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枫糖。清樾】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驸马展昭 作者:Panax   文案   赵碧嘉穿越了。   作为镇国公主,日子过的不要太舒爽。   直到有一天,她在宫里的屋檐上头,看见一个来去自如的红色身影。   公主微微一笑。   天冷了,该选个可心疼人的驸马了。   内容标签: 七五 穿越时空 宫廷侯爵 灵异神怪   主角:镇国公主 ┃ 配角:展昭 ┃ 其它:七五,开封府   晋江金牌编辑评价:   赵碧嘉穿成了宋仁宗早夭的女儿——镇国公主,亲妈还是曾经撸翻过前任皇后、压制住现任皇后的张贵妃,日子过得无比舒爽。只有一件事情,公主年方二八,该选驸马了。就在这个时候,一身红衣的展昭闯入了她的视线。   本文语言幽默,风格轻松治愈,人物性格鲜明,傲娇公主和“在天然呆跟天然黑之间”自由转化的展昭之间的互动刻画生动,从江湖到朝堂,从侍卫到驸马,两人的甜蜜温馨在不知不觉中闪瞎一干吃瓜群众的眼睛。 ================= 第1章 一见展昭误终生   “母妃。”镇国公主赵碧嘉笑盈盈的给她亲妈张贵妃问安。   张贵妃招了招手,道:“今儿怎么来的这么早?”   赵碧嘉亲亲热热坐在张贵妃身边。   张贵妃虽已经年过三十,孩子也生了好几个,虽然活下来的就她跟弟弟两个,可是看起来比刚入宫的少女们也差不到哪儿去。   赵碧嘉是这么想的,也这么说出来的,当然“年过三十”这种话就不用说出来刺激亲妈了。   张贵妃笑得嘴都有点合不拢了,“你这孩子,从小就这样,你父皇话不多,我也没你这么会说话。”   赵碧嘉跟着张贵妃笑,又叫把宫里藏着的好吃的都拿出来让她尝尝,张贵妃是越发的开心了。   “每天早起被你这么一折腾,整天都觉得很是精神。”   母女两个正在玩笑,又说给弟弟做两身新衣裳,只听见外面一阵喧哗叫好的声音。   “今日怎么这样吵?”赵碧嘉一边说,一边走到窗口一看。   只见不远处的房檐上一个红色的身影,翻上翻下来去自如,她不由得一愣,“那边是……”   跟着一起过来的宫女道:“那是耀武楼。”   张贵妃笑道:“前两日包大人举荐了一位江湖人士,说是武艺高强,今日你父皇让他在耀武楼展示武艺。”   赵碧嘉不由得愣了,包大人举荐的江湖人士,还在宫里展示武艺……从古至今,她就只知道一个。   展昭!   “我去看看!”赵碧嘉道,急匆匆的就想出门。   “你父皇让他在耀武楼就是想着能让我们也看看热闹。”   可是这句话还没说完,赵碧嘉就已经跑到了宫门口,“换了男装再去!”张贵妃在后面大声道。   “知道了。”赵碧嘉的声音从空中传来,人已经走远了。   “这孩子。”张贵妃埋怨道。   “公主还小,”张贵妃的心腹大宫女兰君安慰道:“陛下又宠爱她,听见有热闹自然是要去亲眼看一看了。”   “这我知道。”张贵妃道:“她再有两三年便要选驸马了,怎么还这么活泼。”   “娘娘还担心不成?”兰君笑道:“公主的封号是镇国公主,还是唯一在出嫁前就进了封号又有了封地的公主,更别提娘娘膝下还有陛下唯一的皇子了。陛下这样喜欢她,娘娘还怕什么?”   张贵妃叹了口气,“当妈的都这样。”   “这哪里是人,这分明就是朕的御猫一般。”   随着仁宗皇帝话音落下,展昭从耀武楼上翻下,跪在皇帝面前谢恩。   皇帝笑道:“封展昭为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在开封府供职。”   皇帝说话的时候,自然是不敢有人插嘴的,所以当他停下的时候,四周也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喵~   直到一声猫叫响起,所有人都听见了。   皇帝皱了皱眉头,道:“这是——”只是随着他头转了过去,看见一只通体雪白的猫跑了过来,脸上立即笑了出来,“这是我那……”一个略显诡异的停顿,“这是小王爷的猫。还不快去抱过来,回头找不到了,她又要不开心了。”   皇帝身边跟着的小太监立即跑过去四个人,只是没等他们抓到猫,白猫又调转了头,朝后跑去。   展昭虽跪在地上,不过他武艺高强,耳聪目明,听见白猫来的路上又跑过来一个人。   他不过略略侧头,便用余光扫到了来人。   一个锦衣玉袍,年约十五六的少年。   唇红齿白,长得很是好看。   包大人轻轻咳嗽一声,展昭想起早上进宫前他的吩咐,急忙收敛心神,低下了头。   白猫冲着少年喵喵叫了两声,停在他脚下。   少年弯下腰来,将猫抱在怀里,冲着皇帝走去。   “父皇。”   皇帝笑眯眯的看着少年,一时半会间忘了还跪在地上的众人。   少年指了指地上跪着的人,皇帝这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道:“爱卿平身。展护卫,你这便随着包卿回去开封府。”   “谢主隆恩。”展昭随着包大人起身,看见方才那名少年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早先四个太监都没追上的白猫此刻正安安静静躺在他怀里,张着一黄一绿两只如水晶一般的眼睛看着他。   “展护卫。”少年的声音也很是清脆好听。   展昭不由得微微一笑,想起方才皇帝的言语,知道这一位便是小王爷了,于是道:“小王爷。”   然而这话说出口,却见对面的小王爷脸上浮现一抹红晕。   想必是方才跑得急了吧,展昭心想。   “咳咳。”皇帝咳嗽了两声。   小王爷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头一扭又跟包大人打了招呼。   包大人也道:“小王爷。”   只是展昭听来,包大人的声音比跟他说话是轻柔了许多。   “展护卫武艺高强,可惜方才只看了一小段。”小王爷笑道,“有了你在,想必包大人也能如虎添翼了。”   展昭道:“多谢小王爷夸奖,展某不过一介武夫,实在担当不起。”   小王爷还想说什么,皇帝此刻却沉下脸来,道:“朕还要批折子,你们各自散去吧。”   “遵旨。”包大人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转身便要带着展昭离开。   展昭跟在包大人身后,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两句皇帝与小王爷的对话。   “你怎么又偷偷跑出来了,你母妃知道吗?”   “父皇。”小王爷拉了长音。   只是包大人走的飞快,展昭跟在他后面,什么都听不见了。   这位小王爷,便是男扮女装的镇国公主赵碧嘉了。   她方才在宫里听见外面一阵喧哗,听说是有人在耀武楼展示武艺,稍稍一打听便听见展昭二字,立即换了男装跑了出来。   这么一见……   许是方才跑得太快了,现在心还砰砰直跳。   赵碧嘉不由自主又回头看了看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想起他方才的笑容,脸上却越发的烧了。   展昭。   仁宗皇帝看见女儿这幅模样,又想想她没两年便要到了出嫁的年纪,要说选驸马也差不多要开始了,不由得叹了口气,脚步一转,道:“朕去看看你母妃。”   “父皇不批折子了?”赵碧嘉若无其事问了一句。   皇帝又一次咳嗽,“什么都让朕做了,要大臣做什么。”   赵碧嘉点了点头,想想要两人空间跟母妃还有父皇相处,便道:“我去御花园里转转。”   皇帝对女儿的识趣很是满意,道:“你这个年纪,是该多活动活动。等天气凉了,朕带你们骑马去。”   父女两个在路口分开了。   赵碧嘉去了御花园。   没有重工业,没有雾霾,空气质量指数绝对不会超过二十,也算是穿越最大的福利之一了。   赵碧嘉刚在御花园转了没多久,便听见前面一声惊呼,然后小路里跌跌撞撞跑过来两个惊慌失措的宫女。   “公主!”   看见赵碧嘉,两名宫女一着急全跪下了,一边喘气一边急急道:“前面……前面金水桥下面死了个宫女!”   赵碧嘉脸色一定,立即从脑海里的美色中清醒出来,镇定道:“差人去将地方围了,别叫无关人等进去。”说完她一指身边的太监,道:“去请父皇身边的吴公公过来,父皇在母妃宫里。”   之后她便抬脚想过去看看。   方才报信的两个宫女急忙将人拦住,道:“怕冲撞了公主,公主还是莫要去了。”   赵碧嘉却还是往前走。   金水桥是御花园里的一处景,说是桥,但是桥下不过一道小小的溪水,水深不过半人高,是绝对淹不死人的。   赵碧嘉远远的一望,只见桥下面的小堤上,面朝下躺着一个宫女,身量不大,看着不过十三四岁,衣服是宫里的粗使宫女。   已经有太监上去将翻了过来。   “啊!”又是一声惊呼。   那小宫女脸色已经变成铁青色,死的透透的了。脸颊上四道深深的伤口,暗红色的血液凝结在周围。   像是猫抓的?   赵碧嘉下意识拿起猫爪一看。   距离这么宽的伤痕……得多大的猫才能抓出来。   赵碧嘉正想着,只见吴公公一路气喘吁吁跑到她面前停了下来。   “叫公主看见这种脏东西,方才也就罢了,若是公主再看下去,陛下非得杀了老奴不可!”   赵碧嘉点点头,道:“我不过在远处一望,免得他们手忙脚乱挪了东西,公公来了便好。”她手一指,道:“那两个是最先看见的。”   吴公公弯着腰道:“多谢公主。”说着便招呼人将河岸下的死尸搬了上来,又让人去各宫清点人手,去叫看守御花园的太监。   赵碧嘉听他安排的有条有理,便放下心来,抱着猫回宫了。 第2章 一连三起命案   赵碧嘉是宫里唯一一个自己单另住的公主。   她的昭晴殿一边靠着御花园,一边靠着张贵妃住的凤岚宫,说起来比几个妃子的宫殿都要宽敞华贵些,赵碧嘉的受宠程度可想而知。   “公主回来了。”声音欢欣雀跃。   赵碧嘉刚进昭晴殿,便见她的宫女月若上来请安,太监杨和安则上来讲她怀里的猫接了过去。   赵碧嘉看了一眼月若,见她笑得很是香甜,还带了点谄媚,道:“离发银子还有半个月呢,我也没什么能拿来赏你的。”   月若脸上一红,扭捏两声,“公主方才去耀武楼看比武了?”   赵碧嘉想了想,方才展昭算是演示武艺,况且既然是“比”,至少也得两个人,所以怎么想也跟比武沾不上边。   于是赵碧嘉故作正经摇了摇头,“没有,没去耀武楼看比武。”只是比武两个字重读了,况且赵碧嘉身上还穿着男装,指定是去前朝了。   月若愣了愣,便知道公主是在打趣她了。   “宫里都传遍了。”月若道:“在耀武楼上的那一位是江湖成名已久的侠士,武艺高强,义胆忠肝,连太后都出来看了呢。还说陛下选了耀武楼,就是为了让宫里的人看的清楚。”   赵碧嘉点了点头,接过茶来喝了两口,想起金水桥下面死的那位宫女还是个孩子,便将宫里的管是太监杨和安叫了过来。   “御花园里死了个宫女。”赵碧嘉小声道,“我看父皇的意思是交给吴成业管了,你也去打听一二,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杨安和人很是能干,只是话不多,只一句“谨听公主吩咐”,便出了昭晴殿。   月若跟在赵碧嘉身后,将方才从太后宫里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全说了。   什么身形高大,面容俊朗,热心助人等等,而且根据太后的一手消息,声音还很好听呢。   赵碧嘉听在心里,一一验证。   身形高大有的,看着不必那些从功勋之家里选出来御前侍卫矮,至少也有一米八了。   面容俊朗也是有的,跟其他御前侍卫站在一起,看着还要更舒服些。要知道这些御前侍卫也算是皇帝的脸面,是绝对不会有歪瓜裂枣进来的,入选资格之严,堪比选秀了。   热心助人……这倒是一眼看不出来,不过听包大人的意思,展昭一路上救了他数次性命,所以这也是有的。   至于声音好听这一条……   赵碧嘉想起那句“小王爷”,莫名觉得脸上有些发烧,咳嗽两声不敢再想下去,道:“天气这么热,再去端碗酸梅汤来。”   等到月若端了酸梅汤回来,殿里又进来一个人。   这次进来的是真真正正的小王爷,赵碧嘉一母同胞的弟弟,今年刚过十一岁的赵暄。   赵暄年纪虽不大,但他是仁宗皇帝唯一活过六岁的皇子,也是现今宫里唯一存活的皇子,不出意外皇位便是他的了,因此从小便被寄予厚望,在人前很是沉稳,举止得体。   只是在亲妈和姐姐面前,赵暄还是保持了一份童心的。   “姐姐又穿了男装出去骗人了。”   赵碧嘉莫名有些心虚,包大人是认识她的,今日在耀武楼的那些大臣还有御前侍卫们都是知道的,展昭他……   展大人才貌出众,自然也该知道。   这么一想心里便不虚了,赵碧嘉笑道:“你早上的功课做完了?”   这次轮到赵暄掉脸了,说起来望子成龙这个古往今来所有父母都有的心态,在仁宗皇帝身上特别的显著,他恨不得将全天下的大儒都请来给赵暄上课。   当然作为一个皇帝,他是有这个能力的。   只是这么一来便苦了赵暄了,他长得比一般的孩子要略矮一些,甚至脸色也有些苍白。   赵碧嘉记得上回她三叔带着家眷进京的时候,足足十好几个儿子,看着一个比一个健康。   跟同龄人这么一比,父皇这才稍稍松了口,赵暄的功课才没那么紧了。   两人刚坐下,放在被杨和安放在软塌上的白猫团团便有些不自在了。   它原本在软榻上晒太阳,尾巴也一摇一摆的,似乎是想引着自家主人来摸摸,可是赵暄这么一进来,它立即站了起来,连背上的毛都有些竖了。   随着赵暄一步步过来,团团“喵”的一声从窗户跳了出去。   “多半是你养狗养的。”赵碧嘉道:“看把团团吓的。”   “那是它胆小。”赵暄笑道:“跟姐姐似的。”   赵碧嘉抬手在他身上轻轻一拍,要说赵暄宫里的那只狗,虽然这个年代,她能肯定这绝对是纯种的中华田园犬,但是那个个头,在狗里也算得上是高大威猛了。   特别是一口尖牙,白晃晃的看着人眼晕。   说来也奇怪,他们姐弟两个虽然是一母同胞,不过对这种小动物来说,可是天壤之别。   赵碧嘉喜欢猫,也招猫喜欢。   赵暄倒是看不出来什么好恶,但是他宫里那只大狗却对他服服帖帖,乖得跟猫一样,只是这么一来,宫里的猫见了赵暄都是躲着走的。   那只狗必定不是凡物,赵碧嘉常常这么想,可是每次去看,那只狗都扒着地冲她呼噜,怪吓人的。   所以这么几年过去了,她连狗毛都没摸到。   好吧,宫里敢摸那只狗的也没几个人。   月若又端了一杯酸梅汤上来,赵暄接了,喝了两口脸上一阵快慰,“真是热,怎么今年还不去别庄避暑呢。”   “兴许就这几日了。”   两人聊了几句,喝了两杯酸梅汤,杨和安回来了。   看见赵暄也在,他先是顿了顿,等到赵碧嘉示意之后,才恭敬道:“打听清楚了,那宫女叫做珂儿,是尚宫局里新近的小宫女,进宫才三个月。”   “吴总管带了尚宫局里负责教导新进宫女的女官去问了,似乎是昨天因为手脚太慢,被女官狠狠打了一顿,回去屋里又被同屋的宫女排挤,半夜跑去御花园了。伤势过重,再加上掉进河里,这才没了性命。”   赵碧嘉直觉不对,正想仔细回想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突然听见赵暄道:“我就说宫里该多进些太监才是。侍卫只能在后宫各个出口把守,偌大的一个后宫,一共才两百出头的太监,剩下全部是宫女当差,若是真遇见什么事儿,人死了才知道。”   赵暄脸上有气愤有同情,赵碧嘉急忙安稳道:“你也别太生气了……不过我也觉得该多进些人来,特别是御花园里。地方大又空荡荡的,真是不安全。”   赵暄点头,站起身来道:“我这便去找父皇。”   赵碧嘉没拦他,说起来她也是觉得这是个好提议,况且只要赵暄说出来的,父皇多半都会答应。   被赵暄这么一打岔,究竟是觉得哪里不对,赵碧嘉是一点想不起来了。   过了没两日,这件案子算是结了。   管教珂儿的女官被夺了官职,罚俸半年,同屋的几个宫女被打了十个板子,同样罚俸半年。   这个处置,不能不说是公正的了。   过了两日,赵碧嘉在逛御花园消暑,正想着若是去别庄避暑,父皇必定是要带包大人,那展护卫是不是也要跟着一起去呢?   被一个从树丛里突然跳出来的小宫女吓到了。   杨和安如鬼魅一般从赵碧嘉身后跃出,将人护住,刚想上手将这名宫女料理了,便见这位宫女跪在赵碧嘉面前哭了起来。   “多谢公主。”这人一边哭一边磕头,“若不是公主看见了珂儿……吴总管必不会这么尽心尽力,她怕是就要这么冤死了。”   宫女吸了吸鼻子,“……赔了银子给珂儿爹妈,总算还是留下点什么……”   赵碧嘉轻声安慰了两句,杨和安在一边冷着脸,紧紧抿着双唇,生怕这宫女会有什么动作。   不过好在她也知道这么私底下见公主,又说了这些事情有些不妥,急匆匆又低着头走了,全程赵碧嘉都没看清楚她的脸。   这么一打岔,赵碧嘉也没什么心思继续逛了,当下调转方向,打算回宫了。   杨和安在她身后跟着,半响冒出来一句,声音小小的,“公主下次还是多带些人的好。”   赵碧嘉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   毕竟各方面的动机之类的听起来都很是合理,可是还没等他们出宫避暑,金水桥下面便又死了两个宫女,还是跟上次一样,面朝下躺在河堤上,脸上四道伤口,像是被猫抓的一样。   这下子谁都坐不住了。   早先办了珂儿案子的吴成业这两日灰头土脸的,连腰都比以前弯了许多。   仁宗皇帝也顾不上他的一干嫔妃了,每日除了前朝,便是太后宫里去,也不知道在商量些什么。   “皇儿啊,”李太后拉着仁宗皇帝的手,“我这两日心中总有不安,你说会不会是……”   李太后抿了抿嘴,“我总觉得是它回来了。”   皇帝不解,李太后又道:“我听她们说,宫女脸上有被猫抓过的痕迹,身上却没什么伤痕……第一个宫女死的时候,是我当年产子过后三日。”   “狸猫换太子……”李太后脸上露出痛苦之色,“那只被剥了皮的狸猫……听说事后也是被丢到金水桥下边了,金水桥下头死了太多人,那只狸猫……会不会回来报仇了。”   皇帝被吓了一跳,急忙安慰道:“母后莫要担心害怕,当日的罪孽都是刘氏犯下的,与母后何干,冤有头债有主,怎么都算不到您头上的。”   李太后紧紧抓着皇帝的手,似乎还是有些担心。   皇帝想了想,道:“您看这样如何?我招包拯前来查案——”   没等皇帝将话说完,李太后便急忙将他打断了,“包拯好!包拯好!他一脸正气,鬼神不侵。”   “对了,还有那位姓展的义士,本领高强,也一并招来查案。” 第3章 故布疑阵和栽赃嫁祸   包拯现任开封府尹,他办公的地方离皇宫不过一里地,得了皇帝的旨意,第二天一早便带了展昭和公孙策二人进了皇宫。   三人一边往停放尸体的冰窖里走,公孙策一边感慨道:“可惜第一具尸体已经烧掉了。”   “不错。”包拯也很是惋惜,“不管凶手是谁,若是这三具尸体出自同一人手笔,他第一次作案时必定慌张,想必能留下不少线索。”   展昭这时已经换了一身红色的官府,腰间别着他的长剑巨阙,也接了一句,“三人都死在金水桥下,那里必会留下破绽。”   包拯点头,“展护卫说的是,如此便依我们昨夜商量的,先去看那三具尸体,再去金水桥下一观,还有第一个见到尸体的证人,与死者来往密切的宫人,都要逐一盘问。”   “第一具尸体……”公孙策略有迟疑,“第一个见到的是……小王爷?”嘴里说的虽是小王爷,心里却想公主不是那么好见的。   跟在包拯身边,负责他们进宫事宜的太监咳咳了两声,包拯道:“这位公公,可否先去跟……小王爷通传一声?”   太监点了点头,也跟着一起叫小王爷,“小王爷这会怕是慈宁宫请安,您几位不如先去停尸房一看,我这便差人去说。”   “有劳公公。”说着,三人拿了棉布蒙脸,又取了白布罩在衣服上,这才进了停尸房。   停尸房里放着最近死的两位宫女,年纪都不大,只是一个死了三天,一个死了两天,屋子虽放了不少冰,但是气味已经不那么好闻了。   仵作已经在屋子里等着了,看见三人进来,立即收拾东西,开始验尸。   太监算的不错,赵碧嘉现在正在太后宫里请安,虽然这位太后在宫外流浪了好几十年,面容苍老,手上还有不少疤痕,不过这一位是皇帝的亲妈,自然是没人敢怠慢的。   人年纪大了便喜欢孙子辈儿的,赵碧嘉跟其余两个公主坐在太后身边,至于她的弟弟赵暄,一大早起来便去读书了。   “您看着比前些日子精神许多了。”庞贵妃笑道:“这下陛下也该放心了。”   这话听了还算顺耳,太后给了她一个笑脸,“皇儿为我诸多操劳,又劳师动众的请太医,倒是叫我心里略有不安。”   张贵妃接道:“前两日陛下还跟我说过,这些年让母后一人在外面受苦,心里很是难受。依我看,陛下这是要把前些年的孝顺都一起找回来,母后安心受着便是,也省得陛下难过了。”   说起来天底下的母亲基本都一个样,宁可自己受苦,也不愿意孩子受苦,张贵妃有一儿一女,更是明白这个道理。   果真,话一说出来,太后收了脸上不安之色,道:“皇儿确实孝顺。”   虽然太后宫里坐了不少人,但是能开口说的却没几个,一来是看品级,二来是看受宠程度。   像张贵妃这种有儿有女,儿子还是陛下唯一或者的皇子的嫔妃,比起皇后也就不差什么了。   太后换了个话题道:“今日开封府的包拯来宫里查案,你们安安生生待在宫里,莫要去御花园走动了。”   众人点头,庞贵妃听见包拯两个字便心里不痛快,她的弟弟便是被包拯用铡刀给铡了,她紧了紧拳头,又咬了咬牙,道:“是该查查了,金水桥下头不到十天便死了三个宫女,”说着她又扫了坐在太后身边的赵碧嘉一眼。   “听说每个宫女脸上都有被猫抓过的痕迹。”   赵碧嘉眯了眯眼睛,这是打算把她扯进来?心里冷笑两声,赵碧嘉没有出声,先听她怎么说。   不然贸然跳出去,好像她心虚一般。   况且占理又或者占优,从来都不是看谁话说的多的。   赵碧嘉虽没出声,不过净妃接上了,“还是别养猫的好。养不熟还抓人,万一伤了别人怎么办?”她扫了赵碧嘉一眼,又去看了看张贵妃。   “公主还是养些兔子等温顺的动物好。”   张贵妃的斗志一下被点亮了,眯着眼睛,言语里都是恶意,“净妃……身子是挺弱的。”   赵碧嘉看见净妃的手一下子握成了拳头。   要说净妃,也算是跟她们是死仇了。净妃郭氏早先是皇后的,可惜皇帝一点都不喜欢她。后来那个时候还是皇后的净妃处处针对她亲妈张贵妃,处处使绊子,还让张贵妃在太阳地下跪过。   至于再后来,皇后之位被废,得了个净妃的称号,住的地方专门更名叫做静心殿,很是讽刺。   赵碧嘉拉着太后的胳膊,道:“祖母,团团可乖了,况且一见人就跑,怎么可能抓到人,再说……”赵碧嘉也看了看庞贵妃,又看看净妃,“又不是小鱼干,团团干嘛扑她们。”   李太后一下子被逗乐了,拍了拍赵碧嘉的胳膊,笑道:“你父皇也养着猫呢,你的团团也是能养下去的。”   被赵碧嘉眼神指点过的两个人脸色顿时差了起来。   赵碧嘉心里不免有些得意。   她知道这位太后在宫外住了几十年,而且这几十年里生活的可谓艰辛,想必也是熟知猫狗习性的,说什么猫会抓人,不过都是借口。   况且净妃……前一位刘太后选的,就算她说的有道理,现任李太后也不会同意她的。   要知道刘太后可就是那位换了李太后的儿子,又让李太后孤苦无依在宫外过了几十年的罪魁祸首。   听见太后发话,新任的皇后也开口了,这一位比前一任要聪明的多,上台之后对张贵妃处处忍让,倒是没怎么起太大的冲突。   “不就是只猫吗?养养也没什么。”她做了和事老,一边笑一边说:“养个猫挺好的,看碧嘉这么健康。”   太后又拍了拍赵碧嘉的手,“可不是,就你的小脸红扑扑的。”只是说完脸上又有忧虑之色,眉头也略皱了皱,“我还记得刚回宫的时候,她们几个陪我逛后宫,最后走下来的就只有碧嘉和暄儿两个。”   无辜被波及到的另外两位公主脸色也不那么好看了,坐在赵碧嘉身边那么不由得瞪了瞪她。   “行了,都回去吧。”太后笑道:“一会该热了。”   众人一一起身告辞,走到殿门口的时候,张贵妃看了庞贵妃一眼,“进宫十年了都没有孩子,你身子也挺弱的,好好补补才是。”   一击即中,庞贵妃瞪着眼睛看着儿女双全的张贵妃,哑了声。   赵碧嘉挽着张贵妃的胳膊出来,刚走出慈宁宫的大门,便见门口站她宫里的杨和安。   “公主,包大人进宫了,想请公主去问问当日金水桥下宫女一事。”   赵碧嘉点了点头,张贵妃交待道:“换了男装再去。”又问在哪儿见面,听说是在御花园这才作罢,又交待杨和安,“跟紧些,别叫人冲撞了公主。”   赵碧嘉回宫换衣裳,包拯一行人已经站在了金水桥下。一边查探几名宫女被抛尸的地方,一边商量着案情。   “依学生之见,后面这两个脸上的伤是死后才划烂的。”公孙策道,包拯看他,公孙策解释道:“她们肺里没水,不是淹死的,可是脸上也没血迹,看管尸首的人也说没人动过尸体。”   包拯若有所思的点头,展昭也补充道:“公孙先生说的不错。展某行走江湖之时,刀剑无眼,也遇见不少伤患,一旦伤口在脸上,血都会比别处流得多,可是那两名宫女身上干干净净的,不像是生前的伤口。”   包拯道:“那凶手为什么又要在她们脸上留下这痕迹呢?”   “无非便是故布疑阵,又或者栽赃嫁祸罢了。”   “小王爷。”   听见赵碧嘉的声音,几人转头,打过招呼之后,包拯笑道:“小王爷说得不错。”   赵碧嘉看了看展昭,觉得他真是这世上穿红衣最好看的人了。 第4章 矛盾的证词   “听闻……”一个可疑的停顿,“小王爷是第一个见到那名金水桥下死亡的宫女的?”   问话的是包大人,展昭听他的声音又比往日轻柔了许多,只是展昭以为这是对待皇家之人应有的礼仪,虽然已经是第二次主意到这个不同之处,然而又被他放了过去。   赵碧嘉点了点头,“也不算是第一个。那日清晨,就是展护卫进宫的早上,我从耀武楼出来,便去了御花园,就在这处。”赵碧嘉指了指,“跑出来两个宫女,跟我说桥下躺着个宫女,像是已经死了。”   包大人一边嗯一边点头,跟公孙策对视一眼问道:“小王爷可否详细告知下官当日的情景。”   赵碧嘉想了想,道:“我站在这里,叫人请了吴成业过来。又见两名太监将人翻了过来——”   公孙策急忙问道:“小王爷可看见那宫女脸上的伤疤。”   “看见了,当时我怀里抱着团团,还曾对比一二,宫女脸上四道伤口,看着很是深,只是间隔较开,虽像是什么动物抓的,但是应该不是猫,至少不是这么大的猫。”   赵碧嘉的猫几人都见过,不过是寻常的长毛白猫,听她这么一解释,都明白了。   公孙策又跟包大人对视一眼,觉得这案子棘手起来,也正如赵碧嘉方才所言,故布疑阵和栽赃嫁祸。   因为停尸房里那两具尸体脸上的伤疤,单从间隔来说,明显是猫抓的。   “小王爷可曾见那宫女脸上身上是否有血迹?”包大人又问了下一个问题。   赵碧嘉回想一番,摇了摇头,肯定道:“身上没有。”脑海里浮现出宫女铁青色的脸,她又道:“伤口狰狞,甚至有点皮肉外翻,但是脸上也只有伤口处有血迹。”   难道也是死后才伤的?包大人摇了摇头,公孙策问道:“您还在她身上见过别的痕迹没有?比方露出来的手上,脸上,可有什么斑点?”   赵碧嘉知道他问的是尸斑,通过这个能确定大致的死亡时间,不过一个养在深宫的公主,是绝对不会知道尸斑这种东西的。   “没有,她露出来的手和脸都是铁青色的,什么斑点都没有。”   公孙策点了点头,小声道:“那便是才死没两个时辰。”   几人在金水桥下站了一会,赵碧嘉看见展昭施展轻功,还飞到了桥底下看了看。   这个可不常见,宫里虽也有善武之人,可是在宫里是绝对不能飞檐走壁的,所以算上耀武楼那一次,这才是赵碧嘉第二次见人飞起来。   展昭很是仔细前后上下将金水桥看了个遍,又施展轻功飘了回来,足尖在水面上轻点,不过两三步又回到了案上。   赵碧嘉不免多看了两眼,换来展昭一个如春风拂面的笑容,虽然场地和气氛,还有陪同人员都有点不合适,不过赵碧嘉的心还是砰砰砰一阵跳。   脸也似乎红了。   包大人下意识咳嗽了两声,向前一步将赵碧嘉和展昭还有点交错的眼神隔开了,“多谢小王爷,下官这便告辞了。”   赵碧嘉错开眼神,道:“包大人若还是有什么想问的,叫人说一声便是。”   “下官明白。”   不过赵碧嘉也不住在御花园,还是要跟他们一同走出去的,走了没两步,公孙策突然皱了皱眉头,“脸上四道伤疤……不是被猫抓的,难道是被人抓的?”   包拯也想起来当时吴成业说过的话,那宫女脸上的伤痕是被管事姑姑打出来的。正是因为破了相,这才半夜跑去没人的桥底下伤心。   赵碧嘉突然明白过来她一直觉得不对劲儿的的地方是哪里了。   第一名宫女死了之后,是吴成业查的案子,当时被归咎在了管事的宫女头上,甚至脸上的伤也说是这管事宫女留下来的。   但是关键是:宫里的下人是不许留指甲的。   若是没有指甲,又怎么能留下这种痕迹呢?   赵碧嘉将自己的推测跟包大人说了,包大人再次道谢,之后几人便告辞了。   杨和安则站在公正身后,安安静静的,就跟没这个人一样。等到包拯几人的身影消失不见之后,他才道:“公主,宫里盛传……说是狸猫回来复仇了。”   “狸猫?”赵碧嘉重复道,她又想起狸猫换太子事件,虽然父皇下了禁口令,不让谈论此事,但是私底下很是沸沸扬扬的闹了一阵子。   毕竟废了太后什么的,古往今来也不多见。   不过被杨和安这么一说,第一个宫女死的时间,的确很是微妙。   宫女死在父皇寿辰三日之后。   若是当年那个被剥了皮的狸猫……想必能活上三日就是极限了。   可是这个日子是怎么选出来的,为什么不选第二天,要选第三天?除非第三天真的就是狸猫死的日子。   赵碧嘉又有了个新的猜测,也许做这件事情的人是知情人。她转身,杨和安就在她身后低头站着。   “当年的人……还剩下谁?”   杨和安恭敬的回答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四十余年,当年经手的人已经被刘氏悉数干掉了,况且宫里没有一个活到五十岁以上的宫人……”杨和安犹豫了片刻,“太后。”   赵碧嘉一惊,直觉摇了摇头。   “你留心打听着。”   “是。”   两人一前一后往昭晴殿里去了,赵碧嘉摇了摇头,又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   这个时代,遇见什么无法解释,又或者一时间找不到真相的事情,都会往鬼神身上靠。   不过……她想起早上庞贵妃的言语,对杨和安道:“你和月若两个看紧些,这些天别让团团出去。”   杨和安目光一闪,明白的赵碧嘉的担心,道:“公主放心。”   这边赵碧嘉回了昭晴殿,那边包拯已经整理出来了一份名单。   包括发现尸体的、处理尸体的宫人,跟着三名宫女有过接触的宫人,还有就是这些日子看守御花园的宫人。   名单上一共三十四人,包拯心里默默叹了口气,道:“公孙先生,我们这边开始询问吧。”   因为是皇帝特意交待下来的案子,虽然没有什么期限之类的,但是默认这件事情要最先办,而且得包拯亲自来。   包拯坐在案桌后,展昭站在他身后,公孙策坐在隐秘处的小桌边记录,身边还有一名书童给他磨墨。   不过才问了三个人,公孙策看看站在包大人身后,身姿无比挺拔的展护卫,心里突然有了个念头。   等到这名宫女出去,公孙策站起身来,走到包大人身边,低头在他耳边低语。   展昭见两人说话,很是贴心的往外走了一段,甚至连头也没回,所以他一点都没看见听了公孙先生的话之后,包大人看他的眼色略显奇怪。   “展护卫。”包拯叫道。   “大人请讲。”展昭转过身来,看见两人已经说完了,便又走了回来。   “这么问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包拯道:“一共三十四位宫人要问,里面可能还有需要反复盘问的,展护卫观察入微,也很是细心,不如展护卫与本府交替盘问如何?”   “展某才入开封府,一切听凭包大人吩咐。”   包拯点头,“如此甚好。”   只是这交替询问的分组方式略有奇怪。   包拯问的全是太监,展昭问的全是宫女,当然像某些比较关键的证人,比方处理过尸身的几人,都是一起询问的。   公孙策看了一会展昭的询问,很是满意的继续记录去了。   虽然他挺不想承认的,但是只要展护卫轻声说一句:“姑娘莫要害怕,知道什么便说什么便是。”   那些宫女们便会一五一十,恨不得将自己的生辰八字都要说出来。   当然包大人黑着一张脸去吓唬太监也是很有威严的。   嗯,公孙策捋了捋胡须,包大人找了展护卫来真是找对了。   三天过去,这三十四人全部问完了,三人看着面前的一叠供纸,还有特意放在上面的比较重要的供词,不约而同都皱了皱眉头。   包拯道:“这三名宫女都是偷偷跑进御花园的,没人发现她们。”   公孙策嗯了一声,疑惑道:“学生有一事不明。”得到包大人的注视,公孙策又道:“若是第一名宫女是不小心跑去金水桥下的,但是后面这两位……就算是伤心想一人待着,也绝对不会再往已经死过人的金水桥下去了。”   “公孙先生言之有理。”包拯道:“此乃第一个疑点。”   展昭也接道:“展某在金水桥下查探过,的确没有任何挣扎或者其他痕迹。第一名宫女相隔时间太长,但是后面这两位,肯定不是在金水桥下遇害的。”   展昭顿了一顿,又道:“桥下也无猫经过的痕迹。”   包拯叹了口气,“这便是第二个疑点了。”   他抽了两叠供词出来,“这两人为何要将嫌疑引到小王爷的猫身上。”   公孙策接着道:“三十四个人里,有三十二个都是说没看见,或者不知道。就只有这两个,供词里说了是猫抓的痕迹,又暗示了宫里只有一个人养的猫能自由的活动。”   展昭拿起供词看了看,“一个是搬运第一具尸体的,一个是看见第二具尸体的。”   “这便联系到了小王爷身上。”包拯语气有些沉重。   “但是小王爷又说第一具尸体脸上的伤疤不是猫抓的。”公孙策接道:“而且学生也去看了第二具和第三具尸体,伤口尖利,大小的确像是猫抓出来的。”   “可惜第一具尸体已经被烧了……”包拯叹了口气,“展护卫,公孙先生,再随本府去宫里一趟。” 第5章 再次进宫   出了开封府,包拯三人往宫里走去。   走了没两步,包拯的脚步慢了下来,连带后面跟着的两人也止步了。   “大人可是想到些什么?”   包拯点了点头,展昭和公孙策两个从他身后走了他身边,包拯一边缓步前进,一边道:“我们看了后来的两具尸体,又审问了相关人等……”   他略微顿了顿,道:“第一具尸体,小王爷说她脸上不是猫抓的,搬尸体的太监说是猫抓的,但是尸体已经被烧毁,一点证据都没留下。”   公孙策和展昭两个都点了点头。   包拯继续道:“第二具尸体,最先看见尸体的那名太监的证词,仵作的证词,还有本府亲眼所见,的确像是猫抓的。”   “还有第三具尸体,处理尸体的宫人都说没注意,不敢看,但是尸体上的痕迹的确是像猫那么大小的动物利爪所留。”   包拯停下脚步,看着公孙策问道:“公孙先生想到什么?”   公孙策脸色略显沉重,沉思片刻又阻止了言语,慢慢道:“学生想到两种可能。”   “若小王爷说的是真的,那么第一个宫女和后面两个宫女的死因不同。”   展昭点头,他也是同样的想法。   包拯嗯了一声,道:“请先生继续。”   “可是关于第一具尸体的证词并不相同,所以……小王爷和太监里必有一人说谎。”   展昭若有所思,包拯又问:“展护卫行走江湖多年,见多识广,可有什么想法?”   展昭道:“金水桥下展某曾查探过,半点痕迹也无,所以这三人都是在别处死的,然后被抛于金水桥下。”   包拯给他一个继续说的眼神。   展昭回忆了一遍他跟小王爷的两次见面,又道:“小王爷彬彬有礼,目光清澈明晰,倒是不像大奸大恶之人。况且——”展昭顿住了,他原本想说,况且小王爷多半是下任皇帝,他完全没必要去杀害宫女。   不过展昭想起他入开封府的时候,公孙先生曾私底下跟他说过,要谨言慎行,特别是皇宫先关事宜,少开口。   所以展昭换了个说法,“况且小王爷身边必定有许多人跟着。”展昭摇了摇头,“小王爷如何能避开这许多人下手呢?”   展昭回想他跟小王爷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那只白猫……通体雪白,毛发丝毫不乱,若真是这只猫抓的,为何爪子上一点痕迹都没有,别说血迹了,连泥土的痕迹都没有。   一看就是养在宫里的家猫,打理的很是干净。   况且展昭也不认为以他的眼力,能放过一星半点的蛛丝马迹。   展昭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跟包拯说的。   包拯也觉得他说得言之有理,问道:“公孙先生,你可还记得这两名太监是何人手下?”   公孙策回想片刻,“头一名太监在御花园里看门,第二位……是净妃宫里的。”   “净妃……”包拯缓缓道,前些年闹得沸沸扬扬的废后事件他也算是参与其中,若是净妃的人……她跟张贵妃一脉的确是……   包拯摇了摇头,不管怎么说,现如今供词里诸多破绽,还是要再次询问为妙。只是他倒是没想到,展护卫跟公主不过加了两次面,就对她评价如此之高。   不过看着展昭一本正经,又格外严肃的样子,他应该是知道陛下只有一名皇子的事实吧。   包拯三人进了宫,那边昭晴殿里,杨和安正在垂首立在赵碧嘉面前,道:“传言愈演愈烈,今日我甚至还听人说这是狸猫回来复仇的。”   赵碧嘉看他一眼,她听出杨和安语气里有隐瞒之意。   果真,得了赵碧嘉的眼神,杨和安头越发的低了,小声道:“宫里盛传,公主是狸猫变的。”   “哼,无稽之谈!”听着这等诬陷,赵碧嘉虽觉得滑稽,但是不免也动了几分怒气。   “都是谁说的?”虽然生气,不过声音还是像平常一样轻轻柔柔的。   杨和安道:“除了凤岚宫、昭晴殿、明元宫,还有太后的慈宁宫之外,几乎后宫每个娘娘的宫里,都有推波助澜。”   赵碧嘉看着他,“是谁先传出来的?”   “净妃宫里。”杨和安说完又快速加了一句,“不过净妃自打被废,她手下一个心腹都没有了,宫里的太监宫女都是后来派的,传出消息的……”杨和安想了想,“多半是庞贵妃的人。”   “皇后就这么袖手旁观了?”赵碧嘉虽是反问的语气,不过也没打算等杨和安回答,皇后肯定是袖手旁观的,她不落井下石便是好的了。   赵碧嘉想了想,道:“你去再添上一把火。”   “这……”杨和安有些迟疑。   “我是陛下亲封的镇国公主。”赵碧嘉这话说得很是霸气,“若我是狸猫变得,那我父皇是什么?祖母回宫才没多久,她们就敢闹这档子事儿出来,真是觉得祖母对她们印象都很好吗?”   杨和安明白了公主的意图,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安排人添柴加火去了。   赵碧嘉想了想,觉得越是这种时候她越要趾高气昂耀武扬威来着,于是带了一溜宫女往她母妃的凤岚宫去了。   要说母女连心,张贵妃这两日听了流言,也跟赵碧嘉想的差不多,正在跟皇帝埋怨呢。   “这宫里是该好好管一管了,今儿还有人说碧嘉是狸猫便的。”张贵妃虽冷着脸,不过是以一个皇帝最喜欢的表情冷脸。   皇帝听了这话一愣,随即笑了出来,“她可是你十月怀胎,从你肠子里爬出来的闺女,都是无稽之谈。”不过说完又笑了两声,他也冷了脸。   一来是觉得皇后放任留言散播,一点都不组织,二来……包拯怎么还没查到真凶!   赵碧嘉进来的时候皇帝正在安慰母妃,她顺势也道:“母妃莫要伤心了,你看我都不难过。您跟我父皇都是人来着,怎么也生不出个狸猫的。”   说完她坐在张贵妃另一边,笑道:“我父皇是真龙天子,要生也是生个小龙出来。”   这话皇帝听了很是舒爽,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止不住,他道:“快去洗洗脸,一会暄儿来了笑话你。”   张贵妃轻轻嗯了一声,站起身来道:“碧嘉随我过来,你父皇新赏了我几匹料子,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赵碧嘉挽着母妃的手,亲亲热热的往侧间去了。   离开皇帝的视线,也知道他听不见了,张贵妃脸上梨花带雨的悲切表情立即消失的干干净净,她拉着赵碧嘉的手,狠狠道:“我就知道这次必定是华阳宫那个搞出来的,皇后怕是也不干净!”   华阳宫便是庞贵妃的住所了,赵碧嘉点头。兰君上来给张贵妃擦脸,一边擦着张贵妃一边道:“我想趁着这次机会,怎么也得把管理六宫的权利从皇后手里分出一些来。”   张贵妃拉着赵碧嘉的手用了用力,“不然怎么能让她们把脏水泼到你身上!”说着说着,她便有些伤感了。   赵碧嘉却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   “我已经差了和安去做了,这次必不能让她们得意。”赵碧嘉先说了这一句,张贵妃知道自己女儿从小就有主意,稍稍放下心来。   赵碧嘉将她的计策说给张贵妃听,这么一听也的确是个办法,况且张贵妃这么多年来,抖倒一个皇后,甚至现任皇后在她面前也不敢大声说话,就是这事儿出在自己女儿身上,这才稍稍乱了阵脚。   听了赵碧嘉的火上浇油外加祸水东引一计,张贵妃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和安倒是不错。”   赵碧嘉见母妃稍稍冷静,又劝道:“依我看,管理后宫,也不是什么好差事。母妃您想啊,若是您管理六宫了,剩下那些人哪个不得给您使绊子?”   张贵妃点了点头,赵碧嘉笑道:“皇后在那个位置上战战兢兢的,就怕被人挑刺,您要是上去了,虽然父皇肯定给您撑腰,可是也没什么空闲时间了,也没时间陪女儿了。”   赵碧嘉凑上前去蹭了蹭,张贵妃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虽然说的是没时间陪女儿,不过张贵妃也听明白她的暗示:没时间陪父皇了,这个可是在宫里立足的根本。   “而且为了避嫌,来了好东西还得紧着别人先挑,漂亮的首饰布料可就轮不到女儿了。”   张贵妃又笑了,“你这……”她摇了摇头,“就这么时不时找找她们的麻烦也挺好的。哼,”张贵妃冷笑一声,“做得越多错得越多,你父皇本来就……”   张贵妃突然停住了,觉得跟自己还没出嫁的闺女说这些似乎不太好,说说管家之事倒也罢了,毕竟女儿手上还有封地,不过男女之事,还是等等再说吧。   兰君手上速度很快,不过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她便给张贵妃清了脸,又上了粉,除了有点脸色苍白,看着又是仪态端庄的贵妃娘娘了。   张贵妃在镜子里照了照,很是满意的这个妆容,便又拉着赵碧嘉的手往外走,只是刚出去,便看见庞贵妃坐在陛下旁边,有说有笑的。   张贵妃一下冷了脸,道:“庞妃多日不来,这是到我这儿来找陛下的?” 第6章 公孙策:展护卫胆子好大……   庞贵妃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劫胡皇帝什么的,是宫里的大忌,会被所有人排挤的。被张贵妃扣上这么一顶大帽子,她不免有些心慌。   想到这儿,庞贵妃站起来笑道:“这倒真是误会了,我也没想陛下在你宫里。”说完,她补救般的朝旁边挪了一个位置坐下了。   张贵妃刚有些满意,便见庞贵妃面露担忧之色,道:“我早上出宫听见一条消息。”   庞贵妃一边说一边去看赵碧嘉。   赵碧嘉看见她那个不怀好意又有点幸灾乐祸的眼神,就知道她想说什么了。她似笑非笑看着庞贵妃,笑得庞贵妃有点心虚,声音小了下来。   “要么公主还是别养猫的好,你是不知道宫里的传闻都成什么样子了。”这话一说出来屋里几个人脸色都不大好,庞贵妃心里暗暗得意,只是脸上却是“我为你好”的表情,道:“或者先将猫送出去两日,等风声过来再接回来。”   张贵妃脸上顿时像上了铠甲一般,变得冷硬起来。   “虽然我不喜欢猫,不过碧嘉的团团很是乖巧可人,又专门有宫人给它修理指甲,怎么可能会伤人。”   张贵妃是宫里与皇帝相处最多的嫔妃,脸一冷颇有几分陛下的威严,庞贵妃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一下子愣住了。   张贵妃摇头,“况且碧嘉是公主,现在将猫送出去岂不是心虚?当务之急还是快些找到真凶的好!”   赵碧嘉看家她亲妈义正言辞的吓唬完庞贵妃之后,又转头看着陛下,声音柔和了许多,“听问陛下请了开封府尹包大人查案,也不知查得如何了?”   话音刚落,便见吴成业进来,道:“陛下,包大人求见,想再跟公主见一面。”   皇帝扫了一眼赵碧嘉,见她身上还是女装,知道还得一会,道:“将包拯带去勤政殿,朕要亲自问他。”   吴成业低着头出去,皇帝站起身来,先是跟张贵妃一笑,道:“晚上来你这儿吃饭。”转向庞贵妃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便淡了许多,“天气炎热,你平日最怕热的,连冰也比别人用得多些,还是躲在宫里歇夏的好。”   庞贵妃脸色一僵,正想说点什么,皇帝两步走了出去。   张贵妃掉下脸来,“我便不送了,你自便。”   勤政殿门口,展昭跟公孙策两个等在门外,包拯一人进去见了仁宗皇帝。   “案子查得如何了?”   包拯一张黑脸倒是看不出什么表情来,“有两名证人的证词与小王爷不符,臣想——”   话还没说话,便见皇帝很是不耐挥了挥手,“既然如此,必是那两个人撒谎,是谁!”   包拯心里不免苦笑,虽然他也不觉得小王爷有嫌疑,但是皇帝这么说,还真是……   “一人是御花园守门的太监,一人是净妃娘娘身边的太监。”   “净妃!”皇帝眼睛眯了眯,他有多讨厌净妃,单从净妃的号,还有所居的静心殿就能看出来。   “又是她生事!”皇帝猛然间站起身来,道:“朕知道了!你这便回去,朕差人将那两人给你送去开封府。”   包拯正想说什么,便听见门外小王爷的声音响起。   里面还带了点笑意,听着很是舒服。   “展护卫。”   “小王爷。”展昭依旧很是恭敬,不过言语里也能听出几分轻松来。   “案子有了什么进展?”赵碧嘉问道。   展昭犹豫了一下,想起现在既然已经入了公门,有些事情,特别是关于案情的便不能再多说了。   而且面前的小王爷……也算是涉案人员呢。   于是展昭依照早先进宫是公孙策的吩咐,冲着赵碧嘉微微一笑,道:“快了。”   站在一边的公孙策目瞪口呆的看着“小王爷”红了脸,低着头小声说了一句“希望早点找到真凶”,然后还有点僵硬的走进勤政殿去。   公孙策看着展昭的眼神里充满了敬佩。   包大人能将展护卫这等人才网罗进开封府,真真是三生有幸。   各种意义上的三生有幸。   不过小王爷是公主这事儿……展护卫真的知道吗?公孙策仔细回忆一遍,陛下只有一个皇子天下皆知,展护卫也必定知道。   得益于在开封府供职,开封府尹包拯又是个名人,公孙策作为他的头号幕僚也是时常进宫,见过男装的公主,也见过女装的公主。   不得不说,公主扮起男装来还是很能唬住人的,然而一向落落大方的公主居然会脸红……真是想不到。   于是方才消下去的敬佩又升了上来。   展护卫胆子真大啊……   展昭得了公孙策的注视,有点不明就里,冲他很是正直一笑,“公孙先生有何见教?”   一阵剧烈的咳嗽,以及正直里透着几分心虚的言语,“大殿之外,不可失态。”   赵碧嘉进了勤政殿之后还觉得脸上有些发烧,跟包拯打过招呼之后掩饰般的来了一句“今天好热”。   好在皇帝还沉浸在净妃被废之后还不老实的思绪里,没察觉出什么异常来。   皇帝沉默了一会,让赵碧嘉在他身边坐下,又对包拯说:“她的宫殿紧靠着她母妃的,晚上不少人上夜值守,况且还有朕的人看着,人手充足,若是有了异常,朕这里必定会知道的。”   皇帝这一番解释也算是人证了,包拯道了声是。   皇帝叹了口气,道:“方才你提到的那两名太监,带走去开府府审问。敢往公主身上栽赃嫁祸,谁给他们的胆子!”   包拯道:“臣想在搜一搜他们的住所,看看可有留下蛛丝马迹。”   “朕准了。”   包拯告辞。   皇帝跟赵碧嘉略带歉意的笑了笑,“包拯说有两名太监的口供有问题,带去看看。”   虽然皇帝有点想息事宁人的架势,不过方才那句话已经足够让赵碧嘉猜到是怎么回事儿了。   想是两名太监说了不利于她的话,再联系起宫里盛传的“公主是狸猫变的,回来复仇了”,赵碧嘉笑了笑,不就是往她身上栽赃嫁祸吗?   不过……庞贵妃可是两次当着众人将事情往她身上推了。   庞贵妃在里面究竟是个什么角色呢?赵碧嘉隐晦的看了父皇一眼,第一次在太后面前他没听见,第二次就是方才。   怎么也得找个机会投给父皇,也算是回报庞贵妃这份瞎操的闲心了。   赵碧嘉笑了笑,装作不明就里的样子道:“不是说包大人要见我吗?父皇怎么就让人走了。” 第7章 公主……又被调戏了……   皇帝看看自己才十六岁的女儿,面容懵懂,穿着男装依旧亭亭玉立,不免叹了口气,心想净妃将事情栽赃到她头上,当真可恶!   “下月初三,朕带你们去皇庄避暑。”皇帝有点想补偿女儿,提了这样一个建议。   果然,他看见女儿的眼神里立即迸发出惊喜来。   也难怪赵碧嘉惊喜,皇城早就逛得闭着眼睛都不会走丢了。而且作为一个公主,虽然仗着爹妈都爱,时不时也能去京城里逛一逛,不过出门旅游,从来都是她的心头好。   “多谢父皇。”赵碧嘉飞快的福了福身子,笑道:“那我回去收拾东西了?”   看见女儿欢喜雀跃,皇帝也开心了许多,打趣道:“下月才去,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赵碧嘉走出勤政殿,皇帝的脸色立即掉了下来。原因无他,又想起来一直不肯安分守己的净妃,他站起身来,大步朝静心宫走去。   这边吴成业跟着包拯等人去了太监的住所,将包拯要提审的两名太监叫了出来。   “包大人,就是这两位了。”吴成业这些日子过得可不太好,他审错案子就是主要一个原因,于是现在他面对包拯,越发的恭敬了。   不过包拯那张脸,已经黑到看不出什么表情来了。   虽说平常的时候看着不苟言笑也挺得罪人的,但是这种时候黑着脸,倒是让吴成业不觉得尴尬了。   包拯面无表情,道:“多谢吴总管。”   吴成业陪着笑笑。   包拯又道:“还有一事想请吴总管帮忙。”   “不敢不敢,包大人吩咐便是。”   “吴总管可否请人现将这两间屋子看住,待本府差人前来搜查一番,看看可有跟命案相关的线索。”   吴成业急忙点头,“包大人放心,我亲自带人守着,绝对不叫一个人进来。”他这是被皇帝吓怕了。   虽然他挺受宠的,也觉得没人能代替他的位置,不过从皇帝嘴里说出来“一天找不到真凶,你就一天跟着包拯”,这对吴成业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听了吴成业的保证,包拯点了点头,“有劳吴总管了。”   两名太监被包拯带走,虽低着头看不出什么表情来,但是走在他们身后的展昭却看见两人双拳紧握,飞快的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便什么表情动作都没有了。   等到回到开封府,包拯叫了衙役将两人带走,跟展昭道:“你同张龙赵虎两人去宫里查探,若是能找些证据出来,待本府审问他们的时候也可先发制人。”   “展某明白。”   公孙策想着展昭才入公门,不免又交待两句,“若是能找到些与他们身份不符的财物,便更能说明问题了。”   展昭自小闯荡江湖,这虽是第一次做公差,不过基本的道理也还是懂得,只是他为人谦和,听了公孙策这般交待脸上是一点不快也没有,“多谢公孙先生嘱咐。”   展昭和张龙赵虎二人又往宫里去,公孙策去看早先的供词,包拯却一人去了后院家中,叫了包兴道:“去取游仙枕来。”   今日进宫皇帝明显是生气了,又催得紧,少不得用一用了。   包兴将床铺整理好,包拯和衣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等着阴差来接他。   皇帝越想越生气,进了静心殿的大门便是一声怒吼,“净妃,你做的好事!”   净妃原本盘腿坐在三清祖师的画像前看道德经,被皇帝这么一吓,手里的书都掉了下来。   她看着皇帝的眼神里有点复杂,不过轻轻一瞥便又低下头来。   “陛下,您这是……”   “你还装!你的宫人陷害公主,你也脱不了干系!”   净妃震惊的看了皇帝一眼,朝后踉跄两步,咬着牙争辩道:“没有……我除了去给母后请安,再没去过别的地方,陛下何出此言。”   “你自己心里明白!”皇帝看着她这个样子越发的不耐烦了。   仁宗皇帝自己今年也已经四十有五了,净妃也是差不多的年纪,况且经历了被废之后,整个人都颓废了下来,再怎么保养也不顶用了。   所以这个表情她做出来,皇帝是一点怜惜都没有。   “你记恨她,便让自己的太监将事情栽在碧嘉头上,你也不动动脑子,碧嘉才多大一点?”皇帝往前走了两步,但是又觉得眼前这人着实讨厌,道:“你当皇后的时候,朕死了多少公主皇子!哼,碧嘉和暄儿宫里宫外朕放了不少人,怎么可能是他们!”   净妃倒在方才坐着的垫子上,默默的流泪,无力的诉说:“陛下,我是冤枉的!那次……之后,我宫里的太监宫女都是新分来的,我——”连他们人都没认全呢。   没等她将话说完,皇帝便走了。   净妃的范朵儿端着给皇帝倒的茶水进来,刚好看见皇帝离去的背影。   “娘娘,陛下已经走了。”她将茶水放在桌上,声音里也听不出情绪来。   净妃脸上怆然泪下的表情立即消失的无影无踪,她伸手出去,范朵儿立即将人扶了起来,陪笑道:“娘娘料事如神。”   净妃冷哼一声,什么都没说。   庞贵妃的华阳宫里,宫女花影月慌张的跑了进来,看见庞贵妃便道:“娘娘不好了,我听说包大人将那两个人带走了。”   “怕什么。”庞贵妃沉下脸来,将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道:“自乱阵脚。”   影月羞愧的低了头,又小声道:“我还听说展护卫和开封府的两名官差进宫去那两人的屋里搜查了。”   听见搜查二字,庞贵妃一阵慌张,急忙站起身来,兴许是动作太大了,连带一头的金钗玉簪也响个不停。   只是刚站起来她便恢复了沉静,安慰自己道:“一个是御花园看门的,一个是净妃宫里的太监,要查也差不到我们头上!”她扫了一眼影月,“去,到御膳房里,说暑湿难耐,晚饭上些清淡的小菜来。”   影月道了声是,低头出去了。   庞贵妃又跟自己道:“爹爹送进来的东西……上面一点痕迹都没有,他们绝对查不出来。”   这话说完,庞贵妃安心许多,端起茶来,又抿了两口。   展昭检查的很是仔细。   他查的是净妃太监的屋子,张龙赵虎两个看得是御花园守门太监的屋子。   不管是房檐,还是柜子,展昭一寸寸敲了过去,连墙上挂着的画都没放过,两根画轴也被他掰开看了看。   果不其然,在棉衣的夹层里找到二十五张一百两的银票,床铺中间挖了个坑,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十个金元宝,加起来也有一百两了。   展昭将东西整理起来,又仔细搜查一遍,再没发现什么遗漏,这才去了隔壁看张龙赵虎两人找的怎么样了。   隔壁的进展跟他差不多,同样是二十五张一百两的银票,十个元宝,不过不是金的,而是银的。   这么一看,这一位净妃的太监,怕是主谋了。   几人整理了东西,正要往宫外走,看见对面走来一个人。   小王爷,女扮男装的小王爷。   赵碧嘉看着展昭等人迎面走来,稍稍一楞,只是等打过招呼看见他们手上的东西便知道是来干什么的了。   搜出来的证物当然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招摇过市,东西都是放在盒子里的,不过看几人捧着盒子的姿态,里面必定少不了银两等物。   赵碧嘉微微一笑,很是正经地问道:“这便是搜出来的东西了?”   展昭下意识挂起迷死人的笑容,道:“小王爷猜的不错。”   哪知这么一笑,让赵碧嘉心跳之余又起了点叛逆,没理由老被他……她在心里摇了摇头,又庆幸亏得是已经见了好几次,至少脸上的镇静是能装出来了。   “这么些银子,”赵碧嘉摇了摇头,叹息道:“宫里太监的月银,最高级别的一月也不过十两。”   展昭下意识便换算起来,不管是守门的太监还是净妃的太监,都不会是这个最高的。但是就算按照最高的算……   两千五百两银子,还有一百两的金元宝,换算过来不会少于三千五百两。   那两名太监看着都是二十出头的样子,这是从上辈子开始就做太监了吗?   想到这儿,展昭善意的冲赵碧嘉笑了笑,“多谢小王爷。”   赵碧嘉心里暗喜,却又觉得展昭犯规。   早先那个笑容看了让人心跳加快,现在这个……越发的让人忍不住什么都跟他说了。   赵碧嘉咳嗽一声道:“展护卫无需多礼,太监的月银,就算我不讲也是能查出来的。”   “还是要多谢小王爷。”展昭再次道谢之后,道:“时候不早了,展某这便回开封府了,下回进宫再与小王爷相聚。”   赵碧嘉又差点被展昭一本正经的言语和表情搞了个大红脸。   站在两人旁边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张龙赵虎等人,同早先的公孙策一样,目瞪口呆。   怪不得展昭能做到四品御前带刀护卫呢,他们两个随包大人进宫没一百次也有八十回了,跟公主说过的话还没展护卫一天说的多。   不过展护卫真心牛逼……   他们就不敢跟公主这么说话,还跟公主笑……   下次相聚……   呵呵哒。 第8章 我们的神助攻   正当展护卫若有似无“调戏”小王爷的时候,包拯已经骑上了阴间的黑马,往阴阳宝殿去了。   说实在的,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他的脸还是跟往常一样的正直,一样的黑,不过以活人之身往阴间跑,虽说是为了查案子,不过还是有点忐忑。   只不过没人……也没鬼看得出来就是了。   “星主。”   这是包拯在阴阳宝殿的称呼。   两名只一眼看过去就觉得阴森森,以及温度很低的衙役将他引去了大殿。这大殿威严至极,而且一个人都没有,说起来比他在开封府的衙门也差不到哪儿去了。   包拯坐在上面,翻开面前的册子一看,上面依旧是空无一字。   他沉着脸,很有底气道:“带前两日在御花园里死去的宫女前来。”   空无一人的大殿浮现出两排衙役的身影,传来跟他在阳间升堂一般的“威武”声,不一会便有两名女鬼飘着前来。   两人脸上各有四道伤痕,包拯看了看,跟他在停尸房见到的那两具尸体长相很是相似。   包拯暗暗点了点头,厉声喝道:“堂下何人!”   虽说这开场的第一句话跟前面的“威武”一样,都是既定程序,包拯做了多年开封府尹,不用想也不会错。   但是下面两个已经不是人了……   不过倒是没什么“鬼”在乎罢了。   两名女鬼啜泣两声,分别道:“我是尚衣局的宫女余雪儿。”   “我是尚食局的宫女齐菲。”   跟皇宫里死去的两个宫女名字一样。   包拯道:“你们两个含冤致死,本府已经知道,只是你等死时并无旁人,你等可看清楚是谁杀了你们。”   这话一问出来,两个女鬼都不由自主打了寒颤,余氏先开口道:“大人,那时天黑,也无灯笼月亮照明,那人又是从后头掐住我,拿湿布捂了我口鼻……”   余氏又抖了一下,旁边跪着的齐氏也是一样。   包拯皱了皱眉头,余氏道:“那人脸上还蒙着黑布,穿着也是宫里太监的服饰……不过虽没看清楚脸,但是我看见他右手虎口处有一颗约有指甲盖三分之一大笑的黑痣。”   包拯记了下来,又问齐氏可曾看见什么。   齐氏想了想,摇了摇头,“也只看见一颗黑痣。”   这也算是一条线索了,宫里两百多太监,都查一遍便能找到人了。不过……   “最先遇害的那名宫女呢?”包拯问道。   堂下两名女鬼一起摇了摇头,“我俩来的时候便没见过她。”   这时站在包拯一边的鬼师爷上前一步,在包拯耳边道:“许是先去投胎了也不一定。”   但是包拯心里还有些疑问,“本府记得上次你说过,无故枉死的鬼魂,不等报了仇伸张了冤屈,是没法投胎的。”   鬼师爷愣了一愣,“也不是没有,若是此人一心求死,倒也不算是冤死了,没了怨气自然是好投胎的。”   包拯嗯了一声,想起早先吴总管的结论,这名小宫女是被女官殴打致死的,或许就应在这里了。   这便差不多了,包拯站起身来,道:“带她们回去,等本府找到真凶,你们便可以去投胎了。”   两名女鬼泪盈盈的下拜,“多谢大人。”   又是骑着黑马回来,包拯一个激灵醒来。   听见里面有了动静,包兴进屋道:“展护卫和张龙赵虎从宫里回来了。”   包拯眼睛一亮,“快去将公孙先生也请来。”   不一会,五人齐齐坐在书房里,桌上摆着从宫里查出来的证物。   包拯声音里透露出一点轻松,道:“本府方才去了阴阳宝殿,听那两名女鬼供述,杀害她们的人是太监,右手虎口处有一颗黑痣。”   “太好了。”公孙策道:“这便好查了许多。”   包拯点头,看看外面已近黄昏,道:“明日一早本府便去宫里,请吴总管将所有太监都盘查一遍。”   之后几人观察从宫里搜出来的东西,展昭又说了小王爷的话,宫里的太监一月最多只有十两银子。   “如此看来,这等巨额财物,便是买凶栽赃的证物了。”包拯拿起银票一一查看,只是越看便越是眉头深锁。   “汇通钱庄今年新发的银票,全是一百两的,看不出什么来。”   闻言,公孙策拿起金元宝查看,也摇头道:“同是汇通钱庄的。”他指着元宝底下的印迹,“也是今年的。”   五人将桌上的银票元宝等物一一查看,得出的结论都一样。   都是今年汇通钱庄新出的,一点别的痕迹都没有,银票甚至都没被折过,什么都查不出来。   包拯叹了口气,心想可惜现在是六月了,半年的时间,又是在京城,提银子银票的必定也有许多人了,不过一条线索都不能放过。   “明日烦劳公孙先生去汇通钱庄一趟,看看他们今年的账本,可有谁提了大笔的银票和元宝。”   公孙策点头,包拯又道:“将两名太监提来。”   只是提审这两名太监不是很顺利。   这两人打定主意不张口,又说他们是皇帝的人,打狗也得看主人等等,气得包拯冷笑起来。   “本府的铡刀连安乐侯都斩了,还怕你们两个!”   两名太监对视一眼,包拯将惊堂木一拍,两人齐齐抖了一抖,听见包拯又道。   “本府留着你们两个不过是想找出幕后主使,不过就算找不到,你们两个贪图钱财,谋人性命的罪名是逃不掉了,虽不是主犯……”包拯故意顿了顿,强调道:“单凭这一条,本府便能治你们的罪了!”   又是一声惊堂木,包拯厉声道:“将人待下去关押起来!”   待到两名太监下去,公孙策若有所思道:“想是宫里让他们办事的人许了什么条件……”   包拯点头,公孙策又道:“而且这人必定身处高位。”   这一点包拯也很是赞同,“只是宫里却不好办了……宫里的……”   “学生倒是有一个主意。”公孙策的眼神指向押送太监回大牢的展昭,“小王爷跟展护卫一见如故……而且今日我听张龙赵虎二人说……”   听了展护卫今日的表现,包拯不由自主的挑了挑眉,“公孙先生的意思……是让展护卫找小王爷交涉?”   小王爷三个字说得义正言辞,公孙策咽了咽口水,却有点心虚了。   包拯叹道:“倒是本府多虑了。展护卫明知小王爷是女……”后面几个字没说出来。   “行事言语间却与往常一般,丝毫看不出端倪,这般刚正不阿又堂堂正正,本府原本想着……明日便让展护卫随本府一起进宫。”   公孙策心中一喜,赞同的话还没说出口,心里便又浮现出一个疑问:包大人他……   可是看着包大人那张黑脸,波澜不惊,铁面无私,一点心虚都看不出来。   面对这样的包大人……公孙策一句疑问都说不出口了。 第9章 御花园一游   第二天一早,展昭跟着包拯去了宫里,公孙策则带着张龙赵虎二人去了汇通钱庄在京城里的总庄。   包拯进了勤政殿跟皇帝汇报进展,展昭则依着昨天的吩咐,求见小王爷了。   不多时,赵碧嘉便换了男装前来,兴许是天热又或者是走得急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其他原因,赵碧嘉走到展昭跟前的时候,展昭的第一句话是这么说的。   “天气炎热,小王爷保重身体。”   当然是微笑着说的。   赵碧嘉愣了一愣,沉静下来觉得难道自己脸又红了,脑袋不知道怎么一拐,笑道:“展护卫什么时候能将前面那个小字去掉,称呼我王爷。”   好吧,这话说出来赵碧嘉整个人都不太好了,难道她要穿男装一辈子吗?不过展昭是真的没看出来?   展昭笑道:“小王爷看着不过十五六岁,倒是比展某小上许多。”   赵碧嘉心里一阵狂跳,不是都说什么江湖人士观察敏锐,他都能看出来我的年纪,难道看不出来我是女哒?   就算看不出来我是女哒,他也该知道父皇唯一的皇子今年才十一岁吧……   “咳咳。”赵碧嘉觉得不爱开心,沉下脸来镇定道:“案子查得如何了?那三名冤死的宫女……这两日便是头七了,包大人可查到凶手了?   这话说出来展昭也变得严肃起来。   “包大人正在勤政殿给陛下汇报案情,展某……”展昭略顿了顿。   原本两人是差不多并排走着,只不过赵碧嘉暂时还是比展昭矮了一大截,因此走上两步,展昭就得调整一下。   他这么一停顿,赵碧嘉下意识停了脚步,看着展昭。   正巧展昭也停了下来。   求人办事自然得诚恳地看着对方的眼睛,展昭又是个特别谦逊的人。   于是四目相对,一时间气氛有点凝滞。   “咳咳。”直到跟在赵碧嘉身后的杨和安出声打断了这份暧昧。   展昭清了清喉咙,下意识略略转身,又觉得不太礼貌,再次转了过来,道:“展某想请小王爷帮忙查一查宫里跟那两名太监交好,或者私底下有接触的人。”   赵碧嘉点了点头,她也隐隐知道这两名太监做了不利于她的口供,“展护卫放心,这事儿我必定办得妥妥当当的,绝对不会走漏风声。”   这下对展昭来说可是惊喜了,没想到小王爷这么上道儿……不对,是善解人意。   展昭不由自主又露出那个如沐春风的笑容,“多谢小王爷。”   “咳咳。”杨和安再次咳嗽,也不知道是为了提醒他们后面还有一个人,还是为了别的。   不过这声咳嗽提醒了赵碧嘉,她扭头道:“还不快去查?”   杨和安抬头看了看,又见周围全是宫女,这才低头称是,转身离去了。   虽说事情是说完了,不过展昭想着再等一等包大人一起回开封府。而且上次来宫里查案,就在御花园走了一走,说不定还能看出点什么来。   不过他一个人可进不去,虽然头上顶着御前带刀护卫的头衔,还是正四品,也称得上是高官了,但是他一天入职培训都没做,在耀武楼得封之后就随着包大人回了开封府。   虽然不太知道皇宫里的规矩,不过想也知道御花园不是随便能去的,于是还得落在小王爷身上。   展昭看了看身边站着的小王爷,脸上还带笑,眼睛无比的明亮,叹道:“世事无常,十日之前展某还是江湖人士,现如今已经身入公门了……”   很是感慨的语气让赵碧嘉听楞了,展昭见她这个表情,又道:“不知我那些江湖朋友现在怎么样了……”   这一听就是有话要说,赵碧嘉左右一看,“不如我们去御花园里走一走,我自小长在宫里,倒是对江湖很是向往。”   赵碧嘉的语气很是诚恳,倒是让展昭生出了一分愧疚,同时还有一丝疑问:自己方才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不告诉他是想再看看案发现场呢?   只是骑虎难下,现在说实话也晚了,展昭略有沉重的点了点头,“那便去御花园吧。”   但是这个表情却让赵碧嘉以为展昭是真的在怀念江湖,毕竟她心里也有个隐隐约约的意识:展昭当初投入公门,多半也是因为包大人盛情难却,不好拒绝来着。   想到这儿,她不禁笑了笑,包大人板起脸来,她父皇有的时候也要退一退呢。   因此赵碧嘉安慰道:“包大人他……”本来是想说包大人是个很难让人拒绝的人,不过想想才跟展昭认识,这么说他的顶头上司似乎不太好,于是这话说出来就成了这样:   “包大人倒是个好人,你若是想与江湖旧友一聚,他也是不会反对的。放你几个月的假也是有的。”   这句话说完,赵碧嘉想起一件事儿来,似乎最后,几乎所有的什么三侠五义,陷空岛五鼠等等都是被封了御前侍卫,但是都被包大人收归囊中了……   包大人真是手段高超……   听了这话展昭一笑,比方才多露了两颗牙齿,“小王爷说的是,包大人已经许我年底回乡两月探亲了。”   赵碧嘉一笑,带着展昭换了条路。   “这边风景不错。”展昭道:“这等修缮出来的美景,跟自然风光相比,各有各的好。”   赵碧嘉不禁黯然,“我长这么大,除了猎场,就只去过避暑山庄了。”   “若是有机会……”展昭下意识说了一句,只是后面半句话却被他咽了回去。   若是有机会……小王爷也是出不去的。 第10章 假账本   “这么说,现在是两条线索往下查了?手上有痣的是凶手,使银子……就是幕后主使了。”   赵碧嘉同展昭两个同游御花园,只是说着说着,又往案情上去了。   展昭很是为小王爷的敏锐赞叹,他点了点头,“包大人今日进宫便是想请陛下将宫里的太监都过一遍,看看何人手上有痣;公孙先生则去了汇通钱庄,去看他们的账本了。”   赵碧嘉若有所思沉默片刻,“宫里一共两百多太监,都查一遍想也废不了什么事儿。不过汇通钱庄……”她犹豫了。   “汇通钱庄有问题?”展昭问道,还有点着急。   赵碧嘉摇头,“不是有问题。想展护卫也知道,钱庄……不论大小,或多或少都有皇家的人在后头。”   展昭点头,道:“今早出门的时候,包大人也特意嘱咐过公孙先生见机行事。”   “你们怕是要无功而返了。”赵碧嘉继续道:“不过宫里……能一下子拿出来这么小一万两的现银的,算上我在内……”   赵碧嘉一个个指头伸了出来,展昭不由自主看了过去,只觉十指纤纤,指如青葱,指肚粉白,圆润可爱,指甲更是修的一点儿毛边都没有……   好吧,想多了。   展昭急忙收敛心神,听见赵碧嘉道:“不超过十人。”   “请小王爷明示。”   赵碧嘉笑了笑,“排在第一的,自然是我父皇了。”   赵碧嘉笑得有些玩味,不过展昭就是苦笑了,“小王爷可是跟展某在开玩笑。”   “第二是我母妃,张贵妃娘娘。”   听到这一句展昭不由得走了走神,这两日跟小王爷交好,他也留意了小王爷的身世,听说那个唯一的皇子的确是张贵妃生的,这么一走神,赵碧嘉已经说到了第三位。   “皇后娘娘自然也是有这个实力的,还有庞贵妃,包大人斩了她弟弟,不过庞太师还在,攒了那么多年的家产,也不是轻易能用光的。”   “还有苗妃,是父皇奶妈的女儿,也得了不少好东西。”   “对了,还有净妃……”   展昭听赵碧嘉将宫里大小巨头挨个数了一遍,说起来这些人包大人也若有似无的提过,跟赵碧嘉说的大多对得上号。   被这么说了一遍,展昭心里的感觉有点复杂。   小王爷这么单纯,什么都说……真的好吗?   展昭看着赵碧嘉的眼神里不免多了几分怜惜,然后他听赵碧嘉又说了一个人,“还有我自己了,我有封地有食邑,父皇母妃又有赏赐,所以我也是拿得出来的。”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感谢小王爷的,展昭笑了笑,道:“天气炎热,我们去拿小亭子坐一坐。”   赵碧嘉看看身为武林高手的展昭,知道这是体贴她了,也不客气,指着水池边的凉亭,“我们去那里。”   勤政殿里,包大人正在跟皇帝汇报这两日的案情。   听了太监手上有痣,皇帝便直接让吴成业去办了,然后包拯继续又道在两名太监屋里查出巨额银两。   皇帝一听便沉下脸来,道:“必定是净妃!她父亲年初辞官告老回乡,变卖了京里的宅子,还有城外的田地……”   皇帝眯着眼睛,脸上满是气氛,“朕想着让他们父女两个临走之时再见一面,毕竟依郭怀的年纪……怕是——”皇帝止了言语,厉声道:“她就是这么回报朕的,拿老父亲留给她的银子做这种勾当!”   虽然这也算是一种可能,但是包拯直觉不对,“臣以为此事还要再查。”   包拯的话皇帝一向听得进去,道:“自然。”话虽如此,不过皇帝心里同时也觉得,再查下去便是更加的证据确凿了。   指认公主的太监是净妃宫里的,现在又有这银子……   皇帝摆了摆手,脸上很是嫌弃,似乎不想再提起这事儿。“朕知道了,你下去吧。早些结案才是。”   包拯起身行礼,从勤政殿里出来。   赵碧嘉早就派了太监在勤政殿门口守着,看见包大人身形,太监急忙上前说请包大人稍带片刻,展护卫一会儿便到,说完又一溜小跑回来报信。   赵碧嘉心知这一天出来的时候已经够久了,对展昭笑道:“如此,我便不随你去前庭了,有他给你带路。”赵碧嘉一指太监,展昭点了点头。   见了包大人,展昭道:“已经同小王爷说过了,他差了手下太监去打听消息了。”   包拯点头,道:“本府也已经同陛下说过,自有人去盘查太监,我们回开封府等消息便是。”   展昭想了想,觉得暂时不将小王爷说的“铩羽而归”讲出来。   两人一路回了开封府,没过多久,公孙策便和张龙赵虎二人回来了。   一看他的脸,便知道事情不顺利了。   “包大人。”公孙策面露愧疚之色,从袖口掏出一叠纸来,“学生去的时候,他们一听是开封府,立即便拿出账本让学生看了,又准备了纸笔,供学生抄写。”   这听起来很好,包拯挑了挑眉毛,听公孙策继续道:“只是学生抄着抄着便发现这账本应该是动过手脚的。”   “此话怎讲!”包拯一下精神了许多。   “学生要的是单次提银子超过五千两的,”公孙策一边回忆一边道:“掌柜的当时说是凑巧,一次能取这么多银子的人不多,刚好都在一本账本上。”   “学生当时还暗自欣喜,觉得能省不少功夫。”   “不过这账本抄着抄着便有些不对了。”   公孙策一条条说着他的怀疑。   “今年是一本账,去年也是一本,学生先看了今年的,但是上面没有什么跟皇宫相关的人,于是学生又看了去年的。”   “但是这么一看,学生发现了一处破绽。”   公孙策不愧是开封府第一师爷,这么几句话说出来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主意,团团围坐在他周围,就听着他往下讲了。   “账本上有取银两的日期,姓名等,不过最重要的便是手印了,学生翻了正本账本,能明显的发现手印的颜色越往前越浅。去年一月份的明显已经褪色不少,而且周围还有油墨渗出的痕迹。”   包拯睁大了一双圆眼,“你是说……”   公孙策点头,“不过,今年按说已经过去一半了,不可能正本账本里,所有的手印都是一个颜色,所以这账本必定是做过手脚的!”   “你敢肯定?”包拯又郑重其事的问了一句。   公孙策重重的点头,“学生也对比了今年的账本和去年的账本,今年正月和去年腊月的手印……颜色差得可不止一星半点啊。”   包拯皱了眉头,“若是直接去找他们……怕是——”   “包大人是怕钱庄背后之人“”   等了一会不见下文,展昭出声打破了沉默。   包拯摇了摇头,“我们这次查案,前后不超过半天……”包拯语速有点慢,一边思考一边道:“半天的时间……可不够他们做一本假账本的。”   “那便是提前做好了。”公孙策接道:“若是这样,就算去找……找到真账本也得花一段时间。”   包拯沉默了,想起皇帝对净妃的深恶痛绝,又想起郭大人临走之前请求他略略照顾已经被废了皇后之位的净妃。   “……什么都不求,只盼着她能留着性命,别让我这个白发人再去送黑发人了……”   包拯叹了口气,若是查案速度太慢,万一皇帝没了耐心将此事安在净妃头上又该如何?   这时,很久没说过话的展昭突然开口了。   “小王爷。”   包拯和公孙策都看他。   “小王爷与汇通钱庄也有往来。”展昭语气里带了那么一丝丝兴奋,“况且小王爷还说过这些银子他也拿得出来,若是这样,如果小王爷去了汇通钱庄,他们拿出来用来记录的账本必定是真的!”   包拯眯了眯眼睛,道:“再等一等。”   “大人是想等宫里的消息?”公孙策试探道。   包拯点头,“不错,吴总管去查手上有痣的太监了,想必不一会便能有消息前来了。” 第11章 究竟是谁?   正如包拯所料,吃过午饭没过多久,吴成业便亲自来了开封府,只是面色不怎么好。   “一共查到三个人。”吴成业道:“现在都关在宫里偏僻的宫殿里了。”   包拯急切问道:“哪三个人?”   “有两个手上有痣的,一个是庞贵妃宫里的,一个是王爷宫里的,还有一个是御膳房的烧火太监,昨日不小心将手烫了,刚好烫在虎口处,现在是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吴成业口中的王爷是真王爷,包拯几个倒是没多想,只有展昭一个心里担忧起来,想着今天小王爷同他游玩御花园的时候还兴致高昂,回去听了这等消息……   他是必定能猜到为了什么事情的。   “这也太过凑巧了一些。”公孙策在一边喃喃自语。   吴成业的笑容里带了点讨好的意味,“我也是这样觉得,便将这三人都关了起来,什么都没说,就等着包大人去审问了。”   包拯点了点头,看着日头还早,便又带着人进宫了。   只是就算说了有女鬼指认,包拯又有在御花园里审女鬼的名声在前,但是这三名太监都没张口。   当然是应该只有一人没张口,剩下两个都是无辜的。   包拯看着公孙策呈上来的供词,缓缓道:“庞妃的宫人说那两日在庞妃身边伺候,有庞妃作证。王爷的人也说那两日没出过门,同屋的太监都能作证,至于这名烧火的太监……”   包拯又翻了翻,“中间有一段在御膳房烧火,倒是没什么证人。”   表面上看,虽然是烧火的太监嫌疑更大,但是庞贵妃的太监,说起来能给他作证的都是庞贵妃的宫人,也不是没有做假证的可能性的。   至于王爷的人,是住在太监统一的屋里,给他作证的人倒是各个宫的都有。   “再去查!”包拯道:“看看有没有人见过烧火的太监,他手上究竟有没有黑痣!”   张龙赵虎两个跟着吴成业去了,包拯叹道:“天色已晚,我们差不多该出宫了。”   只是还没出了宫门,便见庞贵妃带着一队人马前来,看见包拯就叫骂道:“好你个包黑炭!敢拿我宫里的太监说事儿!我们庞家究竟是怎么得罪你了,你非要斩了我的弟弟!若不是我父亲还有一个儿子,你这就是要绝了我庞家的后!”   三个带了枷锁,由展昭等人压着的太监其中之一,见了庞贵妃立即喊道:“娘娘救命!”   庞贵妃越发的不饶人了,她脸上虽伤心,甚至还有两滴泪水,可是口齿伶俐,逻辑清楚,言语清晰,该说的话一句没落下。   展昭站在包拯身后,不免也是一阵尴尬,急中生智拉了一名小太监,道:“快去叫小王爷来救场!”   “……可怜我父亲年过五旬,还要守着丧子之痛……”   包拯,甚至开封府的众人,对付罪犯倒是很有一套,但是对付宫妃,特别还是皇帝的宠妃庞贵妃,便一点法子都没有了。   除了一句“娘娘莫要掉泪”之外,再没别的话了。   但是这句话说出来,除了让庞贵妃变本加厉的痛哭,再没一点作用。   算完旧账,庞贵妃又道:“我这便去求陛下给我做主,居然让你骑到我头上来了。”   这时,不远处又是一名宫装丽人前来,展昭看见旁边搀着她的明显就是早上才见过面的小王爷,心里顿时觉得一阵松快。   可算是来了。   不过宫里的人……的确规矩多,这才几个时辰,小王爷又换了一身衣裳。   赵碧嘉给展昭打了个眼色,示意他别说话,只见新来的张贵妃冷笑一声,“庞妃这是做什么?”   庞贵妃敢在包拯面前撒泼,但是对于同为后妃的张贵妃来说,在她面前,庞贵妃可不敢这么没脸没皮了,不说叫人抓住把柄,单就是这个形象,也受不了。   庞贵妃立即站直了身子,脸上悲伤的表情消失的无影无踪,若不是脸上还有泪,展昭都要怀疑方才是做梦了。   “张妃。”庞贵妃上下打量她一番,原先还有点紧张,不过想起王爷的太监也被关了起来,心里轻松了许多。   张贵妃想必要比她着急许多了。   皇帝唯一的皇子,从小捧在手心长大的儿子,要是出点什么差错,张贵妃都恨不得将人吃了。   庞贵妃以为自己猜到了张贵妃的意图,意味深长笑了笑,用帕子擦了擦眼泪,道:“你来的正好。”   庞贵妃一指包拯,对张贵妃道:“你也来评评理,他无缘无故就关了宫里的太监。要知道太监就算没了……”庞贵妃想起那两个字略有粗俗,着急之间又想不起合适的替代,便一个停顿,避了过去。   “那也是陛下的人,包拯何德何能,怎么能处置陛下的人。”   张贵妃对包拯的印象可比庞贵妃好上太多了。   只说一条,当年庞贵妃的弟弟被斩了之后,她可是安安生生一年都没找事呢。   因此女儿不过稍稍提了提,她便带人来解围了。   张贵妃拍了拍赵碧嘉搀着她的手臂,示意她稍安勿躁,又对包拯微微一笑,道:“包大人进宫查案了。”   于是很是缓和,再加上面带笑容,庞贵妃再也不会觉得张贵妃是给她来说话的了。   包拯对张贵妃行礼,叫了一声娘娘。   庞贵妃冷笑一声,“本宫听闻定罪是要有人证物证的,本宫的太监有本宫作证,还有本宫宫里上上下下的宫女作证,你还不将人放了!”   不等包拯回答,张贵妃反问道:“人证?”她扭头看着庞贵妃,“你那人证,哼!你信不信,本宫能让三个宫的宫女太监全部说这人是你的太监杀的!”   庞贵妃一下止了言语,她眯着眼睛狠狠的瞪着张贵妃,“王爷宫里的太监也有嫌疑,你就不怕——”   张贵妃一边摇头一边笑,这是,包拯打算带去开封府,又是属于王爷宫里的太监开口了,“包大人清正廉明,又能断阴阳,自然会还我一个清白。”   这话说出来,是大大的长脸了。   张贵妃一笑,道:“包大人断案,本宫自然是放心的。”她上下打量两眼庞贵妃,“早年安乐侯的案子也是一样。”   安乐侯是谁?那便是庞贵妃的弟弟了,刚刚成人,被封了安乐侯还没多久,便被包拯用铡刀给铡了。   “好!好!”庞贵妃气得花枝乱颤,知道今日在这里她是讨不到什么便宜了,扭头便走。   “多谢娘娘。”包大人又行了一礼。   张贵妃笑道:“天色已晚,大人早先出宫吧。”   包拯点头,转身便打算带着人离开。   谁知这时候展昭突然出声了,“小王爷请留步!展某有一事相求。”   张贵妃看了看样貌上佳,人品正直,官位也是四品的展昭,扭头似笑非笑看了看还搀着她胳膊的女儿,笑道:“还不快过去看看?”   被母妃这么一说,原本一点都不心虚的赵碧嘉莫名其妙又红了脸。   说起来似乎好像展昭当了御前侍卫之后,她这一月红过的脸,比往常……嗯,十年的都要多。   赵碧嘉缓缓走到展昭身边,仰起脸来轻声问:“展护卫找我何事?” 第12章 夜探钱庄   展昭先是看了包大人一眼,说实在的,这个主意算是临时起意,而且包大人人品耿直,说起来还不一定愿意呢。   虽说早年展昭也用这法子解决过不少事情,不过既然已经入了公门,那些江湖手段也不好再用了。   所以展昭看包拯那一眼,里面带了不少试探。   包拯一张黑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展昭沉下心来,跟已经走进的赵碧嘉道:“小王爷……”他不过犹豫一下,便又恢复了往常意气风发的模样,言语里格外的惹人信赖。   “听闻小王爷是汇通钱庄的大主顾,正巧宫女遇害一案有个重要的线索卡在了汇通钱庄,可否请小王爷与展某走一趟,也算为宫里那三名枉死的宫女出力了。”   害怕这番言语不能打动小王爷,展昭又道:“那三名遇害的宫女还不过十五岁,小小年纪便被歹人下次毒手,不将罪人绳之于法,展某寝食难安。”   义正言辞的话语,配着展昭那张脸显得格外的正义,说得人热血沸腾,赵碧嘉不由自主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她抬头看了看天色,立即反应过来。   “明早再去?”赵碧嘉又恢复过来,看着展昭似笑非笑,又瞥了包拯一眼,语气从方才的梦幻变成了气定神闲。   她早就知道今日公孙策去汇通钱庄了,况且不用说,她也知道汇通钱庄不好对付,所以展昭来求她的无非就是这一件事情。   虽说早上她的试探也是在暗示展昭,有了麻烦来找她,不过在她面前刷脸什么的,绝对不能放过!   “本王封地的进贡一年两次,算算日子正好是年中那一次,真正是凑巧了。”赵碧嘉毕竟在宫里住了多年,亲近的人一个身份比一个贵重,摆起架子来不输任何人。   “本王封地上半年的收益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展护卫头上还顶着御前侍卫这个头衔,明日你与杨和安一同随本王出宫,这次是一定看见真账本了。”   赵碧嘉又瞥了展昭一眼,“嗯?”尾音微微上扬。   不用想,展昭也知道小王爷似乎不太高兴了,不过他这幅模样,还不用多说什么,就能猜到自己的心意,真是……   没想到在官家也能找到这么一个意气相投的伙伴,展昭心里涌现出一股难以言表的滋味来,苦笑道:“小王爷……”   “展某早年是江湖人士,只是现在身入公门。”他扯了扯身上红色官府的袖子,道:“行事多有顾忌。”   赵碧嘉轻笑出声,“我知道的。”说完声音便小了许多,上下打量展昭的那张脸,还有那身属于御前四品带刀护卫标配的红色官府。   跟他一比……剩下的那些护卫真的都是歪瓜裂枣了。   赵碧嘉摇了摇头,笑道:“这是展护卫才来京城,若是等你再在开封股供职个一年半载的……怕是街上买菜的大娘都要认得你了,到时候再要请展护卫……怕是真的要易容了。”   站在一边无意之中听了个全部的公孙策不由自主的咳嗽了一声,若不是自觉胆子没展昭大,他都想附和一声,“公主说得对”了。   展护卫这般人品样貌,不出三个月,必定被京城上下男女老少悉数知晓,到时候再有什么案子需要乔装打扮的,估计就用不上他了。   展昭被赵碧嘉这么略带调侃,但是语气里又有敬佩的说了一番,这还是他生下来二十几年的第一次,心里不免升起些异样的情绪来。   刚想说些什么,只见赵碧嘉上下打量他一番,笑道:“明日就穿着这身衣裳去,以我的身份,身边跟着两个四品侍卫也不碍得什么。”   展昭欣喜,“多谢小王爷。”   只是赵碧嘉说着说着就有点兴奋了,“他们家的账本都放在书房的隔间里,我也不是第一次去了,多宝阁上的红色花瓶是打开隔间的机关……还有一次听掌柜的说,他们家夜里的护卫是两班一共二十人一起轮值的,半个时辰换一次……”   看着赵碧嘉越来越亮的眼神,展昭又想苦笑了。   身为小王爷,这么……不遵纪守法真的好吗……   “……听说展护卫武艺高强又擅长轻功,想必不会空手而归的。”   展昭不过晃了晃神,赵碧嘉已经说到最后一句了,她意犹未尽的叹了口气,道:“明日去了,让杨和安问,你仔细观察着就行。”   展昭下意识又去看了看包拯,只是包大人依旧一张正义凛然脸,还在展昭视线转过来的同时将头扭了过去,跟公孙先生道:“这两日劳累不堪,本府只觉得腰腿酸疼,头晕目眩耳鸣,这会儿耳朵里便嗡嗡直响,还请公孙先生给开个方子才是。”   果真,公孙策一脸的紧张,道:“大人想必是这两日睡的晚了,肾开窍于耳……”   展昭下意识便觉得今后在开封府的生活……想必会很是精彩才对。   至于赵碧嘉,她现在已经觉得包大人黑得不止是脸了。   “大人,时候差不多了。”一直跟在赵碧嘉身后的杨和安出声提醒了一句,“该出宫了。”   几人匆忙约定了明早见面的时间,之后便一一分手了。   等到赵碧嘉回到宫里,便见母妃和弟弟两个坐在一起,见她来了,似笑非笑,赵暄更是拉了个长音,“小王爷回来了~~~”   赵碧嘉莫名红了脸,“胡说什么呢!”   赵暄笑了两声不说话了,张贵妃挥挥手叫人过来,“坐母妃身边。”   赵碧嘉坐下刚端了水杯,还没喝到嘴里,便听张贵妃笑道:“明日去查查那个展昭的籍贯八字,家里还有什么人没有。”   “咳咳。”赵碧嘉差点将自己呛死。   却见张贵妃板着脸,“他既然已经做了天子近臣,虽说是包大人举荐的,但是不可不防,这些事情还是要查清楚的。”   赵碧嘉如何不知道自己被笑话了,只是母妃说不得,便只能装模作样敲打了弟弟两下,“你功课做好了。”   赵暄看着她的眼神里明明白白的“你这是虚张声势”,倒是让赵碧嘉哑了火。   “母妃……”   张贵妃看见自己女儿服软了,眼圈都还有点红了,急忙将人搂在怀里,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可没什么害羞的。”   “我……”赵碧嘉觉得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想起展昭一点都不害羞,但是被母妃这么一说,怎么就面红耳赤了呢。   张贵妃笑了笑,语重心长道:“你都是公主了,说句犯忌讳的话,你父皇就你弟弟这么一个儿子,将来你不仅是公主,还得是长公主,大长公主,嫁给谁你都是下嫁。”   张贵妃严肃起来,赵碧嘉仔细听着,不由自主也点了点头。   “你已经过了十六,虽离出嫁还有两年,不过该看的也得看起来了。要是这个不喜欢,后头还有新科状元可供你挑呢。”   赵碧嘉虽然也想害羞,钻进母妃怀里嘤嘤嘤一下,不过旁边有个比她还年少的弟弟在看着,真是做不出来了。   不过跟新科状元比起来,还是展昭看着顺眼许多。   见女儿不答话,脸上又是那副表情,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不过那个展昭也不是什么好人。”赵暄突然插了句话,“明明知道姐姐是公主,还整日进宫来找姐姐,可见没什么好心眼。”   张贵妃瞪了一眼赵暄,急忙安慰女儿道:“这么说是两人都有意思了?”   赵碧嘉这会儿清醒了许多,急忙从张贵妃怀里出来,道:“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不怕不怕。”张贵妃安慰道:“像他这样的就很好,你父皇虽然疼你,不过驸马也不能是什么高官,家里最好也是无权无势的,选这么一个人挺好的。”   “年纪有点大吧。”赵暄还在一边泼冷水,“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家里肯定是定亲了。”   “不会。”赵碧嘉下意识脱口而出,记得定亲了之后,展昭随身的那把剑就换了,可是今天早上她还看了呢,上面的的确确是巨阙二字。   张贵妃笑得越发暧昧了,“他连这个都跟你说了?”   这下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赵碧嘉一甩袖子,道:“饿了一天了母妃也不给吃饭,不吃饭我先回去了。”   “吃饭吃饭!”张贵妃急忙站起身来,“这不就等着你了。兰君,赶紧着,公主饿了!”   第二日一早,得益于赵碧嘉的帮助,展昭很是顺利的试探好了藏匿账本的地方,只等夜深人静之时去一探究竟了。   送赵碧嘉回了皇宫,展昭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伸手在赵碧嘉肩膀上拍了拍,以示亲近,“等此事了结,展某请小王爷喝酒。”   说着还不由自主的捏了捏赵碧嘉的肩膀,捏完又皱了皱眉头,“小王爷的身子骨比我那五弟还要单薄些,可得好好练练了,回头我教你两套健身强体的功夫。”   赵碧嘉就算心再大,这么一捏之下也腿脚酸软了。   谁要跟你那五弟比! 第13章 夜审女鬼   夜探汇通钱庄一事进行的很是顺利,虽然包大人表面上还是一张正义凛然的黑脸,不过当夜展昭去汇通钱庄坐着的马车是包大人的……   马车上还有开封府的首席师爷公孙先生一名。   “……的意思,是将账本拿出来之后,连夜抄一份,再送回去,免得打草惊蛇。”公孙先生说得很是镇定,似乎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   展昭了然的笑了笑,公孙先生咳嗽一声,道:“包大人身为开封府尹,他的马车,是不受宵禁限制的。”   公孙策又指了指马车上的标志,“有了这个,巡夜的士兵是绝对不会上前询问的。”   展昭点了点头,将黑布蒙在脸上,翻进了汇通钱庄的外墙。   靠着小王爷还算靠谱的内部消息,这一路畅通无阻,展昭很是顺利拿到了账本,公孙先生连夜抄写一遍,在天明之前,展昭又将原件送了回去。   等到这账本摆到包拯的案前之时,开封府的厨子才刚刚开了火,准备煮粥呢。   包拯一页页翻着账本,突然对台下坐着的公孙策和展昭道:“两位可曾看了这账本。”   公孙策点了点头,展昭犹豫片刻,也点头了。   包拯叹了口气,“这上面记载的是从去年到今年的大笔银钱往来,”包拯捡了三张纸出来,道:“如此看来,净妃娘娘的嫌疑是可以排除了……总算不负郭大人所托。”   账本里记载的大宗银钱往来,加起来上万两的,除了昨天陪着一起去装样子的小王爷,跟宫里相关的一共就三位。   净妃娘娘,两万两银子,不过不是取,而是存,想想早先郭大人变卖家产,银子虽给了净妃,不过她却是一点没用,全部存了起来。   再下来就是现在的皇后娘娘和庞贵妃了。   皇后曹氏的银子是过年前取的,宫里过年花销极大,这个时候取银子也算情有可原。   再下来便是庞贵妃,银子是四月初取的,这不年不节……   包拯将食指在这一处重重的敲了两下,联想到庞贵妃这一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不得不说,她的嫌疑最大。   但是庞贵妃是皇帝宠妃,她的亲弟弟不久之前才被包拯铡了……若是她利用这一点激起陛下的怜悯,况且她又是陛下的妃子。   包拯思考许久,想起了早先狸猫换太子一案里的手段,他微微一笑,起身道:“两位劳累一夜,先去好好休息,等到天黑……本府要在御花园里夜审女鬼!”   公孙策眼睛一下亮了起来,他已经明白了包大人的意思,女鬼是不是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包大人要使诈了。   不对……不是使诈,是借助女鬼问口供。   展昭还有点不明就里,包拯已经从台后绕了出来,“先去吃饭,晚上还有得忙。”   展昭一夜未睡,虽仗着武功高强,并不觉得疲惫,但是看见公孙策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便也从善如流吃了饭去睡觉了。   临睡前脑海里闪过一个隐隐约约的念头,小王爷晚上会不会在呢?   这边两位在开封府休息,包拯却进宫找皇帝去了。   “陛下!”包拯一来便行了大礼。   皇帝抬眼看了他一眼,“爱卿案子可查好了?”语气里还有点不满,说起来距离第一名宫女遇害,也过了有一月有余了。   虽说第一名宫女的案子不是包拯办的,但是后面这两个……   皇帝看了他一眼,“可是净妃做的。”   包拯摇了摇头,将从汇通钱庄抄出来的账本递给了皇帝。   皇帝一边看,一边听包拯说郭大人离京的时候对他的托付,加上包拯那张一看就觉得分外可信的脸,心里不由得升起了几分愧疚。   净妃的宫里……的确是朴素异常。   皇帝看着那本账本,眼睛是眯了又眯,看着上面的一个个名字,曹皇后!庞贵妃!   案子拖了这么久,皇帝闲暇时不免也会想上一想,能在宫里无声无息做下这种事情的,必定是在妃位之上的。   而且单单有地位还不够,还得有胆子。   宫妃的胆子是怎么来的?都是被他惯出来的。   残害宫女,陷害公主。   刚好趁着这个机会杀鸡儆猴,挫一挫宫里的歪风邪念!   半响,皇帝狠狠拍了拍桌子,道:“朕记得爱卿能断阴阳,去年便在御花园里夜审女鬼,这一次……”皇帝顿了顿,“晚上朕会以夜宴为名,将她们都带进御花园里,爱卿可不要辜负朕的厚望。”   包拯的脸上一点得偿所愿的表情都看不出来,他道:“陛下放心,臣必定竭尽所能!”   皇帝点了点头,招来吴成业,让他去布置了。   包拯跟吴成业一同出来,吴成业陪笑道:“方才在陛下面前……”他顿了顿,似乎对皇帝发火还有点心有余悸,“我已经盘问了那名烧火太监的同伴,他右手虎口并无黑痣。”   包拯回头看他,道:“如此甚好,只剩下四人了。”   吴成业略略一想,知道他说的是相关的太监只剩下四个了。   两个是指认公主的,还有两个……就是手上有黑痣的,很有可能是杀人凶手。   展昭睡到下午便起来了,还抽空去沐浴更衣,很是精神进了宫。   没过多久,天便黑了。   赵碧嘉挽着张贵妃的胳膊,跟在皇后身后,随着走在最前面的父皇,走进了御花园。   只是越往里走,她心里越是不安定,这个方向……不管最终目的地在哪里,都是要路过金水桥的。   御花园金水桥边,已经布置好了一个小型的宴会场,只是中间却不是编钟古琴,而是一座祭台,下面还跪着四个人。   祭台之上,站的便是包拯,祭台两边分别站着展昭和公孙策,还有张龙赵虎等人。   包拯穿着黑底,上面绣着金蟒的官府,在黑暗里映衬的越发威严了。   赵碧嘉看见这一幕,虽然没做过坏事,也不怕鬼敲门,但是不免也颤了一颤。张贵妃紧紧抓着她的手,小声道:“你父皇……幸亏他今日给暄儿留了不少功课。”   不仅仅是她俩,原本跟在皇帝身边,满脸笑容的庞贵妃,原本以为就要时来运转的庞贵妃,顿时脸色发白,几乎都要站不住了。   包拯环视一周,道:“陛下请上座。”   皇帝瞥了庞贵妃一眼,在最上首的位置上坐下,道:“宫里流言不止,今日请众位爱妃们前来,是想彻底了结此事。”   说完,皇帝示意包拯,“开始吧。”   众位妃子一一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赵碧嘉紧紧挨着张贵妃,只是眼神不免往展昭身上跑。   在场的知情人,父皇的脸她看不见,包大人想必也顾不上她,也只有展昭了。   果然,展昭很是敏锐的发觉有人注视他,只是一来天黑,二来对面坐的都是皇帝的妃子,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往那一边看的。   自然也就错过了穿着女装的“小王爷”。   得了皇帝的旨意,包拯拿起台上的阴阳镜,对着天上的月亮,让月亮的光辉照进镜面,然后调转角度,又让月亮光照在了中间的空地上。   万籁俱静。   直到一个奇怪的声音响起。   牙齿打颤的声音。   跪在祭台前面,几乎被五花大绑的太监,瞪圆了眼睛,抖得几乎都不能跪在地面上了。   他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叫声,眼睛看着面前的地面。   赵碧嘉顺着他的视线往前面看去。   只见黑暗里显得有些漆黑的土地上,出现了一个脚印。   “啊!”   一声惊叫,坐在她后面的张美人已经晕了过去。 第14章 错失良机   寂静的夜里,虽然周围坐的都是人,但是一点照明都没有,只有天上的月亮发出冷冷的白光。   分外的可怕。   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上下牙打架的声音。   赵碧嘉能感觉到母妃的手狠狠的掐着她,都开始有些疼了。   然后地上有出现了第二对脚印。   虽然心里恐惧,不过赵碧嘉还是紧紧盯着地上的脚印。   脚印不大,而且印记很浅,一看就是宫女的,才死了的那两个宫女!   两对脚印都停在了庞贵妃的太监面前,吓得他一边狠命的摇头,一边浑身颤抖,几乎都要将骨头抖散了。   空气中渐渐浮现出那两名宫女的身影。   赵碧嘉早先还以为这是包大人,又或者是公孙先生还是展护卫的江湖把戏,可是看到这两名宫女的身影时,她也不由自主吓得开始冒冷汗了。   这绝对不是人扮的。   宫女的身影是半透明的,周围淡淡一圈乳白色的光晕,月光透过她俩的身影,地上一点影子都没有,甚至透过她们的背影,赵碧嘉都能看见那太监惊恐到扭曲的脸。   赵碧嘉紧紧抓着母妃的手,眼神却不由自主的又去看展昭了。   只是展昭依旧低头注视着自己脚前的三寸土地,视线一点儿不带偏移。但是他的脸上,看着很是镇定的表情,面色如常,连汗都没出半滴。   赵碧嘉立即便轻松下来,她深深吸了口气,又去看包大人。   包大人紧紧抿着唇,手里的镜子斜着,刚好能将天上的月光引下来照在女鬼身上。   不去主意女鬼,而是将视线转向展昭和包大人,赵碧嘉觉得自己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又落了回去。   随着包大人手抖了抖,月光有些偏,赵碧嘉看见女鬼的袖子突然少了一小片。   这下是真的不紧张了,这女鬼只能在镜子里出现。   不过……包大人的心里想必也不如他表面上那么镇定呢。   女鬼出现之后,将所有人镇住了,过了片刻,包拯道:“余氏、齐氏,吗,这人可是害了你们性命的太监。”   空气里飘来尖利的声音,“就是他!”   “他手上的黑痣!他身上的怨气!”   “就是他!”   女鬼手指面前的这一太监,只见他身上渐渐浮现出一圈黑色的烟雾来,翻腾不止,跟女鬼身上的光晕不同,这黑烟让人一见便心生厌恶。   太监一个哆嗦,长大了嘴,嘴皮子不住的哆嗦,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但是随着他一遍遍的重复,赵碧嘉渐渐能听清了。   “不是我!”   “不是我!”   “是庞贵妃让我去的!”   随着最后一句话喊了出来,太监像是突然被抽了全身的力气,软到在了地上,一边哭泣一边道:“是庞贵妃!是庞贵妃!是她主使的,她要陷害张贵妃一脉,要借着此事让张贵妃和包大人不合!”   “你胡说!”庞贵妃终于战胜了心中对于女鬼的恐惧,站起身来,先是指着太监厉声道:“是谁让你陷害我的!”   之后又转身朝皇帝跪下,“陛下!臣妾绝对做不出来这等事情的!陛下,臣妾是冤枉的,必定是有人陷害臣妾!”   只是她的声音里若是听不出来颤抖,想必效果会更好。   皇帝却没理她,看向包拯,叹道:“收了吧。”   包拯小心翼翼控制着镜子,不让引下来的月光照到人身上,将镜面朝下口了下来。   女鬼消失了,太监周身的一圈怨气也翻涌两下,没了踪迹。   御花园里一片吸气的声音。   皇帝站起身来,看着身后一群嫔妃还有三个女儿。   除了赵碧嘉依旧镇定的看着他,剩下之人无一不胆战心惊,都不敢迎合他的视线。   皇帝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虽说这一出夜审女鬼,也有杀鸡儆猴和试探的意思在里面,但是看下来除了碧嘉不心虚,剩下的人……   皇帝摇了摇头,缓缓走到那两名指认赵碧嘉的太监面前,“谁给你们的胆子!谁给你们的银子!”   “说!”   皇帝突然抬高声音,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是庞贵妃!”先开口的是御花园的太监,一边哭一边磕头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庞贵妃说只要将宫女脸上的痕迹说成是猫抓的,便少不了好处!”   皇帝冷哼一声,又看着净妃的太监。   只见这太监先是一抖,咽了口水,小声颤抖道:“是净妃娘娘!”   听见这一句话,赵碧嘉只觉得要遭了。   皇帝突然目光一冷,抬脚朝太监的心口狠狠踢了过去,“再说一遍!”   “是庞贵妃!”那太监突然崩溃了,“陛下饶命,庞贵妃给了我金子,就是让我在事发之后扯到净妃身上。”   随着太监话音落下,赵碧嘉余光看见净妃猛然站起身来,晃了两下发出一声短促的啜泣,“你怎么敢。”   皇帝被这声音吸引了主意,转头看见净妃一脸憔悴,衣服宽大到几乎都看不出来身形了,心中一阵愧疚,道:“委屈你了。”   净妃又是一阵啜泣,只是这一次,里面带了欣喜。   赵碧嘉不动声色看着这一切,自打被废之后就跟隐形人一般的净妃,今日这么表演的这么出色……总觉得庞贵妃也被她算计了。   皇帝叹了口气,指着赵暄的太监道:“把他放了!剩下的人交由开封府处置。”   包拯急忙从祭台上下来,道:“臣遵旨!”   皇帝又环视一圈,看着跪在地上啜泣的庞贵妃,还有这些眼神躲闪的嫔妃,道:“阴谋陷害主子!罪加一等!”   那三人听了这话,都是一软,瘫在地上几乎都起不来了。   “至于你——”皇帝抿了抿嘴,看着庞贵妃,“让朕好好想想。”   这话说得咬牙切齿,绝对没有轻饶的意思。   得了皇帝的旨意,包拯唤了张龙赵虎等人前来,和展昭一起,将三人一一从地上提了起来,压着往宫外走了。   赵碧嘉看着展昭的身影消失在御花园,虽觉得他认真专注办案的样子很是吸引人,但是连个眼神都不递过来实在是太可恶。   昨天还捏了人肩膀呢。   ╭(╯^╰)╮   于此同时,展昭也松了口气,他虽然没在那一群嫔妃圈里仔细看,不过余光草草扫了一眼过去,还是能发现里面没有小王爷的。   小王爷身子瘦弱,想必也好不到哪儿去,这等场面还是别让他看见了。   看起来小王爷还是很得陛下恩宠的。   ~\(≧▽≦)/~   展昭很是欣慰的放下心来,一边提着犯事的太监往前走,一边还能分神想想回头教小王爷什么功夫的好。   公孙策跟着包拯身边,回头看了一眼展护卫,面无表情的展护卫,也放下心来。   进宫的时候害怕展护卫在皇帝面前跟公主“眉来眼去”露了破绽,虽然展护卫也算的是人中龙凤了,又是人品上佳,不过进宫毕竟时候还短。   而且公主才十六呢。   只是经历了这么一遭,公孙策是放下心来了,展护卫为人处世待人接物一条毛病都挑不出来,想必包大人也能放心啦~   包大人:本府还是觉得他不知道╮(╯▽╰)╭   开封府众人的身影刚刚消失,皇帝还没发话,御花园里响起赵暄的声音。   “父皇,儿臣在宫里抓到一个形迹可疑之人!” 第15章 就差一点   赵暄的话语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况且他还穿着一身月白底色,上面用金线绣花的衣裳,在月色的照耀下分外的醒目。   赵碧嘉扭头看过去,只见赵暄身后跟着一群身着深色衣服的太监,因为才招过宫女的魂魄,包拯又刚走因此灯还没点,所以只能看见他身后有人,具体的就看不见了。   不过赵暄怀里抱着一只猫。   “团团。”赵碧嘉下意识叫了一声。   她觉得有点奇怪,团团平日里不怎么亲近别人,特别是赵暄,十次里有七次都是见了他就跑的,怎么今日乖乖趴在他怀里,连挣扎都不挣扎一下。   听见姐姐的声音,赵暄往这边看了一眼,冲赵碧嘉一笑,将猫放在地上,只见团团飞快的窜到赵碧嘉脚下,喵喵叫了起来。   赵碧嘉将猫抱在怀里,发觉团团似乎在颤抖。   她更是觉得奇怪了,六月的天气,团团又是一身的毛发,难道是在害怕?她又看向赵暄,似乎想从他身上找到答案。   赵暄冲赵碧嘉和张贵妃微微点头,身子一侧,将身后的人让了出来。   在一群深色衣裳的太监中间,还有两个宫女。   皇宫里太监基本上是靛蓝色的衣裳,宫女多是些浅绿浅蓝浅粉等色,这一让开,所有人的视线又往那两个宫女身上去了。   虽然赵暄才十一岁,个子也不高,不过那两个宫女也没高到哪儿去,再加上角度问题,赵暄这一让开,那两个身着浅色衣服的宫女出来,在一群神色衣裳的太监中间分外的引人注意。   这两个宫女……   一个看着像是庞贵妃的大宫女花影月,另一个没见过,不过看服饰打扮像是新进宫的粗使宫女。两人都半低着头,似乎还有点颤抖。   赵碧嘉扫了一眼,突然觉得不对了,如果花影月在赵暄手里,那庞贵妃身后跟着的人是谁!   这么想的不止赵碧嘉一个。   虽然方才庞贵妃被两名女鬼,还有三名太监指认是罪魁祸首的时候,她已经跪在了地上,但是她的宫女还在人群里站着。   顷刻之间,这宫女身边就空出一圈来。   赵碧嘉看过去,这人是花影月,又不是花影月。   这人半低着头,看不清脸,但是身上穿的,头上戴着的,都是花影月的风格。   还有手腕处的一套纯金打造的细细的金钏,是早年皇帝赏赐的,她去哪儿都带着她。   张贵妃握了握赵碧嘉的手,但是今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有点超乎意料,在场从皇后到低等的美人,皇帝没发话之前,没有人敢先开口。   庞贵妃的大宫女,皇帝也是天天都能见到的,自然是熟悉无比,他厉声道:“你是何人!抬起头来!”   这宫女一哆嗦,缓缓抬了头。   只见她紧紧咬着牙,紧张到已经开始流泪,被皇帝一吓更是腿软倒在了地上,小声哭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赵碧嘉心里冷笑一声,叹了句偷梁换柱,听见皇帝转向赵暄,语气缓和许多,“这是怎么回事。”   皇帝对儿子很是和善,再加上他没被鬼吓过,神态自若往前走了两步,道:“儿臣方才做完功课,去慈宁宫里看了祖母,只是功课里还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想来问问父皇。”   皇帝听了儿子勤学好问又很是孝顺,脸上的表情缓和了许多。   赵暄接着道:“走在御花园里头,便听见前面有人说话,儿臣听着觉得与其不太对,便让手下屏息静气,悄悄走了过去。”   赵暄指了指赵碧嘉不认得的那个宫女,“我见她躺在地上,像是晕了过去,庞贵妃的宫女在她身上骑着,手里掐着姐姐的猫,举着爪子想往她身上招呼。”   说到这儿,赵暄还打了个寒颤,“……后来我便让手下将两人拿住了。”   皇帝阴沉着脸瞪了庞贵妃一眼。   赵暄是他唯一活着的儿子,虽然现在还没封为太子,但是多半是因为皇帝的谨慎。毕竟才十二岁,这个年纪……皇帝虽然不敢深想,不过潜意识里还是害怕他夭折。   又或者封了太子,福气太大压不住怎么办?皇帝现在是一点不敢冒险了。   不过虽然没有太子的名,但是赵暄已经有了太子的权。   除了皇帝,他的宫殿是最好的一个,配的太监宫女也是最多的,甚至后宫的各位嫔妃,除了皇后之外,剩下的人见了他都是要行礼的。   可想而知这个儿子有多么珍贵,也算是皇帝今晚不叫他来的原因之一。生怕他被鬼眯了眼。   只是千算万算,还是叫他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了。   听了弟弟的这一番话,赵碧嘉已经将事情猜了个十之八九了。   这是分明就是庞贵妃要栽赃嫁祸!   就在这时,她觉察到母妃捏着她的手轻轻握了握,然后便见张贵妃送了她的手,冲着庞贵妃厉声道:“你好歹毒的心!”   张贵妃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不过走出人群那短短几步,赵碧嘉便见她脸上已经成了悲痛欲绝里带着愤恨和痛心的表情,还有两行清泪挂在脸颊。   “你这分明是要将事情栽在我的公主身上!仗着天黑没人看得出来,指示人假扮花影月,又叫真的去杀人灭口!”张贵妃说完这一句,面向皇帝盈盈下拜,“臣妾活下来的就只有这么一儿一女了,她这是要臣妾的命啊!”   赵碧嘉也是这么想的,甚至她还觉得先将人打晕再划伤口这个手段,也是因为这次开封府办案走漏的风声。   因为这事情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现在又找到了罪魁祸首,而且罪证确凿,赵碧嘉甚至还分出心来仔细想了想母妃是怎么说的。   先是指责庞贵妃,后面那句话里,重点其实不是要“臣妾的命”,而是前面那一儿一女中间的“儿子”。   父皇唯一的儿子。   不过时间并不容她多想。   庞贵妃跪在地上痛哭,赵碧嘉和赵暄两个对视一眼,急忙一起去扶住了张贵妃。   皇帝看着小宫女,“说!你说是谁害你!”   小宫女本就在地上跪着,一哆嗦更是几乎缩成了一个球。   “回……回陛下。”这第一句话说的坑坑拌拌,不过一旦张口了,后面的话也就没那么困难了。   “……正在扫地,突然就有人在后面冲着头上打了一下……那人拉着我的脚拖了好一阵子,后来醒了,就看她……”小宫女下意识朝身边的花影月看去,“她坐在我身上,手里拿着公主的猫。”   “你胡说!”花影月一脸惊慌失措,只是才说了一句,皇帝便踢了上去,“你闭嘴!”   随着皇帝话音落下,吴成业上前两个大嘴巴上去,花影月立即咳出血来,脸颊不过几息之间便肿了起来。   小宫女一哆嗦,闭着眼睛飞快道:“她说要害死我,又说趁着今天晚上没多少人,好容易偷到了公主的猫,正好嫁祸给公主,又说还能让开封府跟张贵妃对上,这么一来王爷也讨不了好。”   小宫女咽了咽口水,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为……为庞贵妃腹中的胎儿铺路!”   赵碧嘉一愣,庞贵妃有身孕了!   听见小宫女的话,跪在地上被两名太监压住的花影月不住的颤抖,看着庞贵妃嘴里呜呜的不知道想说什么。   张贵妃反应极快,立即扭转身子面朝庞贵妃,道:“你进宫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有孕……”她又啜泣两声,“我死了第一个女儿的时候,足足吃斋念佛了三年,后来才有了这一儿一女。你这般心狠手辣,你孩子没出声手上便沾了血了!”   张贵妃泣不成声,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第16章 她再站不起来了   “你有身孕了。”皇帝缓缓走到庞贵妃面前,语气丝毫没有中年得子的喜悦,反而是面色沉重,眯着眼睛,高高在上注视着跪在地上不住哭泣的庞贵妃。   庞贵妃呜咽两声,若是她还得宠的时候,她是敢假意使性子,不回皇帝的话的。可是现在,她略略镇定一下,中规中矩回道:“臣妾觉得有点像,但是月份尚浅,还没请太医来看过。”   皇帝嗯了一声,走到椅子前面坐下了。   剩下的人几乎全部半低着头,没有一个敢打断皇帝的思绪。   皇帝在想什么呢?   赵碧嘉看了父皇一眼。   仁宗皇帝出生的时候真宗——也就是仁宗的皇帝爹已经四十二岁了,多年无子已经让他绝望到接了兄弟的儿子进宫养了,不过好在仁宗皇帝出生了,还算健康顺利的长大了。   虽然现在仁宗看着是一番风顺,但是早年他的生活不说水深火热,至少也是小心翼翼的。   仁宗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赵暄,他现在十一岁,比自己当年当上皇帝的时候仅仅小了两岁。   仁宗十三岁继位,他继位的时候真宗已经五十四岁了,这个年纪在皇帝李也算是高寿了,但是不得不说,真宗死的太早了。   十三岁的仁宗,还是没办法亲政的。   之后便是长达十一年的太后垂帘听政。   一直等到刘太后身死,仁宗才得以亲政。   那个时候仁宗多大了?   二十四岁。   仁宗的脸色越发的阴沉了。   庞贵妃打的什么主意?   要是暄儿有个三长两短,就算庞贵妃生了儿子,他还能不能再活十几年,等到下一个儿子长大成人呢?   仁宗摇了摇头,他今年已经四十五岁了。他的父亲,祖父等等没有一个能活到六十岁的。   仁宗冷笑一声,庞贵妃这个时候就打起今后的主意了,若是她的儿子当了皇帝,她怕是也要垂帘听政十几年了。   若是她生不出儿子……那便是大权旁落。   可是暄儿现在虽然没病没灾的,不过宫里也不是没有这个年纪就……的皇子,仁宗看着儿子的眼神越发的火热了。   赵碧嘉看见父皇脸色表情变来变去,又在庞贵妃和弟弟两人之间不住的转移,隐隐约约也能猜到一些,她看了眼母妃。   张贵妃捏了捏她的手,在她耳边小声说:“回去再说。”   声音虽小,不过赵碧嘉还是听出来里面抑制不住的欣喜。   仁宗猛然间站起身来,道:“夜色已晚,先回去歇息。待朕……”仁宗狠狠瞪了一眼庞贵妃,“明日再议!”   说完他便大步离开了。   仁宗走了,连带他的太监宫女跟着全部走完,御花园里这才轻松起来。   只是众人离开的时候都避开了庞贵妃,她虽然明目张胆的得罪了公主,不过陛下子嗣不丰,皇子一个,公主三个,就算她生了个公主出来……   赵碧嘉和赵暄两个跟着母妃去了凤岚宫。   三人分别坐下,张贵妃道:“你们两个也长大了,先都别走,我们说一说。”   赵碧嘉从宫女手上接过茶杯,点了点头。   赵暄看着似乎有点不太耐烦,不过还是还是依着母妃的意思坐下了。   “你们两个觉得,庞妃这一次能得到什么?”张贵妃问道,同时又去看一双儿女的脸色。   女儿脸上若有所思,儿子倒是没什么表情。   张贵妃心里叹了口气,他年纪太小,还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赵碧嘉组织了语言,道:“父皇犹豫了……不过他连太医都没给庞贵妃叫,也没让她从地上起来,还有花影月,按说应该是杖毙了,但是依旧没处置。”   张贵妃点了点头,虽然儿子还没开窍,不过女儿已经能看出本质了,而且他们两个感情一直很好,将来哪怕让女儿帮忙看着也是一样的。   “然后呢?”张贵妃诱导道:“你觉得你父皇会饶了她吗?”   赵碧嘉摇了摇头,“父皇犹豫的绝对不是要不要处置庞贵妃,而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个男孩儿,要不要留下来。虽然父皇心里还没个决断,不过我看他走的时候是往祖母宫里去了。”   赵碧嘉笑了笑,“说起来祖母和父皇对刘太后都是恨之入骨,祖母怕是要更恨一些。”   “夺子之恨,还有这几十年在宫外受得苦……”   这时赵暄插了一句嘴,“我天天都去给祖母请安的。”   张贵妃笑了,虽然儿子看起来对这些事情不大感兴趣,不过他下意识做出来的行动……都是对自己有利的。   “不错,”张贵妃接着女儿的话继续道:“就算你父皇为了她肚里的孩子不处置她,不过……她要是生了个女儿还好,要是生了儿子……她怕是活不了了。”   “行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张贵妃打了个哈欠,“这一晚上闹得。”说着她又看着赵暄,“你听两句,将来遇见事情也不至于抓瞎。”   赵碧嘉看着弟弟笑道:“你看看父皇,还不是一样?等到你娶了正妃侧妃,后院里一大堆人之后,不用学就什么都明白了。”   赵暄扫她一眼,笑得很是暧昧,意味深长道:“驸马~”   赵碧嘉脸一红,道:“我自然是不担心的,我是公主,将来的驸马只能有我一个,从里到外只有我一个。”   这话说得很是骄傲,张贵妃笑着打了她一下,“你才多大一点,就想着出嫁了?不过你有这个心,也不枉我教你这么多年,别想你姐姐似的,都被教傻了。”   “嗯。”赵碧嘉红着脸重重点了点头。   姐弟两个一起回去了。   小宫女上来收拾茶具,兰君站在张贵妃身边,张贵妃沉下脸来,幽幽道:“净妃……怕是又要起来了。”   兰君笑着安慰道:“娘娘担心她做什么?她没儿没女,父亲已经告老还乡,家里兄弟没有一个高官,再说您父亲已经做了太师,朝中有他看着,后宫里……她要是真的能起来,曹皇后怕是比您还要担心。”   张贵妃调转头来,手搭在兰君胳膊上,两人往寝殿里去。   “我是不担心,她这把年纪,也不可能再有圣宠了……”   这边仁宗到了太后宫里。   “怎么这么晚还来。”李太后虽然还没换寝衣,不过头发已经放下来了。   仁宗叹了口气,坐在李太后身边,将御花园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李太后听见包拯断案,先是赞叹了两句,不过听见庞贵妃所求之事,也跟皇帝一样,沉了脸。   “唉,”李太后叹了口气,“孩子总是无辜的,况且你膝下现在不过一子三女,再添一个……哪怕是公主也是好的。”   仁宗点了点头,李太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当年……唉,我这一把年纪,孙子孙女都没养过。”   “母后放心,”仁宗瞬间做出了决定,“若是这胎顺顺利利的生下来了,交给母后养。”   李太后笑了,本来就不怎么平滑的脸上满是褶子。   只是转眼间她又有点忧愁,叹道:“唉,庞氏她……也快三十了,这么大年纪生孩子,总觉得有点担心呢。”   仁宗安慰道:“母后不用担心,宫里这许多的太医,还有专门接生的婆子,孩子总归……是不会有问题的。”   李太后点头笑道:“这就好。明儿一早我便叫人做肚兜去,要个什么样子好呢?”   李太后似乎全身心都沉浸将要出生的皇孙身上,念了好久才想起来儿子还在宫里,笑着埋怨道:“也不说一声,你政务繁忙,早些回去休息。”   仁宗站起身来,道:“母后也早些休息。”   李太后嗯了一声,仁宗转身刚想走,又扭头道:“下月初三去避暑,庞妃她……”   “明日先找太医瞧瞧。”李太后道:“不行就留她在宫里。我年纪也大了,在宫里就挺好,到时候我帮你看着她,绝对不让她肚里的孩子有什么闪失。”   仁宗笑着离开了。 第17章 处置   这一天夜里,宫里许多人都睡得不太好,但是这些人里不包括仁宗。   第二天一早,吴成业带着太医还有皇帝的口谕来了庞贵妃的华阳宫。等到太医诊脉完毕,确定庞贵妃的确是有了一月多身孕的时候,吴成业宣读了皇帝的口谕。   花影月杖毙,庞贵妃降位为妃,禁足直到生产。   吴成业丝毫不管哭得梨花带雨的庞贵妃——对了,现在是庞妃了——直接叫人拉了花影月走。   虽然庞妃肚里还有一个,不过来来回回这么些年,吴成业一直在皇帝身边伺候着,嫔妃宫里起起伏伏的都能凑齐十好几桌麻将了,但是怀着孩子被降位的她还是第一个。   所以按照吴成业的推断,她这是彻彻底底栽了。   “你个阉奴!”庞妃一手抱着现在还什么都看不出来的肚子,一手指着吴成业大骂,“你给本宫等着!等本宫生了孩儿,本宫要你的命!”   吴成业昨天跟着皇帝去了太后宫里,皇帝出来之后隐隐提了这个孩子要给太后养,还吩咐吴成业去准备了,所以对于庞妃的话,吴成业完全的面无表情。   “我等着呢。”太监的声音本就尖细,他又加了点笑意,听着越发的阴毒了。   倒不是他不想再刺激刺激庞妃,不过皇帝昨天跟他说过的话,他今天就卖出去。再者,万一庞妃听了这话情绪激动,对孩子不好,那就要怪在他头上了。   只是吴成业还是不太甘心,他弯下腰探到庞妃耳边,“下月去避暑,您的位置已经被净妃顶了。”说完吴成业直起腰来,“娘娘还是很得盛宠了,太后娘娘专门为了您留在宫里呢。娘娘保重。”   说完,吴成业厉声道:“带走!全部带走!”   “对了,”他又转过身来,道:“陛下吩咐给娘娘宫里换些诚实勤勉的宫女太监,只是宫里却没那么多人手,先用些粗使的小宫女顶替,娘娘莫要着急,等有了好的,再给您换上。”   “你滚!”庞妃指着大门吼道,只是情急之下觉得胸闷不已,甚至肚子也有些疼痛,急忙止了声音,让新来的宫女将她扶了起来。   等到吴成业走出宫门,庞妃才愤恨道:“等我父亲……我等着!”   作为宫里第二人,庞妃的热闹不出半天就响彻六宫,有人笑,也有人在哭。   净妃对着三清祖师的画像上香,流着眼泪默默道:“我醒悟的虽然晚了些,不过……总还不算太晚。”   宫女朵儿上前搀扶起净妃,道:“娘娘的腿要注意些。”   净妃拍拍她的胳膊以示安抚,道:“这次去避暑,我不打算带你了。”   朵儿微微一愣,却没说什么。   “你留在宫里。”净妃慢悠悠坐下,“陛下去避暑是必带开封府那一群人的,而且我估摸着这次避暑,至少要一月才能回来。你看着人走的差不多了,出宫一趟。”   朵儿眯了眯眼睛,等着净妃继续。   净妃端起茶来,很是优雅的喝了两口才道:“将他的家人干干净净的料理掉,别留下首尾。虽说……不过我想来想去,还是死人最安全。”   朵儿应了声是。   净妃掀了红布,下面一堆折好的元宝,她眯着眼睛看着空中。   “许你家人的银子……本宫已经折好了,这便先烧给他们。”   说着,朵儿上前捧了那一大堆元宝,和净妃又往供奉着三清祖师的屋里去了。   过了没两日,刚进入七月,仁宗下了一道圣旨,加封赵暄为魏王。   虽然知道父皇就这么一个儿子,早晚得封太子,早晚得继位,不过看着弟弟距离皇位又近了一步,她也很是开心。   北宋的皇帝继位,大概有这么几个步骤。   先封个郡王,然后封王,之后可能再会加一些官职,再封几个王位,封太子的时候同时改个名字,从三个字的名字改成两个字的名字。   搁在赵暄身上,虽然他还没封太子,不过名字早就已经改成了两字名。   这次又加封了另一个王爷,赵碧嘉恭喜母妃之余不免又毒舌了一把,“说起来还是要谢谢庞妃的,不然暄儿可没这么快又加封王爷了。”   张贵妃瞪她一眼,不过上翘的嘴角早就泄露了她的心事,而且说出来的话语一点威慑力也没有,“怎么说话呢,那也是你的长辈。”   只是说完就笑了,“明儿我们去避暑,宫里的冰许是用不完这么多了,给她送些去。”   “别,”赵碧嘉赶忙将亲妈拦住,“她那肚子——要我说能吃能喝能影响她肚子的东西一概别送。”   张贵妃立即没了兴致,要说她也是打算去耀武扬威的,但是女儿说的也在理,“唉,她做了那许多事情,我总是心不甘。”   这么多年虽然一直是张贵妃比较受宠,不过庞家的势力也不用小觑,好容易她把自己作死了,还不能去露个脸表示一下鄙视,想想连赵碧嘉都觉得不爽了。   得了女儿的劝解,张贵妃虽然也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不过安全起见,她都没一个人去看庞妃,而是叫了三五个妃子一起,有人作伴有人见证,东西放下就走,一句废话没多说。   倒是让原来熟悉张贵妃的人都有点诧异,什么时候她也能忍下来了?   要知道这一位可是干翻了头一任皇后,要不是她出身不好,就没现任皇后什么事儿了。   就连现任的皇后,见了她也是不敢大声说话,生怕自己这个名不副实的皇后连名都没了,横竖对张贵妃来说,干翻皇后也不是第一次了,熟练得很。   宫里勉强能跟张贵妃争争宠的,也就是庞贵妃了,对了……现在已经是庞妃了。只是张贵妃膝下还有一儿一女,而且还是皇帝唯一的儿子,这妥妥的就是下人皇太后了,在这样的人生赢家面前,宫里的嫔妃没一个敢跟她甩脸子的。   也就只有庞妃了,不过也是负多胜少。   所以眼见有了这次机会,怎么张贵妃不去扬武扬威一番?宫里好些个嫔妃心里都暗搓搓的盼着事情闹大,比方什么在张贵妃的严词厉语之下,庞妃肚子里的的孩子有个什么闪失,两大巨头同归于尽之类的。   只是张贵妃就去了那么一次,一共就说了三句话。   “妹妹有孕在身,可真是天大的福气。”   “妹妹好吃好睡,养好龙胎。”   “天色已晚,姐姐这就告辞了。”   让一群吃瓜群众着实狠狠失望了一回。   加了两天班,仁宗将政务暂时清理一空,带着一众嫔妃,还有一干儿女们,踏上了去避暑山庄的路。   避暑山庄建在山脚下,距离京郊不远,若是像展昭这等武林高手快马加鞭,早上出发,到了地方还能赶上晚饭。不过皇帝出行,坐的都是马车,有的地方还得换人力抬的轿子,这一天的路就给拉成了三天。 第18章 职场勾心斗角   赵碧嘉穿了男装,骑在马上,伴在张贵妃车架旁边。   坐在马车上的小王爷,正儿八经的小王爷见状一脸的不愉快,“为什么姐姐能骑马,我还得坐车。”   自打出了皇城,又借着父皇曾经说过要带她们骑马这等话,赵碧嘉算是软磨硬泡换了男装,又争取到了骑马这个福利。   对于父皇说的每天只能骑一会,赵碧嘉也答应了,毕竟她也不是什么专业人士,身娇体软,骑上小半个时辰就没什么力气了,正好去歇一歇。   所以赵碧嘉现在心情很好,听了弟弟这话,毫不客气的正中靶心。   “你个子太矮了,骑不上来。”   赵暄很没形象气质的翻了个白眼。   因为皇帝就他这么一个养成的皇子,从小便是拘在身边养着,要不是后来大臣谏言,那是连马都不会骑的。所以整日的不活动,自然是比一般人矮些的。   于是这等戳心窝子的话,让赵暄恨不得扑到姐姐身上咬她。张贵妃见了急忙安慰道:“这是赶路呢,你才学会骑马,你父皇必定不叫你骑大马,若是在小马上头岂不是全部人等你了?等到了避暑山庄,你再好好骑马也是一样的。”   说着又瞪赵碧嘉,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天天拿这个来逗她弟弟。   赵碧嘉见了弟弟的样子很是好笑,急忙道:“唉,父皇不叫你出来也是为了你好,你想想,要是你也出来骑马了,必定是前呼后拥大批的人马,少不得父皇也得陪着你一起出来,到时候别说两天,三五天咱们都到不了山庄。”   赵暄这才作罢,只是还略有不甘心,看着赵碧嘉道:“小心晒黑了。”   赵碧嘉倒是不怎么在乎这个,她浑身上下露出来的只有脸,而且每天晚上还有专人给敷脸,用的还是珍珠粉,纯天然的珍珠粉,她要是能黑了,太医院就该换一拨人了。   姐弟两个倒是拌嘴拌得开心,可是说出来的话又狠狠地戳了张贵妃。她很是哀怨的看了这一对出色到让宫里所有嫔妃都嫉妒的儿女——你们这一句句玩笑都是往你们亲妈身上戳刀子啊。   对于小儿子来说,虽然十一岁了,可是比一般人长得稍小些,这简直让张贵妃操碎了心,十一岁也不是什么安全的年纪,张贵妃生怕他有了什么意外。   虽然赵暄长得矮并不是因为他身子不好,而是跟皇帝脱不了干系,皇帝就这么一个儿子,恨不得含在嘴里天天揣着,是这也不行,那儿也不能去,整日坐着不动,可不就矮了么。   还有大女儿,跟其他两个公主比,性子是稍稍野了些,那两个公主小时候虽也活泼,可是却没自己女儿这么活泼,长到十一二岁渐渐通了人事便安静贤淑下来,就是才十五岁的芳妍,那也是跟着宫里的绣娘学起了刺绣,更别说已经十七的明懿,被苗妃打理得那叫一个端庄。   张贵妃看了看自家骑在马上的女儿,虽然说神采飞扬,只是……她沉下脸来,道:“再骑一会儿就回来,小心晒黑了——”后头还有半句嫁不出去没说出来。   她女儿是怎么都嫁得出去的。   姐弟两个看见张贵妃神色不太舒畅,使个眼色都安静下来,赵碧嘉笑道:“我去问问父皇晚上吃什么?”   赵暄也道:“姐姐替我问一问父皇,就说我晚上想跟他一块吃饭。”   听见两个儿女这般替她着想,张贵妃心里立即软了下来,笑道:“我还不知道你们两个了。行了,好容易出来一次,我也不拘着你了。”   赵碧嘉笑了笑,骑着马往前头皇帝的御辇处去了。   展昭作为新进的侍卫,还是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又是包大人亲自推举的,正是当红的时候,再加上他不凡的身手,英俊的样貌,这次随御驾出行,他的位置正在皇帝的御辇边上。   虽然御辇周围一圈都是身着红衣,打扮如出一辙的御前侍卫,连腰上别的刀方向都一样,但是赵碧嘉还是第一眼就看见了展昭。   在人群中分外的显眼。   赵碧嘉一下子就忘了她要来干嘛的。   看见赵碧嘉过来,御辇前头的侍卫自动分开一条路,赵碧嘉有点心虚不敢去看展昭,只是转念一想这不就让别人看出来了?所以补救般抬起头朝展昭笑了笑。   好么……在场的侍卫大概除了展昭,没有一个不知道这个是公主的,当下一个个瞪着眼睛去看展昭。   只见展昭不慌不忙,脸上表情特别的正直可靠,冲公主一拱手,“小王爷。”   这样也可以?周围一圈侍卫几乎都要瞪掉了眼珠子。   对啊,公主现在扮着男装,每当公主穿男装的时候,连陛下都会戏称一声“小王爷”,那他们跟着陛下走不就好了?那样不早就搭上话了?   他们一帮子身在迷局之中的看不清,反而叫展昭这个外来户占了先机。又叹展昭真不愧是江湖上混过的,经验丰富啊。   这么一想,侍卫们看着展昭的视线里又多了几分敬佩。   “快到中午了,日头太毒,小王爷不如上轿子里歇歇吧。”展昭话音刚落,就听见御辇里头的皇帝说话了。   “可是我王儿来了?外头热,上来坐坐。”皇帝爽朗的笑声中带了几分调笑,展昭上前一步给赵碧嘉掀了帘子,“小王爷请。”   赵碧嘉上了御辇,走到第二个台阶上,回头跟展昭小声道了谢,“多谢展护卫。”   只是周围的侍卫一个个不说武艺高强,至少都是身强体壮的,自然也是耳聪目明,赵碧嘉这几个字他们听得清清楚楚。   这下他们看着展昭的眼神几乎都要吃人了。   公主长到一十六岁,什么时候这么……娇羞过?脸上还红了呢。   展昭等赵碧嘉上了御辇,又将帘子放好,回头一看周围的新进同僚们看着他的眼神里头满满的不怀好意,心里不由得想起伴驾的消息刚出来的时候,张龙赵虎几人来他屋里语重心长的一段话。   “这伴驾是件好事,不过也不是一帆风顺的。”   展昭听见这话,立即挺直了背,沉思道:“莫非路上会遇见歹人?”   赵虎连忙摇头,“不是说这个。”   王朝道:“你升的太快了,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多少人一辈子也做不到这个职位,我们是怕他们嫉妒你。”   展昭放下心来,“展某行的直,坐得正,他们要嫉妒便由他们去。”   马汉笑了两声,道:“只是给你提个醒,不过你毕竟在包大人手下,供职于开封府,他们看在这一点也不会太过分的。”   展昭道:“多谢诸位好意。”   赵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武艺高强,就算他们要耍些手段,最多也就是想让你出个丑,想必你也能躲过去,只是出门在外,我们几个又不在一处,你凡事也别坠了我们开封府的威风。”   张龙警告般的看他一眼,道:“在陛下面前,一切要以谨慎为重,包大人带着公孙先生也去了,有事可以找包大人跟公孙先生参详参详。”   展昭拱手,再次表示了感谢。   展昭从回忆里出来,告诫般的看了周围的侍卫一眼,腰挺得更直了。 第19章 夜宿行宫   赵碧嘉跟皇帝说了两句话,又约定了晚上一起吃饭,这才从皇帝的御辇里头下来。   其他几名在御辇周围伺候的侍卫们虽然有心去给公主掀帘子,可是总想着要摆个什么挺拔威武的姿势,又想万一公主跟他们搭话了,该怎么回。   这么思前想后的,反应自然就慢了一些。   依旧是展昭上前给公主掀了帘子,微笑道:“小王爷,这下午的天气比中午的还热,不如去马车上坐坐?”   说起来仁宗皇帝一共四个子女,就只有赵碧嘉一个人在外头晃荡着,展昭没有多想,总觉得这个是男孩子,还是个偏瘦弱的男孩子,多多锻炼才是好的。   只是看着“他”脸上两团红晕,也知道这太阳对他来说稍稍烈了些。   赵碧嘉同展昭点了点头,其实见得多了,他这笑容也就那么回事儿……赵碧嘉微微低了头,嘴角上翘。   “多谢展护卫。”她下了御辇,看看周围几个侍卫都对展昭虎视眈眈的样子。她是知道在皇帝身边当侍卫是多么难进的,心里略有担心,道:“展护卫在开封府供职,也就是这次去避暑山庄才会伴驾,你们多担待些。”   嘴上虽然答应了,只是等赵碧嘉的身影看不见了,其余几人看着展昭的眼神越发的不善了。   展昭年少时便在江湖行走,虽知变通,但依旧是个正直的好人,见了这些侍卫如此表现,不由得有些担心。   方才小王爷出来,他们一个个反应都慢了半拍,这样的侍卫如何能当大用?他心里一边想着,一边越发的警惕着周围,心想万一有个什么事情,他也好提前示警。   心中主意既定,展昭再看这些侍卫不免带了几分怜悯,还有几分像是看着……“不成器的小朋友”的感觉。   众侍卫:那是什么眼神!好想打他肿么办。   下午天气炎热,赵碧嘉自然也不会趁着这个时候出来,她回去自己的马车好好睡了一觉,等到醒来没多久,天色便暗了下去,很快车队就到了晚上休息的行宫。   因为是建在皇宫同避暑山庄中间,仅供皇帝短时休息一两天的地方,这里不管是相对皇宫还是避暑山庄都显得有些简陋。   众人安排好了住处,便都从屋里出来,坐了一天的马车,这个时候都是想多走走的。就算是最最娴静的明懿公主,也拉着妹妹芸妍出来,沿着行宫里头的小路一圈圈走着。   这么一走,两人就到了行宫的门口。   行宫依山而建,前头还有一条浅浅的小溪,周围绿荫成群,景色不错,气候也是较为宜人的。   芸妍拉了拉明懿,小声道:“我们去小溪边上走走?”   明懿有些犹豫。   她们是公主,自然是不用自己收拾东西的,因此才显得很是空闲,但是她们的宫女太监却基本留在屋里收拾,她们两个也是答应了不出去,这才能在院子里逛逛的。   正想着,明懿看见前头来了一队红衣的侍卫,里头身姿最挺拔的那个,不正是今日跟碧嘉两个聊得开心的展昭吗?   说起来明懿比赵碧嘉还大了一岁,少女怀春……在她身上更是明显。   明懿小心走到侍卫身前,看见拦路的是公主,众侍卫停下脚步,等她说话。   “展护卫。”明懿小心翼翼走到他身前,不由得叹了一声,他长得可真是高,肩膀……似乎比父皇的还要宽广一些。   “公主。”展昭拱手,却是目不斜视,两个眼睛一个都没落在明懿身上。   “我们两个想去前头的小溪看看,不知道展护卫可有空闲?护送我们两个过去?”明懿说完,一双眼睛满是期待的看着展昭。   “这……”展昭很是犹豫。   当初在开封府供职的时候,是公孙策给他做的入职培训,其中就有一条:男女大防。   当然不管是包大人还是公孙先生都相信展昭是个正人君子,但是宫里头的那些宫女公主们可就不一定了……没事让侍卫捡个荷包,扔个手绢,放个风筝是常有的事儿。   加上展昭又是在开封府供职,进宫的机会是多的数不清,再加上他那张能让开封府伙食费下降三成的脸……   “宫里头三位公主,有两位都到了适婚的年纪。”公孙先生说的很是直白,“展大人你可千万要把持住啊。”   展昭一抖,看见面前这两位明显差不多高的公主,心想这怕就是公孙先生说的两位适龄公主,需要避嫌。   他严肃着一张脸,看也不看两人,正经道:“我等是陛下的侍卫,还有要是在身,怕是不便久留。公主若是有什么吩咐,还是另寻他人的好。”   这般彻底的拒绝,别说公主了,连周围几个侍卫都有点呆住了。   明懿涨红了一张脸,她母妃是苗妃,在宫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她外祖母更是当过仁宗皇帝的奶妈,可以说就算对上皇帝的太监吴成业,那也是对她恭恭敬敬的。   可是今天在展昭面前几乎颜面尽失,让她一时半会间下不来台了。   跟着她的芸妍年纪还轻,虽觉得展护卫跟别人都不太一样,但是倒也没那么多的感触,或者有想叫他记住自己的冲动。   她拉了拉明懿的手,道:“姐姐,他是父皇的侍卫,按理是不归我们差遣的。”   明懿眼睛里已经泛上泪光了,只是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忤逆过她,更何况展昭不过是个侍卫,明懿的执拗今儿上来,直直的站在展昭面前,就是不离开。   若是在江湖之上,展昭早就施展轻功跳开了,但是现在身在宫门,又有包大人夹在中间,让展昭不由得生出几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挫败感。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正当众人僵持不下的时候,赵碧嘉带着杨和安出现了。   “你们还不回去?里头饭已经摆好了。”赵碧嘉先看着她的一个姐姐一个妹妹,“你这脸怕是还得洗洗。”   明懿狠狠瞪了她一眼,也知道跟父皇一起吃饭比较重要,当下跺了跺脚,撂下一句狠话,“你等着!”这才走了。   展昭顿时松了口气,对赵碧嘉道:“多谢小王爷。”   赵碧嘉看在眼里,他脸上是个如释重负的笑容,跟早上又不一样了。   “怎么你不去吃饭?”展昭反应过来,疑惑的问道。   赵碧嘉一笑,道:“我骗她们的,里头饭没这么容易。”原因无他,正儿八经的小王爷在马车上闷坏了,一下来就喝了一碗冰凉凉的酸梅汤,喝完就闹肚子,太医正给他针灸呢。   虽然没什么大事儿,但是父皇已经下令晚饭全部换成好消化的东西,而且一样凉菜都不许有,随行的几个御厨正紧锣密鼓的赶工呢。   “你们也去歇着吧。”赵碧嘉跟与展昭随行的几个侍卫道:“父皇还得一会才能出来。”   这明显是要跟展昭单独说话了,众人留下一堆羡慕嫉妒恨的眼神才离开,只是对展昭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我们去小溪边上走走?”   展昭点了点头,道:“小王爷请。”   踱到小溪边上,展昭忽然生出来一点感慨,道:“公孙先生同我说要对几位公主敬而远之……唉,我今日才知道他这话说的多么实在。”   赵碧嘉挑了挑眉,“公孙先生说的?”   这时候,带着公孙先生闲逛的包大人也到了小溪边上,两方人马打了招呼又分开。   “小王爷还真是精力旺盛啊。”包大人感慨一声,却没听见惯常有的那句“包大人所言极是”,不由得又叫了一声,“公孙先生?”   公孙策这才回过神来,一句“包大人所言极是”说的草草了事。   “公孙先生可是有了什么难处?”   公孙策摇了摇头,方才公主瞧他的眼神有杀气……这点要不要跟包大人说呢? 第20章 擦药   皇帝一行人在行宫里住了一夜,因为离避暑山庄已经不远了,第二天倒是没急着上路。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赵暄才闹过肚子,想让他安安稳稳多睡一阵子的缘故。   明懿和芸妍两个人坐在一辆马车上,明懿的气一直没消下去,就算坐在马车上也是不停的摔东西扯手绢。   “她们一家子受宠,什么都紧着她们来,连侍卫都听她的不理我。今儿这行程也是被那自小体弱多病的赵暄给耽误了!身子不好就别出门啊,还是皇子呢,怎么身子比我还弱!”   芸妍一阵阵的担心,她虽比明懿还要小上三岁,但是生母位份不高,又依附着苗妃过日子,自然是早早的成熟了,见明懿这等冲动,连忙劝道:“他毕竟是父皇唯一的皇子,精贵些也是应该的。”   明懿哼了一声,“我倒真希望庞妃能生个儿子出来!好好挫一挫他的傲气!”   芸妍只陪着嗯嗯啊啊,并不敢多说话。只是心里不住的安慰自己,明懿这两年便要嫁出去了,后头再说什么就跟她没关系了。   一时间没人说话,两人都默默注视着窗外,各自想着心事。   赵碧嘉刚好骑着马从她们两个前头路过。   明懿越发的不忿了,本就没消下去的气越发的高涨,她冷哼了一声,“不过是个还没长大的小丫头片子!”说着她挺了挺胸,掀了帘子,叫道:“碧嘉。”   赵碧嘉回头看了一眼,停下马来,用一种“原来是你”的眼神瞟了她一眼,“有事儿么?”   “你弟弟好点了没有?”明懿问道,“他自小多病,倒是不如你健康。”她上下打量赵碧嘉,掩口笑了,“外头日头毒,你可别又晒黑了,记得那年你晒黑了,那一年宫里都没见过珍珠,全让贵妃娘娘要去给你去涂脸了。”   “你说完了?”赵碧嘉扫她一眼,说着一甩鞭子,马蹄扬起灰尘来全部灌进了马车里头,呛得明懿打了好几个喷嚏,连眼泪都下来了。   “没规矩!连声姐姐都不叫!”明懿不住的抱怨,“一点仪态都没有!我看你怎么嫁的出去!”   芸妍借着给她擦脸整理头发,一句话都没说,但是她心里的活动还是不少的。   比方明懿跟碧嘉还真的是没法比。   她们这些公主是订了亲才能有封号,但是碧嘉六岁就有了封号,还是连皇后的女儿都不一定能封的镇国公主。   她身边的太监是宫里长的最周正的,一直跟在她身边的杨和安更是武艺高强,还能识字断文,可以说除了没有……比朝中许多大臣都要强上许多。   还有她的俸禄,在公主里头是最多的,就算跟一般的妃子相比……芸妍曾经听自己母妃算过,她的小金库怕是能在宫里排进前五。   芸妍听见的时候年纪还小,没怎么主意,后来懂事儿也曾仔细推敲过这句话,前五是个什么概念呢?   皇帝,太后,皇后,贵妃。   再下来就是她镇国公主赵碧嘉了。   芸妍隐晦的看了不住抱怨的明懿,心想你还真比不过她。   路上的第二天并没有什么不同,赵碧嘉早上骑着马前后逛逛,再去逗逗她的姐姐弟弟,这一早上就算是过去了。   下午日头艳,照理是在马车上过的。   这么悠悠闲闲又过了两个时辰,避暑山庄到了。   赵碧嘉跳下马车来,道:“坐了一下午腰疼,我自己慢慢走进去。”说完,她便看着母妃的马车从她身边经过,窗帘已经被掀开了,里头赵暄露出一张很是哀怨的脸,看着她满是羡慕嫉妒没有恨。   里头还传来张贵妃的声音,“你好好躺着,等身子好了你干什么我都不管你!”   这话配着他那哀怨的小眼神,赵碧嘉觉得自己似乎是笑出声来了……   赵暄扭头说了句什么,下一刻张贵妃的脸从窗户里出现,狠狠瞪了赵碧嘉一眼,“不许逗你弟弟!”   这回轮赵暄笑了,还冲她做了个鬼脸。   赵碧嘉想说她是怕赵暄坐马车无聊来着,只是马车已经过去了,她也只能暂时息了这个心思,不过现在看来他的确是不无聊了……   赵碧嘉活动了身子,沿着路两边往里走了。   因为皇帝一行人到来,里头很是有几份忙忙乱乱的,来来往往的人也都不停歇,不过赵碧嘉这张脸还是很有辨识度的,就算走的再快,也有人给她让地方。   这一幕叫不远处的包大人一行人看见了。   包大人身后跟着开封府的标准配置,公孙先生,展护卫,还有终于汇聚在一起的张龙赵虎王朝马汉四人。   看见路上的行人都对赵碧嘉很是恭敬,展昭叹了一声,道:“他从小这般长大,相处起来却是平易近人。”   公孙先生诧异的看了展昭一眼。   赵虎已经忍不住开口说话了,“你难道不知道她是——”   谁知道这句话却被包大人打断了,“小王爷。”包大人叫了一声。   赵碧嘉回头,看见这一群人不由得一笑,有种马上要发生命案的既视感。   她走过来道:“包大人。”只是坐了一下午的马车,腿脚难免不太灵便,走路姿势也有几分怪异。   包拯笑了笑,指了指展昭道:“展护卫得蒙皇帝恩宠,此次陛下专门让他贴身伺候。”   赵碧嘉想起来后头那些被包拯勾搭过来,挂着御前侍卫却在开封府任职的武林高手们,心想她爹真是个实心眼,这么一看,她觉得包拯的笑容越发的高深莫测起来。   “那包大人此番出来,是给展护卫认认路顺带认人了?”   包拯点了点头,“小王爷说的是。”   “其实在父皇身边一点都不费事儿。”赵碧嘉笑道:“父皇还得处理政务,多半都在山庄里头待着,就算要出游,那也是前呼后拥,好几百侍卫跟着的。”   展昭道:“多谢小王爷提点。”   包拯听了这话,那张黑脸上也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展护卫第一次伴驾,还要请小王爷多多照看了。”   “好说,好说。”   展昭拱手道:“多谢包大人费心。”说完又转向赵碧嘉,从怀里掏出一个玉质的小药盒来。   “我方才见小王爷走路不稳,像是因为不常骑马磨了腿的缘故,这药很是管用,宫里虽有御医,只是江湖里也有奇人,小王爷不如试一试?”   张龙只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的样子,而机智一些的公孙先生已经觉得哪里都不对了。   赵碧嘉觉得自己耳朵有点烫,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接过药膏。   展昭满意的一点头,道:“擦药的时候须得用力将药性化开才是。”语气很是有几分跃跃欲试,赵碧嘉甚至觉得下一秒他就要撸起袖子给她示范怎么在她身上化开药性了。   ……大腿内侧……   赵碧嘉脸一红,急忙低头,小声道:“还有事儿,先走了。”   展昭还想说什么,却被一直跟在赵碧嘉身后的杨和安挡住了去路。杨和安眼神阴冷,虽然不过是随手一挡,却将他封得死死的,甚至侧过来的手掌化作手刀,似乎随时都能攻击他的罩门一般。   两人僵持片刻,杨和安冷哼一声,转身跟着公主走了。   展昭摇了摇头,心想这人的确是个高手,只是他一转头,看见包大人一行人都看着他,不免问了一句,“你们这是怎么了?”   包大人一张面无表情的黑脸什么都看不出来,公孙先生像是被口水呛住了,不住的咳嗽,连带一脸的胡子都在抖动。   张龙赵虎两人交换了一个惊恐的眼神。   方才他说要给公主擦药?   他为什么还没有被灭口…… 第21章 冥婚   第二天一早,因为是头一天来,皇帝照例带着嫔妃儿女,王公大臣,还有一帮子侍卫等等,去避暑山庄后头景色最好的一片林子游玩。   以及倒霉悲催的真·小王爷赵暄因为拉肚子还没好,不能去离开净房超过三丈的地方,因此依旧还在室内待着。   只是皇帝还有张贵妃,甚至还有赵碧嘉许了不少愿,才叫他安安生生的待在屋里。   展昭因为是新近高端人才,因此没有跟普通侍卫一样列队而走,而是跟着包拯,在皇帝身边伺候着。   第一列队里头也有赵碧嘉,只是她依旧身着男装,跟其他两个公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是这些能伴驾的王公大臣们都是见她从小穿男装到处晃荡看习惯的,张口就是小王爷,言语间也分毫没有她是个公主的迹象,几乎跟包大人的黑脸一样毫无破绽……   所以依旧要给展护卫点个蜡。   众人陪着皇帝爬上了高地。   皇帝喘了两声,抹了抹头上的汗,叹道:“年纪大了,记得去年还没这么辛苦。”   赵碧嘉就在皇帝身边站着,听见这话下意识道:“年纪再大那也是第一个上来的。”   这话说的是又骄傲又霸道,又暗暗指了她父皇是名正言顺的皇帝。   皇帝听了很是开心,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又听了群臣们的几句恭维,眺望远方道:“这里的景色依旧这么好。”   “马屁精!”明懿小声的一句抱怨,听见的除了芸妍,还有武功高强,内力深厚,耳聪目明的展护卫。   听见有人说小王爷,展护卫自然是不乐意的,心里想这些公主还真是一天闲着无聊没事做,连自家的兄弟都要嫉妒,怪不得公孙先生要他敬而远之。   不由自主的,展昭瞪了她一眼。   这一眼自然是极具威势的,明懿被瞪的有些害怕,低下头来却又生出点别样的情绪来,等到再抬起头来脸上都有些红了。   只是才爬上小山峰,大家的脸色都是白里透红,她这模样倒是让人看不出来什么异常。   展昭收回视线,但是却很是敏锐的察觉似乎还有人在看,他顺着方向望过去,只见小王爷从来不离身的太监杨和安,阴沉着一张脸狠狠瞪了他一眼。   似乎这太监对他有莫名的敌意?   避暑山庄名字里头既然有个山字,自然是依山而建的。山庄建在崇山峻岭间约莫在半山腰的一处宽广的平底上,他们现在站的地方是山庄的最北边,后头是高山,往前看能将整个山庄一览无余,还能看见盘绕而下的山路,不远处奔腾的溪流瀑布。   总是算是除了山顶之外,景色第二好的地方。   皇帝正安安静静的欣赏着景色,顺便借着静思的借口好好休息一会。哪知于安静中忽然传来了一阵唢呐声音,夹杂着敲锣打鼓。   负责山庄的齐右充冷汗立即下来了。   “陛下,这……惊扰了陛下的情景!臣立即差人将他们赶走!”   “不忙,不忙!”仁宗很有兴致的摆了摆手,“这些民间小调,听听也很有意思。再者他们不过是经过,随他们去吧。”   有了皇帝这番话,齐右充抹了抹头上冷汗,总算是放下心来了。   等到外头的人走进了,赵碧嘉却看出点不太一样的东西来。   说起来这唢呐锣鼓等等,不管是吹的曲子还是打的节奏,都是个欢快的调子,但是外头的人都是一身的青灰色,腰上还系白布……送葬的?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仁宗问道。   齐右充看了一眼,冷汗继续往下流。   “……回……回陛下,他们这是……这是冥婚。”   一句话说的磕磕巴巴,却让在场不少人都起了兴致,特别是养在深宫里头的娘娘们,从小到大能出门逛逛是不假,但是哪儿见过这个。   “怎么还有个冥婚?死了也能成亲吗?”   齐右充抬眼看了皇帝,见他也是好奇的表情,这才开口解释,说话也流利了许多。   “这冥婚说起来跟平日里成亲也没什么两样,有媒婆上门提亲,三书六礼也是要走的,还要请算命先生合八字则日子,还有双方父母高堂,宴请亲朋好友等等……只是有一样不同。”齐右充专门买了个关子。   赵碧嘉长到十六岁,宫里一桩婚事都没办过,她自然也是好奇的,又正听到兴头处,不免问了一句,“什么?”   “成亲的双方都是死人!”齐右充故意板着脸说完这话,哈哈大笑起来。   除了听得入神的赵碧嘉,没有一个人被吓到……   “齐大人原先是说书出身的吧……”赵碧嘉幽幽道,又从仁宗皇帝身后走了出来。   仁宗大笑起来,“能吓住你的东西可不多!”   展昭也想起来上回小王爷见了尸体都还没什么反应呢,怎么会怕鬼呢?只是他见小王爷粉白着一张脸,还以为是被吓得狠了,不免用眼神好好的招呼了一下齐右充。   只是视线收回来的时候,又跟小王爷的太监不小心对上了。不用说,又换回来一个瞪视。   “你继续说。”仁宗皇帝招呼道:“只是这次却不许吓人了!否则朕专门给你开个茶楼,让你说书去。”   虽然明知道皇帝是开玩笑,不过齐右充还是很配合的苦着脸给赵碧嘉赔了不是,这才继续道。   “这冥婚有两种,一种是定亲之后没来得及过门,人就死了,第二便是死的时候还小,没来得及成亲。这两种埋下去都是孤坟,很是不吉利,因此便要找个同样亡故的,两人来个合葬,这样才能安家宅保太平。”   这一段话说的很是平淡,赵碧嘉觉得还不方才吓到自己那段话有趣儿,便有点埋怨的看了皇帝一样。   仁宗如何不知道自己女儿想什么,但他只是笑,什么都没说。   赵碧嘉看着那一前一后两口棺材沿着山间小道往后山去,问道:“这棺材怎么一大一小?两个看着都有点旧,都是从土里才起出来的?”   齐右充心里道一声佩服,没想公主胆子这么大,盯着棺材看得这等仔细,难道方才装着被吓到了是骗他来着?   齐右充撸了撸胡子,也看了一眼道:“您看前头那大一些的棺材,想必里头是个男子,又在最前头,应该是往他们家祖坟埋的。两个棺材上都有土,想必已经在地里买了一阵子了。说到这起棺材,也是有讲究的。”   说完这句话,齐右充不免又看了赵碧嘉一眼,方才这位公主说的也是“起棺材”,莫非也是个行家?   赵碧嘉还想再问,却被张贵妃阻止了,“小孩子问这些东西做什么,大中午的生生被你说出一身冷汗来。”   齐右充笑道:“娘娘莫要担心,您看他们大中午的抬棺材出来,虽然是冥婚,但是经这太阳一照,就什么都没有了。”说完他又叹了一句,“而且虽占了一个冥字儿,不过却是喜事儿呢,又要比正儿八经办喜事儿更加的讲究。为这一场婚事,怕是要花掉双方父母大半辈子的积蓄呢。”   仁宗皇帝从小便是最最心软又善良的人,听了这话不免皱了眉头,生怕有人从中牟利,转脸便招呼包拯,“你去查查。” 第22章 小王爷的腰……挺软的   包拯领命,正要转身离去,仁宗笑道:“你就是个实心眼,也不急在这一时,今日朕给你们放假,等明日了再说。”说着皇帝又转向齐右充,有点警告般的问道:“听你言语间对这事情如此的熟悉……想必冥婚一事兴起也有些年头了吧。”   齐右充的心又开始砰砰跳了起来,他低着头恭敬道:“的确如此,又因为这里是避暑山庄,沾着龙气儿,他们都爱从这后头绕一绕,再将棺材抬到后山去。”   “爱卿听明白了?”仁宗询问道。   包拯一点头,“陛下圣明。”   赵碧嘉看看这个又看看哪个,她可一点没明白。不过也没关系,到了避暑山庄没那么多拘束了,跟着父皇总能听见些只字片语的。   众人又在山顶盘旋一阵,这才慢慢往下走,就算是在避暑山庄,这山路毕竟陡峭,仁宗走了两步就觉得两腿打颤,急忙叫人抬了轿子,坐着下去了。   这一天算是再没什么官方活动了,众人各自散去。   赵碧嘉陪着张贵妃回到屋里,坐了没多久又想出去。   张贵妃正安慰赵暄,“其实外头也没什么好玩的,早上陪着你父皇爬山,可把人累坏了。”   只是赵碧嘉一句话却让勉强被安慰好的赵暄不乐意了,“外头什么都不好,她干嘛不在屋里待着。”   张贵妃哀怨的看了一眼赵碧嘉,忽然想起什么来,附在赵暄耳边小声道:“你姐姐年纪大了……是去看展昭的。”   赵碧嘉幽幽看了自己亲妈一眼:我都听见了……   赵暄怀疑的看了赵碧嘉一眼,也在张贵妃耳边小声道:“姐姐看上谁绑来就是了,干嘛要废这个功夫。”   赵碧嘉面无表情又将视线移到赵暄身上,你们能真的小声说话吗……   两人看着赵碧嘉笑得很是微妙。   只是赵碧嘉毕竟不是一般人,在领略祖国大好河山,以及顾念面子不出门两者之间果断选了前者,笑眯眯冲张贵妃道:“我出去玩了。”   又看赵暄,上手捏了一把他的小嫩脸,道:“姐姐替你多玩一会。”   赵暄目瞪口呆看她轻盈地、又很有节奏感地、几乎是跳着出了门,转头一脸控诉看着张贵妃,“你看她!”   张贵妃也幽幽叹了口气,无奈的表情跟方才如出一辙,“女大不中留啊……”   赵碧嘉顺顺利利出来,虽然方才屋里那番话对她的确有点影响,让她前进的脚步稍稍慢了下来,可是仔细想想……整个避暑山庄,展昭算是唯一的新人了;整个避暑山庄,也只有包拯的工作相对比较有趣味性……不去找他找谁呢?   心里默默的做了回心理建设,赵碧嘉再没有一点犹豫,往包大人的地方去了。   虽说仁宗让他歇一天明天再去查,只是包大人这等的工作狂是绝对不会多歇息半天的,赵碧嘉寻来的时候,包大人已经带了公孙先生,还有张龙赵虎二人出门了,小院子里还剩下王朝马汉两人,恭恭敬敬的站在一边。   “您来找展护卫?”马汉问道,虽然知道这个是公主,也知道宫里的潜规则是公主穿男装的时候要叫她小王爷,但是……叫不出来就是叫不出来。   王朝瞪了他一眼:你缺心眼啊,女孩子面皮都薄,万一把公主说走了呢!   “您先坐坐,方才有人送来了山里的野果子,您尝尝?”王朝笑道。   谁知赵碧嘉坦坦荡荡点了点头,“我找展护卫。”   一瞬间马汉胜利了,得意的看了王朝一眼。   王朝将人拉到一边,“去洗果子去!”见马汉还想说话,王朝道:“你忘了展昭来了之后,上个案子办得多么顺利吗!”   当然没忘……包大人还有公孙先生言语里慢慢的赞叹,都是对着展昭的。   让他去询问宫女,能将人祖宗八代的籍贯,迁徙等等都能问出来。   甚至连公主也倾力帮助……当然公主以前对他们也是挺好的,但是仅仅止步于礼贤下士。   见马汉明白他的潜台词,王朝又意味深长说了一句,“陛下可又给咱们包大人派新差事了……”   说起来这个走哪儿哪有冤情的体质,他们自己也觉得挺无奈的,不过好在现如今有了帮手,什么都不在话下。   两人眼神交流了片刻,马汉去洗果子,王朝倒了茶来,道:“展护卫还没回来。”   话音刚落,就见展昭从门外进来,看见赵碧嘉一笑,道:“小王爷来了。”   赵碧嘉自然也是回了一个微笑,“展护卫。”   展昭隐晦的看了看她的腿,问道:“好了?”   赵碧嘉只觉得被他视线扫过的地方像是爬过一群毛毛虫,还是一边爬一边掉毛的那种,从腿上一直痒到了心里。   “嗯,”赵碧嘉点了点头,连声音都柔和了许多。   王朝拉着瞠目结舌的马汉,将果子放在桌上,两人一起走了。   展昭皱了皱眉头,道:“小王爷……可曾习武?”   赵碧嘉摇了摇头。   展昭道:“早上爬山的时候我见小王爷腿脚无力,下山更是不住颤抖,想必是下盘不稳的缘故。若是每天扎上一个时辰的马步,想必能好上许多。”   扎马步啊……   赵碧嘉犹豫中又有点期待,展昭见她这样子却摇了摇头,道:“我示范给你看看。”   说着,他撩起衣裳下摆,双腿微微下沉,摆好了姿势跟赵碧嘉道:“你踢我一脚试试。”   这下更犹豫了……她可是公主,十几年的形象气质……从来没踢过人,只是……赵碧嘉左右看看,除了展昭就是杨和安了,倒也没什么大碍。   于是她笑得很是灿烂,不过到底还是觉得踢人不好,只用了四五分的力气踢了上去……纹丝不动。   展昭笑得很是自信,收了马步起身道:“你来试试。”   话说到这份儿上,赵碧嘉也没什么可推辞的了,当下摆了个跟展昭一模一样的姿势——她自以为一模一样。   展昭皱了皱眉头,“再往下一点……背挺直……”   第一次总归不是那么顺利,赵碧嘉依照他的指示做了几次,不过展昭总归还是不满意,他上前两手握在赵碧嘉腰间,道:“再往下,用力!”   赵碧嘉一下子就软了,只觉得热血上涌。她咬着嘴唇,心里默念:这是个私教,这是个有银子也请不来的私教……这么念了许久,总算是不面红耳赤了。   只是一边杨和安的眼神,像是要把展昭吃了。不过杨和安是最听话的一个人,没有赵碧嘉的话,是什么动作都不会有的。   展昭总算是满意了,看着赵碧嘉有模有样的马步笑着点了点头,“就这么下去,我保证等明年再来爬山的时候,小王爷一定身强体壮一点不累了。”   展昭坦荡荡的姿态让赵碧嘉也没那么窘迫了,只是……他为什么还要说话呢!   “小王爷的柔韧性倒是不错。”言语间还有点回味。   杨和安终于忍不住了,咬牙切齿飞到展昭面前,“久闻展护卫盛名,江湖人送南侠称号,杨某不才,想讨教一二!”   展昭笑了起来,他早就手痒了。   宫里的侍卫跟他们这种江湖出身的侠客明显不是一个路子,而且听公孙先生的意思,就算是客客气气的请教武功也是顾忌良多,他来开封府月余,连个比武的人都没有,今天总算是有人主动出手,他立即兴奋了起来。   展昭道:“请!”   杨和安也不多说,变掌为刀,便攻了上去。   赵碧嘉知道展昭武功高强,也知道杨和安武功高强,但是具体是怎么个高强法,她就一点都不知道了。   不管是早先展昭在耀武楼上的展示,还是杨和安平日里的身轻如燕等等,都是演的成分居多,这下实打实的打了起来……赵碧嘉已经看得目瞪口呆,早就忘了累了。   杨和安的招数偏向灵巧,速度快,角度刁钻,这也跟他是个太监有关系。   至于展昭,招数走的是大开大合的路子,阳刚至极,不愧一个侠的称号。   两人你来我往,斗了不知道多久也没分出胜负。   展昭忽然往外一跳,大笑道:“痛快!”   赵碧嘉看见汗水顺着他两鬓流了下来,被太阳光照成了金黄色。   杨和安眯着眼睛,低头看着自己手掌,展昭笑道:“杨兄武艺高强,只是少了跟人对战的经验,况且你怕是比展某还要年轻几岁,若是也在江湖上走一遭,怕是就没有展某什么事儿了。”   杨和安深吸了一口气,“多谢展护卫指点,只是我毕竟不如展护卫这等收放自如,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不好承认的。”说着他转头看着赵碧嘉,“时辰到了,该回去了。”   赵碧嘉嗯了一声,随即愁眉苦脸起来,冲杨和安招了招手,“来扶我,腿不能动了。”   展昭笑道:“第一次都是这样的,多来几次就好了。”   赵碧嘉腰酸背疼腿抽筋的慢慢走回去了。 第23章 血腥味   来避暑山庄的头一天,上午陪自己的皇帝爹爬山,下午在展护卫的威逼利诱下扎了一下午马步,以及看了一下午武术表演。   虽然有点累,不过这待遇勉强也还算是不错。   不过扎了一下午的马步也不是没有后遗症的。   比方她第二天早上起来的特别晚,还有就是像被人从头到脚碾过一遍。   赵暄还在笑话她,“爬个山就能累成这个样子,我看姐姐你还是好好待在屋里哪儿都别去了。”   才不告诉你我还看武林高手比武了呢。   不过腿酸成这个样子,的确只能走平路,哪儿也去不了。赵碧嘉穿了女装,大大的裙摆能稍稍掩盖一下她有点僵硬的走路姿势。   “我们去找父皇?”赵碧嘉伸手拉着赵暄,有点嫌弃看着他,“你好了吧?”   “当然是好了!”赵暄很是不服气。   两人又一起回头看张贵妃,张贵妃急忙摆手,“去吧去吧,也叫我清静清静。”   姐弟两个结伴到了皇帝屋里。   这个时候仁宗已经用完早饭,进行过一场有益身心的散步活动,正坐在哪儿听礼部的官员汇报这些日子的行程。   没什么好避讳人的,不过毕竟算是正式场合,太监搬来屏风,让赵碧嘉坐在了后头。   不多时,又有太监来回报,“包大人跟齐大人求见。”   听了一大堆奇怪但是必不可少仪式的赵碧嘉正觉得无聊,听见这两人进来,知道是昨天冥婚的事儿有了结论,来了兴致,仔细听他们说话。   两人进来,先给皇帝行礼,包大人开口道:“回禀陛下,昨日之事臣已经有了头绪。”   仁宗哦了一声,“你说说看。”   “这冥婚一事在当地的确很是时兴,也正如齐大人所说,多数人家都会抬着从避暑山庄后头绕上一段路,沾一沾龙气……”   赵碧嘉一边听着一边想这包大人的确忠君,人看着老实,不过也的确会办事会说话,先考虑的都是皇帝的安危。   果然仁宗听了很是满意,笑道:“爱卿办事,朕自然是放心的。”   君臣两个很是惺惺相惜互相微笑赞扬了一阵,包拯这才继续道。   “昨日那两户做冥婚的人家,男方姓龚,是本地的地主,死的是他们家里的小儿子。女方姓高,家里略有几亩薄田。臣去双方家里询问过,都说这亲事是双方自愿的,男方家出了两百两银子,女方家里也说的确是这么回事儿。”   赵碧嘉皱了皱眉头,这听起来倒像是女方家里占了便宜。   仁宗面色也沉了下来,他也算是个体察民情的好皇帝了,自然知道两百两银子是个什么概念。   “不是个小数目……”仁宗也皱了皱眉头,“朕怎么觉得这女方家里有卖尸骨的嫌疑……”   赵暄年纪还小,又在屋里闷了两天,好容易出来可不是为了听这个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得不见了,赵碧嘉倒是老老实实一直坐在屏风后头听着。   还没等包拯开口,齐右充道:“不多不多。就算是冥婚那也是埋进男方家祖坟的,说起来也是他们家里添丁进口,好事成双。这高姓女子死的时候十六七岁,正是好年纪,这个年纪没成亲的女孩子尸骨最是难找了。男方家里又是小有田产,要我说,这两百两银子的聘礼还算是少了。臣记得上半年有一宗冥婚,女方家里收了五亩上等水田,镇上的一处两进小院,再加上两百两银子。”   仁宗皱着的眉头一直没松开。   包拯也道:“根据臣等的调查,这没等定亲就去了的女子尸骨的确不好找。”包拯回忆了片刻,“就是不到十岁的女童尸骨,也是有人要的。昨天陛下见的那一宗,说起来男女双方年纪合适,女方也未曾定亲,男方出的银子的确是比平时要少一些的。”   皇帝嗯了一声,略有不快,道:“朕知道了,你们出去吧。”   包拯跟齐右充告辞。   皇帝道:“你也出来。”   赵碧嘉小步子迈着,从屏风后头绕了出来。   “怎么今日这样文静,朕平日里见你穿女装也没这等文雅的走过路。”皇帝还以为是这女儿听见他方才语气不好,想安安生生的怕他怪罪,因此安慰道:“朕只是感慨一番,怎么也牵扯不到你头上的。”   看见皇帝爹这样的贴心,赵碧嘉觉得扎马步扎过劲儿这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方才看见暄儿也来了,怎么不见他。”皇帝问道。   赵碧嘉笑了笑,“他都两三天没得动了,早跑出去玩了。”   皇帝笑了两声,“他这性子……”具体怎么样,后半句也没说出来,只是赵碧嘉看着父皇的脸色有点惆怅,不由得想起亲妈张贵妃时常说的话来。   “……你弟弟年纪还太小,心里总想着玩,你父皇又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难免娇惯了些……只是你父皇毕竟已经年过五旬……你弟弟才不过十岁出头,性子还没定下来……”   “……总之你受累了,平日里记得孝顺父皇,也要好好表现出沉稳的一面来,你俩毕竟是亲姐弟,让你父皇看见了也好知道你弟弟将来也是能沉稳下来的……”   其实说白了,就是赵暄还没长大,性子还没定下来,父皇担心自己等不到那一天了。   这想着赵碧嘉也有点惆怅了,心想不能叫他看出来自己已经知道他心里的想法。   赵碧嘉上前挽了仁宗皇帝的胳膊,笑道:“他这性子还不跟父皇一模一样?我听狄娘娘说了,父皇小时候可调皮了。”   仁宗笑了起来,“我可是你父皇,有你这么说自己亲爹的吗?”   两句话说的仁宗兴致又高了起来,笑道:“这次出外避暑,她同八贤王留在宫里陪着母后,回头我们去打些猎物给她们带回去尝尝。”   父女两个又说了两句话,仁宗这才放赵碧嘉离开。   只是她腿酸的不行,连下楼梯都得叫杨和安扶着,哪儿也去不了,虽然杨和安说能背着她走,只是这避暑山庄里头人来人往的……   赵碧嘉倒是不怕被别人说恃宠而骄啊,有恃无恐啊,或者架子大之类的,但是肯定会被母妃还有父皇,特别是赵暄嘲笑的,所以她很是安安生生的待了两天。   这两天也没见再有人抬着棺材上山了,她无聊的时候还叫了齐右充来问话,“怎么这两日没有冥婚了?”   避暑山庄赵碧嘉年年都来的,齐右充自然也是知道她的性子,很是笑了两声,“公主,这一年到头能死几个人?又有几个是没成亲的?又有几个祖坟刚好在后山的,再者这里可是避暑山庄,头一次是陛下刚来,我没防备住,要是再不小心让人上来,我这乌纱帽还要不要了。”   赵碧嘉看了他一眼,“齐大人难道就没去吃过这冥婚的酒宴?”   齐右充干笑,“自然是吃过的。”说完他就半真半假的变了脸色,苦笑道:“臣这是又被公主诈出话来了,您可一人知道就成,千万别告诉陛下。”   赵碧嘉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笑道:“所以这……来沾龙气的说法……”   “千万别说出来!”齐右充吓得一头冷汗,看着赵碧嘉的眼神满是哀求。   赵碧嘉冲他笑了笑,齐右充重重点头,“下次带公主去!”   赵碧嘉满意极了,“齐大人真是个好人。”   齐右充苦笑着出去了。   休息了两天,赵碧嘉觉得自己腿好得差不多了,跃跃欲试带着杨和安又出门……找虐去了。   侍卫们都是三班倒,这两日仁宗皇帝也没怎么出门,都是在山庄里头转转,因此展昭也空闲了下来,赵碧嘉过来的时候,他正穿了一身短打,在院子里头练拳。   腰细……   腿长……   赵碧嘉急忙低下头来,杨和安阴沉着脸清了清嗓子,展昭收了拳,过来笑道:“小王爷,杨兄。”   赵碧嘉回了一句“展护卫”,只是从来没见他这么穿过,有点视线不知道往哪儿放的感觉。   展昭笑道:“腿不酸了?”   赵碧嘉道:“好了很多。”等一下……“其实还是有点酸的。”   展昭大笑起来,“不如今日我教小王爷一套入门的拳法如何?除了能强身健体,也能稍稍有些自保的能力。”   赵碧嘉看着展昭的笑容,下意识点了点头。   展昭走进两步,却忽然变了脸色,连眼睛也瞪了起来,“血腥味!”   两人被他忽如其来的郑重吓到了,齐齐注视着他。   展昭鼻子抽动两下,朝着赵碧嘉的方向走来。   这不可能,这里是避暑山庄,四处可见巡逻的侍卫,完全不会有死角,又怎么会有血腥味! 第24章 小王爷受伤了!……吗   眼见展昭距离赵碧嘉越来越近,若是平时,杨和安就要上来拦了,只是展昭脸上的表情无比郑重,血腥味那几个字听得杨和安的心也是砰砰直跳。   再怎么自视甚高,他也是有自知之明的,江湖经验不及展昭,查案子的经验更是不如展昭了,他紧紧抿着嘴站着,看着展昭动作。   展昭走到赵碧嘉身边,怀疑的眼神落在她身上,鼻翼抽动,又继续往前走。   赵碧嘉提起来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只是展昭走出去没两丈又停了下来,“味道淡了?”他皱着眉头,语气里满是怀疑,有点不敢相信的转头回来。   就这么一步,两步……停在了赵碧嘉身前。   赵碧嘉紧张的连呼吸都不敢了,心里不住的默念:不是那个……不是那个……   展昭上下打量着赵碧嘉,迟疑道:“小王爷……”忽然他变了脸色,“你身上有血腥味!”他一脸焦急道:“谁伤了你!”   展昭瞪着眼睛就要去拉赵碧嘉的手。   赵碧嘉从他停在自己身前,说自己身上有血腥味开始,就已经窘迫的连眼神都不敢转了,只觉得展昭虽然在她面前晃来晃去,但是她什么都看不见。   展昭的手动作极快,没等赵碧嘉回过神来或者有什么反应,他就已经抓住了赵碧嘉的手腕。   赵碧嘉的脸上哄的一下全红了。   这跟以前不一样!一点都不一样!   以前展昭捏过她的肩膀……隔着衣服;揉过她的腰,隔着衣服;可是这一次捏着手腕……两人中间什么阻隔都没有。   赵碧嘉从来不知道手腕也能这么敏感。   她能感受到展昭掌心的纹路,感受到他虽然温热但是干燥的手掌,还有……   “你干什么!”   展昭伸了手指出来,在她手腕上摩擦,一直痒到了心里。赵碧嘉想缩回来,可是展昭的力气大的惊人,死死攥着她的手纹丝不动。   赵碧嘉红着脸瞪他!只是这训斥小的像是撒娇,声音还有点哑,再加上脸是红的,眼角还有一丝水痕……   可惜展昭光顾着看她的手了,什么都没看见。   不过好在这声训斥让杨和安清醒了,“放开她!”杨和安怒道,立即便掌为刀,冲展昭攻了过来。   展昭一手应付着杨和安,一手还抓着赵碧嘉的手腕不放。   “小王爷身上有伤!你别动,我给你号脉,看你——”究竟伤在哪里了……   展昭忽然愣住了,连杨和安劈到他颈间的手都没见。   “不许伤了他!”赵碧嘉看见了,她是知道杨和安的手刀能一连劈断五块瓦片,还是上好的御制瓦片,用劲儿摔在地上都只能蹦一个角的,而且看杨和安这起手的姿势和气势,他分明用尽了全力。   听了公主的吩咐,杨和安眯了眯眼睛,不过还是稍稍控制了力道和方向,这一掌刀从他颈间移到了他肩膀。   展昭被他劈得踉跄了两步。   “你还不放开!”赵碧嘉娇嗔道。   展昭这才发现他还死死抓着赵碧嘉的手,拉着她一起朝后退了两步。   “是!”展昭慌忙放手,速度快到好像赵碧嘉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放开赵碧嘉之后,展昭连头也不抬一下,低头看着自己鞋面上的暗纹。   院子里安静极了,杨和安默默走到赵碧嘉身边,心想再不能叫着登徒子占公主一丝一毫的便宜了!   赵碧嘉深吸了两口气,想起不知道是哪辈子看到的鸡汤,反正大概意思就是只有勇敢直面,才能彻底过去。   她想了想,强装镇定开口道:“我没受伤,我是……”   ……还是说不出来……   “总之我没受伤!”又回到了第一句,还有点恼羞成怒。   “是!”展昭答道,声音刻板的像是宫里训练出来,又有一点用力过猛,压制情绪的味道。   只是赵碧嘉也没听出来。   “你……”赵碧嘉看着展昭,声音缓和了一些,“你不是要教我打拳吗?”   哪知这话说出来,展昭忽然朝后退了,他还退了不止一步,蹭蹭蹭的跟赵碧嘉之间的距离都有一丈多了。   赵碧嘉一看火气就上来了,“你!”这第二个“你”字跟第一个可谓是天壤之别,里头满满的怒气,能点燃干柴,立即烧成烈火。   展昭又往后头退了两步,“公主赎罪,臣原先是不知道公主是公主,这才多有冒犯,望公主莫要怪罪。”   赵碧嘉瞪圆了一双眼睛,“你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满朝的文武百官,还有你开封府的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包大人那么周全的一个人,会不告诉你?公孙先生向来小心谨慎,会不特意提点你?连你开封府的厨子都知道我是公主,你会不知道!”   我是真不知道啊……   展昭抿了抿嘴,道:“公主要打要骂,臣都受着。”   受你妹!   “你怎么会不知道?”赵碧嘉咬着牙问道:“我父皇三个女儿你知不知道?”   展昭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还有一个儿子是最小的,你知不知道?”   展昭又点头。   “你见过我一个姐姐一个妹妹了?”   展昭继续点头。   “我这样子,怎么可能是最小的!你别告诉我,我女扮男装一点破绽都没有!”   展昭犹豫了片刻,这次没点头也没摇头。   赵碧嘉气得眼圈都红了,还差点掉出半滴眼泪来,上前狠狠踢了展昭一脚,“你就是故意的!”   说着她头一扭,冲杨和安道:“走!”说着也不等杨和安了,自己就冲着门口跑了出去。空中还飘来她的声音,“我再也不要见你了!”   杨和安狠狠瞪了展昭一眼,“不许跟上来!”   谁知走出去没两步,他就察觉身边有人,回头一看展昭就在他身边。杨和安眼睛一瞪,伸手就攻了过去,“公主叫你不许跟着,你没听见!我看你这耳朵是不想要了!”   展昭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让了他两招,还被他一掌打在了腰侧,这才苦笑着开口,“要去接包大人,出门只有这一条路。”   杨和安只觉得胸口一阵憋屈,从他当了公主的太监之后从来没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他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恢复了清明。   “你好自为之。”说完他再也不理会展昭,追着前头的赵碧嘉去了。   赵碧嘉跟杨和安两个消失不见,展昭却没有像方才说的那样去迎接包大人,而是放慢了脚步,缓缓的朝前走着,一脸的凝重,似乎在思考什么严肃正经的人生问题。   “展护卫。”   走了不过三五丈,展昭忽然听见有人招呼他,抬头一看,正是包大人,身后跟着公孙先生还有王朝马汉等四人。   “方才见到小王爷怒气冲冲过去,打招呼也不理,可是出了什么事情?”包大人的声音一如往日般的慢悠悠,脸色也跟两人第一次见面一样的黑。   展昭苦笑两声,“包大人,你可害苦我了。” 第25章 包大人:展护卫于深夜在公主屋外徘徊   包大人一张黑脸依旧面无表情,但是作为开封府师爷的公孙策不免有些不开心了,“展护卫何出此言?”   展昭苦笑两声,看着周围随处可见的侍卫,还有一脸好奇王朝马汉四人,道:“我们回去再说。”   包大人看他一眼,迈着四平八稳的官步,打头回了小院子里。   “公主……”展昭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我进宫那天遇见的小王爷……是公主?”   包大人嗯了一声,看着展昭的眼神里还有点惊讶,似乎再说你不知道?   展昭点了点头,“我……”他想起方才拉着公主的手,掌中触感细滑无比,浑身的寒毛都起来了,下意识甩了甩手,想将这感觉甩出去。   只是……他除了拉过公主的手,还捏过肩,揉过腰……   一瞬间,展昭脸上的表情变成了矫枉过正的严肃,“我的确不知道,前些日子对公主多有冒犯——”   “噗。”马汉笑了出来,上前重重拍了展昭的肩膀,只是这地方才被杨和安重重击过一掌,方才不觉得,现在怕是已经肿了。   展昭朝后缩了缩,不由得挺起腰来。   “我说你胆子怎么那么大!”马汉一脸的坏笑,“还以为你是真的坦荡荡呢。”   展昭脸上的表情越发的不好了,他环视身边的这一圈人。   包大人惯常的黑色面庞,什么都看不出来;公孙先生虽有胡子挡着嘴,但是他脸上已经开始抽了,至于张龙赵虎等人……有人不敢看他,有人已经笑了出来。   张龙上前安慰般的拍拍展昭,同情道:“公主是整个皇宫里头脾气最好的一个,平日里都不会大声说话的,更加不会怪罪你的。”   不,你不知道……展昭无奈的看着张龙,我该摸的不该摸的都上手了啊!你知道我闻见什么了吗!!!   反正一点没有被安慰到。   包大人看了公孙策一眼,公孙策忽然收敛了脸上笑容,正色道:“展护卫,你为何会不知道陛下的子女呢?”   包大人也很是担忧,看着展昭满是关切道:“本府乃开封府府尹,你是陛下亲封的四品御前侍卫,又在开封府供职,将来进宫见驾的机会数不胜数。公孙先生,你好好同展护卫说说。”   虽然只点了公孙先生一个人的名字,但是剩下的几个人都没挪窝,似乎,应该,大概,可能,也许,或者……不是留下来看他笑话的吧……   展昭想了想,不过这会他脑子有点乱,还没想好怎么问呢,就听见公孙先生道。   “关于陛下的这些子女,你知道多少?”   展昭一个激灵,想起方才赵碧嘉声厉色荏的质问来,不由得就跟着她走了。   “陛下有三位公主,一位皇子,皇子是最小的。小王爷……公主排行老二。”   公孙先生赞许的点了点头,随即又是怀疑的眼神,“你这不是都知道吗?”还有半句未尽之言:你该不会是故意装傻的吧。   就是这个眼神,方才公主看他也是一样的意思。   包大人咳嗽了一声,公孙先生脸上的神色又严肃了些,正正经经的解说起来,“陛下三位公主,大公主今年一十七岁,是苗妃所出,叫做明懿;二公主——”他顿了顿,“就是小王爷,是张贵妃所出,今年一十六岁,叫做碧嘉,这也是唯一有封号的公主。”   展昭打了个寒颤,“镇国公主?”   公孙先生赞许的点了点头,只是看他的眼神越发的怀疑了:你连公主的封号都知道……   “三公主是昭仪周氏所出,今年一十五岁,名叫芸妍。还有一位皇子。”公孙先生的解说已经到了关键时刻,“赵暄,十一岁,才被封了魏王。”   公孙先生说完,包大人正直里夹杂着一点疑惑的声音响起,“展护卫……你是怎么把十六岁的公主认成十一岁的小王爷的?”   展昭一时语塞,满肚子的委屈冲出来只有一句话,“我是个江湖人士啊。”   “不错,大概我都知道,可是……我印象里的小王爷十几岁,公主……公主扮了男装也是十几岁,我——”   “等一下,”公孙先生忽然开口,“展护卫来开封府也有数月了,进宫怕是不下十几次,再加上这次避暑山庄之行……难道你从来没有见过真的小王爷?”   展昭沉痛的点了点头。   公孙先生跟包大人对视一眼,包大人叹了口气,“这也怪不得展护卫了……”说着上来拍了拍展昭的肩膀,“公主为人宽厚,你去好好的道歉,公主想必也不会怪你。”   公孙先生叹了口气,也上来拍了拍展昭的肩膀,“小王爷路上吃坏了肚子,现在都还没怎么出来过。”说完便跟着包大人去了内室。   张龙赵虎四人一起围了上了,眼神嬉笑中带了点怜悯。   “好好跟公主说说。”张龙凑热闹般也拍了拍展昭的肩膀,“拿出你……”他使了个你懂得的眼神,诚恳道:“……的勇气来。这不怪你,真的。”   展昭:我觉得你这是不怀好意……   自打展昭来开封府,武功高强,行事沉稳,很快便盖过了他们四个土著的风头,虽然佩服是挺佩服,心里也服他,但是……好几个月总算抓住一个把柄……   四人排着队一一上来拍着他肩膀表示安慰。   赵虎:“机缘巧合……”   王朝:“上天注定……”   马汉没词儿了:“节哀顺变?”   所有人都走了个干净,院子里头只剩下站在中央的展昭,他喃喃低语道:“公主说再也不想见我……”   说完他回过神来,伸手抚上自己被无数人掌拍过的肩膀。   “真疼啊。”   赵碧嘉一路怒气冲冲回到屋里,直接将自己摔在了床上,左拧右拧一阵子觉得不满意,又坐起身来叫道:“杨和安呢!”   杨和安从外头进来,低眉顺眼道:“公主。”   “你刚跟他打起来了?”   杨和安点了点头,“在他身上打了两掌。”   赵碧嘉觉得自己的心情有点奇怪。   听见展昭被打了有点心疼,可是……想着他追出来被杨和安打了又有点开心。   赵碧嘉嘴角微微翘起,道:“他毕竟是父皇的侍卫,你下次下手轻一点。”   杨和安简短的回了一声“知道。”   屋里沉默了一会,赵碧嘉又问:“你俩说什么了?”声音里有点雀跃,还有点忐忑。   杨和安想了想,那句“出门只有这一条路”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公主知道的,便义正言辞道:“我狠狠警告他一番,并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赵碧嘉略有沉闷的嗯了一声。   赵碧嘉还想问什么,张贵妃身后跟着宫女进来了,宫女手里还端着个小汤盅。   “快把这个喝了。”张贵妃笑着在女儿身边坐下,道:“这等日子就别到处乱跑了,好好在屋里歇着!”   赵碧嘉想起今天这场一点都不愉快的外出,不由得点了点头,接过张贵妃手上的乌鸡汤,坚定道:“哪儿都不去了!”   这么一待就在屋里待了三四天,耐着性子哪儿都没去。虽然没明说也不敢细想,可是赵碧嘉不免还是想展昭怎么还不来……赔礼道歉。   等到第四天,实在是坐不住了,赵碧嘉给父皇问安的时候专门多待了一会,果然碰见了包大人。   “公主。”包大人很有姿态的微微点头,算是行过礼了。   “包大人。”赵碧嘉叫了一声就没了动静,只是她的语气表情,后头明显还有半句话。   “这两天怎么不见展护卫?”赵碧嘉问了一句,不过说出来她自己也有点心虚。因为心里那点不可言喻的小激动,她连门都没出过,展昭……展昭在她父皇身边当侍卫,她这是故意没见着人。   包大人淡淡道:“展护卫这两日深夜还在宫外徘徊。”   赵碧嘉唰的一下脸上就热了起来,有点害羞低了头,因此也就没看见公孙先生那矛盾又佩服的眼神。   “微臣告退。”包拯见赵碧嘉许久没什么吩咐,便带着公孙先生告辞了。   两人出来,包拯叹了口气,“展护卫这两日值夜班,真是辛苦他了。”   公孙先生:虽然觉得哪里不对,但是更加的崇拜包大人了。 第26章 穿女装的公主……不忍直视啊   送走包大人,赵碧嘉想了想,回去从里到外换了女装,按照二八少女的标准,将自己打扮起来,往日不喜欢的耳环发簪也一个都没落下,甚至还上了些胭脂。   赵碧嘉的肌肤本就晶莹剔透,她还有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加上上好的胭脂水粉,整个人都能发出光来。   “公主长的真好看!”月若给她梳妆打扮完毕,稍稍退后两步,仔细打量片刻,赞叹道。   赵碧嘉笑了笑,缓缓的起身,头上的簪子发出几声脆响,整个人都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我去见母妃。”   张贵妃看见女儿这个样子,也是愣了一愣,虽然她闺女长得好看,但是从小到大最不喜欢的就是打扮,别的公主整日的什么霓萝纱,云水绢等等往身上穿,一条裙子能罩上四五层纱。她可好,什么复杂的东西都不要。   就算让她穿个粉嫩的颜色,都要推三阻四的好几次。   好在人长得好看,又青春靓丽,衣服虽然简单了些,不过也是上进的贡品,倒也没叫人比下去。   不过今天……她居然穿了两层的裙子,张贵妃欣喜之余不免又生出几分忐忑来。   仔细的想了想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她是不是对女儿有点疏忽了?   “快来坐。”张贵妃一边招手一边笑,她也不敢问赵碧嘉怎么穿的这样隆重,而是曲线救国一般道:“这个颜色好,你本来就白,倒是相得益彰了。”   赵碧嘉笑了笑,标准的笑不露齿的大家闺秀,“母妃真是的。”   张贵妃噎住了,急忙回头瞪了一眼自己的大宫女兰君:赶紧去查!!!她这两天都见谁了!!!   兰君出去,又有宫女上来倒茶送点心瓜果等物,张贵妃看着赵碧嘉小口小口的吃着,要说现在算是仪态万芳了,也附和公主的标准了……可是看着怎么就那么渗人呢?   “赵暄呢?”赵碧嘉吃了两口水果,道:“这紫葡萄不是他最喜欢的吗?再不来我要吃光了。”   张贵妃笑道:“你吃你的,你父皇还能短了你这点水果不成?”说着又招来一个宫女,“去看看他醒了没有。”   不多时,宫女带着赵暄进来。   睡眼惺忪,一看就是刚起来的样子。   赵暄先看见桌上只剩下三颗的紫葡萄,然后看见这三颗葡萄都被他姐姐吃到嘴里,赵暄顿时清醒了,两步奔到赵碧嘉身边,“姐姐!你——”   赵暄抬眼看见赵碧嘉的装束,还有她脸上那个羞涩中带了一点不怀好意的笑容,立即呆住了,他机械的转头去看张贵妃,又转头回来看自家姐姐。   “姐姐你没生病吧……”赵暄小声喃喃道。   “自然是没生病啦,我好好的。”赵碧嘉嘴角含笑,说话也温温柔柔的,可是却把赵暄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平常的姐姐会跟他说“我都吃了,谁让你睡了那么久”,也会说”你才生病了呢!”   这……跟平常的姐姐根本不是一个人啊!   赵碧嘉看着赵暄还有张贵妃这两个平日里最接近的人惊讶成了这个样子,很是满意的笑了。   她微笑着站起身来,伸手给赵暄道:“快来,姐姐带你出去玩。”   赵暄吓得几乎都要往张贵妃怀里扑了。   可是赵碧嘉迈着缓慢却是不用拒绝的步子,走到张贵妃身前,将赵暄拉了出来,“下午了,外头也不热了,多晒晒太阳对身子好。”   赵暄被她拉着往前走,却还不住的回头看着张贵妃:母妃……救我……   张贵妃笑得心惊胆战,朝忽然回头的赵碧嘉挥了挥手,“你们两个好好玩。”又安慰赵暄,“回来给你吃葡萄。”   赵暄就这么被扯走了。   赵碧嘉拉着赵暄的手,身后跟着从来形影不离的杨和安,往开封府众人居住的小院子里去了。   早上包大人的话让她又有了信心,她此番就是要去展昭面前耀武扬威的!让他看看自己有多么的眼缺,她好好的一个公主!怎么就认不出来了!   赵暄一路不敢说话,跟着大步向前想着自己心事的赵碧嘉一路到了院子里。   展昭的确是在值夜班,下午刚睡醒,脸上还有点肿,正在院子里头打拳当做舒筋活血了。   看见有个盛装打扮的女子过来,他下意识收了拳脚,只是再仔细看一眼……吓得连头都不敢抬了。   赵碧嘉牵着赵暄的手,缓缓走到了展昭面前。展昭脸上略有疲惫之色,倒是应了包大人那句话,深夜于……徘徊。   赵碧嘉心里不免又生出几分喜来。   展昭虽然低着头,但是他个头在那儿摆着,又不能明目张胆的左顾右盼,因此还是能看见赵碧嘉的……甚至她脸上的表情也能看个十之七八。   赵碧嘉笑得如同刚刚统一六国,做了历史上第一个皇帝的秦始皇,又或者改了国号,第一次名正言顺接受百官朝拜的武则天,总之那个笑容,让展昭从脚底板一直冷到了天灵盖。   他甚至都忘了行礼。   “展护卫。”赵碧嘉的声音柔柔的,又带了几分刻意的甜,展昭抖了一下,咬着牙还是说出来那两个字。   “公主。”   赵碧嘉又笑了,她伸手扯了扯一直被她牵在手里的赵暄,抑扬顿挫道:“展护卫当了多日的侍卫,却连我父皇唯一的儿子都未曾见过,我今儿有空,特意带着他来给展护卫瞧瞧。”说完还抿嘴笑了笑,“以后可再别认错了。”   赵碧嘉在宫里长到十六岁,她的母妃是皇帝最最喜欢的张贵妃,斗倒过一届皇后,掌管过一段时间的宫务,因此后宫女子那等无事也能说出几分挑逗的语气她学了个十成十。   不过要叫赵暄说,她这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至少赵暄听张贵妃说话从来没起过鸡皮疙瘩。   “小王爷。”好在展昭反应快,及时拱手,跟赵暄见礼。   虽然赵暄年纪还小,不过看见眼前这场景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指定是展昭得罪他姐姐了呗。   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赵暄松了口气,幸灾乐祸冲展昭笑了笑,很是大度摆了摆手,“展护卫莫要多礼。”   姐弟两个一个学母妃,一个学父皇,总之都叫人胆战心惊就是了。   赵碧嘉有点开心,一来是把展昭吓到了,二来……方才那声小王爷可没有叫她的时候好听。   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别的什么,赵碧嘉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有点发热,脑子转得飞快,甚至还有点言语行动不受控制的快感。   “这便是我父皇唯一的儿子了,今年一十岁的小王爷。”赵碧嘉牵着赵暄又往前走了一步,“至于我,我今年十六了。”   展昭并不敢答话,随着赵碧嘉前进的脚步,一点点往后退。   “你看看我……我究竟哪一点像才十一岁的小王爷了?”赵碧嘉咬牙切齿道。   赵暄一脑袋里全是:姐姐疯了!被人逼疯了!   展昭继续朝后退着。   “你看我一眼。”这一句话的语气又变成了幽怨,在盛夏的下午,生生让人听出一身的冷汗来。   “男女授受不亲!”展昭不知道怎么忽然冒出来这一句,“请公主自重!”   赵碧嘉原本七分玩闹,三分气氛的心情被他这一句话直接搅了。   如同火上加油一般,她的怒气直达云霄。   “自重?”赵碧嘉不知不觉中已经松了赵暄的手,“你拉我手的时候怎么不自重!”   展昭朝后退了一步。   “你捏我肩膀的时候怎么不自重?”   展昭背已经靠上了练功用的木人,彻底无路可退了。   “你揉我腰的时候怎么不自重?”   赵碧嘉狠狠踩了展昭一脚,顺带还撵了好几下。   赵暄打了个寒颤,下意识朝杨和安身后躲了躲。   “公主……”展昭犹豫再三还是开口,“属下那时的确不知道你是公主……”展昭一句话说的犹犹豫豫的,连气都不敢怎么出,总觉得一开口一呼吸,赵碧嘉身上的清香味儿就袭了过来,让他下意识运起了龟息功。   大概……展昭自己也没想过龟息功还能这么用。   “你看看我的耳朵,”赵碧嘉侧头过来,“你能再百丈之远正中靶心,就看不见我的耳洞?”   展昭下意识瞧了一眼,只见那耳垂粉粉嫩嫩的很是好看,他急忙低下头去。   赵碧嘉却没看见这一幕,她又转过头来,指着自己脖子,“你看看我可有喉结?”   展昭脑子里还是方才那几乎要凑到嘴边的粉嫩耳垂儿,似乎张口就能咬在嘴里……哪儿还敢去看公主的脖子。   “展大侠。”赵碧嘉笑得很是阴沉,“你行走江湖多年,还有个南侠的称号,你告诉我你连女扮男装都分不清,你丫骗谁!”   展昭……他使了缩骨功从赵碧嘉的胁迫下逃走了,甚至还一个翻身到了屋顶上。   “公主,展某当日的确没认出来公主身份,公主要责罚,展某都受着!”   赵碧嘉看着已经逃到房顶上的展昭,很是没用形象气质的翻了个白眼,道:“那你别怕跑啊,你下来啊!”   展昭想起方才被赵碧嘉步步紧逼却又不能还手,愣在了房顶上。   两人对峙片刻,赵碧嘉算着时辰包大人快要回来了,父皇那儿也要吃晚饭了,若是再这么僵持下去……她倒是无所谓,就是展昭……   “今儿放过你了!”她愤恨道:“我再也不要见你了!”   说完,便狠狠的扭头,又拉着赵暄走了。   出了小院,赵暄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姐姐你这是被人认成男人了啊。”   “闭嘴!”   展昭站在空无一人的院子里,默念着公主方才的话。   “我再也不要见你了!”   唉……你都说了两次了…… 第27章 你倒是亲啊   赵碧嘉回到屋里,觉得自己挺没意思的,又觉得展昭简直内秀闷骚到了极点,都敢大半夜在她屋子外头徘徊了,说句好听的话会死吗!   会死吗会死吗!   等一下……   半夜在她屋子外头徘徊……呵呵哒。   赵碧嘉眯了眯眼睛,“杨和安,去查查这两日……夜里是谁轮值。”   杨和安出去,赵碧嘉等的有点心焦,又想最好不是,否则……否则!哼!   不多时杨和安回来,他记忆力极好,问了一遍就这么给公主一五一十全说了。   “夏云益,楚顺利,娄泓维,李学勤,郝敬元……展昭……”   听见这两个字,赵碧嘉一巴掌拍在桌上,“不用念了!”   好你个包黑炭!敢情从里到外黑透了!   赵碧嘉眯着眼睛,她决定要跟开封府势不两立!   作为一个公主,解闷的东西自然是不会少的,就算是少了展昭,她还是有地方去的。   只是这么一来,在开封府的四大吃瓜门柱的眼里,公主已经好些日子没来找展护卫……交流?了。   “这两日没见公主啊。”有点缺心眼的马汉就这么问出来了。   展昭瞪他一眼,端着碗走了。   马汉有点不明就里,惊讶的看着坐在自己隔壁的王朝,王朝隐晦的冲他摇了摇头,包大人叹了口气,道:“唉……本府年轻的时候……”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甚至展昭也端着碗回来了,一起等着听包大人的八卦。   “都这么看着本府做什么?”包大人板着一张脸训斥道:“本府年轻的时候,脸也是白哒。”   ……   大家都端着碗走了。   赵碧嘉有点无聊。   避暑山庄来了许多次,景色再好也看腻了,能游玩的地方也就那么两三处,总是能遇见比方姐姐啊,妹妹啊这等见面就要打嘴仗的人,因此她想来想去,招了齐右充来。   “最近有人成亲吗?”   齐右充一愣,想起上回答应公主去看冥婚,怎么她还记得,齐右充小心翼翼道:“不过是场酒席,吃食也没宫里头的精致,况且乡下地方的,实在入不了公主的法眼。”   赵碧嘉看着他不说话。   半晌,齐右充咬着牙点了点头。   赵碧嘉看他一头汗的样子,安慰道:“你放心,我不会生事儿的,也不乱吃东西,还带着杨和安,穿着男装,就远远的看个热闹就成。”   齐右充怀疑的看了她一眼。   赵碧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咬牙切齿说了一句,“你放心!我穿了男装,连号称南侠的展护卫都看不出破绽来!”   齐右充眼神里的怀疑越发的浓了,似乎在说:怎么会看不出来?他那是逗你玩吧……   公主又一次被深深地伤害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明日约了齐右充出行这件事儿是定下来了。   第二天一早,赵碧嘉换了男装,带着杨和安跟齐右充在避暑山庄的后门见面了。   齐右充也没穿官服。   他看了看赵碧嘉的打扮,点头道:“一会我只说你是京里来的小贵人。”   贵人就贵人,为什么要加一个小字。   只是齐右充却没领会赵碧嘉的这份怨念,他又看了一眼杨和安,道:“这位倒是瞒不住了,不过也正好,能用得上太监的都是皇室宗亲,陛下那么多亲戚都陪着一起来避暑了,让他们慢慢猜去吧。”   齐右充又交待两句这才算完,带着赵碧嘉继续往后走着,又客气道:“拐过这个弯儿就有轿子坐了,您受累先自己走走。”   赵碧嘉倨傲的看了他一眼,显然已经入了“小贵人”的戏,心里却道:怎么会累,好歹也是……扎了一下午马步的人。   这么一联想不由得又想起那教她扎马步的人来了。   赵碧嘉哼了一声,步子放快了。   果然如齐右充所言,拐弯过去就是两顶小轿子等着,来人见了齐右充急忙上来行礼,又打听赵碧嘉的身份。   赵碧嘉只装出一幅我不屑跟你说话的表情,全凭齐右充交际。   “快别问了,京里来的。你也知道陛下来山庄避暑了吧。”齐右充小声道:“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非要跟着来看看。”   那人道:“这……不会坏了事儿吧。”   齐右充道:“就是来看看,横竖你们也要请人来见礼的,都是一样的。”   来人这才放心,上来行礼,又请赵碧嘉上了轿子,至于杨和安,就在赵碧嘉轿子边上走着。   赵碧嘉来了这许多次,还是第一次往大山里头绕,觉得很是新奇,便掀了帘子往外头看去。   外头守着的轿夫见了急忙问道:“小官人有何吩咐?”   公主觉得有点不太开心,她扮男装当真天衣无缝?   “没你的事儿。”杨和安上前道,“好好带你的路。”   轿子抬着他们从山间小道一路上上下下的绕,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绕到一处平地上来。平地上已经搭了不少棚子,还有砌好的灶台,上头炊烟渺渺已经开始生火做饭了。   齐右充亲自陪在赵碧嘉身边,小声道:“后头就是坟地了,您千万别乱跑,万一出什么事儿,我可就一个脑袋。”   赵碧嘉瞪他一眼,“你觉得我胆子有那么大吗?再说这大白天的,能遇见什么?”   齐右充这才放心下来,他毕竟是本地的大官,又跟着这些冥婚的人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来了没多久就被拉去应酬了,只是依旧不放心,拉着赵碧嘉交待好几句才走。   赵碧嘉一人坐着,杨和安守在她身后,旁边还有两个主人家专门派来的婆子伺候着。   饭还没做好,仪式也还没好,赵碧嘉正看着棚子香烛灵堂等等东西,忽然杨和安俯下头来,小声在她耳边道:“许是出了岔子,方才听见那边有人说棺材怎么还没抬来,要误了时辰了。”   赵碧嘉想起上回齐右充说的,还没冥婚前棺材多半都是放在义庄祠堂等地,等到成家立业了,才好往祖坟里头埋。   那边的人越发的焦急起来,已经说要派人去迎一迎了。   就在这时候,前头小路上传来一阵锣鼓声响,又跑来个中年男人,道:“来了来了!快!”   这边也开始放炮点香等等,只不过跟一般成亲放的红鞭炮不一样,这里头放的炮外头是白色的。   赵碧嘉捂了耳朵,看着烟雾缭绕中……两个棺材被抬了出来。   然后……   她瞪大了眼睛!   棺材后头那个一身风水先生打扮,还装瞎子、道骨仙风还有点清瘦的中年男人,不是开封府的六品主簿公孙策是哪个!   还有扶着公孙策,手里还拿着个布幡子,上书“阴宅阳宅铁口直断”,一身道童打扮的,不是她父皇新任封的四品御前带刀侍卫,别号御猫,江湖人称南侠的展昭又是哪个!   原本有点萎靡的赵碧嘉一下子就来了精神,我叫你们两个装!   只是她刚站起身来,又想他们这多半是来查案的,虽然打定主意势不两立,不过……赵碧嘉又坐了下来。   回头再算账!   不过这么一来,她倒是觉得今儿这出冥婚是必定要出点什么岔子了。   “怎么换了人?”这边的住家拉着去迎棺材的管事儿的,“原先那个先生呢?”   “咳!别提了,原先那就是个骗子!不然怎么耽误这么久。”   赵碧嘉虽然离得有点远,不过有杨和安在身边,她想知道什么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棺材一起出来那先生就中邪了,倒在地上动也不动,还好旁边还有一位来看风水的先生,我许了重金,将他请了过来,不然就赶不上了!下棺材没有风水先生可不行!”   赵碧嘉心里笑了出来,想必是展昭点了人家的穴,就为了让公孙策插进来。   她笑脸盈盈不由得往展昭看过去,只见展昭手里整理着公孙先生吃饭的家伙,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   分明是心虚来着!   只是这开封府……要是都不做官了,包大人那张黑脸多半要失业了,公孙先生懂医术又会看风水,想必是混的最好的一个。   至于展昭……也就只能去杂耍了。   那边说了两句话,又讨论了一下公孙先生的眼睛是因为泄露天机太多才瞎了,仪式终于开始了。   齐右充跟在赵碧嘉身边,两人站在外围,勉强能看清。赵碧嘉知道这是齐右充担心来着,若是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冲撞了,前头还有人挡着。   不过她也没多说什么,全当看热闹了。   公孙先生被请到了墓地前头,由展昭扶着,说了两句即玄妙又押韵,听着很能糊弄住人的切口,忽然公孙先生不动了,成亲的两家主人一脸的焦急,“这是怎么了!先头那位风水先生点好的穴,说搁着这儿埋下去保管我们家里三代富贵!”   公孙先生转过身子,道:“这里正对着避暑山庄后门,龙气冲体,你们家这命格怕是压不住,稍稍往西偏上三分。”   这话说得也很是在理,这天底下谁敢说能压得住皇帝,两家人都不用上商量,立即跳下去两个人将墓穴又改了改。   公孙先生这才满意,说了一句开始吧,墓穴里头跳下去两个人,开始一件件依照公孙先生的吩咐摆东西了。   先是七星板,象征着死后回归天上。下来是几根黄杨木,交叉着摆在一起。接下来是一块黄色的绢布,上头绣着八仙过海,还有什么仙桃等物。   赵碧嘉原本有几分看热闹的心思,现在全部变成了敬佩。   要说这公孙先生不愧是号称贯穿古今的第一师爷,当真什么都会。不过最有本事的还是包大人……明明做个风水先生要有前途的多了,居然被他拉到开封府做师爷了。   下来又是什么原来墓穴里的土,生前用的东西,五帝钱,五色粮食等等一样样网上撒。   到后头赵碧嘉也记不住了,只默默的数着大概一共放了七七四十九样东西进去,这合葬仪式才算是完成了。   公孙先生毕竟是读过书的,换句话说,他怕是风水先生里头文采最好的,也是官儿最大的一个,又是当官的里头唯一精通风水的,这一套流程说的很是花团锦簇。   连齐右充都不由得赞了两句,“这风水先生请的好,我也参加过这么多次冥婚了,今儿这个听的人通体舒泰,将来我入土的时候要是也能有这么个先生就满意了。”   这时候的人倒是不怎么避讳这个,赵碧嘉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怜悯,道:“齐大人放心,若是将来你死在他前头,我做主了,让他给你主持葬礼!”   棺材是埋好了,下头便是祭拜,他们这些观礼的人不说,主家的人一一上去上香又倒了酒,一个看着年过五旬的婆婆哭道:“好我的人,你这也是成家了,在下头好好过吧。”   最后便是一个看着才四五岁,走路还有点不太利索的男孩子,拿着一块红布往墓碑上盖。   谁知道刚盖上去便起了风,这红布被吹到了隔壁一处墓碑上。   众人都愣住了。   主人家一老翁笑道:“不怕不怕,这是前头龚家的合葬墓,就比我们家里小两口早十来天合葬,说起来还是邻居呢。”这老翁拍了拍自家的墓碑,道:“在下头好好相处。”   话音刚落,就听见这墓地里响起一阵阴冷的女子笑声。   “你们下来陪我啊。”   赵碧嘉觉得原本还算是温暖的太阳,照在身上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她生生在盛夏的中午,冷得打了个哆嗦。   “啊!”各种尖叫声此起彼伏,“闹鬼了!”   众人四散逃跑。   杨和安顾不得许多,拉着赵碧嘉就往外跑,只是赵碧嘉想着公孙先生还有展昭都在棺材边上,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还好还好,展昭拽着公孙先生,倒是比一般人都要快些。   杨和安拉着赵碧嘉跑到远处,来见礼的人不少直接就往山下跑了,留在这里的人寥寥无几。只是还有几个年纪大的,在奔跑中或者扭了脚,或者被人推了,倒在地上叫痛。   “你去帮帮他。”赵碧嘉看着展昭又回去拉人起来,也跟杨和安说了一声。杨和安犹豫了一下,只是看见齐右充跟公孙先生都过来护着公主,便点点头又过去了。   谁料杨和安才走没两步,齐右充感慨,“这几十年了,第一次见大白天的闹鬼。”   赵碧嘉有点紧张,下意识反驳过,“这么说齐大人经常见到夜里闹鬼喽。”   齐右充愣了愣,公孙策笑出声来。   齐右充不敢跟赵碧嘉反驳,也就只能拿着不该笑的算命先生撒气了,只是扭头一看……好么……号称包大人左膀右臂的开封府师爷。   “你——”你这第二副业比我牛逼啊。   齐右充看他的眼神有点一言难尽,不是很懂你们京里人的爱好。   正在这时,赵碧嘉只听见耳边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跟刚才的笑声如出一辙。   “小妹妹,你一个人啊~”   什么!这个台词风格不对啊,这该是个中年猥琐大叔的台词啊!   还是不对,难道只有鬼能看出来我是女的吗!   依旧不对!   鬼!   只是赵碧嘉已经来不及反应了,一阵眩晕过后,她只觉得整个人都飘了起来,嘴里发出一阵她这辈子无法想象的尖利笑声。   杨和安跟展昭同时回头,一脸的焦急奔了回来。   站在她身边的齐右充和公孙策则是一脸的惊恐,齐齐朝后奔去。   “公主鬼上身了!”公孙先生急道。   赵碧嘉觉得自己神志虽然是清醒的,但是人已经控制不住了,她几乎是飘着从人力不可及的地方往山下走,身后跟着展昭和杨和安两个追她。   来自于鬼的念头告诉她:千万不能被追上。可是属于自己的意识只有一个念头,你们两个再快一点啊!!!   杨和安跟展昭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点了点头,一左一右将赵碧嘉包抄住。   虽然鬼有诸多buff加成,可是赵碧嘉这身子毕竟是个从小娇养长大,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弱女子,生平到现在也就扎过一次马步而已。   于是受限于她这个不争气的身子,附身在她身上的鬼很快被抓住了。   只是……   杨和安同展昭两个面面相觑,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公主!公主!”两人异口同声叫道。   可是回答他们的除了尖利的笑声,什么都没有了。   赵碧嘉心里也是怒气满满!她维持了十几年的形象气质,现在全部被毁了!   还有这手上的指甲!被鬼附身之后,她修剪的光滑玉润连个毛刺儿都没有的指甲,现在变成了青黑色,而且足足长出来两寸!   一瞬间她的各种洁癖强迫症都爆发了,生生将鬼挤出去一点,趁着这些许的功夫,赵碧嘉大叫,“去找公孙先生啊!”   两人同时一愣,又拉着她往山上走。   这次还算顺利,走了没多久就看见往下跑的公孙先生。   不等杨和安问话,公孙先生喘着气急忙道:“阳气!公主需要阳气!”   明显不是指太阳喽……   几人面面相觑。   杨和安是个太监……公孙先生的阳气不知道够不够她吸的……   展昭一愣,杨和安狠狠瞪着他!不过一瞬间,杨和安放下手来,将公主完完全全交由展昭控制,沉闷道:“你快一点。”   赵碧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点都不紧张,还有心情吐槽一句:你知不知道男人是不能说快的……   只是等到展昭抓着她双臂,定睛凝视她脸庞的时候……她脑袋里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但是,展昭抓着她就是不动,赵碧嘉能看见他的眼神渐渐落在她胸前,就是不看她的脸,还在一口一口的咽口水。   渐渐地,赵碧嘉心里也有点不太耐烦了,恨不得狠狠踢他一脚。   你倒是亲啊!   不对,你倒是给我点阳气啊! 第28章 另一种吸阳气的方式   赵碧嘉看着展昭慢慢闭上了眼睛,看着他细滑的不像个男人的脸慢慢凑了上来,可是碍于现在她的身体被女鬼控制了,她并不能闭上眼睛。   然后……展昭越来越近了。   赵碧嘉又看见他的睫毛抖啊抖的,鼻翼两侧也没什么毛孔。   总之这么个男人……她也不吃亏。   可是……睁着眼睛亲亲真的有点害羞啊。   就在这万籁俱静之时,围观的公孙先生跟杨和安都盯着越来越近的一对儿男女。   忽然!   一个严肃里带着点沧桑的声音响起。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害人!哪里跑!”   赵碧嘉心里一阵的紧张,尤其是听见头一句“光天化日之下”,还以为是说他们两个有伤风化的……   随着这话音落下,赵碧嘉只觉得有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了她头上,随即便是身体深处传来一阵巨大的拉扯的力量,耳边又是一阵惊恐的尖叫,她又能控制自己身体了。   “你放开我啊!”赵碧嘉声音里还有几分虚弱。   展昭手松了一半却又拉了上来,虽然没看她,言语里也冷冷淡淡的很是严肃,但是说出来的话倒还是挺暖的。   “我扶着你。”   赵碧嘉闭了闭眼睛,觉得不那么天旋地转了,伸手往自己额头上一抹,只觉得指尖黏黏腻腻的,凑到眼前一看,看着像是一滴血。   她又去看方才救了她的人。   这也是个道士,而且看打扮比公孙先生似乎还要更专业一点。   他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道袍,头发很是没有拘束的披散着,背上的木剑已经抽了出来拿在手里,眉头紧锁看着空中某处。   由于刚刚被鬼上身过,赵碧嘉能感觉到那里飘着的就是女鬼。只是没了她这个载体,女鬼的声音倒是听不见了。   公孙策也走到她身边来,杨和安则是拿出手帕来沾了水,给赵碧嘉擦了擦方才沾过血的额头还有手指。   “你能白天出来,又能顶着烈日不消散,想必也是有了一定道行的。”道士说话慢悠悠的,似乎还没拿定主意究竟该怎么办,“我看你身上只有怨气却无冤魂缠身,想必是没害过人命的,你同我回去,我将你超度了,你也好投胎。”   赵碧嘉只能听见道士的声音,而且从他的反应来看,女鬼显然是没有答应,而且这回复还不怎么客气。   道士盯着女鬼,紧锁的眉头慢慢舒展了开来,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事情。   “这世间本就不是你这等冤魂应该停留的地方,既然你不愿意被超度,那也不能怪我将你打到烟消云散了!”道士说完,举着剑就朝空中挥去。   虽然看不见女鬼,但是赵碧嘉听着这道士挥剑的声音,显然用了很大力气。   只是……她偏头看了一眼展昭,眼神稍稍有些眼里,展昭松开扶着她的手,赵碧嘉问公孙先生道:“你们来查案子?让他将这女鬼收了包大人怎么办?”   道士显然业务非常熟料,不过就这一句话,女鬼便被他收在符纸里头揉成一团,在他掌心不住的跳动。   公孙策上前拱了拱手,“这位仙长——”   不过那道士显然一点面子都没给他,“仙长不必了,不过一介凡人而已。”   公孙策显然也没放在心里,道:“这女鬼关乎包大人正在查的案子,不知可否割爱?”   道士上下打量他两眼,“你可是公孙先生?”   公孙策点了点头,“正是在下。”   道士嗯了一声,道:“久闻包大人能断阴阳,不过这女鬼怨气极深……”他想了想道:“我将这女鬼先交给你,这两日我就在山脚下的悦来客栈住着,若是审完了,再将这女鬼交于我。”   公孙策答应,道士又道:“你放心,她已经被我劈了一剑,凶性还在,却翻不出什么浪花了。”   赵碧嘉稍稍走近了一点,虽然挺想看热闹的,但是考虑到方才她站在最远的地方依旧被女鬼看上了,现在就算已经有了专业人士在身边,她觉得还是要安全至上的。   杨和安倒是一直挡在她身前,展昭侧身看了她一眼,这才走到了公孙策身边。   眼见那边话说完了,那道士要走,赵碧嘉想着怎么也得道个谢,急忙上前,这下她看清道士的脸了。   看着最多不过三十岁,只是眼角已经有了淡淡的细纹,眼底一片青色,看着有些许的憔悴。   赵碧嘉道:“多谢道长相救。”   道士微微颔首,很是高傲的回了一礼,“不过手足之劳,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赵碧嘉有点犹豫,按说是该谢谢他的,杨和安身上也一直都带着银票,只是这怎么说都是个出家人,贸贸然的给了银票,他会不会觉得是折辱呢?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里头还有齐右充焦急的声音,“就在前头,我见他们往这个方向来了!”   赵碧嘉抬眼,只见那边齐右充打头,后头跟着一群侍卫跑来,还有两个供职于钦天监的道士。   齐右充一看见赵碧嘉,而且明显就是安然无恙,立即腿软的倒在了地上,满头满脸的汗,“总算是赶上了!”   他立即又爬了起来,两步跑到赵碧嘉身边,“公主!”就这两个字说出来,眼泪已经滚滚而下了。   赵碧嘉满心的后悔,是她说要出来的,虽然她安然无恙了,但是皇帝肯定会迁怒的,再者看齐右充带了这许多人来,明显就是回去避暑山庄抽调的人手。   也就是说,她父皇已经知道了。   赵碧嘉亲手扶了齐右充起来,充满歉意道:“辛苦齐大人了,我一定跟父皇好好说。都是我贪玩出来的,齐大人也是受我胁迫的。”   齐右充越发的心酸了。   听见赵碧嘉是公主,那道士忽然回头了,上下打量赵碧嘉两眼,道:“你方才被鬼附身,须得好好调养一番,否则阴气冲体,虚弱上数月是跑不掉的,而且方才那女鬼戾气甚重。”他又上下打量赵碧嘉,“若是处理的不好,怕是要影响寿数。”   被他这么一说,赵碧嘉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甚至心里也有点不太舒服,方才这道士明显就是要走了,不过是听见她是公主,这才又留下说了这一大堆话。   难道她是个百姓,这道士就不管了?   展昭悄悄拉了杨和安,两人到一边说话去了。   齐右充听见这话,急忙上前作揖,道:“还请道长随我等回宫面见陛下,”兴许是官场上的人思维方式不太一样,他又补充一句,“这一位是陛下最最宠爱的公主。”   道士点了点头,道:“贫道法号凌云。”又转头看在一边不知道商量什么的杨和安跟展昭,道:“贫道方才的确没打算出手。”   这道士这样坦诚,倒是把赵碧嘉吓了一跳。   “这调养身子,尤其是阴气冲体之后的调养,一般人家也是负担不起的,我说出来不过白白惹人烦恼。不过既然生在皇家,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赵碧嘉直觉有些不太舒服,下意识朝公孙策看去。   只见公孙策冲她点了点头,她又去看齐大人带来的那两名道士,这两人也是犹犹豫豫,道:“阴气冲体……的确有这么回事儿,还是听听这位道长说什么为好。”   赵碧嘉深吸了口气,安慰自己这道士方才救了她一命呢,再说本就是想给他报酬的,只不过这道士不太道骨仙风罢了。   她上前一步,正想请这道士凌云一起回宫,就见杨和安上前一步,问道:“道长看样貌,还有这道袍的样式是南方人,这会儿又是盛夏,很少有人在这个时候赶路的。”   赵碧嘉下意识看了展昭一眼。   杨和安这辈子出宫的次数跟她一样多,最远只到过避暑山庄,这话……除了展昭还能有谁?他们这一行人里头,也就只有展昭是南方人了。   赵碧嘉心里一甜,再看展昭也就没那么生气了。而且……他的姿势似乎有点僵硬呢,连看她都不敢,莫不是……害羞?   公主表示不开心,我差点被你亲了,我都没害羞呢!   赵碧嘉急忙收敛心神,听着这道士说什么。   凌云笑了两声,不过他也看出来这话是谁问的,看着展昭道:“这位可是有南侠之称的展护卫?”   展昭点头,凌云道:“我的确是南方来的,不过是前些日子偶有所得,这才一路北上。”   他是个道士,这么说虽然敷衍,但是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只是展昭不太满意的皱了皱眉头。   凌云又道:“南方道馆众多,我这小小道观已经没了容身之所,眼下这道馆,馆主是我,道士也是我,不过无事一身轻,我便将道馆一关,自己出来云游了,也是来找一找机缘。”   展昭还想再问,只是齐右充忍不住了,道:“陛下还在宫里等着,还是先去回了陛下吧。”   后头又有人抬了轿子过来,赵碧嘉也不扭捏了,无论怎么说,她肯定是这里头走的最慢的一个,而且经那道士一说,她也觉得有点腿软,虽然安慰自己可能是被女鬼上身的时候没走寻常路,但是……也的确是走不动了。   当下上来四个侍卫抬起轿子,杨和安照理走在她身边,一脸的自责,眉头皱着都出了印子。   赵碧嘉不免安慰两句,“来了鬼你也挡不住。”   只是这话对杨和安却没什么用,他轻声说了一句“公主说的是”,眉头依旧紧锁。   赵碧嘉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而且周围闲杂人等太多,她安安静静的坐在轿子上,被人抬回了避暑山庄。   仁宗已经等在屋里了,旁边还有红着眼圈的张贵妃,怀里抱着一脸紧张的赵暄。   看见赵碧嘉进来,张贵妃立即掉了两滴眼泪下来。   “你怎么这么调皮!我好好养你养到这么大了,你要是……你让我怎么过啊。”   赵碧嘉很是伤感,立即红了眼圈,上前就扑到了张贵妃怀里。   皇帝皱了皱眉头,道:“先别忙着哭了,你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齐右充说你被邪物冲体了?”   张贵妃急忙放开赵碧嘉,赵暄虽然没说什么话,不过紧紧拉着姐姐的手不放。   赵碧嘉抹了抹眼泪,还抽了两下鼻子。   “没什么大事儿,您看我现在好好的。”   “好什么好!”张贵妃怒道:“要我说那齐右充就该死,好好的带公主去什么墓地!”   “母妃……是我逼他的。”   “好了,”仁宗大手一挥,“你先进去歇着,齐右充的事情我们再说!”   赵碧嘉哀求的看了父皇两眼,仁宗受不了她这眼神,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包拯已经查清楚了,他私底下收了别人银子,才让那些人抬着棺材从避暑山庄后头过的!”   赵碧嘉点了点头,不敢再多说话,想了想又抽了抽鼻子道:“还有个道士把我救了,说还得调养调养。”   “赶紧叫他进来!”张贵妃急忙道,“邪物冲体,你哪儿来的这么大胆子!连墓地都敢去!”   只说了两句,看着自己女儿惨白着一张脸,眼眶还红肿着,张贵妃不由得放软了声音,“这次知道了?”   赵碧嘉点了点头,见太监已经出去叫人了,急忙挨着张贵妃坐在屏风里头,道:“我得听听,万一他们听岔了呢。”   张贵妃想了想的确是这个道理,要紧的事情自己也得知道,当下又让叫人拿了软垫子过来给她靠着。   赵暄靠在她一边,小心翼翼抓着她的手,轻声道:“姐姐,我再不跟你抢东西了。”   赵碧嘉原本倒是不觉得什么,只是被他这等小孩子很是真诚的说了一句之后有点伤感,心里默默吐槽一句:我跟你抢……   不多时凌云等人进来,别的人都是见驾见惯了的,只有凌云是头一次,因此不管是仁宗还是张贵妃,又或者赵碧嘉,都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凌云进来冲先是冲皇帝行礼,又冲着屏风遥遥一拜,这才站直了身子回话。   赵碧嘉自小得仁宗喜欢,否则也不会没出嫁就有了封号。   仁宗看见凌云,也顾不得什么仪态等等,很是着急便问了“公主身子可有碍?需要什么你只管说。”   在听凌云说了只要好好调养就没什么问题之后,依旧不怕麻烦的让凌云将怎么调养一一说了个遍。   仁宗皇帝听完,终于放下心来,叹道:“倒也不算麻烦,只是这些日子要麻烦道长了。”说完又问道:“不知道道长仙乡何处?”   凌云又把刚才对赵碧嘉等人说过的话,特别是他的来意又说了一遍。   仁宗见过的人多,不管是王公大臣还是皇室宗亲,总是要有那么点要求的,哪怕一开始什么都不说,后头也会隐隐约约提两句。   见凌云凌云如此坦率,仁宗思索片刻,道:“既然公主调理身子也得数月,朕又听闻道长已是孤身一人,不如将这道馆移到京城可好?这道馆的名字——”   仁宗顿了顿,凌云很是有眼色接了上来,“玄明,玄明派。”   仁宗含笑点了点头,道:“这牌匾朕亲自来写!”   凌云又冲仁宗行了一礼。   赵碧嘉从早上出门,到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又折腾了一天,一开始听见怎么调养的时候还有精神,到了开始商量报酬的时候就无精打采了,她不由得打了个哈欠,有点不由自主的想睡觉。   张贵妃使了个眼色,兰君和月若两个来将她扶了起来,张贵妃小声道:“扶她回去睡吧,仔细伺候着。”   等到赵碧嘉迷迷糊糊的走了,凌云朝屏风处又看了一眼,跟皇帝道:“还有一法。”   仁宗知道方才走的是自己女儿,心想这法子怕是不太好说,便道:“愿听道长详解。”   凌云平静道:“公主这些日子怕是要嗜睡了,只是人生睡觉之时,尤其是夜晚睡觉,补的都是阴气,但是公主是被厉鬼上身,需要补的是阳气。”   “啊!”张贵妃一声惊呼,急忙用手绢捂住了嘴。   宫里也有些道家典籍,说到补阳气,总是让人想到房中术这等不太和谐的地方。   女人总是容易联想的,张贵妃一想到她女儿才十六岁,又想什么人才能配得上她,再一转念又觉得这等仓促的成亲,怕是要委屈了她,又想这么短的时间,怕是连嫁妆都要凑一凑了。   仁宗皇帝是不知道张贵妃一瞬间就想了这么多,尤其是他不过才皱了皱眉头,说了一句话。   “道长有话直说便是。”   凌云道:“只需让一元阳未泄的成年男子,按照八卦图,守在公主屋外的坤位中和阴气便是。”   仁宗皇帝点了点头,表情轻松了许多,“侍卫里头大把的好男儿,怎么也能挑出来几个。”   凌云道:“那便只有这些了。”   仁宗皇帝又吩咐太监带着凌云出去歇息,目光转向跟着一起进来的人,脸色差了许多。   “公孙先生,展护卫!”   这两个名字叫出口,最紧张不是他们两个,反而是躲在一边的齐右充。   皇帝先点名的肯定是比较好解决的,可是这屋里除了他们两个,便只有他了,齐右充想起这一天发生的事情来,又想起方才皇帝说的那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两条腿抖得几乎都要站不稳了。   “你们两个查案子如何能查出来鬼!既然见了公主自然是要先将她送回来的,如何能拉着她一起涉嫌!”   展昭刚想说什么,便被公孙策抢先了,“陛下说的是,是臣等失职!”   见他们两个认错认的这样快,还是包拯的手下,仁宗气稍稍消了些,又一看展昭身材伟岸,想起来上回包拯说他才二十出头,心里不免起了些主意,道:“你们两个,罚俸半年!回去跟包拯复命!”   公孙策急忙带着展昭走了。   屋里只剩下齐右充一人,仁宗又半晌没说话,齐右充原本就是跑了一天,腿都是软的,立即顶不住压力,跪在了地上。   “陛下!臣有罪!”   仁宗看着他一身的汗,连衣服都贴在了身上,着实辛苦,再者又想起方才赵碧嘉的哀求,道:“公主说要饶了你……”   话没说完,里头张贵妃咳嗽了一声。   “不过……”仁宗话锋一转,又严厉了起来,“且不说公主这等事情,你利用行宫之便,收受他人钱财,这事儿你自己说说该怎么办!”   齐右充咬了咬牙,狠心道:“革职查办!”   仁宗皇帝点头,道:“你明白就好。”   齐右充一瞬间软了身子,仁宗皇帝道:“你上个折子告老还乡吧。”   齐右充大喜,急忙冲着皇帝磕头道:“多谢陛下,多谢公主!”   因为事关女儿的寿命,处理完了齐右充,仁宗便招了侍卫统领来,让他将所有未成亲的侍卫都聚集起来,只是一想这男子元阳未泄倒是不知道该怎么查,又让人请了凌云道士过来。   凌云道士来的很快,只是这侍卫统领来的就有点慢了,而且……身后不过跟着五个人,还有一个是展昭。   仁宗皱了皱眉头,道:“朕记得侍卫里头有一大半都没成亲,怎么才来了五个!”   侍卫统领也是一脸的恐慌,还有点为难。   “回陛下,的确是绝大数人都没成亲,可是这元阳未泄之身……他们家里总还是有那么几个丫鬟的。”   仁宗冷哼了一声,也知道自己是为难人了。他转头看着凌云,和蔼的问道:“道长,您瞧瞧这几个人可得用?”   凌云缓缓走到这些人身边,不过看了一圈就将站在展昭身边一人指了出来,冷冷道:“此人眼底乌青带黄,眼皮浮肿,一看便是肾虚之症,就算元阳未泄也是用不得的,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凌云没说,皇帝也能听明白。他大怒,狠狠拍着桌子,“革职!”虽然他明白这些人心里想什么。无非荣华富贵,又或者想着能借这个机会接近公主,只是敢拿公主不当回事儿的,这宫里都被治得服服帖帖了!   那人哭着喊着被拉了下去,仁宗皱着眉头道:“你们四个!可想好了再说!”   展昭倒是挺得直直的没有一丝犹豫,他身边的又有一人挺不住了,吓得跪倒在地,哆嗦道:“臣……臣……”还没编出个理由来,又被皇帝一拍桌子,差人拉了下去。   转眼之间便只剩下三人了。   仁宗又看凌云,之间凌云从袖口里掏出来一个小盒子,打开里头装了半罐子黑色的粉末。   “这是何物?”   凌云道:“此乃赤阳粉,点在手臂上能留下痕迹的,便是可用之人了。”   皇帝大喜,道:“还不快给他们点上。”   这东西一拿出来,剩下三个人又跪倒了两个,要说第一个人查出来不是的时候,皇帝还是生气,可是眼看着就只剩下一根独苗苗了,皇帝便只剩下担心了,心烦意乱道:“都拉出去!都拉出去!”   转眼间屋里清清爽爽就剩下展昭了。   皇帝打量他两眼不由得问道:“一定要元阳未泄的?”   凌云点了点头,展昭已经撸起袖子准备开始了。   凌云扫了他一眼,拿小指甲盖挑了一点点粉末出来,朝着展昭的手臂上过去,哪知道才刚移过手背,不过到了手腕的地方,凌云手一抖,这粉末就撒下去了。   展昭自然不傻,一双眼睛冷冷看着凌云,知道他这是想报复自己方才质疑他的身份。不过此人心术不正,又没有道士的洒脱,无论如何都得小心提防着才是。   眼见粉末洒了下去,仁宗也着急从座位上走了过来,张贵妃是不能动,也不好出来看陌生男子的手臂,但是赵暄已经奔了出来,屋里几人连展昭自己都盯着他手腕上的那一团黑。   凌云轻轻一吹,粉末被吹掉了不少,但是留下来的更多,皇帝见状也顾不得吩咐人了,自己上手那么一搓。   果然没掉!   皇帝哈哈大笑起来,猛地拍着展昭的肩膀,“好!好!好!真不愧是包拯推举的人选!方才罚了你半年的俸禄,朕都补给你!朕加倍补给你!”   张贵妃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一头的汗,她轻轻笑了笑,起身出去了。   赵暄朝她走的方向看了一眼,急忙道:“多谢展护卫。”便追着张贵妃出去了。   仁宗高兴完了不免又有些担忧,“只有他一个够吗?”   凌云像是愣了愣,反应慢了些许,回过神来急忙道:“够!展护卫阳气之足,贫道这些年也就只见过他这一位。况且也不用天天守着,一天守上两三个时辰便是。”   皇帝这才放心,看着展昭越发的满意了。   赵碧嘉睡了过去,自然是不知道后头发生的事情,她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醒来之后只觉得浑身酸软,像是被什么碾压过了一样。   她又打了个哈欠,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累过,心里想着凌云道士说的后遗症,不免也有些担心。   “月若!月若!”   进来的不止是月若,还有张贵妃。   月若手里端着一碗黑黢黢的汤药递给了赵碧嘉。   张贵妃有点担心道:“喝吧,道长开的方子,让你一起来就喝。”   事关身家性命,况且赵碧嘉也深刻感受到了手脚无力,头晕目眩是个什么感觉,当下端着汤碗一饮而尽。   张贵妃端着蜜饯果子的盘子让她吃,又叹气道:“你说你好好的去看什么冥婚,那东西岂是你能看的。昨天道长说你是因为自小养在宫里,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都没看过,这才着了道。”   赵碧嘉嗯了一声,心里却是不太相信的,前头宫里死过人,金水桥下头的尸体她也见过,可没像昨天这么大的后果。   她笑着回了一句,“没事儿,这次看见了,以后再不怕撞邪了。”   张贵妃瞪她一眼,可是看着她眼睛都睡肿了,还是一幅没精打采的样子,不免又有些心疼。   她这花容月貌,眼看着就要长成大姑娘的女儿啊……张贵妃不由得想起昨天跟皇帝商量的话来。   总之要展昭在她身边是为了什么肯定是不能让她知道的,不管是什么吸阳气也好,还是展昭依旧是个童子鸡也好,解释了第一条就得解释第二条,但是不管是什么,都不是她这个还没出嫁的小姑娘该知道的。   所以敲打过身边人之后,张贵妃想了个好主意。   她笑了笑,指了指窗户外头一个身影。   “看见没有?”   赵碧嘉不明就里摇了摇头。   她卧室的窗户……要是透得还了得?勉强能看见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形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把展昭给你要过来了!”张贵妃故作神秘道。   “什么!”赵碧嘉吓得差点从床上跳下来,“你要他做什么?”只是这后半句话听着稍显心虚。   张贵妃是既惆怅又有点开心,然而最多的还是心酸,她故意板着脸道:“要他过来你不就不乱跑了?还真当我不知道?这来了山庄才多久,你算算你都去找他几次了。”   那不一样,赵碧嘉想说她那是想打击报复展昭来着,虽然最后都没成功,气得要死的的反而是自己。   “你好好养病,道长说了,你得歇个把月才能好呢。”   “那也不行,包大人怎么办?”   “咳,”张贵妃笑了,“你还当展护卫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陪着你不成?每天不过一两个时辰,对别人说还是在你父皇那儿站岗。”   赵碧嘉一下子扭捏起来,“那……父皇也知道了?”   张贵妃越发的心酸了,只是想起展昭身形挺拔,又是堂堂君子,年过二十还是……也是个上佳的人选。她起身笑了笑,拍拍女儿的肩膀,“再看看吧。”   赵碧嘉就这么开始了养病生涯。   不过才过了两天,她就觉得好了一大半,虽然还是有点虚弱气短,不过至少在屋子里走路不那么累了。   然后她便看见了在外头站着的展昭。   “去把他叫进来,这都站了一个多时辰了,请他进来喝杯凉茶。”   杨和安出去叫人,展昭牢记着站在坤位不能动的指示,就是不肯进来,直到杨和安威胁他道:“若是公主起了疑心,可就瞒不住了。”   展昭一看也站了一个时辰了,便点点头跟着进来了。   宫女准备好了凉茶,还有酸梅汤等物,桌上的小冰壶里还放着切好的冰块。   “你尝尝这个。”赵碧嘉其实还是有点害羞的,特别是听了张贵妃那一大段话。   她连头也没抬,小心加了冰块放在凉茶里,“天气热,你身上火气又大,喝这个解渴。”   说完又放了一块在酸梅汤里,也推到了展昭身前,“还有这个,是我常喝的,只是快要到了立秋,母妃不叫我用冰了。”   这还是展昭第一次见赵碧嘉穿着女装,但是又温温柔柔的样子,一时间他陷入了前两次不怎么成功的会面中不可自拔。   赵碧嘉见他许久没有动静,心里有点奇怪,抬起头来又将两杯茶同时往前推了推,“你尝尝看?”   展昭被从回忆里拉了出来,一眼便看见赵碧嘉一双明目注视着他,这个……那天公主被鬼上身的时候也见过了,而且还是更加近的距离。   只是当时的眼睛比现在要更有精神一些,展昭瞬间便觉得有点内疚,伸手去拿面前的茶杯。   这一伸手,袖子不免往上窜了窜。   “你手上怎么有个黑点?”赵碧嘉忽然疑惑道。   展昭的动作忽然加快了,先是一口将酸梅汤干了,又去端凉茶,依旧是一口闷,然后两块冰就留在他嘴里。   他含含糊糊道:“包大人有事寻我,我先去了。”说完如同风一样除了屋子。   赵碧嘉完全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原本是个小清新的开头,却生生来了个动作片的结尾,她来不及反应,直到展昭飞出去的风吹到了她脸上。   赵碧嘉目瞪口呆看着杨和安,“这话题转的太过生硬了吧?”   杨和安自然也是熟知内情的人之一,纵是他控制的好,但是嘴角不免还是翘了翘。   “你笑了!”赵碧嘉眯着眼睛,“说吧,又出什么事儿了。”   杨和安从来就没拒绝过公主,不过犹豫了三五息就和盘托出了。   赵碧嘉忍着笑又有点害羞,连带着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然而一想展护卫现在还是……童子之身,又听说他当日态度坚定,一点没动摇,她害羞里又有点欣喜。   加了蜜糖的那种。   赵碧嘉看着他远去的方向,心情好极了,又觉得怪不得好的这样快,原来还是吸了他的阳气。   ?(??·?w?·??)?   自打这一天过后,赵碧嘉看着展昭是越发的满意了。   专门放过他两天,赵碧嘉心里又起了坏主意,寻了个理由又把展昭叫到了屋里。   屋里只有展昭跟赵碧嘉两个人。   赵碧嘉故意憋气憋了好久,憋到一脸的通红,甚至说话声音都有点气喘了,这才开口。   “展护卫。”   这扭扭捏捏里头有点委屈的声音把展昭吓了一大跳,他急忙过来,眼神盯着赵碧嘉脚尖前头那半寸地,焦急道:“公主可是不舒服了!”   虽然刻意的控制着自己不去看公主,只是方才那一瞥就能看见公主脸上通红,难道真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了?   但是前头道士只说会时不时的脸色苍白,但是没说会红啊。   展昭急忙抬头又看了一眼,只见赵碧嘉不仅仅是脸上红了,连眼圈都是红的。   “我去叫太医来!”展昭不知不觉中使了轻功,赵碧嘉不过一眨眼,展昭就到了门口。   “我有一事求你!”赵碧嘉急忙开口。   展昭犹犹豫豫的回来,知道赵碧嘉没事儿了,便又盯着她脚尖前头那半寸地。   “你别看我脚。”赵碧嘉缩了缩,将脚尖缩到了裙子底下。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展昭没什么大反应,但是观察他许久的赵碧嘉看出来了,展昭稍稍僵硬了一下,反应也慢了半拍。   展昭特别正直的抬起了头,眼睛都不带动一下的,严肃问道:“公主有何吩咐。”   “那天……那天。”赵碧嘉结结巴巴道,她一边说话还一边控制着自己不能吸气,语调别说有多奇怪了。   “那天的事儿你不能跟别人说,要是被人知道你差点……嗯嗯了我,我……”赵碧嘉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赵碧嘉说这话的时候上气不接下气,眼眶还有点红,眼尾的睫毛处还挂了半滴眼泪,展昭都看的一清二楚。   只是他依旧站得笔直,半晌才道:“公主放心,下属……”他也跟赵碧嘉一样的结巴了。   但是听见他这结巴,赵碧嘉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心跳加速了。   她紧紧盯着展昭,只见他忽然抬起头来,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出来的,“我一定不叫第三个人知道!”   赵碧嘉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再跟他说话就要胸闷气短心塞心梗了,她红了眼睛,“当时还有公孙先生跟杨和安在,你打算怎么对付他们两个!”   说着她站起身来,两步去了内室。   她一点都不期待展昭会说什么“公主放心,我一定会负责的!”   很好,她看上的展昭果然跟外面的妖艳贱货不是一个套路!   展昭站在外头,目光幽幽看着内室,半晌叹了口气,又直直的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了。 第29章 公主被单独留在了避暑山庄,和展护卫一起   接连被公主调戏了两次,展昭心有余悸,是怎么也不肯进内室说话了,赵碧嘉有些无奈,只是又觉得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况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面。   再说……将来他的江湖好基友们都会被包大人勾搭过来……展昭怎么也跑不了哒。   眼看着天气凉快下来,仁宗皇帝也在避暑山庄住了有一月有余了,若是按照往常的管理,这时候就差不多该走了,只是不少朝臣试探性的问了问,皇帝一点回京城的意思都没有。   于是又有消息传出来,因为镇国公主身子不好,仁宗皇帝是为了她才打算多留两天的。   这天下午,听到消息之后已经被嫉妒染红了双眼的明懿公主,拉着芸妍到了赵碧嘉屋里。   明懿也不用人招呼,直接坐下,看着赵碧嘉一张惨白的小脸,惋惜里还带了点恶毒,“瞧你这脸色,是该好好歇歇了。”   赵碧嘉面无表情看了月若一眼,“倒茶去。”   这么干净利落……月若悄无声息出去,不一会就端着茶盘回来了。两杯用刚烧开的热水沏的茶叶沫子摆在了明懿眼前。   “姐姐说的是,我现如今生病了,别说冰了,我这屋里连凉水都找不到。不过热茶也挺好的特别解渴。”赵碧嘉语气真诚,一双大眼睛眨来眨去,眼睫毛也忽闪忽闪的,看得明懿特别生气。   不过……在屋外守着的展昭,因为耳特别聪,算是半无意半强迫将这对话听了个清楚。   他看了看自己面前摆着的酸梅汤,泡在井水里冰着,里头还放了好几块冰块。   展昭端起来喝了一口,心里默默叹气:不是很懂这些公主都是什么意思诶……怪不得公孙先生说要对公主们敬而远之呢。   月若又在赵碧嘉面前放了杯水,没茶叶,就是平淡无味的白开水,也没冒热气儿,明懿看了正想发作,芸妍扯了扯她的袖子。   明懿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下来,心想若是跟她扯着水的事儿,不是又被她套进去了?只是依旧不甘心,明懿给了赵碧嘉一个暂且放过你的眼神,换了另一个话题。   “濮王带着宗实表弟来京城了,你还不知道吧。”明懿笑的有点不怀好意。   赵碧嘉冷笑了一下。   她的确不知道,这两日都在屋里歇着,整日的消遣就三样:吃饭睡觉遛猫。   但是不知道又能怎么样呢,都是不相干的人。   “宗实可比赵暄身子骨好多了。”明懿意有所指道:“而且性情宽厚,又孝顺,还被皇后娘娘养过一段时间,宫里哪个不说他好,听说他生出来的时候,满室红光,里头还有黄龙游走呢。”   赵碧嘉脸上的冷笑也没有了,她端起水杯,一边将水泼了过去,一边道:“诶呀,不小心。”   这分明就是故意的,明懿站起身来,狠狠拍了下桌子,指着赵碧嘉鼻子,“你!”   “我挺好的。”赵碧嘉脸上平淡的一点表情都没有,“我要是你,有力气拍桌子,还不如直接拍人呢,至少还能落个心里爽快。”   这话说出口,最先坐不住的不是心里活泛了的明懿,也不是一直充当拉架角色的芸妍,而是在屋外喝酸梅汤挺热闹的展昭。   虽然他知道他是来提供阳气的,可是……万一明懿真的被鼓动的动手了,小王爷……好吧,公主现在四肢无力,哪儿有反抗的机会呢?   展昭下意识忽略了月若,以及爆发之后能跟他不相上下的杨和安,直接冲进了屋里。   他站在赵碧嘉身边,将她挡了半个身子,一脸戒备的看着明懿。   明懿心里委屈……   从小到大……不管是打嘴仗还是抢东西,她从来没赢过!没赢过!   再说动手……她也得真的敢啊!!!一看这展昭就是新来的!   赵碧嘉看着挡在她前面的宽广的肩膀,满意的笑了,还给了明懿一个挑衅的眼神,你来啊~   明懿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屋里挡在赵碧嘉面前的三个人,就连月若她都不是对手,明懿果断转头,“你好好歇着,我走了!”走出大门,她才下意识看了一直跟在身边的芸妍,“我是来什么的?”   芸妍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我怎么可能知道。   再说展昭,既然进了赵碧嘉的屋子,就没那么容易出去了。   赵碧嘉一发觉他有想出去的样子,就道:“濮王来了,父皇肯定是要回宫了,我……”   展昭还没有领会到她的真实目的,只当公主是难过不能一起回去,安慰道:“你身子也快好了。”   赵碧嘉嗯了一声,又道:“赵宗实的名字就是父皇给起的,那个时候赵暄还没生出来,父皇接了他进宫当养子,养在曹皇后名下。”   展昭嗯了一声。   “父皇也是皇祖父的老来子,当年濮王也是被当成养子养在宫里的。”   一听就是戏很多的样子,展昭下意识忘记了公孙先生的告诫,安慰道:“公主放宽心,我看魏王活泼好动,身子健康,也得陛下喜爱。”   赵碧嘉轻轻颔首,嗯了一声。   “案子查的怎么样了?女鬼是冤死的吗?”   展昭愣住了,这话题转的有点快啊……而且公主……她为什么不怕鬼。   赵碧嘉坐在桌边,月若端上来公主屋里必备,而且这两日展昭越喝越喜欢,据说是公主的专属饮品的酸梅汤,放在了两人面前。   “案情……包大人说过要保密的。”展昭下意识将锅全都推到了包大人身上,再说他也说过这样的话,不过原话是这样的“没查清之前不得泄露”。   赵碧嘉有点哀怨看了他一眼,“我都被鬼上身了。那我换个说法,上我身的鬼怎么样了?”   展昭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想着公主原先还是小王爷的时候活泼好动,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但是现在……已经好几天没出门了。   “女鬼还给凌云了,听说这两日就要超度她。”   赵碧嘉看了看展昭的脸色,问道:“那便是没查清了?”   展昭的眉毛挑了挑。   赵碧嘉自顾自说了起来,“当日那红盖头是飘到龚家的墓地里了,据说是龚家的公子同高姑娘的合葬墓,高姑娘现在明显成了冤魂……而且这一出冥婚龚家给的彩礼银子明显比市价少了一半……高姑娘是怎么死的?”   展昭叹了口气,公主的这个……算是爱好吧,究竟是怎么培养起来的。   赵碧嘉又摇了摇头,“我在墓地看到你们两个了,那时候包大人就觉得不对了,公孙先生扮了风水先生……难道是想去看一看墓地?甚至是棺木?若是想验尸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所以……”赵碧嘉想了想,忽然有点开心,“女鬼身上什么都没问出来,尸体看不成,但是又明显有冤情,你们要我帮忙吗?”   展昭是个坦率的大侠,这个时候只说了一句话,“我去问问包大人。”   不过没等展昭问回来,就又出事儿了,两件。   第一件事儿就是因为濮王和赵宗实来了,仁宗决定回京城,但是赵碧嘉怎么办就成了问题。   在请教了专业人士,包括凌云道长,随行的钦天监的道士,还有太医之后,仁宗决定将赵碧嘉留在避暑山庄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仁宗专门小心翼翼的跟她说了这个问题。   虽然赵碧嘉觉得自己已经不是离不开父母的孩子了,但是看见她身为皇帝的爹如此的体贴,便顺着仁宗皇帝的意思表示了一下不舍。   “你好好歇着。”仁宗皇帝道,又想着这个女儿从小到大就没离开过人,不管去哪儿都带着她,声音又放低了些,“道长说你没什么事儿了,再歇上七八天的也就能回去了。”   张贵妃有点不忍心,道:“要么还是我留下来陪着她吧。”   “我也留下来。”赵暄急忙道。   “不用不用。”赵碧嘉急忙道,如果父皇回去了,但是母妃没走……那就是母妃完全没事做,整日都会守着她了,那场面不要太美好。   “她都这么大了。”仁宗声音稍微低沉了些,赵碧嘉给张贵妃使了个眼色,张贵妃叹气道:“咳,第一次总是这么难过。”   这言语里是不打算留下来了,赵碧嘉忙道:“吃饭。”   等到用过晚膳,仁宗照例要先去看会书的。   赵碧嘉挽着张贵妃的胳膊,小声道:“您不用担心我。等父皇走了,这避暑山庄里头就是我最大了,您什么时候见过我受委屈?没有吧。”   张贵妃笑着点了点头,“你还是个姑娘家,一个人在外头我总之不放心。”   “这可不算外头。”赵碧嘉道:“这还是自己家里呢。再说,宫里也是一大堆的事儿,咱们是来玩了,可是庞妃还留在宫里,虽然有祖母看着她……可是万一这相处间祖母又不讨厌她了呢?濮王和赵宗实又来了——”   话说到一半,被张贵妃打断了,“一个是你皇叔,一个是你表兄。”   “当面我一定叫人!”赵碧嘉保证道:“可是你想想他们两个的身世……”   张贵妃若有所思沉默了许久。   濮王赵允让差点就被真宗立为皇子,若不是后来她爹生出来了,又平平安安的长大了,这皇位是谁的还两说呢。   她爹仁宗当了皇帝之后也是好久都生不出来儿子,便又在濮王膝下挑了他的第十三子接进宫里来抚养,连着赵宗实的名字都是她爹给起的。   只是后来赵暄生出来了,这赵宗实才被送了出去。   虽然这父子两人说起来一个老实忠厚,一个孝顺谦虚,但是……那毕竟是皇位,赵碧嘉可不相信他们一点想法都没有。   说起来他们身上全部留着赵光义的血,赵光义的皇位怎么来的……跟赵匡胤喝了一夜的酒,第二天赵匡胤就死了,皇位就到了赵光义手里。   这时候赵匡胤还有个成年的儿子在呢,只是没两年就因为被赵光义训斥而自杀了。   总之既然牵扯到了皇位,还是慎重点好。   赵碧嘉一点都不想从皇帝的女儿,未来皇帝的姐姐,变成未来皇帝的不知道远到哪里去的表姐。   听了这许多理由,张贵妃恨不得现在就守着仁宗不放手了。   她拉着赵碧嘉的手安慰道:“你好好的,你父皇留了包拯在这边,说是要清查旧案,他一向是最最公正廉明,又是最最可靠的一个人了,你有事就跟他说。”   赵碧嘉有点哀怨的看了张贵妃一眼,心想你不知道他从里到外都是黑的,关于你女儿的种种流言,他都是始作俑者……以及要是真把你闺女交到他手上……   赵碧嘉想起先前张贵妃说的比方“女大不中留”,“迟早得嫁人”之类的言论,再想想没有长辈在跟前看着的幸福生活,决定什么都不说了。   随行的诸多官员早就已经归心似箭了,况且这次住的也够久了,因此在皇帝说要出发之后不过三天,避暑山庄基本就空了。   临走的时候明懿还专门又过来一趟打算耀武扬威,只是可惜又被赵碧嘉屋里武力值报表的展昭加上杨和安吓走了。   等到皇帝一行人都走了,赵碧嘉在避暑山庄占山为王的第一天早上,山下的小镇子里出了一件大事。   镇上有名的大善人,本地的著名乡绅以及大地主龚庆,被人发现死在了家里。   脖子上一圈红褐色的掐痕,明显是被掐死了。   这还不算什么,关键是他的手就在自己脖子上掐着,跟那痕迹分毫不差,难道人能被自己掐死不成?   这还不算完,因为龚家死的不止这一口。   除了龚庆年过七旬的母亲,还有他出嫁的二女儿,全家就剩下两个还在襁褓里的孩子,剩下跟龚庆有血缘关系的人都死了。   跟龚庆的死法不一样,剩下的这些人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除了一脸的惊恐,再找不到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所以除了龚庆被自己掐死这个极具冲击力的流言,第二个流言就是剩下的人全部被吓死了。   能吓死人的除了鬼还有什么?再联想那次冥婚,大白天的闹鬼,闹得正是龚家的墓地,这流言里扯出来了第三个人。   已经变成鬼的第三个人,高家姑娘。   赵碧嘉坐在椅子上,略带好奇的听杨和安跟她一点点说着。   她也觉得很奇怪,按理来说这高家的姑娘应该已经被凌云道士超度了才是,总不会是凌云业务不熟练没超度成功吧……   正想着,展昭进来了。   他一脸歉意道:“今日来的晚了,早上随包大人出去了。”   赵碧嘉是知道镇上发生了大案子,包大人作为本地留守的最大官员,而且还挂着一个清查案子的名号留了下来,这等事情自然是要请他去了。   再者这等听着就冒冷气,又死法诡异的案件……展护卫作为被道士钦点的阳气十足的人,肯定也是要跟着去的。   只是……赵碧嘉看着他还有点潮的鬓角,以及笔直挺拔,一看就是才浆洗过,上身不会超过半个时辰的官府……这么说他是回来洗了个澡才来的?   体贴是体贴,可是为什么她想到展昭洗澡会脸红呢……   她低头嗯了一声,展昭道:“那我去外头站着了。”   鬼使神差般,赵碧嘉抬头起来快速说了一声“等等”,然后她就感觉自己跟上回鬼上身一样,完全的不受控制,飘到里屋拿了一条布巾出来,递到展昭面前,“你头发还是湿的。”   之后又解释了一句,“新的,还没用过。”   然而总觉得这句话说出来气氛更加的暧昧了。   赵碧嘉觉得自己有点怂,不对,是脾气上来了干什么都行,气氛正好的时候就怂了……但是她感觉到手上的布巾被人抽走了,抬起头只看见展昭的背影,而且已经飞速的飘到门口了。   怂的不是她一个啊。   包大人带着公孙先生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样的场面。   展昭在公主屋子外头擦头发。   公孙先生脚步一顿,立即被包大人落在了身后。   公孙先生不由得心里叹了一声:包大人果真坦荡荡的。   两人走到门口,公孙先生又见展护卫也是毫不在意,大大方方的将头发又竖了起来,塞进官帽里头,这才跟包大人打了招呼,又冲屋里道:“包大人求见。”   公孙先生叹了口气,看来还是自己见识太少。   赵碧嘉早就知道包大人来了,毕竟包大人完全没有掩饰脚步声的意思,况且他那个脚步声就算轻轻走了,杨和安也一样听得见。   所以等到这三人进来的时候,桌上连茶点都放好了。   “公主。”包大人拱手道。   展昭虽然也跟着包大人行礼了,不过他就站在包大人身边,这又是他第一次看见包大人同女装公主会面,所以……他余光一直落在包大人身上,动也没动过。   包大人脸上的表情特别的正直。换句话说,跟他面对男装的公主时候一样的面无表情,展昭用他江湖里排名前三的听力作保证,甚至心跳都没便快。   唉……展昭也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看来还是自己见识太少。   包大人当真坦荡荡的。   这般复杂的心理活动没有一个人知道。   但是从赵碧嘉的角度,她能看见展昭从包大人进来,视线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她莫名有点不开心,不由得柔声道:“布巾用完了给月若,让她洗了,下回你还能用。”   这回轮到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又去看展昭了……   总之在众人相互伤害过一轮,公孙先生无辜被波及好几次之后,众人终于分别坐定,包大人咳嗽了一声,开始了今天的主要议题。   其实要赵碧嘉来说,就一个中心思想:求帮忙。   但是包大人是这么说的。   “前两日展护卫告诉本府,公主对那女鬼多有关心,公主一向宅心仁厚,本府十分敬佩。那女鬼已经于昨日被凌云道长超度了,道长说她虽为厉鬼,不过却是没害过人的,因此死后也不用费什么周章,便能投个好胎了。”   赵碧嘉点了点头,这等开头说的第一件事情都是引子,听过去也就算了。   然后包大人微微皱了皱眉头,道:“本府得陛下委派,留在此地清查旧案,这两日怕是要用到展护卫了,若是他来得稍晚,还望公主莫怪。”   赵碧嘉又点了点头,“公事要紧。”   她又想,按照一般的套路,她这个时候该问问要不要帮忙了,只是看着包大人的正直脸又有点心有不甘,但是又一看展昭,想起来自己前两天还曾问过他要不要帮忙。   于是坦率的公主开口了,“包大人若有用的上我的地方,只管说便是。”   包大人客气道:“这等事情岂可让公主犯陷。”只是没等赵碧嘉说话,他极其轻微的皱了皱眉头,道:“听展护卫的意思,公主对案情颇有见解,本府有一事不明,想请公主参详参详。”   然而虽然他说的是一事,但是却好像将手头上掌握的证据还有事实都说了一遍。   赵碧嘉沉吟片刻,道:“这么说高姑娘是被人害死的,还是掐着脖子掐死的,只是害死她的人姓许,已经被关进大牢里等着秋后问斩了?这就能解释高姑娘的彩礼为什么比平常要少一半了。”   公孙先生点了点头,“要说因为这个高姑娘变成厉鬼也是能解释的通的,甚至包大人提了许姓男子过来,高姑娘也是往他身上扑的。只是可惜这厉鬼神智全无,问不出什么来。”   赵碧嘉高深莫测笑了笑,“不一定是高姑娘啊……虽然那盖头是飘到高姑娘的墓碑上不假,但是也没法证明这厉鬼生前就是高姑娘,毕竟她什么都没说。”   赵碧嘉看了一眼包大人,“凌云道士可曾教了你们如何分辨厉鬼留下来的尸身?”   公孙先生还有点迟疑,包大人已经严肃正经的点头了,“本府的确向他询问过,他说如果高姑娘就是那厉鬼,她留下来的尸身必定栩栩如生。”   “所以都卡在高姑娘这儿了。”赵碧嘉道:“撇开这厉鬼不说,高姑娘死的的确蹊跷,况且她跟龚庆一样,都是被人掐死了,这就更蹊跷了。”   公孙先生道:“的确是如此。高姑娘的家人收了银子便说要去投亲,包大人已经差人去请他们回来了,还有杀害高姑娘的这许姓男子,一句话都不说,另外还有当日主持冥婚的风水先生,现在也找不到了。虽然已经过了月余……说不定开了棺材还能查出来什么。”   “就难在这儿了。”公孙先生道:“若是无主坟地,这也就开了,现在说要开棺验尸……先前的龚老爷就不同意,如今的龚家老太太就更不同意了。”   赵碧嘉想了想,转身去内室拿了样东西出来,放在众人面前。   “我父皇走的时候给我留了这个。”   公孙先生见了大喜道:“有了这个,开棺想必不难了!” 第30章 牵小手   众人看着公主摆在桌上的东西,对她的受宠程度又有了新的认识。   桌上摆着的是一把尚方宝剑,象征着皇帝自高无上权利,号称见剑如见人,有先斩后奏之权的尚方宝剑。   公孙先生一脸的赞叹,都有点忍不住想伸手了。   其他两个人却没说话。   赵碧嘉隐晦的用余光扫了一眼展昭,见他眼神发亮看着这剑,赵碧嘉想了想,道:“御制的宝剑,也不知道锋不锋利,我来看看。”   “公主不可!”   说这话的……在场的除了赵碧嘉,都是这么说的,尤其是包大人,黑着一张脸,虽然他的脸从来就没白过,但是……总之赵碧嘉生生从他脸上看出来了几个大字“不开心,有小情绪”。   稍稍一想就知道为什么了。   仁宗皇帝临走的时候将赵碧嘉托付给了包拯照顾,一转脸又给了赵碧嘉一把可以先斩后奏,号令群臣的尚方宝剑……   赵碧嘉有点想拍拍包大人的肩膀。   不要难过……这玩意马上就要成你的标配了。   “包大人。”赵碧嘉忽然义正辞严道:“我想父皇此举定有深意!”   包大人抬头,视线总算是落在了公主身上。   赵碧嘉觉得他是真不开心,连敷衍的“公主请讲”四个字儿都没有说出来。   “我不过一个女子,虽然是公主,但也是养在深宫不识人,也无什么机会外出的——”赵碧嘉顿了顿。   公孙先生莫名的觉得不太对,不识人这三个字总觉得是另有所指,他下意识看了展昭一眼。   展昭打了个寒颤,想起那次还是小王爷的公主,带着他跟杨和安两个去钱庄查探,还有上次一出门就见鬼……   不过她说的也没错,这半年了的确才出去两次。   “——这剑留在我手上也并无他用,想必是留给包大人的。包大人奉我父皇的旨意留在此地清查旧案,想必是用得上这尚方宝剑的,这东西留在我手里怕是只能观赏了。”赵碧嘉说的很是真切。   公孙先生才思敏捷,忽然觉得如果真的像公主所说,为什么陛下不直接将这东西留给包大人呢?总不会是想起来的太晚,包大人已经睡了吧。   这个念头不过一闪而过,就被他下意识忽略了。   “公主客气了,若是本府真有用,一定请公主出马。”包大人的话终于又多了起来。   赵碧嘉松了口气,话说黑脸黑起来其实也挺吓人的。   包大人忽然又提起方才赵碧嘉挑起的话头来,“方才公主是想知道这宝剑究竟有多锋利,臣倒是有个主意。”   众人都看他,想不通一向为国为民的包大人怎么会岔到这等话题上去。   包大人撸了撸胡子,踌躇满志道:“臣记得展护卫身上有一把名为巨阙的佩剑,也是名家所铸,锋利无比,不如这剑就让展护卫试一试如何?”   这话听着倒也没什么,只有熟悉包大人的公孙先生看出来了,包大人的眉毛又向上挑了挑。   展昭站起身接了剑,轻轻握住剑柄往外一抽,只听见一声脆鸣,赵碧嘉觉得眼前闪过一道白光,这剑已经被抽出来了。   “好剑!”展昭赞叹道。   包大人满意的点了点头,“既然展护卫说好,想必是真的好,这样本府也放心了。”   你放心什么?赵碧嘉下意识觉得包大人要搞大事情了!   果然,他下一句便来了。   “本府借去尚方宝剑之时,便用展护卫的巨阙剑做个抵押吧。”   赵碧嘉呆住了,那可是他后来跟丁月华定亲时候的信物!划掉丁月华重来一遍!   那可是展昭用来定亲的信物!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包大人!   还怪讨人喜欢的(w)   可是……他们几个究竟是怎么样被包大人一步步带进沟里来的呢?   然而赵碧嘉忍不住去想:尚方宝剑是她的皇帝爹给的,去换了巨厥剑……这进展有点快啊……关键双方父母都不在场啊!   展昭半晌没有回答,忽然苦笑道,“这剑的确锋利,不过被剑气轻轻一划,卑职的手就破了。”   赵碧嘉定睛一看,展昭手指上果然一道红痕,只是伤口很小,微微渗了一丝血出来,倒是也没什么要紧的。   大家都不是很在意,展昭又收了剑放在桌上,听着包大人下头又有什么安排。   然而在场的人里头,只有勉强跟跟得上展昭武艺的杨和安看清楚了。   神马剑太锋利!都是套路!他分明就是手抖来着!听见要换剑他就手抖!   只是……杨和安看了看在场众人都是一脸平静的样子,又想起上回公主不叫他跟了,他说什么出门只有这一条路,杨和安头一低,老老实实站在公主身后,我什么都没看见。   包大人道:“虽然有这尚方宝剑在手,但是却不可欺压百姓,以免民心生怨,给陛下蒙羞。”   赵碧嘉自然也不愿意打着她爹的旗号去挖别人家祖坟的,不管哪个朝代挖人家坟都是重罪,开棺验尸也一样是忌讳到不能再忌讳的事情,所以还是得从长计议。   赵碧嘉眼珠子转了转,有了个不好不坏的主意。   她指着自己鼻子,“我扮成京里来的贵人,上回已经有不少人见过了,回头我去后山,只说避暑山庄要扩建。”   “公孙先生依旧扮风水先生,说这块地风水不好,不然也不会大白天的闹鬼了。既然闹鬼,那他们的祖宗肯定都不得安宁,再加上避暑山庄扩建,这迁坟也就能提上日程了。上回我也见了,虽然他们的祖坟都在那一块,不过龚家的在最前头,要挪也是先挪他们的。”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龚家现如今一家老小死的只剩下三口人,祖坟里的地方都不一定够。   “至于包大人,等开了棺再说。要是那尸身依旧栩栩如生,他们家里自己也知道有问题了,若是没什么异样……包大人拿着尚方宝剑来救场,只说我是假冒的便是,将我带回衙门处理。”   “这……”包拯听完,撸着胡子不说话了。   公孙先生也是一脸的犹豫,不过听听倒是可行,而且短时间里头也没什么更好的法子了。   若按照他们一开始的主意,是想请从高姑娘的父母二人入手,若是能劝说得动他们两个,这开棺验尸一事也就行得通了。   只是高姑娘的父母投亲去了,虽然能从官府查得到当初他们办路引时候留的底子,而且两人走了也没几天,但是……两地之间能走的可不是只有一条路,谁知道追的上追不上呢?   若是先去他们的目的地守株待兔,怎么也得一个月过去了,谁等得起这个?   半晌,包大人终于点了点头,道:“便依公主。”   赵碧嘉不由得想翻白眼了,包大人真的好会说话,滴水不漏哦。   商量到了这份上,也就没什么好等的了,当下众人回去分头准备,刚吃完午饭,赵碧嘉就换了男装,带着杨和安,以及她宫里得用的几个太监,还有仁宗留给她的侍卫等人往后山去了。   与此同时,展昭又拿起“阴宅阳宅,铁口直断”的布幡,扶着装瞎子的公孙先生,腰间别着快要不属于他的巨阙宝剑,也往后山去了。   后山有好几家的坟地,自然是要有人看守的,赵碧嘉不过刚绕过去,就被人发现了。   只是她唇红齿白的不像本地人,身边又是诸多侍卫跟着,就算没人认得她是上回闹鬼时候的小贵人,但是她非富即贵,所有人都看见了。   当下便有人来搭话,“前头有坟地,小公子莫要再去了。”   赵碧嘉眉头一皱,略带了点居高临下的姿态,道:“怎么就这么一小块地方?如何够再建一处猎场?”   老汉的脸色变了变。   杨和安道:“要么再往前走走?”说着从腰间的荷包里掏了银子出来递给那老汉,道:“前头还有多少空地?”   临近避暑山庄,每年的小商小贩不少,还有人来这儿是想跟皇帝来个偶遇,不管是邂逅还是君臣相得什么的,传出去都是一段佳话。   所以这么折腾了好几十年,这地方的人心思也都活泛了,老汉看见银子眼睛闪了闪,道:“前头是三家的祖坟,”说着又压低了声音,“前两天还闹鬼了!”   “胡说!”杨和安训斥道,又被赵碧嘉拦了,“您请讲。”   正说了没两句,什么阴风阵阵,四散逃跑之类的话,公孙先生带着展护卫也来了。   那老汉一看公孙先生就愣了,“你不就是上回那个风水先生?”   公孙策听见人说话,将一双一点神采都没有的眸子转了过来,虽然赵碧嘉看了不止一次了,不过还是在心里叹了一句:公孙先生真是个全才!   “你是……”公孙策的声音都比往常清淡了三分,“孟家的人?”   那老汉一边点头,一边上来就想抓他,“你做的好法事!还敢回来!”   展昭默默往他前头一挡,尽职尽责的扮演了一个学徒的形象。“穴不是我师父点的,时辰也不是我师父选的,若不是我师父将墓穴朝向改了三分,你们现如今怕是要越发的倒霉了!”   老汉听见这话,有点犹豫。   赵碧嘉也在一边道:“你方才还说这先生是临时拉来的,可不能往他头上赖。”   公孙策又道:“我这次来便是想再看看这墓地,上次闹鬼的那一家……听说他们家里死的只剩下三口人了,唯一的男丁还在吃奶,这必定是祖坟糟了大难了。”   能派来看祖坟的,自然也是家里能拿得了主意的人,当下派了人回去主家禀告,其余两家也有人回去报信,只是剩下的人却没这老汉胆子大,都在外头看着,并不往里走。   老汉陪着公孙策往里走了,又回头看赵碧嘉,虽然拿不定她是个什么身份,可是手下能有这么一通训练有素的大汉,又说要建猎场,肯定是京里来的贵人,而且身份还不低。   “您也跟着来看看?正好有这风水先生在,万一——”老汉后半句没说出来,歉意的笑了笑,“这地方邪性,你几位小心。”   不过他的未尽之意赵碧嘉还是听明白了,只是她看看公孙先生,跟凌云道士比起来真是个半吊子。   但是……赵碧嘉忽然愣住了,要是当初按照他的主意,被展昭嗯嗯啊啊了……那岂不是一次就吸足了阳气,再不用养病了?   赵碧嘉惊呆了,她决定收回原来的评价,公孙先生一点都不半吊子啊!凌云才是个半吊子!   老汉已经带着他们一行人走到墓地边缘了。   “先等等。”老汉急急忙忙停了下来,两步跑到一边的棚子里拿了符纸出来,往自己身上又贴了不少。   不仅仅如此,赵碧嘉看那不大的棚子周围贴了一圈的符,不由得又问了一句,“后来……可还闹过鬼?”   老汉摇了摇头,看在方才收的银子份上,把手里的符也给她递了两张,“有备无患。”   赵碧嘉悄悄往展昭身边凑了凑。   墓地外头那一圈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可是原先飘进龚家的那块红绸子还真没人敢去捡。   老汉看了也是心有余悸,道:“就是那块红布,一开始还以为是布有问题,后来龚家的人死了个遍,听人说那日闹鬼的是个女声,也有人说是龚家的新媳妇高氏有问题。”老汉叹了口气,“谁知道呢。”   赵碧嘉皱了皱眉头,老汉又道:“您也看了,这地放埋过死人,不太吉利,我们几家正商量着要将祖坟迁走呢,说起来迁来也没来多少年。”   公孙先生已经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了,赵碧嘉拉着老汉问个不停。   “怎么是才迁来的?祖坟也是轻易能动的?”赵碧嘉疑惑道。   老汉道:“这地方是避暑山庄的后山,大概三十多年前有个风水先生说了,搬到这儿能沾沾龙气儿,对子孙后代好,说不定就投生到皇帝家里了呢。”   他看了看龚家的墓地,觉得分外的萧条,“谁知道发生了这事儿。”老汉转向公孙先生,“兴许还是应了您原先那句话,龙气儿不是谁都能沾上的,福气不够压不住!”   话音刚落,就见天空飘来一处乌云,天色顿时暗了下来,老汉吓得一哆嗦,侍卫们都围了上来,杨和安更是直接抽出来桃木剑,立在赵碧嘉身侧警戒着。   又是一阵尖利的笑声,毫无征兆的在众人耳边响起,老汉指着赵碧嘉脚下,刚想说什么,眼睛一翻,晕过去了。   再怎么样也知道自己身边出了问题了,等到赵碧嘉反应过来不能低头的时候,她已经看见了把老汉直接吓晕过去的东西。   是个人!   是个浑身惨白的孩子!   正牵着她的手!   赵碧嘉低头,那孩子也正好抬头,惨白的脸上,两只黑瞳分外的鬼魅。   看见赵碧嘉看他,那孩子露出个惨淡的笑容来,赵碧嘉只觉得浑身一冷,听那孩子道:“娘!”   赵碧嘉吓得一哆嗦,想甩手又甩不掉,下意识朝展昭看去,你信我!这孩子不是我生的!我是清白的!   不对!我跟谁也生不出这么大的孩子来啊!   还是不对!我跟谁也生不出这么大的鬼来啊!   赵碧嘉一声惊叫,终于将那孩子甩开了。   杨和安一声“保护公主!”提着剑就朝那鬼扑了过去!   展昭紧随其后,抽出腰间巨阙剑,也跟着攻了上去!   杨和安手上的桃木剑能克鬼,展昭身上的阳气又特别的足,他们两个一起攻过去的结果,就是那鬼孩子被打的在空中飘了两下,冲着赵碧嘉露出一个很是委屈的眼神,哇的一声哭了。   哭了两声猛然往地下一钻,就这么不见了。   两人奔回赵碧嘉身边,赵碧嘉已经伸了手出来,只见方才被鬼握过的地方黑了一片,看着很是吓人。   公孙先生凑了过来,沉着一张脸,“你们都看见了?”   除了杨和安跟展昭两个,剩下人都点了点头,公孙先生道:“上次那女鬼可没显形,也没听见她的声音。”   众人脸色都不太好了,赵碧嘉环视一圈,“先扶了那老汉起来,我们出去再说!”   当下上来两个侍卫扶着老汉,展昭收了剑,默默走到赵碧嘉身边,杨和安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过还是让开了地方。   展昭悄无声音将她的手握在掌心。   赵碧嘉有点羡慕:武功高就是好啊……不用看也知道我手在哪里。   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有点腿软。   几人从墓地里出来,像是走过某个明显的界限,外头忽然又太阳高照了,还有几个才被叫来的人一脸惊恐的看着他们!   孟家的老爷上来,指着被两个人驾着出来的老汉,“他……他……”哆嗦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正巧这时候那老汉醒了,正眼看见自己人在前头,挣扎着过去,只是方才被吓的哪儿都软,没两步便扑倒在了地上,“老爷,又闹鬼了啊!”   孟老爷心有余悸道:“看见了……方才墓地忽然进不去了。”   展昭悄无声息的放开赵碧嘉的手,两步走到公孙先生附近。   赵碧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上又恢复了洁白无瑕,悄悄看着展昭的背影,很是严肃的思考了一个问题。   他的保持了二十二年的阳气究竟是有多充沛。   公孙先生又开启了风水师模式,叹息道:“都是命啊!”   这话含义很多,首先说明他明显知道这里头是怎么回事儿,其次……他其实什么什么都没说。   果然剩下的人将他团团围住,为首的孟老爷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是龚家的墓地出了岔子?”   公孙先生点了点头,叹息道:“赶紧迁坟吧,这一处既然已经生了厉鬼,什么气都被他吸了,若是迟了,惊扰了先祖的安宁,怕是诸位都……”   就是这样半遮半掩的说,越发得让人抓心挠肺。   “我就说龚家的人死的有问题!”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连带赵碧嘉也又听了不少。   只是她还在想方才那个孩子……那个孩子为什么要叫她娘呢?   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   赵碧嘉被高姑娘上了身,之后高姑娘的魂又被凌云道士超度了,这孩子找不到母亲,退而求其次找到了她。   公孙先生想必也是想到这一点,问道:“这墓地里可有埋过……一两岁的孩子?”   众人急忙摇头。   孟老爷道:“怎么可能,这等孩子死了连牌位都不会有,更别说埋进祖坟里头了。”   越听越觉得高姑娘很是可疑。   只是山中本就黑的早,加上方才又见了鬼,众人不敢多待,连忙下山。   孟老爷道:“现如今已经不是他龚家一家的事情了,一会我们两家都去,无论如何都得让他们将这坟清出来!”   当下众人又约定了明天早上还在这里见面,这才主意散去了。   回到避暑山庄,包拯正在屋里等着,又听公孙先生汇报了方才发生的事情,决定连夜再去提审那杀了高姑娘的许姓男子。   包拯正想走,一直在想那孩子的赵碧嘉将他叫住了。   “我在想……也可以去龚家诈一诈。”赵碧嘉有点犹豫,“龚家的少爷死了半年多,高姑娘才死了两个月,这孩子肯定不是他的,而且一个地主家的少爷,一个是农户家的姑娘,两人平日里肯定不会有交集的。”   包拯跟公孙先生对视一眼,道:“多谢公主。”说完又嘱咐展昭一句,“你留在这里。”   他很是诚恳的看着赵碧嘉,道:“今日又出了这等事情,臣难辞其咎,不如让展护卫守卫公主,臣也能安心去查案。”   赵碧嘉有气无力的答应了一声,包拯急匆匆的跟公孙策走了,留着展昭一人在屋里跟杨和安大眼瞪小眼。   杨和安抽出手中桃木剑,挑衅般看了一眼展昭,“公主放心,我彻夜守护公主!有我手中长剑在,不管是人是鬼都不得进来半步!”   赵碧嘉只觉得他那一眼,还有“是人是鬼”这四个字说的很是微妙……   展昭点头,也抽了腰间巨阙出来,只是能说的话都被杨和安说完了,半晌他也只冒出来几个字,“我去屋外守着。”便提着剑离开了。   夜色渐渐深了,赵碧嘉看着屋外那高大修长的身影,心里想的却是包大人。   您为了让那一句“展护卫于深夜在公主屋外徘徊”落在实处,还真是够拼的…… 第31章 开封府三宝   会叫赵碧嘉娘的小鬼一夜都没来,当然赵碧嘉也一夜没睡。   她生怕一觉醒来,一低头或者一抬手,又来一个惨白的脸冲她笑,这一幕可太有冲击力了……   但是到了早上困得不行,加上那鬼的确没来,她又有点后悔,“都是自己吓自己!”   赵碧嘉打了个哈欠,吩咐宫女去煮些参茶过来喝。   她这一夜没睡,内室里月若带着两个丫鬟守着,外室是杨和安看着,至于展昭,抱着巨阙剑守在窗户边上。   不过说真的,想想有能力,有阳气,又有可能随时破窗而入的展昭救守在她窗户外头,还真让人有点睡不着呢。   洗漱完毕,赵碧嘉又将累了一夜的众人都叫了进来,一人分了一杯参茶,“喝了就有精神了。喝完吃早饭。”   其实这话主要是跟展昭说的,毕竟剩下的都是她的屋里人。但是赵碧嘉看过去,展昭似乎有点不太情愿似的。   原因无他,在展昭错认了公主之后,他去找公孙先生恶补了许多常识,自然知道公主留饭……他看看已经端到桌上的饭碗,反正跟公主坐一张桌子吃饭有点不太好。   “来吃啊?”赵碧嘉笑眯眯的挥了挥手,一看展昭那个表情,赵碧嘉就知道他又拧了,忍不住开始逗他了。   “赶紧的,扭捏什么!”   展昭忍不住又说出来上回激怒公主的那句话,“男女授受不亲。”只是说完连他自己都后悔了。   不过这话说出来刺激到的不是公主,而是已经站在桌边动手盛饭的杨和安。   他手顿了顿,直接越过公主将第一碗粥递到了展昭手里,而且来势汹汹不容忍拒绝,展昭都觉得若是他慢上一点,这粥就要翻在他怀里了。   “让他站着吃。”杨和安又走回桌边,用跟方才的粗犷完全不同的细腻伺候公主,“他吃的多,站着能多吃一点。”   赵碧嘉笑了,“管饱。”   展昭愣了:我可以解释的!   吃完饭,包大人带着公孙先生来了。   早上的参茶还有剩,月若也给这两位一人倒了一杯,公孙先生涉猎极广,喝进嘴里就开始夸了。   “这劲儿,怕是一百年都打不住。”说着不由得看了一眼展昭,话说他都留了一晚上了,不知道喝了多少好东西了。   展昭看见公孙先生羡慕里带了点敬佩的眼神,决定不告诉他自己喝了一夜的酸梅汤。   包大人咳嗽一声,道:“昨晚我等连夜提审许姓男子,的确是有些发现。”   转到了公事上头,众人的表情都严肃了起来,听见包大人又道:“他知道高姑娘肚里有个孩子,又说高姑娘是自己害死的。”   赵碧嘉沉吟,“这可就蹊跷了,他没说是为什么?”   公孙先生叹了口气,道:“倒是说了……他说跟高姑娘自小相识,青梅竹马,只是高家就这么一个女儿,要找个倒插门的女婿,他们许家也就只有他一个壮劳力,这上门女婿是做不得的。”   “他这是想着先有了孩子逼高家就范呗。”赵碧嘉很是鄙视道。   公孙先生点了点头又摇头,“总之是上门提亲的时候没谈拢,许家又托媒婆重新找姑娘。后来高姑娘来找他,说要豁出去沉塘,也不能叫他好过了,他一时气愤,就将高姑娘掐死了。”   公孙先生说完,屋里沉默了下来。   “那还是不对啊,”赵碧嘉道:“许家人可是一个都没死,龚家几乎都死光了,总不会是鬼报复错了人吧。”赵碧嘉想起昨天那个怨气都化成实质的鬼孩子,打了个冷战。   如果是他,真有可能认错人……   “所以今天再去龚家看看。”包拯道,“还请公主一同前往。”   赵碧嘉最最佩服的就是包拯这一点了,不管说什么都是一脸的义正辞严,完全看不出来破绽。   就比方这一次……   要是荡漾一点就可以想成包大人是在撮合他们两个。   但是严肃正经的想呢,就是因为她现如今离不开展昭,他们去龚家这等死相诡异,说不准就是冤魂作祟的地方,展护卫是肯定要跟一起去的。   再者万一展昭去了,那鬼又回来找公主了怎么办?   于是比权量力,公主也得跟着一起去。   然而!最关键的是包大人什么都不解释!而且看着他那一张平静里带着看穿一切的智慧的黑脸,如果真问出来了,总觉得是在秀智商……   每次都是这样……   赵碧嘉叹了口气,包大人的套路果然……出类拔萃!   她站起身来,道:“我去换身男装。”   哪知却被包拯阻止了,“时间紧迫,我们这就出发。”   赵碧嘉一愣……又看包拯脸上那个有点微妙的表情,还有公孙先生眼神里的那一点点小歉意……   你这是连公主都不放过啊!   赵碧嘉深吸了一口气,道:“需要我再给脖子上画个黑手印吗?”   现在才反应过来的杨和安冲着包拯怒目而视,展昭也道:“包大人……这怕是不妥。”   虽然一开始有点犹豫,不过后半句的语气很是坚定,赵碧嘉觉得自己莫名的被安慰了。   包拯现在不说时间紧迫。   赵碧嘉觉得她在包拯脸上看到了神之微笑,认命回去装扮了。   不多时她出来,除了脖子上两个掐痕,连脸上也涂白了些,若是在光线不好的地方看,还真有点吓人。   展昭皱了皱眉头,杨和安握着剑柄的手越发的用力了。   一行人又往镇上的龚家去。   龚家几乎占了镇上最好的一块地方起的宅院,地段好,也算是交通要道,加上龚老爷交游广阔,又将家里不少田地租了出去,镇上还有他几家店铺,因此他家门口原先就没少过车马。   不过现在只能用门可罗雀来形容了。不管是过路的行人,还是周围的小摊贩,都离龚家远远的,甚至还拦着不小心想从这儿过的外乡人,只是包大人穿着官服,又有衙役开路,那些人才没上来。   门房看见包大人来,几乎是热泪盈眶将他们一行人引到了后院,当然对赵碧嘉这个大白天还过着斗篷的人也多看了两眼。   龚家除了下人,活着的就只有龚家的老太太,还有两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一男一女。   还有个已经出嫁的二女儿,因为嫁去了外地,一时半会回不来,所以这家里的所有事情,现如今都是吃斋念佛好多年的龚老太太管着了。   下人将他们带到了灵堂。   赵碧嘉一进去就看见灵堂上头一排密密麻麻的牌位,然后便是已经很憔悴的龚老太太。   “包大人。”老太太沉声,语气里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慢悠悠,还有抑制不住的怒气,“可找到凶手了?”   老太太一边说,一边视线转到牌位上头,“我龚家上上下下四十六口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她拍着桌子,掉下泪来,“就剩下我这半截头入了土的老太婆,还有两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孩子!”   “包大人,求你给我们做主啊!”   老太太说着便要往下跪,包拯上前急忙扶住了人,道:“您放心,本府定要将凶手绳之于法!”   龚老太太又坐了下来。   赵碧嘉心中的不快是越来越多了。   在灵堂里见的包大人,抬眼就能看见那一堆牌位,这分明就含有胁迫的意思,拿这些灵位给包大人下马威呢。   再者到现在,唯一坐着的人就是龚家老太太,连包大人都站着。   况且……前头还有个死因不明的高姑娘呢,还有个比高姑娘怨气还大的小鬼,这龚家是不是无辜的还两说呢。   包大人安之若素站着,像是对这些反常之处一点没看见。   “不知龚家平日里都与那些人家有往来,又可有摩擦?”包拯皱了眉头,问道:“案发当日老太太又在何处?那两个孩子又在何处?”   龚老太太这会才开始哭了起来,“这镇上一半的人都与我们有往来,至于仇家……我们龚家乐善好施,每年冬天都有一个月的施粥,又常常在庙里做法事,若说有仇家……总还是有那些个窥视别人家里钱财的。”   这又是什么都没说,赵碧嘉心里轻轻叹了一声。   老太太啜泣了两声,“那天夜里我念完了经,便上床睡了,人年纪大了,睡得比他们都早些,后来她们叫了我起来,我才知道……”她又抹了抹眼泪,“我那苦命的曾孙,现在年纪还小,离不得人,都是他们母亲亲自看着的。”   这些话当初办案的知县已经都给包大人说过一遍了,连赵碧嘉也知道,只是不管是写在状纸上,还是听包大人转述,都没在场听得有感触。   这位老太太……赵碧嘉凭借她看到900多集的柯南发誓,她分明就是不想包大人查下去才这么说的。   否则一般人遇见这种灭门惨案,那是恨不得列出来十几二十个怀疑对象让人去查的。   包大人沉吟片刻,道:“这倒是不好办了……”说着,他转头回来看了赵碧嘉一眼。   “这一位是赵姑娘,能通阴阳——”   听见这句话赵碧嘉不由得噎了一口,在这种时候包大人依旧说的是实话啊……她可不是已经见了两次鬼了……   “——不如请她来看看。”   龚老太太视线落在赵碧嘉身上,只是她浑身上下都围着斗篷,不管是样貌还是衣着,一点点都看不清。   龚老太太迟疑的点了点头。   赵碧嘉深吸了一口气,往灵台前头走了。   “这!这!”龚老太太一开始还是挺平静的,但是看了赵碧嘉走了两步路,她几乎都要吓得走不稳了。   赵碧嘉心里有点得意,这一套仪态端庄的步子……是每年随父皇祭天时候要用的,她花了大力气才学会。别说头了,连上下起伏都没有,加上外头裹了个深色的长斗篷,在龚老太太眼里,她怕是飘着过去的。   赵碧嘉拿了三炷香,在烛火上点燃,插到了香炉里头。   只见轻烟渺渺,升起的三株青烟居然合成了一股,直愣愣的朝天上飘去。   龚老太太吓得已经站了起来!   真是为难展护卫和杨和安了……好好的武功,居然还能这么用。   但是不管怎么样,龚老太太已经被吓住了,剩下的……就全靠赵碧嘉的演技了。   她找了找感觉,嗓子一张开,便是一阵尖利的笑声,跟上回被鬼上身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吓得杨和安拔剑出来,展昭都控制不住身形要冲到她身边了。   好在早已看穿一切的包大人阻止了他们,“再等等。”   赵碧嘉猛然转头,瞪着龚老太太厉声道:“你为什么要害死我!”这一下头甩得极猛,除了头有点晕,头上的斗篷也被甩了下来,露出她那张精心打扮过的脸。   龚老太太腿一软,又跌回了椅子里。   “鬼啊!”几名在灵堂里烧纸点香看着蜡烛的下人已经害怕的缩在了一起,若不是还顾念着龚老太太,怕是已经要夺门而出了。   赵碧嘉回想起她看过的诸多鬼片,眼睛一睁一闭全部都是戏。   她伸手扯着领口,一双明目哀怨的看着龚老太太,“我喘不上来气了,我为什么会喘不上来气。”   赵碧嘉又掐着自己脖子,“你为什么要掐死我!你救救我啊。”一边说着,一边以一个东倒西歪,极其诡异的步伐忽快忽慢往龚老太太哪儿走过去。   不知道是她演技太好,连自己人都吓到了,还是包大人很有镇定神经的作用,总之不管是展昭,还是杨和安,都是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你别过来!不是我!不是我啊!”龚老太太终于忍不住叫了出来,原本跪在老太太身前烧纸的几人已经忍不住夺门而出了。   赵碧嘉脚步稍稍顿了顿,有点想问问包大人这应该够了吧,只是转念又一想,她还有个孩子呢,所以这前进的脚步依旧不能停。   “你还害死我的孩子!连累他没出生就陪着他娘一起没了性命!”   龚老太太脸上的惊恐中又多了点什么,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赵碧嘉。   “下头好冷……”赵碧嘉的眼神原发的哀怨,她眼睛本就水灵,这种表情做出来,若是看的不仔细,还以为她眼睛里带着泪。   “你陪陪我……”赵碧嘉又朝前走了两步。   龚老太太已经有点崩溃了,头摇的几乎都要将头发要散了。   赵碧嘉迟疑了,差不多了吧,毕竟是个老人家,万一真的吓出来个好歹……她正迟疑,就见龚老太太一声惊叫,晕了。   赵碧嘉转头,却在展昭跟杨和安脸上看见了熟悉的表情。   好吧……她深吸了一口气,低头一看,果然……   那小鬼又回来了!   惨白的脸上挂着两行泪,空洞的眼神里也有了情绪,抓着她的手不放,“娘,不冷,我陪着你。”   赵碧嘉一个冷战,鸡皮疙瘩全部起来了!你不抓着我我一点都不冷啊!   一点都不冷!   只是毕竟不是第一回 了,赵碧嘉有点惊奇的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上回紧张了,还有空闲先想了想包大人。   什么能通阴阳,叫你乌鸦嘴!   赵碧嘉看着展昭,想说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娘,你为什么要看他。”鬼孩子声音里充满了疑惑,“他是我爹吗?”   不,他跟我不是你娘一样不是你爹。   “放开公主!”杨和安举着桃木剑挑了过来。   展昭一双肉掌虎虎生威,冲着鬼孩子攻来,“放开她,她是——”一个可疑的停顿,展昭换了个说法,“她不是你娘!”   跟赵碧嘉一样,这一次的鬼孩子有了经验,居然躲开了两人的攻击,绕着赵碧嘉飞来飞去,“娘,你快跟我回去吧。”   怕伤到公主,两人都不敢有太大动作,一时间两人一鬼就这么僵持住了。   在这关键的时刻,赵碧嘉忽然看见包大人从袖子里头掏出来一面镜子……   要不要这么拼!赵碧嘉差点喊出声来,你再照脸还是一样的黑啊!   哪知包拯忽然举着这镜子冲那鬼孩子一照,鬼孩子忽然没了动作,好像被点了穴一样立在空中。   杨和安的桃木剑刺了进去,展昭的一双肉掌也拍了上去。   桃木剑周围被腐蚀了一圈,展昭倒是看不出有什么变化来。   鬼孩子忽然一声惊叫,身上散开一圈黑气,被镜子吸到了里头。   似乎是安全了……赵碧嘉看着包大人的手上的镜子,她怎么可能忘了,这镜子……两个月之前出场过啊。   那时候宫里连着死了三个宫女,那时候包大人就曾经用过这面镜子,号称开封府三宝之一的阴阳镜,有定魂驱鬼之功。   你既然有这镜子……为什么不早用呢。   赵碧嘉只是想想,展昭已经问了出来。   包大人道:“此案有颇多疑点,况且须得引他出来,趁其不备才好动手。”   听着的确没有什么破绽,只不过赵碧嘉的手又黑了而已。   包大人将镜子收好。   公孙先生上前去给龚家老太太掐人中,展昭……则被杨和安推到了公主身边。   斗篷又披在了身上,甚至掩盖了两人交接的双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不见感觉分外的敏锐,赵碧嘉觉得展昭的手指已经探过了她的手腕。   赵碧嘉正在犹豫是提醒他,还是默默地享受,龚老太太嘤的一声醒来来。   她张口第一句话就是,“不是我!是龚庆动的手!”   这下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龚老太太身上,也不用赵碧嘉犹豫,继续享受这又热又苏又麻的感觉。   龚立石是龚庆的二儿子,也是地里埋着的那一位的父亲。   包大人皱了皱眉头,“高姑娘是龚庆杀的。”   龚老太太下意识点头,点了头回过味儿来又觉得不对,只是看着包大人许久,不知道是因为今天这一出鬼戏太过震撼,还是因为包大人的眼神太过真诚,她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之后坐直了身子。   “半年前我的小孙子死了,还没定亲……”说到这一位小孙子,龚老太太脸上终于现了悲伤之色。   “我们这里的规矩,没成亲的不能入祖坟,他怎么能在外头飘着!”龚老太太眼睛睁了又闭,“后来我儿子请了个算命先生,说要找一个壬寅年,癸卯月,癸巳日,午时二刻生的姑娘,能保我们家大富大贵,也能让我小孙子下辈子还投到我们家里。”   “高姑娘便是这个八字。”包大人道,“这姑娘家的生辰八字,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龚老太太看了她一眼,“媒婆那里都有。”   包大人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赵碧嘉也想起来那许姓男子说的两人正在说亲。   “只是高姑娘不死……怎么埋进去。”龚老太太眼神里现了一丝狠毒,“那天龚庆出去喝酒,回来的时候跟我说事情都办妥了,果然第二天,高姑娘便死了。再后来官府抓了姓许的做替罪羊,等到风声稍送,高姑娘便埋在了我们家的地里。”   赵碧嘉叹了口气,也不用问了,必定是龚庆尾随两人,看见姓许的把高姑娘掐了个半死,他上去又来了一遍。   “不过害了一条性命,我们家里上上下下这几十口人……”龚老太太看着桌上的牌位,“全部陪了葬。”   “要怎么样,你看着办吧!”龚老太太撂下这样一句话,扶着椅子起身,颤颤巍巍的走到灵台前头,冲着牌位一个个上香。   包拯道:“还有一事,龚家的祖坟……高姑娘的坟还是要的打开的。”   “开,”龚老太太已经疲惫的不想说话了,“就为了这生辰八字……棺材就算你不说,到时候我也要借着出殡清出来了。”   几人从龚家出来,站在大门口对视一眼,包大人道:“去墓地。”   “等等!”杨和安出声道,看着展昭的眼神满是不怀好意,“你该放开了吧。”   赵碧嘉无比庆幸她浑身从头到脚都在斗篷里藏着。 第32章 晋封   赵碧嘉上了轿子,又往墓地去了。可是莫名其妙有点不爽啊。   他们这一行人前进的方式有三种,轿子,骑马,还有走路。   坐轿子的是她跟包大人。   骑马的只有展昭一个,剩下的全部都在走路。   赵碧嘉看着一身红色,换个帽子就能拜堂的展昭,眯了眯眼睛,小心肝也扑扑直跳起来。   可是……转头一看还有一顶轿子!从来没觉得包大人这么碍眼过!   赵碧嘉冷哼了一声,想起来包大人出巡,展昭天天这个打扮骑着马,越发的不爽了,她将布帘子放下。   给四品侍卫定下这等官服的人也讨厌!   杨和安就在她身边伺候,见状急忙上来,小心问道:“公主可要喝些水?”   “不用了。”说完又想起来杨和安这一路也挺辛苦的,道:“下回你也骑马出来,这一路走着太辛苦了。”   杨和安愣了愣,“不辛苦,我在宫里也是这么走着。”   开封府的四大门柱默默走在最后……完全没有人关心。   到了墓地的时候已经是未时了,除了开封府的人,还有赵碧嘉这个名义上挂着“通阴阳”的师傅,当然她也的确能通阴阳,就是整个过程不怎么让人愉快而已。   再有就是在龚家征集的几个下人,当日带着棺材,还有填土的就是他们几个,虽然不情愿,不过还是扛着锄头等物跟着一起来了。   下了轿子,杨和安拦着公主不让往前走,而且还一脸戒备的看着包大人。   赵碧嘉有点心酸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有你在定会护我周全的。”   杨和安一脸的感动,甚至有点热泪盈眶,只是他毕竟是个老实人,尤其是对着公主的时候。   “都是展护卫的功劳。”   赵碧嘉却越发的心酸了,其实她原本想说的不是这个……这墓地里头就两个鬼,一个明显已经被凌云道士收了,否则这小鬼不会暴动,另一个……就在包大人袖子里。   除非她还能引来第三只鬼……赵碧嘉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了。   几人站在墓地外围,也就是当日举行冥婚的棚子处,包大人环顾一周,很有中气道:“似乎没那么阴冷了?”   公孙先生就站在包大人身边,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想必是没什么大碍了。”   包大人点了点头,“那便开始吧。”说完又是一脸的平静吩咐展昭,“这等事情就不劳烦展护卫了,你护着公主便是。”   下人拿着铲子锄头等物开始了,都是新坟,而且也不是什么大墓,就是土夯的结实一点罢了,没一会就挖开了。   赵碧嘉不由得看了包拯一眼,这些人出门的时候不情不愿的,现在干活如此卖力……虽然包大人一脸的正直,但是她觉得这一切都在包大人的意料之中。   现在是未时二刻,也就是下午两点,看着时间还算充裕,但是不要忘了这儿是山里,下午五点就没什么阳光了,而他们要干的活儿却有很多。   挖墓——开馆——验尸,如果这一步出了问题,这高姑娘的棺材是要被抬去义庄的,然后再将墓地埋上。   所以动作稍稍慢一点,这下山的时候就要天黑了。   这里头可是闹过两次鬼的,还都是大白天闹鬼,夜里就更别说了……赵碧嘉抖了抖,看见包大人抬头看了看天,“马上申时了啊。”   高姑娘的棺材立即被抬了上来。   只是抬棺材的几人面面相觑,犹犹豫豫道:“这棺材好像稍微沉了点?”   管事儿的还在跟公孙先生介绍,“……五色土,五色粮食,五帝钱,对了,这个是水银,前头那风水先生说冥婚的吉时是白天,棺材下了土又见太阳不好,让用些水银养养阴气。”   公孙先生点了点头,冲包大人道:“的确有这个说法。”   棺材已经被摆在了地上,那几名下人看来看去,有点不敢动手。   “就这么开了?”管事儿的扫了一眼赵碧嘉,“不请这位姑娘做做法事?”   赵碧嘉在斗篷里翻了个白眼,我再招来一个鬼算谁的!   “不用。”展昭上前,抽出巨阙剑就想去撬棺材。   赵碧嘉和杨和安一左一右同时将人拦住了。杨和安拦的人,赵碧嘉直接抓了展昭的手臂。   手臂结实有力。   赵碧嘉心猿意马了一小下下,这才看见展昭的眼神,只是他不过抬头扫了一眼,就飞快的低了下去,让人看不清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然后赵碧嘉就觉得她手下的肌肉开始不自觉的跳动起来,赵碧嘉仔细的品味了一下,似乎是肱桡肌?直到这手臂传来了一点点挣扎的意味。   赵碧嘉放了手,意犹未尽道:“展护卫手中乃名剑巨阙,这般怕是要大材小用了。”   不过她的真实想法却是这样的:已经是我的剑了……不能碰奇怪的东西啊!   好在还有四大门柱跟着,王朝上来递过佩刀,道:“用这个试试。”   刀子沿着棺材中间的缝隙插了进去,虽然两边都是木质的结构,却在摩擦中发出刺耳的声音,胆小的管事立即跳到了公孙先生身后,道:“小心些!”   展昭灌了内力进去,再加上开封府的刀的确不错,将七根钉子一一劈断了。   公孙先生一直皱着眉头,看着棺材上的钉子,他指着问:“这钉子怎么全钉下去了。”   管事儿的看了看棺材,想了许久道:“棺材从义庄抬来的时候便是钉死的。”   包大人问道:“可有什么讲究?”   “棺材上七根钉,最后一根只能钉一半,是要给七日回魂的时候留下一份指引。”   赵碧嘉从来没听说过这等事情,有点好奇又有点恐惧,却又听得欲罢不能。   七根钉子撬完,几个壮丁见没出什么怪事,便在管事儿的催促下将铲子塞进了棺材缝里,这么齐齐一用力,盖子被掀开了。   有人大着胆子凑到前头看了一眼,立即吓得跌倒在地,“鬼啊!”一边喊着一边朝后躲。   包大人皱了皱眉头,抬脚往前走过去,公孙先生紧随其后,剩下几人也都跟了过去。   杨和安还在公主前头拦着,“这等脏东西,公主还是别看了吧。”   赵碧嘉哀怨的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人类的想象是无穷无尽的吗……你让我看一眼我就不胡思乱想了,况且他都叫我娘了……   杨和安自小就在赵碧嘉身边伺候着,不过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公主想干什么,当下咬咬牙抽出桃木剑来,挡了公主半个身子,两人也到了棺材边上。   里头躺着的就是高姑娘了。   整个人栩栩如生,脖子上的掐痕已经变成了黑色,肚子高高耸起,一看就是……有了孩子又成了厉鬼。   看见这个,赵碧嘉反而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这就算是有了结果了。   龚家因为想要生辰八字跟自己家死了的儿子很是般配的高姑娘,伺机下手害死了她,又叫姓许的背了黑锅。   结果高姑娘死后怨气冲天,连着肚子里没生出来的孩子都成了厉鬼,将龚家老老小小几乎都害死了。   不对……是高姑娘被收了以后,这小鬼将龚家上上下下都害死了,不过还是给龚家留了几个人……   赵碧嘉想起方才龚家老太太说的,那两个孩子一直跟母亲在一起,想必就是因为这个才逃过一劫。   她轻轻舒了口气,这事儿应该就算完了。   只是忍不住又往凌云道士身上想,虽然他收了高姑娘所化厉鬼是件好事儿,但是这后续……他怎么就全不管了呢。   虽然让凌云道士跟着一起回京的旨意是皇帝下的,但是从凌云道士到了避暑山庄,再到父皇起驾回宫,这中间这么都过了十几天了。   况且这女鬼还是凌云道士超度的,难道他就没察觉的这女鬼还有个鬼儿子?   赵碧嘉皱了皱眉头,又安慰自己,兴许他真的不知道呢?况且连包大人想要开棺看一看也费了这些周折,他不过一个道士,就更加困难了。   但是再怎么想,她对凌云道士的确是没什么好感了。   那边棺材已经又被封上了,不过这次没有钉子,只在上头捆了一圈麻绳。   按照前头凌云道士的说法,若是成了厉鬼,还是烧了的好,否则后头怕是又有变化。   而且管事的当初出来,龚家老太太也有吩咐,这人他们是不敢再要了,于是这高姑娘的尸身就彻底被包大人接手了。   案子算是有了结果,众人都轻松了许多,当下又将坟墓照原样复原,抬着这棺材下山了。   赵碧嘉回到行宫里头,心想这事儿总算是完了。   月若伺候她洗漱,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都过去快十天了,公主若是好的差不多,也该启程回京了吧。”   赵碧嘉从浴盆里头坐起,“回京!赶紧回京!”   月若开心极了,道:“一会就去吩咐他们收拾东西!”   等到洗漱完毕,赵碧嘉换了一身宽松的衣裳出来,就看见杨和安对展昭怒目而视,杨和安手里还端着食盒,里头是她的晚饭。   “这是怎么了?”洗完澡的赵碧嘉觉得舒服极了,连说话声音都软绵绵的了。   杨和安哼了一声,端着晚饭过来伺候公主了。   赵碧嘉几乎是放松到了极点,声音里还带了一丝笑意,“该不会是展护卫想从你手里抢吃的吧?”   杨和安点了点头。   赵碧嘉又去看展昭,却见他苦笑一声,竟然是默认了这种说法。   赵碧嘉笑出声来,伸手招了招,“快去再端些吃食来。”说着又问展昭,“我这两日就要回宫了,等我回去你再吃不到避暑山庄的东西啦。”   展昭的脸上虽然看不出什么表情来,不过他好久才说话,“包大人吩咐属下跟公主说一声,此地案件已了,随时可以启程。”   咱能别聊包大人吗?   兴许是展昭看出来了赵碧嘉的心声,他主动换了个话题。   “案子结了。”   啊?这个也不想聊啊。   “高姑娘的尸身方才已经烧了。”展昭将相关人等说了个遍,“许姓男子虽无杀人之罪,但是伤人在先,改判流放。龚庆是杀害高姑娘的凶手,只是人已经死了,包大人按律判了龚家赔银子,只等找到高姑娘的父母。还有涉事的风水先生,以及泄露了高姑娘八字的媒婆等等,都各有处罚。”   赵碧嘉嗯了一声,“包大人办事妥帖,我父皇都十分放心呢。”问完又有点忍不住,很是正经的问道:“那叫你爹的小鬼呢。”   展昭明显愣了愣,脸上表情有点不太自然,“包大人送他去地府了。”   赵碧嘉看着展昭这幅样子很是开心,还以为是被自己逗的。不过……若是她知道展昭心里想什么,怕是要跳脚了。   因为方才展昭脑海里浮现了这样一幅画面。   包大人穿着官服平躺在了床上,头下枕着开封府三宝之一的游仙枕,手里拿着那阴阳古镜的手柄,双手交叠放在胸口,沉沉睡去。   总之是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   赵碧嘉心里有点得意,忽然又微微皱了眉头,问道:“你说包大人也能制伏厉鬼,也能送这厉鬼去地府……当初那高姑娘的鬼魂为什么要让凌云道士拿去呢?”   展昭一时语塞……半晌不知道想起什么,忽然道:“我去问问他。”说着便飞一样从屋里出去了。   赵碧嘉完全没想到是这个结局,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杨和安:我怎么觉得展昭有点紧张呢?   宫女端着东西进来,看着有点咬牙切齿的公主,“这东西?”   赵碧嘉眯了眯眼睛,“粮食可不能浪费,差人给他送去,大张旗鼓的送去。”   让你躲我。   接下来两天赵碧嘉都没出去,指挥着宫女太监收拾东西,等她走后,这避暑山庄又要好好的封起来,只留下打扫和巡逻的人,等着明年皇帝再来。   期间包大人也曾来过两次,只是却不见展昭,赵碧嘉一开始有点气馁,但是等了两天都不见他过来,她不由得又憋了一肚子气,只等发在展昭身上了。   又过了一天,天气晴朗,天刚亮,不过卯时二刻,开封府一行人,还有皇帝留下来的侍卫,护送着赵碧嘉回京城了。   路上没什么好说的,已经到了夏末秋初的时候,天气好,路上也很是顺利,除了展昭又开始躲公主了,剩下的一切都很完美。   走了两天,赵碧嘉又回到了皇宫里头。   张贵妃在皇宫门口等着,看见女儿回来几乎都要激动的落泪了,拉着她的手说个不停,“瘦了,也黑了。”   黑了她认,可是瘦了是怎么看出来的,不过多住了十天罢了,就算是正儿八经的减肥……十天它也看不出来瘦啊。   张贵妃说了两句话,便拉着她回宫了,遣散了左右,小心翼翼又神神秘秘道:“你父皇要封你弟弟当太子了。”   “啊?”不是说怕他身子不好,压不住吗?   张贵妃一脸的喜色,“说是凌云道士给他算了命,说他是真龙转世,前头身子不好不是因为压不住福气,而是福气太少了,若是封了太子,应该就好了。”   赵碧嘉皱了皱眉头,凌云道士这番行事……真叫人看不透。   “对了,现在不能叫道士了,得叫道长!你父皇赏了他一处道馆,又封他做国师。”   “这可不行!”赵碧嘉惊得直接跳了起来,“可别引着我父皇去炼丹了,你看看这从古至今,哪个皇帝成功过?”   话音刚落,就听见仁宗皇帝的笑声,“听说朕的公主回来了?”   张贵妃给她使了个告诫的眼神,拉着她起身,笑道:“才回来,还说想您了。”   仁宗皇帝笑了两声,“朕也想你!”   赵碧嘉上前行了礼,听见仁宗皇帝说出来跟张贵妃一模一样的话来,“黑了,瘦了,包拯是怎么办事儿的!回头朕训他去!”   赵碧嘉一下子就有点热泪盈眶了,她道:“父皇……那道士……”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什么合适又委婉的言辞来,直接便道:“炼丹也不是那么好炼的,先头的秦始皇,差遣徐福出海,后来也没成功,还有汉武帝,传说还从西王母手里要来了长生草,最后——”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张贵妃急忙将她的话打断了,又拉着她跪下。   仁宗有点变了脸色,半晌才道:“起来吧。”   张贵妃伺候皇帝许多年,自然听出来皇帝语气里有多么的不开心了,就要拉着她磕头了。   “她年纪还小,都是我没教好——”   话说了一半,仁宗皇帝忽然抬手将赵碧嘉扶了起来,又来拉张贵妃。他道:“朕都知道……朕小时候读史书,看见那么些求仙草仙丹的,却没有一个成功的……”   仁宗说的吞吞吐吐,“只是朕年纪大了,暄儿还这样的小。”他忽然笑了笑,“你放心,那道士也说了,只可延年益寿,不能长生不老。”   赵碧嘉原本憋在胸口的气终于出来了。   “不能吃他炼的丹药!”   仁宗笑了笑,“他就教了朕些道家养气的吐纳功夫,又说朕怕是没什么功夫练,估计没什么效果,他倒是实在。”   赵碧嘉不由得有些羞愧,只是这道士做事儿实在让人放不下心来,被人误会了还是得怪他自己。   仁宗脸上又现了惆怅之色,看着赵碧嘉,“朕得赏你点什么才是,满朝文武百官,还有后宫这些妃嫔,皇室宗亲,唯一敢跟朕这么说的就只有你了。”   “那我得好好想想。”赵碧嘉笑了起来,又偷偷看了一眼她父皇,只是仁宗皇帝也在看她,笑眯眯问道:“可想好了?”   赵碧嘉轻轻摇了摇头,“什么都不缺啊。”   想要展昭这种事情……说不出口啊……   仁宗想了想,道:“既然这样,趁着暄儿被册封太子,干脆连你们一起都封了吧。”   赵碧嘉不明就里,有点期盼的眼神看着仁宗。   仁宗笑着问道:“想知道?”   一看就是想逗她来着,赵碧嘉摇头,“我等着惊喜。”   仁宗大笑了两声,“肯定是个惊喜!”又跟张贵妃道:“我晚上再来。”便又出去了。   张贵妃松了口气,“方才可真是吓死我了。”说着又看赵碧嘉,“你说你父皇又想封你个什么呢?”   没过两天,答案就揭晓了。   先是太子之位,赵暄被册封为太子,不过虽然已经下了明旨,但是要等到吉日才能正式举行仪式。   二来便是赵碧嘉又有了个新封号,在镇国公主的基础上加了个庆国公主。   明懿封了个福康公主,芸妍进庆寿公主。   之后便是后宫的封赏,明懿的生母苗氏进贵妃,芸妍的生母周氏进妃。   最后一条便是给凌云道士封了个国师。不过夹杂在这一大串的晋封里头,特别是封了太子,着实没什么人注意到。   消息一传出来,新近的福康公主赵明懿便在宫里摔了整整两套茶具,官窑出的上等品,一套游鱼纹,一套花鸟纹。   纵是家底丰厚,刚封了贵妃的苗氏也有点心疼了,加上心情还有点烦躁,她不由得埋怨一句,“摔自己东西?你怎么不去摔她的东西呢。”   这个她,自然指的就是赵碧嘉了。   这一句话本来就不是什么劝人的,赵明懿的火气越发的大了,“我是她姐姐!什么都排在她后头,到现在我的封号上连个长都没有,难道这长公主将来也要封给她不成!”   “还有这封号,当年父皇就是从庆国公做起的,拿庆国两个字给她做封号!她也配!”   “后头会好的,”苗贵妃劝道:“礼法道义是你父皇也越不过去的,再说现如今我也封了贵妃,能跟她平起平坐了,你又是她姐姐,怎么还能被她压下去呢。”   “拉倒吧。”明懿冷笑了一声,“赵暄都封了太子了,谁能越过她们两个去?”   苗贵妃叹了口气,站起身道:“摔摔东西行了,别太过张扬了。”   受封典礼过后,赵碧嘉就去找张贵妃了,生怕她心里有什么不痛快,哪知张贵妃一切如常,看着没什么异常。   张贵妃笑了,“你父皇都跟我说了,庞妃肚里那个孩子,明年春天就出来了,庞太师又在朝廷上盘根错节的,到时候若是生了个儿子出来……你父皇想着干脆先进了贵妃,又封了太子,将她的路子全堵死了。”   赵碧嘉这才松了口气,又觉得她自己果然不是宫斗卦的,这么百转千回的迂回达到目的,她是怎么也想不明白的。   赵碧嘉点了点头,忽然又道:“那我弟弟……”   张贵妃拍了拍她,“你父皇安排了人护着呢。再说她庞妃生不生的出来儿子还不一定呢,就算生出来养不养的大也是两说,况且庞妃自己年纪都那么大了,又是头胎。唉……”张贵妃叹了口气,生生让赵碧嘉听出点冷意来。   消息很快传到了开封府。   展昭正在用鹿皮一遍遍擦拭他的巨阙剑,马汉忽然闯了进来,开口便是,“公主又晋封了,庆国镇国公主。”   展昭嗯了一声,连擦剑的频率都没变。   马汉看了片刻,有点没精打采出来,跟其他三人道:“没什么异常啊。”   几人都叹了口气。   屋里的展昭却忽然止住了动作,低头一看,他手里的鹿皮已经被剑锋割成了两半。他将巨阙剑收好,起身走出屋子,看着开封府的四大门柱微微一笑。   “过年我怕是要回老家一趟,公孙先生曾说过要教你们些武艺,不如就从今日开始吧!”   总之事后四大门柱差点没腰折了,以马汉为最。 第33章 来自吃货的互相伤害   赵碧嘉有点后悔,原先在避暑山庄的时候,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现在回了皇宫,想出去逛逛,顺便看看自己的巨阙剑,怎么就是找不到好借口呢?   不过这两天也着实出不去,她封了公主,她弟弟封了太子,可是张贵妃却没什么晋升……这两天来耀武扬威的,来冷嘲热讽的,来挑拨离间的……就没断过。   就没一个诚心实意来恭喜她的。   赵碧嘉又送走了一拨连见都没见过的后宫嫔妃们,觉得有点气闷,带着宫女太监往御花园散心去了。   才转过去两座假山,就看见同样出来散心的明懿。   明懿冷笑一声,过来道:“庆国镇国公主。”庆和镇两个字儿读了重音,尾音又拉得长长的,一听就知道她心里是多么的惊涛骇浪了。   “福康公主。”赵碧嘉也有学有样来了一回,别说,这么念出来还真挺刺激人的。   “哼!”明懿从鼻子里出气,“怎么不见贵妃娘娘?怎么不和你一起散步了?”   这里头就是在暗示张贵妃生闷气或者羞于出来见人了,赵碧嘉已经听了好几天,当下很没形象气质的翻了个白眼。   讲真,她亲妈都是贵妃了,再往上只有皇后的位置了……这些人真是没事儿闲的。   “怎么不见贵妃娘娘?怎么不和你一起散步了?”赵碧嘉又是原样来了一遍,只不过她嘴里的贵妃是才进位的苗氏。   然而明懿没听出来,毕竟……她生母才当了贵妃没两天。   明懿正要发作,宫女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说了两句话,明懿又是一声冷哼,上下打量赵碧嘉两眼,“两个封号,也不知道你受不受得住这福气。”   搁谁听了这种话两三天都得烦,赵碧嘉也不例外,她同样上下打量明懿两眼,看见她头上的钗,手上的镯子,还时不时露出点了然的笑容来,就好像……她知道明懿身上带的东西都是什么来历,什么价值。   赵碧嘉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回头道:“说起来你也差不多该出嫁了……说真的,”她的神态语气一瞬间变得严肃起来,很是掏心窝子的感觉,明懿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住了,听见赵碧嘉又道。   “要么今年底,要么明年初……你出嫁的时候我不知道,我出嫁的时候……头上肯定还得再来一个封号,你觉得我压不压得住呢?”赵碧嘉笑了起来,“至于将来……啧啧,我的封号肯定比你多。”   “你!”明懿愤恨道:“庞妃肚子里那个肯定是个儿子!等生出来你就知道什么叫失宠了!”   赵碧嘉没理她,两步绕了过去。   只是往前走了没两步,又看见一个不想见的人,方才明懿嘴里的庞妃。   原本仁宗皇帝是将她禁足了,只是她肚里毕竟还有个孩子,而皇帝一直子嗣不丰,因此在太医说了郁结于心,庞妃又哭了两次之后,皇帝又让她出来了。   “娘娘。”赵碧嘉很是冷淡的行了个半礼。   皇帝的公主比较一般的嫔妃来说地位是要稍稍高一些的,况且还是赵碧嘉这等有了两个封号还有封地的公主,别说嫔妃了,就连一般的皇室宗亲都没她牛逼。   再说了,庞妃跟张贵妃一直斗来斗去的,原先庞妃还是贵妃的时候也没少给她下套子啊,她哪有那个好心肠装样子呢。   赵碧嘉仅仅是冷淡,庞妃就已经是戒备了。   在看见赵碧嘉的那一瞬间起,她就死死扣住宫女的手背,身边两个太监也挡在了她前头,就好像赵碧嘉要害她一样。   赵碧嘉冷笑,“您好好看着您那肚子。”说完转头就走了。   庞妃可全指着这肚子东山再起呢,当下捂着肚子,又觉得腿软,扶着她的宫女换成了太监,赶忙将她扶回宫里,又请了太医来诊脉。   消息很快就传开了,什么公主跟庞妃在御花园相遇,公主讽刺庞妃,庞妃胸闷气短,回去就宣了太医,还开了安胎药。   张贵妃气得指着赵碧嘉,“你怎么就这么心大,还让我避着她,你怎么就凑上去?好么,你看看现在宫里都传成什么样子了?”说完又骂庞妃,“没安好心,小心孩子真出问题。”   “不用生气,”赵碧嘉冷笑道:“她从贵妃被撸成妃都好好的,我不过跟她打了招呼,她就能吓得喝安胎药了?哪有这种事情。”   “就算她是装的,你——”   正说着话,仁宗来了,张贵妃急忙止了言语,拉着赵碧嘉行礼。   仁宗皱了皱眉头,看着赵碧嘉就问,“你方才看见庞妃了?”   张贵妃还有点心惊,只是没来得及劝阻,赵碧嘉就都说了。   “要我说她这就是装的。从我见她到现在不过也就才一个多时辰,她忙着请太医熬药喝药安胎,说是连床都没下,还能传的后宫人尽皆知,现在连父皇也知道了,可真是有本事,手下能人不少。”   张贵妃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可是仁宗却笑了,“你倒是什么都明白。”他扫了一眼赵碧嘉,又看张贵妃道:“你也不必太过谨慎,她毕竟是公主,跟常人总是不同的。”   张贵妃忙回道:“倒不是为了这个,一个姑娘家,总是……”   赵碧嘉道:“前头父皇托包大人照顾我,我学了不少。”   仁宗原本是微笑,现在变成了大笑,跟赵碧嘉道:“你自己去玩吧,朕跟你母妃有话要说。”   赵碧嘉行了个礼出来,叫了杨和安就出宫了。   虽然杨和安一脸的不赞同,公主振振有词,说是皇帝让她玩的,虽然没想明白陛下这是为了什么,但是京城里的治安一直很好,而且公主不管去哪儿也都没忘了带着他,他也有自信护着公主,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况且,这个架势一看就是要去找展昭……那就更不会出问题了。   赵碧嘉到了开封府的时候,恰逢四大门柱的一天一操练结束,几人扶着腰擦着汗出来,见了公主都是浑身一颤。   赵碧嘉不明就里,正想问你们这是怎么了,就看见后头还站着个一脸微笑看着四人,眼神里满满都是恨铁不成钢的展昭。。   赵碧嘉充满同情看了看他们,心想当初她也没讨着好来着。   几人行礼,不怕死的马汉临走的时候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小声抱怨了一句,“幸亏他过年要回老家探亲,否则这大过年的,唉……”   赵碧嘉没来由一阵的恐慌,原先想说什么都忘记了,等到展昭走到她面前,她张口就是,“你要回乡?”   展昭点了点头,“说起来还是……”他脸上浮现一个迷之微笑,“还是当初进宫的时候公主提醒我的,我去问了包大人,他说照例第一年有两个月的假。”   赵碧嘉没什么想说的,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原先她倒是也没觉得有什么尴尬之类的,可是原来她还是小王爷的时候,展昭是有什么说什么,亲切的微笑,有时候拉手拍肩等等等等,自打闻出来她是个公主之后,好么……态度全变了。   在她面前几乎是连话都不说了,脸上就差没写着男女有别四个大字儿了!   这么来了两次,搞得赵碧嘉也没什么兴致了。   “包大人公务繁忙,公主要见他怕是还要等一等。”   听见这话,赵碧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来找包大人干什么?“你陪我出去走走。”赵碧嘉道:“这来来回回的都是衙役还有人犯,看得人心里不太舒服。”   展昭只说了一声是,就陪着赵碧嘉走上了汴梁的街头。   外头熙熙攘攘的人群,街两边随处看见的小商贩,以及香气扑鼻的气味,让赵碧嘉心情好了不少。   “你什么时候回去?又……什么时候回来。”这句话说的很是百转千回,还带了点哀怨,赵碧嘉甚至觉得他要是再听不出来……肯定是故意的。   展昭犹豫了片刻,道:“明年汴梁科举,包大人说陛下怕是要点他做主考官。科举春天便要开始,我想着尽快起身,在年前回来。”   “包大人招了你,可真是……”真是什么?赵碧嘉半晌都没说出来。   “主考官一事关系重大,陛下还没发明旨,还望公主莫要说漏了嘴。”展昭一本正经道。   “我跟谁说漏嘴去?我父皇吗?”赵碧嘉算是看明白了,展昭这人……看着一脸的正直,就是蔫坏!   赵碧嘉回头瞪了他一眼,谁想却看见展昭一脸的沉思,竟然像是真的在考虑她告诉皇帝的后果,“怕是不妥。”   她算是看出来了,展昭这人……不仅蔫坏还会装傻,跟他在一起……不被气死就是好的了!   赵碧嘉觉得不能总是自己憋屈,想了想计上心来,装作被人踩了裙子,忽然脚底下一歪,就朝展昭倒了过去。   不过毕竟是公主,什么投怀送抱的事情是做不出来的,当然她也不是打着投怀送抱的目的去的。   赵碧嘉看着展昭伸了双手想扶她,可惜公主今天穿的女装,从里到外妥妥是个妹子,展昭手伸出来就僵住了,虽然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惊鸿一瞥怕是连几毫秒都没有,但是赵碧嘉看见他的手变了好几个姿势。   先是想扶着她的腰,后来又往上挪了挪,随后又往下,之后又往上,总之是变了好几次都没伸出来。   赵碧嘉得意洋洋的满心欢喜,捏过她的肩膀,扶过她的腰,还抓着她的手臂差点亲上,甚至还说要给她揉大腿来着,总不能……说起来她还仅仅捏过展昭的手臂来着。   所以在展昭犹豫的时候,赵碧嘉伸手扶住了他的腰,撑起了自己身子,随后就将手移开了,一切看起来都是意外。   说真的,虽然接触的时间短,但是早就已经做好准备的赵碧嘉还是狠狠的捏了一把他的腰。   啧啧,这个手感,这个肌肉,这个腰力,啧啧,赵碧嘉不由得红了脸。   展昭却还来安慰她,“公主小心,这里人是比较多。”   赵碧嘉从头到脚都算是舒坦了,觉得今天没白出来。   只是依旧有点遗憾,展昭怎么不问她呢?方才她的演技如此浮夸,难道他又是一点都没看出来?   展昭要是问了,赵碧嘉觉得自己就能名正言顺的要求报复回来了,什么捏肩扶腰抓胳膊揉大腿之类的,看他还怎么说!   想到这儿,赵碧嘉脸上不由得又红了红,可是转念又有点惆怅,这人这么单纯……将来可怎么办啊……   自己的剑还是得好好看着才是。   两个月没回汴梁,眼见已经是华灯初上,街边的食物香气是越发的浓郁了,赵碧嘉又才用了美色,胃口大开道:“我带你去找好吃的东西!”   没穿越之前她还想过美食,可是到了宋朝之后,又亲眼见识了汴梁的繁华,尤其是小吃业,对一个血脉里头隐藏着大中华地区吃货血统的人来说,已经不能再满意了。   光说一个粥品,这条街上就不下七八种了。更别说还有各式各样的烤串儿,吃的可都是野味啊,总之味道好极了。   还有比方“脍”和“鲊”,前头一个是生鱼片,后头一个是用酱料还有酒腌制的各种食材,什么调料,还有做饭做菜的法子都跟后世没什么两样了。   总之她很满意。   只是往前走了两步,赵碧嘉想起他方才才跟开封府四人较量过一番,怎么也该饿了,正是借着这机会了解一下他的口味,问道:“你也来了几个月了,可有什么想吃的东西?”   展昭闻了这许久也有点饿了,当下也没怎么犹豫,道:“前头有家面食店,倒是不错。”   赵碧嘉点了点头,道:“饿了,赶紧着。”   两人到了店里,掌柜的是个中年男子,店里还有个年轻的姑娘帮忙,想是掌柜的女儿。   见了展昭带人来,掌柜的上来笑道:“展护卫来了,今儿可用点什么?”   赵碧嘉一句话不说,只等着展昭吩咐。又想展昭这张脸可真够招人的,连面条店的老板都认得他了。   “要处僻静的地方,各色包子一样两个,招牌面都上小份的——”说到这儿展昭忽然顿住了,下意识看了一眼公主。   掌柜的笑道:“这位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又不是你们开封府的人,怕是吃不了这么多。”   “没事儿,家里还有爹妈呢,”说着半强调半逗弄看了展昭一眼,“我还有个弟弟。”   展昭想起这一位口中的爹可是当今圣上,张口就想推辞,却不料被掌柜的抢了先,掌柜的大笑,拍了拍展昭的肩膀,“动作够快的!”   “我——”   “怕什么,”赵碧嘉笑道:“就当是你给我弟弟赔礼道歉了。”   掌柜的笑道:“您放心,我看着上,回头您要带回家的我给您另做,汤跟面也分开放。”   赵碧嘉满意极了,跟着小二就往座位上头去了,展昭看着掌柜的眼神晦涩难明……   你怕是不知道她爹是皇帝……她弟弟是太子吧……   掌柜的笑声依旧那么爽朗,“伺候好了老丈人这婚事才好说!”   赵碧嘉笑眯眯的看着展昭无话可说,这心里怎么就那么爽快呢。   不多时东西都端了上来,还是掌柜的女儿亲自上的面,一碗碗不过手掌大小的面,上头盖着精细的浇头,还有差不多只有一口的小包子,各个晶莹剔透,里头的馅料也都是不一样的。   “您尝尝这个,我父亲的手艺是这附近最好的,包大人也常来呢。”   赵碧嘉点了点头道了声谢,等到人走了,先端了面前最近的一碗面吃了,这仅仅一口下去,她就呆住了……   怎么这么咸!   她疑惑的看着展昭,小声问道:“这都是按照你的口味来的?”   展昭点了点头,柔声道:“可是吃不惯?”   赵碧嘉看着展昭手里那一大碗面……掌柜的给她上的都是小份尝鲜的,给展昭倒是实实在在一大碗。   这一顿就吃了平日里好几天的盐啊……可是也没见展昭怎么喝水啊……   展昭还在看她,赵碧嘉暗暗吸了口气,摇了摇头,“还行,就是有点咸。”   展昭放下碗来,出去给她买了杯香饮回来,道:“尝尝这个。”   赵碧嘉感动坏了,就冲他这份心,吃一辈子的盐也认了!   她端起杯子摇了摇,这时候的饮料都是水果晒干或者烘干之后在磨成粉,之后兑水冲着喝的,晃晃更均匀。   展昭正儿八经道:“知道你不能喝凉的,专门要了热饮。”   赵碧嘉心中感动未减,心想有个嗅觉灵敏的男盆友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   “什么味儿的?”   “干木瓜汤。”展昭说完,低着头又去吃他的面了。   赵碧嘉一口气差点没吸上来,一口香饮差点没咽进肺里去。   他这是几个意思……   是嫌我胸小还是嫌我胸小,还是嫌我胸小……   赵碧嘉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念了三遍我才十六,我还有机会……总算是能平静的吃咸面条了。   不多时这家店吃完,两人出来,展昭手里还提着不少带给皇帝太子贵妃的东西,在掌柜的“你很上道”的眼神里出了面食店。   外头的天已经黑了,虽然街上还是一样的热闹,不过展昭还是有点担心的,道:“我送你回去?”   赵碧嘉摇了摇头,方才吃的太咸了,她得找个甜食压一压,“前头右转有个点心铺子,两个月没吃了……想吃。”   语气里有点哀求,展昭看都没看一眼,一句话没说转身就去了。   赵碧嘉一愣,随即小跑着跟了上去。   两人又到了点心铺子,展昭听着赵碧嘉一口气的报菜名。   “金花饼、乳饼、牡丹饼、芙蓉饼、梅花饼、糖饼……再来两块炸蜜糕现在就吃。”说完她还不好意思看了展昭一眼,“我娘也喜欢吃这个。”   展昭下意识点了点头。   除了炸蜜糕是现做的,剩下的都是早就做好的,等了不过一小会,两块香气扑鼻的炸糕就递到了两人手上。   赵碧嘉也道:“你也尝尝这个,算是我请你的。”   赵碧嘉笑得甜蜜,往常她这么一笑,那是连皇帝都有求必应,展昭就更不在话下了,想也没想一口就咬了下去。   有点烫……   赵碧嘉笑了起来,伸手接过店家递来的油纸包,“走,送我回家。”   展昭跟在赵碧嘉身后出了点心铺子,心烦意乱的看着手上的炸糕,虽然南方人好吃甜的,可是这也太甜了……怪不得公主觉得他口味咸来着。   这将来……万一……不得做两份饭? 第34章 展护卫未曾婚配   赵碧嘉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了凤岚宫,一进去就看见仁宗还有张贵妃坐在桌子边上等她。   新封的太子赵暄眼神很是幽怨,学着仁宗皇帝拍了下桌子,只是他人小力薄,再加上不过是装装样子,声音也是轻轻的。   “胆敢让太子殿下等你吃饭!你该当何罪!”   赵碧嘉还没怎么样呢,仁宗就先笑了出来,“真是长大了,在你姐姐面前也敢挺起腰说话了。”   赵暄又拍了下桌子,转头又对仁宗道:“还有一句呢,让我说完。”   “让太子等你也就罢了,还敢让皇帝陛下等你!”这两句有点狐假虎威的话语说完,他又恢复平日里软绵绵的样子,道:“我方才听见父皇肚子都叫了。”   赵碧嘉应景儿般的提了提手里的东西,“我带了吃的回来。”   宫女急忙上来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张贵妃道:“伺候公主洗漱,来吃饭。”   赵碧嘉笑笑,“已经洗过啦。”说着就往桌边去,说起来方才跟找展昭,一来想着晚上回来肯定还是要再一次点的,二来……跟他在一起的时间拿来吃饭就有点太浪费,所以满打满算她方才吃的也不过是两小碗面条,加上两个一口闷的包子,之后便是最后的炸蜜糕了。   仁宗问道:“你一个人出去的?”   赵碧嘉摇摇头,“有杨和安陪着呢。”   仁宗稍稍松了口气,又跟张贵妃道:“有人跟着你也别太担心了。”   “我叫他拎着东西到了门口,这才让他去歇着了。”赵碧嘉装作毫不在意的说到,心里却知道她这么一说,上头两位肯定又有东西赏下来。   “他是最忠心的。”张贵妃笑了两声,挥手招呼一个宫女过来,“去吩咐厨房,以后杨公公的饭食再加上三成,做精致些。”又看赵碧嘉:“他天天跟着你这么折腾,我看了就觉得辛苦。”   赵碧嘉笑了笑,伸手将从面食店带来的汤打开,正向往面里浇,忽然顿住了……这面咸不咸啊。   仁宗也道:“他的确是辛苦,不过有这么一个人跟着,比三五个人都放心。”   赵碧嘉一咬牙,还是将汤都倒了进去,先一碗递给了仁宗,“宫里太监最高六品,您都升他做了六品官儿了,说出去比知县还高呢,也别再夸他了。”   仁宗笑了两声,作为皇帝,在这等事情上一直都是直来直去的,况且被赵碧嘉这么一激,便道:“品级是的确不能再升了,罢了,赏些银子便是。”   这回赵碧嘉不拦着了,又去收拾了第二碗汤面,送到了张贵妃面前。   赵暄已经闻到香味儿了,瞪着一双眼睛干等着,只是前头两个他哪个都不敢抢,别提有多无奈了。   赵碧嘉故意慢悠悠的,嘴角还翘着,张贵妃笑着拍了她一下,“你弟弟为了等你可是什么都没吃!”   赵碧嘉这才将汤面送了过去。   这时候仁宗已经两口吃完一碗了,赞了句,“别光顾着我们,你也尝尝。”   赵碧嘉见他神情不像作伪,便也拿了一碗,这面一进嘴里……好么,味道正常,鲜美,总之两个字:好吃!   她这才回想起来那面馆老板的女儿来……呵呵哒,又是哪里来的烂桃花!   赵碧嘉嘴角浮现一丝冷笑,有仇不报非君子!等到……等到……等到她跟展昭成亲的时候,一定请她来观礼!   赵暄戳了戳她,见她没有反应,又去跟仁宗说话,“你看姐姐,就吃她两碗面,她就咬牙切齿的了,想是心疼银子。”   仁宗大笑了起来,又问赵碧嘉,“没叫人骗了吧。”   哪儿能啊,我上辈子买东西多的那叫一个超乎想象,只是赵碧嘉还沉浸在成亲的时候要请多少烂桃花来观礼呢,下意识又多说了一句,“有展昭陪着呢,谁敢骗我。”   糟了!   赵碧嘉一瞬间僵直了身子,要说这从古至今当爹的……想到嫁女儿的时候……一开始总是像仇人一样看待女婿的。   不过再要解释会不会有点欲盖弥彰?   只是转念一想,她还有两年才能出嫁,这时候也算是先打打预防针?   安慰了自己两句,不过还是要弥补的。   赵碧嘉笑道:“他可受欢迎了,面馆的老板都没收银子。”   仁宗看了看桌上的东西,挺多的,而且这面里头……也都是好东西,怕是花了不少银子。   虽然是公主……仁宗看了一眼赵碧嘉有点没心没肺的样子,放下筷子郑重其事道:“可是开封府前头两条街的那家面馆?门口有个大红柿子样子的灯笼?”   赵碧嘉点了点头,惊讶的问了一句:“您也去吃过。”   仁宗道:“倒是听包拯说过几次,这家面量足,东西也新鲜,他们经常去。”仁宗叹了口气,“展护卫才来京城没几个月,不少东西要置办,家里怕是还有家眷,你怎么能花他的银子。”   赵碧嘉松了口气……表面上装作虚心受教的样子,“那我过两天去给他送银子?”只是心里不免又想,您跟您的大臣每天就在御书房里关着门聊这个?包大人那张黑脸看着不像啊。   赵碧嘉原本是想给自己再找一个“奉旨出门”的正当理由再去找展昭的,只是……她小心翼翼说出来的过两天,却被仁宗理解成了另一个意思。   “过两天?过两天怕是你就借口记不得不去了。”仁宗看着桌上的大包东西,里头明显还有专门给张贵妃带的点心,“你不用管了,明天父皇帮你给银子。”   ……哦,不……   “行了,继续吃吧。”仁宗又拿起筷子,“说起来怪不得连包拯都津津乐道,这家的东西的确不错。你看这小包子,皮儿是透明的,里头虾仁都能看见,不错不错。”   赵碧嘉还有点不死心,“下回我再给您带点?”   仁宗看她一眼,赵碧嘉道:“花自己的银子。”   仁宗这才点了点头。   赵暄扯了扯赵碧嘉的袖子,大不咧咧使唤道:“我要那个上头有鱼的。”   吃过晚饭,仁宗这个算是比较勤勉,而且心中装着社稷和百姓的皇帝又去御书房看折子了,赵暄还有赵碧嘉两个不可避免的吃多了,跟着张贵妃在御花园里一圈圈走着。   张贵妃是能看出来她家闺女对展昭是动了那么点心思的,看着赵碧嘉抿着嘴笑。   赵碧嘉装了一肚子的吃的,以及因为第一碗面太咸,可是依旧对着秀色吃下去,导致又灌了一肚子的木瓜汤……   她现在是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   赵暄还在一边笑,“我知道了,姐姐是想报复他来着,谁让他上回把你认成男人了,哈哈哈哈哈。”赵暄笑了两声,又严肃正经道:“吃穷他,我们一家吃穷他!”   我的傻弟弟/儿子哦……   许是赵暄的笑声太响亮,几人走过去转了个弯,就见前头两个人匆匆奔了过来,站在他们面前行礼。   “太子殿下。”   “贵妃娘娘。”   “公主殿下。”   这两个人赵碧嘉有点不太想看见。   一个算得上是她离得比较远的皇叔赵允让,还有一个就是堂兄赵宗实了,虽然这两人在外的名声都还不错,可是赵碧嘉对这两个人是怎么都喜欢不起来。   “皇叔,堂兄。”不喜欢归不喜欢,只是濮王赵允让跟仁宗皇帝还能算的是在五服里头,招呼还是要打一声的。   不仅是赵碧嘉,赵暄也收了笑声,张贵妃脸上也挂上了标准的礼节性的笑容。   赵允让笑了笑,道:“方才听见太子殿下的笑声,臣等专门过来问安。”又看赵碧嘉,叹道:“公主也长得亭亭玉立了,臣来了汴梁快十天,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公主。”   又道:“上回见公主,算算……怕是已经有十一年了。”   谁说不是十一年?   这一位皇叔上次来汴梁,还是因为赵暄出生,赵宗实没了用武之地,他来接赵宗实的。   赵碧嘉又看看赵宗实,这一位堂兄比她还大了两三岁,现如今正顶着一张满是谦逊孝顺的脸,恭维张贵妃,“娘娘站在公主身边,竟像是姐妹两个一样。”   张贵妃很是端庄的笑了笑,“我竟然不知道你这是说我年轻,还是说公主长相老成呢。”   赵碧嘉很是哀怨的看了张贵妃一眼,“是我老。”   母女三个的对话,让外人一点插不进去,赵允让说了没两句话,便又告辞了。   等到两人走了个没影儿,赵碧嘉问道:“他来汴梁做什么?”   张贵妃道:“去年你父皇让他在宗正寺任职,负责记录每年皇室宗亲名录,以及赏罚等等。今年这不是快到年底了,他来京里回报。”   “这才几月?连中秋都没过呢。”   “听说待不了两日就要走了。”   第二天一早,仁宗皇帝在下朝之后留了包拯下来,“来御书房,朕有话跟你说。”   仁宗有点愁眉不展的样子,语气很是严肃,让听见这话的一干大臣们心里不由有些忐忑,虽然羡慕包拯受宠,羡慕他能帮着皇帝排忧解难,但是……其实也羡慕不来,若是主意出的不好,岂不是越发的让皇帝不喜欢了?   包拯黑着一张脸,道:“臣遵旨。”跟着仁宗皇帝到了御书房。   仁宗道:“展护卫已在开封府供职数月,朕记得爱卿说过他是常州人,可还过得习惯?”   包拯那张脸砍成荣辱不惊,平平静静回道:“展护卫一心为民,早年虽行走江湖,如今在公门中行事也知进退,做事很是妥帖。”   仁宗点了点头,从桌上拿了一锭银子给包拯。   包拯虽然接在手里,不过脸上还是漏了一丝惊讶,“陛下这是何意。”   “唉,”仁宗叹了口气,“昨日公主回来,提了不少吃食,说是展护卫买的——”   虽然说的是公主,不过仁宗口里的公主从来都是只有赵碧嘉一个,因此包拯也没有什么疑问,静静的听了下去。   “——摆了一桌子。”说到这儿仁宗皇帝竟然有点害羞,“公主怕是被朕娇惯坏了,朕也派人去打听了,那一桌子东西,吃下来怕是好几两银子。展护卫刚来京城……你将这银子给他,就说是补给他的。”   包拯将银子收好,说了声是。   仁宗轻松了许多,“朕也是算着给的。”说着还笑了两声,“说起来公主那个性子,万一有人知道了,专门来她面前献殷勤就不好了,这一来一回的,朕得折出去两份银子。”   包拯还是正正经经一张脸,“陛下说的极是,想必公主也能体会您的苦心。”   只是献殷勤三个字儿说出来,仁宗不由得想起展昭那张脸来……还有耀武楼演武之后,宫里上到太后,下到宫女,说了几乎一个月的展昭……提起这两个字都是嘴角上翘,面带笑容,还是克制不住的那种。   仁宗觉得作为一个爹他还得再问一句,虽然昨天他闺女看起来明显对吃的比对展昭更敢兴趣……但是这样其实更担心……都这么大的姑娘了……   仁宗皱着眉头,很是忧虑问了一句,“展护卫今年……二十有二了?”   包拯点头道:“陛下记性极好,确是这样,他家里父母健在,还有两个兄长。”   仁宗笑了笑,自以为问的很是隐晦,“他年纪也不小了,若是还有家眷,都得安排好了。”   问的的确是隐晦,可是说真的,除了展昭,开封府还有四大门柱,陛下到现在连他们姓什么都不知道。   甚至开封府的师爷公孙先生,到现在还未婚配,皇帝也是连问都没问过一次。   也不知道包拯听出来没有,还是一本正经的回答了一句,“展护卫孑然一身,还未曾定亲。”   仁宗不由得愣住了。 第35章 公主厚爱,展某无以为报   因为不小心将展护卫差点卖了,赵碧嘉两天都好好待在宫里没出去,很是没心没肺的胡乱演了一通。   所以那锭银子是怎么从她父皇到了包大人手里,又是怎么被包大人给了展昭,以及最后这银子在包大人的提点下,因为过了皇帝的手,被当成御品供在了展昭卧室正当间儿,她是一点不知道。   不过正是年轻有活力的时候,赵碧嘉在宫里待了两天又闲不住了。   “去看看凌云道士。”赵碧嘉招呼杨和安又要出宫,只是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一行三个熟人。   当然其中最熟悉还是展昭,正跟着赵允让跟赵宗实这一对父子身后。   公主当下有点不开心,说起来她都心疼不敢使唤人,怎么就陪着这一对歪瓜裂枣了。   当下几人打了招呼,赵允让微笑道:“公主要出宫?”   至少表面上看着,这一位皇叔还是挺和蔼可亲的,尤其是他的年纪比仁宗还大了几岁,已经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伯伯了,脸还是圆的。   总之看着像是个会拿糖逗小孩子的慈善老伯,至于后头会不会反转……赵碧嘉从来不打算冒这个险。   赵碧嘉笑道:“正是,前头在避暑山庄跟凌云道长有了一面之缘,还受过他的恩惠,这回到京城也有几日了,该去拜会一番才是。况且道长才被封了国师,正该去祝贺一番才是。”   公主在某些人面前不太一样……杨和安是早就习惯了,但是展昭是从来没见赵碧嘉这么温柔而且一本正经的样子,就好像……好像她原本就是个大家闺秀一般。   展昭忽然打了个寒颤,想来他不是没见过,上回被公主逼得上了房……公主就是这个套路。   杨和安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赵宗实笑了起来,“倒是有缘了,我同父王两个也正要去玄明派。”   玄明派正是那道士的门派,新牌匾还是她父皇写的呢,只是他们两个……去做什么?   “堂哥要去算命?”赵碧嘉这话问的有点恶意了,皇室宗亲……算命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赵允让笑了起来,“你堂哥老实,你别老做弄他。”   谁知道这个时候展昭忽然插嘴了,表情严肃正经:“时候不早了,还是早点出发的好。”   赵允让点了点头,道:“既然顺路,不如一起?”   赵碧嘉余光扫了展昭一眼,犹豫着点了点头。不过却没依着赵允让的意思坐了一辆马车,而是大家自己坐自己的,至于展昭和杨和安,当然是在外头骑马了。   不多时到了郊外略偏僻的地方,这里不远处有个山,兴许很是符合道家清修或者打坐吐纳的风格,山脚下很是有一片道观,新修的玄明派也在这里头。   杨和安扶着赵碧嘉下了马车,又看见旁边展昭一动不动站在马车边上,连手都不带递一下,心里不由得鄙视一番,不会讨好人。   谁知赵碧嘉看了却有点开心。   几人走在一处,赵允让笑道:“得蒙陛下许我在宗正寺任职,虽然做的是管理宗亲名册之事,不过这僧道一事也由宗正寺管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来看看。”   赵碧嘉点了点头,客客气气道:“人人都说皇叔律己极严,掌管宗正寺这一年,连犯事儿的人都少了,正是该多看看,多管些事儿才好呢。”   说起这个,赵允让也很是得意,只是嘴上还推辞道:“不敢不敢。年纪大了,管这些事儿已经是有些吃力。”   走了两步,赵碧嘉忽然回头看了展昭一眼,像是才看清楚展昭的脸,问道:“我记得这个好像是包大人的手下?”   赵允让年纪大了,正喘气儿,一时没接上来,赵宗实急忙道:“正是,这两日陛下许我们父子二人在京城里逛逛,便将包大人手下的侍卫派给我们一个。”   赵碧嘉若是有所思嗯了一声,有点猜不透她父皇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有可能展昭是才来的,对京城的各方局势怕是还认不清,还闹出过将公主跟王爷认错的笑话……不过这个她父皇怕是应该不知道吧,虽然到今天赵碧嘉依旧觉得他是装的。   还是……上回她说漏嘴,说展昭陪着她吃夜市,让她父皇心里生了警惕了?   走了两步便到了玄明派的门口。   按说这地方有皇帝写的牌匾,凌云还是国师,手上还有皇帝赏的许他收徒的度牒,不该是这么冷清才是啊。   可是现在……门可罗雀,大门就开了半扇,能看见里头只有一个小道童拿着长长的扫帚清理落叶,别的……再什么都没有了。   几人皱了皱眉头,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太相信,赵碧嘉使了个眼色,杨和安上去叩了叩门。   道童年纪虽不过十一二岁,不过却很是有眼色,看出来这一群人非富即贵,急忙放下扫帚作了个揖,“几位可是来找师傅的?容我进去通报。”   赵碧嘉虽然心里疑惑,不过还是等着这小道童一进一出的回报,又将她们几个请进了偏厅,然后上了几杯清水。   不多时凌云匆匆前来,众人一一见礼,赵碧嘉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了,“怎么这样冷清?”   她还记得当时凌云救她的时候,言语里满满的凌云壮志,甚至他的名字也能看出来,“凌云”,谁家出尘的道长会起这等道号。   凌云不过淡淡一笑,笑道:“贫道求的不过是个安身之所,能让我出世入世,全心修道罢了。”   赵碧嘉一边是如何肯信,另一边又觉得自己说不定是误会他了。只是转念又一想……这人有了皇帝亲赐的门牌,还有度牒,说不定……是想来个大的呢?   只是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草木皆兵了?   赵允让笑了笑,赵碧嘉言语里隐隐的怀疑还有敌意是不难看出来的,他问道:“不知道长仙乡何处?”   赵碧嘉略略打起精神,听着赵允让从籍贯问起,一直问道了凌云的道法,师长等等。   不说凌云,就是皇叔这份体贴也越发让人觉得不对劲儿,他们父子两个跟皇位都是一步之遥,难道真的一点怨恨都没有?想到这儿,赵碧嘉看了一眼展昭,道:“里头怪闷的,皇叔跟道长说话,你随我出来走走。”又吩咐杨和安,“你在这儿留着。”   几人对视了一眼,杨和安第一个说了是,剩下人自然也没什么好反对的,只是赵碧嘉留意到赵允让跟赵宗实两个的眼神,就知道他们两个绝对是想多了。   要说她的意图其实很简单,就是想趁着展昭回乡之前多说两句话什么的,但是他们两个的眼神……肯定是误会了呗。   公主留下自己的太监监视他们,反而叫走了他们身边的侍卫,这不是起疑心是什么?   赵碧嘉看着那一对父子越发谨慎的笑容,心里高兴极了,两步就出了道观。   这一边的景色还是不错的,只是临近山脚,秋天似乎来得特别快,微风中带了几分秋天的萧瑟,赵碧嘉踩了几片落叶,忽然有点伤感。   “你什么时候走啊?”赵碧嘉问了句,“我在父皇的书房里看了堪舆图,常州离得挺远,两个月回得来吗?”言语里带了点伤感,也不知道他听出来没有。   展昭答道:“若是骑马,也不过是十余天的路程。”   赵碧嘉一下子高兴起来,总觉得从这句话里听出来我会早点回来的意思,道:“要我说你还是早点走的好,天气冷了路上结冰不好走,临近过年据说路上人多,怕是住店都没位置。”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这个,你已经是公门中人了,来回有驿站可以住,回头我去帮点要点一等的驿票,保管你住的舒舒服服的。”   “公主厚爱,展某……”中间一个极其极其微小的停顿,只是赵碧嘉正心虚,完全没听出来,“无以为报。”   “你有好马吗?我倒是有几匹,他们都说是千里马,但是从来没出过远门,都是在马场里圈养着……回头你去挑挑,肯定比开封府的马要好。”赵碧嘉犹豫一下,“就当你帮我试马了,要是这马不能日行千里,回头我揍他们!”   展昭又应了一声,“多谢公主。”   赵碧嘉原先在前头走着,说上两句话就回头看一眼,只是看展昭一脸的坦荡荡,又有点后悔,找知道不找什么借口了,只说一句“你骑我的马去”,看他怎么回答。   只是……他怎么谁的东西都收啊,赵碧嘉又忍不住想劝他别这么实在了。   “听说那边的腌鱼咸肉都不错,你回来给我带点,就当是骑马的报酬了。”说完这一句赵碧嘉都想扇自己了,说好的再不找借口呢!   这么体贴的公主……真是少见啊。   然而展昭除了多谢公主,似乎也没别的什么话了,连赵碧嘉问他特产等物都答的中规中矩,一幅不想多说话的样子。   搞得赵碧嘉有几分不爽快,心想你装什么装?大庭广众之下的,我还能怎么你不成!   但是转念一想自己的丰功伟绩……赵碧嘉叹了口气,“天气冷了,早点回宫。”   这一天的行程就这么平淡的过去了,除了觉得凌云这道士让人捉摸不定,展昭这边一点点进展都没有啊……不过晚上赵碧嘉看见挂在她屋里的尚方宝剑,又有了新主意。   第二天一早,她收拾收拾就带着东西去开封府了,几乎是把展昭堵在了屋里。   “你屋里藏了什么?”赵碧嘉抱着尚方宝剑,很是好奇看着展昭侧身从门缝里出来,然后用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关上了房门,她什么都没看见。   展昭道:“屋子还没收拾,倒是不方便请公主进去了。”   虽然他一脸的严肃,但是赵碧嘉觉得她看出来几分紧张,于是她玩味的笑了,很是意味深长道:“不着急。”   说起来按照这个时候的标准,展昭……面前也算大龄未婚男青年了,想想这种人屋里能有什么东西?   赵碧嘉笑得很是暧昧,几乎让泰山崩于面前都能不变色的展昭生出几分胆怯来。   “公主请。”展昭想将人请到前头的会客厅去,只是赵碧嘉却没理他这茬。   “今天要去看八贤王,我路过,说两句话就走。”赵碧嘉将手里的尚方宝剑递了过去,“这个给你带着。”   展昭有点犹豫。   “尚方宝剑!”赵碧嘉严肃正经强调道:“你回乡探亲,就算你家里人再不说,也都是盼着你衣锦还乡的。”她一幅我很有经验的样子,“我见得多了,他们当初回乡的时候,都要来我父皇这里求个什么墨宝啊,扇子啊之类的,回去供在家里,这尚方宝剑给你带上,这样你家里人就放心了,带回去多威风。”   赵碧嘉说完连自己都感动了,只是又有点羞愧这等装无知……不过她还是一脸的真诚看着展昭。   “这……”展昭沉吟片刻,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说出口的依旧只有那一句,“多谢公主厚爱。”   “拿着!别总是扭扭捏捏的。”赵碧嘉暗地里松了口气,借着将宝剑拍在展昭胸口的机会又轻轻的摸了一把。   啧啧,结实是结实,就是衣服穿得有点多。   “还有这驿票!”赵碧嘉说完,杨和安掏出来一叠票子递给了展昭,只不过在赵碧嘉看起来,他很是有几分甩票子的豪爽,看着很是带感。   公主满意的点了点头,“马我也交给开封府的马房了,你走的时候别忘了骑。”说完赵碧嘉安静了片刻,“再没什么要交待了,总之你早点回来,路上注意安全,包大人等着你呢。”   似乎有点语无伦次?赵碧嘉有点害羞,半低着头。   展昭抿了抿嘴,“公主厚爱,展某——”他紧紧抿着嘴,正想开口说什么呢,嘴型都做出来了,却忽然被赵碧嘉打断了。   “我也不要你报什么。”赵碧嘉抬头飞快的看了他一眼,“去看狄娘娘。”说完飞快的走了。   杨和安跟在公主身后,走出去两步又回头狠狠瞪了展昭一眼,眼神里满满的告诫:你可别打什么坏主意!   展昭回了屋里,将原本别在腰间的巨阙剑解下,好好的放在屋里,又看公主给他的尚方宝剑,想了想,还是拿了开封府统一的佩刀别在了腰间。   他正看公主给的驿票,忽然门一响,有人推门而入,展昭反应极快,立即抽了剑出来迎敌,却见进来的人是杨和安。   杨和安兴许是寻了个什么机会偷偷来的,呼吸还有些急促,看见展昭拔剑相向,居然一句多余的讽刺也没说,“那驿票不能用,公主在上头盖了陛下的玉玺,小印,还有太子的宝印,公主的宝印。”   展昭这才发现,不过是方寸大的驿票上,密密麻麻全是印章,连字迹几乎都要看不清了。   “公主这般厚爱——”   “你敢说个无以为报试试!”杨和安一声怒斥,转身就飞出了屋子。   展昭看着桌上的巨阙剑,无奈的笑了笑。   你倒是把剑拿回去给公主啊……   杨和安飞速又回了公主身边,赵碧嘉看着他冷笑一声,“你干嘛去了?”   杨和安慌忙低了头,只是他从来没骗过公主,想了想小声道:“看了一眼展护卫。”   “我给他的剑他放在哪儿了?”   杨和安还真没留意这个,只是……展昭又说了无以为报可不能让公主知道,否则又要生闷气了。   杨和安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只想起来展昭腰上别的是把刀,至于剑……刺他的是把剑,但是究竟是巨阙还是尚方……杨和安回忆了好久,道:“我进屋的时候,他还以为我是贼人,抽出剑来就想刺我,那剑锋利无比,必是尚方宝剑无疑。”   赵碧嘉开心极了,笑眯眯道:“走!去看狄娘娘!”   要说这包拯没找回来李太后之前,仁宗皇帝一直都以为狄娘娘是他亲妈来着,而且这一位狄娘娘也的确是挺和善的,拉着赵碧嘉就说她长大了,又问她喜欢什么样子的青年才俊。   赵碧嘉心里自然是有人的,被这么问来问去不由得红了脸,狄娘娘笑道:“不怕不怕,看上谁绑回来就是了。”   赵碧嘉莫名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真不愧是一家人啊……   “王爷呢,还没给王爷问安呢。”赵碧嘉急忙换了个话题。   “在书房呢。”狄娘娘笑道,又叫宫女来带她过去。   赵碧嘉今天还真是有正事儿来的,见了八贤王之后一五一十把对凌云道士的疑虑都说了,又道:“虽然有点杞人忧天,可是……总的防患于未然,若他是个好人也就罢了,若是他起了什么歹心……”   八贤王笑道:“你顾虑的极是,毕竟是在皇上身边挂了号的人,这事儿你不用管了。回头我慢慢的试一试他。”   又解决了一件事情,赵碧嘉觉得很是轻松,不过这轻松仅仅维持了两天。   “什么!展昭走了?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走了?”赵碧嘉瞪圆了一双眼睛,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包拯。   包拯依旧面无表情,回答道:“展护卫于昨日辰时出发,现在想必已经出了开封府了。”   “速度倒是挺快。”赵碧嘉眯着眼睛哼了一声,只是看着已经往这边打量的文武大臣,便又加了一句,“走了便走了吧。”   这般口是心非……还好面前站的是从来不会让人觉得尴尬的包大人,赵碧嘉松了口气,又问:“你准了他几个月的假?”   “展护卫本是江湖中人,臣想着他初入公门,怕是不太习惯,特地命他过年前回来就行。”   赵碧嘉不用掰指头也能算出来,现在才八月,过年前……包大人你好样的!   只是包大人喘了一口气,又道:“只是展护卫一心为公,说是两月内必归。”   包大人你好样的!   赵碧嘉冷哼了一声,扭头就走了。   不远处看见包拯出来的开封府众人已经抬着轿子迎了上来,马汉感慨了一声,“果然展昭不在,连公主都没个好脸儿给包大人了……”   这一句话说的三个人中枪,王朝没忍住拍了拍他肩膀,怪不得每年你的外快是最少的……   再说赵碧嘉,思来想去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的不太对了,她脑海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是越来越强烈。   想去展昭屋里看看!   看他究竟带了哪把剑走的!   公主从来都是干脆利落的人,兴许这一辈子的优柔寡断都耗费在了展昭身上,不过这会展昭又不在,探一探他的屋子……反正开封府也没人敢拦她,再说还有杨和安在呢。   想到这儿赵碧嘉也不犹豫了,趁着第二天早朝的时候,带着杨和安偷偷遛进了开封府,而且还怕引人主意,特地换了一身不太显眼的男装。   早朝时候开封府一个主事的人都没有,虽然赵碧嘉在杨和安身后藏着,可是杨和安那张脸……也是很有特色,人人都能记住的,因此……公主就这么一路小心翼翼的,在众人心照不宣的前提下摸到了展昭屋子门口。   房门当然是没有上锁的,不过轻轻一推就开了。   屋里打扫的干干净净,清晨的阳光透进来,落在地上几个圆形的光斑。赵碧嘉一眼就看见了正对着房门处的供桌,上头的东西……有点诡异。   一锭银子,还有一叠驿票。   驿票不用说是公主给的了,但是这银子……赵碧嘉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忽然脸就红了。   银子下头打着烙印,皇家御制。   这难道不是那天两人一起去点心铺子,然后她给老板的那一锭?   赵碧嘉慌忙将这银子放了下来,深呼吸了好几口,这个闷骚!这实在是太羞人了。   赵碧嘉慌忙转了身,只是在展昭的屋里,似乎每一处都烙下了他的痕迹,让公主是越发的手足无措了。   “巨阙!”赵碧嘉一转身,就看见卧室的陈列架上,好好的架着巨阙,心里的甜蜜别提有多么的汹涌澎湃了,都要被淹死了好不好。   她上前两步将剑握在手里,一句话说出了千般腔调,“这么说……他带走的是尚方了。”   杨和安想起当天展昭别在腰间的开封府的标准佩刀,决定什么都不说。   赵碧嘉红了脸,握着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杨和安默默的陪在一边,一声不吭。   正在这时候,门口忽然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虽然知道不可能,不过赵碧嘉慌乱间还是将剑藏在了身后,万一回来的是展昭呢。   但是……慌忙间剑的确是藏在背后了,但是是横着藏的,以及公主的小细腰,巨阙剑的两头都能看见,上头两个大大的巨阙也是清清楚楚在外头露着。   这个时候……会是谁呢?   赵碧嘉紧紧盯着门口。   “巨阙剑怎么会在你手里!展昭呢!” 第36章 公主被绑架了!   来人是个年轻的公子,身材看着跟杨和安差不多,不过样貌表情就是完全两样了。   这公子锦衣玉袍,样貌上佳,长得……确实不错,不过眼神稍有几分狠绝,看人的时候总是带着几分高傲,有种老子天下第一的神气。   根据多少年积累下来的经验,这个时候是一句话都不能说。赵碧嘉动也不动,只是巨阙剑毕竟挺沉的,她换了个手将剑抱在了怀里。   两人对视。   这人认得巨阙剑,觉得展昭,又知道巨阙是展昭的佩剑,还质疑……这剑怎么到了别人手里……再加上这人的样貌神情,还有这人来的时机……不用猜了,真相只有一个!   “又是在哪儿勾搭的小妖精!”公子鄙夷道。   “你是五弟吗?”公主凄凄切切道。   两人的话同时出口,说出口又是同时一愣,随即两个人脸上都变了脸。   “谁是小妖精!”公主瞪眼睛。   “谁是你五弟!”公子也瞪了眼睛。   好,不用猜了,这人就是白玉堂。   站在一边的杨和安摇头不忍直视……只是公主之后那个眼神,又叫杨和安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总之早年公主还是个小萝莉的时候,还不能自由出宫,整日能做的,也就是在皇宫里头闲逛,然后……就是拉着杨和安排演各种……怎么说来着,公主说是应急预案。   总之是什么眼神该怎么做,什么手势是什么意思,每年酷暑严寒不好出门的时候还要各来一次,反正杨和安到现在还记得熟熟的,他下意识又回了公主一个手势,公主见了,嘴角微微翘了翘,杨和安别提多懊恼了。   不过……杨和安又暗自盘算起来,这人还没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就听见了,进来之后这个姿势摆的……总之这人的武功没有展护卫高,警觉性也不如展护卫,他妥妥的能打过。   想到这儿,杨和安表面上戒备,暗自里却放下心来,看着公主忽悠人了。   至于赵碧嘉……她现在心里有点难以言表。   方才这白玉堂……他那一句“又是在哪儿勾搭的小妖精”让公主又爱又恨。   爱的是白玉堂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是女的,至于恨的地方,有两处。   第一,是那个“又”字!展昭那张脸,的确是不怎么安全来着。第二,便是小妖精了,她哪儿妖了?端庄秀丽的大家闺秀好不好!   “展昭呢?”白玉堂又恶狠狠问了一句。   赵碧嘉抖了抖,这里头八成的兴奋,一成的气愤,还有一成,大概是装的吧。   至于她为什么兴奋,因为她很快便要做一件惊天的大案!   “你是白玉堂白五弟吗?”赵碧嘉抱着剑,又抖了抖,声音小小的,很是过了一把扮演柔弱女子的戏瘾。   “我是白玉堂,”他走进了两步,仔细打量赵碧嘉两眼,“至于五弟……谁允许你叫我五弟的!”   赵碧嘉又抖了抖,抱着剑往后退了两步,只是……展昭的屋子本来就不大,再退就要上床了。   “展……展大——”后头似乎是个哥字儿,不过赵碧嘉没说出来,结巴两声有点脸红,当然她脸红是因为从来都没这么叫过展昭,心中很是有几分羞耻,至于白玉堂是不是怎么想的……呵呵哒,看他那个表情就知道他被公主带进沟里去了。   默默注视着一切的杨和安默默的给他点了个蜡。   “展护卫的剑……我……我年纪还太小。”赵碧嘉说了两句,忽然挺起胸膛,又将那剑放在了剑架上,“这东西我是怎么都不能拿的!”   这句话且不说白玉堂听在耳朵里是什么感受,早已目睹一切的杨和安已经不忍直视了。   这看似毫无关系的三个意思被她这么组合在了一起,达成了一个很奇妙的反应,白玉堂是彻彻底底的误会了。   而且每句话拎出来还都是实话……总觉得公主被什么人带坏了。   白玉堂是不知道杨和安在心里已经给他点了一排的蜡烛,他露出颇有几分邪气的笑容来,言语间更是温柔了。   “我的确是白五弟,展昭跟你说过我?”   赵碧嘉点了点头,想起那天展昭捏了捏她的肩膀,笑着说“你这身子骨怎么比我五弟还弱呢。”   唯一的一次。   这么说在展昭的印象里,白玉堂体弱喽?   不过这话就不用跟白玉堂说了。   白玉堂绕着赵碧嘉走了两圈,又去看站在门口隐隐戒备,却又迟迟不敢动手的杨和安。   看着他的表情眼神,还有脸色得意洋洋的笑容,赵碧嘉已经能猜到他是怎么想的了。   她一个适龄女青年,带着表面上身手不过末流的家丁,还穿的是男装,偷偷摸摸到了开封府后院,属于展昭的屋子里还剑。   展昭的巨阙宝剑。   这里还是开封府,他白玉堂是因为武功高强,轻功卓绝进来了,她呢?   一看就是什么都不会,她那家丁看着也不像是高手,她是怎么进来的?还不是开封府的人放进来的。   开封府这等地方……一般人能进来吗?   所以说,她要是跟展昭没点什么猫腻,他就把这个白字倒过来写!   不得不说,白玉堂观察敏锐,而且某种程度上他的确是真相了,但是……谁说一系列的真相就让指导他做出正确的举动呢?   白玉堂忽然笑了,道:“你这么背地里把剑还给他可不好,这种事情须得当面说清楚才是。”   赵碧嘉心里已经要乐开花了,但是表面上依旧是警惕至极地摇了摇头,“我……他说要回老家去见父母……我——”赵碧嘉抿着嘴不说话了。   从古至今,就没有人不喜欢八卦的,不管你是皇帝是百姓,是大侠还是小二,听到这等男女之事,没有一个不兴奋的,正如站在她面前的白玉堂。   白玉堂一脸的幸灾乐祸,偷偷笑了两声又严肃起来,问道:“他走了几天了?”   白玉堂好歹也算是陷空岛的五号堂把子,这么正经起来倒是也有几分威视,况且他又长得英俊,自信骗骗小姑娘还是绰绰有余的。   果然,他面前这位小姑娘就乖乖说了实话,“两天,我今天才找到机会出来。”   白玉堂沉吟片刻,心中天人交战,终于在盗三宝引展昭去陷空岛,还有劫走这小姑娘,当面看她拒绝展昭,然后狠狠的嘲笑一番之间果断选了后者。   不管这么说,展昭那张脸,引得陷空岛还有江湖儿女都惦记的脸……实在是太不招人待见了!   哈哈哈哈哈哈!白玉堂心里暗喜不已,不过……这诱拐小姑娘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里毕竟是开封府,若是说不动她万一再引了人来,可就不好脱身了,须得细细谋划才是!   赵碧嘉也在心里盘算,这钩已经下去了,但是不能让他太容易得手,否则就不好玩了。   “两天?”白玉堂沉吟道:“倒是也不太难追赶,你将这剑给我,我替你还给他。”   赵碧嘉摇了摇头,将剑紧紧抱在怀里,“这剑是展护卫贴身的宝剑,绝对不能交于第二人之手。”   倒是不好糊弄,白玉堂心想,又觉得这么个小姑娘倒是挺有原则的,只是……想看展昭大惊失色黯然神伤被情所困借酒消愁的心还是占了上风。   “那我带你去找他?”白玉堂小心试探道。   赵碧嘉一惊之下抬头,紧紧抿了嘴,道:“我要回去了!”   白玉堂心里一紧,急忙让开地方,表面上装作不在乎的样子,嘴上却道:“唉……你原本就是想来还剑的,不如就放在这屋里?”   赵碧嘉才不过十六岁,穿着男装就更显小了,一脸的涉世未深,白玉堂自信还是能诓过她的。   果然,她犹豫了。   赵碧嘉小心翼翼看了白玉堂一眼,眼神里满都是“如果没你就放下剑了”。   “唉,”白玉堂又叹了口气,装模作样往门口走了两步,道:“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哪儿了……若是回了家见了父母什么都说了,再回来看见这剑……且不说他怎么样了,展伯父展伯母两个年纪大了,怎么受得了呢。”   白玉堂一边说,一边偷偷打量着赵碧嘉,见她果然一脸的懊恼,咬着下唇都快要哭了。   这个时候就是要再添一把火,白玉堂果断往门口走了,“罢了罢了,还是我这个当弟弟的去告诉他一声吧,也不知道他信不信。”   “慢着!”赵碧嘉忽然开口道,焦急的两步跑到白玉堂身边,伸手想要把剑给他,只是刚伸了一半就停在了空中。   白玉堂正要伸手接剑,想着就算没了这个人,有了剑也能嘲笑他一番只是这姑娘又把剑收了回去,他不由得有点焦急,又觉得这等女孩子扭扭捏捏的着实难伺候,活该展昭被他嘲笑。   赵碧嘉将剑又收了回来,牢牢抱在怀里,低着头想了许多,想到白玉堂都想一不做二不休,先干掉杨和安,再打晕赵碧嘉将人抗走的时候,赵碧嘉终于说话了。   “我同你一起去!”   白玉堂意味深长的笑了,脸上还是一本正经的焦急,道:“那我们快些出发,他已经早了我们两天,再不走怕是追不上了。”   “慢着!”   又是一个转折,白玉堂觉得自己快要没耐性了,又想其实盗三宝更容易些,但是转念又想……盗三宝的确不费事儿,只是后头的满足感远远没有当面嘲笑展昭来的爽快啊。   白玉堂看着在她面前低下头的赵碧嘉,露出个温和的笑容来。   赵碧嘉低声道:“我同你一起去,只是……”她抿了抿嘴,“我不会骑马,我们得坐马车。”   这个倒是没什么难的,白玉堂甚至想说路上还能慢悠悠的走,只要消息传出去了,不怕展昭不回头来找他们。   赵碧嘉又道:“我是……我一个姑娘家,也不能抛头露面。”露面了你绝对出不了汴梁。   白玉堂点头,想着毕竟是展昭看上的,就算这姑娘倒霉,路上也得好好伺候着,总之不能让她分心想别的,得一门心思去拒绝展昭。   “你的家丁也带上。”白玉堂为了安赵碧嘉的心,又提了个建议。   赵碧嘉点了点头,心里却想怪不得你被展昭吃的死死的……啧啧,这么体贴的人是真的不多见了。   杨和安装模作样的还想说什么,赵碧嘉急忙阻止了他,白玉堂很是体贴道:“你们商量,我去给包大人留个信,否则贸贸然带你上路,我也不放心。”   关键是展昭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我们啊。   杨和安怜爱的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   “我们也留个消息,别让父皇还有母妃太过担心了。”   不多时白玉堂得意洋洋的回来,看着这已经被他骗到手的小姑娘,还有木讷的连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杨和安……展昭,这次我要狠狠的嘲笑你三天三夜!   赵碧嘉跟着白玉堂从开封府的后院绕了出来,门口停着一辆青灰色的马车,看着普普通通一点不起眼。   赵碧嘉有点佩服他了,当初他来,是绝对没想到会带个女子一起走的,所以这马车是他出去那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不愧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白五爷。   赵碧嘉怀里抱着剑上了马车,杨和安在她身边坐着,白玉堂则充当车夫,一路有惊无险出了汴梁城。   到了人烟稀少的地方,赵碧嘉掀了帘子看看外头,觉得这方向似乎不太对啊。   她故作无知问着白玉堂,“展护卫……他说他家里在常州府武胜县遇杰村,附近还有个百花岭,我们这是往那个方向走了?还得走几天?”   白玉堂心里止不住的欢欣雀跃,展昭连老家在哪儿都说的这么清楚……这会怕是真栽了!他脑海里浮现展昭那张沉稳的脸上出现惊慌失措的表情,怎么想……怎么开心!   开心!   白玉堂稍微镇定片刻,道:“我们现在往南边走,最多三天你就能看见展昭了。”反正先把人哄住再说,横竖消息传出去,最多不过两天展昭就能赶回来。   赵碧嘉看着白玉堂有点抽搐的嘴角,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只是白玉堂心里想的都是怎么嘲笑折磨御猫来着,一点没看见。   呵呵哒,这马车明明是往东走的……   别以为她一个姑娘家家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太阳东升西落,野外的草木会朝着东南方向生长,还有山坡的向阳被阴面也能分清东南西北,砍了树她还能通过年轮分清方向。   更别说她荷包里头还有个装饰用的小指南针呢……   这人太不实在了。   白玉堂一边驾车,一边跟赵碧嘉闲聊,一来是想让人放松警惕,二来……看看还能不能套出话来。   “……他说他家里还有两个哥哥,都已经成亲生子了……”赵碧嘉扭扭捏捏的说到,至于消息来源,自然全部都是尽忠职守的包大人了。   白玉堂点了点头,说得越多,他越觉得开心,似乎已经提前享受到了胜利的快感。   “听说你也有个哥哥?”赵碧嘉问道。   白玉堂点了点头,“嗯,白金堂。他连这个都给你说了?”   赵碧嘉笑了笑,忽然皱了眉头,很是疑惑道:“还有白展堂是什么来路来着?”   两人想了半天也没理出什么头绪来,白玉堂道:“展昭号称南侠,交游广阔,兴许是他说给你听的也不一定。”   赵碧嘉将这事儿抛到了脑后。   白玉堂说起来也不过是二十左右的年纪,年轻气盛又聪明伶俐,说了一路察觉说的不是展昭就是他自己,这姑娘是什么都没说,不由得问道:“还没请教姑娘芳名呢。”   “我姓赵,赵碧嘉。”她脸上扬起一抹红晕,笑容也特别羞涩。   白玉堂不由得转过头来,心想方才不觉得,这笑起来还是挺好看的,心地又善良,性子也活泼,虽然稍微有点害羞……不过若是真做了大嫂也是挺好的。   可惜啊可惜……或者……等搅和散了帮着再凑凑?   杨和安:公主那是兴奋啊……总之,点蜡…… 第37章 暴露了!   因为存了让展昭来找他们的心思,再加上也不想太累,因此白玉堂这马车赶得很是悠闲。上午两人出了汴梁,中午还在路上打尖儿吃了个饭,吃完饭又歇了片刻,这才又上了马车,只是依旧一路往东。   赵碧嘉也没说破,继续扮演着她的傻白甜小姑娘,又觉得这样其实挺好的。   她不知道白玉堂的条子是怎么留的,但是这条子里提了展昭是肯定的,而展昭是一路往南,相对来说,这东边应该稍微平静一些吧。   车上唯一精神紧张的,只有杨和安了,他从上了马车就紧紧抿着一张嘴,看着赵碧嘉的眼神满是不同意,倒是让赵碧嘉也有了几分心虚。   尤其是到了晚上,赵碧嘉想起来家里的爹妈,还有弟弟。虽然说公主出嫁之后也就不住在家里了,还有嫁去外地的,一年到头也回不来一次的,但是她这明显是自己偷跑了啊。   他们该多担心,赵碧嘉不由得皱了眉头,心里是真真切切生出来想回去的念头了。   马车已经到了一个小城镇,白玉堂跳下车来牵着缰绳,道:“你坐着别下来,我牵着马车走。我记得这镇上有个还不错的客栈……”   就是眼前的这白玉堂,赵碧嘉也难得生出来了一点愧疚之心。   皇帝毕竟是她亲爹,她偷偷跑出来最多不过是禁足,但是这一位……总觉得他会死的很惨……   赵碧嘉半晌没出声。   原本是想着出来吓唬展昭,还能诓一把白玉堂,只是现在冷静下来……她这身份偷偷跑出来真的是坑人啊,这次说不定连包大人都能被她坑上一把啊……   白玉堂牵着马车进了客栈,又想来扶她,不过却被杨和安狠狠瞪了一眼,白玉堂虽然嚣张跋扈还很是傲气逼人,但是拐带小姑娘出门什么的,这也是头一次。   眼下嘲笑展昭的兴奋稍稍褪去一点,他心里也起了点忐忑,但是被杨和安这么一瞪,他脾气也上来了。   这天底下就没他白五爷做不了的事儿!   “到了,下来吧。”   白玉堂出身不差,从小到大也是个没缺过银子的主儿,直接要了个小院安顿下来。   赵碧嘉下了车就道:“要么……你还是送我回去吧。”说着又摇头,“不行,你不能送我回去,万一叫我爹看见了……”   “怕什么!”白玉堂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有什么事儿五爷我一力承担!再说还有展昭呢,你爹就算不信我白五爷的人品,不是还有展昭跟包大人吗?包大人可是个大大的好官,有他夹在里头担保,你爹定然会放心的。”   赵碧嘉怜悯的看了他一眼,你什么都不知道……   白玉堂看赵碧嘉一脸的不情愿,又安慰道:“现在也没法送你啊,天都要黑了,走夜路可不安全,晚上还有宵禁,要回去得等到明天天亮。”   赵碧嘉扫了一眼杨和安,杨和安略点了点头。   “行了,别一脸的愁苦了。”白玉堂喝了杯茶站起身子,“当初可是你自己要出来的。”说完又觉得这句话怕是要惹事,只是回头一看赵碧嘉倒是没哭出来,心里又有点佩服她的镇定,道:“我去让他们准备些干净的吃食,先吃了饭再说,说不定明天天一亮展昭就来了。”   不过一盅茶的功夫,白玉堂就回来了,身后跟了好几个小厮,手上端着饭菜一道道往桌上放。   “乡下地方饭菜也不怎么精致,”白玉堂道:“不过吃个新鲜。”   “都低着头!”话还没说完就被杨和安打断了,“一个个眼睛乱瞄!不想要命了!”   白玉堂扫了他一眼,心想你们家规矩可真够大的。   小厮被他这一声吼老实了许多,饭菜放在桌上报了个菜名就都下去了。   杨和安拿了碗筷,又用开水一一烫了,这才给赵碧嘉布菜。只是在赵碧嘉告诫的眼神里终究还是没太过分,夹了两筷子就坐下一起吃了。   白玉堂一边看着一边笑,“你这家丁,真是——回头我也送两个小厮到你们家里,也帮我训一训?”   杨和安瞪了他一眼。   “白天还是个木讷性子,现在全反过来了,你们家姑娘又不说话了。”   赵碧嘉抬头扫了他一眼,心说我正想个什么理由……能让你死的不那么惨……   吃完饭白玉堂也不多留,直接出了屋子,撂下一句话来,“我要了一个小院,这一排屋子都是你的了,好好歇着,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启程。”   屋里没了外人,赵碧嘉在杨和安谴责的眼神里败下阵来,“我真错了……下次出来一定提前安排好。”只是说完又叹了口气,“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出来过……”   杨和安给她端了热水前来,道:“陛下每年都带公主出来避暑。”   那能一样吗,赵碧嘉哀怨的看了他一眼,说:“我觉得你能保护好我。”   这话说得杨和安脸上微微放出光来,半晌才道:“虽然寻常百姓家的姑娘能随意出门,可是公主……您毕竟是千金之躯,万一——”   赵碧嘉叹了口气,“别说了。”   这边杨和安伺候公主洗漱,那边白玉堂也是没这么早睡的,然后他就有点瞠目结舌看着主屋里头一次次的要热水,看的他都有点被吓住了,要说也不是没见过规矩多的,白玉堂也是出身不凡,但是……   展昭这是看上谁家的小姑娘了?   白玉堂闯荡江湖也有些年头了,当下将汴梁里头有名有姓的人家都想了一遍。   姓赵……总不会是皇亲国戚吧。   白玉堂倚在窗边,看着主屋的灯终于灭了,然后……那据说是家丁的杨和安守了正厅里头。   白玉堂皱了皱眉头,这究竟是什么人家?   赵碧嘉的心思全落在了回家之后怎么逃脱处罚上了,杨和安……伺候公主伺候惯了,从来没觉得这么“铺张”有什么不对的。再者……虽然昨天凭着一股子热血糊弄了白玉堂,但是说到底他们两个连初出江湖都算不上,自然不知道不经意之间已经暴露了许多,多到白玉堂已经开始怀疑她的身份了。   第二天天一亮,白玉堂就来扣门了。   赵碧嘉早早就收拾好了,一来她心里有事儿,本来就是睡不踏实。再者杨和安毕竟是个太监,小的时候那是每天寅时刚过就得起来的,虽然这些年早就升了大主管,但是这个习惯一直都没改过来。   “走吧。”白玉堂扫了一眼赵碧嘉。   脸洗得干干净净,连头发都梳得一丝不苟,衣服也是平平整整的。这么一个小姑娘……哪儿是会自己梳头的?   白玉堂在她拿着剑,又或者夹菜的时候也曾看过两眼的她的手,白白嫩嫩的,别说疤了,连个茧子都没有。当时不过是不经意的一瞥,现在想起来……这一双手也不是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   更关键的问题是……寻常人家哪个家丁会梳头的?会武会梳头的家丁就更少了。   白玉堂心里冷笑一声,心想虽然昨天被骗了,不过今天能找回来场子也不迟!必须让他们知道白五爷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走吧。”   赵碧嘉又上了马车。   白玉堂缰绳一挥,马车继续往东走。   白玉堂昨天想了一夜,决定还是要从展昭身上开始,等这小姑娘放松警惕,兴许能……   “你跟展昭什么时候认识的?”白玉堂装作不经意间问了一句,“说起来他来汴梁可有半年了?”   赵碧嘉一下子就想来当初那个在耀武楼上来去自如的身影,不由得有点害羞,道:“也有三四个月了。”   “那岂不是他一来汴梁就认识了?”   赵碧嘉点了点头。   白玉堂心里又冷笑了一声,说了两句自己跟展昭的相识,又开始套话了,只是这越说,他心里就越忐忑,这越忐忑,心里的警惕心就越多。   这一位看着不过十五六的姑娘……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她知道三侠,知道五义,知道陷空岛五鼠,她甚至还知道丁氏双侠有个妹妹叫丁月华,连人家手里的宝剑湛卢都知道。   试问一个年不过十六的姑娘,还是个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姑娘,是如何知道江湖中事的?   就算是展昭跟她说的……展昭怎么会跟她说这个!白玉堂想起展昭那张脸,虽然笑得如沐春风,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但是说话却是滴水不漏,怎么会……就算他看上谁家姑娘了,又怎么会跟人家姑娘说这些事情!   这么一想,白玉堂觉得就连所谓的要还宝剑给展昭……里头怕是也有猫腻了。   装的倒是像!白玉堂装作赶车的样子狠狠咒了一句。这里头指不定是怎么回事儿呢!   原本早上出来没精打采的样子,一说起来展昭立即精神了,这哪儿是要去拒绝别人的,这分明就是去会情郎的!   白玉堂皱了皱眉头,除了这个……也有可能是别的,这姑娘对江湖之事了解甚多,尤其是几个有名望的侠士更是知之甚祥,再想想她身边那个什么都会的家丁……别是朝廷对江湖又有什么图谋了吧!   但是不管哪一条,都代表了一件事情,他白五爷被人骗了!还是被个小姑娘给骗了!   白玉堂狠狠咬了咬牙,幸亏还不晚!   白玉堂出去赶车,车里赵碧嘉也跟杨和安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   说是今天送他们回去,可是从早上出门到现在怕是已经快一个时辰了,马车依旧往东边走,这可不是回汴梁的路。   可千万别跟她说什么地球是圆的,走一圈就能回来了,你赶着马车下海试试?   而且方才这白玉堂提展昭,提五鼠,又说北侠等等,就是不提要送他们回去。   赵碧嘉又想着这个毕竟是五弟,也不好就这么直接上来揭穿……可是……再不回去……又或者他不是五弟呢?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止不住了,赵碧嘉毕竟是第一次行走江湖,身边又只有杨和安一个人跟着,就算是再信任他,此刻也是心中念头纷扰,控制不了的胡思乱想了。   想到这儿,赵碧嘉给杨和安做了个手势:实在不行……等到没人的地方就动手!   杨和安郑重其事点了点头。   马车外头,白玉堂也打定了主意,摸了摸怀里嗅之无味,沾上一点就能放倒一头牛的蒙汗药……总之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人给骗了!   马车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外头传来了水声。   白玉堂精神一振,回头笑道:“有条小溪,下去洗一洗?马也要喝些水。”   赵碧嘉跟杨和安两个对视一眼,赵碧嘉点头道:“我也下来走走,老是窝着,腿都酸了呢。”   白玉堂又是心里暗暗一声嘲讽:你再装!   白玉堂牵着马车走到小溪边上,赵碧嘉跟杨和安两个在后头跟着。   赵碧嘉将手伸在小溪里头扒拉两下,“这水倒是沁凉透亮。”   白玉堂正往水袋里头灌水,笑道:“你看前头那山,这是山泉水,喝着怕是还有点甜呢。”   赵碧嘉看了杨和安一眼,他也拿出水袋来接水。   白玉堂冷笑一声,手微微一抖,蒙汗药就这么下到了水里,飘进了两人的水袋里头。你们啊……白玉堂心里暗自得意,还是没什么江湖经验,这接水怎么能在别人下游接呢?   看着水袋子又重新灌满了,赵碧嘉装作不经意问道:“不是说要回去吗?怎么昨天没看见这条小溪?”   白玉堂也是个老江湖了,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答道:“今天抄近路。”说着他还很是遗憾看了看赵碧嘉走到哪儿的都不放手的巨阙剑,有点遗憾道:“都走到这儿再回去有点可惜了。”   赵碧嘉低头半真半假伤感道:“我这样跑出来,爹娘该担心了……”   “你年纪还小,是该谨慎些。”白玉堂想安慰她来着,只不过他自己一看也不过是个少年郎,这话说出来一点都没有说服力。   说了两句话,几人又上了马车,只不过……马车依旧往东边走。   白玉堂这会也顾不得跟人搭话或者让人放松警惕了,只竖着耳朵听马车里的动静,听见里头有人喝水,又等了片刻,这才将马车停了下来,掀了帘子一看……   杨和安已经倒了,那来路不明,浑身都是疑点的赵姑娘抽了刀出来,横在胸前,“你究竟是谁!”   白玉堂笑了笑,一脸的鄙视,“我是谁?我自然是你白五爷了!”   赵碧嘉余光看了一眼从喝了水就说头晕的杨和安,虽然……虽然现在他不是真晕,但是估计也撑不了多久,出手的机会怕是只有一次!   “你别过来!”赵碧嘉狠狠道:“你若是伤了我,你——”   白玉堂冷笑两声,“这天底下敢骗我白五爷的人还真没有几个!怎么,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是只会撂下两句狠话?”   赵碧嘉深吸了两口气,反而恢复了平静,“你不是说要去见展昭,我也不多说什么,要去便去,见了展昭你自然什么都明白了!”   “晚了!”白玉堂道:“若是一开始你老老实实的,我带你去见展昭也没有什么,只不过现在……你骗了我,这事儿就没那么容易了解了。说吧……你究竟是个什么身份,骗我又是为了什么!”   白玉堂看着赵碧嘉越来越紧张,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心里别提多么的爽快了。   他故意慢慢悠悠的上了马车,笑眯眯的看着赵碧嘉,“时候多得是,你慢慢说。”   “我哪儿骗你了!”赵碧嘉咬着牙反问道:“我说的哪句话不是实话了!”   “你——”白玉堂回想这一路的对话,尤其是昨天让他下定决心骗了这小姑娘走的那一段对话……他冷笑两声,眯着眼睛看着赵碧嘉,“敢情是我自作多情了?”   赵碧嘉抿着嘴,她是打不过白玉堂的,杨和安又被下了药……她什么话都没说。   白玉堂却是已经憋了一天了,“你们两个身上疑点太多。”说完这一句,他又觉得被个小姑娘骗了很是没脸,有点恼羞成怒道:“你以为昨天你白爷爷是被你骗了?那是看你身上疑点太多!专门顺着你的意思,骗你出来问个清楚的!”   他视线转到赵碧嘉手上的巨阙剑,“说吧,展昭的剑是怎么到了你手上的。”   赵碧嘉思来想去……她能做的也就是拖延时间了,盼着不管是展昭,还是别的什么人能先找到她。至于暴露身份……白玉堂这个性子,一脸的恼羞成怒,且再看看再说吧。   “这剑是展昭抵押给我的。”   “不可能。”白玉堂皱了眉头,“展昭想要什么没有,他又在开封府任职,会将这从小用到大的贴身宝剑抵押给你?他跟你换了什么东西?”   赵碧嘉抿着嘴,满脸都是你爱信不信。   她这会儿脾气也上来了,要说她想回去,除了觉得自己偷偷跑出来不太应该以外,还有就是想着这些被她牵连的人,就算什么她都扛下来,说是她逼着别人带她出来的,涉事的一干人等,就连无辜被牵连的展昭怕是都要来点什么责罚,更别说主犯白玉堂了。   可是白玉堂这个态度……   赵碧嘉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受过这个委屈了?   白玉堂见她不配合,也不是很在意,横竖这两人都在他手里了,道:“你知道你露了多少破绽出来吗?我给你数数。”   “第一,你这一身的装扮,料子好到能让一家人吃上一个月的,还有你这手,一看就是从来没干过活,什么都不用自己做的,所以你家里非富即贵。展昭半年之前还是个江湖人士,就算现如今被封了四品侍卫,哪儿能就认得你这样的人?”   “况且……”白玉堂上下打量她两眼,“展昭是什么人,我将来的大嫂必定是个贤良淑德,秀外慧中,相夫教子的温柔女子,哪儿是你这等小骗子,小妖女能当的?要说展昭能看上你……我白五爷第一个不信!”   我呸!赵碧嘉狠狠瞪了他一眼,奈何受制于人,这一眼非但没有杀伤力,反而让白玉堂品出点将对手逼到穷途末路的快感来,他得意一笑,“还没说完,还有你这家丁,也是一身的破绽。”   “他会武功,还会伺候人,夹菜端饭做的无比细致,想来是常做这等事情的,什么样的人家会用这样的家丁?你白五爷家里也有不少下人,可没一个像他这样的。”白玉堂慢悠悠将马车门口的布帘子卷了起来,挂到了马车顶上。   赵碧嘉握着剑柄的手已经开始出汗了。   “还没说完,”白玉堂一只脚已经跨上了马车,“你知道的太多了,你知道三侠,你知道五义,连别人家里妹妹手里的宝剑你都知道,试问展昭怎么会跟你说这等事情?”   白玉堂冷笑一声,“这便又回到上一个问题了,别说展昭没看上你,就算他看上你了,也断然不会说这等别人家里的隐秘事情给你的!”   赵碧嘉又是狠狠瞪了他一眼。   白玉堂看着她的眼神分外的鄙视,“就你这样的……扮起小子来几乎都看不出来破绽,展昭多大的人了?还能栽在你手里?”   赵碧嘉气得眼睛都红了。   “一点江湖经验都没有,就敢来骗你白五爷?”白玉堂已经上了马车,“所以……你这名字也肯定是假的,说吧,你究竟是个什么来路!”   赵碧嘉深吸了两口气,“你自己找死,就别怪我了!”   白玉堂一笑,人已经到了赵碧嘉身边,“这话应该是你白爷爷跟你说才是!”   正在此时,杨和安翻身坐起,用尽浑身力气的一掌冲白玉堂拍了过来。   白玉堂毕竟江湖经验丰富,就算是将人逼到墙角也会留出一分心思暗暗戒备,再加上杨和安毕竟吃了蒙汗药,十成的功力发挥出来最多不过三分,这一掌虽然打在了白玉堂身上,但是效果……跟他早先预料的千差万别。   白玉堂揉了揉被杨和安拍过的地方,又扫了一眼一掌拍出就倒在地上的杨和安,“这么晕过去倒是便宜你了。”   赵碧嘉紧张的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红着两个眼眶狠狠瞪着白玉堂,兴许下一秒,眼泪就要出来了。   白玉堂不过一伸手,那巨阙剑就到了他手里,白玉堂跳上马车,将赵碧嘉逼到了角落里。   “这下你喊破喉咙也没人会来救你了!”   赵碧嘉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吧嗒吧嗒全都掉了下来。   “你在做什么!”   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赵碧嘉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第38章 白玉堂:蓝瘦香菇   这个声音,不管是已经被逼到马车角落里放声大哭的公主,还是正拿着巨阙剑觉得自己胜券在握的白玉堂,都非常非常的熟悉。   展昭!   “你在做什么!”   展昭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比第一次要严厉了许多。   对于赵碧嘉来说,这声音能让她不管不顾面前的剑尖,大哭着就往车下跑。   但是对于白玉堂来说……这声音让他抖了三抖,连手中的剑几乎都拿不住了。于是咣当一声,巨阙剑落了地。   “你怎么才来!”赵碧嘉起身就往下头去。   这不用想也知道两人认识了,白玉堂正想挪开身子,不料背后一只大手,属于展昭的大手,拎着他的衣领将人从马车里挪了下来,白玉堂毫无反抗之力……   白玉堂深吸了一口气,正要说点什么,却见原本被他逼到拐角的赵姑娘跳下车去,不过都没落地,直接哭着喊着扑到了展昭怀里!   白玉堂目瞪口呆!   tm你牛逼!白五爷在你手上栽了两次!   不对,是三次!   先头骗他带了人出来是第一次,后来半途中露了破绽……好吧,这一次是你白爷爷自己找死。再后来……你俩真认得啊!!!真的有一腿啊!   这就扑怀里了啊,展昭你的手往哪儿放呢!   赵碧嘉背对着白玉堂,只能听见她的哭声,但是正对着的展昭……白玉堂将他脸上的表情看的一清二楚。   他嘴唇紧紧抿着,脸上再不见往日的沉着镇定,除了狂风暴雨,就是止不住的怜惜和懊悔,不用想也知道,怜惜肯定不是对着他白五爷的。   白玉堂正想说些什么,却见展昭已经抱着这赵姑娘落了地,将人紧紧搂在怀里,手一下下在她背上拍着。   “没事儿了没事儿了。”   白玉堂什么时候见展昭如此的温柔?从来没有!   从来没有!   白玉堂见过展昭如沐春风的微笑,但是这微笑里也还是有着淡淡的距离感,现在可好……白玉堂心酸的看了抱在一起的两人,他这栽的真冤枉!   那边赵碧嘉已经开始告状了。   一边啜泣一边告状。   “他拿剑指着我!”   “他还给杨和安下了药!”   “他说我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我!”   越说越委屈,哇的一声,赵碧嘉又哭了。   白玉堂也委屈,他很没形象气质的蹲在一边,狠狠瞪了赵碧嘉一眼!别以为小爷不知道你在告状!   有你这么告状的吗!   哭归哭,该说的不该说的一句没落下!   只是白玉堂想起自己方才的举动……若是对着个小骗子倒也没什么,对着这未来真有可能——不对,都抱在一起了,未来肯定是自己大嫂的人……呵呵哒,死路一条呗。   展昭抱着赵碧嘉安慰,声音柔和,可是落在白玉堂身上的眼神已经像是在看着一个死人了……   白玉堂莫名的一抖,冲展昭一笑,哪知道却换来了一个越发冰冷的瞪视。   白玉堂越发的心虚了,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一步步落到这个田地的……   赵碧嘉哭了两声,虽然还是上气不接下气的,但是已经放开了展昭,拉着他到了马车门口,指着里头躺倒在地的人,“他给杨和安下了药!”   “解药。”展昭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声音冷得能冻死人,话语简短的让人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白玉堂一边起身,一边小声嘀咕道:“蒙汗药能有什么解药?冷水一泼就醒了。”说着,他从腰间解开水袋,往杨和安头上倒去。   杨和安一个激灵,在众人的注视下悠悠转醒,一醒来就听见公主的哭声,他顿时气血翻涌,张口便是:“天涯海角,就是赔上我这条命,我也不叫你好过了!”   他涨得不仅仅是脸,连眼睛都通红,再加上这犹如啼血的嘶吼,别人怎么样白玉堂不知道,他现在感觉很是不好。   展昭很是记仇……会死的很惨。   不是啊,他恨不得上前摇醒杨和安,你看清楚!现在比较惨的人究竟是谁!   “我好好的。”赵碧嘉啜泣道,一手还紧紧拉着展昭不放。   当然,两人的手是紧紧扣在一起,究竟是谁拉着谁,已经分不清了。   杨和安深吸了两口气,翻身坐起,眨了两下眼睛,眼中的血红褪去,除了公主,他还看见了展昭。   “你可总算来了。”   看见展昭,杨和安也总算是不那么紧张了,他闭上眼睛靠在车厢避上,压制着翻腾到几乎走火入魔的气血,道:“这人不分青红皂白将公主掳走,又骗公主是一路往南去常州府找你,居心叵测!”   这一位告状告的越发的狠了!   “不是!”白玉堂刚开口说了两个字,就被展昭的视线打断了。   展昭眯着眼睛:你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了?   肆意妄为,胆大包天,白玉堂想着自己身上的两个标签,从前想起来只有骄傲,但是现在……一声叹气。他算是明白了,从头到尾这一位赵姑娘真的就是一句谎话都没说,总之骗人的是他,动手的是他,然而若不是他脑补太多,怎么会栽成这个死样子……   “等一下……”白玉堂忽然发现方才这人说的是公主,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赵碧嘉。   她现在靠在展昭身边,两人的手紧紧握着,眼圈还是红的,时不时的抽抽鼻子。要说她是公主……那这个地上倒着的,莫非是个太监?   这么就能说的通了。   但是……谁家的公主像你这个样子啊!   “你是公主?”白玉堂怀疑的问了出来,“你真的姓赵?赵碧嘉?”   赵碧嘉抽了两下鼻子,点头道:“我说了我没骗过你。”中间还打了个嗝。   “她是公主。”展昭的话粉碎了白玉堂最后一丝希望,“陛下新封的庆国镇国公主,她弟弟是原先的魏王,现在的太子。”   虽然展昭什么都没说,但是白玉堂生生从他的脸上看出来这几个大字:你等着死吧。   “你为什么不带侍卫出来啊!”白玉堂委屈极了。   “我去开封府要什么侍卫。”赵碧嘉答道。   白玉堂看着她哭得一塌糊涂的脸,觉得自己也快哭了,“你为什么不早说你是公主!”   “你说你是白玉堂,白玉堂又是展昭的五弟,我哪知道你会起坏心!后来你起了坏心思,我就更不敢说了!”   赵碧嘉只觉得展昭握着她的手是越来越紧,紧的都有点疼了。   “哪有你这个样子的公主!”白玉堂还在垂死挣扎。   已经缓过劲儿来的杨和安下了马车,扶着车厢摇了摇脑袋,只是看着白玉堂的眼神一点都不友善:说的好像你见过公主一样。   他的确没见过……   “出门在外,万万不可轻信他人。”展昭的声音响起,带了一点告诫,更多的却是温柔,“名字也不能给别人说,连姓也最好说假的。”   若是没人安慰,赵碧嘉兴许不会哭得这么厉害,可是展昭就在身边,反而让她有了放肆大哭的资本。再加上这么温柔的一句话,赵碧嘉的眼圈又红了,她重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白玉堂除了心塞胸闷再没有第二种感觉,tm这一路上轻信他人的一直是他白玉堂啊!   你家公主一直好好的在骗人啊。   白玉堂忽然直起身来,来回走了两步,又忽然停了下来,狠狠的瞪着赵碧嘉,“一直都是你在误导我!”   这话说出来,赵碧嘉还没说什么呢,展昭已经按捺不住了,“她误导你?她今年才十六岁!前些日子才生了场大病!”展昭深吸了两口气。   赵碧嘉从来没见过展昭这个样子,原先就算被她逼得步步后退,还翻上屋顶,展昭也从来没翻过脸,可是……这个样子的展昭,让人分外的安心呢。   “还有你留下来的这纸条,都写得什么?”展昭拿出一张已经被蹂躏到看不出来原貌的字条,“巨阙宝剑跟小美人都在我手里,速来七梁村。”   “七梁村在什么地方?汴梁往东一百二十里,你这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带着她南下,你这是一开始就没打好主意啊!”   白玉堂深吸了一口气: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作的死,死了也要作完。   “我不过是气不过,”白玉堂想了半天,终于又开口了,语气很是惶惶,“原先是打算去开封府盗三宝,引你去陷空岛,没想后来……”   赵碧嘉吸了口气,小声道:“你连包大人的东西都想偷!”   白玉堂忍不住想给她跪下了。   “后来看见她手里拿着你的剑,巨阙宝剑是你贴身之物,怎么会交由第二人之手,这一定是个骗子!”   赵碧嘉冷哼了一声,心想当初你可不是这么演的。   展昭点了点头,“我给她的。”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亏得方才赵碧嘉哭得脸上眼圈都红了,否则现在可什么心思都瞒不住了。   杨和安听见这话又是一阵的气血翻涌,通红的眼珠子甚至比方才威胁白玉堂的时候还要更加的可怕三分。   只是展昭一点都没被吓到罢了。   他直了直身子,冲着白玉堂一笑,这笑容又恢复了南侠招牌的君子之风,只是说出来的话就让白玉堂抖了又抖。   “半年未见,也不知你武艺可有长进,为兄来试一试你,便知你这半年是否荒废了。”   白玉堂除了苦笑,就只剩下苦笑了。   他从来没打过展昭……无论如何都是荒废……   想到这儿,他扫了一眼旁边哭得一塌糊涂还在抽鼻子的赵碧嘉,掉在地上的巨阙剑已经被展昭捡起来又放到了她怀里:这公主真是清新脱俗,出类拔萃,与众不同。   “来吧!”   两人动起了手。   要说两人一个外号是御猫,一个外号是锦毛鼠,这就已经奠定了这场比武或者说指点的结局。   就算再高贵的老鼠……那也只能是个老鼠。   而且……展昭从来都没下死手,真的是跟逗老鼠一样,先满满逗弄着,等到白玉堂气不过去来个狠招,展昭再将他打的屋里还手,之后又是跟玩一样的应付。   赵碧嘉看着看着,心中的怨气不由自主就消了大半。   两人打了约莫小一刻钟,展昭从容跳出战圈,留下白玉堂一个在原地喘着粗气。   “还算不错,也不能说是荒废了,只是这半年却没什么进步。”展昭说得语重心长,“你少年成名,这些年在江湖上也闯出不小的名头,只是虚记得人外有人,切不可故步自封。”   白玉堂刚被遛了一圈,现如今听见这一番大道理,除了懵圈再没第二个反应,当下除了点头感谢,再没别的了。   展昭看了赵碧嘉一眼,道:“去洗把脸?”   赵碧嘉点了点头,然而还没等她动作,展昭已经抓了她的手,拉着她往小溪边去了。   赵碧嘉只觉得自己心跳如擂,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一阵天旋地转,方才还能说是担心她,现在这……这……   赵碧嘉下意识又去看展昭的脸,只见他微微一笑……洗脸!再不用冷水冰一冰这要忍不住了!   两人刚走出去没两步,靠在车厢边休息的杨和安已经直起了身子,冲白玉堂一拱手,客客气气道:“在下杨和安,宫内六品太监总管,略通拳脚,想请白五爷指点一番。”   白玉堂这会还心虚,虽然知道这是要出气,只是又觉得他不会连个太监都打不过吧……不过,能别叫我爷吗,瘆得慌。   然而真等动开了手,我的妈……真打不过啊!!!   赵碧嘉已经被展昭拉着,如同踩在云里一般到了小溪边上。   方才不觉得,现在两人的手松开了,她才发觉掌心都是汗,只是这汗哒哒的……她一个人可出不了这么多汗。   赵碧嘉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偷偷看了展昭一眼,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从容淡定,其实他也一样的紧张呢。   展昭让她在溪边的石头上坐下,拿了手帕在河边沾湿,赵碧嘉想伸手去拿,却被展昭躲过了。   展昭垂下眼帘,从赵碧嘉的角度只能看见他一排睫毛忽闪忽闪的,至于眼神什么的,一点都不看清。   “公主一路辛苦了,下属伺候您。”展昭的声音似乎也跟往常有点不一样了,似乎更加的低沉一些,赵碧嘉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渐渐的跟他声音里的韵律一个节奏了。   展昭的手扶上了赵碧嘉的脸,虽然中间隔着一层浸了凉水的帕子,但是赵碧嘉分毫感觉不到凉,她能感觉到的只有展昭手上的温度。   特别的烫,烫的人脸上都烧了起来。   展昭一点点的擦拭,将她脸上的泪痕擦了个干净。   虽然烫的人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起来,可是赵碧嘉还是轻轻咬着下唇,一点都没后退。   “公主,闭上眼睛。”   哄的一声,赵碧嘉只觉得自己全身都要燃了,这个走向!!!他要干什么!   但是……展昭不过是给她擦了擦眼睛,赵碧嘉有点失望,深深吸了口气,等他没了动作这才又张开眼睛。   她看见展昭一双明目正注视着她,灿若星辰,里头还映着她自己的倒影,赵碧嘉从来没觉得自己的身影能有这么好看。   她冲展昭甜甜一笑,“擦干净了吗?”   展昭却忽然转过头去,又去小溪边洗帕子了。   赵碧嘉两步走到他身边,这才有功夫仔细的的打量他。   展昭身上的衣裳……因为是回乡,他身上并没有穿惯常的红色官府,而是一身深蓝的便装,只是腰一样的细,背一样的挺拔。   不过……赵碧嘉看着他背后有淡淡的白色痕迹,是出汗又来不及换衣裳,在风里又吹干才能造成的痕迹。   她想起展昭来的多么的迅速。   展昭比她们早上路两天,而且方向还不同,就算昨天白玉堂留了纸条下来,包大人立即飞鸽传书就找了展昭,这不过十二个时辰,他想必是一路策马,一点都没休息才赶了过来。   赵碧嘉忽然有点心疼,伸手抚上了展昭的背,稍稍用了点力量,“你……辛苦你了。”   “是公主的马好。”展昭直起了身子,方才洗过脸的他,比才来的时候精神了许多,他笑了笑,“公主不用责罚马厩的人了,这真是匹日行千里的好马。”   好……气氛一点都没有了。   赵碧嘉深吸了一口气,安慰自己,没关系,这证明他一点撩妹的经验都没有。   等到展昭将两个水带洗好又灌满了水,带着赵碧嘉回到了马车处。   白玉堂看着越发的狼狈了,杨和安却在一边冷笑,“白五爷也不过如此而已,若不是你使了下作手段,方才我又怎么会着了道。这便是江湖成了名的英雄好汉?号称陷空岛五义士的白五爷?”   杨和安是个太监,天生就是阴阳怪气技能满点,再加上又是赵碧嘉的人,冷嘲热讽绵里藏针听了不少,这一句说的白玉堂几乎羞愧欲死。   只是这一行人里头,两个人他打不过,唯一打得过的那个人是万万不能动的,就算白玉堂从羞愧欲死到了恼羞成怒,他也只能自己憋着。   不服憋着!   赵碧嘉轻笑出声,白玉堂没忍住瞪了她一眼,赵碧嘉立即躲到了展昭身后。   这会轮到白玉堂被人瞪了,还是双份的。   杨和安又开口,“在下杨和安,宫内六品太监总管,略通拳脚,想请白五爷指点一番。”   不约,我们不约……   展昭及时开口道:“杨兄,虽然还没到正午,只是若想今天送公主回汴梁,我们须得启程了。”说着他狠狠拍了拍白玉堂的肩膀,“杨兄也是习武之人,这切磋一事……来日方长!”   杨和安一笑,“展护卫说的是,我们这便启程吧。”   当下两人又一一去小溪边洗了把脸,虽然多了一匹马,不过赶车的马跟骑得马并不是一个套路,也只能将缰绳拴在车辕上,跟着一起走了。   赶车的依旧是白玉堂,除了他再没有第二个人选。   这话还是赵碧嘉说的,“你展大哥几乎赶了一天一夜的路,难道要他赶车吗?”   白玉堂摇了摇头。   “你给杨和安下了蒙汗药,难道要他赶车?”   白玉堂又摇了摇头,只是又想他这上好的蒙汗药真的是一点后遗症都没有,就相当于好好睡了一觉啊……   “那你是想让我赶车了?”   白玉堂再次摇了摇头。   所以最终坐在车辕上赶车的,依旧是出身不凡,心高气傲的白玉堂。   他回头看着车厢里头舒舒服服睡下的展昭,心想……展昭跟公主八字合不合他不知道,他跟公主的八字绝对是相克的!   看见他又扭头不住的往车厢里头看,赵碧嘉跟杨和安两个不约而同都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只是这两人的眼神里……意思却不太一样。   赵碧嘉:慢点!惊扰了展昭要你的命!   杨和安:快点!晚上到不了汴梁要你的命!   白玉堂默默的转过头,忽然觉得还是眼前的这匹马更和蔼可亲一点。   一路上再没出什么岔子,展昭不过歇了小半个时辰就起来,跟白玉堂轮换着赶车,终于在炊烟升起之时,带着赵碧嘉回到了汴梁。 第39章 白玉堂:我算是彻底的被坑了……   一入汴梁城,赵碧嘉便看见一脸焦急,等在城门口的包大人。   她下意识看了展昭一眼,展昭点了点头,“包大人得了消息,于昨日便差了众多衙役出来寻你,我一找到你便送了消息回去。”   赵碧嘉有点发懵,展昭从找到她到现在不过一个白天,两人一直都在一起,这消息……他究竟是怎么传出去的。   兴许是她脸上的表情太过震惊,展昭反而笑了笑,只是依旧什么都没说,而是跳下车来,冲包大人一拱手,“展某幸不辱命,公主已经找到了。”   赵碧嘉看见白玉堂缩了缩脖子。   包大人那张从来看不出来情绪的脸上,此刻也有了淡淡的轻松,声音提高了几分,道:“公主可好?”   赵碧嘉也下车来,经过白玉堂的时候小声说了一句,“你可别趁乱偷跑了!让别人给你背黑锅!”   “怎么可能!”白玉堂挺直了胸膛,还有后半句“你白五爷从来都是有担当的好汉子”没说出来。   赵碧嘉跟包拯打了招呼,“包大人,这次……拖累包大人了。”   包拯上下打量她两眼,看她一切如常,最后那一点心也放了下来,道:“拖累二字从何说起?请公主回宫,陛下同贵妃娘娘已是焦急不安。”   你马上就知道什么叫做拖累了……   赵碧嘉难得生了几分内疚出来,正想说点什么,又听包大人道:“还有展护卫,也一同进宫。”   展昭点头称是,又回头狠狠瞪了白玉堂一眼,白玉堂反而迎难而上,道:“不用你替我求情!”   赵碧嘉请包大人和展昭都上了前头的马车,这才小声道:“这次的事儿……我想着不如跟父皇说是有歹人掳了我去,后头那位白五爷,是来救我的。”   说完,她定睛凝视包拯,连展昭惊喜的目光都没看见。   好吧……虽然是因为展昭才想出来这个主意的,可是……看着白玉堂憋屈到了极点的样子,一想他还得因为这个受封赏,赵碧嘉就止不住心中的狂喜。   白玉堂就算是再年轻气盛,归根结底也是正邪分明,严格来说也是个行侠仗义的好人。   坏人有坏人的惩戒法子,好人也有好人的处理方式。   所以……憋屈死他!   包拯沉吟片刻,道:“此事可行。本府知道只要有展护卫出马,公主是必定能回来的,因此也没有跟陛下说详情,只是说不好大肆声张,派了人悄无声息的去找,这样……就说他是展护卫的江湖好友,受展护卫所托来帮助公主的。”   赵碧嘉点了点头,包拯又问,“可跟他商量好了。”   赵碧嘉微微一笑,包拯再什么都不问了。   只是展昭原本还算是惊喜的表情,不知道怎么的,渐渐的有点阴沉了,赵碧嘉还见他回头狠狠地瞪了白玉堂一眼。   赵碧嘉还没忘了他拿剑指着自己的时候呢,心道:瞪得好!   很快马车就到了皇宫,赵碧嘉带着杨和安先进去了,展昭则压着白玉堂跟在包拯身后,什么都没说。   白玉堂垂头丧气的,包拯看在眼里,也是什么都没说。   “公主可要去换身衣裳?”杨和安问道。   赵碧嘉摇了摇头,“不能换。换了衣裳他们反而要多心了,就这么去,横竖也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   一进去大殿,赵碧嘉就看见张贵妃红肿着眼圈,一手拉着赵暄,一手抹眼泪,仁宗虽没哭,可是也紧紧皱着眉头,唉声叹气很是的担心,又安慰道:“包拯已经差人去找了,也说有了消息,一会就回来了。”   张贵妃瞪了他一眼,“包拯什么时候找过——”活人了,后头两个字只在脑子里过了过,没说出来,可是就算这样,张贵妃还是哭了出来。   正在这时,端着茶杯出来的兰君看见赵碧嘉,手里的杯子咣当一声掉在地上,红着眼圈大叫了一声,“公主!你可总算是回来了!”   屋里三个人的视线全部向赵碧嘉看来。   “我的儿啊!”张贵妃哭着就站了起来,赵碧嘉两步奔到她身边,不免也热泪盈眶。   “母妃!”她本想说再也不跑出去了,好在及时打住了。   赵暄一头扎在她怀里,将抱在一起的母女二人差点撞了个踉跄,“姐姐你去哪儿了,担心死我了!”   仁宗也上来摸了摸她头顶,“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张贵妃抱了一阵子,这才将赵碧嘉推开,“叫我看看。”   赵碧嘉笑道:“没事儿,我一出去就叫人给救了,还有杨和安跟着,一点罪都没遭。”   张贵妃这才反应过来,“杨和安呢!不是说武艺高强,怎么还能让公主被人掳了去,打板子!”   赵碧嘉还没开口,仁宗先将人阻止了,道:“先听听都是怎么回事儿。”   仁宗打量赵碧嘉几眼,见她衣服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连头发丝儿都没乱一丝,很是放下心来。   赵碧嘉道:“我被人掳了出去,之后就是坐着马车不知道往哪儿走了,只是过了一会,就有人将我救了,说是展护卫的江湖朋友,原本昨天就能回来的,但是走夜路不安全,这才在外头过了一夜。”   杨和安跪在不远处的地上,听见公主这番话……虽然知道是为了息事宁人,不叫牵连太多人,但是……怎么想怎么看白玉堂不顺眼。   说起来就算陛下要惩罚,罚的也只有他一个!白玉堂何德何能,能让公主这么维护他!   赵碧嘉笑眯眯的,在仁宗看来,这个女儿非但没有一点被掳去的慌张,反而有点因为出去玩了一天,还在外头过夜的兴奋。   他虽然知道这是真的没什么事儿,不过还是叹了口气,“下次你记得先找到临近的县衙,让传个消息回来。”   张贵妃狠狠瞪了他一眼,“下次!明年的避暑山庄你也别想去了!后年也别想!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宫里!”   赵碧嘉笑道:“我们借宿的那个小县城,客栈里头的野味可好吃了。”   “你个没心没肺的!”看见女儿这样,张贵妃知道她真是一点罪没受,也算是放下心来了。   “方才你说救你的是展护卫的江湖朋友?”   赵碧嘉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两团红晕来,笑眯眯的点头,连说话的腔调都变了,“没错,他说他姓白,叫做白玉堂,江湖人称锦毛鼠。”   当然,如果杨和安没跪着,还抬起头来,他就能看见赵碧嘉脸上的这个笑容,是那种兴奋到了极点,马上就要坑到人的得意洋洋,可惜他没抬头……而一直注视着女儿的仁宗和张贵妃……   看见赵碧嘉笑得脸上都红了,眼睛还眯了起来,他们……误会了……   仁宗皱着眉头道:“叫包拯和展护卫,还有这一位……白义士前来。”   仁宗说完这句话,屋里一时间安静下来,赵碧嘉指着杨和安拉了拉仁宗的袖子,仁宗道:“你也辛苦了,只是此事未了,你先坐着,一会……再说。”   杨和安哪儿敢坐?直起身子立在一边规规矩矩的装柱子了。   不多时,包拯带了展昭和和白玉堂前来,仁宗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们两个,直接就盯着后头那一身锦袍的年轻男子问道:“你便是白玉堂了?”   白玉堂想起方才包大人一条条交待他的面见陛下的诸多事宜,还有他这两天造的这个孽,腿一软,立即跪在了地上。   “草民白玉堂,见过陛下。”   他跪下的这个姿势,只能用倔强二字来形容。   仁宗皱了皱眉头,道:“你抬起头来。”   几乎所有人都愣住了……没这个规矩啊?   白玉堂也想,这一条包大人没教啊……只是包大人还说过一句,陛下说什么受着便是,想到这儿,白玉堂大大方方将头抬了起来,一双眼睛对上了仁宗。   这模样……真是俊俏,仁宗又去看站在一边的展昭,跟展昭各有各的好,只是展昭面相沉稳,这白玉堂……看着就觉得桃花太多了……但是这个长相一看就是年轻女孩子们喜欢的……仁宗叹了口气。   原先展昭在的时候,宫里上上下下的都没事爱在展昭面前扔个手绢什么的,那个时候仁宗就很担心,倒不是担心展昭怎么样,而是……担心他家里才十六岁的镇国公主,怎么就没对他生出点什么意思来呢……   现在……女儿倒是长大了,仁宗一样的担心。   白玉堂越发的忐忑了。   “便是你救了朕的公主?”   皇帝这话一说出来,白玉堂又愣住了。   赵碧嘉看着他这个样子分外的得意,就知道展昭还有包大人什么都不会跟他说的。   声音变得轻快了许多,赵碧嘉先瞥了他一眼,这才笑道:“就是他,刚出汴梁城没多久他便救了我,后来带着我找了个镇子歇下,第二天上路的时候又遇见了展护卫,这才一块回来的。”   赵碧嘉盯着白玉堂,眼神都不带动一下的,白玉堂也是盯着她不放。只是白玉堂终究不如赵碧嘉有底气,又知道她这是为了自己好,为了自己不受责罚才出了这个主意,甭管心里什么滋味,终究还是低了头下去。   两人这一番的交战的实质,仁宗跟张贵妃自然还是不知道的,于是……他们又误会了。   张贵妃瞧了一眼展昭,又看了一眼白玉堂,说起来……虽然女儿还没到年纪,还有大把的青年才俊供她挑选,不过不得不说,这两个至少从样貌上来说都是上佳的,但是……张贵妃毕竟年纪大了些,也算经历过事儿了,要她说,还是展昭顺眼一些。   想到这儿,张贵妃和颜悦色问了一句,“听说你已经在江湖上闯出名号来了?可是看着比展护卫还年轻几岁,你今年多大了?”   这个架势……不得不说跟白玉堂早先在脑海里预演的有了千差万别,甚至可以说是南辕北辙,想好的套话用不上了,包大人又说在陛下面前万万不可撒谎,再加上白玉堂的确是很紧张,所以留给他的只有一条路了。   说实话!   只是白玉堂还没开口,就被张贵妃叫了起来,“老跪着干嘛,起来说话。”   白玉堂是知道他自己做了什么事儿的,张贵妃这般对他,他反而越发的不安起来,恭恭敬敬回道:“今年二十了,金华人士,家里还有一个哥哥。”   说的这么多……反正顶头大老板们都误会了……   张贵妃原先就觉得展昭年纪有点大了,当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来了一句,“比展护卫还小了两岁?”   白玉堂点了点头。   白玉堂的样貌,那也是一等一的好,再加上现在有点忐忑,当然在张贵妃和仁宗眼里,这忐忑有另外一种意味……   总之张贵妃对他的第一眼还是很满意的。   赵碧嘉看着白玉堂忐忑不安的样子也很是满意。   包大人那一张黑脸……依旧看不出来什么,不过展昭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至于为什么,反正他现在有点后悔。   仁宗在张贵妃就要问出来白玉堂可曾定亲的时候及时阻止了她。   “听公主的意思,你们路上还曾跟歹人交手?”仁宗很是关心道:“朕叫了太医,给你们诊诊脉,好好调养调养。”   仁宗口里的两个“歹人”一起瞪着白玉堂。   看见这一幕,赵碧嘉是越发的开心了。她手里抱着白猫,冲白玉堂一笑,笑得白玉堂汗毛都要竖了起来,急忙将头转了过去。   然而这一幕在仁宗和张贵妃眼里,又有了别的含义……他们的误会再一次加深了……   不多时,一队太医鱼贯而入。   皇帝既然说了给这几人诊脉,自然不会是一个太医号到底,太医院派来了五位太医,一人分了一个,还多出来一个剩余。   屋里安安静静的,过了小一炷香的功夫,众位太医起身,一排在皇帝面前站好。   仁宗扫了一眼,道:“你先说吧。”   先开口的是给公主号脉的,太医一张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过言语里止不住的欣喜,“公主脉象有力,身子健康,也无忧虑之症。”   张贵妃闻言,一边放心,一边又忍不住瞪了女儿一眼,你个小就没良心的!被人掳了去还能吃好喝好睡好,就跟郊游一般似的,一脸的兴奋,没心没肺!   再下一位是给白玉堂诊脉的,他道:“脉象略有杂乱……怕是跟人动了好几次手,内力有所损耗。”   白玉堂不知道怎么的就松了口气,知道这一关怕是过了,又知道自己欠了赵碧嘉许多,只是抬头向感谢赵碧嘉来着,看见她一脸得意的笑容觉得很是刺眼,心里冷冷哼了一声又将头扭了过来。   白五爷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   从来没有!   仁宗正跟太医说话,倒是一点没看见,只不过张贵妃是看了个清清楚楚透透亮亮:这才认识多久……   之后便是给展昭诊脉的,太医撸了撸胡子,微笑道:“展护卫连夜赶路,虽然底子好,不过还是要好好休息的,而且脉象里略有燥热之症,要么还是开两服清热的方子吃一吃?”   仁宗急忙点头道:“开!展护卫归乡途中遇见这等事情,好好调养才是。”   太医被带到一边琢磨药方去了。   最后一个便是给有点自己人意味的杨和安诊脉的太医了,他脸上的表情很是严肃,许久没有说话。   赵碧嘉是看见杨和安中了蒙汗药,还差点走火入魔的,因此也收了笑话白玉堂的心思,正正经经听太医说话。   太医斟酌了许久的言语,这才道:“杨公公许是中了蒙汗药,又有走火入魔之兆,脉象稍显杂乱。”   对着杨和安,仁宗虽然没有像对待白玉堂跟展昭两人那般客气,不过也很是关心了两句,“可要紧?快开些理气的方子调养!”   杨和安回道:“学艺不精,这才让公主被歹人掳了去。”   他语气又是愧疚又是诚恳,且不说仁宗皇帝听了是个什么感觉,至少白玉堂听了是心中一紧,总觉得这日后……切磋指点怕是少不了了。   仁宗皇帝算是本朝最最和蔼以及亲民的一个皇帝,和蔼可亲的问完了众人身体,这才转向包拯,语气略有阴沉道:“怎么在你治下,汴梁城里还能有人将公主掳了去。”   赵碧嘉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她见到包大人就有所愧疚就是因为这个了……   要是供了白玉堂出来,当然依旧是在包拯治下有人掳了公主,但是至少还有个垫背的,而且承担皇帝主要火力的肯定是白玉堂。   不向现在,屋里被训话的就只有他一个。   至于仁宗皇帝会不会等私下里再去训斥赵碧嘉……公主已经做好了准备。   “父皇。”赵碧嘉的声音软绵绵的。   “陛下!”还有一个声音是白玉堂的,比公主坚定许多。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对视一眼,依旧有点互相都看不上眼的架势,同时转头。   “陛下,”白玉堂毕竟年轻气盛,抢在赵碧嘉前头再次开口,“草民追上去的时候,曾和……”一个可疑的停顿,“曾和掳走公主那人交手,此人虽蒙面看不出样貌来,也刻意压低了声音听不出声音来,但是此人武功极高,不过折了路边树枝就同草民交手,若不是……”   白玉堂又看了眼杨和安,想起如果不是他那一掌拖延了片刻,只怕他会更惨。   “若不是杨公公同草民合力,怕是也制不住那人。”白玉堂说着说着,低下了头,“这等江湖人士……怕是包大人也无能为力。”   一开始赵碧嘉还老老实实听着,很是津津有味,只是越往下说,怎么越觉得不对劲儿了呢?   再到后来……白玉堂这是在夸自己吧,臭不要脸的!   仁宗听了这话,不由自主往展昭身上看了看,要说江湖人士……这是开封府头一位江湖人士,难道同他有关?   赵碧嘉如何不知道仁宗在想什么,她哪儿能让嫌疑奔着展昭去了?当然这白玉堂也的确是展昭引来了,只是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御猫两个字。   “那人倒是没怎么跟我说话,也的确是一直捂着脸,可见是个不敢藏头露面的的鼠辈!”   白玉堂眼睛瞪圆了。   等一下……不是想说这个来着。赵碧嘉又咳嗽两声,“不过……如果这人刻意在白五爷面前遮了相貌,又不敢露出真面目,想必白五爷认识他。”赵碧嘉冲白玉堂挑了挑眉毛,“白五爷最近可得罪什么人了?”   仁宗只觉得不对,就算是白玉堂得罪了人,关他家公主什么事儿?不过……至少蒙面那一段听起来很是有道理啊。   但是……为什么自家公主要称呼他白五爷呢,仁宗眼神里闪过一丝寒光,又问:“白义士也是江湖中人,可曾有什么仇家?”   总算是跟展昭没什么关系了,赵碧嘉刚放下心来,就听见展昭也说话了,这还是他进殿以来,除了行礼问好之后的第一句话。   “他……年少成名,半个江湖都看他不是很服气。”   白玉堂心酸极了,看了展昭一眼,分明是在说:我叫你展大哥许多年……   “怕是不好找啊。”展昭大喘气一口,又来了一句。   “不好找也得找!”仁宗拍了桌子,“敢在汴梁犯案,严惩不贷!”   “臣遵旨!”很久没出声的包大人黑着脸来了一句,吓得白玉堂很是有几分胆战心惊。   方才给几分诊脉的太医写好药方回来,给杨和安诊治的那一位皱着眉头,进来行了礼又道:“臣方才写方子的时候,又曾细细品味杨总管的脉象,他虽中了蒙汗药,不过这蒙汗药似乎都是用上佳的药材制成,与寻常蒙汗药用后头痛伤身不同,因此对身体并无多大损害。”   仁宗皱着眉头嗯了一声,又仔细问了几句,只是这太医就号出来这么点东西,翻来覆去也就是这几句,听了两遍,皇帝便让人下去了。   “这么说又多了一个线索,用上好材料制成的蒙汗药……此人想必身价不菲。”   包拯皱着眉头,连带他头顶上那小小的月牙儿也有点变形,“首先此人蒙着脸又变了声音,必定是白义士认识的人。”   包拯严肃正经的注视着白玉堂,在这等眼神下,他除了点头再没第二条路。   “第二便是此人身价不菲。”   仁宗点了点头,包拯又问白玉堂,“白义士曾跟此人交手,可曾看出来这人是善用刀还是善用剑。”   白玉堂从来没觉得义士这两个字如此的刺耳过,他皱着眉头回答道:“虽然那人手里拿着的是树枝,不过看招式路数,应该是用刀的。”   仁宗看了看在场的三人,对包拯道:“此事便交给爱卿了。”   包拯道:“陛下放心。”   赵碧嘉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切,虽然这事儿勉强算是从她起的头,不过……我好喜欢你们这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蒙骗我爹哦……   仁宗又对白玉堂道:“这次白义士救了公主回来,朕心甚慰——”   这一听就是要封赏了,若是真因为这个被赏了不管是什么,白玉堂觉得自己这辈子在那个骗人骗得比他白五爷还遛的小妖女面前就再也抬不起头了,当下截住皇帝的话,斩钉截铁道:“公主无辜被江湖中人牵连,若是不找出背后主使,草民也不能安眠,必要协助包大人彻查此事才是!”   仁宗笑了笑,对他这个态度还算满意,只是赵碧嘉是他从小捧在手里养大的公主,总得封个什么才是。   仁宗将视线转到了包拯身上。   包拯沉吟片刻道:“白义士虽是江湖中人,不过义薄云天,为人正义,既然要协助本府……不如陛下也封他个侍卫可好?”说着又很是诚恳的看着白玉堂,“本府知道白义士仗剑四方,行侠仗义,在江湖中颇有威名,不过就算身在官府也是同样。”包拯脸上显出迷之微笑来,连他头上那小月亮似乎都能发出光来。   许久没说话的张贵妃其实一直都在默默的注视着赵碧嘉,看见赵碧嘉似乎也很是期待的样子,不免开口道:“正是,包大人每年都会四处巡查,倒是不缺案子的,一样能行侠仗义。”   赵碧嘉觉得她母妃的语气里很是有几分诱拐的嫌疑,像是在说:少年,可以仗着官府的威视为非作歹哦~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白玉堂,特别是展昭,两人的视线对上之后,他很是鼓励的点了点头。   这个鼓励,便是压垮白玉堂的最后一根稻草了,他冲皇帝一拱手,道:“愿听陛下差遣!”   仁宗笑了笑,道:“虽然年纪轻了些,不过既然展护卫的江湖朋友,又救了公主,便也封个四品御前带刀侍卫吧,与展护卫同在开封府任职。”   展昭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叫了一声,“白护卫。”   仁宗起身,道:“天色已晚,你们各自回去吧,汴梁的治安不能放松,这事儿明天你跟京禁军统领好好商量。”   包拯称是,仁宗伸手拉着张贵妃起来,又对赵碧嘉道:“赶紧回去歇着。”   赵碧嘉嗯了一声,也起身随着两人往后头走,临走之前还能隐隐约约听见包大人的话。   很是舒心,但是仔细品味有点意味深长的话。   “有了白护卫,开封府派出去的人总算是能撤回来了。”   还有白玉堂如鲠在喉的回答,“包大人说的是。” 第40章 夜探皇宫!?   赵碧嘉在宫里好好待了两天,哪儿都没去。   期间张贵妃都恨不得将这个女儿拿绳子牵着拎在手里,生怕她再一个不小心被人掳了去。   赵碧嘉心中有愧,倒是什么也没说,张贵妃叫她是随叫随到。   两天过去,张贵妃总算是放下心来,道:“也不是不叫你出门,唉……总之得多带点人。”   赵碧嘉点头道:“下次一定多带人出去。这会杨和安也涨了经验,下回再出去肯定不会再被人下药了。”   张贵妃阿弥陀佛了两句,又问:“看你这两天一切如常,可见不是为了安慰我们,是真的一点都没吓到。”   赵碧嘉心想她其实被吓到了,白玉堂拿着剑指着她的时候,谁说不吓人呢,只是……只是后来那安慰着实让人放心,现在回味起来,都恨不得再来一次。   赵碧嘉想起展昭来,还有这辈子的第一个拥抱……不禁脸上有点烧。   张贵妃看在眼里,意味深长笑了笑,拍拍她的手道:“现如今包大人手下又来了两员猛将,回头你再出去也有人护着了。”   赵碧嘉有点扭捏,“包大人的手下。”她用来总觉得有点心虚。   张贵妃笑道:“头上可都挂着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呢,是你父皇的人!”   赵碧嘉心里那点不可言喻的的心虚立即消散了大半。   两人坐在御花园的凉亭里头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张贵妃道:“想出去就出去,这两天怕是闷坏了吧。”   正说着,就见仁宗身边的太监吴成业前来,笑道:“娘娘,公主。包大人来了,想请公主去一趟。”   赵碧嘉有了点小心思,自然是不愿意再在展昭面前穿男装了,就这么跟着去了。   包大人这时候来,怕是要说她被掳走的事情,可是……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包大人打算怎么跟她父皇禀告。   吴成业带着她到了广兴殿的小书房里头。   屋里除了仁宗跟包拯,便是白玉堂跟展昭两个了。赵碧嘉进去的时候,展昭正在说话。   “……倒是不急着返乡,等此事查出个眉目来再说……”   看见她进来,展昭止了言语,仁宗招呼她到身边坐下,上下打量她两眼,笑道:“可见是真好了,包拯说掳走你那人有了消息,朕想着也得叫你来听听。”   赵碧嘉越发觉得仁宗开明了,不管这事儿是真是假,至少他没藏着掖着。   包拯依旧是一张黑脸,道:“臣这两日跟白玉堂以及展昭两位护卫商谈细节,发现这人虽掳了公主去,但是对公主是礼遇有佳,并无逾矩之处,白玉堂又将他有印象的江湖人士一一列了出来……”   总之在包拯各种分析阐明之后,这张嫌疑名单上还有二十三人……   赵碧嘉不由得看了白玉堂一眼。   说起来她是放心包大人,也绝对不是拿着俸银不干正事儿的人,所以这二十三个人肯定是比方曾经为非作歹,又或者是什么案子的嫌疑人等等。   但是……白玉堂这仇家有点多啊。   白玉堂在赵碧嘉的注视下有点心虚,下意识挺了挺腰。   仁宗一边听一边点头,包拯又道:“还有这汴梁城的治安……”   这下头的话就不是两个侍卫能听的,展昭跟白玉堂告辞,赵碧嘉也跟着出来。   赵碧嘉看了看两人腰间都是开封府统一配的武器,展昭是剑,白玉堂用的是刀,再想起来她屋里的巨阙,说话的声音都轻快了许多。   “耽误你回乡了。”   展昭又露出那种犯规式的笑容,道:“再动身怕是要九月了,路上……还请公主借我宝马一用。”   为什么这么正常的对话生生让人听出点羞耻感来?赵碧嘉百思不得其解。   两人一左一右走着,赵碧嘉身后跟着杨和安,展昭身后还有白玉堂。跟前头那一对不说话也暧昧的气氛不一样,这两位是相看生厌。   杨和安自打武艺大成之后,自诩遇上展昭也不会轻易落败,没想被白玉堂用区区蒙汗药给放到了,虽然事后报复了回去,但是每每想起来还是气血翻腾,夜不能寐啊。   白玉堂也是一样,他少年成名,江湖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武艺不敢说是第一,但是不算那些隐士高人,排进去前五还是没什么问题的,然后……就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太监给揍了……   他心里也是一样的苦。   走了没两步,杨和安道:“这两日我偶有所得,想向白玉堂讨教一二。”   展昭脸上淡淡的笑容,道:“他这两日跟开封府所有的侍卫校尉等等切磋,怕是再打下去就要内伤了,不如改日再战。”   白玉堂闷闷的看了他一眼,当然以他的脾气是说不出来不战的话的。只是……他走到赵碧嘉面前,咬牙切齿道:“多谢公主相救。”   赵碧嘉脸上的笑容还是从包大人那里学来的,“区区小事,白义士莫要挂在心上。”   几人这边正半真半假的开玩笑外加道歉,这事儿就算这么过去了。那边忽然又来两个人。   明懿跟芸妍。   看她们两个前进的方向,赵碧嘉就知道是冲自己来的,她小声跟白玉堂说了一声,“看见没有,有公主仪态的人来了。”   然后白玉堂就看见赵碧嘉脸上挂了假笑,迎了上去。   “庆国镇国公主。”   “福康公主。”   “庆寿公主。”   白玉堂从来没见这么打招呼的,他下意识扫了展昭一眼,却见……展昭眼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一脸认真的看着赵碧嘉。   白玉堂:略觉无奈,不知道说什么。   明懿笑得绵里藏针,“听说前两日你病了?连门都出不了,没想好的这样快。”   赵碧嘉被掳了去自然是不能宣扬的全天下都知道的,况且还有包拯打包票,所以不过随便找了个理由敷衍过去了。   但是大家都住在宫里,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这里头有猫腻肯定是都看出来了。   “烦劳姐姐关心,都是托姐姐的福,这才好得这么快。”   这对话听得白玉堂有点汗颜,怎么都觉得不太对劲儿。只是再看展昭,他依旧是一脸笑意看着赵碧嘉,白玉堂默默叹了口气,那边明懿已经叫人了。   “这一位便是开封府新来的侍卫?”   单单说起来样貌,白玉堂比展昭还要俊美三分,明懿跟他说是一点针都没藏,可惜白玉堂分毫不领情。   方才说什么“病了出不了门”,让白玉堂不由得想起来那两天惨痛的遭遇……   白玉堂板起脸来,还稍稍往后退了两步,完全没搭理她。   明懿很不开心。   赵碧嘉道:“他们跟包大人进来的。”   包大人的名声有多响亮,看明懿的反应就能知道了,当然明懿的顾虑跟赵碧嘉的不一样,赵碧嘉觉得包大人是腹黑,而明懿……她恐惧包大人将庞太师的儿子,也就是那时候还是贵妃的庞妃的亲弟弟庞昱给斩了,从此包大人的名号响彻六宫,再没一个人能抗衡。   也不知道她们都是怎么想的,后宫里的嫔妃赵碧嘉还能理解一二,毕竟仗着家人有权有势为非作歹的人也不少,可是明懿……充其量也就是扇宫女耳光,或者罚太监跪,难道包大人能斩了她不成?   赵碧嘉此刻搬了他出来,便是不想跟明懿太多纠缠。要是往常也就罢了,今日展昭还在呢,跟姐姐斗嘴一点乐趣都没有。   明懿一脸不甘愿的样子,随便找了个借口便走了。   赵碧嘉回头,看见白玉堂一脸的难以言表,不由得来了一句,“跟着包大人很有前途的,好好干哦~”   又过了两天,张贵妃见赵碧嘉还在宫里待着哪儿都不去,不免有点着急,心想可别是自己矫枉过正了,因此想了个法子,道:“上回那面吃着不错,你再去带些回来?你弟弟爱吃上头有小鱼的,别忘了。”   赵碧嘉松了口气,总算是过去了。她冲张贵妃一笑,带着杨和安出宫了,又刚好在皇宫门口看见轮值结束的白玉堂。   才上任的四品御前侍卫,虽然是给包拯用的,不过一开始也是要在皇宫里站两天岗认认人的,当初展昭也是这样。   赵碧嘉上下打量白玉堂两眼,心想他穿侍卫服可没展昭好看。   “我请你吃面啊?”赵碧嘉问了一句。   因为上回不成功的绑架事件,白玉堂在她面前总是有点心虚的,又想这个无论如何将来肯定是大嫂了,便点头答应下来。   “你才来没几天,包大人带你去了吗?”赵碧嘉一脸的神秘,“开封府衙旁边的面馆,连我父皇都觉得好吃呢。”   要说这个时候也快到饭点了,白玉堂听了就觉得有点饿。   “展昭也觉得好吃。”虽然上回……咸了点,不过赵碧嘉还是夸了两句。   两人往前头走着。   忽然前头又出来一个穿着一身红色侍卫服的人,展昭。这个方向,不用想就是去吃面的。   赵碧嘉一脸的欣喜,正想叫他又有点犹豫,万一……如果跟他一起去了,八成又要买到加了双倍盐的汤面了。   盐那么贵,她就不给老板加重负担了。   白玉堂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还是忍住了叫展昭的冲动。兴许后头能看见什么好戏呢?   两人转过一条街,赵碧嘉兴致冲冲的跟着展昭的背影往前走。忽然!路边有人扔石头子儿砸他!   展昭感官何等敏锐,不过稍稍慢了半步,那石头子儿就落在地上。   赵碧嘉这个角度,是看不见藏在小巷子里头的人,但是却能看见展昭一侧头脸上的表情。   惊讶里还带了点欣喜,不过顿了顿,就抬脚往小巷子里去了。   这个是谁?关键是有什么人是不能现身在大庭广众之下,而要用这等隐晦的法子引起他注意来着?   赵碧嘉心里莫名生出些警惕来,看了白玉堂一眼,“我们跟上去看看?”   白玉堂从来就是唯恐天下不乱,也不推辞,一个闪身走到赵碧嘉前头,追着展昭往小巷子里去了。   小巷子两边都是一间间民宅,有的大敞着门,还有些是院门紧闭,这么看过去倒是也看不出来展昭进了哪一家,况且他们几个还得小心翼翼的控制脚步声,不能叫人听见了。   赵碧嘉走在中间,前头是白玉堂,后头跟着杨和安殿后,一路越走越深了。   大约进去半个小巷子,前头的白玉堂停下脚步,虽然赵碧嘉不动武艺,可是也能看出来他身形不稳,似乎还晃了两下。   白玉堂转头做了个口型,表情还有点尴尬:要么别去了?   赵碧嘉挑了挑眉,这么说……方才拿石头子儿扔展昭的人白玉堂也认得喽。   小巷子一端连着大街,上头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但是走到深处却没什么人来往,院子看着也都是半旧不新的,甚至还有些大门上没了漆,院墙掉了砖,看着有些萧条,这人自然也没多少了。   赵碧嘉跟白玉堂就这么对视了片刻,周围越发的安静,里头的声音赵碧嘉渐渐也能听见些了。   然后……白玉堂的脸红了。   “……展兄,我那不成器的五弟给你添麻烦了……”是个男人的声音,听着还有几分窘迫。   “无妨。”展昭的声音温和中带着些许笑意,辨识度很高。   “我这做哥哥的先给你陪个不是。”   赵碧嘉看着白玉堂一张白里透红的脸变成了红里透白,不由得笑出声来,然后……   他们就被屋里的人发现了。   其实就两个人,但是除了展昭,赵碧嘉一个都不认的,只是就凭方才那句“不成器的五弟”,就知道这屋里的多半就是五弟的兄长了。   “二哥。”白玉堂叫了一声。   那这一位便是五鼠之中的老二,号称彻地鼠的韩彰了。   韩彰发现白玉堂身上的官服,跟展昭如出一辙,喜忧参半,“你!你——”   展昭笑道:“他有感于包大人公正廉明,也留在开封府做个侍卫了。”   韩彰一脸的不敢相信,要知道他这五弟临走的时候可是怒气冲冲的,还说要办一件大案,要坠了御猫的名声,要汴梁惊天动地,怎么……这才几天的功夫,也被包大人收归囊中了?   当然从某种程度上,他真相了。白玉堂在开封府做的大事……的确差一点点就要惊天地泣鬼神了。   韩彰心中震惊,虽然看见了跟着白玉堂一起进来的赵碧嘉,但是她不过一个年轻女子,一看就是不懂武艺,身后跟着的那人虽然看着有些功夫,不过……似乎也没高明到哪里去。   况且这女子一进来就奔着展昭去了,明显两人认得,韩彰又一门心思落在白玉堂身上,别的是一点没关注。只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这……”白玉堂一脸的世事无常,看了展昭以及他身边笑脸盈盈的赵碧嘉,叹道:“说来话长啊。”   不知道想到什么,韩彰脸上的表情忽然从震惊变成了惊喜,“你也是四品御前侍卫了?”声音里还有点急切。   白玉堂点了点头。   “这就好办了!”韩彰搓了搓手,略皱了皱眉头,“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我们几个前天来了汴梁,也不是第一次来了,这两日盘查的紧,尤其是江湖人士,那是恨不得将祖宗八代都要问出来。”   白玉堂尴尬的笑了笑……因为我,说着他又扫了一眼赵碧嘉,还有这个骗子公主!   “既然你也当了侍卫,”韩彰兴奋的笑了,似乎已经胜券在握,“这事儿就有把握多了!”   “这次我们五鼠齐聚,还有丁氏双侠,再有展兄。你们两个又都是御前侍卫,这事儿就容易许多!”   韩彰一边说着,一边眼睛放出光来,搓着手很是兴奋的样子,眯着眼睛道:“我们去夜探皇宫!”   啊!   赵碧嘉一脸震惊的看着韩彰。   展昭也收了脸上的笑容。   白玉堂更是给吓傻了。   至于杨和安,他一把抓过赵碧嘉,掩在自己身后,又给她做了个视死如归的眼神。   我殿后,公主快跑! 第41章 湛卢剑现身   屋里的气氛变得很尴尬。   一个公主,两个新晋上位的四品御前带刀侍卫,还供职于开封府包拯手下。   最后一个韩彰……有点像拖后腿的穷亲戚。   白玉堂先是心虚的看了赵碧嘉一眼:这跟我无关,然后又咳嗽两声,“二哥,你这是要做什么!皇宫哪里是那么好去的地方!”   只是白玉堂这话说完,连他自己都觉得要糟。   果不其然,韩彰责备的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还在我面前讲起规矩了?早先你要来汴梁的时候是怎么说的?还说要去耀武楼看看,看那御猫可能捉得住你。”   白玉堂愣住了,他只觉得赵碧嘉脸上的表情又要微妙起来了,但是他并不敢去求证。   韩彰说完又冲展昭一笑,道:“让展兄见笑了。”   展昭果然笑了笑,“韩兄,你我二人也算是有些交情了,只是这夜探皇宫一事,展某是断然不能答应的。”   韩彰刚想说什么,展昭又道:“白天也不行。”   赵碧嘉憋着笑,脸上的表情有点扭曲。   白玉堂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展昭从前可不这样……   杨和安松了口气,关键时刻,还是展护卫靠得住。他挪了挪身子,稍稍放松了展昭这一边,越发的戒备白玉堂兄弟两个了。   “二哥你好好的在卢家庄待着,来汴梁做什么?”白玉堂愣了片刻,决定还是要自救一下,否则……再栽到包大人手里,怕是要连下辈子也赔给开封府了。   赵碧嘉站在杨和安后头,完全是看热闹的不怕事儿大,又问了一句,“好像是五鼠都来了?还有丁氏双侠?这么说就差一个北侠欧阳春了?”   韩彰惊喜的看了赵碧嘉一眼,道:“这位姑娘看着面生,没想也是江湖人士吗?”说着又一抱拳,郑重道:“此事关系重大,还望姑娘莫要说出去。”   白玉堂恨不得仰天长叹,我的好二哥,你这是栽在主人家手里了!   ……还不自知……   赵碧嘉也学着他们拱拱手,“好说好说。”   展昭眼睛里带着笑,半真半假的看了赵碧嘉一眼,有点像是你收敛些的意思。   赵碧嘉也笑着看了展昭一眼。   他们两个这边眉来眼去的,韩彰看了很是笑了两声,冲白玉堂使了个眼色:这位是展昭的心上人?   白玉堂还想着怎么弥补他二哥捅下来的大篓子,以及连累了半个江湖名士的大篓子,所以脸上的表情很是有几分痛苦。   韩彰既然是他的结拜兄长,自然对他的性子很是了解,见状狠狠瞪他一眼,你可不许使坏!   白玉堂深吸了一口气,想着干脆不如就说这个是公主好了,就算……万一动起手来,他是打不过杨和安的,他二哥也打不过展昭,公主妥妥的没有问题,只要……   赵碧嘉笑了笑,白玉堂心下一寒,要糟!   “韩二哥是想去宫里找什么东西?”赵碧嘉年纪本来就小,粉粉嫩嫩一个小姑娘,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又跟展昭和白玉堂来的,再加上又叫了一声二哥,韩彰心里是一点警惕都没有了。   白玉堂正想瞪一瞪展昭,让他好好管一管公主,但是想起来自己被骗的时候……他将视线又收了回去,目光怜悯而慈爱的看着自家二哥。   韩彰点了点头,“宫里好东西不少,可以说全天下的好东西都在宫里了!听说皇帝有个私库,里头——”   “二哥!”白玉堂叫了一声。   韩彰方才不知道想起什么宝贝来了,眼神里满都是兴奋和渴望,被白玉堂打断很是不开心,瞪他一眼道:“你嚷什么?你不是也要去开封府盗三宝?”他上下打量白玉堂,“可见是没成功。”   的确中间出了点变故……   赵碧嘉又问,“听说您也是卢家庄的二庄主,想必好东西也见了不少,怎么单单看上皇宫里的东西了?”想到这儿,赵碧嘉拿了腰牌出来,道:“我倒是进过几次私库,如果——”   白玉堂剧烈的咳嗽起来,展昭似乎有点看不下去了,好像再不管白玉堂就要因咳断气了。展昭拉着她的手,将她手里的牌子拿下又给她挂在腰间了。   按理说也不是第一次被他摸腰了,只是上一次是实打实的用劲儿扶着,这一次只有手背上一点点地方蹭到了她腰间,有点痒还有点软。   杨和安站在赵碧嘉身前,倒是没看见这一幕,否则他日后切磋请教的人怕是要换了。   韩彰眼神里满是惊喜,大笑看着展昭道:“不愧是南侠。”说着又恭维赵碧嘉,“我这兄弟,这还是第一次……你放心,我替你好好看着他!”   赵碧嘉脸上浮现两抹动人的红晕来,不……其实不是第一次,他的第一次还没交出去呢。   这种笑容,除了杨和安,也就是才被坑过的白玉堂能看出来点端倪,总之绝对不是害羞。   白玉堂看着掉进坑里的韩彰,还有已经在坑底的自己,公主真是个小骗子啊。只是出于坑底有人好作伴的微妙感觉,他决定等二哥自己发现。   韩彰想了想,脸上显出几分担心来,道:“其实我们几个商量着要进皇宫一趟,也不是为了别的,我等都是江湖上有名有望的侠士,皇帝又素有仁命,若不是走投无路了,我们也想不到这一步。”   这里头还是有隐情?赵碧嘉收了玩闹之心,道:“我跟宫里的杨总管还有吴总管都有几分交情,若是不太重要的东西,也能偷偷拿出来不叫人知道。”   一个就在韩彰面前一脸戒备的站着,一个是她爹的大太监……在公孙先生恶补下已经对皇宫种种巨头有所了解的白玉堂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韩彰大笑了两声,一脸钦佩的看着展昭,白玉堂觉得他怕是将公主认成宫女了……   果不其然,韩彰道:“这位姑娘也在宫里做事?”   赵碧嘉点了点头。   韩彰脸上现了愤然之色,道:“太监就没几个好东西!鱼肉乡里,仗势欺人!姑娘行事也要谨慎小心才是。”   白玉堂深吸了一口,有五鼠称号的陷空岛五义士里头,他白玉堂的功夫排在第一,韩彰排在第二……   对,他俩都打不过杨和安。   听到这儿赵碧嘉已经不由自主往白玉堂脸上看了,你这二哥性子够直!   白玉堂:对,好骗……心疼我二哥。   展昭忽然往前走了半步,紧挨着赵碧嘉站着,伸手将她的手全握在大掌里,赵碧嘉侧头瞪了展昭一眼。   你这是犯规,我想说什么全忘记了!   只是这等眼神交流对韩彰来说只有一个意思:他俩感情好。   韩彰想了想,道:“姑娘既然跟展兄……”   赵碧嘉还梳着姑娘的头,而且年纪看着也不大,韩彰便顿了顿,这才又道:“也不是外人,我便直说了吧。”   赵碧嘉脸上又开始烫了。   “大约三月前,北侠欧阳春忽然生病,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浑身无力,上吐下泻,不过短短一月,一个大汉便只剩下一半了。”韩彰心有戚戚,道:“也不是中毒,脉象也没什么变化,江湖上几个有名的大夫看了,都看不出来什么问题,后来还是被个四处游历的道士看出点不一样来。”   “说他这是中了蛊!”   啊?   连展昭也皱了眉头,“没听说他同苗疆人士有过什么牵扯啊?早年他可曾去过苗疆?”   韩彰摇了摇头,“他自己也想不起来。不过既然这道士能看出来问题,也是有三分把握的,配了几服药给他服下。只是这道士又说了,这些药材只能解燃眉之急,却不能斩草除根。”   “解药在皇宫里头?”赵碧嘉问道,她长这么大倒是从来没听说过皇宫里头有这些东西的。   韩彰又摇头,“只是想试一试。这道士说,解蛊有两个法子,第一便是当日下蛊之人来解,这是最好的法子,只是连他自己也是一头雾水,这条路便行不通了。”   “第二条路是什么?”白玉堂问了出来。   “第二便是那道士开的药方了,只是药材不地道,就达不到应有的效果,而且这么解蛊怕是要伤身。如果底子不好,丢了性命也是有可能的。”   韩彰叹了口气,屋里的人也都严肃起来。   韩彰又想了想,道:“那道士用街上的寻常药材熬药,只能暂且压制住着蛊,他说若是要解蛊,须得用上好的药材才行,我们几个想着皇宫大内里头什么都有,尤其这药方里要有一株五百年以上的人参,还要有一株年代越久越好的何首乌,我们便想着来皇宫里头碰碰运气。”   说到皇宫探宝这等话题,韩彰不免又兴奋起来,“宫里说不定还有些什么能吸附毒物的避毒珠或者宝玉什么的,反正皇帝老儿好东西那么多,我们拿上一块两块的他也看不出来。”   展昭皱了皱眉头。   杨和安冷笑起来,想说皇宫哪儿是那么好去的,是赵碧嘉没发话,他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韩彰又正色道:“的确,不问自取即为偷,我们也只能先欠下这个人情了,日后……再慢慢报答。”   展昭看了赵碧嘉一眼,赵碧嘉略想了想,犹豫道:“药材……倒是听说过两样,只是年份这么长的……怕是不好找,至于这避毒珠更是没听说过。”   韩彰笑笑,有点不以为然,白玉堂倒是明白他想说什么,无非就是你不过一个宫女,哪儿能见到那么些好东西呢?   展昭问道:“只要药材就好?确定能解了蛊?”   韩彰犹豫了片刻,“那道士只说把握不大,药方子也是祖上流传下来的,只说能解蛊,但是他也没亲眼见过。不过已经两月过去,去苗疆的人也没消息回来,再拖下去怕是欧阳春的身子要给拖垮了,那时候就算这方子能解蛊他身子受不了。”   “不过……宫里能人不少,太医院里也有几个医术高明的太医,我们几个商量着要是能掳个太医来给诊诊脉……兴许还能看出来点什么。”   越来越过分了……白玉堂脑袋里的弦早就已经绷断了,听见这话居然还抽空想了想太医曾经给他诊治过,以及宫里的太医的确是有两把刷子的,他被人揍了两顿都能号出来。   赵碧嘉越听越觉得他们有点病急乱投医的架势,刚想说话就听展昭道:“不如先去看看欧阳春?”   韩彰点头,道:“我此番来寻你正是为了此事。”   赵碧嘉自然也是想去的,当下道:“那我回头再看看能不能搞来一个太医轮值的排班表什么的。”   韩彰一听大喜,道:“多谢姑娘!”   白玉堂觉得自己还能再挣扎一下,看着赵碧嘉是咬牙切齿里带了点哀求,“你不是说宫里的主子想吃汤面了?专门差遣你出来买的?”   当然不是了,我母妃是想让我出来散散心的。   赵碧嘉笑了笑,“那个不急,还没到饭点呢,现在买回去该不好吃了。”   韩彰听了越发的欣喜,看了展昭一眼,这位姑娘性格善良,又乐于助人,你好福气。   展昭心虚之余又有点骄傲。   众人出了屋子,韩彰道:“这两日汴梁盘查的厉害,我们几个连客栈都住不成,落脚的地方……有点入不得眼。”   赵碧嘉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脏乱差,或者地方偏僻,但是走着走着就觉得不太对了……这是往勾栏坊去啊……   汴梁的服务性行业之发达,就算赵碧嘉是个公主也是有所耳闻的。甚至宫里有时候办些酒席宴会,还会请官妓来歌舞陪酒等等,而且除了主管刑狱的官员,其他官员并不限制去放松一下。   但是正如韩彰所说,这两日因为白玉堂挖的大坑,汴梁的治安管的很是严格,他们连好一点的勾栏坊都去不了,去的都是私人的小作坊……脏乱差,鱼龙混杂……而且他们这一队人是有男有女,杨和安样貌清秀,白玉堂穿着侍卫服,展昭那张脸……汴梁至少五成的人都认得。   杨和安已经变了脸色,挡在赵碧嘉身前,“这等地方不能去!”   “二哥,你这是坑我们啊。”白玉堂扯了扯身上的衣服,顶着众人奇怪的眼光,努力绷着脸装作严肃正经的样子。   这就看出来展昭的心理素质有多好了。   他还能冲来来往往用探究的目光试探他的行人们点头微笑,就好像他出现在这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想必是查案子吧。”   路人的言语传到耳里,连白玉堂都觉得自己正常了不少。   “不如去开封府?”赵碧嘉忽然道,要说这个念头她也是忽然冒出来的,主要还是想让包大人放过她……   横竖这些人后来一大半都被包大人招揽了,再说包大人的名声好的不得了,不管是居家旅行,还是吓人镇场子,都好用的不得了。   白玉堂眼睛都瞪圆了,只是他毕竟也是成名已久的人物,立即明白了赵碧嘉的意思。   “包大人宅心仁厚,正直可信,并不会因为你们是江湖人士而有所偏见的。”展昭开口劝道:“况且欧阳春现如今病着,这等地方人来人往,日夜笙歌,于养病无益啊。”   好吧……白玉堂有点懊恼,又慢了一步,不过他觉得等到自己熟悉了这个套路……以后总是能占到先机的。   韩彰愣了愣,他现在还体会不到面前这两男一女看似真心实意的劝说,究竟有什么深意,不过这个提议的确挺让人动心的。   “我们……但是……”   赵碧嘉笑了笑,“韩二哥来了汴梁可曾犯案?”   韩彰摇了摇头。   赵碧嘉道:“那不就结了,你们算是他们两个的亲友,住在开封府也没什么奇怪的。”   韩彰道:“那……夜探皇宫之事……”他有点犹豫,要是住在开封府了,这夜探皇宫不就做不成了?   白玉堂看着他二哥,你不知道……你看见她的这一瞬间,夜探皇宫就只能是个梦想了。   赵碧嘉笑了笑,“你们可以探了之后再搬出来啊。反正住在开封府的时候不要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就行了。”   韩彰应该是想明白了,笑道:“你们稍等一等。”说着他便快步朝里头去了。   三人站在门口,其中两个顶着巨大的心里压力,还有杨和安咻咻射个不停的眼刀,终于熬到了韩彰再次出来。   真的是成群结队的节奏。   一上来就跟白玉堂亲亲热热打招呼,还问他这次来盗宝的细节的,肯定是五鼠。   后头还有一个看着略显憔悴的高大男子,想必是北侠欧阳春。   再往后是一排三个人。   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手里还提着行李的,便是丁氏双侠。   至于走到最后那一位姑娘……呵呵哒,腰间一把长剑,样式古朴,上头还用小篆刻了两个字。   湛卢。   赵碧嘉心里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第42章 意外掉马怎么办?   前头半个武林的豪杰侠义在粗狂的打招呼,赵碧嘉趁着这功夫很是仔细观察了一下她的疑似情敌。   丁月华……   说真的,她这样子看着有点惨。   衣裳稍微有点乱,头发也是最简单的式样,像是匆匆忙忙为了节省时间梳好的,手上还拿着一看就是没怎么过的包裹。   有点奇怪啊。   赵碧嘉大大方方的看她,视线一点没掩饰,丁月华又是习武之人,自然注意到了,抬头回了她一个笑容,随即就抬脚踢了前面不知道是丁氏双侠其中哪一个人的小腿。   “你们都不好好收拾东西!”   赵碧嘉觉得她原本是想踢屁股的,只是碍于大庭广众,又碍于有外人看着,这才稍稍将抬起的脚往下了一点点。   这一句话说完,前头僵住的不止是丁月华的两个哥哥,至少五鼠里头有两个的身子都僵硬了。   赵碧嘉一下子笑了出来,对丁月华那点芥蒂莫名其妙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她现在是明白丁月华为什么看着这么憔悴了……跟着一大群五大三粗还不修边幅的江湖好汉一起出门……身心俱疲啊。   又有两人回到屋里整理东西,一阵鸡飞狗跳之后,众人终于踏上了去开封府的路。   “不会住不下吧?”   “这便要往开封府去了?”   “要先洗个澡。”   不用说,最后一句嘟囔肯定是来源于丁月华了。   赵碧嘉一直走在展昭身边,听见冲她一笑道:“开封府有丫鬟的,丁姐姐再不用操心这些人了。”   丁月华脸上的笑容有点尴尬,只是看着赵碧嘉干干净净的又有点羡慕,笑了两声道:“这还是第一次住衙门啊。”   赵碧嘉微微蹙了眉头,道:“听说丁姐姐的父亲难道不是松江府总兵吗?”你们这一家子从小都是住衙门的啊……   丁月华脸上的表情越发的难以言表了,抬脚又狠狠踢了前头的某一位丁氏双侠,愤恨道:“我究竟是为什么跟他们两个出来闯荡江湖的!”   众人又说了两句话,一起往开封府去了。   路上赵碧嘉很是看了两眼欧阳春,虽然人看着憔悴,前头韩彰还说他两三个月就熬掉了半个人,不过依旧是行动自如,言语间也是中气十足,也没瘦过正常人去,想必是底子特别好。   赵碧嘉不由得戳了戳展昭,“你打得过他吗?”   展昭一把就拉住了赵碧嘉作怪的手,一本正经道:“欧阳春成名比我早,我也要尊称他一声大哥的。”   “那就是打不过喽。”   赵碧嘉一刀子戳到了展昭心上。   展昭被噎住了,然后又听见白玉堂不怀好意的坏笑。   “我同他只切磋过,倒是没正经的动手过。”   白玉堂又笑了,“就是打不过呗。”   展昭咳嗽一声,明明白白的威胁道:“我能在二十招之内擒下白玉堂,不过……听说白玉堂在欧阳春手底下最多不过三招。”   赵碧嘉看着白玉堂的背影,这时候果断要站在自己男朋友身边啊,她笑眯眯道:“打得过白玉堂就行,改天打他啊?”   这会轮到白玉堂不说话了。   开封府衙大概是除了皇宫以外,全汴梁乃至全国最大的一处建筑群了。   这里头除了府衙,还有男女监狱,武状元考试的场地也在这儿,旁边还有个汴梁最大的三清观,都归包大人管。   这么多建筑,还都是人来人往人流量特别多的地方,衙役也少不到哪儿去。   所以别说他们几个了,就是把皇宫里头的人都搬出来,也是够住的,就是有点挤罢了。   当初劝说这些人的时候,展昭便在路上拉了个巡逻的衙役让他回来报信了,等到展昭带着这些人到了府衙门口的时候,包大人已经换了官府,带着公孙先生,还有开封府四大门柱一起来迎接了。   “这便是有陷空岛五义士之称的五位侠士了?”   “不敢当不敢当。”已经人到中年,留了一下巴美须的钻天鼠卢方冲包大人一拱手,“区区薄名,包大人提他做什么。”   包拯撸着胡子,脸上现了淡淡的笑意,又道:“欧阳大侠的美名,就是本府也略知一二的。”   欧阳春也跟他客气,“都是年少无知时候闯下来的,太过张扬了些。”   包拯又看了看站在最后头的丁氏双侠,“两位年纪轻轻,就有这等名号,本府真心佩服。”   “包大人客气了。”   等到包大人跟这些人一一寒暄过后,很是满意的又冲赵碧嘉点了点头,虽然隐晦,不过赵碧嘉莫名的就安心了。   这些人虽然放心包大人的人品,不过毕竟是初来乍到,都选了跟展昭或者白玉堂相邻的屋子住。   展昭原先是选了个清净的地方,现在却变成了开封府最热闹的地方,白玉堂看见这一幕有点心酸。   若是一开始展昭住处周围就热热闹闹的……今天怕也不会是这个结局了……望天。   也不知道韩彰究竟是怎么介绍的,这些人看着赵碧嘉都是一脸的感激,还过来一一打了招呼,特别是欧阳春,亮晶晶的眼神里满是感激。   过了一小会,丁月华收拾的清清爽爽的出来了,赵碧嘉看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舒爽的滋味,心里忽然起了个念头,“丁姐姐是第一次来汴梁?”   丁月华觉得浑身都轻松了,那些人也再不用她撵着收拾东西了,笑着点了点头,问道:“你可有十五了?”   赵碧嘉脸上僵了僵,不过说话的不是她,而是有点心虚,急于想澄清什么的展昭,“她十六了。”   丁月华意味深长笑了笑。   赵碧嘉一看外头天色差不多了,虽然是奉旨出来乱逛的,不过名义上的借口还是要敷衍一下的,道:“我去给宫里娘娘买面了。你们慢慢聊。”   “我同你一起去。”丁月华忽然站了起来,她这两天跟这些糙汉子们在一起已经受够了,好容易遇见个精致秀气的姑娘,急于想洗涤一下身心。   展昭脸上一闪而过的想必不是怨念,他道:“几位初次来开封府,我去订上一桌酒菜,晚上不醉不归!”   因为肆意妄为,还拐带公主,差点酿成大祸,然后被公孙先生洗脑了好几天的白玉堂下意识开口,“明天轮你执勤,不能喝酒!”   众人一愣,赵碧嘉笑出声来,展昭微笑道:“不过小酌两杯,白护卫有心了。”   展昭平日里叫他……原先叫五弟,后来叫白玉堂,白护卫……白玉堂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展昭站起身来,身姿挺拔,面带微笑冲赵碧嘉一笑,“我送你们两个出去。”   这个笑容……让在场的人一瞬间都有点安静,赵碧嘉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又开始烧了。   这个笑容……能让姑娘撞到柱子上,能让买菜的大妈打三折将所有的东西都送到开封府,还能让他路过的街上满是姑娘们扔下来的手帕跟荷包。   杨和安见缝插针站到公主身前,垂下眼帘,“倒是不麻烦展护卫了,方才你说要去订酒席,不顺路。”   展昭无不遗憾的一笑,“那便一起出去吧。”   出了开封府的衙门,赵碧嘉跟丁姑娘向左,展昭朝右,就这么分开了。   赵碧嘉带着丁月华往卖面的那一家去了。   “这儿可好吃了,”她一边走一边道:“包大人喜欢,宫里的娘娘公主们也都喜欢。”   丁月华笑道:“那今天可要好好尝尝。”   两人到了地方,刚坐下就有人来招呼了,而且还是个熟人,面店老板的女儿,上回给赵碧嘉面里洒了一把盐的姑娘。   赵碧嘉冲她笑了笑,见她脸上不太自然,就知道这人肯定还没忘了她,“这位是……”赵碧嘉介绍丁月华,“嗯,展护卫……好友的妹妹?”   丁月华点了点头,他们几个初来乍到,没看见展昭之前的日子过得可不怎么愉快,因此对赵碧嘉打着展昭的名号也没什么怀疑。   那姑娘眼里寒光一闪,问道:“这位姑娘也要小碗的?”   丁月华虽然是个姑娘,不过活动量可比赵碧嘉大多了,饭量自然也要大一些,她看了看周围食客们桌上的碗,果断要了大碗。   “牛肉的!”   赵碧嘉心里一阵猛烈的跳动,兴奋的脸上都红了起来,“我还要小碗的,像上回一样。还要各种口味都来一份,我带回家去。”   那姑娘嗯了一声走了,赵碧嘉兴奋的跟丁月华继续道:“这家面可好吃了,展昭特别喜欢,老来吃呢。”   丁月华点了点头,看见外头还有人排队,心想若不是搬出来展昭的名号,她们怕也是进不来。   赵碧嘉看见她的样子也笑了笑,对,不搬出展昭的名号来,你也不会知道汴梁的生意人有多么的实在,会给你放一大把很贵很贵,又要交税还得限购的食盐哦~   不多时面端了上来,丁月华面前一个大海碗,赵碧嘉依旧是小小的一碗,赵碧嘉挑了跟面条,似乎已经闻到了里头大海的气息。   她隔着蒸腾的水汽冲丁月华一笑,看着她一筷子就夹了好些面上来,道:“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丁月华这第一口面生生吃出来如鲠在喉的痛苦。   好容易将东西都咽了下去,她迫不及待的开口,“这便是汴梁最好吃的面馆?连包大人都喜欢?”   赵碧嘉脸上满是天真的笑容,点头道:“嗯,你那个牛肉的,也是展昭最喜欢的口味。”那姑娘看你俩口味一样,想必放了两把盐……   “其实挺好吃的……”丁月华有点勉强说了一句,就是盐多了点。   “对了,还有这个。”赵碧嘉忽然起身,出去门口,只是不过片刻就回来了,手上还拿着两碗香饮。   “干木瓜汤,用甘草和木瓜的粉冲的,上回来展昭就给我买的这个。”   这略有炫耀的意味啊……   丁月华看了看赵碧嘉的前胸,鬼使神差般来了一句,“你的确是挺需要这个的。”   赵碧嘉觉得自己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吃面!”她恶狠狠的说,“不能浪费!”   丁月华觉得自己需要一万吨的水……   吃完面,两人分开,杨和安手里提着一大堆的东西,跟着赵碧嘉又回了皇宫。   凤岚宫里依旧是等了一家三口,张贵妃看见女儿好好的出去,好好的回来别提有多欣慰了。   赵碧嘉看见仁宗,笑道:“这次我是自己买的,没用别人的银子。”   哪知这句话说出来,却见张贵妃瞪了仁宗一眼,道:“出门还是要带几个侍卫的。”   “小鱼,小鱼,我要吃带小鱼的。”赵暄还在一边不住的捣乱。   再说丁月华,回到开封府之后就迫不及待要了一大壶温水来,坐在院子里一杯杯喝了起来。   前头的院子住着展昭还有她两个哥哥,以及五鼠还有欧阳春。   听声音好像将酒席摆在了院子中间,现如今正喝着热闹。丁月华松了口气,心想这堆人总算是不用她管着了。   丁月华对着月亮一杯杯的喝水,喝着喝着又略觉心酸,忽然看见她哥哥丁兆兰进来,脸上有点红,身上有点酒气,一看就是上头了。   丁兆兰一脸神秘,小声道:“妹妹,你觉得展昭怎么样?年纪略大你几岁,武艺高强,才貌双全,也配得上你。”   丁月华想起那碗让她喝水喝到现在,可以预见还要跑一夜厕所的咸面条来……我们吃不到一块去啊!他跟赵姑娘口味比较配,就别放出来祸害其他人了!   丁月华摇了摇头,又见丁兆兰一脸的不以为然,“你给我安安生生的!你没看出来他跟赵姑娘吗!”   丁兆兰道:“她看着才不过十五岁,展昭都多大了。”   “这事儿就不用你管了!”丁月华想起那杯深藏名与利的木瓜汤,又觉得展昭这心愿任重而道远,一杯水泼在了丁兆兰脸上,“小心他把你投进大牢啊!”   丁兆兰打了个酒嗝,稍稍清醒一点道:“嗯嗯嗯,等到欧阳春好了再说。”   丁月华深吸了一口气,想着赵姑娘身后那个形同鬼魅,身法高明的……看着有点违和的男人,“赶紧喝酒去!”   第二天一早,赵碧嘉又往开封府去了。她想着无论如何都不能抢在包大人前头,更何况开封府还有个什么都会的公孙策,因此也没叫太医,只带了杨和安去了。   到了开封府,正好遇见所有人都在欧阳春屋里。   公孙策手里还端着一碗黑黢黢的药汤子,“喝吧。虽解不了你这蛊,不过补补身子还是可以的。”   这么说真是蛊了?   赵碧嘉一眼就看见展昭,走到他身边小声问了句,“不是说今天你轮值吗?”   “跟人换了,他们都是才来,陪两天再说。”   赵碧嘉看着展昭一脸正气的样子,没忍住在他手背上戳了戳。只是展昭反应极其灵敏,下意识一反手就将赵碧嘉的手抓住了。   然后还有点不敢相信的低头看了一眼,随后就心安理得的捏在手里了。   捏捏捏!赵碧嘉抽了两下没抽出来,屋子里又都是人,越发的不敢动了。   欧阳春已经喝完了药,抹了抹嘴道:“我这病,烦劳大家了。其实也不过是损耗些功力,将来不能再用武功罢了,哪儿至于这等劳师动众。”   公孙先生一脸的责备,道:“现在损耗的是功力,再不解就要耗寿命了。”   欧阳春大概还是想说点什么命运无常之类的话,卢方将人截住了,“我们几个辛辛苦苦废了这些功夫,你怎么能这么说。”他一脸的愤慨,“蛊只有苗疆之人才有,那边与我中原武林又是形同水火……你又是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这里头说不定还有什么猫腻。”   卢方面相上是个中年侠士,长着一张正直脸,又气宇轩昂,这一句话说的无比正直,就是连欧阳春也不免低了头。   韩彰起身对公孙先生作了个长揖,“公孙先生医术高明,我等都是十分敬佩的。”   赵碧嘉看了展昭一眼,这里头的事儿她是一点都不知道。   展昭小声在她耳边道:“昨天公孙先生看了他一眼就说他中蛊了。”   耳朵有点痒……第一次离得这么近,啊?你刚才说话了?赵碧嘉一脸茫然的看着展昭。   展昭又在她耳边重复了一遍,完了还说:“再来一次?”   杨和安挤了进来,道:“展护卫同我说便是。”   五鼠里头排行靠前的两人对视一眼,卢方道:“昨天夜里我思来想去一整夜,这蛊是一定要除了的。只是现在怕是只有三条路可以走。”   他扫了一眼欧阳春,道:“原先第一个看出来这是个蛊的是个道士,汴梁城里的道士也不少,明日开始,我们几个去京城的各大道馆寻访一番,看看能不能再有什么收获。”   几人都点了点头。   赵碧嘉想起凌云来,跟展昭对视了一眼。这人虽然有真才实学,但是总是让人觉得不太舒服。   卢方又道:“去苗疆大理等地的人没有消息回来……我想这蛊的来源……想必是什么隐士,又或者在什么深山里不为人知的地方,所以还是得继续寻访。”   众人又点了点头。   然后卢方又冲赵碧嘉作揖,道:“听闻姑娘在宫中做事……若是有需要,还望姑娘施以援手。”   白玉堂翻了个白眼,别以为你说的这样隐晦,别人就不知道你还没放弃夜探皇宫的打算!   “好说,好说。”赵碧嘉笑着应下了。   屋外传来脚步声,声音四平八稳的,一听就是永远都波澜不惊,黑着一张脸的包大人。   连赵碧嘉都听见了,更别说卢方了,他笑了笑,道:“包大人说今早去请太医来给他诊治,想必是回来了。”   话音刚落下,身着一身紫红绣金丝官服的包大人就进了屋子,身后跟着两名白发白须,提着小药箱的太医。   糟了!   赵碧嘉脸上的表情僵住了,然后……她看见那两个原本慢悠悠的太医一脸震惊的看着她,然后弯腰行礼。   “公主殿下。”   屋里所有人都一脸僵硬的看着赵碧嘉。   “公主?”   没想到栽在你们两个手里了!   我可以解释的! 第43章 解蛊   看见这屋里一群人的表情都不正常,两位太医就算是再慢悠悠的,也知道自己闯祸了,吓得一哆嗦,就想给赵碧嘉跪下。   赵碧嘉眯着眼睛笑了笑,如同张贵妃上身一般,很有威严说了一句,“你们这么多礼做什么,先给病人诊脉才是。”   张贵妃这么说话的时候,除了她的一双儿女,还有仁宗皇帝不会有什么异样,剩下的大到嫔妃,小到宫女,无一不能幸免。   赵碧嘉学她亲妈,至少有七八分功力。   两名太医又抖了抖,装作一点都不惊恐的样子,用比方才至少快了一半的步速,飞快的走到欧阳春身边,两人对视一眼似有电闪雷鸣,一人抓了一只手,搭在欧阳春寸关处就开始诊脉了。   屋里还是一片安静。   纵然赵碧嘉心里千头万绪的,她外表还是一样的完美,嘴角微微翘起,眼睛也有点弯弯的,看着是在微笑,可是……怎么就是没人敢看她呢。   卢方看了韩彰一眼,又去看白玉堂。   白玉堂的目光怜悯而又心酸,还带着淡淡解脱。   兄弟三个眼神交错,一瞬间交换了无数的消息。   韩彰:你早就知道她是公主了?   白玉堂:是啊……   韩彰:你看着我说要夜探皇宫?   白玉堂:是啊……   韩彰:你还是不是我弟弟!   白玉堂:是啊……   卢方:你就看着我掉坑?   白玉堂:是啊……   卢方又去看公主,脑袋里头几乎冒出了跟白玉堂当初一模一样的念头:公主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挡在赵碧嘉身前的杨和安也冒出了一模一样的杀气:说的你好像见过公主一样。   然后不知道怎么的,众人的视线又都往展昭身上去了,看着他就像是迷途的羔羊,难道他这是被美色迷惑了?   可是……再看看公主也不像啊。   再说了,展昭什么美色没经历过!   屋里安静极了,空中众人的视线交错,飞过了无数的念头。   最先打破这沉默的,还是两个来号脉的太医。包大人事先已经知道这欧阳春体内八成是蛊,因此找来的太医一个是太医院资历最老的一个,另外一个是从苗疆来的,想必对这东西应该有所了解。   先起来的是那一位资格最老的太医,只是他看那苗疆来的太医还坐在那儿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便站在那儿等了一会。   半晌,出身于苗疆的太医叹了口气,也站起身来,跟同僚对视一眼,这才叹气道:“这是蛊。”   老太医也点了点头,“他体内有另一道生机……若是在女子身上出现这个脉象,那便是有孕在身了,只是……他体内这生机越强,他剩下的日子就越少……”   苗疆来的太医道:“这蛊……不好解。”   顾不上理会什么有孕在身这等奇奇怪怪的言语,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不好解”这三个字上。   纵然是欧阳春这一路再淡定,现如今也很是惊喜的一把抓住这太医的手腕,“不好解?不是不能解!”   太医被他吓了一跳,欧阳春急忙松手,“请先生救我。”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这太医身上。   太医顶着压力,又看了赵碧嘉一眼,道:“这蛊……纵是名字一样,每个人养出来的也都不一样,解法更是千差万别,稍有不慎伤了身还能养回来,若是伤了寿命……”   “可是这蛊……连谁下的都不知道,如何找原主人去解?”   展昭已经听出来点门道,问:“他身上这蛊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年纪大的太医惭愧道:“我倒是只能看出来这蛊在吸取人的生机。”   “怕是用人养蛊。”出身苗疆的太医皱着眉头,不是很肯定道,“这蛊种在人身上,吸取人的气血,等到养成之后便是大补之物。”   “用心歹毒!”卢方已经一巴掌拍在了桌上。   包拯劝道:“稍安勿躁,听这太医究竟怎么说。”   太医依旧皱着眉头,“我祖上原先是南诏国王的巫医,这等养蛊之术……似乎在家中传下来的古书中所有记载。”   太医说的断断续续的,想必也是年纪大了记不清,只是急坏了屋里一干人等。   半晌太医似乎想起来了什么,道:“那时候中原还是唐王朝,南诏当时的国君有个受宠的儿子,虽然天资过人,聪慧异常,只是身子先天不足,稍稍吹风便是一场大病,国王对他寄予厚望,又想叫他继位,便命蛊师们遍寻古籍,想了个借命续命的法子,后来便有了这蛊。”   这个开头吸引了所有人的主意,只是这太医说了这么多就打住了,赵碧嘉忍不住道:“后来呢?”   太医苦笑两声,“这还是臣小时候看的,在臣祖父的书房里翻出来的古籍,事后还被祖父教训一顿,待臣回去好好找找。”   “有消息就行。”欧阳春这一早上的心情可谓跌宕起伏,虽然现在也没个准信儿,但是好歹算是有了盼头,他再怎么洒脱,再怎么看破生死,这般无声无息,连暗算他的人是谁都不知道便这么死了,也是不甘心的。   况且不管是第一个看出来这是蛊的道士,还是后来给他诊脉的公孙先生,还有面前这两位太医,言语里都隐隐约约透出一个意思来:中了这蛊,将来怕是会生机断绝,功力全失,这么死……欧阳春也是不愿意的。   “那这药……”公孙策拿了早上他开的方子递给太医,“还要再喝吗?”   两位太医两个花白的脑袋凑到一起,看了片刻道:“也没什么可改的的,都是养身补气的药,先吃着吧。”   太医说完,又对赵碧嘉行礼,一人道:“臣回去太医院查医书。”另一人道:“臣回家去找古籍。”   赵碧嘉点点头,这两人又跟包拯打了招呼,这才走了。   只是他们两个还这么一搞,原本已经被欧阳春这蛊冲淡了的尴尬气氛又开始凝滞了……   韩彰低着头,别说公主了,视线都不敢往展昭这边扫,生怕不小心就看见公主,看见他说了几次要去夜探别人家的公主……   话说……公主一直不肯表明身份,难道……难道是想将他们人赃并获?一网打尽?   俗称什么钓鱼执法?   卢方好歹只说了一次,还是隐晦的提了提要请她帮忙的事情,加上又是这几人里头年纪最长的一个,当下硬着头皮跟赵碧嘉行礼,“公主莫怪,我等江湖草莽,行事冲动,不过说笑罢了……”   赵碧嘉虽然也不是很擅长应付尴尬局面,可是现在明显不是她尴尬啊,她笑了笑的,道:“这有什么可怪的?再说我出宫在外,也是要稍稍隐瞒身份的。”   她说着又看了白玉堂一眼,笑得很是玩味,“不过说起来白护卫没跟你们说吗?”   怒目而视!   白玉堂急忙开口道:“我昨天晚上看了卷宗,京郊大大小小的道馆也有上百个,择日不如撞日,我们这便分派人手,一一去查探一番。”   这话说出来,其余几人面色如常,只是有过共同经历,同被某个道士坑过的四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这架势一看就有戏,卢方问道:“包大人心中可是有人选?”   包拯犹豫了一番,“是有一人,还得蒙陛下封了国师——”   话没说完便被卢方打断了,“请包大人指点迷津!”   凌云这个人……反正赵碧嘉是不怎么相信他的,原本很容易解决的事情,最多也就是……而已,搞到最后死了好几十口人,虽然都怪到他身上是有点迁怒了,说起来他最多也就是知情不报而已。   包拯道:“京郊东南方向道馆云集,里头有个玄明派,道馆主人叫做凌云。”说着,他扫了一眼公孙先生,“烦劳公孙先生带他们去一趟。”   公孙先生应下声来,展昭又道:“这道士……心思不正,来路不明,虽然有真本事,但是须得小心谨慎,事事都得问周全了。”   几人跟展昭相识也有不短的日子了,他如此谨慎也是少见的,当下几人都打起精神来,欧阳春道了声谢,几人跟着公孙先生出去了。   赵碧嘉没来由翻了个白眼,这还是躲她吧……   屋里剩下来的人,还有包大人,展昭,杨和安,以及白玉堂……连欧阳春都拖着病体去了!   赵碧嘉略有不甘,找了个正直到不能再正直的理由,担忧道:“公孙先生怕是压不住场子。上回……凌云也是听见我是公主才肯出手的。”   包拯略一思索便道:“公主所言极是,怕是要烦劳公主了。”   赵碧嘉觉得他还是听出来了……然而就是不说。   “不如两位也陪着一起过去?”包拯又看展昭跟白玉堂,“公主出门,身边还是要有侍卫的。”   杨和安有点不服气,只是展昭功夫毕竟比他好上三分,便也不多说什么了。   当下这第二波人也往玄明派去了,不过这次倒是不用白玉堂赶车。   凌云的这个道观,还是跟他们几个上次来的时候一样的冷清,甚至连原本在小院子里扫地的那个半大的道童都不见了。   道观门口停着两辆马车,想必欧阳春他们已经进去了。   几人推开半虚掩的门,就看见不远处的正殿里头,几人盘腿围坐在地上,欧阳春坐在凌云身前,凌云似乎拿着他的手在做什么。   展昭跟杨和安两个一左一右护着赵碧嘉,几人进了大殿。   一看见赵碧嘉,先不说那几个江湖好汉们脸上略显尴尬的笑容,还有丁氏双侠飘忽不定的眼神,单单那凌云的举动就够让人费解的了。   凌云冲赵碧嘉笑了笑,道:“公主请坐,贫道正给这位大侠诊治,不便起身相迎。”   赵碧嘉有点被吓住了,从避暑山庄到她上回来看凌云,他什么时候这么和蔼可亲过?只是眼下却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赵碧嘉点点头,道:“你能治便好。”   杨和安寻了个干净的垫子给赵碧嘉垫上,她这才坐了下来。   这一坐下来,便看见凌云手上的东西了。   一根银针,前头却没有一般银针那样的细,看着像是有什么机关似的。   两人中间还有一盏油灯,正冒着火苗,只是看来看去,这里头点的也不像是寻常的灯油。   凌云将那银针在火上燎了燎,便往欧阳春无名指上刺去,“这指头连着心包血脉,兴许会有点疼。”   欧阳春也是成名已久的大侠了,什么架势没见过,当下点了点头,抿嘴示意他听见了。   然后那针一扎进去,赵碧嘉就看见他头上的汗跟下雨似的往下淌,连嘴唇都紫了。   凌云急忙又将针拔了出来,欧阳春很是抖了一会才恢复正常。   “如何?”卢方问道。   凌云皱着眉头道:“解是能解,只不过要大费周折。”他举了举手里的银针,道:“用这针,用这灯油,能将这蛊引出来,可是方才见他这反应,蛊虫怕是已经入了心包,病入膏肓,怕是药力不能达。”   欧阳春黯然失色,卢方作了个长揖,“还请道长施以援手,若是缺什么……我卢家庄也小有薄产,纵然是散尽家财,也请——”   话没说完便被凌云阻止了,“能治。”凌云道士从来都是直来直去的人,这一点从来没变过,他看了看欧阳春的脸色,已经正常了许多,道:“引着蛊虫出来,要用这燎过火的银针刺你指尖,将它一点点从心包引出来。”   欧阳春想起方才那种感觉,不觉得一抖,咬着牙道:“还请道长救我。”   凌云道:“这针要进去至少一盅茶的功夫才能起效,要想治好,每天至少得刺一炷香的功夫。”   欧阳春变了脸色,方才那针不过刺进去片刻而已,怕是连四五息都没有,“这……”   “你现在身子太弱。”凌云摇了摇头,“须得大补,但是你一旦补了起来,这蛊虫吸收的想必更多,到时候就更难治了。”   赵碧嘉皱了眉头,宫里的补药倒是不少,但是这怎么补就是个大问题了。她想起方才那太医的吐槽:如果是个女子,这就是有身孕的脉象。   欧阳春现在就是要将所有东西都吃在自己身上,不能叫孩子吸收啊……   欧阳春想了片刻,坚定道:“请道长救我!”说着他直起身来,道:“此事中间诸多疑点,谁下的蛊我至今也没个头绪,背后想必还有隐情。但是正如太医所说,这是借命的蛊,那人将这蛊下在我身上,将来是必定要回来寻我的,若是那时……我已经不幸身亡,还望诸位能帮我报这个仇!”   凌云道士含着笑听他说完,又道:“若是治不好,你必死无疑,若是能治好,这蛊吸了你多少,我叫它全吐出来。”   欧阳春一脸的惊喜,原本以为必死无疑,没想……这么说他如果熬过去了,功力还能有进步?   众人都笑了起来,卢方拍着欧阳春的肩膀,“铁骨铮铮!你能挺住的!”   不过这道士也真是够恶劣的。   赵碧嘉觉得按照他的性子,还有话没说完,问道:“给他补身要用什么药材?这解蛊又要多长时间?背后下蛊之人,道长可有头绪?”   其余几人安静了下来,这话也是他们想问的,只是有求于凌云,尤其是最后两条,不敢问的这么干脆。   这下几人看着赵碧嘉的眼神越发的矛盾了,而且这么一看公主,立即就注视到站在她身边的展昭,笑得如沐春风,看着还有点满足?   再看看明显还没长开的公主,觉得与其说是被美色迷惑,不如说是……鬼迷了心窍?   已经想起来昨天自己究竟做了什么的丁兆兰打了个寒颤,希望展昭……特别是公主不要对他心生怨念。   凌云道士想了片刻,道:“补身子的药材无非就是补血补气两种,只是年份要久一些,否则白白喝下去没什么效果。”   卢方看着公主的眼神明显热切了起来。   他们略有薄产不假,不过有些东西可不是用银子就能买到的,这东西……可都在宫里。   卢方客气了一声,道:“还未请教公主名号?”   这问的就是封号了,赵碧嘉笑了笑,“我才进的封号——”   话才说了一半,卢方跟韩彰两个极其迅速而又隐秘的对视了一眼,才进的封号,那便是福康或者庆寿公主了?两人松了一口气,至于又上了一个封号的镇国公主,被他们两个下意识的忽略了。   只是屋里比他们两个功夫高的人至少……有三个,展昭,杨和安还有白玉堂。   “庆国镇国公主。”展昭替她说了后半句话,依旧笑得很是温柔。   白玉堂翻了个白眼。   这会轮到卢方跟韩彰两个冒冷汗了,卢方甚至还很生硬的转了话题。   “方才说到哪儿了?”卢方扭头看着凌云,“对了,得治多久?”   凌云依旧波澜不惊,面上冷淡的表情跟他说出来的话一点都不般配。“三个月。”   连自己都没察觉,欧阳春悄无声息的松了口气。   赵碧嘉直觉没这么简单,盯着凌云不放。   果然,凌云又说了后头半句话,“若是三个月之内还治不好,便是蛊虫的原主人前来,也是药石无医了。”   眼下八月出头,也就是说……欧阳春不可置信的看着凌云,“我很有可能活不道过年了?”   凌云点了点头,又道:“苗疆有一种叫做大地真叶的草,对解蛊有奇效,若是你们能找来这个,怕是还能再增加几分机会。只是这草我也没见过,不知道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寻。”   凌云说完便闭上了眼睛,明显是送客的意思,众人见该问的都问的差不多了,便三三两两出了道观。   来汴梁不过短短数日,这蛊便有了眉目,虽然时间紧迫,可是一来这道士能解,二来还有个一眼就能看出来历的太医,又是出身苗疆,祖上做过巫医,不管是谁,都觉得治好欧阳春的把握大了许多。   众人相视一笑,连欧阳春紧锁的额头都松开了不少。   卢方走到赵碧嘉身前,硬着头皮道:“这药材一事,虽然我们能自己买,但是年份久远的,怕是还要麻烦公主了。”   赵碧嘉自然是答应了,“我这就回去看看,回头叫他给你送来。”赵碧嘉指了指杨和安。   卢方下意识问道:“还未请教高姓大名?”   杨和安笑了笑,“杨总管。”   韩彰只觉得这名字耳熟,下意识看了白玉堂一眼,这便是上回我说的那个“太监没几个好东西”的杨总管?   白玉堂沉痛的点了点头。   “在下杨和安,宫内六品太监总管,略通拳脚,想请韩二爷抽空指点一番。” 第44章 飞醋们   第二天一早,赵碧嘉才起来没多久,就见昨天那苗疆出身的太医在她宫门外头候着。   “公主,臣昨夜挑灯夜读,总算是找出点眉目来了。”   “先别急。”赵碧嘉急忙阻止了他,“等会去了开封府你再说,省得还得说两遍。”   赵碧嘉又带着他,身后跟着昨天“指点”过韩二爷,浑身上下都洋溢着自信的风采的杨和安,还有准备好的人参一根,何首乌一根,往开封府去了。   包大人是个大忙人,不是查案子就是跟仁宗皇帝商量国事,这个时候已经不在开封府了,展昭跟白玉堂这两个新进人士同人换了班,正在欧阳春屋里看着他喝药。   见到赵碧嘉进来,昨天才被指点过的韩二爷第一个站了起来,速度快到跟跳没什么两样了。   “公主。”   白玉堂倒是有点不甘不愿的站了起来,要说……原先没这帮子人的时候,就他跟展昭两个在一起,也没这么多礼来着。   赵碧嘉笑了笑,道:“他说有眉目了,还有这是找好的药材。”   杨和安将手里东西放在桌上,韩彰不知道怎么脑子抽了抽,急忙去接,只是动作太快,有点像是从人手里抢一样,杨和安瞪他一眼,韩彰立即松了手。   看来昨天的指点很是成功啊。   公孙策上前看了看东西,一脸的惊喜,不用说,从公主宫里出来的肯定都是好的。   公孙先生撸了撸胡子,笑道:“他现在倒是还经不起这么大的药力,还得慢慢养着。”   虽然心里有点吃不了好东西的挫败感,可是听公孙先生这么说,欧阳春也知道这药材有多么好了,他起身跟公主作揖,道:“昨天多有得罪,往公主莫怪。”   欧阳春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虽然现在瘦了,可是从他那张脸上就知道这人原先的身形有多么的魁梧,赵碧嘉被他这么多礼搞得不太好意思,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当初的确没安好心。   不过说出来就不太容易了,赵碧嘉看了一眼太医,“先听他说。”说完赵碧嘉忽然想起来到现在这太医姓什么都不知道,便又多问了一句,“您老贵姓?”   太医有点热泪盈眶了,被人“太医太医”叫了两天,总算是能摆脱这个称号了。   “老臣姓白。”   那太医又笑了笑,“的确是一个姓,不过原来老臣家里是姓百的,百家姓的百,后来南诏战乱,我们一家子搬来中原,这个一听就知道是异族的姓就不太好用了。”   赵碧嘉下意识看了白玉堂一眼。   “我土生土长的金华人。”   “金华火腿的那个金华。”这一句是展昭补充的,赵碧嘉笑出声来,又往展昭身边凑了凑,小声跟他笑道:“你这么说真好,再不会记错了。”   展昭看了白玉堂一眼,白玉堂生生从里头看出来几分得意……以及不用感谢我了。   这有什么好感谢的……从今往后,公主但凡想起他白五爷来,势必要跟火腿联系在一起了,这种事情难道值得感谢不成?   白太医从随身带着的小箱子里取了几样东西出来。   先打开的是一卷手札,质地有点像是羊皮,不过年代久远,已经成了又灰又黄的颜色。   这东西一拿出来,连赵碧嘉都知道这怕就是他昨天说的小时候在祖父书房里看见的那一本书了。   众人兴致冲冲的凑了脑袋过去,然后……看不懂啊……   白太医还在乐呵呵的笑,“这是南诏文字,跟中原大有不同。”他慢悠悠的将手札摊开,道:“这上头说南诏第二代王有个自小聪慧,但是身体不好的小儿子,为了给小儿子治好身子,南诏王手下的蛊尸巫医们便研究出来这个蛊,为的就是给他这小儿子续命。”   “后来呢?可曾说这蛊如何解?”欧阳春焦急问道。   白太医摇了摇头,“上头只说这蛊练成了有莫大的机缘,却没说怎么解。这手札上还说这蛊练成了会给主人带来莫大的机缘,不过……”白太医很是疑惑的看着手札,“上头分毫没提用来养蛊的人会有什么损耗。”   这个问题白太医也没想明白,他带着疑惑道:“按理说这等借命的蛊,既然用了借命二字,必然是会对养蛊的人有所损害的,但是这上头提也没提……也不知道这东西最后究竟成功了没有。”   白太医叹了口气,他出身苗疆,骨子里就对这等东西有着好奇,更别说这等能帮人续命的蛊了。   公孙先生忽然叹了口气,“应该是没有成功。”   虽然知道他读书破万卷,又见识广博,但是得益于上辈子恐怖片看多了,这等安静的时候听见这句话,赵碧嘉不免还是打了个寒战,小心看了公孙先生一眼,生怕会有什么反转出来。   公孙先生被公主惊恐的眼神看的有点不太自在,道:“史书上有记载,当年南诏第二代王曾去唐王朝觐见,死在长安城了,后来先继位的是他的某个儿子,继位不到一年就死了。虽然不知道这儿子的排行,史书上也没多少关于他的记载,南诏也不承认他这个王,再后来就是他的弟弟继位,当了十二年的南诏王。”   这里头怎么听都觉得有猫腻。   父王死在外头,年长的儿子继位不到一年就死了,年幼的儿子接过兄长的王位,一坐就是十二年,还抹去了前头这一位做了不到一年王的兄长存在过的痕迹。   “也有可能他弟弟便是那个自小聪慧的幼子?”赵碧嘉道,“父王自小属意他,却没想父王死在外头,并未留下只字片语,只是这小儿子自小聪慧,又的父王宠爱,连朝臣也能看出来他才是下一届的王,这样他才能从他哥哥手上抢回王位,而且还牢牢的做了十二年。”   众人看着赵碧嘉一面微笑,一面说出这等猜测来不由得都有点惊恐。   这公主在宫里原先是过得什么日子?   再想想仁宗皇帝子嗣不丰,生下好几个儿子都没养过一岁,还有现在的太子,身子骨看着也不怎么健壮……这位公主也是一样,今年已经十六岁了……看着还跟小姑娘一样。   一瞬间众人以为自己得知了真相,连带看着赵碧嘉的眼神都有了深深的同情。   “你们看我干吗?”赵碧嘉还深深沉浸在宫变里头不可自拔,“死在外头的父王,还有连南诏都不承认的王,难道你们都不觉得可疑吗?”   众人像是不约而同般齐齐移开了视线,“可疑,的确可疑!”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还是欧阳大侠身上的蛊。”赵碧嘉说完话,便觉得身后一阵热气传来。   欧阳春等人现在住的是开封府的宿舍,还是比较高级的单人宿舍,是个小套间,他们几人都是在小厅里头。   不过毕竟是小套间,这厅里头的桌子也就能坐下四个人而已。   白太医,公主,公孙先生,再加上生病的欧阳春。剩下的人都在他们背后围着。   赵碧嘉身后的位置也很是抢手,确切的说是这屋里武功最高的两个人都想抢到的,一个展昭,一个杨和安。   感觉到身后传来热气,赵碧嘉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展昭冲她一笑,很是体贴道:“穿堂风,小心冷。”   杨和安跟白玉堂齐齐白了展昭一眼,内力不是这么用的!不过却在收回视线的时候不小心对在了一起,又同时扭头,谁都看不惯谁。   “虽然这手札只剩下这么些了,还有些残破,”白太医不好意思笑了笑,“有些字儿我也不太认得了,不过昨天思考了一夜,还是有些收获的。”   白太医又打开一张写满字的白纸。“这上头好几次提到一个地名,五毒山。所以我想着这地方就算不是这借命蛊出世的地方,也跟它有着莫大的渊源,甚至有可能是当年参与这蛊出世之人最后隐居的地方。”   虽然屋里的人绝大多数都对苗疆一无所知,不过单单听着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容易去的地方了。   “五毒山……”公孙先生皱着眉头重复了一遍,“可是……当年白苗黑苗两族相争的那一座山?”   白太医点了点头,“当年的事儿,没什么记载了,留下来的都是口口相传的消息,这几百年过去,谁知道走没走样。”   赵碧嘉依旧处在一头雾水中,纵然心里有千百个问题,但是因为一点都不了解,反而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了,索性先听着太医讲完。   “还有一样东西,便是大地真叶了。”   “这不是——”赵碧嘉下意识回头看展昭,“凌云道士说过的草药?”   展昭冲她点了点头,“正是此物。”   一群越发迷惑的吃瓜群众们问道:“这大地真叶又是何物?”   白太医摇头晃脑道:“大地真叶据说是出自五毒山的圣草,对养蛊之人有莫大的帮助,具体是什么……这草已经消失多年,剩下的不过只字片语。其中有一条,这草的汁液,能将主人体内的蛊虫引出来。”   “怪不得。”赵碧嘉若有所思说了一句,“凌云提了这草,想必也是存了这心思?”   白太医是知道凌云便是新封了国师的道士,赞了一句“他倒是见多识广”后又道:“若是有了这草,说不定真能将这蛊虫引出来。”   众人又是一阵的兴奋,展昭稍稍皱了皱眉头,道:“方才您说这草消失多年……怕是不好找。而且您又说这草出自五毒山,这五毒山又在哪里?”   白太医一脸的赞赏看着展昭,道:“先说这五毒山,只要找到五毒山,大地真叶便找到了一半。”   白太医摊开一张大宋朝廷官方出品的堪舆图来,指着西南一块道:“我看了家中典籍,这有可能是五毒山的地方,有三处。”   众人寻着他的手指看去。   “第一处在成都府与大理国交界的地方,地处深山——”   “这是七彩山啊。”白玉堂看着他指的地方,没忍住问了出来。   “的确,”白太医点头,“苗疆人善于用毒,而且越是难解的毒,颜色越是鲜艳,因此但凡名字里带个什么彩的,必定跟毒沾边。”   这一行当白太医是专家,众人也都没说什么,又跟着白太医往下看。   “还有两处,现如今都叫做五毒山,离成都府不远,只是都在大理境内。”白太医指着堪舆图上他圈出来的两个小点,“一座被白苗族占着,还有一座在黑苗族手里。”   公孙先生皱了皱眉头,“大宋同大理虽有经商往来,不过这五毒山想必都是他们族中圣山,想进去怕是也不太容易。”   白太医点了点头,“就是这在大宋境内的,也是一半归大宋,翻过山去就到了大理的。”   赵碧嘉看着这地图觉得有点眼熟。   展昭皱了皱眉头,问道:“您再说说着大地真叶。”   “这个的记载就更少了,唯一详细说明白的就是能引出蛊虫,就连已经认主,被主人养了几十年的蛊虫都挡不住。再有就是语焉不详的什么圣草,得知可解百蛊。”白太医又看他抄录的那张纸,“这草只有在每月初一的时候才会现身,手札上说要等到月光最最黯淡的时候,此草自现。”   还是没说长什么样子,展昭皱了皱眉头,赵碧嘉依旧看着地图不知道在想什么。   “每年的九月初一,便是寻找这草最佳的时机。”白太医继续道:“经过八月十五,九月初一的月亮是这一年里头最黯淡的一天,若是那一天都找不到,别的日子就更不用多想了。”   “九月初一?”卢方立即激动了,“还有不到一个月了!”   “这手札上可说大地真草长什么样子?”卢方急不可耐道:“我们这就启程,汴梁离成都府也不远,就算要走山路,最多不过十余天便能到了。”   白太医摇了摇头,“只有一句,在月光最黯淡的时候现身。”   剩下几人已经召集的商量该让谁去了。   “欧阳大侠不能去,还得要凌云道长给他解蛊。”   “可若是能找到大地真叶,岂不是当时就能用?”   “但是他整日还得吃药,还是留在汴梁的好。”   ……   总之一阵嘈杂之后,总算是有了结果。   欧阳春不去,卢方因为有家有室,留在京城陪着欧阳春,老二韩彰善于使毒镖,在苗疆那种地方也能用得上,他得去。   五鼠之中老三外号穿山鼠,苗疆山多,甚至他们的目的地也是个山,所以他也得去。   老四翻江鼠就没什么必要去了。   还有丁氏双侠,这两人合在一起同时出手,跟白玉堂也在伯仲之间,便留在京城里头守护欧阳春,毕竟还有个不知名的幕后黑手要防备。   剩下的便是已经身在宫门的展昭跟白玉堂,还有丁月华。   “我这便去跟包大人请辞。”展昭一番话说得义正辞严,“救人性命要紧。”   白玉堂也是要去的,“你们一个个都没小爷聪明,又不及小爷手段高超,小爷自然也是要去的。”   白太医还不忘提醒了一句,“这位丁姑娘最好也跟着去。南诏早年战乱,男子多上战场,死伤无数,后来不管是种地还是持家,都是女子动手,虽然这些年下来,男子的数量也有所回升,不过那地方还是女子当家做主的多,带上个姑娘也方便些。”   到了这个时候,赵碧嘉终于想起来她为什么觉得不管是这地名,还是这山,又或者成都府这几个字儿让她觉得分外的熟悉了。   “这是我的封地啊。”赵碧嘉忽然抬头,脸上还有点茫然,“我进镇国公主的时候,父皇将成都府靠近大理那一处地方给我做了封地。”   被她这么一说,展昭忽然也想起来了。   那时候公主还是小王爷,他也才进入公门,为了宫里接连死去的几个宫女,公主带他和杨和安去钱庄查账,账本细则里头好像是有个什么山来着。   赵碧嘉说完这一句话,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卢方眼神热切,嘴张了一半,那句“请公主同行”怎么也说不出口,这个可是公主,还是皇帝最喜欢的公主。   赵碧嘉下意识的看着展昭,展昭眉头一皱,就道:“不行。”   我还没说呢,赵碧嘉瞪他一眼。   展昭一点不害怕,迎难而上道:“还是不行。”   这还没过门呢就开始管着了,赵碧嘉不知道怎么脑海里就冒出来这样一句话来,气势稍稍矮了些,道:“那可是我的封地,有我跟着,别说上山了,就是去了大理国,你们也都是上宾。”   听了这话,卢方看着展昭的眼神都有点哀求了。   赵碧嘉又道:“我名下的千里马随便你们用。”   韩彰也看展昭。   “还有大把的驿票,可以走官道住驿站,用官马哦~”   丁氏双侠也加入了用眼神哀求展昭的行列。   展昭只是很有气势说了一句话,就让所有人都偃旗息鼓了。   “那谁去跟陛下说?”   赵碧嘉起身,看了展昭一眼,“你随我出来。”有些事儿还是私下里解决的好。   两人到了门口,杨和安扫了一眼屋里的人,也跟了出来。白玉堂坏笑道:“我去看看,别打起来了。”也跟着出来。   赵碧嘉跟展昭两个在前头说话,杨和安挡住了白玉堂,想看热闹?没门!   不过还是有隐隐约约的声音飘了过来。   “此去一路辛苦——”   展昭还没说完就被赵碧嘉打断了,“有我就不辛苦了。”   白玉堂笑了两声,得了杨和安一个白眼。   “没什么可担心的,”赵碧嘉踮起脚尖拍了拍展昭的肩膀,“我们就算是同路,或者……”她抿了抿嘴,“我去封地视察,你们算是我的侍卫,还能算是出公差呢。危险的地方我不去,你们去你们的,我就在行宫里住着就行。”   “此去凶险,怕是无暇顾及公主安危。”   “我有杨和安啊,”赵碧嘉抬眼看了看展昭,“他武功高强,能护住我的。”   展昭的脸色忽然间有点冷,劝道:“杨总管没什么江湖经验,武功虽高却无对敌经验,怕是要吃亏。”   已经从杨兄变成杨总管了,白玉堂笑着撇了撇嘴。   旁边听见这话的杨和安已经忍不住抬脚想要“指点”一下了,白玉堂笑着将人拦住了,还使了个眼色:方才不叫我靠近,现在你也别想。   白玉堂津津有味听着这两人……算是吵架?不过展昭这个样子,一看就是已经不冷静了啊。   “……否则又怎么会栽在白玉堂手里。”   虽然是事实,可是听起来怎么这么不顺耳呢,白玉堂将挡着杨和安的手缩了回来,栽在白五爷手里难道还是什么拿不出手的事情?   “展护卫,”杨和安走到公主身边,一双眼睛冷冷看着他,“你多话了。”   展昭眯了眯眼睛,赵碧嘉只觉得似乎好像有点不太对,急忙又给白玉堂使眼色,可是一转头,就看见欧阳春屋子门口,方才一屋子的人全出来扒着门口看他们,就连那白发白须的老太医都一脸笑眯眯的看着。   赵碧嘉咳嗽两声,还没说话就听见外头有人进来,扭头一看是个年轻的书生模样的人,被衙役带到了后院来。   有了外人自然是说不下去了,赵碧嘉刚住了嘴,就见这书生一脸惊喜的看着白玉堂,“金兄!没想在这里还能看见你!”   白玉堂身上穿着四品侍卫的标配红衣,这书生又道:“你在包大人手下做事?”   白玉堂有点尴尬,笑了两声道:“颜兄,小弟——当日行走江湖用的是化名,本姓白,白玉堂。”   展昭看了赵碧嘉一眼,听见没有,化名。   赵碧嘉白他一眼,笑着问了一句,“你便是颜查散了?”   书生一脸的惊喜,被一个陌生姑娘点破姓名,他脸上还有点红,“姑娘知道在下?”   “包大人的门生嘛。”赵碧嘉笑道:“知道。”下一届的状元。   只是话还没说完,便被展昭打断了,“公主,卑职送您回宫。”   这下轮到颜查散不太自在了,又重新给赵碧嘉行礼,说话都有点紧张了。   赵碧嘉虽然顺着展昭的意思往前走了走,不过还是跟颜查散又多说了一句话,“我观你有状元之才,好好考。”   往前走了两步,赵碧嘉忽然又笑了,回头道:“小心别叫榜下捉婿给捉了去。”   展昭的脸上越发的没表情了。   白玉堂很是热情的抢过颜查散肩上的行礼,“走走走,我带你安置下来。”说着又回头看了展昭一眼。   还不是嫉妒了。 第45章 为了出宫而奋斗   皇宫距离开封府极近,加上赵碧嘉有意加快了速度,不过片刻功夫就到了。   当然不管她速度怎么快,都没摆脱后头跟着的展昭就是了。   展昭顶着御前四品侍卫的头衔,又是跟着赵碧嘉后头,守门的士兵不过看了看,便放他进来了。   赵碧嘉一路往御花园走,展昭也在后头跟着。   只是走着走着,赵碧嘉先掌不住了,说起来她一个小姑娘,急匆匆地走了这么远的路……展昭也没个什么表示?   想到这儿——主要还是因为走不动了,赵碧嘉脚步慢了下来。   她是早上一起来就带着太医去了开封府,折腾一阵子之后快到大中午了,加上现如今又到了秋天,天气稍稍有些凉,因此这宫里的人都是快到中午才往花园里逛逛的。   赵碧嘉在前头走着,身后跟着展昭跟杨和安,展昭目不斜视,心里怎么想也看不出来,不过杨和安倒是冷着一张脸,暗示了好几次已经到皇宫了。   赵碧嘉走着走着,忽然觉得裙子有点碍事,然后她脑袋里就忽然不知道怎么冒出个念头来,她这几次跟展昭交锋落了下风,再没有往日将人逼到屋顶上的壮举,大概是……因为她穿了女装?   心里不由自主的暗示这个时候要淑女,动作不能大,言语也不能过分?越想她越觉得这猜测很是有道理,一个不留神,她跟前边一队人差点撞上了。   “庆国镇国公主。”   赵碧嘉翻了个白眼,宫里能这么叫她的,除了明懿不做她想。   “福康公主。”赵碧嘉一瞬间盔甲上身,露出标准的微笑,看了看明懿身后一大帮子人,“福康公主今日怎么这么有闲情逸致?这是把宫里的人都带出来了吧。”   说起来这不过是废话,但是明懿就是觉得赵碧嘉是在讽刺她。她嘴角微微上翘,道:“我宫里的确是不如你的人多。”   什么?赵碧嘉真是佩服她的联想能力。   “也不及你身后这两个招人喜欢。”   好……更加的佩服你了。   不过她身后这两个的确招人喜欢啊,赵碧嘉脸上的微笑都灿烂了不少,一看这笑容就是真心实意的,“我也挺喜欢他们的。”   “你!”   明懿当然是没想到赵碧嘉就这么不要脸的承认了,按理来说,正常人不该是谦虚两句,说些什么不足挂齿之类的话吗?   明懿一时词穷,又去看她身后两人。   杨和安是宫里最最忠心的太监,这些年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或者挑拨离间,就没一次成功过,他依旧跟着赵碧嘉身后,从一个没有品级的小太监,到了六品的总管,太监能做到的最高官职。   还有这展护卫……明懿眯了眯眼睛,样貌上佳,可是!明懿可没忘了当日出游,展昭对她不假辞色、不苟言笑,甚至还避之不及的态度,怎么到了赵碧嘉这儿,就往她身前凑呢!   不过又想起避暑山庄后来的那个传闻……又觉得这侍卫跟她走的那么近,将来她还怎么嫁人。   明懿的心思很是矛盾,一方面她回想这一位展护卫样貌上佳,人品上佳,恪尽职守,是个驸马的好人选,可是一方面又觉得他出身一般,够不上当驸马的条件……   只是他那张脸……看见就让人心思起伏,很容易做出点跟平常不一样的举动来。   明懿看着他那张脸,半垂着眼睑一动不动站在赵碧嘉身后,再加上赵碧嘉方才无意识的刺激,明懿冲动了。   “说起来明年我就十八了。”明懿笑了笑,想尽力展现自己大方得体的一面,“明年又是大比的年份。”   赵碧嘉一下子没明白她要说什么,下意识接了一句,“明年我十七。”   明懿一阵胸闷,又笑了两声,心里安慰自己她年纪还小,没开窍,便很是直白道:“也不知道状元郎究竟是个什么样子,成婚了没有?”   说完这话,明懿自己脸上都有点红。   不过她这一番话倒是让赵碧嘉又想起来方才的颜查散了,她笑道:“长得倒是不错,还没成婚。”   赵碧嘉是半点功夫也没有,没听出来什么,可是她身后武功高强的杨和安倒是一瞬间发觉隔壁的展护卫有点不太对劲儿……好好的站着,用那么大的力气做什么?   夯地吗?   明懿笑道:“三年一次科举,等到下回你可就二十了……”她笑着有点幸灾乐祸,“前头的传统都是招武将功勋之后做驸马,这好容易从前两个换了状元,也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福气了。”   明懿抿着嘴笑,又用帕子遮了口,“功勋之后一个个五大三粗的也不通文理,倒是苦了你了。”   赵碧嘉是完完全全明白她什么意思了,这时候果断不能怂,她笑了笑,虽然身高还不及明懿,但是她生生使出了蔑视的眼神,道:“你争得过我?”   “明年我也就十七了,要是真想招驸马……”赵碧嘉故意顿了顿,等明懿自己脑补,“你是怎么都抢不过我的啊……”   明懿气急,“你!我可是你姐姐,这种事儿怎么都是我先来的。”   赵碧嘉笑得很是天真,“你什么时候争过我,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找父皇说一说啊。”   明懿指着她的脸,吵又吵不过,打是更不用想了,她气呼呼的一扭头,走了。   赵碧嘉还有好几句话没说呢,比方什么“我爹是皇帝”,“我娘是贵妃”,“我弟弟是太子”,“我是有两个封号的公主”。   有点遗憾,她转过头来,砸吧砸吧嘴意犹未尽,“怎么就走了啊。”   这一回头就觉得不对了,杨和安一脸的警惕,展昭……很平静?   脸上是没什么表情,但是赵碧嘉也从来没见他这个样子的平静啊。   “公主。”展昭忽然上前一步,赵碧嘉凭借她纵横皇宫十几年的趋吉避凶的经验,朝后退了一步。   但是这一退,又想扇自己脸了,说好的再不怂呢!说好的把他逼上房顶的气势呢!都喂猫了嘛……   赵碧嘉这个退缩的动作,不知道哪里触动了展昭,他脸上转瞬即逝一个公主从来没见过的表情,问了一句,“公主喜欢状元?”   不是……赵碧嘉有种从此大宋朝再也不会有状元的感觉,急忙摇头,又故作镇定道:“我那不是吓唬她吗,谁叫她从小跟我抢东西来着。”   果然气氛缓和了许多。   没过脑子,赵碧嘉又来了第二句,“要是不把目标引到状元身上,她回头该来跟我抢你了。”   为什么她纵横皇宫十几年从来没有输过!这就是原因了!   一瞬间春光明媚,柳暗花明,明明还是那个展昭,但是什么都不一样了。   展昭道:“属下身为侍卫,断断不会让公主遇险的。”   杨和安在一边垂头丧气,只觉得自己武功还不够好。   这是同意她去了嘛,赵碧嘉笑了笑,小声说了一句,“你把尚方宝剑带上。”   展昭点头,又严肃正经道:“尚方宝剑虽然是利器,不过却不及巨阙用得顺手,还请公主带上巨阙。”   他能说到这份上……也算是大进步吧。赵碧嘉又是心酸又是甜蜜的答应了,道:“杨和安,你送他出去。”   杨和安陪着展昭一路到了宫门口,路上两人几乎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杨和安暗自戒备着,展昭……自然是看出来了。   到了门口,杨和安咬着牙说了一句,“展护卫走好。”   展昭朝前走了两步,忽然又回头道:“我以为……杨兄要跟我切磋了。”   杨和安一愣,半晌都没说话,直到展昭身影消失不见才咬牙切齿小声道:“我打不过你……”心酸。   既然展昭那一关过了,剩下便是过爹妈那一关,尤其是张贵妃,赵碧嘉想了想,决定用今天跳出来当靶子的明懿说事儿了。   赵碧嘉装作闷闷不乐的样子,中午饭也没怎么吃,到了晚上,张贵妃亲自来找她了。   “听说你上午在花园里看见明懿了?”   赵碧嘉嗯了一声。她亲妈就是这点好,宫斗技能满点,不用怎么费力气推波助澜,就能往“是不是宫里什么人又欺负你了”这一点上靠拢。   赵碧嘉点了点头。   “怪没出息的。”张贵妃笑着说了一声,将摊在床上软绵绵的女儿扯了起来,“你怎么被她欺负了?她除了年纪比你大,还有什么比你大的?”   赵碧嘉忍住了想说自己从来没吃过亏这一句。   “你亲爹是皇帝,你亲妈是贵妃,你弟弟是太子,你还有两个封号——”   听到这儿赵碧嘉已经快要忍不住笑出来了,真是亲娘俩。   “你还有封地呢,唯一有封地的公主。”   诶呀,早上没想起来这个。赵碧嘉一瞬间有点懊恼。   张贵妃看她表情生动起来,只是还是看着有点伤心,“没事,下次就知道怎么说了。”   “我想去封地看看。”赵碧嘉一下子来了精神,“还没去过呢。”   “不行。”张贵妃下意识拒绝了。   “母妃~娘~妈~”赵碧嘉一顿乱叫,叫得张贵妃笑出声来,将她从自己身上扯了下来,“好好说话,像什么样子!”   赵碧嘉只是看着她不说话了。   “你还没成亲呢,等成了亲就能出去玩了。”   赵碧嘉一脸的你糊弄我,张贵妃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成了亲还怎么出门啊?”赵碧嘉反问道:“你都在宫里多少年了,去过哪儿了?”   这么一说,张贵妃其实也有点惆怅来着。   “还有人跟我说成了亲就要端茶递水洗衣做饭侍奉公婆相夫教子了,这么一大堆事情,还怎么玩?”   张贵妃先是被她这一连串不带喘气的说的有点懵,后来反应过来笑得特别大声,“你呀!这是又搁哪儿听来的奇怪话?谁敢叫你干活?谁敢给你脸色看?”   张贵妃反问了两句,忽然顿住了,笑得还有点暧昧,“怎么?你想成亲了?”   “我想出去玩。”   “不行!”张贵妃再次拒绝了,“都是上回闹得。”   母女两个将脸撇到一边,谁都不理谁,没过多久,仁宗来了。   “这又闹什么脾气?”他也不是很在意,坐下之后问道:“先吃了饭再说。”   “我想去封地看看。”赵碧嘉凑到仁宗身前道。   “不行,那穷乡僻壤的,有什么可玩的。”   仁宗笑了两声,脸上忽然严肃了些,“成都府可不是什么穷乡僻壤,成都府的人口是除了开封府最多的,交的税也能排进前三……”   仁宗开始从各个方面列举成都府的好处,赵碧嘉笑眯眯的听着,张贵妃已经开始头疼了。   与此同时,展昭也回到了开封府。   颜查散已经安顿下来,展昭顺路去看了看他。   “听白五弟说,你是来科考的?”展昭一张正直脸问道。   要说他这个面向是最最值得信赖的,况且他一开口就叫了白五弟,又点明了自己身份,颜查散不疑有他,点头笑道:“的确如此。”   “你包大人门生?”展昭又问了一句。   颜查散也听出来点不对了,收了脸上笑容,道:“的确如此。”   展昭叹了口气,道:“包大人被陛下钦点,将主持明年的大比。”   “啊!”颜查散惊呼出声,看着展昭诚恳的眼神,“我住在这里……要给包大人找麻烦了。”   展昭拍了拍他的肩膀,“住上几天倒也没什么,包大人秉公廉洁,你又是他的门生,倒也说不出来什么闲话。”   颜查散嗯了一声,心事重重连展昭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展昭回房,拿了鹿皮出来默默的擦着尚方宝剑。   五大三粗?不通文理?   展昭一边微笑着一边摇头:还是书生单纯啊╮(╯▽╰)╭ 第46章 苗蛊   仁宗是个好皇帝,拉着张贵妃说了小半个时辰的成都府有多好,他给女儿的封地选在这一处是多么的体贴,张贵妃虽然没听进去,有些地方也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什么“全国第三”,“仅次于开封府”等等还是听明白了。   总之她闺女受宠呗,张贵妃笑眯眯的看着仁宗,时不时的端茶递水,将人伺候的很是妥帖。   赵碧嘉也在一边听着,事关能不能出门的大计,一点不能松懈。   要她自己说,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比方那两个武艺高强的侍卫,因为包拯明年要做主考官,今年肯定是不会出去巡游了,所以她能把人带走。   第二,就是现在正是一年里头最好赶路的时候,不冷不热,路上也好走,回来也不会太冷。   就看她母妃放不放人了。   仁宗皇帝长篇大论说完,看着爱妃跟女儿两个都认认真真的听着,很是满意的喝了两口水,赵碧嘉叹了口气,“想去看看。”   张贵妃在仁宗面前多数时候是不会直接出言反对的,只是她才轻蹙眉头,想了好几条理由还没说出口,就听见仁宗道:“倒是能去一去。”   赵碧嘉脸上的笑容似乎都能将屋里点亮,张贵妃见了不知道怎么就忽然泄了气,转念又道:“人得带够,一路上不能乱跑,不能仗着自己是公主就作威作福。”   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赵碧嘉一边听着她母妃絮叨,一边已经开始盘算这一路要怎么走了。   第二天一早,她喜气洋洋的去找展昭了,没想却在门口看见带着小厮出来的颜查散。   昨天已经知道这个是公主了,不过就算是第二次见面,他的神态还有有点不正常,恭敬到紧张地行礼,说话声音还有点抖。   赵碧嘉今天心情好,便多问了一句,“你今年多大了?”   哪知道颜查散更紧张了,“草民今年二十有一。”   “那便是比展昭小,但是比白玉堂大了?”   颜查散回了声是。   “青年才俊啊。”赵碧嘉夸了一句,明年中了状元最多也不过二十二岁,古往今来这么年轻的状元能有几个?可以预见明年的探花郎要被悲剧了。   更别说后来他还接了包拯的班呢,可见是个又有才华又正直廉政的好官。   赵碧嘉笑眯眯的看着他,眼神里头满是欣赏。   颜查散是不敢抬头看她的,又因为公主个头比他矮了不少,他头特别的低。   杨和安觉得这场面有点不忍直视,公主似乎笑得太灿烂了些,又是在开封府门口,谁知道一会出来的是哪个人?   他不由自主咳嗽了一声,这一咳嗽,就又引出来一个人。   “这两日秋燥,又许久未曾下雨,杨兄多吃些秋梨才是。”   会叫杨和安做杨兄的,除了展昭再没有第二个人,赵碧嘉笑眯眯的转过身来,道:“成了。”她晃了晃手上的明黄色的圣旨,“我连旨意都讨来了。你跟白玉堂两个陪着本公主去封地巡查。”   “卑职遵旨。”展昭微微颔首。   他站的位置正好迎着东升的太阳,从赵碧嘉的角度,能看见太阳照在他脸上,形成一圈金黄色的光晕,特别的温暖。   还有他脸上的每个细节,都被太阳照了出来,似乎整个人都在发光。   “公主。”展昭微微一笑,侧身一让,“他们都等着公主呢。”   赵碧嘉随着展昭进去,杨和安同情的看了看颜查散,道:“没你的事儿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虽然还没定下来路,不过准备上路的几人都收拾好了行装,看见公主进来,有的开心,有的……就有点为难了。   赵碧嘉看了展昭一眼:他们这是……不想我一起上路?   赵碧嘉在桌边坐下,桌上放着开封府的堪舆图,上头已经被红线标出了两条路。   一条从开封南下到武汉,之后走水路逆流而上到成都府。   另一条从开封一路往西,过洛阳,到长安之后南下,翻过秦岭就到了成都府。   赵碧嘉扫了公孙策一眼,“这是还没决定走哪条路?”   公孙先生点了点头,“关键就在这秦岭之上,翻越秦岭……”他看了看几位义士,“怕是不好走。”   翻阅秦岭也是有好几条栈道的,只是最好走的都是驿道,都是国有的,平常运输物资就走的驿道,他们都不在朝廷为官,况且这又不是国事儿,怕是走不了驿道。   走不了驿道就只能走跟栈道,但是秦岭里头栈道也就这么几条,又有不少地方是修在悬崖峭壁之上的,堪堪并行两人,走的人又多,这样速度就要慢下来了。   走水路就更不用说了,逆流而上,就没速度快的时候。就算是沿着河两边走,但是这一条路为了避过秦岭,其实是绕了远路来着。   赵碧嘉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有我啊。”她挥了挥手上的圣旨,“又没有战事,谁都得给我让路啊。”   这个笑容在某些不想跟官方牵扯太深的人眼里……就有点刺眼了。   “公主千金之躯,这一路劳顿,公主怕是吃不消。”说话的是五鼠中号称穿山鼠的老三徐庆,他板着一张脸梗着脖子说话,腔调很是奇怪。   他话音刚落,丁氏双侠里头看着一脸活泼的老二丁兆蕙也道:“此去为了欧阳大侠的姓名,带上公主多有不便,况且……”就差没说出来她会耽误事儿了。   赵碧嘉诧异的回头看了一眼展昭,只是转头之时先看见的是门口立着的丁月华,她一脸尴尬的看着自己两个哥哥,眼神里还有点不太赞同。   赵碧嘉眯了眯眼睛,要说别的方面也就罢了,事关“情敌”她联想的能力比谁都丰富。   说起来丁月华是要去的……展昭也要去,这是要拉郎配了?   赵碧嘉挥了挥手上的圣旨,用特别嚣张的语气道:“我父皇已经下旨了,展昭和白玉堂两个要随本公主去封地巡查哦~”她扫了一眼徐庆,又看了一眼丁氏双侠。   在一边默默围观的白玉堂忽然有点担心他三哥。   卢方急忙出来解围,“此事能得公主相助,必定是事半功倍。”说着给坐在他身边的徐庆使个眼色,又做了个口型:欧阳春的药都是公主给的!   徐庆怏怏地回了个眼神,有点憋屈的偃旗息鼓了。   这个……对手有点弱啊。   赵碧嘉笑了笑,道:“本宫巡查是肯定的,不过等到了地方,展昭跟白玉堂两个倒是可以借给你们用一用。横竖住在行宫里头也是用不上他们两个的。”   徐庆这才稍稍回转,闷声闷气的跟赵碧嘉道:“公主费心了。”又问:“不知公主打算何时起身?”   赵碧嘉道:“三日后。”   徐庆看着又有点激动,只是展昭一直在赵碧嘉身后站着,还有那个一言不合就要指点武功的杨总管,他又低下头来,“有点晚,不如我们分两批动身,我们几个今天就走,先到了也好查探一番。”   赵碧嘉笑着点头,“几位都是江湖义士,半点不受我朝廷管辖,先什么时候上路都行。”只是谁说先上路就能先到的?   就算能借到开封府的驿马,还有开封府的驿票,那也是比不了宫里的东西好的。   几人正面和心不合的说话,外头又进来一个人。   苗疆出身的白太医。   白太医依旧是乐呵呵的样子,进来先给赵碧嘉行礼,又道:“听闻公主要去成都府,臣这有件东西想献给公主。”   说着他拿出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玉盒子来,打开一看,里头躺着五只白白胖胖的虫子。   赵碧嘉没忍住往后缩了缩身子:这东西她一点不想要。 第47章 被困山中   “此物……莫非是传说中的蛊虫?”   说话的是公孙策,赵碧嘉见他一脸的兴奋,手都有点克制不住想伸出去了。   白太医笑眯眯道:“此乃最常用的强身健体蛊,苗疆那地方瘴气多,此去又要走许多山路,这东西略有增强体质之效,还能避蚊虫叮咬,而且那边人见了你们身上有蛊的气息,下手之前总会掂量掂量的。”   赵碧嘉还是觉得这东西有点接受不了啊……   白太医盒子上头的玉勺子盛了一只上来,左右看看,“你们谁先来?”   几人对视看了看,都没吭声。   算起来要去苗疆的人……加上杨和安一共七口,五只蛊虫是怎么都不够分的。   “我先来。”杨和安先上了。这东西既然说是要给公主的,其他几个人试他也不放心……   杨和安坐下便张了张嘴,“就这么吃?”   赵碧嘉心里更不好了……总觉得不小心要是咬破了场面会很感人。   白太医笑了起来,“不不不,手背伸出来就行了。”   杨和安一张白白的脸上也看不出来尴尬,又将袖子撸了上来。   一只圆滚滚的白胖虫子就被放在了杨和安胳膊上。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那虫子一口咬在杨和安肉上,然后一道细细的血线从那虫子头部出现,绕了身子一圈,最后又回到杨和安体内。   他皱了皱眉头,赵碧嘉看见他胳膊上的肌肉隆起,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有点疼。   约莫一盅茶的功夫过去,那虫子从莹白色变成了淡淡的粉色,从杨和安手臂上翻了下来,滚了两下僵直了身子,显然是死了。   杨和安握了握拳头,又站起来走了两步,略运行了内功,这才冲赵碧嘉点了点头,“有益,无妨。”   看见不用吃,只是咬一口,赵碧嘉的接受程度高了许多,但是没等白太医将虫子盛起来,就听见展昭一声咳嗽,与这咳嗽同时响起来的还有杨和安冰冷冷的声音,“回避。”   在展昭的注视下,众人一个个转过身去。   就剩下杨和安跟展昭两个大眼瞪小眼,谁都不肯让步,眼见火药味越来越浓,赵碧嘉忽然笑了一声,“你俩别对视了,我这都弄好了。”   展昭低头,只见赵碧嘉袖口整理的好好的,桌上又多了一只死虫子。杨和安哼了一声,立在赵碧嘉身后不说话了。   众人客气两句,丁月华也上来领了虫子,剩下几人对视两眼,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不过他们相识已久,倒也没说什么,便由韩彰跟徐庆两个领了后头两个虫子。   白太医收拾了东西起来,又道:“这蛊是最低级的蛊虫,虽然可保平安,但是你们去了也不能太过张扬,否则遇上高人了这东西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   几人一一答应。   韩彰起身道谢,等到白太医走了又道:“既如此,我们兄弟二人一会便启程,想必能在天黑之前赶到下一个城镇。”   徐庆点头,看了一眼赵碧嘉,对展昭道:“我俩路上走的急,丁姑娘随着你上路可好?”   杨和安知道自己江湖经验不足,这个时候也不开口,扫了展昭一眼,示意他答话。   “我同五弟带着丁姑娘,三日后随公主起身。”   众人说完,干脆利落的告辞了。因为是第一次出远门,又是一个人出去,赵碧嘉这两日也不敢多出来闲逛,说了两句话又回皇宫去。   当然这消息一传开,别人不说,一直觉得自己是姐姐的明懿,又在自己宫里摔杯子绞手绢的,关起门来狠狠地闹了一场。   三天很快便过去了,一大清早,赵碧嘉在张贵妃唉声叹气,还有赵暄的羡慕嫉妒里头上了马车。   她选的路程是最近的一条,先是一路往西到长安,之后南下从陈仓道过秦岭,之后到成都府。   除了跟着她的大队人马,前头还有两骑轻骑通知沿路各个驿站,以及准备行宫等等事宜。   赵碧嘉是打着官方的旗号出门的,虽然跟她原先想的不太一样,不过看着前头穿着一身红衣,骑着马挺着背的展昭,不免也是心花怒放,这待遇都比得上包大人了。   等一下……为什么要跟他比?   眼见出城已经半日,车队出了汴梁的范围,沿着官道已经到了荒郊野外。   虽然是去封地巡查,不过速度却是不慢的,马车的规格没超过公主的份利,但是拉车的马是皇帝马厩里出来的,仪仗队,侍卫等等也都是皇帝的,所以这半日……赵碧嘉看了看车厢里挂着的地图,差不多已经走了百余里地了,这么算算到成都府兴许要不了十天。   赵碧嘉掀了帘子,伸手递了一杯酸梅汤出来,“展护卫可口渴了?”   马车前进的稳稳当当,展昭行马的速度也是分毫不减,不过一拉缰绳,便从公主手上接了酸梅汤一饮而尽。   “多谢公主。”展昭微微弯腰,将杯子又递了回去。   默默骑在另一边的白玉堂:出门半天,公主一共亲手给展昭递了两次水,三次点心,两次热毛巾,我什么都没有……   不对,白玉堂从杨和安手里接过酸梅汤,他也是有的,只是这人……   杨和安瞪了他一眼:有就不错了。   晚上到了驿站,赵碧嘉方才洗漱完毕,就听见有人敲她房门。   “公主。”   是展昭的声音,杨和安顿时掉了脸下来,不过他也知道公主是肯定会叫人进来的,二话不说便去开门了。   “你倒是来得巧。”两人身形交接之际,杨和安低声来了一句。   展昭一开始还不明就里,只是进来看赵碧嘉换了一身衣裳,头发梢还有点湿,明显是才洗漱完毕。   好吧,这多半是个误会……   展昭身形一闪,后头又让出来一个人,丁月华。   赵碧嘉不明就里,面上装作镇定的请两人进来坐下。   展昭看了丁月华一眼,道:“还是让她来说吧。”   展昭其实跟包大人有点像,都是看不出来表情,看不出来心里想什么的人。只是包大人是面无表情,展昭是浅笑。   可是就算这样,赵碧嘉还是在他唇边看出了些许的……气愤?   丁月华的笑容有点尴尬,扭扭捏捏了半天才说出来一句,“徐三哥那事儿……是个误会。”   在外人面前,赵碧嘉还是稍稍矜持一些的,她挑了挑眉,瞥了展昭一眼:徐三哥是谁?   “穿山鼠徐庆,白玉堂的结拜三哥。”展昭答道。   丁月华见两人这般的默契,公主不过一个眼神,展昭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心里是又尴尬又庆幸,索性大大方方道:“他们几个觉得展大哥同公主这事儿还得仔细斟酌。”   “我俩怎么着关他们什么事儿?”赵碧嘉下意识摆了谱儿出来,一句话说的毫无愧色,理直气壮。   然而祸从口出……展昭一瞬间眼睛亮了起来,丁月华虽是个江湖儿女,也没见过谁家的姑娘敢这么坦率的,顿时红了脸,连头都侧到了一边,看天看地,但是视线就是不往赵碧嘉身上放。   咳咳,赵碧嘉原本大大方方的,被她搞得也有点害羞,自问了一句是不是太坦荡荡了,随即补救了一句,“他们打算怎么斟酌?”   这次展昭没让丁月华开口了,“他们觉得我跟公主门不当户不对,又知道公主是陛下得宠的女儿,怕我受了委屈,因此想试一试公主的心胸。”   丁月华瞪了展昭一眼,怎么能实话实说呢,“委屈”两个字她听了都觉得怪怪的。   赵碧嘉觉得展昭的言语里似乎带了一丝笑意,再加上这个内容,好巧不巧让她想起来张贵妃说的一句话,“你跟谁都是下嫁。”   公主莫名生出点纨绔子弟的兴味来,笑眯眯道:“我不会委屈你的。”   丁月华跳一般从凳子上起来,“夜深人静,我、我、我先回去歇着了。”说着也不等下人给她开门,自己拉开门就跑了。   没了这个外人,赵碧嘉看着展昭这张带了笑意的脸反而害羞了起来,她借着喝水的功夫稍稍掩饰了自己发烫的脸颊,道:“夜深人静了,你还不回去休息吗?”   话说出来她自己都想扇自己了,听这声音小的,里头还带着小娇羞,方才的从容大气喂了猫吗!   听了这话,杨和安一瞬间从背景板变成了很有存在感的六品太监总管,两步便到了展昭身前,“展护卫,请。”   展昭却忽然严肃了一张脸,很是正直道:“公主既然已经知道了,打算怎么办呢?”   赵碧嘉莫名叹了口气,忽然觉得他们两个提前出发就为了这个,还是……挺可怜的。   且不说跟着她一起走能有多大的便利了,就是这路……她走的是能并排四辆马车的官道啊,就这速度,哪怕那两人提前走了三天,兴许不到长安城就能赶上了。   “他们真是为你操碎了心啊。”赵碧嘉感慨一句,却发现杨和安看着展昭的眼神似乎越发的冷了。   赵碧嘉挥手叫杨和安回来,盯着展昭看了许久,道:“要么装作不知道?不然丁姑娘夹在里头多不好意思,他们几个大男人被人拆穿了也有点过不去。”   展昭脸上似乎闪过了一丝笑意,“都依公主。”   说的好像她想恶作剧一样。   赵碧嘉脸上有点烧,道:“我年纪还有点小。”说完这话她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不由得低了低头,可是看见自己跟后背差不多的前胸,她又觉得还是展昭的脸好看。   “前头几个公主出嫁都快二十了,最小的也有十八。”总觉得这么小年纪就寻思着嫁人……又觉得万一不小心捅破了……他可落不下好,总之还是装傻的好。   听不下去的杨和安咳嗽了一声。   赵碧嘉也开始看天看地了。   展昭道:“卑职今年二十有二。”   杨和安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是怎么一本正经的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来的!   只是没等他的冷气波及到展昭,他便起身,道:“我去同她说,总之一切如常。”   打着公主的名义,一路西行很是顺利,两天后他们便到了长安城。也不知道展昭出去怎么转了一圈,再回来的时候就带上了韩彰和徐庆。   这两人看着有点憔悴,兴许是吹多了风沙的原因,身上满是尘土气息。赵碧嘉故作冷淡看了他们两眼,道:“既然赶上了便一起上路。”   韩彰略带歉意的笑笑,拉着徐庆行了个礼。   杨和安虽然也算是知道内情的,不过他心里头第一位的是公主,不管这两人的目的如何,总之是得罪公主在他这儿就不会得好脸色。   杨和安说话间也带了几分太监特有的阴阳怪气和蔑视,“好好收拾收拾,整理半日,明早启程。”说完便跟着公主走了,临走又说了一句,“展护卫,我们商量商量走哪条路。”   丁月华同情的看了两人一眼,心想幸亏自己两个哥哥没来。   因为要进山,大马车换了小马车,另外还抽调了若干力气大的脚夫,马匹也留了一半在长安城,众人好好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一早便除了长安,一路往南进了秦岭。   温度一下子凉了下来,空气中也弥散着淡淡的湿气,还有泥土以及草木的香味。   从长安城征召的领路人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又看看山间漂浮的云雾,跟展昭道:“今天中午不能休息了,得抓紧赶路。你看着云雾已经飘到了半山腰,怕是要下雨了。你看这个雾气,还有这个季节,怕是场大雨。”   展昭皱了皱眉头,就算不常进山,他也知道在山里遇见下雨不是什么好事儿。   领路的人摊开手绘的地图给展昭看,“原先我们中午要休息的是个小驿站,不过若是被雨困在这里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不如一口气赶到下一处驿站,这里地势稍稍平缓些,屯的物资也多,就算下了大雨也不怕。”   展昭转头就去找了公主。   赵碧嘉自然也是知道山里下雨是多么危险的事情,当即决定赶路,终于在雨点掉下里的时候到了山里最大的一处驿站。   听着外头稀里哗啦的大雨,赵碧嘉不由得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会在这儿困上几天。   院子里头,白玉堂已经拉着展昭去后厨看看有没有什么野味,说是这山里潮湿,要好好的喝上一顿驱寒气。   至于杨和安……他已经拉了徐庆到天井处,一拱手道:“在下杨和安,宫内六品太监总管,略通拳脚,想请徐三爷指点一番。”   赵碧嘉没来由翻了个白眼,只差老大跟老四没指点过了…… 第48章 被秀了一脸   晚上这顿饭是实打实的野味,天上飞的地上跑的,烤蛇段,甚至厨上还炖了一只穿山甲来,只是杨和安拦着不叫公主吃而已。   赵碧嘉很有怨念。   然而杨和安依旧那么坚定,以及除了公主,还有个没吃到穿山甲的就是展昭了。   晚饭过后,白玉堂一脸的满足,看着展昭打趣道:“杨总管真是个不错的人,知道这东西……不能给你吃。”   他笑容里带了几分暧昧,一个“你懂得”的眼神,又往赵碧嘉身上扫了扫。   赵碧嘉如何不知道这玩意儿壮阳,以及听了这话,她总算是明白为什么不给白玉堂种个蛊了,他性子张扬,还有这张嘴,要他规规矩矩的过日子怕是比登天还难,种给他就是浪费。   不过展昭……赵碧嘉瞧着他那张分外招人的脸,咬牙切齿的想:千万别被哪个圣姑教主什么的看上了。   徐庆还不知道他们的计策公主已经知道了,还是冷冷淡淡一张脸,被韩彰拉走了,白玉堂跟了上去,赵碧嘉还能隐隐约约听见他的声音。   “二哥,回头咱们去山里抓两条毒蛇回来,那个的肉更好吃。”   丁姑娘是万分的佩服能跟展昭还有公主共处一室还能神色如常的杨总管,她匆匆跟着告辞了,说是回屋里好好歇着。   “咱们去消消食?”赵碧嘉问了一句。   没等杨和安将伞撑起来,赵碧嘉已经走到展昭的伞下了。   杨和安手里动作顿了顿,看着展昭是越发的不顺眼。只是在他这能把人刺穿的目光下,展昭依旧稳如磐石,举着伞的手连抖都不带抖一下的,当然头也是没回的。   出了院子门口,院子外墙下头一个年轻的姑娘,身边跟着驿站的主事驿官项达,两人都带着斗笠,站在屋檐下头躲雨。   项达看着四十来岁的样子,略有发福,长得没什么特点,是个掉进人堆里就找不到的风格。   他见了公主身边跟着人出来,急忙弯腰行礼,笑道:“公主殿下,这是厨房里老孟的孙女儿春儿,下官特意找她来给公主作伴的。”   杨和安一个闪身从赵碧嘉身后闪到了众人面前,给了展昭一个挑衅般的眼神,问项达道:“这人在驿站多久了?”   项达点头哈腰道:“她爷爷在驿站十来年了,比下官在这儿的年份都多,她今年十五,来厨房帮忙也有三年多了。”   杨和安点了点头,很是倨傲道:“有她就行了,你下去吧。”   项达连头都不敢抬,弯着腰就这么朝后退着走了。   说起来他虽然能自称下官,但是他这个驿官其实是不入流的,话句话没有品级。   公主进山的时候身边跟着整二十的侍卫,还都是仁宗皇帝派来的御前侍卫,官位都不低,其中展昭跟白玉堂都是四品,还有一名管事儿的侍卫也是四品,剩下的跟杨和安一样都是六品。   所以这驿官在他们面前着实是抬不起头来。   赵碧嘉看了看这低着头也比她高出半个头,而且才只有十五岁的姑娘,心里安慰了自己一句:没她锻炼的多,自然也是没她长得高的。   “你叫孟春?”   虽然这个开口听没新意的,不过那姑娘还是怯生生的抬头看了赵碧嘉一眼,“回公主,您叫我春儿就行。”   这姑娘倒是长得不错,赵碧嘉冲她微微一笑,又想这个年纪的确是没长得丑的姑娘。   就是性子太过害羞了些,说了一句话头就又低了下来,看着自己的脚尖什么都不说了。   要说也不是非要这姑娘带路不可得,赵碧嘉出来前,仁宗皇帝就把这一路上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什么时候走到哪里,该住哪家驿站,甚至连驿站的布局图都给了她一份。   “前头人多嘈杂,公主还是别去了。”   刚走出去两步路,赵碧嘉就听见孟春着急开口,“前头是两个大杂院,里头乱哄哄的。”   赵碧嘉点了点头,道:“那我们就在后头转转?”   虽然她是个公主,但是不吓人的时候还是挺和蔼可亲的,当然……赵碧嘉狠狠瞪了展昭一眼,这孟春这么快就打开话匣子究竟有没有展昭这张脸的作用,那就很难说了。   看见赵碧嘉似怒非怒的瞥视,展昭嘴角微微翘了翘,又将伞往她那边挪了挪。   头上的东西动了,赵碧嘉也是有所感应的,她扭头往展昭那边看了看,只见他红色的衣裳已经被雨水打湿了,肩头已经变成了深红色。   原本含着点怒气的眼神立即软了下来,一个“你”字说了一半,身子就下意识往他那边靠了靠,好让展昭也完完全全的被伞遮住。   站在两人身后半步,从头到尾看清楚一切的杨和安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你个心机婊!   这伞是他从宫里带出来的,打开之后别说一个公主一个展昭了,就是一个展昭一个杨和安也是放得下的,这简直——   杨和安深吸了一口气,反而平静下来去跟孟春搭话了,“左边是什么?右边是什么?后头的山上可有什么风景?”   虽然孟春看着有点害羞,不过人还是挺礼貌的,老老实实的一句句回答了杨和安的话。   “公主的院子在最中间,是最方正最好的一个,左边是另一个小院,也是给官老爷住的,不过现在空着没人。右边是个仓库,后头就是厨房了,前头是两个小院,每个小院里头都是个三层的小楼,杂役跟驿夫都在里头住着。”   “对了,四个角上还各有一座塔楼,上头日夜都有人站岗。”   “后头的身上有个小寺庙,不过自打这里建了驿站,后山就不叫人上去了,寺庙也荒废了好久。”   杨和安问的多,孟春也是一条条慢慢都答了,在这絮絮叨叨的声音里,方才借着打伞生出来的一点旖旎随着雨声消失的一点不剩。   杨和安略得意看了展昭一眼:你杨总管从记事儿就在宫里混了。   这驿站是秦岭山里头最大的一个,来往都要从这里过,修得很是周正,下头的土地都夯实了,还用石板铺路,因此虽然是下雨,不过溅起来的都是水花,没什么泥汤。   几人沿着赵碧嘉住的小院子转了一圈,路过左边的空院子时候,孟春又道:“再过去有条小溪,上游是个瀑布,这两日下雨,怕是又有大鱼冲下来了。”   赵碧嘉看了展昭一眼,“明天抓两条鱼回来?”   展昭点了点头。   逛了一圈又回到院子里,正如前头孟春说的,赵碧嘉住的这个院子是整个驿站最好的一处。   两进的院子,能住下她带来的所有人。   几人回到院子里的时候,侍卫长邵勇已经安排好了轮值的人,看见公主进来,上前行礼道:“人都安排好了,只是怕还要住两天,公主若是有什么吩咐,只管说便是。”   赵碧嘉想了想,道:“多安排人手休息,既然是住在驿站里头了,前后都有警戒的人,你安排两个人轮值便是。”   邵勇点头称是,又感谢赵碧嘉体恤,客气两句这才离开,他才走了没一炷香的功夫,就见白玉堂手里捧着个用草编的小框子进来,里头还有不少蛇蛋。   “明儿早上加餐。”   赵碧嘉想起他的外号锦毛鼠,对他为什么这么爱吃跟蛇相关的一切东西就又有了猜测。   白玉堂将手里的东西放下,道:“后山不少蛇,二哥也捉了几条说是要取些毒涂在镖上,此去总觉得不是很顺利,也算是多个保证。”   眼看天已经黑了下来,山里本就阴冷,又是下雨天,一阵阵冷风吹了进来,几人起来关了窗户,就听见前头隐隐约约传来吵杂的声音。   还没等杨和安起身,耐不住性子的白玉堂就撇下一句话走了,“我去看看。”   没过一会他就回来了,神情还有点失望,“一个送信的,淋了雨想是受凉了,一进来驿站就晕了,前头正给他烧热水熬药汤呢。”   外头敲了一更的梆子,厨房又送来热水等物,众人洗漱之后便都睡下了。   展昭跟白玉堂两个虽然也是侍卫,不过却是不归邵勇管辖的,两人跟杨和安商量一下,除了丁姑娘留在屋里,剩下人都在厢房住着,连窗子都开了半扇,随时戒备着。   赵碧嘉躺在床上,听见外头丁月华绵长的呼吸,又听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醒来,雨还在下,分毫没有减弱的趋势。   刚洗漱完毕,就见白玉堂端着一碗煮好的蛇蛋进来,身后还跟着面有愁容的徐庆跟韩彰。   “我们两个想先告辞了。”徐庆道:“这雨还不知道要下几天,欧阳大侠还在汴梁等着,总这么耽误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展昭伸手剥了个蛇蛋递给赵碧嘉,他修长的指头捏着蛇蛋,在赵碧嘉眼里,竟是比那煮好的蛋白更加的晶莹剔透。   手指头这么长啊……   赵碧嘉忽然就走了神,红着脸小声说了一声“谢谢”。   杨和安瞪了展昭一眼,白玉堂只顾着吃分毫没注意,徐庆倒是跟韩彰交换了一个眼神,韩彰的眼神里满满的只有一个意思:你够了吧。   白玉堂一口将蛇蛋吞了下去,很是满意的晃了晃脑袋,道:“下雨天走山路不安全,前头就是栈道了,修在悬崖峭壁上的,万一滑下去别说你是穿山鼠了,到时候只能是死老鼠一只。”   赵碧嘉低头忍着笑,丁月华表情也有几分不自然,伸手拿了个蛇蛋慢慢剥着。   徐庆瞪他一眼,只是他深知白玉堂的秉性,倒是也没说他不是。   “前头走的挺快的,”丁月华也道:“后头——”她使了个眼色示意还有公主,“也能走的快,耽误两天不碍事。”   白玉堂第二个蛇蛋已经下肚了,“前头那个信使,淋了雨现在还没好呢。”   赵碧嘉悄无声息的也伸手拿了个蛇蛋,小心翼翼的敲碎了,嗯……上辈子不提了,这辈子剥的第一个蛋壳。   徐庆垂头丧气道:“我这心里急啊。”   韩彰安慰一句,“京城里头有公孙先生看着,还有白太医,还有个能解蛊的道士出不了什么岔子,倒是我们,若是不顺利一连要去三个地方,还得悠着点来才是。”   徐庆点点头,忽悠抬起头来,道:“方才是我鲁——”莽字没说出来就吓得又咽了回去,真是没眼看下去了……   杨和安一脸的狰狞看着展昭,展昭手里一个已经咬了一半的蛇蛋。   公主面前一堆剥好的蛋壳。 第49章 开封府体质   好在雨下了半日便渐渐变小了,等到未时二刻就已经全停了,只是山里处处都是树,挂在树叶上的雨滴还时不时掉落两滴在人身上,比方才的雨点还要大上许多。   未时二刻是没法动身的,一来再过一个时辰天色就要暗了,这一个时辰可没法子赶到下一个驿站去,而且最重要的是这雨虽然停了,但是路上还是湿滑无比,前头路又比较险峻,贸然上路就是在玩命。   所以就算徐庆等人心里焦急,不过毕竟已经有了希望,还是耐着性子等着,等到明天早上再说。   雨一停,赵碧嘉就有点坐不住了,昨天便听说东边有条小溪,现在好容易能动了,拉着展昭过去了。   白玉堂自小生在南方,也是爱吃鱼的,道:“兴许山上能冲下来几条大鱼呢,我们抓些晚上加菜。”   丁月华看见徐庆还有韩彰两个不停的给她使眼色,再看看公主身后怎么都不会离开半步的杨和安,还有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故意装作无辜,但是一脸坏笑的白玉堂,硬着头皮也跟上去了。   “我父亲是松江府总兵,我自小在江边长大,钓鱼可是一把好手。”丁月华还冲赵碧嘉笑了笑,也不知道公主领会她的意思没有。   我爹在你爹手底下做事……不是逼于无奈我也不会来啊……   原本的溪边小游真的成了钓鱼活动,赵碧嘉看着跟在身后的这一群人,很没有形象气质的翻了个白眼。   怎么办?去呗。   不过刚从厨房里借了钓竿,又让白玉堂去挖了不少蚯蚓出来,侍卫长邵勇就来了,“公主,驿官项达带着信使来了。”   赵碧嘉瞅了一眼笑得得意的白玉堂,计上心来,道:“既然有要事……嗯,展护卫留下,你们两个去钓鱼吧。”   杨和安自然是跟着公主的,白玉堂跟丁月华两个对视一眼,顿时都没有了兴致,只是钓竿鱼饵都准备好了,厨房上晚上准备烧鱼的佐料也都开始准备了,他们……   也只能去了。   白玉堂一手提着钓竿,一手还拿了一小桶蚯蚓,身后跟着丁月华,往小溪边上去了,哪知道走出去院子没两步,赵碧嘉看见丁月华怎么又回来了。   “外头路滑,我换件衣裳。”丁月华笑着就回了房间,然后再没出来过。   赵碧嘉脑海里浮现出白玉堂形单影只的背影,微笑着点了点头:一个人专心致志才能好好钓鱼啊。   这边邵勇已经将两人都带了进来。   项达还是跟昨天一样,一进来就是满脸讨好的笑容,行完礼就开始从驿站条件简陋,一直说到饮食不够精致,又请求公主莫要怪罪。   赵碧嘉是很没有兴趣听这些的,微微咳嗽一声,杨和安立即说话了,“你又有何事?”   问的是旁边竭力保持站姿,但是已经有点微微颤抖的信使。   信使道:“卑职奉了成都府刺史大人的意思,要去汴梁给陛下送折子。”   “哦?”赵碧嘉一声反问,“你来找我做什么?”   信使又抖了抖,从怀里掏出一封裹着牛皮纸的信函来。   牛皮纸自然是为了防水的,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信函上加了大印:三百里。   三百里说的是速度,这封信必须用日行三百里的速度交到汴梁去,不过三百里算是驿站这等国家性质的邮局系统送信最慢的速度了,往上还有四百里,五百里,甚至还有八百里加急,只是到了八百里,那是真要跑死马的程度了。   赵碧嘉有点明白他为什么来找自己了,就算是三百里的速度,也没有休息一天的道理,这信使从昨天下午到了驿站,今天……赵碧嘉看看外头天色,也是出不去了。   信使抖了抖,跪在地上,“昨天淋了雨,现在——”信使抖了一下,直接就晕了过去。   这一晕没了控制,脸就露了出来,只见他面色惨白,嘴唇酱紫,显然是病的不轻。   展昭上前查探,回头跟赵碧嘉摇了摇头道:“发烧,得好好养着。”   赵碧嘉又看项达,项达扑通一声,自己跪了下来,“卑职想请公主做个见证,山里大雨,不是卑职不想派人出去啊,这耽误了整整一天,卑职一个不入流的小官,怕是要回家种田了!”   赵碧嘉眯了眯眼睛,虽然是个公主,不过这朝廷大事她也是略知一二的,在宫里的时候也能跟仁宗说上一两句,只是出门在外……   她还没什么反应,杨和安已经变了脸色,他上前一手一个提起这项达还有那晕过去的信使,走出屋子扔在廊下。   “该怎么办?你做这驿官十几年难道连章程都没有背熟?”离了公主身边,杨和安的声音阴阴冷冷的很是吓人。   “耽误一天杖八十,你还是先选了驿夫将这信送出去吧。”说完这话,杨和安便回了屋子,看见展昭还有点不明就里,语气里带了点嘲笑,道:“律法里说了,遇上驿夫重病,又或者天气原因,由驿官另派驿夫前往送信。不过……还得要个保人。”   展昭原先不明白是因为不懂得这里头的律法,杨和安这么一点拨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多半是那项达看着公主年轻,想着她好骗,想骗她给自己做个见证,若是能蹭到公主的印信……只要稍稍狐假虎威一下,以后便是青云直上了。   展昭眼神冷了冷,“他倒是敢想。”   杨和安面色稍稍缓和了些。   “我也没那么容易被算计。”赵碧嘉笑了笑,“这本来就不关我的事情,况且三百里的信……大臣在外,送奏折用的都是三百里这一档,不会有紧急的事情的。”   “公主的行程送回京城,用的是八百里加急。”杨和安很是骄傲的说了一句。   赵碧嘉有点不明就里,扫了他一眼觉得这个装的完全没有必要啊……只是再看展昭的脸色……赵碧嘉皱了皱眉头,难道杨和安是想叫他知难而退?   一个小插曲过后,白玉堂也拎着水桶回来了,看着还挺沉。   赵碧嘉笑了一声,“没想到你还挺会钓鱼的。”   白玉堂随手抓过一个杂役,让他将东西送到厨房去了,只是他会钓鱼这一条……在晚饭的时候就被拆穿了。   赵碧嘉似笑非笑看着桌上几条鱼都是肚上一个大洞,明显是被人戳破了肚子才死的,看着白玉堂故作镇定的脸不由得问了一句,“你该不会是钓不上来恼羞成怒了吧……”   韩彰笑了出来,徐庆为了忍住笑涨红了脸,展昭上去很是同情的拍了拍他肩膀,“爱吃跟会钓是两码子事。”   “幸亏没戳破苦胆。”丁月华也幽幽的加了一句。   “有鱼吃就不错了。”白玉堂闷头吃饭,半晌才冒出来这一句话。   黄昏时分的时候,太阳落山之前居然在天边显出了行迹,给他们带路的人看了很是惊喜,道:“天要晴了。”又跟邵勇展昭等人道:“下个驿站离得不远,早上等太阳出来晒晒再走,天黑之前肯定能到!”   有这一句话,晚饭过后很是忙乱了一阵,大家该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只是没去后山逛逛,也没看见瀑布,赵碧嘉只得先将这事儿放在一边,想着回程的时候再看也是一样的。   晚上众人早早睡下,想着第二天起个大早好准备赶路,哪知道这第二天天一亮,就出事儿了。   小院子的门被拍的震天响,“不好了!”,“出大事儿了!”,“公主醒了没有!”   赵碧嘉隐隐约约之间,就听见外头传来嘈杂的人生,然后还有几个侍卫,以及展昭和杨和安的声音,之后又安静了下来。   只是已经被吵醒了,又不知道外头出了什么事情,赵碧嘉也没了再睡个回笼觉的兴趣,收拾收拾就起来了。   看见她出来,杨和安小声回禀道:“昨天夜里项达死了。”   邵勇道:“驿站里没了主事之人,想请公主主持公道。”   虽然是为了欧阳春的性命才上路的,只是毕竟是人命关天,又是驿站这等重要的地方,赵碧嘉沉思片刻,道:“韩二哥,徐三哥,若是两位打算先走,我也不拦着你们。我怕是要在这里再待几天的。”   两人对视一眼,韩彰道:“人命关天,又是在我等眼皮子低下发生的命案,岂能一走了之,无非就是耽误几天,后头找回来便是。”   杨和安却是对展昭怒目而视,不为别的,这“韩二哥还有徐三哥”分明是跟着展昭叫的来着!   赵碧嘉沉思片刻,先对邵勇道:“这驿站属京兆府管辖,你派一人前去送信,让他们差人过来接替。”   邵勇急忙答应了,正要出去,赵碧嘉又道:“先不急,你安排咱们的人将人都看牢了,不许有人私下交接,另外项达的尸身是谁发现的?将人带来仔细问话。”   邵勇一一应了又出去安排。   赵碧嘉看了看这屋里的人,特别是两个属于开封府的侍卫,略有几分兴味,“不如先将人提来?”   杨和安距离的咳嗽起来,可是赵碧嘉瞥了他一眼,他立即没了言语。   我都被鬼上身过,难道还怕死人吗?   不一会,邵勇便带了两个男子进来,一人较为年长,看着往五十去了,另一人看着二十左右,很是青涩。   两人站定,只是还有点发抖。展昭也见了许多次包大人审案子了,有模有样来了一句,“项达是你们两个发现的?”   两人对视一眼,还没开口便被展昭喝止了,他又贴在白玉堂耳边道:“我们两个一人一个分开问。”   白玉堂虽然平日里看着有点不太靠谱,还特别喜欢出风头,但是关键时刻还是靠得住的,上前拎着那年长之人,去厢房找了件安静的屋子询问去了。   赵碧嘉想了想,先跟着展昭去了。   展昭问的是个年轻男子,他先是问了些这人的情况,比方是干什么的,来着驿站几年了,声音很是和蔼,渐渐地,连赵碧嘉都能看出来这人紧紧耸着的肩膀放松了。   这年轻男子叫做方伟,是个杂役,还算不得是驿夫,来这驿站也不过才一年有余,平日里做的都是杂活,驿站里头还有一名杂役,两人十日一轮,早上端热水去伺候驿官洗漱。   “我敲了敲门,里头没动静。”方伟道:“因为公主说了今日要走,项大人说无论如何都得把他叫起来,我便又拍了拍门。等了片刻还是没动静,我心里有点害怕。”   方伟抖了抖,脸上也有点惊恐,道:“按说这么大的动静,项大人早就该醒了……后来我又等了一会,下去看见张叔也在,便叫了他一起,将门撞开了。”   方伟想到当时的场景,又是一阵抖,“项大人死在床上,身上被子也只盖了一半,我大叫了一声,后来……”他回想了片刻,“后来了许多人,张叔让两个人看着项大人,又说要找个主事的人,我们几个便到公主院子里来了。”   赵碧嘉听完,又见展昭开始反反复复的一点点问起了细节,便往白玉堂这边过来。   杨和安是从来不阻止公主的,虽然觉得公主关心这等事情不太好,不过还是冷着一张脸跟着她往厢房来了。   跟展昭比起来,白玉堂这个才入公门的人审案子走的就完全是野路子了。   威逼利诱,砍桌角,给桌上留个手印等等威胁的手段用了个遍,看见那年轻杂役口中的张叔已经抖得不能再抖了,他这才坐在椅子里,一条腿还翘了起来搭在把手上,“说吧,怎么回事儿。”   两人差不多的说辞。   张叔是这驿站的驿夫,名字很是简单,叫做张大,不过因为年纪大了,别人都叫他一声张叔。   驿夫跟杂役相比,其实就是每月的银子多了一些些,还有就是能送信了,这个活儿虽然辛苦,跑一趟得养上好几天,送了命也是有的,不过却是主要的收入来源。   当然没事儿的时候,他们也是做着杂役的活儿,张叔这两天就刚好轮上扫地了。   “早上扫门口的时候,看见方伟慌慌张张跑下来,说项大人屋里敲不开,怕出事儿,想请我一起去看看,我便跟着他上去了。”   这一位张叔的声音要比方伟沉稳许多,“我们两个又敲了会儿门,见没动静,这才合力将门撞开。”说到这儿张叔也顿了顿,“项大人侧躺在床上,露了半个脸,脸上铁青,那颜色一看就是死人。” 第50章 错综复杂   说起来这两个人也就是撞开门,然后看了一眼,便又惊慌失措的出来,加起来跟那死去的项达待在一起的时间连一盅茶的功夫都没有,能说的东西实在有限。   最后不过再问一句可曾动了屋里什么东西,就没什么可问的了。   展昭跟白玉堂两个出来交流一番,正想将人放了,没想却被赵碧嘉阻止了。   两人都看着公主,杨和安在她背后咳嗽了一声:你们两个的眼神太过放肆了!   “已经是深秋了,又才下过雨,夜里冷得很。”赵碧嘉这个起头看着跟案子没什么关系。   展昭还是一脸微笑听着她说话,白玉堂在她手上吃过好几个大亏,挑了挑眉,想听她说什么,只是性子有点着急的徐庆已经耐不住了。   “原本今日要上路的,欧阳大侠还在汴梁等着呢。”   “徐三哥莫要着急。”展昭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遇见命案,断然没有此时离开的道理。”   展昭还算是客气,杨和安这等就是纯打脸了,“你要不打断,公主已经说完了。”   这下安静了许多,赵碧嘉又道:“这时候夜里睡觉,必定是关着窗户的,再加上方才那两人说他们是撞门进去的,难道是鬼杀的人吗?”   展昭默默看了看天,似乎再说也不是没见过。   不过这一句话已经够了,就连方才着急的徐庆也皱着眉头,道:“那二十余岁的杂役……说起来也不是撞不开门,他叫了楼下扫地的驿夫一起,虽然能说成是害怕,但是……找个见证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整个事件因为赵碧嘉的一句话挂到了阴谋论上,展昭毕竟在开封府已经待了半年多,知道若是有条件还是不能叫人证还有这许多嫌疑人见面的,便道:“还是谨慎些好,将两人分别看管起来,这驿站上上下下加起来也不到三十人,没查清楚之前不能叫他们串了口供。”   白玉堂冷笑一声,“那杂役说的一开始没撞开门……呵呵,从外头将门栓插上的法子我白五爷也会。”   一直默默听着的韩彰上来拍了他一下,“你三个哥哥都在,还有公主,你是谁家的爷!”   赵碧嘉心里给韩彰默默的点了个赞,想说他上回……还威胁公主来着。   一看她那个满含着深意的眼神,白玉堂就有点怂,很有眼色往展昭身边站了站,展昭就跟没看见一样,在他凑过来的同时转身,又去拉了个侍卫过来要他看着两人,一切如同行云流水一般,毫不做作。   被赵碧嘉这么一提醒,当下展昭又跟白玉堂两个分别去一一吩咐了,不过却不是吩咐不叫说话,而是让守着人的侍卫仔细听着谁跟谁说话了,又说了什么。   这些侍卫原来都是皇帝身边的侍卫,一点就透,笑着拍拍展昭的肩膀,“明白,你放心,我们素会装柱子的,保管叫他们意识不到我们几个。”   几人又往前院走,没两步邵勇又出来道:“驿站现如今住了两拨人,一个是公主见过的信使,这一位跟项达住在一栋小楼里,还有一位是个军师,因为被毒蛇咬了,被自家将军留了下来,身边还有两个小厮照看,不过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前院。   前院两个三层的小楼,死去的项达就住在东边那一处。   两个看门的侍卫见赵碧嘉过来,忙上来行礼,犹豫片刻似乎是觉得公主管这事儿不太好,只是这时候也没谁能管得住她了,“人还在屋里放着,驿夫都在自己屋里待着,没叫出来。”   几人上了二楼,项达的屋子在二楼最里头,一排三间,中间是小厅,北边一间是卧室,南边是小书房。   众人一进去便先去看那门栓。   门栓还是好好的一根,只是两边的搭扣已经给撞断了,这一点倒是跟那两人说的符合了。   项达尸体就在靠北的里间床上,的确如李叔所说,侧靠在床上,身上被子也只搭了半个。   展昭第一个进去,只是刚看了一眼就立即又退了出来,“公主在厅里等着。”不用想也知道是衣衫不整了。   赵碧嘉嗯了一声,给杨和安使了个眼色,你进去看看。   虽然放尸体的屋子是重中之重,不过这厅里也是要仔细查探有没有线索的,当下几人分开,每间屋子两个人仔细查找起来。   只是没过一会,便都聚集在项达的屋子里,这屋里有尸体,线索想必是最多的。   赵碧嘉依旧站在厅里,不过里头几人说话声音不小,她都能听见。   “身上没什么伤痕。”说话的是展昭,然后便是一阵挪动尸体的声音。   “咦?”白玉堂的声音。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赵碧嘉心里有点心焦,因为她听见的人声基本全是惊讶和怀疑,不用想也知道这尸体上有许多线索了。   又过了片刻,杨和安出来,赵碧嘉知道自己能进去了。   尸体已经被严严实实的裹在了被子里藏好,甚至为了不叫人害怕,还很是体贴的塞了不少东西到被子里,所以这下头的隆起基本的都是平的,根本就看不出来里头是个死人。   赵碧嘉有点惊呆,看了杨和安一样,却见他没说什么只是紧紧抿着嘴,好吧……按照他这个性子,能忍住不落井下石也不炫耀……那就只能是展昭做的了。   只是……赵碧嘉瞥了展昭一眼,“我连死了半年的人都见过啊。”没有这么脆弱。   “窗户的确没开,是从里头插着的。”   韩彰跟徐庆两个查完小书房,一进来便说了窗户的问题,“窗户是从来里头扣着的,门也是撞开的……难道真是那杂役做的不成?”   要是没有赵碧嘉早上那番阴谋论,众人的思绪可能就要往这密室究竟是怎么杀的人上跑了,可是因为赵碧嘉先前的猜测,还有白玉堂的打岔,现在全部的怀疑都集中在了那二十余岁的杂役身上。   “只是没有证据。”展昭道,“包大人也说过,定罪不能全靠推测。”   白玉堂用卧室的门栓做了个演示,不过一根细绳绑着门栓,便能让它在关了门之后再落下来了。   赵碧嘉忽然想起前两个月来汇报修陵墓的钦天监官员,道:“皇陵的大门差不多也是这个方式,人出来再撞上门栓的确不是什么稀奇事情。”   众人一时间沉默了下来,看着屋里的窗户还有大门,想的基本都是这人是怎么进来的,又是怎么出去的。   “人是什么时候死的?”赵碧嘉问道。   “身上已经凉的差不多了,”展昭微微皱着眉头,“虽然现在天气冷,不过……应该是子夜时分。”   “子夜……睡觉必定是插着门的,所以这人可能是一开始就藏在屋里……或者是敲门进来的。”赵碧嘉看了他一眼,“这个时候能敲门进来,想必都是熟人。”   韩彰跟徐庆两个对视一眼,眼神里有惊讶也有敬佩,只是没等开口说话,便被白玉堂截胡了。   “这么想也不错,只是……”白玉堂先是走到窗户跟前,将卧室的窗户的打开,道:“你看上头,是绳子等物磨过的痕迹,还有这里,”他指着窗框,“这是个脚印。”   展昭叹了口气,走到衣柜前头将门打开,这下不用他解释赵碧嘉也看清楚了,上边半个整整齐齐放着衣裳,甚至还有点挤。下头则是杂乱无章的几件衣裳堆在一起,上头那个痕迹……怎么看怎么像有人在里头睡过一样。   赵碧嘉惊呆了,熟人敲门进来,翻墙进来,藏在衣柜里头,这瞬间就有了三种进入方式,还都有证据。   “项达……”赵碧嘉下意识看了一眼床上压在层层被子下头的尸体,“他死的真不冤枉。”   杨和安忽然往床边走了两步,抿着嘴道:“还不止。”他用力跺了两脚下头的地板,发出咚咚咚的声音,除了赵碧嘉不明就里,剩下的人都瞪圆了眼睛,“杨兄怎么方才不说。”   杨和安蹲在地上,沿着床边那一处的地板摸了许久,又从靴子里抽了匕首出来,沿着木头与木头之间的细缝插了进去。半晌,竟然将木板撬了起来,下头还有一间屋子。   白玉堂当即点了火折子,举着往里头看了。   “我也是才想起来。”杨和安道:“前天我们才来的时候,安全起见,我将这两栋小楼都查了一遍。西边那一栋一层十八间屋子,东边只有十七间,当时想着二楼头上被项达改成了他的屋子,便没多想。”   白玉堂已经跳进了那地道里头。   杨和安又抬头往天花板上看,“今天他一死我才想起来,小楼两边除了屋子,还有当时留下来的楼梯。”   赵碧嘉已经说不出来话了,原以为不过是死个人,没想到这里头的秘密这么多。   展昭一跃而起,冲着天花板上相应的地方一拳挥去,板子被他打的震了一下,落了不少灰下来,“看来上头是没什么问题了。”   白玉堂又从地道里出来,“是个杂物间,放着破旧的桌椅板凳,门从外头锁着,一会去看看。”   赵碧嘉脑袋有点乱,她晃了晃脑袋,将这看着像是个密室,但实际上千疮百孔的屋子先放到一边,按照她原先想的问题问了下去。   “人是怎么死的。”   几人对视了一眼,好像有点难以启齿,只是最终的视线却又都落在了展昭身上,都等着他拿主意要不要给公主说。   赵碧嘉皱了皱眉头,回想那两个证人说的,还有刚进屋的那一眼,“没有血迹,屋里也没血腥味,身上……”   “身上有伤。”展昭倒是坦坦然说了,“脖子上两个小洞,像是蛇咬的——”   蛇?   这个解释倒也合情合理,山里有蛇赵碧嘉是知道的,她这两天溜蛇段烤蛇蛋也吃了不少,现在又是深秋,为了冬眠这蛇也该出来捕食的,隔壁楼里就住了个被蛇咬伤的人。   可是若是被蛇咬死的……是不是有点太简单了。   “——肾囊青紫。”后头半句也说出来了。   肾囊?这是惊到赵碧嘉了,肾囊不就是蛋蛋皮?又是青紫……肯定不可能是自己掐的,所以……   赵碧嘉抬头看了看屋里众人,“被谁掐的?”   除了已经没有蛋蛋的杨和安,其余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太自然,还不由自主的合拢了腿,似乎那疼痛也传到了他们身上。   一室寂静之下,韩彰忽然变了脸色,“不对!伤口不对!”他急忙上前掀了被子,杨和安一个闪身要挡在公主身前,但是却跟动作比他还快了三分的展昭撞在了一起,扑通一声,谁都没挡住……   杨和安瞪着展昭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了。   好在韩彰还知道分寸,只掀了一点点被子,露了他脖子上的伤口。   “这伤口不太像是毒蛇咬的。”   赵碧嘉也凑了过去。   铁青色的皮肤上两个不大的洞,略略肿起,旁边还有一丝血迹。   “如果是毒蛇,还是能咬死人的毒蛇,这脖子都应该肿起来才是。”韩彰皱着眉头,“要么咬他的不是毒蛇,要么……这伤口是死后才有的!”   屋里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   项达不过是个驿站的驿官,还是个不入流的小官,手下管着的也不过才二三十人,这样的一个人,是怎么值得凶手大动干戈,布置了这样错综复杂的现场。   “拿这个试试?”赵碧嘉拔了头上一根细细的银钗,“有毒就会变黑。” 第51章 保护公主才是最重要的   银钗在递到韩彰手上的途中被展昭截胡了。   除了杨和安,似乎也没别人对他怒目而视。   “这是……”赵碧嘉看着展昭手里的银钗,尖上微微发黑,只是并没有盖住银钗的本色,而且这黑的地方连半寸也没有。“有毒?”   展昭点了点头,韩彰凑近了伤口去看。   赵碧嘉知道这韩彰最拿手的就是毒镖,前两天还曾捉了毒蛇去除毒液往他那镖上涂,因此只等着他的结果了。   韩彰起身,指着伤口往下一寸多的地方,道:“你刺这里,刺深一些。”   展昭先将银钗在被子上擦干净了,这才按照韩彰所指刺了下去。   这一次再拔出来,银钗上头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不用人解释,赵碧嘉也知道这人不是死于蛇毒了,但是他身上有没有伤痕,光是肾囊青紫……捏蛋蛋可以把人捏死吗?   一瞬间,赵碧嘉的眼神微妙了起来。   虽然不明白她在想什么,可是这并不妨碍众人在她的眼神下寒颤。白玉堂咳嗽一声,问道:“所以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展昭道:“身上有伤,但是不致死,还有被蛇咬过的痕迹,但是不致命……还有这屋里,”他视线扫过大门,上下两个地道,还有曾被人爬过的窗户,以及有人藏过痕迹的衣柜,“故布迷障,是为了掩盖真正的死因?还是为了让我们全无头绪。”   杨和安忽然走到窗户跟前,一把将窗户推了开来,还探头出去看,展昭静静等着他看完,杨和安道:“这里是个死角,驿站四个角上的塔楼,没有一个能看见这里。”   “这就麻烦了……”   “还请公主转过身去。”说话的是杨和安,“我倒是知道几个没有伤痕就能让人致死的法子,只是须得查一查。”   不过杨和安只是提醒了公主,完全没理会丁月华,一把就将被子掀开了,丁月华惊叫了一声,也奔到了小厅配着赵碧嘉站着了。   看见公主一双眼睛好奇的看着她,丁月华不知道怎么就开始解释了,“他穿着衣裳,只是没穿外衣,我什么都没看见。”   赵碧嘉下意识的安慰她,“没事,谁睡觉都不会穿外衣的。”   丁月华表示她觉得公主没有安慰到点上。   屋里已经传来了利器入肉的声音,还有韩彰的惊呼,“你!”   没有一盅茶的功夫,韩彰跟徐庆也跟着出来了,徐庆还很体贴关上了卧室往小厅的门,不仅阻隔了声音,连空气里隐隐约约散发出来的一点点奇怪的味道也被门关在了里头。   “公主。”徐庆苦笑了一声,“杨总管……真乃神人也。”   忽然冒出来这样一句话,赵碧嘉一点都不想知道他们在里头干什么。   徐庆说完这句话就安安静静站在那里不动了,只是看着赵碧嘉的眼神越发的奇怪。   半晌,屋子门又打开了,杨和安率先走了出来,展昭紧随其后,这两个人看起来倒是没什么两样,最后出来的白玉堂面色跟他的姓一样,步履还有点蹒跚。   展昭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入了开封,这等事情早晚都得习惯。”   没有一个人想在这屋子里待了,几人下楼,又叫人看着事发现场。杨和安就这院子里的井水洗了洗他依旧干净的双手,慢条斯理道:“这人是憋死的。”   “用一木板压在他胸口,上头摞些中午,慢慢的这气就吸不到胸口了,吸不到气这人除了死也没第二条路了。这种死法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就是仵作来查,也是查不到什么的。”   众人看着杨和安那张无比平静的脸,特别是几个在指点中一点便宜都没占到的人,心里都是抖了又抖:他当初真的是心慈手软,悲天悯人哦。   还能开口的也就是赵碧嘉跟展昭两个人了。   赵碧嘉皱着眉头看着展昭,“如果查不出来这个死因……仵作会怎么下结论呢?”   “蛇毒作假仵作想必是能查出来的,唯一的线索想必是要归结到他下身的青紫上了。”   “所以如果没有我们……”赵碧嘉问道:“如果查不出来他真正的死因,单凭现在的线索,谁最会被怀疑呢?”   众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说出了一个名字,“厨房上的孟春!”   驿站一共两个女人,都在厨房,一个是帮厨,是主厨老孟的夫人,还有一个便是他才十五岁的孙女儿孟春。   赵碧嘉抬头看了看天色,“刚好该吃午饭了,去厨上看看?”   杨和安第一个走了出去,展昭也没什么犹豫,丁月华第三个跟上,剩下三个结拜兄弟面面相觑,他们有点不想去厨房,特别是不想看见厨房里的某些东西。   半晌,白玉堂咬了咬牙,道:“你白五爷什么时候怕过!”抬脚两步也跟了上去,韩彰跟徐庆两个对视一眼,走在最后头,勉强也算是跟上了。   厨房在驿站的最后头,也就是赵碧嘉住的小院子后头。因为项达明显的死于非命,厨房门口也有两个侍卫看着。   展昭跟白玉堂两个打头进去,剩下几人不知道是心有余悸,还是觉得厨房太小或者因为油烟味太重等等原因,都在外头的天井处等着。   反正习武之人一个个耳聪目明,厨房的窗子还开着,里头说什么都能听见。   “项大人真死了?”老孟蹲在地上,看见有人进来,身上还穿着官服,下意识问了一句。   赵碧嘉扫了展昭一眼,展昭做了个口型:早上就传开了。   “死了。”白玉堂答道:“昨天夜里死的,早上发现的时候人都凉了。”   老孟深深地叹了口气。   虽然没明说,不过进来的几个人都明白他们是来干嘛的,白玉堂跟老孟一句句说着,他从小闯荡江湖,杂七杂八的能什么内容都没有就这么跟人聊一整天。   展昭留心观察着厨房里的一切,赵碧嘉的注意力全部放到了屋里的两个女人身上。   孟娘子还有孟春。   能有孟春这么大的孙女儿,孟娘子自然也年轻不到哪里去,加上又是干活的人,这么经年累月的操劳下来,赵碧嘉又扫了一眼整跟杨和安说话的老孟,看着比他年纪还要大上两岁。   所以……不管凶手是谁,他们是打算将这锅背到厨房这一家三口身上,可是真的那么容易吗?   赵碧嘉出来。顺着杨和安的视线看了看两边的角楼,东北角上的跟西北角上的都能看见,也就说如果夜里厨房有人出去了,至少角楼上站岗的人能知道。   “应该不是他们。”杨和安看了片刻便下了结论。   不多时屋里的人也问完了,展昭道:“先做饭,这驿站里头前前后后加起来也四十多口人,吃了饭再说。”   又因为这份信任,老孟有点热泪盈眶,孟春更是连头都不抬一下,手下却分外的利索。   几人走到院子里,展昭道:“不是他们。”   等一下,赵碧嘉觉得自己没转过弯来,“就这么看了一下就明白了?还是你们心里早就有了主意。”   杨和安对上公主是什么都不会隐瞒的,可是这次没等他说出口来,就被展昭先说了,“厨房在我们后头,半夜要是有人出来,不管是我还是杨兄,又或者白玉堂都能察觉。昨天夜里没人出来,也没人路过。”   “真有人想栽赃到他们身上。”白玉堂伸出手掌来,里头放着一幅蛇牙,韩彰看了便道:“这是上回我抓的毒蛇,取了毒之后,剩下的交到厨房上吃了。”   说完还砸吧砸吧嘴,“毒蛇的肉特别鲜美。”   展昭若有所思,“项达背上有抓痕,我方才看了孟春的手,十个指甲修剪的干干净净,想必抓不出来。”   “所以我们过来其实是找有人栽赃嫁祸的证据?”赵碧嘉问道。   展昭点了点头,“不过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他跟白玉堂对视一眼,“等吃过饭,你去前头看看项达屋子上下都放了什么,我去询问昨夜站岗的几人,看看能不能查出来什么。”   几人一路回到小院子,一路上赵碧嘉都在想这栽赃嫁祸,“一切的证据都指向后头这几个厨子,他们身上有什么可图的呢?还是因为他们几个最好栽赃?凶手为什么要杀项达呢?又为什么要趁着我们在的这两天杀他?”   这些问题现在没一个人知道,众人怀着疑虑吃了午饭,除了赵碧嘉展昭还有杨和安三个胃口是跟以往一样的好,剩下几人看着桌上的饭菜,又想起早上杨和安验尸的举动来,都有点食不下咽的感觉。   吃完午饭,展昭跟白玉堂两个出去查线索,临走的时候,展昭还把杨和安也一起带走了,留在屋里陪着赵碧嘉的就只有丁月华一个。   不过没多久,前头守门的邵勇又来汇报,“山下来人了,一个是给驿站送粮食的,还有一个据说是项达新找的厨子。”   赵碧嘉眯了眯眼睛,道:“你先把厨子找来,我们一个个问。”   不多时这厨子就被带到了赵碧嘉身前,看着不到三十,一脸的讪笑,神态言语倒是跟项达有几分相像,不过说话却很是利落。   “项大人说厨上的老孟年纪大了,虽然又叫了自己家里人来帮厨,只是手脚毕竟有点慢,而且这么一来驿站就要管他们三个人的饭了,虽然女人吃不了多少东西,只是今年累月下来,消耗也不少,因此项大人说要换个厨子。”   问了几遍,赵碧嘉也没问出来什么不妥来,但是转念一想,这两人能在项达死后第二天上山来……要说是巧合,一个是巧合,两个也能是巧合吗?   她又去问了送粮食的人,也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看着很是粗壮。“原该昨天来的,只是雨大路滑,便往后拖了一天。”   邵勇又去问了驿站的人,都说这人每一旬上山送一回粮食,已经好几年了。   这个看起来更是没有什么破绽。   这可就难办了,现在除了指向后厨的证据,别的什么都没查到,但是后厨又不可能是凶手……   赵碧嘉将这两人放了,只是却没叫他们下山,想着等展昭等人回来再问一遍,只是还没等到展昭,昨天那信使又来了。   “公主!”信使一来便跪在了地上,“这信……怕是还没送出去吧。”信使冷汗津津,耽误一天杖八十,耽误两天就是两百了,杖责两百,就算活下来也是个残废了,要是再耽误一天……   耽误三天可就是杀头的罪了!那个时候是相当残废都是奢望。   这个还真不能赖他,赵碧嘉很是同情这一头冷汗的信使,不免放缓了语气,道:“你信拿来,我在上头加个章,说明一切,免了你得罪便是。”   这话出来,信使脸色从灿白变成了铁青,“信在项大人手里,他说今日派人去送,可是这……”信使跟项达住在一栋楼里,自然是知道他已经死了的消息,只是早上那会他病得起不来身,好容易挣扎到了下午,这才勉强爬了起来报信。   赵碧嘉眯了眯眼睛,今天还没人出去过,驿站二十名驿夫都在里头待着,所以……信还在项达手里?   赵碧嘉看着面前这已经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的信使,安慰道:“你先下去歇着,三百里的信也不算得是什么太过要紧的事情,又有我给你作保,耽误不了事情。”   赵碧嘉使了个眼色,信使又被带回了屋里。   事情是越发的奇怪了,这项达究竟是被谁动手杀了呢?赵碧嘉想起那屋里奇奇怪怪的布置,只觉得一个人……怕是动不了这么多手。   想了一会,展昭跟杨和安回来了,赵碧嘉忙问,“怎么样?”   展昭皱了皱眉头,“有点奇怪。东边角楼上两个人说没见过有人出来,西边上头两个人说自己睡着了,什么都没看见。”   赵碧嘉不明就里,问道:“这有什么奇怪的?”   展昭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回答,杨和安道:“宫里也有侍卫也有角楼,开封府也是一样,两个人轮值就是怕有人睡觉,而且一旦被人发现睡着了,那便是死罪。而且那角楼上……连床被子都没有,夜里这么冷,他们是怎么睡着的?”   赵碧嘉点了点头,“那就是说西边那两个人作伪证?故意说自己睡着了,想将线索往厨上的人身上引。”   展昭忽然吸了口气,道:“我还去问了许多驿夫,都说项达夫人死了好几年了,他……似乎看上了孟春,时常叫她过来伺候,动辄一个时辰。”   “这就更奇怪了。”杨和安也叹气,“那孟春……我去看了,分明就是个处子,项达叫她去伺候什么呢?总不能是端茶递水写字磨墨吧?”   “但是不管怎么样,能做出这等事情的,肯定不止一人。”展昭说完,定睛凝视赵碧嘉,“公主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他对杨和安道:“你我二人总要有一人时刻在公主身边才是。”   杨和安瞬间对展昭的印象好了许多,连脸上的冷笑都变成了微笑。   已经完全没眼看的丁月华默默一人出了屋子,看着徐庆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赵碧嘉被展昭说的有点心潮澎湃,只是转念安静下来又有点同情杨和安,杨总管你掉坑了。   不过……赵碧嘉低下头甜甜一笑,她不打算拆穿。 第52章 这个真相有点伤人   说了没两句话, 白玉堂回来了, 一脸的凝重,手上还拿了两封信。   他郑重其事看着赵碧嘉,“公主,你看看这个,从他楼下放置废旧桌凳那间屋子里找到的,这事儿只能你拿主意了。”   赵碧嘉接过东西,眼睛顿时瞪圆了, “这是……他私拆了信!”   那封上头标着“三百里”的信,火漆已经被拆开了,这还不算完, 还有一封抄写的白纸上的,这个架势……肯定是从里头抄出来的。   赵碧嘉脸色不太好, 就算三百里这个等级的信或者折子没什么要紧的东西, 但是私自拆封那也是死罪,就连她……如果父皇给她看也就算了, 让她拆, 甚至让她的太子弟弟拆,也都是不敢的。   不过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赵碧嘉伸手从已经拆开的原件里取了信出来。   展昭跟白玉堂两个不过皱了皱眉头,杨和安已经掌不住了,伸手挡在赵碧嘉手上,“公主!万万不可!”   赵碧嘉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信又放了回去,杨和安松了口气,从屋里拿出来写着八百里加急的封套,将两封信都放了进去,赵碧嘉想了想,将此间发生的事情写好,火漆上加了她的小印,又叫邵勇进来,差了一名侍卫,“这信必须送到父皇手上!”   屋里的气氛有点凝重,赵碧嘉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牵扯越发的大了。这驿站所有的人……包括今天来送粮食和新的大厨,养病的军师,还有信使,是一个都不能走脱。”   几人郑重道:“是!”   赵碧嘉忽然一笑,“也不用那么紧张,案子还是要查的,不过现在的重点……可以放在厨房那几个人身上了,他们几个是凶手打算栽赃的,还有今天上来的两个人,项达既然抄写了信,肯定是要送出去的。”   赵碧嘉看着展昭笑,笑容还有点……暧昧?   杨和安的呼吸一瞬间收紧了,展昭被她这笑容搞得有点懵,白玉堂咳嗽了两声,把脸背了过去。   赵碧嘉完全没想到她笑一下能有这样的效果,也有点懵了,只是看展昭还没反映过来,心里是五味夹杂,一方面有点不太开心,觉得两人并没有心意相通,但是另一方面……笑一下他就傻,还是挺带感的。   “你忘了包大人吗?”   展昭晃了晃神,白玉堂已经很是直白的问了出来,“说案子你冲着他笑是为了什么?为什么又在这种时候提包大人?关包大人什么事情?”   不想理你!赵碧嘉瞪他一眼,“包大人审案子最爱用的一招是什么?”   套圈诈和啊。   展昭也笑了,除了白玉堂这个新人以外,连杨和安脸上都是了然的微笑。   “我们得布置一下。”几人几乎是头挨着头,很有几分做坏事的气质围在一起,白玉堂听了两句也有所感悟,叹道:“包大人真乃神人也。”   白玉堂是惯会捉弄人的,听了两句不免也来了兴致,道:“不管跟项达接头的是谁,楼下的信还得放回去。”   几人点头。   杨和安皱了皱眉头,“万一他们不上钩呢?”   白玉堂笑了一声,“那我们就逼一逼他们。”   赵碧嘉挑了挑眉道:“比方可以做出来我们打算长住的架势,还有比方京兆府府尹不日将到,你说他们会不会狗急跳墙呢?”   杨和安点头,正要起身叫邵勇进来布置,没想被展昭压住手,道:“等等,还有孟家一家人该怎么办?”   几人愣了愣,展昭道:“若是没搜出来这封信……那便是只有一个凶杀案,杀了项达之后栽赃嫁祸给孟家一家人,可是有了这信……项达已经是死罪了,我们是要钓出来跟他接头的人?还是要钓出来杀人嫁祸的人?”   “项达被杀是件凶杀案,可是这信被私抄……”赵碧嘉道:“这里是秦岭山里最大的驿站,来往之人不在少数,况且又是山里,除了八百里加急的信函,多半都是要过夜的,再加上为了保证速度,换一个体强力足的信使也不在少数,项达这些年……怕是已经换了不少的信了。”   几人的神色都凝重了起来。   “契丹、吐蕃、西夏、大理。”赵碧嘉将跟北宋有领土交接的国家一一说了个遍,“除了大理以外,剩下哪个没有狼子野心?这封信……自然是要钓出来跟项达接头的人更加的重要。就算这信不是交给外族的……就算是哪个王爷想要谋反,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只是两个人都很可疑啊……”赵碧嘉想了想今天上来的两个人,“一个是每隔一旬就要上来送粮食的小哥,还有一个是可能会接替厨师的人。要说送情报用一样的人好几年稍微有点冒险,可是后头那个……用这种看似全无关系的人,也挺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很是在理。”白玉堂摇头晃脑的评价了一句,只是杨和安又有点不爽了,要说展昭没到开封府之前,公主每天就是逗猫逛花园,再加上隔三差五的出宫逛逛,可是展昭来了之后……   公主的日常变成了这样:看见死人,看见鬼,被鬼上身……   当然逗猫这一条倒是没变过。   “不冲突。”杨和安抿着嘴道,他在宫里待了许久,要说最熟悉的就是阴谋诡计了,他眼神里闪烁着寒光。   “接头人的目的是这抄好的信,我们只要将他们安排在前院,夜里守门的侍卫装睡,那便万无一失了。”杨和安说着又看了白玉堂一眼,“你是从哪个门进去的?”   白玉堂明白他问的是什么,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从项达的屋子进去搜的,没人看见。”他嗯了两声,“这里还是我去,横竖我已经搜了一次,知道藏哪儿比较好。”   展昭点了点头。   杨和安又道:“至于孟家一家人……我们私下透消息出去,说他们手上有凶手的线索,但是什么都不做,也不派人保护他们……”杨和安眯了眯眼睛,“你们说凶手会不会趁着这个机会动手?”   展昭道:“好!事不宜迟,我这便找两个侍卫去散播消息!”   白玉堂小心看了看杨和安,上回那次指点在他心中印象很是深刻,加上这些日子他们兄弟五个不停的被他指点,而且还一个都没赢过,加上方才他极其凶残的验尸……几乎跟剁排骨没什么两样了。   白玉堂打了个寒颤,皇宫真不是人待的地方,杨和安修炼成今天这个地步,不知道吃了多少亏……想到这儿,他看赵碧嘉的眼神不免也带了几分怜悯。   赵碧嘉一看就知道他脑补多了,她冲白玉堂翻了个白眼,已经说过一次的台词很是顺溜的就出来了,“我爹是皇帝,我娘是贵妃,我弟弟是太子,我是唯一有了两个封号的公主,谁敢——”赵碧嘉忽然回头看了白玉堂一眼,“除了你,长这么大就没人吓唬过我。”   白玉堂瞬间蔫了,他很是心虚的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脸上严肃正直的表情几乎跟展昭有得一拼了,“夕阳西下,时候不早了,早些布置才是。欧阳大侠还在京城等着我们,切不可再耽误下去了。”   当然,这句话如果他是看着赵碧嘉的眼睛说,倒是能再添上几分可信度的。   杨和安冷冷笑了两声,好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什么,道:“白五爷去前头小楼里埋伏着,展护卫去跟侍卫交接,公主自然是由我守着了。”   等到晚饭过后,行动正式开始了。   孟家一家三口被关在了最东边的院子里,据说是因为找了什么证据,他们要连夜清查厨房,带头的还是公主身边的侍卫长,邵勇。   原本关在她小院前头厢房的两个人也被放了回去,关在自己屋里,借口也很是好找,这是公主的院子,岂能留外人过夜?   虽然杨和安看展昭很是不顺眼,不过他也承认展昭是这里头功夫最高的一个,还是留在公主身边保护的好。   山里天黑的很快,上一秒还是黄昏,下一秒就变成了黑夜,赵碧嘉跟往常一样,吃晚饭照理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这才回去房间休息。   灯虽然灭了,不过屋里几个人却都是衣冠楚楚,围坐在小桌边上等着。   白玉堂跟徐庆两个在密室里头埋伏着,考虑到杀害项达的人用了蛇毒,想必对这东西也很是了解,因此对毒物很是有几分研究的韩彰跟丁月华两个伪装成侍卫,在关押着孟家一家人的小院里守着。   至于展昭,手里拿着巨阙剑,暂时守在公主身边,随时准备支援,杨和安更是不用说,除了公主,天塌下来都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外头的声音渐渐的小了,除了厨房还有侍卫翻找,整个驿站可以说是万籁俱静,杨和安看了看天色,道:“三更了,正是动手的时候。”   赵碧嘉精神一震,虽说往日这个时候她已经睡了,不过今天……到现在她还清醒的很,竖着两个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   而且这么暗……赵碧嘉偷偷看了一眼展昭,心想正是好时候。   哪知道她这么一扭头,居然发现展昭也在看她,瞬时种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害羞里夹杂着惊喜等等情绪,糅杂在一起变成了一句话。   “夜深露重,展护卫看着很是精神。”   展昭愣了,杨和安也愣了,不过先反应过来的却是杨和安,他原本只要看见展昭就能带着三分蔑视的眼神变成了看热闹,嘴角也微微翘起,似乎……还有点骄傲?   展昭愣了片刻,原本用余光看着赵碧嘉,这下彻底大大方方的转了头过来,嗯了一声点点头,“长夜漫漫,的确睡不着。”   赵碧嘉脸上烧了烧,不过又想没谁能看得出来,只是正因为太黑,展昭脸上究竟是个什么表情,她也看不见。   一时间她不免有些失望,只是……谁的手敢往她手上戳!不要命了吗!   赵碧嘉低了头,正想说当着杨和安你真是胆子大啊……只是既然已经不打算要命了,你能多来几根手指头吗,单单一根食指上来是怎么回事!   只是她正不满足又想继续反调戏回去的时候,外头忽然一阵喧哗,白玉堂回来了。   “禁声。”展昭声音虽低,不过威视不减。   外头声音顿时小了,白玉堂手里拎着一个人的后脖子,将人扔到了地上。   杨和安点起火折子,虽然不亮,不过看清地上那个人是足够了。   还是个很熟悉的人,跟着头一个发现项达不对劲儿的人一起撞开门的张大。   “原来是你!”赵碧嘉看见他气就不打一处来,这货造的可是她爹的反,无论如何都不能轻易饶了他!   “三更的梆子刚响,这人就摸了进来,手上还有楼下仓库的钥匙。”白玉堂从吃过晚饭便窝在那小地方躲着,一动不动藏了也有三个多时辰了,说了一句便拿起桌上的茶壶,连杯子也不要,一饮而尽。   “他进来便点了火折子,四下摸了起来。”白玉堂看着已经被他点了穴道,却还是一脸仇视的瞪着他的张大,“再看废了你的招子!让你五爷爷守了三个时辰,你可真够可以的!”   白玉堂又从怀里摸出来两封信,当然原件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往京城送了,现在这两个都是假的,或者说是官方作假。   信的封套是真的,上头三百里等等的字样也都是真的,公主屋里这种东西多得是,只是信上抄写的东西,什么“锄禾日当午”之类的诗满满抄了两张,总之一看就是写满了东西。   套着封套那一封信还好着,抄写的副本已经烧了一个角,白玉堂将东西递给展昭,“这人一看就是个老手,进来二话不说就拿了抄好的东西往火折子上点。”   说着他还踢了地下那人一脚,“你以为这东西烧了就能将线索全断在项达身上?”白玉堂冷笑两声,“现如今我是入了公门了,要是搁在以前,你这条小命就要交待在你白爷爷手里了!”   张大在地上并不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声不吭。   展昭道:“现在还不宜声张,等到那边也有了结果再来问他。”   白玉堂拎着张大起来,“这种罪状,回头还是得开封府审理,落在包大人手里,等着你的多半就是个狗头铡了!”   张大狠狠的瞪了白玉堂一眼,依旧什么都没说。   徐庆上前,帮着白玉堂用绳子将人捆住,道:“放到厢房?我们两个看着他。”   赵碧嘉点了点头,等到白玉堂将人拎了出去,又皱着眉头对展昭道:“闹了这么一出,这驿站的人怕是一个都不能留了。”   不多时白玉堂进来,跟赵碧嘉道:“揍了他两拳总算是出了气。我去歇歇。”   赵碧嘉知道他窝了好几个时辰,再是练武之人也难免腰酸背疼,当下点点头随他去了。   三人又在桌边坐下,杨和安还没反应过来呢,手里的火折子便被展昭吹灭了,“他们就在我们隔壁,须得小心谨慎才是。”   杨和安一句话噎在嗓子眼里没说出来,他上下打量展昭两眼。   展昭坐的四平八稳,背也挺得直直的。哼!杨和安心里冷哼一声,可惜心术不正!   他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快到丑时了,公主去歇歇?”   话音刚落,便听见隔壁院子有了动静,里头夹杂着刀剑碰撞的声音,还有老孟的惊呼,“春儿!”   展昭面色一沉,当即站起身来,一个飞身就翻上屋顶,踩着屋檐过去了。   赵碧嘉看着他远去的身影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不过翻墙她是不会的,当下回头看了杨和安一眼,“我们也去看看。”   杨和安不过犹豫片刻,衡量了一下对面的武力值,便带着公主过去了,只是出门的时候又拿了宫中特质的哨子吹了一下,召集空闲的侍卫戒备着。   两个相邻的院子间隔不过几丈而已,出了门转个弯就是,刚跨进这东边的院子,赵碧嘉就闻见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道。   再一看,她不由得眯起了眼睛,这个场面……可以说是意料之中,但是也有意料之外。   孟春被老孟抱在怀里,身上刺着把刀,虽然距离有点远,院子里也不过是几个火折子照亮,扎在哪里看不清,但是按照地下这一大滩血,肯定是活不成了。   然后便是两个被扭着压在地上的人。   一个是送粮食的汉子,还有一个就是接替老孟的厨子。   老孟一脸的泪水,口中大叫,“我杀了你!”说着拔起孟春身上的刀就冲送粮食的汉子冲了过去。   只是在场高手众多,刚出去两步,就被展昭一脚踢在手腕上,手里的刀飞了出去,人也倒在了地上。   立即有侍卫上前将人拿住,不管是非曲直,先将人都捆起来再说。   很快场面就被控制住了。   两拨人都抓住了,不管是赵碧嘉还是展昭都放心许多,当下白玉堂又去张大屋里搜查,看看能不能找出线索来。   众人压着一干人犯到了赵碧嘉的院子里,韩彰跟丁月华对视一眼,道:“我们两个在院子里守着,按照吩咐,过了子时便开始打瞌睡,然后便看见送粮食的人从正门偷偷摸了进来。”   说着他叹了口气,“我行走江湖多年,想着他不过是个莽夫,没想到在他手里栽了。这两人声东击西,动手的是从后头翻进来的。我刚擒住这人,就听见屋里一声惊叫——”   后头的话丁月华说了,很是愤愤,“没等我近身,就见孟春被他刺了一刀,眼见就活不成了。”   展昭安慰道:“这两人功夫不错,否则也牵制不住你们二人。”   韩彰叹了口气,“技不如人。”   赵碧嘉却皱了眉头,半晌说了一句话,“我觉得这似乎有点不太对啊,不管是今天去杀孟家的两个人,还是去烧密信的张大,这动机都有点说不过去。”   众人安静下来,都看她。   “这念头我自己也没太理清,但是你们想想……这么说吧,”赵碧嘉坐下,拿个杯子放在了左边,“这是项达,他私抄密信,有通敌叛国的嫌疑。”   大家点了点头,展昭神色凝重,连眉头都皱了起来。   杨和安似乎想到了什么,正想说话又打住了。   赵碧嘉又拿了个杯子放在右边,“然后又有人把项达杀了,嫁祸给孟家,他俩是对立的。”   “后来张大去烧密信,”赵碧嘉又给左边添了个杯子,“他这是想毁灭证据,跟项达是一伙的。”   这些都是事实,众人听了都是一一点头。   “那今天上来这两个人究竟是个什么套路呢?”赵碧嘉手里拿着两个杯子,不知道往哪里放,“原先我们猜他们两个里头至少有一个是来跟项达接头的,但是他们两个全部去杀孟家人了。”   赵碧嘉叹了口气,“这两个人上来听说项达死了,然后就去杀孟家人,这分明是说孟家人手里掌握了什么证据,他们想杀人灭口毁灭证据——”   话说到这儿已经不用再多说什么了,展昭道:“只有孟家三口人跟项达是一伙的,才能说的通。”   赵碧嘉敲了敲右边那孤零零的杯子,“所有摆在明面上的人都跟项达是一伙的,究竟是谁杀了项达呢?”   话音刚落,白玉堂就从外头进来了,手里捏着一个黑黢黢的牌子,道:“从张大屋里搜出来的,藏得倒是深,在墙角的一处空砖里。”   牌子放在桌上沉甸甸一声响,似乎是金属质地,上头三个大字:武德司。   展昭一声长叹掩面。   赵碧嘉看着白玉堂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死人。   杨和安幸灾乐祸道:“武德司隶属开封府,行刺探情报之职。” 第53章 包大人亲手毁灭了他最后的希望   众人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公主拍板定案, 别的先不说了,那两个杀害孟春的也暂时放到一边,先把张大提来问问再说。   毕竟如果他是开封府的密探,这里头的事儿就好办多了——当然除了白玉堂。   白玉堂二话不说又去提了张大过来,不过比上回拎着领口推搡要客气多了。   张大一来便看见桌上放的信物,行了个礼道:“公主,属下乃武德司密探张典, 奉了包大人的意思在这儿查案。”   赵碧嘉还没说什么呢,白玉堂忍不住先问了,“你为什么不早说……”语气里很是哀怨。   张大回头看了他一眼, 真的是从头看到脚,特别是白玉堂身上的四品侍卫服, 看得尤为仔细。   “我说了切口, 还打了手势。”张大虽然面色平静,不过言语间的讽刺大家都听出来了。   赵碧嘉心里不由得给白玉堂点了个蜡, 她去得晚, 既没听见张大说切口,也没看见他做手势,当然这切口手势她看见了也认不出来。   不过有一点,她是听完展昭问话才去的,怎么也有一炷香的功夫了吧,这时候白玉堂还在威胁张大,也不怪人家张大怨气大了。   “他立功心切,”杨和安慢条斯理的解释了一句,又道:“前头问话的时候,都说你在这驿站已经做了十余年,怕是误会了。”   赵碧嘉心知这话怕是为自己说的,毕竟要是前头没她打岔,将怀疑的目光集中到了先发现尸体的这两个人身上,估计他们也都不会太过关注于张大,他的密探身份也就没那么容易暴露了。   不过……这么一看,前头在东边角楼上站岗的两人,说夜里睡着没看见孟家人究竟出来没出来的……也是跟他一伙的了?   白玉堂吞了吞口水,有点无话可说,无奈只能瞪了他一眼,什么叫做立功心切?   “我这不是才来嘛……”白玉堂有气无力的解释了一句。   密探的身份暴露便不能再待下去了,可惜这个经营数年的身份,张大叹了口气,原想忍了,可是看见白玉堂身上四品的官服又有点不甘心,咬着牙回了一句,“才来你就能做到四品?”   白玉堂抬头看他一眼,索性破罐子破摔了,“我救了公主,这功劳足够封到四品了。”   杨和安白他一眼,这明显是想甩锅给公主啊。杨和安咳嗽一声道:“这一位是江湖上有名的锦毛鼠白玉堂,”他顿了顿,忍住了再提陷空岛五义士的名号,不过提起锦毛鼠,都是跟陷空岛挂钩的,“才入开封府还没到一个月。”   张大还有点怨气,不过这屋里毕竟人人的品级都比他高,当下也只小声嘟囔了一句,“江湖人士哦。”   这个哦长音拉得很是微妙,白玉堂耳朵都烧了起来。   赵碧嘉看着白玉堂似笑非笑,心说你那样的也好意思堂而皇之说你救了公主?于是安慰张大道:“他人都没认全呢,连四大——”差点说出来四大门柱,赵碧嘉笑了笑,“他连张龙赵虎王朝马汉都还不太分得清呢。”   白玉堂一直低着头,听见公主这么埋汰他不由得抬起头,谁说我分不清的?只是知道公主这是给他找理由,便只嗯了一声。   话说到这份上,又是公主亲自解释,张大也不好再端着了,当下笑了两声,也算是再次表明自己身份,“我教你一个,最缺心眼那个就是马汉了。”   白玉堂还没什么感觉,展昭先点了点头,又对白玉堂说,“回去好好让公孙先生给你说说。”   赵碧嘉听见这个又睨了一眼展昭,心说你俩半斤八两。   杨和安上前给张大倒了杯水,道:“当时我就觉得这项达死的有点蹊跷,这拿重物压人……”他眯了眯眼睛,似有怀念之色,“当年我也曾差点入了武德司。”   能在公主身边伺候,加上掌管武德司的都是太监,张大身为武德司的密探,自然也是知道的,当下不由得对杨和安生出几分敬佩来。   “的确是我动的手。”张大承认了。   白玉堂本来想问他早知道了为什么不早说,不过看见张大已经打算说这里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了,便咬咬牙住嘴了。   不过杨和安倒是自己说了,“我虽觉得有异,只是眼下毕竟人手不够,也都不是府衙里专门审案子的人,心想若是真的有武德司之人,不能叫他们暴露了,便隐下没说。”   张大笑笑,很是客气道:“您说的在理。”   他端起茶杯喝了两口热水,又瞅了白玉堂一眼,这才开口道:“这两年包大人发现有些送往京城的奏折密信等物有泄漏的嫌疑,虽然都不是什么重要的消息,但是足见做下这等事情的人有不臣之心,这便发了命令叫我查一查。”   他停顿了片刻,省去了具体的查案细节,道:“我原先怀疑的有能去各个屋子的收拾东西的杂役,还有厨房上几个人,尤其是孟春,平日里往来送饭多半是她,加上又是个半大的姑娘,最容易让人放松警惕了。”说着他小心看了一眼公主,道:“况且来往的驿夫都是些大老爷们,也乐意来个姑娘在眼前晃晃。”   赵碧嘉并不在意这个,张大飞速说完这一句,又道:“不过后来根据密信泄漏的内容,还有这驿夫来往换班等等信息,除了有些事孟春伺候过的人,还有就是因为各种原因在驿站过夜,并且换了驿夫的信也泄漏了。”   张大面上现了几分愤恨之色,“项达身为驿官,换驿夫由他做主,这信也能在他手里待上一夜,正是抄录的好机会!”张大啐了一口,又道:“这等监守自盗,妄为朝廷命官,又怎么对得起陛下的圣恩!”   “……后来证据找的差不多了,那天晚上我便摸到项达屋里去了。”   “等一下!”展昭忽然打断了张大,“你既然有了证据,为何不交给上头处理?”   赵碧嘉也想问这个来着。   张大看了他一眼,道:“事情有了变化……孟家要跑,新厨子已经找好了。”   展昭眯了眯眼睛没说话,赵碧嘉只觉得他说的不是真话,不过既然切口已经对上了,又有武德司的腰牌,甚至他连马汉缺心眼都知道……   张大又道:“我在他身上做了几个能引向孟春的伤口,又用重物压死了他,脖子上用毒蛇的牙伪造了伤口,”他毫不犹豫将自己做过的事情都说了一遍,“窗口的痕迹,柜子里的衣服,最后出来又从外头放上门栓,只是时间紧迫,来不及寻那密信了。”   张大又看看在场的人,气势稍稍弱了些,道:“我没想……我原来没想你们能查出来,后来你们放了假消息,我生怕这密信落入他人之手,便又去了,没想却被这位白五爷拿住了。”他扫了白玉堂一眼。   赵碧嘉看见白玉堂的样子只觉得好笑,又觉得他虽然有点嚣张跋扈,不过这个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脾气真是……可爱。   张大说完又叹了口气,默默的不说话了。   展昭想了想道:“其实也不一定能暴露。”他看了一眼白玉堂,道:“为了今天夜里的计划,几个角楼上的都是自己人,况且现在夜深人静,只叫他偷偷送你回去便是。”   白玉堂听见还能补救,急忙点头,顺着展昭的意思道:“我捉他来的时候绝对没有人看见。”想想又道:“我们不如去审问那两个杀害孟春的人,也好声东击西,掩人耳目。”   赵碧嘉也道:“都死了人,想必大家的注意力都往那上头去了,没人会注意你。”   张大犹豫片刻,点了点头道:“只是我也要去京城当面跟包大人禀告了,当然不暴露是最好的。”   赵碧嘉拿起作假的密信,笑道:“这也不难,反正现在我最大,你又是驿夫,拿着这个上路吧。”   张大道谢,又由白玉堂拎着出去了。   展昭也跟着一起告辞,说是要审一审那俩个杀人凶手,赵碧嘉撑了一夜,眼下既然事情已经差不多解决了,他们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都是包大人的事情了,当下也打了个哈欠,说要睡觉。   杨和安吩咐人打了热水,迟疑片刻道:“那用重物压人……虽然能致死,不过却是常用的刑讯手段,张大兴许问出来了什么。而且……武德司里能不上报就直接刑讯的,想必品级不低。”   赵碧嘉愣了愣,原本已经有点困的,听了杨和安的话又精神了起来,沉思片刻她道:“这事儿……你看他手里的牌子可是真的?”   杨和安点了点头,“千真万确,上好的铁力木打磨成的牌子。”   “那便行了。”赵碧嘉道,“他问出来的东西怕也是什么机密,不好对外人说的。不过……”她仔细想想道:“你再发个八百里加急的信去汴梁,明天他上路的时候再派两个侍卫跟他一起,就说是我不放心。”   杨和安答应了,又看赵碧嘉已经瞌睡的要出来眼泪了,吹了蜡烛便去了外间。   赵碧嘉这一睡便睡到了下午,起来只觉得神清气爽,刚穿好衣裳便听见外头杨和安的声音,“京兆府府尹来了,求见公主。”   赵碧嘉收拾完毕,出来便看见这年近五旬的府尹。   但是……总觉得看惯了包大人,这么白的府尹有点不习惯呢。   京兆府府尹跟赵碧嘉行礼,赵碧嘉也客客气气跟他说了两句话,道:“我身边这两位是开封府包大人的手下,此次我出巡,特意跟父皇求来的。”   展昭跟白玉堂都是一表人才,况且京兆府府尹也能看出来他们两个身上都是四品的官服,当下笑道:“这一位怕是有御猫称号的展护卫了?不知这一位……”   赵碧嘉笑道:“这一位姓白。”   白玉堂救了公主的事情虽然不能大肆炫耀,但是开封府又来了一位四品护卫的事儿……总之同为府尹的各位大人们都很是嫉妒。   这一位京兆府府尹也不例外,不过嫉妒之余,又觉得公主身边跟着两位四品护卫,还有那——他扫了一眼杨和安,这也是个牛人啊。   杨和安今天穿着六品的太监服饰,自然也是出类拔萃了,站在两位侍卫面前一点都不逊色。   京兆府府尹是越发的恭敬了。   赵碧嘉道:“这驿站真是不太平,先是驿官死了,后来帮厨的人又被人杀了,我想着你还得几天功夫才能到,便先叫他们两个问了问。”   说完,展昭递了一摞写好的证词给他,还有充当仵作的杨和安的证词。   府尹快速扫了一遍,叹道:“真不愧是包大人手下之人,这证词写得很是全面,分毫没有漏洞,有了这个,怕是能直接判案了。”   赵碧嘉笑了笑,心想这证词除了他们两个的功劳,还有一个武德司的密探、一个差点管了武德司的太监的手笔呢,要是能被人轻易看出来破绽,那是不可能的。   赵碧嘉又道:“还有一件事儿,驿官死的时候正巧有封信要送,原先的驿夫重病不能动,我原本找了个资历最老的驿夫,打算让他去,不过案子还没结,我也不敢让他动身。”   “这倒是无妨。”府尹是一点疑点都没看出来,当下笑道:“公主谨慎,待下官再去问一问他便可放行。”   赵碧嘉又道:“我在这驿站已经窝了好几天了,总算是能走了。”   府尹知道这是送客的意思,当下起身告辞。   送了府尹出去,几人相互看看,赵碧嘉道:“收拾东西吧,明早就走!”说着又看了看天,“总算是天晴了。”   现在刚过午时,太阳高高挂在天上,虽然是最热的时候,不过山里树多,加上又到了秋天,太阳晒在身上除了舒服再没第二个感觉了。   展昭余光看了一眼出去安排,以及各种忙乱的杨和安,很是义正辞严道:“公主昨夜睡得太晚,今天又是午时才起,不如出去走走,也好精神精神。”   赵碧嘉虽然觉得这是约会,不过被他这么一本正经的说出来真是有几分不甘心,便也学着他的语气,故作正经道:“展护卫说的很是,你随我去后山走走,爬爬山累一些夜里才好安眠。”   两个人就这么开始了第一次不带杨和安的约会。   后山虽然不让外人进去,不过守着这么一座大山,驿夫们也会时常上去打个野味,采个山珍之类的加加菜,因此山上也被踩出来一条差不多两人宽的小路来。   “怎么不走了?”两人站在路前头,赵碧嘉看着一脸凝重,明显是在思索什么问题的展昭,不由得问出声来。   “我在想……”展昭犹豫了片刻,“是让你走前头还是让你走后头,叫你开路太过危险,如果让你走后头,万一不小心摔了怎么办?”   赵碧嘉一阵的柔情蜜意,正想害羞道难道你还顾不了我吗,就听见展昭又道:“还是走前头吧。”说着还很是隐晦的打量了一下赵碧嘉的身高。   可惜赵碧嘉从小长在宫里,不管有没有人敢欺负她,她对各种眼神都是心知肚明,当下心里一阵憋屈,这是觉得我走前头也挡不住你的视线喽……   杨和安呢!   “走吧?”展昭见她不动,又提醒一句,侧过了身子。   赵碧嘉有点火大,走路也有点故意横冲直撞的,擦身而过之时还狠狠地冲他哼了一声,不过这路本来就不宽,加上赵碧嘉很有气势不管不顾的往前冲,这跟展昭的距离就有点近了。   近到什么程度呢?她肩膀从他胸口擦过。   然后赵碧嘉就看见他连人带胸口飞到了树上。   很好,这个套路依旧没变,所以昨天晚上的展昭是她的错觉吗?刚这么想,赵碧嘉就听见不远处传来杨和安的声音,“展护卫这是打算带公主去哪儿啊~?”   展昭从树上跳了下来,笑道:“在院子里闷了好几天,去山上瀑布看看。”   赵碧嘉冷笑一声。   杨和安上下打量展昭两眼,“烦劳展护卫开路了,你还是走到最前头我放心些。”   赵碧嘉也说不清自己现在究竟是个什么心情,只是又好气又好笑,跟在展昭背后,一行三人继续往山上走去,不一会就来到这瀑布。   这地方景色不错,兴许以前常有人来,山壁上被凿了孔,修了一座架在半空中的小凉亭,正对着奔流而下的瀑布。   赵碧嘉一看见就喜欢上了,二话不说上了凉亭,只是这么一看,不远处什么韩彰徐庆,白玉堂丁月华,甚至连侍卫长邵勇也都来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杨和安,只见他毫不心虚道:“明天便要走了,我让他们上来打些野味晚上吃,顺便给府尹大人洗尘,还有这驿夫们,也饿了好几顿。”   解释这么多分明是心虚啊,一点都不能掩盖你这是打算广撒网来惊扰野鸳鸯的事实啊。   等一下……为什么要说自己是野鸳鸯呢?   “杨总管费心了。”展昭的声音夹杂在水流声中,听不出来喜怒,只是杨总管这三个字儿……还是第一次听他说。   赵碧嘉眼皮子跳了跳,下头一句话越发的耳熟了。   “在下展昭,御前四品带刀护卫,供职于开封府,久闻杨总管武功高强,想请杨总管指点一番。”展昭脸上挂着和蔼的微笑,完全没有打击报复的嫌疑。   赵碧嘉无奈的看着两人,“要打一边去,别挡了风景。”   所以等到白玉堂等人上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美好的画卷。   公主在最前头迎着瀑布吹风,后头两个武林高手在声声水流中来往过招,想想还是挺带感的。   虽然约会变成这样赵碧嘉一点没猜到,不过晚上吃了一顿原汁原味的野味勉强也能弥补损失了。她早早睡下,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听见杨和安道:“包大人派了信使来。”   赵碧嘉出来,就看见外头几人围坐在一起,白玉堂特别无辜的看着桌上那封信,双眼还有点……嗯,呆滞,好像他最后的希望也全部破灭了。   赵碧嘉的视线不由得放到了桌上那封信上,杨和安顺势将信递给赵碧嘉。   去掉她不感兴趣的内容,还有问候交待等等,唯一能让白玉堂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的只有一句话。   “……驿站有一名张大,年过四十的驿夫,必要时可向他寻求帮助……”   这真的又是一个同僚啊,赵碧嘉心疼的看着白玉堂,算起来他去开封府多少天了?怕是连半个月都没有啊。   这小可怜见的,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哦,特别是按照杨和安的推测,还有包大人这封信,不能猜出这化名张大,真名张典的杂役,在武德司的职位怕是还不低。   展昭上前拍了拍白玉堂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吃一堑长一智。”   韩彰也安慰道:“往后可别那么冲动,嗯?”   徐庆则是叹了口气,“你年纪也不小了。”   因为在驿站耽搁了几天,再上路的时候行程安排的很是紧凑,几乎都是按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节奏赶路。   哪怕是一开始并不看好公主,甚至还存了几分试探心思的徐庆,现在也对公主很是敬佩。   真没想一天赶路七八个时辰她也能坚持下来,展昭这小子也不知道哪儿来的福气。   又过了三天,众人从山里翻了出来,还算顺利到了成都府。   成都府府尹领着一干大臣们在行宫门口等着迎接,稍稍歇息了一天,又吃了两顿宴席,几人又起身,继续往西南方向走,再过了一天,便到了公主的封地,此处离七彩山不过百里之遥。   “只是这个距离有点尴尬啊。”赵碧嘉看着地图叹了口气,“还得在当地找地方住。”   但是不管怎么说,已经到了地方了,众人商量着不如先趁着半天出去逛逛。   洗漱完毕,赵碧嘉换了一身轻便的男装出来,一下子就吸引了丁月华的视线。   “这是哪儿来的俊俏小公子,快来让姐姐看看。”丁月华一脸的笑意,冲着赵碧嘉不住的招手。   赵碧嘉本就长得好看,刚洗完澡更是被热气熏得唇红齿白,穿上男装是越发的勾人,看的丁月华嘴角止不住的上翘,怎么都控制不了。   到了地方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赵碧嘉是身心放松,听见丁月华这么说她,她不由得也张开双臂,小声道:“姐姐抱~”   丁月华耳朵尖儿有点烫,正想伸手,忽然间展昭一脸凝重的过来,“光天化日之下,孤——”不是孤男寡女,但是还是要说,“成何体统。”   丁月华见他这模样笑得越发开心了。   赵碧嘉半低着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就是不说话,展昭咳嗽一声,看了一眼一直在屋里伺候的杨和安,你也不管管。   杨和安笑而不语。   丁月华放心大胆捏了捏赵碧嘉的小手,上下打量她两眼,笑道:“你这男装穿上,可真是——唉,我现如今是扮不了男装了。” 第54章 我有一个梦想   几人结伴出去逛了一个下午。   这里还在大宋境内, 又是公主的封地, 还地处成都府,很是繁华,不过路上的行人的装扮,说话还有整个建筑风格等等已经跟汴梁大有不同了。   吃了一顿子的地方特色,赵碧嘉回来舒舒服服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便看见韩彰徐庆等人已经收拾好了东西, 跟她辞行了。   “多谢公主一路照顾。”众人里头资历最老的韩彰拱了拱手,道:“我们几个打算先去大理境内看看,只是还有一事相求。”   赵碧嘉扫了展昭一眼, 见他点头,这才笑盈盈道:“韩二哥请说。”   韩彰觉得有点难以启齿, 半晌才道:“想借白玉堂一用。”   赵碧嘉挑了挑眉, 韩彰也知道这等话说一半很是讨厌,继续道:“我们几个想着欧阳大侠的事情不能耽误, 打算由我们四个先去大理境内探听消息, 顺带去那边的两座五毒山看一看。”   除了韩彰,徐庆还有丁月华以及白玉堂都冲她微微点了点头,表示是我们四个。   赵碧嘉嗯了一声。   韩彰又道:“还请公主留意大宋境内这一座。”   “韩二哥放心。”赵碧嘉大大方方的答应了,“事关欧阳大侠的性命,过两天我就跟他们去看看。”   韩彰这才松了口气,又道:“时间紧迫,我们六个人分成三路。”他眼神着重往白玉堂身上招呼,道:“你可千万记得小心谨慎。”   白玉堂还没从将同僚得罪了个彻底的打击中回过味儿来,很是无精打采道:“知道了。”   赵碧嘉想了想,又低声跟杨和安说了两句什么,只见杨和安出去,半晌拿了几张文牒进来一一交给几人。   赵碧嘉道:“这是我名下商铺的文牒,跟大理时有往来,若是万一不小心起了什么冲突,用这个也能挡一挡灾。”说着又看白玉堂,道:“要是被人扣了也不打紧,回头我用银子把你们赎回来。”   赵碧嘉是高兴了,白玉堂是越发的心塞。   韩彰起身告辞,赵碧嘉又寻了几批好马给他们,送了他们上路。   “我们……出去逛逛?”赵碧嘉道:“打着来封地巡查的旗号,总得待两天见见人再说。”   杨和安淡淡一笑,“我们离那山不过百十里地,慢点走一天就到了,速度快一天能一个来回。”   展昭也是不急的,道:“月初才能看见,还有好几天。”   等到吃过午饭,赵碧嘉又换了男装,带着杨和安跟展昭出门了。   要说穿女装其实是有点不太方便的,一来裙子拖地,在宫里慢悠悠的走来走去还行,一出来速度稍微快一些,就基本得花费双倍的力气,再者现在又是深秋了,裙子是越发的厚实沉重了。   二来便是她的打扮还有面向,加上脸粉白粉白的,穿了女装一看就不是本地人。   当然他们也没打算装本地人,不过这明晃晃的在身上就贴了“我是外地来的”还是算了吧。   出了大门,赵碧嘉左右看看,杨和安提醒道:“我记得东边有个卖胭脂水粉的店铺是记在小王爷名下的,不如去哪儿看看先?”   展昭听见小王爷三个字,总觉得他的噩梦又要回来了。   赵碧嘉点了点头,吩咐道:“别叫我小王爷,这会别泄露身份,否则叫人知道我们是为了他们的圣山而来,那可就麻烦了。”   两人点头,展昭道:“那……小公子?”   “去掉小字再来一遍。”   “公子。”展昭义正辞严的又叫了一遍,赵碧嘉笑了笑,“不错不错,就这么来。我是从汴梁来的药材商,巡视家业顺便收些药材,至于你们两个……恩,是我爹给我请的护卫。”   好正当的理由……展昭不由得想起他掉坑还有白玉堂掉坑的精力来。   所以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其实是汴梁的传统吗……巡视家业是真的,公主的确是来巡视封地的,收些药材也是真的,比方大地真叶,还有一些据说在当地的道地药材。   还有他跟杨和安,展昭扫了一眼依旧站得笔直的杨和安,他们两个可不是陛下给找的侍卫吗。   几人一路往东,赵碧嘉是越走越轻松,脸上带了淡淡的笑意,甚至在宫廷里训练出来的步伐也带了几分洒脱。   “我一直有一个梦想。”她声音有点虚幻,好像是从天边飘过来的一样,“当一个彻彻底底的纨绔子弟,左右提着鸟笼子,右手牵着大狗,身后跟着两个打手——”   展昭跟杨和安一个对视,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出来那么点……惊奇?   赵碧嘉已经说到了关键的地方,“每天什么都不干,天天上街调戏美——”男字刚做了个口型出来,赵碧嘉想起展昭还在身边呢,硬生生转了个腔调,“调戏美人。”   “唉……”赵碧嘉长叹了一口气,“可惜啊……”   虽然有点好奇她究竟可惜什么,不过一向对危险很是有几分未卜先知的直觉的展昭,决定避开这个话题。   “小公子真是志向远大。”   身侧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赵碧嘉转头,看见不过一丈左右的距离,就在胭脂水粉庄门口,站着两个一看就是当地风格的美人。   一大一小。   大的不到三十的样子,颇有几分风情,小的看起来比赵碧嘉还小一两岁,正被人牵着手,一双圆目正盯着赵碧嘉,眼睛里满是好奇。   赵碧嘉笑了两声,这等隐秘被人知道了莫名有点羞耻,“方才不过是随便说说,姐姐就当没听见可好?”   年长的美人又笑了笑,上下打量她两眼,道:“你害羞什么,都敢调戏美人了,还怕别人说你?”   赵碧嘉心想:我怕的不是“别人”说我啊~   年长的美人笑笑,拉着小萝莉的手往庄子里去,赵碧嘉也是来看看她的店铺生意怎么样的,当然从每年的账本上来说,那是好的不得了。   谁知道刚跨过门槛,就看见那小萝莉忽然转头过来,道:“小哥哥你也是来买胭脂的吗?”   不不不,赵碧嘉看着她纯真的眼神一时间有点挫败,那年长的美人扯了扯小萝莉的手,笑道:“他是来买胭脂讨好美人的。”   小萝莉点了点头,看着赵碧嘉的眼神有点失望,扭了头过去。   不能在孩子面前留下这等印象啊!   一瞬间赵碧嘉脑子飞快的转了起来,解释道:“我家里还有个十二岁的妹妹,想给她带点东西回去。”   年长的美人回头看她一眼,只是她眼睛里那个笑意,怎么看怎么不像是相信。   且不说这两个外族的美人,展昭一时间有点……难以言表,他下意识看了杨和安一眼,只见他依旧是平平淡淡一张脸,看着赵碧嘉的眼神一如既往。   只是……怎么想怎么觉得她口中那个十二岁的妹妹不是今年已经十五岁的芸妍公主,而是刚封了太子的赵暄呢。   年长的美人用审视的目光看了看赵碧嘉,又看她身后两个器宇不凡,样貌俊秀,连身上的衣裳也是上品的家丁,脸上笑容淡了些:“我看你有点面生,应该不是本地人吧?”   赵碧嘉点了点头,“汴梁来的,家里经商,想收些药材,另外……看看商路。”   年长的美人看她两眼,忽然道:“我姓百。”   赵碧嘉一下子就想起来那个姓百后来改成姓白的太医,原本想到这儿就该打住了,可惜金华火腿的杀伤力实在太强,她不由自主又往白玉堂身上去了,这么一来,脸上的笑容就收不住了。   为了不叫人觉得她性格古怪,她硬生生甜甜地叫了一声“百姐姐。”   百姐姐大笑了起来,“你这个口才,当纨绔子弟也不算屈才了。”   赵碧嘉道:“我姓赵。”   两句话过后,百姐姐跟赵家小哥已经相谈甚欢了,围观了一切的展昭觉得有点欣慰。   他的教导终于起作用了,公主跟人说话也是九句真话加一句假话了,要是现在再遇上白玉堂,想必就不会那么轻易的着了道。   两人说了几句,一直牵着百姐姐手的小萝莉扯了扯她的手示意,“我想要那个。”   谈话被打断了,赵碧嘉不由自主也顺着小萝莉的眼神看过去。   她看上的是个粉盒,单单从样子上来说,像是京城的款式,盒子做的很是精巧,上头还有银丝编的山茶花,很是好看。   赵碧嘉这家胭脂铺子开在成都府,虽然北边跟南方的妆品有所差距的,但是一开始她是没想太多,不管是南边的东西还是北边的东西都拿来卖,有的时候还有比方上进的贡品,她用不完的也拿来卖。   没想到生意是超乎寻常的好,后来虽然也有人模仿,不过却没人能超过她。   一来她买的都是好东西,二来拖了她爹是皇帝的福,这间铺子的地段上佳,而且决定商品价格两个最重要的因素,一个税收,一个运输成本,在她这儿完全不用考虑。   皇帝的店铺不用交税,运输来往走的都是官道,也没人会收她银子,因此这铺子没两年就成了这一带生意最好的胭脂铺子。   店员将这小萝莉看上的粉盒拿了出来。   打开一看,虽然这小萝莉还是很喜欢,不过百姐姐皱了皱眉头,道:“这东西不适合你用啊。”   小萝莉看上的是个厚重的粉盒,按照赵碧嘉的分类,就是清透不足,但是遮瑕特别棒的款式,一般都是给稍稍有些年纪的人用的。   “你说要给我买生日礼物的。”小萝莉撇了撇嘴,有点不太开心。   “你才十四岁。”百姐姐劝道,“你用真的不合适。”她说完看见赵碧嘉看她,笑了笑解释道:“我侄女儿,今儿刚满十四。”   赵碧嘉想了想,觉得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就算送点什么也不能算是纨绔子弟吧……不过,她让店员又拿了别的东西出来。   “试试这个?”她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你脸上这般娇嫩,用这种比较好。”怕她不相信,道:“我妹妹也用这个。”   展昭莫名抖了一抖,给表面上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太子殿下点了个蜡。   不过这小萝莉很是警惕的往百姐姐身后藏了藏,看着赵碧嘉手上的东西不说话。   赵碧嘉……那是积累了几千年化妆经验的,加上这些年在宫里的种种熏陶,被人这么看有点不太开心,当下从底妆说到眼妆,从面妆说到眉妆,连百姐姐都听得入神了。   杨和安看着这一幕很是欣慰,不由得想起远在汴梁的张贵妃,耳濡目染这么些年,公主虽然明面上不太在乎,不过该记住的一点都没忘。   说到最后,连一开始对她有点警惕的小萝莉也凑了过来,小心翼翼道:“小哥哥给我画一个。”   赵碧嘉忽然惊醒过来,幸亏这小萝莉叫的是“小哥哥”,否则她真的要上手了。   赵碧嘉朝后退了两步,笑道:“不太方便啊。”   小萝莉有点失望,看着桌上已经放了一大堆的东西,又拿起她最先看重的粉盒,“我还是要这个。”   百姐姐一脸的无奈,不过还是笑了笑,“买买买。”   赵碧嘉也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跟她笑了笑道:“不如你帮我试试这些?要是好用的话,回头我给我妹妹也买一套。”   小萝莉眼神一下子亮了,回头看着自家姑姑。   百姐姐倒是又打量赵碧嘉几眼,再看看她身后两个家丁……就是一般人家的公子哥也不会有这等气势,不知道又想起什么神色有点黯淡,点点头道:“今天她生日,烦劳你破费了。”   小萝莉收了不少礼物很是开心,笑眯眯的叫了一声“赵哥哥”,又甜甜道:“我叫百青萝。”   还真的有个萝字啊,赵碧嘉看着店员将东西包好又送到她手上,笑道:“好好玩啊。”   小萝莉一步三回头跟着自己姑姑走了。   赵碧嘉逛了这么一圈也够了,又在店里看了看,买了几样用当地鲜花做的胭脂还有香露,也跟着出了大门。   只是她没走多久,那百姐姐带着百青萝又回来了,百青萝在店里没看见赵碧嘉有点失望,道:“小哥哥怎么走了啊,又没说他住哪儿,这么些东西我就算用着好,也没法跟她说啊。”   百姐姐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心想那人看着无比的富贵,又是从汴梁来的大商户,哪儿会在乎这个。   两人又从胭脂铺子里出来,走了没两步百青萝脸上就从沮丧变成了带着笑意,“不过没关系,两个人身上都有蛊虫的气息呢,姑姑你的寻踪觅影蛊借我用用?”   百姐姐的笑容里带着一点担忧,道:“马上就是初一了,这个点过来,总觉得他们动机不纯呢。”   百青萝叹了口气,道:“也没几天了,等过了初一再借我用用?”   百姐姐笑着答应了,又拉着她的手道:“好容易出来一趟,你晚上想吃什么?”   两人兴高采烈的走了,赵碧嘉等人也回到别庄。   回到别庄又是一帮子当地官员求见,赵碧嘉又找了管着几个庄子的掌柜的来问话,忙忙叨叨直到天黑才空闲下来。   因为身边就只剩下展昭跟杨和安两个了,而且还是被她划到自己人范畴的两个,赵碧嘉很是放松,连晚饭都叫一起吃了。   当然一路护送她过来的侍卫她也记得,吩咐厨房准备了好酒好菜,又亲自叫了邵勇道:“这一路辛苦你们了,这两日先好好歇着便是。”   邵勇道谢,他也知道不管是他还是全部侍卫加起来,别说是展护卫了,连杨总管都不是对手,他们跟着来主要是个皇家体统和规格的问题,因此很是客气的点了点头,道:“这里治安一直很好,跟大理也是平平安安了许多年,公主带着他们两个上街不会出岔子的。”   赵碧嘉笑了笑,又给了他们些银票,道:“要住一阵子呢,看上什么想带回去的也别客气。”   做到御前侍卫的自然是不缺银子了,不过还是感谢了公主的这份体贴。   赵碧嘉又跟他说了两句话,这才出来。   回到屋里,她叫了展昭跟杨和安两个过来商量事儿。   “过两天我们找个理由溜出去,不能带邵勇。”   展昭皱了皱眉头。   赵碧嘉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道:“你功夫最高,我是肯定不能离了你的。”   后头那半句话不知道戳到展昭哪里了,他脸色好了很多。   赵碧嘉再接再厉道:“况且你还是……阳气很足,跟着你遇上人不怕,遇上鬼也不怕。”   杨和安咳嗽了两声,赵碧嘉又道:“杨和安从小就跟着我,这次也是要一起去的。”   杨和安嘴角翘了翘,道:“那地方离这里不过百十里地,就说去游玩,然后过了一夜也可以。况且我们三个目标小,带上他们反而一看就是肥羊呢。”   几人商量两句,都觉得这地方安全的很,想来那些侍卫们也不会起疑心的,更何况今天出门也没带他们,还不是好好的过来了。   想到这儿赵碧嘉笑了笑,道:“明天再去绸缎铺子看看,然后……”她掐着指头算了算,“还有五天就是初一了,虽然离得近,不过也得提前踩踩点才是。”   展昭打开今天当地官员送来的地图,指着七彩山周围几个小圆点,“山脚有两个寨子,山腰上有一个,白太医也没说这草到底是长在哪儿。”   不过他想了想就有了结论,“没有月光的时候自然会显现,初一也还是有月牙儿在的……应该不是山顶,会是在老林子吗?”   赵碧嘉想了想道:“总之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等后天看看再说吧。”   等到赵碧嘉睡去,杨和安扫了展昭一眼,明显就是有话要说的样子,展昭跟他出来,听见杨和安道:“今天遇见那两个人……看着不像是普通人。”   展昭挑了挑眉,“此话何解?”   杨和安道:“这两年汴梁时有大理来的使者,我对她们的服饰也略有研究,那年长之人头上的装饰是用虎皮做的,大小也是个贵族了。”   “小姑娘头上一圈的银饰,很是华美,一般人也用不起。”杨和安至少列举了七八处这两人身上的不凡之处。   不过展昭却没搭话,他就是觉得杨和安这个说话速度……似乎是紧张了?   杨和安絮絮叨叨的说完,叹了口气,道:“展护卫江湖经验丰富,不知道你怎么看?”   展昭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想想我们是在哪儿见到的她们两个?”   杨和安微微皱了眉头,“公主的胭脂铺子。”他忽然一笑,道:“咳,公主的胭脂铺子本来就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遇见两个富贵之人也是情理之中。”   杨和安轻松了许多,展昭又道:“虽然我也没看出什么问题来,不过出门在外,还是要小心谨慎才是。”   杨和安点点头,两人各自睡去,第二天一早,赵碧嘉依旧穿着男装,带了展昭跟杨和安两人上街了。   今天的目的地是绸缎庄子。   要说昨天去胭脂铺子的目的很是单纯,就是为了看看,不过今天去绸缎庄子还是有点正事儿的:给自家亲妈买点礼物。   虽然张贵妃什么都有,不过这亲闺女买的东西,想来她也是不嫌多的。   不过一进去便又看见了昨天的小萝莉,百青萝,依旧被她姑姑拎着手,看着绸缎庄子墙壁上挂着的织锦,小声道:“比咱们宅子里织得好看多了。”   一看见赵碧嘉进来,百青萝连带她姑姑两个都是一脸的笑容,“又遇见你了。”   赵碧嘉也笑了笑,“给家里人带点东西。”她看了看颜色绚丽的各种样品,笑道:“有点看花眼了,不知道该给她挑什么好。”   百姐姐答道:“这布匹倒是没汴梁里的布匹精细,就是胜在颜色鲜艳好看。”   赵碧嘉应了,只是转头看见那百青萝盯着展昭看个不停,她回头瞪了展昭一眼,看看!看看!人家才十四岁!   不过看着展昭面无表情,严肃正经的脸又稍稍松了口气。   百青萝看了展昭片刻就扭过头来,跟赵碧嘉道:“我记得你说家里有个妹妹?”   赵碧嘉点头。   百青萝指了指桌上中间颜色最亮眼的布匹,道:“一般人家里都给小姑娘买这个。”说着她还指了指自己袖口,“你看,我的也是这个花色。”   “还有这荷包。”百青萝像是要感谢赵碧嘉昨天送她的生日礼物,一口气说个不停点,身上穿的,头上戴着,一一给赵碧嘉指了个遍。   “你妹妹才十二岁,我十二岁的时候可喜欢这些东西了。” 第55章 热……   在百青萝的指点下,赵碧嘉给她的太子弟弟买了一堆十二岁小姑娘穿的衣裳首饰配饰等等,虽然太子殿下会不会满意她暂时不知道,不过眼前这个小萝莉显然是满意了。   百青萝眼睛都笑成了月牙,很是欣慰的看着赵碧嘉,眼神里满满的都在说“收了你的礼物,这就算是回礼啦”。   赵碧嘉吩咐店员将东西包好,一抬头便看见百青萝又盯着展昭看个不停,赵碧嘉微微蹙了眉头,只是还没来得及问她,就听见百青萝道:“赵家哥哥,这个也是你的家丁?”   赵碧嘉眉头皱得更厉害了,没来之前公孙先生也曾讲过些这里的风土人情,虽然还是大宋的地盘,不过有些风俗还是偏向以前的南诏的。   比方,这里还有奴隶,又比方奴隶是能自由交换买卖的。   赵碧嘉飞速的回头瞪了展昭一眼,看看你这张脸,真的跟赵虎说的一样,从八岁到八十岁,就没人不喜欢!   不过转头回来她又笑眯眯的跟百青萝道:“不是哦,这个是从汴梁请来的高手,等到他护卫我回到汴梁,就不算是我的人了。”   百青萝哦了一声,又看了展昭两眼,再不说话了。   赵碧嘉松了口气,急忙岔开了话题,“你也是来买布料的?”   百青萝一手还在百姐姐手里握着,点头道:“是的,好容易过一次生日,总要多买一些才是。”   赵碧嘉不由得想起早年自己也是这么着,找一切借口就为了多要点礼物,又想岔过她对展昭的兴趣去,便冲她一笑道:“不如我也送你点什么?”   虽然是跟百青萝说的,不过赵碧嘉看的却是百姐姐。   百姐姐有点像是鼓励孩子自己长大的家长一般,冲赵碧嘉点头示意,又低头看着百青萝,笑道:“你想要吗?”   百青萝点头道:“连着两天都看见你,”说着她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看着百姐姐道:“就要一匹,剩下的我们自己买?”   百姐姐答应了。   赵碧嘉看了看屋里的绸缎布匹道:“不如我送你从京城来的?”她又仔细看了看两人的装扮,得出跟杨和安基本一样的结论。   这两人是绝对不差钱的。   百青萝点头,松开百姐姐的手,走到赵碧嘉身边,抬头很是腼腆的笑了笑,“你再给我讲讲这些绸缎。”   百青萝还没有赵碧嘉高,两人说话赵碧嘉还得微微低着头,但是就是这个姿势,让她心里无比的满足。   长这么大……除了她弟弟,从来没人能这么满足她。   而且赵暄今年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一个劲儿的猛长,跟她几乎都差不多高了,眼瞅着赵碧嘉就要成宫里最矮的一个了。   赵碧嘉低头看见百青萝晶莹剔透的肌肤,还有饱满动人的脸颊,真的好想有个妹妹哦~   说起来布料,大的种类无非就是棉麻纱织绫罗绸缎几种,太便宜的店里也没有,再去掉颜色不好看的,按照赵碧嘉的眼光来看,其实能送的也就那么几样了。   “这个?”赵碧嘉指着放在高台上,用绸布罩着,只露了一个角出来的纱。   没等百青萝有什么表示,店家先笑了,笑得很是谄媚,“这位小哥真是好眼力,这是用天蚕吐的丝织成的纱,最是清透了。”说着她又将绸布稍稍掀开一些,道:“这丝跟一般的桑蚕丝不一样,本身就是淡淡的青草绿,而且您看这里。”   她又取了一块水晶照了上去,“您看这霞光,太阳底下是七彩的霞光,绚烂夺目,虽然说这纱又有个别号叫做珍珠纱,不过照我看,说是珍珠般的光泽还是委屈这纱了。”   “那就是这个了。”赵碧嘉笑道:“你等到夏天的时候做了罩衫套在裙子上,可好看了。原来我——”赵碧嘉顿了顿,“我妹妹就有这样的裙子。”   百青萝用力点了点头,眼睛里被这纱映衬的也有了三分水汽,“谢谢赵哥哥。”   虽然叫的是哥哥,不过赵碧嘉觉得比叫她姐姐满足多了,毕竟她正儿八经的那个妹妹,叫起姐姐来可没这么软。   赵碧嘉送完了东西,看见小萝莉的全部心神都被这华美的纱吸引过去了,小心回头看了看展昭,松了口气。   两拨人马告辞,百青萝紧紧抱着怀里的纱,用力道:“明年夏天做裙子穿!”   百姐姐摸了摸她的头,什么都没说。   赵碧嘉又待了一天,便借着出去逛逛,四处看看田庄店铺等等理由出门了,直奔七彩山而去。   七彩山离赵碧嘉的别庄约莫百十里地,虽然不太远,不过为了掩人耳目,他们换了当地的马匹马车,速度慢了许多。   不过上马车的时候,又有点不太对了。   公主不用说,肯定是老老实实在车厢里坐着的。   至于这赶车的人……杨和安是肯定不放心留展昭在车里陪着公主的,干脆先下手为强,“我不会赶车。”   赵碧嘉看着他的眼神有点惊讶,上回她被掳的乌龙事件之后,杨和安找了太医研究了市面上所有的蒙汗药,另外就是学着赶马车了,可以这么说,他现在的手段,能赶四匹马拉的车,也算是个老把式了。   展昭的笑容好像已经看透了一切,上前拍了拍杨和安的肩膀,一跃而起坐到了车辕上,道:“杨兄,你这样……不是合格的总管啊。”   这句话可是戳到了杨和安的心窝子里,他脸色虽然没变,不过眼睛瞪圆了,双唇也紧紧抿着,甚至两手还握紧了拳头。   不过……忍一时之气跟放展昭进车厢他还是选择了前者,“烦劳展护卫了。”   赵碧嘉觉得有点好笑,等到杨和安上车之后小声道:“一百多里地呢,你们两个轮换着来?”   杨和安点了点头。   这一路上很是热闹。   送到展昭手里的茶水是杨和安递过去,等到杨和安去赶车了,送到他手里的茶水也是展昭递过去的。   大概是在给赵碧嘉演示什么叫做打击报复?总之赵碧嘉看着杨和安越抿越紧的双唇,还有展昭很是云淡风轻,还带着淡淡笑意的表情,心想杨总管还是嫩了点。   等赶到七彩山下的时候,已经是申时了,几人找了镇上最大的客栈歇下,稍稍洗漱之后赵碧嘉就道:“先去药材铺子逛逛?然后再去吃饭。”   两人都没什么异议。   来买药材其实也算是一个目的。   毕竟大地真叶这种只在古书里出现过的东西,听起来太过玄幻了,不管是苗疆出身的白太医,还是说能驱蛊的凌云道士,都没有把握他们一定能找到这样的东西。   退而求其次,便是这七彩山附近生长的药材了。   凌云道士的驱蛊之法太过伤身,纵是能活命,也要休养很长一段时间,所以万一找不到大地真叶,能救欧阳春性命的便是这附近生长的草药了。   有的时候这等道地药材,比进贡到皇宫的药力甚至更合适一些。   除了像三七、何首乌还有当归这等人人都知道是用来补血补益的药材,还有像雪莲这等名贵的药材,不过还有一个不管是白太医还是凌云道士都点名的药材。   只在大理附近,生长在高山之上的山慈菇,虽然医术上写的是消除瘰疬肿痈之效,不过据两位专业人士来说,这东西也能驱蛊,不过就是计量不好掌握,毕竟能杀死蛊虫的东西,本身的毒性也不小。   赵碧嘉还记得当日白太医拿了医书来给他们看,主要是看看这山慈菇长什么样子,只是赵碧嘉的心思全在“瘰疬肿痈”四个字上了。   理论上她也算是从小被细心教导,不好说是文豪,但是知书达理四个字还是能用到她身上的,但是看着白太医带来的这本医书,特别是“瘰疬肿痈”四个字,她一个都不认得!   不对……赵碧嘉在没人注意的时候翻了个白眼,“肿”字还是认得的,只是它混在这样一群兄弟姐妹之间好难找哦。   回想了一下让人怀疑自己是个文盲的医书,赵碧嘉示意杨和安拿了单子出来,递给了药材铺子的药童。   当然赵碧嘉还是有点警惕心的,没有按照当日白太医开的药材单子采购,毕竟那张单子只要拿出来一看,就知道是要祛除蛊虫,以及事后的调理了。   所以像何首乌当归这等常用的药材,赵碧嘉都交给别庄的下人去采购了,他们几个要找的,也就是除了大地真叶以及退而求其次的山慈菇。   药童看了他们的单子就陪笑道:“来得不巧,刚好卖完了。”   赵碧嘉等人来之前也是做了功课的,展昭道:“这个时节不正好是采收的时节,怎么会一点没有?”   药童皱了皱眉头,“说起来是有点奇怪,这药材虽然需求量不大,不过也不会没人送啊。”   “那去年的呢?可还有存货?”虽然去年的药材药力肯定是不如今年的,但是能收到一点算一点,总是比没有强。   “没有去年的,”药童道:“这药材放上一年散了药力,就只剩下毒了。”   几人对视一眼,展昭看了看不远处的七彩山。   药童道:“我们这药材店里头的药材基本都是从那山上几个寨子里收来的,不过这药材是长在高山之上的,你们自己怕是找不到的。”   赵碧嘉点了点头,虽说看过医书,不过那上头画的山慈菇十分的抽象,在她看来跟御花园里头的芍药牡丹等等并没有什么两样。   “还请小哥帮我们留意着。”赵碧嘉取了一锭银子出来递给药童,“家人腹内有一结节,大夫说有了这药兴许能治一治。”   药童收下银子,“几位放心,若是有了这药材,我给你们留着。”   几人从药材铺子出来,神色都有点凝重,走了两步赵碧嘉忽然笑了笑,道:“这样也算是有个理由上山了。”她想着方才药童说过的话,道:“白太医也说了这东西长在高山之上,不如我们去山腰那寨子看看?”   “几位爷想要山慈菇?”   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赵碧嘉猛地转头过去,展昭跟杨和安两个已经很是迅速的戒备起来,摆好了手势,准备随时动手了。   来人是个青年男子,二十余岁,打扮明显是当地风格,长得普普通通,看不出什么来。   兴许是已经发觉这人一点武艺都没有,展昭同杨和安收了浑身的气势,杨和安冷冷道:“背后听人说话,可不是正大光明之举。”   那人方才被吓了一跳,见状急忙学着汉人的礼仪拱手道:“在药铺里听见几位爷想要山慈菇,我这儿倒是有一些。”   “哦?”就算赵碧嘉从来没行走过江湖,这时候也生了三分警惕出来,这送上门来的……   赵碧嘉仔细打量这人,稍稍有点驼背,不过衣服穿的整整齐齐的,只是看着有点洗了太多次导致的黄白色,鞋边略有泥土,裤脚也不是很干净,镇子里头是肯定沾不上泥土的,除非……是从山里下来的?   “你怎么不去交给那药铺?他们不也收药材?”赵碧嘉很是谨慎的问道。   来人摇了摇头,“他们这里收药材价格太低,我着急用银子。”   这个理由……展昭跟杨和安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不管是他们几个,还是出身不错的五鼠,以及号称北侠的欧阳春,都很是有几分家底的,所以对他们来说,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再简单不过了。   “你要多少银子?”   “一百两!”   这个价格明显高于市价太多了,赵碧嘉看了展昭一眼,在他眼神里头看见了相同的意思:大地真叶。   就耽误这么一小会,来人着急了,道:“别看我要的多,我能带你们上山看,挑最好的药材给你们。”   展昭眼睛明显亮了亮,转过去面对那人又是一副从容淡定的样子,“我们慢慢说,还没请教尊姓大名?”   那人松了口气,道:“我姓刀,你们叫我一声刀三便是。”   听着有点像是化名。   “你看着时候也差不多了,我们一起用个晚饭可好?”展昭本就长了一张正义脸,配上一个温和的表情是越发的让人信任,真的是男女老少通吃的节奏。   刀三看了看天色,摇头道:“我在山上住着,再晚怕是山路不好走了,你们住在哪个客栈,明天一早我来找你们。”   展昭道:“悦来客栈,天字一号房。”   悦来客栈是镇上最好的客栈,天字一号房,就是目不识丁也知道是最好的房间,刀三笑了笑,还有点惊喜,仔细看了看他们三人,“我明天天一亮就下山,想必巳时能到。”   几人分开,不仅仅是刀三惊喜,赵碧嘉等人也很是惊喜。   原本以为买不到山慈菇了,没想现在峰回路转,不仅仅是有了山慈菇的消息,连这七彩山也能上去了,还是位于山腰的寨子。   不过……展昭皱了皱眉头,“原本年年都有的药材忽然没了踪影就很是奇怪,而且……这人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呢?”   赵碧嘉也道:“若他是来卖药材的,为什么不带一些出来,倒像是空手套白狼了。”   “我跟展护卫练手,谁能套得住我们?”杨和安很是骄傲的说了一句,又道:“不过既然有这么多疑点,我们还是小心谨慎为上。”   几人吃过一顿当地的山珍,又回到客栈。   天字一号房是个套间,不用说,住在里头的肯定是公主。   只是从吃完饭回来,赵碧嘉就看见先是杨和安进来,将门窗、床铺、桌椅板凳还有衣柜架子等等,只要是屋里有的东西,都检查了一遍,还有点自责的说了一句,“委屈公主了。”   等到杨和安检查完了,去小厨房吩咐烧水准备洗漱的时候,展昭又进来了。   这个……赵碧嘉脸红了。   别的不说,他进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床上的两层褥子,还有一床被子,两个枕头,一寸一寸的捏了过去,还一边捏一边跟她正正常常道:“这里地处南疆,又是深秋时节,蚊虫鼠蚁颇多,杨兄不常出来,我给你好好看看。”   赵碧嘉看着他修长却又骨节分明的手指,尤其是带着淡淡红色,却又很是有光泽的指甲,还有饱满细腻的指肚,以及动作飞快,丝毫不显得慌张的动作……心跳有点快啊。   展昭将床上的东西检查了个遍,又给她整理好,还将被子拉开拍了拍,甚至还掀了一个小角起来方便她上床,道:“没什么问题。”   赵碧嘉看着被展昭摸过一遍的被褥,忽然觉得浑身上下怎么都不自在,又想着晚上究竟该怎么睡呢。   只是……赵碧嘉默默低了头,他这是故意撩人,还是有心撩人呢!   “有劳展护卫了。”赵碧嘉没发觉自己居然拿腔作调起来,“白太医给了蛊虫,想必是不会有不长眼的东西上来的,倒是展护卫……没什么护身的东西,要小心行事才好。”   展昭笑了笑,“有公主记挂着,展某自然会安然无恙。”   呸!你敢不敢当着杨和安的面说?   赵碧嘉抬头瞪了他一眼,上前给他抚了抚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顺便感受了一下他结实有力的臂膀,嘴角微微翘起,皮笑肉不笑道:“公主可一直记挂着你呢。”   既然能摸上展昭的肩膀,两人之间自然靠的极近,赵碧嘉咬牙忍下心中的悸动,故意又站了一会儿,这才抬头用纯真又带了点渴望和寄托的眼神看着展昭,声音小小的几乎全是气声,“你耳朵怎么红了?”   一瞬间展昭浑身上下的肌肉都绷紧了,赵碧嘉自然看了出来,大笑道:“我骗你的。”   说完两步走出了屋子,道:“我去看看杨和安怎么还不回来。”   展昭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只觉得触手一片滚烫,等到手再放下来,耳垂已然是通红了。   等到杨和安身后跟了两个抬着热水的小二进来,看见的就是赵碧嘉坐在外间喝茶,展昭站在里间不知道做什么。   等到小二放下水离开,杨和安这才冷着脸道:“你在里间做什么?你在公主屋里做什么?”   展昭目不斜视走出屋子,义正词严道:“我再检查一遍,看看窗户什么的,公主出门在外,身边只有我们两个,万事小心才是。”   这话说得很是对杨和安的胃口,只是他却不肯在展昭面前落了下风,所以依旧板着脸,“展护卫可看出来什么了?”   展昭摇了摇头,“很是安全,这个距离也没人能从窗户翻进来。”   杨和安这才点头,展昭道:“我出去看看。”说着不等杨和安搭话便离开了。   杨和安还要伺候公主梳洗,自然是暂时没空管展昭的,只是热水入了面盆,他还在试水温的时候,忽然皱了皱眉头。   怎么觉得方才他脸红了?   他又想起方才自己进来的时候那个场景,公主坐在厅里喝茶,脸上的表情……有点像是得了什么好东西之后的得意洋洋,而展护卫……怎么看怎么有点故作镇定的感觉……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杨和安摇了摇头,道:“明天要爬山,我给公主的鞋垫子再垫厚一点。”   夜里,赵碧嘉果不其然失眠了。   说真的,那被子盖在身上像是火烧一样,热的她几乎要全身冒汗了。   可是……她还记得前头在驿站的时候,展昭说过他听力极佳,就连厨房几个人有没有出来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那个时候厨房离她的小院还有十来丈呢。   但是现在,展昭离她的床也不过就是一丈而已……虽然中间隔着一道墙。赵碧嘉总觉得不管是翻身,或者伸个胳膊大腿什么的出来,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赵碧嘉只觉得放出来的手一阵的酥麻,就好像被什么修长的手指摸过了一样,她默默的又把手放了回去。   更热了…… 第56章 这个走向不太对   虽然刚躺下的时候有点热,不过赵碧嘉不管不顾翻了两个身,又借着这个机会很是破罐子破摔的扇了扇被子,里头的热乎气儿全给放完了,再加上毕竟已经是深秋时分,天气渐渐转冷,夜里尤甚,所以这下半夜睡得还算安生。   因为第二天要上山,所以众人不约而同都换了较为结实的衣服,赵碧嘉出来的时候,展昭手里正捏着她等会出门要穿的鞋子,跟杨和安说话。   “鞋底子稍微有点薄。”   展昭捏着她的鞋折来折去的,似乎是在实验这鞋底子够不够软。   “公主试试靴子?”看见她出来,杨和安问了一句。   赵碧嘉看着还在展昭手里的鞋子,总觉得就这么穿上了有点……怕是还沾着他手上的温度,“先吃饭。”   不过一向百依百顺的杨和安没答应,“要穿这靴子走山路,若是哪里不合适一会还要改一改。”   赵碧嘉深吸了一口气,拒绝了杨和安的帮助,拿着靴子走到了里间,当然是没这么容易穿上的,她举着靴子,大敞着靴筒,来来回回的扇风。   外间还传来杨和安既欣慰又心酸还有点骄傲的叹息,“真是委屈公主了,还要自己穿靴子。”   哐当一声,靴子没拿稳,被她摔在了地上。   “公主!”   “没事没事!”赵碧嘉急忙喝止两人,又扇了扇风,力求让自己有点烧红的脸色降下温度来。   半晌,她穿着靴子出来,走了两步又跳了跳,“挺合适的,鞋底子也软,不用改了。”   展昭还在一本正经的问话,“鞋子可合脚?一会儿怕是要上山,若是鞋子不合适可是要磨脚的,下山的时候脚趾头还会疼。”   虽然这辈子的赵碧嘉不知道这等事情,不过上辈子的她怎么会不知道,点了点头冲展昭道:“很是合适。”   听了公主这话,杨和安整个人从内而外散发出愉悦的味道来。   展昭这才罢休。   只是坐到桌前,赵碧嘉捧着碗吃粥,不免又偷偷瞄了瞄展昭,他这是怎么了?这两天有点奇怪啊。   虽然赵碧嘉的身份让她可以完全不用理会旁人的心情,可是这并不代表她感官迟钝,这两日展昭……有点反常,动作分外的多,就好像是……吃醋?可是又有谁能让他吃醋呢?   赵碧嘉被自己这个猜测吓到了,老老实实端着碗吃粥了。   吃完饭,小二过来收碗,展昭将人拦住,开始套话了,“旁边那山叫做七彩山?”   小二手脚很是麻利将东西都收在框里,因为天字一号房住的都是大主顾,他笑得很恭维:“正是七彩山,因为日出之时常有七彩云霞故而得名。”   几人对视了一眼,小二虽然是汉人打扮,但是……想到那个连姓都改了的白太医,也不敢肯定是不是因为避祸等等原因了。   “上头景色不错,山脚下还有两个寨子,客官也能去看看。”   “那倒不错。”杨和安道,“只是听说这里头多是苗疆之人,不知道有什么避讳,我等都是普通人,别中了他们的蛊。”   小二笑了起来,“您这一看就是别的地方过来的,哪儿有那么可怕?山脚下头两个寨子说是苗人,不过时常下山来镇上换粮食买些布匹等等,我们镇子上的草药多半都是他们采的。人还是挺热心的。”   杨和安扔了块碎银子给他,小二又道:“多谢客官。您几位要是去游玩也没什么要注意的,就是山腰那一处稍微闭塞些,路不好走,据说是十几年前从大理那边迁过来的。不过这些年过去了,也没听说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我们镇子上的人都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   小二又将桌子擦了一遍,将框子抗在肩上,问了句还有没有别的吩咐,这才离开了。   “听起来倒是没什么异常。”赵碧嘉道:“不过为什么今年没有山慈菇卖了呢?”   展昭微微皱了眉头,“山慈菇在医书上能软坚散结,但是据白太医说,苗疆都拿这个来驱蛊……会不会他们也有人要驱蛊呢?”   几人都觉得有这个可能,可是这样就不太妙了。   杨和安是不愿意公主涉嫌的,看着展昭的眼神略有几分防备。   一时间两人有点僵持,赵碧嘉忽然笑了笑,“这样也好,我们去看看苗疆之人究竟是怎么驱蛊的。凌云道士那法子太过伤身,白太医也将这家传的手艺忘得差不多了,正好我们去学一学。”   话音刚落,就听见门被小二敲响了。   “客官,有一位名唤刀三的客人说跟几位有约。”   “带上来便是。”   不多时,那位刀三便被小二带了进来,兴许是第一次到镇上最好的客房,屋里太过豪华的装饰也叫他眯了眯眼睛,不过等到看清楚之后,他又是一脸的激动还有欣喜,多半是想着他要的银子有了着落。   赵碧嘉也在看这刀三,他一进来屋里便有一股淡淡的泥土味道,想必是才从山上下来的。他跟昨天一样的打扮,脚边又沾了新泥,裤脚上还有因为沾染了露水导致的湿气。   这人……正如他所说,的确是从山上下来的。   杨和安目光闪了闪,“我们要的东西也不多,不如你带下来如何?为了这一星半点的草药上山可不值得。”   刀三一下子急了,说话还带了两分讽刺,“您几位一看就是大地方来的,不知道行情。这山慈菇一来只有高山上才有,二来这地方已经快出了山慈菇的产区了,说句不好听的话,除了大理,怕是只有这七彩山上有山慈菇了,要是错过这一趟,怕是您想要的山慈菇就没找落了。”   从来没人敢用这种态度跟杨和安说话,他沉了脸色,“这跟上不上山又有什么关系?还是你想将我们诓骗到山上去,然后——”   “这话可不能乱说!”刀三的神情有些慌乱,“我要银子是真的,你们要山慈菇也是真的。我们可都是正儿八经来做买卖的!”   杨和安冷笑了两声,“我们可没看见货。”   被杨和安这么一逼,刀三神情有些慌乱,他道:“山慈菇这东西一幅两幅的可看不见效果,您可想好了,没两天这药材就要被运走了,到时候……不知道您府上的病人能不能耗到明年?”   杨和安脸上的表情越发的冷漠了,说真的,欧阳春的姓名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要不是……他稍稍收敛了气势,只是嘲笑之意未减,“可是你到现在……一点诚意都没有,难道不是想空手套白狼?”   刀三咬了咬下唇,很是警惕的左右看看,道:“我也跟您实话实说了吧,不知道为了什么,这两个月采的所有山慈菇,包括何首乌还有当归,都被长老收集起来,一批批的……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这已经是最后一批了,再过两天别说药材,就是搜遍整个七彩山,那是连草都不剩。”   几人对视一眼,想起来已经在大理境内的白玉堂等人,心想这次怕是真的要遇上什么事儿了。   “那你为什么……”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刀三叹了口气,紧紧皱着眉头,看着越发的愁苦了,“我今年二十二,采药为生。原本是打算今年成亲的,日子都订好了,可是眼下所有的药材都被长老收了去,一点银子不给,别说成亲了,勉强能吃饱饭。”   “你是打算带我们上山,让我们自己去取药?”展昭眯了眯眼睛,他的声音语气跟杨和安完全是两个极端,杨和安是两句话就能将人说的心神不宁,可是展昭是两句话就能让人心生信任,将心里话和盘托出。   这个特点对上六到六十岁的女性尤为明显。   刀三点了点头,“你们几位穿上夜行衣,小心翼翼悄无声息的去了,拿些药材回来不在话下。”   展昭跟杨和安对视了一眼,杨和安眼神里隐隐约约透出来“要去你去,我陪着公主”的意思。   “这样……怕是不能白天去了吧。”一直没开口的赵碧嘉忽然出声。   刀三点头,“我先带你们去看看地方,晚上你们自己去。”   赵碧嘉算了算昨天他告辞的时辰,还有今天出现的时辰,问道:“上到半山腰得两个时辰?”   刀三点了点头,“一个半时辰就差不多了,不过带上你们兴许得慢一点。”   “你留下地图,仔细说说怎么走,我们自己去。”赵碧嘉这话一说出口,杨和安脸色都有点变了。   刀三看了看赵碧嘉,其实就是从几人的姿势也能看出来她是做主的人,毕竟三个人就她一个坐着。   “你带着我们上去踩点太过引人注目了,不如我们装作游客自己上山。”赵碧嘉想起他们的计划来,又觉得刀三口中的长老明显是知道这山慈菇究竟该怎么用的,所以最好的就是他们几个在寨子里住上几天,看能不能套出话来。   “我们几个压着点上山,”说话间赵碧嘉这个不过是一事兴起的念头已经渐渐的周全了起来,“赶在太阳落山的时候到你们寨子,这样就有借口过夜了。”她看了看刀三,又问:“你们寨子可曾留过生人过夜。”   刀三点了点头,“前两个月不少来游玩的,错过宿头的游客也是不少,就是最近天气凉了,进山的人才少了。”   “这就行,你将路画出来,再将——”赵碧嘉本来想说寨子的布局画出来不过看着刀三一脸的防备,道:“你住在哪里也画出来,夜里我们去找你。”   刀三犹豫片刻,咬了咬牙道:“两百两银子!”   赵碧嘉笑笑,“银子我多的是,不过既然来了,若是有上好的何首乌和当归,我也是要的。”   “这你放心。”刀三松了口气道:“药材放在一起,就在——”他忽然有顿住了,道:“我带你们过去,只是有人看着,拿不拿得到就看你们自己的了。不过就算拿不到,这银子我招收不误!”   这点银子赵碧嘉是从来都没放在眼里的,当下让刀三去画地图了,杨和安耐着性子等刀三画完地图告辞,这才发作。   “公主!此举太过冒险!”   “怕什么。”赵碧嘉道:“你看那刀三身上可有一星半点的武艺?况且他言语里也没看出来你们两个武艺高强,可见他们寨子里头也没几个会武的,难道杨总管连这个自信也没有?”   这等激将法在杨和安身上是最管用的,他果然偃旗息鼓了,只是又觉得不对,道:“万一他们手里有蛊虫呢!”   “我们两个身上不也有?”赵碧嘉反问道。   “白太医在汴梁都待了好几代了,谁知道他的手艺怎么样了。”   “我们只是去看看。”赵碧嘉道:“主要是看看这山慈菇究竟该怎么用,有什么事情都让展昭去,你就在我身边好好待着。”   杨和安这才稍稍平静一些。   “我必定好好护着公主,”展昭也说话了,“况且还有他们四个,他们去了大理境内,哪里的药材比这边要采购的多了。我们只当个游客也是可以的。”   杨和安道:“这样最好不过!”   按照刀三的说法,上山要一个半时辰,他们这等新手怕是两个时辰都不够,因此几人商量一下,打算吃过午饭就出门,商量完毕,展昭站起身来,道:“我去镇上买些水壶拐杖等物,扮成游客。”   展昭一出门,杨和安一直紧绷着的脸就放松了,跟赵碧嘉道:“有了他这句话,总算是能放心了。展护卫武功高强,江湖经验丰富,有他护着公主,想必出不了什么岔子了。”   赵碧嘉这才明白杨和安前头那顿火儿是为什么发的,只是又觉得好笑,他什么时候也会用这等计策了?   但是……转念又想起他里的flag——“出不了什么岔子”,总觉得因为这句话,什么地方已经悄悄起了变化呢。   展昭再回来的时候已经采购了整整一套登山必备的东西,三人分了东西,又吃了顿好消化的午饭,便往山上去了。   山脚下有两个寨子,人来人往的还算热闹,不过因为他们的目的地在半山腰,几人照着刀三的图,悄无声息的避开人群,往山上去了。   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路上渐渐没了人烟,原本的石板路也变成了小石子路,树木逐渐高大起来,太阳透过层层的树木照下来,似乎也没有了往日的温暖。   “歇一歇?”展昭将手里的水袋递给赵碧嘉,“不用太着急,若是在夕阳西下的时候赶到那寨子,反而更加的可信些。”   赵碧嘉点了点头,她也曾看过刀三画的图,与其说那寨子在山腰,不如说是在山中的一处地势稍高的山谷里头。走完这一段上坡的路,前头是一段平路,还有一段路是往下,之后绕过一个小湖,才能到那寨子。   所以就算过去半个时辰,连上坡路都没走完她也是不担心的,毕竟后头的路比这个好走多了。   歇了片刻,几人再次上路,走了没多久转了个弯,地势渐渐平坦起来,展昭看见刀三说的“如被大刀劈开一般的黑色怪石”,神情松快许多,“没走错路。”   再往前的路就越发的不好走了,小石子铺垫成的路已经变成了人踩出来,不过一两尺宽度的泥土路,原本三人并行也变成了展昭在前,杨和安在后,中间护着赵碧嘉的走法。   路上又歇了两次,三人终于在太阳将要落山的时候,看见了山腰那个寨子上头上升起的渺渺炊烟。   总算是到了。   除了赵碧嘉是真的累到了,剩下展昭跟杨和安两个跟没事儿的人一样,气不喘腿不抖,不过临近寨子,他们两个也换了个姿势。   赵碧嘉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两个原本连背都是直直挺着的人忽然没了精神,住在手里的木棍也变成了拖在手里,随着主人一步步的前行,杵在地上动静很大。   三人已经进了寨子,多本是因为各家各户都在吃饭,倒是没什么人理他们,跟山下那一处寨子相比,这寨子显然是更像是大理的风格,各家各户的屋子,不管是一层还是两层的,基本都是小竹楼。   展昭挑了离寨子门口最近的一家人敲了敲门,伴随着一声“谁呀”响起的还有一阵狗叫声。   赵碧嘉吓得想往杨和安身后躲,从小到大,就没有见了她不叫的狗。   门打开了,里头出来一个黑黝黝的汉子,手里牵着一条土狗,看着三人的眼神里有点戒备。   “请问能不能给我们几个一杯水喝?”说话的是展昭,显然跟有意识没意识就会自带嘲讽技能的杨和安相比,一脸正气的展昭更适合搭讪。   赵碧嘉看着展昭将水袋递了过去,说起来这也是江湖经验……本来他们的水袋都是满的,临到山寨的时候,被展昭一个个都清空了。   “你等等。”那人拎着水袋进去,赵碧嘉是越发的崇拜展昭了。   不多时那人出来,展昭从人手上接过水袋,迫不及待先喝了两口,这才将水袋递给他们两个,苦笑着问道:“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可有客栈?我们三个好像是迷路了。”   来人安慰道:“无妨无妨,歇一歇明天再下山也是一样的。”说着他回头冲里头喊了一句,虚掩着门出来了,“我带你们去村长家里。”   这人匆匆走到最前头,回头看了他们三一眼,要说他们三个的身份也很好猜,赵碧嘉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出来游玩的,加上他们带的东西又是展昭亲自置办的,一点破绽都没有。   “我们看着前头有个湖,想着顺着溪水往下走就能下山了,没想好像越绕越往里了。”展昭这会有点像是劫后余生的感觉,拉着村民说个不停。   那村民笑了笑,道:“好些人都是这么走来的,我们这里算是个小山谷,离山下也不远,明天早上天亮了给你指路,要不了一两个时辰就能下山了。”   赵碧嘉也很是配合的松了口气,叹道:“那就好。”   村民回头看了她一眼,道:“村里有两处空地方,不过仅仅能容身,稍稍破旧了一些。”   他们来这儿又不是为了这个,赵碧嘉很是感激的点了点头,“能有个栖身之所就成。”   听了这话村民稍稍热情了些,道:“正是,凑合一夜就过去了。”   村民带着他们三人一路往寨子中心去,路上也有遇见几个人,不过想必是这里时常有旅人前来,他们也没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来。   赵碧嘉一直想着这村民方才说过的话,刀三说的是长老,村名说的是村长,还有这村民都不说他们寨子如何如何,说的是村子。   这是……警惕心?   又往前走了一段,拐了个弯儿,视线里的屋子比方才外围那一圈要好上一些,村民指着前头不远处一座看着很新,连竹子都是翠绿色的二层小楼,道:“那就是村长家里了,先带你们去看看,虽然我也知道空闲的屋子在哪儿,不过也不知道今天除了你们,还有没有人上来了,还是先去村长家里保险些。”   赵碧嘉正点头,又觉得这寨子人来人往的,想必对他们也不过太过防备……   “赵家哥哥!”   声音听着有点耳熟,赵碧嘉抬头,看见前头不远处的二层小楼上,前些天遇见的百青萝正伸了头出来,一脸惊喜的看着她,“你等等我,我这就下来!”   随着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百青萝跑到了几人身前,“赵家哥哥,你这是来看我的吗?”   这句话说完,百青萝脸上浮起两团很是好看的红晕来,还有点小娇羞的低了头。   赵碧嘉下意识看了展昭一眼,我觉得这个走向不太对…… 第57章 撩妹   百青萝的地位似乎要高一点,不仅仅体现在她住的房子更好,更是因为带着赵碧嘉等人过来的村民,从看见她开始就屏息静气,垂首而立不说话了。   “这不用你管了,我带他们去见——村长。”随着百青萝这句话,村民只说了声是就离开了。   不过她语句里有个可疑的停顿,赵碧嘉看她的口型,觉得她方才是想说长老来着。   “赵哥哥,你老看我干什么?”百青萝脸上的红晕本来就没褪去,被赵碧嘉看得又热了起来。   好在赵碧嘉及时想起来自己现在扮的男装,总算是没将那句近似调戏一般的“你长得特别好看”说出来。   杨和安似笑非笑看了一眼似乎有点神游天外的展昭,跟上赵碧嘉,往村长家里去了。   这就越发的看出来百青萝身份不一般了,进了村长家里,遇见人都是冲她微笑致意,只是看见她身后还跟了几个外人,这才稍稍收敛些。   百青萝敲了敲门,叫了一声村长伯伯,又回头跟赵碧嘉笑道:“里头怕是说什么事儿呢,不然也不会关着门,我们估计得等等。”   赵碧嘉还在想她的身份,以及她的身份对他们几人此行的目的会不会有什么帮助,不过毕竟是一心二用了,为了不叫百青萝看出来,她脸上始终挂着笑。   微笑,点头,“嗯”。   很是完美,完美的百青萝都不敢看她了。   不过三五息的功夫,门就开了,里头又出来一个勉强算得上相识的熟人——百姐姐。   一看门口是他们,百姐姐脸上闪过了许多表情,有防备有怀疑也有那么一点点开心,不过最后这种种表情化作了微笑,道:“怎么是你们?”   赵碧嘉上前一步道:“来山里游玩,不想迷了路。”   “怎么都聚在门口说话了,快进来。”屋里响起一个年迈的声音,百青萝急忙让出门口来,领着几人进去,道:“他们是迷路的客人,我想……让他们住到我家里去。”   村长跟百姐姐很是隐晦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半晌,村长道:“既然你喜欢,住在你家里也没什么。”   百姐姐也道:“回头我找人送他们下山便是。”   事情就这么很是简单的解决了,百青萝领着他们几人往自己家里走,“这个点上来,怕是没吃饭吧,我去看看还有什么。”   赵碧嘉明显看出来除了百青萝对他们是欢迎的,那位村长还有百姐姐都是微笑里带着疏离,明显是不想有牵扯。   “不忙不忙,我们这爬了一天了,也吃不下什么,有些清淡的粥品就行了。”   赵碧嘉客气了两句,百姐姐笑了笑,道:“我这大了你好多,你老是叫我姐姐,我总觉得这是占了你便宜似的。”   赵碧嘉看了看百青萝带着期盼还有点爱慕的眼神,又想起来她是叫百姐姐做姑姑的,总之她是个女孩子,无论如何这都是比烂账,“我叫你百姨可好?”   百姨笑了笑,似乎是感谢她的识趣,道:“我给你们熬粥去,再来两个小菜,你们这累了一天了,就算胃口不好也要多吃些。”   村长家里离百青萝家里不过隔了短短半条街,很快便到了。   百青萝很是犹豫了一阵子,这才将他们几个带到了一楼的客房,意有所指跟赵碧嘉道:“我跟姑姑两个住二楼,一楼就是有点潮,要么你也住二楼吧。”   赵碧嘉哪儿敢,当下避开百青萝期待的眼神,学着展昭的严肃正经脸,“一楼就很好。”   百青萝很是失望的出去了,不一会又端着热水笑眯眯的进来,道:“你们喝水,我去看看姑姑要不要帮忙。”   赵碧嘉总算是松了口气,刚放松喝了两口热茶,就看见展昭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只是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点……嗯,比平常更加的用力了。   “你这样,”展昭说了三个字,似乎又觉得有所不妥,放软了声音道:“总不好瞒着别人你的身份吧。”   赵碧嘉犹豫了片刻,“我的确是不想瞒着她的,可是……”   可是一看百青萝那个年纪,还有她这等清纯还有害羞的表现,明显是初恋啊,初恋看上个女扮男装的女孩子,这对人生是多么大的一个打击……还不如磨灭在身份还有时间的长河里呢。   留下淡淡的忧伤,总比毁了三观要好得多。   “我们不日就要回汴梁了,也待不了几天。她年纪轻轻的,没两天就能忘了我。”赵碧嘉虽然没明说,但是言语表情里一幅老司机的样子,展昭看了脸色都变了。   坏了……赵碧嘉莫名生出几分警惕来,又补救道:“况且我这个身份……唉,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跟她在一起的,日子久了就淡了。”   说了跟没说一样,展昭的样子完全没有被安慰道。   杨和安还在一边添油加醋,“凭您这个身份,娶上十个八个的回家供着一点都不嫌多。”   不不不!赵碧嘉恨不得亲身上阵捂着杨和安的嘴,你小心被他指点啊!   杨和安冷笑两声,道:“我看那姑娘不错,人长得好,人品也好,要是真带回去老爷夫人指不定怎么开心呢。”   不过就算是幸灾乐祸,杨和安也很有分寸就说了这么两句,说多了倒不是怕展昭指点他,他是怕公主不开心啊。   想到这儿,杨和安补救一般给公主倒了杯茶。   赵碧嘉瞪他一眼,又看着展昭,小声道:“欧阳大哥。”跟明显这么一个地位崇高的人搭上关系,救治欧阳大哥岂不多了几分把握?   展昭抿着嘴,许久没说话。   “仅此一次。”说完,他就站起身去院子里了。   赵碧嘉松了口气,闻着厨房飘进来的香味,似乎真的有点饿了。   与此同时,在厨房的百家姑侄两个不约而同叹了口气,合上用来监听的竹竿,原本就模模糊糊的声音越发的听不清了。   “她也不是不喜欢我……”百青萝喃喃道:“不过是因为些世俗偏见罢了。”   百姨看着她不说话,眼神里满是不赞同。   “我知道了……我——”话没说下去,百青萝眼睛里已经有了泪珠。   百姨摸了摸她的头,若有所思道:“我在想……你这位赵家哥哥身份不一般——”   “他们方才说了。”百青萝没等她姑姑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而且还送了我那么贵重的纱,又是汴梁来的大商人,家里肯定非富即贵。”   百姨又摸了摸她的头,虽然被人打断了,不过她一点没生气,反而有些开心百青萝如此的活泼。   “不是这个,你记得咱们第一次见他们,你说他们其中两个人身上都有蛊来着?”   百青萝点了点头,伸手沾了些冷水敷在有点红肿的眼睛上。   “后来第二次我长了个心眼,只是……”百姨咬了咬下唇,犹豫片刻道:“我觉得他们身上的蛊有些熟悉。”   百青萝哦了一声,神色也严肃起来。   “像是咱们家里带出去的,而且还是好些年前的方子。”百姨沉吟片刻,又道:“当年南诏大乱,咱们家里也失散了不少蛊师,有人带着东西出去也不奇怪。”   “你是说……赵家哥哥可能是——”百青萝不知道想起什么,耳朵尖儿上都红了,“我的表哥?”   百姨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百青萝紧张的连呼吸声音都能听见了,“表哥和表妹啊。”说完她一笑,欢欣雀跃的几乎是跳了出去,“我去叫他们吃饭。”   虽然是装着迷路的,不过从山脚爬到半山腰可是实打实的走上来的,展昭跟杨和安两个还算好,赵碧嘉的确是累了,吃完饭便开始打哈欠。   百青萝给她抱了被子等物,看着她很是满足道:“你歇着,明天我带你出去逛逛。”   赵碧嘉已经困到要流泪了,除了点头,再没有第二个动作,甚至连百青萝拉着她的手起来都没什么反应。   “百姑娘。”展昭站起身来,使了个巧劲儿将赵碧嘉拉在自己手里,“男女授受不亲。”   百青萝咬了咬唇,愤恨的看了展昭一眼,哼了一声从柜子里拿了个荷包出来,打开捏出点草药给赵碧嘉洒在床边,“这个季节虫子多,晚上睡觉小心些。”说着将荷包往杨和安手里一扔,“你也洒一点。”   说完又瞪了展昭一眼这才离开。   这还是杨和安第一次看见有女孩子给展昭脸色看,他脸上的表情别提多精彩了,“这可真是……”他一边摇头一边笑,只是瞬息之间便翻了脸,眯着眼睛道:“你该放开了吧。”   展昭微微低头看见还拉在手里的赵碧嘉,温顺的如同小绵羊一般,他心里升起从未有过的情绪,连搭理杨和安的心思都没有了。   小心翼翼扶着赵碧嘉到了床边,给她除了鞋子,又将她放在床上,“睡吧。”   “你!”杨和安一个闪身便到了两人身边,伸手便朝展昭肩膀拿去,展昭竟然躲也不躲,只说了一句话就让杨和安住手了。   “你不怕泄漏了身份,她起来怪你?”   杨和安手僵在空中,眼神里飘忽不定,闪过了许多情绪。   好在展昭除了脱鞋再没有别的动作,杨和安哼了一声,借着两人擦肩而过的机会小声在他耳边道:“你可要一直这么小心谨慎才是!”   赵碧嘉觉得自己从来没睡得这么舒服过,一夜无梦,起来的时候觉得照进屋里的太阳光散发出的都是七彩的光芒。   “赵哥哥你醒了没有?”   不过才起床喝了杯水,门就已经被敲响了,赵碧嘉应了一声,又仔细看看自己衣着上没什么欠缺了,甚至连耳朵眼都涂了东西盖住了,这才前去开门。   门口站着三个人。   百青萝手里端着热水,道:“快来擦脸,等吃了早饭我们出去。”   杨和安手里也端着热水,一脸阴沉看着这个跟他抢差事的百姑娘。   至于展昭,一开始是什么都看不出来,不过他随即笑了笑,用温柔到能腻死人的声音问了一句,“公子昨夜睡得可好?”   赵碧嘉下意识点了点头,又问了一句,“你呢?”   然而这话出口,换来的是百青萝还有杨和安两个的怒目而视,当然是对着展昭的。   赵碧嘉反应过来有点心虚,又觉得这个场面不大对劲儿,就是她父皇的后宫里,也没有这么剑拔弩张过。   所以……为什么要用她父皇的后宫举例子……   赵碧嘉看着放在她面前的两盆水,有点为难。可是她长在宫里什么没见过,当下很是从容镇定的先用杨和安打来的水洗了洗手,又用百青萝打的水洗了洗脸。   又道:“早上吃什么?”   原本还在跟杨和安还有展昭两个较劲儿的百青萝立刻将头转了过来,冲赵碧嘉一笑道:“姑姑蒸了竹筒饭,还有腊肉。”   赵碧嘉给杨和安使了个眼色,同百青萝出去了,“怪不得闻着一股香气呢。”   赵碧嘉是不知道昨天晚上那场乌龙般的单方面认亲事件,不过百姨对她的态度好了很多她是能看出来了。   尤其是那个慈祥里带着欣慰的目光,就好像是看着自己的小辈一样。让赵碧嘉不由得有点胆战心惊。她想起这一路来,无非就是送了些东西,可是前头也没听白太医说过,送点东西就能怎么样的。   “尝尝这个。”百姨亲手给她挑了饭,道:“你们昨天晚上就没怎么吃,早上多吃些,一会让她带你们出去看看。”   这个倒是跟赵碧嘉原来的计划不谋而合了,她尝了尝百姨的竹筒饭,不由得赞叹道:“倒是比汴梁的香多了。”   赵碧嘉说这话没别的意思,她亲爹是皇帝,想吃什么没有,竹筒饭这等很有地方特色的东西自然也是吃过的。   但是这话在已经觉得大家都是亲戚的百姨耳朵里,就有了别的意思:如果不是苗疆搬出去的人,何苦在汴梁还要吃竹筒饭呢?   百姨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慈祥了。   虽然赵碧嘉有点心惊肉跳,不过她毕竟是从小跟皇帝一起吃饭的,紧张的时候总是要选择一个人模仿的,而且这个时候明显是模仿皇帝更加得体一些。   但是……这桌上可没有一个嫔妃可以让赵碧嘉温柔以待,在她无意识将桌边的人都扫过一遍之后,下意识给百青萝也挑了个竹筒。   甚至还学了学她父皇的笑声,“你尝尝这个,虽然我也不会挑,不过想来百姨做的东西没有不好的。”   展昭深吸了一口气,有点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而见过皇帝吃饭的杨和安已经不忍直视了,除了吃东西,再没第二个动作。   赵碧嘉又给百青萝夹菜,“多吃些才能长高”,“这菜不错,你也尝尝”。   总之这一顿饭下来,百青萝的笑容是越发的娇羞,脸上的红晕也一直没散掉,至于百姨……等到送了这些人出去,她看着桌上的东西不由得叹了口气,不知道想起什么来,一人呆呆坐在桌边,许久都没说话。   因为赵碧嘉的不停劝说,百青萝不可避免的吃撑了,都出来走了许久,这肚子还是不太舒服。   “你等等。”百青萝忽然道,说完便钻到草丛里不知道找什么去了。   赵碧嘉叹了口气,这般相处其实她还是挺有压力了,毕竟这个时候也没法再说自己是姑娘了,一来错过了好时机,二来……扮了男装也的确更方便些。   只是她心中又有不喜……低头看看自己几乎是空无一物的前胸,又侧头去看展昭,问了一句,“难道就这么难猜?”   展昭一改昨日的面无表情,嘴角微微勾了勾,“公子要属下猜什么?”   呸!赵碧嘉头扭了过去,耳垂却有点红。   不多时百青萝又从草丛里转了出来,手里拿着几个红果子,“这是山里红,酸酸甜甜的,还能健脾胃,你要来两个吗?”   赵碧嘉伸手接过一个,这不就是小号的山楂吗?她便也学着百青萝的动作,只是正要往身上擦果子,忽然又停住了手,脸上挂着个微笑,道:“展护卫?”   展昭不明就里,两步到了赵碧嘉身边,只见她伸手便将果子蹭到了展昭身上,还是选的最最宽广的胸口。   而且还很是坏心眼的伸了指头出来,说是擦果子,其实……她两个指头在展昭胸口蹭来蹭去。   果不其然,她觉得指尖触碰的地方,一瞬间便绷紧了,甚至他脸上从今天早上就开始挂着的若有似无的笑容也僵硬了些。   赵碧嘉微微低头,又看见展昭双拳也握了起来。   “差不多了。”赵碧嘉举着果子对着太阳看了看,原本有点灰的果子在展昭胸口蹭过之后变得晶莹剔透,太阳光照上去都有点反光了呢。   赵碧嘉冲展昭一笑,当着他的面将果子放进了口中,只咬了一半便又拿了出来,舔了舔唇边并不存在的汁水,察觉连展昭呼吸的声音都听不见了,这才转头跟百青萝道:“甜甜哒很好吃。”   单纯的百青萝一头雾水,她并不明白赵碧嘉方才这一连串的举动是什么意思,只是随着她的话语,又递了一个果子给她,“再来一个?”   赵碧嘉摇了摇头,“你吃吧。”她想要是再这么吃下去……身后头那个人怕是要受不了了。   几人继续朝前走着,眼看已经出了寨子,往昨天路过的小湖走过去。   百青萝道:“你们来……我记得上次说是来看铺子?”   赵碧嘉精神一振,试探道:“其实也有别的事情。”她将这两天说了好几遍的话又来了一遍,“家里有长辈得了瘰疬肿痈之症,大夫说要用山慈菇才能好,所以我们此行是打着开拓商机的名号,其实是来寻找药材的。”   赵碧嘉余光看见百青萝并不说话,索性一股脑全说了,“只是这两日在山下几家药铺子都看了,并没有这等药材卖,我们便想着不如自己上山来看看,若是还不行,就只能取道去大理了。”   “这有什么难的?”   百青萝不过愣了片刻,就又笑了起来,“你长辈便是我——我们村里就有这药材,回头我叫他们给你包上一些便是。”   没想到就这么解决了,赵碧嘉实打实的觉得惊喜,“如此便最好了!”   “那你多住上两日?”百青萝小心翼翼道:“不用去大理了,我们这村里也什么都有,风景也是不错,我姑姑做饭的手艺可好了。”   不用她说,赵碧嘉也是想要找个机会留下来的,况且一直骗她自己是个年轻的公子,她心里难免也生出些歉意来,只是又觉得不能叫她就这么沉迷下去……赵碧嘉想了想道:“住上几日倒是无妨,只是此去汴梁还要翻山,若是等到入了冬下了雪怕是不好走了。”   说完赵碧嘉也有点唾弃自己,这拒绝的一点分量都没有。   百青萝神色黯然,只是没伤心多久就又开心了,“我还没去过汴梁呢,要是能在汴梁过年就好了。”说完她冲赵碧嘉笑了笑,很是灿烂。   “要是我跟你一起去汴梁,你路上可要多多照顾我。”   赵碧嘉咬着牙答应了。   百青萝松了口气,转身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反而给她介绍起这湖水来,“你尝尝是甜的,这水是从远处的雪山留下来的,又经过地下几条暗河,这才汇聚在这里变成了湖,整个山上的人吃的都是这儿的水。”   只是说着说着,她又有点惆怅,“我长这么大还没出过远门呢,也不知道到了汴梁会不会水土不服。”   赵碧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或者说她不想回答。   一时间众人都安静了下来,百青萝眼神里的期待渐渐变成了失望。   “我们回去吧,我先带你去拿药材。” 第58章 怀疑   几人早上出来,绕了湖逛了一圈,算算时间其实也差不多该回去吃午饭了,只是这回程的路上稍显无奈。   毕竟赵碧嘉也从来没想到能闹出这等乌龙来。   这跟前头展昭的误会还不一样,她……事到如今,她也能很是肯定的说她就是看上展昭的,误会什么的,她还乐意有点误会呢,这一来二去不就熟了。   而且展昭这个家伙,赵碧嘉瞪了他一眼,肯定是没有表面上这么……正经的!   展昭瞧见公主软绵绵的瞪了他一眼,很是顺手的回了一个微笑。   赵碧嘉心里呸了一声,可是眼神落在百青萝身上又有点为难,话说她们两个都未成年来着,这都是什么奇怪的事儿啊。   赵碧嘉跟展昭误会了她敢肆无忌惮的冲上去,可是跟百青萝,赵碧嘉难得生出点歉意还有后悔来。   所以这一路回去,百青萝不说话,赵碧嘉也闷闷的,一直到了村口这才差不多算是过去了。   百青萝道:“唉,走了这一早上的路,又吃了不少山里红,感觉又饿了。”   赵碧嘉松了口气,把心里吐槽自己是“渣男”的弹幕清了个干净,笑道:“也不知道百姨中午做什么,还有点期待呢。”   声音软软的,百青萝听了很是高兴,差点没上来挽着她的手,“姑姑说去摘点野菜,还有山上的野味,中午做山珍烩。”   说了两句,便到了寨子的内圈,几人离百家的小楼还有几步的时候,就看见对面走来一个认识的人。   说起来赵碧嘉在这地方认识的人勉强算起来也不超过三个,除了百姨跟百青萝,就只有面前这个买了消息的刀三了。   而且还没收银子……   刀三背上背着个箩筐,稍稍有些驼背,脚步看着也有几分颓废,只是听见前头有人过来的动静,稍稍抬了抬头准备避让,可是一看见对面这四个人,他愣住了。   刀三一脸的惊慌,不过还是及时反应过来又低了头,垂首立在路边,等着他们几人先过去。   “你去村长那儿送药材?”百青萝毫不在意问了一句。   刀三点头道:“是,刚出来。”   百青萝嗯了一声,道:“早点回去吧,到了午饭点了。”   虽然是平平常常一段话,但是也能听出来不少东西,比方百青萝的地位不低。   不过更重要的却是那刀三别泄了底。赵碧嘉回想他们的交易还有说过的话,唯一值得在意的便是那张通往山寨的地图,但是严格说起来这东西也能推到他们要找草药上头。   赵碧嘉能想明白的事情,展昭跟杨和安两个更是不在话下了,三人对视一眼,都没在对方眼睛里看出来紧张。   四人回到百家的小楼里,刚好看见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的百姨,“你们可真会赶时候。”   百青萝笑着扑了上去,“在门口就闻见香味了!”   赵碧嘉使了个眼色,展昭跟杨和安两个上去帮着端菜,百青萝则拉着赵碧嘉去院子里头洗手。   百青萝将她拉在水缸前头就离开了,赵碧嘉自己盛水,只是她有点心神不宁,洗着洗着就呆住了。   也许只过了片刻,百青萝就又出现了,拿了白布想给她擦手。   赵碧嘉急忙将手缩了回来,百青萝动作顿了顿,将白布放在赵碧嘉手上,再没了动作。   等到赵碧嘉擦完手,百青萝拿着一个牛皮纸包好的纸包,递给赵碧嘉道:“这是山慈菇,我叫他们挑的最好的。”   她半低着头说话,赵碧嘉都看不到她眼睛。   “谢谢。”虽然这两个字现在说起来有点无力,不过还是得说。   百青萝嗯了一声,半晌又问:“你还是会多待两天的吧。”   赵碧嘉越发的觉得自己有渣的潜质了,点点头道:“山里风景这么好,还没看够呢。”   百青萝惊喜的抬起头来,赵碧嘉看她眼睛都有点红了,这么一个粉嫩柔软的小萝莉在自己面前红了眼圈,赵碧嘉有点心疼,心疼的都想亲她一下了。   “咳,咳。”耳边传来百姨的咳嗽声,“你们两个也赶紧着,一会菜凉了。”   赵碧嘉这才发现她还抓着小萝莉的手,急忙松开,“我把药材放回屋里去,一会就来。”   百青萝嗯了一声,等到赵碧嘉走远了才又敢抬头,这时候她眼圈倒是不红了,脸上反而红了起来。   这顿饭吃的有点沉闷。   百青萝红着脸不敢说话,赵碧嘉纠结于要不要说清楚,展昭一脸正气,背挺得直直,将桌上所有人的动作都尽收眼底。   杨和安惯常的装作自己是柱子,完全不会引起任何人的的主意。   至于百姨,看看百青萝那个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等到吃过午饭,百青萝跟赵碧嘉道:“下午你们自己去逛逛吧,沿着小湖上游的景色都不错,而且也少人去,清清静静的。”   “你呢?”赵碧嘉下意识问出来,收到百青萝一个惊喜中带着害羞的眼神。   “我下午得去村长伯伯家里识字。”百青萝说着叹了口气,“唉……”   这一声叹的特别可爱,赵碧嘉不由得笑出声来,故意逗她道:“你都这么大了,字儿还没认全啊,我妹妹才十二岁,都会写文章了。”   至于她那妹妹是多少大儒还有多少状元们教出来的,百青萝只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教她,这种事情就不要计较了。   百青萝果然有点急,道:“我得认好多呢!我得认识汉字,还得认识白文。”   赵碧嘉顿时想起来当时白太医拿出来的鬼画符,连公孙先生都不认得,“这个的确辛苦。”她叹息道。   这一瞬间的若有所思没逃过百青萝的眼睛,甚至她的晃神和笃定的叹息在百青萝眼里是她以前见过白文的证据,当然她也的确见过。   不过百青萝却是不知道这里头的详情,只是顺着昨天自家姑姑的推测,越发的觉得眼前这个人是自己表哥了,虽然按照汉人的算法,肯定是连五服都出了,可是却是实打实的表哥。   “听说……听说汉人常常是表兄妹两个成亲?”   赵碧嘉回过神来就听见这一句,下意识点了点头,“亲上加亲,又都是知根知底的熟人,也不怕自己闺女受委屈。”   赵碧嘉觉得正正常常一句话,可是为什么眼前这小萝莉听得面红耳赤呢?   “我去习字了,晚上回来找你。”百青萝扭头就跑,随着她的身形,还有一句消散在空中的话语,“表哥。”   赵碧嘉一个字都没听见。   稍稍歇了片刻,赵碧嘉按照百青萝的提议,沿着小湖上游的河水往山上去了。   “这么一条小溪,”赵碧嘉走在水边叹息道:“如不是地下还有暗河,那湖怕是早就干枯了吧。”   展昭只点了点头。   杨和安虽然是个太监,不过却是个识字的太监,更何况跟着赵碧嘉,也学了不少东西,当下附和道:“再往西过去就是一大片山脉了,上头常年都是积雪,现在临近冬天,这小溪浅了,若是等到夏天,说不定上游还有个瀑布呢。”   瀑布两个字说出来,杨和安有点僵硬,下意识看了展昭一眼,想起上回跟着人在瀑布……比武,心里还是有点难以言表的羞愧的。   赵碧嘉一下子笑了出来,“幸亏没有瀑布了,不然你们两个再打一架我都不知道该拉谁。”   “你们倒是悠闲。”一个紧张又带着点阴沉的声音响起。   赵碧嘉心里一惊,却见展昭跟杨和安两个都是神色如常,似乎是早就知道身边有人了。   只是等到他俩交换一个眼神之后,两人脸上都带了怒气,“你跟了我们一路!”   赵碧嘉转过头去,看见身侧的大树后头转出来一个人,刀三。   刀三看着三人,神色愤然道:“你们认得百青萝,却来消遣我,几位真是好兴致!”   谁也不知道百青萝居然就在这山腰的寨子里住啊,而且还能让村长教她习字,身份必然不低。   赵碧嘉忽然皱了皱眉头,方才吃过午饭脑子转的慢,现在想想,百青萝要学两组文字……这一点也很是蹊跷啊。   “我们跟百姑娘还有她姑姑在山下有几面之缘,不过却没想她也是这寨子里的人。”   赵碧嘉三个人出门在外,交涉套话基本都是展昭来的,一来赵碧嘉年纪太轻没人信她,就算能看出来她是三人里头身份地位最高的一个,但是的确是没展昭看着沉稳。   至于杨和安就更不用说了,他的技能点全点在嘲讽上头了。   刀三看着展昭犹豫了片刻,说起来这三人走了一路,说的都是风景菜肴等等,看着真不像是有阴谋的。   “你们认得长老的贵客,”刀三从树后出来,绕着三人走了一圈,“我原来以为你们帮着他们来诈我的……”   早在第一次跟刀三见面的时候,赵碧嘉就曾听展昭说过这人不懂武功,因此就算这人走得近了,赵碧嘉也是一点不紧张,大大方方的让他看了。   展昭微笑,“既然如此,我们算是都掌握了对方的把柄。你不想我们说出去你打算偷偷卖药材,我们也不想你说出去我们买了上来村子的地图,不如此事就此作罢如何?”   刀三有点犹豫,看着展昭不说话。   杨和安冷笑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来,很是慢悠悠的在刀三面前晃了晃,道:“大通钱庄通存通兑的银票,整个大宋境内都能用,你拿了这银票,我们两清。”   刀三的眼睛一瞬间直了。   杨和安看了展昭一眼,瞧见没有,有时候银子比你笑一笑更管用。   展昭没怎么,赵碧嘉都有点不忍直视杨和安了。   “你能给我这么多?”刀三呼吸急促,“我们原先说的是三百两,现在你不用我带路,也能搞到药材,你给我五百两银子?”刀三说着说着连自己都不信了,五百两银子都能在镇上买一座不错的小院子了。   杨和安极其恶劣的又挥了挥银票,“自然还有两个问题。”   刀三这才放下心来,只是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杨和安手中的银票,眨也不眨。“你想知道什么?”   “百青萝跟她姑姑两个都是你们寨子里的人?”   刀三一瞬间清醒过来,眼睛里又有了点清醒。   杨和安递了一张银票过去,刀三挣扎起来。   “这也不是什么隐秘。”刀三手里紧紧抓着银票,“就算是我不说,问别人也能告诉你。她们两个是十三年前来的,只有她们两个。那个时候百青萝还不会说话呢,后来她们便在寨子里住下了,长老对她们多有照顾,寨子里也没人敢说她们不是。”   杨和安甩了甩手里的银票,“她们可会蛊术?”这个问题说完,没等刀三反应过来,杨和安就把银票递了过去。   刀三一把将银票攥在手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稍稍犹豫一下,闭着眼睛道:“她们来的时候带了不少蛊,品级怕是还都不低,不过这些年却没见过她们再养新的了。”   半晌没有新问题,刀三看了他们两眼,又感觉到两张加起来五百两的银票是结结实实在自己手里的,脸上闪过一丝很是复杂的表情,道:“我也就知道这么多了,她们两个是长老的贵客,单从住的地方多久能看出来。我又是住在寨子外围的,从我身上也打听不到什么消息了。”   杨和安点了点头,道:“你走吧。”   刀三小心将银票叠好,放在衣服里头贴身的口袋,这才又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往山下去了。   略等了一会,赵碧嘉问道:“没人了?”   展昭点了点头,道:“你们觉不觉得她们两个有可能是大理逃出来的?”   那一边刀三收好了银票,心跳如鼓,一路往山下去,往日走惯了的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激动,一路都是磕磕绊绊的。   眼看前头就是小湖,马上就要回了寨子,他耳边忽然冒出一声轻笑,“你要往哪儿去?”   听见这个声音,刀三一瞬间僵直了,虽然还站在那儿,不过能看出来他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小声道:“百姨。”   “你方才做什么去了?”百姨的样子跟在赵碧嘉等人面前的和蔼可亲完全不一样,站在刀三面前的百姨一脸的微笑,让人不由得心生恐怖。   “我……我去看看山上还有没有落下的山慈菇。”   “哦?”百姨脸上的笑容反而加深了,“那你为什么不背背篓呢?”   本来就是拙劣的谎言,一个照面就被揭穿了,刀三浑身上下都开始抖了起来,索性咬紧了牙关,什么都不说了。   “借住在我家里的客人下午就是往这个方向去的,你该不会……失去见他们的吧。说!”后头一声厉喝,让刀三腿一软,踉跄两步差点跪了下来。   “是偶遇。”刀三小声辩解道:“在山下偶遇的。”他深吸了两口气,已经镇定许多,“我着急要银子成亲,他们想上山来找山慈菇,我就跟他们做了笔买卖。”   看他这个从容的样子,虽然看着还有点恐惧,不过百姨知道他这次说的是实话。   “……上山一天不够,我就给他们指点了寨子的位置,没想百姨也认得这几位……”   “……中午见了百姑娘跟他们在一起,我这心里害怕,便偷偷跟了出来……”   百姨冷笑了一声,“谅你也不敢骗我!走吧,别叫人看出来破绽!”   刀三慌慌张张点头,又道:“我住在外头,也没机会跟他们见面。”   “慢着。”百姨不知道想起什么来,伸手在荷包里一摸,就掏出一个小小的黑色药丸来,“你把这个吃了。”   刀三抖得更厉害了。   “怕什么?”百姨很是不以为然,“等他们走了,我就给你解了,他们最多待上三五天的,这蛊怕是连外头这一层药都没咬穿呢。”   刀三狠狠心,一把抓过百姨手上的蛊,吞在了肚里,虽然百姨方才口口声声说三天这蛊不会发作,可是随着蛊入口,不过三五息之后,刀三整个人都变得呆滞了起来。   “去吧。”随着百姨一个吩咐,刀三僵硬着身子下山了。   看着刀三离去的背影,百姨微微皱了眉头,“难道是为了青萝身上的东西来的?”   她回想起跟着几人面前的场景,还有赵家公子调戏美人的雄心壮志,以及对着青萝明显有点慌张的表现,不由得笑了,“还是个孩子啊。”   因为在别人家里做客,赵碧嘉几个也不好在外头逛到天黑直接回去吃饭,看着差不多到了未时二刻,便打道回府了。   晚上又是百姨做的饭,百青萝还道:“你们来了真好,这两日家里吃的比过年都好。”   赵碧嘉刚要感谢,就听见百姨道:“你个小没良心的,你姑姑还能委屈了你不成?”   百青萝笑笑不说话了。   因为原先上来之前就打定主意要待到九月初一,一开始要找大地真叶,二来这寨子如此大规模的采集山慈菇,肯定是跟驱蛊有关,因此赵碧嘉虽然心里忐忑,不过表面上依旧是顺着百青萝的意思,打算多住两天。   不过三人商量来商量去,都觉得这大地真叶太过虚无缥缈了,所以打算一直住在寨子看看他们怎么用这山慈菇。   第二天依旧是一样的行程,早上百青萝带着他们上山,在景色好的地方游玩,下午她去村长那里识字,赵碧嘉三个则自己找地方逛逛。   上到山上没人的地方,几人说话也就脱离了风景等等没什么内容的话题。   “我昨天夜里出去看了,”展昭皱了皱眉头道:“草药还在,也不知道他们用这东西要做什么。不过除了山慈菇,还有大量的何首乌跟当归,多半是也是要驱蛊的。”   杨和安沉思一会,前头虽然他跟不情不愿的,又怕公主涉险,可是真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明白这事儿要是不了解了,谁也走不了,当下道:“寨子夜间可有防备?”   展昭点了点头,“虽有几处,不过不足为惧。寨子里的人多半都是不习武的普通人,有的只是常年爬山带来的身体健壮,手脚麻利,多半不是对手。”   “那便成了。”杨和安笑笑,“到时候盯着这药材便是。”   展昭又说他昨天夜探寨子得到的消息,“这寨子里外分了三圈,大约五十余户,看着是依山而建,不过很是有章法,若是有人来袭,人手想必能很快调集起来。”   杨和安也道:“我们在这寨子也住了两天了……若是按照一户四五人来算,这寨子少说也有两百余人。不过我这两天仔细看了,青壮年连一百人都没到,不足为惧。”   赵碧嘉听着这两人一言一句的,将寨子的人口,防备,还有危机关头从哪里跑等等说了个遍。   不过是想看看他们用这山慈菇做什么,怎么听起来像是要将这寨子连根拔除似的。   赵碧嘉不由得翻了个白眼,那两人却越说越起劲儿了。   忽然两人齐齐变了脸色,展昭转头跟赵碧嘉小声道:“有人。”   赵碧嘉随即反应过来,笑了两声道:“这里山清水秀的,景色跟别处大不相同。”   展昭也一改方才有点快的语速,变得淡定起来,“不止是山清水秀,这山里还有不少好东西呢。”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扮演起游客来一点压力都没有。   约莫过了小半刻,前头急匆匆过来一个女的,看着比百姨还大了几岁,身上服饰也是苗族打扮,她一见前头有人,立即过来冲他们笑了笑。   赵碧嘉站在最中间,一看就是身份最高的人,这人冲她笑笑,道:“这位小哥,请问这里是七彩山吗?”   这问题有点怪啊。   赵碧嘉沿着她过来的路瞧了瞧,难道是从大理那边过来的?翻过层层山脉过来的?   “正是。”赵碧嘉微笑道:“此处乃是我大宋跟大理交界处的七彩山,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可谓是……”   赵碧嘉见过不少刚考上状元,到翰林院供职的书呆子们,学着他们掉书袋一点压力都没有。   那人笑了笑,道:“小哥是个读书人?这满腹的学问,听着怪叫人喜欢的。”   不是吧……赵碧嘉一瞬间惊呆了,这是……又一个抛弃展昭看上她的?   不过我只喜欢萝莉啊。 第59章 下蛊(上)   为了今后的幸福生活,赵碧嘉往展昭身后缩了缩,一本正经装出被调戏到羞愤的小书生模样,“这位大姐,你年纪怕是跟家母都差不多了,还请自重。”   叫姐姐是套近乎,叫大姐可就完全是两个概念了,更何况后头还提到家母了。   上一次她管百姨叫姐姐,百姨能有多开心,眼前这位被她叫了大姐的女子就有多烦闷。   来人哼了一声,心里那点小火苗被她这称呼灭了个一干二净,“没点情趣的家伙。”   只是赵碧嘉这模样的确是生的好,躲在展昭身后那副带了点小胆怯的姿势又着实叫人心痒难耐。   来人还有点不甘心,上前一步,笑得很是妩媚,“这位小哥……”   必须一点念头都不能给她留啊,赵碧嘉很是坚决地躲到了展昭身后。   杨和安上前一步,右手已经按在了腰带上头软剑的搭扣上,甚至已经抽了一小段出来。   那女子看这个架势,有点失望,只是转眼间她忽然又笑了起来,“他这身上,咳咳咳,既然已经有人了,我哪儿会这么不知趣儿呢。”   女子说完便朝后退了两步,看着赵碧嘉心痒难耐,小声道:“下手这么快,真叫人为难。”   赵碧嘉是模模糊糊的听不太清楚,展昭跟杨和安两个耳聪目明的,将这女子的话一字不落的都听到了耳朵里。   杨和安一下子就抽出软剑,手腕一抖,剑尖上竟然飘出来两寸青色的剑芒,他二话不说便朝那女子攻了过去,女子急忙朝后退,“诶呀,这是怎么搞的,我又没打他的主意,我这还什么都没做呢。”   说着,这女子便加速朝后头跑了。   展昭跟杨和安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见了担忧,展昭道:“我轻功好,我去追她。”   当然不止是轻功,就连行走江湖这份经验,杨和安也是不及他的。当下杨和安点了点头,收了软剑,看见展昭追着那女子去了,便护着公主往山下走。   “那女子对公主意图不轨,公主先随我下山可好?”   赵碧嘉看了看杨和安,那女子意图不轨是真的,不过更多的却是来路不明,难道这山里还有一个寨子?   赵碧嘉若有所思看了看不远处的崇山峻岭,又想这山上不过只有三个寨子,谁知道再往上人迹罕至的地方还会不会有别的寨子。   两人沿着山路往下,不一会便到了寨子前头的小湖边上,赵碧嘉道:“我们等等他,三个人一起出来,就我们两个回来,里头人也该察觉不对了。”   展昭这个时候早就已经追上了那女子,还点了穴,所以如今她除了能说话,浑身上下也就只有一双眼睛能动了。   “这位小哥可真不怜香惜玉,还是你们汉人家的小哥都是这个样子?一言不合就动手。”那女子就算处于下风也依旧是一脸的笑意,一双眼睛追着展昭动,“我这站的姿势不好,一会该腿酸了,你来扶扶我?”   展昭脸上很是冷淡,一点柔和都看不出来,“方才你说了什么?有谁先下手了?谁往我公——子身上下了什么?”   女子的眼睛转了转,嘴角上扬的弧度越发的大了,“这可是好事儿,我们苗女可比你们汉家女子好多了,配你们汉人小哥,你们一点都不吃亏。”   “有人给她下蛊了!”虽然是问句,可是却用的肯定的语气。   还是那张样貌上佳,英俊潇洒的脸,可若是女子能动,她便要狠狠的朝后缩了,只是眼下并不能动,她只能闭了好一会眼睛,直到没那么害怕了,这才又睁了开来。   再开口已经没有了调笑的意味,言语间老实了许多,“他身上有同心蛊的味道。”   这三个字已经能解释一切了,展昭脸上越发的阴沉,“此蛊可解?”   女子想摇头,却发现自己不能动,只好老老实实道:“有两个法子,第一,下蛊之人给他解了。”   展昭嗯了一声。   女子又道:“第二,让他自己也修习蛊术,说不定有朝一日能解开也不一定。”   展昭又看着女子,问道:“你是来做什么的?”   女子咳了一声,道:“我们那边收成不好,便想着能不能到这边找找活路。”   不等展昭开口,那女子又道:“别问我为什么不走关卡进来,那地方要正经的路引,还有买路钱,我要是有那个银子,哪儿至于翻过这大山呢?差点连命都没了。”   展昭上上下下打量她片刻。   鞋子上头灰扑扑的,还有不少累积很久的污渍,鞋边上还略有磨损,的确是走了许久山路的样子。   身上的衣服不少补丁,看起来颜色也久了,符合她家境不好的说法。   “剩下的人呢?”   女子闭上了嘴,半晌才道:“他们都在山后头的谷地里藏着,有人病了,我先出来找找草药。”   展昭点了点头,那女子不住的打量他,只是从他脸上全然看不出来他究竟有没有相信自己的说辞。   “好自为之。”展昭算了算时间,已经不够他去山后头的谷地查看了,“你没有路引,又是外乡人,被人发现了便只能当逃奴处理。”   展昭说完,转身就走,他轻功施展开来,不过两个翻身就到了树顶,再轻轻跃了两下,眼看着就要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你倒是给我解了穴啊。”女子大声呼喊着。   “等一个时辰,自然就解了。”展昭的声音飘回来,人已经不见了。   展昭在小湖边上看见了一直等着他的赵碧嘉跟杨和安两人,他先是跟杨和安隐晦的使了个眼色,又用跟往常无二语气跟赵碧嘉道,“是从西边大理过来逃难的人,翻过大山来的,应该是没有路引。”   赵碧嘉松了口气,看看已经有点晚的天色,道:“我们回去。”   杨和安又看了展昭一眼,只见展昭很是隐晦的冲他摇了摇头,杨和安按捺住心中的焦急与不快,三人又回到村子里。   百青萝已经等在了门口,看见赵碧嘉进来很是亲热的上前道:“你怎么才回来啊,天都快黑了。” 第60章 下蛊(中)   赵碧嘉迎了上去,“今天走的好像有点远。 ”   在两人看不见的角度,展昭跟杨和安交换了一个眼神,晚上说。   杨和安纵是再焦急,也只能暂且这么算了,不过他心里还是按捺不住的不安,明天就是初一了。而且晚上说,晚上去哪儿说呢?总不能他们两个大半夜的都出去,留公主一个人在别人家里吧。   好在老天爷稍稍帮了他一下,晚饭过后,百家姑侄两个一起出来,百姨道:“明天就是初一了,我们晚上要去村长家里开会,估计得一个时辰才能回来了,你们先睡,不用等我们了。”   等这两人的脚步声切切实实的走远了,杨和安一个闪身就摸进了展昭屋里去。   “说吧,究竟怎么回事,”杨和安抿了抿唇,他想了一个下午,想到那人不明不白的言语,还有他们现在地处苗疆,不难得出一个结论,“可是公主……公主被人下了蛊?”   他声音带了几分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展昭听出来了,叹道:“那人说公主身上被人下了同心蛊。”   若是眼刀子能杀人,展昭现在身上已经一块好皮都没有了,“好你个展护卫,我算是明白了,自打遇上你,公主身边就一件好事没发生过!”   “杨兄。”展昭刚开口两个字,不过一个称呼而已,便被杨和安打了回去,“谁跟你是兄弟!”   “杨总管。”展昭压低了声音道:“小心隔墙有耳。”   杨和安这气还没消下去,咬着牙道:“这里是不能待了,天一亮我便带公主下山,然后——然后三千铁骑踏平这山!也叫她们尝一尝我从宫里学会的手段。”   不用说,这手段便是要逼着解蛊的,欧阳春的遭遇还历历在目,杨和安一想到公主将来也有可能是那样一个遭遇,心里一下子就揪了起来。   欧阳春底子好,不怕损耗,公主可没有几十年累积下来的底子。   展昭等杨和安出了气,泄愤般的瞥了些狠话,这才道:“这两日我们小心谨慎,只在百家用过东西,这蛊怕是百家下的。”   杨和安瞥了他一眼,好像在说你是傻的不成?“同心蛊?这蛊还能有谁下的,除了百青萝那个小丫头片子,还能有谁有这等手段?”杨和安想起当日在行宫,他觉得百家这两个人出身高贵,想必是苗疆极有身份之人,展昭当时是怎么说的?   不足为惧,毫不在意。   想起这一点,杨和安看着展昭的眼神越发的冷了。   展昭道:“还望杨兄看着公主,待我寻个机会试一试百姑娘。”   杨和安瞪他,“你怎么还能这般平静,公主对你——”杨和安忽然停住了,咬着牙将后头一往情深四个字嚼碎了咽下去,“明日天一亮就下山!后头的事儿也不用展护卫出手了,我自幼在宫里长大,撬开人嘴巴的法子比你会的武功都要多。”   展昭的眉头皱着,隆起的幅度是越发的高的,“杨兄若是如此行事,公主中了蛊可就瞒不住了。”   杨和安瞪他,“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展护卫想的难道是怎么脱罪不成?”   “展某行事疏忽,让公主遇险,这个罪责展某绝无二话。”展昭义正辞严说了一句,又道:“我只是想着……若是我们两个能悄无声息的解决了最好,省得公主担惊受怕。”   这个理由……杨和安沉吟片刻,的确有点让人无法抗拒。   他还记得前些日子在京城,公主看了欧阳春驱蛊那一天,回来的确是神色有恙,况且这解蛊……杨和安纵是有自信肯定能让那百青萝给公主解了蛊,可是在这之前,让公主受惊,也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杨和安思索片刻,看着展昭一眼,算是领了他这份心意,“我们再待一天。”说完又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是想看看他们用这山慈菇做什么,还有大地真叶,都是为了欧阳春吧。”   展昭苦笑道:“还有公主啊。”   杨和安冷哼一声,眯着眼睛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酷刑,“那是你没在宫里待过。”   两人对视,勉强算是达成了协议,只是杨和安心中怒气难消,有替公主不值的,有愤恨展昭害得公主涉嫌的,更多的却是责怪自己,说到底还是他这个贴身太监的错。   展昭看着原本已经有点回暖的杨和安眼神又渐渐冷了下来,正想说点什么,就见杨和安一掌冲他劈了过来。   展昭自知今天这局面一大半都跟他有关,无奈之下也只得接了他这一招。   说话间两人已经过了十几掌了,杨和安一味地强攻,展昭只是防御并不还手,不过他武功毕竟比杨和安高出许多,加上杨和安气愤难耐,手下有点乱了章法,因此一掌都没打到展昭身上。   只是展昭也不是泥糊的性子,打了小半刻也有点着急,低声喝道:“杨兄,眼下前程未卜,公主身边又只有我们两个,我们须得同舟共济才是!”   杨和安瞪他一眼,忽然加重了力道,狠狠一掌劈下。   虽然他想的是劈过这一掌算完事,可是展昭跟他一点默契也没有,当下变挡为抓,死死抓住了杨和安的手腕。   “小心叫人看见!”   门就在这个时候被人推开了。   赵碧嘉手里举着蜡烛进来了。   眼前这个场景……两人抓在一起,自然是离得很近,在烛火的映照下还有点扭曲,赵碧嘉想起在外头听见的声音,还有进来之后那句话。   “你们……小心叫谁看见?”   杨和安一把刷开展昭,两步走到公主身边,接过她手上的蜡烛,道:“公主可有什么吩咐?”   很好,杨和安还是跟以前一样,目无旁人,特别是展昭。   赵碧嘉又看展昭,展昭道:“我与杨总管起了争执。”   好,又叫起杨总管了,可见是双方面的互相看不顺眼。   赵碧嘉轻轻拍了拍桌子,深吸了一口气,“说吧,为什么打起来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被公主抓在手里都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这究竟该怎么说呢?   杨和安咳嗽一声,“他睡觉打鼾,太吵了。”   赵碧嘉脸上的表情一瞬间精彩了起来。   展昭凭借他多年趋吉避凶,行走江湖毫无败绩的第六感,觉得如果真的坐实了这个理由,会对他的未来还有人生造成不可磨灭的负面影响。   “今天我们遇见的那个人也是苗疆的蛊师,她说你身上被下了同心蛊。”   杨和安一口气没上来,看着展昭的眼神越发的凶狠,说好的瞒着公主呢!你怎么自己全说了!   赵碧嘉心里颤了颤,只是……她被下了蛊一点感觉都没有,话说这同心蛊什么,听名字就知道是用来干嘛的,可是……她又瞅了瞅展昭,一样那么的讨人喜欢啊。   不过……杨和安的态度有点不太对啊。   赵碧嘉咳嗽一声,“你想瞒着我?”   被公主眼神里那么一丝点点的失望震惊,杨和安手足无措,下意识说了展昭方才的理由,“中蛊非寻常之事,若是您知道了,怕是心神不宁,于身体一点好处也没有。况且……不如我跟展护卫两个私下里悄悄解决了,只当没这事儿。”   展昭深吸了一口气,道:“杨兄说的极是。”   赵碧嘉眯着眼睛看了看杨和安,“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最恨的是什么?”   杨和安哪儿受过这等气,哪儿替人这么背过黑锅,当下道:“这是展护卫的主意!我得知这事儿便是打算要说出来的!”杨和安愤愤瞪着展昭,“没想被他套住了。”   展昭又深吸了一口气,道:“杨兄说的极是。我们两个方才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打起来的。”   若是没有杨和安一开始的“他晚上打鼾”,或者展昭那两声听着意味深长的叹息,赵碧嘉说不定就这么信了,可是现在……她眼神在两人身上飘忽不定的看来看去,半晌也没说信谁不信谁。   “先不说这个,我倒是觉得我没中蛊。”赵碧嘉若有所思道。   杨和安精神一振,道:“莫不是展护卫被人骗了?”   展昭回想下午跟那女子的对话,还有她的神态动作,一点疑点都没想出来。   “同心蛊……”赵碧嘉将这三个字拉了长音又说了一遍,“我可没觉得喜欢上什么奇怪的人,我喜欢的——还跟上山前一样。”虽然有个可疑的停顿,不过在场的两个人都没功夫去仔细思考这人究竟是谁了。   “真的?”   “那就好!”   展昭跟杨和安两个不约而同道。   赵碧嘉点了点头,道:“不过还是试试的好。”   “怎么——”试?   才问了两个字,就见赵碧嘉飞速起身,两步走到了展昭面前,“你低下头来。”   杨和安紧张的走到两人身边,举着手就想劈展昭。   展昭愣了许久,也有可能只愣了一瞬间,便缓缓的,一点点的将头低了下来,距离赵碧嘉越来越近。   赵碧嘉嘴角忽然朝上翘了翘,伸手从展昭脖子后头过去,拉着他的头稍微一用力。   展昭原本用了大力气的脖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公主这等几乎可以算是站着打人都不疼的力气前头败下阵来,被她一点点的拉近。   两人的鼻尖几乎都要挨在一起了。   杨和安连呼吸都停止了,心里虽然有了隐隐约约的猜测,不过并不敢打断公主的谋划。   但是……心里依旧止不住的弹幕:要亲——不是,要挨上了!   赵碧嘉感觉到展昭似乎屏住了呼吸,不过她没有,深秋几近寒冬的夜里还是很冷的,她相信自己呼出来的热气已经扑在了展昭脸上。   赵碧嘉忽然放手,干脆利落的坐回桌子前头。   “我觉得我没中蛊。”   展昭似乎踉跄了一下,也随着赵碧嘉坐了过来,皱着眉头道:“也许是这蛊对女子不起作用。”   杨和安瞥他一眼,装得跟人似的,心跳的那么快,当我听不见吗…… 第61章 下蛊(下)   “也有可能是白太医给的东西起了效果。”杨和安故意唱反调。   没想反驳他的不是展昭,反而是公主,让杨和安无比的心塞。   “白太医自己都说了,这东西撑死避个瘴气,驱个蚊虫,说白了就是长效的驱蚊剂,哪儿能有这等疗效?”   展昭也所有所思点了点头,很是顺着公主的话说了下去,“况且白太医一家子都去汴梁多少年了?汴梁养蛊的,上上下下加起来可能就他一个,闭门造车,他的技术想必是比不上苗疆这边的。”   杨和安不反驳公主,但是展昭从来没入过他的眼,当下道:“展护卫有失偏颇,你又怎可灭了自己志气,涨他人威风?”   展昭又道:“那百家姑侄两个,一看地位就不低,手上厉害的蛊虫想必也不少。”   杨和安本来看展昭就不顺眼,当下怼道:“白太医祖上可是南诏王的御用蛊师。”   眼见两人就要吵了起来,赵碧嘉不耐烦拍了拍桌子,道:“别吵了。”   好在两人还听她的话,当下展昭头一侧,杨和安冷哼一声,结束了口枪舌战。   赵碧嘉沉吟片刻,“横竖明天就是初一了,明天看看再说吧。”说完她又见外头影影绰绰的已经有了火把的亮光,当下道:“我先回去了,明早我们再商量。”   等到赵碧嘉离开,展昭原本有点高傲的表情立即变成了担心,一身的气势也收敛的半点不剩。   他定睛凝视杨和安,小声道:“多谢杨兄同展某配合,杨兄可觉得公主中了蛊?”   杨和安这才明白方才展昭那出跟他性子一点不相像的争吵是为了什么,当下有点脸红,展昭是假吵,他可是动了真火的。   再开口杨和安已经很是客气了,不由自主矮了三分,“百姑娘看公主的眼神……可不一般,百家这身份地位……依我看,公主怕是……已经被人下了手。”   展昭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道:“我再去问一问百姑娘。”又同杨和安拱手道:“这样我们无论如何都得待过初一了。”   杨和安点头,也道:“不管那蛊下在女子身上管不管用,公主是一点闪失都不能有的,否则……休怪咱家无情无义!”   后头那一句话虽不是对展昭说的,可是随着这四个字出口,杨和安身上阴冷的气势一瞬间到达了顶点,跟他一个屋的展昭也不由得多看了看他两眼。   杨和安一笑,阴冷的气息顿时一扫而空,道:“只要公主好好的。”   重音放在头两个字上,展昭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火把到了门口,百家两个人已经进门了,外头一阵声响,但是可以听出来是蹑手蹑脚,专门收敛了不想惊起里头的人。   展昭等了片刻,听见那两人都上了二楼,再等了一小会,跟杨和安对视一眼。   杨和安一撇嘴,翻身睡到床上,背对着展昭。   展昭想了想,翻身上了二楼,敲了敲百青萝的窗户。   “谁!”   这声音听着有惊讶,却无半点惊慌,展昭心里越发肯定这才十四岁的百青萝见识广博,甚至在公主面前那个天真的样子……说不定也是装的。   “展某人。”   下一秒窗户便被拉开了,展昭看见百青萝那张笑盈盈的脸出现在窗户口上,“你这是做什么?要找我上楼梯便成。”   展昭微微垂下眼帘,谁家正常的小姑娘看见半夜有人敲窗户是这等反应的,就算是爱屋及乌……那也是过了。   不过展昭行走江湖这么许多年,就是在耀武楼献艺也从来没有怕过,当下翻身进了屋子,只是毕竟是个姑娘的屋子,展昭进去眼神坚定,只看着自己眼前那一圈地。   “你给她下了蛊。”   听见展昭这等单刀直入的问话,百青萝一阵慌乱,只是在展昭的注视下,她又平静了下来,点头道:“不错,同心同意蛊。”   展昭眯了眯眼睛,“此蛊如何解?”   百青萝道:“我下的蛊,只有我能解。”   沉默片刻,两人一直对视着都没有说话。   “姑娘年纪还轻,需知强扭的瓜不甜。”展昭劝道,“况且……你用这等手段,又怎么会有真心实意?”   百青萝淡淡一笑,很是自信道:“下蛊前后,他待我一点没变,这难道不是真心实意?”   百青萝低头一笑,“他必是喜欢我的。”再抬起头来,她脸上已经有了淡淡的红晕。   展昭此刻终于明白杨和安脸上显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之时,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了。   “姑娘难道没有想过第二种可能?”   “你是说我的蛊失效了?”百青萝一声惊呼,随即又道:“不可能!”她随即说了几个展昭听不懂的词语,只是韵律极强,像是唱歌一样。   “母蛊好好的,子蛊也好好的!”百青萝放下心来,只是见展昭脸上的表情依旧很是复杂,道:“难道……”她忽然笑了起来,一瞬间眼睛弯成了月牙,从内而外的散发出喜悦来。   “下蛊前后,他待我一点没变,蛊虫也没有失效,什么第二种可能,他……”百青萝害羞起来,“他是真心实意跟我一条心,我……这份真心我无以为报。”   展昭的表情是越发的复杂了。   他日日夜夜伴着公主,竟然不知道这蛊是什么时候下的,若是这个时候说出来公主是个女的……怕是会多生事端。   “明天就是初一了……”百青萝忽然有了烦恼,她看看展昭,道:“我知道赵家哥哥在汴梁非富即贵,就看他给自己妹妹买的首饰,布料,也是一般人家买不起的,那种东西,就是只有一样便是传家宝了……他却给自己妹妹足足买了三套……”   “若是……”百青萝道:“我也不强求,我也高攀不起。我只要他……一年能陪我三四个月,他只要能来苗疆三四个月。”   展昭忽然看了百青萝一眼,眼神里头有同情,似乎……还有点感同身受。“她不是你能肖想的!”   想进公主的门……前头有皇帝,有贵妃,还有一个太子弟弟的关要过。   展昭狠狠一咬舌尖,甚至在自己嘴里尝到了点血腥味道,这才从思绪里头挣脱出来,稍稍退后两步,看着百青萝,眼神里头已经多了一点别的什么,“你屋里点的什么香?”   百青萝脸上不复方才的忧愁,看着展昭很是警惕“你倒是警觉。这甜梦香你都能挣扎出来。”百青萝笑了两声,“你可不要打什么坏主意,我常常听人说你们汉人,尤其是家里有点银子的,总有那么几个好男风的……没想到你也是!”   “我原先就察觉赵哥哥跟杨公子身上有蛊的气息,你什么都没有……你绝对不是赵哥哥的侍卫,你离他远些,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展昭既然已经有了警惕,如何还能再上当,上前一步,手里小石子一弹,便将百青萝手里不知道什么东西打到了地上。   百青萝脸色一变,忽然大声道:“赵哥哥邀请我去汴梁,过两日我就跟你们一起动身!”   这声音一大,便瞒不住人了,先是二楼的百姨听见了,后来楼上有了动静,杨和安也坐不住了,当下去敲了敲赵碧嘉的门,两人一起上了二楼。   百姨拉着百青萝的手,将展昭送了出来。   看见赵碧嘉,百青萝脸上又是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甜甜的叫了一声赵哥哥。   听见赵碧嘉答应,百青萝又挑衅般看了展昭一眼。   只是展昭脸上的表情谁都看不出来是什么意思,他长腿一迈,两步到了楼下,站在赵碧嘉身后。   听见身后传来的淡淡呼吸声,甚至还能感受到一丝丝他身上的热气,赵碧嘉总算是放下心来了。   百姨冲她点头示意,这才道:“青萝说你早先曾经邀请她一起去汴梁游玩,她想着叫你的护卫上来问问,没想将你们都惊动了。”   赵碧嘉看见展昭从二楼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慌,敷衍道:“我怕是也住不了几日了……汴梁的冬天虽然冷,不过却很是热闹,你们要去汴梁过年吗?”   百青萝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百姨扯了扯她的手道:“折腾一晚上了,再说该睡不着了,我们过两日再商量可好?”   百青萝有点犹豫,不过还是点了点头道:“赵哥哥等我回来。”   这明显是说这两天她们有事儿了,若是以前的赵碧嘉就能听出来了,不过她这会正被“展昭夜访百青萝”这个事实搞得有点心神不宁,完全没有在意,只是点了点头,便回房去打算好好想一想了。   赵碧嘉一个人回了屋子,展昭一言不发跟杨和安回去,一坐下便将屋角立着的两根粗粗的木棍拿了一根上来。   这还是当日说要上山只是准备的,展昭握着木棍中间两手一转,便将这木棍扭了开来,中间那还有点反光的,俨然便是巨阙宝剑。   展昭抽了剑出来,又拿鹿皮一点点的擦拭宝剑。   杨和安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心下有些发毛,又想说不如等他冷静片刻再问。   不过展昭擦了两下,便将手里鹿皮扔在一边,道:“她承认了……此事怕是不能善了。”   平平静静的语气,却让杨和安听出非同一般的决心来,他眯了眯眼睛,道:“明天九月初一……我们是必定要上山顶的了。”   展昭嗯了一声,不知道想起什么,道:“我们好好休息一夜,明天……过了九月初一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公主带着这蛊下山。”   这句话透露出来的意思可就多了,比方展昭决定下手了,比方他也同意让公主下山了,又比方……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个样子的展昭倒是让杨和安看着顺眼了不少。   转眼便是一夜过去。   一大早,杨和安端了热水进去伺候公主洗漱,却见公主脸上有点肿,一看便是没怎么好好睡觉的样子。   杨和安才对展昭升起的一点点好感立即消失殆尽,心疼道:“这鬼地方……都是我没护好公主。”   谁知道赵碧嘉看他一眼,很是郑重其事的做了个禁声的嘴型,手指沾了洗脸水,在桌上写下几个字来。   “中蛊的是展昭!”   杨和安一惊,差点连手上的盆子都没端住。   赵碧嘉却越发的急切起来。   昨天她跟展昭都那么近了,展昭除了屏住呼吸,一点反应都没有,脸都没红,事后还一本正经的说起正事儿来。   虽然当时觉得他有可能是想岔开话题,可是……要说是中了蛊,勉强也说得通。   况且……他好好的半夜去人家姑娘屋里做什么?   杨和安看着桌子上头一点点消失的字迹,心里却盘算了起来,跟一点江湖经验都没有的公主相比,自然是展昭更加可信一些。   而且她们给展昭下蛊做什么?不管是百姑娘还是年纪较长的百姨,或者是昨天他们在山里看见的苗疆女子,明显都是对公主更有好感。   不过……杨和安却不打算揭穿。   现在的情况明显跟昨天不一样了,如果是公主中了蛊……解蛊的法子只有两种。   要么蛊主人给她解了,那公主是万万不能下山的,就算要下山,也得掳了百姑娘一起下去。   要么用大地真叶这等东西给她解了……这一条变数就多了,万一这叶子不够用呢?万一这叶子只能用新鲜的呢?别忘了还有个欧阳春等着解毒呢。况且也没人知道这东西该怎么用。   所以……展昭中蛊的确是个好借口。   杨和安也伸手沾了水,写下四个字来。   静观其变。 第62章 上山   等到公主洗漱完毕,杨和安端了水盆出去,看见院子提着水桶挑水的人很是眼生,问道:“郑大叔怎么了?”   百青萝一家两口人住在寨子的中心,又是两个女人,每天吃的水都是从外头挑进来的,赵碧嘉几人住了三天,前头都是个姓郑的五十余岁老头挑的水,没想今天换人了。   来人是个二十余岁的年轻人,听见杨和安问话,放下水桶笑了笑道:“今天是初一,晚上要去山顶拜月,他们几个先上山准备了。”   赵碧嘉随着杨和安出来,听见这话心里很是跳了一跳,“山顶”,“拜月”,再加上九月初一这个日子,不由得她不往大地真叶上头想。   赵碧嘉学着出游的学子,好奇里带了点懵懂道:“拜月?倒是从来没在书上见过。”   能住在里头的都是贵客,再加上他们三个一连住了三天,每天都由百青萝陪着出去逛,那便是重中之重了。   年轻人很是客气的笑了笑,道:“这大山里头大大小小不下上百个寨子,习俗各不相同。”   杨和安也道:“里头兴许还有好多不用汉字的,还有那些大山深处的,就更不好传出来了。”   正说着话,百青萝也从二楼下来,瞥了那年轻人一眼,笑道:“赶紧放下,回去吃饭吧。”   话说的虽然客气,可是那年轻人很是郑重的连笑容都淡了许多,只嗯了一声便又提着水桶走了。   百青萝刚走到院子,展昭便从屋里出来,站到了赵碧嘉身边。   这几个人现在是心思各异,赵碧嘉关注着展昭跟百青萝,生怕有人挖了自己墙角。   百青萝也是同样关注着赵碧嘉跟展昭,生怕一不下心她的赵家哥哥就被这五大三粗的护卫占了便宜。   至于展昭,他原本是站在赵碧嘉身后半个身位,但是今天却紧紧站在她身边,有点跟百青萝针锋相对的样子。   当然这针锋相对是百青萝认为的,在赵碧嘉眼里就有点不是这么回事了。   这分明就是想跟她近一点,这分明就是中了蛊的表现!   原先展昭哪儿有这个胆子往自己身前凑来着,每次叫他过来都好像是……是被自己强迫的一样,眼下站的这么近,不是蛊是什么?   赵碧嘉忽然就不开心了,回头看了杨和安一眼。   杨和安咳嗽了两声,还是决定暂时什么都不说。   “有点饿了。”赵碧嘉忽然笑了笑,往厨房那边走,“早上起来就闻见香味了,不知道百姨今天做的什么。”   只是她走了两步,却没发现原本应该跟上来的展昭,回头一看,他跟百青萝两个谁也不先动,两双眼睛相互注视着对方,似乎有……电闪雷鸣?   赵碧嘉越发的不开心,想起前两天百青萝还跟她腻腻乎乎的疑似表白来着,怎么这才一个晚上就被展昭勾了去?   赵碧嘉只觉得不太可能……可是如果百青萝不喜欢展昭,又为什么给他下蛊呢?总不能是因为他武功高强,想留他下来护卫吧。   总之不能让他们两个再这么下去了,展昭那张脸……一见钟情是正常的,没一见钟情的都是反射弧太长!   不过……赵碧嘉刚走了两步的脚忽然停了下来,她想到欧阳春身上去了。   她们来苗疆就是为欧阳春身上的蛊虫,而这蛊虫又是为了窃取武功高强人士身上的功力还有生命力,然后给别人续命,难道……难道有人认出来展昭了?有人……也往展昭身上打这个主意了!   赵碧嘉眼睛一瞬间眯了起来,这可绝对不行!   想到这儿,赵碧嘉又走了回去,跟百青萝微微一笑,“我们先去吃饭?别叫你姑姑等得久了。”   她声音很是温柔,百青萝脸上立即浮现两团红晕,小声道:“吃饭。”   百青萝随着赵碧嘉走了,赵碧嘉又回头瞪了一眼展昭,只是气愤里又有点心疼,语气不由得放软了许多,“你这两日都瘦了。”   百青萝身子一僵,也回头看了看,笑道:“我看着倒是比第一次见的时候胖了些。”   不过总算是因为厨房离得比较近,这才没“胖了”“瘦了”的争论下去。   百姨已经盛好了饭,几人坐在桌边,刚吃了两口,百姨道:“今天是九月初一,我们晚上要去拜月,兴许回来的时候就要明天早上了,你们晚上好好歇着,村里怕是也剩不下几个人了,多半都会在咱们旁边那屋里歇下。”   赵碧嘉克制住想跟杨和安交换视线的想法,而是仰起头冲百姨一笑道:“方才就听说了,我临来之前还看了两本苗疆的游记,倒是没写这么多。这节日是怎么来的?”   百姨笑了笑,道:“跟你们汉人的八月十五差不多,说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往山顶找个没人又空旷的地方,对着月亮上香祈福罢了。”   赵碧嘉看着百青萝还是跟昨天一样的打扮,笑道:“要在山上过夜了?多穿件衣裳,小心着凉。”   百姨越发的满意了,百青萝半低着头冲她笑了笑,“每年都去呢,你放心。”   赵碧嘉忽然又觉得他既然已经表现出来了好奇,若是刻意着不问,倒是让人生出警惕来了。   “我能跟着去看看吗?”赵碧嘉询问,急忙又解释道:“若是不方便也就罢了,就是在书本上从来没见过,有点好奇而已。”   百姨愣了愣,道:“现在怕是还不行,若是将来……”她意有所指看了看百青萝,“倒也不是没有机会。”   赵碧嘉点了点头。   虽然百姨和百青萝都没说,可是这顿饭她们两个的速度比往日快了许多,一顿饭匆匆吃完,百青萝歉意道:“今天怕是没法陪着你了,还得上山呢。”   赵碧嘉表示理解,又看百姨只将碗放在水池边上,连洗也不洗就走了,临走的时候还道:“中午饭会有人送来,你们随便逛逛便是,明天早上我们就回来了。”   赵碧嘉点头,看着两人回屋换了衣裳,百青萝手里还拿了一件厚重的大衣服,冲赵碧嘉有点害羞的笑了笑。   杨和安站在门口打了一套拳,回来之后小声道:“行色匆匆,已经有人往山上走了。”   赵碧嘉道:“我们每天吃完饭都要出去逛一逛,今天也不能例外。”不过等走出院子,她又想了想,“就在跟前逛一逛,既然知道他们要上山了,这时候出去就是存心找事儿了。”   杨和安点了点头。   赵碧嘉又回头看了看展昭,见他有些沉闷,不由得问了一句,“你想什么呢?”   “百——”姑娘他们上山究竟做什么,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复杂的心理,或者又是什么潜意识里头最最渴望的念头,他就说了第一个字儿出来便打住了。   赵碧嘉神色一滞,百?   不是百姑娘是什么?   她咬了下唇,只是身边人来人往的,只能冷哼一声作罢。   不远处的老村长,也就是刀三口中的长老,但是他们进了寨子之后一直自称村长的老头也从屋里出来,被两个人抬着上了轿子,往山里头去了。   赵碧嘉他们不过绕着内圈走了一刻多钟,村里的人就走了个七七八八,等到他们再绕回来的时候,隔壁的屋里已经住下了五口人,三男两女,见他们回来急忙上前。   “村长吩咐我们几个留下来,一是看着村子,二来也给几位贵客做做饭。”   赵碧嘉很是和气的道谢,三人一如往常进了屋子。   “这事儿……我觉得能成。”赵碧嘉言语里带了点兴奋,“拜月,山顶无人的地方,还有九月初一,他们又是这么多人上山,八成是去找大地真叶了。”   杨和安沉吟片刻,道:“还有今年一点都找不到的山慈菇,我估摸着他们这是做了两手准备,若是找不到大地真叶,怕是要用山慈菇了。”   展昭点头,“这两日看他们一点不惊慌,应该是知道大地真叶长在什么地方。”   杨和安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巳时二刻,这个点上山,离天黑不过四个时辰……就算是一刻不停赶到山顶差不多也得三个时辰。”   “他们若是去找大地真叶,是必定知道这东西长在哪里的!”   “我们要不要跟上去。”赵碧嘉问道。   “不急。”展昭道:“人还没走完,而且……我先去看看他们库房里头的药材还在不在了。”   展昭跟杨和安两个都是耳聪目明之人,又等了约莫一刻钟,外头是彻彻底底的安静了下来,展昭给杨和安使了个眼色,从后头窗户翻了出去。   等到他离开,赵碧嘉脸上的兴奋立即变成了担心,问道:“你说……他会不会也被下了跟欧阳春一样的蛊?”   杨和安一愣,仔细回想许久,摇了摇头道:“应该不会,我临走之时也跟白太医请教了许多,这屋子上上下下闻着都很是清爽,没什么药材的气息,应该是不会的。”   赵碧嘉点点头,可是还不放心,“但是他为什么……忽然又对百姑娘变了态度呢?”   杨和安沉默许久,“等他回来,我们上山去看看。”看见赵碧嘉依旧兴致不高,他又安慰道:“我们两个上山来一直是小心谨慎,最多也就是被人看出来身轻体壮,跟武功高强是万万不沾边的。按照白太医的意思,这等续命蛊就算当年在南诏,举一国之力,也不过养出来一只,这等小寨子就更不用说了,就算他们手上有这等蛊,也断然不会用在展昭这等看起来仅仅是身强体壮之人身上的。”   后头这话虽然听着有点贬低展昭,不过赵碧嘉还是被安慰到了,她嗯了一声,“我们还是得上山,他态度忽然变了那么多,又跟百青萝亲近,我怕……若是真中了蛊,才中的也好解。”   杨和安点了点头,伸手给她倒了杯水。   展昭回来的很快,没到一刻钟便又从窗户外头翻了进来,坐在桌前道:“很是奇怪,山慈菇都不在了,但是补身子用的何首乌还有当归只少了一点点。”   赵碧嘉猛吸了一口气,“会不会……有了山慈菇才能找到大地真叶?”   几人眼睛都亮了起来,又同时站起身来,“事不宜迟,我们马上上山!”   “可是跟着谁呢?”赵碧嘉问道:“这村子两三百人,留下来的就五口,我们跟着谁才能找到地方呢?”   “长老。”展昭道:“跟着他最有希望。”   “还有百家两个人。”杨和安也道,他视线转向屋子里放着的纸包,里头包着百青萝给公主的药材。   “这等重要的东西,今年一点都没流出来,她却给了你。”   赵碧嘉也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已经午时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头有人说话,“中午做的竹筒饭,给您端来可好?”   赵碧嘉使了个眼色,杨和安点了点头。   看见这一幕,而且完全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的展昭不由得眯了眯眼睛,起身打断了他们的默契道:“我去端饭。”   谁知赵碧嘉一把将展昭拉住,道:“让杨和安去。”   这一拉……虽然挣开毫不费力,可是展昭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又坐了回来,一本正经道:“杨总管虽然是宫里伺候的人,但——”   “嘘。”赵碧嘉笑眯眯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这事儿只能他做,你做不了。”   展昭的脸色忽然又变了变,看见他脸上又有了表情,赵碧嘉心里不由得放松许多,但是依旧有他被下了蛊的风险,原本抓着他手腕的手从抓变成了拍,“你放心,出不了什么乱子的。”   赵碧嘉拍了两下,又见展昭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反而严肃了起来。   要说这也算是展昭应对公主偷袭的惯常反应了,可是有个他可能被下蛊的担心在前头,这等反应就有了别的解释。   赵碧嘉有点担心,便又从拍改成了摸,在他手臂上蹭了几下,又笑了笑道:“你这胳膊怪结实的。”忽然她又想起来夏天在展昭手臂上那个有点像是守宫砂一样的黑点来,笑得越发的暧昧了。   而且感觉到手下的胳膊肌肉紧绷……其实他还是紧张来着,还是有点蔫坏的紧张,不然他为什么不躲开呢?   赵碧嘉瞧了一眼杨和安还没回来,便放心大胆的将他的袖子往上撸了撸,露出来一小节手腕,又将自己袖子小心翼翼朝上,只露了更少的一小段出来,放在他手臂边上比划着。   “你胳膊比我粗多啦。”   赵碧嘉明显听见展昭倒抽一口冷气,然后便是平淡的一点起伏都没有的语句,“公主是女子,我是男子,身形要高大许多,这手腕自然也是要粗一些的。”   这个解释无懈可击。   赵碧嘉忽然觉得他似乎好像也不像是中了蛊的样子。   她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展昭,结实的手臂,宽广的肩膀,还有……她又想起上回吃的那个山里红来。   “展护卫!”   杨和安的声音忽然想起,赵碧嘉一愣,又看展昭似乎也不由自主的僵了僵身子,他似乎……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镇定呢。   或者说他表面上的镇定,其实是紧张到了极点。   杨和安几乎跟飞的一样,两步走到了两人面前,看了看展昭明显的故作镇定,还有红彤彤的耳尖,以及公主……似乎做了什么坏事一样的满足。   杨和安在两人身边坐下,将手里的托盘放在桌上,屋里的温度似乎低了两度。   “吃饭,吃完上山。”   展昭筷子拿起来又放下。   赵碧嘉是知道杨和安做什么去了,展昭虽然不知道,不过明显听见隔壁已经没了动静。   “杨兄,隔壁那五人你是怎么处理的?”展昭叹了口气。   杨和安也将筷子放了下来,有点嫌弃道:“银针刺穴。”   说着他往头上一摸,取了一根银针下来,小心递给了展昭。   展昭拿在手里,不过看了两眼便是一脸的惊讶,“如此细的银针,竟然是中空的。”   赵碧嘉也不吃饭了,看着这银针很是赞叹道:“里头还加了药呢。”   杨和安点点头,“公主说的极是,这银针刺了不同的穴位有不同的功效,比方隔壁那几个人,只会按照他们心中所想做梦。只要我们赶在人前回来,就一点事情都不会有。”   几人匆匆忙忙吃完饭,将东西放回隔壁,又取了些食材带走,这才沿着寨子里人上山的路,不紧不慢的朝山上走去。   寨子里的人比他们早出发约莫半个多时辰,不过因为有展昭,赵碧嘉倒也不是很担心,况且这寨子里头大大小小的,还有几个明显走不动路的老年人,就算是有人抬着他们,也不会比他们快上许多的。   几人沿着主路上山,约莫走了半个时辰,路渐渐变窄了,而且时不时有分叉,展昭每个分叉口都仔细看了看,一脸喜色道:“他们没分开,到现在都是一条路上山。”   “那还不快追!”赵碧嘉道,只是走了没两步,眼前忽然映出一片红了,她笑了笑,“可是昨天吃过的山里红?酸酸甜甜的很是可口,我们再吃些。”   可口的怕不是山里红吧……杨和安狠狠瞪了展昭一眼,飞身上前摘了不少果子,又用水洗了干净,再用干净的帕子擦了,这才一个个递给赵碧嘉。   之后又有点得意的看了展昭一眼,好像在说这才能把果子擦干净呢。   但是这么吃起来……稍稍有些不满足啊,赵碧嘉略有遗憾的看了展昭一眼,又说起了正事儿。   “我觉得他们在山顶上所图甚大,不然这么明显的破绽……还留了我们几个外人在,整个村子就五个人看守,怎么看怎么有点奇怪。”   “公主放心,我会好好护着公主的。”杨和安斩钉截铁道。   三人一路往前,只是越往前,展昭的脸色越不好。   他们离山顶不过一个时辰的路了,但现在为止那一寨子约莫二百多人都是沿着一条路走的,一个分开的都没有,这就不好办了。 第63章 我背着你   赵碧嘉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她走在中间,纵是展昭在她前头看不见,杨和安在她后头可是看的明明白白的。   公主的脚步越发沉重,方才还差点不小心让一石子绊了。   “可是累了?”杨和安小声询问道,又稍稍扬声道:“展护卫,歇歇再走。”   展昭转头回来,脸上的表情略有一丝凝重,“离山顶也没半个时辰的路了,他们的速度想必也已经慢了下来,多半是在找合适的地方安置下来,我们歇歇也好,以免被人瞧见,打草惊蛇。”   赵碧嘉最多只有一半是累的,另外一半是担心的。   “两百多人都没分开。”她看看展昭和杨和安,略有担心,“原来以为他们是要分开的,我们只要找到长老等人就成,眼下……虽然这样好找了,你们两个加起来也打不过两百多人吧?”   杨和安冷哼了一声,正想说这不过是两百多普通人,忽然变了主意,笑道:“您忘了展护卫最拿手的是什么了?”   展昭心中早有定计,道:“展某轻功勉强入眼——”   后头还有半句被杨和安截胡了,“既然如此,不如我护着公主在远处,到时候你用轻功,不管是什么叶子草药的,抢来便是。”   赵碧嘉坐在大石头上捶腿,还问杨和安要了水喝,展昭见了道:“我先去四处查探一番。”   等到展昭离开,赵碧嘉二话不说先瞪了杨和安一眼,杨和安半点都不明白,疑惑道:“公主?”   赵碧嘉又怕被人听见,便只轻轻招了招手,杨和安附耳下来,听见她道:“一会儿要是真能找到地方,叫展昭看着我,你去寻东西。”   杨和安“嗯?”了一声。   “他这两日态度有些奇怪……”赵碧嘉若有所思道:“你们两个说是我中了蛊,我倒是觉得中蛊的是他。”   杨和安腹诽道:来了苗疆这么久,苗族女子喜欢的都是俊俏的小书生,比方像公主——扮了男装这样的,就是他杨和安……行情也比展昭好上太多了,给他下蛊做什么?   “……你想,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寻了蛊是不是要给欧阳大侠用,可是万一东西不够呢?”   这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将杨和安心里原本只是隐隐约约的念头劈了个清楚干脆。   万一东西不够呢?那就更不能落在展昭手里了!   无论如何公主都是第一位的!   杨和安半低着头,稍稍掩饰了眼中的光芒,道:“公主说的是,展护卫……欧阳大侠毕竟离得远,还是要先顾着展护卫才是。”   说了两句话,杨和安又拿了准备好的饭食出来,是用竹筒饭加了腊肉捏成的米饭团子,很是顶饱。   赵碧嘉拿在手里,只是刚咬了两口,就皱了皱眉头,有点咸啊。   正巧这时展昭回来,手里拿着灌满的水袋,面上稍有松快,道:“我追着路上的痕迹到了一处小瀑布,瀑布后头有一处洞穴,他们全进去了。”   说着又看赵碧嘉,表情有些愧疚道:“原想多放些盐的,只是此地偏远,盐是越发的贵,他们厨房里头也没剩下多少,委屈公主了。”说完又叹气,“若是在宫里……想必是不会让公主受罪的。”   杨和安很是骄傲的看了展昭一眼。   赵碧嘉差点被一口米饭团子噎死,没忍住瞥了展昭一眼,感情这米饭团子是你捏的?我还得谢谢你体贴喽?   见她咳嗽,杨和安一把将水袋拿来递给赵碧嘉,赵碧嘉狠狠瞪了他一眼。   杨和安急忙拉着展昭走到一边道:“我寻思着……一会还是展护卫护着公主的好。”   展昭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杨兄怎么忽然又改了主意。”   杨和安很是诚恳道:“我武功不及展护卫。”   展昭略略皱了皱眉头,只说了一句到时候再看便又走了回去。   赵碧嘉刚吃完一个米饭团子,喝了两口水,只觉得神清气爽,便又站起身来道:“我们继续赶路,山洞里想必分支极多,小心一会走差了路赶不上了。”   三人又一排往里走,又过了约莫一刻钟,几人便到了瀑布后头的山洞口,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洞口不大,还不到一人高,宽到是超过一丈了,中间一条小溪潺潺流出,两边各有约莫两三尺的空地。   这下不用展昭指点,赵碧嘉也能看出来前头这些人是从右边进去的了,因为左边的石缝里头还有三三两两的青苔,右边已经被踩的什么都不剩了。   杨和安见了这洞口就心生不快,“这如何让公主进去?”   展昭笑了笑,“就是洞口这一点,进去就高了。”说着他带头第一个钻了进去。   赵碧嘉回头看了杨和安一眼,也跟着进去了。   正如展昭所说,进去不过走了七八步,原本只有一人多高的山洞豁然开朗,借着洞口照射进来的一点阳光,赵碧嘉抬头一看,上头虽然没有多高,甚至只要伸着手跳一跳就能摸到头顶的时候,不过也的确不用再弯着腰走了。   展昭从腰间摸出一块散发着淡淡荧光的玉石来,小声道:“声音不能大,也不能用火折子,怕被前头人看见。”   两人都嗯了一声,赵碧嘉心里跳的是越发的快了,她一年前还是个养在深宫的公主,能去的地方也就是汴梁城,最多加上一个避暑山庄,现在……可真够刺激的。   玉石的光不过淡淡一圈,加上又是这等危险的地方,三人挨着极近,赵碧嘉不知道自己身上有没有味道,但是前头展昭身上的味道她是闻的一清二楚。   有皂角的香气,还有淡淡的汗味,赵碧嘉心跳的越发激烈了,只觉得两个耳朵里响起来的,都是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她不由得又有些心慌,这心跳声……别人怕是听不见的吧。   当然是听不见的,不过她急促的呼吸却让展昭听了个一清二楚。   展昭忽然停了下来,转身小声道:“我背公主。”   三人本来就离的很近,最后头的杨和安看见展昭转身,下意识停了脚步,可是心思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去的赵碧嘉就没这个警惕了,一头扎到了展昭怀里,还为了站稳将人腰给搂住了。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赵碧嘉窘迫到了极点,那根弦是彻底绷断了。   她撑着展昭的腰站直了身子,很是沉稳道:“多谢展护卫,等会了宫,本宫重重有赏!”   被她这等出乎意料的反应惊了一瞬,展昭下意识看了杨和安一眼,谁料杨和安一幅事不关己的模样,似乎在说公主碰了你是你的福气。   赵碧嘉听见展昭轻轻叹了口气,可惜光线太暗,看不清他脸上表情,只能听见他又重复了一遍,“累不累,我背你。”   背人啊……赵碧嘉抬头望天,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天花板,咽下了不累两个字,点头道:“烦劳展护卫了。”   声音听着倒是一本正经的,心里怎么想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展昭稍稍弯了弯腰,示意赵碧嘉跳上来,又道:“前头开始有水了,也省得你湿了鞋子。”   这么体贴的人可不多见了,杨和安轻轻哼了一声。   赵碧嘉跳上了展昭的背,然后……就感到展昭的手从自己从自己腿窝里穿过,大手拖在她下半个大腿上,似乎……有点热。   还有点想往上的意思啊!   赵碧嘉一个紧张,原本扶着他肩膀的手下意识勒在了他脖子上,似乎还挺用劲儿的。   展昭苦笑一声,“公主,手。”   赵碧嘉补救般往自己方才勒过的地方摸了摸,安抚道:“不疼吧。”   话音刚落,她便察觉到展昭像是才咽了口水,手下的喉结上下动了两下。   这个有点出乎意料了,赵碧嘉慌忙将手放开。   “拿着这个。”展昭将照明用的荧玉递在了她手上。   赵碧嘉一手环着展昭肩膀,一手举着荧玉,三人又往前走去。   至于走在最后头的杨和安,看见展昭拖着公主的手究竟是个什么心情,这会没人顾得上了。   展昭走的又快又稳,不得不说,比方才赵碧嘉自己走路要快得多。赵碧嘉趴在他背上,觉得很是安心,这一安心……就不免胡思乱想了。   比方他肩膀宽阔,手臂有力什么的。   赵碧嘉搂在他身前的手不由自主张开了,又在展昭耳边小声道:“累不累,我帮你顺顺气儿?”   说完,便在他胸口抚了几下。   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又因为离得太近,只能看见他小半个侧脸,但是也是因为离得太近,展昭身上的变化一点瞒不了赵碧嘉。   他又吞了口水,好几下。   赵碧嘉干脆将手掌大大的撑开,五个指头也都张的开开的,用力按在展昭胸口,又安慰自己:只能用一个手搂着什么的,太不稳了,要增加受力面积才是。   只是才不过十几息,展昭似乎就恢复了正常,呼吸也不急促了,心跳也不快了,甚至肌肉都没方才用力了。   赵碧嘉有点不太开心,又将头一侧,搭在展昭肩上,冲着他耳朵小声道:“你鞋子可湿了?脚上难不难受。”   耳边的低语原本就是最勾人的,更何况赵碧嘉打着不叫人发现的主意,用的全是气声。   换句话说,她的主要目的是冲着人耳朵吹气来着。   这两下吹完,赵碧嘉立即发现了展昭的反应。   他原本扶着自己腿的手变成了抓,声音里还有了告诫,“莫要乱动。”   赵碧嘉只觉得从他手抓的地方,她皮肤上开始一阵又一阵的颤栗,从腿到心,又从心到全身。   全身上下都是痒的,恨不得狠狠的从头到脚抓一抓。   真是——可是当她透过隐隐的荧光,看见展昭脖颈上那一颗颗立起的小颗粒的时候,她忽然就觉得不痒了。   赵碧嘉原本大张的手掌变成了正常的姿势,力道也收了回来。她又放软了身子,头也摆正了,小声道:“我举着荧玉,你好好走路。” 第64章 拜月   趴在展昭背上很是安心,加上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温暖更是让人从前胸舒服到后背,或者还有可能因为杨和安在后头越发的让人觉得安全了,赵碧嘉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丝丝希望。   希望能就这么被背着走到天涯海角。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碧嘉觉得连自己的呼吸几乎都要跟展昭合成了一个,她忽然有点困了,恍惚间连手里的荧玉都要松手。   只是虽然生了警惕,但是手已经松了,她一个激灵将自己吓醒了。   山洞里丁点大的声音就能传到很远,他们现在里前头的人想必也不会离得很远,若是因为这个被人察觉了……情急之下她急得眼睛都红了。   “小心!”展昭一声低呼,连她的手带荧玉都握了起来。   赵碧嘉觉得自己身子都僵硬了,虽然不是第一次被拉小手了,可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习惯。   不过这忐忑就没必要让人知道了,赵碧嘉觉得已经握紧了荧玉,这才又轻轻拍了拍展昭胸口,小声道:“你放我下来。”   不过这句话说的……她不由自主又在人耳朵边上吹气了。   看见展昭的反应,赵碧嘉意味深长的笑了,且不说她习没习惯,展昭可是一点经不起撩拨啊。   等到双脚落地,赵碧嘉打量了周围的环境,耳边已经听不见水声了,空气阴冷略有潮湿,头上的山壁也已经高出好多去,是无论如何都摸不到顶了。   她看了看一本正经站在一边的展昭,心里暗喜,转头却去问了杨和安,“什么时候了。”   杨和安略有得意看了展昭一眼,小声道:“怕是要亥时了。”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赵碧嘉很是惊讶,他们三人进山洞的时候天才刚黑,估计是刚过酉时,想到这儿,赵碧嘉对展昭道:“你都背了我快两个时辰了,回头……等回去我好好谢你。”   一本正经的说完,赵碧嘉又小声调戏一句,“累不累,胳膊酸不酸?”   随着这句话,赵碧嘉的视线落在了展昭左臂上头,别人她不知道,但是要说展昭……背着她最累的地方,怕就是这根手臂了,到了最后她快睡着的时候,自然是搂不住人的,几乎全靠着这手臂托着她。   当然……至少也捏了她一下,她还从来没被人捏过腿呢。   赵碧嘉只觉得脸上有点热,视线稍稍偏了偏,“到地方了吗?”   没人等说话,赵碧嘉就觉得洞穴前头迎面而来一股热风,还有柴火燃烧时候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不用人说她也知道离前头那一拨人很近了。   赵碧嘉站起身来,小声道:“我们去看看。”   转过一个弯,前头隐隐的火光已经亮过了赵碧嘉手里的荧玉,她看了展昭一眼,只见他全神贯注看着前路,面上的表情严肃极了。赵碧嘉便将荧玉先收在了自己荷包里头,想着回头在内库里挑个夜明珠还给他。   跟前头的洞穴不同,这一处洞穴两侧已经有了斧头凿过的痕迹,约莫一人高的地方还有铁环,看着像是用来插火把的。   赵碧嘉跟着展昭,小心翼翼走到了洞穴口。   里头是个巨大而且空旷的洞穴,寨子里头那两百余人看样子是全部都在这洞穴里头。   洞穴中间一个巨大的石台,中间似乎放了什么东西,不过一来离得远,二来人影绰绰,看的不是太清楚。   百青萝……跟原来完全不是一个样子了,她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站在众人之前,身上——映着淡淡的月光。   怎么会有月光?   赵碧嘉猛然间抬头望天上看去,只见那巨大的山洞上头开了个圆形的天窗,月光从那里照射下来,正好落在百青萝身上。   虽然山洞里点着两堆柴火,可是一点都没压住这月光。   赵碧嘉下意识去抓住了展昭的手,指着前头的石台给他看,贴在他耳边道:“这是个祭台才是!”   展昭点了点头,也道:“我们先看看再说。”   赵碧嘉嗯了一声,又转头去看山洞里的人要做什么。只是半晌没什么动静,百青萝依旧一个人站在最前头,身后一左一右站着长老还有百姨,再往后便是围着祭台一圈又一圈的村民们。   所有人都不吭声,屋里除了呼吸的声音,便是柴火烧到正旺时候的噼里啪啦声响。   赵碧嘉原本全神贯注的看着,可是盯了许久也不见人动作,不免有点跑神,这一跑她才发现展昭的手还被她死死抓着呢。   他这是紧张的没察觉……还是故意占人便宜呢。   赵碧嘉余光扫了扫展昭的表情,什么都看不出来。   方才没察觉到也就这么过去了,这一发现……赵碧嘉没法控制的开始出汗了,而且手上的力道是重了也不成,轻了也别扭,但是就这么松开不免有点欲盖弥彰。   管他呢,赵碧嘉暗自撇了撇嘴,展昭武功高强,又怎么会挣脱不开?他都这么让她握着了,想必他也是同意的。   理顺了这个道理,赵碧嘉不由得曲起小指,轻轻在他手掌外侧靠近手腕的地方挠了挠。   这一挠就有点后悔了,又见展昭要转头,赵碧嘉急忙将人手放开,头也摆正了,连看都不去看展昭。   不过她没看展昭,展昭倒是看了她好一会,直到在公主另一侧的杨和安的都觉得不的太对了,对着展昭怒目而视,这才算完。   随着月亮渐渐的升到当空,它落下的月光也在一点点的移动,从百青萝的身上慢慢的朝祭台方向移动,马上就要上了祭台。   赵碧嘉眯了眯眼睛,转过头去对杨和安小声道:“你看中间那一处,大地真叶多半应在那里了,你仔细看着。”   说完又咬着牙鼓足勇气拉着展昭的手,“害怕。”   也不知道是火光还是月光,总之赵碧嘉觉得展昭嘴角的阴影似乎变了变,看着好像是……笑了?   月光终于落在了祭台上,下头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长老跟百姨两个一左一右朝着两边的火堆过去,伸手在怀里掏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纸包,打开之后将里头白色的米分末朝火上一洒。   按照赵碧嘉的认知,这么轻飘飘的米分末应该是随着上升的气流吹到天上才是,可是现实完全不是这个样子。   米分末直冲冲的落在火堆上,就好像他们两个撒下来的不是米分末,而是铁球一般,赵碧嘉皱了皱眉毛,越发专注的看着了。   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米分末落在火上之后,火焰渐渐的小了,空气中发撒出淡淡的药材清香。   赵碧嘉扫了展昭一眼,这又是什么东西?   展昭轻轻摇了摇头,应该是没毒。   赵碧嘉越发的觉得诡异了,那包着米分末的纸包是从两人怀里拿出来的,怀里放东西能放多少?这米分末最多也不过两三把而已,就能将这么一大堆柴火熄灭了?   忽然!只听得砰地一声,那已经熄灭的火堆忽然又着了起来,赵碧嘉被吓的几乎要跳了起来,幸亏展昭反应机敏,一个反手扯住了她,“有我在。”   “怎么又变了?”   原本两堆正常的火焰,外头是橘红色,里头颜色稍浅微微偏黄,但是被奇怪的米分末熄灭之后再燃起来的火焰,已经变成了乳白色,焰心还带了一点点青色。   这又是什么东西?   今天看到的这一切已经将赵碧嘉上辈子学的自然科学彻底颠覆了,当然她穿越的那一天就已经颠覆了一次。   人群又有了动静。   除了百青萝依旧站在祭台前头,剩下的人包括长老跟百姨两个都齐齐跪了下来,口中念着赵碧嘉听不懂的歌谣,冲着前头的百青萝磕头。   她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赵碧嘉想起前头跟她的几次见面,还有后头到了寨子的所见所闻,无一不透出她身份超然这几个字来,可是看到现在……这哪儿是超然,这已经是尊贵了。   莫非……她是个什么圣女之类的?   赵碧嘉看着站在祭台前头一动不动的百青萝,虽然还披着萝莉的皮子,可是神情严肃,仪态端庄,哪儿还有平日里活泼可爱的样子。   歌谣已经唱完了,洞穴里再次安静下来,这一次只能听见呼吸声,那个奇怪的火苗也没有了燃烧的声音。   百姨喊了一声“开始”,最内圈的人站起身来,走到祭台,用旁边的石刀刺破自己无名指,几滴鲜血滴在了祭台中央。   赵碧嘉心跳的越发快了,只觉得要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定睛凝视祭台中央,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随着这人离开,下一个人又上去,又是几滴血滴在祭台中央。   因为挡着视线的人都跪了下来,赵碧嘉现如今是看清楚了祭台上头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祭台约莫一米见方,中间有一圆形的凹槽,现在里头满是鲜血,旁边还有一个圆形的罐子,里头放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不过祭台上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头上那小天窗映照下来的月光,在祭台上缓缓的移动,已经快到到了凹槽边上。   百姨抬头看了看天,焦急道:“月上中天,来不及了,一起上来。”   随着她话音落下,原本一个挨着一个上去刺血的人一起站了起来,围在祭台边上,石刀一圈刺下来,不过片刻,那凹槽就已经半满了。   村民们又在祭台下头跪好,百姨上前拿了圆形的罐子,两下将罐子扭开,仔细看着移动的月光,嘴里也哼唱着方才村民们唱过的歌谣。   赵碧嘉抽了抽鼻子,罐子一打开,里头的味道就飘了出来,这个味道她很是熟悉,跟放在她屋里的那一包草药的味道一模一样!   这分明就是山慈菇熬成的汤药!   可是……赵碧嘉又觉得不太对,他们采了整整一个山的山慈菇,就熬了这么一罐子的汤药吗?   不过这个时候她已经没心思想别的了,因为那月光终于落在了祭台上的凹槽处,完完全全照在了那一滩鲜血之上,在月光的映衬下,那一滩鲜血竟然隐隐约约发出了银色的光芒。   赵碧嘉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又去看拿着罐子的百姨,只见她将罐子举到凹槽之上,小心将罐子一斜,里头的汤药便流了出来。   汤药不过细细的一条,流下去完全没有跟鲜血融合,反而浮在了鲜血之上,两者相交,如同冷水浇在热锅之上,发出刺啦一声响,又有淡淡的白烟冒出。   赵碧嘉无比的紧张,可是百姨看见这一幕反而松了口气,她小心将剩下的汤药倒了上去,又拿着罐子下来,给百青萝使了个眼色,便站在一边不动了。   是不是大地真叶也就是看着一回了,赵碧嘉扭头给杨和安使了个眼色,之间杨和安冲她轻轻一点头,做了个放心的口型。   赵碧嘉越发的紧握着展昭的手。   祭台之上,百青萝也开始唱起那不知名的歌谣来,她的声音又跟方才几人的不同。   赵碧嘉第一次听这歌谣是所有村民一起唱,村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声音各不相同,也没有在一个调上,甚至都谈不上整齐二字,所以除了听不懂,她再没第二个感觉。   第二次是百姨唱,她唱的郑重其事,还能听出来坚定不移,甚至还有一点点决绝。   可是轮到百青萝的时候就完全不一样了。   她声音清脆动听,咬字不如方才的百姨清晰,虽然听不懂,但是赵碧嘉有这样一种感觉,好像百姨唱的是母语,百青萝是通其音,略通其意而已。   百青萝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跟方才百姨的坚定不一样,赵碧嘉从百青萝的声音里听出来淡淡的哀伤,还有……怀念?   终于她也唱完了歌谣,稍稍朝后退了两步,安安静静也跪在了祭台下头。   月光一直在移动,终于从滴了血又倒了汤药的凹槽处离开了。   赵碧嘉皱了皱眉头,怎么什么都没有发生?   正在这时,只见那凹槽里的液体上下翻涌不停,可是就算这样,黑褐色的汤药跟鲜红的血也是泾渭分明,一点都没融合。   凹槽里的液体就跟煮沸了一般,不仅仅是翻涌,还有淡淡的白烟冒出,跪在祭台下头的人都一个个抬起了头,紧张的看着祭台。   忽然一声脆响,几乎都要翻腾出凹槽的液体悉数落了下来,凝结成乳白色的一团,在最中心的位置,如同种子发芽一般,长出一根碧绿色的小草,转瞬之间便长到两寸有余,又从顶上抽出两片叶子来。   赵碧嘉倒抽了一口冷气,如果这就是大地真叶,如果他们没遇见百青萝两人,那是找一辈子都找不到的!   可是……他们要着大地真叶做什么?他们是要给谁驱蛊呢?   赵碧嘉死死抓着展昭,又给杨和安使了个眼色,暗示他准备着将这东西抢到手。   不过事情又有了变化,跪在最前头的百青萝站起身来,站在祭台旁边,扒下头上的银簪子,高高举起就冲自己心口刺去。   赵碧嘉也顾不得拉着展昭了,两只手都捂在了自己嘴上,这才掩盖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   簪子刺了进去,百青萝原本米分白中带着一点红的脸色立即变成了青灰色,又晃了两下,几乎就要站不稳了。   百姨似乎有点着急,站起来就想去扶她,却被长老拦住了,“不能沾染别人的气息,得让她自己来。”   赵碧嘉已经顾不得往深里想什么叫做“不能沾染别人的气息”,又或者这东西已经沾了百青萝的气息,带回去不管是给展昭还是欧阳春用还管不管用了。   她除了看着百青萝,再没第二个念头。   百青萝咬了咬已经褪成淡米分色的下唇,又将这簪子扒了出来,月光之下,簪子头上坠着一滴鲜红的心头血,颤颤巍巍的就要滴落。   百青萝急忙将簪子移到小草上头,手轻轻一抖,那血终于落了下来。   血落在两片叶子中间,那从鲜血和汤药里头长出来的草就像是活着一般,立即将血洗了进去,沿着茎叶里的脉络,一直到了下头。   等到百青萝的心头血被小草吸了个饱,那草又变了颜色,从翠绿变成了莹白,就好像是上好的美玉一般,在月亮低下发出淡淡的荧光。   “成了!”百姨从地上一跃而起,抢过百青萝手里的银簪子,轻轻将草挑了起来,收到了一个玉盒当中。   跟百姨还有长老欣喜的脸色不一样,百青萝的脸色依旧灰败,一点喜色都看不出来。   这草……赵碧嘉只觉得这草似乎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可是感受到手里的温度,再一看身边的展昭,无论如何还是他更加的重要。   赵碧嘉下定决心,给杨和安使了个眼色。   杨和安刚站起身来,便听见一声女子的轻笑,在安静的洞穴里头显得分外的突出。   百姨脸色一变,将玉盒子一把塞在百青萝怀里,又站在她身前喝道:“谁!”   “怎么?”又是一声轻笑,洞穴里头显出了另一个女子的身形,分明就是上回赵碧嘉他们是上山的时候遇见的问路的女子。   “一别十余年,姐姐连我都不认得了?”   “百凰!”百姨咬牙切齿道。   “百凤!”新来的女子也收了脸上笑容,扫了一眼百青萝,“你将圣女带走十余年,也该还给我们了!” 第65章 不速之客   杨和安已经迈出去一只的脚又缩了回来。   赵碧嘉不动声色看着洞穴里头的两拨人马,还是明显不合的两拨人马,如果万一她们动起手来……能捡个漏是最好的了。   百凤、百凰、百青萝,这三个明显是一家人的名字,赵碧嘉又想起方才那声“姐姐”,所以百姨名叫百凤,是百凰的姐姐,至于百青萝……这么说还有一个没出现的兄弟。   不过仔细看来,百凰虽然是妹妹,不过看着倒是要比百凤憔悴一些,赵碧嘉又想她这劳师动众从苗疆过来,都是操心操得来着。   百凰冲百凤喊完话,又转向百青萝,一脸惊喜道:“不用看便知道你是我哥哥留下来的女儿了?我是你小姑姑,她可曾跟你提过我?”   百青萝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百凰泫然欲泣道:“你这眉毛跟我哥哥长的是一模一样,鼻子倒是跟你娘很像。你出来十几年,也该跟你小姑姑回去了,你爹娘的坟,这些年你可是连一张纸都没烧过。”   “你这惺惺作态的又有什么意思!”百凤一声呵斥,“若不是当年你做下的事情,我又怎么会带着她出来避祸!”   百凰冷笑了一声,脸上那点伤心欲绝的表情顿时消失的无隐无踪,“什么叫出来避祸?你分明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带走了才一岁多的圣女,怎么?十几年不让圣女回乡,就算不说圣女了,你就是这么对哥哥嫂嫂的骨肉的?连香都不让人上一炷。”   赵碧嘉觉得不太好,百凰脸上都是嘲笑,百凤却已经动了真气,一脸的愤怒,看着恨不得将百凰吃了,吵架可不是这么吵的,这明显要被她带到沟里去了。   两者相较,赵碧嘉还是对招待他们很多天的百凤更亲近些,而且百凤看着一脸的正气,百凰言语间眼神略有飘忽不定,赵碧嘉对这个分外的敏感,自然是看的一清二楚。   “什么圣女!”百凤怒道:“如果没了圣蛊,你还会管她是不是圣女,是不是哥哥的亲生骨肉?”   完了!她跳进沟里去了!   果然百凰得意的一笑,“圣蛊?你跟我说说你这大地真叶是做什么用的?如果不是为了驱圣蛊出来,你要这大地真叶做什么?”   百凤一时语塞,百凰乘胜追击道:“你莫不是想据为己有?就算你吞了圣蛊我也不会认你的,哥哥留下来的东西,只能是哥哥的骨肉继承!”还有一句是冲着百青萝说的,很是温情脉脉道:“当年你爹忽然死了,他留话叫我们两个姑姑养育你长大,哪知你爹才下葬,她便带了你逃走了。”   说到动情的地方,百凰还滴了两滴眼泪下来。   百凤吸了口气,“你也不用在我这儿狡辩,也别在她面前装可怜,当年若不是你想夺权,我何苦带着她远走他乡。再说这圣蛊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究竟是不是别有深意……我也能猜到一二。”   听到这儿赵碧嘉总算是松了口气,只是心中又有疑惑,照现在这局势,圣蛊是百青萝的,这大地真叶是为了给百青萝驱蛊用的,可是……为什么要将这圣蛊驱出来呢?   难道真的像百凰所说,这圣蛊……百凤也想要?   只见百凤眯了眯眼睛,又道:“怕是有人说你名不正言不熟了吧,族里的几位长老不服你,没了圣女,连圣蛊都不在,当年哥哥又说要青萝继位,你将我们两个逼走,现在总算是自食其果了。”   百凤言语里带了几分笑意,“许多年不与人争吵,这里又过得平和,倒是差点被你诓了。”   百凰道:“你是姐姐,自然是比我能说会道的。”她眼珠子又转了转,笑道:“怎么我们两个都是亲姐妹,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亲姐妹,我们打个商量可好?”   虽然是用了哀求外加询问的语气,可是一点没等人答应,百凰就继续自说自话起来,“姐姐方才说这里日子过的平和,我也知道你想的都是重归田园,我也不与你争,圣蛊和圣女你让我带回去一样便成,咱们几个争来争去都是自家人无所谓,若是哥哥的家业落在外姓人手里,想必你也不安心。”   听见这话,赵碧嘉皱了皱眉头,下意识朝百青萝看了一眼,她脸色比方才好了一点,从青白色变成了惨白,依旧不是正常的脸色。   百凤笑了一声,脸上挂上了假笑,“你想要什么?”   百凰道:“若是姐姐肯跟我回去那是最好不过的了。”说完她自己先笑了一声,“不过我看姐姐这日子过得很是悠闲,这些年休养生息下来,看着比我都还年轻了几岁呢,这样的日子想必是神仙都要羡慕的,我自然也不愿意打断姐姐的生活。”   百凤不说话,看着她只是笑。   百凰似乎也觉得这么套近乎没什么意思了,笑容淡了些,言语里满是野心,“圣蛊……说是圣蛊不过是个象征,还没我们惯常金蚕蛊厉害,不过这东西是哥哥留下来的,若是姐姐不愿意回去,不如将这蛊留下来做个念想,也不枉你们二人兄妹一场了。”   这话说出来连赵碧嘉都要佩服她了,纵是宫里的娘娘天天言语里来去都是刀剑的,说出来的话也不一定有她漂亮。无非是没用的圣蛊给百凤留下来,有用的百青萝带回去帮她稳定军心,但是言语里千想万念的都是为了百凤。   “我带着圣女回去就行,她离家十几年了,怕是连家乡长什么样子都忘了,正好也要她去给她爹娘上柱香,扫个坟。”百凰说到这儿,看了百凤一眼,见她脸色还算好,又道:“怎么也要在家乡住上几年,不过等她长大了,若是再想来看你,我也不拦着她。”   这就是说等到她位置稳了,百青萝想怎么样随她便,赵碧嘉听明白这个,又去看百凤,想听听她怎么回答。   百凤笑了一声,脸上的假笑变成了真怒,一双眼睛狠狠瞪着百凰,“这种话你是怎么说出来的!”她深吸一口气,似乎有点不想再与她纠缠的样子,“我只有两个字回给你:休想!”   眼见百凤先将这表面温情的窗户纸捅破了,百凰也不笑了,冷着一张脸道:“既然如此,圣女跟圣蛊我都要!”   “你做梦!”百凤一挥手,原本站在她身后的村民们一下子上来几十人,“你孤身一人前来,想走也没门!”   百凰大笑两声,“姐姐你种田种久了,人傻了不成?我怎么可能是一个人来的。”   随着她话音落下,洞穴里又出现十余口人,赵碧嘉看得是目瞪口呆,因为这些人真的就是从空气里头忽然冒出来的,事先一点预兆都没有。   不过自打这些人出现,洞穴里的温度似乎又低了几度,赵碧嘉只觉得自己露出的手臂上一阵凉,连寒毛都竖了起来。   “阴人蛊!你用了阴人蛊!”百凤又气又怒,大叫出声,“这等歹毒的东西,你也不怕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百凰毫不在意笑了两声,“十八层地狱那是汉人的玩意儿,你怎么会信这种东西?”   百凤脸上的怒气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郑重其事,“你连这种东西都敢用……此事怕是不能善了。”   百凰点点头,脸上忽然扬起一个略带天真的笑容,跟百青萝竟然有两分相似。赵碧嘉看在眼里,只觉得一阵阵的胆战心惊。   “姐姐明白就好。”百凰看着渐渐聚拢到她身边的人,表情似乎有了一点惆怅,“要掩盖住活人的气息,至少要两个生魂,若是要连活人的五感都蒙蔽了,至少要五个生魂。姐姐,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不管是圣女还是圣蛊,我都要了。”   百凤冷笑了一声,道:“那我便来领教领教你的功夫,这十几年过去了,不知道你这个不争气的妹妹……用蛊的法子可曾长进了没有。”   百凰微笑着点头,道:“我也想请姐姐指教一番,不过……”她头忽然转向赵碧嘉这一边,“那边的几位朋友,看了这么久,也该看够了吧。”   赵碧嘉紧张的屏住了呼吸,要不要出来呢?   展昭握了握她的手表示安慰,第一个站了起来。   他们三个这一出场,几乎吸引了所有的视线,就连方才跟百凰怒目而视的百凤也将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了他们身上。   唯一还在状况外的大概就只有百青萝了,一看见赵碧嘉便是惊喜又干脆的叫了一声,“赵家哥哥。”   百凰意味深长抿着嘴笑了,“真不愧是圣女,知道先下手为强这个道理。”   百凤阴沉着一张脸,“你们来做什么?跟了我们一路?”   百凤这个态度叫原先有点忐忑的百凰放下心来,她上下打量赵碧嘉两眼,“你说他们来做什么?你教出来的好侄女儿在她赵哥哥身上下了同心蛊,他若是不跟着一路过来,这蛊可就解不了啦。”   等一下!   赵碧嘉一脸的惊呆,看着百青萝不可置信的问了一句,“你在我身上下蛊了?”   百青萝先是点头,随后又慌乱的摇头,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是这动作表情已经回答了赵碧嘉这个问题。   我在你身上下蛊了。 第66章 表哥   震惊之余,赵碧嘉下一个动作不是去质问百青萝,而是转头看着从前两天就有点不太对的展昭,原先以为是他被下了蛊,现在……   “你知道!”   展昭一点都不心虚,迎着她的视线点了点头,赵碧嘉甚至从他这动作里头品出几分庄严肃穆来。   只是她问完就觉得自己说的是废话,那天夜里展昭明明白白的说了,后来她为什么没关注呢?   一来是因为自己一点反应都没有,二来……好像是被杨和安连带展昭两个半真不假的打嘴炮岔过去了。   “你也知道。”   跟展昭不一样,杨和安有点心虚,小声解释了一句,“怕你担心。”   赵碧嘉眯了眯眼睛。   百凰却有点不耐烦了,原本是为了圣蛊还有圣女两个的归属问题差点打起来,没想这三个人出来之后话题完全换了个方向。   甚至连圣女也是,方才她抬出来给哥哥扫墓这件事情,圣女都是一声不吭,连眼神也吝啬于给她一个,现在……居然害羞了?   百凰只觉得这个“赵家哥哥”……要是能拿在手里,不怕圣女不听话!   “要我说不过是个同心蛊,”百凰笑眯眯的跟赵碧嘉说了一句,“不用烦劳圣女,我就能替你解了。”说完她还小小的抛了个媚眼,“我们两个也算是有一面之缘了。”   “不行!”出声的是百青萝,声音还有点有气无力,她焦急地看着赵碧嘉,“她不是好人,谁知道会不会趁机给你下什么厉害的蛊在身上,到时候就更麻烦了。”   赵碧嘉自然是不会同意的,可是还没等她表示出来,百凰又是一声冷笑,“圣女方才可是取了心头血的,还有余力给人解蛊吗?说起来我虽然是圣女的姑姑,不过也是圣女的下属,这点小事,由我代劳不是更好?”   赵碧嘉一行三人,先说赵碧嘉,从小生在宫里,又是最最受宠的公主,从小到大都是在皇帝跟张贵妃身边长大的,如何不叫人从自己脸上看出来东西,自然是早就烂熟于心了。   杨和安也是一样,宫里的太监总管,每天指望着通过他扒上公主的不计其数,从小他便练就了不喜形于色,勿怒喝于颜的功夫。   还有展昭,成名多年的大侠,又在开封府包大人手下供职,说起来虽然经常是一脸温和的微笑,但是想从这微笑里看出情绪来……也是不能够的。   换句话说,不管是百青萝,还是百凤百凰两姐妹,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三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百凤对着这三张看不透的脸,不免也有些着急了,“这蛊我也能解,等到此间事了,我亲自给你解!”   百凰冷笑一声,忽然打断了百凤的话,飞快道:“看见没有,这就是我的好姐姐,我猜她下一句就要让你们帮忙赶走我了。”   这句话至少戳中百凤一半的心事,她吸了口气,义正辞严冲赵碧嘉等人一拱手,“你们能跟到这里来,想必也不是无名之辈,还请几位多多加以援手。”   说完她又看了赵碧嘉一眼,“这蛊……我这两日细细看了,虽然青萝给你下了蛊,但是这两日你待她如常,想必对她也是有几分心思的。青萝年纪还小,行事难免有些随心所欲,你原谅她这一次,回头我叫她给你赔罪。”   这会轮到百凰心情不太好了,若是下蛊前后没什么差别,那不就是说两人都已经好上了?不过什么都是一张嘴说的,百凰笑了笑,道:“姐姐这话说的就不对了。”   她又转向赵碧嘉,“你知道这蛊……如果你跟她没有心心相映会发生什么吗?当然你还是会喜欢上她,可是一旦你回了汴梁,不出三月必定肠穿肚烂而亡。”   “你胡说!”百青萝着急的红了眼圈,在她一张惨白的脸上分外的明显,“我怎么会叫他死了!我要跟着他一起去汴梁。”   百凰得意的一笑,“这位小哥看着也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况且汉人的富贵人家,总是要有几个妾室的,你能同意?不是姑姑说你,就是不提你是个苗人的身份,门不当户不对的,就是你这年纪……也差了好几岁呢。”   百青萝被她这一席话说的哑口无言,又着急万分,眼角还挂了半滴泪下来,“我不会的。”   百凰冷笑一声,对赵碧嘉道:“这个解释,小哥可相信?”   赵碧嘉慢条斯理的看了她一眼,“你的意思……我得跟着你才安全喽?”   百凰点点头,笑道:“那是一定的。你看看她这个样子,哪儿还有余力给你解蛊呢?”   “赵哥哥!”百青萝已经哭了出来,两步就想奔过来,却被百凤死死抓住了。   赵碧嘉忽然又摇了摇头,“我虽然是个汉人,不过也听说这蛊要解,还是要原主来解的好——”   听到这一句话,百青萝惊喜的抬起了头,抽了抽鼻子,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方才误会她了。   赵碧嘉冲她笑了笑以示安抚,又道:“况且你方才也说了,圣蛊没什么用你不要,你要的是圣女。”   赵碧嘉顿了顿,专门留给百凰一点点反应的时间,看见她脸上果然有了气急败坏的表情,赵碧嘉一边微笑,一边小心的朝后退了两步。   “可惜了,我也要圣女!”说完赵碧嘉猛地一转头,对杨和安的道:“动手!”   杨和安飞身而起,冲着百凰就扑了过去。   赵碧嘉还不忘继续插刀,“手底下见真招,光动嘴是什么套路!”   百凰气得七窍生烟,“好!好!好!我长了这快三十年,没想被你这个小辈抢了先,我——”   后头的话来不及说了,杨和安已经扑到了她身前,大掌一伸就往她身上抓去。   百凰带来的都是些苗疆人,或许他们身强体壮动作灵活,甚至还精通蛊术,不过比起功夫来是远远不及的,杨和安又打的是出其不意,他们没有一个人来得及救援。   赵碧嘉看得是心满意足,俗话说得好,擒贼先擒王,有了百凰在手,什么都好说。   眼看杨和安的手已经快要摸到百凰身上,她身边忽然又有一人现了身形,举着刀就往杨和安手臂上砍去。   杨和安身形一闪,虽然躲过了这单刀,不过却失去了擒住百凰最好的时机。   百凰笑道:“你还真以为我就靠着这十几个人不成?不过是取生魂做阴人蛊罢了,杀一个是杀,杀一百个也是杀。况且此行我要是带不回圣女,回去也是个穷途末路。”她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看着百青萝,“圣女我势在必得,谁也拦不住我!”   赵碧嘉变了脸色,可是当她看清跟杨和安过招,刀刀往杨和安要害上招呼的人究竟是谁的时候,脸色就更加的不好了。   “徐庆!你疯了不成!”   徐庆就跟没听见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连挥刀的速度都没变,跟不要命似的往杨和安身上招呼。   “你对他动了什么手脚?”赵碧嘉对百凰怒目而视。   “原来这几人是你的手下!”百凰脸上的笑容很是不坏好意,随着她话音落下,她身边又显出其他三个人的身形。   丁月华、韩彰还有白玉堂。   百凰自觉占了上风,连看也不看赵碧嘉一眼,反而冲着百青萝笑了,“不是姑姑说你,你看你喜欢上的这人~”百凰拉了一个长音,故意停了一会,“心思也不单纯呢。”   那边杨和安还在跟徐庆一对一的过招,纵是杨和安功夫要高上徐庆许多,但是徐庆现在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就算是杨和安将他打中了,一个不小心也要自损八百。   “心思单纯?”眼见赵碧嘉一行三人已经彻底的偏向自己这一边了,百凤接过了话茬,“这屋里好几百人,哪个能比你更加的不单纯?”   这一句嘲讽叫百凰有点下不来台,“我毕竟是你妹妹,就算你不看在我的脸面,也要想想我们的爹娘和大哥。”   “你还好意思提别人?”   百凰自己笑了两声,道:“你知道这四个人是干嘛来的?他们一到了大理便四处打探大地真叶的事情,身上还撒发着不入流的健体蛊味道。这种东西怎么会被外人知道?想来就是别有用心之人来打探我们族里的圣物了,他们自己撞上来,我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百凰说完,又看一眼百青萝,“到你身边这几个……”她意有所指看了赵碧嘉一眼,“你的赵家哥哥明显是头领啊。”   她这明显是想将水搅浑了!   赵碧嘉叫了一声杨和安,他手上的攻势立即凶狠了起来。   见有人往赵碧嘉身上泼脏水,所有人里头第一个忍不住的反而是百青萝,“原本听姑姑说你醉心权势,我心里总有三分怀疑,现在听你说出这等话来,我是一星半点的疑问都没有了。你既然发现了他们身上有健体蛊,那你可曾分辨出来这蛊是谁种下的?”   “分别不出来吧。”百青萝愤愤道:“你生平所好全部都是攻击性的蛊虫,别的一概不往心上放,他们身上的东西也是出自于我白家,赵哥哥就是南诏国灭之后,迁移到北方的那一支族人,他是我的表哥!”   赵碧嘉震惊了,她没想到太医院里头那个整天笑眯眯的圆脸老头真的是来历不凡,不过表哥这个称呼……想想觉得略有羞耻啊。   百青萝这番话镇住的不仅仅是赵碧嘉一个人,连杨和安都犹如被打了鸡血一般,转瞬间劈到了徐庆拿着刀的右手臂上,只听得一声闷响,他的胳膊被打断了。   虽然刀还没松手,不过已经没有了攻击力,不过三两掌,便被杨和安打得没有乐还手的力气,又被他拎着衣领,拖了过来。   杨和安挑衅般看了展昭一眼,“这人虽然跟你多有来往,不过——”   话没说完,便看见展昭伸手,没有去帮着徐庆正骨,也没有将他抢过来,而是飞速的在他颈后一敲,又将他手里大刀夺了过来,冷冷道:“大敌当前,切不可有侥幸之心。”   杨和安深吸了一口气:我的确是不如你。   虽然赵碧嘉前头都是故意不看展昭的,她还有点埋怨展昭没有告诉她真相——说是说了,可是正儿八经的说跟敷衍的说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如果展昭严肃正经的跟她说明白一切……赵碧嘉仔细想了想后来发生的事情,似乎并没有说什么影响。   赵碧嘉莫名生出点挫败感来,不过从徐庆这件事儿来看,至少在他心里,她赵碧嘉比徐庆的位置要高一些吧,赵碧嘉越发觉得前头自己有点小心眼了,下意识往展昭身边走了一步。   展昭却略略皱了皱眉头,看了杨和安一眼,用仅仅能让他们三个人听见的声音道:“他们四个里头,徐庆的功夫是最低的。”   不过徐庆的功夫最低,对武功知之甚少的百凰自然是不知道的,百凤也是一无所知。   眼见手下被人擒住,百凰一瞬间有点萎,立即抓住前头百青萝那一声表哥嘲讽了起来。   “表哥?”百凰冷笑道:“都传了不知道多少代了,血脉稀薄的怕是连蛊虫都分辨不出来了,他都不姓百了,你还当他是表哥?”   “咳咳,”赵碧嘉清了清嗓子,她看出来百凰有点恼羞成怒了,“一个姓就是堂哥了。” 第67章 解蛊   被这一句吐槽打乱了节奏,加上杨和安很是配合的笑了出来,百凰气得几近吐血,恶狠狠瞪了赵碧嘉一眼,警告道:“你是决议要管你这小表妹的事情了?”   不等赵碧嘉答话,她又对白凤说:“牵扯了这么些外人进来,姐姐觉得好吗?”   “这不是我管不管的问题。”赵碧嘉身边有杨和安跟展昭两个人护着,自然是不太怕的,很是轻松调侃了一句,“我要我的小表妹给我解蛊,你要我的小表妹随你去大理,你这分明是跟我过不去啊。”   “强词夺理!”百凰怒道:“原先就听说你们汉人惯会油嘴滑舌的,今天见了果真如此!”说完她又转头冲着百青萝道:“你可不要被他骗了!”   哪知一看百青萝的脸,百凰就知道不仅仅是已经被骗了,还骗得很彻底。   因为听了赵碧嘉嘴里来来回回的“我的小表妹”,百青萝原本因为被取了心头血而变得惨白的脸色,现在居然也害羞的变成了米分红色,察觉的到百凰看她,百青萝分辨道:“你也说是表哥,那自然不是外人了。”   百凰皱了皱眉头。   赵碧嘉道:“斗嘴你是斗不过我们的,斗武你也斗不过,圣蛊也在我的小表妹手里,你还能有什么手段,你一一试出来便是,早点解决了,我们好回去吃早饭。”   百凰气得眼睛都红了,不过片刻之后,她怒极反笑,“不错,我的确是斗不过你们,险些被你激得跑偏了路。说起来还是你提醒了我,圣蛊在她手里。”   百凰看着面色惨淡的百青萝,“要说斗蛊,你是绝对斗不过我的,你那圣蛊……说起来什么用都没有,除了挂个圣字在前头,又是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它还能有什么用?”   百青萝张嘴想说什么,不过什么都没说。   百凰忽然朝后退了两步,她的反常的动作让洞穴里众人都生了警惕之心,杨和安手里拿着方才从徐庆手里抢过来的大刀,展昭从赵碧嘉拄着上山的拐杖里头拿出来藏好的巨阙剑,两人一左一右护着赵碧嘉,一点破绽都没有。   杨和安极其隐晦的看了展昭一眼,对百凰道:“下头……可就要见血了。”   百凰一笑,又朝后退了两步,已经被蛊控制的白玉堂三人挡在了她身前,“要见血也是跟你同伙这三人先见血。”   知道她这是想激怒自己,不管是展昭还是杨和安都很是冷静的一动不动。   “赵哥哥你不用担心,这儡人蛊我能解,只要你把人擒下来。”百青萝很是认真的看着百凰,“蛊不是只用来攻击的,圣蛊的确是没有什么攻击性,可是它却有别的用途。”   百凰冷笑了两声,虽然没说出来,不过口型已经做出来了:还是没用。   随着百凰退后,赵碧嘉三人跟百凤一行人走到了一起,百凰见了很是笑了两声,道:“虽然中间有点变故,不过……还好回到了原本的计划。”   她郑重其事看了百凤一眼,“圣女取了心头血做成了大地真叶,若是十二个时辰之内喝不到汤药会怎么样?”   百凤脸色一变,“原来你打的这个主意!”   赵碧嘉从她脸上清楚明白看见两个大字:不妙。   百凰得意一笑,“没错,要是能擒住圣女最好,若是擒不住……只要能困住你们三四天,”百凰眼睛里闪过一丝狠绝,“等她死了,等你们都死了,我就什么都有了!”   “你不怕连圣蛊一起毁了!”   “我当然不怕!那本来就是没用的东西,况且如果不能为我所用,那就是敌人!将来我带回圣女还有圣蛊的遗体,也是一样的!”   两人的眼神如电光火石一般碰撞。   “你就凭这么十几口人就想困住我们?”百凤冷笑道:“你也太不自量力了。”   百凰不知不觉已经退到了某处墙角,她带来那十几人围在了她身前,“当然不是了。”说完她身形一闪,竟然从那处看着像是石壁一样的地方钻了过去,“这洞穴一共两处出口,我只要堵了洞口,你们还怎么出来?”   “你敢!”杨和安几乎是从人群里飞了出来,脚尖从那十几人头顶上轻点,就跃到了洞口处,正要进去拿人,就听百青萝大喊一声,“她下了蛊,别过去!”   杨和安生生的使出千斤坠的功夫,将自己狠狠定在了地上。   “快回来!”百青萝又是一声叫,比方才还要焦急。   等到杨和安再次飞回到赵碧嘉身边的时候,堵在洞穴口的那十几人忽然分散了开来,一半留在原地,一半朝着方才赵碧嘉他们进来的洞穴跑去,跑动的同时他们身上裸露出来的皮肤变得通红,随即便留出鲜血。   赵碧嘉皱了皱眉头,作为一个每月都要见血的女孩子,这些人身上流出来的血……味道不太对啊。   她下意识看了展昭一眼,发现展昭也是眉头紧锁,拾起地上的小石子便往其中一人身上砸去。   砰地一声,那人炸了开来。   赵碧嘉一声惊叫,同时跟着百凤来的那两百多人里头也有不少的惊呼,“太歹毒了!”,“这是禁蛊!”   赵碧嘉小心睁开了眼睛,那被石头子砸了的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只留下一片血雾挡在空中,地上还有方才用来砸他的小石子,上头黏了一层不知道是什么的黑乎乎的东西,片刻就化成了一滩看着稠糊糊的黑水。   赵碧嘉又往后缩了缩。   随着这第一个人炸开,后头那十几个人一一都炸了开来,两个洞口弥散着浓浓一团血雾,对比一下地上已经化成黑水的小石头,活人是无论如何都过不去的。   赵碧嘉看了一眼百凤,只见她神色凝重,跟百青萝对视了一眼,又紧紧锁了眉头,显然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两百多人也是三五成群,小声的议论着,不过赵碧嘉听了两耳朵,似乎听不太懂。   “这是什么?”赵碧嘉走到百青萝身边,小声问道。   百青萝见她过来,脸上略有不好意思,不过还是装作镇定,解释道:“原先以为是阴人蛊,不过……明显还有别的。”   嗯?赵碧嘉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我也看出来有别的了。   百青萝歉意的笑了笑,扭捏道:“想必是她自己研究出来的蛊虫,书上没写……我也不知道。”   赵碧嘉点头嗯了一声,想起方才她信誓旦旦说圣蛊有别的用处,又问:“你那个圣蛊可能用。”   百青萝摇了摇头,“怕是不行,我……也不知道圣蛊该怎么用。”她声音越发的小了,“圣蛊传到现在,只有一个名字了。”   百凤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自己分外实诚的侄女,将人拉在自己身后,道:“你少说些话,养养神。”说完这一句,她言语中的凌厉尽去,反而有些伤感,“要是三天还出不去……是姑姑害了你。”   百青萝摇头,眼中已经带了泪珠,“要不是姑姑带我出来,我早就死了。”   赵碧嘉想起方才百凰说的她取了心头血,又说要补身子的话,使了个眼色,拉着杨和安还有展昭走到一边,小声道:“自打上了山,便再没有消息传回行宫了,你说邵勇他们会不会已经找出来了。”   杨和安点头,“邵勇是陛下的侍卫,做事妥当,这会儿应该已经召集人马准备寻人了。”   说到这儿赵碧嘉又有点哀伤,“可是当初没跟他说我们要去哪儿啊……”   杨和安也皱了眉头,这就不好办了。   展昭安慰了一句,道:“先去问问她们可有解蛊的法子。”   三人又去问百凤。   她一脸的为难,道:“这蛊……阴毒无比,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研究出来的。我琢磨着,是在阴人蛊的基础上又加了断绝生机,怕是还加了不少毒蛊……”   其实不用再问了,听她这么一长串的分析下来,就知道她心里也没底。   “若是不知道这蛊是怎么练的,那便只能用通用的法子来解了。”   听见这一句,赵碧嘉精神一振,急忙追问道:“什么是通用的法子?”   百凤没说话,一直在他们面前扮作村长的长老撸了撸胡子,叹道:“两个法子,第一便是公鸡血。”   赵碧嘉挑了挑眉头,听见长老继续道:“不管是什么蛊,最开始都是虫子,是虫子就怕公鸡,尤其是三年以上的大公鸡,鸡冠艳如血的那一种,取了鲜血来中和这蛊毒,总是能解的。”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就是不知道要用多少。”   赵碧嘉下意识扫了一圈在场的两百多人,问道:“你们带公鸡上来了?”   长老摇了摇头。   “那第二个法子呢?”赵碧嘉又问。   “以血为引!”百凤斩钉截铁道:“这蛊化作血雾,挡住活人生路,那便用活人去填,蛊能起的作用的总是有限的,等人填的多了,这蛊自然也就没用了。”   长老也在一边点头,“血雾便是这蛊的外在形体,虽然时间紧迫,来不及仔细研究,可是若是加了另外的血还有另外的蛊进去,这蛊怎么也会显示出点变化,有了变化便是破绽,能找到破绽我们就能出去了。”   这第二个法子听着更加的不妙了。   百凤忽然自嘲的笑了一声,“不过兴许填不了几个人,便能看出来这蛊是个什么来路了。”   话音落下,已经有年长的村民冲到百青萝面前磕头,冲着那血雾奔了过去。   虽然不忍心再看,可是赵碧嘉也知道如果真的让百凰得了手,她这个知情人士要么被灭口,要么也会一起带回去。纵然是展昭跟杨和安两个武艺高强,但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百凰手上还有白玉堂他们三个,所以如果百凤这一队人马能脱险是最好的。   随着那人冲进血雾,展昭站在了赵碧嘉身前,有点像是为她挡风遮雨的意思,又或者是让她怕了就往自己身后躲。   随着一声闷哼,那人一半的身子都往下淌着血水,“伤口灼热,怕是还加了烈日蛊一类的东西。”   只说了一句话,那人便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不过三五息之后,他也变成了血雾,更原先那一团东西融合在一起,彻底分不清彼此了。   血雾似乎又增大了一些,赵碧嘉甚至还在里头看见一丝红光。   赵碧嘉下意识去看百凤,她一脸的凝重,眉头紧紧缩在一起,似乎还轻轻的摇了摇头。   远处飘来百凰的笑声,隔着厚厚的一层血雾,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闷,不过里头的得意是显而易见的。   “姐姐可是派人进去试蛊了?”不等人回答,她一句接一句道:“姐姐不要白费力气了,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想想我能叫你如愿吗?”   百凰的声音满是嘲讽,“你一直说我是最最心狠的一个人,你猜猜你填多少人进来才能灭了这蛊的威风?若是最后就剩下圣女一个人,”百凰顿了顿,“我倒是真盼着能看见这一幕。”   百凰一阵张狂的大笑,又道:“不过若是圣女带着圣蛊投身于这血雾之中,说不定就能将这血雾灭了呢,就看姐姐你舍不舍得了。”   百凰说完,很是满意的又笑了两声,“夜深露重,都快要四更天,妹妹我先去歇一会了,姐姐你好好想。”   百凤拉着长老,又和寨子里几个年纪较长的人去商量对策了。   赵碧嘉也跟着展昭还有杨和安去了另一边,现在这个形式,不说别的,他们带在身上的食物还有水数量有限,拖得越久越没有胜算,况且还有个急需补血养神好好休息的百青萝,赵碧嘉估摸着百凤八成还是要派人再探的。   加上百凰方才那句话……是真是假也不一定,故布迷障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这么拖下去不太好啊,若是能联络到我们的人——”   赵碧嘉才说了一句话,就在展昭的示意下闭口了。   “赵哥哥。”百青萝带着点犹豫开口了,“我……给你下蛊是我一时想偏了,我其实没想……就是……”含含糊糊不知道说了什么,“我给你把蛊解了吧。”   赵碧嘉猛然间愣住了,可是没等她反应过来,百青萝已经拍在了她胸口鹰窗穴上。   这地方……有点敏感啊!   赵碧嘉猛地缩了回来,杨和安一脸不善已经想对百青萝动手了。   可是随着这一拍,百青萝原本惨白的脸上又出现了青灰色,百凤一脸震惊的过来,喝道:“这个时候,你还想做什么!”   百青萝歉意的冲赵碧嘉笑了笑,小声道:“蛊已经解了,你——”话没说完,她便晕了过去。 第68章 银针刺穴   “这就算是解了?”赵碧嘉觉得似乎除了胸前被人戳了戳,别的什么都没发生。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已经晕了过去的百青萝,又看了看过来扶着她的百凤。   百凤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半晌只说了两个半句话,“我现在相信你是——这是她自愿的。”   等一下,话说清楚啊,你相信了什么,她又自愿了什么?   赵碧嘉求助般的朝展昭看了一眼,展昭默默的将头侧了侧换了个话题,“接下来怎么办?”   百青萝与其说是晕,不如说是短时间的失神更恰当一些,百凤扶着她靠了一会,她便嘤的一声又醒了过来,醒来第一句话又问:“你那个断了胳膊的侍卫呢?我给他也解了。”   “青萝!”百凤喝了一声。   “这个不急。”方才百青萝给她解蛊看着虽然轻松,不过是在她身上拍了拍,但是拍完就晕了,想来也知道这轻轻一拍怕是没那么简单。   再者这洞里什么都没有,百青萝再这么耗下去,不用想也知道不太妙啊。   “他落在百凰手里不少天,谁知道还有没有什么后手,就这么晕着挺好。”赵碧嘉一边说,一边给展昭使了个颜色。   展昭接道:“他手臂断了,而且还有这两团血雾,就算是醒了也没什么用,等出去再说。”   百凤满意的看了赵碧嘉一眼,“算你识相。”   赵碧嘉心里越发的不安了,百凤对她这个态度不太对劲儿啊……   前头那几天在她家里住着,基本是客气里带了点疏远,还有点防备,可是就从刚才解了蛊开始,她的态度就全变了。   还训斥她,就跟训斥自己家人一样……   赵碧嘉皱了皱眉头,说真的,虽然知道他们是误会了,可是……现在明显不能说出来啊。   “她能给你解蛊,是因为你身上的蛊是她下的。”百凤见赵碧嘉很是言听计从,又肯为百青萝着想,便多解释了一句,“有个身体接触,她便能给你解了蛊。”   所以其实她拉手就能解蛊呗。   百凤说完,又往晕在地上的徐庆身上看了一眼,眼神里很是嫌弃,“他身上的蛊是别人下的。虽然我们这一支所有的蛊虫在年幼的时候都曾受过圣蛊的熏陶,按理来说都会或多或少受圣蛊的挟制,但是一来圣蛊已经被带出来许多年了,二来她现在心血不足,要解蛊怕是要花大力气。”   百凤解释的这样详细,赵碧嘉也很是客气的冲她笑了笑,“一切以百姑娘为主。”   百凤眯了眯眼睛,“我怎么听见你曾叫过她青萝妹子呢?”   赵碧嘉只觉得要冒冷汗了。   百凤忽然叹了口气。   “——我活了这三十年,听说过也见过无数的苗疆女子给汉人下蛊,后来成亲多年,生儿育女之后也有人放了心,给人把蛊解了,”说到这儿百凤停了许久,“无一不大闹一场,最后没有一个人肯留下来的。”   她看着赵碧嘉,眼神里头满是欣赏,“她给你下蛊之前你是这个态度,解了蛊你依旧是这个态度……”她很是欣慰的看了一眼百青萝,“我这侄女儿看人的眼光倒是不错。”   说着她一声轻笑,“等到从这里出去,我做主了,让她同你回去汴梁。”   说完百凤便回去跟长老商量了,百青萝一脸通红的看着赵碧嘉,小声道:“你别听我姑姑的。”   赵碧嘉觉得自己有点嘴贱,因为她下意识调戏了一句,“那你是不愿意跟我去汴梁了?”   百青萝立即将头低了下去,就在赵碧嘉忍不住想扇自己耳光的时候,她小声道:“我自然是愿意的。”   赵碧嘉更想扇自己了,她不由自主又去看了展昭一眼,我现在相信你当初是真没看出来我是女孩子了……   百凤那边商量的热火朝天,似乎很是放心的将百青萝放在她这里,让她照顾了,不过赵碧嘉也是不忍心看着百青萝站着摇摇欲坠的样子,用手帕给她垫了石头,道:“你先坐下歇歇。”又将手里的水袋递给她,“喝点水。”   百青萝冲她笑了笑,小心翼翼道:“谢谢赵哥哥。”   不不不,赵碧嘉顿时觉得她们两个纠缠的越发的紧了,似乎已经往孽缘那一边去了。   她不禁开始盘算起来,如果这一次平安脱险,就算用百青萝身子不好做理由,那也最多拖延上半年,后头她万一还是要去汴梁该怎么办?   难道要说:父皇,母妃,我出去一趟给你们带了个儿媳妇回来……你们开心吗?   还有怎么跟她的太子弟弟说:这是你嫂子,对了,你能穿个女装吗?我跟你嫂子说你是可爱的女孩子来着……   未来暗无天日。   百凤那边已经商量出了对策,因为赵碧嘉看见又有一个人冲着血雾冲了过去,不过依旧像第一个人一样,不过片刻就化成了血雾,甚至还不如第一个人,他一句话都没传出来。   接下来每隔一炷香的功夫,就有人往血雾里头冲,就这么一直冲进去了三十七个人。   血雾依旧是散发着奇怪的腥味,结结实实笼罩在两处洞口周围,村民的血肉化成了血雾跟原先的血雾不分彼此的融合在一起,他们身上的衣物器具饰品等等,则被血雾化成了黑水,落在地上好大一滩。   百凤的眉头紧锁,隆起来好大一处,焦急的不住来回走动,不过却没出生阻止。   剩下的两百人虽然还是意志坚定,可是已经没有一个人说话了,只是默默的看看周围的人,按照年纪等等顺序自动的排了起来。   赵碧嘉站在百青萝身边,也是一筹莫展,就算展昭武功再高,那也是血肉之躯,挡不了这血雾,就算他轻功再好,头上那处能让月光照射进来的洞口也有四五丈之高,是怎么都跃不上去的。   怎么办呢?   第三十九个人冲进了血雾。   血雾忽然发生了变化!   赵碧嘉精神一振,跟所有人一样,紧紧的盯着那血雾不放。   这个人依旧是被化成了血雾,不过在他变成血雾之后,血雾整个胀大了三分,颜色也稀薄了些,甚至连着气味……虽然还是血腥味,不过血腥味之间也是有差别的。   前头那血腥味闻起来像是放了十几天的陈血,可是现在这血腥味闻起来就像是新鲜的血了。   百凤大叫了三个好,道:“再探!”   又有人冲了进去。   跟前头几息之间化成血水不一样,这个人坚持了一种茶的功夫,除了疑似烈日蛊带来的灼热之外,这人还分辨出来了其他两种可能的蛊虫。   百凤知道自己的法子奏效,眯着眼睛恶狠狠地笑了,“这次若是能脱险,我再也不会放过你了!”   转眼间又有二三十人冲进了血雾,血雾再次变得稀薄,只是又扩大了一分。   正当百凤想一鼓作气再叫人冲进去的时候,展昭出来阻止了她。   “不能在上了。”展昭的语气里有点惋惜。   百凤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不冲开这血雾,我们怎么出去!”   展昭叹道:“血雾再扩大一次,可就要占去半个洞穴了。”   百凤一惊,看了一眼已经离祭台不过一丈的血雾,方才她激动之时,只想着赶紧出去,一来要让百青萝尽快歇下,二来要百凰报仇,竟然是一点没发现这个。   血雾原本只笼罩在洞口,现在已经扩大了两次,第一次扩大的时候前进了……约莫快到一丈,第二次再扩大,就已经快到祭坛了,这是……两丈有余。   百凤按照这个算了算,不由得浑身一抖,要是再这么下去,将这血雾激发的再扩大一次,这洞穴里能占人的地方怕是只有四成多了。   关键是按照现在这个趋势,再扩大一次之后,这血雾依旧是致命的,可是一旦到了那种境地,洞穴里头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再来稀释血雾了,那时候他们依旧是出不去。   “那怎么办!”百凤怒道。   众人身后的村民们开始窃窃私语,有人脸上甚至现出了一丝绝望。只有这么一个法子,却不能用……   如果再这么下去,等到血雾扩散开来,还不是个死……有人打了个寒颤,若是方才血雾浓的时候,不过三无息人便化成了血水,现在这血雾薄了,到时候要是真的再沾在身上,岂不是要折磨许久才能解脱?   这下除了绝望,还有无边的恐惧生出。   “我来试试。”已经坐了小半个时辰的百青萝站了起来,休息了半个时辰,她脸色好了很多,至少这么站起来又走了几步,看着已经跟常人无异了,就是说话还有点有气无力。   百凤张口就想拒绝。   百青萝道:“圣蛊毕竟在我手上。”   百凤犹豫半天,终于点了点头,不过百青萝刚走了两步,百凤忽然道:“等一等。”   她看了一眼赵碧嘉,指着展昭道:“借你这武功高强的侍卫一用。”   赵碧嘉没有说话。   百凤解释道:“青萝现在反应不如原先机敏,让他护在身边,若是有什么变化,也好及时将她拉回来。”   赵碧嘉又去看展昭,虽然什么都没说,展昭还是点了点头。   百凤跟展昭两个一左一右护着百青萝到了血雾旁边,只见她唱了两句赵碧嘉听不懂的歌谣之后,小口一张,从里头飞出来一团金色,停在了半空中。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圣蛊?   这疑问刚冒出来,赵碧嘉就被身后那些村民们吓了一跳,那些人全部跪在了地上,冲着那一团金色大声唱着什么。   忽然间,金色的光芒大增,甚至盖过了屋里两团静静燃烧着的乳白色火焰,村民们精神一振,越发大声的吟唱起来。   金光逐渐跟血雾接触到了一起,界限分明,虽然赵碧嘉完全不明白这里头的原理,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却跟屋里其他所有人一样,都屏住了呼吸。   金光逐渐射到了血雾里头,赵碧嘉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血雾似乎淡了一些。   只是没过多久,金光忽然一缩一小团,飞快的飞回百青萝口中,百青萝脸色又是一白,朝后踉跄两步,被百凤扶住了。   百青萝冲百凤轻轻的摇了摇头,因为百凤还有展昭两个人挡着,他们身后的村民们并不能看清百青萝的动作,反倒是站在另一边的赵碧嘉还有杨和安看见了。   百凤一脸的凝重,但是转过身去脸上已经挂上了笑容,指着地上已经退后了两三寸的血雾道:“有了圣蛊,我们早晚都能出去!”   村民们毕竟没看见方才那个摇头,甚至对这蛊的了解也比较少,听见百凤的话都是松了口气,当下便有人靠在一边家人的身上歇着了。   只是长老依旧不太相信,看了百凤一眼,两人视线瞬间相交,长老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错,”长老点了点头,“等到圣蛊将这血雾压制住,我们就能出去了!”说着长老回头看了一眼,带有几分严厉训斥道:“你们安安静静的,不许吵了圣女休息!”   若是长老柔声细语的说,众人怕是还要有几分怀疑,可是他这么疾声厉色的吼下来,效果反而很好,剩下的村民们什么都不敢说了,只是全将希望寄托在了百青萝身上。   百凤跟长老又是一个对视,先拖着,等想到办法再说。   他们看起来是走投无路,无计可施了,原本闷闷站在一边的杨和安忽然直起身来,将展昭拉在了一边,赵碧嘉扶着百青萝坐下,也跟着过来了。   赵碧嘉一过来就觉得有点不太对,杨和安从来没有用这种急切而且恳求的眼神看着展昭。   “我打算出去求救!”杨和安压低了声音,很是焦急道:“真要这么耗下去,这里缺水少食的最多不过拖上两三天,到时候情况一旦失控,单凭你我二人……就选将这里头人都杀个精光,那也护不住公主。还不如趁着现在他们还能控制,我出去寻人!”   赵碧嘉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等到没水的时候……为了活下去,兴许他们连血都喝得下去,他们几个又都是外人,就算跟百青萝关系良好,但是……兴许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发现百青萝手上的圣蛊,其实并不能彻底的驱散这血雾,或者说等她将这血雾驱散了,所有人怕是都饿死了。   可是从哪儿出去呢?两个洞口全都盖着血雾,头顶上倒是有个天窗,但是一来特别的高,二来这天窗实在是小,就算加上这距离加成,这天窗怕是还没肩宽,如何出的去?   赵碧嘉很是疑惑的看着杨和安,只是疑惑里又有点兴奋,她知道杨和安敢说出这句话来,出去的把握至少在七八成。   展昭跟杨和安不约而同上头遥远的天窗,展昭若有所思问了一句,“你会缩骨功?”   杨和安点了点头,“以前练过。”说着,他将左手缩了进来,连带胳膊一起,半个肩都塌了下来,“只要头能出去,我就能出去。”   展昭眯了眯眼睛,似乎正在盘算这什么。   “不行!”赵碧嘉有点着急,也压低了声音道:“你什么时候练得缩骨功当我不知道吗?四五年没碰过的东西,况且又这般的伤身。”   这缩骨功赵碧嘉也算是了解一二,说起来就是用肌肉的力量将浑身上下的关节都脱臼,然后再用肌肉的力量接起来。   至于头能过去的地方人就能过去,那是因为浑身上下唯一不能脱臼的就是头骨了。   杨和安这一次却没看赵碧嘉,只郑重其事对展昭道:“你得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公主都得好好的!”   展昭看了他一眼,语气虽然很慢,不过却比杨和安更加的郑重,“我在公主在,我不在了公主也在!”   杨和安点了点头,小声道:“我们不能寄希望于出来找人的邵勇,所以这一次我下山之后,直接去行宫,再去总兵府调兵遣将。”   他一边说一边看着展昭,见他没有什么反对,又道:“我八个时辰之内一定带人回来!”   展昭忽然变了脸色,“八个时辰?上山的时候我们走了四个时辰,就算下山快一些也要两个时辰,从这里去行宫骑马再快也要四个时辰,八个时辰你怎么一个来回?”   杨和安忽然从头上取出银针来,“银针刺穴,我不骑马,到行宫最多三个时辰。”   “你——”展昭也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道:“不要命了!”   杨和安极其隐晦的看了一眼赵碧嘉,“怎么会不要命?最多就是虚弱几个月,养上几个月就好了。”   展昭深吸了一口气,想了许久才点了点头,又将水袋递给杨和安让他又喝了几口。   杨和安将银针递给展昭,“按照督脉一路刺上去。”   只是针还没交到展昭手里,杨和安的手腕已经被赵碧嘉拉住了。   “公主……”杨和安的声音里有了几分哀求。   赵碧嘉却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第69章 惊变   杨和安不过使了个巧劲儿,手腕轻轻一番,便将手从赵碧嘉手里抽了出来,他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几个通红的指印,甚至已经快要掐到肉里的指甲痕迹,淡淡道:“公主放心,只要我能出去,他们没一个人能奈何我。”   说完他便翻身,用背对着展昭。   展昭伸手在他脊柱上按过一轮,举着针飞快的就刺了进去,随着一个个穴位刺过去,杨和安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涌起热气来,真气在经络里头游走不定,他一声低吼,转身过来,满眼都是精光。   赵碧嘉已经结了腰间挂着的荷包,将东西递给杨和安,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尚方宝剑放在哪里你知道,这是临走时候父皇给我的小印,平日里问安的奏折都是用这个批的,还有我自己的小印,你都收好了。”   杨和安拿在手里,转头对展昭道:“你要护好公主,若是她少了一根头发丝,我要你的命!”   展昭点头,两人往祭台方向走去,屋里最高的地方便是这祭台了,而且也是离头顶小洞最近的地方,要出去这里是最佳地点。   “路上小心……早点回来。”赵碧嘉小声说了这一句,看见杨和安的脚步略顿了顿,又继续往前走了,赵碧嘉脚底下跟生了根似的,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听见他们要出去搬救兵,百凤自然是举双手赞成的,当下让开了祭坛周围一圈,又指着旁边山壁上一个半人来高的小洞道:“这山洞虽是天然形成的,不过修着祭坛等物也要用些工具,你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得上的。”   展昭道谢,说完用不上就先跳上了祭台,双腿微微蹲下,双手合拢锁在一起放在身前,给杨和安使了个眼色。   杨和安紧紧了衣裳,将赵碧嘉给他的东西咬在嘴里,又预演一番一会儿上去了该先松那几根骨头,又要用什么姿势钻出去,这才冲展昭点了点头。   得到他的回应,杨和安深吸一口气,徐徐吐出,两步便跃上了祭台。他右脚抬起,踩在展昭手上,展昭用力往上一推,杨和安再重重一踩,整个人就跟飞出去一般,直冲而上。   赵碧嘉紧张无比,连看都不敢看一眼,不过……听着周围人的惊呼,他怕是成功了!   赵碧嘉急忙抬头,只见杨和安已经扒上了那不大的洞穴,虽然离得比较远看不清细节,不过还是能看见他的身形一点点扭曲,就像是从那洞中挤出去一样,渐渐消失了。   赵碧嘉松了口气,这才听见旁边都是舒气的声音。   过了约莫三五息,上头传来他不大不小的声音,“我这就去了,你们小心。”   赵碧嘉脸上的表情是似哭非笑,看着从祭台上跳下来,朝着她走过来的展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百凤一脸的喜悦,“有人出去搬救兵了,我们只要好好守着就能过去了!”   只是长老依旧有点担忧,拉了百凤在一边道:“他们是什么来头的人?真的是原先百家的分支?是圣女的表哥。”   百凤脸上笑容不减,可是看着长老的眼神里似乎有告诫,过了片刻,等到村民的情绪稍稍稳定下来,这才跟长老到一边说话。   “他出去搬什么救兵,又能有多少人来?百凰手上的东西……可不好对付。”长老忧心忡忡,“虽是汴梁来的富户,可是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能找到什么救兵。”   百凤若有所思回忆了片刻,眯着眼睛道:“听说当年那一支分出去之后,改姓白,后来又凭借一手好医术进宫当了太医。”   长老下意识看了赵碧嘉跟展昭一眼,“这富贵逼人的样子,身边又有这等厉害的护卫……的确不是常人能养出来的。”   百凤道:“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如今也只能等着了。”她又扫了一眼坐在石头上已经快要睁不开眼睛,不知道是困了还是要晕过去的百青萝,道:“总之得尽快出去,不然……”   赵碧嘉跟展昭已经到了角落里头,说是角落,不过因为这洞穴已经有三分之一被血雾盖住了,也不过是离寨子里的人稍稍远了些,估摸着他们听不见了就行。   展昭伸了手出来,给赵碧嘉看。   赵碧嘉不明就里,看着他手上一点鲜红的血。   “他出去的时候受伤了。”展昭语气略带了几分沉重。   赵碧嘉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一下子眼圈又红了,“你——”   “小声。”展昭捂住了她的嘴,“你听我说,杨总管大概是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展昭询问般的眼神看着她,赵碧嘉冷静下来点了点头。   展昭这才松开,将手指头往腰带隐蔽的地方擦了擦,将血迹擦了个一干二净,“这等提升功力的法子,事后好好养养,多半都是能养过来的,况且所谓不破不立,兴许后头是福。”   这番话由展昭说出来分外的可信,况且不破不立这几个字赵碧嘉从小到大也不知道听了多少次了,当下点头咬着牙道:“等回了宫,什么我都给他要来!”   展昭见她情绪又好了起来,不再纠结于杨和安身上,这才又道:“杨总管受伤一事,不能叫外人知道。”   赵碧嘉心里也有个隐隐约约的念头,不过只是觉得不妥,具体怎么个不妥法,她暂时还没想出来。   “前头百凰看了一眼,就能知道你身上被下蛊了。”展昭想起上回遇见百凰的事情,就是他也不禁有点后悔,若是过去看上一眼,至少能看见她究竟带了多少人过来。   不过现在却不是后悔的时候,展昭继续道:“我看她感官必定极其敏锐。”   赵碧嘉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而且你看着血雾……”展昭不管是语气还是脸色都变得有点凝重,“方才听她们的意思,这一招怕是她研究了十几年的大杀招。”   这个赵碧嘉明白,她逐渐跟上的展昭的思路,心里那个觉得不太妥当的念头逐渐的清晰了起来。   “你是说血……”   展昭点了点头,“她对血也必定极其敏锐,杨总管身上有了伤口,不知道会不会被她察觉……”   赵碧嘉一瞬间又担心起来,展昭又道:“杨总管是没有问题,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被那些不通武艺的人拦截下来,而且他知道自己是搬救兵去的,断然不会多做纠缠的。”   赵碧嘉这才又松了口气,只是连着两次被展昭这么诱导,她总觉得他想说的事情还没完,果然顺着他的思路往下一想,她知道展昭脸上的忧虑是怎么来的了。   “你是说我们?”   展昭略有凝重的点了点头。   “百凰想用这血雾困住这些人,现在看来她的目的是达到了。”展昭扫过那一群表情各异的村民们。   赵碧嘉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跟展昭一样凝重了,她现在明白展昭跟她说这些是为了什么了。   “百凰原本是想温水煮青蛙,可是一旦她知道杨和安出去了……手段可能就要激烈起来了。”   展昭赞许的点了点头,“她准备了这许多年,这蛊……现在看来她怕是还有手段没有使出来。一会怕是还有手段。在杨总管回来之前这八个时辰,我会好好护着你的。”   赵碧嘉知道展昭原本是可以将这些事情都瞒着她的,可是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说出来了,他的本意肯定不是让她害怕,而是让她先有个心理准备,一会若是真的起了什么变故,不至于手足无措。   想了想赵碧嘉也小声跟展昭道:“她带来的人……最多不过超过一百人。”   展昭挑了挑眉,似乎是在诧异赵碧嘉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   赵碧嘉仔细回想着,道:“你知道我小的时候,我弟弟没生出来那几年,还有他……基本是在他六七岁以前,我在宫里常常穿着男装到处跑,父皇的御书房我也去过不少次,连奏折等等也看了不少。”   这一长串的铺垫让展昭明白她后头要说的怕不是什么寻常人能知道的事情了。   “……总之她们是从大理来的,三人五人或许没什么,三五十人怕是就要上报了,若是过了百人过边境,朝廷里是肯定会有消息的,可是你想想。”赵碧嘉算着她这一路送回去的密信,还有时不时收到从宫里来的消息。   “若是真的来了这么多人,我父皇跟母妃是断然不会放心让我继续留在这里的。”   展昭嘴角略微上翘,很是诚恳道:“这个消息很有用!”   赵碧嘉紧张的心情也稍稍松快了些,松了口气竟然觉得有点困了。   洞穴里头是越发的安静了,这些人,特别是年纪大一些的那些人,基本都是昨天早上就从家里出来,一路爬山到了山顶,又连着折腾了这许久,再加上不管往日是什么生活,这些年都是平平淡淡的日子,眼下几乎熬了整夜,一个个都有点精神不济了,三三两两靠在一起睡了。   赵碧嘉的精神还算好,她心里一边盘算着杨和安究竟走到哪里了?又想他出去怕是也有小半个时辰了,现在百凰那一边还是静悄悄的,想必他没叫人发现。   赵碧嘉上山的时候最不好走的一段路几乎是被展昭背着过来的,所以她虽然有点困,不过还能坚持住,想了想,她跟展昭道:“我们找个地方歇一会,后头怕是还有你忙的。”   展昭也不推辞,带着她再有限的地方找了块稍稍干燥些的地方,两人并排坐下,“你好好歇着,一会儿若是有什么动静我叫你。”   展昭嗯了一声,两人肩靠着肩,在阴冷的洞穴里赵碧嘉竟然从心底里生出了一丝温暖。   除了身边展昭呼吸的声音,赵碧嘉似乎什么都听不见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展昭的呼吸声音变得绵长,赵碧嘉觉得自己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满溢了出来,她盯着乳白色的火焰看个不停,想让自己的注意力稍稍从他身上转移一下。   山洞里原本有两堆柴火,被洒了奇怪的粉末之后,橘红色的火焰变成了乳白色,更是有一团在血雾扩张的时候被熄灭了,眼下就剩下这么一团了。   只是赵碧嘉看了没多久,这唯一的火焰也灭了,山洞里只剩下头顶那不大的洞口里洒下一点点的星光和月光,不过又因为今天是初一,这月光也有限的很,整个山洞里头几乎一点光都没有了。   “寅时已经过了。”百凤也盯着那火堆看了许久,半晌才道:“还有一个时辰天就亮了。”   夜里百凰离开的时候就说要好好休息,等到天亮再来,只是不知道天亮之后她又会使出什么手段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碧嘉忽然清醒了过来。   山洞里已经有了光亮,头上那一处洞穴已经洒了初升的太阳光下来,照在洞穴里虽然只有一小块,倒是叫赵碧嘉生出几分劫后余生的感觉来。   她动了动身子,展昭立即站了起来,盯着那一处阳光看了片刻道:“已经辰时了,杨总管已经走了三个时辰了。”   赵碧嘉吸了口气,“他说八个时辰回来,他从来没骗过我,他一定能回来。”   这句话说完,赵碧嘉心情好了许多,用帕子沾水稍稍擦了脸,又给展昭也擦了擦。   气氛正好,只是忽然响起的尖利笑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天亮了,这背井离乡的,姐姐还有我那小侄女儿夜里睡得可好?”   百凰再次挑衅,只是眼下这场景的确是不如人,百凤一声不吭,脸上满是愤怒。   赵碧嘉看了看,多数人都站起身来活动了,百青萝脸上好看了许多,只是看着她的眼神里带了几分哀怨,赵碧嘉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着像个亲切的友人,冲她笑了笑。   昨天从杨和安走,她便再没有跟百青萝说过话了,一来是心思荡漾,怕自己说错话,二来……一开始以为不过是萍水相逢,但是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还是要找个机会把话挑明了说。   当然在这洞穴里头,四处都是血雾,外头又有强敌,一个不小心便是化成血雾连亲妈都认不出来。这里并不是什么坦白心声的好地点,但是赵碧嘉觉得保持一定的距离,她还是能做到的。   “怎么?”百凰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可是风餐露宿的在外头陪了你们一晚上,你们好歹还有个能挡风遮雨的地儿呢,我这可是彻彻底底露天睡的。”   百凤虽然知道她这是激怒自己,不过这个时候也不能不开口了,“这里虽然能挡风遮雨,不过却还缺了些水和食物,你派人送来。”   “哈哈,”百凰笑了两声,“这就送来。”   洞穴里不少人都面露喜色,谁知百凰忽然又道:“糟了,这血雾见了活物就能化成血水,我该怎么进来啊,要么姐姐派人出来拿?”   “你!”百凤瞪圆了一双眼睛,“你想做什么做便是,你要是能进来擒住圣女又拿了圣蛊,我打心眼里佩服你。”   百凰笑道:“这会儿进不来呢。不过姐姐你怎么不问问我,我手上抓了什么人呢?”   “啊!”赵碧嘉一声惊呼,下意识去看展昭,展昭冲她摇了摇头,小声道:“都快三个时辰过去了,他现在都快到行宫了,不是杨总管。”   赵碧嘉点点头,像是附和展昭的话,也像是安慰自己,“他若是能被这些人擒住,就不配做这个总管太监了。”   百凤犹豫了片刻,又看了赵碧嘉一眼,小心道:“你抓了什么人?”   方才就是被人激怒,就算是知道自己身处险境还无法脱身,百凤的气势也没这么低过,百凰一下子兴高采烈起来,道:“我还以为将你们都围住了,没想还有漏网之鱼,你说说……我该怎么惩罚你们呢?要么你们将圣蛊送出来,我便手下留情可好?”   “怎么送出来?”百凤皱着眉头跟人交涉,“万一圣蛊受损,你死了也不得安生!”虽然刚才那第一句输了气势她自己也有察觉,后头尽力挽回,可是输了第一次,后头再想找回场子就没那么容易了。   “那个可是圣蛊,如何挡不住这些东西?”百凰手里头有了人质,自然是不紧不慢的,跟逗老鼠一般的戏弄百凤,“你要是不将东西送出来,我可就送人进来了,也不知道穿过这血雾,他还能不能撑到你面前说上一句遗言。”   赵碧嘉皱着眉头,忽然觉察了点不对出来,她拉了拉展昭的袖子,让他低下身来,小声道:“声音这么近,怕是就在洞口不远处,若是有个暗器什么的——”她一拍脑袋,“也不行,没等到地方就被化成黑水了。”   展昭也在想这个问题,他手里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捡起来的小石子,在手里不住的掂量,他也附在赵碧嘉耳边,小声低语,“若是附上内劲,说不定能将这血雾带的远离我们这一边。”   两人正在一言一语的商量,甚至展昭都开始隔着血雾回想那洞口再什么位置,又是什么样子的,捏在手里的石子都开始蓄力了,只等百凰再次出声便要扔出去试一试,那边又有了变故。   “凭什么惩罚我们!”有村民大叫道:“是外头来的人逃了出去要请救兵,不关我们的事情!要杀你杀好了,想要圣蛊万万不能!”   又有不少人附和。   百凤气得大喝,“都闭嘴!”   外头原本属于百凰时不时的笑声忽然听不见了,可是听见这些村民们这样的话语,赵碧嘉忽然有点害怕。   昨天看见他们能因为百凤的命令,为了百青萝毫不犹豫冲进血雾里头送死,赵碧嘉心里还是有几分佩服的,甚至还生出了一丝悲壮来,可是她却没想到这种态度并不对着外人。   不过片刻,百凰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想到姐姐还真是给了我一个惊喜呢。”话音落下,赵碧嘉便看见血雾又起了变化。   里头有四五个像是人形的深色区域动了起来,往他们这一边冲来。   能从这里头冲出来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赵碧嘉紧张的脸呼吸都忘了,甚至连展昭搂住了她的腰也没察觉。   那几个人终于冲了出来,展昭看清楚他们几个的脸之后,立即搂着赵碧嘉跳到了祭台之上,同时将手里的石头子洒了出去。   只听见砰砰砰几声响,那几人倒在了地上,片刻间化成了血雾,飘在了空中。   可是就这么短短的一瞬间,那几个人的样貌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了。   五个人怎么都不可能是杨和安,不过看见那五个人的脸,赵碧嘉原本放下来的心又有点不太舒服了。   这五个人她认得,是留在昨天留在山寨给他们三个做饭的人。   赵碧嘉扫了百凤一眼,她记得当初百凤说是早上就能回来,想必这几个人是等不到他们回来,这才寻上了山。   山洞里鸦雀无声,方才出声的那个人究竟是谁赵碧嘉并没有看清,不过不少人都不敢看她,一脸的愧疚,不用想也知道方才跟那人起了一样念头的人不少。   百凤粗重的出气声在安静的山洞里显得分外的明显。   外头的百凰听见里头安安静静的,笑了一声道:“想必是这蛊太厉害了,人还没进去就化成了血雾,姐姐你再试试我这一招。”   随着她话音落下,血雾里头飞出几个细小的东西来,朝着人群就冲了过来,还有一个冲着赵碧嘉就来了。   展昭眼睛一缩,抱着她的腰带着她几乎是飞了起来,躲过了这东西,但是能躲过去的算来也就只有他们这两个人。   剩下的东西打进了人群,顿时又有几个人化成了血雾。   而且这些人都是在人群里化开的,周围人也不免沾上了些,一时间洞穴里头满是哀嚎的声音,展昭依旧搂着赵碧嘉站在祭台之上,见状也顾不得许多,手里头的石子冲着几个沾了血雾又四散逃开的人打了过去。   “都别动!”百凤及时反应过来,“蹲在地上被动,不然沾上了谁也跑不掉!”   顷刻之间,山洞里的人又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四散开来的一团团血雾,干干净净的地方是越来越少了。   这四散的血雾虽然沾上之后已经不是立即就死了,可是血淋淋的伤口,还有痛苦的呻吟让人心里分外的痛苦。   展昭皱了皱眉头,看见不少人都往这祭台上跑,便又抱着赵碧嘉跳到了人少的地方。   徐庆还晕着,躺在角落里无人问津。   赵碧嘉紧紧搂着展昭不放手,这才不过一柱香的功夫,能看出来人心也散了。   昨天晚上是相信百凤还有圣女借着他们的牺牲,救了他们剩下的亲人,可是现在……在无人可逃的前提下,百凤驱使这些人已经不像昨天晚上那样利落了,甚至这洞穴里也没多少地方可供人待了……   赵碧嘉抖了抖,下意识抓紧了展昭的衣裳,他们真的能撑到杨和安带人回来吗?   就在这时,有人跪在了百青萝身前,“圣女,求你救救我们!” 第70章 小黑屋前奏   赵碧嘉朝百青萝看去,昨天夜里看不清,现在太阳出来了,总算是都能看清楚了。   百青萝的面容一点光泽都没有,嘴唇褪去了艳红,变成了带着一点青色的浅红,甚至上边还起了一层干皮,很是憔悴。   “你们要做什么!”百凤大怒,“你们要逼着圣女做什么!”   又有几人在百凤身前跪了下来,“我们只是想活命啊,求圣女大展神威,用圣蛊驱散这血雾!”   又有人冲着长老跪了下来,赵碧嘉下意识觉得不太对。   越来越多的人跪了下来,甚至还有人带头吟唱起昨天夜里唱了好几次的歌谣。   百青萝略有惊慌,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我——”   百凤想要过去,但是却被她前面的人挡住了去路,“你们要干什么?圣女昨天夜里才取了心头血,你们现在要她驱蛊,你们这是要她的命吗!”   “这么说圣女是没法驱蛊了!”嘈杂的人群里忽然想起来一个格外见礼的声音,随即又有人附和道:“你们看看她那个样子,哪儿是能驱动圣蛊的!”   “不过十四岁的小姑娘,当年的百龙大长老也是三十岁才略有小成的!”   “她这是要拖着我们跟她一起死!”   听见最后这一句话,赵碧嘉原本就揪到嗓子眼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浑身上下都激动的抽痛起来。   这个声音她听过!这分明就是当初收了他们银子,给他们指点上山之路的刀三!   “展昭!”赵碧嘉小声而又急促的叫了一声,“他就在百青萝身边,又说了这等话,他——”一定是想要做什么!   话没说话,那边人就已经动手了,只见原本跪在百青萝身前的人飞速的起来四人,其中就有一个刀三!   他上前从后头卡主百青萝的脖子,百青萝本就手足无力精神不济,再加上又是个才十四岁的小姑娘,又累又渴的熬了一夜,哪儿能抵得过正当壮年的刀三,他又是攻其不备,百青萝连抵挡的手都没抬起来,当下被抓了个正着。   另外三人在前头挡着他,一行四人挟持着百青萝慢慢朝后退去,也就是往洞口那一边去了。   “你们要干什么!”百凤的声音越发的大了,可是跪在她前头的村民有不少都已经呆住了,跪在地上来不及起来,百凤用力的踹了两脚,他们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起身。   可是已经晚了,这四人已经挟持着百青萝到了血雾的边缘之处,大叫道:“你再上前一步,我就把她推进去!”喊话的刀三一脸的疯狂,“推进去也好,正好看看这圣蛊究竟是不是名副其实的圣蛊!”   百凤果然不敢动了,可是动不了刀三,她却将刚才跪在她面前挡路的那几个人一个个看了过去,面色阴沉的叫什么人看了都害怕,似乎下一面天空中就要响起惊雷了。   这些人当下有人控制不住就又跪了下来,“我是无心的!”“没想刀三包藏祸心!”   又有人开始指责刀三利用他们的好心。   刀三大笑,“我这是救你们!”   赵碧嘉拉了拉展昭的袖子,悄悄将一把珍珠塞在了他手里。   方才捡起的小石头子儿已经用完了,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弯腰那目标就太大了,刀三那一帮子人无论如何都能看见,况且展昭方才那几个小石头子儿能带来多大的威力谁都知道,若是让他们起了警惕之心,虽然也挡不住展昭的石头子儿,但是一旦狗急跳墙,拖累的百青萝的性命,又或者连累到别人,那就不好了。   展昭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找好机会就会动手。   赵碧嘉越发的紧张了,这会也没什么长远之计了,只能是见招拆招。经过这一晚上的折磨,空气里漂浮着的血雾很多都是这些村名的家人化成的,又有刀三这一出……   这次就算过去了,百凤也很难再控制住这些人了。   “放了她!”百凤瞪着眼睛,狠狠地威胁。   刀三却没理她,而是环视了一圈,语气变得低沉起来,可是就算是低沉,赵碧嘉也从里头听出来浓浓的疯狂味道。   “昨天夜里投身血雾的,里头就有我的奶奶。”刀三眯着眼睛看着百凤,“方才死的,还有我的阿玲。你们呢!”刀三的声音忽然抬高了,也变得尖利起来,“我家里死的就剩下我一个了!我是无论如何不会顺着她的意思去送死了,你们呢!”   村民里有人低头有人抬头,也有人往百凤身边走了走,但是不管怎么说,他这一番话的确也煽动了不少人。   “你打算怎么做?”人群里有人问出了声,虽然赵碧嘉不知道说话的是谁,但是这寨子一共也就两百来号人,她虽然不熟悉,但是百凤是熟悉到几乎听见脚步声都能分辨出来人的地步,听见声音就更不用说了。   她转头,目光往那人身上刺去,只是此一时彼一时,百凤现在也不敢动手了。   “这事儿全算在我一人头上,”刀三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打算绑了她让外头的人驱散了这血雾——”   话说到这儿,人群再次嘈杂起来,说什么的都有。   “你敢拿着圣女还有圣蛊投敌!”百凤生气的大叫。   但是听了这话,赵碧嘉不免有些心酸,百凤这脱口而出的话,尤其是那一个“拿”字儿,似乎有点不太尊重百青萝的嫌疑,又或者真的是情急之下口不择言了。   她又去看百青萝,刀三的胳膊架在她脖子上,百青萝的脸上已经被憋的有点发红了。   只是看见赵碧嘉瞧她,她还冲赵碧嘉笑了笑,赵碧嘉下意识抓着展昭的手又紧了紧。   “再等等。”展昭一直关注着围着刀三的那几个人,三面将刀三挡得结结实实,但是要出手必须得一击即中,如果不能一起将四人都拿下,还不如不出手。   虽然赵碧嘉不是催促他出手的意思,不过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好解释,赵碧嘉舒了口气,继续听他怎么说。   “她这些年,可有个做圣女的样子吗!这些年,你们可曾有一个人受过圣蛊的好处吗!”刀三大喊,“别忘了,今天我们是来干嘛的!如果圣蛊真的有用,她又怎么会想将这蛊逼出来!”   刀三毫不心虚的看着百凤。   不少人都是一阵恍惚,刀三再接再厉,“就说今年,因为所有的好药材都要留给圣女用,你们谁家里可曾攒下来一两银子?”   刀三勒着百青萝脖子的手臂又紧了紧,看见百青萝因为不适而挣扎,他越发的开心了,“你们看看!百龙大教主在的时候,可曾这么无助过?哈哈哈!”   “她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小姑娘!我们全族人养了你这么些年,你也该有些回报了!”   就是现在!   趁着那些人骄傲到了极点,展昭飞身跃起,同时手中的珍珠激射而出,朝着那四人打去!   可是看中这个机会的不止展昭一个人,原本跟在长老身边的两个精壮的中年男子也出手了,只是他们的动作没有展昭快,却给展昭造成了不少的困扰。   其中一人两步冲到前头,正好跟展昭掷出去的珍珠擦在了一起,虽然展昭力气极大,又用了内劲儿,这珍珠虽然没有被撞飞,但是却失去了准头,贴着刀三的脸飞了出去。   刀三擒住百青萝的时候百青萝躲闪不及,展昭用珍珠当做暗器丢他的时候,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等到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他伸手一摸才知道自己中了暗算。   再一低头,原本守在自己身边的三个小伙伴已经倒在了地上呻吟了。   “你很好!”刀三看着打断他计划的展昭阴沉沉的说了一句。   从长老身边窜出来的汉子似乎也觉得自己坏事儿了,下意识停住了脚步,朝后头看了看。   长老见双方武力差距实在太大,贸贸然上去只能是拖后腿,而且似乎已经拖了后腿,下意识摇了摇头,这两人都不动了。   展昭速度不减,最多再有两三息的功夫就能奔到百青萝身边,可是这个时候事情又有了变化。   倒在地上那三人口中忽然唱着那似乎能给他们无限力量的歌谣,一人伸手去血雾里头抓了一把,奋力站了起来朝人群中奔去。   展昭的动作立即停了下来,毫不犹豫将手里的充作暗器的珍珠朝那三人扔了过去,这次他下手极重,只听见几声脆响,这些人的双腿都断了,无论如何都再也站不起来了。   可是……也没人敢上前了,那些人似乎放弃了抵抗,又或者用了什么手段,原本这血雾化人的效果已经减弱了不少,要花掉约莫一盅茶的功夫才能将人化掉,但是这一次他们平躺在地上不过片刻,便又化成了血雾,消失的无影无踪。   展昭在最后一次扔出珍珠的同时,就又飞回了赵碧嘉身边,带着她又往远离人群的地方走了走。   洞穴里头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刀三的声音响起,很是得意,“天助我也!”他看着一脸懊恼,跟长老两个人对视间后悔的都恨不得撞墙的百凤,大笑道:“我能活下来!你们就等着死吧!”   原因无他,那三人化成的血雾刚好将刀三跟百青萝两个围住了,她们上去就是个死,能进来的怕是只有做出这蛊的百凰了。   隔着血雾,赵碧嘉只能隐隐约约的看见百青萝的身形,除此之外再什么都没有了。   洞穴里头回响的只有刀三嚣张的笑声。   展昭皱着眉头又掷了几颗珍珠出去,只是没等穿过那血雾,就化成了黑水,刀三的笑声停顿了片刻,再响起来却越发的嚣张了,“你们就算搬了救兵来,也得一起死!”   赵碧嘉的呼吸一瞬间收紧了,变得短促而急切。   “不怕,我在。”展昭就说了这四个字,只是眼神已经将洞穴里头剩的为数不多的干净地方一一看了个遍了。   忽然他眼神一震,低头在赵碧嘉耳边道:“那个藏工具的洞穴,一会我带你过去。”   那洞穴不过半人来高,虽然没细看,不过里头怕也不会很深,毕竟洞口还能看见什么铁锨锄头等物。   不过这个大小躲不了成年人,躲她进去倒是绰绰有余。   展昭不动声色带着赵碧嘉悄悄往那一边移了一小段。   刀三大叫起来,“百凰!百凰!我擒住了圣女,你将血雾驱散开来,接我出去!”   方才洞穴里发生变故的时候,虽然赵碧嘉全神贯注的看着,一点心也没分出去留意百凰,但是仔细想想,自打这变故开始,百凰就一声都没出了。   她又在打什么主意?   刀三又大声叫了两次,百凰还是没有动静。   刀三着急了,道:“你若是再不出声,我便将圣女还有圣蛊全推进血雾里头,反正我擒着圣女也被困在了血雾中,横竖是个死,不如来试试圣蛊究竟有没有那么神奇,圣女……又继承了原本百龙大教主的几分功力!”   “我不信你呢。”   百凰终于出声了,依旧是轻笑里头夹杂着略带轻佻的语调,自打昨天用了这血雾将所有人都困在一处,她胜券在握之后这个人就变成了这个风格,似乎是想越发的激怒百凤。   “你怎么能不信!”刀三怒道:“你没听见方才的对话,你没听见又死了好几个人,我是诚心投靠你!圣女还有圣蛊便是我的投名状!”   百凰笑了两声,忽然叫了一声百凤,“姐姐,你可信他说的话?”   百凤脸色一变,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朝血雾里头的刀三看了一眼,语气却很是痛惜,“他的确是叛变了,不过也落不到好,”百凤的声音一瞬间变得很是阴毒,“同他一起叛变的人被我们杀了三个,已经化成了血雾,什么都没留下来!”   赵碧嘉一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是故布迷障,让百凰不敢出手,虽然这样百青萝依旧被困在血雾之中,但是比落在百凰手里要好得多。   不对!   是对百凤要好得多,可是照她这么下去,百青萝怎么办?刀三两头都靠不了,又在血雾里头困着,难道他不会狗急跳墙,先将百青萝处理了。   对上一个正当壮年的男子,就算他体型消瘦,百青萝也绝对不是对手。   百凤一边说,那两名大汉一边抽了腰刀出来,虎视眈眈看着周围,似乎要是谁敢发声,下一秒刀就要砍了过去。   安静了片刻,百凰又笑了出来,“我还是不信呢。我记得你们那边还有个武艺高强的男子,若是我开了这血雾,他一刀劈过来怎么办?我是一点都躲不开的,所以你们还是好好待在里头,等上三五天的,等你们都饿得精疲力尽,手无缚鸡之力了,我再进去岂不是最好?”   百凤一瞬间放松了,连原本紧紧绷着的肩膀也塌了下来。   “他们出去搬救兵了!”刀三大叫,“要是等上三五天,死的就是你了!”   “这可不是想要投诚的人说的话。”百凰讽刺道:“况且他从哪儿出去呢?两个洞口我都派人守着,还有这血雾,别说飞虫了,连灰尘都飘不出来。”百凰冷笑:“若是你的蛊术到了这等登峰造极的地步,还派什么人出去求救呢?直接杀出来,我是肯定不敌的。”   百凤抢先道:“事到如今……能出去一个算一个,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虽然这语气很是凝重,但是她脸上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两名大汉手里的刀闪着寒光,也不是这个意思。   百凰看不见里头的场景,刀三也是一样看不见,不过里头百凤明显是在骗百凰,这一点他是明白的,而且若是百凰真的被骗到了,他是肯定没命的!   刀三着急的大叫,“你不远万里来到此处,真的就要这么无功而返吗!昨天两人合力,送了其中一人上了天顶,用了缩骨功,从那洞里出去了!到现在走了怕是都有四五个时辰了!你还等什么,你还等什么!”   刀三歇斯底里的一阵吼,吼到最后自己也没了力气,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喘个不停。   百凰沉默了一小会,再开口语气稍微平淡了一些,似乎也不是那么肯定了。   “我还是不信你,昨天夜里我可是听见了,你们能一个个为了圣女奋不顾身去死,怎么这才几个时辰过去,就敢犯上作乱了?”说到最后,百凰语气里那一点疑问消失的无影无踪,“你们还是好好在里头待着吧,别想着出来,也别再想着劝服我了。”   “我能兵不血刃的擒下你们所有人,干嘛要废这等功夫呢?”百凰笑了笑,道:“已经过了巳时,该做午饭了。可惜你们吃不到也闻不到。”   赵碧嘉松了口气,只要她没动作便是最好的。她跟展昭交换了一个视线,巳时……巳时是什么概念呢?杨和安已经走了四个多时辰,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到了行宫,召集人马往回赶了。   这一轻松,赵碧嘉就发现自己跟展昭离得太近了,还有展昭一根胳膊,在自己腰上搂着,就没放下来过。   赵碧嘉下意识看了他一眼,展昭道:“可是渴了?水还有。”   短暂的温情很快便被刀三打断了,怎么都是个死,临死前总是要拼一把的。   “圣蛊还有圣女,你是一个都不想要了?”刀三威胁道。   “我想要!”百凰很快便又接了上来,“可是却不像太费功夫的要。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吧,我是不会打开这血雾的,别说这山洞里出不来人,就算真的出来人,又去搬救兵了,你们这离乡背井的……”百凰停顿了片刻,又嘲笑了两声,“能请来什么帮手?山里的猴子吗?”   “你们百家祖上有一支分了出去。”   百凰的笑声忽然停住了,半晌才叹道:“这么些年过去,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刀三一声笑,“现在人家找回来了!分出去的那一支有人做了太医,花五百两买个消息一点都不心疼,方才当做暗器扔出去的都是珍珠,这么大的珍珠,我记得当年百龙教主的头冠上也有三颗,不过都没人家这个大。你说他们能请来什么人,你要是继续这么慢……哼哼,再拖上两三天,这东西指不定落在谁手里呢!”   “啊!”   发出惊呼的不仅仅是百凰,还有百凤,她似乎也是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下意识的朝赵碧嘉看来,眉头紧锁。   展昭如临大敌,手已经按在巨阙的剑柄上了。   只是百凤看了两眼又摇了摇头,低声道:“他们怎么可能会知道。”   赵碧嘉眯了眯眼睛,很有气势道:“我姓赵,他姓刀,你们之间的事情,别拉我这个外人下水!”   要说赵碧嘉正儿八经说起话来还是很有模有样的,至少百凤看了她两眼之后便又将注意力集中在刀三和外头的百凰身上了。   刀三似乎从怀里掏了什么东西出来,叫道:“看见没有,大通钱庄的银票!五百两!他们给我的,不过是想知道寨子里头的布置,五百两说花就花出去了,你们有谁见过这么多的银子?你们一年到头谁家能赞个十两银子下来就顶天了!”   赵碧嘉没想到他情急之下居然想拉所有人下水,张口就想反驳,只是展昭却将她拦住了,轻轻摇了摇头,“再看看。”展昭贴着她耳朵小声道。   百凤的眼神又不太对了,她前头抓到过刀三跟赵碧嘉交易,只是没想到居然花了五百两银子,那个时候……说是来买山慈菇的,百凤不由得多想了一点,如果他们真是百家分出去的后人,买山慈菇……兴许只是个借口,为的就是找到百青萝还有她身上的圣蛊。   可是……百凤摇了摇头,想起她们两个跟赵碧嘉一行人偶遇在前,但是如果他们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这寨子呢?   百凤又有点不敢肯定了。   不过当时她可是在刀三身上下了毒的,只是方才情急之下居然没想起来,百凤暗暗运蛊,驱动起刀三身上的毒药来。   只是她也没什么把握,一来她不敢肯定隔着这层血雾究竟能不能其效果,二来她也不敢大张旗鼓的干,毕竟要是让外头的百凰看出端倪来,就是得不偿失了。   刀三和百青萝两个藏在血雾当中,他手上的银票除了百青萝,谁也没看见。   不过百青萝看了这东西肯定是有了什么反应,因为刀三又开始说话了,这次是对着百青萝说的。   “看见没有,这就是你的赵哥哥,老早就打听好消息了,连寨子的地形图都有,他们还跟着一路上了山顶,要我说,如果不是百凰突然出现,摘了果子的兴许就是他们了!”   刀三说着说着还又想起来一件事儿,“他们除了这边,还派人去了苗疆,如果不是为了圣蛊,那是为了什么?”   洞穴里里外外三波人马都安静了下来,赵碧嘉有点无力的叹息了一声,到了现在,就算她想解释,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解释了。   一切推论看起来都毫无破绽,难道她要说是先认识了百青萝才打探的寨子吗?可是这个解释听起来反而有点欲盖弥彰呢。   甚至从一开始,在开封府里种了白太医带来的蛊,他们几个就跳到坑里去了。   洞穴里安静的连呼吸声音都听不见了。   “赵哥哥,你也骗了我吗?”   百青萝的声音响起,带有被勒过喉咙之后特有的沙哑感,只是这语气……听得赵碧嘉浑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   总觉得要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发生了。 第71章 小黑屋   “我没骗你。”   赵碧嘉说的比她还要郑重其事,“我敢用列祖列宗发誓,我来苗疆既不是为了圣女,也不是为了圣蛊,我同你结识的时候不知道你是圣女,甚至昨天晚上跟着上山,也不是为了圣蛊。”   用列祖列宗发誓这一条就算在苗疆,也还是很有说服力的,百凤的脸色顿时好了许多,不过赵碧嘉还没说完。   “我承认我是为了大地真叶来的,我家里有一位朋友被下了蛊,危在旦夕,下蛊之人不知去向,除了大地真叶,再没有什么能救他命的东西了。”   赵碧嘉视线看着血雾里头的百青萝,“还有一件事情——”   刀三忽然出声打断了她,很是急切,“脸皮都撕破了就别想着掩饰了。百凰!”他大声的叫了起来,“总之现在三方人马,我拿着圣女被血雾困住了,你要是想要就自己进来拿,或者……你要是敢冒这个险,我就陪你等着!”   “我这姐姐倒是一根筋,想不出来这么复杂的故事。”百凰也出声了,“我信你了!”   随着她话音落下,只见血雾猛然间膨胀,朝外又扩了一丈有余。   “青萝!”百凤一声惊呼叫了出来。   因为前头许多次变故,里边的这些人基本都是远远的站着,一个个恨不得贴上墙去,这血雾膨胀对他们没什么影响,可是被血雾圈在中间的百青萝还有刀三两个就……说不准了。   赵碧嘉紧紧抓着展昭,下意识藏在了他的身后,不敢去看,甚至还想捂住耳朵,连听都不敢听了,只是捂得再紧,声音还是传到了她耳朵里。   百青萝一声惊叫,随后便是刀三一声闷闷的哼声,像是原本想大叫,可是声音没从喉咙出去就被人捂住了嘴似的。   随后便是无声无息的寂静。   “此仇不共戴天!”百凤一字一句的发誓,“就算你是我的妹妹。若是我能侥幸逃脱,从此天涯海角,我叫你永无宁日!”   谁知道外头百凰居然没有分辨。   百凤红了眼圈,“你用着哥哥留下来的人手,吃着的是他积累下来的金银,却对他唯一的骨肉下毒手,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的妹妹,你也不配姓百!”   百凰还是没动静。   百凤跟长老交换了视线,都从对方眼睛里头看见了疑虑还有担忧。   当下那两名大汉都将刀抽了出来,横在胸前戒备,甚至剩下的人里头有不少也捡了树枝或杂物。   百凰忽然不出声了,谁都知道有问题,兴许她马上就要有什么动作了,或者立即就要攻进来了。   不过这些人戒备的不仅仅是外头的威胁,还有身边的人。   前头那一次百凰出手,是从血雾里头射出来杂物,防不胜防,沾到身上不仅是个死,就连站得比较近的几人,只要打中其中一人,剩下的人也难免遭殃,所以吃过这一堑,再没人敢站在一起了。   方才展昭看上的那出洞穴,里头的工具也被人拿出不少,展昭抽出巨阙,带着赵碧嘉就过去了。   就在此时,血雾里忽然金光一现,原本只是一个金色的亮点,忽然金光大作,从血雾里头四散而出,赵碧嘉一脸的惊喜看着血雾,连前进的步子都停了下来。   前头百青萝驱使圣蛊的时候,就是发出金光的,这么说她还好好的!   赵碧嘉一动不动的盯着血雾,却没看见百凤还有长老两个都是一脸的戒备。   被金光照射之处,血雾渐渐的淡了,稀薄的血雾里头显出个人形来,“百青萝!”赵碧嘉叫出声来。   那人虽然不管是身形样貌都跟百青萝一样,但是却没回应赵碧嘉的呼唤,甚至转过身去,扭着头用着略别扭的姿势朝百凤走了过去。   “你的脸!”百凤倒抽了一口冷气,顿时不说话了。   她的脸怎么了?莫非是不小心沾上了血雾,脸上留了伤痕?赵碧嘉抬眼看了展昭一下,他们两个身上的水袋还有很多,况且杨和安不过三两个时辰就能回来,留着水其实作用不大,赵碧嘉小声道:“给她一个让她洗洗?”   眼见展昭点头,赵碧嘉又拿了块手帕出来,递给展昭道:“你送过去。”   展昭看着她的眼神似乎有了点什么,道:“你跟在我后头。”   潜台词便是说这里头已经不安全了,赵碧嘉自然是明白的,当下跟着展昭,两人往百青萝那边去了。   虽然百青萝一直侧着头,不叫赵碧嘉看见她的脸。不过就从百凤那一声惊呼也知道她脸上伤了,而且这伤口已经快要到了鬓角处,就算她扭得再厉害,赵碧嘉也还是能看见鲜血淋漓。   赵碧嘉在离得稍远的地方停住了脚,“你别扭了,我不过去,怪难受的。”   展昭回头看了她一眼,赵碧嘉瞧出来隐隐的告诫,便闭了嘴不再说话了。   百凤接了手帕还有水袋,沾了水给百青萝擦了擦脸,这擦干净之后,百凤忽然松了口气,道:“还好还好,想必是那叛徒的血沾了上来,就破了一小块。”   百青萝张嘴想说点什么,哪知一张口便是一阵咳嗽,咳着咳着还咳出点血沫来。   百凤大惊,急忙又把水袋塞在她手里,“你漱漱口,多喝点水。”又问她哪里不舒服。   百青萝漱口,又吐了两口浅红色的血水出来,这才小心翼翼张口,试了试只能发出来嘶哑的气声,“我没事儿。”   旁边看着的长老,在某些人的撺掇下问了一句,“你可还能驱使圣蛊?”   百青萝看了他一眼,沉默许久摇了摇头,又将头低了下来,只看着脚尖前头那小小一块地,连赵碧嘉也不去看了。   不少人发出失望的叹息,长老又看了看百凤。   赵碧嘉心里有点不太舒服,这一晚上她一件事情都没落下,不管是百凤还是百凰又或者长老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情她一声声都听在耳里,一件件都瞧在眼睛里。   百青萝还有这圣蛊,这些年来怕是名声不显,什么出彩的事情怕是都没做过,否则刀三就不会是那种举动还有发出圣女无用的评价来了。   这一点长老肯定知道。   可是……赵碧嘉看着百青萝方才走出来的那块地方,被圣蛊的金光照射过的地方,血雾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空出好大一块地方来。   圣女无用,可是圣蛊……就算是在无用甚至体虚的圣女身上,圣蛊被动防御都能发出这等功效,跟那些消失的无隐无踪化成血雾的人相比,百青萝脸上那道小伤口实在是微不足道。   那么……如果换一个有用的人驱使圣蛊呢?   赵碧嘉觉得自己阴谋论了,可是这一晚上到现在不过六七个时辰,形势急转直下,山洞里的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了一半,从一开始的奋不顾身到现在各有心思,面对生死,谁都不会将希望寄托在人性本善上头……   所以长老现在这样问……是出于无奈,还是打算演戏给某人看呢?又或者有什么目的?   百凤得到长老的眼神,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道:“方才你被刀三擒住,是姑姑救援不及,是姑姑对不起你。”   从赵碧嘉的角度,能看见百青萝数次张口,可是似乎是发不出声音,半晌只能摇了摇头,做出个口型:不关姑姑的事。   百凤松了口气,可是长老看她的眼神依旧有点不满意,甚至还有点很铁不成钢的意思,长老叹了一声,又道:“也是我的错。”他很是歉意的看了百青萝一眼,“若不是我这两个不成器的手下耽误这位展护卫出手,你早就被救了下来,不会有后头这些事情,也就不会受伤了。”   长老说道“后头这些事情”的时候明显有点兴奋,似乎……心里头想的是那大展神威的圣蛊。   赵碧嘉眯了眯眼睛,她明白这些人想做什么了!   他们想逼出圣蛊来!   赵碧嘉心里不由得抽了一抽,她抬头看看天顶上那处洞口照射下来的阳光,还有三个时辰,只要撑过去,一切都好说。   百青萝又摇了摇头,这次再张口又是嘶哑而揪心的声音,“跟你们没关系。”   长老又看了一眼百凤,百凤一脸的为难,脸上各种表情闪个不停,不过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叹了一口气道:“你被刀三擒去,姑姑那么说是为了救你。”   百青萝自然是发不出来声音的,只顺着她的意思点了点头。   赵碧嘉眼睛有点红了,什么叫做是为了救你?她最重要的目的分明是圣蛊!她的表情动作——还有那两个拿着大刀,威胁村民们不许出声的汉子,无一不说明不管是百凤还是长老,是宁可百青萝被刀三推在血雾里头,也不想圣蛊落在百凰手里。   “刀三毕竟是我苗疆中人,就算是想对你动手……按照我苗疆的法子,他也不会用武力的,最多便是推你到血雾里头,你身上又有圣蛊,出不了什么岔子的。”百凤说完还很是歉意的笑了笑。   赵碧嘉听了气愤难耐,如果不是后来刀三牵扯到她这个假冒的百家后人身上,导致事情又有了变化,后头究竟会怎么发展还不一定呢!她不知不觉中又朝那边走了两步。   百青萝抬头看了百凤一眼,赵碧嘉瞧见她脖子上,被刀三勒过的痕迹已经变成了吓人的暗红色,就算山洞里光线不好,这痕迹在她雪白的脖子上也是分外的明显。   百青萝点头,嘶哑的声音里一点情绪都听不出来,“姑姑说的是,我这喉咙是因为吸了血雾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百凤一脸的难堪,看了长老一眼,微微朝后走了一步,似乎是说不下去了。   长老深吸了一口气,上前笑道:“你看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圣蛊大有用处,再说我们上来本就是为了驱圣蛊出来的,大地真叶就在你怀里,你说是不是——”   “不行!”   谁都没想到第一个反对的会是赵碧嘉,就连她自己也没想到会用这么冲动的两个字开了头。   长老面色不善的看着赵碧嘉,展昭又开始将手按在剑柄上了,在所有人都看着赵碧嘉的时候,谁也没主意百青萝飞快的抬头也瞧了她一眼。   “救兵马上就来了,今天天黑之前我们全部都能出去!一夜都等过去了,不过再等两三个时辰,难道你们连这个耐性也没有吗?”   “你已经不姓百了。”长老话语里加了点威胁,“还有你说的救兵,”长老似乎又觉得这里没人能抗得过展昭一手的好功夫,语气客气了些,“我等感谢您派人出去搬救兵,只是这救兵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过来,就是人来了,没人驱蛊,我们依旧还是得在这山洞里头等死,无论如何我等还是需要自救的。”   长老疏离的表示了谢意,又是一副这是我们自己家里的事情,你就不要多管了的态度,又去劝说百青萝了。   赵碧嘉又往前走了一步,几乎就要站在百青萝身边。   展昭暗暗看了她一眼以示告诫,赵碧嘉想了想,又问:“她伤了身子,什么时候才能补回来。”   长老的表情瞬间有些僵硬,随即便道:“山下已经准备了补血用的何首乌还有熟当归,甚至连野山参也备了两支,原本就是打算驱蛊之后给她用的。”   百凤叹了口气。   赵碧嘉还是觉得不对,前头寨子的药材库展昭也去看过,里头准备的何首乌还有当归……不是几抽屉几抽屉这么准备的,而是整整一个房间的药材,说真的,如果一个人需要这么多的药材补血……只能说明驱蛊这件事情损耗特别大,大到可能要一连吃上三五年的补药!   赵碧嘉又看了一眼百青萝就算沾了血也掩盖不住的青白脸色,原本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喝上药了,原本就不该有这等事情。   她给自己解了蛊,又两次驱使圣蛊,若是真的再将圣蛊驱出来……她还能活命吗?   赵碧嘉轻轻摇了摇头,上前站在百青萝身边,坚定的开口,“三个时辰之后救兵是一定会来的,我是——”   哪知展昭忽然点了她的哑穴,赵碧嘉不可置信的回头看着展昭一脸的沉静,气得红了眼圈,你给我解开!   展昭却轻轻摇了摇头,将赵碧嘉拉在了身后,沉声问道:“这叶子要怎么用?她驱蛊需要多长时间?有什么要求?”   长老面色一喜,看了百凤一眼。   百凤道:“吃下去便成,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待着,这东西……其实我们有年头没用过了,”她若有所思道:“毕竟是圣蛊,可能需要的时间比较长。”   没了赵碧嘉阻止,似乎百青萝的命运已经定了。   她抬头看着红着眼睛,不住摇头的赵碧嘉,又看了看并不敢跟她视线有所接触的百凤还有长老两个,以及满怀殷切期盼,但是不免又有点心虚的村民们,打开了一直藏在怀里的玉盒子。   百青萝拿起大地真叶,叹了口气,往口里放去。   “吃一片就行了,你身子弱!”百凤开口道。   百青萝轻轻的点了点头,摘下一片叶子放到了嘴里。   赵碧嘉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了,在展昭拉着她的手臂上狠狠的下嘴咬了一口,尝到血腥味也没松口。   展昭就跟一点感觉都没有似的,就让她这么咬着。   所有人的视线都在百青萝身上集中着,只是等了片刻什么都没发生。   但是洞穴里头没事儿,不代表外头没事,沉寂了片刻的百凰又有了动作,血雾悄无声息的又往前推进了,离得最近的两个人注意力一直在百青萝身上,无声无息的只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便中了招。   气氛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   百凤焦急的问道:“怎么样,有什么感觉?”   百青萝摇了摇头。   血雾里传来百凰嚣张的笑声,还有时不时激射而出的杂物,沾上了就是个死。   一瞬间又有不少人中招,洞穴里头哀嚎声一片。   展昭挡在赵碧嘉身前,不住地用小石子又或者珍珠等物,狠狠的砸上血雾里头射出的杂物,虽然一碰之下,小石子就化成了黑水,不过就算这样,也能阻挡这些东西。   展昭一手护着赵碧嘉,快速回头喝道:“进去!”   赵碧嘉眼中有泪,看着展昭的眼神似乎也不复往日的倾慕,她深吸了一口气,拉着百青萝站了起来。   “放开她!”眼看她已经用了大地真叶,兴许下一秒圣蛊就会出现,不管是百凤还是长老,都不会允许有人这个时候占便宜的。   展昭回头看了一眼,似乎妥协了,挡在了两人身前。   “你们能护住她?”展昭严厉的眼神从两人身上划过。   长老脸色变了变,看着已经被赵碧嘉拉进洞穴的百青萝,警告赵碧嘉道:“你不要打圣蛊的主意,这东西……若是不知道法子怕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赵碧嘉没有理他,扶着百青萝躺了下来。   展昭眯了眯眼睛,两步飞快的跳到祭台之上,举起巨阙来狠狠的一砍,祭台立即裂开,四分五裂洒了一地,动作快到几乎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之后他又连踢带抱将这些大大小小的石头放在小洞前头,将手里的巨阙剑几乎是用力拍在了赵碧嘉怀里,“拿着护身!”   看着外头惊慌失措,完全是无路可逃的人群,还有翻涌不停,颜色诡异又再次散发出腥味的血雾来,赵碧嘉终于明白展昭要做什么了。   她想起来跟展昭说一句话,虽然还没想好说什么,她又想将巨阙递给展昭让他防身,可是随着一块块石头堆了上来,她连展昭的脸都看不见了。   连外头惊恐的呼喊声,还有百凰嚣张的笑声,长老的惨叫,百凤的大骂,似乎也都听不清楚了,赵碧嘉觉得自己心跳个不停,整个人几乎都失去了意识。   她耳朵里回响的最后一句话,便是展昭的脸被石头挡住之前的那一句,“除了杨和安,谁出声都不能搭理!”   那你呢!你难道不管我了吗!   赵碧嘉抱着剑坐在了黑暗里,死死咬着唇失声痛哭。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裹了一瞬间,百青萝轻轻的碰触让她的神志又回来了。   她一个激灵,隐隐约约的似乎又能听见外头的声音了,好像跟刚才并没有什么两样。   依旧是惨叫声还有打斗的声音,只是隔了厚厚一层石头,分外的沉闷。赵碧嘉深吸了一口气,安慰自己:外头没有一个人能打过他,只要能听见声音,就是安全的。   就算听不见声音,那也只能说明展昭将所有人都打倒了。   赵碧嘉深呼吸了好几次,觉得自己的心跳声终于开始慢下来了。   “你不用担心。”百青萝的嗓子似乎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全部用的气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听着很是怪异,一点都没有往日的活泼了。   “她在血雾外头,靠着血雾是无人能敌,但是她现在进来了。”百青萝一句话说不完便气喘吁吁的,赵碧嘉咬了咬牙,拉着她往里头又靠了靠,两个人几乎并排肩并肩坐在地上,靠着紧里头的石壁。   百青萝怀里装着大地真叶的玉盒子发出乳白色的光芒来,赵碧嘉腰间的荷包里,还有从展昭那里拿来的荧玉,发出淡淡的绿光,在狭小而黑暗的洞穴里分外明显。   百青萝喘了好久,才说完了后半句话,“你那侍卫武功高强,只要能躲开蛊虫,外头的人肯定都不是他的对手。”   赵碧嘉抿了抿嘴,嗓音里还带着浓浓的鼻音,“你好好歇着,别说话了。”   事到如今,如果……如果那血雾真的将所有人都吞了进去,外头还有干净的地方吗?展昭还怎么能置身事外?   百凰能驱散这血雾,但是她会救展昭吗?赵碧嘉还记得刚堵上洞口的时候,长老发出的惨叫,连他都躲不过啊……   赵碧嘉觉得不能再想了,再想眼泪又要掉下来了。可是依旧不能控制住自己,赵碧嘉只觉得自己心跳加速,连呼吸都急切了起来,难道……难道这洞被堵死了之后连空气都没有了?   难道她要憋死在这里头。   赵碧嘉很是不甘心的看了百青萝一眼,玉盒子已经被她拿在了手里,在玉色的荧光下,百青萝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扬,好像是在笑。   赵碧嘉觉得自己的精神又开始恍惚了,她甚至有点后悔方才拉着百青萝进来,如果没拉她,如果那圣蛊真的有用,展昭他……   赵碧嘉的思绪越来越慢,朦胧中她似乎听见百青萝的声音,又感觉到她伸手在自己脸上轻轻摸了摸,“你咬了他一口,我很不开心,我也咬你一口可好?” 第72章 从来就没有什么赵哥哥   赵碧嘉不由自主缩了缩身子,百青萝见状轻轻一笑,靠在了她身边,枕着她的胳膊,又拉着她手臂环绕在自己身上,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放松。   “真好,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嘶哑的声音,又是这等狭小的空间,赵碧嘉被吓得除了一身的冷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思想仿佛跟身体割裂开来一样,她发觉自己既不能拿起被百青萝拉住的手臂,也没法挪动身子……   对比百青萝跟在外头完全不一样的悠然自得,赵碧嘉到现在也不得不承认,百青萝并没有她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单纯无害,似乎……所哟人都被她骗了。   想明白这一点,赵碧嘉反而镇定下来。   可是镇定并不代表情绪平和,赵碧嘉看着百青萝的眼神里头甚至带了一丝怨恨。   “外面死了的那些人……你其实是能控制圣蛊的吧。”   百青萝点了点头,声音带着笑意,“圣蛊的作用……他们没一个人知道。”   赵碧嘉心里一惊,就算她对蛊术一无所知,也看明白百青萝绝对是扮猪吃虎了,就是不知道她究竟扮了多少年,又骗了多少人。   “你姑姑养你长大,长老从小教你读书习字,你喝的水,吃的饭,身上的衣裳,哪一样不是他们供养你的,”赵碧嘉强打着精神,语速像是快要睡着那样的慢,虽然是很严厉的职责,可是一点点紧张感都没有。   不过就算这样,百青萝还是红了眼圈,很是愤慨道:“他们要圣蛊,就算没今天这档子事,他们也想要圣蛊,他们没有一个人关心我,他们想要的只有圣蛊!”   赵碧嘉被她这一连串的圣蛊吵得头有点疼,她现在并不能思考太过复杂的东西,她也不想理清楚这里头的是非曲直,她更不管外头那些人究竟是无辜还是自作自受,她只想让展昭好好的。   赵碧嘉心里忽然抽痛了一下,连方才不能挪动的身体,也因为这疼痛紧紧缩了起来。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种病症,不用想也知道是百青萝动了手脚。   赵碧嘉深呼吸了好几次,渐渐放松下来,“你又给我下蛊了。”   用的是肯定句,哪知百青萝却很是羞涩的一笑,又摇摇头,“你说的不对,我没给你下蛊,我根本就没给你解蛊。”   赵碧嘉一口气卡在了胸口,憋得红了眼圈。   “百凤说——”   百青萝一声嘶哑的轻笑打断了她,“她知道什么?我阿爸这两个妹妹,没有一个静得下心思研究蛊术的,一个一根筋不懂得变通,一个醉心权势,我阿爸最厉害的蛊术,就是后来夺权的百凰也不过继承了两三分而已。”   赵碧嘉不知不觉中屏住了呼吸,她自己一点都没察觉,知道百青萝说完话,她一声长叹才发现方才竟然都忘记了呼吸。   “只是看起来解蛊而已,其实是加速了药性。”百青萝很是得意,看见这个表情,赵碧嘉相信她同百凰是一家人了,虽然两人的年纪差了一辈,但是这个笑容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让人讨厌。   赵碧嘉闭了眼睛,不想再去看百青萝。   哪知百青萝居然委屈的抽泣了两声,“你方才心口疼了是不是?这才是蛊术啊,你只要心里想了别人,你就会痛不欲生!”百青萝的笑声里有一丝跟她这个年纪不相符的绝望。   “你在想别人。”   只是赵碧嘉颓废了不过三五息,就又打起精神来,展昭还在外头,不仅仅要跟敌人过招,还要躲避那些沾之既死的血雾,杨和安还带着大队人马赶过来,按照百青萝这个套路还有她的实力,那是能骗过全天下人的节奏。   赵碧嘉又睁开眼睛,虽然想用尽力气射出愤怒的目光来,奈何被下了蛊的身子实在是不受控制,眼神非但没有威慑力,还有点软绵绵的。   只是这等眼神,对百青萝的杀伤力依旧巨大。   “你能控制圣蛊。”赵碧嘉坚定道,“你也能控制外头的血雾。”   百青萝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究竟想做什么……”赵碧嘉在蛊作用下分外迟钝的大脑费力的转着,“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你就不怕我——”说出去?   后头三个字没说出来,赵碧嘉被自己的出来的结论吓到了,惊得她甚至弹了弹身子,离百青萝远了一些。   可惜这点距离百青萝不过挪了一下,就又凑了上来。   “我不怕啊,”百青萝幽幽道,又靠在了赵碧嘉的胳膊上,“我一点都不怕。”   “你!”赵碧嘉情绪一激动就能觉得一阵阵的头晕目眩,甚至热血上涌,她急忙闭口平息一会,这才道:“外头的都是你的族人,领头的两个是你的姑姑,你就能放手看着她们去死。”   她现在是明白百青萝想做什么了,可惜明白的太晚,又可惜百青萝前头扮的天真可爱,完全没有一个人往她身上怀疑。   百青萝敢对着她说出来……就是打定主意外头的人一个不留了,所以她完全不怕泄漏秘密,甚至赵碧嘉自己……她想起白玉堂他们,如果百青萝给她下了儡人蛊,又有谁知道?又有谁能解开呢。   赵碧嘉气得张嘴大叫,想引人过来说出真相,可是她的声音小到连百青萝都不如,更别说传出这洞穴了。   百青萝慌忙起身压在赵碧嘉身上,又伸手去捂住她的嘴,见赵碧嘉发不出声音了,这才放心道:“我为什么不能放任她们去死?一个只要圣蛊,我是死是活全不关心,另一个只要对方不拿到圣蛊,就算我死无葬身之地也可以,我关心她们做什么?”   百青萝一瞬间有点恍惚,甚至连捂在赵碧嘉嘴上的手也不那么用力了。   “而且……我觉得杀人一点都不难。”百青萝冲着赵碧嘉一笑,笑容很是扭曲,“你知道刀三就是我杀的,我亲手将他推进了血雾里头。”   她又看见赵碧嘉的眼神,觉得很是委屈,伸长了脖子道:“你看看我这脖子,都叫他勒成什么样子了?”   赵碧嘉只是觉得这个人……压抑了这么多年终于疯了。   百青萝就好像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一样,委屈的辩解道:“我才没疯呢。我们说到哪儿了?对了,外头的人一个不留。”她又充满恶意的看着赵碧嘉,“还有你的那个侍卫,可惜逃走了一个,剩下的也只能化成血水了。”   百青萝看着赵碧嘉怀里的刀,伸手想去拿,“你别抱着别人的东西好不好。”   赵碧嘉浑身上下唯一还能像从前一样动的怕是只有口了,她慌忙间也顾不得许多,抬头张嘴,狠狠咬在百青萝手上,咬得嘴里有了血。   百青萝先是猛地朝后一缩,只是赵碧嘉咬得极紧,她一挣之下非但没有逃脱,反而有种要将肉扯下来的感觉。   她反而不动了,像是想明白了什么,放任赵碧嘉去咬她。   赵碧嘉觉得自己牙齿已经咬进了她肉里,正想一鼓作气之时,忽然觉得自己的力气像是消失了一样,嘴也不由自主的张了开来。   百青萝这才将手取了出来,难过中又带了一点欣慰,“你咬我比咬他狠呢。”   听见这话,赵碧嘉只觉得口里的血腥味跟毒药一样,她吐了好几口,可是这血味道依旧留在她嘴里。   百青萝叹了口气,用干净的那只手摸了摸赵碧嘉的脸,看着她怀里抱着的剑,“你想抱就抱着吧,反正……也没多长时间了。”   赵碧嘉死死咬着上唇,紧紧闭着眼睛,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哭。   这一闭上眼睛沉浸下来,她反而能隐隐约约听见外头一点点动静了。   依旧是哭喊求救的声音不停,还有利器或者铁器碰撞的声音,赵碧嘉放下心来,虽然这么想很是扭曲,可是她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展昭肯定是能撑到最后的人,没了她的连累,他一手出神入化的轻功,没有一个人能看得清他的身形,就更别提对他出手了。   所以只要外头还要声音,就证明那血雾还没扩散开来,就证明展昭……还好好的!   赵碧嘉又想,她既然在这洞穴里头,展昭就肯定不会离开太远,百青萝这般的从容,说起来这血雾都是不屑一顾的样子,所以这洞穴附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有血雾的,只要展昭在这附近,那他就绝对不会被血雾沾上。   只要不沾上这血雾,剩下的普通人奈何不了他。   赵碧嘉反反复复想了好几次,暗示间甚至生出了无限的力量,似乎下一秒展昭就会扒开这些堵着洞口的石头,出现在她面前,将她连人带剑抱在怀里,抱得结结实实的让她喘不上来气。   幻想的甜蜜跟现实的凄苦形成了巨大的对比,赵碧嘉觉得自己快要分裂了,几乎是半个脸在笑,半个脸落泪。   “……我打小就开始记事了……”   百青萝不知道在说什么,打断了赵碧嘉的专注,让她再也听不见外头的声音了。赵碧嘉很是烦躁的瞪了百青萝一眼,却见她半闭着眼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头。   赵碧嘉又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然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大姑姑带我走的时候我一岁多,她们都觉得我什么都记不住,可是阿爸临死的时候什么都跟我说了,他用了蛊,这些东西牢牢在我脑子里,一点都忘不掉。”   “他说我的这两个姑姑,他在的时候还能压制住,他一旦不在了,她们两个怕是要各自为政,又说小姑姑心肠歹毒,还是将我托付给大姑姑才能好好长大。”   “后来果然不出他所料,小姑姑没过多久就找个理由,开始对付大姑姑了。”   赵碧嘉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听见百青萝一句句往下说,她现在心里对百青萝几近怨恨,听见这话不免腹诽。   你们百家能有多少地多少人?就那么点东西争来争去的,还搞了这么大的动静出来,幼稚!   可是就算这样的埋汰百青萝,也不能掩盖她现在受制于人的事实,不过是苦中作乐,想让自己平和一些。   “阿爸说大姑姑一根筋,又太过认死理,怕是没多少人会服她。”百青萝凄惨的一笑,“阿爸说的每一句话都实现了。大姑姑被小姑姑赶了出来,不过也幸亏是她认死理,这才在临走之前拼死将我偷了出来,否则我可能两三岁就要死了。”   “大姑姑带着我到了大宋的地方,还有这些人一起,我原以为就这么活下去了,其实也挺好,可是……”百青萝说到这儿,声音反而越发的平淡了。   “大姑姑总想着要回去,要争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但是这些东西我一点都不想要。”百青萝又往赵碧嘉身边凑了凑,“我就想这么活着,我不想做什么圣女,我也不想做族长做教主,重振当年的光辉,这都是大姑姑的理想,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赵碧嘉不由自主的听了进去,她小的时候,甚至她的太子弟弟小的时候,都过了这么一段日子。   特别是她的太子弟弟,仁宗皇帝就这么一个儿子,可想而知他过的是什么生活。或者说没人关心他过的是什么生活,也没人在意他过得是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后来我故意落下功课,大姑姑也看出来我不思进取,天天跟我说我阿爸的死因有问题,可能是我小姑姑动手的,让我一定要给我冤死的阿爸报仇。”   “但是他们都不知道,我明白我阿爸是病死的,跟任何人都没关系,并不像大姑姑说的那样是冤死。”百青萝又是叹气,里头的疑惑还有心酸都要溢了出来。   赵碧嘉叹了口气,只是就算她一直生活在这等扭曲的环境里,那也不能是她肆无忌惮随心所欲,甚至将人命不放在眼里的理由。   “再后来大姑姑见我真的是一点进取心都没有,便又换了个说辞。她说要圣蛊,说我记不起来阿爸了,也不怪我不想报仇,但是她不行,她要报仇,她不能让自己的哥哥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也不能叫着大好的家业落在歹人手里。”   “其实若是你两个姑姑别这么水火不容,能相互制衡,说不定——”   看见百青萝惊喜的眼神,赵碧嘉才发现自己说出口了。   百青萝抬起头来看赵碧嘉,又在她身上拍了几下,似乎是在检查什么,这才又躺了下来,靠在赵碧嘉身上,“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他们准备了一年,打算逼出圣蛊,留下两个人照顾我,剩下所有人都回去苗疆。”   “我其实很喜欢在大宋的生活,我不想回去,可是……圣蛊也不能给他们。”   赵碧嘉对着圣蛊满心的疑问,忍不住问了出来,“圣蛊是怎么来的,听他们的意思,这蛊在你阿爸手上作用很大?他们……能让这圣蛊一直在你身上,证明他们基本对着圣蛊一无所知……”赵碧嘉皱了皱眉头,但是问完很是后悔。   她原本打定主意不要跟她说话的,至少不能这么和颜悦色的说话,虽然这个决定很是幼稚,但是……这也是目前她唯一能出气的地方了。   “你不用告诉我。”赵碧嘉偏过了视线,“我也对圣蛊有企图,我恨不得据为己有,若是圣蛊落在我手里,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百青萝笑了笑,“这有什么,圣蛊……传说是我们祖上传下来的,不过这圣蛊的名字可不怎么好,叫做九死一生。”说到这儿,百青萝有点惋惜,“可惜当年南诏国灭,不少记录都毁于战火,传下来的消息都是族人口口相传,几代下来,也没多少可信的了。”   九死一生?赵碧嘉琢磨着这个名字,按理来说这名字肯定是暗示了这蛊最大的作用,可是……似乎也琢磨不出来什么。   “我阿爸是死了。”百青萝抿了抿嘴,“若是他还活着就好了。”   百青萝叹了口气,“圣蛊的作用他们知道的大概只有我阿爸表现出来的,剩下的都只有族长知道,也就是我们这一家口口相传下来的。”百青萝冷笑了一声,“他们都觉得那个时候我年纪小,什么都不知道。”   百青萝举着放大地真叶的盒子,“这东西是驱不出来圣蛊的。”   赵碧嘉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想起百青萝这些年将所有人都骗了进去,外头所有人都在为了这注定不会到手的东西拼得你死我活,转眼间便是上百条人命没有了。   “都是他们逼我的,我没有那么坏。”百青萝将盒子放在赵碧嘉手边,“这东西我给你,等将来出去了,这东西能解蛊的。”   赵碧嘉心里一喜,可是百青萝的表情说明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百青萝轻笑出声,“赵哥哥想什么呢?我下的蛊,用什么都解不了。”   “就我们两个,”百青萝靠在赵碧嘉身边蜷缩起来,“我想跟着你过日子。等到他们都死了,就没人能阻碍我们了。”   赵碧嘉一句话不说,只专心听着外头的动静。   忽然!洞口堆积的石块似乎被人用什么东西敲了一下,赵碧嘉惊出一声冷汗来,百青萝急忙坐直,几乎是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甚至已经做好了下蛊的准备,她脸上隐隐约约透出圣蛊一般的金色光芒。   赵碧嘉也奋力抓起巨阙剑来。   不过她立即便听见有人被扔了出去,还有属于展昭的声音,隔着石块很是沉闷,甚至连他说什么都听不清楚,可是就这么含含糊糊不超过五个字,听得赵碧嘉热泪盈眶,笑得眼泪从眼角划过。   但是随即而来,便是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胸口蔓延到了全身,疼得她几乎失去了意识。   再次清醒过来已经过了不知道多久。   百青萝就在她身边盘腿坐着,膝盖上放着发光的玉盒子,看见她醒来,百青萝很是惋惜的看了她一眼,贴在她耳边悄声道:“你听听,外头一点动静都没有了,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赵碧嘉只觉得热血上涌,烧得她全然失去了理智,甚至连胸口的疼痛也分毫不能影响她了。   她甚至分不清这痛是因为展昭已经——还是因为想起展昭而遭受到的折磨。   热泪滚滚而下,赵碧嘉大口的呼气,可是又觉得这气吸不进来,她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   情绪激动之下,她并没有发现方才百青萝是贴着她耳边说的,而且声音也是不同以往的小,她甚至都没发现连自己的呼吸声,听在耳朵里也是格外的遥远。   百青萝很是心痛的看了她一眼,赵碧嘉只觉得心口的痛有所缓解,可是缓解之后还是一样的疼,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是痛彻心扉了。   赵碧嘉一边在笑,一边在落泪。   “没有赵哥哥,从来都没有什么赵哥哥,我是女的,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我恨不得你去死!”   赵碧嘉喊出这番话来,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就算是躺在地上也觉得天旋地转。   百青萝似乎是呆住了,直愣愣的看着赵碧嘉,就跟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若不是还眨动的眼睛,说她不是活人也会有人相信的。   赵碧嘉只觉得身上一阵又一阵的抖,像是虚脱了一样,浑身不住的冒冷汗,她一手死死抓着巨阙剑,指甲似乎都折断了。   就是这个折断的指甲,让她觉察出来有什么不对。   按理来说她指甲死死抠在剑鞘上,摩擦间——特别是方才那一下应该是有点声音出来的,又是在狭小的空间里,这声音绝对不至于听不见,可是……她真的没听见。   赵碧嘉张口,说不出来话就用力的呼气,还是听不见什么声音。   她又被骗了!   热泪滚滚而下,这一次是喜极而泣的泪珠。   赵碧嘉扭头去看百青萝,“没有赵哥哥,我告诉你我叫做赵壁嘉,其实是碧玉的碧,佳人的佳。我女扮男装出门,是为了路上方便,当初送了东西给你,也不过是看你活泼可爱罢了。”   “你别说了!”百青萝这一声嘶哑的吼声几乎要叫破了嗓子,她又举起手来挡住耳朵,可是又怎么能挡得住呢。   “我也没有妹妹,我只有一个弟弟。”既然已经说开了,赵碧嘉索性一次说个痛快。   初见时对百青萝的那些好感,还有方才为她生出来的同情还有惋惜,是彻彻底底的消失到无隐无踪了。   “我家里有银子,送你的那些东西我根本看不到眼里,五百两银子我说花就花了,珍珠可以拿来当石子扔。”   赵碧嘉看着百青萝,这一次热泪滚滚而下的终于换了个人。   “我喜欢外头那个人,他不是我的侍卫,他是我的——他是我未来的相公,是我孩子的爹,我终究有一天会穿上红嫁衣,冠上夫姓,被人叫一声展夫人。”   赵碧嘉已经忍不住激动哭了出来,连自己都不太听得见的声音里满是甜蜜。   “他活着我是展夫人,他……若是死了我依旧是展夫人。”赵碧嘉死死抓着巨阙剑,分毫不管已经断了两根的指甲,还有鲜血直流的手指。   “虽然这些话我从来都没有对他说过,他甚至也没有开口表示过一丝一毫,我们认识也不过才半年时间。”赵碧嘉嘴角翘起一个好看的角度,眼角却是流个不停的泪珠。   “我吸过他的阳气。”赵碧嘉破涕为笑,“我将他逼到过屋顶上,我还亲手煮过酸梅汤给他喝,”她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只是一直没机会跟他说而已。”   “我也算是曾为他洗手作羹。”赵碧嘉轻笑,“有点遗憾没告诉他啊……有点遗憾没挑明啊,明明知道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你别说了!”百青萝一脸的泪珠,猛然间扑到赵碧嘉身上,赵碧嘉忽然发现她这次是彻底的不能动了,甚至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可是……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就不算是有遗憾了。   赵碧嘉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第73章 获救   狭小而黑暗的空间里,只有百青萝绝望的哭声。   不过这一次,赵碧嘉心无波澜,一点涟漪都没起,甚至一点点回应都没有。   哭了片刻,百青萝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赵碧嘉觉得自己的听力好像又正常了。   “……我记得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以为你是个纨绔子弟……有钱的纨绔子弟。”   百青萝陷入了回忆里不可自拔,“第二次见你的时候,你送了我一匹珍珠纱,让我第二年夏天做裙子穿。”   赵碧嘉依旧没有回答。   “第二年夏天啊,我阿爸说我活不到十五岁,我哪儿还有什么第二年夏天。”   赵碧嘉猛然间一震,想起当时送她布料的时候,百青萝脸上不太正常的红晕,还有显得格外激动的情绪。   原本是以为她没见过这等从京城来的东西,现在看来难道是另有隐情。想归想,赵碧嘉依旧一点反应都没有。   可是就算百青萝说自己活不到十五岁了,赵碧嘉依旧没有将视线落在她身上,百青萝很是失望,道:“就是这一句第二年夏天做裙子,让我一下子记住了你。”   “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你是第一个。”看见赵碧嘉依旧没什么反应,百青萝叹了口气,又道:“我阿爸虽然在我小的时候就死了,可是他说过的话一一都实现了,我表面上看着是没心没肺的,连阿爸的死因都不在乎,可是我心里怕死了,我怕我真的活不到十五岁。”   “但是我又没有别的法子,寨子里一天到晚都有人跟着我,出门是姑姑带着我,我连哭的地方都没有。”说到这儿,百青萝似乎已经不需要赵碧嘉再说什么了,她一个人就能撑着往下继续了。   “这些话我从来没跟人说话,我心里害怕的很。”   “阿爸说圣蛊或许能救我一命,可是……可是这圣蛊叫做九死一生,我阿爸死了,圣蛊没能救得了他,难道这圣蛊就能就得了我吗?”   百青萝的声音忽然又变得狰狞,“他们要抢我的圣蛊,没了圣蛊我就只能去死了!我不想死,就算最后一样是个死,圣蛊是阿爸留给我的东西,绝对不能被人抢去!既然他们想让我死,那让他们先死好了!”   “他们死了我就能平平静静的生活了!哪怕这剩下的时间连一年都没有。”百青萝看着闭着眼睛什么都不管不顾的赵碧嘉,眼神里忽然有了点怨恨,“可是你为什么不能陪着我呢。你陪我一年,你就陪我一年。”   赵碧嘉睁眼扫了她一眼,“你要个女人陪你过一年。”   百青萝点了点头,目光绝望而且危险,声音压得低低的,“没什么关系。”她伸手小心翼翼拉了赵碧嘉的左手,“你陪着我过一年,我保证外头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人一定是你心里的人。”   听她提起展昭,赵碧嘉不可避免的又是一阵揪心,下意识紧绷了肌肉,抵抗着马上就要过来的疼痛,不过这次是一点异常都没有。   她不可置信看了百青萝一眼,百青萝柔声道:“我最喜欢你了,我怎么会伤害你呢。”   赵碧嘉冷笑一声,闭上了眼睛。   百青萝又去够她抓着剑的右手。   只是赵碧嘉方才下了死力气去抓她,折了自己两根指甲,满手的鲜血不说,连手都僵硬了,现在就是她自己想要放手,也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百青萝倒抽了一口冷气,赵碧嘉心里还在嘲讽,我看你怎么办。   可是在她自己都不好控制的手,不过被百青萝轻轻抚了抚,便彻底的放松,一声轻响,剑柄落了地。   赵碧嘉受制于人,浑身是上下动也不能动,连展昭唯一交给她的东西都不能抓在手里,满身满心的憋屈却又无处可发,她气得浑身发抖,却又不得不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百青萝将她的手捧在手心,看着还不住滴血的手指很是心疼,像是有点忍不住想放在嘴边亲一亲。   可是又在赵碧嘉仇视的目光里停了下来。   “真傻。”百青萝这两个字不知道是在说生生将指甲掐断流血的赵碧嘉,还是在说仅仅凭这一句话就喜欢上一个一无所知的路人的自己。   百青萝掏出方才赵碧嘉通过展昭递给她的手帕,又拿着方才同样得来的水,给赵碧嘉清洗了手指。   在绿色的荧光下,这伤口看着分外的可怕。   百青萝心疼道:“不怕,一会儿就好了。”说着她将赵碧嘉的手又往上拖了拖,微微一笑道:“圣蛊的作用,超乎你的想象。”   话音落下,只见百青萝指尖微微发出金光来,握住了赵碧嘉的伤口,赵碧嘉只觉得指尖暖洋洋的,像是被浸在热水里一样,舒服极了。   只是身体上的舒服并不能灭没她精神上的痛苦,她依旧用了浑身的力气再使劲儿,想离百青萝越远越好,哪怕这种努力是徒劳无功,她依旧没有放弃。   不过一盅茶的功夫,百青萝放开了她的手,移到了她的视线里,“你看,是不是好了?”   赵碧嘉定睛望去,指甲倒是没有长出来,不过指头上的伤痕已经好了,新长出来的肉透着淡淡的粉色,好看极了。   百青萝忍不住想去碰一碰。   “你脸上的伤口,还有你的嗓子,都是假的。”赵碧嘉冷冷的声音响起,百青萝忽然一僵,停住了马上就要碰到赵碧嘉指尖的手指。   她点了点头,赵碧嘉只觉得淡淡的金光闪过,百青萝脸上的伤口就收了口,百青萝伸手搓了搓,上头那层血痂就掉了下来,下头是依旧光滑粉嫩的肌肤,上头只有淡淡一条痕迹。   “你看,这就好了。”百青萝再张口,连方才嘶哑的嗓音都不复存在,得意的意味更加的浓厚了,还带了几分炫耀,“这就是圣蛊,他们都想要的圣蛊。”   百青萝笑着笑着,不知道想到什么,原先炫耀的笑容变成了嘲讽的笑容,“可惜她们两个就算拿到圣蛊了也不知道怎么用。”   百青萝看着赵碧嘉,很是郑重说了一句,“这是我们家里的不传之秘,据说是我爷爷亲口告诉我阿爸的,我阿爸临死之前将圣蛊连带这个秘密一起告诉了我。”   她年轻的脸上显示出“快来问我”的骄傲表情,讨好般看着赵碧嘉笑。   赵碧嘉在愤怒里居然生出了一丝丝无可奈何,“我是女孩子,跟你一模一样的女孩子。”   百青萝一声轻笑,又在赵碧嘉身边蜷缩下来,缩成一团靠着她。   赵碧嘉再想张口,忽然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她究竟做了什么!   “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别说话多好。”百青萝一声叹息,“赵哥哥。”她伸手抱住了赵碧嘉一根胳膊,还伸头去蹭了蹭。   她疯了!   此刻赵碧嘉脑海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她一方面希望展昭能早点从外头的混战里头胜出,扒开这些他亲手堆上去的石头来救她,一方面又不希望展昭进来,百青萝这样的具有迷惑性,她怕展昭进来也着了道。   “圣蛊可好了,”百青萝抱着赵碧嘉的胳膊,轻声说话,“方才嗓子哑了,我自己听着都听不舒服的,你也不习惯吧。”   赵碧嘉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心里想想她就这么自欺欺人。   “我阿爸死的早,好多东西都没教给我,圣蛊怎么用,我也是从他留下来的只字片语里头慢慢摸索出来的。”百青萝紧了紧手臂,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不动了。   “有了圣蛊便是百毒不侵,所以,”百青萝偷笑了两声,“小姑姑用的那些东西,对我一点用都没有。”   “而且圣蛊已经传了好多代了,落在我们家里也至少有两百多年了,怎么也算是老前辈了,对后头再练出来的这些蛊,或多或少都有点压制的作用。”   百青萝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趣事,言语很是活泼,“这些年在寨子里,若不是我一直压制着圣蛊,大姑姑还有长老早就要发现了。你说他们是不是都是笨蛋,一点异常都没察觉。”   我说不出来,赵碧嘉焦虑的只能在心里想一想而已。   “可惜还是走到了尽头,”百青萝叹了口气,“藏了快十五年,终于藏不下去了。”   百青萝忽然安静了好久,又是一声长叹,“如果我要是争……一开始真的能争过来的。这些年在寨子里,我常常偷偷把别人的蛊拿来看看,没有人发现。”   “昨天夜里……”百青萝抿了抿嘴,有点委屈,似乎还有点后悔,“小姑姑刚来的时候我其实有点慌了手脚。”她忽然翻身坐起,直勾勾的看着赵碧嘉,“你一来我就发现了,你身上有我种的蛊,她一来我也发现了,她身上阴冷的气息实在是太浓了,让人想忽略都不行。”   “小姑姑把大姑姑赶了出来,我要以为——她的蛊其实一点都不厉害。”   赵碧嘉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气。   昨天晚上从一开始就是在演戏,赵碧嘉浑身上下都有点冷,看着百青萝觉得她分外的可怕……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百青萝笑了一声,忽然又拍了拍自己的头,若是往常这个动作做出来,赵碧嘉会觉得很是可爱,但是现在看来,心里除了诡异就只有惊恐了。   “我忘了你不能说话了。”百青萝伸手在赵碧嘉身上拍了拍,“我的儡人蛊比小姑姑的好,不会伤身的,你放心。”   “你怎么不说话啊?”过了片刻,百青萝问了一句,“你说话给我听听好不好?”   赵碧嘉咬紧牙关,觉得如果不用这么大的劲儿,她的上下牙似乎都要颤抖起来。   可是……听见百青萝做过的一件件事情,赵碧嘉心里……再怎么不愿意承认,也是有所恐惧的。   她完全……没有被一点点道德束缚过,从小到大都是这样。长了这十四年,生活里除了利用怕就是隐瞒和欺骗了。   从她死去的阿爸,还有养她的姑姑,以及教她的长老……这十四年究竟给她灌输了什么样的思想。   “你那一刀……”赵碧嘉想了许久,还是开口了,“扎进去疼吗?”   百青萝脸上都能发出光来。   “有点疼呢,为了骗过大姑姑还有长老,是真的扎了进去。”百青萝又躺了下来,“他们两个虽然实力不怎么样,不过不狠心一点,怕是骗不过他们。”   “你能……”赵碧嘉有点难过,咬着牙还是说了出来,“跟着你小姑姑来的那几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百青萝一边埋怨一边还是站了起来,这山洞不过半人来高,赵碧嘉是站不直身子,百青萝比她矮上一些,弯着腰,低着头便到了堵着门口的石头堆边上。   赵碧嘉躺在地上,百青萝又是背对着她,她只能看见百青萝抬起手按在石头上,似乎有什么……像是蛊一样的东西沿着石头缝出去了。   半晌,百青萝回来,坐在赵碧嘉身边,“他们都还好好的,我给他们解了蛊,不过为了不叫外头的人看出来,这蛊会解得很慢,但是也够他们躲开血雾了。”   “躺在地上那个断了手臂的人也好了。”   赵碧嘉一时间心情有点复杂,这么说外头还在打,展昭依旧安然无恙。   只是这一晚上被她已经骗得有点害怕了,赵碧嘉不知道该不该信她,许久才冒出来一声“谢谢”。   百青萝的脸上似乎有发出光来。   在狭小而黑暗的地方关着,外头已经有无数的人化成了血雾,展昭的命运未知,赵碧嘉心里是又焦急有恐惧,就算面前这个人是推手,紧张的时候也不免想通过跟她说两句话来缓解一下。   她甚至觉得就算被气得发抖,也比沉默在黑暗里要更像个活人。   “如果没有我们,你原来打算怎么办?”赵碧嘉问道:“没有我,没有你小姑姑,你大姑姑依旧会让你取出圣蛊来,你打算怎么办?”   没有什么比询问未来更加的让百青萝开心的了,她的声音甚至有点颤抖,还有点跳跃。   “还是像今天这样,我刺了心头血,浇灌了大地真叶,取出圣蛊给她。”百青萝再次靠在赵碧嘉身边蜷缩起来,甚至还伸手摸了摸赵碧嘉的手,有点凉。   赵碧嘉没说话,百青萝埋怨道:“你怎么一点都不好奇啊。”她在胸口一摸,掏出来一个浑身发散出来金光的小虫子,“我把这个给她。”   百青萝脸上满是恶意的笑容,“我都养了快十年了,我把这个假圣蛊给她,然后她带着人回去苗疆,到时候我就自由了,我想做什么都没有人管我了。”   赵碧嘉有点想说难道你大姑姑不会留下来人看着你吗?不过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自己就先打了个寒颤,按照她的性子,那几个人等到大队人马走了之后,肯定是凶多吉少了。   只是才因为这个念头打了寒颤,她又因为百青萝那一句“养了快十年”再次打了寒颤。   快十年,也就是说她从五六岁就开始策划着要离开百凤了。   百青萝叹了口气,“我无依无靠的,也不知道去哪儿,还好现在有你了,我跟你去汴梁好不好?”   赵碧嘉不可避免的又开始浑身发抖了。   百青萝就像没察觉一样,“我没有阿爸,没有阿妈,我想见见你的阿爸阿妈,还有你的妹妹。”   赵碧嘉深吸了一口,“我没有妹妹,我只有一个弟弟。”不等百青萝接话,赵碧嘉又是深吸了口气,“我对不起你。”   “我没有在一开始看出苗头的时候就揭露身份,而是选择让你继续误会下去,也没有跟你拉开距离,反而想借着这份关系达到自己的目的,是我的错。”   “不怪你。”这次百青萝没有控制蛊,而是用手捂住了赵碧嘉的嘴,赵碧嘉甚至闻到了一点点血腥气,方才被她咬过的手,百青萝并没有治好。   “没有你,他们一样是个死。”百青萝幽幽道:“没有你,大姑姑会带着假的圣蛊去苗疆,跟小姑姑斗个你死我活。哦,不对,小姑姑找来了。那就是如果没有你,他们所有人都会在今天死去。”   “都是为了这圣蛊。”百青萝脸上忽然发出金光来,无比的纯正,一下子便将她方才拿出来的假圣蛊的光芒掩盖了下去。   “你跟我两个姑姑不一样,你是好人。如果我死了,她们当着外人为了做做样子,可能还会叹息一声,但是事后……”百青萝的声音很是落寞,“大姑姑会继续坚定的给我阿爸报仇,小姑姑继续研究她的毒蛊,不会有人记得我。”   “我本来就是一个人。”百青萝看着赵碧嘉,这眼神让赵碧嘉无比的恐惧,从昨天夜里到现在不过七八个时辰,百青萝身上发生的每一件事情她做的没一个决定都叫人毛骨悚然,而她现在露出这样的眼神……   她又想做什么?   “你会记得我一辈子的。”   百青萝脸上金光大现,就跟刚才她第一次让圣蛊出来逼散血雾的时候——不一样!   见了这真的圣蛊,赵碧嘉才知道她一开始拿出来的就是假的!   就算是跟她原本的计划不一样,来了两拨搅局的人,她依旧是沉着冷静的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布局埋伏笔了。   赵碧嘉吓得连呼吸都停止了,看着那金光朝着她就过来了。   百青萝俯下身子,金光越发的耀眼,照得整个石洞都亮了起来,百青萝一张嘴,那金光激射而出,然后什么东西从她嘴里进来了!   赵碧嘉奋力挣扎起来,可是依旧不能动。她大睁着眼睛,看见那金光从百青萝身上移到了自己身上,渐渐的消失了。   百青萝坐了起来,又将那假蛊吞了进去,看着赵碧嘉笑了,只是脸上却有两滴清泪落下。   “你会记住我一辈子的。”百青萝躺了下来。   赵碧嘉发现自己又不能说话了。   “圣蛊其实一点都不好,我阿爸死的那么早,我也……”百青萝挪了挪身子,这次没有抱住赵碧嘉的手。   “你不用担心我,你也不用内疚,我本来就活不到十五岁……现在这样,其实也挺好的。”   黑暗里头响起一声长叹,“赵哥哥。”   赵碧嘉发觉自己似乎都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到现在她甚至觉得自己应该是在做梦,等到一觉醒来,她会在皇宫里的大床上,有宫女伺候她洗漱。   “你能给我讲讲汴梁是什么样子吗?你家里又是什么样子?”百青萝的声音有了点疲惫,“我原来想趁着这半年到处走走的,可是现在……”她低声的咳嗽了起来。   赵碧嘉死死咬着下唇。   “怕是还得一会儿才能解。”百青萝叹息了一声,“有了这圣蛊,你从今往后都是百毒不侵了,再没有人能给你身上下蛊。不过我觉得你大概不会再来这种地方了。”   “我不能告诉你圣蛊该怎么用,就这样吧。你要是会用这圣蛊,别人怕是也要找上来的。”百青萝往赵碧嘉身上靠了靠,赵碧嘉只觉得她的身子似乎都冷了下来。   “我原本会死在没人知道的地方……死在没人知道的时候,现在这样其实也挺好的,至少我心里一点都不害怕了。”   忽然间,赵碧嘉的手臂抖得撞上了旁边的石壁,她又能动了!   只是百青萝好像一点没有察觉,轻声唱起来赵碧嘉这一晚上已经听了无数次的歌谣。   但是这一次,百青萝字正腔圆的唱了出来,一点违和感都没有了。   赵碧嘉慢慢的伸手,将方才被百青萝随意扔在一边的巨阙剑又拿了起来,死死抱在怀里,这才似乎找回了一点点温暖。   百青萝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我家里很大,我有一个弟弟,还有一个姐姐和妹妹,不过这两个人跟我不是一个妈生的,我不喜欢她们,她们也不喜欢我。”   赵碧嘉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她只是继续不停的说下去,让这狭小的空间里充满了声音,而不是安静到连第二个人的呼吸声音都听不见。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碧嘉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忽然觉得一阵刺眼的光芒袭来。   石壁被打开了。   “公主!公主!”这声音听得很是熟悉,好像已经听了十几年了,好像……好像是每天早上叫她起床的声音。   赵碧嘉深吸了一口气,崩了一夜的弦终于断了。   就说是梦吧。 第74章 伤口   恍惚间赵碧嘉觉得自己似乎又有了意识,可是并不敢有什么动作,她小心翼翼的放缓了呼吸,动了动手指。   手指头能动了,赵碧嘉松了口气,又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但是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片黑暗,“啊!”她吓得发出一声低呼,还在石洞里!还没出来!   她下意识就摸起身边的宝剑,甚至还抽了一半出来。   “公主醒了,公主醒了!”   外头传来惊喜的笑声,床幔被拉开一小条缝,太阳光照了进来。   感受到这金黄色带着温暖的阳光,赵碧嘉几乎都要热泪盈眶了。   赵碧嘉深深吸了口气,感受到不同于山洞里寒冷而潮湿的空气,甚至连往常不怎么喜欢的熏香也闻着很是亲切。   她顺着床幔朝外头看了看,这才想起来方才发出声音的丁月华,不过看着她笑的还有一个白玉堂。   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行宫的床上,身下是柔软的褥子,身上盖着略有分量又很是温暖的被子,这一次是彻底回来了。   赵碧嘉长舒了一口气,只是再看白玉堂的眼神就有点不太善良了,“展昭呢?”   白玉堂明显噎了一口气在胸口,又发觉赵碧嘉举着剑冲着他们两个,一脸的戒备,急忙道:“我们身上的蛊已经解了。”   “展昭呢?”赵碧嘉又问了一遍。   “他守了你一夜了,我换他去洗把脸。”   就算好好睡了一天,赵碧嘉也是浑身上下又酸又软,听见这句话,心中的大石总算是落地了,只是手中的剑依旧没有放下。   “杨和安呢?”   这次白玉堂没说什么别的了,老老实实答道:“他陪着你回来就晕过去了,大夫说他元气大伤,得好好养着才行。”   赵碧嘉手里的剑这才落在了床上。   正巧这时候展昭进来了,一见赵碧嘉已经醒了,上前二话不说将人又给按在了床上,“外头冷,你好好歇着。”   白玉堂跟丁月华两个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便悄无声息的出去了。   到了门口,两人又是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白玉堂的心里比丁月华还要苦上三分。   白玉堂一向是自视甚高,就算是前些日子被包拯招揽,也是因为绑了公主才来赎罪的,而且就算是这样,他心里也一直觉得凭借小爷的功夫,最多也就在开封府待上那么一年半载的就算完事了,可是……   眼下出了这档子事儿,他们兄弟完全就是来打酱油的,后来……还连累旁人,这是要给开封府打一辈子白工喽,连俸禄都不好意思拿了。   白玉堂一边摇头叹气,一边道:“我去看看我两个哥哥。”   屋里就只剩下赵碧嘉跟展昭两个人,四目相对,一时间赵碧嘉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毕竟是安全了,赵碧嘉的心思也活络了起来。   若是按照一般的套路,唉……她心里默默的叹气,这个时候男主角应该上来抱人了,唉……又是一声叹,可惜这人是展昭,她又看了看自己的小短胳膊,要到抱时才觉得短。   然后她就被拥进了展昭的怀里,抱得死死的,紧到两人的胸口贴在一起,砰砰直跳的心之间的距离最多只有三寸。   赵碧嘉愣了愣,不过嘴角立即翘了起来,又抬起了胳膊。   虽然有点短,不能将整个人都抱住,可是搂着他的脖子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刚刚好。   就这么一个拥抱,赵碧嘉甚至觉得前头受过的苦不是没有回报的,然而就这么一想,她就又想哭了。   展昭抱她抱得死紧,赵碧嘉伸手在他后背上轻轻的拍着,不知道是说给他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没事儿了,没事儿了。现在都安全了。”   可是展昭依旧不放手。   一开始赵碧嘉想过许多,什么扑到展昭怀里,先发制人将展昭抱住,可是真的被展昭抱在了怀里,一开始还是很美妙的,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渐渐觉得自己有点软了。   方才的激动过后,现在是另一种情绪升了上来。   一开始她关注的是展昭的怀抱,然而在这个要求得到了充分而且最高规格的满足之后,她的关注点渐渐移到了别的细微末节上。   比方……她的前胸跟展昭贴在一起,虽然不觉得别扭,但是存在感超级强。   又比方展昭的两只手,两只手都从她身侧穿过,虽然最后的落点都是她的背,不过这个背也是有差别的。   赵碧嘉扭了扭身子,后背上两只手带来的温度越发的灼热了。   一只胳膊横着夸过她整个背,指尖……指尖就快要落在她前胸边缘了。   还有一只是朝下的,正好落在她后腰上,再往下一点点就要探到臀了。   察觉到这一切,赵碧嘉脸上不自觉的开始发烫,似乎连身子都控制不住了,算是彻底软在了展昭怀里。   展昭自然是能察觉到这一切的,公主浑身没了力气,一点着力点都没有,若不是他抱着,怕是要摊在床上了。   “是不是又不舒服了?”展昭放开赵碧嘉,一脸的焦急,只是这一放开,便又看见她整个脖子连带脸,还有耳尖,全部红彤彤的,甚至连她呼出来的气,扑到他脸上也带来一阵又一阵的温热。   “我去叫大夫!”展昭将赵碧嘉放在床上,细心的连手都塞在了被子里。   很好,还是那个熟悉的展昭,赵碧嘉心酸间又觉得有点好笑。   她伸手去拉展昭,正好将手放在了展昭手心里,就像在洞穴里头,展昭拉着她的姿势一模一样。   “别。”赵碧嘉有点害羞,“我好得很。”   展昭皱着眉头,他毕竟也算是略通医术,当下右手搭上公主的寸关,三五息之后这才松了眉头,除了脉象激荡,似乎是情绪激动所致,剩下的的确是没什么问题了。   展昭松了口气,又道:“若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   赵碧嘉一双眼睛亮亮的,看着展昭,语气也变得娇弱起来,“不舒服,要抱抱才能好。”   下一秒钟她便再一次回到那个又温暖又安心的怀里了。   除了紧紧抱着展昭,她再没有第二个动作。   赵碧嘉靠在展昭身上,放心的将自己全身的重量都压了上去,还微微闭了眼睛,不知道是因为陶醉、或者想自己品味,又或者是想掩盖已经热泪盈眶的双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碧嘉总算是满足了,稍稍放松了身子,展昭也松了手,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只是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依旧没有松开,她也很是放心的将自己的手一直放在他手里。   展昭的手看着很是修长,可是真正摸到了又觉得厚重,该给人无比的安心和温暖,还带着薄薄的茧子,擦的人有点痒。   特别痒!   赵碧嘉猛然间觉得不太对,低头一看,展昭的食指正在她指甲——原本该是指甲的地方摸着,她手上曾经断了三根指甲,后来伤口虽然好了,可是指甲却没那么容易长出来,更何况现在才过了两天,那里还是粉红色的嫩肉,被展昭这么轻轻的蹭一蹭,一直痒到了心里头。   赵碧嘉忽然绷紧了身子,一时间想到了许多,比方……比方小黑屋里发生的事情……究竟要不要别人知道。   她忽然一脸的惊呼,“我的指甲呢?”   展昭脸上的心疼一闪而过,他抓起放在赵碧嘉床上的巨阙剑。   “原先我给你这东西……是想让你留着防身,还有……若是我——”   赵碧嘉伸手捂住了展昭的嘴,她知道展昭想说什么,可是她一点都不想听,才从那种地方出来,不吉利的东西她一点都不想听。   展昭伸手紧紧抓着她的手,将她的手拉了下来,“没想到你身上唯一的伤口,竟然是这剑带来的。”   赵碧嘉顺着展昭的视线,看着那巨阙剑,剑鞘上还有血迹。   展昭的语气低沉,眼睛里似乎还有闪光,目光危险的像是想要把人吃下去。   赵碧嘉不可避免的怂了,换了个一定会破坏气氛的话题。   “我的指甲怎么没了?伤口怎么还好的这么快,我究竟晕了多久?”   果然展昭一身的气势消失的无影无踪,脸上也重新换上了赵碧嘉熟悉的严肃,“我进去的时候,你的指甲已经抠断了,地上有血,你手上也有血。只是拿清水冲了冲之后,发现伤口已经愈合了。百凤说是因为圣蛊,它出世的那一瞬间将你身上的伤口治好了。”   赵碧嘉嗯了一声,展昭好像有点着急,似乎是怕她问出什么来,接着便道:“你睡过去还不到一天,杨总管是未时来的,我们申时便启程往行宫赶了,这才是第二天,九月初三。”   不仅是展昭不想她问出来,赵碧嘉自己也想岔开那个话题,她靠在展昭怀里,轻轻抬起来已经断了指甲的右手,道:“一点都不疼。”   说着又拿起巨阙剑,柔声道:“已经是我的了。”说完便想将这剑抱在怀里,“你不知道里头有多黑,外头的动静也都听不见。若不是你留下来的荧玉,还有我怀里这剑,兴许我也等不到你们回来。”   眼看着这剑已经抱在了怀里,哪知道忽然又被展昭阻止了,他抓着剑鞘中间,生生将这剑又拉了出来。   赵碧嘉不过是个肩不能靠手不能提的女孩子,在山洞里头消耗极大,到现在都是浑身酸疼,别说阻止了,展昭不过是轻轻一拉,她就抵抗不住了。   “都是你的。”展昭在她耳边低语,又将她整个人圈在了怀里。   赵碧嘉一瞬间只觉得热血上涌,已经分不清那个“都”字儿究竟是指的什么。   除了已经被她收入囊中的宝剑,是不是还有宝剑的主人。   展昭拿着她的右手举了起来,贴在她耳边道:“让公主受伤了,是我这个侍卫失职。”一边说,他一边举着赵碧嘉的手往自己身上拍。   但是赵碧嘉哪儿肯真的打他,况且展昭的力道不小,若是真拍上了她一样心疼,赵碧嘉挣扎起来。   这么一挣扎,就没了准头,原本是要拍在他身前的手,不知道怎么就拍在了他脸上,指尖正好触到他唇边。   看见这一幕,赵碧嘉只觉得自己轰的一声,从头燃到了脚,她吓得一动不敢动,展昭整个人更像是被点了穴一样,僵直在了哪里。   赵碧嘉忍不住动了动手指头,察觉到指尖轻触带来的柔软,觉得自己身子怕是也要跟他的唇一样的软了。   她偷偷看了一眼展昭,轻轻抽了抽手,可惜没抽出来。赵碧嘉又觉得展昭……不管有没有贼心,贼胆是绝对没有的,况且她也算是看透自己了,一到关键时刻就怂……   美色当前,略觉心酸。   “你放开我。”这一声跟她往常的声音一点都不像,她自己都没想到居然也能发出这种……明面上是拒绝,其实听起来跟鼓励一样的语气。   要糟!   只见展昭忽然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又或者是中了邪一般,轻轻在她指肚上啄了啄。   这可是赵碧嘉从来没想到过的,她从来没想到展昭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就算是在山洞里头,她连要给展昭生孩子都说出口了,可是这么亲密的接触……赵碧嘉是想都没想过的。   好吧……现在想了,毕竟生孩子还要更加紧密的接触。   一瞬间她脑袋里就跟炸开了一般,各种光怪陆离的场景都浮现了出来,她嘤的一声,觉得自己的身子比方才还要在软,甚至连气都吸不到肺里去了。   可是还没完。   展昭看着她,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是赵碧嘉生生从他严肃的脸上看出来点勇往直前的决心,然后她便觉得自己的手被他转了过来。   这一次蹭上他唇的,是拿三根被折断的指甲下头,才长出来的嫩肉。   展昭也是许久没曾休息,那天夜里又是最劳心劳力的一个,面容自然不会像是往常一样光鲜。虽然方才他是背对着光坐着,脸上看的不太清楚,可是赵碧嘉这手指头在他唇上一蹭,立即就察觉出来了。   展昭唇上一层干皮,有些已经翘了起来,蹭在她的嫩肉上,比方才用茧子蹭更加的痒。   更何况……方才是手指,现在换上了唇,“唇”这个字,只要在心里过一遍,赵碧嘉就连手都不知道摆在哪里了。   “别……”   这又是一声口嫌体正直的拒绝,赵碧嘉有些恼,索性连眼睛都闭上了,不声不响。   “我进去的时候,看见你身上有血,眼睛又闭着……”展昭顿了顿,“光线不好,我都不敢上前看清楚。”   赵碧嘉只觉得莫名的心酸,定睛注视着展昭,原来他也是会怕的吗?赵碧嘉心里又是一阵快一阵慢的跳,虽然这感觉有点难受,但是却叫人分外的满足。   赵碧嘉伸手搂了上去,两人紧紧贴在一起,“我好好的,一点事儿都没有。”   虽然气氛不如方才暧昧了,可是赵碧嘉心里却是分外的满足。   她的手从展昭的唇间滑落,一路若有似无的轻触,直到两人的手又拉在了一起。   气氛虽好,不过赵碧嘉心里还是暗暗唾弃了自己一句:就是怂,不敢拉其他地方……   “你歇歇吧。”展昭道:“大夫给你号过脉了,说你情绪激动,要好好养一养。”   赵碧嘉嗯了一声,可是想起来方才醒来的黑暗,她又有点心悸,道:“后来怎么样了,你跟我说说,我才能安心。”   展昭悄无声息叹了口气,道:“后来……百凰进来了,她动手驱了不少血雾,再加上这血雾又被鲜血中和了不少,后头只要小心一些,便没有什么大碍了。再后来杨总管来了,他带了不少活鸡来,鸡血一浇上去,血雾便全部落在了地上。”   赵碧嘉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百凤说因为百凰死了,他们四个身上的蛊也都解了,她打算带着剩下的人还有百青萝回去苗疆。”   展昭说完便在她头上摸了摸,道:“快睡吧。知道你好了,我也去歇歇。”   赵碧嘉知道他说的虽然轻巧,可是事实一定非常的凶险,不过一听见展昭说他也要去歇歇,赵碧嘉立即就将话头打住了。   他们三个是初一上的山,现在已经是初三的下午了,展昭一直都没歇过。就算在山洞里两人曾经依偎在一起休息过,可是赵碧嘉也明白,展昭虽然看着是睡着了,但是他一定时刻警惕着,做出睡着的样子不过是为了安慰她而已。   赵碧嘉点了点头,不过手还在展昭手里拉着,“还疼吗?”   展昭一愣,赵碧嘉拉着他的手到了自己面前,将他的袖子轻轻朝上一挽,被她咬在手腕上的伤口虽然已经结痂了,可是还肿着一大块,边缘上甚至还有了青紫的痕迹。   展昭摇了摇头,“不疼。”他看见赵碧嘉半低着头,不敢看他,又道:“后头多亏了这个,我才能一直保持清醒。”   “我的公主还在山洞里等着我。”   这一句话让赵碧嘉差点又泪如雨下,她声音哽咽,“你身上唯一的伤口也是因为我。”   展昭轻轻一笑,“睡吧,醒来就好了。”   赵碧嘉嗯了一声,不过还是没有放手,而是凑过去在她咬过的印上了一个吻。   跟展昭带着干皮有些刺痛的吻不一样,赵碧嘉从头到尾都被护得好好的,唇依旧跟以前一样的娇嫩,这个吻印在身上,除了柔软再没有第二个感觉了。   赵碧嘉觉得她手里的展昭一下子僵硬了起来,连肌肉都绷得硬硬的。   这一次赵碧嘉终于不怂了,不仅是吻,她又伸出舌头轻轻的舔了舔,展昭正在愈合的伤口上还带着一点点腥咸的味道。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但是在做完这个动作之后,赵碧嘉是连头都蒙在了被子里,只敢掀开小小一条缝,“你去歇着吧,晚上要喝粥。”   展昭看着自己手腕,微风吹来,给被舔过的地方带来了思思的凉意,跟原本有点红肿发热的伤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展昭怅然若失叹了口气,看着已经全部缩在被子里的公主,似乎他不走,她就不打算出来了。   “我走了。”   赵碧嘉躲在被子里,虽然听见展昭说要走,可是还是不敢将头伸出来,况且她也没听见展昭离开的脚步啊。   不过就这么躲着,想起展昭最后那个无可奈何的眼神,心里欢喜的就跟要上天一样,没过多久她便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天已经有点黑了,赵碧嘉翻身坐起,觉得身上虽然还酸疼,但是已经有了力气,她看着自己已经愈合的伤口,想起……应该已经到了她身体里头的圣蛊。   “喝粥?”   愣神间展昭端着饭碗进来。   赵碧嘉抬头冲他一笑,却没想展昭放下碗来连她理也没理,直接就往她床上去了。   别!   这是要做什么!   赵碧嘉只觉得自己心又要跳出来了,虽然没当着人的时候连什么话都说了,可是……可是那床上她才刚下来,还带着她的体温呢,展昭这是要做什么。   赵碧嘉回头,只看见他弯下腰,整个人都到床幔里头了。   这是要给她叠被子不成?   行宫里的宫女呢!   赵碧嘉两步奔了起来,挽着展昭的手就不放了。   情愿自己叠被子……要是这被子也被他摸过一遍,一会儿还怎么睡觉! 第75章 金华火腿   展昭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特别的诧异。   赵碧嘉忙松了手,虽然……似乎有点冲动了,“你干嘛啊?”她半低着头,很是淑女的问了一句,想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   展昭叹了口气,又伸手到她的枕头底下不知道去摸什么了?   赵碧嘉全无头绪,完全是发散性思维,难道?莫非……他是想找自己掉下来的头发?然而一想到结发这等极具象征意义的仪式,她不可避免的将自己整成了一个大红脸。   还退后了两步,总觉得自己太不矜持了。   然后她就看见展昭转过身来了,面色凝重,手里还拿着一个玉盒子……赵碧嘉心里咯噔一下,方才心里的粉红泡泡顿时被戳破了。   虽然前头看见这玉盒子的时候光线都不好,但是现在天已经差不多黑了,屋里点着蜡烛,光线一样的不好。   她认出这玉盒子就是初一那天夜里,用来放大地真叶的那一个。   赵碧嘉转身坐到了桌子旁边,怏怏的很是没精打采,不管说她是逃避也好,或者什么创伤后综合症,她一点不想面对那天夜里的事情,连想也不想想。   展昭也坐到了她旁边,盒子放在桌上,赵碧嘉小心看了一眼,心想跟粥放在一起,连吃饭的兴趣都没有了。   “多谢公主。”   展昭这一句话让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抬起头来很是疑惑的看着他。   “多谢公主。”这一句比上一句还要诚恳,“石洞打开的时候……公主手里还死死抓着这盒子,怎么都不放手。”   展昭伸手摸了摸玉盒子,让赵碧嘉心里有点吃味儿,不过他的视线只在玉盒子上放了那么一小下下,立即便回到了赵碧嘉身上。   赵碧嘉立即正襟危坐,微微垂下眼帘,显得无比的文静。   “这东西能救欧阳春的命,我替他,替五鼠,替他们都谢谢公主。”   赵碧嘉抬头,“不用你,我——”   “当然后头还是要他们自己来表示感谢的。”展昭忽然眨了眨眼睛。   天哪,他变坏了。   赵碧嘉笑出声来,“你打算怎么替他们谢谢我?”赵碧嘉的笑容有点调皮,不过在这等夕阳西下,连太阳都休息了的时候,除了调皮,可能还有点暧昧。   展昭咳嗽了一声,语气里又夹杂了点伤感,似乎还有点别的什么,不过赵碧嘉一时半会没摸透。   “石洞打开的时候,公主手里就死死抓着这个,谁拿都不放手,后来……”展昭看了她一眼,赵碧嘉忽然觉得颈后一凉,听见他又道:“若不是杨总管出声,这东西怕是还拿不下来。”   展昭叹了口气,“公主自小就得杨总管服侍,这等信任的确是任何人都不能及的。”   这是吃醋了……   赵碧嘉不可置信的看着展昭,两人对视了好久,赵碧嘉忽然想起她醒来的时候,触手可及的巨阙剑,故意试探了一句。   “你怎么不说巨阙一直在我手里,过了一晚上都没放呢?”   这句话说完,屋里安静了好久,赵碧嘉小心抬头看了一眼,展昭脸上的笑容……天哪!   “你在宫里可不能这么笑!”   回应她的是一碗摆在面前的粥。   “差不多了,可以吃了。”展昭还替她搅了两下,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心,“杨总管说了,公主喜欢吃甜粥,糖要放一勺半。”   你这是没完没了!赵碧嘉狠狠瞪他一眼,抢过碗开始吃粥。   许久没吃东西之后,第一顿饭不能吃太多,而且后头也得慢慢的加量,这些道理赵碧嘉是懂的,因此吃完了这不大不小一碗粥也没再要。   肚里有了东西,人就分外的有安全感,赵碧嘉整个人都慵懒起来,想了想问道:“没看见邵勇,他还没回来?”   展昭点头,将碗收在食盒里,道:“杨总管已经安排人去周边寻人了,又去县衙留了口信,不过现在还没消息传回来。”   赵碧嘉看着桌上那玉盒子,道:“事不宜迟,赶紧让他们带着东西回京城,以免夜长梦多。”   展昭愣了愣,赵碧嘉道:“别想着跟邵勇打个招呼再走了,他可是我父皇的人,要是被看出点什么端倪来……我倒是不怕。”   展昭神色也严肃起来,想必也是想到了这次出门,显得分外不靠谱,还被敌人俘虏了,差点跟自己人打起来的四人,当下拿着盒子便出门了,“我去去就来。”   赵碧嘉并不喜欢屋里一大堆人跟着伺候,在皇宫里头能进她屋里的也就一个宫女一个太监,现在到了行宫,伺候的人都是生人,想进她屋里的人就更少了。   唯一能进来的杨和安还病了。   一想起杨和安来,赵碧嘉也是满心的感激,特别是……方才展昭那一番话,杨和安敢回来之后还做了多少事情?   邵勇不在,她身边一个能做主的人都没有,所有的事情都压在了杨和安身上,连晕过去都得撑着将所有事情处理完了。   这么一想,赵碧嘉越发的坐立难安,出来就去找杨和安了。   也不用问人,不管什么时候,杨和安都是在她殿里的东厢房住着的。   门口守着两个人伺候,里头那一间倒是没人,只有杨和安一人睡在床上。   赵碧嘉要了一根细细的蜡烛,便进了杨和安的屋里。   一看见睡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杨和安,赵碧嘉心里汹涌而起的心酸差点就将自己淹没了。   自打她有印象开始,自打杨和安到她身边伺候开始,她就从来没见过杨和安在她面前睡着过。   他总是在自己睡着之后才能休息,又要先于自己起身,将一切事情都安排好了。   赵碧嘉手里举着烛火,就算这等细细的烛光,也能看见杨和安这一次亏了身子,怕是要好久好久才能养回来了。   这才不过两天的时间,杨和安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本来就偏瘦削的身子,藏在厚厚的被子里更是连一点起伏都看不见,唯一露在外头的头……面皮几乎是贴在了头骨上,越发的叫人不忍直视了。   赵碧嘉叹了口气,心里默默说了一句:好好歇着。   只是赵碧嘉刚想起身,忽然想起来圣蛊。   圣蛊能治伤啊,一瞬间赵碧嘉连呼吸都急促了,她快速抬起手来,看着自己已经痊愈的伤口。   她想起那天晚上的场景,这绝对不是什么促进伤口愈合,不过是金光一闪,她的伤口是彻彻底底全好了,连点伤疤都没留。   赵碧嘉的心思一下子活动了起来,她小心翼翼从头上取下个簪子来,正想往自己手上划,可是又想起来这两天跟展昭没事儿就拉拉手什么的,万一效果没那么好,叫人发现了就不好了。   她又将袖子往上撸了撸,在胳膊上小心划了一道,不过渗了两滴血出来,那伤口就愈合了,赵碧嘉等了片刻,又轻轻在那伤口上一摸,血被擦掉了,伤口……现在只剩下浅浅一道褐色的痕迹了。   赵碧嘉松了口气,没有百青萝用起来效果那么逆天,还算不错。   可是……赵碧嘉去握住了杨和安的手,用了好大的力气,但是没有金光一现,甚至屋里一点都没有变亮,还是跟以前一样的黑。   这要怎么办?   赵碧嘉咬了咬牙,一狠心将簪子往自己手臂上戳进去了,这次血流的比较多,赵碧嘉慌忙将手臂移到杨和安嘴边,看着血滴了进去,也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好歹试一试再说。   不过也就是滴了十几滴血,这伤口就又愈合了。   赵碧嘉举着蜡烛等着,等到她第一次划出来的浅伤口彻底看不出来了,第二次的深伤口也只剩下一个深色的突起,杨和安终于醒了过来。   “公主!”   他一睁眼便看见赵碧嘉在他床前坐着,立即翻身就起来了。   赵碧嘉伸手就又将他推了回去,推完又觉得有点心酸,杨和安看着虽然瘦削,可是什么时候身子这么弱了?还能被她推动。   “你别起来!你再动我就走了。”   杨和安咳嗽了两声,躺在床上不动了,不过看着很是紧张,整个人都崩了起来。   赵碧嘉也只得装作严肃正经的样子故意不去看他,问道:“当时……究竟是怎么个情况,你来之后发生了什么?展昭说得含含糊糊的,我想来想去还是来问你的好。”   杨和安脸上一闪而过的喜悦,虽然他知道展昭这么说也是有他的道理的,比方心疼公主啦,又或者不想公主回想起当时的场景等等,不过这种理由什么的,他就完全没必要替展昭解释了。   杨和安想了想,按照他对公主的了解,猜想公主多半是想知道比方百凤百凰还有百青萝等人都是个什么结局,还有就是那几人身上的蛊究竟解了没有,再加上大地真叶等等,毕竟这个是他们一行人此行原本的目的,就是后来……偏离的有点厉害。   “我去的时候,山洞口上守着大概二十余人,都是百凰的手下。里头约莫七十人出头……他们四个都已经被展昭放倒了,在洞穴的一角躺着。”   赵碧嘉走了下神,原本她猜测百凰带人来也不会超过一百人,而百凤整个寨子加起来是两百人出头……这加起来三百余人,最后就剩下来一百人左右,竟然死了三分之二。   杨和安无比了解公主,等她回来这才又继续道:“百凰是因为我进来的时候用公鸡血破了她的蛊,一时失察,被百凤亲手杀了。百凰一死,她手下的人心便散了,又被百凤种了蛊,全部被她收下了。”   赵碧嘉点头,“百凤呢?”   杨和安道:“百凤说要带着剩下的人回去苗疆,再也不回来了。”   从杨和安嘴里得到证实,赵碧嘉像是放下了心中的巨石一般叹了口气,连自己都没察觉她有多轻松。   “他们四人身上的蛊,在百凰死的时候就解了,据百凤说是因为这四人意志坚强又身强体壮,并不好控制,因此原先就算是被下了蛊,也是暂时的。”杨和安说完,又补充道,“后来我跟展昭分别找了百凤还有百凰手下的人单独询问了,的确是如此。”   赵碧嘉没出声,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公主手里拿着的盒子放着大地真叶,有攥的很紧,百凤取不下来,再加上我们人多势众,她便将这东西留了下来,又说也算是个念想。”   这些消息赵碧嘉有些已经从展昭嘴里知道了,还有些猜也能猜到,她沉默了许久,终于问出来那个她一直在回避,却一直没勇气问,但是时刻又放在心头的问题。   “百青萝呢?”   杨和安犹豫了一下,这才道:“应该是死了。”   赵碧嘉屏住的呼吸终于又有了动静,她微微张开嘴,轻轻的朝外吐气。   等一下?什么叫做应该是死了?   赵碧嘉猛然间一个大动作,将头转向了杨和安,“她有可能没死?”   杨和安点头又摇头,重复了一遍,“应该是死了。”   赵碧嘉还在等着他说话,杨和安微微闭上了眼睛,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来。   “石洞扒开的时候,公主同她两个都在地上躺着,我跟展护卫将公主抬了出来,这时候我看了百青萝一眼,她面色是蜡黄中带着铁青,绝对不是活人应该有的脸色。”   赵碧嘉知道后头还有话,一动不动盯着杨和安。   “百凤扑了进来,抱着她哭,又从她口里取出一个闪着金光的东西收了起来,又说这是圣蛊。”杨和安眼里微微露了疑惑,“按理说人死了就该硬了,百凤又怎么能轻而易举的扳开她的嘴呢?”   “不过也有可能是这圣蛊的作用。”杨和安又道。   不对!赵碧嘉紧紧皱着眉头,圣蛊已经给她了啊!   还是……赵碧嘉想起跟百青萝认识到了现在,她口里可是一句实话都没有,难保……如果是为了脱身,怕事后有人追究,说不定也给了她一个假蛊。   可是方才她的伤口明明好得那么快?赵碧嘉对苗疆跟蛊术都是一无所知,并不知道这种有治疗效果的蛊虫究竟是个什么行情,再者就算要求证,虽然还有百毒不侵这一条,但是她也不敢去找个毒药鹤顶红什么喝一喝。   “你难受吗?身子可好些了?”赵碧嘉迫不及待的求证。   杨和安似乎微笑了一下,道:“多谢公主关心,我回来便叫他们熬了浓浓一碗野山参喝了,眼下是好多了。”他抬手示意,“身上也有力气了。”   赵碧嘉点头,又问:“若是银针刺穴了,多长日子能好?”   杨和安略有愧疚,道:“这也是第一次用,前头教我那人只说能激发潜力,提升功力,事后是个什么样……倒是没具体说,只说要好好休养。公主不用担心我,破而后立,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反倒被他安慰了,赵碧嘉好笑中又有点心酸,杨和安这个性子,真叫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只是……这连个对照也没有,赵碧嘉一时间有点丧气,又问,“她身上可有伤口?”   杨和安微微眯了眼睛,摇了摇头,“能看见的地方都没有。”   “手上呢?”赵碧嘉迫不及待追问,“我记得她手上有血,你可曾看见了?”   对着杨和安,赵碧嘉是敢什么都问的,跟展昭不一样,有些话她不敢问,有些事儿她不敢说,总觉得要在展昭面前展现最好的自己,不过在杨和安这儿就不一样了,不管她问什么,杨和安都不会有意义的。   杨和安又摇了摇头,很是肯定道:“没有。”   赵碧嘉一时间有些慌。   所以这百青萝究竟是死没死呢?   她很肯定自己咬了百青萝一口,狠狠地咬下去了,深可见骨,满嘴血腥,绝对不是什么迷迷糊糊间的幻觉。   所以这伤口百青萝最后还是给自己治好了,难道是为了不留破绽?让百凤完全不往她身上怀疑?   可是……她究竟死没死?   赵碧嘉想起杨和安说的应该那两个字,道:“你说她应该是死了?”   杨和安点头,“看样子绝无生还可能,没有呼吸,胸口没有起伏,不过……她身子没硬。”   赵碧嘉急忙道:“也许是才死?”   杨和安犹豫了半天,还是点了点头,“也有可能。当时我只顾着公主,若是能摸上她的手腕或者脖子,就能知道她是不是真死了。”   赵碧嘉叹了口气,想起百青萝那句“要你记我一辈子”,不管她是真死还是假死,这个疑问的确得伴着她一辈子了。   “你好好歇着,我也回去了。”赵碧嘉起身,又说了两句邵勇还没回来,以及已经打发不相干的人走了,这才又离开。   等到赵碧嘉起身,杨和安这才砸吧砸吧嘴,这嘴里的味道不太对……还有公主见到他醒来的神情……也不太对。   杨和安闭了眼睛,安心躺平又睡了。   赵碧嘉回到屋里,展昭已经等着他了,见她进来,抬眼看了一眼。   兴许是赵碧嘉本来就有点心虚,她觉得展昭这眼神有点责备……   “我去看杨和安了。”赵碧嘉解释了一句,只是这么一解释,展昭原本的责备是只在眼神里,现在直接说出来了。   “杨总管得好好歇着。”   赵碧嘉嗯了一声,小声道:“我知道了。”只是不看他一眼,的确是有点不安。   展昭叹了口气,“你也歇着吧,我在外头守着你。”   赵碧嘉一点反对的意见都没有,不过还是问了一句,“他们走了?”   展昭点头,“白玉堂不肯走,说自己也是侍卫,须得护送公主一路回京。”   沉默了片刻,两人相顾无言面对面坐着,期间赵碧嘉无数次偷偷看展昭,却发现每次展昭也都在偷偷看她。   忽然间,她就这么恍然大悟了。   这也许是创伤后遗症。   就像她现在有点怕黑暗而且狭小的空间,第一次醒来的时候在床幔里,立即便是心跳加速,还冒了冷汗,吓得整个人都不对了。   展昭现在……可能也是怕自己不在他眼前吧。   赵碧嘉抬头冲他笑了笑。   展昭又是一声长叹,站起身来,“再养两天我们也上路回京城。”   赵碧嘉一把便拉住了展昭,“别,我们别那么早回去。”   展昭史无前例的冲赵碧嘉瞪了眼睛,赵碧嘉急忙举起自己的伤手,指着上头还缺了半个指甲的手指头道:“看见没有。绝对不能在指甲没长好之前回京城。不然这一队的人马,别说功劳了,连苦劳都没有了!”   当然她也得对着自己天天以泪洗面的母妃……   这个理由当然能说服展昭,虽然他不是没担当的人,不过公主说的也觉得不是小题大做。   赵碧嘉抓着展昭的手又挠了挠他手腕,小声道:“再待两天?”   展昭似乎是很痒,猛然间一甩手,赵碧嘉哪里拉得住,就见原本已经握在掌心的福利……飞了!   她一脸控诉看着展昭。   这个眼神……从来没有失败过,展昭顺着她的意思在她身边坐下,赵碧嘉勉强找了个理由,说自己手冷,将已经紧张的冒汗的手又塞给了展昭。   展昭……也不知道是今天晚上第几次叹气了,“不能留在这儿,得重新找个地方。”   这话能听出来他心有余悸,赵碧嘉也是一样,她想了想,忽然笑了,“白玉堂没走?”   展昭眯了眯眼睛,似乎……看着对白玉堂很是不满。   “我们去吃金华火腿吧。”   已经送了自己两个结义兄长还有丁月华出了行宫的白玉堂猛然间打了个喷嚏,“谁念叨小爷我了?劲儿还挺足!” 第76章 见家长未果   展昭犹豫了片刻,赵碧嘉又道:“顺便去你家看看?”   这话说出来她便全身关注的看着展昭,一点细节都没放过。凭借在他背上趴了两个时辰的经验,他分明是紧张了!   还不自觉地的吞了吞口水。   赵碧嘉满意的笑了,而且就算是在橘黄的烛光映衬下,他耳尖的颜色也太过鲜艳了。   赵碧嘉起身,将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的展昭推了出去,“该睡觉了,你也好好休息。”   满足~赵碧嘉都没去控制自己不住上扬的嘴角,一脸笑容扑到了床上。   第二天一早醒来,神清气爽,赵碧嘉觉得自己完全休息过来了,不过根据外头人传来的消息,邵勇带着人分了三路去找她,其他两队已经得了消息回来了,邵勇因为心急跑得太远还得一天。   赵碧嘉又去看了看杨和安,人是已经醒了,精神还不错,就是还有些手足无力,躺在床上继续休养。   这么说等邵勇回来就能上路了。   赵碧嘉看了一眼正指点白玉堂武艺的展昭,又听了两句什么“为了防止你下次再被人算计”,“磨炼意志”等等话语,便又回到自己屋里。   宫女已经带着人将她这些日子买回来的东西整理出来了,赵碧嘉看着那些在百青萝建议下买的奇奇怪怪的给小姑娘用的东西,一时间愣住了。   “收起来吧。”赵碧嘉叹了口气,“都送回京城去。”   反正家里还有两个互相看不上眼的姐妹呢,这东西总是能用上的。   有这么修整了一天,第二日一早,所有人整装待发,又一路往东,打算坐船去江南一带了。   当然邵勇回来依旧表示了反对意见,只是被赵碧嘉用一段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糊弄过去了,再说她不想回京城,也没人敢把她打晕了带走啊。   赵碧嘉站在大船的甲板之上,这会是彻彻底底的再不敢穿男装了。她一身女装打扮,甚至为了追求效果,还专门将胸前垫高了一点,整个人都自信了。   只是看着展昭欲言又止的表情……她这垫子存在的时长没超过一刻钟。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啊!”赵碧嘉手里拿着个团扇做样子。   原本是想拿折扇的,不过兴许是前两次男装打扮的结果都……第一次倒是挺好的,但是她依旧决定这辈子再也不穿男装了。   对于这个结果,远在汴梁的张贵妃想必是喜闻乐见的。   心中有愧又有感激的白玉堂才老老实实做了一上午的侍卫,听见这一句话立即破功了。   他笑出声来,道:“你这就是不想回家啊。”   赵碧嘉瞪他一眼,不跟你计较。   “我们出来不过半个多月,这时候回去是有点早。”杨和安缓缓走来,道:“公主离京之时用的理由是巡查封地,以及游玩,现在封地看完了,正好去江南一带看看风景散散心。”   要说这一次受伤最严重的,杨和安排在第二,都没人敢说自己排第一,白玉堂见了他也是稍稍有一些不自在的,站在一边好好的当个侍卫不说话了。   杨和安走到赵碧嘉身边,道:“信已经发出去了,依照公主的吩咐,说是去尝一尝江南各地的美味,还有金华火腿。”一边说着,杨和安眼神里还有点笑意,看了白玉堂一眼。   赵碧嘉嗯了一声,“去年他们上进的金华火腿,宫里人都爱吃,这次我多带点回去,算是我尽孝心了。”   等一下,白玉堂觉得哪里不对。   “不是啊……这水路到不了金华啊?”只是他想赵碧嘉说的江南,“莫不是先去金陵城,再去金华?”白玉堂脑子飞快的转了起来,“金华……有个牛头山倒是不错。”   赵碧嘉看着他微微一笑,点头道:“这水路的确到不了金华,我打算先去常州。”有点羞涩。   白玉堂愣了愣,像是没反应过来,听见赵碧嘉跟背书一样将那一大串地名背了出来,“常州府武进县遇杰村。”   “你这是要去展昭家里啊!”白玉堂猛然间反应过来,声音都拔高了几度,“你这是——你这是要用我顶缸啊!”   赵碧嘉的笑容变幻莫测,声音还有点虚幻,“总不能叫父皇知道我去展昭家里了吧?”   白玉堂瞪大了眼睛,所以去我家是陛下同意的喽?   杨和安补了一刀道:“放心,不会真的去金华的,就是个借口,火腿叫别人买回来,公主表面上会一直待在金陵城的。”   白玉堂默默的回到了属于他的角落。   他这个籍贯……一听就让人忘不了,甚至在开封府里头,“火腿”两个字比“锦毛鼠”更加的让人耳熟能详。   所以他这是又在皇帝面前狠狠地刷了一次存在感喽?希望不会有人认为是他撺掇公主去江南的……   “说起来这个,”赵碧嘉抬头看了看天,“这都巳时了,展昭怎么还不出来?”   “展护卫号称御猫,该是怕水又晕船吧。”杨和安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淡的一点恶意都听不出来了。   原本已经没精打采的白玉堂又来了精神,不由自主的一阵坏笑,“他这是思乡情怯,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赵碧嘉挑了挑眉毛,所以那天晚上展昭有点不太正常不是因为“见家长”这个原因,而是因为要回家了?   想到这儿赵碧嘉略略皱了皱眉头,招手叫白玉堂来了内室,“你跟我说说他家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白玉堂自顾自的只是笑,看的赵碧嘉有点想叫杨和安来指点他了。   想了想,赵碧嘉道:“原先听他说过一次,他家里父母都在,还有两个哥哥?”   白玉堂点了点头。   赵碧嘉嗯了一声,“两个哥哥曾经做过官,后来又不做了。他大哥生了个女儿,二哥家里有个儿子?”   白玉堂收了玩闹之心,有点诧异,“他这是连家底儿都倒给你了啊。”   赵碧嘉瞥他一眼,什么他倒的,这归咎于开封府入职程序的严格,说起来都是什么都会的公孙先生问出来的。   “他家里能有两个哥哥当官,想必家里原来就是乡绅之家,展昭的武艺又这样好,应该也有不少家底。”   看着赵碧嘉略有惆怅的样子,白玉堂心里莫名的有点爽,不知道是安慰还是戳刀子,总之话就这么说出来,“谁家家底儿都没你家的厚。”   赵碧嘉瞪他,白玉堂急忙安慰一句,“这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吗,剩下的……”他坏笑一声,“反正将来你们也不可能住一起,管那么多干什么?”   “再说我每次去他家里,他爹妈倒是挺喜欢我的,可惜他两个哥哥都不喜欢我。”白玉堂一幅过来人的样子,上下打量赵碧嘉,“你放心,他爹妈哥哥看见他能带姑娘回家,肯定喜欢你。”   赵碧嘉不知道怎么的,就是从心头涌上的兴奋,还有点害羞。   白玉堂瞠目结舌看着赵碧嘉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忙又补充一句,“老人家年纪大了,你可千万别穿男装去啊。”   滚!   哪壶不开提哪壶!   赵碧嘉狠狠瞪他一眼,“我叫杨和安揍你哦。”   白玉堂忙躲了出去,“我去看看展昭他究竟怎么了?”   只是不管是白玉堂,还是杨和安,都没问出来,最后连赵碧嘉自己都亲身上了,也不知道展昭是从哪儿学来的招数,看着她就是微笑,笑得赵碧嘉几乎什么都忘了。   美色误人!   再要么就是顾左言他,讲起早年的江湖经历来,总之这么几次下来,索性赵碧嘉也不问了,横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去了就知道了。   众人在船上过了约莫十来天,船行到了江南地界,正是九月中旬秋高气爽之时,蟹肥水美之际,几人下了船,便在赵碧嘉的提议下直接杀到了秦淮河边上最大的一家酒楼,好好的吃了一顿这才算完。   不过吃完了便又有了问题,住哪儿。   按照赵碧嘉的意思,住在驿站里就行了,还方便进出什么的,只是不但是杨和安不同意,连邵勇也不同意。   “邵勇呢?”赵碧嘉忽然回过味儿来,“他怎么不见了?”   话音刚落,就见邵勇带着江宁府尹来了。   江宁府是赵碧嘉她爹仁宗皇帝还是皇子时候的封地,皇帝很是喜欢这块地方,又觉得这里是他的龙兴之地,能来这个地方做府尹的都是心腹爱将,甚至连包拯在做开封府尹之前也在这里做过短短一段时间的府尹。   “公主!”江宁府尹是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人,已经有了肚子,在赵碧嘉面前连头也不敢抬,很是恭敬道:“轿子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请公主移驾。”   这就一点都不好玩了,赵碧嘉哀怨的看了邵勇一眼,哪知道邵勇眼观鼻鼻观心,心无旁骛的看着面前的一小块地板,似乎在数上头有几条花纹。   赵碧嘉又去看杨和安,谁知道杨和安更加的过分,很是诚恳道:“行宫已经收拾好了,请公主移驾。”   赵碧嘉叹了口气,最后的希望就在展昭身上了,哪知道展昭兴许是怕她去他家里还是怎么的,竟然冲她点了点头,“住行宫好。”   赵碧嘉长叹一口气,看着外头已经被府尹带来的人戒严了,周围围了一圈围观群众,这明显是已经没法再隐瞒身份了,无奈之下也只能跟着去了。   金陵城的行宫是在原来南唐的皇宫基础上修建的,加上仁宗后来当了皇帝,这座行宫就修缮的更加用心了。   赵碧嘉被一干人等迎着到了行宫,不由得也叹了口气,“这跟在汴梁没什么区别了啊。”   府尹姓曾,又是仁宗的心腹,当然也是知道这个是皇帝心爱的公主,当下笑道:“臣也曾去过汴梁皇宫,这里还是不如汴梁的。”   看见赵碧嘉怏怏的,府尹很是主动的退下了,“公主好生休息,晚上臣安排了游船,请公主夜游秦淮河。” 第77章 祖传碧玉镯,专送儿媳妇(上)   听见夜游秦淮河,赵碧嘉稍稍来了兴致,吩咐宫女们去整理东西,又去洗漱等等,很是折腾了快两个时辰,天色渐渐暗了,赵碧嘉还有她随行的一干人马打扮的很是精神,就等着府尹了。   不多时府尹过来,又是马车轿子等等将赵碧嘉迎到了游船之上。   上辈子的赵碧嘉勉强算是看过夜里的秦淮河,可是坐船夜游,这还是两辈子的头一遭。   几人上了妆点的花团锦簇的大船,秦淮河上花船无数,两岸也都是各式各样的酒家,丝竹声不绝于耳。   虽然天还没有全黑,不过花灯已经挂了起来,看着很是热闹。   白玉堂扯了扯身上的衣裳,他今儿打扮的跟他每当侍卫之前是一样的,也就是锦衣玉袍,像个富家公子。   白玉堂很是隐晦的看了一眼站在赵碧嘉身边的展昭,还有三三两两分散在船上的侍卫们,默默的叹了口气……虽然这个时候还没有“以权谋私”这等言语,不过白玉堂此刻的心情就是这样。   在公主的要求下,整船的侍卫,只有展昭一个人是标准的四品侍卫打扮,红衣黑帽,腰间别的还是一般人得了恨不得供起来的尚方宝剑。   虽然赵碧嘉很是和善的说了什么这里是龙兴之地,又有府尹陪着,不会出什么事情,大家都放松放松,可是……为什么展昭还不能“放松”呢?   当然对此赵碧嘉也还是有解释的,“展护卫武功高强,须得在我身边戒备。”说完还很是愧疚的看了展昭一眼,“万一有歹人前来,怕是要拿你当靶子了,展护卫不会怪我的。”   展昭很是义正辞严的拱了拱手,“为公主万死不辞。”   当时白玉堂看的眼睛都直了,到最后也只能叹一句,不是很懂你们这样演来演去的究竟有什么意思……   所以到了最后,就是杨和安打扮成了个小厮模样,在公主身边伺候,展昭一身大红的侍卫服,站在公主身边陪着,他们剩下的人……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   想到这儿白玉堂略觉心酸,将船头甲板上最好的位置让给了这一对……嗯,男女,跑到船尾处欣赏风景去了。   赵碧嘉余光扫了一眼站在她身边的展昭,身姿挺拔,器宇轩昂,样貌英俊,这天底下怕是再没有比他更合心意的人了。   船已经出了船坞,行到了秦淮河中间。   放眼望去,满目的游船很是花团锦簇,杨和安给赵碧嘉倒了茶,小声在她耳边提醒道:“这船没一个比公主脚下的船大的,而且也不曾泄露了公主身份,办事很是用心。”   这便是暗示她一会曾大人来了要稍稍提两句,赵碧嘉从小长在宫里,这等事情还是清楚明白的,当下点了点头,也道:“还是父皇的心腹,回去写信也得提两句。”   不过这话说完,赵碧嘉忽然想起点什么来,“说起来曾大人肯收拾行宫……肯定是父皇允许的。”   赵碧嘉眯着眼睛看着杨和安,没等说话,杨和安忽然就跪下去了,还将赵碧嘉的台词抢了个一干二净。   “邵勇不知道公主的行程,公主会在金陵城停留都是我说出去的。”   已经是九月中旬了,再是江南一带,临近黄昏这河上的风吹来也是有些冷了,况且他才伤了身子,还是因为自己。   “你快起来!”   赵碧嘉一声呵斥,“我不过问两句,你怎么就跪下了呢。”   杨和安道:“实在是不敢看公主再次涉险了。”   赵碧嘉不气反笑,“金陵城能有什么险?再说去展昭家里怎么就能遇险了?”   展昭在一边还是一动不动呢,杨和安顿了顿,明显是一肚子的理由,只是正想开口,却听见旁边游船上飘过来一个年轻公子的声音。   “哪里来的小娘子,竟然好这种调调?”来人言语轻佻,一双桃花眼看着赵碧嘉就不放了。   赵碧嘉狠狠瞪了过去,杨和安二话不说抓起手上的茶杯就扔了过去。   毕竟隔得有点远,杨和安现在武功也不过才恢复了五五六六,这茶杯虽然扔了过去,也算是挨着那人的身子,还浇了他一身的茶水,只是也就是这样了。   杨和安气得都有点变了脸色,恨不得飞过去揍人了。   茶杯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不过却没摔碎,那年轻的公子弯腰下去捡了茶杯,在手上摸了摸道:“这可是龙泉窑出来的青釉雕花杯,小娘子太过浪费了。”   呸!别说龙泉窑了,官窑出来的贡品我从小到大都不知道摔了多少了。   话音刚落,就见展昭抬手一扬,年轻公子手上的茶杯顿时碎了,落在地上更是四分五裂。   年轻公子看了一眼展昭,看见他身上四品的侍卫服,气势稍稍弱了些,不过还是冲赵碧嘉笑了笑,“小生姓李,不知姑娘芳名?”   赵碧嘉此刻的心情有点复杂,按理来说被调戏了是应该愤怒的,但是想想前头她穿男装的时候……   第一朵算是正桃花,没认出来她是个女孩子。   第二朵……提起来就是辛酸泪。   这还是第一个她穿了女装之后对她有所表示的烂桃花,赵碧嘉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话间那年轻的李公子已经吩咐人将船转了过来,几乎是横在了赵碧嘉的船前头,这船一慢下来船上所有人都察觉到了,更何况那李公子为了叫赵碧嘉听清楚他说的话,用的还是吼。   于是从船尾,船舱,还有上头的小厅里头,三三两两来了约二十侍卫,当然还有一头大汗跑过来的曾大人。   看见这个配置,李公子脸色变了变,先冲曾大人拱了拱手,笑道:“原来是大人的船,怪不得这般瞩目。”   曾大人头上的汗越发的多了,瞪了李公子一眼,没眼色的家伙!若是让公主怀疑今天这一出里头有他的手笔,那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既要参加科举,不收拾行囊准备上京,却怎还有功夫在这秦淮河上游玩?”曾大人年纪是他两倍还多,摆了长辈的模样出来教训人,倒是也有模有样的。   只是那李公子却不以为意,许是平日里跟曾大人嬉闹惯了的,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大人明鉴,小侄不日便将上京,今后怕是许多年都没什么机会见识这秦淮河上的景色了,因此这才趁着最后的功夫再来看一看。”   他一边说却还不忘跟赵碧嘉笑笑,“正是来了才看见这样绝色的小娘——”   子字儿还没说话,便被曾大人一阵歇斯底里的咳嗽声打断了,“你什么地方学来的这等纨绔行径!若是再这样下去,谁都保不住你!”   李公子眼睛转了转,他也不算很傻,从曾大人这反应也能看出来赵碧嘉身份不一般,只是……李公子笑了笑,冲曾大人一拱手,又对赵碧嘉笑了笑,“在下告辞了,若还有相见之日,还请小娘子告知芳名。”   说着他脚下的船便渐渐划了出去,李公子故作潇洒的一转身,抚了抚袖子离开。   只是……他这一转身也不知道是脚底下打滑,还是踩到方才碎了的茶杯,一个踉跄跌在了地上。   赵碧嘉倒是没看出来什么,就只有眼神极好的杨和安往展昭身上扫了一眼,看见他伸出去的手还没完全收回来呢。   曾大人已经吓得冷汗已经从头上出到了身上,若是回去叫公主随便说一说,别说添油加醋了,就是实话实说他也……要完。   兴许……公主年纪还小,不明白这里头的事儿呢?曾大人小心抬头看了一眼,虽然不敢看公主的脸,可是公主浑身都抖了起来,这是被气大发了啊!   曾大人一个哆嗦,差点就给跪下来了。   “回行宫!”赵碧嘉忽然叫了一声,转身便往船舱走了,“船靠岸再叫我出来!”   曾大人万般无奈,也只得叹了口气。   赵碧嘉去了船舱,这一溜侍卫们也跟着都不见了,船头上就曾大人一个人孤零零的站着,冷风袭来格外的凄惨。   “你可真是害死我了!”   只是曾大人怎么也想不到,赵碧嘉浑身发抖,并不是气得,而是兴奋的。   一回到船舱,她便高兴的来回走了两圈,“这便有理由离开金陵了。”说着赵碧嘉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太好意思,看了杨和安一眼,“去打听打听那个姓李的是什么身份。”   杨和安瞧了一眼还留在船舱里的展昭,道了声是便离开了。   等到杨和安走了,赵碧嘉走到展昭面前,冲他微微一笑,想着每次说要去他家,或者问他家里什么情况的时候,展昭便是顾左言他的闪开了,“这下能去你家里了,开心吗?”   只是展昭这个平静的反应叫赵碧嘉有点不太开心。   不过没过多久,展昭还是有了反应。   他伸手往自己怀里去了,原本紧紧裹在身上的侍卫服竟然被他搞的松了些,赵碧嘉觉得自己若是再长高一点,说不定就能看见他前襟里头究竟穿了什么了。   只是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不开心。   但是就这么往里头一想,赵碧嘉依旧红了面颊,然后……她看见展昭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手绢抱着的东西,在她面前打开了。   且不去管这里头是什么,赵碧嘉现在只想知道这明显是女孩子家家用的手绢是怎么到他怀里的。   不过现实并不允许她想太多,因为展昭接下来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在赵碧嘉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手绢里头包着的镯子就到了她手腕上。   赵碧嘉瞠目结舌看着手腕上的东西,又去看展昭的脸,只见他一本正经说了一句,“这是碧玉镯,跟公主很是相称。”   赵碧嘉只觉得轰的一声,犹如无数烟花在她脑袋里炸开一样,满脑子的绚丽景色,还有层出不穷的光怪陆离,让她一时间没了反应。   过了许久,赵碧嘉才从对面那张脸上找回了自己。   她先是低头看了看套在手腕上存在感特别强,有点沉,以及还没有被她的体温暖热的镯子,又去看了一眼镯子的前主人,每次都用这种一本正经的表情调戏她的展昭。   赵碧嘉觉得自己得好好顺一顺。   好,可以先不用管这手绢是哪儿来的,这个已经不重要了,然后……展昭是怎么在她完全没注意的时候将镯子套在她手上的?   以及她似乎好像在自己的手被他抓住的那一瞬间懵逼了,一点都没矜持,就这么被套住了?   等一下,这些似乎也不太重要,赵碧嘉晃了晃脑袋,满脑袋闪烁的都是“定情信物”四个大字。   可是算算她跟展昭结识到现在,他们两个互换过什么东西呢?   她顺了展昭的巨阙剑,交换了一把尚方宝剑。   然后……她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荷包,里头藏着在山洞里头从展昭手里接过的荧玉,一直没还他。   最后便是手腕上带着的碧玉镯了。   清点完这个,赵碧嘉一瞬间惊恐了,怎么会这样!   她是头上顶着两个封号的公主,有自己的封地宫殿,在宫里的住处是是除了太后、父皇还有母妃之外最好的,每年的收入也是能排进前五名的!   赵碧嘉原先以为自己走的是霸道公主的人设,可是现在想想,她居然什么都没送过展昭!   赵碧嘉猛然间抬头,口中喃喃道:“我得回你个什么……”   一时间她失落极了,至于是因为崩了人设还是因为忘记了回礼也是来往的好借口,那就不得而知了。   听见她这话,展昭极其郑重而且认真的说了一句,“公主……给我喝了酸梅汤啊。”   一声短促而且急切的呼吸,赵碧嘉觉得心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表情,每每他用这等严肃认真的表情说出这等是个人都会误会的话来,一边让赵碧嘉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太多,可是一边又忍不住继续往下想。   赵碧嘉红了脸,“明年夏天还给你喝。”   随着展昭一声嗯,赵碧嘉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可以点火了,只是没等她想好怎么回话的时候,杨和安回来了。   一回来便是用怀疑的眼神在展昭身上扫了个不停。   毕竟屋里就这一男一女,一个面红耳赤,连眼睛都不敢抬,一个一本正经,说是站岗也不过就是这个表情了。   一看就知道有问题。   赵碧嘉想用手去扇扇风,让自己面上的温度降一些,顺便也让自己脸上的颜色浅一些,没错,不用看她也知道自己脸上红的不得了。   不过还是忍住了,她心里默默告诉自己,不在乎就当它不存在。   默念了两遍,也不知道是起了效果还是失败了想找个话题将这事儿岔过去,赵碧嘉问道:“可打听清楚了?”   杨和安点头,“是万寿公主驸马家里的亲戚,据说跟驸马长得很像,公主很是喜欢。”   赵碧嘉哦了一声,那就怪不得这人如此的嚣张了,连在府尹面前都能嬉笑不停。   不过展昭多半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赵碧嘉心里又觉得跟他讲这等严肃正经完全与己无关的话题,兴许能缓和一下气氛什么的。   “万寿公主是我父皇的姑姑,是太宗皇帝的女儿,住在汴梁,我父皇很是敬重她。早年她嫁了个姓李的驸马,后来这驸马犯了事儿,被罢官了,虽然没落到跟公主合离的地步,不过也不许他常见公主了,再后来没过几年,这驸马便死了。”   展昭一本正经的嗯了一声,加了一句评语,“没什么警惕心,稀松平常之辈。”   赵碧嘉下意识看了杨和安一眼,忽然想起他手上碎掉的杯子,以及最后那个很是可疑的平地摔跤……展昭这是——吃醋了?   这醋吃的毫无道理啊!   那个小白脸如何能跟他比?只是赵碧嘉忽然又有点心虚,她想起那会李公子搭话的时候,她沉溺于女扮男装的后遗症中不可自拔,许久没有反应,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展昭心里不住舒服了?   赵碧嘉心里这个滋味啊,难以言表。   她抬手将手上的玉镯子,还有一小段如羊脂白玉一般美好的手腕在展昭面前晃了晃,“我很喜欢。”   以及李公子这样的烂桃花,来一打啊也不怕!兴许再来几个,她说不定能提前滚个床单什么的?   赵碧嘉兴奋之余,也没忘了看展昭,只见他很是僵硬的转了个身,道:“我去看看船靠岸没有。”便出去了。   赵碧嘉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看了一眼杨和安,“回去就收拾东西,明天就跟府尹说等着人走了我们再回来。”   她踌躇满志制定了计划,临了想起这人说要上京准备明年的科举,想了想道:“现在才九月,凭借他的家世,想必去汴梁最多不过一个月,科举要到明年开春,满打满算还有半年呢,我这也不算是耽误别人前程。”   杨和安听见她这一长串的铺垫,不由得抽了抽眉头。   “你去打他一顿。”赵碧嘉小声道:“也别打的太重了,毕竟勉强也算是有点关系了,别叫姑奶奶伤心就行。”赵碧嘉想了想从这儿道常州府的距离,“让他半个月不能启程上京就行了。”   杨和安对于公主的一切提议都是举双手赞成的,当下转身也要出去,赵碧嘉又将人叫住,“别打脸啊。”   杨和安越发的严肃了,道:“在秦淮河上,装成是争风吃醋就成,不会惹人怀疑的。”   赵碧嘉这才放心叫人出去。   赵碧嘉等人上船的时候天才刚黑,对于秦淮河上的夜生活来说,这个时间还是开场秀的时候,不过等到赵碧嘉表面上被人扫了兴致,想走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秦淮河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游船,再想调头往回走就不那么容易了。   还有些人家,索性是连船都不划的,只在河上沿着河水慢慢的飘着,虽然还有船工,不过都是在跟别的船离得太近的时候才划上那么一两浆。   因此等到杨和安处理完李公子回来的时候,这船也还没离开多远。   杨和安跳到船上,被百无聊赖在船上乱逛的白玉堂抓了个正着。   “你这武功,又有精进啊。”白玉堂上下打量他两眼,很是怀疑道:“展昭说你银针刺穴,这才过了半个月,就好的差不多了?”   杨和安面无表情,淡淡道:“我天赋异禀。”   白玉堂差点将方才喝下去的茶水喷出来,你一个太监知不知道天赋异禀是用在什么地方的?   杨和安看着他的眼神也不是很善良,你一个童子鸡就知道什么叫做天赋异禀了?   两人默默的同时伤害了一轮,又同时转身离开。   白玉堂看着杨和安的背影,自言自语道:“银针刺穴效果这么好?小爷我都想去试一试了。”   说完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好得这样快。要是我也来上一回,不知道公主能不能看在展昭面上给我也漏点好东西下来。”   离开的杨和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脚步稍稍顿了顿,只是随即却愈发的坚定了。   第二天一早,赵碧嘉派杨和安出去打发了曾大人,便一路马车往常州去了。   邵勇虽然一脸的不赞同,不过出了这事儿也没什么好反对的了。虽然明白公主不过是借题发挥,但是就凭这一晚上的打听到的消息,李家的小子也的确不是什么好玩意,他一边叹息公主一人出门在外受委屈了,一边也想着离开也好。   不过他行动间是越发的警惕,不敢叫公主在他们眼皮子低下又不见了。   金陵城离常州约莫两百里左右,他们早上出发,赶到常州的时候正是炊烟初起之时,空气里似乎都弥散着食物的香气。   让在车上坐了一天的赵碧嘉很是幸福,当然这幸福是来自于马上要吃到每天都会吃的晚饭,还是来自于马上要去展昭家里吃饭了,这个……不用想也知道是后者了。   展昭的籍贯虽然是常州府武进县遇杰村,不过这个是祖籍,他们一家子早就搬到了镇上居住,一家人住在一起,占了好大一处宅子。   赵碧嘉想了想,强烈要求邵勇带着其余的侍卫去镇上的客栈住了,否则这……想想就觉得不太对劲儿啊,你叫展家二老怎么看?   入了公门,而且前程似锦的小儿子回家探亲,不仅仅带了活泼可爱,天真善良的女票,还带了二十余位同僚……   当爹妈的该怀疑自己儿子是不是遇上职场暴力了。   正当赵碧嘉羞涩于自己脑海里无意之间冒出来形容自己的那一长串的形容词之时,展昭已经上前敲响了沉重的黄铜门环。   大门发出厚重的吱声,从里头出来一个年约五旬的看门人来,他原先有些不在状况的脸看见展昭之后立即愣住了,然后面无表情变成了欣喜若狂,回头大喊了一声,“小少爷回来啦!”   赵碧嘉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小少爷?   这个可爱中透着几分调皮的称呼跟沉稳踏实的展大侠好配哦,难道这就是他不想自己来的原因?   展昭并没有回头,让想看看他脸上究竟是个什么表情赵碧嘉有点失望。   旁边的白玉堂已经笑了出来,上前一步打了招呼,“老展,我也来了。”   那仆人顿时变了脸色,回头又道:“白家的少爷也来了!”   赵碧嘉笑的越发的开心了。 第78章 祖传碧玉镯,专送儿媳妇(下)   前头展昭看不见,赵碧嘉退而求其次也只能去看白玉堂了,眼神里还有点戏谑,顺带还小声问了一句,“你干什么了?连看门的老伯都知道你的丰功伟绩了。”   白玉堂没有分毫的不好意思,很是骄傲道:“脸熟。”   杨和安冷哼了一声,“第一次见面……”之后是一个意犹未尽的“唉……”   白玉堂原本挺直了脊梁也不免有点弯了,虽说第一次见杨和安就给人下了蒙汗药有点不地道,但是也没有像公主这样第一次见面就把人骗了个底朝天的啊。   白玉堂一点都不心虚,可是脚底下已经有了动作,他两步走到展昭身边,笑嘻嘻的跟看门的老展道:“好些日子没来了,还真有点想你了。”   赵碧嘉从看见展昭家里大门开始,就跟换了个人一样,笑不露齿,连话都不敢大声说了。   往日里杨和安捅白玉堂刀子的时候,她绝对是要上前补一脚的,可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这裙子似乎是被水打湿了一样,她就是迈不开腿。   展昭帮着老展将两扇大门都打开了,这才转头冲赵碧嘉柔声道:“进来吧。”   杨和安冷冷的眼神里带了一点赞许,给展昭一个算你识趣的眼神,这才跟着赵碧嘉身后往前走了。   赵碧嘉呢……冲展昭微微一笑,很是含蓄的说了句话,“多谢展大哥。”   白玉堂觉得自己似乎是被雷劈中了,连头发都要竖了起来。   至于展昭……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来当初知道小王爷其实是公主之后,她穿了一身女装,手里还拉着正儿八经的小王爷,轻移莲步到了他面前。   说了这么多,其实就一个意思,现在赵碧嘉脸上温婉动人的笑容跟当时如出一辙。   展昭不由得愣了一愣,然后就看见赵碧嘉站在他身前,半低着头不走了。   说句心里话,皇帝还有贵妃两个精心教养出来的公主,真的是仪态端庄,这姿势看得人心都热了。   当然当年被她逼到屋顶的时候,她的仪态也依旧是挑不出毛病来的。   展昭忽然觉得有点冷,虽然这样的公主有点不太适宜,只是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他也只得做出个请的手势,但是依旧不放心,便又提醒一句。   “我父亲今年已经过了六十了,母亲身子不太好。”   赵碧嘉半羞半怒看了他一眼,自己又觉得这个眼神有点没力道,便又补充一句,“说什么呢。”   只是这四个字……说是训斥或者警告,但是出口已经变成了娇嗔,跟她原本的目的简直是背道而驰。   赵碧嘉羞红了脸,一半是觉得自己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另一半则是因为在展昭面前这么的……跟以前不一样,总之还是害羞。   白玉堂憋了一肚子的坏笑,憋得脸都红了,安慰般在展昭肩膀上拍了拍,什么都没说。   在场唯一还算是正常的两个人,一个是见惯大风大浪的杨和安,依旧平静着一张脸,用你们都太菜了的眼神在展昭跟白玉堂两个中间摇摆不定。   另一个正常的就是展昭家里看门的老展了。   要说能当上看门的人也是有一定功力的,特别是对于展家这种乡绅,还有儿子在朝中做官,还是天子近臣的人家来说。   其一要能认得本地的大户们,其二要会看人,知道什么时候该收下帖子,也知道什么时候该将这人拒之门外,总之一句话,门房其实有点像秘书,都是帮着主人过滤掉第一批不用见面的客人的。   所以老展识人的功夫有多好,就不用多说了。   老展一脸慈祥的看着赵碧嘉,脸上已经笑成了花,又看自家小少爷明显不太对的反应,还有肚子里坏水已经憋到脸上的白玉堂,心里别提多满意了。   老展顺手拉过一个在门房当差的小厮,小声在他耳朵边上嘱咐道:“先去通知厨房加菜,然后去老爷夫人屋里,小少爷终于带姑娘回来了!”   他声音虽然小,但是一个正常人家的大门能有多大地方,又不像是皇宫那种大门外头都能列队的地方,所以他说的话所有人都听见了。   赵碧嘉心里是又羞又喜,喜的是老展能这么说,就证明了展昭从来没有带姑娘回来过,至于羞……就是害羞嘛!   赵碧嘉被自己这么奔放的心情吓到了,更是连话都不敢说了,除了安安静静待在展昭身边,做一个笑不露齿的大家闺秀,似乎也没第二条路走了。   老展陪着他们一路往里头走,很是欣慰道:“小少爷都二十三了,老爷夫人这个发愁啊。”   “展叔。”展昭叫了一声,白玉堂的笑声已经憋不住了,还故意打趣赵碧嘉道:“姑娘们脸皮都薄。”   若是平常赵碧嘉还算正常的时候,她就该反驳了,比方什么“你见过几个姑娘啊?”之类的,再不济直接就叫杨和安指点上了,可是自打进了展昭的家门,她整个人就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完全不知道该干嘛了。   话说当年仁宗皇帝大宴群臣的时候也没这么紧张过啊……   不过赵碧嘉虽然不敢抬头说话什么的,心思还是敏捷的,只是她现在也就只能心思敏捷了。   这一进来就看见展昭家里的家底儿还是不错的,好几进的院子,修得很是精致的抄手游廊,不远处的垂花拱门外头似乎还是个小花园,里头还隐隐约约传来水声,至少应该是个小瀑布一类的。   几人一路到了主院,赵碧嘉还看见几个端着食盒来来往往的丫鬟,他们这是直接赶到饭点了啊,这第一次上门就是这等时间,略觉失礼。   不过白玉堂可以点都不觉得失礼,已经跟一脸嫌弃他的老展勾肩搭背的聊起来了,什么今天的晚饭是什么,能不能再加几个他喜欢吃的菜。   只是被他这么一打岔,赵碧嘉一点都不觉得紧张了,但是白玉堂充分证明了什么叫做帅不过三秒。   “想吃什么自己说啊,别把自己当外人。”   他似乎是吃定了赵碧嘉不敢在展昭家里做出点什么来,再加上两人认识以来他在赵碧嘉面前又是一直吃亏的,因此有点破罐子破摔?想着横竖先过了嘴瘾,将来的打击报复将来再说。   杨和安随即咳嗽了一声,白玉堂顿了顿,原本嚣张的气焰似乎被打下去一些。   杨和安这个人存在感本来就不强,他这一声咳嗽才叫老展主意到他,杨和安虽然平日里都是冷着一张脸的。   跟展昭要么面无表情,要么和蔼但是略有梳理的微笑不一样,杨和安是真冷,那种看了都不想上来打招呼的冷。   但是现在在展昭家里,展昭这个人……未来跟公主的关系肯定不可限量,加上老展毕竟也是个老人家,杨和安那张冷脸上居然变正常了,还冲老展微微点了点头。   “这位小公子倒是长得一表人才。”   从来没有人这么夸过杨和安,不仅仅是杨和安愣住了,连白玉堂也没有幸免于难。   只是赵碧嘉从老展这句话里头生生听出来了对白玉堂的一丝丝嫌弃,心里竟然有点高兴。   要说进来这么久了,赵碧嘉原本如同敲鼓一般的心跳声也逐渐平息了下来,原本僵硬的身子也逐渐恢复了正常,只是这么一放松下来,她才发现方才似乎用力过猛,连肩膀都有点疼。   借着白玉堂跟前头老展胡说的机会,赵碧嘉伸手捏了捏肩。   只是手小力气也小,动作又不敢太大,捏了跟没捏一样。   “怎么了?”展昭低沉的声音在她耳朵边上响起,然后赵碧嘉就觉得有个大手,滚烫的大手,盖在了她手上,然后在她肩膀上捏了两下。   赵碧嘉惊慌失措,一下子就跳开了。   你!你!你!什么时候变得胆子这么大了!   不是!要是在别的地方捏也就让你捏了,关键这是你家啊!   兴许是后头动静太大,老展跟白玉堂同时回头,就看见赵碧嘉跳着躲开展昭那一幕,还有就是展昭的手,一只手孤零零的停在半空中,怎么看也不是正常的姿态嘛。   赵碧嘉又开始羞愧了,原本已经快要平复的心情此刻别提有多复杂了。   白玉堂一脸的震惊,老展却是满脸欣慰,半晌叹了口气,转过头去不再看他们,说出来的话居然还带了几分心酸。   “小少爷终于长大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几人终于到了展昭父母住的主院了,赵碧嘉松了口气同时又升起来巨大的危机感,甚至还不由自主的往什么“棒打鸳鸯”,“青梅竹马的小表妹”等等自寻烦恼的地方想去了。   不过最后只有一个结论,“打包带走!”   虽然想了许多,不过她经过张贵妃亲手训练出来的仪态却是一点都没失礼,跟着展昭到了他爹妈身前,很是标准的微微屈了屈膝,叫了声“伯父伯母”。   “好孩子。”展伯母一把就将她拉起来了,“这一路舟车劳顿,先来洗洗,听说你家里是汴梁的?尝尝南方的饭菜合不合胃口。”   赵碧嘉求救般的抬头找人,这才发现展伯母身后还跟着两对夫妻,跟展昭还长得有几分相像,不过却没有他身子挺拔,不用想也知道是他两位哥哥了。   展伯母拉着赵碧嘉进了屋子,上头还坐着一个老头……好吧,是展昭的爹。   赵碧嘉也上前去打了招呼,这才被展伯母交到丫鬟手里,进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客人们都被安排一一去洗漱了,屋里只有展家的人。   展母笑了笑,很是得意看了展父一眼,笑眯眯道:“姑娘手挺滑的,想必是个大家闺秀?”   展昭想了想,这天底下的确是没有比她家里更大的闺秀了,便点了点头,“大家闺秀。”   展母越发的骄傲了,“我儿有本事!”   展父脸色略阴沉了一下,严肃问道:“这姑娘跟你回来,你可跟人父母说了?我见她脚步虚浮,想必并无武艺傍身——”   “这么严肃做什么?”展母很是不满意就会泼冷水的展父,转脸对着展昭又笑了,“我儿自小就是正人君子,又已经是四品侍卫了,又在包大人手下做事,这天底下哪个人不放心他?”   只是这番回答并不叫展父满意,他越发严肃的看了展昭一眼,“可曾跟人父母说了,她家里人可知道她跟你回来?”   展昭沉默的想了一会……其实是他跟着公主出来的,还是奉旨出宫,而且不仅仅是皇帝跟贵妃知道。   想到这儿,展昭点了点头,道:“包大人也知道。”   展母都要笑出声了,展父脸上原本严肃的表情也稍稍缓和了些,冲着展昭点了点头,已经是放过这事儿了。   展母毕竟是当娘的,遇见这种事情恨不得将人祖宗八代都问出来,只是刚想张口又想到什么,道:“包大人也知道这事儿?”   这明显问的不是赵碧嘉来展家的事儿,而是想说包大人也看好这姑娘跟他们家展昭。   这一点展昭还是明白的,他想了想从进入开封府之后包大人的表现,默默的点了点头,很是肯定道:“包大人知道。”   展母笑得越发开心,又瞅了她老头子一眼,“有包大人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展父哼哼了两声,正想说什么,外头丫鬟已经带着赵碧嘉几人又进来了。   两人都不说话了,连带屋里的展昭,还有他两位大哥大嫂都往赵碧嘉身上看过来。   赵碧嘉纵是见过不少大场面,方才又做了不少心理建设,如今也有点惊慌了,她下意识朝展昭看了一眼:你说了我什么啊。   看见赵碧嘉出来就往自己儿子身上瞄,展母越发的满意了,笑眯眯冲她招了招手,“来坐我身边。”   赵碧嘉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连皇帝身边都坐过了,这里算什么,于是她半低着头,小碎步挪着,往展母身边去了。   丫鬟们忙着上菜,展母看赵碧嘉是越看越喜欢。   赵碧嘉生在天底下最富贵的一家,从小锦衣玉食的长大,皮肤嫩的都能滴水下来,在下午的夕阳中甚至还有一丝晶莹剔透的感觉,展母看了是既觉得自己儿子平日里跟个闷葫芦一样,没想着不动声色的就把终身大事办好了,又觉得有点羡慕,她年轻的时候可没这么好的起色。   “你今年多大啦?”展母和颜悦色的问道。   杨和安脸色不太好,虽然来之前公主就跟他通过气了,不过真看到这一幕心里还是有点不爽的。   这可是全大宋最好的一颗白菜!   谁跟她比都是猪!   赵碧嘉小声道:“十七。”说完又觉得自己有骗人的嫌疑,小声补充一句,“过完年十七……”   展母笑着拍了拍赵碧嘉的手,心想女孩子家家都有恨不得自己长大一点的那个年纪。不过看了看赵碧嘉脸颊上两团红晕,她还是把这句话咽了下去。   展昭的两位大哥却是一脸敬佩的看着展昭,你行的!   “家里还有什么人啊?”展母又问,展父咳嗽了一声,告诫般的看了她一眼。   展母也觉得自己似乎问的有点多,而且还问的这种关键性的问题。   想了想展母换了个话题,“喜欢吃什么跟我说,我叫她们摆在咱俩面前。”   这个话题倒是没被展父咳嗽了,只是赵碧嘉的确没什么爱吃的东西。   或者这么说,这是她来江南的第一次,第二天,头一天吃了一顿饱饭,然后就想着怎么从金陵城离逃出来了,后头吃的什么……似乎也没太在意。   “还没怎么吃过呢。”赵碧嘉道。在展昭家里她不免有些紧张,声音也比往日说话更柔了一些,就跟第一次穿着女装去见展昭那天几乎一样。   所以这桌上除了赞叹赵碧嘉声音好听之外,只有展昭一个人打了个寒颤。   “放些本地的菜系就成。”展昭道,“家常小菜就算了。”   展母瞪他一眼,这小儿子还是如此不开窍。她这哪儿是想问她吃什么?无非是想找几个不那么让人紧张的话题打开话匣子而已。   再说谁家客人第一次上门是给人吃家常小菜的?又是从汴梁远道而来的客人,当然是给她面前放的都是江南名菜了。   “我这儿子老实。”展母叹了一句,“从小就不会说话。”   这是从古至今所有父母都掌握的极其纯属的一招,没话说或者没有话题的时候,就从埋汰自己孩子开始。   赵碧嘉嘴角微微朝上翘了翘,眼睛亮亮的,抬头小心看了展昭一眼,他这不会说话的功夫……她都领教好几次了。   只是全桌上的人视线几乎都集中赵碧嘉身上,她这抬头看展昭原本是该是个隐秘的动作,没想被所有人都看见了。   白玉堂叹了口气,人比人气死人哦~   在很是安静的时候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声,展母的关注点也稍稍往白玉堂身上落了落,跟老展明显的“嫌弃”不一样,展母的“嫌弃”……是悄无声息的。   “你都来这么多次了,还用人招呼你不成?”展母笑了笑,“真把自己当客人了?”   只是没等白玉堂回话,展母的注意力又放在了赵碧嘉身上,“一会你尝尝这个,昭儿最喜欢吃这个了。”   赵碧嘉嗯了一声。   展母介绍完展昭喜欢的几道菜之后,忽然又换了个方向,“你再尝尝这个,这个他几乎碰都不碰。我都不明白了,这么好吃的东西他怎么就看不上呢?”   赵碧嘉一时间有点发愣……这个劝菜以及安利的功夫……很溜哦!   菜终于上齐了,一大家子人围坐在桌边,倒是比过年又热闹了几分。   展父咳嗽了一声,似乎是觉得展母话有点多了。很是了解自己家里老头的展母白了他一眼,不过还是暂缓了劝菜的速度,笑道:“你慢慢吃,要是觉得哪个好回头告诉昭儿,明儿我们按照这个风格做!”   赵碧嘉点了点头,拿起筷子看着自己面前快要堆成小山的菜,等什么?开吃吧。   只是她这一伸筷子,暴露了一个原本被袖子挡住的东西。   赵碧嘉右手腕上套着一个玉镯子,昨天夜里展昭才悄无声息带到她手上的玉镯子。   咣当一声,展母手里的汤勺掉到桌上了,发出清脆一声响。   原本正在埋头吃饭的展父抬起头来,很是责怪的看了自己家里老婆子一眼,却没想也看见了赵碧嘉手腕上那玉镯子。   甚至被这声音吸引了主意里的所有展家人……原本都是想看展母的,但是不过一瞥之后,视线全部落在了赵碧嘉手上。   展母都顾不上溅到袖口的菜汤了,笑眯眯的道:“这镯子看着不错啊。”   赵碧嘉下意识点了点头,她也算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这镯子通体碧绿,对着太阳看里头一个黑点都没有,也一条细纹都没有,摸着更是水滑无比,明显就是上上品。   她想了一夜都没想好该回展昭个什么东西才好。   “展昭送的。”   听见这话,展母像是忽然变了个人似的,越发热情的给赵碧嘉劝菜了,“你得多吃点,有些瘦了。”   “在我们家里多住几天。”   “明天带你出去逛逛。”   以及方才那个被展父阻止了的问题。   “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赵碧嘉一瞬间有点恐慌,下意识求救的目光往展父身上去了,快来阻止她啊!   哪知道忽然发生了一件始料未及的事情。   一直绷着脸装严肃的展父竟然露出一个有点生涩的笑容来,“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赵碧嘉惊恐万分,这是都怎么了!   知道坐在她旁边的大嫂跟二嫂若有似无,看似无意实则故意的将袖子朝上撸了撸,露出手腕上跟赵碧嘉明显是一个款式色泽的玉镯子。   天哪!她这是收了什么东西!   展昭高深莫测的笑了。只是全桌人的注意力都在赵碧嘉身上,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第79章 地主家的傻闺女   后头赵碧嘉究竟吃了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甚至都不敢抬头看展昭,只是听着旁边展母的说话声,脑袋里头只有一个念头。   虽然是愿意的!但是这跟我想象中的求婚不一样!   一时间赵碧嘉浑身上下从里到外散发出哀怨的气息来,吓得一边不住逗她说话的展母都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是怎么了?   在只顾着低头的赵碧嘉看不见的台面上,展家的众人无声的交换着视线,最后在枉顾当事人意愿的前提下,得出来一个统一的结论。   姑娘家面皮薄,这是害羞啦~   展母喜滋滋的看了看自己越发英俊挺拔,玉树临风的小儿子,又亲手给赵碧嘉上了一道江南名菜:东坡肉。   一块能有二两的东坡肉。   虽然是好吃没错,但是谁能在吃了金陵鸭、鸡汤煮干丝、清炖蟹粉、狮子头、水晶肴蹄、鸭包鱼翅、龙井虾仁、西湖醋鱼、叫花鸡以及荷叶粉蒸肉还有一碗不知道用什么鱼做的羹之后再来一大块肉……我敬你是条汉子!   杨和安心里默默念着公主方才的嘱咐,千万不能露了身份……可是还是好气哦~   杨和安眼神如电,将桌上一个个人都扫了一遍。   展父展母年纪大了,展家女眷两个去掉,展家兄弟两个武艺太过稀松平常,也就仅仅是强身健体的阶段。   展昭依旧打不过……   白玉堂!就是你了!杨和安看着他的眼神一瞬间发出光来,满满的都是期待,还故意咳嗽了一声,“这饭菜很是美味,只是吃的有点多,一会儿请白兄陪我活动活动身子,也好消消食。”   杨和安从进来就没什么存在感,加上小小的年纪眼眉间就有一种散不去的忧郁之色,加上又是大病初愈,身体瘦弱,因此展母虽然没怎么说,心里还是很心疼的,当下点头表示赞同。   “你可不许下重手!”只是这句话是对白玉堂说的……转脸对上杨和安又露了微笑,“白玉堂武功高,让他陪你过过招也是好的,就算是输了也不打紧,我看你比他还要小些,将来总是打赢的。”   白玉堂默默放下筷子,叹了口气,要是现在说出来每次打赢的都不是他会有人帮他说话吗?   白玉堂看了一眼埋头苦吃的赵碧嘉,以及面无表情却一直关注赵碧嘉的展昭,这两个是指望不上了……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杨和安身上。   只见他嘴角微微翘起一个弧度,道:“多谢白兄指点。”指点两个字还拉了重音……   呵呵哒。   杨和安是说自己吃多了,其实还算是正常的饭量,但是正儿八经吃多的其实是赵碧嘉。   她回到屋里就有点摊着不想动了,很没形象气质的歪了片刻,歪的都有点困了,只是这么睡下去又有点不甘心。   正在她奋力挣扎之时,杨和安也在不知道第几次成功指点白玉堂中,而展昭表面上看起来是被展母撺掇出来,给赵碧嘉送山楂汤来了。   看着展昭端着东西出来,展母心里默默的感慨一句,她儿子还是太老实,她也只能帮到这里了,便回头冲自家老头子一笑,又对一脸兴奋,等着聊天的展家众人道:“这姑娘实在,我劝什么她吃什么,跟我儿子挺配的。”   听见敲门声音,赵碧嘉几乎是费尽全身力气这才一路扶着桌子、墙、桌子还有门框给他开了门。   然后就被展昭扶住了,“我母亲说你吃的有点油腻,叫我给你送山楂汤来。”   赵碧嘉很是哀怨的看他一眼,这个说辞有问题啊,总之……赵碧嘉手腕上存在感很强,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的玉镯子告诉她展昭其实并不像表面这么……面无表情,反正就是蔫坏。   不过山楂汤还是要喝的,赵碧嘉嗯了一声,一边伸手想去接汤,一边又低头往西看了看自己肚子。   吃成这样,肚子都要吃出来了,还是来他家吃的第一顿饭,叫展昭看见多不好。   只是这一低头,赵碧嘉惊呆了,原本……原本她在宫里也曾经有过吃多的时候,那个时候一低头就能看见微微突出的肚子,可是今天!   赵碧嘉又惊又喜,她长胸了!虽然不算很高耸的胸膛基本完全挡住了肚子,她一低头看见的都是小号的汹涌澎湃,心里别提多么兴奋了。   她暗自窃喜一会,这才抬头,不过手上却没接到汤,嘴边却有了盛了山楂汤的一个小汤勺。   展昭递过来的,他还微微皱了眉头,“我喂你。”   这个……赵碧嘉一瞬间又愣住了,但是告别贫乳萝莉的兴奋让她一时半会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轻轻点头,嘴就张开了。   好吧……不管是谁喂,不管喂汤的人长的多么美味,山楂汤都是非同一般的酸啊。   赵碧嘉喝了两勺,故意咬了勺子,叫展昭抽不出来。   她又抬头朝展昭笑了笑,等到展昭将“她咬住勺子”这件事儿实实在在的放在心里了,这才松了口,等到展昭再递过来一勺的时候,她甚至伸了舌头出来,轻轻在勺子边上舔了舔。   长胸了就是这么自信。   哪知道展昭非但没有反应,反而将山楂汤放了下来,叹了口气道:“要是喝够了,我们出去走走消食。”   这个反应不太对啊……赵碧嘉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新长大的胸,心想难道现在还不够大?   她也微微皱了皱眉头,顿时觉得这屋里待不下去了,唉……出去走走也好。   两人迎着深秋的晚风,往展家的小花园去了。   赵碧嘉一开始是没反应过来,等到去了小花园看见一群人,这才猛然间惊觉现在正是饭后散步的时候,这不是自己主动出来被人看吗?又是跟展昭在一起走着。   面对一大群虽然包含着微笑,但是还有看热闹心态的目光,赵碧嘉下意识离展昭远了些,不过她心里不免也在想:总觉得他是故意的啊……   展母一看见她就撇下展老头子过来,很是亲热的拉着她的手道:“不用扶我,我们两个亲亲热热拉着手走多好。”   完了又将自家老头子推到展昭身边,跟赵碧嘉道:“他走的太快,我们两个慢慢走着。”   赵碧嘉下意识分辨了一句,“他走的不快,每次都跟我一个步调来着。”   “哦~”展母这一声尾音拉的分外销魂,“我说的是——”眼神往自家老头身上去了,连展家两个大嫂都是抿着嘴看着赵碧嘉笑。   赵碧嘉这红了一天的脸,害了一天的羞,到了现在已经算是皮实的不能再皮实了,虽然一边心里吐槽自己秀恩爱秀到人家爹妈面前了,不过还是微微侧了头,看了先斩后奏的展昭,又想起来这完全完全不符合她想象中的求婚,以及跟他外表分外不相称的内心……   反正不能怪我。   “才第二次见面,他就捏上人家肩膀了。”赵碧嘉说完,虽然表面上是害羞低了低头,但是全神贯注之下注意的全部都是在场的各位未来的亲戚们。   果然这句话就如同重磅炸弹一样,将在场所有人都炸了个底朝天。   一向老成持重的展父脚迈出去一半就停在了空中,猛然扭头看着自己的小儿子,虽然展昭依旧是看不出来什么表情,但是他也没否认啊!况且又在很是了解他的父母面前。   展父重重的一声叹气,脚步狠狠的踏在了地上,“从小我是怎么教你的!”   这会轮到展昭看赵碧嘉了,虽然看不出什么求救的意思,不过赵碧嘉还是说话了,“那会我穿着男装呢——”   切~   除了展父,剩下的人似乎都不太满意。   “他还说我是好兄弟,比他五弟身子还要弱呢。”   展母已经忍不住大笑了,只是笑得厉害了甚至有点喘不上来气,这赵碧嘉可就扶不住了,展家的两个嫂嫂也急忙上来,一个扶着婆婆,一个给她顺气儿。   “好我的小叔。”年长的那一位指着展昭的鼻子,“你哥哥往日还跟我说你素来礼让有佳,又太过恪守礼仪,将来万一要是找不到意中人,那就真的要盲婚哑嫁了,没想你——”   “自己先动手了。”接话的是他二嫂,这一句动手竟有点双关的意思,惹得展母笑得越发的厉害了。   赵碧嘉可是从来没见过展昭被这么笑得手无招架之力的,只是笑了两声又觉得有点心疼什么的,急忙说了一声要回去洗漱了,又借口不认得路将展昭一道拉走了。   这回后头的笑声至少有一半是冲着赵碧嘉来的了,她脸上不免有些烧红,但是转念又觉得这样跟他一起被人笑……其实想起来也甜甜蜜蜜的。   第二天一早,又是在展母屋里吃饭,还碰见展昭的小侄女跟小侄子。   侄女叫做展小霞,刚过了七岁的生日,看见赵碧嘉很是喜欢,不过毕竟是生人,女孩子外出的机会也不是很多,稍微有点害羞。虽然这打招呼没叫人交她,不过这打招呼的内容叫人……一言难尽。   “姐姐~”   赵碧嘉自然是答应了,还从自己随身带的荷包里头取了珍珠送给她玩。   不过展母脸上有点不好看,大嫂急忙笑道:“这个不能叫姐姐,要叫姨。”虽然叫婶婶才是正理儿,不过还没过门,大嫂在姑跟姨中间犹豫半天,还是选了姨。   只顾着想自己年轻貌美的赵碧嘉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平白矮了展昭一辈啊。   趁着展小霞重新改口又收她礼物的关头,赵碧嘉微微偏了头去看展昭,察觉到两人的视线对上,赵碧嘉微微一笑,对展昭做了个口型,“小叔。”   展昭一向从不喜形于色的脸上此刻也变了脸色,眼睛里冒出危险的光来,好像要亲生上阵来教训她这个不听话的小侄女儿。   赵碧嘉带着恶作剧之后的喜悦,忙转头不去看他,反而对展小霞道:“怎么叫我小姨啊,都把我叫老啦。”心里却想将来……换一个场合叫他小叔怕是效果更好。   想到害羞处,赵碧嘉不由得羞红了脸颊。   展小霞一脸为难的看着赵碧嘉,又回头去看自己亲妈,所以其实她喜欢自己叫她姐姐喽……   展母笑了起来,“家里许久没这么热闹了。”   二嫂又抱了小侄子来给她看,这一位连路都还走不利落,是在亲妈怀里给她见礼的,这会儿也不用纠结是叫姐姐还是叫姨了,赵碧嘉听见他嗯嗯啊啊几声,便也给了他一颗珍珠,以及这珍珠是递给了二嫂,生怕这孩子一个不留心就放到嘴里去了。   “国栋,快谢谢小姨。”   这名字起的好的,赵碧嘉又回头看了展昭一眼。   展昭看见她眼神里明明白白透出:想当国之栋梁没问题啊,有我在机会妥妥的多到数不清,不由得开口道:“他年纪还小,将来做什么谁都说不准。”   哪知这话一出口,先是被望子成龙的二嫂瞪了一眼,又被盼着第一个孙子有大出息的展母瞪了一眼,“你都当了四品的官了,怎么看不得你侄子出息了?”   二嫂也道:“将来我们也是要做官的。”又去亲亲国栋的小手道:“我们这名字,将来陛下听见一定高兴。”   赵碧嘉险些笑出声来,这当着人家姑娘/姐姐的面,求人家亲爹/亲弟弟关注的感觉……不要太好笑。   为了给自己脸上的笑容找一个借口,赵碧嘉跟着一起点头,“我也觉得陛下回喜欢的。”   什么都知道的展昭,除了在心里无奈的苦笑,还能有什么反应呢?   又说了两句话,两位嫂嫂结伴带着孩子下去了,出了门又不约而同将方才收的珍珠拿出来看看。   “我的妈呀,方才看的不仔细,这大小都赶上鸽子蛋了。”大嫂接过女儿手里的珍珠,“我看她手里拿不下,还想着是我闺女手小,没想是这珍珠真的大。”   “你看着浑圆的珍珠,一个黑点都没有。”二嫂面上显了忧愁之色,“这一位姑娘家里怕是不简单啊。”   大嫂陪着点了点头,又道:“将来这聘礼——”话说了一半就打住了,只是两人对视一眼又都从对方眼里看出来同一个意思,幸亏小叔将来是要在汴梁安家的,否则要是这等人物进门,谁还压得住她?   不过面上却不能这么说了,二嫂笑了两声,打趣道:“我家里的还常说他弟弟老实呢,我看老实的是他才对。”   大嫂也笑,“我就说凭着他那张脸,连我屋里的丫鬟春心都动了。放眼全天下,怕是也再没这等俊秀的人物了,怪不得一去汴梁,这才多久,就自己寻了姑娘了。”   “昨儿似乎说包大人也知道?”二嫂若有所思说了一句,因为家里男人当过官,虽然算是不入流的小官,而且现在也没有在官场了,但是对官场上的事情,她们家里还是略有了解的。   大嫂点头,“听他的意思,怕是包大人从中牵线的。”   二嫂一下子兴奋起来,“包大人可是开封府尹,前头还做过金陵府尹呢,深得陛下信任,又做了龙图阁大学士,他肯出这个头……那位赵姑娘家里怕是做官的。能跟龙图阁大学士交好的,肯定不是一般的官。”   前头已经在展昭一飞冲天成了四品官的冲击下激动了小半年,才算是平静下来的两人,在这场似是而非的分析过后又兴奋了起来。   “姓赵呢,”大嫂声音都压低了,“又是汴梁来的,怕不是什么王爷家里的女儿吧?”   二嫂犹豫了一下,摇头道:“天底下姓赵的人多了,都是皇帝家里的不成?”   不过想起方才她附和国栋名字时候的那个笑容,二嫂的呼吸一瞬间急促了,“说不定真是什么王爷家里的郡主呢。”   大嫂连呼吸都不敢了,听见二嫂又道:“前头听说小叔陪着一起去过避暑山庄,兴许是在哪儿认识的?”   大嫂点了点头,看了二嫂一眼,“晚上吃饭的时候问问?”   二嫂却有点犹豫,“再看看,兴许一会母亲就能问出来什么消息了呢。”   正如这两位妯娌所料,展母的确是在询问,不过当着赵碧嘉的面不好问的太过仔细,但是也差不多了。   比方“你家里是做什么的啊?”   这个时候当然不能说实话了,赵碧嘉狠狠瞪了展昭一眼,摸了摸手上的镯子,虽然这个先斩后奏挺让她觉得安心的,但是皇帝不知道啊~万一消息传出去,公主把自己嫁掉了……分分钟血流成河你信不信!   展昭摸了摸鼻子,在赵碧嘉的眼神里头败下阵来,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反正……镯子已经收了。   赵碧嘉想了想,当然这犹豫的时间没被认为是拖延,展母觉得她是害羞了。   “地主?”她尾音稍稍带了一点疑问,随即便肯定下来,“地主!”   圣人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么解释应该没错吧……   “地主好,地主好。”展母很是朴实的表达了喜爱,“种粮食才是正途,不像那些做小生意的,眼睛都钻到钱眼儿里去了。”   赵碧嘉得意洋洋的看了展昭一眼,想起来的却是开封府门前的那个面馆,那位敢给她下盐的姑娘,连当对手的资格都没有啊……   展昭也回了她一个眼神:公主殿下悠着点来……我母亲年纪大了……   “你家里有多少地啊?”展母又问。   赵碧嘉想了想,她皇帝爹的地不能算是她的,毕竟将来这皇位是要她弟弟继承的,所以她开始仔细盘算自己名下究竟有多少地。   展母见了越发的开心了,笑道:“你这孩子就是实在,我就是问问,你还真算起来了。哪有刚认识就跟人倒家底儿的?”   赵碧嘉还是忍住了没将“不是外人”这几个字说出来。   展昭顿时松了口气,他生怕公主说出来什么“良田千倾”这种话来吓他的老母亲……   总之这一早上的对话结束,展母对赵碧嘉越发的满意了,趁着下午赵碧嘉在花园子里头闲逛的功夫,拉着展昭还有展父两个进了小书房,张口便是:“这姑娘我看着很是顺眼,人也长得好,说话也甜,整日都是笑着的……”   各种夸奖的词汇跟不要钱一样玩命的说了一大篓子,展母拍板定案,“赶紧提亲!”   说着又看展父,“这里头还有包大人做媒呢,给媒人的猪脚可不能少了。”   这个时候果断不能犹豫,展昭急忙将他已经进入战况的母亲拦了下来,想起那位给他找过麻烦,但是却没造成实质性伤害的明懿公主来,她果断是个很好的挡箭牌啊。   “她上头还有一个姐姐没定下来呢。”   展母一听就叹气,“这是怎么搞的,儿媳妇都领进门了,又要叫我什么都不做给送出去?”   她满腔的热血一下子被浇灭了,甚至还有点心灰意冷,不甘心又问:“她姐姐多大了?怎么还不成亲?”   展昭想了想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明懿公主想找明年的状元做驸马的消息,越发的果断了,道:“她们家里的女孩子出嫁都晚,听说她几个姑姑都是过了十九才出门的。”   展母继续叹气,又指着展昭道:“你看看你这事儿办的……”只是转脸就又热情了起来,“都收了镯子了,横竖都跑不了了!”顺带还夸了展昭一句,“你这镯子算是送对了!”   说完又对展父道:“赶紧清点库房来着,这姑娘家底殷实,我们准备彩礼也不能叫人小瞧了去。”   展昭听得是心惊胆战,几次想溜又觉得要知己知彼。   展母跟展父一条条念叨着家里的好东西,又说“虽然彩礼都是有定数的,不过也得准备上好的东西,不能给老展家里丢人!”   展昭一边听着,一边在展母看他的时候点点头,不过心里却飘到了公孙先生身上。   在公主被白玉堂掳走之后又救回来没两天,什么都会的公孙先生看似无辜的在他面前找了礼部的文书出来,又在他面前一个人研读了上一位公主出嫁的盛况。   总之展昭对怎么娶赵碧嘉进门已经有了深刻的体会……换句话说,公主嫁人,不管是叫彩礼还是聘礼,又或者是嫁妆什么的,都是礼部协办的,也就是说……   他的老母亲今天兴致冲冲跟他老爹商量的这一套东西……一件都用不上!能用上的怕是只有给包大人的猪蹄了……   想到这儿,展昭打了个冷战,心里的恐慌怕是仅次于第一次知道小王爷是个公主那会儿了……   将来公主是不怕的,他母亲一想起来自己今天就在一边看着他们老两口闹笑话……就是堂堂的四品带刀护卫也不由得从脚底板冷到了天灵盖。   他急忙找了个理由飞奔出屋,直接从天而降落到了赵碧嘉面前。   让正在赏菊花的赵碧嘉下了好大一跳,“这是怎么了?”她疑惑的看着神情有一丝慌乱的展昭。   展昭吸了口气,眼睛深邃四海,又有点点星光如天上繁星,注视着赵碧嘉就好像在凝望着他的整个世界,“出来这么久了,天再冷怕是路上不好走,我们回汴梁吧。”   赵碧嘉又被闹了个大红脸,只听见那个极具代表的我们,下意识就点了点头。   杨和安在一边冷笑,正好我也觉得该回汴梁哦~就不揭穿你了。 第80章 今天又帮别人重塑三观啦,公主觉得自己棒棒哒   对于展昭回家才没两天就动了逃离的念头,听见的人连展昭自己在内也不过就三个。   赵碧嘉……觉得这么吃下去迟早要完,对离开一点都不抗拒。   杨和安根本不想来,能早走一天是一天。   不过就算说了要走,其实也没那么容易,毕竟展昭算是他们老展家这些年最最出息的一个人了。   前头两个哥哥虽然也当了官,但都是不入流的小官,展昭可就不一样了,一飞冲天,四品官还是天子近臣,说的就是他这样的。   因此还有比方走亲戚,回老家祭祖等等名正言顺的炫耀活动,换句话说就是让以前现在还有未来的亲戚朋友等人都看看,我们家有人上天了。   只是对于名为回家祭祖的活动来说,人选是个大问题。毕竟这活动的本质是炫耀,人自然是去得越多越好。   但是别忘了,展昭祖籍的遇杰村其实是在百花岭下头的,换句话说是在山区,一来条件不是特别好,二来天气也冷了,山里就更冷了,他们家里还有个不到两岁连路都走不利落的小孩子,还是老人家的头一个孙子,这就有点为难了。   这么小的孩子,万一回去挨了冻生病了呢?再说祭祖还有那一万响的鞭炮要放好几捆呢,大人是听个热闹,但是孩子听起来就只有害怕了。   展母叹了口气,看了看面前三个一个比一个有出息的儿子,道:“原本还想叫赵姑娘跟着一起去看看的。”   展昭心里一惊,本来敏捷的思绪不知道为什么像是被泥糊了一样,没听见开头“原本”两个字,只听见想叫赵姑娘一起去。   别开玩笑了……展昭一想到让赵碧嘉跟着一起去祭祖,甚至在他祖宗面前上个香的场景,浑身上下的寒毛都要立起来戳破衣裳了。   他看了自家母亲一眼,这真是不知者无畏啊,真要让她去给自家祖宗上香了,你也不怕自家祖宗在下头被打板子。   “不妥!”展昭阻止道,又怕有人打断他,又接了一句,“毕竟……还什么都没有呢。”   展母看见自己这个从小就稳如泰山的小儿子竟然失色了,不禁又喜又心酸,道:“我还能不知道这个?”   展母叹了口气,“你毕竟做了官,又是侍卫,将来怕是也要在汴梁安家了……我们两个年纪都大了……罢了,等她进门再说吧。”   展昭松了口气,反正过了这一关再说,将来的事儿……将来真的等自己的老母亲知道这里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她怕是也不会提这种要求了。   展昭默默的擦了擦冷汗,又安坐如泰山,不说话了。   展母道:“也不好叫人一个姑娘单独留在家里,这样,你们两个的媳妇也都不去了,带着孩子一起留下。”   这边商量好了事情,各家回去收拾东西,展昭再次找到赵碧嘉,严肃郑重又带了点劫后余生以及对未来的恐惧,甚至还有点逃避的心态道:“收拾好东西,等我回来我们就回汴梁。”   这一次再听见这话,赵碧嘉到是没有像第一次一样失神了,她还算平静的点头之余,还有闲工夫想了想展昭方才的表情动作。   不过是回汴梁而已……怎么生生被他说出来一种见不得人好像要私奔一样的冲动?   赵碧嘉不由得想去问问看着一脸慈祥的展家老太太,还有不苟言笑分外严肃的展家老爷子,你们两个究竟私底下跟他说了什么啊。   他能养成这样内秀的性子,你们两个功不可没啊……   已经是九月底了,天气一天天阴冷起来,又是阴沉沉的像是要变天的样子,几人收拾好了东西,一点时间没耽误便上路了,赵碧嘉带着杨和安留在展家,陪着她的便是两位未来的妯娌。   对她的身份很是好奇的妯娌,当然除了好奇,还有别的情绪。   比方赵碧嘉年轻貌美,家世不凡,据说是汴梁的大地主,她们两个稍有妒忌;再比方说进了门就是她们两个的晚辈了,这又在心理上生出点优越感来;最后嘛,依照展母喜欢她的那个劲儿,怕是又要给她撑腰,这两个嫂子不免又生出点危机感来,生怕将来被她压在下头。   所以这婆婆一走,两位未来的妯娌就打着一起解闷的旗号,连孩子都没带,约赵碧嘉往花园里去了。   展家是本地乡绅,家底还算不错,这院子修得很是有江南水乡的滋味,精致小巧,看着倒是也还不错,跟皇宫里头大气的假山怪石树木等等完全是两个风格,赵碧嘉看着很是津津有味。   两个妯娌对视一眼,大嫂咳嗽一声,装作毫不在意问了一句,“听说汴梁的人多,因此宅子都小,溪水也不像江南这样多,很多人家家里都没活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二嫂瞪她一眼,说的太生硬了,哪有这么打探消息的。   赵碧嘉还在看风景呢,也没太在意,点了点头便道:“汴梁里头住了一百多万人呢,怎么能不挤?好些人家都是三代住在一个院子里呢。”   两位妯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出来一点得意。   二嫂笑得脸上两个酒窝都出来了,语气里还有点安慰,道:“虽然宅子不大,不过一家人热热闹闹住在一起也挺好的。”   这语气怎么听着有点不太劲儿呢?赵碧嘉抬头瞅了她一眼,居然看出点居高临下的怜悯来,心里不由得笑了笑,算是明白她们两个什么意思了。   不过是小小的羡慕嫉妒恨罢了,宫里羡慕嫉妒恨她的人多了去了,上到前头皇祖父留下来的太妃们,下到一个爹生出来姐妹,连带中间她爹的妃子也有不少人不待见她。   有两个封号的公主什么时候怕过!   赵碧嘉偷偷笑了笑,这万一出点什么事儿就不能怪她了……   大嫂叹了口气道:“唉,虽说是汴梁,可是住的这么挤,家里要是没个水也不太习惯。”   赵碧嘉随着她点了点头道:“回头你们要是来汴梁,我请你们去我家里住,我家里有水,风景可好啦。”她一脸的天真,看着大嫂分外的热情。   皇宫里还有条金水河呢,当年据说她爹就是被太监抱着过了金水桥出了宫,这才逃过一劫。还有近的,前些日子金水桥下头还死过宫女呢。   大嫂心里有点犯嘀咕了,悄悄跟二嫂对视一眼,这……都说了要请她们两个去她家了,兴许不是骗人吧?不过她家里要是真有活水,在汴梁怕不是一般人家吧……真是地主?   地主能护得住这么好的宅子?   二嫂陪着笑了笑,假意道:“我们两个都是实心人,可都当真呢!等你将来——”她抛了个媚眼,做了个“你懂得”的眼神,“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少不得去汴梁看看。”   赵碧嘉点头,很是骄傲差点没拍她正在成长中的胸脯了,“在汴梁这一亩三分田上,还没有我爹搞不定的事儿,你们随便来!”   因为不能说自己是太监,所以并不能现身进内院的杨和安默默的躲在暗处,听见公主这么说皇帝,除了给这两位当事人点蜡还能有什么动作呢?   不过公主这么说其实也没什么不对的,但是为什么他想起来白玉堂了呢……   对了,白玉堂去哪儿了?   趁着人多,跟着展家众人一起混了出去,打算也回家看看的白玉堂打了好几个喷嚏,谁又在念叨小爷我了!   听见赵碧嘉这样的宣言,两人不由得心里打了嘀咕,这真的是地主?要是地主能有这权势,谁还做官啊?   段数不及二嫂高的大嫂已经问出声了,“你家里真是地主?”   赵碧嘉点头点的分外痛快,“地主!我爹就是地主!”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爹的地都辣么多了,不是地主是什么!   二嫂笑了笑,只是心里却越发的好奇了,按说如果是这么有权势的地主,别说在汴梁了,在全天下都该是很有名望的,怎么她们一点没听说呢?   当然如果赵碧嘉能知道她们的心声,少不得也要说一句了,你们听说过……你们真的听说过,骗你我是小猫~   不过既然已经开了头,不问痛快了别说二嫂了,就连大嫂也不甘心。于是二嫂接着道:“你们家里没人在朝廷做官?”二嫂总觉得一开始她们两个的猜测,什么赵姑娘是王爷家里的人是越发的靠谱了,所以出言试探她家里可有人当官。   毕竟就算是再不成器的皇亲国戚,也会在朝廷挂个虚职的。   但是没想到这位赵姑娘居然又摇头了!   又摇头了!   “没人做官!”比方才说她爹是地主还坚定。   躲在一边暗自警戒的杨和安已经不忍心听下去了,他觉得他已经完完全全明白了公主的思路。   但是一点破绽找不出来啊……   皇帝是官吗?太子是官吗?镇国公主是个封号,张贵妃也不能算是官啊……   已经跑题的两位嫂子再次对视一眼,所以小叔究竟找了个什么人回来!   两位嫂子被打击的有点萎靡,三人默默的朝前走着,许久没有说话。   不过没过多久,促使人类进步的最大因素——好奇心又占了上风,二嫂这一次亲自撸袖子上了,她就不信问不出来!   “你家里……不知道汴梁的田税跟江南有没有什么差异?这么些田地,若是家里没个官身,每年交的田税怕是不少吧。”   赵碧嘉很是仔细的思考了这个问题,然后惊讶的发现她居然不知道!要说以前有一段时间,她那时候还不是太子的弟弟上课不是很专心,她也曾经陪着镇压过一段时间,顺带也听了不少政策什么的。   所以……讲税法的那一节课她干嘛去了呢?   赵碧嘉脸上不禁现了忧愁之色,作为一个手下田庄良田好几千亩的大地主的傻闺女来说,不知道田税真的是太不应该了。   好吧,这个角度想不通,可以换一个角度。   但是她的这个忧愁,在两人眼里就有了别的解释,二嫂得意的朝大嫂使了个眼色,似乎在说:看,还不是叫我问住了。   大嫂的眼神有点奇怪:所以……问住了能证明什么?她家里真的交了很多田税?她家里真的是大地主?   二嫂一瞬间有些泄气,想起两人的初衷来,其实好奇赵碧嘉的身世还算是次要目的,主要目的是不想她的身世这般的显赫,否则将来进门……本来她就够讨人喜欢了,再加上一个已经当了四品官,又是老人家心头肉的小儿子。   这样一对小夫妻加起来,哪儿还能有她们这些人的活路?   大嫂吸了口气,不过能得到确切的消息也算好,至少这心里不纠结了,她笑着安慰道:“其实也没事儿,小叔好歹是个四品官儿呢,又在开封府当值,还是天子近臣,总能庇护上一些的。”   这句话说出来二嫂眼睛一下子亮了,她总算明白这家大地主找她们小叔是个什么套路了。   这就是有钱的地主家自己家里仕途无望,索性找个有官身的女婿来充门面啊。   不过她们家小叔那张脸,都能被皇帝看上做了侍卫,充门面是绰绰有余。   二嫂留心观察着赵碧嘉,只见大嫂这句话说出来,她脸上的忧愁似乎少了些,心想有门!难道被她说中了。   赵碧嘉的确是不忧愁,但是并不像这一对妯娌猜测的那样。她不过是换了个角度想了想这田税。   虽然不知道该收多少,可是她知道田税是谁来收的啊,也知道收了田税之后交到哪里,又做了什么用途。   总之换句话说,订立田税数目的是她上头不知道多少辈的爷爷,收田税的是她爹手下的官员,至于收到手里的田税……还是用在自己家里了。   这时候她就忽然想起来自己手里的田庄似乎好像没有交过田税?每年的租子都是实打实交上来的。   不过仔细想想,他们家里的地一来没人敢收田税,二来收上来的确也没什么意思……都是一家人嘛。   无非就是她手里的东西到了她爹手里,然后还不得还给她?当然这东西最开始都是她爹的。   想到这儿,赵碧嘉一点忧愁都没有了,正好听见二嫂道:“听说这些年汴梁风调雨顺的,粮食收得多,交些田税也没什么。”   赵碧嘉随即点头,道:“没错。”只是这句话就没方才那句“我爹是地主”听着有底气了。   二嫂笑了笑,似乎找到了感觉,又道:“再说还有小叔呢。”   赵碧嘉又跟着点了点头。   三人结伴,继续往前走。   二嫂觉得自己扳回来一局,猛然间特别有自信,笑了笑又问,“你家里这家大业大的,人丁想必极其兴旺吧。”   赵碧嘉方才虽然走神了,她们两个的话当时没往心里去,但是还是听见了,现在正回味出点不一般的滋味来。   又听见二嫂问这种话题,要说不管是嘴炮还是宅斗,哪个地方的水平比得上宫里的?   娘娘们有娘娘们的斗法,每个娘娘们的手下宫女太监什么的也要争抢好职位,甚至入了宫还没分派具体活的小宫女们也是明争暗斗不休止。   赵碧嘉扫了她们一眼,目光中带着怜惜,你们两个段数还是太低啊,首先这说话的语气就没掌握好。   赵碧嘉眼珠子转了转,说到人丁这个问题,她决定要使个坏了,毕竟堂堂的镇国公主,陪她们这走了一下午的,怎么也得收点利息什么的不是。   赵碧嘉想了想,从哪个切入点开始说比较好呢?“人丁啊,我娘还生了个弟弟。家里还有一个比我大一岁的姐姐,一个小我一岁的妹妹。”   两人对视一眼,都听出来她的潜台词了,这一个姐姐一个妹妹的明显不是她娘生的。二嫂故作叹气,安慰道:“这家大业大的,多子多孙才是福气。”   大嫂也道:“我看你这聪明伶俐的样子,想必从小就是好好养着得了,你爹必是极其宠你的。”   说到这儿,赵碧嘉原本三分真七分做戏顿时变成了七分真了,她的皇帝爹是真好啊。   “嗯,”赵碧嘉点头,“我爹给我的院子就比我爹还有我祖母小一点,风景也是最好的,离花园可近了。”   两人又对视一眼,人家家姑娘都能单独有个院子了……这得多有钱,她家里得多大?   二嫂不死心,咬着牙又追问了一句,“其实家里隔太多院子也不好,都是矮墙看着多别扭。”   谁说皇宫里头墙矮的,赵碧嘉扫了她一眼,“其实还好,毕竟是三进的院子,有个院墙还是挺好的。”   二嫂一口气没上来,大嫂已经扭过头去,力求不让赵碧嘉看见自己脸上已经有点扭曲的表情了。   三进的院子……他们两口子带着孩子才是两进的院子住呢。瞧瞧人家汴梁的大地主,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这一下午都被戳心窝子了,不仅仅是二嫂,连大嫂也有点着急了,只是这人一着急就有点失去理智,自以为找了个也能戳戳赵碧嘉心窝子的话题。   “你家里还有个比你大的姐姐?可曾婚配了?”问话的是大嫂。   赵碧嘉摇了摇头。   大嫂松了口气,这就好,能继续往下说了,“唉……虽然不是一个娘生的,不过都这么大了,差不多也该定下人家了,免得有人背后说你娘的闲话。”   赵碧嘉故作惊讶的看了看大嫂,大嫂皱了皱眉头,看了二嫂一眼,难道我说的还不够透彻?这暗示做大妇的要心胸大度的意思还不够明显?   二嫂给她一个肯定的眼神,心说这够明显了,除非这姑娘特别的不敏锐,那就没办法了。   赵碧嘉等这两人交换完视线,这才做恍然大悟般,道:“咳,这跟我们没关系啊,我们又不是大房。”   不是大房,不是大房……   这四个字儿把这两位震的是目瞪口呆,感情这位姑娘……只是看着一点都不像啊。   二嫂小心问道:“那你出来……你大娘可曾说过什么没有?”   赵碧嘉毫不在乎摆了摆手,“她不管事儿,再说我爹都答应了。”   大嫂跟二嫂的眼神略有惊恐,感情这一房是宅斗的胜利者?压得大房无力翻身?又想想方才这位赵姑娘说过的话,两人都觉得自己得出了正确的结论:这一位姑娘的生母肚子争气!生了地主家唯一的儿子!   二嫂再次想了想大她一岁的姐姐,又想起她方才说家里人那个不在乎的劲儿,觉得这姐姐妹妹的,怕也不是大房生的。   二嫂又想了想这位赵姑娘的年纪,小心试探道:“看你这模样,就知道你娘长得极好了。”   赵碧嘉知道她们想问什么,越发的使坏了,“其实也还好,我自然觉得我娘是极美的,不过他们都觉得大房长得更好看,不过她比我娘年轻了十岁呢,我娘在她那个年纪比她好看多了。”说到后头语气还有点伤感。   大房还要年轻十岁,这么说前头还有一位了?两位妯娌这一下午收到的震惊是一次比一次多,而且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们几乎连委婉两个字都忘记写了,直接张口就问,“那先头第一位呢?”   赵碧嘉摊了摊手,“得罪了我娘,被我爹休了。”   两人吓得齐齐后退,看着赵碧嘉就跟看着蛇蝎一样。这一位是高手交出来的啊!未来……她们肯定不及。   两人对视一眼,想起这一下午的对话来,她……听明白这里头的意思了没有?   当下两人心里入小鹿乱撞,惊慌不已,慌忙间一个说孩子该吃奶了,另一个的闺女虽然已经过了吃奶的年纪,不过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都借口要喂孩子,几乎是结伴逃出了花园。   赵碧嘉看着两人明显都乱了脚步的身影,跟一见没人又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的杨和安笑了笑,“跟她们两个聊天好开心啊。”   不过也不是没有后遗症的,等到第二天再见这两位妯娌,她们两个几乎都要手拉手了,而且绝对不跟赵碧嘉单独留在一间屋子里,生怕什么时候就被这位可能得了亲妈真传的赵姑娘下了黑手。   赵碧嘉摊了摊手……其实皇后的废立不是那么简单的,比方前头那一位皇后,现在的净妃,其实主要还是因为她是当年的刘皇后后来的刘太后册封的,现在又是李太后这个皇帝亲妈的天下,太后皇帝两个没一个喜欢她的。   再加上性子太过执拗,总想着要给她的皇帝爹谏言,不管是不是忠言吧,至少逆耳这一条她做得很完美。   不过这些事情她们两个就没必要知道了,赵碧嘉很是满意自己造成的效果,今天又打碎了两个人的世界观,镇国公主觉得自己棒棒哒。 第81章 有不怕死的撞了上来   因为家里还有客人,还是小儿子没过门的未来媳妇,展家回去祭祖外加炫耀的人在第三天晚上就又回到了展家。   当天晚上累累的,都是各自回房洗漱,也没人觉察出什么来,只是第二天早上这饭一吃,上到展母,下到展昭,就连一向不怎么关注家事儿的展家老爷子也觉察出不对了。   留在家里这两位儿媳妇,似乎有点怕未来的第三位儿媳妇?   展家老爷子专门回房跟自己老伴关起门来商量一下这件事情,“虽然将来怕是不会住在一起,不过家庭和睦才是正理,不如……你去问问究竟怎么了?”   展母笑了笑,了然中带了点蔑视,“我还不知道她们两个了?那天赵姑娘拿出来的珍珠,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这两日没有我这个婆婆在,她们两个肯定是忍不住去试探了呗,然后吃亏了。”   展老爷子皱了皱眉头,“这……毕竟是小儿媳,那两个也算是她的嫂嫂,是长辈……”   “这事儿不能管。”展母一幅你听我没错的架势,将展老爷子挥斥方遒的手按了下来,“人家还没进门呢,别说什么嫂嫂长辈的话。”   展老爷子对这等后院的事情完全不了解,可是他上下尊卑的概念早就深入骨头里了,还想说两句,展母见他还没明白过来,又道:“有点心眼又有点手段的好,横竖她心在你儿子身上挂着,有这个就行!”   “再说了,我昭儿将来可是要留在汴梁的,你想想,汴梁那地方,就是做个小生意都得有门路,更何况是做官了。我们家没什么背景,昭儿唯一能靠上的就是包大人了,只是包大人秉公执法,一张黑脸六亲不认,昭儿又是那等脾气,万一……将来……”展母毕竟是亲妈,一点不好的推测都没说,只留白了许多,叫他亲爹自己想去。   “找这么个有点地位,又有点手段,没定亲就敢收我们家玉镯子的儿媳妇不是挺好?将来也不怕我们儿子在汴梁那种天下掉块砖砸到十个人,里头有八个都是官儿的地方吃亏了。”   展老爷子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一边叹气一边点了点头,离开的背影还有点因为将理想妥协给了现实的小失落呢。   展母倒是畅想一下美好的未来,想着将来至少也要去汴梁住上一段时间,心情越发的好了。   赵碧嘉是不知道,若是这番对话是当着她的面说的,她觉得自己八成会很是自信的挺起胸膛,“放心,在汴梁这一亩三分田上,发起横来我连皇帝太后都敢怼!谁敢给他脸色看就是不给我面子,就是不给我爹面子,我叫我爹揍他!”   第二个发现情况不太对的,就是展昭了,他倒是没从自己两个嫂嫂的态度上看出来什么,毕竟这两位对他来说不过是见面了点个头,基本属于不关心的人。   但是赵碧嘉就不一样了,展昭一回来就发现赵碧嘉眼睛亮的吓人,举手投足间充满了喜悦,而且这种形容举止他觉得还有点眼熟……   有点像……白玉堂被抓回来之后的样子。   所以……“你对我两个嫂嫂做了什么?”这句话他只敢在心里想想,明面上是这么问的,“这两天我两个嫂嫂陪着你,可觉得闷了?”   赵碧嘉摇了摇头,声音轻快:“不闷,你两个嫂嫂可友善了。”   完了……这一定是做了什么。   “你们都聊了什么?”展昭又问。   “其实也没说什么。”赵碧嘉还是满脸的微笑,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两天她过得很充实。“她们问我家里是做什么的,又问我家里有什么人。”   这还算是个正常的话题,展昭稍稍松了口气。   赵碧嘉叹了口气,“唉,其实有点愧疚来着,我家里……又不能说真的身份,只能比照一般大户人家说了。”   展昭越发的轻松了,得益于公孙先生前头的科普,他现在不能说是对皇宫那点事儿一无所知了,在心里过了一遍皇帝一家子还算和谐友善的生活,以及仁宗皇帝那一天送回来的银元宝……展昭面上带了点笑容。   皇帝不愧是仁君啊。   还有现在的太子,展昭想起两人第一次的见面,以及后来几次在宫中轮值,看见他有模有样奋力想装成个大人的模样,展昭心里是一点担忧都没有了。   杨和安看着展昭脸上从一开始的担忧到最后的轻松,心里很是蔑视,又有点感同身受的将头偏在了一边:你对脑补的力量一无所知。   眼看已经是九月下旬,展昭用临近年下汴梁的治安问题,以及天气太冷路上不少走等等原因说了两天,几人终于又在还有两天就十月的时候启程出发往汴梁去了。   常州离汴梁约莫一千五百里,若是坐马车回去也就是不到二十天,或者是前半程坐船,后头再换马车,还能稍稍快一点。   不过后头这个主意没人同意。   赵碧嘉当然是希望路上走的慢慢的,毕竟回了京城就要过年了,虽然挺开心的吧,但是皇宫里过年的程序不是一般的繁琐,她要做的事情也不是一般的多,虽然逃不掉,不过能晚回去一天算一天。   杨和安跟展昭不同意的原因倒是差不多。   这个季节,船上太过于阴冷了,整日的待在水上,对公主身子骨不好。   所以比权量力,最终的决定还是坐马车。   九月二十九这天早上,赵碧嘉正式跟展家一大家子告别了。   虽然在展母的眼里略有伤感,但是其余几个人不免松了口气,展老头子是觉得这个儿媳妇有点……太过厉害了,将他两个大儿媳妇吓得都有点扣扣索索了。   两位未来的妯娌不用说,一边送了赵碧嘉走,一边又在心里盘算,将来怕是除了他俩成亲,再没见面的机会了。   不过对于跟在一边的杨和安,特别是在一边已经整装待发的邵勇等人来说……除了很没有形象气质的翻白眼,就只有一个感觉了,似乎被公主拖下水了……   总之回到汴梁,如果实话跟皇帝说了,大概少不了一顿板子,特别是想想他们全程围观,毫无作为……这顿板子应该会打的比较严重。   可是如果不说呢……大概公主会在前头顶着,理由就是自己贪玩什么的。虽然还是少不了斥责,至少不会受什么皮肉之苦了,而且以后……以后公主心里有了愧疚,说不定还会有什么补偿,又时不时的能帮他们刷一刷存在感……   总之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邵勇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可是看见前头那个姓展名昭,却又打不过的人越发的不顺眼了。   他戳了戳杨和安的胳膊,语重心长道:“我都忍不下去了啊……这一位可是镇国公主,陛下最喜欢的公主。”   杨和安瞪了他一眼,“我打不过他,你行你上。”   邵勇没忍住又是一个白眼翻了出来,说好的全大宋最英俊潇洒的门面担当侍卫团呢?   再次跟展母道别,又说将来请他们一家人到汴梁去玩,赵碧嘉拎着大包小包的点心,卤味,特产等等上了马车。   展母看着她的笑容越发的伤感了,不知道又想起什么,将展昭拉在一边道:“你回去给包大人说说,若是有合适的人给她姐姐赶紧找一个。”   展昭愣了愣,想起明懿公主那一次被赵碧嘉激得情绪失控,说要嫁个状元的事情……包大人又是本届的主考官,展昭郑重其事点了点头,手抚在展母手上,“您放心,包大人一定会帮这个忙的!”   展母笑了,回头看了一眼展父,骄傲道:“我儿子多得包大人信任。”   展母再次跟赵碧嘉道别,又道:“这个时候正是吃蟹的时候,你要做多住几天就好了,我这做醉蟹的功夫可是远近闻名的。螃蟹虽然性寒,不过用酒腌了还能稍稍去些寒气,女子也能多吃些。”说完她又指着车厢里头两个小罐子,“浅色的那个是腌好的,给你路上吃,深色的那个是昨天才做的,你带回去给你爹妈尝尝。”   赵碧嘉点头道谢,眉目含笑回头看了展昭一眼,对展母道:“上回他给我家里带的汴梁小吃,我爹妈还有弟弟都可喜欢了。”   展母笑得脸上都起了褶子,忽然又叹了口气,看的两位嫂嫂是又担心又难过,还有一点点羡慕嫉妒恨。   只是到现在,她们两个都不敢去跟展母求证,您老人家知道您小儿子找的姑娘是二房生的吗?   毕竟这个一不小心,一顶善妒的大帽子就要扣到头上来了。当然比起这个还有更加深远的后果,如果不小心叫这一位斗倒过两任正室,还生下来家里唯一男丁的夫人知道了呢?   两位嫂嫂纵观自己家里,不管是远亲近邻,还是正室二房,从来没有出过这么有战斗力的人物!   想到这儿,两位嫂嫂上前一左一右搀扶了展母,二嫂劝道:“都这个时辰了,再不走该耽误他们上路了,路上过关还得盘查呢。”   展母看了二嫂一眼,脸上笑容淡了淡,“我儿都是四品官了,谁敢查他?”   不远处才被刺激过一次的邵勇不由自主的也跟着吐了一句槽,“就算敢拦他的,哪个敢拦公主?”   这边几乎要演出了十八里相送的戏码,还是展父看不下去了,装作拐了脚,这才终于拉着一家人回家了。   赵碧嘉上了马车,喜滋滋的看着一车的东西,道:“路上可不怕无聊了。”   当初赵碧嘉一行人是先到了金陵,将车队什么的都留在了行宫,然后换了装束这才去了常州,回去的路上也是一样,先回去金陵整理一番,这才正式上路。   以及还有一个无端私自跑路的白玉堂得等着。   赵碧嘉在行宫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府尹曾大人又来问安,言语间隐隐约约暗示了那一位跟公主起了冲突的李公子已经启程去了京城,又提议赵碧嘉不如再住两日,尝一尝金陵的美食再走。   对着曾大人,赵碧嘉脸上的笑容就从和蔼可亲变成了礼节性的微笑。她摇了摇头,“天气冷了,路上也得月余,赶回去汴梁怕是都要到十一月了,万一再遇上下雪,”赵碧嘉面露忧愁之色,摇了摇头道:“还是早点上路的好。”   曾大人有点心慌,要是让赵碧嘉这么走了,他怕是连这个年都过不好了,索性将脸面丢在一边,又拿起这当年是潜龙府邸的行宫说事儿了。   什么收拾好了公主只住了一天等等,又好比十月初一正好是个利于出行的日子等等说了一大车篓子,赵碧嘉无奈之余也只得答应了。   反正就住两天,再说白玉堂还在路上呢。   于是等到十月初一,几辆马车上头被塞得满满当当,有展昭家里给置办的小零食,曾大人名为送给她,实则都是她爹喜欢的东西,还有一向只扛过大刀的白玉堂辛辛苦苦背回来的两条上好的金华火腿,公主的车队再次出行了!   只是跟才出发那会相比,温度是彻底降下来了,原本单层的帘子已经换成了熊皮狼皮等等材质做的,连一干侍卫身上的衣裳也都换了。   他们刚出来的时候穿的侍卫服都是单衣,现在天气冷了自然是不能穿了,便一一换了夹袄,只是这么一来服装倒是统一不了了,连赵碧嘉最喜欢的那一身红衣也看不见了。   有点可惜,赵碧嘉透过窗帘间的小缝隙偷偷看了一眼,就是有点臃肿的棉花也掩盖不住展昭挺拔的身姿,将来就算下了雪他穿成个球也还是一样的帅!   回去的路上很是安全,从邵勇到展昭,从杨和安到白玉堂,甚至还有她远在汴梁的皇帝爹,都怕路上再出点什么事儿,从她打算回去的那一天起,邵勇就专门派了一队侍卫先行出发,将路上所有的驿站都盘查了一遍。   当皇帝的亲爹下手更是狠,自打上回驿站血案传回去之后,他就深刻的反省了自己,从皇宫到驿站,他才十六岁的姑娘这一年见过的死人比他还多!   这哪儿是一个合格的父亲该做的事情?   于是在皇帝亲自下旨之下,好几队御史从汴梁出发,开始了为期一年的检察工作,官场上下耳目一新,当然这个结果也是赵碧嘉想都想不到的。   转眼间他们已经在路上走了二十天了,一路平淡的除了睡觉再没有第二项娱乐活动,让赵碧嘉一点精神都打不起来了。   这天刚过了中午,天色便迅速阴沉了下来,一看就是要下大雪了,正好路过一处不大不小的城镇,几人商量片刻,都觉得万一冒险上路,若是真下了雪怕是赶不到下一处驿站了,不如先去这城镇投宿,等到天气稍好一些再上路。   这城镇并不大,赵碧嘉他们这一队马车很是醒目,前头是四匹马拉的大车,后头也都是两匹马拉的车子。   寻常百姓家里能用的车子都是一匹马拉的,能坐上这四品马的大车肯定不是一般人,因此路上倒是有不少人躲在门背后看着他们。   更别说马车周围还各有一队身子挺拔的侍卫了,虽然现在穿的是常服,可是就算是镖局啊家丁啊什么的,能凑出来这么一队也不是寻常人家能做到的。   几人寻了镇上最大的一间客栈住下,包了后头一整个院子,已经有点惊弓之鸟,被公主丢下过两次的邵勇甚至想将客栈里所有的客人都赶出去,就是被所有人镇压了。   几人刚刚安顿下来,天上就飘起了雪花,杨和安松了口气,给赵碧嘉倒了热茶,“这怕是得歇上两三天,要么等雪化了,要么等雪彻底立住了才能上路了。”   赵碧嘉点了点头,双手捧着茶杯暖手,展昭跟邵勇两个结伴进来。   邵勇道:“天气寒冷,客栈里头没什么好碳,方才我们去看了看,都是烧着冒黑烟的。属下想同展护卫一起去镇上的富户看看,能不能收购一些上好的银丝碳回来。”   赵碧嘉还没说话呢,白玉堂第一个先冒了出来,“我也去。”   虽然知道他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不过更鲜明的是受不得气,又有点唯恐天下不乱,这等需要跟人好好说话的事情,还是别叫他去了。   邵勇给展昭使了个眼色,展昭严肃了一张脸道:“我同邵勇都出去了,杨总管身子还需休养——你在公主身边好好守卫,不可让歹人进来。”   这话严肃中又加了几分“你很重要”,“你责任很大”,白玉堂听了果然被唬住了,当下很是郑重点了点头,“你放心,公主若是少了一根头发,我提头来见!”   赵碧嘉忍不住手上已经揪了一根头发下来,只是想着白玉堂也怪不容易的,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手臂,没将这头发举到他面前换一颗头颅。   当下邵勇跟展昭各带了两个人出去收购银丝碳,白玉堂跟杨和安两个一左一右守在赵碧嘉身边,外头风逐渐大了,客栈的屋子盖的时候以省事儿为第一要务,墙壁本来就不会特别厚,又恰逢变天,风吹了没一会儿,这屋子里头便开始冷了。   杨和安皱了皱眉头,进去找了个貂皮做的斗篷给赵碧嘉穿上,白玉堂一边看着看着,忽然狠狠拍了一下大腿,“又被骗了!”   原本已经有点昏昏欲睡的赵碧嘉猛然间抬头看了他一眼,下意识问了一句,“谁又骗你了?”   只见白玉堂咬牙切齿道:“展昭那个小骗子。”   赵碧嘉还第一次听说有人这么说展昭的,忍不住笑出声来,精神了许多,“他又怎么骗你了?”   白玉堂狠狠瞪了一眼杨和安,“杨——”似乎本来想叫名字或者是别得什么,不过出口还是一声“总管。”   “他这强壮的跟牛一样,前头还在展家的时候就曾经——”白玉堂抿了抿嘴,“指点过我。”这四个字说的声音又低速度又快,含含糊糊的一点都听不清楚。   不过这四个字儿说完他立即又恢复了一脸的愤慨,“这哪儿是需要我守着的?来了什么人他一个人就能打走!”   赵碧嘉笑出声来,调侃道:“外头冷,你展大哥也是心疼你。”   这话听着有点不对,白玉堂眼睛一瞪,又不敢跟赵碧嘉找别,偃旗息鼓很是无助的站在一边,连背都挺不直了。   杨和安咳嗽一声,走到赵碧嘉身边,伸手往自己头上揪了根头发下来,叫道:“白护卫,你看这是什么!”   赵碧嘉知道他一定是看见自己方才的动作了!她一双明目再一次怜悯的落在白玉堂身上,这真的不能怪我……   就算是白玉堂不近视,但是两三米远之外的一根头发,那也是看不清的。   杨和安往他身前走了两步,晃了晃手上的头发,“公主掉头发了!”   白玉堂深吸了一口气,拿出来光脚不怕穿鞋的气氛,将头往他身前一送,“我倒是看看你想用小爷的头做什么!”   杨和安严肃正经道:“我虽然拿你的头没用,不过这东西对你自己是有大用途的啊。”   白玉堂深吸了一口气,头差点就要戳到杨和安胸口了,“你拿去!”   杨和安叹了口气,“你好好坐着,我也就不要你的头了。”言语间倒是显得白玉堂很无理取闹一样。   只是两人才安静下来没多久,就听见外头一阵喧哗,“里头的人听着,我们爷看上这院子了,愿意出银子,请里头的人搬到别处去住。”   屋里三人齐齐变了脸色,方才邵勇都不敢将客栈里头的客人全赶出去,现在就有人敢来赶他们了?   赵碧嘉立即变了脸色,“敢在我面前称爷的现如今都已经埋在皇陵里头了!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杨和安看着已经变得有点匪气的公主,心想敢这么说皇祖父的天底下也就只有这一个了……   白玉堂立即杀气冲冲奔了出去,“撞在小爷的枪口上,看你小爷怎么收拾你!小爷连公主都敢掳,也没被皇帝怎么样!”   赵碧嘉笑了出来,又跟杨和安道:“你也去看看,别叫他吃亏了。” 第82章 算算你得罪我好几次了啊   赵碧嘉在屋里喝茶,听着外头吵杂的声音,白玉堂出去没叫这声音安静下来算是意料中事,反正赵碧嘉叫他先出去就是给他机会撒火的。   等到杨和安出去,外头倒是安静了些,赵碧嘉听见有个略耳熟的声音大喊了一声“都住嘴!”然后她就被点名了。   “赵姑娘,小生李怀鲁,还望姑娘能见我一面!”   然后她就听见啪的一声,似乎是那名叫做李怀鲁的小生被狠狠的扇了一巴掌,赵碧嘉存着看热闹的心思,走到窗户边上看了一眼。   前头在金陵城里搭讪过她的李怀鲁,传说中万寿公主驸马家里的侄孙,长着一双桃花眼,举止轻佻,据说已经上京了,没想居然在这里碰见了。   李怀鲁捂着脸,怒目而视他面前的杨和安,只是碍于那一双桃花眼,看着没什么威力。   白玉堂站在一边,脸上还有点感同身受,毕竟作为一个得杨总管指点过很多次的人,他是最能明白杨总管下手有多狠的……不过还有一丝庆幸,杨总管对着他下手可没这么狠。   白玉堂不怀好意笑了一声,“瞧这小脸,都给扇红了。”   这话一出口,李怀鲁没被扇的那半张脸也红了。他身后跟着的一干家丁不干了,抽了手上的刀,一行二十余人将白玉堂跟杨和安两个围了起来。   白玉堂笑了,杨和安也笑了。   一个从小就从来没怕过事情,一个是太监,不欺负人就是感天动地了,这被人欺负,还真是生平第一次。   这两人被围了起来,原本坐在厢房里头烤火的人侍卫们不干了。   这一群可都是御前侍卫,身上都是六品的官位,再考虑他们的年纪,就算单单从官位上来说也是年少有为了,况且还是御前侍卫,在汴梁都敢横着走的主儿,没理由到了外头反而被人欺负。   虽然白玉堂这等被人硬塞进侍卫队伍里头的青年才俊挺不招人待见的,杨和安还是个太监,不过这都是人民内部矛盾,大家都是吃皇粮的,一切好说,可是面前这一拨人……   两边厢房里头一瞬间又飞奔出来了十几个带刀侍卫,就算是没穿着官府,这么整齐划一的动作也是极具威慑力的。   李怀鲁有点着慌,急忙道:“都是一家人,都是一家人,刀剑无眼,快都放下。”   赵碧嘉隔着窗户冷冷笑了一声。   “方才你见我们这边就两个人的时候怎么不说是一家人了?眼下吃亏了就变成一家人了?”   听见赵碧嘉的声音,李怀鲁被打肿了的脸上生生挤出一个笑容来,只是脸上毕竟很疼,这动作一做出来就牵动伤口,最后表现出来的这个笑容居然有点扭曲。   “揍他!”赵碧嘉一声令下,这一干侍卫拎着刀就上了,只是前头在金陵的时候侍卫们也算是有所耳闻,这一位李公子算是万寿公主看重的晚辈,因此下手都不很重,连刀也没出鞘,可是就算这样,老李家的家丁依旧不如老赵家的家丁,不过三五回合,就全躺在地上了。   白玉堂趁乱还在李怀鲁另外半张脸上又扇了一下,只是他手劲儿没杨和安重,因此李怀鲁这两边的脸虽然都肿了,可是肿的不一样高低,依旧不对称。   “这是怎么搞得。”掌柜的急得满头是汗,看着躺了一地的大汉都快哭出来了。   白玉堂眼睛转了转,拎着掌柜的领子将人拉住了,“你着什么急啊?”   掌柜的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把人都打坏了!”   白玉堂摇了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我且问你,你开客栈是为了什么?”   掌柜的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犹豫了一下,颤颤巍巍道:“为了迎接八方来客?”   赵碧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个理由真是无可分辨。   “傻!笨!”白玉堂伸手在他背上狠狠的拍了两下,“你开客栈是为了赚钱!”   掌柜的已经有点懵了,急忙点点头,“是为了赚钱!”   白玉堂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你说说,你让这些人住进来……你赚到银子了吗?”   没等掌柜的反应过来,白玉堂道:“若是按照姓李的小子的说法,我们让了一半的院子给他,那我们给的房钱就少了一半,他给的也不过是一半的房钱,况且我们家主人不开心了后果很严重!”   白玉堂忽然一声喝,将掌柜的吓的腿都有点软了。   “将来给你的赏钱也少,你这非但赚不到钱,反而亏了啊!”   眼见掌柜的已经被白玉堂绕了进去,赵碧嘉在里头点了点头,这个说法她很满意。   “可是……可是,”掌柜的可是了半天,冒出来一句,“这还打坏东西了呢?”   不过说完他自己也蔫了,两批人马都是在院子里打,用的还是自己的刀,要真说有什么坏了或者碎了的东西……怕是只有李怀鲁的小心肝了。   “你胡扯!”李怀鲁肿着一张脸上来了,怀里掏出个五两的银锞子就扔给了掌柜的,“赏钱我给你!”   掌柜下意识接了银子,又去看拎着他领子的白玉堂,白玉堂点了点头,“收着吧,就当是——”他四处看了看,着实看不见有什么被打坏的东西,“就当时激起一滩尘土的补偿了。”   赵碧嘉再次笑了出来。   李怀鲁听见赵碧嘉的声音,眼睛一转,高声道:“赵姑娘,我们可算是一家人,住在一个院子里也好亲近亲近。”   “你想跟我亲近啊。”赵碧嘉的声音悠远,听得李怀鲁都有点软了腿,心口一热道:“我们是该好好亲近!”   赵碧嘉一句“那你割了进宫做太监吧”还没出口,就听见一个极其严厉的声音响起,“哪里来的人!都赶出去!”   邵勇回来了,还有展昭。   不知道为什么,赵碧嘉想起方才虽然是给李怀鲁下套,但是怕已经被展昭听去了,不免有点心虚,不过这心虚维持了不过三秒钟就消散了,横竖倒霉的不是她,管他呢。   展昭一句话都没有,手里巨阙抽了出来就往李怀鲁头上劈过去了,剑上寒光凌冽,又有呼呼的破气声,李怀鲁都没反应过来便跪在了地上。   “你敢杀我!不能杀我!我是万寿公主的人!”   看得里头的赵碧嘉直到展昭收了手才发现自己居然屏住了呼吸,随即她微微侧了头,捂着自己发烫的脸颊,叹息一声:真帅!   接下来的战场完全是一边倒的,侍卫们连拉带踹,外加恐吓将这一群对比起来有点酒囊饭袋的家伙清出了小院,最后就剩下一个李怀鲁了。   展昭往前头走了两步,手才提起来,就见掌柜的慌慌张张又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队穿着制服的皂役,中间一个穿着官府的——明显是本县的县令。   七品芝麻官啊……白玉堂不知道怎么忽然想起来这样一句话,然后他视线往自己这边扫了一圈,真的是七品芝麻官……在场的侍卫,还有杨总管,没有一个官位比他低的。   原本还有点憋屈的心,现在除了苏爽之外再没有第二个感觉了。连老杨看起来都很是顺眼啊~   白玉堂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看着李怀鲁笑得很是不怀好意:我静静的看着你怎么作死!   李怀鲁当日也曾跟府尹打探过赵碧嘉的身世,不过府尹哪儿敢说这个是镇国公主,只说她姓赵,是汴梁来的贵人。   加上当日船上还有一个穿着四品侍卫服的展昭,李怀鲁觉得她多半是某个王爷的闺女。   说起来如果当日赵碧嘉如果不是为了美色,只让展昭一人穿了侍卫服,李怀鲁或许不会死的这么彻底。   不过就算是李怀鲁有所误会,但是眼下他也知道自己手下办了坏事儿了,前头这一位身份算起来比他肯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贸贸然得罪了她……   李怀鲁打了个寒颤,又想起万寿公主来,这一位可是连陛下都敬重几分的姑姑,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吧。   只是李怀鲁方才被杨和安扇了一巴掌,还用了巧劲儿,当时看着没什么,但是过了这么一会,反而肿的越发厉害了。   再加上后头还有一个想跟杨和安一决雌雄的白玉堂,虽然这决战的地方是李怀鲁的脸,但是这并不妨碍白玉堂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   当然白玉堂没经过宫里太监们的培训,这一巴掌是又快又恨,虽然没有什么阴毒的巧劲儿,但是当时就肿了起来,里头嫩肉跟牙磕在一起,破了好几个口气。   所以李怀鲁虽然有心解释一下,缓和一下气氛,但是张开了嘴,除了嗯嗯啊啊的声音,似乎也说不出来什么了。   报信的家人一看眼睛都红了,连连跟县令作揖,指着李怀鲁道:“您看看我们家爷都给大成什么样子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嘴角还有血!”   不得不说这报信的家人还是有几分水平的,他去请县令的时候带了两样的东西,一个是银子,另一个是万寿公主给他们的印信,有了这个上路容易的多,也能住驿站等等,万一路上遇见点什么事儿,还能去请请救兵。   全天下都知道仁宗皇帝敬重万寿公主,她的薄面还是很管用的。   可惜今天遇上了硬茬儿……   县官两边看了看,李怀鲁是实打实万寿公主的人,另外一边……看着都是些小年轻,隐隐有领头人架势的那一位,看着才三十出头的样子,剩下一水儿的都是二十左右的小伙子,一个个年轻气盛的很,想必前程也是有限的很,县令思来想去,觉得他们应该不是什么大人物。   县令脸色一沉,道:“本官治下民风淳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怎么来了你等这些刁民,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斗殴!败坏民风,该当何罪!”   李怀鲁作为他们这一边唯一知道点真相的人已经着急的满头都是汗了,可惜越着急就越说不出话来,一张嘴就觉得嘴里满是东西,嗯嗯啊啊的跟哑巴了一样。   报信的家人看了越发的伤心,扶着他一边给他捶背顺气,一边安慰道:“您别急,县令大人一定还您一个公道!”   县令咳嗽两声,板着一张脸瞪着邵勇。   邵勇的确是这一拨侍卫的领头,也的确是最年长的一个,可是并不像县令认为的那样三十出头,他今年还没到三十呢。   毕竟做皇帝的侍卫头领,除了样貌端正意外,还得有一条老成持重,所以二十出头就长了一张三十岁的脸,而且好几年都没变化的邵勇当仁不让的当选了。   不过如果要让赵碧嘉来说,什么时候年纪能决定一个人的出息呢,她分分钟就有例子打脸哦。   她当了太子的弟弟才十一岁,要说前程,全天底下没人比得上他。   “你们还不束手就擒!以免本官致你们一个大不敬!”   白玉堂在一边摇了摇头,这县令连给自己的罪名都找好了,大不敬啊……他隐晦的看了一眼在屋里待着的赵碧嘉,心想要不要趁着公主还没出来力挽狂澜之前再疯狂一把呢?   邵勇脸色一沉,自打他当上仁宗皇帝的侍卫长之后,别说一干京官儿了,就连什么刺史等等的封疆大吏对他都是礼遇有佳,虽然这次跟着公主出来受了不少惊吓,可是气……这还是头一遭。   但是正当他想说话的时候,白玉堂上前了,一胳膊搂在了杨和安脖子上,“老杨,拿你的腰牌出来给他开开眼!”   杨和安已经起了姿势,准备劈他的手收了起来,嘴角浮现一丝微笑,伸手把腰间一个小荷包里的木牌子拿了出来。   白玉堂脸上的笑容越发的不怀好意了。   有一皂役上前,很是大不咧咧拿了这东西递给县令了,县令原本还是一脸正气,等看见这木牌子,便只剩下惊恐了。   内侍省六品供奉。   这尼玛是个太监啊!还是官儿最高的太监!   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县令狠狠瞪了报信的李家家丁一眼,咬咬牙连袖口里那锭银子都扔了出来,“你等贿赂朝廷命官,罪不可恕!念在初犯,打二十大板!”   县令使了使眼色,立即有聪明伶俐的皂役上前,拿了人一五一十的打了起来,县令双手捧着杨和安的腰牌,恭恭敬敬的连腰都不敢停止。   “这位公公,下官一时被人蒙蔽,差点犯下大错,还请公公将这腰牌收好。”   杨和安冷着一张脸,不苟言笑将东西又放了回去。   县令松了口气,抹了抹寒冬腊月还出了一头的冷汗,小声道:“那人的确是万寿公主的人,还拿了公主的印信,这……”   杨和安默默的看了他一眼,“我手里还有陛下的小印,太子的小印,你想看看吗?”   县令刚想说不如拿出来品鉴一番,但是等到想明白这位公公说的是什么之后,吓得已经滴汗了。   “不敢不敢!”县令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还有已经被清的差不多的李家人,客气道:“这客栈的环境一般,不如住到下官官邸去?让下官设宴好好款待您。   杨和安摇了摇头,很有腔调接了一句,“这里住着挺好。”说完略显眼里看了县令一眼,“你且去吧,需知不可扰民。”   县令连连鞠躬,倒退着出了小院子,立即拉着掌柜的道:“你这客栈住的都是什么人?可有路引文书?能赶的赶出去。里头住的贵人,万万不可惊扰了!”   掌柜的连连答应,又去拿柜台上登基的册子来看,县令拿着东西翻了两页,道:“方才那人说了,不可扰民……罢了,待本官调上一队衙役,在你这客栈值守。辛苦两日也是值得的。”   掌柜的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个结局,没想到后来这一堆咋咋呼呼的人居然是外强中干,先来的那一拨人连说话声音都小小的,居然这么厉害!   掌柜的一边摇头叹气,一边暗恨自己做了几十年的掌柜的居然也有瞎了眼的一天,他往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看着天空中飘下来的雪花,嘱咐客栈里头上上下下的人这两日都警醒着点,没见连一县的父母官都——不过看了个小木牌子,连脸色都变了。   他又想起来后来那一帮子人说自己是万寿公主的人,不过还是没压过前头那一帮子,所以……前头那一帮子是陛下的人?   万寿公主跟陛下难道不是一家子?掌柜的打了个寒颤,又叹了口气,好好伺候着吧。   小院子里,邵勇看着一帮连头发都没乱一点的侍卫们,十分严厉!   “你们就是这么办事儿的!”   素来跟邵勇交好的一名侍卫上前,一脸笑眯眯的,“那些人最多不过是些身体强壮之辈,我们——”   “你们就陪他们玩玩了?”邵勇有点生气,看见他们一幅完全不怕天塌下来的架势就更生气了,“回去我便向陛下请罪!”   谁知这话说出口,屋里的赵碧嘉先开口了,“这事儿跟你们没关系,是他挑衅来着。请什么罪?要请罪也是他请罪!还是个白丁呢,就敢殴打朝中官员了!不许请罪,谁敢请罪就是跟我过不去!”   当然最后被打的还是他。   一干侍卫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了,邵勇觉得心很累……原本在京城他也算是个要人操心的人物,身上还带了几分匪气,但是从跟公主出宫……他摸摸自己脸,这一路操劳的,看着都像三十岁的人了……   但是公主开口了,他也没别的法子,只得到了一声是。   白玉堂看着杨和安叹了口气,半真半假调笑道:“你这功力不错啊,原先我就听说宫里的内侍们出来都是风云变色,飞沙走石,万里无光,今儿总算是看见了。”   杨和安瞪了他一眼,“宫里的人从来不吃亏。”说着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回头道:“方才你叫我什么来着?”   白玉堂打了个寒颤。   几人又回了屋子,赵碧嘉觉得似乎忘记了什么,“展昭呢!”刚才光顾着看热闹,就看见展昭抽剑想劈人来着,后来呢?   后来他怎么悄无声息的就不见了。   刚问完,就见展昭进来了,手里还端着个碳盆子,里头烧得通红的银丝碳,一点烟都没有。   展昭脸上……带着点微笑,不对,凭借公主的经验,这是冷笑。   屋里没有一个人说话,展昭将碳盆子放在公主身边,又用火钳子拨了拨,赵碧嘉只觉得热气袭来,身上更加的暖了。   “多多、谢展护卫。”这几个字说的有点磕巴,赵碧嘉觉得自己没出息极了。   展昭看了白玉堂一眼,眼神凛冽至极,白玉堂立即就道:“我错了!”   展昭挑了挑眉,白玉堂又道:“我不该挑衅?”   展昭摇了摇头,白玉堂仔细的回忆了一遍,他就只打了李怀鲁一巴掌啊,然后就是踹了那些家丁好几脚。白玉堂更加的不确定了,“我下手太狠?”   展昭的眉毛皱了起来,慢条斯理道:“我让你保护公主,你为何让外人进了院子。”   尼玛这是嫌小爷下手不够狠啊!   白玉堂无语凝噎,道:“我这就去再打他一顿!”   展昭摇了摇头,道:“他既然已经跟我们结怨了,又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你去看看他究竟落脚在什么地方,手下可有武艺高强之辈,又有什么人去拜访他,或者他又拜访了什么人,探明之后来报!”   白玉堂一脸的崇拜已经快要掩饰不住了,这个理由真的……无法反驳哦。   他惊叹着出了门。   杨和安给展昭倒了杯茶,立在公主身边不说话了。   展昭往赵碧嘉身上一扫,赵碧嘉也有点坐不住了,急忙道:“我不是想跟他亲近,我也不是想阻止邵勇他们告状,我这是打算赞起来告一状大的!”   赵碧嘉说的又快又急。   “他让我叫他爷。”赵碧嘉一条一条数了过来。   “他问我名字。”   “他要跟我亲近。”   “他要跟我住一个院子。”   “他还说跟我是一家人!”   说到最后赵碧嘉咬牙切齿起来,“我不整得他连他亲妈都不认得,我就不姓赵!”   只是展昭似乎好像大概依旧不满意赵碧嘉这说辞。   赵碧嘉有点着急,无奈之下也只能往白玉堂身上找例子了。   有了!   赵碧嘉清了清嗓子,“万寿公主久居汴梁,怕是被这等人骗了,我身为镇国公主既然遇见了这等事情不能不管,不能叫他败坏我赵家人的名声!他又说要参加科举,若是让这等品行败坏之人当了官,祸害的就是我大宋的百姓了!”   展昭点了点头,又拿火钳子拨了拨火盆,从里头夹了一个红薯出来,柔声道:“今年的新红薯,又香又甜。”   赵碧嘉快要喜极而泣了。   杨和安默默叹了口气,展护卫这比他们内监的人还要……厉害。   该不会是跟包大人学的吧…… 第83章 陈年大八卦   不仅仅是白玉堂出去查探李怀鲁的下落了,邵勇也派了人出去,白玉堂武功高强,加上邵勇派来这人胆大心细,两人合伙很快就将事情打探清楚了。   李怀鲁重新找了个没这么好的客栈休息,手下又给他请了大夫,等到脸上好了,他第一件事儿就是把去请县令的那人揍了一顿,说他耽误事情。   赵碧嘉听见这话不由得冷冷笑了两声,“他也不算太笨。”   不过说完这一句话也就没什么别的表示了,让等在一边的白玉堂有点心痒难耐,若是搁他以前的脾气,他指不定能做出来什么呢,可是自打去了开封府,每次想干点什么,脑海里总能浮现出包大人的黑脸,还有公孙先生的白脸。   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展昭就在身边看着,否则白玉堂觉得凭借自己的手段,那一位李怀鲁绝对是看不出来的。   雪一直在下,等到晚上的时候已经积了厚厚一层,这下真是没个三五天都走不了了,无奈之下邵勇先派了一人回去京城报信,剩下的人都陪着赵碧嘉在这小院子里先住着。   第二天一早,赵碧嘉还在吃早饭呢,就听见外头有人喧哗,声音虽然大,不过听起来含含糊糊的,就好像被人打肿了一样。   “赵姑娘!是小生的错儿,小生绑了为非作歹的家人,特意给赵姑娘赔不是来了,还望能见赵姑娘一面。”   杨和安先冷了脸,昨天县令走的时候说要安排一队杂役来看着,怎么……他两步走到外头一看,这李怀鲁的确是没进来,就在客栈外头的围墙低下叫,而且若不是因为杂役将客栈围住,周围没人敢经过,安安静静的,他的声音想必也不会这儿清楚。   李怀鲁还记得这个狠狠打了他一巴掌的人,看见他不免有点慌张,身边的家丁虽然知道没有什么用,不过还是硬着头皮围了上来。   杨和安冷冷哼了一声,眼神里已经说明了一切。李怀鲁打了个寒颤,拱了拱手,“在下这就走了。”   上来两个家丁将捆着跪在地上的人抬走,李怀鲁一步三回头,末了又叫了一声,“赵姑娘,小生明日再来!”   屋里赵碧嘉正拿着精致小巧的功夫茶具陶冶情操呢,听见这一嗓子,茶都抖了两滴下来。   她将茶壶放下,叹了口气,“唉……镇国公主被李怀鲁堵在屋内三天不得出门……”   “我都有点不忍心了,这傻子太贴心了。”   陪在一边的白玉堂笑了出来,赶紧回京看赵碧嘉高黑状的心思又多了几分。   展昭抖了抖身上的雪进屋了,从赵碧嘉手里接过一小杯茶喝了,道:“雪小了些。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多半是立不住的,等雪化了我们就走。”   没有人表示异议,或者说有人想表示异议,但是没人敢说出来。   赵碧嘉很是哀怨的看了展昭一眼,话说回了京城他们两个就要像苦命的鸳鸯还有牛郎织女一样,虽然不至于一年才能见一次面,但是肯定不能像现在这样整日的想见就见,想说就说,想抱……自然还是不能抱的。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展昭居然没点表示,虽然已经收了展昭的剑,收了展家给儿媳妇的手镯,亲口从展昭嘴里听见他很担心等等话语的公主又开始没有安全感了。   展昭什么时候来点新的?她总不能靠着回忆过日子吧。   想到这儿,她狠狠的瞪了白玉堂一眼,近来已经越来越觉得自己多余的白玉堂叹了口气,站起身来道:“我去看看中午吃什么。”   出了门,白玉堂又截住刚教训了李怀鲁回来的杨和安,笑道:“这两日窝在这小客栈里憋屈的很。走,咱们两个过过招!”   杨和安眼神里都是“你疯了”的意思,不过谁会拒绝这种身心愉快的事情呢?他脸上的笑容愉悦中又带了点蔑视,看的白玉堂心酸不已。   外头的动静里头也能听见一二,看见白玉堂这么牺牲,赵碧嘉不由得又去看了眼展昭,只见他平静坐在自己对面,手上还捧着公主刚刚泡好的茶,轻轻的抿来抿去。   赵碧嘉叹了口气,谈恋爱真的好辛苦哦~   展昭忽然放下杯子,看了一眼赵碧嘉,问道:“不知道陛下什么时候心情最好?”   “嗯?”赵碧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展昭继续道:“是辞旧迎新的时候?还是新科状元上殿的时候?又或者是千秋节?”   赵碧嘉还是没反应过来,只是她听见对面展昭似乎特别轻声的叹了口气,轻到赵碧嘉觉得自己没听见。   “明懿公主说要嫁个状元,状元要明年四月份才能出来,她又是你姐姐,多半还是要嫁在你前头的。”   想明白展昭究竟说了什么,赵碧嘉只觉得自己轰的一声又烧了起来。可是转脸又被他这性子折磨得想烧起来也没了柴火。   第一句问父皇什么时候心情好是想去提亲,第二句说了明懿的婚事,就是说要提亲也得等到她出嫁。   赵碧嘉不知道自己是害羞还是激动,一方面觉得展昭这人特别靠谱,说到成亲还是这么……镇定,一方面又觉得……嗯,虽然说不以为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但是!   赵碧嘉觉得他胸膛宽广,肌肉厚实,臂膀结实有力,而且也不是没抱过嘛!再说她都默认了怎么可能是耍流氓!   她有点哀怨的看了展昭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公孙先生说公主备嫁至少得半年,还得准备宅子,若是明年四月的状元真的跟明懿公主成就好事,她成亲也要到年底了。再加上半年,嗯……要到后年年中了。”   赵碧嘉忽然觉得,展昭他这不是镇定,他这是已经紧张的连话都变多了。   兴许是因为已经有人怂了的缘故,赵碧嘉忽然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除了勇气就是胆子了。   “你放心。”赵碧嘉上前拉住了展昭的手,还有点激动:“我不会让你等到后年年中的。”   原本希望展昭说出来的台词被她自己抢了,赵碧嘉心里略有一丝丝窃喜,心想自己霸道公主的人设终于立了起来,眼睛陡然间也亮了起来。   谁知展昭……看起来好像不太领情的样子,语气郑重里带了一点沉痛,“这事儿得一击必中。”说完还有点犹豫,似乎还有后半句话。   可是就算没这后半句话,赵碧嘉也能听出来展昭似乎觉得她不太靠谱。一瞬间,赵碧嘉脸上的表情精彩起来。   她瞥了展昭一眼,“给~我~招~驸~马~”我不同意谁都当不了驸马!   展昭叹了口气,方才的紧张还有犹豫等等表情消失的一干二净,换上了从没有过的凝重,一字一句强调道:“只要公主属意于我,不管是功勋之后,丞相之子,又或者是今科状元,都不是对手。”   天哪!他方才是想——赵碧嘉从脸颊热到耳尖,瞬间又怂了,甜甜的反问了一句,“你是说武功吗?”   但是她心里的小人已经快把自己脸扇肿了,我是想说要抱抱啊!   展昭眼睛里都含着笑,点了点头,“的确是武功。”   赵碧嘉哀怨的看着在展昭指尖的那个小茶杯,官窑出品的莲花荷叶杯,好想砸了哦……   雪在第二天夜里就停了,不过他们还是等了一天才上路。   展昭骑着马在公主的马车边上护卫,感受到马行间不同以往的颠簸,叹了口气道:“已经上冻了。这才十月底。”   这是说今年的冬天会格外的冷?赵碧嘉刚反应过来这一句,就被后边跟上的李怀鲁打断了心情。   “赵姑娘。”李怀鲁骑着马,但是被一干侍卫挡在了远处,只能扯着嗓子喊。   三天过去他的脸终于不肿了,说话也不再含含糊糊了,可是依旧追着赵碧嘉阴魂不散。   “你我二人都要去汴梁,不如一起上路,也能做个伴,路上万一遇上什么事儿,左右也有个人帮着。”   别说赵碧嘉了,连邵勇都忍不下去了。   他看着李怀鲁手下这一帮子酒囊饭袋,“你这是想来蹭保镖!”   李怀鲁腼腆的一笑,忽然觉得这个理由放倒明面上的确不错,至少比他那个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更加的不容易让人心生反感。   李怀鲁拱手冲邵勇一笑,道:“等去了汴梁,万寿公主必有重谢。”   赵碧嘉坐在马车里,叹了口气道:“这次忍不下去了。离汴梁不过五六天的路程了,治安好得很,他这么诋毁我父皇的治下。”   “杨和安!展昭!白玉堂!”赵碧嘉连点了三个武功最强的人,道:“去让他看看这里的治安好的什么地步!让他看看如果手下都没了缚鸡之力,他带着这么多东西依然能好好的去汴梁!”   展昭明白赵碧嘉是什么意思,杨和安对于赵碧嘉的话从来不去问理由,因此只要能听出来这是让他放手打一顿的意思就够了。   就只有白玉堂一个,一边腹诽公主的话绕得够厉害,一边又想虽然被点名的是李怀鲁的手下,但是如果他趁乱对李怀鲁下手了,会不会被公主骂呢?   这么一想速度就稍稍慢了些,转眼前头那两个已经放倒好几个人了。   本来就是酒囊饭袋,这下留给白玉堂的更加没有几个了,他一边加紧速度,一边还半是叹息半是解释来了一句,“杀鸡焉用牛刀。”   教训了李怀鲁,确保了自己在到汴梁之前这人都再也不可能赶上他们,赵碧嘉终于轻轻松松上路了。   只是看着一脸正气,骑着马无比端庄的展昭,赵碧嘉心里有点不太舒服,他怎么就不着急呢?   这回了汴梁可真不好见面啦,又到了冬天,若是秋天春天还好,她跑出来玩还能说是散心。一旦到了冬天,汴梁的冬天还那么冷,她这依旧三天两头的往宫外跑,就算年底她爹忙得连午睡的时间都缩短到半个时辰,也一样能看出来不对啊。   赵碧嘉将头一偏,反正她年纪还小,不着急。   路上又走了五天,在第五天下午,赵碧嘉终于又看见了汴梁城的城门。   一时间她自己也有点感慨,她这趟是在八月十五刚过那天出去的,现在回来也不过十一月初,算起来在外头才两个半月的时间,而且至少还有一个半月是在路上的,可是这经历丰富的……赵碧嘉摇了摇头,说出来她自己也都是不信的。   展昭一行人将她送到宫门口就各自分开了,虽然知道是大庭广众之下,不过展昭一点表示都没有还是让人略感不爽,只是思乡情怯,赵碧嘉这会心里有点跌宕起伏,暂时将展昭放到了一边。   她看着凤岚宫的牌子反而有点不敢进去了,回头看了一眼杨和安,“要么先回去洗个澡?”   杨和安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就想转身。   “我就说说!”赵碧嘉道,“你自己回去吧。”说完她便进了凤岚宫。   公主回京的消息自然早就有人传到了宫里,张贵妃这会儿拉着仁宗皇帝,还有赵暄三个都在等着,桌上还摆了一大堆的菜。   看见赵碧嘉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进来,对面三个等在宫里的人都有点愣住了。   屋里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你就这么回来了?”   “父皇,母妃。”   张贵妃跟赵碧嘉的声音同时响起,又同时解释。   “怎么没人通传。”   “我没叫说。”   一向很会破坏气氛的赵暄笑了出来,“赶紧吃饭啊,都饿了。”   赵碧嘉轻快的走到桌边,好像她不过是出去汴梁玩了一天一样。“我怎么觉得你一天到晚都饿,宫里短了你的吃喝了?”   赵暄一时语塞,半晌解释了一句,“我长身体。”   仁宗皇帝看了看跟记忆里无二的女儿,点点头道:“可见路上的人都尽心尽力了。”   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赵碧嘉很久没吃宫里的手艺了,自然是津津有味,赵暄正处在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阶段,胃口也是好的不得了。   至于仁宗还有张贵妃两个,看见一双儿女都这么贴心,当然也是胃口大开了。   晚饭吃完,赵碧嘉留在了张贵妃宫里。   看见母妃拿出来一大堆珍珠粉,蜂蜜,还有不知道是什么中药材磨成的粉末想给她敷脸,赵碧嘉忙道:“我才回来,连饭都还没消化呢。”   张贵妃板下脸来,“你看看你这风餐露宿的,脸没以前白了,连手都比以前粗了。”张贵妃抓着她的手,“你连指甲都要剪秃了!”   赵碧嘉松了口气,还好没看出来。   “你这哪儿还像个公主!”张贵妃将人按在床上,招呼两个宫女过来就往她身上动手了。   “你不在这两个月,苗贵妃没事就拉着明懿往你父皇前头凑。明懿年纪也到了,苗贵妃想给她招个好驸马,还说要效仿民间榜下捉婿呢。”张贵妃说到这儿,手上力气不由得重了三分。   为了保证立场的正确,赵碧嘉急忙开口,“榜下捉婿?这也不怎么靠谱啊,万一状元是个糟老头子呢?”   张贵妃听见女儿一心向着她,笑颜如花拍了她一下,“动作别那么大,脸上的东西该掉了。”   “这不重要,关键是你父皇许了,这下苗贵妃能拿着鸡毛当令箭使了,她娘家的人三天两头的找借口邀请些青年才俊聚会。”   赵碧嘉嗯了一声,没想张贵妃又拍了她一下,“你怎么就不着急呢?”   赵碧嘉哀怨的看了她一眼,是您方才说不叫我动的,况且……况且你闺女看上的那个青年才俊……这两个月一直在你闺女身边啊。   “这可不行!她这一手太过歹毒了,你才小她一岁,也差不多该选驸马了,若是让她这么继续下去,将来你岂不是只能在她挑剩下的人里选了?”张贵妃咬牙切齿起来,“这口气我可咽不下去!”   赵碧嘉严肃认真的考虑了一下要不要跟张贵妃坦白算了,只是转念一想,现在又不是个好机会。   一回来就跟亲妈这么说,有点在旅途中跟展昭勾搭成奸的羞耻感……当然她也不否认就是了,但是!但是他们两个明明是没出门就已经……那什么了!   赵碧嘉回想起她被白玉堂掳走的那一次,又想起展昭留下来的巨阙剑,觉得脸上又开始烧了。   所以还是再等等吧……   “都年底了,她也折腾不了多久。”赵碧嘉道:“谁家不得过年?况且她这么广撒网的去,就算明懿是个公主,但是这么大规模的将汴梁所有的男子都筛了一遍,就算当时人家心里是愿意的,事后反应过来了不得恨她?”   张贵妃立即笑了起来,“还是我的公主聪明,这两天她们再请人,已经没几个人去了,都是找各种理由推辞了。甚至前头几个人去过的人这些日子也都是闭门谢客了,分毫不提公主二字。”   赵碧嘉松了口气,为了不叫张贵妃再提什么公主选驸马的话题,她将路上遇见李怀鲁的事儿跟张贵妃说了。   张贵妃的表情立即狰狞起来,比方才提到苗贵妃跟明懿的时候夸张多了。   赵碧嘉吓得都坐了起来,张贵妃看看已经长大成人的女儿,又想她这次出门回来,言语动作间都成熟了不少,便挥挥手屏退左右,道:“都是些陈年旧怨了。”   这是有八卦可以听了,赵碧嘉精神起来,只是又被张贵妃按了下去,听她道:“当年郭皇后被废,你父皇原本是想立我为后的。”   这个开头说的无比沉重,赵碧嘉也不敢搭腔,等到张贵妃自己调整好了,又道:“谁知道反对的声音不小,其中最主要两点就是我没孩子,还有就是我出身不够。”   赵碧嘉算了算当年郭皇后被废的时候,似乎……那个时候她母妃已经生过孩子了?   “你两个姐姐都没养住,一个养到三岁死了,一个才过了周岁死了。”张贵妃一声叹息,就算后头这两个孩子都长大了,但是提起前头那两个,心里依旧是揪心的疼。   张贵妃长吸了一口气,“虽然有朝臣上书,不过万寿公主也没少出力,她当时进宫求见李太后,关着门说了许多。什么我没福气,连着生了两个孩子都是女儿,还都没养活,又说我父亲不过是个八品的事推官,还是从八品,这等人家的女儿怎么可能有皇后之德?”   张贵妃重重的一拍桌子,“我父亲这官儿,也是自己考中进士得来的。不过的确是不如她会投胎。”她语气虽然平淡,但是里头蕴含的仇恨可一点都不小。   赵碧嘉轻轻呼了一口气,用自己满是蜂蜜还有珍珠粉的手握住了张贵妃的手。   “后来反对的声音渐多,你父皇那两日也不来看我了,我知道封后无望,索性用连丧两女的理由主动请旨下迁,算是主动替你父皇解了围。后来有了你又有了你弟弟,这皇后之位……我就算活着坐不上去,死了也一样能上去。”   张贵妃眯起了眼睛,“她倒真是阴魂不散!这都十几年过去了,她还敢来找事儿!”   赵碧嘉道:“其实这次也不能说是她主动的,那李怀鲁——”   “你傻啊!”张贵妃恨铁不成钢道:“今年上半年万寿公主府就有消息出来,她自己出去吃席赏花什么的,也常常说驸马家里有个得意的后辈,年纪轻轻的就是一身好才学,又尚未婚配,这是什么意思你看不出来?”   “再说了,”张贵妃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照你说的,你见了他几次都是不苟言笑的,还叫身边人给了他脸色看,连他的脸都扇了。你仔细想想,若不是你身份泄露了,他后头还能这么跟狗皮膏药似的黏上来?”   赵碧嘉一时间有点愣住了,只是她又觉得自己亲妈这番话太涨他人志气了,难道不能是自己长得好看吗?   不过这话她也只敢在心里想一想,表面上还要装作无辜的样子,“我能看上他?除非我瞎了眼睛!”   张贵妃对她这个表态很是满意,欣慰的拍了拍她的手,随即又很是嫌弃的在盆子里洗了洗,“你也大了,千万别被人骗了去。我跟你说句实话,算上朝廷大臣,后宫嫔妃,皇室宗亲,这全天下明面上收入比你多的人绝对不超过五个。”   赵碧嘉虽然早就算过了,可是当着自己亲妈殷切的眼神,她也不得不摆出一副吃惊到了极点的表情。   张贵妃笑着点了点头,“你可得把眼睛擦亮了,千万别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去。”   赵碧嘉郑重其事的点头,“我一定找一个人品上佳,样貌端正的正直人。”   说完又自己补充了一句,至少表面上看起来非常的正直……   张贵妃嗯了一声,看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又亲自动手给她洗脸。   赵碧嘉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又问了一句,“当初她的驸马究竟是为什么被贬谪了?”   张贵妃冷笑一声,“你长大了,这事儿我也敢跟你说了,她那驸马跟她的乳母有了首尾。”   这才是赵碧嘉今天晚上听到最震惊的消息。   公主的乳母,跟公主的驸马。就算驸马一般都比公主大上几岁,但是乳母……赵碧嘉想了想自己的几个乳母,少说都比自己大了十九二十岁的样子,这口味也太重了。   “不是啊。”赵碧嘉一把抓住了张贵妃的手,“她这也忍了?”   张贵妃冷笑道:“她后来还给驸马生了三个儿子呢。驸马样貌英俊,况且又是功勋之后,也没那么容易和离,就是不怎么见面了。”   “后来驸马死了,她一个人过,想起的便全是驸马的好处了。你可记住了,脸可不能当饭吃!选驸马不能选长得太好看的!”张贵妃用这一句结束了今天晚上的对话,“外头冷,今天就跟我睡吧,好好给我讲讲外头都遇见什么了?我年轻的时候可没你这么好运气到处逛呢。”   赵碧嘉一边绞尽脑汁跟张贵妃说了能说的,一边却又忍不住在脑海里勾勒出展昭的形象来。   话说母妃的“长得太好看”的标准是什么?   宫里几乎所有小宫女都喜欢他算么……汴梁城买东西能刷脸算么……   要么还是先找个理由把乳母处理了吧……赵碧嘉捂脸,她倒不是不相信展昭,她是不相信自己乳母啊…… 第84章 春心萌动的无知少女   母女两个聊到三更的梆子响了才总算是稍稍解了兴头。   年轻的女孩子都是贪睡了,赵碧嘉也是一样。更别说她已经两个多月没在宫里睡过了,而且睡在亲妈身边特别的有安全感,所以一直到了天亮,屋里传来响动了她依旧没醒。   或者说没彻底清醒。   恍惚中她似乎听见了皇帝爹的声音,好像是要去上朝,顺路过来看看她。   之后张贵妃笑着应了两句什么,不过她没听清楚。   过了一会儿,屋里似乎是安静了,赵碧嘉觉得自己再次醒了过来,眼睛还没睁开,张口就来了一句,“老爹走了?”   “你叫我什么!”   完了!还没走。   赵碧嘉下意识将自己全裹在了被子里,外头还传来张贵妃的小声,以及她太子弟弟的笑声,“姐姐这出去一趟,胆子渐长啊。”   窘迫加上迷迷糊糊,赵碧嘉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了,看着外头太阳照进来的光斑,至少已经巳时了。   赵碧嘉叹息一声,还是回了家好了,在外头总得端着,特别身边还有个展昭跟着,但凡睡过辰时了总有种负罪感。   不过没关系,赵碧嘉在披上衣裳之前低头看了看自己前胸,将来……总是能拖着他一起睡懒觉的。   看见她醒来,兰君端了热水来给她洗漱,又道:“太子殿下陪着皇帝早朝去了,娘娘在前头处理公务,小炉子上热着银耳羹还有八宝粥,我给您端来。”   赵碧嘉觉得兰君脸上的笑容……有点辛苦,她点头很是平常的嗯了一声,道:“端到前头。”   洗漱完毕,赵碧嘉去前头找张贵妃了。   张贵妃一看见她就是又想笑又觉得气,“你这孩子!幸亏陛下没生气。”   赵碧嘉一脸的生无可恋,“我怎么知道他没出去啊,听着安安静静的。”   张贵妃脸上有点红,毕竟为什么安安静静的,跟她也有躲不掉的关系,所以她及时而且悄无声息的将这个话题转了过去。   “都快要吃午饭了,一会你弟弟还有你父皇都来。”   赵碧嘉深吸了口气,看着面前的一碗粥还有一碗银耳羹,她要是都给喝了,能不能用吃多了当做借口,躲过午饭呢?   赵碧嘉叹了口气,老老实实端着碗吃饭了。   张贵妃正在处理宫务,不过仅仅是她凤岚宫的宫务。   原先孩子——特别是赵暄还没长大的时候,她的心至少有一半都在权势上头,毕竟仁宗皇帝子嗣不丰到了极点,张贵妃也早就过了风花雪月的年纪,知道抓在手里的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不过后来孩子好好长大了,两个儿女一个比一个出息,更别提赵暄现如今已经成了太子。   张贵妃现在的路线,已经彻底变成了不争。   将来等她儿子上位了,她什么都有,何苦跟后宫那些人拼个你死我活呢,白白落了儿子在皇帝心里的地位。   不过就算是只在自己的一亩三分田里折腾,她在宫里的眼线还是不少的,毕竟有赵暄这个活招牌在,她招揽手下比别人要有威信的多。   别人能许诺什么?谁都没有儿子啊。   “唉……”张贵妃忽然叹了口气,“人心善变啊。”   赵碧嘉正好吃完了饭,看着兰君将东西端走了,这才问道:“这又怎么了?”   张贵妃瞅了她一眼,“庞妃的肚子五个月了。”   虽然这话说得跟废话一样,不过赵碧嘉非但不能翻白眼,还得飞速的转动脑筋,不用说,她亲妈肯定是为了庞妃的肚子烦恼呗。   又是在处理宫务的时候……   “她又借着她的肚子作妖了?抢我们的东西了?”   张贵妃点了点头,“年底了,又是上供的时候,往年东西到了都是我先挑,这次我还不知道呢,你皇祖母就把她叫去了。”   见赵碧嘉想说话,张贵妃又道:“我倒还罢了,还有你弟弟呢,还有你呢,我们三个加起来都比不过庞妃那个肚子?她段数也高了,”张贵妃咬牙切齿起来,“若是往日她得了这样大的体面,非得在宫里耀武扬威才是,可是现在,虽然皇帝早就解了她的禁足,可是她连宫门都不怎么出了。”   张贵妃伸出手指头来数着,“早晚各一次给太后晨昏定省,下午去御花园逛上一圈,别的地方哪儿都不去了。”张贵妃眯着眼睛,对上这么个已经完全没有多余动作的庞妃,显然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张贵妃看着赵碧嘉,可是非但没得到自家闺女同仇敌忾的赞同,她亲生的闺女反而笑眯眯的看着她,“这是好事儿啊。”   你傻了不成?张贵妃再有了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之后,觉得又有了个地主家的傻闺女……不过要是不傻,能当着皇帝的面叫老爹吗?   张贵妃一瞬间担忧起来,伸手去摸赵碧嘉的额头,“没发烧啊。”   当然没发烧!   “这是好事儿!”赵碧嘉道:“先从皇祖母来说,为什么叫她去先挑东西啊?”   张贵妃想了想,道:“愧疚?补偿?”   赵碧嘉点头道:“但是如果真愧疚干嘛不给她把贵妃位再提上来?”   张贵妃也笑了起来,“贵妃位上已经有苗氏了啊,就算她真的生了儿子,哪怕一次生了两个也是回不来了。”   当初太后跟皇帝商量这孩子的归属问题,讨论了好几次,最近一次的结论更趋近于无论是男是女都不能叫庞妃带着,不过太后毕竟是个女的,同情心总是要强一些的,要了别人的孩子总是愧疚的,因此想提前补偿一些。   虽然这个消息母女两个都不知道,不过愧疚这个结论是定了。   “再说庞妃,她原来多嚣张一个人,现在变成这小百花的样子,只能说明她自己也心虚了啊。”赵碧嘉跟洗脑似的跟张贵妃道:“我父皇不就喜欢她明媚嚣张的样子吗?她连自己的特色都放弃了,还能落好?”   张贵妃显然已经跟着赵碧嘉绕了进去,眉头还微微皱了起来。   “还有苗贵妃,”赵碧嘉又笑了笑,“父皇提了苗贵妃做贵妃是为了什么?”   张贵妃有点犹豫,“牵制我……”   苗妃进贵妃的旨意是跟赵暄封太子那天一起下来的,张贵妃才沉浸在儿子成了太子的喜悦中没多久,就被苗妃进贵妃的旨意打蒙了。   “可是能牵制住吗?”   一听见这个,张贵妃冷笑起来,“她也配!你外祖父,还有你叔祖父好歹都是进士出身,她是什么?她是你父皇奶妈的女儿——”   听见奶妈两个字,赵碧嘉一瞬间走神了,原来不仅要防奶妈,连奶妈的女儿都不能出现!   “家室不如我,子女不如我,宠爱不如我,她能牵制住我?”张贵妃一瞬间又有了当年敢下套坑皇后的气势,“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那不就结了!”赵碧嘉往张贵妃腿上一拍,换来狠狠一瞪。“你一个姑娘家!从哪儿学来的动手动脚!”   赵碧嘉脖子一缩,她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她练这个功夫是打算有朝一日拍在展昭身上的!   他的腿一定非常结实有力!虽然看不见也没摸过!   “谁都知道她一点牵制不住您,她就是个摆设啊,所以我父皇这份心,你明白了吗?”   张贵妃脸上克制不住的笑容,看着闺女笑眯眯的样子也觉得很是顺眼,不过随即就往她头上拍了一下。   “你一个还没成亲的姑娘,哪儿学来的邪门歪道。”话虽然这样说,不过张贵妃声音里的喜悦能飘出去三里地,“中午做了你带回来的金华火腿还有醉蟹。”   赵碧嘉看着张贵妃起身,连走路的姿势都有点摇曳起来,心想她虽然没成亲,不过未来的妯娌已经败倒在她手下了。   大概是因为赵碧嘉起来太晚,她早饭还没消完,就已经到了午饭的时间。   仁宗皇帝跟赵暄两个一前一后进来,父子两个连走路的姿势几乎都是一模一样,当然后头那个小个子学成年人四平八稳的步子看着很是滑稽。   可惜这宫里除了赵碧嘉敢笑,连张贵妃都要顾及到太子殿下的威严还有脆弱的自尊心。   看着一对儿女很没有形象气质的互相瞪视,张贵妃心里生出点有儿有女万事足的感慨来,急忙将儿子一拉,又对赵碧嘉道:“你不在的时候你弟弟天天念着你,隔三差五的就去你宫里看一圈,生怕有人不尽心打扫。”   赵碧嘉开心极了,一双眼睛又圆又亮看着赵暄,“姐姐给你带了好多东西回来。”   赵暄虽然心里还记得太子的仪态,不过行动上已经很是“礼贤下士”了,“我要跟姐姐坐!”   一家四口围坐在不大的圆桌周围,赵碧嘉这才总算是借着打岔的功夫提高了自己的勇气,但是等到真开口的时候又有点扭捏,“父皇……我错了,我不该叫您……”   仁宗皇帝虽然板着脸,不过说实话,他这从早朝到现在时不时都能回想起“老爹”这两个字。   而且说起来也从来没人这么叫过他,不仅仅是这个名字,而是语气里头那点……尊敬?当然还带着点亲热以及调笑。   总之仁宗皇帝是绝对不会承认才过去不过两三个时辰,他就开始怀念这个感觉了!   太……不符合这几十年皇帝的教导了,也不符合公主的教导!   但是看见自己女儿怯生生的站在跟前,仁宗的心情很是矛盾,半晌他叹了口气,这事儿还是烂在肚子里好,他带着感慨时光一去不复返的心情,对赵碧嘉道:“总之父皇也没怪你,坐下来吃饭吧。”   皇帝要是想隐瞒自己的情绪,至少赵碧嘉是看不出来的,她带着点侥幸坐在了皇帝身边,松了口气。   仁宗皇帝的心情越发的复杂了,看着女儿才回来第一天就有点伤心……他扫了一遍桌上的菜肴,笑道:“哪个是我公主孝敬我的东西,都端上来放我跟前。”   赵碧嘉立即开心了。   几人一边吃着,赵碧嘉一边道:“这个醉蟹是展昭家里拿的,这个金华火腿是白玉堂家里拿的。这个点心是我路上买的,腊肉竹笋干都是我封地上产的。”   说起来吃,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灿烂了许多。   酒足饭饱之后,宫女端了普洱茶上来消食,皇帝很是舒心的长吸了一口气,忽然又觉得有点不太对。   人家跟着出去都是捞钱的,他这闺女……出去一趟从人家家里顺了不少东西啊。   仁宗想起来上回赵碧嘉带着展昭在汴梁逛了一下午,大包小包的东西往宫里提,被食物充满的愉悦感似乎也没有那么强烈了。   仁宗忧心忡忡的看了赵碧嘉一眼,这次她给银子了吗……   想到这儿,仁宗咳嗽了一声,女儿已经亭亭玉立长大了,苗氏已经开始操持明懿选驸马事宜了,明年就该她了啊。   仁宗心里猛然间升起浓浓的不舍来,不过眼看着女儿就要当家做主了,有些事儿还是得说了。   他又看了眼太过溺爱孩子的张氏,清了清嗓子。   底下坐着的三个人都已经安安静静等了好久了,甚至还偷偷交换了好多个视线。   张贵妃: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你们父皇要说正事儿了!   赵碧嘉:到底要说什么呀?你今天上朝惹父皇生气了?   赵暄:!!!明明是你!   仁宗长长叹了口气,罢了,说不出来,自己的闺女自己养!回头找包拯给她善后!   正当仁宗下定决心,下头眼神交错不停的时候,兰君进来道:“万寿长公主差人来了,说是家里人从南边带的东西,给陛下尝尝。”   且不管仁宗皇帝对他这位姑姑的敬重是放在明面上给人看的,还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至少表面上他很是欣慰的点了点头,道:“快叫人送进来。”   说着又看了看赵碧嘉道:“看看有没有你喜欢吃的。”   赵碧嘉点了点头,“还有给皇祖母的呢。”   仁宗看着她一脸的欣慰,女儿这么孝顺,将来找了驸马,也必定是一家人其乐融融的。   万寿公主派来的是一队老年的嬷嬷,早年也是宫里的宫女,见了皇帝一点不怕生,很是大大方方的冲着屋子里的一干人等行礼,又说了几句吉祥话,这才指着屋里的东西道:“这两坛子是醉蟹,挑了最好的母蟹制成,每个螃蟹都在六两以上呢。”   赵碧嘉脸上有点不好看了,张贵妃眼睛都能冒出火来。   来人又笑道:“这两个是上好的金华火腿,找遍了全金华才挑出来这么两根上好的,可费了不少功夫呢。”   这些别说赵碧嘉和张贵妃了,连赵暄的眼神都要吃人了。他皮笑肉不笑来了一句,“这么好的东西,怕是费了不少功夫吧。”   嬷嬷早就得了万寿公主的吩咐,适当的时候要点李怀鲁的名字,她自觉现在是个好时候,又道:“不费事不费事儿,都是原先驸马的家人准备的,孝敬陛下是应该的。”   仁宗皇帝“哦”了一声,他不是没看见自己爱妃还有孩子那个要喷火的眼神,况且这送的东西一样……早先赵碧嘉那坛子据说是展昭家里拿来的醉蟹,大的大,小的小,明显是自己家里人做的。   展昭这孩子实诚,有了这么好的机会居然都不知道讨好他这个皇帝。   至于金华火腿,仁宗也不是没吃过,他回味了一下,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只是这么一对比,万寿公主送来的东西就有点刻意了。   “不错,赏。”仁宗皇帝对着东西的评价一共就这么三个字。   嬷嬷有点诧异,看是看着旁边宫女的动作,明显是要送客了,可是皇帝再没别的吩咐,嬷嬷除了诧异,也没别的法子了。   忽然赵碧嘉开口了,“慢着,驸马的后人……可是姓李名怀鲁的那一位年轻的公子?白面无须……”她看了看屋里,笑了笑,“比你高上一个头?”   嬷嬷早就知道李怀鲁跟公主相识,当然在李怀鲁的形容里,赵碧嘉对他不苟言笑有了别的解释,比方害羞什么的。   当然一开始的脸是真的疼,不过大概是因为纵横秦淮这么些年,从来遇见过对他冷淡到了这个地步的人,他总觉得再加把劲儿就能成功似的。   当然这嬷嬷进来宫里,也是存了试探的意思。   虽然李怀鲁说跟公主略有交情,但是万寿公主没那么容易相信,毕竟她也算是从小看着赵碧嘉长大的,虽然见面的机会不多,但是对她的性子也算是略知一二,李怀鲁说的话,她觉得能信个两成就差不多了。   所以这嬷嬷身上还有一个重任,就是看着镇国公主对李怀鲁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不过赵碧嘉的话,还有她脸上的笑容,似乎给了这嬷嬷错误的信息,她急忙点头,道:“公主说的是,正是驸马的侄孙,李怀鲁。”   赵碧嘉回头看了仁宗一眼,有点小娇羞道:“在金陵的时候就认得了。后来下雪,我们住同一家客栈,还在路上偶遇了呢。”   这会轮到仁宗掉脸色了,他严肃正经道:“知道了,东西送到御膳房吧。回去问长公主好。”   这次连皇帝都开口送客了,嬷嬷没借口再留下来了,只是临走的时候她又小心看了赵碧嘉一眼。   只见赵碧嘉半低着头,嘴角微微翘起,脸上还有两团红晕,明显是害羞了嘛!   嬷嬷心里不住的赞叹:这一位侄孙李怀鲁不仅长的跟驸马像,连手段都是无二,看看这公主……唉,怕是逃不掉啦。   等到嬷嬷出去,屋里只剩下一家人,仁宗虽然一顿子的怒火,想着专门派了沉稳的邵勇,还有看着很是稳重的展昭,怎么就——就让公主见了外人呢!   仁宗又想起来展昭那张脸他母后看了都能多吃半碗饭的脸,有点生气:不中用的家伙!这次不给你补银子了!   仁宗叹了口气,看着已经害羞到半低着头的赵碧嘉,心里阴沉沉的,不过表面上还是如沐春风,很是和蔼可亲的问道:“快跟父皇说说,秦淮河好玩吗?”   赵碧嘉心里噗噗直跳,生怕一抬头就露馅,又专门压制住了声音道:“嗯……其实……也没怎么玩,才出去没一刻钟,就遇见李公子了。”   还叫上公子了?仁宗倒抽了一口冷气,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张贵妃:这事儿她跟你说了?   张贵妃心里已经乐出花儿来了,这真是亲妈的小棉袄,但是面上却跟仁宗皇帝一样的担心,轻轻摇了摇头:没跟我说。   完全在状况外的赵暄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看似无辜问了一句,“为什么遇见李公子就不玩啦。”   真是亲弟弟!赵碧嘉给他加了一分,心想那些奇怪的裙子头饰什么的就不送给他了。   仁宗这会心情比从钦天监听到今年冬天汴梁可能会有雪灾还要纠结,他养了十好几年的姑娘,这么就出门一趟就被——猪惦记上了!   “后来呢?”仁宗又问,“住客栈又是怎么回事儿?”   “后来下雪了,我先住的客栈,他也来了,要跟我住一个院子——”   仁宗皇帝倒抽了一口冷气。   “可惜邵勇还有展护卫都不同意。”坏了,赵碧嘉觉得这一句话说的不好,跟邵勇就是直呼其名,说到展昭跟避嫌似的叫了展护卫。   她偷偷看了她爹一眼,放心了……她爹的心思全部在李公子身上,什么都没听出来。   只是……已经事先听了一遍完全没有加油添醋,故意误导的真实版本的张贵妃听出来了……但是现在也没人去看她。   仁宗松了口气,一个是自己用了好几年的侍卫,一个是包拯推荐的侍卫,还是自己人可信啊!   “后来路上还遇见一次,李公子说我们都是一家人,路上一起走也好有个照应。”这次不用仁宗问,赵碧嘉就一口气全说了。   屋里安安静静的,张贵妃憋屈了十几年的气,这下子至少消了两三成,剩下的……自然还是要留给万寿公主,等到她真正倒霉的时候再出了。   赵暄看看面色阴沉的父皇,又看了看艳如桃李的亲姐姐,觉得有点不太对,道:“姐姐你原来不是跟我说过一个姓的才能跟我们是一家人吗?”   赵碧嘉心里又给自己弟弟点了个赞。   仁宗皇帝忽然想起前些日子金陵府尹上来的奏折,里头隐隐约约提了李怀鲁对公主不敬,当时他倒是没多想,现在……不由得他多想了。   仁宗瞪了张贵妃一眼,都是你!把女儿养的这般天真,好好问问是怎么回事儿!   要是平常挨了这样的眼神,张贵妃该觉得委屈了,可是她现在心里只有痛快啊!   仁宗呼的一声站起身来,冷冷对赵暄道:“走,该午睡了!”   张贵妃拉着赵碧嘉恭送仁宗皇帝离开,等到人走了也不说话,靠在软垫子上静静的回味了好一会,这才幽幽一声叹。   “这利息……收得真值!” 第85章 送肉的亲爹   这一下午仁宗皇帝过得都不怎么开心,女儿出门的时候忧心忡忡,生怕她在外头遇见什么,女儿回来之后依旧忧心忡忡,怎么就被人骗了呢!   说起来他这三个闺女……仁宗皇帝最担心的就是赵碧嘉了。   老大明懿是苗妃所出……唉,看看她们两个为了选个驸马搞了这么大的场面出来,似乎不选个样貌上佳,人品出众,家室超凡,前途无量的驸马出来,那是绝对不肯善罢甘休的。   所以一点都不担心明懿。   至于芸妍,从小就在周氏的教导下学会了察言观色,又是小心谨慎的性子,在选驸马这种事情上自然也是不用人担心的。况且她离选驸马怎么还得两三年呢。   就只有赵碧嘉……仁宗皇帝想起她那个样子,眉头紧锁,是不是把人教的太过天真了些?   仁宗皇帝心里默默回想了他的姐妹们、姑姑们,还有史书上记载的公主婚嫁之后的种种经历,克制不住给金陵府尹发了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密信。   当日泛舟秦淮河,李怀鲁究竟说了什么!你不得隐瞒,一字一字给朕说明白了!   因为生气在加上焦急,原本圆润的字体都加了几分气势。   信使匆匆将信送了出去,这在每日来来往往许多信件的皇宫来说,程度还比不上一滴水掉进大海里,一点波澜都起不来。   信送了出去,仁宗皇帝总算是稍稍平静了些,又想要不要去看一看李怀鲁呢?但是这三个字刚冒出来,他脸上就闪过一丝嫌弃,还是先等张贵妃那边问完闺女再说吧。   因为仁宗的一番话,赵碧嘉一下午都没出去,依旧在张贵妃屋里待着。   不过却不像仁宗想的那样严刑逼供,而是两人坐在榻上,腿上盖了毯子,一人靠着一边,手里捧着小碟子,喝茶吃果子,聊得不亦乐乎。   张贵妃看着出去一趟越发聪慧的女儿,赞道:“你这一招倒是不错,只是……总觉得对你名声有碍。”   “怕什么?”赵碧嘉毫不在乎,“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   话没说完就被张贵妃在被窝里踹了一脚,“你这出去都干了什么?讲话跟土匪似的!”   赵碧嘉心里默念一句,这都是长期——要求得不到满足导致的发泄啊……   “他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若不是万寿公主扶持,驸马家里早就败落了,您也说了,我的岁入能排到前五,明显他这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况且最重要的是父皇怎么想。”赵碧嘉笑了笑,她这十几年都没对任何男子表现出来好感,就算是展昭,那也都没叫人看出来破绽。   白玉堂上回也不过是三分钟热度,过去她依旧是没心没肺的镇国公主。   “父皇的疑心病那么重,我怎么想怎么觉得他一定会觉得我这是被人骗了。”赵碧嘉笑道:“然后呢,父皇八成就会差人去打探李怀鲁的生平了。”   张贵妃听见她条理清晰的将整个过程说了一遍,也觉得没什么疏漏,不由得叹了一声,“你这……真不愧是我亲闺女。”   赵碧嘉想的跟事实几乎没有什么差距,一心二用处理完政务之后的仁宗皇帝,又发了第二道密旨,让金陵府尹去打探李怀鲁平日所为。   甚至比赵碧嘉猜想的更近了一步,他还差遣了一队密探出去……   至于母女两个,两人聊天吃果子,又睡了一小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仁宗皇帝又到了凤岚宫,晚饭也要在这儿吃。   趁着赵碧嘉拉着赵暄问东问西逗他玩的时候,仁宗也将张贵妃拉到了里屋,“打探的怎么样了?”   张贵妃一边感慨这么受宠的闺女幸亏是自己生下来的,一边严肃了表情,犹犹豫豫道:“李怀鲁举止轻佻,怕不是良配。”   仁宗眯了眯眼睛,“你仔细说来。”   张贵妃沉吟片刻,道:“碧嘉说他们第一次遇上是在秦淮河上,她一个小姑娘怕是没什么察觉,但是我听她说,那李怀鲁怕是以为我们碧嘉……”   话不用说透,只是看仁宗脸上马上就要打雷了,张贵妃自然明白他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后来曾大人来了,把他喝止了。后来碧嘉去了别处玩,之后回京的路上又遇见了李怀鲁……”张贵妃也皱了皱眉头,“有点太巧了。”   “你是说她的身份泄漏了?”仁宗皇帝一时间脑补了许多,心中如电闪雷鸣般想了许多。   半晌仁宗叹了口气,想起他闺女身边从小到大就杨和安一个太监,宫里的侍卫又是经过严格筛选的,正经无比,还被他身边的总管太监吴成业或明或暗的警告过。   仁宗眉头紧锁,半晌道:“我去同包拯说,让他将展护卫调进宫里。”   张贵妃心里猛然间跳了又跳,想起自家女儿对展护卫非同一般的反应,吓得连声音都变了,难道皇帝看出来什么了!   “这……怕是不妥吧。”   仁宗咬牙切齿道:“连母后都夸他样貌好,说可惜没闺女,若是有了一定要跟他做亲!”他深吸一口气,“看多了就不会对那种挖瓜裂枣有意了!”   张贵妃惊得连嘴都合不上了,这是个好爹,但是……是不是有点傻啊。   仁宗看了她一眼,“别叫人看出来,敢打我闺女的主意,我叫他——”后头张贵妃觉得自己似乎听见了磨牙的声音。   两人相携一起出来,张贵妃看着对此一无所知的赵碧嘉,心中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事情究竟是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你母妃我也是一无所知的啊……   吃完饭,赵碧嘉这次回到自己的昭晴殿去睡了。兴许是连着出去两个半月,赵碧嘉狠狠的过了三天吃睡长的日子,这才收拾妥当,打算去御花园逛一逛。   已经是冬天了,汴梁连着下了两场雪,连御花园里都是一片雪白,不知道是哪个巨头发话了,花草树木亭台楼阁上头的雪一概没扫,只把小径上的雪扫了,留出进出走路的地方。   所以在御花园里头巡视,穿着一身红的侍卫们显得分外的明显。   赵碧嘉昏昏沉沉的睡了三天,就算被冷风吹着其实也没太清醒,眼看着就要跟这一队侍卫擦肩而过了。   打头那一位带着身后两名同僚停了下来,垂首而立,恭敬的叫了一声“公主”。   赵碧嘉摆了摆手,自打上回有宫女死在御花园里头,仁宗皇帝便给宫里又多配了些侍卫,遇上也是常事儿。   等一下!   赵碧嘉忽然停住了脚步,猛然回头,天哪,打头那个分明是展昭啊!!!   她究竟错过了什么。   赵碧嘉整个转了过来,“展护卫。”   前头已经打算走掉的三名侍卫都转了过来。   展昭很是恭敬的垂首,虽然这在宫里,在表面上是合适的礼仪,但是赵碧嘉生生觉得冷气从脚底板传到了天灵盖,总之她整个人都冻僵了。   可怕……有种要被惩罚的兴奋感。   赵碧嘉看了看他身后跟着的两名侍卫,道:“去取些热茶垫子来,我要去前头的小亭子坐坐。”   虽然没指名道姓的说是谁,不过杨和安是从来不离开公主的,展昭……又是这两名小侍卫的上司,跑腿的活儿自然不能让他做的,所以这两名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侍卫,相互对视一样,同时离开了。   虽然有名字,但是一直被当成背景的杨和安此刻也是一点存在感都没有呢。   “你怎么进宫了?”赵碧嘉声音放软了些。   展昭的声音似乎比在宫外的时候多了两分冷峻,“包大人说这一路劳顿,这两个月先免了我游街的差事,先进宫来清净清净。”   赵碧嘉点了点头,心想包大人还真是体贴。   又默默往前走了两步,赵碧嘉觉得不太对,“那白玉堂怎么没来?”   展昭的声音越发的低沉了,“他才来汴梁没多久,连汴梁有几条街都不知道,包大人派他巡街去了。”   赵碧嘉几乎要笑出声来,这个差别待遇,听着真的好正直。   赵碧嘉抬头,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展昭的侧脸,还是跟以前一样的正直可靠呢,说什么她都相信。   两人沿着小路一路往里。   “欧阳春让我谢谢你。”沉默了一小会,展昭换了个话题,“他身上的蛊已经解了,用了你拿到的大地真叶。白太医跟道士都看过了,没有问题。”他略略皱了皱眉头,“后来道士还收了一千两银子的诊金。”   这句话展昭也说的有点……矛盾。凌云道士的行事越发的叫人看不透了。   赵碧嘉点头,心想展昭这个正直的性子……这两句话说的清清楚楚,让人一点询问的余地都没有……完全不符合撩妹时候一定要话说半句,你来我往的中心思想。   心里略略叹了口气,“欧阳大侠还在汴梁住着?”   展昭道:“天气寒冷,路上也不好走,说是等到开春再说,正好在汴梁过年。”   这样绝对不行,赵碧嘉有点不太满意,虽然一开始没一眼认出来展昭,但是那也是有理由的啊。   一来没想到会在宫里看见他,二来那会儿还头晕呢,虽然是睡太多导致的头晕……赵碧嘉吸了口气,脚步晃了晃,很是隐晦的给杨和安打了个招呼,道:“难受。”   话音刚落,她立即就被展昭扶住了。   展昭嘴紧紧抿着,看着赵碧嘉深吸了口气,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又没说,转过头去一脸责备的看着杨和安。   你就是这么照顾公主的?   杨和安一张脸煞白,道:“送公主回宫!我去叫太医!”可是还是好气哦…… 第86章 第一次吃肉失败的亲闺女   转瞬之间,赵碧嘉觉得自己飞了起来,是真的飞了起来。   她用自己的身体领会到了旁人说的展昭善轻功究竟是多么个善了……总之赵碧嘉能感觉到风从她脸上吹过,能听见紧挨着她的脸的胸膛里头,那颗扑通扑通直跳的心脏,还能感受到那双手传递过来的炙热的温度。   原先是装晕,现在是真的头晕了。   赵碧嘉的呼吸又短又急,甚至原本想拦在展昭身后的双手也无力的掉了下来。   “叫白太医!”忽然间,她听见展昭说了这么一句话。   赵碧嘉的身子僵硬了,白太医……白太医能看出来吗?她体内还有圣蛊呢。   而且……展昭似乎觉得她生病跟苗疆的事情有关……他这是一直没放下心来,还是看出来了什么?   展昭脚下越发的快了。   赵碧嘉昭晴殿原本就在御花园旁边,她又出来没多久,不过是七八息之间,便被展昭又送了回来,好好的放在了外间的软塌上。   赵碧嘉仰躺在榻上,看着立在她身边的展昭。   他呼吸有点急促,能看出来胸口不住的起伏。捕捉到赵碧嘉的视线,展昭微微低了头,“还难受吗?”   有点热……   赵碧嘉“嘤”了一声,伸手把展昭的手拉住了,“难受。”   有一瞬间,赵碧嘉觉得展昭眼睛的颜色似乎都变了。   这话说完,展昭立即拿着旁边的小毯子,跟扔似的给她盖在了身上。   赵碧嘉觉得她胸口的气都要给拍出来了。   只是没等她想好说什么,杨和安已经带着人回来了。   三位太医,其中有一位是白太医。赵碧嘉看见他有点紧张,白太医看见赵碧嘉也有点紧张。   毕竟他们从苗疆带回来的东西……白太医可是看见的了,能找到这东西,他们肯定是实打实的去了正儿八经的苗族寨子。   所以这两天白太医都没敢请假,一直在太医院里待着,就等着公主宣召呢。   只是没想到是这样一种情况。   三位太医一一上来号脉,赵碧嘉看着他们三个严肃的表情也有点心虚,不会真的有什么吧。   三位太医号完脉,对视一眼,似乎都皱了皱眉头,别说杨和安或者展昭了,连赵碧嘉都能看出来这几人神态似乎不太对。   “这是怎么搞的!”张贵妃跟一阵风一样几乎是跑了进来,看见自己女儿半靠在榻上,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吓得跟什么似的,连忙在她身边坐下,“你生病了?”   赵碧嘉看了看周围围着的一圈人,越发的心虚了,小声道:“许是睡多了,今天去御花园觉得头晕,被展护卫送了回来。”   张贵妃这才转头去看垂首立在一边的展昭,倒是挺懂规矩的,张贵妃心里暗自点了点头。   不过……作为一个母亲,作为一个也曾经年轻过的女子,以及一个观察敏锐的女子,张贵妃看了看赵碧嘉有点紧张的表情,再去看看立在一边跟柱子一样的展昭,她觉得自己好像猜到了一两分。   张贵妃的手悄无声息的到了毯子底下,握住了赵碧嘉的手,稍稍用了用力,然后得到了回应。   唉……无声的叹息还没出来,外头就又来了人。   仁宗带着太子,还有凌云道士,另一拨是太后跟万寿公主。   张贵妃眼神里有点怜悯,看了自家闺女一眼,你自求多福吧……   皇帝也是听见赵碧嘉生病,杨和安急匆匆去请太医的消息,什么都顾不上,带着人立即来了。   “怎么回事!”仁宗坐在上首,很有威严的看了一眼在屋里的三名太医,“不许交头接耳!一个个说!”   为首的太医上前,道:“公主身体健康,并无——”   话没说完就被仁宗打断了,“没病她晕什么!”   “看脉象……似乎是久睡导致的血脉不通。”   完了……赵碧嘉看着这一屋子人,恨不得钻到被子里去再也不出来了。   仁宗稍稍松了口气,又看了看其余两人,那两人包括白太医都是附议。   仁宗皱了皱眉头,又看了凌云道士一眼,他可没忘了上次从太医院的到钦天监全都束手无策的时候,是这位凌云道士最后解决了问题,“你也去看看。”   凌云道士表情还是有点目空一切,不冷不淡的上前给赵碧嘉号了脉。   “公主并无大碍。”凌云回头禀告皇帝,表情里甚至还带了点笑意,“在外头奔波数月,回来是该好好歇歇的,贫道看这脉象,公主比几月前在避暑山庄的时候要健康多了。”   两个不同流派的人得出了一样的结论,仁宗这才放心,松了口气,“想睡就睡,只是别睡太多了。”   赵碧嘉除了说一声嗯,还能有什么表示呢?   凌云也补充了一句,“多活动活动也是好的。”   皇帝一幅很赞同的凌云道士的话的样子。   赵碧嘉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什么时候……她父皇跟着道士这么接近了?   只是眼下并不是问问题的场合,她给赵暄使了个眼色,让他一会留下。   眼看着危机已经解除了,几个无关人等一一离去,展昭临走前看了赵碧嘉一眼,看得她有点心虚。   这一眼没有被赵碧嘉错过,她一点都不怀疑展昭发现……她装病!总觉得会死的很惨,可是面前这么多人……连话都不能说啊!   所以赵碧嘉只能……连目送展昭离去都不能,连头也不敢扭,就这么么听着他走了。   心痛……   太后笑了一声,道:“没事就好,谁年轻的时候不贪睡?”   张贵妃陪着笑了起来,让出来赵碧嘉身边的地方,太后坐了过来。   赵碧嘉脸色这会已经恢复正常了,又觉得自己方才是有点鬼迷心窍,很是不好意思道:“兴师动众的,累着您了。”   太后笑了笑,摸摸她的手,道:“那些年还没回宫的时候,常听人说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这一年到头啊,都是睡觉的好时候。”   笑归笑,赵碧嘉越发的觉得不好意思了。   这时候已经算是她们母女二人仇人的万寿公主也笑了一声,往前走了两步道:“年轻的时候能睡是福气,到了我这个年纪,每天天一亮就醒了。”   赵碧嘉完全没有理她。   “只是等嫁了人就不能这样了。”万寿公主又道,这一句话可是让屋里除了太后之外的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赵碧嘉求救般看了自己亲爹一眼,这个时候当爹的果断要站出来啊!   “没事儿,嫁了人也能这么睡。”仁宗皇帝语气严肃了些,“想睡到日上三竿都可以。”   赵碧嘉深吸了口气,觉得方才太医说自己血脉不通真的是有几分道理,至少她现在已经觉得头疼了……   赵碧嘉埋怨的看了她亲爹一眼,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这时候张贵妃果断开口了,“她年纪还小呢,上头还有一个姐姐。”   赵碧嘉给仁宗使了个眼色,欣慰的松了口气,听见没有,这才是万寿长公主真实的目的,这句话的重点是嫁人……不是睡懒觉。   “不着急,”太后也发话了,她看了万寿一眼,“你当年是到了二十才出嫁的,她过了年才十七,不着急。”   “我就说说。”万寿公主笑道:“你这么得你父皇还有你母妃的喜欢,多留两年也是应该的。”   这时候对于公主选驸马还是比较自由的,至少这个人选是要公主点头才行的,甚至完全放手让她自己来也不是不可能,当然是要在一定的范围内。   赵碧嘉也冲她的姑奶奶笑了笑,声音还有点甜美,“我想找个高大威武,武艺高强,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人品出类拔萃的驸马。”   所以您家里那小弱鸡就别拉出来丢人了。   听了这话,太后大笑起来,拍了赵碧嘉好几下,“有志气!”   张贵妃从她说出来第一个词儿就有点害怕,生怕她说出个什么人名来,不过好在自家闺女知道分寸,又把太后逗笑了,而且这择驸马的标准也说出来了,往后……张贵妃笑了笑。   光武艺高强这一条,谁能打得过杨和安?   仁宗皇帝却皱了眉头,作为在场唯一一个男性,他虽然也是想按照这个标准给他家姑娘找个驸马的……可是扪心自问,这个要求会不会高了一点?   仁宗咳嗽了两声,“明年便是科举了,不少青年才俊都云集汴梁,到时候在好好挑挑。”   不过当着女孩子的面,这个话题也就到此为止了,太后拉着赵碧嘉的手问起了她外出的事儿。   这一位太后也是有十几年在民间生活的经历的,还是最底层的生活,赵碧嘉不管说什么,两人都能聊起来,气氛倒也挺好。   在外头站岗,而且耳力惊人的杨和安看了看立在身边一直没动的展昭,嘴一撇。   哼,方才公主说出来“高大威猛,武艺高强”的时候,这一位脸上的笑容就藏不住了。   只是这会儿又板起脸来装不开心了。   屋里聊了两句,万寿公主忽然又开了个话头。   “前头我叫人孝敬的东西可收到了?都是江南的名吃。”   人年纪大了,又是太后,兴趣爱好也就只剩下吃了,听见这话太后先来了兴致,也不跟赵碧嘉说话了,扫了万寿公主一眼,“你也带东西来?”   万寿公主笑了笑,“是驸马的侄孙,从江南带的醉蟹还有金华火腿,费了好大的功夫呢。”   太后想了想,“前两天倒是吃了我孙女儿带回来的东西,也是这两样。你带回来倒是没听人说。”   站在屋外的杨和安果不其然又发现身边的展昭开始翘嘴角了。   仁宗也有点变了脸色,按理说万寿公主送进宫的东西,应该早就做了呈上来的,怎么这两天都没动静?   他想了想,道:“叫吴成业来,问问是怎么回事儿。” 第87章 调皮捣蛋的白玉堂(上)   很快吴成业就带着御膳房的大师傅来了。   跟赵碧嘉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这一位大师傅非但一点都不胖,甚至还称得上是瘦。   不过也情有可原,在皇宫里头做事儿压力大啊。   大师傅进来略有紧张,虽然逢年过节,宫里有大宴的时候他也会被叫出来,被皇帝当众褒奖。但是那个时候周围都是朝臣,人多的不得了,无非就是叩谢隆恩等等,不像今天……   虽然前头吴公公也说了是因为万寿公主送进宫的东西,不过……这事儿可不好办。   赵碧嘉这会儿已经全好了,心里头那点小想法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现在只有一条:抓住一切机会,把对她不怀好意的人踢出去!   “说吧。”吴成业开口了。   大师傅深吸了一口气,“前头送进来的东西……有问题。”他抬眼看了看仁宗皇帝,但是除了平静无表情再看不出来什么,不敢肯定是想让他就此打住,还是希望他说个水落石出。   不过仁宗皇帝的脸色虽然看不出来,万寿公主说的话却是能听出来的。   “说!怎么回事儿?他辛辛苦苦从金陵带回来的东西怎么就有问题了?”万寿公主情绪有点激动。   只是在赵碧嘉看来,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担心,当然还有一半是故意装的。   送进宫来给皇帝吃的东西出了问题……呵呵。该!   “说吧。”仁宗的语速有点慢,不过却有让人平静的能力。   “回陛下。”大师傅又吸了口气,力求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前头送进来两样东西,一个金华火腿,里头是臭的,还有一坛子醉蟹是酸的……”   这他虽不是金陵厨子,可是这些东西每年都有人上进,再说就算没人上进,是个人也知道都成了又臭又酸的肯定是不能吃了。   万寿公主头上的珠钗晃了晃,声音很有压迫性,“怎么可能!是不是——”你们动了手脚。   不过她也知道后头这半句话说出来就不讨喜了,硬生生止住了。   赵碧嘉瞥了她一眼,谁会往你那东西上动手脚?傻了不成?再说东西送进宫里来之前你也没检查一下你就这么相信那个一看就是某二代作风,基本不学无术的李怀鲁   万寿公主收到了赵碧嘉的鄙视,不过还得忍住了。   一看再没人想问了,吴成业带了大师傅出去。   张贵妃笑了笑,“咳,兴许是孩子第一次办事儿没办好呢?”她很是克制没让自己太过显露出幸灾乐祸来。   张贵妃拍了拍赵碧嘉的手,“幸亏你出去的时候,你父皇给你派了不少人在身边。”   这就是说皇帝能识人,派的人又忠心又好用。   总之不管什么时候,听别人说自己好话还是很舒畅的,仁宗嘴角微微翘了翘,道:“陪你出去的人各个都有赏!”   这边是高兴了,不过万寿公主这张脸都快挂不住了,只是张贵妃的话又给了她新的思路。   她急忙站起身来,“说起来都是我的错儿,这孩子从小孝顺,性子太过纯良,许是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赵碧嘉虽然很想笑出声来,只是当着她父皇的面,她的“无知少女”人设还没被打破呢,也只能低了头,装作不在罢了。   仁宗皇帝已经收到了一拨消息,至少关于那天晚上在秦淮河上究竟发生了什么,金陵府尹是一字一字都给他说了。仁宗甚至还抽空问了一次杨和安,还有当时的侍卫。   总之纯良这两个字,仁宗觉得是应该用在他家无知公主身上的。   所以听见有人用这两个字形容意图诓骗他的无知少女的罪魁祸首,仁宗皇帝脸色有点不太好看。   不过这变了脸色,在不同人眼里就有不同的解释了,万寿公主正想乘胜追击一下,没想被张贵妃抢了话头。   “快别提这事儿了。”张贵妃是知道皇帝对那一位李怀鲁没什么好印象的,她觉得此刻逼着皇帝咽下这口气,别趁着这么小的事情发出来才是最好的选择。   “说出去叫万寿公主没脸。”张贵妃得意的看了她一眼,劝道,“还有我们碧嘉带回来的东西呢,您晚上留下来吃饭就能尝到了。”   李太后做了一把观众,这时候站了起来,跟赵碧嘉道:“你没事儿我就回去了,天气冷了,小心身体。”   几人送了太后离开,她走的时候顺带把万寿公主也带走了。   仁宗使了个眼色,张贵妃跟着一起走了,无人问津的太子殿下被公主留了下来。   “凌云道士最近常进宫?”赵碧嘉拉着赵暄不叫走。   赵暄好容易被他亲爹忘了一次,正想着趁着这一下午的功夫好好的玩耍一番,没想又被姐姐擒住了。   “你快把我放开,成何体统!你把孤的衣服都拉乱了!”   赵碧嘉看见他这个样子就手软,又在他脸上摸了两把,心想虽然不是个妹妹,不过这皮肤可是真好真嫩真弹。   赵暄手忙脚乱了一阵子,急于挣脱赵碧嘉的魔爪,双手捂着脸道:“你走了没多久他进宫求见父皇,说夜观天象,要下大雨了,后来没过三天果然下了三天的雨,金水河都要漫出来了。自打那一次,他每个月都来三四次了。”   赵碧嘉皱了皱眉头,听着像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儿,可是怎么这心里就是不太舒服呢?   “他来宫里都做什么?父皇都叫你跟着了?”   赵暄点点头,“他每旬至少来一次,教给父皇几个养生的姿势。”赵暄来了兴致,声音也拔高了两分,“父皇练了之后真有用!前天还带我去骑马了呢!”   “没炼丹?没吃药?”   赵暄看着她的眼神宛如看着一个傻子,“父皇又没病。”   赵碧嘉越发的猜不透这道士究竟要做什么了?一开始咄咄逼人的,还能看出来点不怀好意,后来又对苗蛊那么了解,赵碧嘉总觉得他另有所图,可是这蛊也解了,他要了一千两银子做报酬……   现在又跟她父皇勾搭上了……他究竟要干嘛呢?   赵碧嘉正想让赵暄帮她看着,低头一看,太子殿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屋里又剩下她一个人了。   赵碧嘉叹了口气,忽然想起仁宗方才说的褒奖众侍卫,她急忙起身,叫了杨和安往开封府去了。   以及不得不点名批评展昭,他居然走了!而且还是用轮值时间已到这种理由走了!   简直不能忍!   赵碧嘉已经好几个月没来开封府了,当然开封府在这几个月里头也没怎么变样,只除了一条。   明年三月份要科举,开封府旁边的贡院,还有放榜用的告示栏都开始重新修了。本来因为是衙门口,有点庄严肃穆,还没多少人来的开封府因为这一队杂役,看着很是热闹了。   赵碧嘉刚出现在开封府的大门,就被人迎了进去。   半年前,赵碧嘉就是在开封府失踪的,虽然后头被证实是个乌龙,但是也对自诩为天下第一大衙门的开封府众人是个沉重的打击,因此后来只要看见公主,那是恨不得里三层外三层给围住了,别说人了,连苍蝇都飞不到她身边。   赵碧嘉被迎到了内院,正好遇见匆匆出来的展昭,两人对视一眼,展昭道:“公主请。”   虽然大庭广众之下吧,公主也知道展昭这样是正常的,应该的,可是心里怎么就那么不爽呢?   赵碧嘉深刻的反思了自己,下意识晃了晃手上那个存在感极强,她天天带着的玉镯子,绝对不能因为收了这个就服软了!   而且也不能因为收了这个就心虚了!   赵碧嘉坐在小厅里,看着丫鬟上了茶端了点心来,展昭还在一边恭恭敬敬的立着,便咳嗽一声道:“展护卫,坐。”   这个语气不太对,不是不正经,而是太正经了。   只是展昭心里想什么,基本很少有人能猜出来。   他拱手道:“不敢。”   赵碧嘉看看左右,只有个杨和安在,她微微一笑,语气更加的缓和了,“我今天来是奉了父皇的旨意,来褒奖你们,感谢你们一路护卫。”   展昭说了一声“多谢陛下,多谢公主”,这才坐了半个凳子。   只是赵碧嘉跟他……毕竟也算是熟的不能再熟了,也能猜出来几分展护卫是怎么想的,但是……   赵碧嘉心里坏笑一声,扭捏道:“没想到你喜欢这样~”   展昭下意识看了她一眼,赵碧嘉笑眯眯的,“放心,我会配合你的。我们装作不熟?”   “公主。”展昭语气特别正经严肃,道:“臣……属下……”犹豫了半天,或者说鼓足了勇气这才开口,“怕是对公主名声有碍,待臣正式同陛下提亲,请陛下……将公主许配于我。”   赵碧嘉原以为他后头那几个字该说的含含糊糊呢,没想他说的分外坚定,连眼神都不闪躲了,坚定的好像……好像跟那天把她藏到山洞一样。   赵碧嘉忽然觉得眼睛有点酸,“我知道。”她伸手晃了晃镯子,“现在可不能漏了风声,也不能叫我父皇知道,你这样挺好的……”   赵碧嘉忽然叹了口气,“你可得一直这么坚定下去,我相信你!”   赵碧嘉看不见,不过展昭是明明白白察觉的自己眼角抽了抽……之后他就知道为什么抽了。   公主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或者说是半拍半摸,手上动作没停,嘴里还道:“展护卫辛苦了,不知道可想要些什么褒奖?”   被心爱的公主这样调戏,更别说还是用带着展家儿媳妇手镯的那只手调戏,展昭整个人都有点不太好了,他只觉得克制住自己要用的力气越来越大,就当他想再次跳开的时候,赵碧嘉忽然说话了。   “白玉堂呢?还得褒奖他。”   展昭方才身上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克制自己了,脑袋里头也有只两个字:克制!   但是现在公主忽然松手,就好像拔河的对手忽然认输了一样,展昭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摔了出去,还给摔懵了。   现在的展昭脑海里头只有一个问题:你打算像褒奖我一样褒奖他? 第88章 调皮捣蛋的白玉堂(下)   只是展昭毕竟是展昭,内心汹涌彭拜了,表面上还是很克制说了一句,“马上就该回来了。”   赵碧嘉心里偷笑,说话语气变了哦~   “我出去透透气。”赵碧嘉站起身来,杨和安二话不说跟了上来,还没迈出去房门呢,展昭也悄无声息的跟了上来,道:“保护公主。”   赵碧嘉心里忽然有种莫名的爽感,似乎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悄无声息的扳回一局,她看了看不远处正在米分刷的贡院,叹了口气道:“去贡院看看,明年这儿就要科考了。”   杨和安一点异议都没有,脚步坚定的好像事先跟赵碧嘉说好了,展昭倒是略略迟疑了片刻,不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也跟了上来。   贡院还没修好,赵碧嘉不过在门口看了看,外头的院墙已经重新刷了,现在正在一个个的检察里头的小号间有没有损坏的。   赵碧嘉忽然一声叹息,“明年……改变命运的时候到了。”   这一声感慨虽然说的是一举跃龙门的科举,可是……毕竟跟公主没什么太大的关系,所以这感慨从哪儿来的呢?   展昭扫了一眼旁边神色如常的杨和安,还是说……他想太多了?   几人在贡院门口看了没一会,赵碧嘉连一排房间有几个都没数完呢,就见白玉堂回来了,身边还有丁氏双侠里头不知道哪一个,以及开封府四大门柱里头最沉稳的张龙。   所以说……因为包大人,松江府丁总兵的儿子已经不能子承父业了。   “公主。”三人见了赵碧嘉,一起上来行礼。   丁不知道哪个侠现在的态度比以前可是诚心诚意多了,直起腰就道谢,“多谢公主相求,我等感激于心。”   说实在的,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道谢其实也有点不太开心,特别是这一道谢赵碧嘉就能想起来那个不太和谐的小黑屋,已经她的烂桃花们……   她很是惆怅的叹了一声,“其实我就是拖后腿的。你不如多谢谢展护卫还有杨总管。”   眼见众人就要纠结于互相道谢以及客气的漩涡里头,张龙出来说话了,“先进去再说。”   一大帮子人站在人来人往,还时不时有木材等等东西运来运去的贡院门口是有点不太合适,便都又回到了赵碧嘉方才出来的小院。路途中丁不知道哪个侠告辞去看还在养病的欧阳春,张龙说要跟公孙先生汇报情况,所以最后坐下来的,其实也就只有四个人。   “我父皇说要感谢你们。”赵碧嘉现在的语气比方才自然一点,不管是故意拿腔作调还是调戏展昭什么的,都是私底下的事儿,当着白玉堂就算了。   白玉堂眼睛一下子亮了,“赏银子有点太过平淡——”   展昭咳嗽了一声。   “其实还没明旨下来呢,”赵碧嘉道:“我就是先来给你们通个气。”她忍住了自己想去看展昭的视线。   顺便来看一下本宫未来的驸马。   白玉堂忽然有点萎靡,不过现在除了情绪一点点没受到影响的杨和安,剩下的人心思各异,各有关注,一个都没发现。   但是对于杨和安来说,白玉堂萎不萎靡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说到驸马,赵碧嘉忽然有了主意,她笑了笑,很是神秘道:“前头那个李怀鲁——”故意买了个关子,吸引了所有人的主意之后,她又道:“出岔子了!”   白玉堂眼睛亮了亮,展昭倒是没什么反应,不过有这一个观众就够她继续说下去了。   “他托万寿公主带进宫里的东西被人动了手脚,”赵碧嘉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据说金华火腿臭了,醉蟹酸了。”   白玉堂脸上的表情僵硬了。   “也不知道是谁,我真想好好感谢他啊。”赵碧嘉心满意足叹息一声,只是……“你这个表情不太对啊。”   她看看白玉堂,又扫了一眼展昭,再看看立在自己身后的杨和安,都盯着白玉堂不放。   那就是全看出来了?   “不会是你吧!”   白玉堂在众目睽睽之下举起了手。   赵碧嘉有点吃惊,下意识又看了展昭一眼,“你真动手了?你——”挺白玉堂的。   “你真是——那会出门办事都是三个人一起……不对,我也没见你出去过啊?莫非是夜里?但是……”赵碧嘉还是觉得不对,看着展昭有点不敢相信,“杨和安也就罢了,他还休养生息呢,你也没听出来他半夜出去?”   杨和安脸上依旧露出笑容来了,展昭却是皱着眉头,看着白玉堂坚定道:“他夜里没出去过。”   “其实不是那会,”白玉堂的声音有点弱,“你还记得我回家去给你买火腿那会儿?”   赵碧嘉点了点头。   “这小子太嚣张了,将金华所有卖火腿的地方都骚扰了个遍,钱给的还不够,这一根火腿可是要做上小半年才能好的,就他给的那点银子连给猪买饲料的都不够。”   白玉堂说起来也有点生气,“还说这是给皇帝上供!在小爷罩着的金华出了这等事情,我当然是要管的!”   赵碧嘉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后来我在他选好的火腿上涂了狗粪,还涂了一层生石灰,后来又给他包好了,至于醉蟹里头嘛,呵呵,小爷撒了泡尿!”白玉堂一脸的坏笑,“我看他怎么上供!”   “没想到就是他啊。”白玉堂一声叹息,回味了当时的场景,总结道:“过瘾!特别过瘾!”   赵碧嘉笑眯眯的看着白玉堂,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好!回头本公主私下里也有赏赐!”   杨和安觉得展昭脸都要绿了。   “说起来你那颜查散兄弟明年也要考试了?”   白玉堂点了点头,看着赵碧嘉眼睛又要放光出来了,“你是说……你给他找找门路?”   不找门路他也是状元!   “我是说你可以带他熟悉一下考场啊。”赵碧嘉指了指外涂正在修整的贡院。   “趁着现在人多手杂,带他进去看一圈,回头再考试的时候就不紧张了。”   “这个注意好!”白玉堂说话间就想飞起来,“我明天就带他进去!”   赵碧嘉笑眯眯看着白玉堂兴高采烈的样子,心想颜查散这状元这一下更是板上钉钉了。   赵碧嘉坐着回想了一下早上万寿公主的脸色,又想李怀鲁害她丢了这么大一个脸,这会怕是要挨骂了,还得狠狠骂一顿才是。   更别说替他办事儿的手下了。   不过……万一他要是迁怒于当时卖东西给他的人呢?赵碧嘉急忙道:“你说他会不会报复当时的店家?”   白玉堂原先脸上的笑容立即僵住了,没等他开口,就听见展昭道:“暂时不会。”   这明显还没说完,赵碧嘉将视线移到展昭那张怎么看也看不腻,而且越看心跳越快的脸上,只见他又张了嘴,不过兴许是所有的主意力都在他脸上了,这声音似乎隔了一会才传到她耳朵里。   “……回去至少也得一个月,又是冬天,明年他也要参加科举,现在又住在公主府上,短期内没空……”   赵碧嘉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若有所思跃跃欲试的白玉堂,道:“汴梁高手众多,你小心连累别人。”   “下来就看我——的了,”赵碧嘉生生将那个爹字咽了下去,又急忙补救道:“只要让他没法科举,再丢个大脸就成了!”   两人都看着她,赵碧嘉道:“马上年底了,宫里几乎三五天就有宴席,到时候万寿公主一定会带他来的……”赵碧嘉眼睛都眯了起来,“我先回去打听消息了。”   说完她立即站起身来,草草道了声再见,带着杨和安就回去了。   白玉堂忽然觉得有点不太对,下意识看了展昭一眼,哪次公主来不是跟展昭两两相望,恨不得来一出十八里相送,怎么今天走的这么痛快?   展昭得罪公主了?   他又看了展昭一眼,只见展昭紧紧抿着嘴站了起来,看了他一眼,让人有点胆战心惊。   “贡院虽还在修整,只是门口也是有人把守的,若是贸然待人进去怕是不容易,你不去好好想想?或者乔装打扮?”   听了展昭的提醒,白玉堂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儿,急忙站起身来,正想走,却被展昭在肩膀上拍了拍。   “你小心莫要连累包大人。”   白玉堂只觉得哪里不太对的样子,话说拍人肩膀不是为了鼓励吗?既然是鼓励,他用这么大劲儿做什么?还拍了这么多下?   莫非……是警告?   白玉堂郑重其事拱手作揖,“多谢展大哥提醒,我一定小心谨慎,断断不会连累包大人的。”   怎么觉得展大哥的嘴抿得更紧了。   展昭嗯了一声,再次用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这才出去,白玉堂还能隐隐约约听见外头的声音。   “你们来开封府也不少日子了,让我看看武艺可有长进。”   白玉堂摇了摇头,去开封府的食堂打了份很是丰盛的晚饭,带着去找颜查散了。   公主才来看他,展昭这一定不是生气,多半是兴奋的不知道该怎么发泄了。 第89章 宫中设宴(上)   临近年底宫里逐渐忙碌了起来,张贵妃虽然说不管宫务,但是不能一点存在感都没有,否则下头的人就该见风使舵了。   或者这么说,依照赵碧嘉的总结,她亲妈所谓的不管宫务,其实是不系统的管理宫务,但是!注意这个但是——   她亲妈走的是特权阶级时不时找点小麻烦的路线,因为背后有皇帝有太子还有一个镇国公主,再加曾经的垫脚石前郭皇后现在的净妃这个活生生的例子,没有人敢怎么样她。   当然小麻烦最多也就是比方月例先发哪个宫的,又或者今年宫女的新衣裳先去谁宫里量,又或者上进的贡品谁先挑等等无伤大雅的小事儿。   再加上张贵妃从来都不抢太后的,所以……其实赵碧嘉觉得她父皇也是乐于看见张贵妃嚣张一点的,毕竟还有两个孩子要养呢。   张贵妃喜滋滋的看着宫里摆着的东西,样式精致的金银锞子,为了过年新做的大红色的荷包手帕,还有暖房里头新养出来开的无比灿烂的花,跟赵碧嘉笑道:“这宫务啊……谁管谁傻。”   兰君端着个檀香木的小盒子进来,递给了张贵妃。   张贵妃接过这盒子,赵碧嘉很是好奇,没想她却将这盒子放在桌上,继续她的宫务不好管的言论。   “你看看这些东西,我都能先挑。可是皇后就不一样了,又不能厚此薄彼,又不敢仗着身份先来,听说她这两年不管分什么,她宫里都是最后一拨——”张贵妃拍了下赵碧嘉已经伸到盒子上的手。   “你的仪态呢?”张贵妃半真半假瞪了她一样。   赵碧嘉笑了笑,坐直了身子,润物细无声狠狠拍了她亲妈的马屁。   “要是您管肯定没她那么憋屈。好东西自然是要留给自己的。”   张贵妃挑了挑眉。   “她都是皇后了,除了皇祖母,还有谁在她头上,她自己不把自己当皇后,这能怪得了谁?”   张贵妃笑了笑。   “还有,父皇叫她分东西,难道不是默许她先挑的意思?偏要装大肚。”   “你这歪理学说。”张贵妃笑道:“你父皇让她分是因为她性子好,为人正派公平。”   这次连兰君都笑出声来了,“公主这性子,在哪儿都吃不了亏。”   张贵妃这才把木盒子打开,取了里头东西出来。   先不说张贵妃给她的是什么,放着东西用的檀香木盒子本身就很是名贵了,单单这个盒子,怕是就够寻常人家吃穿一年了。   再说这盒子里头还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丝绸垫着,那就更加的名贵了。   张贵妃将东西取了出来,兰君一声惊呼。   里头是一串水晶做的手链,在午后的太阳下头,发出七彩斑斓的光芒。   赵碧嘉有点失望,虽然水晶在大宋算是稀缺品了,这一串手链怕是跟现在的钻石也不相上下了,只是……赵碧嘉心里难免觉得这东西有点上不来台面。   张贵妃皱了皱眉头,给兰君使了个眼色,兰君带着一屋子人都下去了。   “你不喜欢?”张贵妃挑了挑眉,跟方才那个表示疑问的挑眉不一样,这个是表示不满意了。   赵碧嘉摇了摇头,“觉得有点太招摇了,这隔着十几丈都能看见了。”   张贵妃笑了笑,语气放软了些,“你父皇专门给你做的,她们的没你这个好看,而且要等几天才能有。”   赵碧嘉嗯了一声,取了东西在手上把玩。   张贵妃看了她片刻,忽然厉声道:“你手上的玉镯子已经带了一月有余了!打哪儿来的!”   赵碧嘉抖了一下,抬眼看了看张贵妃,虽然觉得可能实话实说比较好,可是身体决定还是要先垂死挣扎一下。   “谁知道?首饰盒子里头翻出来的,我的东西那么多,谁知道是从哪儿得来的。”   张贵妃冷笑了一声,“你出宫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回来手上就有了这个,你的首饰衣裳哪个我不知道,你说。”   赵碧嘉没说话。   张贵妃如何不知道女儿在想什么,当下放软了声音,“陪你出去的侍卫里头……”   噗通噗通,赵碧嘉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邵勇——”张贵妃念起了名字。   “他孩子都生两个了!”   张贵妃眼睛眯了起来,赵碧嘉叹了口气,“展护卫送的。”   “呵呵。”张贵妃冷笑,“前头你跟我说的什么?不叫人骗了?你这——”张贵妃气得胸口不住的起伏,连脸上都红了,“还有谁知道!没想他表面上看着是个正人君子,背地里……也来哄骗你这涉世未深的姑娘!”   赵碧嘉火了,她瞪了张贵妃一眼,“谁说他骗我了!明明是我骗他来着!再说我哪儿无知了?我哪儿——”她忽然极有气势站了起来,还把张贵妃吓了一跳,“你等着!”   赵碧嘉几乎是一路小跑回了昭晴殿,拿了展昭的巨阙剑又回来,得益于两人的宫殿几乎是挨着,张贵妃还没太反应过来呢,赵碧嘉就回来了。   “看这是什么!”赵碧嘉将剑举到了张贵妃面前。   张贵妃当然不知道了,不过虽然不知道,但是她还是识字的,“巨阙剑?”   但是知道名字对她一点帮助都没有。   赵碧嘉几乎要忍不住翻白眼了,“展昭的佩剑。”她笑眯眯道:“南侠展昭的佩剑,这东西在江湖上——”   “能号令群雄不成?”   赵碧嘉只是忍不住想翻白眼,张贵妃可没什么顾忌的,直接就翻了出来,用一种“你是不是傻”的眼神看着自己闺女。   赵碧嘉忽然泄了气,不在一个次元啊。   “总之我跟你说,我这可是空手套白狼,都是他送我东西,我什么都没给他!”说到后头,赵碧嘉有点心虚,话说尚方宝剑是她爹的,严格来说不能算是自己给他的……   “你看看这剑,多锋利,还是个古董呢。”赵碧嘉很是骄傲,“还有这镯子,通体碧绿,上头连个纹路黑点都没有,谁能有这等宝贝。”   张贵妃叹了口气……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她摇了摇头,觉得不能跟着赵碧嘉的思路走,整个人都被带偏了。   “你还小,他年纪有点大,我这也是怕你被人骗了,再说哪儿有女孩子家家自己去挑的。”张贵妃放软了声音,开始了柔情似水的劝解。   “我哪儿小了,他哪儿大了?”赵碧嘉说完之后想到某些不可描述的地方,脸不由得红了,只是张贵妃不知道她闺女脑海里想的是什么,否则都恨不得派人把展昭“哪儿大”的地方砍了。   “我怎么不能自己挑了?”赵碧嘉急忙换了个话题,“我都是两个封号的公主了,这天底下我看上谁还不是拉回来的事儿!再说汴梁里头的青年才俊都被明懿挑过一轮了,我总不能挑她剩下的吧。”   张贵妃觉得有点憋气,这些理由她完全无法反驳。“你这伶牙俐齿都是跟谁学的!”   赵碧嘉讨好般的嘿嘿一笑,这次没再反驳了。   张贵妃还是有点不太开心,加上被闺女抢白了好几次还没发反击倒是的不痛快,直接便来了一句,“不行!”   赵碧嘉不知道怎么一时冲动,呵呵笑了一声,“你连亲家母亲手做的醉蟹都吃了。”   张贵妃倒抽一口冷气,“我——”手指着赵碧嘉说不出来话了。   一看自己亲妈真的着急了,赵碧嘉立即软了,原本还有一句“他手指头上还有我的牙印儿呢”也不敢说了。   她急忙扑到张贵妃身上给她把手掰正了,“你看他那张脸多好看啊,整个宫里上到皇祖母下到小宫女都喜欢,出去买菜都不用花银子的,我要是选了他当驸马,不管是明懿还是苗贵妃,连万寿公主也得嫉妒我。”   “你得叫她皇姑奶奶。”张贵妃恨铁不成钢道:“你就不怕——跟万寿公主一样!”   赵碧嘉瞥了张贵妃一眼,你一样叫她万寿公主。   “几个奶妈我都已经处理了啊,连奶妈的女儿都回乡嫁人了,不怕!”   张贵妃气笑了,伸手在她背上狠狠拍了一下,“赶紧下来,我要是不同意你是不是得压死我!”   “不敢不敢!”赵碧嘉七手八脚从自己亲妈身上爬了下来,笑道:“总之这是一个能叫所有人嫉妒我的驸马,我绝对不能把他让给别人!”   张贵妃才跟自己姑娘胡闹了一通,这会有点累了,也没什么精神跟她瞎扯了,“再看看吧,反正你嫁给谁都是低嫁,还不如选个脸好看的,至少设宴的时候看着舒服。”   赵碧嘉见她松口,也是松了口气,理了理有点乱的衣裳,道:“说到设宴,李怀鲁那事儿怎么样了?”   张贵妃的眼神顿时变幻莫测起来。   说起来……她可算是见到年纪日渐增长,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老好人面孔,说什么都不发脾气的仁宗皇帝,私底下对这事儿有多重视了。   从赵碧嘉回来,仁宗皇帝歇在她这儿都没走过,当然一开始还是夫妻睡觉的睡法,到了赵碧嘉表现出来无知少女范儿之后差不多三四天,从金陵传来第一次消息之后,傻爸爸模式就开启了。   张贵妃也听了差不多半个月的“纨绔子弟是怎么炼成的”,可以这么说,仁宗皇帝派去的人差不多已经把李怀鲁小时候几岁开始不尿床都摸透了。   张贵妃可以拍着胸脯很坚定的说,她现在比李怀鲁的亲妈都了解他。   “这事儿你父皇有主意。”张贵妃道:“你父皇叫我劝你别叫人骗了,你自己掂量着办。”   话音刚落,仁宗皇帝就进来了。   赵碧嘉眼睛一亮,顿时有了主意。   她跟母妃在里头密谈,所有的宫女太监都被撵出去了,连兰君也不在屋里伺候,况且……虽然男方不太对,但是她母妃方才的确是在劝说无知少女的啊……就是没成功。   想到这儿,赵碧嘉起身,略有委屈,连声音都小小的,“父皇。”没等仁宗坐下,她又道:“我先回去了。”   说完还不忘给张贵妃使了个眼色,剑收好了,一会来拿!   仁宗看着她的背影脸色有点阴沉,母女两个脸上都是红的,头发还都有点乱,屋里也没人伺候,想必……方才劝说的很是激烈。   仁宗看了一眼张贵妃,“她……”   张贵妃摇了摇头,顿时红了眼圈,无语凝噎起来。   虽然仁宗带入的是李怀鲁,张贵妃带入的是展昭,但是这一对父母得出的结论都是一样的,女儿怕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了。   仁宗脸色越发的阴沉,重重一拍桌子,“好好好!当真以为我不敢动手?我好好养到现在的闺女不是叫人骗的!”   一看见仁宗生气了,张贵妃急忙上去给他撸背顺气,“您消消气儿,碧嘉年纪还小,再说从她这儿说不通,我们可以从别人身上下手呢。”   仁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道:“若是他安安生生的……过两日便是宫里的聚会了,这次你来管!”   张贵妃急忙答应,心中又有几分窃喜,年底的聚会都很是重要,过两日的那一场是小年夜聚会,往常就是皇后办的,虽然她明面上都是用她不管公务这等理由,每每说起来也是不屑一顾的样子。   但是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她还是妒忌的。   还有一点……皇帝能叫她办这个,就是信任她。就算后头真的出了什么事儿,难免牵连到她头上,但是在皇帝心里她可是带皇帝受过,想想头一次……   她因为立后不成自请下迁,再后来升起来可直接就升到了贵妃了。   虽然现在升到皇后是不可能了,不过……总之这等好事儿绝对不嫌多。   仁宗皇帝叹了好几口气,也没怎么将张贵妃一时间的走神放在心上,而是去了内室,斜靠在软塌上很是放松了一阵子,这才道:“说起那个李怀鲁,别说连展护卫了,他连那个后来来的白护卫都比不上,碧嘉也算是见多识广了,怎么就看上这等人了?”   张贵妃心里别提有多复杂了,她也很是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道:“是啊……怎么就看上他了呢?”   转眼便是小年夜了,下午申时开始,众位皇室宗亲们便一一进宫,参加皇帝举办的聚会。   果然万寿公主不负众望带了驸马的侄孙李怀鲁前来。   当然皇帝对他的厌恶没几个人知道,张贵妃不喜欢他也没几个人知道,赵碧嘉打算整的他连亲妈都不认得依旧没人知道。   所以现在……李怀鲁在众位皇室宗亲眼里勉强还算是抱上了大腿的青年,没有才俊两个字儿。   宫女在布置宴会,张贵妃带着兰君在现场踌躇满志的安排着,赵碧嘉还在自己屋里梳妆打扮,仁宗皇帝坐在小书房里头看着面前一大堆东西,有点不太开心,不对!是太不开心了!   这些东西虽都是他的万寿姑姑送进宫的,不过一看便是假借她名义送进来的,里头都是些年轻姑娘喜欢的东西。   仁宗冷笑了一声,万寿公主在汴梁住了这几十年了,怎么从来没见她这么勤快的关怀晚辈呢?   仁宗眯着眼睛看了许久,这才开口,“吴成业,去把展护卫叫来!”   不多时,一脸严肃的展昭到了仁宗皇帝的小书房。   “陛下。”展昭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花花绿绿的跟仁宗的风格不太相似。   仁宗沉默了许久,这才道:“你进宫轮值也有月余,在公主身边可曾听说什么没有?”   展昭心里猛地跳了一下,道:“不知陛下所指何事?”   仁宗忽然觉得不太好意思开口。   “公主……年纪也不小了,明年朕打算给她选驸马。”   展昭的心噗噗噗跳个不停,他用力在手心掐了个印儿出来,还是没说话。   仁宗的眼睛眯了起来,“她自己挑的那个人朕不太满意。”仁宗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朕太不满意了!” 第90章 宫中设宴(中)   展昭虽然半低着头,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这会用尽了全身力气不叫自己有任何的表示。   用力用到整个人几乎都抖了起来,只是仁宗皇帝是背光,一点没看见。   正当展昭在“你哪里不满意,我改”还有“公主明明很满意”两者之间摇摆不定,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仁宗一句话将他又拉了回来。   “朕决定给他一个教训。”   展昭出了一身的冷汗,只是这汗出来,属于南侠展昭的聪明才智一瞬间上线了,陛下这说的不是我啊。   哪儿有当人面说要给他教训的。屋里除了仁宗皇帝,吴公公,就只有展昭自己了,这不是要给他教训,这是要他给别人教训!   给那个“公主自己挑的人”教训!   展昭眯起了眼睛,言语坚定的让坐在上头的仁宗皇帝都热血沸腾了起来,“但凭陛下吩咐,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谁敢!谁敢!   “今夜的宴会,你牢牢守在公主身边,不得有半点差错!”仁宗皇帝猛然间站了起来,守护自家亲闺女的心就如同守着大宋的国门一般,“尤其是李怀鲁,绝对不能让他接近公主!”   展昭单膝着地,“陛下放心,若是他跟公主说上一句话,属下愿提头来见!”   “好好好!”仁宗皇帝从书桌后头绕了出来,重重的拍着展昭的肩膀,“朕必重重有赏!”   展昭出了御书房,被外头的冷风一吹,除了发觉自己背上全是汗,剩下的就只有清醒了……还有惆怅。   不行!展昭咬了咬牙,等到陛下再次觉得公主挑的人不满意的时候……他得先去问问杨和安宫里有几个人武艺比他高,又高了多少!   宴会在延福宫举行,虽然一般来说,越是重要的人越后到,主人家要在门口稍稍迎一迎客人,不过因为是皇宫里的宴会,这两条一般也就是那么回事儿了。   皇帝还没来,皇后也还没来,客人到了大半,宫妃也到了大半。   苗贵妃拉着女儿明懿公主的手,跟张贵妃打了招呼之后,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看她那个样子!”苗贵妃不冷不热的讽刺了一句,“张狂!”   明懿没太往心里去,而是四处张望着,赵碧嘉还没来,她松了口气,又看了看自己一身的装扮,总之绝对比她好!   不多时周妃带着芸妍也来了,主动坐在了苗贵妃下首,芸妍也坐在了明懿身边。   周妃虽然生了妃子,不过还是有点不太自信,自己一个人走着倒是没什么,跟苗贵妃坐在一起硬生生被她衬托出一股子怯生生的劲儿来。   “皇后还没来。”苗贵妃四处张望着,看见被安排在角落里头的净妃,又看见被安排在拐角不透风地方的庞妃,“她这第一次倒是挺顺手的!”   周妃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容,跟来往的嫔妃或者宗亲们点头微笑,听见苗贵妃这样说,忍不住来了一句,“有陛下的人帮衬,错不了的。”   苗贵妃吸了口气,不过人多嘴杂的,还是忍了下去。   她看看上头皇后的位置,又瞧了一眼身后净妃,眯了眯眼睛,“我当她是——”苗贵妃拉了周妃往后看了一眼,又指了指皇后位置的朝向,“皇后哪儿可是能把净妃看得一清二楚,这下马威皇后吃的不知道痛不痛快。”   想也知道肯定是不痛快的,不过这话周妃并不敢说出口来,只是顺着她的意思道:“这也算是大宴了,还请的多是宗亲,不知道她怎么从皇后嘴里夺下这块肉的。”   苗贵妃冷笑了一声,“还能怎么夺?枕头风呗,陛下都在她屋里歇了怕是一个月了,也没人管管!”   周妃只敢心里想,比方什么皇后肯定是不敢管的,太后从来不管这种事儿,再说陛下都多大岁数了,谁敢管这等事儿。   但是表面上她只能陪着一起担忧叹气,“唉……我都两个月没见过陛下了。”   张贵妃感受到屋里或明或暗的视线全部落在了她身上,别提有多得意了,她脸上的笑容更盛,跟宗亲们打招呼的时候说话越发的得体了。   “万寿大长公主到。”   张贵妃迎了上去,屈身行礼,笑眯眯道:“您来了。”   万寿公主跟张贵妃打了招呼,刚想迈步,就听见张贵妃道:“另这位公子入席。”   万寿公主的脚步稍稍顿了顿,笑道:“还没同你介绍,这是驸马家里的侄孙,李怀鲁。”   李怀鲁借着这个机会同张贵妃行礼。   张贵妃脸上虽然还在笑,但是心里已经开始生气了,别的不说,李怀鲁这等人见了她的面居然不同她行礼,等到她同万寿公主行礼之后才有动作,这不是给她下马威是什么?   “那便给他安排在……”张贵妃手指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外围,“跟璐王世子坐在一起,年纪差不多,也能说到一处去。”   万寿公主眼睛眯了眯,声音冷了几分,“我带他来给皇嫂看看,他同我坐在一起。”   张贵妃忍不住想要骂人了。   万寿公主辈分高,陛下管她叫姑姑,她口中的皇嫂便是太后了,这顶大帽子下来,纵是有陛下撑腰,张贵妃也是直不起来了。   不过……张贵妃看着万寿公主忽然又笑了,你自己找死我就不拦着了,她挥手招了宫女过来,让在太后身侧再加个位置。   万寿公主得意洋洋的走了。   明懿呸了一声,只有芸妍听见了。   “什么人都往她身上凑!真是不长眼睛!”   万寿大长公主这一个半月进宫进的勤,她的来意一次两次看不出来,三次四次就能看出来了,况且她也没藏着掖着。   先说了驸马的后人来访,又说这人青年才俊,接着便说尚未婚配,还有什么明年科举等等。   这无非就是想让太后帮着找个夫人呗,不过没几次,明懿算是看出来了,什么找夫人,就是看上赵碧嘉了,想尚公主!   完全绕过了她这个还没出嫁的大公主,明懿对此很是不忿,她那句不长眼睛说的即是李怀鲁,也是赵碧嘉。   李怀鲁是真的不着眼睛,至于赵碧嘉,就是不长眼睛才能看上这等纨绔子弟!   明懿心里暗暗发誓,就算是这人明年考中了状元,她也要当做没看见!   “怎么碧嘉姐姐还没来。”芸妍小声问了一句,姐姐两个字儿叫得含含糊糊的。虽然她知道在明懿面前把赵碧嘉叫姐姐那是除了惹她生气再没别的了,但是周妃自小教育她礼节周全等等,万万不能在这等小事情上让人抓了把柄,因此就算是硬着头皮挨着骂,这姐姐二字她也从来不松口。   “摆架子呗。”明懿嘲笑道:“来得越晚的人越重要,现在还剩谁了?皇祖母,父皇,太子,赵碧嘉。对了,还有皇后。”   “就剩他们五个了,我倒是盼着她最后一个来,看她还怎么推脱!”   话音刚落,皇后到了,虽然还是一身大妆,穿着这天底下除了皇后谁也不能穿的袆衣,但是这也掩盖不了她眉眼间的失落,皇后甚至都没怎么跟人打招呼,匆匆入了坐,便同老僧入定一般,谁都不理了。   “她还不来!”明懿咬牙切齿道:“皇后事后必定要治她!”   转眼赵碧嘉便出现在了明懿的视线里,不过不仅仅是她一个人,方才被明懿念叨过的四个人都出现了。   仁宗皇帝扶着太后走在前头,赵碧嘉手里牵着赵暄走在他们两个身后,明懿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只听见啪嗒一声,她竟然把手里的筷子扳断了。   屋里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赵碧嘉身上,只因为她今天这身打扮……养了十几年的姑娘总算是长大了!   张贵妃看着她一脸的骄傲,激动得都要哭了,她吸了吸鼻子,急忙走了过去,不过途中却察觉的又道不太友好的视线也落在女儿身上。   张贵妃沿着视线看了过去,万寿大长公主——看着她亲闺女就像看着块肉。张贵妃冷笑一声,谁是肉还不一定呢!   万寿公主迎了上去,走在太后另一边,同时还不忘跟赵碧嘉打了个招呼,“十六岁了啊。”   听着很是感慨,似乎有点怀念自己的青春年少来着,不过赵碧嘉装作完全没听出来,很是肯定的点了点头,“没错,我十六了。”   仁宗皇帝原本已经被展昭鼓励起来的心情顿时又有点不太开心,他回头看了一眼展昭,只见展昭身子挺拔,步伐坚定,双眼炯炯有神盯着自家闺女,仁宗顿时松了口气。   这是包拯安利给朕的好侍卫!特别忠诚可靠!   展昭的确是在看赵碧嘉,他看得不是别的,而是赵碧嘉手上套的玉镯子。   赵碧嘉今儿几乎是穿了一身的红,连外头长衫领口袖口的一圈狐狸毛都是红色的,衬得她的肌肤越发的晶莹剔透,手上的那个碧玉镯子也分外的明显。   随着她一步步朝前走着,衣袖上去一点再下来,那碧玉镯子也是时隐时现,看的展昭觉得自己心跳都不太规律了,恨不得将那一段手腕狠狠抓在手里,放在眼前,仔仔细细的将那镯子看个明白。   只是他这一番心思,在他那张写满“诚实可信正义之士”的脸上一点都看不出来。   当然如果赵碧嘉知道了,怕是要狠狠嘲笑他一番!你都抓着我人了,袖子都撸上去了,就为了看镯子?!   但是在不远处,正急急走过来的张贵妃脚步一顿,吓得几乎要摔倒在地了,陛下这……莫非要一网打尽?   张贵妃急忙上前给太后行礼,又冲陛下笑笑,伸手挽着他胳膊。   众人一一落座。   皇帝跟皇后坐在最高处,只是这一次皇帝旁边,比皇后稍矮的位置也有了张贵妃的地方。   皇后看了张贵妃一眼,安慰自己:今年封了太子,这是应该的。只是心中的嫉妒依旧翻腾不息。   另一边是太后跟万寿大长公主,两人身后则是今天的不速之客,坐了加座儿的李怀鲁。   接下来则是仁宗皇帝的子女,仁宗皇帝子嗣不丰,加起来也只有四个,因此也不分什么皇子公主了,索性坐在一起。   不过排在第一的年年都是赵暄,做第二的也从来都不是明懿或者芸妍。   皇帝举了举酒杯,轻轻抿了两口,一番祝酒词之后,宴席正式开始了。   仁宗皇帝看了看坐在太后身侧,一点都不老实的李怀鲁,还有面露委屈的爱妃,看了看他布置好的一干人等,眯着眼睛,借着酒杯掩盖住了嘴角的一丝冷笑。   然后……视线就又落在让傻爸爸操心不已的傻闺女身上了。   几乎是全场焦点,过了年就十七,可以将成亲示意正式提上台面的地主家的傻闺女这会什么都看不见,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全场上下,满屋子的人,只有她跟展昭两个穿了红色!!!   天哪!心要跳出来了!   至于她身后的展昭,看了看笑容满面的公主,又看了看酒囊饭袋李怀鲁:她最好是假看上他了!   杨和安冷冷扫了一眼相关人士,嘴角一翘,你们没一个人知道公主在想什么! 第91章 宫中设宴(下-1)   赵碧嘉光明正大往李怀鲁那儿看了一眼。   李怀鲁脸上没有一丝惊讶,虽然在赵碧嘉进来的时候,他很是震惊,甚至还不小心将手里的酒杯打翻了。   可是太刻意了,哪儿有人三个手指头捏着酒杯还能失手的?去掉疾病这种完全不可能的因素,他完全就是故意的。   所以在路上……他就已经知道赵碧嘉的身份了,知道在秦淮河上偶遇的赵姑娘,就是仁宗皇帝最最喜欢的公主,已经一路预定长公主,大长公主称号的赵碧嘉。   至少能保三代繁荣的赵碧嘉。   李怀鲁的身份到皇宫里头参加皇室宗亲的酒宴其实还是有点不太合格的,因此从进来他便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自然是察觉到赵碧嘉的视线落在了他身上,似乎还有点好奇。   李怀鲁的自傲一瞬间膨胀到了天上,他端起酒杯,冲着赵碧嘉微微一笑,“我敬公主一杯。”   李怀鲁自以为这姿态很是潇洒,如果抛去先入为主的好恶,这姿态也的确是潇洒。毕竟李怀鲁从小锦衣玉食的长大,又跟先头驸马长得极像,相貌甚至可以用英俊二字形容。   但是……仁宗觉得他是要诱拐自己闺女的纨绔,张贵妃看着跟万寿大长公主相关的一切东西,从人到物都不顺眼,赵碧嘉就更不用说了。   尤其是当她想明白路上所谓的偶遇很有可能是他下的套,而且那个时候她还傻白甜的真以为是偶遇呢,心里就越发的气愤了,恨不得夺过酒杯泼他脸上。   只是赵碧嘉现在还在无知少女的人设里头,这怎么回应就有讲究了。不能痛痛快快的手刃敌人,赵碧嘉觉得有点憋屈,甚至觉得要是当初直接了当的跟她父皇说了就好了,现在可好,为了让父皇出手,让他没有翻身的机会,还得忍着。   赵碧嘉迟疑了,她这等表现在不同的人眼里有不同的意思,仁宗端着酒杯,轻轻抿着,眼角的笑意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又扫了一眼自己一言不发的女儿,心想总算是没白教她,还是懂事儿的。   总之都是李怀鲁的错!   张贵妃有点担心,她算是除了仁宗以为在场唯一一个知道陛下今天怕是要对着李怀鲁动手的人,只是虽然知道陛下要动手,可是不知道他要怎么动手……这就很可怕了好不好。   李怀鲁跟万寿公主交换了一个眼神,李怀鲁嘴角的弧度又变大了,再次道:“我敬公主一杯。”   这一次比上一次声音要大,而且因为大家都看见有人要对镇国公主下手了,都不由自主的暂停了说话,一时间屋里很是安静,几乎所有人的视线——就算是不敢明着来,余光也都在赵碧嘉和李怀鲁身上放着。   “公主年幼,不能饮酒。”   大厅里响起展昭低沉又稳重的声音,激得赵碧嘉的心跳都不由自主跟他一个韵律了。   仁宗皇帝赞赏的目光落在了展昭身上,包拯给朕推荐的侍卫!诚实可靠!有大用!   赵碧嘉低了头,看了看手上的酒杯,这时候展昭又开口了,“属下愿替公主饮了这一杯!”   赵碧嘉被这从耳朵后头传来的声音激得都快要浑身颤抖了,她只觉得有一无数个小爪子从她的耳朵尖上一直挠到了她心里,又从心里出来,挠遍了全身。   她寒颤一个接一个的打,身上的寒毛刚软了又硬,如同波浪一般,一波一波的立了起来。   仁宗得意的脸上都有笑意了,看着展昭越发的满意,同时又撇给李怀鲁一个不怀好意的眼神。   朕看你怎么办!   李怀鲁脸色不太好看,不管怎么说,原本打算勾搭妹子的酒被一个比他还要高,还要壮,还要勇猛有男人味道的汉子劫下了,谁的脸色都不会好看的。   不过这才是刚开始,李怀鲁笑了笑,冲展昭举了举杯子,“展护卫请。听闻展护卫在江湖之上有南侠的称号,又得陛下亲赐御猫的称号,与你喝这一杯酒,小生——先干为敬。”   赵碧嘉转身,将酒塞到了展昭手里,听见御猫这两个字儿她就有点不太正常了,宫里人人都知道她养了猫,而且这猫养的比宫里一半的主子们都要精贵,她的皇帝爹也知道……   所以这个称号是不是别有深意呢?   还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赵碧嘉手有点抖,酒杯递给他的时候不由自主抬头看了一眼,展昭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认真,从未有过的斗志昂扬,似乎接过了这杯酒,他就能守护整个世界一样。   借着酒杯,赵碧嘉的指尖与展昭轻触,兴奋的飞快挠了挠,有种大庭广众之下,当着父母兄弟亲朋好友做坏事的冲动感,谁都不知道啊!   展昭一口将这酒喝干,脸颊上一抹红云浮出,不知道是因为酒还是因为这红色的侍卫服,又或者是因为赵碧嘉身上的红。   杨和安赶在赵碧嘉前头接过了这酒杯,警告般看了展昭一眼,将杯子放在稍远的地方,转头吩咐一边伺候的宫女,“再去拿个杯子来。”   赵碧嘉还沉浸在大庭广众之下摸了他的手的兴奋中,忽然想起来她亲妈……她已经跟亲妈交底儿了。   赵碧嘉头脑一冷,往张贵妃那边瞧了一眼。距离似乎有点远,应该没看清吧……毕竟她亲妈还没老到远视的地步……   好吧,第一眼没看清,赵碧嘉又看了一眼,只见张贵妃似笑非笑看着她,似乎在说,我虽然不远视,可是我也不近视啊,你这一脸的红彤彤……总不会是因为他碰到你了吧。   赵碧嘉回了个有点外强中干的眼神,不是他碰我,是我摸着他了。   张贵妃的视线移开了。   经过这一次试探,李怀鲁似乎有点偃旗息鼓了。老老实实坐在太后身后,吃酒吃菜,许久没什么动作。   宫里宴席,菜自然都是上品,味道也很是不错,不过张贵妃却不怎么吃得下,她心里还有个未知的恐惧呢,时不时往皇帝身上瞄一瞄,恨不得上去拉着他的袖子狠狠的摇一回,“你倒是动手啊!折磨死人了!”   但是她这三番五次的偷瞄陛下,在皇后、苗贵妃、庞妃等等一系列皇帝后宫的嫔妃们眼里,这就是眉目传情,这是公然的勾引皇帝啊。   只是……皇后叹了口气,忍下了,庞妃现在自身难保,坐的又远,想开口也没机会,就只有苗贵妃了。   她的牙咬了又咬,终于忍不住了。   “姐姐,这人上了年纪,还是要富态一些的好,身子才健康,你多吃些,都是陛下的心意。”   赵碧嘉一个激灵清醒了,这是刺儿她亲妈,专程找茬的啊。   张贵妃这时候却有点走神,只是这么些年的历练毕竟都在,下意识便来了一句,“就跟你一样?”   苗贵妃瞪圆了眼睛,噎了个半死。   赵碧嘉没忍住翘了翘嘴角,好么,要是没走神,她亲妈就知道委婉的刺激别人了。   张贵妃也反应过来了,只是话都说出口了,再说她什么时候怕过事儿,很是仔细打量了一番苗贵妃,道:“姐姐说的是。”   苗贵妃是仁宗奶妈的女儿,算起来比仁宗小了也没几岁,比张贵妃更是大了好几岁。   苗贵妃觉得自己短期内都不想再跟她说话了,视线一转,看着冲张贵妃笑的赵碧嘉。   收拾不了张贵妃,难道还收拾不了这个丫头片子了?苗贵妃心里又有了主意,看着赵碧嘉一脸的笑意道:“你年纪也大了,当着这些亲戚的面也不用害羞,你喜欢什么样的?正好我帮你姐姐选驸马呢,顺带也帮你看看。”   赵碧嘉还没拒绝呢,张贵妃先忍不住了,当然也有点担心,若是她当着大庭广众说出来什么“武艺高强,样貌英俊”等等,陛下的怒火可就不知道要往谁身上去了。   “她年纪小。”张贵妃强行抢过了话头,“我再留她两年,再说嫁妆还没准备好呢。”   苗贵妃白了她一眼,明懿更是咬得嘴里的骨头咯吱咯吱响的,还要准备嫁妆?难道要给她陪嫁半个大宋不成!   苗贵妃拉了赵碧嘉下场,张贵妃也不示弱,立即又扯了明懿下来。   “说起来你这都看了怕是四五个月了吧,汴梁里头从十七到二十二的青年都叫你看过一遍了,还没看见合适的?”   要叫明懿说,她还真就一个都没看上,可是当着人却不能这么直白了,正当她想扭扭捏捏装作害羞把这事儿过去的时候,张贵妃又说话了。   “不着急,你可是公主,又是陛下的长女,是得好好挑一挑——”   明懿松了口气,可是熟知张贵妃坑人套路的苗贵妃心里无端生出警惕来,但是张贵妃的段数在宫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了,苗贵妃这才觉得不对,张贵妃下一句话又出来了。   “汴梁没有喜欢的还有金陵府和成都府呢,前儿陛下才跟我说了大宋三大府,人杰地灵,总是能挑上的。”   “不用——”苗贵妃才说了两个字,声音就又被张贵妃盖了过去,这次她是跟陛下说的,“回头陛下选妃不如也叫苗姐姐总揽全局如何?苗姐姐这算是有了经验了。”   苗贵妃涨红了脸,明懿的脸色也不太好了,不管这么说,这么大肆张扬劳师动众的选驸马,别说浪费钱粮了,就是传出去对女孩子的名声也不是太好。   更何况张贵妃都把这事儿跟皇帝选妃相提并论了。   赵碧嘉一瞬间有种被父母疼爱的温暖感,苗贵妃不过问了个不痛不痒的问题,她亲妈就亲自下场把苗贵妃母女两个撕了个稀烂,唉……有种莫名的爽感。   苗贵妃急忙出列,给陛下行了个礼,红了眼圈道:“倒是我想岔了,我其实还是不太想她出门的,这……挑来挑去便看着谁都是一身的毛病,这才耽误到了现在。”   张贵妃笑道:“没事儿,明年就是科举了,到时候还有新鲜出炉的状元探花榜眼呢。”   苗贵妃狠狠瞪了她一眼,仁宗咳嗽了一声,张贵妃这才端了酒杯起来,表示自己不说话了。   赵碧嘉发现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方才打嘴炮的两个人身上,想着展昭要站一个晚上,光看不能吃有点心疼,扫了一眼桌上,飞快的捏了一块点心,塞到了他手里。   “别饿着了。”   赵碧嘉身后站着展昭跟杨和安两个,糕点塞在展昭手里,杨和安自然也是看的一清二楚的。   只见展昭手里捏着这点心半天都没动,杨和安略带恶意的冷冷一笑,捏着嗓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怎么,还叫公主给你倒酒不成?”   展昭扫了他一眼,还有点居高临下的气势,小心将那点心包了起来!包了起来!包了起来!又好好收到了袖子里头!   杨和安惊得目瞪口呆,吓得嘴都合不拢了,直直盯着展昭不放。   可是展昭依旧跟什么事儿都没有一样,好像他方才包起来的不是个酥掉渣的点心而是个玉佩一样。   被展昭这么一看,杨和安也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小题大做了,他叹了口气,头又转了过来,只是想起展昭方才喝的那杯酒,他忽然又皱了眉头。   没吃东西就喝酒……“你该不会是喝醉了吧……”   杨和安心中警铃大作,心想一会要是真醉了,这……责任重大啊。   展昭若无其事看了他一眼,似乎再说……你这是嫉妒。   杨和安深吸了一口气,心中默默念了一遍,我已经有经验了,我年年都陪着公主参加宴会。我来之前都吃过了,晚上回去还有一顿,我嫉妒个毛啊!饿死他哦!   心里默默念了三篇,虽然不太气愤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杨和安心里浮现出了淡淡的忧伤,这次再看展昭就真的有点的嫉妒了。   展昭腰板挺的特别直,察觉到杨和安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也毫不在意,全神贯注盯着敢觊觎公主的李怀鲁,丝毫没有松懈。 第92章 宫中设宴(下-2)   酒过三巡,吃的也都差不多了,下来便是人人都喜欢,但是人人都有点讨厌的环节了。   酒足饭饱之后的吹牛活动,什么我家得了个小孙子啦,你家儿子娶了新媳妇啦等等等等。   不过鉴于这宴会是皇帝的家宴,所以这恭维的话都是从皇帝身上开始的。   比方太子殿下长高了,太子殿下看着壮了等等。   下来便是公主长大了,公主看着越发的美貌了。   互相恭维了约莫一盅茶的功夫,狄娘娘挥手叫了赵碧嘉三个公主过去。   狄娘娘是八贤王的正妃,前头李太后被逼假死出宫,仁宗皇帝从下就是在狄娘娘膝下养大,在包拯没找回来李太后之前,仁宗皇帝一直都以为自己是狄娘娘生的。   八贤王是个好王叔,狄娘娘对仁宗皇帝又有养育之恩,因此这位狄娘娘某种程度上说话比太后还更得几分敬重。   只是为了避嫌,再加上年纪大了,她深居简出,一年到头也进不了几次宫。   “都长大了。”狄娘娘看着面前一排亭亭玉立的三位公主。   三人一起微微屈膝,口中道:“狄娘娘。”   宫女很有眼色搬了三把小椅子过来,赵碧嘉三人坐下,狄娘娘笑道:“你们是三个,一个十七,一个十六,还有一个十五,从明年开始,宫里怕是要连着办三年的婚事了。”   仁宗皇帝笑得有点言不由衷,在一边听着的万寿大长公主倒是又跟李怀鲁交换了个眼色。   张贵妃还有苗贵妃,以及芸妍的生母周妃都离开了位置,围了一圈。   张贵妃将三个公主扫了个遍,满心的骄傲,不管怎么看,都是她的女儿生的最好,气质也好,待人接物也是最好。   她踌躇满志的笑着,却忽然跟苗贵妃对上了,还在苗贵妃眼睛里看见了跟自己一样的心情,张贵妃哼了一声,头一侧,落在自己姑娘身上不动了。   狄娘娘的这番话叫赵碧嘉红了脸。   虽然这三位公主都有点脸红,但是脸红的原因又有点不太一样。   明懿还有芸妍那是纯粹的害羞,为了成亲二字脸红,至于赵碧嘉……她脸红的对象除了展昭再没有第二个人了。   张贵妃明显看了出来,生怕被什么人抓住把柄,道:“娘娘说了这一番话,想是感触良多,莫不是要给送些什么东西?”   狄娘娘一下子笑出声来,“你啊……着什么急。”   她身后跟着的宫女端了个木盒子出来,狄娘娘打开,里头一排三个羊脂玉做的镯子。   “一人一个,”狄娘娘笑道:“我给你们带上。”   赵碧嘉左手上带着仁宗皇帝送的水晶镯子,右手腕上是展昭送的碧玉镯,她想了想,要么还是待在左手上?   万一带了两个镯子碰了呢?反正不能碰了展昭的东西。   你没救了!张贵妃见状狠狠瞪了她一眼。   明懿看见了有点故意,她伸了右手出来,等到狄娘娘给她带了镯子,看见赵碧嘉还在举棋不定,故意刺了一句,“怎么狄娘娘送的东西你还不想要不成?”   赵碧嘉扫了她一眼,我这是怕你受刺激。   她不急不慢两个胳膊都伸了出来,雪白的手腕上配着一圈火红的狐狸毛本来就够很是好看的了。   更别说她手腕上一边还有一个镯子。   一个碧玉镯,一个水晶手链。   明懿也是个公主,自小见过的好东西也绝对不在少数,可是赵碧嘉手上的这两样东西,她是一个都没见过。   不对!水晶镯子她见过,前头南边不知道哪个小国进贡的就是这等东西,前头她母妃也说过要给她们几个公主一人做个镯子的,明懿气得眼圈都红了,回头狠狠瞪了苗贵妃一眼。   她的镯子都戴在手上了!!!   不过苗贵妃在意的却不是这水晶镯子,她看的是那碧玉镯子。   苗贵妃最喜欢的便是碧玉了,前头刚进宫跟陛下柔情蜜意的时候,还有刚有了明懿的时候,陛下也说过以后宫里有了上好的碧玉都给她留着,可是现在……   苗贵妃不由得红了眼圈,陛下真是太偏心了!   狄娘娘看见赵碧嘉两个手腕上都带了东西倒是有点愣住了。   赵碧嘉一笑,将水晶镯子摘了下来,转身套在了张贵妃手腕上,“母妃先帮我带着。”   只是这一转头,视线不小心跟一直在她身后跟着的展昭相交了。   赵碧嘉想着她留着这碧玉镯子不肯离身,若是平常不当着他的面还好,现在被他看见了指不定他心里有多得意呢,一时间心里是有点羞又有点喜欢,笑容都停不下来了。   “今儿都带玉镯子。”   狄娘娘将羊脂玉的镯子给她套在手上,笑道:“看你这手就知道平日里你母妃什么都不叫你做了。”   赵碧嘉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辩解道:“荷包还是会缝的。”   狄娘娘的座位跟太后离得不远,她这话说出来不仅仅是跟在赵碧嘉身后的展昭听见了,连不远处的李怀鲁也半听半猜出来几分。   李怀鲁心头一热,等到狄娘娘给最后一位芸妍公主也带了玉镯子,便又举了酒杯,冲着赵碧嘉一笑。   “那日秦淮河相见,当时小生并不知道您就是公主,言语间多有得罪,还望公主海涵——”说着他也不等赵碧嘉有什么反应,直接便先将自己手里的酒喝干了,“我给公主赔罪。”   这可一点都不像是要赔罪的样子,反而有了几分胁迫的意味。   赵碧嘉冲他一笑,笑得有点不怀好意,但是没等开口,便又被截胡了,依旧是展昭。   “说起来当日你得罪的可不是公主。”展昭眯着眼睛拉了个长音,言语里竟然有了几分轻狂,只是配上他那张脸,依旧那么……动人心魄。   赵碧嘉听得分明,旁边倒酒倒茶,端菜上菜的小宫女们,有不少已经把持不住倒抽冷气了。   赵碧嘉心里很是骄傲,只是又有点可惜,要是能明明白白说出来就好了。想到这儿她不由得看了看明懿,盘算起来她跟颜查散究竟合不合适。   颜查散虽然看起来是个软软的书生模样,但是最后能接过包大人的旗帜,想必胸中有沟壑,不是会一味顺从的人,再者还有个结拜兄弟白玉堂呢。   白玉堂可什么都敢干。   赵碧嘉放下心来,盯着展昭不放。   只见展昭一双眸子狠狠瞪着李怀鲁,不过三无息的功夫,李怀鲁便败下阵来,头偏在一边不敢再对视了。   本来他跟展昭就不在一个层面上,去了这精气神更是什么都没生下来了,展昭道:“不过也不好叫李公子单独喝酒,在下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陪李公子喝上几杯。”   那个官职,“御前四品带刀护卫”被他这么极有气势的说了出来,赵碧嘉只觉得天旋地转,滴酒未沾的她竟然也要醉了不成。   再看别人,上到她皇祖母,下到才说要找个状元嫁了的明懿,一个个都盯着他不放了,满脸穿色,眼角带笑,赵碧嘉凭空生出浓浓的危机感来。   杨和安吩咐宫女拿了酒杯,展昭二话不说就是三杯下去了,杨和安一边虽觉得他是给公主争气,可是一边又怕他没吃东西就先喝了酒,一会妥妥的要醉。   赵碧嘉忽然觉察出一点不对来,下意识往她父皇那边扫了一眼。   皇帝脸色有点阴沉,特别是目光落在李怀鲁身上的时候,只是等落在展昭身上之后,这阴沉就变成了赞赏。   赵碧嘉恍然大悟,原来展昭……是她爹安排的!就说他怎么今天也要当值,还这么大胆子直接就敢挡酒了。   察觉到女儿在看自己,仁宗皇帝露出个还算和蔼可亲的微笑来,赵碧嘉虽然也给了回应,但是心里有点虚……   她可是把她爹骗了个结结实实,这将来……什么监守自盗啊,不知道她的皇帝爹会不会有种瞎了狗眼的感觉。   赵碧嘉打了个寒颤,心想得想个法子,慢慢的让她爹知道……   转眼间展昭已经三杯酒下肚了,看着李怀鲁的眼神很是挑衅,李怀鲁本身就是个纨绔子弟,从小爱出风头,被这么一激什么都不管了,也是三杯酒下肚,又哐哐哐倒了三杯,喝完了也来挑衅展昭。   谁知道展昭理都不理他,转眼又站在赵碧嘉身后,道:“当值呢。”   也不知道是酒上头还是被气的,总之李怀鲁的脸上红彤彤一片,几乎跟展昭身上的官服一个颜色了。   原本还算是好相貌的李怀鲁,配上这个颜色可就有点狰狞了。   “好了好了,都坐都坐。”太后出来当了和事佬,又看了万寿公主一眼,“少喝点酒。”   张贵妃心里那根弦是崩的越发的紧了,说起来今天晚上李怀鲁已经挑衅两次了,陛下那个神色明显已经忍不住了,他打算怎么办呢?   张贵妃恨不得把还在一个劲儿傻了的闺女叫出来吹吹风冷静一下,你爹要生气了,天子一怒,横尸遍野啊!!!血流成河啊!!!   她深吸了口气,看着屋里的一干无知群众们,唉……反正板子也打不到她头上。   说起来宴席已经结束了,第一个站起身的是庞妃,她毕竟是跟张贵妃抗衡多年的宠妃,已经看出来今天晚上许多事情都有点不太对劲儿,想着不如赶紧离开。   庞妃起身跟皇帝行礼,不用说仁宗便挥挥手叫她走了,她都五个月的肚子了,仁宗皇帝原本还想着她不会来呢。   眼见走了这一个,早就是胆战心惊,生怕她跟她闺女两个小鬼被波及的周妃也站了起来,只是手还没拉到芸妍,便听见万寿大长公主说话了。   完了!   “说起来我也有东西送给你们。”万寿公主是个圆脸的小老太太,笑起来还是很慈祥的,就是事儿做的太不地道了。   她挥手将三位公主又叫了过去。   一人给了个小盒子。   “打开看看?”万寿公主笑道,“从南边的带来的礼物,宫里用的都是官窑的瓷器,这个是私窑烧出来的,也不是多么贵重的东西,拿去把玩就是。”   赵碧嘉打开盒子一看,气得当场想把这东西给砸了。   “龙泉窑出来的青釉雕花杯。”万寿公主这一番话说完,变了脸色的人有四个。   赵碧嘉,仁宗皇帝,杨和安,还有展昭。   这东西……就是那日秦淮河上头,杨和安拿来砸李怀鲁的杯子,后来又被展昭一个石头子儿砸的米分碎的。   仁宗皇帝手里的酒杯忽然掉在了地上,发出叮当一声响。   所有人都往仁宗皇帝身上看过去,仁宗皇帝一点解释都没有,只不过笑笑而已,他身边的吴公公立即给他换了新杯子。   这边伺候的宫女也上来给倒酒,哪知道手一抖,这酒不知道怎么就倒在了李怀鲁身上。   啊!   赵碧嘉倒抽一口冷气,这tm是摔杯为号啊!她爹这是要下手了啊!!!   赵碧嘉下意识往自己母妃那儿扫了一眼,只见她一脸的震惊,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   想去看看啊!赵碧嘉兴奋了起来,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传说中的摔杯为号,不知道她爹给这李怀鲁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赵碧嘉看着被带出去更衣的李怀鲁,脑袋飞速的转着,找个什么借口出去呢?   忽然展昭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轻道:“臣有点头晕,能否出去透透气。”   声音低沉,热气带着淡淡的酒香扑到了她耳边,赵碧嘉觉得自己也头晕了。   二话不说,站起来跟着展昭就走了,临走还不忘叫上杨和安,找了个更衣的借口出去了。   出门被冷风一吹,赵碧嘉忽然清醒了,这是美人计啊!这是她爹安排的!为了叫她这个无知少女死心,这一幕必须得让她看见啊。   好期待……我们一起因为骗了我爹导致你被打板子哦……   屋里早已洞察一切的张贵妃忧心忡忡,闺女啊……你将来怎么收场哦。 第93章 宫中设宴(完)   赵碧嘉已经到了外头的抄手游廊上,设宴的这处宫殿左右还有两座偏殿,李怀鲁八成就是去其中一处更衣去了。   所以等着看热闹的赵碧嘉也不往别处去,慢悠悠的沿着游廊往前走,时不时还停下来看看上头的花纹,栏杆上的雕刻,似乎是嫌屋里头太闷,出来透气的。   “我父皇可说要怎么整治他了?”赵碧嘉小声问道,声音很是兴奋,她装了一个月,现在终于要收网了,还是她的皇帝爹亲自动手,能不兴奋吗!   展昭连头都没低,声音也是跟从牙缝里头挤出来一样的小,“属下不知道。”   赵碧嘉正想问那你知道什么,展昭又道:“陛下只吩咐属下找机会将公主带出来。”   赵碧嘉皱了皱眉头,“那我是不是出来太快了?万一我父皇怀疑你怎么办?”   许久没有声音。   “还有包大人?”   可以的,这个波及面可以再广一点。   赵碧嘉没再说话,外头天已经黑了,月朗星稀,繁星点点,又有微风吹来,还有美人相伴……赵碧嘉叹了口气,可惜没法享受啊。   大殿里头,仁宗皇帝的酒杯落在了地上,立即有宫女上来收拾,不过酒杯里头有酒,这打了杯子,在地龙的熏蒸下,酒气也散发的越发迅速了。   仁宗似乎是被熏着了,略略皱了皱眉头,起身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收拾东西的宫女,“朕出去走走。”   张贵妃这一晚上心就没落在肚子里头过,比方一开始是悬在半空中,看见李怀鲁三番五次挑衅,这心就到了嗓子眼,眼下皇帝说要出去,她要不是死死闭着嘴,这心怕是都要跳出来了。   她担心她闺女啊!!!跟展昭两个在外头乱逛,万一被看出点什么来……   仁宗皇帝被自己爱妃这猛然一下子起身搞出来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只是抬眼看见她一脑门的忧心忡忡,下意识淡淡一笑,微微点头安慰了一下。   张贵妃更加的担心了……   不过两位的这个互动在曹皇后眼里就有了别的意思。   仁宗皇帝本来就没什么心思在她身上放着,她年纪也不小了,争不过新鲜进宫的年轻美人们——当然仁宗在女色上头不是特别的用心,也没多少心思放在新人上头,同样也争不过“年老色衰”的张贵妃。   眼看着张贵妃的儿子当了太子,张贵妃的女儿又得了一个很有寓意的封号,甚至连着宴席陛下都不叫她办了,曹皇后心中充满了危机感。   这可是家宴!搁在一般大户人家,主母要是连家宴都没法办了,那下一步……曹皇后的打了个寒颤,她莫非也要成为张贵妃的垫脚石了?   因此看见张贵妃当着她的面还敢跟皇帝眉来眼去,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曹皇后也猛然间站了起来。   她本就在皇帝身边坐着,忽然这么大一个动作反而把皇帝吓到了。   “臣妾陪陛下出去走走可好?”曹皇后反应过来,急忙低了下头,温婉道。   仁宗本来就是找个借口出去,而且人越多越好,当下点点头,伸了手给皇后,“走。”   曹皇后忍不住得意的看了张贵妃一眼,哪知却在张贵妃眼里看见了……担忧,怜悯?   曹皇后一瞬间瞪圆了眼睛,只是陛下还在她身边,她什么都做都不敢有,只能转过头不去看她。   仁宗往前走了两步,忽又回头看了一眼张贵妃,“爱妃也来。”   张贵妃到了一声是。   仁宗又提高了声音,对那一大帮子因为他起身,注意力已经全部集中过来的嫔妃亲戚们道:“都出来透透气儿,让她们换了新的席面,回来我们吃吃茶。”   张贵妃越发的担心了,回头看看这一帮子不下五六十人的宗亲们……陛下你要搞多大……   仁宗皇帝出来的时候,赵碧嘉正半倚在栏杆上,百无聊赖的左右看看,“你说是左边还是右边?我们打个赌?”   “陛下来了。”   其实不用提醒,赵碧嘉也听出来了,后头一阵的喧哗,乌央乌央的全是人头。   赵碧嘉一笑,冲着她的皇帝爹去了。   “我扶着您?”   仁宗手边还拉着赵暄呢,作为一个才十一二岁的少年来说,这个点已经该是他睡觉的时候了,不过临近过年,但是没什么人监督他了,只是难免还是困,趁着仁宗跟赵碧嘉说话的时候打了个哈欠。   “不用你扶,又不是看不清路。”虽然拒绝了赵碧嘉的搀扶,不过还是让她到了自己身边,仁宗看了看她,忽然道:“好像长高了些。”   赵碧嘉顿时乐了,这大概算是她比较喜欢听见的话了。   赵碧嘉陪着她的皇帝爹聊着这种很没有内容,完全是打发时间的无聊话题,只是心中还是想着她爹要开大,行动间不免也带了几分出来,比方止不住的往偏殿看。   仁宗心下一沉,注视着远方的展昭,只见展昭面色严肃,朝他微微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仁宗脑补了什么,对李怀鲁的恶感是越发的强烈了。   忽然间,赵碧嘉听见右边偏殿里头传出来一阵像是水盆、桌椅板凳掉到地上的动静,隐隐约约还有人呼喊,她下意识将头扭了过去,连仁宗的问话都忘在了一边。   虽然不是故意的,虽然是因为好奇心,但是不得不说……仁宗把这笔账全部算在了李怀鲁身上。   然后……赵碧嘉就看见从偏殿里一队跑出来四个人。   最前头是衣衫不整的李怀鲁,中间是个小太监,后头还有两个宫女,年纪都不大。   赵碧嘉目瞪口呆看着李怀鲁被太监追着,一路往大殿这边过来,然后不知道怎么左脚绊了右脚,扑通一声摔在地上,被后头的太监一脚踹在了肚子上。   “大胆!”万寿大长公主尖利的声音响起,那太监动作微微迟疑了一下,被李怀鲁逃了开来,冲着万寿公主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一把跪在公主脚下,只是还没开口,就被她狠狠踢了一脚。   且不说这事儿究竟是什么,李怀鲁这么衣冠不整,又被太监追着打……真是丢脸啊。   赵碧嘉有点不忍直视了,微微侧了头过去,问赵暄道:“你困么?”   不用说,她这表现看在仁宗眼里就是逃避现实了呗。   仁宗咳嗽了一声,很是有威严的声音响起,“究竟是怎么回事!”   万寿公主又是一脚踢了过去,“还不好好跟陛下解释!”   后头那几个追着李怀鲁出来的宫女太监也不畏缩,跟着一起跪在了陛下身前,赵碧嘉看了他们两眼,眼生的很,也不知道她爹是从哪儿找来的,藏得够深啊。   赵碧嘉又去看了两眼李怀鲁,他脸上有两道血口子,不用说肯定是宫女抓的,身上还有个脚印,肯定是太监踢的。   说起来……赵碧嘉小心看了一眼她爹,宫女不能留指甲啊……这能在人脸上抠出来这么深的血印子,怕是一个月以前就开始准备了吧……   赵碧嘉打了个寒颤。   仁宗看了她一眼,赵碧嘉讨好般的一笑,哪知这个笑容非但没有像往日一样,引来亲爹的关怀,反而让她爹越发的生气了,“说!一个个都哑巴了不成。”   赵碧嘉愣了一愣,下意识转头去看她亲妈。张贵妃一脸的担忧,但是又带着隐隐的笑意,闺女啊……你现在做什么你爹都会以为是替地上那小子求情吧……   李怀鲁跪着往前凑了凑,身上似乎还在颤抖,也不知道是吓得冻得还是激动得控制不住了,开口便道:“这几个人都是疯子!我衣裳沾了酒,她们叫我脱了外衣,用水洗了之后又拿了炭盆来烤,屋里热,我有点困了了,然后她们便上来抓我脸了!”   李怀鲁将脖子朝前头凑了凑,又伸了手出来,赵碧嘉这才看见他不仅脸上有血印子,手上也是。   “之后这两宫女又叫了人,三个人一起打我啊陛下!”李怀鲁说到伤心处几乎失声痛哭,还冲仁宗磕起头来。   赵碧嘉满心都是卧槽,整个人都呆住了,觉得李怀鲁这次真的是死定了,没看围观群众满脸都是鄙视跟“我不相信”吗。   待他说完,那边两个宫女也开始哭了,还哭得比他凄惨,以及好看,“你怎得敢做不敢当,反而倒打一耙!”   正当赵碧嘉津津有味打算从另一个角度听这个故事的时候,万寿公主又出来搅局了,她又往李怀鲁身上踢了一脚,厉声喝道:“陛下面前,哪儿你我来我去的!”   这说的便是方才李怀鲁的自称了,其实仁宗皇帝也没这么严格,但是被万寿公主这么一打搅,那两个已经哭开了的宫女的节奏就被打乱了。   仁宗眼底闪过一丝延误。   赵碧嘉还有闲心给她母妃使了个眼色,今天晚上过去,未来至少一年这万寿大长公主都不会出来蹦跶了,开心吗?   张贵妃自然是开心的,还冲赵碧嘉笑了笑,赶紧好好听着,仔细你父皇发现了。   “你们两个!好端端的抓他的脸做什么!”仁宗厉声道,他这厉声可跟方才万寿公主不一样。   万寿公主那一声听起来有点胡搅蛮缠,可没仁宗这么理直气壮。   两个宫女对视一眼,冲仁宗皇帝磕了头,一边啜泣一边道:“回陛下,一开始的确如这位公子说的,只是后来……衣服烤上了这位公子就不老实了。说让我们姐妹二人伺候他。”   这话说的虽然隐晦,可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听不懂的,而且也没有一个人不信的。   比起什么宫女太监一起发疯,还是这个求欢不成反遭暴打的版本更加的让人信服。   赵碧嘉看着李怀鲁踌躇满志的笑了,她爹真的是一出手就是大招,调戏宫女……宫女严格来说可都是皇帝的女人,不管他爹有没有那个心,别人动了就是找死。   赵碧嘉很是满意,不过现在她还不知道,后头还有惊喜。   仁宗皇帝看了赵碧嘉一眼,发觉她视线还在李怀鲁身上放着,眉头一皱,难道说的不够直白?仁宗咳嗽了一声。   两个宫女得了信号,忽然放声大哭,“这位公子说他有贵人照看,又说陛下看中他,将来是要尚公主的!若是我们两个好好伺候他,他能将我们要出宫去,我们姐妹不从,他便来拉扯我们衣裳,嘴里都是些混账话,手也往人要害上招呼。我们誓死不从,挣扎间才将他的脸抓破了。”   这下所有人的视线都往万寿公主身上去了,里头那贵人……   万寿公主这活了五六十年,从来没有这么丢人过,气得脸上通红一片,头晕目眩的几乎都要晕倒了,咬着牙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剩下一个更加窘迫的人……就是明懿了,今天要是这番话传出去……里头那句“将来是要尚公主的”的公主,除了她再没有别人。   就算人人都能看出来李怀鲁是冲着赵碧嘉来的!可谁让她前头轰轰烈烈大动干戈挑了两三个月都没个结果呢。   苗贵妃也是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她死死抓着明懿的手,努力不让自己晕过去。苗贵妃看着站在皇帝身边的赵碧嘉,得想个什么法子把脏水泼出去!   “你胡扯!”李怀鲁大喊道。   皇帝使了个眼色,吴成业上去在他肩膀上一拍一扭,李怀鲁立即一声惨叫,眼泪哗哗的往下流,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仁宗皇帝的视线又移到了太监身上。   “你又是怎么回事儿?”   太监比那两个宫女镇定的多,除了语气里有点鄙视,再没别的什么了,“咱家听见里头屋子有响动,便进去看了一眼,只见这位李公子已经将一人扑在床上,手都伸进去了,咱家便上去将两人拉开,让两位宫女出去,留咱家在屋里伺候李公子。”   太监说到这儿,又瞪了李怀鲁一眼,“哪知道这位李公子还不老实,居然来扯咱家的衣裳了!”说着,这太监挥了挥拳头,威胁道:“咱家也是你能碰的!”   后头已经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李怀鲁又羞又疼,强忍着开口道:“胡说!你这是栽赃嫁祸!”   太监哼了一声,不理他了。   李怀鲁又想说话,仁宗哼了一声,喝道:“都给朕闭嘴!”   吴成业搬了椅子过来,让皇帝坐下了。   仁宗闭了眼睛,似乎在想该怎么处置这件事儿。   虽然前头这几位事主没人说话了,不过两个宫女啜泣的声音不停,李怀鲁呼痛的声音也时有响起,后头还有宗亲们的窃窃私语。   不过赵碧嘉觉得……她爹这是要让她看清楚李怀鲁是个男女不忌,私生活混乱,还狂妄自大的无耻之徒。   除了前头第一条有可能是栽赃嫁祸,后头几条其实赵碧嘉也挺同意的,毕竟她见到李怀鲁是在秦淮河上,那时候他便是言语轻佻了。   再说后头还有不怀好意的对她穷追猛打呢。   赵碧嘉看着跪在地上一直默默流泪的李怀鲁,还有他身上几个脚印子,虽然说起来他被太监追着打有点窝囊,但是一点都不冤枉。   这时候的太监还不像后世那么泛滥,皇宫里的太监加起来也不到三百人,某种程度上也是稀缺物种。   更何况着太监除了在后宫伺候,还有别的用途。   这时候的军队,是要有太监做监军的。想想能挟制一军统帅,必要时候还能领军打仗的太监,不说文武双全,但是肯定比这小弱鸡能打。   赵碧嘉忽然有点同情李怀鲁了。   求欢宫女不成被抓破脸,求欢太监被暴打一顿,这……至少在赵碧嘉印象里,古往今来第一人。   这等猛烈强烈的八卦,估计会伴随他的整个人生……   赵碧嘉忽然倒抽了一口冷气,默默的担心起展昭来了……   在外头吹了这许久冷风,赵碧嘉不免也有点冷,下意识往张贵妃身边缩了缩,仁宗皇帝看见她这表现似乎有点满意。   张口道:“你们两个……”他看着在地上时不时啜泣两声的宫女,“送去道馆修道。”   “至于你,”仁宗的视线又落在那太监身上,“朕记得江东一年纪也大了,你去他身边伺候吧。”   这太监非但不慌张,反而喜形于色冲着仁宗皇帝连连磕头,“多谢陛下恩典!”   原因无他,江东一是守着西夏跟大宋接壤那一处国土的军队的监军,这非但不是惩罚,反而是提拔了。   万寿公主的脸色灰败了下来,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双手微微颤抖,还有点想往上举的冲动,似乎还有点想捂住耳朵不听的架势。   “你!”仁宗皇帝对上李怀鲁都开始咆哮了,“看在万寿大长公主的面子上,给朕滚出汴梁!”   随着仁宗皇帝的处罚说出口,赵碧嘉松了口气,总算是完事儿了。   这个全身心的打击,从生理到心里,她很、非常、特别、十分的满意!!!   张贵妃抓了抓她的手,示意她别说话,小声对仁宗道:“暄儿该睡了。”   听见太子的名字,仁宗脸上露出笑影儿来,声音缓和了些,道:“就到这儿了,你们各自散了吧。”   虽然是在室外,但是赵碧嘉依旧听见了此起彼伏的出气声音,有点感慨,似乎还有点满足?   张贵妃拉着她往前走了,赵碧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杨和安已经跟上来了,展昭还站在不远处,默默的注视着她。   好想道个别啊……还想去讽刺李怀鲁两句肿么办。   张贵妃将她一拉,赵碧嘉急忙转过头来,回头就看见仁宗审视的目光,赵碧嘉本来就是装的,心里一点都不悲伤,反而充满了浓浓的喜悦,完全凭着本能冲她爹笑了笑。   仁宗倒抽一口冷气,“三代不得做官,五代不得科举!”   所以……最后这一刀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没多久人就走了个干净,连那两宫女还有太监也都不见了,不过临走的时候都到李怀鲁身边呸了一句,“就凭你!”   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了。   转眼间这空旷的大殿前头就剩下万寿大长公主,还有李怀鲁,以及站岗的侍卫还有太监等人。   李怀鲁挣扎着起身,刚站直就被万寿公主狠狠的甩了一巴掌在脸上,打得他立即又倒了下去。   “你!你!你……”   万寿公主这三个“你”越来越没有气势,最后就跟没了气儿一样。半晌,她上前又往李怀鲁身上踢了一脚,恶狠狠道:“陛下让你滚出汴梁!你可别忘了!”   赵碧嘉被张贵妃拉着,跟在仁宗身后往后宫走,在她们身后则跟着两一对母女,苗贵妃和明懿。   方才赵碧嘉看戏的时候,苗贵妃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无论如何要先将这水泼在赵碧嘉身上,她的明懿明明是代人受过,好好的女儿,无论如何都不能受这种委屈。   仁宗皇帝忽然回头,赵碧嘉一个没留心差点撞了上去。   仁宗看她还是这个懵懵懂懂的样子,心肠一下子软了下来,道:“累了?晚上去你母妃宫里睡。”   赵碧嘉嗯了一声,仁宗看了一圈宫里的这些嫔妃,特别是苗贵妃,仁宗的视线在她身上了落了好久,道:“今天晚上的事儿……谁都不能传出去!”   苗贵妃一抖,随着众人称是,抓着女儿悄无声息的走了。   赵碧嘉跟着张贵妃到了凤岚宫,张贵妃看她迷迷糊糊的样子,以为她困了,柔声道:“先洗个脸再说。”   哪知赵碧嘉忽然抬头,有点凄惨道:“母妃,被我父皇这么一搞……我还能嫁出去吗……”   张贵妃愣住了,半晌才道:“大概……展昭功夫挺好的,应该不会这么轻而易举的落到陷阱里头吧……” 第94章 第二个对手登场   虽然李怀鲁是个彻彻底底的解决了, 但是赵碧嘉对她的皇帝爹这等解决手段……最后只有一个评价, 凶残!   不是说对李怀鲁, 而是对她自己,过完年赵碧嘉可就十七岁了, 李怀鲁是个别有用心的纨绔子弟, 而且也的确听讨厌的, 私底下做的事情也都挺恶心人的,但是……   这么解决了对自己姑娘有意思的人……会不会把后头人吓到了……   赵碧嘉翻了个身, 忽然又释然了, 反正她除了展昭谁也不嫁, 吓到了更好!   况且……展昭这都跟她的皇帝爹搭上线了, 再说她的皇帝爹连亲家母做的醉蟹都吃了,还能抵赖不成?   赵碧嘉忽然有点心虚,她当时还劝她爹多吃点呢……应该不会被算总账吧。   管他呢,赵碧嘉又翻了个身,反正她是无知少女来着。   “还睡不睡觉了!”张贵妃拍了她一下。   赵碧嘉再次转了过来, 别说她今天晚上还真是有点兴奋,每每想起来李怀鲁被太监追打, 心里那滋味, 简直都能笑出声来。   “母妃声音这般精神,也是睡不着的吧。”赵碧嘉嘿嘿一笑,有点不怀好意。   被女儿戳中心事,张贵妃没忍住又拍了她一下。要不怎么说是母女呢,张贵妃也在回味, 不过跟赵碧嘉不一样,她回味的是今天晚上这宴席,一干宗亲们看见是她举办的,脸上的震惊。   还有皇后以及众位嫔妃,特别是前对手庞妃,还有现在的对手苗贵妃的妒忌,爽!   “你父皇还警告苗氏了呢。”张贵妃心里美滋滋的,“他最后那句话你听见没有。”   赵碧嘉那会想的都是没跟展昭道别呢,要说听见仁宗的话,也就一句“累了?晚上去你母妃宫里睡”,不用想也知道她母妃说的肯定不是这一句了。   “今天晚上的事儿谁都不能传出去。”张贵妃提醒了一下。   赵碧嘉嗯了一声,张贵妃见她反应这么平淡,有点不太开心,又觉得自家闺女在这种事情上的心眼太少了,道:“你想想啊,前头那两个宫女说了什么?说李怀鲁想尚公主,可是现在到了婚龄的公主就明懿一个,你父皇不叫说,那就是把这绯闻落在了明懿身上。”   张贵妃笑了两声,“前头两个月她们一家子那样折腾,你父皇肯定不满意了。这是又保护了你,又警告了明懿。”   赵碧嘉觉得她平日里看着笑眯眯,不管什么时候好像都没什么脾气的父皇……其实是个狠角色啊。   解决了李怀鲁,往万寿大长公主脸上扇了一巴掌,警告了太过张狂的苗贵妃还有明懿。   不过万寿大长公主是什么时候跟她爹结怨的?除了这次想算计她,怕就是十几年前她母妃封皇后的风波了……   她爹好记仇哦……心疼展护卫。   不过这还不算完,赵碧嘉又道:“还给母妃长脸了,给弟弟造势了。”   张贵妃都要笑出声来了,假意谦虚道:“这都是为了你弟弟,毕竟是太子。”   赵碧嘉觉得她母妃这口是心非实在是太……言不由衷了,不由得翻了个谁都看不见的白眼,“嗯,你生的。”   张贵妃笑了两声,又觉得似乎有点跌份,拍了下赵碧嘉,“赶紧睡觉!”   赵碧嘉也不说话了,心里默默想着她的皇帝爹送的水晶镯子,她决定了,从今天起,这东西就是她最最喜欢的首饰了,什么时候都要带在身上,绝对不卸!   第二天一早,赵碧嘉起身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收拾妥当出来,看见张贵妃正和太监说话。   看见她出来了,张贵妃招了招手叫她过来,冲那太监道:“也给公主说说。”   太监道了声是,“李怀鲁已经连夜被万寿大长公主送出汴梁了,他坐着马车到了城门口,然后滚了出去。”   赵碧嘉一愣,想起她爹昨天晚上说的“你给我滚出汴梁城”,他真滚了啊……   太监又道:“李怀鲁能来参加会试,他的资格是举孝廉得来的,因为被陛下训斥,又当众做出这等丑事来,加上陛下不得科举的口谕,他的资格已经被取消。”   赵碧嘉一边听一边点头,太监又道:“万寿大长公主回去就病了,今儿早上传出来的消息,她得了时疫,去汴梁城外的农庄上休养了。”   “唉,真是可惜了,这么大年纪得了时疫,连过年都不能在汴梁里头过了。”张贵妃说着惋惜的话,不过脸上都是笑容,显然很是满意。   太监说完,看见张贵妃再没什么话,行了礼下去了。   这个季节也能得时疫?不用说肯定是避祸了。   赵碧嘉叹了口气,张贵妃瞪她,“怎么,你觉得可惜不成?”   赵碧嘉摇了摇头,沉痛道:“我觉得我嫁不出去了……”连做媒的人都不会有了……   张贵妃一下子被她逗乐了,半真半假的安慰道:“你放心,你爹会给你找个正人君子的。不过……”张贵妃故意买了个关子,“说起来你父皇其实一开始也没这么讨厌李怀鲁的,不过他派人去查了李怀鲁生平。”   “可真是精彩啊。”张贵妃叹息道。   赵碧嘉嗯了一声,越发的担心了,谁还没个黑历史?她绝对是嫁不出去了!   赵碧嘉猛然间起身,张贵妃吓得一愣,道:“你做什么去?”   “我把他送我的剑收好了,千万不敢让我父皇看见,还得问问他,他两个哥哥辞官不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张贵妃笑眯眯看着赵碧嘉风风火火的出门了。   赵碧嘉一路冲到了御花园,只是原本这个时辰该是展昭轮值的,今天却没看见他。   取而代之的是虽然版着脸,但是眼睛里依旧是笑得不太正经的白玉堂。   跟他就不用客气了,赵碧嘉问道:“展昭呢。”   白玉堂的表情一瞬间有点失落……“他可已经在宫里轮值了一个月没休息过了。”   这个赵碧嘉倒是真不知道,况且她也不可能天天出来找展昭啊,那肯定就要被她亲爹看出端倪来了。   不过这么一听,她爹真是……   白玉堂看着赵碧嘉一瞬间软了下来,没忍住又来了一句,“陛下对他这些日子的轮值很是满意,据说年前他再不用进宫来了。”   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没忍住,露了点看热闹的笑意出来。   赵碧嘉看着他除了呵呵呵再没别的表情了,好想踢他一脚。   “对了,你知道展昭他两个哥哥是为了什么不做官了?”   白玉堂略想了想,道:“他两个哥哥似乎都是八九品的小官,至于为什么不做了……好像听说是因为上头有谁的亲戚看上他们的位置了?”   赵碧嘉松了口气,这个理由很好,但是转念又一想,她爹会不会以为展昭家里太软了?   真是让人担心啊……   两人走了没两步,前头也绕出来几个人。   为首的是庞妃,除了宫女太监,还有庞太师,庞太师身边还跟着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脸色略显苍白的年轻男子。   “公主殿下。”对面的人先过来行礼了。   自打赵碧嘉封了第二个封号,她弟弟又当了太子的,当然主要还是因为庞妃现在已经不是贵妃了,庞太师虽然还是太师,但是明显已经失去了皇帝的信任,权利也不如以前了。   总之庞家在汴梁已经有点夹起尾巴做人的迹象了。   庞妃挺着她的大肚子,不过脸上倒是比以前瘦了些,还有点憔悴,赵碧嘉扯出礼节性的微笑,点了点头,勉强也算是打了个招呼。   “公主也长大了。”庞太师叹息道。   庞太师比以前可瘦了许多了,原先一张黑胖的脸,现在瘦了下来,满脸都是褶子,看着越发的苍老了。   赵碧嘉冲他笑了笑,不管是历史原因还是因为庞妃上回害她,总之她对着一家子人一点好感都没有。   赵碧嘉淡淡一笑,装作无辜问道:“怎么昨天不见太师来呢?”   庞太师一下子愣住了,庞妃脸上也不太好看了。原先庞妃得宠的时候,就像昨天晚上这种宗亲的宴席,他都是死皮赖脸要参加的,回来还要跟赵碧嘉的外祖父炫耀,别提多讨厌了。   “哈哈。”庞太师毕竟也在朝中几十年了,应变能力很强,不过愣了愣便回过神来,一边笑一边说,“老臣年纪大了,来来回回的怕是要给陛下添麻烦了。”   呸!   “天气冷了,又临近过年,庞太师这么得空又进宫来看庞妃了?”   庞妃现在走的是柔弱女子路线,听见赵碧嘉这夹枪带棒说她们一家子都是闲人的话虽然有点生气,不过表面上依旧得装作什么都没听出来。   “这是我父亲新认的儿子,带进宫来给我看看。”   方才已经跟赵碧嘉行过礼的年轻男子又再次拱手,“小生庞旻,见过公主。”   庞家先头被包大人斩了的儿子安乐侯叫做庞昱,这新任的儿子叫做庞旻,真的是一家人,不过听他方才的称呼是小生,这是半点官职也没有啊。   庞太师看着他这新任的儿子一脸的欣慰,像个老头子一样絮絮叨叨跟赵碧嘉念叨了起来。   “这是我家里旁支的孩子,今年才过二十岁。唉,”庞太师叹了口气,“我遇见他的时候……他可过的不太好。”   庞旻抬头看了庞太师一眼,从赵碧嘉这个角度,只能看见感激。   “昨天我开了祠堂,他已经正式记在我名下了,今儿带他来给他姐姐看看。”庞太师话语里满满的叹息,扫了一眼白玉堂的官府,话题又扯到了包拯身上,“前头我那个儿子……是我没教好啊。”   “父亲。”庞旻欲言又止,上来扶住了庞太师。   庞太师眼圈红了,伸手拍了拍庞旻肩膀,“还好有你给我养老送终。”   这一对半路出家的父子,连带旁边扶着腰专门挺着肚子的庞妃都红了眼圈,看得赵碧嘉是目瞪口呆。   庞太师先回复了正常,红着眼圈的道:“让公主听我念叨这些破事儿了……唉,可惜我醒悟的太晚。”   庞妃上前,半遮半掩挡住了庞太师,半咬着唇,似乎不太想让赵碧嘉看见庞太师这么脆弱的样子,“就不打搅公主了。”   赵碧嘉急忙拉着白玉堂走了。   这一家子是都吃错药了?在她面前演什么戏啊。赵碧嘉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庞妃跟庞旻两个一左一右扶了庞太师,三人脸上都是悲悲切切的,尤其是庞旻,他本就生得白,眼圈一红特别的明显。   赵碧嘉打了个寒颤,她可不相信庞太师改好了,况且庞妃这肚里还有一个呢,还有一个都长大成人才被庞太师过继的庞旻……   一个下手害死宫女毫不手软,一个能去谋害包大人的性命,还有个被庞太师看上,过继到自己家里的儿子……庞太师能看上他必定是因为他身上有什么跟庞太师相近的地方啊。   庞太师身上有优点吗?   赵碧嘉瞅了一眼一直处于看热闹状态的白玉堂,“回去提醒包大人小心些,我总觉得他又要做什么了。”   等到赵碧嘉还有白玉堂的身影看不见了,后头姓庞的那三个人顿时恢复了正常。   虽然红眼圈没那么容易消下去,不过表情没方才那么违和了,两张很是相似的脸上露出了刻薄的表情,若是赵碧嘉看见了,必然要来一句,这才正常啊。   庞太师看了庞旻一眼,“这就是镇国公主了,你可看清楚了?”   庞旻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恭恭敬敬的垂下眼帘,“父亲放心,儿子都记在心里了。”   庞太师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庞妃叹气道:“辛苦你了,陛下他……”   庞妃轻轻摇了摇头,摸了摸自己肚子,“还有这个孩子呢,将来的日子还长。”   “都是为父连累你,害的你让陛下嫌弃。”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庞妃埋怨一句,似乎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了,看着庞旻道:“公主她……”庞妃皱了皱眉头。   “看着年轻,也没经过什么事儿,整天都是在笑,可是你要是真的把她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那你也就跟昨天晚上的李怀鲁一样了!”庞妃忽然严厉了起来,两条细细的眉毛在她脸上显得分外的凶狠。   “三更半夜的滚出汴梁,”庞妃幽幽一声叹,“从此与前程二字无缘。”   庞旻很是恭敬的垂首而立,“姐姐说的是。”   庞妃瞪了他一眼,很是不客气道:“叫我娘娘,姐姐这两个字只有我弟弟才能叫。”   庞旻一点不适都没有,立即改口,“多谢娘娘教导。”   “你今天就做的很好,眼神一点没有乱瞄,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能说。”见庞旻这个态度,庞妃自然也是不吝啬夸奖的,“以后也要这样,将来我会多多宣你进宫的。”   庞旻略有迟疑,问道:“可是这样……怎么能跟公主熟识呢。”   庞妃冷笑一声,“她从小到大,要什么没有?我这些日子静静想了一遍,在皇帝心里,她怕是比太子还要受宠呢。你说忽然来了个对她不冷不淡,像陌生人一样的人,她会怎么样?”   一边的庞太师已经开始笑了。   庞妃再看一眼庞旻,“况且你样貌上佳,出身凄惨,将来慢慢的透露出去,她一旦对你有了怜惜之情,后头不用我教你了吧!”   庞旻点头,“请娘娘还有父亲放心,我一定将公主收入囊中。”   这个表态让庞太师很是满意,鼓励一般拍了拍他的肩膀,“这还不够,今年的会试,你必须拿个状元回来!”   庞旻一愣,很是不自信的苦笑道:“这……儿子早年并无多少读书机会……没太大把握。”   “你放心,”庞太师重重的拍着他的肩膀,“虽然现在退下来了,不过这点事情还是难不倒我的。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   赵碧嘉并不知道又有人要算计她了,当然就算是知道了也是不屑一顾的,别说这天底下谁能比得过展昭了。   就是庞太师,能算计的过包大人吗?   还有这庞妃,上回算计她可是连贵妃的位份都丢了,这次还想打她的主意,那真是自不量力了,也不知道她还有什么可丢的。   没两天便过年了,虽然这几天她出不去宫,展昭也进不来,不过日子还是要过的。   大年三十仁宗皇帝主持了祭祀仪式,最后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拉着赵碧嘉还有赵暄两个留在了祭祀的大殿里头。   这明显就是要说什么话了。   姐弟两个对视一眼,都收了嬉笑玩闹之心,认认真真看着仁宗皇帝。   仁宗上前点了香,给一儿一女一人手里放了三炷,自己看着列祖列宗的席位,道:“我今年也活了五十有余了,好在最后还是有了太子。”   声音听着有点凄惨,不过赵碧嘉并没有打断他。   “太子还算听话懂事,虽然年纪还小,不过却有宽待之心,想必今后会是个仁君。”仁宗看了赵暄一眼,“上香。”   赵暄将手里三炷香插到了香炉里头,又恭恭敬敬行了三叩九拜的大礼。   仁宗很是欣慰的看了他一眼,又对赵碧嘉道:“你们姐弟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相互扶持,以后也要这样,你弟弟最听你的话了,以后……你们两个也好好好的。”   赵碧嘉听得很是伤感,上前上了香,回来吸了吸鼻子,故意笑道:“虽然有了太子,可是父皇还是皇帝呢,不能偷懒将政务都丢给弟弟。”   仁宗笑了一声,“他才多大。”   赵暄不乐意了,“前天您还说我有皇祖父的风范呢!”   三人又是手拉着手从大殿里头出来,看的外头一干嫔妃等等嫉妒的都要红了眼睛,尤其是站在皇后身边恨不得昭告天下说自己很是得意的张贵妃,真是让人想上去抓花她的脸!   “走!”仁宗皇帝情绪好了很多,“去吃饭喝酒守夜,今天你们想干什么都行!”   这一句话让还有点幼稚的赵暄立即兴奋起来,什么鞭炮花炮皮影戏等等念叨个不停。   总之这个年过的很是美好。   年后第一次上朝,赵碧嘉在大殿外头堵住了跟着包拯进宫的展昭。   赵碧嘉上下打量神色如常的展昭,身上这身衣裳想必是新浆洗出来的,挺得笔直,看着是越发的英俊了。   “你跟我过来。”赵碧嘉忽然有点害羞,说完就半低着头匆匆走到了前头。   也不用去御花园了,在这空旷的地方反而不容易叫人听见。赵碧嘉心里一边盘算,一边又有点羞涩。   两人站定,赵碧嘉一边吸气,一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虽然她这手艺着实感人,不过毕竟是自己做的,再说——   “公主。”展昭忽然叫了她一声。   赵碧嘉猛然抬头,看见展昭一双明目正注视着她,特别的认真,似乎还有点别的什么。   “怎么?”赵碧嘉小声问道,同时心里又不住的唾弃自己,不就是半个月没见面吗,怎么看见他又开始害羞了,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展昭从怀里掏出个……浅黄褐色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递给了她。   虽然暂时还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玩意,但是赵碧嘉哄的一声红了脸,这是礼物吧,这是礼物吧!!!   赵碧嘉激动起来,手里捏着的荷包……已经被她捏皱了。   “给。”展昭见她许久没有反应,不由得出声催促了一番。   赵碧嘉接过东西,越发的奇怪了,“这是什么呀?”一块大约两尺见方的……似乎是布料,不过手感有点奇怪,薄薄一层,软中带硬。   这是什么诡异的礼物……   展昭道:“这是鹿皮,公主没事儿可以拿这个擦剑。”   啊?赵碧嘉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展昭,“你!说!什!么!”   “巨阙剑,还是要是保养的。”   赵碧嘉总算是明白什么叫做怒发冲冠了,她一把将自己缝得很是抽象,还被捏皱了的,还在刚才沾了不少汗的荷包一把拍在展昭怀里。   你就注孤生吧!   只是转头跑了没两步,她又扭过来将展昭手里的鹿皮抓了过来,指着他道:“好好等着你的包大人!”   往前跑了几步,赵碧嘉忽然发觉这里是自己主场啊!那她这么惊慌失措逃窜什么?   赵碧嘉停下脚步,不过克制住了没往后看。   又往前走了两步,她身边忽然有了人,抬头一看,还是展昭。   展昭嘴角似乎带着笑,“这个是给公主的。”他将一对兔子皮做的毛绒绒的暖手筒递给赵碧嘉,“我自己做的。”   不不不……赵碧嘉看着展昭似乎很是出色的针线活,再看看他手里那个几乎已经看出来是什么的荷包,脸上红的几乎跟他身上的官府一个颜色了。   我好像解释不了哦…… 第95章 擦剑   赵碧嘉深吸了一口气, 声音有点小还有点软, “谢谢。”为了不把话题扯到让她害羞而且控制不来的地方, 赵碧嘉将这暖手筒带了起来,“挺合适, 毛也挺软的。”   展昭嗯了一声, “兔子也是我自己打的。”   天哪!她刚才究竟是——怎么被展昭给误导的了!   虽然想起来这个, 她却一点没生气,反而有点甜蜜, 毕竟这种有点男友力爆棚的礼物, 也不是谁都能收到的。   “你还会做针线活儿啊。”赵碧嘉在会做针线活和会打兔子两个话题里头果断选了前者。   毕竟就算是没事儿闲聊, 后头那个话题也太暴露智商了。   展昭点了点头, “前两年我孤身一人行走江湖,有时候难免衣裳会破,这时候就只能自己动手了。”   赵碧嘉听得有点心酸,安慰道:“你放心,将来有了我, 我——”她扫到那个有点抽象的荷包,“家里好多绣娘!”   展昭笑了笑, “将来我也不会行走江湖了。”   语气略有惆怅, 这时候果断要显示她这个公主的实力了。   “想走就走,还有我呢。要是在开封府当侍卫太辛苦了,出去溜达溜达也没什么,我帮你请假,直接跟皇帝请!”   展昭一双眼睛里头满是笑意, 看着赵碧嘉道:“我已经是公主的侍卫了。”   赵碧嘉心里扑通扑通跳了两下,听见展昭又道:“要一直在公主身边。”   这语气里非但没有惆怅,反而多了几分期待和跃跃欲试,赵碧嘉心想情话不是这么说的……不过虽然隐晦,但是——怎么听着就怎么不好意思呢。   赵碧嘉深吸了两口气,又换了个话题,同时又告诫自己,一定不能再怂了!   “剑该怎么擦啊?”   展昭也没太意料到赵碧嘉这等天马行空的跳转话题,下意识道:“随便擦擦就行。”   赵碧嘉挑了挑眉,这么敷衍?难道是故意的?她又想起原先父皇给她尚方宝剑的时候,她似乎也听了两耳朵宝剑是如何保养的……呵呵。   赵碧嘉声音甜的有点发腻,道:“我倒是知道一点,你听听我说的对不对。”   展昭点头。   赵碧嘉开口,声音依旧那么甜腻,又加了几分抑扬顿挫,还专门重读了某些动词和名词。   “先握着剑柄,然后从剑鞘里头抽出剑来,之后用你给我的这鹿皮,从剑尖开始,一点一点,轻轻的从剑尖抚到剑尾,划过整个剑身,尤其是开刃的两边,要顺着擦,不能钝了利刃,也不能将这鹿皮划破了。”她一边说,还一边握着鹿皮,手上不住的动作。   赵碧嘉深吸了一口气,举着食指,“最后用这指头抵着剑尖轻轻一拨,能听见宝剑脆鸣的声音。”   赵碧嘉叹了一声,很是满足,偏头看了展昭一眼,“我说的可对?你满意吗。”   展昭没说话,赵碧嘉笑了一声,“你脸红什么?”   展昭倒退了两步,“包大人想必快要下朝了,属下去看一看。”   赵碧嘉也没留他,只是看着他离去的步伐不如往日的沉着,不由得长叹了一声,简直太满意了。   二十多年的童子鸡啊……阳气足!   只是一想起来自己方才在他面前做了什么,赵碧嘉也不由得红了脸,一边觉得自己胆子实在太大,一边又忍不住的一直笑。   她将头一低,去张贵妃的凤岚宫蹭饭去了。   “这又是什么?”张贵妃看着她不过出去一趟,手里就多出来一块鹿皮一个暖手筒,脸上还多了两团红晕,简直要气炸了。   “你又拿别人东西了。”简直是恨铁不成钢哦!   “不是别人。”赵碧嘉急忙解释道:“我只拿了展昭的东西。”   张贵妃深吸了一口气,“你这是打定主意我已经知道了,打算破罐子破摔了吧。”   赵碧嘉笑了两声,虽然没说话,不过这沉默究竟是什么意思,看张贵妃越发精彩的脸色就知道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正想说话,就听见赵碧嘉道:“我这不是来跟您报备了吗?这就算是过了明路了,再说……我还是送了他一个荷包呢。”   “你!你!你!”张贵妃正想骂人,忽然想起什么来,话锋一转满是疑惑,“你那针线活……能见人了?”   赵碧嘉讪笑两声,很是正义道:“所以母妃你放心,就算他说这是公主送的,也没人会相信的。”   “你胆子可真够大的啊!”张贵妃都要被气乐了,又被噎得半晌没说出话来,正跟她的掌上明珠两个大眼瞪小眼对峙的时候,仁宗皇帝进来了。   仁宗心情很好,一进来便笑道:“暄儿今日表现不错,我将他留在御书房了,快来我们几个吃饭。”   你这分明是丢下儿子自己躲清静来了,张贵妃瞥他一眼,不过还是叫了兰君来摆饭了。   仁宗坐了下来,喝着参茶喜滋滋道:“我也给他叫了饭,还留着吴成业伺候他呢。”   张贵妃这才作罢。   仁宗这一坐下,就看见赵碧嘉手里的东西了,他脸上闪过一丝惊喜,顺手拿起那个展昭送的暖手筒,一边试一边笑眯眯道:“前两天才说半个月没去过御书房了,冷冷清清的没人气儿,写字儿手也冷,你就给我送了这个——”   戴不上,有点小……   赵碧嘉有点恼羞成怒,一把将东西抢了过来,脸上红得跟什么似的。   张贵妃被这变故惊得目瞪口呆,只是心惊之余不免又很是同情自家闺女,瞧着少女旖思……有了这么个爹真是够倒霉的。   仁宗笑眯眯道:“怕什么?”又把东西拿了过来,赵碧嘉抢了一次哪儿还敢抢第二次,装作生气的样子头一扭,连看都不敢看了。   “有点小啊,这针脚也不太密。”皇帝一边看一边点评,心里痒痒的,“这是你先做来练手的?没事儿没事儿,我不说了。”   他又将东西还给赵碧嘉,“这是给你母妃做的?回头给我也做一个。”仁宗将东西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口上这一处可以略缩一缩,将来给我那个再长上一点。”   仁宗皇帝是个大男人,还是真宗盼了几十年才得来的老来子,别说针线活儿了,他什么活都不会干,但是从小养尊处优是真的,从小身上穿的戴的也都不是凡品,所以品鉴的功夫还是有的。   赵碧嘉一边听着,一边觉得自己的血全涌在脸上了,到了听不下去的时候也忍不下去了,她将东西抱的紧紧的,“只有这样的,缩不了也做不长。”   就差一句爱要不要了。   仁宗皇帝看他的贴心小棉袄脸红的快哭出来了,有点诡异的满足,半调侃半认真的安慰道:“不怕不怕,针线活儿不好也没什么,你看你这个暖手筒其实做的还不错,只要能暖手就成!”   只是赵碧嘉一点没有被他安慰道。   仁宗皇帝看见自己说话一点没见效,又道:“比小时候好多啦。”说完又叹气,“小时候你做荷包做成那个样子,也没见你这么害羞啊。还是长大了懂事儿了?”   张贵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回头父皇从尚衣局里多给你找几个绣工好,做东西精巧的宫人,反正将来就算是你——也用不着自己动手。”   赵碧嘉敢用她的两个公主的封号打赌,他爹隐去没说的那两个字是“出嫁”,而且这两个字在仁宗皇帝脑海里头过了一遍之后,明显他的情绪没方才调侃赵碧嘉时候好了。   赵碧嘉抓着展昭送她的东西跑进了内室。   仁宗看乐一眼她的背影,略有惆怅道:“唉,长大了也知道害羞了。”   陛下,这不是害羞……这是恼羞成怒啊。   赵碧嘉坐在内室有点发愁,按照她爹的意思……还得再做一个?让展昭做?   不不不……赵碧嘉仰头长叹,方才她爹说了,“这个是给你母妃的?”她得让展昭给她爹娘一人再做一个啊!!!   这日子没发过了。   赵碧嘉咬咬牙,抬头挺胸出去吃饭了,反正是她的皇帝爹要的,她可什么都没说,都是她爹自己坑自己,将来事发了也不能找她麻烦!   没两天便是立春了,随着任命包拯为主考官的旨意正式颁布,包拯进宫的次数还有停留的时间逐渐多了起来,连带着赵碧嘉看见展昭的时候也比以前多了。   这天下午,赵碧嘉听说包拯又去御书房跟她爹商量事情了,二话不说也出来转悠了。   凭借她的了解,包大人进宫除了杂役抬轿子的等等场面上的人,还有四大门柱一般也会带两个。   至于两个可以用作门面担当的四品侍卫,进宫一般带的都是展昭。   这里头没猫腻才见鬼了呢。   不过挺好的,赵碧嘉远远看见展昭,冲他挥了挥手,将人叫了过来。   “我昨天给你擦剑了哦~”有点小骄傲,还有点不怀好意。   展昭点了点头,正色道:“多谢公主。”   赵碧嘉有点失望,似乎刺激他的频率有点高,他已经不像刚开始那会脸红会手足无措了。   不用赵碧嘉说,展昭脚步一转,往御花园去了,毕竟这宫里两人能光明正大一起去的地方着实不多。   不过天气好了,御花园的人着实不少,上到宫妃下到宫女,总之一波又一波的人往赵碧嘉身前凑,甚至还有不少被招进宫里聊天的奇怪亲戚们。   什么看见了公主不能不上来行礼,什么多谢公主上次帮她解围等等等等。赵碧嘉狠狠瞪了一眼跟在一边一身正气又一脸无辜的展昭。   真是春天了啊!   居然还有人过来两次,真当她不认人吗?赵碧嘉冷笑着问了出口,没想那人居然反应挺快,道:“没两个月便是公主的生辰了,不知道公主喜欢什么?”   “她喜欢什么?她喜欢什么都有父皇给她置办。”   不用说,这个有点酸还有几分尖利的声音就是明懿的了。   赵碧嘉转头,果真是沉寂了一个月,又出来蹦跶的明懿。她今儿穿了一条粉绿色的裙子,上头配着浅黄色绣了金花的小衫,看着倒真是挺好看来的,如果她脸上表情再温和一些的话。   “展大人。”   赵碧嘉目瞪口呆看着明懿绯红了脸颊,小声跟展昭打了招呼,还叫他展大人!   赵碧嘉真想掐着她的脖子摇一摇,话说你忘了去年在避暑山庄,他得罪你好几次,后来你还说要报仇的事儿了吗?   展昭打了招呼就站在赵碧嘉身后不说话了,赵碧嘉对他这个表态很是满意,道:“福康公主,怎么今天有空出来逛了?”   叫了封号,若是以前的明懿就该跳脚了,不过今天她好像没听见一样,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笑道:“妹妹这么见外做什么?封号都是给外头人叫的,你叫我一声姐姐就成了。”   “远远的就听见这边一片欢声笑语。”   庞妃也来了,跟上回相比,她的肚子又大了些,脸上不知道是摸了胭脂,还是真的好了些,也有了点血色,“原来是你们两个。”   赵碧嘉有点想转头就走了,随着庞妃这肚子越来越大,她的危险性也是越来越高,虽然不怕她下黑手,可是平白惹了一身腥也是怪讨厌的。   跟庞妃打了招呼,明懿笑道:“娘娘怕是快要生了吧?”   庞妃摸着自己肚子,“还有两个月,差不多科举那阵子生。”说着庞妃眼眶就红了,“陛下子嗣单薄,若是能给陛下添个儿子,就是要了我的命也是好的。”   这是咒她弟弟啊!绝对不能忍!   明懿得意的冲赵碧嘉使了个眼色。   赵碧嘉看了看两人的来路,忽然明白了点什么。   庞妃挺着这么大个肚子,肯定是走不快的……怕是明懿看见庞妃朝她这个方向过来,专门先来堵着自己的。   至于这两个人有没有事先商量好?应该不会。   赵碧嘉忽然笑了笑,“生生生!不过我总觉得既然你说了一命换一命,进去一个女鬼,出来的肯定不可能是男鬼,不然地府的收支就不平衡了,所以八成是个闺女。”   看着庞妃一幅见了鬼的表情,赵碧嘉觉得自己的这番歪理邪说很是精彩。   “娘娘原来在这儿。”树丛后头又绕出来一个人,庞太师新认的儿子,庞旻。   庞旻出来先跟众位皇亲国戚们打了招呼,还得给展昭杨和安等等有了品级的官员们行礼。   庞妃看着有点气恼,要说这人身上什么品级都没有的确是吃亏,等他将礼行完了,节奏都乱了。   “别这么多礼了。”庞妃语气里有点嫌弃,“父亲说科举将近,你在家里只知道埋头苦读,我这才宣你进宫散散心的——”庞妃话说了一半,不由得又想起那个封了安乐侯,还被包拯斩了的亲弟弟来,一时间看着展昭的眼神满是仇恨。   不过庞旻还是恭恭敬敬的几乎跟所有人都行了礼,这才道:“娘娘能为陛下添丁进口,是我庞家的福气,”说着又看了一眼赵碧嘉,似乎还有点责备的意思,“公主怎可诋毁娘娘的一片心意。”   这是……都是来怼我的?别的不说,庞家人肯定有阴谋!   赵碧嘉冷笑两声,“你是怎么进来御花园的?”   庞旻一愣,说好的借着责备公主吸引她的注意力呢?似乎不太对啊。他下意识看了庞妃一眼。   庞妃也有点生气,“我宣他进来的。”   赵碧嘉嗯了一声,“杨和安,把他扔出去。”   明懿立即兴奋了起来,只见庞妃身形一侧,眉毛一竖,“他是我弟弟!我看谁敢!”   别说杨和安还真敢,都没等赵碧嘉再说什么,他身形一跃,就从庞妃头上跳了过去,将庞旻抓在了手里。   “我敢!”赵碧嘉道:“这花园子也是姓赵的,我家的花园子我什么不敢!”   杨和安的动作连贯之际,手里拿着庞旻就往外头走了,庞旻紧紧抿着嘴,被扯了两步这才道:“我自己会走。”   只是杨和安依旧没有松手。   眼看这脸已经被踩在地上还跺了两脚,庞妃腿一软,就想往地上倒。   “你可小心些。”赵碧嘉道:“就带了两个宫女,你要是真倒了她们可扶不住你。”   庞妃气得胸口不住起伏,狠狠瞪了赵碧嘉两眼,“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求陛下给我做主!”说完狠狠的一转身,“回宫!”   赵碧嘉松了口气,觉得挺过瘾的,只是……“春天略暴躁啊。”   明懿的表情有点奇怪,看着赵碧嘉眯了眯眼睛,却在赵碧嘉转头过来的时候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你别忘了我也姓赵!”   赵碧嘉笑了两声,虽然不是针对明懿的,不过能吓得她不打展昭主意也算是一箭双雕了。   明懿退了两步之后稍稍平静了些,眯着眼睛哼了一声,似乎觉得自己方才有点跌份儿,“别跟我说你没看出来!”   赵碧嘉“嗯?”了一声。   明懿忿忿道:“他们两个明显就是冲着你来的,我在外头都看见了。”   赵碧嘉有点惊讶,说起来她跟明懿这些年……明懿一次上风都没占过啊……这是被虐成抖M了?   “我的驸马一定比你的好!官位比你的要高!相貌比你的要好!家世也要比你的好!”明懿已经有点开始吼的架势了,“你可别被这等昨日黄花给算计了!”   “庞妃要是知道你说她是昨日黄花,可不定怎么生气呢。”赵碧嘉笑了一声。   “你怎么分不清状况啊!”明懿有点生气,“她方才说了的什么你没听见?”   赵碧嘉收了笑容,道:“科举将近,埋头苦读。”   “总算是不傻!”   说完这话,也不等赵碧嘉反应,明懿转身就走了,快到好像有什么人在后头追她似的。   赵碧嘉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听见展昭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他声音轻轻的,有点像是云上飘来的,赵碧嘉一点警惕心都没有,下意识答道:“科举将近是说他已经有了举人的功名,再有就是这次科举他也要参加。埋头苦读,就是说他是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还暗示他前程远大呢。毕竟要是没有把握,谁敢在这个时候出门散心?”   展昭若是有所思叹了一句,“这是专门在你面前说的。”   赵碧嘉猛然间回过味儿来,原本想说“你要知道我是个公主,这种事情在所难免”,只是这话过了脑子又觉得有点渣……   “过两日便是立春了,”展昭忽然岔开了话题,声音也变了个腔调,“陛下已经跟包大人说了要去踏青。”   “公主去吗?”   这妥妥的是约会啊,赵碧嘉点了点头,“去去去!”虽然还不知道,但是一定要去!   展昭笑了笑,“前些日子公主让白玉堂带的话,包大人已经收到了。包大人让我谢谢公主。”   他这一笑,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赵碧嘉在他这笑容下头又切换成了小姑娘模式,“不用客气,应该的。”   “这事儿包大人已经吩咐我去查了,那庞旻去了庞太师家里不过半年,已经有了三个妾。”   你连这个都能查到?赵碧嘉抬眼看他,却觉得他脸上的表情似乎不如前头那么正直了,一定是错觉!   展昭咳嗽一声,“他是庞家支派的人,前头还种了几年的田,书读得不多,举人的称号是庞太师花银子办下来的。”展昭脸上有了迷之微笑,“公主放心,他考不上的。”   赵碧嘉下手拍了拍展昭的肩膀以示鼓励,心里却想:不是我放心,明显这话是你给自己说的。   杨和安回来,看见这场景觉得有点诡异。   话说公主跟展昭两个笑得……这么渗人啊。 第96章 骑马   立春这天早上, 仁宗皇帝带着自己心爱的儿女, 后宫一大堆莺莺燕燕, 还有信任的臣子等等等等,往郊外踏青去了。   庞妃因为离生产不过两个月, 再加上前两天还被赵碧嘉狠狠的落了脸面, 这会正在宫里养病, 当然就算她没病也不会出来的。   郊外景色正好,远处的崇山峻岭上已经冒了绿色的尖牙儿出来, 近处的迎春花也已经盛开, 不远处还有潺潺的溪水流过, 仁宗皇帝只觉得心情大爽, 道:“便在此处安营扎寨。”   不多时营地便被收拾好了,又有宫人烧了热水,准备了点心等物。   皇帝稍稍填了填肚子,笑道:“春光明媚,连带朕的胃口也好了不少。”   庞太师跟着一起出来了, 别人都没想好怎么开口呢,他第一个跳了出来显示存在感。   “陛下乃天子, 是……”   赵碧嘉翻了个白眼, 又开始拍马屁了……   皇帝乐呵呵的听完庞太师又换了新词儿巴结自己,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笑眯眯道:“你们都别在我身边站着了,该干嘛干嘛去,这么好的春光, 多出去走走。”   说完又来了一句,“太子留下。”   赵暄原本阳光灿烂的脸上顿时显了愁容。   皇帝看见反而乐了,“先去溪边走走,一会朕让人教你骑马。”   赵暄这才开心。   皇帝带着太子,身后跟着吴成业,还有一队侍卫走了。众人松了口气,虽然这陛下是个仁君,不过跟皇帝在一起压力还是有点大。   赵碧嘉笑眯眯的找上了包大人,“借您的侍卫用一用?”   包拯依旧是黑着一张脸,客气道:“公主只管吩咐。”   开封府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展昭身上,表情也是似笑非笑,都在等着看展昭究竟怎么办?   展昭要是能被他们看得害羞了那就有愧于他南侠的称号了。只见他上前一步,声音铿锵有力,斩钉截铁道:“属下愿保护公主!”   赵碧嘉觉得自己耳朵尖儿上有点热,要不要说的这么……含义深远啊。   “展护卫说的是。”没想到包拯脸上的表情比他还要正经,“虽然此处早有侍卫侦查过,但是须得时刻保持警惕,万万不可让公主涉嫌。”   赵碧嘉觉得她要从包大人身上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她的太子弟弟也是一样。   三人正要离开,庞太师迈着跟他身躯不太相符的步伐,快速的到了几人旁边。   又是一阵没有意义,但是却避免不了的寒暄。   赵碧嘉有点不太耐烦,不过今天外人太多了,还有不少御史,万一后头被人上了折子,一个不小心就要史书留名了!!!所以样子还是要装一装的。   庞太师见了眼里精光一现,嘴角也浮现出一丝笑意,就知道她肯定忌讳这个。   “前两日怕是有些误会啊。”庞太师脸上现了忧愁之色,用这个做了开场白,“公主平白将我儿从宫里赶了出来,他不过是个读书人,这两日是茶饭不思,夜不成寐啊。”   这又是来碰瓷儿的?赵碧嘉心里暗暗想,只是庞太师又用了“茶饭不思,夜不成寐”这等惹人误会的话,赵碧嘉余光左右一扫,果然在一干大臣脸上看见点八卦之光来。   呵呵哒……   赵碧嘉咳嗽了一声,现学现用道:“太师此言差矣。”   庞太师抖了抖,当年他还是权力中心,能跟包拯抗衡的时候……包拯每次跟他说话……就是这个开头!   一瞬间庞太师陷入被包拯支配的恐慌中,连脸色都变了。   赵碧嘉有点想笑,乘胜追击道:“科举临近,还是在家里读书的好啊……”赵碧嘉这个尾音拉的有点长,似乎有点什么意思在里头,“况且御花园那个地方——”   赵碧嘉话说了一半就止住了,留给人无限遐想的空间。   庞太师脸色一变,赵碧嘉仗着年轻,急忙赶在他前头道:“外男也就进去过他一个啊。对了,还有当年的安乐侯。”   庞太师的脸色更差了,要说除了赵碧嘉,还真没什么人敢这么往他心里戳刀子。   半假装半故意,庞太师一瞬间连肩膀都耷拉下来,“老夫就剩这么个独苗苗了,他从小读书,若是这次……”庞太师想起自己早死的儿子来,连眼圈都红了。   赵碧嘉陪着他叹了口气,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后头不用背,别人也都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年轻的时候收点挫折没什么,您看包大人,当年殿试二十三名,连翰林院都没去成,现在依旧做到了开封府尹,龙图阁大学士。”   赵碧嘉又往庞太师心上戳了一刀子,当年包拯这个名次,就是被当时还大权在握的庞太师压下来的。   当然赵碧嘉脸上的表情很是正经,说的也都是实话。   庞太师脸上有点阴沉,“他当着宫女太监的面,被从宫里赶了出来,他若是考不中,公主——”   “别往我身上赖啊。”赵碧嘉瞪他一眼,“考不中是书没读好,跟我没关系。”   庞太师被人抢白一次还没算玩,正想张口就被包拯拍了肩膀打断了,“读书人性格要坚毅啊……这读的可是圣贤书。”   眼看庞太师被两人合围已经没有了还手之力,再者大好的春光,谁也没闲工夫看这么一个老头子作妖,当下围观群众三三两两的散去,赵碧嘉也招呼展昭走了。   杨和安牵着马走在两人后头。   赵碧嘉道:“一会儿……你教我骑马?”   展昭点了点头,“骑马并不难,背要挺直……”   杨和安没来由翻了个白眼,所以公主是忘了她在整个皇宫是骑马骑的最好的一个……展护卫也忘了他第一次说要回家的时候,骑的是公主的千里马……   不是很明白你们这种有配偶需求的人类都是怎么玩的……   两人往没人的地方去,庞太师眼神看着赵碧嘉的背影很是不善,只是看着看着又叹了口气,还是冲动了些,没想自己年纪大了,越发的不能忍了……   展昭正跟她说到怎么用巧劲儿敲马肚子的时候,明懿拉着芸妍,身后跟着一大群人过来了。   怎么这一天到晚的都是拦路虎,打扰别人谈恋爱是要遭雷劈的啊!!!   明懿看着赵碧嘉才带了两个人,一个展昭,一个杨和安,笑得是畅快淋漓,“怎么镇国庆国公主出门……现在只有两个跟班了?要么我让给你几个?”   赵碧嘉也看她身后,有些是苗家的旁支,混进来求前程的,还有些就是宫里的太监宫女,还有几个侍卫等等。   赵碧嘉很是嫌弃道:“你带这么多人做什么?好好的地方,被你搞的全是人头,景色都不好了。”   明懿哼了一声,“公主的排场可不能丢。”   赵碧嘉有点惆怅,话说春天了,不仅仅是雄性攻击力强啊……连她也要开始找事儿了。   “杨和安!展昭!把你的官名报给她听听!”   没等杨和安开口,明懿就哑了声红了脸,别的不说,宫里六品的太监没几个,反正明懿身边是没有,四品侍卫也不多,明懿身边依旧没有。   “赵碧嘉!”明懿大声叫了出来,若是真让这两位报出品级来,不管是吃亏还是丢脸,都是明懿。   “姐姐叫我?”原本计划中很是美好的骑马活动被接二连三的打算,赵碧嘉不由得也有点生气,这一句回的很是皮笑肉不笑,看着就渗人。   “我都帮了你一次了,你把展护卫借我用用。”明懿放软了声音。   赵碧嘉挑了挑眉。   “前天在御花园里头,我可是帮着你说话的,我还提醒了你呢。”明懿道:“展护卫借我充充场面。”   没等赵碧嘉说话,展昭便开口了,“属下是得了陛下还有包大人的吩咐,在公主身边伺候的。”   话句话说,你得找皇帝。   赵碧嘉余光扫了展昭一眼,包大人她是知道的,可是父皇他……展昭那张脸看着的确是很可信,所以是真的?   明懿跺了跺脚,“你看薇兰带了多少人,”明懿手一指,“别叫她给比下去了!”   赵碧嘉眯着眼睛不说话,但是这个眼神明懿很是熟悉,你想抢我的东西?   明懿脸上的表情慢慢的淡了,芸妍扯了扯她的手。   明懿哼了一声,脸上换上了赵碧嘉熟悉的表情,有点刻薄。“要不是看他长得好看,带出去有面子,我才不会来找你呢!”   “这可是父皇的侍卫!”赵碧嘉搬了仁宗皇帝出来,“要是让父皇听见了,你还想——”   明懿转身就想走,“你给我等着!”   赵碧嘉冷笑一声,“你也就会说这一句了。”眼看着明懿已经走远了,赵碧嘉终于能长出一口气,“总算是清净了,我们去骑马?”   不对!“你教我骑马?”   展昭点了点头,伸手从杨和安手里接过缰绳,还顺便得到了杨总管的白眼一个。   展昭面色如常,就好像没看见一样。   牵着马到了赵碧嘉面前,展昭指着马鞍,“手抓着这里,脚登上去,对,用力。”   赵碧嘉稳稳当当骑在了马上,又觉得速度似乎有点快?是不是显得太熟练了?   展昭欣慰道:“公主是我见过最有天分的人。”   杨和安听见这一句,又是一个白眼,脚下步伐放慢了些,你们真会玩。   赵碧嘉嗯了一声,声音还有点慌张,“你抓着缰绳别放手,我有点怕。”最后半句说的有点软,显然她自己也心虚了。   “嗯。”展昭回头冲她微微一笑,“我紧紧抓着呢,公主莫怕。”   杨和安离这两个人已经有快十丈远了。   微风袭来,赵碧嘉很是陶醉的闭上了眼睛,话说这个场景简直不能再美妙了。   “你走着累不累。”   “不累。”   两人渐渐远离了人群,只能从风声中听到一点点欢声笑语。   赵碧嘉忽然惊呼一声,斜了斜身子,“手酸,抓不住了。”她又偷偷瞄着展昭。   只见展昭紧紧抿着嘴,眼神……有点迟疑,似乎再做什么无比重大的决定,“我帮你拉着。”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上来的,反正等赵碧嘉有了意识,展昭已经坐在了她身后,双手紧紧拉着缰绳。   当然也将她整个圈在了怀里。   赵碧嘉有点慌张,想回头看看有没有人,但是……这一回头,就蹭到了展昭身上。   马背上能有多少地方?赵碧嘉几乎整个后背都跟展昭紧紧贴着,与其说是两人共乘一马,不如说是赵碧嘉被展昭抱着,骑在马上。   看清楚两人现在的姿势,赵碧嘉脸上一红,连手都软了,贴着展昭的背……似乎也烫得快要烧了起来。她不由得扭了扭,想往前坐坐。   “背要挺直。”展昭头不过微微向前一探,就凑到了赵碧嘉耳边,鼻尖环绕的是她身上的清香,还有时不时被吹到他脸上的秀发。   有点痒。   赵碧嘉嘤了一声,这次是整个人都软了。   “背挺直。”展昭又说了一遍,这一次的语调似乎跟上一次又有不同。   他甚至还伸出了一只手,从赵碧嘉腰间划过,紧紧贴在了她小腹上最柔软的那一块,微微用力,将赵碧嘉整个人往后拉了拉。   “痒……”   赵碧嘉觉得自己的关注点似乎不太对,可是跟大面积接触的后背相比,那只手碰上的肌肤更加的敏感。   就算是隔着好几层的衣裳——赵碧嘉甚至还有闲工夫数了数她身上穿了几层丝绸,里头还有个皮子做的马甲,这热气依旧滚滚而来。   烫得她身上一层又一层的起小疙瘩,消了又起,起了又消。   为了躲避那只手,赵碧嘉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展昭身上。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上背靠的是他的胸膛,后腰那一处贴着的是他的腰腹,再往下……   赵碧嘉整个人都燃了起来。   才不知道下头靠着的是什么呢!   “真的痒?”展昭问的很是平常,好像跟赵碧嘉的无所适从相比,他一点都没有失态。   “我帮你挠挠。”话音落下,赵碧嘉就觉得原本跟烙铁一样贴在她身上的手动了动。   “别……”赵碧嘉听见自己的发出来的声音都想打人了,她慌忙抓住了展昭的手,“你别动。”   展昭声音里头似有笑意,“那我就不动了。”   那只手又贴了上来,似乎比刚才更加的用力,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揉到她身后那个人的身体里头。   欲哭无泪……以及是真的有点热,不是心理上的热,是生理上的热。   “你手拿开。”赵碧嘉原本是想提点气势出来,可是张口就知道自己失败了,软绵绵不说,还夹杂着一股欲说还休的言不由衷,“我叫杨和安了。”   声音依旧不大,可是平常说话就能赶到,时刻在身边的杨和安,已经被出门前她的三令五申,还有方才两人傻了吧唧的腻乎劲儿给推远了,非但没赶过来,连眼神都不敢往这边看了。   “公主不是要学骑马吗?”展昭在她耳边一声轻笑,“我带你跑起来好不好?”   不等赵碧嘉回答,展昭便轻轻一踢马腹,原本就被展昭骑过,对他已经有点熟悉的千里马轻轻跑了起来,就算背上扶着两个人,也一样的平稳。   展昭两只手拉着缰绳,将赵碧嘉整个环在了里头,又随着骏马的奔腾略有起伏,手臂又会在她腰侧轻轻滑过。   赵碧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咬住了下唇,双手死死按在展昭的双臂上,不想让他动,可惜没一次成功。   “这样不行。”展昭又贴在她耳边说话,“你的手要拉着缰绳,拉着我是没用的。”   展昭一边说,一边腾出手来,抓着赵碧嘉的手腕,拉着她的手往前探,“这个才是缰绳。”   赵碧嘉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痒了起来!   “你放开我!”赵碧嘉看着展昭两只手,一只在她腰腹间贴着,一只抓着她的手不放,这简直……再也不相信你是正人君子了!   “抓紧了吗?”展昭问道。   赵碧嘉咬着下唇,还用力咬了一下,这才冷静下来紧紧抓着缰绳,道:“抓紧了,你松开我!”   展昭嗯了一声,的确松开了一只手,那只抓着赵碧嘉左手的手,但是同时他脚跟又在马腹上轻轻一磕,马前进的速度再次加快了。   风呼呼的从赵碧嘉耳边吹过,她从来没骑过这么快的马,心里不由得浮现出一丝恐惧,“你抓着缰绳!”   展昭答没答应她不知道,但是贴着她腰腹的热度不减,又有不知道什么的东西摸上了她另外一只手。   带着玉镯子的手。   “公主戴着这个很是好看。”   赵碧嘉快要哭出来了,所以现在就是艺高人胆大的展护卫仅仅凭着双腿夹着马,两只手都在她身上。   缰绳……缰绳在她手里死死抓着,一只手……而且赵碧嘉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了。   展昭的手指在她的手腕间划过,又时不时蹭在那镯子上,还不住的在她耳边低语。   至于说了什么,赵碧嘉已经一点都听不到心里去了。   按理来说这一天还是很冷的,骑在马上又是不住的冷风袭来,所以她才穿了个皮子做的马甲在里头,但是实际情况是她不住的出汗,心里砰砰跳的时快时慢,胸口也闷闷的。   这种感觉让人即难过,又有点兴奋,甚至她还有点期待起下头还能发生什么。   “别抓这么紧。”展昭道:“马该不舒服了,一会儿又要乱跑了。”   随着展昭这句话,赵碧嘉只觉得她手里的缰绳似乎又紧了些,她低头一看,缰绳已经被她全部扯到了自己这一边,马的脖子都要挺了起来,还是歪的……   这妥妥的要惊马了。   “你放开我!你拉着缰绳!”赵碧嘉呼道。   可惜展昭依旧拉着她的手不放,“我会保护公主的。”   不不不,赵碧嘉已经开不了口了,你这明显就是故意的啊!   赵碧嘉紧紧抿着嘴唇,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特别是紧紧抓着缰绳的手,只要能送上一点点,这马没那么难受了,就不会跑得如此颠簸又迅速了。   可是一放松下来,没等这力道传到手上,她就先感受到了背后传来的震动。   似乎是展昭的心跳,一下一下的敲击在她背上,带着她的心跳也一样的越发的快了起来。   忽然间,赵碧嘉看见了展昭手指头上的印记。   牙印儿,她咬的,伤口虽然好了,不过疤还没褪去,留下一圈浅褐色的痕迹。   赵碧嘉深吸了一口,反手摸上了展昭的指尖,同时转头,不仅仅是发丝,甚至连脸颊都轻轻从展昭下巴上擦过,“还疼吗?”   展昭的贴在她腰间的手陡然间收紧了,甚至在连他自己都没在意的时候,还朝上划了两寸。   “啊!”赵碧嘉一声惊呼,这下是彻彻底底的软了。   不过总算是……这折磨终于要结束了。   她整个人都靠在了展昭的胸口,两人之间连空气都插不进去,抓着缰绳的手想要回护到自己的要害,可是手里还有缰绳。   被折磨了许久的马终于受不了了,一声鸣啼之后,整个将上半身抬了起来,力求将背上两个小动作不断的人甩出去。   只是在她背后的毕竟是展昭,原本就抱着赵碧嘉的手从她腰间搂了过去,将她整个人都抱住,微微提气,两人就从马背上飞了起来。   “放开缰绳!”   不过三无息,两人便落在了地上。   马匹还在不住的鸣叫,不过背上已经没了人,它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赵碧嘉红了脸,软了腿,靠在展昭身上,渐渐平复了呼吸,看着杨和安终于来了。   “马惊了。”展昭面不改色,“烦劳杨总管了。”   杨和安作为一个太监,完全不能理解春天里头阳气太足导致的躁动心情,他略有怀疑看了展昭一眼,还是去追马了。   “照顾公主。”   展昭点了点头,嘴角还含着笑,“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公主的。”   赵碧嘉觉得自己腿又软了。 第97章 这是一次喜闻乐见的吃醋事件   赵碧嘉觉得自己有点害怕展昭, 每每看见他就想起那场让人面红耳赤, 心跳加速, 腿软胸闷的骑马来。   所以公主已经躲了展护卫快一个月了。   在她完全不出后宫,不在敏感时期去御花园, 也不去逛汴梁城的前提下, 两人已经一个月没见面了!   一开始还是有点不自在的, 躲了好一阵子之后更加的不自在了。   先发现情况不太对的是公主的亲妈,张贵妃。凭借她锐利的眼神, 还有敏捷的思维……   “你俩干嘛了!”   张贵妃问的有点严厉, 公主有点懵逼。   “别装傻!”张贵妃又哼了一声, “踏青那天, 你去骑马了,回来就有点不太对,当时我没顾上,你算算你这都多上时间没出宫了?原来一到时辰就往御花园跑,现在呢?昼伏夜出了?”   赵碧嘉笑了两声, “您不是一直跟我说怕我晒黑吗,我得避开太阳出门啊。”   张贵妃瞪了她一眼, “你还嘴硬?杨和安!”张贵妃忽然大叫一声, 杨和安从外头进来了。   “那天公主骑马,你跟展护卫两个跟着,究竟是怎么了?”   杨和安平静的看了公主一眼,“马惊了。”   张贵妃盯着他看了好久,似乎看不出来什么破绽, 挥挥手又叫他走了。“马惊了?”她皱着眉头,“马惊了你躲着展昭干什么?”   这个时候赵碧嘉也只得咬紧牙关往惊马身上去了,“这不是他救了我吗……您知道马惊了特别凶险……有时候这手吧……”   看见自家女儿脸上两团绯红,张贵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咬着牙瞪了赵碧嘉许久,一巴掌拍在她背上,“你给我出息点!就为这点事儿不敢见人了?”   赵碧嘉下意识点了点头,真的是完全没想到,她原来还能占一占上风的,现在才明白是展昭下手不够狠,隐藏的够深。   “我也管不了你了。”既然没什么事儿,张贵妃索性也站起身来,横竖这公主也到了年纪,早嫁晚嫁都是个嫁。   况且……张贵妃眼睛眯了眯,说起来若是能赶到明懿面前出嫁……皇帝肯定会允许的,张贵妃嘴角微微翘了起来,这可就是大大的长脸了,虚荣心得到巨大的满足,看那苗贵妃还怎么嚣张。   “你小心别叫你父皇看出点什么来。”张贵妃半真半假的安慰了一句,“前些日子他还问我怎么不见你带吃的回来了。”   赵碧嘉一阵的紧张,忙问道:“您怎么答的?”   “我就说好好的一个姑娘,好好的在家里待着不好吗?非得成天的撒丫子疯才行?”   虽然知道这番话出去,她的皇帝爹肯定是没什么话好说了,不过赵碧嘉还是有点不太开心,“至少我表面上还是过得去的吧。”   张贵妃起身,“你爹那儿有我呢,你想出去就出去,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可是个公主,你看上谁不都是绑回来的事儿?”   只是张贵妃这番话对公主的帮助几乎没有,她依旧不敢去见展昭,当然除了现在一想起来被人……按了一下有点脸红,她还怕自己克制不住自己……自己冲上去作死。   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就真的不一定了……   赵碧嘉一边陷入“这么怂的人绝对不是我”的思绪里,一边又是躲得越久越不敢见人,两者相加……公主再次现身的时候,会试都考过了。   而且她还不算是主动出来,是白玉堂托了杨和安带话,有事儿想找她帮忙。   赵碧嘉忐忐忑忑换了新裙子,打算出宫,但是……她忽然发现自己的前胸好像又长大了哦,这绝对不是受了刺激……吧。   赵碧嘉跟白玉堂两个约在风味食府见面,还点了个包厢。   赵碧嘉去的时候,白玉堂已经坐在哪儿等她许久了,一见面便是,“这么许久没看见你了,还以为你要嫁人了,不能出门。”   大概是因为跟白玉堂见面时候那场相互伤害的戏码,赵碧嘉跟白玉堂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好意思,她很是豪气道:“别说没嫁人,就算嫁了人我也一样能出门!这天底下能管到我头上的人没几个。”   赵碧嘉坐下,发觉茶是她喜欢的红茶,果品也是她喜欢的,甚至连小二端上来的菜也都特别合乎她的口味。   “你这是怎么了?”赵碧嘉心里生出一丝警惕来,“该不会是鸿门宴吧。”   白玉堂瞪她一眼,“瞧你这话说的,你可是个公主,我还要不要命了?我今天找你是有事儿!”   赵碧嘉松了口气,转眼又觉得不对,“你有什么事儿能求到我头上?”   白玉堂笑笑,道:“先头我听你说整个汴梁没有你办不到的事情?”   “这……”赵碧嘉狐疑的看着他,“这个还是要掂量一下的……比方你要是想从皇宫大内偷点什么东西出来,我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   白玉堂气笑了,“不是这个。”他索性也不卖关子了,“原想着先请你吃了饭再说的,没想你这性子跟展昭是越发的像了,一样的谨慎——”   等一下……“你还去求了展昭?”   “他轻功比我好。”白玉堂点了点头,又倒了杯茶,“会试不是结束了吗,我看我那颜兄弟有点茶饭不思的,想让你帮忙看看会试的成绩。”   赵碧嘉总算是把心放在肚子里了,“你早说啊,还以为要干什么呢。”   白玉堂也有点无奈,“那你是答应了?”看见赵碧嘉肯定的眼神,他道:“他家里只剩下一个寡母了,全部家产都花在读书上了,前头还有个嫌贫爱富的老岳丈……幸亏没成。”   白玉堂叹了口气,“他要是考不上……”   赵碧嘉已经安心开始吃菜了,听见白玉堂这般担心,道:“他那是挫折多,压力大。他寒窗苦读那么多年,又是包大人的门生,品德也是过得去的,不过是有点患得患失而已。”   白玉堂点头,笑眯眯的给赵碧嘉倒了杯茶。   “你放心给他准备殿试的衣裳,他考上了。”赵碧嘉很是肯定。   白玉堂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喜,继而又皱了皱眉头,“你看过了?”   赵碧嘉心说我虽然没看过,但是我知道他中了状元啊,要是他没过,这状元哪儿来的?做梦吗?   “放心!”赵碧嘉用力点头,“我看过了,他的卷子在通过的那一摞里,名列前茅!”   白玉堂总算是放下心来,赵碧嘉又看了看面前这一桌完全是按照自己喜好来的酒席,再给他吃了个定心丸。   “别说他考上了,就算他没考上,我也敢把他的卷子挪个地方。”   只是赵碧嘉这话音刚落下,门吱的一声被推开了。   两人连带杨和安一起回头看了过去,展昭!   赵碧嘉眼前一黑,觉得哪儿都不对劲儿了,只是……这次绝对不能怂。她下意识朝展昭笑了笑,道:“你今天轮值?”   但是在白玉堂看起来不是这样的,而且从他目瞪口呆的表情就知道他被吓的不清。   所以从白玉堂的视角看,整个从展昭露了脸之后大概三五息之间发生的事情是这个样子。   公主先是一幅见了鬼的表情,之后浑身一抖,整张脸都舒展开来,同时右手放下筷子,左手放下茶杯,双手交叉放在自己膝盖上头三寸,连背似乎都不由自主的挺直了……摆了个特别标准的淑女姿势。   之后公主微微侧了头,脸上……大概是公孙先生说的那种有点心虚,又带着礼节性质,还有点想糊弄人的甜美微笑。   “你今天轮值?”   展昭眉头微微皱了皱,“我今天不轮值。”   白玉堂差点用茶水将自己呛死。虽然这是实话,不过……按照展昭跟公主的关系,这都……白玉堂算算上回自己“绑架”公主——不不不,并没有绑架公主,两人抱在一起,这都大半年过去了,怎么这关系反而冷淡了下来?   展昭扫了他一眼,白玉堂立即低了头。   赵碧嘉一声叹……真的不是我怂,是敌人太过强大!   “我是来找你的。”展昭说完这一句话,就完完全全的不看赵碧嘉了,他视线落在了白玉堂身上,很是严肃正经道:“包大人寻你有事儿。”   白玉堂立即站了起来,虽然平日里他颇有几分不服管教,可也知道包大人找必定是有要事,二话不说就走了。   不过下了楼还是先去找了掌柜的把账结了,他一来不缺这点银子,况且可是请公主吃饭,要是最后叫公主付了银子,他怕是再也拿不到俸禄了。   展昭在白玉堂方才的位置坐了下来,不紧不慢叫了小二换了一幅碗筷。   特别平常的动作,也是人之常情,但是赵碧嘉生生从里头看出几分寒意来,不是对着饭菜,不是对着碗筷,更不是对着已经走掉的白玉堂……   而是对着她赵碧嘉!   “公主许久没出宫了,这宫外的小食可还和胃口?”展昭淡淡一笑,看着她的眼睛问了一句。   赵碧嘉点头,“挺好吃的。”一句话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问,完全是个闭合的谈话节奏。   怕怕!   “前两日白玉堂来寻我,问我公主爱吃什么。”展昭似乎有点惆怅,“看来公主的胃口没变?”   赵碧嘉又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一点没变。”   展昭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正当赵碧嘉以为今儿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什么躲着他一个月啊,许久不曾见面啊,等等等等的愁绪都随着风飘散了,展昭的表情忽然严肃了起来。   “公主这样不太好,”展昭语重心长道:“查探会试试卷已经是不对了,更何况是修改成绩?包大人又是主考官,公主这样做,岂不是连包大人也连累了?”   赵碧嘉愣了一愣,下意识说了实话,“我没看,再说批改试卷都是翰林院的事儿,我不太好去的,我就是骗他来着。”   完了……展昭的脸色越发的不好了,连嘴唇都抿了起来。   “颜查散是白玉堂的结拜兄弟,又是包大人的门生,公主这样,若是——”   这时候果断要用最后一招了,赵碧嘉用破釜沉舟的心情一抬脚踢到了展昭的小腿上。   当然原来是想蹭的,不过毕竟是第一次,力道没有掌握好,再加上太过激动,力气稍微大了一点点……再加上她脑海里有个潜意识:穿的那么多,蹭也感觉不出来。   好吧,从展昭的反馈来看似乎力道大的有点多……   “我错了!”赵碧嘉急忙道,“颜查散是包大人的门生,又寒窗苦读许多年,怎么会中不了?他们两个就是太过担心了而已,我就是安安他们的心,没别的意思。”   这下总没问题了吧……可是看着展昭的眉头依旧没有舒展开,赵碧嘉也还是得这么担心,并且依旧得想下去,究竟是哪里说的又不对了……   “公主跟颜查散……相识?”展昭问道。   赵碧嘉这会儿不像方才那么着急了,想了仔细才道:“就见过次面,你也在,说了每两句话,也不算是相识吧?”   最后头半句是个小心翼翼的升调,似乎在征求展昭的意见。   展昭看了她一眼,眉头依然紧蹙,“那公主为何知道颜查散寒窗苦读多年?又为何笃定他一定会中?属下记得公主第一次见他就说他会中状元了,后来又为了状元跟明懿公主争执……还让白玉堂带他去贡院一游。”   啊……说了这么多。赵碧嘉一个深呼吸,心情一下子明朗了。   这不是眉头紧锁啊,这是吃醋啊。   知道这个就好办多了。   赵碧嘉站起身来,一边看着展昭笑,一边走到了他身边,坐在了他身边的椅子上。   不过坐下来之后自己也有点心跳加速,毕竟……离得这么近能将他前胸的轮廓看的清清楚楚——这个时候可是穿单衣了,况且她还曾用身体感受过他的……   好!不想这个!!!   “他是包大人的门生呢。”赵碧嘉的声音软了起来,一点都没有方才的胆怯了,她偷偷瞄了展昭一眼,似乎在他脸上看见了一丝懊恼,似乎是有点后悔方才说的太多了。   “若不是学业有成,还品德高尚,包大人如何肯当他的老师?”赵碧嘉笑了笑,“况且他既然已经成了包大人的门生,这次科举包大人又是主考官,他是肯定能通过的,这点面子包大人还是有的。”   总之赵碧嘉一顿往黑脸的包大人身上扯,先将自己撇干净再说。   “至于我姐姐。”赵碧嘉笑道:“她从小就跟我争东西,什么都争,我看见她要是不刺儿两句,那真是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了。”   赵碧嘉瞥了展昭一眼,“再说我都有你了,我还争什么?”   展昭坐着的椅子抖了一下,赵碧嘉偷偷笑了两声!!!   这次我没怂!   展昭嗯了一声,看了赵碧嘉一眼,慢条斯理道:“公主有点薄,菜既然合你胃口,多吃些。”   赵碧嘉头点到一半就僵住了……   有点瘦她听说过,有点薄是什么鬼!!!你是怎么知道我薄的!!!   那天骑马的场景不由自主又浮现在了她脑海里,就算已经过去一月有余了,可是一想起来,浑身上下,特别是被他手量过薄厚的地方,又跟烙上了烧红的碳一般,滚谈滚烫的。   赵碧嘉深吸了一口气,低着头借着夹菜的机会,默念了好几句要冷静要冷静。   不过这一低头,就让她看见展昭手指头上的痕迹了,半年过去,伤口早就已经全好了,甚至连疤痕也比上回骑马的时候淡了许多,只留下浅浅的颜色,若是不是当事人,根本不会察觉这里还曾有过伤。   赵碧嘉挑了挑眉,伸手在他指尖拂过,“好了?我再给你咬一个?”   展昭放下筷子,看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将手指头伸到了她面前。   这个不太对哦……展昭害羞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反而是赵碧嘉被架在火上烤了。   她看了看递在自己面前的手指,还有展昭看似面无表情,实际上已经有了微笑的脸,狠狠一咬牙,告诉自己这次先怂的绝对不能是她这个公主!   “有点舍不得。”赵碧嘉挑了挑眉,还有点紧张,不过这个反击一点都没有力道,于是鬼使神差般,她伸了舌头舔了舔。   舔了一下觉得不太满足,听见展昭坐着的椅子发出一声响来又觉得很是满意,于是又来了一下。   这下……可是不亚于给热油锅里倒水了,还是冷水。   展昭一下子……反正赵碧嘉不知道他怎么动的,虽然动态的东西没看见,不过最终的静态结果她看见了。   展昭跟她两个人都站了起来,面对面站着,离得特别近,展昭双手拿着她的手腕,背到了她的身后。   这个姿势,赵碧嘉刚好能看见他衣领上头露出来的一小段脖子,然后她就看见那突出的喉结……不住的上下移动。   赵碧嘉觉得有点不太妙,慌忙间又低下头来,但是展昭拿着她的这个姿势……更加的不妙,她双手被展昭擒住放在背后,这前胸可就突出来了……赵碧嘉甚至觉得如果她的胸再大上两个号……就要挨上了。   这个时候必须得做点什么煞风景的事情啊!!!   “你饭前洗手了吗?”   赵碧嘉抬了头,特别严肃正经的问了一句,可是展昭的脸上比她还要严肃正经……正经到好像完全没听见她说了什么。   这下真是不太妙了,赵碧嘉忽然觉得抓着自己手腕的手微微一用力,往下又拽了拽,她的心离展昭更近了……   “还有个汤,现在上吗?”店小二的声音。   门被敲响了,站在外头守着的杨和安道:“送进去吧。”   赵碧嘉跟逃命一般跳了起来,展昭抓着她的手似乎也松了,总之在一顿鸡飞狗跳之后,赵碧嘉又坐到了展昭对面,那个离他最远的位置。   脸依旧是红的。   展昭是开封府的名人,群众基础比赵碧嘉这个并不能大声宣扬自己是公主的人还要牢靠。   小二进来便看见展护卫对面那个低着头又红着脸姑娘,了然的笑了笑,很是熟络的跟展昭打了招呼,“这汤可是我们大师傅最拿手的,展护卫慢用。”   走到门口还来了一句,“这还是展护卫第一次跟姑娘吃饭吧。”   赵碧嘉心里有点窃喜,之后又深刻的反省了自己。   说起来她明明知道杨和安就在门外守着,只要一出声就能招呼进来,她跟展昭也就不会……   捂脸,想到这个发展她竟然有点不太开心?这么说她是愿意……跟展昭的心再近一些的?甚至近到贴上?还有敲门的店小二,她似乎也是不太愿意他就这么进来的……   赵碧嘉觉得自己心脏又一阵快一阵慢的跳了起来,恍惚间也不知道究竟展昭给她盛了几碗汤,又夹了多少菜。   总之等到她回到宫里,发现自己的确是厚了……美色误人啊。   不过躲了他一个多月这件事儿总算是揭过去了,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过了没两天,会试的名次出来了,赵碧嘉第一时间去她皇帝爹的御书房里头看了成绩,颜查散果然高中,排在会试第二名,不过还有个不太好的消息,庞太师的新儿子庞旻也中了,虽然名次不高,不过依旧有了殿试的资格。   人生怎可能尽如人意……赵碧嘉叹了口气,将名单放下,由太监交给翰林院去抄写了。   她又跟仁宗说了两句话这才出来,却在门口看见了明懿,明懿狠狠的瞪着她,“你非得凑这个热闹不成!”   谁跟你抢啊,赵碧嘉冲她翻个白眼,“状元是你的!都是你的!” 第98章 求娶   三月二十七是殿试的日子, 一大早, 三百多学子们便打扮得周周正正, 排着队到了大殿里头。   赵碧嘉则穿了男装,堂堂正正的跟在仁宗皇帝身后, 她低头看了一眼, 反正依照现在的情况, 估计就连展昭也不能把她认成男孩子了吧,毕竟相对她这个小身板来说, 胸肌过于发达了。   赵碧嘉又偷偷瞄了一眼同样跟在仁宗皇帝身后的两位侍卫, 也是开封府的颜面担当, 展昭跟白玉堂。   展昭穿着四品侍卫的全套披挂, 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剑柄上还镀了金丝,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无比的闪亮,他昂首挺胸,器宇轩昂, 看的赵碧嘉心里特别的满足。   跟在仁宗后头,赵碧嘉明目张胆的把大殿里头的三百多学子看了个遍, 说起来这三百多学子, 她认得的就两个,一个颜查散,一个庞旻。   颜查散的字儿写的不错,文章嘛……字有点小,看不清, 至于庞旻,字迹工整是真的,但是相比较来说,有点刻板,似乎还没形成自己的风格。   当然工整也是有加分的。   仁宗察觉自家闺女停了下来,转身看见她在据说是包拯门生的颜查散案前停的好像有点久了,咳嗽了一声。   赵碧嘉倒是没什么反应,听见了之后便抬脚过来了,不过这一声咳嗽倒是把旁边的人下了个半死,手一抖,墨汁滴在白纸上了。   心理素质不过关啊。   不过仁宗的仁就体现在这儿了,他宽厚的笑了两声,道:“若是真的入朝为官,胆子还得更大一些。”说着又吩咐太监给他拿了新纸过来。   这人急忙跪在地上叩谢龙恩。   赵碧嘉看见他旁边有两个学子嫉妒的眼睛都要红了,似乎在想要不要也来这么一遭。   仁宗皇帝转了这一圈就又坐回大殿上头的宝座上了,赵碧嘉跟着站了一会也觉得挺没意思的,便回了后宫。   下午申时,考试结束了,卷子一份份被封存好,送到了翰林院批改。大约过了三天,前十名的卷子被送到了仁宗皇帝的御书房,由他来决定最后的名次。   当然主考官们的选择也在这卷子的摆放顺序上头体现出来了。   放在最上头那一张,就是颜查散的。   皇帝看了很是笑了两声,“前头就有人私下里头跟朕说过,颜查散是包拯的门生,这一届他又是主考官,这人需要避嫌,我想着包拯绝对不是这样的人,不会给任何人网开一面的。”   “是是是。”赵碧嘉也在御书房里头待着,笑道:“我父皇最英明了。”   仁宗摆了摆手,“去吧,名次都知道了,你还待在这儿干嘛?”   赵碧嘉笑了笑,小声将锅盖在了包大人头上,“我就是想看看包大人的震惊脸。”   仁宗愣了片刻,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来,“包拯入朝为官这些年,我可一次都没见过。”仁宗来了兴致,“快去,回来跟我好好说说。”   赵碧嘉出了御书房,在门口看见了不少等消息的人。   要说到了这个地步,名次差不多已经决定了,透漏消息也不能算是作弊,最多是打个时间差。   毕竟名次公布还得等到他们一个个抄写出来呢。   所以不少消息灵通的人,特别是能跟宫里扯上点关系的,每次都能靠着这个发上一小笔财。   赵碧嘉转了个弯儿,看见不远处的苗贵妃还有明懿两个,身边立着个年轻的太监,这太监方才她也在御书房外头见过,所以说如果不出什么意外,明懿将来的驸马,怕就是这前十名里头的了。   小太监说完话就走了,苗贵妃听见消息也急忙找人出宫安排,只剩下明懿一个在哪儿感慨,脸上还很难得露了点娇羞出来。   只是一看见赵碧嘉,这脸色就不太好了。这一条路两头加起来一共三个目的地,明懿后头是后宫,赵碧嘉来的方向除了御书房就是御茶房,赵碧嘉一个公主去御茶房做什么?泡茶看茶叶吗?想也知道不可能。   所以赵碧嘉肯定是从御书房里头出来的,这个时候去御书房,除了能看见这一次科举的名次,还能干什么?   明懿脸上明明白白写了她的心理活动,随着得出这个最后的结论,她看着赵碧嘉越发的不善了。   “你——还是想找不痛快。”明懿眯着眼睛,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头挤出来的,“我没出嫁你别想!”明懿压低了声音。   跟赵碧嘉不一样,赵碧嘉只是去求证颜查散是不是状元,以及提前让他们知道消息安心,否则白玉堂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说不定真的能大半夜的摸进皇宫里头,那可就不好办了。   至于明懿,她可是将殿试前十名的名单都搞到手了。当然对比看来,最最合适的还是状元颜查散。   年纪二十出头一点点,样貌没英俊到人神共愤的地步,但是说一声样貌英俊也是实至名归的。   又是包大人的门生,还很孝顺,前头虽然有个婚约,不过那柳小姐死的都成白骨头了。   对了,还有一点出身寒门,这个对公主来说可不算是什么缺点,反正公主不缺银子,就算明懿也承认她的银子没有赵碧嘉的多,但是也是属于那种可着劲儿的花也花不完的。   赵碧嘉淡淡一笑,“你放心,我不跟你抢,我就去看了看状元的名次。”   要不怎么说明懿一直特别讨厌赵碧嘉呢,状元榜眼探花,就一个状元身上一点缺点都没有,榜眼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头子了,探花年纪倒是合适,不过人长得一般,而且特别没有精气神,脸色苍白到有点萎靡,现在赵碧嘉也表现出来对状元的兴趣,哪儿还能有她明懿的事儿。   “你真讨厌!”明懿狠狠道:“你才多大一点,就想着成亲了?”明懿抿了抿嘴,又想起来她母妃已经派人去打听消息了,便又放下心来,紧紧咬着下唇,有点干强中干的那种居高临下,扫了赵碧嘉一眼。   “我觉得你争不过我,再怎么说我也是姐姐,父皇总是不会让我在你后头嫁出去的。”   赵碧嘉这会儿心情还是不错的,笑眯眯的听着明懿一句句放狠话,一边让杨和安去开封府一趟,一边打着哈欠准备回去睡觉了。   科举的名次是第二天一早正式公布的,名次就贴在开封府门口的皇榜上,往常略有冷清,而且绝对不会有人故意凑过去的开封府衙门,现在是门庭若市,人都要挤到大堂上去了。   虽然颜查散早一天就知道了消息,不过还是跟着白玉堂又来了开封府,“看一眼放心,谁知道——”这是白玉堂的原话。   颜查散从昨天就是笑容满面,这会儿亲眼看见自己的名字被用金粉写出来,列在大红色的皇榜守卫,心里别提多开心了,裂开的嘴角就没和上过。   “……之后便是在大殿上正式唱名,”公孙先生乐的胡子都抖了起来,“然后公布任命,状元一般都是翰林院供职。”公孙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前途无量啊。”   包大人咳嗽一声,也出现了,他看看颜查散道:“你随我去内室。”又看看一脸兴奋的白玉堂还有展昭,道:“你们两个好好收拾一番,明日大殿唱名,陛下安排你们两个随行。”   白玉堂冲颜查散使了个眼色,这才跟展昭去打理明天要穿的官府了。   第二天一早,赵碧嘉又跟着仁宗皇帝去了大殿。   不过这一次因为是特别正式的场合,就算她穿着男装也不敢上去糊弄,因此只好躲在后头不能露脸,算是旁听吧。   仁宗坐在上头,下头摆了个几乎跟龙椅一样制式,就是小了些的椅子,赵暄在上头坐着。   赵碧嘉刚坐定,听见下头已经从第三百二十七名开始喊人了,忽然旁边一阵叮叮当当的又来了个人。   扭头一看原来是明懿,一身的打扮特别的隆重,看见赵碧嘉瞅她,皮笑肉不笑道:“怎么?没想到我也能来?”   赵碧嘉翻了个白眼,真想问问她:我是来看展昭的,你也来看展昭啊?   “父皇偏心于你,我是争不过,不过好在皇祖母还算公平,有她出面,我也能坐在这儿挑了。”明懿挑了挑眉头,端端正正坐着不说话,似乎是想给赵碧嘉演示一下什么叫做合格的公主仪态。   下头一个个的唱名,眼看着已经到了一百多名,还等在外头的颜查散经过包大人还有白玉堂,以及虽然没说什么话,但是一直用眼神照顾他的展昭的指点,其实已经不太紧张了。   一甲的头三名站在一起,除了颜查散,其他两个都是嘴里振振有词,想必是在临阵磨枪什么的,毕竟按照传统,一甲的三人在大殿上是有跟皇帝对话的机会的。   只是……颜查散皱了皱眉头,怎么他觉得探花嘴里念的东西有点不太对呢?   探花跟他是同乡,大他四岁,虽然没什么交集,不过到了京城之后也曾在同乡会里见过面,似乎……是叫做汤今歌来着?   颜查散想起这人的名字,更多的信息就浮现在了脑海里。   家里有不少田地,祖上曾有人做过官,虽然打着找个门第高的姑娘的主意,打算等到殿试之后再定亲,不过听说屋里已经有不少人了,连孩子都有两三个了。   据说最大的那个已经都会写字儿了。   颜查散眼睛瞪圆了,仔细听着他在念什么。   “……公主秀外慧中,德才兼备……臣今年二十有五,未曾婚配,家室清白,愿求公主下嫁……”   怎么办!公主可不能嫁给这种人。   颜查散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他左右看看,这里除了跟他一样等着唱名的新近进士,就只有礼部的官员和几个太监侍卫了。   包大人在大殿里头,公孙先生还有开封府的衙役都在宫门外头侯着,白兄弟在大殿里头站着,还说看见他就不紧张了。   态度很是严肃的展护卫也在大殿里头。   还有公主……颜查散皱了皱眉头,公主贴身的那个太监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姓杨,周围太监也不少,不知道能不能——   “咳咳。”礼部的官员走到颜查散身边提醒了一句,“马上就要上殿了,你注意些,莫要失了体统,惹得陛下不快。”   颜查散看着站在他前头的探花脸上已经露了笑意出来,像是安慰自己一样,嘴里还在喃喃自语,什么“我是探花”,“青年才俊”,“陛下不会不同意”,“听说公主就在后头坐着看呢”等等句子说个不停。   颜查散愈发的紧张了,前头那人已经叫到第二十三名了,眼看着他们也要上殿了,颜查散眉头紧锁,究竟该怎么办?   赵碧嘉听见礼部官员叫出第二十三名的名字之后,就“咦”了一声,因为这个人她认得,两个月以前被她从御花园里头扔出去的庞旻,庞太师新得的儿子。   明懿见她这般动作,冷哼了一声,又警告般瞪了赵碧嘉一眼,微微侧了头,凑到她身边道:“你好歹也是个公主,又在这儿坐着,可别丢公主的人!”   其实不仅是她俩,朝堂上也有几个官员表现出来惊讶。毕竟庞太师是个什么角色大家都知道,他前头被包拯斩了的儿子——安乐侯庞昱是个什么货色大家也都有所耳闻。   现在这个新认的儿子……可跟庞太师还有原来的庞昱不是一个画风。   就算是白,原先的庞昱脸上是白胖白胖的,因为酒肉吃圆了的脸,还有因为女色而掏空了的身子,以及一看就是肾虚而导致的面色苍白。   这一位就不太一样了,脸上也是苍白的,但却是读书人特有的苍白,不得不说,要比前头那个顺眼多了。   庞旻行了礼便站在一边,垂首而立显得格外的恭敬。   赵碧嘉皱了皱眉头,她还记得前头展昭说过这人考中的可能性不大,所以为什么他能考到二十三名,这个名次已经不算低了,而且——   二十三名?   这是要搞大事情啊,这个名字跟包拯当年的名次一模一样!   赵碧嘉怀疑的看了看她皇帝爹的背影,又扫了一眼下头立着的包拯还有庞太师,一个黑着脸什么都看不出来,一个得意洋洋一脸褶子,好像这半路出家,到他名下连一年都没到的儿子真的是他教导有方的缘故。   明懿又哼了一声,凑得更近了,“你该不会是看上这种人了吧?庞妃跟你母妃不对付已经好久了,你这已经不仅是眼瞎了,连品味都糟了。”   赵碧嘉看了她一眼,“你不觉得庞妃家里出不了这种人才吗?”   明懿忽然笑了一声,想起庞妃一家的发家史来,还有庞妃这十几年在宫里都是没什么文采的存在,忽然觉得赵碧嘉也没那么不顺眼了。   她给了赵碧嘉一个赞同的眼神,端庄的坐直了。   一甲头三名终于都进来了,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用在这里特别的贴切。   不提穿了一身红的年轻状元,就是榜眼那个四十余岁的老头子,得了这份荣耀,脸上都有圣光冒出来。   至于最后的探花,原本看着有点驼背的身材似乎也顺眼了些。   不过明懿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状元身上放着,她忽然好想明白了一点展昭为什么那么受欢迎了,毕竟人长得好看,又穿上一身红,这分明就是……   朝堂上响起了仁宗皇帝的笑声,看着这年轻的一甲头三名,他也很是欣慰,毕竟青年才俊什么的,除了能给朝廷多出几年力,他身后不远处还坐着两个没出嫁的女儿呢。   仁宗说了两声“很好很好”,视线落在了状元颜查散身上。   “你便是颜查散,是包爱卿的门生?”   颜查散上前一步行礼,包拯这个时候居然说了句好听的话,“现在都是天子门生了。”   包拯的好话可不那么容易听见,朝堂上响起几声笑声,连赵碧嘉都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更别说仁宗皇帝了。   “你想都别想!”赵碧嘉一个笑还没完全绽开呢,耳边又响起来明懿的警告。   再看她脸上那一点点红晕,眼角还有点水光……赵碧嘉翻了个白眼,“你得先跟他接触一下,看人不能光看表面。”   明懿哼了一声,很是高傲的将头转了过去。   “你是……”仁宗想了想,“常州府武进县人士。”   赵碧嘉眼睛亮了亮,展昭的同乡啊,只是怎么从来没听展昭说起来过。   颜查散称是。   不少人都递来了嫉妒的眼神,能叫仁宗皇帝记住来历的人……两只手都能数过来,这妥妥的是要飞黄腾达的节奏!   仁宗又问,“家里还有何人?”   颜查散头低着,声音冷冷清清的还有点沉闷,不过在别人耳朵里头,这声音就代表了他老实持重,不骄不躁,明懿也是一样。   “家里只有一个寡母,织布种田供养我读书。”   “以前不说了,这个人——”明懿看着他的眼神势在必得,狠狠的警告赵碧嘉,“我势在必得!”   赵碧嘉没理她。   仁宗又笑了两声,“慈母孝子,倒也不失为一桩美谈。”他顿了顿,“你可曾定亲?”   这话问出来,众臣一片哗然,陛下这是!!!   又有人想起来当日殿试,镇国公主可是跟在陛下身后一起看了个遍的!   镇国公主又一直跟开封府一脉走的很近,前头那白护卫还曾救过公主,前些日子公主出巡,也是开封府派了两名侍卫跟随……   不过镇国公主上头还有个福康公主呢?再说朝廷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年少有为,又相貌过人,还未曾婚配的青年状元了,陛下多问两句也是情理之中。   但是不管怎么找理由,众人看着颜查散的眼神都不太对了。   仁宗身后,明懿的眼神也凌厉起来,有点像是为了缓解紧张而不由自主的说话,“父皇要给我赐婚了,哈哈哈。”她的声音越发的尖利,“这一次你争不过我了!”   颜查散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居然跪了下来,给仁宗皇帝磕了个头,“回陛下,臣曾有一指腹为婚的未婚妻柳氏,只是后来因为变故身亡……臣……臣现在并无婚配,愿求镇国公主下嫁!”   什么!!!   不仅仅是朝臣一片哗然,就连赵碧嘉也不由自主站了起来,“他说什么!”赵碧嘉不可置信的问她身后的杨和安。   “你个贱人!”明懿眼圈都红了,站起来就往赵碧嘉身上扑,又举了手想扇她巴掌,“你怎么什么人都不放过!”   杨和安急忙上前一步将公主拦住,已经听见后头不太对的皇帝急忙转头,看见这一场混乱,压低了声音狠狠道:“成何体统!”   明懿又气又羞,看着偏心的父皇,还有挡在赵碧嘉身前的杨和安,以及虽然没有围过来,但是已经有了警惕,随时都打算奔来的一干太监们,狠狠的跺了跺脚,“此仇不报——有你没我!”   明懿转身便跑了出去。   可是朝堂上的慌乱还没有结束。   仁宗皇帝听着下头一片嘈杂,烦的随手抓起旁边的玉如意就扔了下去,“都闭嘴!”   哐当一声响,玉如意碎成好几段,朝堂之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听出来仁宗皇帝的怒气,没有一个人敢说话了。   “你抬起头来!”仁宗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阴沉,每一个字背后都是警告,“你再说一遍,你想要做什么?”   颜查散抿了抿唇,抬头看着皇帝。   皇帝脸色阴沉,身边的两个侍卫……白玉堂一脸的焦急,展昭……眼神似乎也不怎么对。   颜查散低头,声音越发的斩钉截铁了,“臣——”   “微臣有话要说!”又有一个更大的声音响起,将颜查散的话语彻底打断了。   颜查散抬头一看,打断他的正是方才在殿外流露出来要求娶公主的探花汤今歌。   “你又要做什么!”仁宗皇帝的声音已经能用咆哮二字来形容了,“别跟朕说,你也要求娶公主!你们也配!”   汤今歌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用力之大,在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头顶上已经流血了。   “臣要检举状元颜查散伙同包拯两人会试舞弊,又为了脱罪求娶公主!”   这一刻朝廷上的声音比方才还要嘈杂!   甚至连皇帝的咆哮都不管用了。   汤今歌忽然站起身来,恶狠狠瞪着颜查散,又看了包拯一眼,“我自幼读的便是圣贤书,与你们这等人士同朝,我难忍此辱!”   说完他一头就往旁边的柱子跑去。   “不好!”展昭一声惊呼,就从皇帝身边飞了出来,可惜还是略慢了一步,只拉到了汤今歌的袖子。   砰的一声巨响,汤今歌结结实实撞在了柱子上,头一歪倒在了地上,鲜血流了一地。   朝堂上安静的连血流出来的声音都能听见。   展昭蹲下身子,伸手在他颈侧摸了摸,又在他身上连着拍了好几下,终于站起身来,摇了摇头。   “已经断气了。” 第99章 假情敌   朝堂上一片寂静。   别说那三百多新科状元, 就连入朝为官多年的众位朝臣们, 也都是大眼瞪小眼, 表面上有点呆滞,内心激动的连思考的能力几乎都没有了。   众人的眼光不住的晃, 躺在柱子边上的死人——才考上探花, 连大好的前程都不要了, 临死前告了御状,现在死的透透的, 连血都流不出来了。   地上跪着的颜查散——要说这个是包大人的门生, 就算不是人中龙凤, 但是学问肯定也是有的, 就算是舞弊……应该不会吧。还当众求娶公主,唉……   一直黑着脸,波澜不惊的包大人,什么都看不出来。可是不免还是幸灾乐祸之徒,心想他这次被人用上生命告的状, 不死也得脱层皮,怕是要晚节不保了。   最后, 则是在大殿后头躲着的, 被幔子完全挡住身影的公主了,方才那里有了声音,还是年轻姑娘的声音,前头几个人都听见了。   再看看皇帝跟锅底一样的脸色,不少人都叹了口气……好好的一场盛典, 现在搞成这个样子,怎么收场哦。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展昭,他一直站在汤今歌身边,道:“微臣先将这人请出去。”说的是地上躺着的尸体。   皇帝点了点头,吴成业忙又安排了几个太监下去收拾。   赵碧嘉这会也管不了许多了,仗着自己在皇帝身后,没人敢抬头直视天颜,索性站在幔子后头将下头一干人等的表情动作神态全部看了个一清二楚。   说起来今天这一出,颜查散才考中状元,没什么要紧的,状元还得当上几年翰林还算是正式入朝呢,所以撇开他不提,最重要的是把包大人扯下水了。   朝堂之上谁最恨包大人?恨到不死不休,除了想要他的性命还想要他的名声?除了被杀了儿子的庞太师,难道还有第二个人?   赵碧嘉的视线落在了庞太师身上。   庞太师……半低着头,似乎什么都看不出来,可是就因为看不出来,才更加的可疑。平日里看见包大人倒霉,不管是真的假的,庞太师都要出来插一杠子,今天这么沉默……没有问题就见鬼了。   安静了片刻,有御史台的官员出来了。他扫了一眼包大人,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颜查散,道:“此事并无证据,但是……”   但是大殿里头弥散着鲜血的味道,在每个人的鼻尖环绕,这可是一条命啊,还是新鲜出炉的探花的命。   “不如先将颜查散收监,再派人仔细查探的好。”   这话倒是没什么错,不管是哪一方的人做事儿都得这么来,似乎是不偏不倚的。   皇帝嗯了一声,看着几个太监抬了水盆抹布等东西去收拾了,眼睛里闪过一道寒光,“新科状元先行退下。”   有礼部的官员上来引路,将这些才过了科举,原以为自己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但是一上来就被教他们怎么做人的大场面吓了个半死的新科状元们带出了大殿。   走在最前头的榜眼吓得腿都抖了,转眼间一甲头三名可就剩下他一个了……不过,若是状元被撸了,那他岂不是还能再上一位?   他克制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还跪在大殿里头的颜查散。   颜查散是不能走的,他自己也明白这一点,况且方才皇帝已经同意了要将他收监,只是还没说收到哪里……颜查散心里忽然闪过一丝愧疚,到了现在,他算是明白一些些了。   一开始怕是个套……可是,他转脸看见已经渗进深色石板的血迹,他能说什么?当着大庭广众说是方才那个死人给他下套?两人无冤无仇的,横竖都是死无对证了,说出来肯定会被人扣上帽子。   说他是推脱,那汤今歌反正都死了,也没有嘴能替自己辩白了。   颜查散悄无声息的叹了口气,背又往下耷拉了一点,抬头一看,被他无辜牵连的公主正站在皇帝身后的幔子里,露了个脑袋出来冲他摇了摇头,似乎也是叫他先安静下来的意思。   转眼间大殿上就只剩下十几个官员了。   仁宗在他们身上环视一圈,道:“此案由谁审理合适?”   众人面面相觑。   赵碧嘉也在一边盘算,既然扯到了包大人身上,那这案子肯定不能由开封府审理了,又因为是告官,怕是要交给大理寺了。   底下官员也在牵扯这个,尤其在“民告官”和“官告官”两个选项中间纠缠不清。   皇帝重重一拍椅子把手,道:“交由大理寺负责审案!刑部监察!”   见皇帝发话,也没什么好争的了,众人都安静下来,忽然庞太师跳了出来,道:“这颜查散……被人检举作弊,又对公主居心不良,该枷号示众,以示效尤!”   “不行!”“不妥!”   立即出言反对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包拯,一个是白玉堂。   两人对视一眼,有点跃跃欲试的白玉堂退后了两步。   “回禀陛下。”包拯沉声道:“此事真相如何还有待查证,颜查散身上还有功名,在没有证据之前不能对他动刑。”   庞太师冷笑一声,指着地上的血迹,“撞死了一个探花,我看你这般护着他,就是想给他脱罪。”   包拯头一偏,连他理都不理,只跟仁宗皇帝说话,“没有证据。”   庞太师被他这等蔑视搞得火冒三丈,道:“你牵扯进来了,你得避嫌!”   别的不说,这一句话还是略有杀伤力的,尤其是对人品正直的包拯,他瞪了庞太师一眼,虽然不说话了,不过嘴唇也紧紧抿着,心里打起了主意。   扯完了这个,又开始说颜查散要关在哪里。   有人说既然是大理寺审案,不如关在大理寺里头,也有人说既然刑部侦查,这等重要的人证还是关在刑部大牢里头比较保险。   两方拉拉扯扯的说个不停,甚至还有人扯出来前些年刑部的大牢里头跑过犯人,又刑部的人说大理寺的大牢不牢靠,还有犯人服毒自尽呢。   正听着,杨和安忽然道:“公主,展护卫叫您。”   赵碧嘉回过神来,诧异的看了杨和安一眼,他似乎一直在自己身边站着,展昭也是去处理死尸了,什么时候这两人搭上线了?   不过想归想,她脚下一步没停,跟着杨和安到了殿外。   展昭脸上很是严肃,看见她也没有以往的温柔笑意了,又先行了礼,这才指了指远处没什么人的地方,“请公主进一步说话。”   赵碧嘉跟着她过去,展昭站的直直的,脸上的表情无论在谁看来都是正直可信的,似乎不会太会说这种话题。   “人没死。”   赵碧嘉差点惊呼出声,可她毕竟不是没经过什么事儿的公主,立即冷静下来,也是面无表情回了一句,“太好了。”   展昭又道:“我点了他的穴,还给他喂了药,一般人察觉不到他的呼吸,不过这法子不能持久,那人已经被宫里的人接手了。”   赵碧嘉嗯了一声,听了这等事情不免有点兴奋,叫了一声杨和安。   杨和安点了点头,“这事儿好办,回头我叫人把他换出来,再寻个样貌身形相近的人——”   “身形相近就成,”展昭道:“我已打探过了,那人孤身赶考,家人就算赶过来也得月余,那时候八成已经查明真相了。”   听了这话赵碧嘉很是佩服,这才多长的时间?朝廷上的官员们嘴炮还没打完,展昭已经把能做的事情都做好了。   甚至还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过是三五息的功夫,就想出来了这等迷惑众人的手段,藏下来最最关键的一个证人!   赵碧嘉回想起来方才展昭去拉那人的袖子,又去摸脉,再在他身上拍了几下,中间一点停顿都没有,谁都没看出来,眼睁睁的看着他将最重要一个证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了。   赵碧嘉看着展昭的眼神不由得带了几分敬佩。   展昭朝她微笑,“还有一事要求公主。”   “你说。”   “大理寺分管典狱的少卿同庞太师交好。”   这是怕被庞太师搞个畏罪自杀啊,“你放心。”赵碧嘉点头,“这么说是要将颜查散关到刑部大牢里头?”   哪知展昭又摇了摇头,“刑部的大牢……那是个人都能进去的,更加的不妥。”   赵碧嘉挑了挑眉。   展昭微微一笑,“不然怎么来求公主呢?”   赵碧嘉看了他两眼,点了点头,慢条斯理道:“你放心,这事儿我给你办的妥妥的!绝对不让任何一个人有机会动他。”   说完两人便分开了,一个从后头又回到大殿,一个从前门进去,悄无声息的走到了包大人身边。   朝堂上还在吵,颜查散依旧一个人孤零零的跪在中央,看着越发的凄惨了。   “开封府必须避嫌!”庞太师撸着袖子亲自上阵,上蹿下跳整张脸都红了,“颜查散是开封府尹包拯的门生,还是开封府侍卫的结拜兄弟,这等关系,就算是查案也不能让开封府的人来查!”   赵碧嘉看了一眼白玉堂,他脸上有点不太自然,似乎是羞愧自己方才没忍住暴露了身份,又被庞太师抓住这一点不停的攻击他们,连带协助查案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过……似乎还有点什么,他看着庞太师的眼神,好像今天晚上就想去找他聊一聊人生似的。   赵碧嘉咳嗽了一声,庞太师正得意于给包拯挖了这么大一个坑,完全没听见,但是逼于无奈,还得做出一番礼贤下士,听了一早上朝臣吵架,已经完全不能集中注意力的皇帝听见了。   他转头看了看赵碧嘉,只见自己女儿跃跃欲试,明显就是有话要说。   仁宗看了一眼下头两方人马吵的激烈,还有几个跃跃欲试正在观战的,招了招手,赵碧嘉溜到了皇帝的龙椅后头。   “赶紧叫人去颜查散,还有那个探花住的地方看看啊,都走了一拨人了,消息泄露出去,怕是连证据都找不到了。”   皇帝一愣,听见赵碧嘉又道:“原来庞妃就这么干过,我见得多了。”   皇帝咳嗽了一声,正想说话,赵碧嘉又道:“包大人这些年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不如再派几个太监去看看?就跟监军一样?”   仁宗被他家闺女这等天马行空的想象惊呆了,不过转念一想也是这个道理,招手加了吴成业过来,低声吩咐几句,又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太子年幼,这会该他吃午饭了。”   展昭自然是看见龙椅上头这番动作了,当然也有不少朝臣看见,可是皇帝拿了自小不是怎么健康,就算现在好好长到十二岁了,还是比一般的孩子要瘦弱些的太子说事儿,自然也没人敢说什么了。   仁宗传了消息出去,又有了兴致,经过赵碧嘉这么一提醒,方才被人吵的头疼的脑子又能思考了,比方……庞太师这上蹿下跳的真的是很可疑啊。   看着下头那些官员吵得精疲力尽,可是依旧没拿出来太过统一的意见,以及站在一边一言不发的包拯,仁宗再一次察觉到了包拯的重要性。   他咳嗽了两声,示意下头的官员安静,这才道:“大理寺主审,刑部协理,可有异议?”   下头众位高级官员摇了摇头。   仁宗脸色越发的冷酷,还有点对这些朝臣的失望,“先安排人手去颜查散还有探花家里查探,一切物品封存!”   大理寺卿还有刑部尚书不由自主的对视了一眼,一个“颜查散”,一个是连名字都没有记住的“探花”,皇帝这是在暗示什么?   赵碧嘉得意的冲展昭笑了笑,我的功劳!   仁宗一边摇头一边起身,吴成业急忙喊了一声退朝,跟着仁宗皇帝一起走了。   大理寺跟刑部几乎是谁都不服谁,况且这等大案审好了也是大大的名声,虽然皇帝说了大理寺主审,不过能争的东西还是要争一争的。   特别是颜查散,要是能从他嘴里问出点什么来,那可是大大的功劳。   几波人马从殿里争到屋外,颜查散的去向还没定,赵碧嘉看着刑部跟大理寺争来争去,还有庞太师在一边高深莫测的笑容,以及包拯看起来似乎有点担心的样子,深深吸了口气。   这时候该恃宠而骄的镇国公主上场了。   赵碧嘉身后跟着杨和安款款而来,虽然只有两个人,不过却没人敢轻视她。   不过正是因为她来了,方才在幔子后头的女声,还有最后的那一声咳嗽,也都能证明是镇国公主了。   所以说,镇国公主是从头听到尾的,大理寺卿还有刑部尚书对视一眼,心里都生了点警惕出来。   “颜查散!”赵碧嘉忽然叫了一声。   颜查散惊了惊,抬起头来,苦笑一声,“给公主添麻烦了。”   赵碧嘉眉头一皱,虽然年纪还轻,满脸的都是少女特有的娇嫩,但是这个深得张贵妃真传的表情也很是严厉了。   赵碧嘉没有理颜查散,而是看了看两位官员,“两位大人这是要带颜查散去哪里?”   “刑部!”   “大理寺!”   赵碧嘉笑了笑,“这人……本宫接手了!”   “这……”   “公主这是要干涉朝政不成?”   赵碧嘉哪儿在乎这个?当年她亲妈也没少干涉朝政,今天还不好好的在贵妃的宝座上坐着?连儿子都成太子了。   还有当年的刘太后,把持朝政十几年呢,虽然最后的结局不怎么好就是了。   赵碧嘉看了杨和安一样,杨和安丢出他那块内侍省六品太监的牌子,“这人跟宫中事务有了牵连,须得关押的宫里。”   “放心,你们想问什么我都不拦着,只是这人得关在宫里,在我问清楚之前都得关在宫里。”赵碧嘉这一番话说的很有压迫感,刑部还有大理寺两位大佬对视一眼,硬着头皮还想再争取一下,没想却被庞太师抢了先。   “公主这是要干涉朝政不成?”庞太师恶狠狠地说,似乎下一秒就要撸袖子上了。   赵碧嘉笑了笑,似乎完全是不在乎庞太师的样子,在一边看着的包拯虽然没怎么说话,不过展昭还有白玉堂已经站了过来。   展昭倒还是神色如常,除了稍稍有点严肃,但是白玉堂已经忍不住狞笑了,两手捏来捏去,关节响个不停。   庞太师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想起这两人都是混江湖的,还有方才这展昭几乎是从皇帝身边飞到了大殿之上,他转脸又看了一眼包拯,色厉内荏道:“你也不管管!”   包拯给他吃了个软钉子,“太师所指何事?”   赵碧嘉笑了笑,“这人方才在大殿上向本宫求亲,若是本宫就这么让人把他带走了,岂不是显得本宫无能?”   这话说的抑扬顿挫,能有心之人听出不少意思来。   庞太师眼神一黯,正想说话却又被赵碧嘉抢白了,“前些日子太师亲子擅闯御花园,事后可是有不少人来本宫这儿告状的?”   赵碧嘉抬眼瞥了庞太师,“听说庞妃这两日就要生了?”   这么明显的暗示,不仅仅是庞太师听懂了,连一边的江湖儿女白玉堂也听懂了,第一句话是用庞太师新认的儿子作威胁,第二句话是用庞太师亲生的女儿作威胁。   白玉堂还从来没见过赵碧嘉这个样子,他印象里头的赵碧嘉虽然……心眼挺多的,但是那一次扑到展昭怀里哭的印象实在是太过深刻,让他一直觉得公主软萌萌的。   今天可真是……全给打碎了。   白玉堂悄悄看了展昭一眼,只见展昭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白玉堂悄悄扯了他一下,压着声音道:“权宜之计,你别想太多。”   不过他觉得展昭没听见,因为他不管是眼神还是脸色一点都没变。   庞太师眯着眼睛看赵碧嘉,但是没看两眼,就被杨和安一声“大胆!”喝了回去,庞太师将在场之人看了个遍,哼了一声甩袖子离开了。   “我看你们还能嚣张到几时!”   赵碧嘉又看刑部尚书还有大理寺卿,“你们想问什么派人来问就是,这人还牵扯到了宫中之事,宫中也有审问于他,还请两位大人行个方便。况且这人将来说不定还有跟众位大臣同朝为官的地方。”   没了庞太师,赵碧嘉客气了许多,两位官员对视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如此先这般吧,只是没两天兴许就要提审于他了。”   赵碧嘉点头,“本宫知道了。”   两位大人有点垂头丧气的走了,不过空中还是传来了这两位的窃窃私语,“人长得好看啊。”   “公主这是看上他了?”   包拯咳嗽了一声,拱手道:“多谢公主仗义援手。”   赵碧嘉客气道:“我是不相信的,我父皇也不相信,不然事情肯定没有这么顺利。所以包大人这两天还是要加紧查探才是。”   这时候都是自己人,颜查散终于开口了,“方才我听见探花说要求娶公主,他家里小妾四五个,孩子也有三个了,我一时情急,又找不到人商量……”颜查散一脸的愧疚,“现在想想我是中计了,连累了公主。”   颜查散长揖到底,深深的弯下了腰。   他身上书生气息很是浓厚,又跟包拯似的一脸正气,甚至还有点呆,对于这样的人赵碧嘉是怎么也生不出来恶感的,笑着安慰道:“没事儿,说起来朝堂上的官员,没经历过下大狱的,将来官职也做不到很高,一会我把你关在宫里的大牢里头,都是官太监的地方,你可别嫌弃。”   颜查散又是长揖到底,再次感谢了赵碧嘉。   “你都听见了什么?又知道什么?或者这两日又有谁跟你来往?”展昭开口道,“正好给包大人说说。他们设了这么一个圈套……想必你屋里已经被下了赃物了。”   颜查散一惊,急忙走去包拯身边一五一十的说话了,又有闻讯赶来的公孙先生也帮着一起询问,展昭见状,走到了赵碧嘉身边。   白玉堂抬眼看了一眼,听见展昭道:“留心看着周围可有可疑人等,记下来也有用途。”   白玉堂不疑有他,一双眼睛狠狠盯着周围,虽然这会儿没一个人路过,但是他依旧没有放松。   展昭跟赵碧嘉走的稍稍远了一些,问了一句只有他们两个明白的话语。   “这就是你说的法子?颜查散曾向公主求亲,护不住他就是公主脸上无光?”   赵碧嘉方才还有点得意洋洋的,想出这个主意来自己都觉得很赞,但是看见展昭现在的反应她可一点喜悦都没有了。   展昭叹了口气,“我现在才明白你那时候的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   赵碧嘉的心突然突突跳了两下,听见展昭道:“你手上带着我送的镯子……我可是一点都等不下去了,等到此间事了,我——”   你要干嘛你要干嘛!!!   赵碧嘉脑袋里的弹幕连展昭的脸都遮住了。   “到了摆饭的时候了。”杨和安上前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还得安排人去处理探花的尸身。”   弹幕一瞬间被清空了,展昭的脸又露了出来。他深深的看了赵碧嘉一眼,眼中似有千言万语,终于化成了一声长叹,“你等不了多久了。”说完转身便走了。   赵碧嘉转脸就盯着颜查散看个不停了。   她小声对杨和安道:“对他好点,一日三餐都从我名下走,再把消息传出去。”   杨和安看了她一眼,赵碧嘉脸上有点热,扭了头不看他,道:“在开封府小范围里头流传一下就行了,毕竟是包大人的门生,也是白玉堂的结拜兄弟。”   杨和安说了声是,不过心里却是这样的想法。   展昭呢?   “情敌”呗…… 第100章 坦承   虽然开封府明面上被排除在这个案子意外, 不过艺高人胆大, 说的就是开封府的两个四品侍卫, 不管是半夜去翻证据,还是贴在楼上悄悄听些消息, 从来没叫人差觉过。再加上皇帝还派了两个太监以及若干侍卫一起去旁听, 总之这两天赵碧嘉得到的消息也不少。   “证据确凿啊。”赵碧嘉长叹了一口气。   先说那在大殿上一头撞死, 实际是在开封府后院养伤,但是一直没有醒过来的探花汤今歌。   他住在客栈里头, 地字三十四号房, 里头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 除了书本纸张笔墨, 还有几件换洗的衣裳,就什么都没有了。   一张十两的银票,碎银子三四两,剩下就是铜钱了。   颜查散可就不一样了,他是包大人的门生, 前头又是被白玉堂领着出来,最后住在了常州会馆里, 是个小两间的套间, 除了卧室还有小半间书房,里头好东西可不少。   比方两件皮子做的马甲,笔墨纸砚也比寻常高出一个档次来,剩下就是考题了。   写着会试考题的纸条,就加在他那本四书集注里头。   专门负责搜查的官员看见这个, 就跟苍蝇看见腐肉一般,拿着就交差去了,不过却被皇帝派来的两个太监拦住了。   “咱家要是你,可不会这么莽撞。”太监很是居高临下的刺了一句。   官员有点不服气,不过还是问了一句,“公公何意?”   “这颜查散与白护卫是结拜兄弟,又同展护卫交好,这点东西兴许是什么人送的也不一定。况且这东西——”太监拿着写了考题的小纸条,“你会留着这罪证叫人发现吗?”   说的好像他是个贪官一样,官员虽然也觉得留下这罪证的人都是傻子,“不管怎么说这也是证据,说不定他读书读傻了呢。”   太监又冷笑了一声,“这案子是殿试后爆出来的,殿试离会试中间足足半个月呢,你能肯定这条子是会试前得的?”   所以这两条证据就没用了?   也不尽然,这些东西最后还是交上去了,因为事关包大人,又是科举要案,连皇帝每天都要召见刑部还有大理寺的官员听一听进展。   当然太子旁听,公主……也旁听。   “这是栽赃嫁祸啊。”赵碧嘉道。   皇帝扫了她一眼,问赵暄,“太子可看出什么来了?”   赵暄小心翼翼的重复了一句,“这条子上的字迹不是颜查散的,的确有栽赃嫁祸之嫌。”   皇帝没说话,赵暄又道:“四书集注是在案上放着的,据说还是打开的,那就是说殿试前一晚这人还看了……总之我觉得没人会这么傻。”   两人正说着话,吴成业又进来了,他脸上有点扭曲,是惊恐夹杂着兴奋的混合表情,“陛下,他们在颜查散屋里的床下找到银子了!据说两千两都不止!”   “什么!”皇帝一拍桌面,立即站了起来,“拿来我看看!”   不多时,刑部尚书还有大理寺卿两个官员进来,身后还跟着四个杂役,手里抬着一个大大的箱子,不用说,里头就是脏银了。   “打开!打开!”仁宗气急败坏道。   赵碧嘉不动声色看着,心想总是能找到一点破绽的,现在这个套路,明显是要诬赖颜查散伙同包大人贩卖考题了,所以这银子应该是从很多人手上收来的,肯定不会是整个的银锭,还有……   箱子已经打开了,银子全部倒在了御书房的地上。   “一共两千八百九十七两银子。”大理寺卿连头都没抬,小心翼翼道。   赵碧嘉倒吸了一口气,颜查散有点危险了。   这银子都是奇形怪状的,明显不是整银子,更像是一点点收上来的,整个的银锭子不过两三个,这栽赃嫁祸的本钱真是够了……也怪不得颜查散栽了。赵碧嘉吸了口气,现在怕是只能等展昭救下来的探花了。   “臣等请提颜查散问案。”刑部尚书小心抬头看了一眼,看见皇帝没什么反应,又道:“颜查散被公主提走,臣——”   “胡闹!”仁宗冲赵碧嘉喊了一声,要说她长这么大从来还没被这么吼过,要说不委屈那是假的,连眼圈都有点红了。   “是我把颜查散关进宫里了!刑部大牢里掏银子就能进去,大理寺的牢里还被人动过手脚呢,不关在宫里人死了怎么办!”赵碧嘉声音也有点冷了,她回头看了仁宗一眼,觉得越发的委屈了,眼泪似乎都要掉了下来,两步便跑了出来。   赵暄左右看看,也跟着出去了。   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急忙辩解,不过刚开口说了“公主此言差矣”,就被皇帝打断了。   “赶紧查案!”   两人急忙出来,没想方才跑出去的公主没走,甚至连刚才那点委屈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赵碧嘉看着这两个官员,威胁道:“在汴梁城里,你们两个是第一个敢在我父皇面前告我状的,我记下你们了。”   “公主!”刑部尚书一脸的坚毅,“请公主勿要妨碍公务,否则国法之下——”   “姐姐。”赵暄叫了一声,也走了过来,将手伸到赵碧嘉手里,“你们在说什么?”   看着太子跟公主明显是一母同胞的两张极其相似的脸,刑部尚书那后半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再也说不出口了。   “你们方才说要提审颜查散,我父皇同意了。你们这便去提吧。”   没想到赵碧嘉忽然放软了姿态,两位官员都是心下一松,只是没想赵碧嘉还有后半句话。   “不得严刑逼供!若是他少了一根头发,我让你们出家!”   “不用刑如何能招?”大理寺卿急忙道。   “你们这是打算屈打成招了?”赵碧嘉冷冷道:“包大人可从来不像你们这等无能,开封府可都是找齐了证据才定罪的,你们找不到证据就只能打人了?”   “我也不跟你们啰嗦。”赵碧嘉道:“怎么出去的就怎么回来,横竖我父皇只答应了提审,没答应交给你们关押。杨和安!”赵碧嘉叫了一声,“你跟着一起过去,省得他们私下里用些阴邪的手段。”   两位官员对视一眼,有点无奈,似乎还有点先将人带走再说的打算。   赵碧嘉如何看不出来,想起展昭说的大理寺有庞太师的人,刑部又是个花银子就能进去的地方,所以还得再来一句。   “汴梁这一亩三分田里,发起狠来我谁都不怕!你们两个好好掂量着!”   赵暄也陪着她哼了一声。   赵碧嘉说完一扭头就要走,没想转身却看见了包大人,而且看他这个姿势,明显是已经听了很久了。   这还不算完,包大人后头还跟着展昭以及公孙先生,赵碧嘉倒抽一口冷气,可是依旧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没想先有动作的是包大人,他很是恭敬的给赵碧嘉作了个长揖,“多谢公主的信任,也多谢公主回护颜查散,包拯必定不会有负圣恩,请公主放心。”   这一句话配上他那张永远没有表情,似乎下一刻就能英勇献身的正义脸,听得赵碧嘉几乎都要哭了出来。   只是展昭听见颜查散三个字,似乎闭了闭眼睛,连呼吸也似乎越发的深远了。   赵碧嘉也给包拯回了个礼,柔声道:“御书房里就我父皇一个。”她拉了拉赵暄,将他送出去一步,“跟包大人去御书房。”   “多谢公主。”包大人又是一声道谢,转身走了。   杨和安看着还有点发愣的刑部尚书以及大理寺卿,冷笑道:“等什么?你们不动手,难不成叫咱家亲自提人不成?拿着你们的牌子,来宫里大牢提人手续一点都不能少!”   这两人才跟如梦初醒一般,小心看一眼对包大人的态度跟他们完全不一样的公主,跟着杨和安往大牢里去了。   公孙先生也跟着包拯一起走了,就留下展昭一个在外头站着,赵碧嘉陪着他。凭借她纵横皇宫十几年练就出来的察言观色的功夫,展昭现在心情非常的不好。   赵碧嘉小心看了他一眼,也有点胆怯。   她方才发了火,这会觉得有点冒汗,正想去侧殿擦擦脸,就听展昭道:“你眼睛红了,你哭了?”   “都是装样子的。”赵碧嘉有点心慌,急忙解释道:“不然父皇下不来台,而且我也得吓吓他们。”   展昭眼睛里似乎有点火星,还有点别的什么,看的赵碧嘉越发的慌张。   “我去偏殿擦擦脸,”赵碧嘉急忙道,她往前走了两步,却发现展昭并没有跟上来,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了,“你来歇歇,他们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说完呢。”   展昭嗯了一声,抬脚跟了上来。   可是赵碧嘉依旧觉得心慌,以前展昭……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偏殿里有两个伺候的宫女,赵碧嘉下意识想把人都赶出去,道:“你去端些热水来,我擦脸,再去我宫里问月若拿我惯常用的香脂来。”说完她又看另外一个,“要喝茶,再去御膳房要齐师傅做的奶香莲蓉酥来。”   两人不疑有他,行了礼便出去了。   偏殿里头只剩下展昭还有赵碧嘉两个。偏殿坐西朝东,午后基本是一点阳光都没有,外头阳光明媚的,里头反而很是阴凉。   激得赵碧嘉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公主冷了?”展昭这会终于是有了反应。   赵碧嘉点点头,鼓足勇气朝展昭走了两步,抬头朝他脸上看去。   本来就是室内,展昭又是背光站着,赵碧嘉抬眼看去,他眼睛被两团阴影蒙着,什么都看不清。   鼻梁依旧挺拔。   唇好像抿了起来。   赵碧嘉伸手去拉他的大掌,“有点冷,你给我暖暖。”   一瞬间,赵碧嘉觉得展昭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他脸上两边的弧度越发的凌厉,似乎连牙都咬了起来。   赵碧嘉拉着他的手往自己身上靠,却感受到了一点点抗拒,手拉不过来。   赵碧嘉抿了抿嘴,心里有点委屈。   “你不管我了吗?”   展昭没说什么话,就像是没听见一样,又提起方才那个让赵碧嘉有点心慌的话题,“你哭了,为了颜查散。”   “都说了是装样子了!”赵碧嘉道。   黑暗里头,展昭似乎叹了口气,“我去找公孙先生问了,前头的公主,多半都嫁了功勋武将之后,我这样的身份——实在是配不上驸马两个字,甚至连名声都比不上下过大狱的——”   这是……有点自卑?赵碧嘉来不及细想,也不能让他口里说出来别人的名字,她扑了上去,用自己把展昭堵住了。   有点软。   还有点硬。   赵碧嘉庆幸现在屋里黑得什么都看不见,展昭看不见她脸上的红晕,她甚至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红了。   忽然间,赵碧嘉觉得被自己抓在手里的大掌有了动静。   展昭速度极快反手将赵碧嘉抓住,抓的死死的,比上一次要狠得多,狠到赵碧嘉觉得有点疼了,她甚至不由自主的挣扎起来。   “别。”她呼痛的声音里还带了一丝哭腔,跟以前害羞的哭腔不太一样,这一次是真的有点害怕了。   抓着她的手果然放开了,还放的很彻底,赵碧嘉两只手都恢复了自由,她抖了抖手腕,抬眼却发现展昭转身,抬脚……要出去!   赵碧嘉再次扑了上去,“我想要你当驸马,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你,后来越来越喜欢你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我想跟你一起骑马,想让你给我暖被窝,还有,我要——”   “啊!”   赵碧嘉被抱住了,也有什么东西堵上了她。   有点软。   还有点硬。   不知道为什么,赵碧嘉的眼泪忽然流下来了,汹涌而下流个不停。   她心里有点好笑,又觉得心酸,不过更多的还是喜悦,以前明明没有这么爱哭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觉得脸上似乎被舔了两下,连眼皮都被人啄了啄。“别。”她推了推了几乎是紧挨在一起的宽广又结实的胸膛,这一次声音里一点胆怯还有害羞都听不出来了。   所有的感情都是喜悦。   “脸上擦了香脂的。”   不过展昭的动作并没有停,“甜的。”   滚!赵碧嘉觉得自己脸上又开始发烫了,“明明是咸的。”   “你怎么知道?”展昭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公主也尝尝。”   自己怎么尝啊,没等赵碧嘉问出来话来,仅仅是刚刚张了嘴,她就知道展昭让她尝一尝究竟是个什么尝法了。   总之不甜……是眼泪还有香脂的混合味道。   好吧……这个味道虽然有点诡异,但是整个过程让人非常的愉悦,要说甜吧,其实也真的挺甜的。   赵碧嘉悄无声息笑了起来。   然后就又被人舔了一脸。   “还有点烫!”展昭的声音响起,赵碧嘉脸上更加的烧了,好好好,你舌头的感觉很是敏锐好了吧……   赵碧嘉嘴角不由自主的翘了起来,展昭的脸离她稍稍远了一些,她这才发现两人的姿势……似乎有点危险。   展昭一手抱着她的腰,一手托着她的腿,她两只胳膊都在展昭脖子上搭着,后背靠在柱子上,柱子过去就是软塌。   只要再……往过去一两寸,她就只能躺平了。   赵碧嘉在他背后拍了一下,“小心一会有人进来。”   展昭声音越发的低沉,“方才公主差遣她们两个去了后宫,她们脚程慢,一时半会回不来的,况且……我还听着呢。周围安安静静的,就只有我们两个。”   “你放开我。”赵碧嘉又拍了他一下,动作稍微激烈了一点,她这才发现两人的心贴的极近,她不过是手臂动作稍微大了一些,就感觉自己蹭上了什么东西。   赵碧嘉脸上又红了。   展昭是背光,赵碧嘉面对着他,借着那一点点微光,她脸上的表情被展昭看的一清二楚。   展昭的眼神不由得又暗了暗,目光越发的危险,只是全部被隐藏在了那一点阴影之下,赵碧嘉一点都没发现。   展昭缓缓的将手从她腿下抽出,有种慢刀子割肉的折磨感,让赵碧嘉整个人都软了。   只是动作再慢,这手终究还是抽了出来,赵碧嘉两只脚一挨着地,就觉得自己腿软了。她微微一斜,就要栽倒。   好在展昭还有一只胳膊在她腰上搭着,加了力气,缓缓将她放在了软榻上。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展昭挨着她坐下,手还搂着她的腰,贴在她耳边轻声道:“公主可是生病了,要属下去找太医吗?”   赵碧嘉狠狠瞪他一眼,又在他手上拍了两下,啪啪啪的响声不绝于耳,“你松开我。”   哪知道展昭定睛凝视着她,看得赵碧嘉一阵的头晕目眩,好容易回过味儿来,却见展昭轻轻要了要头,“不放。”   “许多日子没见了,我看看公主厚实了没有。”   展昭的手不知道怎么就贴着她腰间又缠了上来。两只手!   腰腹本来就是要害,不管是动上半身还是下半身,都离不开这一处,赵碧嘉觉得浓烈的酥麻感觉从她腰腹起来,她没忍住稍稍扭了下身子,这感觉越发的强烈了。   再加上两人身处暗示,宫女被她迁走了,杨和安去提颜查散了,这……   不知道展昭蹭到了哪里,赵碧嘉倒抽了一口气,惊呼一声,靠在了他怀里。   “公主好像又长大了一些。”展昭慢悠悠道,“比我头一次见公主长大了许多,这一次……我再也不会认错了。”   赵碧嘉小口喘着气,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倒了下去,虽然还是靠在展昭胸口,但是两个人似乎一起倒在了软塌上,因为她的视线已经能看见房梁上雕刻的花纹,还有用金粉刷上去的祥云图案了。   “公主冷吗,我给公主垫着。”展昭的声音似乎是从耳边传来,又或者是从天外飘了过来,赵碧嘉不记得自己答了什么,因为她整个人都被翻转了过来,又有什么东西堵上了她的唇,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赵碧嘉的手原本抵在展昭胸口,似乎还有一刻是在抗拒的推,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双手又抱上了他的脖子,整个人都软了下来,放心的趴在了他身上。   几乎是一点缝隙都没有的趴了上去。   过了许久,赵碧嘉一声轻笑爬了起来。   她坐在展昭腰间,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展昭整个人都靠在榻上,双目含笑,眼神也越发的坚定了。   赵碧嘉有点得意,又觉得这个姿势,就是……也太过羞耻了。不过这样展昭心里就不会再怀疑什么了吧。   赵碧嘉低着头,轻轻在他唇上啄了啄,“我最喜欢你了。”   兴许是看见了赵碧嘉眼里的坚定,这一次展昭眼睛里似乎起了星光,双手从她腰间一直划过了她的背,最后停在她颈间,微微用力,将她整个人都拉了下来。   “我也最喜欢公主了。”   赵碧嘉轻笑出声,顺着展昭的力道,再一次吻上了他的唇。   不知道过了多久,展昭终于放开了她,又拉着她起身,道:“听见脚步声了。”   察觉到他声音里淡淡的懊恼,赵碧嘉扭头看了他一眼,伸手整理起衣裳来了,笑道:“展护卫怪辛苦的,这个时候还得一心二用呢。”   展昭眼睛里又开始闪烁着危险的光,赵碧嘉伸手摸了摸自己脸,“这下可真得好好洗洗了。” 第101章 各方面都有了进展   等到赵碧嘉洗漱完毕, 两人一前一后又悄无声息的进了御书房。   其实也没过多久, 赵碧嘉双目含笑回头看了一眼一本正经的展昭, 做了个口型:你动作倒是挺快。   说完她就觉得自己胆子实在是太大了,连看都不敢看展昭了, 急忙扭过头来, 听见包大人道:“那两件衣裳是内子做的, 颜查散家里贫寒,在京城过冬也无厚衣裳, 所以内子给他做了两件厚马甲穿在里头。陛下若是不信, 臣可取来内子的针线活为证。”   仁宗如何不信?他急忙从龙椅上起来, 亲手扶了包拯。   当年李太后被包拯找到, 身上的衣裳全部都是李夫人给做的,后来太后回宫,那两身衣裳被她好好洗了,又好好收了,又要时不时拿出来看一看, 连带仁宗对这个针线活儿也很是眼熟。   “爱卿请起。”   皇帝亲自来扶,包拯自然是顺势站了起来。   “那两件马甲, 都是用棕熊的皮做的, 里头的线是……”   赵碧嘉没来由翻了个白眼,虽然知道包拯善于查案,不过说的这么仔细,还这么的严肃正经,就有点……没看见她父皇脸上都有点尴尬了吗?   不过包拯显然还没有说完, 毕竟还有毛笔跟纸没说呢。   仁宗皇帝一脸无奈的听包拯将这几件跟颜查散出身贫寒不太相符的用具的来历说完,点了点头道:“爱卿说的是。”他回头看了一眼吴成业,“嘱咐他们将这些东西从政务上去掉。”   吴成业急忙点头出去了。   包拯又看了眼仁宗皇帝,指了指已经被收进箱子里的碎银子,道:“这赃银可否让臣一观。”   仁宗想了想,点了点头道:“当着朕的面,也不怕有人说什么。”   包拯回头看了一眼,开封府号称什么都会的公孙先生上前一步,冲陛下行了礼,蹲在箱子边上查看起了赃银。   赵碧嘉则是端了仁宗皇帝桌上的茶杯,给他递了过去,“父皇喝点茶?”   声音里有点小心翼翼的讨好,仁宗没撑住笑了声,接过茶杯又故意板起脸来:“都凉了,你就给你的老父亲喝这个?”   “下火。”赵碧嘉道。   仁宗瞪了她一眼,看她脸上容光焕发的,明显已经是不生气了,放下心来抿了口茶。   赵碧嘉悄悄松了口气,别说方才被盯着看还真有点紧张,嘴唇没肿吧……   说话间公孙先生已经看出点什么来了。   箱子盖子上被他挑出来一小堆银子,公孙先生皱着眉头道:“这银子规格很高,都是大店铸出来的,臣看了不过片刻,就能挑出这么些来。”   公孙先生起身揉了揉腿,道:“这些银子……”他摇了摇头,“怕不是——”   “拼!”赵碧嘉忽然出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仁宗看她一眼,赵碧嘉语速很快,道:“前两年宫里有个案子,我母妃宫里有小宫女偷了瓷器去买,被抓住之后还不承认,说是的打碎了的,后来母妃安排了两个人,把宫里这半个月碎的瓷器都拼起来了,的确是少了东西。”   公孙先生的眼睛都亮了,看着赵碧嘉的眼神有点……奇怪?   这事儿仁宗皇帝前头也听过,当然那会他对张贵妃这么精细是觉得有点好笑的,横竖不过两个杯子,将那宫女撵出去就成。   不过……面对这一个关乎着新科状元,会试舞弊,以及开封府尹、龙图阁大学士包拯的案子,再怎么精细也是不为过的,仁宗拉了太监过来,让他张贵妃宫里借两个眼神好,手脚勤快的宫女去了。   赵碧嘉想明白这一点,就觉得这案子里头疑点很多了,只是这次开口之前她先看了展昭一眼才说的。   “会试是什么时候的事儿?考题又是什么时候决定的?这中间怕是连五天都没有吧?颜查散住在常州会馆里头,有谁看见他出去了?又有谁看见他进来了?手上可有提着什么东西?两千多两银子,他看着不过一个瘦弱的书生,一次能提个百十来两进出就不容易了,三五天的时间里头来来回回十几二十次,难道就没人发现?”   赵碧嘉兴奋的脸上都红了起来,仁宗皇帝看呆了,他闺女这是……不过多掌握一门技能也是好的,毕竟将来也要自己管家,这样就没人能糊弄住她了。   包拯上前一步急忙道:“为今之计,请陛下将会馆之人分别提来,再差人一一问话,看看里头可有什么破绽。”   仁宗想了想,道:“刑部还有大理寺查了这么多天,什么进展都没有……”他皱了皱眉头,“包拯!朕许你一起勘察此案。”   这可是天大的好处了,赵碧嘉看了展昭一眼,又去看公孙先生,只见他兴奋的胡子都翘了起来。   赵碧嘉不由得骄傲起来,很想拍拍胸脯道:“我的功劳!”   不过这么多人呢,还是算了。等到什么时候跟展昭——   正想着展昭,他就凑了过来,赵碧嘉有点着慌,急忙看了一眼,原来仁宗皇帝正和太监吩咐事情,包拯跟公孙先生两个交头接耳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将他们两个完完全全挡住了。   赵碧嘉看了展昭一眼,眼睛亮亮的,似乎再说:快夸我!快夸我!   展昭淡淡一笑,“风头可全部被你抢去了。”   赵碧嘉一愣,听见展昭道:“你说的可都是公孙先生的说辞。”   啊?   “包大人得知大理寺找到了赃银,跟公孙先生一商量,都觉得这赃银怕是有问题,而且开封府的人已经在常州会馆前头蹲了好几天了。”   赵碧嘉不由得有点气馁,不过转念一想包大人查案查了这许多年,还有公孙先生号称除了生孩子,什么都会,要是他们两个连这个都想不到……这么一想也的确是,赵碧嘉回想起方才公孙先生蹲在那儿看银子,还有跟包大人的对望,那副表情难道不是胸有成竹吗?   “不过你还是有功劳的,最大的功劳就是你的了。”展昭嘴角微微翘起,声音里却一点调笑的意思都没有,满满的都是诚恳。   虽然有点想说“你别安慰我了。”不过赵碧嘉决定不走套路,严肃正经的问了一句,“你说。”   “刑部还有大理寺都将突破口盯在了颜查散身上,若不是公主将他关了起来,他们又怎么会颗粒无收,好几天一点进展都没有呢?”   赵碧嘉抬头冲他一笑,仗着没人看,伸手在他手背上戳了一下,不由得又笑出声来。   不过仁宗皇帝转身了,赵碧嘉急忙收敛了笑容,又悄悄往外挪了两步,心里一声叹息,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兴许是眼看着破案在即,自己看中的大臣还有钦点的状元都是清白的,仁宗很是开心,道:“一会让他们把这东西抬到一边去清点,爱卿今儿留在宫里,跟朕一起吃饭!”   没想包拯拒绝了,道:“还有一事想请陛下帮忙。”包拯说完,看了展昭一眼。   仁宗这会儿心情正好,道:“何事?爱卿只管说来。”   “探花汤今歌并没有死。”   仁宗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定在那里了。   包拯道:“当日探花撞柱,展护卫觉得这是个关键证人,当机立断将他瞒了下来,只是毕竟此人存了送死的心,这些日子人虽然救活了,但是一直没有醒来,臣想请宫里的太医去看看。”   仁宗僵硬着脖子将视线转到展昭身上,只见展昭不动声色,很是沉稳的行礼,口中道:“请陛下勿怪。”   “人才啊~”仁宗皇帝小小的一声叹息,只有站在他身边的赵碧嘉听见了,听这意思……她爹是有点后悔将人放给开封府用了?   赵碧嘉笑眯眯想:其实没关系啊,马上就是一家人了,将来你俩的关系比他跟包拯的关系要紧密多了。   “爱卿看这样可好?”仁宗想了个能掩人耳目的主意,“就说是太后挂念李夫人,派遣太医给她请平安脉如何?”   包拯那张黑脸此刻也有了笑意,“就依陛下的意思。”   仁宗皇帝对于瞒着别人来个大的也很是感兴趣,赵碧嘉甚至觉得她母妃说她还有赵暄性格顽劣不服管教什么的,其实这才是一家人的说。   接下来的事情就没赵碧嘉什么事儿了。   张贵妃宫里派了五个得力的宫女来帮着清点银子,快三千两银子加起来大大小小满满一箱,也有好几千块了,而且又是一样的颜色,当时说的容易,真的动手想拼起来一点都不轻松。   晚上赵碧嘉还去看了一次,似乎是才有了头绪。   银子被分成了三部分,最大的一部分像是从银锭绞下来的,还有上头有花纹的,是银锞子的样式,最后则是银饼子剪的。   领头的宫女一看赵碧嘉进来,笑道:“公主来了。”又道:“虽说这一下午都没什么成果,不过眼下已经有了头绪,想必没两天就能拼好了。”   赵碧嘉看见旁边水还有点心一应俱全,外头还有小太监送了热食过来,这才放心离开了。   “也别太辛苦了,该歇还是要歇的。”   张贵妃宫里的宫女对赵碧嘉这个公主,那是恨不得捧到天上去的,有时候伺候起来比伺候皇帝还要尽心,当下几个宫女都一起抬起头来道谢,“公主说的是,肯定是要歇一歇的,不然手底下干活就没这么利索了。”   一路往回走,杨和安还没回来,也不知道那边审案子究竟审的怎么养了。   赵碧嘉想起来颜查散那副有点傻愣的模样,心想若不是派杨和安跟着,他肯定是要吃个大亏了。   不过这一点赵碧嘉有点算漏了一个人:杨和安。   杨和安虽然在她面前乖乖的一点侵略性都没有,不过在外人面前那是分毫不留情面的。   就说提审这一路,他就给颜查散狠狠的上了一课。   比方刑部还有大理寺将他从大牢提了出来,第一件事情就是要给他上枷锁,老实孩子颜查散自然是没有异议的,当下伸了手出来,连脖子都亮出来了。   没想杨和安冷冷笑了一声,“可有定罪?”没等对面的杂役反应过来,杨和安又道:“他现在可是新科状元,陛下也没说要夺去他的功名,不过是协助查案而已,你们就要上枷锁了?”   “枷号示众新科状元是个什么罪名,不用咱家提醒你们了吧。”   原本在汴梁城头也能充一充大爷的大理寺捕头急忙回去请示。   颜查散有点热泪盈眶,原本以为的墙倒众人推的场景并没有出现,甚至印象里头一直不太好的太监……也是个好人。   “多谢公公。”颜查散情真意切的道谢。   哪知道杨和安看着他也是一副瞧不起的样子,冷冷道:“若不是看在……就凭你你给公主找了麻烦,咱家恨不得亲自动手料理了你!”   颜查散顿时不敢说话了,默默将这感激放在了心里,毕竟他在宫里吃好喝好,去大理寺的路上还是坐着马车,舒舒服服的过去了。   一路进了大堂,没有跪也没有受刑,虽然他还是站着,不过已经比他想象中要好太多了。   至于救苦救难的杨公公,他在大堂上还有个椅子,跟一位据说同时宫里来的太监坐在一起,虽然两人全程无交流,但是每次台上官员问出来什么让颜查散觉得胆战心惊,又或者有点不太对的问题之后,这两位公公就会咳嗽一声。   总之这一天的审讯,颜查散算是开眼了。   等到日落西山之时,大理寺还有刑部依旧不想放人,不过两位公公站起身来,虽然位置要比大堂上坐着的两位官员低了许多,但是整个姿态要比他们高傲许多。   “该回去了,明日再审。”   颜查散分明看见那两个人一幅敢怒不敢言的模样,他不由得笑出声来,忽然觉得这样……似乎也挺过瘾的,莫名的有一种爽快之感,袭遍了他全身。   回宫的马车上就只有颜查散跟杨和安两个人了。   颜查散只觉得杨和安看他的眼神不太对,半晌他听见杨和安幽幽叹了口气,“人是傻了点,心肠倒是不坏。”   颜查散不知道是该解释自己不傻,还是要仔细探究一下那句心肠不坏背后的含义究竟是什么。   只是杨和安立即冷了脸,“最会坏事儿的就是你们这种一腔热血的傻子了!”   不不不!   颜查散立刻急红了眼,“我——”   “这是个圈套你看不出来?”杨和安的一句反问让他顿时悄无声息了,颜查散很是消沉的低了头,叹息道:“我给包大人还有公主惹了不少麻烦。”   杨和安点点头,“也不算是什么麻烦,就是来来回回要费些时日罢了。你不过是个棋子,最薄弱的一环,耳根子软,又太过热血,两句话你就跳下去了。”   颜查散想反驳,可是……似乎没有什么好反驳的哦……   杨和安看他这个样子稍稍满意,道:“今天的审讯你听出来什么没有?”   颜查散抬头,一脸的懵逼。   “这是他们惯常用的套路,尤其对付你这种人,你能在只听了探花两三句语言不明的怂恿之下就跳出来,这种套路最适合你了。”   颜查散再怎么说也是个热血男儿,不然也不会成了今天这样子,他很是不服气道:“难不成就让他求娶公主了?”   杨和安笑了笑,“你看他敢不敢说?”   颜查散顿时蔫了。   “况且……你可在他口里听见镇国公主的名号了?”   颜查散仔细的回想,似乎……   “陛下膝下可还是有一位公主更加的年长呢。”   颜查散跟被雷劈了一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懊恼的揪起自己头发来,不住的叹气。   看着跟疯子一样。   杨和安悄无声息的往边上挪了挪。   “这两天他们怕是还要提你问话,公主也不会拦着。你记住了,他们今天一个问题问了许多遍,问到最后都是你觉得你记得住吗?你确定吗?你肯定是这样的吗?这就是混淆你的记忆,到最后你连你自己也不相信了!”   “这时候才是掉进陷阱出不来的时候!之后便是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了!”杨和安冷笑了一声,“这种手段都是咱家当年玩剩下的。”   颜查散又像跟被雷劈过一样,浑身一抖清醒过来。   “您请放心!既然知道了这个,我必定不会落入他们的陷阱!”颜查散看着杨和安明明也是二十出头,但是却分外气定神闲的面孔,“多谢杨公公,在下知道了。”   杨和安哼了一声,“还是能教的。”   再说赵碧嘉,她一路晃悠到了御花园,就看见前头苗贵妃跟明懿两个手挽着手散步。   看见她来了,那一对母子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微笑——确切的说是嘲笑。   “镇国公主。”苗贵妃松了明懿的手,整个人都挺了起来,“怎么连杨公公都不见了?”   明懿也笑了一声,“许是心情不好,想一个人出来逛逛吧。”   赵碧嘉扫了她们一眼,也皮笑肉不笑的来了一句,“这么早就吃完晚饭了?想必父皇没跟你们一起吃吧。”   苗贵妃脸上立即不好看了。   皇帝政务繁忙,是整个宫里吃饭吃的最晚的一个,他晚上要是去谁宫里,那一位一定是要等到天快黑才能吃上饭的。   明懿急忙将这个话题岔开了,“说起来你还有闲工夫在这儿晃荡?前头第一个被父皇打出去了,第二个……已经下狱了,还证据确凿。”   “啧啧。”明懿一脸的嘲讽,“你这宫里人人称道的明眸善睐,依我看比瞎子也强不到哪儿去了。你怎么引来的都是这种人啊。”   颜查散这个案子虽然已经有了转机,不过事情暂时还不能跟外人说的,赵碧嘉笑眯眯的看着明懿,也不反驳,就等着翻案之后她自己扇自己脸算了。   “说起来颜查散还在宫里关着呢。”赵碧嘉出了个主意,“姐姐不去看看他?自古都是雪中送炭难,锦上添花易,说不定能成就一门美好姻缘呢。”   “呸!”   母女两个一模一样的反应,苗贵妃按了按明懿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他要还是状元,那也算是一门好姻缘,可是现在——”苗贵妃冷笑了两声,“求娶公主的确是能脱罪的,但是这种人可配不上我的明懿。我的明懿值得这天底下最好的人。”   赵碧嘉笑了笑,皮笑肉不笑来了一句,“您二位倒是志向远大。只是这状元三年才一个,我算算,这一届除了颜查散,下头那个榜眼四十好几了,您该不会去逼着他休妻再娶吧,家里孩子怕是都好几个了呢,虽然明懿的嫁妆养多少都能养的好,只是这喜当娘的……”她挑了挑眉,“挺开心?”   明懿甩开苗贵妃的手就冲到了赵碧嘉身前,“我告诉你,这届的状元不成还有上届的,上届的状元陈世美今年也不过才二十有五,未曾婚配!”   明懿气势汹汹道:“你就看着我嫁给状元眼红吧!”   陈世美?!不不不!赵碧嘉惊讶极了,她一点都不眼红这个人啊!   “姐姐,我看你要么还是等三年等到下一届的状元吧,毕竟你今年也不过才十七,等到二十出嫁也不算很晚。”   只是她的经验在苗贵妃还有明懿眼里明显有了别的意思。   两人眼睛一起都气的要冒火了。   赵碧嘉又道:“还能拖一拖我不是?你嫁不出去,我也得跟着受罪啊。所谓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啊。”   “你!”明懿抬起手就想扇,没想赵碧嘉微微一闪身躲了过去。   随即众人耳边就响起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仁宗皇帝的贴身太监吴成业。   “公主,娘娘。”他先是冲着苗贵妃还有明懿微微弯了腰算是行礼了。之后看着赵碧嘉就是满脸的笑意了,还有点讨好的意思。   “陛下等您回家吃饭。”   赵碧嘉笑了一声,跟着吴成业走了。   身后传来苗贵妃气急败坏的声音,“明天就宣陈世美进宫相看!” 第102章 庞妃产子   不过第二天赵碧嘉还是没等到有点熟悉的陈世美, 因为刚吃完饭, 庞妃发动了。   仁宗皇帝子嗣不丰, 宫里上上下下十几个嫔妃,巅峰时期一度达到三十余人, 但是到现在养大的孩子连赵碧嘉也就不过才四个而已, 就算是对庞妃已经没什么好感了, 但是对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是很看重的。   所以一得到消息,仁宗马上就往庞妃宫里去了。   张贵妃虽然挺不甘心的, 不过做样子的功夫她从来没输给任何人, 当下收拾收拾也跟着去了。   原本这个时间是赵碧嘉饭后散步的时间, 所以全当走路了, 她也跟着过去看了一眼。   还在庞妃宫里看见了皇祖母,现在的李太后。   “你小孩子家家的,来看这个干什么?”李太后假意嗔怒道,不过看她的表情,对赵碧嘉能来一趟还是挺满意的。   赵碧嘉给在座的三位巨头一人倒了杯茶, 笑道:“我送我母妃过来,一会儿就走了。”   太后笑了笑, 这时候太后的宫女从内室出来, 原本想说什么,不过看见赵碧嘉在,及时打住了,取而代之冲太后摇了摇头。   这是不太好的意思?   张贵妃笑笑道:“你赶紧回去吧,记得看看你弟弟, 拉他也动一动,我一会跟你父皇一起回去。”   赵碧嘉知道这是要避开她说话了,也不推辞,笑眯眯的走了。   那宫女这才说话,“庞娘娘年纪大了,这半年有没什么活动,身上没劲儿,孩子养的又有点大……里头医女说不太好。”   太后皱了眉头,看了仁宗一眼,“要么找两个太医过来备着?”   仁宗点了点头。   太后又给屋里的菩萨上了香,“菩萨保佑这孩子一定要好好生下来。”   张贵妃听见这一番对话,嘴角已经微微翘了起来,这两句话就够了,庞妃就算生个儿子,她也再起不来了。   张贵妃低头喝了杯茶,态度不冷不热的,横竖她跟庞妃斗了这么些年,要是忽然熟络起来,变得无比的担心,那才是见鬼呢。   不过正如方才那宫女说的,庞妃这一胎很是不顺利。   她一开始叫疼的时候医女就来了,后来看着差不多了才叫扶进产房,同时又派人去通知太后还有陛下,这时候已经小半天过去了。   张贵妃这儿坐了也有半个时辰了,能听见里头庞妃的呻吟,完全像是咬碎了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跟她平日里说话,或者装模作样哭泣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张贵妃给仁宗还有太后上了茶,再吩咐宫女拿些厚毯子来给太后盖了腿,得了太后一个赞许的眼神。刚坐下,苗贵妃也气喘吁吁的进来了。   “庞妃怎么样了?”她身上衣裳还算整齐,头上钗却没几个,“我都睡下了,听见这边有了动静,因此来的有点晚了。”   太后嗯了一声,指了指旁边椅子,“坐吧。”   苗贵妃行了礼,一脸担忧道:“臣妾先去里头看看,听着庞妃这声音心里瘆得慌。”   苗贵妃到了内室,半晌,张贵妃听见她有点大,似乎是特意让外头人听见的喊声,“你莫要害怕,用劲儿就能生下来,你看我的明懿都长这么大了,你都听医女的。”   张贵妃借着喝茶的功夫,挡住了自己嘴边的嘲讽。   用劲儿?要是真听她的用劲儿能不能活下来还不一定的,没听方才医女说孩子有点大吗?这个时候就更不能用太大劲儿了,真的得慢慢生才是。   不多时又有低等的嫔妃来看,她们跟庞妃并无多少交集,进来不过是表个态,顺带让皇帝看她们一眼罢了。   天已经全黑了,太后捶了捶腿,叹道:“怕是已经过去快两个时辰了吧。”   宫女点了点头,小声道:“庞娘娘已经有点脱力了,医女刚给她喂了参汤。”   太后看了一眼皇帝,道:“你明天还要上朝,年纪也不轻了,赶紧回去休息,我在这儿守着便成。”   说完又看了一眼张贵妃,“还不伺候皇帝歇下?”   张贵妃有点为难,不过还是站了起来,仁宗犹豫了片刻,起身道:“若是有了消息……不管什么消息,您都派人通知我一声。”   太后点了点头,张贵妃跟皇帝两个相互搀扶着走了。   仁宗有点忧心忡忡的,张贵妃见状提议道:“不如去御花园走走?今儿月色正好,繁星点点,想必月下的御花园很是幽静,别有一番滋味儿。”   仁宗点头应了。   不过御花园却不像张贵妃说的那样幽静,反而还很吵闹呢,因为赵碧嘉带着赵暄两个正在御花园里追逐打闹。   张贵妃有点变了脸色,狠狠的瞪了赵碧嘉还有她那个不省心的太子儿子一眼!   庞妃还在那儿生死未卜的生孩子呢,你们两个……好吧,的确是不关心,但是这也太嚣张了点!   只是仁宗却没想这么多,而是看着两人的身影,感慨了一句,“看着他们两个无忧无虑的样子,我这心里忽然也不那么烦闷了。”   张贵妃笑了两声,急忙将两个孩子叫了过来,“您不嫌他们两个吵闹就是最好的了。”   说着又在赵碧嘉背上拍了一下,“你都多大的姑娘了!没个正行。”   “十七了。”赵碧嘉答道,又小声来了一句,“你怎么不说他还是太子呢?”   仁宗叹了口气,“唉……这孩子生不下来,我也有点担心了,前两日我让凌云给算了一卦,据说这一胎是个儿子,生在亥时初刻,母子均安。现在……”皇帝抬头看了看天色,“怕是快要亥时了吧。”   话音刚刚落下,赵碧嘉就听见梆子响了。   “二更天。”   亥时到了!本来就是夜深人静之际,御花园里头也不是没死过人,方才打闹间还不觉得什么,这安静下来还真的有点害怕,更何况还是这等诡异的话题。   赵碧嘉没来由缩了缩脖子,手里紧紧抓着赵暄,又快走几步,紧紧跟着她父皇还有母妃。   “姐姐害怕啊。”赵暄冲她挤了挤眼睛,小声道:“姐姐这么大的人了还怕黑?”   赵碧嘉瞪了他一眼,余光却见远处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跑了过来。   “恭喜陛下,恭喜陛下!庞妃娘娘生了个皇子,足足八斤二两,母子均安!小皇子的哭声可响亮了!”   仁宗高兴极了,连声道:“好好好!赏赏赏!都有赏!明日宣凌云进宫,他也有赏!”   仁宗跟着这人又往庞妃宫里去了,张贵妃抬脚急忙也跟着过去了,同时转头又对赵碧嘉道:“照看着点你弟弟。”   张贵妃追着仁宗走远了,赵碧嘉跟赵暄对视了一眼,两人脸上的笑容都消失的无隐无踪。   空气里除了那宫女恭喜的声音,还隐隐约约能听见小孩子的哭声,在这空旷而安静的御花园里头显得分外的突出。   赵碧嘉打了个寒颤,拉着赵暄的手走了。没走两步她忽然皱了皱眉头,“凌云道士?父皇现在这么信任他了?连这等事情都要让他算一算?”   赵暄没有答话,赵碧嘉拉了拉他的手,有点担心,却见赵暄冲她一笑,道:“姐姐,我还想吃点心。”   你个没心没肺的!   赵碧嘉把一肚子没想好的安慰人的话又咽了回去。“再叫一声姐姐我就给你吃!”   赵暄瞥了她一眼,似乎还有点鄙视,“母妃说了这个时候不能吃东西。”你究竟会不会带孩子啊。   赵碧嘉一巴掌往太子的大脑门上拍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赵碧嘉看见了庞妃生的儿子,不过再说八斤多,生下来第一天依旧是红彤彤皱吧着在一起,赵碧嘉很是嫌弃的看了一眼,便将头转了过去。   张贵妃拍了她一下,小声道:“就是装你也的开心的笑出来!”   赵碧嘉如何装不出来,不过是看着张贵妃表情不太对,故意借着这个提醒她罢了。   半晌张贵妃叹了一声,“倒是比你弟弟生下来的时候胖多了。”   赵碧嘉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这毕竟是仁宗皇帝年过五十才有的儿子,就算搁在一般人家里也是开心的不得了,更别说是皇帝家里了。   加上这孩子看着的确是要大一些,哭声也响亮,所以就算是庞妃已经被皇帝跟太后私底下放弃了,可是这孩子的洗三满月什么都不能少。   宫里连着忙了三天,张贵妃两只眼睛一个盯着赵碧嘉一个盯着赵暄,总之这时候千万不能出错,于是等赵碧嘉再腾出手来关心颜查散的案子的时候,赃银已经拼完了。   三千多两银子,几乎全都拼了起来,整整齐齐码了三摞。   十两的银锭,五两的银锞子,一两或者二两的银饼子。   公孙先生一脸凝重的给仁宗皇帝解说,“都是大通钱庄出的。”他手上还拿了一个样品,“这是大通钱庄去年出的银锞子,您看这里的印记是一样的。”   赵碧嘉也凑过去看了一眼,银锭上头的印记说起来已经被擦过了,可是擦的并不厉害,还能隐隐约约的看见痕迹。   除了这四个字,旁边还有两个小字儿,看着似乎是卯申。公孙先生手上的银锭也是一样,只不过要清楚许多。   “这是什么?”赵碧嘉指着问了一句,公孙先生有点为难,转脸看了包大人一眼。   包大人上前一步,依旧是那张荣辱不惊的脸。   “回禀陛下,这是大通钱庄的记号,代表了这银锭的年份还有匠人。”跟公孙先生的犹豫不一样,包大人那是波澜不惊什么都敢说,“公孙先生手上那一锭是赃银,去年庞妃谋害宫女案的赃银。”   “啊!又是他们!”   赵碧嘉承认自己有点故意,不过看仁宗皇帝脸上那个表情,有点意料之中的震惊,这么说他也早就猜到此事跟庞太师有关了。   谁知道包拯下头这一句话又叫赵碧嘉有点吃惊了,“当然仅仅凭这一个证据,并不能说明庞太师就是罪魁祸首。”   仁宗松了口气,表情又微妙起来。   “但是,臣等仔细看过了,这一批用来陷害颜查散的赃银,不管是从成色上,还是这暗记,都是一批。因此背后之人所图巨大,此事牵连之广……还望陛下下令彻查!”   赵碧嘉真是佩服包大人,不过下头的事情仁宗似乎不太想让她知道,挥挥手把她跟公孙先生都请了出来。   赵碧嘉是开心的,毕竟展昭在外头等着,公孙先生似乎早就知道了什么,笑眯眯的去一边喝茶了。   赵碧嘉坐在展昭身边,看见展昭按照礼仪给她行礼,然后一本正经的再坐下,心里莫名的有点想笑。   “探花可醒了?”赵碧嘉故意装出忧心忡忡的样子,当然她也是关心的,就是没这么深刻罢了。   “呼吸已经强健了许多,太医说也就是这两日了。”展昭回答的也是一本正经。   这一点赵碧嘉是不如展昭的,她已经忍不住翘了嘴角,“包大人可有计策了?比方趁着他将醒未醒的时候诈一诈他?”   展昭抬眼看她,眼神略有诧异,叹道:“公主所想跟包大人倒是如出一辙。”   看着展昭有点佩服她的样子,赵碧嘉不由得又笑了,说起来这一招是包大人最爱用的啊,好几十年都没变过。   展昭坐进了些,捏了赵碧嘉的手放在手心,可是上身还是保持正挺,连眼神都没怎么变,“公主这两日可好?”   赵碧嘉在他手心挠了挠,脸上有点红,“挺好的,庞妃生了个儿子,宫里可热闹了。”   虽然她觉得按照展昭的性子,能做出这等举动来已经实属不易了,可是……既然拉了小手,她不免想要的更多。   可是展昭就那么捏了两下,握着她的手就不动了。   赵碧嘉有点失望,想把手抽出来,可是……抽不出来,赵碧嘉瞪了展昭一眼,你倒是动一动啊!这么……怪痒的,好像全身的感觉都集中到了那只被展昭握住的手上一样。   不行,得转移一下注意力。   “有件事儿你帮我查查。”赵碧嘉心想有个在开封府供职的男朋友其实特别好,开封府的消息可以算是天底下第一灵通的,想知道什么找他就是了。   要说以前还有点不敢开口,可是现在……赵碧嘉低头看见自己的手被他完全攥住,几乎一点都瞧不见了。   你拒绝一个试试!   展昭看了她一眼,言语里还是正正经经的,“公主请说。”   “上一届的状元陈世美,现在在翰林院供职,你去查查他家里还有什么人。”   展昭的眼神一下子不对了,半晌才有点咬牙切齿道:“又是状元啊。”   赵碧嘉得意的笑了笑,奋力挣扎出来一点空隙,在他手心挠了挠。   “明懿原先看上颜查散了,结果颜查散……”这事就不提了……   “后来她又看上上届的状元陈世美了,我总觉得这个人有点不太对。”赵碧嘉皱了皱眉头,单凭一个名字其实并不能说明什么,不过谨慎点总是没错的。   展昭嗯了一声。   赵碧嘉有点惊讶,这就是答应了?她不可置信的眼神落在展昭身上,却没想被展昭捏了捏手,又挠了一下。   “诶呀,你别捏我。”   猝不及防的这一下子让赵碧嘉没招架住,差点跳了起来。“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   展昭什么话都没有。   赵碧嘉有点气馁,不过什么“公主说什么就是什么”之类的话,从他嘴里大概是听不见的吧……   “我觉得这个人有问题,当了状元都三年了还没成亲。状元可是抢手货。”赵碧嘉道,就算是撇开陈世美这个名字不提,状元到现在还单身也挺蹊跷的。   “朝中就没一个大臣看上他?再说汴梁城里还有那么多富商呢,也没看上他的?”   当然说媒这种事情一开始都是私底下进行的,没成功之前为了脸面不管是哪一方基本都是缄默不语的。   可是这都三年了……赵碧嘉回想起这两日让杨和安打听出来的消息,又道:“这三年了也没见他接他父母到京城,他又说他父母健在,他还是独子,但是这就更不对了。”   “什么人会放心让年迈的父母留在老家,不接来汴梁享福?若是这样,他可一点都不孝顺,不是良配。”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他家里有人照顾爹妈,可是他又说自己是独子,所以这样他家里必定是娶了妻子的。他今年二十有五,若是赶考前娶了妻子也说的过去。”   赵碧嘉皱了皱眉头,“这样的话就能解释他为什么三年了都没成亲,他觉得家里的糟糠之妻配不上他了,可是又不能主动提休妻,就想这么拖着,又或者……这些年提亲的人家权势都不够,不能帮他摆平这件事情。”   “他这是待价而沽啊。”赵碧嘉叹了口气,“若是这样,明懿可就危险了,她哪儿玩得转这么一个人啊。”   展昭又捏了捏她的手,“我这就回去查。”   “还得再拖两天。”赵碧嘉想起明懿那个样子,咬牙切齿道。她说完就像起身,没想被展昭捏着手没放开,一下子又给拉了回来。   赵碧嘉一开始有点愣住了,不过转头看着展昭的脸忽然又笑了。她左右看看没人,飞快的扑到展昭脸上亲了一口,又飞快的坐直了。   两人的手还在一起拉着,不过脸上不约而同都红了。   半晌赵碧嘉笑了起来,“她从小就爱找我麻烦,隔三差五的到我面前找事儿。要说父皇是比较喜欢我,她要是不服气找父皇说去,总在我面前阴阳怪气的算怎么回事儿?”   展昭没说话,默默的听她讲。   “这都十好几年了,她从来不听我好好说话。不过……”赵碧嘉抿了抿嘴,“这次若是成了,我猜她再也不好意思来找我麻烦了。”她长叹了一口气,“世界从此清净了,想想还真有点小舍不得呢。”   展昭依旧没说什么,不过好像安慰一般捏了捏她的手。   赵碧嘉瞥他一眼,没想也被展昭忽然袭击了。   跟赵碧嘉的亲脸不太一样,展昭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下,赵碧嘉视线里只看见他那张脸越来越近,她有点紧张,甚至还忍不住伸了舌头舔了舔嘴唇。   舔到了别人的嘴唇……   然后就被亲了。   这一次的感觉跟上一次又不太一样,上一次几乎是神志全失,全屏本能,这一次……清醒的恨不得昏过去才好!   两人一触就分,却又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   正应了那句:我在偷偷看他的时候发现他也在偷偷看我。   赵碧嘉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来,指了指展昭的脸,小声道:“有点红,再坐会儿才好出去。”   展昭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公主也是一样。”   羞死人啦~~   御书房里头,包拯正跟仁宗皇帝讨论一个严肃的问题。   庞妃生下来的儿子。   一个皇帝有两个儿子,哪怕两个儿子之间岁数差的比较多,哪怕另一个已经封了太子,考虑到从古至今最后顺利登上皇位的太子屈指可数,他们之间不可避免的都会陷入皇位争夺战里头。   还要牵扯到不少朝臣,孤注一掷或者说选个弱势的皇子力求拼一把前程的人不在少数,所以包拯今天其实是有点来试探皇帝的。   跟方才说的不太一样,至少按照包拯目前查到的种种证据,这件事儿庞太师就算能找到替罪羊,但是跟他的关系已经挣脱不开了。   所以包拯今天来就是要试一试皇帝的,会不会为了庞妃新生下来的那个孩子,对庞太师网开一面。   包拯问的严肃,仁宗皇帝答的也很是郑重。   “此事一旦了解,朕打算让庞太师告老还乡,远离朝堂。”皇帝压住了想说话的包拯,叹息道:“朕知道你想说什么。朕已经有了太子了,年纪虽然还轻,为人处世还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甚至成天的耍小孩子脾气,不过这个太子的确是朕想要立的,也是朕细心教养多年的,朕没有打算换太子,完全没有这个打算。”   包拯如释重负的长叹一声,“陛下此举,乃是万民之福。”   仁宗笑了笑,“朕知道你什么意思,当初暄儿生下来也是白白胖胖的啊。”   包拯点了点头。   仁宗忽然冷了脸,“才生下没两天,这些人就心大了,整日的往外传这孩子身子健康,哭声嘹亮,比太子当年足足重了两斤多,一看就是好养活的。”   包拯严肃道:“这两日朝中已经传遍了。”   仁宗拍了拍包拯的肩膀,“所以这个重担就压在爱卿身上了,等到爱卿这案子查个清楚,朕就可以出手料理了他们父女二人了。” 第103章 夜黑风高   赵碧嘉等到脸上的热度消散完了这才出了御书房往后头走。   刚进后宫就看见前头两个太监带着个年轻的官员往御花园里头走,太监看着很是眼熟, 苗贵妃身边的。   发觉这一点, 那个年轻官员就很有嫌疑了。   看见赵碧嘉过来, 那两个太监急忙停住了脚步行礼, 那年轻的官员也垂首而立, 朗声道:“臣陈世美, 参见公主。”   赵碧嘉看了他两眼, 的确是样貌英俊,而且眉眼中有种大毅力,一看就是那种不达目标不罢休的人。   “他来做什么?”赵碧嘉问了一边的太监,不过没等太监说话, 陈世美就先开口了。   “臣得贵妃娘娘宣召,去给娘娘抄书。”陈世美的言语里还能听出几分不情愿来, 似乎是对这门差事很是抗拒。   赵碧嘉嘴角微微翘了翘, “抄书?”   这次陈世美没回答了,一边的太监说话了, “娘娘新得了几幅画,听说陈大人字儿写得好, 想叫他抄两首诗词上去。”   “倒也是个雅致的事情。”赵碧嘉点了点头, 抬眼看了看春光明媚的御花园,“我这儿也有两张画, 回头请陈大人帮我也抄抄?”   赵碧嘉的言语里带了几分笑意,果然看见陈世美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惊喜之余似乎还有点感动。   呵呵, 赵碧嘉心里冷笑两声,这陈世美八成有问题啊。   “你们先去吧。”赵碧嘉随意点了点头,“不好误了苗贵妃的召见。”   陈世美抢先一步,“公主先请。”   在古代来说,这是明晃晃的表示好感了啊。赵碧嘉冲他点了点头,又看了他一眼,这一眼看见的东西可就多了。   什么身高不如展昭,体型不如展昭,对了……连杨和安都比不过,肤色苍白了些,神态也不及展昭精神,总之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能比得上展昭的。   唯一能拿来说一说的大概就是状元了吧。   赵碧嘉一边想着,一边去了凤岚宫找张贵妃,这个点差不多快吃饭了,与其来来回回的奔波,不如守在凤岚宫守株待兔。   只是到了内室,却发现张贵妃眼圈红红的,明显就是哭过了,赵碧嘉很是着急,想也没想就问道:“这是怎么了?可是为了庞妃那个儿子?”   但是没想这话说出来,张贵妃反而笑了,还伸手拍了赵碧嘉一巴掌,假意嗔怒道:“你这都哪儿听来的。”   赵碧嘉拿着一边的毛巾递给张贵妃叫她擦脸,心想不是为了她还能为了谁?自打她有记忆,她亲妈哪一次情绪冲动不是因为跟庞妃打擂台来着?   但是这话不能放在明面上说,她亲妈会恼羞成怒的。   “我还能看不出来?”赵碧嘉笑了一声,道:“那天那孩子生出来,连赵暄的脸色都不太对了,这两日又是传闻不断的,什么这孩子健康,能长命百岁等等的话层出不穷,我——”   张贵妃又拍了她一下,“还有你父皇呢,你父皇不会不管的。”   赵碧嘉瞪圆了眼睛,“您以前还教我,说今天的这一切虽然有父皇的恩宠,但是大半都是您自己挣来的,还说教我不要靠着别人,要自己站起来,怎么今儿就——”   张贵妃瞪了她一眼,叹了口气,一脸的笑意,“你父皇刚才来过了,跟我说过两天等着孩子满月了,择个良辰吉日,就抱去给太后养着,庞妃怕是要在宫里修道了。”   她声音虽然是有点惋惜,不过脸上的表情可全是笑,“若不是她天天鼓吹她儿子八斤二两,能长命百岁,一看就是有福之人,估计陛下也不会才满月就给太后养了。”   “你父皇对你们两个多好,将来你可要好好孝顺他。”张贵妃嘱咐道:“不许惹你父皇生气!”   赵碧嘉点了点头,张贵妃抬眼小心看她一眼,“那个展护卫?”   赵碧嘉脸上咻的一下子就红了,张贵妃叹了口气,“得,我先慢慢跟你父皇一点点透着吧。”   “只能说我年纪到了,不能说我看上他了,不能提他的名字,不能——”   “知道了知道了!”张贵妃笑道,“快去叫你弟弟来,我好好安慰安慰他。一会儿你父皇说要来吃饭。”   不过等到皇帝过来没多久,饭还没吃两口呢,吴成业来了,道:“包大人求见,说探花快醒了,若是陛下得空,也可以去看一看,。”   赵碧嘉早就从展昭哪儿得到了剧透,知道包大人又要演一出戏吓唬人外带问口供了,她急忙放下碗筷,跳起来道:“我也想去!”   仁宗皇帝看了她一眼,又看看一点表示都没有的赵暄,稍稍觉得有点苦闷,道:“这是审案子,不是玩闹。”   “我不出声。”   仁宗看了张贵妃一眼,不过张贵妃对于一切能跟皇帝一起活动的机会都不会反对的,况且吴成业又用了“看一看”这等什么都听不出来的语句,张贵妃觉得就是出宫一趟而已,所以她笑眯眯又语重心长的嘱咐了两句,“听你父皇的话,乖乖的不许胡闹。”   赵碧嘉点了点头,跟着仁宗一起去了。   本来就是晚上了,虽然皇城跟开封府离得很近,但是等到了地方,天几乎已经全黑了,开封府的大堂整个都暗了下来,里头点着几根不知道用什么做的蜡烛,发出绿色的光芒来,看着真是有点吓人。   仁宗皇帝要说心里也是有点犯嘀咕的,可是看见自家闺女有点小惊恐的样子居然觉得有点好笑。   “不怕不怕,父皇在这儿呢,而且这大堂上都是人,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仁宗皇帝拉着她走到一个青面獠牙,伸着红彤彤的大舌头出来的人,拉着赵碧嘉的手往那舌头上探了探,“你是……张龙?”   青面獠牙点了点头,头套后头发出一声闷响来,“回陛下,臣的确是张龙。”   这一下子就不觉得害怕了,赵碧嘉轻笑出声,“父皇你连这个都能看出来,真是厉害!”   仁宗仗着天黑,没人能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很是无奈的回味了一下,当年……审郭槐的时候就来了这么一出,说真的……第一次看见还真的有点吓人哦……这头套看着也有点旧了呢。   仁宗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朝堂上走去。   包拯的座位后头立着一处屏风,里头便是仁宗的位置,展昭点了根冒着绿光的蜡烛过来引他们两个过去。   说起来后头这一处不是很宽敞,三人走的很近,展昭走在最前头,仁宗在左边,赵碧嘉在右边,几人相聚不过一臂之遥。   趁着上台阶的那一瞬间,赵碧嘉只觉得前头那个务必正直的人,居然当着她皇帝爹的面,精确无误的连头都没回,就把她的手拉住了。   “陛下小心。”展昭沉声道,又把蜡烛往仁宗那边递了递,这一边更黑了。   “嗯。”仁宗还对展昭表示了赞赏。   她的皇帝爹真是太甜了。   两人分别坐好,展昭就站在两人后头中间的位置,手里还举着蜡烛,赵碧嘉觉得有点害怕,倒不是怕着漆黑的环境,还有开封府众人打扮成的奇怪鬼魂,而是怕后头那个人当着她爹的面做出点什么来。   好吧……虽然觉得有点不太可能,不过还是挺期待的。   包拯回头,那一口白牙在碧绿的烛火中分外的明显,剩下就看不见什么了。   赵碧嘉听见那一口白牙道:“请陛下还有公主禁声。”   之后便见包拯转头说了什么,套着个漆黑面罩以及同款黑大衣的公孙先生转身从大堂右边绕了过去,想必是去准备了。   等了不过一盅茶的功夫,赵碧嘉觉得大堂里一阵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展昭轻声道:“回陛下,这是杂役用扇子扇冰块制冷呢。”   皇帝嗯了一声,包拯回头看了展昭一眼。展昭退后两步,表示不再说话了。   之后又有各种造型的刑具,还有半个人等等一系列道具上场,大堂里还时不时响起两声惨叫,那边公孙先生离开的地方,终于又有了人出来。   打头的两个……鬼,十分高大,手里还拉着链条,那链条在地上拖拉的声音十分刺耳,听得人凉到了骨头里。   链条的另一头,栓的就是那诬陷颜查散,后来又一头撞死但是没死成的探花汤今歌了。   他一脸的惨白,还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啜泣。   从赵碧嘉这个角度,能看见他紧紧的闭上眼睛,努力不去看那些刑具还有被聚成一半的人,但是开封府的人可没这么心善,布置了这一出就是为了打破他的心理防线,所以时不时有人举着鲜血淋漓的心脏,又或者半个滴血的胳膊扔到他面前。   汤今歌惨叫连连,被拉到了大堂下头跪下。   包拯一拍惊堂木,“堂下所跪何人!”   汤今歌一个哆嗦,“小生汤今歌,是常州府人士。”   包拯看了一眼,公孙策拿了花名册来,念道:“生于乙卯年丁卯月戊戌日申时二刻,卒于壬寅年癸卯月己亥日巳时末。”一边念着,一边又给名册上头画了个×。   下头汤今歌抖得更厉害了,他死的那个日子可不是就是在大殿上头一头撞死的那个时辰?   包拯合了名册,道:“带颜查散!”   汤今歌又是一抖,连跪着的姿势都不能保持了,若不是旁边还有两个铁链子拴在他身上,他怕是要躲去案台下头了。   另一边又有个人拴着铁链子被扯了过来,看见汤今歌便是一声厉喝,“你为什么要害我!”   正是颜查散的声音,不过赵碧嘉皱了皱眉头,这牺牲可真够大的了,头上做了个头套,扮成个头被砍了一半的姿势,整个脖子都被砍断了,就靠着那一点点皮连在一起,连她看了都觉得有点害怕,更别说根本不知道自己没死,颜查散也没死的汤今歌了。   “不是我!不是我!”汤今歌吓得声音都变了,“是庞太师,还有曲大人!他们威胁我,他们要我诬赖你,还要牵扯到包大人头上!我这是迫于无奈啊!”   说到这儿,他终于崩溃了,放声大哭,“我不过是从他手里买了一份考题,怎么就沦落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包拯跟公孙策对视了一眼,曲大人分明就是这一次的副考官,包拯手上的惊堂木又是一拍,“你细细说来!省得这颜查散找你报仇!”   汤今歌早就已经快要被吓死了,当下一五一十说了个明白。   不过他是最下头的小卒子,知道的事情有限,无非就是曲大人联同庞太师买卖考题,又想把这事儿栽赃到包拯身上,至于颜查散则是他们找的一个突破口,据说根据庞太师观察,这人心思单纯又一腔热血,很是好骗。   至于前头用求娶公主这一招引得颜查散先发生,也是庞太师的主意。   当然颜查散出不出来都没什么影响,大招还是汤今歌的死谏,只不过有了这一出,效果更好罢了。   问到这儿也就差不多了,汤今歌已经有点语无伦次了,当下包拯吩咐他签字画押,又叫人点灯,汤今歌这才知道中计,只是看见皇帝从包拯身后转了出来,他自知翻案无望,哭声越发的绝望了。   “拿了朕的令牌,去提庞吉还有曲甘银来!”   皇帝一边说,一边又看了看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过了年她明显是长大了,也算是到了嫁人的年纪,只是怎么什么人都想来横叉一杠子。   仁宗沉下脸来,还算和蔼道:“你回宫吧。”   “我想再看看?”赵碧嘉说的特别犹豫,不过还算是小小抗争了一下,至于目的是什么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审案子有什么好看的!这等事情——”仁宗抿了嘴再没说下去了,“天都黑了,你一个姑娘家在外头待着,你母妃该担心了。”   仁宗视线环绕一圈,包拯走不开,况且他那张脸灯一黑都看不见,哪儿适合晚上出门?公孙先生打扮成了判官的样子,开封府众人不是鬼就是夜叉,颜查散的头还掉了半个……   全场唯一还是人样的也只有展昭了。   “你送她回去!”仁宗一脸的严肃,“把她送回宫去!夜黑风高,路上小心些!”   赵碧嘉只觉得她的皇帝爹夜黑风高几个字说的特别有意义,她心里几乎都要笑出声了,可是依旧不情不愿的不想走。   展昭一脸的严肃,虽然在赵碧嘉心里他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义正辞严的做了个手势,“公主请。”   赵碧嘉哼了一声,略显任性的出去了。   当然她意料中的什么一出门就被展昭推到马车里之类的场面并没有出现,毕竟除了展昭,还有个驾着马车的太监。   略显失望……   不过等她趴在窗沿上,看着一身红衣又骑着高头大马的展昭,陪着天空中的明月繁星,心里别提多温馨了。   虽然有点俗,不过还是想说:岁月静好。   展昭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淡淡的笑意,“小心冷。”   赵碧嘉脸上红了一下,“可是我想看着你。”   展昭一瞬间僵直了身子,眼中含着杀气瞪了一眼在前头赶着马车,还一无所知的太监。   半晌,他仗着艺高人胆大,骑着马到了赵碧嘉的马车边上,一伸手就能够到她。   赵碧嘉有点害羞的闭上了眼睛,感觉到展昭将手放在了她脸上,轻轻的揉了揉。   有点痒,可是又很舒服,赵碧嘉忍不住蹭了蹭。   忽然间,她一张口,就把展昭的手指头咬住了,又故意抬眼向他望去,等到两人四目相接,赵碧嘉舔了舔展昭的手指头。   缓缓地,用舌尖在他的指尖上蹭来蹭去,一次又一次。   展昭浑身都硬了,拉着缰绳的手不由自主的用了大力气。   马匹当然不知道自家主人这个反应究竟是为了什么,当下依着他的意思扭头往左边走了,只听得一声啼叫,马跟车撞在了一起。   吓得前头的太监急忙拉住了缰绳,跳下马车回头一看。   公主还好好的在车里坐着,展昭一脸的歉意,“这两日太过忙碌,方才不小心恍惚了。”   太监很是同情的点了点头,“开封府的事儿是比较多。”说完又跳上马车赶着车走了。   赵碧嘉这才又掀了帘子,冲着展昭笑得分外灿烂,又伸出舌尖来在上唇过了一圈。   这种你什么都不能做的时候,本公主是绝对不会怂的!   赵碧嘉美美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起来去御花园散步,刚走两步便见明懿怒气冲冲的过来。   “赵碧嘉!你究竟有完没完?”只这两句话说出来,明懿便已经是满脸涨红了。   赵碧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直接退后了两步,皱着眉头道:“你又怎么了?”   明懿道:“你昨天看见陈世美了?”   赵碧嘉点了点头,“御花园里看见的,说是给你母妃抄书去了。”   “你跟他说了什么?”明懿一脸的愤慨,“他居然敢跟我说公主自重!颜查散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他现在下了大狱也没几天活头了,怎么我看上一个你就要祸害一个呢!你是见不得我好啊还是见不得我嫁人啊!我怎么就有你这么个妹妹!”   赵碧嘉脸也冷了下来,“他为什么跟你说话,你来问我?你没病吧?再说你派人去查了吗?他身家背景干净?老家可有什么人?你这就急冲冲的叫人进来,你这是上赶着找死呢。”   “再说颜查散死不死跟你没关系,从小到大哪一次不是你冲到我面前瞎嚷嚷?你要是能数出来一次是我挑衅,我服你!”   “你胡扯!”明懿伸手就想抓她,赵碧嘉往后一闪躲开了,明懿一击没中也冷静了下来。   “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给我找不痛快,我去父皇面前告你!你别以为父皇喜欢你,我就得对你低眉顺眼的,你做梦!”   明懿一顿话吼完,怒气冲冲转头就走了,赵碧嘉叹了口气,不过也没往心里去,又想告了才好,让父皇查一查才能更快水落石出。   况且……别的不说,那陈世美上进的野心可不小,毕竟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可没有老老实实的,而是几次三番的抢着说话,况且这一次说明懿“公主自重”,里头几个意思还不一定呢。   不过赵碧嘉往前走了没两步,就看见张贵妃一脸怒气的从假山后头转出来了,“她平常就是这么跟你说话的?”   赵碧嘉道:“人家生气了呗。”   “你管那么多闲事做什么!”张贵妃道:“那陈世美真的有问题?”   “我也不确定,不过……看着挺有野心一个人。”赵碧嘉上前挽了张贵妃胳膊,“我们一会儿吃什么?”   张贵妃道:“一天到晚就知道吃!你离她们母子两个远一点。”   这个说出来赵碧嘉也觉得委屈了,“我什么时候往她们面前凑过?”   “她们两个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了,你父皇不去苗贵妃宫里,是因为我,你父皇不像喜欢你一样喜欢明懿,是因为你,她们怎么不敢去埋怨你父皇呢?”   “她们不敢。”赵碧嘉笑了笑。   “你知道就好!再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她也当了贵妃,她也有了封号!该有的东西一样没少!我跟你说,她嫁个什么人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都是她们娘俩自己选的!”   “我这不是怕吗,后来要是出点什么事儿,还得回宫里哭。”赵碧嘉笑眯眯的,“况且到时候还得您跟我父皇受累。”   张贵妃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那你也少管,你自己都没嫁出去呢!”   赵碧嘉冲张贵妃挤了挤眼睛,张贵妃道:“昨天南边新近的鱼到了,中午有你喜欢的烩三鲜。”   两人挽着手臂走了。   到了下午,赵碧嘉觉得没什么事儿了,又记挂着交待展昭的事情——好吧,事情没那么快有结果。她心里记挂着展昭,便出了宫,往开封府去了。   开封府看着比往常要更加的森严一些。   门口巡逻的是张龙和赵虎带头,里头进去站岗的由王朝马汉领着,赵碧嘉下意识缓了缓脚步,看见展昭急匆匆的从里头出来。   “你怎么来了?”   这话一说出口,赵碧嘉还没什么表示呢,展昭就被杨和安狠狠的瞪了一眼,“敢对公主无礼——”   然后杨和安就被公主瞪了。   “怎么样了?查清楚了?”赵碧嘉问道。   展昭带着她去了厢房,又给她端了茶点过来,表情有点无奈,“公孙先生正在整理供词。”   赵碧嘉挑了挑眉,“里头有事儿?”   展昭叹了口气,觉得这件事情有点超乎他的想象了。   “问清楚了,全是庞太师一个人的主意,至于考题泄露……其实就泄漏给了两个人,一个是探花汤今歌,还有一个是庞太师新认的儿子庞旻。”   赵碧嘉皱了皱眉头,想起这两人的殿试名次都不低,“这都是何苦,要说也不是没真才实学的,好好考也都能上的啊。”   “这都是图什么?绕了这么大一圈,牵连这么多人,难道就是为了——”   “为了报复本府!”包大人的声音响起,“庞太师的口供里说因为本府斩了他的独子,害他庞家绝后,此仇不共戴天。”   包拯说完看了赵碧嘉一眼,打了招呼道:“本府要进宫面见陛下,请旨搜查太师府。”又对展昭道:“你招呼公主。”   说完包拯便走了,赵碧嘉看了展昭一眼,道:“我们去……吃个面?”   展昭笑了,只是又皱了皱眉头,道:“今天不吃面,我带你去吃个不太咸的东西。”   两人结伴刚走到开封府门口,就见后头急匆匆跑来一个官差,手里还拿着一封信,“不好了,白护卫留书跑了!”   说起来白玉堂一直是个不太服从管教的性子,也尝尝说等回复自由身如何如何之类的话,可是这么留书辞官……也有点太过了吧。   展昭皱着眉头,拿了信过来打开一看。   赵碧嘉也凑过来扫了一眼。   上头写着几个大字:请旨太慢,万一走漏风声那老贼的家人怕是要销毁证据了,小爷我先去探上一探再说。 第104章 夜闯太师府   “胡闹!”展昭一声呵斥,那信就在他手里揉碎了, 赵碧嘉不知道怎么心里就跳了跳, 虽然记不太清了, 但是总觉得白玉堂最后好像就是因为冲动去哪儿夜探送了命。   “烦劳杨总管护送公主回宫, ”展昭吩咐道, 转脸对上赵碧嘉又多了几分温柔, “过两日再带你去吃饭。”   展昭说完就想走, 只是往外头走了两步,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又问“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那人本就是分派给白玉堂的手下,想了想便道:“白五爷吃了午饭说今日不当差, 要睡个午觉歇一歇,叫我不要打扰他……不过睡醒觉又要了一次水, 现在想来, 怕是未时过了就出去了。”   现在可都是晚饭时分了!   展昭调转脚步又转了回来,吩咐手下调集人马, 又回房换了一身低调的衣裳,略略皱了眉头对赵碧嘉道:“我先去看一看。要说那太师府也不算很大, 真要探路也用不了多久, 眼下这都过去快一个多时辰了,要么他发现了什么, 要么……就是被什么东西耽误了。”   见到展昭这样的郑重其事,赵碧嘉不免也有点着慌,要说白玉堂的武功高强, 还有这些年行走江湖的经验也算是丰富,若是他都被缠住了手脚……展昭带着人就能全身而退吗?   赵碧嘉忽然觉得一阵的心悸,什么都没想就把展昭拉住了。   “我同你一起去。”   展昭回头看了她一眼,眼光中带着点怜爱,赵碧嘉没等他说出话来便道:“我又不会武功,自然不能跟你一起去,可是我能从前门敲进去。”   她回头看了一眼杨和安,“他身上带着太监的腰牌,我们两个办成宫女太监,就说是——”她抿了抿嘴,“宫里派来商量给庞妃新得的儿子办满月宴。”   虽然是情急之下想出来的办法,不过赵碧嘉越说越觉得可行。   “庞家下人没有一个见过我的,庞太师在开封府关着没回去,家里做主的怕就只有那个庞旻了,他一点武艺都没有,杨和安就能制住他。”赵碧嘉笑了笑,“我能帮你拖延不少功夫呢。”   展昭抿了抿嘴。   “况且要是将来说起来,你闯到太师府里总是不好,若是我先进去了,还能说是担心公主什么的。”   展昭看了杨和安一眼。   杨和安道:“若说去太师府,我一个人去就行了,太师府虽然没什么能人,不过这种事情也犯不着让公主涉嫌。”   展昭松了口气,点头道:“杨总管说的极是。”   杨和安又补充一句,“况且我们打着给小皇子办满月宴的旗号,这事儿跟庞旻一点关系没有,也见不到他的面。”   赵碧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别说展昭了,就连往日连个不也不说一个的杨和安这次都是板着脸半点不退步,无奈之下赵碧嘉也不好再为了这等事情拖延时间,点点头道:“那我先回宫了。你——”   杨和安接道:“事无巨细,一一禀告公主。”   赵碧嘉这才出门,还听见展昭从书架子上拿出来一张巨大的庞太师府的地图,跟杨和安分享了一下。   赵碧嘉心里呵呵两声,这怕是早就有夜探的心思了,兴许都去过不止一两回了。   开封府离皇宫不过一小段路程,赵碧嘉顺路还去买了包点心带回去跟赵暄分享,只是刚从点心铺子出来没多久,左右就有两个婆子上来,还有两个跟在身后,四人将她围了起来,笑道:“姑娘可叫奴婢好找。”   赵碧嘉惊得一声寒毛都竖了起来,下意识要求救,可是没等喊出声来,其中一个婆子就在她颈后一按,她只觉得一阵的天旋地转,立即便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她察觉自己似乎是坐在椅子上,又有人在她手腕上动作,不知道在干什么。   虽然眼睛暂时还睁不开,可是她依旧奋力挣扎起来,“你们是谁派来的!”   屋里响起一声轻笑,“我专门嘱咐她们下手轻些,没想轻到这个地步,公主不到一刻钟便醒了。”   这人知道她的身份,这里离皇宫特别近!   这声音还有点耳熟!赵碧嘉眨了好几次眼睛,终于睁开了,站在她面前一脸笑意,却又显得无比阴险的,正是当日被她扔出宫去的庞旻!   庞太师新认的儿子。   赵碧嘉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来,他究竟要做什么?为了报复当日将他扔出宫?   不可能,不管是谁,绑了她只有死罪……况且他还露了脸出来,他是不怕死,还是……根本就是一心求死?   “你想做什么?”赵碧嘉问道。   庞旻呵呵笑了两声,“公主的胆子倒是大,一点不见惊慌。”   赵碧嘉也想装出惊慌失措的样子迷惑对手,可是她怕虽怕,惊慌也是有的,但是失措还没到。   况且万一被看出来了,更有点嘲弄对手的嫌疑,到时候就更危险了。   当然最重要的,就是赵碧嘉猜测这里八成是太师府,白玉堂、展昭还有杨和安可都在这里,包大人又去请旨搜查太师府了,她……应该是没有危险的。   只要能多拖延一段时间,说不定下一秒展昭就能破门/窗而入或者从天而降了呢。   庞旻围着她转了一圈,方才已经有婆子将赵碧嘉手脚全都困在了椅子上,她现在一点都动弹不得,手扭了扭,粗糙的麻绳磨得人手腕很疼。   “你挣不开的。”庞旻笑了笑,眼神里头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不管你用多大力气都挣扎不开,磨得血肉模糊才最好!皇帝看了才能心疼!才能将庞家一个不留的全灭了!”   赵碧嘉心里一惊,他这是疯了?他这是要庞家跟着一起陪葬?   “你大可不必!”赵碧嘉冷了脸下来,“我母妃与庞家本就是势不两立,况且她还新生了一个儿子,就算没你这一出——”   庞旻打断了她的话,“不对不对!烧死了就看不出来血肉模糊了!什么都看不见了!”   庞旻的脸色一下子变成惨白,好像遭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一样。   赵碧嘉身上一僵,并不想理会他所说的“烧死”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可是沿着庞旻的视线看去,只见这屋里放着几个大木桶,空气里还隐隐约约的飘着顾火油的味道。   “你疯了!你点了火要多少人陪葬!”   庞旻大笑了两声,“死多一点才好!黄泉路上我也不孤单了!”   赵碧嘉不甘心又挣扎了两下。   庞旻看着她,眯着眼睛翘起了嘴角,“看不清也好,看不清就全屏他们自己想象了,陛下有多疼你,他的心就有多疼!哈哈哈哈!”   “庞家对你做了什么?”赵碧嘉眼见挣扎无望,手腕已经磨的通红肿胀了,也只能慢慢试探,看能不能找到些破绽。   庞旻看了她一眼,却没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柔声道:“你放心,我心地善良的很,不会让你在火里一点点烧死的,我还给你准备了这个。”   他眉头微微上挑,赵碧嘉顺着他的示意看见了墙上一排的弓箭,这会真是吓得脸都白了。   庞旻见状大笑,“火烧起来就能将这弓箭的机关烧断,到时候一瞬间万箭齐发,你会死得很快的,一点都不难受。”   “你这个疯子!”   “我才不疯呢!”庞旻两步走到赵碧嘉面前,“疯的是庞家的人!庞吉是个疯子,他们全疯了!”   “你也姓庞!你下了地狱也一样姓庞!”赵碧嘉这会也顾不上什么激怒不激怒的问题了,扯着嗓子就喊了起来,希望不管是可能已经在庞家游荡了一个下午的白玉堂,又或者是才来庞府找人的展昭或者杨和安能听见。   “对啊,我也姓庞。”庞旻忽然幽幽一声叹,像是陷入了对往日的思绪里头,赵碧嘉紧紧抿着嘴,一言不发的盯着他。   半晌,庞旻从回忆里挣脱了出来,他看了赵碧嘉一眼,“他害死我母亲,又害死小燕,却又将我带了回来,他就该想到有着一天了。”   庞旻忽然在赵碧嘉面前蹲了下来,仰头看着她,很是怀念道:“小燕死的时候,跟你也是差不多的年纪。”   赵碧嘉有点害怕,想将脚往里缩一缩,可是脚腕已经被死死绑在了椅子腿上,一点动弹不得。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头尽量的后仰,离他有多远躲多远。   “我每天都想让庞吉死呢。”庞旻站起身来,兴许是蹲久了,他一阵的眩晕,脚下也晃荡了两步,脸上越发的苍白了。   “他一个死还不管用,得将庞家的势力全拔起来,可是……谁叫庞妃又生了个儿子呢?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靠着这个皇子,他们就算蛰伏一时,没两年就又能起复了。”   庞旻拉了个椅子,在赵碧嘉对面坐下,“所以我才想了这个好主意。”   “你看,公主,死你一个,庞家全家给你陪葬,也在不会有人能威胁到你弟弟的皇位,将来你死了,你的封号会变成长公主,大长公主,流芳百世,香火不断,多好……”庞旻的声音低了下去,喃喃道:“不像我母亲,不像小燕,死后破席子一卷,扔在乱葬岗上,连祭拜都不能。”   跟这种已经陷入疯狂的人真的没什么可说的了,只是赵碧嘉渐渐觉得有点不太对了,庞太师府上……怎么也该有个管家或者师爷,难道就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计划?   “我觉得你成功不了。”赵碧嘉试探了一句,“太师手下这么多人,哪儿能由着你这么胡来,拉他们全部陪葬。”   “他们不知道啊。”庞旻笑了笑,“我可是太师的好儿子,醉心权势,一心巴结太师,对太师言听计从,从来不反抗的。其实还要谢谢包大人,庞吉昨天被他带去开封府,到现在都没出来,那些人早就已经惊慌失措了,我派他们出去找人求救了。”   庞旻努了努嘴,赵碧嘉又看见屋里一个大箱子。   “你可是不知道,这些年庞吉苦心经营,朝中大臣至少一半跟他有书信往来,这里头又有至少一半有把柄捏在他手里,又或者曾求到他门上。”   赵碧嘉吸了口气,道:“这等人的确该死!”   “所以说,”庞旻笑了笑,似乎很是满意赵碧嘉的反应,“我亲自挑的人选,让庞吉的手下去找那些被他捏着把柄的人求救,你觉得会怎么样?”庞旻踌躇满志的看着赵碧嘉,眼神里头满是得意。   “他们只会以为庞吉是要威胁他们,这样庞吉一旦下狱,那些人便恨不得他死在牢里,根本不会有人来救他。”赵碧嘉沉声道。   庞旻满意的点了点头,“我做了两手准备,能擒到公主真的是意外之喜了。”他得意的大笑了两声,“这计划更加的顺利了。”   赵碧嘉看着他,问道:“你既然能在殿试上考中第二十三名,想必学问不差……那庞太师会试舞弊至少一半是为了你……你早就想好了。”   庞旻越发的得意了,站起来在屋里快步走了两圈,“公主真是个明白人……可惜了。”   “我这么好的计策,竟然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你也快死了……”庞旻叹了口气,“不过你以为殿试就不能作弊吗?”他笑了笑。   “会试的试题,包括殿试的试题,可都是从陛下那里流出来的。”   “怎么可能?”赵碧嘉表示不解。庞旻很是骄傲的一仰头,“陛下宫里可要端茶递水的宫女?还有打扫收拾的太监?不过是留心陛下看什么书,说过什么话,再看看写废的纸篓里究竟有什么东西,这试题就能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赵碧嘉深吸了一口气,庞旻道:“我的学识一点都不好,我的心思全用在旁门左道上了,小时候我母亲,还有小燕都以为我去上学堂了,以为我一个人关着门就是读书习字,还觉得我字写得没有风骨是因为没有找到好的字帖,因为家里穷。”   赵碧嘉看见庞旻眼里掉落一滴泪,又被他悄无声息的擦掉,庞旻甚至看着自己指尖的那一点水痕发了愣,好像在诧异这究竟是什么一样。   “好了公主,”庞旻清醒过来,看着她的眼神有点复杂,“今天说了这许多话,我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他抬眼看看外头的天,“天快黑了,等到天黑了……点火才璀璨啊。”   庞旻一边说一边朝外走,“也没多长时间了。”   在庞旻离开屋子的那一瞬间,赵碧嘉几乎是用尽全力又开始挣扎起来,可是手腕都磨破了,也不见这麻绳有丝毫的松动,脚上的也是一样。   她又低下头去咬,可是手上的麻绳是好几捆缠在一起的,结实至极,她也不知道能不能将这东西咬穿……在火点起来之前。   虽然一直在心里默念会有人来救她的,指不定什么时候或者是白玉堂,或者是展昭,又或者是杨和安,就能破门而入……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便下来了。   杨和安已经到了太师府的门口。   他跟展昭使了个眼色,敲响了太师府门口铜狮子口中的巨大门环。   听见里头门房道:“来了来了,您稍等。”展昭一个飞身进了太师府。   门房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背还有点驼,看见杨和安眼神里头闪过一丝怀疑,问道:“您是?”   杨和安从来都没心虚过,况且他身上什么都是真的。   他将手里的腰牌在老头面前一晃,“咱家奉太后口谕,商讨给皇二子办满月宴事宜。”   门房点头哈腰将杨和安请了进来,又拉了年轻的小厮让带着人去花厅坐着,他自己则一溜烟往后头去找庞旻了。   杨和安一边走着,一边留心观察。   小厮将他往里不过带了一个院子,连二门都没过,但是就这一路,能看见路边不少小厮都有点忧心忡忡的样子,杨和安皱了皱眉头。   不过除了忧心,一点戒备都没有,这么看来白玉堂还是好好的并没有被抓住。   给他带路的小厮问道:“我们娘娘在宫里可好?”   声音有点小心翼翼的感觉,杨和安摆出一副大爷样子,很是倨傲道:“咱家倒是没见过,不过听太后娘娘宫里的嬷嬷说,孩子很是健康,就是稍微有点大,娘娘生产的时候略略伤了身子。”   依旧是一句话谎话没有。   小厮松了口气,沉默了片刻越发小心的试探了一句,“我们家老爷一夜没回来,原以为是被陛下带走了,这么看难道……”   杨和安皱了皱眉头,“陛下给太后娘娘问安的时候没提,不过后宫事宜都是太后做主的,陛下管着前朝,就算招了太师也不会带去后宫,这事儿倒也常见。”   小厮嗯了一声,领着杨和安到了小厅,又有丫鬟上来上茶,小厮恭恭敬敬道:“您先坐着。”   杨和安道:“若是太师不在……你们府上可还有管事的嬷嬷?太后的意思是要喜庆喜庆,宫里许久没有皇子降生了。不过这等事情想必太师也不在行,找个灵性点的嬷嬷来,咱家交待完就走。”   小厮道:“知道了,您稍待片刻。”   说完他便急匆匆的跑了出来,也来找庞旻了。   要说庞旻在庞家这些日子,稍稍也拉拢了几个人,尤其是在他将庞太师的心腹还有死忠都派出去之后,家里剩下的要么是没什么脑子只知道干活的,要么是些自扫门前雪之流的,再剩下就是他的心腹了。   小厮过来的时候,门房刚找到庞旻,回报道:“有个年轻的太监,说是奉了太后的旨意,来商量给娘娘新得的小皇子办满月宴。”   庞旻看了小厮一眼,小厮也把方才跟杨和安的对话一五一十说了。   庞旻笑了两声,沉吟片刻道:“宫里人消息都灵通,兴许是哪个人门下的小太监,知道庞吉不在,知道太师府这会军心不稳,专门来打秋风的。”   “叫秦嬷嬷去见他,再拿两张一百两的银票给他,再准备一万两的银票,托他进宫带给娘娘。”   “这……”门房跟小厮都面露迟疑。   庞旻笑道:“不多给点银子怎么能吓得走他?”   小厮说了声明白,又跑了出去。门房弯了弯腰,也跟着出去了。   庞旻看看外头的天色,“酉时了,估计宫里已经开始找公主了……大戏差不多也要开场了。”   “绑了公主要换太师平安,”庞旻一边笑一边摇了摇头,“我还真是个孝顺的儿子。”   杨和安不过喝了半杯茶,就看见一个笑容满面的老嬷嬷进来。   “奴婢姓秦。”   杨和安也不起身,很是傲慢的看了她一眼,“秦嬷嬷?”   秦嬷嬷笑着点了点头,道:“当年娘娘还有……安乐侯都曾吃过我的奶,太后有什么旨意,您吩咐就成。”说着又从袖子里头取了两张银票出来,“您拿去喝茶。”   杨和安端坐如松,不过眼神很是往那银票上扫了扫,这才伸手接过,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将东西塞到了袖口里。   “太后娘娘的意思,是这满月宴要大办,否则也不会提早这么多叫咱家来庞府了。”   秦嬷嬷一边笑着一边点头,口中不停称是,态度很是恭敬。   杨和安毕竟是见过当年赵暄的满月宴的,当下比照着他减了三分说了一遍,那嬷嬷一直笑眯眯的听着,有时候再回应两句,等到杨和安说完,又取了个信封出来。   “正好托公公将这东西交给娘娘。”秦嬷嬷笑道,“娘娘才生了皇子,开销怕是比往常多了些。”   杨和安扫了一眼信封,道:“秦嬷嬷,娘娘生的可是陛下的皇子,你这样……万一叫太后知道可就不好了。”   秦嬷嬷笑笑,“公公受累。”又将那新封推了推。   杨和安一起接过来放在袖口里头,起身道:“天色晚了,咱家该回去了。”   秦嬷嬷笑道:“公公请。”   出了门又是方才那小厮,领着杨和安出门。   只是秦嬷嬷将人送了出去又觉得不太对了,要说……如果真是来要银子的……这也知道的太详细了吧,连什么宾客需要请什么样的人,备什么样的礼都说出来了,万一真的是太后派来的人……   秦嬷嬷只觉得不太好,出门便一路小跑着去找庞旻了,三两句话交待完,庞旻皱了皱眉头。   要说其实这个人是不是真的跟他已经没多大关系了,不过……“去看看。”   庞旻一阵急行,在太师府门口终于赶上了杨和安。   要说这会儿天已经有点黑了,加上杨和安已经走到了门檐下头,庞旻并没有认出这个拎着他的领子一路将他扯出后宫的太监。   “公公请留步。”庞旻叫了一声,又恢复到那个有点不太得志的苍白少年。   杨和安转头,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都愣住了。   这个不是太后的太监!   糟了! 第105章 中箭   两人对视一眼,杨和安眯了眯眼睛, “庞公子唤住咱家有何贵干?”   庞旻心里不住的打鼓, 他究竟是来做什么的?只是情急之下并不允许他多想, 他也只能按照他一贯以来对外的印象继续演下去。   “原来公公是太后的手下。”庞旻的表情有点屈辱还有点不忿, 说了这一句就抿着嘴站在一边不说话了。   杨和安面上的表情很是倨傲, 冷冷哼了一声好像是说这事儿跟你没关系。   眼见两人似乎僵持在了一起, 小厮轻轻咳了一声, “公公请。”   杨和安一甩袖子走了。   小厮送他出了大门,看着他不紧不慢的朝皇宫走去,这才回来禀告。   庞旻阴沉着一张脸,道:“不等了, 这便开始吧。”   横竖公主已经擒来了,这个机会实在难得, 况且就算是没这话, 也能说成是庞家人因为庞太师的遭遇心中气氛难平,这才绑了公主前来, 反正公主死在庞家是没跑的了,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杨和安拐过一个路口, 却又停住了脚步, 他觉得哪里不太对的样子,下意识转头朝太师府里头看去。   今天从哪里都不对, 诚然他要做的是帮着展昭调开视线,可是看看他调来的这都是什么人?   看门的老大爷,一个二十都没到的小厮, 还有一个老嬷嬷,太师府的人呢?   最后还有一个庞太师新认的儿子。   庞太师的师爷,幕僚,一个都没有见到。   当然,他扮演的是个上门打秋风的势力太监,可是得知了他是宫里来的人之后,难道这些人不该来试探试探他吗?   至少他是从宫里来的,敢在这个时候上门的都是胆大之辈,不过宫里的胆子大还有一层隐含的意思,就是消息可靠,只有消息可靠的人才敢做别人不敢做的事情。   但是今天没有一个人来试探他,不对……杨和安摇了摇头,最后那个庞公子就是来试探他的。   庞太师不在的时候,这个表面上看着唯唯诺诺,还有点书呆子形象的年轻公子能在太师府做主……杨和安又想起来刚见到他面的时候莫名其妙升起的那疑似熟悉的感觉,立即调转身形,左右看看没人,也一个翻身跳进了太师府。   这个时候展昭已经找到白玉堂了。   白玉堂正在庞太师的书房里头。   不过收获并不太多。   重要的信件之类的东西已经全部被庞旻搜过一轮了,留下来的是对庞旻毫无用途的银票等等财物。   毕竟对一个已经存了死意,计划用整个太师府来陪葬的人来说,银票怕是还不如一张草纸。   所以展昭找到白玉堂的时候,白玉堂正在敲打庞太师的书房。真的是一寸一寸从墙壁敲到桌底,生怕露了什么密室暗格之类可以藏东西的地步。   不过就算是全神贯注的找东西,白玉堂也还是分出一分心思观察着周围,因此听见外头有了动静,他第一个动作就是藏在了隔间镂空的花雕门后头,轻轻抽了刀出来,准备随时给这人致命一击。   只是这人进来之后……好像不太对。   白玉堂再怎么小心谨慎,也已经在庞太师的书房翻了快一个时辰了,虽然一开始没找到什么罪证,但是找到了不下几十万两的银票,还有诸如纯金的镇纸,用珊瑚做的摆件,整块玉雕刻出来的猛虎下山,这等名贵的物件数不胜数,所以虽然没找到东西,但是白玉堂肯定一定在这书房里头。   所以这么一整,书房被翻的有点乱。   可是那人进来之后脚步轻轻的,似乎停在那里看了一圈,白玉堂不由得有点紧张,甚至已经算好了砍在哪里不致命,毕竟入了公门之后这等杀人灭口的事情是大忌讳了。   不过随后一个声音让他惊讶的差点掉了刀。   “白玉堂!”   是展昭咬牙切齿的声音。   白玉堂连忙从门后头出来,看着展昭惊喜道:“你也来了?”   展昭看了他一眼,道:“包大人已经请旨搜查太师府了,你同我回去。”   白玉堂还有点不太情愿,展昭又道:“想必这会儿旨意已经到手了,我已经点了人手,就在外头两条街上等着,一看见包大人就过来,我们两个去前面绕一绕,就算是名正言顺了。”   白玉堂这才点头,两人出了书房白玉堂轻轻叹了一声,“这庞太师……真是,贪赃枉法肯定是少不了的了。”   只是等到两人出来,一路又往外头翻,展昭有点迟疑了,忽然拉住了白玉堂,“等等,你觉不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儿“”   白玉堂沉吟片刻,也阴沉了脸下来。   “太安静了,我在书房待了快一个时辰,没有一个人进来。”   展昭皱了皱眉头,“这路上也只有两队护卫,轻易的就能躲开,而且……我总觉得他们心不在焉。”   两人正想着这究竟是因为太师不在而有所松懈,还是因为出了什么变故——当然两人都觉得前头一个理由有点扯,杨和安也摸了过来。   杨和安一看见展昭便是一脸的震惊——吓得几乎要走火入魔了,脸上惨白,连嘴唇都变成了青紫色。   整个人都摇摇欲坠的似乎快要晕过去。   展昭急忙上前将人扶住,“杨总管!”   “不好了!公主——”他死死咬了咬唇,才让自己有力气说下头的话,“公主怕是被庞旻捉去了!”   “什么!”两人一阵惊呼,杨和安只觉得扶着自己的那只手好像要把自己胳膊抓断了。   看见展昭,杨和安才明白自己第一眼看见庞旻那诡异的熟悉感是怎么来的了。   “庞旻身上有公主的熏香味道。”杨和安紧紧皱着眉头,“味道很淡,不过却逃不过我的鼻子。”他又看了一眼展昭,“没你身上的味儿浓,公主肯定跟他有过接触,而且……方才他表现的也太过正常了!”   “那还等什么!”白玉堂喝道:“抓了庞旻,去找公主!”   展昭脸上的弧度似乎比方才又要锋利的几分,他定睛凝视杨和安,问道:“庞旻在哪里?”   杨和安指了指方向,哪知手一指过去,就看见后院有一处浓烟滚滚,冲天而起。   不过三五息之后,那烟里就有了火苗窜出,眼看着火势就要起来了。   展昭跟杨和安对视一眼,一起冲白玉堂道:“去开封府!去皇宫!去找人救火!就说公主怕也在里头,能找多少人就找多少人来!”   两人一起往那里奔去,虽然脚下速度不减,不过两人依旧交流不停。   “我们两个得分开找,万一——”展昭没将后头的话说出来,“把握更大些。”   杨和安嗯了一声,“我去找庞旻!”   话音刚落,就见前头有护卫发现了他们,大叫道:“有贼人闯入!”   “是不是你们放的火!”   只是不管是展昭还是杨和安,两人脚下都是分毫不停,杨和安还喊了一声“让开”,展昭根本就是不动声色,但是不管是杨和安还是展昭,都是一个照面,那些护卫便倒了下来。   杨和安扫了一眼展昭,脚下的动作更快,“这次我是真真正正能放心你了。”   说完他身形忽然又加快了几分,跳过几道院墙,便往方才庞旻离开的方向去了。   展昭则是继续往那着火的小楼去了。   这小楼在建在花园子里,一面邻水,想必是观赏风景之用,修得是精致到了极点,最上头一层基本都是镂空的结构,除了几根大圆木柱子,就是镂空雕花的窗户,配以薄纱做帘子,很是有意境。   只是现在浓烟滚滚,热气夹杂着黑灰不住的上涌,颜色秀丽的薄纱两下变成了灰色,在热气中翻涌,竟然有了几分垂死挣扎的感觉。   展昭很快便看见那小楼了,有三四个婆子举着水桶想要救火,只是这火势极大,就算是从水边直接舀水过来,那一样是来不及的。   “怎么会着的这么快。”展昭听见有一婆子瞠目结舌看着那小楼,“老爷最喜欢的地方,等他回来全府上下怕是都要遭殃。”   展昭听见“最喜欢的地方”,不知道怎么,心里猛然间就抽了一抽。   他从看见着火过来到现在最多不过半刻而已,火势这样猛……四面都被火苗吞了,连门都看不清了。   除非是有人纵火……可是烧了这楼……又是太师最喜欢的地方,难道里头是他的罪证?   这念头飞快的在展昭脑海里头一闪而过,他人已经到了小楼跟前,几个婆子看见他倒也没多说什么,只当他是来救火的,毕竟太师府就在皇宫边上,看见浓烟过来也差不多了。   展昭扫了一眼,这楼一边连着一处游廊,也已经烧了起来,不过他已经听见不远处有嘈杂的人声,听起来像是急忙赶过来灭火的杂役们。展昭松了口气,转身刚要走,忽然有一声几乎听不到,仔细品味完全像是错觉的咳嗽声传到了他耳朵里。   公主!   展昭慌忙间转身,只是纵然他耳朵再好,在这噼里啪啦的木柴燃烧声音,还有身后鼎沸的人声中,再也听不见了。   一瞬间展昭只觉得浑身僵硬,冷汗出便全身,紧张到连身边有人跟他打招呼都听不见了,耳朵里咚咚咚的只有自己的心跳。   还有方才的那一声咳嗽。   展昭抿了抿嘴,他一点险都冒不起。   他飞身而起,入离弦之箭一般冲入那湖水中,将浑身打个湿透,头也不回便扎入了火场。   从木桶被踢翻,火烧了起来那一刻,赵碧嘉就觉得自己胸口闷得几乎一口气都吸不上来了。   没人来救她。   不怕不怕,她安慰着自己,心里默念着上辈子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头听来的科普,现在闷是因为着火的真空效应。   火苗都是往上窜的,浓烟也是往上的,她脚下的地板剁起来是实心的,她在一楼,不会被浓烟呛死,她有很长的逃生时间,只要……只要能把这绳子解开。   可是咬了这许久,麻绳一丝一毫都没断,赵碧嘉不知道怎么着,眼泪就汹涌而下了。   尝起来咸咸的,一点都不像展昭说的那么甜。   “你个骗子!”赵碧嘉觉得自己视线已经有点模糊了,不知道是因为眼泪,还是因为在火场里头待的久了,被烟熏的。   赵碧嘉苦笑了一声,也不知道如果被烧死了……那圣蛊还会不会起作用了?还是陪着她一起死了?   头上也已经响起来噼里啪啦的声响,赵碧嘉抬头一看,火苗已经蹿上了天花板,放眼望去,四周都是火苗,不管是门窗还是好看的雕刻,在大火的侵蚀下什么都没剩下了。   唯一还能看见的就是正对着她的弓箭了,这个时候赵碧嘉反而不觉得害怕了,她看着那弓箭苦笑了一声,被烟熏的忍不住低声咳嗽起来,真希望庞旻说的是真的,这箭快点射出来……别叫她这么难受了。   不过这东西庞旻是肯定没试过的……赵碧嘉眼睁睁看着那已经搭好了箭的弓一个一个被火烧着了,一个个掉了下来。   居然用木头做的弓!这个疯子!连机关都没烧断呢,弓反而先成灰了。   赵碧嘉苦笑了一声,看着火苗冲着她越来越近,心中终于有了一丝绝望。   就在这时,她听见不知道哪里传来一阵巨响。   许是楼要塌了吧……赵碧嘉连眼睛都不敢睁开了,因为如果睁着眼睛,她连幻想都做不到了,会彻彻底底在绝望里死去。   “公主!”   赵碧嘉还没来得及分辨这究竟是想象还是临死前的幻觉,她已经连人带椅子被人抱紧了怀里。   “展昭!”赵碧嘉不可置信的睁开眼睛,眼前的不是展昭又是哪个?只是这猛然间的一吸气,她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别说话,我救你出去!”展昭头发湿漉漉的在滴水,身上的衣服也多有破碎,还有那张脸,此刻也沾满了黑灰。   可是赵碧嘉觉得展昭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好看过。   展昭蹲下身来,抽出长剑就往赵碧嘉脚上捆着的绳子上砍去。   只是这绳子……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做的,一砍之下竟然只破了一点。   展昭的眉头紧紧锁着,伸手捏了捏绳子,声音里满是怒气,“里头掺了铁丝。”   “没事没事。”赵碧嘉一边抽着鼻子一边道,看见展昭那一刻她忽然一点都不紧张了,甚至还能出谋划策。   “若是绳子砍不断,你试试能不能把椅子砍了?抽出木条来我这手脚也都解放了。”   展昭抬头冲她微微一笑,沾满了烟灰的脸上,那一双眼睛竟然比这满屋的火光还要更亮一些。   展昭嗯了一声,伸手握住椅子腿。赵碧嘉看他肩膀一瞬间崩了起来,不过三五息,她便听见咯噔一声,椅子腿断了。   两人同时发出如释重负的一声叹,展昭又去掰另一只椅子腿。   不过等到两只椅子腿都断了之后,忽然出现了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   两只腿的椅子是站不住的。   赵碧嘉又维持这个姿势很久了,根本站不住,况且她双手还在椅子上绑着呢,这一下她便跌进了展昭怀里,说是怀里其实有点不太恰当,毕竟展昭这会儿蹲着,赵碧嘉下巴磕在了他肩膀上。   展昭脸上的表情懊恼极了,“应该先把扶手砍断的。”   不知道怎么赵碧嘉忽然笑了起来,就着这个姿势把自己方才的眼泪,脸上的灰等等都擦在了展昭肩上,道:“方才腿软,你扶着我起来,我能撑住。”   展昭扶着赵碧嘉起身,只是动作进行到一半,忽然就听见背后一阵破空而响的声音,冲着他们两个就过来了!   展昭背对着看不清楚,但是赵碧嘉是面对着的,这东西分明就是方才庞旻说过的箭!   唯一一把在弓损毁前先将机关烧断的箭!   展昭虽然看不见背后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可是他能听见这声音,一听便是利器,他也能看见赵碧嘉脸上惊恐的表情,一定是什么极其危险的东西。   危机之下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抱着公主稍稍转了个角度,让她完完全全被笼罩在自己身下。   “不!”   随着赵碧嘉的一声喊,箭刺中了展昭的后腰,赵碧嘉只听见一声闷哼,展昭似乎有点站不稳了,扶着她的手臂一阵紧绷,不过还是咬着牙站了起来。   赵碧嘉看见箭头入肉的那一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周晕开了一圈深色,还在不停的扩大中。   方才那种吸不上来的感觉又回来了,眼泪控制不足的一滴滴往下掉。   “没事。”展昭的声音有点抖,不过还是坚定的稳稳站在了那里,伸手将困着赵碧嘉双手的扶手也掰断了。   他身后已经开始滴血了。   赵碧嘉狠狠的吸了吸鼻子,用力的咬了咬舌尖,告诉自己这个时候再不能哭了,她不等展昭动手,就飞快的将自己手上脚上的绳子摘了下来。   展昭看着她点了点头,目光里全是欣慰,只是不远处已经有房梁掉了下来……时间不多了。   展昭低头,声音放的很轻,道:“还有一件事要公主做。”   赵碧嘉慌忙点头。   展昭柔声道:“把箭拔出来——”   赵碧嘉惊得退后了一步,就算她没什么经验,也知道有了箭压着,血喷不出来,若是拔了出来……“会流血的。”   展昭摇了摇头,“不会,我有内力牵动伤口附近的肌肉,不会流很多血的。若是背上插着箭,我们一会万一卡在哪里就不好出去了。”   赵碧嘉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展昭,点了点头,伸手轻轻的抓上了箭杆。   一瞬间展昭的眼神暗了暗,连身形也有点摇晃。   赵碧嘉再次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无比的坚定,展昭冲她一笑,点头道:“别慌,手别抖。”   赵碧嘉双手握着箭,再次点头道:“你忍着点疼。”说完,她便凑了上去,用自己的唇封住了展昭的唇,交换了一个带着烟灰味,有点呛人的吻。   展昭猛地颤抖了两下,赵碧嘉已经将箭拔了出来。   鲜血奔涌而出,赵碧嘉咬着牙,飞快的将箭头在自己掌心一划,伸手捂在了展昭的伤口处。   看见两人的鲜血混在一起,不分彼此,她心中竟然有一丝诡异的满足感。   展昭咬紧牙抖了两下,缓慢而坚定的伸手握住赵碧嘉的胳膊,微微用力,轻声道:“好,没事儿了,你看血已经不流了,我们这就出去。”   赵碧嘉嗯了一声,立即便被展昭抱在了怀里,展昭冲她一笑,伸出手挡在了她的脸上,“别沾上灰了。”   小楼外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看着这楼一点点塌下去,有人叹气道:“唉,这是救不回来了。”   远处杨和安一声鲜血奔了过来,几乎支持不住跪倒在了小楼前头,“公主!公主在里头!”   这声音像是直接从胸口迸发出来的一样,低沉却不容忽视。   “你说什么!!!”   杨和安身后传来皇帝的惊恐的声音,“救火!救火!若是——朕要你们全部陪葬!”   杨和安咬着牙站了起来,转身低头道:“展护卫怕是已经进去了。”说完他抢过身边人手上的水桶,劈头盖脸的浇了自己一身,也要冲进这已经成了火楼的地方。   可是随着木桶摔在地上的声音,一声更大的砰响了起来,楼塌了。 第106章 这次是真求娶   仁宗皇帝一阵踉跄,若不是包拯, 还有杨和安及时起身扶住他, 皇帝怕是要跌坐在地上了。   仁宗皇帝脸上一阵煞白, 抓着杨和安的手几乎都要掐出血来, 一字一顿道:“若是——朕要姓庞的全家陪葬!”   话音刚落, 就见火光里头冲出一个……应该是人影来。   只是现在天已经黑了, 大火又烧得正旺, 那个东西的形状又有点奇怪,仁宗脸上虽然已经有了点惊喜,但是并不敢确认。   而眼神极好的杨和安已经从仁宗手里挣脱了出来,“展昭!公主!水!”   谁的动作都不及他快, 杨和安从旁人手里抢了桶过来,小半桶水就泼到了展昭的腿上, 火终于熄灭了。   听见外头的人声, 赵碧嘉双手拉着展昭依旧捂在自己脸上的手,看见了他几乎跟包大人一样的脸色, “你放开我。”   赵碧嘉不免挣扎起来。   展昭却没有动,抱着她的手臂依旧那么坚定。   杨和安略惊慌的看了他一眼, 抿了抿嘴, 急忙道:“公主——展护卫身上有血!太医呢!”   仁宗这才喘过气来,抓着包拯的手就往前去了, 一边走一边喊:“太医太医!快看看公主伤到哪儿了!”   赵碧嘉飞快的抱了展昭一下,焦急道:“你快放开我,你不能再用力了!”   展昭看着她的眼睛里似乎有点……不知道是什么的情绪, 但是这一双眼睛让赵碧嘉看了想哭。   “我不走,我就在你身边。”赵碧嘉拉着他的手,很是用力。   展昭忽然踉跄了两步,几乎抱不住赵碧嘉了,杨和安急忙扶着她下来,急声道:“展护卫脱力了!抬软塌来!”   仁宗已经走到了他们身边,看着赵碧嘉——   脸上有了灰,头发也乱了,裙子下摆还有点烧焦了的痕迹,他急忙解下身上披风将女儿从头到脚裹了起来,这才忽然惊觉——她手上满是鲜血,还跟展昭紧紧拉在一起!   仁宗的脸色立即又变了!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情绪,声音已经变得十分低沉了,“去看看公主伤在哪儿了!”   赵碧嘉飞快的抬眼看了一眼她的皇帝爹,展昭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了,“我好好的。”赵碧嘉摇了摇头,“他伤在后背,被箭刺中了,你先给他止血!”   太医抬眼看了皇帝一眼,赵碧嘉分毫不等她爹开口,“我叫你看你就看!”   同时又伸手往一边的水盆里洗了洗,至少一只手干净了。   太医不敢在耽误,况且公主这中气十足的样子,也不像是受伤,当下他便取了小剪子,给已经趴在软榻上的展护卫把后背的衣裳剪开了。   只是……有点害怕啊……太医看着公主跟展护卫两个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吓得哆嗦了一下,手也抖了抖。   “你小心些!”赵碧嘉又是一声呵斥,同时又轻声安慰展昭:“没事儿了,我们都出来了。”   展昭嗯了一声,一瞬间他原本紧绷的肌肉都送了下来,抓着赵碧嘉的手也不像方才那样用劲儿,手跟铁箍一样,勒的人生疼。   只是依旧没放手,赵碧嘉也一样,察觉到展昭有松手的迹象之后,她反而更加的用力了。   “他手上也有伤,方才有东西掉在他手上了。”赵碧嘉又招呼了另一名太医,“给他把手也清理了。”   赵碧嘉说的是展昭的另一只手,方才护在她脸上的那一只。   虽然从展昭抱着她开始,那只手就遮在了她脸上,即是怕她脸上被火燎了,也是担心她看见这熊熊燃烧,能将一切都损毁的火焰害怕。   可是眼睛虽然被遮住了,但是她的耳朵还能听,而且因为眼睛被遮住了,她的听觉就变得分外的敏感。   她能听见展昭粗重的呼吸,一呼一吸的声音似乎全部敲在了她心上,她还能感受到紧靠着的胸口传来的剧烈的跳动。   虽然速度特别的快,但是却分外的让人安心,就像他说过的话一样。   我会带你出去的。   赵碧嘉忽然就热泪盈眶了,展昭手背上一处黑红色的伤口,因为是烧焦了的伤,没有流血,可是……   赵碧嘉低头摸了摸眼泪,抓着展昭的手越发的用力了。   太医已经剪开了展昭后背的衣裳,伤口已经变成了一个深色的血洞,还在缓缓的朝外淌血,周围接了厚厚的一层血痂,干了又有血覆盖上来。   赵碧嘉在一边默默的流泪,什么内力牵动肌肉封住伤口……从来都是骗人的。   赵碧嘉缓缓的动了动那只跟展昭紧紧握在一起的手,那只手心有她自己亲手划出来的伤痕,不过现在似乎已经痊愈了,一点都不疼了。   那展昭……会不会好的快一点呢?   仁宗咳嗽了一声,打断了赵碧嘉的思绪。   皇帝的声音里饱含着怒气,当然除了怒气还有别的,比方对展昭忠心的感激,对女儿失而复得的欣喜,但是当看见赵碧嘉全身而退安然无恙,除了裙边略焦以外,连头发都没烧掉一根,他心里就只剩下怒气了!   虽然这女儿能全身而退全是因为展昭,可是……你们两个手拉着手!还拉得那么紧!真以为天黑了,还是以为皇帝年纪大了,眼睛看不清呢!   可是……看着女儿泪眼婆娑的样子,又是才从火场出来,仁宗又有点偃旗息鼓了。   怒火,自己克制,还有对女儿的担心重重复杂的情绪夹杂在一起……他最终只是强压着怒火,没有咆哮出来。   “你过来,给太医让个地方,给展护卫好好检查一下!”   赵碧嘉抬眼看了自己的皇帝爹一眼,又看了看展昭的伤口,抽了抽手,没抽开。   赵碧嘉抽了两下鼻子,道:“我看他好了就过去。”   仁宗几乎都要把胡子吹上天了,他瞪着这个一向乖巧,却又胆大妄为的女儿,有感于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强烈的反抗,仁宗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太医也不知道是不是沉浸在专业里不可自拔,百忙之中还不怕乱的说了一句,“不碍事的,展护卫这伤口看着深,其实没有多厉害,也没刺到要害,加上他底子好,只要好好休养,除了会留疤,以后不会落下什么病根的。”   太医说着直起身来,赵碧嘉看展昭后背的伤口已经被清理干净了,露出周围一小截腰来,伤口上头洒了淡黄色的粉末,血已经止住了。   她总算是松了口气。   仁宗眼睛一瞪!“你给我过来!”   从来没被仁宗这样吼过,赵碧嘉手一抖,几乎就要把展昭松开了。   没想听见皇帝这声吼,还没等赵碧嘉有什么表示,展昭先从软塌上起来了,他深深地看了赵碧嘉一眼。   这个眼神让人心痛,又让人心跳加速。   展昭缓缓走到皇帝跟前跪了下去,“属下心悦公主,求陛下将公主下嫁属下为妻!”   仁宗皇帝倒抽了一口冷气,朝后踉跄了两步,眼神在展昭跟赵碧嘉两个之间摇摆不定。   但是当他看见自己女儿那张脸灰尘都掩盖不住艳色的年轻面孔,还有眼角的半滴眼泪,以及微微上翘,怎么也控制不住的嘴角——   仁宗的怒火嗖的一声又燃了起来!   “你们两个这是——”明显不是一天两天了!   仁宗想起他这小半年的所作所为,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这难道不是他亲手将自家闺女推到展昭怀里的?   “你——”仁宗生气归生气,但是他从来不生自己的气,他一向是有气就出,从来不含糊的。   他瞪着跪在地上的展昭,一点没犹豫,抬脚就想踢他。   没想却没自家胳膊肘朝外拐的闺女拦住了。   赵碧嘉也扑通一声跪在了仁宗皇帝面前,正好挡住了他的脚。   “父皇,他救了我的性命!”   仁宗皇帝被这句话打通了关节,急忙道:“他本就是侍卫,救你是应该的,你大可不必——都是父皇的错儿,父皇回头好好补偿他,你先起来!”   “一码归一码!”仁宗又严肃了起来。   赵碧嘉虽然看不见身后的展昭,可是能听见他已经有点乱的呼吸,还有后头太医的惊呼,“又流血了!”   赵碧嘉也顾不得许多了,跪着往前走了两步,看的仁宗的心都疼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也越发的扭曲。   地上虽然没什么瓦楞石子,可是自家闺女什么时候下跪,下头不是厚厚的垫子,什么时候在这等粗石瓦砾上跪过?要不是——   “父皇!”赵碧嘉眼里有了泪光,在背后耀眼的火光映衬下一点不见暗淡,“并不是因为他救了我的命,就算今天救我的是别人——”赵碧嘉抿了抿嘴,“我也要嫁给他!”   “你!”仁宗皇帝气得原地乱转,看着展昭很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   包拯原本就在一边看着,见状急忙上前贴在皇帝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仁宗脸上的激动稍稍缓解,赵碧嘉又看见从后头人群里绕出来一个凌云道士,也贴在皇帝耳边说了声什么,包大人还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仁宗深吸了一口气,“天色已晚,先回宫再说!”语气已经比方才软了许多,“好好救治展护卫。”   听见这句话,展昭紧绷了许久的弦终于松了,他噗的一声摔在了地上,晕了过去。   赵碧嘉吓得几乎都要扑在他身上了,只是还记得要空出地方来给太医诊治。   开封府上来两个衙役将展昭又抬回到了软塌上,太医上来号脉,又翻了翻他的眼皮,掐了他的虎口人中,这才松了口气道:“无妨,这时候睡一觉有助于恢复。”   仁宗看见自家女儿还想去拉他的手,眼睛一瞪,“先回宫再说!你不担心你母妃了?”   赵碧嘉嗯了一声,给包大人一个眼神,看见包大人冲她轻轻点了点头,这才又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紧跟着仁宗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走出这一段小路,外头还有仁宗的御辇等着,仁宗拉着她上了轿子,看着自家女儿有点怯生生的神态,以及这一身……看着越发让人心疼的装扮,叹了口气道:“回去好好洗洗,再叫两个太医来看看,有事……好好歇歇再说。”   赵碧嘉点头嗯了一声。   两人一路无话回了皇宫,仁宗直接将人送去了张贵妃那儿,赵碧嘉免不了又得了一顿带着眼泪的训斥,好在太医来号脉之后说公主只是稍稍受了些惊吓,连安神的药都是可喝可不喝的,仁宗还有张贵妃这才作罢,总算是安安生生的过去这一夜了。   跟皇宫里还算是平静的一夜相比,开封府算是热闹了。   首先掳走公主的罪魁祸首庞旻,被杨和安找到之后严刑逼供,最后虽然没熬住说了公主的下落,但是他的性命完全没保住,包拯带人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   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喊了一声“放了我父亲!”之后便断气了。   公孙先生亲自上去摸了他的颈子,冲着包大人摇了摇头,“没救了。”   其次,白玉堂看见一身是血,满脸焦黑,手背上一块疤的展昭之后,气不过冲进牢房揍了庞太师一顿。   不过开封府向来团结,受伤的又是展昭,看守庞太师的人只当是没看见,而且全部留守的衙役都给白玉堂做了不在场证明。   所以庞太师这顿打是白挨了。   只是这还不算完,等到天亮之后,包拯还没出开封府呢,就被皇帝的贴身太监吴成业请进宫里去了。   “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朕这次是再也不想看见庞家一个人了!”   包拯微微低头,只说了一句话,“庞太师罪大恶极,这些年犯案无数,只是罪责还没有清算完毕。”   这么说其实已经够了,用了罪大恶极这四个字,以及最后那句“罪责还没有清算完毕”,仁宗已经足够满意了。   只是他想起来昨天杨和安半夜过来请罪,除了下手太狠,没留住庞旻的命以外,其实还有一条。   “庞太师与朝中多名官员——”仁宗想了想措辞,“有书信来往,昨天他的下人们出门便是奔着这些人去了。你只说昨天那场大火……是庞太师的心腹自知罪孽深重,罪无可逃,抢先一步烧毁罪证,什么都没有留下来。”   包拯抬头看了一眼仁宗,只见皇帝很是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据杨和安说——”皇帝叹了口气,“此事不宜声张。”   包拯抿了抿嘴,那张黑脸看着越发的严肃了,他深深的低下头去,“是。”   赵碧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洗漱完毕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招了杨和安进来,“展昭怎么样了?”   她有上下打量杨和安两眼,“昨天看你一身的血,可有受伤?”   杨和安一点都没有犹豫,道:“早上包大人进宫,说了展护卫还在昏睡,不过太医跟公孙先生都号过脉了,说他脉象渐渐强劲,显然是底子极好,这些日子只要好好休养,不要太过劳累,很快就能好。”   赵碧嘉松了口气,看着杨和安一如既往的脸,听见他又道:“多谢公主关心,我并没有受伤,身上的血都是别人的。”   杨和安小声解释了昨天的事情,甚至下了死手严刑逼供也没漏掉。   赵碧嘉叹了口气,庞旻就这么死了?不过他这么的丧心病狂,若是侥幸不死……以后还不知道要出多少乱子。   只是他这么一死,这祸是妥妥的都给庞太师背上了。   不过庞太师也不是无辜的人……这些年他仗着权势做下来的坏事数不胜数,就算没有一条人命是他亲手谋害的,但是因为他的举动、命令、影响等等死去的人怕是不在少数。   赵碧嘉摇了摇头,将庞家的这一堆人抛之脑后,带着杨和安就想出去,只是刚到宫殿门口,就看见一脸笑,摇曳着身姿走回来的张贵妃。   这是遇上什么好事儿了?   但是……赵碧嘉很是哀怨的看了张贵妃一眼,“母妃,你说要给父皇一点点透露的……”   张贵妃略有心虚,笑了笑之后反而倒打一耙,“谁知道你们速度这么快,若是——”   赵碧嘉眼神越发的哀怨了,她都不用装,只要想起昨天的那一幕,她指尖甚至还能感受到展昭鲜血的温度……闭上眼睛就是展昭的手抚在自己脸上,把什么都挡住了。   赵碧嘉眼圈立即就红了。   张贵妃急忙上来挽住她胳膊,将人拉在榻上坐下,又将自家女儿抱在怀里,道:“其实也不能怪我……”   赵碧嘉不明就里,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我原先是这么想的,”张贵妃有点心虚,“我先夸夸展昭,这个不费什么力气,毕竟你父皇原先也夸过他诚实可靠的,我只要往这个上头考就准没错。”   张贵妃停住了,又看了自家女儿一眼,“但是……谁叫我刚夸完他诚实可信,忠诚可靠之后……你们两个就没忍住爆出来了呢……”   赵碧嘉深吸了一口气,所以说在她的皇帝爹觉得展昭正直的不得了,可靠的不像个真人的时候……他们俩暴露了?   于是昨天她爹那么的暴躁真的是不能怪别人啊……   张贵妃看着赵碧嘉很是内疚,她也记得昨天女儿回来那副狼狈的样子,又听说展昭身上的血几乎将整个衣裳都浸湿了,她搂了楼自家女儿的肩膀,道:“你放心,横竖你也这么大了,早晚得嫁,展昭还是挺不错的。”   赵碧嘉觉得她一时半会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了,便问道:“这一大清早的您去哪儿了?怎么这么开心?”   “还能去哪儿,给你皇祖母晨昏定省啊。”张贵妃笑道:“还看见庞氏了。”   “现在得叫庞氏了,”张贵妃唏嘘一声道:“昨天太师府那场大火烧得全汴梁都看见了,她也得了消息,今天一大早便一身素衣,抱着才得的小皇子去给太后请罪了,说要自请出家。”   张贵妃又叹了口气,“太后让人抱了皇子进去,没见她,不过却允许了她代发修行,还亲赐了一个法号,了尘。”   赵碧嘉除了点头,再没有别的反应了。   对于斗争了十好几年的对手最后得了这样一个结局,张贵妃踌躇之余又有点不太满意,“她还是那么有心计,在陛下亲自问罪之前先去找了心软的太后,不然真要一桩桩彻查出来,这些年死在她手上的宫女宫妃……兴许还有没生出来的皇子皇女,她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屋里沉默了一会,张贵妃看着自家闺女有点坐卧难安的样子,强调道:“你父皇正在气头上,你不能去看展昭!”   赵碧嘉摇了摇头,她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   “包大人进宫了,我想去看看他。”说着她又瞟了杨和安一样,“让杨和安去。”   张贵妃这才满意,点头让她出去了。   赵碧嘉一路快走,在御书房外头不远的地方看见了包大人。   跟往常不一样,包大人这会走的有点慢,甚至还跟陪在一边的公孙先生聊起天了,一点都不像是还有大案在手的样子。   “包大人。”赵碧嘉顾不得想太对,直接将人叫住了。   包拯转头,冲她行礼,微微一笑道:“看见公主一切都好,展护卫也能放心了。”   “他醒了?”赵碧嘉惊喜道。   包拯点头,“展护卫早上天一亮就醒了,很是精神,喝了两碗红枣粥,还有太医开的补血养气的方子,也都熬了药喝了。”   “他不能起身,伤在那里又不能用劲儿,可有人伺候他?”   包拯点了点头,“公主放心,白护卫照顾他。”   白玉堂挺细心的,还算靠谱,赵碧嘉勉强算是放下心来,只是忽然又想起昨天让她的皇帝爹最终冷静下来的两个人。   “包大人,”赵碧嘉郑重其事道:“昨天晚上,不知道您跟凌云道士都给我父皇说了什么?他原本很是生气,最后……怎么气就消了。” 第107章 探病   包大人抬眼看了她,虽然漆黑着一张脸, 不过赵碧嘉也看见他微微皱起的额头了。   连小月牙都变形了呢。   “微臣劝陛下夜色已深, 夜风寒冷, 不如先将火扑灭, 查清真相再说别的不迟。”   赵碧嘉点了点头, 包大人这番说辞跟他的性子也很是般配, 的确是像他能说出来的话。   虽然是给展昭解围, 不过里头连个展字儿都没有呢。   不过这并不是赵碧嘉的重点,毕竟昨天她也仔细的看着她的皇帝爹,知道真正让皇帝放弃追究展昭的,其实是凌云的那一番话。   “那凌云道士说了什么?”赵碧嘉耐不住性子, 焦急追问道。   包大人头上的小月牙又有点变形。   “凌云道长……”包拯也有点犹豫,声音里带着不可置信道:“他说他会看相, 说公主同展护卫是天作之合, 三生石上定下了永世的情缘。”   赵碧嘉一脸疑惑的看着同样有点迷茫的包大人。   她同凌云素味平生,展昭也是一样, 况且自打认识,赵碧嘉对凌云就没什么好感。   甚至相处间也是冷冷淡淡, 相信他也能看出来。   更别提还曾托付八贤王, 让查一查凌云的底细。   不过现在都没查出来,想必这个人是清白的?   难道都是她的误解?她天生就是看凌云不顺眼?   包大人也没什么表示, 看着赵碧嘉陷入思绪不可自拔反而起身告辞了。   赵碧嘉摇了摇头,她实在想不明白凌云究竟是要做什么,卖了这样大的一个好给她……她身上有什么可让凌云图谋的呢?   金钱?地位?这些明显仁宗皇帝都能给他。   如果说是要篡国, 那就更不可能了,凌云就是光杆司令一个,他拿什么篡国。   赵碧嘉想不明白,只是一抬头就看见凌云身后跟着两个小道童一路走来,一身道袍略显宽大,在春风的吹拂里很是有几分道骨仙风的味道。   赵碧嘉索性迎了上去,问个明白心里才痛快。   “前日多谢道长出言解围。”赵碧嘉想了想,还是用道谢打开了话头。   别的不管,也不论他是不是还有什么阴谋,至少那天晚上解围是真的。   凌云笑了笑,整个人显得越发的出尘,道:“贫道不过是说了实话。当日第一眼看见公主同展护卫的时候,就觉得两位有缘,眼下……”凌云又笑了笑,“看这面相,估计是好事将近了。”   赵碧嘉耐住心中的羞涩,还有对好事将近几个字的期待,“道长……”她连称呼也从有点鄙视的道士换成了客气的道长。   “道长出世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凌云又是淡淡一笑,“一开始是为了出世寻找机缘,现在……是为了天意啊。”   要不怎么说公主不太喜欢出家人呢,什么打机锋参禅等等,说的都是一些似是而非但是看起来又很是高深的话,只是仔细想想,他根本什么都没有说啊。   看见赵碧嘉脸上有点无奈并且鄙视的表情,凌云道:“我等修道之人,修的是今生,是天意,公主也不需对我太过挂念。”说完他双手合十行了个礼,“贫道告辞了。”   赵碧嘉还是有点不甘心,既然已经问出口了,索性一次问个明白。   “你当初救了我,原本想走,知道我是公主之后又留了下来,这是为什么?”   凌云笑了笑,好像她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公主,您看见我那会儿,我已经关了道馆,一人出来游历快一年了,身上的银子花了个干净,我虽然修的是道,但是人还是要吃饭的。”   “那个女鬼,”赵碧嘉抿了抿嘴,“你既然都收了她,难道不知道她还留着一个小鬼?让那小鬼害了那许多性命。”   凌云摇了摇头,道:“我是知道这小鬼的,没见过天日便成了鬼,这样的鬼是不能投胎的,又因为身上怨气不少,迟早要为祸一方,若是被有心之人收了去,那就更加的危险了。不如让他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散了身上的怨气,自然就烟消云散了。”   “可是当初那一家几乎是死了全家——”   凌云打断了赵碧嘉的话,“人有人报仇的法子,鬼有鬼报仇的法子,况且公主怎么知道这一家就罪不至死呢?又或者他们的结局早就已经刻在了阎王爷的生死簿上?”   对于一个完全不会算卦看相的赵碧嘉来说,对玄学这个行当一无所知,她几乎没什么可以反驳的。   赵碧嘉抿了抿嘴,觉得自己已经有点胡搅蛮缠了,“你既然要游历,为何又接受了我父皇封的国师,还要了地建了道馆。”   凌云忽然叹了口气,“玄明派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我想公主也能理解我,我不想玄明派断在我手里,有了这份基业,我想不管是我的先辈们,还是后辈们,都能满意了。”凌云幽幽叹了口气,“况且当年那些排挤我除了江南的道馆们,如今我也算是出了口气了。”   “道长这是打算留在京城开宗立派了?”   凌云摇了摇头,“我的机缘……兴许不到年底我就要离开京城了。”   赵碧嘉满脑子都是什么鬼,听见凌云又道:“天意难测啊。”   赵碧嘉彻底没有了跟他说话的兴致,只见凌云淡淡行了个礼,转身带着两个道童又走了。   赵碧嘉盯着他的背影好一会,总之这件事她是想不透了,还是去看展昭的好。   只是到了宫门口,有点不太顺利。   仁宗皇帝并不是不让她出门,只有有点小心。   考虑到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在汴梁的高级住宅区里,大老板的爱女赵碧嘉被绑架了两次。   第一次是在开封府的后院,第二次是在从从开封府会皇宫的路上,皇帝就算再对开封府的治安有信心,对这个运气跟见了鬼一样的闺女也不放心了。   所以皇城的几个出口,仁宗皇帝又都加派了一队士兵,平日里就是站岗守卫皇城等等,若是看见公主要出宫,那便跟着上去,保卫公主的安全。   赵碧嘉虽然有点无奈……但是对于那天夜里被绑架的事情她其实也是有点后怕的,更何况父皇也不是不让她出门,所以……她回头看了看两列全副武装,带着盾牌还有尖刀的侍卫……其实还是有点不太适应的。   就这么一路被围观到了开封府,赵碧嘉还看见守门的一个杂役一脸慌张的跑了进去,嘴里不住的叫:“有人来砸场子了!!!”   杨和安翻了个白眼,身形一闪,从赵碧嘉身后出来,飞到了开封府的门口,“公主到。”   好在杨和安还算是个熟人,赵碧嘉总算是带着这一群有点吓人的侍卫顺顺利利到了开封府。   侍卫们被留在了院子里喝茶休息,赵碧嘉一路摸到后院去找展昭了。   这卧室赵碧嘉来过一次,上次来的时候一点都没有犹豫,推门就进去了,可是这次……正因为里头还躺着展昭,赵碧嘉有点胆怯。   第一次进有男人躺着的卧室呢,还是无力反抗的男人。   杨和安站在她身后,见她许久没有动静,很是体贴的来了一句,“展护卫呼吸绵长,似乎是睡着了。”   赵碧嘉回头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那我轻轻的进去,你在门口守着,省得来了人打扰了他。”   杨和安想起展昭救了公主出来那一身的伤,还有后背那一个被箭头扎出来的血洞,觉得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对公主的安全造成任何威胁,想了想道:“公主有事叫我。”   赵碧嘉嗯了一声,小心的将手按在了房门上,轻轻一推,这房门发出一声吱~,开了。   赵碧嘉身子一侧,就从打开的半个门里头挤了进去,又将门关上了。   只是她站在门背后,看着自己下意识拿起来的门栓,愣住了。   话说她是处于什么心态想插门的呢?不过就算是插了,不管是杨和安,还是开封府的其他人,也就是一两脚就能踹开的事情。   赵碧嘉想了一会,又将这门栓放在了地上。   展昭的屋子她来了不止一次了。   是一间长方形的大屋,用屏风隔成了里外两间,外头是个小厅,里头是间卧室。   这一次进来,这里头的布局跟上一次一点差别都没有。   外头的供桌上依旧是种种御赐的贡品,一个银锭子,并不能用的驿票,还有点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赵碧嘉轻手轻脚的绕过屏风,最先看见的就是放在架子上的尚方宝剑。   她淡淡一笑,视线就落在了展昭身上。   展昭趴在床上,因为伤口在后背比较靠下的地方,他身上的被子分成了上下两截盖着,露了中间的伤口出来。   赵碧嘉左右看看,走到了展昭床边。   展昭的脸侧躺在枕头上,双眼紧闭,脸上很是苍白,一看就是失血过多。   那只受伤的手在枕头旁边放着,上头涂满了药膏,味道还有点冲。   还有他背后的伤口,用纱布盖着,似乎还有粉红色的血水渗出来。   赵碧嘉忽然就觉得眼睛有点酸,小心在床边坐下了,不过展昭毕竟很是警觉,虽然在虚弱中,不过还是很快就醒了。   “是玉堂?”   “不是……”   展昭猛然间睁看眼睛,看见赵碧嘉就挣扎着想起来,可是被赵碧嘉一把按在了背上,“你别动,我来看看你。”   不管是因为被赵碧嘉按软了身子,还是真的没劲儿,又或者起身要拉动伤口,展昭就这么毫无反抗的被赵碧嘉按在了床上。   从来没见过展昭这么……柔弱的样子,赵碧嘉不知道怎么忽然红了脸又有点激动的红了眼眶,就是看见展昭嘴上的干皮,都有了点别样的冲动。   “太医说我快好了。”展昭轻声安慰道,又抬眼看了赵碧嘉通红的眼眶,声音越发的轻柔,“公孙先生也来看过了,说那箭头扎的不深,就是流了点血,等伤口愈合多补补就没什么了。”   赵碧嘉点头,嘴里不住的嗯,手却还在展昭身上搭着。   已经是春夏交接的时候,展昭又是个血气方刚,阳气十足的童子鸡,被子也不是很厚,赵碧嘉甚至能隔着被子感受到他隆起的肩胛骨是多么的有力量……   “冷么?”赵碧嘉努力将自己的思绪又拉了回来,“你流了许多血……”虽然赵碧嘉也给他用了圣蛊,而且按照前头杨和安的例子,这东西的效果很是不错,更别说赵碧嘉还用了那么多。   “怎么还是盖这么薄的被子。”   展昭趴在床上,背也不能用劲儿,自然是没法抬头起来摇头的,当下道:“不冷,太医说我底子好,这伤口是看着凶险,其实没什么危险。”   展昭又将当日太医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赵碧嘉有点愣神,翻起手来看着自己掌心一点痕迹都没有了,完全看不出来这里曾经用箭头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只是这么一发呆,就被展昭偷袭了,她的手被展昭拉住了。   “你摸摸,我的手一点都不冰。”   赵碧嘉脸上一热,道:“你这是从被窝里头伸出来的,当然不冷了。”她笑了笑,一个胆大妄为的主意冒出了脑海。   赵碧嘉放在展昭背后的那只手悄悄的上移,从他脖子里伸了进去。   展昭一瞬间绷紧了筋肉,整个人像是要从床上跳起来的样子,赵碧嘉吓得急忙缩回了手。   只是指尖还留着那一点点温度,以及表面如缎子般细滑,内里又蕴含着满满的力量的手感……回味无穷。   赵碧嘉立即从床边站了起来,人家身上还有伤呢,她有点懊恼道:“都是我不好,你好好歇着,我给你拉拉被子,你别动。”   展昭却拒绝了。   “刚才……”展昭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惆怅,“我忽然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候我发烧生病,睡不着觉,母亲就一下下的给我拍着背。”展昭的视线落在赵碧嘉脸上。   声音里有点虚弱,还有期盼。   “趴着很是难受,公主……你能不能……”   都是套路啊!你别忘了你昨天是多么的英勇!所有人都看呆了好不好!   以及能能能!   赵碧嘉表面上很是为难的在他身边坐下,稍稍挽了袖子,露出一小段雪白的胳膊来,还有胳膊上一直带着的碧玉镯子。   她还很是恶劣的将这一段手臂在展昭面前晃了晃,“我给你拍拍。你别嫌弃我啊。”   手便又伸了进去。   展昭一瞬间又紧紧绷了起来,赵碧嘉觉得手下的肌肤,只有表面那一层是软的,里头的肌肉硬的都能敲鸡蛋了。当然她目前也仅仅只敢在他颈后那一小块地方活动,再往下……想想就心跳加速了。   “你别这么用劲儿。”赵碧嘉轻轻拍了一下,能感觉到镯子跟他的肌肤贴在一起,似乎被暖的越发的热了。   展昭渐渐放松了下来,整个人平平的摊在床上。   只是没过多久,他不自然的又扭了扭身子。   “怎么了?”赵碧嘉有点不太情愿的停下手里的动作,问了一句,“可是哪儿又不舒服了?”   展昭嗯了一声,“伤口有点痒。”   “我帮你看看。”赵碧嘉整个人都跪在了床上,伸手将那纱布揭开了一点。   虽然中间还有浅粉色带了点黄的血水渗出,不过周围一圈已经结了厚厚的疤,赵碧嘉放下心来,“兴许是快好了。”她又将纱布盖了上去。   “太医用的药很是管用。”   不过没多久,展昭又扭了扭身子。   “我帮你挠挠?”赵碧嘉问道,只是展昭看着还有点犹豫,“难不成叫你白五弟给你挠?”   赵碧嘉伸了一双雪白的手出来在他面前晃了晃,指头圆圆的,留着不算长的指甲,修剪的光滑无比,“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展昭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点想笑,半晌脸上流露出一个带着点宠溺还有点无奈的笑容。   赵碧嘉知道这是答应了,又将纱布揭了起来,伸了食指小心的外头的好皮肤上挠了挠。   这个快到腰上的手感……比脖子要好多了。   展昭的呼吸有点急促。   赵碧嘉给他挠了一圈,这才又坐回他头边上了,有点满足道:“明天我还来。”   展昭嗯了一声,知道说出去这句话就是该走了的意思,只是又有点舍不得。   “不许叫别人给你挠啊。白五弟也不行。”赵碧嘉起来整了整衣裳,“我先回去了,一会父皇该生气了。”   展昭的表情一瞬间有点黯淡,忽然道:“还有一事。”   这话说的很是郑重,赵碧嘉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听见展昭道:“前些日子公主派我去查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   赵碧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展昭继续道:“陈世美老家已经有了妻子,还有一对儿女,他父母已经于去岁病故,我叫人假扮他的同僚,接了他的妻子儿女进京。”   赵碧嘉嗯了一声,觉得这个话题虽然也是她想知道的,不过转的有点生硬。   展昭道:“大概再拖上十几天,他们就能到汴梁了。”   赵碧嘉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不过这两天听说她们两个都有点懊恼,躲在宫里没怎么出门呢。”   展昭叹了口气,他对这里头的事情也知道一二,毕竟去年年底苗贵妃就说要给明懿公主选驸马,搞得很是轰动呢。   “可是为了颜查散?”   赵碧嘉又点头,“虽然还没正式结案,但是他是被庞太师冤枉的消息怎么也瞒不住了,前头她们又说过那样过分的话,面子上有点挂不住。”   “公主救了颜查散,我替我白五弟谢谢公主。”   虽然这话……说起来是这个道理,按照这几人的亲疏远近,展昭这话一点毛病都没有,可是……听起来怎么这么心酸呢。   赵碧嘉心里偷偷笑了一声,面上还是平平静静的,“颜查散是包大人看重的得意门生,又是你白五弟的结拜兄弟,人品端正,满腔热血,我自然是要帮着他的。”   她仔细看着展昭的神色,只是没两下自己先忍不住了,走到展昭床边再次坐了下来,手下意识又搭在了展昭颈后。   按理来说这里是要害之处,从习武的第一天展昭就知道这里是绝对不能让人碰的,可是公主的手放了上去……这胆战心惊如同被雷击的感觉——竟然让人有点沉醉。   “你可得快点好。”赵碧嘉几乎是贴在他耳边轻声道:“现在已经是春末夏初了,夏天天气太热不说,秋天秋高气爽的又是收获的季节,好日子也多,你得早点好起来。”   这分明就是暗示婚期的话,赵碧嘉虽然说的不清不楚的,可是……看展昭的样子就知道他听懂了。   赵碧嘉笑了笑,“我可等着你呢。”   只是她刚想起身,就又被展昭拉住了。   等到两人再次交流完毕,赵碧嘉出了屋子,硬着头皮迎上了杨和安的眼神,当然杨和安立即就败下阵来,只是说了句,“公主,您这一身的烫伤药膏——味儿,还是回去先换件衣裳吧。”   赵碧嘉还有点嘴硬,“就在手上蹭了些,洗洗就成。”   等到赵碧嘉回宫,下午由会试舞弊牵连出来的庞太师一案就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结了。   主犯庞太师的罪名足足写了二十三条,虽然皇帝最后动了恻隐之心,留了他一条性命,但是赵碧嘉看见这个判决书,觉得依照庞太师的性子,怕是情愿被龙头铡给铡了。   因为他是罢官抄家外带返乡,除了皇帝给他的两千两银子,还有两个名为护送,实为监视的仆人,再什么都不能带了。   还有其他的从犯,也一一判了罪名,庞妃的出家也正式有了文书,她的名字正式被从皇帝的族谱里清了出来,小皇子被记在了某个并不存在的宫女名下。   至于庞家,虽然离庞旻当初设想的一个不剩有点差距,可是没了庞太师还有庞妃这个保护伞,作恶多端的庞家人兴许也撑不了多久了。   颜查散被从大牢里放了出来,按照一般状元的套路又回到了翰林院,不过按照他的这个经历,一旦度过了新人期,等着他的便是连升三级了。   一切都很完美。   只除了每每看见亭亭玉立,已经长大成人,可以招驸马的女儿……   当然皇帝生气的不是公主要选驸马,毕竟总有一天是要嫁人的……好吧,其实对于一个好爸爸来说,这个理由还是有的。   不过最生气的,还是——朕瞎了眼啊!被骗了好久好久好久啊!!! 第108章 婚期   “您没瞎,也没人骗您!”赵碧嘉没忍住跟她的皇帝爹翻了个白眼。   “您当初说他诚实可信, 说是包大人推荐的人才, 怎么才没过了几天, 还在人家因为救了您闺女一身是伤, 还没养好的时候就开始说人家不是了?”   皇帝还没怎么样呢, 张贵妃先把赵碧嘉拉住了, 又狠狠瞪她一眼, “好好说话!”   仁宗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   赵碧嘉上前屈膝,微微行了个礼,道:“他人可好了。您看他救我从火场出来,又给我挡箭, 手遮在我脸上……”赵碧嘉一边说着,一边想起当时的场景, 眼圈都红了。   “我除了燎了两根头发稍, 就是裙子下头焦了一点,可是您看看展昭, 他还在床上趴着起不来身呢,手背上还有一大块伤口, 也不知道将来得留下多大一块疤。”   “你是公主!他是侍卫, 他救你是应该的,断不至于——”仁宗抿了嘴不说话了。   “咳, ”张贵妃笑了两声,在仁宗皇帝身边坐下,“要说女儿也大了, 差不多该挑人家了。”   张贵妃从来都是柔声细语的,向来都是最能安慰仁宗的一个,“说起来去年冬天苗姐姐给明懿挑驸马,我也有点眼热呢。”   仁宗皇帝原本有点蹦住的背稍稍送了些,看了张贵妃一眼,咳嗽一声道:“也不能那样大张旗鼓的挑,选上几个好人家,回头我叫人去看一看便是。”   赵碧嘉瞥了张贵妃一眼,真是亲妈,你这是打击对手连带帮我说话两不误啊。   “要我说,其实公主选驸马,家境倒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看人。”张贵妃伸手抚了抚仁宗皇帝的背,看着他笑得很是崇拜,“她父皇可是皇帝,天底下没有出身家世能比得上她的。”   这话还是说她的皇帝爹牛逼呗,赵碧嘉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不过她的母妃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仁宗脸上果然露出微笑来,张贵妃略显得意的看了赵碧嘉一眼,“说起来那展昭样貌英俊,身手不凡,为人又忠心耿耿的,勉强也算是能进入驸马的人选当中了。”   仁宗才露了笑容了脸忽然又有点冷,很是拿腔作调的说了一句,“不行。”   赵碧嘉眼睛立即就瞪圆了,正想说话,不知道怎么想起来去年赵暄说过的一句话,“我姐姐可是公主,看上谁了抢回来就是。”   她忽然笑了,原本很是焦急的心此刻也放松了下来,况且看她皇帝爹这个样子,也是松动了,只不过……还是要面子的。   张贵妃看见她这个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颤,一声“要遭”还没说出来,就听见自家一直……虽然不怎么贤良淑德温柔恬静,但是也算是规规矩矩好好听话的女儿开口了。   “说起来展昭也算是我第一个看上的,不如先招他做了驸马,剩下的再慢慢挑。不行再换。”   这语气听着有点蛮横,张贵妃瞪她,“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说的都是什么话!”   可谁知道仁宗皇帝却点了点头,张贵妃有点被吓到了,不知道这一对父女两个葫芦里装的究竟是什么酒。   赵碧嘉试探完了皇帝,笑眯眯出了屋子,拐去太医院要了两盒上好的祛疤生肌的药膏,拐去开封府看展昭了。   张贵妃不明就里看着仁宗皇帝,没想皇帝反而瞪了她一眼,道:“你还不如咱们闺女通透。”   张贵妃瞪圆了眼睛,仁宗大笑起来。   “展昭是包拯推举的人才,自然是信得过的,况且……前头行宫的事儿你都忘了?”   童子鸡啊……这事儿一辈子都忘不了。   仁宗见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道:“我倒是挺满意这个人的,但是……”   皇帝皱起了眉头,“他那张脸——”仁宗一边说一边摇头,“太招人了,唉……”   说起来仁宗皇帝也是一脸的愤慨,“当初连太后都对他赞不绝口。”当然还有一句太后跟他说话的时候特别兴奋,连脸都红了,仁宗有点不太好意思说出口。   “包拯每次进宫,找借口往前庭去的宫女就特别多!”仁宗皇帝一条条数着,“听说他出去吃饭不要银子,出去买菜还白送,这简直——”   仁宗紧紧抿着嘴不说话了。   张贵妃却觉得有点惊悚,这是嫉妒人家长得好看?   不不不!她急忙将这个有点吓人的想法踢了出去,小心询问道:“您是怕公主被他吃的死死的,以后吃亏?”   仁宗皇帝点了点头,眯起来眼睛。   张贵妃松了口气,听见仁宗道:“况且道长也说了,他们两个是天作之合,我也不会太过阻拦的。”   “包大人举荐的人才,想必差不到哪儿去。”知道皇帝心里是怎么想的,这后头就好接了,张贵妃一边夸着包拯,一边又说展昭这人诚实忠厚,但是说了两句又打住了。   仁宗皇帝看她,张贵妃吸了口气,急忙岔开话题笑道:“说起来明懿的亲事还没定呢。”   仁宗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好好的公主,都叫她——整日的搞什么幺蛾子。”   唉……总算是岔过去了,张贵妃极力克制下来自己的冲动,因为她刚才真的想问问仁宗:陛下你知道他们不是在你派展昭去她身边之后才勾搭上的吗?   陛下你知道她手上戴着的镯子是哪儿来的吗?   陛下你知道你赞不绝口的醉蟹是谁做的吗?   陛下你知道你赏给你闺女玩的尚方宝剑是什么时候到了展昭手里的吗?   还有你知道你家闺女宫里的巨阙剑,又是什么时候来的吗?   不不不!   张贵妃脸上表情都有点扭曲了,借着吩咐晚饭的功夫出去透了透气,又庆幸自己总算是没有说梦话的习惯,只要忍过白天就行了……   只是……要点尘埃落定,她也就不用再受这么多秘密的折磨了。   张贵妃又转回宫里,“陛下,依我看这亲事不如定在今年秋天?”   仁宗皇帝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你不是说要多留她几年?”   “那哪儿成!”张贵妃的反应有点激烈,急忙又掩饰道:“今年这汴梁城里里里外外的事儿太多,她又是您最喜欢的公主,也该为您出点力气。”   “给她办出一场热热闹闹的婚礼来,也好转移一下视线。”张贵妃在宫里这十几年,什么时候用什么样的语气早就已经成了本能,眼下她便将一个期待女儿出嫁,但是为了大局稍稍受点委屈也没什么的母亲演绎的淋漓尽致。   皇帝嘛,自然也是半真半假的安慰起人来了,说真的,这十几年相处下来,他的爱妃究竟是个什么性子他难道一点不知道吗?   他摸了摸张贵妃的头发,“受委屈了啊。”   张贵妃靠在他胸口,两人都是一边叹气,但是又仗着对方看不见而翘起了嘴角。   这下我闺女是第一个出嫁的,最热闹了,长脸!幸福!   就依她这一次,横竖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反正明懿也来求朕了,想等两年风声过去了再出嫁。   赵碧嘉已经到了开封府,正好跟颜查散还有白玉堂打了个照面。   颜查散一看是她,立即停了下来,恭恭敬敬的长揖到底,“多谢公主救命之恩,小生牢记于心,没齿难忘。”   赵碧嘉被他搞得有点不太好意思,还有点尴尬。   说起来从庞太师伏法之后,她跟颜查散见了已经不止三四次面了,每次颜查散都是这般郑重其事的行礼道谢,态度恭敬的让赵碧嘉很是不适应,都有点想躲着他走了。   她急忙给白玉堂使了个眼色,哪知白玉堂居然跟颜查散是一样的态度,严肃道:“要道谢的,他不仅被你救了性命,还有前程,连他家里的老母亲——若不是公主仗义出手,怕是也活不下去的。”   赵碧嘉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几乎是逃一般进了开封府。   颜查散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白玉堂笑得有点不太自然,“快别看了!不是说要我陪你去看看宅子,好将你母亲接进来?”   两人这才走了。   展昭在后院坐着,这个时候是没有缝合伤口的说法,况且又是箭头造成的创伤,再加上手背的烫伤,他很是得好好养一养。   赵碧嘉在他身边坐下,看着他手背已经被前两天好了很多,伤口已经收口了,就是看着还有点害怕。她不由得松了口气,掏出从太医院拿出来的药膏,道:“你擦擦这个。”   药膏打开就飘出来一股子香气,明显是给后宫准备的,展昭有点不太情愿。。   赵碧嘉道:“我没说清楚,回头让他们给你做点没味儿的。”说着也不等展昭拒绝,就拉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膝上,食指挑了一点药膏出来,轻轻的给他抹了一圈。   展昭果然没有挣扎。   抹完药赵碧嘉将盒子递给展昭,道:“你也记得擦,每天要擦好几次呢。”   说起来她要着药膏也是为了能稍稍掩饰一下,毕竟这两天连她都听说了,太医院的太医们老说展昭的伤口好的特别快,底子好的简直不像是人。   听见这话,赵碧嘉心里如何不慌?若是他的手好了一点伤疤都没有,别的人不说,展昭自己都能看出来问题了。   “手上不许留疤!”赵碧嘉态度有点强硬,“回头回头——”想到这个她自己也有点脸红,“回头成亲的话,这手要拉着红绣球呢。”   展昭嘴角微微翘了翘,捏着这药膏郑重其事道:“都听公主的。”   “还有背上呢,”赵碧嘉想起那一处的触感,指尖有点痒痒的,“你也别忘了擦。”   说起来还真的有点遗憾,那两天展昭趴在床上养病的时候,是不穿外衣的,上头那衣服稍稍揭开一点,就能看见伤口了。   可是现在他已经能下床了,只要不做剧烈的运动,伤口是不会崩开的,而且最重要的是现在他穿了长袍。   要说以前赵碧嘉敢给他擦药,可是现在……一想想他要当着自己面脱衣裳,立刻便是面红耳赤,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只是她这低着头的样子……却被展昭理解成了担心。   他抿了抿嘴,轻声道:“可否请公主扶我起来?”   赵碧嘉嗯了一声,伸手挽着他一根胳膊,展昭倒也没怎么借助她的力量,另一只手在石桌上一撑,人就起来了。   两人互相搀扶……其实就是手挽着手,往展昭屋里去了。   赵碧嘉有点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刚进屋子便听见展昭道:“公主稍坐片刻,我去擦擦药。”   赵碧嘉嗯了一声,只是等想明白他要做什么之后,展昭已经走到了屏风后头,转眼间……屏风上头就搭上了一根腰带,红色的。   天哪……赵碧嘉心里有点跃跃欲试了,这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屏风后头传来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之后赵碧嘉便看见又有一件红色的长袍被搭上了屏风。   赵碧嘉屏住了呼吸,眼睛盯着那一点不透光的屏风动都不动。   之后便是一阵香气传来,药膏盒子被打开了。   不多时,她又看见那衣裳,腰带都被抽了下去,唉……赵碧嘉很是惋惜的叹了口气,要是刚才没怂就好了……   展昭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衣服整整齐齐的穿在身上,看见赵碧嘉一脸通红的坐在那儿喝茶。   “凉了吧?”   赵碧嘉摇头,“温温的正好。”凉一点才好啊。   展昭伸手摸了摸茶壶,又给赵碧嘉倒了一杯,只是这一杯喝到嘴里的时候已经真的是温的了!   内力不是这么用的!以及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赵碧嘉叹了口气。   “我送公主出去。”展昭道,“我——”   赵碧嘉瞪大了眼睛,不知道哪儿来了一肚子火,二话不说就冲了出去,可是……还是有点担心以及心疼,“你多休息,不用送了。”   出了开封府,赵碧嘉有点懊恼,心想他这不会是……埋怨自己方才没抓住机会?   可是展昭也不像是这种人啊。   赵碧嘉回头看了看两队全副武装的侍卫,还有跟在她身边的太监总管杨和安,完全没有人可以咨询啊……   院子里展昭慢悠悠的晃了出来,正好看见从外头回来的白玉堂,白玉堂看见他脸上有点愁苦,不由得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不是说今天要带公主去看你新买的宅子?”   展昭沉痛的点了点头,皱着眉头道:“公主好像不太感兴趣,我没说出来她就走了。”   白玉堂心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第109章 我绝对不会感激你的   赵碧嘉略有烦闷回了皇宫。刚走到御花园就被人拦住了,抬头一看, 是眼眶有点红的明懿。   明懿看着她的眼神很是复杂, 虽然第一眼看是仇恨, 但是……仔细品味还有点别的什么。   “我不会感激你的!”明懿眯着眼睛, 一字一字从嘴里挤出这几个字儿来。   只是不等赵碧嘉回应, 她便又说了起来, 这一次的语速特别的快, 似乎是想了很久,也似乎并不想跟赵碧嘉有所交流。   “陈世美是个骗子!这事儿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全是开封府的人做的,我自己会去感谢包大人, 不牢你费心!”   “至于你前头——”她狠狠咬了咬下唇,“完全是看不得我好, 想跟我争驸马罢了!现在你如愿以偿在我前头出嫁, 你该满意了吧!”   明懿说完猛然间朝后一闪,像是在逃避什么, “我绝对绝对不会感激你的!”   说完她提着裙子,以这十几年来从来没有过的奔放姿势, 远远的跑了开来。   赵碧嘉看着她的背影, 长舒了一口气,也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这样其实也挺好的。”   杨和安适时接了一句,“公主说好就是好。”   回到宫里仁宗已经走了,只留着张贵妃一个, 看着赵碧嘉笑眯眯的,“自打生了你,这好运气就接连不断的。”   这是方才又跟父皇说了什么?赵碧嘉挑了挑眉,张贵妃拉着她过来,桌上放着汴梁城的地图。   “我去看了看,这一处房子是最好的,回头给你建公主府。”   赵碧嘉扫了一眼,是她名下一处正好在皇宫还有开封府中间的房子,将来她进宫也方便,他去开封府也方便。   只是在张贵妃眼睛里,她家闺女的表情就有点太过平静了,她不由得想到了一种可能,惊讶道:“你连这个都……想过了?”   赵碧嘉这会儿才有点害羞,扭捏道:“那阵子刚从江南回来,也没什么事儿……就都看了一遍。”   张贵妃笑了起来,用力在她肩膀上拍了拍,“我盼了这十七年,就等着这一天了,有了你父皇的话,我一定给你办个热热闹闹,汴梁人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婚礼!”   赵碧嘉脸上止不住的笑容,想着方才她是去干什么的?似乎也想拉着展昭看看他们在汴梁城有多少房产铺子等等等等,然后被什么岔开了?   总之不是美色。   过了没几日,天气热了起来,算是正儿八经的进入了夏天,张贵妃私底下给赵碧嘉筹备着嫁妆婚礼等等,然后看着有点不太情愿,暗搓搓还想卡一卡的仁宗,不由得觉得有点好笑。   不过说实在的,要说正式的婚礼,提前一月开始准备就成,只是万一真被他拖到最后关头了,将来他的女儿还不得怨他?   赵碧嘉也不着急,横竖事儿不是她办,肉还是她吃,她好好等着就成了。   这天早上,许久没有进宫的展护卫终于基本养好了伤口,又穿上了大红色的侍卫服,来宫里轮值了。   他是正四品的侍卫,就是站岗也是离皇帝最近的一处位置,只是皇帝这会儿还没来,他一个人笔直的站着,一点不受影响。   赵碧嘉正跟在仁宗身边,两人一路说着话过来,什么“秋天好,秋高气爽守护季”,仁宗对此表示了异议,“春天好,春天阳光明媚万物生”,话说到一半,赵碧嘉抬眼便看见不远处的展昭,想着方才正跟父皇隐晦并且激烈争取婚期的自己……   有点脸红肿么办?特别是看着展昭这张正直脸,那是更羞涩了。   “你伤好了呀?”   仁宗皇帝看见自己方才还叽叽喳喳跟小鸟一样的闺女,立即变成了大家闺秀,真是的瞬间啊……仁宗皇帝不由得有点不太开心,道:“若是伤没好,便再修养两天,宫里也不缺你这一个。”   赵碧嘉很是大胆妄为的看了她爹一眼,给展昭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说我一会来找你。   只是展昭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知道是没领会,还是当着皇帝的面不敢有所表示。   仁宗嗯了一声,道:“一同进来,朕有话要同你说。”   其实不仅仅是赵碧嘉,就连仁宗皇帝见了展昭也变得正经起来了……   展昭道了声是,跟在两人身后半步。   仁宗咳嗽了一声,道:“方才朕同公主聊天,说起来季节了,朕觉得春天最好,公主觉得秋天最好,不知道展护卫喜欢哪个季节啊?”   展昭也没太迟疑,道:“微臣最是喜欢夏天,所谓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这是个锻炼自身毅力的好季节,微臣生在南方,夏天又能去河里游泳玩耍,因此对这个季节很是喜欢。”   赵碧嘉略有忧愁的看着他……你胆子好大哦,可是听见展昭居然比她还着急,居然想现在就娶她进门……是又开心又羞涩。   不过会不会太急了一点,东西还没准备好呢,他爹妈还得接来观礼呢。   赵碧嘉盘算起来,如果礼部的官员今天就出发,去江南来回……这会路好走,也得一个半月,差不多还是能赶在秋天到来之前成亲的。   仁宗有点不明就里,怎么一下子就安静了呢?   他看着一本正经的展昭,又看看躲在自己身后已经开始咬手指的闺女,脸上红的连对面的侍卫服都要甘拜下风了。   仁宗皱了皱眉头,回头看了默默无闻的吴成业一眼:我们这聊的是季节吗?   吴成业也很是无奈:我只是个太监啊……感受不到春天的萌动,夏天的燥热,秋天的哀思,还有冬天的渴望……   几人进了屋子,仁宗坐下了,赵碧嘉也从来就是进门就坐的,不过这次她先是拉着展昭坐下来,这才后知后觉的看了仁宗一眼。   仁宗瞪了这个略直肠子的闺女一眼,老丈人坐着,他也能坐吗!   赵碧嘉明显是明白了他爹的意思,她半低着头,小声扭捏道:“他身上还有伤呢,流了那么多血,手背上现在还是红褐色的,还没好呢。”   不过这话一出口,不仅是赵碧嘉,连仁宗都不免多看了展昭两眼。   方才在外头有阳光照着,还有他红色的侍卫服上反射出来的红光映衬着,他的脸色看着只是略微苍白一点,可是到了室内……没了这两样加成,这苍白的脸色就显露出来了。   眼底似乎还有两团青,一看就是……仁宗皱了皱眉头,飞快的起身道:“朕忽然想起来还有事儿。”说完就走了。   赵碧嘉也没放在心上,反而在皇帝走了之后又往展昭身边坐了两个位置,两人现在是紧紧靠着。   她指尖轻触展昭的手背,要说长是长好了,就是新长出来的皮肤,这个颜色实在是太叫人触目惊心了。   展昭道:“没事儿,已经完全不疼了。公孙先生还说这膏药很是管用,只是不知道里头都加了什么,想必是太医的祖传秘方。”   赵碧嘉点了点头,忽然觉得他脸上这颜色不太对,凑近了一看——“你这是画上去的吧。”赵碧嘉没忍住伸出手指来在他脸上擦了擦。   指尖一点白,而且……这么近距离的碰触他居然都没脸红哦,肯定是被粉都盖住了!   展昭伸手握住她在自己脸上作怪的手,有点窘迫,“早上出门的时候白玉堂带了公孙先生过来,让公孙先生给涂的,说是怕陛下——”当着人家闺女的面,展昭可是说不出来责难二字的。   赵碧嘉笑了笑,“差点连我都骗了。”她又在展昭脸上抹了两下,“不过挺自然的,公孙先生真是个人才。”   展昭也笑了起来,赵碧嘉隔得极近,能看见他被粉遮盖住的脸色,其实已经变成粉红色了。   “每次包大人夜审,所有的妆容还有头套,衣服,都是公孙先生做的。”   赵碧嘉想起上回被她父皇敲过的张龙的长舌头,笑得分外的开心。   再说仁宗,他这会儿已经用一个皇帝能达到的最高速度奔到了张贵妃宫里。   张贵妃面前正摆着一盒又一盒的首饰,正在挑选摆在嫁妆明面上的那一套,看见仁宗过来,脸上还有点惊恐,张贵妃很是担心,给兰君使了个眼色,拉着仁宗去了内室。   “这是怎么了?”张贵妃也皱了眉头,“早上出去遇见谁了?不是碧嘉陪你一起出去的?还是暄儿顽皮,又惹你生气了?”   若是搁在平常,张贵妃但凡说一句赵暄不好,皇帝肯定是要反驳的,可是这一次他只是叹了口气,看着张贵妃许久没有说话。   “这究竟是怎么了?”张贵妃陪着唉声叹气了半天,也不见皇帝发声,不由得有点着急。   仁宗似乎有点难言之隐,一直皱着眉头,“今日展护卫来宫里轮值了。”   听见是这事儿,张贵妃惊喜之余又有点诧异,“他伤好的这样快?怪不得太医说他底子好呢。”   仁宗摇了摇头,想起他苍白的脸色,还有乌青的眼底,这分明就是……   “你记得当初他伤在哪里了?”仁宗很是郑重的问了一句。   张贵妃回忆片刻,“依稀记得是后背上?”   仁宗忽然逼近了两步,声音压得极低,“什么后背,是后腰!我今日看他眼底两团乌青,这怕不是伤了肾吧!”   “啊!”张贵妃也吓得站了起来,“这可不行,要是真伤了那一处……赶紧派太医去看看!”   仁宗很是沉重的点了点头,“毕竟是救了公主,也不好做的太醒目,晚上我叫太医去开封府给他号号脉。”   张贵妃很是念了一阵子佛号,“应该不会吧,前头太医去给他治伤,也没说什么啊。”   只是话虽如此,外头那一大桌子首饰她是一点整理的心思都没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展昭回去开封府,原本明朗的心情在看见皇帝派来的两个眼神闪烁,话说还支支吾吾的老太医之后就有点不太好了。   套完话之后就更不好了……   送走老太医,白玉堂又来了。   “怎么样,我给你出的招数挺管用吧,陛下可有为难你。”   展昭面色沉静,淡淡一笑道:“许久不曾与五弟切磋了啊,为兄看看你身手可有退步?” 第110章 我们私奔吧!!!   当然展昭的肾是没有问题的,仁宗皇帝很是满意——替女儿满意, 觉得他应该就是失血过多伤了身, 听完太医的禀告便又赏了许多补血补气的名贵药材给他。   叫白玉堂看了很是心酸, 他出的主意明明很不错, 连赏赐都到手了, 干嘛要切磋他……   只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 天天看着她母妃收拾嫁妆, 原本对于婚事一点都不担心的赵碧嘉有点上火了。   这不会是……话说她的皇帝爹这是想拖着他们两个?不是都答应了吗?   可是这眼看就到了夏天最热的时候,朝廷上一点动静都没有,也没派人去常州府接展昭的父母,也没明旨下来说要给筹备公主的婚事。   虽然赵碧嘉也打听过了, 上一辈子的几个公主的婚事满打满算一个月就能搞定,但是……她毕竟是两个封号的公主啊……就不能稍微隆重郑重轰动一点吗?   就算是现在国库充实, 物产丰富, 也没什么天灾人祸之类的,地主家的存粮特别多, 但是……难道她爹一点都不心疼她?一点都不想表面谦虚,内心傲娇的宣扬一下, 我家的大白菜有主儿了!   灌了三倍酸梅汤之后还没缓过劲儿来, 赵碧嘉想了想出去找展昭了。   只是展昭原本看着沉静平静面无表情的脸,怎么今天也隐隐约约透出一股子着急的劲儿来?   两人沿着河岸一路往人少的地方走。原本就是一肚子的心事, 看见人多就更烦了。   河岸边上种着一排排的垂柳,跟春天的刚发芽的翠绿嫩枝迎风摇摆不同,现在的柳树枝子个顶个的粗, 叶子也是个顶个的大,颜色也有嫩绿变成了深绿。   一阵风吹过来,这粗粗大大的树枝子打在身上可一点清风拂面的感觉都没有了,就是被柳条子抽了一下。   赵碧嘉觉得有点委屈,红着眼睛看着展昭。   展昭叹了口气,让她走到了外头,又将她的手拉了起来,“有人惹你生气了?”   赵碧嘉瞬间被安慰了,舒了口气道:“也不是,就是天气热了,有点烦躁?”   展昭给她扇了扇风,“凉快点没有?我们去前头阴凉的地方坐坐?”   “不用。”赵碧嘉摇头,走路还能散散火,坐着只剩下憋屈了。   “是挺热的,”展昭叹息,“据说今年的冰用的都比往年的多。”   赵碧嘉嗯了一声,听见展昭忽然叹了口气,抬眼望去,他连眉头都皱了起来,虽然这个反应放在常人身上不算什么,但是这个可是展昭,赵碧嘉从来都没见他这么忧愁过。   “陛下今天早上上朝的时候说了,今年的夏天比往年都热一些,还说要提前去避暑,多住些日子。”   “这可不行!”赵碧嘉一下子急了,“宫里也不是没冰,他那大宫殿里凉快的跟什么似的,怎么就热了?他这完全就是——”   她着急的一扭头,看见展昭嘴角似乎起了个红色的小疙瘩。   这是上火啊,赵碧嘉有点心疼,放缓了声音,“我得去问问。”赵碧嘉抿了抿嘴,又觉得嫁妆都准备好了这种事情有点不太好说出口。   “我父皇最近没说要给你升官儿什么的?”   展昭摇了摇头。   “什么嗯嗯都尉,近军右将军之类的?”   展昭脸上缓和了许多,显然那个什么嗯嗯都尉他听明白了。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叹了口气,展昭道:“我送公主回宫?马上午时了,外头越发的热了。”   赵碧嘉点了点头,又叹气道:“父皇这可真是……明明都答应了,怎么就是不肯松口也不肯下旨呢。”   “兴许陛下有别的考量?”   她的皇帝爹就是想看别人着急。   赵碧嘉算着日子,前头她还跟张贵妃旁敲侧击过什么时候成亲最好。   总之冬天太冷要穿很多,行动不方便。   夏天太热一动就要出汗,成亲这种大型的剧烈活动就是遭罪。   春天跟秋天是最好的了,气候宜人,干什么都舒舒服服的,尤其是秋天,她还记得当时她母妃是这么说的,“秋天不仅天气好,又是收获的季节,寓意也好,要成亲肯定首选是秋天。”   所以……难道是下一个秋天?   这都七月了,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呸呸呸!谁是太监。赵碧嘉回头狠狠瞪了杨和安一眼。   杨和安很是恭敬的问了一句,“公主可是觉得热了?宫里有预备好的瓜果酸梅汤,都在井水里浸着,您回去就能用了。”   这日子没法过了!   只是接下来的几天依旧很煎熬。   皇帝依旧没有松口,张贵妃依旧笑眯眯的天天给她看什么巴蜀之地上进的蜀绣,江淮上进的苏绣,官窑新烧的瓷器,“鸳鸯的,都是给你备下的。”   赵碧嘉觉得自己有点热血上头,要说这已经是要成亲了,给个准话就这么难?她这心里纠结的,在热燥还有心火的夹击下,她冲去仁宗皇帝的御书房了。   “父皇,你这究竟是要——”话没说完呢,就看见展昭在仁宗面前站着。   双手抱在一起,显然是正要行礼,不过这抱双拳的姿势……怎么看怎么觉得不是该给皇帝行礼的姿势,反倒是像跟他的什么白五弟,欧阳大哥打招呼似的。   赵碧嘉急忙站住了,腼腆的笑了笑,道:“你也在啊。”   展昭脸上的表情……有点抖,反正赵碧嘉从来没见过。   仁宗大笑了两声,“着急了吧?”   赵碧嘉的脸色一瞬间通红,一句不着急还没说出来就觉得不太对了,这是松口了?她立即改了口,“着急!”   仁宗大笑了两声,有点意味深长道:“朕也着急啊……你这天天看着你父皇的小眼神就跟要拿小刀子刺人似的,你母妃每天在朕面前说什么东西备好了,又有什么东西在路上了,朕也着急。”   赵碧嘉说不出话来了,呼吸还有点急促。   仁宗很是欣赏了一下自家闺女窘迫里带着点害羞的表情,又看了看强力控制住自己情绪的展昭,叹了口气道:“朕今天先叫他来说一声,明天就发明旨了。先升他做近军右将军,这样你母妃也能放开手给你筹备嫁妆了。”   “嗯。”除了点头,赵碧嘉害羞的再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驸马都尉也是要封的,你别着急。”仁宗很是调笑了一句。   “谁着急了!”赵碧嘉歪着头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人。只是终究还是舍不得跑出去,依旧在屋里听着。   仁宗嘴角不住的翘起,又为了要维持一个皇帝还有老父亲以及老岳父的尊严,说两句就得停下来控制一下。   说起来展昭这张脸……想想也是,皇帝选女婿,前程什么的都是随便给,这张脸可是大大的能拿出手啊,回头叫他们嫉妒去!   “多谢——陛下厚爱。”从进了御书房听见第一句话就有点失语的展昭,现在终于能出声了,就是声音还有点沙哑,说出来头两个字之后,连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属下必定好好对待公主,不叫她受一星半点的委屈。”   仁宗笑了两声,看着自家女儿变得通红的脸,觉得她这半年真是有了大家闺秀的样子了。   “唉,”仁宗长吸一口气,“朕已经派人去接你的父母兄弟了,这会儿……”他算了算日子,又道:“应该已经上路了,一家人都来汴梁好好热闹热闹,等成了亲再回去,也算是给公主府增加个人气儿。”   展昭忽然愣住了,整个身子都僵直了。   赵碧嘉瞪圆了眼睛,就算一开始没明白展昭是什么意思,但是想想展昭那一大家子人,还有她在展昭家里的所作所为……呵呵哒。   “这么高兴啊。”仁宗笑眯眯从桌子后头站起身来,晃了晃因为坐了一早上,已经有点酸疼的脖子,“朕先去你母妃哪儿了,你……差不多也过来。”   仁宗经过展昭的时候,还下意识朝他肩膀上拍了拍,“朕这个女儿……总之你好好对她,她也好好对你。”   仁宗心满意足留下一对小儿女在他的御书房里面面相觑。   “我说,”赵碧嘉小心翼翼戳了展昭一下,“你跟你爹妈去信了吗?说没说我就是……公主?”   展昭看了她一眼,沉痛的摇了摇头,“我原本想着等陛下发了明旨再说的,信都写好了。”声音里有点委屈。   是啊……她爹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还喜欢先斩后奏的爹啊。   “所以你爹妈都不知道送了镯子的姑娘是公主?”   展昭点头叹气。   “也不知道公主就是收了镯子的姑娘?”   依旧只是摇头叹气。   赵碧嘉看看左右为难的展昭,又想了想她很是体贴的皇帝爹,小心问了一句,“你觉得你父亲是会认为你脚踏两只船,还是觉得皇帝以权压人,坏人姻缘?”   好困难啊,不知道该站谁好了。   展昭看着她不做声,半晌才叹息道:“我家里人都老实……没想还是经历了这一遭,当初……虽然躲过去一次,终究还是……”   然而得知了婚讯,并且明天就算是正儿八经的经过官方报备的公主整个人都已经燃了起来,陪着展昭一起叹了两句,略带恶意的提议。   “说起来伯父是有点严厉啊,我也有点怕……”她上下瞄了展昭两眼,慌张道:“要么我们私奔吧!”   展昭被吓得连连退后了两步,一番认真思考之后居然摇了摇头,严肃道:“不能一错再错。”   赵碧嘉大笑起来,很是愉快的凑上去在他脸上轻轻印了个吻,“明天就是我的人啦,驸马展昭。”   赵碧嘉说完便轻松快乐的出了屋子,剩下展昭一个人将那四个字回味了许久,嘴角微微翘起重复了一遍。   “驸马展昭。”   挺好的。 第111章 你这个不孝子!!!   第二天一早,早朝基本结束之后, 仁宗忽然一改往日的严肃, 笑了一声, 道:“展昭何在?”   展昭一声回应, 从皇帝身侧的侍卫队里走了出来, 展昭大殿中央垂首而立, “陛下有何吩咐?”   仁宗皇帝呵呵笑了两声, 轻轻叹息一声道:“朕的女儿也大了……这两年出落的是亭亭玉立,秀外慧中,谁看了都说喜欢。想当年她刚生下来的时候……”   听到这个开头,谁都知道是要嫁公主了, 一时间众臣落在展昭身上的视线是又嫉妒又羡慕。   当然如果是正常科举出身的,或者说有崇高远大理想以及宏伟目标和光明前景的, 对于公主下嫁这档子事儿还是有些许抗拒的, 虽然娶了公主还是能继续当官的,而且一旦娶了公主, 至少一个驸马都尉是逃不掉的了。   虽然说娶了公主之后,是没法身处要职了, 丞相也是肯定当不了的, 可是就算是正儿八经书香门第,踏踏实实考了科举出来的, 哪怕是状元,又有几个能当到丞相呢?   仁宗皇帝到现在已经当了五十余年的皇帝,状元前前后后加起来也有快二十人了, 丞相到现在这才是第三个。   就算不说丞相,就是当到六部尚书的……那也是僧多粥少。   多少人一辈子就止步在九品芝麻官上了。   所以说起来什么娶公主等于自毁前程这等话,有多少成分是因为酸葡萄心理,那还真的不好说。   另外还得加上仁宗现在就三个公主,说起来也是稀缺货了。   因此仁宗一开口提这事儿,站在大殿中央的展昭……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可就稍微多了一点。   赵碧嘉也在后头躲着,说起来今天是她的皇帝爹正式给她公布驸马的日子,总之她一点都不放心!得好好看着尘埃落定了再说!   这一看还真有幺蛾子,她小声咳嗽了两声,提醒她的皇帝爹。   仁宗余光扫了一眼有点着急的闺女,没理她。   本来先叫了展昭出来,就是想让他受点煎熬的,哪儿能这么快就说完呢?只是仁宗一边回忆,一边也有点陷入回忆不可自拔的那个架势。   所以群臣被迫听了一遍镇国庆国公主的成长史……躲在椅子后头的本尊都想骂人了!   不过听着听着……其实也有点感动。   半晌仁宗皇帝总算是说完了,看着恭恭敬敬站在下头的展昭,“唉……展昭封驸马都尉,进近军右将军。其父封武略大夫,母封五品诰命。”   皇帝说完,声音伤感了些,“钦天监已经择好了婚期,八月初三完婚。”   仁宗说完便起身了,吴成业很有眼色说了个“退朝”,皇帝摇头晃脑哀声叹气往后头走了。   没想迎接他的不是女儿的微笑还有一声满含着温情的“父皇”,反而是一张有点咬牙切齿的面孔,还有略显凶狠的一句话。   “你没说是哪个公主!”   仁宗顿时愣住了,想明白之后不由得笑出声来,又从幔布后头探出个头来,笑眯眯补充了一句,“对了,是朕的镇国公主。”   大殿里头传来整齐的叹息声。   跟方才的寂静不同,现在此起彼伏的恭喜声不断。   “我就说肯定是镇国公主,她一向同开封府走的近。”   “我也觉得是镇国公主,不然怎么会加恩父母呢?”   “从来都只有太子妃的家人被封上,搁在公主头上可不多见,公主真是受宠。”   “右将军是正三品的官儿呢,就是个虚职也值当了。”   赵碧嘉看着下头被群臣围住,还得一个个好言回礼的展昭,虽然在他脸上看出来几分因为太热闹导致的不自在,又不能用轻功跳出来,不过……整体看来他还是很欣喜的。   “满意了?”仁宗略带宠溺的问了一句。   赵碧嘉点点头,小声道:“他还被人围着呢。”   仁宗瞥了她一眼,赵碧嘉笑眯眯叫了一声“父皇~”尾音拉的有点长。   这一招试出来……反正仁宗从来没胜利过,他转脸叫了一声吴成业。   吴成业两步奔回大殿,笑眯眯道:“展驸马,陛下有要事吩咐。”   这下果然没人敢再纠缠他了,只是眼看着展昭就要走到身前,赵碧嘉不知道怎么忽然就害羞了,嘴里喃喃自语一句什么“成亲前不能见面”,立即转身就跑了。   仁宗目瞪口呆看着风一样的公主,转脸对展昭叹息了一声,“朕今日可算是长见识了。”   展昭老老实实叫了一声陛下,仁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也没什么要紧的,你陪我在外头走走,无非就是两三句话的事儿。”   “八月初三是个好日子啊。”仁宗道:“钦天监合出来的是这个日子,朕还专门去找了凌云道长算了算,他也说这是个好日子,大吉大利白头到老!”   “多谢陛下。”展昭恭敬的道谢。   仁宗嗯了一声,“不冷不热的也挺好,没两日你父母来了,正好也在汴梁多住些日子,等你们成亲之后没两天便是中秋节了,一家人一起过节,团团圆圆的多好。”   展昭越发的感激了。   “行了。”仁宗这会比方才亲切了许多,“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仁宗年纪大了,眼睛看远处很是清楚,当下往前头一瞄,笑道:“包拯出来了,你跟他一起走,没人敢拦你们。”   说着又在展昭肩膀上拍了拍,“还不快去。”   展昭这才又行了礼,追着包大人出宫了。   包大人身为开封府尹,龙图阁大学士,出门自然也是要有排场的,抬轿子举牌子,还有人敲锣打鼓等等,所以这一路回去,展昭就听了一路的恭喜。   虽然有时候不免有点聒噪,但是听见他的名字从此跟公主牵扯到了一起,心里……其实别提有多惊喜了。   回到开封府自然也是免不了的道贺,白玉堂用力的拍着他的肩膀,“总算是定下来了啊!你不着急我都替你急啊!”   说完话白玉堂就一溜烟跑了出去,道:“我去顶酒席,晚上我们好好吃一顿,不醉不休!”   包拯就在不远处看着开封府的侍卫杂役等等一个个上来恭喜着展昭,叹道:“展护卫性情纯良,是忠义之士,又有一腔热血,的确是良配。”   两人就这么半真半假的夸了两句,包拯道:“不如再多去顶上两桌酒席,大家一起放松一下。”   公孙先生急忙出去张罗了。   因为有了这等喜事,整个下午开封府都是喜气洋洋的,再加上包大人做主又加了酒席的消息传开,又将平日里跟展昭有过交情的同僚全部请了来,才过申时,开封府就关了大门,大家全部齐聚在后院等着喝酒吃菜了。   包大人坐了首座,看着展昭很是欣慰道:“你新买的宅子,回头叫他们帮你打扫一二,我记得你家里父母兄弟人口不少,怕是要住在那儿。”   展昭道了声谢,原本已经因为想要逃避而抛诸脑后的问题又回来了,他爹会不会打他呢?   展昭愣住了,包大人自然是不知道这里头牵扯到了多么深远的爱恨情仇,不明就里的看了一眼公孙策,这是怎么了?本府话说的不贴心了?   公孙先生当然也不明白,所以干脆当做没这回事,推了推展昭,小声道:“包大人说话呢。”   展昭急忙回过神来,“多谢包大人指点。”   第一杯酒当然是敬给包大人的,不过包大人还有公孙先生两个都是喝了酒又吃了两口菜意思一下就走了,毕竟是上级,他们走了下头才能更加的热闹。   白玉堂立即跟去了绳子一样,端着酒就来跟展昭碰杯了,“这都快一年了吧,你可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虽然这话说的有点……含义颇深,不过周围人都在兴高采烈的喝酒吃菜,倒是没什么人主意到。   当下展昭瞪他一眼,不过却没否认,还有点咬牙切齿泄愤一般,跟白玉堂连干了三杯。   “人逢喜事精神爽啊。”赵虎也端了酒杯起来,“你来开封府都一年多了,我可从来没见你连着喝过三杯,可见是真高兴。”   他一边说一边嘻嘻嘻的笑了起来,“我早就看出来了。”   为了堵住他的嘴,展昭又是三杯下去。   只是开封府同僚多,酒备的也不少,怎么喝都不见劲头。   酒过三巡,白玉堂出去拉了颜查散进来。他进来便是一脸歉意的微笑,“翰林院轮值,来的晚了。”   “先自罚三杯!”   有好事之人起哄,颜查散也不推辞,连菜也没吃一口,就是三杯酒下去。   又举着杯子跟展昭诚恳道:“公主心地善良,又曾救了在下性命,跟展护卫也是天作之合,在下先祝两位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这一番话说的很是诚恳,又很是直白,展昭领了他的情,也跟他喝了三杯。   白玉堂急忙将颜查散拉了过来,“你小心明天一身酒气,让翰林院那些老学究诟病。”   说完也觉得不太好,又对展昭道:“你也少喝点,明天还得进宫呢。”   谁知话刚出口,就被马汉一胳膊搂在脖子上,“你小样的来了开封府给我们惹了多少麻烦?今天可是展昭的好日子,你可别这么扫兴,来喝!”   说着一杯酒就给他灌了进去,“当初你可没摆酒道歉啊,今儿一起都补上。”   喝高了的有,兴致高涨的也有,看热闹不怕事儿的更多,当下气氛越发的热烈,这一顿酒喝到二更的梆子响起来才算完。   一屋子人东倒西歪的,反正是没几个人清醒了。   展昭站起身来,只觉得屋里气味不太好闻,转身出去洗了个脸,换了件衣裳,不知道想起什么来,飞身上了屋顶,轻功入行云流水一般,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赵碧嘉这会儿已经睡了——躺在床上还没睡着。   早上皇帝发了明旨之后,她下午回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藏了很久的巨阙剑又拿了出来,好好的擦了一遍摆在了屋里。   总算是过了明路了。   白天是欣喜,可是到了晚上……抬眼就能看见这剑,反而睡不着了呢。   她正辗转反侧,忽然听见外头有声音,像是用小石头子儿或者树枝什么的砸窗户一样。   赵碧嘉盯着窗户,只见从外头伸进来一柄匕首,动作极快轻轻一挑,那原本拴着的窗户就开了。   赵碧嘉瞪大了眼睛,震惊于怎么会有人摸进宫里完全没人发现,杨和安呢!   赵碧嘉正要大叫,就见那人飞快的扑到了她床边,伸手将她搂在了怀里,一手还捂在她嘴上。   “公主。”   是展昭?   赵碧嘉放松下来,是他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不对!他怎么会半夜摸进来的!捂着嘴又要做什么!   “你别叫哦,不叫我就松开手。”展昭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淡淡的酒香。   你喝醉了?只是嘴被捂着,赵碧嘉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她只能抓着展昭的手呜呜了两声。   展昭看着她的眼睛,从打开的窗户透出一点点月光来,映衬着两人的眼睛里头都像是有星光一般,点点闪亮。   赵碧嘉不知道怎么像是收了蛊惑一般,用自己的唇在展昭掌心蹭了蹭,没忍住又伸出舌尖来,不过轻轻一触,展昭就跟触电一样,朝后跳出去几乎一丈。   看来也没太醉。   赵碧嘉抬起眼帘,只见展昭低着头,愣愣的看着自己掌心,方才被舔过的那一处。   赵碧嘉没来由的不好意思,娇嗔道:“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情急之下没控制住音量,在外头守夜的宫女急忙点了灯,轻声问了一句,“公主可是要水?”   展昭似乎想要从窗户再次跳出去,赵碧嘉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急忙上前将人拉住,放缓了声音道:“不碍事,我就是翻了个身。”   外头的灯火又灭了。   这么一惊一乍的,赵碧嘉出了一头的汗,展昭的酒也醒了大半。   原本不太清醒的时候只凭着满腔热血就这么冲了进来,清醒之后连手往哪儿放都不知道了。   赵碧嘉那拿住他手腕的手……明明没用多少力气,但是好像怎么都挣脱不开一样。   更何况……赵碧嘉现在就穿了一层睡衣,本来就是夏天,白天穿的衣裳都是少之又少,薄之又薄,晚上穿的……又能好到哪儿去呢?   展昭连眼睛都不敢睁开了。   赵碧嘉轻轻一笑,其实挺满意他这个反应的。虽然知道自己是该先放开他,不过看他那个架势,似乎一松手就能飞到天上去,那就更不敢松手了。   拉着展昭的手,赵碧嘉把他往床边领了领。   展昭一开始是闭着眼睛跟着她走了两步,可是他毕竟是成名已久的侠士,进屋之后不过一两眼,就看清楚了公主屋里的摆设。   不行!过去就是床了!   两步之后,赵碧嘉怎么也拉不动展昭了。   看着他着紧紧闭着的眼睛,赵碧嘉觉得有点好笑,再看看他被自己死死拉住的手,都握成拳头了。   “你总得让我穿上衣裳吧。”赵碧嘉轻轻踮起了脚尖,贴在展昭耳边道。   离得这么近,连公主晚上沐浴过后留下来的淡淡清香都能闻的一清二楚,还有隔着这薄薄一层衣裳,似乎她身上的温度也在不断的往他身上涌着。   展昭嗯了一声,浑身绷紧的肌肉松了松,头一扭,又往床边走了两步。   赵碧嘉随手拿起屏风上搭着的衣裳,松开了展昭的手,飞快的穿了起来。   “好了。”她又贴在展昭耳边道。   展昭脚倒是没动,只是上半身朝后缩了缩。   屋里的气氛有点……热。   “我该回去了。”展昭脸上似乎越发的红了,不知道是因为酒上头了,还是因为这屋里闷不透风,又有两个大活人……越发的热了。   “别。”赵碧嘉小声道,“我一直想半夜去御花园看看,那里头有个小阁楼,屋顶是整个皇宫最高的一处地方,景色一定特别的好。”   赵碧嘉离得更近了,自打这个人是板上钉钉跟她再也分不开之后,她的胆子也越发的膨胀了起来,什么都不怕了。   “你带我去看看好不好?”   展昭看了她一眼。   她凑得极近,姣好的面孔上什么瑕疵都没有,只有脸颊上两团好看的粉红色,还有眼睛里闪烁着如星星一般的光芒。   展昭嘴里说着“天色已晚”,却又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赵碧嘉笑得跟惑人心的妖魅一般,拉着展昭的手换在自己腰间,又将自己的手塞在他掌心。   “你带我飞过去好不好。”   展昭只觉得一阵眩晕,似乎是这辈子喝过的所有酒都上到了他头上。   “好。”   等他回过味儿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坐在阁楼顶上了。   他甚至发现自己在那眩晕的时候还顺手将公主床上的被褥枕头一起拿了过来。   褥子现在就在两人身下垫着。   赵碧嘉靠在他怀里,展昭胳膊从她肩膀上环过,手被她抓在手里。   “你是怎么进来的?”赵碧嘉声音里带着笑,似乎对这个问题特别的好奇。   展昭扯出一个微笑来,有点为难,什么都没说。   赵碧嘉也不在意,又在他身上蹭了蹭,选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那你一会儿怎么出去?”   展昭更加的窘迫了。   “我……”他那会有点神志不清,不对,是神志清到可怕。   “我去轮值的班房看了今天晚上的口令,又看了几对士兵轮值的路线,换班的时间,不会被看见的。”   赵碧嘉轻声一笑。   “等到天亮了……天亮了我再出现就没人觉得不对了。”   赵碧嘉终于彻底放松靠在他身上了。   “月亮不太圆啊。”赵碧嘉叹息了一声,虽然说来御花园看风景是临时之举,不过……看着这小月牙也的确有点煞风景。   “咱们成亲那天,也是这个样子。”   赵碧嘉觉得这话听得她心都要酥了,她抓着展昭的手,轻轻的靠在了自己脸上。   “不过咱们成亲之后,月亮就一天比一天圆了。”   赵碧嘉咬着展昭的手,轻轻舔了舔。   展昭的手臂忽然收紧了。   赵碧嘉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但是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回到了屋里,被褥都铺的好好的,衣裳也在屏风上搭着,按照她不太灵敏的眼神,似乎跟展昭进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不过在她满足的伸了个懒腰,将手伸到枕头底下的时候,无意之中发现两颗青草。   她手里拿着草仰躺在床上,一个人笑到了快中午才起来。   跟顺着本心夜探皇宫的展昭,以及甜甜蜜蜜等着出嫁的赵碧嘉不一样,现如今已经上了船,一路往汴梁来的展家老小……日子过的可不太好。   说起来当初仁宗皇帝派人去接他们,用的是自己的心腹,既然是心腹,对京中局势自然是十分了解的,镇国公主可是陛下最喜欢的公主,这展家马上就要发达了,封妻荫子,追封先祖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所以对他们的态度都很是恭敬。   只是那会儿还没有发明旨,所以这些人是恭恭敬敬笑眯眯的只说了一句,“您儿子要娶公主啦。”完了又补充了一句,“这可是陛下最喜欢的公主!”   之后就是马不停蹄的收拾东西,往京城赶路了。   这个……可叫展家一对老人茶不思饭不想,整日的唉声叹气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尤其是吃饭的时候,看见另外两个儿媳手上的镯子……那可就更不好了。   老两口关起门来,愁得连眉头都变成了八字。   “前头那位赵姑娘……不知道怎么样了?”展母想起赵碧嘉来,连声的叹气。   展父一拍桌子,“这可不行!我得——”   展母慌忙将人拉住,“兴许还有别的什么事儿呢,中间都过了一年了。”   “那也不行,镯子都送出去了,人也带回来看了,现在他要娶公主,这不是嫌贫爱富是什么!还是皇帝最喜欢的公主?去了汴梁不过两年,就成了这个样子!我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展母叹了口气,也是一筹莫展,“唉……这可怎么办好呢。”她看了一眼气呼呼的展父,道:“你可千万别冲动,一切都等到了汴梁见着了儿子再说。”   展父抿着嘴想了好久,终于还是一声长叹,点了点头。   要说这船上第二愁苦的就是展昭的两个嫂嫂了,原本一个出身显贵的赵碧嘉她们两个都已经敌不过了,现在又是公主……就算不住在一起,哪儿还有她们两个的活路。   再者……这么去汴梁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没有明旨,如果不是金陵府尹陪着一起来的,这分明就是绑架啊……什么叫做要娶公主?又不肯发明旨,这分明就是……   “听说陛下已经有两个到了年纪的公主了?”心眼多的二嫂问了一句。   大嫂一震,“这可不行,这万一——我们可都是小门小户的,卷在两个公主里头哪儿还有活路?”   她转头看了一眼自己女儿,去年赵碧嘉送的珍珠,已经被她做成了项圈套在了自己姑娘脖子上,“其实要我说赵姑娘这样的就挺好,再往上……总觉得有点害怕啊。”   妯娌两个一合计,打着什么孩子要忌口,婆婆饮食要烂软等等关怀的旗号,往厨房去了。   只是虽然有了借口,但是两人依旧是小心翼翼的,一路走来竟然也没叫人发现。   “原先就听说镇国公主跟开封府走的近,没想是为了展护卫。”厨房里头传来一个婆子的声音,笑眯眯的似乎很是开心。   妯娌两个对视一眼,心思都是一样的,干脆站在这里听听她们说什么。   屋里传来一阵菜下油锅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听不见说话声音了。   “出来的时候我还见了庆国公主呢,跟展护卫站在一起真跟一对儿璧人似的,般配极了。”   妯娌两个又是对视一眼,震惊的无以复加,两双手紧紧拉在一起,走了出来,“我说什么!”   “完了!小叔子这是让两个公主看上了!”   两人吓得一脸苍白,哆嗦着几乎都要掉眼泪了,相互搀扶的一起到了展母屋里。   “不好了!”二嫂也顾不得许多,撇开有时候颠三倒四抓不住重点的大嫂,直接奔到了展母身边,压低了声音道:“我们两个方才听见了,说是宫里两个公主都看上小叔子了,这都快要打起来了!”   展母一惊,转脸去看大儿媳妇,只见她点了点头,眼中还含着泪,“的确是两个公主,都看上小叔子了。”   “什么!”   屋里忽然响起一声厉喝来,屏风后头转出来三个人,正是展父还有展昭两个大哥,展父一脸的愤怒,两位大哥稍稍强一点,脸上还紧紧限于震惊的地步。   “我找他们去!”展父愤怒极了,当下就想出门。   展母急忙将人拉住,二嫂一个情急之下跪在了地上。   “父亲,您可想想我们这一大家子人吧,千万不能跟皇帝对着干啊……”她一边啜泣一边道:“我估摸着,这次偷偷摸摸的让我们前去,兴许就是要劝一劝小叔子的,况且他们这一路上对我们也算是客气,事情总还是有回转的余地的。”   听见这番话,展父不能说是消气了,但是至少没有刚才愤怒了,他坐在椅子上不住的拍桌子,“他可真行!我听闻陛下一共就三个公主,他跟两个都纠缠不清!”   展家兄弟两个对视一眼,除了震惊,居然都在对方眼神里头看见了一点点羡慕,小弟这是……天赋过人啊!   “你起来!”展父一声喝,二嫂站了起来,立在一边默默的擦起来眼泪了。   展父环视一圈,“所以现在问题……他究竟是想娶哪一个。”   展母不知道怎么想的,来了一句,“我觉得一开始的赵姑娘挺好的,我喜欢赵姑娘。”   展父冷笑了一声,“赵姑娘?赵姑娘能争得过公主?他去年回去京城就一点消息都没有了,你想想,若是真有心思成亲,怎么会拖到现在?”   “昭儿还来信说赵姑娘的爹很喜欢我做的醉蟹呢?怎么就不行了。”展母这会也有点气儿不太顺,不由得抢白了一句,“再说还有包大人呢,他做的媒,难道就一点都不管了?”   展父不住的拍桌子,“妇人之见!包大人能大的过皇帝?你也说了,赵姑娘的爹不过是个地主,地主能争得过皇帝?汴梁城里的地主不过几千亩地,这全天下可都是皇帝的!再说赵姑娘一个地主家的女儿,还不是正室所出,她能争得过公主?”   展母无话可说了。   屋里陷入一阵烦闷的沉默中。   要说如果不是这两位嫂嫂自告奋勇去查探消息,事情估计也不会这么——转了个弯急转直下了。   但是其实也不能全部怪她们.   想当初展昭来汴梁的时候对皇宫里头的事情几乎也是一无所知,这两位连常州府都没出去过的居家妇人又能知道多少呢?   谁能知道婆子口中的庆国公主跟镇国公主是一个人呢……就算这一关过了,还有个带镯子的赵姑娘和公主竞争呢。现在无非就是多出来一个人罢了……   反正对展父来说,两个姑娘争自己儿子,跟三个姑娘争自己儿子,本质上一点区别都没有。以为不管是脚踏两只船,还是脚踏三只船……最后都是翻船的命啊!   甚至皇帝派来的几位迎亲的官员,用超乎常人的热情,以及因为没有圣旨,在关键问题上不敢说明白的含含糊糊,都变成了大大的疑点。   屋里继续沉默着,二嫂不知道是处于什么心态,还是专门想打破这沉默,忽然问了一句,“母亲,那镯子你还有吗?”   展母抬眼瞪她,“就一块玉,打了这么三个镯子,多余什么都没有了。”说完又觉得不太过瘾,展母加了一句,“要么你们两个的拿出来,我去送给公主当见面礼。”   “那可不行。”很是宝贝这镯子的大嫂开口了,话说的特别直白,“小叔子找了三个,就得分出去三个镯子?合着展家的儿媳妇全叫他一个人占了?”   “呸!”二嫂一听见大嫂用这种略带嘲讽的语气说话,一瞬间切换到了平日里聊天唠嗑儿的状态,“他要当了驸马可只能娶一个,驸马可不准纳妾!”   “都给我闭嘴!”展父重重拍了一下桌子,“都出去!我一个人安静一会!”   但是不管怎么忧愁,他们还是一天天的靠近了汴梁,一开始是坐船,后头便是坐马车,在七月二十这天早上,展家一行人终于到了汴梁城郊。   展昭早早就从皇帝那里的消息,甚至还顺路带了赵碧嘉一起出来,仁宗皇帝是这么说的。   “以后就是你公公婆婆了,都是一家人,又是小辈,也该出去迎一迎。”   赵碧嘉当然没有什么异议了,她还想着去年那罐子醉蟹呢,她出于某种不知名的原因,并没有吃多少,几乎是全进了她皇帝爹肚子里。   虽然今年早了点,但是小毛蟹也是蟹啊,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带上一点。   “你跟你母亲说我喜欢吃醉蟹了吗?”   展昭点了点头,脸上越发的忧愁了,可是我母亲不知道我要娶你啊……   被展昭这么一搞,赵碧嘉也觉得有点紧张了,两人手拉着手坐在凉亭里,静静地等待着。   不多时,视线里头终于出现了一队马车,外头又有太监进来禀告道:“来了来了。”   两人急忙起身,往外头去了。   就看见展父展母两个相互搀扶着一起走了过来,眼圈还有点红……只是走近了一看,并不是伤心还有怀念……这眼神激烈到让夜探皇宫都不曾紧张的展昭有点害怕。   “你这个不孝子!我当初是怎么教你的!”展父一巴掌就往展昭头上来了,只是巴掌拍起来又想起来里里外外都是皇帝的人看着,这巴掌中途一拐,就拍到了他肩膀上。   展昭有点懵……   展母一直低着头什么都不敢看,只是在自己老头子要打人的时候这才惊慌了起来,他们路上虽然没商量出来个结果,但是至少有一点共识,就是当着皇帝的人的面,还是要克制一下的,展母抬头就去拉展父的胳膊。   但是一抬头就愣住了,因为她看见展昭身边站着的那个姑娘,手上戴着的正式去年送出去的镯子。   展母一瞬间不知道脑补了多少东西,上前就抓住了赵碧嘉的手,“姑娘!你受委屈了!不管跟什么公主相比,我最喜欢的还是你!” 第112章 两个封号   赵碧嘉还没欣喜多久,也就是刚刚松了口气, 心想得慢慢解释, 就被接展家进京的官员扒了马甲。   “公主!”这人恭恭敬敬上来行礼, 还笑眯眯说了一句, “恭喜公主。”   要是搁在别的场合, 赵碧嘉肯定就大大方方的回应了, 可是现在……   她脸上的表情有点抽搐, 看着这……宛如静止了一般的画面。   展父的手还在展昭肩膀上拍着,其实说拍已经有点不恰当了,毕竟卸了力道之后,这姿势只能说是搭了。   展母一只手还维持着出去拉展父的姿势, 另一手则抓着赵碧嘉的手,就在那声公主出口的时候, 这时候还微微抽搐了一下, 只是现在……似乎也不动了。   赵碧嘉余光扫在展母脸上……这个表情几乎跟她一样的僵硬啊。   剩下的两个嫂嫂,大嫂手里牵着孩子, 二嫂怀里抱着孩子,面面相觑却又不可置信, 好像眼前发生的这一幕有点超乎想象……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至于展昭的两个哥哥, 原本还有点看热闹的心态,可是现在……皱着眉头的姿势几乎跟展父一模一样了。   最重要的是, 在场所有人——包括展昭的眼神都落在她身上了。   赵碧嘉已经开始想究竟是说“我爹是皇帝”还是“我能解释”,哪个死得更快一点了。   展母抓着她的手有点用力,但是不过瞬息之间, 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急忙松开手,以一个跟她这个年纪完全不相配的矫健身姿,朝后退了两步,看着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儿子,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展昭嘴张了又张,眼神跟赵碧嘉交换了又交换,最终说出来的只有一句,还是皱着眉头说的,“这……说来话长了,要说一开始……其实就是个误会。”   赵碧嘉觉得那个“说来话长”还有“误会”这两个词儿听着似乎有点心酸……   随行的官员是完全不理解这中间种种的血雨腥风,上前一步正要说话,没想被两声咳嗽打断了。   杨和安冷着一张脸上来,用一个“没见过世面”的眼神鄙视了展昭,道:“天气炎热,这里地处交通要道,很快就有运粮的车队过来,先进城再说。”   “杨总管。”随行的官员上来打了个招呼,得了杨和安一个略带矜持的点头。   沉默既然已经被打破了,自然就没有方才那种空无一切的窒息感了,赵碧嘉松了口气,递给杨和安一个赞许的眼神,又看了展昭一眼,抬脚出去了。   她这绝对不是逃避!她这是要想想一会怎么解释的好!   展母跟展父两个交换了一个“我可能是在做梦”的眼神,在丫鬟的搀扶下也往外头去了。   对了……方才那个杨总管不是前头陪着赵姑娘寸步不离的年轻小伙儿?原来是个太监。   是个太监就放心了……一点都不放心!   展母一言不发,脑海里回响的只有一句话。   我爹是地主。   我爹是地主。   我爹是地主。   ……大地主啊!   看见两个长辈也都走了,展家剩下来的人也都一一跟着出去,被母亲牵着手,看了一场哑剧的展小霞终于忍不住了,问出来一个展家一大家子想了许久,都没敢问出来的话。   “小叔要娶公主了?”   互相搀扶着的两个老人一个踉跄,脚步越发的蹒跚,背影越发的萧瑟了。   赵碧嘉跟展昭两个上了头一辆马车,默默无言了好久,赵碧嘉忽然道:“这路……不太对啊?”   前头坐在车辕上的杨和安回头道:“是我吩咐的,直接去公主府。”   啊?赵碧嘉有点疑惑,一下子没明白他想说什么。   杨和安隐晦的看了一眼展昭,没有解答公主的疑惑,反而说了看似不太相关的事情,“两位老人在后头第一辆马车上,剩下都是两人一座马车,都已经吩咐好了,直接先去公主府看看。”   赵碧嘉还是没明白过来,杨和安道:“先去公主府,省得再多解释了。”   赵碧嘉叹了口气,有点愁,事情是怎么发展到今天这一步的呢?   再说紧紧跟在他们后头的展父跟展母,两人的手还拉在一起。“这么大的马车,就坐了我们两个。”展母一边摇头一边叹气。   当然她最想问的还是这奇怪,诡异的婚事,比方……赵碧嘉究竟是哪个公主?要说虽然其实也不太能接受她是公主,但是跟另一个还没见过面的公主,明显是这个已经收了他们家镯子的公主更加的和蔼可亲一点,她……应该不会争不过吧。   只是这心里的念头杂乱的很,又像是全部堵在了出口,挤得一个都没出来,所以展母最后问出来的,反而是不相干的话。   但是就这不相干的话,也叫展父大动肝火。   “这都叫什么事儿?”展父瞥了她一眼,“你以为这是体贴我们来着?方才我上马车的时候装作腿脚不灵便看了许久,咱们两个一辆马车,两个儿子一辆马车,两个儿媳妇一辆马车。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不叫我们串口供!”   展母拍了他一下,“什么叫串口供?我们又不是犯人,况且这事儿有什么好串——”   最后半句话没说完,展母忽然想起来她方才的猜测,该不会是……她皱了皱眉头,这是不想让他们实现商量好支持哪个公主?   展母忽然也不说话了。   她想着后头两辆马车上的家人。   两个儿媳妇……也不能说没见识,但是到了汴梁又牵扯的皇帝家里,那就只能用见识有限四个字儿来形容了,况且她们两个本来就喜欢胡思乱想的,这就……   还有两个儿子,虽然没怎么说,但是展母也能看出来,他们两个虽然也有担忧,但是更多的却是对小儿子的羡慕,当然这羡慕没什么恶意罢了。   唉……展母叹了口气,“他那张脸可真是……就是这么个性子都能有姑娘看上!”   “还不止一个!”展父火上浇油又来了一句。   马车哒哒哒的一边响一边继续朝前走着,两位妯娌小心将帘子掀开一角看着外头的景色。   “汴梁真是……不一样的繁华。”   两人看着周围从小村落到了进城之后的繁华,路边从沿街叫卖的小商贩变成了三五一队巡逻的士兵,两边的房屋从商铺酒楼当铺变成了高门大院,两扇的小门变成了三扇甚至五扇朱红钉着铜钉的大门……   “公主府到了!”   “开正门!”   前头第一辆车上传来的声音让两人都有点心惊,二嫂看见正门五扇的朱红大门一扇扇被打开,马车似乎又动了起来。   她慌忙将帘子放了下来,没看见大门上头的牌匾,也错过了最后一个得知真相的机会。   庆国镇国公主府。   马车一路到了正屋前的空地才停了下来,赵碧嘉扶着展昭的手下了马车,看见这公主府的布置立即就松了口气,觉得杨和安真是出了个好主意。   今天已经是七月二十了,婚期定在八月初三,现在公主府里已经几乎全部都是红色的妆点,大红的灯笼,连院落里的树,花盆等等,要么系上了红绸,要么干脆就是鸳鸯戏水等等预示着新婚燕尔的图案。   话说看见这个……看见他们马上就要成为一家人了,兴许就没那么震惊了吧。   不过……赵碧嘉回头看了看已经下了马车的展老爷子和展老太太,两人的脸色似乎还不是太好,看着她的眼神……似乎也不太对。   “都进来坐。”赵碧嘉看看外头的大太阳,“里头用了冰,凉凉快快的。”说完又推了展昭一下。   展昭上去扶着他爹娘了。   展家几个人的确也是被这公主府的阵势给吓到了,也正如赵碧嘉所想,有些事情不用解释了。   而且展母看见了这装饰也知道是要成婚的打扮,但是她现在可以说是刚从三个姑娘跟她儿子纠缠不清,进步成了两个公主争她儿子不分上下,可是看了这府里的装饰,明显是这位胜利了,千言万语在她心中化成了一句话:这公主可真够厉害的。   不过这样也好,展母松了口气,给展父去了个眼神,眼下不用咱们两个操心了,只用娶一个公主了!!!你也老老实实的别多说什么!我们全当不知道这事儿!   展母是放心了,甚至两个妯娌也看出来这是赵姑娘——不对,是这位公主胜出了,手上的镯子也不用送出去了,这公主本来就有嘛,哈哈哈。   展母率先坐了下来,冲着赵碧嘉一笑。   赵碧嘉得意的看了展昭一眼。   两位妯娌也冲她笑了笑,站在自己婆母身后了。   展昭的两个哥哥看了一眼自己幼弟,虽然有点没看成好戏的遗憾,但是毕竟居家过日子还是平静点好,只是父亲还没坐下来,他们也只能干站着。   “你站到那儿干嘛?”展母不住的拉自家老头子,“直愣愣的戳在那儿站着,看着人头晕,赶紧坐下来说话。”   展父长叹了一口气,终于卸了力道坐了下来,只是心中难免不快,半垂着头一言不发。   展昭终于也松了口气,这一关算是过了?不过总觉得自己似乎好像忘记了什么。   “您尝尝这酸梅汤。”赵碧嘉笑眯眯道:“可好喝了,又解暑,一直在进水里头泡着,若是嫌不痛快还有冰,吩咐一声就是。”   展母笑眯眯的喝了酸梅汤,想着既然要当一家人了,还是要把话说清楚的。   “前头……倒是让我们白担心了,这都一年了啊。”   虽然展母本来是想说“你骗的我们好惨”,可是这句话出现在脑袋里之后她就觉得不太妥当,毕竟这个是公主,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况且除了这个,展母一瞬间似乎觉得好像找不出来她哪一句话骗人了……   赵碧嘉听明白了展母的意思,有点害羞道:“前头出门,我父皇不叫我暴露身份来着。”   反正爹就是用来坑的,再说也没人敢去问啊。   听见父皇儿子,两位嫂嫂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下是实打实的公主了!展母侧头瞪了她们一眼,两人站得愈发的直了。   赵碧嘉冲她们笑了笑,很是甜美道:“不如叫两位嫂嫂也坐下来歇歇?”她看见宫女端着东西过来,笑道:“这是宫里常做的奶酪小点心,我特意吩咐的,我弟弟特别爱吃。”   展母看了两个孩子有点期盼的眼神,点了点头。   两位嫂嫂寻了下首坐下,宫女将东西放在桌上打开一看,不大的小瓷盅里有大概一半多雪白白的,看着比鸡蛋羹更加细嫩的东西,闻着还有香甜的奶味儿。   大嫂舀了一勺子想喂给女儿,只是勺子出去就愣住了——   “……我弟弟特别爱吃……”   这不就是太子?   展母看着赵碧嘉笑眯眯的样子,跟第一次见面并没有什么两样,不由得叹了一声,“你可真不像是个公主。”   赵碧嘉恍惚间觉得这话似乎在哪儿听过,只是一时半会却想不起来了,她笑了笑,没有作答。   还带着人,准备了饮食等物,等在展昭新买的宅子里的白玉堂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又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展昭去接他父母了,可是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没回来,路上怕不是被什么耽误了吧?   眼看着气氛已经缓和下来,虽然展父还是不说话,可是有展母在前头说着,还有两个童言无忌的孩子,似乎……应该就能这么算是过去了吧。   可是正当展昭放松下来,端起酸梅汤一口还没咽下去呢,就听见展父大吼一声,“展昭!”   赵碧嘉被吓了一跳,展昭放下手里的茶杯,起身问道:“父亲有何吩咐!”   “成家立业,这两条家里虽然一个都没帮上你,这是——”展父深吸了一口气,“但是!”他抿了抿嘴,“成亲以前的事情就不说了,以后你好好的过日子,不安分的念头一个都不能起!”   展昭楞了一下,虽然不太明白他父亲这是说的哪一出,不过还是从善如流点了点头,“父亲教训的是。”   赵碧嘉有点云里雾里的,这话……听着怎么像是他以前干过什么似的?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视线在展家人中间摇摆不定。   展母有点心虚,想着他们几个前头在两个公主中间摇摆不定,不由得躲开了赵碧嘉的视线,展家两个嫂嫂也躲开了。   赵碧嘉眯起眼睛,看着展昭不说话了。   展昭忽然觉得一阵刺骨的寒冷从脚底板一直窜到了天灵盖,他皱起眉头问了一句,“父亲你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展父叹了口气,声音虽然不大,可是却分外的严厉,“你还敢不承认不成?这一路上……”我们都听说了,“公主为你争风——”吃醋两个字儿终究还是没说出来。   “去年你便带了这位姑娘回家!”展父情急之下还是用姑娘这两个他们一直指代赵碧嘉的词儿,“到现在婚事才算是定了下来,中间这出了什么事儿还用我明说!还真以为我不知道!”   赵碧嘉皱了皱眉头,这怎么听怎么觉得奇怪,中间又出事儿了?   展父转向赵碧嘉,“我这个儿子,从小便是……很讨姑娘们喜欢,只是现在既然已经要同公主成亲了,您放心,若是他将来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我收拾他!”   展母在一边听着,心想公主去年便去了他们家里,可是这婚事今年才定下来,中间可不是因为有了变故吗?当下点了点头,只是又替自己儿子解释一句,道:“有些事其实也不能怪他,他自小就是个闷葫芦,我想应该不是他主动的。”   赵碧嘉嗖的一下站起身来,瞪着展昭道:“有什么事儿……是你父母知道我不知道的?哪个姑娘?嗯?”   展昭看着这急转直下的局面一筹莫展,完全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就是想解释也不知道从哪儿解释好。   “哪有什么姑娘!”展昭道:“这又是从何说起。”   站在展母背后的二嫂还不怕死的解释了一句,“不是姑娘,是公主,还有个公主也喜欢他。”   赵碧嘉瞪圆了眼睛,一巴掌就拍上桌子了,“明懿?!”   二嫂点了点头。   “不可能!”赵碧嘉原地急走了两步,口里喃喃自语起来。   展昭觉得这事儿透着蹊跷,看了展母一眼,问道:“这都是哪儿听来的消息?”   看见赵碧嘉生气了,展母也有点担心,更何况看赵姑娘这架势,分明就是一点都不知情……   展母拉着展昭就想去一边说话,没想被杨和安拦住了,“没什么事儿是公主不能知道的。”他声音里含着淡淡的告诫,却是为了展昭好。   展昭领了这份心意,道:“母亲请说。”   展母一咬牙,将这一路上的诡异地方一一都说了,“要不是在两个公主中间摇摆不定,怎么会没有明旨就叫了我们过来?再说船上的人都说了,两个公主跟你交情都不浅!”   赵碧嘉冷笑了一声,也插进来一句话,“是哪个公主,我倒是想看看谁敢跟我争驸马!”   展昭看着展母,展母视线往二嫂身上去了。   二嫂情急之下忙道:“真的是两个公主!船上的厨娘说了,一个跟开封府走的近,一个跟小叔子站在跟一对儿璧人似的。”说完她又去看大嫂。   大嫂咬着牙,犹犹豫豫道:“是两个封号……依稀……仿佛记得是什么国公主来着?”   这下屋里最着急的人可就成了展昭了,“国公主?镇国公主?庆国公主?”   这两个名字一说出来,大嫂跟二嫂止不住的点头,二嫂急忙道:“就是镇国公主跟庆国公主!厨娘说这两个公主抢小叔子都快打起来了!”   展昭总算是松了口气,原本紧紧抿起来的嘴不仅仅是松了开来,还微微翘了起来,坐下喝了一大杯的酸梅汤。   赵碧嘉笑了两声,“没事儿。”   展母倒是急了,这公主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啊。   杨和安上前一步,淡淡一笑道:“您几位进来的时候就没看看府上的牌匾?”   几人不明就里……展父鬼使神差般想到一种可能,看着赵碧嘉不可置信又带着试探叫了一声,“镇国公主?”   赵碧嘉点了点头。   展母同样是电光一闪,几乎是跟展父前后脚问了出来,“庆国公主?”   赵碧嘉又点了点头。   “所以你一个公主为什么要有两个封号?”   赵碧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全凭着本能说了一句,“我爹喜欢呗……将来兴许还有第三个封号呢。”   很好,这个理由无懈可击,也一点反驳的地方都没有! 第113章 没有当事人的表白   所有人——除了展昭还有赵碧嘉以外的所有人都是面面相觑,相互交换着视线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展父咳嗽了一声, 道:“那为什么没有旨意?”   “的确是没有发明旨啊。”   “父皇说要给我一个惊喜。”   “他们对我们——”特别好, 这个理由展父自己也觉得说不出口, 什么时候对人好也成了怀疑的原因了?   他重重叹了口气, 视线落在自己两个儿媳身上, “你们这都是听的什么事儿啊!”   赵碧嘉忽然站起身来, 道:“这一个月你们怕是都没怎么走动过了, 不如我先带着两个小的去花园逛逛?”   展母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又对两个儿媳道:“你们也跟着一块去,看看孩子。”   赵碧嘉给展昭丢了个眼神, 反正她骗——误导的事儿就算是过去了,剩下的叫展昭好好解释吧, 横竖都是一家人, 要打起来也方便。   赵碧嘉身边跟着杨和安,退后半步则是展昭的两个嫂嫂还有侄子侄女儿, 几人往花园子去了。   正屋出来沿着抄手游廊一路往东,再过去一个垂花门就是花园, 虽然现在这天气正是酷夏, 日头也渐渐升了起来,很是炎热, 但是这抄手游廊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做的,走在里头竟是觉得有阵阵阴凉袭来,都不怎么觉得热了。   “这还是自打园子建好了, 我第一次来呢。”赵碧嘉偏头笑眯眯的冲两人笑了笑。   当然得到两个孩子很是真诚的回应,以及两位嫂嫂略显惊恐的笑容。   赵碧嘉沿着石板铺就的小路一路往里头走,说起来原本这小路是要用什么鹅卵石铺的,说是风雅,只是她看了设计图之后给拒绝了,鹅卵石走上去太硌了,倒不如这青石板舒服。   公主府的花园里自然是有水的,赵碧嘉指了指前头的小河,笑眯眯道:“看,我说我家里有水吧。”   两个嫂嫂对视了一眼,还能怎么说呢?全天下的水都是你家的。   “宫里还有条金水河呢,我宫里的住处就在金水河旁边,回头有空带你们去。”   两个嫂嫂又是略显伤痛的对视一眼,当年懵懂无知的时候……说了多少话啊……   别说二嫂了,就连一直被人说是直肠子一根筋的大嫂都生出了不少的悔意。   只是她不知道忽然怎么开窍了,忽然觉得公主家里的确是什么都不缺,但是她们家里缺驸马啊。   这么一安慰自己,大嫂不仅不紧张了,居然还有点骄傲,冲赵碧嘉笑了笑道:“若是能进一次宫看看,那可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闻言赵碧嘉也愣了愣,笑道:“总是有机会的,我父皇说要留你们过了中秋呢,到时候宫里肯定会赐宴的。”   眼见大嫂已经跟公主搭上话了,二嫂看着眼热,可是说真的……她有点心虚,这里头天大的误会……她搞出来不少啊。   不过大嫂这模样……难道以前那么木讷都是装的?   二嫂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再说屋里,自打公主跟着两位儿媳妇走了,剩下的可都是姓展的了,说话自然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展老爷子一脸的……气愤,无辜,无奈,心有余力不足,还有不能发泄出来的怒火,全都憋在了脸上。   他看了看展昭这个最出息,也最叫人不省心的儿子,“我前头是怎么教你的,打小我就跟你说——”   说到一半展父也忽然住嘴了,这事儿还真尼玛不能怪自己儿子啊!   三个姑娘其实是一个啊!他们担了一个月的心还真都是白操心啊!   “你说陛下没事儿给公主封那么多封号做什么!他自己记得住吗!”   千言万语最后全都化成了委屈,展父除了说这一句话,再也没别的法子了。   展母却不小心笑了出来,她起身将自家老头子拉在椅子上坐下,“这不挺好的,一点事儿没有,”深吸一口气,她又道:“我儿子要娶公主了——”   等一下……   “去年那坛子醉蟹……”   展昭点了点头,“据说一大半都进了陛下的肚子里。”   展母一边笑一边点头,“等今年回去了,我再给你做!我这手艺也能跟御厨比了!”   只是听见自家母亲这话,展昭忽然抖了抖,说起来……如果陛下再吃到那个醉蟹,他们是不是就暴露了?   想到这儿展昭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太医说陛下……年纪大了要保养身体,不能用太多酒了。”   展母有点遗憾,“真是可惜,不过还是陛下的身子要紧。”说着她扫了展昭一眼,“你别那么紧张,我知道的,你爹年纪也不小了,大夫也常说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吃的。”   展昭默默的松了口气。   展母忽然有点好奇,问道:“说起来……你跟公主究竟是什么认得的?”   “这个啊……”展昭唏嘘起来,“说起来话长啊。”   想起来他跟公主的相识,当年是误会,现在想起来还真有点小甜蜜呢,纵是展昭也不由得微微红了脸,道:“在耀武楼前头见了第一面。”   展母嘴角止不住的上扬,他大哥展耀有点好奇,想起公主说他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穿的是男装。   “说起来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这些年一人闯荡江湖,怎么会连女扮男装都认不出来呢?”   说到这个展昭也是一脸的愤慨,谁能想到陛下跟包大人练手挖坑给他跳呢。   展母看见他脸上那个表情就知道他被人骗了,当下笑道:“咳,你还不知道你弟弟了,他最心诚的一个人了。”   展昭松了口气,又听见二哥问道:“那你后来又怎么知道公主是女的?”   展昭的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   这个态度有问题啊,展母笑眯眯的看着说去催一催点心茶水的小儿子,得意的给自己老头子使了个眼色,心想回头我问公主去!   展昭借着这机会出去吹了点热风,勉强算是冷静下来了,只是回到屋里看见自家父母兄弟四双一共八只眼睛都落在他身上……以及他空荡荡的双手上,不免还是有点萎……   “公主特别好的一个人。”展昭就算有点窘迫,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善良,热心,人长得好,性子更好,从来不仗势欺人……”   展母听着自己一项成熟的儿子嘴里吧嗒吧嗒的说出来这么多人夸人的话,还是个姑娘,不由得呆住了。   尤其是听见展昭用“共度余生,白头到老”做了结束,展母也不由得有点红了眼圈,“能找到这么个人,是你的福气啊。”   展父心里那跟筋儿还没扭过来,闻言抬头泼了盆冷水,“你当他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这是先拿我们练习来着,你问问他可曾跟公主说过?”   展昭已经平静下来的脸又有点变了颜色,还郑重其事道:“公主的确是个好人。”   展母见了只想笑,伸手招呼儿子过来,“你再说一遍?我看看还有哪儿能改改?而且你当着公主的面可不能说公主是个好人,这她听了肯定——”只是看儿子有点想飞出去的架势,她急忙又改口了。   “挺好的,你怎么想就怎么跟公主说,她一定都喜欢的。”   赵碧嘉带着未来的两位妯娌已经逛了小半个花园了,正想说要么回去吧,就见外头急匆匆跑进来一个太监,道:“公主,外头来了消息,说是陛下宣驸马的父母进宫用膳。”   好,这下什么都不用做了。   几人又急急忙忙回去,展父展母两个稍稍梳洗一下,坐着马车又往宫里去了。   展昭跟赵碧嘉两个依旧坐在前头的马车里头,挨得不远不近。   远到两人的身上没有一处贴着,近到一伸手就能将人搂在怀里。   “说起来……你怎么不骑马了?”赵碧嘉不知道怎么忽然想起这事儿来了,“原先我可喜欢看你骑马了,”她有点羞涩,“穿着红衣裳……我坐在马车里头,看见你就觉得——”每天都出嫁。   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想离你近一点。”   赵碧嘉整个人哄的一声着了起来,展昭话虽不多,每一句都是大杀器啊!   赵碧嘉觉得胸口都有点闷了,她小心的深吸了一口气,伸了手出去,小心翼翼沿着座椅划了过去,指头轻轻触了触展昭的手背。   然后就被抓住了。   “若是公主想看我骑马,以后我们有机会一起骑马。”   一起骑马?   不不不,考虑到展昭已经将手环在了她腰上,赵碧嘉觉得自己说的骑马跟展昭说的骑马似乎不是一个活动……   “还要进宫呢。”赵碧嘉低着头不敢动,只能用皇帝爹当挡箭牌了。   耳边似乎传来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皇宫是赵碧嘉最熟的地方,可是正因为熟,看见宫门口等着的吴成业,笑眯眯的同她行礼,还问道:“这两位便是展驸马的父母了?陛下跟娘娘等着你们呢,请随我来。”   赵碧嘉一下子脸红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问出这种问题的,“不用我陪着吧。”问完就觉得自己似乎丢了个打脸。   吴成业还是笑眯眯的样子,“陛下说了,今儿就不同公主一起用餐了。”   眼见几人就这么走了,赵碧嘉总算是抬起头来,看着展昭道:“走!去我宫里吃饭,说起来这还是你第二次白天去我宫里吧。”   跟在两人后头一直默默无闻的杨和安忽然皱了皱眉头。   第二次去公主宫里他明白是什么意思,前头公主又一次差点晕在御花园里,就是展昭送她回去了,可是白天是什么鬼……展昭夜探过皇宫?   半夜摸进去公主屋里过?   杨和安眯起了眼睛,有点恶狠狠的瞪着展昭的背影,虽然还有十三天就要成亲了,可是……杨和安决定这两天守在公主屋外,还有十三天呢!   展昭随着赵碧嘉进了她宫里,说起来第一次进来急匆匆的什么都没看,至于第二次,想起来就觉得……虽然是这辈子最最不循规蹈矩的一次,不过还真是有点过瘾。   赵碧嘉一回宫就有人来传了消息过来,再者又有陛下的吩咐,因此两人洗了手出来,这饭菜已经摆上了。   “别说还真有点饿。”赵碧嘉坐了下来,又对展昭一笑,“你尝尝宫里的手艺。”   展昭点点头,第一筷子夹在了公主碗里。   只是正当赵碧嘉抬头冲他笑表示感谢的时候,展昭忽然皱了皱眉头。   “怎么了?”   “总觉得好像忘了点什么?”展昭不是很肯定道。   “你不用担心,再说还有我母妃在呢,先吃完饭再说?”   展昭也冲着她微微一笑,赵碧嘉慌忙低下头去,说真的,她到现在还都没习惯这种能腻死人的笑容,“以后不许在外头笑了。”   展昭一愣,忽然又听见她说,“不行,你要是冷着脸出去,该有人觉得我们不好了。”   “我跟你一起出去的时候才笑。”说完他居然还亲身示范了怎么笑。   赵碧嘉又觉得快要吸不上来气了。   白玉堂带着几个手下,还在展昭的新宅子里,看着隔壁酒楼送来的一桌饭菜,除了发呆还是发呆。   离他最近一人小心问了一句,“您看都这个点了,饭菜都要凉了,不如我们先吃?回头再叫?”   展父展母两个已经跟着吴成业到了张贵妃宫里,今天的午膳就摆在这里。   展母一路上越来越紧张,怎么说呢……去年公主跟着自家儿子走了之后,两个儿媳妇很是不正常了一段时间,在她的再三逼问下,两人还是说了实话。   什么这位赵姑娘的生母是个大大的能人,什么逼走两个正室,生了家里唯一的儿子,当时展母由于对赵碧嘉印象太好,对这些事情没怎么放在心上,又觉得肯定是这两个儿媳妇吓唬人家,结果反而被别人给吓到了。   但是今天走在这里,去年听见的这番话不由自主的又浮现在她脑海里了,而且伴着自家儿子的一句解说,越来越清晰。   “公主从来不骗人。”自家儿子说这话的时候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有点骄傲还有点无奈。   骄傲是怎么来的展母不知道,无奈她是彻彻底底领会了。   生母=张贵妃   逼走两个正室=一个皇后被废了,另一个……听说也不怎招皇帝喜欢   生了家里唯一的儿子=太子   她还真的一句谎话都没有,而且什么都敢说啊!   展母不由得升起了淡淡的忧伤,忽然间又想起来公主那句“我爹是地主来”。   话说陛下知道他家闺女在外头这么埋汰他吗……   展母一个踉跄,幸好被展父扶住了。   有点担心啊……展母看着虽然已经知道了一切都是误会,但是明显还有闷气没发出来的展父,再怎么样也得打起精神来,心里不住的安慰自己:陛下喜欢吃我做的醉蟹,陛下喜欢吃我做的醉蟹。   总算是好了一点,脸上又能笑了。   几人进了屋子,就见一对……看起来其实跟其他的父母没什么两样的人站了起来。   展父展母两个急忙上去行礼,就听见张贵妃柔声道:“快别客气了。”   话音没落下,就有宫女上来扶着他们,带他们坐了下来。   一张不大不小的小圆桌,围着坐了四个人。   展母小心抬头看了一眼喜欢吃她做的醉蟹的皇帝,面相看着很有福气,脸上似乎是有点白……唉,展母叹了口气,心想不能提起来醉蟹,省得他听见心里不太舒服。   张贵妃吩咐上菜,又问两人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展母借着回话的功夫又看了一眼张贵妃,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保养极好,一点都看不出来女儿都要出嫁了。   不多时饭菜上来,倒也免去了说话的紧张,只是展母看见仁宗皇帝一连喝了三杯酒,张口就是,“您少喝些酒,省得儿女们操心牵挂。”   仁宗一愣,笑了两声将酒杯放下,看着有点惶恐的展母,“许是碧嘉跟你说的?”他把杯子稍稍推远了些。   展母松了口。   有这么一个开端,后头的话就好聊多了,再说还有个张贵妃呢,什么话都能说两句,一时间这饭吃的倒也很是舒服。   况且皇帝这么和蔼可亲,是个人都觉得幸福啊。   酒过三巡,饭菜也用了一大半,仁宗笑道:“说起来这亲事还是朕做的媒。”   展母先一边应了一边笑,“能娶到公主是我们家儿子的福气。”   展老爷子也接了一句,“天大的福气。”   只是两人说完又对视一眼,不是说是包大人做的媒?   糟了,忘了给包大人的猪脚了!   仁宗没发现这下头的波涛汹涌,一边叹息一边道:“也就是去年冬天的事儿,展昭功夫好,人也忠诚,我便将他派去给碧嘉做了侍卫,没想着一来二去的,过完年他们两个就——”   仁宗自己先笑了,“说起来是朕的眼光好啊。”   展父跟展母惊呆了。   听他们儿子方才的自白,要说跟公主勾搭——两情相悦,怕是去年秋天的事儿了……   而且肯定是秋天之前,毕竟他们是秋天来的展家,那个时候镯子可就带在公主手腕上了。   展父不可置信的看着仁宗,却被仁宗身边的张贵妃吸引到了注意力。   张贵妃抿着嘴,轻轻摇了摇头,那双眼睛还有脸上的表情,做的口型,说的分明就只有一个意思。   不能告诉陛下!   展父猛然间低头,灌了两杯酒忽然就释怀了。   跟这位皇帝的遭遇相比,他儿子居然显得很贴心呢……再者也是他家里添丁进口,他还有什么不满意呢。   只是他转头一看,展母似乎也像是受了巨大的打击一般,连着两杯酒下肚了。   展母扫了一眼展母,悄无声息叹了口气。   她方才互相想起来自家儿子说的什么陛下身子不宜饮酒……   这都是借口!这都是套路!   他来汴梁学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展母:马上要做庆国镇国公主的婆婆了。   展父:马上要做庆国镇国公主的公公了。   展家兄弟两个:马上要做庆国镇国公主的哥哥了。   大嫂二嫂对视一眼,电光四溅之后有了结果。   大嫂:我是镇国公主的嫂嫂。   二嫂:我是庆国公主的嫂嫂。   展母欣慰:辛亏公主有两个封号,不然又要打起来了╭(╯^╰)╮ 第114章 成婚   随着展家老两口到了汴梁,可以说公主的婚事到了最后一个阶段了。   张贵妃每天起床第一件事情就是火急火燎的再给她收拾一遍嫁妆, 连一向放在手里怕飞了, 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太子都顾不上了。   对此赵暄很是不满, “姐姐就在汴梁, 公主府距离皇宫的距离怕是比昭晴殿到御书房的距离都要近, 若是少了什么再送去便是了, 您这么着急做什么?”   “看着头都晕了。”   “这可是成婚!”张贵妃道:“头一次成婚, 一点点都不能马虎。”虽然因为朝廷并不禁止公主改嫁,张贵妃用了头一次成婚这个词儿,只是说出来又觉得不太吉利。   “呸呸呸!”她还在自己脸上扇了一下,“就结这一次婚!”   “说起来你怎么不去御书房了?你父皇不管你了?”张贵妃一想到这个, 又是一脸的愁容,“你们两个怎么一个个的都不叫人省心呢。”   赵暄白了她一眼, 慢吞吞的起身, “父皇正跟礼部的人商量姐姐出嫁的事情,外头又来了几个准备观礼的皇叔, 我看着烦。”   “那你去御花园逛逛?”张贵妃道:“我这儿给你姐姐收拾嫁妆呢。”   赵暄一脸的“孤是太子,你们这是怠慢孤”的表情出去了。   只是到了御花园, 就看见了黏在一起的姐姐还有展昭, 赵暄白了一眼,又是一脸“孤还年少, 不能看这些东西”的表情回到自己宫里了。   “明天我就不进宫了。”展昭道。   离婚期不过三天时间,赵碧嘉整个人都飞扬了起来,嘴角不住的上翘, 止都止不住。   当然展昭也是一样,他虽然已经成了驸马都尉还有近军右将军,不过现在还是在开封府供职,而且还是每天早上护送着包大人进宫。   但是!因为脸上止不住的笑容有点太过勾人,他现在跟包大人一起坐轿子了……   赵碧嘉嗯了一声,“那你大后天进宫吗?”   展昭点点头,“进宫,大后天要来迎娶公主。”   赵碧嘉笑了一声,这话题无聊到……能说一辈子都不腻啊。   展昭似乎也明白了她的心思,又用一本正经的声音慢条斯理道:“大大后天也要进宫,陪着公主回娘家。”   赵碧嘉捂住了脸,因为它红的快要烧着了。   这三天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等到赵碧嘉回过味儿来的时候,她已经是一声红嫁衣,坐在镜子前头梳头了。   张贵妃手里拿着梳子,在她保养极好的一头秀发上梳着,嘴里还不住的念着:“一梳梳到白发齐眉,二梳梳到子孙满堂……”   说了没两句,她眼圈就红了。   赵碧嘉也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屋子还给我留着啊,我还回来住呢。”   张贵妃愣了愣,“你都出嫁了……”当然屋子是肯定要留着的,谁敢占她闺女的地方!   “离得这么近。”赵碧嘉道:“我怎么就不能回来住了。”说着她小心低了头,有点羞涩道:“展昭是侍卫呢,又兼了近军右将军,怎么都是要在宫里轮值的,等他进宫轮值的时候我就回来住。”   张贵妃马上就要酝酿到了极点的离愁别绪,被自己女儿这……有点不太要脸的话冲淡到几乎跟白开水一个味儿了。   她有点用力在赵碧嘉背上拍了一下,“真是——不愧是我生的!”   赵暄没来由翻了个白眼,当了皇子这么些年,真的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理直气壮携家带口的来宫里轮值的人哦……真是,他叹了口气,拽了拽张贵妃的袖子,“时辰到了。”   其实不用他说,张贵妃也能知道,因为外头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炮竹声响,说什么都听不见了。   张贵妃抱了抱赵碧嘉,在她耳边小声道:“好好过日子。”   赵碧嘉也回抱了过去,大声道:“我天天都回来看您!明天中午记得做三鲜烩,还有酸梅汤别忘了。”   虽然知道女儿这样是为了让自己不要担心,不过……这眼看着就要出嫁了,兴许过个一年半载的就要生孩子了,怎么觉得她不太靠谱呢……   公主的婚礼很是热闹,赵碧嘉坐在屋里,就听见外头宫女一趟趟的跑过来禀告。   “驸马已经进了东华门了。”   “车队到金水桥了。”   “到宣佑门了!”   “临华门!”   赵碧嘉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了,进了临华门就是昭晴殿了!她一把抓住张贵妃的手,求助般看着她。   张贵妃觉得有点好笑,不过也有点叹息,说起来都到这个时候了,她总算是觉得紧张了。   张贵妃笑了笑,伸手将女儿拉了起来,又仔细打量了她的装扮,道:“都好好的,等着他来迎亲吧。”   赵碧嘉深吸了一口气,扶了扶头上的凤冠,又看了眼一会要送嫁的父皇母妃还有太子,眼睛一闭一睁,面色已经沉静下来。   “我准备好了!”   张贵妃又笑了出来,“你这……真是。”   外头的炮仗声音越发的响了,甚至还能听见嘈杂的人声。张贵妃扶着赵碧嘉起来,先去外头拜别太后,这才又扶着她上了轿子。   赵碧嘉觉得自己心快要从胸口跳出来了,不管怎么吸气都吸不到胸口里头。头上的那层薄薄的红纱似乎什么都遮不住,遮不住她通红的脸色,也遮不住……不远处的驸马展昭。   虽然都是一身红衣,但是今天的这一身,赵碧嘉看见就移不开眼了。   这衣服合体到让人睁目结舌的地步,尤其是腰间的玉带,胸以下全是腿说的就是他了!   兴许是察觉到了赵碧嘉有点炙热的眼神,展昭回头看了她一眼,赵碧嘉咬着牙没将头低下去,怕什么!晚上就能看见真腿了,再这么害羞下去还过不过日子了?   赵碧嘉勇敢的迎着他的目光对了上去,发觉展昭嘴角翘起的弧度加大了。   赵碧嘉咬牙切齿,压低了声音吩咐一会要送嫁的赵暄,“叫你姐夫笑得收敛一点!”   赵暄一愣,哈哈大笑起来,没理会这茬儿,反而跟他姐姐介绍起来一会送嫁的道路来了   “父皇说从皇宫到公主不过小半刻的路,还都没什么人,为了喜庆,父皇说要绕汴梁城一圈,据说走下来要小一个时辰呢。”赵暄抬头看看赵碧嘉这四面没什么遮挡,就用薄纱挡了挡太阳的轿子。   “父皇说他开心,要汴梁城里所有人都陪着一起开心。”他看了一眼已经骑上马的展昭,“姐姐不是觉得他长得好看吗?一会能看一个时辰呢。”   呸!   张贵妃回头瞪了她一眼,压低了声音道:“你那脸上都是什么表情,今儿你出嫁!你看看前头的驸马,是个人都得嫉妒你。”   赵碧嘉深吸了一口气,在宫女的搀扶下上了轿子。说真的,她一点都不想跟人分享展昭,看一眼都不行!   送嫁的队伍终于启程了。   除了开道的士兵,最前头的是皇帝的御辇,上头坐着仁宗还有张贵妃两个,虽然祖制来说应该是皇后送嫁,不过仁宗没提这茬儿,皇后也在婚礼前七八天就开始称病不出了。   张贵妃就这么一个女儿,况且陛下喜欢她又喜欢的厉害,若是这件事儿上触了她的霉头,后头指不定怎么样呢。   废后人家也都是熟门熟路的了。   再往后是太子赵暄,也是穿了一身红色的喜庆衣服,他今年也不过才十二三岁,长得粉雕玉器,脸上肉嘟嘟的又粉白/粉白的,坐在大马上虽然很有架势,不过还有几分装大人的萌感。   再往后是展昭,一身红衣,骑着高头大马,样貌英俊,背挺得笔直,甚至连手里牵着的缰绳也那么有腔调,从赵碧嘉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见他宽广的后背,还有点忍不住想趴上去。   今天晚上就能趴了。   赵碧嘉觉得一阵的眩晕,忍不住抓了抓手里的帕子,想去按一按嘴角了。   再后头,就是送嫁的皇室宗亲,文武大臣,宫女太监,还有嫁妆等等,拉了长长一队,热热闹闹的围着汴梁城开始了巡游。   天气有点热,可是赵碧嘉觉得自己似乎感觉不到热了,头上的凤冠早先也觉得有点沉,可是现在依旧也感觉不到,刚出内城的时候还能听见两边围观群众的嘈杂声音,可是没过多久,也就听不见了。   她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展昭身上,眼睛里看见的只有眼前的那一片红,耳朵里听见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   心脏一下又一下强有力的跳着,将所有的鲜血都泵上了头顶,这种感觉有点难受,但是又分外的上瘾。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队绕了汴梁城一圈,又回到了内城区,往公主府去了。   随着赵碧嘉的轿子进去了公主府,她紊乱了好久的五感似乎又回来了。   手上牵着的红绸存在感分外的强,那一头牵着的是她的心上人,也是马上就要成亲的驸马。   展昭。   赵碧嘉嘴角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有点恶作剧一般扯了扯手上的红绸子。   前头展昭脚步分毫不乱,不过感受到那一头传来的力道,他不免也加了两把劲儿。   收到展昭的回应,赵碧嘉笑得都有点合不拢嘴了,手上拽着红绸子越发的用劲儿了。   展昭也是一样……   旁边送嫁的喜婆翻了个白眼,不过表面上还是毕恭毕敬的,嘴角还是翘起的,就是声音听着有点咬牙切齿。   喜婆冲着本朝第一个驸马道:“晚上有您使劲儿的时候——”半句话说完觉得有点粗俗,喜婆急忙又改口,“您再扯新娘子就要被您扯到怀里了!”   展昭一愣,看着已近被拉到手里有一段的绸子,转头冲着喜婆微微一笑,“多谢您提醒。”   喜婆愣了一下,拍了拍自己胸口,驸马爷这威名……果真名不虚传啊!她要是卖菜的,她也指定不收银子!   可是这一幕叫后头的赵碧嘉看见了就有点不开心了,她这会正在完成展昭的身份从“护卫”到“驸马”的心里建设,占有欲正是爆棚的时候,看见他跟旁边喜婆不知道说了什么,虽然觉得这醋吃的有点莫名其妙,不过今天她嫁人诶,还就是吃了!   赵碧嘉伸手又把红绸子扯了一下,就这么跟展昭拉拉扯扯的进了正堂。   皇帝跟张贵妃坐在首座,旁边还有展昭的父母。   只是看见两人一前一后的进来,张贵妃脸色变了变,心里给礼部的官员记下一笔来,打算等到婚礼结束了再算账。   按照祖制,这红绸子该是一丈长的,可是眼前这绸子哪儿有一丈?若是量出来有半丈都算她输!   赵碧嘉进了正堂,看见上头的双方父母,顿时一个激灵清醒了,急忙将攥在手里的红绸子又藏了藏。   话说都是红的,还是这么长的袖子……看不出来吧。   只是这会也没什么时间再想别的了,随着礼部官员拜天地的口号喊起来,赵碧嘉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要僵住了。   若不是旁边两个宫女扶着,她怕是连走路都不会了。   两人在双方父母面前行了叩拜之礼,就被喜婆推着进了洞房,当然现在的洞房还是个名次,等到天黑之后才能变成动词。   两人火急火燎换了轻便的衣服,尤其是赵碧嘉,她头上的凤冠至少一二十斤重,顶在头上连头都不敢低。   两人换衣服的功夫,张贵妃陪着皇帝坐在上首,一会他们两个出来,就是要先送他们两个回宫了,一想到这个,张贵妃不由得有点伤感,连眼圈都红了。   可是转头一看,怎么陛下比她还要伤感,不仅仅是眼圈红了,连表情都有点狰狞了。   “您这是怎么了?”张贵妃急忙问道,又去给仁宗顺气儿,“快别难受了,明天早上——嗯,最多不过中午他们就又回来了。”张贵妃劝慰道:“她宫里的屋子我还给她留着,宫女太监也都给配上,咱们家里不差这几个银子。”   原本要是这样半真半假的安慰,仁宗都该笑笑了,可是这一次他非但没有笑出来,脸上的表情越发的扭曲了。   仁宗嘴里说了什么,张贵妃没听清,外头的实在是有点吵,她将耳朵凑到了仁宗嘴边,听见他嘴里似乎不住的叫着“凌云”二字,听得不是很真切,依稀仿佛是这个音。   张贵妃皱了皱眉头,道:“方才在外头看见他了,像是跟礼部的官员确认行礼的时辰,要叫他进来吗?”   仁宗说了句什么她没听清,等她再凑过去的时候,仁宗好像忽然又恢复了正常,道:“方才有点头痛,外头着实有点吵了。”   “出嫁,热闹!”张贵妃解释了一句,也没太放在心上了,只是道:“一会儿回去叫太医来看看?”   仁宗嗯了一声,显然也没放在心上。   不多时赵碧嘉跟展昭两个相伴出来,张贵妃看见自己女儿还有女婿两个站在一起,不管是从样貌身高气质都特别的般配,不由得一边笑,一边将人招呼到了身边。   赵碧嘉跟展昭两个给他们敬酒,又听了两句勉励的话,这两位还有太子就该启程回宫了,送了他们两个出了公主府。   现在已经能称得上是小夫妻的两人对视一笑,展昭这一次分外主动的牵起了她的手,“我拉着你走。”   赵碧嘉有点脸红,看着这一屋子的客人,忽然又叹了口气,“你说父皇还有母妃两个来就为喝一杯酒……真是有点心疼呢。”   展昭在她掌心挠了挠,“赶紧送走这一屋子客人,我们也能——好好歇一歇了。”   凭借两人离得极近的距离,还有赵碧嘉自诩很是灵敏的听力,她觉得展昭没说出来的那两个字是洞房。   眼看着这洞房马上就要成为现实了,赵碧嘉觉得自己的脸皮从来没有这么薄过,她笑着拍了展昭一下,“宴席才开始呢,你就想着送人走了?”   展昭笑了笑并不说话,两人又回到大堂里,招待起这一屋子的客人来了。   除了展昭的父母,文武百官来了也不少,黑着脸的包大人今天看着也分外的亲切,似乎连脸都白了一点呢。   因为赵碧嘉是公主,还是特别受宠的公主,谁都不敢在她的宴席上撒野,因此今天敢灌酒的人到真不是太多,一顿饭吃完也没几个喝高了的。   不过就算是宴席结束了,两人的事儿还没算完,还得在礼部官员的协同下,将这些客人一个个送出去。   展昭的家人是最后走的,看着今天总算是成亲了的儿子,展父有点热泪盈眶,不过最后只是拍了拍展昭的肩膀,也没耽误他的洞房花烛夜。   现在剩下的就只有礼部的官员了。   赵碧嘉松了口气,伸手在展昭手腕上挠了挠,小声道:“那我们进去?”   展昭嘴角翘了翘,抓着赵碧嘉作乱的手,像是意有所指一般,道:“先去沐浴?”   “一起?”说完两个人脸都红了。   “等一下。”   两人刚转身想要朝后走,就看见凌云一个闪身挡在了两人身前,眯着眼睛看着新婚燕尔的公主,慢吞吞从袖子里掏出一卷金黄色的圣旨来。   “陛下有令,将公主拿下!” 第115章 九死一生跟长生不老   “你胡扯!”赵碧嘉看见竟然有人敢在她的婚礼上闹事儿,眯着眼睛, 抓起桌上的杯子想也没想就往凌云脸上扔了过去。   凌云没躲开, 杯子砸在他额角上, 砸出通红一片来, 酒水顺着他蓝色的道士袍流了下来, 形成一条深蓝色的痕迹。   酒水熏得凌云眯起了眼睛, 一句话没说, 赵碧嘉也不说话,展昭半步站在了赵碧嘉身前,听见动静的杨和安也赶来了。   屋里的宫女吓得几乎都要窝在了墙角,门口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一队……赵碧嘉看着很是面生的侍卫进来了。   凌云冲他们点点头,那队侍卫整齐划一的将手都按在腰间的刀柄上, 齐刷刷的抽了半把刀出来, 刀锋与剑柄的摩擦声音听着很是渗人,可是赵碧嘉心里只有愤怒。   没等她出口, 展昭道:“你可想好了,搅了婚礼……展某不才, 对付你——对付一百个你也不在话下。”   凌云道士嘴角微微抽了抽, 像是想扯出个冷笑来,不过不怎么成功。   “驸马爷, ”他声音里满满的都是威胁,“我相信你取我性命犹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可是——”具体是什么威胁他没说出口, “不如我们先来看看这圣旨如何?”   看见他这份笃定的样子……除了赵碧嘉,剩下几个人都有点疑惑,莫非他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赶在这个时候发难!   “圣旨拿来!”赵碧嘉厉声道,“我倒要看看你这圣旨上究竟写了什么!”   随着她话音落下,杨和安飞身上前,从凌云手里夺了圣旨下来,摊开递给了赵碧嘉。   这圣旨……赵碧嘉拿在手里心就沉了下去。   金黄的丝绸,卷轴是用玉石做的,这是最高规格的圣旨……不管怎么说,这种东西……一年怕是也见不了两次。   赵碧嘉深吸了一口气,定睛凝视着圣旨……看了不过两个字,她便觉得一阵眩晕。   上头的字迹的确是她父皇的,可是写在上头的字儿……她每个都认得,合在一起完全不知道是什么。   什么叫做身为妖孽,着令凌云拿下?   赵碧嘉狠狠的将这圣旨往凌云头上扔去,玉石的卷轴磕在他脑门上,磕了不大不小一个伤口,血立即流了下来。   凌云不紧不慢将这圣旨卷好,左右一看,那些侍卫抽了刀出来。   杨和安冷笑一声,几乎是跟展昭同时开口,“你觉得这些人能挡住谁?”   赵碧嘉恨得牙都痒了起来,“杨和安!去备马车,我们回宫!”   凌云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我算准了时辰来的,这会儿宫门已经关了。”   “你以为我叫不开宫门?”赵碧嘉讽刺道:“那是我家,我什么时候回去宫门都是开的。”   不过杨和安却没离开,还是守在赵碧嘉身边,道:“公主不如同我一起离开,这里离皇宫不过小半刻的路程,就是走也回去了。”   展昭点了点头,伸手就将凌云擒住了,“带着他一起!”   杨和安递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赵碧嘉冷笑了一声,“怎么样?国师大人,看看是你这个国师能干,还是我这个公主得宠。”   凌云冷笑了一声,视线转到了展昭身上,“驸马爷朋友亲人众多,我劝你还是不要趟这浑水的好。”   “你——”   凌云感觉掐在他脖子上的手已经越来越紧了,他忍不住咳嗽了起来,“驸马爷武功高强,跟杨总管两个护着公主肯定是毫发无损,可是你也想想你的父母兄弟,还有你那大侄女儿,连路都走不利落的小侄子,他们——可没你这么好的身手。”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凌云抓着掐着他脖子的手,脸上已经涨的很红了,“陛下的圣旨公主都敢抗旨不尊,驸马身为御前侍卫助纣为虐,我为了完成陛下交付的任务,使出一点点小小的手段,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杨和安冷笑了一声,“这圣旨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凌云看他一眼,“杨总管可要验一验?你在宫里多年,圣旨想必也见过不止一次两次了,你看看这东西是真是假?”   场面一时间焦灼起来了。   凌云拿展昭的家人威胁,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可是看着他掐着凌云脖子的手已经不再用力,凌云原本涨红了的脸也已经恢复了往常的苍白颜色,就知道他的心已经有点不坚定了。   赵碧嘉很是的担心的看了他一眼,冲着凌云一声冷笑,“你可想好了?就算是现在不进宫,明天天一亮,你依旧逃不出去。”   “公主不妨试一试,明天天亮之后究竟是你不再是公主,还是我不再是国师。”   杨和安的关节已经咯咯作响了,那些侍卫更是将刀全部抽了出来,一时间场面僵持住了,谁都没有说话。   凌云又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公主若是再不跟我走一趟,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驸马爷新置办的宅邸离这儿可不远,可若是真将人捉了来……”   “你好大的胆子!”   “好!”   将杨和安的话截住的正是公主,她看着凌云,语气反而平静了下来,“我倒要看看,明天天亮了,究竟是能随了谁的愿!”   可是展昭不放手,杨和安也依旧没让开。   两方人马又焦灼了。   凌云带来的人虽然多,可是武艺比起来这两位,那是连提鞋都不配的,当下虽然这些侍卫都抽了刀出来,准备随时动手,但是赵碧嘉是一点都不担心,一脸紧张的反而是那一边的人。   赵碧嘉看了看这一屋子的人,伺候的宫女太监,基本都是从她宫里带出来的,别说是展昭的父母了,就是用这些人威胁她,她怕是也要乖乖就范的。   赵碧嘉叹了口气,冲展昭笑了笑,“没事儿,我父皇不会这么对我的,无非就是等一个晚上,明天天亮之后再说。你先回去看看你父母的安危。”   展昭摇了摇头,却没说话。   凌云的嘴角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赵碧嘉再没说什么话,紧了紧身上的衣裳,“走吧,你想带我去哪儿?”   凌云摇了摇头,说话也软了许多,“不用去哪儿,陛下的意思是将公主暂时看管起来,我看着公主府就成,公主自己挑一处房间便是。”   赵碧嘉皱了皱眉头,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过眼下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她从杨和安身边走过,结合眼神手势,发出一个只有他们两个才明白的消息:去找八贤王。   杨和安一点回应都没有,反而道:“人呢?都愣着干什么,该收拾东西的继续,再端热水来给公主洗漱。”   赵碧嘉摇了摇头,“不用洗漱了,明天就这一身去见我父皇!”   说着她头也不回走出了正厅,“新房你是不要想了,我们去花园子里的阁楼!”   赵碧嘉走了,杨和安深深地看了展昭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出了正厅便是飞身一跃,消失在了夜色中。   展昭独自一人在这空旷的大厅里站了许久。这厅里因为方才的喧闹显得分外寂静,又因为白天的宴席剩下来的残羹冷炙显得分外的落寞,夏末初秋的夜晚气温不低,可是展昭生生的冻出来一身的疙瘩。   他打了个寒颤,忽然清醒过来,也纵身一跃,不过三五息,便看不见了。   赵碧嘉到了花园的阁楼里,三层的小楼,原本就是用来赏景用膳的,三楼布置的很是典雅,小书房里头还有软塌被褥等物,赵碧嘉坐了下来,看见随她一起上来的凌云,很是轻蔑的笑了一声。   “你想好了,若是你也留在这里,能在公主房里过夜的……连太监都不行,只能是死太监。”   凌云被刺了一个晚上,此刻终于忍不住了,“你以为你还是公主?你很快便什么都不是了!”   赵碧嘉看了他一眼,倒了杯茶,抿了两口才道:“我等着看你怎么死。”   屋里安静了好一会,虽然宫女们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公主从小受宠到了现在,又有杨总管的吩咐,一拨又一拨的不住的送热水点心等物来,虽然害怕那屋外头,连刀都已经出鞘了的侍卫,不过却没有一个人退缩。   甚至还有人道:“天色已晚,你这道士该滚了吧。”   赵碧嘉冷笑了一声,凌云道:“我再说两句话就走,你放心,不会拿你怎么样的,毕竟明天天一亮陛下肯定是要来看你的。”   “你知道就好。”赵碧嘉瞥了他一眼,“我的父皇,母妃,还有皇祖母,我弟弟,你说你能得罪起来哪个?”   “若不是你拿住了展昭的家人——”赵碧嘉冷笑一声,“我就是取了你的性命,那也是你自己倒霉。”   凌云看了看天色,没有理她。   赵碧嘉本就累了一天,况且……别的不说,那份圣旨真的是她的父皇写的,字迹,还有印章都是她看了无数遍的,无论如何都不会认错。   所以这究竟是怎么一会儿事儿?   人一静下心来就要呼吸乱想,更何况……她的父皇怎么会这么对她,赵碧嘉猛然间有点慌神,连呼吸都乱了。   还有展昭,虽然能理解他是为了自己的家人,可是不管什么时候,赵碧嘉都是希望能有一个人将自己放在心尖上最最重要的地方……   显然展昭关键的时候……他要牵挂的东西太多了。   就算是知道这么想只能乱了自己的心神,赵碧嘉还是没忍住顺着这条路一路呼吸乱想了下去,连眼圈都要红了。   “九死一生蛊在你身上。”   凌云忽如其来的一句话让赵碧嘉整个人都不太对了。   可是虽然她什么话都没说,但是已经观察她好久的凌云已经从她的反应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哈哈哈哈哈!”凌云一阵压抑的笑声,又忽然止住了笑容,一双漆黑到什么都看不出来的眼睛瞪在赵碧嘉脸上,“在你身上。”   后头这半句已经变成了肯定句,赵碧嘉忽然觉得从脚底冷到了头顶。   这个名字……她原本以为随着百青萝的死已经烟消云散了,毕竟连她的族人都只叫这蛊做圣蛊。   九死一生……赵碧嘉的记忆忽然变得分外的清晰,这个名字是圣蛊之前的名字,也是这个蛊刚问世时候的名字。   赵碧嘉心里的那些疑问,随着百青萝的死去而消失殆尽的疑问刺客又浮上了心头,可是她什么都没问,就连眼神都没忘凌云身上瞄。   忽然之间,凌云伸手点住了赵碧嘉的穴位。   赵碧嘉一声惊呼咽在了嗓子眼里,只发出沉闷一声“嗯”。   凌云的眼神疯狂了起来。   他从宽大的道袍袖子里掏出一个玉石雕刻成的盒子,打开一看,赵碧嘉的眼睛瞪圆了!   这是大地真叶!缺了一片叶子的大地真叶!上回他们几个费尽心力从苗疆带回来的东西——他没用在欧阳春身上!   一时间赵碧嘉脑海里头转过千百个念头。   最后剩下的只有一个,欧阳春身上的蛊是凌云下的,他是为了这蛊来的!   凌云看着盒子里头只剩下一片叶子的大地真叶,眼神里很是怀念。   “这东西到了我手上的时候,我就知道我马上就能看见九死一生蛊了。”凌云脸上的表情跟抽筋一样,能看出来他不想笑,可是情绪激动到他自己已经完全不能控制了。   “多谢公主。”凌云起身毕恭毕敬的冲她行了一礼,脸上虔诚到让赵碧嘉除了恐惧再也察觉不到什么。   不过凌云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月色,又将这盒子合了起来,叹息道:“还没到时辰,这些年了,我终究还是沉不住气。”   凌云说完,又从袖口里取出半只香点燃,这香一点烟雾也没有,甚至一点火光也看不见,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香还是一点点的好像被烧了一样,不见了。   凌云看着一点反应都没有的赵碧嘉,眼神里越发的欣喜了。   等到香燃了约莫三分之一,凌云忽然将香一转,忽然,赵碧嘉听见外头传来扑通扑通的声音,像是一个个人栽了下去,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凌云,凌云笑了,伸手在她身上一拍,赵碧嘉发现自己又能说话了。   “公主跟我说说话?”凌云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在月光还有烛火的映衬下特别的扭曲,就好像是从地府回来的厉鬼一般。   “不然等不到时候,我都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赵碧嘉眯了眯眼睛,“九死一生蛊是做什么用的?”这名字起的这样诡异,百青萝的解释也是语焉不详,但是看凌云的架势……这蛊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毕竟……在不知道作用的时候,它已经成了圣蛊了。   “九死一生蛊……”凌云直勾勾的注视着赵碧嘉,眼神里头无限的渴望,虽然赵碧嘉知道这渴望是对着圣蛊的,可是她还是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九死一生蛊其实是个还没炼成的蛊,当年南诏王幼子聪慧,却不是长寿之相,南诏王召集了南诏国所有的蛊师,炼了这给他儿子续命的蛊,我祖上便是当年主事的人。”   “其实也不怎么样,”赵碧嘉故意反驳道:“九死一生?只有一成的机会成功,你祖上学艺不精啊。”   凌云笑了笑,分毫不在乎她的挑衅,“南诏王去大唐觐见的时候丢了性命,没了他在上头钳制,想要这蛊的人就多了。”   “当年你祖上没得到这蛊,今天你更不要想!”赵碧嘉每一句话都跟他唱了反调,而且她还记得当年百青萝曾经说过,大地真叶是不能驱出来这圣蛊的,赵碧嘉看着桌上缺了一片叶子的大地真叶,冷笑了两声。   凌云摇了摇头,“公主没听见我方才说的吗?这蛊还没炼成,续命本来就是逆天之举,就算是全南诏的蛊师在一起,不过三五年的时间,怎么可能炼成?况且续命,这人的寿命延长了,阎王爷那里的帐就不平了,这怎么能行?”   百青萝说过她是这圣蛊的第九个主人……赵碧嘉心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可怕的念头,不说话了。   凌云看着她的表情忽然大笑起来,“公主聪慧,想必是已经猜到了吧。这蛊当时没有炼成,但是现在已经炼成了!现在这蛊叫做长生不老蛊,用前面九个主人的转世,成就第十个主人的长生不老!哈哈哈哈!公主,知道与这种东西失之交臂,你心里会痛吗?”   赵碧嘉看着他,面色沉静,“你——欧阳春身上的蛊是你下的。”   “不错,当年南诏战乱,我祖上与这蛊失之交臂,后来我们这一支一路到了中原地带,又修习了道家功夫,为的就是算出这蛊出世的时间!”凌云止不住的大笑,“我算出来了!这蛊的缘分,都寄托在公主身上!”   他有抬头看了看天色,道:“快到子时了。”   “长生不老啊长生不老,”凌云激动的连嘴皮子都抖了起来,“说起来公主现在应该已经猜到了吧,我手上的圣旨完全都是真的,毕竟对皇帝来说,跟长生不老相比……怕是这江山都不足挂齿,更别说一个微不足道的公主了。”   赵碧嘉一字一顿道:“你给我父皇下了蛊,是你蛊惑了我父皇!”   凌云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如果这么想能让公主心情舒畅,不错,是我下了蛊!不过你也看见了,你父皇一切如常,除了你……这蛊除了能放大人心中的贪念,邪念,再什么作用都没有了。”   “换句话说,只有你父皇心里先生出来这个念头,他才会有这个举动,这蛊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   赵碧嘉嘴角翘了起来,冷冷道:“我不相信你,况且……你知道这蛊是怎么来的吗?你知道那大地真叶又是怎么来的?上头缺了的那片叶子又是做什么去了?我告诉你!这破叶子就算是我吃了,你也得不到圣蛊!”   凌云笑了起来,“那是你们不知道这东西究竟该怎么用,九死一生蛊本就是我祖上做的,也只有我知道这蛊究竟该怎么驱出来。况且如果这蛊出不来,为什么又会到公主身上呢?”   他举着放着大地真叶的盒子冲着月光摆了摆,将叶子插在了水杯里,手上不知道怎么一动,那叶子就化成了水,“公主是自己喝还是让我动手?要让我动手,公主可就没这么舒服了。”   赵碧嘉瞪了他一眼,二话不说将那水喝了。   半晌,赵碧嘉冷冷一笑,“也没什么反应,你这东西该不会是过期了吧。”   凌云看了看她,“还没完呢,这不过是个药引子啊。”他极其自信道:“下来就是心绪不宁了。”   “公主的婚事是我促使的,成婚当天这变故也是我促使了,就是想让公主心绪不宁,心情剧烈起伏——”   “你就只有这点手段?”赵碧嘉嘲笑道:“父皇下旨是因为你下了蛊,展昭走了是因为你挟持了他的家人,你这些手段除了让我更加的恨你,再没有别的用途了。”   话音落下,赵碧嘉听见外头一阵喧哗,她冷冷一笑,“还有八贤王呢,他也是个能夜入宫廷的人。”   凌云忽然一笑,将方才算计了所有宫女侍卫的那半柱香往水壶里一放,又将这水泼了下去,下头的人全醒了。   “公主要以为我只有这点手段,我只能说你在宫里待久了,太过天真。”   说完,凌云袖子一挥,什么黑漆漆的一团朝她扑面而来,赵碧嘉忽然觉得眼前一黑,连头也晕了起来,似乎整个身体都不受控制了,身上还有点冷。   这感觉……有点熟悉,好像去年被鬼上身一样!可是赵碧嘉觉得她还能控制住自己。   外头人声鼎沸,似乎来得不止是八贤王,连仁宗、张贵妃,太后也都来了,隐约中赵碧嘉似乎还听见了包大人的声音,展昭也来了!   可是仁宗进来的第一眼就让赵碧嘉心沉了下来,仁宗没有看她,而是责备的瞪了凌云一眼,好像在责怪他怎么将事情搞得这么大一样。   赵碧嘉的眼眶忽然就红了,她张嘴想要叫父皇,可是……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第116章 狸猫   “公主!”   “碧嘉!”   张贵妃跟杨和安两个一左一右就要冲赵碧嘉过来,可是当赵碧嘉抬起头来的时候, 两人的脚步一起停住了。   母妃, 赵碧嘉张了张喉咙, 可是发出来的却是一声猫叫。   “狸猫!”太后惊呼一声, 一张脸如同纸一样苍白, 控制不住朝后退了两步, “狸猫!”若不是她身后两个宫女扶着, 太后怕是要跌倒在地了。   怎么回事!赵碧嘉转头恶狠狠的等着凌云,却在凌云眼睛里看见了一丝微笑,她伸手出去,却发现自己的手……似乎已经变成了爪子, 指甲全部变得几乎跟猫爪子一样尖了!   是凌云的把戏!可是赵碧嘉一张口,又是一声猫叫, 声音分外的凄惨。   甚至不用凌云再说什么了……赵碧嘉猛然间起身, 一个飞扑就想往凌云身上去!   可是他手里甩出来了一张符,赵碧嘉整个人忽然都不能动了。   她气得红了眼睛, 才将眼睛垂了下来,眼泪就一滴接一滴的掉落。   屋里几乎是鸦雀无声, 凌云开口了, “正如陛下所见,公主乃是狸猫化身, 是——”   他话说了一半,就听见太后小声的惊呼,“是来报仇的!是来报仇的!冤有头债有主, 是姓刘的那个贱人杀的你,你来找我们做什么!”   “不可能!”张贵妃冲着她从来都不敢反驳的太后大叫一声,“我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女儿,是人是猫我分不清楚——”张贵妃被仁宗拉了一把,拽着她到了自己身后。   赵碧嘉的眼泪掉的更加的厉害了,这么些人……从小看她长到大,只有母妃一个人……   赵碧嘉想说这是鬼上身的把戏,凌云是个道士,最是熟悉了,包大人知道,展昭也见过,杨和安也明白的。可是她又不敢抬起头来,她生怕看见这些人眼里都是防备的神情。   “怪不得,”太后已经开始喃喃自语了,“宫里所有的狗都不喜欢她,所有的猫都跟她亲近,她是当年那只狸猫的转世啊!”   凌云嘴角又翘了起来,手上不知道摆了个什么手势,赵碧嘉只觉得头顶上痒痒的,对面的人又是一声惊呼,“耳朵!”   “陛下!”凌云趁热打铁道:“贫道第一次看见公主的时候就觉得不太对,山上那么些人,为什么厉鬼只选了公主上身?当时还有几个年纪比公主还要轻的女子观礼,为什么只选了公主?”   凌云一字一句道:“因为公主是猫妖转世,阴气大盛,能吸引所有的鬼魂!”   你胡扯!赵碧嘉心里不住的呐喊。   “你当时分明是说公主眼睛干净,从小没见过腌臜东西!”张贵妃喝道。   “娘娘,”凌云道:“当时贫道并不敢肯定,因此便瞒下没说,贫道只问一句,公主年幼之时可曾大病一场?之后性子可有变化?”   赵碧嘉不住的摇头,谁小时候没生过病,谁生病之后那几天不特别的依赖父母?   可是张贵妃忽然不说话了,太后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她小时候生过病!好像那一次起,宫里的猫就特别喜欢她了……”   “请陛下将公主——这占了公主身子的猫妖交于贫道,贫道这便做法——”   “父皇三思!”赵暄跪在了仁宗身前,他回头看了赵碧嘉一眼,“我与姐姐从小一起长大,从来没见过姐姐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况且——”他抬眼扫了太后一眼,连祖母都不叫了,“若是照太后的说法,宫里的猫都不喜欢我,狗倒是能养住,难道我是狗妖不成!”   “微臣也觉得此事要从长计议。”包拯阴沉着一张脸道:“去岁公主曾被鬼上身,据公孙先生事后所言,当时公主身上也曾出现异象,这一次又难保不是一样。”   “正是!”八贤王上前一步,“这道士能驱鬼,会使道法,却又来历不明,来京城也不过才一年半的时间,皇帝可是要相信这么一个人?”   赵碧嘉的眼泪落得更加的快了。   凌云冷笑了一声,道:“若是没有贫道,这猫妖万一伤了人可怪不到我头上!”他说完又补充一句,“你们大可去找别的道士来,看看她这是本身还是被鬼上身了!”表现的很是委屈。   屋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赵碧嘉觉得自己的听觉忽然变得特别灵敏,她能听见一边凌云的呼吸,稍稍有点急促,听起来很是紧张。   跪在仁宗皇帝面前的赵暄,呼吸很是轻细,正等着皇帝的回话。   还有母妃……一直在啜泣。   “不如将公主交由本府看管?”包拯出言询问道。   “不行!”   “不行!”   出声的是赵暄还有凌云,两人同时出口,赵暄狠狠瞪他一眼,“你给我闭嘴!”   “姐姐这才是第一天出宫,就遇见这等事情,可见宫外跟她的八字不合,还是接回宫里去的好,兴许一进宫就好了呢。”   “你这是被妖孽迷了心啊。”太后焦急的劝说道:“你看看她,哪儿还有一点点人的样子!”   赵暄并不理她。   等到赵暄住口了,凌云这才张口说话,“将这猫妖关在开封府?那开封府的一干事宜包大人还管不管了?况且贫道还怕你们监守自盗呢。”   “佛——”太后说了一个字就止住了,伸手拉了仁宗皇帝,小声在他耳边道:“把她关到佛塔里头去!当年空尘法师修了这塔,就是为了镇压猫妖,将她也关进去!”   赵碧嘉不知道别人听见没有,但是这屋里的动静她是听得一清二楚,她除了不住的在心里呐喊我不是猫妖,也想问一问这一位太后,如果她真的是猫妖转世,关进去佛塔又有什么用!   仁宗犹豫了好久,终于开口了,“宫中北边有一宝塔,塔高七层,周围也无宫殿……”   赵碧嘉觉得她的心有点冷,耳朵里听见的每一句话都叫她分外的心寒,长生不老……长生不老!   仁宗终于结束了他的长篇大论,声音听起来还有点暴躁,“将她关入宝塔之中!”   赵碧嘉不能动,头也抬不起来,可是听着屋里的动静似乎有人出去了。   “我在宫里这十几年,怎么从来没听说宫里还有宝塔?”赵暄自己站起身来,往赵碧嘉这边走了两步。   太后吓得脸色越发的苍白,急忙推了身边的宫女出来,“快去把太子拉回来!”   “宝塔在皇宫的最北端,”仁宗叹了口气,“都是荒芜之地,宫殿也旧了些,已经荒废了。”   赵暄这才点了点头,“在宫里就成。”他又往赵碧嘉身边走了两步,“快回来!”太后不住的惊叫。   赵暄一把抓着赵碧嘉身上的符,一下子就给扯掉了,他两下将这符撕了个稀巴烂,道:“姐姐,你现在能动了吗?”   太后猛地朝后退了一步,凌云眼睛都瞪直了,真恨不得亲手将这个破坏了他计划的太子狠狠的揍一顿!   赵碧嘉小心翼翼动了动手,可是不管是在她的眼睛里,还是在别人的眼睛里,都是那闪着寒光的利爪来回的展示着锋芒。   “姐姐。”赵暄小心翼翼又朝前走了两步,一把抓住了赵碧嘉的手,以前是手,现在……谁看了那样一幅爪子,都不敢再说这是手了。   赵碧嘉猛地将手后缩,生怕伤到自己的弟弟。   “这就是你说的猫妖?”赵暄猛然间回头看着凌云,“你在我姐姐身上使了什么妖法!”   “臣也有一事不明。”展昭忽然站了出来,这还是他今天晚上到这屋里说的第一句话,声音阴沉的不像是展昭,沙哑到赵碧嘉几乎都听不清楚。   “你说公主是妖怪,那她来做什么?她投胎到皇帝家里,这十几年可有害过什么人?”   “宫女!”太后忽然道:“前年御花园里头死的那几个脸上有抓痕的宫女!”   “你闭嘴!”张贵妃恶狠狠的冲太后一吼,“那是庞妃做下来的事情,是栽赃嫁祸!开封府判的案子,太后若是不满意,去大理寺告便是!”   赵暄也道:“太后怕不是养了庞妃的儿子,想给庞妃翻案吧。”   太后被他们母子两个连翻的怼来怼去,无奈之下只得向仁宗求救,“你管管他们!我这都是为了谁好?当年那狸猫闹起来的时候你们谁都没见着!”   张贵妃轻蔑的看了她一眼,就差没说出来那会你已经假死出宫了,一样没看见!   可是仁宗就像是没听见一样,紧紧皱着眉头,盯着凌云不放,半晌,他忽然道:“公主关去佛塔,凌云押到宫中关押,待此事水落石出之后再行定夺!”   仁宗说完,袖子一甩就离开了。   赵碧嘉身边上来一队侍卫,“公主,得罪了。”说完便上来两人,一左一右压着她往小头走,赵暄扶着张贵妃走在他们后头,张贵妃不住的啜泣,赵暄骂道:“就算现在要不了你们的命,将来我也能要你们的命!”   走到楼梯口,赵暄忽然回头看了展昭一眼,眼神有点冷,触之既分。   赵碧嘉有点磕磕绊绊的下了楼,看着外头的漆黑的天色,还有细长的月牙,不知道怎么忽然想起那天在宫里,展昭说过的话来。   “成了亲之后,月亮就会越来越圆的。”   都是骗子。   张贵妃忽然猛地朝前两步追上了仁宗,“这哪里是妖怪了!你究竟是受了那妖道什么蛊惑!要对自己的女儿下手!我三个女儿,就这一个养大了,你还不肯放过她吗!”   可是仁宗上了御辇便走了,赵碧嘉抬起头来,看见原本要“押到宫中”的凌云竟然跟在皇帝的轿子旁边走着,察觉到她的视线,还回给她一个冷冷的微笑,做了个口型。   长生不老。   赵碧嘉愤怒的张口,可是听见自己发出来的只是尖利而凄惨的猫叫,她愣愣的站在那里,垂下头来,身上被套了铁链子,拉上了马车。   方才展昭一句话都没说啊……她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姐姐不怕,我会找人来救你的!”赵暄坚定的声音响起,说完不等赵碧嘉回答,两步追上前头的张贵妃,扶着她往前走了。   虽然是夏夜,可是赵碧嘉觉得有点冷,头脑似乎也不太清醒,只觉得胸口很闷,心跳的急一阵缓一阵,似乎什么都想不明白了。   远处还传来太后的声音,听得分外的清楚,“宫女,前年夏天宫里死了好几个脸上有抓痕的宫女,说是狸猫来报仇了!当时哀家就觉得不太对……”   后头听不清了,赵碧嘉连在心里反驳一声那案子是庞妃做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左右看看那些面生的侍卫,还有面前这……囚车,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上了囚车,赵碧嘉甚至都不敢抬头看天上的月亮,她只能低着头看着,连双手抱膝都做不到,因为凌云催生出来的指甲……会把自己的腿也划破。   可是!赵碧嘉忽然看着她这尖利的指甲,伸手便往囚车上去了,若是能将这东西划烂,那她岂不是能出去了!   “呲”的一声,赵碧嘉缩回了手,前头一名走在囚车边上的侍卫回头道:“果真逃不出去。”   赵碧嘉瞪圆了眼睛,这才看见囚车上头的角落里,四个角都贴着符。   凌云!凌云!   屋里,展昭忽然开口了,跟方才的沉默相比,他现在的语速很快,想是想了许久,也像是憋了许久。   “公主前头十几年过的好好的,怎么今天忽然成了妖怪?凌云选了这个日子发难又是为了什么?”他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包大人,又看了一眼八贤王,“在陛下没来之前,凌云还曾拿出来一道圣旨,说公主是妖怪,让凌云捉了她,这分明就是预谋好的。”   “凌云事先跟陛下说过什么?陛下可是受了他的蛊惑?”   这一席话说的两人都沉思起来。   “陛下一向喜爱公主,这里头怕是有不少猫腻。”包大人道。   “凌云刚来汴梁的时候,碧嘉就曾托付我查找凌云的身世,”八贤王皱着眉头道:“可是去了两次,什么都没有查到,他当初挂靠的道馆,当时官府的备案,什么问题都没有。太干净了……”八贤王叹气,“当时本王并没有多想,可是今天看来……那边过来的消息,凌云一直在道馆清修,话不多,来汴梁还是他第一次出门。”   包大人也皱着眉头,“他的样子着实不像是第一次出门的。”   展昭抿了抿嘴,沉着脸道:“我方才去了一趟凌云的道馆,里头也是干干净净的,连香火都闻不到许多,馆里不过三五日的存粮,柴火也没剩下多少,就好像……”   “他要逃!”包拯跟八贤王对视一眼,八贤王道:“本王这就进宫!”   包大人忽然将他拦住了,道:“太后对当年狸猫换太子一事耿耿于怀,王爷——”   “本王明白。”   “王爷,”展昭也道:“微臣方才出去,看见凌云带来的这一对侍卫很是面生,微臣也曾做过四品的侍卫,这些人从来没有见过。”   八贤王眯了眯眼睛,“此事……怕是不简单啊。陛下这等反常,定是受了凌云的蛊惑!”   “楼下还有囚车,”展昭眼神里闪过一丝痛楚,咬着牙道:“凌云怕是从一开始就动机不纯,他谋划了两年……想从公主身上得到什么呢?”   八贤王深吸了一口气,展昭又道:“凌云来的时候,曾用微臣家眷威胁——”   “大胆!”包大人怒道。   八贤王道:“本王这就进宫,包大人,请你派一队人马前去迎接展护卫家眷,送去本王的南清宫里,本王倒是要看看哪个不要脑袋的敢闯!”   八贤王上了马车往皇宫去了,展昭跟着包大人,往他新置办的宅院去。   到了宅院门口,果然看见一队士兵在大门口围着,展昭刚说要去后门也看看,马车上忽然上来一个人,“不用看了,后门也是。”   “白玉堂!”   白玉堂穿了一身黑衣,在夜色里很是能隐秘行踪,“杨和安来找包大人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太对了,跟着一起过来——我是不相信公主是什么妖怪的,江湖上这种把戏多了,鬼我也不是没见过,无非就是凌云搞的把戏而已,能骗得了皇帝那个糊涂老子,可骗不了白五爷。”   展昭面色稍有缓和,包大人已经下了马车,白玉堂正要下去,却被展昭拉住了,“我就不过去了,你——替我陪着包大人送他们去南清宫。”   白玉堂抬眼看他,只见展昭缓缓解开领口第一个扣子,露出里头的夜行衣。   “今晚本该是我的洞房花烛夜,”他深吸了一口气,面色越发的沉着冷静了,“我去取回我的巨阙剑。” 第117章 佛塔   公主府离皇宫并不远,就算是去皇宫最北端, 现在也已经到了地方, 赵碧嘉有点浑浑噩噩的下了马车, 被拽着到了佛塔里头。   砰地一声门关了起来, 她忽然跳了起来, 这才算是清醒了。   佛塔里头……只有她一个人, 抬头漆黑一片望不到顶, 只有上头大概一丈有余的地方有两个不大的窗户,透着冷冷的月光下来,又因为今天是初三,连这月光也分外的淡薄。   借着这淡淡的月光, 赵碧嘉环视一圈,对面是门, 只有门, 除此之外,便是不知道多少年积累下来的尘土, 还有从窗户里头飘进来的落叶。   她又试着张了张口,可是发出来的依旧是凄厉的猫叫声, 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分外的吓人。赵碧嘉用脚拨了拨叶子, 勉强靠着墙整理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   愣了不知道多久,脑子终于又能思考了。   只是胸口闷得厉害, 难受极了。   她想起凌云说过的话,大地真叶不过是药引子,这长生不老蛊要她情绪激动, 大起大落之后才能取出来。赵碧嘉苦笑一声,她总算是明白凌云为什么要促成她的婚事了……   成亲是大起,被自己亲爹抓起来是大落,展昭……   赵碧嘉忽然觉得胸口一阵痛,连心跳的频率都乱了。   不能想,不能想,他们都是被逼的,展昭安置好他的父母就会来救她了!赵碧嘉死死咬着下唇,一滴眼泪都没掉下来。   况且当时凌云说了要情绪剧烈起伏,之后怎么样没等他说出来就被自己打断了,所以她并不知道这蛊要怎么取出来,连听都没听见,肯定是不会找了他的道,如了他的意——   杨和安呢!   赵碧嘉忽然想起他来,杨和安去找了八贤王,可是他人呢?赵碧嘉仔细在自己的回忆里头搜索起来……似乎,父皇——赵碧嘉深吸了一口气,这个称呼也会让她心痛难忍,无论说多少次他是被凌云下了蛊,她心里一样的难受。   皇帝说了佛塔之后,那个出去的脚步……好像就是杨和安的!   “公主。”   赵碧嘉刚想到这儿,就听见上头的小窗户上传来一声轻轻的呼唤。   杨和安!   赵碧嘉猛然间抬头,就见窗户里头扔下来蜡烛,火折子,水袋还有包好的点心等物。   “这窗户太小了,就是用了缩骨功也进不来,不然我就来陪着公主了。”   方才想到展昭都没哭的赵碧嘉,听见这一句话不知道怎么就哭了出来,她死死咬着下唇,没叫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来。   杨和安的声音很轻,“外头还有人守着,公主好好歇一歇,养好了体力就能出来了。”   赵碧嘉带着哭腔嗯了一声。   “都是我不好,”杨和安的生意里有了几分懊恼,“我想着事情越大越好,没想折腾起来了太后反而是来帮倒忙的。”   不怪你,赵碧嘉在心里回答,因为死死咬着呀,又要忍着哭声,加上她现在只能发出猫叫,声音听起来很是奇怪。   “我去打听过了,这佛塔里头关着当年狸猫换太子之后,被剥皮而死的那只狸猫的尸骨,公主别觉得害怕——”   不怕,赵碧嘉自嘲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已经成了猫妖了,何苦还怕狸猫呢。   “听说当年这狸猫死了之后,宫里时常听能见猫叫,又聚集了许多猫,但是又不抓老鼠,整夜的就只有叫,先帝无奈,最后请了个得道高僧回来,高僧收了狸猫的尸骨,又修建这塔将狸猫镇压在下头,宫里这才清净了,现在这塔已经建了五十余年了。”   杨和安的语速很慢,声音又柔,跟讲故事一样,赵碧嘉甚至都觉得有点困了。   “今天好像有点来不及了,没一个时辰就要天亮了,公主稍微等等,明天晚上我就来救公主。”   塔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赵碧嘉虽然看不见,但是能想象到杨和安下了塔,施展轻功走远了。   赵碧嘉想叫他小心自己,他是跟着自己的太监,出了事情肯定是逃不掉的,可是她现在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在心里默默的祈祷。   他在宫里多年,关系也不少,况且这么大的皇宫,藏下一个对皇宫分外熟悉的杨和安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他有武功高强,哪里都能去。   只是不过几息的功夫,赵碧嘉的思绪又转到了凌云身上。   凌云连囚车都准备好了,甚至说要将他关押在宫里的话……现在看来也不过是白说而已。凌云肯定还有后招,赵碧嘉按了按自己微微发痛的胸口,再一次告诉自己,千万不能激动!   情绪不能大起大落!   劳累了一个白天,又经历了这等变故,赵碧嘉很是疲惫,就算在这等地方,她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哈欠,甚至觉得这荒凉的佛塔里很是凉爽,她又打了个哈欠,不由自主的睡着了。   再次醒来,是被人吵醒的,外头传来赵暄气急败坏的声音,“我叫你打开你就打开!说那么理由做什么?”   赵碧嘉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两个小窗户,艳阳高照,怕是已经午后了。   “太子明鉴,陛下有话在先,除非有了他的手谕,否则谁来都不能打开!”   赵暄一脚踢了上去,“里头没水没饭,你要叫我姐姐饿死不成!”   “太子莫要为难属下,您请了陛下的手谕,这门自然就能打开了。”   外头又传来几声拳打脚踢的声音,“这里孤零零的就一个塔,什么遮挡的地方都没有,你们又是这么多人,我姐姐不过是个弱女子,她怎么逃?我不过带了一个太监过来,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太子若是没有陛下的手谕,还是请回吧!”   “你等着!若是我姐姐有个什么,我诛你九族!”   那侍卫还是只有一句话,“请太子出示陛下的手谕。”   赵暄无法,上去又去踢了他两脚,大叫道:“姐姐,你别急,我这就找人救你出来!”说完又踢了那人几脚,这才离开。   赵碧嘉虽然不像赵暄想的那样凄惨,但是的确不怎么舒服,可是越是这种时候,她反而越发的冷静下来,方才赵暄的那几句话……里头的东西可不少。   比方这佛塔孤零零的周围没有遮挡物,看守她的侍卫又不少……杨和安怎么救她?   侍卫又说除非有陛下的手谕。皇帝……连口水都不想让她喝。   赵碧嘉的心又开始疼了,眼眶一阵又一阵的发酸,她不住的安慰自己,可是这次好像一点用都没有了。   “哼!”   外头忽然传来一阵说话声,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呸!不过一个毛头小子,还真当自己是太子了?想诛我的九族?先看看你能不能当上皇帝吧!”   “慎言!”另一个刻意压低了的声音响起。   “怕什么,你还以为里头那个能说话不成?况且这么厚的塔,她什么都听不见。”   “事成之后随你怎么说!莫要误了大事!”   赵碧嘉只觉得有人抓住了她的心脏,狠狠的扭了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还牵扯到了皇位上头!是谁!是谁!   赵碧嘉死死咬着下唇,力求不让自己发出一点点声音被外头的人听见。   如果是这样,连赵暄也危险了!   赵碧嘉深吸了两口气,又告诉自己不用怕,还有八贤王在,朝中还有包大人,就算是自己一直被人诟病是借着女儿上位的张太师,朝中也有不少的同党,只要……赵碧嘉死死咬着下唇,只要皇帝恢复正常了!所有人都会没事儿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碧嘉看着墙上的两个光斑不停的变换位置,颜色似乎也淡了些,外头又传来人声。   “里头可有动静?”是凌云的声音。   “一直都很安静。”侍卫回到。   凌云敲了敲大门,厚重的大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还有铁链子交错的声音。   “公主,你是出不来的。”凌云的声音听着很是得意,“这外头加了两道锁,还有两条铁链子绕着整个塔身一圈,你的父皇是想让你死在里头啊。”   赵碧嘉抓着手边的东西,就想往门上扔,可是抓起来之后,她又控制住了自己。   不能给他一点点反应,不然他就越发的得寸进尺了。   “对了,你的驸马今天也走了,带着他的家人一路出了汴梁,据说是回乡了。”凌云大笑起来,“夫妻本是同林鸟,更何况你们这亲还没算完成呢。”   凌云也不用赵碧嘉回应,自顾自继续说了起来,“他既然这么识抬举,贫道也没有派人拦他。不过听探子回报,驸马赶车的速度很快,像是逃一般的出了汴梁,你找的这个驸马可真不怎么样。”   骗人!赵碧嘉一句句的对自己说,他都是骗你的,他就是为了让你心绪起伏,让你情绪激动,这样他才好取出圣蛊来。   “哈哈,”凌云又笑了一声,“一天过去了,虽然早就已经过了早上,不过我还是想问公主,你觉得你现在还算是公主吗?”   “虽然跟我当初的计划有点差异,关着你的地方也变成了宫里……我可还是国师啊。不过这样更好,若是我关了你,你怎么能清楚的知道要你命的是你的父皇呢?又怎么能知道你武功高强的驸马丢下你不管了呢?还有你身边忠心耿耿的太监,卷了你屋里的外物跑了。”   赵碧嘉将自己的下唇咬出来了血。   “哈哈哈!你也不用回答我,反正你现在说话我也听不懂。”   凌云的声音越发的得意了,赵碧嘉的手死死抠在地上,也几乎都要抠出血来。   他自顾自在外头得意了一番,忽然使了个眼色,左右侍卫离得远了一些,凌云几乎贴在大门上,压低了声音对着门缝道:“我倒是挺好奇,如果没水没食物,这长生不老蛊还能不能起作用,公主可千万要多坚持几天,也叫我看看这炼了三百余年,又已经炼死了九个主人的蛊究竟有多厉害。”   凌云说完,大笑着离开了。   赵碧嘉用了浑身的力气来克制自己,等到凌云离开,又摊在了地上,呆呆的看着头顶的两个小窗户,不知道是在等着天黑……还是在等着结局。   半晌她忽然又有了希望,要着已经咬得生疼的牙,告诉自己:一定可以出去的!   凌云刚从佛塔转出来,就遇上了专门守着他的八贤王。   “王爷。”凌云行礼,很是恭敬道。   “昨天皇帝说将你关押在宫里,这就是关押?”八贤王毫不客气道:“侍卫呢!将这人拿下!压在天牢里听候发落!”   凌云没动作,可是侍卫左右为难也没什么动作。   八贤王眯了眯眼睛,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急匆匆跑来的吴成业打乱了节奏,“王爷,陛下说要宣道长,有要事相询。”   吴成业笑得一脸谄媚,可是并不能阻止他头上一滴滴的冷汗往下掉,八贤王一双见过世事,似乎能洞察一切的眼睛盯着他不放,吴成业越发的紧张了。   “走吧。”凌云整理了道袍,“难不成还叫陛下等贫道?”说着他不等吴成业回答,甩了甩袖子先走了,吴成业咬着牙将八贤王撇下,急匆匆一溜小跑跟在了凌云身后。   八贤王眼睛紧紧盯着他们,空中还飘来凌云毫不在乎的讽刺,“就算是你个王爷,还是皇帝的王叔,这天底下也是皇帝最大,谁都得听皇帝的,不管他做了什么。”   转过一个弯,吴成业快步跑到凌云前头给他带路,道:“陛下心情不是很好。”   凌云嗯了一声,随着吴成业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一片狼藉,随处可见散落一地毛笔,墨锭,奏折,还有已经碎了的茶杯。   凌云就跟没有看见一样,走到仁宗面前行礼,“还望陛下能放宽心,肝火太旺可不是养生之道。”   “你动作最好快一点,否则朕压不住了!”   凌云笑了笑,“快了,最多三天。”   仁宗眯了眯眼睛,“今天是第二天?”   凌云点头,“到了明天晚上,陛下,您就能永享江山,子嗣不丰再也不会是问题,因为您能成为第一个万岁的皇帝!不管是太子,皇子,对您一点用途都没有了。”   仁宗笑了两声,脸颊两侧的肌肉不住的抽动,半晌他面色忽然阴沉下来,“朕再给你一天时间!只是你也得记得行事要小心低调!昨天晚上看见的人可不少,若是真出了什么岔子,你少不了也要出去顶罪的!”   “陛下放心。”凌云长揖到地,许久才起来,“跟长生不老相比,这些都不是问题。”   只是等他站起身来,却忽然被仁宗一拳打在了脸上,“你个妖道,你给朕吃了什么!朕怎么会——”   凌云脸色一变,嘴里发出一声尖利的哨声,面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不愧是真龙天子,得上天庇佑,我——”   他噗的一声,从嘴里喷出血来,仁宗精神一振,又是一拳打在凌云脸上,“你快点放开朕,否则——”   但是这话没说话,凌云又是一声哨响,仁宗忽然僵住了,原本一脸气愤的表情也平静了下来,重新变成了呆板没什么生气的样子,“道长需加紧行事,切记不可拖延误事。”   凌云抹了抹嘴角流出来的鲜血,冲仁宗行礼,道:“贫道必定不会有负陛下所托!”说完他便从御书房里出来,站在门口跟表情惶恐的吴成业对视一眼,转身走了。   只是走了两步,他便捂住胸口,脸色变得苍白,似乎连走路都走不动了,半晌他叹了口气,目光越发的坚定,“等长生不老蛊到手,这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吴成业!”仁宗在里头叫道,“叫人收拾御书房!”   吴成业急忙带着两个小太监还有宫女进去,看着他们动起手来,吴成业走到仁宗身边,大着胆子抬头看了一眼,却忽然惊到了。   “怎么?”仁宗察觉到他的视线,转头看了他一眼。   “您脸上——”   仁宗抬手顺着吴成业的视线摸了摸,眼睛下头似乎有点湿润,只是不过轻轻一抹,那水痕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仁宗毫不在意转到了后头的小卧室里,嘴角只翘了半个,面容像是抽筋一样抖个不停。   “你难过什么呢?这一切不都是你自己选的?”   仁宗再次抬手擦去了眼角的泪光。 第118章 营救   天又黑了。   白天塔里很亮,就算上头不过是两个小到连头都伸不出去的窗户, 那一点点阳光照下来依旧是温暖的, 在这样的温度下, 赵碧嘉反而能放心睡上一会。   到了晚上就完全不一样了。   本来就是寂静的地方, 到了晚上越发的凉了, 冷冷的月光照在身上, 赵碧嘉发现了一个她其实已经注意到, 但是又被她刻意忘在脑后的事实。   她现在身上穿着的,还是红嫁衣。   赵碧嘉深深的吸了口气,抬头看着一眼望不到顶的佛塔,不仅仅是不想让自己看着这一身的红, 而且这样似乎好像也没那么容易掉泪了,虽然……这都是自我安慰罢了。   皇帝肯定是被死道士下了蛊, 不然谁家的父亲会在自己女儿成婚那一天发难?不过是凌云为了长生不老蛊搞出来的事情, 等到……   赵碧嘉抿了抿嘴,虽然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但是一定会有人来救她的!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赵碧嘉忽然觉得自己的呼吸逐渐的急促了, 气一口口像是吸了进去, 可是又像是完全没吸到肚子里,胸口闷的发疼, 动一下就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没事,没事,她一下下的拍着自己胸口。虽然指甲刺的胸口有点疼, 但是这疼痛却分外的让人清醒。   渐渐的赵碧嘉缓过劲儿来,除了自己的心跳,还有细浅的呼吸,又能听见外头侍卫的声音了。   一共是八名侍卫守着,有刀有见,据说任谁来了都讨不到好去,他们两个时辰换班,听说不远处还有一整队的侍卫戒备着,准备随时增援。   不过赵碧嘉并不相信他们的守卫这么无懈可击,毕竟昨天晚上杨和安就来了,还给她带了食物和水,只是蜡烛她并不敢点亮,怕被人看出端倪来。   如果连杨和安都能过来,那不管是武功还是轻功的展昭肯定也是能过来的——赵碧嘉忽然觉得心口一阵痛,竟是连展昭都不能想了。   可是又忍不住,赵碧嘉不由得想起两人从相识的点点滴滴来,心里甜的要渗出蜜来,可是……展昭他现在在哪里呢?   展昭应该不知道她被关在这里没得吃没得喝,不对!赵碧嘉急忙摇头,肯定是杨和安已经跟他打过照面了,说了已经送了东西过来,否则展昭怎么会不出现?   况且展昭……赵碧嘉一遍遍告诉自己,当年她被白玉堂撸了去,展昭得到消息一夜之间就能赶回来,他的速度很快的,兴许下一秒,兴许等她下一次睁开眼睛,展昭就出现了呢?   当年……当年他们两个还什么都不是呢,现在都已经拜堂成亲了,展昭怎么可能会不管她,只要她再等等。赵碧嘉一口咬上手腕上的碧玉镯子,有点冷。   可是等了好久,也不知道眨了多少次眼睛,展昭依旧没有出现。   赵碧嘉努力让自己已经有点乱的呼吸平静下来,她一下一下的深呼吸,不过好像没有什么用。   外头的侍卫声音又变大了。   有人给他们送来了酒菜,热水,对于现在听觉很是灵敏的赵碧嘉来说,她什么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陛下说你们几个守夜辛苦了,特地从御膳房里叫的宵夜给你们。”   是吴成业的声音。   “多谢公公体恤,我们一定好好守着,绝对不让人进来,也不叫人出去!”   赵碧嘉的眼泪一滴滴吧嗒吧嗒掉了下来,她用手捂着耳朵,一点声音都不想听见,可是就算那十个尖利的爪子刺破了皮肤,也依旧阻挡不了这声音钻入耳中。   而且这饭菜的味道……   一天都是靠着那一小包点心度日的赵碧嘉闻的清清楚楚,都是平日里她喜欢吃的菜。   如果不是平日里跟她一起吃饭,是绝对不会知道这些菜色的。   眼泪似乎止不住了啊……   外头的侍卫吃完东西,又一圈圈的走起来消食,还不住的有“宫里的饭菜就是精致”,“味道很不错”等等言语飘到她耳朵里。   赵碧嘉一遍遍告诉自己这都是凌云的计策,为的就是让她死心,让她大喜大悲,要取出圣蛊来,可是这一次似乎不太管用了。   不管说多少遍,她的胸口一样的闷,一样的疼,丝毫没有好转。   赵碧嘉脸上露出一个凄惨的冷笑来,映衬着她红肿的双眼显得分外的悲凉。   就算再安慰自己,我还是父皇的小公主,我是才有了驸马的公主,可是现实……   赵碧嘉一阵恍惚,思绪不知道怎么就忽然转了个弯,朝着凌云期望的那一边过去了。   你的父皇不要你了,为了长生不老抛弃了自己的女儿,在你大婚的晚上将你交给别用用心的道士,想让你活活的饿死,渴死,他还让自己的贴身太监送来你最喜欢的饭菜给外头关押你的侍卫吃,就是为了进一步的刺激你,想早点取到圣蛊,你的死活他一点都不关心。   展昭也不要你了,他还有家人,他还年轻,还有大好前程,又样貌英俊,武功高强,没了你他一样能娶到更好的妻子。   况且娶了公主对他来说就是个累赘,他再也不能快意江湖,住的也是公主府,虽然不是入赘,但是除了将来的孩子还能姓展,除此跟入赘再也没有什么两样。   都是骗子!   赵碧嘉抓起地上已经空了的水袋,狠狠的朝大门扔了过去,发出一声凄厉的猫叫,外头顿时安静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没了眼泪,还是真的不难过了,赵碧嘉觉得胸口的疼痛似乎真的是减轻了,从撕心裂肺的痛变成了一阵阵若有若现的麻,没有方才那么难受了。   还是管用的,赵碧嘉嘴角微微翘起,表情也逐渐扭曲了起来。   忽然,赵碧嘉一个踉跄跌倒了地上,胸口露出一点金光,逐渐的上移,赵碧嘉一把按了上去!   不行!不行!   这分明就是圣蛊要出世了!这东西就算是毁了也不能落在凌云手里!   可是……就算是手捂了上去,那金色还是一点点朝上移动着,不行,不行,赵碧嘉发出一声声凄厉的猫叫,几乎要传遍整个皇宫。   外头一个侍卫紧忙道:“快去请国师,怕是差不多了!”   赵碧嘉一手按住自己胸口,一手死死的抠在地上,指甲深深的卡了进去,似乎连地砖都要翘了起来,忽然!她发现从自己指尖跟地上接触的地方也透出一丝金光来。   她忽然想起来昨天夜里杨和安说过,这下头镇压者当年作乱的狸猫尸骨,可是……为什么会发出金光呢?   又是一阵忽如其来的痛,赵碧嘉的指甲嗖的一下卡的越发的深了,连地砖似乎都翘了一点起来。   赵碧嘉看见自己指尖已经有血渗出,一滴滴顺着石板渗了下去,而且……伤口似乎愈合的特别慢,圣蛊真的是马上就要不属于她了。   可是这下头也是金光!赵碧嘉脑袋里顿时出现一个李代桃僵的计划来,就算是——不管成不成功,至少能给他找点麻烦!   赵碧嘉敢肯定,就算是圣蛊到手,凌云也绝对不会把这东西给皇帝的。想到这儿,赵碧嘉用力,干脆将这几块地砖都撬了起来。   下头是个一臂多长的木头盒子,不知道是用什么木头做的,看着很是古朴,还有淡淡的檀香气,她的鲜血浸在上头似乎什么都没有留下,全部被吸收了。金光就是从这盒子里头发出来的,沿着盖子一圈都是金色,在昏暗的佛塔里显得分外的突出。   这狸猫肯定是成精了!   想明白这一点,赵碧嘉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有点欢欣雀跃,只是这盒子不知道是太重,还是下头有什么机关,她一点都提不起来,不过没有关系,她还有指甲!   赵碧嘉看了一眼自己血淋淋的手,原本看着很是碍眼,恨不得剁了去的指甲此刻就跟救命的稻草一样有用。   她深深吸了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克制住心口不断涌上来的疼痛,用已经有点颤抖的手,上去小心将指甲伸了进去,不过轻轻一划一抬,盖子开了!   里头整整齐齐摆着白骨,五十多年过去了,这骨头看着像是白玉一般晶莹剔透,而发出金光的则是头骨,赵碧嘉小心将这骨头翻开一看,里头约莫有指甲盖大小的金丹一颗,落在她掌心里不住的转。   怎么办?   赵碧嘉耳朵里听着外头嘈杂的声音,还有人不住的说“道长就快来了”,她眯着眼睛狠狠的一咬牙,横竖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她冷笑一声,将这金丹吞了下去。   入口即化,很快便没了踪影。可是她胸口升起的原本属于圣蛊的金光也暗淡了下去,原本已经升到嗓子眼的圣蛊安静下来,静悄悄的让赵碧嘉一点都察觉不出来了。   “没了!里头不亮了。”外头又是一阵的嘈杂声音。   赵碧嘉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原本因为疼痛而抠破的指甲现在全部长好了,胸口被她自己抓出来的几个小血点也全都不疼了,脸颊又跟以前一样的光滑,甚至这尖利的指甲,她觉得自己也能收回去了。   “喵~”她张嘴又小声叫了一声,跟以前凄厉的猫叫声不一样,现在的这个声音,听着……总之她觉得很是让人抓耳挠心的柔软。   赵碧嘉笑了起来,忽然发觉自己居然能发出人声了!   展昭的名字在她舌尖绕了又绕,不过最后发出来的只有她自己的名字,“赵碧嘉。”没有公主,没有封号,只有赵碧嘉三个字。   她又举手摸了摸自己头顶,原本因为凌云施法而长出来的耳朵缩了回去,只是她心念一动,这耳朵又长了出来,赵碧嘉咯咯的笑了起来,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不一样了,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赵碧嘉又看了看自己的利爪,看着那指甲从隐藏到出现,速度快到根本看不清,她又举着这指甲在墙上挠了挠,石头做的塔壁上竟然被她留了一道痕迹。   可惜还是太浅,逃不出去。   但是为什么要逃呢?赵碧嘉觉得自己轻松的快要飞上天了,不过是轻轻一跃,似乎伸手就能摸到那两处小窗户,厚重的木头门上也被她留下来了痕迹。   如果凌云现在进来……她觉得自己能留下来他的命!   赵碧嘉晃了晃耳朵,又轻快的在佛塔里转了一圈,最终跪在了那副尸骨面前。   她小心将骨头摆好,又放回小木盒子里,方才的兴奋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郑重其事。赵碧嘉面色沉静,声音轻快道:“若是我还能回来——”   赵碧嘉顿了许久,又思考了许久,忽然笑了,“我肯定能回来。我将你风光大葬,修墓立碑,香火不断。”   那头骨里最后一点金光灭了,原本晶莹剔透,在月光的照耀下跟玉石一般的骨头,现在彻底变成了灰黑色,似乎轻轻一碰就会化成飞灰一般。   赵碧嘉虽然没见过五十年的骨头,但是也知道这肯定不是正常情况,她抿着嘴,将木盒子放好,石板一一摞了上去,又踢过来灰尘树叶等物遮挡,这才静静的等在门口,等着这大门再一次打开。   “你说里头方才有金光!”凌云紧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赵碧嘉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新仇旧恨,我们这回一次算清!   侍卫一边点头一边道:“方才金光大作,里头又有猫叫声,听着很是凄惨,属下急忙差人去请您来,只是……这会儿看着又平静了。”   凌云等了片刻,狠狠地踢了两脚大门,道:“公主,你死了没有!”   赵碧嘉什么声音都没发出。   “取钥匙来!”   赵碧嘉屏住了呼吸。   只是外头一阵铁链子的响动之后,忽然又停止了,凌云一手拿着钥匙,一手举着铁锁,犹豫片刻又将钥匙收了回去,“还不到时候!明天晚上再说!”   说完他好像怕自己后悔似的,二话不说,飞快的就走了!   赵碧嘉松了口气,忽然又点失望。她轻轻叹了口气,寻了处干净地方坐下了。她看着自己的手,上头的爪子一伸一缩的很是有趣,甚至她还有点心痒痒的,觉得自己还能伸出尾巴来甩一甩,可是看着这一地的灰尘还有树叶,赵碧嘉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就在方才赵碧嘉发出第一声凄厉的叫声之后,皇宫里有两个人明显一震,其中一人明显加快了脚底的速度。   展昭已经摸进了公主的昭晴殿。   跟往日的喧闹不同,现在的昭晴殿里是半个身影也没有,原本伺候的宫女太监大部分都被带到了公主府,剩下打扫的人要么不住在这里,要么都在门口的班房里守着,殿里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展昭现在分外清醒自己曾经抹黑进了公主的卧室,知道东西都在哪儿放着,可是……   “展护卫!”   展昭刚进来,就被人用刀架在了脖子上,而他却因为心思激荡,一时不察失了先手。   “杨总管。”   两人虽然都是压低了声音说话,不过一点都不客气。   “听闻展护卫昨天天一亮便送了父母离京,没想能在这里看见你。”   “听闻杨总管自公主——便失去了踪影,没想在这里躲着。”   这两句话说完,杨和安松了架在他脖子上的刀,“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况且又有谁能找到我?不过展护卫——”杨和安顿了一顿,“当日你离弃公主,今日回来又要做什么?”   “取回我的巨阙剑——”   听见这一句,杨和安顿时又举了刀起来,被展昭一个闪身躲了过去,他又顺势朝前一扑,巨阙剑便又被他拿在了手里。   “展某成名多年,虽然江湖人人都说展某谦和大气,可是展某能坐稳南侠之位,凭的却是这一身能在江湖排进前三的功夫。”   杨和安嘴角翘了翘,手上的刀终于放了下来。   “况且不送了‘父母’出京,展某又如何能知道这里头究竟是谁下了黑手?”展昭眯起了眼睛,父母两个字的腔调很是奇怪。   杨和安一听便明白了,“派人乔装打扮的。”   展昭点头,“都在南清宫里住着。昨日出城不过三四个时辰,便有人追了上来,人都已经被擒住,悉数交给包大人审问。”   杨和安一边点头,看着像是赞同了展昭的做法,可是忽然又掉了脸下来,“只是你依旧扔下公主去了。”   沉默了片刻,展昭道:“凌云带来的道士有问题,我是四品的御前侍卫统领,这些侍卫我从来没有见过,况且他不过一个道士,怎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这种事情,背后必定还有人。”   杨和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许久没有说话。   “所以……你现在是腾出手来救公主了?”杨和安不无讽刺的问道。   展昭深吸了一口气,还是点了点头。   “公主被关在佛塔里一天一夜,大门没有开,里头什么都没有。”杨和安冷笑一声,“当然一天一夜不吃不喝暂时还死不了。”   “你这又是何苦,”展昭苦笑了一声,“展某也是看着杨总管偷偷出去,知道你必定会照看着公主,这才能放心去查背后之人——”   杨和安紧紧抿着嘴,“人人都以为你京城,你去救公主。”   展昭挑了挑眉。   “至于我,”杨和安慢悠悠的紧了紧腰带,又理了理衣裳,“跟在公主身边十几年,我学的那些东西也该拿出来练一练了。”   展昭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杨和安回头看他一眼,“我去制造些混乱,不然你们怎么逃出去?”   “你——”   “先从太后宫里开始,她是这宫里最尊贵的人,她宫里出了事儿,整个皇宫都要去救急,”杨和安垂下眼帘,“况且——是我失策,引了她过来,反而叫公主受罪了。”   展昭松开了手,双手抱拳道:“凌云的道馆现在一个人也没有,若是万一不小心失散了,我们在那里回合。”   杨和安点了点头,“你动作快些,别叫我等你。”   两人再次对视了一眼,片刻之后又同时点了点头,转身,扭头,朝着两个方向奔到夜色中。   赵碧嘉已经在佛塔里坐了一会了,百无聊赖的扒拉着杨和安带给她的东西。   水已经喝完了,点心还剩两块,不过没什么兴趣吃了,蜡烛火折子等物似乎……不管是前头被凌云使了法术,让个狸猫的魂魄上了身,还是后头吃了个猫妖的内丹下去,她的眼睛已经能在黑暗中视物,这照明的东西是一点都用不到了。   月上中天,虽然这地方地处偏僻,也没什么人,不过安安静静的倒是也能听见打梆子的声音,赵碧嘉听见外头敲响了二更二刻的梆子,叹了一声。   “快要子时了。”   外头忽然传来几声利器破空而来的声音,随即是人倒地的噗噗声,赵碧嘉屏住了呼吸。   是谁?是谁这么干净利落的动手了,外头好几个侍卫连个呼救的声音都来不及发出。   寂静中忽然响起一阵叹息,有点胆怯还有点期待,听见这个声音,赵碧嘉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甚至连爪子都控制不住伸了出来。   “公主。”轻轻的一声呼唤,还带着三分迟疑。   赵碧嘉一下子窜了出去,紧紧贴在距离大门最远的墙壁上。   展昭来了! 第119章 公主画风不太对   赵碧嘉屏住呼吸没多久,忽然像是想通了一样, 又蹑手蹑脚走到了大门旁边。   外头展昭等了片刻, 只听见里头树叶的声响, 如果不是他内力高深, 怕是什么都听不见。展昭的嘴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 握着巨阙剑的手似乎还有点颤抖。   手起剑落, 刀锋跟粗壮的铁链子撞在了一起, 火光四溅,巨大的铁锁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展昭缓慢但是坚定的将绕在大门上的铁链子解了开来,一圈一圈的,仅仅一门之隔的赵碧嘉紧张的连呼吸都忘了, 双手紧紧的抠在塔壁上,心口似乎又有点痛了。   只是这一次是激动的。   咯吱一声, 厚重的木门再一次被推开了, 展昭看见站在他面前的公主,一下子就愣住了。   公主身上还穿着当日成亲的红嫁衣, 只是一天过去,已经沾染了些许的灰尘, 展昭……他见过一次公主这个样, 在苗疆的时候。   杨和安的话猛然间又窜到了脑海里,“……一天不吃不喝……”   展昭猛地上前一步, 先是抓住了赵碧嘉的手,有点凉,手腕上还带着那碧绿色的镯子, 之后他像是为了让自己安心一般,沿着她的胳膊一寸一寸挪了上去。   刚移到肩膀的时候,赵碧嘉猛然间便扑到了他怀里,踮起脚尖,努力仰起头来,用额头在他下巴上轻轻蹭了蹭,随即将脸贴在了他的胸口。   “就是这个味道,舒服极了。”   展昭抿了抿嘴,正想换起手臂将人抱住,忽然被远处出来的火光惊醒了。   他一把抓住赵碧嘉的手腕,“走!杨和安估计拖延不了多久,我们赶紧出宫。”   赵碧嘉被他拉出了佛塔,看见外头躺着一地的侍卫,语气轻快道:“也只有你了。”   展昭眼神一黯,语气有些失落,“人人都道我好轻功,其实我的袖箭还有剑法才是最高明的。”   赵碧嘉脸上露出一个好看的微笑来,忍不住又仰着头想去蹭他,“我最喜欢你了。”   展昭心里跳了又跳,皱着眉头柔声道:“我背公主出去。”说着他转过身去,微微弯下了腰。   赵碧嘉一下子就跳到了他的背上,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甚至不等展昭伸手,双腿就夹在了他的腰侧。   展昭微微一愣。   “怎么了?”赵碧嘉腿上用了点劲儿,“你方才不是说杨和安拖延不了多久?”   “嗯,”展昭这才回过味儿来,眉头紧紧锁在了一起,眉心也隆起好大一块来,公主……这反应太过反常了。他咬了咬下唇,忽然发现哪里不对了。   公主……早先被凌云动了手脚,不能发出声音,甚至头顶上还长出两只猫耳朵来,可是现在……展昭摇了摇头,兴许是凌云的手段不能持久的关系。   况且这佛塔里黑的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一个人在等地方一天一夜……谁都会不正常的。   想到这儿,展昭拖着她的手又紧了些,道:“公主若是累了,不如在我背上睡一睡,一会儿就出去了。”   赵碧嘉嗯了一声,又摇摇头,“不困,里头可冷了,晚上不敢睡,我都是白天睡的,才睡了一个白天,一点都不困。”   她声音轻快,展昭心中越发的不安,可是……   “虽然公主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展昭耐心解释起来,“此事疑点颇多,怕是还不能回宫,我们先出去躲一躲。”   赵碧嘉点头,又在展昭后脖子上蹭了两下,这才开口,“我知道的,这门锁上就没开过,没人给我送被褥,也没人给我东西来,这待遇连天牢的死囚都不如呢。”   展昭觉得自己胸口隐隐作痛。   她轻笑两声,言语里透着几分亲昵,满不在乎道:“不过我知道我父皇没有忘了我,他还给那些侍卫点了一桌我最喜欢的饭菜呢,我都闻见味儿了,什么烩三鲜——我想起来了!我前天出嫁的时候,就跟母妃点过菜了,说中午要吃烩三鲜,真是可惜,本来是回门的宴席,咱们两个谁都没吃上,反倒叫看守我的那些侍卫给吃了,真是有点不甘心啊。”   展昭一个踉跄,连步子都迈不开了,他甚至生出一股连自己都压制不住的冲动,现在立刻回头,将门口那一群只是被他放倒了的侍卫狠狠地修理一顿。   “公主……”展昭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回应他的是赵碧嘉的一声轻笑,还有个亲昵的蹭蹭,“你怎么还叫我公主呢?我都叫你展昭了,你怎么不叫我名字,还是你想我叫你驸马?”   展昭深吸了一口气,拖着赵碧嘉双腿的手越发的用劲儿了,“公——碧嘉。”   听见这个称呼,赵碧嘉整个人都趴在了展昭背上,用尽全力将身子摊开,让两个人的接触面积尽可能的大,“我从来没想过,我会趴在你的背上,你会背着我……逃出这皇宫去。”   赵碧嘉一声唏嘘,不像方才那样的轻松,语气甚至有点悲伤,可是展昭反而松了一口气,柔声安慰道:“还会回来的。”   赵碧嘉嗯了一声,忽然伸手从展昭脖子里头钻了进去,“手冷,你帮我暖暖。”   八月初四的晚上,稍微做点体力活就会出汗的时候,展昭觉得贴着他脖子,渐渐滑向胸口的那只小手,几乎跟冰块一样的冷。   他又紧了紧手臂,“你冷吗?”   赵碧嘉笑了笑,贴在他耳朵边上道:“不冷,你身上可暖和了。”   赵碧嘉趴在展昭背上,抬头看见西南方向传来的火光,喃喃道:“杨和安把太后的宫殿给点了。”她轻轻笑了两声,又将连贴在了展昭身上。   不仅仅是她的手,连露在外头的脸都是一片冰冷,激得展昭起了一身的小疙瘩。展昭皱了皱眉头,不由得催发起内力来,又道:“出了宫给你换一身暖和的衣裳。”可是他又不免在想,这般繁琐而厚重的礼服穿着都冷……难不成要在八月天里上夹袄才是?   展昭背着她速度稍慢,一路往西想出皇宫,可是走了没多久便听见路边传来人声。   “公主跑了!”   “快去通知道长,加紧守着城门,不能叫跑出去,小心道长要你们的命!”   展昭带着她藏到了假山后头。   等到外头这一队人马跑开,赵碧嘉拍了拍展昭的背,“你放我下来。”   展昭没松手。   赵碧嘉又道:“我们从南边走。西边北边都有湖,要救火这两处人必定很多,宫里又是人人都见过你我的,但凡有一个人认出来,我们都逃不出去。”   展昭很少听见赵碧嘉这番郑重中又带了一点无奈的声音,他的心不由得又往下沉了沉,点了点头道:“从南边出去。”   赵碧嘉忽然笑了一声,有点像是开玩笑道:“杨和安也就罢了,你还好意思说你行走江湖多年,竟然连一身衣裳都没给我带来吗?你看看我穿着这一身大红,能逃到哪里去?”她一边说,一边展开双臂,给展昭演示了她这一身正红色的嫁衣。   这还是展昭第一次这么清晰的看见她身上的喜服,大红色的嫁衣趁着她的肤色特别的白……似乎有点太苍白了。   喜服上还有随处可见的灰尘,看得展昭这二十余年来第一次有了逃避现实的冲动。   “你低头做什么?”赵碧嘉一边说一边往前走了一步,两人在假山后头本来就离得很近,再往前一步,连呼吸都能扑在展昭脸上。   赵碧嘉双手从展昭的脖子上环了过去,拉下他的头,用鼻尖在他的下巴上头蹭来蹭去的,可是又觉得不满足。她又踮起脚尖来,在展昭的唇上亲了亲。   唇一触既分,却被展昭又拉了回来。   两人的唇又贴在了一起,却什么动作都没有,只是一片唇火热,一片唇冰冷。   展昭心里甚至升起了一个荒唐的念头,公主她浑身上下都是冷的,她会不会是已经——展昭惶恐间急忙又去找她的影子。   还好还好,虽然月光不明,但是地上两人淡淡的影子重合在了一起,他终于能放心了,可是……   “我该早点来的……”他贴着公主的唇,喃喃自语道,“我真的应该早点来的。”   “没有关系。”赵碧嘉在他唇上又蹭了蹭,“你来了就好。”   “我们走吧。”赵碧嘉先向后挪了挪身子,“南边有车马亭,明天又是早朝的日子,轿子马车必定不少,我们稍稍躲一躲,抢别人的衣裳穿了,就能出去了。”   展昭抿了抿嘴,“不穿别人的衣裳,我也能带你出去。”   赵碧嘉笑了笑,“好好好,你最厉害!”她又爬上了展昭的背,展昭带着她换了个方向,又往南去了。   可是刚刚穿过御花园,就被人堵住了。   “什么人!”   赵碧嘉回头,看见了自己的姐姐,明懿公主。   明懿衣裳整整齐齐在身上穿着,不过头发梳得很是简陋,想必是看见太后宫里起了火,这才急匆匆的起来,想去看一看的。   她身边跟着一个宫女,手里提着灯笼,看见展昭跟赵碧嘉这样的装扮,惊得差点坐在了地上。   “原来是真的!”明懿眯着眼睛道,“宫中传闻——”   “前头是什么人!”   明懿的声音被一队巡逻过来的侍卫打断了,明懿上下打量着展昭还有赵碧嘉,冷笑一声转了头迎了上去。   展昭已经悄无声息的将一只手从赵碧嘉身上挪了下来,悄悄伸进袖子,按住了袖箭,赵碧嘉也浑身上下都崩了起来,甚至连爪子都伸了出来。   “公主。”打头的侍卫看见是明懿,行了个礼。   “这是哪一出!”明懿厉声道:“太后宫里着火,你们不去救火,反而在御花园里乱逛,该当何罪!”   “公主明鉴,有放火的贼子跑了出来,我们是追着过来的。”   “哦?我怎么没看见?”明懿道。   宫女忽然扯了扯她的袖子,明懿侧头瞪了她一眼。   “刚才……刚才……”   展昭将赵碧嘉放了下来,一手按着袖箭,一手按上了巨阙的剑柄。赵碧嘉绷着爪子,不小心在他手背上划了一道红痕,只是谁都没有在意。   领头的侍卫眼睛一亮,道:“你方才看到了什么?”   那宫女抬头看了一眼明懿,道:“方才公主不是说看见一个红影儿?一晃而过往东边去了,您还说是自己眼花了呢。”   明懿皱了皱眉头,那侍卫行了礼,急匆匆追了上去。   过了片刻,眼看着那些人手里的火把已经看不见了,明懿这才又走了过来,只是看着两人的视线依旧冰冷。   “这样狼狈,我就说过你会丢了公主的人!”   她说完这一句,冲着展昭吼了一声,“你转过身去!”   展昭有点没明白她想做什么,赵碧嘉推了推他,“这是我姐姐。”   明懿赞许的看了她一眼,展昭这才转身,只是一转身就听见衣物摩擦的声音,还有明懿的解释,“我们换了衣裳,你穿着这一身红哪儿也去不了!幸亏这儿离我宫里就两步路!”   赵碧嘉嗯了一声,有点说不出来话,飞快的也将自己身上的衣裳脱了,又快速的扑上去抱着明懿,在她脸上重重的亲了一下,“谢谢姐姐!”   明懿整张脸涨得通红,“一身的土味儿,好好洗洗!”   赵碧嘉将衣裳穿好,又将她的嫁衣团成一团,道:“这个我得带出去烧了,免得给你惹麻烦。”   明懿哼了一声,转过头去没有理她,而是对自己的宫女道:“去请太医,就说我出来被侍卫吓到了惊风了!”说完她连赵碧嘉看都不看一眼,就这么走了。   赵碧嘉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了夜色中,转头看见展昭,只见展昭看着自己手背上的划痕,有点疑惑的抬起头来,“这是——”   忽然间展昭瞪圆了眼睛,赵碧嘉一个心慌,急忙将手藏在了身后,又将衣服在手上绕了好几圈。   展昭紧紧抿着嘴,用从没有过的严厉姿态走到了她面前,将她的手从背后抽了出来,完全不管掉在地上的嫁衣。   赵碧嘉的手腕被展昭紧紧攥住,紧张的连利爪也缩不回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 第120章 我现在特别的好   展昭看着赵碧嘉的眼神有点惊慌,还有点痛心疾首。   赵碧嘉一点没有胆怯, 更加没有害羞等等的情绪, 直接便迎了上去, “这是怎么回事儿, 难道驸马爷不知道吗?”她越发的贴近展昭, 原本就是柔弱无骨的身子, 眼下是更加的柔软了。   她又伸了一只手出来, 从展昭胸口慢慢滑上了他的脸,原本的十指纤纤,在到了他眼前的时候,已经变成了闪着寒光的利爪。   “道士给我身上下了猫的魂魄啊, 就跟上次的鬼上身一样?驸马爷不是看见过了吗?怎么一点点都想不起来了呢?”   赵碧嘉用指甲的尖尖在展昭脸上划着,这力道用的刚刚好, 既能让他感觉到锋利, 又不会划破皮肤。   展昭一把抓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扯了下来, 这下两只手都在展昭手里捏着了。   “还没好?”展昭冷着一张脸,很是严厉的问道。他又想张口让公主别这么叫他, 可是……展昭深吸了一口气, 觉得胸口似乎有点隐隐作痛。   赵碧嘉反而笑了笑,“上回鬼上身是怎么好的, 驸马爷想不起来了吗?”   在展昭的记忆了,公主的笑容多是阳光明媚的,里头带着淡淡的期盼还有害羞, 可是现在……现在这个带着三分妩媚,还有三分讽刺的笑容……就算是对着他,他也不想看见。   展昭一言不发,拉着赵碧嘉的手却越发的用劲儿了,不是那种紧紧抓着的用劲儿,反而是克制住自己不想用力的使劲儿,力气大到连带着赵碧嘉的手都开始的抖了。   赵碧嘉低头看了一眼,道:“这一次其实挺好的,”她选择性的隐瞒了佛塔里的遭遇,“前头那一次被鬼上身,我都没法控制自己,可是你看,这一次兴许是上身上的久了一点,我能控制住了。”   说完,她便微微低了头,道:“你看。”   赵碧嘉头上冒出两个粉嫩嫩还长了一层绒毛的耳朵来,而且还这么在展昭的视线下头明目张胆的晃了晃。   展昭倒抽了一口冷气,下意识松了手,伸手去摸了摸。   “别,痒。”赵碧嘉跟受惊一般往后跳了一步,躲开了展昭的手,同时又抬头冲他笑了笑。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展昭无措的摇了摇头,表情甚至还显现出了几分迷茫。   “不喜欢啊,”赵碧嘉有点懊恼,脸上的笑容顿时又换了一个,速度快到跟做戏一样,“这个你一定喜欢。”   说完,展昭便察觉有一根……猫尾巴缠上了他的手腕,绕了两圈之后还有点富裕,前头那一处小尖尖还在他手腕内侧点了点。   赵碧嘉抬头看他,“这个你会喜欢的吧。”   两人离的极近,展昭能看见她脸上的笑容又变成了往昔那个天真活泼的样子,他甚至能看见公主的睫毛,跟小刷子一样的浓密,在并不皎洁的月光下头,也能在脸上落下一小处淡淡的阴影。   展昭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如其来升起巨大的恐慌,他甚至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一步。   “这个也不喜欢啊。”赵碧嘉很是懊恼的咬了咬嘴唇,原本缠在展昭手腕上的尾巴立即滑走了,转眼便消失了,只留下一点点的温度,在夜风中很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展昭心里又有点惆怅,朝着赵碧嘉走了一步,“公主……我——”   “这个你一定喜欢!”赵碧嘉整个人忽然变得特别有侵略性,飞身贴进了展昭身边,不知道为了什么,不管是来不及,还是不想躲,展昭动也没有动。   赵碧嘉的尖指甲挑上了他的领口,不过轻轻一下,便将他领口的暗扣挑开了,“驸马爷的洞房花烛夜被道士搅了,伤心吗?”   “公主,”展昭忽然将赵碧嘉抱在了怀里,完全不顾那还停留在他要害处的利爪,“我来晚了,公主。”   赵碧嘉被他抱在怀里,许久没有动,可是察觉到展昭似乎有抱着她不放手的架势,这就不能不动了。   她整个人都被展昭紧紧搂在怀里,连手臂也没法伸出来,所以又只能动用了方才展昭不太喜欢的尾巴,在他后脖子上点了点,“你放开我,喘不上来气了。”   展昭急忙松手,原本淡定的脸上现在全都是慌张,“公主!”他的眼神从赵碧嘉的头上,脸上,脖子,前胸等等一一划过,生怕又落下什么,生怕在他不直达的地方,公主又有了什么委屈。   “你别担心我,”赵碧嘉这下能用手拍一拍展昭了,“我挺好的。”她脸上又现了满足的笑容,“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可是你干嘛非要问呢?”赵碧嘉一声叹息,脸上的笑容不见了。   展昭的心猛然一缩,似乎掉进去了什么无底深渊,一直往下掉,一直没有到底,他下意识觉得公主下头说的话……他不敢听。   赵碧嘉忽然跳了两下,“你看,现在的我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虽然还不及你们这些武功高手,但是这个高度也是一般人都跳不上来的,还有这个——”她又变出了指甲,“我试过了,能在木头门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就是石头墙上,要是时间足够长,也是能划开的。”   “所以我得谢谢你啊。”赵碧嘉叹息道:“原来的公主手无缚鸡之力,干什么都得等着人救,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的我有了自保之力,不会给你拖后腿了。”她忽然又笑了笑,原本让人看着很是心疼的落寞表情,现在又成了阳光满面。   “要是你再晚来一天,等到那道士打开门,我兴许就能自己报仇了。”赵碧嘉闪了闪她的指甲,“看看是他的符快,还是我的手快。”   “你这幅表情做什么?”赵碧嘉忽然欺身而上,给了展昭一个拥抱,还在他脸上蹭了蹭,柔声道:“我是真的一点都不伤心了,你怎么就是不信呢。以后就算是你要行侠仗义,闯荡江湖,我也能陪着你一起了,多好的日子啊。”   展昭忽然将赵碧嘉抱住,“我……公主……”   “不过我现在也不是公主了。”赵碧嘉的语气又变得很是惆怅,她这一晚上变来变去的情绪,快到让展昭都有点如梦似幻的感觉,分外的不真实。   “你也做不成驸马了?你难过吗?”   展昭下意识摇了摇头,看见赵碧嘉笑了,“这个是奖励你的。”赵碧嘉在他唇上印上一个吻,忽然又道:“诶呀,我现在成妖怪了,你嫌弃妖怪吗?”   展昭只觉得有人伸手撕开了他的胸膛,将他还在跳动着的心扯了出来……血流满地……惨不忍睹。   展昭缓缓跪在了赵碧嘉面前,双手搂着她的腰,将头贴在了她小腹处。   “我——”展昭张口,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他咬了咬牙,用一种平淡里头夹杂了剧烈痛苦的声音道:“我让公主失望了。”   赵碧嘉摇了摇头,忽然想起来他看不见,开口道:“没有。”或许以前失望过,但是现在真的没有失望,“你看我才十七岁,前头十七年做的公主,现在成了妖怪,说不定还能长生不老,一般人哪儿有我这个经历?我真的不觉得难过,你也别担心了。”   说完,她还伸手在展昭肩膀上拍了拍,“快点起来,我们赶紧出宫去。”   展昭却没答应,抱着赵碧嘉的手越发的紧了,又因为将头整个贴在了她身上,声音还有点闷闷的,“前天晚上凌云用我父母兄弟威胁,我暂时收了手……后来出去便看见他连囚车都准备好了,侍卫也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这件事情他必定筹备了很久,于是我又去了道观,道观干净的好像他做完这件事儿就要走了一样——”   赵碧嘉忽然笑了起来,还伸手拍了一下展昭,“别贴着我说话,有点痒。”   展昭觉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来气了。   “我知道的,”赵碧嘉忽然又正经起来,“他说过的,他不到年底就要走了,当初我没想明白是为了什么,现在——我知道了。”   这个语气,让展昭听着又是一阵的惶恐,“我当时看见杨和安了,我知道他一定会照看着公——”展昭忽然想起来怀中之人方才说过自己已经不是公主了,急忙改口道:“你的,宫里又有娘娘和太子,我原以为——”他停了下来,揪心的疼痛已经让他没法支持着将下头的话说完了。   可是展昭深吸了一口,又说了出来,“我原以为你在宫里会好好的,就算是看管,也断然不会遭罪的。”   忽然间他的语速变快了很多,“第二天一早,我带着由官差假扮的父母上路,又引出来一批打算在路上动手的人。当时我想着要尽快将幕后之人揪出来,还公主一个清白,却没想到——”   赵碧嘉似乎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下手拍展昭的力气也稍稍大了些,“我真的不怪你,你看现在我们两个不都是好好的?若不是你带着人出去引开了视线,估计看管我的人还会更多,到时候就更麻烦了。而且你这样也挺好的,你看,若是你先将我救了出来,那我头上的冤屈还有谁帮我洗脱呢?当然我现在也的确是个妖怪了,道士也不算是说错。”   这一次轮到展昭的脸色变得煞白了。   赵碧嘉拉着他,“你站起来,我们好好说话。”   她声音柔和了许多,展昭不由自主站了起来,赵碧嘉冲他笑了笑,“我就想你一句话,”她伸出了爪子,冒出了耳朵,又将尾巴缠在了展昭腰间,“我成了这个样子,你还打算娶我吗?”   虽然是问句,可是她言语里一点忐忑的意思都没有,似乎……似乎展昭不管说什么都不影响她的决定。   不管是心里,还是动作,展昭第一时间都做出了肯定的回答,他紧紧抱着赵碧嘉,“我愿意!”   赵碧嘉很是明显的松了口气,“你要是说了不,我就要试一试能不能将你绑着出去了。”她忽然笑了,“所以凌云至少有一句话挺对的,咱们两个是三生石上定下来的姻缘,永生永世的姻缘。”   展昭盯着赵碧嘉的脸,想从她的表情里寻找出来哪怕一星半点的伤心,后悔,甚至是怨恨也好,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的脸上只有笑容,还带了一点对他这反常举动的疑问。   还是她这两天在佛塔里头……已经将这辈子的眼泪都哭干了。   展昭忽然有种冲动,想回去那佛塔里头看一看,看一眼赵碧嘉这两天究竟是过的什么日子,木门上,石壁上,是不是随处可见的抓痕,但是他也知道一点——   就算她这两日曾经伤心痛哭,那泪痕也早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又是一阵巨大的恐慌袭来,就算在悬崖峭壁上也稳如泰山的展昭一瞬间居然站不稳了。   “出宫!”他紧紧拉着赵碧嘉的手,“出了宫我们再说!”   赵碧嘉点了点头,又拿起方才因为两人拉扯间被扔在一边的嫁衣,“这东西得烧了。”   展昭明白她的意思,可是……他想起自己那一身衣裳还好好的保存在开封府里,展昭抿了抿嘴,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拉着赵碧嘉的手越发的不肯放了。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两人走了没两步,便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怒喝,赵碧嘉眼睛一瞪,不等展昭动手,自己就先冲了过去,“你们抓了我弟弟做什么!”   展昭立即跟了上去,二话不说,点了两人的穴,又回头看了一眼赵碧嘉,有点像是想求夸奖的样子。   赵碧嘉已经将赵暄抢在手里了,那两个身着侍卫服的人手腕上各有一道深口子,不住的往外淌血。   展昭抿了抿嘴,正想说给她擦擦手,却见赵碧嘉毫不在意的把手在那已经沾满了灰尘,还有不少破损的红嫁衣上蹭了蹭,展昭不由得闭了闭眼睛,将自己的落寞全部隐藏了起来。   “你怎么大半夜的出来了。”赵碧嘉紧紧抱着赵暄,同时还不忘狠狠瞪了那两人一眼,嘱咐展昭道:“将他们两个打晕!”   赵暄抖了一下,拉着赵碧嘉的手,“姐姐还没好?”   赵碧嘉将指甲缩了回去,冲他一笑,回避了这个问题,“以后姐姐保护你。”   赵暄嗯了一声,道:“我看见外头有火光,穿了衣裳出来看看,然后——”他看了一眼地上那两个侍卫,“他们把我的太监打晕了,我——”   “你脸上这是怎么了?”赵碧嘉忽然看见赵暄脸上明显一个红印儿,伸手摸了摸。   似乎是有点疼,赵暄缩了缩,小声道:“父皇打的。”   “他疯了不成!”   赵暄紧紧拉着她的手,“早上母妃去求他放了姐姐,结果他反而训斥了母妃一顿,又下旨让母妃去避暑山庄思过!”赵暄是连父皇都不称呼了,“我去求他,就被打了一巴掌。”   赵碧嘉深吸了两口气,看着地上那两名侍卫,其中一个已经被展昭又拍醒了,正在问话,“……我先问你,若是你说的跟他不一样,你自己掂量着办……”   赵碧嘉叹了口气,道:“这时候分外想念杨和安,若是他在,想必已经问出来了。”   展昭的手似乎抖了一下,手上的人也被赵碧嘉抢了过去。   赵碧嘉一爪子便在那人脸上又划了一道口气,“你知道我是谁吗?”她语气里带着三分笑意,还有三分狠辣。   侍卫摇头摇了一半又点了点头,赵碧嘉很是满意的笑了,伸手按在他胸口上,稍稍用力往下一抓,那人胸口上便是五个血点子出来。   “你们抓太子去干什么?”   侍卫深吸了一口气,犹豫间赵碧嘉又是一爪子上去。   说真的,听说公主是个妖怪,跟见到公主是个妖怪完全是两回事,那人吓得跪在了地上,大叫道——他以为自己在大叫,实际上声音非但不大,而且还带着颤音。   “是道长的吩咐,叫我们带太子去太后宫里。”   赵碧嘉皱了皱眉头,冷笑一声,“这便是实话?我有点失望啊?”   那人眼神似乎有点闪躲,赵碧嘉不急不慢又在他胸口按了几下,“这等没头没脑的吩咐,你真觉得我是什么天真的公主不成?”   她的表情又不一样了……展昭皱了皱眉头,赵碧嘉抬眼看他,嘴角微微翘了起来,笑容好看,却带了几分讽刺。   展昭深吸了一口气,却没解释这皱眉并不是因为她伤人或者什么……而是心疼,尤其是听见“天真”这两个字,他倒是情愿赵碧嘉一直这么天真下去。   展昭忽然伸手在他肩上点了两下,那人的表情一瞬间扭曲了起来,眼泪鼻涕口水等等一起流了出来,赵碧嘉吓得立即跳了起来,扭头瞪了展昭一眼,“你这人,真是——”   地上跪着的侍卫已经痛哭流涕什么都说了,“那边已经有人杀了庞妃新得的小皇子的性命,要将这事儿栽在太子身上!” 第121章 纵火   “什么!”   赵碧嘉一巴掌拍了过去,那人脸上顿时留下几道血印子来, 看着公主那明显不是人能长出来的指甲, 侍卫吓得连连磕头, “都是道长的吩咐, 跟小的无关!小的原本也不是侍卫, 原是在京郊混日子的, 这还是小的第二次进宫!”   被吓破了胆子, 这人连什么属下卑职之类的自称都忘得一干二净,直接便又用了小的这个说了几十年的称呼。   “道长?道长要杀小皇子做什么?”赵碧嘉故意冷着脸问道:“莫不是你为了脱罪故意找的借口?”   “小的不敢啊!”假侍卫冲着赵碧嘉磕头,又冲着展昭磕头,“的确是道长吩咐的, 至于道长为什么要杀小皇子,我不过一个地痞流氓, 不过想来……”他小心打量了一眼站在一边一言不发的太子, “陛下两个皇子都折了进去,得利的怕是哪个王爷吧。”   赵碧嘉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 只是再逼问也问不出来什么,这人是凌云招揽的, 一直都是跟凌云单线联系, 也不知道杀害皇子这件事情背后究竟有没有哪个王爷在,同样的, 他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王爷。   眼见这人已经开始颠三倒四把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展昭将这人打晕过去,敲了另外一人醒来, 同样的又问了一遍,不过这次他没叫赵碧嘉出手,自己一个人就搞定了,基本得到了一样的回答。   赵碧嘉手里拉着赵暄,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展昭捡起掉在地上的红衣,给赵碧嘉仔细擦了擦手,赵碧嘉倒是一点都没躲,大大方方就将手递了过来,还很是体贴的将爪子也都伸了出来。   虽然很久以前就曾想过有一朝一日能将这一双手放在掌心好好的揉捏一番,光明正大没有任何顾虑,当然……现在也算是实现了,甚至这双手的主人现在也是他的人了,可是今天这个场景,纵是展昭见识广博,也是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的。   “我们得尽早出去。”展昭沉声道,声音平静的有点可怕,若是放在以前,他这样讲话,换来的肯定是公主的一个笑脸,带着点讨好和好奇,眼睛就像是会说话一样的看着他,会问他怎么了,可是……   展昭直起身,将衣裳卷成一团,甚至为了掩饰心里的紧张,他卷的特别紧。   “他们若是真的对小皇子下手了……到时候宫里必定大乱,我们就不好出去了。”   赵碧嘉回头看了一眼,那边火已经快扑灭了,只剩下零星的火光还有浓浓的烟尘味道,她回头看了赵暄一眼,道:“我们赶紧走,那边想必不看见太子过去是不会动手的,否则到时候没法儿栽赃不说,屎盆子反倒要泼在自己身上。”   赵暄嗯了一声,道:“我们去行宫找母妃?”   赵碧嘉脚步顿了顿,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而是对着赵暄一笑,“这里头乱糟糟的,我们先出去,想想怎么办再说。”   赵暄点头,“我听姐姐的。”   “若是太子这么出去……那边万一直接说太子畏罪潜逃了呢?”展昭皱着眉头问了一句。   赵碧嘉已经迈出去一半的脚步猛然间停了下来,转头眯着眼睛等着展昭,“所以展护卫的意思……是叫我把太子交出去?交到谁手上?让他一个不过才十来岁的孩子被关起来?”赵碧嘉越说越气氛,“他们已经摆明了不怀好意,他手无缚鸡之力,不像展护卫这般武功高强,他可一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虽然是生气,可是赵碧嘉还是念着不能叫人发现,虽然整个声音都特别的压抑,但是里头的怒火却不容忽视。不过说到最后,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身面对展昭道:“所以展护卫是想将我们请回去?”   展昭心里有点痛,他看着赵碧嘉一双眼睛,依旧入往日一样的明亮,只是往日她眼眸间的点点星光,现在已经化成了点点的怒火。   “我……”他抿了抿嘴,坚定道:“这身公服已经脱下去了,从今往后,这世间再也没有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有的只是展某人,寸步不离公——赵碧嘉身边。生死不离!”   赵暄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觉得这事儿他听了不好,急忙松开了自家姐姐的手,往后退了两步躲在了她身后。   赵碧嘉眼神一瞬间迷茫了起来,可也仅仅是一瞬间。   “你还是不明白。”赵碧嘉摇了摇头,轻轻一声叹息,展昭只觉得心又被人一把抓住,直接提到了嗓子眼。   “我怪的不是你没来……”赵碧嘉眼眶忽然红了,“那天晚上你一句话都没说,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我……我觉得我被放弃了……”   展昭只觉得心口的剧痛,就好像下了十八层地狱一般,被人用滚烫的锯子,将整个人从中间锯成了两半。   “没有……我不是……”展昭张口就想解释,可是忽然想起来这两天不管是八贤王还是包大人的交谈分析还有行动,所有的计策都不是针对怎么救出公主的,他们放在第一位的是皇帝……似乎只要皇帝恢复正常了,公主就能出来,甚至可以这么说,公主小小的牺牲,是为了大计,是为了大宋江山稳定。   “不仅仅是你……”赵碧嘉咬了咬唇,“后来我关在佛塔里,杨和安来了,”赵碧嘉轻轻瞥了展昭一眼,这一眼几乎让他方才才被岩浆浇灌过的心脏,瞬间冻成了冰块。   “他跟你比武可一次都没有赢过,更何况他的轻功更是不及你……”赵碧嘉轻轻叹了口气,“再后来凌云也来了,说你带着人出城了——”   “找人——”假扮的,展昭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又被赵碧嘉打断了。   “我当然知道是假的,我也不傻,我也知道怎么办最好,我父皇若是清醒,是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必定是有人控制他,况且我跟太子一母同胞,我都成了妖怪,那这脏水迟早都要泼到太子身上,尽早揪出背后主使,对每个人都好。”   赵碧嘉缓缓的说完这一席话,抬头看了展昭一眼,可是这一次,展昭一点插话的勇气都没有了。   “可是这又能怎么样的,我知道这些不假,我也知道国家大义,可是你说我自私也好,说我什么都好,我就是想有个人把我放在心上——”   展昭张了张口,可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他知道赵碧嘉的意思,是把她放在心上第一位。   “你连看我一眼都没看。”赵碧嘉又抬眼看他,展昭觉得不仅仅是心,他整个人都冷的如同在冰窖一般,甚至只要再轻轻的砸那么一小下,他整个人都要碎了。   “你也没跟我解释你会来救我,连一句缥缈无期的‘你等我’都没有。我被关了两天,凌云倒是天天都来,可是你一次都没有来,你总不能盼着我在他天天告诉我你出京了,你不要我了,没有人会来救我,还有门口那些侍卫天天刺激的情况下,还能坚定的保持着信念……”赵碧嘉嘴角忽然翘了翘,“你又让我信什么呢?”   展昭深吸了一口气,可是他的公主还没说完。   “甚至你来救我……也是因为那些人都抓到了,剩下的事情……没有你也可以了吧。”赵碧嘉笑了,可是展昭现在倒是情愿她大哭一场,也比现在这个样子能让他减少一点心理的愧疚。   展昭一个冲动,上前抱住了赵碧嘉。   她一点都没有闪躲,反而伸手出来将展昭抱住了,又安慰一般在他背上拍了拍,甚至将脸紧紧贴在他胸口蹭了蹭,“你别伤心了,你看我现在都有了自保的能力,下回若是真遇见什么事儿,我能跟你一起上了啊。多好。”   若是没有后头那两个带着叹息的多好,展昭现在的心情似乎还能好一点。   “好了。”赵碧嘉又在他背上拍了拍,“非得要说这些,说到这儿了你又要伤心。我们赶紧走吧,一会儿就算小皇子没死,他们也要腾出手来了,到时候宫禁森严的,不好出去了呢。”   展昭放开了赵碧嘉,只是……面上越发的没有表情了,赵碧嘉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亲,有点警告道:“你真的别伤心了,你看我虽然有了自保的能力,可还是一点经验都没有,能不能出去可全在你身上担着呢,还有大宋的太子,大宋的国本也都在你肩上扛着呢,打起精神来!”   她重重的在展昭身上拍了一下,展昭惊醒了过来,仔细在她脸上看着,可是依旧看不出什么来,或者说看不出来展昭想要的一切。   赵碧嘉在他这视线下好像有点害羞一般,扭捏了一下,声音里头甚至带了几分轻快,“我还是很喜欢你的,再说我们两个都拜堂了,连那死道士都说是三生石上定下来的姻缘,”赵碧嘉亮了亮爪子,尾巴也象征性的飞快在展昭手腕上缠了一圈,“我会死死拴着你的,我可喜欢你了!怎么样都不会放手的。”   展昭觉得他好像笑了一下,可是又觉得他脸上这笑容怕是比哭还难看,但是等他想补救再笑一笑的时候,赵碧嘉已经转过假山后头把赵暄揪了出来,“赶紧出宫!这都过了子时了,再不走天一会要亮了!”   展昭飞快的晃了晃脑袋,将这一切的烦恼先丢在一边,无论怎么样,先出了宫再说。   剩下的路程很是顺利,靠着曾经做到过侍卫高级头目的展昭带路,他们一路上连一波侍卫都没有遇见,平平安安到了皇宫东南门。   这门前头两队持长枪的侍卫巡逻,大门旁边的两个角楼上还各有一队举着弓的侍卫看守,虽然人数不多,但是要出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特别是一旦走漏风声,那就是彻底的打草惊蛇,逃也不好逃了。   既然正路走不通……不如看看侧路。   皇宫里头这一片主要是两个建筑,一边是车马亭,用来停放诸位大臣的车马还有轿子的,旁边还有一排专门给马夫轿夫休息用的房子,不过现在正是子时,那里只有空荡荡两辆马车,想必是来值夜的大臣用的。   再过去一点是翰林院在宫里的地方,翰林院基本上来说就是皇帝的秘书处,每晚都有人轮值的,不过现在那里的烛火已经灭了,整个小院子都是黑黢黢的。   只是赵碧嘉正看着,耳里忽然听见一阵不同寻常的呼吸声音,她眉头一皱,抬头看了展昭一眼,只见展昭面色沉重,压低了声音指了指供车夫休息的那一排房子,道:“里头有人!想必已经发现我们了……”   赵碧嘉回头看了看几人的来路,正好对着那屋子,几乎不用费什么劲儿就能看见,“一路盯着我们的?”   展昭点了点头,手已经按在了袖箭上。   只是那片屋里忽然传出人说话的声音,“公主!”   是颜查散!   赵碧嘉定睛一看,中间有一间屋子的门被小心推开一条缝,颜查散从里头出来,脸上激动的都红了,小声道:“可总算是等到你了!”   赵碧嘉抬脚就想过去,没想展昭忽然将她手拉住了,眉头还皱了起来。   “屋里只有他一个人,”赵碧嘉嘴角微微朝上勾了勾,笑道:“你不会听不出来吧?还是你连个手无寸铁的书生……都敌不过了?”   展昭这才松手,跟着赵碧嘉一起走了过去。   颜查散待几人进屋,急忙又将房门紧闭,冲着赵碧嘉长揖到底,“白兄已经都跟我说了,刚好这两天轮我在翰林院轮值,总算是能帮到公主,我——”   颜查散从怀里掏出一卷东西来,赵碧嘉看着很是眼熟。   金黄色的绢布,两头是玉石做的卷轴,中间用红色的丝绸绑着……这分明就是圣旨,还是最高规格的圣旨,跟上回凌云拿出来的一模一样。   赵碧嘉挑了挑眉,颜查散将东西推到了她手边。   “空白的圣旨。”   赵碧嘉忽然笑了,“多谢。”有了这东西……他们出去就方便多了,只要出了汴梁这等很多人认识他们的地方,无论是遇上什么关卡,只要拿着东西出来,没人敢拦他们。   虽然这圣旨上什么都没写,可是又有谁敢拆开看呢?   赵碧嘉笑眯眯的看着颜查散,“我原先以为你是个老实人,怎么也会这等把戏了?”   虽然星光一点都不明朗,月光也一点都不皎洁,又加上在屋里基本没什么光线,可是颜查散的脸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很是明显的红了。   “都是上一次杨总管指点了在下,”颜查散沉默了片刻一声唏嘘,“咦?怎么不见杨总管?”   “他放火去了。”   颜查散明显松了口气,道:“杨总管武艺高强,心思细腻,想必能安然脱险。”   赵碧嘉也点了点头,“我也觉得。”   只是颜查散已经顺着杨总管指点他,想到了上回是为什么指点他,进而又想到了赵碧嘉救了他一命,当下站起身来,又是一个长揖到底,“多谢公主救命之恩,这次能帮上公主的忙,我也算是尽心了。”   话没说完便被赵碧嘉打断了,她声音里还带了点笑意,“我怎么觉得你盼着我出事儿,好报答我呢?”   颜查散一下子愣住了,有点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说了什么。   赵碧嘉笑出声来,“我逗你玩儿,你别担心,我一定好好的,说不定过一阵子就能回来了。”   颜查散明显松了口气,似乎也有点招架不住这样的公主。   “你怎么办?”赵碧嘉忽然问道:“翰林院的东西都是有定数的,在你轮值的时候少了这样重要的东西,你怎么办?”   颜查散再一次呆住了,半晌他咬了咬牙,“公主是冤枉的……总还是会回来的,况且还有包大人,八贤王他们,这两天进出宫廷就没停过……”他似乎也觉得自己说的有点乱,当下站起身来,又冲着赵碧嘉鞠躬道:“到时候还请公主再救我一次了。”   赵碧嘉笑了一声,忽然转头对展昭道:“打晕他!”   颜查散的脸上再次出现了惊呆的表情,并且保持着这个表情被展昭一剑鞘敲在了后脖子上,直愣愣的倒了下去。   “你接住他呀。”   眼看着展昭就这么站在人家身后不管不顾的看着他往地上摔,赵碧嘉不由得出言提醒,只见展昭忽然伸了脚出来一垫,虽然不怎么舒服,不过还是比让他直接跌在地上要强多了。   赵暄方才一直没出声,到现在这才敢说话,“这是要装成他手里的东西是被抢的?”   赵碧嘉点了点头,忽然又有点懊恼,“诶呀,应该先去翰林院再把他打晕的,这会还得拖他过去了。”   虽然这一路上都很是紧张,不过听见这话,赵暄差点没忍住笑了起来。   赵碧嘉看了展昭一眼,他又蹲下身子拎着颜查散的领子将人拉了起来,赵碧嘉拿着圣旨,拉着赵暄,三人又往翰林院去了。   翰林院除了颜查散这个轮值的翰林,就是两个伺候的小太监了,不过一来颜查散资历太低,小太监也不怎么上心伺候,二来都已经是半夜三更了,这两个小太监早就已经睡得熟熟的了。   展昭正要拎着颜查散去内室,没想却没赵碧嘉拦住了。   “我原来想着将他放在里头,找个没风的地方过上一夜,省得他生病了,不过……”赵碧嘉笑了笑,明显有点兴奋了,“既然到了这翰林院,我又有了个主意。”   “我们把这翰林院也点了吧。”赵碧嘉眼睛睁得圆圆的,如同恶作剧一样的语气,可是却叫人离不开眼。   “城门口就是河,翰林院要是找了,他们肯定得开了城门,再者光将他打晕,这丢圣旨的事情还是瞒不住……”赵碧嘉一边说一边摇了摇头,伸手摸了摸赵暄的脸,“他脸上这一巴掌,我心里这——”后头几个字儿说的很是轻,连展昭都听不见她究竟说的是什么。   “总得出了这口气才是。”   “还有翰林院这来来往往的都是圣旨,若是都烧了……短期之内谁都腾不出手来找我们。而且,”赵碧嘉瞥了一眼展昭,“也能给包大人一个好理由在汴梁搜查了。”   展昭的嘴紧紧抿着,一个字都没说。   “你把他放在那两个小太监门口,这样他们出来就能看见他了。”赵碧嘉吩咐道:“然后我们躲到马车上,等到城门一开就出去。”   展昭嗯了一声。   赵碧嘉又觉得颜查散这样子一点都不狼狈,当下伸了爪子出来,想在他衣服上拉两道。可是没伸出去,就被展昭握住了。   “我来。”他抽了手中长剑,刷刷两下,颜查散身上的衣裳就烂了。   “行了行了!”赵碧嘉急忙道:“划太多就不像了!”   展昭一言不发将人放了下来,对赵碧嘉道:“你去马车上等我,我点了火就来。”   赵碧嘉点了点头,走了两步又对展昭道:“你快点回来。”   展昭脚下一个踉跄,只觉得热泪盈眶,几乎都要站不住了。   不过片刻之后,火光再起亮起。   守在角楼上的侍卫不由得大喊,“不好!好像是翰林院那一边!开城门,赶紧叫人救火!”   眼看着火势越来越大,噼里啪啦的燃烧声音中又响起马啼叫的声音,“马惊了!”   只见两辆空无一人的马车冲着城门口就过来了,马跑得极快,风吹着帘子都扬了起来,里头空无一人。   “这是哪位大人的马车,万一——”   “这时候你还管什么马车!赶紧救火吧!”   赵碧嘉紧紧扒着车厢底,偏头看了一样同样藏在这里的展昭还有赵暄。   终于出来了。 第122章 出宫   马车驶出了皇宫,展昭翻身坐到了车厢里, 又将两人一一抱了上来, 赵碧嘉甚至还给了他回抱, 可是听过她方才的诉说, 展昭反而生出了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甚至那一句“我最喜欢你了”, “无论怎样都会跟你在一起的”听起来分外的让人胆战心惊。   但是不管怎么样已经出了皇宫, 后头的路不好走,展昭紧紧抿着唇,坐上车辕,驾着马车往郊外的道观去了。   过了没多久, 他忽然觉得身边有响动,转身一看是赵碧嘉从里头出来了。   “嘘。”赵碧嘉做了个手势, 很是步履轻盈的轻轻一跃, 就坐到了展昭身边,贴在他耳朵小声道:“他睡着了, 我出来陪着你。”   车辕上本来就是一个人的位置,就算是赵碧嘉生的娇小, 但是毕竟是坐了两个人, 有点挤,她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展昭身上, 又伸手从他腰间搂了过去,“有点冷。”   展昭忽然想起那时候赵碧嘉冰冷的不像活人的手,默默的将鞭子换到了另一只手上, 将赵碧嘉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你靠着我。”   赵碧嘉嗯了一声,头微微一侧,靠在展昭胸口,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展昭觉得赵碧嘉的身子似乎放软了,连呼吸也变得轻柔起来,他绷着身子,小心低头看了一眼,这一看就挪不开视线了。   赵碧嘉的头发有点凌乱,脸上带了几分憔悴,脸颊处似乎还不知道在哪里蹭了灰,可是……   展昭搂着她的胳膊缓缓上移,在她脸上轻轻的碰了一下。   有点微凉,展昭松了口气,挥鞭子的动作越发的轻柔了。   天边刚透出点亮光来的时候,展昭驾着马车到了道馆。   马车刚停下来,赵碧嘉就被从里头奔出来的杨和安吵醒了,“公主——”杨和安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碧嘉跳下马车来,道:“难为你了,我都不是公主了。”   杨和安抿了抿嘴,道:“公主不是公主,那我也不当太监了。”说着便要扯下腰间挂着的那腰牌,想要扔了。   “别!”赵碧嘉急忙道:“这东西还有用呢,到什么偏远的地方也能拿来吓唬吓唬人,再不济还可以拿来迷惑敌人呢。”   杨和安稍稍放下心来,毕竟听她这么说,心中怕是已经有了对策。只是……不知道哪里觉得有点怪异,他下意识扫了一眼展昭,只见他又从车厢里头抱出来一个人。   “怎么把太子也带出来了!”   “皇帝打了他一巴掌,”赵碧嘉道:“凌云又定下毒计,想要杀了小皇子栽赃在他身上,若是不带出来……下一个被关起来的怕就是他了。”   杨和安叹了口气,从展昭手里接过已经清醒的赵暄,道:“我们先进去再说,这一片没什么人,况且……他一时半会怕是也想不到我们在这里,很是能躲一阵子。”   前天夜里展昭已经来过一次道观了,这里头虽然不剩下什么东西了,不过也够他们几个人补给了。   杨和安来的早,已经熬了热粥,又备好了热水,几人稍稍洗漱之后,围坐在了厢房里头。   四人面面相觑,这三五天里发生的事情很是恍如隔世,几人看了又看,赵碧嘉先开口了。   “凌云给皇帝下了蛊。”   “什么!”   虽然剩下三人是一样的震惊,但是震惊过后,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现实。   不管是展昭还是杨和安两个,当初都是见过被蛊控制的人的,几乎完全不能自主行动了,“可是……”杨和安皱了皱眉头。   “我听他的意思……”赵碧嘉抿了抿嘴,“跟我们上回见的不一样,他这个似乎要更高级一些。”   “怪不得,”赵暄一脸的愤慨,“我说父皇怎么这些日子这么反常!原来是那臭道士动的手脚。”   展昭皱了皱眉头,似乎想到了什么,不过却没有说话。   “这里头还牵扯到了皇位。”赵碧嘉微微低了头,叫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若是今天晚上的计策成功,太子趁乱杀害了小皇子……就算皇帝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皇位也不要想了,肯定是要从宗室里头另择贤能来继位的……而且,”赵碧嘉冷笑了一声,“皇帝今年已经五十出头了,怎么也不会选年幼之人,肯定是要选个已经长成,又素有贤明之人。”   “赵宗实。”赵暄就这么喊了出来。   赵碧嘉摸了摸他的脑袋。   赵宗实的名字展昭也不是第一次听说了,当年记得还在避暑山庄的时候,皇帝决定提前回京,就是因为濮王赵允让带着他的第十三子,赵宗实回京了。   杨和安看了一眼展昭,多说了一句,“当年先帝真宗无子,接了濮王赵允让进宫教养,后来有了陛下,这才放了他回去,又因为赵允让老实忠厚,专门封了他做濮王,也是一直礼遇有佳的。今上也是一样,”他看了一眼赵暄,“早年无子,得太子的时候已经过了四十岁了,前些年一直都是将赵宗实养在宫里的,连这个名字都是皇帝给起的。”   “他们父子两个都是跟皇位失之交臂……我就不信他们没点想法,”赵碧嘉声音有点冷清,“况且凌云前头不过是个道士,要说他能在短时间里头招揽这么些手下,我是不信的。”   说着她抬眼瞥了展昭一眼,展昭只觉得在说正经事情的时候,赵碧嘉似乎又跟以前一样了,他不由得冲她一笑,道:“不少人还是练家子,训练有素。”   只是看了这笑容,赵碧嘉并没有像以前一样给他回应,而是继续道:“一个想要皇位,一个想要——”她抿了抿嘴,没说话。   杨和安道:“我们下一步去哪儿?”他想了想,“也不能去找张贵妃,总觉得会自投罗网。”   听见自己母妃,不管是赵碧嘉还是赵暄都是脸上一黯,赵碧嘉声音放的很轻,听起来似乎是有几分不太自信的感觉。   “凌云说皇帝身上的蛊……”赵碧嘉皱了皱眉头,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我总觉得他也不能很好的控制住,毕竟……若是真的有这样的东西,他想要什么没有?”   赵暄听了这话,若有所思道:“要是照这么说……我倒是觉得他送了母妃去避暑山庄,是想让她躲开这些事情。”   姐弟两个对视一眼,赵碧嘉叹了口气,也许那天送来给看管她的侍卫吃的东西……是他想暗示什么也说不定,又或者那东西就是给她的也不一定,却被凌云利用了,毕竟……一个敢在皇帝身上下蛊的人,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呢?   赵碧嘉晃了晃脑袋,“我们——”   才冒了两个字儿出来,忽然被展昭打断了,“凌云想要什么?”他皱着眉头,力求不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太过有侵略性。   “凌云跟濮王……勾结在了一起也是各自为政,尤其是昨天晚上想要嫁祸给太子,明显就是临时起意,这样凌云肯定不是被濮王招揽的,他有自己的目的。”   展昭的视线落在赵碧嘉身上,目光炙热,“他想要什么?”   赵碧嘉跟他对视不过两三秒便笑了,“百青萝死之前给我留了一样东西。”   展昭一瞬间屏住了呼吸,“圣蛊!”   赵碧嘉点了点头,展昭猛然间站了起来,像是克制不住一般,在屋里走了两步,这才又坐了下来,“前头欧阳春身上的蛊……跟这个有关系?”   赵碧嘉再次点头。   展昭眯了眯眼睛,想起为了这蛊死去的那些人,“这圣蛊究竟有什么用途?你为什么——”他有点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想问什么,是想问她为什么不早说来,还是想问为什么要这东西……一点头绪都没有。   只是没等问出来,他便已经给她找好了理由。   看看苗疆之人为了这蛊死了多少人,若是他……怕是也要掂量再三的,况且她手无缚鸡之力,一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若是让外人知道这东西在她手上……看看现在都已经成了什么样子。   可是凌云是怎么知道的呢?   赵碧嘉淡淡一笑,看了看自己放在桌上的手,依旧跟羊脂白玉一般的细滑,可是她却知道这手已经蕴含了非同一般的力量。   “这东西有什么用……”赵碧嘉抬眼看他,“难道你一点都没察觉?”   展昭下意识紧紧抓住了手中之剑,听见赵碧嘉道。   “按照百青萝的说法,她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她甚至觉得这东西只是徒有虚名罢了,”赵碧嘉又是淡淡一笑,这一次带了点讽刺,“不过根据凌云的说法,这蛊——可以长生不老!”   “什么!”三个人几乎都是一样的表情,震惊的看着展昭。   “你真的一点都没察觉?”赵碧嘉看着展昭,“上次你从火场里头救了我,后背上被射了一箭,伤口好的特别快,难道你就没有怀疑?我给你拔剑的时候,把自己的手也划破了,我不知道这东西该怎么用,我也不知道这东西能不能起效,我——”想起当天的心情,赵碧嘉觉得自己有点说不下去了。   上一次……一想起上一次,展昭脑海里影响最深刻的不是那好的出奇的快的伤口,而是……而是两人亲密无间的相处。   或者说……他当时什么都没心思想了,可是现在一回味,她那会儿的确是分外的关心自己的伤口,几乎每天都要来看,还有那据说是宫中出品的药膏,能让伤口好的快。   赵碧嘉已经在他脸上看见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又道:“至于为什么,”她抿了抿嘴,“我猜你想问的是为什么不告诉你,你看看,我父皇为了这蛊都做出来什么了?再说那个时候连我自己都不敢肯定这蛊究竟是做什么用的,她——”   赵碧嘉摇了摇头,百青萝都已经死了,再说她还有什么用。   “我试过,至少我的血是能让伤口好的更快的。”   “至于这蛊究竟是个什么,我也是前天晚上才听凌云道士说的。”她忽然又笑了笑,“就在公主府的那个小楼里头,说起来……说起来若是你当初心软一点点,稍微再多留一会,看看凌云道士想做什么,兴许就全听见了。”   展昭浑身紧绷,用力到浑身颤抖,连握在手里的剑都跟剑鞘不住的碰撞。   他有点不敢看赵碧嘉,将视线移开了,可是——   “杨和安,你早就知道!”   杨和安点了点头,又摇头,“当初我用银针刺穴之后,好的特别快,而且那天晚上,公主来给我喂了什么,我就有了猜测。”   “可是你——”   杨和安摇了摇头,“不能说。你是侠客,你习惯了一切都摊开了说,我是在宫里长大的,我能把秘密全部烂在肚子里。”   展昭觉得他坐在凳子上都有点头晕目眩了。   可是忽然想起的一个细节,让他更是心灰意冷。   “那天凌云也在……”他忽然抬头,怔怔的看着赵碧嘉,“他也来看了我的伤口,还帮我擦了血,”他痛苦的摇了摇头,“凌云来了汴梁两年一直都默默无闻……从那天才开始行动,他所有的手下都是从那天之后才开始招揽的。”   “竟然是我吗……” 第123章 不关你的事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展昭这个迷茫的样子, 赵碧嘉心里有点痛, 甚至比那两天夜里在佛塔里还要难过。她原以为自己已经不会痛了, 就算他……赵碧嘉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想看见他这个样子。   她下意识起身走到展昭身边, 将他抱在了怀里。   展昭略无措的绷紧了身子, 似乎稍稍动一下就要彻底崩溃了。赵碧嘉有点心疼, 便往他身上贴了贴, 一手搂着他的肩膀,一手放在他脸上。   “不关你的事情。”她满是柔情蜜意在他头顶上亲了亲,觉得满嘴的土味儿,“道士说了, 他想取出我体内的圣蛊,除了让我吃下去大地真叶, 还得让我心情剧烈起伏, 如果真的是你——”   她觉得怀里的展昭似乎是抖了一下。   “我是说如果,”赵碧嘉紧了紧手臂, “道士肯定会跟我说的,还会反复的强调, 什么如果不是你的驸马, 我也不会知道圣蛊就在你体内。可是他没用这个刺激我。”赵碧嘉又摸了摸他的头发,觉得他似乎是好几天都没有梳头了, 头发甚至有些打结了。   “他又说这东西是他祖上传下来的,他一定是有别的法子验证这蛊,况且他也说了是算到的。”   “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展昭半晌才略沉闷的嗯了一声, “真的?”   这声音听着有点脆弱,赵碧嘉道:“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骗人。”   展昭一瞬间想起栽在她手里的许多人,正想说点什么却被杨和安打断了。   “公主吃了大地真叶?那圣蛊——”   展昭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两指扣在她寸关上,赵碧嘉唏嘘道:“我没事,要不怎么说——”她抿了抿嘴,不由得笑了一声,“也是道士命不好,他放了个猫的魂魄在我身上,没想引起来那佛塔里头镇压的猫妖起了反应,我这会儿是一点事情都没有了。”   她伸了伸爪子,又晃了晃耳朵,得意道:“我又把猫妖的内丹吃了。”   “什么!”   这是今天晚上第二个让人震惊的消息了,而且程度比第一个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是赵暄,几乎整个人扑到了她身上,抓着她的手不放了。   “不怕,”赵碧嘉缩回指甲,摸了摸他的头,“还是你姐姐。”   只是赵暄依旧表情奇怪,死死抓着她的手不放。   “你这是怎么了?”赵碧嘉疑惑道:“前两天我才被道士下了符你都不怕,怎么现在——”   “你记不记得,”赵暄打断了她的话,“前年庞妃是为了什么被废的?”   赵碧嘉一瞬间有些愣神,赵暄又道:“那头一个死的小宫女,庞妃可从头到脚都没承认!”   “这猫妖的内丹——”展昭一瞬间表情无比的严肃,“必须取出来!”   “不着急,”赵碧嘉焦急道:“最起码不能是现在。我们先去大理,无论如何皇帝体内的蛊要解,皇位也不能落在别人手里。”   展昭有些犹豫,杨和安忽然皱了皱眉头,道:“我这两天的都在宫里躲着,凌云……每天去上四五次御书房,出来便是脸色苍白,兴许是反噬?”他看了一眼赵碧嘉,“的确是不太控制的住的样子?”   “那我们得快点走了,”赵碧嘉道:“万一道士觉得他控制不住了,狗急跳墙怎么办?”   屋里三个人的视线都在她脸上落着,“总得救他吧,况且我要知道如果他清醒了……还会不会这样对我,我也要当面问个清楚明白。”   “你回去开封府——”   这句话一说出来,展昭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赵碧嘉瞥了他一眼,虽然说方才那句话有点故意,不过……“跟包大人通个气儿,”她咬牙切齿起来,“至少蛊没除了之前,凌云也不能有事儿!也不能让赵宗实父子两个捡了便宜,这几日最好让皇帝别出来了,不管是装病还是什么,反正得让八贤王将他看得牢牢的!”   赵碧嘉一条条数了下来,“凌云是断然不肯主动给皇帝驱蛊的,多半还是就这么僵持下去,总之你得让包大人坚持下去!还有山慈菇什么的,让八贤王小心派了人去采购,不能走漏了风声!马上就是九月初一了,我们这就去当初那个山洞。”   展昭才松了口气,可是听见赵碧嘉要做什么心又悬了上来,“不妥!”他几乎是跟杨和安两个异口同声道:“叫别人去。”   “大地真叶要刺心口之血,当年百青萝刺了之后——公主万万不可涉险。”   “我们当初都被她骗了,”赵碧嘉越发的咬牙切齿起来,“圣蛊在她体内,她有什么伤是治不好的?”她立即站起身来,往展昭身上重重一拍,“赶紧去找包大人!天都亮了,这会他们肯定是已经发现我跑了,一会进出城就该要严查了。”   展昭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嘴将手里的剑递了出去,“你留着防身。”   赵碧嘉冲他一笑,亮了亮手里的爪子,“我并不会使剑。”   方才似乎稍稍缓和的关系似乎又有点紧绷了。   展昭的脸色虽然没变,可是眼神里头……似乎有了一丝哀求,他又从怀里取了鹿皮出来,“都是在宫里找回来的,这剑已经许久没有被擦过了,你能帮我……擦一擦剑吗。”   赵碧嘉不由得想起自己第一次“擦剑”来,她从展昭手上抢过东西来,“你带着剑也不方便,早去早回。”说完也不等展昭回应,拿着东西,牵着赵暄的手就去了内室。   杨和安瞥了一眼展昭,道:“你小心行迹,莫要被人发现了。”   展昭一边点头一边道:“虽然这里没人,可是我们最多也只能待到下午,等我回来我们就离开。”   杨和安冷笑一声,“你这张脸,汴梁人人都认得,现在天都快亮了,你还是快点走吧。我去将那马车处理了,省得被人觉察出端倪来。”   展昭说完便出了道馆,看着外头马车上不过三天就已经有点破旧的嫁衣,小心收了起来,带着走了,他打算把这个跟他那一件一起藏起来,横竖开封府那么大,也没人能找到。   杨和安出来的时候展昭已经走远了,他驾着马车又往前走了一段,这才用银针在马身上刺了几下,那马一阵啼,拉着马车就走远了。   杨和安回到道馆的时候,赵碧嘉已经重新梳了头,换了个轻巧的发型,又将赵暄身上可能暴露身份的东西也都取了下来。   “没找到嫁衣,想是叫驸马拿走了,”   赵碧嘉抬眼看他,半晌才道:“你也去歇一会,等他回来,我们便要上路了。”   见杨和安面有犹豫,赵碧嘉安慰道:“也就是在皇宫里头……被人看管着,可是真要是出了城,他们哪个敢明目张胆的来?”   “皇帝敢昭告天下说他生了个妖怪?”赵碧嘉反问道:“况且你也看见了,这会凌云能不能不是已经不好控制他了吗?所以其实出了皇宫就安全了。”   杨和安虽然承认公主说的有道理,可是……他点了点头,“我在外头守着。”   屋里只剩下赵碧嘉还有赵暄两个,赵暄小心道:“姐姐带着我一起去。”   赵碧嘉点头,“肯定要带着你上路的,不然我也不放心。”   两人说了没两句话,赵碧嘉打了个哈欠,道:“后头怕是要辛苦了,好好睡一觉吧。”话音刚落,两个晚上都没好好睡过觉的赵碧嘉自己就先掌不住睡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猛然间惊醒了过来,觉得眼前似乎有点昏暗,难道睡到下午了?   睁眼一看,发觉展昭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正背对着她坐在床边,正好挡住了阳光。赵暄正在对面的榻上睡着,一点都没有要醒的意思。   虽然是背对着,不过他在做什么赵碧嘉看的是一清二楚。   展昭正缓缓的,一下下的擦拭他手里的巨阙剑。   赵碧嘉就这么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看了许久,忽然嘴角微微翘起,伸了手出来,摸着他的脊柱中间,一点点稍稍用力的划了下来。   展昭手上一抖,那鹿皮被利刃割成了两半,手上的动作立即停了下来。   他扭头看着赵碧嘉。   两人几乎是面无表情对视了许久,赵碧嘉忽然笑了,手又从他尾椎往上划了一遍,感受到手下这身体好几次不由自主的颤栗。   “我们两个已经成亲了啊。”   “我以为……”展昭欲言又止,虽然不想承认,可是他的心还是胆怯了,他甚至以为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公主已经——他的嘴抿的越发紧了了,将方才忽如其来的那个念头抛之脑后。   赵碧嘉整个人都贴在了他背后,“我都跟你说过好几次了啊,你怎么还是不相信呢。我最喜欢你了,不管发生什么,我都最喜欢你了。”   这句话从展昭将她从佛塔里头救出来,从她嘴里听了怕是不下三遍了,可是每次听都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展昭的身体绷得越发的直了,甚至手上已经被割成两半的鹿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正当赵碧嘉觉得他要做点什么的时候,那边赵暄翻了个身醒了。   “我原本不是在床上睡着?”   赵碧嘉跪在展昭身后,扒着他的肩膀露出个头来,笑道:“醒了就起身,我们该上路了。” 第124章 夜深人不静   几人稍稍洗漱,又准备了些干粮, 乔装打扮一番就打算上路了。   赵碧嘉拉着展昭扮作一对儿刚成婚打算回夫君老家看看的小夫妻, 杨和安扮作家丁, 赵暄依旧是赵碧嘉的弟弟。   可以说完全符合他们的身份, 扮来毫无违和感。   赵碧嘉当着展昭的面, 将原本姑娘的发饰换成小妇人的圆髻, 还对着镜子叹了口气, 又冲着自己笑了笑,“还是挺好看的。”说完她起身,冲着展昭微微屈膝行了个礼,“夫君。”   展昭几乎无力招架, 连借口都没找一个,就直接飞奔出去了, 背后还传来赵碧嘉的声音, “以后就要叫他姐夫了。”   赵暄依着赵碧嘉的意思先叫了几声,觉得顺口了这才又拉着赵碧嘉的手, “姐姐。”   展昭在外头吹了会儿风,又去道观里四处看了看, 这才又平静下来。他皱了皱眉头, 去厢房挑挑拣拣了几件道袍,又将剩下的一卷塞了回去, 这才又回到屋里。   “走吧。”他看了几人一眼,举了举手上的道袍,“我按照咱们三个的体型拿了三件道袍, 又将东西翻乱了一些,他们迟早会找到这里,也能稍稍掩饰一下。”   三个道士,跟携家带口回家的一行人,明显是两个方向了。   赵碧嘉嗯了一声,正想说点什么,被杨和安打断了。   “姑娘,”他冲着赵碧嘉一弯腰,抬起头来又对着展昭叫了一声,“姑爷。”面上还是他一贯的冷清表情,而且似乎……更加的冷清了一点。   “我们走吧。”赵碧嘉道:“这会儿已经有点晚了,我们出去还得找个驴车什么的,也好掩饰。”   当下几人出了道观,往西边的小村镇去了,又在镇子门口的车行买了个骡子拉着的平板车,上头用竹竿绷了两条,又搭了块油布,勉强也算是能挡风遮雨了。   杨和安抱着赵暄上了车子,那边展昭还在看着车行的老大爷给他们这平板车上油。   “你这小媳妇儿长的真是好看。”老大爷拿着长嘴儿的油壶往车轮子里头挤,一边还不忘羡慕了一下展昭,“我跟你说,回头你在布庄重新买块油布,给这车上全绷上。”   老大爷上完了油,带着展昭看了一圈这车子,“这周围一圈的豁口都是能绷竹子的,早就留好了。”   展昭一边说一边答应了。   老大爷又问,“你们这是要往哪儿去啊?”   展昭还没回答,赵碧嘉就笑眯眯接了一句,道:“去湖广。您看我们这衣裳,都还是薄的呢,肯定去南边。”   老大爷笑了笑,跟展昭道:“大大方方的,好好过日子。”   展昭回头看了一眼赵碧嘉,发觉她又冲自己笑了笑,他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从怀里掏出几个铜钱递给了老大爷。   老大爷接过赏钱笑得越发开心了,“你们路上小心,来年抱个大胖小子!”   赵碧嘉跟老大爷道了谢,又拉了展昭一下,展昭也跟人说了谢谢,几人在老大爷的笑声中上路了。   杨和安在前头赶车,赵碧嘉拉着赵暄坐在一起,展昭在两人对面坐着。   展昭抬头看她,赵碧嘉一点没闪躲,迎上了他的视线,眼神里还有点疑问,似乎再说是怎么了。   她的态度……特别是有外人在的时候的态度,似乎跟以前一模一样,展昭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可是想起那天她说的“你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我”,“连句你等着我,我会来救你都没说”,他不由得心里颤了颤。   赵碧嘉许久没等到他说话,“我说了去湖广,应该能骗过他吧?”   展昭下意识点了点头,觉得这是个好话题,“我们几个本就没带多少行李,用南下之后天气炎热这一条也能说的过去,至于带回去的礼品,路途遥远怕是要坏的,到了地方再买的人也大有人在,没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赵碧嘉嗯了一声,皱了皱眉头又道:“那老大爷说让再买一块油布绷上,我倒是觉得不是很必要。”   展昭虽然也明白为什么,可是……他想听她多说两句话,当下问道:“为何?”   “虽然凌云的势力没那么大,就算他跟濮王勾结,濮王也不会有太大的势力,所以我们出了汴梁多半就安全了,不过……万一有什么没意料到的情况,也得防着一二。如果真的把车子全蒙上了,反而惹人怀疑,我方才看了,多数人家的骡车都是敞着的,我们若是蒙上了,岂不是太招人了?况且——”   她眼神在车上几个人身上一一划过,“我们这几个人……虽然装成一般人家了,可是若真的仔细看,哪个都不像是一般人家能养出来的。”   她升了手掌出来,“你看看我这手,一点茧子都没有,别说我了,就连杨和安手上怕是也没什么茧子的。”   展昭看着她白嫩无比的手,不由得想起那天在火海里头,她给他拔箭的场景来。   当时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察觉到,但是那箭头扒出来之后,立即就有一双温热的手敷了上去,虽然他正在淌血,可是干燥的手跟划烂了的手也是不一样的,他居然一点都没察觉。   后来出了火场……他一门心思的求娶公主,还以为她手上滴的血是他的……   展昭抿了抿嘴,视线又回到面前这一双手上。   洁白无瑕,上头一个伤疤都没有了,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来,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的有点恐慌,想起那天跟皇帝说的会一辈子对公主好。   虽然皇帝现在……可是不管是哪个时候,展昭都敢说自己是真心的。   他抓住了赵碧嘉的手,“疼吗?”她究竟是用怎样的心情把自己掌心划烂的呢?   赵碧嘉显然是明白他问的是什么,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那会儿挺疼的,现在好了。”   只是这话一说出来,展昭脸上隐隐约约显出一丝隐忍的痛苦来,赵碧嘉就知道他误会了。   “我……”   赵碧嘉咳嗽了一声,眼神往赵暄身上示意,意思是说还在外头呢。   展昭沉默了下来。   他们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到申时了,走了一段路买了驴车,又往前不紧不慢的走了一段,刚看见前头一个小镇子,天就已经暗了下来。   几人赶着车子去了镇上的客栈,杨和安赶着驴车去后院,展昭则带着赵碧嘉还有赵暄两个订了房间,一个套间,中间是个小厅,一左一右各有两间不大的卧室,住在一起也都安全。   可是等杨和安回来,他立即不满意了。   “怎么能让——”赵暄在后头踢了他一脚。   杨和安脸上阴沉的能打雷,一言不发走在最后头跟着小二进了屋子。   “我们现在是小农人家,住这样的地方刚刚好。”赵碧嘉道。   赵暄这一路上都觉得气氛不太对,也没怎么说话,当下点头跟着符合一句,“挺好的。晚上我跟姐姐睡?”   “不行!”   除了提议的赵暄,剩下三个人都表示了反对。   赵碧嘉抢先开口了,她一指展昭,“他跟我,你跟杨和安。”   展昭心里砰砰跳了好几下,虽然他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没想到公主跟他的想法一样,他愣了愣,飞快的赶在杨和安前头开口了,“我们两个武力最高,自然是要分开的,剩下的一人一个。”   杨和安噎了一下,道:“我可以在小厅里守夜。”   “你明天还要赶车呢,”说话的是赵碧嘉,“就算有他跟你换着赶车,就算你武功高强,可是后头的路还长着呢。”   听见赵碧嘉这句话,杨和安虽然还想说什么,还是将头低了下来,只是低头之前又狠狠瞪了一眼展昭,“我去打热水来,顺便叫饭。”   吃过一顿虽然不是很精美,但是味道还算是不错的晚饭,四人一一回房休息去了。   展昭检查了一遍门窗,又做了两个小小的机关,这才回到屋里,公主正在收拾床铺,双人床上摆了两个枕头,展昭脚下有一瞬间的停顿,抿了抿嘴将门关上了。   桌上一根蜡烛,展昭又将自己手上的油灯摆在了旁边,看着公主忙忙碌碌的铺床叠被,他想过的日子……没想到在今天实现了。   可是……他猛然间摇了摇头,上前拉住了赵碧嘉的手腕。   赵碧嘉正忙着拍打被子,力求让这被子松软一点,本来就没听见展昭回来的声音,忽然被偷袭了有点害怕,她整个人都跳了一跳,正想开口,就被展昭抱在了怀里。   对于展昭的怀抱,她自然是熟悉的,等到反应过来也就不惊讶了,她在展昭的怀里扭过半个身子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们早点休息,还得翻山呢,这一次没有凭据,不好走官道了,路上怕很是辛苦呢。”   展昭这一次没有理会她,也没有暗自神伤的躲避,而是郑重其事的拉着她坐了下来。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赵碧嘉嘴角勾了勾,只是这一次……看着不那么自然,“我们已经拜过堂成过亲,晚上你自然是要跟我一起的,难道你不愿吗?”   展昭没有回答,看着赵碧嘉的眼睛一动不动。   赵碧嘉勾起的嘴角渐渐又落了下去,眼帘也垂了下来,面色平静道:“你不愿意。”   展昭摇了摇头,只是赵碧嘉头已经低了下来,完全没看见。   忽然赵碧嘉被展昭抱在了怀里,抱的特别的紧。她甚至能闻见展昭领口的汗味,还有他此刻很是凌乱的头发,这几天……不管是谁都很辛苦。   “我想跟你共度余生,从一开始就想了。”   听见这句话,赵碧嘉的眼泪忽然吧嗒吧嗒下来,她狠狠咬住展昭的肩头,等到止住了眼泪,这才松口,“呸呸呸!都是汗味。”   可是那略带着鼻音的话语,还有肩头传来的湿润感……就算她想隐瞒,展昭也察觉到她哭了。   “还要生两个孩子。”   赵碧嘉倒抽了一口冷气,紧张的耳朵都冒了出来。   展昭见了也不知道是处于什么心态,一口将这耳朵含在了嘴里,赵碧嘉察觉的耳朵上传来的温热气息,忍不住抖了抖,在他怀里彻底缩成了一团,更是连尾巴都伸了出来。只是这尾巴小心翼翼的,连展昭碰都不敢碰,只是在一边不住的甩着,焦躁不安。   “我……”赵碧嘉抿了抿嘴,却没说出话来,展昭一言不发等着她,可是许久,她还是什么都没说。   展昭越发用力的抱着她,道:“你手上还带着我的镯子,你——”   一句话没说完,展昭就被她猛然间的发力扑在了床上,赵碧嘉坐在他身上,脸上又挂上了笑容,“夜深人静,我们休息了吧。”   展昭脸上似乎有些失望,这次他没留手,拉着赵碧嘉的手腕就将她又扯了下来,“你真的是公主?”   赵碧嘉一瞬间愣住了,展昭又道:“公主不是这个样子的。”他脸上带了几分冷意。   赵碧嘉脸上的表情再一次消失的无影无踪,狠狠咬了咬下唇,“我不是公主我是谁?”话没说完,她的眼泪就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你把镯子还给我。”展昭的声音也冷了下来,伸手就去取那镯子。   赵碧嘉飞快的朝后一躲,眼泪一滴接着一滴,几乎都要连成了线。   “我害怕啊!”她带着哭腔吼了一声。   “哪个人能有这样的耳朵!”她晃了晃头顶上那一双猫耳朵。   “哪个人能有这样的手?”她随手一划,被面上就是一道口子。   “还有哪个人会长尾巴!”她晃动着尾巴,连帐子上头的灰尘都搅下来不少。   展昭心疼的将人抱在怀里,这次赵碧嘉没有反抗,只是眼泪依旧不住的流。   “不怕,能好的。”展昭安慰道:“你看,包大人有个搓一搓就会出水的盆子,还有一个能说话的盆子,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能人异士极多,肯定能好的。”   赵碧嘉带着哭音笑了两声,“每次你都拿包大人说事儿。”   展昭带着她又躺到了床上,拉着被子将人盖住了,“我们都好好的。”   赵碧嘉嗯了一声,“等从苗疆回来,你陪我去佛塔里头住上一夜。”   展昭将她连人带被子搂在怀里,“我陪着你,你就不害怕了。”   两人默默的抱了一会,展昭揉了揉她头上的耳朵,道:“我很喜欢。”又抓着她的手,用她的之间挑开了领口,道:“这个也很有用。”   赵碧嘉没来由缩了缩,展昭最后抓住了她的尾巴,在自己腰间缠了一圈,“睡觉吧?”   赵碧嘉觉得自己又想哭了,“你还没洗脸呢,洗了脸再睡觉。”   展昭觉得有点好笑,赵碧嘉又道:“咱俩都没脱外衣呢,睡不着。”   只是等到最后,他们两个谁都没有起身,就这么抱着睡了一夜。   不过两个毕竟年轻,第二天早上起来,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赵暄已经喝了第二碗粥,手里抓着第三个包子,道:“这宫外头的东西,怎么觉得比宫里的要好吃多了。”   赵碧嘉瞥了他一眼,“人常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你可送算是长到半大小子的阶段了。”   赵暄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可是反应过来了也拿赵碧嘉没有办法,只能说一句,“你吃不吃饭,不吃我吃完了。”   赵碧嘉笑眯眯在桌子边上坐下,正端了碗就听见外头砰砰的敲门声,几人神色一凛,杨和安跟展昭交换了一个眼神,展昭举着剑躲在了门口,杨和安这个名义上的下人打开了门,一边还有点懒洋洋的问了一句,“谁呀。”   门一打开所有人愣住了,“白玉堂!”   白玉堂笑了笑,道:“我穿了公服就是侍卫,脱了公服就是白五爷了。”   杨和安松了口气,关上门又坐下了。   白玉堂看了一眼展昭手里的剑,道:“我奉了包大人的密令,要去成都府办差,你们几个白五爷看着很是顺眼,不如一同上路?”   展昭收了剑,赵碧嘉点了点头,赵暄问了一句,“那小皇子可还好?”   白玉堂伸手拿了个包子,“听说是受了惊吓,太后宫里聚集了一帮子太医给看呢。”他又咬了两口包子,道:“陛下称病,说要休养一段时间。现如今朝政是几个大臣看管着,又有八贤王在一边协助。对了,宫里传出来的消息,是张贵妃带着太子去避暑山庄消暑去了。” 第125章 遇袭   虽然白玉堂想要加入他们一起走,不过却被展昭拒绝了, 理由是太过显眼了。   白玉堂想了想, 道:“那我便跟在你们后头?或者装成不认识的样子一起上路?”   展昭点了点头, 又道:“你穿上官府, 显眼一些。”   白玉堂本来就是个不太安分的性子, 当下咬着包子出去了, “我就在楼下大堂里头吃饭, 一会儿等你们上路了,我跟上一起来。”   说完他又看了看赵碧嘉,叹了口气道:“你也别太难过,这种事情——混不了朝堂来混江湖, 你白五爷罩着你。”   赵碧嘉一下笑出声来,很是情真意切的说了一声谢谢。   白玉堂道:“别说你换了个发型看着居然有点温柔了。”   展昭拎着他的脖子把他撵了出去。   气氛跟昨天完全不一样了, 赵暄看看自家姐姐, 又看看新出炉的姐夫,想了什么不知道, 不过他的表情也是明显的松快了下来,又去捏了个包子吃了。   杨和安还是冷冷清清一张脸, 似乎不管气氛这么样, 都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   吃过了早饭,几人又要了些干粮酱肉等物, 水袋里头灌满了水,这才又上路了。   没一会骑着高头大马还专门又换了一身公服的白玉堂就赶上了他们,几人交换了一个隐晦的眼神, 白玉堂骑着马走到了前头,不过等到中午几人寻了个地方打尖儿的时候,又遇上了。   白玉堂这官差扮得很是有味道,大不咧咧的坐在凳子上,背靠着墙,脸上还盖了个草帽,很是有要避过中午的大太阳,下午才要赶路的样子。   就这么走了五天,每天跟白玉堂擦肩而过好几次,几人再次到了秦岭,跟上一次不一样,上一次带着整副公主的排场,走的是官道,路是又宽敞又好走,但是这一次扮了回乡探亲的百姓,走的就是寻常的栈道了。   最窄的地方仅仅能通过三个人,稍有不慎,可能就会掉下山崖,坐车更是万万不可能的了,早上一出来,他们已经将驴车卖给了当地的农家,轻装上阵了。   赵碧嘉抬头看了看远处在崇山峻岭里若隐若现的栈道,又回头看了看自己的这一行人。   展昭跟杨和安是完全不用担心的,她自己大概也是没有什么问题,就只有赵暄一个,不过这几天虽然很是辛苦的赶路,甚至有些时候路不好走,还得下车来自己走,而且赵暄也是每天累到吃了饭就打哈欠,甚至有几次没来的洗漱就先睡了。   可是他身子也是一天看着比一天好了,原本苍白的脸上也有了一丝红晕。   察觉到赵碧嘉有点担忧的眼神,展昭握了握她的手,“没事儿,我照看着他。”   赵暄却有点满不在乎的样子,“我好好的走路,又不是故意往下跳,怎么会有危险。”   这还是赵碧嘉第一次被他反驳到,然而仔细想想还真的很有道理,便道:“那我们这就上去?”   展昭却摇了摇头,看着前头刚上去的一队商户,道:“走这种路还是人少些安全,我们再等上半个时辰。”   几人坐在山下的凉茶铺子,看着那队商户消失在了山间,不多时白玉堂也出现了,要了壶茶还有两个小菜跟老板闲聊起来。   因为穿着公服,品级看着还不低,老板对他很是恭敬,还送了一盘花生米,端了茶过来便垂首立在一边,专门等着他吩咐了。   “每年这路上失踪的人可多?”白玉堂问道。   “官爷是来查案子的?”老板一瞬间警惕起来,左右看看,察觉不远处只坐了赵碧嘉他们一桌子客人,又是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怕是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便放心跟白玉堂道:“每年这上头都有不少人掉下去,那可不就尸骨无存了吗?找也找不到。”   白玉堂嗯了一声,又吃了两口菜,这老板有点小心翼翼道:“官爷,您要走着栈道可千万别穿着官服,上头有一段路特别陡又特别窄,小心有人——”   白玉堂挑了挑眉毛,那边除了赵暄还是神色如常该吃吃该喝喝的,剩下几个人,包括才有了傲人听力的赵碧嘉都竖起耳朵听了。   “你是说有人故意……”白玉堂顿了顿,“劫财?”   老板点了点头,道:“您虽是官差,不过孤身一人上路,在这上头您又不比那些人熟悉,还是小心谨慎的好。”   白玉堂点点头,递给他一把赏钱,看着前头展昭他们已经要走了,便起身道:“借你里屋一用,我换身衣裳。”   那边赵碧嘉听了这一通话,还是稍稍有点紧张的,不过转脸看着表情似乎没怎么变过的杨和安,还有越发沉着冷静的展昭,再想想她自己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了,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几人收拾好了东西,为数不多、大半都是装样子的行李被展昭还有杨和安两个背在了肩上,赵碧嘉则跟赵暄两个走到了中间,一行人沿着栈道往山上去了。   上回翻着山走的是官道,路虽然好走,景色倒是不及这一边秀丽的,虽然整体上还是在爬山,但是却不像一开始想象的那么累。   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辰,展昭抬头看看日头差不多已经到了中午,便停了下来,看着那一对明显看着还很有兴致的姐弟俩略带无奈的笑了笑,道:“歇一会吃点东西?”   闻言赵碧嘉看了一眼前头的路,明显开始陡了,还有一段几乎是直角的转弯,是该歇歇再说了。   展昭拿了食物还有水出来,又窜去山林子摘了几个野果,这一顿饭虽然不如宫里的精美,但是确实别有一番滋味的,等到吃过了饭再次上路,众人又是体力满满了。   “没想到走的这么快,”赵碧嘉叹息了一声,“我还以为走不了官道要好久才能到呢。”   展昭走在最前头,回头道:“上回来坐着马车,前前后后都是侍卫开道,真要算起来其实也挺慢的。”   眼看着就要到方才赵碧嘉觉得很是陡峭的转弯了,前头忽然冲下来一个人,大叫着,“拉我一把!拉我一把!腿抽筋了!”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同伴,手里拿着行李等物,着急道:“你往里边倒!手抓到树上!”   赵碧嘉急忙停了脚步,拉着赵暄几乎贴在了靠着山壁的这一侧。   展昭皱了皱眉头,微微下沉扎了个马步稳住下盘,伸手就把那人捞住了。   “谢谢!”那人一脸劫后余生的喜悦,冲着展昭连连道谢,“若不是你,我这命怕是都要丢了。”   “不客气,”展昭道:“出门在外——”   话还没说完,就见那人胳膊一抖,从袖子掉出一把匕首拿在手里,转个身贴在山壁上,就往展昭刺了过去!   “你!”赵碧嘉立即伸了爪子,冲着那人也扑了过去。   只是展昭的动作更快,他不过是轻轻往上一跃,那人便刹不住闸一般,两步冲到了栈道边上。   这栈道两边的护栏差不多在赵碧嘉腰上,也就是说,对个成年男子来说,怕是刚过大腿根,这人撞了一下,连人带匕首都翻出了栈道!伴随着一声长长的惊叫,他跌倒了悬崖底下,不过一两息,叫声戛然而止,就算不见人,赵碧嘉也知道他这是凶多吉少了。   这么一看,对面那几个人就很是可疑了!   展昭一个欺身而上,同时又对杨和安吼了一声,“看好他们两个!”不过三两步,他便到了那两个同伴身边。   那两人先是对视一眼,又同时将手里包袱往地上一扔,便冲着展昭跪了下来,“大爷饶命!小的们有眼无珠冒犯了大爷!看在我们二人并未动手的份上,求大爷放过我们,这些财物我们愿拱手相让!”   赵碧嘉松了口气,是打劫的就好。   只是展昭并没有理会他们的言语,甚至手上动作都没停,上去就将两人的穴位点了,又将他们手里的包裹丢给杨和安,道:“去前面平台,这些人是来堵我们的!”   赵碧嘉并不知道展昭是如何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头看出这么些东西的,虽然这两人对视的那一眼看着的确是有点可疑,不过解释成都有了投诚的意思,互相透个气儿似乎也能说的通。   她皱了皱眉头,原本因为美好景色带来的愉悦心情消失的差不多了,她转身拉着赵暄的手,紧紧跟在两人身后,看着展昭提着那两人一起到了前头不远处的一处平台,又为了怕被人打扰,专门沿着小路又往里头走了走。   展昭将这两人扔在了地上,不急不慢道:“你们是打劫的?”   两人急忙点头,“的确是打劫的,没想栽在大爷手上了!”两人又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明显年长些的山贼道:“大爷是个行家,不如去我们山头做个头领如何?”   展昭笑了笑,问道:“你们这山头在哪儿?”   年长的山贼道:“就在前头不远处。”   这下不用展昭,就连赵碧嘉也听出点不对劲儿了。   这儿离山下可没一两个时辰的路,要说翻过这山就算是走官道……他们上回也用了差不多五天,走这种狭窄的栈道就更不用说了,怎么也得七八天功夫,要打劫也是在中间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地方比较好……这里山下不过一两个时辰的山贼,这些年居然没有被剿灭?   这话说出来连赵碧嘉都不信。   赵碧嘉冷笑了一声,杨和安已经翻了他们两人的包裹,“这就是你们打劫的东西?”   杨和安抖了抖手上的布匹,“我要是当劫匪,我肯定只要银子。”   那年轻的山贼脖子一伸,又道:“我们看上你这年轻的小娘子了,想抢回去当个压寨夫人!”   赵碧嘉还没怎么呢,展昭先不干了,他一脚踢在山贼身上,踢得他往后翻了两个滚才停下,起来的时候嘴角都有血了。   可是还没算玩,杨和安上去啪啪扇了他好几个耳光,停手的时候,他脸上已经肿的脸说话都是支支吾吾的了。杨和安看着他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死人,道:“也不用多说什么了,我来问吧。”说着,他掏出来一直随身携带的银针,道:“你们在外头亭子里歇歇,我一会就好。”   展昭看了他一眼,拉着赵碧嘉走了。   要说杨和安的审讯功夫,赵碧嘉也是很想看一眼的,只是她每每回想起他那个意犹未尽,还让人胆战心惊的浅笑来,就觉得自己还是没有勇气的。   赵碧嘉跟展昭拉着赵暄的到了主路边上的凉亭里头。   赵碧嘉忽然道:“他其实就看见你一个人的脸了!那个拐弯,后头的人他都看不见。”   “嗯,”展昭点头道:“况且我身上不过一个小包裹,身上还有剑,怎么看也不是行商,不会有山贼真的打劫我们的。”   不过说了两句话,杨和安便回来了,重重往石凳子上一坐,“果真是濮王!”   听见这话展昭就想起身,杨和安道:“没有证据,我搜过了。全身上下从衣裳到匕首,没有一个能质证濮王的。”   一时间没人说话了,凉亭里头很是沉默,直到白玉堂从山下过来,看见他们这个面面相觑的样子有点疑惑,“这是怎么了?”   展昭将方才的事情说了,白玉堂一拍桌子道:“那两个人呢?带回去给包大人!没有物证也算是个人证。”   杨和安抬眼看他,道:“我都问过话了,况且你觉得濮王会承认?”   白玉堂吸了口气,“真是憋屈,要么我们去把他做了?”   展昭看了眼一言不发的赵碧嘉,起身道:“还是先去苗疆吧,剩下的事情……回来再说。”   不过既然已经有人露了马脚了,白玉堂也不用顾虑太多还跟他们装不认识了,当下几人结伴而行,这一路上七八天的路程,在两头又遇见三次袭击,只是可惜他们这一队里头有两个武林高手,还有一个深藏不露的杨和安,就是赵碧嘉,现在也是能帮着挠两爪子了,而且很有出其不意的功效。   因此这加起来四次遇袭,没有一次是他们吃亏,反倒是那些人都留在这大山深处,尸骨无存了。 第126章 很顺利   八月十五那天早上,几人终于从山里翻了出来, 离九月一号还有半个月, 后头的路程也好走了许多, 赵碧嘉松了口气, 道:“要么我们今天歇一歇?”   几人相互看看, 不约而同都点了点头。   白玉堂跟杨和安两个去山里打野味, 赵碧嘉则跟展昭带着赵暄在山脚下寻了一处干净的客栈投宿, 不多时白玉堂两人提着山鸡野燕子等物回来,交给厨房仔细打理了,又去买了两壶好酒,几人终于坐下来好好吃了顿饭。   白玉堂还给赵暄也倒了小半杯米酒, “这个年纪也该尝一尝酒是什么味道了。”   赵碧嘉没有反对,给自己也倒了杯酒喝上了。   这一路翻山越岭的确是很累, 这酒一喝上就刹不住闸了, 加上今天是八月十五,在场的几个人又都不在家里, 很是生出了几分离愁别绪来,这酒喝的就更多了。   所以喝到最后, 除了赵暄, 基本是人人都喝高了。   半夜,赵碧嘉正迷迷糊糊的睡着, 耳边忽然听见一声猫叫,这倒是没什么稀奇,当年她在宫里也曾养过猫, 况且这客栈养两只来抓老鼠更是稀松平常,因此她不过是翻个身便又睡了。   可是睡着睡着,这猫叫的声音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越发的扰人清梦了,赵碧嘉不由得翻身坐了起来,下意识就像将这猫赶出去,只是等起身之后,这猫叫的声音似乎变了腔调。   方才那几声听着很是恼人,可是等她醒来之后,这声音听在耳朵里有点痒痒的感觉,似乎有什么小爪子在她心上轻轻的搔了搔,浑身上下都觉得很是舒服。   赵碧嘉不由自主跟着这声音又走了两步。   “你要去做什么!”   “啊!”赵碧嘉猛然间清醒过来,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被展昭紧紧攥着,他一脸的紧张,见她转头,又问了一遍,“你去干嘛?”   赵碧嘉皱了皱眉头,这才发觉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走过了院子里头的天井,再往外两步就要出远门了,而且她一只手被展昭拽着不假,可是另一只手已经伸了出去,打算开门了!   “我……”她晃了晃脑袋,又转了过来,回头看见被他们两个进行的赵暄正站在门口揉着眼睛看着他们俩,赵碧嘉给展昭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回去再说,又两步快走将赵暄推了回去,“外头风大,早点睡觉。”   展昭还拉着她的手腕,紧紧跟在她后头,一前一后进了屋子。   赵碧嘉有点疑惑,还有点紧张,展昭拉着她上了床,两人对面盘腿坐着,展昭将她已经有点冰冷的手放在怀里暖着,赵碧嘉仔细回忆了方才的梦,道:“我一开始听见猫叫了,后来……后来觉得有人在叫我。”   展昭皱着眉头,看着她头顶上不由自主冒出来的耳朵,道:“你体内的内丹呢?可有什么动静?”   赵碧嘉仔细品味了一会,摇了摇头道:“察觉不出来什么。兴许是累了,晚上又喝了酒,你看咱们两个折腾这么久,他们两都没什么动静,反倒是没怎么喝酒的赵暄给醒了。”   只是展昭依旧不太满意,“你睡里头。”他让赵碧嘉先躺下,又将巨阙压在枕头底下,这才睡了。   “你这是要做什么?”赵碧嘉平白觉得有点好笑,“咱们两个的床上你放把剑,你这是要砍谁?”   可是展昭一双眼睛很是执着的看着她,赵碧嘉没办法也只能败下阵来,“你放放放!”说着她拉着杯子躺下来。   展昭左右看看,也紧紧挨着她躺下,还伸了胳膊压在她被子上,似乎要把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赵碧嘉转过身来,掀开他被子一小角钻了进去,又将两个被窝合成一个,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腰,“这下你放心了吧。”   展昭点头嗯了一声,道:“睡觉。”   两个人抱在一起睡自然是要更热一些的,早上赵碧嘉起来的时候,发觉身上的被子只剩了一张,不过展昭的怀抱很是暖和,就算不盖被子也是一样的。   她没忍住在展昭脸上偷偷亲了一下。   好好歇了一天,赵碧嘉觉得自己又是精力十足了,当下几人整理了行装,再一次上路继续往南走。成都府算是大宋能排进前三繁华的地方,人口更是第二多,换句话说治安很是不错,自打进入成都府之后,他们再没遇上劫道的了。   而且这十来天,赵碧嘉也没有再做过任何跟猫有关的梦,夜夜都是一觉睡到天亮,当然大概一开始是因为展昭不太放心,后来兴许是天气冷了的缘故,反正两个人的都没说不,就这么一直抱着睡了下来。   转眼便是八月底了,某天白玉堂小心去找了八贤王的人拿回来两罐子熬得浓浓的汤药,几人整理了行装上山了。   山间的寨子是彻底的荒废了,不过一年的时间,里头爬满了蜘蛛网,又是杂草丛生,似乎还寄居了几只大型的动物,赵碧嘉他们不过在寨子门口看了一眼,就沿着后头的小路继续往山上走了。   还是一样的路,可是这一次的心情跟上一次完全不一样。   “按理来说凌云应该能猜到我们的目的地……”眼看山顶就在眼前,赵碧嘉忽然想到这个问题,停下脚步略有迟疑问了一声,“怎么进了成都府反而安静了?”   “他不过一个道士,能有多大势力?”赵暄不太在乎说了一句,“就算是跟濮王勾结,濮王又能有多大势力?”   赵碧嘉点了点头,本朝的王爷们一直都是被养起来的,虚职不少,实权的一个没有,濮王显然也是个没有什么实权的王爷。   “而且这还是成都府。”赵暄自从被封为太子之后,已经开始看奏折议政了,对这些事情很是了解,说起来头头是道。   “山里头没什么人烟,他派些人进去怕是查不出来,可是这里就不一定了,又是靠近边境,去年——”他扫了一眼自家姐姐,“你搞了那么大的动静出来,成都府尹都要被吓死了好吧,所以这一处现在是查的最紧的地方了。”   赵碧嘉笑了笑的,道:“所以还是我的功劳。”   白玉堂笑了一声,只是察觉展昭瞪他,急忙又解释道:“凌云不一定知道这处地方,再说他要是什么都能算出来,他早就得到成仙了。”   两句话说的众人心情都轻松了起来,赵碧嘉也道:“我们几个有男有女,还有个小孩子,一路都是畅通无阻,可是不管是凌云的手下还是濮王派来的人——”她想了想山里那些装作劫匪的人,“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又是三五成群一起上路,无论哪个关口都会小心盘问的。”   “正是!”展昭一声叹息,指着前头的小路,“到了。”   赵碧嘉抬眼,已经能看见那处通往山顶的洞穴了,虽然一年过去了,不过周围的草木不多,想必是受了当初那个阴毒无比的蛊的影响。   “上次来都收拾干净了,”许久没说话的杨和安道:“前前后后都用公鸡血洒过一遍,我亲眼看着他们办的。”   展昭点了火把走到第一位,赵碧嘉紧跟其后进去了。   虽然说当初用了公鸡血洒过一遍,不过已经一年过去,似乎也没留下什么痕迹,没有难闻的气味,深色的岩石壁上也看不出来什么奇怪的痕迹。   赵碧嘉悄悄上前握住了展昭的手,没想展昭扭头回来看了她一眼,将火把递到了她手上,“我背你。”   赵碧嘉不由得瞪圆了眼睛,虽然有点惊讶,不过还是喜悦居多的,她强忍住回头张望的冲动,心想反正他们两个已经成婚了,再说没成婚的时候都敢背呢。   她嗯了一声,跳上了展昭的背。   紧跟在两人后头的杨和安,他默默叹了口气,回头对赵暄道:“前头路不好走,我背着你。”说着还微微侧了身子,叫他看见前头那两个已经腻乎在一起的人。   赵暄原本还有点想坚持的表情一下子破功了,老老实实爬上杨和安的背,道了声谢。   走在最后头的白玉堂看了看前头要么背人要么被背的人,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行礼,加快脚步填补了因为少一个人走路而造成的空缺。   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辰,赵碧嘉再次来到阔别一年多的洞穴。   上一次她在昏迷中出去,这一次看见现场,虽然基本没剩下什么,但是也能想到当时的惨烈,还有当时的心情——赵碧嘉拉着展昭的手越发的紧了。   时间还早,几人上前稍稍收拾了祭坛,看着月光一点点的上移。   赵碧嘉忽然叹息一声,道:“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成功,上一次他们点了奇怪的火焰,我们没有,他们还要唱奇怪的歌谣,我虽然听了好几次,不过也就只会前头两句,而且——”赵碧嘉想起一开始是前头两百来人一起滴了鲜血,他们这儿只有五个人。   而且她现在这血……也不知道能不能用,但是事到如今不能用也只能硬上了。   几人默默等着月上中天,按照上回看来的古怪仪式,将能做的都做了一遍。   最后一个上场的是赵碧嘉,拔下头上的银簪子,一下往自己心口刺了过去。   鲜血流了出来。   几人的视线都盯着被月光照耀着的地方不放。   几乎跟上一次一样,先是沸腾,之后凝固,又从最中央长出一颗如月光般晶莹的小草来。   直到这个时候赵碧嘉才觉得自己方才几乎是完全屏住了呼吸,她长长的吸了口气,“看着跟上次一样?”   上回见过这东西的两个人上前都看了看,齐齐点头,展昭拿着玉盒子将这东西收了起来,用布包好,递给了白玉堂。   白玉堂接过盒子小心放好,忽然皱了眉头,“你们不回去?”   赵碧嘉跟赵暄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现在不能回去。”   赵碧嘉扫了赵暄一眼,她不回去是因为身上这东西还没解决,可是赵暄……他又是为了什么?   赵暄似乎也看出来她眼中的疑惑,“现在不想回去……我想等母妃先回去,等父皇恢复正常了,等道士伏诛,等濮王父子两个被抓起来,等……”他抬头看了一眼赵碧嘉,“我跟姐姐一起回去。”   赵碧嘉有点感动,扭头过去擦了擦眼泪。   白玉堂很是郑重的点了点头,“事不宜迟,我这便起身回京城。你们几个——”他看了看杨和安还有展昭,“想必来找你们的都是不长眼睛的。”   赵碧嘉忍不住又道:“你也要小心些,路上怕是拦路的人不少,而且——就算官府里头的人,也不是没可能混进来奸细的。”   白玉堂再次点头,“你放心,这东西我必定要亲手拿着,亲眼看见皇帝吃下去。”   赵碧嘉嘴角微微翘了翘,跟他挥了挥手,“路上小心。”   白玉堂转身便进了山洞,手里火把的那点光芒很快便在转过一个转弯之后消失不见了。   赵碧嘉吸了口气,拉着展昭的手到了上回那个小山洞,小心翼翼朝里头看了一眼。   洞口堆起的石块早就已经被扒落一地,里头似乎也干干净净的没剩下什么,正当她还有点犹豫的时候,展昭反而拉着她的手弯着腰进去了。   赵碧嘉的呼吸一瞬间急促起来,似乎又回到了那天有点不可控制的局面里,没想却没展昭一句话打破了。   “把这个喝了。”展昭递给她一个药罐子。   赵碧嘉有点不明就里,打开罐子闻了一下,这味道出奇的熟悉,“当归?首乌?”她忽然想起来当初白玉堂拿了两个药罐子出来,原以为都是——没想这个是给她的吗?   展昭举着药罐子又往她面前推了推,苦口婆心道:“喝了吧。”   “你看我一点事儿都没有。”赵碧嘉道:“脸还是红红的,手也不凉,说话中气十足。”怕展昭不信,她又道:“上回那个谁都是骗我们的,这圣蛊有治疗之效,你也是知——”   这句话明显触动了展昭脆弱的神经,他的唇抿得更紧了。   借着微弱的火把,赵碧嘉看见外头两个人的都已经走远了,显然是将空间留给他们两个说话来着。赵碧嘉低着头抿了抿嘴,有点害羞,不过还是将领口拉开了一些,对着展昭一笑,“伤口都长好了,不信你摸摸?”   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故意,总之她头上两个耳朵也冒了出来,对着展昭一晃一晃的。 第127章 行踪泄露   黑暗中展昭的眼睛似乎比外头的火把还要亮,赵碧嘉也不知道他对着自己看了多久, 这才伸了手出来, 慢条斯理顺着她的领口摸了下去。   赵碧嘉紧张的连动都不会了, 可是那只手规规矩矩的, 几乎都没有碰到她的皮肤, 在她方才用簪子刺进去的地方摸了一下, 陡然间赵碧嘉只觉得自己抖了一下, 浑身上下的寒毛全竖了起来。   展昭的手又缩了回去,赵碧嘉说不清楚她是庆幸还是失望,可是当展昭把汤药又递过来的时候,她好失望啊。   “喝了吧。”这一次他的声音里似乎多了点什么, 听得赵碧嘉有点心疼,抢过他手里的罐子, 吸了口气憋住, 一口喝了个干净。   展昭这才满意,抱着她靠在墙上, “那时候留你一个人在这洞穴里,我心里其实也是害怕的。”   赵碧嘉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摇了摇头, “我现在不害怕了。”   “你歇一会?”展昭道:“走夜路毕竟不方便,赵暄年纪太小, 我们明天早上再下山。”   “就睡这里?”赵碧嘉有点惊讶,没想展昭点了点头,“我陪着你。”   “嗯, ”赵碧嘉接过他递过来的披风盖在身上,顺势往下躺了躺,枕在了他的肩膀上,似乎真是……昨天的阴影一扫而空,她闭上了眼睛,感受到身边分外让人安心的气息,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可是这一次她又做梦了。   虽然记不起来究竟梦到了什么,可是她记得当时的感觉,很是温暖,而且充满了安全感,并且这种感觉,跟展昭带给她的一点都不一样。   梦里似乎还有个声音不停的叫她“快来啊”,赵碧嘉猛然间清醒了,翻身坐起,发觉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流泪满面了。   晨光已经照了进来,听见里头有了动静,赵暄探头进来,“快来,早上吃烤鸟蛋!可香了!姐姐你怎么哭了?”   赵碧嘉抹了抹眼泪走了出来,看见她这个样子,展昭不由得又皱了皱眉头,走到她身边轻声问道:“可是做噩梦了?”   “不是噩梦,”她点头又摇头,“好像有人在叫我……”她抿了抿嘴,接过展昭手上的水袋,没想刚转了个方向,方才那个能叫人奋不顾身的悸动又出现了,她甚至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两步。   回过神来的时候,展昭死死的拉着她的手,眉头皱的隆起了好大一块。   这下不管是赵暄也没心情吃鸟蛋了,几人围在一起,赵碧嘉面向方才那个让她很是激动的方向,“我觉得我得去一趟。”   “去哪儿?”展昭反问道,声音还有几分不客气,“你知道你要去哪儿?”   赵碧嘉缩了缩脖子,“总是能知道的。”   “是猫妖作祟?”稍稍安静了片刻之后,展昭问道。   赵碧嘉有点犹豫,“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吧。”她抿了抿嘴,“可是……当时如果不是它,我就要死了,如果圣蛊被凌云取了出来……”赵碧嘉想起当时那种几乎是心脏被生生从体内揪出来的感觉,忍不住抓住了胸口,“我发誓如果有朝一日能回去,必定移平这佛塔,将它风光大葬。”   看见展昭想说什么什么,她急忙又道:“我觉得它没有坏心,兴许……兴许只是想让我把内丹还给它?”可是一想起佛塔里那副尸骨,赵碧嘉又道:“也许是它的后人。”   展昭还想再说什么。   “依我看还是去一次的好。”杨和安道:“去看一次也就能安心了。况且……这事儿我打听过了,当年抓住它的不过是个小太监,既然连小太监的都能抓住它,现在我们两个就更不在话下了。”   赵暄的情绪有点激动,见众人都看他,他道:“反正都出来了,现在又不好回汴梁,就当去逛逛?”赵暄也看了展昭还有杨和安一眼,“有他们两个在,想必出不了什么问题。我也想……看见姐姐好好的才行。”   四个人里头三个人都同意,展昭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况且追根溯源一下,他也一样是想将这种事情解决的,只不过不想让赵碧嘉涉险罢了。   看着初升的太阳,几人又往山下走。   这一次比上山的时候要轻松多了,赵碧嘉拉着展昭走在后头,小声安慰他道:“其实也没什么,你想想,来的时候有人追杀我们,现在人全给白玉堂引走了,我们不是安全了许多?就当游山玩水可好?”   展昭回了她一个笑容,不过这笑容里似乎还有点别的什么,赵碧嘉隐隐约约也能猜到一些,只是没有开口询问。   不多时几人下了山,这一次也不用再小心隐藏踪迹了,索性买了辆马车,几人悠悠闲闲朝着赵碧嘉心中若隐若现的指引,一路往东南方向去了。   “比在京城里舒服多了。”赵碧嘉打开了马车的帘子,感受到不管是从温度上还是速度上都很是舒服的微风,不由得叹息了一句。   赵暄随着她点了点头,“我长这么大,除了避暑山庄,什么地方都没去过,能跟着姐姐出来玩,真的是三辈子修来的福气。”   被赵暄这等夸张的语气逗笑了,赵碧嘉道:“三辈子就修出来这么一回?你上辈子一定很倒霉。”   姐弟两个其乐融融的你一句我一句的斗嘴,外头赶车的杨和安不由得也翘了翘嘴角,说起来出宫之后……虽然日子过得没以前好了,但是也没差到让人受不了的地步,但是这心情,好上太多了。   展昭看着车里他的新婚妻子,还有……小舅子,递了水袋过去,“从中午起来就说个不停,口渴了没有?”   赵碧嘉刚拿到手袋,马车就是一阵颠簸,猝不及防下水袋掉在地上,水也洒了一地。   “小心!有埋伏!”杨和安拽紧缰绳,躲过了前头的绊马绳。   展昭抽了剑出来,跟赵碧嘉点了点头,一跃而上跳到了马车顶上。   马车前头出现了约莫十来个手里拿着弓箭的人,展昭眼神一暗,叫了一声,“趴下。”   这个时候也管不了许多,先下手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展昭袖箭使得飞起,转眼便是一半人倒了下来,只是剩下的那一半人手里的箭也射了出来!   杨和安飞快的拉着缰绳用力一拽,将整个马车转了九十度,用比较坚固的车厢侧壁来挡的弓箭,同时手里的动作也没停下来,大刀挥舞的虎虎生风,不少箭都被他劈成了两半,他又是飞身前跃,入利剑一般扎到了前头那伙匪人中间,大刀都往人身上的要害处招呼,不过片刻之后,剩下的人也都倒地了。   只是两人还不敢松懈,依旧将刀剑横在胸前戒备着。   马车里头,赵碧嘉拉着赵暄趴在中间,又拿被子毯子等东西垒在周围,这样就算是有箭射过来,好歹也能挡一挡。   赵暄紧张的脸都有点白了,结结巴巴道:“这又是为了什么?”   听见弓箭射在车厢上的声音,别说是他,就连赵碧嘉心里也有点紧张了,她伸了爪子出来,凭着方才听到的风声,心里也在盘算,如果真的有箭射过来,她这挡是抵挡不住的,最多能将这箭拨骗一两分。   只是……虽然伤口好的快,可是伤口一样会疼啊。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外头一点声音都没有,展昭还有杨和安两个都回来,展昭一脸凝重道:“我们赶紧上路。”   “慢着。”杨和安表示了不同的看法,“万一前头有埋伏呢?”   “你的意思是后退?”赵暄问道,“可是兵书上说前有埋伏后有追兵,这一拨怕就是前头的埋伏了吧?”   赵碧嘉想了想,“还是往前走吧。这会都已经是未时三刻了,要是后退,我们就得在野外过夜了。况且前头不过一个时辰便是个大城镇,我们原本就是打算去哪里投宿的。”   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人多的地方,毕竟也稍稍安全一些。”   看见赵碧嘉也同意,杨和安是绝对不会有二话的,他又赶起马车,比方才快了许多,不过半个多时辰,几人便到了前头不远处的城镇。   “怎么现在还会有人追我们?”   坐在房间里头,虽然桌面上是热腾腾的饭菜,不过几乎所有人都没什么心思放在饭菜上。   “这拨人……”杨和安犹豫了片刻,抬眼看了展昭,似乎在寻求他的解惑,“从头到尾就没打算说话,用的还是弓箭,似乎……上来就是想取了我们性命,眼看不敌的时候也没有求饶。”   展昭点了点头,“用弓箭乱射……武功稍稍差一些,只要打开一点点缺口,便是全军覆没。”   赵碧嘉眯了眼睛,“咱们四个……若是真的按他们的设想,一片乱箭过来之后,你们两个活不成,赵暄怕是也要丢了性命,我……我多半会受伤,但是死不了……还是凌云!”   这么一想赵碧嘉忽然明白了,“解不解蛊对他的目的一点影响都没有,他依旧跟濮王勾结,他要蛊,濮王要太子的命!”说到这儿赵碧嘉不由得有点慌张,面对这一桌子的饭菜也没了胃口。   “先吃饭。”展昭的手覆在了她手上,还轻轻捏了捏,杨和安扫了一眼他的动作,给赵暄盛了碗汤,淡淡道:“若是这种程度,倒是不用担心的,我们两个能打得过。”   赵碧嘉嗯了一声,杨和安又道:“况且等到白玉堂回了汴梁,圣上解了蛊,哪儿还能有他们这些人的事儿?”他眯了眯眼睛,道:“算算日子,白玉堂走了怕是有七八天了,一路快马加鞭的,回去汴梁最多不过半个月。”   原本紧张的事情被他这么一分析似乎也没什么了,不过是凌云还有濮王的垂死反扑,赵碧嘉端了碗正要吃饭,想起什么来又道:“这么说还是继续走的好。离汴梁越远,濮王的势力就越小,我们反而越安全。”   赵暄表示赞同,“如果这个时候调头回去汴梁了,皇帝还没回复正常,濮王的人手又足,那才是自投罗网呢。”   等这顿饭吃完,杨和安先站起身来,道:“我去吩咐他们准备热水还有明天早上的饭。”说着又给展昭使了个眼色。   展昭也跟着站了起来,“我去看看马,今天受了惊吓,得叫店家添些精饲料才是。”   赵碧嘉正忙着收拾东西,倒是没看见他们两个私底下的眼神,赵暄坐在那儿无所事事,虽然看见这两人的眼神交错,似乎还有点不太对劲儿的样子,不过什么都没说,反而上前搀着赵碧嘉道:“我们慢慢的走好不好?”   赵碧嘉放下手里东西看他一眼,赵暄拿了地图出来,指着上头的城镇道:“我都看了好多次了,我们可以稍稍绕点远路,比方明天往正南走,大概午后就能到下一个镇子。”   “路上也没那么危险了。”他又解释了一句。   赵碧嘉摸了摸他的头,心想今天这一阵箭雨怕是把他吓到了,“行,一会他们两个回来我跟他们说。”   赵暄冲她笑了笑。   不过外头的那两个人气氛就没有这么好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院子里,听听周围没人,杨和安立即冷下脸来,“公主是没有想到,可是我要问一问你,我们的行踪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展昭皱了皱眉头,杨和安这句话里明显的问责,就好像是说这些人是他引来的一样。   “杨兄——”   杨和安冷笑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我无父无母,没有兄弟!”   这话说的很是不客气了,展昭的脸色稍微冷了冷,道:“你这是怀疑我了?”   “你这一路上都跟人有来往,公主看不出来,我能看出来。前天夜里你去哪儿了?”杨和安一双眼睛眯了起来,整个人越发的阴冷了。   “我的确是跟我的江湖朋友还有来往。”   看见展昭承认,杨和安忍不住一拳打了过去,只是他武功毕竟稍逊展昭半筹,这一拳被展昭稳稳当当拦了下来。   “我请他们帮忙,沿途看看是否有可疑人士。”   “凭我们两个,这世界上什么地方是公主去不得的?你要叫你的江湖朋友帮忙?”若不是杨和安压低了声音,这句话几乎是要吼得所有人都要听见了。   “为了要给濮王定罪!”展昭也压低了声音,他手里一直抓着杨和安的拳头,此刻又将人拉近了一点,“濮王父子这些年的声誉一直很好,这些人抓回去,就算公主跟太子的行踪不能公之于众,至少一个擅养私军,又隐秘派去外省作恶的罪名是逃不掉了。”   杨和安听完这一句态度稍有缓和,展昭也卸了力道,他用力一甩,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道:“那公主的行踪是怎么泄漏出去的?你别告诉我是因为濮王在每条路上都布了眼线?他手底下若是有这么多人马,直接起兵造反好了!” 第128章 凌云的先手   展昭沉默了片刻,道:“我不知道。”   杨和安哼了一声, “你能保证你的江湖朋友跟你一条心?”   “我能!”展昭斩钉截铁道。   “无所谓, ”杨和安一甩袖子走了, “横竖我一人也能护住公主!”   展昭在院子里立了片刻, 又去院子里喂了马这才回来。不过他们两个虽然私底下吵了一架, 但是不管当着赵碧嘉还是赵暄两个依旧神色如常, 好在杨和安一直话都很少, 倒也没叫人看出破绽来。   不过自打这一天过后,几人小心了许多,路上基本是走半天歇半天,有的时候还专门跟商队等等一起上路, 倒是再没遇见劫道的了。   只是这日子一天天平静下来,赵碧嘉有点不太满意了。   虽然说此行的目的地未定, 而且不管是展昭还是杨和安都有点担心, 但是依照赵碧嘉的感觉,她心里非但没有半点的不安, 反而离那一处越近,心里的喜悦就越发的明显, 甚至整个人都神采飞扬起来。   这就让她想起来另外一件事情。   她跟展昭成婚已经有一个月多了, 到现在还没经历过洞房花烛夜这等既让人有点期盼,又让人有点害羞的睡前运动。   前头是因为遭遇了变故, 这也可以理解,后来路上紧迫,整天累得到头就睡, 这也没什么,可是现在……每天晃晃悠悠的只走半天路,别说累了,晚上还有空赏赏月逛逛街呢。   两人同床共枕一个月,什么都没有发生!   什么都没有!   想到这儿,赵碧嘉脑海里头冒出来一个连她自己都克制不住的念头,他不会不行吧……   赵碧嘉不由自主翻了个身,装作将醒未醒的,眼睛都还闭着,全屏感觉将原本搭在他胸口的手小心翼翼朝下划了划。   可是还没划到目的地,就被人发现了……   展昭抓着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赵碧嘉几乎克制不住自己想睁开眼睛看看那张脸上究竟是个什么表情,只是想想自己方才做的事情……尤其是目的,她就什么都不敢做了。   赵碧嘉努力放松了全身,力求做出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被展昭捏住的手也软哒哒的在哪里,至于上头传来的酥痒感觉,她一点都不在意!   过了片刻,展昭将她的手好好放在枕头边上,翻身坐起,耳边传来穿衣裳的声音,赵碧嘉小心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看,展昭背对着她,虽然穿着宽松到完全没有款式的内衣,但是这依旧掩饰不住他的好身材。   可惜了……赵碧嘉不由自主叹了口气,展昭听见转过身来。   “你醒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赵碧嘉嗯了一声,将被子拉在头顶,伸了个懒腰,这才道:“醒了,早上吃什么?”   不过这一会儿功夫,展昭就已经穿着打扮完毕了,约莫两寸宽的腰带系上,整个人又是英姿勃发了。   “我出去看看,”刚起来的声音还带着一点点的沙哑,只是他自己好像没察觉这声音有多动人一般,转身从屏风上头将赵碧嘉的衣裳拿了下来放在床边,“你想吃什么?”   “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你看着办吧。”赵碧嘉莫名有点失落,伸手拉了衣裳过来,“我这就起来了。”   展昭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赵碧嘉又叹了口气,说起来为什么她会比展昭还要着急呢?   吃了早饭,四人慢悠悠的上路了,赵暄靠在赵碧嘉身边,手里还拿着肉饼,炸的金黄的饼皮十分的酥脆,咬一口下去满车厢都是香的,赵碧嘉狠狠瞪了他一眼。   “姐姐也想吃吗?”赵暄将手里的饼往前递了递,可惜递的并不彻底,好像不管赵碧嘉是想吃还是不想吃,他都能第一时间缩回来。   “谁要吃你这肉饼了?”赵碧嘉头测了过去,她只是觉得前头被礼部官员还有宫廷专门的礼仪师傅教了十几年才有模有样的赵暄,不过这一个月,就已经什么都忘在脑后了,看见他掉了几乎一胸口的酥皮,赵碧嘉帮他拍了拍。   “水。”虽然形象气质全部都丢了回去,不过使唤人的性子还没变,他手一伸,杨和安将水囊递给了他。   赵暄灌了一大口这才心满意足的长舒了一口气,“这日子真是舒服啊。”只是说完他忽然又变得严肃起来,“说起来……快到了吗?”   赵碧嘉愣了愣,这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快了,”赵碧嘉神色有点凝重,手也不由自主的摸上了胸口,“兴许再走上两三天的路就到了。”   赵暄嗯了一声,许久没说话,“之后就要回宫了?有点不太想回去啊。”   赵碧嘉冲他一笑,道:“我们慢慢的走,你要是真的不想回去,不如我们继续南下,在南边过了年再回去?”   “好!”赵暄立即笑了出来,又从旁边的篮子里摸出来一个在汴梁从来没见过的水果,很是随意的在前襟上蹭了一下,一口又咬了下去。   “你现在也太能吃了。”赵碧嘉有点嫌弃道。   赵暄两口将嘴里的果子咽下去,道:“孤出宫的时候,身上可是带了不少好东西的,孤也是会算账的,就那些东西,孤这么吃一辈子都是够的!”   赵碧嘉被他的严正声明都笑了,也从篮子里挑个两个水果出来,跳到前头车辕处,坐在展昭身边,递了一个给他,问道:“你号称南侠,这里你来过吗?”   展昭瞥了她一眼,赵碧嘉顿时觉得她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幼稚了,没想展昭反而正正经经的点了点头,“来过的。”   赵碧嘉眼睛亮了起来,听见展昭道:“我记得前头镇上有家水煮鱼特别好吃,再过去大概三五天的路程还有条河,景色很是秀丽。”他顿了顿,挥起马鞭指着不远处的山,“那上头还有个小瀑布,山顶一汪泉眼,泉水很是甘甜……”   杨和安听见外头赵碧嘉跟展昭的一问一答,不由自主也翘起了嘴角,又把想去凑热闹的赵暄拉了回来。   赵碧嘉的头渐渐靠在了展昭肩上,展昭挪了挪身子让她靠的更加舒服。   还不到申时,几人便又找了客栈留宿,跟以前不太一样,前头他们都是能有多低调就有多低调,选的都是人流量特别大的客栈,相对来说各方面也就没有那么好了,现在放下心来,又觉得应该反其道而行之,索性都住了镇上最好最繁华,当然也是价格最高的客栈。   放下东西,赵碧嘉拉着展昭出门了,还回头狠狠瞪了赵暄一眼,不许跟来!   赵暄有些怏怏的,缩回已经迈了一半出去的脚,回头看了看杨和安,道:“他们两个出去……我们这可就分开了,万一遇上什么人……”   杨和安从来都是把公主放在第一位的,当下皱了皱眉头,可是又不能撇下太子一个人出去,便道:“听说这镇上不少小吃,要么我们也去看看?”   赵暄点头道:“走走走!他们两个也肯定是去吃东西了!”   赵碧嘉跟展昭上了街,跟北方相比,这一边的民风似乎更为开放一些,路上还能看见牵着手一起走的男女。赵碧嘉有点羡慕,不过还没等她有什么动作,展昭已经牵了她的手,而且很是牢靠的将她的手放在掌心,握得紧紧的。   赵碧嘉抬头,视线正好跟展昭相交,两人对视淡淡一笑,拉着手继续往前去了。   “小娘子看看我这簪子可好?”   两人被街边老大爷的叫卖声吸引了过去,那老大爷又对展昭道:“看你们这模样,怕是才新婚不久,给小娘子买只簪子,小娘子高兴了日子才能好过。”   赵碧嘉听着有点脸红,抬头看了展昭一眼,展昭拉着她的手过去了。   老大爷手上的簪子都是木头做的,基本都是原木的颜色,或深或浅,赵碧嘉一眼就看上放在最里头的那根深褐色似乎还带了点紫的木簪子,可惜胳膊似乎有点不够长。   展昭微微探了腰,将那簪子拿在手里递给赵碧嘉,“可是想要这个?”   赵碧嘉点了点头,拿着东西在自己头上比划了一下,又侧着头看着展昭,“好看吗?”   老大爷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俩,展昭点头道:“好看。”   “六钱银子。”老大爷道。   展昭也没犹豫,直接付账,又拿了老大爷案上的工具,将这簪子上头的毛边,还有几个小毛刺儿磨平了,这才又将东西插回赵碧嘉头上。   赵碧嘉心里喜滋滋的,听见展昭的话就更开心了,“你若是喜欢,回头我给你多做几个。”   买了这东西,赵碧嘉暂时也没什么心情逛其他的了,两人又买了些小吃零食等物,便又回到了客栈。   赵暄有点气喘吁吁的在屋里等他们,“杨和安去厨房吩咐晚饭了。”   赵碧嘉扫他一眼,“你在屋里跑步了不成?怎么累成这样?”   赵暄哪儿敢说他和杨和安两个跟了一路,直接上来接过赵碧嘉手里的东西,抢先道:“买了这么多啊,一会儿晚饭该吃不下了。”   等到晚饭过后,众人各自回房歇息,展昭照例是将门窗检查一遍,做上几个简单的机关用作预警,这才回到屋里。不过一进来他就皱了皱眉头。   往常赵碧嘉总会留个蜡烛等着他的,可是今天怎么屋里全黑了?连床幔子都拉了下来,也许她是累了?展昭回想起来方才赵碧嘉连晚饭都没有吃多少,眉头越发深锁了。   还是因为她体内那枚属于猫妖的内丹?   一想到这个,展昭就没办法保持冷静了,他上前一把拉开床幔,却看到了不一样的景色。   公主……坐在床上正看着他。   头上只插了那簪子。   至于其他的地方……用头发遮着看不见,胳膊倒是没遮住,雪白雪白两根玉臂,在淡淡月光的映衬下像是上好的玉石一样,分外的晶莹。   赵碧嘉抬头,觉得自己已经从头红到了脚,不过还是鼓足了勇气,看着展昭不放。   他的喉结不住的上下移动。   赵碧嘉的尾巴悄无声息的缠上了他的腰,微微用力将他拉进了帐子里,展昭并没有反抗,顺着这轻的如同春风细雨一般的力道,跪坐在了赵碧嘉身前。   “我们已经成亲一个半月了。”赵碧嘉的声音轻轻柔柔的,跟小刷子挠心一般,她的手缓缓伸向了展昭的腰带,轻轻一拨,这东西掉在了床上,悄无声息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哪知道展昭却忽然按住了她的手,不管是动作还是言语都有了一丝丝抗拒。   赵碧嘉有点不敢相信的看着他,目光在他身上上下移动着,脸上一脸的坚毅,下头……因为是跪坐着,她看得一清二楚,下头都那样了,他居然还忍得住?   不过幸亏不是不行,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赵碧嘉松了口气,想伸手去捞衣裳了,反正她的勇气也就到这儿了,知道不是不行也算是个进步。   可是不知道展昭是不是会错了意,居然抓着她的手不放了。   赵碧嘉扭了两下,原本好好遮住的头发……有一丝散开了,前些日子被展昭亲手检查过的伤口露了出来,当然现在那一处是一点痕迹都没有的,反而在黑色发丝间若隐若现,显得分外的白皙。   “你放开我。”赵碧嘉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察觉到了一丝危险,挣扎的更厉害了。   展昭垂下头来,道:“不是在这里。”   赵碧嘉一愣,听见他继续道:“我的公主……是该住着广厦大屋,在丝绸锦缎之上,而不是在这路边的客栈之中,我……”他抿了抿嘴,竟然一点点后退了。   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赵碧嘉只觉得眼眶有点酸,心口还有点热。   她猛然间扑到了展昭怀里,用自己的双手双腿,还有那根原本让她有点恐慌,现在却分外有用处的尾巴,也紧紧缠着展昭,一点都不放开。   “我不在意的,只要你在身边,吃什么住什么穿什么,我都不在意。”赵碧嘉将头埋在了他怀里。   展昭伸手,可是不管是想拉开她还是想抱住她,指尖碰到的都是细滑的肌肤,甜腻的好像要把人整个吸进去一样。   赵碧嘉抬头,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伸手轻轻扯开了他的外衣。   展昭的喉结又上下滑了滑,原本停在她臂膀上,不过是轻轻碰触的指尖,慢慢移到了她背上,而且接触的面积越来越大。   第一次被人这么……赵碧嘉不由自主起了一身的小疙瘩,她又感觉到展昭弓起手指,指尖在她背上的小疙瘩上轻轻的抠了抠。   赵碧嘉一缩,整个人彻底钻进了他怀里。   展昭的外衣已经脱掉了,里衣也基本都扯了开来,这一下子两人的肌肤相贴,从头到脚生出了难以言表的满足。   赵碧嘉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急促了,可是抱着她的那个人……呼吸更加的急促。   不知道什么时候,赵碧嘉已经躺在了床上,展昭压在她身上,额头有汗滴滑落,滴在了她嘴角,赵碧嘉伸了舌头轻轻一舔,夹杂着叹息的一声“咸的”刚出口,展昭的动作就越发的激烈了。   赵碧嘉双手都在他背上抠着,甚至连指甲都钻了出来,可是她控制不了,展昭似乎也没察觉似的,赵碧嘉缓缓闭上了眼睛,感觉到展昭在她颈间轻轻的舔了舔,“也是咸的。”   可是他怎么忽然不动了?赵碧嘉有点迟疑的睁开了眼睛,却见展昭凝望着她,表情有些……狰狞?   她轻轻一笑,抬起腿来在他腰侧蹭了蹭,“驸马爷没力气了吗?”   “你头上……”展昭一手撑在床上,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另一只手从胡乱丢在床边的衣服里头摸出来一个火折子。   “有血。”火折子点亮之后,展昭一脸严肃的说。   赵碧嘉翻了个白眼,洞房花烛夜没有血那才是见鬼了。况且……他能不能不要两人还保持着联通的时候说这样的话!   展昭伸手在在她额头上轻轻一抹,这下赵碧嘉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了。   她额头上……怎么会有血出来?   展昭松了口气,“不是伤口——”   “是凌云!”赵碧嘉忽然想起来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为了驱鬼,就在我头上点了血!”   展昭的面色更加的阴沉,“他就是靠着这个一路都能找到我们的!”   说着展昭便想起身,“此处不能久留,他若是察觉这东西有恙,必定要加派人手过来。我们连夜离开!”   赵碧嘉着急了,伸手下了死力气将展昭推倒在了床上,两人的姿势彻底变了过来。   现在是展昭仰面躺着,赵碧嘉坐在他腰间。   赵碧嘉伸了指甲出来,压在展昭胸口,低下头在他耳边轻轻道:“这个时候驸马爷就不要想别人了,他哪里能来的了那么快?这里离京城就是快马加鞭也得十天了吧?我们明天早上走也是一样的。”   赵碧嘉又在他脖子上咬了咬,“我先谢谢驸马爷这十足的阳气替我驱邪,然后我们再说离开的话题可好?”   展昭眼神暗了暗,一个翻身又将赵碧嘉压在身下,“好。” 第129章 目的地   第二天自然是没走成的,非但没走成, 赵碧嘉睡到中午才起来, 但是她觉得这个也不能怪她, 毕竟天亮才睡下, 就算是睡到午时了, 连三个时辰都没有到。   她刚出来还有点不太好意思什么的, 只是不知道赵暄还是杨和安是已经被指点还是被警告过了, 至少当着她的面一点异常都没有。   很好很好,赵碧嘉给展昭递了一个赞许的眼神,坐下吃饭了。   只是今天的菜色似乎有点太过于清淡了……是说她昨天晚上肉吃多了吗?她抬眼扫了展昭,只见他眼神里似乎多了一点什么, 看得人有点暖暖的,可是又有点胆战心惊。   赵碧嘉慌忙低下头来, 端起碗来, 就着这清汤寡水夹了一筷子菜,清淡就清淡好了, 反正昨天晚上她更有营养的东西也吃过了,兴许今天晚上还能再吃一次?   想到这儿她不由得红了脸, 抬头看了展昭一眼, 外表看起来还真是个正人君子呢。   在镇子上歇了一天,第二天一早, 他们几个人再次踏上了征程。赵碧嘉上了马车就觉得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垫子似乎又软了些,连用来小憩的毯子等物都换了新的。   赵暄见她看这些东西, 语气有点酸溜溜的,“昨天下午你补觉的时候展昭出去买的,拉着我一起去的,整个镇上的布料庄子,杂货店逛了遍,我就没见过男人这么能逛街的。”   赵碧嘉一下子笑出声来,今天是展昭赶车,他这是仗着非礼勿听四个字名正言顺的发牢骚呢。   “那你要不要用呢?”这一句话一下子戳中了赵暄的死穴。   他扭扭捏捏很是晃了下脑袋,伸手拍了两下坐垫,又摸了摸柔软异常的毯子,“孤觉得他还是很贴心的,驸马当的挺称职。”   赵碧嘉脸上的笑容就没止住过,又听见杨和安咬牙切齿道:“若不是他,公主也不会这么累!”   其实……赵碧嘉有点脸红,出力的当然不是她喽。她头一扭,装着看外头的风景,不说话了。   按照赵碧嘉的指点,众人驾着马车一路往东,三天之后便到了一处山脚下的一处镇子里。   赵碧嘉看着不远处的崇山峻岭,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应该就是这里了……”   这一句话说的几人神色都凝重起来,一时间就站在那儿看着山许久没动。   “这么严肃做什么?”赵碧嘉忽然露了个笑脸,“今天都这么晚了,要上山也不是现在上,我们先去镇子里借宿啊,而且还得打听打听这山是什么来头,有没有什么传说等等。”说完她又补充一句,“还得准备上山用的东西呢。”   展昭顿时松了口气,掩饰般想去拉缰绳,没想马车已经被杨和安先拉走了,赵碧嘉见状将他的手一拉,小声道:“我不紧张,你也别紧张好吗?”   展昭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这一处镇子比他们前一阵子路过的都要大一些,沿着主干道进入镇子中央,路两边随处可见小商小贩叫卖,还有两边的店铺,生意也很是不错的样子。   不过他们走了没多久,就看见前头两个衙役打扮的官差,结伴朝他们走了过来,眼神还不住的往他们身上瞄。   赵碧嘉一下子有点紧张,虽然知道这等繁华地段,有衙役或者捕头巡逻是正常的,况且他们四个又是生面孔,被人看两眼也是正常。不过现在他们的身份有点不明不白的,着实不好被人关注,所以虽然她心里告诉自己要一切如常,还是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   赵暄的反应就更大了,直接吓的躲到了展昭身后。   没想那两官差反而冲他们笑了笑,“不碍事儿的,许是我们哥儿两个长得太过凶狠了,吓到了小公子。”   展昭算起来也是在衙门里头当过差的,当下冲他们点点头,道:“第一次带他出门,有些怕生。”   赵碧嘉这会不紧张了,再一看他们这一边四个人身上穿戴的,也就知道这官差为什么这么恭敬了。   “……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那边展昭已经跟两个官差聊了起来。   “……南边过来的,祖上是这儿附近的人,前些年逃荒去了江南,人到晚年想的都是落叶归根。”   “很是这个道理。”官差一边说,还一边不住的打量周边的人。   展昭试探道:“两位怕是还有要事,我就不打扰了。”   “其实也没什么,”其中一人叹了口气,“前两天府衙来了汴梁出来的旨意——”   赵碧嘉只觉得赵暄的手一抖,两人都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说是汴梁有个道士,妖言惑众,蛊惑陛下,已经被下狱了——”   赵碧嘉狠狠抓了一下赵暄的手。   “哦?”展昭表示了疑惑,“这天高皇帝远的,怎么连这里都有了动静?”   “咳,”那官差倒起了苦水,“我们县太爷是个——总之就是好几年没升迁,他说要借着这个机会好好肃清一下僧道,让我们出来将镇上所有的道士和尚都带回去问话。”   展昭皱了皱眉头,那官差原本是忙了两天心中都是怨言,但是这话说出口反而有点懊恼,毕竟眼前这四人看着非富即贵,又是从江南来的,祖上还是逃荒出去的,要说不过两三代就能有这样的家室,除了做官再没有别的路了。   这么一想,心里又有点忐忑了,生怕给自己找麻烦,急忙又补救道:“其实我们县太爷也是一片好心,毕竟这和尚道士什么的,一多了准要出事儿!查查也好,就是这两日累了些。”   赵碧嘉几人对视了几眼,看见这个反应,官差更加的肯定这一拨是官场中人了,当下吼了一声,“前头那个,你手往谁口袋里放呢!”两人借着抓窃贼的理由,匆匆走了。   这下几人也没心思逛市集了,寻了个客栈安顿下来。   展昭道:“我去县衙看看,这圣旨上究竟写了什么。”   赵碧嘉点头,若不是她自己没那个自信不被人发现,她真的是想跟展昭一起去的。   当下几人在屋里等着,赵碧嘉很是有些焦躁不安,赵暄忽然问了一句,“如果……如果是真的,姐姐现在要回去吗?”   “当然不了,都到山脚下了,怎么能就这么回去?”赵碧嘉想也不想的就答道,只是这一句话说出来,她忽然不焦虑了,是啊,不管汴梁怎么样……至少不影响她现在的这个决定。   赵暄忽然也道:“我陪着姐姐。”   杨和安点头道:“我同公主一起回京。”   展昭毕竟艺高人胆大,又在开封府这等全国数一数二的衙门里头当过侍卫,对县衙的布局,重要文书放在哪里等等都一清二楚,赵碧嘉觉得他们似乎才商量好了晚上吃什么,展昭就回来了。   他的神色比当初出去的时候要轻松些,这一看就是好消息了。   “的确如那两个官差所言,另外圣旨上还说了要着令僧道司排查全国的道馆寺庙,清点僧侣道士人数,若是有假冒的一概冲入军中为奴,又说了要着重排查游方道士和僧侣,叫地方官员安排挂单,等到这次排查结束了才准上路。”   赵碧嘉抿了抿嘴,“这么说……他身上的蛊是解了?”   展昭点了点头,“应该是的。”   杨和安抬眼看他,公主不知道,杨和安是知道他们身边一直有展昭的江湖朋友,至于跟官府还有没有联络,这他便一点都不知道了。   不过看着他这份笃定的样子,虽然说的是应该,但是重点全放在后头那个“是”上头了,杨和安就知道汴梁那边一定传来了肯定的消息。   “前头说受风的那个小皇子呢?病可好了?”赵暄忽然问了一句。   赵碧嘉有点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要说前头在宫里的时候,除了这小皇子出生之时赵暄稍稍有点反常,后头——其实也挺反常的,他连问都没问过一句,就好像宫里没这么个人似的。   但是自打出宫……那天夜里他问了一次,路上问了两次,今天……这是第四次了,而且语气听起来,怎么还挺关心的?   不过屋里几个人,杨和安是看明白但是不说,展昭是彻底无从得知这两个不是一个母妃生下来的皇子究竟是个什么关系,当下道:“圣旨里倒是没说,想来应该好了吧。”   赵暄吸了口气,像是立即把这事儿放到了脑后,道:“我们吃饭先?明天是上山?”   “你怎么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啊。”赵碧嘉有点担忧的看着赵暄,他们路上的确是累了点,可是他的胃口也开的太大了,而且没长高也没长胖,真不知道他这些饭都吃到哪儿去了。   赵暄瞪了她一眼,“又没吃你的!”   姐弟两个嘴炮两句,杨和安拉着赵暄出去洗漱了,赵碧嘉松了口气,抬头却见展昭一脸……有点情深意切,感情特别深厚的看着她。   这是怎么了?赵碧嘉挑了挑眉毛。   展昭深吸了一口气,“你方才……”他忽然抓住了赵碧嘉的手,“明天我陪你一起上山。”言语里很是怜惜,似乎要给赵碧嘉无穷的力量一样。   “肯定得有你啊——”赵碧嘉忽然明白怎么回事儿了,他这是又误会了,方才赵暄问明天上山的时候被她一句吃的太多打岔打过去了,他这是觉得自己……想要逃避?   赵碧嘉摇了摇头,她怎么可能再次逃避呢?   晚饭上来,展昭跟杨和安都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只有赵暄一个人有点没心没肺的,自己吃还不算,还劝别人,“明天爬山呢,多吃点。”说完又给赵碧嘉加了个鸡腿,“吃了这个你腿上就有劲儿了。”   “每次都落在后头叫人背的究竟是谁啊!”   赵暄抬眼看她,“又没叫你的驸马背。”   赵碧嘉笑了,一指展昭,“我的驸马。”又一指杨和安,“我的总管太监。”   赵暄愣了愣,指了指赵碧嘉道:“我的姐姐。”   你行!赵碧嘉狠狠的摸了下赵暄的脑袋,用力咬了一口鸡腿。   晚上,赵碧嘉靠在展昭怀里,尾巴伸了出来,在自己手够不到的地方兴风作浪。   没想一把被展昭捏在了手里,“睡觉。”   虽然这尾巴是个最近才长出来的东西,可是一被人捏了,赵碧嘉觉得自己连耳朵都立了起来,“就这么睡觉了?”   展昭苦口婆心的劝她,“明天要上山,小心腿软。”   “你腿都不软,我腿怎么会软。”   展昭伸手在她腰上穴位捏了两下,赵碧嘉立即尝到了腿软的滋味。   赵碧嘉抬眼瞥他,展昭松了手,安抚般在她身上轻轻拍了拍,“睡觉吧。”   “嗯。”赵碧嘉有点气闷,怎么全都倒过来了?只是她闭上眼睛没多久,就感觉旁边展昭背对着她转了过去。   这可不行,新婚燕尔的可不能背靠着背睡,她又凑了过去,贴在展昭身上,“冷,别离那么远。”   谁知道展昭忽然翻身过来,赵碧嘉这才明白他背过去究竟是个什么意思。要是正面朝上睡……怕是压的慌,若是面朝着她睡……怕是要撞上了。   赵碧嘉嘴角翘了翘,只是黑暗中除了她自己谁都不知道。   展昭在她脖子上亲了亲,手沿着并没有好好扣着的衣领滑了进去,“那山挺高的,早上起来我背着你。”   所以说最后她还是腿软了,一天晚上尝到了两种方式的腿软。   第一种是点穴来着。   第二种当然就是运动过量了。 第130章 白光   第二天一早,兴许是习惯了之类的原因, 赵碧嘉起来也没觉得腿有多软, 收拾了东西之后, 一行人上山了。   展昭走在最前头, 杨和安走在最后头。   赵碧嘉紧跟在展昭身后, 看着他的背影便不知不觉想起来上回在苗疆的时候……   “我背你?”   啊?赵碧嘉一下子没回过神来, 抬眼发觉自己已经跟展昭离的特别近了, 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回头看着赵碧嘉,“我背你吧。”   赵碧嘉有点害羞,不过还是义无反顾的跳上了展昭的背, 在他耳边悄声道:“其实我挺想让你背我的。”   展昭嗯了一声,也道:“我也是一样。”   赵碧嘉轻声笑了两声, 又问:“我沉么?”说完又觉得自己有点无聊。   没想展昭居然好像正儿八经的思考起来这个问题, 过了好一阵子才道:“比上回背着你的时候似乎沉了些。”   他还是一样的不会说话啊,赵碧嘉一声叹息, 在他背上拍了一下,又感受了一下趴在他背上之后, 前胸稍稍有点硌的样子, 心想上回他背着自己的时候……胸还没长起来呢。   “以后怕是会更沉。”展昭忽然说了一句,赵碧嘉恨得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 虽然知道这是肯定的,毕竟一天天长大什么的,要是长高了, 肯定会更沉的,但是这话怎么听起来就那么不对劲儿呢?   只是展昭下一句话却又让她感动的想哭了。   “以后若是有了孩子,我还背着你。”   赵碧嘉笑了笑,声音也变得轻柔起来,“有了孩子就不能背了,会压着肚子的。”   展昭顿了片刻,“那我抱着你。”   赵碧嘉嗯了一声,展昭又道:“就抱你一个人。”赵碧嘉努力探了探脑袋,将头贴在了他脸颊边上。   跟在两人身后的赵暄虽然还不知道类似于“空气中弥散着恋爱的酸臭气息”这等描述,不过还是连视线都不敢往前落——反正爬山也得看着脚下。   他看了天看了地,无意之中又回头看了眼杨和安,立即被以为他这是累了以及羡慕的杨和安关切的问候了一声。   “太子可是累了?要我背你?”   一点也不。   赵暄又将头扭了回去,“孤已经长大了,自己能走路。”   比他还大的赵碧嘉这会依旧舒舒服服的趴在展昭背上,闻言在展昭耳边低语一声,“他六岁了都不怎么下地,来回都叫人抱着。”   “等一下。”   眼见已经走到了半山腰稍稍靠上的地方,几人歇息了片刻,正要继续往上的时候,赵碧嘉忽然一阵心悸,指着前头小路道:“走那条路。”   原本很是轻松愉快的气氛一瞬间紧绷了起来,然而赵碧嘉的话越发的加剧了这紧张的气氛。   “总觉得这地方我来过。”   展昭抿了抿嘴,拉着她的手分外的严肃,“这是妖丹带来的感觉,你要分清楚——这个地方你是绝对不可能来过的。”   赵碧嘉嗯了一声,反手也拉住了展昭,道:“你放心,我现在一点都不想死,也一点都不想有什么意外发生,我还等着解决了这件事情,跟你好好回去过日子呢。”   展昭摸了摸她的头,道:“我打头一个,走吧。”说着,他将巨阙剑抽了出来,走在最后头的杨和安见状,也拿了他管用的大刀出来,加紧两步走到了赵暄身边,道:“若是遇见什么,躲在我身后。”   赵暄有点感动,郑重其事的点头道谢,这才又再次迈起脚步,往前走了。   赵碧嘉选的这条小路时高时低的,但是走势大体来说还是比较平缓的,看这架势想必是往深山里头绕的感觉,两边的树木都长得极高,想必这条路是山下砍柴的樵夫们踩出来的。   展昭的心有点往下沉,这里若是有路,便是说这件事情很可能又是什么人搞出来的,他回头看了一眼,再次衡量了一下自己跟杨和安的武力值,说起来能同时打过他们两个的人……也不知道有没有。   只是他刚放下心来,脚下的小路便逐渐消失了,周围的草几乎是一样的高,周围的树上也再没有了被砍伐过的痕迹,他们已经彻底进入到了人迹罕至的大山深处。   展昭抬头看了看天,能看见太阳就不怕迷失方向。   不过到了这里,不管是他还是杨和安都有点小心翼翼的样子,但是赵碧嘉的方向感是更加的好了。   她似乎知道这里的一草一木,知道哪一处比较好走,知道从这棵树后头绕过去有个捷径,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越过展昭,走到了第一位。   展昭有点担心,甚至不自主拉住了赵碧嘉的手,“慢点走。”   “没事,你看我带的路什么都没遇见,连个石头子都没有。”赵碧嘉有点不太在乎的回了他一个笑容。   展昭还想再说点什么,杨和安上来拉住了他,小声道:“早点解决,我们也能早点出去,这里……宫里没人的地方,总是会有些奇奇怪怪的传说的。”   展昭点了点头,两步赶上赵碧嘉,将方才顺手削好的木棍子给她,道:“拿着防身。”   赵碧嘉冲他笑笑,有点心不在焉的立即转头过去,沿着看不见的路线,朝着不知道目的地究竟在哪里的路走了。   他们四个是早上天刚亮就出来了,几乎是在山里走了一天,一直到夕阳西下,山里的光线越发的黯淡了,还没到地方。   山里一没了阳光,温度就会立即降到很低,前些年曾经很是风餐露宿过一段时间的展昭停了下来,道:“该找一处地方休息了,晚上不能走山路。”   赵碧嘉还有点遗憾,不过听了展昭的话还是点了点头。   赵暄坐在一块大石上,一边揉着腿,一边若无其事的问了一句,“今天到不了了?”   赵碧嘉再次感受了一下,道:“还得走上半天的样子。”   杨和安已经清理了一块空地出来,点了火堆,展昭去打了些野味,合着他们带来的干粮等好好的吃了一顿。   “其实这外头的野味的确是比宫里的要香一些,”赵碧嘉啃着不知道是什么鸟的翅膀,又看了看埋头苦吃的赵暄,叹了一句。   “宫里的东西没灵性?”赵暄回了一句,声音夹杂在食物里头,几乎都听不清楚他说什么。   吃完饭,展昭跟杨和安轮换着守夜,赵碧嘉跟赵暄靠在一处睡着了。   兴许是因为白天有点累,又有展昭在身边很是安心的缘故,赵碧嘉这一夜睡的特别的熟。她原本睡下的时候还有点忐忑,生怕夜里会梦见什么,但是没想到离得这么近了,反而睡得愈发的香甜了。   清晨醒来,几人就着山泉水洗了脸,整理了行装,再次由赵碧嘉带路,继续往山里去了。   走了差不多两三个时辰,赵碧嘉的脚步放缓了,“似乎就在这周围了。”   众人的神色一瞬间都凝重了起来。   赵碧嘉环视了一圈,抬起脚步又往前走了。   不多时,几人到了一处山壁,山壁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植物,赵碧嘉用棍子戳了一下,惊喜道:“就在这里头了。”   展昭看着她手里已经进去半个的棍子,上前用剑将这一片的植物都削了个干净,露出后头一个漆黑的洞穴来。   赵碧嘉站在洞口,能感受到里头微微吹出来的凉风,展昭皱了皱眉头道:“里头很深。”   赵暄已经抽出火把要往里头走了,赵碧嘉一把将人拉住,赵暄反而有点奇怪的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还等什么?都到门口了,不进去看看吗?”   赵碧嘉又看展昭,他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朝里扔了过去,又小心听着里头的动静,半晌见洞穴里头什么都没有出来,依旧是安安静静的连风都没变,他点燃了火把,回头道:“都跟紧一些。”说完他第一个进了洞穴。   洞穴并不大,宽度刚够两人并行,不过为了安全,大家还是一行排着往里头走。   赵碧嘉抬头又看一眼,这并不宽的洞穴分外的高,上头黑黢黢的裂缝不知道延伸到哪里,看在眼里很是有点未知的可怕。但是……赵碧嘉从进了这洞穴,就从心底升起来深深的满足,就好像浑身上下都浸入到了温暖的水里,她从出生到现在,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这么舒服的感觉。   洞穴曲里拐弯的,不过越往里头走,路反而越发的平滑,似乎被修整过的一样,赵碧嘉是越来越放松,可是展昭却是越发的紧张了,不知不觉中,赵暄已经拉上了赵碧嘉的手,展昭也不过只在他们身前半步而已。   又拐了一个弯,前头是个巨大的空室,展昭刚举着火把朝里头一晃,就见一群漆黑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呼啦一声全部朝他们头顶冲了过来。   “啊!”赵暄一声惊呼,死死抓着赵碧嘉的手不放。   “低头!是蝙蝠!”展昭吼了一声又抽出剑来,朝已经扑到赵碧嘉头上的两只蝙蝠刺了过去,不过有人手比他更快,他剑锋刚至,蝙蝠已经被杨和安的刀砍成了两半,落在了地上。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不过这时候赵碧嘉已经拉着赵暄靠着石壁蹲了下来,蝙蝠也已经一窝蜂的飞了出去,零星还有两只,也在火把的照耀下四散逃走了。   “真是——”有点吓人啊,赵碧嘉松了口气,忽然又觉得手有点疼,抬起来一看,手背上被赵暄抓了四道血口子出来。   “对不起。”赵暄的头低的都快到胸口上了,赵碧嘉见状摸了摸他的脑袋,“没事儿,你看伤口都快好了。”她将手伸到了赵暄面前,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过三五息之后就只剩下淡淡的痕迹了。   “不过你这指甲有点长啊,”赵碧嘉拉着他的手又摸了摸,“出去我给你剪剪。”   “嗯!”赵暄猛地点了点头。   穿过这巨大的石室,众人再次往里头走了。   “我们已经走了两个时辰了,”杨和安忽然道,赵碧嘉不知道在这地方他是怎么知道时间的,“路似乎一直在往下?”   展昭点了点头。   “你们看前头是什么?”赵暄忽然扯了扯赵碧嘉的手,指着前头一点——似乎是一点莹白色的光。   太亮了,几人将手上的火把熄灭,在黑暗里头静静待了一会,便看见前头不远处若隐若现一点白光,而且随着他们的眼睛适应了黑暗,那白光是越发的清晰了。   “就是这儿了!”赵碧嘉倒抽了一口冷气。   其实不用她说,别人也能看出来了,因为不管是她的耳朵、尾巴,还是爪子,都一起冒了出来。 第131章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众人对视一眼,展昭打头, 冲着那一处在黑暗里头有点缥缈的白光过去了。   只是有点奇怪, 当初那白光虽说不是近在咫尺, 但是也没有远到这个地步, 赵碧嘉觉得自己走了怕是有快一刻钟了, 离那白光的距离似乎只进了一点点。   “似乎有点不太对。”展昭停下了脚步,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这三个人, 就算是赵碧嘉还有赵暄这两个只有走路经验的人,也觉得这路似乎太长了一些,更别提是杨和安了。   他道:“要么……我先去看一看?”   展昭没回答,而是看了赵碧嘉一眼, “你现在什么感觉?”   赵碧嘉道:“没什么特别的,跟外头一样, 心里总觉得很是开心。”   展昭抽出剑来, 将火把的下头消尖了,他比划比划, 将那火把用力朝前扔了出去。   之间那火把下头先着地,展昭削出来的尖端竟然插进了泥土中, 火把稳稳当当的立在那里, 照出不远处的一处祭坛,而那白光正是祭坛上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做的白色珠子发出来的。   “马上就要到了!”赵碧嘉惊呼道, 甚至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想往前冲,只是展昭毕竟谨慎,将她拉住了。   展昭从石壁上敲下一块小石头来, 冲着那祭台扔了过去。   “小心!”赵暄一把拉住展昭,只是展昭毕竟手快,他连展昭的袖子都没拉上,那石头子儿已经出去了,擦着祭台的边上落地,还朝前弹了两下。   赵暄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看了赵碧嘉一眼,道:“小心,万一一会儿要用呢?”   展昭皱了皱眉头,道:“这次看着是真的快到了,走吧。”说完,他抬脚向前,只是这一次走的越发的谨慎了,甚至还拉着赵碧嘉的手。   走了没两步,赵碧嘉忽然听见一声几不可闻的嘎达声响,好像什么——“机关?”她被自己这个念头吓到了,下意识抬头看向展昭。   展昭明显也听见了这个声音,他面色严肃,嘴唇几乎已经抿成了一条线,连迈出去一半的脚都停了下来,就保持这那个有点别扭的姿势立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他伸手将后头几人拦住,小声道:“别动。”   赵碧嘉屏住呼吸,静静的听了一会。那声音忽然又响了起来,好像是从头上传来,而且声音……越来越近了!她猛地一抬头,只见上头那凹凸不平,看着就像是天然石壁的天花板,居然缓缓的,但是又特别坚定的落了下来。   “跑!”展昭大叫一声,抱起赵碧嘉就同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后头杨和安的动作稍慢,不过也在展昭提醒之时一把捞起赵暄,跟在展昭身后也冲了出去。   赵碧嘉有种惊魂未定的恐慌,又想的确是应该往前头跑,他们走了这许多路才到了此处,况且前头就是一处大厅,虽然不知道这机关控制的石壁究竟有多长,但是不管怎么说,前头的路已经能看见了,往后走……不知道还能不能逃出去。   赵碧嘉紧紧抱着展昭,一言不发,力求不打扰他前进的步伐,只是……上壁慢慢的降了下来,高度有限,展昭并不能拼尽全力往前跑了,他忽然叹了口气,停了下来。   看着前头还有一段距离才能到大厅,赵碧嘉忽然有点热泪盈眶,心扑通扑通的好像下一秒就要从胸口挑了出来。   展昭用力将赵碧嘉往前一扔,又离出口近了些,“往前跑!前头兴许有开关!”   赵碧嘉回头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嘴,深吸了一口气,忍住快要汹涌而出的眼泪,飞速朝前跑了出去。   杨和安虽然比展昭要矮上一些,但是见此清净,索性也停了下来,将赵暄递给展昭,也扔了出去。   两人对视一眼,杨和安还能直立着身子,但是展昭已经要微微低着头了,他干脆扎起了马步,抽出巨阙剑,一边尽自己最大可能朝前走,一边不住的用剑鞘去敲击上壁,希望能找到一处稍薄的地方。   一来可能是机关要害之处,二来若是能凿穿了,兴许也能找到藏身之处。   赵碧嘉不敢回头,她拉着赵暄的手飞速的朝前跑着。可是她请进的速度怎么也比不上石壁落下的速度,离出口差不多还有几十丈的地方,她也站不直了,只能趴在地上,手脚连用朝前。   只是当她四肢着地的时候,这眼泪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不怕,不怕,出去就能找到机关了。”赵暄的声音里带了哭腔,这句话似乎是说给赵碧嘉听的,又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赵碧嘉狠狠的点了点头,用力的嗯了一声,爪子狠狠的抠地,速度竟然又加快了几分。   展昭跟杨和安两个落后他们差不多也有十几丈,两人都是背靠着地,用腿部的力量不住的往前,同时手上的剑或者刀不住的往石壁上戳,展昭戳上头的石壁,杨和安戳两边的石壁,可是一路过来,所有的敲击声都是深厚而且沉闷的。   展昭的心沉了下来,这些石壁后头居然一样的厚……或者说,没有一处地方是能被敲开的。   杨和安朝前看了看,观察了赵碧嘉距离出口的远近,又看了看自己两人的距离,忽然不动了,他从头上抽了银针下来,狠狠往自己胸口大穴扎了进去。   “你继续。”他扭头看了展昭一眼,从原本仰躺在地上,已经变成了趴在地上。   展昭侧头看他,只见他面部通红,表情狰狞,气血翻涌,不过稍稍一想,便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杨兄!你!”展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可是……如果真到了穷途末路,他兴许也会是一样的决定。   “你不用以为我是为了你,”杨和安紧紧咬着牙,他抱着必死的决心刺了死穴,显然是极其痛苦的,“我是为了公主。”   他深吸了一口气,知道不能耽误时间,语速加快了很多,“我用缩骨功顶着……”他抿了抿嘴,“兴许还能有救,公主身上的蛊能白骨生肉,若是公主活着,将来我也能活着。”他一边说,一边不住的运功,身上的骨头嘎嘣嘎嘣的响个不停。   展昭抿了抿嘴,忽然伸手拉住杨和安的领子,扯着人一起往前,道:“我把你拉着靠门口一些,将来救你也方便些。”   杨和安一声低笑,算是领了他这份好意,又压低了声音,用几乎呢喃的语气道:“其实公主一直胆子都特别小,你看她外表开开心心的,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但是比谁都害怕……前头你们两个闹别扭,其实……公主是害怕自己变成了妖怪,你不要她了。”   后头这一句话说出来,杨和安忽然释怀了,他挣开展昭的手,道:“你快走吧,公主没有你不行。我也要运功了,这会是一点不能动了。”说完他的背以一个奇怪的姿势供了起来,四肢朝外摊开,摆了一个看着特别稳固的姿态,等着那石壁下来了。   “这缩骨功……当年教我的老太监说能顶万斤,他从来没骗过我……”   展昭叹了口气,忽然将巨阙剑竖了起来,带着剑鞘牢牢的插在了地上。“此剑乃上古名剑巨阙,是我出师之时师父所赠。剑长三尺,重六斤七两,是八荒之剑中最最坚硬的。”   杨和安这会头都不能动了,听见他这话反而笑了一声,道:“你将这剑竖远一些,免得它一会撑不住断了,碎片蹦出来伤了我。”   展昭闻言也是一声轻笑,果真如杨和安所言,将剑抽出来又换了个地方插了进去。   “杨兄,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杨和安知道后头一句该是日后再见,不过他没按照这个说,反而道:“照顾好公主。兴许她这会肚里已经有了你的孩子。”   展昭嗯了一声,加快速度往前去了。   赵碧嘉还在往前爬着,离出口还有十余丈的样子,只是她的速度再次慢了下来。指甲跟指头接缝的地方已经撕裂了好几处,纵然是她自愈力惊人,这会伤口愈合的速度也赶不上受伤的速度了,更别提伤口里头还夹杂着泥沙,动一下就是撕心裂肺的疼。   可是依旧不能停。   忽然间她察觉石壁停了下来,在距离她头顶不过一尺的地方停了下来,赵碧嘉欣喜若狂,刚想说这东西怕是专门来吓人的,就听见身边传来展昭的声音,有点沉重。   “继续爬。”   赵碧嘉转头,立即察觉不对,“杨和安呢!”   展昭没说话,身后不远处出来杨和安已经有点虚弱的声音,“当年倘若不是公主相救,我就是宫里最最低贱的一只狗……怕是连狗都当不成。”他咳嗽了两声,声音越发的低了,“这些年在公主身边享福,我终于也能为公主做些事情了。”   赵碧嘉泣不成声,连杨和安的名字都破碎在了哭泣声中,只是身后再也没有人搭话了。   “他已经运功完毕,听不见,说不成。”展昭沉声道,他又重重拍了下赵碧嘉的肩膀,“继续不能停下来!马上就能出去了!”   赵碧嘉狠狠咬了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也没住口,继续往前爬了出去。   头上的石壁一直没有往下落,赵碧嘉不免又有几分庆幸,只要他们出去找到机关,就能将杨和安救出来了!   不多时,三人终于出来了,一爬出石壁,赵碧嘉什么都顾不上,忙乱间就往四周的石壁扑去。   这时身后的洞穴里头忽然传来一声脆响,赵碧嘉浑身一震,眼泪跟止不住的往下掉。   展昭叹了口气,道:“巨阙剑裂了。” 第132章 狸猫复仇记   赵碧嘉正要回头,没想被展昭死死抱住, “往前走, 你身上的蛊如果能白骨生肉, 就能救他!”   她嗯了一声, 展昭这才慢慢放了手。   赵碧嘉深呼吸几次, 力求让自己平静下来, 好好的看一看这石室, 机关究竟在什么地方,只是她一抬头,就看见赵暄立在祭坛边上,头上竟然也现了两只猫耳, 比她还要夸张的是赵暄的眼睛竟然也变了颜色,一只翠绿, 一只碧蓝!   “你!你!”赵碧嘉指着赵暄, 一时间心里闪过千般念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展昭手里已经没有了剑, 只是他依旧挡在了赵碧嘉身前,按着手里的袖箭, 准备随时不对就扔出去。   然而赵碧嘉还没怎么, 赵暄先红了眼圈,“姐姐, 对不起。”   赵碧嘉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展昭挡在赵碧嘉身前,稍稍朝后退了两步。可是这石室并不大,除了中央的祭台, 再没有别的东西了,甚至连四周的墙壁上也都是光滑一片,像是被人打磨过一样,他们躲又能躲到哪儿去呢!   赵碧嘉深吸了一口气,死命咬了咬下唇,声音里几乎带了点颤抖道:“杨和安呢?你把他放出来!”   她盯着赵暄不放,可是赵暄许久没有说话,之后缓缓的摇了摇头,赵碧嘉觉得连气吸到胸口都疼了。   “石板不压倒底是抬不起来的。”   赵碧嘉冲上前去,狠狠打了他一个巴掌,赵暄没躲没闪,脸上很快肿起一个红印子来,他眼睛里有点泪光,“长这么大,这还是姐姐第一次打我。”   “我不是你姐姐……”赵碧嘉摇了摇头,有点无力的朝后退了两步,展昭将她接住。   “杨和安招你惹你了?他这一路上对你照顾有加,背着你上山,你居然——”   赵暄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一样,再次说了一句对不起。说完,他忽然飞身而起,冲着两人就过来了。   赵暄的速度可比赵碧嘉的速度快了太多了,不过眨眼的功夫,他便一掌拍在展昭胸口,展昭虽然反应奇快,而且也射了两只袖箭出来,但是几乎对他没有任何的拖延。   展昭瞪圆了一双眼睛,极其不甘心的倒了下去。   “没事儿,”赵暄一边又冲赵碧嘉过来,一边又道:“我就是把他打晕了,没伤他。”话音落下,他又一掌拍在赵碧嘉胸前,赵碧嘉只觉得胸中一阵剧痛,又有一股冷气从胸口升起,赵暄再一抽手,那淡金色的内丹就出来了。   赵碧嘉只觉得浑身无力,也跟展昭一样,软软倒在了地上,只是不知道是因为她体内还有个蛊,还是因为赵暄对她下手不重,她虽然倒在了地上,不过却没晕过去。   赵暄欣喜若狂看着那金色的内丹,脸上不住的抽搐,像哭又是像笑,他小心翼翼举着那内丹,轻轻的放在了那发出浅白色光芒的珠子旁边。   两样东西一接触,石室内立即金光大现,赵碧嘉眨了眨眼睛,等到金光褪去之后,那浅白色的光芒似乎黯淡了一些,而金色内丹的光芒似乎更加的耀眼了。   赵暄松了口气,无力的靠着祭台坐下,喃喃道:“终于成功了……剩下就是等着了。”   从进了这石室开始,发生的一切赵碧嘉都想不明白,她不明白她好好的弟弟怎么就变成了妖怪,不明白这内丹在宫里五十余年,他怎么就是不动手,更加不明白祭台上那白色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另一颗内丹吗?   赵暄又是在做什么?   察觉到赵碧嘉炙热的能把人烫伤的眼神,赵暄侧头对赵碧嘉笑了笑,有点虚弱道:“这台子上头的,是我的母亲——”   赵碧嘉倒抽了一口冷气,听见赵暄说出后半句话,“就是五十年前狸猫换太子里头,那只被扒了皮的狸猫。”   看见赵碧嘉震惊的表情,赵暄伸头过去在那淡金色的内丹上蹭蹭,眼神里很是有几分怀念,“白色的是我的内丹,我用它滋养着母亲的残魂,自己在皇宫里头等了四十年,终于等到这个机会了。”   “我弟弟呢。”赵碧嘉一字一顿的问道。   “死了,”赵暄道:“你记得他小时候发烧,那一次就死了。”   赵碧嘉闭了眼睛,赵暄急忙道:“他一岁多就死了,后头都是我,姐姐。”   赵碧嘉依旧没有说话。   “我不会伤害你的,”赵暄急忙解释道:“这会我没力气,等到我母亲好了,我就送你们出去。”   “那杨和安呢?”   这一次轮到赵暄沉默了,半晌他道:“我送他投个好胎,保证他下辈子,下下辈子,只要我还或者,保证他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赵碧嘉冷哼了一声。   赵暄看着上头两颗交错在一起的内丹,心知还得一会,又看看石室里头两个人,一个展昭晕了过去,一个姐姐闭着眼睛不想看他,他忽然有点委屈,走到赵碧嘉身边,在她身上有拍了两下。   “你又想做什么!”   “我给你驱鬼。”赵暄有点委屈。   随着他手抬起来,赵碧嘉只看见一个青紫色的亮点从自己身上飞了出来,被赵暄狠狠的一捏,伴随着一声凄惨的叫声,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就是你说的驱鬼?”赵碧嘉就算此刻只能闭眼扭头等等微弱的动作,但是也能察觉的自己手上利爪并没褪去。   “许是被附身久了?”赵暄也有点疑惑,“而且你还带着我母亲的内丹好几个月呢,一会就能好。”   赵暄在她身边坐下,石室里头安静的连呼吸的声音都能听见,他又道:“当年我母亲去御膳房找吃的,不知道怎么就被人抓去了……再后来,”他咬了咬牙,“被人剥了皮还不算完,现在那个太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后来也折磨我母亲的尸身泄愤来着。”   赵碧嘉想起来这些年赵暄跟李太后一直不亲近,别说是他,就是自己,跟李太后那个性格也亲近不起来。   “姐姐,”赵暄又叫了一声,“宫里上上下下,就只有你对我最好了。小时候是你养我,比张贵妃还要关心我……”他眼神一瞬间有点黯淡,“虽然我是个妖怪,但也是知道善恶,明白事理的。”   他忽然贴着赵碧嘉的手又蹭了蹭,两人离的近了,赵碧嘉看见他胸口被展昭射进去袖箭的地方还在流血,她抿了抿嘴,问道:“你的伤口……”   “没事儿,”赵暄将胸口的的袖箭拔了出来,他胸口喷出两小股血来,脸色越发的苍白了,“等我母亲好了,我们就走,这身体也没用了。”   赵碧嘉倒抽了一口冷气,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你先止了血。”   赵暄忽然有点开心,伸手在胸口一抹,那血立即止住了,赵碧嘉现在才明白她怕是又叫人给耍了。   “我小时候过的可不好了,”赵暄忽然道:“那时候我刚附身进来,老生病,皇帝总觉得我这个儿子养不住,也不常来看我。”   赵碧嘉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差不多等到赵暄五六岁的样子,不再一吹风就生病,皇帝这才跟他亲近起来,说起来那个时候……她其实也是有些怨气的。   “张贵妃……她觉得皇帝不喜欢我,一来想用我邀宠,二来也就不是太过上心了,兴许也有点怕我哪天忽然死了吧。”赵暄自嘲般笑了笑,“整天围在我身边的就只有姐姐了,带着我出去晒太阳,又叫我在屋里多动一动,身子才能好。整个宫里,唯一真情实意对待我的,就只有姐姐了。”   他又往赵碧嘉手上蹭了蹭。   这一点赵碧嘉也是赞同的,她母妃的那个手段……真的是天生为了宫斗而生的,这么几十年下来,就算是明里吃亏,暗地里也占了便宜。   “后来庞妃跟她争宠争的厉害,有两次我……夜里睡了,还看见她来悄悄给我开了窗户。”   “不可能!”赵碧嘉厉声反驳道,“你是母妃的心肝,她怎么会——”   “我们不说这个,我跟你说点别的。”赵暄急忙换了话题,“你记得去年宫里死了好几个宫女?”   赵碧嘉嗯了一声,她就是那一次跟展昭认识的,自然记得分外的清楚,可是赵暄现在提起来这事儿……难道!“是你做的!”   赵暄点头又摇头,“那天夜里是我母亲的祭日,其实也不算是祭日,毕竟她还活着呢,就是——”他顿了顿,继续道:“我夜里偷偷出去,看见——”   “你杀了她!”赵碧嘉愤恨道。   赵暄急忙摇头,“怎么可能,妖怪要是想好好修炼,是不能伤人的。”他飞快道:“况且夜里还敢出来逛的,不是探子就是奸细。我看见她跟人接头了,还拿了一包药说要放在庞妃茶里,再后来她的接头人就把她给杀了。”   “我想这是个好机会,等那人走了,上前把她身上的伤口消了,又在她脸上划了几道。太后最是忌讳这个,说不定能开了佛塔呢?”赵暄愤愤道:“谁知道后来被庞妃插手,好好的计划没开始就夭折了。”   赵碧嘉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一点,不过还是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不自己去佛塔?”   赵暄道:“石墙是好几层砖砌的,中间那一层刻着咒法,我进不去。我就不明白了,我母亲不过是去御膳房找点吃的,最后惹来杀身大祸不说,连尸骨都被镇压在下头,这就是她说的菩萨心肠?菩萨心肠可没她这么硬。”   赵碧嘉想说这塔不是太后建的,但是眼前立即浮现当日她被凌云动了手脚之后太后的反应,想了想没有言语。   “我原本以为要一直熬到我当了皇帝,才能下令将那石墙推翻了,没想终于又叫我等到一个机会!”赵暄看着赵碧嘉的眼神里头充满了感激,“多谢姐姐。”他凑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你放心,回头我送你们回去,也会常来看你的。”话音刚落,就听见祭台上头一声响,赵碧嘉抬头一看,那两颗内丹已经分开了,赵暄欣喜若狂,立即上前将那白色较小的内丹吞了下去,围着金色的内丹不住的转圈,“就快好了!就快好了!”   “道士没什么可怕的。”赵暄语速忽然变得飞快,“他当行一般,我能对付得了,当时他给皇帝下蛊了,就是我帮着皇帝抵抗的,不然后头可没这么顺利,还有濮王父子两个,也都不在话下。后头那个小皇子,你将来好好养着他,等他当了皇帝,也会好好对你的。”   “不行,”赵暄忽然又改口了,“只能好好养我一个!回来他要是对你不好,我帮你教训他!”   忽然,赵碧嘉看见那金丹再一次金光大现,光芒几乎将整个石室都笼罩了起来,赵暄嘴角都快咧到了耳边,着急的围着祭台一圈圈的跳。   喵~   石室里头忽然响起一声慵懒的猫叫声,金光忽然回缩,祭台上出现了一个已经修成人身,但是还带着点猫特征的女子,赵暄立即蹦到了她怀里,那女子伸手摸了摸赵暄的头。   “五十年了啊……”   “这是……”她的视线落在了赵碧嘉身上,从石台上跳了下来,朝赵碧嘉走了过来。 第133章 启程回宫   猫妖走到赵碧嘉身边,回头又冲赵暄笑了笑, 赵暄立即也跳了过来, 变成一只黑黄相间的狸花猫, 再次跳进了那猫妖怀里。   猫妖轻笑一声, 又拍了拍他的脑袋, 还将这小猫抱在怀里亲了亲, 又朝赵碧嘉过来了。   赵碧嘉瞪圆了眼睛, 呼吸急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那内丹在她体内停留的时间过久,她虽然知道自己该紧张, 甚至可以害怕,但是她心里依旧只有浓浓的温暖感, 甚至在那猫妖将手放在她头上的时候, 她还不有自主的伸了伸头,用力去够她手心。   猫妖又是一声轻笑, 将五十年没见面的儿子放在了地上,伸手在赵碧嘉的两个小耳朵上揉了揉, “五十年了啊, 我终于再见到你了。”   这下不仅仅是赵碧嘉睁目结舌了,连赵暄都着急的喵喵叫了起来, 只是叫了两声察觉有人听不懂,立即又化成了人形,“她是谁!”   猫妖的手在赵碧嘉身上划过, 赵碧嘉只觉得自己忍不住喵了一声,然后——她竟然也变成了一只小猫,比方才的赵暄还要再小一些。   猫妖拎着她的脖子将她抱了起来,搂在怀里从头到脚亲了一遍,旁边的赵暄呼吸急促到就快要断气了,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她是谁!”   赵碧嘉觉得她此刻应该去担心生死未卜的杨和安,担心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展昭,甚至更要担心不知道怎么全部变成猫的自己,但是自打被她猫妖抓在怀里,她就从心底生出来了浓浓的满足感,别说这辈子了,两辈子加起来这也是头一次这么满足。她甚至觉得能在这怀抱里头待一辈子都不会腻。   猫妖举着她到自己眼前,又跟她蹭了蹭鼻子,这才安抚般拍了拍已经炸毛的赵暄,“这是你妹妹啊。”   “什么!”   “喵喵~”   猫妖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将赵碧嘉搂在怀里,赵碧嘉控制不住自己在她怀里蹭来蹭去。   “这真的是你妹妹,”似乎很是满意赵暄脸上生动的表情,猫妖笑眯眯道:“若不是那时候我有了身孕,一个修炼成型的猫妖,又怎么会被凡人抓住?就算被剥皮抽筋,又怎么会逃不出来?”   猫妖叹了口气,伸手在赵碧嘉脑门上狠狠的戳了一下,“都是为了你妹妹啊。她那会不过十几天,我若是……唉,”猫妖顿了顿,“还好你们都回来了。”   赵碧嘉在猫妖手指头伸过来的时候就举了爪子去够了,等到脑门被戳了一下,更是生气的抓着这手指头放在嘴里咬了。   只是她一边咬一边又唾弃自己,真的控制不住啊!   可是这种感觉,让她百分百的相信这猫妖说的话。   猫妖看着她这副样子笑了起来,只是转头看见傻儿子依旧瞠目结舌看着她怀中的小女儿,口中不住的喃喃自语,“我叫了她十几年的姐姐……我叫了她十几年的姐姐……”   “噗,”猫妖没忍住笑得越发灿烂了,袖子一挥,这间石室就全变了样子,她搂住赵暄的脖子,也在他脑门上亲了一下,“你跟她亲近了十几年,就一点没察觉。”   赵暄脸上纠结的样子连赵碧嘉看着都有点不忍心了。   “我小时候她真的对我很好啊!”赵暄沉默了许久,忽然大叫了一声。   “那是因为她是你妹妹啊!”猫妖学着他的口气也叫了一声,赵暄脸上的表情越发的纠结了,只是又伸手忍不住摸了摸赵碧嘉的小爪子,软的好像——总之就是很软!   “妹妹。”赵暄脸上露出一个有点傻的笑容。   赵碧嘉伸手用自己粉嫩嫩的小爪子在他手上就来了一道,“姐姐!”只是猫小力气更小,这爪子跟挠痒痒似的。   赵暄转头去看猫妖。   “不逗你了,”猫妖脸上的笑容淡了淡,稍稍严肃了一些,可是说出来的话依旧有点刺激人,“你真的妖怪吗——你知道人吃了妖丹会死的吧?”   赵暄哼了一声,“我以为那会——呸呸呸!那个凌云,我饶不了他!”   “不对,”赵暄道:“那佛塔她是怎么进去的?不是说中间有经文镇压,我都进不去,她怎么进的去?”   这句话戳中了猫妖的伤心事,她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淡了,“你妹妹只在娘胎了呆了十几天,太过虚弱了……妖气弱的连你都察觉不出来。”   赵暄立即一脸的愧疚,道:“我不问了。”   猫妖怜爱般的摸了摸他的头,道:“没事儿,现在你们两个都好了。当初我受了磨难,将你妹妹的魂魄锁在养魂玉里休养生息,这东西能让神识强大,等到了一定程度就能投胎为人了,人是天道的宠儿,做上一世人比什么都强。”   赵碧嘉又喵喵了两声,那猫妖伸手在她脖子底下挠了挠,道:“睡吧,睡吧,一切都有我呢,你还是太过虚弱,多睡睡才能好。”   猫妖在她身上轻轻摸了两下,赵碧嘉只觉得一阵浓浓的困意袭来,打了两三个哈欠,连眼泪都流了出来,不过翻了个身,就这么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碧嘉再次醒来了,睡着前那个满意的感觉似乎已经消散了大半,让她以为这一切都是自己构建出来的美梦,她猛然间坐起,发现自己已经不在石室里头了。   “你醒了?”旁边传来展昭的声音。   赵碧嘉谨慎的看着他,又看了一圈周围,不知道该先问什么。   “我们在山下的小屋里。”展昭道。   “我妹妹醒了?”门一下子被推开了,赵暄蹦蹦跳跳从外头进来,手里还提了一串鱼,“烤着吃?外焦里嫩的可香了。”他虽然外表看着很是开心,但是言语里还有几分忐忑,尤其是等了片刻也没等到赵碧嘉的回应,他连肩膀都耷拉了下来,手上的鱼都快掉了下来。   “妹妹?”他小心又叫了一声。   赵碧嘉没说话。   “姐姐?”   赵碧嘉抓起枕头就往他身上扔了过去,“都是你折腾出来的破事儿!”   赵暄一下子将枕头接住了,走到床边好好放着,这才愁眉苦脸道:“都是凌云干的你不能算在我头上。”   “杨和安呢!”赵碧嘉问道。   赵暄嘻嘻一笑道:“投胎去了。别急别急!”他慌忙将手里东西递给展昭,又道:“母亲说这真不是个事儿,总之你回到京城就能看见他了,还是一个魂魄,就是换个肉身而已!”   赵碧嘉只是瞪着他,赵暄又抿了抿嘴,道:“母亲不叫我瞒着你,那个时候他真的是撑下去了,是母亲问了他才抽了他的魂魄出来的,投胎什么的也是他自己选的。”   赵碧嘉这才放下手里乱七八糟想要扔出去的东西,半晌才幽幽说了一句,“他投胎到哪一家了?”   赵暄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你得回去了才行。不过母亲跟一位阴差大人稍稍有点交情,应该挺好的。”   “回去?”赵碧嘉一挑眉。   “回去京城。”赵暄点了点头,“母亲说入世有利于修炼,叫我陪你一去回去。”   赵碧嘉眯了眯眼睛,冷哼一声,“这下可真是要有怨抱怨有仇报仇!”   赵暄又从展昭手里接过才抓回来的鱼,“我给你做鱼去,你多吃点。”这话说的很是关怀,但是他顶着一个十二三岁小男孩的外貌却是有点违和的。   “对了,”他往外头走了两步,转身又回来道:“母亲说你体内的那个蛊有伤天和,断人来生阻人转世,而且有着东西不利于修行,已经给你取出来毁了,等回去了我教你口诀,告诉你怎么修炼。”   赵碧嘉点了点头,那东西本来就不是她想要的,“你老是母亲说母亲说的,母亲人呢?”虽然也有点诧异自己怎么这么快就接受了这样一个母亲,但是当时被她抱在怀里的那种感觉,已经能说明一切了。   “她这五十年都是魂魄的状态,内丹又离体许多年。”赵暄神色有点黯淡,“她说得休养一阵子才能出来。”   赵暄说完便快步出去了,“天都要黑了,先吃了饭再说。”   屋里转眼便只剩下展昭跟赵碧嘉两人。   展昭方才一直没说话,赵碧嘉也刻意的一直在忽略他,只是现在屋里就剩他们两个,再也没办法装成不存在了。   “你都知道了?”   “嗯。”   “我真的成妖怪了。”   “嗯。”   “你就不能说点别的?”   展昭忽然叹了口气。   赵碧嘉有点紧张。   “你前头成了半个妖怪我也没嫌弃你啊。”展昭伸手将人搂在了怀里,赵碧嘉低了头,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小声道:“嗯。”   两人静静抱着待了一会,赵暄端了两盘鱼进来,笑眯眯放在桌上,“来吃饭啊。”   展昭拉着赵碧嘉起身,忽然又叹了口气,道:“我去再做个米饭,还得有菜吧。”他起身,看见身后那一对已经打闹在一起的——不好说是姐弟还是兄妹,轻轻掩上了门。   不多时他端了东西回来,推门看见桌上两盘鱼已经吃的一干二净了,赵碧嘉又睡到床上去了,赵暄索性破罐子破摔,一点顾忌没有化成了原形睡在了窗户边上。   这今后的汴梁,怕是要热闹了。 第134章 算账   早上赵碧嘉醒来伸了个懒腰,看见身边的展昭, 觉得前所未有的好。   初升的太阳在他脸上洒下淡金色的光芒, 赵碧嘉没忍住伸手在他睫毛上蹭了蹭。   展昭立即惊醒了, 睁眼便看见赵碧嘉笑眯眯的看着他, 他将那只作怪的手抓住, 又放进了被窝里。   “睡醒了?”展昭刚睡醒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听得赵碧嘉心里痒痒的。   只是被人抓包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赵碧嘉笑了笑,忽然正色道:“我想起还有一句话没跟你说。”她正经的好像真的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一样。   展昭挑了挑眉。   “你的剑断了。”   “没事儿。”展昭忽然叹了口气,“你见过哪个成名已久的剑客还用着当初的宝剑?巨阙虽有威名,但只凭着宝剑锋利, 却不是剑客正道,我也是时候换一把剑了。”   赵碧嘉有点目瞪口呆, 口中喃喃道:“重剑无锋?传说中剑客的三个境界?”   展昭笑了一声, 也没详细解释,只道:“差不多的意思。”   赵碧嘉有点泄气, 又道:“原本打算用来当传家宝呢。”   “我们可以传点别的。”展昭一边起身,一边披了衣裳, 又拿了赵碧嘉的外衣给她, 刚将衣裳穿在身上,赵暄就进来了。   “在外头听见有动静, 你们动作怎么这么慢,赶紧回京城!”赵暄一边催促一边朝赵碧嘉脸上扫了一眼,“你大清早的怎么这个表情?”   赵碧嘉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我们大清早聊了一下理想未来跟人生。”   赵暄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路上再聊,我都买好马车了。”   几人也没什么行李,身上都是银票,走到哪儿买到哪儿的主儿,说走也走的很是迅速,只是看见赵暄买的马车,就有点为难了。   这三里头两个不是人,不是人的这两个身份还不一般,就算是为了保密也是不能雇佣车夫的,可是这不免就导致了一个问题。   谁赶车呢?   “这有什么难的,当初怎么来的现在就怎么回去呗。”赵暄一边说,一边掀了帘子就想往车厢里去了,没想赵碧嘉一把把他拉住。   “他可是你妹夫。”   赵暄外表不过是个十二三岁还很是瘦弱的孩子,被赵碧嘉拎了领子的样子很是滑稽,连赵碧嘉自己看见都忍不住笑了。   赵暄有点惊喜道:“你——”   话没说完就被赵碧嘉打断了,而且还是伴随着一个白眼打断的,“我还是你姐姐。”   赵暄一瞬间蔫了下来,耷拉着脑袋二话不说就往前头车夫坐的地方去了。   赵碧嘉笑眯眯的拉着展昭上了马车,展昭还有担心,赵碧嘉道:“你忘了他一巴掌就把你拍晕了?”   这事儿能不提吗……   马车哒哒哒的往前走了。   赵碧嘉道:“虽说是回京城,可是这事儿没这么容易罢休。”   赵暄赶着马车还能一心二用,回头说了一句,“对!以前我还总有点忐忑,总想着那佛塔,又怕被人看出来,可是这次明显是欺负到我们头上了,我给你好好出气!”   赵碧嘉没有理他,反而对展昭道:“前头那道圣旨,看着陛下应该是恢复正常了?也知道凌云是给他下蛊了?赵宗实父子两个的罪状查清了?”   展昭点头道:“陛下是好了,也能理政了,又将张贵妃接了回来。只是这濮王父子二人……”他略皱了皱眉头,“沿途他们派了不少人跟着我们,都捉了回去送到包大人那儿了,不知道查出来没有。”   “没查出来。”赵暄道。   展昭有点惊异的瞅他一眼,“没想……”中间省略了几个字,叹道,“消息如此灵通。”   赵碧嘉怎么觉得他这句话里头有点“自己太没用的意思”,便握了握他的手以示安慰。   没想赵暄笑了一声,道:“我毕竟是唯一的皇子,又是板上钉钉的太子,不说别的,今天早上去买马车的时候,没人要看我的路引,街上一片祥和,若是他们父子两个真的下狱,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么平静。”   赵碧嘉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展昭脸上的表情越发的严肃了。   “那这就好办了。”赵碧嘉有点咬牙切齿道。   赵暄咦了一声,“我原以为你要说这就不好办了,难不成是我听错了?”   “你好好看着路!”赵碧嘉坐在马车上又是一个颠簸,眼看着马车就要被他赶到沟里去了,只觉得心惊胆战。   “包大人兴许是找不到什么大罪状,至于皇室宗亲……他可是管着皇室宗亲的,手上的黑料绝对不少,”赵碧嘉眯着眼睛笑了笑,“况且说不定也是怕什么影响太大,互相包庇,想悄无声息的慢慢处置了。”   赵暄也是在宫里活了十好几年的事情,况且还是猫妖的时候就在宫里守着了,知道的龌龊事情不必赵碧嘉少,当下点了点头。   赵碧嘉笑道:“我们送他个大的!”   赵暄一下子兴奋起来。   “我们躲到濮王父子两个的王府去。”   “好好好!”赵暄唯恐天下不乱般连着说了三个好,展昭却皱了皱眉头,“这……”   “这挺好的!”赵暄抢白道:“你跟包大人商量好——不行不行,不能让包大人知道,省得将来拿这事儿说我,你就说回京的路上被他们劫持了。”赵暄上下打量展昭两眼,“到时候我再在你身上划两道就更像了。”   “不行!”赵碧嘉一下子心疼了,“不能伤他,一点都不能伤!”   “就装个样子。”赵暄道,“你不是还有很多江湖朋友吗,一起叫来!”他眼睛里闪烁着恶意的光芒,“人越多越好,这要是不报了这个仇,这太子我让给他当!”   说着赵暄索性将马车停在路边,转到车厢里头跟赵碧嘉两个一言一语商量起来细节来了。   什么明面上他们两个虽然都没失踪,但是实际上已经快有两个月没出面了,是个人都知道有问题等等,若是在濮王父子两个家里的密室里找到他们,那他们可真是有嘴都说不清了。   展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无奈之下只好出去赶车了。   里头两人聊得越发热火朝天了。   十月底,自大大婚之后就再没有出现过的展昭再次出现在了汴梁的街头上。   跟往日的一身红衣意气风发不一样,今天的展昭衣服上满是灰尘,还有几处破损,脸上憔悴不堪,手上还有几道血迹,他一冲进汴梁街头,便几乎被所有人认了出来。   “展护卫!”   “展驸马!”   “开封府……包大人……”展昭含含糊糊说完这两个词就晕了过去。   围观群众一片哗然,当下拆了摊位想凑两块布还有杆子什么的做个担架抬他过去,只是摊子才拆了,就见开封府巡逻的张龙赵虎来了,这下也不用抬了,只是摊子都拆了,索性都跟着一起去开封府了。   那个可是展护卫,娶了公主的展护卫……别说是展护卫了,就连公主都两三个月没出现了。   展昭刚被抬进开封府没多久,外头的围观群众们便听见里头一阵喧哗,又像是敲鼓急招手下的样子,片刻便是一队全副武装的侍卫出来,前头展护卫骑着高头大马,虽然憔悴却还是掩盖不住的一身傲骨。   他一挥马鞭,道:“濮王府!不救出公主与太子我便随他们一起死了!”   汴梁就这么大点地方,况且又是展护卫回来这么大的事情,濮王父子两个没多久也就听见了这消息。   两人坐在小书房里,面面相觑,觉得又生气又好笑。   “他这是疯了不成?”   濮王一拍桌子,皱了皱眉头,他毕竟年长想的也多一点,“会不会是想使计来搜查我府上?”   赵宗实怒道:“那便让他来查?我父子二人的脸面往哪里放?”   濮王道:“不开了门,怎么显得我二人委屈呢?”濮王笑眯眯道:“况且——”他忽然变了脸色,“不对!那展昭一干江湖朋友都是身手好的,你记不记得当日太师府——”   “他们必定是已经栽赃嫁祸了!”   父子两个一起站起身来,齐齐朝后院的密室去了,濮王恶狠狠道:“他们可真敢啊!那个可是太子跟公主,他们就舍得这样栽赃?”   “谁说一定是真的,”赵宗实脚步比他爹还着急些,“找两个年纪差不多的就成了。都是那个死道士!生生的拖我们父子二人下水。”   “道士别的本事没有,蛊惑人心的功夫是一等一的,没见皇帝都差点——”   两人到了后院一处假山前,左右看看无人,濮王还有点犹豫,赵宗实已经伸手去扭开关了,“不管是不是真的,岁数都大差不离的,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一个十二岁的病弱太子,你我父子二人还对付不了?”   密室里头听见他这番言语的赵暄给赵碧嘉使了个眼色,脸上还带了点笑意,小声道:“听见没有,他说能对付得了我们。”   赵碧嘉狠狠瞪他一眼,伸了爪子出来,“我看——不行,不能在他们身上留伤,否则效果就不好了。”   赵暄笑眯眯的站起身来,道:“那你等着看我的,毕竟我是——”两个字说的又轻又快,赵碧嘉来不及反驳,就见赵宗实父子两个进来。   赵宗实手里还提着把剑,濮王在后头厉声道:“不能流血,否则一会说不清了!”   呵呵,还真是想到一起去了。 第135章 完结 有冤申冤有仇报仇   展昭心急如焚,带着一队侍卫, 直接踢开了濮王府的大门, 几乎都顾不上身后的包大人还有公孙先生, 急匆匆就往濮王府里头去了。   原因无他, 一路上赵暄教了赵碧嘉许多……总之是跟人类无关的招数, 看的展昭真的是有点胆战心惊。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惊叫, 展昭脚下一顿, 跟在他身后一溜小跑的包大人同样是一个踉跄,“公主!”   是赵碧嘉的声音,展昭索性使了轻功飞了起来,白玉堂紧紧跟在他后头, 两人一起循着声音,冲入了那密室。   “放开我弟弟!”   展昭一进来便看见濮王掐着赵暄的脖子将他拎了起来, 赵碧嘉抓着他的胳膊, 他想也不想,一脚便踢了上去, 濮王打了个滚,栽倒墙边似乎扭了腰起不来了。   白玉堂眼神一侧看见赵宗实手里还拿着利器, 站在公主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刺上去了, 当下也极其不客气的踢了一脚。   等到包大人带着大批人马进来的时候,濮王父子两个已经全部没有了反抗的力气, 公主正在展昭怀里躲着,白玉堂给太子殿下整理衣装,两人身上的衣裳都稍显破败, 而且一看就是穿了很久,连头发都早就已经没有了形状。   “太子,公主。”这个时候包拯的声音里头也有了一丝丝急切,没濮王奋力扑了过来,“他们两个不是人!”   白玉堂正给太子整理衣领,原本就不怎么健壮的太子,脸色是越发的苍白了,一看就是这段时间没晒过太阳,也没好好休息过,听到濮王的声音,他甚至还抖了抖。   “不是人?”白玉堂只觉得一阵怒从中来,一脚又踢了上去。   包拯脸色冷了冷,道:“都带回去!”不用说这肯定是要带濮王父子两个了,当下张龙赵虎等人将两人表面客气,实则粗暴的请了起来,包拯又道:“公主,太子,您二位——”   话没说完,赵暄一把从白玉堂手里挣脱了开来,“我要跟着姐姐。”   这次姐姐叫的倒是挺溜,赵碧嘉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不说包拯了,就说平日里跟赵暄也能见上几面的白玉堂,就没见过他这么胆小怕生的样子,当下很是心疼,小心道:“要么也跟着去开封府?人多热闹。”   赵碧嘉从展昭怀里怯生生的抬起头来,看了展昭一眼。   要不说白玉堂对公主的印象怎么一直都是小骗子呢?这一眼看的展昭都心疼了。   他从密室里扯过一床单,将赵碧嘉整个围了起来,又牢牢抱在怀里,紧紧抿着嘴大步出去了。   白玉堂抱着赵暄起来,跟在展昭身后也出去,忽然又觉得不太对,问了一句,“杨和安呢?”   这话一出来,他便察觉怀里的太子抖了一下,“他……”声音里还有颤音,“为了我……叫歹人害了性命。”   白玉堂一个踉跄,不由得也红了眼圈,“好好好!”他眯着眼睛放慢了脚步,等到离包大人有段距离之后才道,“凌云也在开封府关着,夜里我带你们找他们几个报仇去!”   当下众人回了开封府,包拯亲自进宫去回报找到太子跟公主了,这边展昭抱了赵碧嘉回屋,白玉堂则领着赵暄去洗漱了。   展昭紧紧抿着的嘴,在给赵碧嘉宽衣之后终于有了一丝舒缓的迹象,虽然他们两个外表看起来很是狼狈,但是衣服遮着的地方还是很以前一样的白皙,展昭在她脖子下头,两根锁骨凸起的那一处轻轻擦了擦。   赵碧嘉觉得有点痒,没忍住往后缩了一下。   只是看着展昭脸色不太好,便又硬着头皮迎了上来,道:“还有别的地方,你也帮我洗洗?”   所以说女孩子洗澡总是比男孩子要费水费时间的,太子那边不过要了一桶热水,半刻钟就洗好了,这边公主要了三桶热水,洗了快一个时辰,最后累得连展护卫都是一身的汗,还换了一套衣裳。   等到洗完澡出来,展昭收拾东西去了,赵碧嘉披散着一头湿发,上头包着毛巾,跟赵暄两个对面坐着,一人手里捧着一碗姜汤喝着,刚说了没两句话,就听见外头的声音响起,“陛下跟娘娘来了。”   赵碧嘉一颤,对面的赵暄冲她微微一笑,她忽然就一点都不紧张了。   张贵妃哭着喊着就冲了进来,一把先是抱住赵暄哭了两声,又捧着他的脸看了看,对还坐着的赵碧嘉道:“快叫母妃抱抱。”   赵碧嘉半低着头也过去了,“头发还没干呢。”只是声音里也带了几分哽咽。   张贵妃将两个人都抱在怀里,又对赵暄道:“你父皇在外头等你。”说着对赵碧嘉解释了一句,“毕竟是成年的姑娘了,收拾好了再叫他进来。”   赵碧嘉不知道怎么就想起那会在石室里头,赵暄说过,若不是他帮着抵抗,皇帝怕是早就没了清明。   “嗯。”她低头,心想他这不敢进来,不知道是真心动了要她命的念头,还是有点遗憾那长生不老蛊的事情。   只是从小到大,张贵妃对她还是很不错的,她身心健康的一直长到了这么大,虽然这不错里头夹杂了争宠还有她自己努力等等功力的成分,虽然这怀抱并没有石室里头那个怀抱叫人从心里暖了起来,赵碧嘉还是伸手将张贵妃抱了起来。   “你的公主府我都给你收拾好了。”张贵妃摸了摸她还湿着的头发,“宫里的屋子也都留着。你想住哪里说一声就是。”   “要么先在外头住两天?”赵碧嘉还惦记着夜里去找凌云算账的事情,道:“然后再回去住两天,毕竟已经成婚,还是要住在宫外头的好。”   张贵妃虽然有点心疼,不过还是松了口气,皇帝是一听见赵碧嘉的名字就叹气,究竟是个什么想法她到现在也没问明白,至于太后就更不用提了,虽然已经查清楚当日是凌云做的手脚,但是太后自打她回来之后给赵碧嘉收拾房子,已经叫她去问了三次话了,一天三次。   赵碧嘉伸手在她抱着自己的胳膊上摸了摸,若是以前的赵碧嘉是一点察觉不到的,不过现在嘛,那声微小的叹息她听得一清二楚。   “你不回宫!”外头传来仁宗气急败坏的声音,跟原先的压低了的声音不一样,这一句吼的分外的响亮,连张贵妃都抖了抖。   “宫里跟筛子似的,连个道士都能挟持太子,我情愿住在开封府。”赵暄说的一点点都不客气。   张贵妃急忙松开赵碧嘉,“这都是怎么了!”她急忙提着裙子出去,“你父皇也是为了你好,你是太子,不住在宫里住哪里?”   赵碧嘉竖着耳朵听着,展昭默默的进来,拿起一边的毛巾给她擦起头发来,又道:“先别出去,小心着凉。”   赵碧嘉冲他笑了笑,索性靠在了他怀里,感受到给她头发的毛巾被展昭哄热了,连带着浑身都暖暖的,“其实我挺好的,这次是真的好。”她凑过去在展昭脸上亲了亲,“不骗你。虽然这一路上都没说,但是每次想起来……当年有人为了我情愿被剥皮,被镇压了五十余年,当年……她可是不知道五十年就能出来的。”   “心里热热的。”   展昭抱着她的手臂又紧了紧,外头已经初步吵出来了个结果。   包大人出来解围了,道:“此案关系重大,须得连夜审案,臣想请太子殿下在开封府稍稍留宿一夜,待此案明朗,臣亲自将殿下送回宫中。”   仁宗一甩袖子走了。   张贵妃叹了口气,跺了跺脚,立即追着皇帝去了。   赵暄看了眼包大人,道:“你不会真的要连夜审案吧,我被关了这么久,夜里还是想睡觉的。”   赵碧嘉在屋里都要笑出来了,难为包大人还是板着一张脸,道:“太子请放心,连夜审案审的也是濮王父子两个。”   赵暄松了口气,又给白玉堂使了个眼色,这才回屋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眼看已经是子时前后,天上当着厚厚的乌云,连月亮星星几乎都看不见。白玉堂敲响了展昭的房门。   门立即被拉开了,只见赵暄还有赵碧嘉两个站在前头,展昭也是全副武装,摆明了就是要一起去的。   白玉堂也没多想,小声道:“包大人在审案,我让人调开了马汉,我们小心过去。”   一路上很是平静,白玉堂全神贯注的注视着四周,带着他们躲开一路上的衙役们,却没留心后头一个是太子,一个是公主,什么时候夜探的功夫也这般炉火纯青了,而且脚步还轻的可怕。   凌云被单独关押着,这一片牢房里头就他一个人。   白玉堂拿着不知道哪儿顺来的钥匙,带着他们进来,虽然有点不忍心,不过还是说了,“包大人还有一干朝臣以及八贤王都力争要处死此人,只是皇帝……总是拦了下来。”   赵碧嘉跟赵暄对视了一眼,冷笑一声,齐齐跟在白玉堂背后进来了。   虽然是坐牢,不过凌云依旧是一身宽大的道袍,整个人清清爽爽,比赵碧嘉还有赵暄要舒服多了。   白玉堂一见气就不打一处来,随手从墙上卸下个鞭子就想抽他两下。   没想凌云一见赵碧嘉就瞪圆了眼睛,牙齿咬着都能听见咯吱咯吱的声音,“东西呢?东西呢!”他原本是盘腿坐在床上,叫了两声之后猛地扑了下来,双手死死抓着柱子,“东西呢!”   白玉堂一鞭子挥了过去,没想展昭手比他还快,两枝袖箭出去,凌云就立在那不能动了,鲜血从伤口不住的淌了下来,依旧是一幅狰狞的面孔看着赵碧嘉。   “门打开。”展昭沉声道。   白玉堂也是很少看见他这个样子,当下掏出钥匙来开了门,就见展昭头一个进去,一脚朝凌云胸口踢了过去,不过一脚,凌云便苍白了脸色。   展昭道:“这一切的事情都是你折腾出来,甚至——杨兄那条命也要算在你头上。”   只是凌云现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白玉堂皱了皱眉头,他只觉得凌云现在这个状态不太对。   赵碧嘉跟赵暄两个倒是好好站在展昭身后没说什么,但是看着地上倒着的凌云,眼神是一点都不友善。   “不管包大人怎么判,不管你将来能不能定罪——”展昭又是一掌拍了过去,抿了抿嘴,似有千言万语,不过最后什么都没说,反而站起身来,“希望你能活到包大人斩你的那一天。”   说完,展昭扭头冲着赵碧嘉伸出了手,“我们走。”   赵碧嘉冲他笑了笑,拉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白玉堂有点目瞪口呆,只是还得善后,他伸手将凌云身上两根袖箭抽了出来,道:“你好好躺着,我估摸着最多半个时辰就解了。”说完锁了门,拉着赵暄走了。   这么一闹腾反而睡不着了,白玉堂索性拉了展昭在院子里喝酒了,不过展昭好像有点不太专心的样子,频频回头看。   白玉堂道:“他们两个都不是小孩子了,你一去这么久,你都给我好好讲讲。”   话音刚落便听见一声猫叫,白玉堂有点疑惑道:“这大冷的天,还有猫出来。”   展昭眉角抽了抽,有点沉痛道:“的确不是小孩子了……”   赵碧嘉跟赵暄两个一路又摸回了牢房。   凌云的穴道已经解了,只是展昭下手的确重,而且看样子还是拍了死穴的样子,他捂着胸口坐在床边,一脸的灰败。   他忽然听见外头有动静,猛然间抬起头来,就看见赵碧嘉跟赵暄两个都站在了外头,跟方才没什么表情不一样,现在两人手拉着手,脸上都带着点笑意。   “蛊没有了。”赵碧嘉道。   凌云张口刚想说什么,便是一阵歇斯底里的咳嗽,他咬着牙又冲了过来,“你把我的东西还回来!这是我祖上留下来的东西!”   “这东西有伤天和,不是——”   “这蛊能长生不老!”凌云吼道,只是展昭那一掌让他整个人都虚弱了下来,这吼声听着不过比低语高上三分而已。   “这蛊已经被销毁了。”赵碧嘉站在牢房门外头,想起凌云说的长生不老,还有赵暄转述的断人来生,阻人投胎,还有死在她身边的百青萝,以及那一寨子死的七七八八的苗人。   “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等害人的蛊了。”   凌云冷笑了两声,又是一阵低声咳嗽,“你们谁能拗得过皇帝?皇帝已经知道了长生不老,他终归有一天会放我出来的!”   “你做梦!”赵暄道。   “你若是这么想也挺好的,”赵碧嘉忽然笑了笑,“我倒是希望你多活两天,每天都在焦躁不安中等待,看看等来的是放你出去的圣旨,还是要你脑袋的死讯。”   凌云狠狠瞪着她。   “或者你等到我当皇帝。”赵暄忽然也笑了一声,“看看我会不会放过你。”   “长生不老啊!那可是长生不老啊!”凌云忽然又扑了过来,“等到你当了皇帝,你就明白为什么对一个皇帝来说,长生不老是最重要的了,荣华富贵,权势,美人,这些只要你长生不老,就能永生永世的享受,到时候你就会后悔今天这么对我了!”   赵暄忽然伸了爪子出来,在牢门的大柱子上狠狠挠了一道,“你觉得我需要你那破蛊?”   这明显不是人能挠出来的痕迹,凌云吓得后退了两步,想伸手掏符,可是进来的时候他身上的东西已经被全部搜走了,他又念起咒语来,可是一点用都没有。   赵碧嘉忽然也伸了手出来,当着凌云的面变出来尖利的指甲,在赵暄那条痕迹边上也挠了一道,“我们两个能不能长生不老我不知道,但是你肯定是没戏了。”   说完赵碧嘉转身拉着赵暄走了,“你好好等着吧。”   凌云上来不可置信的摸了摸那两道痕迹,忽然又是胸口一痛,朝后两步倒在了床上,“九死一生……长生不老……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第二天一早,送饭的牢头便发现凌云吊死了在了牢房里。   濮王父子两个的案子审了足足有半个月才算完,做为当事人之一的赵碧嘉这才知道背后她没看见的地方,展昭他们做了多少工作。   当时宫里的侍卫,一路上追杀他们的人,全部在包大人手上攥着,各人的供词足足两个人才抱得起来。   赵碧嘉看着包大人带着人进宫去禀报这事儿,看着一边的赵暄道:“他们这回是逃不了了。”   赵暄想了想,两步赶上包大人道:“我同你一起进宫,我也想看看——他们两人的结局。”   包拯带着公孙先生,还有两个杂役抱着东西,带着已经半个月没进宫的太子一起去了皇帝的御书房。   仁宗整个人都看着没什么精神了,就算是看见半月没见的太子,也不过是抬抬眼看了一下,就道:“爱卿何事?”   四个字说的一样的平稳,听在人耳朵里头只有敷衍这一个感觉。   “陛下,”包拯还是日常的严肃正经样子,将奏折递了上去,“这是赵允让赵宗实父子二人的陈词以及臣断案的结果。”   仁宗接了奏折,随意翻了两下,忽然不知道看了什么,道:“他们说这都是凌云指使的?凌云不过一个道士!如何能有这本领,你将凌云提来,朕要好好问一问!”   包拯抬头看了一眼,道:“凌云已于半月前在牢房中上吊身亡了。”   “什么!”到了现在,仁宗总算是有点反应了,而且这反应还很大,“他怎么能死了!那朕的长生不老——”   “没有长生不老!”赵暄忽然道:“况且就算真的有长生不老,那道士会留给别人?”   “明明就是那父子两个想要皇位,跟别有用心的凌云勾结在了一起,为——”   赵暄没有说完,便被包拯拉住了,“陛下明察,证据确凿!”   仁宗晃晃悠悠的从椅子上起来,慢吞吞的出了御书房,“朕还想多活几年啊。朕想要长生不老啊。”   赵暄跟包拯对视一眼,赵暄道:“要么我再在开封府住上一段日子?”   包拯点了点头,两人回去开封府。   没想才过了三天,仁宗就撇下一道传位诏书,带着张贵妃去了行宫,丢下这一大摊子事情不管了。还美其名曰这个时机刚刚好,没两天便要过年了,刚好换个新年号,省得赵暄还得盯着他的年号过一年。   赵暄临危受命,当了下一任的皇帝。   外头便是丝竹声不绝于耳,眼看着即位大典就要开始了,赵暄看着自己身上小一号的龙袍,跟一边看着他不住点头的赵碧嘉道:“你说你当了长公主,还想要个什么封号?”   作者有话要说:  假完结,还有真·番外。 本书由【枫糖。清樾】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