的花园园丁,处境十分尴尬……   白灵心惊胆战的在家里坐等消息,这一星期过的比往常的一个月都漫长。   她已经在家里做全职主妇将近三年,感觉都要跟社会脱轨,每天就是围着锅台跟孩子转悠,到了下午就开始掰手指头等邹城下班,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为了孩子可以付出,但是她也需要有她自己独立的生活跟空间,很庆幸,这一点邹城理解并且支持她。   另外一方面是家里的开支明显大了很多,现在养孩子比后世要简单很多,但是孩子的吃喝用度也需要钱,不说别的,买布料买毛线都得花钱吧,白灵秉着一分钱一分货的心理,总想在自己承受的范围内给孩子买最好的。   现在白灵没有额外的收入来源,现在就算是借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去黑市交易了,现在的黑市可不像前几年,管的严着呢,一些留在县城里的小青年们无所事事,就喜欢往犄角旮旯里钻,逮到几个投机分子兴奋的跳脚,扭着就送到公安局去了。   白灵考虑到这些,觉得自己真的应该找份工作,供销社离家里不算远,走路的话十五分钟就能到,她要是应聘成功,每天就当锻炼身体了,中午还能回家吃饭。   邹城看白灵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调笑道:“我媳妇花容月貌,指定能应聘成功。”   白灵捏捏自己腰上的一团肥肉,全是赘肉啊,别人看不见她自己也摸得着:“还花容月貌呢,都要成半老徐娘了。”   邹城洗完脚熄灭煤油灯,大手上来在白灵腰上一捏:“别人不懂的妙处只有我懂,嗯……徐娘自然有徐娘的好处。”   白灵狠狠掐他手背:“你还是嫌弃我老。”   邹城手背吃痛:“我可不敢这么说,灵灵永远十八岁。”   白灵钻进被窝里,拽着被子不撒手:“那我成老妖精了。”   邹城衣服都脱完,上身光溜溜的,下面只剩下一条底裤,他拉拉被角,趁着白灵没注意钻进被窝里,双手覆在她的柔软上,迅速脱掉彼此身上的障碍物,温柔地占有着她,夜里静悄悄的,偶尔能听到几声蟋蟀叫,白灵低低的哼哼,虽然知道家里只有他们二人,也不敢大声,邹城的汗珠滴在白灵的脸上,须臾间他的软唇覆上来,嘴里含糊不清的说:“,摸起来肉肉的手感好,我又不嫌你胖,一把骨头硌得慌,不许……不许减肥。”   白灵唔的应了一声,结束后邹城抱着她,习惯的用胡茬扎白灵的下巴:“灵灵,我要升职了。”   白灵啊了一声,她的气息还没平稳,声音中带有几丝媚气:“你怎么没早告诉我?”   邹城抱抱她:“白天没有机会说,而且现在正式的文件还没下发,万一有个差错,还会让你空欢喜一场,但是刚才,我特别想跟你分享这个消息。”   升职就意味着加薪,尤其是在这个敏感的时期,邹城能够升职,说明他的政审是没有问题的,这一点让白灵很开心,她问道:“具体是什么职位?”   邹城没说太具体:“信贷业务部的经理,本来没有升职的机会,信贷部的领导工作上出现差错,整个部门开始重新组建,行长推荐了我。”   伴随着邹城升职的好消息,白灵也迎来了自己的喜讯,县城供销社的售货员招聘结果里有她的名字!   白灵按照上面的要求,第二天穿着正式服装起上班,正式服装也就是中山装,另外白灵把皮鞋从柜子里翻出来,皮鞋都落上灰尘了,可见她有多久没上过脚。   和白灵一起被录用的是一个十九岁的女同志,叫做蒋二秀,高中毕业,其实说是高中毕业,她上到高二学校就停课了,然后学校把他们这些所有的学生都算成了高中毕业生,并且颁发了毕业证书。   蒋二秀本来也应该下乡去,不过因为她身体状况不好,家里有心脏病史,医院开具了证明才得以留在县城。   身边的同事比自己年轻将近十岁,白灵压力还是挺大的,蒋二秀性格开朗,热情大方,很适合售货员这份工作,白灵他们两个先是要进行上岗培训,供销社的售货员代表了社里的门面,是总体形象和风气的代表,白灵经过三天严格的培训,才能正式站柜台。   柜台上所有物品的价目表要记得一清二楚,有的物品贴了价格标签,有的上面没贴,售货员要做到了然于胸,顾客问的时候要解释的清晰有条理。   站柜台并不容易,站立一天血脉不流通,白灵第一天就腰酸脚痛,供销社客人并不多,除了中午可以回家一趟,平时就是站着不动,老员工偷懒倚一会儿墙,但是她们是新员工,一点不敢懈怠,老售货员跟白灵传授经验,说开始站半天都不习惯,一个星期之后就适应了,而且她透露说,现在大家是一天制的上班时间,上面正要改革呢,呼吁能改成两班制的轮班制度,每一班次的上班时间控制在7小时左右。   白灵眼睛一亮,如果真能改革成功,那以后上班可就少受不少罪!      第103章 花灰丝光棉布      白灵站了一星期柜台,果然如同老员工所说,由最开始的难以忍耐到后来习以为常,虽然腰跟腿还是会难受,可也在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供销社建在了县城最繁华的一条街上,街面宽广整齐,几条大路相通,可以算做四通八达,下属各个村里来人买东西也好认路。   供销社的人员构成不负责,基层的门店员工就是这些售货员们,然后再加两个分管的主任,供销社只有一层,他们县里的供销社属于面积大的,需要十来个售货员,进门处头顶上贴着同志您好的欢迎字样,再往里面走,每个柜台的正上方,都贴着一句宣传标语,比如买布料的柜台有一块长方形的木板钉在墙上,上面写着:“必需把布匹抓紧,必需把棉花抓紧。”再一看旁边卖日用品的柜台,写的则是“为人民服务,货真价实,买卖公平!”   货柜的隔板都是木头的,看起来有些年头,刷上的漆已经开始斑驳,在平时没客人的时候,白灵就得开始收拾货架,摆正货品。白灵的社员证是在上班后的半个月之后发下来的,社员证是一个红皮小本,里面写着姓名年龄性别,还特别标示出了家庭成分,白灵的小本上写的是“贫农。”   拿下了社员证,也就意味着正式获得这份工作,白灵和蒋二秀对视一笑,明白了对方眼中的深意。   供销社的员工大多数家里都在县城住,离的不会太远,如果有自行车的话,一般十多分钟也就能骑到家,所以基本都是中午回家吃饭,顺便午睡一会儿。   但是凡事都有特例,蒋二秀中午就不回家,她说她家跟供销社是两个方向,中午回去太浪费时间,每天中午用铝饭盒带饭过来。   供销社有一个小休息室,面积不算大,也就是十几平,中午不回去的同志,可以在这里用煤炉热饭。   有一天早上起来就下起大雨,听收音机广播天气预报,大雨得持续一天呢,李爱云给白灵装好盒饭:“灵灵啊,你跟小城中午别回家了,在单位吃饭吧,下着雨来往既不安全也不方便。”   桌子上摆着两个一模一样的铝饭盒,这是李爱云特地买的,老人就是有先见之明,她说家里两个上班的,万一需要带饭,没有饭盒还得抓瞎,早早预备上更省心。   李爱云去野地里挖来一些野菜,小根蒜腌制成咸菜,每顿就着稀粥喝下饭,饭盒里还有一根煮红薯和一个烤土豆,作为午饭的主食,李爱云又给她盛了一碗菠菜汤,说中午的时候喝完浑身暖和。   家里只有两把雨伞,上班的二人带走之后,家里人进出都不方便,白灵打算下个月用工业券再买一把雨伞跟一身雨衣。   中午休息室围满了人,大家全都带饭来上班,带来的种类也是五花八门,有带馍馍的,有带面条的,竟然还有带韭菜馅饺子的!   韭菜馅饺子是蒋二秀带的,小饺子一口能吃俩,她热完饭说道:“昨天我哥订婚,我嫂子一家过来包了顿饺子吃,剩下半屉我上班就拿了一点,平时谁吃的上饺子啊。”   外面的雨还在哗哗的下着,偶尔有过路的行人,踩着雨水往前赶路,白灵嘱咐二秀:“下次带饭,不要把饺子这种细粮饭带到社里来,记得拿一些普通的馍馍红薯粥这种。”   人性是复杂的,没准有人觉得别人能吃上饺子,为啥我要啃馍馍呢?就找机会告上一状,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因为天气的原因供销社的客人明显少了很多,外面进来的人脚下都是泥水,踩在水泥地上都是泥汤,白灵拿拖布擦干净,洗完手刚回到柜台上,就有人过来买东西。   白灵看清来人,微微愣神,还真是冤家路窄,进来的不是别人,是她曾经的同事,吕慧,说起来也好几年没见面了,吕慧变化很大。   现在的她身材胖胖的,以前还能看到些清秀的影子,现在觉得比实际年龄大了十岁,吕慧瞪了白灵一眼:“瞅啥瞅,东西不卖啦?”   二秀愤愤不平道:“你这位女同志怎么说话哪,谁看你啦。”   吕慧拿眼神剜她一眼:“我又没说你,瞎搭什么话。”   白灵拦拦二秀,对吕慧说道:“要买什么?”   隔壁卖布料的售货员去上厕所了,公厕在另外一条街上,去一趟十分不方便,有时候还得排队,没有个十几分钟回不来,所以她临走之前托付白灵帮忙卖卖,反正价目表在柜台前面贴着呢,裁布料收钱就行。   吕慧指指花灰丝光棉布:“这个灰色咋卖的?”   标签价目写的清清楚楚,非得让人废唾沫多说一遍,白灵也懒得跟她计较:“八毛钱一尺。”   吕慧嘟囔一声:“真贵。”   白灵这段时间发现,城镇的居民们愿意买花灰丝光棉布,这种面料透气性好,面料柔软,无论洗多少次都不变形还不掉色,夏天的时候做短袖穿很凉快,也有的人买完布料做成贴身的秋衣穿。   吕慧又指指灯芯绒的面料:“这个呢?”   白灵解释说:“灯芯绒面料每种颜色价格都不一样,红色的最便宜,九毛二一尺,黑色跟军绿色的都是一块一,藏蓝色跟卡其色的是一块二毛五。”   “明明是同样的料子,就是染色不同,价格咋差别这么大呢?”朱慧抱怨道。   白灵笑眯眯的说道:“我就是一个售货员,不是布料厂的工人,您问错人了。”   朱慧从兜里翻出钱跟布票,数了半天,最后买了一尺军绿色的灯芯绒料子。在她后面又来了一个客人,一口气买走三尺的花灰丝光棉布。   过了没几天吕慧又来过一次,这次买的是白灵柜台上的盐和醋,手里还牵着一个小男孩,看起来两岁左右,她的精神比前几天更萎靡,小男孩哭闹,她一个巴掌拍上去,不耐烦的说道:“吵什么吵?讨债鬼!”   王主任在后面盯着吕慧看,白灵好奇的问:“王主任你认识她?”   王主任恍然大悟:“你也在一小当过老师,以前是同事吧,吕慧呀,是我们家的邻居,这孩子,日子过得真苦。”   王主任告诉白灵,吕慧嫁人后过得并不幸福,丈夫不长进,整天瞎晃荡,生了两个孩子不闻不问,婆婆呢还整天瞎搀和,里里外外都是她一个人忙活,前几天她丈夫因为打人被抓进了公安局,拘留了半个月才回来。   白灵不觉得惋惜也没同情她,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白灵回家和邹城提了一嘴遇到朱慧,邹城重复问一句:“她现在还在涞水县?”   “对啊,现在都已经结婚生孩子了。”   邹城又问一句:“那你知道他们家大概住在哪里吗?”   这个白灵还真知道,王主任家里住在开福街,他们既然是邻居的话,自然也是在开福街住着。邹城记在心里,微微点头道:“我心里有数了。”   白灵嘟囔一句:“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又有什么时候瞒着我。”   小夫妻俩还没说上几句话,土豆跌跌撞撞的跑过来,眼里喊着泪:“我姐欺虎(欺负)我。”   白灵揉揉他的小秃瓢,耐心的问:“姐姐怎么欺负你了?”   小土豆对于妈妈接受了他的告状表示十分开心:“奶奶给的鸡蛋,她不给我吃!”   小麦手里捏着一个水煮蛋进来:“妈,土豆都吃两个鸡蛋了,刚才噎着喝了不少水,这个晚上再吃。”   土豆伸着小胖手去抢:“给我给我!”   邹城抱起儿子,捏捏他的肉脸:“整天除了吃还会干哈?给你爹背首诗。”   土豆撇撇嘴:“背诗吃鸡蛋。”   邹城干脆的答应:“行,你能完整背下一首,鸡蛋就给你。”   土豆咽咽口水:“锄禾日当午……”白灵跟邹城在教学理念上的看法大致一样,现在虽然学校停课,但是学知识还是很有用的,要从小开始培养,反正孩子还小,自己家教几年,等恢复高考之后完全赶得上好时代,能够在学业上继续深造。   知识改变命运是一个时代的写照,白灵是知晓未来的人,等过了十年,国家严重缺乏各方面的人才,他们这一代赶不上,但是儿女的这代人,完全可以通过上学过上好日子。   小麦殷勤的给白灵捶腿,小声问:“妈,我想吃糖果,你能从供销社给我买点麦芽糖不?”   家里有点糖果票,白灵一直没动攒着过年一起买,她不赞成给孩子们吃太多糖,糖球太甜容易长蛀牙,可她忽略了,哪有小孩子不喜欢吃糖球的?   小麦低着头说道:“隔壁九儿昨天拿了几颗糖,分给我了一半,可甜了呢,我也想吃。”   白灵把女儿抱在怀里,刮刮她的小鼻子:“小麦放心,明天妈给你买半斤糖回来,不过你得答应我,你和弟弟不能多吃!两天只能吃一颗糖!不然小虫子就会爬进你的牙齿里咬你。”   小麦打了个哆嗦,捂住牙齿说:“我要打走小虫虫,不让它咬我。”      第104章 山楂      小麦天真的又问:“那如果我有了糖果,可以给九儿吃几颗吗?”   白灵笑道:“可以呀,你们是朋友,和朋友之间要分享的。”   邹正富有风湿病,一到阴雨天腿就疼,小麦听到爷爷在外间哎呦,蹬蹬的跑出去:“我去看看爷爷。”   白灵问邹城:“你带爸去医院看看吧,最近天气不好,他每天都疼多难受啊。”   邹城把手头的书藏起来:“老毛病了,医院跑过好几趟,治不好,平时饮食和生活习惯多注意一些,这些书我先拿回去,这两天风声有点紧,我先不给你往回拿,还有家里你的衣裳,像是大姐给你的,你翻出来给我,我藏到别的地方。”   白灵瞬间领悟他的意思:“你是说可能要搜家?”   邹城回道:“成分有问题的指定会搜查,那种人家隔三差五搜上一回不稀奇,他们总想搜出点真东西,咱们家应该是安全的,但是保险起见,还是先藏好再说。”   大街上经常能看到一群带袖章的小年轻人在晃悠,一旦有指示去搜家或者抓人,一个个的比谁都积极,开始居民们还会惊恐,现在早就见怪不怪,你搜你的,我继续在厨房做饭。   小半个月连绵的阴雨天结束,太阳高高挂起,迎来了一个好消息,方叔叔的审查结果出来了,海外关系并不涉及敏感问题,他个人的生活作风也没有污点,走访左邻右舍对他的评价都很高,所以他可以提前结束改造,但是遗憾的是,他现在住的老宅子是民国时期一处很有价值的宅院,所以需要收缴回去,不会白白收房子,相对会补贴他一些钱,可以用这笔钱另行买房。   方叔叔家里的老房子,家里几代人都是生活在这里的,存留着很多美好的记忆,本来没有这处老房子,他还有单位分的一套小公房,自从他下乡之后,不仅没了工作,房子也被单位收走了,那处房子已经分给一对单位新婚的夫妻住,没办法再要回来,同时单位也没有能力在给他提供一套房。   朱雨、白灵和邹城去牛棚接他,先在孙家占占脚,洗洗身上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衣服是朱雨做给他的,说既然出来了,就要整齐光鲜的出现在大家面前。   邹城跟方叔叔出主意,既然省城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还不如留在县城,这样大家都在一起方便照应,方叔叔迟疑一会儿,说他再考虑考虑。   方叔叔先在邹城那住了几天,他每天除了吃饭出来,平时就是把自己关在屋里,物质上可以补偿,但内心的创伤只能自愈。   白灵拍拍小麦和土豆,指指方叔叔的屋子:“你们去和你叔公玩一会儿,他有点不开心。”   小麦问她:“我和小毛打架输了我也不开心,可伤心呢,我去安慰安慰叔公。”   邹城忍不住问:“小毛是谁家孩子。”   白灵尴尬的咳咳两声:“小毛是街尾的一条大黑狗。”   小麦一蹦一跳的去了方叔叔的屋子,邹城含笑道:“亏你想的出来,让孩子们去闹他。”   白灵收拾收拾碗筷:“童言无忌嘛,小孩子最天真活泼,或许陪着方叔叔能让他开心一点。”   白灵跟邹城正说着话呢,从院外冲进来好几个人,邹城挡在白灵前面,皱眉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为首的是一个二十岁的小青年,带着一顶雷锋帽,脚下一双解放鞋,大概是因为走得路太多,鞋子前面部分已经磨的薄薄的,打上了补丁,他趾高气扬的说道:“还问为啥?有人举报!说你们家私藏物品,我们是来抄四旧的。”   邹城温和的解释:“我们家之前已经被翻过两三遍了,真的没有其他的东西。”   这些人才不听邹城的解释,大大咧咧的进院子就开始搜查,白灵在后面喊:“都小心点,不要把我的东西杂碎了。”   小麦从方叔叔的屋子出来,发现满院子的陌生人凶神恶煞,还有一个大哥哥瞪她,小麦大哭不止,白灵连忙把她抱过来,轻声的哄着她。   李爱云跟邹正富都被惊动,全家人傻傻的站在院子里,眼看着这些人查来挑去,最后什么都没找到,一点愧疚之意都没有,为首的人仰仰脖子:“没有最好!现在你们是清白的!如果有私藏的,抓紧时间交出来!一定要提高自身的思想境界!”   他又洋洋洒洒说了一番话,小声嘀咕着往院子外面走,邹城离得近,他的声音虽然小,可以有一句话飘进了邹城的耳朵里:“没错呀,就是这家!报案人提供的线索有误?”   邹城攥攥拳头,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起事端,如果他再忍耐,早晚有一点家里会引起祸端。   方叔叔从小屋里出来,努力直直身子,长期的劳作让他习惯于佝偻着身子,背着双手,完全一副老年人的姿态,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更轻松。   方叔叔一语中的:“这样担心受怕的日子,过着有什么盼头?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熬出头。”   日子再不好过也得熬,对于邹家人来说,这算是好日子,一家人平安健康在一起,没有牵扯到这些是非当中,小夫妻俩有正式工作,小麦跟土豆聪明懂事,还奢望什么呢?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过了几天,整个县城都在传一件奇事,县城不大,消息半天就能传遍,听说是法院接到一个破坏军婚的案子,有人搞破鞋破坏军婚,法院已经受理,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小县城没有什么新鲜事,什么斗地主啊,打富农啊,勾不起人们的兴趣,这件事一出来,消息就跟生了翅膀似的乱飞。   白灵上班的时候还听同事聊起呢:“你们猜猜是谁呀?”   另外一个同事抠抠手:“我也不知道,不过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早晚得暴露出来。”   后来白灵才知道,吕慧牵扯其中,这件事很快一清二楚,吕慧丈夫不上进,结婚这几年没少捅篓子,她呢,不知道从哪里认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是县里宣传部的,妻子是部队上的军医,两个人聚少离多,一年见不了几次面。   吕慧跟这个男人偷偷摸摸在一起了一年多,中间也不知道有没有知道,可身边的人总能窥探到蛛丝马迹吧,反正这件事败露了,军医把这两个人告上了法院。   破坏军婚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刑法上还有一条破坏军婚罪呢,查明情况属实的话,要被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这个案子风风火火的审理,法院的材料十分详实,连细节都写的一清二楚,本来这份材料是保密的,也不晓得被哪个好事者抄录下来,渐渐竟然传扬开,这种情况是绝对不允许的,法院调查了情况,把相关的工作人员停职查办,但流传出去的案子细节,却没有办法收回来。   年长的同事在一旁讲说,白灵听过几耳朵,内容不堪入耳,她回到柜台,开始整理货架上的瓶瓶罐罐,蒋二秀手里攥着山楂,递给白灵两个:“白灵姐,你说这个案子会咋判呢?”   白灵咬口山楂,好酸啊,她连忙放下:“不知道,如果这件事不是被冤枉的,人家那个军人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再者还是受法律保护的呢,想要翻身难啊。”   这些还不算,后来还牵扯出另外一件事,事情败露之后,吕慧丈夫这里也不依不饶,以前他不觉得异样,最近被别人指指点点,说了不少风凉话之后,他看小儿子越来越不像自己,自己是大眼睛,高鼻梁,可是儿子呢,鼻梁是挺高,可是眼睛不大,而且脸型跟夫妻俩谁也不像,他再一想,时间不对呀,吕慧招认说跟野男人才认识一年多,他们儿子可都一岁多了,时间上对不上号。   吕慧丈夫心里有了疑惑之后彻夜难眠,当下没有后世普遍的亲子鉴定手段,别说县城的医院,就是全国都没有这项技术。   人们的认知还停留在滴血认亲上,家里亲戚给他出主意,搞到一张假的证明,吓唬吕慧说小儿子不是自己的,如果她死不认账,就把证据交给法院,吕慧不知道真假,一问就慌了神,她丈夫看出破绽,威逼利诱之下得知实情:大儿子确实是他亲生的,小儿子是那个男人的,两个人在一起不是一年多,而是两年出头……   任何男人也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他联络了那个女军医,把这个消息告诉她,婚后出轨是一回事,又生下孩子就另当别论了,总之这出大戏一直闹了三个多月,最后吕慧跟那个男人被判了刑,大儿子她丈夫管,至于小儿子……好像是扔给了那个男人的父母。   白灵听到这一桩风流史暗暗咂舌,胆子得多肥,在这个年代敢出轨啊,更何况破坏的家庭还是军婚家庭,恶人自有恶人磨,人在犯错的时候就应该料到会有报应的一天。   白灵和邹城闲聊,自己啰啰嗦嗦说了一堆,邹城笑道:“这样不是省心了吗?灵灵,咱们家两次被搜查,都是拜吕慧的举报。”   白灵不太相信:“是她?不太可能吧,她怎么清楚咱们家的事情?”   人的恶意起源往往无从寻觅,就像吕慧总是针对白灵,简直到了偏执的地步。   吕慧能举报一次两次,就会一直窥探检举下去,万一哪天不甚被搜出点东西出来……那结果真是不敢想象。天道好轮回,心肠恶毒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婚内出轨本身就为人所不齿,光是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人,吕慧呢,连给丈夫生的孩子都是别人的,自己做错事,现在连家里人都抬不起头。   白灵猛然抬头:“这件事你参与其中了?”   邹城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勾勾她的长辫子,温柔的说道:“她是咎由自取。”      第105章 小辣椒      方叔叔在邹家住了一星期,最后决定还是回省城,那个院子给他的钱足够在省城买一处安静的小院子,方叔叔打算往城西买,工作的话暂时还没有打算,不知道能不能给他解决这个问题。   朱雨跟方叔叔一起回去,买完房子还是简单装修打扫,清理这种事方叔叔一个大男人不擅长,还得朱雨来,再者还得买买锅碗瓢盆和基础的生活用品。   他们两个的婚期还没定,朱雨妈说得选一个好日子才行,先不着急,最起码得把房子收拾好。   邹家省城的房子空着,他们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回去,按照他的意思,是想让方叔叔先住在他们家,先不急着买房,方叔叔不愿意,说还是有自己的房子踏实,还得娶媳妇呢。   大概半个月,方叔叔发了电报回来,说已经找好房子,就等着去过户了,白灵跟邹城商量,她打算回省城一趟,两三年没见过表姐,听说她生老三的时候还难产了,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还有一点,听说下星期赵卫国要跟小辣椒结婚了,这个婚礼她还想参加呢。   邹城哈哈大笑:“你又憋着什么坏心眼呢?”   白灵一本正经的说道:“你看你这话说的多难听,好歹也是我表弟呢,结婚我去参加也是应该的,我又不是去蹭吃蹭喝,随礼的钱一分不少给,就是凑凑热闹,沾点喜气。”   白灵带着小麦一起去的,土豆还小,整天调皮捣蛋,路上要是有这个惹祸精且得添乱呢,怪不得都说女儿是娘的贴心棉袄,小麦才四岁,跟个小人精似的,又听话又懂事。   这还是小麦记事起第一次回省城,她怯怯的问:“妈,我们去干啥呀?”   白灵和她解释:“主要的任务呢,是去看望你太爷爷太奶奶,还有你表姨,其次呢,你表舅结婚,咱们去观礼。”   小麦似懂非懂:“结婚有糖吃呢,我愿意去。”   白灵到省城先回了邹家,大概是因为长久的不住人,屋子里有股发霉味,她敞开所有的窗户,先是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小麦自己蹲在院子里玩,丝毫没有陌生感。   白灵打算在省城待上四五天,明天先带着小麦去爷爷奶奶家,之后去找赵春兰,后天就是赵卫国大喜的日子,她跟着表姐一块去。   小麦嘴甜,把爷爷奶奶哄得合不拢嘴,奶奶掏出一把奶糖给她吃,小麦小眼神滴溜溜的转悠,可怜兮兮的问:“妈妈我能吃糖吗?”   奶奶一把抱过她:“随便吃!太奶奶给你的,要是你妈不给你吃啊,我打她。”   “嗯嗯,要是妈妈不给我吃,你就打她屁股!”小麦板着脸给太奶奶出主意。   白灵这趟来发现,爷爷奶奶真的是上年纪了,头发花白,走路蹒跚,精气神明显不如前两年,人啊,不服老可不行,现在省城连个亲人都没有,万一有什么事情,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找不到。   八十岁的老人生活还能自理,可再过一两年呢?安享天年的岁数,子孙成群更热闹。   小麦在这闹了一天,晚上白灵带她回家,城郊太偏僻,好在有公交车可以到达,两个人搭着公车走的。   赵春兰还以为白灵就是回省城探亲戚呢,没成想她要去参加弟弟的婚礼,赵春兰噗嗤一声笑道:“小心我妈拿扫帚管你。”   白灵也跟着她笑:“伸手不打笑脸人呢,我可是随份子的,你们家的大事小情,我一次都没拉过场,你再看看我这个姑,我结婚生孩子,她一次都没参与过。”   白灵虽然不待见这个姑姑,可她不想给别人留下什么把柄,如果被人提起来,她是做小辈的,难免会被贴上不敬长辈的标签,当然这个长辈没什么她值得尊敬的,面子上该做的她一样不落下,不给自己找麻烦。   赵卫国结婚她随礼随五毛钱,不多不少,赵春兰把孩子托付给婆婆带,顺便把小麦也放在了王家,小麦跟小哥哥们玩的很开心,白灵走的时候丝毫不留恋,还把零食分给小哥哥吃。   赵春兰挽着白灵的胳膊,笑道:“咱俩这几年变化好大,同样都是生了孩子的,你看我,胖了十几斤,你呢,跟做姑娘那会儿没有两样。”   “表姐没有你这么夸人的啊,我可不年轻了。”   白灵两个人刚进胡同,就看见大杂院的门口贴着喜联,地下有燃放鞭炮的残渣,进了大杂院,发现新媳妇已经接来了,亲朋好友正围着她呢。   秦海芬看见白灵脸色大变:“你咋来了。”   白灵笑盈盈的说道:“姑你看你这话,我听说表弟结婚,特地赶过来随礼。”,说完掏出钱来。   身边的客人一个劲的夸:“哎呀亲戚就是亲戚,大老远的还赶过来,不错啊。”   秦海芬越听心里越不高兴,生怕白灵来拆台,她儿子一辈子就结这一次婚,可不能让她给搅合了。   赵卫国没说话,反而是小辣椒亲热的招呼她:“表姐呀,外面冷吧,喝一碗糖水吧,暖暖身子。”   秦海芬慢慢挪动着脚步,不情不愿的给白灵盛了一碗白糖水,给她喝可真是心疼死人了,可人家到底是随了礼,总不能连口水都不给喝。   新娘子也是刚到,娘家大哥背着进的屋子,怕婆家的人起哄,她大哥还守在门口没走呢。   白灵瞧着秦海芬吃瘪的表情觉得畅快,她还在耿耿于怀那几百块钱呢,隔壁的李婶还跟白灵提过,秦海芬见到人就说。   现在结婚的仪式感更浓,和前几年相比差别挺大的,白灵抬头一看,八仙桌上摆着伟人的陶瓷像,念了念小红书,说了一些慷慨激昂的话,大伙一起唱个革命歌曲,声音振奋人心,整个大杂院都能听见。   白灵悄悄问赵春兰:“表弟结婚后住在哪?”赵家房子不够住,小夫妻俩没有太独立的环境。赵春兰指指二弟:“他搬去那个小厢房住去,另外一间屋,留给人家小夫妻俩,他们是双职工,分房子比别人还容易一点,等着厂子给分了房,就能搬出去住了。”   当着亲朋好友的面,小辣椒问秦海芬:“结婚了我也应该改口,就叫您妈吧,我有件事想问问您呢,卫国以前和我提,说是您嘱咐的,婚后我俩的工资全部交到你手里,有这回事吗?”   秦海芬脸上一晒:“这话是从哪里来的?”秦海芬咬着牙关不承认,结婚后的小夫妻都是自己掌握着工资大权,每个月给点生活费就行,没有老父母抠儿子儿媳妇钱的,还得往里面贴补呢。   小辣椒也没点破,亲热的挽着秦海芬的胳膊:“我就是随口问问,那就是守国理解茬了,我跟您道歉。”   白灵点点头:“小辣椒可真厉害。”白灵还以为小辣椒就是脾气火爆呢,没成想人家还聪明,当着众人的面问,以后秦海芬为了自己的面子也不能反悔。   赵春兰冷哼一声:“我妈这个人啊,当家作主习惯了,小辣椒这个儿媳妇进门,两个人且斗法呢,卫国耳根子软,再活活稀泥……”   白灵临走之前去李婶家里坐坐,大家同一个院子住着,赵守国的婚礼她也带着小虎子参加了,还专门穿了一件红底带花的外衣。   小虎子还记得白灵呢,这几年小虎子长高不少,个头差不多到白灵的肩膀处,白灵拍拍他:“小虎子,平时听话吗?”   小虎子用力点点头:“我可听话呢,平时还跟着我哥上山割草去。”   李婶教育出来的这几个孩子都懂事有礼貌,李婶提醒他:“你要是找到机会,提醒一下你表姐,你姑正琢磨着怎么从她手里借钱呢。”   白灵愣住神:“借钱?她要借钱干什么?”   李婶措辞委婉:“她跟大杂院里的人都借了遍,说是为了凑钱把小儿子从乡下调回来。”   白灵又不傻,秦海芬的念想,无非就是怕赵卫东在乡下劳动受苦,想回城找个工作,过得更舒服一些呗,听起来她是想走后门,可动动脑子就会知道,你想调回城,我也想调回城,如果所有人都回来,那谁还下乡去呢?回城里的剩余劳动力怎么解决?除非是有必须回来的理由,不然花钱也难办。   李婶也是一片好心,这是人家家事,她如果掺和的太多,显得自己太多嘴多舌,李婶还跟秦海芬抬头不见低头见呢,只能委婉的提醒。   白灵把这事放在心上:“您放心,我会提前跟我表姐打个招呼,让她留个心眼。”   赵春兰对秦海芬这个亲妈早就心凉,除了必要的走动外,平时基本不登家门,她连工作都被弟弟给顶了,秦海芬还想从她手里抠钱?话说的好听,借钱借钱,能不能还上还不一定呢。   白灵这事和赵春兰一提,她果然愤愤不平的说道:“不借!一分钱我也不会给家里,真当我是摇钱树呢,用得上我就来晃几下,我现在有了小家,凭着争军那点工资还不够花呢,我妈咋不知道贴补我一点?”   谁说天下没有无不是的父母?世上自私的人多了,父母就是其中一种。      第106章 花生米      白灵带小麦去看了方叔叔新买的房子,小院子不大,里面有两间屋子,外加个小厨房,跟白灵以前租的房子格局差不多。   院子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的,朱雨和方叔叔正搭鸡窝呢,等来年暖和一点开始养两只鸡,还可以捡鸡蛋吃。   屋里的墙面有些斑驳,还没来得及拾掇,朱雨去给白灵泡了一壶茶,拿出来一碟子花生,招呼小麦过来吃。   白灵问方叔叔:“你跟朱雨结婚有打算了吗?”   方叔叔点头说道:“算好日子,两个月后的初三结婚。”   朱雨脸上挂着笑容:“也不用太麻烦,什么彩礼嫁妆的,把东西搬进来,领个小红本也就结婚了,我俩也不准备请人,就一家人围着吃顿饺子,对了,你跟邹城必须得到场!”   “那肯定啊!缺谁也不能缺我!”   方叔叔跟朱雨的婚礼简单的不能再简单,方叔叔的家人都不在国内,用他自己调侃的话说,他就是孤家寡人一个,无牵无挂,朱雨父母从涞水县赶过来,再加上白灵和邹城,捧着结婚证,买些婚后的日常用品。   仿佛没有任何的声息,两个人就领了证结了婚。朱雨如愿以偿,笑的跟花一样灿烂,她娘家弟弟也长成了大小伙子,个子跟邹城差不离,攥着拳头说:“姐夫以后不许欺负我姐,不然我都不饶!”   朱雨妈拍拍儿子:“大喜的日子你说啥呢?”   方叔叔笑道:“你放心吧,我肯定对你姐好,你姐可是有‘后台’的人。”   朱雨结婚,黄杨托付她带新婚礼物,白灵回绝道:“表哥,别送了,他们也没想大办,再者我送给朱雨,也是为难他。”   黄杨苦笑一声:“是我想的不周全。”   黄杨彻头彻尾成了大龄问题未婚青年,邹副校长急的嘴上长了好几个燎泡,她晓得黄杨的心思,但人家女同志都结婚了,还有啥盼头呢?眼看着三十岁的大人了,一点算计都没有。   黄杨倒是我行我素,白灵怀上第三胎,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听见几个小护士聊天,说新来的小护士跟黄医生走得近,没准能到一起呢。   白灵停下来听了几耳朵,那个小护士她这次正好见到了,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岁数,一张娃娃脸,短头发,眼睛笑起来像一弯月牙,声音极其温柔。   黄杨的脾性她清楚,也没当做一回事,到她下次去医院检查,黄杨有事要去外省,说如果有事可以找兰兰,兰兰就是短发的小护士。   兰兰早早的在门口等着她,说黄大夫嘱咐的,一定要照顾好白姐。   黄杨身边有了信赖的女同事,这可是一件新鲜事,邹城跟她说:“这有什么可稀奇的?表哥也该考虑考虑婚姻大事了。”   黄杨的婚事可算是闪婚,他认识兰兰三个月后就订了婚,双方父母见过,兰兰家父母都是纺织厂的工人,住在家属院里,两边都很满意,兰兰家里的陪嫁十分可观,一辆自行车,还有家具,都是她家陪嫁的,剩下的两转一响黄家准备。   身边的人都有了着落,生活总是充满着无限的信息,渐渐的白灵孕期的反应开始,这次怀胎跟往常不一样,她孕吐一直持续到怀孕五个多月的时候,遭了不少罪。   邹城想方设法给白灵找清淡的食物,叶菜野果子,周末的时候邹城跟孙海全一起上山,每次都有收获。   山里红煮白糖做成罐头;芥菜豆腐汤少油少盐;土豆蒸熟制成土豆泥……   小麦和土豆也仿佛长大不少,不再白灵身边蹦蹦乱乱,轻手轻脚的抱着她,土豆不懂事,吸吸鼻涕问:“妈妈,你这么胖了,快点把肚子收回去呀!”   小麦一本正经的给弟弟解释:“妈妈这是怀孕了,以后还会有小婴儿生出来,就像当时生你一样,以后你做了哥哥,要让着弟弟妹妹哦。”   土豆似懂非懂,啃着小脚丫信誓旦旦:“我给他鸡蛋吃!”   家里现在只养了两只鸡,这是规定的数目,一旦多养不仅把鸡收走,还会发钱,严重的话会通报批评。除却需要上交的鸡蛋,每个月也能攒一些,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缺营养,现在加上一个孕妇,相当于三张嘴一起吃,这日子就有点捉襟见肘。   白灵空间里攒了不少东西,她偶尔会拿出来放在厨房,怀孕前饭菜都是她做,不用别人沾手,偶尔加点进去也不会被发现。   倒是桑红芹一直念叨:“咱们家里的粮食也真奇怪,咋感觉吃的不少,还能有剩余呢。”   白灵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妈,都是你的错觉,每个月的供应不少呢,小麦土豆还有供应,他们吃的又少,就显得剩下的粮食多。”   怀孕后白灵依旧去供销社上班,她的情况特殊,主任给她一把椅子,上面垫着一个软垫子,平时就坐着,不用向其他人一样必须站着。   现在供销社客人不多,一坐就是大半天,所以根本累不着,倒班的人手不算多,如果白灵请好几个月假,这里也忙不开。   白灵想着,适时的锻炼对胎儿也有好处,免得到时候生孩子困难,在没有客人的时候,标令就绕着供销社的过道走路,权当散步了。   蒋二秀过了年结婚,对象是家里给介绍的,听说是在部队上当兵,最晚明年转业回县城,这样的话两个人就不必长期异地了,蒋二秀摸摸白灵的肚皮,发愁的说道:“白灵姐,怀孕这么困难啊,你看你从开始吐个不停,到现在身材胖皮肤差,我有点害怕。”   白灵温柔的笑笑:“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恐怖,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孩子呢,跟母亲血脉相连,这是很特殊的体验,我跟你说你也不明白,等你以后结婚就懂啦。”   蒋二秀望着白灵促狭的笑容,捂着脸跑向柜台:“白灵姐笑话我!”   主任从这经过,问白灵:“孩子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咱们社里下星期会进一批残次品,布料毛巾被、哺乳文胸都有,到时候让你先挑。”   能够有这么优先的待遇感情好!白灵笑道:“那谢谢主任啦。”   王主任摆摆手:“你怀孕了,这些东西刚好用得上,就是举手之劳而已。”   王主任说的残次品,其实品质并不差,比如说布料可能抽丝或者有染色不均匀的情况,哺乳文胸的带子一长一短……都是小的瑕疵,丝毫不影响使用,这种瑕疵品价格是正价的一半,每次开始卖的时候就被一抢而光。   白灵听见旁边售货员说:“赶明儿我得跟我二姨说一声,她儿媳妇正要生孩子呢,让她早点过来抢,晚点可就卖没了。”   瑕疵品数量不多,内部消化的话就是酌情照顾,也不能全部不往柜台摆,像白灵这种孕妇,王主任松松手,让她选两件,其他人呢,最大的照顾就是知道这个内部消息,早一点跟家里人透口风罢了。   瑕疵品到了的时候白灵先选,这种都是从生产线上淘汰下来的,不卖的话太浪费了,反正对安全跟健康没有危害,就便宜处理,瑕疵品还有一点更大的优势,虽然也是凭票购买,可是只需要一半的票就能买到!   白灵从里面选了一件深蓝色的哺乳内衣,之前她买过一件,现在已经洗的变形没办法穿了,正发愁买新的呢,她还挑了一尺棉布跟一身秋衣秋裤。   等到了卖瑕疵品的那天,柜台前面人山人海,一直排到了门外,白灵扯着嗓子喊:“大家排好队,不要插队、不要挤!后面那位女同志!你是新来的要去后面排队,就算你插队我也不会卖你。”   瑕疵品本来就不多,几个柜台都平均分着卖,才半个小时的功夫,所有物品一抢而空,一无所获的人败兴而归,还有人问瑕疵品什么时候到,白灵耐心的解释:“瑕疵品是看具体生产情况的,我们供销社也不敢确定,下一批什么时候有。”   瑕疵品一般每个月都会运过来一次,品类繁杂,这次主要是妇婴产品,下次呢,也许就是搪瓷杯碗筷,没有一个定数。   白灵撑着后腰,靠在椅子上休息,刚才耗费了不少的精力,蒋二秀过来,给她倒了一杯白开水:“白灵姐,你喝点水吧,你看你怀孕还上班真辛苦,我嫂子才两个月,已经跟单位批假条在家里歇着了,以前上班的时候还好,现在啊,整天跟我妈吵架。”   蒋二秀能埋怨她嫂子,白灵毕竟是外人,总不好跟着一起说道,她尴尬的说道:“毕竟人跟人的身体状况不同,我身子还算壮实,上班没关系。”   蒋二秀没再纠结这个问题,她扭捏的问白灵,能不能管她借点工业券,最迟明年还。   蒋二秀要结婚,置办的东西肯定也不少,家里呢,父母能贴补一点,可毕竟好几个孩子呢,工业券有限,平时花还不够呢,能够攒出来的毕竟有限,白灵爽快的答应她:“我们家里还有七八张呢,明天我给你拿过来,不着急还。”   蒋二秀感激的说道:“白灵姐,真是谢谢你了,最迟明年我一定还上!”      第107章 丢鸡      白灵想趁着现在身子还没太笨重,回一趟小杨庄,不为别的,她想去看看姥姥姥爷,他们年纪越来越大,来县城一趟也不方便,等她生产完一段日子,且有段时间回不来呢。   桑红芹陪着猫娃在玩,姥爷没在家,桑红芹笑说:“你姥爷啊,就是个劳碌命,一辈子了也闲不住,上山说去拾点柴火,要是过段日子下了雪,柴火冻成冰,就没办法捡啦。”   猫娃拉着白灵的手问:“白灵姐,你跟我姐夫结婚,就能生小娃娃吗?”他期待的看客白灵的肚子。   白灵尴尬的没回应,还是桑红芹接话道:“没错,两个人结婚以后啊,就会生小娃娃,你问这个做啥。”   猫娃哭哭唧唧的说道:“我想让我爸给我生一个小妹妹。”   白灵哈哈大笑:“傻猫娃,你爸咋能会生娃娃呢。”   猫娃在炕上打个滚:“姥姥,我想要个妹妹。”   桑红芹摆摆手:“咱们娘俩唠嗑,你别搭理他。”   中午时分孙海全回家来,他后面还有一个田宁,桑红芹自然的问道:“今天田里活计忙不忙呀?”   田宁忙说:“不忙,每隔一段时间还休息呢。”田宁说别的知青找她出去玩,中午饭不在家里吃,孙家人也没放在心上,就是觉得有点纳闷,这群知青也是搞小团体主义,平时呢不喜欢带着田宁玩,觉得她的岁数大,跟他们不是一路人,最近倒是奇怪了,总是往一起凑合。   谁也没成想,田宁出去一趟惹了事,还是周婶慌张的过来报信:“白灵她姥姥,你们快去大队看看,知青们偷鸡被抓啦!”   桑红芹赶忙放下手头的针线包:“偷鸡?这话是咋说的。”   周婶喘喘粗气,随后说道:“没岔,是我家老周告诉我的,隔壁村子经常丢鸡啊鸭子的,开始还以为是被黄鼠狼叼走了呢,就留了心,没料到投机贼是这帮知青,隔壁村子不干了,扭着人带来讨说法,抓到的知青啊,就是住在你们家的田宁,我觉得田宁是个老实姑娘,不像是偷鸡摸狗的人啊。”   田宁?别说周婶不行,白灵也不信田宁会去偷鸡,田宁平时去鸡笼喂食,她都是离得远远的,说是小时候被鸡嘴啄伤过,留下了心理阴影,看见鸡就本能的害怕,一个对鸡恐惧的人,怎么会去偷鸡呢?   当然这话隔壁村里的人未必会信,还以为是搪塞的借口呢,白灵问周婶:“那抓到的其他人呢?”   周婶迷茫的回道:“没有其他人啊,只有田宁一个。”   三个人对视一看,中午田宁出去的时候,曾经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她是去找那群知青玩了,现在只抓到田宁一个人,没有鬼才怪。   桑红芹跟孙海全要去大队看看,白灵也要跟着去,开始桑红芹不让,说人多难免出乱子,万一挤到肚子咋办,白灵说自己没那么娇贵,到时候离的远一点,多个人还多个办法。   大队里被围的水泄不通,隔壁村里来了不少人,说一定要讨个说法,村里至少丢了五六只鸡呢,这笔账是一定要算的。   田宁就低着头站在正中,谁问她也她也不说话,隔壁生产队长大声说道:“我们也就是看你是一个女同志,不然早就动手大人了!小小年纪干什么不好,非得偷东西,组织上是让你来体验融入到农民当中,怎么能有偷窃这种龌龊的思想呢!”   周队长连声安抚,说小杨庄生产队一定会给大伙一个交代,丢鸡的那家人义愤填庸:“交待?我们家可是就凭着这只老母鸡下蛋补充点营养了!太可恶了,绝对不能放过她!”   孙海全钻进去,问田宁:“田宁,鸡呢?”   田宁抱着膝盖摇摇头,没说话。   这时候外面几个知青大声说道:“你们看,那有只鸡!”   丢鸡的那伙人扒拉开人群,捉住那只灰黄色的母鸡:“这只鸡是我丢的那只!没错,脖子上的一圈红毛是做标记用的!”   周队长说道:“你们看,鸡都找到了,这件事就算了吧?”   对方不依不饶:“那可不行,我们村丢了好几只呢,不能不明不白的算了。”   说不准其他人家丢的鸡真有被黄鼠狼叼走的,但现在他们就赖上了田宁,说什么讨不到说法就要告去上面!   这件事可大可小,内部消化就私下解决了,都是兄弟生产队,也不能做的太过分,对方的生产队长说:“我们也不无理取闹,把之前的损失赔了,这件事咱们就翻篇,不然这个女知青得跟我们走。”   孙海全从人群里挺身而出:“需要多少钱?我们家出。”   桑红芹在一旁想拉着他没拉住,对方生产队长一乐:“行啊,谁出钱就行,我们先算算账,一会儿给你一个数儿。”   两边讨价还价,最后各退一步,需要赔付十五块三毛二,这些钱可赶上城里一个工人的工资了!对方的村民说:“偷鸡就得狠狠的罚!看下次你们还敢不敢偷。”   孙海全手头没有这么多钱,他回家取了一趟,对方生产队长签了收条,表示此事揭过不提,没有热闹可看,人群散开,白灵再一瞅,那群知青早就跑没影儿了。   白灵叹口气,把田宁从地上扶起来,替她拍拍尘土:“你这是何苦呢,替被人受过,我们还不了解你?你不可能偷鸡的。”   田宁苦笑道:“反正我都被抓到了,还牵扯别人进来受罪干啥?还好其他人能躲过一劫,我就是没想到会赔这么多钱……我……我会努力还钱的。”这话明显是对着孙海全说的。   孙海全闷声说道:“钱不用还,你来之后在家里忙里忙外的,没少帮忙,猫娃也是你照看着,这份恩情我们都记着呢,下次别这么傻了,被人推出来当替罪羊。”   田宁疑惑不解:“替罪羊?什么替罪羊?”   白灵扶着田宁往家里走,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她耐心的跟田宁解释:“你的那群知青朋友,平时也没少偷□□,给你吃过肉吗?”   田宁咬咬唇,说吃过两次,就是最近的两次,知青日子过得苦,平时连荤腥都瞧不见,都是长身体饭量大的年纪,身体根本受不住,后来经由两个男生撺掇,他们肥着胆子去邻村偷鸡,陆陆续续也偷过几次。   白灵又说:“你今天出去也是为了偷鸡?当时是怎么剩下你一个人的?”   田宁仔细的回忆,还原了当时的情景,原来大家拽着田宁一起,说去偷只鸡,然后去大野地里就地烤了吃,这种事他们不是第一次做,早就轻车熟路,没想到偷的时候出现问题,本来这家人白天不在家,可主人突然回来了,他们也是太猖狂,趁着天黑或者天没亮偷还行,大白天的去人家家里偷鸡,能不被发现才怪!   这家人挨着路边,得手后能直接跑到分叉的小路上,不容易被逮到,主人是唱着歌进院子的,知青们着急往外跑,也不知道谁绊了田宁一脚,她直接往前一趴,其他人从小门赶紧溜了,没人在意她。   白灵说道:“你啊,那些人是故意留下你的,不然事情没办法交代,是不是走的时候还嘱咐你别供出他们?”   田宁使劲点头:“你咋知道?他们说让我死不承认,只要我不供出他们,以后还把我当朋友。”   白灵:“……”   田宁单纯的近乎有点蠢,这是被别人当枪使了,没准是早就计划好的,偷鸡这事瞒不住,肯定得推一个人出来。   大队里要买一匹马,马是生产工具,是必需品,绝对不能缺少,大队里决定让周队长和孙海全一起去买,马的话当地没有,需要坐车去内蒙古买,私下买卖是割资本主义的尾巴,绝对不允许的。   周队长去县城里开了介绍信,揣着这封信,两个人才踏上火车,孙海全一走,家里这摊事全得田宁料理,她手脚勤快,做饭洗衣裳啥活都干,下雨天气还接猫娃放学。   村里人渐渐有了风言风语,说什么田宁这个知青没准就嫁到孙家去啦!   这话光是白灵就听到过两回,田宁没在意:“随他们去说,我身正不怕影子斜,老孙家对我有恩,我报报恩还有错?”   村民们就是闲着说嘴,可吐沫星子淹死人,不能不留意,现在距离上山下乡已经三年左右,有的知青已经嫁在农村生孩子安家了,前路茫茫,谁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回城去,说不准一生都要贡献在农村,日子还得照样过下去,那些二十几岁的知青,再耽误下去就是大龄青年,婚事也得提上日程,村里有上进的不错的年轻小伙、或者是勤劳善良的姑娘,经过媒人的凑合,凑成一对的不在少数。      第108章 苹果      关于田宁跟孙海全,白灵是想都没敢想,田宁是下乡的年轻姑娘,二舅比她大十几岁呢,又带着两个孩子,别说是黄花大闺女,就算是离异过的女同志,看着这样的条件也得望而却步。   之后白灵就没去过小杨庄,安心在家里养胎,有天她带着小麦在院子里晒太阳,狗娃急匆匆的跑进来,说是要找邹城,白灵一问才知道,原来是郑丽梅出了事,狗娃虽然对郑丽梅有怨恨,可好歹是他亲妈啊,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不可能撒手不管。   狗娃来的时间赶上中午,没多久邹城从单位回来,问清楚情况后跟着狗娃走,直到第二天一早才回来,白灵才算明白事情原委。   郑丽梅被拉出来批/斗了。   她的过往确实不算光彩,在丈夫受难之际离婚是众所周知的一件事,之后又在没离婚的情况下跟别人相亲,这在革委会的眼中是极大的污点,桩桩件件拢和在一起,给她扣上了一个破鞋的帽子。   郑丽梅被拉上街去批/斗,郑家人因为她在村里抬不起头,本来郑丽梅嫂子就看不上她,现在更是每日跟丈夫婆婆吵闹,郑丽梅她妈气的住了两次医院。   郑家人知道这件事捂也捂不住,所以就悄悄通知了老孙家。   狗娃猫娃一下子就坐不住了,张罗着去郑家村看亲妈,孙海全指定不去,桑红芹怕俩孩子人小被忽悠,没有主心骨不行,这才叫了邹城一同前往。   白灵问:“那老郑家是啥意思?”   邹城刚回来鞋都没换,小麦懂事的把爸爸的拖鞋递过来,然后蹬蹬蹬跑回去拿了一块苹果:“爸爸,奶奶给我吃的,我给你留了一块。”   邹城把小麦举过头顶转了几圈,小麦最爱这么玩儿,咯咯的笑个不停,玩泥巴的土豆也跟着掺和,伸出脏兮兮的手来:“抱我抱我。”   邹正富把两个孩子带走:“你爸累了一天了,快别缠着他,跟爷爷回屋,爷爷有好故事跟你们讲。”   两个孩子最喜欢听爷爷讲故事了,连连拍手称好,也顾不上这头。   邹城这才踹口气,回道:“郑家人说,郑丽梅现在苦的很,每天连热汤都喝不上,这种日子也不知道过多久,家里也丢不起这个人,只要是老孙家愿意,让郑丽梅回来过日子,那一家人团团圆圆的,狗娃猫娃有亲妈,郑丽梅也不用受苦。”   白灵气的浑身哆嗦:“做梦!他们想的真美!当初狗娃狗娃求着她不让离婚,可是她呢?甩甩手就离婚找下家,等没办法怀孕,又厚脸皮来抢孩子,现在到了这种地步,还想老孙家收留她?”   邹城摇摇头:“你是旁观者清,可是猫娃狗娃呢……毕竟是亲妈。”   白灵微微一愣:“你是说猫娃狗娃想让郑丽梅回家来?”   邹城呵呵一笑:“猫娃年级小,倒是没说什么,狗娃一直沉默着,眼神期待的望着我,他恐怕是有这个打算……”   白灵摇摇头:“我那个二舅妈,就是一个搅家精,如果她回来,日子好不了。”不过她转念又一想,就算是孙海全对郑丽梅没了情分,可为了两个孩子,还没准真会委曲求全……   清官难断家务事,邹城就是把事情如实跟白灵禀告,至于老孙家怎么处理,他们也插不上手。   白灵也顾不上小杨庄那头,最近这几天肚子的反应异常,她形容给李爱云听,婆婆说这是要生的前兆,为了保险起见,第二天李爱云收拾好东西就带着白灵去了医院。   黄杨哭笑不得:“舅妈,白灵离预产期还有好几天呢。”   李爱云表情凝重的说道:“保不齐就提前生呢,你可跟我说过,这段日子医院病人少,空床位可多呢,既然这样,反正就是花点床费,也不影响其他人,给我们安排住院吧。”   黄杨摇摇头,去带着李爱云找了护士,说明情况之后办理了住院时后续,医院病人不多,床位空着一半,白灵把东西收拾好坐到床边,这个病房其他三张床位都是空着的,白灵问黄杨:“产科不是人一直很多吗?现在咋感觉都空着呢?”   黄杨小声说道:“我还是听护士长提起的呢,咱们这好像有一个说法,属鸡的人命不好,容易跟家里人相克……当然这些都是封建迷信。”   封建迷信看来也有人信啊,不然不至于产科人少,现在的人确实比较迷信,表面上不说,背地里都会偷偷的算,生肖属相又不能决定一个人的未来,纠结于这些纯属没事找事。   李爱云把黄杨赶出病房:“没病人要忙?在这杵着做啥?”黄杨察觉到自己的失言,捂着嘴关门赶紧往外走。   白灵笑道:“妈,我又没往心里去,什么属相的都一样。”   李爱云把行李卷打开:“可不是吗?你爷爷就是属鸡的,你看这一辈子多有福气呢,日子过得好着呢。”   李爱云安顿好白灵去外面买了一碗面条,阳春面里卧着两个白花花的荷包蛋,碗上还冒着热气:“快趁热吃吧,天快黑了,我也不回家给你做饭去,反正旁边床位没人,我就在旁边睡。”   白灵于心不忍:“妈你回家吧,反正这里有护士呢,我没事的。”   婆媳俩争执间,邹城推门进来,手上拎着一个竹篮,外面冷,他的手冻得通红,眼睛落在那碗面条上:“我还怕你们没吃饭呢,做了些带过来。”   白灵指指李爱云:“妈刚才说她在外面吃了,我看也没吃几口,你拿给妈吃。”   邹城把竹篮递给李爱云,说道:“晚上我在这里陪着灵灵,妈你回去睡觉吧,你本来睡眠就浅,在这里睡不好,趁着时间还早,先回家吧。”   邹城陪在这里李爱云还能放心,半夜白灵醒来想上厕所,她自己悄悄下床,本来不想惊动邹城,没料想他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揉着眼睛下地扶她上厕所。   白灵昨天能感受到宫缩阵痛,不过不太明显,她皱着眉从厕所里出来,闷闷的说道:“我见红了。”   白灵之前生过两胎,自然意味着这代表着什么,她不是初产的孕妇,恐怕会更快一些,邹城去喊了值班的大夫,大夫问完她的情况,说道:“今晚应该生不了,明天观察看看,先扶着产妇回屋休息吧,今晚最好多睡一点,万一明天真的生,先睡足了。”   第二天白灵吃的饱饱的,阵痛再次袭来,一次比一次密集,被推进产房的时候邹城焦急的喊她:“灵灵,我等你平安出来。”   白灵眼睛酸酸的,狠狠的点点头,外面有她最爱的人啊,他跟着她一起焦灼痛苦。   白灵这一胎的胎位不正,生起来很麻烦,助产护士告诉她,如果半个小时生不下来,就得推进手术室剖腹产了,耽误的时间如果过长对胎儿有危险。   护士出去找家属签字,进来后蹲在白灵旁边说:“你们家那位真有意思,我本来就是告诉他情况,我还没开口呢,他就一个劲的说‘保大,保大,无论出现什么问题,一定要先保大人。’”   白灵笑出声,旁边大夫说:“产妇不要笑!保存体力啊,别笑,用力啊!”   白灵心里默默说了一句:这个傻子。   白灵肚子里的孩子还算争气,没等到剖腹产自己从肚子里蹦了出来,是一个男婴,母子健康,白灵只看了孩子一眼,她浑身虚弱,累的睡了过去,对后面发生的事情一概不清楚,等她再醒来的时候,跟生小麦那会儿的情形一样,一睁眼亲戚朋友站了满满一屋。   孙玉柱在家没来,桑红芹眼神躲闪:“你刚生完孩子,有啥话咱们以后再提。”   直到白灵出了月子她才晓得是怎么回事,还是为了孙海全跟郑丽梅,郑丽梅在郑家村受批判,但是如果再嫁回来,那边可就管不着了,法律又没规定说她不能再嫁,至于小杨庄这头好说,乡里乡亲的也没人会难为他们家,郑丽梅她妈受不了女儿受苦,来小杨庄了好几次,可孙海全打定主意,说这辈子跟郑丽梅都没有了夫妻的缘分。   狗娃十分为难,说要不就假结婚,先把他妈救了再说,桑红芹都不同意,郑丽梅能真的进门,就有本事赖着不走,再加上这两个孩子,那她儿子这辈子全耽误了,事情僵持着呢,后来桑红芹想了主意,要想让老郑家彻底断念头啊,还得让儿子结了婚,这样没了念想,也就不惦记了。   这年头离婚的少,桑红芹托媒人介绍相看,她提要求的门槛也不高,但愣是没找到合适的,媒人呢急着想做成这门亲事,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亲,要是两个人成了,谢媒礼可是一个大猪头呢。   她听过关于田宁的风言风语,自作主张找机会去问了田宁的意思,扯谎说男方那头同意了,没料想田宁害羞的点头,她瞧着有门,两边一撮合,男有情女有意,就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年纪差的多不要紧,岁数大的会疼人,两个儿子都大了,还是家里的顶梁柱呢……   桑红芹这时候才回过味来,跟白灵说道:“我说呢,老二死活不愿意再把郑丽梅接回来,平时对田宁挺照顾的,原来悄悄有这心思呢。”   猫娃倒是挺开心的,田宁照顾他很多,这个后妈他欣然接受,狗娃闷闷不乐,好几天不说话,估计是心里怪他爸呢,桑红芹摆摆手:“孩子心性,不用理他,总不能为了她妈,就耽误了老二的一辈子。”      第109章 手绢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孙海全和田宁的婚事得抓紧,到这时候孙家才清楚田宁家里的情况,她爸病死之后她妈改嫁,把她扔给了爷爷奶奶照顾,老人对孩子的关心不够,也就是给口饭吃,能吃饱穿暖就行,对于田宁的婚事,二老没什么意见,说孩子愿意就成。   两个人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跟长辈改了口就过期了日子,连简单的饺子都没吃,田宁说不用弄那么花哨的,白面缸里没剩下多少,都是一家人,什么时候吃都行。   最开心的莫过于猫娃,母亲这个角色的缺失让他一度在小伙伴面前抬不起头来,现在他也有妈了!虽然不是亲妈,但是田宁对他一直很好!   狗娃骂弟弟白眼狼没良心,自己亲妈受苦不闻不问,猫娃撸撸鼻涕:“可是是咱妈先抛下咱们俩的呀?当初为啥她不留下?”   对于弟弟的这个问题,狗娃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别过脸去:“反正你心里别忘记咱们亲妈。”猫娃没走心的答应了一声。   白灵给小儿子取名没费事,小名就叫黄豆,这样家里凑齐了三种农作物。   小麦欢喜的拍手:“弟弟有名字咯,黄豆小黄豆!”   土豆跌跌撞撞的跑过来,眼睛眨巴着问:“为什么不叫红豆呢?红豆更好吃!”   额,这个问题嘛,大概是因为黄豆更像是小男生的名字……   白灵出了月子就去供销社上班,她孕期上班到九个月,后来身子太沉,就请了假回家休养,好在售货员现在实行了轮班的制度,人员完全能够倒的过来,她上班第一天,蒋二秀神神秘秘地拉她过来,先是把工业券递给她,然后左瞅右看,压低声音说道:“白灵姐,现在有个好生意,你想不想干?”   蒋二秀跟她买了一个关子,白灵不禁有些好奇起来,连忙问道:“你说的明白仔细一点?我没太懂!”   旁边柜台的售货员没在,好像是去上厕所了,蒋二秀这才放心的说道:“纺织厂那边有卖面料的,价格可便宜呢,自己家穿或者转手卖都行!当然这是私下的,我们家也是认识人才知道这个消息,据说已经偷偷交易快一年了,挺安全的,你知道我为啥这么快就能还上工业券不?我妈从纺织厂那弄了一些桃皮绒的布料,好家伙,这种料子咱们县城都没卖的!土黄色桃皮绒冬天做成棉袄,穿在身上可好看呢,我妈卖给了几个亲戚,换来了这些工业券还有钱。”   白灵担心的问:“这个不太保险吧?万一要是被发现呢?”   蒋二秀嗨了一声:“你这么想啊,谁能这么胆子肥啊?普通的纺织工肯定不敢,那一定是上面有人授意一起做的呗,不然早就被逮到了,我估摸着出不了事。”   县城只有一个纺织厂,纺织厂听说能生产出来很多布料呢,像县城一级的厂子还不算高级,如果是省市级的工厂,很多料子是要送到北京上海这些大城市的,小地方的商店根本不会卖。纺织厂的布料送到服装厂,做成一件件的成衣,还有一部分的布料直接流向市场,人们买回去自己裁剪。   一个工厂肯定是会有一套流程跟规章制度,按照蒋二秀的说法,流出来的布料数量不少,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差池?   安全起见,白灵不打算掺和,她也劝蒋二秀:“现在革委会的人整天在县城里瞎转悠,要是被逮到的话指定会被扣上一顶帽子,还是小心为上。”   蒋二秀点点头:“白灵姐你放心,平时的时候我们可小心着呢,一定不会被逮到的,下次一定会更谨慎,呵呵,要是被抓到,那可就惨了,其他的不说,我现在这份工作制定保不住。”   能在供销社上班可不容易,蒋二秀还是十分珍惜这份工作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白灵也只能言尽于此,她开始收拾柜台上的瓶瓶罐罐,白灵今天上的是晚班,前一班的同事刚走没多久,柜台上有点狼藉,想必是着急交班没收拾,供销社是有小领导视察的,如果被发现柜台不整齐,轻则批评重的话还会罚钱,虽然罚的钱不多,只有一两毛,但也挺让人肉疼。所以平时没客人的时候,很多售货员都会仔仔细细的把柜台好好打扫一下。   柜台的售货员是流动的,白灵现在卖的是一些日用品,什么肥皂牙膏洗发香波啊,这些都是居民们会经常买的东西,客人相对多一些。   售货员们没有内部的优惠价,唯一的优势就是碰到一些紧俏商品,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早一步买到。   这次进来了一批小手绢,两个巴掌的大小,适合给小孩子当口水巾,白灵一摸之下发现,质量比以前的要柔软很多,像黄豆他们这些婴儿,用起来非常合适。   白灵掏腰包一口气买了五条,机不可失,没准以后就没有质量这么好的了!一条粉红色的给小麦用,小女生臭美,白灵挑的是上面绣了梅花图案的,小土豆喜欢黄色,就买了一条纯色的黄手绢,至于小黄豆,买了一条天蓝色的,另外两条是深黑色格子的,禁脏。   白灵打算把手绢给大姨两条,留着给二丫用,大姨家现在的日子可是越过越好,大姨夫的手艺在十里八村都有口皆碑,按理说大家找木匠都是找自己村里的,不能让外乡人抢了生意,但是架不住谢志强手艺好,渐渐的其他村里的人也来找他打家具,能挣钱他自然来者不拒,其他人也服气,毕竟谢志强打出来的家具既结实又好看。   白灵前几天得知一个消息,说是谭木匠被人举报了,罗列的什么名目她没打听,反正是谭木匠现在每天都得扫大街,也不准他在接这些木工活做,每个月的供应上还缩减了不少。   村里消息不灵便,白灵去了一趟大姨家,把这件事递了过去,毕竟师徒一场,她思前想后还是打算告诉大姨夫。   像谭木匠这种情况,一般人都不敢伸手帮忙,生怕会连累到了自己,谭木匠年纪越来越大,也就是勉强能自己生活,现在还让他干活,不久染上一场风寒,就病倒在床上。   革委会的小同志听说过去看了几次,先是对他进行思想上的教育和改造,发现人家老头昏昏沉沉的,啥也听不进去,后来也就不说话,给他带了点药,让他吃药,毕竟如果出了人命,革委会这边也不好交代,谭木匠的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指控,也就不再怎么为难他。   谢志强私下里悄悄去看过谭木匠几次,趁着晚上天黑没人注意的时候,打开门往院子里钻,谭木匠没人照顾,只能自己勉强起来做口饭吃,做一次吃两天,到嘴里都是冰凉的,最多就是勉强不饿而已。   本来就是生病的人,再加上吃睡不好,心里有极大的负担,拖了好几天都不见好。谢志强偷偷照顾了他一个月,托黄杨的关系从医院开了点对症的药出来,每天在谭家给他做饭吃,渐渐的过了一个星期,谭木匠能下地,脸色也红润了很多,但是他不敢声张,如果自己真的好了,那帮小崽子又该变着法子折磨他了。   谭木匠装成很虚弱的样子,每个月的供应就拜托邻居帮忙领,大家都在旁边住着,再不想往身旁凑,这点小忙还是可以做得到的,反正就是一些基本的供应,没有紧俏货,顺手就帮忙带来了。   谢志强把一堆票塞给白灵:“灵灵,你在供销社,师傅他不好出门,你下班的时候帮忙买过来,我给他带回去。”   这对白灵来说就是顺水的人情,她点头应道:“这个没问题,我今天就给你带回来。”   幸亏谢志强家里离县城不远,每天跑个来回也就是一个多小时而已,他走路快,到县城不到半小时就能走到,白天在家里做木匠活,到了傍晚太阳下山不方便做工,就过来这头照顾谭木匠。   谢志强把外面的事情一句一句的跟谭木匠讲,他还是那个臭脾气,谢志强这么照顾他,也没露出一个笑模样,就是言语上温和很多,谢志强嘿嘿的也不在意,谭木匠趁着身子骨不错,拿出他的木匠工具箱,递给了谢志强:“我老了,以后这些东西也用不上,留给你吧。”   谢志强打开看看,这里面的工具很齐全,光是刨子就有五六把,乡下的木匠不算太讲究,一般就是一种刨子多种用途,这种的后果就是打出来的家具不精细,活好不好,工具很重要,这可是看家吃饭的东西。   谢志强面上为难:“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谭木匠指指自己:“我这把老骨头以后也就不能做活了,这些工具留着也是生锈,还不如给你,多做出一些有灵气的好家具,我现在可以自理了,你也是拖家带口的,以后不用来看我。”   谭木匠话是这么说,可谢志强就是放心不下,隔三差五总是过来看看他,有时候白灵大姨做点野味,也会给他端一碗过来。      第110章 小黄豆      转眼间又过了一年,白灵发现这一年还算是诸事顺利,无论是他们家还是身边的亲戚朋友家,都是美满幸福,春节刚过就传来两个好消息,朱雨跟田宁都怀上了!   两个人都是过了三个月才说的,朱雨也就不提了,田宁怀孕可真是一个好消息,她二舅大龄又即将得个孩子,每日喜的不行,连干活都更有力气了。   孙玉柱老两口现在年岁大了,下雪之后外面路滑,老人身子骨脆,生怕跌倒了骨折,所以孙海全跟田宁一直不让他们出门,就窝在家里,最多收拾收拾屋子。   桑红芹哪里闲得住呀?今年马上又迎来一个小孙子或者小孙女,这是家里目前最大的喜事,她开始忙活孩子的小衣裳,这孩子来的巧,小黄豆的衣服可以留给他穿,这样大大的解决了衣服的问题,反正就这两三家人,衣服轮换着穿呗,给孩子穿的仔细点,等白灵要是再生,再还回去就行,在乡下有一种说法,衣服穿的人越多福气越多,更能养的住孩子。   田宁觉得怪不好意思的,特地扯了一尺布给白灵送过去,说给孩子留着做衣裳穿,白灵也没客气:“二舅妈你给我我就收下啦,以后等这群大的穿完,我给你肚子里的这个留着!一衣多穿!”   田宁年纪和白灵差不多,挺她喊自己二舅妈怪难为情的,她低头说道:“成!以后孩子的衣服,咱们轮换着穿!”   田宁现在怀孕五个来月,肚子已经高高鼓起,她整个人也圆润了不少,不仅如此,脸色还变得白皙,这也难怪,以前她整天下地干活风吹日晒的,自从怀孕后,医院大夫说怀象不太好,容易流产,这可把一家人吓坏了,让她在家里静养了两个多月,直到三个半月的时候才开始锻炼走动,捂都捂白了。   这个孩子来的挺及时,本来郑丽梅那还活动心眼呢,觉得孙海全虽然成亲了,对方是年轻知青,但是她还生了两个儿子呢,找机会就撺掇狗娃,她这是想回来。   等田宁怀上孩子,那边瞬间就熄了火,你能生儿子人家也能生,孙海全跟郑丽梅断了夫妻缘分,肯定是续接不上的,不管有没有田宁其实都一样。   郑丽梅被□□一段时间之后现在日子也好过了,毕竟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随便扒拉一下还能攀上亲,都是一个村子的,也不会斗的太过分……狗娃就是惦记着他妈的安危,郑丽梅舒心点,狗娃心里也好过,至于他自己以后对她妈,别人可就不操心,就算以后他结婚想把郑丽梅接过去一起住都无所谓。   田宁这胎一直是小心翼翼的,七个月的时候早产了,俗话说七活八不活,七个月动了胎气大家还稍稍松口气,小杨庄的女人生孩子都是找赤脚医生或者有经验的产婆接生,很少有人操持车辆去县城的医院。   桑红芹在白灵的影响下,也改变了自己的思想,觉得还是在医院生设备齐全,大人跟孩子更安全,万一遇见突发情况,也能及时应对。所以当田宁刚见红的时候,孙海全就借了大队的牛车,让田宁裹着一席被子来县城医院。   田宁常年干农活,身子骨结实,在怀孕后期也没少走动,生产的时候没费多少力气,只用了两个多小时就生下了一个女儿,白灵觉得不可思议,别说生第一胎,就算是生老三那会,都差点要了他半条命,折腾好久才生下来,真是同人不同命啊,人家田宁生孩子可简单多了。   桑红芹一直在外面转圈,嘴里念叨着说保佑保佑,当护士说是一个女娃是家里人都很高兴,老孙家二房已经有两个男孩了,再来个小姑娘也挺好。   田宁心里忐忑不安,生怕生闺女婆家人不欢喜,老孙家不是那种没开化的人家,孙海全抱着闺女亲个不停,田宁这才放心下来。   全家人最开心的莫过于猫娃了,在医院的时候没让孩子过来,田宁是第三天上出的院,之前猫娃一直是跟爷爷在一起,隐约知道田宁是去医院生娃娃了,等大家回来的时候,他留意到了奶奶抱着的襁褓。   因为白灵已经生过三个孩子,猫娃早就明白了怀孕跟婴儿的关系,他先是望望田宁的肚子,圆滚滚的西瓜没有了,随后他跑到桑红芹身边,垫着脚巴望:“奶奶,我要看。”   桑红芹面含笑意的俯下身子,和猫娃解释道:“猫娃,这是你小妹妹,以后可不能欺负她!你是哥哥了,要对妹妹好!”   猫娃啊了一声,绕着屋子跑圈,两只手在空中飞舞:“我当哥哥咯,我当哥哥咯。”隔壁的钢蛋前年有了一个妹妹,猫娃喜欢的不行,每次都缠着孙海全让他给自己生个妹妹,孙海全被他缠的不耐烦,照着屁股就打,猫娃从那以后不敢提,但内心一直有这个渴望。   田宁虽然生产顺利,但是也耗费了不少精神,白灵特地从供销社给她带来了一些红糖,红糖现在难买着呢,不知道为了什么,红糖的供应又锁紧了一些,供应的票每个人减少了一两,白灵肉痛不已,一两也是一小撮呢!   田宁现在最需要补充影响,白灵之后拿来了十斤白面,十斤大米,桑红芹问出处,白灵问难的支支吾吾:“哎呀,姥姥,您就别多问了,有一点您放心,这个东西肯定是正经地方来的,不是偷不是抢。”   现在外孙女大啦,也有不少人脉,像这些吃的,没准就是通过什么特殊渠道获得的不方便说呢,桑红芹还是不放心的嘱咐道:“那你注意点安全。”白灵应了一声,心里说就是从自己空间了拿出来而已,安全着呢。   等过了一段日子,她又给桑红芹拿了一桶花生油,这是她自己找渠道榨出来的,家里也有一桶。   按理说三年饥荒时期过去了,这几年的日子也确实是越来越好,可是明显从今年开始,各种渐渐敞开的供应又有了回缩的架势,白灵不清楚其中的道理,还是邹城隐晦的告诉她:“劳动力跟生产应该对应上,各个岗位上都不能缺人,不然就无法运转,现在……可能有点混乱。”   如果是邹城这个说法,那就对应上了,不过白灵瞬间安心,只要不是天灾和太大的*,那一切的困难都只是暂时的。   空间的食物可以拿出来用,但是只能一点点的拿,这样的话才不会被家里人怀疑,不然白灵没有借口可以搪塞,别人就不提了,可邹城跟一个人精似的,她可没有把握可以瞒住他。   小黄豆一天一个样,转眼就一岁多了,全家人都送了一口气,过了一岁,孩子算是能养住了,要知道在现在这个年代,养孩子除了费心费力,还是一件高风险的事情,如果遇到一些疾病,很容易治不好留不住孩子。   家里的两个女人打起十二分的小心,平时都不敢抱小黄豆出去玩,就怕冻着或是怎么样,孩子爱玩是天性,小黄豆每天都嚷嚷着晒太阳,他会走路有点晚,至少是比小麦和土豆都晚,小麦嫌弃的看看二弟,扭过头说:“妈,黄豆又摔倒了,这都多半天了,他连完整的三步路都没走上。”   白灵也是发愁,她跟邹城智商都挺高啊,包括家里这两个大点的孩子,学什么都是很快的,怎么到了小黄豆这儿,一点都不顺利呢?   后来邹城和白灵说:“你跟妈别总是抱着他,多让他自己走走,不然产生依赖心理,肯定学不好走路。”白灵恍然大悟!孩子不能太溺爱。   小麦想出一个主意,她比同龄人都要高一些,完全可以拽得住二弟,小麦让黄豆踩在她的谢面上,她紧紧牵着黄豆的手,随着她步伐的迈开,小黄豆可能感受到自己在走路,小黄豆觉得十分新奇,嘻嘻的笑个不停,不让姐姐停下来。   至于那个吃货土豆,搬个小板凳,坐在墙根下啃着一根煮玉米,腮帮子鼓鼓的盯着姐姐弟弟看呢,偶尔嫌弃的说一句:“黄豆真笨!”   白灵走过去把啃掉一半的玉米抢走,皱着眉头说道:“别吃了,刚才吃完的午饭,咋还吃呢!”   小土豆站起来要抢,奈何他身材小小,连白灵的手边都够不到,撇着嘴带着哭腔说道:“我还想吃。”   白灵看看自家儿子圆滚滚的身材就想叹气,这才多大啊,已经吃成了一个小汤圆,以后土豆这个名字可就名副其实了!非得长成一个小胖子不可。白灵在健康和心疼中间徘徊,最后狠下心肠说道:“不许吃!这根玉米我要没收。”   小土豆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钻进邹城怀里:“爸,我妈欺负我。”   邹城尴尬的看了白灵一眼,无奈的对儿子说道:“儿子,你告状找错人了,连我都得听你妈的话,要听妈妈的话,懂吗?”   小土豆冷哼一声,趁着众人不防备,把食指伸进嘴里啃了起来……      第111章 棉花      邹城趁着白灵高兴,告诉她了一个消息:他要被派到外地的银行去。   这件事太过于突然,白灵愣愣的没说话,邹城握握她的手:“时间应该不会特别长,最多一年,我这是算去支援,不是调岗,以后还会回来的,这也是单位的领导对我的信任,让我去基层的银行去历练,就是有点远,在东北那边。”   东北啊,那里还真是远,坐火车的话要好几天吧,听说那边特别冷,外面晒的衣服等去收的时候都冻成冰棍了,邹城虽然身体还不错,可是能不能受得住那边的天气啊……   白灵也晓得,这是上面的命令违抗不了,人家的指令就是指哪你打哪,工作上没有挑三拣四一说,这是思想不积极,理解是一回事,不愿意又是另外一回事,白灵苦着脸给邹城收拾东西。   屋里自有夫妻两个人,邹城从后面环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后背上:“我知道你不想让我走,从我的心里,我也不愿意离开你和孩子,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努力工作,争取早点回来。”   白灵鼻子一酸,闷闷的说道:“那你可得说到做到,如果你不回来,闺女儿子可就不认你了。”   邹城才不会听信她的这套话:“我自己的孩子,这辈子就这一个亲爹,敢不认我把腿打折!”   李爱云也没去打扰他们,她把三个孩子赶到一起,带去旁边的院子:“小麦啊,你好好带着两个弟弟,今天跟着姥姥睡!”   小黄豆听明白了奶奶的意思,噘着嘴说道:“找妈妈。”妈妈的怀抱可香呢,他可不想离开。   李爱云从柜子里掏出几颗糖,这才哄住了几个小祖宗,随即叹口气,往往隔壁的院子,也不知道儿子何时能回来。   邹城在家又待了四五天,这次的指派是临时的,没有太多的准备时间,鉴于他离家时间长,所以银行放了他这几天假,让他好好安排家事。   邹城走了之后,家里的老的小的都得靠白灵照顾,他看看娇妻柔弱的肩膀,吻吻她额头:“以后辛苦你了。”   白灵低头看着脚尖,轻声说道:“早点回来,那边天气冷,注意保暖。”   邹城指了指自己的行李包:“放心,冷不着我。”   白灵和李爱云这两天紧赶慢赶,给邹城做了一身棉服出来,普通的棉袄一斤棉花足够用了,白灵怕不保暖,足足放了一斤半的新棉花,大棉袄一捂,能挡住不少风雪,棉裤相对就薄了一些,外面还得套外裤穿呢。   另外白灵还做了一件棉马甲、买了一顶毛茸茸的雷锋帽,还能盖住耳朵,七七八八的物件足足准备了一个大包,白灵还塞给他一点全国通用的粮票,在外面用得着。   邹城去东北每个月的供应粮票变成了当地粮票,跟着那边的供应额度走,可能是高粱米发的多一些,不过他一个人在那,就把粮食关系转到单位食堂去,这样的话不管好不好吃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做。   邹城隔半个月左右就会寄封信过来,信件的邮寄很慢,等白灵收到信的时候,很可能里面讲的事情都过去好久,可是发电报太贵,又说不了几个字,他们这种互诉衷肠的,只能依靠写信,白灵准备了半抽屉的信封和信纸,留着给邹城写信用。   小麦他们几个孩子开始还会问问爸爸去哪了,等白灵解释了几次之后,小麦懂事的说:“爸爸去建设祖国了!他以后再回来。”   白灵:“……”闺女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朱雨生的是儿子,等孩子长长健壮些,他们夫妻坐火车回了一趟涞水县,说孩子还没见过姥姥姥爷呢,得过来瞧瞧。   白灵带着小麦去火车站接人,两个儿子还太小,火车站人多白灵不放心带过来,下车后看见穿着鹅黄色外套的朱雨,怀里抱着一个孩子,白灵招招手:“这里!”   方叔叔在后面拎着行李,朱雨的五官看起来都柔和了很多,以前的倔强仿佛在为人母之后都消散殆尽,朱雨温柔的摸摸小麦:“小麦!想没想干妈呀!”   小麦使劲点点头:“想呢,不过我现在应该管你叫什么呢?”小麦托腮想。   小麦管方叔叔叫叔公,可朱雨是她的干妈,这个辈分小孩子绕不清楚。   朱雨笑道:“不用管那么多,我还是你干妈!”   朱雨跟方叔叔本来为了方便打算住招待所,可是朱雨妈不同意,说女儿女婿回来,一定得住家里,她还想好好亲亲外孙子呢。   本来白灵爸妈想来接她,但是临时都有事,就委托朱雨来接一趟,下了火车不至于空荡荡的没人接,白灵把他们送到朱家,朱雨妈回来留道:“明天过来一起吃顿饭,把土豆和黄豆都带来,咱们也好久没聚了。”   朱雨轻易回不来一次,白灵也没拒绝,等第二天来的时候,带来了米面还有一点蔬菜,朱雨妈直瞪她:“你这孩子,人来了就行,咋还带粮食呢。”   白灵把袋子放下,说道:“现在粮食供应又缩紧了,家家都不富裕,我们家前几年还存了一点粮食,拿一点过来不碍事。”   朱雨下面弟弟妹妹也几个,现在正是食量如牛的年纪,每个月的供应也是紧巴巴的,他们这一来就是几张嘴,人家炒菜烙饼的,礼尚往来更合适一些。   方叔叔现在有工作,也不方便待太久,这次只能留下四天,回去还得上班呢,朱雨说等孩子大一点她也得去上班,孩子可以放在家里附近的托儿所,早上送过去,晚上接回来,丝毫不耽误事,那家托儿所的评价很好,里面的老师很耐心,也不会出现打骂孩子的情况。   孩子的小名叫元元,谐音是缘分的缘,也代表着两个人是因为缘分才走到一起,有了现在的幸福日子。   白灵发现,方叔叔大概是日子过得舒心,现在年轻了许多,不像之前在小杨庄那样颓丧。   方叔叔笑道:“人家朱雨比我小这么多岁呢,如果我不把自己捯饬的年轻一点,怎么往她旁边站?”   朱雨这次回来给白灵的三个孩子带了不少东西,有玩具有零嘴,都是高档货,白灵嗔道:“结婚了得精打细算一点,这么大手大脚的哪行?给孩子不用买这么多东西。”   朱雨才不听她的话呢:“你啊,跟我妈一样啰嗦,我给孩子买的,又不给你,小麦土豆,你们喜欢吗?”   两个孩子喜笑颜开:“喜欢喜欢!”小黄豆也拍拍手:“真好!”   方叔叔的华侨票又恢复了供应,这些东西在华侨商店买,价格并不贵,至少比普通的商店要便宜一些。   白灵想起了邹城的嘱托,趁着方叔叔出去抽烟的机会跟他提了一嘴:“方叔叔,你现在恢复名誉了,邹城说,等你什么时候回来,就把那些东西还给你。”   白灵说的委婉,不过方叔叔聪敏机智,马上反应过来 ,思索了片刻说道:“你和我说过,这些东西很值钱,过个二三十年能卖上好价钱,这样看是一定要留下,不能被搜走的,我现在看着很安全,但是没准哪一天又会重蹈以前的覆辙,安全起见,还是先放在那吧,呵呵呵,小城那个机灵鬼,难为他能想到把东西藏在那儿。”   既然方叔叔不打算取走,就还像以前那样存放着,白灵和邹城研究过,这几年风声紧,革委会的人虽然减少了搜查,但是搞不好会来个突然袭击,被搜到可就麻烦大了。   白灵说道:“那行,现在我们这存着,等过几年风声过去了,到时候再给你们。”   白灵掐着手指算算,也熬不了几年,最多五年而已,其实到了1975年,局势基本已经开始回缓,日子会越来越好过的。   白灵看了看屋里疯跑的孩子,小麦他们赶上的时代不错,至少比她这会强,以后恢复高考制度,他们人生的道路会顺畅很多。   朱雨抓紧时间陪父母,方叔叔常在县城转悠,还回了一趟小杨庄,又去看看他住过的牛棚,教授还在这里呢,估计一时半会出不来,看到方叔叔一脸感慨,方叔叔好言好语安慰他,说再忍忍,等以后正名了,就能出来过舒心日子。   煎熬中的人心里就是得有一个美好的愿景的,不然一天天的要如何熬吗?分在小杨庄还算好的,大队里的人都很实在,也不磋磨人,看他年会稍稍大一点,多少暗地里照顾一下,虽然吃的方面不太好,不过重活不怎么让他干,分给教授的都是一些他能干的了的,所以身体损耗不算厉害。   猫娃是一个懂事的孩子,教授教给他知识,相对的他也会有所回报,有好吃的会偷偷留上一点,趁着天黑给教授送过来,有时候跟着孙海全上山,摘到野果子藏在衣服里,给教授带来解解馋。   方叔叔去的时候,猫娃正窝在牛棚里写字呢,他瞧了一眼猫娃,神采奕奕的说道:“这个小徒儿学的怎么样?”   教授坐在门槛上,摆摆手:“什么徒儿啊,我就是教孩子认字背书,悟性不错,本性也是一个纯善的孩子,是可造之材啊,就是可惜了,现在不能高考继续深造学业,不然啊,前途不可限量。”      第112章 大骨棒      猫娃的记性不错,虽然没到过目不忘的程度,但是背书比同龄人要快上三四倍,再加上自己刻意巩固,只要他背过的书,就一定记得牢牢的。   记性好是他最大的优势,加上有教授这个知识渊博的人教导他,学识比同龄的孩子隐隐高上一头。   方叔叔给教授扔下点吃的还有简单的洗漱用具,他跟教授同吃同住,知道他是一个有洁癖的人,只是现在的环境限制,实在是干净不起来,其他的他帮不了忙,这些简单的生活用品,还是可以随手送他的。   教授也不是一个矫情的人,他大方的收下,随即说道:“以后我要是还有机会出去,一定会报答你的!”   “报答什么?我可没指望这个,你平平安安的就行。”方叔叔得抓紧走了,不然一会儿天黑路不好走,他对这里也不熟悉,怕迷路。   猫娃从牛棚里起来,拍拍尘土说道:“我送您到县城口吧。”猫娃今年个子蹿的很快,像个小大人一样,看着微黑的天,方叔叔也没逞强:“行啊,也不用送太远,你一个小孩子不安全。”   猫娃撅噘嘴:“我是男子汉了,不是小孩子!”   方叔叔在路上简单问了问孙家的情况,他没好意思打扰孙家人,正是农忙的时候,他去叨扰还得留饭什么的,给人家添麻烦。   猫娃话多,一股脑把家里发生的大事小事都告诉他,最后兴奋的说自己有妹妹了!这个方叔叔知道,比他们家元元早出生一个来月。   方叔叔的这趟小杨庄之行白灵不知情,她正在拆邹城的来信呢,邹城会把生活上发生的趣事跟白灵在信中提起,他也不是只报喜不报忧,关于工作中的困难也会写出来,比如说农民对银行很不信任,觉得钱还是放在自己家里保险,有把钱藏在房梁上下雨浇烂的,也有放在床下面被老鼠磕掉的,都是辛辛苦苦攒的钱,别提多心疼了。   邹城和几个同事去普及银行的好处,从开始的不理睬到后来的将信将疑再到有人来银行办理业务,这些许的进步都令邹城很高兴,这就是他过去的价值。   他去的地方在东北的最北面,属于极冷的城市,县城的条件虽然比下面的村里好一些,但是也有限,在这里每家每户都有一个大火炕,烧的暖暖的,白灵做的棉衣派上了大用场,全副武装之下,邹城身上少了很多寒意。   邹城说现在吃的主要是冬储的大白菜,白菜炒豆片、白菜汤、最常吃的还有腌好的酸菜,邹城算是掉进白菜阵里了,越发想家,他在这里还得待上至少三四个月,最起码要银行各项正常之后才能回去。   他们那里有深山老林,有一个好处就是能打野味,几个年轻的男人进山,也不往里面走,挖了陷阱第二天来,准定有收获,邹城之前跟孙玉柱上过山,多少懂得一点,平时食堂吃的太素,三四个同事去一次,然后拿好烧烤的东西,下山后找一个隐秘的地方就地烤好,走之前白灵给他拿了一些盐,抹点盐巴很好吃。   白灵摩挲着信纸,仿佛可以想象出邹城描绘的场景,外面三个孩子闹成一片,有兄弟姐妹就是好,不会一个人太孤单。   小麦到了入学的年纪,按照白灵的意思,先上学前班拘一下孩子的性子,不然直接上一年级肯定不适应,多多少少还能学一点知识,最关键的,班上有很多同龄的小朋友,大家可以一起玩耍,过一个充实快乐的童年。   看着入学的小姐姐,两个弟弟十分羡慕,小土豆扒着白灵的大腿不松手:“妈,学校里是有很多好吃的吗?我也要去!”   白灵使劲挣脱了儿子的胳膊:“上学很累的,需要坐着一个小时不许随意走动,土豆要去吗?”   一听到这个,土豆摇摇头,赶紧跑开生怕白灵捉着他去上学。   白灵把小麦送到学校,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听话不要惹事,等回家刚走到巷子口,就听到邻居招呼她:“白灵啊,邮局有你电报!”   白灵应了一声,觉得纳闷,是谁发的电报呢?   等收到的时候,白灵脑子轰的一下,电报是方叔叔发的,上面只有简短的几个字:“爷入院,速归。”   这意思是说,爷爷住院了吧?白灵心里慌乱不已,电报上的情况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病,严不严重?回去她把电报告诉了公婆。   李爱云沉思一会儿说道:“让你爸回去看看吧,你得上班我还得搭手管孩子。”   白灵没同意说道:“我爸岁数也大了,医院跑腿的活小辈干还行,他身子骨怕受不了,工作没关系,我请几天假,反正供销社现在忙得过来,两个孩子也简单,放回去让我姥姥看几天,还有我二舅妈呢,小麦能哄住两个弟弟,不费事的,咱们去医院照料,我猜用不了几天应该就能回来。”   大家商量了半天,觉得白灵这个主意算是最稳妥的,小麦的学前班请假没关系,学校也不管,她提前打好招呼,把三个孩子送过去,嘱咐小麦照顾好弟弟,小麦拍拍胸脯:“妈你放心,弟弟都怕我呢,不敢惹祸!”   田宁招呼她道:“你就安心回去吧,我一个孩子也是哄,两个也是带,有你姥姥姥爷还有猫娃呢,都能搭把手。”   这得亏是家里人多,不然这三个孩子还真没地方安置,孩子们经常来小杨庄,也不觉得陌生,嘻嘻哈哈的玩成一团,白灵临走的时候小麦扶着门框看她,眼里泪汪汪的,白灵心下一酸,抱住女儿说道:“妈过两天就来接你们。”   医院里,白灵坐在椅子上,手里挎的篮子里是炖的骨头汤,医院离家里不远,她每天都会做饭送过来,爷爷是天黑的时候摔了一跤,年纪大了骨头脆,这一摔就骨折了,老太太急火攻心,一下子晕了过去,邻居帮忙送去医院,知道老两口跟方家是朋友,就托人送了信,方叔叔帮忙跑来跑去,然后发了电报。   奶奶没什么大事,她醒来之后休息一天就生龙活虎,还能照料爷爷呢,医生给安排了手术,术后注意休息就行,大概一个半月拆石膏,休养半年左右能开始走路。   爷爷是乐天派,嘿嘿的安慰家里人:“我这把老骨头硬实着呢,你们看,没啥事!”   白灵问过医生,骨折的病人要多吃豆腐、青菜还有鱼汤这些食物,早期的时候忌食酸辣滋补的食物。   家里的供应买不到太多东西,白灵想起了老本行——黑市!   白灵来了之后发现,省城的黑市依然存在,只是地点经常变,很可能摸不到门路,这其实是好事,你找不到,那些想抓投机倒把的人也摸索不到!   一切以安全为主,白灵告诫自己!现在这会儿卖粮食的时机很好,缩减供应下孩子多的人家根本不够吃,一个十三四的小伙子,一天的食量惊人,可以吃掉三天的供应。   白灵打算用小麦换点吃的,像什么豆腐、鱼肉等等都不限。   白灵换了一身衣服,尽量不引人注意,裹的太严实反而不安全,她索性把衣服领子往上拉拉,遮住一半脸。   黑市的地点白灵已经摸清楚,医院来来往往的人群,她听到有人闲聊提起黑市,对方聊天的音调极低,白灵竖着耳朵费好大力气才听到几个字:造纸厂。   省城只有一个造纸厂,位于城东,这里离着主城区比较远,算是城郊的部分,在这里出没的除了造纸厂的员工就是过路的行人,平时人很少,造纸厂的后面是一片小树林,是为了美化环境而种植的,现在长的很繁茂,如果白灵没猜错的话,黑市就是在这片树林里。   白灵上午给爷爷送完饭,和李爱云说出去一趟,李爱云也没多问,说这里有她守着,白灵出医院去了造纸厂附近的小树林。   大概是时间太早,小树林里没有什么人,白灵先是等了一会儿,她在出口附近,万一发生什么情况也容易逃走。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人渐渐多起来,有的已经开始交易起来,白灵看到一个穿着打扮都很不错的女同志,年纪看起来三十出头,这种一般家里孩子年纪不会大,夫妻双方都是有正式工作的,很容易换到东西,找好目标后白灵凑了过去:“同志,换零食吗?我这有小麦粉。”   对方警惕的看了一眼,大概是心里在做斗争,随后说道:“换!你想要啥?”   白灵低声说道:“吃的!鸡鸭鱼肉豆腐之类的都行!”   蔬菜她不缺,空间里已经储存了好些蔬菜,一家人吃个三四年都没问题,关键是这些肉类,她是实在没辙,现在爷爷最缺的就是肉。   白灵选的时间也好,今天是发供应的日子,是最有可能换到肉类的时机,她从这个大姐手里换来了半斤猪肉、四块豆腐、另外还有三个大骨棒,这个是白灵要求的,骨折的病人喝骨头汤最有营养。   人家不可能所有的都跟你换,好歹还得留着自家吃一些呢,换完这些,白灵又换了一个目标,不能可着一个羊薅羊毛。   相比较粮食,这些食物的分量可轻的多,以物易物肯定是不太可能,对方都愿意出点钱,因为这样,除了换来的吃的,白灵进账也有五十多块钱,空间里的粮食对她来说还能再种植,比起来还是钱更划算。   白灵没敢久留,时间长了容易出事,造纸厂也不能再来了,换来的这些食物,足够吃上几天。家里人都在医院,白灵回家后先把肉处理好,都放在通风的地方保存起来,谢天谢地,幸亏不是夏天,不然这些吃的放不了几天!   白灵找个借口,说这个月的供应敞开了一些,买来了不少东西,爷爷奶奶的供应是白灵领的,有多少只有她自己晓得。   在这个节骨眼,大家心里装着的是爷爷的健康,也没人留意其他的,等爷爷出院后,白灵还有公婆执意把老两口接去涞水县休养,骨折病人且的养着呢,家里没人不行。   这时候爷爷奶奶也不在坚持,他们身体健健康康的就是对小辈最大的帮助,从省城折腾回涞水县,爷爷奶奶在家歇了好几天才缓过来,白灵回小杨庄把三姐弟接回来,这三个孩子玩的乐不思蜀,走之前撅着小嘴挥舞着小脏手说拜拜。   爷爷奶奶跟李爱云夫妻住在一个院子,每天吃饭爷爷有一个小饭桌,其他人就在大饭桌前一起吃,人多了热闹,小麦和土豆每天都去找太爷爷玩,给他解闷,李爱云念叨几句:“小城走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啊。”   白灵看看日历,邹城已经离开七个多月了,虽然经常会有信件的往来,可到底不如一个鲜活的人站在面前来的真切。   邹城的归来和他离开一样,让人猝不及防,白灵那天照常下班,回家刚进院子就听到小麦咯咯的笑,一进屋看见邹城正抱着女儿玩。   见状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小夫妻,邹城过来揉揉白灵的头发:“媳妇,妈把家里的情况都跟我说了,这段日子你辛苦了。”   白灵捶打他几下:“你还知道回来啊,说好的半年半年,都晚了两个月!”   邹城笑了笑,把她搂在怀里:“特殊情况啊,我归心似箭,恨不得马上就回来呢,来来,看我给你买的东西。”   邹城的包鼓鼓的,他给每个人都带了礼物,小麦三个孩子是玩具和吃的,给白灵的……是一件貂皮大衣。   白灵一愣:“咱们这冬天穿这个不合适吧。”   邹城摸摸鼻子:“我看别人都买,算是当地的特产类……就给你买了一件最小号。”   这件貂皮大衣是雪白色的,跟后世的那些相比,做工有些粗糙,但是胜在料子纯!算了留起来吧,以后一定可以升值。      第113章 新气象      爷爷在家休养了几个月,之后邹城带着他去了一次省城的医院,医生看过之后说休养的很好,爷爷身体底子不错,渐渐能下地走路,每天都在院子里打打拳,还非要坚持送小麦上学。   老人锻炼锻炼对身体也好,反正学前班离家里不远,走路十分钟就到,家里这四个老人身体都很好,白灵和邹城松了口气,平安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生了三个孩子,白灵本来没打算再要第四个,两个人一直都在避孕,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最后还是无奈的中招了,又过了一年,白灵生下一个小女儿,小名叫小米。   严冬过去就是春意盎然的暖季,无论是从报纸广播,还是从生活的各个方面,白灵都感觉到,全新的日子即将迎来。   邹城升了职,做了县银行的行长,以前的耿行长调去了省城的银行。   邹城现在工作越来越忙,每天回家的时间也晚,三个孩子总是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小的那个不会说话,哇哇大哭,小麦抱着小米,耐心的哄她睡觉,之后跟白灵说:“妈,我铅笔快用完了,你从供销社给我买几根呗。”   白灵指指抽屉:“铅笔早就买好了,自己去拿了装书包里。”   白灵现在还是在供销社上班,如果没有变故,一时半会她不想挪地方,毕竟现在的形势还没有完全明朗,她叹口气,还是没赶上好时代啊,如果她穿过来是小麦这样的年纪,改革开放之后,人们的商机很多,她一定能做出一番事业来。   但是抱怨是没有用的,看看幸福的家庭,白灵涌出一股满足感,这也足够了,人不能太贪心不是?   土豆从外面跑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酸梨:“妈,我舅来了。”   来的人是猫娃,猫娃现在长的很高,比白灵还要高上多半头,脱了孩童的稚气,越来越像个男人,因为平时会下地劳动,所以脸色晒的黝黑,他腼腆一笑,把背后的竹筐拿下来:“我跟我爸上山摘了点野果子,给你们送过来一点,小麦他们应该爱吃。”   小麦甜甜的谢了一声,带着弟弟们去筐里看,里面有酸梨、山楂、红枣,还有其他叫不上名字的果实。   猫娃过来还有一件事,他说教授平反了,组织上审查过,他是一个知识分子,出身和言论都没有出格的行为,下个月可以返城回乡,恢复到以前的工作岗位上去。   教授走之前老孙家说请他热热闹闹吃顿饭,这些年教授一直教狗娃功课,课本上有的没有的,一股脑的传授给他,按照以前的说法,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可是猫娃的恩人。   虽然形势还没明朗,但是白灵以前一直给他们洗脑,说知识很重要,以后一定会恢复高考制度,加上听听广播上的报道,孙家人也觉得,还是得通过学习改变自己的命运。   经过这些年的混乱,能够安心在学校里学知识的年轻人太少了,想往深里学知识太难!有文化的老师还在原来岗位上的十分稀少,并且地位不高。   这样就能凸显出猫娃的优势来了,教授教给他的东西,比学校老师可多的多,文科理科方面都有涉及,按照教授的估摸,如果恢复高考,猫娃一定能考上!   当然这些都是人们的揣测,能不能恢复高考,谁也说不准,但人家的恩情一定得记得。   照顾也是相互的,猫娃没少给教授送吃的用的,这都是冒着危险的,接近下乡改造的分子,如果被发现是要受到惩罚的!教授也感激猫娃的帮助,要不然他这副身体恐怕要交付在牛棚里了。   猫娃是来传达桑红芹的意思,让他们一家人也回一趟小杨庄,也算是给教授送行。   这是好事啊!教授在小杨庄辛劳了这么些年,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猫娃抱着土豆黄豆玩了一会儿,天马上要黑了,他得赶紧赶回去,不然路不好走。   白灵问了一句:“你哥你嫂子咋样了?”   猫娃听到这个愁的哀叹一声:“正吵架呢,俩人谁也不理谁。”   狗娃去年结的婚,媒人给说合的村里的一个姑娘,比他小一岁,家人和姑娘人都不错,后来相处半年领了证,白灵记得,那狗娃媳妇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啊。   猫娃又说道:“唉,他俩还是因为我妈,我亲妈,我妈现在身体不好,身上大毛病没有,小病不断,找我们哥俩哭过几次,我跟我哥去看过,后来呢,我哥说要把我妈接过来,我嫂子不愿意,我姥姥没了也没人照顾我妈,我本来是打算,在郑家村找个挨着我妈的邻居,每个月给点钱或者粮食,帮忙照顾一下,要是有事过来通知一声,反正不远,人选都找好了,我哥说办法不妥当,我嫂子生怕她把我妈接过来,这不一直干架呢。”   白灵默然,这点也不能怪狗娃媳妇,换成谁也不会同意,孝顺是一回事,但是做事也得看实际情况,郑丽梅是狗娃狗娃亲妈,以前做了不少错事,血缘联系着也不可能真的撒手不管,可接在身边就一定好吗?   猫娃的主意其实不错,郑丽梅的性子白灵了解,她就是跟儿子哭穷,没到瘫在炕上起不来的地步,生活上还是可以自理的,就是抓儿子软肋罢了,找人照看着,偶尔给钱给点东西,有事就联系,也就尽了为人子女的本分,要是真到了病倒的那一天,猫娃狗娃也不可能坐视不管。   这就是两个孩子的不同之处,一母同胞的兄弟,为人处世的差距很大,狗娃更感性,猫娃更理性一点。   他们哥俩的事人家自己解决,白灵二舅现在日子过得顺心着呢,田宁后来又添了一个儿子,如今儿女双全,山坡上的烟叶卖的很好,孙海全不仅还了债,还攒下一笔钱,打算过几年把老房子给翻盖了。   小杨庄没有什么变化,白灵一家回去的时候跟村民打招呼,到了孙家,教授已经坐在炕上,饭桌上摆好了饭菜,倒不是白灵来得晚,而是教授赶时间,下午就得坐车走,听说是有小轿车过来接他,气派着呢。   教授明显苍老了很多,但是因为心情畅快,仿佛脸上的皱纹都跳着喜悦,场面话没说啥,教授趁着酒劲,说了些掏心窝子的话,田宁连忙把门掩上。   这些年教授受了不少的委屈,吐露几句舒服很多,他拍拍猫娃的肩膀,说道:“猫娃前途无量啊,他不是一块种地的料,凭借着知识文化,一定能够在某一个领域做的很好!”   猫娃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教授你又夸我。”   教授这次不是调回原职,而是被请到北京的一所大学任教,听说还是上面指派的。教授压低声音说道:“你们瞧着吧,用不了多久就得变天,还是越变越好,我这次去首都就是一个先兆。”   别人不清楚,可白灵理解其中沉甸甸的含义,她望望墙上的日历牌,不知不觉间,时光的指针,已经落到了1976年。   一年后,中断了十年的高考制度得以恢复,全国迎来了疯狂学习的热/潮,所有人都希望过了那座独木桥,可以凭借知识过上全新的生活。   白灵心里平静,这些在她意料之中,所以她才没有放松几个孩子的教育,和邹城轮流给孩子们进行功课辅导,不能因为现实的环境而让孩子们的学习受到影响。   李爱云心有余悸:“可算是过去了,以后应该就能过安生日子了吧?”她害怕再来这么一遭。   白灵甜甜的笑道:“您就放心吧!都过去啦。”   邹城三十多岁的年纪,身材依然没有走形,一点也不显老,走在路上跟二十五六的下伙子似的,白灵拿镜子照照自己眼角下隐约的鱼尾纹,不免郁闷,她还一直注重保养呢,看来果然是男人显年轻。   日子踏实以后,邹城和白灵商议,把藏起来的东西找出来,属于方叔叔的那些都还给他,想起这个白灵不免觉得好笑!她当初死活也没想到,邹城竟然把东西藏在了县城西边土地庙门口的那棵树下面!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从最开始的时候,为了破除四旧,土地庙被砸的砸,毁的毁,连庙门都没留,拆了之后劈成条当柴火烧。为了泄愤,土地庙旁边的土地被挖过几铲子,但这里荒芜的很,根本没人住,啥也挖不出来,挖出大坑烧完东西,留下一个黑坑就走了,再也没来过。   邹城趁着夜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东西埋下去,十多年了也没被发现,藏东西需要木箱子,那段时间白灵没少找借口管大姨夫要,谢志强还纳闷呢,他家怎么那么多东西要装。好在谢志强实诚,不是一个刨根问底的人,吭哧吭哧做完木箱子送过来,不会多问一句。   最开始邹城说烧掉的那批书就是藏在了这里,他告诉白灵说书烧了,只是为了让她安心而已。再然后家里所有值钱的物件都转移到树下,静静等待着可以重见天日的一天。   而这一天,终于到来了!挖出了东西,两个人不敢久留,一口气都装在麻袋里,趁着浓黑的夜色回了家,木箱子一会儿还得用自行车再运一趟。   方叔叔的那些古玩最值钱,邹城特地往省城送了一次,邹甜送给白灵的衣服,很可惜穿不了了,毕竟是埋在地下,布料很难保存,虽然遗憾却也没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支付宝五福,大家都集齐了吗……我已经合成了~~~骄傲脸PS:这个文没多少就完结了,之后会写一点点番外,准备新书~~新书写1958那本,还是年代文,类型和设定上有一点点变动,小天使们不要跑,答应我下一本见好吗?      第114章 生意      高考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过程,尤其是在恢复高考制度的第一年,无论是适龄的学生,还是下乡的知青,甚至是拖家带口的中年人,都希望通过这场考试改变命运。   猫娃要参加高考,全家人都围着他忙活,老教授不在,邹城是身边学历最高的人,毕竟他是大学毕业的文化水平,猫娃捧着书本住进了白灵家,邹城有时间会指导他一番,平时的时候就是猫娃自己学习。   白灵打扫出一间干净的屋子给猫娃住,嘱咐几个孩子平时别去打扰舅舅,黄豆使劲的点点头:“我们会乖乖的,绝对不吵闹。”   学习思考最费脑子,必须得把营养供上去,田宁过来送过肉和粮食,说猫娃一个大小伙子吃的多,不能在邹家白吃白喝,白灵收下了肉,粮食让田宁带了回去,他们家最不缺的可就是粮食。   白灵根据在现代的记忆,做营养餐给猫娃吃,土豆守在厨房,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盯着锅盖问:“妈,你做啥好吃的呢?”   白灵发愁的看看儿子的双下巴,这孩子也不知道随谁,真正一个小吃货,其他孩子都挺瘦的,就他是一个小胖墩。   猫娃复习的认真,每天吃饭都是急匆匆的,等邹城回来抓紧时间问他问题,现在的课本都很稀少,有的家里都是手抄的课本,好在白灵买书的那次,里面掺杂了一些高中初中的课本,白灵找出来给了猫娃。   猫娃之前学的知识不够系统,就是教授根据自己的回忆零零散散的教他,有了课本之后,猫娃可以做一些归纳,这样在考场上答题更能得心应手。   很快就到了高考的日子,猫娃考完试之后第二天就下地干活,家里人问他考的怎么样,他就摇头,说自己也不清楚,桑红芹跟白灵念叨,说猫娃年岁也不小啦,在农村的话都要说亲娶媳妇了。   白灵劝道:“人家猫娃刚高考完,你可不能想这些,没准猫娃考上好大学就去上学了,难道还结完婚再走?”   桑红芹一想也对,桑红芹对猫娃的要求也不高,能考上市里的大学就行,毕业之后国家包分配工作,吃上商品粮,不做土里刨食的农民。   谁也没料到,猫娃的成绩会这么好!成绩单下来的时候,一家人看着上面的字发晕,田宁结结巴巴的说:“猫娃,我没看错吗?真的是北京的大学?”   猫娃把上面的字看了一遍又一遍,咧嘴笑道:“你们都识字,问我做啥?做题的时候我就觉得挺顺手的,之前类似的内容教授都和我讲过,我姐夫还辅导我来着,感觉我自己能考上,只是没想到考的这么好。”   这成绩不是一般的好啊!连白灵看着这所大学都眼热,北京的高等学府,多少人一辈子的梦想,更何况这是恢复高考制度后的第一次录取,含金量可想而知!   全家人都真心为猫娃高兴,邹城拍拍四个孩子:“看到没?你们以后要向舅舅学习,考上好大学!”   小麦使劲点点头,舅舅一直是她努力的目标呢!   这次高考只考了四科:数学语文政治文综或者理综,猫娃的文科和理科都不错,但是相对来讲,理科方便更强一些,所以他报的是理科,考试不是发卷子,而是老师在黑板上写题,同学们抄下来做,高考完之后还组织了体检,猫娃的体检结果也合格。   孙玉柱笑说:“整天在田里干活,身板子比一般人都得硬实!”   老孙家出了一个大学生,这在小杨庄是一件大事,村里的年轻人也有参加高考的,但是成绩都不太理想,猫娃考的最好,小杨庄的知青有两个考上中专的,除此之外就没有了。   开学是在春天,首都离家比较远,坐火车得好久呢,家里人不放心猫娃一个人走,猫娃扛起行李说;“我都这么大了,你们放心吧,不用人送。”   猫娃入学后来信说,教授竟然成了他的任课老师!真是很有缘分!   又一年冬天,伴随着严寒而来的,是一个好消息,国内可以恢复与海外亲人的联系交往,要知道,整整十年,他们跟邹甜都是在隔绝中度过的。   邹城给邹甜写了一封信,讲了这些年家里的变化,最后拿了一张信纸,让四个孩子按了手掌印,带着全家人拍了全家福,一起寄给了邹甜。   没过多久邹甜回了信,还给他们寄了一些国外的生活用品,通过信件得知,邹甜这些年生了三个孩子,双胞胎儿子和一个女儿,去年买了更大的房子,说有时间会回国探亲。   邹城百感交集,这一世,姐姐平安幸福,还顺利生儿育女,没有经历那些磨难,就是上天最大的仁慈和馈赠!所有的苦难得以避免,这就是他回来的意义。   小麦放暑假的时候,非得张罗着去北京玩,去北京找舅舅,暑假猫娃没回来,好像是学校有什么社会活动要参加,邹城拗不过她,答应带小麦去北京。   白灵责备他:“想一出是一出,你还得上班呢”   邹城说道:“我们单位有一项工作出差要去北京,我本来想推辞不去,但是既然小麦张罗,那就公事私事一起办呗,反正也顺路。”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还行,白灵跟邹城因为形势的限制,还没真正出去旅游过呢,这次就当是一场旅行吧,小麦和土豆可以带着,剩下两个小的就放在家里让李爱云管管。   到了北京邹城把妻女先安置到招待所,之后自己去忙工作,小麦拽拽白灵,说要出去转转。   白灵也是无聊,对两个孩子说:“出去玩没问题,但是一定要听话!记住了吗?”   小麦和土豆早就过了淘气的年纪,平时还是很懂事,两人连忙表示自己会很乖,生怕白灵不带他们出去,首都比省城繁华的多,大城市无论是在什么年代,都散发着独特的神/韵。   白灵带孩子去一些老建筑那转悠转悠,街上有骑车的行人,衣服依旧是保守的深色系为主,但是人们的脸上,洋溢着轻松幸福的笑容,仿佛对未来有无限的憧憬。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改革开放如火如荼的在进行。   封闭习惯的人们暂时恐怕无法理解这个决断,白灵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白灵万万没想到,在学校附近竟然遇到了韩守国!她认识韩守国时他还是一个三年级的小学生,瘦瘦怯怯的,这些年不见,已经长成一个大男人,韩守国一下子就认出了白灵,惊喜的喊道:“白老师!”   白灵早就不是什么老师啦,她让两个孩子喊人,旁边有个饭店,一行人先去饭店坐坐吃点东西。   韩守国穿着军装,这些年他的变化很大,韩守国初中上了一年就去入伍了,现在在北京的一个军区,具体职位没提,现在也结了婚,娶的是首长的女儿。   韩守国悄悄的把奶奶接到北京养老,他说之前给白灵寄过信,但是一直没收到回信,他还以为白灵不想跟他联系呢。白灵说道:“可能是中间出现问题了吧,我没收到过。”   韩守国怕他爸跟后妈知道他日子过得好来纠缠,加上奶奶跟他在一起,涞水县没有再回去的必要,好多年没回去过。   看到当初的小豆芽现在生活的这么好,白灵十分开心!   小麦在一旁说道:“你是不是送我妈风铃的叔叔呀?我听我妈提起过!”   韩守国惊讶的问:“风铃白老师还留着呢?”   白灵笑道:“那可是我收到的学生送的第一份礼物,很有意义的,必须留着。”   叙旧一番,韩守国听说白灵在供销社上班之后,犹豫后说道:“白老师,以后各行各业百花齐放,改革开放之后有很多商机的,供销社以前是香饽饽,可是现在不行了,你可以想想其他的。”   这一点白灵不是没考虑过,她还想过开店呢,但是得审批手续,还得有担保人,总之很麻烦,不容易做成,不然整个街道肯定全是店铺了。   听了这话,韩守国拍拍胸脯:“原来白老师发愁这个呀,你包在我身上,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能帮上你。”   韩守国不是一个信口雌黄的人,他既然承诺了,就一定能做到,白灵沉思一会儿:“我再考虑一下。”   第二天白灵带孩子们见了猫娃,猫娃陪着他们在北京玩了三天,回去的路上,白灵一直在琢磨开店的事儿,邹城看她心事重重,问怎么了,白灵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令白灵惊讶的是,邹城没反驳她:“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   白灵忍不住说道:“可供销社是铁饭碗,你不觉得可惜吗?”   土豆不停的乱走,邹城啊把他抱在腿上:“没什么可惜的,时代一直在变,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既然守国有门路,这就是你的机遇,可遇而不可求。”   邹城说的对,如果不是韩守国帮忙,就算白灵有这个心思,现在也实现不了,既然天时地利人和都齐全,那还有什么犹豫的呢?   白灵想了很久,决定卖服装!没有人不爱美,之前是压抑着天性,现在大家可以随意穿戴,卖一些时髦些的衣服,一定有市场!   服装生意还是东南地区比较繁荣,像是广州那边,不过现在是七十年代末期,各地也都渐渐开始苏醒,没有形成大的规模。   白灵决定自己设计款式!她想起了裁缝铺的赵姨,她和邹城刚认识的时候,邹城带她去赵姨那买裤子,赵姨的一身旗袍很惊艳,她打算和赵姨合作,她简单设计款式,之后让赵姨画出来,去找服装厂打版生产,之后投入市场。   前期需要的资金比较多,但是邹城有一个好消息!赵姨愿意跟她合作,而且她手里有一批布料,质量都很好,可以直接拿来用!这样太好了,可以省很多钱。   只是白灵清楚,自己找厂子做只是暂时的,等过两年,大批的时髦服装涌出来,他们还是要以进货为主!   相关的手续都是韩守国帮忙办理的,拿到经营许可的那一刻,白灵感慨万分,真的要开始全新的生活了。   她从供销社辞职,同事们热情挽留她,觉得太可惜了,供销社不缺人,白灵刚走,一星期之后就招到了人,一个十八岁的姑娘,长的美丽又水灵,眉眼像极了当初的蒋二秀。   作者有话要说:  完本倒计时中……就差一个小收尾了,目测一两章正文结束,然后会有番外~~~正在构思男主番外╭(╯^╰)╮   第115章 大结局      白灵的服装店开在了县城相对最繁华的街道,这里四通八达,往来的行人很多,店面是一家院子的背面,把北墙打通,造出一个五六十平的服装店,这样的规模正好适合初期的她。   房租是真便宜啊,白灵忍不住感叹道,当时她要租房的时候,这户人家的主人还不信呢,毕竟一年给不少房租,房子闲着也是闲着,打通也无所谓,这间家里人也不住。   现在人们还是陈旧的思想,这会儿商品房还没出来呢,租店面的也很少。   县城的客流量不是特别多,白灵打算先试试,除了一些流行的款式,也会做保守些适合年岁大的,其他村里的人来县城,可以买一件回去给家里的老人穿。   桑红芹年岁大了,可是身体特别好,这大概和她一直从事体力活有关,偶尔她会来服装店看看,还会给画个样子,赵姨的布料都很好看,比市面上的一些材质要好,赵姨回了涞水县,说等看着服装店走上正轨再走。   服装店开业之后开始人不多,人们还是习惯于去商店买,酒香不怕巷子深,更何况他们这个地理位置在县城是数一数二的,白灵也不心急,她把衣裳穿在身上,出去倒水的时候一个女人问她:“这件衣服也是你们店里的?”   白灵点点图,她身上穿的是一件海魂衫,款式她比照市面上流行的做了改良,首先是料子更好,透气吸水,肉眼看不出来,但是你如果穿在身上,会有很明显的差别,这一点要感谢赵姨。   其次是版型,一件衣服的灵魂就是版型,上身之后会有很深刻的体会,只有版型合适,才能把一个人的身材优点发挥出来,并且能避开短处。   再然后她在短袖的袖口上做了改变,长度上比普通的更长一点,这样的话就算人胖一点,也可以盖住胳膊最胖的部分,其次微微收口,这样能拉长线条。   这些变化都是在细微处的,挂在货架上不会引人注意,这个女人拐进来说要一件这个衣服,她去试衣间换完之后,惊喜的照镜子:“这衣服真好看。”   不好看才怪!这个女人细腰纤瘦,本身就不挑衣服,她问了价格痛快的交钱,还顺便带走一双凉鞋。   过了两个月,白灵这里的生意越来越好,十里八村来城里的农村人也会在这买衣服,价格不算贵,质量好!   短短半年服装店就挣到一笔钱,周围也没有同类的店铺出来,其实眼馋的人不少,但是开店的凭证难搞,所以一般人就是眼热罢了。   不过白灵知道,有竞争对手是早晚的事,人的智慧是无穷的,想开店总会找到办法,果然没多久就出来一家服装店,卖的衣服类型和白灵差不多,价格还便宜。   白灵的服装店受到不少的冲击,她当下下主意:说去南方找货源,李爱云担心她一个人不安全,说让邹城陪着她,邹城工作也忙,可没时间,正好赶上猫娃放暑假,有个男人在白灵身边,家里人才放心。   白灵去广州一趟带回来不少衣服,都是用麻袋捆着,一共有五大包,花了她一半的积蓄,不过她看看这些衣服,觉得都值了!   广州那边的服装款式新潮,很符合现在小年轻的审美,用料一般,买的就是一个款式,虽然做工粗糙点,可是小年轻很喜欢,他们都是爱美的年纪,正是希望用漂亮衣服来装扮自己,白灵这次卖的很顺利,小店一下子红火起来。   生意做起来,眼红的人举报过几次,说什么这个店铺是居民住宅,不应该开店,白灵早就想到这一点,这个店面的情况在工商局备份过,经营完全合法。   县城里各个店铺渐渐多起来,馄饨店,包子铺……热腾腾的早点只要花钱就能买到,开店人的手艺都很好,这可满足了白灵的口味,想起以前的国营饭店,味道一般不说,要粮票还不能敞开吃,有钱都没用。   改革开放四个字,其中蕴含的意思,白灵身为百姓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其中的便利。现在电视已经开始慢慢被人们接受,因为价格贵买的不多,谁家有台电视邻居都一窝蜂的赶在一起,拿着小板凳挤着看。   邻街的青青家里买了电视,小麦一到吃完晚饭,就带着弟弟们去看电视,回来的时候恋恋不舍,还得邹城去催着带回家。   小麦身上穿着一条小红裙,是白灵去广州的时候给她买的,身边的朋友们羡慕不已,羡慕她有很多漂亮衣服穿。小麦扫兴而归,白灵看在眼里,晚上和邹城商量:“咱们家现在也有一些积蓄,买一台电视吧,不买黑白的,买彩电。”   现在大家买电视主要还是黑白的为主,彩电生产线听广播说刚刚投入使用,属于比较新的电视类型,国产的品牌里熊猫、牡丹牌比较好。   买一台电视放在家里给老人孩子看,不然四个孩子眼巴巴的搬小板凳去别人家看电视,另外家里四个老人呢,平时也无聊,有电视还能有点乐趣。   爷爷奶奶年纪大了,爷爷平时就爱下个棋,平时找胡同里的老头们去下棋,李爱云闲不住,每天都是收拾家务,闲下来听听收音机,至于邹正富,最大的爱好就是逛公园,打打太极拳。   现在彩电已经开始普及,虽然目前买彩电的人少,但是以后黑白电视会被渐渐淘汰的,钱花完再换肯定舍不得,还不如一步到位。   邹城告诉她,现在去正规渠道买电视,是需要电视票的。白灵有些无语:“买电视也得专用票?”   邹城点点头,他们单位有五张电视票,他是领导自然要把机会留给下属,员工们抽签后决定了电视票的归属。   白灵一直琢磨买电视的事儿,写信无意跟朱雨提起,朱雨马上给她发电报,说他们那有侨汇券,在华侨店买彩电可以买到进口的,而且价格便宜没那么多手续,反正他们家也不准备买电视,侨汇券留着也是留着。   白灵大喜,她和邹城跑了一趟省城,最后挑中了一台松下二十一寸的彩电,价格不便宜,需要一千四百五。同样尺寸的黑白电视只需要八百左右,价格相差一倍。   黑白电视和彩电的体验效果相差太多,这个价格绝对不能省!尤其像白灵这种,在现代她是九零后,出生的时候家里就是彩电,让她再看回黑白电视,实在是不习惯!   白灵咬咬牙,指着二十一寸的彩电敲定了价格,至于邹城,白灵做决定,他跟在后面付钱就好了,夫妻俩一天都没耽误,朱雨本来打算留她住一天,买完电视后的白灵兴奋极了,像个孩子似的:“不住了!晚上赶火车回去,孩子们都惦记看电视呢!”   小县城里买彩电的人家很少,更何况是二十一寸大彩电,李爱云砸舌道:“会不会太扎眼啊?”那十年把人过的草木皆兵,白灵知道那一切都成为过去,她笑道:“妈,您就安心看电视吧,现在谁家手里没点余钱?买啥是咱们的自由!”   自从彩电搬到家里,一到了晚上邹家成了众人的聚集地,为了方便老人孩子看电视,白灵特地把彩电放在了四个老人住的院子,一到晚上热闹非凡,爷爷奶奶乐呵呵的给大家准备热水,谁渴了还能喝上两口,小孩们围着他们转悠,可给几个老人开心的够呛,人老了,就图个热闹乐呵。   其中最开心的就是小米,她在家里年纪最小,自从家里买了电视,小伙伴们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崇拜,羡慕她家里有台大彩电,可以随时看电视。   在白灵眼里普普通通的遥控器,也成了大家研究的对象,一个个小格子按键,只要轻轻按一下,就能换台调音量,可真是神奇!   小米紧紧拿着遥控器,眼神骄傲地换台,口中念念有词:“电视电视快变身!”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邹家电视买的早,等又过了三四年,出现了一阵电视的抢购风潮,从那之后不需要票就能购买电视机,可是价格整整翻了两三倍!李爱云一个劲的捂住胸口说:“幸亏买的早!不然价格贵上天了!”   老孙家日子过得也顺心!孙海全改革开放之后包了半个山头,开始是种烟叶子,后来开始种果树,果树回报慢,开始一直在赔钱,村里人都是张望的态势,没人愿意合伙往里扔钱,没料到过了两三年孙海全山头上种的东西开始挣钱,他是村里的第一个个体户,狠狠的赚上一笔钱,有眼红跟风的,但是因为不了解山的土质等情况,赔的血本无归,孙海全索性把没开垦的荒山都从村里承包了,还雇佣村民干活,按月给钱,这要换做以前可是小地主行为,剥削劳动人民,现在年代不同啦,商品经济我出钱你干活,这属于等价交换!   孙海全有了钱先把家里的老房子翻盖了,孙海全听了白灵的建议,盖了小二层的砖瓦房!他们家的位置好,只有西边有邻居,东边是街道,盖二层房因为层高,所以邻居一般不愿意,怕挡着光,他家的邻居只有赵婶子,只要征求她家同意就可以。   孙海全也没多废话,直接甩给赵婶子五百块钱,说盖小二层影响他们家,这是补偿!赵婶子一看,心里跟抹了蜜似的,老孙家日子过得好,明年她打算让儿子去山上帮忙干活,她巴结示好还来不得呢,人家还给钱,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小二层楼盖好花了不少积蓄,但是全家人都能住进去还有空余,这么一想也值得了!到后来田宁还一直念叨,说盖二层楼实在是太明智的选择了,比平房划算的多!   白灵家里装修过一次,按照她的想法,装修的风格是北欧风,当然现在没有这个说法,她沾沾自喜,大姨夫打家具的水平,可比一些所谓的北欧风家具质量好多了。   谢志强现在是很有名的木匠,谭木匠去世之前把所有的独门手艺都传授给了他,这个弟子可谓是得到了他的真传,谢志强接活不多,价格也贵,这是白灵告诉他的,现在人们有钱,急需提高品位,以前那些年是流水线上的受追捧,手工的反而不值钱,以后就是反其道而行,像谢志强这样的手工匠最金贵!   开始谢志强还不信,改革开放没两年白灵的话得到印证!找他做家具的人越来越多,还都是上好的木材,价格能让他咂舌,谢志强收了两三个徒弟,建了一个小作坊,专门做精品家具的生意,做上一个主顾足够吃半年!   无论是邹家,还是亲戚朋友家,日子都是蒸蒸日上、红红火火,在食物的供应上也丰富许多,看着渐渐长大的孩子,她发现邹城的鬓角藏着一丝白发,她感慨一句:“咱们好像有点老了。”   邹城习惯性的刮刮她鼻子,就像刚结婚时候一样:“你才多大?又不是白发苍苍的老奶奶,老什么老。”   装修一新的房子仿佛带着朝气,邹城眯眯眼,阳光刚好,一丝暖阳打在白灵的眉眼上,邹城问她:“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白灵陷在回忆里,说道:“记得呀,第一次咱们在省城见的,你撞到了我。”   是啊,那时候她青春年少,像只可爱的小兔子,就这么蹦蹦跳跳闯入他的视线,缘分就是如此奇妙。   尺壁寸阴,好在这一世,他们没有辜负这大好时光。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磨刀霍霍向番外→_→ 目测会写的番外:男主篇,买电脑记……然后你们想看谁的或者什么番外呢!!!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