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爱看小说是种病】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陛下撩妻日常》 作者:木子晓风 文案   乐安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穿越,更没想到会成为女,太,监!做更夫,当马倌,扫庭院,做个太监不容易。都说皇帝忙,但是为什么她一个月之内已经偶遇皇上三十次了?   卫君庭最近得了一种“看不见乐安就烦躁”的病,堂堂一国之君每日自我怀疑,但还是找各种理由见乐安,还总觉得看他不够,索性把他调在身旁,走哪儿都带着。   卫君庭:“乐安,给朕捶腿。”   乐安:“哦。”   卫君庭:“乐安,陪朕用膳。”   乐安:“是。”   卫君庭:“乐安,乐安,人在哪里?”   乐安:“皇上,我只想安安静静地上个茅厕o(一︿一+)o。”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女扮男装 甜文 主角:乐安,卫君庭 ┃ 配角:左善,诸良 ┃ 其它:太监,宠 作品简评: 乐安一朝穿越成了女太监,做更夫,养御马,都说皇帝忙,可她一个月却偶遇了皇上三十次。卫君庭得了一种“看不见乐安就烦躁”的病,堂堂一国之君一度怀疑自己是断袖,不过,终于知道乐安是女子,那还不放心大胆地尽情撩拨。本文叙事流畅,刻画生动,女主和男主的互动日常,甜蜜有爱,令人忍俊不禁,情节一波三折,引人入胜,随着女主身份慢慢揭开,面冷皇帝一步步变成妻控,将女主宠上天,温暖有爱,值得一读。 ================= 第1章 藏人   四月天的夜晚,微风拂过,依旧有着一丝清冷,月光如水,倾泻而下,整座皇城像是披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   乐安揉了揉眼,打了个哈欠,拢了拢身上略显宽大的茶驼色贴里和比甲,扶了扶头上的方山冠,她站起来去看了看天正门前的铜壶滴漏。浮箭顶端已经指到铜尺的夜半横线上,三更了,她赶紧上楼,怕耽误了时间。   楼上放着一面戒晨鼓,鼓身大红色,鼓面四尺,两面都用了鳄鱼皮,旁边放了婴儿拳头粗的藤条。乐安拿起藤条用力按节奏敲打大鼓,一慢三快,“咚!——咚!咚!”,然后抡起檀木榔头猛击大运板,“嘭~~~”   低沉浑厚地声音悠悠荡荡地在皇城缭绕,乐安完成任务,摸黑下楼时一下子被楼梯上突起的异物给绊倒了。幸亏没人看见,她立刻爬了起来,第一时间先是掏出来胸口的一副油纸包,打开见里面的点心没有压坏,她舒了一口气。   这才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手上有点疼,她借助月光隐约看到破皮了。还想再看看是什么绊倒了她,但是时间来不及了。   她双手交叉进袖笼,左右张望着走得很快,朝与更鼓房相反的方向去了。   一路上躲躲藏藏,三更天里侍卫也正是犯困的时候,再加上她对宫里的这段路熟了,去的又是最偏僻幽静的清雅苑,也就是冷宫,所以顺顺利利地到了目的地——冷宫里的一处废弃的刑房。   这刑房看起来相当破败,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张满是灰尘的四方桌子,下面堆满了枯草树叶,窗户上的粉色纸早已褪了颜色,白不白,灰不灰的,难看得要死。   乐安对这些丝毫不介意,疾步走进来,抱住桌子,往外一放,屏住呼吸,扒拉枯草,将脚下站的地方几下收拾干净了。她四处看了下,确定没人,手在墙壁犄角处重重一按,面前的地面突然打开,露出了一个黑乎乎的洞,像野兽张开了血盆大口。   乐安摸黑下洞,洞下约有六尺八寸高,还好有木梯,可以让她平稳地下去。进了洞里,她拿出怀中的火折子,一吹,火光亮起。一低头,面前突然出现一张惨白的脸,瞪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看着她。   “啊……嗯。”待看清了那张熟悉的脸,乐安硬生生地把尖叫憋住了,拍着胸口惊魂未定道:“小皇子,你吓死我了。”   “乐姐姐,你终于来了,我好饿,好渴啊。”被乐安叫作小皇子的童孺,头顶扎了两个结,里面穿了一身半旧不新的黄色贡缎小儿圆领衫,外面套了一件蓝灰色粗布长袍,那长袍较大,非常不合身,那童孺便把袍子撩起来,仰着脸跟乐安说话。   “饿坏了吧,”乐安心疼地摸摸他的小脸,因为不晒太阳,他的脸色白得不正常,“我给你带来了芸豆糕和春饼,还有一皮囊水。”   她说着就从胸口掏出来那油纸包,又从袖笼里把皮囊拿出来,小皇子目光便一直盯着她手里的东西,接过来,先把皮囊口拧开,咕嘟咕嘟地大口大口喝水,喝得太急被呛到了,咳个不停。乐安连忙帮他拍了拍后背,柔声道:“慢点喝,慢点喝,没人跟你抢。”   那小皇子止住了咳嗽,又喝了几口,暂且解了渴,便拿起油纸包里的春饼吃了起来。他的吃相并不好,狼吞虎咽的,如果被之前认识他的人看到了,一定会大吃一惊,一个皇子居然吃相如此难看。但是乐安对他只有心疼,心疼他一个小小的人儿却突遭国破家亡的厄运,如今为了躲避追杀,只能龟缩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洞里,不知何时才能出去。   乐安皱着眉头,看他嘴巴里塞的满满的,手里还捧着油纸包不愿放下。头发已经打结,还沾了很多青苔跟泥土,她忍不住帮他把头上的丝线解开,用手指给他梳理起头发来。   穿越过来已经一个月了,乐安还是没能融入这个时代,有时候醒来,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还在租住的8平方米的小房子里休息或者在公司里的格子间,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忙碌,亦或是在繁华热闹的街道上吃着糖葫芦边走边逛。   但是一清醒,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古色古香的房屋与摆设,她就知道自己还待在这个大荣朝,回去只是一个奢望。   她也搞不懂自己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人,也没想过要穿越,而且之前身体也好好的,既没有得病也没有遭遇车祸,怎么就一觉醒来到了这里呢?   她还记得自己在现代的最后一夜就是吃着泡面,看着时下最热门的古装电视剧,那时,她还在为办公室里的勾心斗角而烦恼,想着还是古代人的生活好啊,简单淳朴,还有那么多漂亮衣服可以穿。   到了这里才发现,她真是太“单蠢”了。一来就赶上了叛军攻城,身上被一具温热的尸体压着,那血都流在了她脸上,又腥又黏,正对上那人死不瞑目的眼睛,她几乎魂飞魄散。好在被一个叫飞霜的宫女给拉了出来,又穿上飞霜偷来的太监服,两个人在皇宫里奔跑逃命。   但是宫里的人都被叛军吓坏了,全部四散逃离,她跟飞霜被人流冲散,怎么也找不到彼此。叛军士兵杀到,她差点做了刀下亡魂,还好是一位姓曹的公公救了她。   那曹公公让她抱着小皇子,一路上势不可挡杀了不少的叛军,但是他自己也受了伤,渐渐体力不支,摇摇欲坠。   他带着他们两个一直到了清雅苑的刑房,按开地道,让他们两个进去,一直往前走逃出宫去。而他自知自己逃不出去,反而把两人安顿好,自己出去引开追来的士兵。   乐安抱住小皇子,在洞里清楚地看到,曹公公吐了一大口血,她暗道不好,想拉住曹公公,但是眼前一黑,门被彻底关上。   一会儿功夫,门外传来打斗的声音,她听到曹公公一阵大笑,然后,“噗嗤”是刀剑刺入**的声音,那时小皇子手握成拳,身体不停地抖,乐安不忍,揽他入怀,两个人在黑暗中,相依相偎,成为彼此唯一的依靠。   岂料这密道不知为何被封住了,变成了一条死路,根本出不去,两个人徒手挖了整整一天一夜,指甲秃了,手指流血,也只是挖出了一些泥土石块,但是两个人已经精疲力尽。洞里又没有食物,如果一直呆在里面只能等死,所以乐安决定冒着生命危险出去一试,先去外面探探路,看看情形。虽然遇到了一些危险,好在活了下来。   “乐姐姐,我一个人在这里好怕,什么时候我才能出去呢?”小皇子吃了一半就舍不得再吃了,他还要留着作为明天的饭食。   “小皇子,现在还没有办法,周朝已经没有了,皇宫都是大荣朝的人,你是前朝的皇子,被发现的话,说不定会被处死的。”乐安将他的头发打理好,重新扎起来。   “大荣朝?他们好坏,父皇死了,母妃死了,宫里还死了好多好多人,我讨厌他们。”小皇子说起自己的母妃又红了眼圈,乐安深怕他一个人钻了牛角尖,又安慰他说:“你还活着啊,这就是上天眷顾,所以别太难过。”   “乐姐姐,那个大荣朝的皇帝你见过吗?他到底长什么样,是不是很凶狠?”小皇子想知道这个“敌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乐安一听,不由得回忆起那个人浑身浴血,残暴杀害侍卫的模样,不禁浑身一抖,摇摇头对小皇子说:“我没见过,不知道。”   “我一个人好害怕,乐姐姐,你会一直陪着我吗?”小皇子转身拉住乐安的衣袖,眼里还含着一包泪,水汪汪地看着他。   “嗯,如果我们两个都一直在宫里,我一定会照顾好你的。”乐安摸了摸他的包包头,因为不能确定自己会什么时候回去,她现在只能这么回答他。   小皇子听完她这句,才放下心来,现在他身边只有乐安一个人,如果她不管他,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手里的火折子快烧完了,乐安知道时间差不多,她该走了,如果被发现,他们两个就死定了。   “你乖乖在里面待着,春饼跟芸豆糕都留给你,还有把水壶给我。”   小皇子立马把洞里的墨绿色的水壶递给她,她把皮囊里的未喝完的水倒进水壶,又简单快速地收拾了下洞里他睡的地方,觉得差不多了,拍了拍他,最后看了一眼,就出去了。   按下暗格让洞门关闭,地面严丝无缝,根本看不出来任何异样。她把枯草堆在上面,桌子重新推回原处,然后审视检查了一遍,确认已经恢复原貌,她才拍了拍手,笑容还没绽开,触到之前的破皮痛处,脸皮一抽,吹了吹赶紧走了。   她藏头缩尾地沿原路返回时,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大喝:“什么人,鬼鬼祟祟做什么?” 第2章 御马   乐安吓了一跳,浑身僵硬,站住不敢动,这里人命如草芥,她又是去给前朝小皇子送饭,如果真的被看到,小命都不保。   耳听身后侍卫走过来,铠甲与佩剑的摩擦出哗哗的声音,她心跳加速,越来越紧张,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一层薄汗,正手足无措,脑中飞速旋转想对策时,与她同是更鼓房的宝栗子紧走几步赶过来。   “乐安,都快四更天了,你拿个点心怎么这么慢?“   “啊,我上茅厕来着,转了一圈就找不到东南西北了。”乐安忙回答。   “侍卫大哥,我们是更鼓房的人,你们值班守夜也够辛苦的,这是膳房的点心,还热乎的,你吃点,暖暖胃。”宝栗子说着就递上手里的春饼,那侍卫看着香喷喷的春饼,面带犹豫,“这不是你们的加餐吗?宫里的饭食是定量的,这不好吧?”   “没事,没事,你看我都胖成这样了,少吃一顿根本不算什么。大哥你快拿着吧,这四更天了,我们得赶快去敲鼓了,迟了可是要挨板子的。”宝栗子极有眼色,将那春饼包了塞进侍卫的袖笼,拉着乐安就走,速度极快,等那侍卫反应过来,两人已经消失于宫墙拐角处,看不见踪影。   一直走到更鼓房,宝栗子才松开乐安的手,两人的手心都汗涔涔的,宝栗子抹去头上的冷汗,长舒一口气。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这侍卫得不放我们呢,乐安,敲了鼓你又上哪里去了?瞧见没,多危险,在宫里得万分小心,不能到处乱跑,你也不是第一天在宫里做事了,这个还不知道吗?”   “我也没去哪儿,白天睡多了,晚上就睡不着,我就在附近走走,谁知道让侍卫看到了。”乐安小声地说,她知道宝栗子是关心她,便谢道,“谢谢你啊,栗子,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怎么脱身呢。”   “小事一桩,”宝栗子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谁让咱们都是在一处做事,是朋友呢。”   “说的是,那这四更天的鼓,我去替你敲了吧,你再多睡一会儿。”乐安说着就要往天正门走,被宝栗子一把拉住了,“别啊,还是你休息吧,那檀木榔头这么重,你这小身板太单薄,我都怀疑多抡几次,你的腰都能折了,还是我去,我力气大,你去休息吧。”   “你们两个啰嗦完了没有,吵死人了,”从房里走出来一个人,面带疲色,眼神不善地盯着他们两个,“再推来推去,就等着挨鞭子吧。”   “哎,高伟,你……”宝栗子想反驳他,乐安拦住了,这个高伟管理着更鼓房,没必要跟他搞那么僵。   “我怎么了,看看月亮都到哪儿啦,我是好心提醒你们。”高伟指着头顶的月亮不屑道,宝栗子用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嘀咕了句:“你怎么不去,你才敲了一次,睡到现在了。”   “你说什么?”高伟高声问道。   宝栗子无视他,反倒是对乐安说了句“你去休息吧”便快速走向天正门,高伟在后面气得指着乐安说:“我怎么这么倒霉,被分到这个最辛苦的更鼓房,还要对着你们这两个蠢货,早晚有一天我会被气死。”   乐安耸了耸肩,没说话,高伟冷哼一声,又进去睡了,没一会儿四更天的鼓声便响了起来,乐安听到,才放心地去到房间里休息。   更鼓房旁边的耳房并不大,但是住三个人位置还是够的。大通铺上三个床位,各放了一床被褥,乐安脱鞋上床,爬到最外面的床位上,衣服也没脱就躺下休息了。   她所在的更鼓房是专司打鼓报时的,据说以前有五个人,一更天一个人轮流去打鼓。但是现在改朝换代,之前这周朝皇宫里死了很多人,人手不够用,所以从五人变成了三人。   而这三人便是她,宝栗子和高伟,这更鼓房的活很辛苦,白天休息,晚上做事,刮风下雨也得准时敲鼓报时,而且天正门每次还只能一个人上去,那么大一个城楼,上去还真是有点怕怕的。   从高伟的抱怨中,乐安知道了,原来这更鼓房的人一般都是犯了罪,受了刑罚的宫人,而他们三个之所以会呆在这个吃苦的地方,就是因为三人身上无银,没能及时地打点一二,落得个天天打鼓,捞不到油水的下场。   但是对于乐安来说,呆在这样的地方却比较知足,人少不会惹上什么是非,而且又是晚上打鼓,方便她去看小皇子。现在回去无望,她唯一担心的就是小皇子,如果长期呆在那样一个潮湿黑暗的密道里,肯定会对他的身体跟精神都造成不良的影响,她得想个好办法,把小皇子送出宫去,远离是非。   但是如何才能把他安全地送出去,她暂时还没有一个完美的计划,只能先熟悉熟悉宫里的地形位置,各司各所的方位,还有宫中侍卫换班的时间,她觉得知道的越多对以后的出逃就越有利。   五更天高伟敲过鼓后,宫里的一些太监宫女开始起床忙碌起来,而宝栗子跟乐安他们这才开始安心地睡觉。   一直睡到下午,乐安才醒了,这个点儿还不到吃饭的时间,她伸了伸懒腰,穿上衣服去洗漱。拿了一截杨柳枝,沾了青盐,她一边刷牙一边忍不住吐槽:这杨柳枝刷牙太硬,一点儿也不如她以前用的软毛牙刷,还有这青盐,咸咸的,清洁力度也不够,她真想念她最常用的黑人双面薄荷。   吐槽完毕,她轻车熟路地直奔不远处的一座宫房,那院门高悬“御马监”三个红底黑字,还没进去,她就听到了一声响亮的“咴儿咴儿”的马叫声,她心里一喜,急忙回应道:“大红,我来了。”   里面的马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叫得更加急切,“咴儿咴儿咴儿”,乐安忍不住疾走几步,到了后院一个单独隔开的马厩旁。   她一抹头上的汗,上前抱住那匹还在叫个不停的高头马,轻轻拍着它的脸柔声道:“好了,好了,我不是来了吗?咱们先不叫了,好不好?”   那马似乎听懂她的话,渐渐停止了嘶鸣,拿嘴拱了拱她的手,安静下来。乐安把马槽旁边木盆里的豆饼拿出来,闻了闻,确定没有发霉,她放在手上,马低下头闻了闻,却不吃,反而不停地蹭她的袖子。   “大红,你太聪明了吧,藏这么结实还瞒不了你,服了你了。”乐安笑嘻嘻地从袖笼里拿出来一块黑豆饼,这黑豆是用热锅炒过的,里面还加了她特意留下来的糖,特别香,这马很爱吃。果然,乐安刚递到它嘴边,它就迫不及待地咬着吃了起来。   乐安摸摸它头上那一撮白色的鬃毛,看着它油光发亮的身子,又大又有神的眼睛,不禁回想起半个月前初见它时的模样。   毛色发污,干枯如稻草,身上脏兮兮的,瘦骨嶙峋,根根肋骨清晰可见,异常暴躁和顽固,在马厩里不停地走来走去,挣脱缰绳,御马监的人不得不把它的缰绳加粗加长,它又不吃东西,谁去踢谁,把伺候它的一个太监差点给踢死了,当时几乎没有人敢接近它,都只是远远地望着。   因为御马监跟更鼓房离得比较近,所以两边的人算是比较熟,时间长了,乐安听说了这么一匹马,她好奇地过来瞧了瞧,这一瞧让她的心都揪起来了:那马的后腿有处很深的伤口,皮毛翻卷,骨肉可见,还流着血呢!   因为以前家里也养过这么一匹红色的马,所以乐安对马有一种特殊的感情,见不得马受这么大的罪,所以她很想帮帮它。   她试着靠近它,拿着新鲜的草料跟想先跟它熟悉一下,御马监的人看到了,斜着眼让她打消这个念头,毕竟这可是一匹烈马,即使受伤了也不容小觑,它可是能一脚把人踢死的。   她收下了关心的话语,但是仍然想尝试一下。那马看到生人,立马不安地原地踏步,它被套上了马嘴笼,据说是用来防止它咬缰绳的,但是乐安只看到了它的难受,她再走近一点,那马头抬得高高的,身子往后使劲拽缰绳,前蹄猛地抬起,高伟及时地把乐安往后一拉,才免于她被踢翻的可能。   御马监里看热闹的几个人都乐了,连高伟也说她在作个大死,乐安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没有说话,只看着那匹枣红色的马眉头紧皱。   等到夜深的时候,她敲更完毕,一个人偷偷摸摸地又溜进了御马监,守夜的太监刚好去了茅厕,而那匹枣红马是被单独关起来的,没有人看守,这更好方便了她去查看。   那马很警觉,听到声响两只耳朵支棱起来,看到乐安,它往后退了两步,乐安怕它叫起来惊动了别人,食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   好在这马也不知道是不是懂得她的意思,也没有叫,乐安从怀里摸啊摸,摸出来一根黄色的胡萝卜,顶头的缨子绿油油的,这可是乐安好不容易让宝栗子从御膳房里他相熟的人那里给弄过来的。   白天的时候她看过了,这喂马的木盆里,料都馊了,而食槽里的干草也有一股浓浓的霉味,怪不得它不吃东西呢,马的嗅觉那么灵敏,这味道很怪,它才不会吃呢。   拿着胡萝卜慢慢靠近它,乐安试着轻轻地摸摸它颈上长长的鬃毛,然后一边捋一边小声地说话,絮絮叨叨的,无非就是些安抚它的话,但是这枣红马出奇地没有出声,没有挣扎,乐安心里一喜,知道这马算是知道自己没有敌意了。   她赶紧趁热打铁,手里的胡萝卜马吃不到,她尝试着把木制的马嘴笼给它解下来。但是御马监的人可能真的怕了它了,笼子做得又窄又小,简直像是卡在马嘴上的,她都怀疑他们到底是怎么给它套上去的,当时一定疼死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乐安才把马嘴笼从它嘴上取下来,它眼睛下颌一圈都勒出了一道明显的红印子,乐安手还没碰到,它的头就往一边撇,不让碰,看起来很痛。   乐安只好先不碰它,把拿来的胡萝卜喂给它,见它闻了又闻,最后好像是确定可以吃,才一口咬住,咔嚓咔嚓地吃起来。   这之后的许多天,乐安都会过来,有时是给它刷刷毛,有时给它打桶干净的水,有时会把干草给它铡碎了,放到食槽喂给它。因为有以前养马的经验,她还去鼓捣出了香喷喷的黑豆饼,用糖跟盐做出了甜咸两种口味的马粮,别说,那马还真爱吃。不枉她给御膳房里的小管事太监洗了很多天的衣服,才换来了一些糖。   马腿上的伤她也一直在关注着,问了御马监的人,知道有药,但是没人敢去给它上药,所以它才好的那么慢。跟枣红马熟了以后,她把上药的活也给包了,现在伤好的差不多,只不过走路还有点一瘸一拐,但是伤到筋骨,这腿是好不利索了。不能再上战场,也不能驮人,顶多就可以驮点东西吧。   那枣红马从一开始的抗拒,警惕,慢慢变成试探,接受,到最后几乎已经是喜欢她来了,一日不见就“咴儿咴儿”地叫,如果她还没来,那马就又开始暴躁不安了。乐安也特别喜欢这匹马,还给它起了一个跟自己家以前养的马一模一样的名:大红。   如果这匹骏马是个人,知道自己被安上了这么一个俗气的名字,不知道会不会嫌弃得连黑豆饼都不吃了。   乐安整天忙得脚不沾地,密道里有一个等着她去送吃送喝的,御马监里还有一匹同样需要伺候的,黑豆饼已经快被大红给吃完了。乐安琢磨着得给它重新做了,到了御马监里的灶房,她跟里面的人打了招呼就准备开始炒黑豆了。   与此同时,正源宫内,头戴金冠,身着玄色直身袍,腰配白玉锦带的卫君庭,刚刚批阅完奏折,按了按酸胀的太阳穴,看着外面的暮色沉沉,他低声对守在身边的太监道:“去御马监。” 第3章 袭击   卫君庭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来看追风了,自从他攻占了周朝的烨城,并正式把烨城改名为太洹城以来,有太多的事需要他处理,前朝的官员分为两派,他必须大力整顿,软硬兼施,让大臣们收敛,安心,团结起来为大荣朝做事。   烨城内的皇亲贵族一律贬为庶民,流放千里之外的不毛之地,他派人细查,发现有漏网之鱼,没有找到前太子的尸体,这是一个潜在的威胁。而边疆的将领有一部分顽固不化,不愿投降,依旧誓死效忠周朝,举着周朝的旌旗在外四散逃窜,与大荣朝对抗。   同时周朝的名门望族纷纷向他示好,但他们只是做表面功夫,实际上并不服气,这些都有待解决。   他之前百忙之中来看过追风一次,被它的瘦弱与颓废给惊到了。追风原本是一匹四肢强健,力大善跑的千里马,一起并肩作战那么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它这么暴躁与低落,连见了他也没能心情好,还一直不耐烦地打响鼻,喷气,最后还拿前腿踢他,踢不到就躁动不安一瘸一拐地原地打圈。   他看到了追风的后腿,伤口深可见骨,即使用了上好的药也只能治好它的皮外伤,这条腿是不能完全恢复了,它再不能像以前一样在战场上肆意驰骋。这就像一个将军失了手中的剑,一座城池没了高墙,怎能不令人沮丧,不让人扼腕叹息。追风那么聪明,它一定也是难过。   一   卫君庭很痛惜,直以来追风陪伴在它左右,已经是朋友一样的存在。但是对于追风的暴躁他又束手无策,只能嘱咐御马监的人要对追风关怀备至,更是让最好的兽医给追风治伤。   之后他又一头扎进朝堂要务之中,下旨把大荣朝都城搬到太洹城来,迁都是件大事,而且事情多而杂,他几乎是废寝忘食才把各种细节敲定,其他的事情也一并处理妥当。这才有了喘口气的时间,想起追风,过来看看。   正值晚膳时间,御马监的人都去吃饭了,只有两个太监在前院擦洗马具,见到卫君庭立刻跪倒在地。卫君庭让他们两个起来,继续做自己的事,他自己则带着总管太监赵巍去了后院追风所在的马厩里。   一眼望过去,一匹油光发亮的枣红马神气地站在食槽旁,身体健壮,不复之前的瘦弱。头高昂着,两只耳朵竖起来,长长的鬃毛随着它的动作一抖一抖的,尤其是头上的那撮白色的鬃毛,最是惹人注目,蓝色的大眼睛像透明的大琉璃珠子,睫毛忽闪刷子一样扫在人心上,顿时让卫君庭心里一喜:从前的追风又回来了!   他老成持重地慢慢走过去,但是略显急促的呼吸声还是泄露了他愉悦的心情。终于走到追风面前,他抬手摸了摸追风的脸,令他欣慰的是,这次追风很安静,平心静气的不仅没有踢他,反而还舔了舔他的手心。   卫君庭大喜过望,那么多天的担忧与牵挂,现在看到追风重新振作起来,终于可以长舒一口气。   看来御马监的人把追风照顾得不错,他要好好赏赐他们!   他亲昵地拍拍追风,想到好久没有遛它了,便解开绳索,想拉着它去转一转。   追风一开始还挺配合,跟着卫君庭走出马厩,但是还没到院门口,它就不乐意了,站在原地不愿走,还使劲往后撤,想挣脱缰绳的禁锢,向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卫君庭十分奇怪,紧紧拉住追风,眉头微皱,“追风,是我,你不认识了吗?”   追风它听到这话似乎停止了一下挣扎,正当卫君庭再次尝试把它往外牵——   “咴儿咴儿,咴儿咴儿!”   它高声叫了起来,声音嘹亮急促,不知道的还以为它受到攻击了呢。   乐安在灶房已经炒好了黑豆,她在黑豆里加了糖,做成了糖炒黑豆,颗颗黑豆都裂开了嘴,外面裹了一层糖粉,她尝了尝,豆子又香又脆,还甜丝丝的,非常好吃。   这个大红肯定爱吃,她得意地想。把黑豆装到一个窄口大肚的小钵里,她还没出灶房门,就听到大红“凄厉”的叫声,她心里一惊,赶紧跑了出去。   一眼就望见大红出了马厩,身边站着一个高约七尺二寸的陌生男子,那男子背对着她,此时正手持缰绳拉着大红,而大红死命地摇头后撤,看样子一人一马已经对峙了许久。   这是谁?为什么到御马监里来,还对大红下手?难道是……   乐安眼睛四下一扫,拿起立在门旁拌草料的木棍,掂了掂,很称手,黄杨木的质地沉甸甸的,是个不错的武器。   她猫着腰,蹑手蹑脚地从灶房往大红的方向前进,先是慢慢地走,接着越来越快,最后像百米冲刺一样跑了起来,举起手中的木棍,照着那人的脑袋,用尽全力抡下去——   “哐当!”   棍子打在了坚硬的地面上,那人身手敏捷地躲开,站到乐安身后去了。乐安又立刻举起手中的木棍,焦急地大喊道:“抓贼啊,有人来偷马了!”   一转身,眼看手中的木棍又要招呼到卫君庭身上,匆匆赶来的赵巍大惊失色,大声呵斥道:“大胆,居然敢打皇上,反了天了。”   皇上?!   乐安定睛一看,那黑如曜石的眸子确实有些熟悉,再仔细瞧一瞧,对面的人浓黑剑眉下一双丹凤眼不怒自威,面容沉静,嘴唇微抿,银色头冠上的缨络被系在下巴处,整齐地贴在他的前襟上。   如果平时看到,乐安肯定会多瞅几眼,惊艳之下,还要赞一句好颜色,但是现在,她早已经惊慌失措,只能赶紧低下头,躲避他如电的目光,心砰砰砰地跳个不停,她的身体不受控制一直在打冷颤。   她认出来了,他就是那天身穿铠甲,浑身浴血的人!   就是那个在她面前一刀砍掉侍卫头颅,凶残暴力的人!   她似乎还能感受到鲜血从无头尸体喷射到她脸上的灼热,还能闻到那股浓烈的腥臭黏腻,令人恶心欲呕。   当时她就承受不住昏过去了,此后每天都是在噩梦中被惊醒,别提有多凄惨可怜了。   而现在猝不及防又遇上了这个煞神,怎能不让她心惊胆战,骨寒毛竖? 第4章 走运   “你是这御马监的人吗?如此大胆,竟敢行刺皇上,你有几个脑袋?”赵巍赶紧走到卫君庭身边,上下打量着看他有没有伤到,见他毫发无损才转过身来尖声细气地喝道,乐安听着他这“独特”的嗓音,在这样紧张的时刻,她突然想发笑。   好在她理智尚在,做了一个月的太监,即使不习惯,这时候也绷紧了脸,麻溜儿地双膝跪地,大声喊冤:“皇上饶命,奴才不是有意冒犯,奴才是听见马叫声,以为是有人偷马,情急之下,才拿起棍子想保护马匹,奴才真的不知道是皇上在此啊,如果认出来,奴才是万万不敢冒犯龙体的。”   “分明就是狡辩,皇宫里谁敢偷马,你这个小太监,借口也太烂,我看得拖出去打个几十大板才能说实话。”赵巍踮着脚把鸦青色的披风给卫君庭披在身上,不屑地说。   乐安一听要打板子是真的慌了,开玩笑,这宫里的板子她是见过的,最小号的也是要在二十斤以上,大号的更是重大四十多斤,而且这板子是用薄檀木做的,坚硬无比,这样的材质被重重打几十大板,屁股开花是小事,有时候直接能把人打死。   “皇上开恩,奴才知道错了。”乐安连续磕了几个头,怀里的圆钵子掉下来,里面的黑豆咕噜噜滚了一地。   卫君庭退后一步,还没有开口,他旁边的追风站不住了,猛力一扯,缰绳便脱落在地,追风高兴地跑到乐安身边,亲昵地蹭她,大脑袋不住地抵着乐安的帽子。   卫君庭目瞪口呆!   追风一向傲娇又高冷,在它还是一匹小马时就如此,这几年长成一匹健壮的骅驹,脾性丝毫没有变,除了他这个主人之外,它还从没给过谁好脸色,更别提与人头抵头,亲昵撒娇了。   他只不过是半个月没来看它,现在它居然在他面前对这个小太监示好玩耍,怎么能不让他惊讶?   正在这时,他闻到了一股香味,焦香中带些甜腻气息,接着就发现这香味是地上掉落的黑豆散发出的。而追风已经低下头来吃豆子,嘴唇鼻翼不停在动,吃的不亦乐乎。   “地上是什么?”卫君庭淡淡地开口,声如金玉相搏,低沉有力。   “是黑豆,奴才炒的黑豆给马吃的。”乐安一听皇帝问话,急忙回答道。   “为什么这么做?”卫君庭面无表情。   乐安一时没反应过来,发出了一声疑问:“啊?”   “啊什么啊,知道这是什么马吗?这可是西域万中挑一的千里马,是皇上的御用坐骑追风,你怎么能给它乱吃东西,黑豆就黑豆,为什么还炒了,吃坏了马,你担得起责任吗?”赵巍只当卫君庭是担心追风,马上跳出来指责乐安。   乐安她……很委屈好不好。就算是千里马,皇上的坐骑,它也是一匹马啊,她以前也喂过马,有经验,知道马爱吃什么。黑豆明明炒了之后更香,而且她已经试过了,大红特别爱吃,吃了身体恢复得快,最近都要长膘了,她还打算遛遛它减肥呢。   正好,御马监里去吃饭的人都回来了,领头的钱有财公公一听说皇上来了立刻整了整衣帽马不停蹄地小跑到后院,老远就听到赵巍训人的声音,再一看跪在地上的熟悉背影,他一拍脑袋,心道:坏了,这乐安怎么惹到赵公公了,他可是皇上身边的大总管。   “奴才参见皇上。”异口同声的请安声打破了紧张的气氛,卫君庭看着面前五六个戴着同色巧士冠的脑袋,开口道:“都起来吧。”   “谢皇上。”众人起身,钱有财上前一步问道:“不知道这个奴才如何冲撞了皇上?”   “这个奴才胆大包天,竟敢……”赵巍忿忿,还未说完,一道低沉地声线打断了他,“赵巍。”   “奴才在,皇上。”   “你有些聒噪了。”卫君庭随意扫了他一眼,赵巍噤声,委委屈屈地退到一边。   “不过是个误会罢了,”卫君庭面色沉静,随即对乐安说道,“你起身吧。”   “谢皇上。”乐安从地上起来,仍旧低着头,警报还未完全解除,她半点不敢大意。   “追风是你在喂吗?”卫君庭往前几步,走到追风身边,拍了拍它,追风吃得意犹未尽,不耐烦地摇了摇头,探着头一直在乐安身上闻来闻去,没有闻到黑豆的香味,它张嘴咬住了乐安的袖子,把她往灶房拉。   乐安被它拉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帽子都歪了,哭笑不得地正了正帽子,她赶紧回答卫君庭的问题。   “回皇上,奴才的更鼓房的人,大红……不,追风奴才是偶尔过来帮忙喂喂。”   偶尔?卫君庭挑眉,他倒不知追风能对见过几次面的人这么黏糊。   “噗通”一声,钱有财五体投地,“请皇上恕罪,奴才们一直好好喂养您的坐骑,但是它脾气烈,踢伤了好几个人,到最后只要一有人靠近它,它就尥蹶子,打响鼻,还不吃东西,奴才们也是偶然发现它不排斥乐安的接近,才让她帮忙的。追风也的确开始吃草,眼见一天天地长肉了,奴才们才觉得办好了差事。决不是有心偷懒,求皇上恕罪。”   他一跪,刚刚站起的小太监统统跟着又乌泱泱地跪了一地,乐安站在一边,犹豫着要不要也一起下跪,这一踌躇的功夫就耽误了时间,再一跪就显得突兀了,所幸就站着。卫君庭瞧着新鲜,多瞅了她一眼,乐安感觉到了,顿时如芒在背,后悔自己动作慢了,只能缩着脖子,努力减少存在感。   卫君庭又一扫地上,微眯了眯眼,他抬手道:“恕你们无罪都起来吧,你们把追风养得很好,我很满意,不仅不罚,还要赏赐,每人赏钱三百文。”   这话一出,御马监里每个人都喜气洋洋,钱有财起身再拜高呼道:“谢皇上。”   “还有你,”卫君庭一指乐安,乐安忙躬身听着,“你说你是更鼓房的人,那好,从今天起你就调来御马监,专门喂养追风吧。”   “啊?”乐安一听,心里有些乱,抬起头来,正好对上卫君庭打量的目光,卫君庭惊讶地发现这个小太监长得真是不错,杏眼如一泓清泉,楚楚动人似会说话,鼻子高挺,嘴唇不涂而丹,两腮微鼓染粉色,肤色白皙如凝脂,此时他眉头轻锁,那如远山般的眉毛便像拢住了一缕烟雾,简直是我见犹怜。   这样的好颜色,可惜是个太监,卫君庭不由得替他惋惜,同时又有不解:更鼓房比较辛苦,从那里调离,这小太监应该高兴啊,怎么反倒愁眉苦脸的?   “啊什么啊,”钱有财一脚把乐安踢趴在地,“还不快谢皇上。”   乐安摔了个狗啃泥,知道钱有财这是在帮她,她就势五体投地,行个大礼道:“谢皇上赏,奴才感激不尽。”   “嗯。”卫君庭从鼻子里出来一个音,赵巍看天色已晚,提醒他道:“皇上,该回去摆膳了。”   卫君庭抬头看天,夕阳早已隐入天幕,一抹胭脂色的晚霞淡淡地晕染了一方天空,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这么晚了。   卫君庭将追风的缰绳捡起拿在手里,摸了摸它的头,道:“回去,传膳。”   乐安赶紧上前一步把追风的缰绳从卫君庭手里接过来,跟着众人一起低头道:“恭送皇上。”   卫君庭若有似无地扫了她一眼,转身朝正源宫走去,赵巍亦步亦趋,紧跟其后,待二人走得远了,御马监里的人才都抬起头,挺直腰,个个眉开眼笑,围着乐安给她道喜。   乐安还真不知道这喜从何来,只不过是从打更变成喂马,由更夫成为马倌,性质一样啊。   “那可不一样,”高伟解释道,“更鼓房累是众所周知的事,御马监可比这里好多了,而且就算是马倌,那也是皇上亲口指定的,是多大的殊荣。”   他撇了乐安一眼,嫌弃道:“也不知道你走了什么狗屎运,皇上居然会这么轻易就把你调离更鼓房,专司养马,可怜我不知道还要在这个鬼地方待多久。”   这么说这还是一个好差事了?其实撇开其他的不说,让她去喂大红,她还是很开心的,毕竟大红聪明又俊美,他们一人一马特别投缘,在一起很开心的。   乐安想到她这职位可跟孙悟空平起平坐,都是弼马温,替皇上养马的。偷偷乐了一会儿,她突然想到一个差点被她忽略的问题。   小皇子怎么办?夜里不打更,晚上她就没办法去避开那么多双眼睛去给他送东西了。他岂不是会口渴饥饿和害怕? 第5章 糖豆   “乐安,你去了御马监也要经常来更鼓房看我们,要是那里有人欺负你,我们离得近,你喊一声我就能听见,我力气大,可以帮你出气。”宝栗子拍拍自己粗壮的臂膀,以示自己一身蛮力。   乐安低头掩口,重重点了点头,“谢谢你,栗子,你真是个好人。”   “不用这么客气,我们都是自己人,嘿嘿。”宝栗子憨憨地咧开嘴,大手摸了摸后脑勺。   高伟见不得他们两个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白痴样,嫌弃地翻了个白眼,突听门外有人高声喊道:“传皇上口谕,更鼓房太监乐安出来领赏。”   三个人忙不迭地出去下跪领旨,只见外面站着三人,其中一个着灰蓝色贴里,面白无须,双手交叉,他身后跟着的两个年轻小太监,手里各端着一个玛瑙色的琉璃盘。   “皇上有旨,更鼓房太监乐安喂马有功,赏时令水果樱桃、枇杷各一盘,即日起调入御马监,钦此。”   “谢皇上。”   乐安三人起身,宝栗子跟乐安双手接过琉璃盘,两个人一个兴高采烈,一个诚惶诚恐,只有高伟比这两个人经历的事多,从兜里掏出一个钱袋塞进那领头公公的手里,笑着说:“辛苦公公跑这一趟,皇上这么晚了还赏赐乐安,看样子心情不错。”   那公公掂了掂手里的钱袋,若无其事地放进了袖笼里,眼里带了点笑意,“咱们都是为皇上办事,没什么辛苦不辛苦,再说皇上的心思我们做奴才的哪里敢擅自揣度。”   “是是是,公公教训得是,咱们这不是闲聊闲聊嘛。”高伟连连附和。   “嗯,天儿也不早了,我们已经传完了皇上的旨意,这就回去了。”   “那我送送公公,天黑,宝栗子,再去拿盏灯来,给公公照亮。”高伟吩咐宝栗子,宝栗子把盘子放到桌子上,赶紧去拿灯笼。   “你这小太监有点意思。”   “谢公公夸,奴才叫高伟,公公是皇上身边的人,我希望以后能多多跟公公学学。”高伟提了灯笼,亲自把那公公往回送。   那公公被高伟的马屁拍的浑身熨帖,最后他自己跟旁边的小太监两人说今日当差要警醒一些,免得惹了皇上不高兴。高伟就在一边,闻言知道这是这公公说给自己听的,又堆起满脸的笑,哈着腰送走了那公公。   高伟回去跟乐安,宝栗子一说,宝栗子没想那么多,只顾着吃枇杷,乐安留了个心眼,问高伟为何要冒着危险打听皇上的心情。   “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为了你的官运。”高伟觉得乐安就是个榆木脑袋,这也想不到。   “我?”乐安指着自己的鼻子,她的手指纤细,鼻子小巧,刚刚吃过樱桃的嘴唇上沾了汁水,亮晶晶的,粉粉嫩嫩,饱满多汁,仿佛一戳就会破一样。   高伟看了一眼就想摇头,一个太监长得这么清秀脱俗,如果搁前朝,一准会被那个荒淫无度的皇帝给糟蹋了,但是如果混的好,也能成为总管,幸运的话会掌管禁军,权利金钱在手,也不能说没有好处。   但是现在已经改朝换代,因为有前车之鉴,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太监们就过得比较小心翼翼,尤其是像乐安这样容貌出众的小太监,想要成为大总管,可是难上加难。   “笨,如果皇上是心情好的时候想起你,给你赏赐了这樱桃跟枇杷,证明他想起你,是愉悦的,对你这个人印象深刻,如果他郁郁寡欢,食不下咽,那时再把东西赏给你,只能说只是顺带一下,你无关紧要,明白了吗?”高伟把琉璃盘中的枇杷扒拉到自己这边,拍掉宝栗子伸过来还想再拿的手,给乐安解惑道。   乐安又吃了一颗樱桃,眉头紧皱又松开,对高伟的话半信半疑。被那个人惦记上不是什么好事情,想一想就脊背发凉,但是这樱桃还是不错的,来这里一个多月了,她还是第一次吃到樱桃,而且这还是御赐的,又大又甜,玲珑剔透,口感绝佳。   皇帝什么的,暂时就被抛到脑后了,美食在前,怎能辜负。   实际上,正源宫内,卫君庭对着一桌子美食,鼻间萦绕的居然是御马监里,散落在地,追风吃的不亦乐乎的黑豆香味。   狮子头,咸淡适中,凤穿金衣,鲜香味美;鸳鸯酥,香甜可口;乌鸡汤,肉嫰汤饴,然而,他就是味同嚼蜡,口中始终缺了一种滋味。   赵巍察言观色,小心开口问道:“皇上,膳食不合胃口,要不要让御膳房重新做?”   “不用。”卫君庭放下银筷,视线扫过桌子上的新鲜樱桃,不其然地想到了今天见到的那个御马监小太监,随手一指琉璃盘,他对赵巍说,“把这盘樱桃和枇杷赏给小太监乐安。”   赵巍有一瞬间的懵逼:乐安,哪个乐安?   “皇上,你说赏给谁?”   “乐安,”卫君庭又重复了一遍,见赵巍还一副努力想但就是想不起来乐安是谁的样子,他又好心地补充了一句,“就是喂养追风的那个小太监。”   噢,原来是他啊。   “是,奴才这就吩咐下去。”赵巍让司礼监的太监去更鼓房传了卫君庭的口谕,转眼又看到未动多少的御膳,他发愁道,“皇上,你可得保重龙体啊,你有什么想吃的,告诉奴才,我让他们去做,不吃可不行啊。”   有什么想吃的?卫君庭根本不用想,好像又闻到了那股子黑豆的焦香气,带着一点糖化了的甜意。   “豆子,似乎不错。”卫君庭沉默半晌,突然开口。   赵巍先惊后喜,连连答应着赶去御膳房,亲自吩咐御厨们。皇上要吃豆子,御厨们必须使出浑身解数,做出能让皇上胃口大开的美味佳肴。御厨们听了,全都忙碌起来,赵巍把庖长悄悄地叫到一边,嘱咐他,这个食材必须少而精,不能让皇上吃完,上朝见大臣时,出虚恭,有损皇上龙颜。   疱长心领神会,表示一定会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的。   随后的几天,卫君庭的膳食里总会出现几款豆制品,有芝麻豆腐博饼,素鸡,麻婆豆腐,豆腐蒸蛋,黄豆酥,白果黄豆鲫鱼汤等等,赵巍每次都满怀希望地给卫君庭布菜,希望里面能有那么一道合他的胃口,但他失望地发现,卫君庭吃是吃了,神情里却没有一丝喜悦,这说明,这都不是他想的那道菜。   赵巍不死心,让御膳房继续做,卫君庭却吃腻了,吩咐赵巍,近期之内膳食里不要再出现豆腐之类的了。   赵巍只得原话传下去,御膳房的人得知自己让皇上失望了,均唉声叹气,个个灰头土脸,恰好被乐安撞见,好奇地问了问那个管事厨役,才知道皇上要吃豆子,但是御膳房都快做出上百种菜肴点心了,也没能让皇上满意。   听了那些个菜名,乐安惊讶地想,御膳房的人还真有才,一个豆子折腾出这么多花样,这皇上也有够难伺候的,她丝毫没想到,自己才是那个引起皇上另类食欲的源头。   乐安已经从更鼓房搬到御马监了,御马监的管事太监叫钱有财,对乐安还挺喜欢吧,给她安排了一处朝阳的好住处,不过,依旧是三人间,乐安这次是睡中间的床铺。   因为之前就跟这里的人比较熟了,再加上因为她御马监的人都得了赏赐,所以乐安与他们相处融洽,并没有受到排挤和欺负。   不过她的习惯则让同屋的两人很是好奇,晚上睡觉从来不脱衣服,本来嘛,累了一天,脱了衣服,钻进被窝,舒舒服服地睡个觉,那叫一个享受。但是乐安却总是和衣而眠,对于这个乐安只能解释说,在更鼓房习惯了,到点去擂鼓打更,脱衣服睡觉耽误事。   现在一时半会改不过来,也不想改了。两个人听了也没怀疑,倒是可怜起她以前差事的辛苦啦。乐安暗暗松了口气,抹了一把冷汗,她躺平,偷偷地松了松裹胸的白布,庆幸地想:幸好这具身体年龄还小,十六七岁,胸部也小,要不然来个波涛汹涌,她每天还不得勒死自己。这么看来,胸小还是有好处的。 第6章 尤物   自从前几天被调来专门饲养大红,乐安对它的吃食更上心了。草料全都挑选干净,筛掉小石子,细细地铡碎,用水淘洗,把豆子磨成细细的粉,撒在草料上,拌均匀了,才给大红吃。   每天给它牵到阳光充足的地方晒一晒,然后用刮子给它刷毛,从前到后,由上到下,全都细细刮过,大红每次都舒服得一动不动,偶尔摆摆尾巴,或是舔舔后背,清理一下自己。   大红经常惬意完了就想出去,它力气大,虽然后腿的伤还没好透,但是要轻松挣开乐安还是很容易的。好几次,乐安都快要拉不住它,只好牵着它在御马监周围走几圈,其他的地方也不敢去,毕竟是在皇宫里,不是大草原,或是乡村小道上,可以让它纵情驰骋。   偶尔有侍卫路过,会经常看到她一个小太监费力地遛马,哦不,应该说马在遛她,因为她每次都使出吃奶的力气把大红往回拉,次次喘得一脸通红,汗珠子从她的额头一直流到脸颊上,像极了那沾了露水的鲜艳芙蓉花。他们每次都会驻足“欣赏”一番她的窘态,笑完了也会帮她一把,把大红往御马监赶。   几次下来,乐安遛马简直成了御马监一景,许多人没事也会去瞅几眼,有些人是去看马的,有些则是看人的。   这个小太监长得男生女相,美得雌雄莫辩啊,看他遛马,流汗,不知怎的,会让人生出一种美人香汗淋漓之感,看着就赏心悦目。   渐渐地,人越来越多,乐安一开始没在意,时间长了,发觉那些人的目光有时会一直落在自己身上,让她有种被当成动物园猴子的感觉。赶紧暂停遛马,减少一下被“参观”的机会。   只是几天下来,她还没事,大红受不住了,整天“咴儿咴儿”地叫着要出去,乐安赶紧又炒了糖豆子,这次比任何一次都成功,又香又甜,嘎嘣脆,别提多好吃了。   然并卵,大红只吃了几口就又开始叫了,乐安拿出胡萝卜也不管用了,食物已经安慰不了它寂寞的心,它梗着脖子硬是要往外冲,乐安恨恨地指着它数落:“以前没遛你,也不见你这么多事,现在还遛野,都不愿在马厩里呆着了。”   回应她的是一个巨大的响鼻,大红兜头喷了她一脸的鼻水,乐安气得想抽它,到底没狠下心,洗了把脸,又给它饮了些水,这才又解开绳索,牵着它一点一点地往外走,边走边叮嘱它:“咱们说好了啊,只出去一会儿就回来,而且不准跑远,也不能赖皮站着不走,听见了吗?”   她小声嘀咕着,大红早就按捺不住奔跑的心了,见乐安还慢吞吞地,它头一扬,前蹄一抬就想跑,乐安赶紧拉住它,但是大红身高体健的,她虽说有一米六八,但是架不住瘦啊,轻而易举就被大红又拉着走,重演马遛人的经典场景,乐安简直欲哭无泪。   有人老远看到乐安又被遛了,笑得合不拢嘴,有那么些不当差的,或者偷懒耍滑的跑过来看,聚集起来大概有十来个人,人多话杂,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听说他并不是从咱们大荣朝丘嵩城里的皇宫里调过来的,而是前朝宫里的,这么一个‘尤物’,是怎么躲过那荒淫无道的周朝皇帝魔爪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好像是呆在杂役房做苦工,所以才幸免于难。”   “原来是这样啊。”   “嗯,幸而皇上是英明的君主,不会咱们下手。”   “嘘,宫廷之内休论主子是非,慎言。”   “怕什么,皇上又没在这里,再说咱们说的也是事实。”一个尖嘴猴腮的太监大大咧咧地说道。说完突觉后颈一凉,身边的太监全都目露惊恐,仓皇地集体下跪,伏地道:“参见皇上。”   那太监骇然变色,转身看到一身明黄色便服的卫君庭,吓得直接瘫倒在地,“皇上恕罪,奴才罪该万死,求皇上恕罪。”   他半天没听到卫君庭说话,眼睛只看得到卫君庭玄色的鹿皮靴,他身体抖如筛糠,喉咙像被人用手紧紧扼住一样,根本喘不过气来。随即只觉身边一阵风动,眼前只有石板路,哪里还能看到卫君庭的半片衣摆?   大着胆子侧头偷瞄,却发现皇上不见了,鼓起勇气一抬头,望见五丈开外,皇上正骑在追风身上,而险些被追风带倒的小太监乐安则站在一边,焦灼不安地看着他们。   乐安被吓坏了,大红这么多天没出来过,这一出御马监兴奋地难以自已,撒开蹄子就跑,乐安怕它冲撞了宫里的贵人,急得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想拉住它,但是根本就是螳臂当车,到最后她不仅没拉住它,反而别它拉着踉踉跄跄地一直往前。   她想松手,但是那绳子不知道怎么搞得,反而套牢了她的手,怎么也解不开,反而越拽越紧了。   手被勒得通红,皮都要磨破了,乐安被飞扬的尘土弄得灰头土脸,眼睛也被迷住了,眼看人就要摔倒,被马拖着走,千钧一发之际,她突觉手臂一轻,身子一歪,接着天旋地转。   等她努力眨巴着睁开眼,猛然对上一双深如幽潭的眼睛,还没等她从惊愕中反应过来,卫君庭已经把她扶直,边吹响口哨边向追风跑去。   追风听到熟悉的哨声脚下顿了一顿,卫君庭趁机翻身上马,勒住缰绳,驱马向回走。追风不情不愿地掉头,打了一个响鼻,才走两步,乐安反应过来,赶紧跑过来,站在追风身边,急切地对卫君庭道:“皇上,追风后腿的伤还没好,你能不能下来,暂时先别骑它?”   她的语气很急,眼睛里透露出对追风满满的心疼和担忧。卫君庭一怔,如果乐安不说,他差点忘记了追风腿上有伤这回事。刚刚情急之下,他不得已起身上马,其实也是想控制追风让它不伤人而已,绝对没有“虐待”追风的意思,看懂了这个小太监的眼神,他突然升起了想解释的念头,然而……   嗯,他是皇上,他是太监,皇上做什么要对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太监解释吗?   当然不用。   虽是如此,卫君庭在乐安那样的眼神之下,还是坐不住了,刚从马上下来,乐安立刻上前一步,观察了一下追风的后腿,确认无事,又仔细看了看它全身,生怕追风累着了。   在她察看追风的时候,双手还一直不时地拍一拍,安抚还在动来动去,不老实的它,卫君庭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她的手上,果不其然发现她的手受伤了。   白皙纤细的手指明显被勒肿了,红红得,鼓起来一块块,显得特别突兀,而她的手心也被磨破了,流出了一些鲜红的血液,已经凝固了,但是露出的粉嫩皮肉看着就觉得疼。   就算这样,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追风有没有受伤,有没有累到,反倒把自己的伤痛放到一边,看来这个小太监是真的对追风很上心。   乐安确认完毕,牵着追风跟在卫君庭身后往御马监走去,这才注意到前面还跪了一排人,瞧了一下,一眼认出了几个太监,是经常来这里看她遛马的人。他们怎么跪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乐安很是纳闷。   之前的那个太监见卫君庭过来了,赶紧又低下头,心里七上八下,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等候处置。   卫君庭对他们置之不理,直接走了过去,乐安紧跟在后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到了御马监,乐安把追风牵到马厩里,系上绳索,跟皇上说自己要喂追风,卫君庭淡定地表示你喂,我看着。   乐安本来想说这污浊之地,皇上还是离开为好,但是看着卫君庭那一张冰山脸,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没敢说。只好硬着头皮先给追风饮了水,又把草料淘洗干净,放进食槽里拌上豆粉。   期间,她总感觉皇上似乎在看着她,这让她倍感压力山大,然而还不得不一直做下去,不然停下来更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了。   卫君庭饶有兴趣地看着乐安熟练地给追风喂食,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紧张,居然还提着木桶,转身“咚”地一下,撞到了柱子上,一听就很疼。   卫君庭都没来得及提醒他,他就揉了揉通红的小鼻子,眼里水汪汪地又去重新打水。   他觉得这个小太监还挺好玩,不知不觉抱起手臂,头微微偏了,视线一直随着他而移动,直到看到他拿出一个熟悉的小圆钵子,卫君庭站直了身子,眼都要直了。   这不是上次他给追风装黑豆的那个钵子?里面是不是……   一定是!他已经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香味了! 第7章 咯嘣   大红挑剔地只吃了一点草料就去扯乐安的衣袖,乐安知道它又嘴馋了,她把盛了焦糖豆的圆钵子一拿过来,大红就知道是喂它的,兴奋起来,“咴儿咴儿”愉快地叫起来。   刚刚被它拉扯的狼狈乐安又抛在脑后,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它,掏出一把豆子,送到它嘴边,无奈道:“给你,下次你再这样,我就饿你一顿,看你还这么皮。”   她话音刚落,地上突然多了一道影子,高大挺拔,她这才想起来皇上还在这里,而她刚刚全神贯注,一时忘了皇上的存在,还说要饿大红,这可是他的坐骑呀,现在他听到了,不知道会怎么想,会不会以为她平时真的对大红不好啊。   她正忐忑不安,犹豫着要不要跪下请罪解释,卫君庭开口了,但是他的话却让乐安微微一愣,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   “这就是上次你给追风做的黑豆?它很喜欢吃吗?”   “是,但是这次不是黑豆,是黄豆,炒过之后加了糖,追风很喜欢,每天都要吃。”乐安低着头回答说。   “是甜的?”卫君庭又问道。   乐安点点头,“是甜的。”   “把它给我。”卫君庭向乐安伸出手,乐安赶紧把手里的圆钵子双手递给卫君庭。   没一会儿就听到“咯嘣,咯嘣”嚼豆子的声音,乐安吃惊地抬起头,就看到卫君庭正捏了几颗焦糖豆往嘴里放,先是慢慢嚼了嚼,接着喉结一动,咽了下去,然后……不动了。   乐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虽然她自己很喜欢吃焦糖豆,也觉得好吃,但是面前这位可是九五之尊,是帝王,会喜欢这样的疏食吗?会不会觉得味同嚼蜡,难以下咽?他半天没反应,乐安担心地想: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豆子不错。”卫君庭突然说了一句,乐安条件反射低头答道:“谢皇上夸奖。”   ……   没听到回答,头顶上又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咯嘣,咯嘣,”乐安又大着胆子抬头瞧了瞧,卫君庭已经一手抓起豆子塞进嘴里,“咯嘣,咯嘣,”的声音不停,乐安哭笑不得又很惊奇:原来皇上喜欢吃这个?太令人意外了。   “嗯,以后你可以继续给追风做这个豆子,做得好,朕会有赏的。”卫君庭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豆子,一本正经地说道。   乐安应下了,头一直勾着,卫君庭觉得奇怪:这个小太监好像很怕他,虽然宫里的人很多都对他又敬又怕,但是向他这样见了他就浑身发抖,不敢抬头的可没几个。   他好像也没呵斥过这个叫乐安的小太监吧。   “皇上,皇上,原来你在这里啊。”赵巍气喘吁吁地跑到卫君庭身边,歇了一口气道,“可叫奴才好找。”   “我来看看追风。”卫君庭答了一句,“一时忘了时间。”   “光禄寺卿求见,在正源宫等着皇上。”   “哦,朕马上就去。”卫君庭把手里的圆钵子递给赵巍,赵巍赶紧接过来,越看越熟悉,再一闻气味:耶,这不是上次这个小太监从怀里掉出来的圆钵子?   “皇上,外面跪了一排奴才,他们是犯了什么错事?”赵巍刚刚过来,还是那些侍卫跟太监告诉他皇上在这里的。   “我看他们太闲,闲到能聚在一起妄议他人,所以让他们长长记性。”   “那要不要罚他们月俸,打个十几大板,以儆效尤?”   “皇上,”乐安想到刚刚下跪的人里有几个帮助过她,不由得想开口为他们求情,“他们跪了这么久,一定知道错了,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您是皇上,肯定更是仁慈大度,奴才斗胆求您,就饶了他们这一次吧。”   “大胆,皇上说的话就是圣旨,岂容你这个小太监随意置喙。”赵巍瞪了她一眼,大声斥责道。   “皇上,奴才求您了。”乐安说着跪了下来,卫君庭拧着眉心,赵巍还想警告乐安,卫君庭却先他一步说话了。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们的确是做错了事。”卫君庭沉静道。乐安听了,心里一紧,但是紧接着就听到卫君庭说:“但是法不外乎人情,你都这么说了,如果我还坚持罚他们,岂不是显得我没有气量,真的连宰相都不如?”   “皇上的意思是……”乐安惊喜地抬头,眸子亮晶晶的,闪着光,卫君庭只瞅了一眼眉目不自觉就舒缓道:“板子免了,就罚一个月月俸吧。”   “皇上。”赵巍扬声不解,怎么皇上被这个小太监说几句就改口了呢。   “谢谢皇上,皇上真是仁君。”乐安起身,本来以为很难呢,结果皇上真的不罚他们了,现在再看这个皇上,好像没之前那么可怕了。   “走吧。”卫君庭说着就向前走出御马监,赵巍跟在后面,乐安一直跟到御马监门口,听到赵巍对跪着的人说:“尔等渎职,本应受罚,皇上仁德,特免除刑罚,只罚一个月月俸,还不跪谢隆恩。”   “谢皇上,奴才们知道错了,下次绝不再犯。”太监与侍卫异口同声,卫君庭眉目肃然,道了一声,“下去吧。”就跟赵巍一起回去正源宫了。   虚惊一场,他们深感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又回来了,此时回魂,全都围上来向乐安道谢。   刚刚乐安替他们求情,他们都听到了,能在皇上冷若冰霜的眼神下还敢于下跪替他们说话,他们扪心自问,情景互换一下,自己是做不到,因此才对乐安怀着感激之情。   乐安说没事,但是被他们那么一分析,自己也有些后怕,她面对的可是一国君王,刚刚一时头脑发热,差点忘了,如果皇上发怒,自己可能会有的下场,下次面对他,可得要好好注意一下了。   回到马厩里,乐安正要拿起刮子给大红刷毛,大红却一直咬她的衣袖,乐安熟悉它这个动作,那是想吃焦糖豆嘛。   等着,我马上就给你去拿。   哎,不对,我的圆钵子刚刚是在皇上手里,他吃了豆子,然后赵巍来了,再然后……钵子不见了!   不用想了,一定是皇上把钵子拿走了。   皇上,皇上,你吃了豆子不算,好歹把我的钵子留给我啊。 第8章 独特   赵巍发现了一件事,自从从御马监拿过来一个小圆钵子后,皇上简直离不开它了。不,确切地说,是离不开里面的豆子了。他好奇地看过里面的豆子,黄澄澄的,个个圆润地开了口,表面沾了糖,那开口处的甜意更浓,更香一些。   别问他怎么知道的,这还是皇上心情极好的时候,赏了他几颗豆子,他尝过之后得出来的结论。其实吧,他个人对这个豆子一般,但是架不住皇上喜欢,犹记得那日,皇上见他吃了,便问他:“味道怎么样?”   虽然皇上脸上无甚表情,语气也是一如既往淡淡的,但是他就是觉得皇上在看他,眼神有着那么一点儿希冀,仿佛他说好就皆大欢喜,他要是敢说一点儿不好,脑袋都得掉了。   “这豆子味道独特,奴才还真没吃过这样好吃的糖豆子。”   他当时是这么说的,果不其然,皇上听了这话之后,眼角微微上扬,那是高兴啊。   擦了擦头上并不存在的汗,赵巍庆幸地想:幸好自己聪明,说了好话,太监总管不好当啊,得时刻揣摩皇上的心思,还不能让皇上看出来,真是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但是想想自己也算在太监官职中身居“高位”了不是,这就叫痛并快乐着。   但是,他很想提醒皇上,别吃太多,理由嘛——   来了,又来了!   赵巍屏住呼吸,努力做到没有异样,待那股子气味终于散去,他才悄悄背过身去,借给皇上拿上好茶叶的功夫,赶紧吸了口气。呼,差点没憋死,调整好呼吸,他再看皇上,皇上啥事没有,面色如常,好像刚刚出虚恭的根本不是他一样。这等不动声色的镇定,赵巍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相反,大臣们就不行了,要不然这几天他们也不会前来奏事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可是,难得皇上有喜欢的东西,脸上也比以前多了一些表情,赵巍是真的很高兴,不过,这糖豆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赵巍敏锐地发现,皇上的眉头开始皱了起来。皇上有烦心事,做奴才的心急如焚,这种时候,就是他赵巍替皇上排忧解难的时候到了。   趁卫君庭午休的时候,赵巍来到了御马监,乐安正在马厩里给大红清理粪便尿液,鞋上无可避免地沾了一些污秽之物,身上也有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赵巍一眼看到乐安忙得满头臭汗就开始犹豫了,待把乐安从马厩里叫出来,走近闻到她身上的那股酸腐气,赵巍更是怀疑自己的决定,到底该不该让他给皇上做吃食,臭味一阵阵的,他扇着鼻子连连冲她摆手:“走远点,好大一股味,你别靠我太近。”   被人这样嫌弃,乐安闻了闻自己,好吧,的确是臭烘烘的,但是谁清理粪便,身上还能有花香啊。知趣地站远一点,乐安奇怪地问他:“不知公公叫我何事?”   赵巍把手放下去,咳了一声问:“你是不是会做那种糖豆子?”   “哪种?”乐安不解其意。   “咳,就是上次你给皇上吃的那种焦糖豆,你还有没有?”   “哦,你说那个,被皇上全部拿去了,连钵子都没有留下,所以我还没做。”乐安老实地回答道。   赵巍一听,这小太监语气怎么有埋怨的成分在,不就是一个圆钵子嘛,还当成宝贝了,真是鼠目寸光。   “这皇宫内的东西都是皇上的,包括你说的那个圆钵子,怎么皇上拿了,你还有不满吗?”   “奴才不敢。”乐安一缩脖子,请公公恕罪。   “行了,那糖豆子你今天就做,待会儿我差人送两个小坛子来,你就把糖豆子放在里面,其中一个留给你,你就不要惦记那个粗糙的圆钵子了。”赵巍声音高高地,双手交叉,命令道。   “可是,公公……”   “没什么可是的,这是命令,给皇上办事,你还想推辞不成,即刻去办,我得回正源宫了。”赵巍打断她,琢磨着卫君庭该起来了,想要赶紧回去,刚走一步,又想起什么,退了回来。   乐安一喜,正要再说些什么,赵巍手一抬,制止了她,瞥了她一眼,嫌弃道:“去换身衣服,洗个澡,再去做糖豆子,不要让浊气污了豆子,那可是给皇上吃的,懂了吗?”   “……懂了。”就是嫌她脏呗。   “还有……”   “还有?!”乐安无语了。   “怎么,你有意见?”赵巍怒瞪了她一眼,乐安顿时直摇头,答得干净利落,“没有。”   “嗯,你想办法,改良一下烹饪方法,最好让人吃了能够身体舒适,没有异样。”赵巍委婉地说道。   乐安黑人问号脸,这是几个意思,难道皇上吃了她的糖豆子,拉肚子了?   赵巍一看她一脸懵逼的样子就知道她没听懂,果然是见识短,连他话里的意思都听不出来,还得他明明白白地说出来。   “就是能够吃了让人不要总是出虚恭,明白了吧?”   “……应该?大概?”乐安犹犹豫豫地,最后干脆问道,“赵公公,什么是出虚恭?”   “?!什么是出虚恭?这个也要我告诉你,你到底是怎么当奴才的,”赵巍真被她给气着了,胸口一起一伏,气都喘不匀了,“就是放屁,放屁,知道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这次真的知道了。赵公公,息怒,息怒。世界如此美好,你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来,呼,吸,呼,吸,是不是觉得气顺多了?”   “是好多了,”赵巍静下来一会儿,又炸了,“我暴躁,我暴躁,还不是因为你这个不知所谓的小太监。算了,我许久不发火,今日倒被你把斯文面皮给揭开了一回。赶紧地,不要再磨叽了,去做豆子。如果明天我拿不到,才要找你算账。”   赵巍气哼哼地走了,留下乐安站在原地愁眉苦脸,她还没来的跟他说,她手里的糖已经没有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东西,让她怎么能做出来焦糖豆。   命令已经下了,她不做也不行啊,谁让赵巍官职比她大,而且这命令的内容还是和皇上有关,只能老老实实地想办法。   前几次,她是央了宝栗子去找到御膳房的厨役,帮人洗了一堆衣服才拿到一些糖,这次大概还得这么做。宝栗子晚上打更,白天休息,乐安不想去打扰他,便自己一个人去往御膳房了。   御膳房此时已经快要忙完了,各宫的太监宫女都已经提完了膳,此时开始步履匆匆地往回走。乐安对去御膳房的路不是特别熟,毕竟没去过几次,她又想快点拿到糖,走得那叫一个健步如飞。   到了一个宫墙拐角处,迎面突然走来一个宫女,两个人速度都不慢,这一下子都撞得那叫一个肉疼,只听“ 啪哒”一声,宫女手上的炖盅掉在地上,摔碎了,盅里的补品洒了一地,香味弥漫,乐安闻出来,这里面加了红枣。   “哎呦,”那宫女连忙蹲下去,苦着脸说,“这是主子的乌鸡红枣党参汤,熬了几个时辰了,现在这么洒了,可怎么办啊?”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乐安见她急得都快哭了,忙也蹲下来,帮她捡起托盘,道歉说。   “跟我说对不起也没有用,主人要是怪罪起来,我担待不起。”乐安的安慰没有起到丝毫作用,那宫女依旧很担心。   “你主子是谁,很凶吗?要不然我跟你一起回去请罪?”乐安也很着急。   “我主子是宋贵人。”那宫女抽抽嗒嗒地,本来低着头,这会儿听说乐安要去请罪,她便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她,目露讶异之色。   乐安正纳闷她为什么这个眼神,就听这宫女叫道:“主子,你怎么出来了?”   主子?乐安转身,看到一个头梳倾髻戴绢花,身穿素色宫装,肤色白皙,温婉可人的女子,估计这便是宫女口中的宋贵人了。   “奴才乐安,参加宋贵人。”   “起来吧,”宋愿开口,声音柔柔的,带着一点儿酥软,“这是怎么了?”   “回主子的话,奴婢去御膳房给贵人端补品,不料走得太急,跟这位公公撞上了,汤洒了一地,炖盅也碎了。”那宫女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乐安也承认是自己没有看路,撞到了宫女,希望宋贵人能饶恕宫女的罪。   “不过一盅补品罢了,你们既然已经知道错了,下次不要犯便是。”宋愿这话便是不计较两人的过失了。   乐安与那宫女对视一眼,皆喜出望外,谢过宋愿,乐安站在一边恭恭敬敬地送这位贵人离开。来这里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和气的“主子”,这个贵人亲切又温柔,看着就招人喜欢,不知道受不受宠。   不过,她现在该思考的不是这个,而是——她的糖还没拿到手,得赶紧去御膳房了。 第9章 浅笑   到了御膳房,结果不如人意,那厨役没在,其他人她也不是特别熟,本来如果身上有银子还是可以去找人凑个近乎,得来一点。然而,她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穷,口才也没有溜到飞起,只能原路返回。   到了御马监,一路上眉头就没舒展过,连吃饭时也是心事重重,郁郁寡欢的,钱有财看在眼里,留了一个心眼,等吃完了饭,他把乐安留了下来,询问她是不是遇到了困难。   乐安本来不想说的,但是天都已经黑了,糖还没拿到手,交不了差,可是会吃不了兜着走的。所以她略一想,便把事情的大概给钱有财说了,钱有财一拍大腿,就是想要糖啊,早跟他说啊,他身为一个御马监管事,管理的库房中就有这白糖。   乐安一听高兴起来,钱有财所幸带着她去了库房,果不其然,她见到了一坛子的白糖粉,封得严严实实的。不仅如此,她还看到了花椒,芝麻,菽粟等等各种农作物。   钱有财见她的视线一一扫过各个瓮坛,便直接告诉她,如果她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在这库房里取。乐安喜上眉梢,先向他道了谢,然后真的取来小罐子,挖了一些花椒,芝麻和白糖,钱有财再三询问,直到乐安盛情难却,又抓了几把青豆,蚕豆,花生和各种烹饪材料,才锁了库门,与乐安一起出来。   第二天乐安一大早就起来,拿出头天晚上泡好的豆子,沥干水分,放在碗里。之所以提前泡,是因为吸了水的豆子不容易糊,而且吃了也不会经常出虚恭,咳咳,这还是遵照了赵巍的吩咐的。   地锅烧火,热了就把豆子放进去,快速翻炒,动作不能慢,慢了局部受热不均匀。等到全部变得金黄金黄的,就赶紧把事先准备好的白糖撒下去,锅铲一直炒,不能停。等到颗颗豆子都沾上糖了,差不多就可以停火了。   放凉等一会儿,香脆馋嘴的糖豆子就做好了。乐安尝了尝,忍不住给自己点了个赞。但是还没完,今天她还要做另一种下酒菜。   刷了锅后,再次生起火,锅热,她把辣椒放在锅里小火慢慢地腾热煸香,盛出后,把一把花椒倒进去,翻炒直到花椒颜色变黄,闻到香味,用铲勺铲出跟辣椒放在一起。   细盐下锅,炒到完全没有水分,停火。把花椒,辣椒,细盐放进蒜臼里,大力捣碎,碾成碎末,放在一边备用。   这时,她再把泡好的蚕豆剥皮掰成两片,锅里放了油,油热后,蚕豆下锅,慢慢地炸,看着一片片白嫩嫩的蚕豆慢慢缩水,染上了金黄色的颜色,乐安觉得差不多了,把蚕豆片捞了出来。   控好了油,她把椒盐往蚕豆上一撒,端起瓷盆左右晃动,让每片蚕豆都能沾上椒盐粉。那么,这盆香气四溢,酥脆诱人的椒盐蚕豆就做好了。   乐安自己忍不住先尝了尝,哇,味道真的不错,就这么一盆,她一天就能吃完。可惜,待会儿就会被拿走了,乐安眼珠一转,瞄到装花椒的小罐子,嘿嘿一笑。   赵巍真的差人送来了两个白底描蓝花的陶瓷坛子,坛身圆润光滑,两耳是小老虎是形状,栩栩如生特别可爱,乐安摸了又摸,爱不释手。但是她今天做了两种小吃食,如果放在一个坛子里就太不雅观了。   忍痛放手,她麻利地把椒盐蚕豆跟焦糖豆子分别装进两个小坛子里,送走了一直在等着的公公,乐安确定人走远了,才拿出偷偷藏起的一罐蚕豆。   从她开始做豆子起,那香味就飘满了整个御马监,太监们寻味而来,不知不觉都聚在了御马监的灶台里,钱有财从屋里出来瞅见,把这些个馋鬼都赶去做事了。   他自己吸了吸鼻子,那股香味简直像钻入了五脏六腑,特别地勾人,乐安一出来就看到钱有财站在门口,状似陶醉。她看了看手中的蚕豆罐,笑着跟钱有财打了招呼,倒了大半罐给他,谢谢他给的糖跟豆子,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钱有财一边说着客气,不好意思,一边还把那椒盐蚕豆给捧结实了。手拈起一个吃进嘴里,眉毛一挑,他忍不住就想给乐安竖个大拇指。香,真香,拇指大的蚕豆片被炸得金黄酥脆,裹着一层椒盐粉,麻酥酥的,咸香咸香的,滋味十足,让人吃了还想吃,如果再来壶小酒就更美妙了。   怪不得赵公公让他给皇上做这个,原来味道这么可口,这乐安还有这么一手,现在对他好点,难保以后万一他发达了,不会记着自己的这份恩情。   想到这里,钱有财对乐安笑得更加灿烂,连说他忙了这么久,还没吃饭,自己已经让人给他留了份饭菜,现在可以去吃。   乐安听了,自然很高兴,对钱有财一直道谢。   正源宫里,卫君庭下了早朝,赵巍已经着人摆好了早膳,南瓜小米粥,虾仁海鲜汤,三鲜小笼包,蒸饼,奶酪,开胃小萝卜,都是卫君庭平日常吃的。   但是今日他一坐下,就发现了两碟不一样的吃食,那炸得金黄的焦糖豆,他一眼就瞧出来跟他前几日吃的相似。夹了一颗放在嘴里,他一怔,何止相似简直一模一样。   他瞟了一眼赵巍,发现他赵巍正在给他布菜的手一抖,似乎是有点瑟缩,他就明白了,这恐怕是赵巍自作主张去了御马监。   他也没说什么,只轻轻咳了一声,拿筷子虚指了下赵巍,赵巍赶紧就认罪,按赵巍的说法,这豆子是乐安做的没错,但是那盘香喷喷的椒盐蚕豆,是那小太监特意研究出来献给皇上的,希望皇上吃的开心。   哦,是这样吗?   卫君庭已经闻见那盘蚕豆的香味了,也不知道用了什么香料,味道浓郁独特,他忍不住夹了吃进嘴里,顿时被这小小的蚕豆征服了。   麻和辣在口中刺激着他的味蕾,蚕豆酥脆中带着咸味,越嚼越香,越香就越想吃。赵巍就看着卫君庭一个接一个不停地把盘子里的椒盐蚕豆吃了大半,提着的心才算放下了,要知道,这蚕豆甚少出现在皇家的桌上,只有民间贫困之家才会吃的,他本来不想摆出来,但是想着皇上最近胃口不太好,既然那个小太监的糖豆皇上吃的开心,或许可以试试这个。   幸好,皇上还挺喜欢这道椒盐蚕豆。怕油炸的东西皇上吃多了上火,赵巍试着劝了句:“皇上,今日的粥熬到软糯,您多喝点吧。”   卫君庭的确也有些口渴,便把小米粥也喝了两碗,又吃了些小笼包,一顿早饭吃得他通体舒泰,胃里暖暖的,人做事更有精神了。书案上的一堆奏折看起来也没有那么令人烦心,卫君庭聚精会神开始批阅奏折了。   一直忙到午时,卫君庭才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赵巍早在一边候着,这时便上来给皇上他沏了进贡的普洱茶,卫君庭坐下来喝茶,有宫女和太监便给他捏腿揉肩,放松放松紧绷的肌肉。   卫君庭看着正在给他捏腿的小太监,巧士冠下一双麦色的耳朵,灵活的双手熟练轻柔地揉捏着,只是骨节分明,手指略显粗大。   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了那个御马监的小太监乐安,他的皮肤很白,耳朵也是白生生的,柔而挺翘如珠贝,手指更是纤细修长,如青葱般水灵灵的。   说起来,他也有好几天没去看追风了,嗯,是时候再去看看它了。   “赵巍,随我去御马监。”   “是,皇上。”   御马监里,乐安正在给追风喂食,许是闻到了焦糖豆的气味,追风一直用头轻轻地碰乐安的手。乐安已经把罐子里为数不多的糖豆子都给它吃了,奈何这么一点还不够它塞牙缝的,比不上乐安平时喂给它的量,它不干了,“咴儿咴儿”地叫着,表达不满。   乐安把胡萝卜拿给它吃,它才安静了一点,腾出嘴来吃胡萝卜,不叫了。乐安趁它吃东西的功夫,从袖笼里把蒸饼拿来吃,这蒸饼还是早上吃剩的,已经有点硬了,但是还没到吃饭的点,她已经有些饿了。   把椒盐蚕豆夹在蒸饼里,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追风见乐安吃东西,鼻翼煽动着,凑过来,对乐安手里的蒸饼变现出了强烈的好奇。   乐安把饼举高,追风也跟着抬头,放低,它也低头,乐安存心想逗一逗它,背过身去,默默吃饼,然后偷瞄一眼,发现追风就睁大一双大眼睛看着她,偶尔头伸过来,舌头舔一舔鼻子。   “噗嗤”一声,乐安笑了,看它这么一个大个子,摆出这么一副样子,真的是好可怜啊。   “好了,大红,给你给你,我的蒸饼分你一半,别再这么看着我了。”乐安把蒸饼掰开,追风凑过来,把饼衔在嘴里几口就吃完了,然后就开始舔乐安手心里的残渣,乐安看着追风,眼里都是宠溺,另外一半饼也给它吃了。   卫君庭已经来到了御马监,他就带了赵巍一个人来,钱有财给他请安,要跟着他进去,他摆手制止了,直接就去了后院追风所在的马厩里。   走到不远处就看到乐安跟追风一人一马,相处融洽的温馨画面,追风舔着乐安的手心,而乐安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嘴角的小酒窝显现出来,卫君庭这才发现,原来这个小太监脸上还有两个梨涡,笑起来整个人都发光一样,灿烂夺目。 第10章 辫子   “大红,对不起,今天的豆子做少了,害你没吃多少,我待会儿给你刷毛好不好,让你舒舒服服的。”乐安摸了摸追风头顶白色的鬃毛,突然想给它编个辫子。   说做就做,她先用手指给它梳理了一下鬃毛,然后分成两股后灵活地给它编起了麻花辫。幸好追风还算配合,站在那里还当乐安给它挠痒痒,所以乖乖地不动。   乐安一看追风这么安静,心里高兴,一个劲的夸它:“大红好乖,我给你编个心形的辫子,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像个公主一样。不对……”她停下来,眼睛下意识一瞟追风的两腿之间,笑得开怀。   “我忘了你可是匹公马,但是你就先委屈一下当当小公举吧,我保证会很漂亮的。”   追风可能想走一走,刚动了下,乐安马上拍拍它说:“先别动,大红,马上就好了,你再等一下。等编好了,改天我给你做糖豆子吃,今天的都送到皇上那里去了,我知道你没吃过瘾,再过几天,最迟后天,我再厚着脸皮去问御膳房的小杜公公要一点糖粉。上一次给他洗了衣服,这一次大不了再帮他洗几次,总归肯定不会让你亏了嘴的。”   站在不远处的卫君庭听到乐安的话,微微一皱眉,赵巍心道不好,怕是皇上听到这小太监的话,觉得这御膳房的人以权谋私,怕是会处置他们。   这小太监也是,没事说这个干什么,一点儿眼色也没有,皇上都站在这里这么久了,居然还没发现,可惜的是,皇上很显然在光明正大地“偷听”,还不许他出声,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小太监胡说八道,在一盘干着急。   只用了一炷香的功夫,乐安就把辫子编好了,因为没有丝线,她就用了青青的带有韧性的草在两条辫子结尾处打了一个蝴蝶结,白色的鬃毛被她编成了一个心形的辫子,盘在追风两耳之间,像戴了一枚巴掌大的圆环,那一抹绿色又添了勃勃的生机,追风摇摇头,辫子跟草动起来,可爱中夹着那么一丝滑稽。   乐安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大红,你这样,太搞笑了,那辫子让我想起了丘比特。”她抬起手臂,右手拿着虚无的弓,左手像模像样地搭箭拉弦,模仿起丘比特射箭的样子。   弓满,放箭,她嘴里随着箭射出的方向发出声音:“嗖——”   ……   ?!她是不是出现幻觉了,那站在她对面,正一脸肃容,眉头紧皱,盯着她的人是谁?   乐安手一抖,眼尾扫到赵巍一脸“你这个蠢货,简直要死了”的表情,嘴里的“嗖”里面立刻改成了“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单膝跪地,半点没耽搁,心里暗暗叫苦:怎么这么倒霉,她刚刚还拿着假箭对着皇上,希望皇上能睁只眼闭只眼,不要跟她这种小人物计较。   “起来吧。”   听到卫君庭的声音,乐安低着头应了声是,祈祷着皇上忘记她刚才做的蠢动作,但是显然,她的希望要落空,因为她听到卫君庭问道:“你刚刚在做什么?”   “回皇上,奴才在喂马,别的什么也没做。”乐安规规矩矩地道。   “哦,是吗?”卫君庭微微一挑眉,显然不相信,他径直走到追风身边,看到了它头上那一绺白色的鬃毛被编成了一个水蜜桃形状的辫子,看上去非常滑稽可乐。   刚才离得远没看清,只知道这个小太监嘀咕嘀咕地说着要打扮追风,原来就是这么个装扮的法子?怪不得他笑得前仰后翻,一向威风凛凛的千里马,突然被弄了个这么小女儿家的发髻可不是引人发笑吗?   偏追风还站在原地吃胡萝卜,头扬得高高的,浑身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意,本来还挺有气势,但是一看到它头上的那圈圆形辫就让人忍俊不禁,卫君庭站立了半晌,才把那股蜂拥而来的笑意忍回去,见乐安低着头眼睛不停扫来扫去,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他轻咳一声,指着追风头上的辫子问:“这是你编的?”   乐安早在卫君庭走到追风面前时就觉得自己药丸,刚在皇帝面前撒谎,胆儿也太肥了。   后悔死了,自己为什么抽风给大红编个麻花辫,还说自己只是在喂大红什么都没干,那证据还明晃晃地被大红顶在头上呢。   “回皇上,”这下乐安不敢再乱说了,“是奴才一时兴起,见追风头顶的白色鬃毛特别引人注目,才想起给它编辫子,奴才错了,下次不敢了,求皇上恕罪。”   乐安一早就被宝栗子跟高伟教育了,在这宫里,不管有错没错,一定要先认罪,所以她也跟着学会了,没弄清皇帝的心思前,还是赶紧卖乖说自己错了。   “你刚刚是怎么称呼追风的?大红?”卫君庭没看乐安,摸着追风的背部问道。   “……”   她该怎么说,皇上你耳朵也忒好使了,她的声音也不大啊,他怎么听得这么清楚。   “是,”乐安声如蚊呐,她怀疑皇上会怪自己乱给他的爱宠起名字,犹犹豫豫地想着该怎么解释。   “不会是因为追风这一身枣红色的毛吧?”卫君庭随口一说,乐安觉得皇上的话里有着戏谑,咬咬牙,她重重点了点头,“是,奴才一开始并不知道这是皇上的马,也没听过它的名字,才擅自给它取了名字。它一身红毛,跟奴才以前家中养的马几乎一模一样,奴才非常喜欢,所以当初见它瘦骨伶仃的样子才心疼得紧,抽空就会来照顾它。”   乐安解释了一下,卫君庭还没什么反应,倒是赵巍鄙视地瞄了她一眼:没见识,没内涵,居然敢把这样一个肤浅俗气的名字安在皇上的千里良驹上,等着被训斥吧。   “原来是这样。”卫君庭似乎也想起了之前追风受伤暴躁的样子,再看看它现在四肢强健,雄壮威武,联想到刚刚乐安手喂追风的场景,就可知这个小太监所言不假。   “是,奴才所言句句属实。”乐安悄悄松了一口气,皇上今天的话挺多,心情应该不错,她可能会没事的。   “你为何一直低着头,我难道就这么让人害怕吗?”卫君庭瞟了乐安一眼,见他头也不抬,略有些奇怪地问。   “当然不是,奴才……”乐安被卫君庭的这个问题搞得措手不及,脑中快速飞转,想着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就听卫君庭略显不耐地说:“抬起头来,回答我的问题。”   乐安下意识听了他的话,抬起了头,一对上卫君庭那双深邃无波的眼眸,犹如深潭,一眼忘不到底,她身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一时说不出话来。   卫君庭看得分明,这个叫乐安的小太监的确怕他,他知道自己不苟言笑,老成持重,宫里的人见了他大都是小心翼翼,说话做事都慎之又慎,但是也没一个像他这样,每一次见面都是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稍稍说一点重话,他就吓得瑟瑟发抖,仿佛他这个皇帝是吃人的恶魔。   就像现在,他只不过是让他抬起头来说话,他便忐忑难安,巴掌大的小脸皱成一团,一双杏眼像含着水,仿佛他再多说一句重话,他的泪水就能立刻洒下来。   算了,无趣,还是回宫去吧。   “皇,皇,皇上……”乐安踌躇,想回答卫君庭的问题。   “赵巍。”   “奴才在。”   “去吩咐御膳房,以后每月拨些糖油之类的给乐安,算是犒赏他今日为我做的两道吃食。”免得这小太监还要去给人洗衣服,自己以后也不用跟追风抢吃。   “是皇上。”赵巍应下了,但是满腹疑惑,刚刚看皇上的脸色还以为会惩罚乐安,怎么这一转眼就赏上了?皇上的心思还真是难以捉摸。   “回去。”卫君庭看到乐安虽然马上跪下谢恩,但是一脸的莫名,两个眼睛这会儿滴溜溜地转着,心情突然好了一些。嘴角微微上扬,乐安跟赵巍皆是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乐安是不知他为何而发笑,而赵巍则是很少见卫君庭笑,还是对着一个小太监,这真的太让人意外了。   卫君庭转身回去,赵巍在旁边躬身,临出门朝乐安瞅了一眼,这一眼满含探究。   乐安送走了卫君庭之后,长出一口气,赶紧把追风头上的辫子给解了,然后给它一边刮毛,一边说:“吓死我了,皇上无声无息的,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看来以后,我得多加注意才行。哎,大红,其实皇上好像也没那么可怕,我今天这算是冲撞他了吧,拉着空弦对着他的脸射,但是他也没有罚我,反而还让我以后可以去御膳房拿东西。”   她停了一下,想到卫君庭刚刚的微笑,她也忍不住眉眼舒展,“想不到,这个皇上不但长得英俊潇洒,笑起来更是品貌非凡。”   想到了初次见面的场面,她又摇了摇头,“嗯,如果他不那么残暴就好了,我也不会那么怕他。”   小皇子也许能有一半的机会可以出来,乐安默默地补充道。 第11章 变身   乐安已经为怎么去给小皇子褚良送东西苦恼好多天了,鉴于上次去清雅苑差点被侍卫当成可疑人物抓起来,她决定这次一定得小心谨慎,不能再被发现了。   考虑到小皇子的食物已经快要吃完了,乐安心里着急,把这些天省下来的吃食用布包好,拿了一件自己的衣服,乐安提着满满一壶水,一直闭着眼等到二更天的鼓声响起。她偷偷地从房间蹑手蹑脚地出来,为了不被同一房间的人两个人发现,她特意最后一个睡,还把房门留了一条缝。   这会儿出来,她去到马厩里,借着月光,她在追风身上放了个马褡裢,把水跟食物,衣服都装进褡裢里。追风睁着一双大眼睛静静地看着她,她解开柱子上的马缰绳,冲追风笑着说:“大红,走,我带你出去溜一圈,咱们声音小一点啊。”   大红跟着乐安往前走,四个蹄子走到地上发出清脆地哒哒声,在幽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大,乐安有些只能走得慢一些,这样追风的声音也能小点儿。   路上偶见侍卫,她便解释说自己是带着皇上的追风来遛遛,幸好她为了今天能成功地去清雅苑,这一阵子都会带大红在这个点儿出来,这些侍卫一开始是疑惑,然后上前盘问,后来确认了这真的是皇上的千里马,这个小太监也的确是在专门喂养追风,便对她的戒心大消,见她只是在附近遛一遛大红,不会走远,就只是会看一眼,例行问一下而已,不会一直盯着她。   她一边假意遛着追风,一边看似轻松实则警惕地察看周围,视线一直在几处防卫严密的地方停留,见那些侍卫并没有过多留意她,她便牵着追风一点点儿慢慢往清雅苑走去,直到看不到侍卫的身影,她脚步加快,追风也随之小跑了起来。   等到终于到了清雅苑的刑房处,乐安已经又被追风“遛”得气喘吁吁了。这清雅苑因为地方偏僻,门可罗雀,以致于草木深深更显荒芜,然而追风却很喜欢这里,一来就兴奋地打了个响鼻,一头扎进一人多高的草丛灌木里吃起青草树叶来。   乐安把追风拴到一棵大腿粗的梧桐树上,确保它能吃到周围的青草,她才把褡裢里面的食物,水都拿了出来,进了刑房,像以前一样,搬开桌子,按下墙角处是机关,顺利地下了地道,她看到了许多天不见的褚良。   他看起来比上次还要瘦,脸色更加白了,一见面就把乐安紧紧抱住,好像特别害怕。乐安心疼他,赶紧回抱住他,问他怎么了,他哭着说自己看到一条蛇,长长的,还吐着蛇信子,特别吓人。   乐安一听吓了一跳,赶紧检查一下褚良有没有受伤,褚良哭得抽抽噎噎的,断断续续告诉她自己没有被咬到,蛇不见了,他真的很害怕,不想呆在这里了。   乐安一直抱着安慰他,因为不放心,她又找了根木棍下来,把吃的给褚良,挡他在身后,燃起火折子沿着密道来来回回走了好几次,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并没有见到褚良所说的蛇,应该是钻洞出去了。   这里暂时安全,但是难保之后不会再有蛇虫鼠蚁,她决定回去之后想办法要弄些雄黄给褚良带来,避免再次发生这样的事。   检查完洞里,乐安拉着褚良坐下,把水给他装进罐子里,又拿出了两条汗巾,用来给褚良擦脸用。褚良吃饱喝足,乐安又让他把自己带来的衣服给换上,他在乐安面前还有些害羞,躲在一块石头后面把衣服换好了。   乐安瞧见他瘦的跟排骨似的,心里十分不好受,在这样的环境下,吃不饱穿不暖,晒不到太阳,又没人说话,他才八岁,忍到现在可真是不得了了。   偏偏他还很懂事,知道自身的情况,连抱怨也很少有,这会儿穿上乐安拿过来的干净衣服,他的脸上便不见了忧虑和胆怯,露出了他这个年纪的小童该有的天真笑容。   还能央着乐安说一说外面的事,听她讲她现在养着一匹马,他十分好奇,非常想看一看那匹叫大红的马,言语间一直不停地询问关于大红的事,当听到乐安说大红比他还高,能够驮动他走一走时,他眼睛里的向往让乐安忍不住想把他带出去,看一看大红。   但是时间已经有点晚了,她听到大红在上面咴儿咴儿叫声,深怕引起别人的注意,再三叮嘱褚良注意安全,并保证下次会很快来看他后,乐安在褚良依依不舍的眼神中,拿着褚良的脏衣服,狠狠心迅速地爬上来,把刑房重新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她走到大红身边,拍拍它的头说:“我来了,大红,现在我们就回去。”   追风也吃的差不多了,面前的灌木丛最上面的嫩枝叶都被它吃了,反倒是下面的叶子,它只挑挑拣拣吃了几口。这会儿嘴里嚼着鲜嫩多汁青青的叶子,跟着乐安开始往回走。   像来时一样,乐安依旧是小心谨慎地边走边看,顺顺当当地走了一段路,乐安窃喜,觉得应该能安全回到御马监。   岂料,追风突然两耳直立竖起,一连打了几个响鼻,脚下踢踢踏踏地,最后一扭头要往东北方向走。乐安忙拉住它,急切地说:“大红,大红,我们要回去了。”   但是追风这时候也不像平时那么听话了,跟变了匹马一样,执拗地身子往后撤,想挣脱乐安手里的缰绳。   乐安不敢松手,怕追风跑走,她使出吃奶的劲紧紧拉住绳子,又怕勒得追风难受,一直不停地跟追风说话,可是追风完全不听呢,就要挭,就要拽,就要往东北方向去。   月亮大如玉盘,高挂半空,一人一马僵持了半天,最后追风急了,蹦起来尥蹶子,乐安没能拉住它,它欢快地撒腿跑了。   乐安心急如焚,在后面高声大叫:“大红,回来啊。”   回应她的是追风对着月亮高亢的嘶鸣声:“咴儿咴儿咴儿!”   乐安目瞪口呆,哭笑不得:大红,你是马,不是狼人,难道还要在月圆之夜对着月亮嚎叫变身吗? 第12章 马屁   来不及做他想,乐安赶紧脚底生风地去追赶大红,奈何大红跑得太快,只眨眼的功夫,乐安就落下一大截,再往前跑就只看得到它飘扬的马尾闪电般地消失了。   这可怎么办,乐安急得团团转,朝追风消失的方向追去,来到了一处宫殿廊下,那一排的八角琉璃宫照出了地上追风来过的痕迹,她跟着这泥蹄印子走,一直来到了一处巍峨的宫殿,她抬起头一看,正源宫三个大字让她心里一惊。   这不是皇上住的地方吗?难道大红来找皇上了?   她不确定,想进又不敢进,在殿门口徘徊一阵,最后却被两个侍卫以形迹可疑给抓起来了。   “我是御马监的太监,是来找马的。”乐安被两个高大的侍卫架住,慌忙解释道。   她的声音清脆带着一点点的软糯,抬起头时眼神虽然慌乱,但是面庞如三月桃花,染上了醉人的粉色,两个侍卫明显被惊艳到了,对她的话半信半疑。   “真的,真的,不信,你们去通禀一下,就说御马监的乐安求见皇上,皇上应该知道的。”   她说得有鼻子有眼,但是侍卫们听到皇上却清醒了,不说现在这么晚了,皇上是不是已经准备就寝,就算是白天,这正源宫也不是这一个小太监想进就能进的。   只犹豫了一瞬,乐安又被架了起来,乐安知道被拉下去一定会被打一顿,急中生智,她舌尖顶住牙齿,双唇收拢,吹了一个极其响亮的口哨。   追风听见口哨声,马上给予了回应:“咴儿咴儿咴儿。”   乐安激动得几乎要泪流满面,没一会儿,从正源宫里走出来一个侍卫,腰配长剑,头戴武弁,眼眸清亮如盛着星辰大海,身姿挺拔,修长如竹,通身的气派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左将军,这个小太监在正源宫门口鬼鬼祟祟,属下已将他拿下,正准备押下去。”其中一个侍卫说道。   这位左将军一挥手,侍卫便把乐安放下了,只见他看着乐安,上下打量后平和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声音温润让人不仅联想到上好的白玉,面前的这个人风姿如谦谦君子,雍容自若,乐安顿觉如沐春风,不自觉也放轻了声音解释道:“将军,我是御马监的小太监叫乐安,一直在喂养追风,今日带追风出来被它挣脱开,我一路追过来,到这里不见它的影子了,所以才想进去找一找。”   “好了,不用说了,你可以进去了,皇上正在里面等你。”左将军在前面领路,让乐安跟在后面,乐安一听皇上要见她,马上又有些紧张,虽然不能不进去,但是走路的速度堪比蜗牛。   左将军发现了乐安落后好远,站在原地等她,乐安一看他停了赶紧又快走几步,但是她脸上担忧的表情太明显了,只听耳边传来一声和善的安慰:“别害怕。”   乐安闻言瞄了他一眼,察觉到乐安的目光,那将军转过头来,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有一点惊讶,随即对她点了点头,乐安觉得自己遇上了好人,低声道谢:“谢谢大人。”   两人很快到了正源宫内的莲花池边,卫君庭正着一身月牙白的常服,在月光下抚摸着追风。他的眼神非常温柔,看着追风像看着朋友和恋人,乐安只看了一眼,心里就泛起了嘀咕:皇帝这是在抽什么风,这么随和亲切不是他一贯的风格啊。   “皇上,人已带到。”左将军躬身抱拳,卫君庭转过身来,看到跟在侍卫身后的乐安,默了一瞬道:“嗯,左善你先下去吧。”   “是,皇上。”他听命退下,乐安心里想着:原来他叫左善,名字倒是很好听。   “说说吧,这是怎么一回事?”卫君庭的问话把乐安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她连忙向皇帝解释道:“皇上,追风最近喜欢晚上出来,奴才一般都是拉着它在御马监周围走一走,让它高兴高兴。没想到今天走的远了点,回去的时候,它突然不走了,不仅不走,还一直甩缰绳,要往这个方向来。我怕它会惊到了宫里的贵人,想牵它回去,但是……”   “但是追风力气太大,你拉它不住,让它跑了,所以你就跟在后面追到了这里。谁知道门口的侍卫不让你进来,你就吹了口哨,想看一下能不能得到追风的回应,确认一下它到底是不是在这里,我说的对不对?”乐安说到一半就被卫君庭打断,闲闲地说出了后来的事,乐安有种奇怪的感觉,今天的皇帝话多得有点反常啊。   “的确如此,皇上英明。”乐安适时地恭维了一下他。   卫君庭挑了一下眉:还知道拍皇上马屁,看起来似乎不那么怕自己了嘛。   “皇上,该起驾去丽安宫了。”赵巍在乐安背后突然出声,吓了她一跳,这赵公公怎么老是神出鬼没的,走路无声无息,她都没听到。   卫君庭手持缰绳,追风鼻子动了动,一直不停地嗅着卫君庭的手。卫君庭抬起手自己也闻了闻,笑了,吩咐赵巍道:“去把今日晚膳吃的蜂蜜瓜子糖拿来。”   赵巍应声而去,回来的时候手上端了一盘圆形掌心大小的松子糖。   追风明显闻到了味道,追逐着气味的来源脖子都快伸到赵巍手上的盘子里了。   卫君庭见此情形,拿了一块松子糖,喂给它说:“好追风,你还跟以前一样,鼻子灵敏,我只不过是吃了一块,还净了手,还是被你闻出来这松子的味道了。”   追风只顾着低头吃松子糖,吃完了见卫君庭不动,它就伸着脖子,用嘴碰碰卫君庭的手。   明月照莲池,平静的湖面清晰地倒映出幽蓝夜空中的一轮玉盘,追风吃着松子糖,突然对着天上的月亮兴奋地嘶鸣:“咴儿咴儿咴儿!”   赵巍惊讶地瞪突了眼:“追风怎么还对着月亮叫起来了?这不是狼的习性吗?”   “没错,”卫君庭好心情地稍作解释,“追风在送到我身边之前跟狼在一起生活过,为了锻炼的勇气和胆量,养育良马的朝樾国会采用这样的方式训马,能好好地活下来并且不畏狼群的马才能被送到宫中以及其他世家大族中去。”   “原来如此,皇上不说,奴才还真不知道。”赵巍见皇上高兴,走过去凑趣道,被追风一个响鼻又给喷了回来,它看起来似乎不喜欢赵巍靠近卫君庭。 第13章 月夜   赵巍只能站在一边,眼看这夜色越来越浓,他心里有些着急,司礼监的太监已经去了陶妃的丽安宫,司寝的宫女也过去了,想必现在丽安宫那边都已经准备妥当,只待接驾,而皇上……   赵巍看卫君庭的脸色,他有心提醒又怕惹到皇上,看看头上的月亮,他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对卫君庭说道:“皇上,您看丽安宫那边?”   “赵巍,是不是陶妃给了你什么好处?”卫君庭慢条斯理地开口,赵巍一惊,立马给跪下了,“没有,奴才对皇上一片忠心,是万万不敢收取什么贿赂的。”   “起来,难得这样的好月色,好心情,别跪着煞风景。”卫君庭眉头一皱,赵巍不敢再跪,赶紧起来了 。   追风一连吃了好几块松子糖,过足了瘾,这时吃饱了,哒哒有节奏地到了乐安身边,拽着她的衣袖想走一走。在卫君庭面前乐安不敢放肆,只小声地说:“追风,你乖啊。”   追风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不停地拽着她的袖子,还用头推着她,让她往前走,乐安想要稳住身形,保持仪态都没办法,追风一用力,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那盘剩下的松子糖面前。   卫君庭看出来这是追风在跟乐安闹着玩,看来追风真的很喜欢这个叫乐安的小太监,不然不会这么跟他开玩笑。   乐安脸红红的,卫君庭还是第一次见太监像个女人一样这么爱脸红的,但是他居然不讨厌,还觉得他红脸的样子还有那么几分……可爱。   可能是因为这个小太监长得实在是出众的缘故吧,他这么想。   “追风怎么了?”卫君庭有意问道。   “回皇上,它大概是想回去了。”乐安站好,躬身回答,不料被追风摇着头轻轻地撞了一下,以示自己的不满,乐安无语地看着这匹枣红马,心里已经开始吐糟了:大红难道成精了吗?咋啥都懂捏?   “我怎么感觉它很兴奋,半点没有回去意思,你看它四蹄不停踏步,难道不是想再遛一遛?”   “……皇上说得对。”怎么忘了这皇帝才是大红的主人,相伴了那么久,他比自己还要了解大红。   看着眼前的小太监刚刚还对着追风咬咬牙现在却有点吃瘪的样子,卫君庭有点好笑,把追风拉过来,他自言自语道:“追风,我带你在这莲花池边走一走,然后送你回去,行不行?”   追风欢快地鸣叫了一声,卫君庭拍拍它的脖子,对等在一边的赵巍说:“着人去丽安宫告诉陶妃,夜深了,让她早些安歇。”   “是,皇上。”赵巍忙应下,见卫君庭牵着追风要走,他要跟在后面,卫君庭冲他摆摆手,赵巍只得站在原地,却见皇上一扭头对乐安说:“你也一起来。”   乐安疑惑地抬头,就见赵巍用惊讶中带着不满地眼神看着她,见她还愣着,两条眉毛像毛毛虫一样跳起来,低声道:“快去跟着伺候皇上。”   “哦,好,谢谢公公提醒。”乐安赶紧回神,朝着已经先行几步的卫君庭赶了过去。赵巍摇了摇头,觉得这个太监笨笨傻傻的,白长了一副好脸蛋,他刚刚还在担心皇上不让自己陪,反倒叫上了这个乐安,自己的地位是不是不太稳。   现在一看他傻傻的,没什么心机的样子不由地松了一口气,也许是自己想太多了。   追风难得放纵一次,还是跟卫君庭在一起,它高兴坏了,走起路来滴滴答答的,声音清脆又好听。莲花池里荷叶圆圆,浓绿滴翠,追风伸出脖子咬几口,尝一尝味道,不好吃便不碰了,又对那池面上青青的小草感兴趣,嗅了又嗅,就在乐安以为它肯定会衔在嘴里咀嚼的时候,追风头一缩,放过了那些长得漂亮的小水草,转而去蹭了蹭卫君庭。   “好了追风,别撒娇了,知道你没忘,过些天给你胡萝卜吃,行不行,放心,不会再让你吃到那个草了。”卫君庭温和地看着追风,被它这么一蹭勾起了往日的回忆。   乐安静静地跟着,看着卫君庭与追风一人一马走在这月色撩人的夜里,美好得像一副画,卫君庭是那画里最引人注目的所在,卸去白日里的威严稳重,此时的他有着光风霁月般的明阔和舒朗,举止间尽露洒脱,如果能够策马前行,他会更像一个侠士,充满着江湖儿女的豪气。   “咴儿咴儿。”追风突然对着莲花池叫了起来,卫君庭跟乐安不约而同注视着水面,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不由得纳闷追风在叫什么。   可是它只叫了那么一下,离开卫君庭身边,跑到了乐安面前。它的腿现在已经好了,但是因为伤势太重,后腿已经不能够像以前那样用力,跑起来会跛一点,看得人心疼。   乐安袖笼里还有一点儿饼屑,赶紧掏出来喂给它,算是给它的奖励。虽然追风刚刚吃了那么多东西已经饱了,但是乐安给它的,它依旧愉快地吃了,亲昵地舔了舔乐安手心。   “追风跟了我已经有三年了,刚来的时候它还有着很强的野性,桀骜不驯,我花了一些心思驯服了它,经常与它在一起,它便欢喜了。它随我去战场,每次都非常勇猛,比最好的士兵还要厉害,前蹄一抬就能把敌军的腰骨踩成两段,极速奔腾能够把敌人远远甩在后面,它实在是一匹良驹,我本想天下若无战事,定让它好好休养,用最干净的水和最新鲜的草料,因为它配得上,只是没想到……”   卫君庭看着追风的后腿,脸上浮现了一丝丝痛惜之色,乐安大概猜到了一些,对于卫君庭的心情也完全能够理解,如果她视作朋友的马匹,狗狗或者喵星人受了很严重的伤,她肯定会非常非常难过的。 第14章 陶妃   “追风是怎么受伤的?”乐安牵着追风不知不觉走到了卫君庭的身边,看着这样的皇上,感同身受之下,软软地问出了一直好奇的问题。   “是为了我,”卫君庭看了乐安一眼,不紧不慢道,“就是在攻城那天,我骑着追风到了这周朝皇帝所在的皇宫,一路斩杀反抗的侍卫无数,皇室之人都已被我朝士兵擒获,我便命人喊话降者不杀,毕竟我也不想杀戮太多。”   他顿了一下,见乐安专注地在听,他继续说道:“本来大部分人见周朝气数已尽,大势尽去,便放下了兵器投降,但是我大意了,清点人数的时候,有几个侍卫从我的背后偷袭,纵使追风耳朵灵敏,但是那三人配合默契,武功高强,追风驮着我焦急地纵身一跃,恰被其中一人以砍刀击中后腿,追风凄惨长鸣,我摔下了马,就是这一会儿的功夫,另一个侍卫便持剑刺向我。幸而追风拼力以头相击,将那人撞倒。我当时看到追风血流如注,怒火中烧,我的亲兵把三人绑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抽出佩剑直接就砍下了那三个侍卫的头颅……”   乐安听到这里,瑟缩了一下,她想起当时的情景了,只不过现在听卫君庭亲口说出事情的原委,她才知道原来自己误会他了。她当时被吓傻了,那飞溅到脸上的腥热液体,滚落在地上的滴血头颅让她直接昏了过去,她以为这是一个暴君,却原来事出有因,他是太过心疼自己的坐骑追风,才会一时失去理智,直接杀掉了伤害追风的罪魁祸首。   “其实这也不怪你,追风也是保护主人……”乐安想要安慰他。   “你这个小太监不明白,追风它现在上不了战场了,它一直以来都很喜欢跟我在一起,喜欢自由自在地奔跑,现在腿瘸了,只能呆在御马监里了。”说到这里,卫君庭的语气里有着浓浓地惋惜和自责。   “我明白的,当时我也在场。”   “嗯?你说你也在?”卫君庭看向乐安。   乐安点了点头,犹豫地把当时的情况跟卫君庭说了,卫君庭思索了一下问道:“所以你就是因为看到了我处罚敌军侍卫才每次见到我才这么害怕的?”   “是,皇上,因为我自己不聪明,怕一不小心惹到皇上也会像他们那样被——”乐安小心地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见卫君庭不同意一样摇了摇头,她忙补充道,“但是今天皇上跟我说了,我才知道原因,我是误会皇上了。”   “所以,你现在不怕我了吗?”卫君庭突然瞥了她一眼,淡淡地问了一句。   乐安瞬间不安起来,不知道如何作答,但是她觑着卫君庭的脸色,猜想他应该没有生气,她大着胆子抬头看向他道:“皇上平易近人,豁达大度,奴才,不怕。”   ……   卫君庭没有说话,等到乐安的勇气用尽,就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卫君庭嘴角上扬,笑出了声:“胆子是比之前大了。”   乐安见卫君庭笑了,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卫君庭当然感觉到了,不禁暗自好笑,才说他胆子大,他就露馅了,原来刚刚都是强撑着的。   “皇上,虽然大红不能再上战场了,但是奴才觉得如果你能经常来看看它,就像今天晚上一样带它出来走一走,跑一跑,它也会非常开心的。”乐安说出自己的猜想,养过动物的人都知道,他们最喜欢跟主人待在一起了。   卫君庭明显在考虑她的建议,乐安想到皇上日理万机,让他经常来陪大红好像有点难以实现,不过,她倒是还有另外一个想法。   “如果皇上没有时间的话,不如给大红找个伴?”   “你的意思是,再养一匹马?”   “嗯,再养一匹,最好是——”乐安看了下卫君庭,脸有点红,“母马。”   卫君庭明白乐安的意思了,恐怕追风快到发情期了,的确,也是时候给它找一个伴侣。他太忙,没顾得上这些,这个乐安还挺细心,这都想到了。   不过,他脸红什么呢?   “这个主意不错,过几天,我着人去找一匹马来,到时候得辛苦你了。”   “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乐安自觉帮到了卫君庭跟大红,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咴儿咴儿咴儿!”追风突然又对着莲花池叫了起来,这次两个人终于知道它为什么叫了。原来它是发现了池中的月亮,对着月亮高声鸣叫呢。   两个人不约而同对视一眼,都被追风的奇葩行为给逗笑了。   *******   丽安宫内,精心妆扮,明艳照人的陶妃在听到卫君庭不来了之后,原先洋溢着欢喜之色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屋里的下人大气都不敢喘,刚刚他们还都喜气洋洋,此时却如丧考妣,缩手缩脚,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一个不小心在这当口惹怒了陶妃,被发落出去。   “啪!”一个描金白底牡丹瓷盏被狠狠地掷在地上,陶妃柳眉倒竖,怒道:“谁沏的茶,都凉了还不知道换新的,当我是死的不成?”   “娘娘息怒,”一个矮小的宫女脸色惨白,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求饶道,“奴婢,奴婢这就去重新沏茶。”   “晚了,周商,赶快把她拉下去给我重重打二十大板,然后逐出丽安宫,扔到浣衣司。”陶妃一双美目此时盛满了怒意,叫周商的太监不敢耽搁,拖着那个宫女就下去了。   在场的人不由得在心里替那宫女道一声倒霉,但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因为已经有人被迁怒,那代表陶妃的气消了些,他们这些人暂时安全了。   “娘娘,您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当心身子,”陶妃身边的晚溪伸出手扶住了她,轻声道,“奴婢伺候您歇息吧。”   陶妃气已经出得差不多了,此时坐在梳妆镜前,闭着眼睛嗯了一声。   晚溪立刻双手奉上热汗巾,小心仔细地帮陶妃擦洗了脸,又拿出青盐,陶妃用它漱了口,上来两个宫女把陶妃头上的金钗步摇,宝石梳篦都摘了下来,发髻解开,梳通,晚溪十指轻轻地给陶妃按摩头部。   陶妃享受了一会儿,睁开了眼睛,她不由得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一头青丝垂至腰间,端得是雪肤乌发,红唇醉人。 第15章 讨厌   她越看自己越美,不禁纳闷,皇上是个男人,怎么可能会不喜欢自己呢?在这后宫里,她的美貌几乎无人出其左右,她的妃位稳固,肯定也有自己相貌的功劳。   可是皇上已经许久没进丽安宫了,今天说好要来,她都等了这么久,却只等来一句早些休息,她不甘心,更多的是怀疑,是不是有人在背后使坏?她可是知道,这后宫里的女人都巴不得留住皇上,能够得皇上独宠呢。   晚溪伺候陶妃不是一天两天了,看她的脸色大概能够猜到陶妃的几分心思,趁着给陶妃捏肩的功夫,悄声在她耳边问:“娘娘,要不要奴婢去打听一下?”   “嗯,顺便注意一下蕙兰宫和雪翠阁的动向。”陶妃开口吩咐道。   晚溪明了,蕙兰宫和雪翠阁分别是兰妃和宋贵人的住处,主人这是怕她二人背地使坏,她忙应下了,伺候着陶妃歇息后,立马下去去办这件事了。   陶妃辗转反侧睡不着,明日皇上没来这里的消息传出去,该有人在背地里笑话她了。想到这个,她就气得心肝肺都疼,如果让她知道到底今天是谁搞的鬼,她一定不会轻饶了这个人!   ……   乐安昨天一夜没睡好,不知道怎么搞得,从正源宫回去后,半夜里连打几个大喷嚏,身子一阵发冷,今天一早起来,往那水缸里一瞅,两个黑眼圈跟被人打了一样,惨不忍睹。   两个鼻孔不通了一对,她摸了摸头,幸好没发烧,要不然还得去拿银子抓药,她现在可真没钱,兜里一个子都木有,上次卫君庭赏的银钱,让她拿去跟其他人买衣服跟一些吃食了,毕竟还有褚良现在靠她养着呢。   因为大红,有时候她会去御膳房拿一些主子们用不到的蔬菜水果,挑一些大红喜欢吃的,会多拿一些。有了皇上的御令,她拿东西不仅没人阻拦,御膳房来了好东西,还有有人主动过来告诉她,并且在她拿的时候多给点其他的。   乐安知道,这都是托了皇上的福,虽说如此,她也不敢多拿,这些东西都是登记在册的,如果让她打着大红的名义去乱要东西,她也不敢。   宫里的人心险恶,高伟早就跟她说过了,那时怕她不信,还举了一些例子。比如,谁谁走路碍着哪位贵人的道儿了,第二天就被打残了,再比如这宫里的有水的地方经常会漂上来一两具浮尸啥的,搞得乐安那段时间打更都不敢出门,总觉得身后有孤魂野鬼跟着她。   但是今天她走向御膳房的脚步特别轻快,因为与她相熟的蒋流厨役告诉她,御膳房新来了一匹上好的胡萝卜,水灵灵的,又脆又甜,追风肯定喜欢。   她听了立刻就赶过去了,待她看到了蒋流给她留的胡萝卜,眼里顿时放光,双眸闪耀得跟那天上的星子一般。果然,这胡萝卜个大,大小相同,最顶端还带着萝卜缨子,绿油油的,一看就很新鲜。   她笑得特别开心,嘴角的梨涡一边一个,像精致完美的瓷器上最精彩的点缀。御膳房的人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里的活,看着乐安笑得如四月花开,即使已经见过他多次,还是被他吸引。   疱长一进来,看到大家都傻笑,正纳闷,一眼瞧见乐安算是明白了,重重咳了一声,大家回过神来,立刻又忙了起来。   那疱长虽说对御厨们的短暂懈怠有点不满,但是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过去了。   他还跟乐安说了几句玩笑话,乐安笑呵呵地应了两句,没再多呆,携着装满胡萝卜的提篓向御马监走去。   她一路走一路看,路过宫中的湖心亭时被那里的景色吸引住了。湖面澄净,波光粼粼,岸边水榭铺了一条木板路,弯弯曲曲直通到湖对面,中间有座双层的六角飞檐亭,上面全用了五颜六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反射出灿烂夺目的光彩,非常非常漂亮。   这是一条到御马监的近路,可是乐安不能走这里。因为宫中有规定,这是皇上跟后宫太后妃嫔赏景的地方,平时是不允许太监宫女随意走动的。   她在湖边忘了一眼,看到湖边摇曳生姿的杨柳,一身新绿的桃树下落英缤纷,姹紫嫣红的月季争奇斗艳,春风拂面送来阵阵花香。   真的是好美啊,乐安特别想去湖中心看看。   “娘娘,湖心亭里已经摆放好了蔬果点心,那边的月季开得特别好,娘娘见了一定会喜欢的。”   身后有人说话,乐安听到转身一看,十几个衣着光鲜的宫女太监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个人,那人头梳高髻,戴了一套黄澄澄的金色头面,身着华美的大红色宫装,黛眉圆眼,桃腮菱唇,贵气逼人,眉目流转间傲气可见。   有着这样的气势,不用说,这个人一定非富即贵。联想到刚刚听到的称呼,乐安大胆地推测,这个人应该是宫里二妃之中以貌美著称的陶妃。   乐安对陶妃早有耳闻,只不过没有见过,今日偶遇,好奇之下,她便多看了几眼。不得不说,这位陶妃的确很美,但是那眸中的盛气凌人让她看起来有些凶,乐安不由地想,如果她能够平和一些,那就锦上添花,更加出众了。   眼看陶妃一行人与她只有几步之遥,乐安赶紧低下了头,退到一边行礼。陶妃敏锐地感觉到有人在偷看她,没办法,从小她就知道自己生的天生丽质,经常会惹来旁人的注目。对于这种感觉,她早就非常熟悉了。一般来说如果是俊秀公子,名门闺秀或者平民百姓,姿色平平的宫女艳羡地看她,她是不怎么介意的,相反,她还很享受。   但是——   她两眼下意识一扫,只看到路边一个看起来单薄瘦弱的太监,这就让她很讨厌了。 第16章 掌掴   乐安看到陶妃一行人从她面前走过,便屏住呼吸,礼数周全地双手举过头顶,想静候陶妃去往湖心亭,自己好离开。   然而那粉紫的珍珠履去而复返,正好停在了乐安的面前,珍珠履往上是绣了金线的红色裙边,半边裙子上满是各色的牡丹,花团锦簇,煞是好看。   她正在纳闷,就听见头顶上传来冷冷的声音:“把这个小太监给我掌嘴二十。”   ?!   什么情况?   乐安惊讶极了,一抬头,一张清丽脱俗的脸撞进陶妃的眼中,刺得她眼睛都眯了下,而后又睁大了眼,仔细看着面前这个小太监,越看心里越厌烦。   这个小太监看起来没多大,但是模样生得极好,额头光洁饱满,秀气的眉毛下,一双眼睛格外明亮有神,眸子微微转动间,波光潋滟,圆圆的脸粉粉嫩嫩,阳光下那细细的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皮肤样貌真是好的让人……好生嫉妒。   “娘娘,娘娘。”晚溪的声音在陶妃的耳边响起,她回了神才发现自己盯着这个小太监看了许久,手里的锦帕都被她□□地皱成一团,不成样子。   她将帕子扔给晚溪,下巴一抬,盛气凌人,“没听到我刚刚的话吗?还不快掌嘴。”   “是,娘娘。”周商答应着,另有两个太监上前把乐安给架住了。   乐安觉得莫名其妙,自己只是路过这里,还规规矩矩地行了礼避让陶妃,怎么就无缘无故地要受刑罚了呢?   “娘娘,”乐安挣扎着向后看着陶妃,高声问道,“敢问奴才有何处冲撞了娘娘,娘娘要这样责罚奴才?”   “大胆,你一个奴才,敢对本宫如此大声喧哗,还敢问理由,我是主子,你是奴才,就凭你刚刚这种态度,我就是把你丢到慎刑司,也无人敢置喙半句。”   “娘娘,奴才绝非有意冒犯,求娘娘饶恕奴才这一回,奴才是御马监的太监,这胡萝卜正是要拿去喂皇上的御马追风。”情急之下,乐安只能搬出追风来挡一挡,希望这陶妃能够想到皇上,放过她这一回。   “什么,养马的?”陶妃赶紧后退一步,拿着晚溪呈上来的新帕子掩住口鼻,好像怕乐安身上有奇怪的味道会沾染到她,“你离我远点,御马监的人又怎么样,我还不能奈你何了,一个马倌而已,我今天还偏要教训你一下。”陶妃美目圆瞪,十分不悦。   乐安来不及再说话,周商见主子生气了,半刻也不敢耽误,啪啪两巴掌下去,乐安的脸立刻肿了。莹白如玉的肌肤上红通通一片,看起来非常扎眼,陶妃瞄了一眼也觉得不好看,可这不能怪她,要怪就怪这个小太监非得长着这么一副脸,虽说是个不男不女的阉人吧,但是有她陶妃在,谁的相貌敢越过她去?这不是找打吗?   “参见陶妃娘娘。”一个温润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乐安舔了舔已经出血的嘴角,抬起头看到身着靛蓝色侍卫服男子,右手按着佩剑走过来,她看着那一双有些熟悉的眼睛,想起来了,这是上次在皇上那里见到的左善左将军。   “是左将军,请起吧,将军这是要去皇上那里?”陶妃对着左善还是很和颜悦色的。   “谢娘娘,微臣是刚从正源宫出来,要到御马监去。”左善恭敬地回答着陶妃的话,视线触及被打的乐安时,眉毛微皱,一丝担忧爬上了他的眼角眉梢,却又被他很好地藏了起来。   “原来左将军是有要事在身,那本宫便不耽误你了,请吧。”陶妃欠了欠身,客气道。   左善却没有动,反而又握拳对陶妃行礼道:“娘娘,微臣去御马监正是要找一位叫乐安的小公公,他是专门负责喂养皇上的御马追风的。”   “哦,是这样啊,”陶妃用手扶了扶头上的步摇,没明白左善为什么告诉她这个,只顺着他的话说,“那看来这个公公养马很有一套。”   “是,娘娘,因为我还需要这位公公带我去御马监看下御马,所以能否请娘娘看在微臣的面子上,放了他。”   “放了他,我并没有见过什么养马的……”陶妃十分纳闷,话说到一半才想起来被她处罚的那个太监,惊讶地指着乐安道,“你说的是他?”   “是,正是这位乐安公公。”左善点点头,问道,“敢问这位公公是如何得罪了娘娘?”   “他出言不逊,我正在教他规矩。”陶妃瞄了一眼乐安,咳了一声,慢条斯理道。   晚溪已经明白陶妃的心思了,立马接口道:“幸好他遇到的是我们娘娘,宽宏大量,不跟他一般见识,只是让他长长记性,还肯点拨他,不让他以后再犯类似的错误。我们娘娘对他真的太好了,你,还不跪下谢娘娘恩。”   好汉不吃眼前亏,即使知道面前的陶妃跟她的丫鬟在睁着眼睛说瞎话,乐安也只能暂且忍了,她知道他们这么说是代表现在不再处罚她了,得赶紧的谢恩离开才是。两边的太监及时地松开了她,她一个踉跄,左善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她。她顶着肿得不成样子的脸,跪下对陶妃行礼道:“谢娘娘教诲。”   “嗯,以后你可长点心吧,下次遇到的如果是别人,可没这么走运了。”陶妃似笑非笑,冷冷道。   转过身,陶妃继续朝湖心亭走去,仿佛刚刚让人掌掴乐安只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笑笑就过了,丝毫不影响她看景的心情。   她身边的晚溪多看了乐安一眼,眉心皱起,扶着陶妃走到湖中心,不知道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她脸上露出惊讶厌恶的表情,视线又重新从乐安身上掠过,那眼里的恶意任谁都看得出来。   左善有些奇怪,这陶妃为何如此讨厌乐安,这两个人好像并没有什么交集啊。低头看看依旧跪在地上的乐安,衣领露出的脖颈白皙,低垂的眉眼看起来非常温顺,这个小太监其实挺惹人怜的。 第17章 丢脸   “她走了,你起来吧。”左善扶着乐安起来,乐安看了他一下,轻声道谢:“谢谢你,左将军。”一说话,嘴角有些刺疼,她赶紧摸了摸脸,嘶,好疼,一定肿的跟馒头一样大。自己现在这么狼狈,估计跟猪八戒一样,而在她面前还站着一个如此风采高雅的人,乐安在危机解除之下,想到的是:太丢人了!   她立马背过身去,双手捂住了脸,鸵鸟一样想藏起自己的肿脸,只是那从指缝里漏出的尴尬眼神还是让左善给捕捉到了。   左善对乐安这一连串的举动感到很意外,受伤了想的不是上药而是马上捂住脸,心疼起自己的脸来。不过,他相貌不俗,肤色白皙,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的,斑斑驳驳,有点吓人,的确是有碍观瞻,看来这个小太监还挺在意自己的相貌。   察觉到乐安偷瞄的视线后,左善更是看出她是觉得丢脸了,不由觉得好笑,开口道:“脸上是有点肿,不过不是特别严重,这种刑罚在宫里还是轻的,没有危及到性命,你不必太过在意。”   这是看出来她的心思在安慰她?乐安不好意思地把手放下,双手交叉握着道:“我知道的,谢谢将军,以后我会多加注意。”   她的神色拘谨中透着坦然,左善点点头,看到地上满满一提篓胡萝卜,一弯腰提了起来,“走吧,我送你回御马监。”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提的。”乐安连忙去接提篓,左善见她个头不高,人又瘦,把提篓略一举说:“就当我是想练练臂力,别争了。”   “哦,”乐安屈服于二人之间的高矮差距,老实地不再去够提篓,这时她才想起来,刚刚左善在陶妃面前说的话,忙问道,“对了,你刚刚说皇上让你去御马监看大红,是不是?”   “嗯……”左善沉默了一下,乐安奇怪地看着他,就见左善轻轻摇了摇头,“没有。”   “啊,没有,那你不是……”乐安捂住嘴紧张地左右观看,然后用眼神询问,左善见她这么小心,反倒笑了,但是他忍住,故作严肃地点点头,小声地说:“是,说谎了,所以你要替我保守秘密。”   “我保证不会到处乱说。”乐安举着手郑重其事,见她这么认真,左善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觉得这真是一个心善是小太监,不由得又开口嘱咐了她几句,大略指点了她一下宫中的生存之道。   乐安一下子就明白了,摸摸自己的脸,她决定最近少出门,免得被有心人看到,胡说八道,再被那个陶妃给记上一笔。   到了御马监,左善把提篓给放她在了马厩前,乐安想送送他,他看了看她的脸,拒绝了。乐安也没有坚持,等到晚上的时候宝栗子跟高伟过来看她,一见她肿的老高的脸,都吃了一惊,宝栗子更是急切地上前,两手想碰一下她的脸又怕给她弄疼了,跟那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吼吼地就想去太医院找医女,被乐安给拉住了。   “乐安,你拉着我干嘛,你的脸都肿成这样了,不请医女来看看怎么能行。”宝栗子见乐安扯住他的袖子,也不敢过分挣脱,那露出的手腕如此纤细,他一个大力再给他拽折,就不好了。   “动动脑子,你这装了浆糊的脑袋什么时候能开窍,”高伟用手指狠狠点了一下宝栗子的额头,宝栗子捂住头,不满地说:“我又怎么了,你干嘛又骂我,我不是着急吗?”   “怎么了,你现在去找医女只能是给乐安再添麻烦,我们不是都知道,乐安脸上的伤是被陶妃娘娘身边的公公给打的嘛,你这么大张旗鼓,让陶妃娘娘的人知道了,乐安肯定以后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这也就是宝栗子,换了其他人,高伟才懒得解释那么多。明明想一想就能知道如何趋利避害,但是宝栗子七窍通了六窍,非得别人给他多讲一讲,他才能懂,真是笨的可以。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乐安惊讶地问道,她见宝栗子不再闹着去太医院,便松开了他。   “你不是从御膳房过来的嘛,那地方认识你的人多,有人看到了,偷偷地跟蒋流说了,蒋流知道了,我跟宝栗子也就知道了,这不就过来看你了。”   高伟回答着,又看了看乐安的脸,戏谑道:“还好,还没被打得面目全非,我还能认出你来。”   乐安听了高伟的话,哭笑不得,知道这两人都很关心自己,她感到暖暖的,虽然宫里的生存环境恶劣,但是因为有了他们,乐安觉得也不是那么难熬。   “乐安,在宫里当差就是这样的,你现在是在最底层,很不起眼,稍微有点权力的人动动手指都能给你难堪,但是你要是能往上走,混的风生水起,那时就是一些主子也得讨好你,你就上点心,多努力努力。”高伟以为乐安不开心,便安慰了一两句。   “高伟,你真看得起我,我明白的,不过,我没那么大野心,只想我们都能好好的。你,宝栗子,我们三个在宫里都能平平安安。”乐安给两人各倒了一碗茶,这茶还是钱有财给她的,她当时推辞不过,尝了尝,味道不错,想着高伟喜欢喝就留下了。   “你啊,怎么也跟宝栗子一样不开窍,在宫里想要不受人欺负,只当一个不起眼的太监是无论如何不行的。你看眼下不就有大好的机会吗?你养着皇上的御马,这就能经常见到皇上,只要把马养好,皇上一高兴,还不得给你犒赏,只要皇上看重你,那你就会站得越来越高,我跟宝栗子到时也会沾你的光,说不定还得还得喊你一声安公公。”高伟说着饮了一口茶,碗中的清茶味道醇厚,顿时把他的注意力给转移了。   “咦,这茶真不错。”   “御马监的钱公公给我的,我觉得不错给你留下了。”乐安笑着说道,从柜子里把剩余地都拿出来包好放在了桌子上。   “那敢情好,我得谢谢你。”高伟毫不客气地把茶叶塞进了袖笼里,把碗里的茶喝的一滴不剩,他拉着宝栗子要走,宝栗子手里还端着碗,急道:“干什么去,我还没喝完呢。”   “还喝什么喝,你不想让乐安的脸快点好了。”   “想啊,但是你不是说不能去请医女吗?”   “医女不能请,还不能塞点钱让她们拿点药了?”   “啊,这样也行,我怎么没想到呢。”   “当然可以了,要不然怎么说你笨呢?”   “哎,高伟,我警告你,别再说我笨了。”   “哦,你不笨,你只是蠢了一点儿。”   “你!”   “我们去给乐安拿药,快点,时间都让你给耽搁了。”   乐安听着他们的一言一语,看着高伟一如既往地“欺负”宝栗子,不由地发出会心一笑,心里的委屈也消散了。 第18章 药膏   “左将军,你这是?”对于左善的到来,乐安有点惊讶。   “哦,我觉得你可能不会去太医院,你脸上的伤虽然不是特别严重,但是却会很痛。正好,我这里还有一些外用药,涂抹上对消肿很有效。”左善说着,从腰上解下一个荷包递给她,乐安接过来,从里面掏出一个绿色的圆形琉璃小盒子。   精致小巧,玲珑剔透,乐安一眼看到就喜欢上了,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拿着小盒子,爱不释手,抬起头克制了下自己而后腼腆中带着些许雀跃开口道:“真好看,这是给我的?”   “嗯,”见乐安喜欢这个盒子,左善笑了下,“给你的。”   刚刚在太医院拿药的时候,他在很多装外用药的药瓶中看中了这个,不知怎的,想到那个钟灵毓秀的公公,他就觉得,他应当会喜欢,果不其然,他真的猜对了。这个乐安小公公对这个药盒子的喜爱从眼里就能看出来。   “这个很贵吧?”乐安有点犹豫,这东西一看就不便宜,她的那点钱不知道够不够。   “不是很贵,你的伤要紧,就不要推辞了。我还有事,不能多做停留,先走了。”左善说完就要离开,乐安连拒绝的话都没机会说出口。   他刚一离开,高伟跟宝栗子就又来了,高伟眼尖地看到了乐安手里的药盒,询问她是从哪里得来的,这药膏可贵重着呢,是宫里的主人用的。   乐安一听,拿在手里的药膏就觉得有些烫手,跟他俩说了左善的事,高伟不得不对她竖起了大拇指,直叹她运气好,有贵人相助。对于乐安的担心,高伟一摆手,告诉她不用操心,左府是名门望族,陶猗之家,一盒小小的药膏根本不放在眼里。   不过,说起左善,高伟的表情相当奇怪,欣赏中带着一丝戏谑,乐安有心想问一问,高伟却把自己拿来的药一股脑塞给了她,带着宝栗子急匆匆地回更鼓房了——原来打更的时间就要到了。   晚上乐安涂上了左善拿来的药膏,不得不说好东西就是不一样,抹上去清清凉凉非常舒服,脸上的痛感当时就没那么强烈了。第二天起来,脸就不肿了,只是还有些淤青,她又涂了一些,希望能够快点好。   宫里有规定,伺候主子的太监宫女必须无病无伤,以免过了病气或者污了主子们的眼。乐安虽说是在御马监养马,但是脸上的伤尽快好总归安全一点。   给追风淘洗干净草料,乐安撒上碾碎的豆面,待它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从提篓里拿出了几根胡萝卜。   追风一见就叫了一声,食槽里的干草也不吃了,两个大眼珠子直盯着乐安手里的胡萝卜,乐安拿着萝卜有心想逗逗它,便上下左右来回晃动。追风就跟着乐安的手一直在动,急切的样子看起来特别好玩,乐安笑嘻嘻地把萝卜喂给了它。   新鲜的胡萝卜脆生生,甜丝丝的,水分饱满,追风非常喜欢,没一会儿就把乐安拿的几根胡萝卜都吃光了。   乐安摸了摸追风的头,想着这次提来的胡萝卜多,便准备去再拿几根,让追风多吃些,过过瘾。   她去了小灶房里,又拿了一些胡萝卜,路过大马厩时,被一匹白色的马吸引住了。   这匹马长得真好看,全身都是纯白色的,无一丝杂毛,头顶的鬃毛长且顺,两个眼睛跟追风的一样又大又圆,明亮有神,可是那睫毛却比追风的更加浓密,漂亮极了。   “这不跟西游记里的白龙马长得一样吗?”乐安自言自语,她见猎心喜,忍不住走过去,跟它打招呼,“白马,你好。”   “……”   那白马看了看乐安,乐安很高兴,看来自己很有“马”缘嘛,但是仔细一瞧,她发现端倪,这马哪里是在瞅她,分明是看上了她手里的萝卜!   “你要吃吗?给你一个吧。”乐安真的喜欢这匹白马,便想把手里的萝卜给它一根。   岂料,手里的萝卜还没递出去,她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叫声:“咴儿咴儿咴儿!”   转身一看,追风正盯着这边,躁动不安地拽缰绳呢。   这家伙,又不老实了。   乐安刚想过去,突觉手上一空,再一看,胡萝卜不见了,被白马衔进嘴里大口吃起来了。也不知道它嘴巴怎么那么大,几根胡萝卜一起嚼,那断掉的半截掉在地上,其他马闻着味想去吃,它头部用力一撞,把旁边的马给拱到一边去,自己一低头把剩下的胡萝卜衔起来,继续吃,几下嚼碎了吃进肚子里,连咋都不剩。   期间动作迅速,一气呵成,乐安反应过来不禁扶额,这马也是个吃货。   “咴儿咴儿咴儿!”追风叫得越来越大声,甚至都开始尥蹶子了,乐安暗道不好,大红这是生气了,动物都护食,这白马把大红的胡萝卜吃了,它不高兴了。   乐安赶紧过去安抚追风,给它说好话,还要拿刮子给它顺毛,但是都不好使,追风不仅不理她,还一直冲着大马厩里的那匹白马嘶鸣,乐安哭笑不得,它这是记恨上了白马,在示威啊。   可乐的是,那匹白马充耳不闻,仍旧慢条斯理地吃着面前食槽里剩余的草料,偶尔舔一舔自己的身上的毛,动一动尾巴给自己搔搔痒。   最后可能是被追风叫烦了,它冲着追风一仰头,“咴儿!”   这一叫不要紧,追风气坏了,尥蹶子尥得别提多厉害了,乐安都快止不住它了。御马监里的其他人听到了,乐安赶紧说了一下,让他们把白马先牵走一下,别让大红看见。   御马监里除了乐安都不敢惹大红这匹马大爷,听了乐安的话立刻把白马牵走去到小围场里遛一遛,走一走,避免让大红看到。   见不到白马,大红终于慢慢安静下来,但是它仍旧不愿意理会乐安。哎,这下可把大红得罪惨了,乐安刷毛,人家不理,给胡萝卜,不吃,牵出去溜达,不动,就差乐安给它跪下叫祖宗了。   折腾了许久,尝试了几次,天都黑了,乐安还没搞定追风,她想破了脑袋,终于决定还是从吃上下手,就不信大半天没吃东西的大红能忍得住。 第19章 麻食   乐安这次做了一盆面糊糊,把萝卜剁碎了放在里面,又加了绿油油的小青菜,粗盐化成了盐水混合在一起,连人看到了都很有食欲,乐安觉得大红应该也会喜欢吃的。   端着热乎乎的散发着香味的面糊糊,乐安满怀希望地放在了追风的食槽里,追风站在马厩里看了她一眼,乐安双手合十讨好地说:“大红啊,对不起,我不该把你的胡萝卜给白马吃,你就原谅我。你看,我给你做了好吃的面糊糊,你尝一尝吧,绝对比糖豆子还要香。”   也许的大红真的饿了,而那盆黄黄绿绿的面糊糊闻起来真的很香,大红站了一会儿,慢慢低下头舔了舔盆里的食物。乐安密切地关注着它,就见它舔了一下,又舔了一下,最后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乐安整颗心都放进了肚里,太好了,吃了我的瓜,忘了那个它,哦不,是吃了我的面糊糊,代表大红不生气了。   乐安估计地不错,一整盆面糊糊吃完,又喝了半桶水,大红已经允许乐安摸它,给它刮毛了。要不说是御马呢,脾气真不是一般的大。乐安老老实实地给它伺候舒服了,肚子早已经不知道咕噜噜叫了几回了。   晚饭她只来得及吃了一个夹了咸菜的馒头,这会儿早消化完了。她看了看小灶房,心里痒痒的,原来在给追风做面糊糊的时候,她想起了一道吃食——烩麻食。   这个她会做,以前在家的时候,她经常做来吃。爽滑劲道的麻食配上各种蔬菜,再喝一口浓郁鲜香的汤……不行了,口水要流出来了。   她走进小灶房,看了看里面的东西,估摸着可以做,她洗了手,挽起袖子,开始做麻食。半瓢面倒进干净的盆里,倒水和成面软面团。盖了湿的纱布,待面醒的过程中,她削了一个土豆,挑了一个胡萝卜,全部洗干净后切成丁,青菜摘好,切碎,黄豆煮熟。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她把醒好的面团揉薄成半寸的面饼,切成一溜的长条状,而后用手搓成圆柱形。手起刀落,所有的长条都切成拇指大小的面丁。   木制的案板不粗造,但是她用了巧劲儿,拇指那么一捻,小面丁便卷了起来,一个个小巧玲珑,跟贝壳似的。乐安速度快,一块面团没多大会儿就全部变成了“贝壳”。她撒上面粉,防止它们粘连,烧开一锅,把胡萝卜土豆丁都炒熟了,盛出来。   然后另起一锅烧开了水,麻食下锅,很快熟了。乐安把炒好的菜放进去,又放了盐跟酱油,青菜最后放。   香味已经出来了,乐安深深吸了一口,只觉得更饿了。她滴了几滴麻油,把葱花一撒,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烩麻食就做好了。   她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唔,好吃!入口鲜,滑,嚼一嚼,有劲道,美味的,舌头都要吃下去了。一口气吃了一大碗,把汤都喝完了,她舔舔嘴巴,只觉得这时才活过来了。   嘴里还有麻食的余味,简直回味无穷,乐安正准备再捞一碗吃,小灶房的门突然开了,她转身被看到的画面惊到,手里的碗差点掉了。   有五个人叠罗汉一样摔倒在地上,嘴里“哎呦,哎呦”地叫嚷疼,最底下那一个差点被压成肉饼,此时就属他叫的声音大,杀猪一般嚎道:“我快被你们压死了,快起来,我骨头要断了。”   乐安听出来了,这声音不正是钱有财吗?   她上去帮忙,几个人赶紧起来,又慌又乱的帽子都掉了,还都没站好呢,就又听到一声“嗷”的惨叫,钱有财艰难地爬起来,捂着手怒气冲冲巡视一圈:“兔崽子,谁踩到我的手了?”   其他四个人未成一圈,齐齐摇头,异口同声:“钱公公,不是我。”   钱有财重重哼了一声:“难道是我的脚跟手自相残杀?”   四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笑嘻嘻地又一起点头:“公公英明。”   “啊呸,”钱有财狠狠瞪了这几个人,“我看你们几个是皮痒了。”   几个人连忙围上前去,捶肩捏腿,嘘寒问暖,端茶倒水,钱有财正被伺候着,乐安开口了:“公公,你们这是?”   咦,乐安?只顾着跟这几个兔崽子置气,忘了乐安的事了。   钱有财手一挥,几个人停止了殷勤,他看看乐安手里的碗,重点又瞧了瞧锅里的麻食,脸上挂满了笑,小声地问:“乐安,你是不是又在做吃的了?是什么,这么香?勾得人肚里的馋虫都跑出来了。”   他这么一说,身后的其他几个人也附和起来。   “对啊,真的好香啊,睡都睡不着。”   “好像是面吧,又不太像,到底是什么?”   “这个不是给皇上的御马吃的吧,是给人吃的吗?”   “废话,当然是给人吃的,没看到刚刚乐安还吃了一大碗嘛。”   乐安有些难为情,她听清楚了,这群家伙刚刚居然在偷窥她,不对,确切地说是闻到香味,好奇之下想看看她吃的是什么。   “是麻食。”乐安解释了下,“我知道宫里的规矩,不能在规定时间以外开灶,但是我肚子真的很饿,晚饭只吃了一个馒头,所以才做了这个……”   “明白,明白,饿肚子的感觉是很难受,我们都知道。而且你是给追风做的饭食,自己吃了几口而已,没违反规矩。”钱有财连忙表示理解,他的眼睛直盯着锅里剩余的麻食,乐安看了一下,其他人也一样,眼睛都粘到麻食上了,她觉得好笑,不由得开口问道:“你们要尝一尝吗?”   “这不好吧?”嘴里说着不好的钱有财,手却已经拿着碗把锅里剩余的麻食都盛了,“但是这么多,我知道乐安你肯定吃不完。既然这是你一番好意,我就不能拒绝。好吃呀!”   钱有财吃了一口就停不下来了,直把其他四个人看得直咽口水,他还故意吃的特别香,声音都出来了,见他们只能干看着,他心里暗爽,可算是报了刚刚的被压被踩的仇了。   “乐安,”其中一个人忍不住了,“还有吗?”   显而易见,锅里的汤都被钱有财喝光了,哪里还有麻食?那人也知道,但是那期盼的眼神让乐安有点不忍心拒绝,再说,她还没吃饱呢。   “要不然,我再做一点?”乐安试探着这么一问。   钱有财抹了一下嘴,看看外边天早黑透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人来这里,大手一挥道:“做!”   有了钱有财这句话,乐安放心大胆地又开始做麻食,这次她和的面多,没办法,还有四张嘴等着呢。不过,他们并没有干等着,烧火,洗菜,他们也一起帮忙做事,有两个对这麻食子感兴趣,还一起搓来着,形状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图个乐,也没人在意。   到底是人多,做的快,只一会儿功夫,一锅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烩麻食又做好了。碗不够,他们便两个人用一个碗,急不可耐地盛了麻食,吃到嘴里的那一刻,身心都满足了。   每个人一碗麻食下肚,这才腾出嘴来,不停地夸乐安,心灵手巧,厨艺高超,还说吃出了爹娘的味道,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各种各样的美好词汇都一股脑往乐安身上招呼,言语夸张得乐安都快听不下去了。   不过,一碗麻食就让他们如痴如醉,还吃出了如此强烈的幸福感,乐安挠挠头,觉得很开心。   此时,已经走到御马监附近的卫君庭停下了脚步,他闻到一股香味,这个时候,哪个宫里会开灶?他望向御马监,心里暗忖:难道是御马监?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卫君庭低声问身边的赵巍。   “奴才闻到了,似乎是谁在做饭食。要不要奴才去查看一番?”赵巍也闻到了,他还奇怪是谁这么大胆,这香味那么浓,难道是要皇宫里的人都知道吗?   “不用,我去看一看。”卫君庭今日晚饭吃的不多,此时闻到这个味道,突然有了胃口。   “是,皇上。”赵巍紧跟上卫君庭的脚步,心里想着被皇上当场抓到的话,那个人可惨了。   循着气味,卫君庭一直走到御马监的小灶房,听到里面各种喧哗,还有一个他熟悉的声音,“你们别夸我了,我都不好意思了。容我先笑一小会儿,嘻嘻嘻。”   他听出乐安很高兴,乐得都笑出了声,想到乐安一笑起来,酒窝就出来了,他的嘴角情不自禁地翘起,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赵巍看了一眼又低下了头,眼珠一转,心里有着自己的猜想。   “皇上驾到。”赵巍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屋里的喧哗顿时停止,接着门就被打开,一屋子的人惊慌失措地滚出来,跪在地上,齐声喊道:“参见皇上。”   卫君庭看见乐安跪在最后面,单薄的身体其实并不引人注意,然而他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 第20章 劝阻   “起来吧。”卫君庭右手在前,左手背在身后,看着面前的几个人,低声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谢皇上。”六个人站了起来,听了卫君庭的问话,都心虚不已,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钱有财,钱有财感受到他们的视线,额头微汗,暗暗骂了一句,上前一步回道:“启禀皇上,奴才们这是……哦,是这样的,乐安给追风新研究了一道吃食,为了避免有什么问题,奴才们便先试吃一下。”   其他几人听了,忍不住对钱有财投来鄙视的一眼,钱有财余光里看到,咬牙切齿:这群兔崽子懂什么,乐安养着御马呢,以他的判断来看,皇上似乎对乐安比较宽容,所以他思考半晌才决定这么说,万一他猜对了,皇上不罚他们呢。   “哦,乐安,是这样吗?”卫君庭直接点了乐安的名,乐安瞄了瞄钱有财,犹豫了一下说:“是的,皇上,奴才知道这么晚还开灶不对,奴才愿意领罚。”   气氛一时有些冷,赵巍却没从卫君庭的面部表情里读出要惩罚乐安的意思,自从前几次这个乐安做出了一些不合规矩的事情但是皇上不放在心上,甚至不罚反赏之后,赵巍便多了一个心眼,凡是有关乐安的事,他暂时先不开口,观察一下皇上真正的意思再说。   这当口,他便没有像以前一样大声训斥乐安,只是觑着卫君庭的神色,试探着转了话题:“这香气实在是浓郁,乐安你到底是做了什么,还不快拿出来给皇上瞧瞧。”   乐安听了赵巍的话,连忙去屋里想要盛一些麻食出来,但是——   看着空无一物的锅,乐安欲哭无泪,她差点忘了,刚刚那一锅已经被外面那五个饿死鬼给吃的一干二净,连渣都不剩了。   这可怎么办?   乐安端着一个小碗,半天挪一步地走出来,在离卫君庭还有四尺的地方停住了。   “还磨蹭什么,快端来给皇上看啊。”赵巍奇怪于她的龟速,钱有财几个是知道缘由的,此时看乐安真的端出来一个碗,都不由得替她捏了一把汗:刚刚的麻食子,他们都吃光了啊。   乐安硬着头皮上前,手还在碗上遮遮挡挡的,赵巍想将她的手拿开,她捂得紧,赵巍还费了几分力,乐安眼看捂不住了,腿一弯跪下了。   “皇上,刚刚做的麻食已经吃光,没有了,只剩下了……”   半碗汤水。   卫君庭看着面前的半碗汤水,里面还残余着胡萝卜粒,青菜叶,一两颗黄豆浮在汤碗中间,香气袅袅,只是半碗汤而已,还在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卫君庭近距离地闻了,只觉得更饿了。   赵巍明显地看到皇上的喉结动了动,他吃惊地张大了嘴:皇上在咽口水!   他知道皇上晚饭吃得少,此时却看到皇上被一碗,不,半碗汤水给勾起了食欲。作为皇上的贴身太监,大总管,他立刻知道该怎么做了。   “大胆,只有半碗汤水还端来给皇上看。没听到皇上是要看你做的吃食吗?既然没有了,还不快去做,难道还要让皇上一直等着不成?”   赵巍的训斥让乐安回了神,她看了看皇上,皇上恰好也看过来,视线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眉心就轻皱了起来。乐安只以为皇上因为她的犹豫而不高兴了,赶紧回屋,撸起袖子准备再做一些麻食。   她边做心里边吐槽,本来自己想偷偷过一下嘴瘾,没想到嘴瘾没过成,手瘾倒过足了。这一晚上尽揉面做麻食了,手都快揉抽筋了。   在宫里待久了,头脑稍微活络一点的人都是人精,钱有财看乐安进去了,略一琢磨,他们呆在这里实在不太合适,未免皇上看到他们又想起来刚刚的喧哗,还是早早走远点为好。   “皇上,奴才们不敢打扰皇上,可否先行告退?”   “下去吧,但是同样的事,我希望没有下次。”卫君庭瞟了钱有财一眼,这一眼让钱有财倍感压力,腰背都弯了下去,闷声答道:“是,奴才不敢了。”   赵巍在旁边一哂:皇上是什么人,聪明睿智,敢在他面前耍心眼,咱家敬佩你们狗胆包天。   钱有财和其他四个小太监一起下去了,卫君庭听到小灶房里面传来笃笃笃的声音,踱着步子进去一看,乐安正拿着刀在切小面丁。   这个灶房本来就不大,卫君庭一进来,这小地方就更显逼仄,偏他还遮挡住了光亮,乐安突觉眼前一暗,抬头一看:唔,皇上什么时候进来了?   进来就进来吧,正好她做着事,可以避免说话。小面丁已经被她一个个捻成了小贝壳,卫君庭瞅着她头勾着,费力看面板的样子,一伸手把烛台拿了过来,放在了乐安旁边的桌子上。   光线变亮,乐安能够看清楚,手上动作加快,心里一高兴,她张口就道谢:“谢谢你,赵公……皇上?!”   面前站着的人不是赵公公,她目光一扫,看到赵巍站在门口根本就没进来,那这烛台是皇上刚刚拿过来的了。   “谢谢皇上,这麻食马上就好了。”没想到,皇上还是一个挺细心体贴的人。乐安感受到这份关心,做起麻食来更加用心了。   卫君庭离乐安近了,烛火通明,照在他红通通的面庞上,给他的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那脸上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脸上的皮肤像熟透的水蜜桃,一戳就会破一样。不知怎的,他就想起了以前猎到过的一只兔子,浑身雪白,可爱温驯又漂亮。   只不过,卫君庭又凑近了一些,乐安忙着炒菜没发现他又靠近了。卫君庭得以看清楚,她的脸的的确确是肿了,那红色的伤痕虽然看着淡了不少,但是那五指印还是留下了一些隐约的轮廓。   卫君庭悄悄看了下自己的手,十分肯定,那是一个男人的手。这是在宫里,那很有可能是一个公公打的。是谁打的,对着这样的一张脸怎么下得去手?   当时一定很疼吧。   “你的脸怎么了?”卫君庭见她一直忙来忙去,好像脸上的伤一点儿也不在意一样。   “脸?”乐安听他问,还没反应过来,傻傻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才想起来脸上还带着伤。赶紧装过身去,她摇摇头说:“是奴才不小心,走路不小心摔倒了,蹭伤了脸。”   我看蹭伤的不止是脸,还有脑袋。卫君庭凉凉地看了她一眼:撒谎都不会,摔倒还能让土地在脸上给蹭出个五指印?你还真有能耐。   乐安不想让皇上一直问她关于受伤的事,便赶紧把麻食给下到锅里了,刚才她又发现了一枚鸡蛋,顺便把鸡蛋也给打进汤锅里,做了一个荷包蛋。   调料跟菜都放进去后,只一会儿,烩麻食就做好了。香气比之前的还要浓郁,因为又加了鸡蛋,碗里的汤浓浓的,鲜味又提了几分。   “皇上,烩麻食做好了,你尝一尝吧。”乐安端着麻食就过来了,今天晚上做了三次麻食,这次是她最满意的了。   卫君庭:……我什么时候说要吃了?   乐安还没发现卫君庭脸上被戳穿的微妙表情,她的注意力全在手中的碗……里面的荷包蛋。   巴掌大的荷包蛋半透明,里面能够看到圆圆的鸡蛋黄,稍微摇一摇,那蛋黄还会跟着晃动。乐安已经可以想象得到,那溏心鸡蛋吃到嘴里是如何的美味了。   “咕嘟”一声,乐安不自觉咽了下口水,在不大的灶房里听得一清二楚。   卫君庭:……?   乐安:……好丢人。   卫君庭本来还端着,这时也忍不住笑了,尤其是看到乐安脸上还沾了些面粉,她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不自知的样子,他就更觉可乐了。   伸手接过乐安端过来的麻食,在乐安期盼羡慕的目光中,卫君庭试探性地吃了第一口。爽滑劲道,土豆跟萝卜既有本身的味道,又有汤汁裹着,味道又添了一重。   乐安看着卫君庭以惊人的速度把一碗麻食吃得干干净净,哦,除了那个溏心鸡蛋,他只咬了一口就挑出来放在了另一个碗里,没吃。   乐安的目光便时不时地流连在那半个荷包蛋上,心里内牛满面:皇上,你暴殄天物。   暴殄天物的皇上把空了的碗递给乐安,乐安觑着皇上的表情,那是没过瘾,想再来一碗。乐安只得再去盛,赵巍在门口有些着急了。这大晚上的,别再给皇上吃得积食了。   “皇上,您别吃太多,防备着积食。”赵巍在门口劝道。   卫君庭听了,脸上就有些不好看,赵巍一看头皮发麻,刚刚其实他也看出来了,皇上正在兴头上,只怕是不会听他的。   但是身为公公,不就是要为皇上着想吗,总归还是要劝一劝的。乐安觉得赵巍说得对,如果是白天就不说了,这晚上积食是不舒服的。   “皇上,奴才其实还在饿着肚子,这余下的一碗能不能赏给奴才?”乐安适时开口。   卫君庭本来还有些生气,但是看到乐安摸着肚子,联想到刚刚他一直盯着麻食还有偷看荷包蛋的样子,他说的话不像作假,他真的是在饿着肚子给自己做吃的。   罢罢罢,这一碗就赏了他吧。 第21章 暗查   “手艺不错,看在你饿着肚子为我做吃食的份上,这一碗就赏你了。”卫君庭右手递给她,乐安行礼道谢:“谢谢皇上。”   两手去接,卫君庭却迟迟没有递给她,乐安抬眼就见皇上盯着碗里的麻食,那眼神不由得让乐安想起猫,还是一只不得不放弃嘴边大鱼的猫,怎么还觉得有点可怜呢。   “皇上?”乐安轻声唤道,卫君庭不能让乐安看出来自己的心思,这一声低唤刚落,卫君庭就把手里的碗塞到乐安的怀里,动作干净利落,不带一丝留恋。   赵巍一直看着呢,见皇上到底还是听了劝,把碗给了乐安,他一颗心便踏实地放进了肚里,对于乐安的配合,他很满意,能知道替主子着想,看来也不是徒有其表,还有点用。   “东西不错,别浪费了,”卫君庭说了一句,看了看另一个碗中剩下的半个荷包蛋,想到刚刚乐安渴望的目光,他又一指道,“这半个荷包蛋也赏你了。”   “……谢谢皇上。”乐安明显怔了一下,而后行礼谢恩,不过卫君庭一直看着她呢,她脸上刚刚错愕惊讶的表情没有逃过卫君庭的眼睛,听她的声音也并没有一般奴才得了赏之后的兴奋,他不禁有点奇怪了:主子赏赐一般人求都求不来,他怎么脸色有点怪呢?   卫君庭暗暗猜测原因,如果他知道乐安现在的心思,一定会更加不理解她。   “荷包蛋?那上面还有皇帝的口水呢!”乐安心中叫嚣着,但是她可没胆量说出口,她是知道的,在宫里,只有贴身的宫女太监,或者有功的奴才才能得主子的赏赐。尤其是这种皇帝的吃食,而且皇上吃了一半的,能得了,简直就像中了□□一样,谁都想有这个福气,遇到了只怕都要激动得给供起来,怎么可能会嫌弃呢。   如果她露出一点点不乐意的情绪,恐怕就会被以亵渎皇恩而重罚。她只想等皇上走了再吃东西,被他看着,自己吃东西都不能放开。   “趁热吃吧。”卫君庭见他把碗放下了,以为他不敢在自己面前吃,便主动开口让他放心。   “奴才吃饭不雅,怕污了皇上的眼,还是等一下再吃吧。”乐安轻声道。   “无妨,我在战场上时,士兵们什么样的吃相我没见过,你不是肚子饿了吗?快起筷吧。”卫君庭不甚在意地说。   “是。”卫君庭都这么说了,乐安要再拒绝就是抗旨了。没办法,乐安只好端着麻食吃了起来。耽误了一些时间,但是麻食并没有粘连在一块影响口感,拇指粗的麻食吃起来还是那么劲道,美味。   乐安吃着渐渐放开了,越吃越快,最后把碗里的汤喝了,舔了舔嘴唇,她觉得这下吃饱了。在她吃麻食的时候,卫君庭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一口一个吃的还挺快,只不过,她脸小嘴也不大,两个手捧着碗都快把他的脸完全遮挡住了,这样子看着就像林间的松鼠一样,抱着坚果不停地啃。偶尔停下来,黑亮的眼珠子滴溜溜转着,机警地看看周围有没有敌情,确定没人了,才会又放心地吃起来。   唯一不同的是——卫君庭的视线移到乐安的嘴唇上,乐安的嘴唇薄薄的,颜色是如桃花般的红,此时因为吃了东西,沾了些油脂,那唇色更加鲜亮,在烛光中亮亮的,闪闪的,十分地引人注目。   “还有这半个荷包蛋,也一并吃了吧。”卫君庭看到乐安停止了咀嚼,知道他吃完了,便提醒他荷包蛋还在,这个不比其他,凉了会有腥膻,不好闻。   乐安只得又端起了另外一个碗,她面上不敢变现出来,心里却在嘀咕:同吃一碗饭,这一般是属于很亲密的人才会有的行为吧,哎,虽然她现在的身份是太监,但是她实在是无法像宫里的其他人一样,把吃皇帝,妃嫔咬过的东西当成宝贝,这得了这种赏赐当成无上的荣光。   但是她能拒绝吗?肯定不行,只得咬咬牙,将那半个荷包蛋用筷子夹成几块,快速地吃下去。卫君庭见他吃得那么快,一抹嘴就谢恩了,稍感遗憾,乐安的吃相挺可乐,看着心情都会好上几分。   是时候要走了,卫君庭走出小灶房,乐安就在后面跟着,脚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一个琉璃盒掉了出来,乐安赶紧拿脚一踢踢到草料堆里,抬头见皇上似乎没有发现,悄悄拍了拍胸口,又跟了上去。   一直等到皇上走出去好远,都看不见了,她才摸摸脸转身回去了。   卫君庭走了一会儿便停下了脚步,扭头刚好看到乐安摸脸,似乎是还有些疼,他碰的小心翼翼的,一个太监这么不能忍,他按说有点不赞同和轻视,但是看着他转身的单薄背影和那有些娇弱的体态,他的怯弱又可以理解了。   刚刚掉在地上的琉璃盒,他早看见了,偏那个笨蛋动作还挺快给踢没了,这么藏着掖着,是怕他知道?他还真就想去了解了,卫君庭沉吟了一下对赵巍说:“去查一查乐安怎么受的伤,还有他最近都接触过什么人。”   “是,皇上,”赵巍立即答道,他想了想又问说,“那皇上,要不要奴才去找个医女给他看一看?”   “先不用了,我看那琉璃盒不就是太医院的嘛,脸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你去把进贡的凝萃露给他一瓶,那个消肿更好。”卫君庭想到乐安脸上的手指印,眉头皱了起来,又加了一句,“给他两瓶吧,顺便放他一天假。”   凝萃露啊,这不是宫里的娘娘喜欢用的嘛,他在皇上身边呆了这么久也没用过,皇上这是对那个小太监上心了?赵巍听得心头微颤,但是仍立刻应了。他知道,这乐安只怕暂时不能得罪,至于打了他的人,怕是会有点麻烦啰。 第22章 暴露   第二天收到赵巍亲自送来,据说是皇上特意赏赐的,番邦进贡的对消肿止痛有奇效的凝萃露的时候,乐安深表受宠若惊,待看到了那两瓶听起来如此高大上的凝萃露,乐安强忍着没扑哧一声笑出来。   什么嘛,这不就是她奶奶那一辈最爱用的雪花膏吗?白瓷瓶,果绿盖,就连瓶身都有着同样的弧度,神奇的是,都在瓶子中间贴了一个标签。   不同的是,宫里的肯定更加精致,那标签是金边镂空的,阳光下闪着碎金般的光芒,嗯,好吧,看起来是更漂亮一些。   “这可都是好东西,皇上赏了你,你可得知道感恩,念着皇上的好,把马给皇上伺候好了。”赵巍见乐安虽然极力抿着唇角,但是那眼里的笑意都快要溢出来了,还以为他是得了皇上的赏赐才如此眉飞色舞,忍不住说了他两句。   乐安连连点头,虽然只是两瓶“雪花膏”,但是这是皇上赏的,看赵巍的脸色,她大概猜到,估计他说的都是真的,这东西在宫里还挺稀罕的。   “行了,马跟凝萃露都给你带来了,我这就得走了。”赵巍见乐安只顾着手里的凝萃露,还伸长了脖子看向马厩里新来的另一匹枣红色的马,感觉到自己被完全忽略,赵巍咳了一声,实在忍不住瞪了乐安一眼。   乐安这时候有了眼色,立刻去屋里倒了一杯茶端了出来,双手递到赵巍面前,她笑了笑说:“赵公公,走了这么远的路,渴了吧,请喝杯茶吧。”   总算没笨到家,赵巍接过了茶水,饮了一口,慢条斯理地说:“这马是皇上特意吩咐从百匹母马里选出来的,交给你来养,你可得把这两匹马当成祖宗给伺候好喽。”   “是是是,奴才知道。”乐安见那匹新来的马实在是漂亮,眼睛不由自主又往马厩的方向看了。   赵巍自觉任务已经完成,便放下杯子准备走了,也没让乐安送,自己走出御马监,见乐安欢天喜地地小跑着到了马厩,跟只家雀儿似的,摇摇头走了。   回去就主动给皇上说了乐安特别喜欢皇上赐的凝萃露,感动得热泪盈眶,还保证一定把马厩里的两匹马伺候好了,卫君庭听了,虽然只是“嗯”了一声,但是居然让赵巍研墨写起了字。   一气呵成,笔走游龙,卫君庭满意地笑了,赵巍也跟着连连称赞,心里知道自己这是又做对了。   卫君庭在正源宫内悠闲舒适,乐安在御马监正在努力安抚那匹新来的马,哦,对了,还有一直在不停打响鼻的大红。   为什么要安抚那匹除了头上没有那一绺白毛,样子几乎跟大红完全相似的马?乐安瞪了一眼占了整个马厩,把新来伙伴挤出来的大红,无语地摇摇头。   大红的领地意识也太强了,这马刚来,它就叫上了,又踢又撞,还仰头长嘶向新马示威,那马性子温顺,又加上刚来到这里,还陌生得紧,刚想反抗就被大红来个后腿蹬。   乐安斥责也没用,那新马被踢疼了,惊得一直往后退,最后终于退到马厩以外,大红才消停了一下。乐安赶紧把新马的缰绳给拉住,以免它跑了。   把它暂时拴在院子里的木桩上,乐安去提了一桶干净的水放在它面前,它低着头饮着水,渐渐安静下来。   她瞧了一眼大红,这家伙像个国王似的,在马厩里走过来走过去,最后龇着牙,冲着天空大叫了一声:“咴儿咴儿咴儿!”   嘁,它还挺得意,觉得自己捍卫了领地。   只是它这么一叫,好不容易才安静喝水的新马又再度受惊,猛地把头抬起来,那木桶上的绳子一下子挂在它脖子上了!   这可坏了,木桶沉甸甸的,它难受得厉害,使劲摇头想甩掉,但是那绳子似乎卡在它耳朵后面的皮革交接处了,它越甩卡得越紧,这马开始燥起来了。   乐安一看不行,马上就上前想给它解下来,但是这马甩头根本停不下来。此时御马监里的人也看到了,纷纷围上来,想拉住这匹马。但是人一多,这马更紧张,已经开始害怕得嘶鸣了。   钱有财让大家安静,不要再刺激这匹马,乐安看着是又心疼又好笑,紧紧拉着它的缰绳,想固定住它,不停地说话安抚它,语气轻缓,这马终于一点一点,慢慢地停止甩头,也不再想奔跑,四蹄只站在原地,不动。   乐安觉得时机到了,一只手慢慢伸到绳子被卡住的地方,另一只手一只摸着它的身子,让那个它放松警惕。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绳子拔出了,围观的吃瓜群众都觉得胜利在望,乐安也松了一口气,正准备把木桶从它头上拿下来。   好死不死,嫉妒心起的大红不满地长长地叫了一声,那新马一抖,又躁动起来。木桶本身挺重,里面还有一些水,那马匹一抖一退,木桶重重地砸在了乐安的腿上。   “啊!”一声惨叫,乐安疼得一下子就坐在地上了。   “怎么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乐安一抬头,那人已经到了飞掠到她的身边,她吃了一惊,不由得一直看着身边的左善:他怎么过来的,刚刚那是轻功吗?   “是伤到哪里了,还能站起来吗?”左善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以为他是疼傻了,双手按上他的腿,乐安嚎了起来:“啊啊啊,痛痛痛。”   “左将军,你先别管我,快去把那匹马拉住,那是皇上今天刚刚送过来要我养的马,可不能让它跑了呀。”乐安语气焦急,左善一看那马挣脱了缰绳,已经撒开蹄子在园里跑了一圈了,赶紧一个箭步追了上去,飞奔上马,骑着马在园子里又跑了几圈,这马速度慢了下来。   它本来就是被驯服的马,今天如此失常也只是因为到了新环境,受了大红的欺负。这会儿,钱有财已经让一个太监去把马牵走,栓到另外一个马厩里了。   乐安在其他人的帮助下,忍着痛站起来了,但是只用右腿支撑着身体的重量,左腿使不上力。她的衣服有些湿,她不著痕迹地手放在胸口处,左善看见了,以为他胸口也伤到了。   “去请医女吧,你这个样子,不行。”左善关心地说道。   “不,不用,”乐安立刻拒绝了,她的态度有些急切,左善皱了下眉头,乐安忙解释说,“我没关心的,不用去麻烦医女。”   “我差人去请,你这受伤了,怎么能说没事,看你都站不直了,怕是伤到骨头了吧。”钱有财也觉得应当去请医女,这乐安现在还挺受皇上看重的,请个医女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真的不用,别去请。这腿不严重,真的,我可以走,你们看,你们看啊——嘶嘶。”乐安见钱有财真的要去,心急如焚,抬腿就要走两步,但是一阵钻心般的疼痛随着她的移动袭来,她差点就要摔下去。   左善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她抓住左善的手,还想再试给他们看,但是左腿是真的疼,她的眼泪都要出来了,还是没办法像往常一样走路。   她看到钱有财摇了摇头,她身边跟她关系还不错的小太监已经在钱有财的示意之下要走开去太医院,心急火燎,头上大汗直流,左善感觉到他的体温非常烫,十分诧异。   来不及了,真的快来不及了,乐安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抓住左善的手,一脸焦急和凄惶:“左将军,我真的没事,别去,你让他们别去请医女,好不好?”   医女请来,我的身份就要暴!露!了! 第23章 小腿   医女到底还是没有请,看着乐安紧张,焦躁的神情,她眼中流露出的一丝丝无奈和点点泪光,左善虽然不解,但是还是及时地叫住了那个即将要走出御马监的小太监,然后跟钱有财说道:“既然乐安这么不情愿,就暂时不清医女好了。过了今天看,如果真的有事,再去请应该也不迟。”   左善官职比钱有财大,又有他的担保,便连连应了。乐安见终于逃过了一劫,精神为之一松,感激地对左善说道:“谢谢你,左将军。”   为何坚持不请医女,左善想问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想到上次自己跟他说过的话,看样子他是听了进去,乃至现在被木桶砸伤了腿也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默默忍受。   他这样低调,脸上虽然极力忍耐但是疼痛让他眉头一直皱着,然而还不忘对自己说谢谢,左善不知道该说什么,看了看他略蜷缩的腿,他蹲了下来,隔着裤子摸上了乐安的腿。   乐安不知道他做什么,腿下意识腿就往后缩,其他围观的人也有点惊讶,这左将军居然纡尊降贵给乐安看腿,看来宫中传闻左将军性格温和,为人宽厚,所言不虚啊。   “左将军,你这是做什么?”大庭广众之下小腿被人握住,总觉得有些别扭。   “别动,我看你这腿是脱臼了,我帮你正一下骨。”左善倒是心无旁骛,在他眼里这就是一个长得不错,挺会养马的小公公,根本无从知晓乐安心里在想什么。   “正骨?会不会很疼?”乐安有点小紧张,知道左善是为了帮她,她心里的那点小纠结便立马烟消云散了。   “一点点。”左善回答着,把乐安扶着坐下来,旁边有太监拿了木凳过来,乐安坐好,左善左手按在乐安的膝盖处,右手顺着乐安小腿伸直的方向轻轻拉动,而后只听“咔吧”一声,乐安“啊”了一下,叫声就响在左善耳边,左善头稍稍远离了乐安一下。   乐安注意到他这个动作,意识到自己吵到他了,捂了下嘴,感觉不好意思。左善松开他,让他走一下,看看好了没有。   乐安照着做了,惊喜地发现左腿好了,可以走路了,只是还有些疼痛,走起来一瘸一拐的。   “好了,好了,”乐安高兴地说道,“能走路了,谢谢左将军,总是麻烦你。”   “举手之劳而已,最近几天你最好少走路,多养养。”左善见他笑得开心,晴空下跟朵向日葵似的,忍不住也莞尔一笑。   “左将军放心好了,乐安是我们御马监的人,我们会照顾好他,重活暂时不会让他做的。”钱有财说的话在御马监里还是非常管用的,其他人也拍胸脯打包票说会替乐安干活,左善觉得这乐安的人缘还不错,又说了几句话,便被钱有财陪着到了门口,送走了。   乐安在左善走后才想到一个问题:左将军来做什么?忘记问他了,应该只是路过吧。   她又看了看马厩里的大红,还有那匹被牵到另一处的新马,不禁又犯了愁,皇上这是想让他们作伴来着,大红的领地意识那么强,根本容不下其他马,这可怎么办?   过了几天,乐安从宝栗子那里听说了一件事,丽安宫里的一个宫女不知道做了什么错事,被皇上下令打了,听说连陶妃也被皇上问责,命她抄写金刚经,静思己过。   宝栗子说的时候幸灾乐祸的,当时只有他们两个,他手舞足蹈给她学的时候只差没有拍手说打得好,在他看来这是恶人有恶报,谁让她们之前欺负乐安,打他耳光呢。   乐安只觉得因果这东西真的挺奇妙的,她们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时候不知道会不会想到,自己也有被责打的一天。   “皇上这算是给你报了仇,乐安皇上对你真好。”宝栗子口无遮拦,乐安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其他人,她摇了摇头说:“ 栗子,别乱说,我哪有那么大的面子能让皇上为了我,去为难陶妃身边的人,肯定是她们真的哪里做的不对,皇上提点了一下而已。”   “对对对,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宝栗子笑呵呵的,他拿了一块糯米糕递给乐安——这可是夜里他没舍得吃,特意给乐安留的。   “但是皇上也顺便为你报了仇嘛,哎,你脸上的伤已经好了,看不出了。”   “是吧,”乐安摸了摸脸,“我也这么觉得。”   能不好得快嘛,有左善送的药膏,还有皇上赐的凝萃露,现在乐安脸上不仅消肿,没有伤痕了,而且皮肤好像还变得更加白嫩了。   宝栗子看着只觉得乐安跟他们都不太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只是就他看到的而言,乐安很白,露出的脖子,脸蛋和手都跟那牛乳一样白,而且乐安还很好看,他最喜欢看乐安笑了,酒窝一边一个,又美又甜,瞧着心情就好。   宝栗子又对着她傻笑了,乐安知道他是在看她的脸,有时候她真挺好奇的,原主长得这么漂亮,之前在宫里到底是什么身份呢?小皇子之前不认识她,证明她不怎么出名,而她又跟那个叫飞霜的宫女感情不错,从两个人相处的感觉来看,原主不像是地位很高的人,难不成之前只是一个宫女?   哎,这宫里还是有许多前朝的太监宫女,只求现在不要有人认出她来才好。   乐安也只是想了一会儿就把这个烦恼抛在脑后了,原因无他,到了该给大红刷毛的时候了。   宝栗子走了,乐安拿了刮子,把袖子往上一撸,开始给大红刷毛。这样轻松的活她完全可以干,只不过给大红提水和喂食就得御马监里的其他人帮忙了。   一开始她还有点担心大红排斥其他人的靠近,所幸有她在场,大红也只是低低叫了几声,没有闹,老实地吃草喝水,有时还会拿舌头舔一舔乐安的手,依恋之情表露无遗。   她老怀欣慰,感觉跟自己养了个孩子知道心疼自己一样,这下子刮毛,她便低声絮絮地跟它聊起了天。   卫君庭忙完了政事,出来透透气,他一般不喜欢太多人跟着,所以依旧只带了赵巍,赵巍让两个小太监端着茶水跟贡梨不远不近地跟着,以备皇上不时之需。   他以为皇上可能会去湖心亭或者御花园,让人在哪里提前收拾了一下,然而跟随着皇上的脚步,他们却离两个地方越来越远,赵巍有点纳闷,抬头看看四周,再一琢磨,明白了:皇上大概是想去御马监。   卫君庭脑子里想着事,走着路,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御马监,等他回过神,看到“御马监”三个大字,还有点意外,不明白自己怎么上这来了。   不过来了就来了嘛,正好看一看他差人送过来的马跟追风怎么样了。钱有财没在,他去带人拉草料去了。只有两个公公在打扫门庭,见了卫君庭忙下跪,卫君庭让他们起身后直接去了后院。   乐安刮毛刮得专心没有听见,卫君庭到了她身后,她还没发现,大红倒是耳朵动了动,但是它正在享受,见了卫君庭就瞅了瞅,动都不动,卫君庭不由地好笑。他那暴脾气的御马,这会儿在乐安的面前,乖得跟只兔子一样,舒服得谁都不想理。   “咳。”卫君庭咳了一声,乐安吓得一抖,转身就见皇上在自己身边,捂着胸口,她连忙想下跪,动作一急,左腿疼了下,她不受控制地直接两条腿扑哒都跪在地上。   卫君庭皱了下眉,听着都觉得有些疼,赵巍也看出来有点不对劲了,听到卫君庭说“起来吧”,他便顺势上前将乐安扶了起来。   脸上的伤好了,卫君庭看了一眼,视线又停留在了她的左腿,“腿怎么了?”   “木桶砸到了。”那么多人看到了,乐安不敢像上次一样说谎,便老老实实地把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   卫君庭只觉得这个乐安似乎有点倒霉,脸刚好,腿又被砸到,流年不利吧。   “去请了太医吗?”   “没有,是小伤,奴才已经好了,不用麻烦太医了。”乐安唯恐皇帝也让她去太医院看腿,忙说道。   “真的好了,我看你走路似乎并不怎么利索。”卫君庭不太相信。   “好了,好了,当时左将军就给我正了骨,我还涂了皇上赐的凝萃露,现在真的不痛了。”乐安连连保证。   卫君庭听到左善来过,没说什么,但是乐安刚刚起来还让赵巍扶了一下,他有点不放心,突然在乐安面前蹲了下来,手按到她的小腿,一寸一寸地试探,乐安惊呆了!   终于按到被砸伤的地方,察觉到乐安的腿动了一下,他力道减轻,轻声问道:“是这里吗?” 第24章 耳洞   “皇,皇上?”乐安惊得说话都不利索了,想把腿从他手中抽出来,还没行动,卫君庭等不到她回答,自己把她的鞋一脱,裤子往上一提,光裸白嫩的小腿立马露了出来。   卫君庭也没料到一个小太监腿居然这么白,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集中到了小腿中间的一处红紫肿胀处,那里鼓起来一个小包,卫君庭轻轻一按,乐安差点叫了出来。他立马把手拿开,看着这处肿胀,眉心微皱,抬头问道:“上次的凝萃露还有吗?”   “有……”   “去拿来。”卫君庭言简意赅。   乐安刚想去,发现自己没法动——腿还被皇上按着呢。   “你不要动来动去。”卫君庭有些不满,视线扫过赵巍,赵巍赶紧说:“我去,我去,那凝萃露在哪里?”   “在我房间,就那儿。”乐安伸手一指,赵巍松开她,颠颠地去了。有御马监的小太监带着,他一下子就找到了凝萃露,一点儿不耽搁地到了皇上面前,把凝萃露呈了上去。   乐安准备去接,卫君庭却拿了过去,把凝萃露倒在手心里,他搓热了,然后轻轻地按到乐安小腿淤肿的地方。   ?!   乐安目瞪口呆。   赵巍掉了下巴。   这,这,这现在是怎么个情况?皇上怎么还亲手给一个奴才揉起腿来了?   快住手啊,我的皇上。   “皇上,您折煞奴才了,这种事还是奴才自己来吧。”乐安受宠若惊,心肝肺都在颤抖。   卫君庭却没有停手,反而揉捏起来,乐安又疼又尴尬,虽说她是一个现代人,但是她还没谈过恋爱,没有跟异性如此亲密接触过,更别提这个人是皇上,还在揉了一会儿后抬起头来问她还疼不疼。   “不疼,不疼了。”对着那样一双深邃的眼眸,乐安突觉心中一跳,小腿上他的手掌温度炙热,她能感觉到他手上的茧子粗糙硬实,被他掌心覆盖的地方麻酥酥的,像有一小队蚂蚁顺着那发烫的小腿瘀伤处爬到她的心里,痒痒的,怪怪的。   “皇上,要不然换奴才来吧?”赵巍颤巍巍地,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九五之尊蹲在一个太监面前,还亲手给他把淤血揉开,这传出去不太好吧。   卫君庭闻言瞟了他一眼,目光凉凉,赵巍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暗忖道:难道自己说错话了,天地良心,他可是一心在为皇上考虑。正当他忐忑不安时,乐安实在不想让这两人的注意力一直在自己身上,开口说话了。   “皇上,赵公公,我真的没事了,不用麻烦你们。”   她连说了两遍,卫君庭估摸着应该是没有大碍了,起身之后,赵巍立刻上前帮他整理了一下衣衫,拂去了衣服下摆沾到的草屑。   “皇上,你是来看追风的吧,它好着呢,只是前儿新送来的那匹马,追风不喜欢,一直欺负它,奴才只好暂时给它们分开,把那匹马栓到另外一个马厩里了。”乐安解释了一下,卫君庭一手背在身后,有些心不在焉。   指间上还残存着刚刚触摸乐安小腿那种滑腻的感觉,莹白的皮肤如玉,细看之下,连汗毛都少有,双腿又直又细,丝毫不逊于宫里的嫔妃。   之所以是说嫔妃而非宫女,是因为卫君庭洁身自好,除了之前教导人事的宫女,他从不随便碰宫里的侍女,唯一有过亲密接触的也不过是后宫里的几位妃子而已。   卫君庭目光不知不觉又停留在乐安的腿上,见她走路正常,暗暗点了点头。其实刚刚他也是见乐安腿脚不利索又推拒不让他看,他才有些着急,做出了蹲下抹药的行为,等到乐安回答他问题结结巴巴的时候,他已经意识到了不妥,然而看到那瘀伤太过明显,既然已经药膏在手,他所幸就抹了上去,顺便用那娴熟的手法揉了揉,之后见乐安的确有所好转,他虽然没表露出来,但是胸膛还是向前挺了挺,腰背也更直了。   看了追风跟那匹新来的马,又待了一会儿,卫君庭嘱咐乐安不要太过心急,追风性格如此,要让它接受新马为伴,必须得慢慢来。   乐安得了卫君庭的话,也觉得自己是着急了,点点头表示一定听皇上的话,卫君庭瞧着她顺从柔和的样子,低头露出的脖颈弧度优美,而那小巧的耳垂……   嗯?耳垂上怎么有耳洞?卫君庭有点奇怪,再次看了看,另一边的耳垂也有,这是怎么回事?   “你的耳垂上怎么会有耳洞?”卫君庭闲闲地问了一句。   乐安下意识就去摸了摸耳垂,暗叫不好,今天忘记把耳朵抹黑了。一急,脸又红了,耳朵上也染了粉色,卫君庭就看着他快速地红了脸跟脖子,耳朵尖也是俏生生地粉,不禁觉得好笑,这个乐安也太容易害羞了。   “启禀皇上,奴才小时候身子弱,爹娘为了能让我平平安安地长大,就把我当成女孩子来养。从小穿女孩的衣服,起了个女孩名,还扎了耳眼,因为时间有点长了,所以这耳洞就一直有了。”乐安都有点佩服自己了,急中生智,想出了这么个理由。   这一说出来,配上一副回忆的表情,连她自己都信了。   “原来如此。”卫君庭明白了,怪不得他看起来这么奇怪,原来一直是被当作女孩养的。他这么一说,卫君庭越看越觉得他的一举一动都流露出了些许女子的娉婷,但是男子的干净利落还在,所以也不会让那个人讨厌。   这样一个人应该是从小被爹娘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吧,但是又为何进了宫呢,他的亲人还在吗?卫君庭看着乐安,见乐安一双眼睛里只有放松,而就这几次的见面来看,他性格温暖柔和,并没有被苦难生活所压倒而充满戾气,小太监还挺不错。   “既然腿脚不便,便允你休息几天。”卫君庭低沉的声音入耳,乐安心里一喜,这还给自己放假?皇上怎么这么体贴了?   “谢谢皇上。”乐安嘴角微抿,像是在强忍着笑意,但是显然没有成功,两边的梨涡趁着他整个人更加娇俏。   得,这么一瞧,更像个女子了。 第25章 肉干   卫君庭走后,乐安开始疯狂地储存食物,因着皇上的重视她在御马监的伙食一天比一天好,她心里高兴,把那些肉食留下来,用八角桂皮花椒和盐做成卤子,把肉食重新卤了一遍,切成薄薄的片,晒干了,用油纸包好。   那分到的水果她也一个没动,都装好,又把上次洗净的衣服拿了,汗巾子带了几条,那上好的药膏也装了进去,水就带了三壶,还有前一晚做好的各种包子又装了十几个,乐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去了一趟清雅苑。   这次也比较顺利,到了密道之后,她用汗巾子沾了点水给小皇子简单擦了擦身上和脸,那搓下来的灰把整个汗巾子都弄成黑色的了。   她带来的肉干小皇子一口气吃了两碗那么多,这还是进入密道以来,小皇子第一次吃到肉,不怪他吃得多。乐安只可惜不能多带点进来,让他过足肉瘾,看着小皇子拿着肉包子吃得不亦乐乎,一脸满足的样子。   她高兴之余又有些心酸,小皇子却很懂事,吃饱喝足,抱着乐安说话。乐安其实挺怕这么一个封闭的环境会给小皇子的性格带来不好的影响,但就目前看来,他依旧是乖巧懂事,没有什么阴郁的表现。   “小皇子,你会写字吗?”乐安一边给褚良通发,一边问他。   “嗯,母妃之前教过我《三字经》和《千字文》,但是我笨,会的不多。”褚良趴在乐安的膝头上,抓抓耳朵有些害羞地说。   “才不是,你很能干了,”乐安夸他,然后说,“我不能经常过来,如果你一个人无聊的时候就在地上轻轻地写字,也许等到下一次,你默写了几遍,我就会又来看你了。”   “真的吗,乐姐姐,”褚良眼睛亮亮的,而后保证道,“我听你的,明天就开始写。”   “也别太辛苦,累了就要歇歇,”乐安不放心,嘱咐道,“姐姐一定会经常来看你,你别害怕。”   “嗯,我不害怕,我等着姐姐。”褚良脆生生地答应着,头往乐安怀里轻轻蹭了蹭,没一会儿居然睡着了。   感受到小皇子的依恋,乐安摸着他的脸,又是喜欢又是忧愁。   转眼到了四月二十八,这天是药王菩萨寿诞,宫里提前就开始准备庆祝了。乐安以前不知道,还是到了这里才对这个节日有了一些了解。   药王菩萨是阿弥陀佛二十五菩萨之一,专司施医行善,救助世人,因此得到世人爱戴,为其修筑金身庙宇,每到四月二十八日,便摆放贡品,吃斋念佛来庆祝。   宫里最大的一座药王菩萨像是在惠文太后寿延宫里的无心殿里,那菩萨像头顶戴宝冠,右手弯曲,手执药树,左手握成拳,放置腰部,双眼微闭,慈眉善目。   惠文太后每每会在这里待上一天半天,她身体不好,卫君庭有时会劝她,她嘴上答应着,但是依然会坚持来这里诵读经文,潜心向佛。   卫君庭知道惠文太后的性子,劝不了也就由她去了。   这次的药王菩萨寿诞,惠文太后非常重视,宫里各处更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分工合作,请来了京城里最负盛名的岩山寺里的主持和普宁俺的师太一起来抄经诵读。   准备了许久终于到了这一天,举国上下茹素,不许杀生,宫内更是如此,不许喧哗,静悄悄的,宫人连走路都是踮着脚的。皇上上了第一炷香,接着就是惠文太后,轮到淑德太后时,她突然头疼,身体不适,皇上立刻派人将淑德太后送回玉坤宫,这才把仪式继续下去。   当时惠文太后就在旁边看着,跟着关心了几句,等淑德太后走了,嘴里还念着菩萨莫怪。卫君庭听了,淡淡地嗤笑一声,过了一会儿便跟惠文太后告退,回了正源宫。   无心殿里的香火一直不断,诵经的声音从早响到晚,一直持续了三天。而这三天,淑德太后只在第一天皇上在的时候露了一次脸,其他时间便称病没出了。   三天已过,药王菩萨寿诞结束,而那住持跟师太还被惠文太后留在宫内,探讨经文。卫君庭得知淑德太后病了几日便去探望她,然而只隔着一道门,淑德太后便请他回去,说怕把病气过了给他,没有见他。   卫君庭私下找了给淑德太后看病的太医,得知她只是天燥身懒,心里郁郁时,他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嘱咐太医好生看顾太后。他又去了惠文太后的寿延宫,屋里燃着檀香,他闻着不觉清幽安宁,反而有些烦躁。   这香对太后的身体其实并无好处,然而她供奉药王菩萨多年,未有间断,皇上如果这时再制止她,便如把她往黄泉路上推了一把一样。   今日又是从淑德太后那里吃了闭门羹,现在在闻到这个香,他的心情更加郁闷,然而他一向不好表露心事,便忍了。   倒是惠文太后见皇上来了,忙让身边的丫鬟上了一些点心和茶水,卫君庭吃了一些,淡而无味,并不是他所喜欢的,放下点心,他又喝了一口茶。惠文太后见他似乎心情不好,便问了下,卫君庭没有说。   惠文太后没有强迫他说,便换了话题该问淑德太后怎么样。说到这个,卫君庭倒是开口了,只说她身体无碍,只说并没有见到她本人。   惠文太后一听,咳了一声,便柔柔地跟皇上请罪,连说是自己不好,不知道蓉蓉身子欠佳,那天还让她去无心殿。   说到一半,她就咳个不停,卫君庭只得又安慰她,让她不要多想,亲自扶了她去榻上歇着,等她闭了眼,卫君庭才走出寿延宫。脚步匆匆,神情寡淡,赵巍急吼吼地跟上去,觑了眼卫君庭的脸色,没敢说话,心里很是为他叹了口气。   宫里有两个太后,惠文太后跟淑德太后。这惠文太后在太上皇的皇后,跟淑德太后差不多同时进宫,两个人也是一前一后有了身孕。可惜的是,惠文太后的小皇子在三岁的时候夭折了,惠文太后身体一直不好,太医诊断不能再有胎儿。   当时,还是婕妤的淑德太后膝下的皇子也就是现在的皇上,聪明可爱,太上皇为了减轻惠文太后的伤痛,便把皇上养在了惠文太后的宫里。   皇上当时已经记事了,小孩子不愿意去,奈何这是皇上下了圣旨的。他还记得那天皇上哭得嗓子都哑了,抽抽噎噎地不断挣扎,最后累得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泪珠,委屈得梦里都还在抽泣,但是皇命不可违,他还是被抱到了惠文太后的宫里。   他也曾陪着皇上去沈婕妤那里,但是每次都被拒之门外,任凭他们两个叫破了喉咙,也没能见沈婕妤一面,等来的只是皇后宫里的太监婢女,还有一顿只针对他的板子。现在想想,那板子打在身上是真痛啊。   还是当着皇上的面打的,三岁的皇上当时吓坏了,还曾阻止太监打他,但是那是皇后的意思,谁又敢不听呢,他只能生生受了责罚,而皇上自那之后好像变乖了,不再吵着去见沈婕妤了,而他老实地待在皇后身边,学习各种知识,皇后跟皇上夸他,他也只是会笑笑,不再像以前那样活泼好动,生气勃勃。   及至到皇上被立为太子,登基为帝,终于到了他能够当家做主的时候,他立了两位太后,一个是之前的皇后,封为惠文太后,另一个则是他的生母,沈贵妃,封为淑德太后。   皇上有心想孝顺两位太后,奈何两位太后有心结,尤其是淑德太后,脾气比较暴躁,常常与惠文太后对着来,皇上夹在中间,一着不慎便两边成罪人。赵巍在一边看着,也是为他捏了一把汗。   就说这次的事吧,很明显是淑德太后挑事,她知道惠文太后非常重视药王菩萨寿诞,偏偏在那一天“装病”。对,就是装病,他估计皇上也看出来了,所以才会私底下把太医叫出来询问。然而,就算知道,皇上也不会去指责什么,毕竟那是他的生母,而她那么做的原因,他也清楚,正是因为明白,所以才会容忍,才会不当做一回事。   但是皇上跟惠文太后的感情也不见得有多好,尽管从三岁开始就待在她身边,一直到现在长大成人,赵巍旁观者清,皇上对惠文太后有的只是敬,爱恐怕就没有多少了。   卫君庭出了寿延宫,心情就不怎么好,今天没见到他生母,到了惠文太后这里又听了一耳朵告罪的话,他耐着性子安抚着,实际上这让他想起了以前不愉快的事,他半刻都不想待。   现在出来了,他又哪里都不想去,身边的赵巍是他身边最早伺候的人了,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他有时也习惯了不开心时会跟他说那么一两句,就像现在,他便开口问道:“赵巍,你说这宫里还有没有能让人清净的地方?” 第26章 洗澡   “要不然,奴才陪着您去兰妃那里歇歇脚,让她给您读段书听听,养养神。”赵巍提了个主意,要是往常卫君庭有可能就应了,但是今天他没那个心思,对蕙兰宫也提不起兴趣。   赵巍见卫君庭不说话,琢磨着他估计是不想去,用他那非常灵光的脑袋一想,嘿,还真让他想到了个地方,他上前一步,说道:“要不然奴才让人把追风牵来,皇上骑着它去校场转一转散散心?。”   追风?说起追风,卫君庭就想到了一个人,他那里的确是能让人放松的地方。   “不用了,我自己亲自去吧。”卫君庭说着便抬腿向御马监走去,赵巍在后面跟着,笑眯眯的,觉得自己挺聪明。   乐安可没料想到皇上能来,这会儿把大红喂好,吃完了饭,她有了一些空,用月底刚发下来的银钱去打了桶热水。   御马监里今日人少,马大部分都被牵到校场训练去了,因为大红的腿受过伤,她又是专门负责喂养大红的,所以不用去。   她好不容易得了这个空,立马搬了一个大木桶,热水兑得满满的,就想着今日能好好洗个澡。天知道,她已经很多天没能好好洗个热水澡了。   每次都只能洗洗脚,或者晚上偷偷地在恭房里用汗巾擦一下腋下脖子,以前天气不冷不热,身体出汗不多,不洗澡还能忍受。   现在天慢慢热了起来,她又是要清理马厩,又得牵着大红往外遛几圈,一天下来,身上味可重了,还真成了“臭男人”了。   幸而她被分到了一个香囊,虽然材料不怎么样吧,但好歹能遮一遮味。   为了今天的这次洗澡,她已经计划了好几天了,衣服,澡豆都准备好了,热水也已经提过来,看着装满水的木桶,热气腾腾,乐安高兴极了。   用闩插上门,她使劲试了试,确认推不开,才放心地脱了外衫和里衣,最后把胸口覆着的白绫也给取下来,看着本来就不大的胸被压得扁扁的,乐安略显惆怅地叹了口气,轻轻揉了揉胸,她自言自语道:“辛苦你了,今天咱们就好好享受一下吧。”   试了试水温刚好,她双足踏入木桶中,慢慢坐下来,背靠在木桶上,全身都浸入到了水中,舒服得她发出了一声喟叹。   水温温热热的,乐安躺在里面一会儿脸就红了,她轻轻地拍拍水,懒洋洋地只想一直躺着,因为高兴她还愉快地哼起了歌。   “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   已经走进御马监的卫君庭,在不远处就听到了这首奇怪的曲子,这声音是乐安的,他听出来了,但是这曲子的内容——好像说的是头驴?   循着声音卫君庭慢慢走到了一间屋子,乐安的声音越发清晰,愉悦的调子拉得长长的,兴起时一个曲调转了几个音,山路十八弯一样跌宕起伏。卫君庭听着眉头就皱了起来,这乐安唱的好像是童谣,内容简单,曲子也一般,不过,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来,他心情不错。   屋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卫君庭推测他应该是在洗澡,不过怎么选在这个时候?他看了看还挂在南边天空的太阳,不是很明白他。   嗓子突然一痒,卫君庭咳了一声,乐安正洗的高兴,突然被这咳嗽声有吓到了,第一个反应就是:有人在窗外!   她本来是站着在搓腿上的灰,这下子只听“噗通”一声,她立刻又蹲了下来,全身没入水中,她警惕地盯着窗外,低声问道:“谁?是谁在外面?”   听出他的戒备与惊慌,卫君庭慢悠悠地说:“是我。”   嗯?这声音是……皇上?   “皇上?”乐安试探地叫了一声。   “嗯。”卫君庭低低地应了一声。   乐安傻眼了,还真是皇上啊,他怎么这个时候来了,现在自己洗着澡根本没办法接驾。得亏自己把门给闩上了,要不然皇上如果就这么进来了,那不是穿帮了嘛。   “皇上,你稍等片刻,容奴才把衣服穿上。”虽然好好的一次泡澡被皇上给搅了,但是人家是皇上,乐安能说什么,即使是再舍不得这桶里的热水,她也得起来不是。   “无妨,我先去看看追风。”卫君庭其实知道这平时宫里太监洗个澡也不容易,所以没有催他,自己先去了马厩。   乐安听见卫君庭离去的声音,吐出一口气来,刚刚皇上高大的身影映在了窗户上,虽然知道他看不见,但那半透明的窗纸实在不能给她带来多大的安心,要她从水桶里赤身**地起来,她也是会难为情的。   擦干身体,束好胸口的白绫,乐安动作敏捷地穿好衣服,鞋子,快速擦了几下头发,她带好发冠,整理好仪容便去到马厩,见皇上果然在追风身边站着,她上前就行礼道:“参见皇上。”   “起来吧。”   “谢皇上。”   乐安站直身子,头发还在不停地滴水,她头略向前倾,想让水不要沾到身上。卫君庭看着他的动作,自然而然地也注意到了他湿透的头发。   一定是赶得很急,来不及擦,他白皙如玉的脸庞染了一点红就像梅落雪上,本就如花的唇瓣更添朱色,瞧着唇红齿白,雌雄莫辨。   圆领单衣似乎有些大,脖颈下方的锁骨隐约可见,精致得不可思议。有一缕头发没有束进发冠里,估计是因为太着急没有发现。又加上头发太湿,此时那水珠便顺着那缕头发一滴一滴地流到了锁骨,滑入了胸口最深处。   “先把头发解开晾干吧。”突然,卫君庭把头撇向一边,开口说道。   乐安早已经感觉到有水流进胸口,湿哒哒,非常难受。得了皇上的这句话,她也没犹豫,把发冠解开,如瀑的头发便披散在肩,乌黑的青丝直垂到腰际,在阳光的照耀下又黑又亮。   他安安静静地以手梳发,娴静美好的样子宛如水中洛神。   卫君庭:……突然觉得他还是把头发束起来才对是怎么回事。   “皇上,奴才该给追风饮水了。”乐安瞧着追风似乎是渴了,提了一桶水想放在追风面前,偏卫君庭高高大大的,站在追风身边,挡了乐安的路。   卫君庭让了一下,乐安把水提过去,追风立刻把头伸过来,喝起了水。乐安拍拍它的头,它便会用头抵一抵乐安,偶尔马唇上的水滴在了他的衣袖上,他也毫不在意,还是笑嘻嘻的。   他们的关系还真是不错,追风很喜欢乐安,连自己这个主人在身边也不妨碍它对乐安撒娇。   其实说起来之前追风那么不喜人碰,现在却接受了乐安,这说明乐安知道如何讨追风的欢心,他对动物尚且如此,不知道能不能摸透人的心思,对于他跟母妃之间的问题,提出一些好方法。   “乐安,你是如何取得追风的信任,和它的关系如此融洽的?”卫君庭的这个问题让乐安感觉有些奇怪,她看看卫君庭,依旧是面沉如水,波澜不惊的表情,但是从他那微抿的嘴角,她琢磨出来,皇帝此时只怕是心情不太好。   “回皇上,简单来说就是投其所好,对它好。”乐安大概总结了一下,就看到卫君庭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句:“投其所好?”   “是的,皇上。它喜欢胡萝卜,我就挑最新鲜的给它。它喜欢吃豆子和糖,我就做了焦糖豆,它喜欢晒太阳,我就把它牵到向阳的地方,还给它刮毛。它想出去跑跑,我就带它出去遛遛。如此,时间长了,它就喜欢我了。”   乐安说完了,见卫君庭还在沉默思考,她想了一下,小心地问道:“皇上,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卫君庭听了,看了她一眼,清澈的眼眸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心和问询,这样的目光让卫君庭突然有了倾诉的**,他点了点头,答道:“是有一件事。”   乐安意识到卫君庭现在需要一个倾听者,便身子微倾靠近了他些,认认真真地想听他倾诉。   “不知道你所说的这个方法是否适用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改善,如果我在意一个人,但是我们因为一些原因,总是亲近不起来,隔阂一时难以消除,我该怎么办?”   这等人际交往的问题在皇室中应该更复杂吧,乐安给不出特别好的建议,只从最纯粹最简单的角度去出发,觉得还是应该要做些对对方好的事吧。   “皇上,道理其实是差不多的。既然你知道有隔阂,证明原因你都是清楚的。如果可以,能解释清楚最好,暂时解释不了的,你就表达出自己的心意。多多了解对方,站在对方的角度思考。改善关系,得一方先示好,对方喜欢什么,你就在那上面花一点心思。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总能打动对方,让你们有一个吐露心声的机会的。”   听他这么一说,似乎并不难啊,卫君庭想了一下,刚刚乐安问对方喜欢什么,他一下子还真的说不出来。看来,他对自己的母妃果真了解太少,那就先从重新认识她开始吧。 第27章 臊子   因为听了乐安的建议和安慰,卫君庭的心情好了一些,他牵着追风去校场走了一圈,回到正源宫的时候已经早不是之前的郁郁模样。   他调来淑德太后的起居录,又察看了太医院的留档,叫来淑德太后身边的一个女史,问了问他母妃平时的喜好。知道得越多,越刷新他对淑德太后之前的认知,原来母妃是喜欢热闹,喜欢听戏,不喜欢喝茶,反倒是爱梨汁,爱酸梅汤。   她的身体也不是像他以为的那么好,太医院的留档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她总是会口干舌燥,心火旺盛,偶有痔病发作,腹胀难消。   看来自己真的应该多多关心母妃才是,这些以往他真的不知道。想到之前他还送了一套《莲华经》给母妃,真的是送错了,他怎么就以为惠文太后喜欢的,母妃与她年龄相当,应该也会喜欢呢?一个喜欢安静,一个喜欢热闹,那佛经送到母妃手里,不知道她会怎么想,会不会以为自己是在让她跟母后学习一下,更有甚者,是认真自己在打压她?   送佛经那次,他来请安,母妃都面无笑意,他还不解,现在看到这本起居录,算是知道了其中的一些端倪。原来真的是自己搞错了,还好,时间不晚,两个人还有的机会来消融隔阂。   天气渐热,他特意嘱咐御膳房里每天都要给玉坤宫送新鲜的梨汁,这个时节,梨子并不多,因为知道枇杷能够润肺,味道甘美,他便让人把枇杷捣成汁也送去了淑德太后处。   每日都会去一次,他话本不多,但是尝试着多问几句,多说一些趣事,也并不是难事。   淑德太后一开始是诧异的,不知道皇帝是怎么了,突然对自己这么上心。她瞧着宫里也没发生什么大事,朝堂之上的事跟她并没有多大的关系,身边的女史被叫走的事,她是知道的。得知皇帝是专门问自己的日常喜好,她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道皇帝是想要尽孝?身边伺候她多年的宫女,倒觉得是好事,还笑着替皇上说了不少好话,她听着心里的疑惑也打消了些,只先看看,皇上到底是要做什么。   一连几天都喝到喜爱的梨汁,淑德太后不由得奇怪御膳房何时这么会办事了,结果身边的宫女告诉她这是皇上特意吩咐的,淑德太后那天听了心里五味杂陈,她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自己独坐半晌,对着那枇杷汁,默然无语,只是嘴角一直噙着笑意,而后笑着笑着又哭了。   待皇上再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也会摆上一些皇上小时候爱吃的一些点心,招呼他来吃,母子两个说着话,虽然大部分的时候还是沉默,但是这时的沉默已经不再是尴尬,而是有了一些淡淡的温情和暖意在里面。   卫君庭很高兴,跟在他身边的赵巍明显感觉到皇上最近情绪高涨,走路带风,主子高兴,他们这些当奴才的也跟着开心。他现在越来越觉得,这个叫乐安的小太监跟个吉祥物一样能够给皇上解闷儿,虽然长得一副祸水的样子,但他还是挺有用的。   乐安又接到了一道皇上的口谕,让她做一碗跟上次一样的麻食,因为这是要呈给太后的,所以允她去御膳房的灶上去做,务必要做到色香味俱全,能让太后喜欢。   一听是给太后做的,乐安顿感压力山大。   赵巍看他那一脸便秘样,就知道他怂了,好心地安慰他说:“这可是个在主子面前露脸的机会,你小子可得珍惜,千万别搞砸了。”   ……这是哪门子的安慰,明明听了更加紧张了。   “既然皇上都喜欢你做的麻食,说明你做的好啊,还按照你上次做的来不就行了。”钱有财是吃过那麻食的,的确是唇齿留香,让人回味无穷。他觉得宫里的主子们可能真的会喜欢上,毕竟山珍海味吃多了,还想换换口味,来点清粥小菜呢。   说的有点道理,乐安想了想,麻食是很好吃,一般人估计都会喜欢吧,太后也是人,她跟皇上是母子,可能口味差不多。   到了御膳房,乐安看到了五花肉,眼前一亮,她想好了怎么做。御膳房里食材充足,她打算先做点香喷喷的臊子出来,这东西就是不放在麻食里,单单夹在馒头里也好吃到爆。   说做就做,她挑了一块上好新鲜的五花肉,肥肉多一点,瘦肉少一点,洗干净后瘦肉跟肥肉分开切,都细细切成薄厚大小一致的肉丁。放入盆中,用油和淀粉,醋把肉腌一炷香的功夫。她趁着这会儿又去和面,和成面团后,把湿布盖在面团上醒发。   蒋流就给她打下手,烧火,锅热放油,肥肉放进去煸炒等油出来,肥肉变得扁平时,倒入瘦肉,再炒一会儿。加入水,烧大火,这样可以让瘦肉炖的更加酥软。   姜跟干辣椒都提前准备好了,这时便放了进去,香味已经有点出来了,花椒、桂皮、茴香、八角等各种材料制成的粉也一并放入,陈酿的竹叶青能让臊子更加味美,怎么能不放呢。   酒一下去,味就变了,更加醇厚,乐安不由赞道,这才是好酒呢。盐,醋都放上,乐安不停地翻炒,眼看着臊子已经差不多快熟了,她把辣椒面放了进去,颜色立刻便好看了,红通通,油亮亮的,肉香混着辣椒的香味,一旁的蒋流闻了嘴里的口水直泛滥。   臊子做好了,乐安让蒋流停了火,把臊子盛了出来,留了一些在锅里。刚刚揉好的面已经醒发了,揉成面饼,切好,搓成一个个贝壳样的麻食,她动作利落,蒋流偷看了几眼,她也不介意,他便光明正大地瞧着她的动作,不时还问一两句,乐安不藏私,都说了。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外面的人都听得到,有的御厨听了暗中记下了,有的不屑一顾,觉得这东西简单又粗糙,太后肯定不爱吃,到时候这太监就丢人了。   胡萝卜末已经下锅,紧接着,豆角和木耳、黄花菜、豆腐都一并放入锅中翻炒,放入盐,酱油,炒熟盛出来。   另起一锅,烧热放油,加盐、香醋和姜丝,烧开后,倒入水,这时就可以把刚刚炒好的菜放进去。香料粉放进去,再放一点臊子,因为担心太后不能吃辣,所以她没有再放油辣子。   之前做的鸡蛋片跟韭菜碎放进去,等火开后,关火,臊子汤做好了。而另外一个锅里,麻食也已经熟了,盛出来用凉水过了一遍。   乐安拿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碗,但是这个碗精致是精致就是太小了,实在是装不了多少。她便弃用了,改用一个大碗,麻食铺在碗底,几勺臊子汤浇上去,在最上面撒了一点点香菜,臊子麻食就做好了。   麻食雪白,劲道,麦香纯正,臊子汤油亮鲜红,闻起来又有米醋的酸和辣椒的香,香菜被热气一熏,味道更加浓,蒋流看着不停地咽口水。   乐安一做好就门外立刻就有人将臊子麻食装好,乐安说了一句,这麻食不能放,他们便以最快的速度到了玉坤宫。   恰好卫君庭就在玉坤宫里,一听见麻食做好了,他便让人提了食盒进来。在下人端出麻食的过程中,他跟淑德太后解释了一下,大意是自己吃了一道面食,觉得不错,特意让人做了给她尝尝。   淑德太后听了,笑了下,道一句“皇上有心了”,但是她心里却没怎么在意,毕竟之前皇上也送过她东西,好几次都是高兴地打开,结果却总是让人失望。   所以,她无可无不可地扫了一眼食盒,便又把注意力集中在了皇帝是身上,奇怪地发现,她的儿子好像对这个面食很期待?究竟是什么,让他一个吃过各种美味珍馐的人还这么蠢蠢欲动?   好奇心促使她重新又把头扭了过去,恰好那太监把麻食端了上来。油亮鲜红,香气四溢,淑德太后仔细一瞧,顿时有些激动:这不是麻食吗?   卫君庭注意到了她的神情,便问道:“母妃,你认识此物?”   “认识,这面食叫作麻食,我幼年时吃过几次,味道的确是很好。”淑德太后解释了一下,已经有太监试吃过了,所以她的侍女把麻食端了过来,“太后,请用。”   卫君庭觉得这个碗有点大,瞧着这上面似乎放了辣椒,而在他的记忆里,他的母妃似乎并不爱好辣。他伸手挡了一下道:“母妃,是儿臣考虑不周,这麻食放了辣椒,你怕是不爱吃,我让他重新做吧。”   “无妨,”淑德太后站了起来,把麻食端来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既然是你的心意,母妃怎么会嫌弃。”   话音一落,她用汤匙舀了一个麻食放进嘴里,鲜香麻辣滑,总之就是两个字:好吃!   这辣椒味正,滋味又足,她把一碗麻食都吃完了,要不是怕不好看,那汤她也想喝光。真是过瘾,因为先帝偏好清淡的食物,她跟着一起吃,已经很久没有一次吃这么多辣椒了。   此时此刻,她只有一句话想说:“还有吗?”   “啊。”卫君庭本来看她吃了,还在高兴,但是她吃的很快,从没见过他母妃这个吃饭速度的卫君庭有点懵,那汤水看着挺辣的,母妃怎么能忍的。还有,这麻食似乎跟上次做的不一样,看起来更好吃了,我也想吃。   “回皇上,太后,还有一碗。”司膳太监把最后一碗呈了上来,侍女又端给了太后,不过,这次她有点犹豫,小声地提醒了句:“太后,这辣椒……”   淑德太后知道她想说什么,但是她自觉再吃一碗不会有什么,便伸出手来端到嘴边,余光瞟到皇上似乎在一直盯着她手中的麻食,她半点犹豫都没有,立刻开吃。   卫君庭在一边看着她把这一碗麻食吃的连渣都不剩,内心里是拒绝的:母妃,孩儿还没用膳,我是打算陪你一起吃的啊。 第28章 赏赐   因做的臊子麻食得了太后的喜欢,卫君庭心里也高兴,便让乐安以后多做一些吃食给太后,当然这其中的受益者也还有他自己。   乐安有些为难,但皇上话都说了,她肯定是要做的。对于淑德太后她是真的不太了解,听那天回来的太监说太后把两碗臊子麻食都吃了,她觉得自己可能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然而,到了晚上的时候,玉坤宫来了宫女把她中午做的臊子全部给端走了,这下乐安觉得对于太后的饮食喜好好像摸到了一点方向。   她又趁热打铁腌了肉风干三天后用老卤卤熟了,白吉馍烤好,切开,中间夹上切碎的卤肉和汤汁,她自己先吃了一个,自觉做的很成功,肉香,饼皮脆,里面的馍瓤松软可口。   把肉夹馍呈上去以后得到的评价是不错,与此同时,她也打听到了,淑德太后祖上是平州的,而从钱有财跟高伟的描述中,乐安推测这平洲估计就是在甘肃陕西那一带。   这就好办了,那里的美食多,自己以前不仅喜欢吃,还喜欢做,肉夹馍对她来说是小意思。她还有一个羊肉泡馍正好可以拿出手呢。   卫君庭接连几天吃到了乐安做的吃食,胃口大增,这不,面前的一盘薄饼已经全部泡在了碗里,蘸了汤汁的饼又软又香,他吃得停不下来,里面的羊肉也是切得薄薄的,可能是加了姜跟蒜苗的缘故,一点儿膻腥都没有,表面一层白芝麻,辣椒油红彤彤的,看着食欲就上来了。   以前他很少吃辣椒的,不过自从上一次吃了一碗烩麻食之后,他吃得辣椒越来越多,越吃越觉得香。有时想想,以前没尝试过辣椒,错过了多少美味。   乐安简直是在吃食方面用辣椒帮他打开了一扇大门,让他进入了一个食物的新世界。   可真的好好赏他一下,卫君庭有心想要犒劳他一下,想了半天,突然忆起了上次乐安洗澡洗到一半被自己打断的事,这些天他一直忙着伺候太后跟自己的膳食,估计也没时间再去洗了,不如……   卫君庭叫来赵巍,吩咐了他几句,赵巍心领神会,便去让守在殿外的太监和宫女去准备了   御马监内的乐安听闻皇帝宣她去正源宫,略整了整衣衫就去了,到了之后却被赵巍请到了一处热气腾腾的清池中,两个宫女在一旁等候,见她进来便上前扒她衣服,乐安赶紧双臂抱肩,连连后退,求助地问道:“赵公公,这是何意啊?”   “皇上体恤,见你这几日辛苦伺候,特意赏你浴汤,让人伺候你沐浴。”赵巍在一旁,看着乐安缩手缩脚的囧样,乐呵呵地解释道。   “啊,是皇上的意思,我谢谢皇上。但是我不用人伺候,自己一个人就行了。”乐安始终抓紧自己的衣服,那两个宫女见她细皮嫩肉,眉眼俊俏,又腼腆拘谨,便想逗一逗她,两人配合着去扯她的衣襟。   “那哪儿成啊,你一个人也搓不干净,回头没洗好,皇上责怪咱家没办好事怎么办。你们两个还不快伺候安公公沐浴?”赵巍也是个蔫坏的,见乐安四处躲着宫女,他觉得挺新奇有趣,不仅不制止宫女还让她们“好好伺候”。   乐安一人之力拼不过,腰带都被扯掉了,她一手拉着裤子,一手抓着衣领,欲哭无泪:“姐姐们,快住手啊。”   “怎么回事?”卫君庭不知何时进来了,一眼看到乐安帽冠已经歪掉,裤子松松垮垮,拖在地上,两只手都抓住衣服,羞得耳朵都红了,一脸良家子被调戏的狼狈样子。   “参见皇上。”几个人同时行礼,乐安隔着两个宫女朝皇上求救:“皇上,你,你让这两个姐姐离开吧,我自己一个人能洗澡。”   “皇上,奴才照你的旨意让人伺候乐安沐浴,但是乐安非要自己来。”赵巍解释道。   卫君庭也觉得奇怪,便开口问道:“这是为何?”   “皇上,奴才一个人习惯了,有外人在一旁看着奴才洗澡,奴才浑身就不舒服。”乐安说着话,双手丝毫不放松。   这是哪门子的习惯,卫君庭费解,乐安一看皇上的表情就知道他不认同,脑子一转,她狠狠心,一咬牙说道:“皇上,奴才身有残缺,实在是不想让两位姐姐看到,奴才……”   话未说完,声音哽咽,眼圈微红,似乎是因为难堪和伤心而说不下去了,卫君庭恍然大悟,下意识地瞄了一眼乐安的下身,又觉得这么不妥,立刻又撇开头去,咳了一声道:“我知道了,你们两个下去吧。”   两个宫女闻言,低身出去了。乐安已经不急不躁了,看来自己赌对了,待会儿洗澡就不会有其他人在场了。   “奴才谢谢皇上体恤。”   卫君庭见他衣衫不整,说了一句“快去沐浴吧”便带着赵巍离开了。路上,他手背身后,沿路走来,看似赏花,实则心中还在想着乐安,想着刚刚他那一句“身有残缺,羞于见人”。   是了,他是太监,是切了子孙根的人,虽然平时他看起来高高兴兴,无甚烦忧的样子,其实内心里还是有些自卑的,不然何至于怕在宫女面前脱衣服。   想来以前他也是堂堂一个七尺男儿,现在进了宫,便是一辈子不能娶妻生子。宫中太监何其多,但是他以前还真的没有想过这些事。   看了看身边的赵巍,他随口问道:“赵巍,不能娶妻生子对你们来说,是不是特别难过?”   “怎么会,能在皇上身边伺候是奴才几世修来的福分,奴才只想一直跟在皇上身边,只求主子不嫌弃奴才笨手笨脚就好。”赵巍毕恭毕敬地回答,顺便拍了一下皇上的马屁。   “狡猾,”卫君庭觑了他一眼,“不说实话,自掌嘴巴。”   “哎哟,瞧奴才犯蠢了,”赵巍知道皇上并不是真的要罚他,便象征性地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奴才自知没了子孙根,所以从来不敢想那些。”   不敢想,那意思其实是想过,也是,毕竟曾经是男子,有着七情六欲。想到这里,他转过头,看了一眼乐安所在的方向,一丝怜悯爬上了心头。 第29章 勾魂   既然是皇帝的赏赐, 乐安决定好好享受一下,一直在热水里泡到皮都快发皱了,通体舒泰, 浑身都白里透红,她才擦干身体, 穿上了干净的衣服出来了。   外面有太监在等着, 见她终于洗好了, 引着她去见皇上。她清清爽爽的, 见到皇上心情也高兴, 连声音里都洋溢着愉悦, “奴才谢皇上赏。”   起身之后, 抬起头来, 看了看皇上,卫君庭见他只是因为泡了个澡心情就如此好,感觉乐安真的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   生长于宫廷之中, 见多了心性复杂, 喜怒不行于色的人, 乐安这样的简单实在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也因此他更乐于见到他,抬举他。   “你是如何进宫的, 家里还有其他人吗?”卫君庭想知道更多一些他的情况,便开口问了。   皇帝的这个问题打得乐安措手不及啊, 不过, 她早就想好了该怎么跟别人说自己的身世了, 因此此时也不慌不乱,只是眉心微蹙,有些难过道:“禀皇上,奴才家里穷,家乡有一年田里颗粒无收,日子过不下去了,爹娘带着我来烨城,就是现在的太洹城投亲。但是亲戚没找到,爹娘双双生了病,过世了。奴才没有办法,只好进了宫,换得银钱,葬了爹娘。”   她低着头,露出一截白嫩的皮肤,从卫君庭的角度看过去,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的眼眸,她的神色无从得知。但是她的声音低低的,说到难过处,还带了一丝让人不易觉察的哽咽。   果然是一个不幸的小东西,卫君庭叹了一口气,走到她跟前,拍了拍她的肩。   乐安抬头看他,见卫君庭眼眸深邃,但是并不是平静无波,也不是她记忆中最初的凶狠模样,那如寒星的眸中浮浮悠悠的是悲悯。   这还是穿越以来第一次有人这么看她,好像她真的是一个孤苦无依需要人保护,需要人握在手心,时时刻刻关心的人。   她只觉自己被勾魂摄魄,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这个人,脑中有个声音在提醒她:这样不对,这是皇帝,这么看他是大不敬,是会被处罚的。   然而,她就是没法移开目光。   最后,打破两人之间“诡异”气氛的是赵巍的一个喷嚏:“啊……啊……嚏!”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他,赵巍不自觉地想往后退,“那啥,最近柳絮飞扬,奴才的鼻子最见不得这东西,每次不小心吸到了,总是奇痒难忍,喷嚏不断,皇上你是知道的,饶恕奴才这一回,奴才真不是故意的。”   他不说柳絮还好,一说乐安也感觉鼻子痒了起来,忍不住用手揉了揉,却是再不敢看皇上了。被赵巍这么一打岔,卫君庭也不知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只又简单交代了乐安几句,话题内容还是全部关于追风的。乐安自然全都应了,离开时头也没抬,转身逃跑似的走得飞快,卫君庭一直盯着他,直到他走得远了,也没见他回头,他嘴角微抿,心里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怅然若失,闷闷不乐。   乐安回了御马监,水都没来及喝一口就发现马厩里的大红不见了。皇帝刚刚还叮嘱她要好好照顾大红,这回来就不见马了了怎么行?立刻起身去找,整个御马监的人也都着急,全部行动展开地毯式搜索,最后在库房里找到了。   大红不知道怎么挣开了绳索,跑到库房偷吃东西,地上有它的粪便和尿液,还有蚕豆,黑豆和其他草料,屋子里一片狼藉。而里面不止有它一匹马,还有一匹白色的母马跟它在一起,两匹马站在一起,大红还时不时地用头蹭一蹭,拱一拱白马,而白马只吃自己的,对大红的示好不反对,不迎合,颇有一点高冷女神范儿。   乐安仔细瞅了瞅,惊奇地发现这匹白马就是上次她喂了胡萝卜,超像小白龙的那匹。她不会看错的,这匹马通体白毛,长耳大眼,漂亮得不像话。   她奇怪地是,上一次大红还对它吹胡子瞪眼,非常敌视,怎么现在它倒还上赶着去讨好白马了?她可是看见大红把苜蓿草衔给白马了。她只不过去皇上那里洗了个澡,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两匹马到底产生了怎样的友谊?   乐安看着从库房里出来一直跟着白马走的大红,深感无奈,这个家伙气势汹汹,到了大马厩里很多马都自动往一边挤,它还不乐意,嘶鸣着想把其他马赶出去。整个大马厩一时都是马叫声,管理大马厩的几个太监头大如斗,都让乐安赶紧把大红拉走。   但是它铁了心一样不跟乐安走,非要黏在白马旁边。乐安灵机一动,让人把白马也牵着,大红看到自动跟着白马走,一直到了它原先在的小马厩里,乐安观察了一下,它不仅不赶白马出去,还挺高兴,仰头叫着,大白牙都露出来了。   乐安:……大红这算是春心萌动,有了女朋友了?这一对还是不打不相识的欢喜冤家?真是“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小心思了,乐安这个“亲妈”都管不了了。   乐安这感慨生得有些早,因为她没料到的事还在后面。第二天高伟跟宝栗子因为她被皇上叫去过而来看她,结果当时她正好在马厩里给大红还有白马淘洗草料,刚放在食槽里拌了豆面,她跟高伟,宝栗子说着话,就听见大红声音不同于以往,低低的,急躁的,等她担心地回过头想看看怎么回事,大红已经骑到白马马背上了。   %&#¥£!   乐安脑子里一串乱码,实际上她已经呆了,不知道要不要上前去呵斥它,而它已经开始进行不可描述的行为,高伟和宝栗子在一旁评头论足,看得津津有味,她捂着脸,只觉得和异性看这个,简直太尴尬了。   宝栗子还问她几个问题,她脸如火烧,也没听清,胡乱答了几句,找了个借口遁了。宝栗子在后面叫她,她也没停,他莫名其妙,高伟倒是猜到了一点,只不过是两匹马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乐安脸皮这么薄,倒让他没想到。   这匹白马就这么跟大红在一个马厩里住着了,难得大红有了伴,乐安也为它高兴。虽然多了一匹马,但是乐安照顾它们一点儿也不偷懒,饮水,喂草,刮毛,遛马,半点不将就,努力做到最好。   她还发现了大红是个“妻奴”,它对白马特别好,乐安做的好吃的,它一准让白马先吃,连它最爱吃的胡萝卜,黑豆饼也都给了白马。还会给它舔一舔身上,梳理一下鬃毛,乐安有时看着它俩在一起耳鬓厮磨,颇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第30章 杀戮   因为皇上太后都挺喜欢乐安做的菜, 但是因为里面辣椒多,滋味足不能连续多吃,所以乐安也不是特别忙, 两三天做一次,这停顿的期间她还可以尝试一下以前没做过的, 练一练手艺, 争取把最好的呈给皇上太后。   有一次她做了朝鲜冷面, 给皇上送过去的时候, 被门外的赵巍先拦了下来, 她这才发现气氛有些不对, 御书房里跪着的那一张背影, 看着眼熟。   她知道宫里的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 然而里面的人是左善,脚步就没走那么快,这么一犹豫, 便听到里面传来的说话声。   “左文公依旧在寺中不愿出仕吗?”卫君庭低沉的声音带着有别于往日的清冷, 乐安听着把冷面捧得紧了些。   “微臣的祖父已过花甲, 犹如风中之烛,委实不能担当重任,有负皇上所爱, 微臣汗颜无地,请皇上责罚。”左善不断以头叩地, 声音一次比一次大, 而卫君庭面无表情, 半晌才终于起身踱着步子走到左善面前,乐安心提了起来,不知道卫君庭会说什么。   “据我所知,左文公老当益壮,精神矍铄,可堪大任,左将军是否在敷衍我,嗯?”最后一个嗯字语气明显重了,左善抬起头,看着皇上,目露恳切:“微臣不敢,左氏一族愿为皇上肝脑涂地,其心天地可鉴,希望皇上明察。”   乐安在外面为左善捏了一把汗,但是见他面对威严的皇上也这么不卑不亢,言语真诚,又不由得心生敬佩。   “我知道了,左将军,起来吧。你要记得你今天说的话,左氏一族要真像你所说愿为我大荣朝尽心尽力才好。”卫君庭依旧是一副冷淡的面孔,左善谢恩站了起来。   “那依你看,该如何处置石雄?他不听王令,在送周朝皇亲国戚去往漳州的路上,杀了所有的男子,只保留了老弱妇孺。如今他回来请罪,我暂且把他压入的大牢,具体怎么办,我还想听听大臣们的意见。”卫君庭递给左善一块锦帕,左善连忙接了,擦了擦额头。   石雄将军的事左善是知道一些的,这个人是四品武将,这次负责将周朝的皇室贵族流放漳州,结果两个月回来后,他脱了盔甲来请罪,说是自己杀光了皇族里的男人。   朝堂之上众臣震惊,针对他的处置有两种声音,一个是觉得大荣朝刚刚将周朝灭了,此举怕刺激到百姓氏族,引起恐慌,所以主张将他革职,另外的则是认为石雄的家人全是死在周朝人的手里,他满腔的怒恨无处发泄,这一行为情有可原,而且只杀了皇室的男子,也算是斩草除根,免除皇上的后顾之忧。   当时他并没有表态,只是观察了一下皇上,见皇上只是将石雄暂且押入监牢,并没有其他举动,他便猜测皇上估计并不想过多惩罚石雄。   而现在他在斥责自己之后又提起这个问题,左善就更加确定自己所思不错,更何况皇帝的这句话还有警戒试探自己的意思,他心思几转,面上却不显,而是有条不紊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并且在皇上意味不明的目光下,坦坦荡荡地继续陈述,直到卫君庭真的听进去了他的话,面上显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他才停了下来,恭敬地在一旁候着。   里面两个人各怀鬼胎,一句话能有几个意思,而乐安早在听了前半段的时候,心里已经乱成了麻。有一个将军把周朝皇族里的男子全都杀了,一个不剩,只留下了女的?小孩子也没放过吗?   她不由得想起密道中的小皇子,如果小皇子当时没在密道,而是被抓住被送往漳州,那现在是不是也已经做了刀下亡魂,成为一具死尸?那么一个鲜活的生命,懂事乖巧惹人怜爱的小人儿,想到会变成冷冰冰的尸体,再也不能活蹦乱跳,朝她微笑,乐安心如刀割,根本无法接受。   她朝里望去,那穿一身明黄龙袍的皇上,是她熟悉的人,但是现在再看,他那周身威严的气势,又让她觉得陌生。难道前些日子,她见到的那个细心体贴,平易近人的皇上是假的吗?   她有些恍惚,然而依旧没有忘记正事,听到皇帝说把那个将军革职,她心里有些凉,这是不是说明,皇上其实对这种行为是支持甚至是放纵的?那她以后去看小皇子必须加倍谨慎,绝对不能被发现。   左善终于出来了,乐安看到他的额头有一块红红的,还肿了起来。两个人视线交汇,左善冲她点了点头便走了。乐安看着他的背影,将手里的冷面往赵巍怀里一塞,小声地说了句“烦劳赵公公把这冷面给皇上呈上,谢谢公公了”,还没等赵巍说话便小跑着去追左善了   赵巍冷不丁被塞了一碗面,差点没接住给摔了,正想骂人,乐安又跑了,他瞧着乐安好像是追上左善跟他一起走,正纳闷着,就听见卫君庭在里面叫人,他赶紧端着面进去了。   卫君庭瞧见他手里的面——那盛面的碗不是一般御厨爱用的小碗,就知道是乐安来了,心情好了许多,他问道:“乐安呢,叫他进来吧。”   “回皇上,”赵巍有些为难,“乐安他刚走了,跟左将军一块走的。”   跟左善一起走的,卫君庭听了这话,重新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赵巍瞧着就知道皇上这是不高兴了。他看了看手上的面,走近了问:“皇上,这面你还吃吗?”   “拿走吧。”卫君庭看也不看,拿了一本奏折开始批阅。   “是,皇上。”赵巍端着面,闻着面香暗道可惜。   但还没等到走到门口,就听到一声低沉的声音:“回来。”   “皇上?”赵巍转身,疑惑地问。   “给我端过来。”卫君庭头也不抬,赵巍把面放在卫君庭手边,卫君庭摆了摆手让他出去。   赵巍出去了,站在门口候着,隔了一会儿,他悄悄那么一瞅,就见卫君庭皱着眉头,嫌弃一样地吃着面,虽然看起来依旧心情不好,但是一碗面却快要吃完了。   这他就放心了,赵巍瞧了瞧天上的太阳,笑出了声:想不到还能有看到皇上这么心口不一的一面,皇上真是活得越来越像个鲜活的正常人了。   乐安一直跟着左善走了一段路,两个人才停下来,她一直默默观察,刚刚在御书房里他那样卑躬屈膝,虽然知道面对皇上跪拜那是常事,但是见到那样一个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左善磕头磕到额头都肿了,作为受了左善一些恩惠的她,还是为他觉得不舒服。   因此即使等在门外好一会儿了,她见左善出来还是立马放弃去见皇上,反而跟在左善身后,想要安慰一下他,希望他不要那么难过。   “乐安,你为何一直跟着我?”左善停下来,他已经觉察到乐安的目光,所以抬眼看过去,对上乐安盛满关切的眼睛,他笑了笑。   “左将军,你没事吧?”乐安见他笑了,也放心了,指了指他额头上的伤,她提了个建议,“我那里还有药,要不然去御马监抹一些消消肿。”   “小伤而已,无妨。”左善能感觉到乐安是真的挺担心他,手摸了一下额头红肿处,“倒是你,我观你走路平稳,腿已经好了吗?”   “好了,完全好了,说起来多亏了左将军你,我现在不仅走路没有问题,就是蹦蹦跳跳也丝毫不影响。”乐安说着还真的蹦了一下,左善看在眼里就觉得这个小太监活泼外向,还有那么一丢丢的傻里傻气。   “嗯,那就好,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要走了。”左善顶着头上的伤一直站在这里也不雅,乐安心里还想着刚刚那个将军的事,这时左善问起来,她犹豫了一下,虽然知道不妥,但是还是开口问道:“左将军,刚刚我听到有个石雄将军杀了皇室全部的男子,这是真的吗?”   “……是的。”既然他听到了,左善虽然有点奇怪,还是回答了他。   “那这件事是石雄将军自己的主意还是皇上下的旨意?”   这话问的可就逾越了,左善眉目肃然,但见乐安面带焦急,双手交叠,一副非常想知道的样子,左善惊讶地道:“安小公公,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可知道这话如果被别人听了去,龙颜震怒的话,你的小命会不保的。”   “左将军,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不会被别人听到的,你告诉我,好不好?”乐安当然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可是她要确定一下,这命令是皇上下的吗,他真的是想斩草除根,一个不留吗?   “皇上宅心仁厚,对周朝皇族一脉怀有慈悲之心,只是流放漳州,并没有要他们性命。”左善说的话正是卫君庭收服周朝各方势力时对周朝一脉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因此他现在说给乐安听,也不算妄议朝政。   也就是说皇上并没有这个意思,是那个将军自作主张?乐安若有所思,左善推测他可能是之前周朝的宫廷里的太监,伺候过不知道哪个皇子,所以才对这事这么上心,但是现在这里已经改朝换代了,是大荣朝的天下。   出于对乐安这么念主的欣赏,他劝了乐安一句,乐安还正愁找不到理由,一听他给自己安了这么个人设,简直就像打盹有人递枕头,连连应了,说自己不会再这么冒失。   左善见他听进去了,便离开出宫了,乐安突然想到刚刚皇帝说什么左文公的事,本着想多了解一些朝廷上的事,她颠颠地拿了好茶叶去找高伟去了。 第31章 布菜   左氏一族是扎根在太洹城的大家族, 左善的祖父左文公曾当过两朝太傅,帝师的身份使他格外受到敬重,左家的门生众多, 朝中不少官员均与左家沾亲带故。难得的左文公一心为国,周朝最后一任皇帝荒淫无道, 苛政骇人, 他做了非常多的努力, 最后一怒之下在朝堂之下洋洋洒洒痛陈了朝廷岌岌可危的现状, 为了警醒皇帝, 他一头撞到殿中龙柱上, 鲜血直流。   然而皇帝除了受了一点惊吓之外, 对他所说的内容完全无动于衷, 冷眼旁观,恼羞成怒,斥责他倚老卖老, 对天子不敬, 免了他的太傅职位不说, 还削了他的爵位,当场让人把躺在地上的他拉了出去。   朝堂上跪了一半的人为左文公求情,都被皇帝斥责发落了, 天子盛怒,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 为了避免事态严重, 他代左文公领了罚, 更使了眼色让其他人不要求情。   左文公回到家里,躺了整整一天一夜才醒过来,结果听到他的忠言直谏换来的是这种结果,登时吐出一口老血,病情加重,缠绵病榻两个月才好。但是从那时起,精气神就不如以往了,左家也因为皇帝发作而不复之前的盛况,门庭冷落,左家的人很多都被停了职。左文公教育族中之人韬光养晦,但内心里对皇上特别失望,自那之后果然不问政事,每日只待在府中,写诗作画,偶尔出去会一会老友。   直到周朝与大荣朝的战事愈演愈烈,而皇帝却依然耽于声色,他人不在朝堂,心却仍然放不下百姓民生,拼着老脸想再去进谏,然而他连皇宫的门都进不了了。原来皇帝下了命令,不让左文公再踏进皇城半步,以免他再次躺尸,污了皇帝的眼。   而他满腹忠言写就的奏折,被皇帝扔到了角落——那里厚厚一摞全部都是啰里啰嗦心烦的劝谏,让他不胜其烦。   左等右等,看不到皇帝有所行动,反而听说皇帝召了烨城里最有名的几个歌姬入宫,夜夜笙歌,宫廷内丝竹声声不断,左文公失望透顶,据说那日借酒消愁,大喊“天要亡我周朝也”,被有心人听到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皇帝还没来得及发怒,大荣朝就打进来了,左文公一语成谶。   虽然对皇帝已经心灰意冷,但是等大荣朝真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打进来的时候,左文公以花甲之躯组织城内将士拼死抵抗,有他带头在前面冲锋陷阵,浴血奋战,后面的将士也跟打了鸡血一样,气势惊人。   但是对上卫君庭带领的三万精兵,左文公他们无异于螳臂当车,最后眼看大势已去,成败已定,左文公架着刀想要自刎追随先皇,被卫君庭一刀挑下,暂时收押。   乃至卫君庭攻入皇城杀了皇帝,完完全全占领了烨城之后,左善去见了卫君庭,第一个承认了卫君庭,卫君庭知道左家,也知道左文公,他刚刚灭了周朝,治理这个国家也需要支持者,接受了左善的投诚,他放了左文公,而且还要左文公来为大荣朝效力。   左文公宁死不屈,卫君庭也没有过多的为难,便让他回去了。之后就听说这祖孙两个吵了一架,左文公离开左府,只带了一个老仆,去到太洹城的深山庙宇中,常伴青灯古佛,不愿回来。   这些都是乐安从高伟口中听到的,她一直觉得左善不是个一般人,果然啊,大家族里养出来的公子,风采就是难以遮盖。从高伟的描述中,她得出来前朝皇帝就是个渣渣,卫君庭至少勤于政事,是个好皇帝,左善是一个识时务的人,也许是看清了这一点,又加上了周朝气数已尽,所以才代表左家站出来支持卫君庭。   只是他用投诚换来左文公性命无碍,在重视品性名声的士族中,会不会被轻视,被唾弃。   应该是会的,毕竟连他的至亲祖父都无法理解,其实乐安倒是懂,左家是一个大家族,前朝已经覆亡,周朝已经消失,变成了大荣朝的天下,如果现在还站在皇帝的对立面,那不是自寻死路?左家上上下下能牵连进来的将近几百口人难道都去送死不成?   左文公可以任性,左善身为嫡长孙,却是不能拿全族人的性命和前程开玩笑。即使祖父对他十分不满,但在卫君庭斥责的时候,他还是冒着被惩罚的危险来替祖父说话,让祖父可以安享晚年,不被政务所累。   乐安了解地越多,对左善越同情:这也是一个不容易的人。再给皇帝送吃食遇到左善的时候,两个人有时候眼神交汇,相视一笑,有时会一起离开,路上还能说几句话,笑声传出来,卫君庭听到了,总觉得很气闷,但是他一向不善于表达,憋在心里,怎么会有人知道。   ******   端午节这天,宫里都喜气洋洋的,各种各样馅的粽子做了许多,因为是过节,所以每个宫女太监都能分到两个。乐安见全部都是甜粽子,她想起以前吃过的口味不一的咸粽子,突然想试着做出来给皇上尝一尝。   她先将猪肉剁碎,里面加上香菇粒,新鲜的竹笋也切碎,三者搅拌在一起放在一边,糯米用酱油,盐和胡椒粉炒熟,把猪肉馅料包在里面,然后用粽叶包好,上笼开始蒸。   蒸熟之后,她尝着不错,又多拌了几种馅,有豆干,芋头和虾米等,拿不准皇帝太后的口味,她就每样都包了一点。   咸粽子中最经典的大肉粽跟板栗、火腿、蛋黄粽,她也没有放过,一一做好,蒸熟。粽子口感有的香糯软绵,有的则非常有嚼劲,脆生生的,非常好吃。   她把粽子送过去后,皇帝以为是一般的甜粽子,结果剥开一看才发现不是,粽子里居然有肉。他把每样粽子都吃了一个,幸好宫里包粽子都比较小,吃这么多他的胃也能承受。   在这么多种类的咸粽子中,他最喜欢的是板栗肉粽,五花肉口感极好,炖的软烂,吃在嘴里还没咬就要化了似的,而那整颗的板栗又香又糯,因为跟五花肉一起吃所以不会太干,再加上糯米独有的米香,整个粽子堪称完美。   乐安不知道一个粽子还得了卫君庭如此高的评价,她只是因为自己喜欢吃板栗,所以做这个板栗肉粽就比较上心。而且,她已经想好了,这么大个好吃的板栗在宫里也属稀罕物了,她得多要一些,包好了粽子偷偷留下来几个给小皇子送去。   卫君庭把乐安叫了过去,剥开一个板栗粽问乐安为何有如此的巧思,乐安解释说以前偶然吃过这样的粽子,因为味道独特,所以一直念念不忘,这次端午突然想到,便想试着做一些给皇上太后尝尝。   被人这样惦念,卫君庭心情愉悦,那吃在嘴里的粽子便更加的有滋有味。随手又拿了一个他认为最好吃的板栗粽,他递给乐安让他一起吃,看着乐安小心剥开,朱唇轻启,两腮微动,眼睛更是明亮有神,蕴着笑意,他内心升腾起一种浅淡的喜悦,把他认为的好东西分享给了乐安,这比他自己单独吃了要高兴得多。   到了吃晚膳的时候,皇上也没让发话乐安回去,乐安一开始还老老实实等在一边,但是时间一长就有点着急了——她马还没喂呢。   卫君庭瞧着他时不时地往窗外瞟两眼,伺候主子还心不在焉,忍不住问他何事心慌。乐安没直接说自己要赶着去喂马,只委婉地提了下追风最近脾气变好了,跟白马相处愉快,皇上可以不用那么担心了。   卫君庭听出来他的话外音,直接让赵巍吩咐御马监的人把追风喂好了,却没叫乐安回去,反而膳食上来了,他让乐安伺候他吃饭。   可怜乐安只吃了两个粽子,这会儿面对满桌子的美味珍馐,香气萦绕在鼻端,久久不散,她眼睛都不够看,口水在口中一个劲地泛滥。可是她不能吃不说,还得闻着饭香在一旁伺候,给卫君庭夹菜,这可真是双重折磨。   卫君庭就享受多了,欣赏着乐安想吃又强迫自己忍住的纠结模样,他笑着摇摇头,直接让他坐下来与自己同吃。   这可吓坏了乐安和赵巍,乐安还没说话,赵巍已经站出来劝说皇上说这于礼不合。乐安是怕别人看到,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也婉拒了。   卫君庭也没坚持,只不过这菜他特意点出来几盘,让乐安在偏殿用,乐安谢恩,吃的时候她才发觉皇上真会挑,端过来的几盘菜恰好都是她爱吃的。   卫君庭让他用过膳之后再走,得知盘子里的菜都被乐安吃光了,他的视线依旧停留在手中的书卷,只是唇畔微扬,柔和了面庞。 第32章 发烧   已经是深夜, 乐安从正源宫回来之后,打包了各种口味不一的粽子,肉干, 不辣的臊子和热馒头,怕小皇子太孤单, 把最近得来的一对陶俑娃娃也带上了。   热闹了一天的皇城此刻显得格外安静, 大部分人都已经进入梦乡, 乐安走得很急, 她想赶在端午子时之前就进入密道, 陪着小皇子一起吃粽子, 过端午节。   她想的不错, 路上也算顺利, 走到清雅苑刑房内,按下暗格进入密道,火折子都还没吹着, 她便高兴地小声叫道:“小皇子, 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好吃的糯米红枣粽子,还是热乎的,快来吃。”   她欢欢喜喜的, 本来以为小皇子还像以前一样会迎接她,但是却没有听到小皇子的声音。她赶紧吹着了火折子, 洞里立马亮了起来, 然而, 她没有看到他。   怎么回事?   乐安的心立马砰砰砰地跳了起来,手上的包袱“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小皇子不会被抓走了吧?!   这个想法一跳出来,她脚下像踩了风火轮一样立刻在密道里找了起来,他常睡的地方没有,密道口没有,再往里走走也没有,她的心越来越慌,腿都开始发软了。   她又吹着了一个火折子,两个一起更亮,看得更加清楚,她耐着性子又找了一遍,终于,终于在一块大石头背后找到了他。   他靠在石头上,头低着,看样子是睡着了。   原来在这里啊,乐安精神一松,整颗心放在了肚里,鼻子酸酸的,眼泪被她憋了回去:小皇子好好的,自己不能哭。   她走到小皇子身边,蹲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想把他叫醒:“小皇子,小皇子,醒一醒,我来了。”   小皇子睡得似乎有些沉,乐安再次摇了摇他,“小皇子,小皇子,起来吃东西,今天可是端午节呢。我带了很多粽子,可香可好吃了。”   又叫了一遍,小皇子才终于睁开眼睛,看见乐安,他眼睛一亮,只不过一开口声音惊讶是哑的,“乐姐姐,你来了,我好想你啊。”   他说着就想站起来,但是随之身体一软,结结实实地摔倒在了地上。   “小皇子!你怎么了?”乐安吓了一跳,忙扶起他,双手碰到他的手腕,她一惊:怎么这么烫?   “乐姐姐,我好难受啊,我的头好痛,身上好冷又好热。”小皇子小嘴微微撅起来,拉着乐安的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撒着娇说头痛。   乐安一摸,他额头温度更高,这是发烧了。乐安立刻又蹲下,着急地说:“小皇子,你发烧了,是什么开始的,除了头痛,还有哪里不舒服?”   “还有,我不想动,身上好像没有力气,我本来在墙壁上写字的,这面的写好了,我想到密道口去等你的,但是好累啊,走不动了。”   小皇子眨眨眼,突然想起了什么,拉着乐安指着墙壁让她看:“乐姐姐,你看,我听你的话,写了三字经还有千字文,我已经写了十遍了,我记得清清楚楚的。我写一遍就到门口看看,写一遍就到门口看看,十遍都写完了,乐姐姐你果然来了。”   他仰起头看她,小脸上有着被夸奖的期待和终于等到她的欢喜,乐安心里五味杂陈,忍不住抱紧了他,“小皇子真厉害,写了这么多,姐姐为你自豪。”   小皇子笑了,被乐姐姐夸了呢,但是头还是好痛,他忍不住□□了一声。乐安马上放开他,她知道发烧在古代可以轻易要了一个人的命,因此半分不敢耽误,嘱咐小皇子在里面不要出来,她就要离开去找医女。   然而小皇子拉住了她,可怜巴巴地望着她不让她走,“乐姐姐,你刚来别走,你抱抱我,我想让你抱抱我。”   乐安耐心地哄他:“小皇子,你乖乖的,你生病了,姐姐必须去给你抓药,抓了药马上就来陪你,好不好?”   然而任凭她怎么哄,一向听话的小皇子就是不放手,眼泪汪汪地一直摇头不愿意。时间不等人,乐安狠心掰开他的手想赶快出去,谁知小皇子一把抱住她的大腿,大哭道:“乐姐姐,你别走,你别不要我。”   本是稚气的童声因为发烧的缘故变得嘶哑,此刻因为难过带上了哭腔,乐安几乎承受不住,听得她心里刀割一样,努力忽视他的呼喊,她想抽出腿来赶紧走,小皇子哭得不可抑制,身体突然抽了一下。   乐安吓坏了,抱住他就哄:“小皇子别哭,别哭,姐姐不走,姐姐哪儿也不去,姐姐就守着你。”   小皇子听了乐安的话,激动的情绪才慢慢缓解,安静下来,只不过刚刚哭得太厉害,现在无法马上停止哭泣,依然抽抽噎噎的。   乐安明白自己是没办法去抓药了,但是她也不能看着他发烧而完全不采取措施。她抱着小皇子到了他常睡的一块干净用衣服跟树叶枯草铺好的“床”,小皇子拉着她不愿放,她说自己去拿水给他喝,他才放手,但是眼睛还一直盯着她。   乐安用把汗巾浸湿给小皇子放在额头,小皇子很疲倦,眼皮像黏在了一起,睁都睁不开,但是他强撑着,深怕乐安趁他不注意走了。   乐安心疼他,知道他这是生了病,人也比平时更加脆弱,更加依赖人,她轻轻地用水给他擦脸,边擦边说:“小皇子,你睡一会儿,姐姐保证,你醒来,姐姐一定还在,不会走的。”   小皇子虽然半信半疑,但是他是真的很难受,他歪着头有点害怕地问:“乐姐姐,我是不是要死了?”   “当然不是,小皇子只是太累了,睡一觉起来就好了,”乐安捂上他的眼睛,然后一边给他擦脖子,擦手,擦腋下,一边给他哼歌,“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小皇子听着歌,慢慢放松,没一会儿困意袭来睡着了。乐安可不敢睡,她每过一会儿就摸摸他的额头,给他换帕子,擦背擦脖子来物理降温,来来回回不停地折腾。   她也不知道擦了多少遍,换了多少次汗巾,只记得最后自己哈欠不断,睡着了。身子一歪,她又惊醒了,脖子痛的要死,原来是落枕了。   手里还拿着帕子,她顾不上自己,又一次摸了摸小皇子的额头,好像不那么烫了。她头抵着他的额头再试试,额头软软的触感终于让她放了心:终于退烧了。   她正要站起来就听到小皇子低低的呓语:“母妃。”泪水从小皇子紧闭的眼睛里流了出来,他睫毛轻颤,嘴唇微微地发抖,乐安一声轻叹,轻轻地拭去了他脸上的泪。   小皇子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乐安带来的食物都凉了,但是她用火折子点着了一小截干枯的树枝把馒头给烤焦了。外面的一层皮焦黄焦黄的,里面的馍热乎乎的,松松软软夹着臊子,又香又好吃。   小皇子烧退了,也有胃口吃东西了,大馒头吃了一个,还吃了四个粽子,带来的水只留了一壶,其他的都给他擦身子了,乐安想着,这几天估计还得来一趟。小皇子喝了水,抱着乐安带来的陶俑玩的不亦乐乎,哪里还能看出来刚刚睡梦中的可怜样。   只是他烧虽然退了,但是鼻子却开始流鼻涕,声音依然嘶哑,吞咽东西时,咽喉有些疼痛。乐安知道他还是必须得吃药才行,在这里生活条件这么差,他身体素质不太好,免疫力低下,如果不吃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   乐安等小皇子吃饱喝足了,才提出要离开,小皇子虽然不舍,但是他知道乐安不能一直呆在这里,于是把乐安送到密道口,抱紧那两个陶俑娃娃,说自己会乖乖地等她回来。   他病好了一点就又变回了那个懂事的小孩子,乐安真的觉得他太乖了,心里对他的疼惜更加增了几分。想起昨天他发烧那么厉害,她就有些后怕,她来的凑巧,如果再晚来一天,会不会小皇子就会病死了,她退烧的办法虽然正确,但是如果下一次他再发烧,她还能这么轻易地把他救回来吗?   她不得不深思,这种后怕让她开始考虑救他出来的可能性,那密道虽然很安全,但是自己并不能天天去,如果再发生一次比这更严重是事,她怕自己到时候会追悔莫及。   谁能帮她呢,她想了一圈,发现这事重大,谁都没法完全相信,倒是有一个她觉得他可能不会帮她,但是知道了也不会出卖她,只是这也是她的猜测,事关性命,她必须得再加斟酌。   出了密道,她先去了更鼓房,借道再回御马监,只不过,她刚到就听到钱有财惊讶的声音:“咦,乐安,回来了,一夜未归你去哪了?” 第33章 厮混   “我, 我,我去了更鼓房,给高伟跟宝栗子送了点粽子, 然后跟他们说说话,时间晚了就睡他们屋了。你没看我就是从那边过来的吗?”乐安特意从那边过就是防止同屋的人发现她晚上没回来会问她, 反正他们又不会去找高伟, 宝栗子对质, 她这么说应该暂时能应付过去。   谁知她刚说完, 钱有财还没说什么, 同屋的另外一个太监贼笑着盯着她, 走过来顺势要拍打乐安, 乐安下意识躲了, 那个太监也不生气,反而指着乐安的衣袖说:“不是吧,乐安, 去更鼓房睡觉衣服哪来这么多的灰, 而且你身上怎么会有一股香味?”   “不小心在墙上蹭的, ”乐安见袖子上的确沾了许多泥,想着肯定是在密道里湿了袖子,她若无其事地拍了拍, 见那太监笑得猥琐,她突然冷了脸, “哪里有什么香味, 你闻错了吧?”   那太监见她有些不高兴, 反倒笑了起来,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道:“我懂,我懂,昨天我见到你了,你不想让人知道你的事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在宫里这事说小不小,说大不大,端看主子怎么想了。”   他说什么,看到自己了,在哪里?他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什么?   “你,你在哪里看到我的?”乐安眉心紧蹙,镇定问道。   “不就是在更鼓房附近,我可是听见你跟一个宫女在说悄悄话,卿卿我我的,不知道有多亲密。”那太监说到这里,声音还酸溜溜的,好像特别羡慕乐安似的。   “我……”   “别想否认,我听得真真的,虽说就只看了个背影吧,但是你乐安我还能认错吗?”   “乐安是真的吗?你小子艳福不浅啊,是哪个宫的宫女,胆子还挺大,搞起对食来了,不过你可得小心点,咱们的皇上究竟是不是允许这种事还不知道,小心吃了板子。”   钱有财跟着调侃了一句,乐安都还没来及解释,那个太监又接口道:“那还有假,他一夜没回来,肯定是跟那宫女在更鼓房厮混,高伟跟宝栗子要打更,才没空管他,不然我们现在去问问高伟,他肯定知道。”   一听他要去找高伟,生怕露馅的乐安赶紧拦住了他,脸上挂着笑道:“高伟他正在休息,我看我们就不要去打扰他了。”   “你这么紧张,还说不是去私会宫女?”那太监笑得贱兮兮的,一副什么都瞒不了我火眼金睛的样子。   乐安只能点头承认,支支吾吾做出被撞破后的羞赧,握拳讨好地道:“是……这么隐秘也被你们发现了,别说啊,我还不想这事传到皇上耳朵里。”   “放心,我们不会乱说的,”钱有财拍拍胸脯,义气干云,“咱们都是一处的,不是那等会出卖朋友的小人。”   乐安自然千恩万谢,她喂追风和白马,早饭都不想吃,一头扎进被窝里想睡个天昏地暗。奈何天不从人愿,她感觉自己眼睛刚闭上没一会儿就听到外面有人叫她,她很想捂住耳朵,装作听不见,但是理智告诉她还是得起。   她应了一声,起来一看,赵巍正在外面等着她,原来是皇上叫她过去。她跟着赵巍一起向正源宫走去,路上赵巍欲言又止,几次看她,那眼神都很奇怪。   但是乐安累了一天,走路都能睡着一样,人变得有些迟钝,没有发现赵巍投来的目光。   到了正源宫,卫君庭正在用早膳,熬得粘稠香浓的百合小米粥,散发着浓浓的香气,精致的小笼包,小巧,细腻,褶皱如花一样,皮薄馅多,一口一个,乐安能闻出来鲜虾和肉的味道,掺杂着香菇和小葱的香味,可真是勾人得紧。   乐安本来还昏昏欲睡,这下子浓郁地香味给刺激地清醒了,站在皇帝身边行了礼后,她恭敬问道:“皇上叫奴才来,所为何事?”   卫君庭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筷子,乐安一愣,明白了,敢情皇帝叫自己来,还是让自己布菜。老实说,她在现代受到的教育都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来到这里伺候皇上用饭,她一开始虽然不习惯,但这是古代嘛,她也理解,只是,她总觉得想吃什么自己夹来得更方便。   她给皇上做了这几次饭,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下皇上的口味,桌子上的菜,她每样都尝了那么一丁点,不愧是御厨做的,味道好的她舌头都要吞进去了,但是只有那么一点的量,她越吃越饿。   本职工作不能忘,她看皇上的眼色,夹了一个芙蓉蛋,舀了一小碗鸡丝汤,什锦火烧是切成块的,她也夹了两块在盘子里,最后都放到了卫君庭的面前。   卫君庭慢条斯理地吃着,有乐安在一边给他布菜,他的胃口总是要比平时好一些。他忍不住看了一下乐安,他眼底的青色那么重,好像是没有睡好。是太累的缘故吗?也许的同时喂了两匹马,吃不消,他要不要让他做一些轻松一点的活呢?嗯,今天的火烧好像有点过于硬了。   他面上不显,依旧吃着早膳,乐安见卫君庭把两块火烧都吃完了,还以为他很喜欢,便又给他夹了三块,卫君庭眉毛一挑,乐安已经给他端到面前,“皇上,这个火烧吃起来很香,奴才瞧着不错,你也喜欢吧。”   “我……也这么觉得,”卫君庭刚要推拒的手顺势便成把盘子接了过来,“你喜欢的话,待会儿这剩下的你吃了吧。”   “谢谢皇上。”乐安从善如流,只是可惜桌上没有酱黄瓜和腌萝卜。赵巍在一边暗暗咂舌,皇上平时不怎么吃这劳什子,今天倒有点反常啊,这个乐安是越来越有能耐了。皇上对他好像有着非比寻常的关心,这到底是不是好事啊,他委实有点担心。   一顿饭吃完了,卫君庭去了御书房,乐安吃了皇帝赏赐的饭食后又被叫去了御书房,也没什么其他的事,就是站在皇帝身边,等候差遣。   御书房里寂寂无声,偶尔有皇帝翻书的哗哗声,乐安的困意又上来了,眼皮子一点一点耷拉着,头也跟着往下,像秋日的向日葵,沉甸甸地垂下了头。   但是身子一歪,她就又醒了,到底是在皇上面前,她还是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要清醒,暗暗掐了把自己,她又站直了身体,但是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卫君庭已经看了他几次了,最后看不过去,开口叫道:“乐安。”   “奴才在,”乐安打了一个激灵,忙上前问说,“皇上有何吩咐?”   “我看你需要先去洗把脸,不然你站着就睡着了。”卫君庭放下书中的书卷,瞧了他一眼。   “奴才,奴才这就去。”乐安说着就退出御书房,到了偏室去洗脸清醒去了。   卫君庭摇摇头,似是自言自语,又像在问赵巍:“你说他在御马监是不是太累了,今天怎么昏昏沉沉的?”   赵巍没有接话,欲言又止,正在考虑该不该说,卫君庭扫了他一眼,十几年的主仆,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直接来了一个字,“嗯?”   “嘿嘿,皇上,你真英明,我还没说话,你就知道我要干什么,”赵巍脸上挂着笑,上前几步,走到卫君庭身边,踌躇道,“奴才今个儿听了一些关于乐安的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当然有可能是有人眼红他,故意造他的谣。”   “到底什么事,说。”事关乐安,卫君庭收起了散漫,变得有点严肃了。   赵巍此时心里有些打鼓,但是在皇上的注视下,此时万没有退缩的理由,他凑近皇上,在他耳边窃窃私语。卫君庭的脸上无甚表情,只是那眉头却皱了起来,眼里的肃然越来越浓烈,赵巍退后几步,看了一眼皇上的脸色,心虚得很,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   “可属实?”半晌,卫君庭冷冰冰地掷出一句话。   “属实,据说是他亲口承认的。”赵巍没敢抬头,只听声音,他就知道皇上生气了   御书房内,气氛冷凝,乐安洗好脸回来,进来前还特意拍了拍脸,让自己更加精神。不过,一进门,她就感觉不对劲,静,太静了,虽然刚刚御书房也是安静的,但是那是一种平和的安宁。不像现在,静得出奇,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皇上,奴才回来了。”因着这特殊的安静,乐安说活都分外小心,皇帝没有说话,她能感觉到卫君庭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带着上位着的威严,施压一般压得她的背又弯了弯。她一直低着头,余光里看到赵巍,那厮头低得比她还厉害,从他那里是得不出来什么有效的讯息了。   “乐安。”卫君庭声音有如实质,冰冰地刺得她心里一紧,“奴才在。”   “你昨天去哪里了?” 第34章 下跪   怎么皇上也问这个问题, 他应该发现不了吧。   乐安想着,斟酌着回答道:“回皇上,奴才昨日去了更鼓房, 许久不见高伟跟宝栗子,而且是端午节, 我们一时聊得尽兴, 喝了点酒, 奴才就在那里睡着了。今天早上醒来才发现不是在御马监, 奴才真的不是故意的。”   “哦, 就你们三个, 没有其他人了?”卫君庭语气没有起伏, 乐安听不出来,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他这么问,她已经开始紧张了,“是, 只有我们三个。”   “没有宫女吗?”   宫女?乐安开口就想否认, 却突然想起来今天早上钱有财他们的话, 那两个人误会她是夜里跟宫女厮混,还要去找高伟对质,她怕漏了馅, 才承认了。   怎么这么快就传到皇上耳朵里了,是谁说的?   她没有立刻回答, 脑子里飞速旋转, 想着该怎么回答卫君庭的问题。她沉默的样子看在卫君庭眼里就是默认了, 心里突然升腾起一股无可名状的怒火,烧得他浑身难受,面上的冷淡再也维持不住,他“啪”地一下,把桌上的砚台挥落在地上。   墨汁立刻溅开,地上星星点点,黑黑的一滩,看着就让人心生厌恶。赵巍跟乐安都吓了一跳,两个人跪在地上,乐安正要开口说话,卫君庭已经走到她面前先她一步开口:“还要说谎吗?你可知你犯了什么罪?”   “皇上,奴才知错了。”乐安不敢再说话,赶紧认错。   卫君庭彻底冷了脸,严厉地斥责道:“身为太监,却勾搭宫女,在宫内行□□之事,这是一宗罪。欺君犯上,隐瞒事实,这是另一宗罪。你可知,这随便一条都足以要了你的小命。为你隐瞒之人,全部都要处罚,按律当斩。”   “不要,皇上,他们是无辜的,你要罚就罚奴才一个,奴才犯了错,甘愿受罚,求皇上饶恕他们。”乐安跪地不断磕头,卫君庭看着他一下一下,以头触地,声音越来越大,心里又气又急,又烦又乱,忍不住开口道:“别磕了。”   乐安头昏昏的,听到卫君庭的声音,暂时停了下来,抬起头看着他。卫君庭看到他雪白的额头有黑色的印子——那是叩头的时候沾到了墨汁,方山冠歪了一边,头发松了,有一绺垂在他的耳边,看起来有点狼狈。   突然心塞又心疼是怎么回事?   “去外面给我跪着,不要让我看到你。”卫君庭心烦意乱,随手一指门外的青石板,走到书案处,重新坐下来,拿起了书,不再看乐安了。   乐安又磕了一个头,起身默默跪到了门外,脊背挺得直直的,如冬日里的一棵绿竹。   赵巍大气都不敢喘,皇帝这么生气是他没料到的,但是这处罚的方式他也没能看懂。亲自去把砚台收拾起来,让人擦干净了地板,他去泡了上好的龙井茶给皇上端到一旁。   卫君庭看似注意力全在书上,其实这里面的一个字他都没看进去,他的脑子里时不时地就冒出来乐安磕头的画面,他现在就跪在外面,他想要抬头看一看,但是心里还在生气,硬是头也不抬,目光专注在手中的书卷上。   赵巍端茶过来,他瞟了一眼,冷冷地,赵巍腿肚子都在打颤,差点把茶给泼了。卫君庭把他看地冷汗直流,才放过他,端起茶来,饮了一口。   赵巍退到一边,身上汗津津的,他暗忖:皇上这么看他,难道是因为乐安迁怒与他?那他之后再遇到乐安的事,是不是得好好斟酌要不要跟皇上说了?可那不就是隐瞒,骗皇上吗?这可怎么办?   他还没纠结一会儿,御书房外有人求见,原来是李将军和周尚书来找皇上,说是有事启奏。卫君庭见了他们二人,三人在御书房讨论国事,因为事情比较多和杂,便一直从早上说到太阳西斜,期间李将军跟周尚书是跟皇帝一起在御书房简单吃了些东西,到了最后,总算是把一些政策定了下来,先在部分地区实施,看看成效。   当太阳落山,晚霞满天,两位大臣回去了。   卫君庭看着大荣朝的地图,那些标注红线的地方,土匪横行,强盗出没,他的思绪还停留在刚刚跟李将军和周尚书讨论的氛围中,静立半晌,赵巍看天不早了,该传膳了,便想去提醒一下皇上。   尤其是外面还跪着一个人,面色苍白,身子发颤,赵巍已经看了他好几次,每次都觉得他快撑不下去,但是再等等看,就发现他又挺直了腰背,咬着牙坚持着。   赵巍算是服了他,但是他也没办法,皇上当时忙于政事,是万万不能打扰的,而现在——他看着终于把地图收起来的卫君庭,上前一步道:“皇上,该用膳了。”   “嗯,那就传膳吧。”卫君庭回了一句,赵巍喊了一声传膳,自有司膳间的太监把膳食提了上来,一碟一碟地按次序摆好,然后站在桌边,准备给皇帝布菜。   卫君庭已经坐好了,看到那布菜的太监,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他略一思索,想起来了,今天早上这个位置站的是乐安,会笑着给他夹菜劝他多吃的也是乐安。   乐安……   乐安?!   卫君庭突然站了起来,把身边伺候的人都惊得跪了下来,他连忙大步走出去,心里着急,一眼就看到仍旧跪在青石板上,摇摇欲坠的乐安。   他几乎飞奔到她身侧,站在她面前,见她背上的衣服都湿了大半,头低着往前倾,他颇不是滋味,正想让她起来,乐安已经看到他的衣摆,抬起头来看着他,轻声道:“皇上。”   声音暗哑,那是缺水引起的。清凌凌的声音变成了这样,卫君庭只怪自己没有早点想起来他,只是早上他那样盛怒,现在一时还拉不下脸来,把担忧都藏了起来,他依旧冷着脸道:“知道错了吗?先起来吧。”   乐安真的很想起来,奈何她跪了太久,双腿已经麻了,根本站不起来,她试了几次,还是保持着跪地的姿势,最后卫君庭实在看不下去了,一伸手把她架了起来。   毫无意外,乐安倒在了他的身上,他下意识接住了,根本没想推开。小太监的身体出奇地软,轻,抱在怀里还有一股淡淡的馨香,肌肤温热,甚至可以说是烫,他抱着没觉得反感,温香软玉反而有种很舒服的感觉。   乐安难受极了,昏昏沉沉,跟吃了十香软筋散一样半分力气也无,头痛得像是要炸开,膝盖已经肿了,双腿动一下就跟千万根针齐齐扎下去似的,又像无数只蚂蚁爬来爬去,咬住不放,她只觉得自己此时昏过去才好。   天旋地转,耳鸣不断,她看着面前的宫殿直通到天上,只来得及说了一句“天怎么在地上”就真的晕过去了。   卫君庭大惊失色,拦腰抱起乐安就往里面冲,将她放在玫瑰椅上,对赵巍喊到:“快去传太医。”   “不用,不用叫太医。”乐安脑子里一直有根弦在绷着,即使晕倒了,但是意识还处于半醒状态,一听到皇上要叫太医,她就完全清醒过来,头依然很痛,身体发热,呼出的气都是烫的,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发烧了。   昨天照顾了小皇子一夜,今天又在青石板上跪了一天,衣服还是湿湿的,不感冒才怪。   “皇上,奴才只是发烧偶感风寒,没有大碍。去医女那里抓些药来吃就会好了,不用特意请太医来。”乐安撑着身子想站起来,奈何身体无力,只能勉强坐直。   卫君庭看他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摸了下他的额头,确实很烫,没理会他的话,直接转身对赵巍说道:“还愣着做什么,去叫太医。”   “皇上,皇上,别,别,别。”乐安一急,突然从椅子上一滑,学起了小皇子的一招,抱住了皇上的大腿,这可真是有些大胆了,但是她也顾不得了。   “皇上,奴才的双亲就是看了大夫死的,奴才不想重蹈覆辙。”声音嘶哑中带着害怕的哭腔,卫君庭皱着眉,听了这么个理由,他有些哭笑不得,“胡说八道,太医是治病的,怎么会治死人呢?”   “真的,奴才一下子就没了两个亲人,成了孤儿,好不容易能活下来,现在又在皇上身边,奴才不想死啊。”乐安说得情真意切,扑面而来一股浓重的悲情气息,这个时候她韩剧女主上身,可怜柔弱的样子让卫君庭坚硬的心都变得柔软的起来。   虽然觉得他不看太医的理由有些不可思议,但是他只当乐安年纪小时被吓破了胆,对父母的死有阴影。而且被他那么紧紧抱着,好像全副身心都依靠着自己,他不自觉放轻了声音安慰他道:“别哭了,那就让太医抓些药来给你煎了喝,宫里的太医医术是相当好的,你会活的好好的。”   听卫君庭这么说,乐安又抱着皇上的腿,努力哭出眼泪来,抬头看着皇上,她眼睛红红的,梨花带雨,美不胜收,“奴才相信皇上,谢皇上。”   他坐在地上,头仰起来只到卫君庭大腿处,因为靠的近,他如花的樱唇刚刚好就对着他玉佩悬挂处,呼出的热气隔着衣服好像刺激到了敏感的龙根处。卫君庭的目光在他娇嫩的面庞上停留了一下,然后就看到了他的嘴,这样的位置,这样的位置……   卫君庭身体僵硬,喉结微动,乐安赶紧放开皇上的大腿,身子往后,卫君庭眼神晦暗,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庆幸。 第35章 人道   很快有太监把药拿来, 不用皇帝吩咐,赵巍就让人煎好了端上来,卫君庭看着乐安把药喝完, 又给了他一盒凝萃露,让他涂膝盖。跪了那么久, 他的膝盖一定早肿了, 皇宫的青石板那么坚硬, 冰凉, 最好寒气没有入体才好。   药喝完后, 乐安的症状也没有立刻缓解, 卫君庭也不让他伺候了, 反而让赵巍把他安排下去, 就在正源宫的偏殿里用过晚膳之后休息。   赵巍应了,因为乐安还生着病,叫了两个小太监扶着她去了偏室, 身后随之又进来一个太监, 提着一个食盒, 三菜一汤,南瓜红豆粥,外加几碟点心。赵巍一看, 这不是皇上晚膳里面的几道菜吗?还都是皇上平时会多尝几口的,他算是看明白了, 皇上这是真对乐安上心了, 不然, 他犯了这么大的错,结果皇上只是让他下跪。   他一发烧,皇上把他的错处都抛在脑后了,这又是煎药,又是赐膳的,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再发落他的样子。赵巍嘱咐乐安好好休息,走回到御书房,看到皇上也在用膳,他主动说了乐安的情况。   听到乐安无甚胃口,几乎没怎么吃东西,他夹了一块鹿肉放在嘴里,嚼了几下咽下去说:“这几天就让他养伤吧,马让御马监的其他太监去喂,还有,把乐安调到正源宫来,御马监就不用去了。”   这么快就成为随侍太监,紧伴在皇上左右了?赵巍突然羡慕起乐安来,他可是从小跟着皇上才能做到太监总管这个位子,而乐安只凭一张脸就行了。   赵巍摸了摸自己还算白净,但是跟乐安一比就被碾成渣的面皮,深恨自己的爹娘怎么就不给自己一副好相貌。好气哦,可是还要保持微笑。   对于自己的发烧和感冒,乐安是有些高兴的,她本来还在想着怎么去医女那里求药而不惹人怀疑,必要时,她已经做好了用凉水洗澡冻一夜的准备。哪知,根本没用上,跪了一天,自然而然就发烧了。   药她都喝了几副,烧是已经退了,就是鼻塞严重,说出的话都变了腔。她怕自己的感冒好的太快就没有药了,因此在正源宫的这几天,她一直在找机会出去。   只是,这里到底是皇上住的地方,不比御马监,能够稍微有点自由。得知自己以后都会在这里伺候皇上的时候,乐安根本就高兴不起来,这以后见小皇子不就更加困难了。她已经迫切地感受到,把小皇子送出去,刻不容缓。实在不行,她就打算先试一试自己想了许久的方法。   卫君庭今晚宿在蕙兰宫,晚上就与兰妃一同用膳。他许久没来,兰妃一得到消息变开始打扮起来,戴上皇上之前赏赐的金步摇,发髻两边插上红宝石双鸾点翠银簪子,耳朵上是一副石榴红的玛瑙玉扣,一身丁香色的齐胸襦裙,白色的薄纱披肩,一步一摇,身姿婀娜,当真是楚楚动人。   只不过这么一位美人在身边,卫君庭心里却不起一丝涟漪。兰妃心思细腻,习惯了皇上私下里也是一副表情很少,不爱说笑的样子。这时,她只当皇上是处理了一□□堂上的事,累了,两个人一起吃饭,她给皇上夹菜,柔声细语地跟皇上说话。   很快吃完了饭,到了该就寝的时候,宫女伺候皇上跟兰妃洗漱宽衣,随后所有人退下,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卫君庭坐在床边,皱着眉头,兰妃看着他的侧脸,心里既欢喜又羞涩,等了一会儿,皇帝还没有反应,她轻声道:“皇上,你累了一天了,歇了吧。”   “嗯,爱妃也早些歇息。”   这话说完,卫君庭把头转向了她,兰妃低头浅笑,乌黑的青丝柔柔顺顺,衬得她皮肤更加白皙。   红色的床幔落下,地上珍珠履和短靴,整整齐齐地依偎在一起。红烛摇曳,火舌不安分地想要往上窜,噼啪一声,爆了烛芯,连半柱香的功夫都没有,卫君庭脸色铁青从床上坐了起来。   兰妃咬着唇,把粉色的亵衣拢了拢,小心翼翼地起了身,坐在皇上身边,觑了一下卫君庭的脸色。半晌开口道:“皇上,你日理万机,天天都要处理朝政上的事,真的是非常辛苦,但是还能记得来看臣妾,臣妾真的非常欢喜。皇上,你对臣妾真好。”   卫君庭听了兰妃的话,脸色稍霁,只是嘴角微抿,不发一言。   兰妃瞧着胆子又大了些,手覆在卫君庭的骨节分明的手背上劝道:“皇上是九五至尊,是真龙天子,是臣妾的天,臣妾一直以皇上为傲。在臣妾的心中,皇上就是无所不能的……”   无所不能?那刚刚是怎么回事?   卫君庭目光一凉,起身穿上鞋子,兰妃自觉说错了话,实在是想给自己一巴掌,她连忙跟着起身,叫道:“皇上。”   “我想起还有些要事要处理,爱妃你就不要送我,休息吧,赵巍。”卫君庭叫道。   赵巍赶紧进来,伺候卫君庭穿上衣服,坐上步辇,太监们便稳稳地抬着皇上去正源宫。赵巍在一旁纳闷,皇上一般在后宫妃嫔处会歇到上朝,还从来没有像今晚这样睡下没一会儿就起身回寝宫。   看皇上的表情不苟言笑,赵巍猜测他可能心情不佳,但是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卫君庭也在想。他觉得自己近来有些奇怪,对着一个小太监居然还有了反应。他知道自己对乐安是有一些好感,毕竟他长得不错,又心灵手巧很能干,他在身边自己的心情都跟着会变。   但是他从来没有玩娈童,男宠的恶习,后宫里的嫔妃也是姿色妍丽,各有千秋,他本身性格寡淡,于男女情爱一事上向来也不太在意,很少挂念一个人。平时自律甚严,洁身自好,所以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怎么会在与兰妃行房事的时候,想起乐安的。   他承认,他很排斥自己对乐安的这种感觉,所以今夜才决定宿在兰妃宫中。他自己跟自己较劲,自己是一个正常的男子,是有妃子的人,喜欢的环肥燕瘦,贤惠聪敏的女人。   只是拥着兰妃躺下,他看着她的眼睛,任凭兰妃在他的注视之下羞涩脸红,蓄势待发,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乐安的脸,紧接着又想起了他的太监身份。太监,太监,被切了子孙根的人,□□物什受了惊一样登时低头缩了回去。   兰妃感觉到了,她非常惊讶,睁开眼睛,看到卫君庭微微茫然的神色,她动了一下。卫君庭回过神,顿觉面上无光,尴尬异常,对于男人来说,这是非常大的耻辱。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创伤,在他妃子的床上,他居然无法做男人了,简直没法面对。   所以他才急匆匆地从蕙兰宫出来,看着他好似如以往一样威严,但其实他心里现在苦恼着呢。他不禁瞄了一眼自己:不会以后都这样了吧?   乐安听说卫君庭要歇在蕙兰宫,高兴坏了,总算找到一个机会去密道了。她在皇上这里已经藏了很多吃的,药也储存了慢慢一壶,刚好可以拿给小皇子。   皇帝不在,她又不当值,说是随侍太监,但是她这几天都在养病,并没有做什么具体的事。所以她去哪里,暂时没人去管它,这给乐安提供了便利。她拿了东西,一路向清雅苑走去,因为担心有人跟着,她还特意绕了几个弯,路上遇到侍卫盘查,她脸不红心不跳,掏出一个银腰牌,侍卫看到便让路了。   乐安神情如常,泰然自若,脚下不慌不乱,等走到没有侍卫的地方才拍了拍胸口。没想到赵巍的腰牌还挺好用,不枉她废了一番周折才偷来。   到了地道,她见到小皇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听听他的声音,见他没有再起烧,声音也恢复正常了,才算没那么担心。   他还有些流鼻涕,乐安把装了葯汤的壶递给他,要他赶快喝下去几口。小皇子乖乖地喝了,虽然苦得他小脸皱成一团,但是因为乐安说了良药苦口利于病,他还是艰难地咽了下去。   他这么乖,乐安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变戏法一样从袖笼里拿出几颗蜜饯。小皇子欢呼不已,张大嘴巴吃了,含在嘴里半天舍不得吃,剩下的他在手里攥着,挑出来一个最大的要给乐安吃。乐安很感动,捏捏他的小脸说自己吃过了,他坚持要塞到乐安嘴巴里,乐安无法,弯腰张口,蜜饯含在口中,蜜一样甜中带着一点儿酸,咬起来脆脆的,非常好吃。   “乐姐姐,好吃吗?”小皇子扬起小脸,期待地问道。   “嗯,小皇子挑的,特别甜。”乐安笑着夸他,他歪了一下头,笑得更开心了。 第36章 试探   乐安又一次跟小皇子暂别出去了, 看着小皇子恋恋不舍的眼神和对外面世界的向往,乐安很难受。   这种难受一直萦绕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让她微微失神,直到她遇到了左善。   “乐安?”身穿黑红相间官服, 头戴武冠, 手执利剑的左善语气惊讶。这里是临泉水榭, 距离正源宫有段距离, 这么晚了, 他在这里干嘛, 看他对着湖发呆, 隐有忧愁, 不会是有什么想不开吧?   “左将军,”乐安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今天你当值啊。”   “是, 你怎么在这里?这么晚了, 你不是应该在御马监吗?”   “啊, 左将军,你忘了,我已经被调到正源宫了, 不在御马监了。”乐安解释了下,这几日他们两个很少见面, 也难怪左善不知道。   “哦, 是这样, 那是好事啊,能在皇上身边做事,是宫里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左善没料到乐安这么短的时间就调任了,看来是他会做事,入了皇上的眼。   “嗯,左将军,能跟你聊聊吗?”乐安看了看左善身后的四人,犹豫道。   左善手一挥,那四个侍卫便走开,去其他地方巡逻了。剩下他二人独自站在湖边,凉风习习,漫天星辰闪烁倒映湖面,十分美丽。   “是有什么事吗?”左善见他迟迟没有开口,便先问道。   “上次在御书房外,我听到皇上的一些话,左文公他还好么?”乐安决定先从左文公下手,打听一些有用的情况。   “你知道我祖父?”左善问了,才觉得自己犯蠢了,是了,乐安是前朝里的太监,在周朝时有谁不知道他祖父左文公呢。   “嗯,左文公德高望重,我虽然在宫里,也是听过他老人家的大名的,他实在是心系百姓,令人敬佩。”乐安早知道左文公的情况,其实这么夸左文公,也是一点儿不出格不过分的。   “祖父他,依然不愿意见家里人,”听了乐安的话,左善说了一些,见乐安专注地望着他,听得格外认真,他不自觉又继续说道,“前几日,我有去看过他,他虽然没有剃度,但是穿着一身灰色僧衣,手敲木鱼,口中念着经文,对于我这个孙子理也不理。”   左善很无奈,祖父对他是有着深深的埋怨的,身为帝师,即使皇上荒淫无道,他还是想要尽力辅佐,对周朝他有着很深的感情。从他组织城内官员士兵去抵抗大荣朝就可以看出来,如果当时不是卫君庭把他擒住了,他肯定会以死殉国。   身为他左家的嫡长孙,居然在这之后降了,而且还出任了大荣朝的官员,他失望之下离家,根本不打算原谅左善。   “左文公可能是有自己的想法,但是你们是至亲,血浓于水,假以时日,你们的关系一定会恢复,像以前一样好。”乐安斟酌了一下措辞,安慰他道。   左善勾了勾唇角,点点头,乐安说到他心里去了,虽然祖父对他非常冷淡,但是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允许他进去,祖孙俩喝杯茶下盘棋的。   “山里肯定比城里要凉,左文公是在哪个寺庙,够不够大,他上了年纪,有人伺候吗?”乐安继续问道。   左善见他是真的关心祖父,便笑着说:“这个你不用担心,祖父是在城外安蒙山上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庙宇中,名字叫葫芦寺,有老仆跟着,日常起居是没有问题的。”   安蒙山,葫芦寺,乐安暗暗记下,她想了想,又提了另外一个问题,“左将军,前朝的皇子是不是都死了,那公主妃嫔呢?”   “嗯?被压往漳州的皇子,王爷都被石雄将军杀了,有一些之前就没找到,应该是在攻城的时候被误杀了,也有可能是被前朝皇帝放火烧死了。”左善透露了一些,见乐安若有所思,他提醒道,“以后这种事就不要随便问别人了,大荣朝刚刚稳定,你这么惦念前朝会惹祸上身的。”   “谢谢左将军提醒,”乐安连连点头,手抓衣袖,她玩笑般问道,“不知道如果现在再找到前朝皇室的人,皇上会怎么处置?如果左将军发现了,会第一个告诉皇上吗?”   “皇上的心思我们不可妄自揣测,”左善严肃地说道,说完觉得自己可能过于紧张了,毕竟乐安笑着问他,显然只是随便说说,他语气放轻又说道,“如果这是真的,我现在身为大荣朝的臣子,当然要为皇上排忧解难,效忠皇上。”   这就是说会告诉皇上,把小皇子交上去?乐安心里一凉,但是脸上依旧保持微笑,还冲左善竖起了大拇指,“左将军说得对,忠君爱国,的确是做臣子的本分。”   左善对于他的夸赞一笑置之,看着乐安笑起来没心没肺的样子,想起来他在侍卫间听到的一些传闻,大半夜地在这里见到他,离得这么近,他能闻到一点馨香,若有似无,正是从乐安身上传来的。   出于好意,他觉得自己还是需要提醒一下他,“乐安,听说你有个对食?”   ……   谁说的,哪个大嘴巴这么能说,才几天啊,这么虚无缥缈的事这么快都传到左善耳朵里了?她是该承认还是反驳,好纠结。   左善看乐安脸色一下子变了,便猜测可能传言不假,也许乐安真的有相好的宫女,这种事宫里以前不是没有过,只是还得需要皇上的同意才行。他这么扭扭捏捏,吞吞吐吐的,显然是没有告知皇上。   “你要小心了,这么晚了,最好还是不要出来了,如果你真的喜欢那个宫女,可以在合适的时候跟皇上提,平时最好还是少见面。”   问题是根本没有这个人啊,而且我可是喜欢男人的,乐安在心里默默吐糟,对左善的关心她认真地道了谢,礼尚往来,她还促狭地问了下左善的个人情况。据她所知,左善还没成亲呢,家世好,长得一表人才,官职在身得重用,这搁现代就是一个钻石王老五,可招人稀罕了。   左善跟他又聊了几句,乐安知道他性格好,不爱生气,说起话来胆子也大,有时会把左善逗得笑出声来,两个人这么单独相处,还挺愉快,彼此都觉得对方是个有趣的人。   他们两个这样无所拘束,落到卫君庭眼里简直不下于看见自己的妃嫔偷人,戴了绿帽子,尤其是乐安还对着左善笑,露出嘴边两个迷人的小酒窝,亲密无间的样子让他心头火起。   赵巍一瞧不好,连忙高声喊道:“皇上驾到。”   乐安跟左善吃了一惊,卫君庭步辇已到眼前,两个人忙跪下行礼,齐声道:“参加皇上。”   连动作都那么一致,喊出的话也一模一样,卫君庭已经被烧得大脑暂时短路,忘了宫里的人见了自己都是这么行礼问安的。只是见到他们两个好似默契十足地下跪,他极度不舒服,只觉得碍眼极了。   “起来吧。”他看着地上的两人,眉心皱起,声音里有着淡淡的凉意。   两个人起身,卫君庭看着乐安,见他敛了笑容,一副谨慎的样子,顿时呼吸就加快了。对着左善笑得那么开心,为何到了自己这里,就如此小心翼翼,谨言慎行,自己平时也没打骂过他啊。   “你们倒有雅兴,这么晚了,在这里赏月。”他这话听着像是调侃,但是他平时一本正经,面对朝臣时都是直接说正事,很少这样打趣。左善听着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反倒是乐安闻言看了看天上,星子闪烁,哪里来的月亮?   卫君庭跟着乐安的动作也抬头看了看,的确是没有月亮,他一时心急没注意到,结果被打脸了。   “皇上恕罪,微臣一时不察,忘了时间。”   “好个一时不察,这偌大的皇宫交给左将军,如果因为你的一时不察造成贼人入宫,我以后还能放心嘛。”卫君庭抬了抬眼皮,不轻不重地点了一句。   左善双手抱拳再次请罪,卫君庭余光里看到乐安担心地看着左善,更加烦闷,语气便重了起来:“朕知道了,左将军,这次便算了,不要再有下次。”   左善应了,赵巍喊了一声:“皇上起驾。”抬着步辇的太监们正要去往正源宫,卫君庭见乐安还站在原地,叫道:“乐安,还不过来?”   乐安兔子一样敏捷地走到了卫君庭的步辇旁边,步辇一动,她就跟着小跑起来。待卫君庭走远了,左善瞧着,想了想还是哪里有点不对劲,大概是皇上似乎对乐安格外在意,让他有点奇怪。   抬步辇的太监都身强力壮,走路很快,乐安跑得气喘吁吁,卫君庭看他脸都热红了,一开始装没看见,大有让他跑一下,小小惩戒一下的意思。但是路还没走一半,他自己先看不下去了,让太监们走慢一些。   速度一慢,乐安气总算能喘匀了,卫君庭冷眼瞧着,微微一声冷哼,扭过了头,不想再看他。 第37章 贴身   回到正源宫卫君庭还气不顺, 语气不好地问乐安是不是病好了,可以四处走动了。乐安连忙表示的确好的差不多了,谢谢皇上的关心, 卫君庭像是一拳打在了软绵绵的棉花上,有气无处撒, 有宫娥进来伺候卫君庭宽衣休息, 卫君庭挥退宫女, 一指乐安说:“不是病好了, 给我宽衣。”   乐安赶紧走到卫君庭身边, 他瞟了他一眼, 然后伸开了手臂, 一副准备好了的样子。但是他没想到的是乐安对他这一身龙袍根本无从下手, 黄裳,玄衣,革带, 蔽膝, 还有玉佩锦带, 她看了一下就要晕了,硬着头皮先解玄衣,但却发现腰上还有大带, 想把大带去了,还有佩、绶, 她一急就想快点, 动作便燥了些。   赵巍在一旁看着心疼皇上的衣服, 他很想让乐安住手,但是皇上还没发话,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乐安在瞎捣鼓。   最后连卫君庭也看不下去了,让她在一边看着好好学习,乐安便仔细看那宫女一步步地给皇帝按次序把身上的东西脱下来,上衣下裳,玉冠发簪,她暗暗记在心里,力求下次不要再出错。   通过头发后,卫君庭就要休息了,又敲打了乐安几句,才让她下去睡觉。看乐安走路完全无碍,而且吃了药这几天也好了,因为膳食不错,她的气色比在御马监还要好,脸上都有点肉了。   哼,好了就不老实了,可以四处走动了,卫君庭躺在床上毫无睡意,他已经想好该怎么让乐安过得充实忙碌了。   乐安知道皇上身边的太监不好当,得随叫随到,不能出错,察言观色,小心说话。但是她没想到,会这么难做,一点儿松散的时间都没有,全天候精神紧绷着等待卫君庭突如其来的召唤,还得满足他各种奇怪的要求。   早朝前,她得敢在皇上没起之前就得去他的寝宫里等着,待赵巍将皇上叫醒,她得进去伺候皇上穿衣洗漱。她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那么多宫女太监在呢,她穿衣服还不熟练,他也不着急,也不催她,就伸展着手臂等她穿好。   幸好发髻暂时没让她梳,但是宫女梳的时候皇帝也让她在一旁看着,听他那意思,以后这梳头的差事也会落到她身上,乐安深感任务繁重,虽然困得要死,也努力把眼睛睁得圆圆的,看着宫女手指灵活地给卫君庭把头发编好,戴上冕旒。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步辇就在宫外等候,她的事儿可没完,得跟着步辇一起走,到了大殿偏室,她就在那里等着。也不是干等着,她得留神听着,赶在皇上下朝前把茶水泡好,点心也准备妥当,用加了炭火的小铜炉温着才行。   毕竟饿了一早上,皇上下了早朝是要吃东西的,那么辛苦,务必得让皇上吃上一口热乎乎点心先垫着肚子。   早朝通常要一两个时辰才能完毕,有时候事情比较多,大臣们讨论起来要卫君庭拿主意,一直到午时也是有的,乐安自己都饿的前胸贴后背,更不要提端坐在龙椅上耗费巨大脑力的卫君庭了。   她也是这个时候才真切地体会到卫君庭的不容易,朝堂上的臣子有些还是前朝的有用之才,跟本身是大荣朝的朝臣们暂时还没有完全融入到一起。有时一件小事两方也能吵上天。卫君庭不是暴君,相反他很惜才,朝中很多大臣都是为了大荣朝立下汗马功劳的,更有的还是看着他长大的,他很清楚文人相轻,有时不得不扮演和事佬的角色,和起稀泥来能把大殿上剑拔弩张的气氛轻而易举地化解。   乐安偷偷看过几次,不得不佩服卫君庭,两边人马都快打起来了,他不用帝王的威压,只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便可令众人心服口服,偃旗息鼓。他是天生的王者,只消望上一眼,便能令人生出敬畏之心,进而臣服在他恢宏的气度和知人善任的英明上。   终于下了早朝,乐安就赶紧给卫君庭先端上一杯茶润润喉,然后再把热热的点心端出来,让卫君庭先吃一点垫垫肚子。早膳看卫君庭的意思,有时会就在大殿吃,有时会坐着步辇回到正源宫在吃。   乐安倒是无所谓,好歹有司膳监的太监把膳食送过来,但是不论皇上在哪里用膳,她都得在一旁伺候着,她现在真是身兼多职,侍膳太监也当了起来,布菜已经相当熟练了。   好不容易等皇上午睡了,她才能有点空闲,屁股还没沾凳子,就又听到皇上叫她:“乐安,给我读卷书。”   读书?乐安从皇帝手上接过来,一瞅上面全是繁体字,想推辞,皇上已经闭上了眼,单等着呢。   磕磕巴巴,连猜带蒙读了两页,她就偷偷去瞧卫君庭的反应,以为他睡着了,她便想停下,奈何只是顿了一下,就听到卫君庭开口道:“继续。”   还继续?你怎么能听得下去的?难道自己都读对了?乐安自己都觉得听不下去了,不知道皇帝为何还要这样找刺激,只能老老实实地继续读,她没有看到的是,卫君庭每听到她跳过去的地方,嘴角都抽了那么一下。好吧,其实他也快要忍不下去了。   终于结束了这次与书籍“心灵的对话”,乐安赶紧去喝水,一连喝了几杯才解了渴。下午皇帝处理完政事终于放松了一下,赵巍叫了宫里乐府舞姬来舞几曲来愉悦皇上,为他解乏。   乐安在一旁侍奉,给卫君庭扇风,时不时还得再给他将桌上的水果端到他面前,供他享用。用过晚膳,欣赏完歌舞,终于到了就寝的时候,乐安给卫君庭宽了衣,燃了安神香,眼看着他躺在床上睡着了,她才出去。   直奔屏风后的恭桶,她憋了一整天,肚子快胀死了。正集中精力解决这件日常大事时,她又听到了卫君庭那不绝于耳的呼喊:“乐安,乐安,人在哪里?”   皇上,我只想安安静静地上个茅厕啊,这都不给,太不人道了吧。   她真的有点小生气了,难得任性了一把,装作没听到,继续蹲在屏风后。反正还有赵巍在,他可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伺候起人来顶自己这种新手两个,她还是先把自己的这件事解决了再说。   “乐安呢?”卫君庭叫了两声,看进来的反而是赵巍,眉头皱了下。   “回皇上,乐安大概是在茅厕,一身臭味怕熏到了皇上。”赵巍连忙答道。   卫君庭点点头,他想起接连这么多天,乐安这个随侍太监当得不错,挺合他心意的,想必他自己也很喜欢吧。   “赵巍,在我身边伺候,你是不是挺开心的?”   “当然,能伺候皇上是多少人想都想不来的,奴才这是有福气才能跟在皇上身边。”在宫里混了这么久,赵巍早已是人精,虽然不知皇上问这话是何意,但是这么不着痕迹地说好话肯定没错。   “那就是说这正源宫大大小小,里里外外的宫女和太监也都很喜欢待在我身边,并且以此为荣?”卫君庭不知想到什么,嘴里角已经微微翘起。   赵巍一脸莫名,但及时地符合道:“那是肯定的,奴才们都想伺候皇上一辈子。”   是这样吗?虽然知道赵巍的话有夸张的成分,但是卫君庭心里舒坦了,他似是问赵巍又像在自言自语:“那我一直让乐安在我身边做事,他应该也是喜欢的吧。”   啊,弄了半天,又是跟乐安有关。哎,等等,皇上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这些天,他不停地使唤乐安,让他忙得脚不沾地,就是觉得乐安会高兴,会喜欢?这种想法真是……他还以为皇上是为了乐安找对食的事在变着法地惩罚他,却原来让乐安不停做事是觉得乐安会喜欢?赵巍把头扭向一边,内心里为乐安鞠了一把同情泪。   乐安收拾好自己,挂了个香包,又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异味了才进去卫君庭的寝宫。   一眼看到卫君庭坐在床边笑眯眯地看着她,那架势一看就是在等她。她赶紧过去行了礼,解释了下自己刚刚的去向,卫君庭倒也没有因为这个而责怪她。反而用一种乐安看不懂的眼神盯着她,语调少有的轻快:“乐安,自从把你从御马监调到我身边来,你做事用心,我心甚悦,你是否也觉得高兴?”   “是,皇上,奴才高兴得紧。”乐安能怎么说,总不可能说你快把我累死了吧。   “嗯,”卫君庭很满意,“那就好,你过来给我读一卷书吧。”   “是,皇上。”乐安现在已经知道卫君庭有这个习惯,睡前必须得听段书才会睡觉。这习惯还挺像小孩子的,毕竟大部分的小孩都喜欢听睡前故事。   幸好,经过这些天卫君庭对她错字的一些指导,她已经能够准确地读完几页书了。   不过,这些天她真的是太累了,卫君庭准她搬了圆椅坐在床头旁边读,她坐在那里,声音初时很大,内容连贯,渐渐地便越来越小,重复的内容也越来越多。卫君庭总是从她断开的地方想接下去,但是她重复了一遍又一遍,还读不完,有轻微强迫症的他,根本睡不着。   他睁开眼睛一看,乐安眼睛闭着,头靠在床围,呼吸均匀,原来已经睡着了。 第38章 龙床   书松松地摊在她腿上, 摇摇欲坠。卫君庭轻轻地掀开锦被下来,把书从他身上拿走了。他的动作真的很轻,带些自己都没发现的温柔, 而乐安也是太累了,这微小的动静一点儿也没吵醒她。   卫君庭凑近看她, 她双眸紧闭, 睡颜恬淡, 因为有点热, 脸红红的, 不期然就让人想到了娇媚的海棠花。只不过她压在床围的半边脸都变形了, 嘴巴张开, 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这样子有点好笑, 卫君庭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脸,她皱了皱鼻子,连眼睛都没睁开。睡得真熟, 卫君庭都有点羡慕她了。   但是这样的坐姿, 睡起来很不舒服, 她睡梦中不时地动一动,调整姿势。卫君庭看了一下,最后轻轻地把她抱了起来, 放在了龙床上。   就这样,乐安还是没醒, 反而因为睡到了床上, 身体感觉到舒服, 翻身一滚趴到里面睡去了。龙床足够大,卫君庭看着乐安睡在里面,虽然知道他是一个太监,但是心里面也没有厌恶之感,反而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点问题了,但是他还来不及深想,便被乐安的一句呓语吸引了。   “好累啊,妈。”   他没有听清,上了床,凑近再细听,乐安又是一句“累死了,好想回御马监”。这句卫君庭听清了,他不禁有些疑惑,在他身边很累吗,他承认自己最近基本上都是让乐安侍候,他以为他应该是喜欢的,毕竟赵巍都这么说。   但是乐安说想回御马监,是不是说明御马监比这里要轻松,比起他这个皇上,他更想呆在追风身边。难道他堂堂一国国君,连自己的马都比不上了吗?   他正自我怀疑,乐安又打了滚,手刚好搭在了卫君庭的腿上。他这才看清他的手,手掌中心有一层茧子,摸上去有些粗糙,但是他的手背又很白嫩,看起来便有些不协调。   他又摸了摸那几个硬硬的老茧,开始反思自己的方法是不是错了,一直让乐安做事,直把他都累得生了想御马监的心,这可不是他本意。   看着乐安睡得香甜的脸,卫君庭也有了困意,就在他身边躺下,他还握着他的手,就这样睡着了。   乐安很久没这么舒舒服服地睡一场好觉了,梦里她只觉得自己回到了小屋里,软软的床垫,柔和的被子,还有空气中沁人心脾的香气,都让她不愿醒来,最后迫使她起床的是难忍的尿意。   她在床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懒懒地坐起来,一睁眼,看到一张近在咫尺的脸,猛地往后撤,看清了面前的人是赵巍,她拍了拍胸口道:“赵公公,一大早你想吓死我啊。”   “不敢,我得改口叫你安公公了。”赵巍阴阳怪气的,乐安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奇怪地瞥了他一眼,这一看把自己吓得差点跳起来。   她,她,她,这是在哪里?这不是她自己的房间啊。看这宽大的床,看这海南黄花梨心木的质地,瞧这绣着五爪金龙的锦被,软硬适中内装决明子的枕头,乐安反应过来,急急地从床上滚下来,指着皇帝的龙床说:“我,我,我怎么会在皇上的榻上?”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你说你怎么爬上龙床的?”赵巍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他就是不想说。   “我,赵公公,我连自己昨天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了,明明我是在给皇上念书啊。”乐安赶紧解释,以她现在的身份传出去说她在皇上床是躺了一夜,可是会掉脑袋的。   “那就念到床上去了。”赵巍嘀咕了一句,门外卫君庭走了进来,他已经被宫女伺候着起床洗漱,头戴冕旒,身着红黑相间的云纹朝服,威严霸气。然而他的视线一接触到乐安,便像严丝无缝的冰层透出了几分暖融融的光来。   “你醒了,”他走近就看到乐安穿着双袜子站在地上,不喜道,“怎么没穿鞋?”   乐安左右瞧了一遍都没找到鞋子,她根本不知道谁给她脱的鞋,又给她放哪儿了。卫君庭见她到处看想起来自己把他的鞋给不小心踢到床下了,他对一个小太监指了指床底下,小太监麻溜地钻进去,把鞋给拿了出来。   乐安穿上鞋子,心里有个可怕的疑问:她这鞋子不会是皇上给她脱掉的吧,要不然他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皇上,昨天,奴才不是给你在念书吗?怎么会……”乐安还没问完,卫君庭就“嗯”了一声,见乐安睁大了眼,他解释道:“是我允你在床上睡一会儿的。”   “皇上,这不好吧。”乐安偷偷地看了一眼赵巍:赵公公怎么也没拦着皇上。   “我看你最近的确是有点累了,放心,以后不会让你这么辛苦了。今日你不用去大殿,再回你房里多睡一会儿吧。”卫君庭没觉得不好,他顺着乐安的目光也看了赵巍一下,赵巍缄声,努力缩小存在感,当自己是个木头人。   他还得去上早朝,说了这些话后,便出了正源宫,留在乐安一个人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皇上这是又抽什么风。   卫君庭一上朝就忙了起来,他得到了一个重要的消息,岷城一带有人打着周朝太子的旗号四处招揽前朝人员,据可靠情报,已经纠集了一万人马。只是实力如何,暂时还不可知。岷城一带多山,地势险要,他们藏匿其中,又熟悉地形,行踪飘忽不定。   他特意派宣威将军去岷城,重在掌握信息,先不要打草惊蛇,伺机等候,时机成熟再一网打尽。宣威将军得令而去,卫君庭又处理了一些其他政事,等到晚上,吃了晚膳。   赵巍提醒他该去后宫,他面上淡淡,心中忧虑,想起那日在蕙兰宫处的“意外”,他手握成拳,但还是点了点头,坐了步辇,去了丽安宫。   美景清风都不能让他心静,他只祈祷:这次不要再雄风不振了。 第39章 断袖   陶妃最近很不顺, 一次没等来卫君庭,盛装美服却没人看,她自己心疼自己半天, 上一次皇帝来身边的晚溪却冲撞了皇上,挨了板子不说, 自己的面子也丢尽了。   连续旱了将近一个月, 终于把皇帝等来了, 这一次她发誓要使出浑身解数, 留下皇上, 让宫里的其他人都羡慕死她。   轻薄的紫色绢丝, 馥馥郁郁的甜香, 美人眼含媚笑, 轻摆柳腰,细白的柔荑被捉住,她羞涩低头, 胸前两团白兔几欲跳出, 娇弱无骨倚靠在卫君庭的怀里, 她静候采撷。   卫君庭没有推开,他往下一扫就看到陶妃精致的锁骨和那能令男人爱不释手的软肉,他心思几动, 抱着陶妃到了床上。   陶妃心内窃喜,眼睛闭着, 轻咬下唇, 涂了口脂的樱唇更显娇嫩, 卫君庭先偷了一个香,陶妃满怀期待地等着,她放在两边的手都抓起了被子。然而,卫君庭迟迟没有动作,她睁开眼睛一看,卫君庭已经在她身边躺下了。   “爱妃,睡吧。”   睡吧,睡吧,睡吧……   卫君庭的声音呈立体环绕在陶妃的脑海里不断响起,她皱着眉头道:“皇上,是不是臣妾伺候的不好?”   “不是,爱妃不要多想,近来朝中事务繁多,朕是有些乏了。”卫君庭简单解释了一下。   “那臣妾给皇上揉一揉。”陶妃起身给卫君庭按摩,她为了讨皇上的开心,按的很卖力。卫君庭让她休息,她反而说她不累,按了头就按肩膀。   她的手没停,眼也没闲着,看着皇上龙根处平平的,没有一点儿要行房事的迹象。她脑海中想起了之前看到过的春宫图,那里面的一些动作,她看过,但是还没有实行过。   毕竟大家闺秀,性子虽然刁蛮些,但是在这事上,还是害羞的。只是一直没有孩子,也是一个问题,后宫里现在还没有皇后,如果她先怀上龙种,那这后宫之主就是她了。   皇上十天半月才来她丽安宫一趟,如果这次错失了机会,岂不是会让别人捷足先登?她陶妃可看不得这样的结果,想到这里,她又瞄了眼皇帝的龙根,撇开羞涩,她的手慢慢地往下,就在她快要摸到那物什时,一只大手有力地攥住了她的手,坚定地阻止了她。   “皇上,疼,疼。”陶妃喊疼,额上微汗。   卫君庭手一松开,她便抽了出来,自己揉了揉,有点委屈地看着皇上,“皇上,你弄疼臣妾了。”   “陶妃,朕刚刚的话你没听懂吗?”他不乐,侧脸看她,脸色如冰霜。   已经从爱妃变成陶妃了,陶妃再不甘也不敢触龙鳞,不再说什么,躺下来乖乖地睡觉,心里还是有些奇怪,她认为自己已经很美了,加上今日又特意打扮了,为什么皇上会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她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这么快就色衰爱弛了?   卫君庭很苦恼,今晚他又重复了上一次的悲剧,不,应该说更严重了。上一次,至少龙根还抬了头,今天是直接没有反应了。可气的是他的妃子还试图挑逗他,让他有反应,他知道她的心思,但是不得不警告她,如果让她知道了自己是这样的情况,传了出去,他颜面何存?   但是这不是长久之计,最有效的方法还是要雄起啊。还是说,他现在是对女子不感兴趣,转而对男子有了别样的感受?   他不确定,但是他还记得自己对乐安的感觉,还有,上一次在兰妃处,他就是想到太监而不行的。他思虑再三,想到了一个办法,死马当活马医吧。   第二天他在书房里看书,几个太监在门外侯着伺候,其中一个面皮白净,身材较小的太监给皇上送来泡好的茶。   他接了茶,没让他下去,反而喝了一口,慢悠悠地打量起了这个太监。   眉清目秀的,安静不多嘴,倒是不惹人讨厌。平时都是赵巍伺候他,这正源宫里的许多太监他倒是没有过多留意过,这会儿看着这个太监,低着头不说话,从身形上来看,跟乐安有些相似。   “随朕进来。”卫君庭起身走在前,身后的小太监跟着他进了寝室。   来正源宫这么久,小太监极少跟皇上说过话,现在被皇上单独叫到寝室,他很激动:莫非皇上要重用自己,自己的好日子要来了?   “将衣服脱了。”   ……   小太监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抬起头来看皇上,皇上面无表情,眼睛却在盯着他。   “皇上?”他不确定地问,卫君庭加重了语气,又重复了一句:“把衣服脱了。”   此为皇命,不敢不从,小太监硬着头皮开始脱衣服,腰带、圆领袍、中衣、中裤,每脱一件,他便看卫君庭一次,他的表情并无任何变化,也没喊停。   他不敢停下来,只能继续,最后只剩下一件亵裤,再脱下去,他就要全身□□暴露在皇上的目光之下。他手抓亵裤边,十分为难,然而他不知道,卫君庭内心里其实也是拒绝再看下去的。   男子的身躯他又不是没看过,无甚稀奇,但是他此番是为了应证自己到底是不是有了龙阳之癖,还没看完,即使不喜,也得继续下去。   他发话让小太监继续脱衣服,小太监无法,只能狠下心,闭着眼睛把亵裤一脱,s跟只光溜溜的白切鸡一样,完全无一丝遮挡。   卫君庭没有丝毫感觉,相反看到小太监阳根被切处,他的□□也突的一凉,似乎能感受到那种疼痛。不想再看,他挥手让小太监穿上衣服出去。   小太监虽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他也不想就这么光着身子呆在皇上的寝室。手忙脚乱地穿上亵裤,中裤和中衣,他抱着其他衣服逃也似的出去了。   恰好遇见从御膳房刚回来的乐安,衣衫不整,惊慌失措,他的这副样子让人忍不住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乐安惊讶地看着他,他身后就是皇上的寝宫,她看得清楚,他刚刚就是从那里出来的没错。   他又羞又臊,很是尴尬,一句话也没说脚下生风地跑了。乐安皱着眉,走了进去,见到皇上行了礼,一眼瞧见地上的一条腰带,她弯腰捡了起来。   这腰带该不会是刚刚那个小太监的吧?   卫君庭一看,心中懊恼,面上一丝郁色闪过,乐安抬头刚好捕捉到,她心中一凛:难道真的是他的?屋里只有皇上跟那太监两个人,那太监腰带都掉了,该不会是……   皇帝有龙阳之癖,好男宠? 第40章 含情   乐安心里一个大大的问号, 但是她可不敢问,手里的腰带跟个烫手山芋似的,想扔不能扔。卫君庭也很尴尬, 他没想到乐安这么快回来,只是庆幸说那个小太监跑得快, 没有碰到乐安。   “皇上?”之前的小太监又跑了回来, 探头探脑地在门外踌躇, “奴才的腰带忘拿了。”   莫名一静, 偌大的书房, 几人的呼吸, 轻浅可闻。   小太监惴惴不安, 萌生退意, 觉得自己不该回来拿腰带,乐安眼疾手快赶在小太监跑前,把腰带往他怀里一塞, 小太监来不及说谢谢, 弓着腰就告退了。   端好手上的红豆双皮奶, 乐安暗自调整,脸上挂上如花般的微笑,她力图表现得跟平常一样, “皇上,这是奴才刚刚做好的双皮奶, 你请享用。”   她放在卫君庭面前, 卫君庭见他笑颜如花, 丝毫没受到影响,他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刚刚的事,所幸也不提,端起面前的透明琉璃盏,只见里面东西凝固如膏,颜色洁白如雪,稍微一动,还颤巍巍的,吹弹可破,细瞧之下,细腻嫩滑,中间点缀几颗红豆,如雪顶寒梅,美不胜收。   “这是什么?”   “这是双皮奶,用牛乳跟蛋清做的,皇上尝一尝。”   卫君庭用汤匙挖了一勺,入口即化,奶皮甘香,他不禁又尝了一口,这次又是另一种口感,香滑润口,奶香清淡。跟糖蒸酥酪差不多,但是比它嫩,比它滑。   这个清淡,倒是可以给惠文太后送去尝一尝,他问了乐安,得到的答案是还有,便派人给惠文太后跟淑德太后各送了一份过去。   乐安觉得皇上真有孝心,站在一旁看皇上批阅奏折,不自觉笑了下。卫君庭余光瞥到,唇畔也扬起一丝笑意,有乐安在他身边,空气好像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已经基本可以确定自己并不是对所有的男子都有感觉,唯独是对着乐安他才会心神荡漾,但是想想刚刚面对那小太监的尴尬情形,他决定自己是不会用这种方法来验证的。   已经这么久了,身为帝王,虽然这种事情难以启齿,但是事关子孙后代,他也担心,讳疾忌医要不得,晚上的时候,他招来御医,让他给自己把脉。   除了诊出皇上最近有些心火旺盛,御医很肯定他的身体没有其他的不妥。卫君庭让赵巍屏退其他人,简短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赵巍和御医都有些吃惊,然而都不敢表现出来。   御医又再次诊脉,这一次诊的时间很长,而且提了一个要看皇帝子孙根的要求,卫君庭允了。赵巍为他脱了裤子,御医望闻问切,最后先告罪,他实在没看出来皇帝哪里有问题,换句话说,也就是皇帝的龙根是没事的。   至于皇上隐晦透露的不能人道之事……   既没有外伤,内里也没有恶疾,按理说不应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身体没有问题,那么是不是精神上受到什么刺激了呢?他斗胆向皇帝提出了这个问题,卫君庭思考了一下,他当然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但是暂时没打算说。   御医察言观色知道皇帝心中有数,他道一句,解铃换需系铃人,卫君庭如醍醐灌顶,看来只能靠乐安了。   乐安啊,他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明知道自己对他的感觉不正常,然而如果真的看不到他,他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不想直接告诉他,用粗暴的态度和方法来对待他,卫君庭决定慢慢来。   他记得以前乐安说过,对于自己喜欢的人要投其所好,那么乐安喜欢什么呢?他得好好想想。   乐安最近非常有口福,新鲜的水果一直不断,每天还有各色点心,菜式也更加丰富,炖盅天天换花样,有几次居然还有极品燕窝,害得她偷偷找了赵巍,问他们是不是都有同样的伙食。   当时赵巍一脸鄙视,指着她的额头说:“小小一碗燕窝就让你慌了神,真没出息,皇上对下人好,经常会赏赐些补品,人参鹿茸都很常见,何况只是燕窝。”   乐安当时听了才知道原来皇帝爱赐菜,宫里不止她一个人吃了这些东西。转身欢天喜地,毫无负担地享用美食去了,没看到赵巍羡慕的眼神,也没听到他小声的嘀咕:“燕窝啊,我也许久没吃了,皇上我可是给你瞒过去了。”   乐安许久不曾见大红,卫君庭下了朝便带她去御马监,大红跟白马被养得很好,毛色发亮,体格强壮。大红见到他们二人,非常兴奋,嘶叫着奔向他们,狂蹭乐安。   乐安也很高兴,摸摸它的头,又拿了胡萝卜喂给它。白马比较淡定,站在原地,慢慢咀嚼面前的草料。乐安把胡萝卜也拿给它,它衔在口中吃完了,然后舔了舔乐安的手心。她笑得更欢畅,征得卫君庭的同意后,在小灶房里给两匹马做起了黑糖豆。   快速炒好,她拿给它们吃,大红跟白马显然非常喜欢,头低下来一直吃个不停,乐安拍拍它们的头,眼里都是宠溺。   卫君庭见乐安脸上一直带着笑就知道今天带他来御马监是对的。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两匹马,不过,如果他听了这个消息,应该会更加高兴。   “乐安,再过九个月你就能看到一匹初生的小马驹了。”   “嗯?皇上你的意思是说,白马有崽了?”乐安惊喜地问道。   卫君庭点了点头,然后不意外地看到乐安笑得眼睛都弯了,手轻轻地放在白马的肚子上,傻子一样去感受还没长大的小马崽。   允他在御马监呆到晚上才回去,第二天卫君庭又把他带去逛御花园,累了就走到湖心亭,在那里赏景乘凉歇息吃东西。   他亲手剥开一个橘子——这可是南边快马加鞭送来的,只有宫里吃的到,递给乐安,乐安赶忙接了。这橘子个大皮薄,新鲜多汁,吃进嘴里特别甜。她刚吃完,卫君庭又给了她两个,而盘子里总共也只有十个,她一手拿一个,看着两手空空的赵巍,有些不好意思。   她把其中一个递了过去道:“赵公公,这个橘子给你吃。”   赵巍摆了摆手,“皇上赏你的,你自己吃吧,咱家不爱吃橘子。”他心里吐糟道:皇上亲手剥的,你居然还敢当着他的面给我,身在福里不知福,傻了吧唧的,这不是害我嘛,瞧皇上都朝我看过来了。   卫君庭还是了解赵巍的,听着他心口不一的话,咳了一声,朝他丢了一个金黄的杏子,赵巍双手接住,笑着道:“奴才就喜欢吃杏子,谢皇上赏。”   油嘴滑舌,卫君庭扫了他一眼,他嘿嘿一笑,装作不懂,只专心吃起了杏子。   得知赵巍不喜欢吃橘子,乐安有些替他可惜,橘子在这时候可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赵公公没有口福了。   她吃着橘子,靠在湖心亭的柱子上往下看,各色锦鲤在湖中欢快地游来游去,偶尔现出一抹红色又躲在水下不出来了。   有小太监专门捧着鱼食,乐安把橘子吃完了,瞅了瞅鱼食,卫君庭明了他的意思,开口道:“替朕喂喂这湖里的鱼。”   乐安求之不得,拿了鱼食,站在亭边,鱼食倒入手心往湖中一撒。鱼儿争先恐后都朝乐安的方向涌来,嘴巴张着跳起来。   乐安又撒了一把,越来越多的锦鲤游了过来,有几条通体金黄,红白相间,颜色特别漂亮。   “皇上,这几天锦鲤好美呀,还游得特别快,好活泼啊。”   卫君庭本来是坐在石凳上喝茶的,听他说的这么有趣,便站起身来走到乐安的旁边。果然见到几条颜色尤其鲜艳的锦鲤,它们还很警惕,吃完了鱼食就躲起来,伺机等待下次的饱餐。   听皇上这么一说,乐安试了下,等鱼吃完了鱼食,等一会儿再撒,果然还是那几条,从水下立刻冒出头,张开鱼嘴吞食鱼食,还把其他的鱼挤到一边,想要据为己有,乐安看得直乐,这鱼真是聪明的过分。   乐安只顾着看鱼,而卫君庭看多了湖里的锦鲤,此时盯着乐安如花的侧颜。他肤如凝脂,脸上红晕如一抹烟霞,小巧的耳垂如贝,下颌的弧度圆润柔美,微笑时露出的梨涡更添甜美,笑声如铃,声声入耳,声声入心,卫君庭只觉得这风景赛过任何一处。   “皇上,你看那里有一对鸳鸯,跟鸭子一样。”乐安指着湖面上的优哉游哉的鸳鸯笑着说,没听到回应,她一扭头,看到卫君庭含情脉脉的目光,他专注的神情里带着宠溺。乐安有些愣怔,被这样的目光看着,她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羞赧地转过头,她望向湖里,湖面上清晰地倒映出她的影子,一身太监服外加一顶方山冠,标准的公公打扮,她猛地反应过来。   皇上刚刚这么看她做什么,她现在可是“太监”,是公公。联想到前几日御书房内的一幕,她不禁有些心惊:皇上该不会是看上身为“太监”的她了吧? 第41章 出宫   湖心亭里传来的笑声恰好被太监宫女簇拥着百无聊赖地陶妃听到了, 她望了一眼,马上就有太监去察看,回来便禀告说前面皇上在里面乘凉。   “亭子里就皇上一个人吗?”陶妃问道, 她刚刚远远地可是听到了类似女人的笑声。   “还有赵巍公公跟其他的随侍太监。”周商恭恭敬敬地回答说。   这可就奇了怪了,难道刚刚她听错了?陶妃有些疑惑, 起身朝湖心亭走去, 既然遇到了皇上, 那怎么也要在皇上面前露脸, 跟皇上待在一起。   “臣妾参见皇上。”陶妃响亮的声音传来, 卫君庭跟乐安不约而同地都向她看过去, 陶妃一愣:这不是上次那个太监吗?   “起来吧。”卫君庭淡淡地应道, 赵巍跟乐安给陶妃行了礼, 陶妃的视线在乐安脸上停留了一瞬,而后让他们起来走到卫君庭身边,挽住他的手臂, 笑着说:“臣妾今天出来就一直想着皇上, 看着这宫里的好风光, 就想着要是能跟皇上一起看该多好。没想到,在这里遇到皇上了,臣妾真的好生欢喜。”   乐安早在陶妃过来就识趣地退到一边, 这会儿听到这话,便跟赵巍一样在旁边装木头人。   她是欢喜了, 卫君庭被打扰, 心中有些不快, 这时陶妃挽着他说话,他随口回了一些,其实注意力还在乐安身上,见他低着头,没有一丝波动的样子,眉心微皱,那股子不快便加重了些。   回答起陶妃的话来有些漫不经心,陶妃也是懂得看人脸色的,她心里纳闷,刚刚皇上还是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怎么现在眉头都皱起来了呢。   她平时有些粗心,但是这时她倒留了一个心眼,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皇上,见皇上看了那小太监一两眼,她微微吃了一惊。   这个小太监她是知道的,长得有那么几分姿色,上次在湖边她第一次看到她就觉得不顺眼,让宫人掌掴了他。当时左善来了,替他求了情,还说他专门替皇上养马,让自己三思。   她放了他一马,后来才又听宫女晚溪说皇上那次没来自己的宫里就是因为这个小太监养马不利,让追风跑到皇上那里去了,坏了她的好事,她气得牙痒痒,本来还想着再给他点教训。   但是晚溪冲撞皇上被罚,她脸上无光,自顾不暇,也没空来找他麻烦。没想到今天在这里见到了他,他还跟着皇上,这么快就当了随侍太监,看来是得皇上重用了。不过,爬的再高也只是个奴才,只配给她提鞋。   卫君庭原本是准备和乐安在一起赏景的,陶妃这半路上杀出来,扰了他的兴致,他为了不使她在下人面前太难看,陪了她一会儿,而后便要回正源宫。   陶妃要跟着一起,卫君庭婉拒了,只说他要处理政务,这湖中风光不错,是纳凉的好地方,又赐了陶妃一些新鲜的蔬果,让陶妃好好地享用。   皇上都这么说了,陶妃也不能再跟着,只好眼睁睁地看着皇上带着赵巍跟那个叫乐安的太监离开了。皇上不在,她也没心情看什么景,反而叫来周商,小声地吩咐了些什么,周商点头领命而去。陶妃接过旁边晚溪剥好的蜜桃,望着正源宫的方向,若有所思地咬了一口。   从湖心亭回来后,乐安心中就对卫君庭有了警惕之心,一想到他含情脉脉的眸子,她就不自在。之前没发现不觉得,现在越想越不对劲,那水果燕窝,还有皇帝特别的关心都让她发愁,她陷入了一种轻微的恐慌。   皇帝似乎是断袖怎么办,而且他断袖的对象是自己,要命的是自己还是个女儿身,要是哪一天他一时兴起,自己岂不是要暴露,要遭殃?   基于这种担心,随后的几天里乐安总是会下意识躲着他,尽量不出现在他的面前,如果无可避免就力所能及地缩减自己的存在感,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能站着就不动,努力让皇帝忽略她。   卫君庭感觉到不对劲,以前经常会说说笑笑的乐安变得特别安静,让他读书,他说嗓子哑,沏茶倒水也尝尝变成了赵巍,与他说话时也总是低着头,喊他抬头他总是目光闪烁,不与他对视。   虽然都是小事,但是就像一根针扎进肉里,不动不痛,一动就刺一下,让人无法忽视。卫君庭不喜欢猜,次数多了,他不想忍了,叫住乐安,问他为什么最近好像总是不见人,比他这个皇帝还忙。   乐安当然不承认,干笑着说皇上多想了,自己一直呆在正源宫,哪里也没去。卫君庭不傻,相反,他聪明得紧,见乐安心虚地低头,脸在他的注视下又快速地红了起来。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是不是乐安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不好意思,躲着自己了?   他的心跳猛然加速,砰砰砰似擂鼓不断,他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想要摸一摸自己的胸口,却忍住了。嘴角微微抿住,像是想笑又要表现得跟平常一样。   他是皇上,是帝王,居然还像一个初尝情爱滋味的少年,忐忑不安,酸甜夹杂,他望着乐安,眼神里藏着连自己也不知的难得的腼腆期待。   “乐安。”他轻轻叫道,乐安听在耳中,有种奇异的颤动,好像他的声音带着魔力一样,让她的整个人都被电了一下,酥酥麻麻。   她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看着卫君庭,回答道:“皇上。”   “你躲着我,是不是有原因的?”卫君庭语气轻缓,带着诱哄的味道。   “皇上,奴才不敢,奴才真的没有躲着你。”乐安没被迷惑,比起美色来,还是小命最重要。   “你有,我知道,”卫君庭笃定地说,“而且我还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要我说出来吗?”   我的天,皇上该不会在这里挑明了吧。到时候我该怎么办,直接拒绝,还是说我喜欢女的?乐安焦急地想着对策,卫君庭见他满面惶恐,突然有点不忍心,话到嘴边变成了,“你喜欢什么,想吃什么,有什么想做的吗?说出来,我可以满足你的。”   “奴,奴才,没有什么想做的,皇上不用对奴才这么好。”乐安婉拒,皇上突然这么温柔地说话,对她这么好,她有点害怕啊。   “就算是奴才也会有想要的东西,你怎么会没有呢,说出来,我不会怪你。”卫君庭把乐安拒绝的话当作耳旁风,坚持让他提。   乐安额头微汗,见皇上还一直盯着她,仿佛她不说出个一二三来,是不会罢休的。灵光一闪,她还真的想到了一件迫在眉睫的事。   她试探地开口,抱着希望问:“皇上,奴才想出宫。”   “什么,你想出宫?为什么,宫里待着不好吗?”卫君庭有点儿后悔刚刚说的话了,他可没想到乐安提的要求是这个。   “不,不是,皇上,奴才不是说要离开皇宫,而是说想出宫看看。毕竟,奴才自从进了宫就再没出去过,都快忘了宫外的样子了。”乐安忙解释道,她不错眼珠地盯着卫君庭看,心里祈祷着皇帝能够答应她。   “原来是这样,”卫君庭放了心,见乐安眼巴巴地看着他,他做出思考的样子,实际上心里已经答应她了,“出宫啊,宫外很不安全,你一个小太监,看着手无缚鸡之力,出去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安全回来。”   “能的,皇上,我保证一定能。我很有力气,这皇上是知道的,要不然我怎么能养马呢,平时给马淘洗草料,提水我都做得很好,我出去没问题的。”乐安一看有希望立刻拍胸脯保证,眼看皇上听了她的话,又陷入了沉思,她急得火烧眉毛一样,就差把袖子撸起袖子来,给他展示一下自己的肱二头肌了。   “好吧,我答应你。”被乐安盯得快要装不下去了,卫君庭才开口应了她。   乐安高兴坏了,咧嘴笑道:“谢谢皇上,谢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了,看把你乐的,这样吧,挑一个合适的日子,我就带着你跟赵巍一起出宫,探探民情。”卫君庭的心情也被乐安的喜悦感染,非常放松。   “啊,皇上,你也去啊?”乐安傻眼了,皇上也去,她还怎么办事。   “怎么,你不乐意?”卫君庭挑眉看她。   “不不不,奴才不敢,奴才就是觉得开心,太开心了,能跟皇上一起出宫,奴才以前想都不敢想,所以乍一听皇上也去,奴才跟做梦似的,还回不了神呢。”乐安反应极快,圆了回来。   卫君庭对这个答案很满意,赏了乐安一个笑脸,乐安一想到能出宫,便把皇上的龙阳癖放到一边,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去做。 第42章 小吃   赶在出宫前, 乐安找到一个机会去密道,从小皇子身上取走了一枚玉佩,那玉佩圆形白玉质地, 正面雕龙,反面刻了一个良字, 左下角还有一个篆体的诸。   周朝皇帝姓诸, 而小皇子名为诸良, 这玉佩之前宫里的皇子各有一枚, 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小皇子很珍惜它, 一直随身带着, 保护得很好。但是乐安说借, 他也没有犹豫, 直接从怀中掏出来,放到乐安的手心里,连问都没问。   这种完全的信任让乐安更加坚定了要救他出去的心, 她告诉小皇子, 她出去找人救他, 不会太久,他就能出来了。   小皇子听了很开心,当初宫里的乱象他还记得很清楚, 知道要出去很难很危险,他小大人一样拉着乐安的手叮嘱她要好好的, 不能受伤, 更不能像之前其他的宫女太监一样无缘无故地消失, 他会乖乖地一直在密道里等她。   乐安统统答应他,让他不要担心,也不要害怕。留下了足够的食物和水,乐安揣着玉佩离开了密道。   到了出宫那日,乐安伺候着卫君庭换了一身常服,自己也是一身锦衣罗衫,跟皇帝不像仆人,倒像是跟随兄长出去游玩的富家子弟。   衣服换好,她惊奇地发现左善正在门外等候,原来他也是要跟着去的,乐安略一想便明白了。皇上私下出宫,虽然说知道的人少,但是难保会有什么意外,所以还得要带上武功高强的侍卫,贴身保护。   一行人准备妥当便悄悄出了宫,坐上马车离了最后一道宫门的时候,乐安非常高兴,压抑不住兴奋的心情,悄悄挑起了车帘往外瞧。   看着越来越远的皇宫,她觉得畅快,呼吸都比平时顺了,腰也挺得更直了。碧空如洗,白云悠悠,路边渐有绿树繁花,虽不及宫中的齐整锦簇,但生机勃勃,别有一番野趣。乐安嘴角翘起,笑意爬上了眉梢。   卫君庭瞧着他喜不自胜的样子,唇畔也染了笑,看出来他真的喜欢宫外。   还没进去街里就听到里面各种吆喝的声音,十分热闹。在街尾停下来,几个人下了马车,一个侍卫在旁边守着,卫君庭带着乐安往前走,赵巍,左善还有另外一个侍卫紧紧跟着,保护着皇上。   这还是乐安穿过来第一次出宫游玩,第一次逛街,她真是看什么都新鲜。蝴蝶形状的风筝,孩童的虎头鞋,各种各样栩栩如生的糖人儿,卖花姑娘篮子里的鲜花手串,小摊位上针脚细密的精致荷包,带有香味的胭脂水粉和头油……   她边看边赞,最后停在了一个卖女子首饰的摊位上,玲珑剔透的翡翠耳环,淡雅的白玉芙蓉簪,小巧精致的梳篦,五颜六色,琳琅满目,极其吸引人。   “这位少爷,这把梳篦可算的上相当精美,你看这齿都是银的,上面的梅花瓣用的是粉色的水精,你看中间的珍珠那可是东海里最好的,又大又圆,你要买了送给心上人,准保她会非常欢喜的。”卖首饰的小贩见乐安穿着不错,又眼放精光地看着他的首饰,顿感生意来了,忙不迭地向她推荐。   乐安注意到小贩手上的梳篦,小小的一把,银白色的齿,顶部是用水精和珍珠镶嵌的三朵梅花,她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是一个好东西。   她看得眼馋,一掏荷包,发现里面银子不多,她只好笑笑,把梳篦放在了原地,准备饱饱眼福算了。   身后的卫君庭看到了,从摊位上把梳篦又拿了起来,看了看乐安道:“你喜欢?”   “没,奴……”她刚想说奴才就被卫君庭扫了一眼,想到刚刚他说的今天他们两个在宫外扮成兄弟,她又改口道,“兄长,我只是拿来看看。”   卫君庭一眼看穿他的口是心非,没理他,手上的梳篦成色不算顶好,但的确是银的,难得的是这几颗珍珠也够圆润,色泽柔和,不含杂质,在民间也算是佳品了。   “买下。”他吐出两个字做了决定,身后的赵巍上前付了银钱,卫君庭朝他一伸手,赵巍不明所以,但是把钱袋都给了他。   他把钱袋和梳篦朝乐安一递说:“拿着吧,既然出来玩,就要玩得高兴,现在钱在你手里,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吧。”   这说话的语气跟表情让乐安忍不住想笑,皇上这时真是有种霸道总裁的既视感,这算是给了她一张“黑卡”吗?   “谢谢兄长。”乐安笑着收下,卫君庭“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有钱有底气,乐安又买了几个笑容可掬的胖泥人,买了一套十八罗汉像,最后还给皇帝买了一个扇坠子。   拐了一个弯,到了另外一个街市,乐安眼前一亮,精神一振,脚不沾地地就跑到了一个摊位掐前。   卫君庭在后面略感意外,几个人上前一看,顿时明白了。   这条街上都是卖吃的!   乐安手上已经拿了五串糖葫芦,看见随后赶上来的四人她跑过来说:“兄长,这个糖葫芦又酸又甜,你要不要尝一尝。”   说着就把糖葫芦举到卫君庭面前,笑盈盈地看着他。卫君庭见过糖葫芦,但是还没有吃过,见这么一长串果子沾了糖,他有点犹豫,但乐安再三保证很好吃。   他接了过去,乐安把其他的分给左善,赵巍他们,卫君庭咬了一口,她忙问:“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还不错?”   酸中带甜,是还不错,卫君庭点了点头,乐安满足地笑了,指着前面说:“兄长,那里还有很多好吃的。”   她像个探路将士一样,去搜寻各种各样的好吃的,卫君庭也就吃了很多不一样的美味小吃。   虾饺皇,龙须酥,豌豆黄,糖沾花生,驴打滚,灌汤包,三鲜豆皮,小面窝,还有驴肉火烧跟臭豆腐。   最让她惊喜的是臭豆腐,她没想到还能吃到这个美味的小吃,豪气地让老伯来五份,她想的好,这么好吃的臭豆腐一定要分享给他们,正好一人一份,谁知一转身却看到其余四人吃惊嫌弃的表情,他们的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你没毛病吧,居然□□!   一看就是又被它的气味给蒙蔽的人,乐安希望他们能吃了再说话,臭豆腐刚拿到手,几个人齐齐撤退,只有卫君庭还站在原地。   乐安心中忍不住称赞他,不愧是皇上,就是能透过现象看本质,一点儿都没受这臭味的影响,淡定地站……   卫君庭左右看了一眼,十分自然地退后一步,跟左善几人站成一排。   ……在原地。   怎么跟她想的不一样,乐安哭笑不得,刚还夸皇上是不一样的烟火,皇上就用行动证明了自己也是个普通人,可能消受不了这黑乎乎,臭烘烘的东西。   乐安举着手里的碗,见他们如此抗拒,没拿皇帝试刀,先捧到用筷子夹起了一块给左善,劝道:“左将军,你别看这个臭豆腐不好看,不好闻,其貌不扬的,但是它吃起来可香了。不信,你尝一块,就一块,就知道它有多好吃了。”   被点名的左善看着乐安手中越来越近的臭豆腐,很想用扇子捂住鼻子,然而其余几人均看着他,兴灾乐祸一样。乐安为了证明臭豆腐好吃,还特意在他面前吃了一块,连那老伯也劝他尝尝,他无法拒绝,只得自己夹了一块放进嘴里,打算直接吞了。   乐安满怀期待地看着他,希望臭豆腐的独特味道能够征服左善一入口被炸得焦香的豆腐表皮,咬下去里面滑滑嫩嫩,这不起眼的臭豆腐原来如此好吃。芳香松脆,外焦里嫩,怪不得乐安极力推荐。   一看乐安还在焦急等待他的答案,他又夹了一块赞道:“真的不错,好吃。”   那老伯趁机把其他几碗给赵巍和侍卫端过去,两个人半信半疑地试了下,顿时惊为天人,吃了一块又一块,停不下来。   “是吧,我没说错吧,”见他们几个都吃了,乐安笑了,几步跑到皇上面前道,“皇上,左将军跟赵公公都说好吃,你要不要尝一尝?”   东西太臭,黑乎乎的,观感实在不佳,这让一向都是吃色香味俱全美味珍馐的卫君庭颇有些难以接受,然而是乐安力荐的,他内心里挣扎了一下,而后点了点头,张开嘴等投喂。   乐安原本是要把碗给他的,见此只愣了一下,而后便夹了一块,卫君庭吃进嘴里,先是皱眉,而后慢慢嚼了起来,眉头舒展之后,惊讶让他示意乐安再来一块,又一块,直到把整碗臭豆腐都吃完了,他还意犹未尽,难得地夸道:“着实不错。”   乐安高兴地笑了,能够让他们抛开偏见吃到这美味的臭豆腐,乐安觉得很开心啊。皇上整天呆在宫里,估计宫外的很多美食都没吃过,这下子可得让他多尝试下。 第43章 憋尿   吃了臭豆腐之后一行人又继续逛了起来, 走到一个摊位上乐安又走不动了,眼尖鼻子灵,她看到了小馄钝。   摊主是一个干净利落的大娘看到乐安忙招呼着:“几位公子, 快坐我们这馄饨是老字号可好吃了。”   香气四溢,乐安吸了吸鼻子, 看向卫君庭。两张四方桌, 八个位子刚好能坐下, 已经领略过乐安识别美食的能力, 卫君庭也没多犹豫便坐下了。   这位大娘动作快, 手脚麻利, 很快就把馄饨都下好了。馄钝小而精致, 薄薄的皮, 里面的肉馅看的清清楚楚。热乎乎的汤,上面撒了绿油油的小香葱,滴了几滴芝麻油, 香气入鼻, 引人食指大动。   乐安吃了一个, 立马就觉得这大娘所言不虚,不愧是老字号,这小馄饨特别鲜美, 里面应该是加了高汤的缘故,吃起来口感丰富。馄饨皮一定是用鸡蛋和了面包成的, 薄薄的一层, 但是有韧性, 味道好极了!   卫君庭看乐安吃的不亦乐乎,就着那大白瓷碗也吃了起来,果然,民间的食物也是不可小觑的。   只是兴致刚起,突然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异味,他不觉眉心微蹙,抬起头来,寻找着异味的来源。   乐安也闻到了,手中的筷子放下,她疑惑地道:“什么味儿这么难闻?”   “嗨,是进城来的牛车,”大娘说着话,手也没停依旧包着馄饨,“咱们这太洹城里热闹,这附近的人有时赶着来这里买东西,驾着牛马车就来了。牲畜不懂人语,吃喝拉撒有时就在这路上解决了,难免会有味道,几位公子看样子不常出来不太知道,这都是常事,我们都习惯了。”   “你们都习惯了?牛马随处排泄没有人来管吗?这吃着饭,看着这些秽物也难以下咽呀。”乐安碗里还有一个馄饨,为了不浪费粮食,她赶紧把最后一个吃了。庆幸自己刚刚吃的快,再看卫君庭跟左善,还剩半碗,放在那里,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她不觉想笑,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管,谁管呀,据说官府地人都办案巡逻,没有多余的人,在官老爷眼里这都是小事,不值一提。”大娘这么一说,卫君庭若有所思。   乐安想的比较实际一点,“那这些牛马的粪便是怎么处理的呢?就任由它在街上风干了吗?如果拉在酒楼,布庄门口,那店主人会愿意吗?就没有争执过吗?”   “怎么会没有啊?”大娘也升起了聊天的兴趣,“前几天还有一匹马驹子把尿拉在卖烧饼的跟前,经常很多人捂着鼻子都不过去了,可把那卖烧饼的给急坏了,嚷嚷着让马主人赔他,马主人不干了,两个人还打了一架,最后官差来了,各罚了银钱才作罢。”   “还有昨天一个老婆子出来倒夜壶把屎尿溅到一个花匠地花盆里,俏生生的一盆兰花变得臭气熏天,那花匠也是一个脾气暴躁的,差点儿把那个老婆子给打了,多亏让旁边人给劝住了。老婆子又把那兰花给擦了几遍,花匠嫌弃得要命,兰花也不要了,当场砸了,走了。”   “老婆婆是有点不小心,花匠倒是挺有脾气的。”乐安咂咂舌。   “那老婆子年纪大了,眼神不好,随意一泼,她家附近都臭烘烘的,也是那花匠不常出来,倒霉从她家门口过。”大娘打开了话匣子,说的越来越多。   “这街上的每家每户,大部分都是把屎尿往外一倒,以前天气冷,还好点。现在天热了,气味大,还有蚊虫叮咬,可不舒服了。这对我们的生意也有影响,但是官府不管,我们也就只能习惯了。”   她这么一说,卫君庭跟左善对视一眼,心里自有盘算。又问了大娘几句话,大娘一一说了,馄饨他们是吃不下了,但是银钱照给。   一行人又逛了一圈,乐安吃的最多,有些内急了,她也不好意思提,就一边走一边瞅,看有没有茅厕。但是大半个街市都逛完了,她膀胱都要憋炸了还是没看到茅厕的影子。   卫君庭见她走路的姿势越来越怪异,两眼不停地瞄,好像在寻找什么,略一想便明白了。走到一个酒楼,他抬脚就进去要了一个雅间,几个人跟着进去。   他对一个伙计耳语片刻,那伙计心领神会,给乐安带路,去了一个略小一些的房间,燃着熏香,屏风之后有木制恭桶,旁边是手纸。   乐安赶紧解决了个人问题,净了手之后出来,她只觉得非常轻松。得知这是卫君庭的体贴之举,乐安微窘了一下,但是随之是心内升腾起来的一丝暖意:皇上对她……挺好。   回来坐在位子上看皇帝的眼神就带着些许笑意,卫君庭感受到了,没说话,但是全身舒服,非常受用。   小二推荐了很多菜,卫君庭点了一些,听他说这里的酒不错,也要了一壶。吃菜的时候,乐安下意识地给卫君庭试菜,她一路上小吃都填满肚子了,这会儿便有些吃不下。   卫君庭只让她夹了一点便让她坐下了,不是在宫里,他希望乐安能更自在一些。乐安便看着他们吃,小二推荐的酒就在她面前,闻起来有股清香,她忍不住尝了一口,有点辣有点甜,绵柔回甘,倒是有点像果酒。   只不过,她刚喝了几口就觉得热,俏脸红彤彤的,跟抹了胭脂一样。卫君庭觉得有趣,然而怕他醉了,便把酒拿开,没让他多喝。   乐安摸了摸脸,的确很烫,看来这酒劲比较大。未免酒醉,她也就停了口,改喝茶了。饭毕,卫君庭被赵巍伺候着也去出恭了。   乐安想到刚刚自己还满城找茅厕,别扭的样子被卫君庭看穿,不,估计这几个人都看出来了。她不仅笑出声来,左善正在一边喝茶,闻声看她,她不好意思地说:“ 没想到城里茅厕这么难找,不知道其他第一次进城来的人是怎么解决的。”   “这个,”左善还真没注意过,“大概有其他地方可去,只是我们不知道?”   说完,他自己也忍不住想了一下,他偶然间的确见过有不修边幅的男子在偏僻处方便,但街上真的还没见过有茅厕,即使有,估计也是那种小的可怜,脏水横流,无处下脚的逼仄地方。   左大公子出入皆有仆人伺候,在家中养尊处优,从来没有过到处找茅厕的经历,对于这种关系到普通百姓的事,还真的没留意过。   乐安不由得怀念起以前公共厕所的方便来,其实这里也可以建几处公共茅厕,还有刚刚那大娘提到的乱倒夜壶问题,可以设立几个点,让百姓集中倒在一起,让官差拉出城,城外有农田,这可是肥田的好东西,让农夫把这些粪便处理了,相信他们也会很乐意的。   她试着把这些提议一说,左善听了若有所思,这主意不错,好好研究一下,真的可以施行。卫君庭出恭回来,也听到了乐安的话,他又问了下她还有没有别的想法,乐安见卫君庭问的认真,便说的多了些。   她刚刚一路过来,发现街上有些地方污水挺多,单凭太阳晒干,不现实。她问卫君庭城中的排水设施是不是少,或者淤堵了,左善还是知道的,他说估计是年久失修,淤积甚重。   乐安便建议排水设施可以重新修,排到护城河流出去。卫君庭觉得乐安说得很有道理,把这些暂时先记下,他准备回宫就办。   乐安说了一通,口干舌燥,喝了一盅茶后,见左善跟卫君庭看她的眼神就有点不同了,她摸了摸脸,疑惑道:“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看你这个小脑瓜里原来不止是只有吃喝,还藏着那么多好点子。”卫君庭笑着说。   “兄长谬赞了,我胡言乱语而已。”乐安不好意思道。   “胡言乱语都能说到点子上,乐安观察力不错,还能推己及人,想到公共茅厕这个事,真是让人佩服。”左善难得的也开起了玩笑,惹得一行人都忍不住乐了。   乐安知道他们在笑她,给他们一个后脑勺,全当看不见。饭也吃好了,赵巍拿了钱去结账,乐安拉住卫君庭小声地说:“皇上,待会儿我想去城外的庙里给菩萨上香还愿。”   “还愿?”   “是啊,之前我向菩萨许过愿,如果能够在前朝宫中活下来,无病无痛,我就去城外安蒙山上的寺庙还愿。”乐安虔诚地说道,仿佛真有其事一样。   卫君庭对这个并不反对,点点头道:“好,我们一起去。对了,安蒙山的寺庙也有不少,你要去哪一座?”   “嗯,这个奴才也不知,到时候多去几个庙宇也行,或者由皇上决定。”乐安不敢说太多,怕卫君庭会起疑心。   “安蒙山,”卫君庭念着这三个字,眉毛一挑,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一弯,“好,我们就去安蒙山。” 第44章 偷桃   一行人坐上马车, 骑着马,很快就到了安蒙山。安蒙山是太洹城最高的一座山群,又名飞来峰, 它与周围的小燕山,仙女峰, 落日崖共同组成了风景秀丽的群山。   乐安在宫里听说过没来过, 路上她挑了帘子来看, 山峰连绵起伏, 绿树葱郁, 还未走近便听到了哗哗的流水声, 她猜测这附近一定是有瀑布的, 不然这声音从何而来。   马车不能上山, 卫君庭他们在山脚停下,路边停了步辇,有壮实的大汉前来询问是否要抬他们上去。卫君庭摆手拒绝了, 爬山也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 卫君庭整日在宫里, 得了这个空闲,自是不想错过。   他身高腿长体力好,左善跟随身的侍卫也不遑多让, 就是苦了乐安跟赵巍,两个人一个身单力薄, 一个过惯了丰衣足食的生活, 现在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爬山对他俩来说就是一件难事。   卫君庭一口气爬到了半山腰,举目远眺,视野极其开阔,他胸中豪气顿生,想跟乐安分享这一心情。身边却只有左善跟侍卫,扭头一看,乐安跟赵巍还落后好远。   两个人见卫君庭在上面看着,打起精神加快速度,终于上去了,气喘吁吁的二人直接一屁股坐到石阶上,以手作扇,不停地扇风。   “还没登上山顶,你们怎么就喘成这样?”卫君庭示意侍卫把水囊递给他们。   赵巍跟乐安接了水囊,大口大口地喝下,解了渴顿了一下,才说话。   “公子,你经常骑马射箭,习练武术,又是战场上的常胜王,奴才哪里能跟你比,就这一截山路,都快要了奴才的命了,就这腿,你看看,都快肿了。”赵巍拍拍自己的腿给卫君庭看,疲累让他只想坐着,动也不想动。   “借口,我可是记得你以前骑射也不输人,小时候父皇让人来教我武术,你也是在一旁看着,私下里偷偷学的。”卫君庭扫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戳穿他。   赵巍嘿嘿一笑,想说自己事情比以前多了,转念一想皇上日理万机岂不是更忙,遂按下不提,装作被戳破心虚不出声了。   乐安见赵巍被说了,知道皇帝一定也会说自己,赶紧想开口自我检讨,谁知卫君庭看了看她:身娇体弱,男生女相,能跑到这里就算不错了。   “乐安太瘦了,平时要多吃一些,回去之后赵巍记得让司膳监增加乐安的饭食菜色。”卫君庭这话一出,赵巍立即应了,心内苦哈哈地道:皇上,咱这区别待遇也忒明显了,奴才也想增加菜色。   歇了大概有一炷香的功夫,卫君庭看着山顶,跃跃欲试,他看向乐安,问他能不能坚持,乐安连忙表示没问题。卫君庭很满意,为了鼓励乐安,他还对他说了一个让乐安全身充满力量的消息。   “再坚持一下,你不是想进庙烧香吗?山顶就有一个寺庙,名叫葫芦寺,你可以先拜一拜。”   听到葫芦寺三个字,乐安眼睛一亮,立刻向卫君庭表示自己已经歇够了,现在完全可以爬上山。她状似无意地瞄了一眼左善,不出意外地看到他眉心皱起,想来是在担心左文公。但是这于她来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她必须把握住,只能对左善说声抱歉了。   乐安爬的很快,山上的石阶又陡又窄,弯弯曲曲的向山顶蜿蜒而上,她猴子一样敏捷地往上,一开始是一步跨两层,腿慢慢跟绑了麻袋一样沉甸甸的,抬都困难。   但是就要见到左文公的念头在她脑海里一直出现,就像迷雾中出现了希望的光,她一直催促着自己快点,快点,再快点,见到左文公,小皇子出来就有希望了。   卫君庭跟左善被乐安甩在后面,几个人意外地看着乐安后来居上,对着她露出来的笑脸,竖起了拇指。   这小子,小看他了,刚刚那是在装虚弱吗?   终于第一个到了山顶,乐安心跳加速,呼吸都疼,她捂住胸口,望见不远处绿树掩映中一座白墙乌瓦的山门殿。她心内一喜,见后面的人还没来,一鼓作气跑到山门殿,站在殿前,她清楚地看到上面三个大字“葫芦寺”,觉得希望离自己又近一步。   门口有着灰青色□□的小和尚在扫地,她上前作揖,小和尚十二三岁的样子,脸蛋圆圆的,看起来很招人喜欢,他手拿扫帚,回礼道:“施主你好。”   “你好,”乐安朝他笑了一下问道,“小师傅,我们要进去拜一拜菩萨,方丈在吗?”   “方丈在里面,不如我为施主领路。”小和尚很有礼貌,扫帚放在一边要带乐安进去。   眼看卫君庭跟左善就到眼前,乐安想着待会儿再瞅机会找左文公,便暂时歇了问小和尚左文公的事,只是指着身后的随之而来的人说:“谢谢小师傅,我家兄长也来了,小师傅为我们领路,我们一起进去。”   “这是我应该做的,”小和尚手一抬,请他们进去,结果看到左善,他笑了一下道,“左施主,你今日休沐吗?又来看归一师叔?”   卫君庭看向左善,左善点点头说:“心觉,今日是休沐,但是我不是特意来看我祖父的。这是我的朋友,我陪他们来赏玩风景,登高到此,所以来为菩萨上一炷香。”   “原来如此,那你们跟我来吧。”心觉在前面带路,穿过山门殿,天王殿,一直到了大雄宝殿,心觉去请方丈了,乐安点香,虔诚地跪拜佛祖,她心里一直在祈求,希望能够顺利见到左文公,说服他,能把小皇子尽快地救出来。   她拜佛的样子太认真,卫君庭见她口中念念有词,不觉好奇她到底在说什么。只是她拜得快,起来得也快,卫君庭都还没听清,她已经自觉地把位子让出来给他。赵巍点燃了三炷香拿给皇上,卫君庭接过在蒲团上跪下,他想的就比较简单了,只希望大荣朝能够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他起身之后,方丈正好从禅院过来,见到卫君庭一行人施了一礼,询问是否需要帮助。卫君庭还礼之后,让赵巍添了香油钱,与方丈寒暄了几句,提出一个问题:“方丈大师,听闻左文公在这葫芦寺,可否请他出来一见。”   “施主,寺中并无左文公,只有带发修行的归一,他今日出去劳作,尚未归来,施主如若想见,需等待一个时辰。”方丈年迈,精神却相当矍铄。   “既然知道归一大师在此,那我们先在寺中一观,方丈不介意吧?”卫君庭颇为有礼,方丈手捻檀木珠串,非但不介意,还让刚刚那个心觉小和尚带着他们,以防他们有其他需要。   出了大雄宝殿,左善便上前一步道:“公子,左善祖父已经不问世事,现在只专心礼佛,并无半点不臣之心,望公子明鉴。”   “左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只是许久未见左文公,想看看他老人家的身体如何。而且,左文公德高望重,满腹经纶,这么有才华的人远离庙堂,埋没在深山里可惜了。”卫君庭双手背后,看着左善,左善深怕卫君庭坚持见左文公,左文公再口出狂言,惹怒卫君庭就麻烦了。   “行了,你们也都累了,去歇歇。我跟乐安出去看一看,小和尚你也呆在这里。”被点了名,乐安只好跟着卫君庭,羡慕地看了一眼被小和尚带去喝茶的赵巍他们,她真想跟皇上说:皇上,太阳那么大,咱能不能歇一歇,养白的皮肤都要晒黑了!   很显然,乐安的怨念卫君庭是听不到的,带着她悠哉悠哉地出了山门,在山顶上沿着绿树边走边说话,阳光丝丝缕缕从树缝中漏出来,斑驳在二人的身上,鸟鸣啾啾,清风拂面,这样独处时光,他非常喜欢。   他们走着走着发现一大片桃林,每棵树上都挂了许多桃子,表皮发青还带着绒毛,就顶尖红红的,看上去特别招人喜欢。   用力一吸,鼻腔里满是桃子的清香,乐安刚刚就有些渴了,这会儿看见桃子只觉得口干舌燥。卫君庭左右瞧瞧,没看到人,乐安喊了几声,也无人应。   “难道这桃林是野生的?长得这么好,不像啊。”乐安叫不到人,有点急,眼巴巴地看着树上的桃子流口水。   卫君庭进了桃林,伸手摘下一个桃子,用桃叶把毛毛擦干净递给乐安,“无妨,待会儿就下些钱在这里就好。”   乐安咬了一口,又脆又甜,几口吃完一个。卫君庭又摘了两个,两个人正吃着桃子,就见桃林里突然蹦出来一个人,气急败坏地道:“两个小贼,敢偷吃我的桃!” 第45章 玉佩   乐安跟卫君庭桃子嘴里还吃着桃子, 闻言看向来人,他身穿灰青色的粗布僧服,头上一顶宽沿斗笠, 手拿锄头,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花白的胡子一抖一抖的, 正生气地看着他们。   只是这个老头在看到卫君庭之后, 眼神微微一变, 气呼呼地将两个人从桃林往外撵, “走开, 走开, 这桃林不欢迎你们。”   乐安以为这老头是因为他们吃桃子生气了, 忙掏出钱袋道歉说:“老伯,不要生气。我们是走到这里口渴,见桃子生得好, 才想要买几个。我们叫了好几遍, 都没有人, 这才自己下手摘桃,并不是想赖账。这里是几十文钱,烦请老伯收下, 就当我们买了刚刚摘下的桃子。”   “哼,偷就是偷, 还找借口, 岂不知窃钩者贼, 窃国者也当如是,竖子可恶。”那老头态度相当恶劣,钱也不要,一口咬定他们是存心偷桃。   乐安皱着眉头,感觉这老头话里有话,她看了一眼卫君庭,他一身圆领云纹常服,儒雅如学子,但是一凝眉身上威严顿显,让人不可小觑。   可是他没说话,这老头按说不可能认出来这是皇上。   “老伯,慎言,当心祸从口出,”乐安好心地劝他,“这钱你收下,赔偿刚刚那三个桃子。”   那老头不接,反而白了两个人一眼,锄头一扬,乐安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卫君庭却纹丝不动,手中的折扇啪的一下打开,扇着风,眼睛一直看着面前的老头。   扬起的锄头猛地落下,锋利的刀片直往卫君庭的额头袭来,,乐安吓了一跳,眼疾手快地想拉把卫君庭往后扯,卫君庭抓住了她的手,身子却没动。   那锄头稳稳地停在卫君庭的眼前,卫君庭不见惊慌,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老头,那老头嘴一撇,锄头堪堪从卫君庭的面上掠过,转而锄起桃花林的草来。   “兄长。”乐安担忧地看着他,果然这个老头有问题,只不过不知道是何来路。   “没事,左文公要是想对我下手,刚刚就不会留情了。”卫君庭冲她笑了笑,乐安吃了一惊,再看面前老头,声音里都有着疑惑,“老伯就是左文公?”   “嗯,许久不见,左老身体依旧康健,中气十足,晚辈甚喜。”卫君庭对在林间劳作的左文公道。   “这里没有什么左文公,只有葫芦寺和尚归一,两位施主如果想找人,怕是要失望了。”左文公转身留给他们一个背影,瓮声瓮气地道。   “归一大师是吧,那晚辈有一个问题,出家人是不是要慈悲为怀?”卫君庭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抛出一个问题。   左文公不想理他,专心除草没说话。   “出家人慈悲为怀,佛祖也是要度一切苦厄,那现在百姓的生活虽说有所改善,但是大荣朝国力还有待增强,盗匪横生,前朝掏空了国库。归一大师老当益壮,难道要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愿自欺欺人在山中虚度时日?”   左文公不为所动,继续干活。   “我知大师心系百姓,断不会心狠。太洹城东边的新洲靠海,以前周朝偏安一隅,国力衰退,而今我观新洲并无倭寇,海盗,如若将国内的盗匪全部缉拿归案,倒是可以考虑开海禁,不知大师对此有无别的想法?”卫君庭一边说一边观察左文公的神色,见他虽然手上动作不停,神色却极快地变了下,就是这一下让卫君庭对说服左文公更有信心了。   “太阳下山了,看来我要赶快回去了。”左文公抬头自言自语,无视卫君庭的问话,扛着锄头就往回走。   乐安见卫君庭被晾在一边,怕他难堪,拉了一下他的衣袖叫道:“皇上?”   谁知卫君庭非但没有被忽略的恼怒,反而笑了下说:“我没事。”   他看了下越走越远的左文公,胸有成竹,“他会重新站在金銮殿上的。”   天已渐黑,卫君庭又摘了几个桃子跟乐安回了葫芦寺,他吩咐下去,今天晚上就在葫芦寺休息,明天再走。   乐安跟皇帝说了自己去洗桃子,心觉带着乐安去到厨房,乐安把桃子洗了,装在盘子里,她问心觉左文公的事,心觉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完了还给她指了指左文公的住处。   乐安谢了心觉,端着桃子,避开皇上去了禅院,找到左文公的住处,她高兴地就想进去。谁知左文公看到她就来气,尤其是看到她盘子里的桃子时更是气得心肝肺都疼。   躲进屋里,乐安想进去找他,门口一个人高马大的壮汉拦住了她,看样子似乎是左文公的侍卫,只不过他入乡随俗,也穿上了僧袍。   乐安时间不多,又怕皇帝会来找她 ,她掏出一个荷包——还是上一次左善送她药的时候,她特意留下来的,怕左文公连左善的面子也不看,她又拿出一个包了几层的玉佩,珍而重之地交给侍卫,特意叮嘱他,一定要让左文公看,这事关人命,特别重要。   侍卫本不想进去,但是见她说的严重,又长了一副人畜无害的面孔,柔柔的话语让他连拒绝的心思都没了。片刻没耽搁就进去了,左文公一开始还不愿看,那侍卫还挺着急,在他面前候着,跟无声催促一样。   左文公不觉得一个太监能有什么大事——是的,在他认出卫君庭之后,他一看乐安就猜测他是个太监,坐在床上他慢悠悠地把侍卫呈上来的东西一瞅,第一眼看到了他孙子的荷包。   嘁,这太监认识他孙子,难道是皇帝让他来传什么话?他心里嘀咕着,当视线落到玉佩上时,他瞳孔骤缩,抓住玉佩,看清上面的“良”字和刻的金龙,他“腾”地一下从下床站了起来。   疾步走出门口,到了乐安面前,他急切地问道:“这玉佩你哪里得来?它的主人在哪里?还活着吗?”   “左老,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能否进去详谈?”乐安左右看了看,深恐有人听到他们的谈话。   “是我太着急了,”左文公平复了下心情,示意她进入,“我们进入,宗虎,你在外面守着,谁也不许放进来。”   叫宗虎的侍卫答应着拿了根木棍立在门口,目光如电,不动如松,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乐安与左文公进去之后,左文公手拿玉佩不断摩挲,他暗自琢磨,刚刚自己乍一下见到周朝皇子的信物有些冲动了,现在冷静下来想想,这个小太监是卫君庭身边的人,刚刚自己还见过他。   他这会儿过来难道是来试探自己,其中是不是有诈?   乐安进得屋来,见刚刚还一脸焦急的左文公不说话了,怕他不相信自己,她连忙说自己是前朝的太监,周朝亡了,她身为一个太监无处可去,才继续待在宫里。   她说出了曹公公跟小皇子的一些事,左文公听完信了五分。他问了小皇子的具体情况,乐安知道左文公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但为了小皇子的安危,她只说小皇子在宫中,被她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具体位置她有所保留,没有吐露。   左文公也感觉到了乐安的谨慎,不仅没有生气,反倒觉得他思虑周全,做事小心,怪不得能把小皇子诸良藏了那么久。   “那你今日来找我,又把这玉佩拿给我看,究竟意欲何为?”左文公捋了捋胡子,乐安郑重道:“左老,现在周朝已经覆亡,小皇子在宫中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我一个太监,势单力薄,怕保护不了太长时间。恳请左老能够救救小皇子,将他带出宫外,乐安我先替小皇子谢谢左老。”   乐安说完给左文公行了一个大礼,左文公反问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救,要知道,这一旦被人发现,可是要杀头的大罪,这卫氏小儿盛怒之下,有可能会灭我左家满门。”   “如果左老不愿意救,乐安也不敢怨,乐安会尽全力想办法保护小皇子,将他伺机送出宫,”乐安抬起头来,坚定的目光里流露出些许担忧,“只是不知小皇子的身体,能不能撑到那时。”   苦肉计?左文公低头看了一眼乐安,见他神情不似作伪,估计诸良的处境应该不怎么好。   “起来吧。”左文公弯腰要将乐安扶起,乐安站起来,反倒搀扶起了他。   “刚刚我只是试你一试,毕竟你刚刚是在皇帝身边,我以为是他派你来的,所以不得不谨慎一些。”左文公解释了一下,乐安当然理解,时间不多,左文公问他对如何带小皇子出宫有什么想法。乐安把自己的主意告诉了他,左文公听了把自己觉得不可行的地方改了改,两个人讨论了一番,得到一个大致可行的计划。   为了以防万一,左文公表示还得多想一想,乐安也这么认为,二人还不约而同地觉得要对左善守口如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已经出来太久,乐安不能再停留,端着盘子告别左文公,乐安马不停蹄地往厢房里走。   一进门就看见桌子上摆满了素菜点心,卫君庭跟左善他们正等着她吃饭呢。 第46章 醉酒   “洗个桃子人都不见了, 你再不回来,为兄就要去寻你了。”卫君庭合上折扇,看着她道。   乐安因为刚刚跟左文公商量了对策, 心中对小皇子能顺利出来有了几分信心,所以很是高兴, 皇上这责备的话听在她的耳朵里, 她一点儿也不害怕, 反倒觉得皇上这语气倒真有些哥哥对弟弟的关心在里面。   端着桃子放在卫君庭面前, 她眉眼带笑, “兄长, 弟弟刚刚贪玩晚来了些, 你大人有大量, 不要跟弟弟计较嘛。”   这清脆的声音,尾音拉长还转了几个弯儿,跟那刚出谷的黄莺似的, 卫君庭听了心都酥了, 再看看这双会说话的眼睛, 梨花带笑的脸,哪里还能说出责怪的话,只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刮了一下乐安的鼻子, 道一声:“好了,快坐下来一起吃饭, 有你喜欢吃的松蕈。”   他刮了一下乐安的鼻子不要紧, 这么一个亲昵的小动作让其他人均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惊吓, 左善是觉得皇上对乐安似乎格外不一样,赵巍则是为皇上的举动捏了把汗,怕别人看出来些什么。   乐安摸了摸鼻子,想起来皇上喜欢有龙阳之癖的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能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再加上因为小皇子的事,她隐瞒了皇上,感觉有点不舒服,所以就暂且随皇上去了。   葫芦寺居深山,这里有许多山珍美味,因为是即时采摘,非常新鲜,倒是比宫里的还要鲜美。一行人都不知不觉吃下了很多,饭吃到一半,卫君庭突然拿出了一壶酒放在桌子上,给乐安倒了一杯。   乐安闻了闻,又尝了尝,认出来这是山下他们去过的那家酒楼里喝过的酒。她看了看门口,并没有僧人经过,她小声地告诉卫君庭:“兄长,寺里好像不能饮酒。”   “无妨,”卫君庭举起酒杯看他,笑吟吟的,“这是素酒,可以饮用。”   听卫君庭这么说,乐安便没了顾忌,这酒滋味不错,喝着好像会上瘾一样,她喝一杯,卫君庭便给她添一杯,整壶酒都喝完了,乐安还在咂嘴。   左善担心地看着她,她脸红傻笑,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有些醉了。葫芦寺厢房并不多,即使如此,还是分给了他们三间,左善想要上前将乐安扶着去休息。   卫君庭摆摆手,让他们下去休息,自己反倒把乐安扶到了屋里。床是早就铺好的,他把乐安抱起来放在床上,自己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好像是睡着了,老老实实地平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两个手放在身体两边的薄被上。那被子是绀青色的,显得她如玉的双手更加白嫩。她的整个脸因为醉酒的缘故红得厉害,连脖子也是红的,他摸了摸,热的烫手。   他想转身去找块汗巾来帮她擦一擦,乐安迷蒙中感受到了丝丝凉意,竟寻着他的手小狗似的紧紧贴上去,他哭笑不得,想拿开,却被她只手抱得紧紧的,嘴里还咕咕哝哝的,好像是很不满。   卫君庭只好暂时不动,任由她抱着自己的右手,左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手下的质感软软的柔柔的,很舒服,他不由得多摸了几下。   乐安可能感觉到了,动了动,嘴巴微微张开,卫君庭的视线落到了她的樱唇上。双唇娇嫩如花瓣,烛光下,整个人都似笼了一层淡淡的光,格外的迷人。   卫君庭喉结滚动,他低下头,靠近她,闭上眼睛与她额头相抵。那姣好的菱唇近在咫尺,若有似无的香气萦绕在他的鼻尖,乐安睡梦中舔了一下唇,那丁香小舌粉嫩,差点触到了他的唇。   这个动作完完全全撩拨到了他,他心痒难耐,再也忍不下去了,直接吻上了她的唇。她的唇跟他想象的一样美好,但是他不满足,想要更多,舌头轻而易举地撬开了她的牙关,他霸道地在她口中攻城略地,每一处都不放过。   身下的人儿无意识地伸出舌头,推拒口中异物,他以为这是他的回应,欣喜若狂,更加放肆纠缠。唇齿相依,口涎濡湿了彼此的双唇,不舍地分开片刻,卫君庭睁开眼,看着乐安被亲肿的双唇泛着嫣红的色泽,只觉得胸中满是喜悦,爱怜地轻轻抹了一下她的嘴唇,他浑身燥热,qi xia 三寸坚硬如铁,他的大手情不自禁地放在乐安的腰间,眼里有着浓烈的□□与挣扎。   犹豫半晌,他终是停了手,见乐安依旧沉睡,无知无觉,他不禁有些气恼,捏了捏她的脸颊,想要再狠狠亲她一口作罢。   谁知这次没能如愿,脸刚凑到乐安跟前,只听一声,“啪!”   ……   卫君庭捂着脸,紧皱眉头看着突然坐起的乐安,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片刻之后,乐安突然两手一伸,扯着卫君庭的耳朵笑了起来。   “哎,你长得好像皇上啊。”她歪着头,眼里波光潋滟,坐都坐不稳,一看就是醉酒还没醒。   “你喝醉了,乐安。”卫君庭扶着她,不让她倒下。   “嗯,眼睛好像,”她两只手放开卫君庭耳朵,改摸他的脸,“鼻子也像,嘴巴更像,嘻嘻。”   “我就是皇上,乐安,你醉了,乖,脱了衣服,睡觉吧。”卫君庭被摸也没脾气,好声好气地哄她。   “不脱,我不脱衣服,你走开,”乐安把他往一边拨拉,抬头看到窗户外的夜空,她眼睛一亮,扶着床要下去,“月亮,月亮出来了。”   “你慢点,小心!”她穿了一只鞋子就要跑,差点摔倒,卫君庭忙扶住她,她一点儿没觉得,还冲卫君庭傻乐,指着月亮说:“你看,月亮出来了。月亮那么亮,我想去上面玩。”   “你傻了,那怎么上去?”卫君庭没想到乐安醉了是这么个样子,还会发酒疯。   “谁说不可以,”乐安瞪圆了眼,她喝醉了,胆子也大了,还能清晰地反驳他,“坐飞机啊,航天飞船啊,肯定可以到的。”   ……这都是什么东西,听都没听过。卫君庭正思考着,一眼看不见,乐安就爬上了窗户,差点掉下去,唬得卫君庭忙把她抱了下来。她还不乐意,抓着窗棂不愿意下来,“我可以上去的。”   卫君庭知道喝醉的人是不能跟她理论的,所以就顺着她的说:“好好好,可以到,你是吴刚,可以上月宫,行了吧。”   “不对,你怎么不说我是嫦娥,她最漂亮了。”乐安不满,卫君庭都快给她气笑了,还知道嫦娥美。   “嫦娥是女子,你怎么会是嫦娥。”卫君庭耐心解释给她听。   谁知乐安目露狡黠,笑得跟只不怀好意的狐狸一样,“我知道呀,嘻嘻,我比你懂。”   卫君庭趁机把乐安扛了下来,乐安觉得好玩,乐得哈哈大笑:“飞喽,飞喽。”声音很大,堪称聒噪。   卫君庭打了一下她的屁股,把她放在床上,按住她说:“你最美,你是嫦娥,是西施。天晚了,不要吵醒其他人,我们睡觉行不行?”   “你人真好,”乐安抓紧卫君庭的手,神秘兮兮地说,“我有两个秘密,我只告诉你。”   卫君庭笑了,配合她,装作好奇的样子问:“是什么秘密,乐安,乖,跟我说说?”   “你先答应我,不要告诉别人,尤其不能告诉皇上。”她还知道问人要保证。   “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卫君庭答应她,乐安伸出手来,卫君庭不明所以,乐安拉着他的手打了勾勾盖了章才放心。   卫君庭都准备洗耳恭听了,她又惊醒一样,指了指窗户,卫君庭又去把窗户关上了,转身回来想听乐安所谓的“秘密”,走近一看,乐安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睡着了。   这个小骗子!   卫君庭咬牙切齿,真会吊人胃口,好想打他一顿。被骂的那人床上呼呼大睡,丝毫不知自己醉酒后说了什么。卫君庭走上前,看她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到底没舍得打她,只是轻轻地抱起她,将她放好,给她盖上了被子。   门外传来左善的声音,原来他刚刚见乐安醉酒,去麻烦寺里的师傅煮醒酒汤去了。这会儿端了汤过来,想拿给乐安,却被赵巍给拦住了。   赵巍把醒酒汤留下,想打发左善走,卫君庭从里面走出来,看了一眼醒酒汤对左善道:“乐安已经睡了,估计这醒酒汤用不到了,我看左将军估计是要白忙一场了。”   “无事,既然他睡了,就算了,皇上早些安歇,微臣告退。”左善恭敬回道。   卫君庭点了点头,左善便转身走了,赵巍端着醒酒汤想进去,卫君庭扫了他一眼道:“这醒酒汤不错,朕赏了你了。”   “可是奴才没喝酒啊,皇上。”赵巍小声地提醒道。   “哦,那就去倒了吧。”卫君庭面无表情,“啪”地一下把门关上,赵巍摸了摸鼻子,不知道皇上生了哪门子的气。手上的醒酒汤还冒着热气,他几口喝完,打了一个嗝:嗯,还挺好喝。 第47章 同榻   乐安第二天醒来很早, 怀里抱着一个软硬适中的枕头,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面前一张放大的脸让她瞬间清醒。   待看清这张熟悉的面孔, 她赶紧捂住了嘴,生怕自己会惊声尖叫, 吵醒身边的人。   她抬头一看, 这是在葫芦寺的厢房里, 两个人还躺在同一张床上, 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皇上, 皇上不会知道自己的秘密了吧?   乐安赶紧看了看被窝下的自己, 身上的衣服完好无损, 只是由于睡了一夜,压的皱皱巴巴,不平整。   那就是没有发现, 她松了口气, 努力回想也只是想起来自己喝了酒, 至于之后的事,她就跟断了片一样,完全没有影响。   但当务之急是先从床上下来, 赶在皇上醒来之前出去,要不然四目相对, 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乐安小心翼翼地坐起来, 她想翻过去下床, 谁知自己的腿被皇上压了个结结实实,她想抽出来,又怕惊醒了皇上,屏住呼吸,她小心翼翼地两手抓住皇上的腿慢慢地往上抬。   不得不说,皇上真的很重,乐安抬了两次才完全把他的腿放下去,轻手轻脚地抽出自己的腿,乐安不由得龇牙咧嘴——腿麻了,动一动,难受得厉害。   往床尾退一点,乐安一手撑床,腿都跨过去一半了,正打算从卫君庭身上翻过去,卫君庭双手一抬,一搂,一按,乐安被结结实实地搂在了他的怀里。   可把乐安吓坏了,她用力向外,想挣脱他的怀抱,谁知道越动他楼得越紧,双臂如铁钳,紧紧地箍住了她,乐安再顾不得了,急切地喊道:“皇上!”   卫君庭见装不下去了,睁开眼,近距离看清乐安气急败坏红透地脸,他还好心情地跟她开玩笑说:“乐安,你醒得挺早,脸怎么红了?”   “皇上,你快放开我。”乐安低声说道,她不能动弹,生怕待会儿被别人看到,扭动着想要挣开。   “哦,如果我不放呢?”卫君庭想逗逗她。   乐安苦着脸,嘴巴微微撅了起来,“皇上,你别跟奴才开玩笑了。”   “叫兄长,现在是在宫外,”卫君庭提醒道,“我可没跟你开玩笑,你昨天可是非要跟我同塌而眠,赶都赶不走,谁说也不听。”   “……不可能,”乐安不太相信,“兄长你是骗我的吧?”   “当然没有,”卫君庭矢口否认,“哦,你还告诉了我你的秘密。”   “什么,什么秘密?”乐安惊慌失色,怕自己酒醉之后真的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但是她反应快,转念一想,皇帝刚刚还跟她说笑,不可能知道小皇子的藏身之所,也不像是知道她是女子的事,会不会是在诈自己?   “我哪里有什么秘密,兄长你净瞎说。”乐安极快地掩饰掉眼中的忧色,想从卫君庭的双臂下逃脱,忽觉两腿间有一硬物硌着她,她不舒服地挪了一下,卫君庭突然面色一变,按住乐安,声音黯哑,“别动。”   乐安呆愣片刻,猛的反应过来,脸红得要滴出血来,哪里能乖乖听话不动,使出吃奶的劲要跑,卫君庭自顾不暇,松开了手。她跳下床去,趿拉着鞋就推门跑出去了。   门口撞到赵巍,赵巍捂着胸后退了两步,埋怨道:“哎呦,哎呦,乐安一大早你见鬼了,跑这么快,撞死我了。”   乐安呢喃着道了歉,再不多说一句话,飞快地跑掉了。赵巍莫名其妙,看着她的背影胡乱猜测,进了屋见卫君庭正在喝桌上的凉茶,连喝了三杯,他一溜烟跑过去,将茶壶一提道:“皇上,你怎么喝起这过夜茶来了,乐安也真是,不知道伺候你穿衣洗漱,自己跑出去算怎么回事。”   卫君庭听了没有说话,凉茶将他的火浇了下去,虽然自己忍着难受,但是他知道自己对乐安是真的在意,而且……   他唇边漾着笑意——龙根再次抬头,他的病算是好了一半了。   乐安一口气跑了好远,停下来歇一歇,不期然又想到刚刚的画面:卫君庭紧紧抱住她,她趴在他胸口,听着他胸腔心脏跳动的声音,“砰砰,砰砰”,强劲有力,他浑身散发着阳刚之气,热气透过皮肤喷薄而出,她当时有一瞬间的着迷。   如果不是那异物的触感太明显,她不会那么快清醒。现在自己一个人,想起来还是觉得羞耻,哎,这让她待会儿怎么回去面对他。   左善从禅院里出来时,看到乐安坐在一个石墩上懊恼地捶腿,而后,双手托腮傻呆呆地笑,笑了一会儿又自己摇头,好似未清醒。见她低下头手指地在地上画了一圈又一圈,左善觉得好笑,走过去道:“怎么一大早在这里发呆?”   “左将军。”乐安站了起来,有些尴尬地笑,不知道自己刚刚的糗样被左善看到多少,乐安觉得自己有点倒霉。   “嗯,你昨天喝了不少酒,今天没事吧?”左善关心地问道。   “没什么大事,就是头好像有点疼,”乐安摸了下头,回答说。   “昨日我端了醒酒汤过去,你已经睡了。这样吧,待会儿我请寺里的师傅帮你煮点绿豆汤吧,是可以解酒的,头不会那么疼。”左善看着乐安,她的头发有点乱,看样子是还没洗漱就出来了。   “昨日?昨日我喝醉了酒,什么都不记得了,”乐安皱着眉头,突然想到左善当时是与他们一起吃饭的,她靠近左善问道,“左将军,昨天我酒醉之后都干什么了,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吧?”   “这个,我的确不知,只是听到厢房里有些吵闹的声音,后来再仔细听又没了。”   吵闹的声音,天,到底她醉的多厉害,难道真的跟皇上说了什么吗?还是说……   “我可没跟你开玩笑,你昨天可是非要跟我同塌而眠,赶都赶不走,谁说也不听。”   卫君庭的话在乐安的脑海中响起,乐安气得跺脚:自己该不会真的主动要求跟皇上一起睡吧,这也太丢人了!   她脸色几变,左善都有些奇怪了,顺着她的脚往地上一看,刚刚她坐的地方有三个大字,后面两个他认识,只前一个字稀奇古怪的,但是不妨碍,他连在一起猜测出了那是本朝天子的名字。   乐安见左善注意到她的随手涂鸦,立马挡在他的面前笑道:“左将军,你还没吃早饭吧,我们一起啊,走走走。”说话的同时,她连忙伸出右脚踩几下,那地上的字立刻不成形,看不出来了。   左善只作看不见,被乐安拉着走,路过左文公的住处,左善站住了,那叫宗虎的侍卫恰好从膳房里把早膳端过来,左善站在门口,叫道:“祖父,孙儿给您请安。”   本以为左文公还会像以前一样不理不睬,然而,宗虎进去一会儿,里面就传出左文公的声音,“谁教你请安站在门外的?”   左善一听,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宗虎对左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左善又惊又喜,整了整衣衫,走了进去。乐安紧随其后,两个人见了左文公皆行了礼,左善更是双膝跪地,郑重其事磕头道:“孙儿左善请祖父安。”   左文公坐在一条长凳上,一手拿馒头,一手拿筷子,见左善行此大礼,只哼了一声道:“跪着做什么,起来吧。”   左善起身,左文公一指对面凳子说:“过来陪我吃饭。”   “是。”左善答应得很快,他心情激动之下,差点把乐安忘了,坐下了才发现乐安还站在一边,他忙对左文公道,“祖父,这位是……”   “不用你说,我知道,他不就是那卫氏小儿身边的人吗?小贼,昨天还偷了我的桃子。”左文公语气不善,两眼冷冷地瞥了乐安一下,左善一听皱了眉,显然他并不知道偷桃这件事。   乐安差点绷不住,想不到左文公还是个演技派,要不是昨日她来过,两个人还商量了对策,她都要怀疑左文公现在是真的讨厌她了。   赶紧对左善解释了一下昨天的事,她又作揖给左文公道歉,还说已经给了钱,左文公嫌弃不已,左善也开口为乐安说好话,乐安对左文公使眼色:左翁,差不多行了呗。   左文公过足了瘾,最后道一声:“行了,罪不及旁人,他是他,你是你,你一个下人,我也不跟你计较这么多。”   乐安配合着道了谢就要走,左文公一敲桌子道:“我还没让你走呢,过来坐这里一起吃。”   左善有点懵,还以为他家老祖宗还要找事,开口劝说,左文公一眼看出左善的想法,抖着胡子一筷子敲到他的头顶,“我看这小子顺眼,让他多待会儿不行啊?”   “行,行,行。”左善哭笑不得,被自家祖父的喜怒无常给打败了。   乐安看到左文公的暗示,知道他可能有事跟自己说,便留了下来,三个人坐在一起开始吃早饭。 第48章 跟踪   乐安饭刚吃到一半, 就被左文公嫌弃没有梳头束发,衣冠不整。乐安想借地梳理,左文公随意一指里屋, 那里有铜镜跟木梳,乐安走进去, 拿了梳子, 趁左善没注意, 打开桌子上的桃木小盒, 在几本书籍下面发现了一张纸条, 她迅速把纸条抽了出来, 放进袖笼, 盖上木盒。她把头发梳理好, 又束上发冠,把衣衫扯一扯,走了出去。   左文公抬眼看了她一眼, 她微微点了点头, 左文公知道她拿到了纸条, 便放了心。   未免被左善看出来不对,乐安便提出先行离席,左文公装作不耐, 挥手让她自便,左善抱歉地对她笑笑, 他自己还是要留在这里多陪左文公一会儿的。乐安并不在意, 她行礼之后走出去, 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把纸条拿了出来,上面详细地写明了救小皇子的具体计划。   乐安庆幸这阵子给皇上读书认了不少的繁体字,要不然她只能对着纸条发蒙了。把纸条装好,她想回厢房,想起早上的事又有些犹豫,走走停停,转到大雄宝殿去了。   本以为这么早没人来葫芦寺,谁知道地上的蒲团上已经跪了一老者,五十出头的样子,眉目寡淡,两颊无肉,嘴唇有些发白,气色不是很好,他穿了一身灰色的长袍,头戴青黑色的幞头,面向菩萨口里念念有词,虔诚得让人不敢打扰。   为了避免唐突,乐安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点了三炷香插在香炉里,她跪在蒲团上,心里默默祈祷。突然一声“噗通”,老者倒地,乐安吓了一跳,忙站起去扶老者,关心地叫道:“老伯,老伯,你怎么了,没事吧?”   那老者很快睁开眼,看到乐安他似乎有点吃惊,抓住乐安的手臂,他坐直了身体,眼睛不停地打量她,似乎在确认着什么。乐安被他这么看着,有点不自在,那老者看出来了,抱歉一笑道:“多谢公子,老朽无碍。”   他欲起身,乐安扶着他站起,问他是否身体不适,需不需要帮忙,那老者摇头,“人老了,身体不行了,今日想早点上山拜佛,没有吃早膳,以前每次我都如此,没想到今天居然昏了,希望菩萨不要怪罪才好。”   原来是没吃饭,饿昏了,乐安明白了,这位老者还真的有毅力,居然每次都不吃,时间长了不会得胃病吗?   “老伯,葫芦寺中的膳堂里有包子,馒头,方丈慈悲为怀,不会吝于一餐一饭,不然你先去吃一些吧。”乐安好心好意地劝他。   那老者站好笑道:“谢谢小公子,待我为我家大人小姐念完一卷经后再去。敢问公子尊姓大名,老朽经常来这葫芦寺,似乎从来没有见过公子。”   “我,我叫乐安,是跟着我家……我兄长出来玩的,老伯你没见过我很正常,我还是第一次到葫芦寺来呢。”乐安见这老者亲切,便跟他多聊了一些。   “原来是第一次,可是老朽瞧着公子非常面善,像公子这么俊俏的少年郎,在这太洹城里还真是没几个,不知公子家住哪里?”   “哈哈,可能我与老伯有缘,出来玩,兄长不让我自报家门,免得给爹娘丢脸,老伯莫怪啊。”乐安编了个理由搪塞过去,那老者眼中精光一闪,面上笑道:“无妨,无妨。”   乐安呆的久了,觉得自己是时候回去了,她向那老者告辞之后,便向厢房走去,没一会儿就到了,还没进去。   卫君庭正好从房里出来,乐安见到他又想起来早上的事,赶紧转过身去,卫君庭低沉地声音传来:“站住,转过来。”   乐安捏紧衣角,不甘不愿地转了过来,卫君庭上前一步看着她,“一大早出去就不见人,你去哪儿了?”   “奴才……”   “叫兄长。”   ……   这是哪门子的兄长,有兄长会这么对“弟弟”的吗?早起床上抱着她那是怎么回事?才不要叫你兄长,我,我也是有骨气的人。   “……兄长,”有骨气的乐安出声了,“没去哪儿,碰到左将军了,说了一会儿话。”   “说话说了这么长时间,”卫君庭不乐,见乐安低着头,他摸了一下她的额头,“昨天喝了酒,今天头不疼吗?快进来,我让人泡了蜜茶给你,寺里的早膳有白菜包,干萝卜丝包,馒头和豆酱,你早该饿了吧,别傻站着了,赶紧填饱肚子。”   额上突的一凉,乐安下意识想退,然而卫君庭没给她这个机会,直接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到屋里走到桌前,把她按在凳子上。   一碗温蜜茶被端到面前,卫君庭盯着她催促道:“快点喝了吧。”   这是为了她好,乐安想不出反驳的理由,只得接了过来,小口小口地把茶喝光了。卫君庭很满意,他已经吃过了早膳,尝过了几种包子,这时就把自己觉得好吃的白菜包放在乐安面前的盘子里,让她吃。碗中的白粥已经放凉了,他怕乐安吃了拉肚子,正好赵巍回来了,他便让他去盛碗热的。   赵巍刚从外面回来,他找了乐安一圈没找到,肚子还饿着呢,结果还没能歇一会儿就又得去给她跑腿,赵巍恨不得一指头戳死这个小兔崽子。然而他也只是想想,脚下不停,还得去盛粥。   在膳房里看到有和尚煮好了绿豆粥,一打听才知道这是左善吩咐给乐安煮的,想到昨天自己喝下的那碗醒酒汤,赵巍猜测这就是送过去,只要皇上在,也是到不了乐安的肚里。   正好他肚饿,吧嗒吧嗒几口吃完了,抹抹嘴,端着白粥给乐安送了过去。   乐安之前就知道卫君庭对她好,但是现在是实打实的感觉到了卫君庭对她的与众不同,似乎是今天早上醒来以后就格外体贴。   想到皇上是个断袖,她就心发慌,再这么下去,她深怕皇上会对她提出进一步才要求,比如侍个寝啥的,那她该怎么办?   卫君庭见乐安似乎有心事,担心早上的事吓到了他,乐安胆子小,他可不想让他躲着自己,不与自己亲近。   “怎么不说话,这副样子可没你醉酒之后大胆,”卫君庭又把一个野菜包放在她面前,乐安听他提起醉酒,更加不安,惴惴开口:“兄长,今天我们如果还在寺里的话,我去别的屋里睡吧,不敢再吵到你。”   “怎么怕我吃了你?”卫君庭斜睨了她一眼。   乐安连忙摇头,“当然不是,昨天喝醉酒之后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估计是闹腾了,所以我不敢再打扰你。”   看来他还真的以为自己昨天主动要求同床共枕,卫君庭想笑,但是没打算告诉他实话,就这么看他难为情的样子也挺有趣,咳了一声他道:“嗯,我不怕你闹。另外我们今天就要回宫了,你也不用说挪到别的屋子里去。只是没想到你酒量这么浅,下次可不敢再让你喝这么多酒了。”   乐安尴尬地笑笑,吃完了早膳,卫君庭独自去了一趟左文公的住处,乐安不知道二人说了什么,只是看到他回来的时候,脸上隐有笑意,估计是有好事。   一行人又在寺中逗留了片刻便启程下山,难得出来一次,卫君庭知道乐安喜欢去街市上玩,便特意又去溜了一遭。   乐安自是不会推辞,又左右转转买了一些小玩意,卫君庭跟在她身后,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使了眼色给左善,左善点头,悄悄隐入人群。   乐安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左善把一个贼眉鼠眼的男子给擒住,押到卫君庭面前,她才惊讶地停下,看向左善。   原来左善悄悄跟在卫君庭他们之后,一直走了两条街,果然发现有人跟着他们。他仔细观察,发现只有这一个男子,便立刻把他拿下,等待卫君庭的发落。   “说,你是谁,跟着我们做什么?”赵巍上前,狠狠打了一下他的头。   “大爷,我又没犯法,我好好走我的路,你们抓着我干什么?”那人嘴硬狡辩,不肯说实话。   “呦,嘴还挺硬,信不信,我们打断你的腿,天黑之后丢你到河里喂鱼?”赵巍吓他,左善手上用力,咔嚓一声,卸了他一条胳膊。   “哎呦呦,疼,疼,我说,我说还不行吗?是有一个老头,给我的银子,让我跟着这位小公子,看你们住在哪里,是哪个府里的人,然后告诉他。就这样,其他就没了。”男子龇着牙,痛的赶紧把知道的都说了。   小公子说的就是乐安了,几个人看向乐安,乐安一皱眉头,手指自己,奇怪地问:“跟着我?”   “是,那老头就是让我跟着你。”男子痛的脸色都变了却不能不答。   “老头,长什么样?你们约好在哪里见面?”赵巍继续问。   那男子觉得自己真倒霉,本以为是个好活,结果却是一桩麻烦,他叫苦不迭,回道:“他戴着幞头,瘦瘦的,看着挺凶一个人。说是在迎客来客栈门口给他信,我说的都是真的,是不是可以走了。”   乐安听了,突然想到早上在葫芦寺见到的那个老者,难道是他?可是自己跟他是第一次见面,他为什么这么想知道自己住在哪里,自己是谁? 第49章 要人   “怎么, 你知道这个人?”卫君庭看到乐安面有犹疑便开口问道。   乐安把今天在寺里见到那位老者的事说了,卫君庭听了若有所思,他让左善把那男子的胳膊接了回去, 照旧让他去回话,几个人就在附近埋伏, 看这老者到底想做什么。   几个人在客栈等了半天, 没见到那老者影子, 那男子发誓赌咒自己说的全是实话, 卫君庭他们觉得那老者可能是看穿了他们的意图, 所以躲起来不现身。   一个老头而已, 没什么威胁, 一行人不能在街上逗留太久, 把那男子放了,几个人收拾妥当,便坐上马车回了宫。   没多时便到了宫中, 换好衣衫, 卫君庭刚坐着歇了一会儿想就听到门外太监一声喊:“淑德太后驾到。”   他上前去迎, 淑德太后进屋坐在了贵妃榻上,问道:“皇儿这是刚从宫外回来?”   “是的,母后, 正要去请母后安。”卫君庭亲手给淑德太后倒了茶,笑着答道。   淑德太后见他心情颇好, 端起茶杯饮了口茶, 好奇地问:“是在宫外遇见什么有趣新奇的事?有收获?皇儿心情不错啊。”   “回母后, 只是见了很多民间的小玩意,又去了趟安蒙山,去寺里上了柱香。要说收获,可能就是儿臣知道了这太洹城内的一些跟百姓息息相关的问题,现在回宫了,可以开始着手处理了。”卫君庭又想到了乐安满城找茅厕的可怜样,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乐安站在一旁,见皇上投来的目光带着戏谑,她疑惑地看过去,卫君庭又收回了视线。   淑德太后注意到卫君庭的动作,也往旁边看了一下,除了一个小太监,其他也没什么啊,他在笑什么?淑德太后挺纳闷,不过,这个小太监长得是真出众,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眼睛尤其明亮,皇帝身边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个小公公了,还真是……赏心悦目。   咳咳,淑德太后没别的毛病,只是她也是个颜控,看到美好的事物就喜欢。   “母妃,母妃,”卫君庭轻声叫她,淑德太后回了神,听皇帝问她,“儿臣一回来,母后就赶来了,可是有什么急事?”   “倒是没什么大事,”淑德太后用锦帕擦了下脸,“就是母妃觉得这两日司膳监做的饭菜都不合胃口,母妃想着之前你派人送来的膳食都不错,这阵子怎么没了呢?”   哦,原来是这事,母妃是喜欢上乐安的手艺了。   卫君庭明白了,他伸手一指旁边的乐安道:“母妃有所不知,这些时日,我送去的膳食皆是乐安所做,因为他之前身体受了寒,昨日又随我一起出了宫,所以没能再动手做菜给母妃送过去,说起来,是儿臣的疏忽了。”   “受寒了,那现在好了吗?”听到那些可口的膳食都是乐安眼前的这个漂亮小太监做的,淑德太后有些惊讶。   “多谢太后关心,奴才已经没事了。”乐安规规矩矩的回礼,淑德太后一听这声音也是这么的婉转动听,怪不得能做出那么好吃的菜!   “没事了,那就好,那能给哀家去做点吃的吗?”淑德太后提了个要求,卫君庭本来一开始是想要乐安去休息的,这下子听他母妃这么说,眉头皱了一下。   乐安没看到已经答应下来,“太后想吃什么,奴才这就是去做。”   “好好好,倒也没有特别想吃的,就是天热,想吃些开胃的,另外如果能有辣子就更好了。”淑德太后提到辣子就笑了,乐安知道太后喜欢吃酸辣的口味,她想了想,便先告退。   到了御膳房,里面的人见她来了,纷纷跟她打招呼,乐安也高兴地回应,找到疱长,她提出自己下厨,疱长自是应下,让两个御厨在旁边给她帮忙。   挽袖,拿盆,以水和面,揉成光滑的面团,静置醒发一炷香的功夫,乐安另外取来一个盆,盛了清水,面团放入,双手在里面不停地揉搓,跟洗衣服似的,面团越揉越小,清水渐渐变白水。   乐安觉得差不多了,把面团取出来,有人烧火,她把面团放入蒸笼蒸熟取出,切成小块。而盆里的水已经澄清,把上面的清水倒掉,剩下来的就是淀粉水,做凉皮就靠它了。   淀粉水分次倒入平底盘,得到一张张淀粉皮,把它们都放蒸笼里,蒸熟之后就是凉皮了。哦,在这里叫御京粉,乐安也是不久前才知道。   乐安洗了根新鲜的黄瓜,切成了细细的丝,花生仁炸好,辣子里面放了芝麻花椒和盐巴,在热油里一滚,香气四溢,闻着这味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凉皮切成条,面筋放入,黄瓜丝,花生仁,辣椒油,陈醋,蒜汁,芝麻酱和麻油,盐,一股脑都放进去,乐安用筷子拌好,美味开胃的“乐安牌”御京粉就做好了。   按照之前的经验,乐安把做好的凉皮分成了两份,她又动手做了凉拌木耳和海带丝,香辣凤爪和花蛤清淡去火汤。御膳房里的御厨又夹了一些其他的菜,跟乐安做的一起送到了正源宫。   正源宫内的淑德太后望眼欲穿,但是皇帝在眼前,她顾及自己的身份,纹丝不动,心里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远远地听到传膳太监的声音,淑德太后脸上带笑:终于做好了。   所有的菜都一一打开在桌上摆好,乐安的凉皮在一片造型精致的菜肴里可谓是不出奇,然而淑德太后跟卫君庭的注意力都被凉皮吸引,不约而同地指着凉皮道:“给朕端过来。”   “给哀家端过来。”   对视一眼,两个人不得不对这种默契感到愉悦,这算不算另一种母子连心?   两个侍膳太监把凉皮分别端到皇上跟淑德太后面前,淑德太后还没吃就觉得非常合口味跟心意了,盘中的御京粉白里透亮,薄薄的一片沾了辣子又红通通,里面的黄瓜丝绿油油,水灵灵的,闻一下,整盘都是香香的辣子气。   她动了筷,尝了一口便立刻喜欢这味道了,酸辣可口,开胃解暑,面前的凉拌菜也很对胃口,侍膳太监一直没有停筷,凉拌的木耳跟海带丝,很快就没了。   又吃了些其他的菜,喝了一碗花蛤汤,淑德太后放下了碗,擦了擦嘴,这顿饭吃的她身心舒泰,看看皇上,他面前的御京粉也已经吃完了,这会儿喝了碗绿豆粥,旁边站着乐安,那个会做菜的小太监,淑德太后越瞧越喜欢,等皇上吃完了,她琢磨着开口道:“皇儿,你这个小太监倒还有些手艺,今个儿母妃吃的舒服,有赏。”   乐安听了看了一下卫君庭,桌上的菜肴已经撤下去了,卫君庭正在净手,闻言回道:“母妃喜欢就好,乐安还不快跪下谢太后赏。”   “奴才谢太后娘娘赏赐。”乐安赶紧跪下行礼,淑德太后让她起身,笑着道:“这天儿热,这么着吧,就赐你一个瓷枕。”   “多谢太后娘娘厚爱。”   “嗯,皇儿,母妃挺喜欢这个小太监的,你把他给我吧。”淑德太后觉得乐安长得好,看着就招人喜欢,当然最重要是能做出她喜欢吃的菜。   “咳咳咳,”正在喝茶的卫君庭一下子给呛到了,没想到淑德太后会开口跟他要乐安,他委婉道,“母妃,你是喜欢乐安做的菜吧,以后我天天让他给你做,行不行?”、   “那当然好了,但是如果这小太监去了玉坤宫,不是更方便嘛,你天天要处理政事,这样的小事就不用皇儿你操心了,母妃想吃什么,到时候直接就让这个乐,乐安去做就行了。”淑德太后觉得自己这个主意不错,看乐安的眼神已经是把她归在自己宫里的意思了   卫君庭当然不能答应!   “母妃,不麻烦,你的事比政事还要重要,做儿子的自然要天天过问。”卫君庭也懂得说好听的话了,他摆手让乐安下去,乐安一躬身退下去了。   淑德太后不满,“你怎么让小太监走了?”   “母妃,”卫君庭走到淑德太后身边,给她捏起了肩膀,“儿臣听闻你最近痔病又犯,可是因为吃了辣子?”   “皇儿,你倒是很关心我,”淑德太后的老毛病被卫君庭提及,有些尴尬,“已经好多了。”   “母妃,不是儿臣要管着你,只是如果把乐安给了你,依着你的口味做菜,于你身体有碍,到时候行动不便,不是受罪?”卫君庭理由还挺充足,淑德太后一听也没法反驳,只得放弃了要人的打算。   在正源宫又待了一会儿,淑德太后知道皇帝还要忙,便起身回去了,临走也没再见到那个漂亮的小太监,还挺可惜的。 第50章 新人   自从皇帝出了一次宫, 回来之后愣是没再没进过后宫,反而是将乐安走哪带哪,一直都想再重现葫芦寺内暧昧一幕, 然而乐安跟有所防备似的,总是跟他保持距离, 让他心痒难耐却又无可奈何。   后宫的妃嫔都旱着, 率先注意到这个情况的人是惠文太后, 她翻了后宫的记录, 发现了这个奇怪的现象。她先是注意了几□□堂上的情况, 并没有听说到严重的问题, 皇帝来向她请安的时候, 她也仔细观察, 也没发现他心情有低落的现象。   既然问题不在皇帝身上,那她就把目光转向了妃嫔身上,难道是她们不好, 让皇帝无法没有兴趣入后宫?   她先是召了宫里最美艳的陶妃, 关心了一下她的日常起居, 表达了自己对皇孙的期待,希望她们后宫妃嫔们能为皇帝开枝散叶。皇帝勤于政事,后宫佳丽虽然不能为他分忧, 但应该温柔体贴,多花一些心思让皇上能够下了朝之后, 放松一些。这样也能尽快让皇室添丁, 天下更安。   太后如此关心她, 陶妃很高兴,但是当听懂太后的意思时,她的脸白了一下,她可还记得卫君庭进了丽安宫没碰她的事。   那次之后,她消沉了几天,后来想通了,皇帝既然没有怪她,那下次她就表现更好些,不能一蹶不振,让其他人在后宫里比过她。   只是没想到皇上从那日起居然再没进过丽安宫,她以为皇上生气了,但是据身边的太监说,兰妃跟宋贵人那里,皇上也没去,她心里平衡了些:哼,我没能得皇上宠幸,你们也一样在坐冷板凳。   但是今天太后的召见让她又发了愁,龙胎她也想怀,问题是皇上不进她的寝宫,她也不能凭空有孕啊。看来还真的多花心思,去皇上面前走动,誓要做一朵解语花,让皇上喜欢。   从陶妃的口中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太后又相继召见了兰妃跟宋贵人,同样是先夸了她们,然后再鼓励她们多关心皇上。宋贵人是红着脸应了,兰妃是最知道情况的,毕竟皇上那次真的没能人道,但是从太后的反应来看,她显然的不知道的。   她可不会傻乎乎地去主动告知,关系到男子的尊严,尤其这个人还是全天下最尊贵的男子,她只能守口如瓶,半点也不透露。   答应了太后的要求,她决定这之后也要去关心一下皇上,皇上的身体如果之后好了,她这唯一知情人的真挚关心,在之后便会显得特别珍贵,毕竟是跟皇上有了“共同的秘密”,那关系也会比其他妃嫔更亲密一些,她一定得把握好这个机会才是。   看着面前的三盅参汤,卫君庭皱了眉头,口中发腻,往下一看,三位妃嫔还都仰着脸,面带期待地看着他。这着实让他有些纳闷,这几天他的后宫妃嫔们不知道怎么了,一个接一个地来正源宫里给他送补汤,送点心,陪他读书写字,还附带捏肩捶背扇风服务。   他逛个御花园,能同时偶遇她们三个人,在凉亭消暑,她们又跟着来,各使本领来引人注目——陶妃作画,兰妃弹琴,而宋贵人则是写的一手好字,小小的凉亭热闹非凡,卫君庭被围在中间,看着他的妃嫔们争宠,头都大了。   然而她们自去争宠,卫君庭却依然没有踏入后宫一步,惠文太后观察了一段时间,坐不住了。她主动让宫中乐府排了新的歌舞,组织了一场消暑家宴。   宴会上,淑德太后与惠文太后各坐一边,几个妃嫔都是盛装出席,陶妃明艳端庄,兰妃清丽柔婉,宋贵人楚楚动人,各有各的特色。   皇上端坐于席,不时地与两位太后一起评鉴一下歌舞,妃嫔们举杯于他对饮,他也极给她们面子,还每人都赏了刚刚进贡上来的绢丝,这种绢丝做成衣服穿上去凉凉的,特别舒服。   几个人自是谢恩,惠文太后仔细瞧着,皇上的心思并不在她们身上,眼神里也没有什么**,她不仅有些困惑,这后宫的佳丽皆是美女,难道皇上是厌倦了,需要新鲜的面孔?   这也不无可能,惠文太后觉得自己找到了症结所在,心中有了对策。   家宴散了之后,妃嫔们见皇上没有留下她们之中任何一个的意思,失望中又带着庆幸。嗯,大家都一样,好过一人与众不同。   惠文太后在人后叫住了皇上,淑德太后无意听她们两个说话,一脸冷淡地先走了。卫君庭留下,惠文太后问了下他最近累不累,朝堂上的事能不能应付得来,卫君庭一一答了。   惠文太后让人拿了一锭上好的沉香,让皇上带回寝宫,睡觉的时候点上一些,可以静心安神,消除疲劳。卫君庭伸手接过,她顿了一下又说道,也可以放后宫一些个妃子的寝宫里,这样皇上去的时候就可以让她们给皇上点香,不费功夫,又能安睡。   卫君庭大概懂惠文太后的意思了,从今天这个家宴上,妃嫔们的精致妆扮上,他就感觉到了,现在惠文太后这么说,他更加肯定,恐怕这阵子她们几个一股脑地涌去正源宫也是惠文太后关心后宫的结果。   他当然知道惠文太后是为他着想,毕竟他是皇上,到现在还没有子嗣,总归是不太好。而且他没入后宫的事估计太后也知道了,所以才这么提醒他。   惠文太后知道皇帝是个聪明人,看他的脸色就明白他已经懂了,她欣慰地笑笑,拍拍卫君庭的手嘱咐他,政事虽然重要,但是皇嗣同样不容忽视。   卫君庭只能应了,跟惠文太后告辞之后,他没回正源宫,反倒是直接去了兰妃的蕙兰宫,并留宿一夜。   这之后,他便时不时地留宿后宫,惠文太后知道以后,总算放下了心,皇帝能听进去她说的话,她还是挺高兴的。   只是一个月过去了,后宫妃嫔们迟迟没人有孕,她又着急了起来,想到皇帝也好久没有纳新人了,她便做主,挑了两个良家子,直接给皇帝先送到了正源宫,让他过过眼。   卫君庭从朝堂上下来,在偏殿吃了些点心就坐着步辇回正源宫了。刚从步辇上下来,就见乐安门口出来,只是脸色古里古怪的,不太正常。   “发生什么事了?”卫君庭顶着冕旒,身着朝服,热的只想赶紧脱下来。   “皇上进去看看就知道。”乐安没直接回答,反倒去给皇帝端洗手的水去了。   卫君庭挑挑眉,进去一看,嗬,里面站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只见她们身着粉色的宫裙,头戴绢花,相同的眉眼和妆容,见了皇上齐齐行礼,声音清甜如海棠果:“民女乔语,乔阑参见皇上。”   居然是一对双生子,大约二八年华,水灵灵的,跟早上还沾着露水的花儿一样,卫君庭觉得有趣,抬手道:“起来吧。”   这对双生子身边站着一位嬷嬷,卫君庭认得她,她是惠文太后身边的人,她上前给皇上行礼之后主动道:“皇上,乔语,乔阑是咏城知州的女儿,太后得知她二人才貌双全,特意让她们进宫服侍皇上。”   “母后为何突然这么做?她从未跟朕提起过。”卫君庭有点吃惊,刚提醒了他不能不入后宫,这又给他送来了人,太后怎么会这么着急,她不可能知道了什么吧。   “这是太后的一番美意,皇上,你看这两位姑娘真的是花容月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万里挑一的淑女。”那嬷嬷不住地夸那一对姐妹花,两个人见了皇上本就害羞,再被她一夸更羞涩了。   乐安刚好端了水进来,她拧了帕子给皇上擦手,卫君庭忍不住看她的神色,见她只是好奇地打量了了一下那对双生子,没有露出什么难过伤心的表情,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   “嬷嬷,朕暂时没有充实后宫的打算,母后的好意朕心领了,你还是把这两个女子送回去吧。”   卫君庭这一番话让那两个女子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惹到皇上了,眼里登时泪汪汪的,想哭又不敢哭。那嬷嬷也吃了一惊,“皇上,她们进宫就是来伺候皇上的,哪里能说送回去就送回去呢?”   “怎么,朕连不要人的权利都没有了吗?”卫君庭脸色一冷,嬷嬷忙低了头道声不敢。   卫君庭心里烦闷,对嬷嬷道:“先把她们领回寿延宫,母后那儿,我待会儿过去再说。”   嬷嬷不敢再说话,把这两个女子又领走了,乐安目送了一下,心里同情这对姐妹花,同时也为她们庆幸,遇到了会为她们着想的皇上,不耽误她们之后的婚嫁,她们该高兴,毕竟像皇上这么有良心的断袖可是不多见的。 第51章 撩拨   乐安的注意力全在那对姐妹花身上, 她目光追逐于她们,而卫君庭看着她的后脑勺,听到她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他把手上的汗巾往乐安脸上一贴, 冷不丁被冰了一下,乐安扭头摸了一下脸, “皇上, 你做什么?”   “你老看她们干什么?”卫君庭把汗巾递给她, 乐安接过答道:“她们好看呀, 难道皇上不觉得吗?”   “没觉得, 有你天天在我跟前晃悠, 我还用得着看她们吗?”卫君庭一本正经地说道。   乐安干干地笑了一下, “皇上真会开玩笑, 奴才是个男子,皮糙肉厚,就是干粗活的下人, 哪能这么跟两位姑娘比, 而且, 你看她们多水灵啊,那手又嫩又白,皮肤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 吹弹可破,看着就让人喜欢。皇上你没看到刚刚她们看你的眼神, 又是欢喜又是崇拜, 但是你一发脾气, 她们眼睛都红了,楚楚可怜……”   “那又如何,”卫君庭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任凭她们长得再美,朕就是不喜欢她们,朕自是有喜欢的人。你也不要妄自菲薄,在朕这里,你自是有你的优点。”   说到这里,卫君庭别有深意地看着乐安,乐安头一偏装作不懂,把水盆和汗巾递给一旁的宫女,她心道:知道你喜欢的是男子,但是也不用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吧,被别人听出来了怎么办?   “乐安,怎么你不好奇朕喜欢谁吗?”卫君庭慢条斯理地问道。   乐安一边交代下去要传膳,一边摇头道:“皇上的心思,奴才哪里敢猜。”   “无妨,朕允你猜测。”卫君庭有种想要告诉她的冲动,菜已经都端了上来,乐安把皇上喜欢吃的都摆在最前面,手里拿了一个青花碗,她准备开始侍膳。   “奴才愚钝,猜不出来。皇上,你饿了吧,要不然还是让奴才先伺候你用膳吧。”乐安不想谈论这个危险的话题,夹起一个鸽子蛋先尝了尝。   雪白的鸽子蛋被他吃进口中,丹唇沾了一些汤汁,更显鲜红,卫君庭看着他的檀口,忆起葫芦寺中酒后的他媚眼如丝的模样,他的双唇如蜜,让他忍不住缱绻辗转,不舍离去。   他喉结微动,待乐安把鸽子蛋夹到他碗里之时,突然在桌下伸手抓住了她的皓腕,乐安吓了一跳,左右还有人在,乐安想要挣脱,卫君庭却抓得越来越紧。   乐安不敢做过大的动作,急出了一身的汗,卫君庭见他是真的慌了,低头在他耳边轻声道:“朕喜欢的人,跟乐安可是长得一模一样呢。”   松手端碗,卫君庭若无其事地把鸽子蛋夹起来放入口中,嚼了几口咽下,他点头道:“果然好吃,乐安就是会挑,这鸽子蛋甚合朕的心意。”   乐安心如鹿撞,脸色绯红,被卫君庭撩拨地刚刚镇定下来,闻言偷偷看了皇上一眼,见他装的一本正经,仿佛刚刚那个抓住她的手,言语挑逗的人不是他一样,还真是……道貌岸然。   哼!   一顿饭卫君庭吃的眉飞色舞,乐安伺候的心神不宁,而赵巍看着这两人的小动作,心内则是浮想联翩,看来葫芦寺之行,皇上跟乐安之间一定发生了事。到底是什么呢,赵巍抓肝挠肺,好想知道。   卫君庭饭毕,就开始处理政事,从宫外回来之后,卫君庭就召来工部跟户部的大臣商议修理太洹城排水系统的事,公共茅厕也被提了出来,夜香的处理办法也敲定了,户部拨钱,工部施工,这个工程很快就开始进行了。   晚上的时候,卫君庭正准备休息,惠文太后又过来了。卫君庭没想到她这么着急,着人上了茶,母子两人坐在一起,也没多寒暄,太后便问了他双生子的事。   卫君庭只说大荣朝现在事务繁多,他暂时无心纳妃来分心,惠文太后的心意他心领了,也知道母后是为了他好,如果惠文太后真的喜欢那对双生子就让她们在寿延宫陪伴太后一些时日,然后再送回去也可以。   他只字不提留下那对姐妹花,惠文太后就算再想,也不能逼迫他。皇上本身并不是她的亲生子,这些年皇上对她恭敬有加,很少会反驳她的建议,但是两人少了一些母子之间的温情。   卫君庭毕竟是皇上,她不想因为这个事,让两人之间有隔阂,如果因此变得生分,那无疑是把皇上往淑德太后那边推,这对她没有半分好处。久居深宫,她不傻,这么蠢的事,她决计不会去做。   但是皇孙还是要有,皇上不听她的话,那淑德太后是他的母妃,他难道也不会听吗?皇上会不会有什么事不想让她知道?   她思虑半晌,还是决定要把这个事告诉淑德太后,毕竟在两个人的私人恩怨面前,皇嗣才是大事。   许久没有踏入玉坤宫,她甫一进去,冲淑德太后叫了声蓉蓉,就立刻被淑德太后毫不客气地打断,直言稀客上门,有话就说。   惠文太后见此,便长话短说,把皇上不愿纳妃,后宫无所出的担忧告诉了她。这事淑德太后知道,她心中所想跟惠文太后一样,只是她不愿承认,反倒冷嘲热讽,说惠文太后的话皇上都不听,自己有什么办法。   惠文太后十分无奈,明言淑德太后才是皇上的亲生母亲,他应该听得进去她的劝。说完,便以身体不适告辞,淑德太后懒得去送,但是在她走后,她陷入了深思。   她虽然一向跟惠文太后唱反调,但是在这件事上,她们的立场是一致的,她关心自己皇儿的心不会有假,淑德太后知道,皇上不愿纳妃倒是有点出乎她的意料,她的确是应该去问问看。   “母后,这么晚,你怎么来了?”正准备安歇的卫君庭见淑德太后夜里过来了,吃了一惊。   “哦,我来看看你。”淑德太后进了屋来,见卫君庭只着中衣,一副正准备就寝的样子,屋里只有他那个长的好看的小太监也在屋里伺候,除此之外便没什么人了。   他没踏入后宫,也没召一个佳丽来伺候,淑德太后怎么看怎么觉得儿子太过于清心寡欲,跟苦行僧一样。   “我另外还给你带来两个暖床的侍女,”她这话一说就看到卫君庭神情突变,脸上明晃晃地写着“又来了”,她忍不住笑骂道,“怎么,你还不乐意?”   “母妃,儿臣一个人清清静静地挺好,你就不要带人来了。”他还故作郑重其事地给淑德太后作了一揖,淑德太后摇了摇头,指了指门外道:“你去看看有没有人?”   卫君庭往外看了一下,并没有见到淑德太后说的侍女,他松了口气道:“母妃,你是在逗儿臣吧?”   “皇儿,哀家今日来是没有带什么侍女,刚刚就是那么随口一说,”淑德太后承认刚刚是跟卫君庭开了个小小的玩笑,“但是你长期这么下去可不行啊,哀家还等着抱孙子呢。”   “母妃,不是皇儿不愿,皇儿一直都留宿后宫,你可以问问这些奴才。”卫君庭喊冤,赵巍忙上前替皇上作证:“禀太后,皇上最近去了丽安宫,蕙兰宫和雪翠阁,奴才跟着去伺候的,不敢欺瞒太后。”   “行了,这个哀家知道,”淑德太后一扬眉,“只是后宫佳丽妃嫔们无一人有孕,她们的肚子不争气,惠文太后想为你纳新人,你为何推辞不收?”   “母妃,这个问题儿臣已经说过了,现在朝堂之上,政事繁忙,国内很多地方百姓生活凄苦,儿臣身为皇上,理应节俭为民,后宫也是如此,国库空虚,不宜养过多的人。”卫君庭向淑德太后细心解释道。   岂料淑德太后并不十分赞同,“国库难道空虚到连我皇儿的妃子们都养不起了吗?皇上,朝堂之上的事是要慢慢解决,不能一蹴而就,你也不要心急,也不能整日里殚精竭虑,一心为国,好歹也得上心一下皇嗣的事。这宫中许久没进新人,母妃也觉得是时候添些新面孔,让她们一起伺候皇上,为皇家开枝散叶。咱们就这么决定了,放心,母妃为你选的人一定会是咱们大荣朝最好的女子。”   “母妃,且慢”,眼看淑德太后马上拍板钉钉,坐实纳新人的事,卫君庭不得不出口阻止,“儿臣不同意。”   “皇上这是为何?难道你不懂,母妃这都是为了你好吗?”淑德太后不明白,为什么皇帝这么抗拒,要知道刚刚他说的那个理由,在她眼里根本就不值一提。   “母妃,”,卫君庭犹豫片刻,看着淑德太后欲言又止,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直言道,“儿臣有难言之隐?”   “到底怎么了?”淑德太后不觉挺直了背,盯着卫君庭,担心地问,“出了什么事,告诉母妃,母妃帮你想办法。”   “儿臣,儿臣……不能人道了。”   !!!   晴天霹雳! 第52章 强身   “皇儿, 你说什么?”淑德太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觉得自己刚刚可能耳朵有问题,才听到了不可思议的话。   “母妃, ”卫君庭抓住淑德太后的手,一脸沉痛, “儿臣无法进行房事, 儿臣, 儿臣……”   他似乎说不下去了, 淑德太后一见他如此, 反抓住他的手, 安慰道:“皇上, 会不会是你搞错了, 自己吓自己,有没有让御医来诊过脉?”   “嗯,母妃如果不信的话可以宣御医过来让他亲自跟母妃说。”卫君庭语气低落, 淑德太后是真的担心, 便让赵巍去把御医叫来为卫君庭把脉。   御医仔仔细细地给卫君庭看了诊, 得出了结论跟上次一样,他也是纳闷,从脉象上看, 皇上的身体明明没有问题,强健甚于一般人, 但是不知为何, 皇上就是无法与娘娘们行房事。   现在太后就在一旁盯着他, 他头上冒汗,斟酌着开口,把皇帝的病情说了一番。淑德太后一听,皇上确有其事,整颗心往下一沉,她又问道,这病有无治愈的可能,御医不敢打包票,只说将养着,假以时日,应该会好。   说了等于没说,淑德太后挥手让他下去,看着卫君庭她心中焦急万分,但是又不敢表现出来,给卫君庭太大压力,只勉力维持面上的微笑道:“皇儿,御医说了,这个病是一时的,肯定能治好,你别着急。”   卫君庭神情抑郁,没有说话,淑德太后瞧着心疼,可算明白为什么皇帝不愿意踏入后宫,也不想纳新人了,原来症结在这里。   她这个做母妃的,居然一点儿没看出来,今天还理直气壮地过来逼着他去纳妃子,这不是伤他心,打他脸吗?也不知道他这么隐瞒着,心里得多不舒服。   哎,淑德太后一声叹息,卫君庭听见,反倒安慰起她来:“母妃,儿臣知道,你跟母后也不要为儿臣忧虑,儿臣已经感觉好多了,也许顺其自然会好得更快。只是,这事不能泄露出去,纳妃一事……”   “母妃会处理的,你说得对,这事得要保密,暂时不要纳妃了,后宫里可以少去,但是未免有人起疑心,皇上偶尔去一两次,应该没问题。”淑德太后跟卫君庭商量了一下,卫君庭也同意,不想耽误卫君庭休息,淑德太后又安慰了卫君庭几句,便起身坐上步辇回玉坤宫了。   卫君庭送了太后回来,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可算能清静一阵子了。   淑德太后心事重重地回了玉坤宫,辗转反侧,一夜无眠。第二天,她便主动去了寿延宫,把这件事告诉了惠文太后,让她停止给卫君庭纳妃。   惠文太后得知了原因后也是相当吃惊,她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不仅保证会把双生子送走,对这个秘密守口如瓶,还跟淑德太后商量着,如果御医没办法看好,要不要从民间找一些有真本领的神医。淑德太后没同意,毕竟根据御医的说法,皇上这种病蹊跷但也不是没有办法,还是先将养着,观察一阵子再说。   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把这个消息捂住,皇上没办法留宿后宫,她们必须给妃嫔们找些事情做,消磨她们的精力,让她们没有空去胡思乱想,到皇上面前邀宠。   没过几天,各宫里的妃嫔就收到了消息,惠文太后有感于自己身体不好,深知强身健体的重要,便让妃子们每日里抽出时间固定到御花园里去动手摘花,剪枝,园中的熟透的杏子,摘来酿酒,想要多多锻炼的,还可以去御马监牵着马到校场去骑。   除此之外,淑德太后还组织了踢毽子,剪窗花,绣手帕的比赛,宫女也可参加,后宫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每日里都能听到欢声笑语,当然小的摩擦也是在所难免。   妃嫔们养尊处优惯了,猛然做起这些来,都受不了,淑德太后便循序渐进,不会让她们太累。她见谁做的不错,还会当场夸奖,这样一来,她们有些想放弃的便咬牙坚持,不过有时在背后,对那个得了赞誉的人会搞些小动作。   淑德太后并不在意,相反,她还希望这些小打小闹再多点,她们忙起来,自顾不暇,就不会去缠着皇上了。   看到两位太后为自己所做的这一切,卫君庭内心里很受触动,她们之前不合,倒是为了他,团结了一次。妃嫔们被这么一锻炼,倒真的没人来找他了,没有时间是真的,另外一方面,夏日的太阳可不管你是谁,普通老百姓还是后宫的佳丽,敢出来统统给你晒黑了。   这脸一黑,手一糙,还有谁敢来皇帝面前刷存在感,这不是脑抽了吗?   偶尔花园里遇见她们在做事,所有人都拿团扇、绢帕、手捂着脸,深恐自己大汗淋漓,狼狈的样子被皇上看到,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那就完了,所有人在此刻一致希望皇上快点走。   卫君庭身边的赵巍忍笑忍得辛苦,卫君庭也嘴角微弯,他可想不到自己还有被妃子们不待见的一天,真是有够新鲜。   如此过了半个月,惠文太后也没从卫君庭那里听到他病情好转的消息,她很担心。因为笃信佛教,所以她经常会请国内的高僧来宫内讲佛经,祈福,这次卫君庭的事情出来之后,她就没睡个一个好觉。   她决定去请一位大师来宫里为卫君庭祈福,同时也为她讲佛,因为请高僧这事她经常做,所以不用告诉卫君庭,她自己在国内的高僧名册上看了几眼,在明释大师的名字了画了一个圈。   从葫芦寺回来这么久了,乐安的心一直没安过,她已经偷偷去过密道几次,除了给小皇子带了日常的用品和吃喝之外,还把要救他出去的事告诉了他。   小皇子当然很高兴,在密道里这么久,跟在监牢一样,不见天日,没有自由,他极其渴望能出去见见太阳和花草,闻闻新鲜的空气,痛痛快快地洗一次热水澡。   乐安说了这个事之后,他便日日盼,夜夜盼,乐安明白小皇子的心情,她也是在焦急地等待,直到这一天,她正心不在焉地陪皇帝下棋,赵巍进来了,同时还带来了一个消息。   “皇上,惠文太后请来的高僧已经入宫,你一定想不到是谁。”赵巍脸上挂着神神秘秘地笑,卖了个关子。   卫君庭手执黑子,看了他一眼,落子在棋盘,“是谁?”   “就是葫芦寺的方丈,明释大师。”赵巍殷勤道。   乐安一听,顾不得下棋忙问道:“就他一个人吗?”   “当然不是,还有左文公,你说也怪啊,他们带的东西还不少,两个大箱子,盆栽,佛经,看来是真的是跟太后来好好讲佛。”   “左文公?”卫君庭又下一子,奇怪道,“他怎么也来了?”   “这个奴才就不知了。”赵巍摇摇头,乐安接口道:“左文公是半个出家人,会不会他也来听佛法?”   “想知道他为何而来,这有什么难的,待会儿我去看看他。”卫君庭看着棋盘上的黑子,心情不错。   乐安低头一看,欲哭无泪:又是这样,自己的白子所剩无几,只有两个大将在,但是前后左右都被黑子包围了,哪里还能突围?   “乐安,快下啊。”卫君庭催促道。   乐安一张脸苦哈哈的不满道:“皇上,你这样,奴才还怎么下,左右都是死啊。”   “谁让你刚刚不认真下棋,那现在我让你一子,如何?”   “不用了,”乐安生无可恋脸,“皇上棋艺高超,奴才就算全神贯注,也会输得一塌糊涂。皇上你应该找高手切磋,奴才这水准,根本磨炼不了你的棋艺,这不是浪费皇上的时间吗?”   “哦,我不这么觉得,跟乐安下棋,是件挺放松的事,没觉得浪费时间。”卫君庭好整以暇地看着乐安,她正被皇上噎得说不出话。   落下手里最后一子,乐安眼睁睁地看着卫君庭拿着黑子的手,那可怜巴巴地小眼神连赵巍看了都不忍,卫君庭捏了捏她的脸,把手里的黑子往棋盒里一丢道:“这次是平局,好了,今天不下了,随我去看看左文公。”   把棋子收好,卫君庭便去往虚云殿,这殿里常年供奉着如来佛祖与观音菩萨,高僧进宫,一般都被安排在这里。   乐安紧随其后,没一会儿到了虚云殿,方丈跟左文公果然都在,两个人从葫芦寺来路上没有休息,此时正坐着诵经,歇息片刻。   卫君庭对两个人行了双手合十礼,问候方丈大师后,转而向左文公问道:“归一大师,你如何也来了?”   “我,我是陪方丈来此,为太后讲经。”这是在宫中,左文公并没有像在葫芦寺里一样对卫君庭视而不见,置之不理。   “归一大师能够来,我很高兴,如果大师有空的话,我倒是愿意为你引路,在宫中转一转。”卫君庭惜才,对左文公他一直希望能够为他所用。   “我有手有脚,有鼻子有眼,难道还会迷路?”左文公抖抖胡子,但是话没说满,“到时候再说,这宫里,我的确是很久没来过了。” 第53章 美男   有多久没到皇宫里来了呢, 左文公不说卫君庭也知道,大概是从他带兵攻入皇宫,周朝覆灭, 这皇宫彻底换了主人起,或许更早一些, 是左文公被周朝的昏庸皇帝罢官, 禁止他再出入皇宫时。   他的顽固曾让卫君庭很头疼, 不过, 现在他既然肯重新踏入这换了姓氏的皇宫, 就代表他内心里已经开始慢慢接受了这一事实。虽然他一直嘴硬, 但是卫君庭已经看出来了, 只不过好心地没有点破。   嘱咐宫人好好伺候方丈大师跟左文公, 卫君庭怕左文公不自在,没逗留多久就走了。两个人整顿休息一番,用了膳, 惠文太后便坐了步辇过来, 听大师讲经。   惠文太后在听了两个时辰之后, 请求方丈大师为皇上祈福,为大荣朝祈福,方丈自是不会推辞。一直诵经到了晚上, 惠文太后也跪在蒲团上,诚心祈祷。   只是她的身体不能够长时间如此, 被侍女劝着起身, 方丈也让她早些安寝, 祈福诵经之事,他们会一直进行。惠文太后只得回了寿延宫,左文公在她走之后,等到深夜,起身出了虚云殿,殿旁有太监,昏昏欲睡,他走路轻,没有惊动旁人,又往前走了几步,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微脚步声。   他隐入一旁的石狮后,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侧脸一露,左文公看清楚了,一掌拍在她肩上,乐安吓了一跳,回头一瞧,放了心:“左翁,幸好是你,你这么快就出来了?”   “嗯,不是要去见小皇子,那我们不要耽误时间了,快点去吧。”左文公催促道。   乐安点头,在前面带路,路上偶遇侍卫,她便出示腰牌,侍卫不会多问。如此,很快到了清雅苑,乐安将左文公领进刑房,左文公看着乐安把一个八仙桌推移开来,枯枝落叶抱到一边,露出平整的地面。   按下暗格,地面突然出现一个黑洞,左文公上前一看,洞还挺深,目测有梯子可供人攀爬。乐安指着密道口对左文公说:“左翁请看,这就是密道的入口,咱们这就下去吧。”   左文公赞同,乐安先下,到了底下便吹着了火折子,有了光亮,左文公很快就下来了,借着这光,他看清了这密道,高约六尺,四周是石壁跟泥土,潮湿沉闷,气味难闻,不见天日,长此以往在这里居住,身体必然难以承受,容易生病。   也不知道这八岁的小儿是怎么忍受的,左文公摇摇头,问道:“小皇子人呢?”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由远及近,急切地喊道:“乐姐姐,是你来了吗?”   “小皇子,是我,我来看你了,快过来。”乐安忙应着,上前去迎,小皇子听到乐安的声音跑得更快,到了跟前,一头扎进乐安的怀里,抱着她的腰道:“乐姐姐,乐姐姐。”   “嗯,小皇子,”乐安任他抱着,摸摸他的头,然后说到,“快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是左文公,左太傅。”   小皇子从乐安的怀里探出一个头来,看到左文公一脸严肃,他缩了一下,迟疑道:“左太傅?是要带我们出去的左太傅吗?”   “是啊,小皇子,你不是天天盼着,左太傅来吗?现在左太傅终于来了,你再过几就可以出去了。”乐安放开小皇子,想让小皇子给左文公行礼。   左文公眉心一道深纹,不苟言笑,双手习惯性地背到身后,整个就是一个严师的模样,小皇子久不见人,有点胆小,尤其是左文公神情庄重,似乎随时都能从手里拿出一把戒尺,乐安都为小皇子捏了一把汗。   “太,太傅。”他小小一个,眼睛很大,怯怯地望着左文公,整张脸并没有像先王的地方,只是这神色……左文公不觉柔和了面庞,他居然从这神色中看到了逝去的太上皇的影子。   “好孩子,”左文公拍了下小皇子的头,“你受苦了。”   周朝就剩下了这么一个皇子,左文公想一想心里就无限感慨,他这么一拍,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小皇子能感觉眼前这个看起来凶巴巴的左太傅关心他,他便没那么怕了,胆子也大了一些。   左文公又问了小皇子一些日常活动,小皇子一一说了,还把墙上的千字文指给左文公看,左文公看了一下,下半面墙上密密麻麻全是用石子,木棍,一笔一画刻写出来的。   “这全是你自己写的?”左文公很吃惊,在这样的环境能坚持默写,小皇子心性比他想的要坚韧。   “嗯,”小皇子拉着乐安的手说,“是乐姐姐让我写的,她说只要我好好写就会很快来看我。”   原来如此,左文公看了看乐安,这个人对小皇子还挺用心。只不过,乐姐姐是怎么回事?这小太监难道是个女子?   察觉到左文公的目光,乐安主动开口道:“这件事说来话长,有时间我再把前因后果告诉左翁,现在我们把计划告诉一下小皇子,等下就该出去了。”   说的也是,左文公便把大概的计划跟小皇子说了一下,小皇子听得懵懵懂懂,乐安解释了一下,告诉他只要再等几天,他们会来接他。   不能马上出去,小皇子有点失望,但是他知道外面很危险,这件事也很难做,所以他乖乖地答应了,安静地呆在密道里,等待乐安跟左文公的下一次到来。   乐安跟左文公出了密道,走出清雅苑,乐安便把自己女扮男装的事告诉了左文公,左文公听了也开始为她的安危而担忧,乐安表示她暂时还是安全的,小皇子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一路行至正源宫附近,迎头碰见正在巡逻的左善,还有一脸焦急的赵巍,看到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左善明显有些意外,还没开口问,赵巍一把拉过乐安说落道:“乐安,乐安,你又跑到哪里去了?皇上醒来没见到你,特意把我赶出来找你。”   “啊,我只是看皇上睡着了,想出来吹吹风,刚好看到左文公……”乐安还没说完,赵巍就不想听了拉着她准备走,“好了,快回去吧,我怕皇上着急了。”   两个人跟左文公和左善急匆匆地道了别,赶紧回到正源宫,卫君庭正坐在桌边喝茶,乐安走过去给卫君庭添了一杯道:“皇上,奴才刚刚只是出去了一下,没走远,看到左文公站在正源宫附近来回踱步,以为他迷路了。奴才上前想给他指指路来着,结果……”   “结果就被他训斥了一顿吧。”卫君庭笃定道。   乐安眼珠一转点头道:“是啊,皇上你怎么知道?”   “这个左老,看朕都不顺眼,更何况是跟在我身边的你们,而且这个皇宫他也不陌生,怎么会迷路?”卫君庭猜测的不错,乐安心里一紧道:“皇上英明。”   “别拍马屁了,”卫君庭懒洋洋地道,“别以为说几句好话,我就会不计较刚刚的事,你夜里不好好伺候,私自出去,我可是要罚你的。”   “……奴才认罚,”乐安愁眉苦脸道,“请问皇上罚奴才什么?”   卫君庭放下茶盅,重新上床躺下,对着乐安勾了勾手指,乐安犹豫了一下,慢吞吞地走上前,“皇上?”   “朕有些头疼,这瓷枕枕的不舒服。”   这个乐安也深有感触,这古代的瓷枕硬邦邦的,哪有自己以前的荞麦羽绒枕舒服,又软又透气。淑德太后赐给她的那个瓷枕,她就没用过,放在那里跟摆设一样。   “那奴才给你找一个软枕去。”她说着就想走,卫君庭却拉住了她,干燥温暖的手掌牵住了她的手,她一僵没敢动。   “不用了,现成的就有,”卫君庭拍了拍床边道,“你过来坐。”   乐安走过去靠着床围坐了半边屁股,卫君庭又让她往里坐,她只好又挪了挪,双腿搭在床沿上,卫君庭一翻身,头靠在乐安的腿上,闭上了眼睛。   乐安哭笑不得,敢情皇上是要把她当成软枕,他的手搭在乐安的腿上,乐安不敢动,瞧着皇上还眉头微皱,她悄悄伸出手,放在他的头上,不轻不重地帮他按起来。   她的力道合适,卫君庭很舒服,本来是想逗一逗乐安的,岂料没一会儿他就真的睡着了。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乐安感叹道:睡得真快啊。   知道卫君庭每天忙于政务有多累,乐安放下了双手,一动不动,任由他枕着双腿。他酣睡的容颜像卸下了白日里的面具,无害如幼兽,俊美的五官仿若仙人笔下人物,不由得,乐安想到了一首诗词,“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而睡着的卫君庭就是这么一位让人一见倾心的美男子。 第54章 出来   祈福跟讲经一直都在进行, 卫君庭有时会去看看,到了中午用膳的时候,他也不走, 跟左文公方丈他们一起吃。   方丈大师是出家人,吃素, 即使身在宫中, 他吃的也非常简单, 卫君庭只让人添了一副碗筷, 考虑到他们二人的感受, 他不仅没有额外吃肉, 连多余的菜都没有添加, 吃的跟他们一样, 而且连续几日如此。   左文公本以为他就是做个样子,谁知从乐安口中得知,卫君庭一向主张俭朴, 身为帝王也不能铺张浪费。这让他对卫君庭又多了一分了解, 想到他进宫前在街市上听到的议论, 他不禁多看了皇帝一眼。   其实那百姓们说的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非是城内多了几处干净整洁的公共茅厕,夜香有专门的地方倒, 街道也有人每天打扫,街市上干干净净, 不再臭哄哄的。太洹城下雨, 路面也不会满是积水, 水都跑到地下,流到护城河了。   老百姓都挺高兴,这些小问题已经存在了很久,但是最近才得到解决,他们都说当官的做了实事,当今天子是个好皇上。左文公听了,内心有些复杂,他也从左善那里知道,这的确是卫君庭出宫探听民情之后,回去下令,让官府的人去办的。   他如此爱民,的确比泰隆皇帝要强了那么一点,但是,是他灭了周朝的,这一点左文公还忘不了。   只是现在周朝的百姓成了大荣朝的百姓,他一视同仁,想为百姓谋福祉,想壮大国家……   左文公想着上一次卫君庭提到的开放海禁,他倒是有一些经验,毕竟周朝以前是开放过海禁,后来因为倭寇和其他一些原因才关闭的。如果,卫君庭没能充分了解,仅凭自己一腔热血去做,怕是行不通的。到时候失败了,受苦的还不是老百姓。   思及此,左文公在卫君庭又一次跟他谈天论地时,开口说了这个事。   卫君庭很惊讶,但是只是一瞬他便掩去了情绪,认真听取了左文公不情不愿的建议,虽然只有寥寥数语,但是以卫君庭的聪明,很快领悟了,他还想再多问一些,左文公突然发了脾气,赶他走。   卫君庭没有生气,还礼貌地对他道了谢,左文公手一挥,一眼也不想看到他。   出了门之后,赵巍还纳闷左文公变脸跟变天一样,卫君庭听了,哈哈大笑,他知道左文公为何如此。必是他跟自己说了海禁之后,又觉得对不起周朝的皇帝,升起了愧疚之心,看到他这个罪魁祸首,当然心里发堵,不想见他了。   卫君庭心情不错,得了左文公的“指点”,他立马埋头与政务中,先召来大臣股肱大臣共同商议,然后在朝堂之上提出,朝臣中当然有持反对意见的人,卫君庭让他们各抒己见,他自己则细心倾听,有道理的他便让人记录下来,待下了朝之后再回去思量,务必要制定出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   他忙的昏天暗地,没留意到乐安的细微异样,但是于乐安来说,皇帝能够在这个时候忙起来,简直是太好了。   她这几天一直不断地在脑中推演将小皇子从密道带到虚云殿中可能遇到的问题,想了许多应对的方法,自感差不多了,她偷偷改小了一套自己的太监服,到了约定好的那一天,乐安一早就起来了。   没办法,要做一件这么重要的事,她真的睡不着,眼睛睁了闭,闭了睁,依旧清醒到天微明。起来伺候皇上起床,她双眼通红,眼底青黑色,卫君庭看到她这副模样,不由担心地问道:“你怎么了?”   “奴才没事,”乐安话刚出口就后悔了,多好的一个机会,她还得抽空去把小皇子带出来呢,“奴才就是有些头疼,不知道怎么搞得,身上也没有力气。皇上,奴才能不能讨一天的休息?”   “准了。”卫君庭没犹豫,待她伺候他洗漱好,更衣完毕,直接让乐安去休息,也不许她去随侍殿前了。   乐安自然乐得自在,她把太监服装好,到了晚上,卫君庭被太后叫去一起听方丈讲经,乐安没有跟随,她提着食盒,上面搁置了一些糕点,太监服放在下面一层,腰牌拿好,准备妥当就去清雅苑了。   她跟左文公商量好了,她自己一个人去密道救小皇子,这样人少,不容易引人怀疑。之后左文公支开附近的太监侍女,她再把小皇子带去虚云殿,让小皇子藏在里面。   到了密道,她把太监服拿出来,快速地给小皇子换上,头上的方山冠也被她改过,戴起来不大不小刚刚好。   里面的东西乐安本想一件不带,但小皇子舍不得之前乐安送他的两个小泥俑,乐安看他实在喜欢,便把小泥俑也放在了食盒底层,带着小皇子就要出密道。   呆在这里面的时候,小皇子是天天都想离开,但是真的要离开了,他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舍,但是还是看了几眼这个他住了好久的地方,乐安给他留了一点儿时间,然后拉着他的手道:“走吧,小皇子,左文公还在等我们。”   小皇子重重点了点头,乐安先上去,然后在上面接应他,把他拉了上去。小皇子眼睛闭着,上来后,她又给小皇子眼睛上绑了一条绢帛,以给他眼睛一个适应光亮的过程。   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拉着小皇子,乐安警惕地望着四周,而后往虚云殿走去。一路上,遇到了一些巡逻的侍卫,她让小皇子努力低着头,自己则是小声地说落:“让你给我帮个忙,你怎么这么没用,还把眼睛给烫到了,还得让我帮你找医女,你这个小不点真的太麻烦了。”   声音不大,但是旁边的人都能听清,乐安又及时地出示了腰牌,侍卫只是看了一眼,见那低头的小太监眼睛果然覆了一条绢帛,有问题,便没有多管。   乐安松了一口气,带着小皇子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虚云殿门口,远远地就看到左文公在门口走来走去,焦急地等待。   一看到乐安,他便走了过来,“你们可算来了,再不来,我就要过去寻人了。怎么样,路上没遇到麻烦吧?”   “尚能应付。”乐安注意到虚云殿门口没有一个人,左文公随口道:“都让我支开去找东西了,我们快点进去。”   左文公跟乐安一左一右拉着小皇子刚进虚云殿,左善后脚也来了虚云殿,还没走进屋内,他便唤道:“祖父。”左文公一听暗道不好,赶紧想把小皇子藏起来,但是还没来得及,左善已经进来了。   “祖父,你在这里,乐安如何也在?”左善看到了乐安,有些奇怪。   乐安眼珠一转,提了提手上的食盒道:“我,我本来是想去给皇上做些吃的,但是走到这里,归一大师说有东西掉了,让我帮他找找,所以我就进来了。”   “原来如此。”左善点头,他的视线触及她旁边的小太监身上,看背影应该还不到十岁,身量不高,体型瘦弱,这又是谁?   “哦,这个是宫里的小太监,也是帮归一大师找东西的,”乐安一拍身边小皇子的肩膀,指着屋内说,“这里面还没找,我跟你一块进去找找看。”   她拉着小皇子去了里面,左善也没多想,左文公重重咳了一声,问他找来何事,左善便问了他有关海禁的事,是不是他跟皇上说了一些经验,是不是想帮皇上。   左文公自从跟卫君庭说了以后,就生闷气,好几天都气不顺,看什么都不来气,左善不说还好,这一提,他又想了起来,顿时又吹胡子瞪眼,训斥了左善一通,把他赶了出去。   左善啥都没干就挨了一顿骂,不禁有些无奈,但是左文公这个反应,他便知道自己猜中了,他祖父是过不了自己的那一关,所以才大发雷霆,不许人提。   但是这对左善来说是个好消息,最起码,他已经不跟皇帝对着干了,皇上对左文公也还算是敬重,对这二人的相处,他总算能放心了。   左善走了之后,乐安才从虚云殿里出来,跟小皇子又交代了几句,她提着食盒便回了正源宫。卫君庭已经回来,见她从外面回来,没有休息,不免想说她两句。   乐安忙说自己已经好了,只是本来想给皇上做点心的,但是走到半道,她又想起来更好吃的东西,想要明天给他做。   卫君庭无所谓,看乐安忍不住打哈欠,他便让乐安去睡,乐安伺候他洗漱之后才去睡了。躺在床上,她想到两天之后,小皇子就要走了,还有最后一步,无论如何,这步都要走好,绝对不能出错。 第55章 蹊跷   两天后, 方丈讲经解释跟太后告辞,太后知道明释大师是葫芦寺中的住持,没有多留, 赐了上好的檀香和炉鼎。方丈谢过,留了他亲手誊抄的佛经, 并表示会一直为大荣朝祈福, 太后非常满意, 并指了身边的太监去送方丈跟左文公。   方丈跟左文公自己动手, 将东西分类装在两个大箱子后, 才让其他人进屋, 太后身边的太监指着箱子让四个身强力壮的太监抬着, 方丈跟左文公走在前, 他们在后,一起往宫门走去。   乐安知道他们要走,专门从正源宫过来, 说是之前蒙方丈照顾, 听到他们要走, 特意来送送他们。方丈笑着道有劳,乐安摇头,跟在后面, 视线不离两口箱子。   小皇子一直以为他们两个会一起出宫,直到那天带他出来, 她告诉他, 这次只能他一个人走。小皇子当时眼泪就落下来, 抱着乐安,要她跟他一起走。   乐安被他哭得心里难受,但是还是跟他说了实际的情况,她现在没办法走,如果两个人一起失踪,皇帝肯定会找她,到时候,小皇子就会曝光,性命不保不说,还会连累到来救他的左文公和方丈,甚至葫芦寺里的全体僧众也不能幸免。   小皇子被吓到了,嘴巴张大,连哭都忘了,他年龄小,根本没想到事情还会这么严重。乐安虽然说得是实话,但是也怕会把他吓坏了,安慰他说,自己以后肯定会出宫,两个人还会再见面的。   听了乐安的保证,小皇子才算好受了些,左文公又在一旁教育他说,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能轻弹,他有些怕左文公,当下便把泪憋回去了,只不过仍旧有些抽抽噎噎的,拉着乐安的衣角不放,乐安瞧着,有些心酸。   怕小皇子紧张,乐安特意过来,刚刚大声说话,也是想小皇子能够听到,安心一点。   因为有太后身边的太监领路,侍卫只是让打开箱子看一眼就放行了,顺利穿过了几道宫门,终于来到了最后的宣门,乐安看着站在门口的侍卫,有些紧张,她尽力放松,变现得愈加平和镇定。   领路太监腰牌一出,说明了情况,两边的侍卫让旁边的太监将箱子打开,例行公事看了一眼,确定没什么可疑,便要放行。   突然,箱子里传出来一声细微的闷响,乐安赶紧咳嗽了两声,捏着嗓子跟那两个一脸疑惑的侍卫解释道:“最近天干,嗓子不舒服,已经咳了许久了。”   说着,她又咳嗽了几声,声音之大,动作之剧烈,像是要把肺给咳出来。   然而两个侍卫耳朵尖,或许是方位有些不一样,其中一个面色黝黑的侍卫绕着箱子看了又看,让太监们把箱子再重新打开。   领路的公公心里有些不满,太后让他将方丈二人顺利送出,不得怠慢,一路顺畅,却在这里卡住了。   “二位,这两位大师可是太后请来的,这箱子里装的都是太后赏赐的东西,你们不是看了一遍吗?怎么还要检查?”   听他这么说,二人犹豫了一下,然而那个侍卫平时耳力就不错,他觉得自己明明听到了,那声音刚刚好像是从箱子里发出来的。   他坚持要再检查一遍,那公公是真气了,面色不善地盯着他,两方正在对峙的时候,左善来了。   “怎么回事?”左善一来就察觉到气氛的不对,那侍卫对左善行礼道:“左将军,卑职正要检查这两位大师的箱子。”   “左将军,你来得正好,奴才奉命来送明释大师跟归一大师,但是走到这里就被这两个侍卫给拦下了,他们已经检查过一遍了,但是现在又要重新检查,你说这不是特意刁难人吗?”那公公趁机告了这两个没眼色的侍卫一状,想他在太后面前得势,还真没几个人敢这么下他的面子。   那侍卫面色涨红,然而他脸实在黑,旁人还真看不出来,他只是坚持说自己听到了异样的声音,那声音的来源就是箱子里。   左善听了,看了一眼左文公,乐安的出现让他挑了下眉:他不是应该在正源宫吗?在这里做什么?   乐安注意到左善在看她,开口解释道:“左将军,听说方丈大师跟归一大师今日要回葫芦寺,我特意来送送他们。”   原来如此,左善点头,然后走到箱子前道:“既然侍卫说听到了异响,那就打开箱子,检查清楚,既然里面是太后赏赐的东西,更无须遮遮掩掩,公公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左将军说得对。”既然左善都这么说了,那公公也不再多言,站在一边等着左善去开箱检视。   听到左善真的要来开箱子,乐安紧张极了,她就不觉看向左文公,左文公还是非常镇定,面上不见慌乱,这让她相当佩服,自己也努力调整呼吸,眼睛一直看着左善。   左善先是开了前边的一个大箱子,里面满满当当,装的是炉鼎跟檀香,他端起炉鼎再看箱子,并没有发现其他异样。   关上箱子,他又来到乐安身边的这个木箱,还未打开,他便敏锐地察觉到了几道视线不约而同地向他扫来。   有问题!他很肯定,低下头,他不动声色地装没看到,手搭在箱子上,他把箱子盖慢慢掀开,入目皆是佛经和上好的宣纸,并没看到任何不妥。   他把佛经腾到一边,手往下探去,很轻易地摸到了木板——他明白了,这是个两层的箱子,问题就出在这下面一层。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来个彻底地搜查,只听乐安一叠声地咳咳咳,不知是不是嗓子不舒服,他脸都咳红了。   只是,左善仔细一听,箱子里深深浅浅,有着微弱的呼吸声,他眼神锐利,这箱子里有人!   他不由地看向左文公,左文公眼含一丝忧虑,显然非常关心这箱子里的东西。   “孙儿,你上次在葫芦寺,玉佩落在我房间里了。”左文公从袖中掏出一枚玉佩,攥在手心,只展示给左善看。   玉佩质地平平无奇,但是待左善看清了那上面的龙和字迹,心神震惊,左文公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左善再看地上的箱子,只觉得那是一个烫手的山芋,更是一杯通往黄泉路的鸩酒。   乐安在一旁手握成拳,大气都不敢出,手心里湿湿黏黏的全是汗,她怕,她怕即使左文公真的将事实暗示给了左善,他还是坚持己见,真的一下子掀开木箱,揪出小皇子,那小皇子就完了。   旁边还有侍卫跟太监都看着,左善不能一直这么犹豫下去,在这片刻的功夫,他脑海中已经上演了各种各样的戏码,全是关于自己开箱之后的最坏情况。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发生,毅然地将箱子盖上,他对上左文公忧心的目光,正准备放行,只听一声尖细声音喊道:“皇上驾到。”   一行人脸色剧变,乐安腿都要软了,左善最快反应过来扶了她一下,她立刻站稳在,知道现在更加不能露出破绽,转身低头,一行人向皇上行礼道:“参见皇上。”   “都起来吧。”卫君庭下了步辇,对左文公跟方丈道,“朕来送送你们,还有要谢谢左翁对海禁一事提出的建议,非常可行,百姓会因此受到大益,左翁你功不可没。”   “我什么都没做,当不得这一声谢。”左文公说话依旧是这个腔调,卫君庭心情好,丝毫不介意,看到地上的两个大木箱,他问道:“这里面是母后赏赐的东西?”   “是的,皇上。”左善回答道。   “这么大的箱子,看着就挺重的。大师是怎么来的,待会儿出去左善你去送送他们,一定要一路安全送到葫芦寺。”卫君庭吩咐左善,左善立即应了。   乐安及时地上前,走到卫君庭面前,小声地说:“皇上,奴才也是听说方丈大师要走,来送他们的,你不会怪奴才吧?”   卫君庭只是瞄了她一眼,表明他现在忙着,回去再找他算账。   谁知乐安继续道:“就是怪奴才,奴才也甘愿受罚。这样,现在奴才就跟皇上回去,陪皇上下棋好不好?要不然给皇上做菜,皇上想吃什么?啊,很久没去看大红了,奴才陪皇上去御马监怎么样?”   卫君庭被乐安这么殷勤地问候,颇感意外,但是也相当受用,“这个,朕还没有想好。”   “那回去,奴才一样一样给皇上办到,”乐安偷偷拉了一下卫君庭的衣角,脸上带笑,“奴才还有好多话想跟皇上说。”   乐安还真的难得跟他撒娇,而且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卫君庭不禁想看看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摸了下下巴,卫君庭点头道:“嗯,那方丈大师,左翁,朕就让左善去送你们,一路小心。”   “多谢皇上。”方丈大师双手合十,左善叫了四个侍卫把木箱抬起,乐安知道小皇子马上就能出去了,但是皇帝还在这里,就是一个威胁,必须还把皇帝拉走才最安全。   她顾不得旁边还有其他人在,主动在卫君庭身后捶肩捏背,借着这个掩饰,她推着卫君庭往宫里走。只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卫君庭还没走两步,只听箱子内突然清晰地响起咳嗽声:“咳咳。”   乐安身子一僵,卫君庭已经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目光如电,直击木箱。 第56章 和尚   “什么声音?”他声音沉沉, 听在众人耳内如乌云蔽日,令人惶惶不安。   无人应答,空气中浮动的皆是沉闷紧张的气氛, 他抬脚欲上前,乐安此时也不敢再拦, 艰难地往后挪了一步, 让开了路。   几个侍卫已经将木箱重新放在地上, 他看看木箱, 又看了看左文公跟方丈, 仔细分辨他们脸上的表情, 虽然并没有发现异样, 然而他还是指了指箱子道:“打开它。”   无人敢说不, 几个侍卫手脚麻利地把箱子打开,都是有经验的人,一下子就看出来其中一个箱子的两层, 把第一层的经书, 宣纸抱出来, 第二层的木板像两扇门紧闭。   卫君庭不发一言,左文公面上不露,但是心里一直提着一口气, 忐忑不安。   方丈大师,手拿珠串, 口中默默诵经。   左善冷汗直冒, 一手紧紧握着剑柄, 嘴角抿成一条线,双眼只余忧虑,腿脚微微打颤,他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四周静的可怕,只有几个侍卫开箱,翻找的轻微摩擦声。   乐安心急如焚,眉头紧皱,双手狠狠掐住自己的大腿外侧,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心跳加速,扑通扑通地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身上汗出如浆,眼睛被流进的汗水刺激得发痛,她胡乱一抹,视线在卫君庭跟侍卫之间扫来扫去,眼看那木箱的二层小门已经暴露出来,她恨不能飞扑上去,以身阻挡,让他们不要拉开这道门。   所有人全神贯注,眼睛直直地盯着木箱,直到侍卫将那木板用力一拉——   “皇上,这里面有人!”   一言出,四周寂。   一个光溜溜的小脑袋慢慢从箱子里探出来,随着他缓慢地站直身体,众人渐渐看清了他的模样。   两眼大又亮,脸颊少肉,肤色惨白,身形削瘦,青灰色的半旧僧袍让他看起来更加面色不佳,露出来的两只手,干枯如柴,此时他人如惊鹿,靠在箱子边上,身体止不住地抖。   卫君庭明显没有想到这里面藏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和尚,他皱了皱眉头,看着左文公跟方丈道:“这是怎么回事?”   “皇上恕罪,”方丈大师上前双手合十解释道,“此小儿是我葫芦寺中小弟子,因怜他年幼体弱,平日里我便对他多有关心,他也一直喜欢与我在一处。这次入宫,我们带的东西多了一点,没有想到,他想跟我一起,所以躲进了这箱子之中,寺中的弟子没有发现,太后派人来接,所以我们直接进了宫,结果到了虚云殿里才发现。当时他被闷得晕过去了,我将他抱出来,他大概半个时辰才醒来。”   “在宫里待了几日,他人胆小,我们也不想多生是非,所以决定还是把他装进箱子里原样带回葫芦寺,”左文公接口道,要对卫君庭低头,他还有有些别扭,但是为了小皇子,他不得不暂时放下自己的面子,“没想到被你发现了,有此隐瞒是我们不对,但小儿无辜,望皇上你饶恕他吧。”   事情似乎已经明了,单看卫君庭怎么处理,乐安紧张地看着他,只见卫君庭凝眉思索了一下。而后走到小和尚面前,微微弯腰问道:“小和尚,你叫什么名字?”   小和尚没说话,相反他看着卫君庭,表情略微古怪,乐安都要急死了,明明之前已经跟小皇子说好了,他扮成小和尚的样子,一定要记得自己的法号。   现在他不说话,她怕他忘了,但是最怕的是,小皇子估计已经知道面前的卫君庭就是夺了他父皇的江山的人,是他的仇人。   突然,她注意到,小皇子的手已经握成了小拳头,身体前倾,似乎随时能给卫君庭一下。   别犯傻啊,小皇子。   她赶紧上前,佯做好心道:“小和尚,皇上问你话,你要回答呀,皇上是很好的人,你别害怕。”   乐安刚说完,左善心有疑惑,再看木箱内的小和尚,他突然回忆到了前几日在虚云殿见到的一幕。当时乐安跟另外一个小太监在殿里,面有古怪,说是帮他祖父找东西。那个小太监背对着他,个子大概也是这么高……   难道那个小太监就是这个小和尚,如他所想的话,这个小和尚可能是皇嗣,他在宫中出现,极有可能是漏网之鱼,那么乐安又是如何找到他的?   祖父跟乐安之间究竟还有哪些他不知道的事?   他目光复杂,乐安却没注意到,她的全副心力都在小皇子身上,无暇顾及其他。   小皇子看到乐安过来,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手不知不觉就松开了。   “我叫心了。”卫君庭听到,木箱中的小和尚怯怯地回答道。   能开口就好,乐安总算松了一口气。卫君庭觉得这个小和尚可能有些怕他,不过一般人都怕他,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他继续问道:“你为什么躲在这箱子里?”   “因为,因为我想跟方丈在一起,我不想自己一个人呆着。”他回答地很慢,但卫君庭听懂了。   “那你知不知道,私自躲在这里进宫,是要受罚的?”卫君庭此言一出,左文公立刻道:“皇上……”   卫君庭诧异了一下,左文公这是第一次叫他皇上。   “不知道。”小和尚乖乖答道。   “那我现在告诉你,这样是不对的,以后不能再藏在木箱里了,知道吗?”卫君庭一本正经地教育小和尚。   乐安在一旁轻轻地说道:“皇上,你看他好瘦啊,真可怜,现在一定快要吓傻了。”   卫君庭本来也觉得这个小和尚看起来身子骨挺弱,乐安这么一提醒,他也认为他骨瘦如柴,一探身将他从里面抱了出来,乐安跟小皇子都吃了一惊。   小皇子更是吓得大叫了一下,而后抱住了他的脖子,待反应过来,他挣扎着要下来,被乐安按住手,摇摇头,制止了。   他只好委委屈屈地不动了,卫君庭抱着他跟抱半袋米一样,轻飘飘的,不由地惊讶,这小和尚确实很轻。   把他放在左文公面前,卫君庭直起身子,捏了捏小和尚的脸:“回去之后,让你们的膳房师傅,多给你做些好吃的,补一补。”   皇上此话一出,小皇子没有说话,左文公跟乐安却已经听出来,小皇子性命无碍,两个人这时才算安心了一些,对视一眼后,左文公接过小皇子道:“谢谢皇上。”   “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如果之前你们说了,也不会有这么一出。”卫君庭不甚在意,见左文公手搭在小和尚的肩上,他还挺新奇,这老头对谁都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倒是挺关心这个小和尚。   “皇上宅心仁厚,豁达大度,是百姓之福。”方丈称赞。   卫君庭一笑,让人重新把箱子整理好,吩咐左善送他们回葫芦寺。   成功躲过一劫,左文公跟左善都想赶快出宫门,卫君庭目送他们,看到那个小和尚被方丈牵着手往前,还不忘扭头往后看了一眼,触及他的目光,他赶紧又扭了回去。   乐安当然知道小皇子在看什么,只能用眼神示意他快走,别留恋。   终于,他们一行人顺顺当当地走远了,乐安收回视线,跟在卫君庭步辇后,往回走,下颌的璎珞突然一紧,原来是被卫君庭揪了一下冠上的璎珞。   “嗯?皇上?”她不解。   卫君庭斜了她一眼道:“不是说有很多话要跟我说?”   乐安愣了一下,随即想到这是自己刚刚想拉走皇上时,随口一说的借口。   她都快忘了,没想到皇上还记着,她没什么要说的,但是看皇帝的那个表情,如果她直接说没有,那可大大的不妥。   “奴才是想说,皇上最近为了国事,殚精竭虑,每天三更睡,五更起,奴才相当佩服,深感有皇上如此,大荣朝一定能够繁荣昌盛,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在卫君庭身边待久了,别的不说,拍马屁是跟赵巍学了一二。   赵巍在旁一听,心内暗道:这小子,把平常他说的词都给学去了。   这话卫君庭听了太多,这时便一伸手敲了乐安一个爆栗:“这话听着耳熟得很,跟赵巍学的?没事别说这些没用的。”   乐安摸了摸额头,一扯嘴角道:“哦,都听皇上的。”   赵巍在一边躺枪,开口就喊冤,卫君庭懒得理他,凉凉一扫,成功让他闭嘴。   这一幕被陶妃远远地收入眼底,她站在听风阁的二层窗户旁,惊奇地看到皇上跟他旁边的小太监有说有笑,很是亲昵。   因为距离远,她并没有看清那太监的样子,但是从身形上来看,似乎是上一次在湖心亭里见到的那个。   她柳眉微蹙,手里的帕子被她绞了又绞,她烦躁地想:皇上又好久没来丽安宫了。 第57章 死猫   乐安有段日子没来御马监了, 今日她跟皇上说了之后,皇上允她过来,她知道皇上待会儿还要去丽安宫看生病的陶妃, 她一向都不跟着,正好抽空过来, 看看大红跟白马。   这么久没见, 大红一如既往地热情, 见她来了, 一直往她身边蹭, 高声叫唤, 还主动把头伸到乐安面前让她摸。   乐安非常高兴, 不住地摸它的鬃毛跟耳朵, 石槽边就有胡萝卜,她拿出一个来喂它,大红刚刚吃过, 但是乐安喂它, 它还是很给面子, 咯嘣几下吃完后,舌头伸出舔了舔乐安的手心。   白马的肚子已经大起来了,母爱的特性让它现在很警惕, 一般慢不让人靠近。但是乐安算是个特例,站在它身边, 它也没动, 慢悠悠地吃草。乐安将手放在它的肚子上, 这里面有一个正在成长的小生命,想一想都觉得开心。   突然白马嘶鸣了一声,身子向前,朝着角落一蹄子踩了下去,一团黑漆漆的东西从它前蹄下滚了出来,乐安探头一瞧:嘿,这不是只猫吗?   她立即阻止了白马想再次践踏黑猫的行为,将它抱到怀里,走到一边,她发现这猫身体僵硬,不时发出凄惨地低叫。她赶紧检查了一下,这猫身体上并无伤口,只是眼睛紧闭睁不开,它一直用爪子推自己的猫下巴,好像嗓子里有什么,最重要的是,这是一只公猫,而它的生/殖/器裸/露在外,变成紫红色。   这只猫到底怎么了?它看起来很难受啊。   乐安起了恻隐之心,她也看不出来什么,御马监的其他人也不是兽医,黑猫一直在抽搐,偶尔惨叫一声,听得她心肝颤,她直接抱着猫去了太医院,那里有太医和医女,以现在乐安在皇帝面前红人的身份,她想让太医院的人帮她这个忙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到了太医院,进门就碰到一位张姓太医,他身边的医女正在一边捣药,赵巍身体有时不舒服的话,都是找这位太医,所以乐安倒是也见过他几次。   抱着猫到了张太医面前,她还未开口就听张太医道:“这不是皇上身边的安公公吗?怎么有空跑来太医院,是身体不适?”   “张太医,不是我,是它,”乐安把黑猫抱给他看看,知道这太医一般都比较清高,应该不愿给一只猫看病,所以她直接问道,“能麻烦医女给它检查一下吗?它不知道怎么了,一直在抽搐,我也看不出来。”   “这没问题,”张太医扭头把那个正在捣药的医女叫了过来,“萱儿,先别忙,来看看安公公的猫。”   叫萱儿的医女应声而来,从乐安怀里接过猫来,仔细检查,看了看它的牙齿跟舌头,闻了闻身上的气味,似乎是有些困惑,她凝眉将它的肚子跟爪子都摸了摸,最后视线停留在了它的生/殖/器上——那里已经肿胀成紫红色,蛋蛋也是同一颜色。   她面色绯红,凑近又检查了下,手指一碰它的后肢,黑猫一声尖叫,她将手指收回,似乎是有了结论,只是欲言又止,看着乐安的眼神古怪,似害怕,似厌恶。   “萱儿医女,黑猫怎么了?”乐安有些奇怪,黑猫一看就难受得要命,她也挺着急。   “这猫可能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萱儿话说半句,乐安急了,“能查出来是吃了什么吗?能好吗?它现在这么叫,有什么办法能让它舒服一点?”   她担忧的神色不似作伪,萱儿又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怎么说,最后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张太医。   张太医见萱儿似乎遇到了难题,好歹是他带的徒弟,身为师傅,他也过来看了一眼,将黑猫整个这么一检查,他已经有了结论,再看萱儿,萱儿脸红红的,似乎知道张太医也看出来了问题,她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怪不得萱儿说不出口,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家,遇到这种事,是别扭了一些。   乐安见他们两师徒打哑谜,不由得催促道:“这黑猫到底还能不能救,张太医快帮我想个法子。”   “咳,”张太医一声轻咳,“我说安公公,你这玩的有些过了,这猫一看就是那种东西吃多了,身子都快僵了,怕是不好救。”   “那种东西是什么?我玩什么了?”乐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张太医的话她怎么都听不懂,这猫到底是怎么了?   “安公公,你明白的,这些你私底下玩玩就好了,可千万不能被别人看到,这猫算是废了,下次你别再喂它这些东西了,对身体有害。”张太医以为乐安是抹不开面子,也没直接敞开了说,但是那叫萱儿的医女已经低下头,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了。   乐安她……不明白!   不仅没听懂张太医的话,反而更加糊涂了,她不喜欢这么多弯弯绕绕,直接问:“张太医,我真不懂,你把话说清楚一点。”   “……”张太医也是无语了,这个安公公怎么好意思光明正大地要他说这么个私密事,他瞥了乐安一眼,见他还等着他的答案,丝毫羞臊的意思,不得不感叹,这个小太监太会玩,难道是仗着皇上的喜爱,才这么有恃无恐?   “安公公既然这么爽快,那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了,这猫是吃了春yao才导致阳/具暴涨外突,缩不回去,看它身体痉挛,两眼无光,是死定了。”   乐安傻眼了,吃了春yao!阳/具暴涨!她一定是抱了一只假猫!   “张太医,你没有诊错吧?这猫,真的是吃了春yao?它去哪儿吃这东西?”   还能去哪儿,不就是从你手中?被人质疑了医术,张太医很不开心,这下说话就有些不客气了,“安公公,猫是你抱来的,我们只是帮你诊断一下,至于这春yao从何而来,如果你不知,我们就更不知道了。”   被人怼了,乐安皱了皱眉头,猫是她抱来的没错,但是她可不知道这猫吃了春yao,而且也不是她喂的。争辩此事无意义,听这张太医的口气,这猫的的确确是因为春yai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摸了摸怀中的猫,见它奄奄一息,头不住地往一边歪,心里难受,她再次问道:“张太医,这猫真的救不了了吗?”   张太医摇了摇头,就见乐安脸纠成一团,深深叹了一口气。他也是奇怪,看安公公这个样子,似乎对这个黑猫还挺上心,只是给它喂春yao的时候,怎么没想到猫会死呢。   这些个切了子孙根的太监,因为再不能传宗接代,行为上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怪癖,张太医浸淫皇家这许多年,也见过一些,只是这都与他无关,多数情况下,他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乐安抱着猫走了,还没到御马监,黑猫就一动不动,悄无声息地死去了。虽然以前没见过这只猫,但是好歹是一只小生命,就这么没了,还挺让人感慨的。   在御马监找了一处不显眼的地方,乐安挖了个坑,将黑猫给埋了。御马监里钱有财看到了,问了句,乐安没说春yao的事,只说这猫吃坏了东西死掉了。   死就死了,一只猫而已,钱有财没当回事,乐安还有事没弄清楚,她问钱有财知不知道这是谁的猫。钱有财摇头,表示之前没在御马监里看过这只黑猫,乐安没得到有用的消息,打算回正源宫。   刚要走,钱有财突然又叫住了她,说是昨天好像看到有两个小太监在这附近转了转,口中喵喵叫着,似乎是在找猫。   乐安忙问他记不记得是谁,钱有财想了想,两个小太监他不认得,但是他当时多瞅了一会儿,看到了另外一个人,他还知道那个人的名字,叫作周商,是丽安宫里的人。   猫,春yao,周商,丽安宫,陶妃。   乐安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是又有些怀疑,陶妃她真的会这么做吗?她在宫里的时间也不短了真的会使出这样的手段吗?   她跟钱有财打了个招呼,脚步匆匆地往正源宫赶。如果真是她想的那样,春yao对身体有害,连猫都死了,皇上这些天已经去丽安宫看过陶妃好几次了,长此以往,岂不是会……   她来不及多想,心急火燎地往回赶,只愿皇上先别去丽安宫。可是等她气喘吁吁地跑到正源宫时,发现宫内空空,不见皇上人影,他已经去看陶妃了!   她坐立难安,不知道该怎么办,站在宫内走来走去,想不出一个妥当的好法子。终于,她咬咬牙,决定了,不管怎样,还是先想办法阻止一下,大不了事后请罪,她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皇上被!吸!干! 第58章 崩溃   陶妃有点忐忑, 一晚上心神不宁,如坐针毡,旁边的晚溪很着急, 生怕主子露出马脚,偷鸡不成蚀把米。   卫君庭坐在桌边, 面前是陶妃亲自夹的菜, 他瞧一眼, 嗯, 陶妃完美地避开了他所有喜欢吃的菜, 夹的全是她自己喜欢吃的。   他象征性地动了动筷子, 心里却想起乐安来, 如果他在的话, 不用他自己吩咐,他准能知道他想吃的菜,给他夹一碗。   唉, 可惜乐安不在, 他也懒得动嘴说, 本来就是到这里来看看陶妃的,用了膳,他就打算回去了。   在晚溪的再三暗示下, 陶妃终于点点头,手执白玉酒壶, 她站起来为皇上添了一杯酒。   “皇上, 你能来看臣妾, 臣妾心里高兴,想同皇上共饮一杯。”   不是什么大事,自己的妃子想要跟他喝杯酒,卫君庭这个面子肯定是给的。他端起酒杯,与陶妃碰杯,陶妃酒到嘴边没喝,而是一直紧张地看着卫君庭微微抬起下颌,,喉结微动,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她一颗心放回了肚里,然而想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她又有些期待和羞涩。   卫君庭放下酒杯,却发现陶妃只顾看他,手中的酒杯还是满满的,“爱妃,如何不喝?”   “臣妾,臣妾只顾看皇上,忘了喝酒,臣妾马上就喝。”陶妃说着也以袖掩面,喝下了杯中的酒水。   用膳完毕,卫君庭让人撤了下去,卫君庭觉得时间差不多,便想回正源宫。陶妃这时却悄悄屏退下人,挽住卫君庭的手臂,贴在他的身上,娇声道:“皇上,今天你就不要走了,留下来陪臣妾嘛。”   “朕还有事情要处理,爱妃身体欠佳,还是要多加休养。”卫君庭没打算睡在丽安宫,对陶妃的撒娇无甚感觉。   “臣妾就是太过思念皇上,如果皇上能够在臣妾身边,臣妾的身体会好的更快。”陶妃知道不能让卫君庭走,这是一个机会,她等了这么久,做了这许多准备,就是想要皇上留宿丽安宫。   她将身上的白色绣花披帛拿下,卫君庭才注意到她今天的襦裙居然半透明,薄纱通透,领口酥胸半露,腰际一根绿色丝带,蛮腰似乎不堪一握。   卫君庭皱了皱眉头,本想训斥她一番,然而眼前一闪,他按了按眼睛,再睁开眼,发现眼前的陶妃今日美得醉人,妖精似的让他想要把她抱在怀里。   他像是中了毒,而她红唇妖媚,看在他的眼中却仿佛是最好的药,他情不自禁想要上前,脑子里却不知为何,感觉到有一丝丝不对劲。   陶妃有些担心,这个药据她娘亲说用量不大,对人是没有害处的,相反用得好的话,说不好皇上一宠幸她,她就能身怀龙种了。为了龙种,她铤而走险,事先还给猫喂了一些看看效果,见那猫果然兴奋异常,过后也没事,她才敢给皇上用。   她见卫君庭只是站在原地,愣愣的,没有其他动作,她心内打鼓,不知道这药到底有没有起作用,她上前,试探地叫了一声:“皇上?”   就见皇上看着她,眼神迷离,嘴角微扬,还伸出手来动作轻柔地一直摸她的脸,这就是药效开始发挥了吧?   陶妃喜不自胜,皇上还是第一次对她这么温柔,她两手覆在卫君庭的手上,享受这一刻的温存。但是她知道不能等,大着胆子,她双手捧住了卫君庭的脸:“皇上,夜深了,臣妾服侍你就寝吧。”   卫君庭只是笑,不说话,眼神温柔,他平常很少这么笑,现在这样就像变了一个人,陶妃看着就喜欢,拉着卫君庭的手,将他牵往自己的房间。   乐安脚下跟踩了风火轮一样,气喘如牛,总算到了丽安宫,门口的小太监不认识她,没让她进去,她说自己是正源宫里太监,反倒把周商给招来了。   他倒是认识乐安,但是他估摸着,这会儿皇上跟他家娘娘应该快要睡下了,他才不会去坏娘娘的好事。乐安无法,与他们争辩声音大了些,被赵巍给听到了。   一看到赵巍,乐安就跟见到救星一样,伸长了脖子叫他,赵巍看她一脸急切,忙问她有什么事。乐安凑近他耳边语速极快地把事情简单地解释了一下,赵巍不太相信,他觉得陶妃应该不会这么大胆,而且就算有那黑猫,也不能证明就是陶妃让下的药,到时候陶妃在皇上面前一喊冤,倒打一耙,他不是也跟着倒霉。   乐安见赵巍半信半疑,心里跟猫抓一样,就差指天立誓了。赵巍犹豫不决,他知道皇上的病,按说乐安描述的情况不会出现,但是万一……   春yao这东西,用猛了是会出事的,皇上用完膳就在里面没出来,不会真的在与陶妃行床笫之事?如果这样,皇上的病岂不是就好了,那他到底该不该进去打断皇上?   他考虑得多,乐安却等不了,既然进不去里面,那就想办法让皇上出来吧。   站在丽安宫门口,乐安扯着嗓子冲着屋内高声喊道:“皇上,皇上,奴才是乐安,有要事禀报。”   “乐安,你这是做什么?”赵巍没想到乐安突然出声,耳朵差点被震聋了,忙动手要把她拉走,乐安看赵巍指望不上,反而还拖后腿,将他的手一拍,不让他碰自己。   丽安宫门口有刚摆好的昙花,她灵机一动抱起一盆,仍旧大声道:“皇上,追风不好了,你快出来去御马监看看啊。”   话音刚落,她将怀中栽有昙花的白色陶盆用力一摔,哐啷一声,陶盆四分五裂,昙花花枝折断,周商不想让她再闹下去,亲自抓住她,反手将她用力禁锢,乐安疼得惊叫一声,赵巍刚想让周商别这么做,只听一声熟悉的声音冷冷地道:“放开他。”   是皇上!   乐安大喜,周商闻声而望,果然见卫君庭站在门口,眼神锐利地盯着他,他立马松了手,把乐安放了。   乐安重新得到自由,抬起头来,看到卫君庭只着中衣,神色与平常无异,只是仔细看的话,他脸上泛着潮红,额上似乎有汗。   在他的身后,乐安看到一身红色薄纱襦裙的陶妃正面色不善地盯着她,她躲过这能杀死人的目光,视线又回到卫君庭身上。   “怎么回事?”卫君庭严肃地问道。   乐安见他似乎并没有吃了春yao的迹象,不知道是不是陶妃还没有给皇上吃,她凑近卫君庭,担心地问道:“皇上你身体没事吧?奴才有要事禀报,事态紧急,所以才出此下策。”   卫君庭本来又有些迷糊了,听乐安这么一问,顿时又清醒了一些,他是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昏沉燥热,手脚不受控制一样。   “有事,那与朕速回正源宫。”卫君庭当机立断要回去,陶妃立刻抓住卫君庭的手臂,撒娇道:“皇上,你答应臣妾留下来的,还有这个小太监把我的昙花砸坏了,你得给我做主啊。”   身体又开始热了起来,下/体似在觉醒,卫君庭似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他在丽安宫里如此,得益的是谁一目了然,猛地攥住陶妃的手,他双目通红。   陶妃手都快被捏断了,她使劲挣扎,但是看着卫君庭冷如冰霜的脸,和似乎洞察一切的眼神,她害怕了,连叫痛都不敢,只是面目扭曲,眼泪都流下来了。   卫君庭一松手,惯性所致,陶妃踉跄后退,晚溪赶紧扶住了她。卫君庭狠狠瞪了她一眼,而后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丽安宫,赵巍拿了卫君庭的衣服跟乐安急忙跟上。   撑着最后的理智,卫君庭坐上步辇,吩咐道:“速速回正源宫。”   一路疾行,乐安跟赵巍在后面跟着跑,终于到了正源宫,下了步辇,卫君庭眼神迷离,不复清明。乐安一看不好,让赵巍赶紧去请御医,她扶着卫君庭往寝宫内走,刚进寝宫,把他扶到床上。   乐安想去打水给他洗脸,一转身,身后一具滚烫的身体紧紧地贴上来,细腰被卫君庭有力地抱住,他的唇在她耳边呼出热气,她吃了一惊,浑身一抖便想挣开。   卫君庭却越抱越紧,湿热的唇急切地咬了一下她小巧白嫩的耳垂,舌头伸出在她耳内灵活地一伸一扫,乐安如遭电击,呆立不动。   身后的人却不满足,双手不停地在她身上探索,直到“刺啦”一声,布帛被撕开,乐安腰上一凉,胸前从未被触碰的地带出现了外来入侵者,她的脑中顿时警铃大作:皇上这是真的吃了春yao了!   “皇上,皇上,住手啊,我是乐安,乐安。”乐安吓得捂住胸前按住他不安分的大手,卫君庭根本听不见她说的话,右手被阻止,他左手继续往下,同时薄唇在她颈后脖间急切地啃噬。   乐安人瘦劲小,根本无法躲开卫君庭的亲密接触,感觉卫君庭的手在她的小腹上不断摩挲,并有继续往下探索的趋势,乐安快要崩溃了! 第59章 擦身   情急之下, 乐安突然想起来以前学过的防狼术,她瞅准时机,用后脑勺猛地向后面撞去, 恰好撞到卫君庭的下巴跟鼻子,疼痛让他停了下来, 乐安又踩了一下他的脚, 这下子他彻底松手了。   乐安赶紧摆脱他的禁锢, 跑到门口看着他, 不敢进来。卫君庭一直捂着鼻子, 脚被踩的也疼, 他一退, 直接坐到了地上。乐安这才看清楚, 卫君庭的鼻子正在流血,已经沾到他白色的中衣上了,特别显眼。   她心里着急, 不知道赵巍为什么还没来。卫君庭头低着, 半天没说话,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拿了外面卧榻上的两个花鸟搁臂,挡在面前, 她小心翼翼进去,轻声喊道:“皇上, 皇上, 你没事吧?”   卫君庭缓缓抬起头, 乐安随着他抬头的动作,戒备地把搁臂呈交叉状挡在胸前,直到看到卫君庭的眼神由迷茫疑惑转为清明深邃时,她才惊喜地把搁臂扔一边,上前扶着卫君庭道:“皇上,你好了。”   “我怎么了?”卫君庭刚刚迷迷糊糊地,只觉得浑身热的将要燃了一样,后来抱住了一个人才好受了些,只是那人不老实,总是想跑,他费了一些力气才压制住。   “你刚刚跟平常很不一样,我怎么也叫不醒你。”乐安不好意思说卫君庭抱着她不放,只能大概点了一下。   卫君庭一听,抬头看着乐安,他衣衫不整,茶驼色的圆领衫腰部破裂,隐隐露出白生生的细肉,看得他口干舌燥,他脸色绯红,本来整齐束起的头发,此时却有一绺细碎地垂在耳侧。   他突然想到,自己刚刚不会抱住的人不会就是乐安吧。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而乐安言辞闪烁,地上还有他刚刚扔掉的搁臂,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应当是他用来自我保护的东西。   鼻子有些痒,卫君庭用手一摸,才看到手上有血,他皱了皱眉头,乐安一瞧,跟卫君庭解释道:“皇上,奴才刚刚想叫醒皇上,所以不小心伤了龙体。”   “无妨。”卫君庭一撑地站了起来,刚走一步,发觉脚也有些疼,乐安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你的脚也是……”   卫君庭哭笑不得,乐安赶紧把地上的搁臂给捡了起来,站在他的身后。卫君庭从床上拿了一件素色暗纹外衫,兜头给乐安罩上,乐安惊道:“皇上,这是你的衣服。”   “我知道,难道你想穿着这么一件破衣服站在这儿。”卫君庭一说,乐安才想起来,她的衣服被卫君庭刚刚扯破了。她一捂腰间,尴尬异常,卫君庭咳了一下,问道:“这衣服是不是我……”   “不,不是,这是奴才刚刚自己不小心刮破的。”乐安连忙否认,本来就够尴尬的了,如果承认了,岂不是更难堪。   他这个反应只是更加应证了卫君庭的猜测,想到刚刚自己抱着乐安,还撕了他的衣服,卫君庭觉得那药力似乎还没退,反而更强烈了,要不然,为何,他身上又热了起来?   赵巍带着御医终于来了,一看卫君庭鼻子有血,他大呼:“皇上,你怎么流血了?乐安,赶紧去打水,给皇上擦一擦。”   乐安应了一声,收拾了一下就去打水,一闪身从赵巍跟前过去,赵巍才发现乐安帽冠已歪,脖子上有些红印,像是被蚊虫叮咬了一样,身上还套了一件皇上的外衫,那外衫不合身,长及脚踝,几乎曳地。   在他去找御医的这个时间里,到底两人又发生了什么?   “先去换身衣服。”卫君庭瞧见赵巍的眼神,吩咐乐安道。   乐安也知道自己这副样子很惹人眼,便退下去换衣服去了。   御医眼观鼻鼻观心,当作看不到这两人之间的一样,上前去给卫君庭诊脉,已经有宫女打了水过来,赵巍拧了汗巾给卫君庭擦血渍。   那御医甫一搭上脉,眉头就皱了起来,待看了看卫君庭的脸色,几乎可以肯定,卫君庭让他照实说,他先是请罪,然后肯定道:“依微臣看,皇上这是吃了春yao的脉象。”   “什么,吃了……”赵巍不敢置信,皇上怎么可能去吃那个春yao,难道还真让乐安说中了,陶妃给皇上吃了这个?   “是的,不过,量应该不多,所以皇上现在很清明,不过,春yao也有很多种,皇上吃的这种,药性凶猛,微臣建议皇上还是尽量不要服用,长期吃的话,可能于身体有害。”御医专门负责皇上的身体康健,自然是不希望他有任何的问题。   “朕知道了。”卫君庭脸色不好,他现在还是有些不舒服,御医也知道卫君庭的药效还没过去,便建议道:“皇上,吃了春yao,只要行床笫之欢就无事了。”   乐安换了一套衣服,收拾好自己,进来就听到这句话,正好与卫君庭对视一眼,她的脸腾的就红了,卫君庭看到他脸红,知道他听到了御医的话。   不过,他并没有打算这么做,尤其是刚刚还撕破了乐安的衣服,将他紧紧抱进怀里之后,他更加不想再去宠幸他人。   看着低头的乐安,露出脖子上的点点红梅,他知道,这皆是他刚刚一番情动之时留下的。可惜他当时意识迷糊,动作急切,根本不记得那种耳鬓厮磨的滋味。   打断了御医接下来的话,他问道:“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御医愣了一下,这个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皇上却不愿意,他有点意外,想了想便说:“皇上,除此之外,就只能泡冷水了,泡上两刻钟,微臣再为皇上煎一副药,喝了就没事了。”   “嗯,那就这么办。”卫君庭同意了。   冷水很快准备好,卫君庭让其他人出去,自己脱了衣服进去池中浸泡,乐安就在外面守着。其实,卫君庭没有去其他妃嫔那里,反而要自己泡冷水,她心里还是有些小小的开心。   现在站在外面,听到里面不时地响起的哗哗水声,她脑海里便闪过刚刚卫君庭抱住她,亲吻她的画面,她记得他的唇很热,手很大,紧贴着她后背的胸膛宽厚结实……   “乐安。”里面突然响起卫君庭的声音,乐安回神,感觉好羞耻,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乐安应声道:“皇上,奴才在。”   “进来。”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卫君庭清冷的声音听在乐安耳中,痒痒的酥酥的。   “是。”乐安低着头进去了,走到池子边停了下来,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她就是不抬头。   卫君庭:“……”他有这么可怕吗?乐安怎么也不抬起头来看他一眼?   “皇上是要起身了吗?奴才给你擦身?”乐安知道池子里的卫君庭□□,怎么也不敢抬头。   “嗯。”卫君庭站在水中看着乐安。   乐安忙去拿巾帕,回到池边,余光看到卫君庭朝她走来,她不由得紧张起来。水声停,卫君庭走到了她的面前,她拿起巾帕给卫君庭擦脖子,手臂,胸膛,腹部,然后怎么也进行不下去了。   卫君庭轻笑了声,然后坐到池边的凉榻上,问她道:“继续啊,怎么不擦了?”   老实说,这个活儿,我能拒绝吗?   乐安心内腹诽,然而现实是,她还必须得给卫君庭擦干,手拿巾帕,她从卫君庭腹部继续往下擦,苦中作乐,她不往下看,就盯着卫君庭胸膛看。   习武之人就是好了,瞧这身材,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强壮的胸膛一看就很结实,往下是曲线分明的腹肌,她不由好奇地拿着巾帕数了数:一、二、三……   一共六块腹肌!微微隆起,突显力量,乐安可算知道在现代的时候,为什么大家都喜欢看腹肌了,安全感十足,又养眼,她也喜欢。   就在乐安研究卫君庭腹肌的时候,卫君庭也在看他,被她用这么害羞热切的目光注视着,卫君庭觉得刚刚泡的冷水完全没用一样,两腿还沾着水,湿漉漉的。他想提醒乐安,又想让乐安继续往下擦,□□在抬头,肿胀难忍,乐安胆子小,他知道。   不想吓到他,也不想再受这种煎熬,卫君庭直接把巾帕拿过来道:“还是我自己来擦吧。”   乐安一下子站了起来,心一跳一跳的,她背对卫君庭,语气不稳道:“我给皇上拿衣服。”   快步走到门外,乐安背靠着墙壁,面目都纠成了一团:啊啊啊,刚刚她不小心看到了皇上的老二,我勒个去,茂密丛林里一枝独秀,丑呆了。   卫君庭挑了下眉,看了看自己的□□,他笑了。他敢肯定,乐安一定是看到了,不然不会慌张地口不择言,连奴才都不说,直接是用了“我”,而且他脚步匆匆,连衣服就在这里都忘了,唉,真是一个小傻子。 第60章 不行   乐安出来平复完心情, 才发现自己匆忙之间找了一个拙劣的借口。衣服明明在里面,她却跟皇上说要帮他出来拿,硬着头皮再进去, 她抬头发现卫君庭已经自己穿好了衣服,只是头发还在滴着水。   她走过去拿了干净的巾帕帮卫君庭擦了擦头发, 卫君庭坐在卧榻上仍她擦, 还不忘出口撩拨她:“你刚刚跑那么快做什么?”   “啊, 奴才有吗?没有吧。”乐安睁着眼睛说瞎话, 其实她是不想让卫君庭再提刚刚的事。   不用回头, 卫君庭就知道乐安现在一定是非常难为情, 他唇角微扬, 未免他再落荒而逃, 他没有再说话。   快速地给皇上擦干了头发,卫君庭跟乐安便一起回了正源宫,御医的药已经熬好了, 赵巍端过来给他, 卫君庭刚把药喝了。赵巍毫无预兆噗通一下双膝跪地, 把旁边的乐安给惊到了。   “皇上,皇上,奴才有罪, 办事不力,没有及时地救皇上, 皇上幸亏没事, 要不然奴才就是死一万次也不多。”赵巍自责不已, 以头抢地,乐安仔细一瞧,他居然在哭。   宫中一般是不允许侍人大声喧哗,啼哭不止的,然而赵巍是无声地哭,配合他的说辞,和不断磕头请罪的动作,简直让人心生同情,对他的愧疚之心根本不加怀疑。   可惜,他面对的是卫君庭,不仅与赵巍有着十多年的主仆关系,还是最擅看穿人心思的帝王。   “行了,”卫君庭面无表情地道,“先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赵巍得令,停止哭泣,跪着把乐安来丽安宫后的一系列事都说了一遍,卫君庭闻言把目光转向乐安,乐安识趣地也把自己知道的事说了,包括自己捡到黑猫,去看太医。   如果乐安说的是真的,那其实这个事已经明了,无非就是陶妃想得宠,或许还想怀上龙胎,便想出了这么一个下三滥的招数,可能想试试药效,所以给猫吃了。但是这中间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猫死了,但是药她还是下了。   卫君庭凝眉思索,半晌没有说话,赵巍跪在地上,也不敢吭声,乐安也知道这种事情牵扯到后宫妃嫔,兹事体大,她也是沉默着,在一旁装鹌鹑。   “这件事先不要声张,我自有分寸。”卫君庭有自己的思量,虽然陶妃此举可恶,但是顾及到陶家,现在还不能对她做什么大动作。不过敢给他下春yao,还是要给她点苦头吃吃的。   赵巍给乐安对视一眼,齐声道:“是,皇上。”   “赵巍,你先起来,去办一件事,这笔账朕先记在你头上,如果办得不好,或是下次再有犯,你就不要再来见朕了。”赵巍冷汗直流,连忙应道:“奴才一定不会再犯,谢谢皇上肯饶恕奴才。”   “你带人去把黑猫挖出来,再将太医院的张太医给我叫来,不要惊动其他人,我要亲自问问他们。”卫君庭眸中有冷意,赵巍片刻也不耽误,站起来离开正源宫就去做事了。   只剩卫君庭跟乐安,知道乐安这么紧张他,他心里暖意融融,从另一方面来说,这次中了陶妃的招,也并不是全无好处。   “乐安,想不到你如此关心我,你在丽安宫大喊大叫,还砸了一盆花,当时就不怕我没有出来,你会被拉下去受刑?陶妃可还让我为她做主呢。”卫君庭有些好奇,他想知道乐安是怎么想的。   “呃,当时奴才没想这么多,只是觉得那黑猫都死了,如果皇上吃了那药,不知道会不会也有危险,所以就想赶快去阻止……”她说不下去了,因为被卫君庭越来越炙热的眼睛望着,她说出的话本来没什么,也被他这个眼神给带出了暧昧的气氛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的确是她的心里话,她也真的是违反了宫里的规矩,不说别的,单单砸了陶妃的昙花这一条就够拉她下去打板子的了。   “皇上,奴才当时是迫不得已才打碎陶妃娘娘的花盆的,看在奴才这么忠心的份上,要不然你就替奴才赔娘娘一盆花好了,奴才不想挨板子。”乐安试探着说道。   “你这脑袋里都装了什么?”卫君庭嫌弃地瞥了她一眼,“我的人怎么会允许她来动?况且你这次也算救驾有功,我要给你赏赐。说吧,想要什么?”   ……皇上,你这话题转的有点快,我差一点跟不上。   “奴才没想要什么赏赐。”乐安老老实实地说。   话是真话,卫君庭听了却不满意,“现在好好想,一直想出来为止。”   好吧,这么一个好机会,乐安也没推辞,想到自己身在宫内,其实危机并没有完全解除,她眼睛一亮,突然想到要什么了。   “想到了是吧,说。”卫君庭也注意到乐安神情的变化,好奇他到底想要什么。   乐安喜笑颜开,“皇上,奴才还真的想向皇上讨一个赏,奴才想出宫。”   “嗯?就这个,不是才出去没多久,又想再去一次。倒也不是不行,”卫君庭还以为乐安能提什么要求,结果只是要出宫而已,“再过几天,我有事要出去,到时候你跟我一道就可以了。”   “不,不是那个出宫,”乐安见卫君庭误会了,急忙解释道,“就像宫女到了一定的时间就能离开皇宫一样,奴才想做个普通老百姓,以后就在宫外了。”   出宫自己就自由了,不用再伺候人了,到时候先玩上一段时间,再去看看小皇子,如果小皇子愿意的话,她还可以带着小皇子去其他地方安顿下来,两个大活人总归饿不死,可以好好生活。   卫君庭脸上笑容褪去,严肃地问道:“你再说一遍,你想干嘛?”   沉浸在自己想象当中的某人根本没注意到卫君庭已经黑掉的脸,还喜滋滋地回答道:“奴才想出宫啊,皇上答应奴才吗?”   “你为什么想出去,出去之后靠什么过日子?如果受人欺负了又该怎么办?”卫君庭不动声色,收敛起怒意问道。   “奴才笨嘛,呆在宫里总是怕伺候不好主子,哪一天掉了脑袋。至于出去之后怎么办,奴才都想好了,奴才的月银还存了不少,可以顶一阵子花费,之后可以找点事做啊,奴才有手有脚,总不会饿死的。而且上次出宫,我们都看到了,大荣朝百姓都那么淳朴善良,奴才不惹事,谁会欺负我。皇上,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   呵呵,听听他的这些计划,一条一条的,原来是早就想好了。如果今天自己不说要赏他东西,恐怕他都不会说。这些计划里只有他一个人,也就是说如果他现在真的答应了他,那么他出宫之后,会把宫里的人和事忘得干干净净,撇得一清二楚。   他的生活里,生命里都不再有卫君庭三个字。想到这里,卫君庭的心突然疼了那么一下,像是被人狠狠地揪了一下,他看着乐安的脸,想到乐安出宫,不在眼前,他觉得完全无法忍受,光是想一想就让他烦躁。   想出宫,想离开,呵呵,纯粹是想得美。   “皇上,皇上,你怎么这样看着奴才?”乐安见卫君庭一直盯着她,眼神有杀气,不由得疑惑道。   “你不用想了,你这辈子都会呆在朕的身边,朕不会让你走的。”卫君庭郑重其事地说,乐安皱了皱眉,心里暗道:真的霸道的男人,可是我是穿越过来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去了,真到那时,你是没办法阻止的。   他没有说话,卫君庭觉得自己话可能太重,便缓和了语气道:“除了这个,朕别的都可以答应你。”   他看了看周边,急着想要赏给乐安一个东西,以代替她那个注定不能实现的想法,手上的碧绿翡翠扳指让他眼前一亮,他脱下扳指,递给乐安道:“这个扳指,你不是说好看吗?现在我就赏给你了。”   “不,不,不,皇上,这个你一直戴着的,奴才不能要。”乐安连连摆手,卫君庭却把乐安拉向自己,抓住她的手道:“这是我赏你的,你要戴着。”   说着就要把扳指往乐安的手指上戴,可是那扳指太大,乐安的手指很细,卫君庭一个一个去试,但是即使戴到乐安的大拇指上还是会掉下来,乐安无奈地说:“皇上,不是奴才不戴,你也看到了,这扳指太大了,奴才戴不了。”   “怎么戴不了,”卫君庭冷哼一声,直接把扳指系到了乐安腰上的绿色宫绦上,“戴在这里,不许摘下来。”   乐安看着宫绦上突出来的翡翠扳指,欲哭无泪,只能应道:“是,皇上。” 第61章 暗疾   从皇上离开丽安宫后, 陶妃的一颗心便始终七上八下,她一遍遍地回忆起卫君庭临走时看她的那一眼,冷酷愤怒, 如果当时他手中有把剑,她觉得他肯定会把剑架到她的脖子上, 刺进她的身体里。   她忍不住让手下的人去打探消息, 然而正源宫此时如铁通, 半个苍蝇也进不去, 何况人呢, 她只能在丽安宫里焦急地走来走去, 连觉也睡不了。   早知道不该听娘的, 给皇上下药。现在被发现了, 还不知道皇上会怎么发落她。想到自家爹爹在朝堂上身居高位,还有她跟了皇上好几年,又觉得可能皇上不会大发雷霆。   最可恨的是那个叫乐安的小太监, 在关键时刻过来坏她好事, 本来皇上已经随她进去, 药效发力,皇上抱着她特别的热情,但是他连续的叫嚷和花盆摔碎的声音都让皇上从迷茫□□中清醒, 导致她又错失了一次几乎不说,还有可能会惹来责骂。   周商已经告诉她了, 那只黑猫乱跑出去, 结果是让这个乐安给捡到了, 他多事地去了太医院,太医一诊断就知道这猫有问题。   她现在忧心的是,这个乐安急急忙忙地跑来丽安宫,是不是知道这猫体内的春yao是她喂的,所以才想告诉皇上。   皇上现在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而且正在在怀疑她,如果真的对她起了疑心,她该怎么办?是拒不承认,说自己被冤枉,还是主动低头,泪水涟涟地去向皇上诉苦,然后甩锅给侍女宫人?   陶妃想了许久也没想到一个万无一失的办法,郁郁寡欢,身边的人也跟着惴惴不安。几天后,赵巍过来宣旨,皇上的意思是她没能好好伺候,罚她三个月俸禄,她至此才松了一口气。   身边的周商和其他几个太监被拉下去打了三十大板,理由是没做好差事,陶妃大概能猜到皇上这是在警告她,她也识趣地没有开口去为这几个奴才求情,只是心里到底是有些不舒服的。   “娘娘,皇上没有动娘娘一根手指头,可见是把娘娘放在心里的,娘娘这下可以放心了。”晚溪适时宽慰陶妃,陶妃站在廊下,伸手逗了逗笼子里的百灵鸟,“这还用你说,我跟皇上的时间最长,他心里肯定是有我的。”   “是,是,娘娘天姿国色,当时如果不是那个太监来捣乱,娘娘跟皇上共度良宵之后,一定也舍不得罚娘娘。”晚溪也为陶妃可惜,那个太监实在是太讨厌。   这话说中了陶妃的心思,本来她的计划完美无缺——她娘亲带来的药,据说一次就能见效,当时她还有些怕,但是想到娘说的,她祖父是宁阳侯,她爹是兵部尚书,她哥哥是侍郎,祖孙三代一直为皇上鞠躬尽瘁,她又是皇上身边的妃子,皇上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把她怎么样,相反如果成功了,怀了龙胎,以后要是再生了皇子,她母凭子贵,就是皇后了。   她当时就被说动了,想着皇后的凤印和风袍以后统统都是自己的,她就心痒难耐,最终还是没能抵得过诱惑,给皇上下了药。   还真让母亲说中了,皇上真的没有把她怎么样,只是罚了她三个月的月俸而已。她根本不在意这点钱,不过这可是关系到她的面子,想到后宫里的其他人在背地里还不知道会怎么议论她,她就浑身不自在。   还有那个乐安,一个太监却长着一张狐狸精的脸,还屡次坏她好事,想一想,她就恨不得狠狠扇他几个耳光。   “主子,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这三个月,是不是就待在丽安宫?”晚溪见陶妃咬牙切齿,脸上一副狠辣的模样,多嘴问了句。   “不,我不能让皇上厌恶我,过几天等皇上气消了,我就去正源宫看皇上。”陶妃可不想被其他人比了下去,她现在刚刚被罚,多得是人想趁机踩她一两脚,最好把她踩到泥土里,再也翻不了身。   哼,她可不能让这些人如愿。   乐安还没见过这么会耍赖的人,尤其是这个人还是皇上!   明明冷水也泡了,药也喝了,连御医都说春yao已经没了,但是他仍旧是说自己难受。御医日日把脉,他不比皇上自己更加清楚病情,偏偏这个人好意思说可能没有痊愈,仍有暗疾。   暗疾泥煤,没听过吃春yao还有什么暗疾的。   而且哪家的暗疾是批改奏折时双手下笔如有神,到了吃饭的点儿就变成绵软无力,一定要人喂饭了?这明摆着就是欺负她嘛。   连续喂了三天饭,乐安几欲抓狂,卫君庭却很享受乐安的伺候,吃一口菜喝一口汤,看着乐安忙前忙后,全部的注意力只在他身上,他没来由地就想笑,眼睛一直盯着乐安的脸,貌美如花的模样秀色可餐,他每次吃饭都会不知不觉吃下去很多。   “皇上,凉瓜你吃么?”被这么一直盯着,乐安很不自在,她的脸皮本来就薄,这几天脸一直都处于发烫的状态,皇上居然好像还挺喜欢,她越是羞涩,他越是要逗她。不过,乐安觉得如果卫君庭再这么盯下去,她就咬着牙把脸皮变厚,对他这种目光练习到熟视无睹。   几块凉瓜下肚,卫君庭觉得要吃饱了,其他的菜都撤了下去,只留下了一盘凉瓜跟酥梨,他一指盘子里的酥梨道:“给朕削一个。”   乐安认命地拿起一个黄澄澄的酥梨,拿着刀子把梨给削好,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用牙签好,端到卫君庭面前,卫君庭也不动手,只说:“手无力,烦劳乐安了。”   你还能再假一点吗?就在刚刚她削梨的时候,还看到卫君庭将牙签拿过来放好。   “皇上,要不然让御医再给你把把脉,你是千金之躯,不能出一点儿差池。”乐安诚恳地建议。   “怎么,你是不是厌烦了,不想伺候朕了?”卫君庭把乐安的话当作耳旁风,不听她的。   “哪能啊,奴才这不是担心皇上吗?”乐安打哈哈,捏起牙签,把梨喂到卫君庭嘴边,“皇上请吃梨。”   “嗯,朕知道你关心我,这几天你也辛苦了,”卫君庭活动了一下手,“你看,在你的照顾下,朕的手好多了,现在就能拿东西。”   他本来拿起了一块梨,但是不知想到什么又放下,改为拿凉瓜了,“朕赏你吃一块凉瓜。”   他递到乐安的嘴边,乐安想接过自己来,他却不松手,乐安只好张开嘴,吃进去,还得不忘说一声谢谢。   “皇上,陶妃娘娘求见。”赵巍进来禀报,卫君庭一听,直接拒绝:“不见。”   他又拿起一块凉瓜,想要喂给乐安,已经递到她嘴边了,却听门外传来一声“皇上”,伴随这娇喊,陶妃面带忧色,闯了进来。   一眼看到卫君庭要喂给乐安凉瓜,她愣了一下,而后便扑倒在卫君庭腿上,凄凄地喊道:“皇上,皇上,臣妾好害怕,好害怕呀。”   乐安立刻后退,卫君庭手里的凉瓜只能放下,冷冷地看着趴在他膝头的陶妃,他沉声道:“成什么样子,快起来先。”   “皇上,臣妾不敢起。”陶妃就是不起身,抱着卫君庭的腿,想以眼泪打动他的心。   “那你就永远这么跪着吧。”卫君庭面无表情,陶妃的哭泣是做样子的,耳朵没聋,听出来卫君庭可能是不高兴了。想起来又下不来面子,幸亏赵巍是个有眼色,赶紧过去把陶妃扶了起来,“陶妃娘娘,这地上凉,仔细着您的身子。”   陶妃顺势起来,依旧呜呜咽咽,哭泣不止,绢帕擦眼泪,她偷偷看了皇上一眼,心里发憷,但是来都来了,万没有就这么走了的道理。   “皇上,你是不是厌了臣妾,烦了臣妾,你那日离去之后,臣妾的心就一直提着,今日见到皇上了才好受了些。”陶妃今日没有擦粉,面容倒是比平时清丽一些,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你不知道吗?”卫君庭冷声问道。   “臣妾没有教好下人,的确是臣妾的错,皇上罚的对,臣妾知错了。”把错轻轻巧巧地推给了下人,陶妃丝毫不提是自己下的药,一副追悔莫及,知错就改的样子,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卫君庭岂是这么好糊弄的,他看着陶妃不发一言,陶妃自己心内打鼓,她觉得自己都认错了,在皇上这里应该翻篇了,怎么皇上这么看着她呢。   她腿肚子发软,卫君庭见好就收,知道现在还不是处置她的最好时机,缓和了脸庞,他叹了一口气道:“你呀你,就是太心软,平时对他们管教不严,才导致他们胆大妄为,给你惹祸。朕这次替你教训了他们,如果再有下次,朕可是连你也一起罚的。” 第62章 赃物   “臣妾就知道, 皇上对臣妾最好。”陶妃欣喜异常,听了皇上这番话,所有的担心都没了, 原来皇上只是想给她一个小小教训,根本就没有厌弃她的意思。   她忍不住又上前, 试探着靠在卫君庭的身侧, 微微撅嘴道:“臣妾担心地这些天饭都没好好吃, 皇上, 你看臣妾是不是都瘦了?”   卫君庭看了看陶妃伸过来的手, 手指纤细无肉, 隐约可见青色的经络, 的确是比之前瘦了些。   “那朕让御膳房顿些补品给你, 好好补一补怎么样?”卫君庭握住了她的手,陶妃抿嘴笑了一下,“臣妾谢谢皇上, 不过, 如果皇上能够亲手喂臣妾吃东西, 臣妾一定会更快丰盈起来。”   卫君庭挑了下眉,看了看桌上的凉瓜和酥梨,他从善如流地拿了一块酥梨递给她道:“爱妃, 这酥梨甜美,你多吃些。”   “谢皇上, ”陶妃吃了梨, 笑着道, “果然好吃,皇上对臣妾真好。”   她说着,斜眼瞧了一下乐安,乐安与她对视了一眼,视线就转向了别处:陶妃这目光有点危险啊,怎么看都觉得是在挑衅我,可是我一个太监,她挑衅我做什么。   成功让乐安“自惭形秽”,陶妃不屑地想收回视线,不料却在看到她腰间的绿色宫绦时大吃一惊。   那不是皇上的翡翠扳指吗?怎么会在这个太监身上?难不成是皇上赏给他的?   皇上为什么要赏他这个扳指?她认得这个翡翠扳指,皇上很喜欢,经常会戴在手上,她还开过玩笑,跟皇上要过一次,皇上没有给她,倒是赏了她几匹上好的贡缎来代替。   她知道那是皇上的心头好,所以也没有再不知好歹地提过,但是现在这个扳指却堂而皇之带在了这个小太监身上,这怎能不让她惊愕失色,进而怒火中烧?   这个乐安,该死的太监,居然跟那些个狐媚子一样,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皇上对他这么好。在丽安宫里他肆无忌惮地大喊大叫,还摔了她一盆花,到现在也没见皇上责罚他,反而还亲手喂他凉瓜吃,这就罢了,但是他腰上挂着的翡翠扳指彻底点燃了她的妒火,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然而陶妃并没有当即爆发出来,相反她很冷静,除了刚看到扳指,有些震惊失色之外,她低头立刻收敛起不忿的表情,转而继续对卫君庭温言软语。   她掩饰得太好,卫君庭跟乐安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只不过后来发生的事卫君庭非常自责,如果在这时他能用心一些,敏锐一点,看出陶妃眉眼间的狠厉,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乐安也不会受那么多苦了。   现实却是,陶妃把什么都藏在了心里,成功骗过了卫君庭,她在回到丽安宫后吩咐晚溪道:“去给我盯着这个乐安,查一查他什么时候到皇上身边的,主要负责什么,跟皇上说过什么,统统给我查清楚,我全部都要知道。”   “是,娘娘。”晚溪立刻差人去办,陶妃坐在榻上,手碰到桌上的杯盏,她抓起一个,狠狠掷在地上,白底蓝花的杯盏立刻四分五裂,她目露凶光,一口银牙碎咬,“乐安,小太监,等着瞧,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卫君庭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出宫一趟,本来他是打算带上乐安的,然而想到乐安上次说的话,以及他关于离开皇宫的种种计划,他考虑过后,决定还是让他留在宫中比较妥当,以免他多出去几次心野了,更加惦记着要离开。   乐安不知道卫君庭心中所想,她只是听卫君庭说要出宫,也想跟着去,但是还没说出来就被卫君庭一口否决。   不过,皇上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尤其是对乐安,他更加狠不下心来,怕乐安失望,他补了一句会给乐安带礼物,乐安别的没要求,倒是很想念宫外的小吃了。这个对于卫君庭来说是小菜一碟,承诺说会给他带,卫君庭只带了赵巍跟几名侍卫便悄悄出了宫。   卫君庭离开之后,乐安发觉自己一下子轻松了,本来她日常就负责贴身伺候皇上,现在皇上不在,她有大把地空闲时间。   许久不见宝栗子跟高伟,她做完了自己的事,找了个食盒,装了一些糕点便去找他们了——这很多点心都是皇上赏的,她一个人也吃不完,又能放,她便不知不觉存了许多。   高伟跟宝栗子一见到乐安都挺高兴,尤其是宝栗子,一直咧着嘴乐,对乐安嘘寒问暖,知道乐安在正源宫过得好,得重用,他笑得更开心了,脸上有光,与有荣焉。   高伟受不了他那一副傻样子,比起乐安入没入皇上的眼,他更关心乐安的安全。他最近可是听到一件与乐安有关的事,说他在丽安宫内大声喧哗,还不小心摔了陶妃的一盆花。   他问乐安有没有这回事,乐安惊讶于高伟消息的灵通,大概把事情说了一下,当然略过了其他重要的隐情,高伟明白在皇上身边当差有很多不能说的秘密,他没有强迫乐安说通透,只是提醒乐安要小心陶妃,依他对陶妃的分析,这位娘娘心胸狭隘,爱记仇,很有可能会伺机报复。   乐安点头,表示自己会注意,在更鼓房又待了一会儿,天快黑了,乐安得回正源宫,跟高伟和宝栗子说了一声,她一个人提着食盒往回走。   因为无事,她走得并不快,从更鼓房到正源宫,有挺长的路,尤其是沿着莲花池的一段,平时人少,这到了傍晚,更是寂寂无声。池里突然响起了一声鸟叫,一只黑不溜秋的鸟儿往水里扎了个猛子又不见了,乐安吓了一跳,不知怎的,胳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明明天气那么热,她却打了个冷战。   她加快了脚步,不想在这里多待,刚走了没多远,一个太监急匆匆地跑来,迎面就撞上了乐安,乐安一下子就被他撞倒在地,食盒也摔了下来,盖子掉在一旁,里面宝栗子送她的两个玛瑙耳挖也掉出来,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了。   “你没事吧?”那个太监将乐安的食盒捡了起来,盖子重新放好,然后才把乐安拉了起来。   “我没事,”乐安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看了他一眼,发现是个陌生的面孔,长相平淡无奇,扔在人堆里肯定不会被注意到,那太监低下头,乐安以为他害怕便柔声提醒他道,“天黑了,下次你走路要小心点。”   那太监点头称是,把食盒递给乐安,乐安接过,看见他手背上有痣,棕黑色,小小的一颗,正好在手背上正中间。那太监见乐安接了食盒,立马就走了,速度之快让乐安颇为惊奇,提着食盒她低头找了找,耳挖小,天又黑,愣是没找到。没办法,她想着明日再来寻一寻,准备继续走回去,一转身面前突然出现了四个太监,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们是哪个宫里的,拦住我所为何事?”乐安皱眉,这几个太监面色不善,来势汹汹,不知道   到底要干嘛。   “我们是陶妃娘娘办事的,陶妃娘娘最喜欢的碧玺手串被偷了,我们正在找贼人,不知道这位公公你见到没有?”领头的一个高个子太监开口就把陶妃搬了出来,看乐安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偷东西的贼。   乐安很不舒服,听到是陶妃的人,她心生警惕,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我刚从更鼓房那边过来,并不曾见到什么碧玺手串,也没见到你们口中的贼。”   “话是这么说,但我们为娘娘办事,怎么着也要搜一搜。”那太监边说边示意其他几个太监上前,乐安一听要搜她,忙用食盒挡在胸前,不悦道:“我是正源宫里的人,没有犯任何过错,哪能容你们说搜就搜?”   “哟,正源宫里的人又如何,你就是玉坤宫,寿延宫里的人,说到底也就是个奴才,陶妃娘娘是主,主子要搜一个下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那人嗤笑一声,转而说到,“你要是问心无愧,又怎么会怕人搜呢?”   他一使眼色,两边立刻有人上去,乐安被逼得连连后退,手上的食盒挡在怀里,她在寻找逃跑的机会,一个太监抓住了她的手,她用力挣脱,把食盒往他们身上狠狠一砸,她立马转身想跑。岂料,这几个太监都是练过武功的,翻身一跃,稳稳地落在她一前一后,她只恨自己不会游泳,要不然就能跳进池里游走了。   “别白费力气了,我们可都是会凫水的,在水里你也跑不过我们。”那太监似乎看出了乐安心中所想,直接把她的水路给堵死了。   “……”乐安无语了片刻,而后妥协道,“你们不就是想看看我身上有没有碧玺手串吗,我自己搜给你们看。”   她说着掏了掏袖笼,“没有。”   紧接着又翻了翻腰上的褡裢,“也没有。”   全身上下都拍了一遍,她看着他们道:“搜完了,看到了吧,我身上没有陶妃娘娘的手串。”   本来以为这样就行了,谁知道那太监冷笑一声道:“你当我们傻的,还有一个地方没搜。”   “喂,你们不要太过分了。”乐安抿嘴,瞪着他们。   那太监将手一伸,旁边的太监把食盒递上,他掂了一掂,里面发出“呼啦呼啦”东西碰撞的声音。   乐安皱眉,她记得食盒除了两个小耳挖之外没有其他东西,而且刚刚被那个太监一撞,她还没找到,这里面应该是空无一物的。   那太监把食盒一打开,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笑容,“赃物就在此,你还有什么话说?”   乐安上前探头一瞧,傻了眼:食盒中间赫然出现一条碧绿色的手串! 第63章 冰砖   “这不是我的东西。”乐安连忙说道。   “我当然知道这不是你的东西, 这是陶妃娘娘的珍爱之物,你却偷了它,想将它据为己有, 来人,快将他拿下, 押到丽安宫, 听候娘娘发落。”他一声令下, 两个太监一左一右把乐安架了起来。   “放开我, 我没偷, 我不知道这手串怎么会在食盒里, ”乐安被牢牢抓住, 突然想起刚刚撞倒她的太监, 这个食盒一路上除了自己就只有他碰了,她大声说到,“刚才有个太监撞了我, 他往那边跑了, 一定是他放进把珠串放进食盒里的, 你们要找的人是他。”   “哼,不要再强词夺理,我见多了你这样嘴硬的人, 先把你带到了陶妃娘娘的面前再说。”他说完拿出一团布来,塞进乐安的嘴里, 乐安呜呜地抗议, 但是反被他瞪了一眼。两个太监押着乐安向前, 乐安手臂被反压在身后,双手被绑住,动弹不得,只能被动地跟着他们。   很快到了丽安宫,乐安还没站稳,就被身后的太监狠狠一推,双膝一软,她的头砰的一下撞到了桌案上,额头登时就起了一个大包。   她疼得眼中含泪,歪倒在地上,面前突然出现了紫色的裙边,往上一瞧,浓妆艳抹,梳着惊鹄髻的陶妃正冷眼看着她。   “啧啧,瞧着这小眼神,可怜巴巴的,再配上这么一张脸,还真是楚楚动人,让人心生怜惜呢。”陶妃阴阳怪气,乐安听着就觉得不对,如果是要抓贼,这陶妃怎么不关心她的碧玺珠串,反倒是一直瞧自己,不是说那东西是她的心爱之物,她都找的快急疯了吗?   “娘娘,奴才们奉命捉贼,幸不辱命,把这偷东西的贼给找到了,您的碧玺珠串就是被他偷的,赃物就在他提的食盒里找到的。”高个子太监把乐安的食盒摆在地上,盖在打开,碧玺珠串静静地躺在里面,碧绿圆润,颗颗喜人。   晚溪将碧玺珠串拿起来,双手递给陶妃,陶妃接过,仔细察看后道:“嗯,的确是我的碧玺珠,你们做得好,每个人都有赏。”   “谢谢陶妃娘娘。”几个人跪下谢恩,乐安一看,这不行啊,审都不审,看到珠串就定了她的罪,她是被冤枉的呀。   她坐直站起来,想走到陶妃面前,两个太监立马又上前把她抓住,晚溪挡在陶妃的面前,乐安眉头紧皱,口中呜咽有声,陶妃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挥退晚溪,她道:“看起来你有话要说,那说说看。”   乐安手被绑住,胳膊被抓着,最重要的是,嘴里还塞了一团破布,怎么说话。   而陶妃显然知道她不能开口,以扇掩面,她故作吃惊:“呀,我忘了你开不了口了,咯咯咯……”她笑得花枝乱颤,乐安无语地看着她 ,看来这个陶妃是以作弄人为乐。   “喏,那我发个善心。”她示意了一下,晚溪粗鲁地将她口中的破布胡乱扯了下来,动作之猛,差点把乐安的牙都给掰掉了。   “陶妃娘娘,奴才真的没有偷这碧玺珠串,奴才一直呆在正源宫里,就是今天也只是去过更鼓房,更鼓房的高伟可以给我作证,奴才根本没有来过丽安宫,怎么会偷娘娘的碧玺珠呢?”口中异物一去除,乐安立马解释道。   “哦,这可就怪了,这食盒是提的吧?”陶妃一本正经问道。   “这食盒的确是奴才提着的,但是珠串不是奴才偷的。”乐安强调说。   “可是这碧玺珠串就是在你这食盒里找到的,你作何解释?”陶妃盯着她瞧,乐安把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这个奴才也很疑惑,娘娘,这食盒一直是奴才提着的,但是在莲花池边,有一个太监撞倒了奴才,他还把食盒从地上捡起来给奴才,然后这几个公公一检查就在这里面发现了碧玺珠串。奴才想那个太监很有可能就是娘娘要找的人,娘娘,奴才说的话句句属实,绝无半分谎话。”   “空口无凭,他们又没有见到人,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或许那个人就是你的同伙呢?现在事情败露,所以你才想把所有的事推到你同伙的身上,是不是?”陶妃慢条斯理,对于乐安所说的事故意曲解。   乐安心急如焚,突然她想起来那个太监手上的痣,便急忙说道:“娘娘,我想起来了,那个太监手上有颗痣,棕黑色的,就在手背上正中间,你派人按照这个特征去找,一定能找到。到时候你就知道奴才所言不虚,不是贼了。”   陶妃眸中精光一闪,刚才的慵懒一扫而光,她朝高个子太监看了一眼,那太监点头,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你是想说我冤枉你了?放肆!”陶妃突然大怒,手指乐安,她疾言厉色,“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要狡辩,看来不吃点苦头,你是不会承认的了。来人,给我掌嘴。”   怎么解释都不听,乐安又气又急,眼睁睁看着晚溪嘴角含笑,摩拳擦掌,她大喊道:“娘娘,奴才真的不是贼,你难道要屈打成招吗?”   “闭嘴,”晚溪一个巴掌狠狠地打在了乐安的脸上,啪地一声脆响,听起来就疼,“娘娘那么英明,怎么会冤枉你,敢对娘娘不敬,就让我来教训教训你。”   乐安再没来得及说话,晚溪的巴掌一个劲地落下,她左右开弓,一时间屋内只有打耳光的声音,特别响亮,“啪啪啪,啪!”   陶妃悠闲地喝着茶,旁边的宫女剥了葡萄,她吃了一个,葡萄果肉香甜,汁水又多,把籽吐在小盂里,她擦了擦手,听着屋里的啪啪声,心情愉悦得紧。   这种情形在丽安宫里惯常见到,太监宫女都快快要麻木了,但是看着乐安一张白白嫩嫩的脸变得血红肿胀,口涎伴着血水流下,他们还是心生同情,对陶妃的惧意更甚。   “好了,先停下来吧。”晚溪闻言停了下来,站在一边,让陶妃能够清楚地看到乐安的惨状。她的手在微微发抖,刚刚她可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拼命打的,但是这个太监还不开口求饶,真是贱胚子,害得她的手都疼了。   陶妃手搭在玫瑰椅一边,自有宫女用锦帕将她的手仔仔细细擦了一遍,她抬起眼帘看了乐安一眼,这一眼让她吃了一惊。   白净的面皮现在通红一片,脸上纵横交叠都是肿胀起来的手指印,整个脸就像泡在水里的馒头,比之前大了许多,鼻头红红,鲜血顺着鼻孔流下来,嘴角破裂,口中牙齿染上了血水,成了红色,双眼垂下,无精打采,这个小太监不再是明眸皓齿,轻盈柔美的模样。   呵,这是谁啊?面前这个面目全非,奇丑无比的人,真的是刚刚那个跟她犟嘴的乐安吗?   “啧啧啧,好可怜,晚溪,你说你下手怎么也不轻一点,打坏了这张脸,他还怎么去勾人?”陶妃口中啧啧有声,晚溪顺着她道:“奴婢只恨没能再多打几巴掌,好让他长长记性,但是他嘴硬,还是不承认怎么办?”   “嘴硬?我这里别的没有,多得是治嘴硬的法子。小太监,你现在承认自己偷了东西,就能少受些罪,我把你交给慎刑司,他们顶多打你一顿,不会再受其他苦,怎么样?”陶妃诱惑乐安招供,乐安被扇得耳朵嗡嗡作响,脑袋昏昏沉沉的,但是还是听清了陶妃说的话。   她头低着睁开眼,斜着看了陶妃一眼缓慢却坚决地道:“我没偷。”慎刑司是什么地方,她跟在皇上身边,难道不知道吗?   进去里面的人没罪都会脱一层皮,如果她承认自己偷了陶妃的东西,再被押进去,那还能有命吗?   “呦,你这嘴难道还是铁齿铜牙不成?”被乐安的态度惹恼了,陶妃怒喝道,“难不成你还想让皇上来救你?哼,别做梦了,你偷了我的东西,人赃并获,皇上就是来了也是会站在我这边。你一个太监,只有被处罚的份儿。”   她突然又看到了乐安腰间悬挂的翡翠扳指,怒目圆睁,她上去就把那绿色宫绦狠狠一拽,翡翠扳指到了她的手上,“你有什么资格带着这个翡翠扳指,一个卑贱的小人,一个阉人!死不悔改,我看你还是受的教训不够,晚溪!”   “奴婢在,去把宫里的冰砖拿来,好好让这个小太监享受一下。”陶妃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射出毒辣的精光。   晚溪应声而去,不多会儿便搬来了几块还在冒着寒气的冰砖,摆好放在四方瓷盆中,她使了个眼色,两个太监对准乐安的膝盖窝一踹,乐安一下子跪在了冰砖上,坚硬的冰砖磕得她膝盖猛地一疼。   她痛呼出声,想起来,却被身后的太监死死地按住,晚溪站在她面前,拍了拍她的头:“嗯,既然你不听话,那就尝一尝这冰冷刺骨的滋味吧。” 第64章 好梦   冰砖又冷又硬, 乐安被强压在上面,没一会儿腿就被冰的难受,不是滋味, 偏偏她动弹不得,只能生生受了。   陶妃看了一会儿有些乏了, 晚溪扶着陶妃进去休息, 临走时让太监们押着乐安去了另一处僻静的地方, 免得被人看见。   丽安宫内有一处梅花园, 清幽雅静, 园中有三间精致的屋舍, 是冬日里陶妃赏梅的地方。还有几间耳房, 专门用来堆放杂物, 而乐安就被关在了这里,依旧跪在冒着寒气的冰砖之上,两个太监交替看守着。   夜很长,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像是钝刀子在割肉一样, 乐安从来没觉得夜晚这么难熬过。脸已经肿的很高了,她的眼睛都快要睁不开,嘴巴很痛, 动一动撕裂一样的疼。   最难受的是两条腿,她摸不到, 但是冰冷刺骨的感觉一直没有断过, 明明夏夜炎热, 但是她却如坠冰窟,全身被冻得瑟瑟发抖,逼人的寒气像是藤蔓,爬进了她的心里,探入了她的五脏六腑之中,她的牙齿咯咯作响,冷战一阵接一阵。   瓷盆中的冰砖渐渐消融,乐安唇色发白,身子摇摇欲坠,两个太监将门锁上,找一处地方去打盹了,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抬起头能看见天幕上寥寥寒星,乐安只觉得夜空似乎正在倒扣,屋子在旋转,她眼皮沉重,再难坚持,噗通一声,身子重重摔倒在地,她头一歪,昏了过去。   陶妃这一觉睡得很好,起来后,面庞红润,气色非常不错。晚溪伺候她起床洗漱,忍不住夸她,她照了照镜子,也觉得自己今天格外美。   “一定是没了小人在背后给娘娘使绊子,搞小动作,娘娘心里高兴,所以才会越来越美。”晚溪给陶妃梳头,肯定地道。   她一说陶妃想起来乐安了,任由晚溪描眉擦胭脂,她唇角带笑问道:“怎么样,那个小太监招认了吗?”   “回娘娘,那个太监昨夜里好像昏过去了,还没有认罪。”晚溪给自家娘娘化了精致的妆容,势必要把陶妃的美给表现得淋漓尽致。   “昏了,那就泼醒他,饿着他,不给他吃东西,不给他喝水,看他能撑到几时。”陶妃轻描淡写,晚溪点头应是,给陶妃插上最后一支金簪,拿镜子给陶妃照了照后面,陶妃满意地笑了,用过早膳,便去太后那边请安去了。   乐安回到家了,站在门口,她看着缀满绿色小枣子的两颗枣树,熟悉的两扇木门上贴的还是过年时买的门画,她上前一步,双手放在门锁上,用力一推——   院子里,妈妈正在一个圆形石舀里捣炒过的辣椒,咚,咚,咚,一下又一下,爸爸在杀鱼,开膛破肚,刮鱼鳞,小弟弟手里拿着一把草,跑到马厩里去喂马,那匹红色的马还在,尾巴一拍一打,赶走身上的苍蝇。   她不敢置信,自己真的从大荣朝回来了,她站在原地不敢上前一步,直到她妈妈抬头发现了她:“乐安,你干嘛呢,快过来烧火,今天你爸钓了一条大鱼,咱们一家人有口福了。”   “哎,来了。”她连忙答应着,快步走到她妈身边,抱着她妈的脖子就想哭。她妈妈很诧异,双手停止了动作,嫌弃一样地扭过头来看她:“怎么了丫头,妈给咱们捣辣椒面呢,别蹭到你身上,辣到你了。快去给你爸帮忙,咱们今天做红烧鱼,你不是喜欢吃辣椒吗?再做一个辣炒小鱼干,行吧?”   “我也要吃鱼。”小弟弟跑过来,嚷嚷着要吃鱼。   乐安摸摸他答应道:“好,吃鱼,都给你吃,行不行?”   “嗯,”小弟弟高兴地使劲点头,然后有说道,“姐姐也吃。”   “好,”乐安温柔地看着他,“姐姐烧火,让爸爸给咱们做。”   她松开妈妈,走到厨房,她爸已经把鱼处理好了,她坐到灶前,看着她爸说:“爸,我来烧火,我好久没吃过你做的鱼了。”   “哈哈哈,那爸现在就给你做,这条鱼够肥,够鲜,吃起来一定不错。”她爸笑起来,久违的爽朗笑声是那么熟悉,她被感染,感伤情绪一扫而空,反正她现在回来了,就当大荣朝是个梦,以后就可以跟家人团聚了。   将鱼两面划三道,用料酒和盐,酱油,姜丝腌一下,葱切丝,蒜切片,辣椒切小粒,乐安烧火,锅热放油,把葱,蒜,辣椒下锅爆香,她看着她爸挖了豆瓣酱炒出红油,将鱼放入后,加清水,加盐和糖。   她锅中火一直不断,火苗不停欢快跳跃,像她的心情一样,锅内汤汁渐渐变稠,她爸爸撒上葱花,红烧鱼便做好锅了。   色香味俱全,她爸的手艺还是这么好,又炒了一个辣椒小鱼干,电饭煲里的米饭也好了,散发出淡淡的米香,一家人围坐在一张四方小桌上,她的碗里被夹满了菜,妈妈看着她心疼地说:“怎么这么瘦,在外面是不是很辛苦,多吃点。”   “我知道,姐姐是要减肥。”小弟弟嘴里吃着鱼不忘抢着说,说完还得意洋洋地看着乐安。   “是是,就你知道得多,”妈妈给小弟弟碗里也夹了一块鱼肉,然后又对乐安道,“女孩子胖点好看,没事,减什么肥呀,你又不胖。”   “你妈说得对,”她爸爸也开口了,“在外面就不要省吃俭用,你的钱能顾住你自己花就行了,如果不想干了,受欺负了,就回家来,爸爸别的本事没有,养你们姐弟俩还是没有问题的。”   乐安听得心头哽咽,捧着碗道:“我知道的,爸妈,你们对我真好。”   她的爸妈对视一眼,笑了:“傻闺女,说什么呢,快吃饭,凉了就不好吃了。”   “嗯。”她低头,泪眼婆娑,再抬起头来,爸妈和小弟突然都消失了,她大惊失色站起来,泪如泉涌,“爸,妈,你们在哪儿啊?!”   ……   “起来,居然睡了一天,便宜你了,快起来,别装死!”   “咚”地一声响,身上被重重踢了一脚,乐安艰难地睁开眼睛,看清面前人的脸,她黯然失色,心内万分悲戚。   原来是梦啊。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腹内饥肠辘辘,口干舌燥,她舔了舔唇,只有一股血腥味。身体如破布麻袋一般被人轻易拎起来,她被绑在一颗柱子上,下颌被钳制住,她只能看着前方。   陶妃一脸不屑地站在她的面前,她无视掉她,只看到她身后的窗户,天又黑了,原来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了啊。   “怎么样,该想清楚了吧,我已经耐着性子给了你一天的时间,识相的话就赶快招了吧。反正你偷都偷了,还死撑着不承认,除了多受点罪,对你可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陶妃看着乐安的那张脸,虽然被打得都不成样子了,但是从她完好的耳朵跟脖子来看,还是跟之前一样白嫩。   乐安对陶妃的话置若罔闻,她已经看明白了,陶妃这次就是明摆着诬陷她,说不定那个太监也是安排的,估计是上次她在丽安宫内把皇上叫走,坏了她的事,她怀恨在心,所以趁着皇上不在想置她于死地。   既然这样,无论她说与不说,她都是危险的,说了的话,可能刚到慎刑司就被处斩了,她不会让陶妃的阴谋得逞,即使真的没了性命,她也不想自己被泼脏水,如了她的愿。   陶妃见乐安不说话,以为她屈服了,使了眼色,让人给乐安松绑,又拿来早已写好的罪状,放在她面前道:“这样就对了,这是你的认罪书,写上你的名字,我马上就可以放了你。”   骗鬼呢,乐安嗤笑一声,手里被塞了一支蘸了墨汁的毛笔,她看着面前的认罪书,一字一句都是仿照她的语气来写的,末尾还说自己是罪大恶极,自愿认罪,来世愿为陶妃当牛做马,万死不辞。   去你的罪大恶极,去你的自愿认罪,去你的当牛做马,乐安拼了全身的力气,把毛笔往陶妃脸上用力一戳。   “啊,啊,啊,”陶妃惊呼一声,双手举起,不知所措,“我的脸,好痛,晚溪,晚溪!”   “娘娘,”晚溪立马上前,用锦帕给陶妃擦脸,陶妃惨叫:“私奴才,不会轻一点,小心我撕了你的皮。”   晚溪连声应是,马上打了一盆水给陶妃洗脸,万分小心地洗净擦干,陶妃胆战心惊地一照镜子,脸上赫然出现一个血红的印子。原来乐安把陶妃的脸戳破流血了,现在露出了嫩肉,火辣辣地疼。   女子的一张脸最为重要,何况是皇帝的妃子,在后宫佳丽三千中,没有好容颜根本就入不了皇帝的眼。   现在她的脸毁了,如果留了疤痕,相当于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都没了,陶妃要疯了! 第65章 女子   陶妃是爱美的人, 她咬牙切齿把砚台里的墨汁全都泼在了乐安的头上,然后赶快回去叫了太医为她诊治,太医开了药, 内服加外抹,让陶妃静养。   她焦急地问太医自己的脸会不会留疤, 太医模棱两可, 安慰她只要修养的好, 是有可能恢复如初的。她不傻, 听出了太医不敢说的话, 脸上抹了药, 她左看右看, 心里窝着一团火, 气得随手拿起东西就摔,屋内“砰砰,砰砰”的声音一直不绝于耳。   碎片满地, 宫人全都不敢靠近, 她摔累了, 拿起一块纱巾戴上,遮住脸上的伤痕,但是那满面冰霜色隔着纱巾都看得清清楚楚。   “随我去梅花园, 我要把那个贱人碎尸万段!”她银牙碎咬,晚溪低了头, 庆幸自己是陶妃心腹, 没有得罪过主子, 要不然她的下场估计也得跟那个乐安一样。   到了梅花园,她本来想狠狠掌掴乐安,但见他的脸肿的不成样子,她怕脏了自己的手,想抓他的头发,又看到了那脏污的墨汁,她十分嫌弃,看着乐安无处下手,她心里的火发不出去,突然看到乐安的纤细手指,想到刚刚他就是用这双手戳伤了她的脸,害她破了相,陶妃怒不可遏,大声道:“去给我铁钳和刀子来。”   很快就有太监将铁钳和刀子放在木盘中,托着到了陶妃面前,陶妃拿起了刀子,看了一下。这是一把特殊的刀子,木制的手柄上箍住了一条极薄的刀片,刀片大概半寸宽,有着微圆的弧度,她把手上的锦帕往刀片上一放一拉,锦帕立马断成两截。   她满意地笑了,拿着刀片看向乐安,她一步一步地接近,乐安在她说要刀片跟铁钳的时候就心生不安了,她不怕死,如果现在死了能够穿回去,她会毫不犹豫。   可是她怕疼啊,之前在家的时候,打个针她都要磨磨唧唧,藏东藏西,就是不想去打那个预防针,总是被她妈妈揪出来,按着结结实实动不了,她才不得不认命地挨那一针。   现在看着陶妃拿着那个一看就很锋利的小刀子,冷笑着慢慢靠近,她只觉全身血液都冻住了,肌肉紧绷绷的,她不知道陶妃会怎么对付她,这种未知的恐惧让她想挣扎,想要逃。   陶妃一看乐安害怕了,脸上闪过一抹得色,她抓起乐安的手,声音充满了施虐的快意:“害怕了,放松点,应该待会儿你会更加恐惧的。”   她说完,紧紧捏住乐安的大拇指,乐安疯狂地想甩开她,一个太监立马将乐安的手紧紧抓住,只留下一个大拇指给陶妃。   陶妃莞尔一笑,手上刀子对准乐安的指甲缝处,用力一插——   “啊!!!”   震耳欲聋的惨叫穿云裂石,一轮半月乌蒙蒙的,似是不忍再闻,悄悄隐入了云间。有从梅花园附近经过的宫人心神一震,不知何处发来的惨呼,鬼哭狼嚎一般,他们冷汗直流,生恐是恶鬼作祟,行色匆匆离开这里。   乐安大口大口地喘气,手指钻心一样疼痛,鲜血不住地流下,地上很快被洇湿了一小片。她额上汗水打湿了细碎的乌发,墨汁晕染,将她的脸斑驳成了一副拙劣的山水画。   她怒视着陶妃,不知道人怎么能恶毒成这个样子。   “哟,这就快受不住了,精彩的还在后头呢。”陶妃无视掉她的目光,将刀子放回到木盘里,把铁钳拿了起来,那铁钳头雕刻成虎头是形状,钳头张开,就像老虎的血盆大口,随时会给人以致命一击。   “你不是会用这双手给皇上夹菜吗?不是用这双手给皇上喂凉瓜,喂酥梨吗?还会破我是相,让我没办法见人,现在只能蒙着这么一块破布,这一切都是你害的。我现在就毁了你这双手,让你以后都用不了手!”   话音一落,陶妃用铁钳夹住乐安的拇指指甲,乐安下意识一抖,陶妃冷笑一声,双手合拢,狠狠往外一拔。旁边的太监宫女都将头撇向一边,不忍心看,乐安的指甲被硬生生地整个拔了下来,痛到失声,她已经叫不出来。陶妃兴奋地看着铁钳,上面有一片完整的指甲,带着新鲜的血肉。   把拇指指甲放在木盆里,她再拿起小刀看乐安时,乐安已经痛晕过去了。   “这样就晕了,太无趣了。”陶妃放下小刀,晚溪扶着她道:“娘娘,还要继续吗?”   “不,他把我害成了这样,怎么能一次性拔光,这样岂不是太便宜了他,我要每天拔掉一个他的指甲,慢慢折磨他,这样才能让我出气。”陶妃的回答让晚溪不寒而栗,咽了下口水,她没有再说话。   陶妃累了,毕竟亲自处罚乐安,也费了她不少的心神,手上还沾着血,她也想快点回去,沐浴一番。再不看乐安一眼,她趾高气扬,步履轻快地回了丽安宫。   两个太监对视一眼出去了,屋里静悄悄的,偶尔有蟋蟀在角落里,戚戚蛐蛐地叫几声,月亮此时又出来,月光透过窗户,温柔地照在乐安身上,像是母亲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给她披上了一件薄纱。   卫君庭回来了!   快马加鞭,连夜赶路,他想见乐安的心逼得他不想耽误半分时间,终于在破晓时分进了皇城,他风尘仆仆地回到正源宫,他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乐安,奇怪地是没有找到,他也不急,乐安有时会去御马监,他也习惯了她的偶尔不在。   稍微洗漱了一番,换了衣服,等了一阵,发现乐安还是没有回来,他立马派人去了御马监,才知道乐安并没有在那里。   正源宫里的其他宫人也说没有见到乐安,再让他们回忆一番,有人说好像是已经一天一夜没有看到乐安了,他这时便着急起来,一天一夜,乐安会去哪里?   上朝的时候到了,他不能耽误太久,没让赵巍跟去,他吩咐他赶快去找乐安,赵巍看着卫君庭坐上步辇去大殿,自己赶紧去找乐安。   乐安现在可是皇上的心头好,这次出去,时间那么赶,皇上还抽空去了街市,带了很多民间小吃,他一看就知道是给乐安的,能让皇上出宫还惦记着的,乐安可是头一份,连宫里的娘娘也比不上。   皇宫那么大,找个人不容易,况且还不能大张旗鼓,惊动其他宫里的贵人和太后,但赵巍可是宫里的人精,做到大总管这个位子,这个自然难不到他。   先从正源宫找,再发散到周围,重点找一下乐安最常去的地方,御马监也要重新找一遍。吩咐下去,半天的功夫就找了个遍,然而结果让赵巍失望了,愣是没有找到乐安。   这么一个大活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正源宫里最后一个见到乐安的人,只知道他当时提着食盒出去,不过再没见到他回来过。   提着食盒,应该是去看什么人?乐安在宫里人缘一向不错,但是说到跟他特别熟的好像没几个,赵巍想了下,乐安一开始是从更鼓房升到了御马监,既然御马监的人没有看到他,是不是他去了更鼓房呢?   他立马让人把更鼓房的二人叫过来,这边还没找到人,皇帝已经下朝了,赵巍暗道坏了,皇上肯定要不高兴了。   卫君庭上朝时有些心不在焉,底下的大臣好几次说话,他都有些恍惚,李将军跟周尚书面面相觑,还以为皇上是在忧虑国事。   下了朝后,两人还有事要奏,卫君庭留下这二人,在偏殿里说了一下贪污案的进展,此番暗查,卫君庭已经掌握了这件大案的核心人物,还有一些重要的物证,现在只等着那只老狐狸露出马脚,他就可以一击即中,进而顺藤摸瓜,把这批国之蛀虫一网打尽。   密谈之后,卫君庭便迫不及待地往回赶了,到了正源宫,一看赵巍的苦瓜脸,他就知道事情不妙。   “乐安呢?”他一瞅屋内,还是无人。   赵巍忙跟上道:“已经派人去找了,但是依旧没有找到他人。有人看到他提着食盒离开正源宫,奴才就猜测他会不会去了更鼓房,已经派人去叫更鼓房的人了。”   高伟跟宝栗子很快来了,比赵巍预想得还要快,一进来,他们便跪下给皇上行礼。卫君庭见到他二人,直接问道:“乐安去过更鼓房吗?”   “回皇上,乐安的确来过,是前天申时左右,他提着食盒来找奴才,奴才们在一起说了一会儿话,乐安看天不早,就提出要回来。我们送他出了门,然后就去忙了,这些天就再没见过他了。”宝栗子把那天乐安来的事详细说了一下,他也是赵巍派人去叫他,他才知道乐安不见的。   “再没有见过他了?”卫君庭重复问了句。   宝栗子点头称是,高伟眼珠一转,看着卫君庭似有话说。   “皇上,”高伟从袖笼里掏出一物,往上一举道,“奴才们虽然没有再见到乐安,但是却在莲花池边发现了这个。”   赵巍把他手心里的东西拿起来给卫君庭看,卫君庭一瞧,是两根玛瑙耳挖,这东西在宫内并不稀奇。   “乐安从更鼓房走的时候,宝栗子把这两根玛瑙耳挖给了乐安,奴才当时看的清楚,他把耳挖放进了食盒里,这耳挖成色不太好,在顶端处各有一个白点,所以我敢肯定,这是乐安身上的。”   高伟十分肯定,实际上,早在昨天发现这两根耳挖时,他就有些怀疑乐安是不是出事了,毕竟那池边有些凌乱的脚印,而耳挖也是在巧合之下,在池边草丛里发现的。   卫君庭把耳挖拿在手中,仔细一看,的确是有两个白点,他眉头紧皱,如果这个太监说的是真的,那么乐安很有可能是出事了。   他立刻带着人去了莲花池,高伟将他带到了发现耳挖的地方,地面已经平平,看不出来什么了。他举目四望,周围白日里也是如此幽静,可想而知,晚上更加寂若无人,如果乐安真的发生了些什么,那肯定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高伟说看到了杂乱无章的脚印,卫君庭不确定是否有人将乐安粗暴带走,这些又是谁,又会对乐安做什么。他看了看旁边的莲花池,面上不显,心内已经非常焦急。   “派人下去打捞,一定要把这莲花池给我找个遍。”他冷静地下令,赵巍立马吩咐下去,没一会儿便有五十个会凫水的侍卫下去了。   分散开来,从边上往中间慢慢聚拢去找,卫君庭坐立难安,手握成拳,他道:“这样太慢,再派五十人下去。”   左善这时过来了,带着一队侍卫,闻言让侍卫全部下去,他还不知情况,赵巍在一旁大概说了下。左善这时才知道乐安不见了,他吃了一惊,人都失踪了一天一夜,皇上如此紧张,难道乐安真的出事了?   一百人在池中仔细打捞,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许多人打捞出了一看就是不慎掉落的发簪,鱼钩和瓷器,还有人抱到了鱼和蛇,但就是迟迟不见有人的影子。   “皇上,这是好事啊,这说明乐安活着呢,并没有被害,你不要太担心。”赵巍在一旁安慰卫君庭,卫君庭岂有不知的道理,只是望着池水,仍旧忧虑。   “找到了,找到了。”有一个侍卫喊道,他一个人拉不起来,周围的侍卫过去帮他,几个人哼哧哼哧地从池里将一个人托了上来,岸边的人接过,将他拉着,抬上来。   这个人已经死了,更奇怪的是,他身后绑着一块大石头,按理说人在水里死后,喝饱了水会浮起来,但是这个人就是因为这块石头被坠在池底,飘不起来,如果不是皇上让人打捞莲花池,这个人就算腐烂了也不会有人发现。   卫君庭急忙上前,当看到这个人身着太监服之后,他瞳孔剧缩,心坠谷底,身子微不可察地轻轻一颤,几欲站不稳。身上大石被解开,侍卫们将死尸翻过来,他已经被泡的发白发胀,四肢已经有要腐烂的迹象,看不出本来面目了。   只是他的身高跟乐安差不多,卫君庭上前一步,俯下身地把这具死尸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他不相信,眼前这具尸体会是乐安,他不相信,只是出了一次宫,两个人就会天人永隔。   两个侍卫将死尸轻轻翻转好让卫君庭能够看得更加清楚,卫君庭目不转睛,越看心越收得紧,死尸的手一转,他突然出声道:“别动。”   两个侍卫顿时停下,不敢再动,他伸出手来,将死尸的手抓住。赵巍连忙上前要帮皇上,不想让他碰那具尸体,沾染晦气。然而卫君庭不要任何人插手,他不顾刺鼻的臭味,他把手掌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最后终于松了口气,确认眼前这人不是乐安:乐安的手背上没有痣,他不会记错!   “这不是乐安。”卫君庭站了起来,肯定地道。   赵巍立刻上前用巾帕给卫君庭擦手,高兴道:“那就好,那就好,这说明乐安还好好地活着呢。”   “嗯,让他们继续找,把这具死尸送到慎刑司,查验一番。”卫君庭吩咐完,又把视线投到了莲花池里,侍卫们继续打捞,他静下来思考,如果乐安没有落入湖中,那么此刻他到底会在哪里?   皇宫之中有许多秘密,难道他就是在此处撞见什么不能言说的丑事,才被人抓了起来?还是得罪了什么人,被人施以报复?   他将宫内乐安能接触到,可能会得罪的人都在脑海里过滤了一遍,最后锁定了一个人:陶妃。   没错,最近乐安能得罪的人恐怕就是陶妃了,毕竟乐安为了他在丽安宫内大闹了一番,依照陶妃的脾性,她极有可能会看乐安不顺眼,但是她真的会胆大到趁他不在对乐安下手吗?   他思索片刻,决定得去丽安宫一趟,不管她敢不敢,他也得去探探虚实。   “皇上,”高伟担心乐安安危,冒着被卫君庭处罚的危险开口道,“奴才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有话就说,朕先恕你无罪。”卫君庭知道这个人比较有头脑,又关心乐安,他便直接让她开口,不要有顾虑。   “奴才听说乐安之前曾经在丽安宫内摔了陶妃娘娘的花,”他犹豫了下,“奴才担心……”、   他话没出口,但是卫君庭已经明白,这个高伟与他想到了一起去了。   左善此时也想起了陶妃打过乐安的那次,不管怎么说,人命为大,他也认为有这个可能,“皇上,乐安已经失踪了这么久,如果想要救他,是不是得赶快,陶妃娘娘曾经让她身边的宫人掌掴乐安,宫里想要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消失,实在是很容易。”   这倒是提醒了卫君庭,他也记起来几个月前乐安脸上的五指印了,几个人都觉得陶妃的嫌疑最大,他是得去看看,丽安宫不算大也不算小,没找到乐安之前他不能名正言顺地去搜查,但是可以稳住陶妃,让左善带两人在丽安宫内寻人。   他站着思索了一番,高伟以为皇上不相信,便又说出了一件事。   “皇上,奴才听闻,昨夜里丽安宫内隐隐约约传出了惨叫声,有人说是闹鬼,因为后来声音又没了,奴才实在是怕,会不会是乐安已经遭遇不测了。”   这是一个警钟,卫君庭突然想到刚刚从莲花池中打捞上来的死尸,那背上绑上了一块大石头,一看就是被人故意沉塘的。   如果陶妃真的出乎他的意料,对乐安施以酷刑,自己现在还在这里犹豫,岂不是害了乐安,把他往死路上推?   “走,摆驾丽安宫,左善带四个侍卫一起过来。”他急不可耐,步辇也不坐了,大步流星地往丽安宫走去。   左善跟在后面,他便把待会儿去了丽安宫后该怎么做告诉了左善,左善领命,保证一定会仔细寻找。   陶妃已经知道卫君庭回来了,但是她没想到他能这么快就到丽安宫来,听到外面太监说“皇上驾到”,她慌慌张张把面纱戴了起来,脸上破了相,不复之前的美貌,这是万万不能被皇上看到的。   卫君庭进了屋内,陶妃已经收拾妥当,盈盈施礼道:“臣妾参见皇上。”   “起来吧,”卫君庭坐在椅子上,陶妃抬头,卫君庭看清了她脸上的面纱,皱了皱眉,“你脸上怎么了?”   “回皇上,”陶妃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前几日,臣妾逗鸟来着,不小心被那只百灵鸟给啄伤了脸。”   “那有没有叫太医来看?”卫君庭随口一问,门口有两个太监守着不让人出去,卫君庭知道左善已经在搜丽安宫了。   “叫了,太医说无碍的,只是臣妾不想让皇上看见臣妾不好的一面,这才用面纱给遮了下,皇上不会觉得臣妾丑吧?”陶妃一双眼睛眨了又眨,眉心的红色花钿,看起来相当美艳。   卫君庭此刻无心去欣赏她的故作姿态,他挂心乐安的安危,如果不是因为现在只是猜测,他连这点表面上和气也不想维持。   “嗯,不丑。”他敷衍答道。   陶妃高兴地笑了:“臣妾就知道皇上对我最好了,皇上这红李个大又甜,臣妾喂你吃一个吧。”她说着就拿起一个李子,双手捏着递到卫君庭嘴边,兰花指还翘着,卫君庭手一挡,眼睛瞟到有一个侍卫进来对赵巍耳语了一番。   他立刻坐直,赵巍立马小声跟皇上说了,卫君庭站起来就要出去,陶妃拉住他疑惑道:“皇上,你要去哪里?”   “去梅园救人。”卫君庭吝啬于再给她一个眼神,急切转身,步履如飞走向梅园。   陶妃一听,大惊失色,不知道皇上怎么知道乐安在梅园里的,她连忙也跟了上去,想要对皇上解释。   卫君庭心急如焚到了梅园,那侍卫前面带路,一直走到其中一间耳房,卫君庭大踏步地走了进去,一眼看到左善怀里的人,大吃一惊,面前的人脸颊肿胀发红,头发和额头全部都黑漆漆的,似是被泼了东西,嘴角下巴有着干涸的血迹,他眼睛紧闭,不知道死是活。   他不敢相信面前这个惨不忍睹的人就是他的乐安,他的目光对上左善的眼神,左善眉眼皆是不忍,点了点头。   他上前接过乐安,把他抱在怀里,低声不停地唤道:“乐安,乐安,你醒醒啊,醒醒啊。”   怀中的人睫毛微颤,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看清了卫君庭的脸,她嘴巴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最后终于能发出声音:“皇上,你来了,我没有,没有偷东西。”   “乐安,嗯,我来了,你受苦了。”他想要握住他的手,给他安慰,刚一碰到,只听乐安“嘶嗬”,痛呼出声,他连忙松开,执起他的手来看,他看到了什么?!   乐安的指甲整个没有了,大拇指上血肉模糊,刚刚他碰到的地方又开始流血,一滴一滴,染红了他的手掌。他这才注意到乐安的衣服上也有着血迹,再看地上有一小块红黑是印渍,这到底他是流了多少血,他在这个鬼地方究竟都经历了什么?   “是谁,是谁把你害成这个样子?是谁这么狠毒,竟然把你的指甲生生拔了?我要将他抓起来,以十倍付诸其身,把他碎尸万段。”他心神剧震,暴怒之下理智全无。   陶妃此时已经赶了过来,卫君庭的话让她心惊肉跳,但是听到他居然用“恶毒”来形容自己,她又难过又生气,愤恨地盯着被皇上抱着的乐安,她只恨自己怎么没有早点弄死他。   “皇上,你不要被这个小太监的外表蒙蔽了,他就是个贼,他偷了臣妾的碧玺手串,人赃并获,还死不承认,臣妾是为了皇上着想才稍稍出手教训了他一下。”陶妃开口解释,在她的口中将乐安折磨成这个样子,根本不算什么。   “闭嘴!”卫君庭爆喝一声,抬起头来直直地盯着陶妃,陶妃身子一抖,不敢继续再说下去。   “是谁允你滥用私刑,乐安是什么样的人我会不知道,你以为你口出恶言,泼他脏水,我就会信,陶妃实话告诉你,乐安如果没事还好,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那么你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卫君庭所说的每个字都夹带着怒意星火,灼伤了陶妃,他丝毫不在意,再去看乐安,发现乐安不知何时又昏了过去,不省人事,这次他怎么也无法叫醒,他心如油煎,抱起乐安就要走。   陶妃却被卫君庭刚刚的那番话深深地刺痛了,拦住卫君庭她伤心地道:“皇上,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臣妾在你心里还比不上一个小太监吗?”   卫君庭全部心思都在昏迷的乐安身上,无暇顾及陶妃的情绪,见她一直挡在前面不让开,他火冒三丈,抬腿对着陶妃就是一脚,恰好踹到陶妃的胸口上,她登时疼得弯了腰,气都要喘不过来。   卫君庭越过她,抱着乐安一路疾走,到了正源宫,他把乐安直接放到龙床之上,左善看到有些惊讶,但是赵巍早已见怪不怪了。   御医已经在等候,卫君庭坐在床边,喊道:“御医,速来为乐安诊治。”   “皇上,你先起身。”御医被催的也是心急,却不得不开口让卫君庭让开。   卫君庭一时忘了,御医一说他才想起连忙后退,站在一边看着御医对乐安检查。   撑开眼睑,捏下颌看舌苔,把脉之后,御医脸色微变,取来银针,扎头顶,他立马写了药方,让随身而来另外一个太医去抓药煎熬。   “他怎么样?”卫君庭焦急地问道。   “皇上,她脸部肿胀,额头青紫,这些是外伤,微臣给她把脉,发现她体内寒气颇重,脉象很弱,气血两虚,这是致使她久卧不醒的原因。”御医将诊脉结果缓缓道来,卫君庭直接问道:“那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到底有没有生命危险?”   “微臣已经开了药,待药煎好之后给她服下,再让她好好睡一觉,自然就会醒过来。不过,她醒来之后,皇上最好命人准备好膳食和茶水,她应该许久未曾进食了。”   御医说完,卫君庭看着依旧闭着眼睛的乐安,心疼得厉害:这个陶妃,居然连水都没给他喝,如果他再晚回来一点,乐安不被她折磨死,也要渴死饿死了,这个心狠的女人。   御医安抚了皇上,便立马开始给乐安处理脸和手指,用蒸煮过的水把乐的手脸洗干净,抹了药,受伤的手指涂药之后用纱布包了起来。十指连心疼,这让乐安即使是在梦里也蹙眉不已,卫君庭一直看着,尤其是看到乐安没了指甲的手指,心都要揪起来了。   开口叫御医轻点,轻点,再轻点,御医顶着巨大压力给乐安包扎好,汗都出来了。起身让出位子,卫君庭坐在床边看着乐安,眼里的关心一览无遗,御医擦了擦汗,看着卫君庭道:“还有一事,微臣不知皇上是否知晓?”   卫君庭头都没转就问道:“何事?”   “这……”御医看看左右,欲言又止,卫君庭察觉不对,把目光从乐安身上移开,看着御医,挥手让其他人都退下,屋内只余赵巍和他二人,御医知道赵巍是卫君庭的心腹,对于他的在场,御医习以为常。   “皇上,这位公公虽然身着太监服,但是刚刚微臣替她把过脉,她其实是一名女子。”御医刚刚一诊脉就吃了一惊,不过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不敢贸然开口,只能让皇上屏退宫人再来告诉他。   御医的话音入耳,卫君庭愣了一下,没听懂一样,又问了一遍:“你刚刚说什么?”   “微臣是说这位公公其实不是太监,而是一名女子。”御医重复了一遍,看卫君庭的表情,他已经猜到皇上并不知道这件事。   “啊,怎么可能,乐安明明就是个太监嘛,御医,你会不会搞错了,好好的一个太监怎么还变成了女子,太不可思议了,皇上你说是不是啊?”赵巍有点不相信御医,感觉他在胡扯,他看向卫君庭,寻求认同,然而他从皇上脸上看到了什么?   先是疑惑而后吃惊,最后不知为何他眉目舒展,唇角上扬,笑意蔓延到了整张脸,柔和他从回宫到刚刚一直紧绷的面部曲线。   皇上在笑,皇上居然在笑,乐安还没有醒来,整件事还不知原委,但是皇上只是听到了御医说乐安不是太监,是一名女子,皇上就笑了起来,虽然他一直在试图抿嘴,然而他的眼睛早已出卖了他。   赵巍闭上了嘴,他怎么把皇上喜欢乐安这一条给忘了,如果御医说的是真的,那对皇上来说可是好事一件,赵巍大胆猜测,恐怕过不了多久,后宫里就要多一位主子了。   赵巍没有看错,实际上卫君庭一开始的确被乐安是个女子这句话给惊到了,惊讶过后胸中却升起一股子无法言喻的喜悦,好似心中有个小人在跳跃欢呼:乐安是个女子,是个女子,哈哈哈哈哈……   但是他极力压制住了,面上仍旧是淡淡的,未免闹乌龙,他再三向御医确认,御医就差用自己的项上人头做担保了,卫君庭才终于停止发问,相信了这个事。   药已经煎好,太医院派人把药送了过来,卫君庭接过药,亲自扶起乐安,把药给她喂了下去。御医又给她诊了一下脉,发觉她气息平稳,便将她的头上的银针拔了。   卫君庭嘱咐御医对乐安是女子这件事要守口如瓶,御医自是不敢违背,答应着退出了正源宫,一路上走地很快,到了太医院,他才敢畅快呼吸,没办法,作为皇室御医,知道的秘密太多,他平时特别谨慎,就连睡着的时候都想捂住自己的嘴,生怕一不小心说漏了哪一条,那他直接就可以自刎谢罪了。   御医走了,屋内卫君庭看着乐安,她的衣服沾了很多血和水,前襟处还有一团墨汁,头发揪成一团,帽冠上也是脏污一片,他知道乐安一向喜欢干净,这样就算她现在昏睡着估计也是不舒服的。   “去拿一套干净的衣服来。”卫君庭吩咐赵巍道。   赵巍答应着,然后想了一下问道:“皇上,是拿太监的衣服还是女子的衣服?”   这个还用说吗?现在这个时候让人知道他是女子没有任何好处,虽然他也挺想看看乐安女装的样子。   “就拿她自己的衣服。”他做了决定,赵巍赶紧出去,没一会儿就把乐安的衣服拿来了。   “去打盆水来,再拿两条巾帕。”   赵巍打了水过来,看到卫君庭已经把乐安的帽冠取下,将她的头发散开,旁边还放了一把木梳。   “皇上这是要做什么?你万金之躯怎么能做这个,让奴才来吧,奴才梳头也是一把好手的。”赵巍上前欲阻止卫君庭,自己代替他给乐安收拾擦头。   “朕自己来。”卫君庭不让他动手,赵巍只得站在一边,把水给他端近一点,打湿了巾帕拧干再递给皇上。   卫君庭用巾帕给乐安轻轻地擦头发,那墨汁干了,印在乐安头皮上,他动作轻柔擦了一遍又一遍,双耳龙洗里的水换了一盆又一盆,清水变污水,直到乐安的头发用雪白巾帕再擦不出一丝墨色,卫君庭才满意,用干的巾帕把乐安的青丝擦干,他摸着她的头发,只觉得柔顺异常,并不像一般男子的坚硬,以前他怎么没有发现呢。   擦好了头发,卫君庭想要为乐安换衣服,赵巍还站在一边看着,随时准备着帮皇上的忙。卫君庭看了他一眼,他立马倾身上前,“皇上,要奴才做什么?”   “你该出去了。”卫君庭直言不讳地提醒他,赵巍哦了一声,懂了,“奴才这就出去,皇上你慢慢换,慢慢换。”   他意味深长,卫君庭警告地扫了他一眼,赵巍赶紧向门口走去。卫君庭深吸一口气,双手已经放到了乐安的革带上,突然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眼风凌厉,赵巍端起了盆,无辜地道:“皇上,我只是来把盆端走。”   赵巍说完不等卫君庭踹他出门,赶紧脚底抹油溜了,再不出来,他觉得自己的后背都要被皇上的目光给灼烧出个洞来了。 第66章 换衣   这个赵巍, 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别以为他没看到刚刚他还在低头偷笑,也就是他在自己面前还敢这么放肆, 换了其他人,他早就命人拖出去打了。   卫君庭开始重新给乐安换衣服, 去除宫绦, 他这才发现上面的翡翠扳指不见了, 乐安人还昏着, 他只等着她醒来在行询问。革带取下, 他手伸到她的腋下, 将外衫解开脱下, 露出里面的半臂, 将袴和半臂一并脱下,乐安躺在床上此时只剩下了了中衣,裈和白袜。   卫君庭把乐安的中衣解开, 乐安的莹白皮肤立刻映入了他的眼帘, 但是很快他的目光就被乐安胸前一尺多长的白绢给吸引住了。   他疑惑地看了几眼, 立马明白过来了,她就是用这白绢来束胸,来掩饰自己是女子的事实的。那白绢紧绷绷, 看起来勒得特别紧,随着乐安的呼吸, 那白绢跟着一起一伏, 卫君庭看着都难受。   他想让乐安更舒服一些, 轻轻将她略微翻转一下,在她腋下找到了打的结,他把绳结解开,一圈一圈地将白绢从乐安胸前取下,不知道绕了有几圈,才终于把这白绢完全拿下来。   视线极快地扫过乐安被解开束缚的胸膛,卫君庭赶紧动作轻柔地给她重新换了里衣,裈褪下,脐下三寸,芳草萋萋,中有一□□,他心跳如雷,把干净的里裤换上,薄被盖好,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虽然她现在脸还肿着,不复平日里的清丽可人,手指还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躺在床上,眉头依然不展,然而在卫君庭的眼中,她的美一如既往,不,甚至比之前更加牵动他的心。   只是——   乐安为什么要女扮男装?她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他不由得想起上一次她感染风寒却坚持不请太医,估计也是怕露馅吧。还有踢她浴汤,她不要宫女伺候,他问及原因,她说是自己身有缺陷,心中自卑,所以才不想让人看见。当时他还觉得这小太监挺可怜,特意问了赵巍没了子孙根的感受,却原来是她在说谎。   那么她说自己父母双亡,来这里寻亲未果,卖身入宫中也是假的吧?是编造的吗?   可笑自己还当了真,出言安慰她不说,平日里对她也是很少疾言厉色,这个小东西挺大胆嘛,连皇上都敢骗。自己怎么都没发现呢?   他仔细回想,发现乐安并不是没有破绽的。她给自己擦身时的尴尬羞涩,她在葫芦寺喝醉酒后的胡话,说自己有两个秘密,与自己同榻后的过度反应,还有她耳朵上的耳洞……   如此种种,破绽多多,而自己居然被她这么拙劣的小谎话给骗过去了,那些异常,自己只当她是本来如此,敏感胆小,没有深究,所以一次次的,都让她蒙混过关了。   她太监的身份是假的,身世是假的,也许连名字也是假的。乐安,这两个字从他的口中吐出,不自觉就带上了几分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旖旎,可是自己对躺在床上的人一无所知,这让他有点恼。   然而,视线所及之处,乐安带着满身的伤,安安静静,偶尔漏出几丝轻微的呻/吟,他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紧张地看着她,恨不得自己代她痛,直到乐安没有再发出声音,他才松了一口气。   刚刚才升起的恼意荡然无存,他只想乐安赶快醒过来,好好吃饭养身体,然后跟以前一样康健。   乐安是在日落时分醒来的,睁开眼睛她就看到了卫君庭那张在她面前放大的脸,她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在做梦。闭上眼睛,她听见卫君庭低沉略急的声音:“乐安,乐安,睁开眼睛。”   她听话地又睁开,卫君庭的脸并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清晰了,她又惊又喜,开口喊道:“皇上,你,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回来晚了。”卫君庭应着,看到乐安醒来,他终于能够安心了。   “皇上,”乐安一激动想伸出手撑着坐起来,不小心碰到了伤口,她痛得脸都变了形,“啊,好痛。”   “小心,”卫君庭将她扶着坐了起来,再一看她的手,幸好,幸好,没有出血,“你的手我已经让御医来看过,给你上了药,包扎好了。这之后我会让你照顾你的起居,你没事不要自己乱动,知道吗?”   “嗯,”乐安应着,舔了舔唇,现在刚醒,脑袋还有点昏昏沉沉,卫君庭说的话,她觉得自己好像漏了点什么,但是口渴难耐,肚子也饿得厉害,她所幸不想,对卫君庭道,“皇上,我想喝水。”   “好,你等着。”卫君庭刚想去倒水,赵巍早就听到声音,头一伸,看到卫君庭的动作就赶紧进去了。倒了一杯茶,端到卫君庭面前,卫君庭喂给乐安,乐安就着卫君庭的手喝了一杯又一杯,一直喝了四瓷盏的水才解了渴。   卫君庭见她不喝了,便对赵巍说道:“传膳。”   赵巍得令去门外吩咐传膳,没一会儿提膳太监便把膳食摆好,满满一桌子,乐安闻着香气,再看着菜,肚子只觉得更饿了。   她作势欲起身,卫君庭将她按靠在床边上道:“你受了伤,这会儿怎么能下床,你先靠在这儿。”   乐安的身体的确无力,双腿难受,既然皇上这么说,她就索性不动了,靠在床围上看着桌上的膳食。   卫君庭不让赵巍动手,自己先端了一碗山药粥过去,坐在床边道:“你饿了一天一夜了,先吃些粥,再吃菜。”   乐安想要接过碗,却被卫君庭一个眼神制止了:“我刚刚怎么跟你说的,叫你不要乱动,手不疼吗?”   手……疼啊,乐安没敢说,只能看着卫君庭用汤匙舀了一勺粥,细心地吹了吹,然后再喂到她嘴边,她张嘴吃了,没滋没味的,她想吃菜,斜眼看了看赵巍,赵巍却避开了她的目光。   一碗粥不紧不慢地喂完了,乐安眼巴巴看着桌上的精美菜肴,卫君庭把粥碗放下,重新拿了一个碗,不然赵巍插手,他自己夹了许多乐安爱吃的菜,满满一碗,走回来继续喂给乐安。   乐安吃了很多,她实在是太饿了,这么久了,除了梦里她爸做的那条鱼,她什么吃的东西都没见到,这会子,她觉得自己能吃掉一头牛。   只可惜,真正吃了碗里的菜,她发现自己连一条牛腿都吃不了,卫君庭只给她夹了两碗菜,她吃了打了个饱嗝,再也吃不下了。   看着碗里还剩下的红烧狮子头跟酸笋鸡片,卫君庭皱眉不满地道:“怎么吃这么少,再吃一些。”   乐安连连摇头,左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圆鼓鼓的肚子道:“皇上,我真的吃不下了,肚子都要撑爆了。”   这手下一摸,她才发现不对,掀开薄被一看——   妈呀!这衣服,谁给她换了衣服?还有,她胸前的白绢哪里去了?现在里面光裸着,上面只着了贴身里衣,那胸部轮廓一清二楚,女子的特征那么明显,不会,不会她已经暴露了吧?   “皇上,”她哆哆嗦嗦的,眼睛里满是被发现的慌乱,将被子往上拉了又拉,紧紧地裹住自己,她紧张地问,“是谁给奴才换的衣服?”   “你问这个?”卫君庭知道乐安已经发现自己被换了衣服,说不定她也感觉到了胸前没了以往的束缚,正为自己是否露馅而焦急万分,“嗯,是我让宫女帮你换的。”   赵巍闻言抬头看了皇上一眼,卫君庭面上丝毫不乱,乐安急忙问道:“是哪个宫女,她有没有跟皇上说什么?”   “没有啊,你觉得她应该告诉朕什么?”卫君庭看着乐安,眼神幽深,似要看进乐安的心里。   “啊,没有,奴才就是好奇,好奇。”乐安心虚地撇开视线,卫君庭有些失望。   赵巍摇摇头,深觉乐安错过了一个说实话的好机会,不由得为她可惜。   “皇上,乐安已经吃好了,你也一天没能好好吃饭了,奴才给你布菜,你快坐下来吃吧。”赵巍从卫君庭手中接过碗,催促他道。   “皇上还没吃吗?”乐安惊讶地问。   “皇上从找到你一直就守在这里,别说饭了,连口水都没喝过。”赵巍有些心疼皇上,不由地想为皇上多说几句,让乐安知道。   “皇上,赵公公说得对,你快用膳。”乐安一听心里颇为感动,她知道,如果不是卫君庭,这会儿,她还在丽安宫里受苦呢。   卫君庭现在也的确有些饿了,坐下来,拿起筷子,赵巍连忙在一旁给他布菜。等到他吃好的时候,太医院已经送来了第二副煎好的药,喂乐安把药吃了,他想扶着乐安躺下,乐安的眼珠却转来转去,躺着也不老实。   “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痛?”卫君庭关心地问道。   “不是,”乐安难为情地说,“皇上,奴才不能一直待到龙床上,奴才想要回自己的屋子里。”   卫君庭皱了皱眉,但是想着在这里乐安估计也难以安心养病,他便允了:“嗯,是我疏忽了。”   说完,他直接从床上抱起乐安,乐安瞪大了眼,一手环住卫君庭的脖子,一手紧紧抓住被子,怕自己春光乍泄,被人看出来。   卫君庭见她这么辛苦地要盖住自己,低头在她耳边道:“不用遮了,我忘了告诉你,虽然为你换衣服的宫女没说什么,但是给你诊脉的御医却告诉了我一些话。”   乐安身子一僵,而后看着卫君庭,吞了下口水问:“皇上,御医他,说了什么?”   “御医说,”卫君庭顿了一下,感觉到乐安身体紧绷,他笑了一下继续道,“他说我怀里现在抱着的人,是一个女子。” 第67章 囚禁   御医, 御医,她就知道自己最好不要生病受伤, 不要看御医, 现在好了, 御医一诊脉, 什么都完了。皇上也知道她是女子了,现在她到底该怎么办?   她脑子飞速旋转, 卫君庭已经抱着她到了偏殿的一间屋子里,她无暇顾及这根本不是自己住的地方, 只是忐忑不安地问出一句话来:“皇上,你相信吗?”   卫君庭将她放到床上, 看了看这床上的被子, 只觉得有些陈旧黯淡, 他实在是看不上眼。听了乐安的问题,他只瞥了她一眼, 反问道:“你觉得呢?”   把这旧被子掀开,他对跟在后面的赵巍道:“把这被子换了, 还有去点上沉香,将纱帐明日也换了,还有让书香, 墨语来照顾乐安。”   赵巍都记下了,心道:能让宫人来伺候,这乐安俨然快成半个主子了。   卫君庭说这话的时候,乐安是诧异的, 如果皇上知道她是女子,为什么还这么大费周章,又换被子又让人伺候的,她半躺在床上摸了摸朱色宝帐,小心翼翼地道:“皇上,这不是我的屋子。”   “以前不是,但是从现在开始你就住这里了。”卫君庭言简意赅,乐安心中惴惴,不知道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应该有话要跟我说才对,嗯?”卫君庭看着乐安,不苟言笑,威严毕现。   乐安打好了腹稿,想着反正小皇子也送了出去,与其整日里提心吊胆,不如今日就把事实告诉他。   她一直低着头,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脖颈,莹白的皮肤反着光犹如精美的瓷器,微弯的弧度是恭顺脆弱的模样,他突然就不想逼她了,从一开始到现在她并没有做什么伤害到他的事,也许她也有自己的苦衷呢?   “怎么不说了,陶妃是怎么把你抓到丽安宫的,为什么她说你偷了她的碧玺珠串?”卫君庭开口将话题引到了这个方面,乐安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卫君庭原来是问她这个问题。   把之前想好的话又咽了回去,乐安便把这次的事一五一十地对卫君庭说了个清清楚楚,卫君庭一开始面无表情,而后听着听着,眉头就皱了起来,当听到乐安被掌掴,被押着跪了冰砖,到最后被陶妃用刀子插手指,硬生生拔出指甲的时候,他怒火中烧,恨不能当时在场将陶妃踹飞,让乐安免受这种锥心之痛。   “皇上,皇上?”乐安发现卫君庭走神,出声叫了下。   卫君庭回过神来,抓住了乐安的左手,“是我不好,这次出宫应该带着你的,这样她就不能趁我不在的时候对你下毒手了。”   “这是没有办法预料的事,皇上不用自责。”乐安反过来安慰他,提到陶妃的陷害,她还说了一个关键人物,就是那个手上有痣的太监。   卫君庭想起了莲花池中那个被沉入水中的太监,手上也有一颗黑痣,如果这就是相同一个人的话,那陶妃的心可比他想的歹毒多了,居然杀人灭口。不过,他暂时没有打算告诉乐安,她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其他的杂事一律不能影响到她。   “我知道了,你早些歇息吧。陶妃如此行事,我这次一定不能轻饶了她。你安心养伤,其他的事等你好了再说。”   他给乐安盖好薄被,站起身来,两个宫女已经在外面候着了,他让两个人进来训话道:“好好照顾乐安,关于她的事你们要守口如瓶,如果我听到一两句闲言碎语,决不轻饶。”   “奴婢们谨遵圣命。”两个宫女异口同声,卫君庭又关心地看了乐安一眼,才走了出去。   “去丽安宫。”卫君庭坐上步辇,面无表情地吩咐道,赵巍跟在步辇后,知道陶妃这下要倒霉了。   进了丽安宫,陶妃正躺在榻上休息,卫君庭那一脚踢得特别重,她让晚溪去请了太医,太医诊过之后,开了药,药还没煎好,她胸口疼得厉害,喘气都得小心翼翼的。   这让她又是烦躁又是伤心,她想不到皇上居然对她动手了,她只不过是收拾了一个太监,他就能这么对她,还出言威胁,要她为乐安的生命安危负责。   呸,那个狗奴才怎么能配跟她相提并论,皇上这是被鬼迷了心窍吗?   她兀自胡思乱想,直到听到卫君庭又来了丽安宫,她从床上下来,被晚溪扶着,还没走到门口,卫君庭已经走了进来,她半边身子都靠在晚溪身上,似乎虚弱到一阵风吹来就会倒下去。   “皇上,你是来看臣妾的吗?”她戴着面纱,捂着胸口,声如细丝。   晚溪连忙接口道:“娘娘胸口疼的厉害,刚刚看了太医,太医说娘娘是受外力重创,必须卧床休息,一天三次服药。”   “晚溪,”陶妃假意出口制止,“皇上绝非有意,你无须再提。”   “是,娘娘,奴婢知错了。”晚溪喏喏应声,默默扶好陶妃。   “外力重创?胸口疼?必须卧床休息?”卫君庭重复一遍,想起了自己抱着乐安出来时,被陶妃拦住,情急之下,他踹了她一脚,如果陶妃不是跟晚溪一搭一唱,他都快忘了这个事了。   “嗯,宫人正在煎药,臣妾喝了药,很快就会好了,皇上不用担心,也不必深夜还来看臣妾。”陶妃眼看着卫君庭脸上表情无任何变化,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   “你觉得你配喝这药吗?”卫君庭冷眼瞧她,陶妃脸色一变道:“皇上,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只是被朕踢了一脚,就跟朕说胸口疼,那乐安呢,她被你又打又骂,挨了巴掌,跪了冰砖,手指被刀子刺伤,指甲也被你硬生生地拔掉,一天一夜水米未进,她又是怎么熬过来的?如果朕没有早回来,你是不是就要把她折磨死了?”卫君庭每说一句,心里就疼上一分,眼里射出的冷意,让陶妃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然而她不服。   “皇上,是这个太监偷了臣妾的碧玺珠串,臣妾丢了珠串之后就派人到处去搜,结果就在他提的食盒里发现了,不是他偷得还能有谁,偏偏他,都人赃并获了,还死不承认。这样的奴才如果不施以重刑,他是不会招认的,臣妾这才出手教训了他。”   陶妃激动地说道,她才不会承认自己是讨厌乐安才会这么对他的。   “你演的一手好戏,我倒是小看你了,陶妃,”卫君庭摇摇头,看着陶妃道,“你的碧玺珠串真的是乐安偷的吗?不是你找人故意撞倒她,然后把珠串放在她的食盒里,栽赃嫁祸,然后再让手下的人故意撞破,找出珠串,让她有口难言,把她抓起来,见她不承认,你就严刑拷问,甚至还写好了认罪书,让她签字画押。我说的对不对?”   “这是他说的吗?皇上,你宁肯相信一个奴才的话,也不愿意相信臣妾吗?这个狗奴才好大的胆子,他才是栽赃嫁祸,居然说是我幕后指使,冤枉他了,他有什么证据,拿出来啊。”陶妃忿忿,心中有底,故意说让乐安自证清白。   “住口!”卫君庭眉头紧皱,盯着她,“朕不许你这么说她,你叫嚣得这么厉害,无非是知道她根本无法证明自己没偷,因为你已经让人把那个奴才给灭口了。”   卫君庭刚一说完,门外走来两个侍卫,抬着一具盖着白布的死尸,赵巍把白布一揭开,露出一张面目全非,肿胀发白的脸,腐烂的部分散发着恶臭,陶妃脸色一白,捂着鼻子连连后退。   卫君庭却不许她退,抓住她的手将她扯到尸体旁边道:“看看这个人,你还认得吗?”   “皇上,你为什么抬具尸体过来,臣妾怎么会认识他,呕……”她被这腐臭的气味熏得几欲作呕,头往后撇,捂住鼻子,试图让自己好受些。   “看清楚点,也许脸你可能认不出来了,但是手你一定有印象。”卫君庭将她往下拽,赵巍把那死尸的手抬高,露出手背,陶妃被迫看向死尸的手,匆匆一眼,初时没发觉异样,待再看一下,手背上一颗棕黑色的痣兀的映入眼帘,她一僵,明白过来:这不就是她让手下人去灭口的那个太监吗?   卫君庭一看陶妃的表情就知道她已经认出来了,他把陶妃又往下拽了拽,让她能更加看清楚这颗痣。   “你想起来了,这个太监就是被你指使陷害乐安的人,而你在听到乐安详细描述了这个太监的手背特征之后,想到的就是杀人灭口。绑上石头,沉入水底,死无对证,你打得一手好算盘,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我派人去池中打捞,本意是想找到乐安,却没想到捞上来这具死尸,更让我意外的是,这就是将碧玺珠串放进乐安食盒之中的太监。陶妃,你好好地看看,这下你还能理直气壮地说不是你诬陷了乐安吗?”   面对着这具被自己害死的死尸,陶妃惊骇异常,她从来没有这么直接面对尸体,看着那发白的手指,她只觉那是索命的冤鬼,下一刻就要从地上跳起来,掐住她的脖子,要她抵命。   她毛骨悚然,拒绝再看,挣扎着想后退,卫君庭拽的紧,她怎么也不能挣开,疯了一样直接拍打卫君庭的手背,最后直接上嘴咬了,卫君庭一甩,她连连后退,重重跌坐在地上。   脸上的面纱松开掉落,她受伤的脸暴露在烛光之下,伤口血肉被扯开,有液体流出,烛火摇曳,她双目圆睁,目露惊恐,整个人看起来相当可怖。   “娘娘。”晚溪连忙要上前扶起她,她这才回过神来,抓住晚溪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站起来才发现脸上的面纱掉了,她急忙捂住脸上的伤口,不想让这样狼狈的自己让任何人看见。   “你害怕了?”卫君庭问她,“现在才来怕,当时怎么就会那么心狠?你脸上的伤也不是百灵鸟啄伤的吧,我已经知道了一切,陶妃,你听着,以后宫中不会再有陶妃了。”   晴天霹雳!   陶妃愣在原地,看着卫君庭,不敢相信他会如此绝情。即使自己的阴谋已经被看穿,她也无法接受卫君庭这样的态度。   明明她是主子,她是他的妃子,主子要教训奴才,就算手法残忍了一些,那又如何,她想让奴才死,奴才应该立刻去自刎,不能有任何异议才对。可是皇上为何要这么对她?   “皇上,是,臣妾承认,这些事都是臣妾做的。臣妾就是讨厌那个太监,之前你本来就要来丽安宫了,却被他用马把你绊住了,身为一个太监,却长了一张狐狸精的脸,臣妾看着他就烦。他还恃宠生娇,不把我放在眼里,大闹丽安宫,即使这样,皇上你还不罚他,居然还给了他臣妾一直喜欢的翡翠扳指。这岂能不让臣妾恼怒,臣妾就是故意的,故意让人栽赃嫁祸,故意把他绑来丽安宫,让人掌掴教训她。”   她越说越激动,把晚溪推开,自己往前一步,看着卫君庭,这些话她憋在心里,不吐不快:“一个太监而已,我让你生你就生,让你死你就死,让你承认是偷东西的贼,你就得痛痛快快地应了。他倒好,不仅不承认,还敢跟我顶嘴,骨头那么硬,还不是要给我跪下,我还让人拿了冰砖让他好好享受。”   看见卫君庭眉头紧皱,眼里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她心里觉出一丝难过,但更多是愤怒,皇上为什么这个表情,他觉得自己太狠毒,可是这些手段在宫里不是挺常见的吗?   “是,皇上,你说的没错,我的脸不是百灵鸟啄的,是那个死奴才趁我不备,用蘸了墨汁的毛笔给我戳伤的,敢伤我的脸,我岂能饶他?他用哪只手伤我,我就要废了他的哪只手。听说十指连心,想让他痛苦,那就从手指开始。我用了最锋利的小刀,抓住他的手指,用力猛刺下去。你没在那里,不知道他叫得有多惨,我听了心都要颤上一颤,但是能怎么办呢,我就是想让他叫得更惨一些。所以我把他的指甲也给拔了,哈哈哈,一整片,还带着血肉呢,那个血冒出来一直不停地往下淌,我都担心他就这么把血流干,死掉了。那我还怎么继续折磨他呢?”   她脸上带着狠意,卫君庭实在听不下去了,挥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陶妃另一半完好的脸上,陶妃被打蒙了,捂着脸看着卫君庭,脸先是麻后是痛,口中尝到血腥滋味,她用手一摸,掌心里赫然出现了鲜血。   “皇上,皇上,你打我?你打我!”她又气又怒,双眸控诉地看着卫君庭,十分伤心。   “我打的就是你,你讨厌乐安,究其原因,难道不是因为她把我从丽安宫里引出来,妨碍了你做下三滥的事吗?你抛却廉耻之心,对我下药,想要用这种手段固宠,我说的对不对?”卫君庭当时没有跟她算账,是因为不到时候,而现在他不想让乐安的委屈白受,陶妃也的确该教训一番了。   “皇上,你是知道的,那是臣妾一直没能怀上龙胎,所以很着急,听了身边的人话鬼使神差就做了那种事,臣妾耳根软,你不是也这么说吗?”陶妃不知为何卫君庭又提及这件事,明明当时她把责任推给下人,皇上也接受了她的解释。   “黑猫吃药而死,而那药是尚书夫人进宫来看你时,给你带的,你以为我当时不知道,事后就不会再查。陶妃,你做事太荒唐,先是对朕下药,而后对乐安栽赃陷害,严刑拷打,还会杀人灭口,种种恶行,罪不可逭。来人,对陶妃施以杖刑。”   他话音一落,陶妃还没反应过来,晚溪先跪下了,“皇上,娘娘身体金贵,打奴婢吧,奴婢甘愿替娘娘受罚。”   “皇上,臣妾不服,臣妾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受笞刑?”陶妃到现在仍旧不觉得自己有错,卫君庭只觉得她无可救药。   赵巍知道卫君庭的心思,片刻不耽误,陶妃已经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嬷嬷架到内室屏风后开始受刑了。   薄檀木做的板子,坚硬无比,重达一钧,只几板子下去,陶妃就受不住了,痛呼出声,一声比一声凄厉,晚溪扑上去却被拉开,卫君庭不耐烦,他知道陶妃会做出这样的事,这个宫女没少添油加醋,出馊主意,挥手让人把她拉下去同样受刑。   杖刑仍在继续,板子击打肉体的声音听得人腿肚子打颤,陶妃一开始还能叫的出来,渐渐地便只余□□,没一会儿便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了。   施刑的嬷嬷出来静立一旁,卫君庭看了她一眼,她恭敬道:“禀皇上,人晕过去了。”   “嗯,”卫君庭沉声道,“从现在开始褫夺陶妃的妃位,除华服,暂且囚禁在琪雪宫,禁食三日,等候发落。另外丽安宫内的所有宫人禁止出去,封锁消息,泄露着,杖毙。”   “是,皇上。”所有宫人低头应声,卫君庭处理好这件事离开丽安宫回去,他需要养精蓄锐,毕竟,明日还有一场大戏。   第二日上朝御史大夫当堂参了兵部尚书陶轩一本,奏章中直指陶轩贪污受贿,以权谋私,家中黄金,白银,古玩,珍宝不计其数,名下有银号,商铺几十家,利欲熏心,是大荣朝的一只巨大蛀虫。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当即就有人站出来说陶轩是被冤枉的,御史大夫所言不实。紧接着,周尚书和李将军也站出来支持御史大夫,周尚书还拿出了陶轩贪污的具体证据,一本账册上明明白白写了他贪墨的粮草和兵饷,李将军还带了几个人,他们也将陶轩的罪行一一详细说明。   陶轩本来并不惧,但是他看到皇上的神色,漠然而威严,周尚书跟李将军配合的这么好,一件一件,一桩一桩说出来的的确确都是他做的,而正让他吃惊的是,李将军带来的几个人,正好是前一段时间他的儿子陶勇才接触过的,收受了他们大量的贿赂。   他本来觉得这几个人有些奇怪,但是陶勇钱财到手,却不愿再吐出来,再说他们父子还从未被弹劾,被发现过,所以他一时大意了。现在想来,这事有些可疑,看着王座上的卫君庭,他像是头一次发现他的厉害。   他知道自己在背后被叫作老狐狸,然而再狡猾的狐狸都躲不过猎户的箭矢。   “陶尚书,你有何话说?”卫君庭手搭在龙座之上,居高临下问陶轩。   “皇上,我爹为了大荣朝一直殚精竭虑,焦心劳思,但却从不居功,皇上,你别听信谗言,要为我爹主持公道啊。”陶勇双手捧着笏板跪地大拜,言辞急切,心中却不以为然,觉得他爹是国之栋梁,久居高位,怎能轻易被打倒。   “话不能这么说,陶侍郎,”周尚书表情严肃反驳道,“为皇上分忧,这是为人臣子的本分,但是陶尚书贪污受贿却是辜负了皇上的信任,岂不知因此,百姓会如何看待皇上,大荣朝外尚有强国觊觎,内则匪患不断,百姓生活困苦,就连皇上都提倡节俭,陶尚书还有你,陶侍郎,你们却将国之安危,置之度外,这种罪行怎能姑息?”   他字字铿锵,百官中自有清廉明理之人,出声附和,陶侍郎怒视着他大声道:“你血口喷人,我们队皇上忠心耿耿,容不得你污蔑。”他心中暗恨,视线扫过出声官员,他想将他们记下来,日后再一一跟他们算账。   一向紧随陶家父子脚步的官员此时也继续反驳,然而在大量的事实证据面前,他们底气越来越不足,有些见风使舵的人干脆不开口了,站在队伍中,心中惴惴不安,暗暗观察事态走向。   陶尚书还抱有一丝希望,对于卫君庭的问话,他不承认也不否认,只略略提了之前他曾经也是青年将领,为大荣朝立过汗马功劳,而后恭请皇上评判。   卫君庭不得不说陶轩前期的确很有能力,不过后来利欲熏心,做事也越来越大胆,可以说,战场上好几次补给严重延迟,最后到来的也很少,导致很多士兵饿死。然而他威逼利诱,将原来的官员撤掉,换上自己的人。   比这样严重的事还有更多,而且许多官员也有样学样,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现象。如果再不制止,那么大荣朝便如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迟早会难以收拾。   卫君庭无法容忍,陶尚书必须伏法,不单单是他本人贪赃枉法,理应处斩,更重要的是必须杀鸡儆猴,扼制这股风气,官场清廉才能,官员们更好地团结一心,为国出力,让大荣朝强大起来。   “所有的罪证摆在眼前,朕委实不愿相信身为本朝的中流砥柱,陶尚书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来,你太令朕失望了。”卫君庭从龙椅上站起,向前一步,看着陶轩,面色凝重。   “皇上,我们是被冤枉的啊。”陶侍郎不敢相信卫君庭就这样要定他们的罪,连忙匍匐向前,呐喊道。   “朕会派人搜陶府,你还敢再狡辩吗?”卫君庭冷冷地盯着陶侍郎,想到家中的无价珍宝,陶侍郎迟疑了一下,正待再说话,卫君庭已经高声道:“来人,将陶尚书和陶侍郎去除官服官帽,押入天牢,等候发落。”   陶侍郎惊慌失色,这与他设想的不一样啊,他看向他爹,陶尚书却看着皇上,目露复杂,似乎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他主动将官帽摘下,陶侍郎一看,诧异极了。   “爹,你这是做什么?皇上,你不能这么对我们,不能这么对我们陶家,我们陶家几代为官,对大荣朝尽心尽力,皇上,难道要做昏君吗?”   他大声指责,被侍卫押着脱了官服官帽,挣扎中,他束发的玉簪掉落,头发披散着,看起来颇为狼狈,相比之下,陶尚书则淡定多了,他最后还向皇上作了一揖,才随侍卫往大殿外走去。   殿内一时无言,卫君庭庄严肃穆,巡视文武百官一圈然后道:“陶尚书如此罔顾法令,令我痛心,往你们以他为诫,如再有贪赃纳贿之举,必严惩不贷!”   “皇上威武,万岁万岁万万岁。”李将军带头大喊,百官齐声行礼跪拜,殿内喊声震天,卫君庭俯瞰群臣,深感治国不易,路曼曼,其修远。 第68章 哄人   刑部尚书奉旨搜查陶府, 查抄出来大量的金银珠宝,古玩字画, 房屋地契和银票之多也是让人目瞪口呆。最令人惊讶的是, 陶府里居然有密室, 密室中有一道用银子堆砌起来的墙, 乍一进去,简直要晃花了眼。   一个莲花座上, 放了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圆润光滑, 照亮了整个密室,地上放了很多木箱, 箱子之中珍宝也是不计其数。   百姓们看到陶府来了很多官兵, 府中诸人戴着枷锁被押往监牢, 纷纷交头接耳,拍手称快。当看到从陶府抬出的箱子一个接着一个, 数不尽的珍宝被一一运出,有人便偷偷数了数, 居然有二十几个箱子。   这陶府居然贪污了这么多,幸好皇上英明,查了出来, 给他们重罚。百姓们对贪污的官员也是深恶痛绝,有人冲着陶府家人吐口水,更多的人则是齐声大呼“皇上万岁”,对皇上如此的英明神武, 赞不绝口,直叹他是尧舜再世,一代明君。   卫君庭很震惊,他知道陶轩的贪污受贿,但是他没想到他会贪了如此之多,当看到那些珠宝金银,他愤怒异常,下令彻查陶轩一案。   刑部尚书得令而去,动作迅速,很快查到了同样有贪污受贿之嫌的其他官员,均抄家押入监牢,陶轩门下学生众多,且大部分均在朝为官,此事一出,人人自危。   而之前被陶轩之党打压恐吓的其他官员趁机告发,监牢人满为患,朝堂之上风声鹤唳,百姓也由一开始的拍手称好,到后来的冷眼旁观,周尚书在街上走了一圈,发觉此种情形,深感忧虑,如果再这样发展下去,百姓会对官员的清廉不再信任,这不是好的征兆。   入宫求见皇上,他将自己看到的都说了,并建议皇上尽快把陶轩此案了结,以免这星星之火呈现燎原之势,到时候怕是得不偿失。卫君庭一直想肃清朝野,将蛀虫一网打尽。   他还记得陶轩被当堂告发之后的淡定之姿,怕是他当时心里也觉得自己不会受到什么大的影响,所以才能这么镇定,可是这次他怕是想错了,他不仅要处置他,更要查处他羽翼之下的贪污受贿官员,为了大荣朝,就算来一次换血也无妨。   周尚书见卫君庭态度坚决,主动请求自己也加入此次审理贪污案的行动,卫君庭答应了,他退下之后,连夜调取卷宗,他知道刑部尚书是一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未免他担心的事情发生,他便费了更多的心神在犯人身上,不能错放一人,但也不可冤枉无罪之人。   乐安已经在偏殿里住了好几天了,她的手不方便,穿衣洗漱都是书香,墨语帮忙的,她很确定皇上已经知道她是女子了,这两名侍女也是知道的,毕竟养病的这几天,胸前的白绢就没再裹过,一开始她还有些不习惯,毕竟都裹了这么久。   但是见她二人并不多言,她手又疼,也担心一直缠着对胸不好,所以就没再提要一块白绢的事。说起来,她还真不知道自己昏迷时,她身边的这两位宫女给她脱衣服有没有惊到,毕竟本来以为是个公公,结果扯开白绢却发现是个女子。   还有一个让她觉得为难的事,也不知是不是这几日吃的太好又没多走动的关系,她的胸好像大了一些,自己偷偷用手丈量了一下,她好想遮住自己,虽然胸大是好事,但是她穿着太监服,胸前却鼓鼓囊囊的,总归是不大好。   尤其是面对皇上的时候,她更加想把自己藏起来,也不知道皇上对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关于她的女扮男装,他也只是说等她养好了伤之后再来讨论,知道她是女子却还是对她好,但是她心里却始终有一根弦紧绷着,不能完全放心。   皇上不是断袖吗?知道她的性别应该对她厌恶才是,怎么还能一如既往,态度并没有变化呢?每每看到皇上过来陪她一起用膳,桌上的菜肴全是她爱吃的,甚至还允许她跟他坐在一桌,她总觉得皇上在憋个大招,就是不知道是什么。   今日喝过药后,她看着书香,墨语腰上的黄色宫绦,突然想起来了自己之前腰上的那一根串了翡翠扳指的宫绦,那扳指被陶妃扯了去,只留下了丝绳,但是醒来之后衣服就被脱了,她再没见过那条宫绦。   “书香姐姐,墨语姐姐,你们那天给我换衣服有见我腰上的宫绦吗?”乐安坐在榻上,书香给她的脸抹药。都是在一起熟悉的人,乐安一开始就是这么叫她们的,现在虽说性别暴露了,但是依然没有改口。   倒是她们两个之前还有些诚惶诚恐,后来见皇上在她也这么叫,而皇上并没有反对,她们才敢应了,只不过对于乐安的称呼倒让她们犯了难,叫公公吧,不对,叫主子,皇上也没这么说,而且她现在还穿着太监服,皇上也不让她们泄露,也不能叫姑娘,只能暂且也叫起了她的名字,但是态度却是相当的恭敬。   “乐安说的是哪一天?”墨语忙问道,她举着铜镜让乐安能看到自己的脸。   “嗯,就是我被皇上从丽安宫里带出来的那天,在正源宫里,你们不记得了吗?”乐安疑惑道。   “哦,那天我跟书香是在你醒来之后被赵公公叫到这里来的,并没有给你换衣服,也没见到你说的宫绦。”墨语回忆了一下回答道。   “不是你们给我换的衣服。”乐安有点奇怪,那会是谁?   “不是的,乐安,如果我们见到了肯定会有印象的。”墨语肯定道。   乐安想了一下又问道:“那会不会是其他的宫女给我换的衣服?”   “这个,我们就不太清楚了,不过,我好像记得那天皇上召了御医,给你喝了药之后,自己守在床边,没让任何人进去,连赵公公都被他赶出来了呢。之后就听到传膳,再然后我们两个就被叫来照顾你了。”书香记性比较好,那天刚好她当值,就在廊下准备守夜。   乐安彻底迷糊了,书香跟墨语的话怎么跟皇上告诉她的不一样啊,皇上明明跟她说,是宫女帮她换的衣服,可是现在她们两个证明那天根本就没有宫女近身照顾过她,唯一跟她单独相处的人就是皇上,难不成,是皇上给她换的衣服?   想到这个可能性,乐安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的裹胸白绢原来是被皇上拿下来的,她的里衣是皇上脱的,就连她的……里裤也是经皇上的手从腿上褪下来。   啊啊啊,那她岂不是早就被看光了,偏她当时不知情,还问了他谁帮她换的衣服,他真会骗人,她一点儿没看出来他是在说谎。   乐安脸热了起来,伤口有些痒,她想去抓,被书香按住了,“乐安,这脸不能抓,抓了会留疤的。”   她胡乱应了一下,心里又羞又恼,昏睡中被人看光,怎么想都觉得羞耻,她不由得生起了闷气,嘴角眼皮都向下耷拉着,烦躁得想打人。   “咳咳,”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咳嗽,,赵巍喊道,“皇上驾到。”   书香,墨语连忙将手中东西放下,乐安向门口看去,卫君庭已经走了进来,她撇开视线,即使不情愿她还是得起身,三人对着卫君庭行礼,“参见皇上。”   “起来吧。”卫君庭说着看了一下乐安,见她低眉垂眼,但是脸上并无表情,他便知道这个小东西怕是害羞生气了。   他刚刚就在外面,听到了乐安跟宫女的对话,纸包不住火,谎话被拆穿,他也觉得面上无光,但是乐安居然还生气了,这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她不老实,没说实话,她当时又受了伤,他心疼她,才会给她换衣服吗?   他真的是没有半分邪念,只是想让她舒服一些,嗯,好吧,他的确是有那么一点点好奇的,但是那不是因为他喜欢乐安吗?   要说欺骗,这个小坏蛋可是先骗自己的,而且还骗了那么久,骗的他以为自己的断袖,骗的他几乎不能人道,他都忍了,没想到,她倒是先气上了,该打!   “乐安,过来。”他坐在卧榻之上,叫了一声还在生闷气的乐安。   “皇上,你有何事吩咐奴才?”乐安象征性地向前走了一步,仍旧低着头不看他。   “我刚刚听你问她们宫绦之事,你是不是在找这个?”卫君庭将翡翠扳指拿出来,乐安听他这样一说,忙抬起头,果然看到翡翠扳指在卫君庭的手中。   “翡翠扳指,怎么在皇上手上的?”乐安一问完就觉得自己犯傻了,他是皇上,这肯定是他从陶妃那里拿回来的。   “嗯,你猜的没错,”卫君庭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回答道,“这的确是我从丽安宫里搜出来的,这扳指是我给你的,任何人都不能夺走它,现在我把它物归原主。”   他拿着递给乐安,乐安看着扳指,犹豫了一下,“皇上还是收回去吧,奴才早就提醒过您,这翡翠扳指太贵重,不适合奴才。”   卫君庭一挑眉,语气加重了,“拿着,我说适合就适合,谁敢置喙。”   如此强硬的态度让乐安又想到了她被看光的事,她心中憋气,僵硬地上前接过,退后一步跪在地上行了一个大礼道:“奴才谢皇上赏赐,奴才一定把这翡翠扳指供起来,绝对不会再弄丢它,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卫君庭脸色一变,俯身将乐安从地上架了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一低头看到乐安眼圈微红,他心里一疼,叹息一声,直接把乐安搂在怀中,按坐在他腿上,柔声问道:“生气了?”   赵巍一看,这哄上了,使了个眼色给书香,墨语二人,三个人悄悄退出去,把空间完全留给了他们俩。 第69章 告白   乐安是生气了, 然而对着这个惹她生气的人,她嘴硬道:“奴才不敢。”这话一说完, 就发现自己被卫君庭搂住了肩膀, 她连忙站直身体, 想要后退拉开两人的距离, 但是卫君庭发现了她的意图,搂得更紧, 而且直接把她按坐在自己的腿上。   像是被火烧了屁股,乐安根本不敢坐, 卫君庭双手一环,把她圈入自己的怀中, 低声道:“还说不敢, 分明就是生气了, 要不然怎么会跟我赌气,故意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   乐安眉心微蹙, 刚要说话,嘴巴却被卫君庭点了一下, 只听他道:“别不承认,看你的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乐安赶忙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抿了抿唇, 只是那脸上怎么也装不出半点笑意来。卫君庭摇摇头,觉得自己有必要跟她说清楚。   “刚刚我在外面听到你跟书香,墨语说话了,是不是生气我那时没跟你说实话?”卫君庭看着乐安, 乐安根本不敢与他对视,她是气他说了谎话,但是最根本的是,她在昏迷时被他看光了呀。   “咳,那时你整个脸都是肿的,脸色苍白,手也受了伤,整个人很是狼狈,御医诊断之后说了一个让我吃惊和高兴的消息,但是当时那种情形下,我不能让太监来碰你,也一时没想到叫宫女,只能自己动手了。你昏了过去,这事没办法去征求你的同意,衣服都湿了,沾了很多的墨汁,总不可能就让你这么睡吧,很可能会感染风寒。所以,我就帮你换了干净的衣服,还给你擦干了头发,让你能睡得更舒服一些。是,我承认,换衣服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你的身体,还有你胸部的白绢也是我取下的,里裤也是我给你褪下的,还有……”   “好了,皇上 ”乐安急了,羞得不行,一伸左手捂住了他的嘴,“你别说了。”   卫君庭顺势抓住了她的手,低头以唇吻了一下她的手心,乐安看傻了,手心了痒痒的,还残留着他双唇的温度,乐安不知作何反应,卫君庭本来是故意的,知道她会难为情,想逗一逗她,看她羞涩的模样。   但一时情不自禁吻了一下她的掌心之后,气氛就变得有些暧昧旖旎,他看着她道:“你不喜欢听,我就不说了,但是你得告诉我,你不生气了吧?”   “不生气了。”乐安言不由衷,面对一个有着疑似耍流氓行径的人,如果是普通人,她可能就会打回去了,然而这个人是皇上,是九五之尊,还一本正经地说是为了她好,乐安表示: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啊。   “不生气了,那你笑一个给我看。”卫君庭将她的手指放在唇边,挨个轻啄。   乐安紧张地看着他,她很想抽回自己的手,然而没敢,唇角微弯,勉强扯了一个笑容。这笑容实在是有些假,卫君庭一皱眉头,只听乐安小心翼翼地说了句话:“皇上,奴才是女子。”   “嗯,我知道,怎么了?”卫君庭看她的这副表情,觉得她肯定没在想什么好事。   “那奴才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乐安谨慎地道。   “问吧。”卫君庭挺好奇,不知道她到底想问什么。   “你不是断袖吗?为何知道奴才是女子,还这样对奴才?”她终于大着胆子问了出来,然后上半身就往后撤了些,盯着卫君庭,以免他突然生气发火,自己也好有个防备。   ……   卫君庭万万没想到乐安是对这个感兴趣,好吧,他承认自己之前也差点以为自己是断袖,可能乐安也是因为察觉自己对她的格外不同,才有了这个怀疑?   “谁告诉我是断袖的?”卫君庭表情不变,乐安不知道这是不是他暴风雨前的宁静,所以便斟酌了片刻才答道:“没人告诉奴才,是奴才猜测的。皇上还记得上次奴才进来给你送双皮奶,结果捡到了一个小公公的腰带,那小公公是从你的寝宫里出去的,而且当时他衣衫不整的,里面却只有你一个人……”   她不敢说了,因为看到卫君庭的脸已经黑了,也许是因为自己把这样的事给说出来了?这样想着,她立马道歉道:“对不起皇上,奴才是不是不应该说啊,但是奴才要告诉皇上,这个真的没什么,不用太有压力,奴才从不歧视有龙阳之癖的人,真的!”   为了证明自己的真诚,她连连点头,小鸡啄米一般,诚挚地看着卫君庭。   卫君庭啼笑皆非,不知道该为她的胡乱猜测而生气,还是该为她的认真安慰而心生喜悦,但是他知道绝对不能让她再这么误会下去。他伸出手,在她头上轻轻一拍,看着她缩了缩脖子,他解释道:“你猜错了,我并不是断袖。”   乐安立马附和说:“是,奴才知道了,皇上不是断袖,以后奴才不敢再乱说了。”   她肯定得太快,卫君庭反而不相信她是真的明白,便又清楚地说了一遍:“有一段时间,我也怀疑自己是否有了龙阳之癖,因为我发现自己居然对一个长得好看的小太监特别关注,一开始只是因为她照顾追风,后来喜欢上她做的吃食,再来发现自己有事没事就想看见她,跟她说话,如果她没在身边就觉得少了很多东西。本来我也不敢相信,我不好娈童,怎么会对一个小太监这么上心,因为她,连后宫也不想进了。也强迫自己断了这份念想,但是忍不住,听到她有对食,会生气,看到她与别人在一起说笑,会烦躁,她受了风寒,会着急,总之,没了她,一切都不对了。”   卫君庭说着,看到乐安慢慢瞪大了眼睛,他知道她已经听进去了。   “所以,我所幸就不压抑自己了,调她来正源宫,放在身边,看着她,对她好,带着她去宫外,想看她快乐地笑,断袖就断袖了,谁让这个人在我心里的呢。还记得刚刚我说,御医跟我说了一个消息让我吃惊和高兴吗?吃惊是知道你是女子,高兴也是因为你是女子,同理,断袖是因为你,恢复如初,也是因为你,现在你明白了吗?”   乐安……不是很明白,皇上刚刚都说了什么?他不是断袖,他对一个小太监上心了,而那个小太监听起来好像就是她?   皇上没有搞错吧,这是在告白吗?皇上在对她告白????   “怎么了,傻了吗?”卫君庭好笑地看着乐安傻呆呆地望着自己,说不出话。   乐安总算是从他那一堆话里理出了一点头绪,手指着自己,她不敢置信地问道:“皇上,你……你是说你喜欢,喜欢我?”   “嗯,你没听错,我就是这个意思。”几乎从未跟人说过这些话的卫君庭脸上腾起了一抹红,面上却故作正经,掩饰他内心的一丝紧张和隐隐升起的期待。   虽然他脸上红晕极快地褪去,虽然乐安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告白给炸到了,但是她依旧捕捉到了卫君庭难得一见的面红耳赤,她有些惊奇地又看了一眼卫君庭的脸,却被正暗地里不好意思地卫君庭不轻不重地扫了一眼,她立刻又老老实实地收回视线,看着自己的手。   卫君庭等了半天,结果看到乐安居然不说话了,这让他有些失落,手在乐安下颌上轻轻一抬,两个人的视线对上,他问她道:“你难道没什么要说的吗?”   “皇上,奴才不知道要说什么。”乐安憋了半天,给出这么一句话,卫君庭一滞,急道:“怎么会不知道要说什么,我已经说了喜欢你,那么你呢,呆在我身边这么久,就没有对我动心过吗?”   动心当然是有过,他长得那样好,俊秀怡人,身姿挺拔,天子的威仪让他比一般男子更加有魅力,两个人谈话投机,他虽然有时会欺负她,但是更多的时候对她非常好,这样的一个人说喜欢她,她虽然一开始很震惊,但是不可否认,她内心的欢喜徐徐地开出了一朵花,迎风微颤,花香醉人。   但是,她能接受吗?   她莫名其妙穿越而来,不知何时又会再穿回去,他是皇帝,后宫有着佳丽三千,如果接受了他,有可能就要成为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以她的脑容量,宫斗肯定是被炮灰的那一个。就说这一次,陶妃这么对付她,她却毫无反击之力,如果不是皇上回来的及时,她早就已经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了。   她是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人,对一夫一妻制很支持,然而这是在古代,在皇宫,她要求一个皇帝只爱她一个人,是不是有些天方夜谭?即使皇帝能答应,太后呢,大臣呢,她有那么大的能力去抵抗这么多人的反对吗? 第70章 身世   “皇上……”乐安犹豫着要开口, 却立刻被卫君庭打断了,“别说没有, 你骗不了我。”   可是皇上, 我还什么都没说啊。   “皇上, 你考虑过奴才的身份吗?奴才女扮男装, 成了太监,难道你都没有怀疑过吗?”乐安适时把这个事提了出来, 与其时时提心吊胆,不如问出来, 看看皇上到底是什么想的。   “原来你在意的是这个,你认为我应该要怀疑你什么?怀疑你是奸细, 是眼线, 还是其他什么重要的角色?”卫君庭挑眉问道。   乐安想了一下, 虽然自己知道内情,她什么也不是, 但是一般人知道她女扮男装,期满皇上, 而且还在皇上身边这么久,不是应该起疑心的吗?   “奴才当然不是,但是皇上就这么相信奴才吗?”乐安小心地问道。   卫君庭微微一笑, 上下一扫乐安道:“你这么笨,怎么可能是奸细?能获取什么有用的情报吗?这么胆小爱脸红,别人大声一点都能把你吓到,谁会派人当眼线, 才是脑袋有问题。”   “……”乐安无语了,皇上这是在夸她还是在损她?   “这么说吧,其实在发现你是女子之后,我已经让人查过了。”乐安好奇地看着卫君庭,不知道他到底查出了些什么,对于自己这个身体的主人,她知之甚少,此时也想听一听,她到底是谁。   卫君庭摸摸乐安的头,继续道:“由于之前宫内侍女跟太监的名册被火烧了,所以,我只能画了一幅你着女装的画像,在宫里让人悄悄暗查,倒是也查出来了一些东西。你的名字叫林佩玖,之前在司苑处做活,父亲好像是五品小官。”   “林佩玖,佩玖,这个名字挺好听啊。”乐安笑意盈盈的,卫君庭见她没什么其他反应,便提醒道:“嗯,这是你的名字。”   这还真不是我的名字,不过好歹知道一些原主的事了,乐安便想听到更多,她忍不住问卫君庭道:“除了这些还有吗?”   卫君庭摇了摇头道:“据说因为你很少在宫内谈论自己的事,性格也比较文静端庄,所以也没人知道更多。我觉得,这剩下的部分应该由你来告诉我了。”   担心乐安这么坐着可能不舒服,他拉着乐安,让她挨着自己,坐在了卧榻之上,乐安知道他不会允许自己推辞,只得坐了下来。   “奴才是想说的,但是怕皇上不信。”乐安看着卫君庭,卫君庭同样在看她,“那你说说看。”   “其实,在皇上告诉奴才这些事之前,奴才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乐安一指自己的脑袋道,“这里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卫君庭眉头皱了起来,“怎么会?”   “奴才就知道皇上不会相信,但是这是真的,具体是情况,是这样的。”乐安把自己在大荣朝将士攻城那天的情况详细说了一下。隐瞒了她是穿越人士和小皇子的事,她说自己醒来之后就被一个宫女拉着穿上了太监服,那个宫女看样子是认识她的,两个人换了衣服之后,跟许多太监,宫女一起想要冲破宫门逃出去。   但是却到处都是人,她们两个被冲散,乐安躲了起来,后来出来就看到卫君庭斩杀侍卫,她受惊昏倒,再醒来就被当成了太监,问了名字,重新登记名册,分到了比较辛苦的更鼓房。   因为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谁,所以便没有开口说自己是女子,只能暂且顶着太监之名,一天一天地过日子。   后来被皇帝调去御马监,又让她给太后做菜,赏识她,升她做随侍太监,她就更不敢说了,欺君之罪可是会掉脑袋的,而且她还忘了自己是谁,说出去都怕没有人信,所以她才一直瞒着皇上,不敢露出一点点破绽。   “原来是这样,那你是生病了吗?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卫君庭倒是没有过多的怀疑,他更关心的是乐安的身体。   “奴才也不清楚,”乐安皱眉道,“可是奴才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除了忘记很多东西,奴才活蹦乱跳的,啥事没有。”   “嗯,这个我倒是看出来了,不过,你男扮女装了这么久,其实不好过吧?”卫君庭说着就想到了她为扮太监,把胸都勒平了,眼睛不自觉地往她胸前瞄去,他发觉,嗯,目测好像比之前大了一些。   “一开始是有些手忙脚乱,但是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只不过不能随便沐浴,上茅厕,睡觉也不能脱衣,即使再热,也要把自己捂严,绝不能让别人看出什么来。老实说,身上汗涔涔的,可难受了,奴才都觉得自己快是行走的泥人了。而且,因为这些习惯,还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过,认为奴才有病,哎,其实奴才也不想的。”好不容易能够有人听她吐槽这个,即使对方是皇帝,她也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卫君庭听了她这些小小的抱怨,好笑之余,更多的是心疼,背着这么大的一个秘密,时刻保持警惕,忍受着各种不便,还不知道自己是谁,乐安还真的挺不容易。   “那你,有想过你自己的爹娘可能是谁,他们长什么样子吗?”卫君庭说起这个,突然想起自己之前问过她的身世,她当时说是自己父母双亡,卖身入宫,现在知道那肯定也是假的,不过自己那时问得突然,她慌乱之下还能灵机一动,编出这么个故事来,也是聪明。   “奴才不知道,也不敢去问,怕引人怀疑,被看出端倪。”乐安倒是真的很想自己的亲人,但是也只能想一想,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嗯,现在朕知道了,会继续派人查下去,相信可以查出来,到时候也许能让你跟家里人见面团聚,你不用忧心。”卫君庭以己度人,觉得乐安肯定也是很想见到亲人,知道自己的事。   “奴才谢谢皇上。”乐安略一迟疑,然后点头致谢道。   “以后在我面前,你就不要再奴才,奴才地称呼自己了,你是林佩玖,是官员的女儿,而且我也不想把你当成下人来看待,明白了吗?”卫君庭已经听不得乐安自称奴才了,他现在就要开始让乐安清楚,她并不是下人,而是可以在他面前抬头挺胸,自称“我”的人。   “明白了。”乐安从善如流,能不低人一等,她也不想矫情地拒绝。   她身体还很虚,坐了许久,又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她有些累,打了一个哈欠,眼里就有潮意了。   “是不是累了,来,去床上躺着。”卫君庭将乐安拉了起来,乐安走到床边,拖鞋上床,卫君庭将薄被给她盖好,让她闭眼睡觉。   乐安只是身体累,精神上却还好,晚上睡得多,这会儿便睡不着,睁着眼睛看着卫君庭。卫君庭把手放在她的眼睛上,她将他的手往下一拉道:“皇上,这会儿有点睡不着。”   “睡不着,我让书香她们给你点上沉香,一会儿你就能进入梦乡了。”卫君庭坐在床边,温柔地看着她。   乐安摇摇头,她不是很喜欢沉香的味道,她觉得屋子里还是清清爽爽,什么味道都没有来的舒服些。   “不用了,我还是就这样睡吧,点了,我可能更睡不着了。”   “这样吗?”卫君庭想了一下,视线在屋内一扫,看到了屏风旁的瑶筝,他嘴角一扬对乐安道,“那让我来为乐安奏一曲吧。”   “皇上会弹古筝?”乐安顺着卫君庭的目光看过去,惊讶地问。   “你竟不知?是了,我也许久没弹过了,自从登上皇位,整日里忙于国事,没有再碰过瑶筝,估计都生疏了。”卫君庭站起,走到瑶筝前,坐下,手放在琴弦之上,略一拂,古筝发出清脆的琴音。   卫君庭满意地点点头,看到乐安期待的眼神,他手下微动,低沉的琴音响起,而后手势渐快,琴音变得明快,高亢,如夏日里鸟儿枝头的高歌,时而婉转如风吹过池边,并蒂莲相拍相合,时而又缠缠绵绵像鱼儿在水中嬉戏,当沉浸在这安宁的气氛中时,琴音忽转,高山流水般热烈奔放,激荡回旋,让人心潮澎湃。   乐安听得痴了,没想到皇上弹的曲子这么好听,他坐在那里,骨节分明的的手指在琴弦上自如的弹拨,脸上的表情是放松的,他低垂着眼帘,仿佛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曲子到了末尾处,卫君庭一指拨过收势,琴音袅袅,余音不绝于耳,卫君庭一抬头,双眸看向乐安。一袭白衣,面如冠玉,唇边含笑,眸如寒星,乐安如遭电击,浑身酥麻,心跳如雷,她清楚地明白自己是陷下去,出不来了。 第71章 贪心   见乐安直直地看着自己失神, 卫君庭心里升起一股喜悦,他微微含笑, 起身向乐安走来, 一直走到她面前, 他柔声问道:“在看什么?”   “看你。”乐安下意识说了实话, 等反应过来,觉得自己这话太直白了, 忙躺下拉了被子将自己蒙住了。   她脸发烧,心里七上八下, 又慌又乱,羞赧中还有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 她怎么就跟犯了花痴一样, 眼睛一直黏在他身上的呢?   安静的殿内, 只听一声轻笑,那笑声里的愉悦那么明显, 乐安抿了抿唇,知道那是卫君庭的声音, 她面红耳赤,把自己捂得更紧了。   卫君庭看着把自己裹成粽子的乐安,不禁扶额, 未免她把自己闷出什么毛病来,他将被子拉开,乐安不放,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囧样, 而且他还在笑话自己,更不能让他掀开被子了。   卫君庭紧扯慢扯,扯不开,手上不自觉加大了力度,再一拉,只听“哧”地一声,被子居然被扯破了。乐安察觉不对,露出脸来,一看被子,傻了眼:这锦被也太不结实了吧,还是说皇上用的力气太大,这下该怎么办?   “咳咳,”卫君庭也没料到会出现这么个情况,清了清喉咙,他掩饰道,“嗯,这赵巍是怎么办事的,让他重新给你换被子和宝帐,却这么敷衍,拿来的被子这么粗糙。等下,我让他给你重新送来一床锦被。”   乐安有点吃惊,这被子可是前几日赵巍刚差人给她送来的全新蚕丝被,做工精致,用着也很舒服,根本不是卫君庭口中的“粗糙”。她也是服了皇上,没想到他会这么一本正经地说瞎话,明明是自己扯坏的,偏偏让赵巍背锅,赵巍也是日了狗了。   默默把被子往上提了提,乐安看到卫君庭目光一直在她脸上停留,她不自觉往后,只听卫君庭问道:“刚刚我弹得怎么样?”   “好,没想到皇上的琴艺如此了得,弹得特别好,我都听入迷了。”乐安毫不吝啬对卫君庭的夸奖,卫君庭含笑点头,而后道:“你听出来是那首曲子了吗?”   “呃……”提起这个,乐安还真的不知道,她顶多也就能分辨出二泉映月,高山流水和春江花月夜,至于皇上刚刚弹得是什么,她真的没听出来。   “不知道吗?”卫君庭脸色有些变了,他是有点意外,流传这么广的曲子,乐安居然不知道,那他刚刚不是白弹了这么久?   “我真没听过,但是不管是哪首,我相信,皇上都会弹得特别好。”乐安连忙补救,不过好像这些话没起什么作用,卫君庭的眉头依然还皱着。   门外的赵巍突然喊道:“皇上,奴才有要事禀报。”   “进来。”本来想说些什么的卫君庭眉头皱的更厉害了,听到有要紧事,只能先把曲子的事放一放。   赵巍颠颠地进来了,说是刑部尚书和周尚书来就陶尚书的案件来向皇上请示一些问题,已经在御书房等候了。   卫君庭嗯了一声,叮嘱乐安好好休息,自己要去处理政事,临走,他让赵巍去再给乐安换一床锦被。赵巍纳闷地看了一眼床上的被子,发现原来这被子破了,这可是上好的蚕丝被,缎面结实,怎么会轻易就破了呢?   只是一想,他就明白了,暗自嘿嘿一笑,他不得不佩服皇上。啧啧,看起来挺激烈啊,两个人连被子都扯破了。   卫君庭去了御书房,赵巍自是去找了一床新被子送了过来,并向乐安意味深长地强调了下新被子的结实,乐安没有领会到赵巍话里的意思,还以为他是在责怪她弄破了那么贵重的被子。不由得有些委屈,她解释道:“赵公公,这被子我一直盖着好好的,是今天皇上来了,才把它扯破的。”   “啊,这个我知道,你不用跟我说这么清楚。”赵巍可不想知道皇上过多的“房事”问题,忙制止乐安继续说下去。   乐安没再说,但是她一直在想皇上弹得曲子,赵巍跟皇上的时间长,刚好可以问问他。   “赵公公,你听到了今天皇上弹琴了吗?”   “我又不聋,当然听到了,怎么了?”赵巍问道。   “那你知道这曲子叫什么吗?今天皇上问我,可是我没听过,不知道啊。”乐安实话实话,赵巍一听,忍不住问她:“你不知道,这曲子你都不知道?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就,说了实话。”乐安挠挠头,有些以后,这曲子到底是什么,难道人人都知道吗?   “怪不得,我说皇上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呢,原来症结出在你这这里,”赵巍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瞪了乐安一眼,他重重地道,“凤求凰,这你都没听出来,皇上的一番心意,都被你给辜负了。”   他当时在外面听到琴声响起还很诧异,皇上许久不碰琴了,怎么今日倒起了雅兴?只在这里变的跟平常不一样,看来乐安对皇上的影响真的很大。   及至听到了完整的曲子,赵巍更是瞪大了眼,对乐安他是彻底服了,凤求凰,皇上居然弹了凤求凰,这是在对乐安示爱啊。   后宫里哪有一人有这样的待遇,不说没几个人听到过皇上弹琴,就是听过的,又有谁能够让天子弹出凤求凰呢?   不过,可惜啊可惜,皇上的满腔爱意倾诉却是对牛弹琴,乐安整个根本不知道这曲子,无怪皇上是铁青着脸出了偏殿了。   “我说乐安啊,你也长点心吧,皇上对你够好的了,我跟了皇上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他对一个女子这么上心,能让皇上弹出凤求凰来,也就只有你,你可不能恃宠生娇。”赵巍觉得自己有必要劝劝她,最主要的是,他觉得皇上是真不容易,遇到个这么笨的家伙,还男扮女装,遭人陷害,皇上也是为她操碎了心。   “可是皇上不会只有我一个人啊。”乐安小声地嘟囔。   赵巍耳朵尖,声音拔高了一个调,“你说啥?乐安,你难道皇上独宠你一人,置其他佳丽于不顾?”   乐安没说话,赵巍的态度代表了大部分人,她觉得自己可以不用说什么了,如果说了,在他眼里反倒是不自量力,是一个笑话。   “皇上有三宫六院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你如果真的被皇上纳入了后宫,也应该是要谨守本分,不能独占皇上,否则被扣上善妒的帽子,就不好了。”赵巍谆谆善诱,乐安却陷入困惑,避而不答赵巍的话,只说自己要睡了。   赵巍看乐安听不进话,油盐不进,有些生气,走出偏殿,到了御书房,卫君庭已经处理好了事情。见他进来,便问了他有没有给乐安送被子,赵巍回答已经办妥,卫君庭点头批阅奏章。   见卫君庭忙于政务还不忘乐安,赵巍更是觉得乐安不懂事,脸上带了那么一点儿不喜出来,卫君庭看到了奇怪地问:“怎么了,还能有人惹你找总管生气吗?”   “皇上,你就别打趣奴才了,”赵巍给卫君庭添了一杯茶道,“奴才就是替皇上不值。”   “哦,朕怎么了?”卫君庭端起青花瓷盏,吹了一下。   “是乐安,刚刚奴才跟她说,皇上你对她这么好,她要知足,不能恃宠生娇,可你知道她怎么说?”赵巍说起来还有些嫌弃。   “她说了什么?”卫君庭挺想知道。   “她说,”赵巍学了一下乐安的表情姿势,“‘可是皇上不会只有我一个人啊’,皇上你听听,这叫什么话,您是天子,后宫有三千佳丽,可她还没被您收入后宫,就想着要您只宠她一人,我说她,她还不听,跟我说要休息,把我赶了出来,你说气人不气人?”   卫君庭听明白了,原来乐安在意的是这个,怪不得他跟她说了那么多的话,她却什么表示都没有,反倒拿自己的身份来转移他的视线,她并不是对自己不动心,只是她想要有点多,她怕自己说出来,会被人嘲笑异想天开,得陇望蜀。   然而,对于乐安的这种贪心,他却发自内心地想要大笑:贪心好,他要的就是这种贪心,这表明,乐安已经喜欢他到了不能跟任何人分享的地步,这叫他如何不欢喜。   自从遇见了乐安,他才发觉情之一事,实在是妙,不错,他是皇帝,他有后宫,但是之前都是被动接受的,而且他刚登基时,大荣朝问题颇多,与周朝也是战事不断,根本无心男女之事。   现在国家暂时安定下来,乐安的出现让他怦然心动,她为他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他这才知道情爱如蜜,如酒,让人生气勃勃,让人思之如狂,但是也让人变得自私,容不下她的身边有另外一个人。   他们两个人简直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会打消乐安的疑虑,会让她安心地成为他的人。   赵巍的义愤填膺在看到卫君庭发光的眼睛之后,彻底蔫了,情人眼里出西施,皇上已经中了乐安的毒,连这样的要求都不以为杵,他就不要做这个恶人,让他俩爱咋咋地吧。 第72章 荒诞   历时一个月, 这件轰动朝野的陶轩贪污案才结束,也多亏了周尚书, 在审理之中细心取证, 他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   大殿之上, 卫君庭对陶轩一案做了最后的处罚:陶轩跟陶勇贪污受贿, 结党营私,罪大恶极, 判处二人三日后处斩,陶家其余众人流放蛮州。至于其他查出来的官员, 依贪墨数值的大小分别判处斩首,流放, 收监等等。   最重要的是, 此案完结之后, 卫君庭重新颁布了关于贪污的法令,以重法治赃吏, 令文武百官不敢轻易触犯。此事和新法令威慑力巨大,在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 太洹城没有再出现过官员贪污行为,卫君庭还算比较满意。   陶轩没有想到自己真的就这么倒下了,他以为自己在朝中经营了那么多年, 官居高位,女儿又是贵妃,他的权势一度达到顶峰,野心膨胀之下培养了自己的党羽。   然而仅仅只用了一个月, 他以为牢不可摧,靠利益跟他紧紧拴在一起的小团体就土崩瓦解,等他听到自己被皇帝亲口下令处斩,他才知道陶家彻底败了。   儿子一开始也是自信满满,但是时间一长,他心越乱,最后知道自己要被砍头,手戴镣铐,惊慌失措地问他该怎么办,他还不想死,想活着。   皇帝已经下令,怎么可能更改,陶勇却不想相信,失控地大叫,踹门,而后突然想到了陶妃,他的亲妹妹,她不是一向很受皇上宠爱的吗?如果她开口,她去求皇上,皇上一定会再给他们陶家一次机会的。   对,妹妹在宫里,肯定在为他们的事着急,她一定是正在想办法,想办法救他们出去,陶勇两眼放光,看向丽安宫的方向,把全部的希望都压在了陶妃的身上。   御花园里,卫君庭正陪着淑德太后赏花,边走边看,兴致颇浓,没一会儿走累了,两个人坐在凉亭中,正好聊起了这个案子,说起陶家,就免不得想起陶妃。   淑德太后知道在陶尚书还没被弹劾前,卫君庭已经提前将陶妃连夜处置了,杖刑加褫夺妃位,即使封锁了消息,但是淑德太后还是知道的。   她以为皇上是因为陶家才对陶妃做了这样的处置,但是她觉得陶妃并没有犯什么大错,她已经贵为妃子,父兄的过错并不能家盖在她的身上,这样的处罚太过严重了。   她是太后自然可以说一说皇上,皇上见太后还不知道陶妃的所作所为,便把陶妃的恶毒行径一五一十地跟太后说了,太后听了只觉得陶妃做事太过分,居然把脑筋动到皇帝头上去了。   还有,将皇帝身边那个会做菜的小条件折磨得不成样子,指甲也拔了,也实在是可恶,对待那样一个水灵灵的小太监怎么能这么残忍?怪不得近来吃不到他做的菜了,原来是手受伤了啊。   她关心地问了一下乐安的情况,卫君庭便说已经让御医看过,上了药,指甲也长出来了,再过段时间就完全好了。淑德太后听了,放了心,这样就好,如果这么一个可心的人儿被毁了,那还真挺遗憾的。   不过,话说回来,陶妃能干出给皇帝下药的事,还不是因为皇帝久不碰她,后宫之中无人有子嗣,后位空悬,这时如果有人怀了龙胎,那就能一步登天,假如龙胎为男,那就更了不得,立为太子都是有可能的,想深远一点,太子顺利登基,那皇后就变太后,对于后宫中的女子来说,这就是终极目标,这么大的诱惑有谁能够抵挡得住?   皇上一天没有皇嗣,所有的人便动蠢蠢欲动,类似的事情就不会完全停止发生,如果有后妃能有孕在身就好了。   淑德太后看了卫君庭一眼,微微一叹:可惜皇上病了,无法行周公之礼。   说起来,这也过了一段时间了,不知道皇上的病到底怎么样了。她身为太后,皇上的亲生母亲,怎么也要关心一下。   “皇上,你的病究竟怎么样了,母妃很担心你啊。”   “母妃不必太过忧心,”说起这个,卫君庭脸上带了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相信过不久就能完全好了。”   “真的,”淑德太后惊讶道,“那你好了之后,岂不是就可以宠幸后宫妃嫔,哀家也可以尽快抱上孙儿了?”   “孙儿一定会有的,”卫君庭不知想到了什么,眼角眉梢笑意渐浓,“母妃不会等太久的。”   “好,好,那就好。”淑德太后很高兴,只要有了小皇孙,她就了却了一桩心事,也能含饴弄孙,过得更开心。   母子二人正聊的兴起,却见不远处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还未出声,便被侍卫拿下,她挣扎着大喊道:“放开我,放开我!我是陶妃,谁敢拦我,我砍了你们的脑袋!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卫君庭皱了皱眉头,问道:“何人大声喧哗?”   赵巍上前去了解情况,见到陶妃也是吃了一惊,而后一溜儿小跑到了卫君庭面前道:“皇上,是陶妃娘娘。”   “宫里已经没有陶妃了。”卫君庭淡淡地说道。   赵巍连忙改口道:“是,奴才口误了,是陶氏,她不知怎么从琪雪宫里出来了,现在正嚷嚷着见皇上呢。”   “见我,她还有何颜面见我?不见,把她拉下去。”卫君庭不欲与她多做纠缠,让人将陶妃押走。   哪知陶妃疯了一样,挣脱不开,张嘴就咬了侍卫,咬上就不松口,侍卫惨叫了一声,把手一甩,她抓住这个机会立马往凉亭里疾走,被打的伤口还没长好,一走一疼,她忍着剧痛往前挪步,结果还有几步的距离就要到了卫君庭的身边,她又被侍卫给抓住了。   “皇上,皇上,你为何如此无情,将我打入冷宫不说,还要处斩我爹和我哥,对陶府抄家,把陶家上上下下近百口人进行流放皇上,我们陶家究竟做了什么事,你要这么对我们?你的心怎么这么狠?”被押着往后退,陶妃不甘地大叫。   “住口!掌嘴。”赵巍呵斥道,立刻有太监上去,左右开弓,打了陶妃几记响亮的耳光。   “行了。”卫君庭淡淡地说,太监退下,陶妃被打得眼冒金星,站稳了之后立马怒瞪着卫君庭。   “看来将你施怡以刑,打入冷宫禁足,你一点儿悔过之心都没有。”卫君庭看着陶妃,发现她跟一个月之前相比,清瘦了不少,脸上的伤定了疤,有些地方已经掉了皮,露出粉色的新肉,明显跟周围的皮肤不一样。她身上的伤应该还没好,仔细看腿还在打颤,身子微微弓着,好像这样能减轻痛楚。   “我没错,错的是皇上。”陶妃痛得身上冒汗,仍然不肯认错,咬牙切齿地看着皇上,她目光中满是控诉。   “你父兄贪墨军饷,粮草以次充好,贪污受贿,结党营私,从你府中查抄出来的银两比国库还要多,你还问陶家做了什么?这样的罪行就是死一百次也不足惜。而你犯的错,之前我已经说的清清楚楚,你宫内的太监都已经说出了真相,事实如此,再说无益。”   卫君庭简单地解释了一下,挥手让人带她下去,她伸手抓住了旁边的月桂树,辩解道:“可是我父亲和兄长也为大荣朝做了很多的事,你不能就这么斩了他们。而我只是鬼迷心窍给皇上下了药,处置了一个小太监,你就将我打入冷宫,我不服。”   “此事已成定局,你无须在多言。”好好的赏花心情被她破坏了,卫君庭只想让她现在消失不见,回她的冷宫,不要再如此聒噪。   “皇上!你无情无义,你铁石心肠,你这么对我们陶家是要遭报应的,我入宫这么久,你却为了一个小太监,对我如此绝情,难道你是喜欢那个小太监不成?”为陶轩,陶勇求情不成,自己又翻身无望,陶妃失去了一切,疯了一样地斥骂皇上。   她的话刚好说中了卫君庭的心思,她看着卫君庭微微变色的脸,觉得自己猜对了,吃惊之后更觉讽刺。   “皇上,你居然真的喜欢那个小太监,大荣朝的皇帝放着三宫六院不去宠幸,居然对一个太监感兴趣,哈哈哈,我说你为什么这么生气,原来如此。恶心,恶心透了,一个太监,太监,哈哈哈……”   这种结果严重刺激了陶妃,她歇斯底里一样又哭又笑,期间还用言语疯狂侮辱乐安跟卫君庭,卫君庭最后一怒道:“本来是念你刚刚受刑才暂时把你收押禁足在冷宫,既然现在你好了,那就去府衙服晒谷、舂米之劳役吧。”   陶妃还沉浸在卫君庭喜欢太监的荒诞之中,似乎是没有听见卫君庭的话,被侍卫拖着下去了。   御花园内总算安静下来了,卫君庭茶还没来得及喝,只听淑德太后在一旁疑惑地开口了:“你喜欢太监?” 第73章 家常   “陶妃说的是真的吗?”淑德太后眉心微蹙, “你真的有了亵玩男宠的癖好?”   “母妃,她说的话如何能信?”卫君庭反问道。   淑德太后一听也是, 这陶妃明显就是魔怔了, 胡言乱语来着。   不过, 她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仔细一想,皇上对那个乐安小太监着实有些不一样。   她还记得上一次, 自己觉得这太监不错,想问皇帝要了去, 但是皇帝却以为她的身体考虑为由拒绝了,是不是他根本就不想给, 想把乐安留在身边看着?   刚刚陶妃狂乱中说她看到很多次皇上跟乐安在一起共赏风景, 说说笑笑, 互喂吃食,甚至还把翡翠扳指赐给了他, 种种异常的表现不得不说的确引人怀疑,她略一思考, 觉得为了皇上好,她最好将乐安调往别处。   “皇上,你没有沾染上这种恶习最好, 要知道那周朝皇帝荤素不忌,宠信太监,搞得宫廷之内乌烟瘴气,你是咱们大荣朝的皇帝, 自是不能也去好男宠和娈童。”淑德太后严肃地说道。   卫君庭点了点头道:“儿臣明白,谢母妃教诲。”   “嗯,皇上做事,哀家一向是放心的,但是宫里人多嘴杂,为了皇上好,那个乐安小太监就先调到别处吧。”   淑德太后建议道,她心里有自己的打算,玉坤宫不缺长相俊秀的太监,但是刚好就缺了这么一个又会做菜,长得又赏心悦目的小公公,皇上那里是不能让他呆了,但是没关系,玉坤宫可是够大呢。   “这个倒是不用,还是让她先养伤,其他我会安排好的。”卫君庭没同意,委婉地拒绝了。   皇上没答应,淑德太后有些疑心,刚刚陶妃那番话在她心里留下了痕迹,她对皇上没有完全放心,所以才会提出这个要求来,没想到皇上还拒绝了,这由不得她不多想,难道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母妃,儿臣还有事情要处理,先送母妃回玉坤宫?”卫君庭询问道。   “不用,政事要紧,皇上你先去忙,哀家在这里再逗留片刻。”淑德太后说完,卫君庭站了起来,“那母妃也不要呆太久了,以免中暍。”   淑德太后答应了,眼见卫君庭走远了,她站起来,便要离开凉亭。   对身边的宫女忙问道:“太后,是要回去吗?”   “不,”淑德太后答道,“去正源宫。”   坐步辇到了正源宫,淑德太后进去坐在椅子上道:“去把乐安给哀家找来。”   自有正源宫内的太监人领命而去,找到偏殿,告诉了书香和墨语,她二人一听淑德太后点名要见乐安,均有些担心,不知此事是好是坏。   太后不知乐安是女子,书香赶紧给乐安裹了胸,戴上了帽冠,并把太后要见她的事说了,而墨语则是偷偷出去找皇上了。   收拾妥当,乐安便去见淑德太后,淑德太后看到乐安,还有些惊讶。她本来以为这个小太监受了陶妃的折磨,应该是灰头土脸,面目憔悴,但是面前的他,却面色红润,明眸皓齿,看来他恢复得挺好,脸上也没有留下疤痕,身体虽然瘦弱却不像生病的样子。   “哀家听说你被陶妃栽赃陷害,严刑逼供了,特意来看看你,手怎么样了,过来让哀瞧一瞧。”淑德太后一摆手,乐安受宠若惊地上前将手伸出来给太后看,然后说道:“谢谢太后关心,奴才的手已经好了,指甲也长出来了。”   她说完,想起来自己许久没有给太后做菜了,不知道她是否是因为这个过来找她,她认真道:“太后是不是想吃什么了?奴才现在能下厨,可以给太后做,太后告诉奴才吧。”   “啊,这个,你行吗?哀家瞧着你这指甲才长了半个,怕是动不了手吧。”一部分心思被猜中,淑德太后脸色有些挂不住,乐安不提还好,一提她就想起来,自己被卫君庭和嬷嬷管着,已经许久没吃辣了。   “没关系的,太后,奴才小心一点儿就没事了,”她觉得自己应该猜到了太后的心思,她知道太后一向好辣,便问道,“太后喜欢吃水煮肉吗?这个很不错,又香又辣,特别好吃,奴才可以给太后做。”   “水煮肉?又香又辣?”淑德太后一听,口中已经开始分泌口涎,光听乐安的描述,就很想吃,“行,那你去做吧。”   “是,奴才现在就去。”乐安转身想去御膳房,被淑德太后叫住了,“哀家那里有小厨房,东西齐全,你随哀家去玉坤宫吧。”   总算想起了来这里的目的,为了水煮肉,淑德太后没有生硬地命令她,而是非常平和的语气,但是说出来的话也是没给乐安拒绝的余地。   乐安答应着,跟淑德太后去了玉坤宫,书香拿着乐安的药,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也一起去了。   卫君庭在校场骑射,许久没练,箭术却没生疏,骑在马上,拉弓搭箭,瞄准箭靶,松手射出,只听“嗖”地一声,箭矢穿云裂帛,正中靶心,围观的侍卫不断叫好,他兴致很高,跟侍卫比起射箭来,并说道,谁能赢了他,会有赏赐。   这样在皇上面前露脸的机会自然没人放过,个个毛遂自荐,五人一组来比拼。他们也都有一身本领,年轻气盛,比试起来,毫无保留,十分精彩,卫君庭看的热血沸腾,点名夸了几个人后,更多人蠢蠢欲动,心痒难耐,想在皇上面前一展风采。   墨语脚步匆匆而来,先是找到赵巍,把淑德太后到了正源宫找指名找乐安的事告诉了他,赵巍听了之后,知道有关于乐安的事是半点不能耽搁,见卫君庭下了场赶紧过去告诉了他。   卫君庭听完顿感不妙,让左善与侍卫们继续比试,自己先走了。到了正源宫,发现乐安跟淑德太后都不在,宫人说太后把乐安带到玉坤宫去了,他怕自己去晚一步,乐安会遭太后刁难,立马又向玉坤宫走去。   等到他急急忙忙地赶到了玉坤宫,进了殿内,被眼前的情况搞得有些懵。还不到用膳的时候,但是淑德太后面前的桌子上已经摆了四道菜,红通通一片,他也叫不出来名字,但是他肯定这是乐安做的。   御膳房里因为太后的痔病频发,他已经禁止他们给太后吃辣,乐安应该是不知道,依着太后的口味才做了这些菜,太后明显很喜欢,脸上都带了笑,手上银筷子不停地夹菜,她已经急不可耐地吃上了。   “母妃。”卫君庭叫了一声,抬脚走了过来。   “皇上,你怎么来了,政务都处理好了?”被抓了个现行,淑德太后也是心虚,但是她真是吃了太久的清淡菜肴,实在是馋得紧。   “处理好了,母妃,不用儿臣提醒你,你这个月已经叫了几次御医吧?”卫君庭担心淑德太后的身体。   “皇上,哀家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淑德太后说着也不停筷,“再说,哀家早已经过了不惑之年,想吃口合心意的还要被皇上管着,平日里不说了,今天哀家刚好能吃到喜欢的,皇上你就不多说了。”   “母妃,儿臣也是为了你好,”卫君庭说着也坐了下来,立刻有宫人添了一副碗筷,“那母妃答应儿臣,待会儿记得喝些银耳羹,吃些凉瓜。”   “知道了,”见卫君庭不阻止她,淑德太后夹了一片肉给他,笑着说,“皇上,快尝尝这个,滋味不错。”   淑德太后推荐的,味道错不了哪里去,卫君庭一尝,肉片爽滑鲜嫩,咸香味美,好吃。   他也跟着淑德太后一起吃了起来,边吃边问:“母后,乐安呢?”   “在小厨房呢。”淑德太后也没遮掩,直接回答道。   话音一落,乐安端着绿豆清火粥就进来了,粥有些烫,她走得小心翼翼的,卫君庭一看见,没顾得淑德太后还在身边,直接起身接过粥碗,皱眉责怪道:“让其他宫人来端就行了,你的手还没完全好,再烫一下怎么办?”   “没事,皇上,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乐安轻松地道。   “那也不行,今天的药吃了吗?”卫君庭不赞同地瞪了她一眼,乐安缩了缩脖子,老实地道:“还没有。”   书香马上把药拿了出来对卫君庭道:“皇上,药奴婢给乐安带来了。”   “嗯。”卫君庭接过,打开绿色瓷瓶倒出一丸药来,示意乐安张嘴,他把药丸往乐安嘴里一放,拿起桌子上自己还没喝的那杯茶水,递给乐安,乐安接过喝了一口,把药丸咽了下去。   整个过程两个人动作自然,好像这样的事是家常便饭,两个人经常这么做,已经习以为常一样。淑德太后筷子筷子停在半空,惊讶极了,皇上对乐安的这个态度哪里是把他当成下人奴才,说他不喜欢这个小太监,她这个做母妃的都没办法相信。 第74章 不适   皇上居然真的喜欢太监, 这可怎么办?淑德太后忧心忡忡地夹了一筷子蕈吃在嘴里,浸了汤汁的蕈又鲜又香, 她忍不住又夹了一些, 边吃边看着卫君庭。   卫君庭跟乐安对这样的互动都习以为常, 一时还没发现异样, 赵巍在边上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太后怕是第一次看到两人这样, 她又不知道乐安是女子,此时眉头皱着, 怕是心里不定惊起怎样的一片惊涛骇浪呢。   他轻咳了一声提醒卫君庭和乐安,乐安反应过来, 这是在玉坤宫, 皇上刚刚喂她药的娴熟动作落在其他的眼里还不知他们会怎么想, 尤其是太后——   乐安看了一眼淑德太后,发现她的表情很奇怪, 脸上赤红一片,果然是被气到了吧。   淑德太后一脸纠结, 她刚刚吃得太急,嗓子被辣到了,咳嗽了一声之后, 她发现声音都变了。她觉得自己应该抓住这个机会,好好问一下皇上关于乐安的事,然而她才吃了一半呀,被这么打断, 真的是好气。   依依不舍地放下筷子,淑德太后漱口净手之后,让人撤下菜肴,同时屏退下人,只留了皇上跟乐安在跟前,她严肃地问道:“皇上,哀家今日在凉亭里问你,你说你并没有亵玩男宠的癖好,但是刚刚你跟乐安是怎么回事?哀家眼不瞎,你对他的关心明显就不是一个主子对奴才的该有的态度,这件事你怎么解释?”   “母妃,我们也明明说好了,让乐安先在正源宫里好好养伤,怎么我前脚走你后脚就把乐安带到玉坤宫来了?”卫君庭反问道。   淑德太后瞥他一眼道:“哀家可没有答应你,这话都是你自己说的。怎么,你不会是一听到乐安被我带来这里,就立马赶过来了吧?”   “是,儿臣不是担心母妃想吃乐安做的菜,但是乐安手还没好,怕她出了差错,惹你不高兴吗?”卫君庭没有承认自己是怕淑德太后刁难乐安,他觉得如果自己这么说了,淑德太后本来不想这么做,也要故意为难一下乐安了。   “皇上还真会说话啊,”淑德太后可没被他唬住,她可没忘了刚刚自己看到的那一幕,皇上有龙阳之癖这让她难以接受,为了后宫的稳定,她不得不把乐安留下,“皇上,这个乐安哀家就留下了。你久不入后宫,今晚就去翻妃嫔的牌子,你得为咱们大荣朝考虑,登基至今,后宫佳丽这么多,却无一人有龙胎,这可不行。”   之前皇上说他生病,淑德太后相信,现在出了乐安这么一档子事,她有些怀疑,皇上是不是在骗她。   “母妃,我的情况难道你不知道吗?”卫君庭脸色微变,语气颇为沉痛,“你让这样的儿臣如何入得后宫,难道让她们有机会发现端倪,继而背地里笑儿臣吗?”   “谁敢?脑袋想搬家了?”淑德太后美目一瞪,敢欺负她儿子的都该打,天子是她们能够背地里随意置喙的吗?   卫君庭见淑德太后这么维护他,心中不可谓不暖,淑德太后脾气烈,他们的关系好不容易才缓和,以前像现在这么坐在一起吃饭聊天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他不想言辞激烈地去反对她,现在还不是公布乐安身份的最佳时机。   他想找到乐安的家人,想让她没有任何后顾之忧,想让她风风光光,嫁给自己,为帝王之妻,他希望两个人能够芝兰茂千载,琴瑟乐百年。   “母妃,儿臣非是断袖,只是儿子确实离不开乐安,”卫君庭斟酌着说出这句话,乐安听了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他递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继续说道,“不是儿臣不愿把乐安给你,只是……”   他欲言又止,淑德太后奇怪道:“只是怎样?”   “只是如果你想要儿臣有子嗣的话,最好还是让乐安待在我的身边。”打蛇打七寸,他一下子就抓住了淑德太后的软肋,淑德太后紧张道:“这是何意?皇上,你说清楚一些?”   “母妃,”卫君庭往淑德太后身边走得近些,沉声道,“儿臣的暗疾只能靠乐安来慢慢恢复。”   ???   这话是什么意思,淑德太后没听懂,站在一边的乐安也是一头雾水:皇上有病,有什么病,还得靠自己治,她可是半点医术都不懂的啊。   “皇上是指……”淑德太后没明明白白地点出,卫君庭点了点头解释道:“儿臣只有面对她才能有些兴致,一开始儿臣得知自己可能无法再入后宫,实在是心灰意冷,但是巧合之下,却发现因为乐安,病情有了明显的好转,今日母妃不是也问了儿臣这个问题吗?儿臣所言不虚,的确再过不久就能完全好了,到时候,母妃一定会心想事成。”   卫君庭做了这样的保证,淑德太后半信半疑,她总觉得这里面有猫腻,但是不是断袖就好,皇上既然这么说,就暂且再给他一些时间,万一他说的是真的,自己乐安扣下,他的病一直好不了,那才是坏了大事。   左右有自己看着,皇上如果真的有断袖的矛头,赶紧就去制止他,应该也出不了什么大事,想到这里,淑德太后看了看皇上,算是答应了他:“那好,皇上,如果事情真如你所说,那哀家就不强迫你,乐安你还带回去,不过,你可别是糊弄哀家啊。”   “儿臣怎敢,儿臣也想早日恢复,不过,还是要多谢母妃的体恤。”卫君庭一看淑德太后答应了,知道自己说服了她,对淑德太后道了谢,他顺势给她捏了捏肩。   淑德太后跟卫君庭又说了一会儿话,就让卫君庭带着乐安走了,乐安一直跟着卫君庭到了正源宫,见卫君庭下了步辇,走近殿内,她走近,问了一个一路上也没想明白的问题:“皇上,你刚刚跟淑德太后说你有暗疾,还说要靠我才能好,我在正源宫里呆了这么久,没看出来你有哪里不适啊,到底皇上是怎么了?” 第75章 寿辰   “咳咳, ”卫君庭本来还黑着脸,听到乐安一来就问了这么个问题, 他差点没绷住, 不自在地扫了她一眼, 而后道, “我还没问你怎么就不好好地呆在正源宫,跟着太后去了玉坤宫呢?”   “太后要吃我做的菜, 我想着许久没做,手也好的差不多了, 就答应太后去玉坤宫小厨房里给她做菜了。”乐安回答道。   “你就不怕回不来,被太后一直留在那里?”卫君庭觉得乐安考虑问题太简单, 都没看穿淑德太后的真正目的。   “怎么会, 我现在不是回来了, 皇上会去找我的,我知道的。”乐安冲卫君庭笑了一下, 她对自己这么有信心,卫君庭不知道是不是该高兴, 但是他还是叮嘱她道:“以后不能再这么轻易跟人走了,这次多亏了书香,墨语二人, 事情办得不错,我才能及时过去,把你带回来,你明白吗?”   “哦, ”乐安答应了一声,而后偷偷说道,“可是她是淑德太后呀,之前你们母子之间关系疏离,现在好不容易缓和了,总不能我在正源宫里拒绝去玉坤宫,让你们争吵起来,这样不好,我知道你也一定不想跟淑德太后再次有隔阂。”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卫君庭刚好听见了,本来因为乐安的粗心大意,不设防而有些头疼,结果知道她是心里门儿清,却因为不想让自己为难而宁愿委屈自己,她怎么能这么懂事,为自己考虑这么多,简直是要让人疼到心里去。   卫君庭看着乐安,越看越喜欢,一伸手把她的方山冠给取下,揉乱了她一头的乌发,乐安莫名其妙地看着卫君庭,不知道皇上又发的是哪门子的疯。   “你能为了这么做,我很高兴,”卫君庭眼角带笑说了这句话之后又认真道,“但是,以后不用再这么做了,你现在的身份是太监,我会给你一面令牌,让你只听命于我,之后谁再来找你麻烦,你直接将令牌拿出来,哪里都不用去,要以自己的安全为主,明白吗?”   “明白了。”乐安老老实实地说道,她喜滋滋地想,皇上难道要给她什么免死金牌吗?自己以后在宫里岂不是非常安全,腰杆都能挺得更直了呢。   皇上对她真的是很好,她只是在玉坤宫做顿饭的功夫,他就担心地到了淑德太后那里,还说服太后以后不会再找自己的麻烦,嗯,她决定以后对皇上也好一些。   丹桂飘香,满月如镜,中秋佳节不知不觉来到,皇宫内几日前就开始准备了,不仅是因为皇上要举行筵宴,更是因为这一天还是皇上的寿辰。   宴席名单是皇上跟太后一起定下来的,到了中秋这天,下午就开始摆设宴席,因为皇上崇尚节俭,所以此次他的寿辰也没有大操大办,但这到底还是一个大日子。   众多的大臣虽然古玩珍宝不敢献,其他彰显心意的东西一样没有少,诗词歌赋,奇禽异兽,八珍玉食,有几个大臣还别有新意地禀报了各地粮食的收获数量,拿出了最新的红薯和花生呈给卫君庭看,果然这些粮食长得不错,这个寿礼最让卫君庭喜欢。   卫君庭与太后,妃嫔,臣子边欣赏歌舞,边用膳,大臣们跪下恭贺皇上寿辰,君臣举杯同庆中秋,气氛热烈而融洽,用完膳后,卫君庭赐了大臣们月饼和珍果各四样,宴席散去,卫君庭等淑德太后与惠文太后走后,才坐上步辇要回正源宫。   他心里有点担心,乐安最近不太舒服,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本来他今天想让乐安在自己身边的,但是她的身体不好,他就没舍得让她出现在宴席上,一站就是好几个时辰。   好不容易宴席散了,他回到正源宫里一看,乐安不在。当下他心中一沉,脑海里首先浮现的一个想法是:乐安不会是又被谁带走了吧?   好在书香立刻出来,矮身对皇上行礼之后道:“皇上请随奴婢来,乐安正在明月阁等你。”   明月阁?卫君庭有些奇怪,乐安不是身体不舒服吗?在哪里做什么?   但是想归想,书香带路,他跟在后面往明月阁走去,远望去,阁内灯火幽暗,凄凄清清,空无人语。旁边一棵百年桂树,枝繁叶茂,笼罩于顶,散发着浓郁的芳香。   他走进阁中,书香便退了出去,烛火突明,于黑暗处走来一个摇曳生姿的佳人。   她背对着自己,身上披着一件绿色斗篷,卫君庭看着她,等着她走到自己身边来,然而瑶筝悠扬,慢慢响起,她身子一动,随着琴声开始起舞。   身如杨柳,轻摇慢摆,她一个跳跃旋转,正面便对上了卫君庭。卫君庭这才看到面前的女子带着一层白色面纱,手上拿着一卷书,她眼里带着明显的笑意,卫君庭一下子就认出她来了。   从来没见过乐安女装,更没有见过她起舞,卫君庭颇感新奇,他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期待着她会带来怎样的惊喜。   乐安知道卫君庭已经看出是她了,她脚尖着地,身姿如燕,身上的斗篷解开,顺势一丢,露出里面的衣衫。卫君庭眼前一亮,乐安一身白色绣粉荷的襦裙,宽幅大袖,青色披帛,风吹袖舞,翩然欲仙。   头上一圈粉色的珠链,水滴玉耳坠,衬得她更加娇媚,琴声激扬,她旋转折腰,灵动如花间翻飞的蝴蝶,琴声舒缓,她飘带轻摆,又如枝上海棠,梅间白雪。   珠缨旋转星宿摇,花蔓抖擞龙蛇动。   卫君庭脑海里一时闪现出这句诗词,然而更妙得是,一方锦帕自她的袖中取出,覆于书卷之上,她看着卫君庭,那眼神带了一点儿神秘色彩,卫君庭不由得看着那锦帕,直觉告诉他,那下面肯定内有乾坤。 第76章 戏法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乐安手上的锦帕, 想知道她到底是要做什么。乐安手托举遥向月宫,似乎自己的诉求被得到允许, 她欣喜旋转, 一手五指张开, 配合着琴声慢慢抚过锦帕, 似乎是在注入一股神秘的力量。   突然,锦帕被掀开, 她手上的书卷已经不见,反而赫然出现了一只小白兔, 那兔子嘴在还不停地动着,眼睛炯炯有神, 居然是只活的兔子。   此刻它温顺地趴在乐安的手上, 浑身洁白, 像雪染一样,无一丝杂色, 卫君庭有些意外,乐安什么时候还学会了变戏法了, 从前可没听她说过。   他没有上前去打断,兴致勃勃地继续看下去,乐安抱着兔子轻轻起舞, 丹桂随风而落,缠绵地停在了她的发间,肩头,她脸贴白兔, 眼里的温柔像是要滴出水来,卫君庭突然觉得那只兔子挺幸运的。   表演仍在进行,乐安将兔子用一只手环抱在胸前,右手用广袖一遮,再掀开的时候,兔子又不见了,只有一个水晶盘,上面摆了几个圆圆的月饼。   乐安双手端着盘子,在乐声中踮着脚尖,不停旋转着,一圈,两圈,三圈,四圈……一直转到了卫君庭的身边,然而最后一下出了点小差错,手中盘子要快飞了出去,她赶紧用手去护,身子一歪差点倒在地上。   卫君庭飞身一掠,抱住乐安,乐安没到在地上,却结结实实地倒在了卫君庭的怀里,手中还抱着水晶盘,她看向卫君庭,四目相对,彼此心中皆如鹿撞,琴声一止,明月阁中一时寂静无声,目光痴缠中,只听见两个人如雷的心跳声,“砰砰,砰砰”。   两个人谁都不说话,好像一开口,这难得的气氛便被破坏掉。其他人也都看着他们,不约而同地露出笑容,他们都明智地选择在此时当个隐形人。   卫君庭看着带了面纱的乐安,盈盈秋水眸,弯弯新月眉,只是露了半张面孔便惹人无限遐思,让人想要摘下伊人的面纱,窥得全貌才甘心。   他是这么想的,当然也这么做了,一手伸出,轻轻地放在她的而后,慢慢一扯,面纱绳结已开,他屏住呼吸,拿掉面纱,终于看清了乐安的样子。   面庞光洁白嫩,一抹胭脂在两腮,使她如三月桃花,娇艳欲滴,丹唇素齿,出尘脱俗,她像月宫的仙子,在这满月之夜下凡而来,又像妩媚的妖精,摄了他的魂魄,让他根本无力招架,卫君庭微微失神,一时眼中,心中,都只有她,如果此时她要他的命,怕是他痴迷之下,也会答应了她。   温柔乡是英雄冢,红颜祸水最误国,卫君庭突然深刻理解了这两句话的意思。   然而即使再不愿意打破这气氛,长时间保持着这么一个姿势,承受不住的乐安先开口了,“皇上,吃月饼吗?”   被她这么一打断,卫君庭的视线不得不从乐安的脸上暂时离开,转而去看盘子中的月饼,将乐安扶好,他这才看清,这月饼跟宫中做的不太一样。   透明的表皮,粉嫩的颜色,而外面的花纹也不是祥云纹或是花朵,而是,嗯,卫君庭又仔细瞧了瞧,是一个大眼睛,小鼻子,小嘴巴的人儿,而另外几图案也不一样,有些像是猫,但是猫头上还带着一朵花,有的像只鸭子,但是鸭子的头却又不一样,总之是奇奇怪怪的。   不用问,这月饼又是乐安做的。不然,那个御厨敢用这样的花纹刻在月饼上,端上来给皇上吃。   “皇上,你尝一尝。”乐安催促道,卫君庭拿起一块尝了尝,甜而不腻,还有股淡淡的花香,味道也还算可以,见乐安期待地看着他,他便又咬了一口,这次才发现了端倪。   口中尝到了杧果的滋味,他把月饼掰开一看,里面果然有切成小粒的杧果肉。   “这是你想出来的?”卫君庭问她。   “嗯,这里还有苹果,果凤梨馅的,皮是用澄粉做的,皇上,是不是味道还不错?”乐安一笑本来就好看,酒窝一出来,她整个人更加甜美动人。   卫君庭其实很想告诉她,比起这月饼来,他更想将她吃进肚子里,那一定比月饼更加的美味,更能解他的馋。   然而,他可不想吓到她,拿着月饼,他点头称赞道:“味道的确不错,你很有想法,不过,这月饼上的图案是什么?”   “呃,这是我,”乐安笑嘻嘻的,然后指着Kitty猫跟唐老鸭说,“这是猫跟鸭子啊。”   嘿嘿,做月饼的时候,她突发奇想,把卡通人物给做了出来,还特意让卫君庭认,看他到底能不能看出来这是什么动物,果然,皇上也没认出来。   “猫还戴花,这鸭子头上又是什么?”卫君庭对这样的动物有些奇怪,乐安兴高采烈地解释道,“这不是花,这是蝴蝶结,这鸭子头上的是帽子啊,又没人规定猫跟鸭子不能戴这些东西,皇上,你不觉得它们很可爱吗?”   “咳,我观乐安较之它们更加惹人喜爱。”卫君庭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乐安低头轻笑,这种好听话,皇上说的是越来越顺口了。   “哦,皇上,你做,今日是你的生辰,我还特意为你准备了其他的。”乐安让卫君庭坐下来,放下手中的水晶盘,她一拍手,书香跟墨语便上了四个菜,都是乐安亲手做的。   卫君庭以为这就完了,结果她二人又抬着一个木案子进来了,上面是一个竹制的露底方盒,扣在案子上,紫色的锦帕盖在最上面,乐安站在旁边,书香跟墨语把木案子放在桌上,乐安手搭在方盒上,清了清嗓子。   “皇上,准备好了吗?”   “你又做了什么,不会又来一只兔子吧?”卫君庭调侃道,想起刚刚那只兔子,他又问说,“你是何时学会变戏法的,那兔子你变到哪里去了?”   “这个嘛,”乐安拉长了声音,见卫君庭正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她抿嘴一乐,蹦出两个字,“保密。” 第77章 香甜   居然还卖起关子来了, 卫君庭发现没了身份的限制,乐安变得比之前要大胆, 更自信开朗, 也更吸引他了。   “咳咳, 好了, 皇上,你请拭目以待。”乐安让卫君庭的注意力重新转到面前的竹制方盒上, 她把上面的锦帕一拿,而后把方盒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地往上提, 木案上的东西终于渐渐露出真容。   面前这个圆形的东西吸起了卫君庭的目光,以他的判断, 这应该是糕点, 因为甜香扑鼻而来, 令人食指大动,他能分辨得出, 这里面有牛乳,其他的他便猜不出了。   但是这不影响他继续欣赏这糕点, 上面画了一棵松树,松树旁一只白鹤展翅高飞,应该取得是松鹤延年之意, 周围一圈是寿桃,再往外是切好的一片片苌楚和葡萄,外侧则是花生碎,最底层边缘是红色的芙蓉花, 整个糕点做的非常美,卫君庭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点心。   “这是……”卫君庭开口问乐安,乐安一抬头带着一点点骄矜道:“这是我特意为皇上做的,万寿节礼物,它的名字叫蛋糕。”   “蛋糕,还挺特别,听都没听过,你是如何想到的。”   “我在御膳房看到御厨们做糕点,然后自己上手也做了一些,我想给皇上换种口味,便自己试着改变了方法,做了好久,试了十几次终于做出这种特别的蛋糕来了,皇上,你觉得怎么样?”   乐安稍作解释了一番,如果不说是她自己想的,便说不通了,只能暂时撒个小谎。但是她说自己试了那么多次,这个可是真的,谁让这里没有电动打蛋器呢,她四五根筷子打了好久才把蛋清打发,分别做出了蛋糕跟奶油。   没有烤箱,只一个蛋糕胚她就失败了好多次,每次信心满满,从烤炉中取出来却总是无法令她满意的,不是软趴趴的,不够蓬松,就是烤焦了,难以下咽。   最后还是赵巍让人改造了一下烤炉,又试验了几次才成功做出松软好吃的蛋糕。   而奶油裱花她也是试了很多次,寿桃还容易一些,尤其是芙蓉花最难做,她练习了几十次,才终于能做出的最好看的芙蓉花,再掺了些石榴汁,效果更加完美。   “不错,难得你有这份心,”卫君庭淡淡一笑,乐安却又对他提了个要求:“皇上,你把眼睛闭上。”   “这又是为何?”卫君庭发现乐安今天晚上的要求真的是很多。但是他问归问,还是配合地闭上了眼,乐安挡在卫君庭前边,抓紧时间行动。   卫君庭只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而后乐安一副大功告成的语气道:“好了,皇上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他以为会看到什么,结果是蛋糕上面插了一些红烛,这红烛比平日里用得要小很多,此时烛火摇曳,照亮了乐安笑逐颜开的面庞,他虽不明所以,但是见她如此开心,自己心中也是欢愉。   “插红烛也是为了庆祝皇上的万寿节,皇上,吹之前,你许一个愿望,据说这样神灵会听见,然后愿望就会实现的。”乐安以前自己过生日的时候就喜欢买一个蛋糕,跟朋友们聚在一起,戴着寿星帽,点蜡烛许愿,吹过之后,她就开始给大家分蛋糕吃,每年的生日都过得非常开心。   她之前跟赞同一句话,生活有仪式感,幸福指数都会增加,所以她想让皇上也能开开心心地体会一下生日的西式过法。   “稀奇古怪,这你又是从哪里听说的?”卫君庭摇摇头,不相信这种明显是骗人的话。   “皇上别管我是从哪里得知的,你看这蜡油都快滴到蛋糕上了,再不吹熄蜡烛,蛋糕都不能吃了。”乐安赶紧拨了一下灯芯,催促卫君庭道。   为了不辜负乐安的一番心思,卫君庭看着蜡烛沉思了一下开口道:“那好,如果真有神灵在听,就让乐安一直陪着我身边,直到我们百年之后,共葬皇陵吧。”   言毕,未等乐安反应过来,他就将蜡烛一下子全部吹灭了。   乐安没想到卫君庭不按常理出牌把愿望说出来了不算,居然还是这样一个愿望,活着想要自己一直陪着他不说,他还贪心到死后也要拉着自己。哎,不对啊,与皇帝共葬皇陵,那不是皇后的待遇吗?皇上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啊,皇上,我,我来给你切蛋糕。”见卫君庭一直盯着她看,乐安忙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长刀,心慌之下,已经忘了应该是要寿星切蛋糕的规矩,她对准蛋糕,慢慢切了下去。   两刀把寿桃完整地切好,她把这第一块蛋糕盛在小碟子中,双手递给了卫君庭,“皇上,吃蛋糕,这上面是寿桃,我祝你身体康健,大荣朝兵强马壮,啸傲群雄。”   卫君庭接了小碟子,拿银勺挖了一下,奶油入口即化,底层的面包松软香甜,十分可口,他吃了一勺又一勺,几下就将碟子内的蛋糕吃光了。   乐安一看皇上这么喜欢吃,心里开心极了,她端起自己面前的小碟子,切了一块带葡萄的蛋糕。那葡萄个大汁水又甜,她很喜欢吃。然而上上下下却看了,她却没找到勺子,只得先用手指蘸了一点放进嘴里一尝:嗯,的确是很好吃啊。   “这么好吃吗?”卫君庭突然问道。   “好吃。”乐安头也没抬地回道,她又用手蘸了一点,这次却没能成功吃到嘴里,因为她的手被卫君庭抓住了。她不解地望向了他,只见他低头凑近乐安的手指,把乐安的手指放进自己的嘴里,双唇包裹,舌头轻扫,乐安只觉一股战栗从指尖传来,瞬间击蒙了她。   “果然又香又甜。”卫君庭放开乐安的手,意犹未尽地说了一句,也不知道他说的是蛋糕,还是为他做蛋糕的人。 第78章 喝酒   “皇上, 你……”   “怎么?”卫君庭挑眉看她。   “呃,我觉得应该把蛋糕也分给赵公公和书香, 墨语他们, 做这个蛋糕他们出了很多力, 而且生日蛋糕就是要很多人一起吃才更加有滋有味。”乐安回过神来建议道, 手指偷偷一曲,默默地收了回来。   “那就把他们叫过来吧。”卫君庭话音一落, 赵巍已经先出来了,他听到皇上的话, 把书香跟墨语也叫了出来,三个人到了桌前, 乐安动手切了三块蛋糕, 用了小碟子装起来, 拿给他们三个,三人对皇上行礼谢恩后, 便要下去。   卫君庭看了看桌上的四道精致的菜肴,闻着香味倒是也令人垂涎欲滴, 只不过没有酒,这便少了一些滋味,他让赵巍去取些酒来, 想要与乐安小酌。   赵巍动作迅速,很块便端来一壶酒,卫君庭手指酒壶,倒下两杯, 他先品了一下,色纯甘香,乃是秋露白。   “乐安,今日是我的生辰,你赔我共饮一杯,如何?”卫君庭举杯相邀,乐安从善如流地点点头   乐安本不善饮酒,但是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喝一点倒是也无妨。她端起酒盅,与卫君庭碰杯之后,抿了一口。   白酒入喉,清香微辣,后味甘醇,比她想象得要好喝一些。卫君庭又给自己斟了一杯,再次与乐安碰了杯,乐安索性一饮而尽,卫君庭赞了一声:“乐安好酒量。”   “是这酒好,”乐安将酒盅放在桌上,好奇地问道,“皇上,这是什么酒?”   “此酒名为秋露白,秋露翻浓之时,用盘子收集露水,酿成此酒酒色纯粹,最是香冽,是谓秋露白。”卫君庭解释一下,又给乐安倒了一杯。   不能一直喝酒,两个人边吃边聊,卫君庭问乐安为了今晚准备了多久,乐安老实地告诉他,就为了这支舞蹈,她半个月前就开始跳了。   起初,她并不知道卫君庭的生日,是赵巍告诉她,皇上的生辰就在八月中秋节这一天。   她听了之后就开始想给皇上送礼物了,只是对于要送什么,她是想破了脑袋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   金银珠宝,他见得太多,这些于他来说,毫无新意,最主要的事自己也没有,手头无银,那只能是多花些心思,自己动手做了。   她想到了生日蛋糕,但是在古代不确定是否能做出来,刚开始试验了几次都失败了,为了以防万一,她又准备了第二套方案,她以前在公司里跟一个同事学过小魔术,倒是可以把这个作为噱头给皇上表演一下。   但是她是见过舞台上魔术师是如何表演的,为了更加好看,她便加了一段舞蹈上去,她听卫君庭提过,想看自己女装的样子,当时她搪塞过去了,这次她要给他个惊喜,梳发髻,淡扫娥眉,涂口脂,簪步摇,身着襦裙,戴披帛,舞一曲仙女祝寿,变一出玉兔添福。   墨语就会舞,她教给乐安如何跳的柔美多姿,书香抚琴,三人趁卫君庭上朝办事之际,抓紧时间练习,好几次乐安练得气喘吁吁,腰酸腿疼,那时她已经能够做出成功的蛋糕了。但是她不想半途而废,所以咬咬牙坚持下来。幸亏她坚持了,要不然就没有今天晚上这出表演了。   卫君庭听她把做这些的过程一一讲给自己听,心里不可谓不暖,他给乐安倒了一杯又一杯的酒,乐安说的兴起,没有察觉,端起就喝了。   等到她发现不对劲,阻止卫君庭再往她酒盅里添酒时,她人已经有点微醺了。   “皇上,我酒量不好,不能再喝了,我都已经快醉了。”乐安摇头不愿再喝,她知道宿醉之后,第二天醒来是要头疼的。   “无妨,醉了之后我抱你回去,今天我很高兴,乐安居然为了我私底下做了这么多事,为我换女装,为我起舞变戏法,还有这案上闻所未闻,齿颊留香的蛋糕,也是你为我做的,”卫君庭看着乐安道,“你这么好,叫我如何不喜欢?”   呃,皇上的话说的是越来越直白,乐安不知如何接招,无措间又将酒盅端起,抿唇把酒喝光了。   卫君庭看着刚刚还说不再喝酒的乐安,转眼又喝了一杯酒,他也不说破,只是顺手又将酒盅斟满。   乐安喝完了,头开始昏沉,酒劲儿上来,她面红耳赤,额头滚烫,看人的眼神都开始变得迷离起来。   “乐安,你做了这么多,现在能不能回来我一个问题?”卫君庭两手抓住乐安的手,放进自己的手心里。   乐安迷迷糊糊的,但是卫君庭的话,她是听到了,醉眼朦胧地看着卫君庭,她声如黄莺,“什么问题?”   “你听好了,要认真地回答我,你是喜欢我吗?”卫君庭直直地注视乐安,双眸热烈如火,带着灼人的温度。   酒壮怂人胆,醉了的乐安胆子比平时里大,她直接回望过去,笑着道:“嗯,喜欢。”   “你,说的是真的吗?再说一遍给我听。”听到了想要的答案,卫君庭欣喜所狂,但却想要再确认,想要知道乐安是真的心悦自己,像自己喜欢她一样。   “我说,我喜欢皇上。因为喜欢皇上,所以才想给皇上一个惊喜,想让皇上高兴,皇上,你满意今天晚上看到的吗?我跳的好不好啊?我穿这身衣服,好看吗?”乐安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她一甩袖子,让皇上看她的衣衫,醉了才敢这么问,女为悦己者容,她想听到卫君庭对她衣着妆容的评价。   “满意,非常满意,乐安跳的舞,是我见过最好看的,而乐安今天惊艳到了我,我一直知道乐安有些不俗的容颜,但是却不知道,稍作装扮之下,你美得如此惊人,如此,勾魂摄魄,”卫君庭靠近乐安,将她半搂在怀中道,“乐安,跟我在一起吧。”   “可是,皇上有陶妃啊。”乐安头一歪,瞧着卫君庭。   卫君庭一听知道乐安是真的有点醉了,连陶妃已经不在宫中都忘了,不过,这样也好,她能就此说出心里话。   “陶妃欺负了你,我已经褫夺了她的妃位,把她赶出宫,押去服刑了。”   “可是,皇上,你还有兰妃,宋贵人,以后还会有其他妃子,我不想变得跟她们一样。”乐安认真的表情让卫君庭几乎怀疑她是在装醉了,但是他本来就没打算糊弄她,此时也郑重其事地说道:“乐安,遇到你之后,我便再没有碰过其他人,我早已知道你的心思,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也想与你过如此的生活,你放心,给我些时间,以后这后宫中只会有你一人。”   乐安眨了眨眼,似乎是在思考卫君庭的话,卫君庭轻轻在她额上一吻,耳鬓厮磨间低声问道:“你信我吗?”   气氛旖旎,平日里只会装鸵鸟的乐安此时却回望着卫君庭,点头道:“嗯,我信你。” 第79章 月事   她说她信, 信自己所说的话,卫君庭伸出手来摸上乐安的脸, 白里透红, 娇柔细嫩, 他不由地轻轻摩挲, 像对待最珍贵的宝物一样,小心翼翼。   她的小嘴涂了口脂红嫩嫩的, 妩媚可爱,卫君庭没再忍下去, 他低头亲向她的唇。   先是轻轻地厮磨,而后舌头轻易地撬开她的牙关, 他在她的口中攻城略地, 乐安渐渐地手盘上了他的脖颈, 紧紧地抱住了他。   只是一个缠绵的深吻,就让卫君庭悸动非常, 他不再满足只是吻她的唇,他温热的唇渐渐向下, 吻过她的小巧的下巴和脖颈,然后将乐安打横抱起,明月阁中有一罗汉床, 乐安蓦地离地,神色清明了一些,但是看着卫君庭她面露疑惑,似乎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卫君庭本来很急切, 但是见她如此却放缓了脚步,温柔地看着她,走到床榻前,将她放了上去。她看着卫君庭把自己的鞋袜脱了,把自己的脚趾捧在手心,一低头吻了上去。   她瞪大了眼,脚趾受惊一般蜷缩,收了回去。   卫君庭笑了一下道:“我没想到乐安的脚也是如此可爱小巧,匀称又丰满,连脚趾也是粉嫩的,跟珍珠一样,所以忍不住亲了一下。”   乐安没说话,卫君庭笑了一下,抱住乐安,轻轻巧巧地将她的手压在头顶,她可怜巴巴地唤道:“皇上,皇上。”   “乐安,放松些,交给我,不要怕。”卫君庭知道她的紧张,在她耳边低语说情话,安抚她。   肚子突然有些疼痛,一股热流随之涌出,乐安的酒彻底醒了,按她以往的经验,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推了推卫君庭,为难地道:“皇上,不行。”   “乐安,别害怕。”卫君庭以为乐安还是放不开,便轻轻地抚摸她。   乐安挣扎了下,但是挣不开他的禁锢,而体内的热流汹涌而来,似乎更加厉害了。她有些急了,双手都推他,面露焦急道:“不是啊,我,我月事来了。”   正想有下一步动作的卫君庭呆住了,他直起身子,看着乐安道:“你不是骗我吧,真的来了?”   “没有骗你啊,我真的月事来了,现在肚子已经开始有些疼了。”乐安焦急地说道,她已经感受到亵裤上又湿又黏,怕是已经沾到了。卫君庭却不信她,还以为自己说谎骗他,她的肚子一阵一阵的疼,再想到刚刚卫君庭的话,顿时心里就有些不舒服,脸色不好看了。   卫君庭赶紧起身,见乐安说疼,脸色也不好看,他以为是痛得厉害,因为没有遇到过这种事,他也不知该如何做,只先将乐安的上衫给她披上,担心地问她:“那要怎么做?疼得厉害吗?要不要叫太医?”   他紧张又无措,乐安好受了些,她想站起来,身子却软的更面子一样,卫君庭扶着她,她说道,“不用叫太医,皇上,你先出去,我自己先瞧一瞧。”   “不行,你站都站不稳了,我如何能留你单独在这里,我在这里陪着你,你瞧吧。”卫君庭不同意,他看着乐安,乐安听了他的话,哭笑不得。   他在这里,自己还怎么看,羞都要羞死了好吗?   “快看吧。”卫君庭催促她。   乐安磨磨蹭蹭,卫君庭猜到了她的心思,转过头去,乐安只好快速地掀开襦裙,亵裤没有解开,因为她已经看到上面沾了血了,自己果然没有猜错,月事真的来了。   卫君庭站在一旁,虽然背对着乐安,但是他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感觉到乐安弯腰的动作,他知道乐安在解衣服,想到刚刚她柔滑的皮肤,还有胸前的丰盈,一直未缩下去的阳根,又胀了几分,隐隐地发疼。   “皇上,我好了。”乐安脸红红地道。   卫君庭转过身,自己也有一点尴尬,但是他还记得乐安的疼,便问道:“怎么样,现在该怎么办?”   “你去帮我叫书香姐姐过来就好。”乐安低了头,不太想跟卫君庭讨论她的月事问题。   卫君庭把乐安扶着坐下,一手横在腰间,用宽袖为自己遮掩了一下。他叫了一声赵巍,赵巍并没有走远,闻言赶紧过来了,听了皇上的吩咐,他让书香跟墨语都过来了,她二人知道乐安的月事来了,连忙去偏殿拿了衣服跟月事带,墨语还细心地端了一盆热水过来。   卫君庭跟赵巍出去,她们帮擦了一下,为乐安放置好月事带,换了衣服,又整理好了发髻才出来。   几个人回到了正源宫,卫君庭看着乐安上了床,他问乐安肚子还疼不疼,乐安说还有一点,其实这是老毛病了,每次来月事都会疼,但是忍一忍就会过去了。   卫君庭一听,这样哪里行,当下就要叫太医,乐安见时间太晚了,不想过于麻烦,便说明日再看。卫君庭见她脸色如常,比刚刚在明月阁好多了,便同意了她的话。   看着乐安睡着,他才回了寝宫,赵巍一直在他身后跟着,此时悄悄问道:“皇上,要不要奴才找一个宫女来?”   他是看到了皇上的异样,身为男人,呃,虽然现在他不是了,但是好歹曾经也是一个四肢健全的男儿,他是知道欲望来袭,强忍的难受,这看样子是跟乐安没有办成事,要不然,皇上也不会支着帐篷了。   卫君庭一听就知道赵巍的意思,他斜睥了他一眼,拒绝道:“不用。”   赵巍识趣地闭上了嘴,皇上这是为了乐安都当起了贞洁烈妇,啊,不,贞洁烈夫来了,都憋成这样了,连找人发泄一下都不肯,他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过,皇上也真是可怜,都多久没尝肉味了,好不容易盼到了这一天,乐安还整了这么一出,真是天不遂人愿。   还是他这无根之人好些,至少不用受这欲望的折磨,他同情地看了卫君庭一眼,给卫君庭准备洗澡水去了。   卫君庭洗了一个冷水澡,□□渐渐平息,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睡觉,梦里却全是乐安,她在自己身下哭泣,求着自己要她,他们两个人疯狂地纠缠在一起,最后一起达到了顶峰。   里裤热了又凉,卫君庭不禁苦笑,居然做起了春梦,而且他还沉浸在梦中不愿醒来,卫君庭敲了敲自己,闭上眼都是乐安的影子,他再也睡不着,索性起来看了一夜的书。   第二天有宫女给卫君庭收拾龙床,看到床上那一滩印渍,悄悄红了脸,卫君庭下了朝之后便去看乐安,他一心挂念着乐安,想着乐安肚子疼,不知道过了一夜好些了没有。   他进了偏殿,却看到乐安仍旧躺在床上没有起来,脸色苍白无血色,额上冷汗涔涔,她捂着肚子,在床上缩成一团。   “这是怎么回事,肚子还疼的厉害吗?”卫君庭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书香跟墨语立刻跪了下来。   乐安捂着肚子,疼得直抽抽,还挣扎着对卫君庭说话:“不关她们的事,我来月事一向这样,忍忍就好了。”   卫君庭忙上前将乐安扶了起来,手揽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舒服一些。   “我不知,女子来月事皆是如此吗?那岂不是太痛苦?”卫君庭拿了一方锦帕给乐安擦了擦汗,乐安忍痛,声音细如丝,“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谁让我是女子呢?只不过,上个月月事没来,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这次痛得特别厉害,嘶嗬……”   她手捂着肚子,那里放着一个牛皮袋,里面装满了热水,她是疼得受不了,才让书香去找了这个,暖一暖肚子能好受一些。   以前她就来月经的时候就喜欢用暖手宝暖肚子,大夏天也是如此,还会贴一些暖宝宝贴,虽然还是痛,但好歹比不用强。   不过,这次这牛皮袋热水也不管用一样,都捂了这么长的时间,小肚子还痉挛似的痛,出来的血都是暗红色的,还是一块块的,她都想,如果她能一辈子都不来月事就好了,真心不想再受这洋罪。   “不行,这样不行,赵巍去叫御医来。”卫君庭皱眉道,赵巍领命而去,一会儿就把御医带来了。   御医给乐安把了脉,道出了病因,她体内寒气瘀滞,气血不足,所以才会腹痛如绞,血块凝结。说到寒气入体,两个人都想到了上次陶妃将乐安抓走,绑住她跪冰砖的事情,看来乐安的月事疼痛跟那件事脱不了干系。   卫君庭真的是厌恶透了陶妃,都被押去服刑了,她施加在乐安身上的影响却还在。他不由地问了御医,可有法子治好乐安,减轻她的痛楚。   御医当然表示没问题,只不过,乐安的身体要慢慢调理,不是一下子就能好的。他开了药,在膳食上也做了一些调整,乐安一听他说什么鹿胎膏,鹿角胶,阿胶眉头就皱了起来,这些东西很贵啊,御医还真敢给她开。   作者有话要说:  卫君庭:何年何月,得偿所愿,啊~~~ 第80章 暖肚   卫君庭听了让御医赶快去熬药, 为了乐安能尽快好,这些东西他根本不看在眼里, 他自己守着乐安, 见她一直按着肚子, 他把她的手拿开, 自己帮她按着,还问了她牛皮袋是做什么。   乐安告诉了他, 卫君庭一听是暖肚子就明白了,让书香拿走, 将里面的热水换掉,他用力搓热双手, 覆在乐安的小肚子上, 感觉到凉了就再搓, 搓热了再贴着她的小腹,给她温暖。   赵巍一开始没明白卫君庭想要做什么, 等他猜到了,想去阻止, 卫君庭已经给乐安暖起了肚子。他不禁有些着急,难道皇上不知道女子月事来临,是不洁之事, 男子那几天一般都会避免触碰吗?   这可倒好,他不仅不避,还直接给她捂起肚子来,宠人也要有个度啊, 皇上却不在意,他看皇上还有些乐在其中,哎呀呀,皇上这是真的要把乐安捧在手心里了,   乐安一开始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他的手放在的位置还是她的小腹,但是他的手掌很大,掌心的温度热热的,贴在她的小腹上,暖暖的,而他专注关切的目光更加让她温暖,她的羞涩渐消,月事带来的难受似乎也好多了。   “好些了吗?”卫君庭手覆在她小腹上,轻轻揉了揉。   “嗯,好多了,谢谢皇上。”乐安靠在他的肩头,低声回答。   御医的药很快煎好了,卫君庭端在手上,先尝了一口,药温温热热的,并不烫,只是有些苦。   “去拿些蜜饯来,”卫君庭吩咐完赵巍,便把药送到乐安嘴边叮嘱道,“已经不烫了,只是有点苦,但是良药苦口利于病,喝了吃点蜜饯。”   皇上这么体贴,乐安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能乖乖地将药喝了,的确是有些苦,不过尚在她能承受的范围之内,只是眉头还是皱了起来,卫君庭一瞧,忙拿过一颗蜜饯喂给她道:“快吃点这个,冲淡苦味。”   乐安把蜜饯吃了,蜜饯酸酸甜甜的,味道非常好,她嘴里是甜的,心里也是甜的。忍不住偷偷瞄了他一眼,就这么一眼,恰好被卫君庭给捕捉到了。   乐安在偷看他,卫君庭心中欢愉,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在乐安又一次偷偷摸摸地看他时,他直接与她对视,眼里带笑,仿佛在说,我已经注意到你的小动作了。   被逮到了,乐安吓了一跳,赶紧低下头来,但是那升腾起来的小欢喜啊,在心中一点点膨胀,满得快要溢出来了。   书香已经重新在牛皮袋中装了热水,卫君庭把袋子放在她的小腹上,自己则腾出手来帮她按摩手上的穴位。刚刚御医说了,按摩这里对乐安的身体有好处,他抓着她的手,边按边问:“刚刚在看什么?”   “啊,没看什么。”乐安口是心非,没有承认自己是在窥探他。   “明明在看我,还不承认?乐安可知欺君是要受罚的。”卫君庭一本正经道,他虽然嘴里说着这样的话,但是手上动作不停,还在给乐安在按摩穴位,说要罚她,别说乐安不相信,就连一旁的赵巍跟书香,墨语三个人都笑而不语,显然是知道卫君庭此时的话只是情人间的打情骂俏,他跟乐安两个人的情趣而已。   “我是想谢谢皇上。”乐安解释道。   “怎么谢?”卫君庭盯着她瞧。   “皇上想要我怎么谢?”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她索性反问回去。   她的头本来是靠在卫君庭肩上的,两个人离得那么近,一开始的关注点都在乐安的身体上,但是现在她好多了,在他耳旁,伴随着她的低声细语,呼出的气体拂过他的面颊,痒痒的。   他将自己的脸往乐安嘴边凑近了,微微侧起,那意图那么明显,乐安惊讶了,下意识先看了看赵巍跟书香,墨语,他们三个人却不知何时退出了偏殿。   而卫君庭还在等着,她犹豫了一下,咬着嘴唇撤了一下,却瞥见卫君庭固执地将脸侧着,似乎等不到她的亲吻便会一直保持这个动作一样,乐安突然觉得他有点儿可爱,是的,可爱。   她伸手手摸了摸他的脸,而后微微嘟起了嘴,极快地在他脸上啄了一下。   虽然她一触即退,蜻蜓点水一般,但是卫君庭已经很满足了,摸了摸乐安吻过的地方,他继续给乐安按摩,情绪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那按在穴位的手指动作明显加快了,感受到了卫君庭的心情变化,乐安露出了会心一笑,安静地靠在他的身上,依偎着他。   一连五天,卫君庭都会抽空来陪乐安,批改奏折的地方也暂时改到了偏殿,他办事,乐安躺在床上休息,看着乐安腹痛难耐的样子,他也是跟着难受。御医开的药一直在吃,但是这病重在调理,不是一下子就能好的,所以也没有特别好的办法。   终于乐安的月事将尽,她已经有心思像平常一样说说笑笑,脸色也不白了,肚子不痛,走路都变得轻快了。   卫君庭也松了一口气,他以前从来不知道女子来月事会这么麻烦,这么折磨,而且还是一连五天,更可怕的是每个月都要遭受这种罪。   他真希望乐安的身体能一下子好起来,不用再这么难受。他在赵巍面前这么略微感慨了一下,赵巍多精啊,将卫君庭的话记在了心里,没两天还真给他打听出来了一个有用的消息。   他告诉了皇上,卫君庭一听,觉得不管可不可信,他倒是可以先去问一问,如果是真的,那乐安以后就不用这么难受了。   卫君庭又有一阵子没去后宫,后宫妃嫔旱着旱着都快习惯了,但是仍旧有心思活络的人,想要在皇上面前刷一刷存在感,兰妃就是其中一个。   陶妃去后,这后宫佳丽就属她资历最老,但是她不过才双十年华,相貌不俗,虽然知道皇上身有暗疾,但是这病又不是不能好,她还是应该与皇上多联络联络感情。   做了这样的打算,兰妃择了一日让侍女端着参汤,她打扮了一下去了正源宫。正源宫内卫君庭正在处理政事,乐安在一旁等着他,他刚刚说了,批完手里的奏折就跟她一起去御马监,白马的肚子已经大了,她很想去看看。   “臣妾参加皇上。”兰妃进门,朝皇上行了一礼。   “起来吧,兰妃今日怎么想起来到正源宫来了?”卫君庭放下笔道。   兰妃走上前,接过侍女手中的参汤道:“听闻皇上最近为百姓劳心劳力,臣妾十分担心皇上的身体,但是臣妾只是一介妇人,帮不上皇上的忙,只能让膳房里煮了参汤给皇上端来,只有皇上身体康健,臣妾就安心了。”   她说着将参汤端至卫君庭的面前,卫君庭伸手将参汤接过,放在了桌上道:“兰妃有心了。”   “这都是臣妾该做的,皇上,参汤现在温度刚好,再放就不好喝了。”兰妃柔声细语地提醒道。   卫君庭本来没打算喝,但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事,便把参汤又端了起来,几口喝完了,还不忘夸兰妃:“这参汤不错,朕喝了感觉精神都比之前好了。”   “皇上喜欢,那臣妾以后每天都来送。”兰妃接口道。   卫君庭余光中看到乐安似乎有些不开心,他沉吟道:“不用,我让赵巍吩咐御膳房去做就行了,兰妃不必天天如此。”   被拒绝了,兰妃也没有灰心,见卫君庭似乎已经批阅好了奏折,她上前道:“那臣妾给皇上揉揉肩吧,伏案这么久,你一定累了。”   不待卫君庭说话,她一双柔荑已经搭在了卫君庭的肩上,恰到好处的揉捏,不轻不重地捶敲,实在是非常舒服。   乐安刚开始还能忍受,现在已经看不下去了,她见卫君庭也没有推开兰妃的意思,甚至还享受一般地闭上了眼睛,心里酸溜溜地,连招呼都没跟卫君庭打,悄悄地退了出去。   她觉得卫君庭现在有美人在侧服侍,暂时是没有时间跟她一起去御马监了,她赌气一般自己一个人往御马监走去,越走越快,越走越来气,好想大喊一声,然后把卫君庭绑起来打一顿。   但是她只能这么想一想,他是皇上,她能打他吗?泄气一般走到了御马监,见到了大红跟白马,她的心情才好些,跟钱有财他们说了好一会儿话,又把大红跟白马喂饱,给大红刮刮毛,她磨磨蹭蹭地就是不想回正源宫。   直到书香跟墨语找来,她往她们身后一看,没有发现卫君庭的身影,失望极了。两个人都看出来了乐安不开心,她们面面相觑,但是还是劝说乐安先回去,乐安深吸一口气,收拾好心情跟她们一起走了。 第81章 吃醋   回去的路上, 她问了问卫君庭跟兰妃的情况,两个人对视一眼, 把实话告诉了她。   原来她走了之后, 皇上本来想起身的, 但是兰妃说想跟皇上下棋, 赵巍颠颠地把棋盘拿了出来,他们二人便下起棋来了, 后来赵赵巍见乐安迟迟没有回来,便让她们二人来御马监找乐安, 她们来的时候,兰妃还没有离开。   乐安气得肝疼, 回去后直接进了偏殿, 平时她是跟卫君庭一起用膳的, 这下饭来了,她让书香直接给她端到偏殿里来, 自己一个吃。   饭吃到一半,卫君庭过来了, 一来就坐到了乐安的旁边,书香赶紧添了一副碗筷,乐安却开口道:“皇上, 我以为你吃过了,所以只让书香端来我一个人的菜,不够两个人来吃。”   “那就让他们再去做。”卫君庭手执银筷去夹红烧鱼肉,跟乐安在一起吃饭久了, 他已经习惯自己夹菜,不喜旁边太多人。   乐安抢先一步把那块鱼肉夹到自己的碗里了,卫君庭看她,她低着头,只作没看见,扒拉着自己碗里的饭。   卫君庭又去夹凤尾竹荪,乐安手疾眼快,又给夹走了。卫君庭也不生气,反倒很想笑,他筷子所到之处,都被乐安提前占领,夹了半天,他愣是一点儿东西都没吃到嘴里。   赵巍只觉得乐安胆子真大,宫里还找不出第二个敢这么跟皇上抢吃的人,不过,他可不会再去开口说什么了,明眼人一瞧,就知道乐安估计是打翻了醋坛,皇上现在心里指不定怎么乐呢。   卫君庭故意去夹个如意卷,乐安比他还要快,然而他方向一转,快、精、准地夹了海参放在嘴边吃了起来,边吃还边看乐安,乐安的如意卷还在筷子上,见卫君庭虚晃一招夹到了菜,她将筷子上的如意卷,整个塞进了嘴里。   两腮鼓鼓的,她像一只松鼠一样咀嚼着如意卷,眼眉低垂着,看也不看卫君庭,任由卫君庭不断地在她面前夹菜,还夸赞今天的膳食好吃,说怪不得乐安会吃了这么多。   他不说还好,一说本就就吃饱的乐安,肚子撑的是再难下咽,但是她不想在卫君庭面前把刚刚抢到的如意卷吐出来,硬是艰难地给咽了下去。   卫君庭看着都难受,忙将红豆粥给她推过去,让她喝一口咽下去。乐安偏不,她碰也不碰卫君庭递过来的粥,反而是喝了一口茶,对卫君庭说了一句:“皇上请自便,我已经吃好了,就先行退下了。”   也不管卫君庭是何种反应,乐安真的转身就走了,书香,墨语打来了热水帮她洗漱,她着了里衣中裤便躺在了床上,想要睡觉。   这是真生气了,这还真是让朕为难啊,卫君庭想着,嘴边扬起了一丝微笑。简简单单又吃了一些菜,喝完粥后,他漱了口,站起身来,准备去看看据说已经睡着的乐安。   乐安是想赶快入睡来着,奈何心烦意乱,哪里睡得着,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听到卫君庭的脚步声,赶紧盖上被子,面朝里侧,紧闭眼睛装睡。   耳朵一直听着卫君庭的动静,乐安听见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床边,紧接着床榻微微一动,她知道卫君庭已经坐了下来,虽然闭着眼睛,但是她能感觉到卫君庭一直在盯着她,她不得不放缓呼吸,装得更像一些。   卫君庭见她将自己捂得特别严实,只露出一些头发,便叫道:“乐安,你睡着了吗?”   乐安不说话,卫君庭怕她闷着不舒服,将被子往下拉了一些,乐安无法阻止他,只能一动不动,任他将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忍着想把他的手打掉的冲动,她听到卫君庭说:“看来还真的睡着了,今天睡得倒是快。”   他的手拿开了,乐安以为他要走了,心里头有点儿失落,之前说喜欢她,不停地撩拨她,两个人还差点就有了更深一层的接触,但是转眼他就又跟后宫中的妃嫔你侬我侬了,现在连个解释都没有,她真的是很气很不舒服啊。   “嗯,怎么出了这么多的汗,”她听到卫君庭奇怪道,“这里衣都湿了,乐安这么躺着肯定不舒服,罢了,反正之前给她换过一次衣服,现在就来再为她换一次吧。”   什么,要给她换里衣?   乐安一听有些急了,但是不确定卫君庭说的是真是假,等到他的双手真的放到她的腋下,开始给她解衣时,她故意翻了一个身,压住衣服,不让他碰。   她以为这样卫君庭会任她睡,不会管她了,谁知,他又将手放在了腰上,还自言自语道:“里衣脱不了,那就先脱中裤吧,得让乐安干干净净,舒舒服服地睡一个觉。”   手指滑过她的腰际,乐安再难无动于衷,抓住卫君庭的手,她睁开了眼睛,“皇上,你在做什么?”   “咦,乐安你醒了,我在帮你换衣服。”卫君庭无辜道。   “我睡得好好的,用不着换。”乐安将卫君庭的手拿开,卫君庭恋恋不舍地收回了手,手上还残留着她细腰上柔滑,他有些可惜,如果乐安能再装一会儿就好了。   “刚刚吃那么多,你现在就睡,肠胃能受得了吗?快些起来走一走,要不然坐起来与我说说话,过一会儿再休息。”卫君庭关心道。   他说的很对,出发点也是好的,但是乐安就是不想听他的,磨磨蹭蹭的还是赖在床上,就是不想起来。   卫君庭见她如此,若有所思问道:“乐安今日好像与往日有所不同,是因为我没跟你一起去御马监的缘故吗?没能践诺,是我的错,这样吧,改日,改日我一定陪你去,如何?”   “不用了,皇上,”乐安闷闷地答道,“我今天已经去过了,暂时不想再去。”   “还是生气了,”卫君庭叹了一口气,“当时我不是走不开吗?兰妃来了,要与我切磋棋艺,我许久未下,你又不喜欢与我对弈,所以跟她下了几盘,耽误了时间。”   他边说边注意着乐安的脸色,果然看到她神情有异,他心中一喜,吃惊地道:“乐安,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吃醋,我,我才没有,”乐安立刻否定了,“我只是觉得皇上说话不算数,有失君子之风。”   她说完自己暗暗思考起来,她是看见皇上与兰妃在一起才生气的,而且她去了御马监那么久,皇上也没有来找她,这让本来还期待皇上会来的乐安,相当失落,一肚子的气无处发,见了皇上,她才敢冷落他,不与他说话。   难道自己真如皇上所说是在吃醋,她在吃皇上的醋,她,她真的喜欢皇上了,喜欢到连他的妃子碰他,她都无法忍受的地步?   “没有?真的没有?”卫君庭又问了一遍。   “真的没有,皇上,你明日还要上朝,还是早点去休息吧。”乐安摇头,催卫君庭离开。   “原来是我会错意了,”卫君庭语气淡淡,神情黯然,“既然乐安觉得我该离开,那我就不打扰你,你,睡吧。”   言毕,卫君庭给乐安掖了掖被角,然后站起来转过身,一步步地朝门口走去,他说走就走,乐安突然有点不适应他这样的转变,张张口想要叫住他,但是还是没有出声。   看着他挺秀颀长的背影,乐安不知道怎么了,居然从中读出一丝孤单寂寥的感觉,她不由地自我检讨:我是不是对皇上太狠心了一点?   她觉得有些想不通,明明是皇上有错在先,怎么到头来感觉还是她错了?   卫君庭出了偏殿,脸上的抑郁之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阴谋得逞的笑意,他成竹在胸,乐安这次一定能认清自己的心,躲也躲不掉了。   第二日起来,乐安伺候着卫君庭洗漱,上朝,这些事她已经许久没做了,但是今天她特意起来给卫君庭穿衣,洗漱,甚至连头也给他梳了。   卫君庭面上不显,心中倒是气定神闲,乐安捉摸不透他的心思,有心想说些什么,卫君庭也没给她机会,直接上朝去了。   早膳吃过,他也没回来,去了校场练武,乐安亲自下厨做了香辣干锅鸡,蒸白菜卷,糯米红枣和炸牛奶,就等着卫君庭回来就能开吃了。   然而,暮色将近,乐安等了又等,卫君庭却还是没有回来,见她着急,书香便着人去问了下情况,得到的消息是,卫君庭半路上去了兰妃的宫里,现在已经在那里用膳了。   乐安肺都要气炸了好吗,怒气冲冲地解掉腰间的绿色宫绦,她将翡翠扳指拿下来,然后在书香和墨语惊讶的目光中把它狠狠扔到床上,决定这次真的不要再理皇上了。 第82章 065¥   晚膳过后, ,卫君庭从蕙兰宫回来了, 稍作歇息之后, 他去了偏殿, 想看一看乐安, 但是乐安不在,刚好碰到墨语拿着干净的衣服正往外走。   他问了墨语, 得知乐安在清池中沐浴,墨语还告诉了他, 乐安今天本来做了菜等着他回来一起用膳,但是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他人, 一打听知道他去了蕙兰宫, 并已经在蕙兰宫里传膳了, 她非常气愤,从知道消息后整个人就不对劲了。   卫君庭听了又心疼又欣喜, 心疼乐安受了一点委屈,欣喜的是, 她果然吃醋了,见自己与兰妃在一起,忍不住生气发火了。   他大步流星走向清池, 到了之后反倒放轻了脚步,书香本来看到他想行礼来着,被他用手指示意了一下,书香立刻噤声, 卫君庭悄悄走了进去。   远远听到撩水泼水的声音,卫君庭突然有些燥热,当看到赤/裸着上身,露出莹白如玉肩膀的乐安时,他只觉心跳如擂鼓,不自觉脚下一顿,发出了轻微的声音。   乐安已经在池子里泡了一会儿,也许是知道她心情不佳,书香和墨语让她来沐浴,而且在池中撒了新鲜的玫瑰花瓣,想让她舒服一下,静下心来。她们两个人这么体贴,乐安不忍辜负她二人的美意,脱衣下水,温热的水流让紧绷的身体和神经都得到了很好的放松,她的心情稍微平和了一些。   身后有声音传来,她以为是书香她们,便没有在意,反倒说道:“是书香吗?能帮我洗一下后背吗?我自己够不到。”   “书香”没有回答她,但是她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在她背后停了下来,她靠在池边,将巾帕递给“书香”,轻声道:“麻烦你了。”   “书香”接过,一手按在她的肩头,一手拿着巾帕,慢慢给她擦洗起来。乐安闭上眼睛,感觉到“书香”拿着巾帕的手从肩头慢慢移到脖颈、肩胛、脊背、肋骨、臀部……   “她”喘息的声音越来越大,动作渐渐慢了下来,乐安觉得有些不对劲,她睁开眼,低头看向“书香”搭在她肩膀的手。   手指白净修长,骨节分明,手掌却很大,几乎是她的二倍,这根本不是书香的手!这是一个男人的手!   乐安大惊失色,连忙将那手掌打落,一手环胸,转身给了身后那人一巴掌。“啪”地一声响,在密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脆,卫君庭猝不及防,一下子被乐安给打到了,不过因为她又慌又乱,力道不足,打得并不痛。   卫君庭从出生到现在还没被人打过脸,此时他震惊地捂着脸,看向乐安,乐安万万没想到身后之人是卫君庭,更没预料到的是,自己还打了他。   目瞪口呆之下,她还保持着打人的姿势,连自己还是□□的都忘了,只是傻了一样道:“皇上?”   这一声可算把卫君庭从震惊里给拉了出来,不过,他看到了什么?   水雾缭绕中,乐安的曼妙身姿几乎全部呈现在他的眼前,纤细优美的脖颈,光滑的手臂,遮不住的丰盈白嫩嫩的,水珠儿从她的脸上顺着脖子一路蜿蜒而下,最后到达胸口,没入了两山之间的峡谷中,消失不见。   她如水中洛神,在清池鲜艳的花瓣中清丽脱俗,妩媚动人,耀得一室熠熠生辉,活色生香。   他的目光有些直白,乐安反应过来,尖叫了一声,立马没入了水中,只露出一个脑袋,她无比庆幸这池中有花瓣,要不然她就算整个人都潜到水底也能被看光。   “皇上,你怎么过来了,我还在洗澡,你,你先出去。”乐安又羞又恼,不悦地赶卫君庭出去。   卫君庭手上还拿了巾帕,闻言咳了一声道:“不是你让我给你洗一下后背的吗?”   “我明明是让书香帮忙的,没有叫皇上来。”乐安解释道,她哪里知道刚刚在她身后的人是皇上,要是知道当时躲他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还让他给浑身上下□□的自己来搓背。   “书香在外面没听到,我想着不能让你泡那么久,免得待会儿出来不小心受了风寒,所以就动手来帮你了,谁知道这么辛苦的帮你,连句谢谢都没有得到,反而……”卫君庭摸了一下脸,乐安抿了一下唇,老实说,她不太相信卫君庭的话,明明可以让书香来,他偏自己进来,还狡猾地不吭声,让自己误会。   她自己清楚,那一巴掌根本没使多大力,哼,还想让她愧疚,她偏不。   “皇上你是故意的吧?还有,既然你怕我受风寒,现在你出去吧,我要穿衣服了。”   见乐安不为所动,卫君庭放下了手,解释道:“当然不是,我不是从蕙兰宫里回来,一听说你心情不好就过来看你了,刚刚见你泡澡挺舒服,就不想出声打扰你。”   他不提蕙兰宫还好,一提到兰妃,乐安脸色就变了,“皇上回来做什么?既然与兰妃娘娘有那么多共同爱好,可以在一起下棋,吟诗,又可以一起用膳,累了兰妃娘娘还可以给你捏肩捶背,你怎么不宿在她宫中,还赶回来干吗?”   “赶回来自然是想见乐安,想知道我乐安是不是也惦记着我,”卫君庭答着而后问道,“乐安难道不想见我吗?”   “皇上的心太大,想见的人很多,可是我的心却很小,如果皇上喜欢左拥右抱,坐拥齐人之福,那么就不要再继续这样撩拨我,对我好,我还继续做我小太监,只求皇上到了一定的时间放我出宫,你大可以继续宠幸六宫妃嫔。”她看着卫君庭,严肃认真地说道。   卫君庭面色不变,声音却冷了,“乐安真的是这么想,想要我出去,要我去宠其他的佳丽?”   乐安皱了皱眉头,卫君庭不苟言笑起来,气场太过强大,压得她忍不住想要低下头来,默声不语。但是她不想再这么被动地承受他带来的悲欢情绪,她想要一次说清楚。   顶住这种令人战栗的威压,她咬咬牙道:“如果皇上心中有那么多人的话,就随便皇上吧。”   卫君庭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盯着乐安的头顶,她的头发早已经湿了,现在结成一绺一绺的,感受到卫君庭锐利的视线,乐安如芒在背,她屏住呼吸,听到卫君庭低沉冰冷的声音:“那好,朕如你所愿。”   声音太凉,像千年湖底的冰凌在冬日里一下子扎进她的心里,她忍不住抬起头,只看到卫君庭转身而去,决绝的背影。   她捂住嘴,眼里立刻盈满了泪水,大滴大滴的泪珠滚落下来,她不敢哭出声来,转过身去,身子抖如筛糠,悲戚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断断续续,还未发出,便被她压住,然而,心里太疼了,呜咽还是从她的指缝中漏了出来,她没想到,卫君庭的离开会让她这么痛。   她哭得情难自已,没察觉到身后去而复返,急匆匆的脚步声,胸前突然横亘了一双手臂,乐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狠狠搂住了,那有力的臂膀将她搂得那么紧,似乎要将她勒进自己的肉里才罢休。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她听到卫君庭说:“哭得这么厉害,还说让我走,你这个口是心非的笨蛋,我怎么舍得走。”   他没有走,他又回来了!失而复得的喜悦顿时从心底涌出,瞬间传遍了全身,她转过身来,伸出手臂抱紧卫君庭,没有再忍,放声大哭起来。   她越哭越厉害,卫君庭心疼得不得了,非常自责,怎么就跟她开了这么个玩笑,刚刚他是故意说的,想来逗一逗乐安,岂料,他转身没听到乐安的挽留,心里还有些失落,但是他悄悄地去而复返,看到的却是乐安不停耸动的肩膀,听到的是她呜呜咽咽的低泣,乐安在哭!   这怎么得了,戏谑的心情在无,他只想好好抱住她,安慰她,擦干她的眼泪,告诉她自己的真话,让她不要这么独自伤心。   抱住她的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她身体的紧绷,然而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便立刻放松了警惕,转过身来,她主动扑进自己的怀中,紧紧抱住,似乎是怕自己会再次走掉。她泪如泉涌,她的依恋那么真实和强烈,卫君庭疼惜地一下下摸着她的头发,安慰道:“不哭了,不哭了,我不走,我刚刚是骗你的。”   骗她的?   乐安泪眼婆娑地抬起头,卫君庭瞧着她这一副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的小模样,抬起头想要为她拭泪,没成想到,手刚抬起来,还没碰到乐安,就被乐安狠狠一推,腿被勾住,脚下也一滑,他“扑通”一声,仰面倒在了水中。 第83章 066¥   嘴里嘴里不小心喝到了水, 他赶紧站了起来,却发现乐安勾住他腿的时候, 自己没站稳, 也摔倒在了水里, 此时正在水中扑腾着呢。   他赶紧过去将乐安从水中扶了起来, 乐安站稳,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 刚想甩开卫君庭,就又被他揽住肩膀, 圈在了怀里。   “乐安,你先听我说。”卫君庭着急解释, 乐安被他紧紧按在胸口, 他力气大, 她根本挣脱不了,气急败坏道:“说什么, 说你看我被你骗到了,哭成这样子很好笑吗?”   “当然不是, 乐安,我骗你是我不对,但是我只是想确定你心中有我, 更想让你看清楚自己的心,不再一味的逃避。你哭得这么厉害,不正说明了你刚刚是在口是心非,其实你根本舍不得我离开, 不想让我去找其他人吗?”   卫君庭将乐安的心思点出来,但是乐安真的是有点生气了,她觉得丢脸,根本不想承认,“我才没有舍不得你,你不要乱说。”   刚刚哭得太厉害,此时她还有些抽抽噎噎,卫君庭也是无奈得紧,最后直接低头寻到她的檀口,吻了上去。   乐安吃惊之下,双手不停地捶打他,但是她越打,他吻得越厉害,唇齿相依,他吸允厮磨,追逐拖曳,不给她任何空间和时间来躲避。感受到乐安紧绷的身体渐渐软下来,她的抵抗变成接受,而后慢慢开始迎合开来。   一记深吻,抵死缠绵,如果不是怕乐安喘不过气,卫君庭真想就这么抱着她一直吻下去。难舍得从她如蜜的唇上短暂离开,他看到乐安脸都憋红了,嘴唇因为他的吸允而更加嫣红诱人,他用拇指轻轻摩挲,忍不住又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他搂着乐安道:“乐安,你如此生气,莫说是我,就连赵巍,书香他们都看出来,你是因为喜欢我,为何就是不愿意承认呢?你可知刚刚你说出的那番话,其实也让我心下一沉吗?尤其是你看着我走,也不说话,害的我以为乐安真的这么狠心,要不是我回来,你是不是就打算这么一个人伤心难过,不对,应该是说,让我们两个独自伤心难过?”   “皇上,你会伤心吗?你后宫里有那么多的妃子,今日从这里离开,无非就是少了一个我,但是只要你想要,这大荣朝那么多女子,还不是你一声令下的事。”乐安闷闷地说道。   卫君庭皱眉道:“但是我最想要的那一个,却一直想把我推开。而且,你说的没错,只要我想要,的确可以让这三宫六院再添新人,但是我不稀罕,我谁都不要,我只要你,乐安。”   乐安听了这些话,心里不是不触动,从卫君庭的口中听到他说只喜欢自己,她的心情颇为复杂,有喜悦,有感动,有惊讶,也有着一丝丝的疑惑和酸涩。   卫君庭捧起她的脸,看到她泪凝于睫,楚楚可怜,他轻叹一声问道:“乐安还是不信我么?你今日心情不佳,是不是因为我在蕙兰宫里用膳了?”   乐安一声不吭,算是默认了,卫君庭头抵着她的额头解释道:“我是为了乐安呀。”   乐安一惊,没有动,听着卫君庭继续跟她说:“赵巍跟我说兰妃有方子可以治好女子月事之痛,我便想给乐安寻了来,让乐安用了之后不会再难受。”   原来,是这样?皇上居然是为了我,为了让我来月事不再肚子痛才去了蕙兰宫?那他让兰妃给他捶背,他与兰妃下棋难道也是因为这个?   “乐安还是不信吗?待会儿出去你自可以去问赵巍,那方子兰妃说她许久不用,需要想一想,过几日再拿给我,我说的这些都是真的,我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我想要与乐安在一起,一辈子。”这些话他在中秋那日已经说过,但是乐安当时喝醉了,不知道她是否还记得,既然她如此不安心,那他再说一次又何妨,他不仅要说,以后他还要用行动来表明,他爱乐安的心意。   乐安震惊了,她抬起头注视着卫君庭,毫不意外地对上他深邃的眼眸,那里装着慢慢的深情与爱意,更有着坚定不移的决心,只这一眼,乐安便彻底信了,一生一世一双人,她直觉皇上不会欺骗她。   他对自己如此情深,乐安想不到自己再后退的理由,她喜欢皇上,喜欢到真的想要独自占有他,以前身为小太监,她对卫君庭宠幸六宫毫无感觉,但是现在她只要想一想心里就跟针扎一样。既然皇上也喜欢她,更愿意以后只与她相依相偎,那么她何不抛却担心忧虑,与皇上一起为以后的生活努力?   “皇上,我相信你,我,喜欢你,愿意跟你在一起,既然我决定了,以后谁来阻挠我,我一定不会放弃,会坚持到底的。”她说的慷慨激昂,像是要上战场一样。   卫君庭先是一挑眉,而后听清她的话,笑了,“乐安,其他的交给我,你只要每天开开心心的就好了。”   “好。”乐安重重地点了点头,这些话一说开,她心中的抑郁也消失无踪,嘴角翘起,眉眼含春。手下是乐安滑腻的肌肤,卫君庭看着她如粉雕玉琢的瓷娃娃,低头的一抹温柔,娇羞无比。   他身上渐热,全身的血液似乎涌向了身下某处,他忍了那么久,今日里敞开心扉,又是在这清池之中,眼前的人是乐安,她美好青春的胴体是最强的催情剂,卫君庭的呼吸乱了,眼里□□渐浓,他开口唤她,声音压抑,黯哑:“乐安……”   低沉有磁性的声音响在乐安耳边,痒痒的,麻麻的,她半边身子都如电击,动也动不了,她不知如何应答,咬着唇,轻轻嗯了一声。   亲吻,抚摸,两个情动的人难舍难分,此情此景可谓是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清池之中一时只能听见哗哗的水声,偶尔男子的喘息和女子娇娇弱弱的□□,哭泣声。不知过了多久,清池中喘息娇吟哭泣声渐止,卫君庭一脸餍足,抱着怀中的佳人,像抱着得来不易的绝世奇珍,不闻乐安声音,他低头一看,才发现她已经累极而眠。   他不禁有些自责,乐安初尝人事,自己是否过于粗鲁,然而太久没有过房事,乐安又是他心爱的女子,能忍到现在,他实属不易了。   看着睡颜甜美的娇儿,他决定下次一定要温柔,不能再让她累到。池水已经凉了,他抱着乐安出来,给乐安披上了衣服,自己也穿戴好,抱着乐安回了寝宫。   这期间乐安一点儿都没有醒的迹象,偶尔梦中嘤咛一声,他便出声哄她,到了寝宫,他给乐安擦干了头发,然后躺在床上,搂着乐安继续睡了。   乐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她睁开眼先伸了一个懒腰,看了看头顶的明黄纱帐,她突然坐了起来,仔细一瞧才发现这是在皇上的寝宫,她正躺在皇上的龙床之上。   仔细回忆了一下,她想起来了,昨日在清池中她与皇上两个人……   哎呀,好羞耻,她脸埋在被子里,但是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却一直在她脑海里出现,一幕一幕像放电影一样,动作还不带重复的。她偷偷摸了下自己的嘴唇,面颊,脖颈,锁骨,然后到了胸……   好似又感受到胸口丰盈传来的异样滋味,她捂着发烧的脸,嘴角的酒窝显现出来,笑容一直无法收敛。   直到书香敲门问询,她才赶紧拍拍脸,让自己看起来与平常无异,书香跟墨语走进来,照常伺候她洗漱,她掀被下床,想要穿鞋,谁知道还没站稳,差点摔了。   书香连忙扶住她,她的脸立马红了,双腿酸软无力,不用说,这一定是昨天皇上做的好事,他还把她的腿盘在他的腰上……   害她今日无力,在书香跟墨语前都出丑了,她不好意思,书香跟墨语倒没说什么,只是善意地笑了笑,继续给她梳发束冠,而后就听她二人道:“恭喜乐安了。”   乐安……想捂脸,这真的是太难为情了。   更难为情的还在后面,腿一岔开,她刚走两步就觉得不对,下/体不舒服得紧,想是肿了一样,她有心想忍着,但是一走路似乎还是能看出来,洗漱之后,她走到了偏殿,索性坐在榻上,不起身了,心内不禁有些埋怨卫君庭,虽说书香,墨语都是熟人了,但是自己的走路姿势一看就不对劲,她们又知道内情,一定能猜到。   嘤嘤嘤,皇上,我恨你。   作者有话要说:  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出自白居易的《琵琶行》 第84章 067¥   说曹操曹操到, 刚想到卫君庭,他就过来了, 连朝服都没脱, 可见他多么急切。走在路上的时候, 他还在想, 不知道乐安醒了没有,这会儿在做什么, 他也是觉得自己好笑,明明之前都有了那么多的妃子, 但是现在他却像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样,刚跟她分开一会儿就又想见她了。   他一进去就看到乐安坐在榻上, 见他来了, 她下来要给他行礼, 他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没让她动, 拉着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他笑着问:“什么时候起来的, 用过膳没有?”   “刚起来,”乐安瞥了他一眼,“还没有。”   “那我让他们传膳。”他说完就吩咐赵巍传膳, 没一会儿,菜肴便摆满了桌子,乐安瞅了一眼,发觉今日的菜肴似乎比平时丰盛了一些。   “来, 我们去用膳。”卫君庭站起来牵着乐安的手,想把她拉到桌前,乐安走了过去,虽然她走路正常,但是脸上的微妙表情卫君庭还是注意到了。   两个人落座之后,他给乐安夹了菜,桌下大手放在乐安的腿上问她:“怎么了,我看你走路有些不对劲。”   还不是你惹的祸,倒还来问她,乐安见他倒是一点儿事都没有,反倒是神采奕奕,难道自己是被他采阴补阳了吗?   见乐安不说话,卫君庭猜测道:“是不是腿上没有力气?”   “嗯。”乐安勉强地回到道。   卫君庭自责地说:“怪我,昨日太激动了,动情之下,忘了你是第一次,不觉多于你温存了片刻……”   周围还有人,他居然这么光明正大地说这件事,乐安忙捂住他的嘴说道:“皇上,别说了。”   卫君庭拉下她的手,温柔道:“怕什么,这又没有其他人,你放心,下次我一定轻点,不会再弄痛你……”   还有下次?他想得美。   乐安见他越说越多,羞愤欲死,手在他腰上一拧,卫君庭挺直了腰让她拧,他腰上都是硬邦邦的肌肉,乐安拧了半天于他而言跟挠痒痒似的,她也不费那个力气了,卫君庭知道她面皮薄,见她低头去端碗吃饭,他凑到她跟前,歪头瞧她,“掐也给你掐了,现在不气了吧?”   乐安哼了一声,卫君庭指了指头上的冕旒道:“我一下朝连衣服都没换,冕旒都没摘就来看乐安了,你瞧,我这额头上还有汗呢。”   这语气怎么听着有股求安慰的味道,乐安瞧了一眼,果然见到他额前的碎发有些湿,她犹豫了一下,然后拿了锦帕,一手抚上他的脸,一手给他擦汗,仔仔细细将他脸上的汗都擦了,她问了一句:“现在行了吗?”   “嗯,还是乐安体贴。”卫君庭满意地夸了她一句,并作势欲亲乐安,乐安一手立刻将卫君庭碗端好给他,挡住了他唇,“皇上,快用膳吧,我都饿了。”   “好,乐安来吃这个,这是我让御膳房特意给你炖的,人参红枣汤,可以益气补血,快喝了吧。”卫君庭将炖盅的汤给乐安盛了一碗,放在她面前。   乐安真的是要无语凝噎了,人,参,红,枣,益,气,补,血,噗……   皇上,你这是要告诉所有人,她昨天流血了吗?她到底还要不要出去见人,还能不能出去见人。   卫君庭可不知道乐安现在内心的狂躁,瞧他笑得那叫一个温柔,乐安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端过汤来,慢慢喝了一口,你别说,味道还不错,她咂咂味,把一碗都给喝了,不仅如此,桌上的菜色也是好看,味道鲜美可口,她吃的比以前要多,卫君庭瞧着,觉得自己今天选对菜谱了,看乐安吃的多开心。   用过膳后,乐安又回到了坐榻上,卫君庭瞧着她有些别扭的姿势,若有所思。叫来赵巍耳语了几句,赵巍心领神会,下去了。   没一会儿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瓶药膏,呈给卫君庭,卫君庭接过,让他下去,他使了眼色给书香,墨语,他们三人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乐安正在坐榻上,拿了本书来看,她现在已经忍得很多繁体字,宫中无聊,看书得以解闷。不过,今日有些不太舒服,腿稍微一动,那里便有些难受,书也读不进去了。   她正准备将书放下,突觉小腿被握住,她诧异地看向卫君庭,就见他想要把手伸到她的大腿……   我勒个去,大白天的,她还痛着呢,这个人到底想干嘛?   她一下子合拢双腿,不高兴地看着卫君庭道:“皇上,你,你想干嘛?”   “这是用于里侧的药,可以消肿化瘀,”卫君庭将药给乐安看,然后道,“我观你走路不对,想着你可能是不舒服,所以想要为你上药。”   上药?给那里上药?   乐安傻眼了,反应过来之后还是拒绝的。   “不,不用,皇上,我没事。”让他给她上药,她有点接受不了。   “这药很好的,乐安,让我看看吧,我有些担心,你放心,我只是上药,不会在这时要你。”她越推辞,卫君庭就越觉得她肯定是难受的。   乐安想要拒绝,结果被他动作敏捷地将裤子脱了,露出了里裤,她紧紧抓住,看向周围,好吧,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几个又出去了。   见她不松手,卫君庭慢慢地诱哄她,只说让他看看,帮她涂点药就给她穿上衣服,乐安拗不过他,便说,她要自己涂。卫君庭答应了,她咬咬牙,松了手,卫君庭趁机将她的里裤也解开,略微褪下,他把乐安的大腿往两边打开一些。   乐安把头扭向一边,总觉得很难为情,卫君庭一瞧,花/径两侧微微发红,果然是有些肿了。他将药膏挖了一些,用手指轻轻涂到花/径及两侧,那里湿漉漉的,嫩嫩的像是白花花的豆腐。   那药膏抹上凉凉的,很舒服,但是卫君庭的手指带来的异样让她更加无法忽略,她动了一下,卫君庭赶紧撤了出来,对上乐安嗔怪的眼,他举起手中的药膏道:“我觉得你自己不方便,所以帮你涂了。”   涂都涂了,乐安再说什么也晚了。卫君庭帮乐安将里裤和裤子穿上,然后问她:“怎么样,是不是好一些?”   “嗯,可能吧。”乐安含糊其辞,实际上她一点儿也不想卫君庭问她这个问题,她觉得好羞耻啊。   “皇上,兰妃娘娘求见。”赵巍在门口叫道,卫君庭回了一声:“知道了,我马上出来。”   回头看乐安的脸色,见她只是看着他,他便道:“我先去见她,如果我猜的不错,她应该是把方子带过来了。答应我,不许吃醋。”   “嗯,皇上你去吧,我又不是醋坛子,知道皇上是为了我好。”她知道皇上这么说是担心她胡思乱想,但是他这么在意她,处处为她着想,昨天两人说开之后,她就决定了,要相信他,不会随意猜忌他。   “你知道就好。”卫君庭在她额上一吻,拍拍她,出去了。   皇上这腻歪劲儿,赵巍可算是服了,以前他觉得皇上杀伐决断,胸怀天下,天威赫赫,但是现在却跟变了个人似的,要是让朝中大臣看到他这个样子,恐怕也是要惊掉了下巴。   兰妃正在宫中等候,见卫君庭是从偏殿晨曦阁方向出来的,她有点疑惑,皇上处理政事一般是在御书房,这个时间他去晨曦阁是做什么?   疑惑间,卫君庭已经到了她面前,她笑着施了一礼,卫君庭点头,让她坐下,她跟卫君庭说了一会儿话,便从宫女手中接过一个匣子,递给皇上说:“皇上,这里面就是那方子。”   卫君庭接过打开,果然见其中放了一张纸,他拿起一看,的确是一张药方,字迹娟秀,是兰妃写的。他将方子放回匣子中,对兰妃道:“辛苦兰妃了,梭罗国进贡的水烟纱很不错,朕赐你两匹,用来做裙装,如何?”   “为皇上做事,臣妾求之不得,不敢言辛苦,谢谢皇上的赏赐,”兰妃谢过,她转而问道,“不知皇上是为谁寻这方子,臣妾认识吗?是不是这后宫要多一位姐妹?”   “这兰妃就不用操心了,”卫君庭瞥了她一眼,“朕还有事,兰妃先回去吧。”   兰妃立刻起身,她从皇上的那一眼中读出了不悦,似乎他在责怪她多嘴一问了。   “那臣妾就不打扰皇上了,臣妾告退。”兰妃识趣地后退,等到退出正殿后,她往晨曦阁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皇上会问她要这方子,明显就不对劲,怕是为了一个女子,到底是谁呢?她暂时猜不到,但是那晨曦阁中到底住着谁,她还是能探听到的。   又看了看晨曦阁,她对身后的宫人说道:“回宫。” 第85章 068¥   兰妃拿来的方子, 卫君庭先让御医看了,御医刚一见了就眼前一亮, 待看完整个药方, 对开药的人赞不绝口, 甚至萌生了想要见这位高人一面的想法。   卫君庭见他如此, 又得了他的保证,知道这药方是真的, 没有问题,便让他拿药煎煮给乐安服下。   乐安一开始喝了没有什么感觉, 连续服用几天之后,她感到身体很轻松, 之前那种懒洋洋的劲儿一扫而空, 也没那么容易累了。她很高兴, 卫君庭听她这么一说,也觉得不错, 便按照方子上的方法,让她多喝几次, 直到完全改善为止。   差不多喝了一个月,等到乐安月事再来的时候,卫君庭特意在旁边陪着她, 怕她会跟上次一样痛到打滚。但是神奇的是,这次她跟没事人一样,肚子不仅不痛了,血色也正常了。   卫君庭一开始还以为乐安是为了安他的心, 故意装出来的,但是直到她月事都过去了,她也没有半分异样,卫君庭这才信了,不由得为乐安高兴,以后就算月事再来也不怕了。   月事净了之后,卫君庭瞅准机会与乐安又在一起了,虽然每次都想着要多多怜惜她一些,但是一欢好就控制不住自己,尤其是看到她在自己身下软成一汪春水,媚态横生,口中发出断断续续的娇吟时,他就更加兴奋,像是得到鼓励一样,他忍不住想让乐安更加舒服,把自己对她的喜欢用这样的方式,全部倾注给她。   每次乐安都被他折腾的腰酸腿软,第二天一准起来很晚,乐安含蓄地提了几次,他总是答应的好好的,然后再犯,虽然这是件愉悦身心的事,但是乐安的脸皮可没他厚,差点又不理他。   卫君庭自知理亏,便想逗乐安开心,想着乐安喜欢出宫,他便提前跟乐安说了,要带她去宫外玩一玩。乐安挺开心,不仅是因为在宫中太无聊,难得他吐口,可以出去,更是想着许久不见小皇子,她很想偷偷地去见他一面,看看他好不好。   只是两个人还没来得及出发,一封百里加急信件打乱了了二人的计划,信中的内容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距离珉城不远的沧州被乱军攻占,沧州太守金祥被手下功曹林钦联合叛军一起杀害,他们里应外合,占领了沧州,现在沧州上空飘扬的是周朝的大旗,而叛军的首领居然是周朝太子诸策!他居然没有死!   这大大出乎了群臣们的意外,卫君庭得知这件事之后立马召集群臣,商议对策。现在诸策打出周朝太子的旗号,沧州周边的县已经有部分蠢蠢欲动,大荣朝刚刚稳定半年,难保还有一些怀旧保守派想要复辟周朝,只是之前没有人出头,也没有正当的名义,现在周朝的正统出来了,而且还是太子,这势必会让他们毫无顾忌地倒戈支持。   所以这支乱军必须尽快剿灭,安抚民心,军心,否则国将危矣。   卫君庭从早忙到晚,乐安看到他下朝之后,又在御书房里忙碌,御书房里聚集了数十位大臣,他们的晚膳都是在御书房内一起用的,乐安扮成太监进去送膳,看到他们以卫君庭为中心,对着一张地图,分别就现在的情形进行了一番陈述,对之后的行军进行商议。   乐安听了一耳朵,她见卫君庭实在是忙碌非常,不想打扰他,又悄悄地退了出去,只是随时注意着御膳房的动静,她准备了山药南瓜粥,还有几样小菜,以防皇上待会儿出来会饿。   一直议事到了子时,大臣们才从御书房离开,乐安看到了,等大臣们走完,她过去看到卫君庭坐在案前写着什么。   她上前去,一直走到了他身边,可是他太过于专注,连乐安在他身边都没有发觉,乐安叫了他一声道:“皇上。”   他回过神来,才看到乐安,对上她关心的目光,卫君庭停下笔,握住了她一只手道:“几时过来的?”   “来了有一会儿了,皇上太认真了,所以没有听到我的脚步声。”乐安答道。   “我在考虑事情,倒真的没有注意到。”卫君庭拉着乐安坐在他腿上,乐安坐了下来,卫君庭有些累,头靠在乐安肩头,乐安伸出手来给卫君庭揉按头部,让他舒服一些。   她的力度不轻不重,卫君庭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此时得以放松,他索性抱着乐安,让她好好给自己按一下。两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乐安心疼皇上为政事劳心劳力,按得很是用心。   过了好一会儿,卫君庭舒服得都快要睡着了,但是头往旁边一歪,他又醒了,感觉到头上,乐安还在给他按着,他抬起头来,将乐安的手拉下来道:“辛苦你了,我好多了。”   “我没什么,皇上才是最辛苦的。皇上,已经子时了,大臣们都回家休息了,明日早朝再处理政事,现在你先去休息,可好?”她淡淡蹙眉,眼中全是对他的关心。   卫君庭心里一暖,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好,那就依乐安吧。”   他站起来,牵着乐安回到了寝宫之中,乐安问他是否肚饿,卫君庭晚膳并没有吃多少,此时的确有些饿了,乐安便让书香跟墨语把饭食端了过来,卫君庭喝了两碗粥,把菜也几乎吃光了。乐安见他如此,便想再去为他添一些菜,被卫君庭制止了。   洗漱完毕之后,他躺在床上搂着乐安很快睡着了。第二天很早就起来了,乐安伺候着给他穿了衣服,戴上冕旒,跟着他去了大殿,在大殿之后她熟练地给他准备茶水和糕点,因为想知道叛军事态的发展,她悄悄走近了一些,就听到卫君庭在朝上宣布了一件大事:他要御驾亲征!   御驾亲征,就是要去战场打仗,乐安的心当下就提了起来,打仗啊,虽然知道卫君庭穿过战袍,打过仗,杀过小兵,斩过将,但是她还是止不住地担心。   战场上,刀剑无眼,谁能保证,他去了就一定能不受伤不流血,平平安安地归来?   她忧心忡忡,坐在殿后,不知道过了多久,有太监提醒她皇上已经下朝。她听了赶紧冲泡茶水,慌乱间热水洒到了手上,烫得她叫出了声。   卫君庭刚好走了进来,一看到她被热水到了,一个箭步赶紧把她的手用锦帕擦干,然后放在嘴边,不停地吹那红起来的地方。   有小太监端了凉水过来,他将乐安的手按进盆中,用凉水一激,希望不要起了水泡来。乐安的手在水中泡了一会儿,感觉好多了。   卫君庭看了一下见她的手只是有些发红,便放心了,回到正源宫,他又让赵巍找了药膏,给她涂上之后才转而来责怪乐安不小心,要她以后不要再去做那些粗活了。   乐安见他这个时候还在关心自己的手,淡淡的欢欣之下,更多的则是对他的担忧,她转而抓住他的手,焦急地问道:“皇上,你要去御驾亲征?”   “是,我要亲自去,上次让这个落魄太子漏网了,这次我一定要将他拿下。”卫君庭回答道,他表情严肃,说起褚策来,眉头紧皱,显然是对于自己之前的疏忽感到不满。   “可是,战场上刀剑无眼,皇上你……”乐安担心他,私心里她不想让卫君庭去,但是他在朝堂之上已经宣布了,而且看他的样子,他似乎很有信心,战场于他而言并不可怕。   她的担心溢于言表,卫君庭当然看出来了,面对乐安,他缓和了面庞道:“担心我了?”   乐安点了点头,实话实话道:“很担心。”   “别怕,只不过是一些宵小之辈翻起了一点浪花而已,这大荣朝的江山有一半是我在战场上跟将士们一起打下来的,现在再回到战场,也不是什么难事,你放心,一般人是伤不了我的。”卫君庭安慰她道。   乐安听他这么说,放心了一些。问了他什么时候走,卫君庭说两日后,乐安突然涌出了一个想法,她想跟卫君庭一起去。   她小心地跟卫君庭提了一下,立刻就被驳回了。   “战场上太危险了。”卫君庭这么告诉她。   乐安无语,不知道刚刚是谁跟她说,战场不是像她想象的那么惨烈,前后言论相悖,卫君庭丝毫没觉得不好意思,他还有更充足的理由:“我是男子,你是女子,不一样,莫说军营中不许有女子,就说你还是扮成男装,我带你去了,你磕着了碰着了,我都会心疼也会担心,还不如你在宫里,老实地待着,我也放心。”   “可是,上次我也是很老实地等你回来,但是还不是被陶妃给抓去了。”乐安小声地反驳他。   卫君庭听到了,他也知道那次的确是他的失误,没有想到陶妃会那么大胆,不过,这次,他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不会让乐安受到伤害的。 第86章 069¥   他说一切都由他来安排, 让自己不要担心,也就是不会带自己上战场了。眼看说服不了他, 乐安有些泄气, 卫君庭瞧她一副沮丧的样子, 便对她说了另外一个打算。   “你不是一直想要出宫去玩吗?明日去吧, 只是这次我不能陪你一起,下次我从战场回来一定会好好补偿你。”   “我是想出宫, ”乐安喃喃道,“但是皇上两日后就走了, 我也想要帮皇上收拾一些东西。”她有点不舍啊,就两天的时间, 她想跟卫君庭待在一起。   “舍不得我?我会很快回来的, 你也许久没出去了, 一定觉得闷,没事, 我让书香与你一起,如果出去了想我了, 就快点回来,怎么样?”卫君庭眼中隐有笑意,乐安红了脸, 觉得皇上都这么说了,那她再不去,便有些辜负他的美意了,而且, 没有他跟着,她也正好再去看看小皇子。   “那好吧,我明日去。”乐安答应了,卫君庭替了做了妥善的安排。   第二日,乐安穿着一身男装,由左善,书香还有另外两个侍卫陪同去出了宫,这次出来没有之前那么新鲜了。不过,难得来一次,她还是很高兴的。   吃了一些她一直心心念念的小吃,买了一些东西后,她提议去安蒙山的葫芦寺。左善听到她要去葫芦寺,瞥了她一眼,他已经从左文公那里知道了乐安的身份。   第一次听说她是女子,他真的是非常惊讶,而后知道她独自将小皇子藏在密道之中,送水送饭,他也是佩服她。联想到那时深夜之中,几次遇到她,她匆匆忙忙,现在想来也知道了原因。   她被皇上调到正源宫后,他们便少了许多交集,他不确定皇上是否知道她的女子身份,但是从皇上对她关切的态度来看,也许是已经知晓了。   不过,她私藏小皇子的事应该极少人知道,毕竟这可是欺君罔上的大罪,甚至是等同谋逆了,对于这个罪名,皇上应该不会轻易放过她吧。   尤其是现在国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周朝太子褚策居然攻占了沧州,这相当于公开与大荣朝对立,两军之战无可避免,如果这个时候再爆出来有另外一位小皇子还活着,那么无疑是给了乱军助力,让他们信心大增。   为今之计,只能是把小皇子藏起来,世上今后再无小皇子才是最好的办法。   乐安见左善一直盯着她看,她不自在地检查了一下自己问道:“左将军,我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左善温和道,“只是我觉得葫芦寺太远了,乐安真的要去吗?”   “我,我想为皇上求几道平安符。”乐安认真地说道,她的眼睛如一泓清水,左善被她这么一瞧,也说不出来拒绝的话了,只好道:“乐安对皇上有心了,那我们就速去速回吧。”   “谢谢左将军。”乐安道了谢,坐上马车,左善跟另外一个侍卫骑着马,一行人向安蒙山葫芦寺出发。   到了葫芦寺后,乐安先去大雄宝殿里虔诚地上了三炷香,求了几道平安符后,她让书香待在外面,自己跟着左善去找左文公。   许久不见小皇子,乐安很是想他,左文公不在,他的仆人却守着屋子,左善问了之后,乐安知道小皇子在里面,她刚进屋,就看到小皇子趴在桌子上在闭着眼睛念经,童声稚嫩,念起来非常好听。   她悄悄地走到他身后,轻轻伸出手来蒙住了他的眼睛,“猜一猜,我是谁?”   感觉到他的身子突然一颤,而后就听到小皇子欣喜若狂的声音:“乐姐姐!乐姐姐!乐姐姐!是你吗?你来看我了!”   他的小手抓住乐安放在她眼上的手,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乐安将手拿开,低头看着他,被他强烈的欢喜所感染,乐安情不自禁地抱着他,回应道:“是的,姐姐来看小皇子!”   “呜呜呜,乐姐姐,我好想好想你,你怎么才来,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不来看我了。”他太过高兴,头埋进乐安的怀里,紧紧抱着乐安,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左善站在门口本想进来,见此情形,又悄悄地退了出来,把屋子留给他们二人,他们许久未见,就让他们好好地说说话。   太久没见到乐安,小皇子扑倒在乐安怀里结结实实地哭了一场,乐安也没阻止他,反而听着他的哭声,跟着他一起潸然泪下。一边拍他的背,一边哄他,他哭了足足有一柱香的时间才慢慢停止,抽抽噎噎地抹眼泪,乐安拿了锦帕给他擦脸,而后劝他道:“好了,咱们都不哭了,好不容易见一面,咱们好好说说话,告诉姐姐,你过得好吗?”   “嗯,很好。”小皇子重重点头,看着乐安他将自己从皇宫出来,到这里生活的点点滴滴都告诉了乐安。   乐安从他口中知道了,左文公对他很好,不仅把他带在身边同吃同住,还教他写字,给他读诗文,解疑授惑,虽然有时候他没完成左文公布置给他的作业,他会用戒尺打他的手心,但是他知道左太傅是为了他好。   葫芦寺中的方丈跟其他师兄弟们都对他很好,他年龄小,长得又机灵可爱,性格乖巧懂事,很快获得了全寺人的喜爱。   他在这里吃得饱穿的暖,还不用担惊受怕,脸上都有肉了,人也比之前胖了一圈,可能是在寺中经常做些小事,晒到太阳的缘故,他的皮肤变黑了,但是整个人却是健健康康的,跟山上的小树一样生机勃勃,叫人看着就高兴。   他说的那么开心,拉着乐安的手给她看自己写的字,抄写的经文,做的小弹弓,他还学会洗衣服了,可以自己动手洗一些小点的衣服。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又拉着乐安往屋里走,让乐安站在一边,他跪下来,爬到床底下,拖出来一个盖着黑布的东西。他说要给乐安看他的宝贝,看他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乐安好奇地等着他展示给她看黑布下的秘密。   黑布一打开,露出了一个小铁笼,乐安惊讶地看到里面有一只小灰兔,竖着耳朵,两只眼睛圆圆的,正滴溜溜地转着,看起来可机灵了。   原来是只小兔子,乐安凑近看了看,夸了夸它,小皇子小胸脯一挺,特别自豪,感觉比夸了他还要高兴。   他告诉乐安,这小兔子是他跟一个师兄出去打柴,碰巧遇到这只小兔子,当时它受伤了,腿还在流血,他跟师兄将它抱回来养着它,还给它包扎伤口。现在它已经完全好了,他非常喜欢这只小兔子,每天都想跟它玩,但是左太傅不许他天天抱着它,也不让他将小兔子抱到屋里来,他嫌弃兔子有味道。   小皇子不敢不听他的话,但是他今天出去了,他趁左文公不在将兔子抱进来,藏在了床底下,想跟它多玩一会儿。没想到,乐安过来看他了,乐安是他的好姐姐,他想让乐安看看他的小兔子,所以就将小铁笼拖出来给乐安看了。   听到他的这些话,乐安几乎能想象得到他平时里简单快乐的生活,左文公会对他严厉,那是因为他当过帝师的缘故,所幸小皇子还承受的住,也知道左文公是为了他好。   两个人说着话,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原来是左文公回来了,左善紧跟其后,进了门,左文公看到乐安便道:“丫头,你来了。”   “嗯,左翁近来可好?”他叫自己丫头,乐安感到很是亲切,但是——   她看向左善,发现他并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表情她便明白了,左善怕是要就从左文公这里知道她是女子了。   “一个老头子,每日里混吃等死,有什么好不好的,”左文公说起话来还是这么不客气,侧头看到乐安身后的小皇子,他鼻子一闻,皱眉道,“心了,你是不是又把兔子带到屋子里来了?”   小皇子本来讲小铁笼藏在身后的,此时见瞒不了左文公了,他只好拿出来,抱在胸前道:“师叔,我……”   “左翁勿怪,是我听说小皇子有一只小兔子,想看一看,才让他带进来给我瞧一瞧的。”乐安不动声色地将小皇子护在身后,解释道。   左文公冷哼了一声道:“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要不然我把这兔子烤了吃。”   一听要烤他的兔子,小皇子连忙抱紧小铁笼,摇头道:“寺里不能杀生的,师叔,佛祖慈悲为怀,是你教我的。我保证不把它再带进屋子里,师叔别吃它。”   左文公应了一声,乐安知道他是故意吓小皇子的,不禁笑了一下,没想到左文公瞪了她一眼,训斥道:“别笑,还有你,记着,这里没有小皇子,只有心了小和尚,明白了吗?”   “对不起,是我疏忽了。”乐安认真起来,回答道。   寺中膳房已经做好了饭,左文公,左善,乐安,心了在一起用膳。桌上四菜一汤,皆是素食,可是心了吃得特别香,他吃饭很规矩,不狼吞虎咽,也不发出响声,还会给乐安,左文公夹菜,非常懂事,乐安看着很是欣慰,她也知道这是左文公用心教的结果,他对心了真的很好,她可以放心了。 第87章 070¥   饭毕, 几个人在一起说话,心了趴在乐安的膝头, 秋日疲乏, 没一会儿他就睡着了。乐安没有挪动他, 左善见状, 给他披了一件衣服。   左文公本来在接出心了之后,担心乐安的安危, 所以他让左善多加注意乐安,甚至把乐安是女子是事告诉了他, 听到左善说皇上并没有对乐安发难,他便知道皇上估计没有对她起疑心, 她暂时躲过一劫。   后来又得到她被后宫妃子陷害险些丧命的事, 之前的接触让他看出乐安是一个善良单纯的女子, 后宫险恶,决定不是她能应付得来的。   他思考乐安从宫中安全出来的可能性, 甚至想着她出来以后,如此有情有义的女子配他的孙儿也是可以的。   只是他将这个打算一说, 乐安跟左善当场都不自在起来。   左文公只以为乐安是女子,面皮薄,他便开口说道:“丫头, 皇宫就是个吃人的地方,你待在里面迟早有一天会把小命送了,而且,怕就怕你跟心了的事被查出来, 到时候真的没人能够保你,不若,咱们想一个办法,死遁也好,调包也好,你出来以后就海阔天空了。恢复了女子身份,再等些时日,嫁人生子,过正常的生活。还有,我这孙儿相貌品行都是百里挑一的,而且有我做主,他也绝对不敢欺负你,你看怎么样?”   ……她能弱弱地说一句不怎么样吗?   老实说,左文公这番话的的确确是为她考虑到了,她很感激他,然而不说皇上已经知道她是女子了,就是不知道,他都甘愿为自己成为断袖,自己心中也有他,两个人互通了心意,现在再走,怎么可能?   还说,要自己考虑考虑当他的孙媳妇,像在相亲市场摆条件一样推销左善,左翁,难道真的不是你在为孙儿的婚事发愁,想把他“嫁”出去吗?   “咳,祖父,孙儿的婚姻大事不急不急。”左善想转移话题,结果没成功,反被左文公给训了一顿。   “什么不急,我在你这个年纪都生出你爹来了,但是你看看你,连个心仪的姑娘都没有,还要我这个快要入土的人来为你操心,怎么,你还看不上乐安啊?”   左文公吹胡子瞪眼,好像左善敢说一个不字,他就能拿起门口的扫帚给他一下子。   左善哭笑不得,摇头道:“当然不是,乐安很好,只是……”   “你也知道乐安很好,那就成了,皇帝不是说要御驾亲征吗?刚好趁他不在,你又在宫中,可以打掩护,给乐安来个死遁,之后等个一年半载,风声过了,你俩正好成亲。嗯,挺好,这事就这么定了。”左文公对自己的这个决定很满意,他在府中一向说一不二,他又惯常绷着脸,积威甚重,左善一时没再开口反对。   乐安不干了,啥玩意就这么定了,她还没同意呢。   “左翁,谢谢你的好意,但是这……恐怕不行。”乐安赶紧说话表达自己的意见,她这么一说,左文公跟左善都向她看来,左文公皱眉道:“怎么不行?”   “那个,”乐安舔了舔唇,小心翼翼道,“皇上已经知道我是女子了。”   ……   屋内瞬间安静,祖孙二人对视一眼,而后不约而同惊讶问道:“你说,皇上知道了?”   “是的,他已经知道了,就是那次,陶妃对我用刑,皇上来救我,让御医给我诊脉,断出我是女子,然后告诉了皇上。”乐安将事情大略地给他们说了一遍,左文公听后奇道:“他知道你女扮男装,隐瞒身份,扮成太监,居然没有大发雷霆,没有对你严刑逼问,不怕你是奸细?”   “他有问我,也调查了我,我告诉他,我是逼不得已想逃跑,才穿了太监服,阴差阳错,后来怕死,根本不敢解释。皇上相信了我的话,而且他还查出了我的身份。”乐安如实说了卫君庭的态度,左文公疑惑道:“你的身份?”   “嗯,我本名叫林佩玖,是官员的女儿,只是到底我的父亲叫什么名字,我就不知了,我想不起来了。”乐安也没跟他们说实话,只是把在皇上面前的那套说辞搬出来,打消他们的疑惑。   “林佩玖,林佩玖。”左文公凝眉沉思,嘴里重复了两遍她的名字,乐安看着他,问说:“左翁听过这个名字吗?是不是以前认识我?”   “是有些耳熟,但是一时我也想不起来。”左文公摇摇头,示意自己对她的这个难题爱莫能助。   乐安变现出略微失望的样子,不过,她本身对这件事看得淡,所以她转而安慰了一下左文公。左善在一旁看着,若有所思。   她说皇上已经知道她是女子了,但是却没有惩罚她,据他所知,皇上一直把她放在身边,对她也是和颜悦色,拿她不当奴才看。   他还记得上次乐安失踪了一天一夜,皇上心急如焚的模样,在湖边打捞出一具无名尸体的时候,他脸色剧变,后来确认那尸体不是乐安,他才重新站稳了。   当他奉命在丽安宫内搜寻终于找到乐安时,皇上很快过来,他不会看错,当时皇上见到乐安的惨状,眼里的怒火几乎就要喷射出来,他抬脚对着罪魁祸首陶妃就狠狠踹了一脚,陶妃登时就趴在地上,差点起不来了。   后来陶妃被褫夺妃位,判处服刑,陶家上下斩首流放,虽说陶家是罪有应得,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但他总觉得,如果不是乐安栽在了陶妃手上,那么他们一家应该还能趾高气扬些日子,皇上可能会晚些动手。   只是陶妃没想到,她只是对付了一个小太监,却像捅了马蜂窝,加速了陶家的覆灭。   彼时,皇上还不知道乐安是女子,他就那么在意她,那现在呢,恐怕是想要把乐安捧在手心里了吧。他看了一眼乐安,犹豫了一下问道:“乐安,你是女子,皇上有没有说要如何安置你?”   安置?   左文公闻言瞟了一下左善:难道皇上跟乐安之间有什么?   “呃,这个,皇上没有明确地说,只是暂时还是让我待在正源宫,他说找到我父亲后再行商议。”乐安回答说,她总觉得左将军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劲,难道是因为刚刚左文公那不靠谱的提议吗?   “丫头,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皇上已经准备把你收入后宫了?”左文公已经差不多猜到了,也是,像乐安这样的好相貌,一般人看了都会动心,何况是跟她朝夕相处的皇上,怕是已经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算,算是吧。”跟左文公讨论这种问题,乐安有些不好意思。左文公一听,脸皱成一团,痛心疾首道:“可惜,可惜了。”   他又指着左善道:“都怪你,比皇上早知道乐安是女子,怎么就不主动些,这下好了,我看好的孙媳妇被人给拐去了,平时看着你挺伶俐的,怎么对女子就不会说些好听的,讨她们欢心呢?”   左善无言以对,他知道左文公的脾气,如果他反驳,他一定会喋喋不休,更加来劲,左善只能连连认错道:“祖父,你别气了,是孙儿错了。”   他认错认得这么干脆利落,左文公一肚子的话没法说,憋得难受,但是也只能重重地哼了一声,再次显示自己的不满。   乐安好笑地看着他们祖孙俩斗嘴,没有说话,没一会儿,他们又谈起了正事。现在周朝太子褚策已经正式开始与大荣朝对抗,皇帝决定御驾亲征,左文公虽然只见了卫君庭两面,但是平心而论,他觉得这仗,卫君庭的赢面更大。褚策也是他看着长大的,身为太子,他有些骄傲自大,不切实际,只不过经历了国破家亡,朝不保夕的磨难之后,不知他是否有所改变。   左氏一族之前在大荣朝完全攻占了烨城之后投降效力,现在已经在大荣朝为官,两方势力打起来,左家只能站在大荣朝这一边,如果在临阵倒戈,倾向周朝,那么无论成功或失败,只怕都会遗臭万年,左家也会衰落。   只有跟随当今皇上的脚步,甚至做他的马前卒,才能取得他完全的信任,那么左氏一族必能迎来往日的光辉。   至于小皇子,如果他想要活命,想要健健康康地长大,那么只能抛却皇姓,这世上在无褚良,只有心了小和尚。   他的存在不能让卫君庭知道,更不能让周朝太子褚策知道,如果可能的话,他会找个合适的时机,把心了送走,远离太洹城,走得越远越好,这大概是保全他最好的办法。   乐安听完,注视着趴在她膝头的心了,她情不自禁地摸了摸他的头,想到以后可能都再见不到他,心里非常舍不得,但是左文公说的对,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好,即使再难过,她也得忍住,只要他能活着,只要知道他过得好,不见面也无妨,毕竟大家抬起头,还是能看同一片天空。 第88章 071¥   已经在葫芦寺待了不短的时间, 乐安差不多该回去了,心了醒来, 结果见乐安要走, 又抱住了乐安的腰, 眼睛湿漉漉的, 盯着乐安不让她走。   他本来以为乐安来这里看他就不走了,跟他一起待在寺里了, 哪知道他刚他的乐姐姐才说了会儿话,吃了顿饭, 她就要走了。他很后悔自己怎么就睡着了,如果刚刚没睡觉的话, 他还能多给乐姐姐讲一讲他在寺里的事, 他真的有很多话想跟她说。   他真的很想乐姐姐, 她以前说过,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 可是他等了那么久才等到她从宫里出来看他,什么时候他们才能一直在一起生活呢?   “心了, 姐姐得回去了,你乖乖的,下次姐姐还会再来看你的, 好不好?”乐安摸摸他的头,想让他站起来。   心了不,他紧紧抱住乐安的腰,摇头道:“乐姐姐, 你不要走了好不好?我们一起在寺里生活好不好?我还有很多秘密没有告诉你,我只想跟你说,你能留下来吗?”   “心了,姐姐现在没办法陪着你,可是有左翁在,有方丈在,还有那么多师兄弟,你不是告诉我他们都对你很好吗?有这么多人,姐姐相信,你一定可以生活得很好。”   “可是,可是,他们都不是姐姐你啊。”心了小声地呢喃,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   乐安无言以对,听到这句话,突然觉得心酸无奈,感受到心了对自己始终如一的依恋,她心内五味杂陈。一方面,她很欣喜,心了还是很在意他,另一方面,她又担心,如果他真的离开这里,两个人见不到面了,他会不会特别失落。   “好了,心了,天都快黑了,快放开你乐姐姐,要不然,她就进不了宫了。”左文公看不下去了,严肃地对心了说道。   心了还是有些怕他的,闻言只得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低着头道:“进不了宫,就留下来好了。”   “进不了宫是会受罚的,到时候你乐姐姐被打伤了腿,更不能来看你了,你愿意吗?”左文公补了一句,一听乐安要被打,心了连连摇头:“不,不能让姐姐挨打,姐姐,那,那你走吧。”   他偷偷抹了一下眼泪,乐安看到了,心里也不好受,她从袖笼里摸出一个泥捏的鸭子,中空可以吹响,是一个哨子。这是她在市集买来的,当时看到觉得好玩,想着心了在寺里,估计也没什么玩物,这个他见了肯定会喜欢。   她吹了一下,见心了露出好奇的表情,她就将哨子给了他道:“特意给你买的,喜欢吗?”   心了吹了一下,小鸭子发出响亮的哨音,他爱不释手,点点头道:“喜欢,谢谢乐姐姐。”   “让小鸭子陪着你好不好,姐姐有空还会再来看你,给你带更多好玩有趣的东西,好不好?”她轻声哄他,心了将小鸭子放在胸口道:“嗯,我会跟小鸭子一起等乐姐姐的。”   他这么乖,乐安忍不住亲了亲他的额头,没想到心了还害羞了,脸红红的,腼腆地抿嘴笑了一下。   不能再耽搁了,乐安和左善向左文公道了别,后头跟着书香与另外两个侍卫,一行人向山下走去。乐安偶而向后看去,就见心了站在寺庙门口,视线一直追逐着她,身边有人在,她没有向他挥手,只是走得更加快了,想让他看不到自己,然后回去。   乐安的背影越来越远,渐渐变成一个小点,心了踮起脚尖,努力睁大眼睛,也看不到了,他只能默默地往回走,握了握手里的小鸭子,他无精打采地回了寺庙。   从山上一路走下来,左善总感觉不对,似乎有人在暗中窥视他们,他不着痕迹地观察了身后和四周却并没有看到可疑的人。他使了眼色给身旁的侍卫,其中一人点头,悄悄后退,躲在林间树后,查看是否有人跟踪他们。   乐安注意到了一个侍卫的离去,她虽然奇怪,却没有声张,只是悄悄问了下左善。左善告诉她,有人在跟踪他们。   她疑惑不解,他们很少出来,又没有漏财,谁会跟踪他们?   左善安慰她不要怕,她与书香照常上了车,左善坐在车上亲自驾车,以防万一。   马车向前走起,一切都很正常,左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而坐在车里的乐安打起帘子,看到左善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她也是支起耳朵,警惕着可能出现的危险。   车子到了一个岔路口,猛然停了下来,乐安差点撞到了头,她赶紧坐好,伸头朝外看去,紧张地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好像撞到人了。”左善低声答道,他下了车,走到马车前,就看到一个老人歪倒在路中间,一动不动。他上前叫道:“老伯,老伯,你有没有事?”   无人回答,左善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这才发现这个老人脸色憔悴,嘴唇发白,似乎是不太好。但是他身上并没有被撞到的痕迹,恐怕是他本身有疾。   乐安从车上下来,走到左善身边蹲了下来,她伸出手指放到他鼻子下试了试,还好,有呼吸,人还活着。   她仔细看了看,觉得这个老人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是在哪里呢?她沉思片刻,突然灵光一闪,想了起来,这老人不就是……   “咳咳。”面前的老人突然咳嗽了一声,左善跟乐安赶紧又叫了叫他,老人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一看到乐安,他一把抓住乐安的手,眼睛直盯着她,双唇哆嗦着想说什么。   乐安急忙安慰他道:“老伯,老伯,你先别激动,有什么话,慢慢说。”   她这么一说,那老伯安静了下来,只是就那么一瞬,他又挣扎着站了起来,紧紧抓住乐安道:“小姐,老奴终于等到你了。”   此言一出,左善跟乐安都吃了一惊,乐安手被他握得生疼,但是她忍痛道:“老伯莫不是认错了人,我可是男儿身,不是什么小姐。”   “小姐不要与老奴开玩笑了,你是老奴从小看着长大的,老奴怎会认错,老奴已经找了你很久了,皇天不负苦心人,本以为拖着这副病殃殃的身子,老奴怕是等不到再与小姐见面了,哪知今日终于等到你了。”那老者越说越激动,笃定乐安就是他要找的人。   左善见乐安表情不对,把老者的手掰开道:“老伯,你先放手,不若,你先告知我们,你家小姐他叫什么名字?”   “林佩玖,我家小姐芳名林佩玖。”那老者喘着粗气道。   林佩玖,居然是这个名字?   对视一眼,左善决定先把老人带走,因为他的身体不好,所以便让他上了乐安的马车,刚行几步,老人脸色更糟糕,乐安很是担心,便让左善先去医馆,左善应下了。   到了医馆大夫诊治之后,这位老伯渐渐缓了过来,不过大夫也说了,他患有严重的心疾,需要好好休养,否则可能会有性命之危。   左善付了诊费,大夫嘱咐徒弟去煎药,将屋中其他人都清出去后,他将自己心中的疑惑问出,乐安也待在一旁,听这位老伯怎么回答。 第89章 072¥   他说他叫徐淙, 是沧州原太守林钦的家仆, 林钦有一掌上明珠,生的貌美, 名叫林佩玖。几年前, 宫中选妃,小姐与其他官员女儿一起到了宫中, 家中老爷本来担心女儿会因为外貌而被选中,但是很意外的,小姐并没有选上, 反而是成为了宫女。老爷觉得这是好事,书信一封让他待在烨城, 在每隔几月宫女见家人的那一日,代替他去看看林佩玖, 给她银钱,照顾她。   他便一直待在了烨城,直到大荣朝攻城进宫,他本来想趁乱进宫去找小姐,但是那日所有人都慌乱无措, 街上士兵百姓死伤无数,宫门口有人把守,他根本就进不去。   后来周朝覆灭,皇帝死了,大荣朝彻底占领了烨城,他不知小姐如何, 心急如焚,但是只能等待。一直过了两个月,他等在宫门外,看到出来的宫女里面,没有小姐。   他问了那些宫女,没有一个人听过林佩玖这个名字,听那些宫女说,当时皇宫走水了,里面的太监和侍女死伤无数,有很多人都被扔到乱葬岗了。他如遭雷击,不敢相信,有人见他脸色灰白,实在难看,便安慰他道,宫中名册也烧没了,各宫的人也都打乱了,也许很凑巧他要找的人她们不知道而已,叫他再多等等,多问问。   徐淙心中燃起希望,但是他还是先去了乱葬岗,顶着刺鼻的臭味,他翻了几天,没有找到林佩玖,他松了一口气,便仍寄希望于宫中。   期间林钦曾经来过信问他,他将实话说了,并再三跟林钦保证,他会一直待在太洹城,直到找到小姐为止,他也不想让林钦白发人送黑发人,便信誓旦旦地告诉他,小姐一定还活在世上。   林钦一开始应该是相信他的,只是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林佩玖半点消息也无,林钦在信中开始流露出让徐淙回来的意思,徐淙没有答应,他能感觉到林钦的思女心切,小姐是他送来的,他很想带着活生生的小姐一起回去。   林钦见他执意不回,便没有强迫他,反而体恤他年纪大,另外派了一个名叫杜声的小厮来照顾他,这是老爷的好意,他没有拒绝,只是他自认身体还硬朗,平时并不会多多使唤杜声,杜声一开始还规规矩矩的,后来便偷奸耍滑起来。   他平日除了会想办法打听小姐的事,就是会抽时间去葫芦寺中上香,为林钦和林佩玖祈福。那一日见到身着男装的乐安,他一眼就看出来她是一个女子。   她的样子没变,但是性格似乎有些不同,而且,她喊他老伯,她不认识他,这让徐淙很是奇怪,所以他没有一开始就去相认,反而是与她攀谈,想从她口中知道有关于她的情况。   但是她的口风很紧,说的很少,徐淙没有办法,只好在她下山的时候跟着她,想要看清她的住处。但是与她随行的一行人从身手上看皆是不凡,衣着也很贵气,徐淙留了个心眼,他给了一个人钱,让他跟踪他们,然后在客栈找自己,告诉自己他们的住处。   实际上,他是跟在男子身后,想要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出他所料,那男子的行踪果然被发现了,他扛不住挨打把自己供了出来,他躲了起来,看着乐安又上了马车,他悄悄跟在后面,一直跟到了皇城脚,看着乐安进了皇宫,他喜上心头,小姐还活着,而且依然是在宫里,他的功夫都没白费,可算是知道小姐在哪里住了。   这事犹豫半晌,他没有告诉林钦,虽说他觉得那就是他家小姐林佩玖,但是当时她明显不认识他的样子,让他不敢百分百确定。   万一小姐是出了什么事,或者他真的认错了,给了老爷希望,到最后再闹了一个笑话,他不敢保证,老爷能不能承受得住。   所以他想要跟小姐相认之后,再把这件事告诉老爷,他想的不错,只是天天在皇城脚下等,在葫芦寺等,在市集里转,都没有再看到乐安的影子。   一开始他还等得起,直到从沧州传来一个噩耗,他家老爷联合周朝太子造反了!   他真的无法相信,他觉得有人在造谣,但是整个大荣朝都传遍了,这叛贼名单中,就有林钦的名字。听到街上有人大骂褚策,林钦,他上前与别人理论,结果话还没说几句,便急怒攻心,倒下了。   杜声将他背了回去,他醒来后立刻修书一封让杜声带着回沧州,信中把他见到林佩玖的事说了,也把这里的百姓对皇上的评价也写上,他怕老爷远在沧州,不知道当今的皇上究竟是怎样的人,信了周朝太子的话,陷入了举步维艰的困境。   杜声知道沧州现在是个危险的地方,他有些怕,怕还没进城,就会被乱箭射死了。徐淙觉得他的担心也不无道理,便把自己身上的一块玉牌和一把折扇拿给了他,那上面有林钦亲手写的字,可以证明他的身份。   杜声收拾了包袱,拿着这几样东西走了。徐淙身体不好,但是他更担心他家老爷和小姐,他拖着病身子又去了葫芦寺,这次他的运气好,居然真的让他等到了乐安。   只是他看到乐安的时候,她正要下山,他焦急地朝她走去,却发现距离太远,他无法追到她。眼看她上了马车,他赶紧抄了一条近道,那小路陡峭难行,他几次都差点掉下去,终于看到马车了,他从灌木丛中艰难地爬出来,横亘在路上,成功地挡住了前进的马车。   徐淙把自己的事说完了,左善听后,提出疑问:“老伯,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我们并不能确定你说的话是真是假,尤其是在这种时期,林钦造反了,而你说乐安是林钦之女,你可知,这话一传出去,乐安可能会死。”   “我说的句句属实。”徐淙严肃道,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来,他打开,从中取出一张四方纸,展开一看,上面是一个女子的小像,明眸皓齿,笑意盈盈,最重要的是,这女子的嘴边各有一个梨涡。   他把画像递给乐安道:“小姐,你看,这是你之前的小像,是你进宫之前见老奴不舍得你,你特意画来送给老奴的。你还记得吗?”   乐安将画像接过,老实说,这画像画的真好,而且明眼人一看就能瞧出来,这画像上的人是她。这位老伯估计真的是原主的家仆,上次在葫芦寺里,她也的确见过这位老伯,只是他说的往事,她真的是不记得的。   “画像可以作假,毕竟你也说了,你见过乐安,谁也不能保证,这画像是不是你在见过她之后画出来的。”左善没被轻易说服,那老伯看了左善一眼,犹豫了一下而后道:“倒是还有一件可以证明她是我家小姐的事,如果老奴没记错的话,小姐左手肘处应该有一个小伤疤,那是你小时候有一次想把树上的猫抱下来,结果上树从树上掉了下来,磕破了。因为伤口很深,所以留下了疤痕。”   他说完看着乐安,乐安摸了摸手肘,对上左善跟徐淙的目光,她点了点头道:“他说的没错,我这里确实有一个疤痕。”   徐淙松了一口气,他看着乐安,目光中有急切,有欣慰,他问道:“小姐,既然我们相认了,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回家,老爷那么疼爱你,你失踪后,他夜夜难眠,听杜声说,他整日整日不说话,形容憔悴,老奴知道,他这是思女心切啊。”   “老伯,我暂时不能回去。”乐安话刚说完,就看到徐淙的脸色一变,坐起身来,他抓住乐安的手,焦急道:“可是小姐,你再不回去,我怕老爷就不行了。听说皇上要御驾亲征,老爷宅心仁厚,不忍伤亡,到时候,他岂不是会一败涂地。现在应该还来得及,他那么宠爱你,如果你去劝他,他一定会听你的话,与周朝太子划清界限的。”   “老伯。”乐安犹豫了一下,突然想到如果她真的是林佩玖,按照老伯的意思,她跟去沧州或许能对战事起到一个积极的作用,能帮到皇上,减少伤亡。   想到这里,她安慰徐淙道:“老伯,你先不要着急,这个事,我还得跟其他人商量一下。你住哪里?我们先送你回去,你先休息一下,我回去后肯定会给你一个答复的。”   “小姐,非是徐伯催你,只是我怕你父亲,他等不了太久。”徐淙心焦道。   乐安点点头说:“我知道了,徐伯,你就安心等我的消息吧。”   把徐淙送到住处,乐安,左善一行人回到宫里,已经是日落西山,晚霞满天了。   卫君庭晚膳没吃,一直在等乐安回来,赵巍远远瞧见乐安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忙告诉皇上,卫君庭放下手中的奏折,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回来了,那就传膳吧。”   “皇上,我回来了,”乐安刚走进正源宫就喊道,她脸上挂着笑,急急走到卫君庭身边,差点撞到他,她停下来,扬起笑脸看着卫君庭道,“皇上,嘿嘿,嘿嘿……”   她笑得傻里傻气的,卫君庭忍俊不禁,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手下的肌肤细腻柔滑,他刚想俯下身子亲一口,左善就出现在乐安身后,他一挑眉,忍了下来,手也放开了,他咳了一声道:“左善,你也累了一天了,今日你就早些回家休息去吧。”   左善顿了一下,他已经看到了皇上刚刚的动作,虽然皇上话说得好听,但是他觉得他应该是想让自己快点走,免得耽误他们二人的亲近。只是,他还有事,不得不禀报。   “皇上,微臣有要事禀报。”他上前一步,大声说道。   卫君庭知道左善不是一个不会看眼色的人,他这么坚持,那一定是真的有事了。他不禁敛容,微蹙了眉问道:“何事?”   左善趁机把今日遇到徐淙的事告诉了他,当他说到乐安是林钦之女的时候,卫君庭瞥了他一眼,他将徐淙的话一五一十地陈述了一遍,卫君庭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到最后,眉心已经有了一条沟了。   “这个人没有问题吗?”卫君庭问左善。   左善回到道:“回皇上,他说的一些事都对的上号,而且神情不似作伪,病情也是真的,微臣已经派人暗中监视他,后续如何处置他,还需皇上定夺。”   这件事太巧了,沧州刚爆出来原太守林钦造反,后面就有人跳出来说乐安是林钦之女,虽然他已经调查过,乐安原名的确叫林佩玖,但是这仍然让他有所怀疑。   “皇上,我觉得他没有恶意,而且他说林佩玖身上有疤,我刚好在他说的位置处也有一个小疤痕,”乐安开口道,“他还劝我去沧州,说林钦疼爱女儿,如果他能看到女儿,一定也会考虑她的话,到时候说不定能够劝说他不要造反了。”   “去沧州?不行,太危险。”卫君庭不同意,乐安一听就急了,碍于左善在场,她无法说太多,她只能苦口婆心道:“皇上,如果林钦不造反,与周朝太子分道扬镳,那么你就添了助力,而且百姓也不会死伤太多,这不是好事一件吗?”   卫君庭知道乐安在想什么,他瞪了她一眼,让她打消念头,乐安不干,她是真的想跟着他去沧州,现在知道自己还能帮他,她就更想去了。   卫君庭不理她,沉思片刻对左善道:“将那个徐淙带到宫里来,我要亲自问他。”   “是,微臣这就去办。”左善正在领命而去,卫君庭又叫住了他道:“乐安的身份暂且不要透露。”   左善点头,然后出了宫去。乐安见左善走了,上去就拉住了卫君庭的衣袖,将声音拉长了道:“皇上,让我跟你去吧。”   卫君庭没说话,任由她拉着自己的衣袖,他坐在桌前,拿起碗筷,准备用膳。   乐安连忙重新做起了侍膳太监,站在一侧,殷勤地给他布菜。   “皇上,这个肚丝不错。”   “皇上,这个牛柳鲜美,你尝尝。”   “皇上,皇上,金糕做的好漂亮。”   她频频叫他,笑容灿烂,讨好地给他夹了满满一碗,还体贴地给他擦了嘴,然而卫君庭端坐于案,细嚼慢咽,偶尔应一声,就是不提其他的。 第90章 073¥   “皇上, 你倒是说话啊。”乐安先憋不住了, 主动又提起了这件事。   卫君庭依旧不紧不慢地喝了汤,见乐安一脸急切, 他体贴地满足了她的这个要求, 说了一个字:“嗯。”   嗯?嗯是什么意思?   乐安没明白,赶紧坐到卫君庭身边, 又问了一遍:“皇上,你说‘嗯’,是不是答应我, 同意我跟着你一起去沧州了?”   卫君庭将碗递给她,乐安赶紧接过又盛了一碗汤, 卫君庭却把汤碗推到她的嘴边道:“你说了这么久不渴吗?从外面回来,你用了晚膳吗?”   “还没有……”乐安闻着鲜美的鸡汤, 肚子开始感觉到饿了。   “那还不快吃,这菜都快被我吃光了。”卫君庭说着给乐安夹了一个虾球,乐安用碗接了,面对着满桌的菜肴,她决定先填饱肚子再说。   很快桌上的菜被她吃了个七七八八, 满足地喝光了碗里的汤,她擦了擦嘴,觉得这顿饭吃得不错。   膳食撤下去之后,乐安吃饱了,懒洋洋地不想动,但是考虑到还有一件大事没有解决, 她又站了起来,主动给卫君庭捏起肩膀来。   “皇上,我真的想跟着你一起去沧州,别让我独自留在宫里,行不行?”乐安恳求道。   “乐安,战场危险,我不让你去是为了你好,你放心,我会安排好一切,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绝对不会让人欺负你,伤害你。”卫君庭依旧是想让乐安呆在宫里,乐安手下一顿,直接抱住了他,撒娇道:“皇上,可是我会想你啊,你不知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滋味很难受吗?”   这话一说,她自己都快受不了了,不过,为了达到与皇上一起走的目的,就说些好话,耍耍无赖吧。   “真的这么想吗?”卫君庭头一次听乐安这么直白地说想他,将乐安从自己身后拉到前面,他看着乐安,意味深长,“那今天我好好陪陪你。”   他的目光有些暧昧,乐安也算是了解他了,知道他意有所指,她抿了唇,嗔怪地瞪了忘记一眼。   这一眼在卫君庭看来别有风情,他靠近乐安,在她耳边轻轻吹了一下,不出他所料,乐安果然受不住,身子都软了半边。   他搂着乐安,还想有进一步的动作,乐安却阻止了他,恰好左善已经带着徐淙回来了,卫君庭只得放开乐安,整理了衣衫,正襟危坐,让左善进来了。   徐淙还是第一次进皇宫,见皇上,他虽然紧张,但是并不慌乱,跟在左善后面下跪行礼,听到左善对皇上说自己就是徐淙。   他等了半晌,感觉到自己正在被审视,他一动不动,直到头顶传来低沉的声音:“起来吧。”   他这才起身,抬头看到坐在上方的天子,不苟言笑,威仪尽显,让他不由自主就低下了头。   接着皇上就问了他很多话,都是关于他家老爷跟小姐之间的事,他听到皇上让他证明身份,他皱眉,自己的玉牌跟折扇都被杜声拿去了,现在唯一能证明他身份的怕只能是他屋内的书信了   他看向左善,幸好这位大人有先见之明,把那些书信也一并带了过来。左善察觉到他的目光,便将怀中书信呈给了卫君庭。   书信有五六分封,卫君庭一一打开看了,书信的内容大概就是让他照顾小姐,给小姐银钱,之后可能是有了变故,来信人让他赶紧去找人,无论是生是死,他都要知道消息,再然后可能是心灰意冷吧,信里流露出了放弃的意思。   书信的末尾是林钦的名字,还有印章,他仔细看了一下,能够确定,这信件跟印章都不是最近刚写的,这倒是跟徐淙的说法一致,卫君庭看完给了旁边的乐安,让乐安也了解一下。   乐安接过,慢慢地看着,原主的父亲字里行间对女儿的关心让她很受感动,女儿失踪之后,他的担心忧虑让手上的纸都重了几分,而那之后的失望更是让人读之不忍,哀莫大于心死,也许说的就是他这种?最后一封读来直让人心头哽咽,乐安将信装好,胸口闷闷的,难受得很。   如果让这个父亲知道她的女儿早就死了,怕他会立刻崩溃吧。自己占了原主的身体,虽然并非她所愿,但是好歹自己活着,难道就对“她”的亲人不管不顾,眼睁睁地看着他即将坠入悬崖而不伸手拉一把吗?   乐安自问,她做不到。她想去帮他,如果有可能,她想代替原主去为“她”的父亲做一些事,也算是对占用了“她”身体的回报。   “皇上,微臣已经调查过了,徐老伯确实从几年前就一直住在太洹城,而他并是太洹城人,而是沧州人,这点他没有说谎。”左善说出了自己查到的结果,卫君庭听后,点点头,然后看着徐淙淡淡道:“你说你是林钦家仆,朕暂且信你,但你可知,如果你对朕说谎的话,你就犯了欺君之罪,会被打入大牢斩首。”   “草民说的全部是真的,皇上您英明睿智,草民不敢说谎话骗您。草民的老爷也是一个好官,沧州的百姓一直都是对他称赞有加的,皇上,您要相信草民,我家老爷造反,肯定是被逼的。”徐淙重新跪下为林钦说话,他言之凿凿,卫君庭皱眉道:“这件事,朕自有论断,你无需多说。”   徐淙噤声,他把目光转向乐安,在他看来,现在既然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身份,小姐也找到了,那下一步应该可以带着小姐一起去沧州见老爷。   只是他不是老糊涂,小姐穿着男装站在皇上身边,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他现在最担心的是皇上会不会放小姐出宫,让小姐去沧州。   对上徐淙隐含期待的眼睛,不用多说,乐安就知道他的意思。毕竟进宫前,他一再恳求自己跟他去沧州见原主的父亲,她本来是因为皇上,所以想跟着去沧州,读了信之后,她觉得自己更要去沧州,因为原主的父亲有危险。   “皇上,我有话要说,”乐安突然开口,卫君庭刚想说不准,乐安已经先于他开口道,“我要去沧州,我要去试一试,劝阻林钦。”   “我不是说过了……”卫君庭不悦,乐安认真道:“我知道皇上的意思,战场危险,但是,我可以尽量不去战场,在帐篷里呆着,去见林钦的话,皇上不放心,可以派人保护我,我也会尽全力保护自己的。”   “你想的太简单了。”卫君庭面无表情,但是乐安不想放弃,依旧鼓足勇气继续陈述想要说服他。   “可是不是有皇上吗?皇上,这天下百姓都是你的子民,只是让我去跟林太守见一面,又有多难,如果我能成功说服他,你还可以跟他里应外合,将周朝的太子生擒,减少战场伤亡,如果我的招降失败了,他总不会去要了我的命吧,到时候皇上再救我出来,不就可以了。”   卫君庭有些动摇,但是私心里他仍旧不想乐安去冒险。乐安再接再厉,说自己不想呆在宫里,不想整日里担心他,担心自己,想跟他一起。   她说的口干舌燥,最后灵机一动,看着皇上,眼泪掉了下来,“皇上,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帮我找亲人的吗?现在我爹就在沧州,他有难,我真的不想眼睁睁看着他死。皇上,我真的,很想见见我爹。”   她说她想见自己的爹,想要去救他,卫君庭看着乐安,看她眼眶红红,泪落两腮,他心中一疼,他怎么忘了,乐安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自己的家人了呢。   她之前想不起来自己是谁,爹娘又是谁,虽然每日里都开开心心的,但是其实于无人处,她也是难过,伤心的吧,偶尔想起来,以前的记忆一片模糊,她肯定非常茫然,但是却极少从她的口中听到抱怨不开心的话,她都把阴郁的情绪藏起来了。   而现在终于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又听闻自己的父亲现在成了乱臣贼子,她着急上火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只是自己一心想着她的安危,却把她急于见亲人的心情给忽略了,所以她才一遍遍地求自己,到现在更是手足无措,无声哭泣。   卫君庭连忙站了起来,一时情急忘了左善跟徐淙都还在,他直接走上前去,握住乐安的手,给她擦眼泪:“怎么好好地就哭了呢,来,擦一擦,不哭了。”   乐安转过头,不让他碰,他将乐安的身子扭过来,轻声哄她:“我不是担心你吗?你要是去了,我会分心的。”   “我在宫里你就完全放心了吗?”乐安的声音夹杂着浓浓的哭腔,可把卫君庭给心疼坏了。   “宫里不是好一点吗?不哭了,不哭了,我让你跟着去,跟我一起去沧州,行不行?”   乐安闻言,眼中噙着泪水,蹙眉道:“真的吗?”   “真的,真的,但是有一条,你得一直跟着我,没有我的吩咐,你不能去其他地方。”卫君庭没法拒绝乐安,更何况乐安并不是无理取闹,她说的也是有些道理的。   “那皇上答应我了,就不能反悔。”乐安渐渐停止了哭泣,但是她依旧不放心。   卫君庭一扬眉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况且朕是天子,金口玉言,你还不放心吗?”   他说的斩钉截铁,乐安知道他不会改变了,这才转过身来面对着他,她脸上还挂着泪,卫君庭用手指抹去,两人对视一眼,乐安得逞,微微笑了下。   一时哭一时笑,卫君庭摇摇头,轻轻敲了一下乐安的头。他二人旁若无人,看傻了旁边的左善跟徐淙,没想到,皇上是这样的皇上,刚刚那个庄严肃穆,威仪赫赫的皇上难道是假的不成? 第91章 074¥   他们当然没有看错, 因为皇上反应过来有人在旁之后, 立马又收起了笑脸,重新变得严肃起来。   左善还好些, 惊讶稍纵即逝, 不留痕迹,徐淙多看了一下, 被皇帝扫了一眼后,赶忙低下了头。   过了一会儿,只听皇上淡淡道“明日启程去沧州, 乐安跟在我身边,左善带着徐淙, 一同前往。”   “是,皇上。”左善与徐淙应声, 卫君庭一摆手,他二人便出去了,左善负责徐淙的安全,他考虑了一下,便将徐淙带出宫去, 与他一起回了左府。   卫君庭果然说到做到,洗漱过后,万分体贴地“陪”了乐安一晚上,乐安腰都要断了,最后被折腾得眼都睁不开,卫君庭搂着哼哼唧唧不满的乐安, 亲了又亲,一脸餍足的紧贴着她睡着了。   第二天,卫君庭先起来了,他见乐安睡得熟,便出去让赵巍给他更衣,他穿上了圆领长袍的戎服,脚踩鹿皮靴,头发玉冠束起,显得干净利落。   乐安醒来看到卫君庭如此的装束,挺拔如松,英姿飒爽,不觉多看了几眼。   卫君庭昂首挺胸,手握长剑,任由她看了一会儿,而后笑道:“看好了,那就起来吧,我们用过早膳就该出发了。”   乐安点头起身,知道今天就要出发,不能耽误,她掀被下床,才刚动,就觉得两条腿软成了豆腐,她差点摔了,卫君庭上前一步,扶住她。   对上他戏谑揶揄的目光,乐安反手在他手上一捏,想要让他别那么得意。   卫君庭适时露出疼痛的模样,两个人笑闹了一会儿,乐安也穿上了一套戎服,吃了早膳,乐安将收拾好的东西装入木箱中,赵巍派人将乐安跟箱子一起送到了点将台的马车中。   而卫君庭腰配长剑,气势昂扬的出现在大军面前,文武百官皆在场,李将军亲自挥舞旗帜,将士呼声震天,演练孙吴兵法阵,士兵们个个精神抖擞,高大威武,长矛刀剑舞得虎虎生威,令所有的观者浩气顿生,心潮澎湃,更加坚定了必胜的信心。   演练过后,举行了祭祀仪式,宫人搬出了太牢,用来祭祀后土,神州,岳镇,海渎,源川等方位和山川神。大荣朝的军旗为黑底红字,中间一个荣,龙飞凤舞,雄健张扬。   祭祀了神灵跟军旗之后,卫君庭一步一步地登上点将台,俯瞰着台下的将士。所有人噤声不语,看着他,只听他道:“将士们,而今有褚氏人来犯,在我大荣朝的国土之上肆意妄为,有悖五行,这是犯我大荣朝的天威,国之疆域,岂容他人觊觎!将士们,可愿为国而战?”   “愿意!愿意!”将士齐喊,声音响彻云霄。   乐安掀开了车帘,看向点将台上的卫君庭,此时的他一身戎服,凛然伟岸,寥寥数语,便让人热血激荡,有这样的主帅,她相信大荣朝一定会赢。   “好,不愧是我大荣朝的精兵猛将。儿郎们,我们出发!”   “呜……”金号角被吹起,发出了振奋人心的声音,卫君庭翻身上马,向宫门驶去。文武百官一路相送,直到大军浩浩荡荡地出了城。   沧州距离太洹城有三百里,大军一路前行了五十里,到了中午,停下来休息。   卫君庭下了马,自有士兵将马牵走去喂食,他上了马车,一进去,就看到乐安从包袱里拿出卤好的蹄髈,烤得焦香的鸭子,摆在一个铜质的圆盘中,对他笑道:“皇上,饿了吧,快来吃。”   卫君庭坐在车内,先把乐安搂在了怀中,车帘是放下的,没人能看到他们,乐安也不担心,任由他抱着,用手撕下一个鸭腿,她递到卫君庭的嘴边。卫君庭咬了一口,鸭腿是用果木烤的,没有膻腥,咸香味美,他接过来几口吃完了。   乐安见他果然是饿了,便把那蹄髈用筷子破开,夹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两个人在车里用了膳。卫君庭问她道:“累不累,马车会不会太颠簸了?”   “我没事,皇上。”乐安见卫君庭不吃了,把剩下的原样又装好。   卫君庭看她把油纸包放在柜子里,打趣道:“你都拿了什么好东西,装了这么大一个柜子。”   “都是皇上平日里能用到的。”乐安拿出皮囊,这里面装的是她从宫里带的玫瑰饮,皇上喝了一口,润润嗓子,又递给了她,“这秋日里干燥,你多喝一些。”   乐安依言喝了,休息得差不多了,皇上让他传令下去,继续前行。大军又开始前进,卫君庭坐回车中陪乐安。乐安问他能有多久到沧州附近,皇上告诉他,如果前行的速度快,大概两天能到,不过马跟人都要休息,所以应该要两天半到三天。   只有三百里,要走那么久,乐安深深感觉到古代交通的不便,如果放到现代,长途大巴,两三个小时就能到了。   不过,这么庞大的一支队伍,中间还有粮草和战车,盾牌各种武器,走得慢也是情有可原。   一直坐车实在是无聊,况且马车有时颠簸的厉害,大军晚上休息的时候,她从车中出来,进了帐篷,看到那战马,心痒痒的。   她想起了大红跟白马,也想起了以前家中的那匹枣红马,她想骑上一骑。她本身也是会骑马的,只是骑术不精而已。   她看着皇上的坐骑,薅了一把草给马吃,卫君庭议事完毕回来,看到她对着自己的马笑得开心。   他上前去,乐安看到他,手里还拿着草,指着马道:“皇上,你的这匹马看着好威武。”   “是么,可是我怎么觉得你这句话还有别的意思?”卫君庭淡淡地道。   乐安嘿嘿一笑,摸了摸马的耳朵,“皇上真是英明,什么都瞒不住你,我能骑一骑这匹马吗?”   “你想骑马,这可能会有危险,骑马并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卫君庭皱眉说。   “我知道,我见皇上骑马的样子很潇洒,也想试一试。”乐安没有放弃,继续道。   “是吗?”卫君庭嘴角含笑,“那这样吧,这匹马性子烈,你想骑的话,改日我让人给你找一匹温顺的母马来。”   “改日,那好吧。”乐安点点头,手里的草已经被马吃完了,她拍了拍手,眼睛依旧看着御马。   “算了,既然你这么想骑,我就带你一程,教教你。”卫君庭刚一说完,乐安就笑了,有些兴奋地道:“真的吗,皇上?”   “嗯。”卫君庭应了一声,然后将马解开,缰绳握在手中,他将乐安抱上了马,自己则也坐了上去,从后面搂住乐安的腰,开始教她如何骑马。   只教了一遍,乐安就会了,卫君庭发现乐安很聪明。驱马出了营地,有两个侍卫在身后跟着,乐安觉得卫君庭在她身后就像骑自行车,有人扶着车后座一样,骑马跟没骑一样。   她心痒痒地向皇上提出了要自己骑马,卫君庭一开始不答应,他觉得两个人都在马上很不错,双手能搂住她的细腰,鼻间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可比军营里臭烘烘的汗味强多了。   但是经不住乐安一再地要求,他还是答应了,他下了马来,乐安慢慢地驱马前行,道路平坦,御马四蹄稳健,山间草丛里偶尔还能看见一两只萤火虫,一闪一闪的很是漂亮。   渐渐地,御马开始走得快了,乐安一时贪看风景,没有察觉,借着皎洁的月光,她居然看到了林间有一片白,从形状上来看,似乎是昙花。   昙花一现,多难得看到,她心里欢喜,想要驱马上前,突然一声“嘎嘎”鸟叫从树林里传来,马儿猝不及防吃了一惊,疯了一样往前跑去。   乐安连忙抓紧缰绳,卫君庭在后面一看不好,上了后面侍卫的马就去追赶乐安。御马不停乱跑,毫无方向,乐安被那一人多高的茅草割伤了手臂,只得低了头,伏了身子,紧紧抱住马脖子,以防自己被突然甩下。   卫君庭心惊肉跳,看着乐安几次险些掉下马背,他的御马能日行千里,速度极快,这侍卫的马当然比不上,一时难以追赶。   不知到底跑了多远,卫君庭一直吹着口哨,那马儿也不理,他心急如焚,更加用力挥舞马鞭,想要追赶上乐安。   终于跑到了一处极窄的山路口,那马儿似乎是跑累了,迎头撞上了一根斜斜的断木,它仰天长嘶,前蹄翘起,乐安精疲力尽,手再也抓不住缰绳,从马身上凌空摔了下来——   “乐安!”卫君庭大叫一声,纵身一跃,想要抱住她,但是没有来得及。他停在坡上,意外地看到乐安被一个男子抱在怀中,而那男子的身旁,还站着一位老者。 第92章 075¥   “乐安, 你怎么样了, 有没有摔伤?”卫君庭从山坡上下来,疾步走到乐安面前, 将乐安从那人的手中接过, 焦急地问道。   乐安下来,稍微活动了一下, 全身上下除了手臂划破了,胃被马颠簸得想要吐以外,并没有大伤。   她摇摇头对卫君庭道:“兄长, 我好好的,没什么事。”   卫君庭见她行动无碍, 略略放了心,这才看向救了乐安的那二人, 一个是身量修长,面容普通的年轻人,一个是年约五十,精神矍铄的老人,他们本来皆是骑着马, 马身高大,一看就是良驹。   “多谢二位出手相助,要不是你们,我二弟被摔下马背,还不知道会受多大罪。”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那年轻人拱手道,“是这位公子福大命大。”   “看两位风尘仆仆的,这是从哪里来,要去哪里?”卫君庭看向他们的身后,那个方向似乎是沧州一带。   “哦,是这样的,我与父亲从荆虞城而来,此番是有急事,要去普西山里找人。说起来,我们已经耽搁了一会儿功夫,如果令弟无碍的话,那我们就要告辞了。”那年轻人似乎真的是挺急,没说几句便想走,面容上隐有忧愁。   “兄台请便,现在时局动荡,有贼子作乱,二位路上多加小心。”卫君庭跟乐安站在一边,乐安从袖中摸出银子要送给他们,被拒绝了。   “那就此别过吧。”两人翻身上马,策马前行,乐安看着那个老者的背影,总觉得有些熟悉,但是虽然有月光,他的面容还是看不大清楚,乐安一时也不能确定。   正沉思着,手上突然一痛,原来是卫君庭碰到她的手臂了。后面的两个侍卫也赶过来了,卫君庭听她呼痛,从侍卫手中接过火折子,亮光中,他看到乐安的手臂上扎了很多刺。   乐安也注意到了,怪不得皇上一碰她,她就疼。这肯定刚刚被马驮着一通乱跑时,在灌木丛中穿过扎上的。她当时又慌又乱的,还不觉得,现在一动就疼。   卫君庭将她手上看得见的刺先拔了出来,他能确定手臂上肯定还有但是没有针,光亮又不强,他无法给她拔干净。   “先回去,回去再把这些小刺都□□。”卫君庭皱眉道,乐安点点头,他将乐安抱上马,自己在后面搂着她,四人策马一起往回赶。   清风,明月,林间小路,如果忽略掉乐安身上的伤,这会儿骑着马,该是一个悠闲自在的时刻。可惜,卫君庭脸绷着,担心着乐安,没心思去赏风景。   他不说话,乐安一时也不敢开口,只是往后靠了靠,卫君庭一开始身体是僵直的,乐安一靠过来,他便调整了一下坐姿,以便让乐安能靠的舒服些。   乐安实在是有点累,卫君庭骑马又稳,她打了个哈欠,头一点点地往下。卫君庭察觉到,便将她整个人都搂在了怀里,她睡得这么快,心里无事,在他面前全然放松,这让卫君庭有了被信任和依赖的满足感。   终于到了营地,乐安听到了马叫声,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卫君庭将乐安从马上抱下来,直接进了自己的帐篷。他吩咐亲兵去找来银针,净了手,拿了药,他准备给乐安将其他的小刺都□□。   乐安本来想自己来,卫君庭没让,而是将蜡烛移近,小心翼翼地给她挑刺。刺不多,但是有几个扎得比较深,乐安忍着痛,看卫君庭严肃认真地用针尖把皮肤挑破,将黑褐色的小刺,一点一点地拨出来。   他想要尽快给她挑出刺来,又怕她疼,折腾了许久,头上汗都出来了。终于只剩下了一个,他抬头安慰她说:“马上就好了,忍着点啊。”   “嗯,我没事,皇上你挑吧。”乐安觉得他比自己还要紧张,伸出手来,给他抹了一下汗。   最后一个刺又深又小,卫君庭又挑又拨,它就是不出来,乐安疼得紧,忍不住呻/吟了一下,卫君庭如临大敌,静下心来将手心里的汗擦了,又试了几次,终于把刺挑了出来。   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卫君庭给她擦洗干净,又上了药,做完这一切已到深夜,两个人都倦了,便相拥而眠睡去了。   大军一直行了将近三天,终于到了荆虞城,大军在城外驻扎,宣威将军柯术得到消息与荆虞城的郡守司马朗一起去迎接皇上。   卫君庭只带了一部分精兵进城,直接到了郡守府衙,他与乐安稍事休息,用了饭,乐安被他命令下去再睡一觉,他自己则听柯术与司马朗报告军情。   就他听到的情况,他已经知道了褚策现在沧州所辖的岷城和一部分郡县,他前几日还带兵攻打了荆虞城北面的一个乡亭,想要切断荆虞城连接太洹城的路,把荆虞城变成一个孤岛,困死他,再行攻占。   他们带的人多,荆虞城人少,卫君庭的大军还未到,柯术巧用妙计,乘风借势,放了火,暂且将他们的攻势缓和了,不过他们也趁机占领了一部分乡,柯术气急败坏,但是不得不撤退。   他们死伤惨重,如果不是卫君庭及时带兵赶到,周朝的兵马龟缩不动,阴谋就要得逞。   卫君庭闻言,眉头紧皱,他看向面前的羊皮地图,目光定格在沧州。沧州东边靠湖,西连平原,北边开阔,南倚丛山,城内水产与粮食充足,这褚策怕是一早就开始打沧州的主意了。   他想到一事,便问司马朗道:“这沧州的林钦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他这句话算是问对人了,司马朗所在的荆虞城之前就属于林钦所管辖的范围之内,他对于这个顶头上司,还算了解。   虽然现在他不知何故起兵造反,但是皇上既然想要了解事实,他便想着多为他说上一两句好话。   “回皇上,这林钦原本是沧州的太守,他为官清廉,精明能干,体察明情,知人善任。在他作为太守的任职期间,沧州内民殷财阜,百姓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秩序井然,社会风气非常好。只是后来……”他看了一眼皇上的脸色,卫君庭问道:“后来怎么了,直接说吧。”   “是 ,是,只是后来他被降职,从太洹城里来的金详代替他成了太守。这位金太守上任之后,与林钦不同,他耽于享乐,到处敛财,判了许多冤假错案,据说沧州内有名的大户都得给金太守送礼,要不然金太守就会直接派人去接他们上府来玩。他说他是太后的亲侄子,要给太后置办寿礼,给皇上甄选美女,逼着各郡县乡亭缴纳赋税,看上了哪家的女子便会抢了去,糟蹋之后又弃之不顾。整个沧州内乌烟瘴气,人心惶惶。盗贼猖狂,杀人事件频发,沧州完全变了样。”   司马朗说起金祥来,虽然语气已经控制了,但是从中流露的不满和厌恶,让人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他看着皇上,有些担心,自己就这么把金祥的事说了,皇上会不会恼羞成怒,毕竟那金祥可是皇亲国戚。   “金祥果真如此肆无忌惮,在沧州内为非作歹?”卫君庭有些吃惊,这么大的事,可是他都不知道,他复又问道,“我不是颁布了新的法令,贪污受贿是会处以死刑的,他也没有收敛吗?为何无人上书参他?”   “皇上,据我所知,林钦最后看不过去,曾经写了折子派人送到太洹城,但是不知为何,都如石沉大海一样,毫无音信。我们在这里,倒是知道陶尚书的事,新的法令颁布下来,他似乎安静了一段时间,但是很快又故态复萌。而且不知是不是他知道了林钦参本的事,林钦很快被下了大牢,理由是却是贪污受贿,草菅人命。我们以为林钦这次死定了,但是没料到,一夜之间沧州便翻天覆地,金祥被杀,林钦造反,迎接贼子入城,周朝的大旗从那日起便飘在城墙之上了。”   司马朗将自己知道的事一五一十都说了,卫君庭没料到金祥如此荒唐,他还记得这次金祥出事,他还特意去安慰了惠文太后,惠文太后伤心得卧床不起,要皇上严惩贼子,为枉死的侄子报仇。   他当时便答应了,金祥是惠文太后唯一的侄子,他从小父母双亡,以前看着也是聪明伶俐的,会讨巧卖乖,所以太后很疼他,他因着太后的缘故,对这个金祥也高看了那么一眼,岂料,他如狼似虎,作恶多端,这样轻易死了,反倒便宜他了。   想起惠文太后,他不禁怀疑,那些参金祥的信件,是不是她用了一些手段,给扣下来了,如果真是这样,那等回到宫中,他必须要好好地跟她聊一聊。 第93章 076¥   这林钦造反之前果然跟徐淙说的一样, 是个不错的好官, 但是造反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他真的是因为心存怨怼才勾结褚策来谋逆的吗?   还有刚刚司马朗所说, 他贪污受贿, 草菅人命,似乎是另有隐情, 他不觉陷入沉思,如果;林钦只是被逼,那或许真的可以冒险见他一面, 还他清白,然后让他戴罪立功, 里应外合,共同剿灭周氏贼子。   这不仅是为了大荣朝, 私心里,他也是不想让乐安身上有任何的污点,叛贼之女的帽子扣在她头上,这是他不能容忍的。   徐淙一直跟在队伍中,他年纪大了, 赶路太多,险些犯病,乐安跟皇上说了一下,卫君庭便让人照顾他,所以他落后于大军半天才到。   一来就去见了乐安,他的心情激动又复杂, 前面不远处就是沧州了,但是他却没办法立刻就进去,那里戒备森严,虽然没有闭城,但是盘查严格,即使他是林钦的家仆,想要进去都不是那么容易的。   但是他更想赶快见到林钦,他要把小姐还活着的事尽快告诉他,他那么久没见小姐,一定非常非常思念她。   他将自己的想法一说,乐安还没说什么,卫君庭进来先否定了。现在还不知道林钦具体是什么态度,他不能让乐安就这样去冒险。   徐淙觉得皇上考虑的也有道理,所以他恳请皇上让他先去探路,他始终不相信他家老爷真的会造反,这一定另有原因。   他有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他能进的城去,把事情问清楚,把小姐的事也一并告诉他,他是老仆人了,老爷一向很相信他,这次也一定不会出差错。   几个人商量之后,觉得可行,但是后续他如何把消息送出来,也是一个问题。他们又商定好了具体的通知办法,让徐淙休息好了,第二日给了他一匹品相一般的马,让他骑着进城。   徐淙骑马绕小路没从被周朝士兵把守的大道过,侥幸没被发现,他一路奔向沧州城,到了城门口,不出所料,他立刻被拦下了。   拿出随身携带的林钦书信,他高声叫道:“我乃林太守的家仆,有事找我家老爷。书信在此,还请放我进去。”   守门的将士把书信抢过来,一根长矛抵在他的胸口处,仿佛他动一下就会立刻被戳死。   幸运得是,城中将领有林钦手下的都尉,看到书信之后便去到徐淙面前,一番打量,两个人都认出了彼此。   徐淙很是惊喜,那都尉与他寒暄了几句,已经核实了他的身份,他便放了徐淙进去。徐淙终于进了城,直接骑马去了太守府,太守府也有重兵把守,有那都尉在侧,他顺利入得府中,都尉见他人到了,便先走了。   徐淙见到了府中的熟人很是激动,一打听,说老爷在水榭与大小姐一同吃饭。   大小姐?!   徐淙大吃一惊,忙问道:“大小姐,哪个大小姐?”   “徐伯莫不是傻了,当然是我们林家的大小姐,佩玖小姐啊。”下人笑嘻嘻地答道。   佩玖小姐?佩玖小姐明明在城外,在皇上的身边,怎么府里还会有另一个佩玖小姐?   他心内疑惑不解,只想赶快见到老爷,一拐弯在廊庑下遇到了杜声。   “徐,徐伯!”杜声惊叫出声,两眼圆睁,似是颇为意外,手中酒壶一下子掉在地上,啪的一下四分五裂。   他连忙蹲下来去捡拾碎片,杜声后面的下人立刻道:“杜管事,你放着,放着,让小的来。”   徐淙眉头紧皱:这杜声什么时候成了管事,还有刚刚他见到自己那么惊讶是为何?如果他没看错的话,杜声眼神飘忽,似乎是……在躲他。   “杜声,你平安回来了。我让你带给老爷的信,你送到了吧?”徐淙高声问道。   杜声站了起来,脸上已经挂了笑,“徐伯,是,我回来了。那信我当然送给老爷了。你一路从太洹城赶来,进城顺利吗?没人拦着你吗?”   “还行,有都尉认出我是林府的家仆,便放我进来了。”徐淙回答说。   “原来如此,徐伯,你一定累了吧,老爷在用饭,你休息一下,看你风尘仆仆的,还是先洗漱一番,再见老爷也不会失礼。”杜声笑着建议,亲热地要给徐淙引路去休息。   徐淙想到自己身负重任,摇摇头道:“不用了,我必须马上见到老爷,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跟他说。”他说完就要前去水榭,杜声还想再伸手拦他,徐淙已经大步流星地走掉了。   杜声暗道不好,他在身后下人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下人一溜烟儿跑出了府。他则悄悄跟在徐淙身后,偷听他说话。   徐淙远远地看到林钦背对着自己坐在水榭的石凳上,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菜,而他旁边坐了一位女子,这也许就是下人口中的那位“佩玖小姐”?   他疾步走上前,林钦早在他进门时已经知道了他回来了,此时听到动静,他略转了身,就见徐淙双膝跪地,俯身磕头,行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大礼,只听他闷声道:“徐淙拜见老爷,给老爷磕头了。”   “徐伯,快快起来。”林钦起身,亲自将徐淙扶了起来,“你这些年待在烨城照顾玖儿,辛苦你了。”   “这都是老奴该做的。”徐淙站起来,目视这林钦。   几年不见,老爷虽然依旧温文儒雅,但是清减了不少,鬓间已有零星白发,瞧着甚是扎眼。   “老爷,你瘦了。”徐淙痛心地道。   林钦淡然一笑道:“是老了吧,无妨,生老病死皆是常态,我已看淡。”   徐淙见老爷如此豁达,心中的难过驱散了一些,他的目光扫过那站着的女子,女子体态丰盈,见徐淙看她,她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徐淙很是奇怪,这个女子浑身上下无一处像他家小姐的地方,为何下人说她是佩玖小姐?   “老爷,这位不会是下人口中的‘大小姐’吧?”他开口问道。   林钦先是一愣,而后摇头道:“当然不是,这是琴音,是我……刚纳的小妾。”   这下轮到徐淙愣了,他家老爷在夫人去世之后便没有再纳妾了,府里也就只有两个姨娘而已,这大半辈子都这么过来了,现在却突然纳了个妾,这由不得他不多想。   “可是刚刚老奴听其他人道,老爷在这里跟佩玖小姐在用膳,难道是他们搞错了?”徐淙想问清楚,林钦闻言,眸光一暗道:“玖儿的确回来了,只是她现在不爱见人,她的脸毁了,所以极少出来,刚刚听到你回来了,本来挺高兴的,但是她说心情晦暗,无法在此种情况下见你,所以便回了闺房。”   还真有这么一个人,不愿见人,难道不是心虚吗?他可不相信这位大小姐,明明真的林佩玖他已经找到了。   “老爷,大小姐真的回来了,她是在哪里找到的?”徐淙佯做惊讶道。   “是太子,太子将我儿送了回来,”林钦回答,眉眼中皆是心痛,“但是玖儿在外面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的委屈,我承诺她,会替她报仇,让害她的人付出代价。只是她仍旧不开心,几日也难得出来一次,我命人每日里做她最喜欢吃的菜,绣娘也裁出了最漂亮的新衣,她偶尔一笑,我心头就能好受些。不过玖儿太懂事,总是让我不要太费心思,她不知道,我这个父亲以前不称职,现在只想好好地补偿她。”   太子?周朝的太子将大小姐送回来的?   难道这就是老爷跟着太子谋逆的原因,只是因为他送来了一个假的小姐?   “老爷,容老奴斗胆问一句,”徐淙压低了声音问道,“老奴始终不相信老爷会谋逆,您这么做,是不是被太子胁迫的?还是,因为他找回了小姐?”   “我自愿的,”林钦不动声色道,“太子礼贤下士,文韬武略,又将玖儿帮我找了回来,还怕我无人侍奉,特意派琴音来给我解闷,我感激他,钦佩他,甘愿成为他的马前卒。”   徐淙敏锐地感觉到老爷表情有些不对劲,他极快地扫了一下旁边的琴音,不觉起了疑心:太子送的人?难道是在监视老爷吗?   他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太子,太阴险毒辣了,居然知道他家老爷的弱点,进而利用他。他不忍看老爷受骗,又想躲过这个眼线,便对林钦道:“老爷,老奴在京城心疾频发,这一路赶来,觉得好难受,能不能让府里的大夫给我看一下?”   “这有何难,琴音,麻烦你去跑一趟。”林钦吩咐琴音,琴音点头道:“妾身这就去。” 第94章 077¥   目视着琴音走远, 徐淙才靠近林钦, 面容严肃道:“老爷,您是不是被那个女子监视了?”   “她是太子给我的人, 太子并不是特别信我, 实际上,我觉得太子似乎不愿轻易相信任何人。我又没有其他的心思, 也不怕他放眼线在我这里。”林钦回答道。   “老爷,老奴一直呆在太洹城,听到别人说您起兵谋反的消息, 我一直不敢相信。总觉得这不是真的,太洹城里的百姓一直对您口出恶言, 我想要为您说话,但是势单力薄, 实在没有办法去为你正名,”徐淙眉头一皱,小声地问了林钦一个问题,“老爷,您认为当今皇上是个怎样的人?”   “怎样的人?”林钦眉目肃然, “治军不严,任人唯亲,长此以往,必将国之不国。”   他对皇上的评价如此之低,徐淙很惊讶,这与他写给老爷信件上的内容截然不同, 而且老爷是不是对皇上有什么误会,就他所看到的而言,皇上其实不失为一个明君。   “老爷,我在太洹城看到的却是,百姓安居乐业,市集热闹非凡,而且经常能看到高鼻深目的异域人,陶家那时被抄家,珍宝抬了好几大柜子,很多人都不相信陶家会这么倒了,但是老奴亲眼看到陶尚书父子跟其他的贪官污吏一起斩首,就在菜市口。老爷,皇上他比起之前的周朝天子,好的可不止一星半点啊。”   徐淙说得情真意切,林钦听后不为所动,“你是不是被他的表象所骗了?而且,就算他真的有些治国之才,但是他识人不清,纵容属下恣意妄为,自私自利,如果不是他,我的玖儿也不会变成这样……”   林钦没再说下去,不过他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徐淙,徐淙忙道:“老爷,我正是要告诉你关于小姐的大事,你听我说,我已经找到了真正的小姐,府里这个是……   “徐伯,徐伯,府里的大夫来了,快让他给你诊治一番。”杜声不知道从哪里突然跳出来,吓了徐淙一跳。   他话还未说完,林钦没弄明白,想要问清楚,刚刚他到底要说什么?什么真正的小姐,府里的这个玖儿怎么了?   只是还未开口,又听一人急道:“林太守,沧州城下有一伙可疑的人,不知是不是大荣朝的敌兵,大人可否随我去看一下。”   这个声音有点奇怪,尖细尖细的,徐淙扭头一瞧,看到一个长眉细眼,面白无须的人,这人的右手不经意地一抬,居然还翘起了兰花指,徐淙暗道:这个人莫非是太监?   “有这等事,那林某立刻跟江公公去一趟。”林钦觉得事不宜迟,必须得去。那江公公一听忙在前开路,他面带急色,仿佛大军已经兵临城下。   林钦已走,徐淙不能跟过去,那大夫就在跟前要为徐淙诊治,徐淙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没有让大夫诊脉。   杜声趁机提出要带徐淙去休息,徐淙想着林钦估计暂时还不能回来,他也实在是累了,便跟着杜声下去了。   杜声让人给徐淙端了水,他洗过脸和手后,杜声又亲手奉上了一杯茶水,“徐伯,快喝点茶,坐下好好歇一歇。”   徐淙接过,看着杜声殷勤地为他忙前忙后,他觉得奇怪,在太洹城的时候,这小子可贼了,怎么这会子这么勤快了?   “杜声,我现在是不是该叫你杜管事了?”徐淙瞟了他一眼。   杜声忙说:“哎呦,徐伯,您这不是折煞了我吗?这都是托了您的福,我不懂的地方还多的是,徐伯是府里的老人,又一直得老爷的重视,以后还得麻烦徐伯继续教导我呢。”   这通马屁拍的,徐伯虽然一向不喜他的油腔滑调,但是也没给他难堪,慢慢喝了杯中的茶,他对杜声语重心长道:“这是你自己能干,杜声,老爷对府里的下人都不错,你好好干,老爷不会亏待你的。”   杜声听了,心下一沉,再看着徐淙时,目光中便带了些内疚,“徐伯……”   徐淙以为杜声是被激励到了,刚想再说两句,双手一抖,茶杯歪倒在桌上,他浑身无力,觉察到不对,他似有所悟,抬起头来,直盯着杜声道:“杜声你,你这个畜生,竟敢害我……”   话未说完,人已倒地,杜声惊得往后一退,看着地上的徐淙,他先用脚轻轻踢了踢,见他没有反应,他蹲下来叫道:“徐伯,徐伯?”   一手伸到徐淙的鼻子,他正要感受一下——   “他没死,只是昏了而已,”身后突然响起了说话声,杜声一时不察,魂都要吓没了,还以为徐淙诈尸了。   “琴姨娘,是你啊。”他拍着胸口,松了一口气。   琴音嗤笑一声道:“瞧你那点儿出息,你还怕他真死了,变成鬼来找你啊。”   “下的这不是没干过下药这种事吗?”杜声解释道,他顿了一下问说,“琴姨娘,这徐伯会昏迷多久,他要是醒来把大小姐的事情一说,老爷不会放过我们的。”   “是不会放过你吧,不过你放心,如果没有解药的话,他会一直昏迷下去的,至于之后怎么处置他,得等到太子回来再说,目前你就还是安安心心当你的杜管事吧。”琴音的话就像一颗定心丸,杜声镇静下来,没那么害怕了。   琴音让杜声将徐淙昏倒的原因编造好,她自己则施施然离开了耳房,去了林佩玖的闺房。   “怎么样?那个徐伯说出来了吗?爹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屋中一女子,声音略带嘶哑,左脸有一块烧伤的疤痕,疙疙瘩瘩,看起来相当难看。她似乎也知道自己的疤吓人,面对琴音的时候便只用右眼看她。   只看眼睛的话,她跟乐安有着八分相似,但是也只有眼睛像而已,也难怪她平日里都会带着帷帽,一是为了避免吓到人,二则防止被林钦认出来。   现在在屋内,面对着琴音,大家都是太子的人,所以她把帷帽摘了,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如果乐安在的话,一定会大惊失色:这不是她刚穿过来时,跟她一起在宫里四处逃跑,最后被人群冲散的听露吗?   “你这句爹叫得可真是顺口,”琴音掩口笑道,“看来你适应得不错,还真把自己当林家小姐林佩玖了。”   听露知道她在讽刺自己,脸色顿时一白,琴音毫不在意,慢慢走到桌边坐下,她回答了刚刚听露的问题。   “那个下人已经被下毒毒昏了,暂时醒不过来,你那所谓的爹还不知道你是冒牌货。”   得知林钦还不知道,她安心了,她扮成林佩玖,实属不得已。   她以前在周朝皇宫之中,是太子宫里的人,偶然有一天,自己被太子看上,宠幸了她。她以为成了太子的人,之后便会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哪知,太子妃善妒,寻了个由头就把她赶出来,调到司膳监做了粗使婢女,她认识佩玖是因为她帮过自己,那时佩玖是在司苑处,她日日刷碗挑水肩膀都肿了,是佩玖拿了药给她,之后两个人便熟悉起来了。   她曾好奇,以佩玖的美貌为什么没能选为妃子,佩玖说那日她莫名其妙肚子痛,拉了一天,最后根本都无力下床,所以错过了。   不过,她并不后悔,做宫女到了一定的年龄就可以出宫,她说自己的父亲还在宫外等着呢。听露很羡慕她,她也挺佩玖提起过自己的事,知道她父亲对她非常好,也知道她父亲的名字叫林钦。   本来日子平平淡淡,但是随着大荣朝与周朝矛盾日盛,周朝战败的消息传到宫里,搞得所有人人心惶惶,她们也害怕,听说叛军来势汹汹,进了宫来可能会见人就杀,宫女则会被□□。   所以她们偷偷商量着,如果真的叛军来了,那么她们就穿太监的衣服跑出去,一定不能被糟蹋了。那日叛军来袭,宫中起了大火,她与佩玖换上了太监服一同逃跑。但是宫中的太监宫女众多,全部跟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   她们被人群冲散,她被一根带火的木头砸到了脸,她当时就血流满面,痛得昏了过去。醒来时发现周围全部都是死尸,她被扔在了乱葬岗里。   她惊惧不已,尖叫出声,却发现从乱葬岗的一处石头旁出来了十来个人。她躲了起来,借着光亮,她发现被围在中间的那个人,正是太子褚策。   她捂着脸叫太子,求太子将她带走,她对太子忠心耿耿,要一直侍奉太子。太子那时先是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打量了她一会儿才勉强将她认出,知道她是被自己宠幸过的宫女。   刚刚经历了灭国之灾,身边的人也不多了,也许是动了一点恻隐之心,也许的她的话打动了太子,所以褚策将她带上了。   太子很厉害,虽然一开始逃亡比较厉害,但是不知他用了何种方法,他们的队伍越来越壮大,她很开心,虽然自己的脸坏了,但是能跟在太子身边,保住了性命,她便无过多的奢求。   太子很忙,对她也不曾有过多的问候,直到有一天,她听到太子说了林钦的名字,她惊讶重复,太子问她,她便将自己所知的事都说了出来。   她觉得自己的这些话应该帮到了太子,因为这之后,他对自己明显好了,还送了自己漂亮的面纱和衣服,香膏和头油。   当太子提出要自己假扮成佩玖时,她犹豫了,她不想去代替佩玖,不想欺骗她的父亲,更怕自己扮不好,会露馅,怕太子会失望。但是太子一直鼓励她,还承诺以后会纳她为妃,她沉迷在太子的甜言蜜语中,终于答应了。   自己的容貌毁了,声音也哑了,但是眼睛很像佩玖,这她是知道的,她带上了面纱,被太子安排见到林钦之后,她喊着爹爹,哭诉出声。   她说了很多小时候的事,说自己的喜好,说林钦的爱好,甚至连林钦原配的小名,她都说了出来,这些打消了林钦的怀疑,她取得了他的信任,之后便感受到了林钦对她的好。   她按照太子教的,说自己被皇帝的亲兵所侵害,面容也是被他们所毁,她泪流不止让林钦替她报仇。她还记得林钦当时的表情,目眦欲裂,怒发冲冠,如果当时皇帝在他面前,他一定会生啖其肉。   林钦果然爱女如命,他照做了,跟着太子一起与大荣朝对抗,她看到太子高兴,自己也开心。只是太子真的是很忙,他已经许久不来看她了。   而今天居然从琴音这里听到了佩玖的情况,知道她还活着,知道林钦有可能知道真相,她彻底慌了。 第95章 078¥   “太子他最近很忙吗?我, 许久未曾与太子说话了。”听露轻咬下唇, 迟疑地问道。   琴音瞥了她一眼,阴阳怪气道:“太子当然忙了, 现在大荣朝的皇帝带兵亲临战场, 太子必须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而且,太子这几日去了太洹城。”   一听太子没在沧州, 反而去了帝都,听露紧张道:“去了太洹城,那不是很危险?”   “废话, 当然危险了,但是太子自有办法, 他扮成了一个老者,旁人很难认出他来的。至于他去太洹城的原因嘛, ”琴音抬起手来,欣赏着自己新涂的蔻丹,不紧不慢地说道,“还不是因为你是个冒牌货,现在真的林佩玖有了消息, 就在太洹城里,太子此去的目的之一就是除去那个真的,预防你露馅,明白了吗?”   “要,要杀了佩玖,一定, 一定要让她死吗?”听露攥紧锦帕,眉头蹙起,她并没有想过要佩玖死啊。   “当然,你还想发善心,那好啊,她不死,就你死,二选一,你自己看着办吧。”琴音似笑非笑,听露闻言更不安了,目光不敢跟她对视,半晌,她低下了头。   “噗嗤”一声,琴音笑出声来,指着听露道:“真是做了□□还要立牌坊,你既然已经坐了林佩玖,就收起你那无用的内疚,在你对着林钦叫出第一声‘爹爹’的那一刻,你就注定了跟真正的林佩玖是死敌了,你想一下,如果让她知道你假冒她,夺得了她的一切,她会原谅你吗?”   佩玖会原谅自己吗?听露换位思考一下,也觉得似乎不可能。   她颓然地塌了肩膀,琴音欣赏了一会儿她的黯然,便打算出去了,刚走到门口,就听听露喃喃自语道:“既然我伤害了她,那我就对她爹爹好吧。”   “蠢货,”琴音退了回来,瞪着她道,“你就不怕林钦认出你是冒牌货吗?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最好避免与林钦过多接触,适时地多哭一哭,让他对大荣朝的皇帝恨意满满,多帮太子,这才是你应该要做的,记住了。”   琴音再三警告了她,见她没有反驳,只是似乎略有不服地低头不说话,她也不再管她,左右有她看着,她坏不了事就行了。   林钦跟着太子身边的江公公出去之后,并没有见到那所谓可疑的敌军,江公公便说应该是那敌军溜走了。他心内存疑,但是没有说出来,回来之后,他去找徐淙,却被杜声告知,徐淙累极了,躺下就没起来。   他去看了,果然见徐淙躺在床上休息,只是不论他怎么叫他,他就是不醒。他连忙叫来府里的大夫,大夫诊脉过后,只说徐淙脉象平稳,并无性命之忧,至于他为何不醒,大夫推测可能是与他的心疾有关。   林钦无法,只能耐心等着徐淙醒来,他还记着徐淙的话,一字一句虽然他都听得清清楚楚,但是他却没能明白,到底徐淙是什么意思,府里的玖儿怎么了。   想起玖儿,他便想去看一看她,走到玖儿的房间门口,他就见玖儿又将门窗全都关闭,她还是不喜欢出来。   他微微叹了口气,抬起手来轻轻敲了敲门。   “谁?”他听到一声沙哑的疑问,是玖儿的声音。其实玖儿以前声音悦耳好听,跟黄莺出谷一般,并不是这等的刺耳,只是她被大火损伤了喉咙,声音再不复以前的清甜。   “是爹,”林钦答道,“玖儿,能出来跟爹说说话吗?”   “爹爹,女儿今天有些不舒服,改日,改日我再陪爹爹好吗?”屋里的声音再度传来,还是如以前一样,婉拒了他。   玖儿还是不愿走出房门,她现在就像是河蚌,将自己紧紧封闭,不愿打开。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能放宽心扉,从阴霾之中走出来。   “好吧,那玖儿你先休息吧,爹这就走了。”林钦又看了紧闭的房门,摇了摇头走开了。   听露一直留心着外面的动静,听到林钦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她手捂胸口,觉得很内疚,其实林钦真的是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女儿,他对自己这么好,听露有时觉得,他就是自己的父亲,看着他如此失落,她于心不忍,但是却无能为力,不敢为他做些什么。   太子办完事,从太洹城回来了,这一路很顺利,而且此行虽然没有达到目的,但是却有了意外之喜。当然,他回到太守府,江明告诉了他另一个非常有用的消息:那个查到真正林佩玖位置的人已经回来了,而且被他们下了药,现在昏迷不醒,不能向林钦泄露任何秘密。   褚策很高兴,他洗去一身尘埃,先悄悄去看了徐淙,从杜声那里他知道了,这个人就是林钦放在太洹城一直照顾着林佩玖的人,他发现了林佩玖,所以写了信给林钦让杜声送过来。   幸好他半路拦截了信件,看了内容,那里面除了说他找到林佩玖之外,居然全是夸赞卫氏贼子的话语,这让他怒不可遏,不过,有了这么一封信,一个人,他倒是可以伪造一下,把内容全改了,相信林钦看到自家老仆人如此痛斥卫君庭,也一定不会怀疑的。   他没料错,林钦是没有怀疑,而且还真把听露当成了自己的女儿。本来一切都很好,但是这个徐淙又出现了,他不能让他醒着再见到林钦,这会破坏他的计划。   他对江明说了几句,江明点头,他便离去去见林钦了。   与林钦说了他在太洹城的所见所闻,百姓凄苦,民不聊生,他们早就对这卫氏怨声载道,对周朝的复国全都是翘首以待。   林钦半信半疑,毕竟之前周朝最后一任皇帝的荒唐行径,他又不是不知,只是到底不好说什么,只建议褚策可以引以为鉴,以后登上皇位,做一个励精图治的好皇帝。   两个人正说着话,杜声慌慌张张地跑来,高声道:“大人,徐伯,徐伯不见了!”   “什么,徐伯不见了,他不是一直长睡不起吗?怎么会不见的?”林钦站起身来,吃惊道。   “奴才也不清楚,奴才去安排采买的事,回到屋里就发现徐伯不见了。”杜声哭丧着脸说,林钦肃然道:“那还不快去找。”   “奴才这就去。”杜声说着就要走,林钦叫住他道:“等等,多派一些人去。”   “是,大人。”杜声立刻下去了,褚策在一旁听着,疑惑道:“徐伯是谁?”   “太子有所不知,是府里的老人了,他叫徐淙,之前一直在烨城,这几天回来了,却因为心疾犯了,一直昏迷不醒。”林钦解释道。   “徐淙,徐淙,”褚策重复道,然后看着林钦,“林大人是说他这几天才回来,他长得是不是眉目寡淡,脸颊无肉,年纪也不小了?”   “的确如此,太子难道见过他?”林钦问道。   “我的确见过,不过不是在烨城,而是在我去烨城的路上,我跟卫君庭的大军刚好碰到了,注意到了他身边就有这么一个人,当时,我就听到有人叫他徐淙,刚刚你说他的确是这么一副相貌,可见不会是认错了。”   “在卫氏贼子的队伍中,怎么可能呢?徐淙一直对林间忠心耿耿,再说他又怎么可能会认识卫君庭呢?”林钦不太相信。   褚策却肯定地道:“也许是那卫君庭知道他是你林府的仆人,特意收买了他,让他回来做奸细?林太守,现在是非常时期,而且我是亲眼所见,所以我们不得不防。这个徐淙失踪了,很有可能是做贼心虚,我们必须要赶紧找到他,将他抓起来审问,你说呢?”   “那就依太子之言,先将徐淙找到再说。”林钦迟疑道,褚策看出了他的犹豫,却没有说破,只是端起了手边的茶道:“还是林大人明事理,有林大人这样的人在我身边,我周朝军一定能够打败那帮乱臣贼子。”   林钦陪着太子喝了茶,心里其实在担心徐淙,毕竟徐伯在林府待了几十年,他人怎么样,他还是知道的。只是假若太子真的没有看错的话,他为什么会在大荣朝的队伍之中,他信里那么厌恶卫君庭,不可能会跟他同流合污。   可是如果他是被胁迫的,回来的第一时间他为什么没告诉自己,反倒还是夸奖卫君庭,更是提起了玖儿。   这些事情像是一团乱麻一样,林钦心中疑惑不已,但是没办法,徐淙失踪了,看来只有尽快找到他才能把这谜团解开。   整整找了一天一夜,沧州城内的将士分出来一拨,把城内都翻遍了,也没有找到徐淙,他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得无影无踪。林钦心急如焚,让府里的其他人不要停止,再继续找,他不相信,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他觉得徐淙一定还在城里,他必须要将他尽快找到。 第96章 079¥   深夜, 一处小院落, 屋门咯吱一响,从外面进来了三个人, 当中一人剑眉虎目, 面白如玉,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要属他宛如鹰钩的鼻子,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周朝太子褚策,而他身后的二人则是江公公和另外一个侍卫。   “他就在这里面吗?”褚策淡淡问了一句, 江明忙道:“是的太子,奴才按您的吩咐将那个老头给运出来关到了这里, 这地方比较隐蔽,一般不会有人找到这里来的。”   “嗯。”褚策应了一声, 江明立刻在前将另一道门锁打开,开了门,退后在一边,让褚策先进去。   褚策走进一看,徐淙正被捆住双手双脚, 已经从床上滚到了地上,听到开门声,他努力抬起头来,看到来人,他目露疑惑,很显然他并不认识褚策, 他口中呜咽做声,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去给他把口中的破布拿下,也是时候让他说话了。”褚策吩咐道。   江明得令,徐淙嘴都要麻了,江明一将破布拿出来,他顿时好受多了。看着褚策,他疑惑地问道:“你是何人,你们为什么要将我囚禁在这里?”   “大胆,这是太子,你说话小心一点。”江明大声呵斥,徐淙先是一愣,而后明白过来,“你是太子,就是那个周朝的太子,拖着我家老爷,跟你一起谋逆的人?”   “你!”江明一听,上前就踹了徐淙胸口一脚,徐淙闷哼一声,差点喘不过气来,“你说这话才是大逆不道,是卫氏先攻占了烨城,杀害了周朝的皇子龙孙,太子现在是复国,要将卫氏赶出周朝,太子才是正义的一方。”   褚策由着江明对徐淙施以小小的教训,听他把话说完,他才说道:“江明说的没错,徐老伯,你之前也是我周朝的子民,应该是向着周朝才对,卫君庭残暴不仁,没有信义,周朝如果一直被他治理,一定会内忧外患,民生凋敝。”   徐淙不欲与他多言,比起一直谈论这个问题,他更关心,这个前朝太子将他绑来究竟想做什么。   “我一介奴仆,这些事情离我太远,我只想问一问太子,”他看了下自己无法动弹的手脚问道,“将我绑住关在这里是为什么?”   “和你无关,怎么可能,”褚策冷笑道,“你到沧州来,难道不是为了离间我与林钦之间的君臣关系?你不是还要告诉他林佩玖的事吗?不是要说府里的那个是假的吗?”   “你怎么知道这些?”徐淙诧异,“太守府里的那个大小姐果然是假的?你,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呵,我怎么知道的,这还多亏了你写的那封信,让我知道了,原来真正的林佩玖就在烨城,你出现在太守府中时,没有看到我吧。知道我去做什么了吗?我正是循着你给的线索去找林佩玖了,你一心牵挂的大小姐已经做了我的刀下亡魂。”   “不可能,大小姐根本就不在太洹城,而且如果你单枪匹马是根本不可能近的了她的身的。”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徐淙很是震惊,一激动便说出了这些话。   褚策眉毛一挑,心下暗道:林佩玖没在烨城,那看来自己没有猜错,那天自己侍卫接住的从马上摔下来的人就是她了。   她穿了戎服,扮成了侍卫的模样,但是他以前见过佩玖,当初她甫一进宫,他就被她的美貌给惊呆了,一见倾心就想收为己用。   可惜他的心思被太子妃看穿了,暗地里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手段,林佩玖没能在复选中出现,母后给自己选了其他人侍候自己。   后来才知道她做了宫女,但是太子妃对他看得太紧,他又倚仗着国丈,所以只能眼馋地看着,心里则想等到他登基为帝,一定要把这等美人纳入后宫。   可惜,他还没能成为天子,就先遭受了灭国之灾,如果不是父皇之前告诉过他密道的事,他现在怕已经成为了阶下囚,更有可能是踏上了黄泉路。   被侍卫护送着进了密道,走到半道,他命人将密道堵死了,怕卫氏贼子发现这密道追了过来,堵上密道之后,他们又一直往前走,直到最后看到了洞口,出了洞口才发现原来这密道尽头就是乱葬岗。   不得不感叹这设计密道人的头脑,真的是很聪明。凑巧的是,在乱葬岗中他还遇到了之前自己宠幸过的一个宫女,他几乎已经忘了她,但是她自报姓名,说自己叫听露,更是拼命保证,一心想跟着自己。   他当时动了一点恻隐之心,也想到了,如果被人追上,可以利用她甩掉敌人,便将她带上了。之后逃离了烨城,他一路乔装打扮,到了比较偏远的地方才开始以真面目示人,悄悄说出自己的身份,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   他先是用盗贼的身份做障眼法,占了岷城,而后一步一步联络到更多于他有用的人。他的身边多了谋士,也多了很多女人,他利用人心的手段越来越成熟。   中间不是没有过失败,也有人想要出卖他,不过幸好被他发现了,处死了那些人之后,其他人对他更加顺从。   他手中重新握有了权力,他盯上了沧州,知道了沧州原太守林钦跟现任太守金祥的各种矛盾,他静待时机,终于发现金祥陷害林钦,将林钦投入了大牢。   沧州城内的百姓不服,聚集在太守府外为林钦喊冤,他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他带着一队兵马扮成商人偷偷入了城,而后突袭了太守府,将林钦救了出来,并生擒了金祥。   他向林钦表明了身份,说自己知道林钦是被冤枉的,金祥无恶不作,可是他却是太后的侄子,皇帝任用这样的人,还不管不问,可知朝廷究竟有多腐败不堪,没有法纪。   他想让林钦跟着自己一起将黎民百姓拯救出来,过上好日子。林钦不傻,对他的话并不信,他看了出来,便让听露出来,说她是林佩玖。   听露没有露出破绽,林钦相信了,他眼中的滔天怒意让他很是满意,他适时地将金祥推了出来,推到他面前,在林钦手中塞了一把匕首,说让林钦杀了他,解救百姓。   面对着金祥,林钦虽然厌恶他,但是对上他乞求的眼睛,他还真的一时下不去手。他看出来了,体贴地帮了他一个忙,他将金祥用力往林钦手上一推,林钦不妨,手中匕首直□□金祥的心脏,金祥口吐鲜血,直接倒地死了。   他当即对众人说,林钦为了大家,亲手把金祥这个无恶不作的大贪官给杀了。他的人齐声呼和,道林大人义薄云天,听露也立刻上前,说谢谢爹爹为女儿做这些。   林钦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有了林钦的配合,他很轻易接管了沧州城。沧州不愧是一个好地方,物产富饶,还有矿产,他一时之间信心大增,对拿下烨城也觉得如探囊取物,轻而易举。   可是,卫君庭御驾亲征了,他思索半天,想到了另外一条计策,他乔装打扮,快马加鞭想从小路赶去烨城,避免与卫君庭的大军撞上。   但是没料到还是凑巧碰到了,那卫君庭没能认出自己来,他却认出了这个毁他国灭他家的人,更意外地是见到了一个他以为已经死去的人——林佩玖。   林佩玖没有认出他,他冷眼旁观,觉得卫君庭与林佩玖的关系应该不一般。当下,他只是诧异,虽然也想除去林佩玖,但是他一没条件,二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所以,他跟侍卫很快就离开了。   从这个下人的口中,他套了出来,卫君庭身边的那个果然就是林佩玖。这个徐淙怕是已经跟林佩玖相认了,他才回到太守府,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前几日,他是跟在卫君庭的大军中过来沧州的。   那他现在独身一人进了沧州城,想告诉林钦真相,那么接下来的一步又是什么,他跟卫君庭他们究竟有着怎样的计划?   “不在太洹城?近不了她的身?那她究竟是在哪里?”褚策故意问道。   徐淙已经反应过来,褚策是在给他下套,他这次学聪明了,绝口不再提林佩玖的事,“我不知道。”   “不知道?那让我来猜一猜吧,你一直待在烨城,现在才回来,而且你给林钦的信里说自己已经发现了林佩玖,卫氏大军凑巧也是这几日到的,你一回来就跟林钦说你知道真的的林佩玖在哪里,依我看来,这林佩玖不会就是在卫氏大军里吧?”   褚策故作惊讶地说,他看着徐淙,徐淙知道他猜对了,但是他打定主意不说话,所以嘴巴连动都没动。 第97章 080¥   “太子问你话呢, 你快说!”江明上前对着徐淙的要害狠狠打了几拳, 徐淙痛得微微弯腰,他极力忍住, 不发一言, 褚策一挑眉,想不到这个徐淙嘴还挺硬。   “徐淙, 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林佩玖为什么会在那卫君庭身边,你们都商议了什么, 你到这里来,打算离间了我和林钦之后, 如何跟卫君庭取得联系?”褚策想知道这些,如果让他掌握了, 他便可以将计就计,也许还能来个瓮中捉鳖呢。   徐淙抬起头来,瞥了他一眼,带着一丝轻蔑和不屑。褚策感受到了,顿时怒火中烧, 立刻上前狠狠踢了徐淙的双膝两脚,徐淙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褚策冷冷地道:“死鸭子嘴硬,再不说,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他使了个眼色,江明立马点了点头,他们身后的侍卫上前一步, 他手中拿了一条鞭子,对着地上的徐淙“唰”地一下就是一鞭子。   徐淙被抽得躺倒在地,脸上立刻肿了,江明得意洋洋,那侍卫一鞭子一鞭子狠狠地打下去,屋内只听得到响亮的呼嗬声,还有徐淙疼得受不住,从牙缝中溢出来的几丝呻/吟。   褚策看着徐淙,他的身上已经被抽打出血来,脸上血珠子直流,衣服已经被打破,衣衫褴褛,看上去颇为狼狈。他手一挥,那侍卫停了下来,他撩起衣袍,蹲下来,俯瞰着躺在地上的徐淙,口中啧啧有声。   “徐淙,徐老伯,你说你这又何必?乖乖说出来,免受皮肉之苦不好吗?现在我军势头正盛,是一定会打败大荣朝的士兵的,你跟着他们不会有好下场,跟着我就不一样了。”   徐淙呼吸微弱,好半天,他才睁开眼睛,缓过来一会儿,听褚策这么说,他那那双苍老的眼睛看着褚策道:“不会的,你们一定会输的,当今的皇上是个好皇上,他是当之无愧的的天子,这样的人有上天眷顾,是不会轻易被打败的。”   褚策瞳孔剧缩,猛然站了起来,他本来以为徐淙被打成这样,一定会求饶,但是他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都趴在地上,如破布口袋了,还不肯说出来,反而咒起了周朝军,去涨卫君庭的威风,真是找死。   “打,给我继续打,一直打到他说为止。”褚策眸中闪过厉色,那侍卫一听立马上前,对着徐淙又是一通狠打,徐淙皮开肉绽,几乎痛得要在地上打滚,他觉得自己的骨头似乎都要碎了,鞭子落在哪里,哪里就像火烧刀割一般,五脏六腑搅在一起,痛得浑身哆嗦。最后终于再难撑住,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太子,他昏了。”江明探过徐淙的鼻息,然后对褚策道。   “泼醒了继续,江明你留在这里,审问他,记住,没问出来之前暂且留他一口气。”褚策吩咐道,江明连忙应下,褚策厌恶地扫了地上的徐淙一眼,出了门。   本来他还有其他的办法,但是那东西只有一对了,他想用在更重要的人身上,这个徐淙,还是用严刑拷打的办法来让他吐露消息吧。   徐淙这一去就没了消息,乐安待在帐中,每日都听到的是沧州城城门的旗子无任何变动,也就是说,徐伯并没有给他们信号。   已经三天了,看着乐安心急难耐,忧心忡忡的样子,卫君庭也是有些担心,如果徐淙把消息带给了林钦却没有被相信,那么他很有可能会遭遇不测。   如果是这样,那就没有等的必要了,他安慰乐安,大军已经做好了准备,要收复失地,将乱军打败,如果徐淙没死的话,等他们攻入了沧州城,就可以救出他了。   乐安听后,安心了一些,不过,一想到卫君庭就要上战场,她又开始紧张了。将卫君庭的铠甲战袍,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在正式出发之前,乐安在无人处,紧紧抱了抱卫君庭,告诉他,她相信他一定会胜,她等着他凯旋而归。   这种鼓励卫君庭喜欢,他吻了吻乐安的额头,然后手持利剑,翻身上马,军中将领大喊道:“出发!”   大军士气凛然,鼓声动,鸳鸯阵出,训练有素的步兵,势如破竹,周朝军马用了锥形阵,然而卫君庭立刻让□□队出,弓箭密如蝗虫,敌军死伤无数,面对着手拿砍刀的步兵根本来不及反应。   褚策站在队伍的最后方,眼看我方将要溃败,他让指挥官挥舞旗帜,骑兵速出。那骑兵个个人高马壮,长矛利剑,速度敏捷。   大荣朝的步兵眼看就要遭殃,这边号令传来,步兵两边的盾牌兵靠拢,以盾牌抵挡,护住进攻的前卫兵,同时短刀出,专门砍马腿。   骑马坠马,便被砍伤,而这时大荣朝的精兵上场,他们的骑兵比之周朝的更加出色,几乎一上场便将对方的骑兵碾压,那指挥官还在挥舞旗帜,卫君庭看着那面旗子,拿出弓箭来。   他紧紧盯着那个指挥官,拉了满弓,嗖地一放,那箭矢带着势不可挡地气势,噔地一声钉在了那人的眉宇中间。   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鼻子上一热,手一摸,鲜红的血让他心神一凛,紧接着他直直地倒在了地上,旗子一下子失去了支撑,掉在地上。   卫君庭又射杀了几个传旗兵,周朝大军一时乱成一团,反观大荣朝军马斗志昂扬,鼓声激越,众人杀声四起。褚策由侍卫亲兵护着连连撤退,一直退到了沧州城内,紧闭城门。   穷寇莫追,卫君庭让大军停住,收复失地,全军上下皆高兴,卫君庭下令犒赏三军,士兵大喊万岁,呼声震天,传到了沧州城,褚策气得几欲吐血,他阴恻恻地望向荆虞城的方向,下决心一定要让卫君庭为今天的行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首战告捷,卫君庭回到荆虞城,乐安立刻迎上前去,她已经知道了大军胜利的消息,但是她还是想看看卫君庭有没有受伤,是不是好好的。   卫君庭任她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看了个遍,而后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乐安,我军大胜,我也没事,这下你放心了吧?”   他身上的铠甲坚硬,咯得她胸痛,但是她一点儿也不想推开他,反而主动伸出手抱得更紧,更久,她轻声道:“是,皇上神勇,我一直都知道。”   卫君庭闻言大笑,笑声爽朗,直抒胸臆,他真是畅快得很,传令下去,所有士兵晚上伙食有酒有肉,可以尽情吃喝。   乐安极少听他这么笑,但是他笑得愉悦,乐安知道他这是真的开心。晚上李将军跟一些将领在外席地而坐,军中厨子置篝火,烤了一头羊。   那羊用了酱料腌制,快要烤好的时候,还有人不停地在刷蜂蜜,矮桌上放置了辣油,香气四溢的羊肉引得人口水直流。   有品阶不低的将领闻味而来,当兵的人都比较豪爽,当下有人就直接说了:“皇上,这羊烤的真是香啊。”   “是啊,是啊,以前军中厨子也烤过羊跟猪,但是感觉没这个味勾人。”有人附和道。   那正在忙碌的厨子擦擦头上的汗,笑道:“这你们可要多谢谢皇上身边的这个小兄弟,他告诉了我这个做法,酱料还是他准备的,本来我还不信,可是没想到,这么一整,嘿,就是不错。”   众人闻言,看向乐安,乐安正站在卫君庭身边,对着烤全羊流口水呢。   “我只是提了个小小的建议,真正辛苦的还是大厨你。”乐安谦虚道。   那厨子嘿嘿一笑,手下羊肉已经烤好,他切下一块先送给了皇上,卫君庭尝了一口,羊肉味道独特,没有膻腥,外焦里嫩,真的特别好吃。   他点了点头,赞道:“味道不错。”   那厨子得了皇上这么一句夸,心里挺美,手下刀工利落,很快就将肉切下大半,统统递给了在场的将领。   乐安看得都饿了,卫君庭很是了解她,便将手中的盘子递给了她,乐安悄悄端过来吃了。那厨子心里记着乐安,又切了一大块腿肉,给了乐安,乐安高兴坏了,拿起桌上的辣油,刷在羊肉上,她咬了一口,唇齿留香,有了辣味的烤羊肉,味道更好了。   其实,她本来是想弄成烧烤的,但是行军打仗,要整那些烧烤架子有些麻烦,而且她也不想自己过于引人注意,所以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过,能吃到烤羊肉也挺好,跟吃羊肉串一样,等以后回了宫,她再给皇上做烧烤来吃。她一个人吃的不亦乐乎,想到皇上也爱吃辣,她又慢慢地挪到卫君庭的身边,趁人不注意,把手中的羊肉递给卫君庭道:“皇上,这个是刷了辣油的,更好吃,你要吗?”   卫君庭张嘴接住了,他的动作很快,所以没什么人发现,除了偶尔看向他们的左善,卫君庭吃完了,也觉得滋味甚好,他看着乐安,微微一笑道:“还是乐安,最懂我心。” 第98章 081¥   秋日萧条, 细雨连绵, 已经下了三天的小雨了。现在两军依然对峙,不过, 自那日战后, 周朝军非常老实,龟缩在沧州城附近, 没有任何异动。   即使这样,卫君庭还是下令,让全军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不能松懈。这日,乐安坐在帐篷外的火堆下烤衣服, 而卫君庭则跟其他几位将帅在主帐内,共同商议接下来的对策。   突然, 营帐西侧微微亮光,紧接着就一阵急促的敲锣声,只听一个士兵大喊道:“走水了,走水了。”   乐安一下子站了起来,卫君庭跟其他人也都听到了, 立刻出了帐篷,望向西侧的方向,卫君庭皱眉道:“怎么回事?”   “启禀皇上,西营突然无故走水,现在将士们正在扑救。”一个士兵急匆匆地跑来,说了西营的情况。   李将军一听便道:“西营?那不是距离储存粮草的地方很近, 这几天阴雨不断,怎么会轻易走水呢?难道有人故意放火?”   “报——”一声高声喊叫,一个满脸灰黑的士兵,急如星火地跑来,跪在地上,双手抱拳道,“皇上,有敌兵来袭,正是在西营的方向。”   “什么?周朝军好大的胆子,事不宜迟,将士们,随我去将偷袭的人马全部拿下。”卫君庭说完,就骑上了自己的战马,其余诸人紧随其后,扬鞭策马,四蹄如飞往西营跑去。   乐安看着卫君庭一马当先地去杀敌,手中拿着他的衣服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几步,结果被两个侍卫给劝住了,他们是卫君庭留给乐安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她。   乐安知道自己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她还是很担心,拿着衣服半天没进帐篷里。一支利箭擦过乐安耳侧,钉在了身后的帐篷上。   两个侍卫立刻将乐安护住,乐安吓了一跳,手里的衣服都掉了,扭头看到那支箭矢,摸了摸脖子,她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差一点就被射穿。   一队黑衣蒙面人骑马而来,飞身而至,与两个侍卫缠斗在一起,对方人多,两个侍卫即使武术不错,也渐渐落了下风,他们挡住黑衣人,让乐安快跑。   乐安赶紧向西营的方向跑去,但是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喊叫:“姐姐,乐姐姐!”   心了!是心了的声音!   乐安停在原地,望向声音来源处,心了正被一个黑衣人抱着坐在马背上,他的脖子上架着一把刀,马身簸动,那刀似乎随时都能划破他的脖颈。   “心了!”乐安大叫。   心了听到了乐安的声音,又惊又喜,摆手应道:“乐姐姐,我在这里。”   他刚说完,那黑衣人就掉转马头,想要折返,乐安心急如焚,一时忘了自身的安危,她转而去追黑衣人,一边追一边喊:“来人,来人,快救心了!”   她刚跑几步,一个黑衣人从马身飞掠而至,乐安被他用帕子紧紧的捂住口鼻,她拼命挣扎了没一会儿,便浑身软弱无力,失去意识。黑衣人趁机将她抱上马,见目的达到,所有的黑衣人骑着马,拼命甩着鞭子,按原路返回。   左善首先从西营赶来,骑马去追,但是已经晚了,回来之后,询问那二个侍卫,他们描述了当时的情况,更提及了乐安口中的一个人:心了。   左善听了,十分震惊,心了居然在这里出现了,之前他还怀疑黑衣人的身份,但是现在他已经可以确定了。   只是心了为何会与太子在一起,他不是应该在太洹城的葫芦寺中吗?难道太子去过葫芦寺,然后把他带来沧州了?   太子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心了与乐安的关系,要不然,心了怎么会恰好与黑衣人一起出现,今晚的袭营估计是声东击西,调虎离山,真正的目的怕是要掳走乐安吧?   他派人掳走乐安,难道是想要对她不利?还是……   左善看到快马加鞭朝自己这边赶来的卫君庭,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难道前朝太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抓了乐安其实是想要威胁皇上?   “人呢?乐安呢?”卫君庭语气焦急,左善摇头道:“微臣办事不利,没能将乐安救回。”   “贼人往哪个方向跑了,看清楚是什么人了吗?”卫君庭面沉如水,但是左善知道他现在一定是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将乐安找到。   “皇上,微臣推测,那些蒙面黑衣人极有可能是周朝军,他们劫走乐安,可能是想让皇上你自乱阵脚。”左善将自己的猜想说出,卫君庭面容肃穆,他开口道:“的确很有可能。”   “皇上,袭营的俘虏说了,他们是周朝兵,此番夜袭就是要烧了我们的粮草和营帐,给我们一个重大的打击。”已经审过那些俘虏,李将军骑马赶来,将这个结果告诉卫君庭。   卫君庭将两件事情联系起来,略微一想边明白了,这个周朝太子搞得原来是调虎离山之计,可笑的是自己一时大意居然还上了当,不过乐安在军营中一直着男装,扮演的也是自己的侍卫而已,他为何舍弃大将不抓,偏偏抓了一个不起眼的侍卫?   难道他知道了什么,他又是如何得知的?   卫君庭满腹疑团,但是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他只知道,他要赶紧将乐安找回来。眸中厉色一闪而过,他吩咐下去,一部分大军立刻趁着夜色跟着他去到沧州城下,如果乐安真的在城内,他会马上攻城。   假如他敢伤害乐安一根头发,他也必定会让这个所谓的太子付出惨痛的代价。   不多时,大荣朝的人马就到了沧州城下,明晃晃的火把聚集在一起,还在源源不断地从北面涌过来,吓傻了城门楼上的守卫。   赶紧着人去禀报太子,彼时,褚策正对着昏迷的乐安上下打量,为了确定她是真的佩玖,他还试图解开她的衣服,被守在一边的心了给扑过去阻止了。   听着心了口口声声地叫她姐姐,话语间并没有说谎的成分,而他担心的表情也没有作伪,所以褚策便信了他。   听到手下人慌忙来报,褚策大吃一惊,他是觉得卫君庭可能会为这个林佩玖而着急,但是却没想到,他只是前脚将她掳来,他后脚带着大军就兵临城下了。   这让他一点儿准备都没有,这个卫君庭完全不按常理出牌,搞得他有些措手不及啊。   不过,从另一方面讲,这也是个好事,他越是重视这个林佩玖,那他就越能拿她威胁到他,得到的利益也就越多。   想到这里,他穿上戎服铠甲,雄赳赳气昂昂地登上了城门楼,高举的火把照亮了他的脸,他也能看清城门下卫君庭所在的位置。   只听楼下有士兵喊道:“褚策,赶快交出乐安,否则今日就要破了这城门,将你项上人头拿下。”   褚策听后冷笑连连,他冲着卫君庭的方向大声说道:“卫君庭,你是来找谁,乐安?哦,就是那个女扮男装的侍卫,没错,她是在我这里,我派人去请,她不来,那我只好让人掳走她了。”   “废话少说,现在就交出她来,还可以让你苟延残喘几天。”底下的将士有些听到褚策的话,对于乐安是女子都感到非常惊诧,不过看到皇上面无表情,他们也不敢多言,现在正处于两军交战的时刻,更不能被分散了注意力。   “放肆,现在人在我手上,我想让她死就死,想让她生就生,如果你胆敢再出言不逊的话,那么待会儿你就只能看到一具尸体了。”褚策很有信心,卫君庭既然为了林佩玖都到了这里了,那他肯定不舍得林佩玖死。   卫君庭是舍不得,所以他没有再说话,直接手一挥,进攻的鼓声响起,下方的士兵手持弓箭,剑上绑了桐油浸过的布团,点燃后,弓箭带着火纷纷落在了城楼之上,与此同时,有两队士兵扛着云梯开始往城楼上攀爬。   褚策赶紧指挥将士向下投石,他没料到卫君庭说攻城就攻城,好像不关心林佩玖的死活了,他气道:“卫君庭,你真的不要她的命了吗?”   江明已经将醒来的乐安带到了城墙上,褚策把刀架在乐安的脖子上,江明又加了两个火把,让低下的人看得更清楚。   乐安才恢复了意识,身体还是软绵绵了,脖子上冰冷的大刀让她有些害怕,城墙上的猎猎秋风吹得她几欲站不稳,她往下看去,隔得那么远,但是她能看到卫君庭担忧的目光。   她努力撑着身体,不想让卫君庭看出她的虚弱来,皇上说过他会打胜仗,会收复失地,会将霸占他领地的人赶出去。   她相信他一定能,现在两军对峙,她却没有在他身边,反而是在敌军中间,作为人质,她双手扒住城墙,止住一直不断下滑的身体,她冲着卫君庭笑,又有些想哭,她没想到,有一天,她会拖了皇上的后腿。 第99章 082¥   卫君庭心里越急, 脸上便越是不露声色, 他让□□队暂停射击,望着城门楼之上, 站得笔直的乐安, 他恨不得能够飞身而上,将她带回自己的身边。   那闪着寒光的刀, 架在她纤细的脖颈之上,看起来是那么刺眼,他目视着褚策, 直到现在才说出第一句话来:“你如果敢动她,我立马调来攻城车, 沧州城破,你, 褚策,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语气淡然,言辞并不激烈,但是却不由得让人害怕,褚策直觉他说的是真的, 他就跟个战场疯子一样,不按理出牌,他拿着刀的手情不自禁地往外撤了撤,他相信,如果现在卫君庭看到他伤了林佩玖,那么他一定会继续让士兵全力攻城的。   “哼, 大话谁都会说,卫君庭,你要不要试一试,到底是你攻城快,还是我的刀快,如果我现在将她推下去,你说会怎么样?”即使心里没有底气,但是在气势上也不能输,褚策深谙这个道理,所有人都看着他们两个,他怎么样也不能露出怯意。   “你想怎么样?”城可以择日再攻,乐安却只有一个,卫君庭不想乐安受一点点伤害。   他如此问道,诸策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个卫君庭还是舍不得林佩玖的,这样就好办了。   当然,已经与卫君庭正面交锋过,他大略地知道了一些他的做事风格,之前打算提的要求,如今看来是不成了。   于是,他略想了下,便对着卫君庭道:“你立刻带人退回到荆虞城,另外要准备两万石粮草给我,否则我现在就杀了她。”   “两万石粮草,你也太狮子大张口了,皇上……”旁边的副将唾弃一声,刚想劝卫君庭,只听卫君庭眉头都没皱一下,便道:“我答应你。”   “皇上?”这下李将军也没忍住,疑惑地问道。   卫君庭没有作解释,褚策大笑道:“痛快,好,一言为定,限你三日之内将粮草运过来,到那时我便将她还给你。”   “你且记着,”卫君庭在下面冷冷道,“我要她安然无恙,如果少了一根头发,我也不会放过你。”   “好,这个我可以答应你。”褚策一口应下,卫君庭看着乐安,她站在上面,周围都是身强力壮的士兵,衬得她如此弱小,楚楚可怜。   “等着我,我会接你回来。”没有过多的语言,他只对乐安做出了这么一句承诺,乐安狠狠点头,忍住哭腔,笑着像他挥手应道:“嗯,我等着你。”   卫君庭一声令下,所有的荣朝军便开始后退,褚策一直看着他们,直到他们的士兵走远了,他才放下心来,相信了卫君庭是真的打算履行约定。   因为刚刚的那场混乱,守城的将士死了不少,周朝军的士气有些低落,褚策一看这样不行,便高声对众人说道:“将士们,我要宣布两件事,其一,今卫氏贼子低头撤退,主动献上粮草两万石,三日之后,我们将有大量的粮草了!”   “太子英明,太子英明。”褚策身边的江明带头大喊,其余将领对视一眼也齐声应喝,士兵们跟着头领们一起喊道:“太子英明!”   乐安被两个将士架着,听到褚策这往脸上贴金,恬不知耻的话语,目瞪口呆,都要被气笑了。她嗤笑一声,褚策扫了她一眼,只当没听到。   他一挥手,士兵们渐渐噤声,他紧接着道:“其二,我找到了我弟弟,他是周朝的小皇子,褚策。多亏了左太傅将他救了起来,我们才能团聚。这是天佑我周朝,我周朝一定会打败卫氏贼子,复国成功。”   他早已经派人将心了带过来,此时,看到心了穿戴一新,他很是满意,一抬手将心了抱了起来,大声道:“来,参见小皇子。”   地上乌泱泱跪了一大片,一眼望去只能看到头盔,只听众人异口同声道:“参见小皇子,周朝必胜,周朝必胜!”   褚策看着将士们士气高涨,很是满意。然而,他怀里的心了却一脸惊慌和为难,他求救一般看向乐安,乐安正好也在看他。他穿了一身明黄色的锦袍,袍上绣着四条龙,头戴黄帽,帽子中间镶嵌宝石,火光之下,熠熠生辉。   如此一瞧,他倒真是少了许多稚嫩,多了一些大人的沉稳,好似他不再是在密道之中与她笑闹的孩童,而是贵气逼人的周朝皇子。   心了,心了,你真的不愿再当心了,而要做回小皇子,做回褚良了吗?   鼓舞了士气之后,接下来便有士兵去打扫战场,乐安支撑了那么久,此时身体终于吃不消了,摇摇欲坠,连路也难走。   那褚策早已放下心了,走到乐安面前,趁机扶着她,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乐安挣扎,急道:“放开我。”   “你别动,你中了迷香,现在肯定走不了路,难道你想一个人留在这里吹冷风?”褚策看着她道。   “用心了引我出来,而后派人迷晕我,将我掳来,难道现在还想要我感激你吗?快放我下来,我就是爬也不要你碰我!”乐安很是讨厌他,一点儿也不想看到他。   她反抗得很是激烈,褚策挑眉道:“难道你不记得我了吗?佩玖?我们可是前不久在路上才见过一面的。”   正在挣扎的乐安闻言一愣,他怎么叫自己佩玖,她是林佩玖的事,很少有人知道啊。乐安瞧着褚策那张脸,半晌突然想起来从太洹城到沧州来的路上,她坠马被人接住,旁边的一个老头她当时看着就觉得眼熟,但是没想起来,现在再瞧着褚策,如果加上了灰白的胡子,可不就是那个人?   至于那熟悉的感觉,可不就是因为他与心了是兄弟,所以眉眼才会那么相似。   “看来你是想起来了,以前在宫里,我们经常见面不是吗?那时你身着宫装,明艳如花,如今却身着戎服,女扮男装,”褚策的视线在乐安的脸上停留了一瞬,赞叹道,“不过你的样子依旧是那么美。”   他的话让乐安有些糊涂,她没有贸然出口否认,而是沉吟了一下,如果褚策说的话是真的,那么可以推测,以前在周朝的皇宫里,他与林佩玖是见过面的,只不过不知道他们熟不熟,她没有原主的记忆,不知道他们是否只是太子与宫女的关系。   “太子的变化倒是很大,我已经不认得你了。”乐安开口说道,她因为刚刚的挣扎,身上出了汗,额上有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碎发湿成一绺一绺的,微微弯曲垂在脸颊一侧,给她添了几分柔媚,看着让人想帮她将头发别在耳后。   褚策瞧着瞧着心有些痒,他刚想伸出手,乐安察觉到,立刻扭过头去,用力从他的怀中跳下来,虽然险些摔倒,但是好歹站稳了。   怀中一空,褚策觉得有些可惜,看着乐安用防备的姿势对着他,他退了一步道:“你不用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既然你不要我抱你,那你自己跟着来吧。”   乐安见他果然没有再强迫自己,便跟在后面慢慢地走起来。心了忙跑过去,他很有眼色,见乐安走路不方便,便主动扶着乐安,还关心地道:“乐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心了扶着你慢慢走,好不好?”   乐安没说话,她心情复杂地看着心了,不知该拿怎样的态度对待他。他人小,力气也不大,托着乐安的手,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没得到乐安的回应,他一直看着她,似乎知道是自己惹她不高兴了,他的眼神便怯怯的。乐安发现了,狠心没有理他,手也想要收回来,但是心了抓得紧,似乎很怕乐安不让他靠近,他小声祈求道:“乐姐姐,你跟我说话吧,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他的声音里有着深深的难过和渴望,到底是与他有着很深的感情,乐安吐出一口浊气,扭过头来,看着心了道:“我跟你说话,但是姐姐问你话,你要老实地回答我。”   “乐姐姐,你终于肯理我了,”心了的眼睛亮了起来,他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嗯,姐姐问吧,只要我知道,一定全都告诉姐姐。”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乖巧,乐安的气力恢复了一些,想摸摸他的头,结果看到头上戴的帽子,她便改成拍了拍他的手,她小声地问道:“心了,你告诉姐姐,你不是在葫芦寺,跟左太傅在一起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是太子哥哥去寺里找太傅,然后看到我,认出我来,他走的时候问我想不想走,我想跟太子哥哥在一起,也想跟太傅,师兄们在一起。最后我想到,我要是走了就见不到姐姐了,所以还是想留在寺里,但是后来我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就坐在马上,跟太子哥哥在一起了。”   说起这个,心了也有些不解,但是后来太子哥哥说,他只有自己这么一个亲人了,所以想跟他在一起,想保护他,他也只有太子这一个哥哥了,听太子哥哥这么一说,好想哭鼻子,所以便没有闹着会葫芦寺,留了下来。 第100章 083¥   诸策在前面听到了心了跟乐安的窃窃私语, 他不由地想起了上次的烨城之行。   原来诸策前几天乔装打扮是去了太洹城, 从策反林钦的事件中他尝到了甜头,想到左文公曾经身为周朝太傅, 而他在大荣朝的兵马入城那日, 还亲自上战场去杀敌,之后抵抗失败, 也不愿再踏入朝堂,反而去了寺庙之中,与青灯古佛常伴。   他反抗卫君庭的心志如此之坚, 这对诸策来说绝对是好事,如果他去对左太傅动之以情, 晓之以理,左太傅一定会支持他。以左太傅在左家, 在太洹城的影响力,他的支持会给诸策带来巨大的助力,诸策岂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得知卫君庭要御驾亲征,到沧州来,诸策觉得时机到了, 趁卫君庭不在,烨城防备会松懈,他正好可以去找左文公。卫氏大军行军速度绝对比不了他独自骑上千里马来的快,他心动行动,带了一个侍卫——这个侍卫非同一般,虽然长相普通, 但是他会些特殊的‘医术’。之后他又跟几个心腹将领说了一下后,便立刻上路了。   路上意外地跟卫君庭打了个照面,更让他想不到的是,他见到了一个故人,真的林佩玖居然出现了,而且就在他眼前,在卫君庭的身边。   林佩玖明显没认出他来,他当然不会傻到当着卫君庭的面去叫林佩玖的名字。只是看着卫君庭非常关心林佩玖的样子,他心里顿生疑惑:这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林佩玖难道已经成为卫君庭的妃子了吗?   他将怀疑放在心中,与侍卫一起马不停蹄地赶往安蒙山,他已经打听过了,左太傅就在安蒙山上的葫芦寺中,时间紧迫,他必须尽快到达葫芦寺。   终于风尘仆仆地到了安蒙山,向人问过之后,他们去了葫芦寺。他知道左太傅在寺里的法号,上了香,捐了不少的香油钱之后,他提出要见左太傅,一个和尚带着他去了左文公的住处,他进去之后,将门关闭,撕下胡子,洗了脸,当他露出真面容的时候,他看到左文公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左太傅肯定以为他死了,或者是没有想到他会在此时这个敏感的时刻出现在这里。   他向左太傅说出了这段日子他的遭遇,他复国过程中遇到的困难和取得的胜利,左太傅一言不发,诸策一开始说得慷激昂,声情并茂,但是在左太傅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的注视之下,诸策渐渐没了声音。   最后,他开始痛斥卫君庭,斥责他让自己无国无家,让百姓生灵涂炭。在他的口中,卫君庭就是一个昏庸无能,暴虐无道的小人。   左文公眉头不知不觉皱了起来,从卫君庭攻占烨城到现在,他做的事,他都看在了眼里,此时再听诸策这样说,他不仅不认同,相反还对诸策起了一些厌恶。他诋毁卫君庭的话恰好让他想起了以前周朝皇帝在世的荒唐行径,那时的百姓才真的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皇帝耽于声色,任用小人,所以才会在与大荣朝的对战中,轻而易举地败给了卫君庭。   相较于先皇来说,卫君庭为百姓,为朝廷做的不少,他才是帝王应该有的模样。   至于眼前的太子诸策……   左文公看着他,暗里叹了一口气:怕是他最后也是会失败,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天下人的心都在卫君庭的身上,诸策是赢不了的。   诸策的来意,他已经清楚,只是换做以前,他倒是有可能会为他拼一拼,将太洹城重新变回烨城,竖上周朝的大旗。只是在接触了卫君庭,冷眼旁观他做了几件利国利民的大事之后,左文公发现,对着这样一个帝王,他是服气的,让他现在再去反抗,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诸策说了半天也没见左文公情绪有太大的变化,这与他预想的结果有些不同,眼看左文公迟迟不接他的话,他有些着急,便直接道出了来意:他想要左文公支持他。   左文公婉拒了,他只说自己年纪老迈,耳聋眼花,体弱多病,不能再担当重任。而且左家现在是左善在做主,他说话已经不做数了,左善在为皇上做事,所以也不可能会掉转头来帮诸策,毕竟这可是关系到左家一门的大事。   这明显的托词骗不了诸策,他没想到左文公是这样的态度,他当然不想放弃,便打算走感情路线。   “太傅老当益壮,对我周朝,对我诸氏皇族有情有义,你组织士兵抵抗卫氏贼子,行为可歌可泣,后来又为了避开卫君庭,甘愿来到这简陋的葫芦寺,我非常感动。太傅,而今苦日子就快出头,我已经占了沧州,如果太傅能够再助我一臂之力,那么周朝复国,指日可待!”   “咳咳,咳咳,”左文公掩口咳了几声,他面露疲色对诸策道,“太子,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我现在就如风中残烛,随时都有可能会躺下起不来,真心是无力再做什么了。”   说着说着,他又咳了两声,而后认真地建议道:“太子,你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你就带了一人,如果被发现了,可就麻烦了。”   诸策当然知道这里不能久待,但是就这样空手而归,让他如何能甘心。他正要再说些什么,门口走进来一个小和尚,端着一碗黑色的汤药,小心翼翼地边走边说道:“师叔,师叔,我给你送药来了。”   他抬起头,看到屋里还有两个人在,因为没见过,所以就多看了两眼,谁知一看到诸策,他就愣了,嘴里呢喃着正要说什么,左文公看到,急道:“心了,谁让你不敲门就进来了,没看到有客人在吗?快出去。”   他的语气有些凶,心了闻言,药都忘了放,转身就想往外走,诸策叫住了他:“良儿?你是良儿吗?”   熟悉的声音,亲切的称呼,心了一下子激动起来,望着诸策,高兴地说道:“是我,是我,你是太子哥哥吗?”   “是,良儿,你怎么在这里的,难道是左太傅救了你吗?”诸策蹲在心了面前,疑惑地问道。   “对,是师叔救了我,还有乐姐姐。”心了扬起笑脸回答道,他真的是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太子哥哥了,他以为自己的亲人都不在了呢?   “乐姐姐?乐姐姐是谁?”诸策有些好奇。   “就是乐安姐姐啊,她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她眼睛特别大,而且她笑起来,这里还会有酒窝。”心了将药碗放在桌子上,两手指着自己的嘴角处。   诸策听他这么一形容,突然想起了林佩玖,她恰好也是有酒窝的曼妙女子。   诸策又问了心了一些其他的问题,还将心了抱起来,听他说话。   左文公一开始没想让心了见到诸策,他不想他们两个人相认。诸策是有野心的人,他现在正在进行他的复国大业。而心了还小,他聪明又乖巧,对他来说,最好是忘记自己以前的皇子身份,开开心心的做心了,平平安安地长大,这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现在他们两个还是见了面,看着心了高兴的样子,他心情有些复杂。诸策看起来也是颇为高兴,只不过,不知道他是真的因为重遇了心了而喜悦,还是……另有所图?   找了个借口将心了支出去,诸策对左文公到:“太傅,多谢你将诸良从宫里救出来,我感激不尽。”   “不用谢,心了很乖,也当我这次是为了先皇做的最后一件事吧。”左文公将诸策接下来的话逗堵死了,诸策果然被噎了一下,不过他站起身来,郑重其事地对左文公说:“太傅,我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忙,既然你肯冒着风险将良儿都救了出来,那就再帮我们一次,你相信我,我回来之后,一定让左家有享之不完的荣华富贵,到时,你们就是大功臣,一定会青史留名。”   他说完,给左文公行了一个长揖,左文公侧身避过,摇头道:“太子,刚刚我已经说了,一介残躯,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请恕我爱莫能助。”   又被拒了,诸策肩膀僵硬,他挺直身体,抬起头来,脸色已经变了。   “太傅,你救了良儿,现在又与我秘谈许久,恐怕是会被有心人看去,你已经是与我绑在一起,脱不了嫌疑了。”   这是打算威胁?   左文公还真不怕这个,他淡定地坐回原位,端起桌上放凉的汤药,一口一口地慢慢喝,一碗药喝了不短的时间。   看到诸策有些着急了,他才放下碗来,淡定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劝太子还是多把心思放在周朝军上,我就不劳太子费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我过得好艰辛啊,卫君庭无情,无义,无耻,他昏庸无道,他……吧啦吧啦吧啦〒_〒   左文公:我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_(:_」∠)_ 第101章 084¥   左文公软硬不吃, 褚策心中不悦, 果然是世态炎凉,之前还一心想着周朝的左太傅, 而今也怕事, 不愿再为他的复国大业出一份力,难道他真的要踌躇满志而来, 带着失望而归?   左善现在已经在为卫君庭做事了,左文公不会是在左善的潜移默化之下,也打算出仕了吧,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对他来说绝对是一个坏消息, 他可是知道,左太傅的德高望重, 足智多谋,如果卫君庭有了他,那自己的阻力便又增加了。   不仅如此,他曾经身为周朝太傅,在周朝的官员之中也很有影响力, 如果他再次出仕的消息传开来,恐怕会动摇他已经拉拢过来官员的心,而那些本来摇摆不定的将领恐怕更加不会轻易被他说服了。   不行,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必须要做些什么。心思一转,他有了主意,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想要将褚良带走。到了沧州之后,将褚良的身份公开,周朝还有另外一位皇子在世,到时便对将士们说,这是天佑周朝,想必定能鼓舞士气,于我周朝军大有裨益。   彼时已经到了晚上,褚策便对左文公说,不会勉强太傅,临走之前想要与太傅在一起好好吃顿饭,也要谢谢左太傅救了褚良,并且还照顾了他这么久。   他言辞恳切,左文公看了他几眼,也没发现什么异样,便答应了。晚上在一起用膳的时候,褚策说要带褚良走,左文公不同意,褚策便说他们两兄弟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不能再分离了。   他说得有理有据,左文公沉默了一瞬之后问了心了的意见,心了左右为难,他想跟着太子哥哥,也舍不得左文公,最后想到乐安曾经说过会经常来看他,他还想等着乐安,所以最后,他便对褚策说他不走了。   左文公听了,一下子放松了,他着实也不想让心了走,毕竟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他挺喜欢心了的。他伸出手来,拍了拍心了的肩,还对他笑了一下。   心了受宠若惊,要知道,太傅平时对他可严厉了,很少对他笑的,现在突然来这么一下,他真的是又高兴又紧张,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对比褚策,他脸上的笑快挂不住了,怎么老的拒绝他,小的也不答应他,他已经很久没有尝过失败的滋味,今天可倒好,一下子就被两个人给回绝了。   他心中窝着一团火,不过他并没有当场发出来,相反,他很好地隐藏起来,并且还端起杯子,以茶代酒,对左文公说了一车轱辘的好话,左文公了解褚策的性格,此时也给足了他面子,便将杯中清茶喝完了。   入夜,等其他人都进入了熟睡之中,褚策潜入了左文公的房间里,将褚良偷偷抱了出来。左文公的房内被他吹了迷烟,他主仆二人昏迷不醒,褚策顺利地将褚良抱在马上,他跟那侍卫骑马一起往沧州赶。   路上,褚良醒了,褚策劝他说,太子哥哥想他,让他跟着他去沧州住一段时间,如果他什么时候想回来了,他再派人送他回来。   褚良苦着脸说他还要等乐姐姐,褚策便问了他有关于这位“乐姐姐”的具体情况,褚良一一说了,褚策在记忆里搜寻了一下,似乎在皇宫里,他没听过有叫乐安的宫女。   他疑心这人是林佩玖,乐安估计是个假名字,他问了褚良,乐安是不是有别的名字,是不是叫林佩玖。褚良本来正在想,一听褚策说林佩玖,他突然点点头,他想起来了,他好像从师叔嘴里听到过这个名字,太子哥哥这么问,大概就是这么回事了。   是林佩玖救的褚良?不知道卫君庭知不知道,这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心中想到另外一个主意,褚策变得兴奋起来,连带着被左文公拒绝的失望都冲淡了。   褚良还在担心,之前太傅好像不愿意他跟着太子哥哥走,现在他却离开了,不知道太傅会不会生气。他将自己的担忧告诉褚策,褚策一听,笑道:“不用担心,太傅现在怕是没有时间,没有心情来管你了,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至于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褚策没有作答,只是心中暗想:当然与性命攸关的事,现在的左太傅还是跟平常一样,但是等过了几天怕就是要……   哼,想帮卫君庭,做梦去吧,既然你都说自己已经一只脚踏进了棺材,那我就再送你一程,让你直接上黄泉路吧。   褚策快马加鞭带着褚良到了沧州城,与卫君庭的正面交锋以失败告终,他心下大怒,决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他骗褚良带他去见他的乐姐姐,但是与他约定,如果看到了乐安一定要大声叫,这样乐安才能听到,才会出来注意到他。   褚良信了,他跟着一队人马到了营地,但是带他来的黑衣人却跟乐安的人打了起来,刀光剑影,鲜血死尸,这些都让褚良回忆起了在皇宫里的那一幕,他吓坏了,看到乐安立刻大叫:“乐姐姐。”   乐安果然听见跟着追来,他看见太子哥哥的人捂住了乐姐姐的口鼻,她晕了过去,然后被扛起来,放在了马背上,他很担心,直到他跟乐安都到了沧州城内,他才赶紧下来,跑到乐安身边,担心地守着她。   褚策来了之后,告诉他,他的乐姐姐只是晕了,他才没那么忧虑,只是他有点怕,乐姐姐会不会生他的气,她就这样被带到这里来,醒来之后看到自己,她会不会不理自己了。   褚良看到褚策想要解开乐安的衣服,他连忙上前挡住乐安,他有些疑惑:乐姐姐是女子,太子哥哥是男子,非礼勿视,这是最基本的道理,太子哥哥难道不知道吗?   太子哥哥没有再动手,不过,他却把乐姐姐带走了,紧接着,他又派人将自己打扮一新,一并带到了城门楼。   他看到乐姐姐睁开了眼,但是随后他吃惊地发现,太子哥哥居然把刀架在了乐姐姐的脖子上,他要杀乐姐姐!   褚良激动坏了,想要抱住褚策的腿去阻止,奈何他力量薄弱,还没靠近褚良,就被几个侍卫给牢牢抱住了。   他呜呜地哭着,叫太子放了乐安,但是江明怕他分散太子的注意力,对褚良说了句恕罪,派人将他的嘴捂住了。   幸好幸好,太子哥哥并没有伤害乐姐姐,但是看得出乐姐姐讨厌太子哥哥了,这也是正常的,如果他是乐姐姐,也会害怕太子哥哥,不再喜欢他了。   乐姐姐好像走不了路,褚良赶紧上前去扶着她,只是乐姐姐真的生他的气了,也不对着他笑,不跟他说话了。   他难过极了,忍不住问她,好在乐姐姐终于又回过头,摸了摸他,他好像又活了过来,乐姐姐还愿意理她,他好高兴,乐姐姐问什么,他就答什么,而且会把事情讲得清清楚楚,一定不会让乐姐姐失望!   乐安总算从心了口中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个褚策居然将心了从葫芦寺中偷出来,说什么兄弟情深,她不太相信,从今天晚上的他的行为和话语来看,他根本就是在利用心了。   利用他引自己出来,将自己掳来威胁皇上,利用心了鼓舞周朝军的士气,这个太子还真是卑鄙。   乐安忍不住唾弃他,她走得慢,很快落在了后面,她向四周看一看,她的前后左右都是兵,尤其是身后,有两个拿着长矛的侍卫,她要是停下来的时间稍长一点,他们就会拿茅尖对准她,催促她快走,看来想逃走是不行了。   她只得和心了回了太子府,到了之后,心了将她领进自己的房间,搬了椅子给她坐。乐安的确是很累,所以就坐下歇了歇。   刚歇了没一会儿,有两个丫鬟送了饭菜过来,有鱼有肉,菜色还不错。乐安还没有吃饭,看着眼前的糖醋鱼,云片豆腐,她有些饿了,但是她不敢吃,怕这些饭菜有问题。   褚策走了进来,他换了一身紫色的常服,头戴银冠,颇有些玉树临风之姿,只是外表再好看,内里却是肮脏的,乐安一看他就讨厌,眼皮耷拉着,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   还是心了看到他来了,可能是想到了城楼之上的情形,他的态度没有之前那么热情,反倒是有些忐忑,踌躇了一下喊道:“太子哥哥。”   “嗯,怎么,你们不用膳,是菜不好吗?”褚策坐在了桌前,关心地问道。   “不是,我是出家人,要吃素的。”心了将头上的帽子拿下来,挠了挠自己的光脑袋。   褚策眉头一皱,严肃地对心了道:“良儿,你记住,你是周朝的皇子,不是葫芦寺的小和尚。下次不要再这么说,还有这帽子也不要随便拿下,不要让别人看到你的光头,听到了吗?”   “可是,我真的是啊。”心了怯怯地道。   “就算以前是,以后也不会是了,你要照我说的话去做,不然,你就会像今天城楼上身上着火的士兵一样,会死的,明白吗?”他目露凶光,直盯着心了看。   心了想到那个烧得血肉模糊的人,吓得浑身一哆嗦,一头扎进乐安的怀里,结结巴巴地回答道:“知,知道了。” 第102章 085¥   “吓一个八岁的孩子, 太子这么做怕是不合适吧?”乐安感觉到心了的害怕, 她有些心疼,对着出言恐吓的褚策, 她怒目而视。   “我可没有吓他, 我说的都是真的,”褚策挑眉, 突然发现美人生气也是动人得紧,他不觉想跟乐安再说几句,便又道, “你们也该饿了吧,饭菜都快凉了, 快坐下来吃。”   乐安没动,心了从乐安怀中抬起头来, 看了看桌上的素菜,舔了舔嘴。   褚策本来还有些奇怪,但是一想又明白了,他唇角挂着笑,笑得有些张扬, “怎么,难道你怕我在菜里下毒?放心,我不会的,我怎么会这样对待佩玖你呢?我们有那样的情意在,我是不会对你做任何过分的事,不会伤害你的。”   不会伤害我, 乐安听了简直想笑出声来,那是谁在城楼之上把刀架在我脖子上的,褚策还真是会睁着眼睛说瞎话。   乐安扫了他一眼,褚策以为她还在担心饭菜,便主动拿起碗来,夹起一块鱼肉,几口吃了下去,而后对乐安道:“看吧,佩玖,我都亲口吃下了这饭菜,是不是可以证明,这里面没有下毒了?”   他真的吃了下去,乐安觉得应该没有错了,她知道自己是人质,在城楼之上,卫君庭与他达成一致,是不能让自己受伤的,估计他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对自己做些什么吧。   想到卫君庭,乐安便安心许多,她拉着心了坐在了桌子旁,拿起碗来,开始吃饭。褚策见她消除戒心,开始吃饭,想到三日后的两万石粮草,他的心情也是愉悦。   他也没动,跟乐安他们两个一起用膳。乐安不喜欢他,但是他就在眼前,她只能无视他,当他只是屋子里的一件摆设,只想安安静静快速地把饭吃了,然后找个地方休息。   可是这个一个小小的心愿,有人偏偏不让她达成,褚策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到乐安的碗中,还笑着对她道:“看你如此瘦弱,肯定是在卫君庭那里受了虐待吧,别怕,在我这里,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这府里的厨子,红烧肉做的不错,你多吃些。”   乐安看着碗中的那一块肥瘦均匀,色泽好看的红烧肉,还是抵住了诱惑,将红烧肉挑出来放回碟子里,她冷着脸道:“我有手,会自己夹,还有,我在皇上身边从来没有受过任何的虐待,你脑补太过了。”   “怎么,你不喜欢吃红烧肉吗?你以前可是非常喜欢这道菜的,还有,我那时也经常会夹给你,你不会拒绝我,只会羞涩地低头,对我说谢谢,佩玖,你难道都忘了吗?”褚策有些伤心地看着乐安,乐安一脸懵逼,啥意思,原主难道还跟这太子有什么关系不成?   “太子,你也说了那是以前了,现在我在皇上身边,我喜欢的人是皇上,这红烧肉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乐安说完,又扒拉了几大口饭,站起来一抹嘴,她坐到之前的椅子上去了。   “佩玖如此说话,还真是让我难过。”褚策郁闷地饭也吃不下去了,放下碗筷,他朝乐安走去,乐安戒备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佩玖,以前我们在宫里很快乐的,我们会一起赏月,一起看花,你有一次脸上不知何故长了小水泡,还是我拿了膏药,亲手给你涂了,然后过几天就好了。你很高兴,还做了一个荷包给我,那荷包里侧绣了我的名字,我很喜欢,一直戴在身上。可惜的是,出宫那日,太过匆忙,那荷包不知落在何处,之后每每想来,我都十分遗憾。”   褚策脸上浮现了对往事的怀念,乐安趁他神游的时候,脑袋急速地转动,这种情况下,她到底该怎么办。   褚策说到难过处,摇了摇头,他深情地对上乐安的眼眸,迟疑地问道:“佩玖,你真的都不记得了吗?现在我们终于再次重逢,佩玖,你还愿意为我重新做一个荷包吗?”   “太子,先不说这个,我倒是想问问你,我明天能去见我爹吗?”乐安突然想到这个,反问褚策道。   褚策一愣,接着道:“这个嘛,佩玖,你知道,林太守整日里忙于军务,没有空闲的时间来见你。”   “难道这么晚了,太子还不让我爹休息吗?反正你有这么多的人看着我,我又跑不了,既然这样,不如先把我送回太守府,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让我跟我爹团聚,如何?”乐安问道。   褚策笑了,这个佩玖,反应还挺敏捷,知道拿这个先决条件来反问他,这伶牙俐齿的小模样,真是让他越看越喜欢了。   “如果你真的想见林太守,当然可以,”褚策答应了,“明日,明日,我便带你去见他。”   还得要明日,乐安有一丢丢失望,但是这是在褚策的地盘上,她也提不了太多的要求,明日见过林钦之后,她或许可以得到徐伯的消息。他消失了好几天,乐安真的很担心他。   “太子你说话可要算数,我今日便与小皇子睡在这一处,明日跟着你去见我爹。”乐安拿话激他,褚策一扬眉,看了看这间屋子道:“住这里,怕是不方便吧,我另外准备了房间给你。”   “不用,我与小皇子许久没见面,在一块可以好好说说话。”乐安连忙拒绝,谁知道褚策还有没有别的坏心眼,她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褚策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不过,既然她想睡在这里就睡吧,有些事,他不着急,反正还有三日的时间呢。   褚策走了,乐安和衣而眠与褚良睡在了同一张床上,褚良还有些害怕,他偷偷问了乐安,为什么太子哥哥跟一开始不一样了,现在变得好凶。   乐安趁机问起了他的真实想法,是想要待在这里,还是想回葫芦寺。是喜欢这样锦衣玉食的生活,还是寺中平平淡淡的简单日子,褚良不假思索地说,他喜欢寺中的生活,喜欢师兄,师叔,念经,写字虽然有些烦,但是他也喜欢一天天学到更多知识的感觉。   乐安明白了,她让褚良不要声张,对褚策的态度要和以前一样,等到皇上真的打败周朝军之后,她会向皇上求情,给褚良一条生路。只不过,不知道皇上是不是已经猜到是自己救了褚良,他有没有震怒,会不会原谅自己,这种欺君之罪,藏匿前朝皇子的大逆不道行径,究竟还会不会让他再给自己一个机会。   她现在身在敌营,只能尽自己的力量去帮皇上,明日就能见到林钦,希望她能顺利地跟林钦相认,暗地里再找机会,策反林钦。   一夜难眠,辗转反侧,直到天快要亮了,乐安才有了些睡意,眼皮打架,她支撑不住,睡着了。等到醒来,已经日上三竿,想起还要去见林钦,她赶紧起身,两个丫鬟等到门口,手里捧着粉色的襦裙,她们说是太子吩咐的,因为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所以希望乐安能够穿上女装。   乐安知道褚策说的特殊是指什么,不过他说的也对,恢复女儿打扮,更容易与林钦相认,她没有拒绝,拿了衣裙,脱下之前的戎服,换上了这襦裙,手臂上白色绣花披帛,显得十分淡雅。   她头梳朝云近香髻,发间带了珠翠步摇,额间梅花钿衬得她肤如凝脂,她款步而来,衣袂飘飘,整个人如画中仙娥,超凡脱俗。   褚策不是没见到林佩玖着女装,但是她在宫中从来都是穿着普通的宫女装,哪里比得上,她今日身上所穿,他亲手挑的,价格不菲的裙装呢?   “美哉,美哉,佩玖你今日真的是太美了,怕是貂蝉,西施在世,在你面前都要自惭形秽。”褚策拍手赞道,乐安看了看他。   他今日穿着不俗,云纹锦袍,腰带镶着金玉,乌底褐靴,发冠贵气,青丝垂下两缕,很有风流公子的派头。   乐安敏锐地注意到了,他衣袖处的花纹,跟她披帛,裙子上的花枝一模一样,简直是跟情侣装一样,这就让她很郁闷了。   褚策看出来乐安似乎不太高兴,但是他故意走到乐安身边,双臂一展开,对乐安道:“佩玖,你看我们站在一起,是不是相当般配?”   “太子说笑了,你是万金之躯,我是不能跟太子比的,”乐安离他稍微远了一点,然后催促道,“太子,是不是现在就带我去见我爹?”   “不急,佩玖,你也许久没见你爹了,难道不给你爹带一些见面礼吗?来,随我一起,我们去沧州城里看一看,给林太守带点儿东西。”褚策说着就去牵乐安的手。   乐安避开了,她皱眉道:“不用了吧,太子,我身无分文,买不了东西,而且,我能平安回来,对我爹来说不就是最好的礼物吗?”   “你没有银子,我有,好了,不要再说了,沧州城的变化很大,我带你去看一看,免得你以后会迷路。”没有抓到乐安的手,褚策脸色变了一下,他执意要带乐安去买东西。乐安想着待会儿就能见到林钦了,便忍着跟他一起去了。 第103章 086¥   褚策给乐安准备了帷帽, 理由是她长得太美, 他不想她被别人看到,乐安是不相信这个说法的, 她疑心褚策是不是怕熟悉林佩玖的人认出她来, 但是她马上就要去见林钦了,也没有这个必要啊。   她不想戴, 但是褚策态度强硬,她不得不听,只不过, 趁他没注意,她会悄悄地掀开薄绢, 露出脸来,不能光明正大地跟他作对, 那就暗里反抗一下。   沧州城内很大,现在两军正在对峙,随时都能打起来,但是城里还不算冷清,相反, 茶楼酒肆,布庄商铺都还开着门,时不时有人进进出出,一派安宁的景象。   褚策带她去了卖胭脂水粉的商铺,放话让乐安选,他来付账, 乐安摇头,只说自己想赶快见林钦。褚策没放弃,商铺老板很有眼色,拿出了一盒上好的胭脂,色泽鲜艳,香味独特,连那胭脂盒子都与众不同,六瓣梅花式样,每一瓣的颜色都不一样,红色由浅到深,每一色涂出来都好看得紧。   这胭脂实在是漂亮,乐安忍不住看了一眼,褚策立刻为她买下。乐安不要,褚策充耳不闻,让旁边的丫鬟给她收着。   又去逛了首饰铺,给乐安买了几支漂亮的发簪,两串手珠,宝石戒指跟耳坠一样也没落下,乐安一直拒绝,但她见褚策根本就不听她的,基本是他看着觉得不错的,问问乐安的意见,不管乐安说好看或者不行,对他来说都一样,他只会跟老板说包起来。   几次都是这样,乐安索性不说了,让他一个人买买买,自娱自乐去吧。   一圈逛下来,乐安身边的两个丫鬟怀里又多了几匹锦缎,两身成衣,各色糕点四五封,她们两个都快要抱不下了。   乐安看着她们走路都开始吃力了,而且从出来到现在,她们一口水都没喝,走了那么长的路,她这个两手空空的人腿都开始酸了,更何况是身负重物的她们?   她决定再催一催褚策,即使不行,好歹找个地方歇一歇。   褚策允了她的要求,一行人进了一间酒楼,上了二楼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他体贴地问乐安要吃什么。乐安已经知道自己不管怎么拒绝,他也是不听,所以只道一声随意。   那褚策便叫了小二来,让他将店里的招牌菜都上了,他还亲手执了酒壶要给乐安倒酒,乐安却先于他一步给自己倒了茶,直言自己不会饮酒。褚策也没勉强,自己给自己斟了酒,等到菜上满桌,他跟乐安碰了一杯,说是要庆祝他们的再次重逢。   乐安敷衍了一下,她以热和不方便为由,将帷帽摘了下来,因为是在雅间里,褚策也便同意了。乐安拿了筷子吃菜,她时不时地往下面望去,心里暗暗将沧州城内的地形记在心中。   远远地她看到有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面戴粉纱,仰头看向她所在的位置。那女子看得有些久,所以乐安注意到了她,只不过,当她看过去的时候,那女子突然不见了。   褚策出去了一会儿,但是身边几个侍卫和丫鬟都在,乐安也不能做什么,只好对着面前的膳食,挑挑拣拣地吃了一些。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两个侍卫站在前侧,抽出刀来,乐安站起身,看到来者正是刚刚那个白衣女子。   乐安看着她,她身量跟自己差不多,面容掩在粉纱之下,只露出一双眼睛来。乐安自然而然地看向她的眼,这一看顿生熟悉之感,她觉得此人似乎是在哪里见过,只是突然之间想不起来。   奇怪得是,那女子看到她却很少惊诧,眼中流露出震惊,害怕和担忧,这让乐安有些疑惑,看她的表情,她似乎真的认识自己,只不过,她的手一直抖个不停,她在害怕什么?   乐安想上前去,问一问她,可是她刚动了一下,那女子就像见了鬼一样,“啊”地一声惨叫,踉跄着跑下楼去。   她的这一声喊,吓到了乐安,乐安看到她下了楼后,惊慌失措地跑到街上,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街头。乐安疑惑极了,她的身影那么熟悉,她到底是谁呢?   “听露!”乐安猛然间想了起来,刚刚那个女子,眼睛特别像听露,尤其是她跑走的姿势,当初听露她们一起在宫里奔逃时,被人群冲散,她眼睁睁地看着听露以那样的姿势被人潮越推越远。   听露,就是听露,她还没死,她还活着!   乐安激动起来,她想要去追赶听露,想要见见她,问问她是如何逃出宫,怎样到了沧州,现在过得怎么样。   只不过,她刚要疾步走出门,就被侍卫拦住了,她焦急道:“刚刚那个人是我朋友啊,别拦着我,我要去找她,你们不放心,跟着我来就是了。”   她心急火燎,两个侍卫却无动于衷,丫鬟上来拉住她,劝她坐下来。她哪里能坐,听露已经跑了出来,现在不去找她,就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她了,她怎么能安静地待在这里呢?   “怎么了?”褚策回来了,看到乐安坐立不安,一脸急切的样子,奇怪地问道。   “太子,太子,快,让我出去,我要去找人,她,她快要不见了。”乐安急得团团转,话都快说不完整了。   “什么?你慢点说,说清楚,到底怎么了?”褚策皱眉道。   乐安见他一定要自己说明白,便稍稍冷静了一下,只说自己刚刚见到了一个朋友,但是她不知何故,突然走掉,她很担心朋友,所以想赶快找到她。   褚策一扫侍卫,其中一人靠近褚策,与他耳语了一番,褚策听完,总算知道了怎么回事,这对他来说不是个好消息,但是尚在可控范围之内,对他不会造成太大的困扰。   见乐安还在盯着他要答案,他问道:“她是你朋友,你确定吗?如果真的是,那她为何没有与你相认,反而跑走了?”   “当然,虽然她蒙着面,但是我一定不会认错的。至于她走掉的原因,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要找到她,我怕她是有难言之隐。”乐安面带忧色道。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现在就陪你去寻,如何?”褚策看着她,乐安点头,“要快一些,再耽搁下去,我怕她跑远了,我就找不到她了。”   看来,她真的是很担心听露,褚策暗道,只是她肯定是要失望了,他是不会让她们两个人见面的。   结账之后,乐安一马当先从酒楼里出来,她朝着听露跑走的方向走,一路走一路看,还不停地想旁边的人打听,但是并没有过多注意到听露,所以她没能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街头处是一个岔路口,乐安不知道听露走了那条路,只能随便先选一条,然后一路找过去,等走完了,没找到,她又拐回去,朝另一条路走去。   没找到,约莫是听露走得太快,或者说她躲了起来,乐安将两条街都翻遍问遍,就是没有见到听露的影子。   她很失望,一时间垂头丧气,连路也不想走了。   褚策见她如此,安慰她道:“没关系,今天找不到,我们明日再找,既然你这么诚心,我觉得你们肯定能再见面的。”   暂且只能如此了吧,乐安无奈地想,不过,褚策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先是送东西,又是请她吃饭,现在还陪她来找人。她可不相信褚策这么闲这么好心,这个人连心了都利用,肯定对她也没安什么好心。   乐安挺直腰背,打起精神,想到今日出来主要的去见林钦的,而现在已经临近傍晚,他们却还在外面。既然找不到听露,她的事只能暂且放在一边,与林钦相认,这个事不能再拖了。   “嗯,太子,我们在外面逛了这么久,也差不多了,现在你带我去见我爹吧。”乐安看着褚策。   褚策摇摇头道:“恐怕不行,我刚刚接到消息,岷城附近有敌军出没,林太守带兵去查探了,恐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什么?!”乐安吃了一惊,怎么会这么巧,她狐疑地瞄了眼褚策,问道,“该不会是太子不想让我见我爹,所以故意将他支开了吧?”   “佩玖这么说,可真伤我的心了,我怎么会呢?既然答应你了,那肯定是要让你们父女团聚的,只不过,事发突然,林太守又是一个尽职尽责的人,他执意要去剿灭敌军。你也知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就是现在我让他回来,他发现情况不对,也不会立刻往回赶的。”   褚策做出受伤的样子解释了一下,乐安心里不信他,她觉得褚策就是在阻挠她与林钦见面,这大半日的闲逛就是为了拖住她,然后暗地里将林钦调走,他可真是狡猾。   怎么办,林钦被他调走,她没办法见到他,就不能与他相认,不能找机会策反他,帮助皇上,她只能这么干坐着?   不,不行,林钦虽然不在,但是太守府不会消失,那里应该有很多像徐伯那样的家仆,只要她出现在太守府,她不信没有一个人能认出她来。   只要有人认出她,之后林钦回来告诉他,那么他就会知道自己的女儿回来了,听徐伯说林钦很爱他的女儿,那么他一定会想办法见她的吧。   “太子,我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我爹了,”乐安眉心微蹙看着褚策,她的眸中闪着泪花,似乎非常难过,“而且,你答应过的,你今天就要让我们父女见面的。”   泪珠将落未落,眼角眉梢皆是愁绪,轻咬嘴唇,无语凝噎,褚策被这样的乐安给触到,心中一动,他上前想要把乐安搂在怀里,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答应乐安的要求。   乐安一转身,退后一步,只留给他一个背,褚策也不生气,只轻声道:“好佩玖,别哭,这真的是没有办法,打仗非儿戏,我答应你,等林太守回来,我就安排你们见面,行不行?”   “太子又哄我,爹爹三日后能回来吗?”乐安语带哭腔问道。   “这个,佩玖,得看岷城的敌军多不多,林太守能不能在这几日内将他们打退,这样吧,除了这个之外,你提其他的要求,我如果能办到,就都答应你好不好?”褚策不忍见美人落泪,忙补充道。   “不能见爹爹,那太子能否带我去太守府呢?毕竟那是我家,我想住在那里,多看一看。”他让自己提要求,这正合了乐安的心意,她将自己的这个小心愿一说出,褚策立马同意了:“好 ,我带你去,这下你可以不哭了吧?”   乐安眼眶红红地转过身来,低声道:“谢谢太子。”   “佩玖高兴就好,我最舍不得看自己喜欢的人哭了。”褚策笑眯眯地道。   乐安装傻,褚策见她不解风情,本来很有信心能将乐安拿下的他,有点着急,还有两日,这佩玖对他一点儿反应也没有,这种进度可不行,看来,他得想办法让两个人的感情升温一下才行。 第104章 087¥   乐安跟着褚策一起到了太守府, 路上坐了轿子, 但是轿夫不知为何走得比她还慢,她催一催, 他们就能快上两步, 等到过了一会儿,速度又慢了下来。   她心里着急, 褚策却很悠闲,一直到天黑,他们才到了太守府。乐安下了轿子之后, 便将帷帽拿了下来,她的理由是天黑了, 在自家府中,戴帽子就太奇怪了。   褚策深以为然, 并且告诉她,这是她的家,她当然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乐安走进去,发现府中灯火不明,如果不仔细瞧, 连人的面目都看不清楚。   她当下就对褚策说要好好看看园子,褚策也都应了她,很快府中各处都挂起了灯笼,房内则是点了许多红烛,整个太守府特别亮堂。   乐安在褚策的陪同之下,将太守府的各处院落逛了个遍, 路上她见到很多下人,但是大部分都是年轻人,见到她也只是喊一声姑娘,好似她就是褚策带来的一个贵人,与林府没有什么关系一样。   乐安很是疑惑,难道府里真的就只有徐伯一个老人吗?还是林佩玖太久没回来,所以人都不记得她的样子了?   这可就难办了,不过,她不能放弃,她要住在这里,今天太晚了,明日一早起来,她再好好找找,问一问下人,另外再向府里的人表明她的身份。   她对褚策说要住下,褚策起先不同意,但是乐安坚持,她的理由很充分,褚策想了下,让她明日再来。他道,这林府许多地方需要翻修,明日给她整理出一间上佳的住处。   乐安还在犹豫,褚策直接抓住她的手,拉着她走。乐安赶紧甩开他,怕他再动手动脚,她只得跟着褚策往回走,不过走到一处楼阁时,她觉得有些不对劲,抬头看去,上面的房间窗户未关,屋内一片漆黑,无一星半点火光。但是隐隐约约的,她就是觉得那上面似乎有人在窥看她。   褚策道她多心了,那上面从来不住人的。他催着乐安回去,乐安将怀疑隐藏,与褚策一起回了太子府。   只是乐安不知道的是,她前脚刚出了太守府,那楼阁里便亮起了烛光,一个白衣女子面戴粉纱,从窗户后走了出来,她看着乐安与褚策消失的地方,心潮澎湃,久久无法平静。   佩玖,是佩玖,佩玖真的回来了。   她的心七上八下,站在窗户旁,焦躁得不知如何是好。手中帕子被她绞得皱成一团,她不仅回忆起白天在街上看到佩玖时的情形。   因着脸上的伤,她平日里很少出来,这次也是在府里待的时间太久了,她一个人封闭在房间里太苦闷,恰好林钦不在府内,她便想着出来透透气。   带了一个丫鬟,她将伤疤遮住出了门,她并没有目的地,只是随意逛了逛,看到路边商铺里的好看的首饰,她也买了一些。   那商铺老板赞她好眼光,有跟她买的发簪一模一样的另外一支刚被太子买走,只不过,那簪子上的宝石是翡翠,而自己买的是则是镶嵌的红珊瑚。   她一听是太子有些激动,便问那老板知不知道太子的行踪,以及太子将发簪买给了谁。   那老板只说太子是买给他身边的绝色女子的,两个人站在一起宛如金童玉女,天生一对,只是他并不知道太子去了哪里。   金童玉女,天生一对,这八个字像是针扎进了肉里,刺痛刺痛的。她忍着痛,在街上寻找太子,她要看看那女子究竟是谁,她想问一问太子,难道已经把她忘了吗?   她找的急切,但是始终没见太子的身影,偶然间一抬头,她眼尖地瞄到了太子。他坐在窗边,玉冠锦袍,风流倜傥,她看得清楚,他对着同桌的女子在笑,笑得温柔又暖心。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她的位置只能看到那女子的背影,她情不自禁地向前几步,想要看清那女子的长相。   恰好,那女子突然往下看,两个人目光对上,她惊骇异常,楼上的那个女子天姿国色,双瞳剪水,最重要的是,她好像林佩玖。   她低下了头,不敢再与楼上的女子对视,但是仅是这远远的一瞥,她还不敢万分肯定。心中起疑,她想要弄清楚,到底楼上的那个人是不是佩玖。   大着胆子走进酒楼,她一鼓作气跑上楼,直接到了那雅间。那门是开着的,太子并不在里面,她还未上前,便被侍卫拿刀拦住,她看清了那女子的模样,倒吸一口凉气。   真的,真的是佩玖,她,她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是要来揭穿自己的吗?   佩玖似乎也对自己产生了好奇,她起身向自己走了过来,她害怕得要死,大叫一声,慌慌张张地跑了。   她一直跑进太守府,跑到了自己的闺房之中,一路上不知道撞到了几个下人,她的慌乱让他们深感奇怪,但是她无暇顾及,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林佩玖回来了,林佩玖回来了。   林佩玖回来了,她要怎么办?她会不会来与林钦相认,做回她的林家大小姐?她会怎么对自己,对她这个鸠占鹊巢的人?林钦呢,他平时对自己这么好,如果知道自己是假的,会不会生气,将她赶出去?   还有太子,太子为什么跟佩玖在一起?之前琴音不是说,太子去烨城去除掉佩玖,为什么现在佩玖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而且太子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相反,他买东西给佩玖,还与她一起用膳,他难道喜欢佩玖吗?   她思绪纷乱,丫鬟端过来的饭菜,她一口没动。事到如今,她居然找不到一个可以商量的人,找不到一个可以说心里话的人。   到了晚上,府里来了一队兵马,他们将府里原来伺候的人都换成了他们带来的人,她的丫鬟倒是没变,但是被勒令只能待在这栋楼阁中,最重要的是她被禁足,不准出去。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问丫鬟,丫鬟也不清楚。只是整个府里都非常安静,灯也点的很少,她的房间里干脆就是黑的。   但是一会儿功夫,各院又都亮堂了起来,除了她这里。她大惑不解,但是她在暗处,又在高楼之上,很容易就将下面的情况看清楚。   她意外地看到太子将佩玖带回了府里,她看到他们在府中转了一下,在他们快要走到这边时,她偷偷地躲在了窗户后。   她清楚地看到太子去牵佩玖的手,她不由得瞪大了眼,死死地盯着佩玖,佩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往她的方向看来,她确定她看不到自己,但还是又往后躲了躲。   现在他们走了,她终于从窗户后走了出来,两手握成拳,她只觉得呼吸困难。太子果然心悦佩玖,她知道佩玖有着花容月貌,也知道自己如今毁了容,比不得她,但是太子,太子说过他喜欢自己善解人意,是朵解语花。那现在,他是不想要解语花,而打算去摘佩玖这朵鲜艳夺目的花了吗?   她难过得不能自已,伏在桌子上无声地流泪,琴音不知何时走了进来,见她肩膀耸动,皱眉道:“这是怎么了呢?发生了什么事,能让我们的‘林大小姐’哭成这个样子?”   “不用再笑话我了,”听露抬起头来,背对琴音,擦干了眼泪,“很快,真正的林佩玖就要回来了,我这个冒牌货不会待在这里了。”   “真正的林佩玖?”琴音疑惑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跟着太子,你会不知道吗?林佩玖回来了,她跟太子在一起,她要回来了。”听露说着又难过起来,但是在琴音面前,她不想哭出来让她笑话。   “哎呀,真的吗?那可真的好事一桩,我听了都想笑。”琴音夸张地道。   听露无心与她多说,只默默地坐在一边,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琴音转到她面前来,看着她一副想哭不哭的样子,心生厌烦,她鄙夷道:“就知道哭哭哭,也不拿脑子想一想,太子怎么可能让她回来。他跟林钦说过,你是林佩玖,现在又怎么会去自己戳穿自己,这不是打脸吗?”   “可是,太子已经把她带到府里来了啊。”听露反驳道。   琴音撇了下嘴道:“想知道太子怎么想的,你不会去问啊。”   “我,我不敢,我的脸是这个样子,拿什么跟佩玖比,”听露心伤道,她突然想起太子之前说的话,顿时有些迷茫,“琴音,太子以前说喜欢我,说虽然我的脸被烧毁了,但是他觉得我比其他人都好,可是现在他在佩玖身边。你说,他是不是骗我的?”   男人的这种话,也就骗骗你这种傻瓜,琴音心中嗤笑听露,但是说出的话却是另一种意思。   “怎么可能,太子可是储君,一言九鼎的。他说喜欢你,那肯定就是喜欢你。至于你说的他对那个林佩玖好,可能太子有别的用意,你就不要瞎想了。”   “会是这样吗?”听露迟疑地问道,琴音点点头,再次肯定道:“嗯,你要相信太子,毕竟他现在非常需要你的帮忙,你可不能随便怀疑他,辜负了他对你的一番信任。”   听露沉吟了半晌,缓慢地点了点头道:“那我先不想这么多了吧。”   琴音将桌子上的饭食推给她,她拿起碗筷开始吃饭,脸上依然是阴云密布,没有多少笑容,琴音暗道这样不行,看来还得告诉太子,让太子来安抚一下这个听露,免得她坏了事。 第105章 088¥   晚饭过后, 听露独自躺在床上, 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浮现出白日里佩玖与太子在酒楼里相对而坐的那一幕,翻个身就能想起在楼阁前, 太子去牵佩玖手的场景,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坐了起来。   门外突然想起了笃笃笃的敲门声, 她听到了太子的声音:“听露,你睡了吗?”   “没有。”听露赶紧起床,披了一件外衫, 她几步就到了门旁,将门打开了。   面前突然出现了一盆金灿灿的金桔, 个个如鸽子蛋般大小,散发出金桔独有的香味。太子的脸隐在金桔后, 他将陶盆往下,露出一张带着笑意的面孔,他对着听露道:“送你的,喜欢吗?”   “送,送奴婢的?”听露有些吃惊, 她双手接过金桔,高兴得语无伦次,“喜,喜欢,太子,怎么突然送奴婢这个?奴婢不是说这个不好, 只是,奴婢不知道该怎么说……”   “没什么,看到这个金桔这么生机勃勃,我就想到你了,好久没来看你,今天刚好有空,便赶了过来。”褚策走了进去,听露跟在后面,听到他的解释,想到他是特意过来的,心里好开心。   “太子,你那么忙,还记挂着奴婢,奴婢真的好欣喜。其实,其实太子可以不用来的,真的。”听露将金桔放在桌上,爱不释手地摸了又摸。   “说傻话了不是,”褚策拉过听露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你是我的人,我怎么能忽略你呢?”   听露很少听太子将这些话,此时心里高兴得要开出朵花儿来,她羞涩地低头,微微靠近褚策,大着胆子想要抱一抱他。   褚策眉心一皱,看到了听露的脸,他忍着伸出手来,将听露按在怀里,只看着她的头顶,他感觉好多了。   “你今日是不是出现在酒楼了,是不是看见林佩玖了?”褚策拍着她的背,问道。   “是,太子奴婢能问一下,佩玖她,她怎么会出现在沧州城里的?”既然太子问了她,那她就将自己的疑虑问清楚。   褚策将乐安的事大概给听露讲了一下,听露目瞪口呆,既而羡慕起乐安来,羡慕她真的幸运,能够好好地活着,无病无灾,也没有毁容,还得到了皇上的青睐,同样是周朝的宫女,两个人可真是不同命。   好在她现在跟了太子,太子如果能够打败大荣朝的皇帝,那么她就是妃嫔,身份地位也是非常高贵的。只是不知,太子对佩玖究竟是什么意思。   “没想到,佩玖现在居然站在了太子的对立面,如果让爹知道了,他会不会不支持太子了?”听露有些担心地问。   褚策听了觉得听露似乎在有意提醒他,他略有不喜,但是现在他还用得到她,暂且忍着她。   “所以,不能让林钦知道,这就要听露继续做林家大小姐了,还有要经常在林钦耳边哭诉,让他痛恨卫君庭,痛恨大荣朝,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一直为周朝效力。听露,你明白了吗?”   “奴婢明白,奴婢一定会尽全力帮太子的,”听露保证道,想到佩玖,她犹豫了一下问道,“太子,你打算怎么处置佩玖?”   “这个我自有别的打算,反正是不会让她跟林钦见面的,不会威胁到你的,你放心。”褚策以为她是怕乐安回来,没有她的位置,便安慰她道。   听露没能放心,她其实更关心的是另外一个问题,“太子,你,你是不是喜欢佩玖?”   “……怎么会这么问?”褚策反问道。   “佩玖那么美,而奴婢只是中人之姿,更何况,现在的奴婢脸还变成了这样……”听露解释了一下,褚策知道她自卑了,他心中暗道,这人还没傻彻底,知道自己丑,但是她依旧蠢笨,相信自己一个太子会喜欢她。   “真是傻,”褚策调整了一下语气道,“我当然不喜欢她了,她就是美成嫦娥又怎么样,在我心里的人是听露你呀。你这么美好,白玉无瑕,我恨不得把你捧在手心里,时时刻刻都看着你,抱着你才好。既然你这么在意,那我告诉你我的计划。你现在看到的都是假象,我会对她好是因为我要利用她,让她去扰乱卫君庭,并不是我因为我喜欢她,知道了吗?”   “真的吗?”听露喜出望外,太子真的不喜欢佩玖,只喜欢她吗?   “当然是真的,听露,答应我,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明日,她就会住进太守府来,我将太守府里的人都换了,你也出去,先随我到太子府,以免她发现了你,打乱了我的计划。”   褚策说了自己的打算,听露已经被褚策哄好了,此刻脸贴在褚策的胸膛,她半点反对的意见都说不出来,只柔柔地回答道:“我都听太子的。”   第二日,乐安一早就醒了,洗漱之后,褚策已经在等着她用早膳了。三个人用完了膳食,心了又被褚策留在了太子府,乐安上了轿子,跟着褚策到了太守府。   本来她以为褚策又会百般阻挠,找各种理由不让她进太守府呢,岂料,并没有她预想中的刁难,反而很顺利地就进去了。   府中诸人似乎已经被通知过了,一早等在大门口,见到乐安,齐齐地喊大小姐,乐安还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愣了一下,便镇定下来,冲他们略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褚策代她说了几句话,大意是林佩玖是林钦的嫡女,现在她回来了,林钦又不在府中,下人们都必须要听她的,好好做事伺候她,如果有人不听话,他就会让人直接上战场。   所有家仆异口同声说是,乐安进了府,褚策带她先去了她的闺房,乐安一走进这间房子,便被这房间的布置给惊了一下。   精致的雕花木床,绣着百花争艳图的桃粉色床幔,坠着翠绿色琉璃珠的流苏,画着四大美人的檀木屏风,一整套的梳妆柜,带着一个圆铜镜,两个一人多高的仙鹤瓶,里面插着几支含苞待放的莲花,桌上的鎏金燃香炉里,袅袅地升起一股青烟,满室含香。   “这……”乐安疑惑地问道。   “这是你的闺房,喜欢吗?”诸策踏进房内转了一下,摸着下巴道,“嗯,应该让他们再添几副沈河的画作,这样就更高雅了。”   “沈河?他的画作不是有价无市吗?”乐安诧异道,随即一想诸策的话,她问说,“这房子是你让人布置的?”   “当然,佩玖要住的地方怎么可以不仔细安排?佩玖,我可是连夜让人找齐了各种好东西,怎么样,还不错吧?”诸策趁机邀功,乐安点头道:“太子费心了。”   “佩玖喜欢就好,要我陪你再去在附中逛一逛吗?”诸策靠近乐安,笑问道。   “不用了,太子,我想要自己看一看。”乐安婉拒,她还想去找一找府中老仆人呢。   “那好,有什么想要的,你直接吩咐下人,或者让人来找我,我就在前院里处理事情。”诸策叮嘱道。   乐安点头,诸策又看了她一眼,便离开了房间。   乐安在他走后没多久就出来了,问了身边的丫鬟府中的情况,结果丫鬟是新买来的,对太守府知之甚少。   她只好在府中走动,但见到的下人都是很年轻,她叫住几人,一问他们林钦的消息,他们也是一问三不知,更不清楚府中最近是否来过一个名为徐淙的老人。   这可真是奇怪了,这府里的下人怎么会对自家的老爷也知道得不多?   她边走边想,来到一个房门前,她抬头看到上面写着观群居,推门而入,她看到里面有一个书柜,上面摆满了书籍,这大概就是林钦的书房了。   她坐在书桌前,上面正好铺了一张即将要完成的画作,画的是一个男子怀中抱着一个小女孩,女孩手中提着一盏兔子灯,笑得露出牙齿来,而男子一脸宠溺地看着女孩,场景特别温馨。   画作旁边写了一行小字:爱女玖儿,看来这是林钦所画无疑。   林钦被诸策调去了珉城,这三日内怕是回不来了,从府中人口中又打听不出来什么。乐安看着眼前的画作,想出一个办法来。   只是无论她做什么,身边的丫鬟总是会紧紧跟着她,不离开她半步,她知道这是诸策在让你监视她,她故意坐在桌前写写画画,在观群居里坐了半天,还将书籍翻乱,借口口渴,她把丫鬟支出去,如此反复几次,她终于把纸条藏好,看着那个位置,她觉得如果林钦回来了,应该能发现它。   做好这一切之后,乐安又在府里又了走,很快就到了晚上,她在房间里正歇着,诸策又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皇上:尔等如此惦念于我,朕心甚慰\( ̄︶ ̄)/ 第106章 089¥   他的身后鱼贯而入许多丫鬟, 一字排开之后, 乐安看到她们每个人都端着托盘,托盘之上是一碟碟精美的菜肴。   诸策一一为她介绍, 乐安边听边看, 其中有几道特别少见的菜品,他说, 是他特意为了乐安而找了一个民间的大厨做的。   两个人一同坐下,诸策十分殷勤,不停地给她夹菜, 还亲手为她斟了酒。乐安没喝,他自己先喝了三杯, 并且深情地回忆起了以前二人在皇宫之中相处的点点滴滴。   乐安并不是原主,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 她只微笑吃菜,偶尔听诸策回忆到他自己出宫后的奋斗,她配合地表示了下惊讶,除此之外并无其他表情,诸策说了半晌, 便再没法继续下去了。   乐安刚松了一口气,便又见他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她,乐安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只听他饱含深情地问道:“佩玖,这么久了,我一直没有忘记你, 我喜欢你,你是不是也一样一直思念我?”   “……太子,你是不是喝醉了?”乐安避而不答,诸策脸色微红,她可是看到他已经将一壶酒都喝光了。   “我当然没醉,”诸策回答说,他靠近乐安耳边,一股酒气袭来,乐安立刻跳了起来,诸策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乐安的手,眯着眼睛道,“不对,我是醉了,对着乐安这么一个倾城色,我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太子,你真的醉了,时间太晚了,你该去休息了。”乐安皱着眉头,使劲想要挣脱开诸策的手。   “休息?佩玖真是体贴,那我们现在就安歇了吧。”诸策说着欺上前,想要抱住乐安。   乐安被逼连连后退,死死抵住诸策,焦急道:“诸策,难道你忘记我是卫君庭身边的人了吗?还有明天一天皇上就要用粮草来换我,如果你现在欺负了我,就不怕到时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佩玖此言差矣,我怎么舍得欺负你呢,我对你好还来不及。”乐安的威胁诸策并不太在意,他依旧装醉,对于女人他非常了解,只要要了她的身,她的心也就属于你了。   他执意想要乐安,猛然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她,乐安对于他的触碰恶心透了。他的唇焦急地落在乐安的额头,脸颊,乐安用力挣脱不得,腿下发力,用膝盖往他□□狠狠地一顶——   “啊!”诸策惨呼一声,乐安趁机从他怀中挣脱,跑到桌子的另一头,一下子打碎了瓷杯,捏起碎瓷片,防备地盯着诸策。   诸策捂着□□,痛得说不出话来,只拿眼睛刀子一样,阴恻恻地剜乐安,乐安紧张地咽了下口水,看着诸策身后的门,考虑快速冲出去的可能性。   “太子哥哥,乐姐姐,你们在里面吗?”门外突然传来心了的声音,乐安心中一喜,忙高声回道:“是心了吗?我在,你快进来!”   诸策想要制止,但是还没来得及说话,乐安一下子从他身边跑了过去,用力拉开门,心了正站在外面,被两个侍卫挡在门前。   “乐姐姐,他们不让我进去。”心了见到乐安,连忙叫道。   诸策已经恢复了过来,□□没那么痛了,他直起了腰,行动如常地走到门旁,乐安手上还拿着瓷片,她藏在袖中,警惕地看着他。   诸策一挥手,侍卫向两边后退一步,心了立刻进了门,站在乐安身边,诸策脸色不佳地问他道:“良儿,你不在房间好好睡觉,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我想跟乐姐姐在一起,太子哥哥可以吗?”心了声如蚊呐,他有些怕诸策。   “不行,你那么大了,不能再跟女子同睡一屋,快回你的房间去。”诸策不同意,乐安怕诸策等下还会欺辱她,便将心了拉在身后道:“他还是个小孩子,况且我们久未见面,只有明天一天了,我们住一起也没什么。”   “我说不……”诸策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乐安脖子一梗,决绝道:“如果太子还要阻拦,或者有什么其他想法的话,明天我敢保证,你将会看到一具尸体,你想要的粮草不仅不会有,皇上盛怒之下,攻进沧州城,你会一败涂地,一无所有。”   “你,你敢威胁我?”诸策语含怒意,目露凶光。心了看到了,虽然害怕,但他伸手抓紧了乐安的手,跟乐安站到一起说:“太子哥哥,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欺负女子的,你别欺负乐姐姐。”   乐安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豁出去了,此时见他凶狠的目光,她也不怕,鼓足勇气与他对视。   片刻之后,诸策却笑了,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消除几分,他对乐安道:“是我的不是,本来想给你开个玩笑的,结果你还当真了。好了,既然你们想在一起,那我就不作恶人了,心了……”   他上前一步,伸出手来,想摸摸心了的头,被心了下意识地躲了一下,他脸色微变,收回了手。心了怕他生气,连忙说道:“谢谢太子哥哥。”   诸策这才好些,略点了点头,转身出了门。乐安跟心了齐齐常舒一口气,但是她的手隐隐作痛,她低头一看,手中的瓷片不知道什么时候划破了她的手指,鲜血正一滴滴地滴在地上。   心了惊呼一声,她道声无事,自己找了锦帕包扎上,心了看着就觉得疼。处理过手指之后,乐安问心了怎么会过来,他告诉乐安他有些怕诸策,想跟乐安待在一起,然后还说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他在太子府见到一个女子,刚开始以为是乐安回来了,他高兴地上前去,拉住她的手,叫她乐姐姐。那女子转过来,是戴着面纱,他还奇怪乐姐姐为什么蒙脸,结果那女子一开口,他就知道自己认错了人,那女子声音嘶哑,跟乐安的一点儿也不像。   但是她却是叫他小皇子,还能说出之前他在皇宫内所住的地方,看样子是认识他的。他好奇地问了她,她说自己以前在宫中待过,所以见过他,只不过他身份尊贵,她又只是一个宫女,他不认得她很正常。   那女子似乎很想跟他多聊一会儿,心了本也无事,便与她多说了两句,只是有风突然吹过来,将那女子的面纱吹起,心了清楚地看见,她的半张脸坑坑洼洼,看起来特别吓人。   他惊得倒退了一步,那女子捂住了脸,见他的表情和反应如此惊讶,她似乎很受伤,眼里含着泪,快速地走掉了。   心了很自责,赶紧去追,却没发现她人,再问别人,都说没看到有这么个人,他因为想到乐安这里来,所以便暂时放弃了寻找。   乐安听心了说完,脑海里突然出现的是在酒楼里看到的那个,惊慌失措的白衣女子,她当时也是面戴粉纱,乐安很肯定那个人就是听露。而心了说,他遇到的那个女子在宫中做过宫女,这岂不是跟听露一样?难道在太子府里的那个人真的是她,她怎么会在哪里?她的脸究竟怎么了?   乐安既担心又疑惑,她很想马上见到听露问清楚,但是她在太子府,而太子之前殷勤地帮她到处找听露,现在看来都是假的吧。他明明知道听露在哪里,却不告诉她,反而让她如无头苍蝇一般干着急。他为什么不让她见听露,他到底想要隐瞒什么?   思考无果,乐安决定明天要去太子府偷偷找人,有了今日这一出,她只希望诸策能想着皇上,暂时不敢再动她才好。   一大早醒来,乐安告诉心了,她要去太子府找昨天他见到的那个女子。心了表示他也要去,乐安想着心了见过听露,听露又跟他说过话,两个人说不定找的更快些。   诸策并不在太子府,他去办事了,有心了在,他们进去很容易,只是乐安依旧被监视,身边跟着丫鬟。心了偷偷告诉乐安他遇到听露的位置,然后两个人分开来去找,乐安找了一会儿没找到,结果看到一个路过的丫鬟,端着一碗汤药,那碗是珐琅彩的宫碗,不是一般人没用的。   据她所知,太子府内只住着太子,有身份的女眷她一个没见,而太子生龙活虎,似乎并没有生病。她心念一动,上前拦住了那个丫鬟,问了她这是什么药,又是给谁喝的。   那丫鬟说是给林姑娘喝的,而至于这药是用来治什么的,她不好去揣测,只含糊回答说是治伤疤的。   治伤疤?心了说那女子脸上坑坑洼洼,满是疤痕,莫不是这药就是给她喝的?   她跟着那丫鬟一直走到一间偏僻的房门前,那丫鬟敲门,乐安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嘶哑的应答。乐安随着那丫鬟进去,一眼看到坐在桌前,正准备戴面纱的女子。   她立马冲上前去,站在那女子的面前,那女子不明所以,条件反射下就要捂住脸,乐安已经看到了她的全脸,她激动地叫道:“听露!我终于找到你了。”   听露看到乐安,也是惊讶,但是她随即双手捂脸背对着乐安道:“我不是听露,我不认识你,你,你认错人了。”   “怎么可能,你就是听露,我不会认错的,”乐安转到她面前,拉住她的手道,“我是佩玖,佩玖,你不记得了吗?宫变那天,你给我拿了衣服,我们还想一起逃出宫来,结果被人群给冲散了。我找过你,但是找不到,也打听不到你的任何消息,听露,你是如何出宫的,这些日子,你过得好吗?”   乐安很是关心听露,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她的事。听露听着她关切的话语,心里乱糟糟的,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乐安,只想不承认自己是听露,不想见到她。   “我不是,我不是,你真的认错了,你快些出去,不然,我要叫人了。”听露只拿后脑勺对着她,房里的丫鬟得了吩咐,要将乐安请出去,乐安还想再拉住听露问清楚,听露对着丫鬟发了火,两个丫鬟立刻把乐安推出了门外。   看着紧闭的房门,乐安敲了又敲,但是里面这次没有任何反应了。闻声而来的心了沮丧地告诉乐安他没找到那个女子,乐安安慰他说,她已经找到了,只是她将自己拒之门外,并且不承认自己是听露。   心了好奇地问乐安为什么,乐安声音不大,但是里面的人绝对能听到,她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她出了宫后发生了太多事,突然见到我不知道如何诉说,也有可能是她在怪我,怪我没有找她。”   “啊,可是乐姐姐,你前天不是一直在找,找了好久吗?”心了不解地问。   “嗯,可能还不够,或者我应该更早一点去找她的。”乐安看向门内,她很想知道听露是不是真的如她所想在怪自己。   “听露姐姐是不是不想让你看见她的脸啊?”心了小声地问,他可还记得听露快哭的样子。   “不会的,听露是一个勇敢坚强的女子,外貌不是一个人的全部,她的心性品质才是最重要的。我们曾经共患难,在我心里,她是一个乐于助人,非常善良的女子,她真的很好。”乐安认真地对心了说,心了一听,想了一下便对里面的听露道:“听露姐姐,我要跟你道个歉,昨天我不是故意的,我一点儿也没有嫌弃你,你以后不要哭了好不好?”   房内依旧没有人说话,心了看看乐安,乐安拍拍他道:“听露姐姐不会怪你的,她现在需要静一静,我们晚点再来。”   “嗯,好,那我们现在是回太守府吗?乐姐姐,我今天也要和你在一起,这样太子哥哥就不会欺负你了,你也不用拿着瓷片,不小心划破自己的手了。”心了看了看乐安的手,好看的眉毛一直皱着。   乐安摇头道:“放心,今天不会了。”   “乐姐姐,为什么太子哥哥给你买了那么多东西,整个屋子都快堆不下了,还有啊,你的屋子好香好舒服,比皇宫里的还要好看,这都是太子哥哥布置的吗?太子哥哥是不是喜欢乐姐姐?”心了好奇地问,他其实有些不懂,为什么太子哥哥对乐姐姐好像很好,又好像很坏的样子。   “你知道什么叫喜欢?”乐安轻描淡写地点了下心了的额头道,“你的太子哥哥我也搞不懂,但是我觉得他可能最喜欢自己,别人无他而言都是棋子,想利用时就甜言蜜语,无法利用时就凶相毕露,他在我这里,完全不值得信任。”   心了摸了摸额头,对乐安所说的话,他一知半解,不过,他能感觉得到乐姐姐不喜欢太子哥哥,跟他一样,他也想离太子哥哥远些,他还想快些回到葫芦寺呢。   两个人说了几句话,乐安见听露始终不开门,只得暂时先离开去用膳,她想着待会儿再来,说不定听露就想通了,愿意出来了。   他们两个走后,听露从门后走到桌前,一下子坐了下来,乐安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响在耳边,她不由得静下心来,好好想想。 第107章 090¥   乐安见到听露的事被诸策知道了, 经过昨天一事, 他已经知道用感情将乐安拉拢过来,让她为自己办事是不可能的了。她又在太子府里发现了听露, 恐怕更会对他起疑, 现在就算稍微靠近她一点儿,她都会警惕万分, 更别说再去取得她的芳心了。   不过,这样也无碍,他还有另外一个办法能让乐安为他所用, 只不过想到乐安那张清丽脱俗的脸,他就有些可惜, 怕是他下手之后,乐安将会永远地消失了。   乐安歇过之后, 想要再去找听露,但是门口突然多了几个人把守,不让她出去,她想要硬闯,那些人把利剑抽出, 直接将她逼近房内,把门一锁,任她敲门呐喊也无动于衷。   明明都看到听露,只要再与她见一面,说说话,她就有信心让听露与她相认, 但是却被硬生生拦住,囚禁在此,乐安好不甘心,她疑心这是诸策下的命令,因为这些人就连身为小皇子的心了,也无法说动,奈何不得他们。   一直到了晚上,诸策才现身,他是来跟乐安赔不是的,但是也只是假模假样而已,因为乐安提出想要出去,他却不答应,还说近来城里不安全,让乐安待在这里是为了她好。   他照例让膳房做了许多佳肴,乐安想到昨天的事就不想看到他的脸,诸策又跟乐安说了抱歉,主动倒了茶水给乐安放在手边,他自己喝完之后,自觉出去,让心了跟乐安好好吃饭。   乐安跟心了中午的时候便没有用食,不知为何,他们就像被遗忘了一样,无人给他俩送饭。所以这会儿他们两个饥肠辘辘早饿了,诸策一走两人便动了筷,夹了水晶蹄髈和烤鹿肉,味道不错,只是偏咸了。筷子又伸向凉拌苦菊,葱油藕片和肉馅豆腐夹,乐安尝了尝,不知道今天是不是换了厨子,菜都明显味重,吃了没多久,她就口渴难耐,她端起手边的茶水一口气喝光尤不解渴,她又提起紫砂茶壶给心了跟她各倒了一杯,端起来慢慢喝了。   隐藏在窗户边上的诸策从窗棂缝隙处看到乐安喝了那杯茶,脸上露出了一个奸笑:很好,现在你就算想不听我的,也不可能了。卫君庭,呵呵,希望你明天会喜欢我送你的这份大礼。   三日之期终于到了,一大早乐安就起来了,她被强迫着穿上了一套绯色的襦裙,发髻高耸,浓妆艳抹,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差点都没认出来。   她能猜出诸策的险恶用心,并不想如他的意,只可惜她无法反抗,因为她双手被紧紧地绑住,脖子上架着一把刀,森森然闪着寒光,而她身后则有两支长矛对着,如果她后退一步便会被戳一个血洞。   到了双方约定的地方,乐安站在诸策的一旁,两军对峙,北风吹来,军旗烈烈作响。   乐安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卫君庭,他身穿银色铠甲,同色头盔,手执一柄方天戟,高大威武,正气凛然,宛若天神。   卫君庭同样也在注视着她,两个人四目相对,他目露温柔,乐安禁不住热泪盈眶,隔着那么多人,他们两个没办法开口一诉衷肠,但是相视一笑,似乎彼此都明白对方的心意,一切尽在不言中。   乐安极快地将眼泪抹去,她不想让卫君庭在这个时候为她担心,但是虽然只是分开了三天,她却像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皇上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现在是深切地体会到了这种思念的滋味。   “诸策,我已按照我们的约定将两万石粮草准备好了,你现在还不放人?”卫君庭的低沉有力的声音传过来,诸策看了一下那数不清的马车,知道上面装的应该都是他需要的粮草了。   “卫君庭,不要急,我派人接收粮草之后,确定没问题,马上就放了她。”   诸策手一挥,立刻有几队士兵出列,跟着他们的将军去接收粮草,诸策在上面看着,突然对站在一旁的乐安说道:“看来这卫氏贼子还真的挺喜欢你,两万石粮草说拿就拿了出来,半点不心疼。”   乐安只专注地看着卫君庭,没有理他。   “可是你之前是女扮男装混在军营里,他的那些下属都不知道,现在你穿了女装出现在他们面前,你说他们会不会吃惊,两万石粮草换一个女子,你猜他们会不会说卫君庭耽于女色,他应该会被扣上昏君的帽子?他的威信扫地,这场仗,他真的能打赢吗?”诸策饶有兴味地分析道。   乐安狠狠瞪了他一眼,怒火中烧,“你真是卑鄙,只会用这样的阴谋诡计来对付他,像你这样一肚子坏水的,只会背地里阴人的小人,是绝对不会赢得胜利的。人心所向是明君,皇上他英明睿智,你只是蝼蚁,根本比不上他。”   “说的很痛快啊,”诸策脸色微变,但是他随即就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长地看着乐安道,“很快你就会知道我会不会成功了,不对,也许到时你还真的无法看到,不过,我会大发慈悲让人给你烧些钱去,告诉你我是如何打败卫君庭,复国成功,坐上皇帝的宝座的。”   “白日做梦。”乐安觉得他简直就是在胡说八道,诸策这次却没有生气,他认为自己没必要去跟一个快要死的人计较。   派出去的人已经将粮草检查好,并且运送了大半进沧州城,诸策觉得差不多了,便让乐安往前走,他自己则向卫君庭喊道:“卫君庭,我说话算数,既然你两万石粮草已经给我送了过来了,那你的人我也还给你。真是想不到,你也是怜香惜玉之人,一个女子换两万石粮草,我赚了,哈哈哈……”   他仰天大笑,卫君庭身后的将领全都面色铁青,更有士兵闻言略有异动,诸策见目的达到,在乐安快要到卫君庭身边时便领兵回去。   卫君庭对于他的话语恍若未闻,他的注意力都在乐安身上,他看到她一身绯衣,在单调统一的戎服铠甲中鲜艳夺目,他看到她一步步朝他走来,先是不紧不慢,而后大步流星,最后她忍不住跑了起来。   卫君庭上前一把抱住了她,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他将她手上的绳索快速地解开,捧着她的脸,左右端详,上下打量。   乐安含泪对他道:“我没事,也没有受伤。”   “你受苦了。”卫君庭目光里是浓得化不开的心疼与怜惜,乐安摇头,她没觉得受苦,只是遗憾没能帮上卫君庭的忙,更让她愧疚的是,她给他拖了后腿,不仅让她失去了两万石粮草,还给他添了麻烦,军营里出现女子,而且这女子还是皇上带来的,不知道他到底该怎么跟将士们解释,他该不会真的会被扣上昏君的帽子吧?   “先回去,有话我们之后再说。”卫君庭看出乐安心中有话,这实在不是一个说话的地方,他将乐安打横抱起,托举坐在马背上。   身后的将领倒吸一口凉气,眼都要直了,他们,他们没看错吧,一向严肃无比的皇上居然将那女子抱上了马,还温柔体贴地问她能不能骑马?   几个人面面相觑,接着就见皇上翻身上马,搂着马上的女子吩咐道:“回营。”   “回营!”一个将军大喊,所有的士兵转身井然有序地朝着荆虞城走去。   到了荆虞城之后,卫君庭抱着乐安进了府,一直到了房间里,期间遇到很多丫鬟小厮,乐安很不好意思,让卫君庭放她下来,可是他不仅没放,还抱得更紧了,一路上目不斜视,乐安见说不了她,而她也真的是很想他,便将脸埋在他的胸膛,感受着他火热的温度,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她非常非常满足。   进了房间,卫君庭直接将乐安抱到了床上,乐安坐在床边,他握着她的手,摸着她的脸,乐安头一歪,主动将脸贴在了他的手背上。   她就在眼前,是真的,是热的,不是他看花了眼,也不是睡梦中那个一碰就会消失的幻象。   卫君庭手指一一抚过她光洁的额头,柳叶般的眉毛,如水的双眸,小巧的鼻子,还有那娇嫩的唇。   双唇柔软,嫣红如花瓣,卫君庭没忍住,直接吻了上去。像是对待世上最稀有的珍宝,他的动作轻柔而深情,乐安能感受到他的珍惜,她主动加深了这个吻,缠绵悱恻,情深缱绻,时光在这一瞬,似乎静止了。   周遭所有的事物都已不存在,世间仅有他们两个人,他们听不见,看不见任何东西,他们满心满眼都只有对方。情到浓时,一夜白头也心甘。 第108章 091¥   两个人好不容易分开, 卫君庭抱着她, 问她这几天在沧州城内做人质是如何度过的,有没有人欺负她, 她是不是受了委屈。   乐安摇头, 她将自己的发现说给卫君庭听了,她说诸策对她的态度很奇怪, 不知道打了什么主意。她本来想去见林钦的,结果也被阻拦,没有见到, 徐伯依旧音信全无,太守府中也没发现他的踪影。   相反, 她却见到了另外一个人,是之前她在宫中一起逃亡的宫女, 只不过听露的脸毁了,一直躲着她。   心了的事,她犹豫不决,不知道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告诉他,但是她好不容易回来, 此时气氛正好,她依偎在卫君庭的肩窝处,沉浸在这种温暖的氛围中,实在不想说出来破坏这中感觉。   现在不是合适的机会,乐安闻着卫君庭身上干净清爽的气味,只想之后再找个机会说。   没过多久, 主营帐外,有将领求见,卫君庭安置好了乐安,让她好好休息后,便出了营帐,问他们有何事要说。   乐安想到自己一身女装出现在大军面前,不知道那些将军是否为此事而来,她悄悄下了床,凑近帘后,想要听一听。   果不其然,其中一个将领提出了这个问题,对于乐安的身份一事,他们心存疑惑,诸策在大军面前说的话已经在军营里传开来,他们怕如果皇上不解释一番,会威信大失。   来者皆是他的心腹将领,值得信任,卫君庭思考一下,便将乐安的身世说了。知道乐安原来是沧州太守林钦的女儿,几人皆吃了一惊,他们以为皇上是打算拿她来威胁林钦,但是他们已经因为她失去了两万石粮草,所以很显然,皇上在意她,不会让她冒险,威胁一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他们询问皇上是否打算招降,乐安聚精会神之下,不小心碰到了篷上的弓箭,外面立即没了声音,乐安怕被人发现在偷听,赶紧偷偷溜回了床上。   卫君庭知道是她,所以不甚在意,只是将自己的计划跟他们说了,将领们听完都兴奋起来,皇上真是足智多谋,如果真得如皇上所说,那么他们不日就会将沧州拿下,生擒诸策,风风光光地班师回朝。   胜利在望,况且乐安的身份在中间还将会发挥重要的作用,再去追究她出现在军营之中就没有必要了。只是对军中将士要换一种说辞,毕竟这是机密要事,不可能现在跟他们说。   大荣朝是高祖在马背上打下来的,当时的季后是一位巾帼英雄,跟着高祖一起南征北战,因为有季后这样的女将在前,大荣朝之后又出了几位女将军,所以一直以来军营之中,并没有不许女子出现的规定。   几位将领想到这里,不用卫君庭发话,便一唱一和为乐安说起了好话,绞尽脑汁赞美乐安在大军中起到的各种积极作用。   卫君庭听了都想发笑,他还不知道,他们几个还挺会说,他都不知道原来乐安还会医术,懂占卜,会祭祀礼仪……十八般武艺,简直样样俱全。   嗯,很好,他有了一个博学多才的乐安。几位将领走后,卫君庭进了营帐,乐安并没有睡着,见他进来,双眼睁得溜溜圆,不错眼珠地看着他。   他走过去,坐在床边皱眉道:“怎么还不睡?这几天你肯定没有睡好,现在回来了,我就在你身边,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晚上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做。”   “皇上,”乐安抓住他放在枕侧的手,担心地问,“那两万石粮草真的就这样给了诸策吗?我的身份暴露了,营里的将士没有微辞吗?他们是不是怪你了,这该怎么办?我是不是要离开军营了?”   “嗯,给了,对我来说,乐安比那两万石粮草要重要,而且那诸策有命拿,却不一定能用。将士们的反应,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的。至于说离开军营,你先告诉我,你想走吗?”卫君庭认真问道。   乐安忙摇头道:“当然不想,我是想一直陪在皇上身边,看着皇上将诸策打败,大胜而归的。但是,如果我在这里真的对皇上不好的话,我愿意离开。”   “傻,都说让我处理了,这些事于我来说不算什么,只要你不想走,那就不用走,任何人都不敢对你指手画脚,”卫君庭说完,唇角一弯道,“我与乐安想一块去了,我也想让你看着我将那诸策打败,让你与林钦相认,重新做回林佩玖,而不是宫里的小太监。”   他不仅要让乐安做回林家大小姐,更要下聘,让乐安成为他的皇后,这是他心心念念的事,没有一天忘记过。   “皇上,我信你的,我在沧州的这三天里,观察了诸策,感觉他就是个小人,小人或许能得一时之利,但是最终会赢的人,还是那些顶天立地的英雄。”乐安说出了自己对诸策的一点儿看法,卫君庭听了,戏谑道:“得乐安佳言,不敢不胜。”   皇上又在拿她开玩笑了,乐安瞧着卫君庭带笑的眼,大着胆子道:“那我就等着皇上的好消息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卫君庭放肆了一番,直接躺了下来,同盖一张被,他将乐安搂在怀中,乐安一头青丝枕在他的手臂上,他闻到了她的发香,香气入鼻,他心思一动,伸出手来抚摸她的背,顺着脊背往下,他的手在她腰侧游走,最后停在了她的臀瓣处,不住地揉捏。   两个人都有些微微气喘,乐安手抵在他的胸膛处,是拒绝的动作,这大白天的,她着实有些脸热。卫君庭理智尚存,知道乐安是怕羞了,而他还有事情要处理,实在也不能再躺下去了。他觉得,如果他再不离开,恐怕两个人会情不自禁地“躺”到天黑。   他在乐安额上落下一吻,而后头抵着头,他低声道:“我先去忙了,你休息下,等我回来再……”   他意有所指,乐安轻咬嘴唇,捶打了他一下,脸朝里侧睡下,她赶紧用被子蒙上了头。   卫君庭闷笑一声,摇了摇头,两个人已经水乳交融过了,她还是如此怕羞,怎么办,他越看越不想走了。 第109章 092¥   噙着笑意出了帐篷, 乐安听到他离开后, 将被子拿下来,露出了脸, 她在沧州城里精神时刻紧绷着, 尤其是面对褚策的时候,她更是半点不敢松懈, 唯恐他会对自己不利。   现在终于回来,回到卫君庭的身边,她再也无须去刻意提防谁, 躺在床上,她闭上眼睛, 困意来袭,她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落日西斜, 暮色渐浓,乐安没想到自己睡了这么久,等她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黑了,卫君庭就坐在她对面看着地图, 低头深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起身,卫君庭听到声音放下手中的地图,走过来问道:“你醒了,饿不饿?”   乐安伸了一个懒腰回答道:“嗯,醒了, 皇上怎么坐在这里,看你想的入神,是在思考军营里的事吗?。”   “坐在这里可以看着你,”卫君庭看着乐安,直接回答道,“我就在这里,这下不会再有人将你从我身边带走了。”   原来是这样,乐安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皇上的这个举动特别暖心,她在皇上脸上蜻蜓点水一般啄了一下,羞涩道:“谢谢皇上,你对我真好。”   其实卫君庭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乐安被掳走的这几天,他真是心急如焚,夜不能寐,虽然与褚策做了约定,但是他始终不能完全放心,生恐乐安会遇到不测。   虽然当时因为乐安在他手上,卫君庭暂时不能攻打沧州城,但是他自有别的的计划,现在已经实施的差不多了,对于这个褚策,他会新仇旧恨一起算,他的得意只能维持几天,马上他就会笑不出来了。   乐安安全归来,他总算是放了心,他之前自责不已,现在便不想让那样的失误会再犯,他做什么都想带着乐安,想时时刻刻都要看着她,才能安心。   得美人一吻,卫君庭帝心荡漾,直接回以深情的长吻。乐安身上还穿着那件红色襦裙,卫君庭早看它不顺眼了,此时手上动作激烈起来,他用力一扯,裙子不堪大力,刺啦一声破裂开来。   乐安听到声音,想要看一下衣服,然而卫君庭越吻越缠绵,她分不出心神来再去管那衣服,只觉得身上酥酥麻麻,越来越无力。她整个人都依偎在了卫君庭的身上,帐篷内的温度逐渐升高,空气也似乎越来越稀薄。   烛光明亮,帐篷的内壁上映出了一对纠缠不休的影子,伴随着低低的呻/吟和粗重的喘息,地上的衣服不断散落,男子的戎服里裤和女子破碎的绯衣碎片,交叠在一起,压抑的哭泣声,响亮的撞击声让人听了面红过耳,心跳加速。   不知道过了多久,卫君庭鸣金收兵,骤雨初歇,乐安额上微汗,闭着眼睛躺在卫君庭的怀里。她面色红润,尤其是嘴唇被亲吻过后,微微肿着,烛光下润泽嫣红,仿若可口的樱桃,让人忍不住想要再尝一尝。   卫君庭怜爱地低了头,轻啄了下她的唇,乐安以为他还要再来,欲哭无泪,勉力睁开眼睛嗔怪地瞥了他一眼。因为刚刚欢爱一场,她的眼眸水波荡漾,这一眼,媚意横飞,卫君庭被她勾得只想再好好疼一疼她,偏偏她还不自知,这更让他心痒难耐。   感觉到了两个人紧密接触的地方某物又有复苏的迹象,乐安手抵在他胸口,警觉地看着他,出口提醒:“皇上,我还没吃饭呢。”   卫君庭笑了,他知道乐安的担心,但是他又不是急色之人,当然知道乐安刚回来,不能让她累到。况且她还没用膳,肯定不能再承受一番欢爱,咳咳,至于吃饱之后嘛……   卫君庭捉住乐安的手,吻了一下,而后道:“乐安饿了,那就起来吧,我让人将膳食端进来。”   他自己先站了起来,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一穿好,转身看见乐安还在被窝里,他故作疑惑道:“乐安,怎么还不起来?”   乐安哭笑不得,她倒是想要起来啊,可是,可是她的衣服刚刚都被皇上给撕破了,现在她光着身子,浑身上下不着寸缕,要怎么起来呀。   “皇上,你明知故问,我没有衣服怎么起来?”乐安埋怨地看着他。   卫君庭看着地上的绯色碎片,心情不错,这件衣服早该扔了。他唇角微扬,看着乐安道:“衣服破了,看来你是穿不了了,我现在让人再给你找一件来,你先等一会儿。”   他说完,便出去吩咐了一个亲兵,等他回来的时候,手上就拿了一套新衣,放在乐安床边,他就要去掀被子,乐安赶紧拉住,吃惊地问他:“皇上,你,你做什么?”   “帮你穿衣服。”他答得理所当然,一本正经,乐安忙摇头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了,皇上,你还是先到前边去。”   “为何?刚刚我们都已经‘坦诚相待’了,不用怕羞,你为我穿了那么多次衣服,今天就让我也来帮你一次吧。”他说的认真,乐安却总觉得他有别的意思,自己还是赤luo的,为了避免待会儿自己下不了床,她还是拒绝了卫君庭的‘好意’。   卫君庭遗憾地看了看乐安身上的被子,他目光灼灼,似乎隔着被子都能看到乐安的一身白嫩的皮肤,乐安裹紧了自己,催促他出去。   外面有侍卫的声音,似乎的饭菜已经做好送来,卫君庭只得转身走了出去。乐安见他出去了,赶紧将衣服穿好,窄袖的紧身长袍,下面是长裤,鹿皮靴子蹬上之后,看起来干净又利落。   将发髻整理了一下,乐安走了出去,她已经闻到香味了,坐在桌子旁,看到一桌子的菜,她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红烧狮子头,葱油白切鸡,酸辣花生米,脆烤小羊排,还有其他各色点心,看起来也非常好吃。卫君庭在乐安睡着的时候已经吃了一些,但是做了一场有益身心的运动之后,他也有些饿了。   两个人拿起碗筷开始用膳,乐安吃饭一向很香,再加上今日的菜肴美味可口,尤其是那个小羊排,加了孜然之后,香气四溢,吃一口,外焦里嫩,令人食指大动。   两个人不知不觉将桌上的菜吃了一大半,直到真的吃不下了,乐安才可惜地放下了筷子。剩余的饭菜撤下去之后,因为吃的撑了,所以他们两个决定出去走一走,以免积食难受。   今晚月色不错,月光清凉,淡淡地撒在大地上,给所有的东西都披上了一层薄纱。乐安看着那一轮明月,突然想起了,之前也是在这样的一个夜晚,大红从她手中挣脱跑去正源宫找皇上,她那时跟在卫君庭身后,看着卫君庭抚摸大红,也就是那一次,两个人解除了一个误会,她第一次看皇上看到脸红,也许就是在那时她便对皇上动了心吧,只是不知道皇上是不是跟她一样,不过,那时候她可还是个“太监”呢。   皇上说过,他差点为她成为断袖,现在想起来,她就想笑。身后有两个侍卫一直跟着他们,她很想去牵皇上的手,但是没敢,她只是看着他,觉得现在两个人这样并排走在一起,虽然只是偶尔说几句话,但是一点儿也不会尴尬,反而觉得很放松,很温馨。   她一直看着卫君庭笑,卫君庭一开始有些不解,后来觉得大概她只是开心,便任她看,还特意站直了身子,阔步昂扬向前走,乐安看出卫君庭是特意如此,更加忍不住了,喜笑颜开,合不拢嘴。   卫君庭一伸手搂住了她的腰,亲昵道:“笑什么,看够了没有?”   “皇上,后面有人。”乐安不大习惯在人前如此,卫君庭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但是他还是对那两个侍卫道:“退后三丈,捂上耳朵。”   侍卫立刻后退,捂上耳朵,作木头人,乐安扶额,这样好像是明摆着告诉他们,她要跟皇上说什么悄悄话,做什么不好的事一样。   卫君庭还没忘记刚刚那个问题,他又问了乐安一遍,乐安小声说:“皇上,我只是想到大红那次去找你,也是在满月的夜里,你还记得吗?”   卫君庭当然记得,说起来,大红还在不经意间充当了回红娘,因为它,他与乐安才有了这么多的接触,嗯,果真是他的御马,就是不一般。   “那时我们交谈之后,才知道我误会了皇上,第一次真正摒除偏见来看皇上,皇上对大红的爱护,也让我觉得,皇上应该是一个好皇上,”乐安将自己那时的想法说出后,她又问道,“皇上,那你当时对我是什么印象?”   “对你的印象?”卫君庭回忆起来,只想到当时的乐安挺瘦弱,追大红累得气喘吁吁,还差点摔倒,不过她故作镇定,脸红红的样子还真的是很可爱的。   “嗯,当时觉得一个小太监,长得这么丑,又干瘪瘦弱,把养大红这事交给他到底行不行,心里对你很没信心。”卫君庭皱眉道。   乐安一听有点愣了,什么叫长得这么丑,什么叫没信心,她可记得前不久他还夸了自己呢!   “皇上你说的是真的?”她不高兴地道。   “嗯,自然是真的。”卫君庭认真地回答。   乐安被噎了一下,不甘心地反问道:“我长得丑,为什么皇上还喜欢我?”   “嗯?我有说过喜欢你吗?”卫君庭思考了一下,摇摇头道,“什么时候说过,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他是故意的,乐安算是看出来了,她瞪了他一眼,快步向前走,打算不理他了。卫君庭在她身后闷笑一声,见她越走越远,大步追了过去。拉住她的手,想让她停下来。   乐安甩开他,心里还有些生气,才不要让他碰。她将脸扭向一边不看他,卫君庭偏偏凑过去追着她的眼睛,乐安避无可避,索性闭上眼睛不看他。   卫君庭笑问道:“怎么,生气了?”   乐安冷哼一声,不说话,卫君庭一看她这副表情,脸上明晃晃的写着不开心三个字,知道自己刚刚的话还真的惹毛她了。   他好笑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解释道:“我刚刚跟你开玩笑呢,你怎么会丑呢,乐安在我心里是这世上最美的人。”   乐安无动于衷,眼睛依旧闭着,一点儿也没有要睁开的迹象。卫君庭继续道:“我当然喜欢乐安了,喜欢到想让你成为我的女人,想让你做我的妻子。”   做他的妻子?乐安有些惊讶,皇帝的妻子,那不就是皇后?皇上是不是又在跟她开玩笑?   “乐安,我都说了真话了,你的气消了吗?睁开眼睛,看着我,你是不是不生气了?”卫君庭低声哄着她。   乐安禁不住,睁开眼睛,瞧见他带着笑意的脸,想到刚刚他的话,她迟疑地问道:“皇上,你刚刚说喜欢我,想让我做你的妻子?”   “嗯,是,我的妻子,我的皇后。”卫君庭郑重地说道。   “你没说胡话吧?”乐安提醒他道,“宫里你还有那么多妃嫔,我现的身份如何能越过她们,做你的妻子呢?”   “我说可以就可以,她们之后我自会处理,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你只需安心等待,用不了多久,你便会成为大荣朝的皇后,也就是我卫君庭的妻子。”卫君庭斩钉截铁,似乎决心已定,乐安听得一愣一愣的,卫君庭不知道她是开心过头了,还是依然不开心。   如果是后者也好办,他直接站在原地,微微张开双臂对乐安道:“乐安如果还在生我的气,那就惩罚我吧,我不动,让你好好出出气。”   “我又打不过你,你身上的肉比我的拳头还要硬。”乐安小声嘀咕,她抬头看看四周,他们已经走到了靶场,地上恰好有一支箭矢,她捡了起来,故意对着卫君庭胡乱比划,“皇上,我要用这个,说了不许动,你可不能耍赖。”   “好,不动,只要乐安不生我的气。”卫君庭玩笑一般看着乐安举着箭,知道她也只是跟他闹着玩罢了。   乐安退后几步,拿着箭,打算快速冲刺到卫君庭身边,做出狠决的样子,吓吓他。谁知她刚摆好姿势,大脑突然响起了警铃,有一个声音不断在她脑海里重复:“杀了卫君庭,杀了卫君庭,杀了卫君庭!”   那声音越来越大,她完全无法抵抗,双手紧紧抓住箭矢,她眼神突变,狠戾阴冷,如狼一般。卫君庭见她低着头,不动了,不知道她怎么回事,赶紧走过去,担心地问她道:“乐安,你没事吧?”   噗呲一声,卫君庭猛地一颤,眉头紧皱,他低下头看到自己的胸口插了一根箭矢,尾部的羽毛沾了一点儿血,他伸手抓住乐安的肩膀,乐安起头来,看卫君庭的眼神像是看一个猎物。   “哧”,是箭矢从肉体拔出的声音,乐安冷漠地抽出箭矢,箭尖犹自滴着血,地上一滴两滴,很快洇湿了一小片。   卫君庭捂着胸口,剧痛让他踉跄后退,两个侍卫此时才发现不对,立刻跑过来,抱住卫君庭,卫君庭指着乐安,艰难地说了一句:“别动她。”而后,口吐鲜血,两眼一黑,陷入了昏迷。 第110章 093¥   乐安清醒过来的时候, 她已经被禁足在了一座帐篷中。门口有侍卫把守, 她出不去,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记得自己跟卫君庭吃了晚饭之后一起散步, 卫君庭跟她开了个玩笑, 又说要任她处置。她捡了一支箭矢故意吓他,但是之后的事她就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她睁开眼就被关押了, 到现在也没有人来告诉她,她犯了什么错,她要见皇上也没人理她, 她心中有个不好的预感:皇上莫不是出事了?   她心急如焚,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卫君庭的情况, 可是还没出帐篷,她就被拦住, 她拼命往外冲,高声喊道:“我要见皇上,放开我。”   “皇上现在昏迷不醒,是不会见你的。”李将军冷冷道,他刚从卫君庭的营帐中出来, 走到这附近恰好听到乐安的声音,要不是皇上昏迷前下令不许任何人动她,她早被几个愤怒的将领抓起问责了。   “皇上昏迷不醒?这是怎么回事?皇上他发生了什么事?”乐安吃了一惊,差点站不稳。   李将军见她惊慌失措,担心皇上的神情不似作伪,他有些疑惑, 明明是乐安刺伤了皇上,怎么她好像完全不知情一样?   “李将军,求求你告诉我,皇上到底怎么了?难道有刺客,皇上受伤了?”乐安胡乱猜测,李将军想了一下道:“皇上的确是遇刺了,不过这个刺客不是别人,正是你。”   什么?刺客是她?她刺伤了皇上?李将军是不是在骗她,她怎么可能会伤害皇上?   “李将军,刺客怎么可能是我,我是绝对不会伤害皇上的!”乐安连忙否认,她觉得李将军肯定搞错了。   “晚上你与皇上一同出去,跟着皇上的侍卫亲眼看到你一箭刺穿皇上的胸口,这难道还有假吗?你还不承认?”李将军紧紧盯着乐安,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她用箭刺穿了皇上?还有人亲眼看见?乐安努力回忆,她能想起来的最后一幕就是她拿着一支箭,想要冲皇上跑过去。   她的确是拿着箭的,但是她真的刺伤皇上了吗?为什么,为什么她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大脑一片儿空白,那之后的记忆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她抬起手来拍打脑袋,想要回忆起来之前的事,无意看到手上的一点污渍,她仔细一看,是血!虽然已经干了,但是她肯定那就是血。   自己的手上为什么会有血,难道这血是皇上的,她真的,真的用箭伤了皇上?她茫然地抬起头,举起自己的手反复地看,李将军一直密切注视着她,此时见她如此迷惘,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他本来以为乐安可能是奸细,但现在看来,她好像是……被人控制了。   “李将军,皇上伤得重吗?放我出去,让我去看看皇上,求你了。”乐安现在只想赶快见到卫君庭,她想看看他到底怎么样了。   “不行,”李将军拒绝了,“你如果再伤到皇上怎么办?我不能拿皇上的性命开玩笑。”   “你可以让人绑着我,看着我,将我跟皇上隔开,怎么样都好,只要让我看看他,李将军,让我去吧。”乐安祈求道,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对皇上下毒,她那么喜欢皇上,万没有去伤害他的理由,她真的很担心皇上,担心得再不去见她,她就要疯了。   “李将军,让她去吧,”左善赶来,听到了他二人的对话,上前道,“皇上对她的感情,我们都看在眼中,也许她去了皇上能更快醒来呢。你放心,我会在一旁看着,如果她再有不对,我会立刻将她打昏,不会让她再伤到皇上的。”   乐安听了立刻附和,她求的可怜,李将军动了恻隐之心,再加上左善说了会牢牢看住她,他思考半晌同意了。   乐安欣喜若狂,出了帐篷,拔腿就像卫君庭的营帐中跑去,左善紧紧跟在她后面,看着她脚底生风一般,左善摇摇头,知道乐安肯定是担心坏了。   帐内有大夫,正好在为皇上换药,乐安看着他胸口血肉模糊,换下来的白布全是鲜血,她的眼泪立刻掉了下来,飞奔到他的床前,她抓起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泪如雨下。   见状,本来想让乐安与皇上保持一定距离的左善也说不出什么,只能站在她身后,密切注意着乐安,以防她有异动。   他脸色苍白,安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乐安抚摸他的脸,轻声开口唤他:“皇上,皇上,我是乐安,我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吧。”   没有反应,卫君庭并没有像她所希望的那样立刻醒过来,他呼吸微弱,心跳也不似平日里的有力,她难过又自责,如果时间能重来,她一定不要发神经去拿那支箭,不要跟皇上闹脾气。   她问大夫,皇上究竟有没有生命危险,他现在到底怎么样。大夫摇头,告诉她,那箭插在胸口,虽然并没有插在心脏上,但是□□的时候,箭上有倒刺,扩大了伤口,皇上失血过多,能不能醒来还未可知。   乐安听了,泪流不止,伤心得不能自已,左善见了不忍,他上前略劝了劝她,她摇头,如果皇上真的醒不来,她不知道自己能否有活下去的勇气,她没法原谅自己。   左善叹了口气,他想要帮她理清事情,便开口问她道:“乐安,你先别哭了,你先告诉我,你先将之前发生的事告诉我,我知道你不会害皇上的,但是我们要弄清楚,你为什么会有这种异样的举动。”   乐安擦干了眼泪,将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了他,左善听她说她想不起来她是如何刺杀皇上,也不知道当时的自己为什么这么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症状倒是有些像癔症,但是发癔症不可能会攻击人,她当时失去了心智,倒像是被什么迷惑控制了一样。   他将自己的猜想一说,乐安大惊失色,被控制,被什么控制?这里不是现代,她也不是机器人,可以放置芯片,随意被人操控,古代有什么东西可以迷惑人的?巫术?摄魂术?真的有这种术法吗?   想到自己有可能被人控制去做害人的事,她就觉得毛骨悚然,非常想找出这个人来,解除这种操控。   左善让她想一想,她接触过什么人,哪些人有可疑,她努力想了半晌,之前都是在沧州城,每日里见的人都是褚策的侍卫丫鬟,还有太守府里的下人,心了跟听露她也见了,至于哪些人能近她的谁,谁最可疑,她沉思了下,应该是那丫鬟跟褚策,心了第一个可以排除。   现在皇上受伤了,那么得益的人就是褚策,会不会是他给自己下了什么妖邪之术,让自己害皇上?   左善分析之后也同意乐安的看法,不过,也有可能是下了蛊虫,他对这个有所耳闻,也是可以让人迷失心智,为人所用的。但是现在知道了这个也没多大用处,褚策好不容易能控制乐安,肯定不会放弃利用乐安的机会的。   乐安也想到了,她本来就觉得褚策是个小人,如此一看,果然是卑劣不堪,想到这个一个人却能随意操控自己,她简直想给他几刀,让他下地狱去吧。   她还抓着卫君庭的手,左善跟她说着话,放松了警惕,她突然双眼发直,头抬起来,看着卫君庭。左善察觉不对,立马拉住她,她右手五指成爪,狠狠抓向卫君庭的伤口,似乎要生生掏出他的心脏来。   伤口出血,卫君庭眉头紧皱,左善暗道不好,左善抓住她的双肩甩向一边,她目露凶光,仍旧朝卫君庭扑过去,左善将她的双手按在身后,她双腿踢着要往床上去。   他刚要打昏她,卫君庭已经睁开了眼睛,扭头看到了完全变了个样子的乐安,他捂住胸口道:“乐安?”   “皇上,末将怀疑乐安被人控制了,现在她已经失了心智。”左善向卫君庭解释,闻讯而来的侍卫跑了进来,将乐安团团围住,拿了绳子要将她绑起来。   卫君庭制止了他们,左善知道卫君庭不忍看到乐安被如此对待,直接一记手刀,敲晕了乐安。乐安终于安静了下来,卫君庭却没让人将她带走,反而是让左善将她放在自己的榻上。   左善很担心,卫君庭却道无妨,大夫又来给他重新包扎伤口,他喝过药后,躺在床上。左善将之前跟乐安的谈话都告诉了他,卫君庭听后若有所思,乐安的事刻不容缓,先在荆虞城里找一找有没有类似的巫医。   如果不行的话,可能得让褚策交出方法,不过怎么让他心甘情愿地来解除,这是一个问题。卫君庭看着昏过去的乐安,努力给她盖上了被子:既然褚策这么想让他死,那他就如他所愿。 第111章 094¥   天将亮的时候, 乐安醒来了, 她一睁眼就发现自己不是在之前的帐篷里了,她一侧身, 感觉脖子有点不舒服, 但是这不重要,让她喜出望外的是, 她的身边躺着卫君庭,她又回到了主营中,与卫君庭在一起。   他闭着眼睛, 乐安很是担心,此时没有别人, 只有他们两个,她痴痴地看着他, 真希望他能赶快好起来。   伸出手来,她看着他微皱的眉头,想要为他抚平,然而还没碰到他的脸,她突然不敢再动了。她是怎么到了皇上的床上, 她又想不起来了,已经是第二次了,第一次她把皇上给刺伤了,这一次昏迷前,她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左善呢,他当时在的, 有没有拦住自己?她赶紧伸出手来看一看,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右手的指甲缝里也有了血,明明,她来营帐之前,指甲里是干干净净的。   怎么会这样?难道她又被控制,伤了皇上?   她赶紧将手收回,双手握在一起,但是她觉得这样也不保险,为今之计,她只有远离皇上,不跟在他在一起,不能让失控的自己再来伤害他。   虽然她舍不得,虽然她想一直待在皇上身边,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受了重伤,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她更加想每分每秒都看着他。   然而,皇上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她亲了亲卫君庭的唇,一触即离,万分不舍地要从榻上下来,准备离开营帐,去到别的地方。   只是,她刚刚起身,坐起来,正要掀被下榻,手突然被攥住了,她的身子僵住了,扭头震惊地看向自己的手。手背上覆着另外一只手,修长白净,她顺着那手往上看,正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睛。   她努力睁大眼睛,生恐自己看错了,更怕自己是在做梦,她傻傻地开口道:“皇上,你醒了?”   “嗯,本来还在睡,但是身边好像一直有人在盯着我看,还偷亲我,所以我就醒了,”卫君庭慢慢地说,看乐安一动不动,如在梦中的模样,他有些好笑,“说吧,那个人是不是你?”   “是,是我,”乐安下意识回答,说完这句话,她好像终于反应过来,激动地双手反握回去,欣喜异常,“皇上,你真的醒了,你终于醒了,我,我还以为……”   话未说完,泣不成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她抱住卫君庭的手臂呜呜咽咽,卫君庭见她哭得如此伤心,知道她是真的怕了,担心自己会出事。   他抽出手臂想要抱住乐安,但是乐安沉浸在害怕悲伤的情绪之中,一时难以出来,只死死抱住,卫君庭抽不出来,只得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拍她的后背,一下一下从后颈捋到腰际。   他的动作太温柔,乐安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被他如此安慰,她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哭声停止,她头抵在他的手臂上,终于安静下来。   半晌,她抬起头,眼眶红红地看着卫君庭,卫君庭任她看,见她迟迟地不说话,他先开口:“怎么,傻了吗?”   乐安摇头,卫君庭想要靠近她一点,刚动一下就被乐安紧张地制止了,“皇上,别动,你还有伤呢。”   “无碍。”卫君庭淡淡地说。   “流了那么多血,大夫都说你差点没病,又可能会醒不来,怎么可能会没事,”乐安想到这一切是自己造成了,愧疚无比,“皇上,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害了你。”   “不要太自责,与你无关,这都是褚策的诡计,真说起来,我也有责任,如果不是我的一时疏忽,让你被他掳走,你也不会被他控制了。”卫君庭不愿看到乐安把一切拦到自己身上,出言安慰她。   说起被人控制,乐安突然想起,刚刚她就是怕自己会再伤害他,所以才打算走掉的。现在皇上醒了,脱离了危险,她只觉得自己也重新活了过来,但是为了防止意外的发生,她必须立刻出去才是。   她迅速站了起来,后退一丈对卫君庭说道:“皇上,我不能在这里再待了,我怕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对你出手。”   “不准,你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准去,我已经派人去寻找巫医,也许能找到让你恢复正常的办法。”卫君庭觉得乐安的病情尚在可控之内,最重要的是,他不想让乐安再离开他的视线,他怕她会出事。   “那要不然,皇上让人将我绑起来了吧,绑得结结实实的,我应该就没办法再做什么了。”乐安提出建议,卫君庭皱眉,乐安一看他的样子知道他不同意,她左右看看,想要自己找一条绳子来。   腹内突然一阵剧痛袭来,她惨叫一声忍不住弯腰,她额上冒汗,体内好像有无数条虫子在撕咬啃噬她,她痛不欲生,几乎想要躺在地上打滚。   “乐安,你怎么了?”卫君庭吓了一跳,起床下地,伤口开裂,他忍住疼痛,几步走到乐安身边,想要看她究竟怎么了。   乐安痛得话都说不出来,卫君庭焦急喊道:“来人,快来人!”   帐篷外侍卫立刻进来,卫君庭吩咐他们去叫大夫,他自己则抱住乐安,想让她好受一些。   大夫很快过来,乐安最痛的时候已经过去,此刻全身脱力,衣衫尽湿,头发也被汗水打湿,刘海儿沾在额头上。   她枕在卫君庭的腿上,脸色发白,卫君庭担心地为她擦汗,大夫一搭上乐安的手,不出片刻便喜笑颜开,拱手作揖对卫君庭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这位娘娘是有喜了。”   “什么?”   “什么?”   卫君庭跟乐安异口同声,都被这个消息给砸蒙了。   “回皇上,娘娘这是喜脉,已经有月余了。”那大夫重复了一遍,卫君庭脑海中不断响起一个声音:乐安有喜了!   他心花怒放,激动地无以言表,只是将乐安抱得更紧,伤口似乎也没那么痛了。   “乐安,你听到没,你有身孕了,我们有孩子了,”他的语气透露着异样的兴奋,初为人父的满心喜悦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想向大夫再一次确认,“是真的吗?我真的要有自己的孩儿了?”   “是,皇上,微臣不敢撒谎,娘娘的确怀有身孕了。”大夫郑重说道,这种事他不会诊错,更不会乱说。   乐安听了也忍不住笑起来,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虽然现在那里还不可能会有什么胎动,但她知道,有一个小生命已经在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卫君庭用手环住她,手也放在了同样的位置,两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只静静地感受这一个小生命。   大夫虽然觉得此时自己最好出去将帐篷单独留给他们两个,但是他看到卫君庭的胸口的白布已经渗出了血,他上前一步道:“皇上,您的伤口正在流血,微臣需要为您重新包扎换药。”   乐安一听,看向卫君庭的胸口,果然已经白布已经红了一片,她赶紧护着小腹起身,卫君庭紧张地嘱咐她道:“乐安,慢一点,小心。”   乐安点头,大夫准备给卫君庭换药,卫君庭一直看着乐安,刚刚因为她有身孕的事太突然,他兴奋过度,忘记问乐安腹痛如绞的事了。   他现在再问,大夫语塞,他只诊断出了乐安有喜,但是对于她为何会腹痛却不知。不知病因,乐安有些担心,刚刚她真的是要痛死过去了,她这么难受,对肚子里的孩子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她现在还被褚策控制着,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方法,这个孩子能否保住,她真的是忧心。   她刚想问一问大夫具体的情况,想让他再替自己诊一下脉,猛然间,腹中又开始痛,这一次比刚刚还要难受,她痛得五官都错了位。   卫君庭又急又怒,冲站在一边束手无策的大夫斥道:“你快点救她啊!”   那大夫连忙靠近乐安,乐安冷汗直冒,卫君庭抱住她,她努力护着自己的肚子,抑制住想要翻滚的冲动,情急之中,他伸出手来让乐安咬,乐安实在太痛,一口咬住,半晌松开,大口大口地喘气。   营帐内突然进来了两个人,是左善和另一个面生的和尚。乐安又惨呼一声,左善见此,眉头紧皱,赶忙对卫君庭道:“皇上,这位大师是从葫芦寺里赶来的,他能救乐安。”   “能救乐安?快快,不要耽误,乐安现在非常难受。”   卫君庭连忙命令道,那和尚立刻蹲下来,将乐安的衣袖往上一拉,看到她手肘内侧有一条筋络已经变红。他立马拿出一排银针,分别插在乐安的头上,手肘和腰间,同时在铜炉中点燃了一方香,他放到乐安鼻子周围,让她闻到这香。   乐安闻了之后,眉宇间的痛苦之色稍减,又过了一会儿,她闭上眼睛,靠在卫君庭的怀里,倦极睡去。 第112章 095¥   见乐安终于没那么痛了, 卫君庭松了一口气, 将她放在榻上,盖上被子, 他被亲卫伺候着穿上了衣服, 洗漱之后,吃了早膳喝了药, 恢复了一些精神体力,他才腾出空来问左善关于这个和尚的事。   左善跪地叩头,直言自己犯了大错, 特来向皇上请罪。卫君庭严肃地盯着他,面无表情地听他将事情的原委一一道来。   卫君庭之前已经知道沧州城内有另外一个皇子, 名为褚良,只不过左善现在告诉他, 那褚良其实他之前就见过,正是葫芦寺中的小和尚,心了。   这心了是被乐安所救,藏在密道之后,而后她与自己的祖父一道将他救了出来, 扮成和尚,一直住在葫芦寺。只不过这次,褚策突然将褚良带出来,他很是吃惊,所以他派人连夜赶往葫芦寺,目的就是想向祖父问清楚, 这心了是怎么被带走的,他难道与褚策见了面,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和尚就是随他的下属一道回来的,他名为心明,身上还带了左文公的一封信。他打开来看,才知道原来褚策真的去找过祖父。   他想要祖父助他一臂之力,帮他复国,祖父拒绝了,但是他发现了心了,要带心了走,心了不愿意,他便半夜将祖父迷晕,把心了偷走了。   不仅如此,他还给祖父下了蛊虫,那蛊虫非常厉害,吸食血肉,可以让人肠穿肚烂而死,他发作了一次,请来的大夫诊断不出来,但是这事被寺中的心明知道了,主动要求替祖父诊治。   这心明以前是苗疆的巫医,他行走江湖许多年,结了许多仇家,家中人都被害了,他心灰意冷,最后遇到方丈,便遁入了空门。   他也养过蛊虫,所以只是看了一下便能确定祖父是被人下了蛊虫了,现在蛊虫开始啃咬,所以左文公才会疼痛难忍。   不过,这种蛊虫是低等的,他花了一天做出了几枚药丸,让祖父分几次吃了下去,最后蛊虫被祖父混着鲜血吐了出来。   虽然身体有损伤,但是发现得早,他又开了药给祖父吃,现在祖父已经快要好得差不多了。   褚策带走了小皇子,又对他下这种毒手,祖父非常担心褚策会用这样的卑劣手法对待皇上,所以他想让心明过来荆虞城,将此事告知自己。自己派出的人到了葫芦寺,祖父正好书信一封,交给心明,让他们速速赶来,以防范未然。   祖父已经认可了现在的皇上,也看到了他的好,知道他是一个明主,所以希望他能打赢这场战,国内无战乱,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这件事如果说出来,私藏前朝皇子的事也就暴露了,但是祖父认为,无国无家,国家的安宁才是最重要的。他在信中承认了这件大逆不道的事,他只求皇上能够只罚他一人,毕竟这人是他擅自做主救的,除了左善是被他威胁的,左氏一族的其他人根本毫不知情,他愿意一力承担,任凭处置。   卫君庭听左善说完,又看了信,那个心了他还记得他胆怯的模样,原来他是周朝的皇子,怪不得当时会那么怕他。   人居然还是乐安救的,她真的会隐瞒,他居然一点儿没看出来,她人一向胆小,将前朝皇子藏在密道中这么久,她难道不害怕吗?   她还挺有本事,居然能跟左文公合谋将心了带出宫去,恐怕之前她想出宫,又提议去寺庙,就是打算去见左文公吧。这个乐安,连自己也给算计了,他还真是小看了她。   “皇上,微臣有罪,欺瞒天子,请你责罚于我,要杀要剐,微臣绝无怨言,只是祖父年迈,只求皇上能够放他一马,能够放左氏一马。”左善跪在地上,抬头请求道。   卫君庭思绪纷杂,目光沉沉地看着左善,他当然很愤怒,他们肆无忌惮地欺瞒了他这么久,而且还是这等重要的事,按律几人都要处斩,更要抄家灭族。   左善能够感受到卫君庭锐利的视线,他不说话,却威压赫赫,饶是左善经历过各种场面,此时也有些忐忑,这是关系到全族人性命的问题,他没法不紧张。   “左善,你可知欺君之罪,可是要满门抄斩的?”足足有一刻钟,卫君庭才开口说话,说出的还是这种让人不寒而栗的话语。   “微臣知道,微臣甘愿受罚,只求皇上开恩,放过左氏一门。”左善以头抢地,不停地磕头。   “如此大罪,岂能轻饶?”卫君庭不苟言笑,见左善还在磕头,他微微叹息,话音一转道,“但是   你带来了心明,左文公曾经也就治国的事情上给朕出过主意,这证明了你们并不是站在褚策那一边的。”   “皇上圣明,微臣与祖父只想为皇上效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左善听出卫君庭话音的转机,立刻表明心意。   卫君庭并无多少触动,只是简单说了一下朝中的情况,国库并不充盈,百姓的生活亟待改善,世家阻路,朝堂之上的寒门士子不多,征收赋税粮食,会被以次充好……   左善听明白了卫君庭的话,他也明白皇上的担忧和对世家的忌惮,左家身为太洹城的大族,土地千亩,影响力非同一般,又做下了这等大逆不道的事,皇上拿他们开刀很正常。   他之前就嘱咐族中诸人要收敛锋芒,行事不能无所顾忌,但是他说的再多,架不住他们明面答应,暗地里花天酒地,出入前呼后拥,每每一掷千金,惹人注目。长此以往怎能不被有心之人告到皇上面前去,皇上以前便点过他一两句,也算是给了他机会,只是这次怕是无法再逃脱了。   比起身家性命,保全家族声誉,钱财显然就没那么重要了,皇上只给了他这一条路,他如果不抓住,那么叛逆这一顶帽子扣下来,左家将不复存在。   他迅速做了取舍,愿意将全部的家财上缴国库,出了五服之内的族人分离出去,左氏一族剪枝去叶,只留嫡系一脉在太洹城,族中子弟皆会去通过科举考试来获得官职,为国效力,全力支持皇上的英明决策。   为了表明心意,他更是请求皇上让他以带罪之身上战场,他势必会拼尽一己之力,将褚策生擒,任凭皇上处置。   卫君庭沉吟片刻,便让左善起来,同意了他的请求,左善感恩戴德,同时也为自己能保住左家而松了一口气。   解决了这件事,卫君庭赶紧问心明,乐安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心明告诉他,乐安是被人下了蛊虫,这种蛊虫是一对的,子母蛊,子蛊在乐安体内,而母蛊肯定是在下蛊人的手上。   这种子母蛊养之不易,但是如果能养成一对,它们却能发挥很大的作用。只须将子蛊下到目标人物的身上,养蛊人通过控住母蛊就能让目标人物迷失心智,进而可以操控他去伤害亲近的人。   这种蛊虫的歹毒之处还在于,它以血肉为食,下蛊人达到目的之后,子蛊便会咬烂目标人物的内脏,之后后破体而出,到那时目标人物就会肠穿肚烂而死,即使是最好的大夫也回天乏术。   卫君庭听了手握成拳,青筋暴起,没想到这个褚策这么狠毒,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活在这世上,他该遭受万箭穿心之痛,凌迟炮烙之刑。   想到乐安刚刚那么痛苦,他恨不得呆她去痛,但是他更担心的是,那蛊虫是不是已经开始啃咬乐安了,到底怎么样才能将蛊虫驱除出体内,让乐安不要再受此折磨。   心明不愧是巫医中的高手,这子母蛊如果让一般的巫医来解,他们肯定会束手无策,但是他以前是养蛊高手,对付这种子母蛊还是很有办法的。   乐安腹中还有胎儿,驱蛊之事越早进行越好,之前他在葫芦寺为左文公驱蛊时,炼制了数枚药丸,恰好剩下两颗,他只需再添加一味药材,便可以派上用场。   为了不伤胎儿,他只能采取更加温和的方式,他让人准备了一桶热水,水里放了他带来的草药,乐安坐在桶中,她还昏迷着,卫君庭吃了心明的药,人已经比之前好多了。   他亲自上前扶住乐安,全程在一旁陪同。   心明在乐安几处穴位上扎了银针,针上涂了一些黑色的汁液,卫君庭看不出来是什么,只知道乐安扎上银针之后,脸色明显红了,身体也开始发烫。   泡了有半个时辰,心明在此期间,陆陆续续给乐安吃了两枚药丸,乐安浑身冒汗,汗珠子不停地往下淌。   突然乐安浑身一抖,她似乎很难受,猛然间睁开双眼,她手放在木桶边沿上,直直地想要站起来。   “按住她,不能让她乱动。”心明赶紧说道,卫君庭闻言紧紧抓住乐安的双臂,将她向下压,乐安力气大得出奇,她极力抵抗,想要离开水里,这一刻,她谁都不认识了,目光凶狠,似乎想要择人而噬。   心明抓住她的手,用刀子在她的手肘内侧一划,紫色的血立刻流了出来,乐安仰天大口喘气,腹中极其恶心,她咳嗽不止,最后猛然吐出一口紫色的血来,仔细看,那血中还有一条黑色的虫子在蠕动。   心明立刻用陶罐将虫子引进去,那罐子里事先装了乐安的血,眼见那虫子进去,心明立刻盖上盖子,密封好,以防那虫子会跑出来。   “蛊虫已经出来了。”对上卫君庭询问的眼神,心明双手合十道。   卫君庭一颗心都放在了肚里,低下头去看乐安,却发现乐安还在昏迷,心明将乐安抱出来,放在床上。她浑身已经湿透,卫君庭想要帮她换衣服,心明退了出去,只是刚走到帐篷口就听到卫君庭一声惊呼:“乐安,乐安,你怎么了?” 第113章 096¥   褚策派去沧州的人回来了, 同时带回了非常有用的消息。   荆虞城内有名的大夫都被叫到了军营里, 据说是给里面的重要人物看诊,他们去了之后只回来了一两个, 其他人都被留在了营帐中, 随时候命看病。侍卫夜里将那大夫抓了,逼问军营中的情况, 以及他们到底是给谁看病。   那两个大夫害怕便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他们去给一个大将军诊脉,他胸口被利器所伤, 失血过多,已经昏迷了许久, 看样子是凶多吉少。   旁边围着很多将领,均是愁眉苦脸, 天塌一般,他们要走的时候,看到一个女子冲了进来,那女子容貌不凡,他们奇怪在军营里怎么会有女子, 所以便多看了两眼。她被绑着,嘴里也塞了东西,她身体似乎也不好,摔倒在地上,弓着身体,很痛苦的样子。   但是她拼命地想要爬进营帐, 只是未能如愿,她被士兵阻拦在外,另外一个将军模样的人大声斥责她。他们正好在这时被请了出去,所以并没有听特别清楚,只从那人的骂声中能大概猜测出,好像就是这个女子将里面的将军刺伤的,她可能是个细作。   侍卫又问了大夫那受伤人的具体长相,大夫细思之下,只说那人虽然重伤在床,但是身高七尺二寸有余,面目俊朗,气势如虹,仍旧很有威仪。   侍卫得了这些消息,便准备将大夫杀了,只是正遇到巡逻的士兵,他俩趁机大叫,他们只能放弃杀人,赶快逃跑。   诸策兴奋起来,他知道那受伤的人根本不是什么将军,他是大荣朝大军的主帅卫君庭。而那个被当做奸细的女子也不是别人,正是被他下了蛊虫的林佩玖。   哈哈哈,卫君庭被刺伤?失血过多快死了?这么说来,林佩玖真的得手了?   从林佩玖离开他这里重新回到大荣朝的军队之后,他就一直让人留心观察着他们的动静。这几日,大荣朝的军营中安静得出奇,而陶罐中的母蛊也开始不安分,他觉得对方营中肯定有事发生,他立刻派了两队人马,一支在他们营帐在窥伺,另外一支则偷偷潜入荆虞城,看看城中有无异样。   果不其然,让他发现了其中蹊跷,他们一定是怕卫君庭受重伤的消息传出去,所以才对那些大夫说躺在床上的人是一个将军,只不过,他们越是隐瞒就越显出他们的心虚来。   林佩玖估计也快不行了吧,她自己估计到死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啧啧啧,这可真怪不得他,如果当初她从了他,听自己的话,他也不会对她下蛊虫了。   不过,等他除掉卫君庭,复国成功,当上皇帝,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区区一个林佩玖,只不过是沧海一粟,死了也不可惜。   林钦已经回来,他将试图潜入岷城的敌军抓了起来,处理好那边的事后,奉命归来。他一来就去看听露了,想必在岷城的时候就挺挂念他这个“女儿”的,他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依旧跟以往一样对听露特别好。   他观察了一下,也就放了心,看来真正林佩玖在沧州待了三天的事,他是一点儿也不知情。这样很好,他就会继续死心塌地地为自己办事。   既然已经知道了卫君庭身受重伤,危在旦夕,那大荣朝的其他将领一定是人心惶惶,他正好趁这个机会杀进对方营帐,同时派人大肆喊叫,卫君庭已经身亡的消息,到时他们人心溃散,又不能让病重的卫君庭出来,一定会节节败退,而周朝军就会大获全胜。   对了,还要将消息给其他几州的太守送过去,他们一直对支持他复国,模棱两可,这次让他们知道卫君庭已经死亡,再威逼利诱一番,不愁他们不答应。   时间不等人,褚策立马书信几封派了心腹将领带领精兵,乔装打扮分别去往几州,然后召集了其他的将领商议攻打大荣朝军队之事。   为了再三确认卫君庭的情况,他们决定夜袭,制定好了计划。褚策亲自带着人马趁夜偷袭了主营,主营防守森严,褚策有备而来,他让一队人马穿上了大荣朝士兵的衣服,此时趁乱混入大荣朝的兵马之中大喊道:“皇上遇刺驾崩了,皇上遇刺驾崩了!”   喊声一出,其他将士果然乱了,褚策信心倍增,一路势不可挡冲进了主营中,榻上明晃晃地躺在一个人,眼睛紧闭,胸口血肉模糊,而他身边的一个女子一身缟素,呼吸全无。   他们不是别人,正是卫君庭和林佩玖!   褚策大喜过望,卫君庭果然重伤而亡了,简直天助我也。他手持大刀,想要将卫君庭的头颅砍下,振奋军心,但是越来越多身手不凡的侍卫将领护在卫君庭身边,与他打斗。   他带的人少,未免被围攻擒住,他耍了个心机,先行撤退,大荣朝的军马显然无心恋战,根本没有追他们。他审时度势,立马放出信号,让城内的人来支援,聚集人马之后再度出击。   对方没料到他们会这么快卷土重来,仓促应战之下,节节败退,他们丢盔卸甲,狼狈逃走,褚策趁机占领了这一片的乡亭。   将军旗插在这一片土地上,士兵挥刀欢呼,他顿感扬眉吐气,距离复国成功又前进了一大步。   因为取得了这么大的胜利,又亲眼证实了卫君庭的死亡,褚策决定犒赏三军,他整顿军队之后,决定要赶紧联合那几州的太守对大荣朝的军马再次进攻。   很快那几州太守发出了回信,他们已经听说了褚策的胜利,也知道卫君庭似乎快要不行了,所以他们决定支持褚策。   褚策很满意这样的结果,将他们送来的兵马编入了自己的军队之中,更对他们下达了命令,他将荆虞城占领之后,他们就要立刻控制住大荣朝派驻在州府里的官员,将周朝的旗帜插在城门之上。   他一直派人观察着荆虞城的动静,知道了他们军营中的气氛已经是惶惶终日,卫君庭迟迟不出现,他们更加相信了皇上已经驾崩的事,都无心操练,兵马将士散沙一样,现在是进攻,取得荆虞城的最好时机。   褚策这边士气空前高涨,连一向小心谨慎的林钦也觉得此事可行,更是破天荒地对褚策夸奖了一番,褚策仰天大笑,志满意得,仿佛已经君临天下,一统江山。   晚上与将士们豪饮一番,林钦也在场,可是他不胜酒力,很快醉了,褚策将他送回府中,刚走到一间厢房,门就立刻开了,琴音一身只着薄纱,曼妙身材若隐若现,媚笑着将他拉入房中。   他一点儿也不惊讶,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欺身而上,头埋在她的双ru之间立刻啃咬了几下。   琴音咯咯笑个不停,任褚策在她身上粗鲁地发泄,过了两刻钟,屋内的娇喘才停止,两个人一身汗水,褚策想要起身回去,琴音软弱无骨一样横躺在他怀中,嗔怪道:“太子好无情,这么久不来看人家,这才呆了一会儿就要走了。”   “你这个小妖精,再来几次,我的身体岂不是要被你吸干了。”褚策心情好,所以也乐意跟她说几句。   琴音玉手搭在褚策的大腿上,用指甲徐徐地画圈,“太子不喜欢吗?琴音可记得太子说奴的身段不错的。”   她眼珠一转,似是想起了什么,撅嘴道:“还是说太子喜欢的是听露,是林钦的‘掌上明珠’?”   “她?”褚策笑了一下,不过一想起听露的脸他又笑不出来了,“一个丑女,对着她那张脸,我连饭都吃不下,更何况是这等美事上,她只会倒胃口,你现在提起来是想我以后都不碰你了吗?”   “当然不是了,”琴音翻了一下身,让自己的酥xiong袒露在褚策眼前,想要勾着他,“人家不是想起你说,你最喜欢她了,以后还要封她为妃吗?”   “这你也信?”褚策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而后手顺势放在了她胸前的一对白兔上,“要不是她能假扮林佩玖,我何至于还得忍着恶心去看她的那张脸,说一些好听的话去敷衍她。要是真正的林佩玖能从了我,我早不理她了,还说什么封她为妃,真是天真。”   “太子,你好坏哟~~~,听露估计要伤心了。”琴音被褚策狠狠一揉,也不知是痛苦还是欢愉,声音打着颤儿,娇喘连连。   褚策越揉越上瘾,手又往下到了花丛中,“她难道好吗?听她说她跟林佩玖之前在宫里还是朋友,可是你看,她毫无愧疚之心占了林佩玖的位置,见了林佩玖也只躲着她。那林佩玖倒是个傻的,还到处找她,说担心她,你说听露有什么好被担心的。吃得好,睡得好,还有一个好爹宠着,倒是林佩玖她自己,不听我的话,被我下了蛊虫,现在也已经肠穿肚烂而死了,真是愚蠢至极。”   “啊,她死了呀,死了好,这下也不用担心林钦会知道真相了,他只能乖乖地为太子办事了。太子,太子,你轻一点嘛。”琴音抱住褚策,咬着他的耳朵求饶。   褚策的耳朵非常敏感,此时被琴音这样撩拨也受不住了,反正林钦醉成一滩烂泥,此时也不会醒。他干脆将琴音一翻,又开始了一番云雨。   紧贴在墙根的听露全身发抖,双手紧紧抓住两边的衣角,嘴唇哆嗦着,半晌挪不动一步,听到里面传来的调笑跟撞击声,她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终于恢复了一些体力,她悄悄地回了阁楼,关上房门,眼泪早已经滚落下来,她心如刀割,泣不可仰,最后脱力一般瘫倒在地上,只想就这样死去。 第114章 097¥   终于到了商定好的那日, 褚策意气风发, 决定攻城。一开始的确遭到了抵抗,但是他们的攻势很猛, 先是火攻, 往城楼上一直射箭,而后冲车上阵, 士兵齐心协力推动,冲撞城门。   一部分将士掩护杀敌,另外几支人马则架云梯, 迅速向上攀爬,对方投掷下来许多石块, 砸死了一部分士兵,但是他们已经攻到城下, 抛石机也派上了用场,只听城楼之上,士兵们的惨叫不绝于耳。   而城门在冲车持续不断的撞击之下已经开了,褚策很是激动,一马当先, 振臂高呼道:“将士们,城门已开,速速随我进城,砍了卫君庭的头颅,我重重有赏。”   一呼百应,周朝的士兵统统随褚策杀进荆虞城, 他一路顺顺当当地进了荆虞城卫君庭的住处,他的下属们也将其他反抗的大荣朝将领拿下,用刀将他们驱逐在一起,只待褚策一声令下就将他们全部杀了。   褚策深觉胜利已经就在眼前,他反而对那些个无关紧要的将领不太在意了,他看见了一口楠木棺材,就摆在主卧的屏风之后,棺材上还有绳索,似乎是正要把它运到别处去。   他一步一步走近,心跳也加快了,他命人将棺材打开,伸出头来一瞧:里面果然躺着卫君庭,他死了,他真的死了。   褚策转身仰天大笑:“哈哈哈,老天有眼,让卫氏贼子死在了这里,太好了,来人,将他从棺材里给我拖出来,他灭我周朝,我现在要鞭尸,之后曝尸荒野,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咳咳,恐怕你不能如愿了。”身后有人说话,褚策震惊地想要扭头,腰间立刻被尖锐物体抵住,褚策刚想动,他腰上一凉,匕首刺入腰间,他只得站定,回头看到卫君庭,他惊恐万状,“你,你不是死了吗?”   “谁告诉你我死了?”卫君庭淡定地从棺材中走出来,轻蔑地看着褚策道,“我不是还好好地活着吗?”   “我明明看到你伤重,你还躺在棺材里,你……”褚策并不笨,仅仅这么一会儿功夫,他便想明白了,“你是故意的,故意骗我的?”   “你还不算太蠢,”卫君庭嗤笑一声,“但是还是上钩了。”   不枉他与乐安演这一场,这个多疑狡猾的褚策终于相信了,入了他们的圈套。   左善提过,褚策是个非常多疑的人,这次他利用乐安刺伤卫君庭,卫君庭便想迅速解决了他。褚策想让他死,他就“死”给他看。他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几个将军一开始都反对,觉得皇上不应该以身犯险。   但卫君庭说服了他们,乐安见皇上坚持,便提出自己也要来配合,毕竟他是借自己的手来害了皇上,褚策是知道她喜欢卫君庭的,所以她的反应不会作假。   而且心明说了,这种蛊虫,子蛊如果让人迷失心智去行动,母蛊便会有所反应,并且到最后子蛊会咬死这个被下了蛊虫的人。如果乐安发作了,甚至死了,褚策会更加相信的。   他们按计划一步步来,先是派人仔细观察营地周围有无其他人出现,然后让荆虞城太守也密切注意城内,当发现了褚策的人之后,他们请了荆虞城所有有名的大夫为卫君庭诊治,并留下了他们,只放出去了两个。   为了逼真,这两个真的为卫君庭诊过脉,心明给卫君庭吃了一种药,从脉象上来看的话,会很严重。乐安之后在两个大夫快走的时候出来,装作腹痛难忍,病情发作的样子,而左善则大声斥责她是奸细,这一切都只是做戏给那两个大夫看而已。   不出他们所料,褚策的人果然将两个大夫掳走,他们悄悄跟在后面,听他们将卫君庭的情况都说给那黑衣人听,最后在他们要动手杀大夫时,才扮成巡城侍卫出现,救了那两个大夫。   消息被带到了褚策那里,卫君庭推测,以他的性格,肯定还想亲眼确认一番,于是就发生了褚策夜袭军营时所看到的那一幕:卫君庭血肉模糊,乐安一身缟素。   这都是卫君庭精心策划好的,包括后来的士兵弃乡亭而逃,龟缩在荆虞城内,闭门不出。   褚策取得这样的胜利肯定会兴奋,人一骄傲便容易犯错,他觉得反正卫君庭已死,荆虞城他会一举拿下,所以才会急吼吼地攻城,更在城门开了之后便一马当先冲了进来,丝毫没有怀疑,他们此次的攻城过程是否太过顺利。   现在看着横眉怒目的褚策,卫君庭面无表情道:“你输了。”   “哼,怕是未必,你不知道,有三州的太守已经归顺于我,他们也派来了兵马,你就算活了又怎么样,我还是可以与你一战。”褚策得意道。   “哦,是吗?我要不要告诉你,他们已经被我的人给拿下,收入监牢了呢?”卫君庭皱眉,褚策脸色一变,大声道:“胡说,你不可能知道,也不可能这么快的。”   褚策不相信,明明他已经有了三个州,马上都要胜了,怎么一下子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看,这是什么?”卫君庭拿出一沓信件,褚策一看,伸手就要去夺,卫君庭却扔向一边,那信件散落一边,褚策认出来了,那正是他给那几个太守的信。   “看来不用我多说,你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了,现在你信了吧,不用再心存侥幸,你已经被我擒住,你败了,不用再做无用的挣扎了。”卫君庭沉沉地说道。   “哈哈,我没有败,我褚策才不会失败。”他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直接往后面一倒,白色的粉末差点进了卫君庭眼睛了。   卫君庭动作迅速,衣袖掩面,同时迅速后退,褚策趁机逃脱,手持大刀,身后有精兵护卫,他赶紧往门外疾走。外面还有他的大军,只要他出了城,回到沧州,必然能够与卫君庭再战。   只是他一出门就看到他的兵将大部分都瘫倒在地,只有一小部分还在负隅顽抗,他大惊失色,被精兵掩护着到了城门,卫君庭下令放箭,他的精兵越来越少,一个个都死在他面前,他拼死出了城,骑着马往沧州城跑。   到了城门下,却发现城门紧闭,他身边只有五个侍卫了,侍卫抬头喊守门人开门,但是喊了许久,城门依旧不开。褚策又急又怒,身后的大荣朝兵马马上就要追来了,林钦却不开门,他简直是怒火中烧。   没过一会儿,城门楼上出现了一个人,褚策抬头一看,正是林钦,他顾不得太子的身份,高声喊道:“林钦,林太守,速速开门,我是太子。”   “太子,褚策,今天沧州城的门我可以开,但它绝不是为你而开。”城楼上的林钦庄重严肃地回道。   褚策满腹疑惑,直到他看到林钦身边的另外一个人:佩玖,林佩玖,真正的林佩玖!   她不是中了蛊虫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城楼上?还和林钦在一起?这到底是什么回事?难道她还林钦相认了?   没等他把事情想明白,城楼上又出现了一个人,她将脸上的面纱拿下,褚策看清了,同时心里有个不好的想法:难道听露已经将事情都告诉了林钦,所以他愤恨自己,所以才不愿开城门?   “太子,你欺我骗我,不仅害了我,也害了我的女儿,更害了这沧州的百姓。幸得我儿福大命大,否则我即使赴了九泉,也无法原谅自己。也多亏了皇上,不然我只会一错再错。褚策,你是一个自私的人,这天下如果是你做主,只会民不聊生,你束手就擒吧。”   林钦一番话让褚策有些慌了,他已经没了多少兵马,沧州是他最大的倚仗,现在沧州也没了,他岂不是危险了。   不过,幸好还有岷城在,虽然岷城小,但是它易守难攻,只要进了岷城,卫君庭就很难迅速将他抓住。   他想要回岷城,但是还没等他有所行动,卫君庭的大军已经到了,左善看他的意图就是想去岷城,便上前道:“褚策,不用再逃了,岷城已经被拿下,现在里面所有你的人都已经投降,你无处可去了。”   怕他不信,左善直接扔给了他一个包袱,那包袱还在往下滴着血,褚策接过,心都在颤,他将包袱打开,里面赫然是一颗人头:正是他的心腹江明,他之前派他去岷城来着。   最后的退路被切断,褚策顿觉天塌地陷,他的雄心壮志全都落空,现在四面楚歌,众叛亲离,他无路可逃,生不如死。   他无法想象被卫君庭擒住,成为阶下囚,他长久以来的坚持好像成为了一个笑话。精神崩溃,他听到耳边有许许多多的人在嘲笑他,说他是个懦夫,说他是个失败者,说他是一滩烂泥,令人不耻。   “啊啊啊,我不是,我不是,我是太子,是皇上,我是周朝的储君!”他捂着耳朵大叫着,那些声音一直还在,他目眦欲裂,看着卫君庭,想要将他碎尸万段。   都是他,是他毁了周朝,毁了自己,他要报仇,他要杀了他!   他满脑子都被要杀了卫君庭这个念头充斥着,他拿着大刀,挟着雷霆之势,骑马向卫君庭冲去。左善在前,一挥手,弓箭手向前排成一排,眼看他就要冲过来,他手一放下,箭矢如蝗雨一样射向褚策。   褚策被射中,全身犹如筛子一样,他从马上跌落,仍旧挣扎着站起来,大刀指着卫君庭的方向,他口吐鲜血,气力尽失,支撑不住,仰倒在地上,天空飘来几朵白云,晴空如碧,他眼中的光彩渐渐褪去,双眼睁着,犹又不甘,最后终于没了气息。 第115章 098¥   褚策死了, 他的那些士兵见主将已死, 又被那么多敌军包围着,早已举械投降, 乖乖当了俘虏。有个别顽抗的, 被当场斩杀,如此便再没有人敢出幺蛾子。   林钦打开沧州城的大门, 亲迎卫君庭进城,沧州城的百姓已经知道周朝的太子死了,现在皇上胜了, 他们还是大荣朝的子民。   一切的生活将会恢复往日的平静,甚至会变得更好, 他们一股脑地涌向城门,热情高涨地迎接皇上进城。   虽然有士兵将他们拦住, 但是他们依然守在路两边,齐声高喊:“皇上万岁,皇上万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卫君庭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 目光所及之处,让人不敢直视,林钦谦卑低头站在一旁,乐安与他一起看着卫君庭这么受百姓的爱戴,看着他意气风发地夺回了沧州城,她由衷地为他高兴。   卫君庭看到乐安, 直接下马,走到林钦面前说:“林太守,你骑马在前面带路。”   言毕,他将乐安抱上了马,百姓中爆发出了惊讶的声音,他们窃窃私语,都在相互打听,那与皇上共乘一匹马的女子到底是谁?   在众多百姓的注视下,乐安破有些不好意思,相比之下卫君庭可就坦然多了,脸不红,气不喘,一手环抱着乐安,慢慢地往之前的太子府赶去。   到了太子府,卫君庭注意到这里面还有些乱,周朝的旗帜还插在这里,显然是没来得及撤掉。林钦看到忙命人去重新打理太子府,不,现在应该不能叫它太子府了。   皇上暂时歇在这里,府名便改成了宸园,乐安没歇在这里,林钦好不容易见到了女儿,且他虽然知道女儿现在跟着皇上,但是他已经问过了,她无名无分,在宫里居然还是个奴才的身份。   这让他这个做父亲的很是心疼,他见卫君庭到了宸园便开始处理政事,便将乐安带回了太守府,乐安知道皇上这会儿忙,也没去打扰她,林钦心疼她,想让她在太守府里住,她是知道的。   做女儿的她没办法说不去,更重要的是,她也想替林佩玖给林钦尽孝心,所以便跟着林钦去了。   等卫君庭终于与几个将军商定好了之后的事情,却发现乐安不见了,他心慌得厉害,立刻叫人去找,得知乐安是回了太守府,他才放了心。   他已经被乐安吓了几回了,之前她蛊虫发作,自己恨不能以身代替,知道了她有了身孕之后也是喜忧参半,就怕那蛊虫害了她又害了他们的孩儿,心明将蛊虫驱除出来之后,他给她换衣服,却发现她□□流血,可把他吓坏了,以为乐安不行了。   幸好心明大师说了,是那蛊虫太厉害,吸食了乐安的一些血液,致使她胎气不稳,所以才会出现流血的情况,蛊虫出来后,只要服用一些安胎药,多休息,不要劳累就没有问题了。   从那以后,他就不许她下床,又让厨子给她做了许多补品来吃,乐安躺了几天就受不住了,一直说自己的没事,孩子也没事。他见她实在是不习惯,才允许她起来走走,但是出入都有人跟着,就怕她再出什么事。   现在她不在自己跟前,卫君庭一个人呆着顿觉无趣,心里也放心不下她,晚膳也没吃,他骑着马,后面跟着亲卫,招呼也没打就直登太守府了。   林钦已经让府里的厨娘做了满桌子的菜,全部都是佩玖以前爱吃的,他端着碗,一个劲地给乐安夹菜,乐安碗里的菜都堆得快冒出来了,她哭笑不得,对林钦道:“爹,你也吃啊。”   “嗯,我吃,这是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糖藕片,我特意让厨娘给你做的,还有这个糖醋鱼,你以前还会用汤匙喝上面的汁,你娘说了几次你都不改,后来,她索性给你单独弄了一小碗甜汁给你,你高兴坏了,还用馒头蘸着吃,脸上,鼻子都抹上了,跟小花猫一样,你娘气得直点你的额头,你聪明着呢,跑到爹的后面藏着,还向你娘作揖求饶,将你娘逗得又气又笑,直摇头。”   林钦说起了以前的事,眼里流露出温柔,乐安认真地听着,能够想象得到那样一副欢乐温馨的场面,他的语气充满怀念,乐安猜测,他们以前一定很幸福。   她一下子将那藕片吃了下去,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爹,这藕片真好吃。”   林钦听了很高兴,又夹了一片给她道:“知道你喜欢,好吃你就再多吃一些。”   乐安接了,也给林钦夹了菜,林钦看着乐安,心中颇多感慨。   他以前以为女儿死了,结果褚策将他的女儿送来,虽然女儿毁了容,声音也哑了,但是这是他的女儿,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她都是他的掌上明珠。   他将最好的东西都给她,想尽办法让她开心,因为她的脸,她的遭遇,她分外敏感,所以他只能小心翼翼地靠近她,不想刺激到她。   她一开始连屋子都不出,到后来会开了窗户看看花草,也会跟他坐在一起吃饭,关心他的身体。他以为女儿终于能走出阴影了,他很高兴,直到徐淙的到来,各种各样的疑点让他开始重新审视女儿。   他派人跟踪江明,终于发现了一些不对,原来徐伯被他藏了起来。他藏起徐伯的目的很简单,就是阻止徐伯与他见面,之前徐伯是想要跟他说话,无缘无故,如果江明心里没鬼,一定不会这么做。   徐伯受了重伤,他思考怎样才能将徐伯悄无声息地救出来,就在这时,褚策偷袭失败,他正好趁这个机会让人把徐伯救了出来,褚策不知道是他救的,自然不会来找他对峙。   只是可惜,徐伯伤得太重,他还没来得及问清楚情况,他就被褚策派到了岷城,据说岷城有可疑人物出没,很有可能是大荣朝的奸细。   他到了之后,还真的发现了敌军,带兵追击,他们动作迅速,逃脱了一部分,但另外几人却怎么也找不到。他让人去搜,遍寻无果,晚上却在自己的房间里发现了这几个人。   他们怕他喊叫,捂住他的嘴,出示了腰牌,直言他们是卫君庭身边的亲卫,此次来就是想告诉他一个重要的事。   他本来以为他们是要刺杀他,或者说是逼他做事,万没想到,他们是来给他说一个真相的。他在府里的女儿,褚策给他送来的“林佩玖”原来是假的,是人假扮的。   他一开始不信,他女儿的眼睛他认得,况且女儿还能说出许多以前的事,一字不差,怎么可能是假的。   但是他们拿出了女儿的画像,还有卫君庭的亲笔信,更是将女儿在宫里的事已经在宫外与徐伯相认的经过都说了一遍。听到徐伯,他有了一个想法,,他让府里的亲信将徐伯运到岷城,他亲自问他。   徐伯经过治疗已经已经醒了,也有精神开口说话了,他见到自己很激动,便将所有的事都说了出来,他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真的认了一个假女儿,才醒悟自己错了。   既然知道了真相,他就不会再助纣为虐,他还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是皇上的人,但是如果他是一个罪臣的话,自己的女儿以后肯定也不会好过。   为了女儿,为了沧州的百姓,也为了他自己,他答应了皇上要为他暗中接管岷城,往褚策之后没有退路。   褚策将他召回沧州城之后,他还特意去看了一下假女儿,不经意地试探了她一下,可能是自己是旁观者清了,所以很快发现了她的破绽。未免打草惊蛇,他并没有戳破,还像以前那样对待她,只不过,他从心里更加想要见自己的亲生女儿了。   褚策知道皇帝死了,主动出击果然胜了一场,他知道这都是皇上的计划,冷眼看着褚策作死地要攻打荆虞城,他不仅不劝,还在他征寻自己意见的时候大加赞同,褚策更加坚定了信心,已经将荆虞城视为囊中之物。   他也暗中做好准备,褚策去攻打荆虞城,他必须得把他留在沧州城的爪牙都给控制住才行。他没有想到,差点让琴音坏了事,她跑出府去,想要去通知褚策的人,但是等他带人追出去的时候,却看到他的假女儿将琴音刺伤了。   他立刻让人抓住琴音,再看向假女儿时,她跪了下来,流着泪将自己的事都说了一遍。她说自己叫听露,她说自己是被逼的,她说她对不起佩玖,对不起他,她该死。   他沉默而木然地听着她的自白,内心并无多少波动,那听露说完就要自刎谢罪,被他给拦下了,让人先关了起来。   他没想到的是,女儿真的来了,就在褚策去攻打荆虞城的时候,她被侍卫护送着到了沧州城,他激动异常,见到佩玖的那一刻,心都在颤抖。   当女儿看着他,开口喊爹的时候,他一个大男人却红了眼眶,泪花闪动,他上前将女儿抱在怀里,哑声道:“佩玖,女儿,回来就好。”   女儿跟他又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旁边的徐伯连连附和,林钦知道自己要当外祖父,也是又惊又喜,最后一丝疑惑也消失得干干净净,配合起皇上来更加尽心尽力,沧州城,拱手奉上。   这会儿字父女两个人说着话,吃着饭,回忆着往事,气氛很是温馨,但是正吃着,皇上就来了,一进门他们两人起来,女儿刚要行礼,他上前就扶住了她,语气温柔,根本不像在外臣面前的淡漠模样。   “别动,别动,不是说过了,你现在有了身孕,不用行我行礼,你身体不好,万一再动了胎气怎么办?”卫君庭责怪道。   乐安觉得皇上有些过于紧张了,况且在林钦的面前她也有点难为情,便小声道:“我没那么脆弱,孩子好好的呢。你怎么过来了,晚膳吃了吗?”   “还没有,我不是没看到你,所以有点担心吗?”卫君庭如实说。   林钦连忙让人又添了一副碗筷,卫君庭直接坐下,让他们二人也坐下,不要拘束,三个人一同吃饭。   这里的事情很好处理,卫君庭觉得再过不久,他就可以班师回朝了,只不过,他另有一件大事要解决。 第116章 099¥   早在刚知道乐安的真实身份之后, 卫君庭就仔细考虑好了, 等乐安认祖归宗之后,他就要下聘, 娶乐安为他的皇后, 现在林钦也在,他是乐安的父亲, 正好跟他商量一下这件事。   林钦之前已经猜到卫君庭应该是会给佩玖一个名分的,尤其是佩玖还怀有龙子——这可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但是当皇上说要立佩玖为皇后的时候,他吃了一惊。   这不是普通的贵人, 妃子,而是皇后, 六宫之主。据他所知,皇上宫中还有妃嫔, 而她们进宫早,有些家世显赫,皇上这么做,不怕朝臣会反对吗?   卫君庭让他不用担心,他自有打算, 三人用过饭后,卫君庭本想带乐安回去,但是乐安知道林钦想让她住在府中,所以她悄悄跟皇上说了。卫君庭知道林钦思念女儿,他与乐安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一时, 所以吃完,他又待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卫君庭已经让林钦官复原职了,林钦一开始推脱,他觉得自己识人不清,担不得此等重任,但是卫君庭坚持任用他,说知道他为官清廉公正,此次也是为人所惑而已,他更是提及到了乐安,让他为自己的女儿考虑一番。   林钦略一想便明白了,跪地谢恩,重新做了沧州太守,他这次比以往更加用心,将沧州管理得井井有条。卫君庭偶然看到了百姓对他的爱戴,知道那荆虞城太守所言不虚,林钦果然是个好官。   褚策死了,心了却安然无恙,卫君庭一开始让人将他跟听露都关了起来,待政事都处理完,见乐安几次在他面前欲言又止,他问了之后,才想起了心了。   在心了这件事上,卫君庭已经不生乐安的气了,但是为了吓吓乐安,让她以后不能再这么大胆,他还是冷着脸训了她。乐安知道自己的这个错有多严重,她认错认得干脆,将她是如何遇到心了又是怎样照顾他,把他偷偷送出皇宫的事都老老实实地交代了。   卫君庭知道她一向心善,这次的事说白点,她就是不知轻重,他说了私藏逆贼的严重性,并将以前的例子说给她听,当说到有人满门抄斩,甚至剥皮食草,行凌迟之刑时,他看到乐安的脸都白了。   摸了摸她的手也是冰冷冰冷的,他又有点后悔,脸上的表情立刻又变成了担心,双手包裹住她的小手道:“知道怕了吧,下次绝对不能再这么做。”   “我……不敢了。”乐安连忙答道,一想到那些人被完整地剥下了皮,再用草填充好,拉到街上示众,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里更是不由得庆幸,庆幸她碰上的是卫君庭,而不是别的残暴君王。   “你一定要记住,还有这次的事,我会让知道的人都烂到肚里,绝对不能说出来,你也要警醒些,不能主动去透露,明白了吗?”卫君庭交代她,乐安知道这都是为她好,所以赶紧点头。   只是她还是不知道皇上会怎么对待心了,他一直把心了跟听露关在牢里,难道是打算一直这么关着他们吗?   卫君庭一看她眉头隐有愁绪就知道她还是放不下那个小和尚,他已经将所有的叛军都处置了,因为心了喜欢躲在房里念经写字,所以这里面除了褚策的亲卫,见过心了的人并不多。   本来心了是前朝皇子,他如果将他就地斩杀也是很很正常的,但是他见了心了,发现那个小和尚眼神清澈,虽然偷偷地瞪他,但是他能看出来,他的怕多过恨,他并不是一个威胁,而且,他只是随意试探了他几句,就发现他真的很在意乐安,也在意左文公跟葫芦寺的其他和尚。   有关心的人就有弱点,他知道乐安也担心心了,所以并不打算将他除去,他已经想好了他的去处,此时见乐安想问不敢问,他不想让她一直忧心忡忡,便告诉她了。   “皇上,你是说要把心了送回到葫芦寺?是真的吗?”乐安的眼睛亮晶晶的,语调都上扬了。   “嗯,他毕竟是前朝的皇子,而且很在意葫芦寺里的人,将他放在那里,我会让人一直监视他,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想必他也不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卫君庭认真地说道。   乐安连忙保证道:“他就是一个小孩子,现在更成了一个和尚,本来他就不是自愿来沧州的,是褚策将他抓来的,他也害怕褚策,也不想呆在这里。皇上,你放心,我一定会将他说服,让他以后忘了自己皇子的身份,只做小和尚心了的。”   卫君庭摇了摇头,人心难测,但是他已经看在乐安的份上,给了心了一次机会,他现在还小,如果以后长大了,有什么异动,他可是不会再手下留情的。   乐安以为他不相信,立刻就要去那牢里,牢里脏兮兮的,卫君庭才舍不得她去。他将心了跟听露都提了出来,让人给他们梳洗过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才领到乐安面前。   心了一看见乐安就激动了,扑上来就要抱着她,乐安下意识还想护着肚子,就见心了在她面前站住了,只是拉着她的手道:“乐姐姐,你,是不是那个皇帝知道是你救了我,他是不是把你抓来了?”   “不是,不是,皇上是知道我救了你,但是他没有怪我,也没有怪左将军跟左文公。姐姐来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皇上已经答应送你回葫芦寺了。”乐安手搭在心了的肩上,高兴地说。   “真的,我能回葫芦寺了,他,他不杀我了?这是为什么?”心了又惊又喜,他一直就想回葫芦寺,现在听乐安这么一说,心里开心极了。   只不过,皇帝为什么要送他回去?他知道太子哥哥已经死了,父皇跟母妃都死了,现在皇上已经进了沧州城,还把他关了起来,难道下一步不是该对他动手了吗?   “……心了,皇上不是坏人,他不会滥杀无辜,周朝跟大荣朝的恩怨是两个国家的事,你虽然是周朝的皇子,但是从方丈为你剃度那天开始,你就是心了了。你是小和尚心了,以后在葫芦寺里就把以前的事忘了,开开心心地继续做心了,好不好?”乐安注视着他,想要他点头。   心了有些不懂,皇帝不是坏人,那他为什么会霸占他们的皇宫呢,他如果不是坏人,太子哥哥又怎么会死呢?他是心了,可他也是褚良,为什么要忘记自己是褚良呢?   “心了?”乐安在等他的答案,心了犹豫着还是将自己的问题说了出来。   他的问踢有些棘手,乐安不知道该不该把周朝皇帝的荒盈无道告诉他,但是她更怕心了一直带着这些疑虑,对卫君庭恨下去。这样他的小命岌岌可危不说,对卫君庭也不好。   为了他们两人都好,她便将大概的事情都说了,怕心了理解不了,她说的浅显易懂。心了听完了乐安的话,目瞪口呆,他是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关于他父皇的事,左太傅有时也会说一点给他听,都是模模糊糊,他听得一知半解,只感觉好像父皇做了错事,左太傅并不喜欢父皇。   现在他知道那是为什么了,原来父皇真的犯错了,而且他还不承认,因为这样,所以太傅才讨厌父皇吗?听乐姐姐说,许多跟他一样的小孩子吃不饱饿死了,还有人要吃树皮,吃土,那些东西是人吃的吗?   他问乐姐姐他们没有钱吗,乐姐姐告诉他,钱都被父皇拿走了,买了很贵的东西,有吃的,有用的,挥霍掉了。他想起来了,以前父皇最喜欢举行宴会了,他不受宠爱,十次有九次他都不能去。   只知道宴会上琴师奏乐,舞姬起舞,还有各种各样好吃的,那些吃的根本都吃不完,最后都倒了。如果能把那些食物分给外面那些饥饿的人,那么他们就不用吃树皮,不用死了吧。   他以前一直以为父皇很了不起,但是现在突然有人告诉他,他的父皇其实是个狠心的人,他一时有些蒙了,傻傻地站在那里,脑海中一直想着乐安的话。   乐安知道她打破了心了对于父亲的崇拜,但是她也是为了他好,她怕他不相信,便说左太傅知道得更多,他到了葫芦寺可以去问。   心了同意了,他甚至想快点回葫芦寺,左文公博闻强识,而且已经认可了卫君庭,乐安觉得让左文公去给心了解释,他会更加明白。   她点头答应会尽快送他走,心了问乐安是不是跟他一起,乐安摇头,她说找到自己的家了,要多待一些日子。但是回到太洹城,她会去看他的。   心了知道他的乐姐姐说话算话,便也放了心,他更多的心思还在乐安对他说的那番话上,他要好好消化消化。听露一直就在旁边听着,说实话,她之前以为佩玖死了,太子又是那样一个人,她心里很痛苦,所以才找到林钦,将一切坦白。   之后看到佩玖,她还以为是见到鬼了,知道是真人后,她又喜又怕,但是佩玖似乎并没有怪她,她庆幸的同时,心里也在反思。   关于她的归处,她一直都在考虑,说实话,她想留在这里,留在太守府,但是她之前伤害了佩玖,也伤害了林钦,所以她不能再待在这里。   正好,小皇子,不现在应该叫他心了了,他要回葫芦寺,她想着,自己也可以跟过去,路上照顾他。   听露请求乐安让她与心了同去,乐安一开始还惊讶,但是见听露说的在理,又是她愿意的,便也就同意了。   乐安跟卫君庭提了之后,卫君庭没反对,走得那天,天气阴冷,乐安特意找来了厚厚的大髦给他们两个,听露见乐安对她还是那么好,心中愧疚无比,跪在地上给林钦和乐安磕了三个响头,咚咚咚的声音让在场的人都忍不住看她,她起身之后,众人能看出来,她额头都红了一点。   她浑不在意,哑着声音对乐安与林钦说对不起,以后她的命就是乐安的,她会日日念经为他们祈福。父女俩面面相觑,最后看着他们两个坐上马车,越走越远,乐安叹息一声,心中五味杂陈,希望他们以后都能好好的。 第117章 100¥   在沧州过了半月, 卫君庭觉得差不多该回去了。他想带乐安回去, 但是想到迎娶皇后的礼仪,他便犹豫了, 最后与乐安, 林钦商量好了,他们一起回太洹城, 将这件事敲定之后,林钦再回来。   四日之后,他们终于到了太洹城, 林钦住到了驿站,卫君庭带着乐安回了宫里。他让乐安休息, 自己却顾不得劳累,先去处理一下政事。   等他忙好, 他便叫了御医来给乐安诊脉,御医得出的结论是乐安很健康,胎儿也很好,平时多注意休息,多吃些补品。   卫君庭本来担心之前的蛊虫会对乐安及胎儿有影响, 现在听御医这么说,就知道没事了。   淑德太后知道皇上回来了,许久没见,她让人扶着过来了。一进门看到皇上身边站着个女子,而且那女子长得花容月貌,看着还有些眼熟。   是后宫里那个妃子呢?她一时没想起来, 但是见皇上亲手给她拉凳子,她吓了一跳,皇上这是很喜欢这个妃子?   她走近些,皇上已经发现她了,赶紧上前请安,那妃子也跟着起来,低着头在后面行礼。她让那妃子抬头,她上下打量一番,终于想起来了:这,这不是那个做菜很好吃的小太监吗?他,他怎么成了女子?   淑德太后发现不对了,皇上请太后坐下,便将乐安的事说了一下,这人年龄大了,总是心软些,听到悲惨的事就同情心泛滥,卫君庭给乐安的身世加了一点儿内容,当然略过了她救了心了的这段。   淑德太后本身很喜欢这个小太监,人长的好看,还会做菜,最重要菜还做的特别合她胃口,嗯,这段日子,他走了,她吃饭都不香了。   现在听着皇上说着乐安的身世,她心里酸溜溜的不是滋味,这孩子也忒惨了了些,还为了遮脸,日日涂灰,偶尔扮傻,在宫里这种踩低捧高的地方,那还不是人人都能欺负一把。   可怜,可怜,这么小就没了娘,好好的一个娇小姐当了宫里做了宫女,一定吃了很多苦。听说她还在战乱中差点死了,能活到现在还真的福大命大。嗯,对,这小丫头一看就是个有福相的。   要不然这次跟着皇上也不会还凑巧救了皇上,要说那周朝的太子真是狠毒,居然想出给皇上下蛊这种手段,要不是乐安为皇上试菜,中了蛊虫,皇上现在可受了大罪了。   既然她是迫不得已才扮成太监的,那也怪不得她,最重要她现在已经找到了家人,就是那个沧州的林钦林太守。皇上不说她还不知道,原来这这沧州太守归属褚策是皇上准许了的,目的就是要让褚策去引诱更多的潜在的不安分势力,在外人看来林钦是背叛过朝廷,其实他是一心为皇上,能在贼窝中保持赤子之心,林钦也是勇气可嘉。有了这父女二人的帮助,皇上才能这么快胜利班师回朝,他们一片护主之心,倒是诚挚。   想到这里,她亲切地摆手,让乐安到她跟前来,拍拍她的手,由衷地夸了她几句,还将手上的一个镶金翡翠手镯取下来,给乐安套在了手上。   因为乐安之前是太监,现在才恢复女装,所以淑德太后便关心地问皇上准备给乐安封什么位分。她本来以为以乐安的身世,一开始可能会直接封为嫔,谁知道皇上的回答让她皱了眉,疑惑地问:“你说什么?”   “母妃,儿臣想立乐安为后。”卫君庭果然将刚刚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淑德太后知道自己没听错,顿时有些怒意。   “皇上,你是不是疯了,宫里还有比她先入宫的老人,你要纳她为妃,我没意见,怎么会要直接立她为后?”淑德太后说着就放开了乐安的手,乐安默默站到了一边。   卫君庭让乐安先退了下去,书香,墨语二人立刻上来一左一右将乐安扶到了偏殿,她们小心翼翼,好像生怕乐安磕了碰了,淑德太后觉得有些奇怪,这个丫头架子未免有些大了。   “母妃,你听我说。”卫君庭很想说服淑德太后,而且这是他的亲生母亲,他信她会站在他这一边。他将立乐安为后的几个原因都说了,淑德太后听他从安抚旧臣之心说到乐安的忠心之举,从他对其他妃子的生理无反应说到乐安与他二人的真挚情感,她有些明白皇上了,但是她还是觉得这不足以娶乐安做皇后。   卫君庭还有最重要的一个事没说出来,他见淑德太后面无表情,一副还是觉得他疯了的样子,微笑道:“母妃,还有一件喜事,乐安她有喜了。”   “什么?有喜了!”淑德太后一下子站了起来,马上不装面瘫了,激动地道,“是真的吗?她真的有身孕了?”   “是的,母妃,就是在沧州的时候诊出来的。”卫君庭见淑德太后这么高兴,自己也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那真是太好了,”淑德太后喜上眉梢,但是她又有点怀疑,看着卫君庭道,“皇儿,你不会是因为想要娶她故意骗我的吧?”   “这等大事,不敢欺瞒母妃,乐安,就是佩玖的确是有孕在身,母妃,你要当祖母了。”卫君庭眉眼都是笑意,为了保险起见,淑德太后还是将御医叫了过来,言语间让御医说实话。   御医忙低头道自己绝对不敢说谎,娘娘有喜,将近两月,且脉象平稳,母子平安。   淑德太后料想御医没那个胆子骗她,那就是说,林佩玖真的有喜了,这简直是天大的喜事,之前皇上得了那么个怪病,简直没把她愁死,后宫里的佳丽没有一个怀上龙子的,这也让她很是忧心。   这下好了,佩玖有喜了,皇上有了孩子,她简直就是去了一块心病,浑身轻松,就等着佩玖好好养身子,给她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皇孙。   如果说卫君庭列举的前几条还不足够让淑德太后改口的话,这最后一个大喜讯已经让她开始考虑真的让皇上娶佩玖的可能性了。   卫君庭见淑德太后开始犹豫了,知道她心中的天平已经往他这边倾斜了,他赶紧加把劲,卖惨的同时还说了不少佩玖的好话。淑德太后考虑之后,觉得她皇儿如此喜欢佩玖,而佩玖是朝中大臣林钦的女儿,他又刚立了大功,最重要的是,她身怀龙子,这于公于私,立她为后都是可以的。   淑德太后同意了,卫君庭的担忧已消,心中愉悦,还站起来给淑德太后行了一个大礼:“儿臣,多谢母妃。”   “不过,这件事你还得跟惠文太后说一下,还有朝臣,肯定会有人反对的,别怪哀家没有提醒你。”淑德太后叮嘱他道,卫君庭自然是又谢了太后。   这件事差不多说完了,淑德太后站了起来,卫君庭以为她直接向偏殿走去了。步子迈得比平时大,没一会儿就到了偏殿,这是要去看乐安啊,当然,可能最主要是去看她还为出生的小皇孙。   卫君庭忙跟了上去,进去救看到淑德太后坐在乐安的身边,问她最近吃了什么,睡得好不好,有没有恶心想吐,想不想吃酸的辣的,她的眼睛时不时瞟向乐安的肚子,乐安一一答了。   她觉得淑德太后的风格转换得有点快,她一向走高冷女王范的,怎么今天变成“知心姐姐”了?这样的热情,她有点招架不住,尤其是太后的眼神,快要黏在她的肚子上了。   卫君庭发现了乐安的不自在,他上前去,问乐安累不累,乐安赶紧做出疲乏的样子。淑德太后一看,累着可不行,嘱咐乐安一定要多吃多休息,什么活都不要做,最重要的养胎。   说完,她便起身回玉坤宫去了,她一走,乐安便不拘束了,卫君庭看她一脸轻松的样子,心里暗自好笑。他告诉她,淑德太后已经同意他立她为后了,只要再与惠文太后说一声,到时候就可以让钦天监算日子,进行纳采,大征礼。   在此之前,乐安可能要稍微辛苦一点,学一点大婚时候的礼仪,不说一举一动符合皇家规范,但是好歹也不能出错,让人看了笑话不是。   乐安当然说好,她以前在宫里每天都是忙来忙去的,如果从现在开始就让她什么都不做,她会闲的长毛的。   卫君庭去到了寿延宫,在无心殿中见到了惠文太后,她正在给菩萨上香,卫君庭等在一边,他看了惠文太后,发现这么久没见,惠文太后似乎脸色不好,整个人有些憔悴。   惠文太后上完香了,卫君庭上去扶了她一把,出了无心殿,坐在银杏苑的一处亭子里,话还未说一句,惠文太后已经咳嗽了两声。   卫君庭凝眉担心地问:“母后,是否要叫御医,儿臣瞧你似乎身体不佳。”   “无妨的,哀家的身体自己知道,都是多年的老毛病了。”惠文太后擦了下嘴,温和地笑道。   “那也不可掉以轻心。”卫君庭随即问了下太后身边伺候的人,得知惠文太后已经看过御医,药也吃了才没再说什么。   惠文太后看卫君庭挺关心她,心里也是高兴的,她咳了一声而后问道:“皇上来这里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是有一件事,儿臣正要跟母后商议。”卫君庭说着便将要娶乐安的事告诉了惠文太后,惠文太后一开始没听明白乐安是谁,等到卫君庭说她是林钦之女时,惠文太后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林钦,就是那个沧州太守林钦,杀了金祥的林钦?”惠文太后皱眉问道。   “是沧州的林钦,不过,金祥的死并不是他的过错,是周朝太子。”卫君庭认真地将前因后果给惠文太后解释了一遍,惠文太后并没有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相反,她依然蹙眉,似乎……并不相信卫君庭的话。 第118章 101¥   金祥是她看着长大的, 他很孝顺, 经常会到宫里来看她,知道她的身体不好, 还在国中最出名的寺庙中虔诚为她祈福, 她每年寿辰,金祥送来的礼物都非常合她的心意, 她手上那一串小叶紫檀佛珠就是金祥特意为她寻来的,她非常喜欢,一直戴着。   他去了沧州上任, 她知道他在那里很受百姓爱戴,处理起政务来, 井井有条,为官克己奉公, 两袖清风,她甚是欣慰,觉得对得起她死去的哥哥了。   然而没过多久她就听到一个不幸的消息,沧州城有变,金祥居然被杀了, 她当时就昏了过去,醒来之后还不敢相信,直到皇上来看她,那一脸沉痛的表情让她知道,这件事是真的。   她悲伤不已,让皇上一定要将金祥的尸首找回, 把杀害他的人斩首示众,她已经知道那沧州的叛贼是林钦,占领沧州的人是褚策,这两人都是凶手。   皇上答应了,她在宫里一边养病,一边注意着沧州那边的事,听说皇上胜利了,她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没想到,他来这里,却跟她说,凶手只有褚策一人,她怎么会相信?   皇上喜欢那个林佩玖,还要娶她为后,是不是因为这个,他才对自己说谎,想要包庇那个林钦?   卫君庭见惠文太后一直不说话,觉得她可能是又想起了金祥,便对她说道:“母后,金祥的尸首我已经找到,并命人用棺材抬了回来,现在只等母后说话,择个日子便可以重新下葬。”   “祥儿,他实在是死得可怜,”惠文太后难过道,“他在沧州为朝廷为皇上尽心尽力做事,却没想到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哀家心里实在是伤心。”   “母后节哀,身体为重。”卫君庭知道惠文太后话里潜在的意思,但是金祥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能骗得了太后,却骗不了他,就他在沧州做的那些事,即使不是被褚策杀害,他知道了,也是会将他打入监牢的。   太后无非是想让他给金祥一个追封,让他风光大葬,但是他怎么可能去追封那样一个有着种种不可饶恕罪行的人,如果不是顾及太后的身体,他早就把这件事告诉她,甚至昭告天下了。   他不想接她的话,便起身道:“母后,儿臣还有事情要处理,就先行告退了。”   “好,那皇上去吧。”惠文太后略一点头,眼见皇上走远了,她的神情才严肃起来。活到她这个年纪,又是在宫中生活这么多年,早都是人精了,皇上避而不答,她心里有些不悦,人都死了,皇上却连个封号都不肯给金祥,这让她有些不解,更多的是气愤。   她就这么一个侄子,死于非命,皇上却为了一己私心而这么做,她很不舒服,她不能明着逼皇上,但是不代表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眸中精光一闪即逝,她抬头看了看天,对身边的宫女说:“有些冷了,扶哀家回宫吧。”   皇上从沧州回来之后,太洹城便发生了几件大事,首先是左氏一族不知为何分崩离析,除了嫡系一支,其余的人都搬出了太洹城,左善更是将家中的银钱上交,说是此次随皇上出征,看到死去的将士,心生不忍,想拿出钱财来补偿那些英勇逝去的将士。   皇帝在朝堂之上赞扬了左善的这一行为,有他这么一带头,其他的钟鸣鼎食之家也不能往后退,纷纷贡献出各自的心意,为皇上分忧。   第二件事,则是一件普天同庆的喜事,皇上要大婚,娶林钦之女林佩玖为后。这个消息一出来,满城都开始议论起来,老百姓是好奇这林家小姐是何天姿国色,能让皇上绕过其他的妃嫔不立,单单要娶这位小姐为后。   而文武百官考虑得就更复杂了,一部分认为林钦曾经做过叛贼,虽然后来是戴罪立功,但是还是有污点,他的女儿就这样被立为皇后,大有不妥,另外一些人觉得宫中还有许多入宫早,位分高的妃嫔,皇上要立后应该先考虑她们。   卫君庭当堂解释了一番,林钦的政绩也摆了上来,而对于林佩玖,他则是说她救驾有功,最重要的是她已经身怀龙胎将近两月。   此言一出,又是引起了一番辩论,卫君庭态度坚决,其他人见此,便开始打退堂鼓,毕竟重臣之女,而且身怀有孕,这个条件的确是可以做一国之母。   左善支持卫君庭的这一个决定,他和皇上的几个心腹大臣一起跪下,直言这是天大的喜事,这个孩子又是在皇上刚打了胜仗的时候诊出来的,可见是一个福星。   钦天监的官员也说已经将皇上与林小姐的八字合过了,乃是百年难得一见夫妻和顺,福泽深厚的好婚配。   如此,朝堂上反对的声音大大减少,只有三个官员依旧固执己见,卫君庭看了他们几眼,威压之下,有一个官员额头冒汗,但是仍旧不改口。这就有些奇怪了,卫君庭心中疑惑,退了朝后,他便让人去调查了一番。起初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但是他收到了一封折子,大意是金祥为国捐躯,应该加以追封。   他心中一动,大概猜测到了这几个官员的背后指使,惠文太后啊,手伸得似乎有些长了。   他再一次去了寿延宫,惠文太后见到他,态度还和以前一样,还让宫女拿出皇上爱吃的点心来,摆在榻上的小矮桌上。   卫君庭吃了一个,闲话般将最近朝堂之上群臣的争论说了出来,惠文太后始终面带微笑,还劝皇上不要把这放在心上。   见她丝毫不露破绽,卫君庭心中微叹,话音转到了金祥身上。他将金祥在沧州的所作所为都说了出来,惠文太后听完脸色大变,她不相信,不相信金祥会做了这么多的坏事。   卫君庭知道她肯定会怀疑,便将一些奏折和写有金祥在沧州贪墨的银两和古玩玉器册子都拿给惠文太后看,怕她还是不信,便把之前金祥在沧州的贴身管家给带到了惠文太后的面前——那次金祥被杀,他逃得快,保住了一条小命。   听着那管家将金祥在沧州甚至是在太洹城所做的坏事一桩桩,一件件道来,惠文太后的表情从震惊,痛心,失望到最后的黯然,她的头微微垂下,双眼无神,似乎一下子老了许多。   卫君庭虽然有些不忍,但是有些事还是得说清楚,尤其是后宫与朝臣牵连勾结,这绝对不能纵容。   “母后,金祥的如此行径已经引起了民愤,朕是看在他人已经去了,又是母后的侄子,所以才没有将他的罪行公布于众,母后现在你知道,为何朕没有追封于他了吧?”卫君庭看着惠文太后道。   惠文太后无精打采,她是真没想到金祥会如此,原来皇上已经为她留足了面子,只是自己蒙在鼓里,还不知道。   “皇上,金祥他……母后错怪皇上了。”惠文太后强打起精神说。   卫君庭亲手给惠文太后倒了茶,递给她道:“母后,儿臣知道你疼爱金祥,只是他已经触犯了国法,但是他已经伏法,这事就过去了。他其实是死在褚策的手上,而褚策也被万箭穿心,算是报了仇,我会尽快将金祥下葬,母后就不要再为他伤神了。”   “好,那就这么办吧。”惠文太后觉得很累,身心都疲乏得紧。   “母后就好好休息,儿臣会让钦天监选出黄道吉日,进行纳采大征礼,虽然佩玖已经怀有身孕,但是儿臣也会告诉她各种皇家规矩,尤其是‘后宫不得干政’这一条,儿臣一定会让她牢记的。”   惠文太后脸色白了一下,看来皇上已经知道了,后宫不得干政这句就是说给她听的,她只觉得头疼,对上皇上意味深长的目光,她不苟言笑道:“正是,后宫所有人都得记住这句话,就连哀家也不能犯,皇上这么做就对了。哀家近来觉得身子越发不好,想要清静些,这后宫的事就都去请教淑德太后吧。”   “嗯,这样也好,母后好好调养身体,朕会经常来看母后的。”卫君庭点到即止,跟惠文太后说完这个事之后便离开了寿延宫。   第二日上朝卫君庭先是下了一道圣旨,林钦官复原职,另赐一座府邸,紧接着就宣布了纳采的日子,群臣无一人反对,卫君庭很满意。 第119章 102¥   十月十二日是钦天监算出的纳采吉日, 这一天宫里所有人都起得很早, 宫女太监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卫君庭被伺候着洗漱, 穿戴一新, 用了早膳后,便去了大殿。   乐曲声声, 殿堂内格外整洁明亮,大臣已经都在等候,赵巍宣读诏书, 任命吴大学士跟鸿胪寺卿为纳采的正副使,派遣他们去林太守府邸去纳采。   二使领命, 正使捧着“节”副使捧着问名的诏书出了皇宫去往林府,林府内也是重新打扫擦拭了一遍, 林钦等在门口,徐淙已经能站起来了,此时也在一旁,听到鼓乐声,看到送礼的官员来了, 禁不住高兴起来。   府门口的人皆跪迎圣旨,吴大学士宣读完圣旨,林钦接过后,送礼的官员便将礼品往府里抬,而林钦则是将写有佩玖姓名以及生辰八字的表呈给了吴大学士,吴大学士接过, 将表郑重的放好,随林钦一道喜气洋洋地进了林府。   府中自是备下了宴席,官员入座之后,府中下人开始上菜。林钦初来乍到,这府里的人都是卫君庭赐给他的,想必是他早已考虑到了这个情况,所以便早早地将一切准备好了。   乐安就在府中,听到外面的鼓乐声,说话声,觉得很是热闹,她已经从宫里暂时搬到这府里了,她觉得皇上一点儿也不想让她出来住,要不是因为今日是纳采的日子,他还不会放她出来。   她想起他说的话就想笑,孩子现在在肚子里,不知道有没有一个枣子大,他就说每天都想见自己,想见孩子,她下意识地又想摸摸肚子,但是想起来御医说的话,常摸肚子对胎儿不好,所以她便改为拍了一下,柔声道:“宝宝,你要健健康康的长大啊。”   书香刚从外面回来,听到乐安的话便道:“娘娘,小皇子以后一定会长得白白胖胖的,健健康康的。娘娘,厢房里有好多的礼品,金银绸缎,翡翠珠宝,房里都快堆不下了。”   “这就证明皇上对咱们娘娘很重视,才只是纳采就送了这么多,那大征岂不是要摆满了院子?”墨语跟着赞叹,乐安起身去看了一下,书香跟墨语跟在她身边,时刻留神照顾她。   果然,厢房里满满当当地摆满了礼品,箱子全用红色的绸缎装饰,精致的木盒中漂亮的首饰让她目不暇接,不过,最让她觉得意外的是,礼品中居然还有一只大雁,关在金漆笼中,脖子上也挂了红绸,它也不怕人,脖子伸得长长的,眼睛黑亮亮的,看起来炯炯有神。   她让书香去拿了一点儿粟米,盛在碗中去喂那只大雁,那大雁看了一眼,啄一口歪头看乐安一眼,再啄一口又看看乐安,最后把那碗粟米给吃完了,冲乐安一闪翅膀,它在笼子里睡觉去了。   乐安还挺喜欢这只大雁的,又看了一会儿便回屋中用膳去了。宴席结束之后,前来纳采的队伍便原路返回,钦天监会另择吉日举行大征礼。   晚上用膳的时候,乐安看到桌上的鸡丁,突然胃中翻滚,她对着盘盂呕吐不止,书香忙给她拍背,想让她好受一些。   背上手掌的力度不轻不重,那股子难受的劲儿过去了,乐安用锦帕擦了擦嘴,对身后的人说:“没事了,谢谢你,书香。”   回头一看,剑眉入鬓,凤眼狭长,一张英俊硬朗的面孔上写满了担忧,哪里是书香,分明是卫君庭啊。   “皇上?你何时过来的?”乐安喜出望外,卫君庭将墨语手上的清茶端过来给乐安,回答道:“刚到的,怎么会吐得这么厉害,要不要叫御医来?”   乐安接过茶水,漱了漱口,“不用叫御医,这都是正常反应,皇上你没听过害喜吗?”   “听是听过,只是日日这样吐,你怎么受得了?”卫君庭眉头紧皱,非常心疼乐安,他还是想让御医来看一下,用什么法子能缓解乐安的呕吐。   “听说初期都会这样,慢慢就会好了,也有那种说法,如果小孩子在肚里很皮的话,娘亲也会不好受的。”乐安喝了一点儿粥,刚刚吃的都吐掉了,她不能不吃,要不然对孩子不好。   “是这样?”卫君庭疑惑地道,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种情况。他蹲下身子,手放在乐安的肚子上,严肃地道:“臭小子,听我说,不要再折腾你母后了,她已经很辛苦了,如果你不听话,等你出来,我是会罚你的。”   扑哧一声,乐安撑不住笑了,她低头看着皇上道:“他才多大啊,哪里能听到你说的话,还有啊皇上,你怎么这么肯定是小子,万一是个公主呢?”   “公主啊,要是公主我就舍不得打了,”卫君庭起身揽住乐安道,“公主像你,我看了只怕会将她捧在手心中,罚她不忍心。”   “那皇上希望肚子里的是皇子还是公主呢?”乐安依偎在他肩上,轻声问他。   “皇子公主我都喜欢,最好来一对双生子,一男一女就更好了。”卫君庭语含期待,乐安闻言道:“龙凤胎当然也很好,但是不知道我怀的是不是。”   “不用太担心这个,顺其自然就好,现在最重要的是你每天都要吃好睡好,开开心心的,这样对腹中胎儿也大有裨益。”   “嗯,我知道。”乐安说着打了一个呵欠,她最近嗜睡得厉害,每天都像睡不醒一样,她知道这也是怀孕的正常反应。   卫君庭一看乐安想睡了,便让人将膳食都撤了下去,他则抱起乐安,将她放在床上,乐安撑着不睡与他说话:“皇上,不是说大婚前,新郎新娘不准见面的吗?你这样跑来,好不好?”   “我要来看你,谁敢说什么,”卫君庭正色道,见乐安又打了个呵欠,他躺在她身边,伸出手臂给她当枕头,轻声道,“睡吧,睡吧,我今天就在这里陪你,放心,一切有我呢。”   乐安听到嗯了一声,唇边含了一抹笑意,她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她实在太困,一下子就睡着了。卫君庭侧身搂着她,看着她酣睡的容颜,心里涌起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他将手搭在她的腰侧,闭上眼睛也进入了梦乡。   大征礼过后,钦天监选定了成婚吉日,皇城内外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所有宫殿都打扫清洁,张灯结彩,而正源宫与关雎宫更是焕然一新。   离成亲的日子越近,乐安就越紧张,这么一个重要的日子,她总担心会出错,好在卫君庭经常去看她,安抚她,她才放松了些。等到她将嬷嬷教的礼仪都学会的时候,大婚的日子终于到了。   丑时她就被叫醒,起来就被伺候着洗漱,书香拿了一些早膳给她,她并不是很饿,但是听嬷嬷说,她可能得晚上才能吃饭,一想到要饿那么久,她赶紧把肚子填饱了。   吃好饭后,书香跟墨语开始给她穿衣服,舄、袜之后戴小绶,碧色的玉佩佩戴在腰侧两边,大绶戴上,然后是大带,玉质革带之后是玉谷圭,穿上中单,华丽的大红凤袍最后上身。   凤袍上绣着一只昂首挺胸的金凤凰,一条蛟龙在侧霸气威武,一龙一凤,大气磅礴,让人不容轻视。乐安穿上这凤袍才有了要当皇后的感觉,两书香跟墨语好似都不敢像之前那样大声说话了。   衣服穿好之后,就要梳妆了。宫里来的那嬷有一首好手艺,给她开脸,手法干净又利落,只不过……开脸好痛啊,将脸上的汗毛给硬生生地拔起,扯断,她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尤其是拔嘴边的汗毛时,她忍不住叫出了声。她这么一叫又变回了之前的乐安,书香跟墨语又心疼又想笑,都劝她忍一忍,还说拔了很光很好看,她只好忍着。   等到这项“酷刑”终于结束了,书香赶紧拿了冰块给她敷在嘴边,过了一会儿,她拿出镜子一看,嘴一圈都红了。不过,摸摸脸,确实比之前光滑多了。   紧接着那嬷嬷又给乐安梳了发髻,而后就是化妆,先敷白色脂粉,而后画两弯细细的黛眉,梅花   花钿贴在两眉之间,脸颊抹上红色的胭脂,最后涂上大红的唇脂,新娘妆便成了。   乐安看向书香手中的凤冠,那真的是非常漂亮,上面有九条龙,四只金凤凰,中间一条龙口中衔一颗大珠子,上面有点翠,下边珠结低垂,盖上是五光十色的宝石,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嬷嬷给乐安耳朵戴上金丝珍珠坠儿,然后将凤冠郑重地给乐安戴上,乐安顿时觉得头好沉,没办法,美丽总要付出些代价。   一切准备就绪,乐安端坐于床,林钦从屋外进来了,一看到乐安盛装的样子,他心里感慨良多,既欣慰又难过,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今朝就要嫁出去了,他真的是舍不得。   总觉得女儿还很小,还需要他保护,她奶声奶气的话语还响在耳边,她张开双臂向他撒娇的情形还在眼前,一转眼,她却已经长这么大了。   “爹?”乐安叫他。   林钦回过神来,走到了乐安面前应了一声,“玖儿,你今日真的很美,如果你娘还活着,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一定也非常高兴。”   他话语中有些许失落,乐安听出来了,她知道嫁女儿对于父母来说,心里总是难过的,她站起身来对林钦道:“爹,你别难过,以后我会经常来看你。等孩子生下来,我也会带着外孙去沧州的。”   “好……不好,今日之后,你便是皇后,是一国之母了,一言一行都需谨慎,频繁出宫并不可取,你有这份心意就够了,爹没事,爹一个人也可以好好的。”林钦叮嘱她道。   乐安知道其实他的心里并不是这样想的,他肯定也想享受天伦之乐,只不过她以后的身份特殊,他为了女儿能够不惹人非议,才装作若无其事。做父母的,心里总是把儿女放在第一位。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在这么重要的日子,他们是不可能看到自己出嫁的,这着实让她感到遗憾。   林钦说完从袖笼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漆盒,他递给乐安道:“这是你娘留给你的,说是等你出嫁的时候让我把它交给你,现在是时候了,你快拿着吧。”   乐安接过打开一看,是一对打了同心结的玉佩,玉佩是双鱼形状的,玉质通透,鱼儿雕刻得活灵活现,一看就是珍品。   里面还有一封信,那字迹娟秀,可以想象写这封信的女子也是一个温婉的人,这字里行间充满了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拳拳爱意。乐安读完,泪盈余睫,再看林钦,心酸得厉害,这对父母多么爱他们的女儿,可惜,真正的林佩玖已经去了。   外面隐隐传来热闹的鼓乐声,迎亲队伍已经来了,林钦看着乐安,双眸有了潮意,他扭头欲出门。   乐安忙叫道:“爹!”   林钦站定,转身,他看到乐安将信跟玉佩交给书香,让她拿着,她自己则是退后一步。他正不解,却见女儿双膝跪地,对着自己行了一个大礼。   “爹爹的养育之恩,女儿不敢忘,爹爹,女儿,拜别。”   “玖儿快起来。”林钦赶紧将乐安拉了起来,他心中难过,看着女儿如花的容颜和微红的眼圈,他不知不觉鼻子也酸了。   万千话语哽在喉头,他想说不知从何说起,只眉头紧皱,咽下心头悲伤,拍了拍乐安的肩头道:“好女儿,好女儿,以后与皇上一定要好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婚礼仪来自百度。 第120章 103¥   迎亲官员已到, 礼部尚书向林钦宣读完制文之后, 女官便将乐安引到放了金册金宝的宝案上拜位前,女官向乐安宣读了册文, 乐安接过金册金宝后, 行三跪三拜大礼,这就是册立大礼了, 标志着,乐安已经是皇后了。   她手持玉如意,匆匆在院内一扫, 居然看到了左文公,而他旁边站着的正是心了。   吉时已到, 乐安来不及与心了说话,只冲他笑了一笑便在书香与嬷嬷的搀扶下, 身着龙凤同合袍,坐上了凤舆向皇宫出发。   心了下意识想抬腿上前追,被左文公拽住摇了摇头,心了瘪了瘪嘴,看着乐安的凤舆越来越远, 心里酸酸的。太傅说乐姐姐喜欢皇上,她肚子里还有了小娃娃,她就要当皇后了,那她现在一定很开心吧。   一定是,虽然那个皇上他不喜欢,但是只要乐姐姐开心, 他也就高兴了。   此时天已经亮了,街上人山人海,百姓围在街道两旁,伸长了脖子看这一盛况。   乐安端坐在凤舆之中,耳听外面锣鼓喧天,人声鼎沸,几乎可以想象得到,街上该是何等的热闹。她喜不自禁,脑海里情不自禁回忆起与皇上相识,相知到决定相守的这一段路,每个场景都历历在目,每个片段都记忆犹新。   初时他浴血奋战,手起刀落将敌军斩杀,她惊得昏了过去,一度以为他是残暴的君王,及至后来自己被大红吸引,日日去喂它,在那里她将皇上当成偷马贼,差点用棍子将他打到,当时如果不是他见自己与大红非常亲密,估计早将自己拉下去重罚了。   到后来,她追着大红到了正源宫才知道皇上那日是为大红报仇,大红的后腿正是被他斩杀的士兵砍伤的,因为大红是他的爱骑,所以他才会如此愤怒。   她这才知道她误会了皇上,再看皇上,便没有那么害怕了。渐渐的,她与皇上的接触多了起来,她发现皇上喜欢吃炒糖豆子,麻食,肉干……几乎她做的,他都喜欢吃,这发现让她给皇上做起吃食来更加开心和谨慎了。   皇上有了烦心事也会跟她说,她一开始受宠若惊,但是也会绞尽脑汁给他出主意,帮他解决。宫中的生活并不总是平静的,她无端被陶妃打,皇上给她拿了最好的药膏,又把陶妃身边的宫女给处罚了,更是将自己调到正源宫,似乎这样就没人敢轻易动自己了。   在正源宫里的日子她过得脸红心跳,皇上总是时不时撩拨于她,她害羞的同时也在害怕,怕皇上是个断袖,要对她下手,两个人还因此闹出一些现在想来啼笑皆非的事。   在沧州的时候,她身中蛊毒,刺中皇上要害,当看到皇上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时,她一度升起了与君同生共死的念头,好在,皇上恢复了过来,她整个人才活了过来。   她曾经担心心了的事会让两个人之间变成敌对方。但是她低估了皇上对她的感情,他放过了心了,只因为她的求情,他便留下了他的性命,还将他重新送回了葫芦寺。   她说他想娶她为妻,他说他要立她为后,他说让她安心等待,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他,屏障他会来扫除,她只需安安静静地,着盛装华服,在这一日嫁给他,与他并肩而行。   她相信他,信他的每一句话,她低头微笑,对腹中的宝宝道:“宝宝,妈妈好开心啊。”   “落!”   凤舆停下了,乐安抬头,感觉到有人伸出手来扶着她,将她从中牵出来。她看了一眼那只手,如此熟悉,她不会看错的。   只是嬷嬷告诉她,从凤舆中出来应该是女官来牵她,怎么会变成皇上了?   手心突然被用力捏了一下,她笑了起来,悄悄握了回去,给予他回应,两只手交握,卫君庭牵着她去了关雎宫。   前面有嬷嬷导引着,乐安手中的玉如意有人来接过,她跨了火盆,而后随着皇上坐到了龙凤喜床上。因为这些提前都有人说过,所以一开始她并不紧张,但是当听嬷嬷说清皇上掀开皇后的龙凤盖头时,她屏气敛息,期待又不安地垂眸等待着。   感觉到头上的盖头被慢慢掀开,乐安手抓衣角,唇边情不自禁地带上了笑意,但是等了半天,面前的人却再没有其他的反应,她疑惑地抬头,就见卫君庭满脸写着惊艳,双眸更是不错一瞬地直盯着她,好似是第一次见她一样。   满屋子的宫女嬷嬷都喜上眉梢,乐安见卫君庭失态的样子,又好笑又欢喜,知道新娘子这时不好开口,她只得又低下了头。   幸而这时赵巍看到了,忙上前提醒皇上道:“皇上,该喝合卺酒了。”   卫君庭回过神来,也没觉得尴尬,其实这也不能怪他,实在是盛装打扮过后的乐安实在是太美了。大红喜盖刚揭下的那一刹那,他都愣了,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好似怕惊动了他的新娘。   精致的妆容使她本就漂亮的容颜更加引人注目,瑰丽的凤冠为她增添了一丝威仪,大红喜袍穿在她身上,她抬头双眸微转,清纯又妩媚,美艳不可方物,卫君庭立刻便被惊艳到了,所以迟迟没能回过神来。   女官端上来两杯酒,因为乐安怀有身孕,所以她的杯中是酸甜可口的果酒,两个人各端一酒杯,手臂相交饮完杯中酒。   交杯酒完后,女官又依礼将膳食掺和调制在一起,让皇上跟皇后吃下,这意味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屋外鼓乐声一直不停,更有好命内妇在关雎宫内念诗洒水,表达各种美好的祝愿。   庆贺仪式一直持续到了晚上,乐安已经由书香墨语二人伺候着换了一套衣服,头上的凤冠也摘下,只梳了简单的发髻,插了珍珠簪子,乐安觉得这可能是为了待会儿的就寝做准备。   卫君庭也换了新的常服,女官又端来了长寿面,乐安知道这面是要二人一起吃完的,寓意福寿绵长。   一碗面两个人很快吃完了,乐安肚子饿了,觉得这面做得还挺好吃。终于,大婚礼的一切仪式都结束了,屋内所有的人跪下恭贺帝后大喜,而后退了出去。   门一关,乐安浑身一松,躺在了床上,“好累呀。”   小腿被捉住,乐安歪头一看,卫君庭也坐在了床上,正一点点的给她捏腿。乐安也不想动了,闭上眼睛享受着卫君庭的“服务”,卫君庭捏完左腿捏右腿,还轻轻地给她捶一捶,力度不轻不重,乐安觉得舒服极了。   卫君庭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很享受,见她舒服得跟只猫一样,他笑道:“真的这么累吗?”   “嗯,真的累,我丑时就起来了,皇上,你看现在都酉时了。还有这身衣服,头上的凤冠都好重,我觉得我的脖子都要断了。而且做什么都要小心翼翼,不能出一点儿差错,我以前不知道结个婚这么累人,从身体到精神都是紧绷的。只有现在没人在跟前了,我才舒服些。”   乐安忍不住小小抱怨了下,卫君庭边听边给她揉揉肩,乐安说完了才觉得不好意思,抓住卫君庭的手道:“皇上,你肯定也累了吧,我也来给你捶捶背吧。”   “我没事,习惯了,而且一想到今日乐安就要成为我的皇后,我就精神振奋,一点儿也不觉得累。”卫君庭笑着道,他是真的习惯了,每日上朝都要早起,皇家的礼仪更是刻在了骨子里,所以今日大婚,虽然过程长,规矩多,他也不觉得有什么。   “我也很激动,”乐安望着卫君庭道,“就是有点撑不住。”   “我知道,”卫君庭将她拉了起来,问道,“饿不饿,我看你刚刚吃面吃得很香,是不是肚子饿了?”   “是饿了,”乐安老实地点点头,“我就吃了早膳,然后刚刚吃了些枣子花生点心,可是没吃饱,现在好想吃点了别的。”   “嗯,你等着,我让人给你去做。”卫君庭说着便开了门,吩咐门口的宫人去端些膳食进来。   没一会儿,膳食便端过来了,乐安被菜肴的香气所吸引,流着口水就上桌了。她捧着碗,所有的菜都夹了一遍,面前的鱼汤非常鲜美,她一下子就喝了两碗。   卫君庭被她勾起了食欲,也跟着吃了些菜,喝了碗粥。终于填饱了肚子,乐安一脸满足。   剩余的饭菜被撤下,两个人漱了口,夜也已经深了。两个人上了床,虽说是今晚是洞房花烛夜,但是因为乐安有孕在身,两个人却不能做点儿有益身心的事。淑德太后早就“警告”过卫君庭,不能与乐安同房,卫君庭知道轻重,所以也没打算与乐安欢好。   只是身边躺着一个美娇娘,而且还是自己心爱的人,卫君庭难免心潮迭起,两眼情不自禁地在乐安身上扫来扫去,越看心里越难耐,忍不住抬手抱住乐安,对准她的红唇就是一个缠绵的深吻。   乐安也情不自禁地回吻他,唇齿纠缠,心跳加速,两个人越吻越激动,直到乐安感觉到身下有坚硬如铁的异物抬头昂扬,她急忙气喘吁吁地制止他道:“皇上,不行。”   卫君庭紧紧抱着乐安,额头与她相抵,哑声道:“让我抱抱你。”   乐安知道卫君庭难受,而且这是两人的洞房,她咬了咬唇,鼓足勇气,伸手往下,握住了那物什。   卫君庭惊讶地看她,她羞涩地撇过头不让他看,卫君庭一笑,然后大手抓住乐安的手,交给她如何让他舒服。   乐安一开始放不开,但是见皇上会因她的动作而露出轻松愉悦的表情,她便继续下去,最后皇上终于shifang出来,她手都要酸了,卫君庭收拾好自己,便抱着乐安,在她耳边轻笑道:“乐安如此体贴,为夫好生欢喜。”   乐安羞涩不已,卫君庭见状又与她说笑了一会儿,最后想到明日还要早起去皇室的宗庙祭祀,两个人便歇下了。 第121章 104¥   次日一早, 卫君庭跟乐安打扮一新去了宗庙祭祀, 回来后换了一身衣服去了太后宫中拜见淑德太后跟惠文太后。她二人喝了茶,给了乐安贵重的礼物, 而后说了一会儿话。   两个人便回到了青云殿, 在那里接受群臣的朝贺,朝贺过后君臣一起吃宴席, 看表演,宫中的乐府排了十几场舞蹈,还请了宫外有名的戏班唱大戏, 一整天宫里都热热闹闹,盛况空前。   乐安做了皇后之后, 皇上便以她身怀有孕为由让后宫妃嫔不得去关雎宫打扰她,而他整日除了上朝处理政务, 其余的时间便是陪乐安,就连晚上也不列外。   淑德太后一开始还想让皇上去翻后宫其他人的牌子,但是卫君庭拒绝了,他向淑德太后透露自己只对乐安有“性趣”,其他妃子他无法与她们欢爱。   淑德太后半信半疑, 卫君庭信誓旦旦,乐安又在此时被御医诊出怀有双生子的喜讯,淑德太后高兴之下,也就不管他了。   怀了孕的乐安脾气渐渐大了起来,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控制不住想发脾气, 就连卫君庭都被她嫌弃过,等到她火气过了之后,她又愧疚地过来跟卫君庭道歉,哭唧唧地道她也不想发火的。   卫君庭只好说没事,都是腹中的孩子闹得,乐安深以为然,尝试着控制自己,还没见啥效果,她的口味又变得刁钻了,一会儿想吃柿饼,还得是刚弄好,甜度适中的柿饼,一会儿又想吃酥酪,加了冰块,味道是酸甜的那种,过了一会儿又想吃火锅,御膳房专门有个厨子给她做吃的,每每做好了,她吃了两口又没胃口了,弄得厨子总担心自己做差了,惹她生气。   日日来诊脉的御医说了,这是正常的现象,女子身怀六甲,性格跟口味便会有异,只要将孩子生下来便可恢复正常。   卫君庭明白后,倒是对乐安更加迁就起来。   乐安最近很抑郁,她的肚子大得像揣了两个大西瓜,走路都看不到自己的脚了。走路走不快,站一会儿就难受,坐也坐不了多长时间,只有躺着舒服些。   但是晚上又睡不着,这么大的肚子,连翻身都要小心翼翼的,她经常觉得气闷,出恭的次数也比以前多了一倍不止,听说生孩子很痛的,一想到这个,她就害怕,就不想生了。   唯一能让她心情变好的就是腹中的胎儿会动了,她本就觉浅,现在几乎每天都是胎儿将她折腾醒的。他们会将肚子顶出一个包来,也不知道是小手小脚,还是屁股,她如果轻轻一戳,那包就没了,过了一会儿,小包又起来了,他们就像是在跟乐安做游戏一样。   卫君庭每天都给乐安揉腿,半夜里她会突然抽筋,有时会疼到她哭出来,卫君庭总是及时醒来,抱住她的腿不停地给她揉,直揉到乐安不痛了,两个人才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知道乐安不开心,他便让人抬着乐安去御马监看小马驹。白马已经生了,它生下了一匹漂亮的小马驹,浑身雪白,跟白马一样,无一丝杂毛。   那小马眼睛又大又亮,睫毛长长像一把小刷子,可爱极了。乐安有时候会拿豆子引着它来吃,白马很护小马,一见生人就会摆出防御的姿势,但是对乐安它很熟悉了,所以小马跑到乐安跟前,它也只是看两眼就不管了。   小马起先会试探着靠近乐安,后来见乐安没什么危险,便用小舌头舔她手心里的豆子,乐安看着它湿漉漉的眼睛,忽闪忽闪,纯真可爱,她特别喜欢。   听说母亲心情愉快,多看美丽的东西,肚子里的小孩会长得漂亮,她便经常来御马监,那小马驹跟乐安熟了,经常她还没靠近马厩,小白马就欢快地跑过来了。   乐安常常一呆就是半天,卫君庭有些吃醋,他的地位都快比不上一匹马了。   乐安身为皇后,身边需要人用,卫君庭将高伟与宝栗子都调来关雎宫,乐安见到他二人,喜出望外,听到他们说是皇上让他们呆在关雎宫为她做事,她又很感动,晚上的时候抱着卫君庭,她一通撒娇,顺便又帮他纾解了一次。   终于到了临盆那日,乐安夜里就觉得不对,肚子隐隐作痛,痛感一阵一阵的,跟平常不一样。   她慌忙告诉了卫君庭,卫君庭安慰她不要惊慌,他立刻让人去叫了医女和稳婆,稳婆来了之后,检查了一下,确定乐安的确是要生了。   屋内的宫女立马忙了起来,稳婆指挥她们去烧热水,拿剪刀,准备好干净的小衣服与纯棉的小被子,同时她扶着乐安在屋内来回走动,说是这样孩子更容易生下来。   乐安一开始还能忍受,疼过一阵她就撑着走一段,稳婆时不时检查一下,乐安宫口开得还挺快,她又让人煮了参汤和面让乐安吃,这是为了生孩子积攒力气。   乐安没有胃口,但是还是勉强吃了半碗,肚子越来越疼,七月的天气又热,她身上的汗水早就湿透了衣服,额上的碎发都粘在脸上,她无暇顾及,只觉得腹中痛得像是月事来临,但是又比痛经疼了几倍不止。   卫君庭早被赶出了房间,但是他听着里面乐安时不时地惨叫,心中猫抓一般,屋内的书香出来跟他说里面的情况,卫君庭知道乐安还没有生,他听到乐安委屈地喊道:“皇上。”   声音带着哭腔,他再也忍不住,迫不及待地踢开了门,进去看到乐安眼中含泪,疼得直抽气。   “皇上,你怎么进来了?”稳婆吃惊道。   卫君庭置若罔闻,一双眼睛只盯着乐安,急切地问道:“乐安,乐安,你怎么样?”   “皇上,我好痛啊。”乐安抓住卫君庭的手,不停地呼气吸气。   “怎么办,怎么能让你好受一些?”卫君庭不知如何是好,朝堂之上,面对各种棘手的问题,他都有办法应对,只是现在看乐安这么痛苦,他真的一点儿办法也无。   乐安坐立难安,肚子又是一阵疼痛,她手搭在卫君庭的手臂上,用力往下,身体的重量都放在了他的双臂上,像是双脚腾空做双杆一样。   卫君庭用力给乐安做支撑,那阵疼终于过去了,乐安站直了,好受了一些。卫君庭给她擦了擦头上的汗问道:“这样是不是好受一些?”   乐安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说句话,肚子又开始疼了。稳婆一看,疼痛这样密集,肯定是要生了,她请皇上出去,不然他在这里,她们没有办法好好的为皇后接生,卫君庭只好出去,心焦地等在门外。   他听到里面乐安大声的喊叫,听到稳婆让她用力的声音,他在外面走来走去,淑德太后已经过来了,看卫君庭这个样子,便安慰他道:“皇上,女人生子皆是如此,你不用过于担心,皇后有我们祖宗保佑,一定会没事的。”   卫君庭看着淑德太后,突然想到当年他的母也是如此将他生下,心内一时很是感慨,他握着淑德太后的手说道:“谢谢母妃,儿臣今日方知十月怀胎,生子不易,母妃当年受苦了。”   淑德太后几时听到卫君庭说这样的话,眼泪都差点掉下来,那些之前的隔阂在这一瞬消失得干干净净,她拍了拍卫君庭的手,欣慰地道:“你现在成长得如此好,母妃值了。”   她这句话刚说完,屋内突然传出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紧接着,稳婆高兴地大声道:“生了,生了,皇后娘娘生了一个小皇子。”   卫君庭跟淑德太后都高兴坏了,只是他们还不能进去,因为又一个婴儿哭着来到了,这个居然是小公主,卫君庭欣喜若狂,龙凤胎,真的是龙凤胎,他跟乐安的玩笑话居然成真了。   他大步向前,推开了门,屋内还有污血,淑德太后本来想让他等一会儿再进去,但是知道他与乐安感情好,所以也没再说什么。   稳婆跟医女抱着两个小婴儿给卫君庭看,卫君庭看了一眼,只觉得他们两个皱巴巴的,不怎么好看,头发倒是还挺黑。   他也没接过说抱抱,反而是疾步到了乐安的身边,握着她的手,紧张地看着她。乐安真的是累极了,此时她浑身一点儿力气也无,肚子刚刚被稳婆按压得现在还在痛,她身上又湿哒哒的难受,所以她生了只瞄了一眼,便闭上眼睛休息了。   卫君庭接过书香递来的湿帕子,给乐安一点一点地擦脸,擦额头,擦眼睛,而后再将手指一根根地擦干净。   淑德太后见了两个小孙子乐得眼睛都眯到一起了,抱着其中一个,又逗着另外一个,她喜不自胜,不住地夸他们两个:“哎呀,你怎么这么好看,脸蛋好像你父皇,长得这么白这么嫩,皇祖母好喜欢,皇上,你看,你看他们是不是可爱极了?”   她抱着问皇上,没得到回应,一抬头看到卫君庭跟乐安两个目光痴缠,两个人跟魔怔了一样,彼此对望,却不说话,皇上握着乐安的手,乐安则是眼中带了一点儿笑意。   淑德太后撇了撇嘴,这父母当得,孩子都不稀罕了,不过,皇上是真的在意皇后,想当年她生皇上的时候,太上皇可是过了好久才过来,看看孩子,坐在床边问了她几句就走了。   “哇哇哇。”怀中的婴儿哭了起来,淑德太后回过神,忙哄了一会儿,然后把孩子交给奶娘,让她的孙儿们赶快吃奶。   得此龙凤胎,卫君庭很高兴,孩子满月之时,举行了满月宴,初时卫君庭还嫌弃这对兄妹长得不那么好看,但是现在他可不这么觉得了,两个小孩肉嘟嘟的,小胳膊白嫩嫩的,像一节一节的小莲藕一样,粉雕玉琢,别提多可爱了。   卫君庭每日都要抱一抱他们,跟他们玩一会儿,当然次数多了,屎尿他都沾到过。第一次被小公主给拉一身的时候,他只觉得热乎乎,然后闻到了异样的气味,把她托起来才发现原来小公主是拉了。   他皱着眉头叫宫女,好似不敢动,可把乐安给笑死了,哈哈哈,哈哈哈,一直乐个不停,肚子都笑痛了。   事后她问卫君庭还要抱他们两个吗,被拉一身的感受如何,卫君庭正色道肯定会继续抱他的两个宝贝,至于什么感受嘛——他出去了一会儿,把包裹了小公主粑粑的棉布给拿了进来,作势要往乐安怀里扔。   乐安笑着躲避,最后还是被扔着正着,她赶紧把那布给扔了,这才发现原来那是块干净的布,皇上逗她玩呢。   两个小孩子都取了名字,皇子叫卫衡,公主叫卫芷,自从有了他们两个,皇宫里好像更加热闹了,惠文太后自从金祥的事件之后就身体就一直不好,淑德太后有时会带着他们去寿延宫,惠文太后见了他们心情好,精神也比之前好太多。   只是后宫佳丽旱了太久,难免就出了一些幺蛾子,有一个胆子大的居然私通了侍卫,卫君庭知道之后大怒,处置了他们之后,更是下令要遣散后宫。   淑德太后与惠文太后不同意,奈何卫君庭铁了心,他先向淑德太后说了自己的想法,这一切都是为了她的孙儿能健康成长,不再发生以前宫中的惨剧。而且他与乐安感情深厚,已经容不下第三个人,他身体有疾,未免被人发现,所以遣散后宫是最好的办法,保全了皇家的颜面。   淑德太后被说服了,她想到,如果当年太上皇也那么做的话,她与惠文太后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她们肯定依旧还是好姐妹。   她将卫君庭的一番话告诉了惠文太后,并主动推心置腹讲了当年的事,两个人的隔阂一直是惠文太后的心病,现在淑德太后有意提起当年的事,她也急切地一桩桩,一件件地来解释,到最后,两个人握手言和,从情敌重新变成了好友,卫君庭的决定也得到了她们二人的支持。   后宫的妃嫔卫君庭都给了她们一定的银两,并且准许他们再行婚配。大荣朝民风开放,卫君庭不用担心她们之后的路难走。当然,有一些人不愿意出宫,他就按能力和身份让她们做宫婢或者女官,如此一来,皆大欢喜。   他与乐安感情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后宫之中再无其他妃嫔贵人,这在大荣朝内掀起了一股风气。世人多羡慕他们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许多文人学士书写诗歌辞赋颂扬他们的伉俪情深,更多的人则是效仿他们,只娶一妻,相携白头。   也有一些顽固派觉得皇上肯定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便会再行纳妃,然而他们失望了,直到卫衡登基为帝,卫君庭与乐安都是恩恩爱爱,退位之后,他二人更是游山玩水,潇洒自在,无忧无虑地过完了后半生。   荣太宗帝后纪事录上记载,荣太宗与慈昭太后一生共育有两子两女,荣太宗文武双全,开疆扩土,重视纲纪,他在位时,政治清明,民风开放,与周围国家睦邻友好,都城多见凤国,云峥朝等商人学子。   慈昭太后为沧州太守林钦之女,名佩玖,貌美,性温良,有才智,据悉荣太宗的许多政策实施,也有她的帮忙。   二人感情深厚,荣太宗为此遣散后宫,独爱慈昭太后一人,此为世人所惊叹,氏族争相效仿之。在长达五十多年的婚后生活中,二人极少争吵,荣太宗非常宠爱慈昭太后,二人在宫内俨如民间夫妻一般,相处融洽,惹人羡慕。这事在荣太宗光辉的生涯中格外突出,即使在他身去之后,依然令人津津乐道,写有他们的爱□□迹的诗歌一直传唱百年。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就完结啦,啦啦啦啦φ(>ω<*) ,感谢众多小仙女一路的陪伴,与我一起看皇上跟乐安相识相知到相爱,他们的故事终于有了完美的结局,我们也要暂时说再见了。   应该还会有番外放送的,容我休息一两个礼拜,勤劳的我就会开坑了。新文《重生之再遇良人》,公主与驸马双重生的故事,如果喜欢就先收一个,么么哒。ヾ(=?ω?=)o   最后让我再给你们一个大大的拥抱,一个超级么么哒!(* ̄3)(ε ̄*)(* ̄3)(ε ̄*)(* ̄3)(ε ̄*)   【我的存稿文:《重生之再遇良人》】   文案:身为公主,陆飞鸾上一辈子活的窝囊,死的憋屈。   重生再来,她要抱紧皇弟大腿,踹走渣男,过的逍遥自在。   可是,她36计都用尽了,还是没躲过那个前!驸!马!   陆飞鸾:“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这辈子还遇上了你?”   邵家喻:“公主,我的妻,既然认定了你,重活一世,我再也不会放开你。   【我的仙侠文:《只怪僵尸太呆萌》】   文案:九百年后睁开眼,发现对这个世界完全陌生怎么办?被取名画扇的僵尸表示:不造(⊙o⊙)。   她只是一路上做丫鬟,当灵宠,收了一波僵尸做小兵, 呃……不过这个道士为什么一直盯着她?   “妖孽,哪里逃!”一个奋起直追。   “有何指教?”一个脚底生风。   “将心交出饶你不死。”   “哈?”   道士一个术法,人已经在他怀里,“来,跟我回家。”   嗯……接下来,你们懂得,好戏就要开始了。 第122章 番外一   清晨, 鸟鸣啾啾, 窗外的木槿被露水打湿,启明星渐渐暗淡, 朝霞遮住了太阳, 映红了半边天。阳光终于从云层后面透出来,像是打破了屏障, 一下子从云霞中跳了出来。   远处传来哗哗的水声,一道白色的瀑布闪着金色的光芒,周围皆是奇山险峻, 树木茂盛,偶尔一两只松鼠在林间枝头轻松攀爬, 惊飞了嬉戏的鸟儿。   万物皆沐浴在阳光之下,一个眉清目秀, 身穿灰色僧袍的和尚从石头上站了起来,他看起来大概有二十多岁,一双眼睛清澈又温和,看着他的时候人就会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   他看起来已经待在这里很久了,衣角都湿了, 僧袍也潮潮的,但是他丝毫不在意,看着眼前的美景和朝阳,俯瞰着远处大大小小的山峰,他心潮澎湃,一股豪情油然而起, 他愉悦地细细观赏这风光旖旎的景色。   “心了师傅。”一声清脆的呼喊打破了此间的宁静,心了回头,作了一揖道:“小凤施主。”   “心了师傅,这是我娘做好的饭,她猜你一定还没吃,所以特的让我送来的。”眼前的少女穿一身绿色衣衫,头梳双螺髻,笑起来嘴边一个酒窝,有些像……   “谢谢你们,可是这样太麻烦了。”心了看着她轻声道。   “不麻烦,不麻烦,”小凤脸红红的,将臂上的篮子拿下来对心了道,“心了师傅,你救了我爹,我们感激你还来不及呢,你在这山上住,山上吃的东西少,我……我娘我爹都是怕你饿到了,反正我也无事,正好每日给你送饭。”   “可是施主家也不富裕,天天如此,怎可使得,明日不要来了吧。”心了婉拒。   小凤急了,“没关系,没关系的,我来还可以把那些讨厌的人给你赶走,心了师傅心肠好,但是有些人是大坏人,他们敢勉强人去治人,我,我用弹弓打他们。”   说到这个,心了更加不同意她在此了,他是出来游历四方的,已经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差不多该走了,如果让小凤将那些人得罪了,他们一家还如何在这里生活。   他正要再开口劝他,只听小凤突然道:“来了,来了,又有人上山来了。”   情急之下,她将心了拉在一旁,躲在了一棵大树后面,心了摇摇头,暂且随她去了。   总共上来四个人,前面一男一女身穿绫罗绸缎,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后面似乎是他们的仆人,身高力壮,是练家子。   小凤一看到他们就来气,上一次也是来了两个富人,威胁心了师傅去救人,这四个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人,她悄悄从袖笼中摸出了弹弓,包裹住一颗小石子,她瞄准那个男子——   “小凤不要!”心了大声叫道。   “咻”地一声,那石子眼看就要打到那男子身上,可是她还没看清那男人的动作,石子却已经在男子手里了。   他身后的两个家仆飞身一跃就到了他们面前,将心了跟小凤捉住了,心了从树后出来,那一男一女也到了他的面前,只听那女子见了心了吃惊道:“心了!”   心了默然,半晌对他们行礼道:“卫施主,林施主好。”   乐安不敢置信,后退一步,受伤地道:“你叫我什么?”   心了抬头看到乐安眼中闪动的泪光,心内五味杂陈,最后吐出几个字:“乐姐姐,好久不见。”   乐安终于破涕为笑,上前一把抱住他,卫君庭挑了挑眉,只听乐安道:“心了,心了,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我差点都快认不出来你了。”   心了也很是感慨,他的确很久没回太洹城了,跟乐安也是许久不见面。   一旁的小凤傻了眼,被乐安的举动吓了一跳,心了师傅不是和尚吗?怎么还有姐姐?她刚刚还用弹弓射他们,心了师傅不会生气吧?   乐安松开心了,仔细地打量他,他真的是长大了,个子也高了,从以前那个萌萌的正太变成了俊朗的……和尚。只是那双眼睛还跟以前一样,让她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心了师傅,这是……”小凤开口了,她觉得自己应该要道歉。   “这是我的两位故人,我们很久没见了。”心了这样介绍道。   小凤连忙道:“刚刚我以为你们是坏人,所以才会用弹弓打你们,对不起,我向你们道歉。”   “无妨。”卫君庭开口,他话不多,但是威严赫赫,小凤在他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了。   她自觉自己待在这里不合适了,便对心了道:“心了师傅,你有客人,我先走了,篮子先放在你这里,我明日再来拿。”   她说着就朝山下走去,乐安看了她一眼,而后被心了请进了他的住处——一间茅屋。   卫君庭也进去了,他们坐在一起说话。乐安听心了讲了他这些年游历的地方,长了哪些见识。乐安看到他的屋子里挂了一些画,桌上还有几本书,她翻了一下,心了见她有兴趣,便告诉她,屋中的画作是他闲暇时自己画的,而这些书则记录的是药材,是他自己在走过的地方发现,因为从古至今传下来的医书,药草不全,所以他才萌生了想自己记录下来的想法。   乐安听了对他的这种行为大加赞扬,心了能够有自己感兴趣的事,她是最高兴的一个。   不仅如此,心了跟卫君庭也不再是敌对的状态,他居然主动告诉卫君庭他游历的地方,民生官吏都存在哪些问题。卫君庭听得很认真,当下记下来,准备回去就去核实整治。   心了感觉到乐安的欣喜,他知道自己的这种变化是乐安最想看到的,即使两个人多年未见面,即使他们一个在深宫,一个在寺庙,她对他的关心也从未减少。   他承认,他一开始是恨着卫君庭的,连带着嫁给卫君庭的乐安,他也有了不解和疏远。左太傅教了他许多,道理他都懂,但是他就是看不透,想不通。   直到他决定出去游历,他这个想法一说出来,左太傅便支持他,他知道左太傅去请示了卫君庭,所以他才能顺利地离开太洹城。   一开始他还是被监视的,但是时间一长,他的身边便再没有出现过卫君庭派来的人,他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乐姐姐的功劳,当初是她求情,卫君庭才留下了他的性命,而现在也是她说话,卫君庭才能不再监视他,放他自由。   他是自由了,走南闯北,看到的听到的多了,他才知道卫君庭是一个多好的皇帝,而他的父皇跟皇兄又是多么的荒淫无道。在民间他才深刻体会到一个好君王的重要性,书中的那些话,左太傅跟他讲的那些道理,他一下都懂了。   乐姐姐小心翼翼地问他要不要回去,他知道乐姐姐是怕他想要自由,怕他见了太洹城会难过,所以才这么谨慎地问他。   可是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男孩了,他知道谁对他好,也知道皇帝的为人,他当然要回去,太久没见太傅,没见方丈,没见葫芦寺中的所有人,他其实也是思念他们的。   他们说了没一会儿话,小凤又来了,这次她带来了更多的食物,她说她娘听说心了师傅有客人,特意买了许多吃食让他们一起吃。   心了谢过,小凤脸红红的,蹦蹦跳跳地下山去了。   乐安敏锐地感觉到这个小姑娘似乎是喜欢心了,她心里一动,考虑到一个问题。当初是为了保住心了才让他做和尚,但是现在皇上也已经知道他并没有威胁,那么是否可以让心了还俗呢?心了又是否想要重回尘世?   “心了,你想要还俗吗?娶一个小妻子如何?”乐安认真地问他。   心了摇头道:“乐姐姐,我已经习惯现在的生活,不想再还俗了。”   乐安看向卫君庭,卫君庭多了解乐安,知道她的想法,便沉声对心了道:“没关系的,如果你想还俗,大可以蓄发娶妻,与常人无异,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我真的只愿做心了,”心了郑重道,“于我而言,这世间还有更重要的事比娶妻生子更有意义。”   他主意已定,乐安便没有再劝,三人吃了饭之后,心了带他们到了这处风景赏玩一番。乐安跟卫君庭本来就是将几个皇子公主放在宫中,出来透气的,遇到心了是意外之喜,他们在此待了三日,便准备一起启程返回太洹城了。   走的时候,心了特意去跟小凤一家人告别,得知心了要走,小凤别提多难过了,怕被家人看出什么异样来,她眼泪含着,想哭不敢哭。   心了岂会不知小凤的心意,只是他不是凡俗之人,与她并无缘分。   几日之后,心了回到了葫芦寺,寺中诸人皆喜笑颜开,他回来之后,将自己的药草录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整理成册,卫君庭看了之后便下令刊印,在市面上流传之后,得到许多杏林人士的赞美。   而他的画作也是颇为传神,笔下的人物,风景均栩栩如生,后期画作更加成熟,一画难求,他被封为画坛大师,他的弟子更是了不得,居然是皇家四公主。   他传奇的一生为世人津津乐道,他流传下来的药草录与画作更是让世人永远不能忘记他,葫芦寺也改成了心了寺,这间寺庙的香火一直鼎盛,即使在他身故之后,也从未断过……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好( ̄▽ ̄)~* 第123章 番外二   “母后, 母后。”一个四岁大的小女孩手里拿着一个草莓冰激凌, 额上的刘海被编成了辫子,上面点缀着几个亮晶晶的蝴蝶小发夹, 圆溜溜的大眼睛, 长长的睫毛,穿一身粉色的蓬蓬公主裙, 脚踩米色小凉鞋,蹬蹬蹬地朝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跑去。   那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从大荣朝穿越回来的乐安, 她一头黑色的长直发,后面绾了起来, 然后插了一支绿色的梅花簪子,见小女孩跑得急, 她赶紧蹲下来抱住她小声道:“芷儿,不是告诉你了吗?在这里不能叫母后,要叫我妈妈,知道了吗?”   “嘘——我知道了,”卫芷点点头, 手指点在小嘴上,她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到她们,她立马将手中的冰激凌递到乐安嘴边道,“妈妈,这个冰激凌真好吃, 皇宫……我们以前的家里都没有,我好喜欢这里呀。”   “嗯,妈妈知道了,不过,冰激凌虽然好吃,但是吃多了会拉肚子的,我记得你刚刚已经吃过一个了,这个就别吃了,给妈妈吧。”乐安朝她伸出手,卫芷舍不得,视线往一边瞟,然后眼睛一亮,指着远处走来的一大一小两个人道:“妈妈,爸爸跟哥哥来了。”   乐安看过去,她赶紧咬了一大口,然后跑到卫君庭面前,张开双臂道:“爸爸,抱我。”   穿着衬衫西裤的卫君庭一伸手将卫芷抱了起来,乐安迎上去,笑道:“找到洗手间了吗?”   “嗯,找到了,”卫君庭点头,然后将手中的水递给乐安道,“喝点水。”   乐安接过,牵起卫衡的手,卫衡也在吃冰激凌,脸上黏黏的,有些黑乎乎的印子,好像花猫一样,但是即使这样,也依然挡不住他的可爱与帅气,小小的一个人儿,穿了一件迷彩T恤,背带裤也是绿色的,胸口还挂了一个小墨镜,他走路生风,还跟电视上的军人学会了敬礼,一举一动都惹人注目。   乐安拿出湿巾给卫衡擦了脸,他还特别有礼貌,笑着对乐安道:“谢谢妈妈。”   他嘴角的梨涡明显是遗传了乐安的,乐安亲了亲儿子的脸,起身再去看女儿,发现她手里的冰激凌就剩个底了。   “卫芷!”   乐安提高了声音,卫芷一看乐安生气了,立马扭过头给了乐安一个后脑勺,双手紧紧搂住卫君庭的脖子,她小心翼翼地道:“妈妈,我就吃这一个再不吃了。”   “前几天是谁肚子痛,你忘了吗?”乐安问她。   卫芷不说话,趴在卫君庭的耳边向他求助,卫君庭拍拍女儿的背,对卫芷说:“妈妈生气了,快跟妈妈说,以后会听话。”   “芷儿会乖乖听妈妈话的,妈妈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卫芷乖乖地说道,卫君庭跟着劝道:“好了,女儿知道错了,不要说她了,我们快进去吧。”   “妈妈,妹妹她也不是故意的,我们去看太阳系,你不是说这里面能看到金星,火星吗?”卫衡拉着乐安往前走,乐安被他们弄得早没了脾气,只好顺着他们的意,进了科技馆。   进去之后,一家四口颜值超高,很快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不过他们都习惯了,并不在意旁人的目光,慢慢地参观,听工作人员讲解。   当来到天文科技展,看到黑洞和银河系的影像时,乐安注意到,卫君庭听得格外专注,她明白,他一直想弄明白自己为何会穿越,穿越到底是怎么进行的,他们又是否能够再穿回去。   当初他们突然穿越过来的时候,卫君庭都懵了,两个小孩子更多的是好奇,而她则是又惊又喜。她以前跟卫君庭说过穿越的事,他知道自己不是大荣朝的人,也知道自己来自未来。   她那时跟他说过现代的生活,卫君庭还挺好奇,穿过来之后,他见到这完全异于大荣朝的“现代”社会,震惊了。   好在他们都是身穿,身上的东西都是古董,还值不少钱,将乐安的一个扳指当出之后,一家人的吃住都有了着落,有了钱,户口的问题也好解决。   他们一时穿不回去,乐安买了书籍和字典,先大概给卫君庭讲了一下繁体字与简体字的知识,两个小孩子,她则是要慢慢改变他们的说话方式,首先便是称呼问题,其次是要让儿子女儿习惯无人伺候的生活。   幸好,卫君庭学习能力很强,现在他已经可以完全看懂简体字,另外,他对地里生物都很感兴趣,现在也在自学呢。两个小家伙一开始还不习惯,但是乐安很耐心地教他们,然后将他们放到了幼儿园,他们还从来没见过那么多的小朋友,两个人都很兴奋。   小孩子之间好模仿,他们见其他人都是自己吃饭,自己做事,也跟着慢慢学会了。   他们之前有一次全家去博物馆玩,当时卫君庭看到恭桶和痰盂都被珍而重之地放在展厅里被游客参观,感觉特别好笑。   很意外地也见到了几样很像真文物的假货,卫君庭告诉了乐安,乐安看了半晌,只觉得那物件不对劲,但是具体的她也说不上来。   卫君庭便一样样,详细地给她解释了一番,恰好旁边有一个面容和善,体型微胖的老人,他问了卫君庭几个问题,跟他讨论了一下关于文物的知识,到最后他越说越多,问卫君庭的职业和学历,当得知卫君庭仍在待业中,他笑眯眯地提出想让卫君庭去他那里工作。   乐安不知道他是不是骗子,直到他出示了自己的名片,并且有工作人员过来喊他,郭老,他才道出自己的身份,原来他是国家一级文物鉴定专家,刚刚见卫君庭对文物见解独到,又有专业知识,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他想收卫君庭做徒弟。   乐安本来以为卫君庭会不愿意,毕竟他是九五之尊,几时会愿意在别人的手下做事,但是没想到卫君庭答应了,那老人十分高兴,让卫君庭尽快去到他的办公室。   他们回去之后,乐安问起他来,卫君庭当时是这么说的:“乐安,这是你熟悉的世界,现在我跟孩子都来到了这里,我渐渐体会到当时你初到皇宫里的心情。我要尽快地在这里站住脚,我以前是大荣朝的皇帝,可以护住你们,现在到了这里,没人知道卫君庭是谁,但是我依然是你的夫君,孩子们的爹爹,我必须要走出去,努力给你们撑起一片天空,让你们像以前一样衣食无忧。”   乐安听了,感动得热泪盈眶,皇上那么出色,她相信他一定能做到的。   她想的不错,卫君庭毕竟是皇子,从小接触到的东西都是最好的,许多东西,他不用看,拿手一摸就知道真假,现代的造假工艺变得强了,许多材质他都没有见过。他也不是心高气傲的人,虚心地学习之后,他鉴宝的能力更是突飞猛进。   他还紧跟潮流开了微博,从上面知道很多事,偶尔将鉴过的宝贝放在上面,写一写说明,权当兴趣爱好。   初时粉丝并不多,但是很偶然的,他跟着郭老去过几个讲座,他俊美的容颜让许多人惊为天人,拍照上传之后,粉丝几天之内,翻了几番。当乐安看到他的粉丝数量之后,吃了一惊,笑言道,这都是皇上颜值高的功劳。   他们来到现代已经大半年了,卫君庭也习惯了这里的生活,除了空气不太好之外,其他诸如电话,电脑,飞机都让他感到有趣,他研究了穿越这件事,但是许久也没有一个结论。   索性将它抛之脑后,既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那他就安静地享受现在。   一家人还在一起,这比什么都好。   “爸爸,你说月亮上到底有没有嫦娥呀?”卫芷指着头顶的月亮模型道。   “这个有两种说法……”卫君庭之前的思虑被打断,认真地给卫芷讲了起来。   乐安看到他并无异样,心里也松了口气,一家人在科技馆里逛了大半天,两个小娃都累了,乐安与卫君庭一人抱一个,走了出去。   卫君庭拿出车钥匙,开了车后将儿子,女儿都放了进去,看着一双儿女睡得香甜,两个人相视一笑,卫君庭握了握乐安的手,而后开车,载着一家人,稳稳地上路回家了。   (全文完) 本书由【爱看小说是种病】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