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恍若初夏の风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伴妻如伴虎 作者:自带小板凳   文案一:   欢脱过日子,痛快来宅斗。   上一世的宫斗“猛兽”虎嬷嬷转世成了怯懦软弱的“孟包子”,披着软面皮的的老怪眯眼冷笑。   小气夫君、疯癫婆婆、刁钻妇人、幼儿弱女,这些都只是小问题……   一场由母老虎主演的岁月静好;   一段从猜忌嫌弃到信任依赖的感情;   一群小人物为了幸福而努力向上的奋斗,   正在这里,欢快地等着你……   文案二:   上辈子,虎嬷嬷陪着主子从常在斗成了太后,凶狠毒辣,“美”名传扬。   这辈子,一睁眼,床前幼子骨瘦毛黄,家贫如洗老母癫狂。夫君为官人人夸赞,谁怜妻子几度濒亡。   一代宫斗猛兽虎嬷嬷,走路自带背景音——“鬼哭狼嚎”,如此凶恶之人自然难得善终。死前嬷嬷终有所悟,下辈子,她想做个好人。   怎奈何,投胎技术不过关,一睁眼就落入濒死险境。迎面是杀人不见血的道德枷锁,身边是乖巧又贴心的瘦弱稚子。嬷嬷叹了口气,好人……还是留给仇敌去当吧。   母老虎握爪怒吼:再不反抗,只有死亡!再不雄起,枉称兽王!   内容标签:种田文 宅斗 爽文 穿越时空   主角:孟岚琥/虎嬷嬷/母老虎 ┃ 配角:泰蔼鑫,孟岚重 ┃ 其它:欢脱过日子,痛快来宅斗。母老虎主演的岁月静好 ================= 第1章 小胡子娘亲 嘉和十年,五月份的一天晚上,湖北境内的夏麻县城中,张屠户夫妻二人辛苦了一天后,正躺在床上说着闲话。 “当家的,隔壁泰家的孟大妹子都已经昏迷三天了,我看这次是真不好了。”张嫂说着就叹了口气。张屠搂着胖乎乎的婆娘沉默了一会,接口道:“明儿你过去看看,能帮点啥忙就搭个手吧。”“哎,那也是个可怜人,活着真是挺遭罪的。”张嫂想着泰家那些事,不由得为自己感到了几分庆幸。 而终于熬过了魂体互斥阶段的孟岚琥,在这寂静的深夜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嘉和十年啊……”孟岚琥在心中默默念了一声。回想起她上辈子在宫中经历的那些腥风血雨、阴谋诡计,以及死后化作游魂时看到的宫中众人得知“虎嬷嬷”死讯时,那兴奋喜悦的模样,她无法控制的叹了口气。 谁知这叹气声惊醒了一直趴在母亲床前的五岁幼子,博哥儿。“娘亲,是你醒了吗?”带着哭音的稚嫩童声在这静夜中响起,也打断了孟岚琥对上辈子那些事情的回忆。 而一同趴在母亲床榻边的三岁阿妹似乎也要醒了过来,嘴里发出断续的哼哼声。 孟岚琥借着窗外的月色,看到了床前那个瘦小的身影,她心中感到一阵酸涩,于是用力应了一声:“博哥儿,是娘醒了。” 这句话仿如纶音佛语般,让那满心忧惧的幼子欣喜异常,他凑上前来伸手探了探娘亲的额头脸颊,当触碰到那干燥脱皮的唇角时,博哥儿连忙转身朝桌案跑去。 他熟练地踩上小凳,踮脚倒了杯水,小心翼翼的下了凳子,转身朝孟岚琥走来。边走还边说:“娘亲,现在没热茶了,您先喝点冷水润润口,我,我……” 孟岚琥没等他说完,费力的伸出手接过了水杯,探身起来,“咕咚咚”几口喝了个精光。然后她哑声说到:“博哥儿再给娘倒杯水来,还渴。” 博哥儿有点犹豫,想了想说:“好的,但娘亲要慢点喝,这水是冷的,喝太急不好。”说完转身又去倒水。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身为这糟心事一大堆的泰家长子,虽然才五岁幼龄,泰祥博也俨然一副费心操劳的小大人模样。 两杯水下肚,孟岚琥感觉缓了过来,正想安抚下幼子,谁知睡得迷糊的小闺女竟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她愣愣地看着娘亲喝完了水,把杯子递给了哥哥,这才反应过来,“不是做梦!娘亲,真的醒了!” 于是,小人儿再也忍不住“哇”的一下大哭出声。她跌跌撞撞的挤到孟岚琥胸前,伸出两只细瘦的小胳膊搂住娘亲的脖子,小脑袋还不停在孟岚琥的脸颊和脖颈处来回蹭着。 而小大人博哥儿也被妹妹拖了个后腿,再也绷不住那张懂事的小脸儿,也抽抽搭搭地抱住娘亲的手臂小声哭了起来。 孟岚琥还魂后,愤怒郁闷之下仿佛在心中烧了一把燥火,然而在这黑夜中两个懂事又贴心的小娃一通呜咽啼哭,竟仿佛天降好雨般将那攻心郁火无声无息地浇灭,化作一股青烟随风散去了。 “再如何,总比上一世值得期待呀。”孟岚琥搂紧了两个孩子,默默宽慰自己,她心想“这辈子,既然应了你们这声娘亲,我必要好好护着你们长大成人。” 娘三个香亲了一阵后,挤进一个被窝里沉沉睡去。 第二日,孟岚琥是被一阵怪叫声给吵醒的。当她睁眼看见床前一位衣衫不整的老妇人正表情扭曲的载歌载舞时,不由一阵头大,“得,还把这位疯婆婆给忘记了。” 要说这位也叫孟岚琥的原主,日子过得艰难,其中有六成的原因是她头上压着这么个“武疯子”婆婆。有孝道压着,别说打骂就是约束一下都做不到,只能任打任砸好好供着她。一般的婆婆就不太好伺候了,更何况这位还有个随心所欲、洒脱不羁、爱动拳脚的特质。所以原主以前过的什么日子就可想而知了。 不过如今换成了宫斗猛兽“虎嬷嬷”,那这位疯婆婆就完全不是个事情了。 要知道上辈子,孟岚琥之所以能在后宫中做成那么多事,和她与生俱来的一个本事有很大的关系。这本事除了她自己,再无人知晓。而她也在心里偷偷为其起了个名字,叫做“震慑”。 只要心智不是十分坚定的人,都会受到她的影响,在她瞪眼怒视时,会莫名其妙的感到恐惧,从而变得软弱和屈服。 当然这个影响只能持续很短暂的时间,不过,但凡受过一次“震慑”的人,下一次受影响的时间就会变的更长。 孟岚琥可不想今后还要花费大量的精力来对付这位婆婆,于是她立刻对其使用“震慑”。 然而,哪怕她把眼睛瞪成了个鸡蛋,房间中的“武疯子”婆婆依然狂乱地舞动着双臂,如痴如醉! 孟岚琥心中怪叫一声“不好!”,她还来不及思索更多,就看到疯婆婆“啊啊”叫嚷着直挺挺冲了过来。 她上辈子见识过疯癫的宫女妃子,也深刻体会过,那些平日里的弱女子一旦发起狂来,劲道是出奇的大。想到被窝里还睡着两个小娃,孟岚琥可不敢再放任这位疯婆婆扑上床来。 家中除了她们四人再无旁人,孟岚琥也不指望喊什么人来帮忙,电光火石间,她摸出了枕边的一根木簪,用力扑上前去。 疯婆婆似乎也被自家儿媳这生猛的动作吓到了,她高举双手被孟岚琥死死抱住,停在了原地。可她顿了一下后,又迅速跳蹿着想朝床铺冲过去。 孟岚琥抱紧了疯婆婆向外推拒,在艰难的挪动中禁不住被带着在房中上蹿下跳,两人边跳边扭,发散衣乱,仿佛一对疯子正在欢快嬉戏。 大病初愈的孟岚琥累得满头大汗,施了些巧劲,终于抓住机会飞速在婆婆身上后背连戳几下。 只听“噗通”一声,地板上就多了个颇为结实的老妇人。这位前一刻还张牙舞爪的武疯子,此刻竟一动不动地昏了过去。 孟岚琥“呼呼”直喘粗气,手扶着桌案,缓缓坐了下来。而博哥儿此刻也被惊醒过来,他目睹了娘亲“痛揍”奶奶的事情后,小家伙果断的缩回了被子里,装作还在沉睡。 孟岚琥看到他的小动作也不以为意,那些大道理以后还有很多时间讲,可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当务之急就是如何把一家四口的肚子填饱。 她缓了一会后,就费劲地把疯婆婆拖回到隔壁房间的榻上,同时脑中思索着今日要做的事情。 原主孟岚琥嫁了个夫君叫泰蔼鑫,这泰蔼鑫是夏麻县的一名书吏,虽算不上大富大贵之家,日子倒也能过得下去。 然而家中有个疯妇,动不动就是一通打砸,所以屋内不敢有丝毫值钱点的用具,就连衣物布料也只敢用那些便宜结实的粗布。 除此外,原主自身还十分懦弱胆怯,泰家附近颇有几个刁钻妇人,隔三差五的就爱上泰家诓骗东西,且从无失手。 一家之主泰蔼鑫眼看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干脆就把妻子所剩无几的嫁妆都变卖成了钱钞,由他暗自藏在妥当之处。从此,那些刁钻妇人再难从泰家扒拉出超过三文钱的东西。 之后,泰家就连粮食也不多存一点,每日只由泰蔼鑫买够一日的馒头和小菜带回家中,而原主手中也再无一个铜板可供花用。 然而七日前,泰蔼鑫跟随县令前往县内的一处河道查看,临走前给博哥儿留下了六百文钱。本来这钱应该足够家中四人一个月花费的,谁曾想三日前,原主一病不起,就此离了人世,而当了许久孤魂野鬼的孟岚琥,却在阴差阳错下钻进了这具刚失了魂魄的身躯。 刚附体时,魂体不融,孟岚琥发起了高热。家中五岁的博哥儿跌跌撞撞哭求了隔壁张屠户帮忙请来了医生。那老医生看了病情,也说不好,开了些降温驱热的汤药,其余却是只能看那天意了。不过,正是这些汤药保着孟岚琥度过了她转世而来最危险的一关。 可也因此,泰蔼鑫留下的铜板被一通花了个精光,张屠户还贴了十几文钱才算把药买齐。 平日里泰家的饭食大半都被疯婆婆独吞,娘三个只能捡点残渣填肚,而原主更是把剩下的那点食物都塞到了一对儿女嘴里,自己就时常喝些凉水打发辘辘饥肠。因此这一断粮,最先熬不下去的就是饿得比较很的娘仨,疯婆婆别看年纪大,因为平日吃的足,反倒没太大挂碍。 好在孟岚琥附体后,度过了最危险的关卡,如今这具枯瘦的身体在新的魂魄入主后,竟然开始缓慢的恢复生机了。要不是如此,这一大早的,孟岚琥还真没力气对付家中的疯婆婆,更不用提她随后想做的那些事情了。 孟岚琥烧了热水,倒进了几人的碗里,微微摊凉一点以备饮用。随后打水洗脸,简单收拾了下。 家中是不会有铜镜这种值钱物件的,因此孟岚琥就对着水盆仔细打量了下自己的面容。这一看之下,心中五味杂成。 此前她看着博哥儿和阿妹都有些面黄肌瘦,小尖脸上一双圆圆的黑眼睛越发大的有些惊人。若说两小儿的面容让人看着觉得可怜,而此刻水盆中倒影出的面容就只能用可怖来形容了。 不客气的说,活似骷髅干尸一般,二十来岁妇人本应丰满红润的面颊此刻却深深凹陷着,两只黑郁郁的眼睛周围透出一片青黑之色。最让人无语的是,这死气沉沉的面容上唯一有些生机的,竟然是那唇鼻之间生出的一片枯黄胡须…… 孟岚琥伸手摸了摸这些胡须,感觉都快赶上男子蓄须的长度了,也不知当初那泰蔼鑫是如何面对这把胡子行那夫妻之事的。 她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重新倒了些烫水,将自己洗脸的帕子烫热后,敷在了鼻下。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孟岚琥找来一段棉线,咬牙绷唇,麻利的在自己脸上弹了起来。 片刻之后,水盆中倒影出一张红通通的面孔,虽然依旧干瘪,但没了那片枯黄胡须,再配上硬生生痛红的肤色,倒显得顺眼了许多。 收拾好自己,孟岚琥看了眼重新睡着的博哥儿,就起身去了泰蔼鑫那从不让人进出的书房。 第2章 恶霸儿媳 泰蔼鑫的书房平常是根本不允许旁人进出的,可孟岚琥才不在乎那些,别说闯个小书吏的书房,就算是皇帝的上书房,她也是进去走过几步的。 进到书房里,孟岚琥粗略看了一圈,都是些普通玩意。不过,她并不打算动那些书册画轴,这些东西可都是泰蔼鑫的心头宝。她虽还未亲眼见过这位仁兄,可就记忆中留下的那些画面,孟岚琥觉得泰蔼鑫仍有争取一下的必要。 时间不多,她也不再磨蹭,铺上纸,磨了墨,选了根细豪,就低头画了起来。 上辈子她见过的花样子多不胜数,如今挑了三个细细画来。半个时辰后,孟岚琥收好花样子,出了书房。 她先去到疯婆婆房间,在那身材结实的老妇人身上又戳了几下,然后转身出来。为了保险,她还在房门外上了道木栓,这才去叫醒了博哥儿和阿妹,给他俩洗脸梳头收拾干净。 不多时,孟岚琥就抱着阿妹牵着博哥儿出了门。她精力不足,所以也不挑拣,只找了离家最近的一间绣铺走了进去。 她画的三张花样子精致美观却并不太新奇高雅,这倒挺符合乡下小县城的审美观,因此很顺利的卖了出去,得来的钱财足够家中半个月的花销了。 接过掌柜递过来的三百文钱,孟岚琥朝对方点点头略施了个礼就打算离开。可冷不防,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道尖利的女声“哎哟,我说这是谁呢,原来是孟大妹子啊!怎么着,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也有钱上街买东西了,啊哈哈哈。” 一听这声音,博哥儿正牵着娘亲的小手就紧了紧。孟岚琥转身一看,对面一位嘴角上长了个痦子的女子正面露讥讽的朝她们笑着。 “黄嫂子,早啊,原来你知道我手中无钱,因此特意赶来给我送钱了吗?”孟岚琥捏了捏博哥儿的小手,慢条斯理的笑着问出了口。 黄大嫂一听这话,脸上笑容一收,嘴角朝下撇着说到:“啧,我们是穷人家出身,自家钱都不够花,哪儿来多余钱给别人花用啊,泰嫂子说这话可真有点不知多少了。” 孟岚琥面色不变,把怀里的小闺女掂了掂,抱得更稳妥些,才望了望四下说到:“黄嫂子这话我就不明白了,你一见我就说我可怜没钱花,怎么这会又成了你也是那可怜没钱花的了?你莫不是有什么误会吧?虽然以前你从我家借了几匹布料并若干丝线,可我今天并未打算要你立刻归还啊,莫急莫急。” 周围悉悉索索响起一阵私语声,黄嫂子面红耳赤,心想往日三棍子都打不出个屁的窝囊废,今儿怎么说话利索了?她正想开口找补点面子回来,就听对面的“窝囊废”又开口说话了:“黄嫂子你慢慢逛,我还要赶紧家去,我家相公这一两日看着就快回来了,我还需做些准备,这就先走一步了,回见啊。” 孟岚琥和两个孩子都还饿着肚子,哪儿有精神和对面的刻薄妇人打嘴巴官司,她手里牵一个怀里抱一个,几步就走出了绣铺。 上了街市,正看见不远处有家早点铺子,孟岚琥打量了下,看着还算干净,就找了张小桌,拉着博哥儿坐了下来。 一个十二三岁的丫头走过来,甜甜的问了声“嫂子想吃点什么?我家热干面的芝麻酱是今年新做的,特别香甜,可要来一碗尝尝?” 孟岚琥前生并未吃过这种早点,就点了一碗热干面和一碗甜豆花。不多时,那丫头就端了个盘子过来了。盘子里除了孟岚琥点的东西,还有两个空碗,正方便她们娘仨分这两份早点。 看着周围人将那泼了芝麻酱的热干面拌匀了,大口吃的香甜,孟岚琥也学着他们动作起来。拌好后,她将沾了麻酱的面条分了一份出来,装进了一个空碗递给了对面的博哥儿。 博哥儿接过娘亲递来的碗筷,看着娘朝他微微笑着,也嘴角一弯,低头吃起面来。孟岚琥则夹了一点面条朝小闺女嘴里喂去。 这家的芝麻酱果然香甜,两小儿吃得小嘴鼓鼓,麻酱沾到脸上也一点都没察觉。孟岚琥看博哥儿先吃完了,就把甜豆花朝另一个空碗中倒了些,再递过去给他吃。 翠绿的几颗葱花点缀在洁白的豆花上,舀一勺放进嘴里,又滑又甜,美得博哥儿眯起了眼睛。 这边的阿妹看着哥哥吃的香甜,嘴里还在嚼着热干面就急着朝那豆花直抬下巴。孟岚琥看着好笑,也不逗她,换了豆花准备继续喂她。谁知小闺女奶声奶气地说:“会,妞妞会用勺勺,娘吃面,妞吃,自己吃,自己……” 孟岚琥蹭蹭闺女的小黄毛,教她说到:“这是甜豆花,妞妞用勺子吃甜豆花。”本来一岁多的孩子就应该会说话了,可这原主日子过的太差,连孩子也没能养好。小闺女开口就比旁人要晚半年,两岁后说话也不利索,平时在家都罕少开口。孟岚琥也不急,只温言细语,从身边的东西慢慢教起。这不,小家伙点着头开口说到:“妞妞,用勺子,吃甜豆花。” 娘仨吃的开心,没注意身后不远处,黄嫂子正和一个妇人盯着她们嘀嘀咕咕。 吃过早饭,孟岚琥又买了几个包子和米面油盐,就打道回府了。 到家后,先让博哥儿带着妹妹在房里玩,孟岚琥端着碗筷和两个包子朝婆婆房间走去。 她在门口听了听,里面没什么动静,就把栓条抽出来,打开条门缝朝里望去。只见疯婆婆还在床上昏睡不动,于是孟岚琥走进房间,把碗盘放好后,抽了根筷子在婆婆身上戳了三处。 片刻后,只见疯婆婆睁开了眼睛,直愣愣望着上方。过了会,她又眨了眨眼,才注意到旁边站着的孟岚琥。忽地,就看她眉毛挤在一处,张嘴嚎啕大哭起来。 孟岚琥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位祖宗,又试了试她的“震慑”,这次对方倒有了点反应,哭声一顿,张大嘴巴,就看着孟岚琥一动不动了。 有反应就好,其他的也不急在一时,孟岚琥起身走到桌旁对着疯婆婆说到:“过来,吃包子。” 那疯婆婆闭上嘴,委屈巴巴的看过来,很不情愿地磨磨蹭蹭。然而,等她撅嘴挺肚地蹭到桌边,一见到碗里的包子后,面上就绽出欢喜的神色,双手齐上,抱着猛啃起来。 孟岚琥等她吃完,收拾起碗筷朝外走去。疯婆婆也起身跟在后面,溜达出了房间。 转头看看疯婆婆此时还挺平静,孟岚琥观察了片刻后,就暂时放下了。洗了碗,烧好热水后,她带着一家人开始洗澡。 先把两个小的洗干净了,丢到床上。孟岚琥转头就对上了疯婆婆。 这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孟岚琥累了个半死终于把疯婆婆洗得不流黑水了。就这,她也没得个好脸色。疯婆婆仿佛被恶霸夺去了清白一般的柔弱女子,对着自家儿媳流露出凄怨至极的神色。只是“弱女子”那圆滚结实的身材和对面瘦骨伶仃的“恶霸”配在一起,实在是很煞风景。 不过通过这场战斗,孟岚琥也粗略摸清了她的“震慑”出了什么问题。似乎是自己魂魄还没恢复好,如今只能在很近的距离发动,且仅能让对方感到惊吓,而不是以前的恐惧,或者说只能达到以前的低阶状态。 好在她如今也不是身处波谲云诡的后宫了,这点功能也足够应付眼前的生活了。 孟岚琥又烧了一锅热水,把自己也洗洗干净,然后一家人把剩下的几个包子都填了肚子。 下午,孟岚琥在脏衣服里挑了一些看着还凑合的,洗洗干净后就到了该做晚饭的时间。 正当她准备淘米做饭时,大门就被人拍响了。她开门一看,原来是张屠户家的娘子拎着什么东西站在门口。 张嫂一看到孟岚琥就上下打量了好几眼,这才笑着说道:“我昨天还说早上过来看看你,结果到你家时发现没人在家。这不,我家那个刚回来了,摊子上还剩下几根大骨头,你若不嫌弃,就拿去煨点汤喝吧。” 孟岚琥忙笑着接过来说:“哪儿还敢说嫌弃,嫂嫂就是空手来,只惦记我的这份心,就够妹子感激了,快进来坐坐。”说着,就把人让了进来。 张嫂听着孟岚琥说话,眼睛微微睁大了几分。待进到门来,四处看了下,发现泰家此时已经被收拾的干净整洁了许多,而家里众人也都衣衫整齐,就连那位疯婆婆蹿出来时也看着比以往白净了不少。 两人在桌旁坐了下来,张嫂握着孟岚琥的手说:“我昨夜就担心的厉害,好在你福大命大,竟熬了过来。以后啊,这日子必然就好过了。哎,你啊就是脸皮太薄了点。” 孟岚琥抿嘴笑着说:“说句没脸的话,往日里我实在太没用了些,这趟险些过去,我倒想明白了点。若是我一直站不起来,苦的只有自己的孩儿,以后我是再不敢一味懦弱了,就是和人拼了命去,也要护住这两个小的。” “哎哟,你这真是看明白了啊,好妹子,咱们女人有了孩子可不就是要争点强吗!唉,这就好,这就好啊。日子再难,只要你心里拎得清,就总能过出个头来。我这心也放下了,你赶紧弄晚饭吧,我也回去给我家那个煮饭去了,妹子别送,我自己走就行了。”张嫂子开心地出了门去。 孟岚琥看着手里这几根剁好了的筒子骨,心中暗暗记下了张家人的好。 今天晚上来不及喝这骨头汤了,孟岚琥炒了个千张小白菜和大葱炒鸡蛋,等到白米粥熬好,晚饭就算齐活了。 疯婆婆是在自己房里吃的,吃完还想再出去抢点什么,却被孟岚琥一个瞪眼,定在了门口。她带点胆怯的缩回了脚,可又不那么甘心,只好偷偷从窗户边探出半张脸,露出一个贼光直冒的眼珠,使劲打量着正屋的动静。 孟岚琥挑了个正对着疯婆婆的方向,在桌边坐下,招呼两个小儿赶紧吃饭。两个孩子吃得十分香甜,可配着他们那大大的脑壳,细瘦的小身子,稀疏的一脑袋黄毛,孟岚琥觉得自己还要再努力一点。 夜里,孟岚琥监督着疯婆婆老实睡着后,这才上床抱着两个孩子安然入睡。 第二天一早,孟岚琥从昨晚就煨上的骨头汤罐子里舀了两瓢倒进锅里,又挑了几块带着点肉丝的骨头一个碗里放了一点。 她快速搅合了点稀面糊,朝锅里的大骨汤缓缓倒了进去。没多久,锅中散出一阵熟面香气,再洒上点盐和葱花,猪骨疙瘩汤就可以出锅了。 因这疙瘩汤容易烫着嘴,她没有立刻叫两个孩子吃饭,等着微微凉了点后,才端了一大碗,先去把疯婆婆喂饱。 等她从婆婆房间里收好碗筷出来,就听到大门处博哥儿正和谁说着什么。 第3章 夫妻初见 孟岚琥正想过去看看,是谁在门口和博哥儿说话,就见一个深眼高鼻的清瘦男子和博哥儿一起走了进来。孟岚琥微微一愣,立马就认出了,来人正是这一家之主泰蔼鑫。 泰蔼鑫本来低头正在听博哥儿说话,他面带乏色,走到孟岚琥近前,抬眼扫了她一下,几乎连个正眼都没给,就绕过孟岚琥进了屋子。 孟岚琥倒没觉着什么,在她记忆中,这对夫妻相处起来十分冷淡。且今天一看,她才发现,原主记忆中的泰蔼鑫明显比真人还多了些阴森狰狞之感,可见在那位已经投胎去了的女子心中,她的夫君搞不好比鬼还吓人……孟岚琥虽然打算以后要笼络住这姓泰的,但也不能在这刚见面的时刻就急于表现。 于是她默默跟着泰蔼鑫进了房,此刻一家之主已然坐了下来,把手里拎的包袱放在了桌上,颇有些疲惫的开口说到:“这包里有些吃食,你张罗下,让母亲孩子们赶紧吃上。”顿了顿后,泰蔼鑫没等孟岚琥开口就接着说到:“听博哥儿说,你前几天病得厉害,如今好了,那些钱买了药也就罢了。回头我会把张屠户借的钱还了,等下烧点热水,我要沐浴。”说完,这男人又起身去疯婆婆房间看了看,就打算回书房去了。 孟岚琥一看他这架势,连忙开口说:“夫君可用过饭了?”这一问,让泰蔼鑫进家来后,第一次认真看了眼自己这上不了台面的妻子。只见她衣衫洁净,头发纹丝不乱,那张瘦脸虽仍是干瘪发黄,可一双眼却带着几分生气,看上去顺眼了不少。 “我用过了”泰蔼鑫停了片刻后,开口答道。孟岚琥点点头,抿了抿唇接着说到:“昨日,家中断了吃食,我不忍母亲孩子挨饿,就,就大胆用了夫君的笔墨,画了个花样,换了点米粮回来。” 这话一出来,泰蔼鑫是真的愣住了。记忆中,自从新婚第一夜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娶了个懦弱无能的妻子。随后的日子,更是让他对这女人不再抱有任何期望。谁想到,这一病之后,竟有了些不同,仿佛是真的转性了。 “无妨,只以后不要乱动那房中的书籍画轴即可。若要用笔墨纸张……就同我说。”泰蔼鑫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孟岚琥心中微喜,点头应了。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当泰蔼鑫进了书房后,立即把屋里的东西全部仔细查看了一遍。最后确认只少了一张宣纸后,还犹自嘀咕了一句“怎么选了这个好纸,一个花样子哪儿用得着什么好纸,太浪费,太浪费……” 这边正屋里,孟岚琥带着两个孩子吃过了疙瘩汤,就去给泰蔼鑫烧洗澡水。她边烧火边听着博哥儿逗阿妹说话,这是她昨晚交给儿子的新任务。 热水烧好后,孟岚琥走到书房敲了敲门说到:“相公,水烧好了,可以沐浴了。”她侧耳听了听,只听见里面似有点金属撞击的声音,然后就听屋里人说到:“知道了,你去吧,我稍后就来。” 晌午,这家中本来是没有午食习惯的,不过今天泰蔼鑫带回的吃食中,早饭那部分还没有动,所以孟岚琥就把几个馒头稍微炕了炕,又一人盛了碗猪骨汤,端了进来。 泰蔼鑫估计早饭也没吃啥,就着热汤连用了两个馒头这才停了筷子。吃过饭,孟岚琥看泰蔼鑫神色平静,就想和他聊一聊。 “相公,往日是我不懂事,太懦弱了些,护不住家。前几天我烧了三日,险些去了,醒来看见两个孩儿凄惨惨围在床前。”说着,孟岚琥低头做了个拭泪的动作,再开口竟还带点哭音“我这一下才明白过来,猫啊狗啊尚且知道护家护崽,我竟是……” 说到这,她就听对面泰蔼鑫发出了一声叹息。于是再接再厉接着说到:“我想好了,这以后再不能那样了,定要把这家好好打理起来,也再不让相公为家事奔忙了。”话音落下,半天也没见对方有什么反应。 孟岚琥这才抬头望去,就看泰蔼鑫并未看着自己,他的双眼似乎看着遥远的某个地方,面上带着点凄凉的神色。 片刻后,他回过神来,再看着孟岚琥时,眼神中就多了些温度,只听得他开口说到:“如此甚好,你既想得明白了,就努力去做吧。”说完拍了下衣服下摆,就起身去了书房。 他走后,孟岚琥偷偷撇了下嘴,心想着,这原主日子过成这样,虽然有自己很大的原因,可那泰蔼鑫难道就一点责任没有吗?自家妻子孩子瘦得都赶上灾民了,他就没发现吗?哦,他自己老娘疯了,他不说想点什么办法,就这么丢给一个风吹就倒的弱娘子,然后屁事情都不管了。儿瘦妻病的这么多天,回来也没见他多关心两句,开口一说就是那几百个铜板的事,真真是让人心寒! 唾弃完某人,孟岚琥找出博哥儿的衣服,把那脱了线的地方重新缝了一遍。 一边缝衣服,她一边琢磨着之前在书房门口听到的那阵金属撞击声。回忆起之前她在书房里看过的那些物件,可没见什么铁器之类的东西,看来这泰蔼鑫在那书房里还藏了点小秘密啊。 用过晚饭后,泰蔼鑫去张屠户家还钱去了。孟岚琥一边想着心思一边盯着正四处乱转的疯婆婆。 她到现在还有些糊涂,自己死后投胎怎么会投到嘉和十年的?这可是她上辈子五岁那年啊,要这么看,难道投胎还能投到上辈子之前去不成? 不过,这对她而言倒是天大的好事,嘉和十年之后的大事,她可是心中有数的。这以后不说什么发达富贵,至少避开些天灾人/祸那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一想到天灾,孟岚琥突然顿住了。她怎么把这事给忘记了,上辈子她五岁那年,两湖地界可是在七月发了大水的,到得九月又开始大旱。那年即使她住在京城,粮价都翻了三倍,而重灾的两湖地区更是险些酿出民乱。 一想到自己现在就身处湖北,两个月后就会爆发一场洪水,孟岚琥重生来第一次感到了慌乱。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了那股恐慌,皱着眉赶紧想起了对策。 晚上,就寝时,两个跟着娘亲睡了多日的孩子恋恋不舍地回了自己房间。而孟岚琥躺在床上时,完全没心思去感受这两辈子第一次与男子同床的忐忑。她试探着开口问到:“相公,你这次跟着王县令去检查堤坝,可是有什么发现吗?” 泰蔼鑫被问得一愣,成婚六年,他家的娘子可从来没关心过他在外面做了什么事情。如今这一问,倒让他有些新鲜,想了想后,泰蔼鑫答道:“永佳河在我们县境内的那段河堤,已经有五年没有重修过了。王县令担心出事,这才带人沿路查看。不过没什么大问题,只要不是遇上大洪水,那堤坝是够用的。” 孟岚琥一听这话,心里骂娘,可不就是有大洪水要来了吗,这样说来,到了七月那堤坝是定然扛不住的。沉默了会,她缓缓说到:“前儿,我在街市上听旁人闲谈,说是今年搞不好会发大水呢……”她话还没说完,就听泰蔼鑫斥到:“胡说什么,妇道人家整天听到些闲言碎语就敢胡说八道,还不闭嘴,睡觉。寝不语!寝不语!” 话被堵在喉咙口的孟岚琥心中默念“你个蠢狗子知道个屁,回头发了大水我看你语不语!” 夫妻俩没好气的各自翻身睡去,第二天一早,孟岚琥对着要出门的泰蔼鑫说:“夫君还请给我些家用吧,以后买些米面蔬菜,我在家自己做饭,成日买那些馒头小菜又花钱又不好吃。”泰蔼鑫嘴一撇说到:“你不是卖了花样子得了钱吗,你若能保着这些钱不被人骗走,我才敢把家用交给你,在这之前,你就先用花样子的钱吧。”说罢,扬长而去。 孟岚琥对着那瘦高背影咬了咬牙,真是个会算计的!老娘不和你一般见识,小样,现在且得意着吧,自有你求我的时候。 早饭是用最后的一点骨头汤再加了米进去,煮成的一锅肉汤粥。她们正吃着,外面来了个卖柴禾的。说是泰官人买了两捆柴,让送家来的。 把两捆柴放好,娘几个刚吃完饭,正收拾着,就听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呼喊声“泰家娘子,开开门啊。” 孟岚琥走出去,开门一看,就见朱婶有几分慌张的立在门口。 这朱婶也是个爱沾便宜的,孟岚琥一看是她,就把门在身后掩上,问到:“朱婶子,何事慌张啊?” 朱婶扬起她那八字眉,上下扫了扫孟岚琥,一瘪嘴说到:“唉!不瞒泰娘子,我家幺儿昨日不知吃错了何物,如今痛的打滚,想着请个医生,却是无钱可用,就厚着脸皮来求泰娘子了。你最是良善,往日任谁有什么难处,求到你处,总能得些帮衬,所以……” 孟岚琥做出个忧虑状,开口说到:“正像朱婶说的,往日我想着邻里有难,无论如何总该伸把手。不怕您笑话,也因这个,我的嫁妆竟都被散光了。我家相公恼得厉害,如今再不让我管家,我手中却是一文钱都没有了。” 其实孟岚琥说的这事,在附近这片几乎人人皆知。朱婶心里鄙夷,可嘴上丝毫也不停歇“娘子行行好吧,你好歹是个官家娘子,但凡哪里挪一下,必有个几百钱可用,哪像我们这等贫苦小民,连个看病钱都没有,只好眼睁睁看着幺儿痛死罢咧。” 孟岚琥看她说的难听,脸上就露出些怒容,说到:“朱婶不用拿话逼我,既是要去救你家幺儿,那就让你男人跑一趟衙门,找我相公借吧。若是由我开口问相公要钱,我相公难免误会朱婶也是那等诓骗我家钱财的小人,反倒误了事儿。”说罢,也不看朱婶脸上的青红变幻,就关上了大门。 不说门外朱婶离去后,找到那黄嫂子一通埋怨。只看此刻,坐在桌旁的孟岚琥正满心思忖着两个月后的水灾。 按说夏麻县城离永佳河还有些距离,就算发水的话,这边地势高些,也许并不会淹过来。然而就算县城不被淹,可就眼下家中这丁点米面,那是无论如何撑不了几日的。 该怎么办?孟岚琥冥思苦想。 首先得有钱,其次得存粮。怎么弄钱,何处存粮?孟岚琥抬头望天。 思来想去,若要弄到数额大一点的钱财都需要花点本钱,孟岚琥如今只好做点小事,先把那本钱赚来再说。 第4章 谁的狗爪 话说孟岚琥上午在家想定了主意,决定先赚点本钱再说其他。于是她把几个房间的门都上了木锁后,放婆婆出来在院子里转悠着,然后就带着两个孩子出门了。 经过这两天的恢复,孟岚琥此时虽还不能和上辈子相比,可却也多了不少力气出来。更巧的是,出门走了几步,就看到了拉人的牛车。问了价又说了要去的地方,娘三个就上了车。 这牛车是专门在城里载客的,车中不但放着几排小凳,且三面都装了半人高的木栏,坐在里面既安全又不遮挡视线,等到天冷时,还会在四个角装上竹竿挂上油布,也足以遮风挡雨了。 孟岚琥抱着小闺女,沿路指着些事物轻声教她。“这是柳树,那是饭馆。”小丫头奶声奶气的学着“柳树!饭馆!”博哥儿在一旁听着妹妹和娘亲的声音,心中又安宁又喜悦。 一炷香的功夫,娘三个到了开泰大街。而夏麻县最大的绣坊——“袖手坊”,就在这条街上。 孟岚琥看时间还早,也不急,牵着两个小家伙沿路边走边看。不多时到了袖手坊门口。迈步进去,只见里面不少大姑娘小媳妇,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虽然都是低声交谈,但此时听起来也是非常热闹。 招呼孟岚琥的是个十几岁的女伙计,她一张笑脸上,两个深深的酒窝煞是逗人,说起话来是又脆又快。“嫂子好啊,这是想买点什么,还是先四下看看?我们店里最近新得了一批精绣帕子,上面的猫儿眼珠还会变色,嫂子要不要看看?” 孟岚琥听着也觉得有趣,开口说到:“我是想买些好丝线再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绣布和衬布。不过你说的这个帕子,我听着也怪有趣的,能看一看就更好了。” 博哥儿和阿妹听说有眼珠会变色的小猫儿看,也都很好奇,两小儿都踮脚朝那齐腰高的条案上看去。孟岚琥低头瞧了瞧,就把阿妹抱了起来,这小丫头乐得直笑,还低头对博哥儿说:“哥哥,等,等我看好,就换……你。” 带着酒窝的小伙计听着也一乐,转身从靠墙的柜子里取了个托盘出来。托盘里铺着一条白绸帕子,上面绣了个猫戏蝶的图案。 孟岚琥仔细看了下,心中有了底。并不是多难得的技巧,不过是用几种丝线混绣了猫眼,使其在阳光下反射出不同的颜色来。 阿妹却看得张了小嘴,瞪大圆眼盯了好一会,两小手合在胸前,露出一副深深拜服的样子。这表情逗得周围几位妇人轻笑起来,孟岚琥也嘴角含笑抱紧了小丫头。 等博哥儿也看过猫眼后,三人就被阿意领着去看丝线。前面的交谈中,带着酒窝的小伙计告诉孟岚琥,她是合计里老陈家的大闺女,唤做“阿意”。 两人正挑着丝线,忽然二楼下来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本来孟岚琥还没注意,可大堂中此起彼伏地响起了问好声“陆掌柜来了”,“陆掌柜好啊”…… 阿意也轻声对孟岚琥说到:“这是我们家掌柜,夫家姓陆。” 巧的是这陆掌柜朝她们走了过来,找到孟岚琥身后的一位妇人,先是一阵寒暄,接着两人就交谈起来。 孟岚琥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原来是下个月县令的老母亲要办六十大寿,这陆掌柜正询问成衣铺的萧娘子可备了些什么礼物。 孟岚琥本就打算做个绣活换点本钱,一听这事,心中有了更好的打算。 要说这县令她没见过,可县令的母亲原主还真见过一次。那还是一年前,泰蔼鑫刚当上衙门的书吏时,带着原主去县令家一同拜见。也是他们运气好,没有被直接打发了,原主被引入了后院,见到了县令的妻子和母亲。 不过如果只是见过一面,如今也当不了什么大用,可谁让此时的孟岚琥身子里盘踞着一头猛虎呢? 想当初,为了将后宫里的宫女太监都握在手里,虎嬷嬷可是特意学成了一门西洋手艺——相似度极高的人物画像。 凭着这个手艺,宫里不管哪个犄角旮旯的人,虎嬷嬷都私下里造了个册,除了来历姓名职位等信息外,还都配上了巴掌大小的头像。这使得无论哪个妃子想要派人使点阴招,一上来就能被虎嬷嬷看破来历。 最初有那不长眼的,派了个倒马桶的小太监,想引着虎嬷嬷的主子去个险地。可他刚靠过来,还没说两句话,就被虎嬷嬷大手一挥,捆在了地上。好么,你一倒马桶的小太监凑到主子娘娘面前瞎白话想干嘛?说! 后来又出了几次类似的事情,虎嬷嬷这过目不忘的识人本领就被传了出来。然而只有几个人心中清楚,这背后到底浸透了孟岚琥多少心思和汗水。 不过,如今这也算是另有回报了。买好了丝线绣布的孟岚琥正打算凭着自己人物画像的本事,绣上一副蟠桃宴圣母图,而这圣母自然就会长得很像某位过寿的老太太了。 回家的路上,娘几个有商有量地还买了些蔬菜,孟岚琥又大方地割了点猪肉打算给几个瘦麻杆都补上一补。 下午做了些家务,孟岚琥找出了自己的绷子。因赶时间,她也不打算绣得太大,想着夏季将至,干脆做个罗扇的扇面好了。绷好了绣布,她略一构思,心中有了成算,手中也开始飞针走线起来。 本来正跟着哥哥学说话的阿妹看到娘亲绣花,不禁好奇的凑了过来。等看到那穿着丝线的细针在娘亲手中灵活跳动时,小丫头的眼珠竟跟着那银针上下左右转个不停。 不过最让人好笑的还不是小阿妹,原本在院子里来回乱蹿的疯婆婆不知何时也安静了下来,她一脸惬意地趴在桌边,眯了眼一动不动地看着某人绣花。 傍晚,泰蔼鑫归家。孟岚琥已经把针线收好,饭菜也差不多快得了。 不多时,晚饭就摆上了桌。孟岚琥端了盘子,把疯婆婆的饭菜拣好,放进盘里,端去了婆婆房里。 而泰蔼鑫看着桌上的清炒土豆丝、青椒回锅肉和肉沫豆腐不禁挑了挑眉。心中思索着,莫非是妻子有什么事情相求不成? 不提泰蔼鑫心中如何,孟岚琥、疯婆婆和两个孩子都是吃的非常开心的。当然,按着疯婆婆的意思,她觉着自己应该到正屋里再吃一遍才不算失礼,不过媳妇那俩眼珠一瞪怪吓人的,这次就算了吧。 晚饭后,孟岚琥和泰蔼鑫说起了上午朱婶借钱的事情。听到孟岚琥的应对后,泰某人连连点头,最后还开口夸到:“此事做的甚对,看来你是真地想明白了,如今说话行事都很妥当,以后千万要记住今日所为,再不可耳根子一软就被人骗了去。” 孟岚琥看对方脸上罕见地有了点笑模样,眼珠转了转,干脆把今天买菜的帐也报了一遍。当然丝线绣布这些也说了出来,只说是想买回来绣些帕子补贴家用。 泰蔼鑫竟然很有耐心地听完了这些流水账,之后还能点评两句,什么青椒买的便宜,土豆还可再低一文,可见这位对菜价那是非常熟悉的。不过对于丝线和绣布,他也没太大反应,在这男人心中,绣个花,裁个衣服,正是家中娘们应该干的。 夜间,安置好婆婆孩子后,孟岚琥这才爬上了床。她扭头看看,那人似乎还没睡着。于是开口说道:“博哥儿今年也五岁了,相公可想过给他开蒙的事情?” 她这一问,泰蔼鑫不禁愣住了。是啊,儿子五岁了,按说早该开蒙了。可他以前怎么就从未想起这事?是太忙了吗?还是……这么想着,他不禁感到有些内疚。于是开口说到:“你说的很对,我明日先找本蒙学,你也识字,在家教他先背着。等我下衙了,就每天抽一个时辰出来教他。待明年六岁了,就送到三阳书院去。若是直接送去,他什么都不会,恐遭先生嫌弃。” 孟岚琥没想到这男人对孩子还想的挺细,心里有些感动,嘴里的话就说得好听了起来:“相公想的周到,以往我糊涂,如今明白了,咱们就都打起精神来,上给婆婆孝顺养老,下把一对孩儿教导成才,咱们就算辛苦点,心里也是甜的。” 这些话似乎触动了泰蔼鑫的什么地方,一阵悉悉索索声后,他竟将一只手伸进了孟岚琥的被窝,摩挲着握住了某人的一只爪子! 虎嬷嬷第一个反应是甩他两个大耳刮子,可紧接着清醒过来,不行!这是她男人,别说握个手,就是那啥啥……也是应该的。此刻若是撕破脸,往后想拉回来可就不太容易了。 说起来也是好笑,在孟岚琥继承的记忆中,这对夫妻行房次数少的可怜,就说今年,这都五月了,可俩人还没做过一次!再仔细想想,似乎小闺女生下来后,有近两年时间,二人都未亲热过。原主不但不觉得有问题,相反为着不用那啥,还喜得拜佛…… 可虎嬷嬷是在后宫里混了四十多年的,她深知,若是一个男人不愿碰你,除去男人自己不行以外,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不喜欢你甚至是讨厌嫌弃你! 虽然上辈子当了五十多年的老处女,可孟岚琥见过的花样和对这方面的研究一点不少,甚至说得上精通。她倒是有这个自信,在这事上不会出什么问题。 而且,真要说起来,就俩人目前的情况来说。泰蔼鑫虽然瘦了点,可好歹能称得上英俊挺拔。可孟岚琥这具身体,就算往好了说,那也只能是个骨感黄脸婆罢了。这么看来,真算起来,吃亏的似乎应该是泰蔼鑫啊。 就在孟岚琥胡思乱想同时还在给自己鼓劲的功夫,耳边忽然传来泰蔼鑫均匀的微鼾声。 爪子还被某人握着的虎嬷嬷一时间僵在那里,罕见的有了点恼羞成怒的意思。你个蠢狗子,没事伸个爪子进来干啥?!干啥啊! 不说这一晚,孟岚琥内心如何激荡,第二天起床后,泰蔼鑫真的去书房找来了几本启蒙书籍。交给了孟岚琥后,他就急匆匆出门了。 送走了泰某人后,孟岚琥才意识到,这家伙似乎从来没吃过家里的早饭,每天都空着肚子出门也不知道在外面吃了没有? 想到这里,她心中有点犹豫,要不以后早点起来,把早饭做好后,让他在家吃了再走?那自己估计要提前半个时辰起床才行啊,嗯……再看看吧,别上赶着贴个冷臀部才好。 白天里,孟岚琥仍是做好家事后,抓紧时间绣花,《蒙学》的内容,她倒记得清楚,于是一边绣花,一边一句句地教给博哥儿。阿妹本来盯着娘亲绣花,听哥哥念得好听,也跟着一起呀呀说着。 一日无事,晚间泰蔼鑫回来时,带了一副小儿用的笔墨砚台,说是还定了套小桌椅,过几天就送来。 一家人洗漱之后就准备睡觉了,不过在孟岚琥准备热水泡脚时,泰蔼鑫说了一句话:“今晚多准备壶热水。” 第5章 洒家这辈子 话说晚上孟岚琥正准备洗脚睡觉,忽听到泰蔼鑫说还要多烧一壶水。这话一出,某人就打了个激灵。 在原主留下的记忆中,每当听到这句话后,接下来的夜晚都特别难熬。所以虽然婚后六年听到的次数屈指可数,然而这话就如同什么可怕的咒语般,让原主印象极其深刻。 孟岚琥借着烧水的机会,独自平复着心情。“怕什么,这是占便宜。有便宜不占,那是小王八蛋!上辈子空有一身本事,这辈子老娘要……要,别腿软!不要怂!”虎嬷嬷拼命鼓励自己好好占便宜,可两条腿却有点不争气,才蹲了一会,就麻得站不起来。绝不是腿软,只是麻了,真的! 热水烧好,倒进了套着藤条的陶罐里。某人嘀咕着“绝不能当小王八蛋!”表情僵硬的上了床。 她躺了一会,发现泰蔼鑫并没什么动静,心中奇怪,莫非是自己误会了?正琢磨着,就听身边人非常严肃的说了句“娘子,敦伦大事,请恕我失礼了。” 孟岚琥就觉得有人掀开了自己身上的薄被,接着两只爪子就开始拽她的下裤。然后……那姓泰的混蛋就准备硬上……幸亏,虎嬷嬷及时醒悟了过来。 记忆中,原主害怕行房,正是因为泰蔼鑫每次都是直接硬来。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事留给原主的印象就是血泪交织,痛苦难耐。而且让人啼笑皆非的是就算泰蔼鑫本人,也是红肿疼痛。如果不是实在憋得难受,估计这俩蠢货能一辈子相安无事…… 虎嬷嬷既然清楚了症结所在,自然不能再蠢下去。她伸手按住了泰狗爪,低声说到:“相公,张婶教了我个法子,能……不痛……” 泰蔼鑫有点傻眼,成婚六年了,孩子都有两个了,他想来这事自己肯定是没做错的,不然孩子哪儿来的。可是他也怀疑过,为何如此痛苦的事情,衙门里那些糙汉子竟然还喜欢花钱去什么窑子里受罪?如今听自家妻子说竟然有不痛的法子,顿时恍然大悟,难怪啊! 幸亏娘子最近转了性子,能和旁人说上话了,不然他们夫妻俩搞不好就要这么痛一辈子了!真是……善哉啊! 于是,虎嬷嬷细心教,泰蔼鑫认真学。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战至酣处,两人汗如雨下,泰蔼鑫的喘息声越来越重,而孟岚琥也早忘了什么技巧与姿势。 电流从那处蹿至小腹划过后腰顺着脊椎四处扩散,孟岚琥虚度的二十年青春和空旷了五十年的灵魂在一片白光中仰天大笑。洒家这辈子,值了! 不过,人在激/情中说出的话都是不太能信的,什么值不值的,太肤浅了!第二天一早,虎嬷嬷一抹脸,依然是那个披着人皮的“老虎精”。 倒是泰蔼鑫的反应比较大,他起床时竟然爬了两次才稳住身形。可怜泰某人,成婚六年才尝到此中真味,一时忘形来了个梅花三弄,可惜又不是什么强健壮汉,此刻站直了还觉得后腰酸软,小腿哆嗦。 想起昨夜的孟浪,尤其是自己后来脑子烧化了还喊了些极为……的话,简直羞煞人也。 于是,泰蔼鑫低眉臊眼胡乱洗漱了下,就逃出了家门。一路上还在反复默念“以后再不可如此,再不可,再不可……” 他走的匆忙,也就没注意身后孟岚琥的一脸坏笑。不过当他路过早市时,竟然头一次做了个“豪客”,买了条半斤重的鳊鱼和一块猪肝,让人送回家去。 孟岚琥上午把鱼和猪肝处理了一下,准备晚上做点好的。把家务做完后,仍旧是边绣帕子边教博哥儿背书。 天气晴朗,疯婆婆在院子里不知忙乎着什么,一个人硬是整出了一台戏的声响。只要她不祸害到人身上,孟岚琥一般也不拘束她,只把院门关紧防着她溜出去就行了。 晚饭,吃的是清蒸鱼和猪肝粥。对于很少吃到肉的两小儿来说,都是极美味的享受。一家人吃饱喝足后,博哥儿在娘亲的鼓励下,主动背起了千字文。“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则,晨宿列张……”因才学了三天,背了十来句就停了下来。 不过泰蔼鑫倒是很满意,但他记得要慈母严父,故而扳着脸说到:“初学倒也罢了,以后要更加努力,不可荒废时光。现在跟我来,教你握笔临帖。”说完背着手,朝书房走去。 博哥儿被父亲说的有些紧张,他扭头看看孟岚琥,只见娘亲面露温柔笑容,旁边的小阿妹更是弹跳着要抱哥哥。他心中一定,冲娘和妹妹眨眨眼,就追着父亲去了。 日子既忙碌又平静,随后的几天里,夫妻俩都没有再进行某种深入的交流,倒是每日晚间背书和报账的习惯被坚持了下来。在报账的同时,一家人就着菜价高低,油盐多少倒是交流了起来,夫妻、父子间也渐渐多了些热络。 这天深夜,孟岚琥忽然从熟睡中醒了过来,只听身边人似乎在说什么梦话。职业习惯使然,某人一动不动竖起耳朵仔细聆听,这一听之下,简直要笑破肚皮。 原来泰某人正在低语:“修身养性,纵欲伤身。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修身养性,纵欲伤身。色/即是空……” 敢情这位仁兄经过那晚后就对某事食髓知味了,且又正值二十多岁的年纪,只不过既拉不下面子又想得颇多,故此翻来覆去夜不能寐。 坏心眼的孟某人则继续装睡,这等好戏自然是要多看两眼,不能放过。 次日清早,泰蔼鑫顶着俩黑眼眶正准备出门,谁知刚迈步就被孟岚琥叫住了:“相公,我之前花样子换的钱昨日就花完了,这几天的账你也听了,是不是该兑现承诺了?”说完嘴角弯弯露出个笑容。 泰蔼鑫看着这带点淘气的笑容不由一愣,接着反应过来,低头似乎做了个重大决定般,咬着牙说到:“好吧,既然你做到了,我自然也不会抵赖。就先……先……先给你半个月的家用好了!”说完还喘了口气,仿佛割了他一块肉似地。 他这做派倒让孟岚琥有点傻眼,怎么着,自己竟然嫁了个死抠门钱眼子不成?以前因为原主实在守不住家财,被收了管家权她也没有多想。可如今看来,仿佛事情没那么简单啊…… 暂且不说孟岚琥心中想了些什么,只见泰蔼鑫回到房中,不知在哪儿摸索了两百多文钱出来,交给了妻子,仍旧急匆匆出门去了。 孟岚琥看着手中的两串钱和零散的三十多个铜板,不由嘿嘿一笑。这人啊,不怕他有缺点,就怕什么都不在乎,那才是真真不好拿捏。 又忙了两天,孟岚琥的蟠桃宴圣母图绣好了。她这次没有带两个孩子,只托了隔壁的张婶帮忙照看一个时辰,就独自去了开泰大街上的袖手坊。 招呼她的仍是带着两个小酒窝的阿意,看了她绣的圣母图后,也是连连夸赞。不过就算是绣的好,东西只这么大,正常算来,也只能卖个几百文钱就了不得了。 不过孟岚琥自然是不会就这么卖了,她低声对阿意说:“这东西有点说头,不过我空口白牙的,不好让你担个干系,你家掌柜可在,她若是能抽空看看,应该能看出些名堂。” 她这番话让阿意有点惊讶,不过这图绣得极好,就算没别的说头,凭这个见见掌柜也是没问题的。于是她让孟岚琥稍等片刻,她要先上楼禀告一下。 也是这陆掌柜正为寿礼发愁着,听说有个好绣件要她过过目,于是带着点自己都不敢多想的念头很快就安排好了。 不多时,孟岚琥带着她的圣母图上了二楼。这二楼有好几间屋子,她进的是其中一个类似偏厅的屋子。里面布置得颇有些意趣,虽没什么太金贵的摆件,但让人一见就觉得松快清爽。 有阿意作陪,几人略寒暄了下,就直接看东西了。 这比人脸略大点的白绢上,一位富态慈祥的老神仙绣得极为有神,那仙气飘渺的蟠桃宴景色竟因此多了几分真实之感。 陆掌柜一看之下,不禁睁大了双眼,面上渐渐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她因常常去县令后院送些精美绣品,倒是见过几次县令的母亲。所以,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绣图上那位老神仙竟然同即将过大寿的县令老母极为神似,且比真人还多了份福寿仙气,实在令人赞叹。 再看整个绣品的大小和构图,只需稍微镶嵌一下,就非常拿得出手了,这简直就是为下个月的寿宴量身定做的礼物啊! 想到这里,陆掌柜已是满心欢喜。她虽是个生意人,可也是个真正精明的人。这副绣品可不简单,首先就要有几个条件缺一不可。第一,得亲眼见过县令母亲;第二,必须具备高超的画工绣工;第三,还要心思灵敏、消息准确。能做到这几点,那就不是个寻常人,准确点说,应该是位高人。 面对这样的高人,几两银子就不那么重要了。如果能交好,以后不说别得,单是多得几幅好绣品就很划算了。更别说那三个条件里,背后还隐藏着些门道,搞不好今后某些事还要求人帮忙呢。 在两方都有心交好的情况下,孟岚琥最后带着十两银子被陆掌柜亲自送出门来。 拿了钱,孟岚琥没有回家,她直接去买了些好东西。要说十两银子也不少了,如果全买粮,倒真够泰家吃一年多了。可孟岚琥觉着还不够,她想的是把孩子养好,光吃米哪能够?而且,全换了米粮,万一有个什么事情例如生病之类的,可不就干瞪眼了? 所以,此时她正拿着这十两银子做本,要去再赚点快钱。 等孟岚琥回到家时,她是左拎右抱,带了一大堆东西回来。这也是为什么不能带两个孩子出门的原因,她再腾不出手来了啊。 塞了一小包江米条给张婶后,孟岚琥送她出了门。回过头,就看到两个小家伙并一个疯婆婆都围着她买的几个罐子打转。 孟岚琥忍不住笑了两声,走过来,解开一个纸包,里面是一小包九制陈皮。这东西微甜极酸,一丁点就能吃个半天,又没有核之类的东西,家里人吃起来又划算又安全。 博哥儿和阿妹都没吃过陈皮,听了娘的话,小小口咬了一丁点,刚入口,两小儿就张嘴挤眼,酸得直吸气。疯婆婆在一旁乐得拍掌,又看了看儿媳妇的脸色,也放心吃了一块,于是家里就多了三个猛咽口水的家伙。 孟岚琥笑着直摇头,把其余几个罐子送进了厨房。她倒不担心被某人发现买了些什么。一来泰蔼鑫从不进厨房,二来就算真看见了,只要说是为了给他娘做点什么,就能顺利过关。 这天下午,泰家厨房里传来了阵阵香甜。到了晚上泰蔼鑫回家后,发现家里老的小的似乎都没什么胃口,细问下才知道是妻子把绣品卖了钱,买了些点心回来把几人都喂得有些撑了。 泰蔼鑫也尝了块专门留给他的九制陈皮,然后强忍着扭曲的表情,去了书房。 第6章 母老虎与娇滴滴 上午,等泰蔼鑫出门了,娘几个吃过早饭后,孟岚琥就进了厨房。忙到中午,家中老小吃了些昨日的点心,略坐了会,就都被赶回房间午休去了。 而勤劳的某人则拿着儿子的小砚台,摸了泰蔼鑫的好宣纸出来。刷刷刷写了几行字,裁下来,沾了点稀饭米汤,粘在了上午备好的食盒外面。 下午,县令后院看门的婆子笑眯眯地接过了孟岚琥手里的食盒,荷包里揣着刚得的五十文钱美滋滋地进了后院。 不多时,那婆子笑得嘴都合不拢地快步走了回来。还没靠近就开口说到:“哎哟,泰夫人,您真是太客气了,千万别和我这没眼力的见怪。我们老夫人看了您送的食盒,这不,立刻就催着我来请您进屋相见,您这就随我来吧。”说着,就领着孟岚琥进了后院。 县令家的后院也没有夸张到什么地步,不过他家三进的小院在这县城里也算是一流的宅子了。 不多时,孟岚琥就到了一间花厅,如今天气渐热,县令的母亲身体富态,平日里没事都喜欢在这透气遮阳的花厅里呆着。 某人刚进了厅,就听前头正位上坐着的老夫人开口说到:“没想到啊,我幼时在京中才能吃到的点心今儿竟托你的福又尝到了。” 虎嬷嬷最不怵这些场面上的来往,三言两句就把老太太哄得喜笑颜看。老夫人一高兴,给了她一套轻巧的金头面。这副头面做的很是精巧,不过若是给老人带就显得有些轻佻了,如今赠了孟岚琥,老夫人直说正好! 随后,又喊来县令夫人,让她负责招待招待。孟岚琥和这三十来岁的夫人聊了几句,就放低了声音说到:“夫人别怪我多嘴,我娘家有个姐妹因生孩子伤了身体,月事一直乱着,后来吃了一味药,半年就好了起来……” 原来虎嬷嬷上辈子对女人的一些毛病很有经验,她又肯下功夫钻研,后来借着主子的势还跟着妇科圣手学了几年,调理下女子的月事是最基本的常识。 她刚才一见县令夫人,就察觉出不妥。交谈一阵后更加确认了对方应该是有这方面的问题,这才有此一说。 果然,那夫人一听孟岚琥这话,眼睛就闪了一下,装作不太在意的迂回说到:“这还真是巧了,我有个亲戚也是有这症候,不过……她是月事要么两三月不来,要么一来就十几二十天,外带着头晕目眩还经常腹痛,不知那药能不能对症?” 虎嬷嬷心中有了底,面上做个宽慰的神色说到:“这才是缘分,我娘家姐妹正是一样的毛病。不过若是别的药,我也不敢再说下去,毕竟吃药可不敢马虎。可我娘家姐妹吃的,与其说是药,倒不如说是点补汤,据说吃起来甜滋滋,味道也很不错。我说给夫人听听,您亲戚若愿意就试试,不愿意也不打紧。” 随后虎嬷嬷就把一剂味道清甜的调理药汤说了一遍,怕有错漏,还特意找来纸笔详细写了一遍。 过了几日,孟岚琥花高价买了蜂蜜,干玫瑰等金贵食材,搓了一小坛子丸药,又给县令夫人送了去。交代了用法后,竟得了五十两银子的谢礼。 原来县令夫人最近刚好是小日子将近,按惯例都要疼个几天,可谁知喝了孟岚琥的汤药后,不但精神足了,那小腹也暖洋洋一派舒适,如今又见她送来丸药,更是感激不尽,这才有了如此贵重的谢礼,足顶得上她家男人两年的收入了。 孟岚琥有了这五十两银子后,就收了手,转头开始做起水灾旱灾的准备工作了。 这天晚上,虎嬷嬷偷偷把自己收拾了下,从她过来以后,一直尽量给自己和两个孩子补着身子。如今十天刚过,三个人都开始有了些变化。 阿妹的小脸上开始有了点圆润的弧度,走路说话都利索了很多。博哥儿看着不太明显,但经常搂着他的孟岚琥知道,这小子身上开始长肉了。 到了孟岚琥,那可是几个人中变化最大的。其实仔细想来,这也很正常。因为之前,原主可是活活饿死的,如今有了正常的吃食,她立刻就从死亡边缘绕了回来。这活人和骷髅的差别是巨大的,体现在孟岚琥身上,就是她现在再不会给人干尸的感觉了,双颊也稍稍有了点弹性,只是看着依旧是太瘦了些,还需要继续努力。 这天晚上,泰蔼鑫很是受了点刺激的。他以前咬牙闭眼都能接受那种德性的老婆,如今孟岚琥这副瘦弱的纤细模样就显得非常正常,甚至不要脸的话都能夸句好看了,所以说美丑都需要对比的…… “好看”的娘子在床边随意轻瞟了他两眼,泰蔼鑫就抛下了君子那套“子曰”、“诗云”,又严肃认真地对自家娘子失礼了。 有了那一晚的实战经验,这个深夜,泰家夫妻过的分外愉快。什么?激动时某人喊了些什么?那些何足为外人道哉,荒谬!至于有一次被娘子颠倒了上下,那也不过君子谦让的礼仪,无需大惊小怪。 当卧房中的动静渐渐平息下来后,虎嬷嬷模仿了下主子曾经的手段,翻身趴在泰蔼鑫的胸口,娇声说到:“相公,我绣品卖了几个钱,想买点东西酿几坛酒。待到来年,若是你请了同僚来家中做客,咱们就不用花钱去买酒水了。而且说起来还显得格外风雅有趣,你说好不好?” 都说满足的男人好说话,这也许有点道理。也不知是真的因为某方面满足了,还是被他家娘子的怪腔调吓到了,泰蔼鑫非常痛快地答应了,只不过最后加了句“就紧着你手里的钱做,不够就少弄点吧。” 脑门心对着泰某人的虎嬷嬷翻了个白眼,她现在是越发清晰地确认了——自家男人绝对是个抠门鬼。不过这倒算不得太大的毛病,而且眼看自己的计划也能顺利开展了,心身满足的母老虎打了个呵欠,就暂时饶了某人一条小命。 孟岚琥是个行动派,第二日,她就寻张婶帮忙,找来了几个帮工,在家里的柴房下面挖了十平方不到的小小地窖。 只是这地窖她修得有些穷讲究,硬是让人用糯米混着细砂粘土,上下左右都刷了一层防水的浆。 随后几天,她又定了几十个坛子,每个坛子装十斤米是没问题的。这还不算完,她比着这些坛子的尺寸,找木匠定了十个架子,每个架子都有四层,每层能放五个坛子。 接下来的日子,孟岚琥就像小蚂蚁般,开始陆续的在几家粮行里买粮,坛子又续订了几批,直到地窖里再也放不下为止。 而一家之主泰某人问过一次后,还真以为这些坛子里都被孟岚琥用来酿酒了,虽然觉得有些浪费,可因为没花到他一文钱,且以后沾光的还是自己,也就睁一眼闭一眼地随她去了。 就这样,孟岚琥不声不响的存下了千多斤米粮。手里还剩下十两银子外加一副金头面。 这头面某人也没打算留着,她寻摸了几个当铺金店后,找了个高价直接卖了,这样她手里就又多了三十两银子。 孟岚琥留下二十两银子做为应急,随后就开始买一些其他的东西。油盐自不用说,和米粮一起装了坛子,密封存好。 黄豆绿豆也买了百斤,连大蒜生姜也没放过。这中间又遇到了一次山民卖蜂蜜,孟岚琥知道这东西可以放很久,且极为滋补,于是咬牙把那些蜂蜜都包了圆。最后一点余钱,被她送到了药铺里,买了些常用的药材,她脑中不缺小毛病的常用方子,自己配来几乎可以把一些日常小病都对付过去。 花光了钱,存够了粮,时间也转眼到了六月。 别以为此时孟岚琥就能放松偷懒了,她知道自己最近买的有些频繁,往日那几个爱沾便宜的刁钻妇人怕是都有些坐立难安了。 正好,她也不想大灾来了以后,还要应付这些不长眼的东西。干脆赶在出事前,给她们都吃顿狠亏,一来让她们以后再没脸来眼前晃悠,二来也是时候给以前的原主出口恶气了。 当然在这之前,孟岚琥找到张屠户家的娘子,偷摸着告诉她自家男人跟着县令巡查回来,感觉今年搞不好永佳河要出点问题,让她家悄悄地多存点粮食,就算没事,也不会亏本。当然也没忘记叮嘱她这话不可乱传,万一激出了事情,她可是绝不会认的。 不提张屠户家如何忙乎,孟岚琥通过前一阵四处奔忙已经相中了一个好帮手。 这夏麻县城算是治理的还不错的,不过城中依然有些乞丐。而眼神犀利的孟某人很快就发现了个奇怪的现象,虽然不少乞丐都是四处流窜的,不过这县城里竟然有个小丐帮。 大约十几个小脏猴子,三两成群的在这县城里出没。他们因为幼小斗不过那些成年的乞丐,若是单独乞讨,经常是替别人白干活。 不过在其中一个脑子灵光的家伙指挥下,他们凑到了一起,这下就能保住自己讨来的那点吃食了。 孟岚琥亲眼目睹过一次,先是两个四五岁的小乞丐运气好讨到了一个沾了灰的肉包子,可这俩小东西没舍得吃,大概打算带回去给谁。然后附近一个左腿有点瘸的男乞丐发现了他们,就想上手抢夺。 这俩小猴子互相使了个眼色,带着这瘸子进了一个巷子,孟岚琥在后面,就听到巷子里传来小孩哭声,她心中不忍,还想着上去救一救人。谁知她还没做什么,后面就来了两个大一点的孩子,其中一个身后还攥着个大石块。 孟岚琥寻摸着这可能要闹出事情,还在犹豫要不要参合。就听巷子里传来“噗通”一声,似是有人摔倒在地,然后就是一声惨叫,接着四个孩子彼此拉扯着蹿了出来。 不想沾染麻烦的某人,一看小孩都没事,也就没上前去。只是过了几天,她再见那瘸子时就发现,那人两条腿都瘸了,只能慢慢扶着墙蹭,他虽然满脸阴沉地盯着不远处的几个小叫花,却再也无法欺负他们了。 因着这事,孟岚琥才注意起了城里的这几个小家伙,随后顺着他们就发现了这个全是小叫花组成的“丐帮”。而那曾经攥着石块的家伙,正是这帮小乞丐里的头目。 这天,孟岚琥做好了准备后,拿了个包袱装了三十几个大馍馍和一大包腌菜出了门。 第7章 周日加更 话说孟岚琥趁着家中老小午睡时,带着一包袱东西出了门。 她很快在几个老地方看到了那帮小乞丐,略找了下,就看到了那个聪明胆大,还下的去狠手的小头目。 孟岚琥笑着拿了个馒头出来,朝他招了招手。那小头目有点疑惑,不过看在大馒头的份上还是凑了过来。 于是两人走了几步,到了个无人的巷子。孟岚琥看着眼珠乱转的小家伙说到:“我这里有三十几个馒头,可以都给你,不过我想请你帮个忙,不是做坏事,不过是帮着四处散点消息。”说罢盯着那小乞丐不语。 那小子上下看了她好一阵,挠了挠头做出个可怜相说:“大姐既然找我,肯定不会害我对吧?要是牵扯到厉害干系的,小子我虽然混得惨,可还想长大成人。” 孟岚琥点点头说:“不是大事,就是以前几个妇人欠我好多零碎东西,她们如今不打算认账,还想再来强借。我不愿吃这个闷亏,就想让大家都知道知道她们干过些什么,也不多,就帮我散几句话出去,如何?” 小乞丐听了这话,倒是放松下来,眼睛盯着她手里的馍馍想着什么。孟岚琥把大馍馍递给他说:“皇帝不差饿兵,你先吃着。回头办完了,我给你三十斤米,你们想吃的时候自己做,也能存放得久些。” 话音一落,小乞丐就干脆地点了点头。接着,两人先互相介绍了下彼此。 得知对面这位给自己馍馍吃的人是泰书吏的娘子后,小乞丐露出一副“原来是你”的表情。 自从泰蔼鑫把家中一番收拾后,原主那里就再没什么便宜可沾了。便宜还没占够的那几个八婆就开始四处传闲话,而这闲话的主角泰家娘子则以愚蠢无能丑陋猥琐深入人心。 此刻,“蠢娘子”对面的这位小乞丐也介绍了下自己。他有个好名字叫做“佰子苏”,在听了孟岚琥交代的那些说辞后,他对那几个刁钻八婆也是只有两个字要说“我呸!” 佰子苏据说原是好人家的孩子,五岁那年被拐子从家乡拐了出来。后来他脑子好使,竟然逃了出来。可从那后,他一个小儿无依无靠,想要自己回到遥远的家乡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更别提他对所有的成年人都有了很深的戒心。于是百般无奈下,佰子苏就开始四处乞讨。去年到了夏麻县,竟在这里发展出一帮小跟班,渐渐地扎下根来。 他本打算先把自己养大点,等有能力自保了,再想法子回家去。可有了小跟班后,看着那些比自己还瘦小的家伙们,他就没多少功夫想家了,每天都为填饱这十几个肚皮愁得直叹气。 如今接了孟岚琥的活,倒点醒了他,也许以后能开展点特殊业务做做? 这两人在巷子里说了半天,终于都确认没问题了,孟岚琥把装着馍馍腌菜的大包袱递给了佰子苏,还约好,以后如果他不方便,就让人带着这个包袱皮来泰家找她,也是一样。 一天后,夏麻县城里出来个新话题——“黑心妇人显形记”。虽然是妇人间的故事,可架不住最爱传闲话的正是这些妇人,于是很快,几个刁钻妇人在这小县城里出了大名。 “唉,那个不就是什么刘白菜家的吗,听说那个刘白菜卖东西缺斤少两,他这个婆娘也不是个好的。”路边某个胖嫂子指着一个眼珠四处乱扫的年轻妇人对同伴说着。 “可不是,都说她以前最喜欢去那个泰书吏家偷骗东西,次次都不走空。”同伴一脸警惕地应到。 “哎哟,这不和那些毛贼一样啊,啧啧,真看不出来啊。”胖嫂子看着前面叹到。 “嗨,说是泰家娘子的嫁妆都被这位偷了大半去了,这也就是放在那位娘子身上,要我早抄刀子上去拼命了,见一次都要砍一次。”同伴一脸凶狠地说着。 傍晚归家的黄嫂子一到家,就气得躺倒了。她是个爱面子的,以前沾便宜,多半用些委婉方法也是为了说出去能好听点。 可谁知今天刚出门,就听了满耳朵的闲话。什么“骗钱的时候,是好姐妹;花钱的时候,说别人是小气鬼”,“上门对你笑,银钱打水漂”,“见面说艰难,逼你掏铜板”,那一句句又顺口又好笑,被人传得极快,可对黄嫂子而言,简直就是扒了她的皮,要了她的命,这不,回到家后,气得饭都不做了。 而朱婶比前面两位更倒霉,她回家后,直接就被她婆婆和丈夫按着来了个男女混合双打。不为别的,只因为他们都听说了,这朱婶三天两头的就诅咒他们。不是婆婆撞了头,就是相公抽了筋,幺儿肚子痛那都是小意思,比较过分的就是还说过婆婆中了疯快死掉了……这些都是她找孟岚琥骗钱的烂借口,如今可都变成了拳脚棍棒、痛苦哀嚎。硬要说的话,她这也算是交出了点特别的利息。 事情本来到这里也就算了,可架不住佰子苏正处在事业起步阶段,他果断的找到孟岚琥,也不急着要那三十斤米,而是提出继续帮她讨债。 当然也不是白讨,怎么说都要给点辛苦费。本来孟岚琥是没想过再去把东西要回来的。她每日都忙得很,只不想以后再和那些苍蝇打交道,这才挤了点时间出来处理下她们。 如今有人送上门来帮忙,当然好了。孟岚琥还给佰子苏提供了三份账单,上面是按着孟岚琥的嫁妆挨个注明了是谁人用何法子于何时骗了去的。 有了这单子,佰子苏办起来就更妥当了。他知道自己这伙人都太小,当不来大用,然而谁让他成天满城跑,认识不少城里的帮闲混混呢。 仔细挑选一番后,他找了一位名叫“高二狗”的混混帮忙。这位高二狗长得人高马大不说,难得的是有那么点侠义之气,但凡答应过的事情,从不赖账,在夏麻县混混界也算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孟岚琥开给佰子苏的辛苦费是讨回来财物的四成,这算是非常高的价钱了。而佰子苏开给高二狗的是讨回来东西的二成,这是个讨债界的公价。 几方说定后,那三个妇人家就鸡飞狗跳了起来。 如果当初孟岚琥知道要个欠条,那泰蔼鑫自然能把东西要回来。可惜原主根本指望不上,于是也高二狗他们想讨债就要用些旁的手段。 好在他们手里有孟岚琥的单子,这就算是一种证据,到了公堂上也是做得准的,更何况一方还是衙门书吏的娘子,上公堂这事情格外的有底气。 有了底气,高二狗和佰子苏就敢做事了。只要不闹出大乱子,他们就没所谓。 这天清早,刘白菜正准备出摊,可他刚想推门出去,就发现院子的大门被人从外面不知怎地锁死了。 他折腾半天,等弄好后,也已经误了一天生意最好的早市。然而等他回家后,才发现自家大门上被人贴了封条,封条上还有字,旁边有个好事的老先生,一脸鄙夷的告诉他上面写了“刘家贼不还盗窃财物,封条日日上门。” 开始刘白菜没当回事,可从这天起,他家真的是天天被贴封条。三日过后,除了封条外,院墙边还多了些污秽之物,让不得不翻墙而出的刘白菜真正演绎了一下“狗啃屎”的摔法。 又过了三日,高二狗带着一帮乞丐小弟们上门了。直到此时,刘白菜才搞明白他家最近都是为了什么倒霉的。实在是他婆娘偷了太多家,自己都不清楚是哪家的债主发飙了。 平日里欺软怕硬的刘白菜看着一个人就快堵住门的高二狗,先就有些腿软。再看清楚人家手里的单子后,不由气得跳脚。 原来他婆娘把从孟岚琥那里偷骗来的东西,一大半都送了回娘家,他刘白菜肉没吃着多少,如今却沾了一身腥。 高二狗也不理他如何厮打自家婆娘,只两手抱胸在他家大门这堵着。 本来刘白菜还想混赖过去,谁知道那群跟着来的小乞丐竟然开始满屋子乱蹿。他是拦着这个,漏了那个。片刻功夫,竟被这些小家伙翻出了孟岚琥嫁妆里的半匹布料。 高二狗看着刘白菜冷笑道:“刘白菜,你别急,今日起我们就在你家住下了,什么时候还清了,我们什么时候走。” 刘白菜并他婆娘一个劲的叫屈,辩白自己并未拿那么些东西。 可高二狗只把那翻出来的东西收到跟前,理都不理这夫妻二人。 佰子苏倒是很勤快,他指挥着几个小兄弟一通乱后,还不忘吩咐刘白菜家的:“唉,我说这位娘子,别干看着啊,我们这么多口人可不是到你家演大戏的,赶紧弄些饭菜来,也不要你们破费,管饱就行。” 他倒说得客气,没把刘白菜和他婆娘气死过去。 眼见着家里被乱七八糟一通翻腾,刘白菜心想着好汉不吃眼前亏,于是七拼八凑下,除了那半匹布料和后来翻出来的一些还没出手的小物件,额外又掏了一两多银钱出来交给了高二狗。 这还不算完,佰子苏和高二狗嘀咕了几句后,两人竟然弄了个欠条出来,注明刘白菜家还欠着三两银子尚未归还,并以家中房子的地契做押,超过一年不还,房子就归别人了。 这欠条,刘白菜本来不想按的,奈何高二狗一脚踹断了他家的条凳,惊得这位赶紧麻利地按了个手印。至于,等高二狗他们走了后,他婆娘被揍了个五颜六色、惨嚎连连,这里就不再细说了。 同刘白菜家同病相怜的还有黄嫂子和朱婶家,经过高二狗和佰子苏他们一番折腾后,这两家也都先后偿还了一部分财物。 不过那两位刁妇在家都挨了好几顿暴打,一出门还被路人指指点点。 三人一时间成了过街老鼠,再不敢抛头露面,只得每日躲在家中伏低做小,根本就没办法出来祸害别人了。 解决了三只烦人的苍蝇,又拿回了一些嫁妆后,孟岚琥手里又多了点钱。她的嫁妆本来就没多少,这次分了辛苦费后,拿回来的是一些没用完的布料和不少小家具物件。 那些布料在普通人看来很不错,可虎嬷嬷完全看不上眼,而且还是被别人摸来摸去用剩下的,干脆一股脑被她送进了当铺,换了一两多银子回来。 那些小物件她选了些实用的留下,至于剩下那些只能摆着看两眼的也被某人卖了出来。 这么一倒腾后,孟岚琥手里又多了近三两银子。她寻思了一阵后,买了一两银子的木炭和一两银子的油布。又花了两百文请了泥瓦匠给家里的房顶修补了一番。剩下几百文钱最后变成了三口大水缸塞进了厨房和柴房。 如今,某人手中只余下应急的二十两银子,再没有多的私房钱了。至于泰某人给的家用,那可是每天都要报账的,少了一文,那家伙都能给你查出来…… 转眼,到了七月。这一日,泰蔼鑫归家时,紧皱双眉。 晚饭后,孟岚琥开口问到:“相公,今日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泰蔼鑫此时心情略微好了点,答到:“今日,衙门里传来了消息,白岗县连降了五日暴雨,那里的河水很可能就要漫过堤坝了。” 第8章 泰蔼鑫的小宝贝 话说泰蔼鑫这日归家后,告诉妻子白岗县可能要发水了。这让孟岚琥听了不由得心中一紧,看来那场波及两湖的大洪水不远了。 于是,她立即问到:“那咱们夏麻县要不要紧?”泰蔼鑫仰头想了下说:“这却不太好说,若是不降暴雨,应该无碍,可若是像白岗那般……”说着他低头看到身边妻子消瘦的脸庞上满是担忧之色,于是安慰到:“不过我们这里倒是还好,论地势,是附近最高的一块,你也不用太过担忧。” 孟岚琥点点头说:“虽是如此,可我想,咱们是不是应该做点准备,免得临到眼前再手忙脚乱?” 夫妻二人商量好后,第二天正值休沐,泰蔼鑫就拿了银钱准备去多买些米粮。 进了粮店,他发现今日的生意比往日似乎好上很多。看来县里不少人都得了消息,大家都想着早做准备啊。 再问了价钱后,泰蔼鑫眉毛就皱起来了,竟比以前要贵了两成! 本来准备买两百斤粮食的,如今只能买一百多斤了。当他眼珠转到那些发黄的碎米上时,不由心中一动,这个便宜啊,别说两百斤,他手中的钱就算三百斤也能拿下啊。 小气成性的某人,于是买下了三百多斤碎米,回家时还喜滋滋觉着自己高明。 如今对泰蔼鑫有些了解的孟岚琥十分无语地看着这货,没好气地说:“那回头用这劣米做饭,相公可不要抱怨难吃啊。”泰蔼鑫觉得没啥,痛快地回到:“怎会抱怨,若你们吃不惯,就掺点好米混着吃也行啊。” 别说,这小气鬼竟还想到这个法子,孟岚琥也是服了他。不过想到之后的事情,她隔天还特意找到佰子苏,让他赶紧把东西都换了钱,去尽可能多地买些碎米回来。 当得知可能要发水后,佰子苏心中也很是惊慌。可他没敢在小弟们面前露出来,反倒是动起了脑筋。要知道,他这次收账最后得了一吊钱外加一些小玩意,如果急着把这些小东西出手必然卖不出几个钱来。 于是,随后几天,他发动小弟们,带着小玩意走街串巷,找那些感兴趣的人家,也不要钱,就说换些能存放的吃食就行。 他这样倒真换来不少粮食,不得不说,有的人天生就是会做生意。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永佳河上游的一些地方开始传出了坏消息。 泰蔼鑫回家后,也常常面带忧色。原来王县令自己发愁了,就找师爷想辙,后面连泰蔼鑫这些书吏也被催着想办法。 可洪水天灾哪儿是人力能抗衡,他们县还算好的,堤坝至少刚巡查过一遍,还挺完整的。前面有个县本来正在修整堤坝,大水到时,县令带着几个属下瞬间就被冲不见了。 这天夜里,孟岚琥看着愁眉不展、已经三日都不曾失礼的泰某人,开口说到:“听说白岗县已经被淹了,那里好几个村都被大水冲毁了。”泰蔼鑫叹了口气说:“是啊,衙门里的消息说,那里现在乱着呢,水倒是过去了,可粮食全没了,眼见就要饿出事情来啊。” 孟岚琥戳了戳某人的细腰,接着说:“你说,万一大水来了,咱们县也被冲了,那可怎么办,要是能提前把粮食都放到安全的地方去,等水过了,至少不会出大乱子吧。” 泰蔼鑫半天没有接茬,过了会说:“你说的很是,明日我就向县令提议,不过多费点力气又不需花钱的事情。洪水咱们挡不住还能理解,可若再出些人/祸,王县令可就麻烦了。” 说完就握着孟岚琥伸过来的手……睡着了…… 第二日,也不知泰蔼鑫是如何对王县令说的,没多久夏麻县就有了动作。 本县境内,靠近永佳河的地方,有三处凹地。若是河水冲过堤坝,这三处是必然被淹的。于是在这三个地方的七个村庄都被县令派人去要求大家把粮食都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后来随着洪峰逼近,连人都被赶着去了附近的山坡。 在得知是为了在洪水中保住大家的性命和粮食后,这七个村庄的百姓还是很配合的。三天时间就差不多都搬好了,有那腿脚不便的老者和需人照顾的幼儿都被提前送到了山上。 这一趟下来,引得全县人都紧张起来。不少人家这才反应过来要去存粮。可如今粮价竟然一天一个价钱,短短几日就番了一番。 孟岚琥此刻也不再偷摸着行事了,她说动了泰蔼鑫请来木匠在家中每个房间都修了个阁楼。有人问起来,就说是担心淹水,修个阁楼睡得高点也安心。 实际上,她也这么做了。安上梯子,布置好阁楼后,家里五人就都能睡在上面了。博哥儿和阿妹最是开心,这么新鲜的事情,两小儿都觉得格外好玩。 除此外,孟岚琥又从地窖里搬了二十来个密封坛子,藏进了阁楼里,同时还把地窖入口也彻底封死了。至于油盐酱醋这些更是只留下几天的用度,其余全上了楼。 泰蔼鑫看到孟岚琥的行动,就想到了自己的宝贝书房。于是每日晚间,他也加入了这个搬迁的工作中。因为搬动,书房此刻已经不再整齐,孟岚琥借着帮忙打扫的机会也能光明正大的进出了。 这天泰书吏出门后,某人眼珠一转就进了书房。她是个有经验的,仔细打量了几天时间,心中已经有了线索。 原来在椅子的正下方,有块木板是空的。揭开木板一看,里面有个一尺见方的木箱。 孟岚琥一拎,沉甸甸的。她打开箱子一看,好家伙,满满一箱子串好的铜钱,每个都精光铮亮,乍一看还以为满箱金子呢…… 孟岚琥没有伸手去碰,以她对泰蔼鑫的了解,这家伙搞不好对每个铜钱的摆放都有讲究。略微估算了下,箱子里至少装了二十吊钱。 看着这些钱,虎嬷嬷心中渐渐生出一股怒气。他祖宗的,之前原主和孩子都饿成骷髅了,这混蛋藏了这么些钱也没说掏出点来,哪怕多买两个馍馍也好啊。 他每天都只买了刚够四人的口粮,而其中七八成还被疯婆婆连吃带糟蹋地搞光了,若是能多买点,至少原主和孩子们就不会饿到生死边缘啊。 看着这些金光闪闪的铜钱,孟岚琥能想象出某人仔细擦拭过每个铜板,再认真小心地藏在这里的场景。 摇了摇头,把心中的不快抛了出去。孟岚琥决定趁这机会,给某人一个教训。让你小气巴巴地藏钱,让你舍不得给孩子老婆多花一个铜板,哼哼,等着吧! 把家里的东西都整理好后,孟岚琥抱着两个宝贝孩子,仔细叮嘱到:“咱家阁楼上存的粮食是我们全家吃的,为了这些,爹爹已经把家里的钱都快花光了。所以不论谁来,都不可说咱家有多少粮食,也不可胡乱把吃食送人,记住了吗?” 两小儿本就长期挨饿,要不是虎嬷嬷来了,他们俩估计到现在也不知道饱是个什么滋味。故此对食物都看得很重,就算孟岚琥不交代,他们也不会到处乱说,如今听了嘱咐,更是决定要护好全家人的口粮。 与泰家相邻的张屠户家也正在忙着安置粮食钱财,他们之前听了孟岚琥的话多存了几百斤粮,如今米价涨得越快,他们越是庆幸,对泰家更是满心感激。 随后几天,孟岚琥开始给三个大水缸储水。她知道发洪水时,别看到处是水,但是能喝进嘴的,还真的很少。当然,如果不讲究脏臭,那是没问题的。 这段时间下来,孟岚琥做了很多事情,甚至连泰蔼鑫的工作都帮着出了主意,这些都让她在家中的威信不断增加。以前正眼都很少看她的某人,如今也愿意和她说些衙门的事情,两个孩子更是对她言听计从,就连疯婆婆到了她跟前也会安静老实不少。 这一切都是孟岚琥辛勤劳作、细心体贴换来的,眼见着她在这家中的份量是越来越重。对此,虎嬷嬷认为实在寻常。她上辈子一直觉得,女人在家里其实就如同男子在外做事一般,有付出不见得有回报,但没付出是绝不会有收获的。 县城里,这几天人心慌慌,因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最大的洪峰后日就将经过夏麻县了。更糟糕的是,开始下雨了。已经连着好几天,夏麻县都笼罩在瓢泼大雨中了。 在泰蔼鑫的再次提议下,王县令这位有几分实干之心的父母官,终于横下心,把几处危险之地的村落都强制迁移了。 这工作使得整个衙门的人都累如死狗,泰蔼鑫跟着王县令以及好几日无法归家了。 两天后,该来的终于来了。 滔滔河水如洪荒巨兽般奔腾而来,隆隆水声震耳欲聋。河水轰鸣混着暴雨天降,一时间直让人生出正陷落在一片巨浪汪洋中的错觉。 万幸的是,让人恐惧的溃堤一直没有发生。县城里除了大雨造成了比较严重的内涝外,并没受到太大的影响。 不过到了下午,有一处堤坝还是坚持不住开始迅速渗水了。连带着那最开始迁移的三处凹地中,有一处变成了水泽。 幸亏县令把那地方的两个村子都搬空了,这使得整个夏麻县竟然没出现什么死亡,更别提大乱了。 洪峰到了夜里全部通过了,听说水位开始回落,王县令高兴地在大堂中蹦了个三尺高。 他能不高兴吗,在一片混乱的大背景下,他治理的夏麻县无人死亡!这简直太了不起了!别的不说,今年的评定,他要不拿个甲等,那除非是后面几个月去杀人放火了。 一直在衙门里忙碌的泰蔼鑫并不知道,他家娘子借着内涝的机会,让他的宝贝见了天日。 当他第二日终于能回家休息时,才知道因为书房进水,自己藏的私房钱竟然被发现了! “相公,你想存点私房,我不反对。可你至少要选好地方啊。昨日书房里先是被淹,后来那些浑水带着房间里的木块碎屑又流了出去。幸亏我及时赶到,不然那么多钱搞不好就会随着水流散出去了。”孟岚琥睁着大眼满口瞎话。 泰蔼鑫心塞地说:“咳,那……那是我之前担心你被人骗了,特意存下来的,不是,不……不是私房钱。”做为一个君子,背着妻儿存私房钱,尤其是妻病儿瘦的情况下,是绝不能够的,至少是不能承认的! 孟岚琥眨了眨眼说:“原来是这样,我差点误会了。还是夫君有远见啊,如今眼看米价飞涨,咱们手中无钱也就罢了,现在有了这些钱,赶紧多买些粮存起来吧。” 看着妻子欣喜地点算着他的宝贝银钱,泰蔼鑫想把钱要回来的话,在嘴边翻滚了好几次,最终也没能说出口。 坐在桌边发呆的泰某人心口发堵眼睛发直,完了,自己的小宝贝们要被交出去换成粮食了,以后就再也不能摸到它们了,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垂头丧气的泰蔼鑫哀怨地睡去,可他不知道,还有更大的“惊喜”会在不远处等着他。 知道洪水过去后,全县一片欢腾,就连当天的粮价也下跌了不少。 然而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几天后,夏麻县的米价竟然再次开始迅速上升。 对此,孟岚琥倒没觉得意外,毕竟也只有夏麻县没遭太大的灾,附近的几个地方可是都被洪水害得不浅,所以米价会高居不下也很正常。 然而,当天泰蔼鑫下衙回来时,脸上竟隐隐带着怒气。 第9章 伟(伪)君子 话说这日晚间,泰蔼鑫带着怒容回了家。孟岚琥心中好奇,这么长时间了,她看得最多的是某人扳着个小白脸,做出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今天是怎么了,竟然藏不住了? 晚饭做好,孟岚琥先去给疯婆婆送饭。回来后,就见泰蔼鑫正对着面前的白饭发呆。 不想两个孩子饿肚子,于是孟娘子轻咳了声。泰蔼鑫回过神来,破天荒地在饭前说起了话:“眼见着洪灾肆虐,我们还能安然用餐实在是很幸运……”话未说完,但他却没有继续下去,只是照常拿起木筷开始吃饭。 饭后,泰蔼鑫先听了博哥儿和阿妹背书。说起来,在博哥儿刚开始背书的第三天,阿妹竟然也跟着背了起来。虽然有些词语说得不清楚,可她在无人教授的情况下,能暗自记下这许多已经非常难得了。 感觉自己可能有个神童闺女的泰蔼鑫,欣喜之下让阿妹也加入了博哥儿的启蒙教学。 这些天下来,阿妹的口齿变得越来越灵活,说起话来也再没有出现以前略微结巴的现象。 夫妻两人听着孩子们稚嫩的背书声,都不禁放松下来,孟岚琥更是露出了轻柔的微笑。 晚间安歇时,泰蔼鑫没等孟岚琥开口询问,就主动说了起来。“我们县的三家米铺今日一同前来求见县令。说是有位来头极大的富商要强购他们的存粮,开的价钱很一般,但放出的话却极为强硬。三家掌柜担心把米粮出空后,县里会出乱子,但直接拒绝的话又担心招惹权贵,所以来求县令决断。” 听到这里,孟岚琥已然明白,定是有人打着发水灾财的恶主意,想把附近的米粮抽空后,做高米价。最后再把平价收来的粮食,天价卖出去,这一倒手可能就是几十倍的利润,只要不担心后果,那是发财速度极快的毒招。 于是,她把自己想的直接说了出来:“我觉得这事既然牵扯到什么权贵,那就绝不简单。相公你想,若是单纯买粮,就算紧急,也不一定非要逼着卖家清空库存,花半天功夫就能到邻县买到更多的粮,他们这么做必然另有所图。” “嗯……假如他们并不是要真的买粮,那么他们这么做就是为了清空我县的存粮!”泰蔼鑫一下就想到了关键所在。“不好,他们这是想抽光存粮,抬高米价从中谋利!可恶!可恨!” 想到这里,泰蔼鑫几乎想从床上跳起来,却被孟岚琥按了下来“相公别急,你可知王县令是如何回复三位掌柜的?” “王县令说让他们拖延几天,他想办法去查查对方的来历。”泰蔼鑫冷静下来,说了出来。 孟岚琥点头说到:“正是,不论他们想做什么,先弄清楚是何来历非常关键。若是真的事涉权贵,那只能委曲求全,想法子保住一些救命粮。可若是有那胆大的妄人,打着权贵之名行那诈骗之术,就千万莫要上当……” 夫妻二人深夜详谈,第二天一大早,泰蔼鑫就急匆匆地上衙去了。 而孟岚琥也在下午带着孩子去街市上逛了逛,三家米店今日还在营业,价钱也比昨日更高一些,但买粮的人却比昨日更多,挤挤攘攘地很是吵闹。 没有进去凑那个热闹,泰家三人继续朝前逛着。因着前几天暴雨,城里内涝淹了水,不少店家都受了些损失,这一路上就看到好几家在打折贱卖残次物品。 在经过布匹店时,孟岚琥来了兴趣。她看到留着山羊胡子的牛掌柜正对着一排皱巴巴的布料发愁。 “牛掌柜,这是怎么了?”她笑着走了过去,同时对两个孩子说到:“这是牛掌柜,娘教你们的还记得不?” “牛掌柜好!”两个小家伙似模似样地见了礼。 本来一脸愁闷的牛掌柜,赶紧走过来,打起精神招呼到:“唉,好好!泰家娘子这是带着孩子逛街啊?今儿打算买点什么吗?” 孟岚琥指着那排泡了水的布料说:“掌柜的,这些可是前几天泡了雨水?看着都起皱了啊。” 牛掌柜叹了口起说:“是啊,这批布料被我家那蠢婆娘放到一个箱子里,结果忙起来就忘记了,昨日清理时才发现,竟在水里泡了好几天,这下算是亏大了。” 心知上赶着不是买卖,孟岚琥没有继续说下去,反倒转过身去看别的布匹。 谁知,没一会又有几个妇人进了店中。她们看到那些泡过水的布匹后,就同掌柜聊了起来。几人说了一会,一方是想不花几个钱把这批布买回去,另一方却也舍不得亏那么多本钱。双方谈了半天也没谈拢,最后不欢而散。 在孟岚琥看来,那几个妇人出的价钱实在太低,和白拿也没太大区别。倒是后来掌柜开的最低价颇让她心动,如果按这个价钱算的话,比麻布还便宜。只是掌柜也有个条件就是不散卖,要买就都买下来。 这倒不能怪掌柜,他这批泡了水的布里,有好有差,若是让人挑拣着买,那后面剩下的更是做不了价。 心中细算了一番,孟岚琥有了决定。她开口说到:“唉,这几位嫂子给的价钱实在太低,也难怪掌柜的不同意。” 牛掌柜正心中烦闷,一听这话,肚子里的委屈就憋不住了“泰娘子是个明理的,她们出的价钱连采买的路费都不够,非是我小气,实在太亏了些,唉……” 顺毛捋了几下后,孟岚琥仿佛想到点什么似的嘟囔:“这水灾闹得,搞不好还要给几个穷亲戚送点便宜布料才好啊。” 做生意时间不短的牛掌柜眼睛一亮,他捻了捻唇边的山羊胡说到:“若是给自家穷亲戚穿的话,就无需讲究太过,不是我胡说,我家这批布虽说泡了水,但只要晒干,至少比粗麻布要强上太多,且还要体面些,泰家娘子不如……” 两人一个有心买,一个急着卖,不多时就谈了个皆大欢喜的价钱,孟岚琥让掌柜的派人帮忙送货到家,她身边也没带太多银钱,正好到时候一并付钱。 下午,孟岚琥看着这批花了一吊半钱买回来的十几匹布料,嘴边露出个得意的笑容。 这些泡过水还潮湿的布料若按着掌柜说的,立刻晒干的话,那以后无论怎么打理都无法平整。 可谁让此刻这些布料的主人是曾经在宫里从底层爬起来的虎嬷嬷呢?对如何花最少的钱,维持最大的体面,她可是经验丰富的高手。 孟岚琥找来了浴桶,把这些布料统统浸泡到加了配料的水中。 在泰蔼鑫回家后,得知自己的一千五百多个小宝贝换来了一浴桶的残次布料,那心头血,哗哗的,脸色自然也好看不了。 孟岚琥懒得哄他,辛劳了一天后,她累得沾着床边就立马睡着了。 泰某人听着身边娘子轻微的小呼噜声,心头有些烦躁,不知何时起,这家里再不能像以往那般,他一人说了算,再没有第二个声音了。 翻了个身,正对着妻子后脑勺的某人发了会呆,本来还寻思着要不要想点办法打压下谁的,可转念又想起以前家中冰冷压抑无聊的情况,反复比较了下,觉得自己做为一个君子,牺牲点“权势”,退让一步,换来家中和谐,是很伟大也很值得的! 在自我崇拜中昏昏睡去的泰蔼鑫,这天夜里梦到自家妻子满眼敬佩的依偎在他怀中,用一种酸兮兮麻酥酥的怪强调说到:“夫君,您真是太伟大太明智了!您就像泰山般仁厚坚毅,妾身就如那山顶雾松般永远……”突然那酸麻的怪腔调变成阴森恐怖的女鬼声“永远……压在你头顶!!你头顶!头顶!头顶!” “啊”的一声,从梦中惊醒的泰蔼鑫,一头冷汗地睁开了双眼。他只觉自己脑袋上沉甸甸压着何物,于是胆战心惊地转着眼珠四下打量…… 长出了一口气后,泰蔼鑫有些无可奈何。原来,身边娘子不知为何,睡梦中,伸手搂住了他的脑袋,那姿势,仿佛是抱着个大萝卜一般。 第二天,泰蔼鑫出门前,带着点委屈无奈地看了孟岚琥几眼,把虎嬷嬷看得一阵发毛,忍不住琢磨了会,这厮是不是起了什么坏心。 接下来的几天里,孟岚琥按部就班的把那批泡过的布料慢慢处理好后,又分批晒干,终于弄得平整柔软,这才算是大功告成了。 晚间,泰蔼鑫回来后,看着铺了一床的崭新布料,不禁张大了嘴巴,待上手仔细摩挲了阵后,再转脸看着孟岚琥时,眼中满是惊喜好奇。 得意洋洋的孟某人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赶紧低头收拾布料,扭身忙碌起来。 这几日,孟岚琥提过一次买粮的事情,泰蔼鑫觉得应该再等几日,县令那边已经有了点眉目,说不定粮价很快就会恢复正常。 对此,孟岚琥也没什么异议,她本来就不是真心想要继续买粮,提出来也不过是为了后面的事情做铺垫而已。 果然两日后,县里的三家米店同时宣布,限量购粮。而当天归家的泰蔼鑫也是一脸疲惫愤怒,吃完饭后,沉默不语地开始数钱。 没错,就是数钱。泰蔼鑫在私房钱充公后,熬了三天没睡好,终于扭扭捏捏地向孟岚琥提了个要求——“他想每天帮忙数数钱。”确切地说,是数数铜板,对银子倒没什么兴趣。 这个要求被孟岚琥很痛快地同意了,上一世她见过太多怪癖。像喜欢吃花瓣的贵妃,喜欢捏馒头的朱嫔,喜欢咬人的王御史以及喜欢穿高腰裙的……圣上。 如今只是个喜欢摸铜板的泰蔼鑫,实在是太小意思,又不是为非作歹,何必为难。 于是从那天起,每天睡前,某位仁兄都会任劳任怨地把家里的铜板挨个擦拭一遍。以前还偷偷摸摸地不能擦个痛快,如今彻底放飞了自我的泰蔼鑫,夜夜都擦个过瘾、睡个好觉…… 擦了会铜板后,泰蔼鑫恢复了点精气神,蔫蔫地对孟岚琥说到:“王县令今天说了,那个买粮的是京城大贵人的管家,咱们县无人能得罪的起。而且人家不是只买我们这里的,附近所有县的粮店都被扫了一遍。” 孟岚琥点点头,她心里有预感,敢在洪灾关头来发这个人命财的,要么是丧心病狂的骗子团伙,要么就是来头极大,根本不怕事的大权贵。 好在她早早做了准备,就算一直吃存粮,也足够她们家度过这个关卡。 只是泰蔼鑫并不清楚这些,他如今手里这些钱,如果是按粮价算,已经缩水了五倍,若是能早点换成米粮的话…… 这个夜晚,孟岚琥轻柔地说到:“相公,钱是很重要,可光靠节省,是永远发不了财的。你看以前那么艰难存下的钱财,如今几天时间就贬了八成,实在是让人心疼。” 说到这里,就听身边某人鼻子里发出了个微弱的“嗯”,孟岚琥心里好笑,接着说了下去:“可见,想要真正保住家财,很需要眼光和消息。就说前几日我花了一吊钱买回的一箱子布匹,经过一番收拾后,如今至少价值十两银子是没问题的,这就是翻了十番。” 泰蔼鑫听着没有说话,他心中对妻子做的这事也是十分佩服的,可若是对比自己买粮这事,就更显得他这一家之主是多么眼瘸无能了。 孟岚琥也不戳他的痛处,只是继续说到:“相公每日忙碌,自是没空闲如我这般有时间琢磨柴米油盐。以前我行事不通也就算了,可这段日子以来,我也算是对家事上手了。我看以后,就由我来管理家中钱财和事物,相公专心处理正事就好了。” 第10章 蚂蚁过河需抱团 话说泰蔼鑫自从小金库充公后,每日只能靠晚间帮娘子数钱过下干瘾。这天晚上听到身边人索要管家权,对于这个空名头,泰某人也没啥好留恋的。关键是这段时间,两人处理钱财的手段高下分明,就算想找个借口,一时间也想不出来。于是,他在放手的同时又自我表扬了下,“我身为伟岸君子,如何能与娘子争夺这些小利?” 顺利拿回了管家权后,孟岚琥心情不错,投桃报李的提醒了下自家相公:“夫君啊,虽然来咱们县倒卖米粮的那些人靠山很硬,可这世上啊,高低起伏实难预测。我觉得最好还是多留个心眼,总好过今后被人当作替罪羊啊。” 点到即止的虎嬷嬷掖了掖被窝,安然睡去。只留下眼中精光忽闪的泰蔼鑫,一个人在夜色中反复思量。 第二天,如今衙门里深受信重的泰书吏又一次与王县令密谈了许久。 很快,王县令就安排了自己的心腹家人,开始暗地里把京城来的几位“富商”所言所行,事无巨细地记录了下来。 后来经过孟岚琥的提醒,泰蔼鑫还寻了县城里一位善画的书生,做了一副初夏游园图。图中几位京城人士被画得颇为精细传神。 至于私底下的一些不能见光的银钱勾当,也被王县令哆嗦着地记在了一个小本上。 转眼,洪峰已经过去十天了。虽然,夏麻县此时已经有些不稳,街上来往的行人都是面带忧愁,脚步匆匆。但比起周围几个县,实在是好了太多。 这不,渐渐就开始有些其他地方的人,前来夏麻县投奔亲友。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家中断了粮食,或者房屋被毁的,但是也有少数是各地的混混流氓。这些人本来就是最存不住东西的,而原来能供他们三不五时搜刮欺压的平民弱户,到了如今要么家中真的再无余粮,要么就是为了活命激得凶狠起来。 混混们没法,他们也要吃饭活命啊,于是就把主意打到了情况好很多的夏麻县。 所以,眼见着,县里的治安就乱了起来。每日里,各种纠纷一下子多了几倍。小偷小摸这些就不提了,只看那些趁夜入户连偷带抢的,光天化日生吞硬夺的根本就管不过来。 衙役吏胥们天天四处奔忙,被使唤地如同牛马一般,而刚高兴了没两天的王县令也被气得怒发冲冠,脸黑帽歪。 这其中,泰书吏自然也不例外,他如今一到家,把外衣一脱就先睡上一个时辰。晚饭时,胡乱吃上几口,就两眼酸涩,浑身乏累。几天下来,人都有点脱形了。 孟岚琥心想着,虽然自己对这乱局帮不上大忙,但至少能给大家多做点好饭食,也让某人别那么快就垮掉。 于是,这天清早,泰蔼鑫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后,就看到桌上已经摆好了米粥鸡蛋和卷饼。 他洗漱后,埋头一通大吃,临走时,扭头看了好几次站在门边的妻儿,好听的话最终也没能说出来,窝窝囊囊又欣喜欢快地上衙去了。 领着两个孩子回到屋中,孟岚琥把早饭分了份送进了婆婆房间。安顿好一家老小后,她在袖子中藏了馒头走到门口。 四下看了会,果然就看到一个五岁左右的小乞丐正蹲在墙边。那小乞丐一见孟岚琥朝自己招手,连忙跑了过来。 “让你们佰老大下午有空的话,来我家一趟,我有些事情找他。”孟岚琥边说,边把袖子里的馒头飞快地塞到了小家伙的衣服里。 这小乞丐是个灵光的,他没有去掏那馒头,只睁大眼,对着孟岚琥点了点头,转身撒丫子就跑不见了。 下午,丐帮的小老大佰子苏,敲响了泰家的大门。正在等他的孟岚琥,直接把人让进了正屋。 此刻疯婆婆和两个孩子都在午睡,正好无人打扰。佰子苏一落座就开口说到:“多谢泰娘子上次提点,我们这帮小叫花才能到现在还有些饭食可吃。” 孟岚琥摆摆手说:“不值什么,咱们也别客套,我就直接说了。如今城里多了许多闲散之人,偷摸抢骗也愈来愈烈。你们这群小娃娃,可有受人欺压?” “最开始,却是吃了些亏。好在高大哥仁义,带着几个兄弟帮了我们几次。如今欺辱倒还好,只现在城里实在没多少油水,我们存粮再这么吃下去,也撑不了多久,唉……”佰子苏不满十岁的年纪,却如老者般,忧愁万分地叹了口气。 孟岚琥听了,点点头,想了下说到:“我心里有个念头,就不知可行不可行。若是成了,你们既可多些收入,我也能得些安心。” 原来,孟岚琥看眼前这架势,不但是水灾,更加上有人控制米价借机发财。这样下去,夏麻必然大乱。而泰家除了一个弱书吏外,全是妇孺,都是毫无自保之力的人。 为了在危急时刻保住自家,她想到了佰子苏他们。虽然这是一群更加弱小的群体,然而弱者抱团才是面对危险的最佳对策。 于是,后面在整个夏麻乃至湖北境内都大名鼎鼎的“民援社”有了最初的雏形。 简单说来,也就是孟岚琥以及附近几户境况相似的人家聚在一起,由她们负责出钱粮,雇请佰子苏一伙和高二狗这些人。由后者负责在出了钱粮的几家人周围昼夜巡逻,遇到危险敲锣呼喊示警,如有余力则看情况帮忙解决。 为何只是敲锣提醒,主要是这批人手,除了高二狗,可能还包括一个佰子苏,其余人都是战斗力负值的渣渣。不过好多危险,也不是一上来就杀人放火,相反,如果能及时发出声响呼唤友邻,就能惊走歹人。 佰子苏对这个事情是非常期盼的,几乎不用冒什么危险,只要安排好小兄弟们换着休息,就能做到轮流巡夜。而且这事情做下来,还能在城里结下很好的人缘,对他们而言是百利无一害的大好事! 高二狗做为战斗主力则无需参加巡夜,只在出现比较严重的局面时,才会派人唤他前来。对此,高二狗自然没有异议,几乎和白得好处一样,还有何话好讲。至于,可能要打架斗狠,那都不算事,混江湖的若是怕了这些,还混个猪头啊?! 孟岚琥这边,稍微有些小问题,并不是每家都愿意出钱情人巡逻,有几家就拒绝了这事,要不是看在泰书吏的份上,搞不好还要嘲笑某人几句。 然而上次就吃了甜头的张屠户一家,本来是男丁挺多,战力不错的,听闻这事后,主动找来,要求加入。 总之几天后,一共七户人家并十九个佰子苏的丐帮成员和一个高二狗大侠,组成了“民援社”。 说好了,每户人家每月出三十斤粮,交给佰子苏他们。而后者则要保证每天十二个时辰里,都有人在这七家周围巡逻,如果遇到问题,要及时示警、通知邻里。若是巡逻时出了疏漏,则需要归还受损人家两个月也就是六十斤粮。 而孟岚琥在和大家约定好诸事后,还额外提出,若是本月七户人家都安全无虞,她还会再多出四十斤粮做为奖励。 因此佰子苏和高二狗一伙人,如今每月的工资预算就达到了二百五十斤粮…… 他们一共二十人,高二狗很仗义的也没多要,所以一个人大约能分十多斤,别看一个月才十来斤粮,好像太少。可对这些小乞丐而言,只用每天分七八个人绕着圈地走走,就能换来每天三两多米粮,实在是太划算了! 小头目佰子苏想的更透彻些,只要他们真的做出点成绩来,以后加入的人家就会越来越多,一旦人多了,每户三十斤粮就是个非常可观的数字了。 事情定下后,孟岚琥为了保险,还立了个契,各家家主以及佰子苏和高二狗都按了手印后,特意去衙门盖了个章。当然这事是交给泰书吏去做的,聪明的书吏盖完章后,就找王县令去了,他觉得这事大有可为。 王县令听了也是很欣慰,治下百姓懂得互助互利,实在大善。不过他并不打算立刻参与进去,做官的最讲究个稳字,还是暂时观察一阵效果再说好了。 在孟岚琥忙乎着自保时,县城里的米价开始用一种让人心悸的速度不断攀升。几天后,县里的三家米铺每天只能在早上开张一个时辰,其余时间已经是无粮可卖了。 至此,那几位京城人士还不太满意,他们嘟嘟囔囔地收拾了行李准备去另外的地方继续祸害,留了两个下人在这里负责盯着米价以及传递消息。 而孟岚琥这边,按着契约,先交了半个月的粮,等到十五天后,他们再把剩下的数目交齐。 不过,让人想不到的是,民援社刚成立三天,佰子苏他们就立了个功。 这天晚上,负责在卢寡妇家周围,三更到五更这段时间巡逻的李奥秉(外号李二饼),忽然听见了一点动静。 他机警地悄悄顺着声音摸了过去,就看到卢寡妇家后院的院墙上,趴了个人影。 一看这情况,早就演练过十几次的二饼兄,抄起腰间的两节空竹筒,哐哐哐就是一阵猛敲。边敲还边喊“抓贼啊,民援社兄弟、邻里叔伯们快来抓贼啊!” 寂静深夜里,一点动静都能传出老远,更何况是伴着猛烈敲击声的尖叫嘶吼。同样也在巡逻的另外六个小兄弟,一听呼喊,立刻做出了反应。 五个小的立刻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跑去,边跑还边敲响手里的各式家伙。破锅盖、半拉锣,不拘何物,只要能有大动静地,此刻都在乒乓乱响。除此外,小的们还一起大喊“抓贼啊,抓贼咯,兄弟叔伯抓贼咯!” 至于没有一起行动的那个小乞丐,则是每批巡逻中腿脚最快的家伙,他早就一溜烟地朝着他们丐帮的大本营冲去。 于是,这大晚上趴在卢寡妇后墙的倒霉小贼,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直接被这通剧烈响动给吓得摔下了墙头。他也是背时,着地时,一只脚踩到了地上一个小坑中,就听“嘎巴”一声,脚踝脆骨直接就折了。 李二饼一看,好家伙,这蠢货自己就把自己整趴下了。于是等来了五个帮手后,他们六人摸上去就想给人家捆上。 不过这倒霉小贼还有两把刷子,虽然崴了一只脚,可他还能挣扎几下。熬过了最开始那阵心惊肉跳后,仔细看眼前不过是六个小萝卜头,心里这个气啊,一股恶念就冲上了脑门。 做贼的,只要有条件,都会揣点家伙。这位也不例外,他从怀里掏出把菜刀,就想朝凑过来的几个小孩砍去。 好在李二饼眼神不错,大喊了一声“他手里有刀!”这才让大家及时停了下来。 按着排练,他们也不靠前,只保持着十来米的距离,围在贼人的四周。贼人朝哪个方向冲,他们就朝哪个方向退,始终把人围在了圈子里。 双方僵持了片刻,各家各户此时也都被惊了起来。有怕事的,自然缩在家中装死,但也有那胆壮仁义的冲了出来。 张屠户和他俩儿子,抄着杀猪刀,披着衣服,就跑了过来。跟在他们身后的,竟然是泰蔼鑫,只见他手里举着一根火把,正满脸严肃地捣腾着两条细长腿。 第11章 你动手来,我点灯,共揍一贼人 要说泰蔼鑫会冲出去帮忙抓贼,这是连孟岚琥都没有想到的。在她看来,自家相公是个心浅的,连自己孩子婆娘都不太装得进去,还能指望他对外人上心吗? 可此刻她才发现,自己似乎哪儿想错了。这位泰书吏,在听到外面的呼喊后,几乎没有犹豫地就爬了起来。迅速穿好外衣后,倒是在厨房里挑选“武器”时费了点功夫。 还是孟岚琥做主,让他拿个火把,贼人一靠近就烧他,若不靠近,就给大家照个亮,也防着贼人跑掉。 等泰蔼鑫出门了,孟岚琥心头竟松快了一点。毕竟,自家的男人有点担当总是好过那些没种的窝囊废。 经过一番激烈……咳,激烈搏斗后,当那五花大绑的倒霉贼人被丢进县衙看到王县令时,都快哭着喊爹了。 他觉得自己冤啊,刚上墙就被人发现了不说,跌下来还摔坏了脚,再然后,就是三个杀猪壮汉带着二十几个小萝卜头对着他一顿拳打脚踢。最可恨的是,还有个书生举了个火把在一旁照着,嘴里还喊着“看准点,别打头,对,踢后臀无妨,那儿也无妨,无妨,无妨……” 贼人在低下哭天喊地:“谁他玛说无妨了,老子都快被妨死了,你们这么些人欺负一个可怜人,不亏心吗?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王县令给了他一个答案“押下去,三十杖!” 第二天,先前拒绝过孟岚琥的几户人家,恬着脸又凑了上来。她们纷纷表示,也想加入那个什么民援社,钱粮马上就能送过来。 孟岚琥也懒得和她们一般见识,叫来了佰子苏交给他处理了。 随后一段时间里,县城的局面还在不断恶化,陆续又有几户人家也加入了民援。 不过达到了十三户人家后,孟岚琥就不再加人了。因为这已经到了佰子苏他们人力的上限,再加的话,要么就无法保证各家的实际安全,要么就需要再招些人手。 招人这事情,大家商量了阵后,都不太愿意。佰子苏那边是因为一群小孩子如果加进来几个成年大人,队伍不好带啊。孟岚琥这边则是担心临时雇来的人无法保证人品,万一起个坏心,那可比外人容易得手的多啊。 反正大家聚在一起也是为了自保和填饱肚子而已,保持现状也足够了。 泰家在乱糟糟地夏麻县里安稳低调地过着日子,这天下午,有位熟人找上门来。 孟岚琥看着在门边上哭得打嗝的朱婶,有些无语。你说都把脸皮撕成碎末了,怎么还有人能凑上来? 朱婶抽抽搭搭地开口说到:“泰娘子,以前都是我猪油蒙了心,脑子被狗啃了,你别和我一般见识啊,呜呜,如今我是真没法了啊,你就再救我一次吧,呜呜呜……” 听着她哭哭啼啼的说是家中断粮多日,男人出门找短工去了,偏幺儿饿狠了,偷吃了隔壁的两块饼子,被那家男人揍了一顿。回家后也不敢说,结果第二日就发起了高热。她求了一圈也无人搭理,这才找到了泰家。 孟岚琥不是什么善心之人,不然上辈子早不知死哪个犄角旮旯了。但她如今没把这些蠢妇放在心上,既然不在乎了,也就谈不上有多仇恨。她刚想着找人去朱婶家看看,是不是真病得要死了,就看到不远处跑过来两个丐帮小兄弟。 “泰娘子,你别上当,这个坏婆娘她骗你呢!”李二饼没到近前就急得直喊。另外那个常年蹲守泰家附近的小家伙也跟着喊道:“就是,我上午才见着她儿子咧,还差点抢了丁小胖的饼子,根本就没有发热生病!” 朱婶被人戳穿了谎言,顿时恼羞成怒起来,再加上对方又只是两个小叫花子,于是,她脱了只鞋子攥在手里,就想冲过去打人。 孟岚琥一听也没好气,这是生怕自家人活太久了怎么地,换着花样地咒儿子,她也算是开眼了。 此刻看那婆子要去揍人,她就准备撸袖子上去露两手。咱虎嬷嬷打不过高手,欺负欺负几个普通妇人不要太轻松哦。 于是,李二饼和伙伴小橘子正准备逃窜时,就看到朱婶身后,泰家娘子从门上抽了门栓出来,两步赶上朱婶,对着她后腰就是一下。 朱婶“哎呀”一声,歪倒在地上,扭头一看,泰家娘子扳着张瘦脸,拎着门栓对她就是一顿胖揍。 也不知为何,无论朱婶想怎么反抗,还没动就被泰家娘子的门栓打个正着。打到后来,竟仿佛是朱婶为了配合泰娘子,主动抬手伸脖去凑那门栓一般。 一顿暴揍下来,虎嬷嬷只觉得神清气爽,朱婶只觉得天塌地陷,李二饼和小橘子只觉得……“师傅请受徒儿一拜!” 不过谁也没料到,这场到了尾声的单方面殴打竟然还有个续集。 泰家的疯婆婆不知何时溜了出来,那没了门栓的大门无力地在她身后大敞着。 孟岚琥心里一惊,正准备想法子把婆婆弄回去,谁知泰婆婆哪儿也不去,直奔地上的朱婶而来。 三两步到了近前,疯婆婆上手就开始……扒衣服! 事后,谁都没想明白,到底是什么仇怨,竟让一个疯老太太,把一个三十多岁的婆娘差点扒了个精光。要知道,最后朱婶可是挂着肚兜、拽着底裤,披头散发捂脸狂奔而去的。 当泰蔼鑫回来后,看着得意洋洋抱着朱婶那堆衣服不撒手的亲娘,沉默了一会后,说出了真相:“娘亲还记着她骗了你好几件衣服去呢。” 果然不愧为母子同心啊,疯婆婆终于找到了知己,猛地点了点头,再把这些衣服赏赐给了自家“无能”的媳妇。她虽然啥都没说,可那脸上的表情分明是“瞧你笨的,打了半天也不知道把衣服要回来!” 孟岚琥接过婆婆的赏赐,又是好笑又有点感动。原主记忆中,娘三个没少吃这位疯婆婆的亏。可如今看着她维护自己,让别人吃亏,竟也觉得挺让人痛快。果然是,只要用得好,石头也变宝啊。 隔天,为了感谢昨日帮了忙的李二饼和泰家常驻信使小橘子,孟岚琥烙了几张大饼,拿油纸裹了,塞进了小橘子的怀里,嘱咐他分给二饼一些,就目送这小子颠颠地跑远了。 整个七月就这么乱糟糟地过去了,刚进八月,老天就像想起了该过夏天一般,日日都放出个大太阳到处烤晒。 孟岚琥也养成了习惯,家中三个大水缸,今天用多少,第二天一定补多少,始终保持着家里有两缸子新鲜水可用。 她心里估算了下,永佳河流经夏麻县,按说这里是不会断水的,至于其他离大型水源比较远的地区可就不好说了。不过,就算真得有什么意外,家里这两大水缸节省着只用来喝的话,一个月是能维持住的。 八月流火,不少人家都开始嘀咕,这是不是闹了水灾还要闹场旱灾啊。 不过比旱灾更让人挂心的是这米价什么时候能降下来。如今的价格已经到了水灾前的七倍,本来还会高一些的,是县令暗地里找了那三家米铺。都是本地经营了几十年的老店,若不是实在供应不过来,也不敢对着邻里乡亲下手太黑。 这天,泰蔼鑫心事重重地回到家中。孟岚琥一看他那样,就知道衙门里多半又闹幺蛾子了。 吃了饭,一家之主仍坚持着检查完了两个孩子的功课,接着就急不可待得拉着娘子进了书房。 “你说说,他们的心到底有多黑?翻了八倍的价格还嫌不够,竟然还想撺掇着县令把常平仓的粮弄出来。”泰蔼鑫满肚子怒气地说了出来。 孟岚琥想着上辈子那一大串倒在了赈灾粮事件上的官员,心里不由冷笑了下。她开口问到:“县令是个什么意思?我观王大人应该不是那等见利忘义之辈。” “县令自然不想赚那个黑心烂肝的钱,可他担心得罪了上面的人,影响仕途倒是小事,万一惹毛了那个靠山,小命都不一定能保。”泰蔼鑫喝了口茶,接着说到:“也是这老天太折腾了,本来前些时,那伙人看着大家都快缓过来了,就准备把存粮都出手了。虽然贵些,好歹大家多少都能买点回家裹腹。可谁知……” 孟岚琥点点头,接下他的话:“谁知,这老天一直不下雨,他们就觉着很可能还要接着干旱,不如把粮食再存些时日,待到大旱时,必然能赚得更多。” “砰”一声,泰蔼鑫气得猛拍了下桌子,疼得吸了口气,继续说着:“他们自己买粮卖粮也就罢了,最可恨的是,竟然对常平仓里的粮食打起了主意。哼,把别人都当傻子,现在低价从县令手里买下常平仓的粮食,回头旱灾一到,不说百姓要花多少钱买粮,只上面一旦要开仓放粮,县令还不是只得咬着牙再买回来。到时候是个什么价钱,那就只能由得他们说了算了。” 孟岚琥对这些贪得无厌的家伙也是憎恨无比,不过她还记得下一代帝王应是如今十五岁的大皇子,而在这位帝王的众多功绩中就包含着,十五岁时平定两湖弊案,整顿江南官场,平息民怨乱象这一桩。 那么也就是说,旱灾发生后,那位大皇子会到这里来赈灾平乱了。 可这话不能说出来,孟岚琥琢磨了下,开口说到:“如果真是还要发旱灾的话,按那些京中人的德性,整个灾区恐怕都要被搅得大乱。如果是小规模的乱子,他们的靠山应该是罩得住的,可若万一引发了大规模的民乱,我相信,圣上必然会派人来处理的。到时候像王县令这样没什么背景的官员若是牵扯其中,那必然是最早被拎出来祭刀的……” 孟岚琥这话说得没错,可她有个前提条件,就是必须发生大规模的民乱。所以,泰蔼鑫思索了一阵后,仍旧是忧心忡忡。 然而比他还忧愁的大有人在,王县令就是其中一员。他觉得今年自己恐怕是犯了太岁,如何都不太顺利。 他在这夏麻县已经连任了五年多的县令,本来以为这辈子朝中无人,也就这样了。谁曾想,七月的水灾竟让他捞到个大功。 眼看今年年底的评鉴不出意外的话绝对是个甲等,官职搞不好就能提上一提,以后的仕途也多了份希望。 可见鬼的是,那京中的贵人,竟像是穷疯了般,想要从天灾中发些人命财。 你发财就发财吧,可为何要盯上自己这么个可怜的小县令啊。 常平仓啊,那是好动的嘛,回头把县令逼死了,这些人是能多长两块肉啊还是能多生三个娃啊? 战战兢兢的王大人在第二天听了泰蔼鑫一番“秋后算账,替死之羊”的话后,更是惊怒交加,回去后竟生了场大病。 不过,也正是这场病,让王大人停在了百丈悬崖之前,保住了自己全家的小命。 第12章 蚱蜢与蛟龙 话说夏麻县的王县令连惊带吓的病倒了,不过原本也不算什么大病的,只是当他端着难闻的药汁时,脑中忽然清明起来。病得好!病得妙!病得呱呱叫! 于是,大家很快都知道了,王县令积劳成疾,卧床休养,无法理事。 县令病了,可泰蔼鑫却更加忙碌了。此时,他已经从一名小书吏火线升职变成了令史。虽然仍旧不是什么正式官员,但好歹从最底层的文书变成了县令近前的心腹。 而他手下也终于有了两个小弟,都是如同他以前那般的书吏。以前夏麻县衙里根本就没有令史一职,这还是为了提拔他特意设立出来的职位,可见王县令对泰某人是非常看重的。 泰令史志得意满地回了家,矜持地告诉自家娘子“以后,我每月的薪俸涨到了三吊钱。” 泰家这边倒是挺欢喜的,王县令那边则是有些煎熬。那被京城人士留下的两个狗腿子,一天三顿地跑来探病。他们还指望着再捞一笔常平仓的钱呢,可这混蛋县令竟然关键时刻病了?要说是装的吧,可看那平时白白胖胖的家伙才几天功夫就憔悴消瘦了不少。可若不是装的吧,这生病的时机也选得太巧了些。 王县令心里把这两个王八蛋咒了个死去活来,他容易吗,一县之尊,被这两个小人逼得要去吃巴豆!为了病得更真实些,王某人真是拼了老命哇! 常平仓若没有县令主持,其他人是动不了的。这两个跑腿的在县令家折腾了一段时间后,眼看着这王胖子似乎有点要西去的架势,心里也开始发毛了。最后没办法只好老实禀报上去,得来一顿臭骂后,才消停下来。 而泰蔼鑫回家后,对孟岚琥叹道:“为官不易啊,为个好官简直要命!” 孟岚琥上辈子对朝中之事也是很清楚的,要知道后宫里要想站得稳,有些事必须心里门清,不然就是长得赛过天仙,也不过是个逗闷子的玩物。 所以此时听到泰蔼鑫的叹息,她心中也是有些无奈。每朝每代要说吏治清明,大多都是在太/祖那个时期。其后就算明君在位,下面也是贪官败类无数。 在虎嬷嬷看来,这是个无解的问题,所以与其操心那些,不如专心把自家日子过好来得实在。 整个八月没有下一场雨,那些侥幸逃过了洪水的庄稼,眼看着进入了最关键的成熟期,却因为这场干旱,而变得枯黄干瘪。 因靠近永佳河,夏麻县旱情不算严重,大多数庄稼只是减产了三成,但其他地区听说最严重的,已经到了颗粒无存的地步。 这本就让下面的百姓民心惶惶了,却有那杀千刀的混蛋暗地里操控米价,到了八月底,湖北有的地区米价已经翻了近二十倍。 不过,那些赚了血肉钱的畜生还没来得及高兴几天,湖北境内的白岗县就爆发了民乱!县衙被焚烧,富户被洗劫,米铺老板全家老小全被杀死,县令以及一干官员也死的死,逃的逃。 夏麻县做为情况还比较稳定的地方,几乎是一夜间就涌来了近千流民。 县城里一时更加混乱起来,已经有几家大户,藏好了家财,举家避去了外地。 一片混乱中,泰令史家附近这片地区却因为有人全天巡逻,而保持了难得的安宁。 至此,民援社才被王县令重视起来。在和泰蔼鑫商量了几天后,开始将整个县城,细细划分成无数小区。每个小区里,由各家各户出人,轮流在夜里巡逻。 虽然这不能完全杜绝罪案发生,但至少一时间还是有效遏制住了持续恶化的局面。 混乱的八月过去了,九月里还是没有降雨。此刻城中已经很难见到菜蔬,那贩菜的刘白菜也不得不加入了贩水的行列。 他们这些人每日去五十里外河边打水,把水车装满后,运回城中贩卖。这一来一去就是两天的行程,虽然很辛苦,但收入还不错。 泰家院中有口水井,打得不深,此时的水位已经明显快要见底。不过孟岚琥知道,你就算是现在省着用,将来哪天水井若是要断水,仍旧是拦不住的。 所以,她每日里依然坚持把家中水缸装满,才肯罢休。 等到街市上再难见到青菜时,泰家饭桌上,出现了些豆芽和蒜苗,这些都是孟岚琥用一早买好的黄豆和大蒜发出来的。 泰蔼鑫就算再忙,还是知道现在县里大多数人都无菜可食的事情。因此当他看到家中的这些饭菜时,心中第一次涌起了一个念头“幸亏我娶了这个娘子!” 这念头一起,泰某人就不禁抬头朝对面的女子看去。原来,不知不觉中,那个懦弱胆怯的小女子已经变成了可以依靠能够信任的大娘子了……真好。 孟岚琥正给博哥儿和阿妹夹菜,忽然发现对面的泰某人正看着自己发呆,嘴角边还带着点傻笑,不禁也愣了下。她眨了眨眼,扬起眉毛,做出个询问神色。结果对方竟然一低头,专心刨饭去了。 虎嬷嬷心里骂了某人几句“神经病”,自管自地继续吃饭了。 就在王县令实在装不下去时,他忽然发现那两个杀千刀的狗腿子消失了! 一连三天,那俩王八蛋都没有出现在王家。王县令心头疑惑,找来泰蔼鑫,让他去看看情况。结果找到那二人落脚的小院一看。嚯,院中一片散乱,活像招了强人洗劫一般。 王县令虽然非常想那几个家伙被哪个山头的强人抓去当压寨小倌,可也很担心真出了什么事,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提心吊胆了几天,发现连邻县里也失了那些京中人士的踪迹,这才放下点心。看来,是那伙人自己出了什么问题。 果然,九月底,邸报上传来消息。大皇子奉命领了钦差之职,即将前来赈灾,命各地做好接待准备。 这消息一来,王县令只觉得一块大石落了地。他庆幸中略带惶恐,召来泰蔼鑫反复商议。 孟岚琥听到泰蔼鑫回家后说的消息,心想着,终于来了啊,再不来,那白岗县的民乱搞不好就要闹到自家附近了。 上辈子记忆中的大皇子,是个心思深沉,手段高明的家伙。嘉和十五年时,也就距今五年后,今上突然驾崩。在未立太子未留遗诏的情况下,硬是干掉了三个成年兄弟,顺利登上了皇位。最难得的是,在这么恶劣的情况下,竟然还留了个好名声下来,要说此人缺乏心计,估计傻子都不能信。 这位皇帝即位后,至少虎嬷嬷死前,那是没见他对贪官污吏手下留情过的,不少身居高位的大贪官被抄了家、灭了门。 鉴于此,她是觉得,就算此时大皇子还没达到五年后的程度,但以王县令和泰蔼鑫这点能耐还是别去人家跟前斗心眼子比较好。 于是,泰蔼鑫转天也去王县令那里建议不要贸然行事,反正夏麻县也不是皇子第一个要来的地方,先看看动静再做打算。不过那些账本、画像一定保管好,将来搞不好就靠它们了。 十月初,白岗县的民乱被平息了。躲藏起来的朱县令也被找了出来,听说因为交代不清常平仓粮食的去处,已经被请到了皇子驻所密谈去了。只是朱大人这一去,就再没能出来。 王县令听到这消息后,经不住泰蔼鑫在一旁怂恿,他一拍大腿,干了! 王大人是位毫无背景的小官,但他对仕途有份雄心。以前没有机会,他也不会胡搞瞎搞,那样太容易惹祸。可如今,一条大道似乎就在眼前。且不去想什么从龙不从龙的,那个太高端了。只要眼前,能得了大皇子一个赞赏,以后就将大大不同。 在家里给自己鼓了三天劲的王县令,终于下定决心,在大皇子路经夏麻县的头一天夜里,就揣着账本画像,去了大皇子暂住的院子。 因他按着泰蔼鑫建议的(其实是孟岚琥告诉泰某人的),见了面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的把事情一说,接着把账本和画像也一并呈了上去。 这天深夜,王县令是被皇子身边的贴身侍卫送回家的。 第二日,王大人仿佛什么事都没做般,一派淡然的该干啥干啥去了。 他这副做派,被秘密监视的侍卫回报给了大皇子。随后,一场不同于虎嬷嬷上辈子记忆中的官场震动,悄悄引燃了。 这还要说那副《初夏游园图》,那里面有个京城人士被大皇子的心腹认了出来,正是三皇子门下某个清客。这是个极难得的线索,一般像皇子捞钱,都不会派和自己关系这么近的人去直接下手,谁都知道要避着点。 可这位清客和他主子爱好相同,是个极为贪婪之人。他本来只用遥控此事的,可架不住这人担心好处被下面的人分薄太多。故而跑到了湖北来,赤膊上阵,亲手捞钱。 别说,有这位亲自操刀,果然是在这两个月时间里为自己捞了数万两的好处。当然,和三皇子的收获比起来,这仍旧是个小数目。 上辈子,虽然大皇子查处了一批官员,但三皇子的手下因为消息灵通,提前都跑了个干净,所以事情并没有牵扯到他们身上。 可如今,这副图直接就把三皇子暴露出来,门下清客现身湖北,涉及操控粮价,发黑心财,甚至逼出了民乱,这实在是非常要命的证据。 泰蔼鑫和王县令还不知道,他们这两个小蚱蜢无意中咬出了一条蛟龙,仍旧安然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暂不提大皇子一系是如何顺着这线索拎出了几个关键证据,又是如何派人盯死了已经逃回京中的三皇子门人。最后让三皇子一系吃了个大亏,几年都缓不过气来。 只说眼前,这王县令回来后,直到四天后大皇子离开也没有再被召唤,他心中颇为忐忑,不过事情已经做下了,是福是祸躲不过,只得尽量多收集些消息罢了。 十月初十,天降甘霖。夏麻县一片欢腾,压在大家心头的恐慌终于散去,下雨了! 不过,让人无奈的是,这雨还是来得晚了些,大部分庄稼已经干枯,损失无法挽回。 好在,很快就有旨意发下来,各处按受灾情况,可以开始赈灾了。 夏麻县受灾不太重,王县令开了常平仓,开始按灾前的米价出售粮食。 因为担心大家过量购买,每个人都只能买当月的口粮。孟岚琥也把家里五口人的平价粮买了回来,虽然她家粮食不缺,可佰子苏那群人是没法买到这个平价粮的,所以转手她就把这些粮原价倒给了佰子苏他们。 虽然有着赈灾粮,但那毕竟不够,到了十一月米价稳定下来后,仍旧达到了六月时的四倍。 此时,大部分人已经吃光了灾前的存货,都开始掏钱买粮了。于是,大家的日子都过的紧巴起来。随着流民的退去,民援社似乎也失去了意义,先后有六、七户人家都退了出去。 孟岚琥也不怪他们,毕竟现在粮价居高,这退出去的几家都没什么余力了。 佰子苏他们也知道境况不佳,只得节衣缩食等待时机。 年底,好消息传来,王县令高升了!因他在整个治灾过程中,立下不小功劳,被大皇子举荐,来年就将前往湖北省江石州,出任知州。虽然是个散州的知州,可官职也是从正七品一下跳到从五品了,正是应了那句话,连升三级! 不过让人没想到的是,这好事里还有泰蔼鑫的份。他这个非正式官员竟然也走了好运,被提升为夏麻县县丞,正八品的国家正式官员。 第13章 关门,放婆婆 说到泰蔼鑫的升官,实在非常幸运。要知道夏麻县以前因为规模小,是不设县丞一职的。可谁让今年又是洪水又是旱灾的,这就使得湖北境内的州县划分有了变动。 夏麻县做为附近情况最好的县,在这个背景下,把附近一个受灾严重的盘龙县并了进来,于是这才有了空出来的县丞一职。而在某位贵人有心示意下,泰蔼鑫闷声不响地就捡了这么个大好处。 随着升官发财的好消息一同来的,还有三皇子因纵容门人恶意扰乱米价从中牟利,勾结地方官员私自贩卖常平仓储粮险些逼出大乱等行为,被圣上当朝痛斥后,贝勒爵位被削为贝子,同时还罚俸三年,禁足一年。 这只是明面的,大皇子可不是个讲究什么兄弟情深的人,他抓紧机会重创了三皇子派系的成员,在清理了那些贪腐之人后,在朝堂和江南的几个不太显眼的空位上,都安插了心腹可信之人。 而像王县令和泰蔼鑫都被他划归为“可以用,需考察”的范围内,这也正是两人升官的背后原因。 官场上混了几年后,基本就没有单纯之人。王县令离职前特意找到泰蔼鑫,两人一番密谈后,心领神会地达成了某些约定。 回家后,泰蔼鑫还有点不踏实,孟岚琥看出来后笑话他:“得了吧,你就一八品县丞,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的,人家皇子能图谋你啥啊?再说没人家出手,你现在还不是个小书吏吗?” 泰县丞听了有些羞恼,可看了看自家连漆都没刷的桌椅板凳,穿着粗布衣衫的一家老幼,磨了磨牙,数铜板去了。 转眼到了年根,这天上午,有个陌生婆子敲响了泰家的大门。 孟岚琥听到动静后,开门一看,只见来人是个穿戴颇为体面的中年妇人。 这妇人等门开了,也不说话,只拿眼睛把孟岚琥上下扫了一遍,那鄙视的神色毫不遮掩地就挂在了脸上。 一见来人这份做派,孟岚琥直接就准备关门走人。那妇人一看孟岚琥往回走,就愣住了,连忙开口喊道:“唉,唉,别关门啊。我是京城伯府里夫人派来的,还有话要说呢?” 孟岚琥听了这话,心中道了句“来得正好,等候多时了!”接着转过身,冷笑道:“京中府里?你是府中哪个牌面上的主子不成?怎么我从不曾听说有你这号人物,莫不是个骗子上门吧?” 那妇人噎得一顿,她不是个傻的,孟岚琥这话不就是说她没有规矩,仆妇奴才竟然把自己当主子了。于是艰难地见了个礼后,也不进去,就故意抬高嗓门说到:“夫人说了,泰三爷在外面做事,务必时刻谨记不要丢了伯府的颜面,切不可急功近利趋炎附势。虽三爷一家多年不回家尽孝,三奶奶也忘了年节应有的礼仪往来,可府中并不计较这些,只要今后切莫做下错事牵连大家,若是不听劝告的话,今后也莫怪府中无情。” 孟岚琥满面冰霜死死盯着对面之人,突然,她一言不发拍着门大哭起来。对面仆妇正得意洋洋,一脸讥讽的笑容瞬间就僵在了脸上。 可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孟岚琥边哭边大声嚎了起来:“苍天啊,怎么有这么歹毒的人啊。大家来评评理啊,当年我公公刚去世,相公的亲娘被作践得活生生发了癔症。可怜我相公才十岁的年纪啊,穿着件单薄孝衣大冬天里就被赶出了家门。他一个瘦弱少年还带着个得了癔症的母亲,从伯府的少爷活活变成了要饭的叫花子啊!呜呜呜,若不是我娘家还念着早年的婚约,把我嫁了过来,他们母子俩怕是早就冻死在那个冬天了!呜呜呜!”她刚开始哭,不远处蹲点的小橘子就一个猛蹿,跑回去叫人了。而附近民援社的几家人习惯性地就赶了过来,把那仆妇围了起来。 那仆妇被孟岚琥这种撕破脸毫不遮掩的姿势给惊呆了,京中无论是如何肮脏龌蹉的事情,都讲究个保全面皮,关起门来较量。可谁能想到,她竟遇到这么个混不吝的主,什么破芝麻烂谷子的都直接往外倒。 孟岚琥才不管那妇人发呆,继续哭诉到:“我相公虽是个伯府的庶子,可他父亲刚走,姨娘就被逼疯,七七都不让过完啊,母子俩就被净身赶出了家门。我嫁过去后,那家人还要赶尽杀绝。他们竟然派人抢夺我的嫁妆,我们势力微薄无处诉苦,连我陪嫁的小院都被砸了个稀烂。一家三口吓得四处躲藏,好不容易到了夏麻县城,乡亲们帮衬着安了家落了脚。刚到这里的那年,我相公和婆婆又惊又气,病得就剩一口气,这事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我们心里憋屈地都滴血了,可向谁说啊?呜呜呜……” 周围邻居从不曾听泰家人提起这些过往,此刻听来都觉得心寒愤怒。就算不喜庶子,实在忍不了的人家,净身赶出家门也就算了,逼疯了人家亲娘,还砸人家媳妇的嫁妆,活生生要赶尽杀绝是个什么道理?最无耻的是,当初做下的恶就差直接杀人了,如今竟然大剌剌跑来教训人还想要什么年礼,莫非是京城中的人格外不要脸吗? 那仆妇被围起来后,看着架势不太对,心中就开始发虚。她几次都想张嘴狠狠反驳回去,可不知为何却总是一开口就心惊肉跳被吓得忘了词。直到此刻她终于像缓过劲来一般,可以开口说上几句了:“三,三奶奶,这是说的什么话?树大分枝,人大分家这可是正理儿啊。就算当年分的少了点,可府中夫人毕竟还是你们长辈啊,如今你这么说,可真有点不孝了吧……” 这仆妇一口京城官话,发音非常标准。可让人没想到的是,正在院子里闲逛的疯婆婆不知是被外面吵闹惊到了,还是被她那口京城官话刺激到了。竟然用力推开了门口的孟岚琥,几步就冲了出来。 那疯婆婆一出门,对面的仆妇就认了出来,一撇嘴刚要说“冯姨娘……”可惜她完全不了解武疯子的厉害。 只见泰家婆婆就如同长坂坡里的赵子龙一般,高举着神兵利器——木门栓,分开人群,直朝那仆妇杀将过去。 一般女人打架也不过是扯衣服拽头发,最多遇到那泼辣的还会上嘴咬。可泰家婆婆全然开辟了一种新式女子(流氓)打法——扒衣服加捶胸部,咳咳,没错,就是那两个比较有弹性的位置…… 那仆妇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一个京城伯府极体面的管家婆此刻竟被疯子骑在身下,浑身的绸缎衣裙被撕扯得七零八乱,那羞人的地方还被大庭广众下打得痛疼难耐,就算她想伸手去揉两下都觉得脸上滴血。 和疯子斗嘴,那是自己找不痛快。和疯子打架,那就很可能是自己找死。这仆妇付出了血的代价后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 孟岚琥看打得差不多了,朝婆婆瞪了两眼。泰家婆婆抖了两下后,恋恋不舍地鸣金收兵了。 那仆妇脸也被抓花了,头发也散乱了,衣服被拽得露出了红艳艳的肚兜,她边喘边哭,一时间别说是继续骂人了,就连自己是谁,到这里干啥仿佛都被忘个精光。 事情总要有个结尾,孟岚琥不能做那欺负人的坏蛋,于是两眼通红的惊慌哭泣着:“天啊,婆婆您怎么了?是不是脑子又痛了?不好啦,怎么看着要抽起来了!张婶,你快帮我去叫个大夫来,我家婆婆被恶人气得发癔症,抽起来啦!” 疯婆婆一通剧烈运动后,那形象是有点疯魔,再加上年纪大了,如今打完人,都喘得厉害,这副模样要说是被气得抽搐,也很有说服力啊。 于是,一伙人急忙帮着把婆婆送回屋子躺下,只那仆妇被大家遗忘在门边。赶来帮忙的佰子苏一伙人,眼看也没他们什么事儿了,就趁乱挤到那婆子跟前,好好踩了她两脚。 浑身疼痛,最痛的地方还不好上手揉的婆子,终于挨不住了,只好咬着牙一瘸一拐地离开了泰家。而她本来还在想要怎样狠狠报复下泰家,把刚才的亏加倍还回去的,结果才走了一会就撞到了两个混混闲人。 她一看这两人不好招惹,只得心里暗“呸”了一声,绕路而行。只是她却不知,自己身上的钱财和路引凭证都在刚才那一撞中不翼而飞了。 于是,当她找了个客栈,准备先落脚再想条毒计报仇时,却发现身上已经空无一文了。本来她还可以用身上的首饰当了做房钱的,可谁让她连路引凭证都丢了,客栈老板皱着眉毛,满脸狐疑地看着这位衣衫不整,颇有点疯癫之感的妇人,最后也没同意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住进自家客栈。 夏麻县总共就两家客栈,那仆妇被拒绝了两次后,越发觉得这地方就是个被泰三爷占了的强人窝,专等着坑害她这善良忠仆。 她越想越心惊,最后一咬牙,找到家当铺,用一个金镯子换了二两银子。打算直接雇车,赶往邻县,找那送她来的商行帮忙。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已经有一伙人盯上了她这只肥羊。 原来,夏麻县实在不大,她今儿在泰家门前闹了这出,很不幸就引来了一个小偷团伙的注意,没别的,主要是县城里实在很少见像她这样穿金戴银的单身妇人。 于是等她从泰家门口离开后,还没走出两条街就被偷儿得了手。 当两个小偷一看到手的钱财时,顿时就被惊到了。铜板就不在乎了,光散碎银子就有十两,更喜人的是还有张全国通兑、见票拿钱的五十两银票,真是好肥啊! 小偷团伙的老大一看,他娘啊,这一把就够他们吃一年了,真是头肥死个人的肉羊羊啊。这时候,那得了手的小偷眼珠乱转了一阵后,开口说到:“老大,那婆娘身上还有值钱的!我看她随便一个镯子就当了二两银子,她一撸袖子,至少带了五六个镯子。头上还有不老少金簪银坠儿的,估计至少也能换个大几十两了,要不咱们……” 想着对方就一个人,又是个妇人,实在很好摆布,这伙人于是一拍屁股,干了! 于是三个月后,浑身脏臭,险些进不了城的那位仆妇终于回到了伯府。险些饿昏在府门口的这位妇人,连抓带抢地吃了顿饱饭后,就跑到夫人面前,把泰三爷和三奶奶好好告了个恶状。 那满头朱翠的夫人气得连连拍桌,本来还想再派人去找泰蔼鑫一家的麻烦,可目睹了那仆妇回来时惨不忍睹的模样,再听了她对泰三、夏麻县不遗余力的抹黑后,他们那歹人头子和土匪窝点的形象实在是太过骇人,一时间竟无人敢接下夫人的指派,个别油滑的还直接装上了病。 泰伯府的夫人被嚣张庶子和无能下人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最后直接找人把泰蔼鑫的名字从祠堂里的家谱中狠狠涂掉了。要不是如今家中既无实权又无能人,恐怕泰蔼鑫那个八品县丞也会被人坑掉。 孟岚琥其实早就盼着找个机会和京城的泰家划清关系。主要是她上辈子的记忆中,京城里出了名的废物世家泰伯府因当了三皇子的狗腿,后来落了个抄家流放的结果。如果不早早划清关系,她和泰蔼鑫迟早要被牵连上。 所以,这婆子一说来历,虎嬷嬷就当机立断的决定,这次要来个狠的。若是能借机吵得沸沸扬扬,使得大家都知道他们和京城泰府毫无交情、甚至可以说是成了仇敌,那就很好了。只是,她还不知道,事情比她想得更美,泰家把他们除名了! 第14章 虎式争宠 话说自打孟岚琥在门口那通哭诉后,没多久,泰家的事情就几乎传的全县皆知。豪门恩怨啊、嫡庶争斗啊、妻妾交锋啊,这一极富有八卦色彩的消息让新年都热闹了几分。 因为泰蔼鑫还是个官员,所以这事情更是被附近的大小官吏所熟知,很快就连大皇子也从湖北的暗线那里获知了这段伯府恩怨。 暂且不提别人如何反应,只说孟岚琥本来已经做好了泰蔼鑫为这事发怒埋怨甚至吵架的准备,可谁知,这二十几岁的瘦高男人回家后,只是盯着她看了许久。 到了晚上,还有点小忐忑的虎大仙突然就被泰某人搂进了怀里,只听他低声说了句:“多谢娘子。” 孟岚琥一时没反应过来,听着愣住了。 按她上辈子的理解,不论男人多宠爱女子,但凡让他在人前丢了脸面、掉了底子,那必然会恼怒异常的。 她这次把泰蔼鑫的身世闹得全县皆知,想也知道,那为了面子,连私房钱都没开口要回去的某人,该如何愤怒郁闷。 所以,当听到这声道谢时,她几乎怀疑这床上躺着的两人中,必有一个不太正常。 就在孟岚琥诧异时,身后的泰蔼鑫又开口了:“我没想到,你心里一直记着那些事。过去,我总想着,以后要争气,要……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忘不掉……我现在知道了,谢谢你替我出气。” 听他这么说,虎嬷嬷拍了拍他搂在腰间的手,安慰道:“咱们那时候都太弱小了,所以只能任人欺凌。不过,只要以后全家齐心,一定会把日子过好的。你也别老是想过去的事情,咱们努力把眼前的做好,才对得起自己。” 夫妻俩默默依偎着,安然睡去。 这一日,衙门里收到了吏部的官员任免文书,这下泰蔼鑫和王县令才算是正式升官了。 王大人当即拍板,邀请所有人晚上到太白楼里吃酒席。泰蔼鑫中午特意回家告诉了孟岚琥晚上不回来吃饭,被孟岚琥叮嘱了几句少喝酒就又赶了回去。 晚间,大家一起去酒楼吃了顿好的。见面时,有那心急的,已经把装着礼金的红封送了出去。而做为即将上任的泰县丞,不免也收到了几份贺礼。 饭毕,泰蔼鑫揣着这笔钱回到家。因为知道他今晚要吃酒,孟岚琥还给他备下了醒酒汤。 喝过汤,孟岚琥笑着问到:“晚上收了多少贺礼啊?”泰蔼鑫有点尴尬地咳了声,把怀里的银子掏了出来。 点点了数,孟岚琥交代了句:“回头把何人送了多少,写下来,以后咱们要记得还礼,这样才不会被人说嘴。” 泰蔼鑫目光微闪,点点头,转身去后面洗漱了。孟岚琥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勾了勾嘴角,轻哼了一声。 过了几日,这天深夜,孟岚琥忽然睁开了眼。她毫不意外地看了眼身边空着的床铺,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从前天开始,泰蔼鑫每到半夜就要溜出去半个时辰左右。若不是孟岚琥睡得浅,搞不好还真的无从察觉。 她经过窗边时,正好看到书房里闪过一丝光亮。虎嬷嬷吸了口气,点点头,好你个泰蔼鑫,真是狗改不了吃那啥啊! 她穿好鞋子,走到书房后窗,也不戳破那个窗户纸,只侧着头把耳朵贴上去仔细听。 就听见房间里,泰蔼鑫小声嘟囔着什么“我的,我的,我的……” 伴随着每一个“我的”,都会有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虎嬷嬷有点无奈的点点头,这是在偷偷数铜板呢。 听了会,她摇摇头,没有进去撞破。只轻巧地回到房间,重新钻进被窝,心里却琢磨开了。 之前就已经同意他帮忙数钱了,可现在看来,那似乎还不够啊。再想了下那些“我的,我的”,莫非是必须数自己的钱,才能过瘾? 虎嬷嬷这么一想,倒也能接受,就她自己来说的话,数自己的钱和帮别人数钱,那绝对是不同的感受。 可要是就这么放着他不管,养成个瞒着她的习惯那就不行了,而且每天半夜不好好睡觉,也很让人心烦啊。过了会,孟岚琥双眼一眯想到了个主意。 第二天,等泰县丞出门后,某人就在书房的门上做了点手脚,随后又去集市上买了些特别的东西。 当天深夜,县丞大人再一次颠颠着溜进书房去数小钱了,可他还不知道一只母老虎正眯着眼盯着他的狗头。 话说泰蔼鑫正在书房里欢快地擦拭着手中黄灿灿的铜板,就听书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随即,门口传来他家娘子温柔体贴的话语:“夫君深夜还要到书房里忙碌,实在辛苦,妾身端了点热汤来,这冬夜寒冷,夫君赶紧喝了暖暖身子。”边说,边朝里走来。 县丞大人一下蹦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把一包铜板胡乱一裹,一脚踢到了书架底下。 当孟岚琥端着热汤慢吞吞走进来时,就看到泰蔼鑫微微喘着气,正襟危坐在桌前,而平时整齐干净的书桌上,正东倒西歪地散着些书本。墙边的书架下,还隐隐露出点青色的布料。 心中有数的虎嬷嬷,一脸体贴地微笑着放下了汤水。心中有鬼的泰蔼鑫,一脸僵硬地沉默着喝下了汤水。 喝着喝着,泰蔼鑫就觉着自家娘子靠得近了点,不由就抬头朝她看了几眼。 大半年时间的调养下来,当初那个骷髅干尸如今早已变成略有些单薄的纤美女子。 孟岚琥的底子其实很好,明眸俊眉,秀鼻菱唇。如果一直都好吃好喝地养着,不说倾国倾城,至少赞一句佳人是一点都不亏心的。 而今夜这位佳人,还特意打扮了一番。收腰的裙装,水红芙蓉配着月白底色,外面银灰色的夹棉披肩松松虚掩着。头发散了下来,轻拢在左肩,转着几个温柔地弧线消失在披肩之下。 而那平日有些苍白的面颊此刻不知是被裙子衬得,还是被热汤催得,正泛着诱人的粉色。一双清凌凌的圆眼中闪烁着跳动的烛光,含着笑意的双唇嫩光红润就像颗樱桃。 面对这般奇景,泰蔼鑫微张着嘴,端着汤勺看得呆住了。之前那些慌乱、尴尬和担心早就不知飞到何处,此刻,他似乎第一次意识到,相处了七年的娘子竟然是个大美人儿! 然而天真地泰蔼鑫并不知道他喝下的是虎嬷嬷精心熬制地绿色“大补汤”,美人儿娘子身上穿的是他以前小金库换来的新衣衫,粉红娇艳的脸上抹的是获得无数妃子好评的虎嬷嬷牌胭脂。 所以说,美人儿是需要时间和闲钱的。 然而此刻的县丞大人看着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娘子,只觉得心头燃起大火,这把火烧热了心房,顺着血脉一路涌下了……咳咳。 浑身火热的男人,抱着娘子就想回到卧室。 然而孟岚琥却伸手按住了他,顺势在他怀里又蹭了蹭。她蹭得很磨人,又轻又缓,水红的娇唇无意间擦过了泰蔼鑫的嘴角,发丝拂过鼻端,传来淡淡的清香。柔软的身躯轻轻撞了几下他的胸膛,若即若离偏又让人心头乱跳。 平时总有点呆的县丞大人,终于无师自通地低头深深吻了下去。 再后来,发生了些什么,泰蔼鑫已经不太记得了,他脑海里只留下了若隐若现的白嫩娇红,与激烈火热的销/魂滋味。 这一夜,县丞大人再也没想起他的宝贝铜钱,那被青布裹着的铜板们哀怨地被抛弃在了黑暗的书架底下。 从这天起,但凡泰蔼鑫半夜想去偷摸着数钱,就会被孟岚琥纠缠着在书房里胡天胡地一番。 县丞大人身板瘦弱,连着快活了几次后,终于有些吃不消了。 他并不傻,早明白过来娘子的真正目的,可他就算想拒绝也实在做不到啊。要知道,他的对手可是位资深情/事专家。以前这位专家还只有理论知识与观摩经验,如今有了真实体验后,技术越发高超精深。对付县丞大人这种只摸过一个女人,还是自家娘子的菜鸟,实在轻而易举。虎嬷嬷事后也深刻地反省了下自己的行为——“胜之不武”。 终于,这天夜里,在书房里激战的某人流下了悔恨的眼泪。虽然他事后一直坚持那是激动欢喜的泪水,然而当时与眼泪相伴的是某人“娘子我错了,我再也不藏钱了”的求饶声。 而那温柔的娘子一边缓缓地上下起伏着,一边体贴地说到:“你有点私房钱,我不反对,可你不该瞒着我。说,以后还瞒不瞒?嗯?瞒不瞒?” 县丞大人满头大汗憋屈地求饶道:“不瞒了,不瞒了!以后藏了多少都告诉娘子,呃啊,花了多少也告诉娘子,呵,呵,每天,每天报账,娘子快点,快啊,让我来吧,让我来……” 泪流满面地上交了私房钱的县丞大人,从这天起,开始给自己那悲催的私房钱记账,“今天藏了五十文私房钱”,“下午花了十文钱给娘子买了把新梳子”,“休沐花了四十文给娘子买面脂,本月私房钱已花完”……若干年后,这份特别的账本被送到了博物馆里,还被少女心的某些人起了个肉麻的名字——爱妻日记。 暂且不提这等光荣到千年之后的事情,话说回来,由于最后那次耗得时间长了点(没看把县丞大人都憋哭了吗),这使得很长一段时间里,泰蔼鑫偶尔冒出点偷藏钱的念头时,就会莫名有些憋闷难捱。 为了不那么难捱,他晚上就会更殷勤地给娘子报账、铺床,表现好了,自然就能获得一夜舒爽。 不知不觉中,藏钱——难受,不藏钱——舒爽,一个奇妙的反射循环就在某人的身体里形成了。 训好了县丞大人,也到了春节。今年孟岚琥准备了丰盛的年夜饭,而最让泰蔼鑫赞不绝口的,却是用当地极富盛名的冬藕配了腊鸭煨出的咸香味美的浓汤。 除夕夜里,博哥儿带着阿妹在院门口点了响鞭,然后牵着手,拿着娘亲买的小花炮,在院里玩了个痛快。 初一大清早,两小儿一醒来就颠颠地跑到父母房中,大喊了一声“父亲母亲新年大吉”然后欢笑着跑去洗漱了。 等洗漱毕,这才正正经经的给双亲磕头行礼。只是今年比较特别的是,压岁钱不再是一人一文钱了,而是一个人二十文! 俩小家伙接过两串用鲜红丝线串好的新钱时,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他们俩刚起来,就看到疯婆婆蹿了过来,一屈膝似乎也要跪下来行礼。这一下没把两口子吓得跳将起来,幸亏孟岚琥反应迅速,果断地抓出两串钱塞进了执意要磕头的疯婆婆手里。 一拿到钱,疯婆婆头也不磕了,“啊”了一声也笑着跑开了。 孟岚琥为此,还撵着疯婆婆身后,瞪着眼,反复说了好多次:“不能放进嘴里!”最后连两个孩子都学会了,没事就对他们奶奶说:“乖,不能放进嘴里!” 新年过完了,王县令一家年前就离开了,走时还闹了个万民伞过了把瘾。如今,泰蔼鑫也该正式上任了。 第一天上任回家,他喜滋滋地宣布“你相公我,县丞大人以后一个月能得十两银子了!” 孟岚琥开心地拍拍手说:“赶紧换一贯铜板回来,给你做零花,以后想怎么数就怎么数,但是别再半夜瞎胡闹了。” 某人忍不住嘟囔了句:“到底是谁半夜瞎胡闹啊?” 第15章 那些坑娃的名字 年后,泰蔼鑫开始正式上任了。县丞的工作很繁杂,在没有县令的情况下几乎包括了所有行政工作,例如管理文书档案、仓库、粮马、征税、户籍等等。 年前泰蔼鑫就和各位同僚都交接过了,以前没有县丞,这方面的工作都是直接报与县令,如今有一部分则要先报知泰蔼鑫,由他做出决定或修改后再报县令审批。 好在都是共事了几年的老人,彼此都很熟悉,倒也没人跳出来给他个下马威什么的。 不几日,泰蔼鑫就适应了新职位,这时,新县令也如期到达了。 这位县令是去年的三甲进士第七十三名,在京中活动了几个月,才捞到这么个七品的缺。本来人家和那些活动了几年都没什么结果的进士相比,还是挺高兴的,可一想到自己属下里,那位直接被举荐成八品县丞的泰蔼鑫来,难免就感到有些嫉妒憋屈。 这位新县令姓程,四十来岁,身材不高,胖瘦适中。他是带着个师爷来的,身边并无亲眷,只有两个丫鬟并一些下人。 程县令来之前,也是做了功课的。他知道自己手下的这个县丞不是个能随意拿捏的,远的不说,就看那六十里外的江石州知州,据说其在夏麻任县令时就极看重泰县丞。换句话说,那位王知州现在也正是泰县丞的一座小靠山。 程县令虽然并不太惧怕那王知州,但也不会平白无故地去得罪那高过自己三级的上官。 因此,新县令初来,对大家都非常客气,衙门里是一派祥和。 这日,泰蔼鑫归家后告诉孟岚琥,他要出门五日,去下面设的几处仓库核查实物。 孟岚琥听了,给他备好衣物,额外还给他做了一罐子酥肉,出门在外难免耽误饭点,有这个垫着也不会太亏身体。 因知道这些酥肉是给父亲带的,博哥儿和阿妹就算馋的直咽口水,也没开口讨要。倒是疯婆婆鬼鬼祟祟地跟着孟岚琥,几次都想伸爪偷捞一点。 虎嬷嬷自然不会克扣家人,她特意多买了些肉、面回来,做了一大盆酥肉。把给泰蔼鑫带的罐子装满后,还多了一大盘出来。 找来了大家的空碗,按食量大小,一人分了一份,皆大欢喜! 泰蔼鑫出门后,孟岚琥在吃食上也没亏欠一点,眼看着家里两个小东西渐渐长成了肉嘟嘟的小包子,而疯婆婆依然身板结实舞姿活泼,至于孟某人则更是越发的水润秀美,现在出门也能收获不少赞美的眼神了。 随着身体的康复,孟岚琥开始觉得自己的“震慑”似乎也在恢复。最近再瞪疯婆婆,就能发现她已经可以理解一些比较简单的指令了,而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是单纯被惊吓到。 又过了两日,到了博哥儿进学的时间。这是泰蔼鑫年前就找好的书馆,并且提前交了束修也约好了进学的时间。 因此,虽然泰县丞并不在家,孟岚琥依然把博哥儿顺利地送进了学堂。 不说每日泰家娘子如何带着阿妹接送念书的哥哥,只第一天娘俩回家后,小闺女就有些闷闷不乐。 孟岚琥开始还以为闺女是因为少了哥哥陪伴,于是耐心逗了她一阵。结果小丫头被逗得咯咯笑了半天后,仍旧拉着娘亲的衣袖不松手。 “娘的小妞妞这是怎么了?难道还想赖着吃奶吗?哈哈哈”孟某人搂着闺女笑问道。 “不是哒,不吃奶,羞羞!”小丫头捂着脸,在娘亲怀里一通乱拱。 孟岚琥搂紧了点,腾出只手,把闺女的头发顺了顺,接着问到:“那怎么一个劲缠着娘呢?我看就是想吃奶了,来来来,娘先把衣服解了,就来喂你。”毫无下限的某个娘亲逗弄着自家小崽。 妞妞这下急了,两个小爪紧紧拽着厚脸皮娘亲的衣襟,生怕一个不留神,某人就要“敞开胸怀”了。 “不是呐,娘!娘!我也想跟哥哥那样读书,我也想上学!”妞妞逼急了,终于把心里话蹦了出来。 孟岚琥亲了亲闺女的小脸,心里想着,这世道不好找女子上学的地方,京中倒是有一家,不过那也只针对一些世家贵女,更别提夏麻县这个小地方,那是根本就没有女学的。 她想了会后,开口说到:“既然要读书,那咱们就先让爹爹回来给你起个大名,然后每天下午,娘就给你开一个时辰的闺学,把我家的妞妞教成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娘子,好不好?” 泰家的两个孩子,长子倒是已经有了大名,叫泰祥博。而小闺女因为年幼多病,一直都是叫着小名妞妞。如今两个孩子都要念书了,自然也该给孩子起个大名了。 所以,当泰县丞忙完了仓库清查工作回到家后,就对上了娘三个满脸期盼的眼神。 平时一本正经的泰大人,看着家人的期盼,心中不禁热乎乎喜滋滋的。他正想着,什么小别胜新婚之类不和谐场景时,就听到娘子的催促声:“相公别发愣啊,赶紧想想,咱们妞妞该叫个什么大名才好?” 原来是盼着他回来取名字啊,泰县丞感觉就像喝了碗醒酒汤,心酸酸。 不管怎么说,洗了脸,擦了手,也收拾好心酸的县丞大人,坐在桌边轻轻摇晃着脑袋,开始认真思考起了闺女的大名。 他微微瞥了眼一旁秀丽动人的娘子,就想到了一个“姝”字,因按着辈分,闺女名字里要有个祥字,所以最后就叫做“泰祥姝”。 他挺满意的写到纸上,递给娘子过目。孟岚琥看了会,突然喷笑出声。她边摇头边说:“相公最好换一换。” 泰蔼鑫眉毛一扬,问了句:“为何?”孟岚琥回了句:“你多念几遍。” “泰祥姝,泰祥姝,太……想输?”县丞大人意识到这个谐音不太吉利。 孟岚琥接着又说:“这也到罢了,遇到那念字念一半的,难免不要读出个——太像猪……哈哈哈” 黑着脸的泰某人恼羞成怒地看着对面花枝乱颤的娘子,磨了磨牙,心中虽然想着晚上一定要好好教下规矩了,面上却还端着,一本正经地重新想名字。 差点就变成太像猪的小闺女,一脸担忧地望着父亲,生怕等下再冒个太像牛、太像狗出来。 可惜,直到睡前,县丞大人也没找到个满意的,只得安慰好闺女后,躺在床上继续思索。 夜里,泰某人并没有机会让某人重学规矩,因为娘子的小日子来了。 第二天,县丞大人交出了答卷,给闺女取了个“瑶”字,以后大名就叫“泰祥瑶”了。 这仿佛包含了泰相公某种期盼的名字,被孟岚琥笑了很长一段时间。只不过可怜的小闺女此刻正乐颠颠地反复对哥哥啰嗦着自己名字的含义“我是泰家吉祥洁白的美玉,美玉……” 从这天起,孟岚琥也开始每天下午花一个时辰教导小闺女瑶瑶。她不打算从小就教太多束缚女子的东西,以后大了,自然会好好教一下虎嬷嬷注解版的女诫、女则。眼下,还是按启蒙的方式,从三百千开始教起吧。 泰家的日子过的顺风顺水,可有的人就过得有些难熬了。 佰子苏他们以前也是有一顿没一顿,挣扎过来的。可自打有了民援社,他们就尝到了吃饱穿暖的好滋味。但是,随着局势的稳定,民援社如今只剩下了三户人家。 到此时,这三家与其说是要花钱雇他们巡逻,倒不如说是看着往日的情面上,施舍些粮食于他们这群孩子。虽然佰子苏他们以前就是乞丐要饭的,那时候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可这一旦尝到过一点被尊重的滋味,再要回到过去的日子,就让不少孩子坐立难安。 小橘子如今每天守着泰家,就恨怎么没再来几个找茬的,他们也好出点力,对得起那每个月的米粮。 这天,泰蔼鑫回家后,脸色不太好。 饭后,听过两个孩子背了功课,夫妻俩起身到了书房详谈。 原来是县尉今日不知为何突然在县令面前,刺了泰蔼鑫几句,说他年轻人不要太浮躁,很该静静心,多学学为人处事的道理。 这番话没头没脑,但却是说得极重了。泰蔼鑫倒不怕别人说几句不好听的,他只是没搞懂,县尉到底是为何要这么说。 泰蔼鑫前年进的衙门,与县尉之间虽然没到什么至交好友的地步,但往日里,见面也是有说有笑,相处十分融洽的。 今日毫无预兆地说了这些话,背后必然是有些原因的。 孟岚琥想了下,问到:“当时在场的都有什么人?” 泰蔼鑫回想了下,说:“有县令、典史和主簿。” “他们听了这话后,都什么反应?”孟岚琥接着问到。 “主簿先愣了下,就说我虽然年轻,可能经验不足,但一直都认真勤奋,今后多努力也就是了。典史倒没开口说话,只是脸上有些疑惑之色。县令等主簿说完,先是赞了几句县尉做事精细,又夸我尽心尽力,让我们多交流,今后必然能做得更好。”泰蔼鑫把当时的情形详细说了一遍。 听完后,孟岚琥心里有了点影子。思索片刻后,她忽然说到:“咱们不是发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县尉对你说了那些吗?不如请人帮着查查,最近县尉家发生了何事啊?” 泰蔼鑫点头说:“这倒是不错,可找谁去查啊?” 孟岚琥笑了笑说:“你别管了,我明日自会安排下去,且耐心等个几日吧。” 第二日一早,孟岚琥就招来了小橘子,让他把佰子苏叫来,有事相托。 佰子苏来的很快,他们这群人现在每日也没太多事情,为了饱腹,已经不得不派些年纪小的出门重拾旧业了。今天一听县丞娘子有事相托,心里满是期待,立刻就赶了过来。 两人进门后,孟岚琥对他说到:“昨日,县尉大人突然对我家相公说了些不太好听的话。我们二人有些摸不清头脑,想着请你们帮忙,打探下最近县尉家,可是发生了什么变动,又或者县尉本人有些什么异常。” 佰子苏听了点头答道:“行,等下我就让兄弟们去探听下,只是县尉本人的话,估计有些不好问,毕竟我们不太好在他眼前露面。” “是我没想周到,那你们就帮忙问问看,他家可有什么动静好了。这个问问邻居、帮工应该就可以了。不过你们若问不到,千万别勉强,要是为此受什么责难就大可不必了。”孟岚琥又嘱咐了他两句。 佰子苏笑着点头应了,正准备起身离去,孟岚琥又叫住他说:“我第一次见你时就说过,皇帝不差饿兵,这是一百文钱,算是你们四下活动的辛苦费。回头若问到消息了,自然还有谢礼,去吧。” 虽然有些羞愧,可想到最近都没吃几口饭的小兄弟们,佰子苏只好红着脸,收下了这钱,心中更是决定,回去后无论如何都要把消息打听出来,不然再没脸来见孟娘子了。 晚间,孟岚琥把白天的事情告诉了泰蔼鑫,他听了后,不禁说道:“咱家还是根基浅了啊!也好,若他们真能为这事寻到有用的消息,以后咱们就多照顾照顾他们。今后有什么消息,不论谁家的,让他们都来告诉你一声。这样再有什么事情,咱们也能反应的过来。” 三日后,佰子苏还真送来了个和县尉有关的消息。夫妻两人听了后,不由都有点傻眼。 第16章 高二狗入狱 话说佰子苏他们花了三天时间,利用了所有人脉关系,还真被他们挖到条很少人知道的消息。 蒋县尉的二儿子蒋柏顺因有些口吃,婚事上有些高不成低不就,去年年初终于有了些眉目,本来按时间算,年底就应该定亲走礼了,可不知为何翻过年还没有动静。 直到十天前的傍晚,有几人满面怒色的从蒋县尉家离去,而这几人正是之前传出要与蒋柏顺定亲的人家。随后蒋柏顺似乎还与其父蒋县尉发生了些争执,并为此吃了顿家法,几天都无法下床。 这事情因为被蒋县尉压着,外面几乎没什么人知道。然而架不住蒋柏顺虽然平日不爱说话,但也有那么两个发小,常来寻他。 其中一位昨日吃醉了,路边吐了半天后,抱着树不肯回家。也不知把那树认作了何人,啰啰嗦嗦说了半夜。正好遇到巡逻的小橘子,他耐着性子在一旁听了大半夜,这才弄清蒋县尉家闹了出退婚风波。 泰蔼鑫夫妻俩听了这消息,都有点无语。从面上看,县尉儿子退婚与县尉针对泰蔼鑫,应该是没什么联系,但若硬要扯上,也能说出点关系。 至少孟岚琥就直接联想到,莫非蒋县尉把二儿子的婚事退掉后,打算攀扯上程县令不成? 可转头再想,这事又有点没谱。要知道蒋柏顺是因为口吃所以才迟迟没有成婚,蒋县尉既然是想巴结县令,总不可能让人家县令闺女嫁你个结巴儿子吧?更别提蒋柏顺自己貌似还不愿意退婚,蒋县尉要打这个主意的话,那还真不好说,最后到底是结亲,还是结仇。 不过,不管怎么说,佰子苏他们确实是打探到县尉家的动静了。所以就算夫妻俩一时没搞明白两件事到底有没有关系,可他们仍旧是很痛快地给了佰子苏他们三百文钱作为报酬。 并且泰蔼鑫在仔细观察了佰子苏他们一群人后,突然开口提出可以教他们认几个字,以后做事打工也能方便一些。 对此,有些小孩没太大兴趣,肚子都填不饱,哪儿有心情去学什么认字。 然而也有非常重视的,像佰子苏、李二饼和小橘子这些就很是期盼,一听这话,差点立马就要磕头拜师。 泰蔼鑫拦住他们,说到:“教你们认字这事,我定然不会抵赖的,不过不是我来教,我儿泰祥博今后会每隔两天给你们上一次课。地方就安排在我家院中,到时候你们直接来就行了,其他东西我来准备。” 佰子苏他们千恩万谢地离开了,泰蔼鑫扭头对娘子解释到:“此事,我有三个理由。一是想帮一把佰子苏,让他们将来能够真的自立起来。二是想让博哥儿温故知新,夯实基础。三是为了今后能让这些小子们派上更大的用处。” 孟岚琥笑着点头说到:“嗯,相公想得很好,有何事我能帮忙的,必不推辞。” 夫妻俩笑呵呵地彼此调侃两句,就各自忙碌去了。 由于,一时间没法子弄清楚县尉态度突变的真正原因,泰蔼鑫只好让佰子苏他们继续观察,自己则专心投入到工作中去。 过了几天,泰家订的一批木屉和小板凳做好了。至此,晚间识字班终于可以开张了。 新上任的小夫子泰祥博激动又紧张地看着下面八个学生,他模仿着自己夫子的架势,咳了声后,开口说到:“今日我们先来学四个字,天地玄黄……” 下面八个弟子,每人抱了个小木头屉子,里面铺了层细砂土,手里也似模似样地握着根小木枝,跟着泰祥博的示范,一笔一划地认真学习着。 这个识字班每隔两天开一次,遇到休沐和节日则顺延到第二日。 泰祥博就这样一天天坚持了下来,他本来只想着巩固自己的知识同时也算是助人求学上进。可没想到,数年后,这些弟子竟有了机遇,从此走上了令人惊羡的人生之路。而他自己,也因为这一段教学而受益匪浅。 平静而充满希望的日子过起来飞快,这天晚上本来应该开识字班的,可泰祥博在家中等了许久,也没见那八个弟子出现。 正有些纳闷,就听院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院门口就响起了佰子苏的叫门声。 泰祥博把大门打开,看到佰子苏满头大汗地扶着门边急促地说到:“小夫子,高二狗出事了,刚才两个衙役把他抓了去,说是有人告发他与人合伙偷盗了牛掌柜店里的布匹。” 一听这事,泰祥博就知道不是自己能处理的,赶紧带着佰子苏进到屋里。 孟岚琥和泰蔼鑫听了佰子苏的话后,不由都皱起了眉头。 泰蔼鑫先开了口:“今天我在衙门中,并没有看到高二狗的批捕签文。如果真的是被衙役抓去,那要么是下衙后,出了什么事情,要么就是有人私自抓人了。” 一听这话,佰子苏双眼就亮了起来。如果是私自抓人,那高二狗很可能就是无辜被牵连的。 因为高二狗也加入了民援社,泰家对他倒很熟悉,尤其是曾经有两次乱得比较厉害时,幸亏高二狗发狠相护,这才让泰家在去年那段混乱时期里安然度过。 如今,眼见高二狗落难,泰家自然不会放手不管。所以泰蔼鑫重新穿了外衫,直接赶去衙门看看情形。 半个时辰后,他面色平静地回到家中。看着佰子苏焦急的眼神,泰蔼鑫安抚他道:“高二狗被暂时收押了,明日才会开堂审理。我已经和典狱官打了招呼,保他不会吃什么暗亏。” 佰子苏听到这里,不由松了口气,接着就听泰县丞继续说到:“至于他入狱的原因,说是前几日牛掌柜店内失窃,遂报了官,后来店中有个伙计忽然失踪了。结果今日晚间,另一个伙计举报说曾经看见高二狗与那个失踪的伙计来往甚密,前不久还偶然听到他们二人商议什么要发些无本之财……” 其实还有一句,泰蔼鑫没说出来,后来有人趁高二狗被拘走,就溜进他家翻找财物。谁知,翻出了一匹精细棉布,而牛掌柜失窃的布料中,正有几匹同样花色的布料。 送走了佰子苏后,泰家也有些沉寂。博哥儿和妹妹阿瑶看到父母有些闷闷不乐,于是凑上前似模似样地安慰起来。 “爹娘莫急,高二叔何种为人,我们平日多有了解。此事必然有什么误会,只要查明了,也就无事了。”泰祥博背着小手,慢条斯理地说到。 “就是,高二叔是好人,他只抓小偷,才不会当小偷!”瑶瑶点着小脑袋,认真分辨着。 泰蔼鑫看着一对儿女明理懂事,眼中露出些笑意,点点头道:“明日父亲就去问问清楚,必不会让好人蒙冤的。” 孟岚琥看着相公满面正色的模样,想到上辈子见识过的那些冤屈,虽然心中有些想法,但最终并没说出来。也罢,这世道,男人不见识些官场险恶,今后肯定是要吃大亏的。 第二天,泰蔼鑫密切关注着高二狗的案件。然而他发现,事情很有些棘手。 首先,高二狗无法找到人来证明,他在牛掌柜店里失窃那晚,到底身在何处。 其次,事后从他家中翻出的那匹精细棉布已经被牛掌柜证实,通过布头暗纹比对,确实是他店中失窃的布料。 再次,牛掌柜店里失踪的那位伙计在失踪前曾经与高二狗喝了几次小酒,已经被酒铺伙计证实。 基于此,他是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直接把高二狗从监狱中捞出来了。 不过,他在县令问询时也说了说自己的意见。 首先,那位后来告发高二狗的伙计,为何之前不说,直到昨日才来举报。 其次,高二狗家中只翻出了一匹布料,其他布料现在何处? 再次,如果那些布料已经被卖掉了,那钱款又在哪里?高二狗家可是翻过了,只有二十多文钱而已。 他的这些问题,让县尉脸上的轻松顿时有些挂不住了。 原以为是三个指头捏田螺,稳拿的事,谁知被这黄毛小子三问两问,竟像是他们抓错了人一般。 程县令扫了扫面露不悦的县尉,对泰蔼鑫笑道:“泰县丞言之有理。”接着又转头对蒋县尉说:“你现在就着人去查清这些疑问。至于高二狗,还是暂时收押,待案情明晰后,再做处理。” 听到这里,泰蔼鑫也松了口气,他今天没想着能把人捞出来,只希望在县令定案前多挣得一段时间,这样事情就有了转机,他也能有时间去帮着查一查案情。 下午,蒋县尉带着牛掌柜店里的郭三来到县衙。一番问话后,郭三说是因为开始没想起来,后来无意撞到高二狗神色慌张地避开他,才想起这事,就赶紧到县衙里报告给大人知道了。 蒋县尉问话时,特意还把泰蔼鑫喊了过来,让他亲耳听听,免得再有话说。 因此,当看着那郭三说完理由后,泰蔼鑫就眯起了眼睛。他发现此人说话时神态颇有些眼熟,就和他背着娘子藏钱时一模一样,咳咳。 至于泰蔼鑫的另外两个问题,蒋县尉一时没法解决,只能继续查了下去。 晚上回家后,泰蔼鑫把白天的事情都和孟岚琥说了一遍。他们夫妻二人倒是意见一致,那个举报高二狗的郭三眼神闪烁,多半是心里有鬼! 想到这里,虎嬷嬷突然露出个诡异的笑容,旁边的泰县丞正好扭头看见,不由打了个哆嗦。 “相公,我有个疑问,那匹差点让高二狗定罪的布料,到底是何人发现,又是如何到了官差手中的?”孟岚琥先问了个问题。 泰蔼鑫被问地一愣,他之前只注意到那匹布料是被确认了的赃物,如今听娘子一问,这才想起,当天衙役带走高二狗时,可并没有搜检他家啊。假如高二狗是被陷害的,那么作为重要罪证的布料出现得就非常可疑了。 第二日上衙时,泰县丞找到蒋县尉,问了这个问题。 蒋县尉咳了声,答道:“是下面的一个衙役找到的,这事他虽然做得有些不妥,但也是心急想找到线索,好在还真被他查到了,也算是有点功劳吧。” 听到这里,泰蔼鑫也明白了,这估计是衙役想趁乱发点小财,谁知翻出了赃物,怕担干系只好交了出来。 不过泰县丞也没有就此放过,他扛着县尉的黑脸,硬是要那翻出布料的衙役和他一起去了趟高二狗家,指明了是在床角被窝里发现的赃物。 泰蔼鑫在屋子里仔细打量了一遍后,又问了几个问题,这才放过了那一头冷汗的衙役。 当天晚上,夫妻俩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大半夜。 到了第二天下午,孟岚琥就带着佰子苏几个人堵住了正要回家的郭三。 第17章 耿直的混蛋 话说这天下午,孟岚琥带着几个少年,把那布匹店伙计郭三拖进了一条无人的巷子里。 他们并没有直接露面,而是趁周围无人,从郭三背后套上个麻袋,捆上手脚后,拖进了巷子。随后这些少年就分散到巷口周围把风,只留下虎嬷嬷对着郭麻袋施展审讯神功。 这是孟岚琥身体恢复后,第一次对外人使用“震慑”,从她之后带着微笑的脸上就能够看出,效果超出预期! 而事后清醒过来的郭三,只记得自己被人套了麻袋,再一摸身上,发现装着几十文铜钱的荷包也不见了。不由怒骂了几句该死的偷儿,这才无奈起身离去。 其间,被派到巷子口把风的几个少年,隐约听到了点县丞娘子与郭三的对话,虽然他们搞不懂为何那郭三会如此老实地回答每一个问题,可这无法阻止孟娘子在他们心目中越发高深莫测的形象。 这形象经过后面一些事的反复加强后,使得这些少年终此一生都对孟岚琥抱着无人能理解的敬畏信服与忠诚。 很多事情在不知道结果时,就算聪明人也很难查出真相。而如果是提前就掌握了真相,再倒推经过的话,就容易多了。 于是,在获得了佰子苏他们提供的某些信息后,泰县丞很快就有了重大突破。 突破口是在县城守门的一位兵士身上找到的,泰县丞拿着孟岚琥亲制的郭三画像找到最近半个月守门的士兵,让他们每人都看了一遍。 终于有一位叫宋满斗的小兵提供了重要线索,几天前也就是朱掌柜失窃的第二天傍晚,他看到了画像上的这人背了个大包袱,匆匆出了城门。而第二天清早,刚开城门时,他们正准备换班,又见到此人空着手进了城。 至于为何这位宋兵士能记得如此清楚,实在是他对人的相貌外形比较敏感,但凡见过一次的人,后面就很难忘掉。 泰蔼鑫没想到自己查线索,还查出个能人异士了,于是问清了这位外号馒头的士兵真名实姓和所在小队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中午,泰县丞赶回家中,喊来了佰子苏,请他们去郭三户籍上标明的郭家湾,探查情况,尤其是注意有没有来历不明的布料衣服之类的。 傍晚,当泰蔼鑫回家时,就看到佰子苏等人正坐在院里等他。 下午佰子苏等人出发前,就被孟岚琥带着去了朱掌柜那儿看了一圈他店里的布料,接着又被孟娘子低声嘱咐了些要注意的地方。 到了郭家湾后,他们先按着孟岚琥提醒地,仔细观察了下郭三的嫂子和亲娘身上穿的衣服,那布料果然不是普通农户常用的粗麻布料,倒是和朱掌柜家的布料非常接近。 接着,他们又隔着篱笆,仔细查看了郭家柴垛旁边的土地。那里有一小片和周围不太相同的土地,地里没有那些新冒芽的小草尖,倒是很像刚翻过的耕地。 查明这些后,他们没有再进一步做些什么,直接就返回了泰家。 当泰蔼鑫听到了佰子苏的回报后,非常满意的拍拍几个孩子的肩膀说:“你们很好,心细胆大又知进退,做得不错!” 受到县丞大人夸赞的孩子们,兴奋喜悦得仿佛吃了糖豆,就连收下的两百文钱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总觉得心虚烫手了。 不说佰子苏一伙人回去如何买米充饥,泰蔼鑫晚上在书房里,把事情仔细捋了一遍后,心中有了底气。 第二天一早,孟岚琥目送县丞大人雄赳赳气昂昂地迈步出了门。而蹲在不远处的小橘子则发现,站在门边的县丞娘子嘴角正挂着浅浅的微笑。不过他没察觉到,泰娘子那笑容里还夹着一丝欣赏与自豪。 这天的夏麻县县衙非常热闹,县丞大人当着县令的面,把一桩失窃案分析得头头是道。 虽然按说缉盗追凶的事情是由县尉负责,可县丞是可以对县内所有事物都有发言权的二把手,所以他此时插手案件也能说得过去。而做为官低一级的县尉,虽然心有不满,但也无法在明面上拒绝县丞的参与。 “先不谈其余失窃的布匹一直无法找到,单看如今发现的这匹布料,据发现人说,是在床上的被窝里找到的。大家可以想一下,谁睡觉会在被窝里放一匹布料?而且如果高二狗真是盗贼的话,难道被窝就是什么藏匿赃物的好地方吗?”泰蔼鑫先从最主要的罪证开始说起。 “我们再回想一下,本案对于高二狗的指控,实际上完全来自于一个人,那就是布匹店的伙计,郭三。而根据守门士兵回忆,他们曾看见在布匹店失窃的第二天,郭三在傍晚时分背了个大包袱出城,隔天清早又两手空空地回了城。而我昨天无意中听人提到,郭三的几位家人最近都换了新衣,而且用的布料都是上好的细棉布……”说到这里,在座各位都开始重新思索起来。 程县令看了看蒋县尉,开口道:“那就派人去郭三家仔细查看一番,确定下他家新衣服的来历好了。”说完派下了签子。 县尉看了看泰蔼鑫,似乎想说点什么,却听县丞大人开口说到:“蒋县尉最好抓紧时间,咱们在这里说话并未避人,再耽误下去,难保会有什么风声传出去,到时候失掉了证物,可就不好办了。” 蒋松杰深吸了口气,忍住没有接话,转身出去做事了。 虽说这几天,蒋松杰与泰蔼鑫相处得不太和谐,可他并不是无能之人。这不,中午刚过,他就带着一包袱布料衣衫并郭家几人回了县衙。 至此,郭三终于成为了盗案的最大嫌犯,被县令发了令签,要衙役将其锁来过堂。 不多时,郭三就被抓捕归案,一上堂他就口称冤枉,直说自己无辜。 县尉把那些布料和证人一一带上来,与他对质。这让郭三一时间无言以对,但片刻后,却转口说布料都是店里失踪的伙计丁山梁赠与他的,总之就是死活不认罪名。 县令一挥手,衙役上来招呼了二十板子,可打完后,这郭三痛得直嚎仍不愿低头认罪。 事情虽然明摆着,可这郭三死不认罪,倒让新上任的程县令烦躁了起来。 他们正在公堂里忙着,都没注意到大堂外渐渐围了些看热闹的百姓。而收到了佰子苏消息的孟岚琥,此刻也混在其中。 眼看县令烦躁地就要决定押后再审,可虎嬷嬷却不想高二狗再蹲牢里面受罪了,于是她两眼死死盯着那趴在地上的郭三,狠狠瞪了几下。 以前王县令审案时,蒋县尉总会在一旁配合着做出威吓、震慑等举动。可今天蒋松杰却一反常态,他对郭三的抵赖毫不上心,站在一旁仿佛神游天外一般。 大堂上气氛正有些尴尬,忽见堂下的郭三哆嗦了一下,接着他大声喊道:“我招了!我全招!!” 后面发生的事情,真让人目瞪口呆。就听郭三绘声绘色、毫不打梗地把自己的罪行噼里啪啦倒了个精光。顿时,堂上堂下一片哗然。 原来这郭三因为平日做事不上心,经常出错,故而不怎么被掌柜看重。布匹店的掌柜叫牛梧笛,他是个大方的,对自家的伙计一向很好,有些什么边角尺头也常赠于他们。这其中不被看重的郭三就得的少了些,他因此心中渐渐起了怨怼,最后竟打起了盗窃布料,转卖发财的主意。 可他刚偷了包布料,就被住在一个屋子的人撞破了。这人正是其后失踪的伙计,丁山梁。 郭三害怕被丁山梁揭发,假意哭诉自己是一时糊涂,并保证会尽快归还赃物,他跪着恳求丁山梁替他保密,容他把卖掉的布料追讨回来再说。 这位丁伙计心善又没太多心眼,在听信了郭三的话后,果然没有把事情说出去。然而,几天后,他发现郭三依然没有归还赃物。一气之下,丁山梁就威胁郭三,若再不退还赃物,他就告到掌柜那里,这让郭三当即就起了杀人灭口的歹念。 事有凑巧,丁山梁平日与高二狗交情不错,又因心情烦躁,就和高二狗一同喝了点小酒。 结果正好被郭三看见,他担心丁山梁将他的事情告诉高二狗,于是第二天就下了毒手。 他骗丁山梁,说是布料都追回来了,请他到自家一起查看后,再到掌柜那里帮忙说情。 丁山梁满心欢喜地陪着他出了城,路过一个池塘时,被郭三突然砸晕。随后就被捆上石头,抛进池塘,淹死了。 再之后就是郭三为绝后患,嫁祸高二狗,并等他被衙役带走后,藏了块失窃的布料到他床上。 这一趟说下来后,大家都感到,这郭三应该是一个心狠手辣,贪财狡诈的坏蛋。可让人奇怪的是,刚才他挨了板子都咬牙抗住了,怎么此刻却积极主动地交代了起来? 尤其是丁山梁的事情,他这一说,死罪就再难逃脱了。一般来讲,有所隐瞒才是正常,可他却仿佛瞬间大彻大悟似的,把那行凶过程讲述得一清二楚,丝毫不拉。 对此,县尉都忍不住开口问到:“郭三,你为何如此急于认罪,刚才却咬死不说?” 郭三抬头看了看他,答道:“我认罪也不行吗?我就是心里愿意,心甘情愿认罪伏法!” 县尉被怼得心口憋闷,还没见过这么耿直的浑人,真是……活着都碍眼! 痛快地在供词上按了手印后,耿直的混蛋抬头挺胸如英雄凯旋般被押下堂去。 然而没多久,押进狱中的“英雄”就抓着牢笼木栅栏痛哭流涕地直说自己冤枉,并苦苦哀求请人给他翻案,围观了全程的狱卒免费送了他俩大耳刮伴着一声“有病!” 随后,待到衙役们在郭三说的那处池塘里,打捞起了丁山梁的尸体后,此案就算定下了。 高二狗很快被放了出来,他虽然遭了几天的无妄之灾,但精神尚可,也没吃什么暗亏。出来后,还给县令大人磕了几个头,说是感谢大人明察秋毫,还自己清白。 这让程县令颇有些得意,也夸了高二狗几句,还发了他一吊铜板,算是略作安抚。 泰蔼鑫在一旁看着,也没什么不悦,反倒觉得这高二狗挺有眼色,没有糊里糊涂地当着县令的面,跑来和自己多说些什么。 晚间,泰家人刚吃完饭,就听门外传来高二狗的叫门声。 那高二狗一进屋子,二话不说就要给泰蔼鑫跪下磕头,被县丞大人抢上前,拼命拉了起来。 因为用力过猛,脸色涨红地泰县丞一边喘气,一边把高二狗请到了桌边坐下。 “泰大人,泰娘子,多的话,我二狗也不说了,今后但有差遣,水里水里来,火里火里去,绝无二话!”高二狗不待泰蔼鑫说话,抱拳郑重说到。 一方心诚道谢,一方热心款待。不多时,高二狗就和泰家上下打成一片。随后而来的佰子苏、李二饼和小橘子等人更是让泰家充满了欢声笑语。 之后几天,泰蔼鑫本以为蒋县尉恐怕会有所行动,谁知等来等去,却不见动静。 倒是孟岚琥这天出去买菜,遇到了县尉娘子。她站在路边,拎着个菜篮,看上去不像要买菜,似乎更像是在等人。 既然遇到了,自然不能当没看见。不管男人们关系如何,她俩这一见面倒是都挺亲热的。 “唉,泰娘子你买菜啊。”县尉家的老远就打上招呼了。 “是啊,蒋娘子也在啊,是打算买点什么?”孟岚琥笑着应了,随口问了一句。 县尉娘子一听这话,连忙点头说到:“就是啊,我还没想好买什么,不如泰娘子陪我逛逛,咱俩边走边聊会闲天,也好打发时间。” 孟岚琥打从刚才就明白过来,这县尉娘子恐怕是专程等着她的,看样子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于是也就顺水推舟姐俩好地,挽着手慢慢走了起来。 第18章 明日入V 话说孟岚琥买菜遇到蒋县尉的娘子,两人挽着手,一边逛集市一边聊了起来。说了会后,蒋家娘子就把话头扯到了一个寡妇身上。 “我娘家村子里啊,有个绝户寡妇。她后来过继了一对兄妹,算是好歹把家里香火给续上了。可这寡妇过继了子女之后,一直有点闷闷不乐。” 孟岚琥愿意的话,会是个很好的听众的,她接口问到:“可是那对子女不孝啊?” “不是的,这兄妹俩吧,对这寡妇还挺好。后来我家亲戚和那寡妇聊得多了,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寡妇是看这对兄妹感情很好,担心以后自己在他们心中没什么份量,再到老了,人家就更不在乎她了。”蒋娘子侧脸看着孟岚琥小声说着。 孟岚琥一扬眉毛,心中微微明白了点,她笑着说到:“虽然是有点过了,但她这心思也能理解,毕竟是寡妇人家,又不是亲生的孩子,自然想得多些。” 蒋娘子又看了她几眼后,接着说了下去:“那对兄妹人品很好,看到母亲闷闷不乐,就四处想办法。后来他们明白了原因后,那大哥就出了个主意。他有天故意当着母亲的面和他妹吵了一架,虽然他母亲当时气他说话不好听,可后来多见了几次,竟然渐渐解开了心结,而那对兄妹虽然后来老吵架,可因为心里清楚,彼此间也不见生分。” 说完这些,县尉娘子就直直看着孟岚琥。话说到这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县丞娘子微微笑着,拍了拍蒋娘子的手说:“嗯,明白了,这对兄妹都是好孩子,既尽了孝心,彼此也没有生分,很好。” 蒋娘子一听她这话,不由舒了口气,好不容易把事说清了,她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两人之后也没再继续多聊下去,走了片刻后,找了个借口,就彼此分开了。 晚上,泰蔼鑫到家后,就听娘子说了这件事。他恍然大悟道:“原来,县尉是为了安县令的心,故意当着他的面发作我吗?竟然是为了这个?” 孟岚琥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说:“你听了也就罢了,可别过于当真啊,还以为人家多忍辱负重对你一片真心似的。” 泰县丞皱着眉说:“难道,他是打算骗我不成?” “这县尉啊,可算是个油滑的。你想啊,他之前当着县令发作你,程县令肯定会觉得手下不和,需要他这个县令来调解。而你们既然有矛盾,那他这个新官也就不担心自己会被人架空了,这心啊,自然就放回肚子里去了。”孟岚琥边擦拭着书架,边慢慢解释。 泰蔼鑫听了也点头说:“是啊,他今儿不就是来解释这个的吗?不是真的针对我,而是要安县令的心,也难为他怎么想到的。” “呵”孟岚琥没忍住轻笑一声,继续说了下去:“你还记得当日他说你要多学学怎么做人那话后,主簿的反应吗?虽然不太明显,可还是能听出来主簿是偏着你的,这就让县令感觉蒋县尉是个没帮手的。相反,你和主簿还有不出声的典史都可能是一伙的,就算不是一伙至少也是交情不错的。要是你自己新官上任,你更喜欢拉帮结伙的属下还是孤身一人的属下?” 问完也不等某人回答,她继续说到“然后呢,今天他又借他娘子的口,说了这么个理由。你听了后,是不是不但不怪他,反倒觉得以后再有争执自己也不必在意了?” 泰蔼鑫刚想点头,忽然愣住了,他脸上的轻松渐渐淡去,这才认真地思考起了后面的问题。 孟岚琥看到已经明白过来的相公,也就不再继续多说什么了。她打扫完书房后,挑了本游记,随意翻了起来。 过了一会,就听县丞大人长出了口气,说:“他这是把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了。既在县令面前,扮了个孤臣的模样,得了信任。又在我这里解释一番,消了我的不满,去了我的防备。今后这县里的第一和第二把手都会更信任他,不但不会刻意刁难他,反倒心里还会向着他,实在是很划算的事啊……” 虎嬷嬷心里轻哼了声,这才哪儿到哪儿,一点不入流的小手段罢了。 “不过你也不必多做什么,既然他都对你说是为了安县令的心,那你一定就要好好配合啊,千万别上赶着去帮忙什么的。以后咱们对蒋县尉很不必多留情面暗加照顾之类的,就算哪天真闹得不太愉快了,回头你就给他递个心知肚明的眼色就行了。”孟岚琥坏心眼地出着主意。 她这话一说,倒把泰蔼鑫给逗乐了,他呵呵笑了一会,对着自家娘子,伸手点了一点,接着又忍不住好笑地摇了摇头。 晚上,二人躺在床上,泰蔼鑫突然冒出一句“你说程县令要是知道有人把他比作绝户寡妇,会做何想?” 程县令会做何想,孟岚琥一时不能确定,只为自己相公这句话,她倒是咯咯乐了好一会。 泰县丞已经逐渐掌握了“看娘子眼色”这个技能,一见身边人笑得微喘,就顺杆爬地伸手搂了过去,轻轻拍了几下后,就拍到别的地方去了…… 心里有了底后,泰家的日子又恢复了正常。白天县丞在外忙碌,孟岚琥在家操持家务,不但要让这个家干净整洁,三餐妥当,还要教导小闺女瑶瑶,另外她现在还多了个新业务,就是尝试着教导婆婆。 上次在郭三身上使用时,她就觉得“震慑”和上辈子有些不同了。她不但能让郭三老实听话地回答问题,还能让他把被人问话的经过忘记掉。 这也是因为前面进展得太顺畅了,孟岚琥心念一动下就尝试着让郭三在事后忘记这段经过,没想到竟然真的成功了,到了大堂上也没见那人再想起这事来。 以前在宫中,她到最后也只能让人短暂地服从自己并做些事情和说些话,但还没办法让人忘掉经过。所以行事时多少都要做些遮掩,经常得冒着很大的风险。 没想到,这辈子不但换了个身份,就连“震慑”都变得更实用了,实在是件大好事。 尝到好处后的孟岚琥,回家后,就把主意打到了婆婆身上。 她现在因为婆婆不太正常的关系,是绝不敢把孩子留在家里和婆婆独处的,要么自己带着,要么请人来帮忙看顾一下。而且就算是让疯婆婆自己一个人呆着,孟岚琥也是不太放心的,所以她经常做起事来束手束脚,出个门也不太方便,还挺耽误事的。 既然“震慑”有了新变化,她就想着,能不能慢慢教教婆婆,不指望她今后能帮忙做些什么吧,至少让她知道自己家人是绝不能伤害的,哪些事是不能做的,这样就足够了。 因此,小闺女瑶瑶最近就发现,她娘常常望着奶奶发呆。而被盯住的奶奶则会有些奇怪的反应,偶尔还会与她娘,对着发呆。看到这场面,瑶瑶总是觉得好笑,怎么娘和奶奶都傻乎乎的了? 转眼到了四月,这两个月来,佰子苏他们认真地收集着县里各种消息,小到谁家孩子偷吃了个鸡蛋挨了巴掌,大到县令家多出个婆子,在后院颇为威风,整治得丫鬟仆人老实了许多。 泰县丞发现多了这些消息后,他在县衙里的做起事来轻松了不少。好多以前不太明白的事情,竟然因为一些不起眼的小事,渐渐露出了背后的原因。 于是,泰家对佰子苏他们更上心了,每个月都会拿出一吊钱给他们,算是辛苦费。隔三差五的还会弄点肉汤下个面条之类的,给他们打下牙祭。 而晚间的识字班,如今还加入了些简单的算学。照县丞大人的想法,以后这八个孩子最好是都能写会算,成为可以独当一面的好帮手。 五月的某天,程县令邀请泰蔼鑫到他家吃饭,因家中没有女眷,所以就只单请了县丞一人。 把准备好的礼物交给了泰蔼鑫后,孟岚琥又嘱咐了他一句“少喝酒,遇到麻烦事情,想不清楚就先拖着装醉……” 县丞大人颇有些无语地听着自家娘子教的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虽然有些小人习气,可听听倒也无妨,实在到了紧要关头,用一用这些手段也是可以原谅的嘛。 泰蔼鑫到了县令家,很快就被引进了正厅。两人这还是第一次不是为了公事,凑在一处聊天。 不多时,泰蔼鑫了解到,自家的上司在京中有妻有子,只是为了尽孝,所以两个儿子和妻子都没有跟着一起上任。 而泰蔼鑫也没有藏着掖着,把自己身世来历说了一些。其实这些东西程县令早就知道了,没办法,实在是夏麻县没啥热闹,好不容易有这么条大八卦,怕是能说上好几年。 不一会,仆人来说晚饭准备好了。于是两人起身去了后院的一个亭子处用餐。 这程县令有点爱好风雅,如今气候也适宜,所以做主把饭菜都摆到了这个“沁晚亭”里。 泰蔼鑫没毛病,也不太挑剔。既然是来吃晚饭的,那有吃有喝就够了,至于在哪儿就无所谓了。 两人边吃边说些京中的变化和夏麻周边的风俗,气氛倒也称得上融洽。 吃到一半时,程县令叫人把酒端下去再热一热。不多时,就有丫鬟端着热好的酒回来了。 泰蔼鑫放下筷子,等着身旁丫鬟摆放酒壶和杯子。这时忽听身后传来人声:“听说爹爹请人吃酒,女儿特做了些小菜,还请爹爹和贵客不要嫌弃,慢慢品尝。” 这说话人,声音绕了好几圈,语气也酸麻酸麻的,让泰蔼鑫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家娘子偶尔犯坏时,用的那种怪腔调。 他正有点出神,就听对面的县令大人开口说到:“泰贤弟,你也知我是孤身上任的,这时常想起家中孩儿就不免有些孤单冷清,所以就把这个丫头收做了干女儿。因她伶俐懂事一时免不了娇惯着些,倒让她今天失了礼数,莫要见怪,莫要见怪啊。”说罢,还哈哈笑了几声。 泰蔼鑫心里想着这女子既知道失礼怎么不赶快退下去,嘴里却应着:“无妨无妨,既然是县令的干女儿,县令才又认了我这个贤弟,那她也就算得上是我侄女了,今天来得突然,改日必让拙荆补上礼品。” 他这干脆利落地搞出个侄女来,倒把程县令后面的话给堵住了。而那娇滴滴的干女儿脸上也有些尴尬,站在一旁不知再说些什么才好。 不过,程瑞年程县令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他哈哈干笑几声,让干女儿把酒放下,然后立在了自己身后。 泰蔼鑫一看对面两人的架势,心中有些鄙夷。他也是在京中长大的,什么龌蹉事情没听过,要说认女儿多是夫人出面,县令这一大老爷们主动去认个女儿,无非就是为了那几种花样。 程县令见对面年轻人抬头看了眼自己这个方向,心里还以为自家丫鬟的美貌必然打动了对方。于是再不遮掩,直接开口说到:“我听闻蔼鑫家中只有一妻,令堂据说身体还不太好,更加上还有两个幼子需要照顾,想必你娘子也是很辛劳的。不如今天我来做个媒,把我这女儿许你做个贵妾。今后帮着一起照料家人,书房里红袖添香也能多些趣味不是?” 这话一说出来,县令身后的丫鬟就抬头仔细看了看泰蔼鑫。高鼻深目,有种不同寻常的英俊,身材颀长,微微有些单薄。此刻那人正用修长的手指捏着薄瓷酒杯,欲饮不饮地停在半空。 程县令等了一阵也没听到泰蔼鑫的回答,不禁心头有些恼怒对方不识抬举。 半晌,泰蔼鑫叹了口气说到:“县令抬爱,本不应推辞。实在是……如今我也不和程大人见外,就直说了吧。我的身世,大人也都知晓了。我十岁那年被赶出家门时就发下了毒誓,此生绝不纳妾,宁愿无子,也绝不让家中再有后人受我之苦……唉,程大人呐……”说着,话语里竟带了丝哽咽。 程瑞年此刻是真的愣住了,他完全没想到自己属下竟然因为出身庶子又遭了些罪后,竟然发誓不再纳妾了。本来还想说,只纳妾不生孩子也行,转头再想,无子的妾侍能有什么份量,还白浪费自家一个美貌丫鬟不是? 如今再看对方眼眶发红一副苦闷模样,干脆他也就把这事放下,再不提起了。 不说那没送出去的丫鬟,回去后心中是如何恨不相逢未嫁时。 只说从县令家吃完酒后,略有些头昏的县丞大人刚进家门,就忍不住揽着妻子的肩膀表功道:“县令使了个美人计,我没上当!”说完还嘿嘿傻笑了两声。 心情不错的泰蔼鑫洗了个热水澡,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进卧室。 他本来正哼着小调,拿着帕子在擦头发,忽然一眼瞟到了床上的娘子,接着所有动作都停了下来,就连擦头的帕子也从头顶歪斜着滑了下来…… 第19章 泰县丞勇斗老虎精 话说机智识破了美人计的县丞大人,回家后,刚洗完澡就看到了床上有个妖怪,呃不,不是妖怪,是妖精,一个大大的女妖精。 初夏的夜晚,尚未到入睡的时间,但床上却已放下了纱帐,卧好了美人。 透过朦胧的纱幕,只见那美人侧卧在床榻上,一手支头,一手轻掩在胸前。屋中烛光摇晃,映得那蜿蜒缠绵的曲线彷如活了一般,起伏流动。 夜风拂纱,一片模糊中,只见那红肚兜、白玉臂散着淡淡光芒,伴着一缕香气,就像仙姿妙体隐在了云雾中一样。 泰相公没忍住,咽了下口水,轻手轻脚走到了床前。他还没开口,就见那纱帐里的女妖精忽然探出只手,娇滴滴地说了句“夫君,我渴……” 感觉自己更渴的泰县丞,伸出爪子就握住了这只小手,顺着这手就摸进了纱帐。 帐中风光实在太好,软玉温香、红唇乌发。美人娘子微垂的眼睫仿佛春风般抚过心头,直叫人浑身酥麻,心痒难耐。 …… 这一夜,县丞大人实在过得快活,所有的感官都得到了满足。在一阵猛冲后,他恍若遨游了宇宙般彻底解脱,心满意足地一根头发丝都不想动弹。 第二日是休沐,泰蔼鑫酣睡到了半晌午才醒了过来。 已经给过了甜枣的孟娘子,此刻正似笑非笑地听某人交代昨晚智破美人计的经过。 当她听到自家相公宁可绝后也不纳妾的誓言后,心中也是大为震惊。孟岚琥抬眼看着颇有些不自在的县丞大人,一伸手,拉低了他的脑袋,在他脸颊上用力亲了一口。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泰呆子脸色涨红地边擦脸边维护自己的君子形象,倒把对面的虎美人逗得大笑不止。 这笑声把在屋里练字的两个孩子都惊动了,博哥儿没停笔,只是派妹妹去看看情况。 于是,夫妻俩就听瑶瑶嫩嫩的小奶音在门口响了起来“娘亲在笑什么啊?瑶瑶也要听。” 院子里正和太阳过招的婆婆也凑到了窗前,好奇地摇晃着脑袋。 泰蔼鑫有些尴尬地看了看娘子,那眼神中还露出点可怜巴巴地羞恼。这表情让孟岚琥顿时有种耍了流氓占了便宜还不认账的自豪感,结果她两只手都用上了,也无法捂住嘴里不断冲出的笑声。 这个休沐日,泰家过得欢乐轻松。可同一时间里,正在程县令家做客的蒋县尉蒋松杰,就忍不住在心里骂娘了。 昨晚没送出去的干女儿,此刻正立在程县令身后,把那一套干女儿变贵妾的话又听了一遍。 但是比起昨晚那年轻英俊的县丞,如今对面那人不但年纪大,而且面貌也粗鲁黝黑。要给这样的人做妾,真真是让女儿家好伤心啊! 伤心的还有一位程县令,本来他偷摸着带个美貌丫鬟上任就是想避开家里那个老妒妇的,可谁知她竟然派了个混账婆子追来,那婆子一来就说丫鬟心大,要发卖了出去。看那美人哭得梨花带雨,程大人觉得发卖掉实在太可怜太可怜了,不如……不如用来拉拢几个下属划算! 粗鲁黝黑的老男人——蒋县尉,看着对面的两位伤心人,糟心地问候了下程大人的祖宗。 好嘛,整一不情不愿的贵妾回去,让我那些二十多岁的儿子们管这位十四五的丫鬟叫小妈,我还能要点脸吗?! 蒋松杰心里转了会主意,片刻就有了决定,这个丫鬟他不能要!但是他不能要,有人倒是可以要一下的。 于是他开口说到:“县令大人实在是太客气了。竟然要把贵女儿许给我这样的粗人做个妾,这实在不妥不妥。” 他这话一出,程县令脸都黑了,他心想着,好哇,我昨天想送给泰县丞,人家因为自己出身的原因,发了誓不纳妾也就算了。你一个四十多岁的糙老爷们,说起来不过是个从八品的县尉罢了,竟然还敢瞧不上我的丫鬟,咳咳,我的干女儿?! 程县令想到这里,连假装都懒得装一下,直接就拉长了脸。蒋县尉看了,心里自然也窝着火,可他还不得不赶紧把话说完:“县令大人的女儿配我是糟蹋了,更何况还是做妾,这太委屈了。我想着,不如厚了脸皮和县令讨个情,能不能将您的干女儿配给我二儿子做个正房娘子?” 他这话一出,反应最大的是那位干女儿,她就差直接喊“我愿意”了,嫁给年轻小伙做正房,吃穿上又不会差了她的,她能不愿意吗? 程县令倒是想了下后,才假客气几句应了这事。 这样一来,县尉和县令家倒是真成了亲家,两人约好下次休沐时就由蒋家前来提亲,这才放开来饮酒吃菜。 蒋县尉事后还觉得自己英明,发现老二以前的亲家受灾落败后,果断退亲,这实在是做得太对了!要不然今天,他可落不到什么好果子,要么是恼了县令,要么就得给家里弄回去个膈应人的小妈。 第二天,泰县丞回来后告诉孟岚琥,县尉家二儿子就要娶那位丫鬟干女儿做正头娘子了。夫妻两人都对此表示:你们开心就好,离我们远点,谢谢! 也不知那蒋松杰是如何想的,他过后还找了个机会朝泰蔼鑫诉了顿苦。什么不想纳妾乱家啊,被逼无奈贵妾变儿媳啊,什么今后多帮帮老哥啊,有事多提醒两句啊…… 泰蔼鑫如今对他已经有了提防,所以无论他如何郁闷凄凉如何热情奔放,县丞大人都淡定的没放在心上。 要说现在和县令大人成了姻亲的蒋家,远没有外面以为的那样风光。 蒋县尉的娘子,得知自家老头子差点多了个贵妾,当时就在家里把程县令骂得赛过猪八戒,骂完后,又听说贵妾要变二儿子的媳妇,立马就开始琢磨要如何整治那即将进门的狐狸精。 蒋家老二,蒋柏顺更是为此陷入了绝望之中,背信弃义娶不到自己喜欢的青梅不说,怎么转头他就得娶个父亲的贵妾做老婆了?父亲就这么嫌弃他吗?什么垃圾都丢给他? 蒋家哭闹争吵了几天后,还是到了该去提亲的日子。 被吵得满头是包的蒋县尉拿着上吊绳堵在二儿子屋门口,这才逼得他跟着自己去了县令家提亲。 定了亲的蒋柏顺如丧考妣般找到两个发小喝了顿闷酒,最后醉死在街边的大树下,抱着树死活不愿回家。(大树说:我招谁惹谁了,怎么喝醉了都爱找我说事呢?) 时间转眼进了六月,县尉家还在忙着亲事,衙门里却是收到了今年的治水款。 因着去年才发过洪水,大皇子又把那些贪官好好清了一遍,故而今年的治水款发到县衙时,竟然还剩下八成,这在往年简直不可想象,能剩个两三成就谢天谢地吧。 突然多了四百两银子,这让县令和大小官员都有点眼红。 要说贪个一多半吧,这伙人胆子小,不敢。要说干脆不要吧,这伙人更舍不得了。 而在干女儿事件上,多少有点恼了泰蔼鑫的县令大人,转了转眼珠后,对他说:“就由你来决定治水款的具体花费吧,不过也别让大家太苦了,可都盼着能多少得点呢。”说完还笑着拍了拍泰蔼鑫的肩头。 泰某人也知道,县令这是把烫手山芋丢给他了。一个搞不好就会变成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回到家后,县丞大人招来自己的狗头军师孟岚琥,商议大事。 这钱要不要分一些给衙门里的官吏?夫妻俩都觉着分肯定是要分的,不然大热天的谁愿意跟前跑后的张罗事儿?至少要个辛苦费不是? 分多少,怎么分,这才是最关键最棘手的问题。 两人商量一夜后,第二天找来高二狗,请他帮忙给六十里外的王知州带封信,并把回信尽快带回来。 高二狗拍胸脯应下了,说是两天之内必然回转,在接过孟岚琥手里的包裹和吃食后,租了匹马就出发了。 看那高二狗翻身上马,“驾驾”吆喝着,拍马远去的身影,竟还真带了点高二侠的英姿出来。 第二天一早,城门刚打开,高二狗就急匆匆地回了城。 他赶到泰家时,正好是早饭时间。于是高二狗洗了下手,也上桌吃开了。 泰蔼鑫先把回信看了一遍,心里有了数后,这才安心吃完早饭。 原来王知州告诉他,五年前,他曾修整过一次堤坝,衙门里有存档,记录了当时服劳役的人数,各种材料的消耗,以及花费银钱的数量。这里面,前两种都可以参考,最后关于银钱那个,是做不得准的。 不过泰蔼鑫只要根据这个存档,去打听下这些材料眼下的价格,再按人头算一下每日的饭钱,就能估算出个大致的成本。 有了这个成本数,后面分给衙门官吏的钱,就有了个大致的范围,只要不超过界限,就不会有太大问题了。 于是,泰蔼鑫翻出了五年前的存档后,抄录了一份,晚上带回家去。 夫妻俩先看单子,材料还不少,木头就分了桩子和挡板几种,此外还有石料、麻袋、细砂、粘土甚至糯米等等。 这些材料的价格,大部分都需要去找人询问,而且这要遇到不会问的人,那还很可能被人坑。 得了,还是找真地头蛇高二狗他们吧,至少问价时,有可能遇到开价高一点的,但没人敢瞎宰人乱开价。 大家凑在一起分了下工,前期由佰子苏一伙小兄弟负责打探,周遭什么地方有出售这些材料的,同时也要尽量探明质量和以往成交的价格。 接着由泰蔼鑫从中挑出比较合适的几家,再由高二狗去摸摸这些人家的底细和真实价位。 分完工作,孟岚琥取出两吊钱,一吊交给佰子苏他们,做活动花费。一吊硬塞给高二狗,算是谢他这次送信的事情。 佰子苏一伙和高二狗推脱不掉后,只好收下来,抓紧时间出门做事去了。 这些事情都需要时间,不是说今天去了,就能立刻得到消息的。所以县丞大人只能耐心点,先做准备工作了。 这天,泰家娘子孟岚琥亲自整治了一桌好酒好菜,准备晚上款待几位县丞大人请来的同僚。 都说一个好汉三个帮,县里的主簿以前就和泰蔼鑫关系不错,新县令来了后,这位名叫云黎的主簿倒与泰县丞走得更近了些。另外就是以前就在泰蔼鑫手下干活的两名书吏,如今也算得上是亲信了。今天同来的还有位工书,姓谭,叫谭达勃。他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典吏,一直在工房里负责水利、建造等事务。 之所以要请这些人吃饭,一来是为了加深感情,二来是为了几天后永佳河河段的巡查工作。 治水工作的基础,就是先查明本县内,河流堤坝的实情,再根据这些情况制定出详细的计划。最后才会征劳役、购材料,开始修整。 王兼墨县令在任时,是亲自主持永佳河巡查工作的,当时县衙里的官吏跟去了快一多半。而如今程县令只是把这事丢给泰蔼鑫后,就不再过问了。就连人手也只给了他五个名额。 泰县丞也不计较这些问题,反复思考后,决定带上两个书吏,再请动熟悉水利和工程建造的谭达勃谭工书同行,最后再加上两个身强体壮的差役,一路上也好有个护卫开路的。 今天请客,主要就冲着谭达勃去的,若是能让他尽心尽力的跟着一起去巡查,那就再好不过了。 云主簿平时不但与泰蔼鑫交好,更巧的是,还与谭达勃有点远亲,今天请他同来,也是为了更好说话。 谭达勃表面看是个好好老先生,平日见谁都是笑呵呵的,然而要真与此人交好,却不太容易。 今天他也是,满面笑容来了,心里却一直波澜不兴。 不过,当他听说泰蔼鑫想请他一同去巡查永佳河河段时,倒也没有推辞,很痛快地就答应下来了。这里面,一个是因为这事本就和他职责有关,再一个他也观察这位泰县丞快两年了,心里觉着此人倒也值得帮上一把。 酒席散了后,泰家夫妻俩躺在床上又商量了起其他人选的问题。 孟岚琥望着纱帐上的纹路,想了会后,开口说到:“要不,除了你县衙里那五个人,再把高二狗也带上吧。你先别忙拒绝,听我说。你们这趟出去,不比走亲访友,而且同行的又总共不过六个人,路上很可能遇到些意外情况,而像高二狗这样的人在某些时候是能帮上大忙的。” 泰蔼鑫想了下,侧头看了看娘子,还是拒绝了:“我知道,高二狗比起差役要灵活些,也比我经历的更多,可我走了后,家里就没有男丁了。万一再像我上次出门时那样,发生点什么意外,我就怕……高二狗就留在县里,你有点什么事,不能总指望几个半大孩子,有个大人在还是更稳妥点。至于我这边,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 “哦?什么人?”孟岚琥侧过身,伸手搭在泰蔼鑫胸脯上,很自然得揉了揉,就听身边人低笑一声。 “放心吧,没你的大,哎哟!”嘴贱的某人被狠狠捏了一下,过了会才说回正经话:“我上次不是和你说过,守门的兵士里,有个叫宋满斗的家伙,他有个厉害本事,对人脸能过目不忘。虽然不知道这次出去,这本事有没有用处,不过我看他体格不错行动敏捷,说话也从容不迫、有条有理的,就算没那过目不忘的本事,也该是个很得用的。” 就这样,三天后,当泰县丞出发去巡查河堤时,一共带了五个人。除了两个书吏加谭工书外,还有个差役以及宋满斗。虽然人数没有变多,但看着宋满斗淡定沉稳的模样,就感觉挺让人放心的。 送走了县丞大人以后,孟岚琥看着这住了快一年的屋子,突然觉着有点空荡荡的。 不过,她没时间想太多,还有事情要忙呢。去年为了存粮,在柴房下挖了个地窖,里面全是装满了粮食的密封罐子。 如今,正好趁泰蔼鑫不在家,都取出来,翻晒翻晒,不然保不齐就要坏在里面了。 如今夏麻县的米价已经降到了去年五月的两倍左右了,也没有必要再存这么多粮食了。 对于吃这方面,孟岚琥上辈子跟着太医还是学了些好东西的,她最后总结得出,吃什么山珍海味都不如吃最新鲜的饭菜来得养人。 所以,眼看这米也放了不少时间,该想办法处理下了。 其实,这办法,一早就说过了,甚至在泰蔼鑫面前都过了明路,就是酿酒。 孟岚琥先在院子里清理了一块地方出来,再把夏天的草席铺在上面,就开始翻晒存粮了。 把白米均匀的铺洒好后,就轮到婆婆大人登场了。只见,院子里,一位老妇人正一脸严肃的拄着扫帚,盯着草席上的白米。时不时还机警地抬头四处扫视一圈,把那些叽叽喳喳的小家巧儿们防得死死的。 这正是孟岚琥这段时间的教导成果,疯婆婆现在已经能正确执行不少简单指令了。照这样下去,再过一段时间后,孟娘子就可以放心出门了。 酿酒是个比较复杂的事情,家里除了孟岚琥就没有劳动力了,所以她做起来并不快。 这天下午,她正在院子里给罐子里的米换水时,就听墙外传来一阵吵嚷声。那吵嚷里,还夹着小橘子的声音。 这下,孟岚琥就得赶紧去看看了,怎么也不能让那小家伙在自己大门口这儿吃亏啊。 把袖子放下来后,她围裙都没脱,就走到了门口。开门一看,就看到一个大乞丐正在与小橘子他们推搡争吵着。 听到开门声,小橘子他们倒是都停下了手,那个大乞丐却趁机抢过半个馍馍拼命朝自己嘴里塞。 孟岚琥皱着眉,问道:“橘子,怎么会事?伤着了没?” 小橘子忙摇头说:“孟娘子,没事,你快回去吧。” 他这话还没说完,就看那个大乞丐突然直愣愣扭头瞧了过来,接着,他嘴巴一张,那些还没来得及嚼碎咽下去的馍馍就这么从口中掉了出来。 虎嬷嬷还没来得及嫌弃他埋汰,就听这位仁兄扯开嗓子大嚎起来,边嚎还边朝着她爬了过来。 这一下,倒把周围人都惊到了,看他朝孟娘子爬去,小橘子几个下意识地就拦了上去。 可这位倒好,不管是被踢还是被拦,他躲两下或者绕个弯后,仍旧是执着地朝孟岚琥爬去。 他爬得近了,干嚎竟然变成了痛哭,那眼泪就如不要钱一样,淌了一脸。终于他似想起来什么般,半直起身子对着孟岚琥大喊一声:“姐!是我啊!孟岚重啊!” 第20章 姐姐,再教我一次 这一声“姐”,可谓是喊得撕心裂肺,把那一直拖后腿的几个小家伙都吓得一哆嗦。 而此刻做为他的亲姐,孟岚琥也在记忆中找到了这位仁兄。祖宗啊,家里那个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小霸王怎么变这德性了?! 说起来,孟岚琥原主家孩子并不多,除了她,就剩下这个亲弟弟,后来继母生的那个就算了。当初原主离开家时,弟弟孟岚重只有六岁多点。因为此前一直是家里唯一的儿子,又是最小的,所以备受宠爱。不过后来,继母有了亲子后,他的待遇也就只能糊弄下不管事的父亲了。 原主对这个弟弟倒是挺牵挂的,可看了回忆里那些熊孩子干的好事后,孟岚琥就把这位连同京城里的那个家一起丢到了脑后。反正,都不是什么好鸟。 不过,就算有多不在乎,眼前这位已然加入了丐帮的熊弟弟既然出现了,饭还是要招待一顿的。 做好了打算的孟岚琥正准备开口,就听对面那大野猴劈哩啪啦就嚎出来一大串话。 “姐,我错了,我知道自己多混蛋了!呜……爹死了!我才发现原来自己蠢了好多年,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娘!呜呜呜……姐,我去年一听说你的消息,就想办法凑了点路费,我想着就是爬到你面前,也要亲口认个错,姐,我错了!呜呜哇……” 他这一嚎,没把孟岚琥怎么样,倒是不知触动了小橘子的什么伤心事,结果这小家伙嘴一咧,在一旁也大哭起来,最后两个人竟然来了个抱头痛哭…… 看着这俩蠢哭包,孟岚琥头都大了。她是真不想接这个茬啊,要知道她这个弟弟,以前那是标准的气死人不偿命的货色。 虎嬷嬷都有点怀疑原主那个早逝的娘,是不是知道自己生了个祸害,所以才赶紧先跑路了。 不过,眼前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孟娘子上前把两个抱头痛哭的蠢蛋一边一个,揪着衣领,弄回了家。 家里的婆婆和阿瑶听到动静,伸出两个脑袋好奇地打量着两个眼泪巴萨的家伙。 小橘子是大家都认识的,此刻他发现自己进了县丞家,也渐渐冷静了下来,抽抽搭搭地羞红了脸,脑袋都快低到肚皮上去了。 而那位孟岚重就有点心大了,他鼻涕眼泪挂了一脸,还转头对着虎嬷嬷问到:“这是我外甥女吗?” 孟岚琥嘴角抽搐了下,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就看这位脸都看不出原色的家伙,对着瑶瑶伸出两个大黑手,呵呵傻笑着说:“我都当舅舅了,外甥女,来,舅舅抱抱!” 瑶瑶脑袋都快摇成拨浪鼓了,婆婆更是抄起扫帚就准备开打。 一看架势不对,孟岚琥一巴掌拍到蠢弟弟头上,然后揪着他耳朵,就带到净房里去了。给他烧了热水,好好洗刷了个遍。 趁着某人洗澡的时间,孟岚琥简单收拾了一套泰蔼鑫的衣服,让小橘子给送到净房后,又把某脏猴换下来的破衣服收过来,看了看实在没样子了,只好以后用来扎拖把了。然后又赶紧炒了一大锅饭,估计这家伙不能少吃。 等他洗好出来,小橘子已经趁机会偷溜走了,别看人家是才六岁的孩子,都知道要个脸,害个臊。 此时,终于洗出个人样的孟岚重就让瑶瑶和婆婆没那么紧张了。无他,这家伙有个好皮相。 不过,好皮相的家伙没来得及去招惹外甥女,他眼冒精光地看着桌上的一大盆蛋炒饭,直接一个恶狗扑食就埋头刨了起来。 孟岚琥看他这吃相,轻轻叹了口气。到这时候,她倒不急着撵人了。识人无数的虎嬷嬷已经看出这家伙是真的一根筋,对自家倒没存着什么歹心。因此也不催他,反正想说话,时间多着呢。 孟岚重刨饭的功夫,虎嬷嬷又去把客房整理了下,暂时住几天是没问题的。 等她回来时,就看到蠢弟弟正抱着那个干干净净的饭盆和瑶瑶说话。 “我是你舅舅,来喊一声舅舅听听?”他边说边对着瑶瑶挤眉弄眼。 “我看你还是先过来老实交代下,自己到底怎么变成叫花子的再去当人舅舅吧。”孟岚琥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句。 蠢弟弟转头看着她好一会,才开口说到:“姐,你变了好多,现在可真厉害啊。当初我要是听你的话该多好啊……” “你要是现在能听我的话,也不晚。”孟姐姐嫌弃地看着她弟弟。 “晚了……晚了,都没了,爹死了,家也卖掉了,呜呜,太晚了,都是我蠢!我太蠢了!姐,我……你再教教我吧,呜呜,再教教我,我一定听你的话。”孟岚重眼泪又涌了出来。 孟岚琥费了很大劲,才从哭得打嗝的弟弟嘴里了解到事情的原委。 他说的多是孟岚琥离开京城以后的事情,而说起来,原主在成亲前,过得其实也不太好。 原主的父亲是位从六品的侍御史,在清流中有些名望。而原主的生母则在她八岁那年就去世了,留下一个刚出生几天的亲弟弟,也就是眼前这位大哭包了。 原主的生母有个庶妹,在嫡姐丧期的百日内,打着照顾孩子的旗号,就嫁进了门。要说这位小姨,起初对他们姐弟俩还真不错。 不过很快,原主就意识到有些不对,她小姨似乎好得有些不正常。尤其在对她弟弟方面,更是毫不教导,一味娇纵。 原主因为已经是个半大小姑娘了,察觉出问题后,就开始防备上了。 她自己倒是勉强防住了,可架不住弟弟孟岚重还是个幼儿啊,对他而言,姐姐和继母都是同样亲近的人,都是他能认人后,差不多同时接触到的,自然也就谈不上天生和谁亲近之类的。 时间一长,在那位小姨继母的控制影响下,弟弟孟岚重在心里其实更亲近的是继母而不是亲姐。 原主生性本就有些柔弱,再加上丧母后,更为敏感多愁,也就越发显得怯懦起来。这也使她不但不被父亲所喜,就连亲弟弟也不太爱与之相处。 而且,随着时间过去,原主总希望弟弟能学好,于是就免不了会多劝几句。这让被继母恶意娇纵的蠢弟弟越发不喜这个姐姐。 再后来,原主十四岁时跟着泰蔼鑫离开了京城。那时候,继母的亲生儿子已经四岁了,而快七岁的孟岚重对他姐也谈不上什么牵挂不舍,甚至还为身边少了个啰嗦鬼而暗自高兴。 而之后的事情,就是孟岚重今天说的内容了。 其实也不复杂,无非是生父发现长子不堪教导,转而重视幼子。五年后,生父病逝,继母霸占家财,只分了长子二百两银子,就算是分家了。 这事要是放在县丞大人身上,他倒是能凭着这二百两银子养活自己甚至争个前途什么的。可谁让这位孟岚重十三岁的年纪,除了吃喝,就只会玩乐呢。 这位纨绔揣着二百两银子,出去快活了没几天,就花光了。 没钱怎么办,孟岚重倒是厚着脸皮回去了几次。可越到后面越难要到钱,最后一次,他被门房小厮一脚踹倒在街面上,还被啐了一脸唾沫。 正好碰到他继母的亲儿子下学回家,看到他后,摸了几个铜板对他说:“别再来了,爹爹在天之灵都要因为你而被人耻笑。别对人说你姓孟,配不上。” 孟岚重真的就再没有回去过,他开始想办法养活自己。在屡次被骗被揍后,他一个发小倒开始偶尔接济他一下。 后来,他因为身高力大,渐渐在街面上也能混口饭吃。只可惜,由于实在没什么脑子,也着实吃了不少暗亏。 就这么着,孟岚重胡混了两年,混得连他自己都快不记得自己是谁了。结果去年,他那发小突然告诉他,查到孟岚琥的消息了。 虎嬷嬷听到这里,心里暗想,估计他那发小也是太想甩掉这货了,好不容易找到个接包的,可不要赶紧告诉他吗。 而孟岚重得知了姐姐的消息后,终于感到自己在这世间不是孤零零的了,还有个亲人活着呢。再想起小时候,亲姐反复规劝他学好和提醒他防备继母,就不禁泪流满面。 吃够了苦头,受了各种罪后,作天作地的熊孩子终于意识到谁才是真正对他好的人。 “姐,我好想你啊!”臭不要脸的孟岚重可怜兮兮地趴在桌边。 “你来找我,怎么把自己弄成了叫花子了?”孟岚琥好奇地问了句。 “唉,还不是小爷我长得太好,哎呀,别老打头,本来就不怎么聪明了……”孟岚重揉着后脑勺,继续说到:“我出京城没多久,遇上伙歹人,把我的钱财都抢走了,还想把我弄回去献给一个什么大人。我后来揍晕了两个看守,才跑掉的。不过我逃出来后既没钱,又不想再招麻烦,就干脆扮作乞丐,一路化缘,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 “化缘你个大头啊,那是别人和尚干的,你这叫讨饭!”孟岚琥没忍住,喷了一句,只换来蠢弟弟的两声傻笑。 无语看着对面的蠢瓜弟弟,孟岚琥停了一会,还是问了出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我就打算找到姐姐啊。”孟岚重挠了挠下巴。 “然后呢?”虎嬷嬷脸色渐渐变得难看,可某人还毫无自觉地坦白道:“然后?然后就跟着姐姐在一起啊。” “啪!”虎嬷嬷实在控制不住,又扇了他一后脑勺。“哦,你这以后就打算在姐姐婆家混吃等死了,是吗?” “不不不”孟岚重使劲摇头说:“不是那样的,我,我是想着自己太笨,姐姐比我聪明,又是真心对我好,以后跟姐姐在一起,就听姐姐的安排,出力也好,干活也行,至少不会再遇到骗我坑我揍我的坏人了……”他越说声音越小,脸上也露出点凄凉的神色。 也罢,虎嬷嬷在心里叹了口气,别看长的高大,毕竟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一个人在外面混了快两年,没有变成十恶不赦或者阴险毒辣的坏蛋也算不错了。今天先安顿下来,往后再考察考察,如果还能救的话,就顺带教一下好了。毕竟原主心里对他还是挺在意的,就当是还个愿吧。 就这样,在外奔波的泰县丞还不知道,家中已经多了个讨人嫌的小舅子了。 第二天一大早,孟岚琥就觉得有点不对,佰子苏一伙人,竟然分批跑她家门口来看稀奇了。 “唉唉,孟娘子真的有个乞丐弟弟吗?” “那还有假,昨天小橘子和我们亲手揍……亲手送他到这儿的。” “哼,早知道这样,我也装做孟娘子的弟弟好了,什么嘛。” “就你,人家弟弟洗干净以后可好看了,当谁都和你似的,长了个猪腰子脸,哈哈哈” …… 孟岚琥有些无语地看着眼前这五六个小脑袋,她还没开口,蠢弟弟孟岚重倒发话了:“你们都是谁啊,怎么跑我家来了?” “哎,他说这是他家啊,泰县丞回来会不会揍他啊?” “如果这是他家,那不就是说……泰县丞是入赘的吗?” “不会吧!” “不会吧!” “都闭嘴!”虎嬷嬷一挥手“该干啥干啥去,都滚蛋!” 一群小萝卜头,做鸟兽散。 “你给我进来”孟大王揪着蠢货弟弟的耳朵回到院子。 “过一阵,你姐夫回来了以后,给我老实点,要是不行,就趁早滚蛋,听懂没有?”女大王发话了。 “懂了懂了,姐啊,姐夫对你咋样?要不要我揍他几顿……”根本就没听懂的家伙,比划了下自己的大拳头。 “揍揍揍,我看你才需要好好挨顿揍!”虎嬷嬷对上这么个蠢货,特别容易炸毛。 “哎哟,哎哟,姐,我不是怕他以为你没娘家撑腰,对你不好吗,咱把他揍怕了,这家不就你一人说了算吗?怎么样,我不傻吧!嘿嘿!”孟岚重觉得自己在这事上还挺精明。 虎嬷嬷此时才意识到,自己昨晚还是想得太简单了点。实在是上辈子在后宫中,几乎就没有真傻的,搞的虎嬷嬷对别人的智商估计有误啊! 坦然地面对了自己的错误后,虎嬷嬷重新振作起来,她还就不信了,一代宫斗猛兽还整治不好你个熊孩子了! 上午吃过早饭,孟岚琥上下扫视了几遍蠢货弟弟,希望能发现些优点之类的。她这做派,让孟岚重毛毛的,一个劲问:“姐,你瞎瞅啥啊?” 蠢货弟弟一开口,就让孟岚琥想揍人。考虑到今天是新开始的第一天,她深呼吸了两下,压住了自己的暴脾气,“今天你先跟着姐姐酿酒,要是你干的好,自然有奖励,若是不好好做事,尽瞎胡闹捣乱,你就把门边那堆破衣服穿上,出去玩个够。” 一看姐姐面色严峻,孟岚重野兽般的直觉提醒着自己,今天最好老实点。于是他边点头边表决心:“姐,你就放心吧,这几年,我都干了好多活了,可能干了。以后家里有什么活,就都交给我吧!”说完还拍拍了胸口。 看他这架势,孟岚琥不知怎地,心里反倒越发担忧起来,蠢人不可怕,就怕蠢人觉得自己能。 好在,也不知是蠢货直觉很强,还是明白第一天一定要好好表现,这天上午,姐弟俩忙了快两个时辰,都没出什么幺蛾子。 然而,到了中午吃饭时,孟岚琥就有点傻眼了。所有碗盘全部精光,锅里一粒米都不剩的情况下,蠢弟弟对她说:“姐,我还想再吃三锅饭。” 三锅……饭,饭,饭…… “原来,继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把你分家分出来的吗?”孟岚琥死鱼眼地看着她弟弟。 “嘿嘿,别伤心,姐,以后跟着你,就不会再饿到我了,没啥没啥。”孟岚重连忙安慰他姐,当然,他姐一副想吐血的表情并没被某人放在心里,那肯定是因为心疼他,才面容扭曲的,对吧? 最后还是一盆子蛋炒饭解决了蠢弟弟的中饭问题。 下午,姐弟俩看着太阳快落下了,就利落地把坛坛罐罐都收了起来。 就这样忙了三天后,虎嬷嬷牌粮食酒的第一阶段就算完成了。后面则需要放进地窖里,等三个月时间,正好到了秋天,就可以进行第二步了。 家里事情忙完后,孟岚琥就认真思考起,以后要怎么安置这个蠢弟弟了。 就他这脑子,读书就不指望了。从小被娇惯着,他自己本身也不爱读书,到孟岚琥出嫁时,他能把三字经背全,还全靠着他姐每日都来啰嗦一遍。 后来孟岚琥一离开家,这货就更没人管了,就算他那个不管事的父亲发现长子不学无术后,打了几次板子,也已经来不及再挽救了。 读书科举这条路,是没指望了,以后只能看看,是不是能跟着泰蔼鑫学点俗务,以后当个小吏什么的,日子也能好过点。 孟岚琥暂时也只能想到这里,所以,她晚上找来蠢弟弟说到:“明天起,你下午也跟着瑶瑶一起上上课,我正好要教她算术了,你学好了,以后至少买什么东西不会被人坑。” 孟岚重听了,咧嘴一笑说:“姐,我会数钱,而且数得还贼快,不信,我给你演一下。” 他姐扬了下眉毛,说:“好啊,演吧。” “咳,那什么,数钱,总得有点钱给我数啊,是不是?”孟岚重挠了挠头,眼巴巴地看着他姐。 第21章 蠢瓜与天才 话说某个想要表演数钱的家伙,最终还是没能演成,被他姐一个巴掌拍脑门上,镇压了。 孟岚重委屈巴巴地答应了明天下午跟着外甥女一起上课,这让凑在一旁看热闹的博哥儿和阿瑶都捂着嘴直乐。 两个孩子是昨晚才知道,原来他们还有个舅舅。然而,这有个舅舅的欣喜还没升起来,就被这位新亲戚的惊人饭量给熄灭了。 因为挨过饿,所以博哥儿和阿瑶都很在意家里的食物。本来还有点小欢喜的心情,很快就被对自家存粮的担忧而替代了。 孟岚琥对此也有点无语,只得偷偷安慰他俩,这个舅舅以后还是要还饭钱的,现在先借给他点粮食,以后都要还回来的。这样,才让两个孩子安下心来。 一旦没了那些担忧,他们很快就被新舅舅那挤眉弄眼的表情逗乐了。如今听说他要和家里最小的阿妹一起上课,肚子里更是乐翻了天。 第二天下午,忙完了家务,喂饱了饭桶后,孟岚琥开始上算术课了。 这一教,到真让她心惊胆跳起来。 她家这个弟弟,对数字敏感的惊人。因为是第一天教,所以最开始都是很简单的加减。 瑶瑶是个正常幼儿,学到十以内的数字后,就开始有点小迷糊了。 虎嬷嬷于是转头专门对蠢弟弟上课,那些简单的计算就直接略过了,随着不断加深难度,她终于意识到,自家弟弟的算术恐怕不是自己能教的了。 后来为了测试,孟岚琥还随意写了很长串的数字,念了一遍给她弟弟听后,她弟弟竟然能一字不差的复述出来,最后她得出结论,孟岚重对数字异常敏感,且记忆力惊人。 这是件好事,芸芸众生中有天赋之才的人实在太少,而能被人发现且专门培养起来的天才就更少了。意识到蠢货弟弟的特殊后,孟岚琥就开始重新思考起这家伙的人生规划了。 当天晚上,正是识字班的上课时间。当孟岚重跑到一群小萝卜头面前,炫耀自己的记数本事后,大家都被这个刚脱离丐帮组织的兄弟给惊到了。 看着某人在一群小家伙中得瑟个没完,孟岚琥又有些发愁起来。就算这家伙有些天赋,可就这二了吧唧又一根筋的性子,自己真的能把他培养成个人才吗? 不管怎么样,第二天,虎嬷嬷还是咬了咬牙,掏钱专门去买了本《算学》回来,打算先教着再说吧。 其实孟岚重现在要学的倒不是什么高深的算术,相反,他最需要过的第一关,是认字和写字。无论他以后做什么,就现在那一手说是狗刨都侮辱了狗的字,以及满打满算只认识三百个的字,实在都是过不去的坎。 于是,蠢弟弟渐渐开始感到人生的艰难困苦了。 眼看着今天下午描的十张大字,被撕了九张后,某人瘪着嘴还想说什么,却被他姐丢过来的一张三岁女娃写的字给堵住了。 叹了口气,孟岚重安慰自己:“之前不就是盼着找到姐姐以后,让她好好教教自己吗,现在就好好受着吧,这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也!哎呀!姐,你看看你,又打我,这张字又写废了,真是……真是,太不……了。”最后也没敢把不贤惠几个字说清楚的某人,苦哈哈地写到半夜,抹了把眼泪,倒头睡了。 就这样,泰家多了个新舅舅,热闹了几天后,又渐渐回到了平静的生活。 上午孟岚琥忙家务的时候,她弟弟就在一旁练字,下午先教阿瑶一点简单的数字后,就开始给他讲解《算学》,虽然这书里的内容并不复杂,但孟岚琥要教的是如何弄懂这些拗口的语句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让学了几天的孟岚重,对文人的仇恨值几乎达到了顶点,没事就不能好好说点大白话吗?之乎者也的说了半天,简直是闲的找抽! 当然,他的这个观点刚一发表,就获得了他姐颁发的光荣脑崩子三个,到晚饭的时候,还逗得疯婆婆老想去摸那三个红印子。 半个月后,出去巡查河堤的泰蔼鑫一行人回来了。 脚步匆匆,急着回家的县丞大人,一推开大门,就看到院子里,一个略比他矮些,但比他壮多了的男人正光着个膀子劈柴! 泰蔼鑫看着那闪闪发光的肌肉,一股妒火直冲脑门。祖宗的,他才离开家多久啊,就有野男人登堂入室了,这还了得?! 他刚想找个什么棍子,捍卫下自己的主权,就听屋子里传来他娘子的喊声:“岚重,我怎么听院门有动静,谁来了?” 他的蠢弟弟,早看见进门的姐夫了。可他觉着自家姐夫这表情好像不太欢喜啊,此时听到他姐问,就回了句:“姐夫回来了,可他好像想揍我啊,姐,我就说要先动手为强嘛……” 泰蔼鑫被这两人的对话给惊到了,再转头仔细看了会孟岚重,终于认出了,这他玛不是当年那个祸害精吗?! 被“祸害精终于找到我家了”这个可怕的事实给惊呆的泰县丞,张着嘴,半天也没说出句话来。 而迎出来的孟岚琥见到她家相公这个表情,不由就想起记忆中,当年落魄的未婚夫可没少吃自家那蠢弟弟的亏啊。 “不是冤家不聚头啊!”叹了口气后,孟娘子温柔地揪了下她相公,开口说到:“相公回来了,辛苦了吧,这是我那弟弟,还记得吧?你先去洗洗,水都烧好的,等回头洗完了,再来说话不迟,去吧。”说着,就把人送到后面去了。 “姐,我怎么看姐夫有点不对劲啊,是不是当年你们在路上吃了什么亏,生病病得和他娘一样了?”孟岚重眯着眼,边思考边问了出来。 当然,回答他的只有他姐的两巴掌“病你个大头啊,你姐夫是被你这个祸害给吓到了,以前他可没少吃你的亏,回头等他洗完出来,先好好赔个礼再说话,听到没?”孟岚琥瞪了他弟一眼。 他弟觉着心头一跳,老老实实地点头应了。转头小声嘀咕到:“妈呀,我姐现在忒吓人了,一瞪眼我就想下跪,这女人嫁了人就是不一样啊,也不知道是为啥呢?”越想越歪的某人,没注意他姐的脸已经越拉越长,快赶上街口卖的烧饼了。 中午吃了饭,一家人聚在一起聊天。 “重弟啊,没想到你还活着,也长这么大了……咳咳。”泰蔼鑫一不小心说突噜了,把总觉得这熊弟弟迟早要把自己作死的想法给漏了出来。 不过他的心虚纯属多余,就听孟岚重开心的回到:“是啊,姐夫,我开始还担心你也病成了呆子啥的,刚才我姐为这还瞪我好几眼呢。” 县丞大人嘴角抽了下,心想,才瞪你几眼?至少也要抽你几棍子才够啊! “啊,那不会的,你如今也别急着搬出去,千万别觉得自己是个累赘,住在姐姐婆家不像话什么的。就先在我家住着,回头等你姐能放心你了,再说出去住的事情啊,别急别急。”泰蔼鑫坏心眼地表达了下自己的想法。孟岚琥在一旁听了,有点好笑地拿眼风扫了他几下。 “哈哈,那太好了,我还真怕姐夫记着仇,一来就要赶我走呢。对了,我姐还让我一见面就赶紧给你赔礼道歉啥的,要我说她就是女人小心眼儿,你看我姐夫这,根本就不在意嘛,对吧!”完全不知道自己一番话已经把他姐夫气得就差冒烟的某人,还得意洋洋地瞟了瞟他姐,这货不知道他已经把这个家的两大巨头都给得罪了。 小心眼的女人站起来,抻了抻自己的衣服说:“好了,以后有的是时间拉家常。小弟啊,把你上午描的大字拿出来,趁着你姐夫在,让他给你瞧瞧。要是不好的话,等下就别休息了,直接继续练吧。”说完就冷酷无情地盯着孟岚重。 忍受着无情的人生,孟岚重一步一挪地把自己的狗刨字递到了姐夫面前。 泰蔼鑫一看那歪七扭八、戳天扫地的鬼画符,眼睛顿时一亮,电光火石间,他领悟到了娘子的苦心。 于是,片刻后,生无可恋的孟岚重趴到桌子跟前,开始重写今天的十篇大字,边写边在肚子里诅咒他姐夫:“就说念过书的都不是好鸟吧,我姐还知道给我留一张呢,他倒好,全给我叉叉了,我看他脑子里就全是叉叉!” 不过,他的诅咒里,还真说对了一句。现在的县丞大人正满脑子都是叉叉的给娘子献着殷勤。 当天晚上,又是个舒爽的夜晚。 第二天早上,神清气爽的县丞大人,面带微笑地推门一看。他叉叉的!又是这个倒霉孩子,一大早就趴在墙头和院子外的小橘子聊天。 开心不到三秒的泰县丞,吃过早饭,郁闷地上衙去了。 结果,这天上午,蒋县尉家发生了一件大事。 就在泰蔼鑫回来的前三天,蒋县尉被迫急匆匆地把那位丫鬟干女儿迎娶进了家门。 然而这位丫鬟还真是如那婆子说的一般,不是个好货! 除了进门那天还算老实外,第二天一早进茶时,就闹出了幺蛾子。 她哭哭啼啼地吵着说蒋家骗婚,把她嫁给一个大结巴! 这让蒋家上下都很愤怒,你他玛一个破丫鬟,嫁给县尉儿子做正房,不说感恩戴德,竟还得瑟上了。 蒋老二茶都没进完,摔杯子就冲出去了。那丫鬟一看,更是吵着要回县令家告状。 蒋松杰再一次怀疑起,自己当初想巴结上县令这个决定是不是真做错了。 可是就算错,现在也只能咬牙认了。如果这时候闹出去,他家就真落不了一个好了。 于是,他压着脾气,让婆娘反复劝解那位儿媳。最后,他们才搞明白,这位丫鬟并不是真地后悔嫁给他二儿,她的目的是借着这一闹,正好把管家权要到手! 还真是心大啊,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蒋松杰只得逼着婆娘把管家权暂时交给了这位二儿媳。 于是,这位县令干女儿嫁进来的第二天起,蒋家就唱起了大戏。 这位新妇名叫程雅丽,没错,这名字就是程县令给起的。程雅丽嫁入蒋家连茶都没进完,抢了管家权后就开始数公帐上有多少钱。数了个大概后,又急忙赶慌地跑出去买了个丫鬟回来。 这下,终于实现了她多年来的愿望,尝尝当小姐夫人是个什么滋味。 这倒也罢了,可到了中饭时,蒋家就有点傻眼了。他们家虽比旁人略强点,可也就是能多吃点肉菜,米饭管饱这种程度。 可如今这位二媳妇当家后的第一顿,她就花了二两银子搞来了一桌太白楼的席面。这一下可把老蒋给心疼坏了。 蒋县尉的婆娘当即就哭了出来“这哪儿是娶媳妇啊,这活活娶了个祖宗哇!” 不过,到了下午,这位新妇就带着新丫鬟,出门逛首饰铺子去了。 一天下来,蒋家三个月的家用就花没了。晚间,除了蒋柏顺跑出去还没回来,全家人都沉着脸,坐在正屋里不说话。 程雅丽一看这架势,嘴一撇,心中暗想,得亏我机灵把新买的首饰都戴在身上了。回头就是要赶我出去,老娘我也不亏!反正昨晚那大结巴也没碰我,回头我就找干爹给我做主,嫁给那俊县丞去,哼! 她在这儿做着美梦,还不知,蒋县尉这老狐狸终于要对她下手了。 蒋松杰也不想这么快就出手,毕竟碍着县令的面子呢。可谁能想到,这位儿媳妇是个疯货啊,一点人情世故不讲,进了门不像新媳妇,倒像个女土匪一般。 要这样纵容了她,这家不完也要散了。说不得,只好让这女疯子尝尝见不得人的手段了。 蒋县尉成天和犯人、狱卒打交到,要说他没有点手段那是不可能的。 于是这天晚上,程雅丽就中了招。 当她一夜醒来后,就觉得头上发凉,伸手一摸,顿时发出一声尖叫,然后疯了一般就冲下床去照镜子。 只见镜子里映出一位被剃了个阴阳头的女子,此刻她面容惊恐扭曲,活像那刚出炉的丑鬼。 接下来,这位作天作地的活祖宗,就只得躲在屋中不敢再出门了。在夏麻县,阴阳头又叫鬼剃头,据说都是些不修善行的人,才会被小鬼啃去了头发。因着这个,程雅丽连找人告状诉苦都不能。 本来还有个丫鬟可以指使,可这丫鬟如今也出不了门,只能在家中转悠。蒋家的大门口不是坐着蒋县尉他婆娘,就是另外两个儿媳妇轮班守着。倒是这多出来的丫鬟被全家使唤的比牲口还惨,到了晚上,睡在程雅丽脚踏上,那呼噜打得隔壁邻居都能听到。 跑了三天的蒋柏顺,这天身上钱花光了,只得无奈回家。 他垂头丧气的被他娘好一通埋怨,可怜这位仁兄有些口吃,刚说一个字就被他娘怼到南墙上去了。 这还不算完,好容易从他娘那里逃脱出来,一进自己房间,就差点没被吓昏过去。 原来那程雅丽急着想让头发长出来,想起个以前在京城里听到的偏方。于是也不管香臭的,弄了一堆白鸡屎混了面粉、头油涂了一脑袋。 所以,当蒋柏顺一进屋,就看见一个大花脑袋正对着镜子左照右照。 他吓得一哆嗦,正好那大花脑袋也抬起头来,蒋柏顺抖着手,指着程雅丽说“你,你,你这个疯,疯子!好,好臭!疯,疯子!” 程雅丽虽然不敢出门,可她对着蒋柏顺,那是一点都不惧的。只见她翻了个白眼说到:“你还是少说两句吧,你就一结巴,如今能娶到县令女儿,就美去吧!我要真是个疯子,你还不得捏着鼻子认了,哼!给我把恭桶换了,熏一老天了,也没人来倒,真是没规矩!” 蒋柏顺一听,还换恭桶?他都有心把这疯女人弄恭桶里淹死算了。 这程雅丽一老天都没人搭理,嘴巴正闲的发慌。这逮着了蒋柏顺,可算是找着发泄对象了。也不管什么难听不难听,刺人不刺人的,劈头盖脑就是一通骂。 她骂的兴起,就把自己那点小心思给带出来了,什么“你们家还想着拿捏我,做梦!本来我就该嫁县丞的,回头我头发一长好,就立马跟你和离,一个窝囊废,谁稀罕啊?等以后我当了县丞娘子,看你后悔不后悔!” 她倒是只图说个痛快,可没想到那听的人钻了牛角尖。 蒋柏顺睁大双眼,口中说不出话,但心里却是一片混乱。“好啊,原来是泰县丞害我,本来应该是他收下这女疯子的,结果倒害的我如今吃了这亏。要不是这女人,说不定我还能娶到我的小梅,要是能把这疯子还给泰家就好了!对了,反正我也没碰她,她自己又愿意,干脆,我直接求了县丞家,把这女疯子收了,只当多养个小妾,这样大家都满意,对!就这么干!” 于是,当蒋柏顺一听说泰蔼鑫回来了,就立即开始实施他的“大家都满意”方案了。 第22章 请收下我老婆 话说泰县丞刚回来,就被人当作接盘侠给盯上了。 已经快被逼疯吓傻的蒋家老二蒋柏顺,此刻满脑子都是把疯女人丢给泰家,自己就解脱了,还可以再娶回心爱的青梅。 于是,他满脸恍惚地,就这么走到了泰家门前。 他来的也挺巧,正好孟岚琥带着瑶瑶出门买东西去了。家里只剩下孟岚重和婆婆。 孟岚重是个坐不住的,他画完十张大字后,闲得无聊就开始在院子里搞事情。 在附近蹲点的小橘子,因为当初那场抱头痛哭,如今倒是和孟岚重混得很熟,两人正凑一处作乱。 虎嬷嬷走之前就想到自己那蠢弟弟估计闲下来就要上房揭瓦,于是,给他安排了个发泄精力的任务——把院子里的土路给平整一下。 于是,当蒋柏顺到了泰家后,从半开的院门望进去,正好就看到了孟岚重打着赤膊,举起一块小磨盘般的石头,一下一下朝地上砸着。他这边夯着土,嘴里还不闲着,隔三差五的撩拨一下在旁边拣碎石的小橘子。 “唉,你今年真的有六岁了吗?怎么看着我三岁的外甥女都比你结实啊?” “胡说!” “你看我这胳膊,是不是比你脑袋还粗。” “孟娘子说你是饭桶,吃了不长脑子,只长肉。” “哟呵,你这嘴皮子还怪厉害的,来来来,让我来举一下,看看你有没有我家的馍馍重。” 两人正闹着,一抬头就看到了门外有个人伸头探脑的。 孟岚重指使小橘子道:“你去看看什么人,别是什么走空门的刁货。” 小橘子拍拍手,起身走过去,他走近了点就认出这人是蒋县尉家的老二,也就是那个娶了县令干女儿的家伙。 他这还没开口问啥,身后的孟岚重就想着先吓唬吓唬人好了。要是那家伙真打着歪主意的话,自己先把人吓住了,他就知道这家人不好惹,自然也不敢再来了。 于是,他举起大石盘,一用劲,把那石盘狠狠砸了下去。本来是要平整地面的,他这一砸倒好,直接砸了个不大不小的坑出来。 砸完后,他一抬头,朝着蒋柏顺露出个狰狞的笑容,还带着龇出了一口大牙。 本来就挺心虚的蒋柏顺,一惊之下,直接转身,撒丫子跑了…… 小橘子有点傻眼,他转头去看孟岚重,就见那货脸上还凝着一个狰狞的笑容,不过因为被那跑掉的蒋柏顺搞得有点糊涂,此刻那笑容里就带出了三分蠢来。 这又凶又蠢的表情,直接让小橘子笑得眼泪都飙出来了。 孟岚重也不羞恼,还得意洋洋地炫耀:“看到没,古有张飞吼断桥,今有重哥瞪贼跑,你重哥我厉害吧?” “那不是,哈哈,不是贼,哈哈哈……”小橘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那是蒋县尉的二儿子,蒋柏顺。” “哦?那他来我家干啥,我觉着这家伙心里有鬼,不然怎么见到家里有个猛汉,扭头就跑了,你说对不对?”他边说,边戳了戳小橘子的腰眼,害的某个可怜娃肚子都笑疼了。 等孟岚琥买完东西回家后,还是小橘子记得告诉了她,蒋柏顺曾经来过,不过什么都没说就又跑了。 孟岚重也没忘记给自己表功,把他怎么吓跑蒋柏顺的事情又说了遍。 这事还真不好说孟岚重做的不对,虎嬷嬷想了想,应该不是什么紧急的事情,也就没放在心上了。 不过晚上泰蔼鑫回来后,她还是说了下蒋柏顺的事情,泰蔼鑫听了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就在他们想着明天可以问问蒋县尉的时候,那蒋柏顺竟然又来了。 他这次没再跑了,壮着胆子进了院门后,一看到泰蔼鑫,就立刻凑了过去,仿佛离泰县丞近一点更安全似的。 既然家里来了客,不管怎么说也要上杯茶招待下的。于是泰蔼鑫就和蒋柏顺进了正屋,两人落座后,泰蔼鑫就直接问道:“蒋公子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蒋柏顺面对身板略消瘦的泰蔼鑫,胆子就大了些,吭哧着开口说到:“是,是有点事,情。我,我想物,物归原主。请,请泰大人,把,把,把那程小姐,收,收,收回去吧!” 他这话把屋里屋外几个人都说的一愣。泰蔼鑫面带不悦地说:“蒋公子,看在你父亲的面上,我且不与你计较,什么小姐之类的东西,你要再敢胡乱造谣生事,我也就顾不得给谁留情面了。” 他这厢说完,屋外孟岚重也正忙着“劝”他姐:“姐,你就让我进去吧,我保证只揍哭他,绝不揍死他,你点个头,快啊。” 他这边孟岚琥还没说什么,屋里蒋柏顺听了后,倒是吓得站起来,想走吧,可出门势必要路过那个莽夫,他心一横,干脆大声说了起来:“泰,泰县丞恐怕没跟你,你娘子说实话,那,那程雅丽分……明就是县令想,想先送给你的,你,你,你不要!才害的我,我收了那疯子。如,如今我受不了她,自然是,是,是要还,还给你。”他想着,泰县丞的娘子听了这话肯定要和她相公闹,而泰县丞为了在自己这个外人面前保住脸面,肯定是要咬牙收下的。 脑袋已经不清白的蒋柏顺觉得自己想得很对,可他万万没想到接下来自己会遭遇什么。 他说完自己那狗屁不通的理由后,泰蔼鑫和孟岚琥都快被逗笑了,见过脑残的,可脑残得如此理直气壮还是很少见啊。 对这种人,讲道理是最没用的。本来揍他一顿是完全没问题的,可孟岚琥觉得那太便宜了,她眼珠一转,低声交代了蠢弟弟几句,然后直接就进了正屋。 “蒋公子,你说的事情,我们都糊里糊涂的。”孟岚琥做出一副万分不解的模样说到:“刚才你说的话,咳咳,抱歉啊,我一时也没听懂。” 那蒋柏顺露出一副羞愧郁闷的表情,他知道自己口吃,刚才那通话说得还急,别人没听懂也很寻常,可他这毛病又不是自己愿意的…… 他还沉浸在对自己口吃的自怨自艾上,就听孟岚琥继续说了下去:“我呢,有个主意,不管什么事情咱们都要先说分明,才好决定要怎么办,对不对?”蒋柏顺点了点头,又露出苦恼的神色。 “不如这样,既然蒋公子说不太清楚,干脆就写个明明白白,顺便把你的想法都写了,我们大家好好商量下,事情总能有个圆满的解决办法的。”孟岚琥温柔地说出这番话,只听得蒋柏顺连连点头,心中还起了丝愧疚。这孟娘子如此明理,自己把那疯子丢给人家,实在是…… 不过,为了心爱的小梅,也只得对不起孟娘子了,大不了以后自己多帮着点泰县丞就好了嘛。 此时,孟岚重已经拿了平时自己用的那套纸笔,在桌上准备好了。 下定决心坑泰家的蒋柏顺,一咬牙,走到桌前,提笔就开始大写特写。 说起来,这蒋家一直都没出过读书人。可到了蒋柏顺这里,因为小时候就有了口吃,其父蒋松杰也算是思虑周到,干脆就让这蒋老二从小开始认字写字。 蒋县尉想着,一来,老二会读写,将来婚事上总能平一平口吃带来的不足。二来,他也好走走关系,给老二谋个书吏之类的活干,将来他不在了,老二也不会落个寄人篱下的结局。 他想得挺好的,可惜架不住蒋柏顺越读越钻牛角尖,一面觉得自己是读书人而自高自傲,一面又因为一点缺陷而自卑自弃,时间一长,这位的思路就开始不同常人了。 这不,此刻,这位蒋公子,正把满腹的心思化作白纸黑字,刷刷点点,写了好几张纸。就连家里发生的事情也都写了一遍,什么阴阳头啊,抢权抢钱啊,主要是为了突出他们家和县令干女儿根本就无法共处,希望泰家能多多体谅。 待他写完,早就明白娘子又在挖坑的泰蔼鑫还是看得呆住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蠢货?! 孟岚琥看了,差点没憋住笑,脸都抽抽了。 她压着嘴角,提醒蒋柏顺落个名字和日期。那蒋柏顺写的畅快,毫不犹豫的就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待到他发现泰家夫妻把他写的东西看完后,并没什么表示,不禁满脸疑惑,他心中焦急地想着“他们怎么不说话?到底同意不同意接受那女疯子啊?” 再一看自己刚才那三张纸竟然被泰县丞叠吧叠吧,收进了袖袋,他终于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啊…… 他还没开口,孟岚琥却说话了“嗯,蒋公子,你的想法我们都明白了,可我们夫妻俩商量了下,不能接受你的美意,那程小姐与我泰家没有一丝关系,若你真的想退婚,应该让你父亲去找程县令。” 泰蔼鑫早不耐烦了,对着蒋柏顺说到:“好了,既然都已经谈完了,蒋公子请回吧,免得回头我还要去找你父亲。” 一提到父亲,蒋柏顺才醒了过来,他看了看泰蔼鑫的袖口,到底没能开口说什么就被某个莽夫“请”出去了。 等到蒋柏顺离开后,一家人又聊了会天,就回屋安歇了。 他们睡得安稳,可蒋柏顺却是长夜难熬。他回去路上已经明白过来,自己这是惹了大事了。他当初为什么不找县令却找泰家,说白了还不是觉得泰蔼鑫比县令官小,好对付些吗?可如今自己落了实证在泰家,别人只需把那几张纸给县令一看,县令自然不会对他客气,而他爹知道后肯定也会给他好好吃几顿板子烧肉的。此刻蒋柏顺只想重回泰家,把自己写的那三张纸都撕吧撕吧嚼了才好。但一想到那家人奸诈的笑脸和吓死人的蛮力,他也只能胆怯地先躲回家再说吧。 可惜,家里并不比外面强多少,经过了父母训斥和刁妇撒泼后,蒋柏顺偷偷下了决心。 第二天蒋县尉出门后,蒋柏顺把家里的钱箱子偷偷撬开,拿了十五两银子,和两身换洗衣物,就出去了。 他倒是走得轻快,可蒋家却在当晚陷入了混乱之中。 而看过了蒋柏顺“心里话”的程县令则是暗暗把蒋家给记恨上了,再面对蒋县尉时,就颇有些大公无私、冷酷无情了。 蒋家的混乱并没影响到泰家的平静。经过一个月时间的调查,泰蔼鑫终于敲定了几家材料供应商。 而在随后的成本核算过程中,孟岚重的计算天赋也被泰蔼鑫发现了。 对此,泰县丞是异常高兴的,因为之前在巡查河段时,他已经和谭达勃相处得很好了。而谭工书也对他提到过,因为自己计算能力有限,所以在工程上,经常遇到麻烦。 如今有了孟岚重这个计算怪才,泰蔼鑫相信,再教他一些常识后,接下来的堤坝修建工作就会轻松许多。 于是,从那天起,孟岚重就开始跟在泰蔼鑫身边,一边学常识,一边帮忙做预算。 起初谭达勃还以为这是县丞为了照顾小舅子而开了个后门啥的,结果当天他就亲眼目睹了孟岚重只靠心算就快速解决了好几个难题,也让一干执笔打算盘的工房小吏都有些羞愧难言。 至于回到家后,孟岚重会贼眉鼠眼得向他姐汇报姐夫的一天行踪什么的,就不要太计较了。 成本核算差不多完工后,就要面临资金分配了。而县衙里的众人也开始兴奋起来,他们总有些五花八门的渠道,都知道最近快要分钱了,这实在是太令人高兴了。 在和孟岚琥商量了几天后,最后那四百两治水款中,有三百两被划做购买材料和支付劳役的饭食。剩下一百两则会在工程结束后,以加班费的名义,从上到下,从多到少分到每个官吏差役手中。 和往年比,中低层的官吏和差役那是非常高兴的,多的能得五两,少得也有一两。而以前他们这群人,是很难捞到油水的。 当然也有人不高兴,这里面就以程县令最突出。他本来以为自己能得个百十两的,结果最后只有三十两,这让他非常不满意。当天就拉长个脸找了泰蔼鑫好几个茬,甚至提出要亲自主持堤坝工程。 对此,蒋县尉心内是很高兴的,前一阵他和县令间处得很糟心,这段时间他正在想办法挽回,如今看到县丞被县令刁难,他憋闷了小半个月的心情终于舒畅了许多。 然而他还没过到个瘾头,第二天,县令就一脸慈爱地拉着泰蔼鑫,勉励他要继续好好干工程。 这让吃瓜群众蒋县尉非常迷茫,县令这是怎么了?中了泰蔼鑫的降头吗? 其实也简单,不过是泰蔼鑫之前三百两成本中,其实只有二百两是实数,多出的一百两则是另有他用。 孟岚琥给他的建议是,在给劳役购买饭菜的时候,添上给官吏差役提供伙食这一项。这个说起来也能接受,劳役都有免费饭菜吃,一起上堤忙前忙后的官老爷们不是更应该有些好饭菜吃吗? 当然,对县衙里这些大小官差那是真的只供应些好饭菜而已,但是县令那里,饭菜就直接折算成了银子。不过,帐面上依旧是些吃食,只是吃得比较精贵罢了。 于是,当县令晚上收到了泰蔼鑫送来的“饭菜”后,自然是态度大变,第二天弄得亲如子侄也就不以为奇了。 这样一来,县衙里上上下下都夸赞泰县丞做事地道,而之后的堤坝修建工作开展起来也就格外的顺畅了。 对此,泰蔼鑫回家并没有多少喜意。夜里,夫妻俩上床准备休息,泰县丞闷闷地对娘子说:“为什么虽然大家都夸我做得好,可我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孟岚琥见多了这样的事情,自然看得淡些,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因为你心里希望既能够把事情做好,又能当个清官。” “这样想不对吗?”泰蔼鑫问道。 “这样想当然没错,可你要知道,这是最好的情况。而世间很难有什么最好,我们通常面对的往往是不好不坏和不太好。”孟岚琥叹了口气,接着说了下去:“那在不好不坏和不太好的条件下,就意味着,我们要放弃一些好的,接受一些坏的。所以,现在你来想想,你是愿意独自当一个清官,却无力修好堤坝;还是愿意和贪官混成一色,但暗地里用心把堤坝修好?” 泰蔼鑫陷入了沉默,没有再说话。 第二天县丞大人精神抖擞地带着蠢弟弟一起出门了,孟岚琥看着二人挺拔的背影,知道他家相公已经做出了选择。 七月底,程县令批准,堤坝修建工程开始了。 这一忙起来,泰蔼鑫就足有一个多月没回家,连带着孟岚重也经常七、八天才能回来一趟。 每次回家,除了拿更换的衣物外,蠢弟弟还会再带些孟岚琥自制的肉干零食。顺便再把姐夫的近期表现汇报一番,就可以滚去休息了。 转眼,工程到了尾声,县衙里一干晒得黝黑的官差们也陆续回来了几个。 然而随着他们回来的,还有条关于泰县丞的八卦:“县丞大人外面有人了!” 第23章 外面有人了?狗东西 话说泰蔼鑫主持的堤坝工程即将完工时,城里却暗暗地流传出个关于他外面有人了的八卦。 这八卦当天就被消息灵通的佰子苏他们告知了孟岚琥。 不像外人想的那样,孟岚琥一点焦急伤心愤怒的样子都没有,听完后还微笑着招呼几个小少年吃她才买回来的菱角。 虽然佰子苏几个还在暗自猜测,孟娘子这是隐忍不发还是强作镇定,但虎嬷嬷心里还真没什么太大的担忧。 她心里从始至终对男子就没有抱过太大的信任,虽然和泰蔼鑫相处有一年多了,最近关系也越来越好,可她是亲眼见过被宠到天上去的那些妃子,又是如何被冷落到尘埃里的。骨子里就对那些情爱没抱过希望的某人,更别提会为此而要生要死的了。 当然,这并不是说虎嬷嬷就能纵容着泰蔼鑫左拥右抱了,如果最后发现他真是如此的话,虎大王也不介意露一露自己的尖牙利爪。 所以,就连最差的情况,她都不怕了,更何况现在还只是流言而已。就算是审案判刑,也还要给犯人过个堂,画个押吧。 因此当泰县丞兴冲冲回到家时,并没发现什么不妥,还含蓄地得瑟了下自己修的堤坝如何坚固耐用。 看他这情形,孟岚琥心里更确信了几分,这谣言八成是假的。 虎嬷嬷也没搞什么言语试探,直接开口说到:“前几天,你手下那些官差回城后,就传出你在外面弄了个外室的谣言,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得罪人的事情?” 泰蔼鑫听得愣住了,他张嘴结舌地说:“外,外,外室?放屁!”一激动,说了个粗话的某人此时才反应过来,气得在屋里转了两圈,抬头对他娘子说:“肯定又是那几个想克扣劳役饭菜,被我训了的家伙干的。外室,我他玛忙得连内室都没功夫进,天天就差睡在堤坝上了,这几个混蛋,看我回头不整死他们!” 孟岚琥歪嘴一乐,说到:“他们虽然是想黑你,但无端编个外室出来,肯定还有点什么原因,你是不是无意间和什么女子说了话又被人看见之类的,仔细想下,回头你也好做些应对。” 正在琢磨怎么阴人的泰蔼鑫闻言,回忆了一会,片刻后,他抬了抬眉毛说:“要说能沾点边的,还真有件事。”说着眼睛还滴溜溜地转去看孟岚琥。 孟娘子见他这德性,心内暗笑,面上却做出个伤心的模样,抿唇看着她那相公,也不说话。 泰蔼鑫的一点小虚荣得到了满足后,呵呵笑着说到:“别胡思乱想,我不过是偶然捡到只小狗,因为不方便养它,就托付给附近一户村民。那村民家里有个小女儿,很喜欢小狗,就和我说了两句。那天正好有一个混蛋玩意在我旁边,估计就是他想出来的。”说完就露出一副“你们女人就是爱吃醋”的表情,叹着气,还摇了摇头。 虎嬷嬷看他自己玩得开心,也不戳破,凑过去做出个娇滴滴的羞恼状,伸手在他胸前轻捶两下,又在腰间揪了几把。 本来还在享受娘子撒娇的县丞大人轻松挨了胸前两下后,却被腰上那几下,差点揪出眼泪来。 他“嘶”地吸了口气,又咳了两声,然后假装忙碌,躲到书房去揉了半天才缓过气来。边揉还边告诫自己,以后逗娘子时,切记分寸,以免再遭毒手。 中午时分,孟岚重起床了,他上午一到家,胡乱洗了洗,倒头就睡着了,泰蔼鑫为此还特意叮嘱娘子别去吵他。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多年前那点恼恨早就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同病相怜的理解和包容。 再加上,现如今的蠢弟弟经过了外面的风吹雨打,早就不再是那个骄纵无礼、蛮横霸道的性格了。这对哥俩如今倒是真处了点感情出来。 孟岚重再回家打小报告时,也会偶尔说几句姐夫的好话了。 不过,眼前孟饭桶可没工夫和他姐夫交流什么感情。他眼冒绿光地扒在厨房门口嚷嚷:“姐啊,你可快着点吧,不然回头就只能把中饭送到我的坟头上去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姐夫踹了一脚。这个真是要说一下,圣人说得好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因为经常看到孟岚琥对她弟拍拍打打,泰县丞也受到了些影响。 他自觉自己一个大男人,怎能还不如女子威猛呢?再加上蠢弟弟从来不为他姐的那几下子发恼,所以慢慢的泰蔼鑫也养成了个动手动脚的习惯,别说,偶尔打几下,心情格外清爽…… 踹了妻弟一脚的县丞大人,愉快地训斥到:“不要胡说八道,你姐姐听了会难受的。” 所以说,读了书的人都很狡诈啊,县丞大人这一手玩得漂亮!既踹了人,还刷了娘子的好感,外带着在蠢弟弟面前竖立了威严,实在是一箭三雕! 可惜,他这俏媚眼抛给了空气,在厨房里正炒着大锅饭的孟岚琥在一片锅铲撞击声中,完全没听清外面俩人说啥。 而被踹了一脚的某个家伙则转头对着外甥女和婆母吐舌头对眼睛地扮着鬼脸…… 一阵风吹过,泰蔼鑫忽然觉得心好累。 且不说心累的县丞大人是如何把愤怒转嫁到那几个使坏的小人身上的,过了两天,忽然有对爷孙俩抱着只小狗找到了县丞家。 原来这户农家收留了县丞的那只狗后,一直等着泰蔼鑫去拿,可左等不见,右等不来,最后老实人干脆自己带着狗亲自送来。 也怪县丞大人当时太忙,没来得及说清楚是送给人家的。农户就一直把这狗当祖宗似的供着,顿顿好饭好菜,连鸡蛋都从孙女嘴里扣下来,喂了狗…… 一天两天,倒也罢了,人家忍了。可这时间一长,本就没几个钱的农户家实在是撑不住了。 到底该怎么办?泰蔼鑫的一时马虎,给这家人带来了巨大的烦恼。最后一家之主老爷子一拍腿,决定亲自送狗进城! 孟岚琥把这悲催的爷孙俩迎进家后,弄明白了事情原委,也觉得泰蔼鑫做的不周到。于是她做主,把这狗留下了,再送了农户家一匹棉布料,临走又塞了小孙女两大包肉干,搞的那家爷爷差点逼着小丫头跪下磕头。虎嬷嬷满头大汗地拉扯住了这对爷孙,又说了半天话,问了些家常,才把人送出了门去。 于是,傍晚回家的泰蔼鑫和孟岚重刚进门,就听到了瑶瑶和博哥儿的笑声,其中还夹杂着小奶狗的嗷嗷欢叫。 经过了全家严肃认真的讨论后,这只白脸白爪白肚皮的小黄狗最后被赐名为“子龙”(赵云:信不信我爬出来弄死你们?) 背负着强大咒力的小奶狗当天晚上被蠢弟弟抢着抱进被窝一起睡了。 第二天一早,县丞大人是在一片笑闹声中被吵醒的。 “哈哈哈,重哥,你这么大了还尿床啊?!”趴在门边的小橘子笑得直抖。 “放屁放屁!老子才没有尿床,是……”孟岚重边晒褥子边给自己洗白。 “舅舅尿床了?!”被吵醒的博哥儿和瑶瑶一下睁大了刚才还迷糊着的双眼。 “噗!”这是君子端方的县丞大人发出的不雅之声。 “都说了不是我尿的,是子龙,小黄他,他,他昨晚尿哒!!!”悲催少年孟岚重欲哭无泪地嚎嚎着。 而他脚边的“子龙将军”则一屁股墩歪靠在他腿边,悠然自得地抬起个肥短的后腿弹痒痒。 送走了身负冤案的蠢弟弟和相公,又把要上学的博哥儿也送出门后,孟岚琥看着院子里的尿褥子和正围着瑶瑶转圈圈的子龙兄,忍不住叹了口气。 某人捡了条狗回来后,只负责玩,剩下的还是要虎嬷嬷来收拾烂摊子。 对这方面也没有太多经验的虎嬷嬷,只依稀记得上辈子曾经有个小太监专门负责管主子娘娘的猫儿狗儿,他对嬷嬷说过一点,要早早教会这些小玩意在哪儿吃在哪儿拉,就会省事不少。 咬了咬嘴唇,从不认输的虎嬷嬷挽起袖子就开工了。 只是这一驯狗,竟让她有了个大惊喜。 她的“震慑”对狗也有用!看着小奶狗哆哆嗦嗦地蹲下,站起来,走过来,坐过去,这真比疯婆婆还明白事儿啊! 有了这个发现后,教会子龙去茅房蹲坑就非常容易了,只是因为子龙将军目前体格太小,担心他小人家万一不幸掉进茅坑会很危险,所以孟岚琥不得不先给子龙另挖了个小坑,暂时对付着。 发现“震慑”对狗也有用后,孟岚琥脑洞大开,假装到张屠户家蹿门,实际是冲着他家的鸡鸭测试“震慑”。 果然也有效果!他家的鸡鸭被孟岚琥一瞪之下,纷纷都开始拉稀跑肚,有个胆子大的到没有拉稀,而是一个下蹲,生了个软壳蛋…… 尴尬又愧疚的虎嬷嬷看着张嫂子手忙脚乱地照顾鸡鸭,也想伸手帮个忙,可她刚一靠近,那些鸡鸭叫得就跟要宰了它们似的。 讪讪地回到家后,某人看着活蹦乱跳的子龙将军和身板健壮的婆婆,独自陷入了沉思。 几天后,蠢弟弟收到了他姐的新任务,搜罗几只好狗生下的狗崽! 这事,孟岚琥对家里人的解释是,养大了好护家。 本来就喜欢猫狗的博哥儿和瑶瑶自然是非常高兴,其他人也没太大异议,于是一个月后,泰家就又多了两只狗崽。 大概是物以稀为贵,后来的两只狗崽就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连他们的名字都是虎嬷嬷一人拍板定下的,黑风和八饼。黑风不用说了,全身黑毛的家伙,八饼则是白底上有大小不一的八个黑团的家伙。 至此,孟岚琥的灵犬队也有了雏形了。 之所以叫灵犬,是因为家里人很快发现,被孟岚琥每天花半个时辰训练过的这三只狗,非常机灵通人性,因此大家对它们也格外喜爱,常背着孟大王给这些小东西塞好吃的。 转眼,时间到了九月。孟岚琥埋在地窖里的那批粮食酒也到了该捣腾捣腾的第二阶段了。 于是在一个休沐日里,泰家全体动员,一起挖开了地窖。 这是泰蔼鑫第一次亲眼见到孟岚琥口中的酒,其实他开始并没抱太大期望,那时候因为夫妻关系还很淡漠,且花的也不是他的钱,所以他并没有多说什么。 但今天再一看那地窖里密密麻麻的罐子,他也忍不住对孟岚琥当初花的钱有些惊讶。 人多事情就干的快,一天时间,所有酒坛子都被捣腾好了。孟岚琥打开了一坛闻了闻,又沾了点尝尝后,放心地拍了下手说:“过年的时候,就能喝到我们自己酿的酒了!” 大家欢呼了一下,就洗手准备吃饭了。 十月里,新粮下来了。随着今年粮食的丰收,夏麻县的粮价终于降到了去年灾前的正常水平。 为此,程县令得意洋洋的把稳定粮价也写到了自己的工作成绩中,就等着年底把全年情况汇总后,写成折子报上去。 再过两个月,夏麻县就要开始收稅了。去年圣上就批了夏麻三年内都无需纳税。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农民就可以不用交稅了,他们除了上交国家的那部分外,还要交地方上各种名目的稅,实际上和前年比起来,今年交得并没少一点,有的地方还略多些。然而,普通的农户对此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叹叹气,认了吧。 虽然普通农户没什么门道,可对于某些人来说,这交税里能玩的花样可不少。这不,城里的两家粮店和几个大户凑在一起秘密商议了几天。 很快,泰蔼鑫就从佰子苏那里收到消息,城中几家大户和两家粮店多次聚会。 牵扯到粮店,这让泰蔼鑫马上就想到去年水灾时发生的事情。回家后,他也和孟岚琥说了自己的担忧。 两人凑在一起商量了会,发现还是消息太少,不好判断,没法子,只好提高警惕,继续关注下去。 这天晚上,佰子苏亲自赶到泰家。进了屋后,他低声对泰蔼鑫说到:“今天晚上,你让我盯住的那五家人里,有两家人带着东西去了县令家。我得了消息后,就让他们继续盯着,到我离开时,他们已经在县令家呆了快一个时辰。” 这消息让泰蔼鑫眉头直跳,按他对程县令的了解,搞不好这位还真会加入进去,一起搞点什么歪门邪道。 孟岚琥递给佰子苏一杯温水,问到:“县令那里你留了几个人?” 佰子苏答:“三个,太多了招眼。” 孟岚琥点点头说:“我给你装点吃的,你辛苦一趟再回去看着,等那两人出来时,看好他们的表情,如果可能的话就尽量听一下他们说了什么,这个不勉强,别冒险。看完了,再辛苦你来告诉我们一声。” 佰子苏喝完水,放下杯子就站了起来“孟娘子别麻烦弄吃的了,我这就去盯着,保准瞧得清楚明白。”说着朝外就走。 孟岚琥赶紧去厨房收拾了一包馒头,赶出来时,佰子苏已经走得无影无踪了。 一个时辰后,佰子苏再次出现在泰家。 “我看清楚了,那两个刚离开县令家,走时都很高兴,一路上都带着笑。”佰子苏先把自己看得说了个大概。 “县令有送出来吗?”泰蔼鑫问到。 佰子苏摇摇头说:“不是县令,是一个管家样的男人。” “那管家倒是对二人非常客气,三个人不知说了什么,都笑出了声。”佰子苏想了想后又补充到。 “看来,县令这是要掺和进去了。”孟岚琥转头对泰蔼鑫说了句。 县丞大人满心烦闷,鼻孔里喷了股气,一时也没想到有什么好法子。 孟岚琥谢过了佰子苏,只说这几天继续盯着那五户人家,然后拿了吊钱出来,说是惯例,塞进了佰子苏的口袋。 待佰子苏走后,孟岚琥就看到泰蔼鑫盯着烛光发起了呆。 她转了转眼珠,开口说到:“我有个法子,但是不一定有效,要不要听听?” 正一筹莫展的泰蔼鑫顿时扭头盯着自家娘子,眼里冒着光的催到:“快说快说,好娘子别卖关子啊!” 孟岚琥笑着摇摇头说:“还真不是什么很保险的法子,我听说程县令平日喜欢搞个聚会宴席什么的,不如把他请到咱们家来,我们使劲给他灌酒,都说酒后吐真言,也许能从他那里打听出来这伙人的计划。” 这法子就泰蔼鑫看来,还真是不太保险,很可能最后什么都没问出来,还把自家灌倒了。 但对孟岚琥而言,这法子简直就是十足把握,她又加了把火“我弟弟从小善饮,可以把他叫上,别的不说,灌醉个程县令肯定没问题。就算没问出来,也没啥损失,就当咱巴结了一回上司好了。” 说到这,泰蔼鑫又没别的更好的法子,只得点头同意。 于是两天后,程县令受邀到县丞家做客,县丞娘子要亲自下厨做几个拿手菜,招待程大人。 本来就因为即将有几千两银子入账而兴奋欢喜的程瑞年,一听泰蔼鑫的邀请,当时就点头应了,心里还美滋滋地想着,都听外人传言,县丞娘子生得美貌,今晚可是要好好鉴赏鉴赏。 下衙后,县令给家里传了话,就和泰蔼鑫一起走了,只把那跟在后面的蒋县尉气个半死。 这程县令一进泰家,心头就不大爽利。主要是泰家比较寒酸,让这位县令觉得不衬自己的身份。 好在酒菜都做得很好,又有县丞一家在旁奉承着,这位县令很快就喝的有点晕乎了。 这时候孟岚琥借着换菜的机会,走了过来。那程县令本就有点色心,抬头一看,只见一位纤柔秀雅的女子正朝自己走来,那带着丝微笑的面容上,一双清凌凌黑白分明的杏眸最是有神。程县令借着几分醉意,盯着美人不错眼得看着。 虎嬷嬷心里冷哼一声,当即就一个“震慑”瞪了过去。那程县令只觉得脑子一蒙,然后就感到自己似乎泡进了温泉中,晕乎乎不知所以。 他以为自己是晕着的,可在泰蔼鑫眼里却完全不同。县丞看到自家娘子上来换菜时,那死县令竟然色迷迷地盯着不放。 这可让泰蔼鑫不能忍受,他拉长了脸正欲发作,谁知道他娘子突然开口问道:“县令大人可是醉了吗?” “没,没醉,呵呵,呵……”程县令口齿不清地含糊着。 泰蔼鑫一见这个情形,顿时两眼冒光,冲着孟岚琥点点头,就开始发问。 “县令大人前天晚上可是见了邓老爷和曾员外?” “见过……见过。” “你们谈的何事,为何如此欢喜啊?” “好事,发财的大好事……他们想让我在农户卖粮时,推迟常平仓购粮的时间。然后由邓、曾两家的粮店压低进价,吃下农户的粮,回头再按常平仓收粮的价格卖到常平仓,这里面的差价会分我六成,算下来至少有个一千五百两,哈哈,泰贤弟修了一个月河堤,也不过是十两银子的好处,我这动动嘴皮就一千五了,哈哈哈!” …… 原来,去年各地开仓放粮后,夏麻县的常平仓就几乎空了。今年势必要大量购进粮食,以保证常平仓的存粮数量。 然而,常平仓要按去年灾前的平价,大量购买粮食的话,那附近几家粮店今年能赚到的钱肯定就会少很多。 常平仓的钱粮、账目一向都是独立的,且去年圣上才把一批动了常平仓的官员杀的杀、贬的贬,如今就是给程瑞年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去那上面捞钱。 如果单是程县令自己,倒也罢了,横竖他是绝对不会对着常平仓打什么歪主意的,但他不干,却有那胆大的奸商勾着他干。 这些人主意打得很好,只要县令同意用查账或者仓库检修等借口,将收粮时间压后一段,他们就几乎不用冒什么风险,也能从中大赚一笔呢。而且还能让原本生意会受影响的店铺照常赚钱,甚至赚得更多也很容易。 为了确保消息准确,孟岚琥又反复问了几遍,在程县令全部交代完毕后,她才下了个“忘记问话之事,睡死过去”的指令。 于是当夜,程县令醉倒在县丞家,好在第二日休沐不赶时间,于是县令大人一觉睡到第二日上午,感觉没什么不适了,这才溜溜达达回了家。 程县令一走,泰家夫妻俩就开始商议起来。 “娘子,这会你可有什么好办法?”泰蔼鑫已经非常信任自家娘子的智慧了,开口就直接求答案。 孟岚琥老实说,此时还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可她才不会坦白自己也没想到呢。 于是,虎嬷嬷做出一副不满的表情说到:“夫君,你这样不好啊。遇事不说自己想办法,倒养成个直接求人的习惯,长此以往,你就越来越懒、越来越笨了。所以今天咱们就各自想办法,到了晚上,再来一起谈谈,看谁的法子好。或者还可以两个法子结合起来,弥补一下各自没想到的地方,你说如何?” 泰蔼鑫还能如何,连连点头说:“甚好甚好,那咱们就赶紧开始吧!” 第24章 拉起虎皮唱大戏 说起来,孟岚琥其实对这事并不是太想管,所以昨晚也没怎么花心思去琢磨。可一夜过去后,她能明显看出自家相公是真对此事上心了。无他,这家伙整晚上都在辗转反侧,隔一阵还会发出愤懑无奈的叹气声。 在后宫里呆了一辈子,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过好自己小日子的虎嬷嬷被自家相公闹得有些焦躁。 心烦了一会后,她开始重新考虑起这个问题。要是放着不管,最后那程县令搞不好就真贪了上千两银子去,这可美死他了,不行!就冲他想给泰蔼鑫塞女人这事,就不能便宜了他,对!就是为了和程猪头做对,我才要想个法子坏了他的好事!绝不是像泰傻瓜那样,为了什么百姓疾苦,咳咳…… 不过,真要说起来,想阻止那几个黑心大户和县令一起发这笔不义之财,确实不太容易。 虽然说起来好像很简单,只要让大家都不急着把粮食卖给那两个低价收粮的店铺,而县令不可能一直压着常平仓不收粮,等到县令撑不住时,自然就会正常收粮了。 然而,最难的恰是这一点,大多数农户家正是靠着每年新粮下来后,卖掉大部分换成钱,才能交得起其他的税赋。要他们等,可收税的却不会等,所以最后农户还是不得不去把粮食低价卖掉。 因此这件事要想不造成大影响的解决,只能从源头找办法。如果能让县令按时收粮,那才是泰蔼鑫能力范围内所能达到的最好结果。 就孟岚琥来看,这件事想要做成,还需要一到两个比较关键的人物。 所以他们找来了人脉比较广的高二狗商量。 当然,夫妻两人并没有把所有计划都告诉高二狗,只是简单的说了下,为了阻止县里几个大户勾结县令控制粮价,想要找一到两个人,在某个时间里,出现在特定的地方,也不用做什么,只要露个面就行。 虽然做的事情非常简单,但是县丞两口子都反复强调要找嘴严,信得过的。 这就不能随便找人了,三人又说了些细节问题后,就分头开始行动了。 其实,真正清楚所有行动计划的只有孟岚琥一个人,就连泰蔼鑫这个全程参与的人,实际上也有某个关键点并不了解。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的行动,只要大家都按计划做好自己的事情,最后的结果必然会让人满意的。 十月底的一天,正值县衙里的休沐日,佰子苏来请泰蔼鑫夫妻俩到他们的新居看看。 傍晚时分,带着一个卤猪头做礼物的夫妻俩如约到了城西一个占地不算小,但砖瓦略显破旧的小院。 刚到门口,就有两个小子跑出来把他们二人迎了进去。 这小院虽然破旧了点,但正经算下来,至少也要值个十几两银子。本来佰子苏他们暂时是没法子租下来的,但前不久他们在夜里巡逻时,在巷子里发现了一个晕倒的老大爷。 巧的是,巡逻的李二饼还正好认识这位李大爷,于是几个少年一边守着人,一边飞跑着去通知大爷的家人。 到了李家时,正见着他们急得四处找人,一听李二饼说是晕倒在了巷子里,一家人都跟着冲了过去。 一番兵荒马乱后,李大爷总算在大夫的针灸下,缓缓醒了过来。 原来这大爷饭后出来散步,谁知走着走着有些尿急,于是找了个背人的巷子,就解决了下个人问题。但也许是位置没找好,冒犯了哪个大仙。这李老爷子刚尿完,就昏了过去(有兴趣的可以去搜索下尿晕症)。 幸亏后来被李二饼他们发现,不然还真不好说会发生些什么。 李大爷家条件还不错,因着这场救命之恩且李大爷又喜那同姓的小子——李二饼,故而最后以极低的价格把那个破旧的小院半租半送给了佰子苏他们。 再说回这头,进了小院的泰蔼鑫夫妻俩,他们在正屋略坐了会,就被佰子苏带到了后院偏房里。 一进门,就看到高二狗正和两个人在吃吃喝喝。 几人互相介绍了下,就依次落座。 高二狗带来的两人,是省府里一个戏班子里的两位戏子。身材魁梧的那个就是扮武生的普罗逸,另外那个面容清秀身材单薄的则是扮花旦的楚月易。 重新换了饭菜后,大家边吃边聊了起来。 别看普罗逸身材魁梧貌似没什么心眼,实际上却是个极善与人打交道的家伙。他先端着杯水酒,站起身,朝泰蔼鑫说到:“不瞒县丞大人,我们打小没有爹娘,是和高二狗一个饼子分三瓣这么长大的。之前听二狗说了,您对他多有照顾,不但让他从牢狱中脱身,还常常给他找些正经事做,按理我们做兄弟的应该好好谢谢您一家才是,不过今儿赶上了,就借这机会先敬您和夫人一杯,这份情我们三人都记在心里了。”说完一仰脖闷了个干净。 泰蔼鑫在酒桌上是个话少的,此时被人这么一敬,微微有点局促。他端起杯子,笑着点点头说:“不必在意,我酒量不大,见笑了。”说完也把杯里的酒喝完了。 高二狗也笑着说到:“普罗逸向来是个话多的,不过要说帮忙做事,我倒是觉得楚三比较靠谱。”说着推了下楚月易。 楚月易嘴角带着点笑意,慢条斯理地开了口“你就别挑拨了,从小还没打够吗?别当着县丞大人掉那点底子了。大人、夫人,能不能把我们要做的事情略略说一下,我们心里有个数,也能做得更把握些。”说着安静地看着对面的泰家夫妻俩。 泰县丞和孟岚琥对视了下,眼中都带着点满意。 泰蔼鑫点点头,先说了起来:“这事之前和二狗说了个大概,前不久,佰子苏他们探听到个消息,县里五家大户带着两个粮店,打算勾结县令,在十二月收粮时做点手脚。” 他说话时,孟岚琥就留神观察对面几人的表情。让人安心的是,这新来的两人都微微带着点怒意却没有立即说话,而是耐心地等着下文。 “……我和娘子商议后,想着最好能让县令打消发黑心财的念头,于是就有了这个计划……”县丞大人把计划的一部分详细说了一遍。 这天,城西的小院里亮了很久的灯火。五个大人加一个少年佰子苏,仔细商量了一番后,又约定了今后联络的方法,这才分批散去,各自归家。 因大家随后都有任务要完成,而办事不能没有银钱,在他们离开前,孟岚琥给每人分了二两银子算是最近活动的花费。 本来还要再给些辛苦费的,但高二狗等人坚决不收,一直态度温和且话语不多的楚月易少见地正色说到:“我们两人愿意参进来,最开始是冲着大人对二狗的恩情。可如今,我们已经明白了,此事事关平民百姓的那点糊口钱粮。大人高义,我等也非贪财小人,愿为了同样穷困的百姓出一份微薄之力。承蒙大人看得起我们,要是再说什么辛苦费,那真是让我们无颜见人了。” 直到回去的路上,泰蔼鑫还因着楚月易这番话而反复嘀咕着什么“仗义每多屠狗辈”。他不知身边的娘子此时正在思考一个很庸俗的问题——家里没多少钱了。 倒不是说,明天就揭不开锅的那种程度。而是除了最基本的饭钱,就没什么多余的了。 不过好在,过几天泰县丞的月银就要发下来了。如今也没太多时间去赚钱,只得等正事办完后再考虑赚钱的事了。 孟岚琥思索了一阵,二人就已经到家了。 随后几天,大家分头行事,偶尔碰头,暂时进行得都算顺利。 十一月,江石州的王知州要给幼子办百日宴,给泰蔼鑫也发了请帖。 因王知州的娘子曾与孟岚琥有些交情,这幼子能够怀上也离不开孟岚琥当初给的几个调养方子。所以请帖上特别还注明了请她一同前来。 得知泰县丞要去参加知州的宴会时,县衙里不少人都心中泛酸。也不知这小子是烧了什么香,不但从个穷书吏一跃成了正八品的县丞,就连升官了的老上司还不忘时常提携一二,真真好狗运!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县丞大人还大方的邀请了程县令和蒋县尉两人,约好大家一同前往江石州,参加宴会。 能在上司面前露个脸,还能把礼物送进去,那都是不太容易的事情。 因此,程县令和蒋县尉虽然略有怀疑,但大致上还是非常感谢泰蔼鑫能邀请他们的。 县丞家中,孟岚琥因为要跟着一同前往,所以特意请了张屠户的娘子,这两日来帮忙做饭,照顾下家中老小。对留下看家的弟弟孟岚重更是细细交代了几遍,最后走时,还是颇有些不放心。 一行人坐了大半天马车,赶到了江石州。泰蔼鑫他们发现,来参加百日宴的官员非常多,几乎附近的州县都有人来。 他们之前就考虑过这种情况,因此并不慌张,仍旧淡定沉稳地应付着来往之人。 王知州和他夫人对泰蔼鑫一行人非常热情,不但把他们安排到最好的住处,宴席上的位置还很靠前。 送了礼,叙了旧,酒席上欢声笑语,一派热闹情景。 等宴会结束,已经到了月上中天之时。一大群官员从酒楼中走了出来。 因为这些都是附近的官员,彼此间有不少原就认识,那不认识的更是借着这机会聊天拉关系。 官员们边说话边朝外走着,没走几步,迎面就来了两个很特别的人。 那两人一见这么多官员,身形都微微一僵,其中一个似乎想转身,顿了下后仍旧走了过来。 之所以说他们特别,是因为这两人虽然都穿着普通,但一个身材魁梧,行动矫捷,鹰视狼顾,气势逼人,稍有点眼力的就能看出,此人恐怕是个练家子。而另一个人就更古怪了,面貌秀美,光洁无须,左手不自觉间还带着点兰花指的姿势。这两人也不交谈,无声地从人群旁快速走过。 泰蔼鑫一行人因和知州关系好,多说了几句话就落在了最后。 此刻正见到对面那两个怪人走了过来,孟岚琥告别了知州夫人,从女席上离开也走到了泰蔼鑫身边。她等着那两人走到近前时,突然瞪了几眼蒋县尉的背影。就见蒋县尉微微一抖后,猛地仔细盯着对面二人看得发呆。 他这异样的表情让周围不少人都看在了眼里,本来就对觉着对面二人有些古怪的,则是专心留神起蒋县尉来。 那蒋县尉果然有了反应,他直看着那二人都上了楼梯走得不见身影时,脱口说了句:“我想起来了,那是大皇子身边的张侍卫和……”他话没说完就被自己吓到般,一低头,闭上了嘴。 他这声喊得不小,一群人中几乎大半都听到了。 而他这话里的信息也极为耐人寻味,大皇子身边的侍卫和什么?有不少人都反应过来,那个白面无须的怕不是个公公吧? 皇子侍卫和公公穿着平民布衣,跑到这里来做什么?一群人几乎都在琢磨这个问题,但面子上都还在心不在焉地继续闲聊着。 当夜,程县令先进了蒋县尉休息的房间。而那蒋县尉死活都不承认自己刚才认出了什么侍卫、公公。 程县令恼羞成怒地离开后,转身又找到了泰蔼鑫这里。 “泰贤弟啊,你刚才听到老蒋说的话没?”一番客套后,程县令终于问到了关键。 泰蔼鑫点点头说“刚才回来路上他喊的那句?” 程县令一拍手说:“就是啊,我刚无意间朝他问到,结果他就死活不承认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又不是多机密的话,明明喊了怎么就不承认了呢?” 泰蔼鑫微微笑了下,没有接茬。 程县令一看泰蔼鑫这表情,心里更急切地想弄明白了,他咳了声,接着说到:“那什么,你说蒋县尉是怎么认识大皇子的人的?” 泰蔼鑫摇摇头说:“按说是没道理的,不过谁知道蒋县尉是不是有什么奇遇?毕竟去年……” 程县令眉毛抬得老高,急迫地问了下去:“你的意思是去年大皇子来这里查案时,他们认识的?” “这我可没说啊,只是我想着如果有机会的话,也就是那时候了吧,不过也许是他喊错了呢。”泰蔼鑫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程县令在这里虽然没有问到十分肯定的答案,但他自诩深谙人心,觉得自己两个属下都和自己还没到交心的程度,事关皇子,自然不敢说得确定。 但是谁让县令大人如此机智高明呢,凭着点模糊的只言片语,他就脑补出一个惊人的秘密——大皇子今年准备卷土重来! 去年,有三皇子门人跑到两湖地区操控粮价引发了一系列问题。而大皇子也正是凭借着对这些问题的妥善处理,赢得了不少支持,连圣上也是对其又夸又赏的。难道,这位尝到了甜头的大皇子今年又准备在这里来捞功绩了?很可能哇! 自认为想通了原委的程县令并没有多少喜色,他越想越心慌,越想越后悔!怎么当初就光顾着想那上千两银子去了,把去年那些被斩首、被流放、被贬官的家伙给忘记了呢? 这一夜,除了程县令外,还有些人难以安眠。他们都是和程县令有相似打算的家伙,正准备在收粮或者卖粮上发点财的家伙。 更让人想到不到的是,在听了蒋县尉嚎的那半句话后,这些聪明人都想到了大皇子可能又要来查案,于是这刚伸出的黑爪就又颤颤巍巍地缩回来了。 当然,除了这些起了贪念的人睡不着外,我们的泰县丞也翻来覆去,满心疑惑。他戳了戳身边的娘子问到:“你说老蒋怎么会喊出那句话的?本来不是应该我来喊吗?他又不知道我们计划,怎么就那么配合呢?虽然他喊了更好,可我怎么就觉得心里发毛,睡不踏实呢?” 让人发毛的孟岚琥有些无语,难道要回答他都是本大王做的吗?她转了转眼珠,漫不经心地回到:“我给普罗逸预先上过一次妆,那时候想着保险点,就模仿了下皇子身边的侍卫,他们进城时,我看过几眼。普罗逸本来就经常上妆,他记性好,这次也画的有几分相似,你没发现吗?” 泰蔼鑫平时就不太注意别人的样貌,努力想了会也没想明白,茫然地发了会呆。他还想再问点什么时,就听身边人已经放缓了呼吸,渐渐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程县令连告辞都来不及就慌忙火急地一个人先走了。 他回去后找到那几家大户,嘀嘀咕咕说了一通。那几家人也是心惊胆战,但银子在眼前又勾得人难受。 就在他们还想着是不是等一阵看看风声再说时,当天下午,那两位侍卫加公公,就忽然出现在了夏麻县。 因被提前打过招呼要留心陌生人,到了晚上,常平仓的管仓偷偷跑来告诉县令,下午有两个如此这般的人物在仓库附近转悠。 更要命的是,隔天,那几家大户就在自家附近也见到了这二位的身影。 此刻,要说这伙奸商加贪官被吓破了胆,那都是说轻了。他们觉得自己谋划的事情,多半已经暴露了,搞不好过几天就会有人来把他们全部押入大牢,秋后问斩。 不过好在,他们只是起了念头,还没来得及做,就算是要问罪,应该不会太严重。因此,再不用县令劝解,所有人都熄了那些贪念。 当然,出于某种赎罪的心态,今年不但县里的常平仓按时按量且一点都不刁难人的收购了大量农户的新粮,就连城里的两家最大的粮店也用比去年高了三成的价格开始收粮。 这样一来,全县的农户自然是欢欣鼓舞,要求极低的百姓们,为了县令这职责之内该做的行为,还特意凑钱,做了块匾额——爱民如子! 泰蔼鑫看着程县令得意洋洋地挂上了这块匾额,心中有些难受,他自己都觉得那四个字刺眼,但那匾额下满脸笑容的县令却仿佛他真的做了什么大好事一般。 “呸,不要脸!”这是了解内情的高二狗、普罗逸等人的想法。 而有些郁闷地县丞大人则在娘子那里得到了全身心的抚慰。 两人尽兴后,躺在床上聊天。 “你说,程县令会不会凭着这牌子得个优评?”泰蔼鑫懒洋洋地问到。 孟岚琥轻轻揉着小腹说:“很可能呐,他岳家本就在京城有些权势,如今又得了这些拿得出来,说得出口的功绩,年底检评肯定不会低的。” “真是便宜死他了,混蛋东西。”县丞大人轻声嘟囔着。 “你要是真看不过去,咱们就费点劲,把他弄下去。”虎嬷嬷淡定地说着,仿佛那程县令就是个小跳蚤般,随意就能捏死。 泰蔼鑫叹了口气说:“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听娘子这么说,我心里是真熨贴啊……不管我想做什么,你都二话不说地支持我,娘子,你怎么这么好啊!好的我都没空去想那个程猪头了……”说着又不怕死地撩拨起来。 第二天,腿软腰酸地县丞大人强撑着到了县衙后,一天都瘫在自己的椅子上,为了不被人发现异常,还要扳着个脸,做了一整天严肃思考状。 而光彩照人,眼蕴精光的虎嬷嬷在送走了相公和弟弟后,则开始为家计而谋划了起来。 孟岚琥边做家务边想着主意,终于,她心中灵光一闪,有了! 第25章 美出了新高度 话说,孟岚琥为了给家中添些银钱,就把主意打到了自家酿的酒上。不过因为还不到时间,所以眼前还不用做些什么。倒是眼看县丞大人的生辰就快到了,去年只用一碗鸡蛋面就把泰大人打发了,今年是该好好准备下了。 寻思了片刻,孟岚琥就想好了主意。去年她用低价买下了牛掌柜十几匹泡了水的布料,后来经过她的精心处理,已经都恢复成平整崭新的好布了,只是颜色要比之前略淡些。 如今,这些布料正好派上用场,孟岚琥打算从它们中间挑两匹出来给某位寿星老做一套衣衫。 半个月后,某天清早,泰县丞随意地吃了碗鸡蛋面。他以为今年生辰也就这样过了,结果刚站起身,就见到自家娘子捧了一套新衣物,微笑着朝他走来。 县丞大人嘴里嫌弃着太浪费了,可手上却很爽快地接了过来,回到卧房里,三下五除二给直接换上了。 泰蔼鑫长得身高腿长,且面部轮廓还有点异于常人,高鼻深目,第一眼就让人印象深刻。偏他眸色纯黑,气质斯文,一点也不会让人朝异族人那方面联想。 此时,这位泰大人穿着娘子亲制的新衣,心里虽然都美得冒泡了,但面上却做出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以后切不可如此抛费了,不过一个生辰罢了,吃碗面就行了。不过既然你都做好了,我就勉强穿上一穿吧,真是不懂减省啊……”泰蔼鑫扭头一看娘子脸色有变黑的趋势,赶紧明智地闭上了嘴。 不过他还不知道,自己穿了这身衣服后,实在是夺人眼球。 这套衣服用料其实寻常,可架不住嬷嬷肚子里藏了几百种小秘招,要知道当年那些娘娘们为了争宠,花在衣服上的心思可真一点也不少啊。所以在经过了一系列特殊处理后,这套衣服的腰带、肩背、袖口、滚边和中衣都用上了某些能够突显身材的小妙招。 此刻身材颀长、面容英俊的泰县丞把新衣服换上后,不但显得挺拔精神,更平添了份成熟男子坚韧洒脱的魅力。 穿着新衣服就不想脱的某人,磨蹭了会,最后还是换上八品丑官服,带着羡慕嫉妒的蠢弟弟上衙去了。 走出去老远,还能听见蠢弟弟回头朝他姐喊话:“姐,还有三个月就是我的生辰啊,你可记着点,我也要这么……咳咳!”话没说完,刚吃得饱饱的肚皮就吃了他姐夫一肘子。 隔了几天,好不容易到了休沐,县丞大人一挥手,全家逛街去。 一家六口,包括疯婆婆在内,换上最体面的衣服吃过早饭就上街溜达去了。 经过孟岚琥大半年的训练后,疯婆婆如今的状态已经很稳定了。要不是在交流上还有些问题,其实婆婆大多数时候更像个八、九岁的老小孩,除了有些调皮捣蛋外,倒不会做出什么严重伤害别人的事情了。 这一上街,全家都感觉到,自己五个人已然成了某个人的陪衬。 穿着新衣服身姿格外挺拔的县丞大人吸引了这一路上的无数眼球。而在孟岚琥说要去成衣店逛逛时,这位还特意跑到店内最大的那面铜镜前,上下左右前前后后照了半天。 蠢弟弟孟岚重对满屋子衣服没啥想法,都没他姐姐做的好看!于是他捞起瑶瑶,夹着博哥儿,冲着孟岚琥喊了一嗓子“姐,我们去前面糕点店等你们啊”,一溜烟就跑出去了。 而此时成衣铺的萧掌柜也走了出来,这位萧掌柜虽然年近三十,但她身上透着一股温婉成熟的气息,在这县里还有个萧西施的美名。 此刻这位西施掌柜正盯着县丞大人看个不停。都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而经营成衣十来年的萧掌柜自然一眼就看出县丞身上的衣服做工特殊。 因此她难免就忍不住想看出个名堂来,这才一不留神就有些失礼了。 孟岚琥对此倒是心中清楚,可我们的县丞大人就有点脑子发热了。虽然被美女西施盯着看,很让人有点得意,男人的那点小虚荣也被满足了。可要知道,他的娘子就在身旁站着呢,这还能好的了吗? 于是泰蔼鑫咳嗽了声,先开口了:“娘子,我们走吧,此处……不甚妥当。” 他这话一出,萧掌柜顿时涨的满脸通红,孟岚琥瞪了县丞大人一眼,说:“你先去找我弟他们,等下我和婆婆就来,去吧。”说着把他“送”出了成衣铺。 再转头,就看掌柜满脸尴尬地想要解释下:“孟娘子,我不是,不是……我是看县丞大人身上的衣服做得真巧,就多看了两眼,真不是……”说着汗都快出来了。 孟岚琥笑着摇头道:“我相公是个直脾气,我明白的,你莫要把他刚才的话放在心里,回头我自会与他说明。” “那就好,那就好。”萧掌柜擦擦额头,轻出了口气,转头又想起县丞大人身上那套衣服,犹豫着就想问点什么。只不过孟岚琥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打了个招呼就带着婆婆离开了铺子。 其实孟娘子也看出来那萧掌柜是想要问她衣服的制法,她对这个也没准备保密或者搞个什么传男不传女的,卖了换钱也是不错的。 不过这种制衣法说它精贵吧,若是别人得了你的衣服,拿回去拆一拆也就差不多能搞明白了。可要说它寻常吧,那没有衣服可拆的人可能花多少年也找不到窍门。因此,它的价钱并不好定,高的高到天上去,低的还不如件衣服贵。 可这做买卖最怕就是上赶着求人买你的,那样不管你东西有多好都卖不起价了。也正是因此,刚才孟岚琥才没给萧掌柜说话的机会,她要等着人家找上门来,才好开价呢。 逛完街,买了些糕点又添了沓练字用的便宜纸后,一家人打道回府。 晚上,泰蔼鑫仔细观察了下孟岚琥的脸色后,开口问道:“娘子,那个成衣铺的掌柜有些轻佻,我走后,她有没有跟你乱说些什么?你千万不要中了她的计谋,我是绝不会看上这种觊觎我色相的女子的,我只喜……”他话没说完,就发现娘子已经被气得浑身抖了起来。 “娘子,娘子,你别生气,别哭,我绝不会纳妾的,不管什么西施貂禅,都不会要的,呃……”正急着宽慰娘子的某人突然被一阵“哈哈哈”的笑声打断了。 再借着月光仔细一看,县丞大人才尴尬地发现,娘子竟然趴在床上笑成了狗! “可恶!”泰蔼鑫恼羞成怒地想着,面无表情地把自己缩进了被窝,希望挡住身边那一串“哈哈哈,哦哈哈哈……” “觊觎,觊觎你的美色,啊哈哈哈……”孟岚琥对着已经连头都裹进被窝的某人,笑地眼泪横流。 半晌,等孟岚琥好不容易平息下来,县丞大人才语重心长、痛心疾首地说到:“你如此不把自家夫君放在心上,一点醋都不吃,这样下去,迟早是要后悔的,哼!” 他刚哼完,身边人就又开始边抖边笑,连话都没法接下去,泰县丞直到第二天清早也无法原谅某人的无情无义无理取闹。 而他的黑脸丝毫没有影响到其他人的食欲,蠢弟弟依然承包了大半锅干饭和五个实心大馍馍,博哥儿和瑶瑶在饭桶舅舅的刺激下,也加入了埋头苦吃的行列。而剩下的疯婆婆自然不用指望她会看县丞大人的脸色,倒是罪魁祸首孟岚琥微微有点心虚地多给自家相公夹了几块炒鸡蛋。 吃完饭,大家各自忙碌去了,剩下孟岚琥边收拾碗筷边想着心思。 想到昨天成衣铺子的事情,孟岚琥重新考虑了下,决定还是不能卖给萧掌柜。倒不是对她有什么意见,只是孟娘子手里的这些制衣法若是用在普通衣服上,几乎转眼就能被人学去,而卖普通衣服不但利润薄,还会迅速失去优势。 只有用在昂贵的衣物上,卖给那些不稀罕这点银子更不会自己拆衣服的贵人,这样才能既获得利润又能更久地保住技法。 想清楚后,孟岚琥就不再琢磨着出售制衣法了,而是一门心思扑在自酿酒上。 转眼到了腊月十八,衙门虽还有几天才放假,可过年的气氛已越来越浓了。 博哥儿的学堂已经放假,他舅舅孟岚重也没什么事可忙了,于是白日里家中就多出了两个人,顿时就觉得热闹起来。 这天下午,孟岚琥正在教瑶瑶辨色,孟岚重则和他外甥在房里写写画画。忽听大门处,有人拍门。 孟岚重明明离门最远,可谁让这位是个马猴子投胎,一蹿就抢出去了。他开门一看,就见一位瘦干巴的老妇人正眼光灼灼地盯着他看。 孟岚重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下自己,没什么怪异的地方啊,然后才想起来问人:“你找谁啊?” 那老妇人还没说话,就发出“呵呵呵”一阵笑声,笑得孟岚重浑身发毛,他眉毛一竖就准备关门。那老妇人恰好开口:“哎哟,这就是县丞大人的小舅子吧,今儿我算开眼了,真是一表人才啊,你啊,赶紧让我进去,我可是专为你送大好事来的!呵呵呵……” 孟岚重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他一动不动把着门,皱眉说到:“你既是送我好事,那就在这里对我说吧,我听听是不是真好,不好的话,你就直接回转吧,咱都省事。” “呃……”那老妇没想到对面的俊哥儿说话竟然如此堵人,可她惦记着那家人许下的五两银子,吸了口气,干笑着转了话头:“嗨,我和你说这些作甚,我是要找你姐姐说话的,这你总不能拦着了吧,快让我进去吧。”说着也不管什么男女大防,朝着孟岚重怀里就挤了过来。 孟岚重一看对面老太婆貌似有些不要脸啊,他可不能吃亏,于是双手一合,啪一声把门关得就剩下条小缝,别说过个老妇了,就是条老狗都挤不进来。 他这边拦着门,那边老妇人刚才冲得用力,差点被夹到脑袋,此时正扶着门,气得直喘,她心头恼怒,可此时还不好发作,只好心中暗道,你个小兔崽子给老娘等着,老娘这次不整得你一辈子过不痛快,就不姓王! 此时,孟岚琥已经走了出来,她也不说话,就冲孟岚重撇了下头,让她弟弟先让开。 于是门口的老妇人终于历经磨难才见到了正主,只见她一脸的褶子都笑开了,躬身对孟岚琥说到:“孟娘子,我是城南的王媒婆啊,今儿是来给您送好事的。”说着就看了眼旁边的俊哥儿,心中冷笑,小子等着瞧吧。 谁知这县丞娘子并未像她想象中那样,以礼相待把她地迎进家门,反倒是皮笑肉不笑地对她说到:“我家弟弟还年幼,我家夫君已成亲,您是走错门了吧?” “哎哟,我哪儿能干那蠢事,没错没错,您弟弟过了年可就十四了,虚岁十五,也不小了,正是该说亲事的时候。您可不能总把他当孩子,那回头弟弟心里急了可不得怨您吗?”说完露出个猥琐地笑容,看了看孟岚重。 孟岚重明白过来,在旁吼了嗓子:“你才心急,你都急得起褶子了!” “你!”王婆被这句话哽地心塞,差点就指着那小混蛋的鼻子骂起来了,好在五两银子的力量是巨大的,终于还是咽下了这口气,转头又想对孟娘子说话。 这时候,外面的小橘子也凑近了点,时刻准备着上去帮忙。 而孟岚琥看这媒婆的德性就知道不是什么好鸟,她本就没打算这么早给弟弟相看人家,于是直截了当地开了口:“王婆还是请回吧,我家弟弟近年不打算说亲,辛苦你白跑一趟,我就不送了。”说完也不动,冷冷盯着王婆。 王婆也不知自己怎么回事,迈开脚就乖乖地走了。等走远了,才发现自己出了一后背冷汗,心里发虚地回到家里。 她家中此刻正等着一位胖妇人,那胖妇人正是邓老爷的娘子,邓家也就是之前打算勾结县令赚黑钱的那五户人家之一。 胖妇人一看王婆回来了,脸上带点得意地说:“怎样,我就说他们家肯定会巴不得这门亲的,我家幺女貌美聪慧,嫁妆又……”她话没说完,就看王婆脸一垮挥了挥手说:“邓夫人别说了,我王婆本事不济,还没进门就被人给撵了。” “什么?!”邓娘子一声尖叫,身上的肉也跟着抖了抖。“你是不是没好好说我家幺女的事情,泰家都穷得叮当了,怎么可能不稀罕这门亲事?” “哪儿啊,我刚开口,连您家都还没说出来,人家就一句近年不打算说亲,把我给回绝了,我看啊,这五两银子我是拿不成了,您另请高明吧。”说着王婆就准备送客。 邓娘子不死心,还想让王婆继续去关说,可王婆无论如何都没点头同意,最后都闹得有些僵了,才送走了邓胖子。 要说王婆不想要那五两银子,那怎么可能,可王婆是人老成精,她刚在回来的路上,又寻思了一遍,觉得泰家不太好惹,且自己刚才那身冷汗也出得诡异,都这么大把年纪了,好好多活两年也就罢了,这种会要小命的感觉还是少来点比较妥当,因此才死活都不愿意再接这个活了。 再说邓娘子气呼呼地回到家中,就看幺女邓菲香一脸急切地看着自己。 “哼,那泰家不识好歹,以后再别跟我提这事,咱家香香回头找个更好的,气死他们。”邓娘子没好气地说着。 而邓菲香一听事情没成,顿时小脸一垮,嘴一瘪就要哭出声了。 “哭什么哭,他们家有什么好的,穷得连绸子都穿不起,那孟小子连点家财都没有,寄居在姐夫家里,要我说,他倒插门我家还差不多……”邓娘子把心里的不满一股脑倒了出来。 “呜呜,娘亲,我就要孟岚重,我就看上他了,我不管,呜呜,我要他,你给我想办法,什么倒插门正插门的我都不管,我就要嫁他,呜呜呜,我找爹爹说去!”挂了一脸泪珠的邓菲香扭头就冲去找她爹爹帮忙了,留下邓娘子在后面气得跺脚。 邓娘子想着自家老爷肯定不会答应这事的,泰家实在太穷。可谁想到,中饭时,邓坦兴竟然对她说:“娘子,我觉得小香说的事情,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什么?老爷,他家太穷了……”邓娘子正准备把泰家数落一下,可邓坦兴一摆手说:“我看重的不是那小子有没有钱,钱咱家不缺。我在意的是,他是泰县丞的妻弟。上次和你说过的事情,那程县令一开口就是六成,贪心太过。我打听过了,这程县令做满一任必然要走的,他家在京中有点势力,来这里不过是为了攒些功劳资历。” 邓娘子听到这里也敛了神色,认真听下去。“两年后,这姓程的一走,下面接任的,很难说会不会是那泰县丞,要知道他可是和王知州关系匪浅啊。就算他做不了县令,可继续当个县丞是绝无问题的,像咱们家这样的本地人,其实和这种常年在一个地方的官吏拉上交情,更划算些。而且万一泰家升了县令,那岂不是更好?你再想想闺女的婚事是不是不错?”邓坦兴说完,端起茶杯,慢慢品了起来。 邓娘子听了这番话,也不由得点了点头道:“还是老爷眼光长远,不似我这内宅妇人般浅薄。不过这事我们一家愿意也不成啊,那泰家的娘子可是放话说她弟弟近年都不说亲的,这可如何是好?” “嗨,不过都是些妇人之言,泰家做主的还不是泰蔼鑫吗?我就不信,他乐意一个穷妻弟天天呆家里吃闲饭。且咱家这份财力人脉,他一个县丞不也眼馋吗?放心,这事我来办,你只管去把小香的嫁妆好好备起来,多多地陪送,以后就在咱家近前给她们小夫妻买座宅子,你想什么时候去看女儿都便宜,和倒插门也不差什么了,呵呵。”说到这里,夫妻二人相视而笑。 此时,赶走了王婆的孟岚琥姐弟正在家里清洗新买来的一批一斤和三斤装的小罐子,他们还不知道邓家这边都已经算计到倒插门上去了。 第26章 太阳美少年 话说邓坦兴想要把女儿嫁给泰县丞的小舅子,就找了程县令说合此事。他对县令的说辞是拉拢住县丞,以后方便行事。 而程县令也因为之前几件事,正想着该和泰家更亲近些。如今邓家来提两家的亲事,就好像瞌睡遇到了软枕头,程大人自是一口应了下来。 别看程县令答应得痛快,他也不是什么媒都好做的。像之前那次丫鬟没送好,现在若是有人要他再给泰县丞送什么小妾之类的,他是肯定不干的。不过这邓家提议的亲事就不同了,要知道邓老太爷曾经捐了个宣德郎散官,虽然其子并未再捐个官身,可好歹也算得上是个官宦人家了,这在小小夏麻县可是很少见的。 如今家财丰裕的宣德郎邓家想把女儿嫁给穷县丞的小舅子,这在程县令想来,简直就是标准的低嫁!毕竟泰县丞和他小舅子可不是一个姓的,今后到底能不能沾上光还很难说呢。 以己推人的程县令觉得这桩婚事的把握相当大! 于是第二日,他就迫不及待地招来了泰蔼鑫,开口说道:“贤弟啊,今日你可真要好好谢我才是,我啊,给你送了个大喜事!” 谁知泰某人之前就被娘子和小舅子告知过,有人上门说亲,被二人拒绝了。此刻再听这熟悉的三个字“大喜事”,他的头就有点大!心里忍不住憋了句话“你个混蛋玩意能送我点好才怪了。” 泰蔼鑫虽然在心里把县令骂成猪头,嘴上还得敷衍一二。“不知县令大人说的是何喜事?前日有个媒婆来家,欲给我妻弟说亲。无奈我娘子因妻弟以前不太懂事,正想让他专心学些做人做事的道理,不欲其过早成亲,所以给一口拒绝了。我也觉得娘子做得很有道理,还未知事明理就急着成婚,对人对己都不是好事。”县丞大人一副认真谈心地架势先说了一大通,暗搓搓地把话给谈死了…… 县令大人看着对面的年轻人,那熟悉的心塞心梗之感再次冒了出来。 他张了张嘴,觉得自己怎么每次想和这位仁兄谈点私事,还是对他有好处的私事就这么难呢?! 是人都有点脾气,何况还是面对自己的下级,且这事做成做不成对程县令自己的影响并不大,于是他干脆两手一扔,不管了。 于是程县令咳了声说到:“哦,这样啊,那邓家还找到我说了下这事。不过既然你们都想好了,我就不多说什么了,行,我先走一步,你自便吧。” 泰家本以为这事到这里就算完了,可谁想到,两天后的傍晚,邓坦兴竟亲自前来登门拜访。 这位邓老爷说了会客套话后,就想避开孟岚琥。“县丞大人,我有几句话想说,不知可否到书房一叙。”泰蔼鑫也想知道这邓老爷还想说点啥,于是二人起身去了书房。 “泰县丞,我观你似乎有些惧内啊。”邓坦兴不安好心地说着。 泰蔼鑫一摆手说:“唉,那是你不知我家内情,我那娘子对我与我母亲都是有救命之恩的,且这么多年来为我生儿育女孝顺长辈,我心中自然敬重她些。” 邓老爷没料到泰县丞会如此回答,略呆了下。泰蔼鑫不太耐烦和人绕弯子,就主动问到:“邓老爷不知是有何话要说啊?” “哦,哦,”邓坦兴抛开了前面的试探,开口说到:“之前我无意中见过你的妻弟,觉得一表人才,颇为欣赏。我膝下两子一女,幼女今年十三,我夫妻二人极为宠爱……”他话说到一半,泰蔼鑫已经真的有些烦了,这都拒绝几次了,怎么还跑上门来?要不是知道自家那个蠢弟弟绝做不出勾引女子的事情,他都要怀疑这家的女儿是不是和孟岚重有了首尾,不然怎会一副如此死缠烂打的架势? “邓老爷,恐怕你也知道,我那妻弟只听我娘子的话,而我娘子也慎重考虑过,才决定近年不给她弟弟说亲,如今我也是没有办法啊。”县丞不耐烦之下,干脆把事情推给了娘子,反正邓老爷是不好找娘子去谈的,如果是派邓娘子出面,想必自家那个是不会吃亏的。 “嗨,县丞大人这说的叫什么话,不是说你妻弟的父母都已过世了吗?那还不就该你代父职,为他订门好婚事吗?”邓老爷也有点急了。 “我代父职?邓老爷,这你可就说错了。只听说过长兄如父、长嫂如母,最多再来个长姐如母的,可你何时听过,长姐夫为父的?哈哈哈,真是好笑好笑。”泰县丞觉得逮到个乐子,自己笑了半天。 邓老爷走时,脸黑如锅底,送他出门的县丞大人却是笑得如春花般灿烂。 孟岚琥实在没眼看自己相公那冒傻气的笑容,专心给蠢弟弟做衣服。新年时,家里每个人都要有一套新衣服,她不想去买成衣店里的,所以要抓紧时间动手。 最开始县丞大人还以为又是给他做的,因为布料颜色是藏蓝色,大小一看也不是博哥儿的。所以他还嘴贱地说了句:“才不是给我做了套吗,怎么又要做,就说你不会减省吧,要知道……” 那“要知道”后面的话永远也没机会说与人知道了,因为他娘子温柔地打断了他:“我啊,就是听了相公的话,要减省。这不,都舍不得去成衣店直接买,就挑了块布,给我弟做一件,免得过年大家都有新衣服,就他还灰头土脸的,给我们泰家丢人。相公你嘴巴怎么了?咬着舌头了吗?呵呵。” 不过嫉妒这种小事是不能打败县丞大人的,毕竟他可是比小舅子要早些拥有新衣服的,而且到了过年他就有两套新衣服了,哼哼。 第三次拒绝了邓家的提亲后,很长一段时间泰家再没收到和此事有关的消息。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八,泰家过年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新衣服也都做好洗净晒干了。 今年荣获新年压岁钱红包的又多了个孟岚重,因他已经快十四岁了,故而红包里放的是一个小银元宝,约莫有五钱重。博哥儿和瑶瑶的则是两串被他们亲爹擦得精亮,仔细闻还有点香油味的黄铜钱。 孟岚琥现在出去买菜,人家都特愿意要她的铜板。没别的,就因为每一个都新赞赞,亮闪闪,让人看了就眼热心喜。 只是大家都只会夸孟娘子爱干净,家里的东西都擦拭地好干净。然而这背后的真正功臣——县丞大人,却一直默默无闻地无私奉献着。 新年过得热闹,最开心的莫过于家里的一老三小,孟岚重自然也是三小之一,且有他带着,另外两个小儿玩得可比去年疯多了。 这天,孟岚重被他姐抓着在家给自酿酒分装入罐。博哥儿则带着妹妹在大门不远处和小橘子几个玩摔炮。 忽然一个丫鬟打扮的小丫头凑了过来,要给几个小孩分糖块吃。 平日里也有人看见小橘子他们就塞点什么的,所以大家都没太当回事,边吃边继续玩着。 这送了糖的小丫鬟偷偷打量了几眼博哥儿,开口说到:“小哥哥,你可是泰县丞家的?”瑶瑶在旁边一挥小手说:“我们都是。”小橘子脑门上划下几根黑线,他心想,瑶瑶妹妹心可真大啊,这手一划拉,泰县丞可就多了四五个小崽子了。 那小丫鬟也惊了下,不过观察了下大家的穿着后,决定对那傻妞的话过耳即忘。“小哥哥,你舅舅是叫孟岚重对吗?” “对啊!”瑶瑶又一次抢答成功,她倒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一直以来,身边不是哥哥就是舅舅,要么也是小橘子这些猴崽子,好不容易有个年纪相近的小姐姐过来,她就特别想让这个小姐姐和自己玩。 于是这样一个诡异的三角关系就形成了,小丫鬟执意对着泰祥博说话,泰祥瑶则热情地对着小丫鬟抢答,泰祥博在中间专心地玩摔炮…… 小橘子他们彼此互相看看,都闭紧了嘴巴,生怕笑出声来。 小丫鬟在企图单独和泰祥博交谈失败后,挣扎了半天终于把要说的话说出来了:“小哥哥,你能不能叫你舅舅明晚酉正时分,来太白楼的金珀房一趟,嗯,嗯,我家主人想感谢他一番。”说完又重复了一遍,才忧愁地离去了。 玩了会,博哥儿就带着瑶瑶回了家。进家就把这事先给他娘学了一遍,末尾还加上了自己的评价,“我看那小丫头说话缩首缩尾,眼藏贼光,只怕是想算计我家。” 孟岚琥对自己儿子警戒心如此之强深感满意,知道防范总比傻乎乎看谁都是好人来得强啊。 然而从厨房里刚偷吃完一大碗炸绿豆丸子的孟岚重一听到晚上有人要请他吃饭,立刻跳起来欢呼一声就要换衣服准备出门。 曾经被自己蠢弟弟动辄气得炸毛的孟大王,如今已经神功大成,她一边把手里最后一罐酒封好口,一边说到:“你知道谁请你嘛?要敢给我冲出去,明天就等着抄四书吧。不想听话了是准备着搬出去自立了吧?哎呀,没想到这么快就等到这一天了,我还以为永远都盼不到了呢。”说着拍拍手,冲着正打算偷溜的蠢弟弟露了个微笑。 孟岚重被他姐一个微笑就钉在了原地,他收回了抬了一半的左腿,挠挠头说:“嘿嘿,不是,不是要搬出去。我哪儿知道什么人请我啊,就一小丫鬟说得不清不楚,没见谁家用这么糊涂的下人。” “你也知道不清不楚了啊,那你还给我啥都不想地就准备去赴约,怎么,是觉得日子太/安逸了,浑身难受了?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下,被人捆着准备当猪头卖掉的往事啊?”孟娘子无情地揭了弟弟的伤疤。 他去年在离开京城前往夏麻的路上被人捆了,大半就因为贪嘴吃了人家请的羊肉汤。如今旧事重提,蠢弟弟脸上的笑也收了起来,嘟着嘴默默蹲墙角去伤心了。 这天晚上,孟岚重没有出门。好在,晚饭是香喷喷的烧鸡公,一通猛喋后,连汤都没剩一滴的孟饭桶终于把那忧伤的往事给丢到爪哇国去了,抢了瑶瑶的小陀螺,抽得啪啪响。 泰家倒是一派祥和,可独自在太白楼金珀房里灌了一肚子茶水的邓菲香就差点被气得原地爆炸了。 “肯定是你没把话说清楚!”邓菲香对着身边的小丫鬟就是一耳光。 “小姐,我说了,我……”小丫鬟跪在地上吓得发抖。 邓菲香打得自己手也挺疼,狠狠地瞪了几眼后,一看时间太晚了,只得先回家再说。 自从邓老爷从泰家回来后,就下令不准再提这门婚事。而邓菲香本来以为很快就会和心上人订亲的,可如今别说订亲了,连提都不能再提,这让她如何不心焦。 在邓菲香想来,孟岚重肯定是被他姐姐糊弄了,这么好的亲事如何会不愿意,干脆把人约出来,等心上人见到自己的美貌,再把因果利弊给他分析清楚,那心上人肯定就会同意的…… 她想得挺美,可心上人只顾着在家吃鸡腿,竟然没有来赴美人之约,实在可气可恼,定然还是他姐姐从中作梗! 然而这一切并不能阻止邓菲香,她就是一个这样顽强不屈的女子!只要一想到那天在街上看到的,那阳光俊朗的少年抱着几只狗狗开怀大笑的样子,她就觉得美如明月的自己终于找到命中的太阳了,就是他! 孟太阳尚不知自己已经成功照亮了某位少女的心房,仍旧沉迷在饭桶与玩耍的世界。过年了,他连大字都练得少了。眼看明天就是十五了,放肆玩耍的时间就剩最后一天了,于是他死缠烂打地让他姐同意了跟着佰子苏他们一起出去玩。本来他还想带着博哥儿他们的,可他姐说,能把自己照顾好就不容易了,无情地破坏了舅甥加深感情的机会。 孟岚琥其实也很无奈,家里实在没什么战斗力,若是平时,还能指望下孟岚重。可要逛十五的花灯夜市,那小子把自己别弄丢就算不错了,更别提替她照顾人了。 刨开孟岚重后,家里最强壮的人,恐怕就是……她自己了。所以,她如何能放心带着两个小的,一个老的,外加一个柳腰细腿的相公,一起去人挤人、拐子小偷最爱的花灯夜市上去冒险? 也许过几年,弟弟沉稳了,儿子长大了,相公……(算了,相公估计这辈子是壮硕不起来了),那时候也许才能全家一起去逛夜市吧。 因此,正月十五,孟岚重跟着佰子苏等五六个十岁左右的男孩一起,去逛花灯夜市了。出发前还朝眼巴巴看着他的博哥儿和瑶瑶许愿,舅舅一定会带最好看最可爱的花灯回来给乖孩子们哒! 都说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这话总有几分道理。 舅舅回来时惊魂不定,神色狼狈,别说好看又可爱的花灯了,简直就连三魂七魄都没带全回来。 孟岚琥一看蠢弟弟这德性,心知这家伙恐怕是真遇到事了。于是也不急着逼问,弄了些热汤给他喝了,又添了个火盆放在屋里,等他缓过来后,这才挑眉问到:“怎么,出门遇到鬼了?” 门外偷听的县丞大人小声地“呸呸呸”了三下,低声说了句:“童言无忌,大风吹去。”接着又贴在门上继续偷听。 “不是鬼,哦,不,是鬼,是疯鬼!”孟岚重一开口还有点语无伦次,说着说着就流利起来。 “姐,你不知道,那女人好可怕啊!我看她快被挤得跌倒了,就伸手拉了一下她。结果她扭头就要朝我怀里钻,哎呀妈呀!”孟岚重打了个哆嗦,似乎回想起来就有些膈应。 孟娘子不动神色“后来呢?你让她钻了?” “怎么可能?!”孟岚重眉毛一竖,有些气愤地说到:“我使劲一推,把她推倒了。然后她就哭起来,说什么我无情,我负心,玛德!我……咳咳,我认都不认识她,我怎么就无情,负心了!我说她认错人了,她说,没错,就是我。” 说到这,孟岚重有点疑惑地挠挠头说:“她竟然认得我,说了我名字,还有我是县丞家的小舅子。然后说我什么明明说好要见面的,结果丢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等到半夜,我的个天,周围人看我那眼神,就差把我当采花贼和负心汉押送大牢去了。” 听到这里,孟娘子想到前一阵闹的事,心里有了谱。但她不急,接口问道:“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说她放屁!哎哟,本来就是嘛!我说都不认识她,她毁我清白不是好人,肯定是哪儿来的女骗子,想要哄我上当,傻乎乎把钱财性命都送她手里去,我就说要拉她去见官,好好审一审我俩到底谁有鬼,结果旁边突然冲过来七八个家丁一样的人,有几个围着我们推搡,另外几个把那疯女人架着就跑了。”孟岚重边说边比划,突然有点懊恼地砸了下拳头说:“可惜,没让我找到她是谁家的,不然我不砸了她家大门就……” “也不知动动脑子”孟岚琥打断了蠢弟弟的话,“若是我猜得没错,她们应该是邓家的。” 这话当即就让孟岚重愣住了,好一会才大喘了口气说到:“天哪,幸亏当初咱们没上当。原来邓家姑娘是个疯子啊?!” 孟岚琥突然有点心塞,不过不管怎么二,那都是自家弟弟,绝容不得别人污蔑陷害。邓家竟然敢给她家泼污水,那就做好自家炸粪坑的准备吧,哼! 第27章 似是故人来 话说孟岚琥正在家琢磨着怎么让邓家倒个大霉,结果邓家那边也正在说着泰家。 被抓回家的邓菲香正一脸倔强地跪在房中,死活不愿认错。 而邓坦兴则被幺女气得摔了四五个茶杯,也没舍得动她一根指头。此时,正气息不稳地说到:“这么说,你是铁了心要嫁给那穷小子了?” 邓菲香看了眼旁边一脸焦急的娘亲,咬了咬牙,还是说了声“对!” 邓坦兴满面怒容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见闺女根本就鬼迷了心窍,死活认准了那一个。沉默了许久后,邓老爷终于褪去了怒容,脸上显出疲惫之色。 “爹爹不是不同意你嫁过去,可人家不愿意,咱们总不能硬把你塞过去吧,爹娘养育你一场,难道你就忍心看着我们低声下气地跪着去求人吗?”邓坦兴声音里带着些苍老,缓缓地说了出来。 身旁的邓娘子此时也掏出帕子,擦着眼角的泪水。 这一瞬间,邓菲香迟疑了,可她实在是被娇养惯了,从小只要她想要的,最后总是能得到。一想到那少年爽朗俊美的笑颜,刚才那刻的心软顿时消失不见。 她低下头,轻声说到:“女儿知道爹娘一向疼我,可我这下半辈子只希望和那人一起过,若实在不愿女儿嫁给他,那我就一直留在爹娘身边,若爹娘不愿收留,那女儿就……女儿就去做姑子!” “哐当!”邓坦兴看着软硬不吃的闺女,觉得自己真是作孽,竟然养出个祖宗来。 房中再一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还是做爹娘的更心软点,邓坦兴终于闭了闭眼,站起身朝外走去,快到门口时,他开口说到:“只要那泰家主动来我家求亲,我就同意这门婚事,这是我最后的要求,做不到的话,就不要再跟我提这事了。”说完,毫不犹豫地甩袖子走了。 邓娘子看夫君那样子,也知道是真的生气了。她把女儿拉起来,上下打量了下说:“你呀,怎么脾气这么倔!你爹若是少疼你一分,此刻估计就能连夜给你订门亲事了,唉……” 从这天起,邓菲香算是获得了父母的默认,再无约束地开始谋算起自己的婚事来。 不过她也只是个十三岁娇养长大的少女,若说有什么心计眼光,那也是很浅薄的。 所以她决定还是亲自上门找那最大的阻碍——孟岚琥,好好谈谈。自己的嫁妆丰厚,完全可以送给她一些,再把态度放尊重一些,实在不行,就先答应婚后会把她当婆母般伺候。 在她想来,孟岚琥不愿意接受她,无非是觉得自己进门后,会影响她的地位,让她弟弟脱离控制,家里也少个免费劳力。 那么她就把这些问题都提前解决了,安了孟岚琥的心以后,不就能开开心心订亲了吗?至于婚后,她轻笑了下,那还不是有个词叫“枕边风”吗?一想到枕边,邓菲香的脸不能控制地慢慢红了起来。 于是,四天后的下午,邓菲香带着丫鬟,拎着礼品,又一次来到泰家。 因为十五过后,学堂开学了,衙门也开工了。此时泰家里也就剩下了老中小三个女人。 若是其他时间,说不得孟岚琥还有精力和这位小姐玩一会,可今天瑶瑶上午起来就有点不舒服,中午吃了饭后就有点发热。孟岚琥倒也懂点日常小病的诊治,此刻正亲自给闺女熬药汤,这可是要人一直盯着的。 因此在问明了邓菲香的来意后,虎嬷嬷干脆利落地拒绝了那些什么钱财孝敬之类的好处,一句三年内不说亲,*地把这位痴心女送到了门外。 在门外气得撕帕子跺脚的邓菲香还不知道今天她的运气实在极好,孟岚琥没空理她,要不然凭着虎嬷嬷那性子,这位邓小姐说不定就要吃个大亏。 在好言相求、钱财相诱都失败后,邓菲香觉得自己似乎也没着了。 一脸闷闷不乐地回到家后,她坐在桌前胡乱瞎翻着平日爱看的话本。 且不说这位脑子有坑的邓小姐如何郁闷烦恼辗转反侧,泰家这边,在“送”走了邓菲香后,孟岚琥专心把药熬好,再等着稍微凉了凉就把瑶瑶抱起来,喂她喝药。 不知是当初孟岚琥从绝境中醒来给瑶瑶造成地印象太深刻,还是后来两个孩子再也不用忍饥挨饿留下的满足太鲜明,博哥儿和瑶瑶对孟岚琥有一种非常纯粹的信任和依赖。 所以此刻不论这汤药味道多么苦涩,只要是娘亲喂的,这小闺女就一点都不抗拒地,张着小嘴都喝了下去。 这种无意识地信赖就像最温柔的风,把孟岚琥一颗坚硬寒凉的心缓缓吹暖,变软,终有一天会变成一场春雨滋润她的灵魂。 等到晚饭时,小姑娘的烧已经退了,除了还有点乏力外,其他都很正常了。 平静的日子如流水般划过,转眼到了草长莺飞的三月。 这天正在县衙里帮姐夫整理户籍存档的孟岚重突然听到有人喊他:“重小哥,快出来,你姐托人喊你回家。” “啊?好的,我就来。”孟岚重想着姐夫这几天出门了,姐姐若没有急事不会喊他。于是手里越发快了起来,把那些册子归拢收好,上了锁后,把袍子一撩,迈开大步朝家里跑去。 当他气喘吁吁跑到家后,推门进去,第一眼就见到一个许久未见的家伙,此时正在院子里举着他外甥女笑闹着。 突然见到这位故人,孟岚重的鼻子就有点酸了。他还没开口,院子中那人一扭头就看见了他,于是把瑶瑶抱在怀里,对他笑着说到:“喂,你小子怎么找到姐姐以后,还这么傻啊?走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给我写封信报个平安,真是白对你好了。” 孟岚琥那一腔感动顿时化为狗屁排了出去,没好气地回他:“给你写信也要你能收的到啊,就你家那个毒娘们……” “怎么说话呢?”正端了桌椅出来,准备摆放饭菜的孟岚琥瞪了蠢弟弟一眼,然后扭头对洪夜江招呼到:“快别站着了,过来准备吃饭吧,也亏你为了我家这个傻子还特意跑来一趟。把瑶瑶放下来吧,她会自己吃,对吧?”说着就接过瑶瑶,看着她闺女笑得红扑扑的小脸,没忍住咬了一口。 洪夜江微笑注视着她们,眼里流露出一丝羡慕。 孟岚重抬眼正好看到了,想到自己这发小的事情,心里也为他难受,伸手一拍他肩膀说:“想当初,老子……哎哟!别老打我脑袋,姐!”揉了揉脑门后,他接着说到:“想当初,我落难的时候,多亏你帮忙,三不五时给我送钱送东西,要没你,我还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我姐姐。” 洪夜江微微摇了摇头,“说这些就见外了,我可把你当兄弟呐,你也知道我那个家,姨娘死后,就没人再真心问我一句好不好了,也就你这傻子,见天来找我玩,犯蠢的时候,还要死活拉上我垫背,我有几次边挨打边想,你这小子是不是诚心害我呐,哈哈哈!” 两人想起幼时一起犯的蠢,挨的打,不由都哈哈大笑起来。 “对了你路上顺利不?找到姐姐了也不给我传个话,我还常担心你倒在路上哪个地方正吃苦受罪呢,结果到这里一看,你小子竟然长膘了都,真是没心没肺、心宽体胖啊!” “嗨!你不知道,我那一路可险了,要不是我聪明机智,差点就被抓去做压寨相公了……” 好友重逢,聊起来就没完没了。 只是他们都没注意到,在里屋的一扇窗后,孟娘子正眼神复杂地注视着洪夜江。 虎嬷嬷从孤魂野鬼变成孟娘子已经一年半多了,而这洪夜江是她第一个遇上的上辈子的熟人。 她一直不愿去想那一世的自己和自己那个家,甚至连那个她为之付出了一切的人,也都不想再去回忆。只因这里面夹杂着太多难言的苦涩和心酸,以至于这辈子,虎嬷嬷只希望再不要遇到那家人,那个她。 然而今天上午,当这位温和俊秀的少年敲开自家大门时,她无法抑制地回想起了那些沉甸甸地过去。 她当初只听孟岚重提了句有个发小一直接济他,可并不清楚那个发小就是洪夜江。 然而也许这位少年拥有一个真正善良的灵魂,两辈子都是对她或者她身边的人伸出了援手的好人。 上一世,她的主子正是洪夜江的庶妹,为了照顾选入后宫的嫡姐竟然被改了出身,送进宫里做了个宫女。也因此,她才遇到了同为宫女的虎嬷嬷,两人结下了一段三十多年的缘分。 而当她和主子在后宫中朝不保夕艰难求生时,唯一伸出了援手的,就是这位历经坎坷自身难保的庶出哥哥,洪夜江。 谁能想到,命运如此神奇,今生她竟然又一次见到了这位恩人,且说起来,这一世他仍旧算的上孟家的恩人。是他在孟岚重陷入一无所有的困境时,再一次救了人。 可就是这么一位好人,却再上一世里,因被嫡母忌惮,遭了阴招,被送进了淫/乱的大公主府里囚禁了整整三年。 幸亏大皇子登基后,清算大公主和驸马时,无意中挖出了密室,这才让他得以重见天日。 当年这事引发了极大的轰动,因为大公主府里不仅囚禁了洪夜江,最后挖出来的,连着死去的尸骨一共有近三十位少年,其中有八位都是朝中重臣家不太得宠的子孙,还有不少是在外地失踪的世家子弟。 虽然,最后连大公主在内,那些曾经阻碍大皇子登基,后来又贼心不死伺机作乱的派系被迅速又彻底扑灭了。然而,这些还活着的受害者,却在事后落入了一个尴尬凄凉的境地。 可就是这样,洪夜江依然没有自暴自弃,他自身聪慧善思,后来又喜欢上佛学,偶尔间遇到了宝通禅寺的浩能大师,几番接触下,竟成了一对知己。 而后来,洪夜江在帮助庶妹时,偶然闲谈中流露出浩能大师竟然是位深藏不露的高人,直到多年后,登上太后高位的主子才从只言片语中拼凑出这位高人的真实身份。 洪夜江虽然比浩能大师小近二十岁,可他却只活了三十个年头,弥留之际最后的愿望竟然是希望能剃发修行,成为僧人。 可以说洪夜江的一生并没有享受过什么幸福,然而最让人称道的却是他始终如一的君子之风。那些不堪和伤痕不但没有将他毁去,反而让他成为了后人膜拜的书法大家,只可惜存世的极少,加起来不过十二副而已。 实际上,孟岚琥和她主子沾了这位庶哥极大的光,圣上对洪夜江的书法非常喜爱,连带着孟岚琥她主子也享受到了一份爱屋及乌的圣宠。 所以,当这辈子,正忙于鸡毛蒜皮、琐碎日常的孟岚琥突然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上午再次见到了洪夜江时,她的心情如何能不复杂? 此时的洪夜江还是个十四、五的少年,除了偶尔流露出一点忧愁外,他那份温和宁静中不时还冒出点少年人特有的活泼生动,看着他与孟岚重你来我往的逗趣,实在很难让人接受这样一个美好的人不久后即将遭遇到的丑陋与恶毒。 两辈子都对她有恩的人,既然此时见到了,也省去她再做谋划的麻烦了。虎嬷嬷心中决定,也该轮到她报恩了。 在孟岚重和他姐的强势挽留下,洪夜江在泰家住了下来。 几天后,泰蔼鑫也回来了。让人没想到的是,洪夜江竟然和泰蔼鑫相谈甚欢,经常说到大半夜还不睡觉。 “姐啊,你也不管管姐夫。”发小被人横刀夺爱的蠢弟弟,一脸怨妇相地找到孟岚琥挑唆。 “我管他作甚,又没给我惹麻烦,又没乱花钱,老实着呢。倒是你啊,什么时候能长点心眼,他们说的那些,你就不能跟着听听?”某个恨铁不成钢的大姐戳着蠢弟弟的脑门说着。 孟岚重揉了揉脑袋说:“我看你孤零零的怪可怜,就来陪陪你啊。切,竟然还戳我,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你还是多读点书吧,瞧你用那词,啧,滚滚滚,我看你最近的字都退步了,要不每天加二十张吧?”孟岚琥认真考虑着。 洪夜江在泰家呆了几天后,渐渐习惯了这里平静又生动的日子。这天下午,孟岚琥在和他聊天时,随意的问道:“小江啊,你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呐?” “我有两个弟弟,两个妹妹。最小的那个妹妹,是前年五月时添的,今年刚会说话,很可爱。”洪夜江微微有点局促地答道。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孟岚重的姐姐看他的眼光有点古怪,倒不是说带着什么恶意,只是似乎包含着很多复杂的东西。 得知自己上辈子的主子才刚一岁多点,孟岚琥心里感觉颇有点奇异,她低头想了下问:“你这次回去以后,可有什么打算吗?” 洪夜江微微抬头看了看天,说到:“我家是不会让我走什么仕途的,所以我想着,过一阵试试看做点小生意,至少也要想办法能养活自己啊。” 孟岚琥想了下说:“那等你回去时,可不可以麻烦你给我带点东西给故人?” “没问题,就是姐姐最好把地址人名写清楚,我这人有个毛病,不太记得住别人名字,呵呵。”洪夜江有些脸红地说着。 “那我估计我弟弟当年肯定给你留下了个深刻印象,才让你记得住他名字。”孟岚琥有些好笑的说着。 “是啊,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指着我说,把这个小子给我带回去,一副标准的欺男霸女的模样,可他那时候才四岁还是五岁吧,哈哈哈”谈起过去,两人不禁边说边笑了起来。 又过了五日,当洪夜江要走的时候,除了那些给他带走的礼物外,孟岚琥还单独交给他两个小包袱。 “这两个里面,送给宝通禅寺浩能大师的东西比较重要,不过如果遇到紧急状况,也无需太过在意。另外一份虽然不太重要,但得麻烦你花点时间。那是我娘家一个远亲,也姓孟,住在城西四维路韦桑胡同。你帮我打听下她家可有个七岁左右小名叫阿福的闺女,如果有的话,就把这包袱交给她爹娘,如果没有的话,就把这包袱收好,以后有机会再给我就是。”孟岚琥分别指着两个包袱嘱咐到 “好的,我都写好记下来了,等我回去办好了,就给您写回信,放心吧。”洪夜江微笑着,写了两张便签,连带那两个小包袱一起妥善收进了自己的包裹里。 在泰家人依依不舍的挥手中,洪夜江带着行李跟着返回京城的商队出发了。 他不知道自己身后的包袱里,藏着改变他一生经历的机遇,也藏着一个幽魂对过去的最后一点牵挂。 半个月后,回到京城的洪夜江并没有直接回家。因他平日出门多有阻碍,且这次离家也是因为太过担心好友安全,冒着回来挨板子的风险,几乎花光所有积蓄才买通了父亲身边的亲信,让他替自己说了好话,才讨来的机会。如今这一回去,怕是要陷在嫡母手中很长时间出不来了。 于是他找了间客栈先住了下来,第二天就先去离客栈很近的城西四维路韦桑胡同打听孟家远亲的事情。不过让他有些无措的是,这里并没有什么姓孟的人家,更别提一个叫阿福的七岁女孩了。 第一件事情就不太顺利,所以当洪夜江前往城东的宝通禅寺时,就格外的认真仔细。 然而当他见到浩能大师时,心中仍然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在孟姐姐口中的大师,竟然是位不良于行,拄着拐杖的中年僧人。 不过这位僧人面容慈善,说起话来,不急不缓。那浑厚低沉的嗓音很容易让人不由自主就忘掉了各种烦恼。 当浩能大师有些疑惑地接过这所谓“曾经承蒙关照的故人”送来的包袱,打开一看,立时就愣住了。 里面除了一封信外,竟然带着一幅他苦寻已久的星图。这星图落在别人手中,多半会当作无用的废纸扔掉,可他稍加推算就能判断出,这正是他师门真传中独缺的那一份空白。 当然这星图是孟岚琥画的,在前世中,这副星图是两年后,浩能大师花了一两银子在一处旧书店中淘来的。当时他一眼就认出,那铺在桌上当纸衬的废纸正是师门星图遗失的那一小块。于是在随意买了几本旧书后,索要了那张“废纸”包上几本书出了店。 因那块星图来历奇特,形状也很好记,所以虎嬷嬷在陪着主子跟圣上参观了一次后,就牢牢记了下来,如今正派上用场。 而收到了这么份大礼的浩能大师,紧接着又拆开了一起送来的那封信。看完信后,他抬头仔细打量了下送信的少年,接着就把人请到了自己的小院里,随意聊了起来。 从浩能大师那小院中出来的洪夜江,既办完了事情,又和大师谈得尽兴。他一身轻松地回到客栈,收拾好东西后,终于准备回家了。 这温和俊秀的少年还在为即将到来的责难而略微担忧,却不知他的人生从今日起将踏上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第28章 撞铁板 话说宝通禅寺的浩能收下了洪夜江送来的包袱后,发现里面除了有他师门缺失的一块星图外,还有一封奇怪的信件。 那信中写明包袱内的星图是送给浩能大师的,希望能给送信的少年换一个机缘。 接着,信中把洪夜江的身世介绍了下后,希望浩能大师可以考察他一番,如果有幸能得大师青眼收为带发弟子是最好的。不过,如果两人没有师徒缘分,则希望大师能帮助他获得一个参加科举的机会。 孟岚琥为了保险,还把洪夜江的嫡母与大公主暗中有勾结,企图在不久后,把洪夜江送入火坑这事写了进去。当然写得比较隐晦,但以浩能的精明必然能够读出来这其中的含义。 之所以敢提这个要求,也是虎嬷嬷上辈子了解过这星图对浩能的意义。据说浩能师门传承之久,超过了很多皇族世家。而那份星图却是他师门创始人所画,并且与他们门内最珍贵的一份功法有很大的关系。 然而可惜的是,因为历经的时光实在太久远,中间又遇到过数次几乎灭门的灾难。到如今,星图倒还算完整,只缺少了一块,而那份珍贵功法如今剩下的不过一个序章。 但那序章中写到,有了星图,只要有大智慧者,一样可以推导出那份功法,就算略有不同,也不影响其价值。 故此,可想而知,这份孟岚琥画的星图对浩能而言是多么重要了。 相比起来,她提的那个要求就有些微不足道了。因为浩能师门的带发弟子其实就是外门弟子,多几个少几个都与他师门核心没有关系。而另外那个要求就更简单了,浩能门下的弟子随便挑一个出来都能办到此事。 这星图要是交给别人,孟岚琥还得担心下那人会不会光收好处不办事。但浩能大师光明磊落,品性上几乎无可指摘,只要他收下了那份星图,剩下的事情只可能给你办得更好,绝不会差上一丝一毫。 且不说,几个月后洪夜江顺利的被浩能大师收为亲传弟子。并且大师用了些手段,让其脱离了洪家,搬进了宝通禅寺,彻底成为了浩能的师门中人。从此科举婚配再不受洪家制约,天高海阔任其遨游。 而在得知了这如美梦般的一切都是拜好友姐姐所赐后,洪夜江终此一生都把孟岚琥当作了自己的亲姐姐(某些时候甚至是母亲)来看待。 这些都是后话,说回夏麻县泰家,孟岚琥把自己酿的酒卖了一部分到县里的两个酒楼中,得了约十两银子,这还是酒楼看在她的身份上给了个高价。 可是她酿的酒实际上只卖了五分之一不到,毕竟夏麻县人口就这么多,人家酒楼除了卖她的酒,还要卖点别的酒,所以最终也只能吃下这么点货。 因此,虎嬷嬷如今正一边考虑如何增加销量,一边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 当初自家的蠢弟弟在十五那天晚上险些被邓家那疯女儿坑了,孟岚琥那时就决定要好好修理修理邓家。 谁知后来洪夜江来了家里,她不想在这位面前露出什么马脚来,要知道上辈子,洪夜江可是被公认的聪慧多思之人。自从家里多了这么号人,她就再没用过“震慑”,反正外面暂时也没传出什么流言,整人的话,也不急在一时。 如今,酒暂时也卖不动了,洪夜江也回京城了。倒是可以腾出手来整治下邓家了。 然而就在孟岚琥刚开始琢磨的时候,蒋松杰蒋县尉家竟然闹出个天大的笑话,那丫鬟干女儿程雅丽竟然改嫁县尉大儿子蒋柏振做了个平妻! 这在夏麻县可是个爆炸性八卦,弟媳改嫁大伯哥,且弟弟还没死,哥哥还有妻呢! 于是,一时间,众多消息灵通人士都凑在一起四处打听起来。 这还要从蒋家老二蒋柏顺说起,自打那日他偷了家里银钱溜走后,就再没有回来。一两个月也就罢了,这眼看都大半年了,程雅丽可真有点受不了了。 哦,她好不容易混成个县令干女儿,嫁了一回人,可从第一天起,她那相公就没碰过她,后来更是走的不见踪影,倒把她这个官小姐活活熬成个寡妇了,这简直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在闹了几次也没什么效果后,这位程小姐就起了歪心思。 要说还是小地方的人没见过世面,就连后宅内,手段都简单很多。可程雅丽有见识啊,她可是从京城丫鬟堆里杀出来的一员战将啊,于是她在选定了蒋家老大蒋柏振后,就开始细心观察并做起了准备工作。 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她找到了机会! 这天蒋柏振吃多了酒,回家喝了点醒酒汤后,就起身去了浴室。 这蒋家因为人口多,特意修了两个房间做浴室,一大一小,大的是男子用的,小的则是女子用的。 为了排水方便,这两间浴室是挨着修的,不过彼此间隔得严实,自打修好以来,用得一直都挺好的。 可这天下事情就怕两个字——琢磨,程雅丽自打起了歪心后,那脑子就呼呼转开了,在经过了快一个月的准备后,今晚好戏就要正式开演了。 因此,当蒋柏振进了浴室后,洗着洗着,就发现隔壁传来些女子声音。蒋柏振已经二十八岁的人了,孩子都十多岁了,一听之下,自然清楚那是什么声音。 他本来就喝得有点燥,此时被热水一泡,再听着隔壁那断断续续的呻/吟,不禁就心头起了点火。 更要命的是,他发现那堵用了十多年的墙上,竟然有一处隐隐透着点光来。 不用说,这个小洞自然是程雅丽挖出来的,不得不说,为了勾引个人,她也真是拼了命啊。 蒋柏振也不是什么柳下惠之类洁身自好的人,且这种偷窥更带着点背德的刺激感,于是他一点都没犹豫地就透过那一个小洞,好好欣赏了一出美人沐浴外加自那啥摸的好戏。 这下好了,从那以后,蒋柏顺每次都要等到最后才去洗澡,因为他发现弟媳妇就是那时候去洗的。 再后来,就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晚上,这两人终于冲破世俗的束缚在浴室里就发展出一段真挚的爱。 而程雅丽图的并不是什么情啊爱的,人家追求很高的。因此,就在某次蒋柏振熟门熟路溜进女子那边的浴室里,正搂着弟媳准备再美一次时,他亲娘突然破门而入,把两人抓了个现行。 要说程雅丽还是很有心计的,她选的这个时机恰恰好,那蒋老大与她正是恋奸/情热之时,就算被撞破了,也不会立刻翻脸不认账。而这两天蒋柏振他媳妇还回娘家去了,撞破此事的是他亲娘。别看只是换了个人撞破,可这随后而来的事情差别可就大了去了。 为了盖下这桩丑事,蒋家开始还想着是不是把这程雅丽和离了退回去。可谁知真爱无敌啊,蒋老大第一个就不愿意了,他感到自己饥渴了快三十年的心田终于找到了甘泉,怎能就此放开真爱的手? 程雅丽的演技更高,她一面表示要自尽以保蒋老大的名声,一面又坚持要回县令大人那里去死,免得让蒋家担了干系。 蒋老大倒是被感动地眼泪哗哗,可蒋县尉早就看穿了程雅丽的为人,他冷静地问道:“你到底要如何才肯不去县令面前闹?” “爹,你怎么能这么说丽娘,她都如此委屈了,你怎么还这么狠心啊?!”这是痰迷了心的蒋柏振。 “公公,您误会丽娘了,丽娘所求无非是和相爱之人厮守终身!”程雅丽边擦泪边朝蒋柏顺飞眼。 蒋县尉面无表情心若死灰地说到:“老大已经有了妻子,你难道要做妾吗?” 这时候蒋老大倒不说话了,在他心里,本来就是打算着把这*的美人当作贵妾纳了,反正老二那个蠢货也不回来,白放着多浪费啊。 程雅丽心里暗骂了几句那不出声的蒋柏振,抽搭了一下说:“只怕县令干爹不会同意的,我怎么说也是程家的女儿呀……” 最后,在蒋柏顺的媳妇从娘家回来时才发现,家里已经变了天,她相公竟然多出了一个平妻! 当然,从此后,蒋家就彻底成了三国乱斗的局面,终日不得片刻宁静。而这一出弟媳变平妻的戏码,让程、蒋两家都丢尽了脸。 有了这事后,蒋家如今也不指望和县令交好了,因为他们家已经让程县令在这城里的名声都臭大街了。不少人家都传,县令大人家里养着一群妖精,送谁家去,都是乱家的货。这也导致了很多人都开始隐隐排斥起了县令,尤其是那个书呆子教谕,更是一见县令就鼻孔朝天,说什么有辱斯文。 还别说,孟岚琥还挺佩服这些呆子的,虽然他们常常不通世事,可有些时候也是这群呆子在用自己的呆劲坚持着某些东西。 而县丞大人其实本质上也是个呆子,只是他毕竟从小见识过人情冷暖,所以他只会在家里大放厥词,在外面还装得像个大尾巴狼一样,常常在别人问到头上的时候,微微一笑潇洒而去。 蒋家弟媳变平妻这件事虽然在夏麻县里闹得沸沸扬扬,可泰家说过两次后,就没人再提了。 他们是没兴趣关心了,可架不住有个人对此事抱了极大的关注,并从中思考出了自己的人生之路…… 四月一个休沐日的晌午,孟岚琥正在收拾碗筷,县丞大人则在书房里给博哥儿的字画圈,给蠢弟弟的字画叉。院子里,饭桶舅舅带着两个外甥正和奶奶玩着丢沙包。 这时,就听外面有人叫门。孟岚重一听有动静,像后面有狼撵他似的,跳起来就冲了过去,连带着院里的三只半大小狗也跟着狂奔而去。 然而此时,谁都没料到,这门外等着他们的是什么。 孟岚重刚把门一拉开,哗啦一阵乱响,就见几个家丁冲上来,拉人的拉人,撑门的撑门。孟岚重措不及防下,竟被两个家丁把身上的外衣给扯散开来。 接着就听一个女子大喊:“快快,你们把他和我捆一起,快捆!”边说,还边脱自己的外衣。 那几个家丁都低着头不敢抬眼看自家的疯小姐,七八个人手忙脚乱地想把两个衣衫不整的人捆在一起。 他们在这忙乎,泰家院子也不大,其他人一看不对劲,都赶快冲了过来。 此时,孟岚重也反应过来,挥拳就冲着那几个家丁打了过去。 泰蔼鑫一边高声呵斥,一边也企图拽住一个家丁,未果。 疯婆婆一看,咦?怎么扒衣服这个业务已经如火如荼地扩散开了吗?这群人都没问过我的意见啊,可恨!于是婆婆也冲了过去。 而家里养的三条狗更是早就冲进人堆,咬得那几个要捆人的家丁嗷嗷直叫。 正乱着,孟大王已经被气到要吃人了,她把眼睛死死盯着那罪魁祸首——邓小姐,心说,之前放你一马,你还蹬鼻子上脸了!今天你不是想脱衣服想和男人捆一块吗,老娘一定让你满意! 于是,邓家的家丁就听自家疯小姐突然高喊一声:“都停手!”其实他们早都想停手了,那姓孟的小子打得疼死人了,可他们知道这是要抓姑爷,也不敢下狠手,因此基本上是单方面的被揍,唯一能用劲的地方,就是扯着绳子困住这个孟家小子罢了。 此时一听疯小姐说要停手,大家心里不禁想着,早该停了,哪家寻女婿会这么干啊,这回头还能指望人家好好待自己吗? 他们还在想着,就听疯小姐说到:“都收拾整齐,绳子这些拿好,出门!” 一群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糊里糊涂地来,又准备糊里糊涂地去。 等他们出了门,孟岚琥把蠢弟弟、相公和孩子都赶回院子,自己把门守着,继续瞪眼盯着那邓小姐。 这时候就听那小姐发话了:“各位乡亲,今日我是来道歉的,以前我脑子糊涂,总想出来捣乱,可我脑子清楚时也知道,那是不对的!我这是得了病,据说叫花痴病,春天多发,常常看到男子时就会忍不住开始说些做些不太正常的事情。” 周围人“哇”地一下子被惊呆了,没想到邓家小姐如此耿直啊,自己得了花痴病不但不遮掩,还要趁着没病的时候来给人赔礼道歉,不错不错。 大家正看得乐呵,就见邓小姐对着周围人鞠了几个躬,也对着泰家来了几下。 鞠完躬,她又开口说到:“既然我得了病,那就要抓紧吃药治病,所以等下当我治病时,请大家不要干扰,谢谢了!” 然后她转头命令那两个刚才脱孟岚重衣服脱得最欢快的家伙:“把外衣脱了,快!” 这两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都犹豫着没动手,这时就听自家小姐尖叫道:“我数三声,不脱的就不用再回邓家了,卖到矿上做苦力去!” 此时看热闹的人已经渐渐多了起来,就听悉悉索索一阵脱衣声后,两个穿着中衣的家丁,面红耳赤非常不安地想要挤进其他家丁中去。 然而更让人想不到的是,邓小姐竟然哗啦一声,把自己上半身的外衣也脱了! “哇啊!”这下周围的人算是彻底兴奋起来了,有些讲义气的还连忙赶回家去喊人来一起看…… 面露骄傲地邓小姐抬头挺胸朝周围扫了一圈,别说,不少人都被她那王霸之气给震住了。 邓王霸对着另外几个家庭一抬下巴说:“来,把我们三个捆一起,我在中间,他们俩一边一个,捆好看点,把脸都露出来。” 听了她这话的,那两个脱了外衣的家丁差点没昏死过去。 奈何这八个人中,有三个平时就和这俩不对付,此刻算是找到机会了,上来就按着小姐说的,捆得非常妥当。 “走,回家去!”邓小姐高声喊道,一群人簇拥着这奇葩小姐,一路吵吵闹闹地走了出去。 孟岚琥也跟着人群,一路把那邓小姐“妥善”护送回了邓家。 至于那赶紧关了大门的邓家以后会如何,就不是她孟娘子能管的了。 回到家后,其他人都凑过来,这个看孟岚琥有没有被如何,那个打听后续又发生了何事,一时间几个嘴都在说话。 “姐,我就说那邓家小姐是个疯子吧,难怪他家死活想把她嫁给我啊,敢情是算着我们家不知情,想要把那疯子祸害到我们家来,真是太险恶了!”孟岚重气哼哼地说着。 “那还不是你,开门前也不从那小孔上看看是什么人,幸亏她后来发病了,不然今天这事我看难了。”虎姐姐也一肚子气地说到。 泰县丞一直都没看懂,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开始为什么要脱重弟的衣服,还要把他们俩捆起来?” 孟岚琥翻了个不太雅观的白眼,“估计是打算捆好了,让街坊四邻都看看,然后就能以丢了名节为由,赖着弟弟娶她了。” 孟岚重:“什么?!” 泰蔼鑫:“还能如此?” 第二天,邓家小姐有花痴病的消息就彻底在县丞里传开了。不少昨天没能看成两男一女脱衣过街的,都后悔地直抓头发,有那眼红的,就开始天天蹲在邓家门口,盼着什么时候能再过把眼瘾。 此刻邓菲香躺在床上茶饭不进,哭得两眼通红。她怎么都不明白,事情最后怎么就这样了?明明应该是孟岚重因衣衫不整和她捆在一起,又被众人亲眼看见,而必须对她负起责任,娶了她的啊?怎么最后成了…… 那八个跟着的家丁也没落着好,都被打了一顿,又挨个审问了一遍,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小姐搞不好真有花痴啊! 当然,那两个和小姐捆在一起的幸运儿,上午就被人牙子送走了,据说卖到北边矿场去了。 理智还没烧光的邓老爷一个人在书房里悔不当初。要是他知道自家闺女会做这种蠢事,当初就算让她吃点苦头也要好好管住啊!自己平时总觉得女人不用聪明,笨一点最好,可这太蠢了真是要人命哪! 然后他就迁怒于泰家,要不是为了那个小子,自己家如何会出这么大的丑,自己闺女这一闹,以后都没法好好嫁人了啊!! 他这边在想着要怎么弄垮泰家,顺便把那姓孟的小子抓来当奴仆好好折辱个够,而孟岚琥那边也开始准备执行,斩草除根计划。 这次,她没有单独行动,而是抓来了相公和弟弟,把事情分析清楚。 “那邓家经过这事后,必然对我家恨之入骨。”孟岚琥轻抚着茶杯说到。 孟岚重一听就跳起来喊道:“他们凭什么恨我们?!要恨也是我们恨他家!三番五次地想害我们,真是欺负我们家没人吗?” 泰县丞比较镇定地按住了乱跳的妻弟,转头对娘子说“既然如此,我们最好先动手,免得太被动。” “没错,我想,不如这样……” 三个人凑在一处,嘀嘀咕咕起来,期间某个蠢弟弟几次跳起来,又几次被他姐姐揍下去。终于一个不算复杂但会很有效的计划出炉了…… 第29章 狗咬狗 话说孟家三人商议好计划后,又等了几天就准备动手了。 这一日,邓家老爷,接到县丞的帖子,说是邀请他明天中午到太白楼二楼的玉液房,有事相商。 邓坦兴看着手中的帖子,心中不禁冷笑,现在知道怕了,早先不是多狂傲的吗,他面上带着点得意对送帖子的那个差役说:“还请转告泰县丞,明日中午邓某人必会准时前来。” 这帖子上写的是泰县丞和妻弟孟岚重二人邀请邓坦兴,因此隔天中午,除了几个跟班,邓老爷赴宴时并未带着家眷。 三人落座后,泰县丞和孟岚重就硬着头皮开始执行某人所谓的“灌酒计划”。要不是之前有县令醉酒说出秘密那回事,泰蔼鑫是不会如此天真地同意娘子这不太靠谱的计划的。 因为泰家两人并不打算认错或者重谈亲事,只是单纯想灌醉某人,所以这酒喝得就非常尴尬。 邓坦兴开始还做足了姿态,就等着面前这俩不知轻重的黄毛小子低头认错。可谁知,对面二人倒好,上来酒杯一端,说个敬字,就先干了三杯。邓老爷还想听下文呢,只得端起酒杯也喝了一盏。 可见鬼的是,后面这二人就在一片古怪的沉默中,喝了起来,连带着邓老爷都糊里糊涂的灌下去四、五杯。 等来等去不见下文,邓老爷心头火起,一摔杯子,拂袖而去。 孟岚重想起他姐姐的交代,连忙跟出去,在楼梯上就拦住了邓坦兴。 此时,在他们背后,一个身材略矮的男子忽然从玉液房隔壁走了出来,他默默盯着邓老爷的背影看了一会。 而在楼梯口与孟岚重拉扯的邓老爷忽然晃了晃身子,也不知是因为之前几杯酒喝得太急,还是由于刚才站起来时动作太猛了些,此刻他就有点喝醉了头晕的感觉。 再加上,害他家名声扫地的混蛋小子这时又堵在他眼前晃悠,于是邓老爷一个没忍住就骂了起来,边骂还边伸手推推打打。 孟岚重一看这情形正合了他姐姐之前的计划,于是他一边抗住邓老爷那几下没甚力道的拳头,一边开口道:“邓老爷有话好好说啊,本来这事里,我就是纯属受害的,怎么如今倒像是你们家占着理呢,邓老爷你说说看,你怎么就觉得自己有理还打起人来了呢?” 此时大厅里那些散客也都被楼梯上的争执吸引了注意力,再一看,哟,这不是脱衣治病的邓家大老爷吗?怎么这会还在打人哪? 那邓坦兴听了孟岚重的话,也是气个半死,他张嘴就想喷回去,谁知酒意上头,一下就犯起了蒙来。 然而大厅里的众人却听到楼梯上那邓老爷突然大声吼道:“老子做什么事情,还轮不到你这个兔崽子管!你算个什么东西?要知道就连这县里最大的官,程瑞年,他都得从我们这里讨钱花,你算哪根葱还敢在我面前大声说话!哼哼,回头你就知道了,敢违背我邓家的意思,你以后就休想在这夏麻县混下去!” 这话说得十分狂妄,虽然平日里,大家对邓老爷也多有尊重,可从之前那个什么脱衣治病的事情闹出来后,这邓家的名声也是可以和那位程县令一比高低了。 孟岚重又小声说了几句,下面人并没听清楚,可接着邓老爷的话就让一干听众都大吃一惊。 “哼,他程瑞年自然要听我邓家的,要知道他还有曾家、刘家可都是有把柄的。嘿嘿!今儿就教你个乖,去年我们几家准备和县令一起压着不让常平仓收粮,来赚个低进高出的钱,做得好,上万的银子都是有的,哈哈哈!要不是,要不是……”他话没说完就歪歪斜斜地靠着楼梯栏杆滑倒在地,不一会还大声打起了呼噜。 诡异的是,整个太白楼里,有那么一刻,只有邓老爷的呼噜声,所有人都被刚才听到的话,惊呆了。 “诶,他说是县令和他们几家合伙要动常平仓吗?” “不是的,我听着,仿佛是不让常平仓收粮,低价收购再高价卖出,赚这中间的差价。” “嚯,现在还有人敢打这常平仓的主意啊,真不怕掉脑袋呢。” “李兄、周兄,我想来还有点事情要做,容我先走一步,告辞了!” “告辞。” “告辞了。” 一时间,酒楼里的人跑了个八成,随着他们跑出去的,还有县令勾结富户企图用常平仓赚黑心钱的消息。 而跟着邓坦兴来的几个家丁,此时刚吃上饭,他们没想到自己老爷这么快就出来了,因此没能在第一时间冲上去把老爷带回家。 此时再过去,话也说了,祸也创了。家丁们欲哭无泪,才养好的臀部估计这下又要倒霉了。 在佰子苏一伙人的热情帮助下,这条消息迅速地扩散开来。 当天晚上,另外那几家人怒气冲冲地找上了邓坦兴。在一番争吵、撕扯、谈判后,邓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平复了他们的不满。 而与这四家比起来,程县令就难搞多了。 他听到消息后,没有直接去找邓坦兴。但是第二天起,邓家在附近的二十多倾田地就开始享受到官差们仔细的测量与核对。 这些良田是邓家的根本,一旦出现什么乱子,那邓家才是真的要伤筋动骨了。 “程大人,您看,这是两个田庄的地契,看在往日的交情上,能不能高抬贵手?”邓坦兴面色苍白,嘴唇干裂。 程瑞年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说:“我这也是才知道,我堂堂一县之主,只能从你这里讨钱花,和那街边的叫花子很像嘛。” “啪!”邓坦兴二话不说就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都是我这张该死的嘴,喝多了点就管不住嘴,给大家惹祸了,要不这样,我再填一千两银子。程大人,您也知道,我如今已是变卖了家财啊,这一千两还是从我娘子的嫁妆里拿的……” “唉,你千万不要误会啊,我不是嫌你给的少,只是这做事吧,咱得讲个公平,我可听说曾家拿了你二千两银子外加三个田庄一个山头呢……”县令大人满脸正色地说着。 一番讨价还价后,邓坦兴几乎被掏空了老本。中间他还企图把小女儿送给县令做妾,以图减少些损失。可程县令一点不傻,他要是收了邓家的钱,那倒没什么影响。可若是真纳了邓家小姐做妾,不说泰县丞以后估计绝难和他同心,就家里那盯着他的老货,估计第一时间就要向京城报信去。真惹恼了岳家,他两年后估计就得滚回去看人脸色讨饭吃了。 几天后,大家发现,邓老爷在遣散家仆。对外说是因为最近快过寿了,做点好事积积德,可明眼人都能看出,邓家正在迅速地衰败。 平日里,你来我往似乎关系很好的那几家,如今就像那见着负伤猎物的群狼,都绿着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邓家。 而咬下去最大块肉的程县令,则安逸地在家中听着小曲,喝着小酒,好不逍遥快乐。 邓坦兴如今也没功夫针对泰家了,他现在连自保都很艰难,可孟岚琥并没有就此放过他。 某日傍晚,他从十里外的自家田庄忙回来后,刚进城就被佰子苏他们盯上了。 不多时,借口出门看花样子的孟岚琥就抄近路追到了邓老爷身后。 再后面的事情,邓坦兴只模模糊糊记得自己仿佛是遇到了什么大官,那大官的侍卫压着他把去年他们的那些谋划都一一写了出来,最后还不忘签字画押。 虽然从始至终,他都被压在一个角落里没见到任何人露面,可那种压迫和恐慌的感觉是无法作假的,他心想,这桩事情终于要被捅开了。 而若是被那几家和县令知道,是他提供的证词,估计他一家老小都别想逃掉。 于是,邓坦兴慌慌忙忙收拾了些轻便财物后,带着老婆孩子和最后一个仆人,赶了辆车,在当天城门快要关闭时,无声无息地离开了夏麻县。 三天后,来收邓家宅子的曾员外吃惊地发现,邓家人全都不见了,而此处已经人去楼空成了个空宅。 邓家这一跑,倒真把程瑞年和曾、刘那几家人吓到了。 他们龟缩了一阵后,发现并没什么动静,这才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由于邓家走得匆忙,他们离开时,家里还剩下不少值钱物件,只因不便携带,这才抛舍了去。 而佰子苏他们在得到孟岚琥嘱咐后,就一直盯着邓家。当看到他们逃难似的离了城后,那些剩下的东西就都便宜了佰子苏他们。 一番拆洗倒卖后,民援社获得了成立以来最大的一笔收入。这笔收入中,五成分给了佰子苏一群半大小子,两成分给了在销售环节出了大力的高二狗,再拿出一成买了些布匹,每家都分了些,连带着佰子苏他们也终于有了第一件真正意义上的新衣服。 最后剩下两成,也就是二十两银子多一点。被孟岚琥拿来当作了本钱。她准备把酿酒这件事,好好地做起来。 这天晚上,民援社再一次聚集起来。如今社里只剩下三户人家,泰家、张屠户家和卢寡妇家。再就是佰子苏那伙十九个小兄弟以及高二狗大侠了。 泰家不大的院子里,放了三张桌子,也幸亏各家只是派了代表来,佰子苏那边也只有三个小子跟来,这才刚刚好让大家都坐下。 孟岚琥下午就备好了菜,如今略回个锅,就热气腾腾地端了上来。 大家刚准备吃,高二狗就站了起来,他有点局促地搓了搓手说到:“那个孟娘子,泰大人,前日我和普大、楚三说了我们这个民援社,他俩都很想加入,今天特意托我问一句,这入社可要什么条件,他们能不能也像我这样入社?” 这还真是个好消息,要知道在泰家夫妻二人看来,那假扮侍卫与公公的普罗逸和楚月易都是既有本事、性子又稳的人,且之前合作过那次,也能看出人品都是很可靠的。 于是孟岚琥点点头说:“要说咱们社有什么要求的话,当初建社之初,我们只是为了自保。如今真要说的话,我想,不为非作歹,互助互爱必然是要有的。至于其他的就让咱们县丞大人细想想,等他写出来后,再正式告知大家吧。不过你那两位兄弟想入社,我们是非常欢迎啊,只是他们俩平日都在省府,且跟着戏班子也很难自由行动,你们可想过要怎么办吗?” 高二狗被问得愣住了,他只觉得这民援社是个好地方,自家兄弟能入社当然最好了。可孟娘子这话也说得对,如果不能一起行动一起做事,那就只是挂个名字了。 虽然张家、卢家也很少参与行动,可人家每个月都交了钱粮啊,他那两兄弟平日也没攒什么钱,自己吃饭都勉强,更别说交钱了。 挠了挠头,高二狗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那我再和他们商量商量,不过他们肯定是要入社的啊,孟娘子,这个没问题吧。” 孟岚琥有些好笑地看着他说到:“没问题,而且若是你们想不出好办法,也可再来找我们商量,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嘛。” 大家哈哈一乐,这才正式开吃。 吃到一半,孟岚琥才开始说正事,“今天把大家聚过来,不但是彼此见见面,更主要的是,我打算弄门生意起来,让大家都参与进来,以后就靠这门生意赚些钱来维持咱们民援社,若有多的,也能补贴到大家身上。” 一听有钱赚,这伙人都兴奋起来。 接下来,孟岚琥就把酿酒卖酒的打算仔细说了一遍。 因为上次酿的酒只卖了五分之一,除开留下自己喝的十坛外,剩下还有两百多坛,这其中一斤装的约莫一百五十坛,三斤装的为五十坛。 在核算了成本后,小坛定为最低一百文,大坛三百文,出售时只能比这个价高,不能比它低。 然后,孟岚琥就把工作分配了下。首先是由高二狗、佰子苏以及孟岚重三人牵头,负责在邻近地区出售酒水。 对他们的要求是,安全第一。无论何时都要至少两人以上一起行动,如果是年龄较低的,则要四人同行。 佰子苏等人在泰家学了这么久,普通的书信记账都能胜任了。因此对他们出去后的账目问题,就统一交给了孟岚重管理,毕竟这位就算账来说,还没见过比他厉害的。平时则由实际出售者每天记账,每月汇总。 剩下的,去哪儿卖,以及如何卖,孟岚琥就全部交给他们自己去想了。事实证明,佰子苏的商业头脑非常发达,而高二狗的存在也让他们避开了很多危险和陷阱。当然,孟岚重在出去野了这一趟后,更是学到了很多诡异的东西,这些草根里长出的知识,在今后的日子里无数次给他帮了大忙。 佰子苏他们负责卖,而泰家、张家和卢家就要负责在家继续酿酒。 首先是要准备一个更合适的酒窖,以前的那个实在太小,孟岚琥自己买的那些米都因为这原因没法全部酿成酒水。 虽然这个小地窖做了很好的防水涂层,可今后一旦要扩大生产的话,它就绝对无法再满足要求了。 不过好在,现在这第一阶段并不立刻就要用上酒窖,大家还有修建的时间。也因此,那些买回来的坛坛罐罐都被集中先存放到卢寡妇家了。她家没什么人,地方还大,正适合堆放这些东西。 经过几天商议后,第一批卖酒小队,准备出发了。 为了更好地推广自家的酒水,佰子苏他们特意买了批木头做的小圆瓶。这些小木瓶每个只能装一两酒左右,但是因为是木制的,故而非常适合四处走动时携带。 因为是第一批人马,所以年纪小的都没让去,只选了包括佰子苏在内的六个小子。这六人都是十岁以上,且相对强壮些的半大少年。除了这六个,就是高二狗、孟岚重两个大人了。 孟娘子嘱咐他们不要急,慢慢来,最好不要分开行动,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走,等以后把路摸熟了才能分组做事。 终于,这一日清早,一行八人,背着一百个小木瓶,兴奋又忐忑地出门了。 不过,恐怕没人能想到,他们刚出城门没多久,就又回来了…… 事情要从他们刚到城门时说起。这天城门值班的正好是宋满斗,他一眼就认出了迎面而来的,是泰县丞的小舅子,孟小弟。 “宋大哥,今天该你站岗啊?”孟岚重欢快地跟宋满斗打着招呼。 “是啊,你们这是要出门吗?”宋满斗很喜欢这个爽朗的小子,看他们就两个大人,其他都是孩子,不由得多问了句。 孟岚重得意地点头道:“哈哈,就是要出门咯,我们先去盘凤镇,宋大哥有没有什么想带的东西,回头我给你带回来。” “没有没有,你们出去要多留心啊,骗子小偷拐子可不老少呢,有事可以找差役,县丞大人的名字在附近还是能管用的。”宋满斗叮嘱了几句。 出了城后,高二狗带队,大家朝着十五里外的盘凤镇走去。 走了约半个时辰,忽见路边有个中年汉子正在打孩子。 比较奇怪的是,那小孩并不像一般孩子挨打那般要么躲闪要么求饶,这小家伙手挥脚蹬还上嘴咬,看上去竟像是在拼命反抗似的。 那打人的汉子看着有人过来了,突然开口骂道:“你个死崽子,天天就想进城玩,今天差点害的你娘急昏过去,看我把你捆回去,不好好揍你一顿就不算完!” 看来这是个想进城玩,偷跑出来的调皮小子。就在大家快经过这父子俩时,那一直在挥拳蹬腿的小子,突然大喊一声:“佰哥哥!” 他这一声喊让佰子苏顿时转头看了过去,而那打人的汉子则立刻揪着小孩就准备走,边走还边说:“瞎喊什么,那不是你大伯家的哥哥。” “站住!”佰子苏已经意识到这对父子俩有问题,脱口就喝了一声。 不曾想,这声喝,直接让那汉子抱起不断挣扎的小孩,拔腿就跑。 此时,高二狗他们已经反应过来,这是个拐子! 高二狗和孟岚重一人背了三十瓶酒,此刻二人也顾不得放下,朝佰子苏喊了句话,就追了出去。 佰子苏转头对李二饼说:“你赶紧回城门口,和刚才跟孟大哥说话的那个兵爷说,我们遇到拐子了,我刚看了下,那被抓的小子好像是丁小胖,你记得让那兵爷派人去丁家看看。” 李二饼把身上的十瓶酒放下来,扭头就朝城门跑去。 佰子苏又让窦宝带着另外两个小弟留在这里看着四十瓶酒,然后就和比较能打的魏欧暮一起去追高二狗和孟岚重了。 一行八人,转眼就分成四批,朝不同的方向散去。 当佰子苏和魏欧暮追过去后,就看到高二狗和孟岚重正与三个男人纠打在一处。高二狗一看佰子苏来了,连忙指了个方向,喊了句:“留神点,搞不好还有接应的。”转头又拼命去打那想要拦住佰子苏的男子。 佰子苏听了眉头紧皱,和魏欧暮连忙朝前跑去。他们刚跑开片刻,孟岚重终于逮到机会,把中间一人打倒在地,他扭头冲高二狗喊道:“你快去帮小佰他们,这仨我拦着!” 高二狗也担心前面还有其他拐子,佰子苏他们也不过十多岁的孩子而已,于是看了眼孟岚重后,咬咬牙,拔腿追了过去。 孟岚重虽然才十四岁,可他天生力气就比旁人大,如今不求杀敌,只求拖住,倒也勉强能做到。他硬抗着挨了不少拳脚后,终于把其中一个人抱起来朝另外一人扔了过去,这一下终于把三个拐子都扑倒在地,剩下的就是不断地把这三人撂倒撂倒再撂倒了。 边忙乎,孟岚重边想着,下次出门一定要带一捆绳子,这次要有绳子,早就把这三个猴解决了。 他这边没敢放这三个人起来,佰子苏那边倒比较顺利的找到了丁小胖和那拐子。 这要说起来,还得说丁小胖立了大功,无他,这小子够胖够抗打。 他死沉死沉地坠在拐子怀里,一路上还不断踢蹬那倒霉的拐子。 当佰子苏和魏欧暮追上来时,那拐子也累得快要口吐白沫了。 等到高二狗紧跟着也追上来时,那拐子就干脆投降了。 于是当李二饼领着宋满斗和几个兵士赶过来时,就看到孟岚重和高二狗以及五个半大小子正压在四个哀哀惨叫的拐子身上。 一进城,丁小胖就被他那哭成狗的爹妈爷奶抢着接了过去,而孟岚重这八个人则被当作英雄大侠,敲锣打鼓地押着四个拐子到了县衙。 于是县丞大人就看到两个时辰前刚雄心万丈离开了泰家的蠢弟弟,此刻却鼻青脸肿、衣衫不整地出现在他眼前…… -- 第30章 你家也有个熊弟弟 话说卖酒小分队刚出城就撞上了本城的丁小胖正被拐子抓着打,好在如今不但把小胖救了回来,还把那四个拐子押到了县衙。 因要先处理这些拐卖小孩的家伙,县丞大人稍微问了下妻弟的情况,又派了个差役给家里娘子送了个信后,就去忙正事了。 然而这案子还有点复杂,甚至这四个人还有两个同伙没有抓到。 原来那兵士宋满斗在押送回来的路上就想起来了,当初他守城门时,是见过这几个人的。 和这四个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婆子和一个男子,另外他昨天就见过那婆子带着个孩子出了城。 与此同时,丁小胖也说出了他被拐的经历,“是朱婶家的朱四约我今早在后巷那儿碰头的,他说要把之前抢我的米糕还我。可我今早一去就遇到这个人,说是朱四在米糕摊那儿等我,让我赶紧跟他去,迟了那米糕摊就要换地方了。” 一听这话,丁小胖的娘亲气得眼睛都红了,对着朱婶那家就杀千刀地骂开了。 蒋县尉有些不耐烦,抢着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跟着他走了会,发现有点不对劲,我就说要回去,不要米糕了。可他说就在前面一点了,又走了会,我再不肯走的时候,他就拿个帕子把我嘴一捂,我就糊里糊涂睡着了。等我醒过来,就出了城,他再拿帕子捂我,可我这次就没睡着了,然后我俩就打了起来,本来我快要打赢了,结果就看到佰哥哥他们了,后来……”丁小胖越说越得意,听得周围众人都忍俊不禁。 因这事牵扯到了朱婶家的小儿子,所以蒋县尉就让衙役去把那小子也带过来。 这边衙役出去了,佰子苏他们则在讲着各自的经历。 当把大致经过说清楚后,高二狗看了眼一直没出声的孟岚重,开口说了几句:“这事说起来,孟小哥出力最多。我们把人抓住后,往回走时就看他一个人拼了命地把那三个拐子朝地上撂,自己可着实吃了好些拳脚。要不是他把那三个拐子都拦了下来,今儿我们恐怕也救不下人来。”说罢拍了拍鼻青脸肿的孟岚重。 大家一看这位县丞小舅子的尊容,既敬佩他这拼命三郎的义气,又忍不住想要偷笑几声。只见原本的俊朗少年如今却顶着两个乌黑的眼圈,面上好几块青紫淤黑,嘴角还肿得老高,这前后差别实在太大了。 有几位还在心里猜测,搞不好那几个拐子就是看这位小舅子太俊了,嫉恨之下才尽朝他的脸上下的手。 都快变成猪头的孟岚重本来还自我感觉良好地四下张望着,一听有人夸他,倒不好意思了起来。他摆摆手说到:“其实,也多亏后面赶来的几位兵大哥,不然我们还真拿这四个家伙不好办,说不定等他们缓过劲了,一不留神就跑掉了。” 正说着,他突然瞧见了不远处的丁小胖。这小家伙之前很吃了拐子好几个耳刮子,他本来就是个小胖脸,此刻那俩脸蛋子愈发肿得嘟了起来,而本来的圆圆眼在挤压之下硬是变成了两条眯缝线。孟岚重一个没忍住,对着丁小胖“呵呵呵”乐出了声。 丁小胖抬头一看,就见孟大哥顶了个猪头,正冲着自己龇牙咧嘴地傻笑。顿时,他也被这位猪大哥给逗乐了,两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就带着一脸伤肿“哈哈哈”了起来。 众人正被这对二货弄得有些无语,就听外面传来了一阵吵嚷声,原来是衙役把朱家的幺儿带了过来。至于吵嚷声,则是朱四他娘,朱婶,正跟在衙役后面不断喊叫着,想把她儿子抢回去。 公堂之上,自然容不得朱婶聒噪。两个衙役把那朱婶推到堂外,吓唬了她两句才算是消停下来。 那朱四虽然已经十四、五了,可平日里最喜欢欺负比他小的孩子,附近哪家孩子手上有点好东西,都会被这厮想着法的弄来。 不过如今,这位可再没有拳打妹妹脚踢弟弟时的那股威风了。朱四哆哆嗦嗦地跪在堂下,衙役刚把手中的棍子朝地上一戳,那家伙就一个五体投地,嘴里大喊起来:“我招我招我都招,别打我,别打我,呜呜……” 堂上众人看着这孬货都很鄙视,好在也算是省事,这朱四非常痛快地,把前因后果一五一十都交代了一遍。 “是那拐子威胁我,若是不帮他们把人骗出来,就会把我杀掉。”朱四边哭边说,“我是被逼的,不要打我啊……” 泰县丞皱眉问到:“有人看到昨天那拐子带了个孩子出城,是何人?” 那朱四眼睛转了转,蒋县尉在一旁看了,不等他想好瞎话,就把手里的佩刀抽了出来,扯了朱四的袖子在那刀刃上来回擦了几下。 朱四盯着那离自己脖子没几寸的佩刀,结结巴巴地回到:“是宋老头的孙孙,宋山苗,我说带他去找他娘……” 众人听了眼神不由一冷,那宋家的小孩,是个独苗,生母拼死产下他后,当天就去世了。可巧昨日是那独苗的父亲续弦的日子,这可真是会挑时机啊,唉…… 接着,那四个拐子也前后脚都交代了,除了有些细节不同外,大体上和朱四的话都能对上。 眼下差役要做的就是搜捕剩下那两个拐子以及寻找宋山苗了。 直到衙役找到宋家,那红光满面的宋父才知道自己儿子被拐走一天多了。 而他大发雷霆把家里几个仆人打了一顿后,竟然发现自己的父亲,因中风而瘫痪的宋老头,也被这些混蛋下人饿了一老天了。 不说宋家是如何一片混乱,县衙这边,因宋满斗见过另外两个拐子,所以泰蔼鑫特意让他带着十二个衙役开始搜人。 先去了那些拐子交代的地方,果然如他们说的,那里已经无人了,据说是已经带着宋山苗出去找买家交货了。 而这买家是何人,这四个跑腿的并不清楚。历来这些涉及到钱的事情,都不会经他们的手,全是那个婆子和他男人管着的。 这下就比较麻烦了,庆幸的是,宋满斗对那两人的模样记得很清楚,于是在他描述下,衙门很快就画出了那两人的缉捕头像。 县衙里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孟猪头和泰县丞一起回到了家里。 已经接到消息,知道了个大概的孟岚琥一开门,看到相公身后的那位猪头哥,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听完蠢弟弟的得瑟后,虎嬷嬷心里琢磨着,还是要找个机会,让这家伙学点简单拳脚才行,不然空有一身力气,却只会扑人压人,实在很难看啊。 休息了三日后,孟岚重年轻恢复得快,脸上除了几块浅浅的黄斑已经看不出太明显的痕迹了。 卖酒小分队,重振旗鼓,再次出发。这回他们额外还带了些东西,除了绳子,还有数十张衙门里刚发的缉捕头像画。 这次他们很顺利地到达了盘凤镇,这也是个小地方,镇子里只有一家酒楼,说是酒楼都有点亏心,其实不过是个好点的馆子罢了。 刚到第一天,佰子苏他们就兴冲冲地奔那酒楼去了。然而,令人失望的是,来这馆子吃饭的,都不是太有钱的人。他们卖的酒水是自家做的,里面兑了不少水,一斤只卖五十文而已。 看了下情况,又与馆子的掌柜谈过话后,佰子苏明白,这里估计是没戏了。 第一天就出师不利,大家都有点受打击。这时候就看出孟岚重的好了,他大大咧咧地把每个小弟的头拍了一遍,连佰子苏都不例外,然后笑呵呵地说:“别皱着小脸了,跟一群小苦瓜似的,哈哈。卖不掉很正常啊,这儿离咱们那太近了,地方还小,这些不是出发前都想过的吗?大家就当出来玩呗,这里不行,咱们就去别的地方,就跟摸泥鳅那样,这个坑没有,就抓紧换个坑啊,赶紧的,泥鳅还等着咱呢!” 在这没心没肺的鼓励下,众人又活跃起来。这心情一轻松,脑子就转得快了。突然佰子苏一拍巴掌说了句:“我们傻了啊!” 孟岚重习惯地回嘴到:“我瞅着你们是没我聪明。” 咳咳,高二狗在一旁憋着笑。佰子苏无奈地看了眼他孟大哥,说到:“咱们为什么非要卖给酒楼啊,这镇上我看还有几个大户啊,咱卖给他们不一样吗?” “对啊!”众人都点着脑袋。 孟岚重做欣慰状说:“小子,你终于想到了,老夫没有看错你!” 孟老夫被佰子苏他们扑上来挠痒痒,因为寡不敌众,最后只好举手投降。 下午,佰子苏他们就干起了老本行,在盘凤镇收集信息。 晚上,大家聚在一起时,交流了下收获。 “我看咱们可以去这陈家试试,其他两家估计希望不大。”李二饼摸着下巴说到。 孟岚重露出个疑惑的眼神,“为啥那两家希望不大?有一点希望咱都能去试试嘛。” 佰子苏点点头说:“确实,看起来陈家是最有钱的,那两家不过中等罢了。不过孟大哥说得对,有点希望咱就要试试,这样,明天上午孟大哥带着二饼去陈家,我带着窦宝和陶华去张家,高大哥带着魏欧暮和陈喜去王家。” 众人都点头同意,高二狗嘱咐了句:“不要勉强,这里不是咱自己地盘,都小心点,有那不善的,就别纠缠,不管成不成,明天中午都必须回来。” 就这样,卖酒小队开始迈出了真正的第一步,从盘凤镇上的陈家开始,一点点建立起自己的销售网。 孟岚重在盘凤镇忙碌时,他的发小洪夜江却在京城中听着嫡母的训斥。 他虽然见过了浩能大师,但大师也要花时间了解他后,才能决定是否让他加入师门。 因此,这段时间里,他的处境并没有明显的改善。而那些罚站罚跪或是罚抄罚钱都不会让洪夜江愤怒,但当他看到孟岚琥托他带的包袱被人肆无忌惮地打开,里面的信件被拆地破破烂烂后,少年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怒火。 他虽然是洪家的庶长子,可身边却留不住一个亲信,几乎每半年就会被彻底更换一次。不少下人一听要分到他的院子里,都老大不乐意。 这也使得不少伺候他的人都争抢着出卖他,以图能更早地换到好位置去。 所以他刚回到家,那些装着礼物的包袱就被送到了嫡母跟前,仔细搜检过后,才把挑剩下的东西,胡乱一包再丢回去。 而孟岚琥托他送的两个包袱,有一份是没送出去的,也被他带了回来。 那个小包袱里其实没什么好东西,孟岚琥也预计到了洪夜江的困境,所以只包了封信在里面。 可如今,这封信已经被撕开了口,里面的信纸也是被胡乱团了下,塞回去的。 洪夜江看着这连遮掩一下都懒得做的下人,心中既像烧着一把怒火,又仿佛泡在刺骨的冰水中,一时间几乎落下泪来。 他把那团如废纸般的信纸,展开铺平,重新叠好后,再塞回信封中。此时洪夜江心中愧疚无比,不但没帮成孟姐姐的忙,还把别人的东西弄成了这样。 心中气闷难言的少年,沉默了许久后,也想不出办法。无意中,他记起刚回京那天见到的浩能大师,想起那些深沉豁达的话语,心中不禁对松木苍翠的宝通禅寺向往之极。 就在洪夜江陷入困境,连给发小送封平安信都做不到时,浩能大师也在看最近收集来的信息。 这些信息几乎涵盖了洪夜江从出生到如今的所有信息,就连他偷偷写的文章和诗作都被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了浩能面前。 甚至连孟岚琥托洪夜江送去四维路那边的信,也被抄录了一份,交到了这里。 好在孟岚琥心里有谱,信中只说了自己是那家的远房亲戚,目前族人中,有位富裕的寡妇想过继一个女孩。而她看中了四维路孟家的那个七岁的阿福,特此写信前来,希望获得阿福父母的同意。另外,由于最近琐事缠身不宜动身,要求这孟家把那七岁的阿福好好养一阵,最迟在她九岁前,必会派人来接,到时候定会好好重谢孟家的。 这信先被洪夜江的嫡母看了,她在心里过了遍,就丢到脑后去了,几个穷酸家的破事,哪儿能值得她这种贵妇人费心。 而浩能大师却有不同的反应,自从他知道那份星图是孟岚琥所赠后,就对这位神秘的女子既感激又好奇。 因此看过她信里的内容后,浩能琢磨了会,就吩咐门下弟子,对京城附近的孟姓人家多多留意,如果发现家中有七岁女孩的就及时报上来。 而一个月后,洪夜江终于找到机会给发小送信时,明确地写了那四维路没有孟姓的人家。可他不知浩能大师还插了手,正在扩大范围继续找人。 这也让收到洪夜江回信的孟岚琥本以为这一世恐怕是没有那个孟家存在了。可若干年后,当她重新见到那家人时,震惊之余,也有了新的发现。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只说因为某个蠢弟弟出门做事去了,泰家顿时就安静了很多。 可这份安静几乎没什么人喜欢,两个喜欢缠着舅舅的外甥和外甥女几乎每天都会问他们娘亲:“舅舅什么时候回来啊?舅舅明天回来吗?” 院子里的三只狗狗少了个疯玩的伙伴,也常常对着大门露出点忧伤的小眼神。 婆婆和县丞大人偶尔也会唠叨两句表示思念。 婆婆:“啊,啊,二狗,二狗子,家去!家去!”(高二狗打了三个喷嚏,老子光棍一个,谁惦记我?) 县丞大人:“也不知重弟这次回来,那狗刨字是不是又趴地上去了……” 就连一直很嫌弃那蠢瓜的孟岚琥都有几次做饭时,一不留神就多做出一大锅米饭来。望着满满登登的一大锅白饭,孟岚琥一歪嘴,心里恶狠狠地想到,这些都要算在那蠢弟弟的帐上,以后等他赚钱了,统统都要还回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孟岚重一行人已经出门十天了。 而县衙里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河段巡查期,这次跟着泰县丞一起出门的还有云主簿。 程县令如今对泰蔼鑫非常亲切,他的任期已经过半,只要不出大事,顺顺利利的升个一级是肯定的。所以这次他大手一挥,批了十个名额给县丞大人。人多了,安全更有保证,这自然是个好事情。 虽然随行的人变多了,但孟娘子仍旧仔细地给她相公准备好了各种出门用的东西,从衣物到吃食,还有各种药丸,就连防水的油布都给他带了块。 一路上,云黎看着县丞大人从包袱里掏出各种好东西,也是非常羡慕嫉妒哒。 这天,一行人在某个村庄里暂时休息一夜。云主簿狡猾地跑进了县丞大人的房里,正好看到他拿出个木制小筒和一大包肉干,准备给自己改善下伙食。 那小筒里装的是孟岚琥的自酿酒,五香味的肉干也是她特意准备好的。 两个大男人凑一处,边吃边聊。不多久,心中有些烦闷的云主簿就喝高了。 没办法,他家从上个月开始,就被闹得乱七八糟、乌烟瘴气了。 “唉,说起来,我也不是家里老大,可怎么什么破事都要我管呐?!”云黎滋溜了一口酒后,叹了一句。 泰蔼鑫默默嚼着肉干,有点嫌弃地看着对面那把自家好酒当水喝的家伙。 云主簿也不用人搭腔,自己就说开了,可见他是真的闷坏了。 “我那小弟,说起来也有十六了。可每次见到我娘,嗬,那腻乎劲,就差要钻怀里喝奶了。”主簿喝高了,这话就随便突噜了。 “咳咳咳!”听到这有些破廉耻的话,县丞大人差点被嘴里的肉干呛到。 云黎看到了,还赶紧给泰蔼鑫添了杯酒说:“快喝点,顺顺。” 泰蔼鑫把那喝得脸都红了的家伙按了下来,刚准备劝他少喝点时,就看这家伙竟然挂着两泡泪,哭了起来。 满头黑线的县丞大人被硬拉着听了半夜醉话,心中暗自决定以后再也不给主簿喝酒了,忒嘴碎! 不过他并不知道,主簿嘴里那个就差喝奶的小弟,此时在夏麻县中,却惹出了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第31章 家家难念的经 话说主簿深夜与泰蔼鑫喝了点酒后,把自家那点破事倒了个痛快。 云黎在家里排行老三,上面有大哥二姐,下面有四妹和小弟。他父亲四年前过世后,母亲一直跟着大哥过日子。 云家在当地算是个中等的地主,家里有些田产。云黎父亲过世前就把家分了,除了还未成家的小弟仍跟着母亲以外,其他兄弟姐妹都已经各自有了家庭。 而上个月,云黎的母亲突然带着五弟找上门来。开始,她只说是想三儿子了,所以要来住上一阵。对此云黎和他媳妇都很欢迎,把家里最好的房间腾了出来,平时吃用上更是把最好的都送到了他们面前。 可住了没几天后,云黎才搞明白他母亲的来意。原来他弟弟云坚眼看十六了,别说成亲,连个正经营生都没有。云大娘想着三儿子是个当官的,人面广,就带着幺儿子跑来找他了。 云父去世前,为了保全家业,把所有田地都交给了大儿子,其他每个子女各分了一百两银子就算分家了。而云父还立下约定,要求大儿子每年给其他四个兄弟姐妹送够一千斤白米,以保家中每个孩子不论贫富都能有口饭吃。这一千斤米听起来不少,可算成钱也就一年十两银子。 云家已经成家的四个孩子都比较懂事,不争不吵地拿了分家钱,各自好好过日子去了。唯有最小的这个弟弟,因为长期受母亲溺爱,不但整日游手好闲,还对大哥各种羡慕嫉妒,没事就在母亲面前说几句酸话,抱怨抱怨父亲的不公。 时间长了,云大娘就对其他几个孩子有了看法。而几位兄姐对这个弟弟的感情也被折腾得没剩下多少了。 在云大娘带着小儿子去了云黎那儿后,云家老大一面暗暗觉得轻松不少,一面又替自家三弟感到担忧。于是他特意写了封信,暗示了下五弟最近有点手脚不干净的毛病,让云黎多留点心。 不过因为初来乍到,且云坚还指望着三哥给他找个好营生,所以就把那偷东西的毛病收敛了,不敢随便胡来。 云主簿收到他大哥信时,已经开始给他弟弟找营生了,因为一时没发现云坚偷了什么,所以也不太把他哥的提醒放在心里。 打听了几天后,云黎回来对他母亲说:“娘,我给弟弟找了个事情。” “哦?三哥给我找了什么好营生?”正好路过的云坚赶紧凑了过来。 云黎笑呵呵地说:“我们县里,布匹店的牛掌柜愿意收你跟着他学一段时间,先按着伙计的标准拿工钱,如果你学得好,牛掌柜倒是愿意提拔你当个小掌柜。回头你真的把这门生意摸熟了,还可以自己回去开个布匹店当大掌柜……”他倒是把小弟未来的生活给规划得挺好,可惜人家并不领他这个情。 “什么?你要我去给人当伙计?!”云坚根本就没把他哥后面的那些话听完,听到个伙计就直接炸了。 云大娘倒是听明白了,她刚想说挺好的,就看身边的小儿子气得脸都红了。 “小五,快别气了,有什么话好好说啊,你要不想当伙计,你三哥肯定不会勉强你,再换一个就行了,没啥大不了啊,你哥可是个官老爷呢,本事大着咧。”云大娘把云坚搂在怀里,宠爱地又摸又拍的,嘴里的话却让忙了好几日的云黎心中发苦。 主簿很清楚自家弟弟到底是个什么料。从小就不爱读书,也不喜欢做事,简单说就是个游手好闲的性子。他只乐意把心思和精力花在吃喝玩乐上,可偏偏又对那些有能耐、认真做事的人羡慕嫉妒说些怪话。 就这样一个人,衙门里是绝不敢让他进的,不然三天就能帮他把人得罪完,甚至捅出个大乱子也说不定。 太辛苦的活,他肯定不愿意做。要能写会算的活,他又做不了。要云黎说,他五弟最好就是把分家的那一百两银子拿去买些地,每年再把他哥分的一千斤粮食收好,当个吃穿不愁的小地主,也就足够了。 可惜,这货本事不大,但巴巴心却不小。他总觉得自己是云家最聪明的,以后必要活得最体面最出息才正常。 所以,这才撺掇着他娘让云黎给他弄个好差事,若是他以后能当个威风八面的县官,那就差不多了。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这份理想很远大,所以也没说出来给人听。可今天乍一听他三哥忙了几天就给他弄了个布匹店伙计的差事,云坚觉得他三哥绝对是因为嫉恨,所以才借机来羞辱他的。 双方想法差异如此之大,谈话自然进行不下去了。为此,云大娘事后几次三番的责怪云黎,说他不关心弟弟,对弟弟的事情不上心。 这话不但云黎听了难过,他媳妇更是又气又怒。从那位五弟到这里开始,他家的钱就流水般花了出去。那个云坚还好几次厚着脸皮伸手要钱,说是哥哥该给弟弟点零花钱。 在随后又拒绝了两次云黎的建议后,这找营生的事情就陷入了僵局。 云黎最后也不想白费劲了,直接对他母亲和弟弟说到:“我能找的就这些了,既然母亲和弟弟都不满意,那还是早日回去吧,再等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 云黎的娘子本来以为她婆婆和小叔应该很快就离开了,可谁知这二位的脸皮早就很结实了,一直到云黎都跟着泰蔼鑫去巡查河堤了,他们还在主簿家好吃好喝地没一点挪窝的意思。 云黎这天晚上之所以这么快就醉了,实在是想到了自己从小排在中间,母亲几乎没有分给他多少关心,父亲对他也只一般,倒是大哥对他比较上心,有什么好东西都会主动给他留一份。 然而如今父亲已走,大哥也和自己很少见面,好不容易听说母亲想念自己了,结果还是为了弟弟。更别提后来无视他的辛劳,反复地数落他的不是,这些都让云黎伤透了心。 他在这边喝着酒,诉着苦,却不知夏麻县他自己家中已经闹出乱子了。 云黎的娘子这天做家务时发现,她一个小箱子上的锁头竟然被人撬开了,如今只虚虚地挂在上面做个样子。 她当时心里就一咯噔,因为这小箱子里装的是她最值钱的一些嫁妆,还有成亲以来,她相公给添置的一些首饰。 打开箱子一看,云娘子差点就昏了过去。她陪嫁里最值钱的一套金头面和四件银首饰全都不见了! 她合上箱子,赶紧把家里存着银子房契等重要东西的大箱子从床底拉了出来,这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那大箱子的铜锁附近,明晃晃多出许多划痕,一看就是曾经被人试图撬开过。 万幸的是,这箱子当初做的时候就是准备用来放重要财物的,所以锁头锁把都做得非常牢靠,那贼人可能时间不够,最终并没有撬开。 若是此时云黎或者他大哥在这里,那么他们肯定直接就想到了那位手脚不干净的云坚。 然而云娘子并没看过那信,自然也不知道自家小叔竟然有个偷东西的特长,她把家中仔细翻检了一遍后,发现除了她丢的这些首饰,还有日常放些碎银子和散铜钱的小罐子也被人摸走了不少钱。 这些加起来,她至少丢了三十多两银子,心急如焚的云娘子来不及和谁商量,直接就跑到县衙,找了平日里和云主簿相熟的衙役说了这事。 很快,蒋县尉就得知了此事。他自从彻底和程县令闹掰了后,就一直希望和泰蔼鑫重修旧好。如今听说主簿娘子丢了值钱物件,看在主簿与县丞关系匪浅这份上,他决定亲自出马,尽量把东西给找回来。 问清了云娘子那些首饰的样式后,县尉就派人到城里的三家当铺、两件首饰行里依次打听。 很快,有家当铺就传来了消息,东西在他们那里。 因为涉及盗案,且丢东西的还是个官家娘子,这家当铺也很上路,答应等案子判定后,可由县衙出个文书,让人来当铺原价赎回首饰。 蒋县尉还拉着当时收货的伙计,仔细打听了那前来卖首饰的人是何样貌。 听完后,本来对这案子就有点猜测的蒋松杰进一步落实了自己的想法。 原来,照那伙计描述的,当首饰的,很可能就是主簿的弟弟——云坚。 这一下,蒋县尉倒有点犹豫了。他偷偷找到云娘子,把情况说了一遍。 云娘子气得眼泪都下来了,她开口说到:“我和我相公,对婆母和小叔子,可谓是把最好的都捧着送了上去。谁知道,一片真心竟然换来个家贼,且整日在我家挑三拣四,挑唆我婆母训斥我们夫妻二人。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蒋大人,求您依法办差,把那贼手该抓抓,该判判,我相公回来有什么说得,我都担着。” 蒋县尉其实更倾向于和稀泥,他想着,这其实是家事,闹出来,主簿脸上也不好看,何必呢。 然而再转念一想,还是依着云娘子说的办最好。一来,他这是卖了云娘子一个面子,以后也能算多了个人情。二来,就算最后让云黎面子上不太好看,可对他并没有什么损失,也许还有点好处也说不定。三来,云黎和泰县丞都有个毛病,就是怕老婆,如今云娘子生气了,云主簿就算此时就在眼前,估计也会第一时间听老婆的,而不是想着什么兄弟情份。 蒋县尉想清楚后,就开始大张旗鼓地办了起来。 当天,差役就把那云坚捉拿归案,另从他荷包内还搜出了当票和三两银子。 县令在看过人证物证后,又听了旁边师爷小声说了几句,就一拍板,先打了云坚二十杖,然后就押入大牢了。 直到此时,云大娘才得知,自己儿子偷了东西,如今已被抓进监牢了。 云大娘是个没多大见识的农妇,她慌乱中,只会抓着儿媳妇,让她赶紧把儿子救出来。 云娘子本就是打定了主意,要让这敢摸进她房里偷东西的混蛋小叔吃点苦头,自然不会这么早就去救人。于是借口,认识的几个人都跟着相公一起出门去了,干脆把这事给推脱了去。 那云大娘逼了几次,看儿媳妇都无动于衷,此时才明白过来,这个儿媳妇肯定是不想救她的小儿子! 这位婆婆一怒之下,对着儿媳妇发了狠,直说要替云黎休妻,想着把儿媳吓唬老实了,才好把小儿子救出来。 谁知云娘子一早就想好了退路,她把自己嫁妆清了出来,写明有多少被盗,再把几个房间的门都上了几道锁后,带着乖女儿就回了娘家。走前还温柔有礼地对她婆婆说:“婆婆,相公走时我就打算回娘家了。毕竟小叔已经大了,相公又不在家,我这嫂嫂和他同住一屋实在不妥。至于休妻这事,就等相公回来再说好了,您放心,我绝不纠缠抵赖。只是到时候免不了要好好算算帐的,您也清楚,当初云黎这主簿是如何来的。”说罢,不慌不忙地坐着车带着闺女回去看姥姥了。 云娘子一走,云大娘就彻底傻眼了。平日里,有人好吃好喝好穿戴地伺候着,她和云坚还时常挑个刺找个歪,如今家里剩她一人,吃喝自理不说,小儿子还在牢中受罪,她连去找谁都不清楚,更别提救人了。 而此时被关在县衙大牢里的云坚正一边捂着臀部鬼叫,一边威胁狱卒道:“等我三哥回来,就把你们这些混蛋都打五十,不,一百大板,哎哟喂,三哥啊,快回来救救你可怜的弟弟吧。” “切”旁边一个狱卒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对旁边的同伴说:“他还指望主簿来救他,也不想想是做了什么事情被抓进来的,你说他脑子里是不是有坑?” “嗯,估计还得是粪坑,哈哈哈!”两人大笑着走了出去。 五天后,卖酒小队再次归来了。孟岚重蹦蹦跳跳地回了家,一进门,就扯开嗓子大喊:“我回来啦!小的们,重哥重大王回来了!哎哟!” 最先出来迎接他的是三只已经长得沉甸甸的狗狗,他们一起飞扑过来,直接把某大王压倒在地上,接着就只能手忙脚乱地躲避着他们的口水攻击了。 “哎哟,饭桶回来了,那今天中午我可得多做点饭了。”孟岚琥揶揄道。 可惜,孟岚重早就无视这种程度地调侃了,他躺在地上搂着三只狗,冲他姐傻笑到:“姐啊,你怎么瘦了?是不是想我想得饭都吃不香了?哈哈!” 孟岚琥扬了扬眉毛,看着活蹦乱跳的蠢弟弟,没忍住,到底露出个笑脸来。 中饭时,瑶瑶把自己的小凳子搬到舅舅跟前坐下,舅甥俩你碰我一下,我挠你一爪,把个饭吃得差点没扣脑袋上去。 孟岚琥中午烧了个糖醋排骨,这菜不但是家里几个小的最爱,就连婆婆也是非常喜欢的。 可今天婆婆歪头看了会孟岚重后,挑了块最大的排骨,夹给了……自己。她啃了一口后,看着上面还挂了不少肉,就笑眯眯地夹到了孟岚重碗里……然后还急忙扭头对孟岚琥解释:“骨头,骨头,没肉了,给二狗……吃吧。” 这下,从孟岚琥到瑶瑶,全都笑得眼泪都飙了出来。而孟二狗看着被婆婆略啃了一口的排骨,一个没忍住,哈哈哈,也抱着肚子狂笑起来。 婆婆慈爱地摸摸他,点头道:“回来好,二狗念家,不,不跟人跑。” 吃完饭,虎大王听着蠢弟弟汇报正事。 “我们手上的一百个小瓶子共计十斤酒都卖了,另外还接了五十斤的单子,明天要先派些人去送货,然后还要补充一批那个小瓶子。”孟岚重把账本递给他姐。 孟岚琥没要账本,开口说到:“这账本,你自己收好,咱们每半年就做个小结,到时候各家各户都发一份,让大家心里都有个数。” “行!”孟岚重点头记下了。 “你们这次都卖了个什么价位,有亏本的吗?”孟岚琥有点担心的问到。 蠢弟弟得意的摇摇头说:“哪儿能啊,不过卖价确实不一样,最高的卖到一百五十文一斤,最低的是一百零五文一斤,我算了下,平均大概是一百二十五文一斤。” 孟岚琥听了点点头,又接着问到:“嗯,挺不错的,那这次送货估计要花多长时间?” “如果顺利的话,来回可能要三天左右,毕竟带着酒坛子,路上肯定要走慢点。”孟岚重抬头想了下。 这天晚上,安静了半个月的泰家,再次传出了欢笑吵闹的声音。 隔天,时间紧迫地卖酒小分队装上了酒水后,麻利地出门送货去了。 三天后,孟岚重一行人不但把五十斤酒顺利卖了出去,还带着八十斤的订单回来了。 这下,民援社中留在家里的成员总算把心放下了。这样看来,这条酿酒贩酒的路子算是做出点样子了。 仿佛是约好了般,就在孟岚重他们回来的第二天上午,泰蔼鑫等人也结束了巡查工作,回到了县城。 且不说,泰家如何给县丞大人接风洗尘,只看那悲催的云黎主簿回到家时,差点都以为自己走错了门。 他进门时不但没有享受到妻子女儿的欢迎,而且还被一脸怨恨的母亲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顿。 什么媳妇不孝,丢下她,自己回娘家耍去了啊;什么小弟无辜,被人陷害抓进大牢,竟然无人帮忙打点啊;什么肯定是他做主簿时得罪了人,才让别人报复到小弟身上啊,等等等等。总之就是,都怪他这个当儿子和当哥哥的没做好,才让母亲和小弟受了罪吃了亏。 云黎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娘看了一会后,说到:“您说实话,小弟是为了什么被抓的,您不说也没事,我转头去一问也就知道了。” 云大娘气鼓鼓地回到:“你现在是牛气了,是官老爷了,我一个老婆子哪儿敢跟你说什么话啊,你还是去问你那媳妇去吧。” 云黎听了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放下包袱后,转头就去了岳父家。 本来他还以为会被岳父岳母埋怨一顿的,谁知人家一见他来了,赶紧嘘寒问暖,准备好热饭热菜,让先吃点,缓一缓再说事。 云黎心中不是滋味,自己的亲娘还不如岳母对自己好,等再见到温柔娘子和乖女儿后,那些在家受的窝囊气也被抛到脑后,一颗心都被融化在这欢乐和睦的气氛中了。 一家人吃了饭,说了会话后,两老就让他们夫妻二人回屋商量去了。 此时,云主簿才知道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相公,你不会怨我把小叔告进去了吧?”云娘子有些忐忑地问道。 第32章 以熊制熊 话说云主簿赶到岳家, 和娘子谈起了之前的事情。云娘子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后, 不安地看着她相公。 云黎听完后, 叹了口气,对他娘子说到:“都是我不好, 平日里不但累你良多, 这次还把你一人丢在家中面对他们。起初大哥也提醒过我, 小弟手脚不干净。是我没放在心上,更没有及时告诉你一声, 此事我做得不好。一想到五弟他如今就敢潜入咱们房中, 偷你嫁妆首饰, 还险些把咱家银钱地契给盗了去, 我就觉得后怕。万一他哪天偷东西时被你撞见,一时激怒了,动起手来,后果不堪设想啊!此事你做得甚合我意,若再不让他吃点教训, 以后杀人放火说不定也会做得出来。” 两口子随后低声商议了许久,最后云黎为了避免娘子回去后, 被他娘刁难, 就仍旧让她和女儿继续在岳家住着,自己一人回家去了。 云大娘等了许久才见到儿子回来,看他两手空空地一个人进了门,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说你有什么用,都当官了, 还管不住自己娘们,真个废物!”云大娘开口就恶言相向。 云黎平静地回到:“我再废物,也不会偷自家兄弟的东西,更不会偷兄弟媳妇的嫁妆。” “什么?!你说小五偷的是你们兄弟的东西?那你还不赶快把人放出来,自家的东西哪儿能算偷啊!”云大娘仿佛没听见嫁妆那两个字,只一味地逼迫云黎。 “这我没办法,他是人赃并获被抓的,衙门里是讲规矩的,哪儿是您想一出是一出,随便说说就行的。”云黎冷漠地说到。 “好啊,我早就说你们几个都是心狠的,兄妹五个,只有小五是个热心肠。平日里还总在我面前念叨他几个哥哥姐姐如何如何,可到现在,他需要帮忙的时候,你就这个态度?你也配当人哥哥?你这个不孝的东西,我打死你!”云大娘越说越气,伸手就要扇云黎耳光。 云黎也不是呆子,他转了下身,背上挨了两下后,喊道:“娘啊,你这是要逼死我啊,我好冤啊,不行,我要去找族里大伯说去,我要问问他,五弟这事到底是谁的错!”说着,也不听他娘在后面喊叫些什么就跑了出去。 云主簿出的门来,在街上走了一会,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泰家门口。 听着院子里传出的欢声笑语,他不由自主地就伸手敲了敲门。 “唉?!云大哥,你怎么来了?”这是送完酒后,刚回了家的孟岚重。 云黎看到快一个月没见到的孟岚重,也露出个笑来,“你最近忙着何事呢?怎么都不来县衙帮忙了?” “我说,你二位快进来说吧,站在大门口那儿小心把狗放跑了。”泰县丞在后面笑着招呼两人。 这晚,月明星稀,凉风习习。孟岚琥做主,在院子里支了张桌子,抓了几碗盐水花生,配着盘卤顺风让云黎和泰蔼鑫喝了点小酒。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云坚如今已经被押入县衙大牢,他家的事情迟早要被外人知道。因此喝了点酒后,主簿当着泰家众人的面,把他的窘困诉说了一番。 “我如今想着,把五弟关上几天,也许等他出来了,就能学好了。”云黎抹了抹脸说到。 泰家几人彼此看了看,都不太乐观。毕竟云家还有个老太太在呢,只要她一日不改了溺爱和偏心眼,有她护着,那某人就很难真的学好。而做为儿子和哥哥的云黎,则因为身份所碍,并不好直接教育他弟,哪怕他是真心诚意的为云坚好,多半还是会被他娘和弟弟误会的。 这事就连孟岚琥也一时没想到什么好招,她倒是能让那小子老实一会,可她也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地跟着啊,再说她才没那么好心,对个外人费老鼻子劲呢。 云黎看大家都不说话,就有点愧疚地说到:“看我,竟把自家些破事拿出来烦你们,对不住啊。大家可千万别为这事坏了心情,咱们今天就好好赏个月,喝个酒,来来来,都满上……” 就在这时,一直在专心吃花生嚼顺风的孟岚重突然说话了,“嘿嘿嘿,要说整治坏小子,我还真有点经验。”说着,不知想起什么,还呵呵乐了半天。 本来对自家蠢弟弟不抱什么希望的孟岚琥在听完了他的一番话后,不由露出点惊讶的神色。 虽然孟岚重提到的几个法子,都有不少问题,但不能否认的是,如果好好完善下,是肯定会奏效的。 此时的云黎,更是酒也不喝了,肉也不吃了,两眼冒光地盯着对面的孟岚重,眨都不眨一下。 “唉,云大哥,你可别这么看我了,我感觉今晚做梦搞不好都要被你这俩贼光精亮的招子给吓醒过来。”说着,孟岚重举起个空盘子,挡在自己面前。 “去,什么招子不招子的,好好说话。”孟岚琥抢过那空盘子,在蠢弟弟头顶敲了一下。 “我觉得,刚才重弟说的里面,咱们可以挑点出来,完善一下,也许是个更好的选择。”一直在琢磨坏主意的县丞大人,此时想出个更好的点子。 于是,这天夜里,一个专门针对熊弟弟的“导人向善”计划,就在修修改改中,逐渐定型了。 过了几日,云坚的案子也判了下来,罚他归还银子外,还要挨二十大板。 云黎回家把结果告诉了他娘,云大娘一听就直流眼泪,她心疼小儿子还要挨打,就开口问道:“三儿啊,这怎么罚了钱还要挨打呢?你能想法让小五不挨那顿板子吗?” 云黎心中倒是觉得他弟弟就是宠坏了,说不定挨两顿板子还能学好点,可此时他还是老实说到:“那板子能用钱赎的,二十板子要花五两银子,娘要赎的话,等下把要交的罚银和赎罪银一并给我,我去办就是了。” 云大娘虽然有些舍不得银钱,可又担心若是为这事和三儿扯皮,回头他在里面拖延一下,搞不好小五还要吃亏。 于是,只得忍痛掏了二十五两银子给云黎。这二十五两里,做为赔偿,云黎娘子只能拿到之前当铺给云坚开的十两银子,另有十两是算做罚钱交给衙门的。而还有五两是做为二十板子的赎罪银子。 云黎也不是有多舍不得他弟弟挨打,实在是这赎罪银子在犯人挨打前都会问一句的。如此一来,那云坚是必然会知道此事的,回头若是家里没交这赎罪银,等他回来肯定要闹个不可开交。 交完钱,又领回了十两银子后,云黎带着云坚回到了家里。 第二天,云黎先去把娘子的首饰赎了回来,转头又将娘子和女儿也接回了家。虽然家中气氛不大好,可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说起来,这云坚之所以要偷他嫂子的东西,有个很大的原因就是,他不知何时起,就对赌钱上了心。以前在村里也是为这偷他大哥的东西,而自打他到了县里后,就对一家赌馆着了迷。 开始还只是小赌,他自己的钱基本也够玩了。可随着他哥给他找的几个营生都让他很不满意,这云坚心中一烦躁,赌注就下得大了些。一来二去,他手里那点银钱就不够花了。 而之前分家的钱一直在他娘手里,就连他哥每年分来的米钱也由他娘把着。他手里只有隔三差五从他两个哥哥以及娘亲那里得来的一点零花钱。 憋了几天后,云坚就把主意打到了三嫂的嫁妆首饰上。 如今在大牢里蹲过一次后,云坚再回到家中,开始还老实了几天。可安宁日子才过了几日,他就觉得实在寡淡不得劲,心中发痒又想着去赌馆逛逛。 他去之前还在心中想好了,以后只玩小的,绝不碰那些大注的花样。 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他刚走近那赌馆,里面的伙计就把他拦住了。 “怎么,你这赌馆不做生意了?”云坚没好气地问。 “嗨,云小哥,你算说对了,我们啊,要把你放进来可就真做不了生意了。你哥和县丞大人特意到我们这吩咐过,若是再敢把你放进来,就要治我们个诱骗罪。我们可是正经做生意的,小哥你啊,还是别处玩去吧,啊!”伙计阴阳怪气地一套话说下来,云坚只好郁闷地离了赌馆。 他心里虽然埋怨他哥管得宽,可这事也不能找他娘告状去。因为要是被他娘知道,他又想跑来赌钱了,回去要挨顿训不说,搞不好还会被没收所有零花钱。 随后几天,云坚就经常百无聊赖地在街上闲逛。与此同时,民援社一干人,却在紧锣密鼓地忙乎了起来。 这天上午,云坚看到街角处围了一群半大小子。他正闲得发慌,此时一看有热闹,连忙就凑了过去。 当他走近一看,人群中一个汉子正摆了个木台子,嘴里还念叨着“赶紧买啊,买好就开转了。” 那汉子边等着周围人下注,边在台子上,开始安装一个转盘和指针模样的东西。 看了一会,云坚明白了,其实这就是个简易的赌摊。先由众人买定转盘上的某种图案,然后由下注最多的人,亲自转动指针。当指针停下来时,涂了红色那头指着哪个图案,就算买那图案的人赢。当然还有些特殊图案意味着庄家通杀之类的东西。 云坚正惦记着去哪儿赌两把的,见到这玩意,顿时就乐了。 这个赌摊玩得很小,不像之前那个赌馆里,不少花样都是有最低赌注要求的。在这小摊上,一个铜板就能玩! 于是云坚在这里玩得很是开心,不过一个时辰后,那赌摊就收摊了。云坚今天手气一般,没输没赢,可他还没过瘾,就拦着人家问道:“唉,你这明明还有生意做呢,怎么就不干了。” 那收摊的汉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微微笑了下说:“我们这行有个规矩,每天最多开一个时辰。今儿要不是看见云小爷来玩,我会收得更早咧。” “哟!你认识我啊?!”云坚惊讶了一下。 那汉子低头收拾,嘴里应着:“咱这样的人,就是靠点眼力见儿,不然回头得罪了惹不起的人,可就没法做生意了。您要还想玩,明天还是这个地方,这个时间,怎么样?” “行啊,你可说话算话啊。”云坚有点得意的说了一句。 就这样,从这天起,云坚天天上午来这小赌摊报到。不过虽然他每天来玩,可算下来几乎就没花多少钱出去,毕竟每天就玩一个时辰,而且下的注都很小。 七、八天过去,孟岚琥他们决定该进行下一步了。 于是,这天上午,云坚照例再来这赌摊上玩时,等了半天,那摆摊的汉子迟迟也没有出现。 当他烦闷地准备离开时,就见那汉子有些慌神地跑了过来。 “嗨,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晚啊?!”云坚一见他就开口埋怨到。 “对不起,小爷,我啊,遇上事儿了,唉……!”那汉子皱着眉头,满脸苦色。 “哦?那你还开摊吗?”云坚可不关心别人遇上什么麻烦了,他就关心自己还能不能玩了。 “唉!我明天就要回老家去了,这摊子还真摆不成了。”那汉子满腹心思地答道。 “啊?!那我以后上哪儿玩去啊?”云坚对他要走非常不满。 那汉子看了看云坚,又转头看了看自己的摊子,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可又拿不定主意。 云坚看那人的神色,好奇之下就追问了句:“怎么?你有主意让我能玩下去?” “咳,您要想接着玩,也不是一点办法没有……”这汉子说着,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继续说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您跟我去前面的巷子里,我和您好好说说。” 云坚有些拿不定主意,但他最终被好奇心牵着,还是跟这人去了个巷子。 好在他俩也没钻什么偏僻地方,只因这里没多少人来人往,才挑在此处说话。 “我看云小哥是真喜欢玩这个,我呢,暂时要回家一段时间,这摊子放这里也白闲着。要不……”那汉子犹豫了下,停下了话头。 “要不什么,你倒是快说啊。”云坚急道。 “您得先发个誓,回头你哥哥要问起这事,可不能说是我逼着你干的,不然我以后是没法在这城里继续混了。”那汉子有些紧张地说到。 “嗨,我当什么呢,没事,放心吧,绝不会把你水出去的。”云坚胡乱地应承了两句。 “那行,我想着,干脆您就替我看半个月的摊子,这样你既能每天有的玩,还能再赚点钱,不错吧。”那汉子一脸便宜你了的表情。 “啊?我来开摊?那要是总赢钱倒没问题啊,可万一我哪天走背运,一直输钱,回头算谁的啊?”云坚抖着机灵,他也知道赌钱哪儿能一直赢啊,这可不能瞎答应。 那汉子听了一乐,他看了看左右说:“这还真是就冲了您了,换个人,我是绝不会说的。我这摊啊,从第一天起,就没输过钱,每天都能赚点,嘿嘿。” “真的?莫非你有什么窍门吗?”云坚一听双眼冒光。 “这窍门真有,也简单,一说就破,你等会,我给你看看我这转盘。”他边说边把转盘拆下来,反过来指给云坚看。 “你看这下面,连着指针中间那根柱子的地方……”那汉子边说边演示起来。 其实道理很简单,就是转盘下面有个可移动的磁铁块,而指针头部也是铁制的,每当大家下好注后,摊主就用一个小机关,把磁铁移动到有利于他自己的图案下,而指针转动到最后,很大几率就会停在磁铁对应的图案上。 云坚看明白后,不禁想起自己之前输的那一百多文钱,顿时觉得很冤。 可再一想到,明天起,自己也能坑人赚钱了,就美得险些笑出声来。 两人说好了半个月后交接的时间地方,那汉子就把这摊子直接挑到了云主簿家去了。 第二天起,云坚等他哥走后,兴致勃勃地挑着摊子出门赚钱去了。 接下来几天,他因为还不太熟练,一天下来没赚多少,不过三五十文罢了。 但是从第三天起,开始有几个很有钱的主跑来他摊子上玩了。 于是,云坚开始了日收入上千铜板的发家之路。他美滋滋地幻想着,一天赚一两银子,一个月就三十两,嘿,比那泰县丞还多好几倍呢,哇哈哈哈! 当这位正准备三年内成为夏麻首富的有志之士,连着发了十天财后,梦碎了。 这天,那几位长相有点彪悍的熟客再次来光顾他摊子时,不知怎么,本来玩得好好的,突然就吵了起来,吵着吵着还动起手来。中间有个人,无意中一抬腿,就把云坚的摊子给掀了。 而那转盘好巧不巧地正好翻过来,露出了下面一块黑黑的磁铁。 那伙吵架的人也停了下来,忽然有人大喊一声:“叉你玛,这是块磁铁,这王八蛋黑咱们!” 云坚连辩解都来不及,直接就被这几个人一顿好打。 可这只是个开始,那几人拎着那赌摊,又夹着云坚,不由分说地就走到了城西一个小院子里。 接着又被狠揍了一顿的云坚,痛快地在几张欠条上按了指印,除此外,还在一张供词上按了个手印。那供词上说明了云坚用磁铁骗了别人钱,如今他自愿归还所骗银钱云云。 本以为这样就完了,可谁知,有位脾气暴躁地家伙,死活要砍云坚一只手,据说这是赌馆里对付老千的规矩,不能破例。 云坚听了,差点当场就翻着白眼晕死过去。 在他痛哭流涕地哀求了半天后,那位仁兄好不容易被同伴安抚了下来,最后他开口说到:“要想保住你那只手,只有一个法子,就是自赎。这是赌场的规矩,老千被抓后,要想保住手,就得替赌场白干活,直到足够买下自己那条手为止,嘿嘿。” “自赎就自赎吧。”云坚此刻已经不敢多求什么了,可他不知道,那自赎的法子竟然如此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 孟岚重:切,一个熊孩子有什么好怕!想当年…… 孟大王:凝视! 蠢弟弟:再熊,见到大王也得叫妈! 县丞大人:熊娃一个就够啦,我这心理阴影还没消失呐! -------------------- 午安啊,宝贝们!这两天很多地方都在降温呐,要注意别冻着啊,么么哒大家! 第33章 鬼脸看上你了…… 话说因被人发现用出千的方式骗钱, 云坚被几个男子抓到城西一个小院里痛揍一顿不说, 还签下了五百两银子的欠条。 然而为了保住自己的一只手, 他还被迫答应要替人干活来自赎右手。 随后,云坚就被人蒙着双眼, 捆猪似的, 塞进了马车中。颠簸了半日后, 再睁眼时,就发现他已经被锁在一个小屋子里。 抬头四处打量了圈, 云坚发现这屋子就一扇小窗户, 而且那窗户上还糊着黑布, 就连紧闭的木门上都挂了层厚布帘子, 这样就算有人进出时,他也别想借机看一眼外面的情形。 正当云坚心内忐忑时,木门“嘎吱”一响,随即就看一个大汉拎着个少年进来了。 那少年此刻也被蒙着双眼,捆住了手脚, 动弹不得。 那大汉把少年朝床铺上一放,转头盯着云坚看了几眼, 那眼神极为不善, 仿佛屠户正准备杀猪时,思考从哪儿捅刀子的模样。 当他走到门口时,扭头对屋里两人说了句话:“都老实点,只要听话好好干,就能早点放出去, 若是敢惹是生非,哼哼……” 待那人走后,云坚蹑手蹑脚地凑到了对面床边,仔细看那被捆着的少年。 少年似乎感到有人过来了,就小声说了句:“能帮我把这蒙眼的布条摘了吗?” “行,你等等啊。”做为已经松绑了的“前辈”,云坚伸手帮那少年先把布条摘了。 把那布条去了后,云坚发现,这少年生得挺好,浓眉如刀、眼眸黑亮,此刻他正盯着自己瞧个不停。 “你是为何被他们抓来的?”云坚被看得有点尴尬,开口问到。 “哦,我是欠了他们钱,家里又还不出来,就被抓来干活还债了。我叫重哥,你呢?”孟岚重在床上挪了挪,把手腕活动了下。 “呃,我,你就叫我坚哥就行了。”云坚转了下眼珠,回到。 两人相对有些无言,这时外面进来个有些诡异的男子。只见他面若好女,身如柳条,此刻正掐着个兰花指,捏着嗓子对两个少年说到:“唉,你们两个小子既然来了,就好好学吧,这以后好歹也能多赚点钱,至少不白活一趟啊……” 接着,这位自称是楚三的男子就开始教授些奇怪的东西。例如站着时,不能再像以往那样随意,得挺胸收腹还要轻微地抬臀…… 一天下来,两人都挨了不少揍,尤其中饭时,那个重哥由于表现不好还被抓出去抽了一顿。虽然后来他进来时隔着衣服看不出伤势来,但光听他挨打时发出的惨叫声,云坚那比药汤还苦的心情竟然诡异的好了一点。 当然了,如果他知道中饭时分,当他在喝那加了几颗米的稀饭时,隔壁房间里的孟岚重其实是一边鬼嚎鬼叫,一边抓着鸡腿猛啃的话,估计他能把那位重哥给活吃了去。 到了晚餐时,看着端进来的仍是两碗清汤水,云坚终于没忍住,饿地哭了出来。一旁也做出一副苦脸的孟岚重,则扭头把嘴边的笑压了下去。 晚上,孟岚重假装起夜,趁机还吃了顿夜宵,这让云坚第二天醒来时,总觉得自己昨晚似乎做了个香喷喷的美梦。 这憋屈日子还在继续,每天不但要学些变态般的东西,还要照三餐的节奏,时不时挨顿打。当然,饭食也是除了清汤就是寡水,云坚现在就靠着每天晚上使劲回忆以前在家里吃的那些好东西熬日子了。 三天后的傍晚,那个第一天见过的壮汉突然带着个瘦瘦矮矮的男人过来了。 “喏,这就是最近刚得的两个货,都不错,您挑一挑?”壮汉谄媚地笑着对那矮瘦男人说到。 而云坚此刻已经被吓到了,那矮瘦男人的面容仿佛被火烧了般,满脸都是扭曲虬结的疤痕,最让人心惊的是,在这片疤痕中,一对冒着精光的双眼正死死盯着屋中的两个少年。 别选我!别选我!云坚在心中疯狂地祈祷着,也许有什么神仙路过恰好听到了,那矮瘦男子发出一串“桀桀桀”的怪笑后,伸手朝那位重哥一指,接着就听重哥撕心裂肺地哭喊着,被那壮汉抗了出去。 为自己逃过一劫而庆幸不已的云坚,等到他们三人转身出去后,才大口喘息起来。可他刚吸了口气,就见刚才那个丑得吓哭鬼的矮瘦男子突然又从门边探头进来,望着他咧嘴笑了一下,这才放下门帘,关门离开。 “咳咳咳!咳咳!”被吓得差点尿裤的云坚猛地咳了一阵后,哆哆嗦嗦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此时他已经完全忘记了食物的问题,满心都在猜测,那个重哥是被抗出去做什么了?看那狰狞恐怖的男子,莫非是要拉出去宰了? 而此时转到隔壁屋子的三个人,相对看了一会,都无法控制地抖了起来,实在憋不住的孟岚重,用力捂着自己的嘴,发出“噗噗”的闷笑声。 三人无声笑了会,孟岚重对那丑鬼矮子说到:“姐,你怎么把自己整成这副模样的?要是真有妖精,让它见到你,估计都得吓得大喊一声,救命啊,有妖怪!”说完又捂住嘴,笑得双肩直抖。 “切,弄成这模样还不是为了给我们省点事。等明天,一次把他吓住了,也免得我们还要再换花样。”孟岚琥伸手摸摸自己的鬼脸,也有点发毛。 高二狗在一旁开口说到:“咱是不是还要弄点动静出来啊,最好有多惨整多惨,我去弄鸡血去,晚上正好做个烧鸡公。” “唉,说起这个,为啥还要特意找楚三哥来叫啊,直接我嚎一阵不省事吗?”孟岚重有些不解地问他姐。 孟岚琥给他弟弟一个诡异的眼神,说到:“你叫来叫去都一个调子,就是挨揍挨打的声音。那算不上什么,回头你听楚兄弟叫就知道了。以后你也上点心吧,长一副聪明伶俐俊面孔,肚子里却是个实心笨地瓜,一个人出门估计还赶不上丁小胖有心眼,啧……” 不多时,为这事几天前专门从省府赶来的楚月易到了。在听了孟岚琥的吩咐后,他有点尴尬地看了看旁边瞪着双大眼睛的某个好奇蠢地瓜,咳嗽了声说:“承蒙娘子看得起,楚某人献丑了。”说完,就张嘴叫了起来…… 而隔壁屋子里,云坚正在不安地走来走去,突然他听见旁边房间里传出一阵惨叫,那叫声中夹杂着恐惧、哀求、愤怒,让人听着毛骨悚然。 也是云坚自己想不开,他越是怕越是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下去…… “不!不要啊!” “老爷,你放了我吧!求求你!啊~~!” “痛!好痛!救命啊,不!!!” “啊!!求,求你,不要!” …… “啊!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们!呜呜……” …… 不知过了多久,旁边屋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云坚此刻已经全身上下都被冷汗浸透了。 这时,他已经模模糊糊地知道,隔壁发生了什么。往日里,路边某些混人偶尔也会说几句荤话,听多了自然也知道,仿佛男人也是能卖身的,且多半也是卖给男人。 可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有一日会落入卖身的火坑里,这一旦进去了,再出来还能有什么好吗? 云坚在这边绝望恐惧地快要崩溃了,而隔壁屋里,孟岚琥和楚月易则忙着给有些被吓傻了的某人化妆打扮。 “姐,我腿软。”蠢弟弟心里充满阴影。 孟岚琥看着不争气的家伙,一瞪眼说:“赶紧的,你就保持个半死不活,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好死不如赖活着的状态,进去怎么惨怎么叫,不要说话,也别理他,自己发会疯就得了。” 楚月易无语地看着这俩姐弟,感到自己可能太老了…… 深夜,云坚听到房门被人推开了,黑暗中,仿佛是之前那个壮汉又抗着重哥走了进来。 对面床铺上传来一声闷响,那壮汉仿佛抛尸般把重哥丢到了床上,接着就离开了。 等了一会,云坚摸索着,下了床。他想看看,重哥到底怎么了。 可没等他走过去,就听对面床上传来压抑地哭嚎声。那哭声极其可怕,时高时低,凄厉中带着疯狂。 云坚刚听了会,就觉得一阵尿意盎然,夹着腿溜到自己床后,对着恭桶准备放水。 可就在这时,隔壁的哭声突然变成惨笑,惨笑又夹着惨叫,吓得云坚打了个哆嗦,那尿意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折腾了半天,云坚终于点亮了油灯,凑到重哥床前探看。 就见到那人趴在床上,抖个不停。忽然,云坚两眼瞳孔猛地一缩,他看到那重哥的外袍下露出的长裤上渗出殷红地血迹,甚至顺着裤腿还有不少滴落在了床边。 本来就很怂的某人,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抱着油灯“噔噔噔”朝后连退几步,接着把那灯往桌上一放,两步就蹿回到自己床上。 这一夜,云坚在噩梦中反复煎熬,耳边仿佛听到那重哥惨叫狂笑哭嚎了一整夜。然而让他绝望的是,第二天大清早,那个重哥就因病重被带出去了,几天后,壮汉来送饭时,无意中说漏了一句:“你运气不错啊,不像之前那个遇上了猛鬼脸,一晚上就死……咳咳,快吃吧。” 云坚确定他听到的是个死字,死了?死了!!! 这个消息几乎让他脆弱的神经彻底崩溃,中饭晚饭他再没吃进去过一颗米。 “孟娘子,我看行了。”高二狗看了云坚的状况后,对孟岚琥说到。 “嗯,那好,明天晚上最后来一次,就该我相公和主簿来救人了。”某个鬼脸兄点点头,离开了。 第二天晚饭时,云坚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忽然他听到了一个恐怖的笑声。 没错,他记得,就是那个“猛鬼脸”,只有他会发出“桀桀桀”这么可怕的笑声。 想到这里,云坚突然全身僵硬起来。他记得同屋的重哥就是因为被那鬼脸看上,一个晚上就丢了小命。 如今这房里只剩下他自己,那鬼脸上次走时就对他的美色垂涎三尺,今天肯定是逃不过去了。 云坚他在心里疯狂地喊着,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不想卖身,我不想被活活叉死啊!!! 可惜,他的房门还是被打开了,那个壮汉又讨好地带着猛鬼脸进来了。 云坚拼命地缩在床角,他浑身颤抖地感到自己就快死了。也许正是因为他处在被自己吓死的边缘,不知不觉中,竟然回想起他活着的这十六年来。 父母的宠爱,兄姐的包容,衣食无忧的生活,这些以前毫不在意的东西,此刻却成了他最后的珍宝。已经哭得满脸是泪的云坚,喃喃自语到:“娘、大哥、二姐、三哥、四姐,我要死了,我好想你们啊,你们怎么不来救救我啊?救救我吧,我还不想死啊,我会听话,以后都会好好听话的,来救救我吧,求求你们了!!呜呜呜……” 他哭得泪眼迷蒙,没发现对面的猛鬼脸朝壮汉使了个眼色,那壮汉点点头,嘴里说着:“这屋里也没别人,您请自便,自便。”接着就退了出去。 孟岚琥摆出狰狞地表情,一步一步接近那倒霉催的云坚。 要不是两天来都水米未进,云坚此刻定然是要好好尿一场的,近距离观赏鬼脸实在是太恐怖太恐怖了!!! 一直等孟岚琥走到了床边,本来早就该冲进来的某两位仁兄却迟迟不见动静。 这下狰狞地鬼脸露出了一丝丝地尴尬,孟岚琥心里忍不住骂道:“两个混蛋,怎么还不进来,难道老娘真的要扑上去把这埋汰小崽子怎么样吗?哼,再不进来,我就……”她还没想完,木门就“哐当”一声,被人猛地一脚踹开了。 听到了动静,本来哭得眼泪巴沙的云坚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去。 这一看,他仿佛见到了佛祖真身,又似乎看到了神明下凡! 他那“高大伟岸”的三哥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随后,他只记得,屋里发生了一阵混乱。当他再缓过神来时,屋子中已经分了两派,围绕着他这个大宝贝,展开了激烈的谈判。 “五百两太多了,能否容我们一段时间,让我们先把人接回去,等钱一凑齐,立马给你送来。”这是他“护弟心切”的好三哥在说话。 “这不合规矩,而且,他除了欠我们五百两外,还有一条胳膊!”那壮汉摇摇头,不同意云黎的提议。 “一条胳膊?你们赌钱就算了,可这样随意伤人是犯法的,我们是可以抓你们去坐牢的。”这是企图帮忙的县丞哥哥,云坚看着泰蔼鑫为自己说话,心中决定以后见到了一定要特别尊重这位好大哥。 “谁说我们是随意伤人了,你看,这是他自己签字画押的供词,是他先出老千骗钱,我们才按规矩要他一条胳膊的。再说,现在也没砍掉他手啊,这不正准备让他干活还债吗?”壮汉找出那份供词,在云黎两人面前晃了一晃。 云坚一听要“干活”还债,立刻尖叫起来:“三哥救我!我不要在这里干活,这里是卖屁/股的地方,前几天才被叉死了一个!三哥救我啊!出去以后,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我不要在这里被叉死,呜呜呜……” 门外,孟岚重撅着嘴小声嘟囔到:“你丫才被叉死了,个小王八蛋东西!” 经过一番艰苦卓绝地拉锯战,最后,终于商量出一个折中的法子。 五百两欠银,最后减少成三百两。云家先还二百两,当然这是看在主簿和县丞作保的面子上同意的。剩下一百两则由云坚在五年内归还,可分次归还,也可最后一起归还。 而胳膊那帐,则换了一个正常的方式自赎。这方式是由云主簿提出来的,他建议就把云坚安排到布匹店干一年伙计,这一年的工钱都直接交给壮汉这伙人,算是自赎胳膊钱。 那壮汉不太满意,不过想来有那几百两银子的大头,这点就算了吧,总不好把两位官老爷逼急了哇。 云坚一看那人点头同意了,欢喜地差点没晕过去。 他猛地跳起来,朝他那可敬可爱的三哥扑了过去,嘴里还哭嚎着:“三哥,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呜呜呜,我都快要死掉了,三哥,哇啊~” 哭得昏头昏脑的云坚出门就直接被送上了马车,颠簸了半日后,终于回到了夏麻县的主簿家中。 而此刻,见到小儿子平安归来的云大娘也激动地放声大哭起来,“我可怜的乖五儿啊……”一旁的主簿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略安慰了下这两位后,云黎就皱眉对云大娘说到:“娘,弟弟欠了人五百两银子的赌债,我好说歹说,人家看在我面子上,才答应不算利息,但要先还二白两。唉,我这些年也攒了些钱,可只有一百多点……” “娘,把我的银子都给三哥,快,不然那些人不会罢休,还会来抓我的,赶紧把钱都给他们。”云坚一听到赌债,立马就被刺激到了,一个蹦高揪着他母亲的袖子急忙忙地说着。 “好好好,别怕啊,乖五儿,别怕,娘这就给你拿去,咱把他们立刻就打发走。”云大娘吸了口气,看了眼三儿子,才转身去屋里拿钱了。 就这样,经过了“卖身还赌债”风波后,云坚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第一个变化就是,他变成了个穷光蛋!当初爹给的分家钱以及后来陆陆续续又存的,一共一百三十六两银子都给了云黎去还债了。 第二个变化则是,他开始老老实实地去牛梧笛开的布匹店里当伙计去了。 当然最大的变化则是,以前无论哪个兄弟姐妹的话都听不进去的云坚,开始对他三哥言听计从了。他三哥的话比那圣旨还好使,连娘亲都排到后面去了。 不过,你要以为这样就算完事了,那就太天真了。 作者有话要说:  蠢弟弟:天啊,我的计划怎么变成了这样? 虎姐姐:嗯哼,学着点吧!差点就被卖掉的家伙,你到现在才知道人家买你是为啥,也算是心够大了啊。 楚月易:玛德,好尴尬啊,这姐弟俩眼盯盯地看着我,害我差点就叫不出来了,还好我演技好水平高,哼。 高二狗:啧,楚三叫得还怪好听的……啊啊啊,我在想什么啊,呸呸呸! ------------------- 周四咯,宝贝们,周末又快到了,啊哈哈哈!祝大家午休开心,么么哒! 第34章 脚趾灵活有妙用 这次为了治疗云主簿家弟弟的熊病, 民援社可谓倾巢出动, 各显其能。就在整件事基本结束后, 还有不少收尾工作需要人忙乎。 比如,为了巩固治疗效果, 孟岚琥不惜牺牲自己的美丽形象, 隔几个月就会扮成“猛鬼脸”去跟踪一下云坚。 而发现自己被鬼脸跟踪后, 云坚几乎吓得半死。不过,随后他目睹了一次“牛掌柜勇斗猛鬼脸”, 从此就愈发死心塌地的在布匹店里干了下去。 而看着自家弟弟终于走上正道后, 云黎深感欣慰。为了答谢前后忙乎了一个多月的民援社众人, 他把云坚那一百多两银子都交给了民援社。同时在经过大家的讨论同意后, 主簿大人也光荣地加入进来,成为了民援社第四户按月交会费的社员。 六月里,卖酒小队又有了收获,他们这次跑的更远了些,直接去了省府。 省府人口众多, 酒楼林立。借着楚月易和普罗逸的牵线,他们一次就接到了上百斤的订单, 直接把孟岚琥的存货给出清了。 也因这次卖酒, 楚月易和普罗逸找到了自己的方向。他们准备离开戏班子,专门在省府这边帮着出售孟家酒水。而根据当初商定好的,这些收益中,会有一部分利润归他们自己所有,虽然只是一部分但也比之前在戏班子里要赚得多, 最重要的是不那么被人歧视了。 不过戏班子不是说离就能离开的,当初楚、普二人因是孤儿难以生存,故签了契才进的戏班子。此时想离开,则必须把那契赎出来,虽然当时签的时候不过百文钱而已,可如今想赎的话,多少就得由班主开了。 当他们在民援社的会议上,说起这事时,当即就得到了县丞大人的热情帮助。泰蔼鑫面带微笑的对他们说:“省府那边,我识得一位陆九思,陆推官。到时候请他帮忙说上一句,那班主必然不敢刁难。” 这陆推官是在去年王知州的宴会上结识的,两人谈得投机,彼此都有了结交之心。分开后,就开始有了书信往来,逢年过节也会互相送点礼物以表亲近。 故此,当普罗逸和楚月易拿着县丞大人的亲笔信找到陆九思时,这事很轻松地就解决了。 那班主得了陆推官两句话,干脆一文钱没要,直接把契书送给普、楚二人了。不过普罗逸和楚月易仍是把之前民援社分给他们的五两银子塞给了班主,这才正式脱离了戏班。 至此,卖酒小分队就正式进驻省府了。不过因为孟岚琥的存货被卖光了,所以现在只是做些先期工作。 而随后大家开会讨论时,普罗逸和楚月易也开始主动参与了。 “我觉得大家之前在夏麻县这里做的就很好,回头在省府那边也该这么一步步来。”普罗逸笑眯眯地说了下去。“简单说来,就是先期咱们最好也从收集消息开始。这方面我和楚三也能出些力气,等孟娘子酒酿好了,咱们消息都打探清楚了,就能直接找那些能买也愿意买的人家推销去。” 楚月易帮着他补充了几句,“除此外,咱们先期收集信息时,不拘什么都可以问一问,这样不但便于贩酒,以后万一有点什么事情,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 这话说得有理,大家都纷纷点头。于是会后,佰子苏就开始点兵点将了。 这次跟着普罗逸他们一起前往省府的一共有五个小子。这里面由胆大心细的李奥秉(也就是李二饼)带队,再加上善于和人打交道的魏欧暮与窦宝,以及两个年纪较小的家伙,他们成为了以后专门负责省府方面的特别分队。 泰家人开完会,回到家中后,心跑野了的孟岚重咧着嘴凑到他姐姐跟前,陪着笑说:“姐啊,我感觉二饼他们几个还是太小了,咱们是不是应该再加一个武力值比较高,又很会算账,还特别值得信任的人过去啊?” 孟岚琥瞥了他一眼,笑着点点头。 “啊?姐,你这是同意了?哎呀,我就说嘛!咱们果然不亏是亲姐弟啊,想法肯定都一样的……”孟岚重开心地原地蹦了几下,可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耳边传来了姐姐大魔王般的声音。 “是啊,没想到你也觉得该让高二狗也跟着他们一起去武昌府啊,不错不错,长进了啊!呵呵。”大魔王轻轻笑了声,拍了拍蠢弟弟的狗头,进屋去了。 “姐!!!”屋外传来一阵狗吠声…… 只是随后高二狗和孟岚重都没有跟去武昌府,孟娘子不想让普、楚二人感到不被信任,派些半大小子去帮忙就够了,再派大人,反倒容易起隔阂。 六月的夏麻天气渐热,晨风带着些凉爽的湿意拂过人们的发梢,随后凝成细小的水珠混着汗水流入这些一大早就开始辛勤劳作之人的衣襟。 孟岚琥把家中的早餐做好后,看到相公和两个孩子都已经把自己拾掇整齐了,于是转头去喊了婆婆过来,一家人坐下准备吃饭。 “相公,你看博哥儿是不是该考童生了?”孟岚琥微微朝大儿子眨了下眼。这是昨天晚上博哥儿主动找到她提起的。因为泰蔼鑫对儿子一直比较严格,小家伙担心自己说的话会遭到反对,就希望娘亲能帮帮忙。 可惜昨夜孟岚琥和县丞大人很忙碌,他们对生命的本质进行了一场实事求是的研讨,由于“讨论”得太过激烈,最后某个不负责任的娘亲就把儿子的交代给忘记了…… 此时泰蔼鑫听了就转头去看儿子,见到他面上露出点犹豫,还以为儿子不敢去考试。于是县丞大人就偏要逼一逼大儿子,男子汉大丈夫如何能在面对挑战时退缩呢?“虽然你的功课还可以再学得扎实些,但既然你年纪已经够了,不妨去试一试。男子汉无需胆怯,也不用太在意结果,早点考一场,今后也能知道自己还需要在哪些方面更努力。” 泰蔼鑫是有秀才功名的,他没有考举人最大的原因是家里没钱支撑了。好在他并不是那种为了科举不管不顾的家伙,算了算家中的存粮后,他放弃了继续读书,凭着一手好字和扎实功底,在王兼墨手下谋了书吏,这才让一家人在夏麻县有了口安稳饭吃。 但实际上,他在读书这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在早些年那样困难的条件下,泰蔼鑫寄居在岳父家中仍坚持学了下来。考秀才时更是一举拿了个京城考区的红案案首。不过这个案首直接刺激到他的嫡母,才会使得那女人做出了后面那些疯狂的举动,也逼迫得他最后只能带着母亲和妻子逃到了外地。 如今看着自己的儿子也能踏入考场了,泰蔼鑫心头百感交集,只觉得当初那些苦与累都很值得。 县试是在来年二月开考的,但如果要参加的话,至少要提前半年开始准备。光一套报名手续就要花不少时间,更不用提县衙里还要时间审核一遍。 既然决定了要让博哥儿参加二月的县试,县丞大人也开始有针对性的加强了儿子的课业。 这方面孟岚琥没什么发言权,你让她去套考题也许更容易点。不过看着家中的大小两个男子汉都很用功,她也没闲着,专门针对这两人的身体,做了不少好吃的汤汤水水。 每天晚上,县丞大人和博哥儿就在美味羹汤的陪伴下,把那些文章典故反复讲授背诵。以至于后来这二人一动起笔墨来,就觉得口舌生津,心情愉悦。 泰家这边正忙着大儿子的县试,京城洪家也发生了一件大事,洪家庶长子洪夜江被过继了! 浩能大师最初是为了完成孟岚琥的交易才考察的洪夜江,谁知这一考,竟发现此子明正仁慧,简直就是给他门派量身定做的好弟子啊! 大师很开心自己发现了个好苗子,可一想到之前两个徒弟被几个厚脸皮师叔看到后,转眼就从徒弟变成了师弟,实在是让人心塞。于是浩能一拍手,还什么带发弟子?亲传弟子的拜师仪式赶紧搞起来! 为了把好徒弟牢牢握在手中,呃,是为了让好徒弟没有后顾之忧,浩能大师少见地用了点不足为外人道的手段。 于是,七月初,洪夜江一脸懵圈地被过继给了某个早就死翘翘的远亲了。 他的嫡母本来正准备让大公主见一见洪夜江的,谁知这小子从开祠堂过继到收拾包袱搬走,一天之内就全部做完了。而那城东的宝通禅寺别说这位嫡母了,就连大公主都不敢进去放肆。 “呸,便宜这小子了!”某位嫡母气哼哼地骂了一阵,最后也只能无奈地回去找大公主告了声罪,并答应一定给她物色个更俊俏的后生,这才得以脱身。 而到了宝通禅寺的洪夜江,看着浩能大师慈祥的面容,哽咽着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能让他从那泥泞的沼泽里脱身出来,只凭这一条,洪夜江就已经对大师感激不尽了。可等他看着眼前那些珍贵的典籍,以及师父手把手传授的功法时,洪夜江觉得自己肯定是在梦中,一个美得超乎想象永远不想醒来的梦! 这在他写给发小孟岚重的信中就能体现出来,从来都一派淡然的某人,突然变得东一句西一句,急一阵缓一阵的,让孟岚重这个学渣硬是读了五遍才勉强明白了发小的意思。 孟岚重有点迷糊,怎么洪夜江那小子说他得了姐姐天大的好处,当初不就是带了点吃的走吗? “姐,你给那小子什么好吃的了,看把他美的,话都说不利索了!”蠢弟弟拿着信逼问他姐。 孟岚琥没好气地一把抢过信来,仔细读了读,终于放下心来,很好,两辈子的恩,报了,不欠债了。两辈子的好人总算能有条好命了,真好! “啊,姐,你别不吭声啊,到底什么天大的好吃的,我不管,我也要!我也要!瑶瑶快来,你娘给别人做好吃的,不给咱们吃,快去抱着哭!”孟岚重企图拉一个战友,可惜只得来外甥女吐舌头的小鬼脸。 “舅舅是个大馋猫,哈哈哈!”瑶瑶笑着跑去奶奶身后躲了起来,这可是家中战斗力能和舅舅一比的大靠山哦。 就冲着辈分,孟岚重也没胆子去婆婆面前伸狗爪,只得转头来独自抵抗大魔王。 “成天就知道个吃字,你脑仁估计就瓜子仁那么大点了,哎……”孟娘子绝望地看着她弟,“我本来还犹豫过,要不要把你也送过去跟着洪夜江一起学,不过现在看来送也白送,人家要多瞎才能收下你啊?” “切,你是不是傻啊?姐,你没看小叶子说他现在住和尚庙吗?我们孟家可就我一个好苗了,我还打算给我爹传宗接代呢,你竟然琢磨着把我送去当和尚,你要不是缺心眼就只能是吃错药了。”说完这句话,聪明的蠢弟弟一蹿就上了院子里的枇杷树,坐在树丫上对着他姐哈哈大笑。 孟岚琥懒得和树上的傻猴子解释洪夜江并不是去做了和尚,浩能师门中当了和尚的就大师一个人,别的可都还在红尘中愉快地打滚呢。 这个夏日,泰家花的钱多了点。为了让两个男人在书房里更舒服些,孟岚琥做主买了些冰回来。 三伏天里,想买冰可不是有钱就行的,这是县里两个大户自己存的,要不是冲着县丞大人的面子,孟岚琥出几倍价钱估计也买不回来。 好在泰蔼鑫和博哥儿都是偏瘦身材,本来汗就比旁人略少些,再加上两人一旦开始读书就都很投入。炎炎夏日就这样,在清越悠长的读书声与蝉鸣中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九月底,江石州的王知州发来帖子,去年那位办了百日宴的小儿子,如今要过周岁了。王家特意请他们全家都去参加,连住的地方都直接安排在知州自己家中,可谓十分盛情。 由于去年泰蔼鑫就邀请过程县令和蒋县尉,所以今年只好再邀请他们一次。不过让人意外的事,程县令竟然找了个借口辞谢了,蒋县尉倒是很高兴地约好了一起出发的时间。 晚上,两口子闲话时,泰蔼鑫就问了起来:“娘子,你说这县令怎么不愿去了呢?难道他准备对王知州做什么手脚?” “应该不会,若是他真要动王知州,这时候反而越发要凑上去,免得打草惊蛇,对吧?”孟岚琥有点怕热,把某人搂上来的狗爪子拍了下去,“你手好热,别贴着我啊。” “娘子说得有理,那你说他为什么这次不去?”泰蔼鑫收了手,却偷摸着用脚指夹住娘子的裤脚,一点点朝下拽。 “……”感觉到某人动作的孟岚琥无语地看着对面那一本正经的书生,“我想他也许是还惦记着什么皇子侍卫和公公的事情,担心这次去又撞上什么,心里有鬼怕见人吧,哈哈,痒,痒,泰蔼鑫你的脚丫子给我下去!” 县丞大人虽然平时动起来常常不太协调,但他有个特长,脚趾灵活赛手指。 此时,他正发挥自己的特长,分上下两路,把娘子的衣服快速地脱了下来。 “如何?凉快不?” “痒,唔……” 被泰家夫妻二人抛在了脑后的程县令,此刻正心烦地在床上翻来覆去。 他前几天就收到了京城家中来信,今年大皇子在朝中的势力越发强大起来,圣上对其也非常满意,如今已经把大皇子的生母从嫔位提成了端妃,这对于已经多年没有皇后的后宫来说,几乎已经是顶层位置了。 而程瑞年深觉得去年自己的所为已经被大皇子记下了,本来他还觉得,若是三皇子或者别的皇子登了大宝,那大皇子估计就没空管自己这个小芝麻了。 可照现在这形势,大皇子成为下一代帝王的可能性已经非常大了,若真有那么一天,他这背着黑历史的小官别说晋升了,能保住小命就算人家开恩了。 而且,程瑞年来夏麻县之前就知道,那江石州的王知州分明就是大皇子的人。这次他决定不去江石州,无非是希望少在那王兼墨面前露脸,说不定过个几年,别人就把他彻底给忘了。 当然,他心中还隐隐有个的念头,只要能和大皇子的人保持距离,今后万一是别的皇子得势,他就能名正言顺地投靠过去啊! 泰蔼鑫没有关心程县令心中的那些小九九,日子一到,就带着妻儿和蒋县尉一同出发了。 这次留在家里的依然是孟岚重,他被委以重任,要照顾好婆婆、狗狗,以及自己…… 路上,蒋县尉骑着马凑到了泰家租的马车跟前。他亲热地冲着车窗边的县丞大人说到:“哎呀,终于能避开县令了。泰兄弟,我早就想找机会和你好好聊聊了。平日里,公事上我有些不近人情,你可莫要怪老哥啊。” 泰蔼鑫笑着回到:“哎,蒋大哥说的什么话。咱们为官只要对得起圣上对得起百姓就够了,何须要弄得亲密异常,又不是要去认亲,呵呵。” 蒋县尉的脸抽了下,看着对面那人坦然自若地笑着,他都有点搞不清对方是真的无心之语还是特意嘲讽自己。 干咳了声后,蒋县尉换了副嘴脸,“哎,今天也不怕泰兄弟笑话,我家真是被……害惨了!” 接着,蒋松杰就一脸憋闷地诉起了苦。 泰蔼鑫这人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若是别人对他下狠手、来恶的,他绝对是咬牙死顶回去。 可若是遇到哭惨的,他就有点不知所措,狠话也说不出口了。 县丞大人有点尴尬地扭头看到了妻子正弯着嘴角瞧他的热闹,心中忽然闪过夫妻俩曾聊过的几句话,于是再转头时,就亲切地对县尉说到:“哎,咱们做下属的都不易啊,看来以后我们还是要继续表面针对内里合作,不然程大人恐怕仍会……” 蒋松杰听了忙点头,可他心里突然咯噔了下。表面针对内里合作?这,这只看表面的话,貌似和现在也没区别啊,他要的不是这个啊!可,可,当初这主意是他自己出的,总不能现在反悔吧?真是自作孽啊…… 马车行了大半日后,下午申初,他们一行人到达了王知州家。 因为知州家中只备下了泰蔼鑫一家的住处,所以蒋县尉就被安排到了之前定好的酒楼包间里休息。 晚饭时,孟岚琥和瑶瑶被知州夫人请去后院吃饭,而泰蔼鑫和博哥儿则陪着王知州同一些先来的官员打招呼。 孟岚琥二人刚走进后院西花厅,就看见王夫人迎了出来。 “泰夫人好久没见了,你可越发好看了。”王夫人牵起孟岚琥的手,又低头打量了会瑶瑶,然后笑着说到:“这是你闺女吧,哎哟哟,这小脸蛋可真逗人爱呀。” 两位官夫人彼此奉承了几句,这才落了座。 孟岚琥借着刚才牵手的机会,轻轻探了探王夫人的脉,再仔细打量了下她的容色,心里有了谱。 “夫人,您这身体可调养的不错啊,一点都不像才生过孩子的呢。”孟岚琥诚心说着。 “啊?哈哈,你也太会说话了,我都这把年纪了,也不求什么保持容貌了,如今我啊,是有子万事足啦!”王夫人愈发开心地说着。 孟岚琥笑着摇头说:“您还真要信我一回,就您现在这底子,再怀一个也很正常,您可千万留点心,别真的有了还不自知。” 王夫人看孟岚琥说得认真,就听了进去。不过还真让孟岚琥说对了,半年后,王夫人又怀了一个,这把子嗣单薄的王知州乐得给泰家送了份重重的大礼。 不过这都是后话,此刻王知州正带着泰蔼鑫父子俩和陆九思谈得兴起。 陆九思是武昌府的推官,虽然官阶只有正七品,可因为官职特殊,连王瑞年也不会轻易得罪他。 这都是因为本朝的一项特殊晋升规则造成的,一般来说地方官员想成为京官都需要很长的时间,但是本朝太/祖订了个特殊的制度,要求京中的监察御史和六科给事中的部分官职必须从各府推官中择老成练达、力有担当者出任。这一制度让陆九思这样的推官,拥有了让其他地方官员羡慕嫉妒的直升通道。 也因此就连王知州都对他非常客气,三人聊起来也很投机。 酒过一半,这位陆推官说起了最近一件令他困扰的事情。 本来他也只是抱着闲聊的态度说说,可架不住这桌上有个安安静静听他们聊天的博哥儿。 当陆九思说完后,博哥儿犹豫了下,还是开了口:“陆叔叔说的这事,也许我家能帮上点忙。” 作者有话要说:  看家专业户孟岚重:姐姐姐夫太无情了,全家都出去旅游,丢下我照顾婆婆和狗,好惨呐! 婆婆:哎,儿子媳妇出去玩,丢下四只狗也没人管管,只好我亲自出马了,哎…… 子龙:主人出门时,要我们好好看家,还有照顾孟二哈和婆婆,真是责任重大啊,我们一定要努力完成任务,来,握爪,汪! 黑风:汪汪! 八饼:汪汪汪! 第35章 人眼看狗低 话说陆推官再没想到自己随意的闲谈, 竟然真有人给他出了主意, 关键是, 出主意的人只有七岁…… 不过陆九思从来不会因为年纪的关系就轻视别人,所以他很认真地听完了泰祥博的话, 然后发现也许这法子真的有用! 说起来, 困扰陆九思的是一桩悬案。在武昌城中有一吴姓小商户, 上个月他家中大儿媳妇离奇失踪了。 原本那天是吴家大儿子与媳妇陪着吴母一起去归元寺上香,谁知快到寺庙时, 大儿媳妇身上不适, 突然来了小日子。 本地寺庙有个不成文的规定, 就是女子若是来了例假最好就不要进庙, 大概是觉得身有血光对佛祖不敬。 因此几人商量了下后,由大儿媳的陪嫁丫鬟翠珠陪着吴母继续上香,而吴家大儿子吴尚宇则先送妻子寇雯回家,送完再来接吴母二人。 一路无话,吴尚宇和妻子到家时, 正遇到小丫鬟翡镯开门,她要出去给吴尚宇的妹妹吴然欣买吃食。 吴尚宇看着妻子进家后, 因担心母亲就急匆匆地赶回归元寺了。 然而, 下午申正时分,当他们从归元寺回来后,就发现寇雯并不在家。问了妹妹吴然欣,她说上午那阵子估计睡得沉了些,连嫂子进门的声音都没听见。而中午就买菜回来的丫鬟翡镯则说, 她回来时就没看到娘子了。 起初家里人以为她回娘家去了,因寇家离吴家不远,且寇家如今除了几个仆役外,就只剩下寇雯的哥哥寇德一个人,所以寇雯平时也常常回去看望一二。 只是像今天这样,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就自己走了,还是头一次。 到了傍晚,吴尚宇有些坐不住了,就打算去寇家把娘子接回来。谁知去了以后才知道,寇雯今日根本就没来过寇家。 得知妹子不见了,寇德心中大急,因想着寇雯也可能去哪个姐妹家串门了,故吴、寇两家都没有大肆声张,只发动仆役家人四处寻找。 然而众人直找到深夜,都没有寇雯的消息。第二天一早,寇德不顾吴家反对,直接到衙门报了案。 当案件到了陆九思手里时,吴、寇两家已经翻了脸。 原来寇德在问过寇雯的陪嫁丫鬟翠珠后,才知道,他妹妹失踪那天,嫁妆中最值钱的几件钗环首饰不翼而飞了。 寇德因此咬定是吴家想贪他妹子的嫁妆,所以把人害了。 而吴家则觉得,这寇雯很可能是带着值钱首饰跟人跑了。 这下子,两家就撕破脸皮大吵起来。 但寇德之所以死死咬定吴家害人,还有个很重要的证据,那就是翠珠清点了小姐的嫁妆后,发现当初他哥暗地交给妹妹的八百两银票并未丢失。 若是寇雯真的跟人私奔,为何不带上这最值钱又最轻便的银票?因此只可能是吴家害了人,却并不知道儿媳妇手里还藏了这笔银子,才会有这样的结果。 然而吴家也不含糊,当日他们去烧香可是遇到了几家熟人,就连送寇雯回家后,重新返回归元寺的吴尚宇也有证人能证明他几乎没有时间害人。 而当天留在吴家的,只有一个因头晕在家中休息的小姑吴然欣,以及十岁的小丫鬟翡镯。这两人一个病一个幼,都很难去害寇雯。 因久寻不到寇雯的任何音讯,吴、寇两家连自己的生意都做不下去了,而寇德更是放话,愿以所有身家为酬,只求能找回妹子,若是妹子已经遇害,也要找到害他妹妹的凶手。 而这案子开始是下面的刑房捕头侦查的,可半个月过去,他们查的毫无头绪,只得请陆九思亲自出马查案。 然而陆推官仔细查了一阵后,也有些无语。明明是看着寇雯进了家门的,竟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的,就这么不见了。一个大活人如此离奇失踪,里面又牵扯了私奔、谋财害命等因素,很快就传遍了武昌城。 连知府和通判都亲自跑来过问了此案,并要求陆推官尽快破案,这让陆九思颇有些着急上火。 如果不是真逼急了,他也不会在王知州的宴会上,和人说起这事。 不过让陆九思没想到的是,泰县丞七岁的儿子竟然说他可能有法子帮到自己。 “嗯,我舅舅有一次晚上很晚很晚都没回家。我父亲和几个小哥哥已经出去找过几次,都没找到舅舅在哪里。后来我娘突然找出舅舅平日常穿的袜子,给家里的子龙闻了闻,哦,子龙是我家养的狗。子龙闻过之后,就带着我娘,一路走了出去。他带着我娘在城里走了一圈,那都是我舅舅白天去过的地方,后来在城外一个和尚庙外找到了喝醉的舅舅,他喝多了非说别人和尚把他的发小藏起来了,不交出他兄弟就死活不走……”博哥儿慢条斯理地把自家舅舅的蠢事说了出来。 泰蔼鑫此时也想起了这事,脑海中浮现出回家后被自家娘子整了一肚子陈醋,牙齿倒了三天,连豆腐都吃不动的某个蠢弟弟的惨状,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哦?你是说,你家的狗能通过味道找人是吗?”陆九思直起身子,睁大双眼问道。 泰祥博想了下说:“恩,是的。不过,那是我舅舅才穿过的袜子,而且,我舅舅当天在城里城外留下的味道肯定比一个月前那个寇姐姐的更明显。我也不能肯定,子龙现在去闻还能不能找到人呐。” 众人听了,都点头不语。 陆推官想了片刻后,对着泰蔼鑫施了个礼,“泰兄,小弟我如今也是无计可施了,既然嫂嫂养的狗曾做成过,我就厚颜求贤夫妇再帮我一次,不论找不找得到,小弟我都感激不尽。” 泰蔼鑫倒不在乎别的,他只是担心自家娘子和狗是不是真能帮上忙,“陆大人,我家的三只狗全是内人调/教的,要说对狗的了解,恐怕无人能越过她。这样吧,还请王大人派人把犬子带去他母亲那里,让他把我们所说之事尽数告知内人,看她觉得可行否。” 于是王知州连忙派人将博哥儿带去了后院,然后知州大人转头对着泰蔼鑫露出点同情的笑容说到:“想不到泰贤弟也和我同病相怜啊?” 泰蔼鑫奇怪地扬了扬眉毛问:“不知大人所患何病?” “哈哈,我观你似乎事事都以你那娘子的意见为主啊,你说我俩患的是何病?惧内病嘛!哈哈哈”王兼墨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大笑起来。 一旁的陆九思还想给泰大人留点面子,只得低头掩住了翘起的嘴角。 “哎,大人此言差矣!”泰蔼鑫一本正经地辩解道:“常言道,男主外女主内,身为堂堂男儿,我只用管好大事就行,至于那些家中琐碎小事哪里值得我等费心。” “没错没错,我等只需管好朝堂大事即可,除此外都是小事,都归娘子管!嘿嘿,哈哈哈!”王大人越说越乐,笑得胡子都抖散了。 不多时,泰祥博又回来了,他先对王知州和陆推官见了个礼,然后开口道:“我娘让我请各位大人放心,虽为妇孺,心存正义,只要能帮得上忙,绝不推辞。”他话音一落,陆九思起身对着博哥儿深深一礼,“嫂夫人磊落仁德,小弟佩服!” 就这样,两边约好了时间,等宴会结束后,孟岚琥就会带着自家的三只狗狗前往武昌城了。 当泰家四人回到夏麻县家中后,得知了姐姐还要去武昌城破案的孟岚重这次是死活都要跟着了。 在“躺地十八滚”以及“三十六哭嚎”等众多绝招都被孟大王无情地拍熄后,孟岚重终于找到个管用的招。 他哪儿也不去,像个跟屁虫一样无声地粘着孟岚琥,既不哭也不闹,睁大了两个黑亮亮的大眼睛,一直盯着他姐。 每当他姐的死鱼眼瞟过来时,就能看到一个满脸期盼,嘴角弯弯,眼睛水汪汪的家伙对着自己用力微笑…… 在被盯了一整天后,孟岚琥终于松口了:“你要是敢在外面瞎胡闹……”她话没说完,就看那个扒着自己一老天的混蛋“嗷嗷”叫着跳了出去,“好也,我也要去破案咯!我也要去救人啦!哇哈哈哈!” 深吸了口气后,孟岚琥决定暂时对她弟弟放弃治疗,还是抓紧时间,在出发前,好好给子龙三个做做加强练习吧。 当她走到院子里时,顿时看到了三张熟悉的脸孔。子龙、黑风和八饼正一脸期盼,嘴角弯弯,眼睛水汪汪的对着自己微笑…… “玛德,竟然跟狗学!”孟岚琥实在没忍住,飚了句粗话。 然而,兴奋了两天的孟岚重在出门那天却露出了哀怨的神情。 “姐,为什么?”他眼含热泪地控诉着,“为什么明明就是全家都要去玩,你还让我求了你那么久啊!!!” 没错,这次孟岚琥决定把全家都带着,一起去武昌,就连县丞大人都不落下。 当然,没人知道的是,本来县丞大人很可能要面对“全家出去玩,只留一个悲催狗大人”的惨剧,然而他凭着自己杰出的特殊技巧,在昨晚为自己赢得了一张宝贵的武昌门票…… 为了不让自己掉队,泰大人不但要在卧室里使用某种羞羞哒特殊技巧,还要在衙门里为自己争取一个出公差的借口。恩,那就是协助武昌府推官查案!协查公案!他为了一起出门,也是拼尽全力了…… 皇天不负苦心人,天道酬勤(晴天一声炸雷,苍天上传来威严的声音:“别他玛瞎用成语,小心嫩死你!”) 总之泰家全家,连狗一起,倾巢出动了。 一路上弟飞狗跳(恩,没写错),孟岚琥刚出门没多久,就后悔得想杀人。 感觉这趟出行会让自己长出好几条皱纹的孟大王终于看到了武昌城门时,忍不住激动了一下,天啊,终于到了,再不到,也许她就要当街发威了。 孟岚琥从上辈子起就有个原则,她从不对神智正常的自己人使用“震慑”。她知道自己有改变人心的能力,然而这也让她更珍视那些真实的感情和反应,所以她从不在自己人身上滥用技能。 也幸亏如此,不然孟蠢弟早就被他姐控制着吃土去了…… 到了武昌以后,孟岚重伤心的发现,就算是换了地方,他干的仍是看孩子的工作。这不,他姐和姐夫带着狗去做事了,让他带着外甥、外甥女还有泰奶奶在城里玩,他才不要玩!他也想去破案! 县丞大人在娘子身后,微微瞥了眼那个蠢弟弟,目光中带着股“娘子最爱我”的得意,嘴角微翘着走了出去。 在外面等得有些焦急的陆九思一见到泰蔼鑫夫妻俩出来,赶紧就去看那只传说中的“子龙”。然而让他有些失望的是,从外形看,这分明就是只黄毛白肚白爪子的土狗嘛! 土狗“子龙”似乎感到了对面那人的不满,他歪了歪头看了眼陆九思,然后扭头又看了眼自家孟老大,发现没什么异常,就安心地蹲在老大脚边吐舌头玩了。 陆九思压下心头的失望,如今也没别的法子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泰兄,嫂子,辛苦了。”陆九思先见了个礼。 泰蔼鑫二人回了礼后,三人也不啰嗦,直奔吴家而去。 因为吴家是寇雯失踪前最后被人见过的地方,所以孟岚琥建议拿着有寇雯气味的东西,从此地开始搜索。 在来之前,她特意针对寻味搜索,对三只狗都做了训练。这里面子龙的嗅觉更灵敏些,另外两只则稍差一点。 不过因为他们可能需要搜索很大的面积,所以多两只狗还是很有帮助的。 吴家之前也接到了陆推官的通知,知道今天会有人来重新搜索。 做为寇雯的相公,吴尚宇是非常配合的。他们夫妻二人其实应该算是新婚燕尔,去年九月刚成的亲,夫妻感情也挺好的。 妻子失踪这段时间,他的压力非常大,不但大舅哥见到他就横眉怒目,他还要跟自己母亲和妹妹反复辩解妻子不会私奔的事情,因此短短两个月不到的时间,他就瘦了一大圈。 而随着妻子失踪日久,他也渐渐陷入了绝望。昨天听说陆推官又找到了新的办法,他心头难免抱着激动和期盼。 可当他看到一个妇人牵着三只狗进了家门时,那刚升起的期盼刹那间就被撕碎了。不过冲着陆推官的面子,他心中再愤怒也只得忍了下来,还要按他们说的,找出妻子常穿的鞋子递了过去。 本来孟岚琥很想找他要贴身衣物的,可看着对方那就快溢出来的愤怒,她扬了扬眉,不欲此时再惹风波。这趟若没找到就罢了,若是真让子龙找到了,哼,必要这人眼看狗低的家伙好好陪个礼! 孟岚琥牵着子龙三狗,让它们仔细闻了一会那鞋子的味道后,轻声说了句:“去找这个味道的人。” 本来想着寇雯已经失踪一个半月了,寻找起来可能会有些困难,谁知道子龙它们在收到孟岚琥的暗示后,一蹬腿,猛地就朝后院窜去。 结果,让人无语地是,子龙它们把吴尚宇的妹妹吴然欣团团围在了中间…… 等孟岚琥拿着那双鞋子走过来时,吴然欣突然说道:“哎,你拿着我的鞋子做什么啊?” 众人扭头去看吴尚宇,他此刻瞠目结舌地说不出话来,半晌后才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我娘子的遗物,我不想……反正只要双鞋子,我就想着,妹妹的也无妨……” 陆九思此刻比旁人都愤怒,他对着吴尚宇厉声喝道:“你竟敢如此戏弄官差,为了找你娘子,可知我等付出了多少精力吗?如今竟然还当面糊弄,莫非你其实根本就不希望把你娘子找回来吗?!说!” “不,不不!推官息怒,是我猪油蒙心,我,我这就去拿鞋子!”吴尚宇语无伦次地说着。 这时孟岚琥开口道:“其实,最好是贴身衣物,越是带有气味的,越有希望让它们找到人。” 吴尚宇本来想拒绝的,可看着怒火中烧的推官,只得咬牙应了下来。 于是,随后孟岚琥就得到了两件寇雯的衣物,在让子龙它们辨认过后,确认是同一个人的气味,且与这院里所有人的味道都不同。 把三只狗重新上好绳索后,孟岚琥牵着子龙,泰蔼鑫带着黑风,而陆九思则有幸分到了八饼。他们三人三狗身后还跟着三个差役,一行六人三狗就开始搜了起来。 子龙它们在院子里闻了一圈,这里毕竟是寇雯生活过的地方,难免留下她的气味。 然而,在仔细分辨后,子龙它们还是来到了吴家小女吴然欣的房前。 孟岚琥通过暗示的方法,可以让子龙它们用动作对问题进行简单的是与否的回答,在交叉询问了几次后,她得知这里就是寇雯最后出现过的地点之一,于是暗地里对吴家的这位小姑起了疑。 然而她并没有立刻说什么,只让子龙它们继续搜。 很快,它们在吴然欣的尖叫声中,冲进了吴小姐的闺房,在她的床边和床上都做出了有气味的反应——点头。 当然,在外人看来,这不过是三只狗对着吴然欣的床晃了几下头而已。 再接着,子龙它们出了吴然欣的房子,竟然转到了院子后门附近。它们在门边一个地方反复点了几次头后,又从后门走了出去。 这一路上,吴尚宇问了好几次话,然而孟岚琥并没回答她,至于那吴然欣则露出了讨厌和惊吓的表情外,倒没露别的出什么异常的动作。 一行人出了吴家后,三狗就带着他们开始在城里转了起来。正走着,不远处过来一个推着板车卖菜的。 吴尚宇认得他,是常来他们家卖菜的菜贩子胡茂文。他刚准备打声招呼,就见那三只狗猛地朝胡茂文冲了过去。 平白见到狗朝你猛扑,是人都会受到惊吓。这胡茂文也不例外,被吓得连连倒退,一屁股做到了地上。 然而子龙它们的目标并不是人,反倒是围着那板车转了几圈,最后对着板车反复点头。 陆九思此刻已经看出点门道了,他一挥手,说道:“把这板车连人一起押回去。” 泰蔼鑫这时开口说道:“倒不如,直接去他家看看。” 这话一出,那坐在地上还准备挣扎两下的胡茂文突然睁大双眼,愣住了。 陆九思识人不少,此刻看到对方眼中的惊恐,心中不禁一阵轻快,终于找对路了! 吴尚宇知道胡茂文的家,他此刻正紧皱着双眉在前面带路。 虽然吴尚宇面上还比较平静,但他内心里却诸多想法纷涌而至。早前别人说他妻子私奔,他是坚决不信的,可如今看这情况,貌似他妻子与胡茂文说不定还真有点关系。 若是换个人,吴尚宇定然是不信的,可这胡茂文天生一副俊俏相貌,长得比城中多少富家子弟都好看。要不是他家境贫寒,早不知多少小姐要扑上去了。 最可怕的是,这胡茂文是长期给他家送菜的,若是无意中与妻子有所接触,也很有可能啊。 吴尚宇一路忧愤地到了胡家,胡茂文家中只有个眼瞎的老爹,此刻听到门外有动静,就在门里问了声:“茂文,是不是你回来了?” 胡茂文面露哀求地看看众人,嘴里勉强应了句,“爹,是我回来了,来了几个朋友,您进去歇着吧,不用出来了。” 胡茂文的父亲“哎”了一声,就回了房间。而子龙它们在院子里转了一遍后,就四爪齐飞地在一个角落刨了起来。 旁边众人看的好奇,都纷纷围拢过来,而那胡茂文此刻则面无表情地坐在地上,两眼空茫地不知想着什么。 “出来了!”“有东西!”几个差役几乎同时喊了出来。 就看子龙用力又刨了几下,一伸头,从那土里拽出一片绸缎布料来! 作者有话要说:  子龙:大家好,我就是死神的代言者——名侦探子龙!本期“今日说法”节目将带领大家了解警犬的嗅觉。 人类现在都非常依赖科技与仪器,然而在目前最先进的仪器都无法做出反应的情况下,经过训练的警犬,能够准确找出稀释了两千万亿倍后(大家可以试着写一下两千万亿是多少个零)的目标血液味道(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看看《挑战不可能2》2016年11月4日那期节目,关键字是“王力宏的一滴血”)。 并通过实验证实了,血迹搜寻犬能隔着两道防盗门搜寻到四年前的一滴被稀释过的人血。 大自然就是最大的奇葩! 只可惜警犬的服役期都很有限,训练成本也高,无法大面积普及。不然警察人手一条搜寻犬啥的,被偷的手机、钱包,被拐的孩子姑娘,应该很快就能找回来吧…… 要是金刚鹦鹉也有警犬那嗅觉就好了,这家伙寿命据说能有70多年呐。可惜这货目前看来,只在唱k、欺负家猫家犬以及骂脏话等方面表现尤为突出,咳咳。 好啦,今天就到这里了,明天的作者有话说里会公布三月份上半月的酱油临演名单,大家要留神找一找自己哟,嘿嘿嘿! 第36章 蛇蝎 话说孟岚琥一行人到了胡茂文家中, 不多时子龙就从地下刨出片绸缎布料来。 这布料刚露了个角, 一旁的吴尚宇就目眦欲裂地扑了上来! “这, 这是我娘子那天出门穿的!!”他一扭头恶狠狠地盯着坐在地上发呆的胡茂文。 而这边子龙它们顺着布料刨了会,发现竟是个裹着绸缎布料的包袱。打开包袱一看, 里面正是寇雯失踪当日一同不见的那些贵重首饰, 连带着还有她出门烧香时身上佩戴的那些钗环。 见到这些, 大家心里都有些发沉,就目前看来, 寇雯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你说!我娘子到底在哪里?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说啊!!!”吴尚宇揪住胡茂文的衣领, 挥拳就揍了过去。 然而这胡茂文无论是被揍也好, 还是谁与他说什么, 都毫无反应,就连被押到公堂上吃了二十大板都无法让他开口说话。 本朝审案时,对用刑是有规定的,并不能一味狠打。未定案前,只有两次机会, 且板子数量还有限制,所以陆九思他们一时之间也无法从胡茂文嘴里撬出真相。 不过陆推官也不是吃素的, 既然已经有证据表明寇雯很可能是被胡茂文害了, 那么胡茂文必然和寇家还有别的联系,尤其是寇雯失踪当日,这胡茂文要么去过寇家,要么有寇家人找过胡茂文。 因此他重新挨家挨户的询问,一个多月前, 寇雯失踪那日,可有谁见到寇家附近有人进出的。 这一问,虽然无人亲眼看到胡茂文进了寇家,但至少明确了,那天胡茂文曾推着板车在寇家附近几户人家卖过菜。 同时,孟岚琥也把子龙它们搜到的信息告诉了陆九思,寇雯失踪前肯定在她小姑房间里逗留过,而且在那位吴小姐的床头和床上都留下了气味。 什么情况下,一个做嫂子的会跑到小姑的床上去?这很不正常。 因此陆九思的另一个重点调查对象就成了吴然欣,他首先找了吴然欣的小丫鬟翡镯问话。 “你那日为何要在你家夫人回来时出门?”陆九思语气缓和地问道。 翡镯一愣,接着答道:“并不是奴婢自己要出门的,是小姐说想吃五芳斋的汤圆,而那家的汤圆每日只在午初卖一个时辰。我要不早早赶去排队,肯定是买不上的。” “哦,”陆推官点点头接着问道:“那你出门时见到你家夫人可有何怪异之处?” 小丫鬟想了想说“没有,夫人就是有点急着进卧室去更衣,一句话就把我赶紧打发走了。” “那你回来时,家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陆九思也不急,继续问后面的事情。 “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就是我好不容易买回来的汤圆,小姐竟然没吃,直接赏给我了。”翡镯想起那美味的汤圆,悄悄咽了下口水。 陆推官眉毛微微一跳,执笔记下了点什么。 就在谈话快结束时,陆九思突然问道:“你出门时,可看到卖菜的胡茂文?” 翡镯仔细想了片刻后说:“并未看到,不过我之前在院子里仿佛听到过他的叫卖声。” 在陆九思重新开始挨个问话的同时,泰家几人也没闲着。 他们每天带着三只狗,在城里四处搜寻,希望能找到寇雯的气味。 孟岚琥这次出门前就想好了,如果陆推官能解决问题,她就不会使用“震慑”,毕竟这里不是夏麻,心思细密的人可不少,一个糊弄不好,很可能就把自己暴露了。所以不到实在没办法了,她是只准备出狗不准备出人的。 这天晚上,在武昌城里,走了大半天的泰家夫妻二人洗漱后,上床休息了。 “娘子,若是我们找不到寇雯,这案子估计就要悬着了,今天我们才搜了武昌城的十分之一不到,这速度可太慢了啊。”泰蔼鑫有些担忧地说着。 孟岚琥因为心里有底,倒还不太着急,“没事,不行的话,你休假结束了就带着博哥儿他们先回夏麻好了,这事搞不好还有别的线索能找到寇雯,你也别太担心了。” “恩,还有,我总觉得,那胡茂文很可能不是一个人作案,要把一个活生生的大娘子从家中弄出来,再搬到板车上,还要不被人发现,就凭一个人很难办到啊。”泰蔼鑫思索着。 “是啊,泰家里最有问题的就是那个小姑了,要不是碍着吴家给知府送了不少银子,陆推官早就传那小姑来问话了,如今知府发了话,倒不好碰她了。真是……”孟岚琥有些愤懑地叹了口气。 “哎,我以前刚开始在王知县手下干时,还觉得他算不上好官,最多贪得少点罢了。可如今再和周围其他官一比才发现,王知县实在算个异类。”泰蔼鑫有点好笑地说着。 “对了!”孟岚琥突然拍了下手说,“咱们动不了吴然欣,可以让吴然欣自己来动啊!” …… 第二天,泰蔼鑫把自己娘子的计策卖给了陆九思。于是隔天,胡茂文竟以证据不足,回家待审的名头给放了。当然,衙役反复强调了,胡茂文不许自行出入武昌城,凡有动作都应该第一时间告知衙门。 连着几天一直在找人,孟岚琥和子龙它们都有点累到了,于是今天只干了半天,下午就回去休息了。万一把狗累狠了,错过了味道也是白搭啊。 吃完中饭,全家都是扎扎实实睡了个下午觉,只有那早就忍耐不住地蠢弟弟,一看子龙它们闲下来了,就买了一堆好吃的,偷偷喂饱了“将军”后,惦着脸把人家牵着溜出去耍了。 不过他搜着搜着,就把正事忘了,带着子龙顺着大路,就玩到城外去了。 刚出了城没多远,子龙突然朝一个方向叫了起来,接着就拽着孟岚重跑了起来。 一人一狗跑到个山坡背面时,子龙就对着一棵大树“汪汪”大叫,边叫还边用爪子刨着土。 孟岚重是听说过之前子龙找到重要证据的事情,此刻一个激灵,也反应过来,子龙这是找到东西了!!! 他蹲下挖了会,发现这速度太慢,干脆拽着子龙又跑回城去。 等他再出来时,好家伙,就见他身后整齐排列着一小队兵马,颇有点大军出城的架势。 只不过这队兵马有点怪异,他们肩上扛的,手里拿的,不是刀枪,而是铲子铁锹,实在是有点降低层次。 这队兵马是陆推官紧急要来的,一群人到了地方后,围着子龙刨抓的位置就挖了起来。 要不说人多力量大呢,才挖了盏茶功夫不到,就挖出了东西。 陆九思看着装在大菜篓子里的女尸,心中叹了口气。虽然大家早知道寇雯多半凶多吉少,可一日不见尸体,一日总还抱住点幻想。如今这尸体一出来,虽然案子好办了,可她的家人就彻底绝了希望。 “你们把这篓子里外的土,都一并带回去,另外再辛苦下孟小弟,你带着子龙在附近再搜一下,看看可有什么遗漏,好吗?”陆推官把任务分好,仔细盯着兵士把那篓子连人带土一并启了出来。 当夜,寇雯尸体被找到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而收到这消息的吴家小姐,第一次露出了焦急不安的神色。她在房间中走来走去,最后终于一咬牙,在自己的衣服中翻找起来。 晚上,天刚擦黑时,一身粗布丫鬟打扮的吴然欣支开了丫鬟翡镯后,偷偷从后门溜了出来。 她一路上全挑那人少的路走,实在避不开了,则会低头匆匆而过。 不多时,就到了胡茂文家的后墙。她捡起块石头朝院里一扔,胡家那瞎了很久的老爹立刻就听到了动静,喊着:“茂文啊,你看看院子里咋了,怎么我听到点动静啊。” 胡茂文从大牢里放出来,一直没出去卖菜,此刻走出来,一边朝后墙看,一边对他爹应了声:“爹啊,我看了,没事,我出去转转就回啊。”说着开了院门朝后墙走去。 胡家的小院是个独院,后墙那边再无其他人家,倒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你怎么来了?”胡茂文眼里露出点欣喜,小声问着。 吴然欣满眼担忧地说:“我担心你啊,你听说了没,那个……被挖出来了。你当初怎么藏的啊,让你挖深点或者走远点去河边也好啊。” 胡茂文眼里的欣喜消失了,半天没说话。吴然欣看了看他的脸色,把责怪的话都咽了下去。 忽然她凑近一步抱着胡茂文就亲了起来。半晌后,两人气喘吁吁地抱在一起,吴然欣幽幽地叹了口气说到:“哎,算了,反正都快查出来了,咱俩到时候都跑不掉,做对同命鸳鸯也好,只可惜我再不能穿上嫁衣给你看了,呜呜呜……”说着就呜咽起来。 胡茂文紧紧抱着心爱的人,心中既悲又悔。他与吴然欣彼此倾心,可中间隔着家世贫富差距,让他连上门提亲的勇气都没有。 如今,大错酿成,眼看自己是没命再活了,可想到欣儿也要一同上那法场,被大刀砍头,他就心中大恸。不,他不想自己心爱的人最后落个身首分离的下场。 “欣儿,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一个人担下来,就说我见财忘义,趁你嫂子出来看菜的时候,把她杀了,再运出城去埋了,和你没有关系!对,和你没关系,你赶紧回去,别让人看到你来找过我,快走!”胡茂文越说越急,伸手就去推吴然欣。 “文哥,你听我说。”吴然欣拉着胡茂文的衣袖不松手。胡茂文心中感动不已,想着欣儿果然不肯丢下自己独活,可他一个男人,活着不能让心爱之人正大光明地嫁给自己,死了怎么也要保她一条性命。 于是他横下一条心,刚准备开口让吴然欣赶紧离开,却听见吴然欣说道:“文哥,你那么说是哄不过官差的,稍微一对口供就会被人识破。先不说我家卖菜从来没让嫂子出去看过,就假如她真的出去看了,你把她弄死了,可她丢的那些首饰还有一部分是放在她屋中首饰盒里的,你又是如何把那些首饰拿出去的呢?” 胡茂文心中的激动慢慢褪去,他看了会吴然欣后,哑着嗓子慢慢问道:“那,我该如何说才好?” 吴然欣一听终于说到正题了,抬手捋了捋鬓角的碎发,有条有理的开始说了起来。 “你首先要说,是我嫂子主动抱着她的首饰出了家门去找你的。”她边说边看了眼胡茂文,见他没什么反应,就继续说了下去。“那些官差肯定问你,她为什么去找你,还要带着首饰。” “你就说,她早就看上了你,你当是一时好玩,就逗她说,若真对你有意,就带着陪嫁首饰来,到时候才愿意同她做对露水夫妻。”吴然欣说到这儿时,胡茂文心中已是了然,不过他并没有出声打断吴然欣。 “我嫂子呢,动了心后,专门挑了烧香这个机会,送走我哥哥后,就带着首饰独自出门去找你。不过你当初也只是说着玩的,所以见到她后,就赶紧让她离开。谁知她不知廉耻上前纠缠,你在推搡中无意间把她推倒了。也怪她命不好,一下就撞死了。后来你害怕暴露,就把她运到城外埋了!你看,我这样一说,是不是就都说通了?!”吴然欣觉得自己想得仿佛就是事实一般,最后还乐得拍了下巴掌。 虽然从杀了寇雯那天起,胡茂文就知道自己心爱的姑娘心肠不太好,坦白说应该叫心狠手辣,可他此时仍是被惊到了,看着对方那欢喜得意的模样,胡茂文心中有些发寒。 他二人当初眉来眼去,互生爱慕后,没多久就打得火热。吴家全家出门烧香那日,他们提前就约好了见面的方法。 当其他人都出门后,胡茂文就在吴家附近用力叫卖。而吴然欣听到胡的声音后,找了个理由把丫鬟翡镯也支了出去。随后,胡茂文就假装卖菜,从那虚掩着的后门,进到吴家。 而那时,吴然欣也早就在后院等着他了,两人因机会难得,一见面就抱在了一起。情浓之时,谁都没注意到前院里,寇雯已经就着丫鬟出去时推开的大门,无声无息地进家了。 好在寇雯急着换衣服,直接就进了自己屋子。 而胡茂文二人此刻也从后院进到了吴然欣的闺房,两人还以为此刻家中只有他们二人,于是亲热时就放开了声气。 再说寇雯换好衣服,喝了口水,发现已经冷了,就想起早上出门时,小姑因头晕不舒服正在家里休息。 虽然平日里这小姑有些掐尖要强,可如今她是个病人,寇雯就想着还是去看看为好,万一小姑想喝口水,她也能帮着倒上一杯。 谁知这一看,却把自己的性命看了去。 她走到小姑房前时,已然听到了屋中的动静。寇雯是个过来人,她当下心中一紧,第一个反应是,有采花贼趁着家中无人,潜入小姑房中行那恶事了。 若她此时吵嚷开来,那后面也不会有性命之忧。然而寇雯顾忌着小姑的名声,反倒屏了气息,走远了一些。 她走到大门那,故意把门栓弄得很响,然后边朝自己屋子走,边大声喊着:“欣儿!我回来了!哎哟,我先换个衣服再来看你啊!欣儿!听到了吗?!我马上就来啊,你哥还有舅舅也来看你了,马上就要进门了!” 寇雯是一片好心,她想保住小姑的名声,就不敢出去求助,而家中只有两个弱女子,硬来又怕伤到性命。所以无奈之下,只好发出些声响,打算用言语惊走那采花贼。同时又想给小姑壮胆,故意把话喊得破绽百出,希望小姑听明白后,不要胡乱反抗挣扎,那样反而误事。 只可惜寇雯的这片好心错付了人,那正和情郎偷欢的吴然欣听了她的话后,一丝一毫的感激都没有,片刻间就起了歹意。 倒是胡茂文真被吓到了,他爬起来慌里慌张地就去穿衣服,正想着还有机会逃出去的,谁知却被吴然欣拦了下来。 “跑也没用,我嫂子知道了。”吴然欣冷着脸说道。 胡茂文倒吸口冷气说:“不可能,她知道了,怎么还不赶紧过来抓我们?” “她刚才那话说得古怪,分明就是已经知道我俩的事情了,如今可能是不想撕破脸皮,让你先走,等回头我哥和我娘回来后,她再戳破这事。”吴然欣半真半假地说着。 “那要如何?”胡茂文此时已经是满头大汗,心慌意乱了。 “她既知道我的秘密了,我就必须也握一个她的把柄!这样今后我们才不至于被她要挟一辈子。”吴然欣眯着眼,心中突然一阵畅快。 “对对对,可,可怎么握她的把柄?” “我就装作已经把你放走了,然后骗她进来,然后……就便宜你一次了,让你也尝尝两女共侍一夫的滋味,呵呵!”吴然欣的邪恶到此刻才真正显露出来,顿时就把胡茂文给惊到了。 胡茂文第一个念头是,不能这么做,第二个念头是自己喜欢的人貌似心肠狠毒啊…… 可此刻他已经上了贼船,心中一片混乱的就被吴然欣塞到门后藏了起来。 而已经去厨房摸出了菜刀的寇雯,正有些犹豫,不知那贼人可跑了没有。 这时,就听吴然欣在房中唤到:“嫂嫂,嫂嫂,快来帮帮我,那人跑了,我腿动不了了,嫂嫂,快来帮我下……” 寇雯一听,心中不做他想就急忙冲进了小姑的闺房。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迎接她的不是受伤可怜的小姑,而是一对禽兽畜生! 寇雯不过一个弱女子,完全不是两人对手,她一进来就被胡茂文从身后捂住了嘴巴。接着就看到她那好小姑,披着件外衫袒胸露腹地侧倚在床头看着她冷笑。 不过吴然欣的计划也有些问题,那胡茂文没有她那副黑心肠,此刻竟犹犹豫豫地不敢去做那恶事。 吴然欣就在一旁说到:“好哥哥,你就当是为了我们俩今后的婚事,你把她弄了,今后她必然害怕我们把她的丑事说出去,事事都不敢违背我们。不但可以在我俩的婚事上帮忙说项,还能让她把嫁妆都借给你,让你做些好赚的生意。等你赚到钱了,再把嫁妆还她,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来求娶我了,是不是?” 她这边说着,寇雯那边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从不知自己用心对待的小姑竟然比蛇蝎还歹毒。当她发现身后男子的身体起了变化时,知道自己再难幸免。本来还欲趁机撞墙自尽的,谁知却被吴然欣冷笑着抱住了双腿。寇雯一看不对,只得伸手死死扣住床头,尽力挣扎。 然而她终究力气有限,两个禽兽一起用劲,把寇雯抬到了床上。而被吴然欣“借嫁妆赚大钱”一番鬼话迷了心窍的胡茂文终于横下心,伸手去掀寇雯的裙子。 也是这寇雯性烈如火,单薄的身体中突然迸发出惊人的力量,剧烈挣扎起来,几乎险些逃脱。 她这一挣扎,把胡茂文给惊到了,下意识就用力掐住了寇雯的脖子。 等寇雯挣扎的力气逐渐变小时,吴然欣忽然觉得不对,她伸手一探寇雯的鼻息,顿时冷汗就下来了。她看着胡茂文,结结巴巴地说道:“文哥,你,你怎么把她掐死了?!” 寇雯这一死,两人的毒计也完蛋了,此刻他们能做的是尽快掩盖罪行。 二人急匆匆商议了几句后,立刻就行动起来,到此时那吴然欣还惦记着她嫂子嫁妆里那几件好首饰,干脆一并取出来,交给胡茂文。她倒聪明,怕留在自己手里容易暴露,就嘱咐胡茂文先找个地方藏起来,以后风平浪静时再拿出来取用,或者实在危险要跑路时,也有个花用的东西。 这两人认真说来,都是该死之人,可若要分个主次的话,虽然人是胡茂文失手杀死的,可若没有那蛇蝎毒女吴然欣的撺掇,事情绝无可能发展到这个地步。 这对禽兽如今已是大难临头,吴然欣就算心中仍对俊秀多情身强体壮的胡茂文多有留恋,可再留恋也无法动摇她那副自私的心肝,如今正是想着让胡茂文接受她的说法,好把她自己从这事情中摘干净。 她本来是想劝胡茂文编造他与嫂嫂寇雯早有私情,这样也更能说得通些,可又担心太过了,让胡茂文彻底撂挑子,这才想出个嫂子春心痒,主动带着嫁妆私奔的故事。 他们俩在这后墙出正说着要紧话呢,可谁知早就有人在胡茂文家附近等着大鱼上钩呢! 作者有话要说:  又到了周日了,宝贝们么么哒!先把这个月上半月的临演名单发出来,月底的时候再发下半月的宝贝名单,下面请睁大眼找看看,你们的名字有没有出现在这些人名中啊! (没找到自己名字的妹砸别急啊,当你们提出要打酱油时,一般都要等到下个月才会出场,还有当月给我投霸王和营养的宝贝们,也会有一部分出现在下个月的临演名单里,嗯,简单说,就是为了便于剧情安排,大家出场都会有个延迟时间,嘿嘿。) 前面是角色名(括号里的是ID) 宋满斗(馒头):看城门的士兵,眼神好,有看人过目不忘的本事。认出了牛掌柜失窃第二天,郭三带着大包袱出城。 云黎(云璃):县主簿,与泰关系好,与谭达勃有远亲关系。为人仗义,直性子。家里有大哥二姐,排行老三,下面四妹五弟,嘉和八年父亲去世,老母溺爱老五。 谭达勃(double):工书,负责水利、建造事务。为人内敛,表面温和无害,实则很有城府,看人准。 普罗逸(ploy):省府戏班子里的武生,身材魁梧,但能言善语,善于打探消息。 楚月易(膓):省府戏班子的花旦,秀美单薄,胆大沉稳。 两人都是高二狗的发小,孤儿出身,进戏班子求存,后来脱离戏班,加入民援社。 洪夜江(红叶酱):因夜里出生在江中小船得名,孟岚重发小。洪家庶长子,因天资过人早早就被嫡母针对,性子温和,秀美出尘,双商高,重义。 浩能大师(叫什么好呢):京城宝通禅寺里的瘸腿高僧,某神秘门派的掌门,文武双全,大牛掰。 魏鸥暮(vomu):佰子苏得力手下,曾参加城门外追击拐子救丁小胖,后去武昌城发展业务。善交际,武力值不错。 窦宝(豆沙包):佰子苏得力手下,曾参加救援丁小胖行动,后去武昌城发展分队,心细,有耐心。 宋山苗(桥山苗裔):宋老头家独苗,生母难产去世,父亲续弦当日被拐,家中竟无人发现,目前失踪中。换京城地图后,会再次出现。 陶华(桃花流水):佰子苏手下,第一批走出去的卖酒小队成员,能力待后续情节需要安排。 陈喜(晨曦):佰子苏手下,第一批卖酒小队成员,能力待后续需要安排。 陆九思(A18909694):武昌府推官,正七品,探案人才。祖上有出名的大推官,正气,不惧权势,有能力。 寇德(biblecode):寇雯的哥哥,经商人才,妹妹嫁入吴家,离奇失踪。全力追查,愿以全部身家救回妹妹或抓住凶手。 好啦,这就是三月上半月的临演名单了,之前二月的名单在第十六章的作者有话说里,错过的妹砸可以回去看看。 祝大家周末愉快,么么哒! 第37章 阻挠 话说这天晚上, 吴然欣偷偷溜到胡家, 想让胡茂文诬陷嫂子寇雯淫/奔, 从而使她自己能从整件事中脱身。 可谁知当她刚一靠近胡家,就被两名盯了胡家多日的衙役发现了, 他们按着陆推官交代的, 没有轻举妄动, 直到把那对禽兽的言语听全了,而吴然欣准备要走时, 这才大喝一声, 扑将出去。 当天夜里, 陆推官连夜开了衙门偏厅紧急审案。 只是当他看到吴然欣时, 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平日里就连不少男子到了衙门都会战战兢兢、语无伦次,而这事情败露被当场抓住的吴然欣却只慌乱了一下,就立刻冷静了下来。 她四处打量了下,开口问到:“不知这位官爷为何无故将民女抓来此处?” 陆九思眉毛微抬,知道这位不是个善主。他来前就听过了两名负责监视的衙役说了在胡家的见闻。再见到眼前这十四、五岁的少女时, 心里已经有了准备。 普通人怎么会想出那些毒计,若是掉以轻心, 必然难以将她绳之以法。陆推官想了下说到:“胡茂文涉及寇雯被杀一案, 我们对与其来往之人都要调查。你深夜跑到胡家自然不能脱嫌,且押到偏房,稍后再来审你。” 陆推官的目标很简单,他不想让胡茂文受到吴然欣的影响。 吴然欣站起身,扭头看了看胡茂文, 一言不发的跟着衙役去了偏房。 胡茂文直到此刻都还在恍惚中,有些清醒不过来。 陆九思站起身,走到他跟前俯视道:“你们今夜所谈,我俱已知道。想不到吴然欣竟然是如此心如蛇蝎的女子。”他蹲下身,看着胡茂文的眼睛继续说“她嫂子对她尽心尽力,被害死后竟然还险些背上个淫/奔的罪名,包庇这样一个歹毒女子,你图个什么?” 胡茂文惨笑一声说:“确是我杀的寇娘子,无论如何我也是活不成了,是吗?”说完就闭目不语。 陆九思皱了皱眉,就他手上目前的证据来看,胡茂文杀人无疑,可通过今晚两人的谈话,陆推官明显感觉到,这二人中,吴然欣更像主导者,而胡茂文扮演的则是个跟班的角色。 如果这个前提成立的话,那寇雯被杀当日,到底谁是主谋就很值得思考了。 陆九思觉得就吴然欣那镇定的模样,指望她主动承认自己的罪行是不太可能的。 而这胡茂文若是抱着“反正都要死,不如保住一个”的想法,那他也不会说出真正的主谋。 而如果真的无法定下吴然欣主谋之事,那她可能会被轻判,甚至被判无罪,之前收了吴家钱的知府为此已经暗示过陆九思一次了。 “既然你也知道自己难逃死罪,怎可再让无辜之人背负罪名?难道你真要如那吴小姐所说,诬陷寇娘子与你淫/奔吗?你可想好了,只怕那寇娘子正在地下等着你呢!”陆推官语气阴森地说到。 显然陆九思的最后一句话真让胡茂文惊了一下。一想到被他们害死的寇雯很可能在阴曹地府等着他,胡茂文那执意赴死的决心就动摇了一下。 陆推官正想继续加把力,结果外面的衙役来报,吴然欣的哥哥、寇雯的相公——吴尚宇来了。 陆九思皱起眉头,把人请了进来。 吴尚宇一进房间,就扫了一圈,然后开口道:“吾妹晚上说出门逛逛,结果深夜不归,听闻被陆推官请到了这里,所以我特来接她,顺便也要感谢推官对她的关照之情。” 他这话一出口,陆推官的脸就冷了,看来吴尚宇已经在他妹妹与娘子之间做出了选择。 吴尚宇心中也很煎熬,之前有个收了吴家二十两银子的衙役偷偷跑到吴家,告诉他,他妹子因与那胡茂文有牵连,已被推官抓进衙门偏厅了。 他听了消息还不大相信,等去妹妹房间一看,才发现那里根本就没有人。 再把所有事情连在一起仔细想了下,吴尚宇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亲妹子与个菜贩子一同把自己的嫂嫂害了!!一想到这,他心口就仿佛被捅了几刀。 然而,他还没想好要如何时,那小丫鬟翡镯担心被责骂,竟然把刚才她偷听到的消息跑去告诉了吴母。 吴母心中亲疏有别,当即就哭着求吴尚宇去把妹妹救回来,“媳妇是可怜,然而再可怜,她都已经死了!你就算把欣儿杀了,那寇雯也不能活转过来,寇家也不会与我们善罢甘休,我们吴家就你和你妹妹两个孩儿,你就真忍心看她去吗?好歹留下条命也行啊,你救救她吧,啊!娘这辈子早早守寡,就指着能看你们兄妹都成家安生过日子,你这是要挖娘的心啊……” 她哭了阵,发现吴尚宇仍未点头答应,竟“噗通”一声,朝儿子跪下了,边跪边做出要磕头的模样,嘴里还说:“娘是个没本事的,娘求你,把娘的命拿去抵吧,让娘给那寇雯赔命,只求你把欣儿救出来,求求你啊!” 至此,吴尚宇被逼之下,只得出来救人。他边走边在心中对寇雯赔罪,不过说到底,还是觉得已经死去的寇雯没有母亲妹妹重要罢了。 陆九思看着双眉紧皱,神色痛苦的吴尚宇,想了片刻后,就传那两个监视胡家的衙役过来,把他们所听之言都告诉了吴尚宇。 当听到自家妹子不但明确知道嫂子是被胡茂文杀死的,还想要诬陷嫂子与人淫/奔时,吴尚宇那一刻真想不管不顾地拂袖而去。 然而这股愤怒转眼又被跪地磕头的老母亲压了下去,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后,开口说道:“还请推官容我去见我那妹子一面,我想当面问问她几句话。” 陆九思朝旁边一个衙役使了个眼色,就放吴尚宇去了偏房。那收到眼色的衙役也紧跟着,进了偏房。 吴然欣看到她哥时,先露出点笑意,转眼又红着眼睛双手捂住了脸。 吴尚宇要说不恨他妹,那是假话,他眼中的痛苦都快化成刀子戳到吴然欣身上了。 “哥哥,我不是有意的,那胡茂文强迫我,若是不从他,就会传出话去,让我们吴家脸面丧尽,呜呜呜。嫂嫂那天突然回来,撞见了我们,那胡茂文非要……非要糟蹋嫂嫂,争执间,误把人杀了,我拦不住他,呜呜呜,哥哥,你走吧,我对不起嫂嫂,等我死了,我下去给她赔罪,在阴间给她当牛做马,呜……”吴然欣显然很了解她哥哥,只稍稍改了点事实,一番话竟把自己说得无比委屈可怜。 听了吴然欣这番辩解后,吴尚宇心中不由一松。不管是不是骗自己,他更愿意相信自家妹妹是被迫的,并不是那等丧心病狂的蛇蝎女子。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就出了房间。 因着吴然欣与胡茂文之前的话被衙役听到了,这种情况下,吴尚宇是没法把妹妹直接捞出来的,不过他知道该去求谁。 当天夜里,吴家最赚钱的两家铺子和一千五百两银票就被送到了武昌知府许戊鉴家里。 第二天一早,昨晚监视胡家的那两个衙役突然接到命令,要求他们去广州送信,立刻出发不得延误。 当陆九思收到消息时,那两个衙役已经离开武昌城了。 陆推官是个较真的人,他祖上就出过非常有名的推官,破过不少疑案,但因坚持追查某个案件时得罪了权贵,后被迫害致死,死时留下祖训“宁可直中取,不向曲中求”。 陆九思自小就秉持着这个观念,因此明知那许知府想要放吴然欣一马,仍然装作不懂,一心想查明真相。 然而,如今最重要的证人被调走了,他心中一时也是有些茫然。 不愿放弃的陆九思想起昨日寇家已经同意把寇雯尸体交付仵作检查了,想来今日应该能有些结果,于是就传那何仵作前来。 “大人,卑职正准备找您汇报。”那何仵作显然走得有些急,额头上正冒着汗珠。 陆九思也不花时间寒暄,“哦?可是那寇雯的尸体有什么古怪?” “古怪倒不好说,我昨日初查时,确认了她是被人掐断咽喉致死,身上没有其他严重伤口,从喉骨断裂上看,行凶者应该健壮男子。今早我在复查时,又发现了此物,被死者紧紧攥在手中,大人请看。”何仵作说着就从箱子中取出一个油布做的口袋,里面倒出一小片碎布料。 “此布即是死者临死前攥在手心的,那必然和当时在场之人有关。”何仵作有些兴奋地说到。 陆九思点点头,欣慰地对何仵作说:“老何,你做得很好,马上把这布料做为证物记录保存好,我去去就来。” 陆推官匆忙出门,找的不是别人,正是泰蔼鑫夫妻两人。 当孟岚琥听说寇雯死时抓着一片布料时,就明白了陆九思的意思,于是,她带着子龙三个跟着推官去了衙门。 子龙在闻过那布料后,就被带到了吴家。吴尚宇此时已经决定要保住妹妹了,自然不会再配合陆九思的查案。 好在吴尚宇毕竟只是个商户,没那么硬的腰杆,最后还是放陆九思几人进了家。 不多时,子龙就从吴然欣的房中找到了一件衣服。这衣服正是如今武昌城里流行的样式,下摆做得层层叠叠,显得非常精致华丽。 经过一番检查,陆推官在衣服的下摆边沿处找到了一个不太显眼的缺口。把那碎片与缺口比对了下,正好吻合。 再拘来吴然欣的贴身丫鬟翡镯,录好了口供,证实此衣服正是吴然欣所有,且寇雯失踪当日,还恰好穿过。 一行人收好证物,顶着吴尚宇的黑脸回了衙门。 都说一人计短二人计长,陆九思把眼前能用到的证物理了理,归纳整理了一番。 首先是可将胡茂文定罪的首饰和尸体,其次是能证明寇雯死时吴然欣至少在场,甚至可能也参与了谋害的那片布料。 而本来最重要的人证,那两位衙役,则在短时间内没希望出堂作证了。 至于立了功的子龙它们,也不能当做证物使用,只能作为备注记录在案。 在听了陆九思的担忧后,泰家夫妻两人也觉得想要证明吴然欣是主谋非常困难。 就在大家都没有头绪时,孟岚琥突然问道:“那胡茂文家还有什么人?” “他还有个老父亲,已经瞎了好些年了。”陆推官若有所思地说着。 他一抬头就看到孟岚琥微笑看着他,缓缓说道:“那吴然欣可以用情动人,让胡茂文一人顶罪,咱们不妨也试试这招……” 下午,当陆九思赶到胡茂文家时,就看那瞎了的胡老爹一个人站在门口,伸长了脖子似乎在等他儿子归家。 默默叹了口气后,陆九思走上前去介绍了下自己:“胡老爹,我是负责胡茂文案子的推官,陆九思。” “哎,哎,官老爷在上,小民的儿子能,能,能有条活路吗?”胡老爹哆哆嗦嗦地想要下拜,被陆九思拦下,两人边说边进了胡家的院门。 当听完陆九思把案子说了一遍后,胡老爹双手捂脸闷闷地哭了起来。 半晌,他抬起头来说到:“我儿虽然糊涂犯了大错,可他从小就没干过什么坏事,并不是那动辄要人命的恶徒啊……他是被那女子,被那女子迷了心窍哇,呜呜呜……” 陆九思在胡家四下看了看,发现炉灶冰凉,家里连点热水都没有,想来是胡老爹心神不宁,连茶饭都没心思吃。 若是以后等那胡茂文伏法后,这胡家可就只剩下这么个瞎老爹了,陆推官心中也有些惨然。 他并没有因这份同情而去想放过什么人,反倒是更加坚定了念头,必要让那真正的主谋伏法认罪。 陆九思开口说道:“胡老爹,我们那天晚上在你家后面听到了你儿子与那女子的一番话。” 那胡老爹顿了一下,点点头说:“我也听到了。” 陆九思大惊,“老爹,你真的听到他们说什么了?” “我瞎了几十年了,耳力比一般人都要好得多。那晚他俩在院墙后面说话,我就在院子里,听得一清二楚。那就不是个好女子,我儿真是迷了心啊!竟为了这么个人犯下大错……”胡老爹满脸悲苦地说着。 陆九思本想着那天晚上的两个衙役是指望不上了,谁知这院里竟然还有个人证,却根本没人注意到。 压下心中那阵狂喜,陆九思缓缓开口道:“若你儿子真按着那女子说的,到时候恐怕连个好死都落不着啊。” 这不是陆九思骗人,若是胡茂文按吴然欣说的诬陷寇雯淫奔的话,寇家自然会想法子给胡茂文扣一个勾引良家妇女的罪名,而吴家只想着把自己撇清就不错了,哪里会去管一个必死之人的罪名到底有哪些呢。 因此,那胡茂文最后必然要背着双重罪名论刑。按当朝律法,胡茂文两罪并罚就会被判鞭刑至死,也就是说要被活活抽鞭子抽死,这和砍头比起来可就遭罪多了。 那胡老爹听了陆九思一番话,哭得不能自己,他哽咽着说到:“我儿都要死了,为何还要去背那些冤枉罪名,不能背,不能认啊!官老爷,你让我见见我儿,我要去同他说,不能认那些冤枉罪名啊,官老爷,求求你了!” 陆九思扶起胡老爹,安慰道:“老爹,你放心,我就是为了不让胡茂文胡乱顶罪才来找你的,我扶着你,我们一起去见见胡茂文,你好好同他说说吧。” “哎,哎!”胡老爹赶紧抹了把脸,摸出门边的一根木杖,跟着陆九思出了门。 因那胡茂文已经被押进了大牢,所以陆九思叫了辆车,载着两人朝大牢而去。 当他们在狱门口下车时,有个狱卒仔细打量了下胡老爹,然后偷偷趁着无人注意,一路朝城北跑去。 “爹?!”当胡茂文看清笼外之人后,不由惊叫了一声。 胡老爹老泪纵横地说道:“你,你这个混账啊,你还记得家里有我这么个爹吗?我把你养这么大,就是为着让你去杀人害命吗?呜呜呜,你对得起谁啊?” 胡茂文隔着木栏,跪在地上痛哭起来。到此刻,他仿佛才想起,和那心思难测的吴然欣相比,自家这个瞎老爹才是养了他十八年的人啊!等他去后,老父又该如何活下去啊? 然而此刻大错已经铸成,他除了痛哭之外,再无办法。 胡老爹摸索着,把手伸进木栏中,想要摸一摸他的儿子。 “儿啊,别哭了,听爹说啊。”胡老爹摸着胡茂文的头哽咽道:“是爹没教好你,让你走错了路。都说杀人偿命,咱,咱没话说啊!可,可你不能认那些冤枉罪名啊,更不能再让人家好女子蒙冤受屈啊!这辈子你没活好,就多积点德,下辈子好好过,你答应爹,答应爹吧,呜呜呜……” 胡茂文此刻已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跪在地上砰砰磕头。 十八年来,父子俩相濡以沫,胡茂文心中狂热又盲目的爱恋终于被那一点一滴汇集而成的深厚亲情淹没了。 而此刻吴家,某个狱卒正朝吴尚宇说到:“吴老爷,我可看得真真,那绝对是胡茂文的瞎子老爹,他和陆推官一起去那大牢里看儿子去了。”说完谄笑着搓了搓手。 吴尚宇点点头,取了一吊钱递给他,“张兄弟多谢了,这点茶钱别嫌弃啊。” 送走那狱卒后,吴尚宇心中有些忐忑,为何那陆推官要特意带着胡老爹去看儿子? 片刻后,他找到吴母又商量了一番,当天夜里吴尚宇带着二百两银票去了胡家。 一个时辰后,他回来告诉吴母,“那老儿同意了,把那银票摸了半天才收下。” 吴母叹了口气道:“也怪可怜的,一个瞎子好不容易养大个儿子,可偏偏是个杀才。如今他杀人带累了我家欣儿不说,还要留下这么个瞎子过剩下几十年,真是造孽啊。不过,如今有了我们给的这二百两银钱,他也算是没有白活一场了。” 吴尚宇听得眉头紧皱,但还是没说什么就回房去了。 随后几天,吴尚宇先去给吴然欣传了个消息,告诉她寇雯遇害那日,她穿的衣服被寇雯撕下了一角攥在了手心。 吴尚宇低声说到:“如今官差已经确认了,你嫂子遇害时,你是必然在场的。” 吴然欣没想到自己的衣服竟然出了岔子,也因此,她之前所想“嫂子淫/奔,菜贩子失手打死”的那套就无法自圆其说了。 不过她没有惊慌,很快就开口说到:“这也正常,那天我们三人在房中打在一处,我想推开菜贩子,又想拉开嫂子,慌乱中嫂子抓到了我的衣服也很自然。” 吴尚宇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妹妹看了半天,没说出一个字,就离开了牢房。而吴然欣则在比较舒适的单间里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嗤笑。 终于,到了寇雯案过堂的日子。因涉及女眷,所以没有在正门对着的大堂审理,而是转到了比较封闭的西侧厅。 本来第一次过堂应是陆推官主持,有了初步结果后,再向知府汇报,若知府有疑,则由知府主持二次过堂。不过今天,那收了银钱的许知府竟直接坐到了堂上,其背后的含义,不言而喻。 陆九思见此情景没有动怒,他冷静地安排着,保证一切正常,准时开审。只是今天他已经没法当那主审之人,干脆抢了手下的工作,专门负责交代衙门查案的结果,并提供证据。 按审案程序,先由原告寇德出面,叙述他所知的事情经过,然后由陆九思讲述查案经过,再来就是要传唤嫌犯质询。 先传的是吴然欣,她上到堂来,一副柔弱不安的模样,老老实实跪下行礼。 “堂下可是吴家之女,吴然欣啊?”许知府开口问到。 “正是民女。”吴然欣颤巍巍地应了声。 许知府眼睛微眯,道“今有寇德告你谋害亲嫂,偷盗财物,你可有话说啊?” “老爷,民女有话说,民女冤枉!”吴然欣未语泪先流,凄然诉道:“民女两月前,因头晕,没有跟家人一起前往归元寺上香。谁知家中无人,那菜贩子偷溜进家来,趁民女昏沉,将民女……将民女侮辱了,呜呜呜!” “岂有此理,吴氏你且止悲,将事情仔细说来。”许知府显然对弱女子有几分怜悯,温言好语地对吴然欣说到。 “是,大人。民女稍稍清醒时,立即反抗,怎奈病中无力,又听那菜贩子威胁,说要逼急了,就干脆嚷嚷出去,只说是民女勾引他来的,让民女全家都无颜见人。民女惊惧之下只得忍气吞声,谁知我那嫂嫂突然归家,不知怎地就闯进房来。”吴然欣擦了擦眼泪继续说到“民女当时慌乱,只记得他二人边推打边争执,说些什么爽约、无情之话。过了会,我嫂嫂说要把这事宣扬出去,就朝外走,那菜贩子冲过去掐住我嫂子。我看嫂子翻了白眼,就去揪打那菜贩子。可那菜贩把我一推,撞到床边,我就昏了过去。再醒来,家中只剩下我一个,嫂嫂和菜贩子都不见了。我心内害怕,不敢出去乱找,只得等哥哥回来才告诉他嫂嫂不见了。” 这一番话,不但将吴然欣变成了个可怜无辜的受害者,不经意间还点出了嫂子红杏出墙,结果发现奸夫看上了小姑,嫉妒之下发生争斗,最后被奸夫失手掐死的隐情。 陆九思心中一阵冷笑,蛇蝎毒妇就算寡廉鲜耻些也不足为奇嘛。 传完吴然欣后,就该轮到胡茂文了。同衣衫整洁容貌不损的吴然欣相比,胡茂文的变化就大多了。 曾经俊秀的面容此刻已经脏乱不堪,那强壮笔直的腰背也佝偻弯曲起来,整个人似乎都丧失了生机。 照例询问了姓名后,许知府就让胡茂文自述原委。 胡茂文此时才微微侧头打量了下吴然欣,那吴然欣眼角瞟了下,身子还很应景地打了个抖,仿佛十分惧怕身旁之人一般。 胡茂文露出丝惨笑,他这一刻真的认清了吴然欣的本质,再想想父亲那老泪纵横的面孔,胡茂文深吸口气,缓缓开了口。 作者有话要说:  胡茂文到底会不会包庇吴然欣,蛇蝎女最后能否逃脱法网?许知府与陆推官会不会翻脸成仇,泰家全体到底还要打多久酱油……咳咳,明天,敬请期待! 第38章 善恶 胡茂文跪在堂前, 低着头缓慢地把他从第一次见到吴然欣开始, 到如何偷欢, 如何被撞破以及寇雯如何被害,直到前不久吴然欣找他欲诬陷寇雯淫/奔等等经过, 一字一句说了小半个时辰。 堂上一片寂静, 只有胡茂文的声音在低低的响着。而本来低头做惧怕状的吴然欣, 不知何时起已经抬起头来,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胡茂文。 “你好毒的心啊!”吴然欣忽然大哭道, “禽兽, 你竟然把你自己做的事情按到我的头上, 我被你害成这样为何还不放过我。明明是你强辱我在先, 接着害死我嫂子,最后还偷去了她的首饰。如今竟然反说是我勾引你,你让大家评评理,我是看上你家有钱,还是看上你家有权, 或是你自己有才华让我钦佩?我怎么会看上你啊?更别提什么主动勾引了,你以为世人都瞎了眼吗?” 她这话一说, 竟让不少人都连连点头。毕竟这世道女子嫁人几乎都是冲着上面几条去的, 至于长得好看,在这群大老爷们看来,哪里值得一提。 陆九思看着高案后微微点头的许知府,心中一沉,于是走上前, 对着吴然欣问到:“照你这么说来,这无知低俗没见识的菜贩子,你定然是看不中的,对否?” 吴然欣微微睁大了点眼睛,稍顿了下,做出气愤难耐状点了点头。 陆九思看了看面色惨淡的胡茂文,转头对众人说到:“我想试试看,这胡茂文是否真如吴然欣所说是个草包,还请大人同意。” 许知府有些无所谓的点点头,于是陆九思就传了之前就安排好的武昌城一家老字号首饰店掌柜和伙计进来。 这伙计手里还提了个木箱,两人进来后,先放下箱子朝各位施了个礼。 陆九思这时开口解释道:“我请晋掌柜带着些首饰来得,接下来就请胡茂文将这些首饰按贵贱值钱与否分一分类,请吧。” 众人都有些疑惑,但是想到陆推官不是个没脑子的,就耐心地等胡茂文分类。 不多时,胡茂文挠着头,胡乱分好了。 陆九思把托盘接过来,请晋掌柜过目。“掌柜,他这分的可对?” 晋掌柜笑着摇摇头说,“错多了,可以看出,这位其实是分辨不出鎏金与纯金,甚至还把几件新铜做的首饰误当做金饰了。而银饰方面,也分辨不出纯银与杂银的区别,珍珠和宝石的价值也没有估算出来,只单纯冲着金银分的。” 说完,陆九思一拱手谢过晋掌柜后,就将他们二人送了下去。 再转头,陆推官冲着脸色有些不对的吴然欣冷笑了声,说道:“还请大人宣寇德与寇雯陪嫁丫鬟翠珠上堂。” 许知府若有所思地点头传了寇家二人前来。 陆推官对着翠珠问到:“寇雯失踪当日,是否也有一部分首饰不翼而飞了?” 翠珠点头,说到:“正是,夫人丢了六件首饰,奴婢记了个单子。” 陆推官转头问胡茂文:“你家中搜出的那包首饰是如何来得?” 胡茂文答:“是吴小姐去她嫂子屋中取来得,还把她嫂子随身带的几样首饰也一并取了下来,交给我,让我藏好,以备后用。” 陆九思再问吴然欣:“他说的可对?” “不!不是我拿的,我昏过去了,是他拿的!”吴然欣咬了咬唇,还是坚持了之前的口供。 “好吧,既然你认为是胡茂文拿的,那我就想问下翠珠,”陆九思看着翠珠道“寇娘子首饰盒中是否只有这六样首饰?” 翠珠摇头,说到:“并不止,娘子首饰盒中,共有一十八件,且丢的这六件也不全是首饰盒中的,还有两件因为贵重,娘子平日很少穿戴,都是锁在陪嫁箱笼之中。” 陆九思点点头,“咱们先说其余那在首饰盒中的四件,它们可是盒中最贵重最好的几件?”翠珠点头道:“确是最好的四件,娘子平时也很珍爱。” 这时,陆九思转头对大家问到:“试问,如胡茂文这样连鎏金和纯金都分不出,珍珠和宝石都不知价的人,如何在极短的时间内,准确从首饰盒中挑选出最值钱的四样?” 众人这才明白,陆九思之前所做的正是为了证明当日拿首饰的人是吴然欣而非胡茂文。既然首饰是吴然欣所拿,那么她之前所说的话就无法成立了。 吴然欣刚想开口,陆九思抢着说到:“稍等片刻,我们再来看看剩下两件最贵重的首饰,据说平时是锁在寇娘子的陪嫁箱笼里的。翠珠,箱笼钥匙在谁手中?” 翠珠答:“在娘子手中。” “那首饰放在箱笼里,可有其他人知道?”陆九思追问。 “平时并没对人提起,只是姑小姐借过一次,娘子当着她面开的箱笼。”翠珠说到这里眼中带着恨意看了眼吴然欣。 陆九思问完后,看着吴然欣道:“你还要说,这些首饰都是胡茂文拿的吗?你不是被他打昏了吗?他在无人询问的情况下,如何打开箱笼取了首饰,如何快速的挑出最值钱的四样首饰?你能解释下吗?” 吴然欣被问得睁大了双眼,不过她心思灵敏,眨了下眼后,辩解道:“虽然我是昏了,可我听嫂子和那菜贩子争执间说过什么无情、毁约之类的话,那么她二人应是彼此熟识的,会不会是嫂子以前告诉过胡茂文的?”说完也不敢看场边吴尚宇的脸色。 之前她对吴尚宇说的,明明是嫂子为了救她才与胡茂文发生了争斗,如今为了自保,却把污水泼到了寇雯身上,连带着吴尚宇也被戴了顶绿帽。 陆九思嗤笑了声,说到:“我刚才所说,皆有人证物证,不知吴小姐可有何凭证,莫非你两片嘴皮一碰,你那嫂嫂不但丢了性命还要背个通/奸的罪名不成?” 大堂内,一片安静。吴然欣自然没有凭证,她咬着嘴唇,朝那低头跪着的胡茂文看了几眼。 就在这时,翠珠突然开口道:“各位大人,奴婢还有话要说。” 许知府感兴趣地“哦”了一声,道:“既然有话,那就赶紧说吧。” “是,大人。”翠珠盯了吴然欣一眼说到:“姑小姐无凭无据就敢说我家娘子与那菜贩子勾搭,可奴婢却是对姑小姐与菜贩子的事情亲眼目睹过的。” 陆推官微笑着看了眼有些僵硬的吴然欣,没有开口询问。 翠珠眼中恨意显露道:“这事说起来,也有奴婢的不是。去年小姐嫁进吴家两个月后,姑小姐就几次三番的找奴婢询问我家大公子的事情。” “哇!”众人都被惊了下,不由去看那立在一旁的寇德。不得不说,这果然是位容易招女子钦慕的男人。家财丰厚不说,本人也仪表堂堂、干练沉稳。 “奴婢知道姑小姐心中所想,这事我私下和娘子说过,娘子也对大公子提醒了几句。但凡有点脸面的人家,都不会交叉婚配,怕被人嘲笑是换婚,且大公子也对姑小姐完全无意,于是就嘱咐奴婢不要多言。”翠珠吸了口气道:“奴婢多次婉转地拒绝了姑小姐的打探后,就发现姑小姐看我家娘子的眼神偶露凶光。奴婢既担心姑小姐做出什么丑事坏了两家交情,又害怕她趁着娘子不知,下什么毒手。于是,于是就把主意打到了这胡茂文身上。” 众人听了又是一惊,怎么这胡茂文与吴然欣之间的事还是另有原因的吗? 当然最惊讶的还是胡茂文和吴然欣两人,他们从未想过彼此之间的爱慕竟然是有人刻意促成的。 “吴家买菜一向都是奴婢负责的,因此发现这胡茂文有副好相貌后,奴婢就故意在姑小姐的丫鬟面前赞过几次。果然,隔了几日,这胡茂文再登门卖菜时,姑小姐就出来说要挑几样可口的新鲜菜蔬。”说到这里,翠珠鄙夷地瞟了眼吴然欣,接着说道:“从那次开始,后来每次胡茂文上门,姑小姐都会特意打扮漂亮前来挑菜。呵呵,可笑她从来不沾一点油烟,说是挑菜却两只眼睛在胡茂文身上粘着不放。” “你胡说!”吴然欣气的大声吼了起来。 “胡没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在门口挑菜的事情不是奴婢一个人看见,街坊不少人都亲眼目睹过,姑小姐还是省省吧。”翠珠此刻心中恨意已经化为刀剑,噼里啪啦把话一气说完。“要说姑小姐为什么要害我家娘子,我只能说是嫉妒与迁怒。从我家小姐嫁进吴家开始,姑小姐就各种眼红,就连我这个丫鬟的名字,她都要放在心里比一下。她的丫鬟本来叫桃花,我跟着小姐进门第三天,她就非要给桃花改个名字叫翡镯。她以为旁人不知她那点心思,翡翠翡翠,翡在前翠在后,珠子与镯子比,镯子也要更大一些。可笑我家小姐听了只是摇摇头说姑小姐还是个小孩性子,不需在意。可我的好小姐啊!你怎么就不听我的呀,最后还是被这蛇蝎女子给害死了,哇……”翠珠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痛哭流涕。 寇德在一旁双眼通红,眼光在吴然欣与胡茂文之间来回打转。 吴然欣此刻一看众人似乎都偏向了寇家,情形对自己非常不妙,于是上前一步道:“都说知子莫若父,我们说来说去都是各自为证,不如请胡茂文的父亲前来,若他自己儿子与人有私,身为父亲他必然知情。”这吴然欣前几日已经得母亲传话,胡茂文的父亲已经收了家里的钱,愿意作证儿子与寇雯有私情。 “传胡茂文之父,胡木波。”许知府宣道。 胡老爹拄着木杖,摸索着跪到堂前。 “老人家,你可知你子与何人有私吗?”许知府语气和缓地问道。 “大老爷在上,小老儿不但知道,还另有实情要说。”胡老爹半抬起身子,向着堂前的方向说着。 “小老儿八日前的傍晚,忽听院子里有石头砸落的声音……”胡老爹一开口,吴然欣就变颜变色,她心知不妙,这该死的老头明明收了她家那么多钱,谁想到竟然临场变卦了! 胡老爹缓缓说出了吴然欣赶到胡家,唆使胡茂文诬陷寇雯淫/奔,从而保住自己的事情。 此时许知府的脸色也淡了下来。他不出声,但是陆九思却及时开口问道:“老人家,你说还有别的事情要说,不知是何事啊?” “哦,稍等。”胡老爹从衣襟里掏出几张纸,众人细看,竟全是百两面额的银票。“官老爷在上,小老儿今天所说的话,句句属实,如有半字谎言,甘愿天打雷劈!” “爹!”胡茂文在他爹身后忍不住发出一声哭叫。 “六日前,吴家大公子找到我,给了我二百两银票,要求我说服我儿把全部罪行一人抗下,放他妹妹一条生路。”胡老爹直起身子,抬头说到:“我早就决定,就算我儿犯下大错必死无疑,也绝不会为了钱财再添罪孽,因此假意收下银钱,待到开堂之时,再做为证物交给衙门,以证那吴家小姐确实是谋害寇小姐的凶手。” 众人看着满身补丁粗服麻衣的老者,和他手中的几百两银票,心中都起了敬意。 “你说是二百两银票,老人家,可你手里这是四百两啊,是否有什么误会啊?”许知府此时倒开口说了起来。 “正是四百两没错,小老儿也没想到,吴家做事如此荒唐。”胡老爹嗤笑了声说到:“五日前,吴家一个小丫鬟又找上门来。说只要我认了儿子与寇小姐私通,就再给我一百两银子。我既下了决心就不会反悔,但这小丫鬟不通笔墨无法留下契约作证,且给我的银票也还是吴家大公子签的,算不得第二件证物。因此我就对她说,一百两太少,不加到二百两不干,让她回去找主人家商量好了,明日晚间再来。” “待她走后,我就找到了邻居沈万景,沈秀才家。沈秀才平日乐善好施,心肠好写字也利落,他常帮着左邻右舍免费写些书信契约之类的。我求了他明日来我家帮忙,把家里的事情悉数说与他知,沈秀才果然立刻就答应了,这样我二人就于次日安排好了。”胡老爹跪着说了半日,也颇为疲累,喘了口气后从身上又摸出张写满黑字的纸来。 “次日,那丫鬟果然带着二百两银票登门。她让我发誓,我若不诬陷寇家娘子则不得好死,就算死了也要做个孤魂野鬼。发完誓后才把银票交给我,放心离开。沈秀才那天晚上在隔间里听到吴家丫鬟与我所说的话语,就摘其要害,记录了下来,请大人过目。沈秀才如今也在堂外,他愿意替老儿作证,之前所言句句为真!” 胡老爹一番话连带着银票和证词,让吴家兄妹目瞪口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而那沈秀才进来后,更是详细叙述了一遍当晚吴家丫鬟与胡老爹的种种对话。 堂上众人听了无不对胡老爹暗自钦佩,许知府垂眼想了半晌后,又看了看旁边立着的推官、秀才、大小官吏等等,最后一拍惊堂木,下了判决。 当吴然欣清楚明白地听到自己被判与人合谋害死亲嫂,不日就要问斩后,突然转头对着胡茂文大吼一声:“废物!懦夫!” 胡茂文被吴然欣一喊,就抬头朝她看去。 “呵呵,呵,这就是你说的爱我、护我?这就是你的真心相待?”吴然欣心底压抑的疯狂此刻终于冲破了堤坝。死亡的恐惧让她灵魂里的执拗和恶毒终于烧毁了理智与冷静,对着所有人开始宣泄。 “哈哈哈,你这蠢货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你怎么不再戴着那个愚蠢、深情的面具了?也好!”吴然欣面上的疯狂显而易见。她转头看向她哥“我的好哥哥,你可真让我失望。那女人一进门,你就把我丢在了脑后,我以为你真的爱她,可谁知道,她一死,你竟然连为她质问我一句都不敢,哈哈哈,你算什么男人?” 大家听了她的话,都倒吸一口冷气,老天啊!这吴家是兄妹乱那啥了吗? 而吴尚宇先是露出些茫然的神色,接着面容扭曲地喝到:“你胡说什么?我何时与你……你疯了,疯了!” 吴然欣冷笑几声后说:“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接着转脸就对上了寇德,“你倒是个好哥哥,可你为什么只看得见你妹妹,给她那么多好东西,把你们寇家都几乎陪嫁给了她,她有什么好的?为什么你就不看看我?本来你有机会娶我的,可谁让你眼瞎了,只能看见那个蠢女人!所以我要惩罚你,宁可便宜个菜贩子,也不会给你,如今你后悔吗?哈哈哈哈……” 寇德冷眼看着这女疯子,连一个表情都不愿给她。 这堂上,吴然欣站在一群男人间,忽然露出个骄傲的神色。“你们这些贱男人,好好待你们,都不会在乎,如今那女人死了,你娘子死了!你妹子死了!你自己要死了!”她边说边挨个指着吴尚宇、寇德和胡茂文,最后把手又指着自己,得意的说到:“都是因为我,哈哈哈,是我给你们的惩罚!” 谁能料到,这个平时看着挺正常的女子,内心里却深深嫉恨着自己嫂嫂。然而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她似乎觉得身边所有男子都该爱慕着她,就连她哥哥也不例外,这种疯狂的念头原本一直被深藏在心中,如今突然破土而出,才让人明白,眼前这女子已经疯到了什么程度。 到此时,再多的辩解都无法将事实遮掩了。吴然欣与胡茂文都被判了死刑,吴然欣因自爆出是主谋之人,且杀害的还是亲嫂,因此被判为,死后还要弃市三日。就连吴尚宇都因收买证供被打了二十个板子,四百两银子也全部没收。 …… 当泰蔼鑫和孟岚琥得知了案子结果时,都有些无语。 到底是多小的心眼,才会因为哥嫂感情好,嫂嫂和娘家哥哥关系好而嫉妒怨恨、心生歹念。 到底是多大的自信,才会觉得天下男人都爱她,不爱她就是犯贱? 孟岚琥嗤笑了声,说到:“变态的心思,谁能猜。” 孟岚重作为一根筋代表,死活弄不清这案子的原委,只挠了挠头说:“要是天下女子都这个模样,我也宁愿当和尚去。” “你若能三天不吃肉,再来和我说和尚二字吧!咱们在武昌待了十天了,该回家了。”孟大王一挥手,全家老小欢呼着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出门在外这几天,大家都深刻理解了那句老话,“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尤其是子龙他们三个,还是正宗的狗窝呢。 案子已经判定,他们能做的都做完了,也该回家去了。 泰家人正在忙忙乎乎地收拾行礼,忽然就听小二过来说:“泰大人,外面有人找。” 泰蔼鑫下楼一看,客栈大堂里坐着两人。一个是彼此已经很熟悉的陆九思,另外那个则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寇德。 这两人一看泰蔼鑫来了,都起身行礼。寇德边鞠躬边说到:“本来早该上门道谢,这次贤夫妇大义相助,我寇德铭记在心,永不敢忘。听说泰大人离城欲返,寇某人今晚略备薄酒,还请大人一定赏脸。” 这天晚上,寇德没想到和自己说话最多的既不是泰大人也不是陆大人,而是泰夫人! 原来寇德家中经营了多年的土特产和杂货铺,孟岚琥在之前逛街时就发现,寇家的五家铺子生意很不错,所卖之物也是中档程度,很适合孟家自酿酒的出售。 她本来还嘱咐了普罗逸和楚月易,让他们以后找机会和寇德接触谈谈的,谁知今晚就遇到了机会。 寇德自然不会拒绝孟岚琥的提议,他最初是想着免费在自家铺子中给孟岚琥留出个专门售酒的位置。可是孟岚琥拒绝了,她从来不觉得情义是个稳固的东西,做生意还是白纸黑字的契约更让她放心。 于是在给普罗逸和楚月易牵好了线后,孟岚琥就跟着相公告辞了。 作者有话要说:  蠢弟弟:妈呀终于可以回家了,这里连个玩伴都没有,闲得我都快长毛了! 虎姐姐:辛亏没长毛啊,不然你还不忽闪着俩胳膊飞上天去啊! 县丞大人:恩,这些天住客栈太不方便了,我们年轻人火力可是很壮哒!别想歪啊,我就是想回去喝娘子熬的绿豆汤了。 博哥儿、瑶瑶:哇,鳊鱼很好吃呐,刺少肉嫩,清蒸很美味啊! 婆婆:赶紧回家!外面好多人盯着儿媳妇看,都不是好东西! 子龙三狗:呜呜!回家!嗷嗷!回家! -------------------- 昨天那一章据说卡得太销魂,板凳收到了很多饱含爱意的礼物,什么麻袋啊、板砖啊、四十米的大刀啊,不过这其中最有诚意的,应该是某位妹砸送来的据说是处在某种充血状态下的男性重要器官,说是被卡断的……这让我想起了前不久的一个新闻。台湾一对情侣还是夫妻吵架,结果男方吵到气头上,挥刀自宫了,还是三件套一起的……最绝的是,人家还把三件套直接冲马桶了,啧啧,所以,大家要淡定啊,尤其是夫妻斗嘴的时候,千万别动手,君子嘛,咱动口不动手!当然如果要是对方动手打人了,那千万要保护好自己,该拍照验伤的,千万别马虎。诶?都说哪儿去了,总之就是……明天见! 第39章 狗官! 当泰县丞一行人回到夏麻县时, 已是十月丰收时节。今年风调雨顺, 湖北境内庄稼丰收。去年被“大皇子侍卫和大内太监”吓过一次的几个奸商和程县令, 今年都不准备再去犯险。 而且,今年常平仓不用收购多少粮食, 这让几家粮店的利润也增加了不少, 这也是他们收手的一大原因。 于是夏麻县就在一片祥和中, 过完了整个秋季。 民援社趁着粮食丰收,米价偏低的机会, 也收购了足量的粮食, 为下一次酿酒做好了准备。 转眼, 孟岚琥他们今年上半年酿的新酒可以出窖了。而省府那边, 普罗逸和楚月易已经和寇德签好了契约,以后他们可以在寇家所有铺子里出售“梦酒”。当然,凡是在他铺子中卖出的梦酒都会分给寇德一成利润。 梦酒这名字,自然是取了孟岚琥的孟字谐音,而且因为是卖给中等人家的, 也就没搞太复杂和风雅的名字。 这次是“重哥”带队去武昌城送酒的,他们归来时, 还带来了几个消息。一是那个犯了事的吴家如今十分落魄, 寇德在案子定了后,就开始放手整治吴家。一个月时间就让吴家最后的两个铺子都被挤压的关了张。失去了财源的吴家又因声名狼藉,在城中几乎无法露面,如今据说是已经收拾家财搬去了外地。 至于寇家,他们的名声如今却是大好。因他事后主动把仇人之父胡老爹安置妥当, 不止让其能安稳的度过余生,据说似乎还打算帮胡老爹收养个义子。 晚间,泰蔼鑫搂着娘子说:“那寇德很会邀买人心啊。”孟岚琥半梦半醒地说:“不管是邀买人心也好,还是真心实意也罢,就胡老爹来说,寇德都是做了大善事,对吧?寇雯有这样一个哥哥可真好啊……” 泰蔼鑫听着娘子夸赞其他男子,再想到寇德那仪表堂堂的样子,心里犯了点酸地说到:“总觉得他有些油滑。”孟岚琥叹了口气说:“你是没做过商人,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若是商人都弄成一副铮铮铁骨,耿直不屈的德性,那生意能做成才见鬼了。” “好吧,你说的也对,是我苛刻了。嗯……与其强求虚无缥缈的真心,不如关注眼见为实的结果。”夫妻俩再不多话,相拥着安然睡去。 第二天,孟岚琥送走了县丞大人后,发现她弟弟又要带着子龙三个出门,于是开口问道:“你最近怎么回事啊?天天一大早就带着子龙它们出去逛,下半晌才回来。不说你自己这样成天瞎混对不对,就看子龙它们几个,哪天回来不是又累又饿的,你是不是又皮痒痒了啊?” 孟岚重一看他姐发威了,脑袋一缩道:“我这不是看子龙它们成天关家里可怜吗?我想着带它们遛遛也算是强身健体嘛……” “强你个猪头!今天不准出去混了,给我把你那大字捡起来,好好练一练,不写够三十张,不许吃饭!”虎姐姐一伸手,准准地揪住蠢弟弟的耳朵,把他从门口拎了回来。 “哎,哎,姐,你放手,我今天就出去一会儿,两个时辰,不,一个时辰就回来,行不行?”孟岚重扒着门框,对他姐眨巴了几下大眼睛,做乖巧状。 孟岚琥心念电转,眯着眼说到:“好吧,你自己出去玩一个时辰,把子龙三个留家里,我给他们烧点热水洗洗澡,天天不知去哪个泥堆里混,都快看不出个狗脸了。”说着就要去牵三只狗。 “不不不,”孟岚重急了,连忙牵着狗要跑,“要一起出去,一起出去!我带着子龙它们出去一个时辰,我自己去又不能帮着找……”他话倒嘴边,才发现说漏了,连忙对着他姐“嘿嘿”傻笑。 “帮着找什么啊?”孟岚琥慢条斯理地拍了拍衣袖说道:“你是打算坦白从宽呢,还是打算振兴孟家啊?” 自打某次孟岚重在外面喝得烂醉大闹和尚庙后,孟大王就说她弟如今大了,也该到了振兴孟家的时候了。然后硬是等孟岚重酒醒了,把他关在门外熬了一天一夜。后来还是婆婆和两个外甥,偷摸着把自家不争气的舅舅放了进来。 从此后,孟岚重只要一听到振兴孟家,就觉得身上发冷,心里发寒。 “我坦白,我坦白,姐你可一定要从宽,要非常宽啊,不许耍赖!”某人一叠声地嚷着。 孟岚琥都快被这货气笑了,憋着乐,吐出个“看吧……” 孟岚重显然没领会那“看吧”的内涵,伸手把子龙三个摸了一遍,美滋滋地对他姐得瑟,“姐,你是不知道,我们家子龙、黑风和八饼实在太厉害了。不但会找人,还能找东西,找鸡鸭,找耗子。我们都商量好了,今天就准备带着他们三个去城外山头逛逛,看能不能找些野味打牙祭,哈哈哈……哎哟!” “找耗子,哼,你真是给我家子龙长脸啊,你就没听过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啊?”孟岚琥真是被她弟弟给气倒了。“我好好教出来的三个帮手,你就带出去这么糟践,关键是用人家还不给吃饱饭。来来来,今天你也体会下,不许吃中饭,什么时候写好了四十张大字,什么时候出房门!” “姐,你不是说要从宽吗?怎么三十张变四十张了啊?你赖皮!”孟岚重急眼了,一个劲叫屈。 “恩,坦白就三十张,抓了耗子四十张,再不去就变五十张。走,瑶瑶,带着子龙去玩会,等下帮娘给狗狗洗澡澡。”孟岚琥留给她弟一个无情无义的背影,带着女儿和三只狗去厨房了。 半个时辰后,泰家院墙上,突然冒出几个脑袋。“重哥?重哥?”几个小子偷摸着喊了几声,忽然看见孟娘子微笑着走了出来。 孟岚琥还没开口说什么,刚冲那几个小子点了下头,就听院墙上一阵乱响。“哎呀!”“糟糕,是孟老大!”“快跑,孟娘子来了!”“哎,等等我,我还没下去呐……” 脑门上挂着几条黑线,孟老大叹了口气,看着自家蠢弟弟缩在窗台下的发髻,摇摇头,继续忙自己的去了。 然而,几天后,泰家有灵犬,能寻人找物的消息,不知怎么就传开了。 这下好,陆陆续续就有些街坊找上门来。你家昨天丢了两个鸡蛋,他家今日失了一把青菜。还有什么感觉自家油盐用得太快,让帮忙找找谁偷吃了的;自家不会算账,总觉得家里铜板被人偷了的……总之是五花八门,什么鬼都有。 孟岚琥开始想着帮个小忙,就让孟岚重带着子龙它们去找找,可后来事情越来越多,严重影响了孟家正常过日子。终于这天,有件事彻底惹毛了孟大王。 一大早,许久没见的黄嫂子突然登门了。孟岚琥没让她进家,拦在门口问道:“什么风把黄嫂子吹来了,可是想起之前还有点尾巴债没还清楚啊?” 这黄嫂子就是孟岚琥当初刚来时,第一个在绣坊里找茬的家伙。 如今她厚着脸皮又凑过来,干笑着赔礼道:“往日都是我黑了心肝,占娘子便宜不说,还到处传闲话,如今我都改好了,娘子不信打听下,我可是已经很久没说过你家闲话了。” “这么久没说我家闲话,心里憋得难受吧?”孟岚琥冷笑道。 “哪里哪里,我不会说话,娘子别介意,咱把过去那些不痛快都翻篇吧,今后我若再做那对不起娘子、对不起泰家的事,我就,我就,我就变个大狸猫!”黄嫂子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发了这么个古怪的誓。 孟娘子看着黄嫂子嘴边那长了几根黑毛的痦子,心说,你也不用变了,现在把那俩眼圈涂黑就算显出原形了。 因不愿再浪费时间,孟娘子直截了当的问道:“你就直说吧,这次来是想干嘛的?不说我可就回去忙了。论起来,就算把过去都翻篇了,咱两家也没多大的交情啊。” “哎,哎,娘子别急别急。”黄嫂子左右看了看,凑近点小声说道:“都说您家的灵犬能寻人,不瞒娘子说,我家那个死鬼最近……”黄嫂子一咬牙,也不怕丢脸就都说了出来。“那个死鬼,最近都不爱沾我的边!您能帮我查查看,那死鬼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姘头?那姘头住什么地方,您带我去砸她个稀巴烂,挠花……哎,哎,娘子别动手!我走,我自己走!” 孟岚琥都被气乐了,这什么人啊,让自家的狗帮她去查姘头?还要一起去砸别人家,她怎么不让自家的狗去帮她杀人放火啊!掂了掂手里的门栓,孟岚琥对于没有揍成黄狸猫,感到有点小遗憾。 然而,第二天晚间,那黄嫂子的男人,李财主家的黄工头竟然找上门来。 他直接找到泰蔼鑫,开口就说:“县城大人,我虽然是个小民,可一直奉公守法,你可不能仗着权势就来祸害我家啊。你那娘子养得三只什么鬼东西,竟然骗的我婆娘以为我在外面有了姘头,今儿就算是得罪官老爷,我也要讨个公道!” 孟岚琥在屋里都快炸了,他玛的,就知道那个黄鼠狼不是个东西。竟然说是她挑唆着去找什么姘头的,看回头不弄死她去! 孟大王正在想招,院子里的泰蔼鑫开口说话了:“此事恐怕黄工头被骗了。你那娘子昨日找到我家,硬要我娘子帮她找什么姘头,被我娘子赶走以后估计怀恨在心才对你说了什么。不过既然涉及到官家娘子,总要慎重些的,你且回去让你娘子等着,明天会有差役传她到衙门问话,咱们一五一十把事情说个清楚。谁说了谎,谁害了人,都不能放过,该打多少板子就打多少板子!” 这一番话,听得黄工头张嘴结舌。他本来以为这事是泰家不占理,想要要挟一下,最好能得点补偿。可谁知人家如此硬气,且听那话音儿,竟是自家娘子耍了他?! 这天晚上黄嫂子度过了一个愉快的杀猪夜,隔壁邻居都被那惨叫声吵得没睡好觉。 第二天,果然有官差上门,因黄嫂子被打得动弹不了。那两个官差干脆直接找到李财主家,拘了黄工头到衙门去问话了。 因诬陷官家亲眷,被打了二十个板子的黄工头,没过几天就被李财主辞退了。开玩笑,得罪了县丞大人的工头,谁爱要谁要去吧! 黄工头丢了活计,回到家后,更是成天的折腾黄嫂子,两人在家一天到晚的惊嚷鬼叫,实在是非常扰民。 而得知黄嫂子惨状的孟岚琥,微微一笑道:“敢来老虎头上拔毛,揍你几顿算我心情好。” 不过这事还是给泰家的三只狗造成了不好的影响,有那心坏的非说县丞家的狗仗着人势,闹得四邻不安,家宅反乱。孟岚琥一看,干脆把门关好,今后谁家来寻,她都懒得帮了。 可这样,又有那长舌妇暗地说孟娘子不念人情,待人冷漠,总之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晚上孟岚琥对县丞大人抱怨这事,“真真是被这些小人气死,我们家养几条狗还养出罪名了,昨日还有个混账说要我们把狗杀了,以平民怨,我直接一盆水泼他一身,让他滚蛋了。” “娘子勿恼,不论在哪里,恨人有、笑人无的势利小人都少不了。此事,就交给为夫,必让那些碎嘴婆子和红眼小人都不敢再啰嗦一句。不过若是做好了,娘子可想好要如何奖励为夫吗?”县丞大人不知不就说到了歪处。 几天后,夏麻县又出了个新闻。省府那边发来一纸嘉奖,说是泰县丞家的三只灵犬破案有功,特此表彰。同时将这三只灵犬定为县衙快壮皂三班里的名誉差犬,一旦再次立功,就可分享奖金花红。 与那奖状同时送来的,还有三件特制的类似官差服饰的小马甲,正适合子龙三个穿戴。 于是,夏麻县里,从此后就多了三个犬官爷。而那些被犬官爷缉捕归案的盗匪则暗自咒骂道:“真是三个狗官差!” 此事给泰家带来了很大的好处,最重要的是再无人拿些鸡毛蒜皮的破事来烦人了。因为泰县丞发了告示,以后只有县令、县丞等几位夏麻大佬才能指挥差犬办事。其他人想用差犬,一律按规定,先写状子或者申请,然后等衙门审核通过了才能调用差犬。而且事后还需缴纳辛苦费,毕竟差犬可没领衙门的薪俸,要用人家可不该出钱吗? 好不容易把孟岚重惹出的破事给解决了,时间也到了年底。 蠢弟弟自从发现给家里招了麻烦后,也老实了起来。他大部分时间用来售卖新酒,有空了,就在家练练字、逗逗狗,陪着外甥、外甥女说说话,还跟着婆婆逗闷子玩。他这么老实听话,倒让孟岚琥有点不适应,总觉得不知何时,这货就要给自己来个大的…… 虽然某个悬在头顶的大石头一直不见落下来,可随着这段时间酒水的贩售,民援社各家都开始有了收益。 而作为出钱出方子又出力气的泰家,则占了总利润的五成。这样一来,泰家终于摆脱了存银不超过十两的局面,如今已经可以底气十足的说一句,家里有钱啦! 孟岚琥估算了下,这批酒卖完后,家里大概能有一百五十两银子的利润。留下五十两银子作为今后酿酒的投入资金,余下一百两就可以自由花用了。 如今婆婆早就不会随便祸害家里物件了,因此孟家开始陆续添置家具。夏麻此地湿气很重,泰家的三个半成年人都更习惯北方气候,故而到了冬天,全家都有些难熬。 如今家中有了余钱,孟岚琥就决定按着北方的习惯,要在家里盘炕。但是夏麻县冬天湿冷,可到了夏天又非常闷热,一旦进了三伏天,就没法在盘了炕的房间居住下去。 看了看自家的五间房,孟大王一挥手,决定再新建四间盘了炕专门过冬用的房舍! 这四间房都修的很小,一个是家里面积有限,再一个既然是为了过冬,房间小些还利于保暖。 泰家一边修房子,一边打家具。待到四间带着火炕的新房子修好后,家具也正好打齐全了。 年底,泰家全体都搬进了新房间过冬。 “好暖和啊!”孟岚重喜滋滋地趴在火炕上嘟囔道,他此刻心中忽然想起了幼时在京中过冬,也是睡在这般温暖的火炕上,听着身边丫鬟和继母说着各种好听话儿。紧接着又想起姐姐出嫁时那不舍与担忧的表情,以及父亲去世后,突然变脸的继母与丫鬟的嘴脸。最后画面定格在幼弟鄙夷的面孔上,以及那句“姓孟,你不配!” “想什么呢?”孟岚琥一进博哥儿和蠢弟弟的房间,就看到那平时活蹦乱跳的家伙正蔫蔫地发着呆。 “哦,姐,为啥瑶瑶五岁都有自己的房间,我还要和外甥挤在一起啊,不如让瑶瑶跟着你们,外甥一个房间,我一个房间,怎么样?”孟二蠢瞬间就把那些阴沉沉的过去给抛到脑后,得寸进尺地向他姐进着谗言。 “也是啊,你和博哥儿都大了,住在一起挤了点。”孟岚琥点点头,旁边的蠢弟弟没想到自己胡说八道的话竟然被他姐接受了,露出个呆愣的表情。 “扑哧!”孟岚琥扭头看到弟弟那蠢样,没忍住笑了出来,接着道:“既然住的不舒服,干脆你就别搬了,一个人住之前那个大房间,宽敞着呢!” “哎哎,你当我傻啊!”孟岚重反应过来,连忙摇头道:“算了算了,博哥儿还需要我这个舅舅辅导课业,我就勉为其难地挤一挤吧!” “舅舅,你今天的大字还没写!”博哥儿无奈地看着自家蠢舅舅,叹了口气,真是让人操心的家伙啊。 转眼,新年到了。泰家今年有钱了,每个人都得了一套孟大王亲制的绸面衣服。年夜饭也更丰盛了,听着外面夹着雪花的北风呼啸而过,一家人吃着热乎乎香喷喷的饭菜,面上都带着幸福满足的笑容。 年后,博哥儿紧接着就要参加童生考的县试了。 已经准备了小半年的爷俩都特别兴奋,尤其是县丞大人,比自己考秀才还积极,每天都要和儿子在书房里呆上好久才回房睡觉。 孟岚琥想起当初这家伙,为了维持家业,放弃科举时那没有表情的门板脸,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来这小子其实很在乎读书科举呢。 不过眼前家里虽然有了些银子,可若是让泰蔼鑫辞官专心科举,那显然是不太现实的。 一个是就算泰蔼鑫一次就考上了进士,搞不好也没法顺利当官,京城那还有个泰伯府恶心人呢。而且就算顺利当了官,也不见得比他现在的路更顺畅。 再一个就是,县丞大人可是每个月给家里带来至少十两银子收入的大户呢,他要一辞官,再去科举的话,家里很可能又会再次陷入拮据的状态。 大概也是考虑过这些原因,泰蔼鑫才从未跟孟岚琥提过继续读书科举的事情,只能把内心的期盼和热情寄托在儿子身上了。 终于,二月初二这天,泰蔼鑫带着儿子来到了县衙特地准备好的考场外。排好队,点了名后,一群半大小子顶着各自父母殷切的眼光进场考试了。 作者有话要说:  县丞大人:儿子终于迈出了第一步啊!开心!骄傲!呜呜……好想哭一哭。 蠢弟弟:哎,姐夫,你说我是不是也可以去考一下啊,好歹也学了一年了,我认识上千字了哦! 呆姐夫:……怎么办,我实在说不出婉转拒绝的话了…… 虎姐姐:考个屁! 呆姐夫:同上。 第40章 撅臀式蛙泳 泰祥博从小在疯奶奶和废娘亲的双重滋润下, 迅速培养出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淡定。因此他以远超同龄人的从容态度顺利通过了县试中的面试和笔试两场考试。 三天后, 县试成绩公布, 泰祥博的名字妥妥地挂在榜首。 要是放到其他地方的县试,批卷的教谕很可能给县丞大人的儿子开个后门。可在夏麻县就不用想了, 若是泰祥博自己没有真材实料, 那位书呆子教谕才不会说出什么好听的来呢。 因此成绩出来后, 泰家在县城里大大出了个风头。要知道,教子有方那可是非常得脸的评价啊!孟岚琥这几天出门, 几乎人人都愿意凑上来赞她几句。之前家里的狗狗出名了, 还会引人非议, 如今儿子争脸了, 倒没哪个蠢货再凑上来找抽了。 当然,孟老大为了奖励手下干得不错,特别大方地连做了几天好吃的不说,还给县丞大人和儿子一人又做了套里外齐全的衣服。这主要是等到四月份时,他们二人还要去武昌府参加府试, 府试过了,才算是正儿八经的童生了。 因此, 某个眼红的舅舅虽然嘟囔了几句偏心眼, 到底没有扮出个可怜相,追着他姐讨衣服。 两个月后,泰祥博和他的父亲、舅舅,三个人一同前往了武昌府。 之所以带着孟岚重,一个是他力气大, 能帮着姐夫和外甥带点东西。再一个是,他该去武昌府和楚月易对一对账了。 孟岚琥带着瑶瑶和婆婆留在家里,一点也不操心儿子府试如何。她上辈子争斗够了,这一世对自己和孩子都没有什么太高的要求,能快活地过过小日子就满足了。 因此,对于泰祥博科举考试这事,她虽然支持,但是从来不逼迫,倒是经常找各种借口不让儿子熬夜,以免熬坏了眼睛和身体。 半个月后,泰蔼鑫父子俩和孟岚重一起平安回到了家中。看着县丞大人带着笑意的眼睛,孟娘子知道儿子考得应该不错。于是二话不说地把儿子抱在怀里用力亲了两口,旁边的泰大人一砸嘴,摇着头说了句“慈母多败儿!” 倒是泰祥博红着脸,在他娘的怀里靠了会,才在妹妹的“羞羞脸”中钻出了那温暖的怀抱。 “娘,妹妹,我这次府试考了第三。因为排在前十,以后每个月都能从衙门里领三十斤米哦!”小男子汉挺起胸脯,对着母亲露出了略带羞涩的微笑。 “我们博哥儿太棒了!是不是瑶瑶,哥哥是不是好厉害?”孟岚琥一伸手又把儿子揽在怀里,另只手把女儿也抱住,低下头在两个小家伙脑门上各自亲了一口。 “哥哥棒!娘亲棒!爹爹棒!”瑶瑶自从说话流利后,就充分展现出她的特殊技能——甜言蜜语,此刻正不要钱地大放送呢。 “哎哟,那舅舅呢?”孟岚重的头伸过来,对着外甥女眨巴着眼睛。 瑶瑶看了看舅舅的脸,笑着说到:“舅舅俊!”孟岚重一听外甥女夸自己长得好,立刻美滋滋地抱起瑶瑶,来了几个举高高。他显然没注意到,在外甥女看来,他这舅舅很可能就只有脸能看看了。 考过童生后,博哥儿虽然已经拥有了考秀才的资格,但是院试是三年一次的,他最早也要等两年后才能参加考试,因此倒不用急着做考前准备。对他来说,目前反而更应该加大阅读,还要把基础再打牢靠些。 日子恢复了平静,泰家人,该上衙的上衙,该念书的念书。孟岚琥如今每天也增加了教导瑶瑶的时间,除了那些过日子的常识外,偶尔也会讲几个小故事。每当此时,就连婆婆都会特别老实的凑到跟前安静听着。母女两一教一学,每天下午都过得非常充实。 而作为姐姐不亲姐夫不爱的可怜弟弟,则在这段时间里把夏麻县周围大点的县镇都跑了个遍,一个完整的销售网在他的努力下已经隐隐成型。 等到销售网差不多完成后,佰子苏一干人等除了几个大点的孩子被分到了武昌府外,其他人每个月运几天酒水后,就闲了下来。 孟岚琥看着天天晚上在自家院子里撒欢的一群小子,头有点大,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琢磨了会,觉得可行,于是就把佰子苏招了过来。 “小苏,你可会游泳?”孟岚琥问道。 “啊?不会诶,娘子问这个做什么?可是要下河去捞什么吗?”佰子苏脑子快,一转就不知想到哪儿去了。 孟岚琥摇摇头说:“不是要捞什么,我是想着,咱们以后可能少不了要走走水路,就算不走水路,你们今后出门,谁说得准会不会遇到个万一。学好了游泳总多个保命的本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呢。” 佰子苏点点头说:“娘子说得有理,可咱们附近没什么好地方学游泳啊。” “我正是要和你说这个事情,”孟岚琥笑着拉佰子苏坐了下来,“我看你们最近时间比较多,就给你们找了个事做。你们在城西的那个院子不是挺大的吗,反正里面也没种什么东西,干脆收拾下,咱们请几个人帮忙挖个浅浅的池子。” 听到这里,佰子苏不由长大了嘴,:“孟娘子是要咱们挖个池子专门学游泳吗?会不会太浪费了?”从未想过还能这样搞的佰子苏被孟岚琥说愣了。 “不浪费不浪费,我都给想好了。回头池子挖好后,咱们夏天就用来学游泳,到了秋天时,你们也该都学会了,咱们就养点鱼虾。转年到了夏天就再把池子清理一遍,给你们游泳玩,秋天再养鱼,怎么样?”孟岚琥笑着问到。 听了这席话,佰子苏就来了精神,他琢磨了会说:“等我们都学会游泳了,还可以让别人来学,到时候每人每次收一两个铜板也不亏什么了!” 孟岚琥听了点头道:“你想得很好呀,要是没问题的话,明天就请人吧。先说好啊,等修好了,我家所有人可是都要去你那里学一学游泳的哦。” “娘子不说我也要请你们来的,晚上我就找二狗哥说去。”佰子苏开心地准备现在就去找人。 “唉,小苏,等下。你记得那池子绝不能挖深啊,就两尺高好了,咱们是为了多个自保的手段才挖池子学游泳的,要是回头淹到谁了,那就不美了,记住吗?”孟岚琥严肃地叮嘱道。 “晓得了,娘子放心,我记着呢!”佰子苏认真地点了点头。 于是第二天,佰子苏他们位于城西的那个院子就破土动工了。 因池子只要挖两尺深,又不用太大,只挖了五日就成了。 孟岚琥特意亲自去了趟,让他们把池底的土翻了遍,把碎石都清理出去后,又借来几个小碾子,把底部反复压实。暴晒几日后,在四壁和底部都刷了层糯米石浆这才算完。 池子修好了,还要挖出排水的沟渠。好在城西那边住得比较散,挖沟时倒没遇到什么阻碍。 就这样,五月底,城西的“游泳池”顺利竣工了。 看着波光粼粼地水池,一群半大小子都恨不得现在就扑下去,可惜孟娘子还没走,他们可不敢瞎脱衣服找揍。于是,当孟岚琥看了一圈后,就发现身边这些小子个个抓耳挠腮,挤眉弄眼。 “行了,你们好好跟着二狗哥学吧,明天上午就轮到我们女子学了,抓紧点,到时候可别被我们女人家比下去哦!”孟岚琥笑着说完后,就转身离开了。 她身后一群小子静了瞬间后“哄”一声又炸开了锅! “诶诶,娘子说明日轮到女子来学是说……” “是说明天会有女的来啊!” “哎呀妈呀,那可羞死人了,咱下水可都光着膀子呐!” “切,光膀子算好了,那几个小的还光腚呢!” “哈哈哈,那到时候,孟娘子看到那几个小光腚会不会发飙啊!” “听重哥说,孟娘子揍人很疼不说,还不留印子,是个什么内功高手来的。” “那咱们还是多穿几件衣服吧……” …… 一群猴崽子正说得起劲,就听高二狗在一旁哼笑了两声说到:“得了得了,就你们那几个白屁股蛋子有什么好看的,明天都给我滚出去守着大门和院墙,任何人都不许靠近,让孟娘子她们好好学。现在,都给我把衣服脱了,五个一组,下水学狗刨!” 高二狗是会游泳的,可惜他只会狗刨,基本也算是自学成才吧。就这,还是当年跟着普罗逸、楚月易四处乞讨时学来的。 这一晚,佰子苏他们玩疯了。虽然天还有点凉,可下水前,高二狗带着他们跑了十来圈不说,上岸后又人手一碗姜汤,让这群小子没有一个冻着的。 次日,佰子苏特意早早赶到泰家,找到孟岚琥说到:“孟娘子,你们不如下午来吧,早晨水太冷了,下午太阳晒过后,水最暖和了,那时候再来吧。” 孟娘子拍了拍佰子苏的肩膀说:“你现在是越来越周到了,那就下午吧,你们昨晚学得如何?” “呵呵”一向沉稳的佰子苏忍不住挠了挠头说:“都玩疯了,最后二狗哥在池子里追鸡撵狗似得也没抓住几个老实学的,哈哈。” 孟岚琥笑着摇摇头,这情况倒也能理解,不过她还是又嘱咐了句,“你回头和他们说说,要认真学的,学不好以后就不带出去做事了。” “嗯,娘子放心,昨晚睡前我们都说过了,今儿开始谁再胡闹,就不让下水了。”佰子苏脸色微红地说到,要知道昨晚上他自己也玩得很开心呐…… 这天下午,孟岚琥带着瑶瑶去了城西小院。她看着佰子苏他们不但把人都清了出去,而且还在院子外守了一圈,就放心地带着闺女准备游泳了。 昨晚她刚开始和泰蔼鑫说要教闺女学游泳时,县丞大人是不太同意的,总觉得没必要不说,还有点危险。不过孟娘子仔细说了闺女学游泳的几个好处后,亲眼看过那“游泳池”的县丞大人,最后还是同意了。只是他额外加了个条件,就是以后也要娘子亲自教他游泳。孟岚琥非常痛快地答应下来,她本就打算让全家尽量都学会游泳的,因此就没主意到县丞大人的眼睛里正嗖嗖冒着绿光。 此刻,看着清亮的池水,连孟岚琥都觉得有些兴奋。转念又想到家里那个最爱玩闹的家伙,不由露出个微笑。要不是这几天孟岚重正好出去对账,估计昨晚上那群疯玩的小子里肯定就会多出一个大高个来。 “来,瑶瑶,把这套衣服换上。”在专门用来更衣的房间里,孟娘子拿出特意做的短袖上衣和短裤递给瑶瑶。接着自己也换上了黑色的短袖衣裤,然后牵着瑶瑶下了水。 因为水不深,瑶瑶站在里面一点也不惊慌。孟岚琥上辈子的游泳是位小姐姐宫女教的。那位小姐姐是个活泼性子,大夏天里,两人躲在个偏僻的小池塘里边玩边教孟岚琥学游泳。 只可惜,一年后,那个小姐姐就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孟岚琥为此还哭了几趟,所以此时看着眼前活泼可爱的女儿,她忍不住希望那个小姐姐已经投胎到了个好人家去,有疼爱她的家人,能幸福美满地度过一生。 晚上,吃饭时,瑶瑶的小脑袋就像小鸡啄米似的点来点去,下午边玩边学,真把她给累到了。吃饱坐了会,小丫头实在困得受不了,回房睡觉去了。 几日后,孟岚重回来了。他一听说游泳池修好了,立马就蹦起来要去玩,被他姐揪着耳朵,压着吃了晚饭后,又休息了会,才放他去玩。 三天后,孟岚琥小日子来了,于是这天就不能带瑶瑶去游泳了。得知瑶瑶不能去玩后,孟岚重决定自己这个舅舅应该为外甥女做点什么。 “姐,不如我带着瑶瑶去吧!”孟岚重边说,边对着瑶瑶眨巴眼。 “你自己都不会,你怎么带瑶瑶啊?”孟岚琥不太放心地说。 “嗨,那水刚过我脚面,我就是平躺都淹不住鼻子……”发现他姐开始翻白眼后,孟岚重把吹到天上的牛牵了回来,老实说到:“放心吧,我不玩,就跟着瑶瑶走,她游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绝对安全!” 孟岚琥反复打量了下她弟弟,又看了看满脸期待的小闺女,“算了,要不我跟着你们一起去吧。” “唉,姐,你不能去!”孟岚重跳了起来。 “怎么了?你又打什么鬼主意?”孟岚琥一眯眼道。 “不是鬼主意,你,你就不想想?瑶瑶才五岁,跟着舅舅一起玩个水没什么,我,我都满十六了,你跟着一起算什么事啊?”孟岚重结结巴巴红着脸说到。 孟岚琥被他说的一愣,片刻后,才上下打量了她弟弟几眼后,闷笑了一声,摆摆手说到:“好吧,这次算你有理,不过你可给我看好了瑶瑶,不然的话……” “瑶瑶,走咯!舅舅带你游泳去!”孟岚重一把抄起外甥女,没等他姐把话说完就跑进屋里去拿游泳时穿的衣服了。 又过了几天,到了衙门的休沐日,孟岚琥的小日子也走了。于是,这天下午的母女专场里就多了个厚脸皮的县丞大人。 之前就说过,县丞大人除了脚趾格外灵活外,很多时候动作稍微一快,就容易不协调。所以,可想而知,他学起游泳来,那简直笑料百出。最后瑶瑶都笑得趴在池边,抱着肚子游不动了。 孟岚琥教的是蛙泳,这泳姿是非常需要手脚协调的,然而泰蔼鑫管住了手,就忘记了脚;惦记着腿,又开始瞎划拉手。最后也不知他是如何搞的,竟然弄出个撅臀式蛙泳来,在水中一拱一拱地,倒也能前进几步。 只可惜他一游,身旁就传来大小两个娘子的“哈哈哈”,这让县丞大人非常羞恼。 于是,这天晚上睡觉时,某位仁兄硬撑着无力的腰腿非要在床上一展雄风。 只可惜,因为实在太过疲劳,在孟岚琥刚有了感觉时,这位竟打起了呼噜…… 听着压在自己身上那家伙发出的香甜呼噜声,孟岚琥突然深刻体会到“无语问苍天”的意境。 第二天一早,泰县丞一直保持着臊眉搭眼的状态,直到吃完饭要出门上衙去了,终于没忍住,拉着娘子小声说了句“今晚一定……”一定什么他也没好意思说,扭头颠颠地跑了。 孟岚琥看着自家相公那带着点狼狈的身影,“噗哧”笑出声了,谁知身旁突然响起他弟的声音“姐夫晚上要你一定做什么好吃的啊?我也要!” “要你个头!”虎姐姐一声咆哮,吓得某人麻利的滚远了。 整个六月,泰家人有空都在学游泳,连博哥儿也不例外。不过可能是因为他既跟着高二狗学,又跟着瑶瑶学,结果反倒成了学得最快的,至于泳姿有点奇葩这个问题,就无需太过介意了。 在大家都热火朝天的学着游泳的时候,衙门里的泰蔼鑫开始发起了愁。 让县丞大人发愁的,不是别人,正是今年即将期满离任的程瑞年,程县令。 这位县令两年多来,虽然小动作不断,但碍于某些原因并没做出太大的恶事,连带着也没捞到多少油水。如今还有半年就该滚蛋了,他终于有点着急了。 要是没机会的话,他急也是白急。可钦天监前不久测出,明年夏季湖北有可能再发大水,于是朝廷紧急加拨了一笔专款,让湖北各县增修堤坝用的。 所以,程县令最近就开始对这笔二千两的银子动起了歪心思。明年,他可就不在这里了。只要今年能把面子糊弄好了,明年新县令来了,他也没法扯前任的歪。 这样想来,这笔银子简直就是白送啊!拿,一定要拿! 于是,向来都不爱管修堤坝这种辛苦活的程县令,这次破天荒地亲自上阵,要主持增修堤坝的事情。 程县令这举动,一个人都没骗到,稍微有点城府的人都清楚,这货绝对是想黑钱!一起共事两年半了,你说这位突然摇身一变,成了个为民尽心的好官,只怕傻子都不会信。 泰蔼鑫如今就是发愁啊,这事情若真落到程瑞年手里,很可能明年夏麻就要倒大霉啊。 于是这天晚上,县丞大人又搂着自家的狗头军师开始商议正事了。 “娘子啊,你说咱能再想个法子,让程瑞年不敢动那笔银子不?”泰蔼鑫亲了亲军师的狗头问到。 “让我想想啊,侍卫那个法子就算了,用多了怕露馅。”孟岚琥一边扣着某人胸膛上的一处不平整的地方,一边认真思索着。 “咱,咱先,先把正事谈好了,再,再那个啊,好娘子!”县丞大人哆嗦着按住了娘子的爪子。 “去!瞎想什么呐?!”孟军师羞恼地呸了一声。 泰蔼鑫“嘿嘿”笑了两声说:“是我瞎想,娘子勿恼。” “哼!”女大王露出个算你识相的表情说到:“别说,我还真有个主意,你听听看,能不能行。” 夫妻二人在纱帐中嘀嘀咕咕了半天,谈完正经事后,就开始认真办那不正经的事去了。 第二天,泰蔼鑫还是照常上衙去了。只是留在家里的孟大王,召集齐各路手下后,开始点兵点将了。 当天下午,程县令就开始被人全天候跟踪盯梢了。 与此同时,毫无察觉的程瑞年也想好了自己的捞钱好办法。 他开始派人找了几个做沙石木料生意的商人来家谈话。 据民援社调查发现,这些商人中不少都是信誉不太好的奸商之流,只有个别稍微好一些。 又过了几天,这位程县令就在完全没派人出去实地查看过河堤的情况下,做出了增修计划。 这计划中最让人瞩目的,就是那一排材料花费预算,真他玛贵啊! 看到这份计划后,泰蔼鑫忍不住心中冷笑一声,咱们动手的时候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程县令:玛蛋!别人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我三年穷知县,屁都没捞到!这次我一定要搞个大的! 泰县丞:程兄,我劝你三思啊,我家军师可不是吃素哒! 孟军师:儿郎们,操练起来! 众小弟:得令! 孟二哈:姐,该不会又要去吓唬他卖臀部吧?先说好,我是不会再去假装被那啥啥了啊!! 众人:……智商感人…… 第41章 人之将死? 话说夏麻县县令程瑞年通过联合几家奸商, 用做假账的方法, 把上面拨下来专项增修堤坝的银子贪去了八成有多。 那几家奸商把物料标成最好等级, 价钱也翻了不知几番,然后实际上只用凑点烂木头充数就算完了。至于这中间多出来的钱,绝大部分归了程瑞年, 剩下一成不到分给了奸商。 一直跟踪着程县令和几家奸商的小子们,很快就把消息汇集到了泰家。 孟岚琥也利用这段时间, 做出了一个和真人差不多大小的人偶。这人偶的主干是几节轻木做的,包裹着主干和其他部位的都是些碎布和棉花。别说, 老远乍一看还挺像真的。人偶穿着一身黑色夜行服,还带着面巾和帽子, 连鞋子也缝了个样子出来。 除了人偶,她还准备了一根长麻绳。麻绳一端从人偶腋下绕着胸口系了一圈。只要稍微用点力,就能拉着绳子把人偶拽得快速移动起来。 接下来,她叫来佰子苏和高二狗,叮嘱道:“这事就交给你们俩做, 对别人也不要说起,不然很可能惹祸。” 高二狗点头道:“娘子放心, 这程贪官我们早想整治了,事关重大,我们也知道厉害,肯定不让第三个人知道。” “那就好,我的计划是这样,明天晚上亥初(晚上九点)时分, 你们把人偶绑好绳子,埋伏到程家附近。找机会把人偶丢进去。高兄弟带着绳子跑远些,小苏则等你二狗哥跑到位置了,再丢几个石头之类的,闹点动静出来。等那程家有人出来查看时,高兄弟就拽着绳子,迅速把人偶拉出来,然后你两人就可以分头解散了。高兄弟最好提前找个地方,回去时,可以把人偶藏起来。”孟岚琥把自己的计划解释了一遍。 虽然不太明白为何要这么做,但佰子苏和高二狗都认真记了下来,两人也不多问,拿着包袱离开了泰家。 孟岚琥对泰蔼鑫解释过,她想的办法简单说的话就是“打草惊蛇”。 当然,计划中有个重要的细节,孟娘子没说出来。前天下午她找到个机会,跟上了下衙的程县令。 因为之前程瑞年就中过“震慑”,所以这次孟岚琥很轻松地就给他下了个持续时间较长的指令。 那程县令脑子蒙蒙地回到家后,就十分听话地把自己的一个小账本翻了出来,然后藏到了平时很少翻的一个箱笼里。接着他把东西都收拾归位后,就离开了书房。 过了会,坐在桌旁的程瑞年清醒过来,感觉自己刚才似乎发了会呆,不过因为在自己家中,也就没太在意。 第二天夜里,程瑞年被管家告知,有仆役看到个穿着夜行衣的家伙翻出了自家院墙。在查看了一圈,并未发现丢失什么财物后,程县令才想起自己的秘密小账本。 结果转头再去查看那记着自己黑账的小本子时,县令大人立刻就想上吊了。 “没有!没有!这也没有!”程瑞年疯了般,在书房里一通乱翻。 半晌后,他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哭丧着脸说道:“这次是真要命了,完了完了,呜呜……” 管家这个夜里也被吓得够呛,他是知道自家主子都干了些什么事的,不少事情还是他亲自做的。如今看主子那脸色,必然是有什么重要把柄被那夜行衣高手偷去了。回头论起罪来,恐怕自己小命也难保啊! 第二天,上衙时,县里已经传开了,昨夜有个黑衣高人,飞檐走壁地在城里出没。 而泰蔼鑫看着程瑞年那比鬼好看不了几分的脸色,心中非常愉快。 程县令目光呆滞地对着某处看了好久,突然眼珠一转,盯上了泰蔼鑫。 “泰贤弟啊,我近日非常不适,恐怕难以继续处理事务,这增修堤坝的事情,准备工作我都做好了,你就接着继续做下去吧。”程瑞年不怀好意地准备把黑锅丢给泰蔼鑫背。 这情况县丞大人和狗头军师早就考虑到了,于是泰大人略推辞了两句,就接了过来。 下午,程瑞年就回家休息了。仿佛真病了一般,把门一关,谁都不见。 对于出现在自家的黑衣人,程县令有几个猜测,最可怕的就是大皇子手下的人,只是这个猜测有点让人想不通的地方就是,他一个小小县令,何德何能让大皇子这么费劲地对付呢?直接一句话就能让知府派人下来彻查他了。 其次,也是最可能的,程瑞年怀疑是这夏麻县内有人在针对他,伺机搜索整他的证据。而把所有人过了一遍后,程瑞年觉得最值得怀疑的就是蒋县尉。 考虑到那晚上下人亲眼看到的,黑衣人身轻如燕,一蹿就上了墙头,几下就跑没影了,可见该人身手很好。在夏麻县所有官员中,也就听说蒋县尉有些功夫,只是谁都没亲眼见他与人搏斗过,所以到底功夫有多好是无人证明的。 而且,从动机上来说,蒋家与他颇有些不睦,因此想要打击报复他也是很能说得过去的。 程瑞年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他想着如果真是蒋县尉,那他最好别把人逼急了。找机会缓和一下两家关系,说不定就能把事情解决了。 而另一个让他怀疑的,就是泰县丞了。虽然泰蔼鑫本人没什么功夫,可据说他那个小舅子挺能打的。而且那泰蔼鑫可是和王知州走得很近的,而王知州正是大皇子的人,这么想来,泰蔼鑫让他小舅子收集县令的罪证也是能说通的。 对于泰家,他就不打算拉拢了,因为那背后站的可是大皇子啊。他真没有觉得,自己好到能让人家弃皇子投县令的。 因此,他做了两手准备,先把烂摊子黑锅丢给泰县丞,再找机会送些好处给蒋县尉家。 程县令正在家运筹帷幄呢,那几个之前与他合作的奸商就倒了大霉。 从上午接手增修堤坝的事情后,泰蔼鑫就马不停蹄地忙了起来。 他先带着一干衙役和几位这两年合作过的掌柜,挨个去这些奸商店里抽查物料品质。 结果自不用说,当那些所谓最优等、翻了数倍价钱的烂木头破砖块出现在大家面前时,这些奸商仿佛炎炎夏日中的冰块般,冒了一头一脸的冷汗。 泰蔼鑫也不含糊,直接命衙役查封铺子,然后把四个奸商抓到了县衙大堂。 “你等此前与官府签订的合约上是如何写的,如今不但没能保质保量地完成合约,反倒以不值一钱的破烂糊弄官府,真真好大的胆子!来人啊,先一人赏十个板子去一去他们的邪火。”泰县丞如今可是衙门里的老大,谁让某人因病回家了呢。 于是那四个奸商被衙役直接按趴在地上,噼里啪啦就是一阵板子。 衙役们也恨他们啊,往年修堤,泰蔼鑫都按着辛苦程度,几乎人人都分到了笔辛苦费。可今年,程县令一伸手后,这些衙役连一文钱都没处挣去,可不恼吗?如今算是逮着机会了,让你们尝尝官府的银子可是那么好黑的?! 打完之后,泰县丞直接下令,给这几个奸商两个选择:一、让他们交出全额退款外加延误工期的双倍罚款!二、是按照去年修堤时的品质,足额交出物料,以及延误工期的双倍罚款! 那四个奸商当时一听就想上吊了,妈呀,那些钱可都被县令黑了去,他们只拿了不到一成啊!冤枉啊! 有个奸商刚要把这话喊出口,就被另外三个按住了,只说请县丞大人宽容几日,他们好去筹款和准备物料。 泰蔼鑫倒也不为难他们,摆摆手,让衙役放开了他们。 这天晚上,佰子苏找到泰家夫妻俩,说到:“今晚那四个奸商,在县令家后门闹了很久,最后终于被放了进去,直说了一个多时辰,才出来。” 孟岚琥二人早料到他们会去找程瑞年的麻烦,微笑着对视一眼后,泰蔼鑫问道:“你可看见那四人脸色如何?” 佰子苏露出个纳闷的表情道:“我也正觉得奇怪呢,那四个奸商出来时,竟看着不甚忧愁,彼此间还笑着打了几个哈哈才各自回家。” 孟岚琥听了点点头道:“看来咱们的县令要出手了,”转头又问泰蔼鑫,“你可想好如何应对他了?” 泰蔼鑫微微一笑道:“放心吧,你家县丞可不是白干了这些年的。” 又两日,县丞大人一直没等到某人的动作,直到休沐日这天,程瑞年才突然出现在泰家门口。 县令大人亲来,自然是要欢迎的。于是孟岚琥动手整治了桌酒菜,让两人边吃边谈。 程瑞年如今可没有看美女的心思了,他才喝了口酒,就自顾自说了起来:“前几日,我听闻泰贤弟出手惩治了几个商家。是不是罚得太重了些啊,毕竟他们还是第一次参加修堤,难免会有些差错,也算正常吧……” 他话未说完,就看对面的瘦书生一瞪眼,开口说到:“县令大人可不要被他们蒙骗了!之前大人亲自主持增修堤坝时就提出,要用最好的材料,修最结实的堤坝才对得起朝廷,对得起一县百姓,卑职对此深受感动。” 他这番话把程瑞年说的好不尴尬,这还是程大人第一次被人夸得如此难受。 泰蔼鑫假装没看见对方的表情,继续说到:“自接手那日起,卑职就秉承大人的原则,一切从严要求。可恨那几个奸商,竟然看到县令大人病了,就打算糊弄了事,拿些路边都没人要的烂木头破瓦片,想要戏耍官府,实在可恨!” 程县令咽了口唾沫,拼命想着该如何说动这个书呆子,就听对面之人又开口了:“大人,这事绝不能纵容。咱们这次可是用得增修堤坝的专项银子,若是被他们糊弄了,到时候出了事,别人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县令大人从中收受贿赂,贪了黑钱,这实在是对大人非常不利啊。” 被泰蔼鑫几乎堵得死死的县令大人,憋得满脸通红后,把酒杯一摔,干脆撕破了脸道:“泰蔼鑫,你不要阴阳怪气了,我就是收了钱,你待如何?!” 隔壁正偷听的孟岚琥一见这是要图穷匕现了,赶紧起身过去帮忙。 而县丞大人显然低估了对方的脸皮厚度,没想到这位竟然堂而皇之地承认自己收钱了,还理直气壮地问别人待要如何? 泰蔼鑫也被激怒了,站起身来喝道:“既知收了黑钱,那就赶紧吐出来,不然我必要秉公上报的!” 此时,孟岚琥端着一壶热酒就进来了。她一看这机会很好啊,立刻就对着可怜的程大人用了个“震慑”。 “吐出来?吐你玛……呃……你说得很对啊!我实在很应该把钱交出来!哎哟,我这头怎么这么疼。”县令大人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说着。 他这番话,倒让泰蔼鑫一下愣住了。他本来都做好和县令硬抗到底了,结果没想到对方竟然就这么答应退钱了……到底是他真得很有说服力,还是县令大人脑子有病? 看了看正捧着脑袋哀嚎的程瑞年,泰蔼鑫点点头,暗道,肯定是脑子有病! “哎,小泰啊,别愣着了,你去把我管家叫来。哦,顺便再把主簿县尉这些有品级的官都叫过来,我有话要说。”程县令捧着脑袋对泰蔼鑫说到。 泰蔼鑫扭头看见自家娘子对他点头,于是也没多想,就和妻弟孟岚重一道,出去请人了。 一顿饭的功夫,人差不多到齐了。此时正在泰家那不算宽敞的正堂里挤挤挨挨。 “咳咳,大家都静静,我有话要说。”程瑞年一副快要挂了的表情,左手托着脑袋说到:“今日请大家来,一是做个见证,二是想说几句体己话。哎,之前啊,我一时糊涂,就贪了增修堤坝的银子。” 他这话音一落,大家都傻眼了,妈呀,县令这是要死了吗?不然怎么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呢? “今日和泰贤弟一番深谈后,我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所以,我决定,立刻归还银钱,还要再加上一倍的罚银!”程县令一挥手,他的管家当即就哭了,祖宗诶,老爷这是不过了啊! “管家,你现在回去,把家里银子收拢了准备交给县丞和主簿,我这里先写个欠条,回头你交钱的时候把欠条拿回来就行。”说着,程县令要来纸笔,非常诚实地把自己如何贪污如何反省如何自罚都写了一遍,最后留下个双倍的欠款数额,以及自己的大名和手印…… 一时间,泰家大堂里鸦雀无声。现在几乎人人都觉得县令恐怕是得了不治之症,不然怎么会留下这样的证据,这以后的仕途可就彻底毁了啊! 当年晚上,糊里糊涂回到自己家中的程瑞年头疼欲裂,那管家也不敢多问,真去把钱收好后,准备明日禀了县令,就去还钱。 第二天,县令大人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过来,当他听到管家把昨天的事情说了一遍后,张大了嘴,一动不动呆了好半天。 接着,就从程瑞年的房中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嚎叫声:“为什么?!!!” 一旁缩头缩脑地管家心里也是泪流成河啊,老爷啊,我也想知道你到底是为了啥啊?! 在反复确认了自己真的留下了那么个欠条后,程瑞年瘫倒在床上,无力地对管家挥挥手说“去吧,去把银子还了,把欠条拿回来吧,呜……”最后没憋住,县令大人终于哭了出来。 连县令大人都认了两倍的罚款,那四个奸商就更别提了。泰县丞带着衙役一五一十点清了钱款后,那四个奸商家里也就只剩下个空壳了。 如今县衙里最高兴的要数云主簿了,他非常开心啊,从来没见过衙门账上有近八千两银子啊,就算把二千两都修了堤坝,还多出来六千两哇。再一想到这些钱的出处,哈哈哈哈,主簿大人乐得好像自家发了财似的。 于是,在充足的资金支持下,夏麻县的河段堤坝被修得甚为壮观。修好后,县里的老百姓就多了个爱好,没事喜欢到那又高又宽的堤坝上逛逛,真是让人看得心情愉快呐! 当然了,泰蔼鑫也没忘记衙门里辛苦了一夏天的这些老少爷们。仍是按照等级和辛苦程度,人人都发了一笔辛苦费,而且数额还是往年的两三倍。 于是整个县衙,除了县令一个人痛苦难受外,其他人都是个个笑颜逐开,连往日有些巴结程瑞年的几个墙头草,也知道那货今后估计没好路,转头又来巴结泰蔼鑫了。 虽然那个能用来定罪的欠条,最后被程瑞年烧成了灰灰,可他的所作所为却还是在县城里传开了。渐渐的,就连临县也知道了此事,而几个月后,此事被御史捅到了朝堂之上。 程瑞年的岳家在夏麻县的小官们看起来,那是很有权势的,可在京中也就是很普通的五品官员而已。因此面对自家女婿捅出来这么蠢的篓子,他们一个是无能为力,再一个也是不愿意为这种蠢货擦臀部,直接就对程瑞年放弃治疗了。 因此,还没到年底,知府那边就发来了公文。程瑞年革职查办,县令一职由县丞泰蔼鑫暂代。 那程瑞年此时已经认定了,他是被泰蔼鑫给害了,因此走时恶狠狠地盯着泰家看了几眼,心中发了几个诅咒后,才灰溜溜地跟着官差走了。 暂时成了县里一把手的泰大人还有些蒙,没想到啊,这样就把那家伙给赶跑了。 “娘子,咱们这样就把那家伙给干掉了?我怎么有些不信呐?”晚上泰大人躺在床上,喃喃到。 孟岚琥嘴角挂着丝坏笑地说到:“那是咱们运气好,程瑞年那货不知道怎么突然发病,自己认罪了,不然你可有大/麻烦呢,虽然最后应该也能把他拉下来,但肯定要费不少劲。” “就是啊,我发现,只要娘子在我身边,我运气就特别好!娘子,你该不会就有那传说中的旺夫运吧,啊哈哈哈!”泰蔼鑫说得自己乐不可支,抱着娘子的脸蛋狠狠亲了一口。 “哼,你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以后可小心伺候着啊,不然……唔”后面的话没说完,泰大人就决定让娘子也知道知道他的厉害,当然,结果到底如何还很难说…… 泰蔼鑫非常顺利的接手了程瑞年的事务,这也多亏那位程大人平日偷懒,凡是麻烦辛苦活都统统交给手下来干,自己只做做门面功夫罢了。 年底,关于夏麻县的官员任免公文正式发下来了。泰蔼鑫被正式任命为夏麻县县令,为期三年,而县丞则由云黎担任,县尉和其他官员则由泰蔼鑫上任后,写出考评意见,再由知府做出决定。 与此同时,江石州的王大人也收到了好消息。来年他将出任武昌府知府,而原知府许戊鉴则被调回了京中任职。 因为泰蔼鑫家就在本地,所以也没有搬到县衙后面带着的县令宅子中去,倒是孟岚琥提议把那里修缮一番后,把县学暂时搬过去,毕竟泰蔼鑫以后忙起来可能就无法再有充足的精力教导儿子了。而以前的县学则……不提也罢。 泰蔼鑫上任后的第一个举动迎来了好评。不说那些读书人一致认为他们终于盼来了一个真正重视教育的好官,就是普通老百姓家,也很高兴以后说不定自家孩子也有个安心读书的地方了。 于是,泰蔼鑫就成了新官上任中最让人羡慕的家伙。手下都是熟人,账上六千银子,堤坝坚固无比,百姓还挺爱戴,唯一让人有点担心的就是来年据说有可能会发洪水。 不过总的来说,泰家在夏麻县经营了这些年的成果,如今被牢牢握在了手里,未来实在让人期盼。 作者有话要说:  泰蔼鑫:用现在的话形容我目前的状态就是——手下有人,兜里有钱,硬件完善,软件配套,木哈哈哈,哦也! 孟岚琥:别太得意了,来年会有意想不到的事发生哦~~ 第42章 小欲报恩 话说泰蔼鑫接到了正式公文后, 没多久也得知了王大人升任武昌知府的好消息。并且寇德、普罗逸他们还传来消息, 陆九思也升官了。 这次他从武昌府推官被调回京中担任六科左给事中, 虽然品级没有提升,但两者重要性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六科给事中权责之重,上可直达天听, 下可稽查六部百官之失,同时还负责各级官员的考试评定, 被誉为天子的手足耳目。因此,湖北府内大小官员都备了重礼给陆九思送别。 泰蔼鑫自然也为自己好友高兴, 不过在和娘子商量过后,倒并未准备太过贵重的礼品。 只把家里留下来自饮的精酿酒水备了六坛, 外加孟娘子亲制的糟鱼送了两罐。 就这,都把县令大人心疼了下。他可是最爱就着娘子腌的糟鱼喝几口精酿小酒的。那咸中微甜带着馥郁香味的鱼肉被放进口中咀嚼时,丰满的肉质带着令人惊讶的弹性,让人吃得唇齿留香,津液直流。此时再抿一口香辣的小酒, 人生好不快活! 也因此,在陆九思为了减少行李准备吃掉些食物类的东西时, 泰家的鱼和酒就被荣幸地选了出来。 然而,这位一时没管住嘴的家伙,出发前竟然特意跑了趟夏麻县。美其名曰是要亲自和友人告别,实际上,陆九思却是在友人那哀怨的目光中,抱着三罐糟鱼和两坛精酿酒愉快离开的。 转眼, 泰蔼鑫已经做了两个月的夏麻县县令了。之前他给下属官员做评定时,并没有借机把蒋县尉弄下来。毕竟除去有些爱逢迎弄巧外,蒋县尉在自己本职上还是比较可靠的。 如今因为两个人对过去那点事都心知肚明,蒋松杰对泰蔼鑫就更心怀感激了,做起事来也很尽心尽力。 嘉和十四年的春天,夏麻县祥和安宁。 这天,孟岚琥正在洗佰子苏他们送来的草鱼。这是去年秋天起,他们一群小子在城西小院的池子里养大的。 去年夏季过后,佰子苏他们尝试性的弄了批便宜好养活的半大草鱼丢进了池子里。过年时,已经长得颇为可观了。 于是年底,泰家就收了几十条草鱼,被孟岚琥留了两条尝鲜外,其余都做成了糟鱼。 这糟鱼比腊鱼、咸鱼都要麻烦,而且还要搭配很多辅料和酒水,因此普通人家不太常做。就算做,也不会做多少,两三条也就罢了。 而泰家自从条件变好后,吃饭上就再不会委屈人,这糟鱼前后腌了三次,才算把所有馋猫喂饱。 最近,佰子苏他们打算把池子清理出来,于是就把池水放干了。不曾想,里面竟然还藏着不少漏网之鱼,个头都不小,于是这天特意送了最肥的几条给孟娘子。 孟岚琥也不小气,知道这群小子平时吃饭都是胡乱对付,煮熟就算。因此就一气做了四条大鱼,让佰子苏他们中午端回去三条,下饭吃。 她正把最后一条鱼洗好了,准备下锅时,就听外面传来她弟的喊声,“姐,快出来,有热闹看啊!” 孟岚琥摇摇头,把鱼放进锅里,先煎得微黄了,再淋上酱料,添水开炖。 这时候,孟岚重已经急不可待地冲进厨房,一叠声地催道:“姐,快跟我去看热闹……诶,什么东西这么香?” “外面什么热闹把你急成个马猴子?”孟岚琥不急不忙地擦干净手问到。 “哇,好香的炖鱼,呃……哦!是蒋老二回来了,还带了个大肚婆呢。我回来的时候,他们家已经闹开了,大房的那个好像不让人家进门呐,嘿嘿。”孟岚重三言两句说了个大概。 孟岚琥对蒋家没太多好感,如今他们家有热闹,她也懒得去凑。于是把之前做好的三条鱼交给孟岚重,让他给佰子苏他们送去。 “你要是在外面看热闹回来晚了,我可不会给你留什么好吃的哦。还有佰子苏他们的三条鱼是之前说好的,你要不嫌丢人的话,也可以偷吃看看。”孟岚琥一眼就看穿了自家蠢弟弟的小心思,不怀好意地怂恿道。 “切,我会偷吃他们的?等着啊,我一会就回来,等我来再吃啊!”孟岚重说完抄起篮子就蹿了出去。 晚上,佰子苏他们来还盘子的时候,把蒋家的事情也给顺带说了一遍。 “蒋家大房那个平妻真是好笑,她都改嫁了,还要拦着二房的人进门。”难得回夏麻县休息几天的窦宝抢着说到。 “哦?她凭什么拦人啊?”孟岚琥开口问到。 “她说二房那个是无媒苟合,要拖出去浸猪笼。”窦宝边笑边摇头。 这夏麻县几乎无人不知,那位程雅丽当初是如何丫鬟变干女儿,干女儿变二房正妻,最后又是如何不知廉耻地成了大房平妻的。 “哈哈哈,她还知道无媒苟合要浸猪笼哇,真是长进了。”某个下午已经看够了热闹的家伙,在一旁夸了一句。 谁知他这一夸,竟引来了外甥女的好奇,“舅舅,什么是无媒苟合啊?” “恩,无媒苟合,就是那个……舅舅,舅舅也不懂,啊哈哈哈,问你娘去吧!”孟岚重边说边牵着子龙三个逃也似的遛狗去了。 瑶瑶小人精一个,知道自己似乎问到什么不该问的东西,乖乖地找婆婆玩去了。 “那后来呢?”孟岚琥看小女儿跑开了,好笑地继续问到。 “嗨,后来蒋老二就上去了,直接几个大耳刮子抽上去。把那程雅丽的丑事都嚷嚷出来,问她如今怎么还在猪笼外蹦跶呢,哈哈哈!”窦宝想到当时那场景,憋不住又笑了一遍。 “那估计程雅丽就老实了吧,怎么下午还闹了那么长时间呢?”孟岚琥是知道的,她弟弟看热闹看得直到快吃晚饭时才回来。 佰子苏这时开口道:“也是没想到,看不出蒋县尉平时好像忒爱惜面子,这次竟然来了个狠的。他直接把大房分家分出去了。” “哟,就把大房一家分出去了?”孟岚琥也惊了下。 “是啊,就分出去一家。”佰子苏点点头。 “那分了不少钱给蒋老大吧?不然大房能愿意吗?”孟岚琥估摸着说到。 谁知佰子苏竟摇了摇头说:“还真没分什么。就给了蒋老大三十两银子,外加他们房里的东西,连住的地方都不给,就直接赶出去了。” “哎哟,蒋县尉这是真恼了啊。”孟岚琥抬了抬眉毛说着。 “正是呐,那蒋老大和程雅丽都不愿意,蒋县尉就说,不分的话,他就直接找族长把蒋老大过继出去或者除族,够狠的啊!”佰子苏有点佩服地说到。 “哼,早该这么办了。”孟岚琥笑了一声道。 “不过,这还不算完呐。那蒋老大不是还有一房妻儿吗?就是原配和他大儿子那俩。”窦宝接着说了下去。 “是啊,那对母子跟着蒋老大可真冤啊……”孟岚琥叹了口气。 “嗯,蒋县尉也没糊涂,他把大房分出去的事定下后,就把蒋老大的原配和大儿子留在了家里,跟着他们老两口一个院子住。”窦宝终于把蒋家的热闹说完了,满足地喝了几口温水,笑眯眯地看着孟娘子缝手里的裤子。没错那是他刚才穿来的,结果被孟娘子发现裤缝脱线了,硬是让他脱下来,如今正缝着呢。 孟岚琥低头咬断了手里的细线,轻轻吐了下嘴里的线头,说到:“这才是办了个明白事,可见蒋县尉只要真想办,还是能把事情理好的。” “谁说不是呢,只不过他以前多看在那个程贪官的面子上,才忍了下来。如今就不同了,自然也能下得去手了。”佰子苏冷笑着说了一句。 孟岚琥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她知道,佰子苏对泰蔼鑫当初没把蒋县尉弄下来一直不太理解。毕竟他们这些小家伙,早些年乞讨时,可没少吃蒋县尉他们的踢打辱骂。 “你以为把蒋县尉弄下来后,上面再派来个新县尉就一定更好吗?”孟岚琥耐心地对佰子苏说到。 佰子苏听了这话,也明白过来,挠挠头,不太好意思地笑了。 这天下午,蒋县尉以一种切瓜砍菜般利落的方式把家里的祸头子给迅速解决了。他家从此就少了许多争吵,家风也一日日好了起来。 这年五月,泰家收到了洪夜江从京城寄来的一封信。 信里叙了番家常后,竟提出了邀请孟岚重到宝通禅寺里住几个月的事情。 对此,孟岚重自己倒是有点无所谓。不为别的,进了和尚庙,你还想吃肉?做梦才比较快吧! 得知了小弟不想去的真实原因后,孟岚琥长长的叹了口气。 没办法,做姐姐的只好替这位智商感人的家伙多想着点了。 “你不总是很羡慕那些话本中的大侠客吗?”孟岚琥知道自家弟弟的命门,一句就戳到了重点。 “怎么?宝通禅寺里有什么隐世高手吗?”武侠话本重度沉迷患者孟岚重两眼放光地凑到他姐跟前。 “别人我不知道,不过你发小的师父,那是有真本事的。你若能让他看上你,再教你两招,那以后自保是没什么问题的。”孟岚琥其实也不知道人家浩能大师会些什么,上辈子大师的本事也没几个人亲见过。只有现在的大皇子,也就是后来的圣上曾说过一次,大师是个文武全才,即便他身有残缺,也绝对当的起惊才绝艳四个字。 瞧瞧,就连眼光高到脑门顶的大皇子都如此盛赞,可想而知那位定然是很不简单的。 如今,洪夜江既然能把这信送出来,说明浩能大师已经默许这件事情了。 这要让后来那些跪在宝通禅寺大门三里外的家伙们知道了,搞不好会冲到她家杀人放火然后假扮成孟岚重去拜师,也很难说啊。 可眼前这位蠢弟弟,竟然因为会有段时间无法吃肉,而嫌弃地不想去,简直是……毫无人性! 不过,在大侠梦的诱惑下,孟岚重最终还是决定要去宝通禅寺闯一闯了。 只不过这货硬是熬到他姐做出了一大包肉干和三罐子糟鱼后,才跟着高二狗一起出了门。 因不放心孟岚重这个一根筋独自出门,孟岚琥特意请了精明又重义的高二狗陪着孟岚重走这一趟。 送走了不省心的蠢弟弟后,家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好在泰家夫妻如今事情都不少,日子在忙碌中就滑了过去。 这天,泰县令正在衙门后堂查看今年的土地核查结果,就听大门那边传来了一阵吵嚷。 不多时,一名衙役过来报:“大人,有两家农户前来告状,说是有人杀了他们的耕牛。” 牵扯到耕牛,泰蔼鑫就重视起来,“走,去看看。” 一套肃静威武后,泰县令升堂了。 只是今天这大堂有点古怪,除了堂下或跪或立的几个人外,竟然还有头健壮的黄牛正有点紧张地瞪大了一双黑圆眼。 “诶,这牛不活着吗?”如今已经是县丞的云黎有些奇怪地小声嘀咕了句。 这时,堂下有个青年站出来,行了个礼,道,“大人在上,学生叶卫澜乃石牌村村民。昨日,本村中两家耕牛发生争斗,一死一伤,两家为如何处置争执不下。特来此,请县令大人裁断。” 那叶卫澜刚开口时,云黎就已经和本县教谕嘀咕了几句。此刻他凑到泰蔼鑫跟前小声说到:“这个叶卫澜是嘉和十二年的武昌府案首,明年的乡试估计有希望中举。” 泰蔼鑫点点头,开口对叶卫澜说到:“既然是你同村之人,那就由你说说,两家耕牛是为了何事争斗起来的?” “这个,学生却是没有亲见,只是当时两家的耕牛是在一处无主的山坡上发生了争斗,两家也都有人在场,大人可以询问一二。”叶卫澜只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并未妄自做些揣测。 泰蔼鑫心中不由点了点头,这才让下面两家分别说说实情。本来按规矩,这两家都该呈上状子,县令才会开始审案的。 可今天这两家都不识字,且还有个秀才跟着,泰县令也不是那吹毛求疵的人,只让一旁的书吏做好笔记也就算了。 “青天大老爷,你可要给俺家黄黄做主啊!呜呜呜……”一个敦实的中年汉子哭得非常伤心,他正是死了牛的汪家。“俺家黄黄平日乖地很,从不顶人。昨日,在山坡上老老实实地吃草,结果却被他家那个杀千刀地给顶死哒,呜……” 庄户人家对牛的感情深,有些还当成了家人般对待。因此泰蔼鑫看着下面哭得鼻涕眼泪横流的汪家汉子,也没有多说什么。 再转头看另外那家,就见那家的黑瘦汉子正紧张地不断看自家黄牛,仿佛下一刻,那牛就要飞走了一般。 “官老爷,你行行好,我家阿壮不是故意顶死他家牛牛地。我家阿壮是个母牛,他家黄黄是个公牛,昨日,他家黄黄先过来蹭了下我家阿壮,后面才打起来地。我拦了几次,这肋叉骨上都被他家牛哥顶青了。结果我家阿壮看到就急眼了,后来……后来一不小心就给顶死了。呜呜呜,阿壮是为了救我,才顶黄黄地,官老爷你行行好,呜呜呜……”得,堂下又多了嗷嗷哭的汉子。 看到双方两个糙爷们都哭成了泪人,满堂的官差头上都起了黑线,连那叶卫澜都颇有些尴尬地不知该说什么好。 那苗家黑瘦的汉子哭声大了些,竟让一旁的黄牛凑到他面前“哞哞”叫了两声后,伸出舌头去舔它的主人。 那汪家汉子看到后,想起了自家的好牛儿,一时悲从中来,边哭边喊到:“我那可怜的黄黄儿,你咋这么倒霉,蹭了个边就被顶死了啊……以前家里没钱给你整好料吃,去年好不容易丰收了,可你还没吃几口就去了啊,呜呜呜……” 这事,叶卫澜不是没试着调解过。可两家要说起来,都没什么大错,最后让谁家吃亏少头牛,都不服气。 泰蔼鑫又耐心问了几句,确定两家都没有明显的过错后,也有点愣住了。 忽然,他想起自家的一件小事,顿时有了主意。 “啪”泰县令拍了下惊堂木道:“都肃静,听我说。” “两家耕牛互斗并非因人而起,汪家之牛也非人为害死。故此两家都无大错,不应承担责任。”泰蔼鑫这话一说,堂下众人都愣住了。都不承担责任,那什么人负责赔偿死牛?汪家那敦实汉子以为自家牛就这么白死了,顿时就大声抽泣了起来。他不敢在官老爷说话时候哭出声,倒把自己憋得满脸通红。 “然而,汪家之牛确是与苗家之牛争斗而亡。故,今后你两家,活牛共用之,死牛共食之,也可卖了牛肉后,换钱平分。”泰蔼鑫把话说完后,就看到下面的人都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不禁也微微一笑。 如今牛肉是不准随便贩卖食用的,不过现在有了县令的批准,他们两家倒能把那牛肉卖个好价钱。 两家汉子此时都擦干了脸,给泰蔼鑫磕头道谢。 汪家今后有牛可用了,苗家的阿壮也不用赔给别人了,两家都很满意,叩谢了县令后,赶紧去卖牛肉了。 他们两家走得欢快,那叶卫澜却并未直接离开。等到泰蔼鑫下衙时,就看到一直在衙门外候着的青年。 “诶?叶秀才,你怎么没回去?可是有什么事情吗?”泰蔼鑫奇怪地问到。 “学生今天听了大人的一堂审案,感触良多,一时不知找何人倾吐,故冒昧在此等候大人。”叶卫澜脸色微红地说到。 “那这样,你干脆跟我回家,我请你吃顿晚饭,我们顺便也好好聊聊,如何?”泰蔼鑫本就对叶卫澜有些欣赏,此时干脆大方地把人请到了家里。 于是,孟娘子迎接相公回家时,就发现多了个青年书生跟在身后。 “诶,这是叶卫澜叶秀才,这是我娘子。叶秀才,你先在此稍息片刻,我去去就来。”泰蔼鑫有点尿急,两句话把人介绍了,就直奔茅厕而去。 孟岚琥是不怵见人的,大方得体地对叶卫澜点头微笑道:“见过叶秀才,以前从未见过,今天第一次来,也没什么好招待你的,且尝尝我相公平日夏季里最爱饮的菊花茶吧。”说着,从家里的茶壶中,倒了一杯茶水出来。 普通的白瓷茶杯里盛着金黄的菊花茶,里面还有几片花瓣飘着,看起来倒也别有番滋味。 此时,泰蔼鑫也洗漱好了。他过来后,孟娘子就起身去做晚饭了。 晚间,泰县令与叶卫澜聊得非常投机,谈多了,自然也能看出这叶秀才是有真才实学之人,并非是冲着县令的权势而来。 喝了些酒后,两人也不忌讳,约好了,若是叶卫澜明年没能中举,就到县学来带几个学生,连博哥儿都被他爹带着非常喜欢这位叶先生。 就在泰家一片和乐的时候,京城中的孟岚重却开始了自己的苦难与煎熬。 十日前,他与高二狗顺利到达了宝通禅寺后,还没来得及与发小多说几句,就被洪夜江带到了自家师父面前。 自从洪夜江知道了孟岚琥对自己的援手后,他心中是时刻都想着要如何回报才好。尤其是在浩能大师派人暗查了大公主后,果然发现了那些荒淫龌蹉之事。 洪夜江只要一想到,自己险些就要落到那不堪的地步,就忍不住想要飞到孟姐姐跟前,好好地磕上几百个响头。 于是,在他念经一般在浩能大师面前反复提起自家那个吃货发小后,大师终于在今年松了口,愿意见一见那调查中颇不争气的熊孩子。 当浩能大师真的见到了孟岚重时,一句话几乎脱口而出,“老天啊,这是个熊力者!” - 作者有话要说:  孟岚重:我他玛就要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熊孩子了,大家开心吗?(死鱼眼看着你!) 第43章 有身份的人! 话说浩能大师的门派按能力把人分了三大类, 一为力者, 二为慧者, 三为通者。而这三类并不是完全独立的,力者简单说就是武力方面很突出的,慧者则是智力方面有优势的, 至于通者并不是力与慧兼具,而是指为人处世豁达通透, 有高尚品德的人。 这三类中,只有通者才能成为门派管理者。实际上, 不少长老都有着两个称号,历代掌门则多为三者兼备。 三大类下又细分了很多小的类别, 而孟岚重则正是其中一种非常罕见的天生力者。浩能大师以前也只见过一位长老是天生力者,且正是天生熊力。所以在刚一见到孟岚重时,才能立刻辨认出他的资质。 这也是孟岚重这家伙十三四岁时就已经长得一副壮汉身板的原因。不然普通男子在他那年纪一般都离成年人身高有着不小的差距,就算有个别长得高些,也会是一副抽条时特有的细长身材。 浩能大师目中精光闪烁, 心里简直要乐开了花,“老夫真是人品爆炸啦, 哇哈哈哈!” 不过精通人心的大师知道对付孟岚重这种家伙,绝不能上赶着去求他学,不然他的贱脾气一犯准能蹬鼻子上脸给你好看。 于是,孟岚重和他的发小,俩倒霉孩子就被浩能大师耍得很惨。在上贡了所有好吃好喝的东西后,大师才勉强同意教某人两招。 “教你几招倒没什么, 但我门规森严,不是我门派之人,是不能学艺的。可是以你的条件想要入我门派,就……”大师做出副嫌弃又不好说明的表情,看着对面俩傻孩子正可怜巴巴地盯着自己,这才接着说了下去,“所以,我想着,只能用一种折中的法子了。” “什么法子?师父您只管说!”洪夜江直接替发小做了决定。 “咳,那就是重小友必须以侍奉的名义,留在寺内三年,签了契后,无批准不得随意离开。这样的话,我就能以补偿的方式,教授点功夫,当然,看在夜江的面子上,我会挑最好的功夫教给重小友的。”浩能大师漫不经心地说着,仿佛对孟岚重留下来并不太期盼。 虽然洪夜江觉得师父的话不太对劲,可想着哪怕白干三年活,自己也能趁机教发小些东西啊,于是就和真没察觉出问题的孟岚重一起点头应了。 签了契后,孟岚重才想起还在外面候着的高二狗。获得了浩能大师的同意后,就把自己的事情告诉了二狗哥。 高二狗一听就知道这傻子把自己卖了,可他来之前,孟岚琥特别嘱咐过,一切都听大师安排,无需多事,因此想了下也没说什么。 倒是浩能大师自觉沾了便宜,心里有些发虚,此刻干脆就同意让高二狗也住进来一段时间,也免得新骗来的徒弟不能安心学习。 就这样,在给家里送了封平安信,说明了眼下的情况后,孟岚重就开始了他那可歌可泣的学艺生涯。 虽然对天生熊力者多少有点了解,可浩能大师教了短短两个多月就被孟岚重给逼得找了外援。 没错,大师找的就是那位同为天生熊力者的师叔。而大师自己则专心教授自己徒弟外,还传了套棍法给高二狗。 这套棍法不要求使用者有多少资质,但对眼光和性子有不低的要求,这正符合高二狗的情况。而且高二狗虽然学的时候年纪已经有些偏大了,可都说拳怕少壮棍怕老郎,只要他用心一直练下去,今后自会越来越厉害的。 待到八月,浩能的熊师叔来了后,孟岚重的人生就会从困难模式直接进入噩梦模式…… 不过眼前,在孟岚重和高二狗专心练武的这段时间里,京城中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大公主与驸马被人告了御状,江苏某世家子弟三年前莫名失踪,前几日突然出现在了他家门前。随后这家家主问明了失踪原委后,气的连吐了几口鲜血,然后举全族之力,告到了京城。 这一告,也不知为何竟然格外顺利,大公主府里的龌蹉事一件件一桩桩地迅速被人揭了开来。 被圣上下令围了起来的公主府中,前后挖出了数十个密室,其中有几个,里面竟然全是尸骸。而其余的密室中,则囚禁着十几位全身赤/裸的俊美少年。 一时间,满朝哗然,举世皆惊。 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这些少年不但被大公主淫/虐,连那驸马也经常在他们身上肆意取乐。 这些少年要不是被刻意限制住行动,不少人早就自尽死去了。可就算是被救了出来,有几个说了自己的姓名来历和经过后,也趁人不备寻了死。还有几个连自己的性命来历都不肯吐露,直接在获救当日就撞柱而亡了。 可是,后来还是有人认出了几个,不是京中官员家中的庶子之流就是外地某些世家的子弟。 这一下触动了权势们的底线,朝堂上,几乎没有一个人肯为大公主一伙说一个字好话。 圣上被自己女儿女婿气得险些中风后,咬牙判了两人死罪。而女婿全族也因此被杀的杀,卖的卖,直接就断了根。 然而事情却并没有到此为止,不久后,皇四子突然被剥去了爵位,全家都被囚禁了起来。 原来大公主的密室中,不但藏着美男,竟然还藏了勾结四皇子谋逆的证据。 这是做皇帝的绝对无法容忍的事情,而紧接着,四皇子一系就被皇帝亲自出手,连根拔起。 在孟岚琥上一世里,四皇子可是给大皇子登基添了不少堵的。直到大皇子继位两年后,他才有余力办了大公主与四皇子这伙人。 而这一世,因为某人一句隐晦的暗示,加上大皇子与浩能师门的背后推动,四皇子与大公主提前几年就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这些朝堂之事影响很大,只是此时的夏麻县却并没多少人关心,因为夏季的洪水真的发了。 多亏去年堤坝修得好,今年夏麻县的洪峰比嘉和十年那次还高,可最终还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然而除了之前王兼墨所在的江石州等几个同样很重视防洪的县镇安然度过洪灾外,湖北府内有不少地方还是遭了灾。 此时的湖北知府正是王兼墨,他已经有了充足的治水经验,第一时间就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调军队先救灾,紧跟其后的是组织未受灾地区的官民出钱出力援助灾区,同时上报朝廷准备赈灾。 一套动作下来,湖北的局面被迅速稳住了。而夏麻县为了分摊压力,也接受了王知府安排的一千流民。 当年夏麻县曾经执行过的按片巡逻模式,再一次启动了。普罗逸也特地赶回夏麻县来帮忙,他人缘好脑子活还会说话,很快就帮着泰蔼鑫稳住了流民。 至于流民中的孤儿大部分都被佰子苏他们吸收了,其余有自保能力的也搬到了城西新修好的几十排棚屋中暂住了。 随着洪水渐渐退去,不少流民都开始返回家园。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家可归。例如新加入佰子苏他们一伙的十来个孤儿,与一些孤寡之人,都仍然留在夏麻县没有动身。 泰蔼鑫没有放任他们不管,在和王知府商议过后,他开始替这些流民发放夏麻县暂住户籍贴。 只有拥有正式身份的人,才能享受到随后朝廷一系列的救灾援助,以及后面划分田地等关乎生计的大事。 趁此机会,孟岚琥干脆把佰子苏十九个人的户籍帖也让县令大人一起办了下来。 这些孩子都拿到了夏麻县的暂住户籍帖,两年后可凭此更换永久的户籍帖。 李二饼等人拿到自己的户籍帖时,不少孩子当时就哭了出来,他们也终于成为正式的夏麻人了! 而这些孩子中,佰子苏拿着户籍帖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他也许能够回家了! 以前因为没有正式身份,他在外面住店都成问题,而半大小孩不能住进正规客栈,是非常危险的。因而,平日里佰子苏他们都只在在夏麻附近活动,去远的地方,就必须有孟岚重、高二狗这样的人带着才行。 如今他有了户籍帖后,虽然是暂时的,但也能正常的在外地吃住了。 这么多年了,佰子苏除了拼命记下自家地址外,几乎都快把家人的样貌给忘光了。如今他回家的心思一动起来,就如同枯草着火般,烧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当十三岁的佰子苏找到孟岚琥,说了自己回家的打算后,孟娘子摸了摸他的头说到:“是姐姐疏忽了,既然咱们小苏如今能办路引了,那就回家吧!不过你不要一个人走,我让我家相公给你派个人送送你。” 佰子苏不是没见过险恶的天真孩子,能有可靠的大人送他那是再好不过了。那些感激的话被佰子苏在心里翻来倒去最终也没能说出口。 走出泰家大门时,佰子苏忍不住又摸了摸自己的头顶。他平时沉稳惯了,孟岚琥很多时候都把他当做大人来对待,所以很少有这么亲昵的举动。而此刻,佰子苏却觉得被摸过的地方仍旧透着温温的热气。 第二天晚上,泰蔼鑫就带着新上任的捕快宋满斗来找佰子苏了。 和看门小兵比起来,宋满斗自然愿意当个捕快,且他那过目不忘的能力也非常适合这个行当。因此在泰县令问过他后,宋满斗很快就从守门小兵变成了夏麻县的一名光荣捕快。 这次是他第一次接到任务,泰县令交代他两件事情,一是要帮着佰子苏平安寻到家人,若是没有找到,则要把佰子苏安全地带回来。二是让他带着当初拐走了宋山苗的那俩拐子的通缉画像,看看这次出门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宋满斗对当初的拐子案也记忆犹新,他是亲眼见过那两个漏网之鱼的,派他出去找是最合适的。 因此九月中旬,佰子苏和宋满斗告别了一干送行人等,踏上了前往江州的旅途。 而佰子苏走前,已经把手中的事情分给了几个得力手下,目前二十七个小兄弟都暂时交给了李二饼和泰祥博共同管理。 不过,这天下午,李二饼带着两个新收的孤儿找到了孟娘子。 “娘子,我们之前不知道,今天要大家洗漱了统一换新衣服时才知道,他们俩……”李二饼脸色微红地看了眼身后两个十二三岁的新人。“她们俩是女娃,不是男娃。” 孟娘子一愣,她之前还和泰蔼鑫说过,这次新收的孤儿也全是男孩子,看来一遇到大灾,最先被舍弃的总是女孩。 谁曾想,此刻竟然真有两个女孩子逃了出来。 “娘子,别赶我和妹妹走,我们吃得很少,会干活!”一个稍微高点的女孩“噗通”一声跪下来就磕头。 旁边那个略小点的,也吓得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孟岚琥心中莫名一酸,想起了上一世的自己,不过她也不是什么烂好人,不管什么人都愿意往家收。 先把两个孩子拉起来后,孟娘子才开口说到:“这样,你们俩先在我家洗洗干净,换了衣服。然后我们再谈别的事情。” 那大点的女孩听了仍是非常忧虑,可她是个知道好歹的,不敢再多求什么,老老实实拉着妹妹去洗漱了。 一个多时辰后,她们俩穿着孟娘子的旧衣服,走了出来。 衣服都有些偏大,但至少干净整齐,以后稍微改一下就很好了。 “来,坐下,你们先吃点我做的豆沙包,顺便咱们也聊聊天。”孟岚琥招呼两个女孩坐了下来。 “多谢娘子。”大点的女孩腼腆地道了谢。 “娘……”那个小点的女孩不知怎地,就喊了个娘出来。 孟岚琥没有去看那有些羞臊的姐妹俩,转头盯着别处,耐心等她们吃了会。 李二饼早在她们俩洗澡时就先回去了,他如今身上担子不清,没有太多时间耗在这里。 “你俩叫什么名字?是怎么流落到这里的?”等两姐妹都吃了两个包子,喝了碗米汤后,孟岚琥才缓缓开口。 “我叫周大丫,妹妹叫周二丫。我们俩本来跟着奶奶住在周家湾,后来发了水,奶奶就带着我们逃了出来。可走到半路,奶奶病重,把带出来的钱都花得差不多了也没治好……”周大丫想起奶奶,眼泪从脸上滚到了手里的包子上。 “你们父母呢?”孟岚琥听出了不对的地方。 “爹六年前服兵役,后来就断了音讯,娘前年没了。”大丫哽咽地答道。 这时二丫突然开口,又喊了声“娘!”一双好看的大眼睛有些忐忑地望着孟岚琥。 “娘子,您别生气,我妹妹……娘走的那年在灵堂守夜时发高烧,把脑子烧坏了。可她心里都明白,就是不会说,我让她做什么,她都会做,不会给您添麻烦的……”周大丫显然知道世人对傻子有多嫌弃,生怕眼前的娘子因为这个不收她们姐妹俩。 “没事,你爹叫什么可知道?”孟岚琥对着周二丫微微笑了下,继续问着。 “我爹叫周柱子。”大丫看着孟岚琥没有对妹妹露出嫌弃的表情,心中稍微松快了些。 两人又谈了一会,孟岚琥这才得知,周大丫的父亲是周家独子,按规矩,像他这样的独子,是不用去服兵役的。然而,他们村的里长使了阴招,硬是给报了上去,顶替了里长家的名额。 孟岚琥听了心中难免有些气闷,她把周家的事情问清楚后,决定先留这对姐妹住几天看看。相信以她的眼力,几天时间应该能看清这两姐妹到底值不值得她伸手相助。 当然,那个周家湾的里长也被泰家夫妻俩记了一笔,只待一找到那家伙,就要给他个大大的惊喜。 就这样,大丫和二丫在泰家暂时住了下来。对她们俩的到来,最开心的就是瑶瑶了。她平日里总是和些哥哥弟弟玩,如今见到两个姐姐住在自己家,就特别喜欢跟在人家后面转。 起初,周大丫还生怕妹妹不小心碰到娘子家的小姐,眼睛总是盯着她俩。可时间长了,她就发现,孟家的小娘子对二丫的态度非常自然,似乎一点都不害怕别人口中的傻子。 如果孟岚琥能听到她这心思,多半会答一句:“我家瑶瑶当初连疯奶奶都不怕,你妹妹这点程度,不算啥!” 住了几天下来,泰家人都觉得这对姐妹俩人品不错。大的那个,每天早早起来,把她能做的活都麻利地做好。小的那个,虽然有点呆,可非常安静听话,一般都是别人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唯一主动点的,就是爱对着孟岚琥傻乎乎地笑。 半个月后,孟岚琥和自家相公商量到:“要不就把这两姐妹留下吧?” “我没意见啊,不过她俩以后以什么身份呆在咱家啊?”县令大人是个讲规矩的,他要先搞明白彼此的身份,才好确定用什么态度对待这两个女孩。 “我想着,不如就先和她们签个雇佣的短契。时间长一些后,再看其他的。毕竟就算本性不错,也有后面慢慢变了的,没个几年时间,我是不会轻易接受外人的。”孟岚琥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 不知为何,泰蔼鑫半天没说话,过了会他突然问到:“娘子……你对我是不是也经过了几年时间才接受下来的?” 孟岚琥愣了下,叹了口气道:“咱们俩不都是这样吗?你对我不也是这几年才上心些的吗?” “是啊,我以前还以为这辈子,我们夫妻也就那样了。对不起,娘子,我没有先关心你。以前那么冷漠无视你,让你吃了好多苦,对不起,娘子……”这是一句迟了多年的道歉,最近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泰蔼鑫的脑子里,此刻说出来后,终于让他正视了过去那个冷漠无情的自己。 “你可能不知道,四年前你跟着王县令去巡查那次,我真的差点死了。有天晚上,我已经熬不过去了,是博哥儿和瑶瑶在我身边一直叫我……”孟岚琥想着自己刚过来那天晚上的情景,幽幽地说着。 泰蔼鑫心中发苦,他如今是真的把孟岚琥放到了心里,此刻再听到那时候妻儿的惨状,心中悔得几乎想拿刀砍自己几下才好。 “后来,我醒过了就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要活下去,我的孩子要活下,我们都要好好活着,才对得起之前吃的那些苦。”孟岚琥知道凡事不可太过,钻进相公的怀里,手伸到泰蔼鑫的后背,紧紧搂着。 “娘子,我以后再不会那么做了。我以前犯的错,这辈子好好还,你要永远盯着我,看到我又犯浑了,就狠狠揍我……”正说着,泰蔼鑫忽然觉得胸前的衣服湿了点,他伸手去摸,竟然发现娘子正趴在他胸口无声地流泪。 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家娘子对过去不是不在乎,而是一直都忍着、憋着。泰蔼鑫心中的愧疚几乎漫了出来,闷痛与酸涩交织着,让这个夜晚格外漫长、难忘…… 第二天早上,孟岚琥罕见地有点害羞,她昨夜最开始本来是假哭的,就想让某人更愧疚更印象深刻点的。谁知道,哭着哭着,她存了两辈子的眼泪似乎被捅开了个口子,竟然怎么都止不住。最后,哭到筋疲力尽才沉沉睡去。 今天这一起来,虽然眼睛肿了,可孟娘子只觉得神清气爽,仿佛身体里埋藏极深的旧毒随着那些眼泪都被排了出去,真是感觉非常痛快! 只是此时,她一抬眼就能看到自家呆相公正一副毛头小子刚动心般,含情脉脉地盯着自己,孟娘子有些好笑之余,又有些触动。 她在心中默默对着泰呆子说到,就这样吧,过去的那些债,大王我姑且给你抹了。今后若是你能遵守昨夜的誓言,那我就赠你一段安宁幸福。 这个温情的早晨过后,泰县令上衙忙碌去了。如今他正在主持新修县内官学的事情。 自从当上县令后,他连博哥儿都没空教了,李二饼那几十个孩子就更没精力管了。正因此才让他想到了官学的事情,之前迁县学的时候,他就发现,夏麻的县学里除了教谕水平还可以外,另外两个根本就是心不在此,每日胡乱教点就算完事。 而且,他们教的都是非常简单的东西,靠这些别说秀才,连童生都不一定考得过。 这实在有些不像话,见识过武昌府和京城官学的泰蔼鑫,决定花些银钱,找几个好老师,把夏麻的教育真正搞起来。 有了衙门批的银子,官学从房子到老师都很顺利的弄好了。 这样一来,不但泰祥博这样有条件有基础的孩子能在这里继续学到更多知识,连那些需要启蒙的孩子也能在官学里找到合适的初级课程学习。 幸运的是,李二饼等孤儿也被泰蔼鑫特批,可以进入学堂学习。尤其是他们中有几个之前就打了不错的底子,此时就能直接参加中级课程继续学下去了。 十月初的一个下午,孟岚琥收到了一封信。打开仔细一看,原来是某位三个月没写过信的家伙,厚着脸皮写来的求救信:“亲姐!救命啊……” 作者有话要说:  熊弟弟:姐姐,救命啊!你弟弟就快练成张熊皮了! 熊长老:乖徒儿,你是逃不出为师的五指山哒,咩哈哈哈! 第44章 古今通用的应试小妙招 话说十月初, 孟岚琥收到了弟弟的一封求救信。原来, 自从八月份, 浩能大师请来了他的谢师叔后,孟岚重就被这位熊老大给整惨了。 谢师叔原名谢二郎,别看他长得高壮硬朗一副江湖豪侠的模样, 其实是门派中心眼最多的一位长老。不过,平日里他总表现出大大咧咧的洒脱模样, 因此到现在为止也没多少人真正了解他的本性。 谢长老在收到了掌门师侄发来的信后,高兴地直拍大掌, 这一路上他可没少眯着眼琢磨各种招数,势必要把这个熊小子收到门下。 刚到宝通禅寺的第一天, 谢长老就发现了,糊弄孟岚重很容易,可糊弄洪夜江就有点难度,不过最不好打发的却是那个叫高二狗的。 这位豪爽的大汉,眼珠一转, 就把精明难缠的高二狗送去闭关了…… 几天后,孟岚重就自己蹦跶着跳进了谢长老的陷阱。 这日下午, 谢长老偷摸着给孟岚重带了个鸡腿,面露怜悯地对他说:“这浩能也是的,非要去当什么和尚,连累的你们几个孩子都吃不上肉。哎,他都一个老干巴了(三十七岁的大师表示自己嫩着呢!)吃不吃肉也无所谓,可你们正长身体呢, 真是不像话!” 孟岚重眼泪汪汪地啃着鸡腿拼命点头,嘴里还呜呜地表示同意。 谢长老心里乐了下,继续忧愁地说到:“哎,我是很想帮帮你,可你如今既跟着他学艺,且他还是掌门,身份也压着你,我不能越过他插手太多啊,哎……” “师叔祖,你别不管啊,要不你把他揍服气了,你来当掌门吧!”孟岚重自觉这主意不错,满眼期待地望着谢长老。 谢二郎满腹的欢喜突然凝结成个石头,梗在了腹中,有些消化不良。这弟子的脑袋瓜儿,果然不太好使啊。不过只要不是傻子,就冲“熊力者”三个字,再笨的徒弟,他也要骗到手,哦不,是收到手! “你看,那个把你好吃的都骗光了的狡猾浩能,别人都要喊他一声掌门,再次的也要叫他一声大师。不过他要见到我了,还是得老老实实喊声师叔。所以我吃肉喝酒,他也管不上。”谢长老不怀好意地得瑟着。 孟岚重连鸡腿都觉得没那么香了,沮丧地说着:“可我契都签了,一时半会也当不了他师叔啊,你命真好啊……” 谢二郎差点被口水呛到,什么叫一时半会也当不了师叔啊,这熊孩子真是…… 吸了口气后,谢长老“慈爱”地摸了摸孟岚重的狗头后说到,“嗨,门派里也就我几个徒弟好过点。他们身份上都是浩能的平辈,那菜和尚也不好多管闲事。而且我平日最喜欢美食,几个弟子几乎一天三顿都跟着我吃香喝辣,大家一块做耍,好不快活!” 这话直把某人馋得口水哗哗的,他两眼放光地一把抱住谢长老的胳膊,咧嘴傻笑道:“师叔祖,你看我俩这么投脾气,干脆你去跟大师说,收我为徒吧!快快快,抓紧点,晚上咱就能一块吃肉喝酒了!哈哈哈!” “哎,别急别急。”谢长老按住孟岚重,心中暗道这小子果然有些傻力气,好苗子啊! “咱门派拜师可是有讲究的,哪儿是随便一说就成的。不过第一条倒是可以先确定下,咱俩拜师收徒都是完全自愿的,谁也没强迫谁,对不对?”谢二郎把门中收徒的第一条问了出来。 “对对对!完全自愿,绝不像浩能大师骗我签了个什么鬼契那样!”孟岚重激动地使劲点头。 “咳咳,”看着这掉自己坑里还欢欣雀跃的傻徒弟,谢二郎某个心眼里竟然冒出了一丝同情,然后瞬间就消散不见了。“那行,晚上,我就让浩能举行正式的拜师仪式了。完了后,我就带你出去吃顿好的!” “好也!”孟岚重此刻觉得谢长老简直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当然,到了第二天他就会知道最可爱的人也可以变成最可怕的人…… 就这样,孟岚重变成了熊师叔的正式弟子,当天也知道了发小洪夜江一直没说出口的门派名字——“天门”。 天门弟子在外从不说自家门派的真名,这是某代掌门立下的规矩。这条规矩里凝结着前辈们的冤屈与帝王的猜忌。曾经有代帝王因为忌惮这名字,用一国之力差点让天门断绝传承。因此,后来的继承者才定下了这条门规,不是本门中人,不得告知门派名字。 自此,天门中终于有了第二头熊,咳咳,是终于有了第二位熊力者。只不过那头新“熊”目前正处在熊生最悲惨的阶段,简单说的话,可以归纳为三个字——累!痛!饿! 当然,饿这个并不是有人故意不给他饭吃,而是每天实在太累,以至于连吃饭都经常吃着吃着睡了过去。这样到了半夜,孟岚重就会被他的肚子生生吵醒,因为再不起来吃点啥,他感觉整个人就要被自己的胃给消化掉了…… 在煎熬了两个月后,孟岚重体质方面有了突破性的提高。力量、速度都比以前翻了几倍。而体重也古怪地翻了一倍。为何说体重翻倍很古怪呢,因为从外形上看,孟岚重明明比之前瘦了很多,可重量上却毫无疑问的增加了。 这都是谢长老根据自己多年的经验,精心制定出专门针对熊力者的培养计划带来的好处。 然而,不识相的某人却在给姐姐的信中,把浩能大师和谢长老都夸成了“凶狠无情”的歹徒,请无所不能的姐姐赶紧前来搭救他这落入坏人手中的无辜少年。 当然,他也没忘记反复叮嘱他姐,来的时候一定要多带肉干、糟鱼和精酿酒,对了,还有卤肉卤鸡腿卤猪蹄这些也都多带点,无辜少年实在是馋坏了。 大约是知道孟岚重信中的内容,从京城中回来的高二狗脸上的笑意怎么都没憋住。待到说完事,从泰家离开后,他走没几步,突然喷笑出声,边笑边摇着头,回家休息去了。 看过了混蛋弟弟的信后,孟岚琥撇了撇嘴,心道:“也不知这货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还有浩能大师的师叔出面教导,自己有个震慑,弟弟是个熊货,莫非他家祖传下来什么秘密不成?恩,回头看看博哥儿和瑶瑶,说不定她俩也有点啥特殊本事呢?” 完全没把弟弟的求救放在心上的孟大王,还是好脾气地开始准备各种好吃的,打算回头托人给他带过去。 十月底,送佰子苏回家的宋满斗回来了。跟着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位中年男子。 当宋满斗与那中年男子一起到泰家拜访时,孟岚琥才知道,这位是中年男子竟然是佰子苏的父亲,佰泽辰。 “两位对我儿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还请收下这点微薄谢礼,今后但有用得上我佰家的,决不推辞。”刚进门,佰泽辰就眼含泪光地一鞠到地。 他们家实在是为了长子的失踪吃了太多苦了。 当年佰泽辰的妻子卢氏因生下长子三年后迟迟没有再孕,婆婆就塞了个小妾进来。 十年前的佰泽辰还是个二十二岁的青年,对女色上有点来者不拒,因此就收下了那个貌美的小妾。 然而谁能想到,当佰子苏五岁时,那小妾也生下了一个儿子,就因为这个刚出生的幼子,那小妾就对佰子苏动了恶念。 她筹划多时,终于找到机会把佰子苏骗了出去。还对拐子特意叮嘱了要卖得远远的,以免以后被人轻易找到。 然而她因为亲自出手,在佰子苏失踪没多久后,就被佰泽辰查到了。可是,就算将她乱棍打死丢到乱葬岗去喂了狗,佰子苏也找不回来了。 为此,佰家几乎闹得妻离子散。那卢氏的娘家也不是吃素的,卢家在当地医术非常出名,在人望上远超过佰家。卢家父子上阵险些把佰泽辰揍死过去,最后佰泽辰的娘亲出面哭求,并保证她以后只在佛堂里吃长斋,再不插手佰泽辰夫妻之事,才算勉强把事情压了下来。 这十年来,卢家和佰家都花费无数在寻找佰子苏,就连当年的那个拐子后来都被找了出来。只是,因为佰子苏半路自己逃了,那拐子也不知道该去何处找人。 就在两家都以为可能永远也找不回佰子苏,快要放弃时,谁能想到,这少年竟然完好无缺健健康康地自己找回来了。 佰家自从丢失了长子后,就决定永不搬家,以免孩子回来找不到家人,再次错过。 因此佰子苏回去时,非常顺利的就找到了家门。可他这一回来,竟让卢氏因为太过喜悦,身子没撑住,突然就病倒了。 多年的忧郁、伤痛积累起来,一下发了出来,病势汹汹非常吓人。 佰子苏再沉稳也没想到,自己的归家竟会让母亲病重至此,内疚痛苦之下,半大的少年竟吐了口血出来。 这下佰家真是慌了神,幸亏佰子苏的姥爷医术高明。,亲自诊治、熬药、针灸,一通忙下来,才算把二人的病情都稳住了。 佰子苏本就没有病的,不过是心中一时悲痛煎熬才被激得吐了血,经过家人一番劝慰,姥爷还揍了他屁股几巴掌,他也及时醒悟过来。 不过也因此,佰家只有佰泽辰一人跟着宋满斗来夏麻县道谢,并约好了,明年待家人安康了,还要举家前来拜访。 对佰家的拜访,泰蔼鑫夫妻俩自不会拒绝,他们都有些担心佰子苏归家后的日子怎么样,等明年见面时倒也能好好的询问观察一番。 佰泽辰在泰家住了三日,就带着大包小包的夏麻特产和一肚子心思回江州了。 宋满斗当日交差后,还对泰蔼鑫说到了被拐的宋山苗之事。他这次出去虽然没找到那孩子,但佰家后来抓到的那个拐子,竟然认识当初那两个漏网之鱼。有了具体姓名籍贯,对今后的搜寻总是有些帮助的。 看着佰子苏和家人团圆了,孟岚琥特意找来李二饼,让他问一问手下的这二十几个孩子里,可有记得自家确切地址的,要是不算太远,倒也能试着把他们送回家去。 然而,这些孩子里再没有一个幸运儿,被拐的大部分已经记不清家里的事情了,而今年新收的孤儿则本来就是因为各种各样原因无家可归的,所以也不用想着回家了。 孟岚琥怕这些孩子难过太久,于是特意喊来民援社各家妇人,一起出力包了顿水饺。 鲜美的大骨汤配着美味的饺子,抚慰了这些亲缘单薄的孩子们伤痕累累的心。几天后,这些家伙们又恢复了往日蹦跳吵闹的马猴子德性。 十一月初,高二狗带着几个小的,背着孟岚琥准备的几大包吃食、衣物还有三双过冬穿的厚鞋子,再次前往京城了。 这次为了争夺进京的名额,李二饼手下这些小子们竟然还搞出了个比赛。至于到底比了些什么,李二饼、窦宝这些是一丝都没朝外透露。还是博哥儿因为和他们关系好,才得了点消息。不过知道他们比了些什么后,博哥儿抱着肚子笑了大半天才站直了身体。 到高二狗他们出发那日,博哥儿对那几个进京的小子上下打量了半天,直把这几个猴精看得满脸通红。 且不说这伙人一路上是如何鸡飞狗跳的,倒是博哥儿因少了几个最说得来的玩伴,转头注意起同在官学里念书的某个家伙来。 这人在夏麻县还有点名声,当然他本人是一点不想要那名声的。他就是蒋老大原配生的儿子,蒋缨霍。 泰祥博之所以注意到这家伙,还是因为他在最近几次考试中,成绩紧紧追在泰祥博的后面。按说成绩不错的人,在学堂里总会结交到几个朋友。然而因为名声所累,这位少年平日很少与人交谈。 某一次在学堂午休时,泰祥博无意中自言自语道:“这竹林七贤可真不好记啊……”结果路过的蒋缨霍忽然露出个怪异的笑容低声道:“我有法子,两句诗就能记下来。” “哦,不知是哪两句诗词?还请蒋兄赐教。”泰祥博连忙请教道。 蒋缨霍打量了下九岁年纪的泰祥博,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了些,说到:“对你恐怕没什么用,不过我说了,你自己记住就好,不要对旁人说起。回头若有人问起,我是绝不会承认的啊。” 泰祥博以为蒋缨霍是不想自己的学习窍门泄露出去,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蒋兄只管放心,小弟绝不是那等背信弃义之人,若是实在为难,就不勉强兄台了。” “嗨,我不是那意思,你只记得不要告诉别人是我说的就行了。听好了,竹林七贤嘛,不就是——刘伶山涛秀,戎阮嵇籍咸。” “刘伶山涛秀,戎阮嵇籍咸?”泰祥博念着这狗屁不通的两句话,一头雾水地看着蒋缨霍。 “啧,就说你这个年纪多半不懂,算了。”蒋缨霍扬了扬眉毛,准备离开。 “哎,蒋兄留步,还请稍作解释。”泰祥博第一天读书就被他父亲教导着要勤学好问,此刻连忙开口求解。 蒋缨霍别看平时不怎么与人说话,原本却是个顽皮爱闹的性子,也就是后来家里闹得不堪,他才慢慢少了言语。然而那骨子里的顽皮一旦被人碰到了,就立刻冒了出来。 他看看左右无人后,忽然露出个诡异的笑容,小声说到:“你要这么读,刘伶山涛秀,”他念到山涛时伸手在自己胸前比划了个夸张的弧度,然后更小声地说了句:“戎阮嵇籍咸……就是柔软叽叽咸,懂了没?” 泰祥博模糊中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倒吸一口冷气,瞪大了双眼看向蒋缨霍,嘴里不由自主地说到:“罪过罪过!” 蒋缨霍顿时喷笑出声,伸手在泰祥博头上揉了两下,咧嘴跑掉了。 这一晚,泰祥博内心挣扎得异常激烈。他既想做个信守承诺的君子,又潜意识觉得蒋兄这么说是不对的,他不该听更不该学。 然而,泰祥博最后沮丧地发现,竹林中的七位贤者已经不知何时,被他牢牢记在了脑海里,只是每当这七位贤者的名字涌现时,泰祥博就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什么大坏事,同时还有种无法言说的羞耻感…… 第二天,泰祥博见到蒋缨霍时,脸上那表情真是一言难尽。然而蒋缨霍倒是一点变化也无的,依旧镇定自若地读书写字。就是下了课后,喜欢跑到泰祥博桌旁对着他“嘿嘿”怪笑两声。 当熬过了最开始那段羞耻尴尬的时期,泰祥博终于再次淡定了起来。 而他与蒋缨霍倒也因此慢慢熟识了起来,两人的交情也越来越好了。 这天放了学后,泰祥博对蒋缨霍关心地问到:“你今日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可是哪儿不舒服吗?” 蒋缨霍摇摇头说:“不是身体不舒服,是心里不舒服。” “哦?可愿说来听听?”泰祥博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后,等着蒋缨霍一起回家。 两人拿好书包后,一起出了学堂。 “昨日放学后,我爹在路上把我拦住,要我去求爷爷,让他和那女人回家。”蒋缨霍边走边踢着路上的石子。 泰祥博也知道蒋家的那些事情,可他不好说朋友爹的坏话,只能叹口气,拍了拍蒋缨霍的肩膀。 “我怎么可能去帮他,就没同意,结果他抬手就要打我,正好我娘出来迎我,然后就冲过来把他推倒了。”蒋缨霍眉头紧皱着说到,“后来,他就要打我娘,哼,当我们还是以前那样在乎他的什么鬼名声吗?我当即就扯开喉咙喊了起来,果然他被吓了一跳后,转头跑掉了,切!” 蒋缨霍虽然没说他父亲蒋柏振一句坏话,但那鄙视之情溢于言表。也难怪,若不是那蒋柏振,蒋缨霍与他母亲何至于过现在这种日子。 泰祥博想了会说到:“你做得很对,不可因为爱惜面子去吃那些无谓的拳脚。你又不好反抗他,叫嚷开,把他吓跑是最好的。只是以后若他再拦你,周围又没什么人的话,不妨哄他几句。等回去了再告诉你爷爷,他身份摆在那里,教训你爹那是天经地义,可比你自己硬抗着强多了。” “嘿,看不出来,你这小书生也蛮狡诈啊!哈哈哈!”蒋缨霍被朋友的宽慰逗笑了,忍不住拍了拍泰祥博的脑袋。 “什么狡诈啊,这叫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白念书了,真是个笨蛋!”泰祥博一拨楞脑袋,把那碍事的爪子甩开,朝前跑了两步,对着蒋缨霍扮了个鬼脸,跑回家去了。 只是泰祥博没想到的是,第二天老师在讲到建安七子时,蒋缨霍又送给他两句诗。而且,大概是因为已经在泰祥博面前暴露了真我,这次给的两句歪诗格外的露骨可怕。 泰祥博看着手里的纸条,虽然心知不能学,可不知为何心中却牢牢记住了“恐龙王软语话阴阳,陈林中徐徐干刘祯。” 晚上,已经被蒋缨霍洗脑了的泰祥博抱着脑袋在床上翻滚了一会,终于没忍住大吼一声:“交友不慎啊!!!” 而同一时间里,高二狗一行人也安全到达了宝通禅寺。 孟岚重一见到高二狗等人,就高兴地冲了过来。然后麻利地接过包袱,翻出了那些肉干糟鱼,胡乱擦了两下手,就掏出来一阵猛吃。 高二狗见到孟岚重时,也吃了一惊。他才离开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面前的野小子就仿佛脱胎换骨了般,虽然人是瘦了点,可那一举一动间蕴藏地速度和力量,让他不得不叹一句,这有没有天赋真是不太一样啊。 自从学了大师教的那套棍法后,高二狗每日勤学苦练,虽然他也有了很大的提升,可如今和孟岚重一比,就实在差得太远了些。 等把东西和信都交给了孟岚重后,高二狗不得不出言提醒道:“孟兄弟,你是不是也给你姐写个回信,我们也好顺路给你带回去。” “唔唔,对对对,”孟岚重把嘴里的美味吞下去后,赶紧找来纸笔给他姐写回信。 因为本来想着他姐能把他接回去的,不过这次一看二狗哥的架势,孟岚重也知道没戏了。于是就把自己的情况怎么悲惨怎么写,胡说八道了一大堆后,又叮嘱他姐一定要把过年的新衣服给他做好,切不可因为他不在,就把衣服给省了。 于是当孟岚琥谢过了风尘仆仆回来的高二狗一行人后,就看到了这么封不省心的回信。 磨了会牙后,孟岚琥摇摇头,忍不住又笑了起来。罢了,她弟弟那德性也不是第一天了,只要他能好好学本领,这些吃用的东西,也无所谓了。 嘉和十四年的最后几天,孟岚重是在雪山中和自己那该死的熊师傅一起度过的。 冻得欲/仙/欲/死的某人看到师傅打着赤膊在一旁讥笑他时,终于没忍住,做出了反抗!他一伸爪抢了树枝上师傅的衣服,裹住自己的光身子,撒丫子跑远了…… 一个时辰后,熊师傅左手举着香喷喷的烤肉,右手抱着一大堆毛皮衣服,在雪山上不慌不忙地跑着。而他身后,某个口水与汗水齐飞、赤膊与光腚同舞的家伙正在狂追不舍…… 作者有话要说:  孟岚重:画面太美,都别看啊! 另: 竹林七贤和建安七子,各位大人请原谅我!这都是多年前的某个高三理科生面对毫无逻辑的历史人名时,绝望地爆发……除了污,别无它法! 这么些年了,那些数学公式我都忘光了,这两句污口溜却还清晰地记得,说明疗效很好!咳咳,这因为太污从未告诉过别人的秘籍,今天就免费送给大家了,不谢,要脸! 第45章 新皇 当孟岚重和谢长老在雪山中练功时, 京城皇宫内, 随着几位内侍的惊呼和奔走, 太医院院使行色匆匆地朝圣上寝宫急行而去。 几天后,仍旧无法起身上朝的嘉和帝终于接受了自己中风了这个事实。 自从去年八月因为大公主的事情险些中风之后,嘉和帝的身体就一直不太好。而这次中风就更加严重了, 目前他除了眼睛和右手手指能动外,其余地方都无法动弹, 连开口说话都困难。 于是,嘉和十五年的新春刚过, 大彤朝就多了个太子,正是之前的大皇子陈鲲。 在三皇子因几年前的两湖弊案被降爵禁足后, 去年四皇子也被削去爵位圈禁了。和名声不显的二皇子相比,大皇子成为太子几乎没什么阻力,顺理成章、四平八稳地就成了。 然而,太子的消息刚宣布没多久,紧接着不知怎地竟传出了嘉和帝中毒的事情。更让人心惊的是, 某些模棱两可的传言还影射了太子正是那下毒之人。 当消息传到孟岚琥这里时,已经是四月中旬了, 而这时候京城中的风波也早就平息了下去,只是后续消息还没传过来罢了。 孟岚琥对大皇子陈鲲一直是又敬又畏的,在上辈子见证过他的杀伐果断后,她就对眼前这点风波完全没放在心里了。 不过,一直很钦佩大皇子的泰蔼鑫倒是为此焦虑了几天。直到五月底,眼看博哥儿下个月就要参加院试考秀才了, 他才放下那遥不可及的事情,盯着儿子忙了起来。 因为依然是在武昌府考试,父子俩都熟门熟路了,且武昌府还有楚月易负责安排他们二人考试期间的吃住,因而,这两人倒是很省事的,只带着考具和几件衣服就出发了。 六月中旬,武昌府传来好消息,博哥儿中了第二名。因他还是年纪太小,在政见实务上难免差了点点,所以没能考到第一。不过虽然不是案首,但也是个光荣领朝廷公粮的禀生了。 不过,夏麻县这次可不止博哥儿一个中了秀才。蒋缨霍考了个第八名,也是禀生。但所有的新秀才中,最让人吃惊的却是李奥秉与鞠子冠,也就是民援社里的李二饼与小橘子。 这两位可算是给官学争了大脸,他们二月先参加了县试,紧接着四月过了府试,然后正好赶上六月的院试。也多亏泰蔼鑫一路给他们做保,快速办理了各种手续,这才让几个孩子顺利地走进了考场。 最后,这几个五年前还在路边乞讨的孩子,终于没有辜负泰家和民援社对他们的期望。五个考生中,除去李奥秉与鞠子冠两个秀才外,其他三个人也都成了童生,只待下次院试再去拼它一场! 李奥秉与鞠子冠虽然名次靠后,没能成为禀生,但也是有名额限制的正经秀才,被称为增广生。这对于正经读书不过三年时间的两人来说,已经是非常难能可贵了。 为此,夏麻县的教谕足足醉了三天,他从未想过,自己能一次性带出四个秀才来,这种荣耀让县令奖励他的四十两银子都黯然失色。 大家一番恭贺吃酒,热闹够了后,这四个秀才却并未全都选择继续读下去。 李奥秉找到泰家夫妻俩,长谈了一次。他觉得自己这次考得非常侥幸。而且之前读书时,读到后来全靠硬逼着自己才坚持下去的,实际上他对科举并没有太大兴趣。 “我能考中秀才已经很满足了,这三年时间我没有白费。”李奥秉非常冷静地分析着自己,“我发现同当官比起来,我更愿意做些实际的事务。而且苏哥把那帮孩子交给我,我没法放着他们不管。所以我想,咱们民援社一直都比较松散,发展也比较慢,正是因为少了个人负责专门管理。不如就让我以后专心管这一摊子,也好赶紧把民援社发展起来。” 孟岚琥和泰蔼鑫在认真听完李奥秉的话后,都有点内疚。他们花在民援社,尤其是那些孩子们身上的精力实在有限。更多的时候,是为他们提供条件,其余的事情,则是靠佰子苏、李奥秉这样的孩子头来具体管理的。 如今,李奥秉做出这样的选择,无论如何都有放不下那帮孩子的原因。对此,三人又谈了很久,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办法。 孟岚琥决定给民援社的管理层制定薪俸,今后像李奥秉这样的专职管理者,将获得足够的回报,以保证就算他们投入大量精力在管理工作上,也能过上正常水准的生活。 而泰蔼鑫则给民援社中的孤儿特批了几份文书,今后,他们可凭这些文书免费在官学中跟读,笔墨纸砚等消耗物则由民援社支付。 嘉和十五年八月,武昌府的桂榜又传来好消息,夏麻县石牌村的叶卫澜乡试中举了! 泰蔼鑫为了表示祝贺,特以县衙的名义赠送了五十两银子。此外,还给他写了封信,好让他十月份到京城备考来年的春闱时,能让孟岚重和洪夜江帮忙找个落脚的地方。 叶卫澜家境平常,有了众人的资助和泰县令的书信后,才放心早早去京城赶考了。 转眼又到年底,孟岚琥有些惊讶,上一世本应在十月突然驾崩的老皇上,竟然还活得挺好的,而年底都该登基的大皇子,仍然在做他那很有前途的太子。 虽然和上辈子不太一样,可目前看来,也不算什么坏事,因为嘉和帝已经决定在春节过后就要禅位了!这对大皇子陈鲲来说其实是个好事,毕竟比起上辈子那种局面,禅位让他的登基更加名正言顺。 果然,十六年二月,嘉和帝陈鸿宣布禅位给太子陈鲲。太子三辞而登帝位,其后不改年号,以示对太上皇的尊崇之意。 京城的纷扰并未给湖北夏麻县的泰家带来什么变动,今年是泰蔼鑫任夏麻县令的最后一年,这几年来,夏麻县几乎能称得上风调雨顺、百姓安康。 由此看来,年底的官员评定中,泰蔼鑫应不会太差,运气好的话,提个州同、通判也是有希望的。 只是三月底,陆九思家的一位老仆给泰蔼鑫送来了一封信,这封信彻底惊到了泰家夫妻俩。 陆九思当年被调到京中,就是大皇子陈鲲看了手下暗报后作出的决定。到了京中后,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和思考,陆九思也站到了大皇子身后。 这几年,他更是靠着六科左给事中这个位子,为大皇子详细了解官员提供了不少帮助。如今陆九思已经算得上是陈鲲看重的官员之一了,再加上职务关系,他在官员调动方面的消息就格外灵敏些。 这也是他给泰蔼鑫写信的一个原因,因为圣上明确表示了,来年将会调一批年轻有为的地方官员进京任职。而这批官员里,就有泰蔼鑫一个。 知道了这个好消息后,陆九思特意派自己最可靠的家仆亲自给泰家送了封信。 信中不但透露了这个消息,更是毫不见外地叮嘱泰蔼鑫来时多带点糟鱼莲藕等等,他实在是非常想念啊。 看完信后,孟岚琥夫妇俩都有点傻眼。要知道他们都准备这辈子就在湖北好好窝着了,最多也不过是在湖北境内转几个州县罢了,谁曾想,竟然被一竿子支到京城去了…… 这样一来,好多事都要重新安排,夫妻俩清醒过来后,就忙着商量起来。 “娘子,咱家这酿酒卖酒的生意到了京城估计是做不成了吧?”泰蔼鑫想到家中的生计,开始有点发愁。 这几年,一个是因为梦酒质量确实好,当然,更重要的是冲着泰县令的面子,附近几个州县里,这梦酒的销量一直不错。算下来,一年能给泰家带来近千两银子。 这笔银子在夏麻,那是个巨款,可要到了京城,那就完全上不了台面。最要命的是,搞不好,连这点进项都要失去了。 孟岚琥琢磨了会,摇摇头说:“到了京城,一时半会肯定是做不起来的。不过咱们湖北这边的生意倒不用丢,我看高二狗就不错,把这生意转给他,我们再分他一部分利润,也就可以了。” “这倒是个法子,二狗兄的人品是完全没问题的,只是……”泰蔼鑫有点犹豫地说到。 “怎么?你还有别的人选接手生意?”孟娘子有点奇怪。 “不是生意,我是原本想着,老蒋过年时和我说起,他如今也五十了,明年肯定是没法继续当县尉了,上面不会批的。所以让我提前找好接班的人选,他可以帮我带一带。”泰蔼鑫拿起笔,在纸上写下“高岁安”三个字,继续说到:“你看,我都给他取好大名了,就想把二狗兄年底时报上去,接任蒋县尉的工作。不过你如今说要让他去做酒水生意的话,会不会忙不过来?” 孟岚琥也没想到相公会让高二狗去接县尉的事,此刻琢磨起来,还真没有比高岁安也就是高二狗更合适的人了。 “也罢,那就只能再给小二饼添点麻烦了。”孟娘子无奈笑了下。不过如今李奥秉已经培养了几个小手下,平日里也不那么手忙脚乱了。就算接下全部酒水生意,问题也不会太大。 两人又商量了会别的安排,这才安心睡去。 四月中旬的一个下午,孟岚琥正在院里给瑶瑶讲京中的习俗,就听院门外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孟娘子,孟娘子,我回来了!”一个少年正欢喜雀跃地拍门叫着。 待孟岚琥打开门一看,不禁也笑了出来。“天啊,小苏,怎么是你,哎,这是,令尊也来了!” 原来,门口正是去年回了家的佰子苏和他的父亲佰泽辰。 把二人让进屋来,瑶瑶乖巧地端来茶水,看着佰子苏父子俩甜甜叫了声:“小苏哥哥好,伯伯好!请喝茶。” 久别重逢,大家都很开心,彼此见过礼后,就聊了起来。孟岚琥这才得知,就连佰子苏的母亲卢氏这次也跟着一起来了。只是因为她在路上有点不适,不好带着病登门拜访,这才没有一起过来。 他们正谈着,门外突然涌进来一帮半大小子,老远就喊叫着“苏哥!”“老大!”“哈哈哈,苏哥回来了!” 一时间,泰家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常。 晚间,休息好了的佰家三口被泰蔼鑫请到家里吃饭。 现在夏麻县人都知道,泰县令请客从不去酒楼,更不会点些什么歌妓取乐,实在是官员中的一股清流。当然,也有部分小人污蔑泰县令是因为省钱抠门,所以才从不在外流连,这一听就是赤/裸/裸地诬陷! 话说回来,当泰蔼鑫晚间与佰泽辰交谈时发现,此人虽然是个白身,但颇懂些仕途经济。细问后才知,佰家祖上还出过一个巡抚,只是后继无人,才慢慢衰落了。 酒酣耳热之际,佰泽辰把儿子拉到跟前,有点大舌头地说到:“泰大人,我这儿子险些再不能见,多亏,多亏了贤夫妇数番援助,他才能全须全尾地重回佰家。您不知道,他前年刚回来就去报了县试,准备时间只有不到三个月,可他一考就考上了童生。可见您二位实在是把他照顾的很好,不单单是吃饱穿暖,还教他念书识字……”说到这里,三十多的汉子眼眶通红,哽咽道:“您不知道,我当时心里那滋味,又骄傲又心疼又感激,实在是……让您见笑了。” 泰蔼鑫摇摇头,他也记得自己带着儿子第一次去参加县试时那心情,可不就是酸酸麻麻地滋味吗? “你家儿子确实很好,你看他做的那些事,说起来让不少大人都汗颜。能五岁幼龄就从人贩子手中逃脱,一路保着自己不说,竟然还有能力带着一帮差不多大的小家伙,在天灾人祸中挣扎活下来,实在是太不简单了!”泰县令摸着佰子苏的脑袋,真心诚意地夸到。 夹在两个长辈中的小苏,被夸得脸色发红,却让一旁的李二饼那群家伙哄笑起来。 说到高兴处,佰泽辰一把抓着泰蔼鑫的手,开口就道:“泰大人,我有心让子苏拜您夫妻两人做义父义母,将来要像孝顺生父母般孝顺您二位。您别怪我冒昧,我是真心爱重您二位的人品,只要您不嫌弃我这平民百姓的家底,我就厚着脸皮让他喊您一声义父了!” 他这话一出,大家都愣住了。倒是孟岚琥微微笑着,迅速接口道:“小苏是个好孩子,我们是很乐意多个这样的好儿子,你到时候可别后悔儿子跟我们跑了就行啊,哈哈哈!”一席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不后悔,不后悔,来,给你义父义母磕三个头!”佰泽辰兴奋得满脸通红,压着佰子苏就要跪下磕头。 “佰大哥且慢,咱们既要认亲,就好好办一场,不能委屈我儿就这么多了对父母。三日后,正好休沐,我们也来得及备好认亲的东西,到时候,请了邻里街坊、衙门同僚都来做个见证,顺便也热闹热闹,如何啊?”孟岚琥一番话说得众人连连点头,于是认亲的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晚上送走了佰家人,泰蔼鑫躺在床上搂着娘子好奇地问道:“娘子,你连大丫、二丫都不愿轻易接受,怎么小苏父亲一说认亲,你就同意了呢?” “那不一样,小苏咱们认识了六年了,大丫他们才来一年多而已,而且两者相差太远了。”孟岚琥一边把被角掖好,一边说道。 泰蔼鑫想了下,说:“你是指,佰子苏比大丫他们有能力?” “差不多吧,但也不单单是能力。你晚上不也说过,佰子苏做的那些事,好多大人都办不到吗,这大人办不到,一个是因为能力不够,一个是因为品性不行。有多少人能在发洪灾自己都吃不饱的时候还愿意关心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小孩子?那些小家伙刚来时你也见过,是很难给佰子苏帮上忙的,说不好听点,那就纯粹是些包袱啊。可佰子苏硬是拉着这些家伙熬了过来,这要人品都不行,那估计世上也没几个好人了。”孟岚琥轻哼了声,接着又问了句:“你再想想后来,佰子苏找到咱们时,他可开口要过一次钱粮?” “没哦,那小子从开始就是用做事来换报酬的,真是从没白拿过咱们的东西,哦,我明白你意思了。佰子苏与大丫他们最大的差别是,自救与靠别人。”泰蔼鑫想通了,不由也点点头。 “哎,其实我不是说大丫、二丫不好。她们是女孩,又没人教导,见识就这么大点。只是佰子苏确实难得,认了他,咱们以后绝不会后悔。不过他爹也不简单,别看好像说几句话就脸红,可这位我看是个精明的。”孟岚琥转过头,戳了戳相公的胳膊道:“你可想过为何当初他第一次来夏麻时,没有提过认亲的事情,等他儿子都考上童生了,反倒要急着认亲?” “呃,你这么一说,我还真糊涂了。就是啊,要说的话,当初认不是更划算吗?”泰蔼鑫看着娘子狡黠的笑容,忍不住装起了傻。 “切,还逗我,既然你明白了,那我就不浪费口舌了,睡觉!”孟岚琥都成精了,如何看不出某人在逗弄她,伸手掐了他软肉一下,就躺平准备睡觉了。 “哎哟,娘子,好疼啊!别睡啊,你就给我讲讲呗,也许我猜错了呐?娘子?娘子?”泰蔼鑫朝孟岚琥耳朵吹了两下,惹来了几下花拳绣腿,他笑着统统收下了。 抱着娘子,泰县令悠然地说到:“既然娘子不肯教我,那我就自己说说看,娘子要听着不对,就赶紧纠正啊。” “那佰泽辰是个谨慎之人,虽然知道咱们对他儿子有恩,但宁愿多送谢礼,也不敢胡乱就连了亲。所以第一次见面时,他根本就没打算认什么干亲,对吧?”泰蔼鑫凑到娘子跟前亲了下,接着说到:“然后,经过近两年的时间,他从儿子口中知道了很多事情,甚至某些佰子苏没注意的细节,也被他察觉到了。而且自打发现佰子苏被我们教着读书写字还轻易考上了童生后,他就越发觉得我们可靠了。再加上,佰子苏在江州只考了童生,可跟他一批的李奥秉、鞠子冠却在武昌府考了秀才,两厢一对比,他自然就感到,少了我们后,佰子苏未来会吃亏的,这才急急忙忙地想要再把关系接上,两家认个干亲自然是最快了。” 说完后,泰县令像个答出了夫子提问的读书郎般,眨巴着眼睛盯着孟岚琥。 “呵呵,好吧,答对了!”孟娘子如今已经对她相公的脾性有了了解,坏笑着赶紧把自己的被子裹紧了,直接宣布睡觉。 “什么啊?你相公我这么辛苦地说了半天,都说对了,就没点奖励吗?啊,娘子?娘子?咦,娘子,怎么有个蚊子飞进你被窝了,快让我把它弄出来……” 四月份的蚊子也多亏他想得出来,不过不管是什么借口,最终县令大人都达到了和娘子一个被窝的目的。夫妻二人再一次认真研讨了下太极阴阳鱼的深刻含义后,才心满意足地睡去。 三日后,佰子苏正式改口,开始喊泰蔼鑫夫妻俩“义父义母”了。 而让人惊讶的是,佰父竟把他留在了夏麻县,说是陪伴义父母一阵后,再接他回家,然后就和卢氏一起回了江州。 卢氏虽然百般不舍儿子,可一想到是为子苏的前程,终也忍住了眼泪,留下了银钱衣物后,才恋恋不舍地跟着相公走了。 十月,夏麻县又是一个丰收的季节。泰蔼鑫借着出公差的机会,找到王知府密谈了一次。 王兼墨虽然也是大皇子派的,可和泰蔼鑫差不多,都属于比较外围的。当他听说泰蔼鑫明年会调去京城时,心中也是有些羡慕的。 然而,他感觉圣上恐怕是有意要让他以湖北为基础,一步一步打开整个江南官场那无形的壁垒。这样一来,他对泰蔼鑫提议接任夏麻县的人选就更上心了。 于是两人几番商讨后,最后决定了上报朝廷的名单。明年,夏麻县令将推荐如今的县丞云黎来做,而他空出来的县丞则按规矩由上面派新人来接。主簿就推荐谭达勃来做,那位绝对能够胜任,而且人品可靠。 王知府也推荐了个人到夏麻县,就是当初在寇雯案中,帮着做过证的沈万景沈秀才。两人嘀咕了会后,沈万景就被推荐成了夏麻县的令史。县尉则推荐了高岁安也就是高二狗来担任。 名单确认后,十一月就交了上去。而夏麻县一干人等也开始忙碌起来,交接工作,收拾行李,准备礼品…… 到了十二月,新一轮的官员委任公文终于发下来了,而泰蔼鑫也终于知道自己将要担任的职务了——礼部,仪制清吏司,学考科,七品司员。从字面上看,应该是要负责一些与学校、科举有关的基础工作。 而之前他与王知府推荐的下届夏麻县人选也被全部批准了。 于是新年前,大家庆贺的庆贺,送别的送别,都在为来年忙碌着。 作者有话要说:  熊二哈:听说姐姐、姐夫要去京城了,哦也!师傅傅,我们也赶紧家去吧,这儿啥好吃的都没有,简直要饿死熊了! 熊老大:这荒芜沙地最适合你现在练皮,为师给你抓点蝎子和沙蜘蛛去,晚上咱们也改善下伙食! 熊二哈:……听着都想死~ 第46章 (修)初到京中 话说嘉和十六年年底, 泰蔼鑫卸去县令职务后, 举家就要进京赴任了。这次进京, 还有一些人会跟着泰家一起走。佰子苏、窦宝还有楚月易是第一批出发的人选,其他人暂时还要留在湖北或处理事务或继续科举。 早在正式任职公文到达泰家的第二天,楚月易就先一步出发了。他要先赶到京城, 联系上洪夜江和梦岚重后,在泰家到达前, 把住的问题解决好。 当他到达京城,找到了洪夜江后才知道孟岚重此时不在京中, 跟着他师父去外地了。 不过找房子这事,孟岚重不在也没所谓, 洪夜江一听说后,就非常热情地抢了过去。得知孟姐姐一家要来京城后,可把他高兴坏了。虽然在泰家只住了半个月,可那种温馨欢乐的气氛却深深刻在了他脑海中。更何况对他有大恩,在某种程度上甚至让他想到了母亲这个词的孟姐姐就要来了, 这实在太棒了! 洪夜江的兴奋喜悦之情简直掩都掩不住,于是浩能大师也立马知道了那个送他天门星图缺片的女子很快要到京城了。 “恩, 你们平时多留意些,看看她是否跟我们门派有什么瓜葛。别吓到人家,怎么说都是对我们有恩的,如果她有什么难处,不过分的话,也可帮上一把。”浩能大师转头就对某个门下弟子, 吩咐了几句。 那弟子点头应了,下去安排了。 在洪夜江和楚月易忙着找房子的时候,夏麻县泰家也基本收拾好,准备出发了。 鞠子冠也就是小橘子,之前虽然考中了秀才,因他户籍是湖北府的,如果想要继续科举之路的话,留在本地继续念书,反而是最好的。为此鞠子冠有些闷闷不乐,但想到泰大人对他说的那些话,鼓励了自己几句,“男儿当自强”,“三年后京中再相见”,这才没有在送别时哭得太难看。 高二狗,哦不,现在已经叫高岁安高县尉了。他是泰蔼鑫一手提拔起来的,除了和云县令一样,对泰大人有份感遇之恩,更多了些敬重和钦佩之情。他和李奥秉在送别泰家时,都红了眼睛,还是孟岚琥安慰道:“此时只是暂别罢了,相信不需多久,我们就能重逢了。” 泰蔼鑫也在一旁抱拳说到:“诸位,我等都需奋力前行。为民务实、勤学不辍,他日再见时,羞惭者当罚酒三千!” 大家这才在哄笑中,挥手离去。 泰家这次离去,不再像当年颠沛流离逃到夏麻时,只有三个人,其中两个还病得半死。他们这次一共九个人,除了泰家五口外,还有大丫二丫和佰子苏、窦宝。 本来孟岚琥想把大丫二丫留在夏麻,托张嫂和高二狗照看些,也没太大问题。 大丫倒是勉强同意了,可不曾想到,二丫似乎明白了孟岚琥的意思后,就有些不太正常起来。她开始不敢离开孟岚琥一步,就算不跟着,也必要能见到孟岚琥才行。就连晚上都不肯去睡觉,实在熬不住了才被她姐姐抱着眯一小会。只要睁眼就扒在门口,等着出去找孟岚琥。 因她并未大吵大闹,被姐姐说几句,也老实听着。可孟岚琥在看到二丫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充满了依恋,无声地粘着她时,终究还是心软了。罢了,就当多养个女儿吧。 就这样,大丫二丫也跟着泰家进了京城。为了名正言顺的住在一起,大丫求着孟岚琥签了个五年的契。五年后,她十九岁,嫁娶也来得及,不耽误事。 她们签的契不是卖身契,而是条件很好的雇佣契。这份契约对大丫二丫而言是非常自由宽松的。对此,周大丫感激地恨不得把所有事情都抢来做才好。 而佰子苏的父亲佰泽辰在收到儿子的家信后,得知了他要跟着义父一家进京去住一段时间。佰泽辰拿着信纸开心地想到,当初的决定实在太正确了,儿子能早早去到京中见识一番,好处绝对不少。 众人一路上兴奋地边走边看,半个月后,终于到达了京城。 算着时间,这几日一直留心着泰家行程的楚月易和洪夜江,这天上午顺利地接到了泰蔼鑫一行人。 当孟岚琥看到他们找的房子时,不由得赞了句,用心了。 泰家家财有限,且泰蔼鑫官职不过七品,想在京中找个好地段的好房子,无异于痴人说梦。 然而,洪夜江也不知动用了天门的什么关系,竟然找到个非常适合泰家的房子。 京城大致上分成南北两个部分,北城又称内城,除了皇宫与宗室外,还包括朝廷的各级官衙和四品以上官员的府邸。而南城则称为外城,民间把外城的分布归纳为“东富、西贵、南贫、北贱”。 在外城中,富户商人集中在东区居住,而四品以下官员则在西区集聚;操持贱业者多在北区的花街柳巷之中,其他平民就在南区居住。 泰家的房子,就在西区的顺德大街六合巷巷尾。这家房子有个特点就是没什么景致但房间很多,足有十六间房。 这对人口较多的泰家来说,真的很合适,他家从上到下就没一个讲究风雅格调的,因此有没有好看的花园实在没什么人在意。 按照目前京城的房价,这套房子大约要五百两银子才买的下来。不过最后成交时,只花了四百五十两,这其中楚月易与洪夜江实在功不可没。 泰家人高高兴兴地搬进了新家,之前楚月易已经雇了人,把房间打扫了一遍,如今泰家人只需把行李安置好,就可以直接住下了。 孟岚琥看了下房子的分布,更满意了,这十六间房分了三个院子。靠近大门的算是外院,有六间房子,除去泰蔼鑫今后会客用和做书房的两间外,还有四间正好安置佰子苏、楚月易和窦宝。内院分前后两个院子,前院是六间较为宽敞的住房,里面包括一个炉灶齐全的大厨房,后院是四间略小些的房间,看来应是给仆役下人住的。 孟岚琥把各人的房间分好后,大家就分头忙碌起来。 第二天,泰蔼鑫去衙门报道,孟岚琥让楚月易带着泰祥博去宝通禅寺送了些特产做谢礼。而她自己则带着瑶瑶给左右邻居送了点见面礼,算是告诉大家一声,今后泰家就在这里落户了。 泰蔼鑫上午先到吏部的文选司办了入职手续,中午回到家后,孟岚琥就告诉他一个消息。 “相公,我上午听隔壁大理寺右评事家的娘子说,这京官上任第一天都要请同僚吃顿饭。”孟岚琥带着丝笑意地说到。 泰蔼鑫听了,对娘子一拱手道:“那就辛苦娘子……”话未说完,就见孟娘子摇摇头,笑着说:“不能在家请,都要上馆子去才行。那董评事就是因为开始不知道这事,结果被同僚排挤了一年,第二年新人来了,他才恍然大悟。” 泰抠门有点懊恼地把拱着的双手合在一起,搓了搓道:“这些人真是,只知讲些虚礼,竟然还排挤起人了。可这京中的馆子估计很贵啊,以前重弟不是还说他师父都没钱请他吃顿馆子吗?” “扑哧”孟岚琥被这话给逗乐了,她笑着说到:“那是他师父聪明,就他徒弟那饭量,说句饭桶都含蓄了,真要放开肚量吃起来,天知道得花多少钱去,哈哈哈!” 想到蠢弟弟以前顿顿消灭一锅结结实实的米饭,就这还说是委屈了肚皮,夫妻俩不由都笑了起来。 “你别急,”笑够了之后,孟岚琥擦了擦眼角道:“董家娘子人很好,她特意告诉我,若是不熟悉情况,贸然在京中请客吃饭,很容易被人当冤大头割肉。所以她推荐了家在北区友来巷的馆子,叫乐食馆。那家饭馆最好的地方,是允许客人自带酒水和食材,他们可以帮忙处理,收点手续费就行。整个价格都很合适,是京城本地人尤其是品级不高的官员最爱去的地方。” 听到这里,泰蔼鑫的眉头才松开,要是自带酒水食材的话,他家还真能省不少钱下来。 “我上午听完后,就让佰子苏和窦宝出去转转顺便也打听了下。他们回来告诉我果然如此,我就让他俩带着酒水和我们家的那些熟食先去给你订了包间。你晚上散衙了,直接去乐食馆,报个姓名就成了。”说着,孟岚琥又取出五十两的银票和五两散银交给泰蔼鑫,道:“这银票是给你晚上会钞用的,散银是给你以后随身应急用的。对了,那乐食馆可是在北区哦,你吃饭花多少都行,要是敢花在……就给我小心着点,哼!” 泰蔼鑫爱惜地把银票和碎银收好,然后宠溺地瞟了他娘子一眼道:“都几岁的人了,还这么喜欢吃醋,你相公我是那种糊涂蛋吗?放心吧,我的小心肝,等再过几年,估计得喊我的老心肝了,哈哈哈……”他话没说完,就被娘子捂住了嘴,两人纠缠打闹了一会才放开来好好说话。 而此时,楚月易正和泰祥博在浩然大师那里用午食,陪着的还有洪夜江,席上四人交谈融洽,尤其是洪夜江,问了泰家各人的情况后,约好过几天后,还要亲自再去泰家见见各位。 下午,孟岚琥继续拜访剩下的几家邻居,果然又有收获。 在户部任职的肖主事虽然五年前丧妻,不过今日正好他已出嫁的大女儿肖大娘子回来看他。 肖大娘子性格温婉,在和孟岚琥谈了会,熟悉点后,得知泰家还有几位少年,不是童生就是秀才,正值念书的年纪,于是就热心地推荐了离这不远的一家学馆。 肖大娘子将那学馆的情况娓娓道来:“酬勤馆馆主是嘉和四年的榜眼。苏馆主当年中了榜眼后,父母双亲相继去世,再后来奶奶也去了,就因守孝耽误了入仕。不过苏榜眼为人豁达,干脆开了个学馆,收徒育人起来。” “哦,想必这榜眼馆主教起学生来,成果应该不错。”孟岚琥还真挺需要找个好学馆的,于是打起精神仔细问道。 “正是要和娘子说呢,我之所以推荐这酬勤馆,就因为这苏榜眼不但自己善学,更是个善教的好先生。如今不少学馆中请的先生不是举人就是进士,都是些饱学之士。只可惜,善学之人不见得善教,所以苏榜眼才显得难能可贵。他开馆以来,已经教出很多青年才俊了,如今想入他学馆,可不太容易,必要经过他亲自考试才行。”肖大娘子笑了下,继续说到:“还有人笑说,那入学考比院试考秀才还难些,娘子可要做些准备才好。” 谢过了肖大娘子后,孟岚琥就又派佰子苏和窦宝出去打听学馆,尤其是酬勤馆的事情了。 晚间,泰家收到两张拜帖。一个是已经升职为六科都给事中陆九思送来的,约了明日晚上请泰蔼鑫夫妇到家里一聚。另一张则是由叶卫澜本人送来的,他去年金榜题名,中了二甲第五名,如今已经是翰林院的一名七品编修。 孟岚琥让博哥儿把叶卫澜迎了进来,泰蔼鑫因为晚上请同僚吃酒,还未归来,就让泰祥博和佰子苏出面先陪着叶卫澜聊会天。 当谈到白天说起过的酬勤馆时,叶卫澜尤为推崇。原来他这届的榜眼和探花都是苏馆主的学生,可见人家在教学这方面是有真本事的。 一个多时辰后,泰蔼鑫也回来了。因着家里带去的好酒好肉,各位同僚都对这位新司员非常友好,酒席上还说了不少科里的小道消息,这对泰蔼鑫来说很有用处。 当见到叶卫澜后,四个读书人聊得更开心了。因知道泰家才落脚两天,叶卫澜没有久坐,约了日后再叙后,就告辞离开了。 第二日,泰蔼鑫散衙后,带着家人和某人惦记着的特产去了陆家。 陆九思是前年二十四岁才成亲的,这不管在哪儿都算是比较晚的,娶的妻子是京中一位兵部员外郎的嫡女。虽然看上去,仿佛陆九思高攀了,实际上却是那位员外郎先属意陆九思,又花了些功夫,才把女儿嫁给他的。 要说这位员外郎是个精明人,他通过自己的渠道发现了陆九思是很得今上重视的一位年轻官员。这仕途上什么最重要?家世背景、银钱人脉、文韬武略?这些都比不上帝王的青眼。 所以在陪嫁了不少嫁妆后,员外郎就愉快地把女儿托付给了可靠有前途的陆九思。 泰蔼鑫一家到时,陆九思夫妇亲自把他们迎了进去。 好友相见,也不搞那些假客套,陆九思看了礼物后,当即就让下人,开了坛酒,又挖出两盘子糟鱼、卤藕等物,急忙忙地催着娘子赶紧开饭。 席上,两家相谈甚欢。孟岚琥发现陆娘子虽然年纪小,才十七岁,可性子却颇老成,也难怪能和二十四岁的大龄青年陆九思谈得来。 且不谈泰陆两家如何把酒言欢,此时正匆匆朝京城赶的孟岚重一路不停地埋怨谢二郎:“都是师父贪嘴,非要吃什么鬼蛾子,耽误了时间,害我没法给我姐接风,实在是太对不起他们了。” “什么蛾子啊,那是冰蚕啊!每年只有那一天,才能抓到几只,我能凑成一盘菜,多难得啊!你个混球吃了还在一边给我干呕,干呕你个头!”说着,谢大熊就在马上飞起一脚朝孟岚重踢去。 “就是很恶心嘛!”孟岚重边说边两腿一蹬,从马鞍上腾空而起,避开了师父的熊腿。 “要不是为了给你小子吃,我大冷天挂悬崖上是要写诗题字吗?玛德,等你学成那天,老子搞不好都要变成圣人了。”谢二郎在孟岚重面前,再不去维持什么长老风范,实在是憋闷太狠容易伤身啊…… “嘿嘿”孟岚重此时经过师父多日的亲身示范,已经明白点道理了,不过他长出来的几个心眼,几乎都被用在怼师父上了。他也知道那冰蚕绝对是对他非常有用的好东西。然而那生吃的味道实在是……圣人也受不了啊! 好在,眼看着再一日,他就能返回京城了,一想到家里那些好吃的美味,孟岚重忍不住就咽了口唾沫。 谢二郎侧头看着身边精壮俊朗的少年,眼中笑意更胜,嘴角也不自觉地翘了起来。看,老子教出来的,就是棒!至于某些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那绝对是他自己领悟哒! 第二天傍晚,孟岚重和谢二郎先到了宝通禅寺,略梳洗了下,问明了泰家地址后,孟岚重就狂奔而去。姐姐、美味,我来啦! 迎接他的虽然有很多美味,然而也有姐姐的二指禅。 “你说说你,见面第一句就给我说个什么鬼话出来啊?搞半天,我还不如个卤鸡糟鱼重要!真是该把你卖给开酒馆的去,那你可就欢喜死了!”孟岚琥拧着弟弟的耳朵,看他毫不受影响地左右开弓大吃二喝着,暗自也有些心疼这家伙。 “唔……姐,我现在练到皮下肉了,你拧我可小心点,别把手指给弄疼了。”孟岚重忽然想起一事,赶紧叮嘱他姐道。 “我,我呸!你不练都够厚的皮了,就说怎么拧你都不疼呢,敢情是如今已经练成龟壳功了啊!”费了半天劲结果似乎被人嘲笑了,孟岚琥干脆省点劲,只开嘴炮。 孟岚重嘿嘿笑着,才不浪费时间和姐姐斗嘴呢,他边狼吞虎咽着,边朝几个孩子扮鬼脸,家里只多了他一个人,却热闹了好几倍。 “对了,你这以后,晚上在家住吗?”孟岚琥忽然想到实际问题。 “我倒是想啊,可我那熊师父不让啊,说是耽误练功,以后每六天才准我休息一天,那时候才让我回家吃……呃,看看你们。”已经长了几个心眼的孟岚重一看姐姐脸色不对,赶紧把真话咽了回去。 “行吧,那你明天是休息还是要去练龟壳功啊?”孟岚琥也不追究了,接着问到。 “啊,休息休息,嘿嘿!”孟岚重摇头摆尾道。 “行,那我明天再给你准备礼物,记得回去给大师和你师父都送去,还有小江也有份。”孟岚琥留着几个孩子陪着弟弟,自去给他准备沐浴的热水和衣物了。 第二天下午,孟岚重离开时,背着四个大包袱,其中只有一个是给自己留的。他都想好了,等出了城,就把包袱都打开,把那三份都吃点,再挑他最爱的,都放到自己包袱中去。 他想得都快笑出声了,结果一出城就看到了一位壮汉对他慈祥地微笑。 “玛蛋!”孟岚重心里忍不住欺师灭祖地骂了一句,然后噘着嘴走过去喊到:“师父啊,你怎么就来了啊!!!” 这语气是完完全全的嫌弃,一点杂都不掺。谢二郎才懒得在乎徒弟的这点小哀怨,熊掌一伸就把四个包都抢了过来。 师徒二人这回去的一路就变成了激烈的包袱争夺战。当然,学艺未成的某人,最后哭着回到了禅寺里,找掌门告状去了。 浩能大师慈眉善目地摸了摸孟岚重的狗头说:“努力吧,少年!等有一日你强过师父了,自然就能抢回来了。”当然,他没说出口的是,连他自己都抢不回包袱,更何况孟岚重这个小渣渣。 某人已经被自家门派这种外表上道貌岸然、品德高尚,私底下就阴险狡诈、不服来打的真实面目给刺激麻木了。 如今,他已经感觉到,不管是他的熊师父还是和尚掌门,如果能让人看到他们心眼的话,估计不少人都要得密集恐惧症。 几日后,泰祥博和佰子苏顺利通过了苏拂柳苏馆主的考核,连带着原本不抱太大希望的窦宝都被一起收进了学馆。 三个孩子念书,花费还是挺大的。佰子苏死活不要孟岚琥出钱,他爹妈早就准备好了这些花用,此时正派上用场。 倒是窦宝,小穷光蛋一个,他脸色涨红地,看着孟娘子二话不说就替他出了学费。少年眼中水光闪闪,他认真记下了眼前这一幕,只待将来出息了,要好好孝顺娘子一家。 作者有话要说:  浩能大师:心眼少,能当上掌门吗?再说,我容易吗,天天伺候一群大爷般的师叔长老,连自己练功的时间都少了,还要不时给皇上出力做事,男人,真令堂的累! 熊大爷:嗯嗯,好吃!呲溜~呲溜~香!够劲!师侄那份?哦,我帮他检查了下,全都没毒。徒弟那份?嗨,他是个孝顺孩子,路上就都送我肚里了。对了,这鸭脖子太少了,下次让徒弟回家说说,多搞点来。 熊二哈:呜呜……我给你多搞点巴豆来!龟蛋! 第47章 学霸爱打脸 话说, 泰家到了京城后, 在友人和邻里的帮助下, 日子终于走上了正轨。 孟岚琥这日忽然想起一事,思索了一阵后,提笔给自己外祖家仅剩的一个亲戚写了封信。 这事说起来也让人很唏嘘, 孟岚琥姐弟俩的亲娘是刘家的嫡女,叫刘应琴, 她有个嫡出哥哥和庶出妹妹。 这个庶出妹妹就是后来孟家的继母,刘应萧。本来就算刘应琴去世了, 可只要刘家还在京城中,孟岚琥姐弟也不会落到太悲惨的境地。因刘家的二老非常疼爱嫡女刘应琴, 连带着对她的一双儿女也很是看重。 然而,刘家二老却在孟岚重一岁左右,相继去逝了。孟岚琥的舅舅刘应文当时是工部五品郎中,辞官丁忧后,为二老扶棺返乡了。然而, 他这一去就再没有返回京城,只在年节时才会送些礼来。这才使得刘应萧敢明目张胆地在京中打压原配所出的子女。 因孟岚琥的父亲孟江祥对子女并不上心, 所以在原主出嫁时,她只从继母手中分到了点生母嫁妆中最不值钱的玩意。到了孟岚重就更不用提了,二百两银子就打发了。他们这对嫡出子女几乎只拿到了生母嫁妆的十分之一不到,其余的都便宜了那继母和她的亲生儿子。 孟岚琥的父亲孟江祥是个执拗的清流,偏偏还有点风雅爱好,每年他那点俸禄连自己都养不活, 要不是靠着孟岚琥母亲的丰厚嫁妆,哪里还会有人追捧他这个小穷官。 待到孟江祥死后,孟家所有财产包括孟岚琥母亲刘应琴的嫁妆就彻底落到了刘应萧的手里。 而眼前,孟岚琥要做的,就是重新恢复和舅舅的联系,将来母亲嫁妆之事,说不好还要靠这舅舅帮把手。于是她在信中,把孟家姐弟从母亲去世起到现在的所有经历都说了个一清二楚。这其中的苦楚几乎无需某人再多做润色,就够让人心酸了。 孟娘子在家中忙着,泰祥博、佰子苏和窦宝也开始到酬勤馆中上课了。 苏馆长全名叫苏拂柳,他不但名字让人有种春风拂面的感觉,上起课来也是引人入胜,诙谐幽默。这和大多数夫子们那摇头晃脑一本正经的讲课方式比起来,实在是非常少见。 酬勤馆里只开了两个班,共收了六十名弟子。目前夏班中有四十人,都是过了童生但是没考秀才的一群孩子。而秋班有二十人,全都是准备参加秋闱的一群秀才。 佰子苏因为知识上有些欠缺,就暂时跟窦宝一起在夏班中先学一段时间,而泰祥博则要到秋班去读书。 因秋班中学生不算多,没几天泰祥博就把人认全了。这其中有个叫孟岚兴的人,引起了泰祥博的注意。 这人的姓名与孟家姐弟的名字非常相近,泰祥博第一次听到时就留了心。回到家中,他也没忘对娘亲说起此人。 “娘,我读的班里有个叫孟岚兴的人,可与咱家有什么关系吗?”泰祥博好奇地问到。 “那人多大年纪?”孟岚琥停下了手里的针线,认真问到。 “大概十六七的样子。”泰祥博想了下说到。 孟岚琥点点头道:“那应该就是他了。正好,娘以前从未和你说过你外家的事情,今日就好好地说一遍,瑶瑶过来,你也该听听。” 于是,孟岚琥就把孟家的种种纠葛详细客观地说了一遍。她从来不觉得要把大人的事情瞒着孩子,儿女也到了懂事明理的年纪,早点告诉他们,也免得将来被人糊弄。 泰祥博和瑶瑶听了娘和舅舅的事情后,都有些抑郁伤心。以前听别人家说起姥姥外婆什么的,他们多少也有些好奇,娘亲怎么从来不提孟家呢。 如今知道了真相后,瑶瑶抱住孟岚琥的脖子,安慰地亲了亲娘亲的脸颊。而泰祥博则皱着眉头说到:“娘别伤心,将来我们给你争气,把你吃的亏都讨回来!” “你们都还小,娘告诉你们这些事,是怕以后有人诓骗你们。至于报仇这事,呵呵,等着吧,娘和舅舅如今也不是那无知无能的人了。倒是博哥儿你,以后还是要提防着点那孟岚兴,听你舅舅说过,那人心性颇有些刻毒。”孟岚琥仔细叮嘱了几句。 泰祥博点头道:“娘,我知道了,会多加小心的。” 又是一个休沐日,泰蔼鑫难得睡了个懒觉。上午起床后,他动了动胳膊腿,对孟岚琥抱怨道:“真是比当县令辛苦多了。我算了下,我头上的婆婆竟然有十一个之多,而和我一样真正做事的却只有四个。妈呀,每天我们四个被呢十几个管事的驱使得就像拉磨的驴子般,卖命啊!最让人烦躁的是,一个公文往往要八、九个人签阅,挨个找他们时,不是这个不在,就是那个正忙,白白耗去多少时间!” 孟岚琥把他按到椅子上,伸手在他的肩颈处按压起来。 “哎,酸……啊~舒服!”被按得浑身舒坦的泰蔼鑫还不知道他此刻正享受着皇家特级待遇呢。 “你先跟着同僚多学学,辛苦点咱也认了,可是别什么事情都抢着做啊。”孟岚琥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嗯,知道了,当初我也是从书吏干起来的,如今不过就是管事的更多了,哎……”泰蔼鑫边说边笑着摇摇头。 一个月时间过去了,在酬勤馆中学习的三个少年慢慢和大家熟悉起来。 而平时就比较留心某人的泰祥博也确认了舅舅的评价。这段时间来,他了解得更清楚些,这孟岚兴是个嫉贤妒能,为人刻薄的家伙。他只愿意和成绩远不如他的人玩在一起。而对那些成绩更好的人,就会找各种机会在背后抹黑别人。 当三月月考成绩出来后,孟岚兴发现那个乡下来的土包子泰祥博竟然排在了第二,而自己的名次则掉到了第十一。按说两人差得还有点远,可小肚鸡肠的孟岚兴只觉得自己名次落后全怪那该死的土包子,一时间心中妒恨交加。 没两天,泰祥博就发现,班中有些人开始隐隐地排斥他。 中午休息时,一个平时关系还不错的同窗张永走到泰祥博面前,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嘟囔了一句“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竟然为了成绩去作弊,可耻!”说完就准备离去。 泰祥博冷下脸来,拦住他问到:“张兄有何指教还请明言。” 那人翻了个白眼道:“切,别装了,谁不知道你这次月考抄了第一名胡兄的卷子,才排到了全班第二。我之前还以为你是个君子,哼,真是看错了你。” “不知张兄是如何肯定,我抄了胡兄的卷子?”泰祥博盯着对面的张永,坦然问到。 “你……这事全班都知道的。”张永有些烦躁地说到。 “哦?我竟不知,谁人能作弊做得全班皆知,而先生却不闻不问。张兄还请直言,到底从何处听来的谣言。”泰祥博微微一笑,紧追不放地问到。 张永性子是有些急躁,但却不是那种强词夺理之辈,他皱着眉头想了下说到:“你说是谣言,可我却是亲耳听到孟岚兴说他考试时见你屡次偷窥胡兄试卷,你可敢与他对质?” “何止要与他对质,此事关乎名节,我还要请先生来做个见证。”泰祥博心中暗道,果然是他。 此时已有不少人都注意到他二人,当听到还要请先生来做见证时,一群半大小子都兴奋了起来。 于是,当正在午休的苏拂柳见到泰祥博时,他身后已经跟了十来个吃瓜群众了。 “你们这是……”苏先生有些奇怪地问到。 泰祥博施礼道:“先生,今有孟岚兴污蔑学生前日考试时抄袭了胡修闻的试卷。此事虽小,却关乎读书人的名节,学生不敢哑忍,还请先生出面做个见证。” “哦?不知要我如何做见证啊?”苏拂柳也好奇起来。 泰祥博心中早有成算,“烦请先生下午从这个月我们所学的范围内,现场抽题出来,不拘是默写还是释义都可。当场考,当场改。孟岚兴既然说我能偷窥胡兄试卷骗来高分,就请他与我换个座位,并且不管是自己答也罢还是抄胡兄的也行,我也不要求他定要考到第二,但至少要考进前五吧,不然我那抄袭到第二的罪名可就背得太冤了些。而我若真如孟兄所言是作弊得来的月考分数,下午换了座位再考,真假自见分晓。” 他这话一出,大部分人都相信泰祥博并未抄袭了,因为在大家都盯着的情况下,若不是对自己所学极有自信,又怎么敢如此施为呢? 泰祥博看着脸色难看的孟岚兴接着说到:“当然,若是孟兄无法做到在不惊动他人的情况下考进前五,而我的成绩又进了前三的话,就说明孟兄之前所言完全是造谣污蔑,还请先生责其当众道歉认错,方可全君子之德。” “嗯,不错,你的要求并不过分,下午咱们就来考考看。”苏拂柳微笑看着这信心十足的少年,点头同意了。 于是,很快,下午要当堂再来一次月考的消息就传了开来,甚至连夏班的人都知道了。佰子苏和窦宝特意找到泰祥博,问他可受了什么委屈。泰祥博笑着摇头道:“我没受委屈,不过下午有个人可就要尝尝造谣污蔑的恶果了。” 此时,早就心慌意乱的孟岚兴恶狠狠地盯着泰祥博。他只是不爽那土包子怎么会一下子排到第二去,本来他之前月考总能考个第十,和人说起时,也能勉强算是成绩靠前。可如今多了个土包子,他这次就排到了第十一去,这让他特别恼怒,所以才胡乱说了几句。本想着出出气就好了,谁知道如今闹到了这个地步。若是下午泰祥博考砸了,那还好说。可看那土包子胸有成竹的模样再想一想自己的水平,他自己也清楚实在没什么希望。 下午当堂测验时,泰祥博特意把自己的座位搬到了远离所有人的大门口,在那里别说抄谁的卷子了,他但凡有点动作都会被所有人看得一清二楚。 苏拂柳也是个爱玩笑的性子,他在抽考题时,一时兴起竟然还考了些未曾讲过的内容,这让下面的学子顿时都傻了眼。先生,你怎么不按套路来啊?! 考完后,苏拂柳把泰祥博、胡修闻和孟岚兴的答卷拿来,边念答案边批改,改完后还传给了全班都浏览一遍。 这一来,是个认字的就能明白,分数比胡修闻还略高几分的泰祥博绝对不可能是所谓的抄袭者,而因为心情烦乱,答得乱七八糟的孟岚兴显然说了假话。 大致把大家的卷子都过了一遍后,泰祥博这次得分排在了第一,胡修闻第二,至于孟岚兴,只能在倒数几名中找他了。 看完卷子,苏拂柳迟迟没有说话,他在等着孟岚兴主动起来道歉,在他看来少年人因为嫉妒做错事了只要能坦诚认错,还是可以原谅的。 然而他等了半天,全班都渐渐安静下来,那孟岚兴却低着头就是不出声。 苏拂柳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到:“人无信不立,孟岚兴你确定不愿道歉认错吗?” 孟岚兴是绝不会给土包子赔礼道歉,他的脸面太重要了。 按说他父亲去世后,家中因为再无人做官,这西城区本该无法再安稳住下去的。可多亏孟江祥生前名声很好,他家才被同僚庇护着继续留在了原处。 若是今天他认了这事,那家里唯一顶用的名声可就要被毁了,此时,孟岚兴不但没有反省自己不该污蔑同窗,反倒对泰祥博更加怀恨在心了。 他满脸通红地站了起来,梗着脖子试图为自己开解道:“先生,我不是有意造谣的,当时只是有点怀疑,随口说说罢了。” 苏先生没有出声,看了他半晌道:“看来你是真的不愿意道歉啊。如今你也快满十七了,我自认已经没什么能教你的,明日起,就不用再来了,你家的束修,我会派人送回去。” “先生?!”孟岚兴惊恐地瞪大眼道:“先生你要赶我走?就因为我说了这土包子一句话,你就要赶我走?” 他的惊恐迅速转为愤怒,最后两眼通红地喊道:“我知道,你无非就是看到我父亲走了,瞧不起我孟家罢了。哼,既然如此,我也不屑再呆下去了,至于那点束修,我孟家还不放在眼里。”说罢抄起书包就冲了出去。 苏拂柳看了眼孟岚兴的背影,摇摇头不再多说什么,接着就淡然自若地继续开始讲课了。 泰祥博几人因为这事,对自家先生也越发尊敬了。 晚间,孟岚琥得知此事后,微微皱眉道:“那刘应萧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当日那孟家继母刘应萧就派下人去打听泰祥博的底细了。 在得知他是孟家原配嫡女的儿子后,刘应萧一下子被惊到了。 孟岚琥本以为那对母子很快就会做些报复行为的,谁知硬是等了一个多月,那边也没什么动静。 而此时,她舅舅刘应文的信却到了。孟岚琥当初寄信因为不确定是否能一次就找到人且距离还挺远,所以是花了点钱走的民信局。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刘应文在接到信后,反应非常剧烈。他拍案怒道:“好哇,这就是你说过会尽心尽力养育应琴的一双儿女。还骗我说琥儿违背父母之命跟人跑了,重儿偷了家财出去鬼混了。毒妇!看我不扒了你的那张人皮!” 得知失了音讯多年的外甥与外甥女遭遇了些什么后,刘应文一边命人给他收拾行李,一边派出得力的管家,先带着银钱和信件赶赴京城。 那管家是曾见过孟岚琥的,他到了泰家后,激动地盯着泰家母子三人看了好一会后,才欢喜地跪下行礼。 孟岚琥知道这是舅舅的亲信,哪肯受他的礼,让泰祥博上前扶起后,又送到座位上坐下来,这才开始说话。 “真是天幸啊!”管家感慨颇多地说起了刘应文的情况来。 原来刘应文带着妻儿回到祖籍后,独自结庐守孝了三年才回到祖屋。 因长期茹素,又没有好好休息,刘应文的身体亏得比较严重。在听了大夫的话后,他就决定暂时留在环境舒适的祖籍多住几年。后来因为儿子科举,女儿嫁人,竟一年年的耽误下来,如今他和妻子都想留在祖籍,毕竟孩子们都在附近,真是越老越放不下了。 他离开京城后,开始还频繁给孟家写信,关心两个孩子的情况。可慢慢他发现,两个孩子从不主动给他写信,偶尔有个只言片语也非常敷衍。 当然如今刘应文已经明白,他的信一封都没有传到过孟岚琥姐弟手里。且那毒妇还对姐弟俩说,舅舅因父母妹妹去世的缘故,非常不喜重哥儿。 再说回之前,因为误以为外甥和外甥女不在乎这个舅舅,刘应文坚持了几年后,也渐渐淡了这份关系。 到孟岚琥出嫁那年,继母刘应萧居心叵测地给刘应文写了封信,说是孟岚琥不听父母之言,执意要嫁给一个被逐出家门的落魄纨绔,为此孟家伤心失望之余就没给她多少嫁妆,想着以后等她吃亏了,总还留了条后路。 待孟父过世后,更是直接写信告诉刘应文,那孟岚重偷走了家中大半财产,已经鬼混的不知去向了。 刘应文虽然多少有些恨两个孩子不争气,可那毕竟是嫡姐的骨血,因此还特意找寻过一段时间。然而他是照着刘应萧给的线索去找的,自然是无功而返。断断续续找了几年后,这才渐渐绝了重逢的念头。 没想到,事隔多年,他竟收到了孟岚琥的信。,也幸亏他一直呆在刘家祖籍没有离开,不然孟岚琥想要联系上舅舅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孟岚琥的信中把这些年来孟家的种种纠葛和姐弟俩的各自遭遇都写了个一清二楚。刘应文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早早就中了庶妹刘应萧的圈套。 愧疚于没有照顾好应琴的遗孤,刘应文决定要亲自出面给这两个孩子讨一个公道。他先派管家送去回信,自己随后就会赶到京中,与他同来的还有刘家族长和几位德高望重的亲戚长辈。 孟岚琥本来只打算从舅舅那要来生母的嫁妆单子,以后讨债时是个凭据。可没想到,舅舅竟然要搞个大的,那还有何话好说,一定全力配合! 于是在问明了刘应文来时的人数名单后,她非常大方地租了个不错的宅院,收拾打理一番,只待刘家来人。 租宅院这事,泰蔼鑫倒不是心疼钱想反对什么,他只是有些奇怪,于是开口问到:“娘子,按说咱们这回要债不是装得穷点惨点,博同情,更好吗?你如今租下这么好个宅子,万一刘家那些人以为咱家挺有钱的,转头去同情你继母他们,可怎么好?” 孟岚琥笑着答到:“博同情这事最好是用在两个差不多情况的人身上,这时候谁惨一点,大家下意识就会偏下谁一点,而这种偏向会造成很大的影响。可只要有一方强得很明显,那么至少面子上,博同情就没有太大用处,就算别人有什么倾向也不会造成实际的影响,最多也只是私下里传些闲话罢了。” “嗯,所以娘子要让刘家来人看明白我们比你继母他们要强,帮我们更合情合理更划算!”泰蔼鑫点点头总结了下。 孟岚琥叹了口气道:“虽然看舅舅管家那口气,他们是要来给我们撑腰讨公道的。可这世情如此,你若把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十有八/九是没什么好收场的。就当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了,咱们把自己弄得强势些,他们就算不想给我们撑腰,至少也不敢胡乱欺压不是。” 泰家和刘家在这边各自准备着,而那刘应萧和孟岚兴却没什么动作。 这并不是他们反省了错误或是把这过节给忘记了,实际上这二人不过是被自己的黑心肝给吓到了。 当刘应萧得知孟家姐弟已经回京以后,第一个反应就是,老天,他们这是来寻仇了! 而孟岚兴不亏是刘应萧的亲儿子,他琢磨了会,竟然告诉他娘,之前学馆中的事情,恐怕就是那对姐弟的第一个圈套! 为了弄清这两个阴险狡诈之辈的后续计划,刘应萧和孟岚兴决定暂时低调观察一段时间。等对方露出马脚或者自家弄清了对方的实力和计划后,才好做出反击。 于是,孟家与泰家就在古怪的默契下,彼此保持着克制,一起安静的等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刘应萧:该死,那两个蠢货姐弟竟然没在外面死掉,又跑回京城来了! 孟岚兴:这可怎么好,他们一看就对咱家不怀好意,不然也不会第一步就把咱们家最重要的人,也就是你儿子我,给害了。 刘应萧:真是好狠毒啊,他们这是打算要把咱家的宝贝希望给毁了,然后就能落井下石抢夺家产了。 孟岚兴:混蛋,这种事情不是都该我们来做吗? 刘应萧:儿子,不要随便说出真相啊…… 第48章 大小姐与小贱人 话说孟岚琥的继母刘应萧派了下人去打听泰家家底, 几天后, 她奶娘回来禀报道:“夫人, 我家小三儿问清楚了,那泰家就是个七品的小破官,如今在礼部那清水衙门里当个跑腿的, 不值什么。他们家就这一个当官的,那个孟岚重据说在和尚庙里做事, 也没什么势力。” 听到这里,刘应萧才放下心来, 没势力就好,没势力她就能好好踩一踩这两个小孽障了! 于是, 三月底某天,孟岚琥正在家里亲手和面,准备晚上下面条,就听外面似乎有人在高声叫嚷什么。 “大丫,你去看看外面怎么了。”孟岚琥没停手, 继续旋转着搅拌盆里的面团。 大丫应了声,把手洗了洗, 到前面去查看了。 “娘子,外面有个很凶的婆子,在那里喊叫,让娘子赶紧去拜见什么人。”大丫有些惊慌地跑回来说到。 孟岚琥心中一动,终于来了啊,她嘴角一翘, 停下手,收拾了下说到:“走,咱们去看看。” 当她们到了门口时,那外面婆子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这真是没规矩啊,回京这么久了,不说赶紧来拜见夫人,连句话不递,我家夫人真是白白把她养大了。要遇到个狠心的,抓去告个不孝也是有的……” 孟岚琥推门走了出来,那婆子转头看过来,嘴里也停了下来。 “你是何人,在我家门口不见你寻人通报求见,只管大声吵嚷这许久,真真是规矩极好啊。”孟岚琥上来就把没规矩这个赞美返还回去。 旁边人家的门子小声嘀咕道:“就是哦,说是来传话的,可根本就不找人,完全就是想惹事嘛。” 另外个门子嗤笑了声道:“没听她说嘛,是个什么夫人,还养大了这家娘子,估计是想先来个下马威拿捏人家,再搞些好处罢了。咱京城里还见少了这样的嘛,有什么好稀奇的。” 那奶娘婆子本来就是来闹事的,一见正主来了,那满肚子的恶毒话语正准备喷个痛快,谁知就在张嘴那刻,突然打了个嗝,再开口就成了:“你这个小贱人,怎么没和你那死鬼弟弟死在外面,也好让我家小姐安心过好日子。如今竟然回了京城,怎么还敢不来拜见我家小姐?” 孟岚琥肚子里好笑,但面上却做出愤怒的模样,接口道:“你家小姐是何人,竟养了你这样嘴脏心毒的下人。” 奶娘感觉有些不对,急着想赶紧再说点什么把前面的给掩过去,“我家小姐不就是你娘的庶妹,你娘死了没几天就嫁给你爹,如今可是孟家正经的继母呐!”这话说完,那奶娘面色尴尬了片刻,眼珠一转就想离开。 旁边那两个门子差点喷笑出声,这还是第一次见人把继室说得如此正经傲气,真想看看是哪个夫人派来这么个奇葩。 “正经……继母?”孟岚琥继续盯着奶娘,今日可不会这么轻易放她离去。“原来就是那个我娘一死就说要照顾我和弟弟,结果照顾得我们姐弟两人漂泊异乡,忍饥挨饿的好继母啊!她这面子虽不算大,可论厚实恐怕鲜有人敌。” “哈哈哈”附近看热闹的闲人实在没憋住,哄笑出声。 “你,你给我等着!”那奶娘心知不好,准备今日先溜,改天再来找补。 可孟岚琥觉得今天这个日子非常不错,于是她开口道:“既然她有脸想见我,我也很想看看,我爹去后,她是不是已经忘记那家姓孟不姓刘了。”说着,略整了整衣裳,回头叮嘱大丫道:“弟弟晚上回来要吃面,我和的那面团,你再揉几下就行了,我去去就回,不用担心。” 说罢走到那婆子面前,微微一笑道:“带路吧,且看看你那正经继母小姐去。” 旁人又是一乐,竟有几个实在无聊的家伙,也不嫌路远一路跟着过去继续看热闹了。 这奶娘有心不想带孟岚琥回去,可转头一想,她本来就是来传人的,若不让去吧,回头她在夫人那里恐怕不好解释。干脆,带过去,让夫人对付她,就不信这个小贱人能斗得过她家夫人了。 路上孟岚琥也不开口,不慌不忙走了两刻钟后就到了孟家。这孟家也在西区,相隔并不算很远。 孟家丫鬟看到奶娘后面跟着个少妇,心想这孟家大小姐真是个蠢的,竟然还要送上门来找虐,于是鄙夷地歪歪嘴,把门打开,放两人进去了。 她把人送进去后,一扭头,发现不远处还有几个闲人,正抄着手笑呵呵闲聊着,虽然有些碍眼,可到底没理由上前驱赶。 孟岚琥进到孟府后,发现家中并没太大变化。眼珠一转,就盯着那奶娘,暗暗念了两句话。 结果那婆子就楞楞地带着孟岚琥直接走到了刘应萧的内室里。 于是,孟岚琥就有幸目睹了一位中年妇人刚从净房中走出来,边走还边收腹吸气地想用腰带把自己勒出点腰来。 “哎呀,我的妈啊!”刘应萧一抬头,差点被房里突然冒出来的两个人给吓得岔了气。 她定睛一看,这不是自己奶娘吗,旁边那个……不是那个废物小姐孟岚琥吗? “奶娘,你怎么把人领这儿来了?”刘应萧满脸怒气地开口斥道,“还有你,这就是孟家的规矩吗?见到了母亲既不跪拜也不见礼,看来这些年你是越来越不懂事了……” 她正准备好好出出气,就听孟岚琥慢悠悠道:“这位夫人,您说话前,能把腰带系好,裙子穿上吗?露着中衣,拎着腰带还能理直气壮地指责别人不懂事,你也算是古今第一人了。” “你……奶娘,赶紧把人带出去!”刘应萧这才想起自己裙子还没系好呢,恼羞成怒地嚷嚷道。 孟岚琥看了笑话,也不想赖在内室,自己转身,优雅自在地去了正厅,落座后也不客气,让奶娘赶紧上茶,可千万别忘记孟家的规矩。 说到这里,似乎还要感谢下孟岚琥那不管事的老爹,孟江祥。这位坚持要诗书传家的酸儒,早早就立了套家规,凡是不遵守的,都会被他严词厉语责骂一通,完了还要罚钱,因此孟家从上到下都被他训得有些呆板。 被孟岚琥一提,奶娘不由哆嗦了下,她今天觉得很有些邪门,此时本就不敢多呆,借着倒茶的机会,竟偷偷溜了出去。 不多时,打扮整齐的刘应萧气势十足地带着……一个丫鬟走了进来。 她也很想带着一帮下人出场的,可惜孟家要不是刘应琴进门时带来了一笔丰厚的嫁妆,实际上自身是没几个钱财的。如今为了儿子今后的发展,刘应萧自然把钱财都扣得很紧,哪儿还会养那么些丫鬟仆人。 “哼!”刘应萧看到孟岚琥端坐不动,越发恼恨起来,想到过去那个懦弱无能的废物小姐,她露出个鄙夷地笑容说到:“听说如今你也为人母了,可若是自己都做不到孝顺母亲,将来也不知会养出些什么白眼狼来。” “您这意思是说我是个不孝顺的白眼狼吗?可你怎么又说只有白眼狼才会养出白眼狼啊?那夫人你到底是不是白眼狼呢?呵呵!”孟岚琥笑嘻嘻地撇了她一眼。 刘应萧哽了一下,把脸一拉,语气不善地说到:“我也不和你说这些俏皮话,你身为子女,见到母亲不知行礼,说破天去也沾不到理。不知你那夫君若是有你这么个不懂孝道的妻子,那官还坐不坐得住,哼!” 孟岚琥见她这副嘴脸,也没了耐性,面上笑意一收,站起身走到她跟前冷冷说到:“你还知道个孝字,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就这样大剌剌穿红着绿、涂脂抹粉?” 刘应萧一呆,她真不记得今天是什么重要日子,脸上露出点迟疑的神色,但嘴里却不肯示弱,“你少胡说八道,就算今日是你生辰也碍不着我穿什么……”说到生辰,她突然想起了今天可不就是她那短命姐姐的忌日,小王八蛋孟岚重的生日吗?! “你!”刘应萧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大红裙子,面色难看了起来。 孟岚琥没给她反驳的机会,厉声喝道:“好一个刘夫人!嫡姐原配的忌日竟然如此放荡,还有脸和别人说什么孝论什么道,真真臭不要脸,凭你也配受我孟家子孙的跪拜,做梦!小心孟家祖宗夜里来抽你个稀巴烂!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带我去给我父亲母亲上柱香去!” 她这一通吼,只把房间里那个丫鬟给吓得直抖,而那刘应萧则被骂得面欲滴血。她颤抖着伸手指着孟岚琥,正想破口大骂几句,谁知,孟岚琥一瞪眼,她就带着哭音地说到:“大小姐骂得对,我实在是不知羞耻,不配受你的礼。” 就听外面“哐当”一声,正在偷听的奶娘直接摔了个狗啃屎。 刘应萧恍若未闻,起身说到:“你们都退下,我带着大小姐给嫡姐上香去。” 说完就哭哭啼啼地朝外走去,路过正从地上爬起来的奶娘时,竟然猛地踹了她一脚,又继续朝前走了。 奶娘一屁股做到地上,睁大眼看着自家夫人和孟岚琥的背影,哆嗦着说了句“这是刘家大娘子要显灵啊!” 孟岚琥走到放着孟江祥和刘应琴牌位的房间时,不由冷笑一声,这狭小的房间里,落了层厚厚地灰尘,可见平日刘应琴母子是有多上心祭拜了。 找出了香烛后,孟岚琥给原主的父母各上了三炷香,跪下磕了头后,转头盯着有些懵圈的刘应萧。 刚才清醒过来的刘应萧发现自己正在给两个牌位磕头,一下子有些转不过弯来,可没等她理出头绪,就见对面的女子眼光灼灼地又看了过来。 不多时,奶娘和丫鬟就听她们夫人出来吩咐道:“奶娘你去把我房间里那个紫檀木的匣子拿来,琵琶你去书房把笔墨取来。” 奶娘和丫鬟对视了一眼,各自取东西去了。 片刻后,奶娘有些欲言又止地把匣子交给了夫人,可没等她说什么,刘应萧就把她们俩赶开,转身进房间去了。 一个多时辰后,孟岚琥面无表情地抱着两个牌位离开了孟家。而奶娘等她一走,就赶紧进去看她的夫人,桌上那匣子还在,笔墨用过,纸似乎少了几张。 “夫人,夫人,那……大,大小姐和你说了什么?”奶娘本来想说小贱人的,可一想到之前夫人对孟岚琥的称呼,就忐忑地改了口。 “嗯……嗯?什么大小姐?”终于醒过神来的刘应萧有些不解地问到。 “就是,就是刚才来咱们家的那位啊!”奶娘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个称呼。 “那个小贱人啊,你叫什么大小姐啊,奶娘你是不是瞒着我收了她什么好处?”刘应萧冷着脸说到。 奶娘心里忍不住骂了句,“老娘今天是哔了狗了!” 暂且不提刘应萧和她奶娘之间的恩怨情仇,孟岚琥抱着爹娘的牌位一出孟家,就被那几个看热闹的闲人发现了。 “嘿,出来了!” “好家伙,这抱着的是两个牌位吧!” “还真是,我看看啊,哎哟,这是孟家夫妻的……” “啧啧,你们看到没,那俩牌位上可都蒙着层厚灰呐,这真够可以的啊。”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现在孟家可是那个继母说了算,你想她能乐意给原配好好祭拜吗,这女人啊,不论啥关系,只要是共一个男人,那就都是仇敌,就算死了的也一样,嘿嘿。” “你这话有理啊,哎,这孟家大小姐怪可怜的,你看她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嗨,亲生爹娘都走了,继母管家,那还能有个好吗,听说这位当年出嫁时,差点就一个包袱完事,真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啊……” 孟岚琥一路眼含泪水,悲伤愤怒地走回了家,这下孟家和泰家附近那些看热闹的算是都看了个全本,把孟家这点事给演绎地格外曲折凄惨,让人听了都得叹一句,世风日下,继母不慈。 回到泰家的孟岚琥活动了下面部肌肉,眼里的水光瞬间就消失了,一转头又是那个淡定自若的小娘子了。 大丫本来心头惴惴地看着孟娘子哭兮兮地回来了,可目睹了这变脸绝技后,不由微张了嘴,呆呆地看傻了眼。 孟岚琥此时心情极好,笑着瞥了眼大丫,就独自进房忙她的去了。 她今天收获颇多,不但弄来了孟家留存的刘应琴嫁妆单子,而且还让那继母挨个说清了剩下那些嫁妆的去向。 也得亏刘应萧是个手紧的,见天就盘家里那些钱财,所以对嫁妆上钱物记得非常清楚。 除了这两样外,孟岚琥还弄到了她爹孟江祥的不少信件和文稿,挑选了一番后,她才满意而归。 几天后,一份及其逼真的孟江祥亲笔书信问世了。这封信不但字迹与孟江祥的一般无二,下面竟然还有他本人的私章和孟家家主的印记。就连那陈旧的信封上也是孟江祥亲笔所书几个大字“吾女岚琥亲启”。 这封信当然不是那在地底埋了八年的孟江祥写的,但谁让此时在孟岚琥身体里的是一位顶级宫斗虎嬷嬷呢?玩这些,简直是不要太愉快! 嘉和十七年四月中旬,刘应文和族长等人终于到了京城。前两日就收到了消息的泰蔼鑫一家恭敬地把人迎到了提前租好的宅子中。 稍做洗漱后,刘应文就来到正厅与外甥女一家正式相见。 “琥儿,你长大了。”刘应文欣慰地说到。 在刚到京城时,他险些认不出孟岚琥。虽然眉眼面相其实和小时候没太大差异,可人的气质却已经完全不同了。在他面前站着的,不再是幼时那个战战兢兢、胆小声微的小姑娘了。 孟岚琥笑着应到:“舅舅,我要还是个孩儿,您可就该发愁了。” 刘应文被逗得一乐,他高兴地看到外甥女的相公和孩子们也都是长相俊秀,举止得体之人。 尤其是,外甥女婿凭着自己的努力从一个小小书吏竟变成了京中官员,虽然品级还不高,但这中间的差距用天差地别来形容也不算过分。 因此从见到泰蔼鑫一家人那刻起,刘应文就知道他那庶妹果然骗了他。什么无知娇女,什么落魄纨绔,这分明是努力奋进的一对青年夫妻! 再看他们的几个孩子,都是大方知礼、进退有度的好孩子,这就能看出父母教育得很好。 刘应文还以为佰子苏和窦宝也是孟岚琥的亲子,因此在给见面礼时,还差点闹了笑话。 然而当得知了佰子苏和窦宝等人的身世后,他眼眶发红地看着孟岚琥说到:“你很好,和你娘一样善良明理。” 他们正说着,孟岚重也来了。他是练过功后急匆匆赶来的,因此刘应文抬头看去的第一眼,就见到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头顶微微冒着热气正含笑朝他走来。 刘应文只觉得眼中涌起了一股酸涩之意,眨了眨眼强忍下去后,心中不由一叹,这孩子实在长得太像他外祖了! 多久了,他还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父母的逝去。可没想到,再看到那熟悉的眉眼时,父亲每日晨练结束后走过来抱起自己的场景竟然鲜活地在脑海中重现了。 孟岚重之前就被姐姐叮嘱过,要让这个舅舅喜欢自己,于是他干脆利落地跪下磕了个头后,硬拉着舅舅看他打了两套拳。 越是看到外甥、外甥女懂事争气,刘应文对刘应萧的愤恨就越深。多好的两个孩子啊,吃了那么多苦,却没有自暴自弃,更没有愧对他们身上刘家的血脉。 一家人再次坐下来,开心地说起了家常,这时刘家族长和几位长辈已休息好了,也走出房来与泰家人打招呼。 族长刘尚东在见到泰蔼鑫时,倒还觉得平常,可看到他带来的几个孩子中,年纪小小竟有两个已是秀才,另外一个也是童生时,才真正重视起来。 家中孩子如此出色,恰恰说明其父母必有过人之处。 在两方都有心交好的情况下,一屋人倒也谈得分外融洽。 考虑到舅舅一行人刚刚到达,必然是很疲惫的,于是孟岚琥他们谈了一阵后,约好明日来请舅舅和几位族老到泰家做客,就告辞回去了。 孟岚重刚进家就说到:“姐,我看舅舅很喜欢我啊,你是不是要多做点好吃的奖励下你弟弟呀?” “嗯,今日你算表现不错,中午咱们就吃卤肉炸酱面,给你把卤肉和炸酱都放足足的!”孟娘子边说边带着大丫一起去了厨房。 泰家这边吃得喷香,可孟家的刘应萧母子就提心吊胆了。 自从那日孟岚琥来了一趟后,刘应萧虽然只记得两人在那放着牌位的屋子里祭拜了一阵,孟岚琥就离开了。可和奶娘丫鬟问过话后,刘应萧感到那孟岚琥定然在家里做了什么手脚,不然正常而言,光那两个牌位,她就不会让孟岚琥顺利地带出孟家家门。 至于那个紫檀木的匣子,她也仔细检查了几遍,似乎所有东西都在,没有少什么。 可刘应萧这心里就是乱糟糟地无法平静,隐约中,她已经感到若是再针对孟家姐弟下去,估计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然而,梁子早在多年前就结下了,如今就算她想罢手,对方两姐弟也不会同意,所以她只得花钱又卖了个小厮,命其每日盯着泰家,尽量多打听他们的消息。 于是,这刘应文和刘家族老第二天去泰家做客时,就被那小厮发现了。 他听到孟岚琥迎接时,喊了句“舅舅,刘家爷爷快请进!”就赶紧慌忙火急地跑回去向刘应萧报告。 当听到孟岚琥说出舅舅二字时,刘应萧手里的茶盏“哐当”就滚到了桌上。 “糟了!糟了!她怎么把哥哥请来了?!”刘应萧慌得六神无主起来。 “娘,你说舅舅来了?可是那个曾经做过工部郎中的舅舅吗?那我们应该赶紧去请他来家里做客啊?!”孟岚兴在一旁听了半拉话,也急了起来。 他的话倒给刘应萧提了个醒,“对呀,他可也是你的舅舅哇,好!咱们收拾下,等下就去请你舅舅,记得见到人时,你要这么说……”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么么哒!今天是三月的最后一天,大家就来算算旧账……咳咳,说错了,重说啊,大家就来总结下三月下半月出场的宝贝吧,嘿嘿。因为刚换地图了,四月份出场的宝贝会比较集中,所以以后就在当日出场的章节下标明,然后月底做个总结这样。 下面是临演名单: 前面是角色名(括号里的是ID) 沈万景(晚景):胡老爹的邻居,秀才公子,乐善好施。被王知府推荐到夏麻县做令史,后面还会出场。 叶卫澜(夜醉微澜):石牌村 秀才(嘉和十四年,十八岁),有才有能,嘉和十六年中进士,二甲第五,留京,翰林院七品编修。 谢二郎(cher):浩能的师叔,天门长老,天生熊力者。外表洒脱豁达,内里狡诈精明。教导孟岚重时,一腔心眼常被辜负,很难维持住大侠风范。 蒋缨霍(樱果火火):蒋家老大原配的儿子,夏麻县与泰祥博做同窗,自创各种污诗,学习方法非常有效……嘉和十五年与泰祥博同时中秀才,排第八,禀生。 苏拂柳(佛苏):酬勤馆,馆主,嘉和四年的榜眼。因双亲相继去世后,耽误了前途,干脆开馆收徒。真材实料,性子诙谐,善于教学,弟子成绩不俗,嘉和十六年的榜眼和探花曾受他教导。 之前的临演名单在第十六章和第三十六章,没看过的妹砸可以回头再瞧瞧,说不定就有你呐,嘿嘿嘿。 最后祝大家周末愉快!本来想说节日愉快,想想不太妥当,恩,清明啊……大家还是明天见吧! 第49章 比赛甩包袱 话说刘应萧母子得知刘应文已经到了京城泰家, 慌乱过后他们想到了一个办法。 于是, 刚到泰家呆了没多久的刘应文和刘家族老就听到了外面尖利的哭嚎声。 孟岚琥之前去见过刘应萧一次后, 就猜测过可能会遇到这种事情,为此还特意把家里人召集起来商议好了对策。 因此已经提前有了准备的泰家人非常镇定地看着门口闹妖的这对母子。 刘应萧一看到从泰家走出来的刘应文和几位刘家长辈,顿时就泪如泉涌地哭道:“哥哥!你终于回来了!岚兴, 终于有人来给咱们做主了,呜呜呜……” 那十七岁的孟岚兴显然演技还不够纯熟, 带着点尴尬地朝刘应文喊了声:“舅舅!”本来还有些肉麻的话,一时间没找到感觉, 竟说不出来。 刘应文抬头看了看周围几圈瞧热闹的闲人,再转头看着这对母子, 心中有了明悟。 他开口问道:“庶妹,你说要我做主,可是有什么委屈吗?” 刘应萧没想到她这个哥哥如此上道,直接就给她递了话头,如此就更要好好表现一番了。 只见刘应萧面带忧伤地看了看孟岚琥, 抽泣几声后,说道:“哥哥, 你不知道,当年为了把姐姐一对儿女养大,我早就想好这辈子都不要亲生孩子了。” 她这话一出,后面有人就赞了句“这继母真是有心了!” 不过孟岚琥前些时闹那一出显然有不少观众还记得,而且这些吃瓜看热闹的家伙们没想到今天竟然还有续集,自然都兴高采烈的围在一旁观看。此时听到那人的赞叹, 有人就忍不住嗤笑了声,接口道:“确实是很有心的继母呐,她的亲生子可人高马大的就立在一旁呢,哼,说得真是挺好听的喂!” 这两人的对话声音不小,刘应萧自然也听见了,旁边的孟岚兴也有些羞恼,回头瞪了一眼。 心中暗骂了几句狗拿耗子的刘应萧赶紧继续说道:“可有没有孩子全凭天意,不曾想我竟有了相公的骨肉,我不忍毁去这份母子亲缘,终还是违背自己的誓言,有了自己的孩子。姐姐地下有知,定然不会原谅我了,呜呜……” 她本来想以退为进,让刘应文心中对她儿子更宽容些,谁知,她只想着儿子,却忘了不该去踩亡姐。 因此,她刚说完就见刘应文的脸彻底冷了下来,说道:“你姐姐是我刘家嫡女,生性豁达温和,你若真把她的孩子照顾好了,她必不会为了你有没有自己的骨肉而恼怒,论性情,你还是差上她不少啊!” 孟岚兴在一旁听到舅舅说自己母亲性情不好,忍不住抢着说道:“舅舅,你恐怕不知道,这对姐弟当初都做了些什么。我母亲尽了全力,可奈何他们自己要往那下流里走,如今回京,不但不知悔改,还下手毁我名声……” 他一开口,刘应萧就觉得要糟,自己儿子什么脾性,她还是清楚的,于是就想赶紧描补一下,可惜刘应文根本没给她这个机会,直接问道:“若我没记错,你今年十七对吗?” 孟岚兴露出惊喜的神色答道:“没想到舅舅竟然知道我的生辰,九月就满十七呢。” “那我问你,你刚才说你的两位兄姐不听母亲教诲,执意朝下流里长是亲眼见了,还是道听途说?要知道你姐姐出嫁时,你应该只有三岁多点啊……”刘应文只盯着孟岚兴发问。 “这,姐姐的事我是没有亲眼看过,可孟岚重却……”孟岚兴本想避开孟岚琥,把孟岚重过去那些丰功伟绩大说特说,可他还没说完就被刘应文一个耳光扇到了脸上。 “混账!无凭无据就敢污蔑嫡姐,你的心就这么黑吗?还是谁教唆了你,要在外面败坏你嫡姐的名声?莫不是你以为这样,就能踩在他们原配嫡出的头上吗?”刘应文满面怒色,毫不客气地骂道,他早就想揍人了,如今正是时候。 “舅舅,我……”孟岚兴一时有些愣住了。 “哥哥,你别怪兴哥儿,他是因为重哥儿当年委实做了些错事给孟家丢了大脸,这才迁怒到琥儿身上的,是我没教好……”刘应萧正准备把孟岚重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好好说说,结果又被刘应文打断,“你确实没教好,琴儿生下重哥儿就去了,交到你手里的不过一个刚满月的婴儿,可你口口声声要养好的孩子,为何在你手里就变成做尽错事的浪荡子。可他一离开你,跟着他姐姐过日子,就长成了大好儿郎,你可对得起亡故的嫡姐吗?” 昨日就没回宝通禅寺的孟岚重,此刻面色凝重地走到人前,对各位抱了抱拳,露出个痛楚的眼神看了看刘应萧和他儿子,难过的撇头站到了姐姐孟岚琥身边。 他虽然没说一个字,可如此俊朗高大的儿郎,露出痛苦难言的神色,瞬间就让吃瓜群众们脑补了一大串继母打压原配嫡子,折磨逼迫着小小男儿不得不背井离乡投奔姐姐的悲惨故事,有那感情丰富的竟然忍不住抬手擦了擦眼角。 孟岚重在一旁用余光掠了掠大家的反应,心中的小人欢快地嚷着“师父总算是教了点管用的啦!” 原来熊大爷,呃不,是谢长老早就把徒弟那点家底都挖得干干净净。这次听说徒弟的舅舅要来给他们讨公道,心眼密集症患者谢二郎稍微动了动脑子,就想出了各种可能性。然后针对自家熊徒弟给他弄了个表演套路,还紧急演练了几次,最后被实在看不下去的浩然大师制止了,这才作罢。 这真是,任凭敌人花言巧语,一言不发就能套路了你! 然而刘应萧也不是那么容易气馁的人,她眼看这哥哥似乎没法拉拢了,转头就冲着刘家那几位族老去了。“各位刘家族老爷爷,我承认我有做得不到的地方,可我嫁进孟家时也才十五岁而已,乍一下多了个八岁的女儿和一个满月的儿子,我能不慌乱吗?但我真是尽力了,不然我相公也不会夸我对孩子真心实意,孩子小不懂事,可我相公那可是官声极好的御史,他如何会放任亲生嫡子被我磋磨啊,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她把孟江祥拿出来当作自己人品的见证,一时间竟也让不少人重新思索起来。 然而刘应文却从袖子里掏出两封信,对她说道:“你说妹夫夸你,可他已经逝去,到底如何也无从证实。不过我却还活着,有些事情可不是凭着几句无法印证的言语就能抹去的。我且问你,孟岚琥的婚事到底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是像你这信上写的那般违背父母,和私奔也不差什么?” 孟岚琥家一听这话,也睁大眼睛朝刘应萧看去,这女人为了吞下嫡姐的嫁妆真是什么谎都敢撒啊,可谎言就是谎言,当被戳破时,必然会付出相应代价的。 “这,这……”刘应萧既不想承认自己撒谎污蔑嫡女,又不能空口白牙地说孟岚琥丧德私奔,要知道这婚事是两家早年就订下,后来在孟江祥的坚持下才完婚的。这中间有多少见证者和知情人,甚至在官府也有婚书备案,又岂是她能随意瞎编的。 刘应文冷笑道:“你说不出来没事,我来替你说!琥儿的婚事是孟家与泰家早年就暗自定下的,后来泰家出了变故,外甥女婿一时落魄了,然而妹夫不是背信弃义之辈,他一力主张下,才为二人完婚。只是当时外甥女婿为人所害,不得不离开京城。也不知你这个做继母的是如何骗过妹夫,竟然就拿了点破烂,打发了嫡女出门。事后你害怕我追问,这才编造谎言,污蔑嫡女败德,为自己侵吞嫡姐嫁妆找到了理由!真是个心思狡诈的好继母啊!” 一番话彻底撕开了刘应萧苦苦维持的慈母面具,偏偏刘应文手里就是她当初污蔑孟家姐弟的两封书信,上面白纸黑字证据确凿的坐实了她的人品。 孟岚兴是第一次听说这事,他从懂事起,就被刘应萧灌输了一脑子的姐姐无耻哥哥下流的观念,此刻实在无法接受原来是他母亲撒谎造谣这种事情,于是干脆就把这些无法接受的东西都抛开,揪住他确信的事情就说了起来。 “舅舅,你这话好不公平,光说我母亲怎样不好,可你知道你身边这对姐弟到底是什么人吗?他们一回到京城,就心怀歹意地针对孟家,还指使她儿子用卑鄙的手段把我从酬勤馆中赶了出来,这毁人前途的事情就是你的好外甥女做出来的,你为何不说她心思狡诈?”孟岚兴越说越起劲,可他忘记了自己离开学馆的真实原因,但还有更多人却记得清清楚楚。 这时已到了午时,正值酬勤馆中午休息,泰家门口看热闹的人中竟然混进了几个学子。当他们听到孟岚兴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无耻地颠倒黑白时,年轻人热血激愤下如何能忍得住,于是几位少年推开众人,走到前面来。 一位圆圆脸圆圆眼的少年,颇有点菜市场杂耍汉子的架势,抱拳对周围行了圈礼,一开口还是管未变声的清脆童音:“各位父老乡亲,今日初到宝地……”他话一出口,旁边人已经笑倒几个。 少年强做镇定道“咳咳,各位父老,我乃酬勤馆秋班岳子兮,与这位曾经同班,对他如何离开酬勤馆的事非常清楚,当然除了我,全部秋班的学子都知道这事。为了不让大家被人蒙蔽,不让无德之人颠倒黑白,我就在此为各位分说一下……” 于是这位岳子兮就开始主讲,张永负责补充,吃瓜群众则认真听酬勤馆里的八卦风云。 而那孟岚兴一看到岳子兮露面,就知道事情要糟,此刻想走也没法,周围早里三圈外三圈站满了闲人。 等岳子兮几人说完后,大家看刘应萧母子的眼神已经是鄙视的不能再鄙视了,有位路过的文官摇了摇头,道:“真是把江祥兄一世清名都毁尽了!” 刘应文一看也差不多了,对几位族老行了礼道:“事情差不多也清楚了,如今烦请几位族老与我一同去孟家,把我妹妹刘应琴的嫁妆取回来,为这孟家的两个嫡出孩子拿回他们应得的东西。” 族长刘尚东点头道:“既然对错已经分明,那就走一趟吧,总不能让刘家庶女害了孟家嫡子嫡女。” 他这话一出,刘应萧面色惨白差点坐到地上,她咬牙想到,自家名声是再无法挽回了,可若要再失了那些财物,今后她和儿子还有什么好日子可过?不如撕破脸皮打死不认,也许还能保得住钱财。 “不!没有嫁妆!刘应琴的嫁妆早就没啦!”刘应萧尖利嘶吼起来。 她身边的孟岚兴直接被吓得朝一旁跳了一步,面露惊讶的看着他娘。 “我妹妹的嫁妆可不是你说没有就没有的,这盖了官印的嫁妆单子我可随身带着呢!”刘应文早有预备地说道。 “不是,我不是那意思,姐姐是留下了嫁妆,可是都被用掉了,相公喜欢风雅,他生前就花了不少银子买字画,那些字画他去世前多数都送了友人。而等到重哥儿大了,就常偷家里的钱用,后来更是卷走了家里所有钱财,跑出去找他姐姐了!”刘应萧已经不管说不说得通,总之就是要胡赖到底。 孟岚重一听这黑锅要扣到自己头上,再不能依,可他还没开口,自家威武霸气的姐姐就顶上去了。 “继母如今是打算撒泼打滚耍赖了吗?幸亏父亲去世前料到了我们姐弟多半会遇到此事,特意给我写了信来,算是个凭证。我本来以为不会用到,却没想到……果然父亲说人心易变是有道理的。”说罢她就交代大丫把房间里的一个盒子拿来。 片刻后,就见孟岚琥从大丫手中的盒子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封书信。 她眼眶微红地一边把信取出来,一边说道:“我父亲平日对钱财看得极淡,家中财物一向都是交给夫人管理。然而他去世前,却依然无法放下我和弟弟,不辞辛苦地为我们考虑周到,实在是一片慈父心肠……”孟岚琥在说这些话时,面上神情哀痛,肚里却嘀咕着便宜你这自私爹了。 “诸位中可有识得我父亲的大人?”孟岚琥突然向着吃瓜群众发问,过了一会,一位穿着从六品官服的男子走了出来道:“我与江祥兄相识颇久,不知是有何事?” 孟岚琥擦了擦眼角道:“实在是太感谢了,我手中这封信,还请大人过目,若能确认是我父亲所写,还请大声念上一遍,也算全我父亲这份慈心。若是无法断定真伪,父亲还在孟家中留下了文稿,也可做为对证。” 那人接过来一看,道:“这字确是江祥兄所写,他的字风骨清雅,旁人绝难模仿。” 他看了一遍后,再转头看向刘应萧母子时,那厌恶之情几乎就要溢了出来。 “唉!”这位官员叹了口气,开始读信。 当听完孟江祥临终前写给嫡女嫡子的“亲笔”信后,大家都被这位“慈父”深深感动了。 原来,信中写到孟江祥已经察觉到继室刘应萧对嫡出子女心怀不善,然而他发现的太晚,嫡女出嫁时嫁妆已经被继室偷梁换柱了,而嫡子也被教得不喜念书只爱玩闹。他自己病体难支,已经无力彻底解决问题了。 于是,不得已,这位“视钱财如粪土”的清流开始一件件记下了家中财物情况,详细到原配嫁妆的每一个首饰被继室收到了何处,家中剩下的财物还有多少等等。并立字为证,当孟岚琥重返京城之日,就可取回其母刘应琴的所有嫁妆。而孟家其余的家产则要分出七成给孟岚重,剩下三成归孟岚兴。至于刘应萧,如果她不愿遵此遗命,则由孟岚重出面,代父休妻,退还刘家。 信一念完,众人就炸开了锅,而刘应萧晃了晃身形后,终于晕倒了。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清醒过来时,发现已经回到了自己家中。 刘应萧看了看房间里并没有别人,一想起晕倒前的事情,就急着喊人过来询问,谁知她刚想开口,就听外面传来了奶娘的哭嚎声:“大小姐,大公子,你们行行好,别把我卖了啊,我以后都听你们的,绝不再帮着庶小姐作恶了……” 等刘应萧挣扎爬起来走出去时,才发现,刘家几位族老正按着孟江祥的“亲笔信”,指挥下人将各种财物从孟家的不同地方找出来记录装箱。 “不!你们不能……”刘应萧刚想开口阻拦,就见刘应文抬头朝她看来,那冰冷的眼神仿佛正告诉她,再不识相,就等着被休会刘家,到家庙里去过完下半生吧。 众人按着“亲笔信”很快就把东西都找的差不多了,然而同刘应琴的嫁妆单子相比还是少了许多。这些缺失的东西,孟江祥把自己用的都一一记录了出来。而剩下的就都是继母刘应萧花掉的了。 所以当最后分孟家那点可怜的家产时,最后刘应萧和孟岚兴不但没分到一个铜板,还倒欠孟岚琥一千多两银子…… 孟岚琥可不是个吃亏的,那刘应萧心思多毒啊,要不是她半路上搀和进来,这姐弟俩只怕都死了几年了。 她想了下,开口对刘家族长说道:“我父亲老家早就没有亲戚了,这孟家如今要说有个家主的话,就该是我弟弟了。我姐弟两若不是有几分运气,又得些善心人相助,如今恐怕早就与生母团聚去了。这份恩怨实难化解,不如由我弟弟出面,去官府把他们母子二人从我孟家户籍中迁出去,从此后,再不是一家人,也再没有什么瓜葛。不然日后就算我们不去报复,也难保他们不起什么歹念。” 刘尚东人老成精,他看着那面红耳赤满目怨毒的母子俩,想了想说道:“此言有理,如此,待我们回去后,也会把这庶女除族,免得以后这二人做出什么带累我刘家全族。下午你去衙门时,我等与你同去,迁户除族时也好写明原由,做个见证。” 他们二人一个把刘应萧从刘家除族,一个把孟岚兴从孟家迁户,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当天下午,他们在泰蔼鑫的陪同下,在衙门户籍科顺利的把孟岚兴与刘应萧迁出了孟家户籍并做了除族的说明,从此后他们就再不是一家人了。 因这天的事情闹得挺久,中间波折起伏非常精彩,所以西区几乎很快就都知道了孟家继母对原配嫡子的种种恶行。 几日后,刘应萧和孟岚兴狼狈万分地被赶出了孟宅。他们走时愤恨异常地大声咒骂着,那刘应萧走没多远,阴沉着脸转了下眼珠,转头就朝着泰伯府所在的方向去了。 孟岚琥姐弟接下了孟家后,把原来的丫鬟婆子都换掉,雇人打理了下后,就找中人租了出去。 而刘应文在看到妹妹的两个孩子并没有钱财到手就胡乱花用后,也放下了最后的担心,谢辞了孟岚琥的再三挽留后,他们也带着大包小包的礼品离京返家了。 孟岚重忙着练功,家宅钱财都交给姐姐打理,他回去后,把事情经过绘声绘色地给谢长老讲了一遍。结果他的熊师傅听了后,沉吟片刻,怜悯地拍了拍他的脑瓜说道:“难怪你这脑瓜不行啊,灵气都被你姐姐一人占去了哇……” 事后,浩然大师倒是也和谢长老聊到了孟岚琥,“这女子颇有些奇异之处啊,她手上那封信果然是伪造的,可伪造功力如此深,实在是与她的年纪经历不相配啊……” 谢二郎嘿嘿一笑道:“你我只管记着,以后若有需要,倒是可以找她帮帮忙,其他的何须介怀,各人机遇不同,只要不为非作歹,那就都是好本事!” 浩然笑着点头道:“确是如此,可惜是个女子,不然……” 作者有话要说:  泰蔼鑫:娘子,咱们之前准备的招数几乎都没用上啊! 孟岚琥:是啊,群众太积极了也很头疼啊,剧本都白写了! 泰蔼鑫:我完全都没机会出场亮相就结束了,做为男猪脚,这样真的好吗? 孟岚琥:切,我要不是抢了蠢弟弟的台词,估计就是个准备道具的幕后工作者了…… 孟岚重:我虽然露脸了,可依然没有台词啊! 熊师傅:哼,我没机会一展风采,你做为徒弟还想上去得瑟?不知道要论资排辈吗? 孟岚重:姐,这就是传说中的潜规则吧?! ----------------------- 另: 今天出场的酱油君是: 岳子兮(乐子兮):泰祥博在酬勤馆中的同窗,秀才功名,圆脸圆眼童音小少年,心有猛虎爱模仿壮汉 …… 第50章 宝贝们,今日双更!(一更) 话说刘应萧母子被赶出了孟家后, 他们并没有急着离开, 反倒是进了内城, 来到了泰伯府门前。 在塞了点银子给泰伯府门子后,等了快两个时辰才见到个管家婆子。 这婆子上下打量了下刘应萧二人,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听说是我们伯府的姻亲, 可恕我眼拙,不太认识二位呐, 您是?” 刘应萧赶紧笑着答道:“嘉和四年那阵,我见过贵府伯夫人一次, 我是府上二少爷的岳母,孟家夫人。” 一听二少爷, 那婆子先是一愣,接着眼中猛地冒出一股恨意。原来这位就是曾经奉命去夏麻县训斥泰蔼鑫未果,最后回京时差点成了叫花子的那个仆妇。 刘应萧惯会看人脸色,赶紧开口解释:“我是二少爷娘子的继母,有些重要事情想告知府上夫人。也免得日后他们再来祸害你们, 哎,我是已经被他们坑惨了!” 那仆妇听她如此说, 才明白过来,敢情这位也是和泰蔼鑫有仇啊,马上脸上就带出笑来,说道:“来人,给孟夫人孟公子上茶,我去禀告夫人一声, 稍候啊。”说着转身就去传话了。 刘应萧母子又等了许久,孟岚兴已经有些不耐了,他小声问道:“娘,我们来泰家是做什么啊?难道他们会帮我们吗?” 刘应萧露出个怨恨地表情道:“他们不会帮我们的。” “那……”孟岚兴的话刚出口就看刘应萧摆了摆手说道:“虽然他们不会帮我们,可他们也不会放过你那个姐夫的,现在我求的也不过是要那对孽障过不下去罢了,等下你就在这里坐会儿,我进去说完咱们就走。” 这时,刚才出去的仆妇掀开门帘走了进来,说道:“公子且在这里歇息,夫人随我来吧,您来的巧,我们伯夫人正好有空……”说着,二人就进了内院。 当刘应萧再见到杜芸溪时,不由暗叹一声,这养尊处优的女人就是老的慢啊,和十三年前相比,这位伯夫人似乎并没老多少,四十几岁的年纪看着也就像个三十出头的妇人,丝毫不见老态。 “见过伯夫人。”刘应萧先上前施礼道:“这许多年不曾登门,还请不要见怪。” 十三年前,她就是为了赶走孟岚琥,才独自一人上泰伯府与这位夫人报了信。后来见到孟岚琥和泰蔼鑫被人连打带砸地赶出了京城,她猜测多半是这泰伯府所为。只是不知道这次泰蔼鑫能调回京中当官,是不是已经和伯府关系缓和了,这才靠着伯府上的位。 “孟夫人多礼了,”杜芸溪懒得浪费时间寒暄,直接开口问道:“听下人说,您有关于我家老二的消息要说,不知是何事情?” 刘应萧来时就想到了,她要以牙还牙,她和儿子都被除族了,那泰蔼鑫就也得被除族才公平。于是她开口道:“我也是才知道的,泰二爷似乎对贵府非常怨恨,对我姐姐的女儿说了要做些什么事报仇,就算他自己没有能力动手,但他可以凭着亲缘关系把贵府全部拉下水。要我说这样歹毒的儿子,夫人还是尽早除族,脱了干系才好。” 她一说完,就见杜芸溪得意地笑道:“孟夫人不必担忧,早在六年前我们杜家就把他除族了,不管他再犯下什么大罪,都牵扯不到我们头上了,哼,就知道那毒妇养不出什么好货。” 刘应萧愣了下,脱口而出:“既然把他除族了,那是何人帮他做了京官的?” “什么?你说他做了京官?”杜芸溪脸上的笑意一僵,追问道:“是何官职?” 刘应萧自己还在发呆,有些懵圈地说道:“是礼部一个七品小官,只是个跑腿的司员……” 杜芸溪脸色不太好看,他家现在只有一个为官的,就是她大儿子泰蔼察,虽然品级略高一点,是个六品,可却不是京官。而且在外地已经呆了六年还没法调回京中。 这么一想,那七品的跑腿小京官也显得格外碍眼。然而杜芸溪知道,如今再不能派几个下人打砸一通就能解决那个贱人和他儿子了,必须要再想些法子才行。 此时她才想到,这孟夫人为何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报信,莫不是在她那原配女儿手里吃了亏吧。 “孟夫人近来可好?”杜芸溪忽然开口问了句。 “啊?好的,好的,关于我那不省心的女儿和泰二爷,还请夫人多防着点,若能早点解决方为上策。我也不再耽误夫人的时间了,这就告辞了。”刘应萧勉强撑着脸面,还不忘给孟岚琥夫妻下药,说完之后才匆匆忙忙地带着儿子离开了。 他们母子俩走后,不多时,一个小厮向仆妇禀报:“已经打听清楚了,原来那孟家嫡子嫡女请来了舅舅和族老,把侵占嫡姐嫁妆的继母和她儿子都赶出孟家了。” “切,原来是个败家之犬,还有脸应一句夫人,行了,拿着赏钱玩去吧。”那仆妇扭脸就把这消息告诉了伯夫人。 杜芸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却并没再说什么。 她不是不想整泰蔼鑫,但她清楚此时贸然动手是没有用的,不但不好动手整治,说不得还要…… 而那已经离开泰伯府的刘应萧带着儿子在南区租了个小宅院。她们并不是净身出府的,那孟岚兴竟还藏了点私房银子,最后被险险带了出来。 “娘,你说那泰蔼鑫早就被泰家除族了?那他怎么还能当官?难道就没人管他吗?对了,肯定是无人知道他已经被除族,被他蒙骗了。你说我们要不要让别人知道这事?”孟岚兴如今是恨死了他那对哥哥姐姐,一听这消息,第一个反应就是要闹出去。 “别急,这事是娘想茬了。当初知道那泰蔼鑫当了个京官时,我以为他是蹭着泰伯府的香边,当上去的。然而今天听那伯夫人说,六年前就把他除名了。那就是说泰蔼鑫还有别的靠山,不然他一个落魄穷光蛋如何能从那穷山僻壤之地跑到京城来当官的。咱们一天没搞清楚那靠山是谁,就一天都不要轻举妄动。现在泰家可比咱们心急,你也不要再多想这些事情了。再有一年半时间,就又是乡试了,你这次定要给娘争口气,考个举人回来,再接着考进士,以后娘的后半辈子就全靠你了……”说着说着,刘应萧就进入了啰嗦模式,把日常爱说的那些话翻来倒去地讲了几遍,直到孟岚兴实在不耐烦了,她才消停下来。 转头再看泰家,得了娘亲的嫁妆和孟家财产后,孟岚琥就开始着手做些事情了。 她找到邻居董娘子问明了比较可靠的人牙子所在,花了些时间,买了个小厮回来。 家中虽说男子不少,可都有正事要做,而这么多人,每日的家务琐事就靠大丫二丫和她来做,实在有些吃力。 以前是因为银钱不足,所以一直没想着买下人。如今得了嫁妆家财后,终于能提高下生活水平了。 以虎嬷嬷的眼力,挑个小厮还是很轻松的。关键是她想找个年纪大一点能干点力气活,脑子还灵光的,回头用起来也方便点。因此才费了点时间,让牙婆跑了三趟终于挑到了满意的。 孟岚琥这次买人也让那牙婆非常佩服,好些人家买小厮都看不中那芦柴棒。可她是有经验的,这小子只要稍微养一养,绝对能长个好身板出来。本来她还打算,实在不行,就自己把那小子养上两个月,然后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出去。不曾想却被这位孟娘子稍问了几句话,就挑走了。 这位新来的小厮名叫赵英,家中太过贫困偏遇上幼弟得了重病,他这才自卖自身给家里弄了些救命的银钱,保住了弟弟,自己也得了口饭吃。 孟岚琥让佰子苏带他去洗澡更衣后,晚饭做的是青菜肉沫粥,特意熬得极浓,又好消化,赵英吃到肚子鼓鼓地,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碗筷。 赵英当时为了救弟弟,签的是个死契,他家是京郊贫农,家里没有自己的田地,全靠佃地主家的农田过活,日子非常艰难。 孟岚琥并没有一上来就大发慈悲,她让窦宝和佰子苏,每日有空就轮流交赵英识字。白天的大多数家事也交给了赵英做,孟岚琥则带着大丫二丫开始重新酿酒做起卤味来了。 这也是她看到亲娘的嫁妆中,还剩下一间店铺,才起的念头。以前本来还有两间铺子的,都被不善经营的孟江祥给卖掉了。这最后一个因为生意勉强凑合,硬是被刘应萧死活留了下来,才没有被孟江祥再卖掉。 这样说起来,孟岚琥还得感谢下刘应萧,至少不像她亲爹一般,除了书本,生活过日子完全是个白痴。 去实地看过那家店铺后,孟岚琥发现,虽然位置不算太好没有开在东区和北区,但也还不错,离那名气不小的酬勤馆非常近。 之前铺子里是做中低档的文房用具生意,按说离学馆这么近,利润应该还不错的。不过在把伙计掌柜问了一圈后,孟岚琥也明白了这家店为何赚不到几个钱。掌柜糊涂贪小便宜,伙计偷懒每日瞎混,这生意要能好才怪了。最终孟岚琥只留了一个伙计下来,这伙计虽然笨点但人还算老实,至于其他人都一并辞退了。那掌柜本来还想为自己争取下,可看到孟岚琥掐着几种纸的进价朝他冷笑,吓得赶紧灰溜溜地跑了。 店里也没多少存货,孟娘子挑拣了一番后,干脆都留下了。反正家里读书人多,自己用不完,带回去送给夏麻县那帮小子也不错。 然后孟岚琥就很正式的给一起来京城的楚月易签了个雇佣契,从此后,他就是泰家的大掌柜了。 而后续给铺子雇人的事情,也都被孟岚琥丢给了楚大掌柜。 她自己则专心带着大丫二丫准备卤肉卤菜去了。七、八天后,第一批卤味做好了。 因为深知能力有多大,自己能保住的利润就有多大,所以孟岚琥并不打算上来就搞个什么独门生意,大赚特赚。那样太容易被权贵盯上,从而陷入无妄之灾了。 所以目前,她对楚月易的要求就是:先做个普通的卤味铺,名字就叫“三味卤”。 在大丫二丫已经熟练掌握了做卤味的每个环节后,孟岚琥就只用负责做好最关键的卤料包,其余就交给两个丫头去做了。 于是,泰家的卤味铺子就在一个普通的日子里普通地开张了。 开业第一天,最大的单子是吃货陆九思下的,他如今小日子过得非常滋润,不但仕途顺畅,还娇妻幼子相伴,心情一好,就难免爱多吃两口。 三味卤开张没几天,泰祥博、佰子苏和窦宝就收到了宝贵的意见。 原来每天来念书的学子们,都是正长身体的时候,看到香喷喷的卤肉、卤菜,自然也想在休息时吃两口解解馋。可泰家的卤味铺子和别家的铺子采用了差不多的模式,都是称了斤两后用油纸一包就完事了,这非常不便于读书郎们现买现吃。 于是大家为这个问题凑在一起想办法,最后他们决定在原本的基础上,增加已经切成片或者丝的成品卤味,同时每份成品卤味还会附赠几根竹签,便于大家随买随吃。 就这样,三味卤一天天吸引到更多的人前来购买,而楚月易在盘完第一个月的账单后,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待到三味卤上了正轨后,孟岚琥的日子也渐渐恢复了轻松。 不过她一闲下来,就发现一个很大的问题。女儿瑶瑶的某些功课,她再也教不下去了。 当然,如果说到某些黑暗技能,那瑶瑶也许要学个几十年才能毕业。然而普通淑女该学的琴棋书画,虎嬷嬷本人就有些问题了。书画倒还好,当初为了某些目的,嬷嬷是下过苦工的。然而也因此,她的书法与绘画都存在一个共同的毛病,那就是自己不成体,且技巧胜过心意,高端点的说法就是匠气过重。 至于琴棋,对不起,嬷嬷只能欣赏下,对她而言这是没太大用处的东西,所以也就只会欣赏,至于动手那就…… 上辈子极端务实的虎嬷嬷如今就面临这样的难题,她似乎该给女儿再找个老师了。 她问过董家娘子,结果董娘子也在发愁,她的女儿董云云比瑶瑶小一岁,一直也没找到中意的女师傅,听到孟岚琥询问,还不忘拜托道:“若是找到好的,务必要告知我一声,就让云云和瑶儿做个伴一起学去。” 孟岚琥好笑又无奈地从董家出来,正好遇到肖家大娘子回来看望她爹爹肖主事。两人聊了会,孟岚琥也没从她那里问到想要的,不过想也是,若是肖大娘子有好人选,董家闺女恐怕早就找到师傅了。 就这样,孟岚琥一时半会也没什么头绪,只得继续教些不太优美的技能了。 五月的一天傍晚,孟岚重兴高采烈地跑进家门喊道:“瑶瑶,姐,我们寺里的石榴花开得正好,明日我休息,带你们看花去吧?” 他这番话突然让孟岚琥想到了一个人,一时间不由发起了呆。 “姐?姐?咦,瑶瑶你娘咋傻了?”孟岚重走到他姐跟前,左右瞧了一圈,纳闷地向外甥女问道。 “我娘就是傻了也比舅舅你聪明,嘻嘻!”瑶瑶冲着她舅舅吐了吐舌头,也好奇地望着她娘。 回过神来的孟岚琥一想到那位奇女子,再一算时间,一刻都坐不住了,然而今天天色太晚了,怎么都赶不及了,只好等明天再说了。 她这边喜滋滋地准备开了,孟岚重还在那里兴冲冲地对着外甥女描述他住的院子里,石榴树开花以后像挂满了小灯笼似的,一眼看过去,特别喜庆热闹。 嗯,孟岚重虽然看长相很容易让人误以为他的眼光特别高,然而实际上,人家就钟意喜庆和热闹。故此在他看来,这石榴花可真是太好看了,多么符合他审美标准的花啊…… “行了,明天瑶瑶得跟我去拜师,你个人去玩吧。”无情无义的姐姐就这么给他弟弟泼了盆冷水。没办法,若是再迟几天,搞不好那位仙女就要飞了。 “拜师?瑶瑶也要练武吗?那不如我来教她吧,还用得着去请别人吗,真是不识货……”孟岚重对他姐姐无视他的言行非常不满。 “得了吧,我可不敢让瑶瑶跟着你学,家里有你这一个就够够的了。”孟岚琥一边收拾礼物,一边打击弟弟,一心二用妥妥的。 于是,真挚感情被伤害了的蠢弟弟,第二天死活赖着非要跟孟岚琥她们一起去拜师,美其名曰,以防她俩被歹人骗了。 然而当他后来真的见到那位“歹人”时,只觉得果然很歹很凶残,吓得他心脏都“扑通扑通”乱跳起来。 上辈子虎嬷嬷和她主子有个让人头疼的对手——楠贵妃。她之所以让人头疼,是因为就连女人都很难仇视这位贵妃。 楠贵妃不但高雅美丽,性子还真诚洒脱,若不是她对权势没有执念,主动避让了,虎嬷嬷和她主子最后能不能站到最高处都很难说。 那一世,主仆俩在说悄悄话时,她不止一次地听过自家主子羡慕楠贵妃早早就找到了个好老师。 而这位老师就是名叫徐永芝的女子,是当时国子监祭酒徐大人的嫡次女,她的经历非常传奇。 因连续拒绝了三次家中安排的亲事,徐家家主一怒之下将徐永芝送到了京中的榴花庵中。当然,这个榴花庵后来因为这个传奇女子而名声大噪,成了京中女眷上香踏青必去的景点。 说回到徐永芝,她被家主送到了榴花庵后,没不久,楠相夫人竟与她成了忘年之交。就在徐家家主以为这位不省心的二小姐既然识得了贵妇人,肯定很快就会高嫁时,她却被楠相夫人郑重地聘为独女楠华瑜的老师。 这一教就是十一年,其间数次有品性皆优、位高权重的男子向她提婚,可都被她亲自出面拒绝了。 然而让人称奇的是,那些被拒绝的男子事后没有一个说她坏话的,也没有权贵出面刁难于她,反倒是有几位在醉酒时,还露出点求而不得的哀愁。 楠华瑜进宫后,这位传奇人物竟跑去东海附近渔村呆了三年,她再次回到大家视野中时,竟然搞起了一个全是女子组成的船队。后来这个船队为彤朝开辟出至关重要的海路,为后来几百年的繁盛提供了重要条件。 这样一位奇女子,最后和她的船队在一次出海中全部失踪了。有人传她本就是海中龙女,所以终生不与凡人成婚,辅佐完帝王后,自然就回到了海中。 而这辈子,孟岚琥激动万分地想着,上辈子的偶像,此时应该刚被送到榴花庵中,她终于有机会能见上一面了!她也不奢望能像楠相家那样把人请到家里教个十几年,只要自家闺女能在人家手里学点皮毛,这辈子就赚大了! 因此她带着女儿,后面缀着个牛皮糖弟弟,兴冲冲地赶到了榴花庵。 此时的榴花庵还是个没什么名气的小庙,因此她们三人很容易就把拜帖递了进去。 不多时,一个青衣比丘尼朝他们施了一礼后,冲着孟岚琥母女说道:“两位施主请随我来,徐施主正在西边厢房中等着二位,这位男施主还请就此留步,稍事休息。” - 作者有话要说:  楠相:我家夫人的眼光那是非常流弊的。 板凳:那是,就连到了现在,都还有您家的传说——挖掘机技术哪家强?中国山东找楠相…… -------------------- 另: 本章出场酱油君如下 赵英(英):(嘉和十六年十六岁)虽然目前是个芦柴棒,但底子很好,养一养就是个壮士,难得的是脑子还很灵光。家里是京郊贫农,幼弟病危无钱治病,自卖自身救了弟弟,自己也能得口饭吃。 董云云(yunyun):泰蔼鑫邻居,董家独女。其父为大理寺右评事,正七品。娇养长大却不失乖巧可爱,其后与瑶瑶一起跟随徐永芝学习。 楠华瑜(楠喃椛语):楠贵妃,楠家明珠。优雅美丽,真诚洒脱,后宫中的清流奇葩。 嗯,稍后还有一章,别漏掉咯,宝贝们么么哒! 第51章 如狼似狐的女子(二更) 话说泰家三人到了榴花庵后, 孟岚琥和女儿瑶瑶被请了进去, 而孟岚重则被留在了外院的待客室里。因为虽然庵堂中的女尼都是出家人, 无需避讳男女,可徐永芝并没出家,到底不好随便就见陌生男子。 孟岚琥牵着女儿, 心中激动难言地跟着比丘尼走了进去。 然而当她真见到徐永芝时,不禁有些呆愣。她上辈子并未亲眼见过这位偶像, 在她心中,有好多个版本的徐永芝, 然而此时哪个都和真人不太一样。 这是个乍看上去非常温婉的女子,如果按后宫美人的标准来衡量, 恐怕徐永芝还不如这一世的孟岚琥长得好看。 然而奇怪的是,徐永芝有种独特的气质,这种气质在数年后被瑶瑶称为“真正智慧的魅力”。 而此时,孟岚琥看着柳眉细眼的偶像那光洁发亮的大奔儿头,只觉得……这绝对就是标准的天庭饱满了吧?对, 没错哒! 天庭饱满的徐永芝好在没长个地阁方圆出来,因此还算是个五官清秀的小美人。 此刻她那细长的双眼闪着碎光, 面带微笑地开口说道:“孟娘子请坐,我三日前刚到此地,没想到今天就收到了拜帖,莫非娘子一直留心于我吗?” 这话是她笑着说的,仿佛是开了个玩笑,可孟岚琥心中一紧, 这辈子第一次面对面感受到了压力。妈呀,怎么忘记这位是个精得能骗鬼的主,自己这么大咧咧找上门来,不是找虐吗? 好在上辈子几十年争斗中,培养出了虎嬷嬷异于常人的急智,她神情自然地开口说道:“徐小姐误会了,昨日我弟弟听说榴花庵的石榴花开得正好,就想带我们母女前来看花,但他听说庵中有官家小姐暂住,不接待男客,所以就回来告诉于我。我想着既然来了,还是先来拜见下比较妥当……” 徐永芝也不追问,点点头道:“庵中榴花确实正值花期,娘子弟弟看来是个有心的,真是难得。” 孟岚琥可不敢让弟弟搀和进来,那绝对是开口就会戳破她的谎言,于是赶紧转了话题,邀请徐永芝与她们母女俩一同转转。 徐永芝也对孟岚琥母女有些好奇,就顺势一同在庵中边走边聊。 三人走了一阵,在一个亭子处,坐下来歇息。 孟岚琥觉得时机不错,就开口说道:“徐小姐聪慧博学,不知可愿意收几个女弟子?” 徐永芝这下真愣住了,她想了很多可能,却没料到对面的妇人竟会说出这个。 再看她身边玉雪可爱的小丫头瞪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好奇地瞧着自己,不禁笑容里就多了几份真诚。 她想了下后,坦然一笑,道:“娘子可知我是为何到这庵中暂住吗?就不怕我是那品性不佳被送进庵堂之人?” 孟岚琥心中就差喷出一句“仙女,求收徒!”可她面上却还要做出副冷静的模样,笑着说道:“我虽不知小姐为何到这庵中,可我却觉得您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好,若是我女儿能得您点拨一二,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你虽不介意,可我却不能瞒着。我是因拒婚三次才被家主送到庵中的,你不妨再考虑考虑。”徐永芝眼中带着点调皮,似乎正想看看孟岚琥听到这消息会作何反应。 “嗨,您实在不用担心这事,我早就想过今后儿女的婚事都必要让他们自己同意才可,所以更不会把您拒婚这事当做什么大问题。我相信您拒婚必然都有自己的道理,绝不会是故意胡搅蛮缠。”孟岚琥说着说着把内心的那份崇拜不由自主地带了出来。 而徐永芝也是因为清楚地感觉到对面妇人那份真诚的喜爱,这才开始认真思考起收徒的事情。 她随后断断续续问了瑶瑶一些问题,最终点头同意今后花些时间教教这机灵可爱的小丫头。 可惜的是,孟岚琥现在还没有那个底气能和徐永芝的家族硬抗,所以也没法把徐永芝接到自己家中去。因此两人就约定,今后每隔三日,就送瑶瑶到庵中来跟着徐永芝学上一日,第二日再将瑶瑶接回泰家。 倒是孟岚琥之前一时冲动,准备了好些礼物,如今也不好让弟弟再拿进来。都说是来赏花的,你带着一堆礼物难道是打算都送给那些女尼师傅们吗? 好在榴花庵离泰家不算太远,孟岚琥三人先回家吃了个中饭,下午又急忙忙地重新返回榴花庵,这才名正言顺地送上了礼品,并让瑶瑶行了正式的拜师礼。 孟岚重自打知道姐姐是给外甥女找了个教琴棋书画的女师傅后,就失去了兴趣,那些咿咿啊啊的东西也不知有个什么好学的,听着他就头大。 他在庵堂外院的待客室里闲得都快长毛时,终于见到他姐姐和外甥女与一个女子相携走了出来。 院子里的榴花被风吹落了几片花瓣,落到了那女子的肩上,就见她微微侧头,笑着瞥了眼那娇红的花瓣,轻轻鼓唇吹了口气,那花瓣就打着转地飘了出去。 这本不太文雅的动作,被那女子做得俏皮可爱,尤其是那细长的眉眼在顾盼间被阳光晃出了几点晶亮,看得孟岚重只觉得心头一阵猛跳,他对这陌生的反应有些恐惧,不自觉就摆出了一副预备攻击的架势。 于是孟岚琥和徐永芝走到外院时就看到某个蠢弟弟面色冷酷、浑身绷紧,两腿蓄力,脚跟微微提起,活脱脱一副要扑上来揍人的模样。 孟娘子不知道自家弟弟又犯了什么毛病,而徐永芝在看到不远处那俊朗男子一副要择人而噬的凶猛模样时,眉头一跳,平时老眯着的狭长双眼竟难得的睁大了一圈。 “徐老师还请留步,明日我就送瑶瑶来跟您学习,还请多多费心。”孟岚琥生怕弟弟上来坏了她的事,急匆匆就和徐永芝辞别了。 他们三人离开时,孟岚重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结果正好瞧见那“危险的歹人”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正盯着他们…… 回去的路上,孟岚重难得有些心思重重地对他姐说道:“姐,你真的要让瑶瑶跟那女子学吗?我感觉那女子很有些不对劲啊,你要不要……” “你都感觉出人家不对劲了?难道蠢人对智者有天然的反感吗?”孟岚琥不怀好意地揶揄道。 “什么蠢人和智者啊,你刚才没发现吗,那女子眼睛怪怪的,看着就不对劲啊!”孟岚重有些恼羞成怒地解释。 “哟,就那么短点时间,你都看到人家眼睛里去了,你小子别是动了什么歪心思吧?”孟岚琥此时心情轻松愉快,忍不住就逗起了自家的蠢弟弟。 孟岚重一听她姐姐这么说,就炸毛了,“我才不会动歪心思呐!我以后肯定要找个温柔美丽的小娘子,像刚才那种,一看就像个狐狸或者母狼,谁娶了她那不是要找死吗?” 徐永芝上辈子终身未嫁还是招来了不少非议,而后来她带着海船队四处征战后,更是让某些小人背地里说她嫁不出去正是因为太过凶猛,哪个男人娶了都是找死。 因此孟岚琥一听他弟弟蹦出这话来,顿时就伸手猛抽了某人后脑勺一记,喝道:“你要是敢当着人说瑶瑶师傅长得像狐狸嫁不出去什么的,我就让你变成个秃毛狗熊,跟着浩能大师吃一辈子菜叶子!把你那嘴给我管好咯!” 看到姐姐似乎真的怒了,孟岚重就算刚才脑袋被打的发出一声闷响,此刻也只敢缩了缩脑袋,低头朝外甥女吐了下舌头,到底没敢再说出什么来。 不过,当后来瑶瑶彻底拜倒在了她师傅的石榴裙下时,蠢舅舅曾经的“豪言壮语”就被一字不漏地传到了徐永芝的耳朵里,为此,某人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简直是闻者落泪听者伤心啊…… 晚上,孟岚重带着忧愁回到了宝通禅寺。熊师傅一见徒弟愁眉苦脸就欢喜地凑了上去,问道:“徒儿,你这是为何忧愁啊,说出来为师也好乐呵乐呵。” 熊徒弟死鱼眼瞟了瞟自家师父,想了下还是忍不住说了起来“师父,我外甥女今日寻了个女师傅,可那女子真的很古怪,她眼睛里有贼光,不,不是贼光,是杀气,只用眼角瞟了下我,我就有些心惊胆战。” “哦?只看看你,就能吓得你心惊?”谢二郎没想到徒弟还真遇到厉害角色了,他紧皱双眉小声嘀咕道:“莫非是内劲外放时正好看到你,然后……” 他这里正琢磨呢,孟岚重一听“内劲外放”四个字,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这只有高手才做得到哇!让自家姐姐和外甥女经常和这样的人打交道,这可太危险了! “你把今日之事前前后后仔细说一遍给我听听。”谢二郎想找找那女师傅的蛛丝马迹,就催着徒弟好好说一遍前因后果。 然而等孟岚重说完,这回死鱼眼的就变成熊大爷了。 “他玛德,什么狗屁杀气、还内劲外放咧,这小子明明就是自己动了春心!!!”谢长老心里暗骂了一阵,面上不动神色,肚子里却琢磨开了。 要是徒弟这么快就动了花花心思,肯定会分散精力的,这很不利于练功啊!打了四十四年光棍的熊大爷丝毫没考虑过少年的浪漫情怀和普通男子的人生大事,在他看来,男人只有练功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这老家伙坏心眼一转,做出副严肃的表情开始忽悠徒弟,“徒儿啊,我觉得那女子多半不是善类,但似乎她还没发现你也会武功,所以你以后最好离远点,免得被她发现了你的潜在威胁,回头给你家招惹上麻烦就真的危险了,知道吗?” 孟岚重听了点点头道:“知道了师父,我正好也不想多看那女子,心跳太快了,难受的很。” 熊师傅谢二郎本以为这样就把徒弟那点桃花苗给掐断了,可惜他没想到孟岚重对他姐姐一家有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在意。 他虽然嘴上答应师父以后少去,可只要一想到姐姐的女儿今后要跟着那个危险的女子学习,而每隔几天,姐姐也会与那女子见面,这让他实在没法放心。 要是以往,他肯定会选择直接告诉孟岚琥,让姐姐拿主意就行。然而今天回来的路上,他就发现了,孟岚琥对那女师傅有种盲目的信任,连一句难听的话都没法接受。 于是孟岚重决定,他要自己偷偷查清楚那女子的底细。只有确定她真的没有危险以后,才能安心继续练功,不然这股烦躁不安肯定也会影响到自己习武的。 所以,第二个休息日到来时,某人就独自偷偷摸去了榴花庵。 跟着熊师父练了三年的孟岚重如果现在与人对打,倒是实打实算个高手了。然而说到轻功,他却还不太擅长。这并不是说熊力者天生就练不了轻功,要知道,谢长老的轻功在天门中可是能排进前三的。只不过,天生熊力者在练习轻功时需要比一般人付出更多耐心与精力,然而一旦小有所成了,那效果也是很惊人的。 然而孟岚重少年心性,面对没有杀伤力的轻功,自然是那些威猛霸道的武功更让他感兴趣。因此,他也一直都没怎么好好练过。 他的师父对此也不着急,因为谢二郎自己就很清楚,若是熊力者本人不想学,强压着只会适得其反。 但是今天,孟岚重第一次为自己的任性感到了后悔,他到了榴花庵才发现,根本就没法混进去,都是比丘尼啊,他就是想伪装也没门啊。轻功稀烂的某人,看着高墙和屋顶,实在没有信心自己能不惊动别人就打探到某人的秘密了。 第52章 今天还是双更!(一更) 话说打探敌情失败的孟岚重, 垂头丧气地回到泰家时, 发现他姐和外甥女都不在家。抓住大丫一问, 才知道她们俩今天带着董家的宝贝闺女董云云去榴花庵见徐永芝了。 原来孟岚琥给自己的女儿找到了好老师后,就想起了之前帮过泰家好几次的董家娘子。 董家就一个独女,八岁的小闺女董云云。她从小也是被当宝贝一样对待的, 不过从之前的接触来看,董云云虽然是被娇养长大的, 可性子却很乖巧可人。 于是孟岚琥就在中间牵了个线,徐永芝也很爽快地同意了先见上一面, 如果合适的话就两个姑娘一起教了。 孟岚重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心里有些懊恼, 要是知道姐姐她们今天要去榴花庵,他直接跟着一起混进去不就容易多了吗? 然而这懊恼中还夹着些烦躁,也许是不放心家人和那危险古怪的女子呆在一起吧。 在家里胡乱走了几圈后,孟岚重终于坐不住了。他跳起来就朝外走去,边走边交代大丫, 他要去接孟岚琥和瑶瑶回家。 于是,这个宝贵的休息日, 孟岚重就在宝通禅寺、榴花庵与泰家之间蹿来蹿去,不过,运气不错,他竟然赶上了徐永芝送董云云和孟岚琥她们出来。 当他看到那个眉眼细长如狼似狐的女子时,心中的烦躁忽然就消失了。来之前想好的那些试探和恐吓,不知怎地都被抛到了脑后。 “娘, 舅舅来了!”瑶瑶老远就认出了自家舅舅,开心地朝孟岚重挥了挥手,对她娘说道。 孟岚琥看到突然出现的弟弟,这才想起,今天是这家伙的休息日,估计是在家无聊了,跑出来玩玩再顺便接一下她们母女俩的。 “徐老师见笑了,那是家弟,他性子有些鲁莽,若有什么冲撞之处,只管责罚就是。”在孟岚琥心里,徐永芝大概是这世界上最好的老师,因此她也巴不得弟弟能得这位仙女指点几句。哪怕就是责罚,那也肯定能让蠢弟弟变聪明一些。不得不说,孟岚琥这是已经把徐永芝当做包治百病的万灵药了。 徐永芝听到孟岚琥毫不见外的话语,心中也是好笑,嘴角一弯,笑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这个酒窝有杀气!”,这是孟岚重清醒过来后,说出的第一句话。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姐姐回到家的,也不知道自己一路上都说了些啥。 总之当孟岚重不自觉地冒出这句话时,他才发现自己正搂着子龙的大狗头,坐在院子里的草地上。 子龙用怜悯的眼神端详着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这位智障儿童的呆毛,可怜见的,在和尚庙吃素都吃傻了。 这天晚上,回到了宝通禅寺的孟岚重非常少见地做了个梦。 梦中他又回到了十三岁那年的冬天。当他得知了姐姐的消息后,在洪夜江的帮助下,从京城出发独自前往湖北夏麻。 梦境中,他再一次遇到了那伙想对他劫财又劫色的歹人,就在他发现自己中了蒙汗药,无力逃脱的绝望时刻,忽然一只狐仙把他救了出来。 狐仙带着他飘飘忽忽到了一处洞府,进去后才发现,里面阳光明媚花香四溢,一群毛绒绒的小狐狸团子抬着无数盘美味佳肴送到了他的面前。 他心中还有丝理智,拼命告诉自己不能吃不能吃,可不知为何,那狐仙冲着他微微一笑,那细长的狐狸眼弯出个美丽的曲线,孟岚重就痛快地扔掉了什么东西。(理智:是我啊!主人,不要抛弃我啊!) 就在他大吃二喝的时候,那些小狐狸毛团都纷纷凑到他跟前,蹭蹭挨挨。 孟岚重是个喜欢猫狗的家伙,此刻看到这些憨态可掬的小毛团子,就忍不住伸手挨个摸了摸。 正在暗叹手感不错时,就听那狐仙轻轻咳嗽了声,那群小狐狸就吱吱叫着,排好队乖乖地离开了。 孟岚重正有点可惜,那狐仙忽然一挥手,一阵烟雾后她竟变成了一只雪白的大狐狸。然后这只狐狸优雅地走到他面前,翘着嘴角说道:“我的毛,摸起来最舒服,不信你试试。” 孟岚重有些呆傻地伸出自己的狗爪子真的摸了上去。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触感,说是丝绸,可丝绸没有温度;说是暖玉,可暖玉少了些弹性…… 这手感简直太好了,他忍不住双手一伸,把那雪白的狐狸抱进了怀里…… 忽然一阵颤栗从他的心脏蹿了出来,顺着脊柱噼里啪啦直冲而下,电光火石间,就看到他怀里的大狐狸突然抬起了脑袋,一张熟悉的面容显露出来,那嘴角浅浅的酒窝彷如一道闪电,直劈的孟岚重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就在他惊醒的一瞬间,孟岚重浑身僵硬了一下,他感到自己下身有些诡异,那热乎乎又黏答答的感觉已经让他明白过来,这是梦/遗了……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那什么,可是以往他并不记得梦中都发生了什么。今夜,是他头一回,如此清晰的记得都梦到了些什么,尤其是最后看到的那张脸上有一双细长的狐狸眼,和一对浅浅的酒窝。 这一夜,孟岚重终于明白了自己的病症所在,原来他并不是被什么狗屁杀气给惊到了!他只是简简单单地对一个姑娘动了心…… 第二天一早,某人兴奋地对他师父说出了这个秘密:“师父,我要成亲了!” “噗!”谢二郎一口稀饭喷了出来,“你说啥?成亲?莫不是没睡醒,还在做梦吧?哈哈哈!” “不是的,师父,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提过我外甥女的那个女师傅吧?”孟岚重此刻心情非常好,把脸上的稀饭擦了擦后,双眼晶亮地拽着谢长老热情地说道。 “啊?啊,记得。”谢二郎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妙。刚想找个理由,把徒弟忽悠过去的,结果就听那家伙猛地一声大喊,道:“师父,原来我不是被她的杀气吓到心乱跳,我是看上她了才乱跳哒!” 这时候浩能大师正好过来找谢长老说事,突然听到孟岚重这一嗓子,于是不解地问道:“小重啊,你又乱跳什么啊?小心别撞到人呐。” 孟岚重正恨不得全世界都能分享下他的喜悦,因此一看到浩能大师,就连忙把自己看上一个姑娘的大喜讯又传播了一遍。 浩能扭头一看他师叔那个表情,就知道对方的坏主意没有达成,如今正忙着想辙呢。 摇了摇头后,大师开口说道:“说起来,小重也满十九了,该考虑婚事了。如今,既然你有了喜欢的姑娘,下次回家时就告诉你姐姐,让她帮你筹划筹划,去人家姑娘家提亲吧。” “嗯,哎呀下次休息还要好几天呢,师父我能不能……”孟岚重话没说完,就听师父吼道:“还不滚去练早课!再耍赖,明天就出发去雪山玩三个月!” 谢长老非常不满浩能给自家蠢徒弟出主意,三言两语把人打发了后,就开始琢磨要怎么拆散……呃不,是要怎么集中徒弟的精力。 于是中午吃饭时,谢二郎就语重心长地劝道:“徒儿啊,我总觉得有些可疑,你之前见那女子还觉得很凶险,怎么突然就喜欢上了呢?莫不是她对你用了什么计谋?” 不好意思对师父说出自己春/梦内容的某人,支支吾吾只能一个劲说自己没中什么计谋圈套。 谢二郎只得换个方向继续努力挖坑,“徒儿啊,你这实在是有些鲁莽啊,你连那女子叫什么名字,父母是何人,家里在何处都不知道,就说自己要成亲……你可想过,万一她是对你不怀好意之人派来的,例如你那个继母,要是被她派来的,你该怎么办呢?” 孟岚重果然被他师父带进了沟里,他已经自动把徐永芝想成了是个被她继母不怀好意派来祸害他们家的女子。 要是一般人,一旦被忽悠到了,估计很难自己爬出来。可惜的是,谢二郎遇到的是奇葩二货孟岚重,这么一说,他两人果然挺有点缘分,命中带“二”啊。 奇葩二货徒弟,忽然一拍桌子,笑着对他师父说:“师父,你想得对,如果她真是我继母派来的,我就更要把她娶回来了,一旦她成了我娘子,那就是我的人了。你想想本来她是我对头,他们那边就多一个人;可等我们成亲了,她就变成自己人,继母他们少一个人,我们这边多一个人,来回一算,我们就比继母那边多了两个人,实在是非常划算的事情啊!哈哈哈,我真是太机智了!” 谢二郎虽然很想怒吼一声“机智个屁!”然而他还有最后一招没有使,所以暂时压下怒气,脸上表情都有些扭曲地开口说道:“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下面我就要告诉你一个本门最大的秘密了!” 孟岚重本来还在咧嘴大笑的,突然一听师父说到什么天门最大的秘密,立刻瞪大眼睛安静了下来。 谢二郎瞄了眼门窗,咳嗽了一下后,才有点心虚地小声说道:“我们天门武功是有讲究的,一旦练了三年以上就要保持一段时间的童子之身。童子之身你懂吧,就是不能和女人那什么……” 孟岚重有点傻眼,干巴巴地问道:“那要保持多久的童子之身啊?” “咳,那什么,大约要三十年吧。”熊师傅扔掉了节操,放飞了自我。 “什么?要三十年?那跟做和尚有什么区别啊?”孟岚重大吃一惊说道。 “是啊,要不然你以为浩能为什么要出家当和尚吗?要不然你以为天门的掌门为啥要挑个和尚吗?要不然你以为师父我这么多年怎么都耍单蹦吗?”谢二郎怕徒弟不信,又补了几刀。 “可,可,可我拜师的时候,你没有说这事啊!”孟岚重委屈地说道,“你们要是提前说了,我哪儿能傻乎乎地练三年啊?如今要我娘子等我三十年才能敦伦,这和太监宫女搞对食有啥区别啊?” “哟呵,你小子还知道个对食啊?算了,反正你也不能那啥,就别娶人家了,这不耽误别人好姑娘吗?”谢二郎趁热打铁,坏心眼活泼泼地跳跃着。 “那肯定不能再娶人家啊,唉,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完了,等我练够了童子功,估计都老得没法给孟家留个后了,这个噩耗还是不要告诉我姐了,她听了估计会发疯的……唉……”孟岚重的恋情刚冒头就被熊师父一通乱踩给扑灭了…… 这天后,孟岚重果然没有再提成亲的事,可他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浩能大师看不下眼,偷偷把自己徒弟洪夜江招回来,嘀嘀咕咕交代了几句。 “臭小子,走,今天哥哥请你喝酒去。”洪夜江晚间找到孟岚重,拉着这蔫头耷脑的发小就朝外走。 “师父不让……”声音都发霉了的某人半死不活地说道。 洪夜江揉了揉发小的脑袋说:“没事,我帮你说好了,只管跟着哥哥走就是了。” 哥俩不多时走到一家小酒馆里,要了点酒菜,就边吃边聊起来。 “我看你最近没什么精神啊,能和我说说吗?”洪夜江看着发小脸色不好,关心地问道。 孟岚琥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说:“咱俩有啥好劝的,都是一样要当三十年和尚的倒霉蛋!” 洪夜江被说得一愣,连忙追问下去,当他知道谢长老骗孟岚重要守三十年童子之身后,憋了半天,终于没忍住,拍桌大笑起来。 “哈哈哈,童子,童子之身?你,你竟然也信了?哈哈哈,还什么只有和尚才能当掌门,哎哟哎哟,不行了,让我笑一会……” 此时,孟岚重也隐隐明白了自己似乎又被师父骗了,在听到洪夜江说出整个师门里总共就三个老光棍,而自己身边就占了两个时,终于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孟岚重平日只忙着跟在谢二郎身边练功,没见过其他同门,这才被他师父轻易误导成以为光棍是门派的基本要求了…… 第二日知道事情败露的谢二郎凭借着过人的心理素质和超强的脸皮厚度,硬是没事人一样吆喝着徒弟练功。 然而,让人惊讶的是,孟岚重也并没有大叫大闹。他只是突然迸发出一股恐怖的动力,每天练起功来就像不要命一般。当然,对他这行为背后的原因非常清楚的谢二郎才不会告诉别人,那小子晚上做梦时经常念叨:“哈哈,终于我神功大成了,熊师傅磕头认错吧!” 这种欺师灭祖的行为是不值得宣扬的。 当无视了拖后腿的师父后,孟岚重在第一个休息日里,就找他姐,准备去提亲了。 不过,他姐对提亲这个事情,好像不太支持。只见她张着个大嘴,半天都合不拢,一点也没有替弟弟高兴的模样,反倒还带着点愤怒、惊讶和难以置信。 “什么?蠢弟弟想让我去找仙女提亲?啊哈哈哈,这一定是我听错了的原因!”这是孟岚琥心中的真实想法。 她冷静了下有点过热的大脑后,开口问道:“那什么,我说,你是怎么想的,突然要我去提亲,你之前不是还说……” “之前是我没明白自己的心意,那话可别再提了,谁提我跟谁急啊!”孟岚重果断制止了她姐翻旧账,接着说道:“我就是觉得那女子很特别,就是特别适合我的特别。” “不要脸!”孟岚琥小声骂了一句,接着严肃地说道:“你先别忙说提亲的事情,我给你介绍下徐小姐的情况。你别看她住在庵堂,就以为她是无家可归的贫困女子了。她的父亲可是从四品的国子监祭酒,而她的婚事不但她自己很难做主,就连他父亲都无能为力。那是要由徐小姐的爷爷,现在徐家的家主来做主的。你现在冷静地想想,以我们家的条件,你一个白身平民,就这样贸贸然去提亲,人家会怎么想你?而徐小姐之所以现在留在庵堂,是因为她爷爷之前给她介绍了三位家世背景、人品才学都不错的年轻俊彦,想要给她说亲,可是都被她拒绝了,这才一怒之下让她到庵堂里反省一段时间。所以你想想眼光如此之高的徐小姐可会同意嫁给你?而就算徐小姐同意了,她父亲她爷爷会不会同意把女儿把孙女嫁给你这么个穷小子?” 孟娘子每说一句,她弟弟的脸色就白一层,说到最后,孟岚重脸上的笑意已经彻底不见了。 实际上,孟娘子并不想这么打击她弟弟,但是感情这种事,最怕拖泥带水,若是没有希望,早早让他清醒过来,可能是最好的办法。 不过孟岚琥显然也小瞧了他弟弟那份韧劲。回到宝通禅寺的孟岚重,拉来了发小洪夜江,充当起自己的狗头军师,两个小光棍开始研究,如何顺利的捕获一个家世好,条件优的妹子做自己的娘子。 这两人自己想就算了,后来竟然还把浩能大师拉下了水。而在孟岚重屡战屡败多次后,他那一心想让徒弟保持童子之身的熊师傅竟然也搀和了进来。 于是,孟娘子很快发现,她弟弟的休息日时间被调整了。每次该孟岚重休息时,都正好碰上瑶瑶和董云云去榴花庵学习的日子。 而作为难得一见的舅舅,自然是要负责接送可爱的外甥女上学了。 原来,在洪夜江请了几个同门帮助调查徐家后发现,事情并没有孟娘子想得那么严重。 这徐永芝的婚事还真是很大程度上能由她自己做主的,那徐家家主之前被孙女拒绝了三次说亲,最后也没强硬地决定下她的婚事,虽然随后让徐永芝到庵堂中反省,但这种反省又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保护呢? 和徐家家主比起来,徐永芝的父母是对自家这个小女儿非常喜爱的,连带着在婚事上也更愿意以闺女的意见为重,只是他们上面还有位老爷子压着,就算想支持下闺女,也不好明目张胆地做出来。 那么问题最后就归结到了徐永芝身上,如果她本人非常愿意,那么徐家其他人在很大程度上,最后都会同意这门婚事。 因此,他们决定,要先攻克最大的难关,直接从徐小姐身上开始下手。 随着孟岚重去榴花庵的次数增多,不可避免的就与徐永芝熟悉了起来。 这天又到了某人的休息日,他一大早就兴冲冲地离开了宝通禅寺。刚走出去没多远,就听路边草丛里有点动静。 五感都被师父练的非常敏锐的孟岚重几乎瞬间就找到了地方,原来草丛里竟然有知黄鼠狼正欲捕食一只似乎还没断奶的小野猫。 孟岚重从怀里掏出腌菜馅的饼子,这是他的早饭,为了赶时间,准备在路上吃掉的。 此时却掰开来,拿出一半朝黄鼠狼丢了过去。 那黄鼠狼看到有东西朝自己飞来,急忙一跳闪了开来,就在它正准备扭头逃走时忽然鼻子一动,嗅了嗅发现竟然是可以吃的东西。 于是这位黄大仙看了眼不远处的幼猫,再低头看了看半拉饼子,非常好说话的,接受了这个交易,叼着腌菜饼子潇洒地蹿没影了。 孟岚重这时才发现,那幼猫实在太小,且身上还有几处伤口,有的结了痂,有的还冒着血丝,如果就这样放着,肯定是活不成的。 他想了下,忽然眼睛一亮,把那幼猫稍微清理了下就塞到了胸前的衣襟里。然后也不回姐姐家了,直接就奔榴花庵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四个大小光棍凑在一起出谋划策,泡妹子。唉,这场景好像大学里的男生寝室啊…… 稍后还有一章,11点左右,今天又双更的板凳是不是很乖?!求抱抱求亲亲!哈哈哈 第53章 泰喜事(二更) 因孟岚重经常去榴花庵接送外甥女和董云云, 所以庵里的比丘尼们也都识得他了。这里还要感谢下他爹妈给他了副极好的相貌, 阳光俊朗天然就容易引得别人的好感。 所以, 当今天某人独自一个人赶到榴花庵时,看门的小师父还是给他引了进来。 徐永芝听到孟岚重独自求见时,左眉毛微微一扬, 嘴角露出个带着丝淘气的笑容,整了整衣衫后, 就跟着小尼姑一起去了前厅。 然而当她看到孟岚重一脸灿烂地笑容从胸口掏出个小脏猫,献宝似得送过来时, 实在没忍住“噗”地笑出了声。 孟岚重这段时间的态度实在太明显,就算徐永芝用膝盖头也能想清楚对方的用心。然而, 听多了文雅的诗词和内敛的炫耀后,猛一见如此幼稚的讨好方式,让她仿佛也多出了一份童心。 两人带着小尼姑一起,七手八脚的围着幼猫忙碌起来。 打来热水洗干净,包扎好伤口后, 又弄来了一个小碟子,盛了米汤喂这小猫。 别说, 这洗干净以后,本来灰头土脸,眼睛都快被糊住的家伙,竟然也格外的逗人爱。 一身绒绒的灰黑色短毛再配上两个碧绿的大猫眼,粉嫩的小嘴此时正忙着添那米汤,嘴边的胡须和短毛还挂着几滴溅起来的水珠子。 一旁的小尼姑看着幼猫说道:“该给它取个名字, 这样就不会再跑出去变野猫了。” 几人都盯着幼猫开始琢磨起名字来,孟岚重不知为何想到了梦境中那只雪白妩媚的大狐狸,一句话就脱口而出:“就叫小白吧!” 小尼姑一脸懵圈地念着“小白”又低头看看桌上的小黑猫,忍不住抬头打量了下这个好看的施主哥哥,莫非是有什么脑疾吗? 小尼的表情实在明显,徐永芝已经有些掩不住嘴角的笑意了,孟岚重也醒悟过来,赶紧补救道:“那什么,虽然它长得黑了点,可正因此才要叫小白哒。都说黑猫不太吉利,咱们叫它小白以后,两相一抵,就把那不吉利冲去了,对吧,呵呵呵……” 当孟娘子送瑶瑶和董云云到榴花庵时,就发现自家弟弟正一脸傻笑地看着徐永芝抱着只小黑猫晒太阳。 从这天起,徐永芝的身边就多了只名叫“小白”的黑色幼猫。而孟岚重在回到家时,忍不住就得瑟起他送的小猫有多么得徐小姐的喜爱,这礼物实在是送得非常到位。 当然,他是不会说出,只要一看到徐小姐温柔地抱着小白,他就觉得仿佛自己也被抱进了……咳咳。 他一番得瑟,只迎来他姐无情的两个大白眼,倒是被一旁的泰蔼鑫听进了心里。 泰蔼鑫今日也是休沐,他习惯性地享受了娘子的皇家按摩后,正舒坦地坐在摇椅上看着儿子最近写的文章。 此时忽然听到某人说要经常给喜欢的小娘子送礼这事,他才发现,自己仿佛很少给娘子送礼物啊,就连生辰仿佛也常常忘记…… 再对比起眼前张口闭口就是徐小姐,虽然脑子不大,可全都用在琢磨别人家姑娘的某个弟弟,越发显出自己像个渣渣。 不行!泰姐夫决心要改变这个形象,就从今天做起,以后要常常给娘子买礼物! 可是,他该送给娘子一件什么东西呢?首先,不应该是太贵重的,咳咳,当然,这不是因为他抠门,实在是君子的私房钱就这么多呐…… 其次,他也绝不会送什么鸡鸭猫狗之类的东西,尤其是猫狗。因为在这位小气鬼看来,鸡鸭好歹还能下个蛋,猫狗实在是没什么产出的花钱货,像他这么英明的大人,自然要送就送个又实惠又能派上用场的好礼物! 于是,泰蔼鑫不声不响地出去溜达了一个多时辰,又不动神色地回来了。 晚上做饭前,他抓住个机会,把孟岚琥拉进了内室。 “哎,相公,我这马上就要做饭了,哪有时间和你那什么啊……”孟岚琥一看自家夫君心急火燎地朝床铺走去,罕见地娇嗔了一句。 “啊???”泰蔼鑫一脑袋问号,扭头看了看娘子的小红脸,这才明白过来,他哈哈一笑道:“娘子想什么呐,那事啊,等你先看看我送你的礼物以后,晚上再好好奖励我就行了,嘿嘿。”谦谦君子突然冒出两声猥琐的笑声。 孟岚琥有点尴尬地瞅着他家夫君撅个屁股在枕头下掏出个布包来。 然后,这位献宝一般,把布包递给了孟娘子,嘴里欢喜地说着“快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孟岚琥尴尬下去得极快(不亏是虎嬷嬷嘛),满脸笑容地接过来,打开来一看…… “相公,这就是你送我的礼物?”孟娘子低着头,温柔地问道,然后猛一抬头,手中抄起了自家相公刚送的礼物——精光锃亮的一把铁菜刀! “对啊”,某人还不知死活地自夸道:“你不是前些时说过家里的菜刀豁了口,不好使吗。我对你说的话,那从来都是放在心里的。这不,今天终于找到了满意的菜刀,就赶紧给你买回来了,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 孟岚琥举着一把菜刀,死鱼眼地看着面前的相公,语气平静地说:“哦,我还以为你是想婉转地表达,让我砍死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呢!” 说完就保持着这个姿势,面无表情地做饭去了。 晚间,得知自家姐夫送给姐姐一把菜刀做礼物时,孟岚重笑得躺到了桌子底下,而泰祥博和瑶瑶也对自家老爹今晚的遭遇,表示非常担忧,娘亲不会一生气,真的…… 没几天,送菜刀这件光荣事迹就通过孟岚重传播到了榴花庵和宝通禅寺。 徐永芝抱着小白,抖着肩膀笑了半天,而宝通禅寺里,泰蔼鑫却收获了一位知己。 “我觉得就很好嘛,这菜刀不是他家正需要吗,又能切菜还能防身,实在是送得极好!”谢二郎拍案击掌地赞道。 虽然收到了令人无语的礼物,孟岚琥仍是宽容地让某位仁兄平安度过了那个危险的夜晚。 转眼,七月的京城天气已经热了起来。 而卤味生意也开始受到了影响,天气热不但肉类不易保存,就连大家的胃口也变得不那么爱吃卤肉了。 在听了楚月易反馈来的消息后,孟岚琥决定可以推出点凉菜和爽口的点心了。 这些凉菜不用腌制,只需简单的用开水过一遍后,在放入麻油、蒜末、花生碎等调味料拌一拌后,就能上桌了。 于是酬勤馆的学子们发现,他们能用很少一点钱,就买来一大盘刀拍黄瓜、麻酱豆角、拌三丝,若是想吃点顶饿的也有大拉皮和皮蛋拌豆腐。 这些菜虽然利润都不如卤肉高,可架不住买的人多啊。在西区大部分都是品级不高的中低层官员,之前的卤肉虽然很好吃,可毕竟价钱摆在那里,偶尔吃一吃打个牙祭也就罢了。 可如今这些凉拌菜的出现,几乎不少单身官员放衙后,都会掏几个铜板就能轻松的填饱肚子了,关键是味道还很不错。 一个月下来,这些利润微薄的凉菜赚到的钱加起来竟超过了肉类。 在得知了自家店铺被经营得如此灵活后,泰蔼鑫这天晚上决定好好奖励下娘子(真的不是自己吗?),然而他刚伸出狗爪就被孟娘子给按住了。 “诶?娘子的小日子不是过了吗?”泰蔼鑫奇怪地问道。 孟岚琥微微一笑,“小日子是过了,但是最近你恐怕都要老实点了。” “为什么?可是我犯了什么错,娘子要惩罚我吗?不过就算我犯了错,总要先让我明白一下,再给我个改过的机会吧,所为不教而诛谓之虐……”泰蔼鑫为了争取福利,那是引经据典、一展口才。 “打住打住,你啊,没犯错,只是你娘子我才过的那个小日子,并没有来到……”孟岚琥温柔地笑着,眼中散发着一种美丽的光泽。 “才过的小日子,并没有来到……?”泰蔼鑫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把这句话念了几遍,突然像被什么梗住了喉咙般,张大嘴,愣愣盯着娘子的脸庞。 半晌,他颤巍巍地伸手去摸孟岚琥的小腹,仿佛怕惊走了什么般极其小声地问道:“娘,娘子的意思是,你,你又怀了?” 自打孟岚琥七年前投胎而来以后,他们夫妻俩并没有刻意的避讳什么,房事上也绝不算少,可就是迟迟没有再怀上孩子。 好在,家中已经有一子一女,也算是儿女双全了。 孟岚琥也曾就这事对泰蔼鑫说过,她刚来那阵,开始有几个月是根本没有来过小日子的,这并不是她当时怀了孕或是早产什么的,完全就是身体长期营养不良导致了闭经。 而虽然后来调养回来了,可很难说后来的不孕是不是当时造成的伤害。 为此,泰蔼鑫才在家中越来越小声,每一年的过去,都让他觉得自己的罪孽更深一层。作为相公,让自己的娘子失去了女人天生的能力,这实在是无法轻易抹去的罪恶。曾经的那个他,仿佛就是个空壳,虽然外表是个人样,可内里却随时都能被魔鬼之类的东西附体。 然而,这个夜里,当他得知妻子再次有孕的时候,泰蔼鑫忍不住抱着孟岚琥的肩膀,偷偷哭了起来。 对不起,我曾经那么伤害过你;谢谢你,如今你的身体已经原谅了我的过去。 …… 虽然孟岚琥对家中有两个孩子已经很满足了,可如今自己能再次怀孕,无疑也是让她非常开心的。 她正想搂着相公,好好欢喜欢喜,却听到耳旁传来了悉悉索索地抽泣声。 哎,拥有一个纤细敏感的相公,你最好有颗汉子般强壮的心啊! 夫妻俩,这个夜晚,有人感动哭泣,有人威武霸气,总之非常和谐……咳咳。 第二天一大早,泰蔼鑫一扫昨夜的脆弱模样,插着腰对几个孩子训话道:“你们娘,咳咳,孟娘子近日有喜了,你们要好好照顾她。我不在家时,一定要时刻有人陪着她,如果有什么不舒服,就赶紧去科里找我。赵英你辛苦点,有什么事就跑快点。大丫二丫你们如果做不完卤味店的事,就少做点,千万不能让孟娘子帮手,还有……” “去去去,少在这里瞎指挥,好了,大家平时注意别撞到我就行了,该干啥都干啥去吧!”孟岚琥赶紧把泰蔼鑫赶一边去,让大家都忙去了。 “娘子说得对,娘子你今天想吃什么?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泰蔼鑫奴颜屈膝地向孟佛爷问道。 “没啥想吃的,明儿重弟要回来,你给买点瓜子花生吧,他回回去人家榴花庵白吃白喝的,也该带点东西送送那些小师傅的。”孟岚琥如今也接受了自家弟弟准备吃天鹅肉的计划,虽然不太相信他能成功,但是做姐姐的还是要支持一下的。 “行,我给你也带点,你在家别干活,闲着了就嗑瓜子!”泰蔼鑫觉得这个提议不错,颠颠地上衙去了。 第二天,孟岚重带着他姐夫买的炒货出门到榴花庵坚持奋斗去了。 走到半路上,他想不过,又转去买了点小鱼干和点心,这才赶到了榴花庵。 在收下了某人的瓜子花生后,小尼姑开心的和几个师姐妹分享去了,而房间里一时就剩下了徐永芝和孟岚重。 虽然孟岚重已经修炼了不要脸神功的第一层,可惜功力有限,在如此大好时机中,竟然害羞了起来。 他把买来点心送给徐永芝后,没话找话地说道:“也不知小白跑哪儿去了,我还特意给他带了小鱼干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本集出场的酱油君是: 小白(当风吹过白发):孟岚重嘉和17年夏季捡到的黑色幼猫,送给徐永芝后,起名小白。 嗯,今天也要继续努力!大家么么哒!明天见~ 第54章 双更第三天(一更) 话说孟岚重在榴花庵里问起了小白怎么不在, 他话音刚落, 就听窗口传来了“喵”的一声, 一只黑得发亮的小猫恰好跳了进来。 两个月时间,小白已经从一只灰黑色的奶猫长成了精力旺盛、身手敏捷的小黑猫了。 只见它轻轻一跳,就从窗口蹿到了桌上, 闻了闻那包小鱼干后,满意地拍了拍纸包。 徐永芝好笑地摸了摸小白说道:“她这是让你给她打开呢, 不然等下她自己动起手来,那就要给你撕个七零八碎了。” 孟岚重听了赶紧打开纸包, 喂了好几条小鱼干给小白吃。大概是吃饱了,小白优雅地舔舔爪子, 又“喵”了两声,翻窗出去了。 孟岚重喂了会小白后,也从容自然了许多。他开始说起自己练武的事情,最近他在苦练轻功(别问为什么,理由自在人心), 然而熊力者练轻功不但要耐心,其实也很需要悟性。 他也不管人家感不感兴趣, 就开始说了起来。 孟岚重正说得起劲,忽然看到刚才吃饱了跑出去的小白又蹿回来了。 比较怪异的就是,这小家伙嘴里衔了个东西,直接就奔孟岚重而来。 当小白“噗”一声把嘴里的东西丢到桌上后,发现桌边的两人都呆呆地一动不动。小白只得伸出爪子,把自己的礼物朝孟岚重又推了推。 “喵~”做为一只懂礼貌的乖猫, 这是她目前所能抓到的最大猎物了。为了感谢今天这个哥哥送来了好吃的小鱼干,就大方的送给他吧。 请不要推辞的收下来,小白送出的礼物: 一只蟑螂!!! 收到了小白的礼物(恐吓)后,孟岚重与徐永芝都有些头晕想吐。 想起自己还让小白舔过脸什么的,这两人就赶紧各自回去,好好洗脸洗手去了。 而懂礼貌的小白在随后一段时间里,遭遇到了人类的无理取闹。舔你那是看得起你,竟然敢拼命擦手擦脸,简直找挠…… 日子流水般逝去,当孟岚琥被确诊有孕两个多月时,泰祥瑶和董云云已经跟着徐永芝学了四个月了。 这四个月时间,让泰祥瑶小姑娘的心里,多了位非常喜欢也非常崇拜的师父姐姐。 没错,瑶瑶的心里一直偷偷地把徐永芝当做一个大姐姐,她们两人之间其实也只相差七岁,说是姐姐,完全不算过分。 这个姐姐又温柔又聪明,任何问题都能在她那里找到答案,而且有些问题她还会带着瑶瑶一起去寻找解答的方法,这种教法,让泰祥瑶的脑子一天比一天灵活,性格也越来越独立了。 以往跟着孟岚琥学时,瑶瑶总会不自觉地带着一份孩子对母亲的娇气,虽然学得也很开心,可论到对孩子心智的提升,那跟徐永芝教的时候比起来,还是有挺大差距的。 不过,瑶瑶这段时间的进步其实也离不开之前在孟岚琥那里花了漫长时间打下的基础,而且她在某些方面的知识,也给徐永芝打开了几扇新的大门。 所以,在无人知道的地方,上辈子的仙女,偷偷摸摸地学到了些黑暗技能。 瑶瑶这天休息时正对师父说起家里舅舅最近做的傻事。原来自打知道姐姐怀孕后,这位亲弟弟就随身携带起一个小本子和一只炭笔。 只要每次回家,他就会缠着他姐、他姐夫、他外甥以及家里每一个人,把他姐怀孕时的任何事情都记录下来。 开始孟岚琥还很感动,觉着弟弟好像比相公还关心她,事无巨细都要记下来……记下来?他记下来想干啥呢? 感动过后,终于觉得不对劲的孟姐姐揪住他弟逼问真相。 “姐,也没啥,就是你前两次怀孩子我都不在,没见过。这次不是头回见着,又担心又好奇嘛,就,就想着都记下来,以后……以后回忆起来肯定很感动!”孟岚重企图蒙混过关。 “感动个屁,你趁早老实交代,到底是为啥,哼哼……”孟岚重虽然怀孕智商有所下降,但是对付她弟还是足够了。 孟岚重害怕姐姐伤着她自己,一看这是要动手了,赶紧就麻溜地招供了。 “没啥,真的没啥!我就想着积攒点经验,等以后自己有孩子了,就不会麻爪了啊!你说想学点东西怎么就这么难呐?”满腹委屈地孟岚重赢得了大家的哄堂大笑。 “你,你,你媳妇的边都没挨着,就,就,准备生孩子了,哈哈,哈哈哈哈!哎,哎哟!我岔气了,快扶我坐一下,坐一下……”这是乐极生悲的某个孕妇。 当泰祥瑶把自家舅舅的蠢事给卖得一干二净后,忽然又想起他舅舅对于找媳妇的一番言论。 于是,徐永芝头一次听说,有人觉得她像狐狸又像母狼。 嗯,虽然这比喻有些粗鲁,可别说,这人的直觉还挺准嘛,竟然看穿了她那些骗人玩的面具。不过,这么有趣的家伙,实在应该好好逗逗,才算对得起他这番评价,不是吗? 可怜的孟岚重还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姑娘已经准备在他身上寻点乐子了,当然,是那种很纯洁的乐子! 十月中旬,天气已经开始转冷。这天,正值泰蔼鑫的休沐日,上午他写完了几份明天要用的公文后,就准备去给娘子按摩一下。这是他跟着孟岚琥学的手艺,随着孟岚琥的肚子渐渐鼓起来后,终于派上了用场。 可泰蔼鑫刚走出书房没几步,就看赵英急匆匆从门口走了过来。他看到泰蔼鑫时,顿了一下,眼睛一眨,就直接朝泰蔼鑫走来。到了近前,赵英小声说道:“老爷,外面有个仆妇,自称是泰伯府的人,她带着两个丫鬟到了门口,说要求见太太。” 泰蔼鑫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他想了下说:“太太现在身子不便,你把人带到前厅,我去见见。” 赵英表情一松,点头去了。 不多时,泰蔼鑫面色冷淡地在前厅见到了那泰伯府的婆子,她身后立着两个妖妖娆娆地女子,一进门就不停地偷看泰蔼鑫。 “给泰二爷见礼了,奴婢是伯府的管事娘子。前几日,我们夫人得知二奶奶有喜了,甚是高兴。所以特地派我前来恭贺。”说着那婆子略弯了下腰就算是恭喜了。 泰蔼鑫面上一点笑意也没,直接说道:“多谢当年夫人不杀之恩,事关自家子嗣,泰某不敢冒险通知夫人,还请体谅。” 体谅个屁啊,这不是明白着说伯夫人是个心狠手辣的毒妇,很可能会谋害别人的子嗣吗? 那婆子面色难看起来,不过她一想到夫人的交代,只得咬牙忍住,自顾自继续说道:“夫人做为二爷的嫡母长辈,自然要为小辈们考虑周全。这不,想着二奶奶身子笨重,没法再伺候人了,就特意让奴婢送来两个精细人。二爷看看,不但相貌出众,而且脾性也是极可人的,日后二爷就知道她俩的好了,呵呵呵!” 泰蔼鑫一看那两个站姿七扭八歪,脸红眼媚的女子,就冷笑道:“没想到夫人身边的管事娘子如此能为,不去当个老鸨实在可惜了。” “咳咳咳!”堂下三个女子纷纷一阵猛咳,那婆子更是被气得七窍生烟,她懒得再多说,干脆直接说道:“这两个美人如今就便宜二爷了,回头您得了便宜多少能念点我们夫人好就够了。” “慢着,你说送给我,那卖身契呐?不给契书我可不敢要,回头谁知道是来伺候我啊,还是来害我子嗣的歹人?”泰蔼鑫眼中精光内敛,眯着眼说道。 “切,就知道二爷舍不得这样的妙人儿,刚才嘴那么硬,如今还不是要把人留下来,哼。”那婆子边掏契书边嘟囔道。 本来伯夫人杜芸溪是说,如果对方不要契书,就装作忘了,把契书带回家最好。不过若是泰蔼鑫非要,那就给他,总之是一定要把人留在泰家才行。 不多时,那管事婆子回到泰伯府,向伯夫人回禀道:“嗨,这天下哪儿有不偷腥的猫啊。别看泰二爷扳着个臭脸,一开始还嘴硬,最后还不是急吃吧啦地把契书要过去,把那两个妖精给留下了?回头啊,您就擎等着看他们家笑话吧,哈哈。” 杜芸溪笑不做声,闭上眼靠在榻上想她的心思去了。 再说泰家这边,泰蔼鑫接下卖身契后,那两个女子对视了眼,就羞怯怯地上前施礼道:“见过老爷!” 泰蔼鑫理都没理她们,直接对一旁的赵英说:“你去把大丫喊来。” 不多会儿,大丫过来了。泰蔼鑫开口吩咐道:“你看着她俩,不许出这个屋子。若她们不听话,你就让子龙它们帮忙,不用顾忌。” 他这话一出,那两个女子面色一白。本来最初被泰伯府买下来时,她们还以为会跟了哪个老爷少爷。可谁知接着就被人告知,是要送到庶子家,祸害人去的。 她们俩当时就心凉了一截,待到今日见着泰蔼鑫后,又不由升起些期望来。不曾想,官老爷竟如此年轻英俊,跟着这样的人,好歹日子也有点滋味。而且后来泰蔼鑫把她们二人的卖身契都要到了手里,这下她俩就没有后顾之忧了。于是当即决定,无论耍些什么手段也要争得老爷的宠爱,今后说不定运气好的话,也能翻身弄个官夫人当当。 可是,几乎就是眨眼间,这位英俊的老爷就说出了一番冷漠无情的话来。那话中别说爱恋了,就连一丝怜悯之情都没露出来,这让她们二人立刻就生出不祥的念头。 果然,不到一个时辰,泰蔼鑫和赵英就带了四个牙婆回来。 “诺,这就是泰伯府的伯夫人,特意跳出来伺候人的。你们看看,然后各自出个价,谁给的价钱合适,就卖给谁了。”泰蔼鑫大手一挥,直接让牙婆上来看人。 那两个女子当即就要哭着跪倒,可泰蔼鑫完全无动于衷,自顾自地就着那九曲十八弯的哭声喝起了茶。 别说什么仁慈不仁慈的事情,就冲她们俩是泰伯府送来的,就算真是无辜,泰蔼鑫也绝不会收下,他不是那种会为了陌生人而牺牲自家幸福的好人。 从到了京中的第一天起,他的心肠就硬了起来,因为就在这个地方,他学会了人生中,冷漠无情的第一课。 很快,那两个哭哭啼啼的女人就被一个牙婆领走了,看着手里的银票,泰蔼鑫露出个满意的笑容。 当天晚上,已经有了三个半月身孕的孟娘子好好奖励了下表现优异的相公。然而怀孕了还真有点影响战斗力,这天晚上孟某人竟然败下阵来,早早就弃械投降了。 得意洋洋的泰将军,第二天回家时买了些奇怪的东西。看着那一盘烤羊蛋,孟岚琥一点面子都没给的吐了…… 就在伯夫人送妖精过去没几天,泰家又来了个奇怪的访客。 她要求见的竟然是泰蔼鑫的生母,冯姨娘。 孟岚琥有点好奇,就把人放进来,打算先去瞧一瞧。 只见一个看上去有五十多岁的消瘦老妇人,正坐在客厅喝茶。 孟岚琥一进来,那老妇人就看了过来。发现她身后没有那个身影后,有些失望地自报家门道:“我是泰伯府的郭姨娘,与你婆婆有些交情,听说你们来京了,就想来看看故人。” 孟岚琥看那妇人老得厉害,总觉得这老姨娘有点古怪,而且她根本就不信有什么交情那一套。当年,她婆婆跟着儿子出府时就已经疯了,能有什么交情?好吧,就算更早些时,两人真有点什么交情,可那么困难的时候,也没见这老姨娘稍稍帮点小忙,可见这老妇人嘴里的交情实在多不到哪儿去。 于是她开口答道:“我婆婆离开泰伯府时是什么模样,相信姨娘还没忘记,如今也就不必再看了。” 郭姨娘听了,低下头半天没有做声。她从身上取出个荷包,放到桌上,说道:“当年我也无能为力,就算是如今也不敢光明正大的来看她,这也是托着出来买药的借口才有机会的。这是我自己做的,不值什么,送她做个念想吧,我不能多待,告辞了。” 说着,她就朝外走去。 当这位郭姨娘走后,孟岚琥把那个荷包打开来仔细检查了一遍。并没有什么后宫中用的鬼祟伎俩,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荷包。这让她真有点摸不着头脑,莫非,这位还真只是来看婆婆的? 晚上,孟岚琥把那个郭姨娘的事情告诉了泰蔼鑫。夫妻俩都有点迷糊,也许只有婆婆哪天清醒了,才能告诉她们这其中的缘由吧。 泰家夫妻俩现在并没什么精力去管泰伯府里那些是非,他们只希望能顺顺利利的把自己第三个孩子迎接到这世界上来。 而某位一直没取得什么进展的仁兄,倒是因为经常带小吃零食到榴花庵,而收获了一段跨种族的友情。榴花庵吉祥物黑猫“小白”如今已经是只毛光水滑的黑色大美猫了。随着逐渐长大,她送给孟岚重的礼物也从蟑螂逐渐升级到了老鼠,偶尔也会有一两只倒霉的野鸟。 而且徐永芝还告诉他,这是小白把他当做自己人、甚至是孩子(关于这点孟岚重是死活不接受的),才会送食物给他的。 为了不愧对这份特殊的关爱,孟岚重只好硬着头皮收下了这些惊悚的礼物。 这天又到某人送外甥女上学的日子,他赖在门口半天也不走,就听见徐永芝对两个孩子说道:“今天我们要学习如何判断首饰的价值,以及如何辨别金银珠玉的成色。所以等下我们三个就要去东城区的九福首饰店,在那里边逛边学,你们的印象会深一些。” 完全是“无意中”听到了这话的孟岚重自告奋勇地说道:“你们三个姑娘出门不安全,我跟着一起去吧,回头逛完了,再给你们送回来,保证安全。” 徐永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小徒弟,狡黠一笑,点头道:“那就劳烦瑶瑶舅舅了。” “咳咳,那什么,不用客气。对了,你也别瑶瑶舅舅、舅舅的喊我了,听着我俩好像差几个辈分似的,不如你就喊我重哥吧,大家都这么叫的。”孟岚重无意中已经自行领悟了不要脸神功的第二层,强行认亲。 徐永芝没有应声,只抿着两个酒窝笑而不语。 出了榴花庵,孟岚重去雇了辆马车来,而他自己则大步流星地跟在马车旁边走着。 因不赶时间,马车慢悠悠地走着。车里三位小娘子的轻言细语随着微凉的秋风清楚地飘进了某人的耳中。徐永芝那略带点磁性的嗓音也彷如一只猫爪般,在孟岚重的心中不停地调皮拨弄着。 一段不长的路程,转眼就结束了。当徐永芝带着两个女孩进到店中时,孟岚重做为护花使者自然也紧跟其后。 他平时最不耐烦听那些三姑八婆谈论衣裳首饰,可今天,当他安静地跟着徐永芝身后,听她用温柔的嗓音有条有理的介绍着首饰的品种、分类时,竟然觉得这些东西也蛮有趣嘛…… 讲解了一圈后,徐永芝现场给瑶瑶和云云布置了个作业。要求她们在五两银子之内,各购买一件首饰,然后由她来选出,谁买得更划算。 两个小姑娘听了格外兴奋,她们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个不停,而徐永芝也看中了一个簪子,正和一个伙计你来我往地讲价。 一番激烈交战后,徐永芝眼看就要获得胜利了,连那伙计都开始借坡下驴地说道:“既然小姐只带了二十两,那这次我就……” 然而,这世间有一种意外叫“猪队友”。 “什么?徐小姐你钱不够吗?哎,我有的,我这里还有十两,正好够也!”孟岚重感觉自己实在很机智,竟然发现到这么好的机会,能够表现一下。 他正兴高采烈地期盼着心爱的姑娘能夸他几句,忽然发现伙计和徐小姐都一脸尴尬地站在原地。 最后,徐小姐咳嗽了声后说:“那就麻烦你,给我包起来吧。”然后又小声地紧接了一句“二十两,多了不要。” 伙计连话都没说,快速点了下头,就去包簪子去了…… 一旁本来正凑在一起商议作业的两个小姑娘,此时谁也说不出话来,因为都努力憋着笑呢! 所以,当这天课外教学结束后,孟岚重这位“讲价猪队友”的笑话就传回了泰家。 对此,倒是姐夫泰蔼鑫反应比较大。“弟弟,虽然我们男人不应该沉迷于身外之物,但你也是打算成家的人了,若今后不能多赚钱财补贴家用,那至少也要想办法尽量减少自己的花销。所以讲价这个事情,是每个男子都必须学的本事。鉴于你基础比较差,可以试着从身边的小事开始练起。” 倒了杯水,润了润嗓子后,这位讲价高手、数钱达人、抠门小气鬼(最后这句要划掉啊),给孟岚重也布置了个作业,“这个月,你就开始练习,只用一半的钱,吃同样多的鸡腿。” 对于姐夫的建议,孟岚重去问过师父后,师徒二人一致觉得,男人只有在没办法弄到第二个鸡腿时,才该在买第一个鸡腿时讲价…… 泰家这边还一切如常地过着日子,回到了榴花庵的徐永芝却意外遇上了一位贵人。 作者有话要说:  家里养的一只老猫总是自觉要担负起喂养一屋子人类的责任。她带回来的食物从虫子到老鼠,从野鸟到别人家的鸡娃(自家的鸡娃是绝不会去咬的……)应有尽有。 就连经常来我家做客的朋友,也收到过一份很有爱心的礼物,蟑螂,没错哒!我那朋友喜欢猫,但多年来没有养过猫,据说就是那时候留下的心理阴影,哈哈哈哈…… 稍后十一点还有一更,宝贝们么么哒! 第55章 我是谁?(二更) 话说当徐永芝回到榴花庵没多久, 就有人来通报说,楠相夫人要来拜访她。 原来她今日在九福店现场教学时, 楠相夫人恰好也带着四岁的小女儿在隔壁包间看首饰。 所以她们几人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被那位性情活泼的楠相夫人看在了眼里。 楠夫人平日里因为相公位高权重, 很难遇到几个投契又真心相交的知己。 今天听着徐永芝独特的教授方式,顿觉十分喜爱。于是特意一路跟着,想看看是谁家的女儿如此让人心喜。 这一跟,就跟到榴花庵。楠相夫人骨子里是个有点侠气的女子,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欣赏的人竟然是个住在庵堂的落魄女子。派人稍微打听了下,就知道了徐永芝的事情,一时间,心中又怜又怒, 就想着干脆由她出手来帮帮这位聪慧可爱的女子。 不过,她并不是个行事全凭自己心意的鲁莽人,因此就打算先找徐永芝谈一谈,看人家自己是个什么意愿,再酌情出手相助。 这一谈, 两人就谈到了晚上, 直到相府的人来催了三遍,楠夫人才依依不舍地回家去了。 不过从那以后,她就常常带着女儿到榴花庵上香, 实际是与这个年纪小她很多的知己聊天谈心。 来得多了,自然也就撞到过几次瑶瑶和云云,后来连小白和孟岚重都在这位楠相夫人面前挂了名。 而楠相夫人最喜欢的节目也就多了一项:看知己小妹逗弄二货熊小子! 时间一转, 天气已经彻底冷了下来。十二月的京城,早晚的风都开始带上了刺骨的寒气。 这天孟岚重本应在宝通禅寺习武的,却突然回到泰家,对她姐说:“浩能大师让我告诉你一声,你五年前托洪夜江找的那户孟姓远亲似乎找到了,问你要不要见见他们。” 听了弟弟的话,孟岚琥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因为五年前收到洪夜江的信后,她就以为这世上再没有那个孟家了。 实际上,当她跟着相公返回京城以后,自己也亲自去西区的四维胡同找过,也没有那家人的丁点信息。 她也曾经感到有点疑惑,因为记忆中,上辈子那个孟家是无人做官的。到她记事时,家里已经有些穷困潦倒的架势了。按说这样的情况,住在南区还差不多,怎么会是住在西区呢?可惜,上辈子年幼时,并不懂这些,所以没有留意。而后来长大了,却早已和那家断了来往,也全没有兴趣再去探究。 然此时看来,似乎上辈子那个家很可能并没有消失,只是不知为何,没有住在以前的那个地方罢了。 因涉及到同一个时空不同的自己,孟岚琥难免起了好奇。但她并不打算直接就去见人,还是先问清楚情况再说。 孟岚重回家前,浩能大师就把他们查的信息都告诉了他,所以,当他姐问起来时,这位倒也能说得清楚。 “那个孟家是不是姐姐要找的,大师也没有十分的把握。不过这些年里,他们家算是最接近姐你信里写的那家了。他们是京郊一家农户,然而是五十年前才迁徙来的,是那附近唯一一家姓孟的。他们家确实有个嘉和五年出生的女儿,名字也叫阿福。但是长到五岁那年,忽然发急病,三天不到就去了。所以姐你说那什么过继是不可能了,他家除了那个阿福,还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弟弟。对了,姐,谁家要过继啊,我怎么都不知道?” 孟岚琥此刻心中一阵剧跳,五岁那年死去,不正是嘉和十年吗?自己不就是那一年投胎到这具身子上来的吗? 她听到弟弟的疑问,勉强压下心中的惊疑,随意说道:“不是谁家要过继,是我小时候还在京城时,一个小姐妹托我打听的,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不过既然阿福不在了,那这事就算了吧。” “对了,”孟岚琥做不经意的样子,追问了一句,“大师可查到那阿福死去的具体日子,和死因吗?” “哦,据说是五月初七死的,死因还真没查出来。都说是突然就昏迷了,然后第三天就死了。只是大师说那个孟家,人心不纯,姐姐如果真要帮人联系过继,最好还是换个人家。”孟岚重想起一些细节,赶紧补充道。 论起那家人的人心,恐怕没有比孟岚琥更清楚,再说她只是为了确定下两个孟岚琥之间的关系,因此点头说道:“大师的眼光我信得过,你把那家人地址给我,以后若遇到那小姐妹,我也好有个交代。” 记下了那京郊孟姓农户的地址后,孟岚琥借口要去躺会,独自进了内室。 嘉和十年五月初七,这日子实在有些玄妙。她就是在那天深夜清醒过来,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博哥儿和瑶瑶趴在床前。 看来,阿福的死与孟岚琥的生是有某种联系的。也许这世界上,只允许有这么一个孟岚琥活着,所以才…… 这天夜里,上辈子那些几乎都被遗忘了的童年记忆竟然在她的梦境中重现了。 那一张张名义是亲人的脸孔上,实实在在挤满了贪婪、恶毒与懒惰。而此时的孟岚琥不再是那个懵懂又无措的小女孩,她用历经了几十年风雨的眼睛终于发觉到一些被自己忽视掉的过去。 这一家人,没有一个和她长的相像! 已经识人无数的虎嬷嬷,从这家人的五官上能看出,他们应该是祖籍在福建一带的人。皮肤偏黑,鼻子扁平,门牙略有点铲状前突。而自己长大后的样子则更具有北方人特色,鼻子大且挺,皮肤白,眼睛和嘴巴间距离较长…… 这一发现几乎瞬间让童年那些折磨了她许久的痛苦和疑惑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也许她根本就不是京郊孟家的亲生孩子! 有了这个想法后,孟岚琥虽然感到了一阵轻松,然而新的疑惑也随之而来,那么,到底她是谁家的孩子,而她又是如何出现在那个孟姓农户家的呢? 虽然她知道,答案就在那家人心里,可先不说那家人绝不会轻易说出真相,更重要的是,她现在怀着孩子,就算有再多的疑惑、再急切的想知道答案,都应该等这个孩子好好出生后,再去追查,眼下,还需要安心忍耐…… 做好了自我调解后,孟岚琥开始安心养胎。 年底,泰蔼鑫愈发繁忙起来。然而他经过一年的时间,已经发现了礼部的工作程序中有许多可以改进的环节。当然,他不会傻乎乎地就这么说出去。充分利用了闲暇时间,他把自己的想法都一一记录下来,准备等着过年时,再系统地做个整理。 而孟岚琥则不可避免地,开始准备起送往各家的年礼了。 这是他们来京城的第一个年节,所以在礼物上还是要细心思索一番。 湖北的,就送上京中特有的点心、书籍,还有这一年来的邸报也被整理出来,送回到那些还没法接触到这些消息的大小友人手中。 京城本地的,则多是自酿酒和用罐子密封好的糟鱼等带着湖北特色的东西。 不过,她在考虑完所有礼单后,却对着纸上泰伯府三个字发起了呆。 往年不送,还可以说是离得太远了。如今同在京城,就算已经撕破脸皮了,可若没个表态,难免会有些人跑来说嘴。尤其是泰蔼鑫如今大小算个京官,就更容易因此被人攻讦了。 她这边还想着,是不是要捏着鼻子送点东西算了,结果就有人给她送来个好消息。 下午,一个老者在小厮的陪同下,到了泰家。 他进门就说的是泰蔼鑫的亲戚长辈,孟岚琥也不好太过怠慢。打扮整齐后,她亲自到前厅见了这位长辈。 “嗯,不错,为我泰家增子添孙,乃我泰家妇人应尽职责,你做得不错,且坐着回话吧。”这老爷子还挺有架子,抢在孟岚琥前面,说得仿佛他才是这家的主人一般。 “我夫君当年离开京城太过匆忙,还请您见谅,不知该如何称呼您?”孟岚琥微笑着施了个礼,然后动作舒缓地安稳坐下来。 孟岚琥这套动作做得非常漂亮,就算再挑剔的人也说不出二话。 显然,堂上的老者也对这同族的孙辈媳妇很是满意。他点点头说道:“你们家的事情,我有所耳闻。虽然你们嫡母做得不太大度,可比起有些人家来说,也还算是好的了,你们不要在心中太过怨恨。男儿嘛,不能承惠于先人余泽,就自己做个萌荫后代的先人好了。” 他说道这里才自我介绍道:“我和你相公都是山东泰氏的后人。如今京城这里的泰家族人尊我做个族长,论起来了,你可以跟着蔼鑫喊我一声六爷爷。”说罢就瞪眼看着孟岚琥。 孟岚琥明白人家这是等着她见礼呢,只得笑着站起身重新施礼道:“见过六爷爷!” “嗯,你坐着吧,别乱动弹了。”六爷爷虽然话语硬邦邦的,可那双眼睛中还是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哎,三年前,这个族长还是我二堂哥做的。人已经去了,我就不说他什么了。不过他确实办了件糊涂事,听伯府里那个糊涂妇人之言,毫无理由就把蔼鑫给除族了……”说到这里,六爷爷拄着手里的拐杖,停了好一会。 孟岚琥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差点高兴地笑出来,真是瞌睡送枕头啊! 可在这位六爷爷面前,还是要先绷着。她凝着眉头说:“可我们回京后,相公的嫡母还派人来过一次……”这话没说完,可六爷爷还是明白了,那伯府的嫡母一面把庶子给偷偷除族了,一面又不告诉庶子想继续利用他,这人品实在是…… 六爷爷泰竹声非常厌恶现在的伯府当家夫人,可奈何那不是他自己的直系后人,好多事情他都管不上。 然而,昨日,那伯府夫人杜氏找到他,大模大样地让他把泰蔼鑫的名字再加回到族谱上去。 泰竹声气得拍案大骂,泰家的家谱何时轮到她一个外姓女子指手画脚,想删就删,想加就加,莫非她杜家是泰家的祖宗不成? 把那杜氏骂得狼狈而去后,六爷爷又觉得自己这一怒,倒是连累了泰蔼鑫。 于是今日,他找到泰家,打算见见这个隔房的孙辈,再看后面该怎么办。 泰竹声是特意挑这个时间来的,他就是想先见见这个家的女主人。 一个好的女主人能让三代子孙收益,这是他越来越坚信的道理。 这次孟岚琥留给他的印象不错,不急不躁,有礼有节。因此,他对泰蔼鑫和几个孩子也多了几分期待。 借着给六爷爷换茶的机会,孟岚琥交代赵英去泰蔼鑫下衙的地方等着,一见到人,就告诉他家里来了长辈亲戚,让他赶紧回来。 换了新茶后,六爷爷没有再说族谱的事情,毕竟在他看来,这事还是应该先和泰蔼鑫商量才对。于是他就开始问起了这个家里的情况。 得知家中长子在嘉和十五年时就中了秀才,如今正备着参加明年的乡试时,泰竹声高兴地摸了摸胡子连连道好。 再听说家里还有个两个男孩,如今跟长子一起都在酬勤馆学习后,六爷爷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与此同时,这位老者的心里也做了个决定,他要好好护着这颗生机勃勃的幼苗,直到他长成能支撑起家族的健壮大树。 等到泰蔼鑫跟着赵英回到家时,就见前厅里一位老者正满脸慈祥地听瑶瑶说话。 听到脚步声,一老一小停下了交谈,扭头朝门口看去,只见颀长俊秀的泰蔼鑫正跨进门来。 作者有话要说:  嗯,明天要上班了,所以明天起就恢复单更6000字了,毕竟时间就这么多啊。以后再有长假了,咱再爆发下吧,谢谢宝贝们,么么哒! 第56章 显形! 话说泰家六爷爷这一日到了泰蔼鑫家, 先见过了女主人孟岚琥,此时又等到了刚散衙的泰蔼鑫。 孟岚琥见到相公来了, 眉毛微微一抬做了个询问的表情。 泰蔼鑫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听赵英说过了, 娘子让他先确认下,来人是不是真的族中长辈,别忙了一场最后才发现遇上个骗子什么的。 他看了看那老者后,朝孟岚琥微微点了下头。 孟岚琥这才放松下来,毕竟她从没见过泰家族人,就有点担心遇上什么圈套之类的事情。 此时,泰蔼鑫已经给泰竹声行了大礼:“见过六爷爷!” “哎,起吧,这都多少年了, 我上一次见你,还不过是个八岁的娃娃呐……”泰竹声感慨道。 泰蔼鑫笑着说:“是啊,六爷爷倒没怎么老,还是以前的样子。” “你小子!哈哈哈!”泰竹声本就对这个孙辈没什么恶感,再加上在泰家呆了这一个下午, 如今对着泰蔼鑫就只剩下满腹的爱惜了。 几人说了会家常后, 就到了晚饭的时间。 席间,泰竹声一番话,让孟岚琥两夫妻都很感动。 “小鑫啊, 你那嫡母想要把你的名字再加回来。我做为族长,虽然已经斥责过她,但按理是应该要赶紧把你加回来的。可看到你现在的情况, 这里我有句话,你好好考虑下。我觉得你是应该回泰家,但,不应该这么早回泰家。” 本来开始听到老爷子喊出那句小鑫,一桌子人都抖了抖,孟岚琥差点没笑出声来。 可听到后面六爷爷推心置腹的话语,真是实实在在地为他们做打算呐。两口子这下都被感动了,这两个都没有尝到过真正父爱的可怜家伙,眼睛竟同时红了起来。 一家人欢欢喜喜吃了顿晚饭,彼此也商量好了,由六爷爷出面,暂时拦下杜芸溪,让泰蔼鑫在起步阶段能没有阻碍地发展起来。 等到以后时机到了,再让泰蔼鑫认祖归宗。 至于何时才算时机到了,那至少是某个搅屎棍再也搅不动的时候…… 晚上,夫妻俩洗漱过后,躺在床上谁也没有说话,他们互相依偎着,在安静的夜里默默体会那份来自长者的真心爱护。 而泰伯府中,伯夫人杜芸溪没能重新把泰蔼鑫拿捏住后,因为心中不忿,就派出那个管事婆子亲自去泰蔼鑫家,看看这段时间里,那两个妖精闹出了什么笑话没有。 这管事婆子夫家姓王,旁人见她颇得伯夫人信任,都称她一声王大娘,不过背后也有不少叫她王婆子的。 这王婆子带着个小丫头坐着伯府的下人用车到了泰家。 守着大门的赵英一看这位,眉头就皱了起来。 今天泰蔼鑫不在家,之前也交代过他,再见到泰伯府这些下人,不要放进家。免得这些人若起个什么歹心,说些什么恶毒话语,回头还把孟岚琥给气到了。 因此赵英挡在门口,冷着脸说道:“我们老爷不在家,太太身体不适,你有什么事就说,没事就赶紧回吧。” 王婆还没说一个字就险些被人赶了回去,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心想着,等会见到了孟岚琥定要挑些难听话狠狠刺上几句。 “咳,我啊,既不找你老爷,也不找你太太,我是来看看你家两个姨娘的。我奉夫人之命,来看她们伺候二爷伺候的怎么样,哼!”王婆故意在泰家门口大声嚷着,就希望下下这泰二爷和二奶奶的脸。 “我家没有姨娘,你这婆子是不是吃错东西,疯魔了?赶紧的,去前面那条街上,找个大夫看看脑壳吧!”赵英这几个月下来,早就长得壮了不少,斗起嘴来也一点都不含糊。 “你!你赶紧滚开,我要见上次送来的那两个女子,明明泰二爷都收下了,现在装什么清高不认账啊?!”王婆鄙夷地说道。 赵英“哈”地笑了声,道:“哦,你说那日你奉泰伯府的夫人之命,带来的那两个妖里妖气的女子啊?我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伯夫人有这么个爱好,喜欢把些窑姐硬塞到分家出去的庶子房里,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他这话音一落,旁边的闲人都笑出了声。 王婆脸上发红,正欲闯进去,就听赵英又开口说道:“不过呐,你家夫人喜欢玩窑姐,我家老爷太太可没那个爱好。这不,你送来的当天,就托张牙婆卖掉了。不信的话,只管去寻张牙婆问问,自然就清楚了。” “哈哈哈”,周围看热闹的都笑得东倒西歪,还有人小声嘀咕道,“那伯夫人真喜欢玩窑姐吗?那是不是就叫磨镜啊?哈哈……” 王婆实在没想到自己和夫人花了大钱买回来的两个妖精,专门就是想用来祸害泰蔼鑫的,结果竟然被人家直接卖掉换成银钱了! 她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怒气冲冲地就准备回去。 坐在马车上走了一会,王婆身旁的小丫鬟偷偷凑上来说:“王大娘,我看见那家刚才出来个女子,看样子好像是要去买东西的。” 王婆一听就赶紧掀开帘子看去,是个十四、五岁左右的少女。她盯着看了会,眼珠一转,让小丫鬟和马车到前面去等她,自己一人就下车在路边站着了。 “哎,姑娘,你长得可真好啊,是那泰家的小娘子吗?”王婆假装偶然经过,开口问道。 她问的人,正是刚出来准备去买点菜的大丫。 大丫被她说得一愣,有点警惕地看了看王婆,却并不答话。 曾经跟着奶奶、带着妹妹一起逃难的经历,让她见识过人间诸多险恶,自然不可能再天真无知下去。 王婆没看出大丫的防备,只以为是一般女子的害羞,于是搅动她那三寸长舌说了起来:“哎,我知道那泰家的老爷可真是年轻俊秀啊,可听说家里只有一个娘子,如今还怀着孩子,啧啧。” 大丫之前已经听赵英说过有人想送两个妖精,坏了老爷和太太的感情,此时她心中对这婆子的来路也有了猜测。大丫心中微微转念,就开口应了句:“婆婆说得好奇怪,这不是好事吗?怎么听您这意思……” “嗨,你年纪小自然不知了。这按大户人家的规矩啊,娘子只要一怀孕,就该主动给她相公安排侧室偏房或者小妾什么的。一来能陪伴照顾相公,二来也让娘子休息得更好啊,你说是不是这个理?”王婆一看有门,立刻就说出一通歪理,边说还边猥琐地偷瞄大丫的脸色。 大丫此刻算是确定了,这婆子定然就是赵英说的,那个带着俩妖精来害人的家伙。她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却被王婆当做了动心的表情,于是愈发说得不堪起来。 “哎,我看你这身段、这脸盘就很好嘛!干脆,今晚你就主动一回,也算是为主分忧了。等你尝到了那俊俏郎君的好了,就知道我这可都是金玉良言呢。这事啊,赶早不赶晚,可别回头等那俏郎君掉别人口里了,你就后悔死了,嘿嘿嘿……”王婆自认说得足够勾人了,这才擦擦嘴准备要走。 大丫这时开口道:“婆婆说得容易,可我就一个丫头,又没有胭脂水粉打扮,又不会说些好听的,怎么去……” 王婆听了,眼珠转了转,左右看了看后,凑近了大丫小声说道:“算你运道高,明儿下午,你还是这个点出来买菜,我给你带点好货,保准你一用就成,诶嘿嘿嘿。” 大丫点点头,径自买菜去了。 王婆看她神态自若地走远了,“啧”了一声道:“小贱人还怪得瑟的,一看就不是个好货!哼,明天给她来包窑子里的好药,让他们家都痛快痛快!”说着就赶紧回府报告喜讯去了。 而大丫把菜买好后,一回家,就找到孟岚琥,嘀嘀咕咕半天,把王婆的事都说了一遍。 “娘子,我看那婆子甚是恶毒,担心她一计不成还要再想别的主意,这才假意应了……”大丫有点担心,就想再解释几句。 孟岚琥拍拍她的脑瓜说道:“你做得很好,别怕,我不是那种把别人好心当做驴肝肺的蠢货,我信你。” 大丫脸上露出个灿烂的笑容,眨了眨眼说道:“娘子,要不明天我把她钓出来,咱把她捆了报官吧,就说是她想给咱家下药呢。” 孟岚琥摇摇头说:“那可便宜她了。这样,你明天见了她不要接她的东西,只说自己想办法,然后你只管去买菜就行了。我让我弟弟来整她,免得为她一个破烂货,不小心还把你拖进去了,那就太不划算了。” 大丫眼睛里似乎有光亮一闪而过,她点点头,走路带着劲,一蹦一跳地做饭去了。 第二天下午,王婆带着自己精心准备的好宝贝,在泰家附近徘徊不去。 不多时,就见昨日那个丫头挎着篮子又出来了。她一见到王婆就神色紧张地四下看了看。 王婆歪嘴笑着,走过来,刚想说话,就听大丫飞快地说道:“婆婆,那事我自己想办法就行了,就不用你帮忙了,我先走了。”说完后,快步小跑着离开了。 王婆愣住了,她手里那包药都掏出来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呆在了原地。 而她身后,孟岚琥正推开门,朝她的背影看了会。 片刻后,这王婆“呸”了声说道:“小贱蹄子,白费我二钱银子了。哼,这么好的东西,你不识货,我就……我就……我、就、自己吃啦!”此时如果有人注意,就会发现这婆子的眼神瞬间有些茫然。 王婆朝前走了一会,路过个热茶摊子,要了碗热水,光明正大地掏出那包药粉,倒进去,晃了晃,一仰脖子,咚咚咚,给灌进自己肚里去了。 喝完后,王婆打了个水嗝,掏出两文钱付了账。接着就哼着小调,朝泰伯府走去。 那卖热茶的老头,睁大了双眼看着那怪婆子,一时有些惊疑。他把王婆刚才喝过的碗拿过来,闻了闻,还有点香味,伸手沾了点,放嘴里咂摸了下,没尝出味来。 这天晚上,某个卖茶老头和他的老妻过了个愉快的夜晚…… 而王婆就没那么愉快了,她回到伯府后,先去找夫人回禀情况。 谁知她刚说了个头,忽然就觉得一股烈火从骨子里烧了起来,火烧过的地方不但不疼,还泛起一阵要命的麻痒来。 正当她眼睛发红,觉得难熬的时候,忽然看见座上的夫人朝她招手。然后夫人弯唇一笑,伸手就脱去了身上的衣衫…… 恍惚间,夫人似乎又变成了个俊俏男子,看那模样仿佛正是在外地任职的大公子。 大公子深情款款地拥着她,说着让人沉醉的爱语,王婆抵抗不住大公子强壮的臂膀,娇喘吁吁地倒在了大公子怀里…… 也不知那大公子身体怎么那么强壮,直折腾的王婆筋疲力尽晕了过去,才算罢休。 然而,当王婆从那极致的爽快中清醒过来时,看到的却是身下半裸的夫人,和周围惊吓得几欲疯癫的一众大小丫鬟。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彻底打醒了王婆,她这时才感觉到浑身上下不知挨了多少拳脚,已经疼得都有些发麻了。 而刚打了她一耳光的夫人,面上带着要把她活生生千刀万剐的表情,挣扎着爬了起来。 杜芸溪刚才被王婆压在身下,还看不太出来。此时一爬起来,就见她那身养得白皙的皮子上留下了无数王婆的爪印、齿印。 “呕!”也不知是哪个心理素质太差的丫鬟,见到这一幕竟直接吐了…… 杜芸溪自己也想吐,但她不能再丢脸了,只得咬碎了一口牙齿,在大丫鬟的搀扶下,颤巍巍地回了内室。 第二天,王婆就消失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但她人虽消失了,关于她的传说却没有消失。 几天后,泰伯府的下人中开始流传一个香艳的八卦。守寡二十年的伯夫人其实并不寂寞,她最亲近的一个管家仆妇竟然和她有那种关系…… 由于某种不能言说的原因,这个八卦竟然以一种夸张的速度,从泰伯府中流传了出来,而且内容还在不断地发生改变。从夫人与女仆之间的秘密,到夫人与男仆,夫人与男仆和女仆,夫人与马夫一家,夫人与马的一家……总之,其版本演化出上十个之后,就成了不少寂寞无聊的后宅夫人与外表道貌岸然、内里乌七八糟的男子最爱谈论的事情。 不过伯夫人平时很少出门,她倒是暂时没受到什么冲击。然而,这件事在几个月后却险些让她付出生命做为代价。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城西泰家这边,孟岚琥出了口恶气之后,家里再次恢复了宁静。 当泰蔼鑫终于结束了年底的繁忙,开始放假时,嘉和十八年也即将到来了。 大家都在准备过年的时候,孟岚重却有点忧愁。原来他得知了徐永芝将在榴花庵中独自过年。虽然徐永芝说,这是她自愿的,但孟岚重仍然止不住为自己喜欢的姑娘感到伤心。 于是,大年三十这天晚上,孟岚重成了一个忙碌的男人。 他先在庙里给师父、掌门磕了头,抢了红包,然后就跑回姐姐家,把年夜饭偷了两大食盒。再接着,这位忙人就在他姐的臭骂中拎着两个食盒跑出了家门。 当徐永芝看到某人一手抓着一个大食盒,顶风冒雪地傻笑着从窗台下冒出来时(没错,该熊货轻功已经入门了),心中不由微微紧了下。 叹了口气后,她无奈地发现,自己对这傻瓜似乎有点动心了。 这个除夕,孟岚重是死赖在徐永芝的房间里度过的。当然,房间里不止他们俩,还有一个不太识相的小白,在吃饱了鱼丸子和炸小虾后,她顶着某种不太舒服的视线,牢牢占据了徐永芝的怀抱。 大概是之前心中的波动让徐永芝下了决心,于是这顿年夜饭上,她竟然不知从何处弄了一瓶酒出来。 孟岚重有点傻眼地看到徐永芝微笑着给他倒了杯酒,原本就有点手足无措的他,这一下就更像座石雕般僵硬了。 “徐,徐小姐……”他有些不知该如何才好,脑子里此刻竟全是过去胡乱听来的荤段子,什么酒壮色胆啊,什么酒后乱性啊,什么酒是色媒人啊,总之这位血气方刚的青年,此刻已是满脑子黄色肥料了…… “重哥,来,谢谢你今日还不忘来陪我过这个除夕,小妹敬你一杯!”徐永芝口齿伶俐地上来就敬酒。 两人喝得挺快,不一会,酒就下去了一半。 此时徐永芝仿佛已经半醉,脸色粉红,眼中也带着点水光,孟岚重正看得有点呆愣,就听她开口说道:“重哥稍作,我去去就来。” 原来徐永芝喝得多了点,要去方便一下。 一盏茶的功夫,当她再回来坐下时,不经意间,孟岚重竟然瞟到在徐永芝群底露出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来!!! 孟岚重的酒一下就醒了,他此刻心中咚咚乱跳,因为那条尾巴竟然鬼使神差地和他曾经在梦中见过的那个大白狐的尾巴非常相似。 想到了一个诡异的可能后,他再看徐永芝时,不知为何就觉得她的眼睛和刚才离开前不一样了。 眼睛的两端都变得更狭长,眼尾翘起的弧度也更大了些,这,这,这莫不是真正的狐狸眼吧?孟岚重心中此时已经信了大半。 然而当他扫到徐永芝的头顶时,简直犹如五雷轰顶,那乌黑的发髻间,正有一对狐狸耳朵迎风而立! 孟岚重低下头,咽了口唾沫,他还没说话,就听徐永芝叹了口气道:“哎,真是饮酒误事。我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不想今日竟被你发现了,呵呵。” 这声轻笑,只吓得孟岚重打了个哆嗦。他猛地抓起酒杯,狠狠又灌了几口后,一抹嘴,抬起头来盯着徐永芝的眼睛说道:“就算你是个狐仙,我也不嫌弃你!” 徐永芝脑门上冒起个青筋,嫌弃?小姐我嫌弃你还差不多! 为了后面的招数能顺利使出来,她吸了口气后,幽怨地说道:“多谢公子不弃,可惜我们实在有缘无份,终归是人妖殊途啊……”说罢,露出一副伤心的表情。 “怎,怎么就有缘无份了呢?怎么就人妖殊途了呢?肯定有办法的啊,别哭别哭,咱们再想想,咱们想不出来,还有我姐,我姐想不出来还有掌门,掌门想不出来还有师父……”他倒是对大家的智力水平有很客观的了解…… 徐永芝此时正抬起右手,虚握成拳,非常自然地在脸上挠了挠痒,与旁边抬起后腿正在挠痒的小白那神态一模一样。 “要说办法,也不是没有。”担心演过了的某人,戳了戳完全傻眼的孟岚重,开始说起下文。 “啊?哦!什么办法,你快说!”孟岚重从“娘子变成狐狸也好可爱啊”的迷思中清醒过来,连忙问道。 徐永芝眼中藏着笑意道:“你首先得征得狐狸上神的同意,要想让上神同意,你得先让它听见你的请求。要想让它能听见你,就必须随身携带上神喜爱的东西,然后常常在心中默默祷告你所求之事。” “哦?那狐狸上神最喜欢什么东西?”孟岚重觉得这个不算难做,信心十足地问道。 “上神最喜欢……吃鸡……”徐永芝有些为难地说道。 “鸡?那我要一天都带着个活鸡在身上吗?”孟岚重挠了挠脑门道。 徐永芝赶紧低头掩住了嘴角,缓了会后说道:“那倒也不必,就是你得亲手拔些鸡毛,然后把这些鸡毛随身带着就行了。” 孟岚重点头道:“哦,原来是这样啊,那就简单多了。行了,放心吧,这件事我肯定给你弄好!” “光征得上神的同意还不算完,还有一件事要做呢。”徐永芝眼珠一转,觉得自己似乎心太软了。 “哦,还有什么事,别怕,都说出来,有我呢!”孟岚重把自己的胸脯拍得山响。 作者有话要说:  孟岚重:我就说没看错吧,徐小姐果然是个狐狸精! 孟岚琥:算了,我都懒得解救你了,希望仙女能发发慈悲吧…… 鸡毛:我感觉有点不太妙…… 第57章 少侠不留名 话说徐永芝在和孟岚重吃年夜饭时, 忽然兴起,想出了一套狐仙的戏法。 当说完第一个条件后, 她也觉得这条确实太简单了点, 转了转眼珠后,就接着开口说道:“因为我毕竟原形为狐,想要和你……就必须脱掉妖气。这法子嘛,就是要由你亲手种出九九八十一种蔬菜,再把这些蔬菜熬成一锅菜汁。我们俩一起饮下,就能脱去妖气了。否则就算是在一起,我们也不能……” 徐永芝说得半吞半吐,可从小就没少听“书生与狐狸精”故事的某人,已经自行脑补完毕了。 “没事, 我这就开始种,等到我征得上神同意后,搞不好那些蔬菜都已经种得了,咱俩就能直接成亲啦,一点都不耽误!哈哈哈!”天真的傻瓜乐开了花。 吃完年夜饭, 孟岚重也不能留得太久, 收拾好食盒后,乐颠颠地回家了。 “姐,你赶紧给我准备好啊, 我估计过不了几个月我就该成亲了!”孟岚重一进门就开心地对她姐公布了一个喜讯。 “是是是,您多能干啊,下个月就成亲, 十个月后就生娃,我还是赶紧先躺会去吧,有你这么个不省心的东西,回头成亲的时候多给我磕几个头啊!”孟岚琥一看弟弟平安回来了,也放心地闭眼睡觉去了。 然而她放心的早了点,第二天一早,她就听到隔壁打鸣的大公鸡忽然发出一声惨叫,然后他弟弟就连早饭都没吃地跑出去给他师父拜年去了。 吃过早饭后,隔壁家的董云云来拜年时偷偷告诉瑶瑶,她家今早招贼了。 那贼也忒缺德了,什么不偷,把他家打鸣报时的大公鸡的尾巴毛给拔秃噜了,实在是缺德带冒烟! 孟岚琥想到早上那声惨叫和某人慌慌张张跑出去的背影,心中虽然有些疑惑,可大致也知道了那缺德家伙是谁了。 此时,这缺德带冒烟的家伙正揣着一把鸡尾巴毛给他师父拜年呢。 拜完年后,他找到寺里管菜园子的常悟和尚问道:“常大哥,咱寺里一共种了多少种菜蔬啊?” 常悟对孟岚重这种自来熟已经比较习惯了,他施了个礼后答道:“按一年来算的话,大约是三十来种吧。” “啊?怎么才这么点啊?”孟岚重挠了挠头有点苦恼,不过他想着还可以去别处找找,就笑着拉住常悟的胳膊道:“常大哥,你能不能把这三十多种菜蔬的种子,一样给我几个,回头我去别处讨了其他的菜种子也送你一些如何?” 常悟笑着点点头,道:“送你几个种子到没问题,可有些菜蔬并不是用种子来种的,那就没办法了啊。” 孟岚重又和常悟谈了一会,这才知道好多菜并不是用种子种的,仔细说起来,里面学问竟然不少。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些菜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种活的,有的是春季,有的是秋季,若是胡乱一起种下去,最后肯定是活不了多少的。 想了一阵后,孟岚重对常悟说:“大哥,我有个任务要亲手种八十一种菜蔬,你能在菜园子里给我留一小块地不?以后你种什么,就带着我一起,我跟你学,可以吗?” 常悟笑着点头应了,他不觉得这事奇怪。实际上,他自己就是把种菜当作了一种修行,自然也乐于带上这个浩能大师的俗家弟子,一起感悟下此中真意。 种菜的事情已经有个好的开头了,孟岚重溜到自己房间里,就开始处理那把鸡毛。 这刚拔下来的鸡毛,骚气很重,若不处理,过不多久还会霉烂。所以孟岚重先烧了热水,把鸡毛的根部好好烫了烫,然后就放到阳光下暴晒去了。 他看着摊在竹篾筐里的鸡毛觉得有点太少了,不是说,因为那狐仙上神喜欢吃鸡所以带着鸡毛才容易和它沟通吗?那自己要是多搞点鸡毛,是不是吸引力就更大点呢? 想到这里,孟岚重不得不为自己的智商点赞,实在是很有道理嘛。 于是从这天起,但凡是打某人眼前经过的鸡,就没有一个能逃过那罪恶的魔爪。 一段时间后,泰家附近这一片的鸡都有了光屁股的趋势。 而孟岚琥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终于揪着她弟的耳朵,臭骂了一顿。以后禁止他在家附近薅鸡毛,再逼着他把祸害过的人家,一家偷偷送了一包点心算是赔礼。 被姐姐修理了一顿后,孟岚重不得不停止了祸害鸡尾巴毛的行为。 不过此时,他收集到的鸡毛已经有一大篓子了。 看着这篓子鸡毛,孟岚重又发愁了,难道以后每天就要随身背个篓子吗?这不但不方便,而且也很不美观啊! 不过他突然想到那天被孟岚琥抽打时,他姐手里正握着根鸡毛掸子。对啊!他可以把这些鸡毛做成个掸子! 想到就做,这位鸡尾巴杀手为此还特意在城南找到个做掸子的手艺人,花了点钱,强行跟着学了几招,然后自己亲手做了个鸡毛掸。 其实把鸡毛给那手艺人做,会更方便也能做得更好看。可孟岚重觉得,之前既然都强调要亲手弄到鸡毛和亲手种出蔬菜,可见这事是非常讲究个诚意的。 因此,鸡毛掸子必然也是要自己亲手做的才会灵验! 当正月十五过去后,孟岚重的身边就出现了一支丑不拉叽的鸡毛掸子…… 不论是吃饭睡觉还是回去看家人,这位都把鸡毛掸子牢牢别在后腰上。 家里人在笑过之后,就随他去了,他那熊师父除了练功时不许他带着外,其他时间也不管他。 后来不知出于什么心里,熊师父竟然还把一套棍法改编了下,美其名曰“掸子十八式”,传授给了孟岚重。 孟岚重自己也没想到,他这背着个鸡毛掸的习惯后来竟改不掉了。就算那时候已经明知道是被娘子戏弄了,可那套“掸子十八式”却已经练得非常有火候了。 甚至于一年后,他被师父赶出去历练了几个月,结果,江湖上竟然出现了一个诡异的少侠,少侠的名号就叫“鸡毛侠”…… 而孟岚重一生都坚决拒绝承认自己就是那个“鸡毛侠”,实在是太不帅气了! 而徐永芝在发现孟岚重以一种惊人的诚意在完成她的那些戏弄时,心里的愧疚也在不断地变大。 当后来二人成亲时,某人心满意足地抱着自己的娘子得瑟道:“哼,其实我没多久就想明白你是在戏弄我了。可我师父说了,这就是我的机会,一定要用最大的诚意去做。这样你肯定就会觉得愧疚,愧疚着愧疚着,就会觉得这个小子很好啊,干脆就他了吧!啊哈哈哈!”当然,得瑟过后,他和他师父都付出了点小代价,而男人嘛,这点小事就无须在意了。 暂且不提这些后话,嘉和十八年的新春,泰伯府也迎来了桩喜事,姑且就算是喜事吧。 伯夫人杜芸溪的大儿子泰蔼察带着小妾和庶女回来了。 他这次回京是任满卸职的,朝廷并没有在年底给他发出新的任命,所以他可以回到京中待命。 杜芸溪早就盼着家中唯一有点出息的儿子回来了,故而泰伯府的这个春节就过得格外热闹欢喜一些。 伯府的下人们每人都多得了一个月月钱不说,连日常伙食也多了几个好菜。 当然伯府里也不是人人都欢喜雀跃的,总有些人会因为泰蔼察的归来而心生不快。 而且过完十五以后,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可泰蔼察的任命却迟迟没有结果。 这下,不但那些本就心中不满的人多有闲话,就连杜芸溪和泰蔼察自己也有些慌神了。 转眼进了三月,这天上午,突然下人来报,说是族长带着几位族老登门了。 杜芸溪年前在族长泰竹声那里丢了个大大的脸面,如今听到这老头又来了,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 而正好过来请安的大儿子泰蔼察则安抚道:“前几日,儿子曾去拜访过一位族老。同他说了眼前的境况后,希望能得到他们的帮助。我想今日族老恐怕就是为此事而来的吧。” 泰蔼察这番话让杜芸溪松开了眉头,扶着大丫鬟的手,带着大儿子到正厅去见客了。 他们在正厅等了片刻,就看到族长一行人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一看到来人的表情,杜芸溪脸上的笑意就没了。这哪里是来帮儿子找官的,分明是要上门找茬的! 果然,当几位族老都落座后,就听泰竹声厉声喝到:“杜氏,我泰家百年清誉都被你毁于一旦了!” 杜芸溪母子面面相觑,泰蔼察身为人子,上前一步,弯腰施礼后,问道:“不知族长此言何意?不会是有什么误会吧?” “嗨,老六,咱们都被气死了,敢情人家自己还不知道呢,哼!”脾气有些躁的族老泰竹风冷笑一声。 “蔼察,你刚回京,此事恐怕你是来不及知道。但是你母亲年前做了什么丢人的事情,难道她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吗?实在不行,只要把她身边这群丫鬟拿来问问,必然就一清二楚!”族长泰竹声满脸怒气地说道。 “娘?这是……?”泰蔼察看对方那架势,应该不是小事且也不像误会,不由就转头去看杜芸溪。 杜芸溪此刻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由白转红,由红转黑,面上神情极为复杂。这让人一看就知道,她身上确实发生了点难言之事。 前面开过口的那个泰竹风看那杜芸溪半天不做声,急脾气上来,就抢着说道:“行了,她一个妇人,做出那种丑事,如何敢在我等面前大剌剌宣扬出来。不过既然今天蔼察在这里,我就把事情说一遍,免得回头让人说我们泰家不讲道理。” “去年十二月初,外面突然开始流传泰伯府当家夫人守寡期间不守妇道,与下仆光天化日就在房里鬼混,结果被人撞破后,只得将那仆妇秘密处死了。”泰竹风面露厌恶地盯着杜芸溪说道。 “这怎么可能?!”泰蔼察惊呼一声,下意识就想替母亲反驳,可当他一扭脸去看杜芸溪时,才发现他母亲竟然没有做声,只死死咬着下唇,面上的难堪与愤怒不言而喻。 泰蔼察也不是个天真少年了,一见他母亲的神色,心里就是一沉,因那神色绝不是无辜被人诬陷后的表情。 “蔼察,你那时还不在京中,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今天来,就是给杜氏一个自辩的机会,若是有什么冤情,自然许她言明。”泰竹声按下怒气,对泰蔼察解释了两句。 杜芸溪也知道,此时再不出声,搞不好罪名就要被定下了,于是深吸了口气,开口说道:“这事我没想到会被传成这样。十二月时,我身边有个王婆,平日里比较得我信任,也经常让她做些事情。结果她借着这份信任竟然做出对不起伯府的事情,就被我打发了出去。想来是她不满我将她赶出泰伯府,故而在外面散布谣言,毁我名声。”杜芸溪是不会说出那日的真实情况的,因为就算那不是她自愿的,可她确实是在王婆身下被撕得几乎半裸,失了女子的清白。 而这种事情,若是她夫君还在,且愿意护着她的话,倒还好说。然而如今泰伯府这情况,却足以让族老将她休出泰家或是送进家庙,这些都是杜芸溪完全无法接受的。 泰蔼察听了他母亲的话,赶紧转头对族长说道:“六爷爷,你看,这分明是刁奴陷害,与我母亲实不相干。” “蔼察,你且听着,就算事情真如你母亲所言,她一个治下不严是逃不掉的。要知道,外面传的极其难听,小辈们听了连回禀时都说不出口。也因此,我们这群老不死的到如今才得知此事,然而就算此时再做些解释,那都已经晚了啊!我们泰家的百年清誉,就因她轻信刁奴,治下无方,就被白白毁去了不成?”泰竹声要不是因为关系到一族的名誉,也犯不着兴师动众前来问罪。 “而且这事我们后来追查,根本就是从伯府中先传出去的,可见府中下人实在是被调/教的极好!”泰竹风也是被传言气很了,他一辈子腰杆笔直,从来都是非常傲气的一个人,没想到,老了老了,却因为一个蠢妇而颜面扫地。 这时一同来的另外一个族老开口问道:“当日杜氏你发作那王婆时,旁边可有人在?” 杜氏下意识就想说没有,可那族老紧接着就是一句:“你一个四品伯夫人,在发作下人时总不会一个下人不叫,亲自上阵吧?” 杜芸溪此时才想起这位有点面生的族老正是泰竹涛,他们俩之间可没有什么好交情,他的孙女曾经在自己大女儿手里吃过大亏的。 而眼下这位泰竹涛显然是想借机整治于她,杜芸溪冷静了下,缓缓开口道:“自然是有人的,我的几个大丫鬟都在旁边。” 泰竹涛露出个果然如此的表情,嘴角微微翘起接着说道:“既然如此,为防这些丫鬟彼此串供,我建议把她们分开询问,我们也不搞什么逼供,就在这里挨个问一遍,可好?” 杜芸溪一时没想出什么问题来,就点头同意了,让本就跟在旁边的玲珑、翡翠去把另外两个喊来。 不多时,杜芸溪身边的四个丫鬟就到齐了。 她们来前就已经都知道是要做什么了,而且年前王婆那事发生后,她们几个都被夫人严令过,不许说出真相,此刻四个人也已经对好了话头。 “奴婢玲珑、翡翠、珊瑚、碧玉见过族老爷,见过夫人、大爷。”四个大丫鬟齐齐施礼站在堂下。 杜芸溪看到玲珑朝自己微微点了下头,心里就定了下来,扳着脸说道:“各位族叔有什么话就赶紧问吧,看看到底是我这个伯夫人说谎,还是那些外人可信!” “问肯定是要问的,但不能这么问。”泰竹涛微微笑着接口道:“为了避免后面问到的丫鬟听了前面人的话,就跟着瞎说,所以咱们先问一个,另外三个还请四哥带着她们到远点的地方呆着,等下这边问完了,就派人去领下一个。” 泰竹涛不等杜芸溪反对,直接就把事情安排好,而且人家说得很有道理,就算有人想说什么也找不到理由。 泰竹风虽然嘴里没好气地说着“就知道使唤你四哥”,可动作却一点不慢地站起来朝碧玉一指,道:“就你吧,你先说,其他三个跟我走。”说完扭头就走,那三个丫鬟有点不知所措地看了看杜芸溪后,只得跟着泰竹风走了出去。 别看泰竹风貌似性子急躁,可从他刚才挑人上就看得出,这位的心眼也不少。他没有留下一直在堂里听他们说话的玲珑和翡翠,而是选了后来的碧玉,就是想挑个不太清楚情况的丫鬟先说。 这边杜芸溪被泰竹涛弄得又有些心慌,好在碧玉虽然有些紧张,但说得并没什么错漏,都是之前交代好的。 泰竹涛也不打断她,等碧玉说完后,才开口问道:“你说那王婆是因为偷了夫人的翠羽凤钗才被赶出伯府的,可对?” 碧玉点头称是。 泰竹涛接着问道:“那王婆是哪天偷的凤钗,又是如何被发现的?” 碧玉低头想了下说:“是……是去年十一月二十日偷的,是她想带出府时被搜出来的。” 杜芸溪听到碧玉答得颇为妥帖,心中不禁暗道自己没有白白教这丫头一场。 她正暗中稍稍放下点心,就听那泰竹涛又问道:“你夫人的首饰平时由谁管着?十一月二十日那天,又为何让王婆偷到了凤钗?” 碧玉头上微微冒汗,边开口回答,边在脑子里想词:“夫人首饰平日是由玲珑姐姐管着,那天她……换衣服时,把首饰匣的钥匙无意弄掉了,结果被来回事的王婆捡到了,后来就……” 泰竹涛点点头,仿佛很满意,碧玉一看,心中松了口气,眼珠一转就道:“族老爷问完了,那奴婢就退下了。” 一旁听了半天的族长泰竹声嘴角微扯,抚了抚胡须道:“你也不用退下,免得你一出门就去给那三个通风报信了。” 泰竹涛听得笑了一下,看了下四周道:“既然这样,你就到我们右手边去,面墙而立,等下没叫你说话,不可出声,否则一律按串供诱供论,直接送到族里关押审理。” 碧玉的小心思被族长点破后,就不敢抬头看人,此刻被泰竹涛一吓,更是缩起了肩膀,到一边面壁去了。 此时杜芸溪和泰蔼察已经隐约明白了泰竹涛的计划。然而人家这不是阴谋诡计,而是当着你的面光明正大就敢用出来的阳谋,她们不但无法阻止,而且还得保持安静,以证清白。 任何谎言都禁不住细节的拷问,后面的三个丫鬟在泰竹涛的追问下,很快就错漏百出。 最后,这四个丫鬟说出来的细节,几乎都不相同,而且她们频频看向杜芸溪的模样,已经把这背后串供之人暴露无疑。 “杜氏,到如今我也不想听你狡辩了,当着族长的面就敢撒谎作伪,你简直是给和伦丢脸,给伯府抹黑!”泰竹声真是为伯府有这么个当家女主人而心痛,这就是毁了根啊! “老六别废话了,这杜氏按理都能浸猪笼了,就说说看最后要怎么处理吧。”此时已经回到正堂的泰竹风不耐烦地催促道。 泰蔼察一听此言,“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各位族爷爷,我母亲应是被下人所误才犯下了错,她已经有心悔改了,还请族里给她一个机会!”说完就连连磕起头来。 泰蔼察这是真急了,若杜芸溪真被打了板子或者受了什么公开的责罚,那他今后就永远都别想做官了!!! 杜芸溪看到儿子拼命为她求情,终于忍不住呜呜哭了出来,一时间,大堂上,这母子俩真是演得分外凄惨。 -- 作者有话要说:  孟岚重:呔!兀那恶贼吃我一掸子! 恶贼:啊!啊!啊!咦?怎么让我想起小时候娘亲抽我那感觉?好亲切哟! 被救者:咳咳,谁,谁能把我鼻孔里的鸡毛弄出去,手脚都被捆着,动不了啊!!! 事后…… 众人:恭送鸡毛少侠!! 孟岚重:鸡毛你个锤子的少侠啊~~ 第58章 泰小五 话说几位族老到泰伯府问罪后, 因泰蔼察为母亲杜芸溪使劲磕头求情,同来的族老泰竹宇看着有些不忍, 就开口求了个情:“哎, 前几日蔼察还找我说他今后仕途的问题,就看在他的份上,多少给杜氏留点脸吧。” 泰竹声是真讨厌杜芸溪的,可对泰蔼察,他却还是当做稍微出息点的孙辈来看待的。最后也真是看在孩子的面上,才将杜氏从轻发落了。 杜芸溪被要求将伯府的管家权交给大儿媳,从此专心礼佛,以洗刷泰家名声上的污点。 不说泰蔼察的娘子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是如何躲在被窝里笑得发抖之后又痛哭流涕的, 总之杜芸溪一时之间是没办法再去骚扰别人了。 刚进了四月,礼部仪制清吏司学考科的几位司员就发现一直埋头苦干的泰司员开始出现一些反常的现象。 例如,一听到谁家娘子产子之事就面露担忧,一听到外面有人喊他就像兔子一般朝外蹿。 终于在几位同僚的打探下,大家才明白, 原来泰司员的娘子马上就要临盆了。 虽说孟岚琥应该是五月才会生产, 可泰蔼鑫不知为何,一进了四月就开始坐立难安。到了四月下旬已经开始每天中午来回走大半个时辰也要赶回家看一眼再回去上衙。 这天晚上,泰蔼鑫洗完头正在擦头发, 一旁的孟岚琥忽然看见他后脑勺上有个白色小圆点。 等凑近了一看,哪里是什么小圆点啊,竟然是秃了一小块头皮!!! 虽说今年泰蔼鑫就满三十了, 可从面相上看,和二十三、四的男子也差不太多。 看着相公依然俊秀光洁的面庞,再瞅瞅他后脑勺那一小块秃了的头皮,孟岚琥又是感动又是好笑。 她上辈子在后宫里见过不少人,因为压力太大或者焦虑过度就会出现这种小圆斑形状的秃顶。只是,没想到,这辈子竟然在自家相公头上又见到了。 孟岚琥能感到泰蔼鑫因为她即将临盆而有些担忧,可是她万万没想到,这家伙已经焦虑到秃顶的程度了。 叹了口气,她伸手摸了摸某人的脸庞,刚想说点什么安慰下人,就见那家伙脸色有点古怪地盯着她,艰难地说道:“是不是肚子痛,要,要,要~生~了~?”最后那三个字,都变调了…… 孟岚琥一看这位要疯,赶紧摇头道:“相公,我挺好,下个月才生,你别紧张。我是觉得你最近绷太紧了,这样等到我真的要生那天,你不得昏死过去啊?” 泰蔼鑫握着娘子的手,蹲下来轻轻抱着那鼓鼓的肚皮轻声说道:“以前我混蛋,博哥儿和瑶瑶出生时,我竟都不在你跟前。这次……我不知为何,就有点害怕,我想你和孩子都好好的,我觉得以前没怎么做善事,也不知现在去烧香还能不能有点用……” 他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孟岚琥默默听着,手上拿着帕子,把相公的头发细心地擦干后,披散晾干。 两人互相扶着,坐到床上半靠着,说了些家常,泰蔼鑫这才平静下来,慢慢睡去。 孟岚琥给自己把了把脉,嗯,大小都很健康!于是也很满意地睡着了。 五月初五,端午节,孟岚琥干脆利落地生了个七斤八两的胖闺女! 这闺女一生下来,连产婆都惊了下,实在长的壮实不说,一头黑发洗净擦干后,竟然根根直立,配上那紧皱的小眉头,颇有几分威武霸气的感觉…… 泰蔼鑫因端午节在家休息,正好赶了个全场。说也奇怪,仿佛之前都惊吓过了头,孟岚琥送进产房后,他倒平静了下来。这也许是某人从发动到生产都镇定自若,还有余力安排家里晚上吃什么的态度影响了他。 从娘子那白里透红,微微冒汗的面容上,他想起了一家之主该有的镇定与冷静。 然而这一切在看到胖闺女那小嘟嘟脸时,都化为了轻烟,这位蠢爹感概地摸着闺女的浓密黑发道:“爹的头发原来都长你这儿了,你真是很聪明啊,挑了个好日子出生不说,还先就把头发都长好了……” 孟岚琥看这位越说越歪,赶紧把他赶出去,她喂完奶也该休息休息了。 端午出生的泰家老三,大名还没起好,小名已经被叫开了,就叫小五。别人乍一听还以为这家里有五个孩子呢,这下可好,佰子苏和窦宝越发不好解释,自己到底是谁家的孩子了,你看,数目正好对上嘛! 小五是个不太省事的孩子,这点就没接着她哥哥姐姐的传统,而且一哭起来那前后院都能听到,连婆婆都点头赞道:“这小子将来能打虎!” 婆婆一直说小五是个男孩,就算泰蔼鑫把包被打开给她看,她都能从中看到隐形的小雀雀…… 当然,多年后,不少人都感叹,老人家还是眼光很准呐! 小五能吃能喝能……拉,一眨眼满月就过去了。而她满月刚过几天,佰子苏和窦宝也顺利的考上了秀才,两个小哥哥都笑着说是小五给他们带来了好运气。 此时离她大哥泰祥博参加乡试已经只剩下两个月了。 这家里本来就只有泰蔼鑫一人比较在乎科举,而且因为小五的出生,博哥儿考举人这事得到的关注就更少了。 不过这样的无视,倒让泰祥博的心态非常好。家里把他的生活都照顾得很棒,又没人逼着他学,考得如何也不担心,只要他自己尽力就好,这简直是放松到有点无视的地步了。 于是,在泰家人的放松中,八月桂榜上出现了泰祥博的大名,而此时他不过才十三岁的年纪。 十三岁的举人,这在酬勤馆里也是头一位,这下泰家在西区算是大大出名了,几个月之内,出了两个秀才一个举人实在是教子有方啊。不过,当泰家两口子被人反复询问教育秘诀时,脸皮相当结实的两人竟然也感到有些心虚脸红。 当然酬勤馆的苏拂柳苏先生的名气也更大了,不少内城的贵人都找来,想要安排家中子弟到此就学。苏先生对此都是笑眯眯地回道:“可以可以,只要过了入学考试,都可以。” …… 虽然泰祥博很顺利地就考中了举人,而且名次还不错,但苏先生并不建议他紧接着就参加明年三月的春闱。不说别的,就算真考中进士了,朝廷也很难让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担任什么正经官职。而且,在他看来,这个聪明通透的学生还是缺乏一些历练。最好是能出去走走看看,回来后再重新把学过的书看一遍,肯定会有更深的体悟。 这件事也不知如何就被谢二郎知道了,他一琢磨,正好啊!自己那蠢徒弟最近实在不争气,哼哼,干脆给那徐小丫头来一招欲擒故纵! 结果,外甥考中举人没两天,孟岚重就被师父和姐姐压着,要带一队半大小子出去游历半年!!! 这一离开就是半年啊,孟岚重撒泼打滚、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演了一遍后,还是败给了这无情冷酷的世界。 这次出门,除了孟岚重一个大人外,谢二郎特意没有再让其他靠谱的成年人跟着一起,就是为了锻炼二货徒弟的判断力和应变能力。 而跟着一起去的有泰祥博这是不用说了,除他外,还有佰子苏和窦宝,他们甚至把当初留在夏麻县的几位小哥们也联系上,准备先在京城汇合后,再开始正式游历。 半个月后蒋缨霍、鞠子冠和魏欧暮到了京城,佰子苏三人带着他们先在京城玩了两天,然后六个小子就眼巴巴盼着出发游历去了。 因此最后成行时,是由孟岚重一个大人带着六个半大小子。还没出发,某人就觉得余生艰难了。 含泪被姐姐和师父撵出家门的某人,想着昨天和徐永芝告别时,那位小姐一点也不留恋地嘱咐了他几句就赶人了,真是让人好心酸呐…… 出城后,孟岚重蔫头耷脑地走在队伍最后,还不死心地时常回头看两眼。他在今天送行的人中怎么都没看到那心爱的身影,如今正大受打击,整个人一副半死不活的状态。 走了半个时辰,就听前面那群小子吵嚷起来,孟岚重没好气的嚎了一嗓子:“吵吵啥呢!前面难道有蟠桃啊,看把你们几个猴精给急得!” 这时就听他外甥笑着冲他喊道:“舅舅,你可别把话说太早了,等下咱们可好好看看,到底谁是见着蟠桃果的猴子精!” 他话音刚落,孟岚重就已走到了前面,此时他才发现在前面转弯处,停了一辆马车,马车旁还拴了头毛色黑亮的白环眼小毛驴。 而此时,马车上正走下了一位小书生,那小书生一抬脸,赫然一双笑弯弯的狐狸眼闯入了孟岚重的视线。 孟岚重如何都没想到,徐小姐竟然会扮成个小书生与他们同行,顿时之前的那些心酸颓废立马就烟消云散了,此刻满腹的欣喜与激动让他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原来,自打知道孟岚重会带着泰家几位学子出门游历半年后,徐永芝就动了心。 她只在年幼时跟着外祖父出门玩过几次,时间都还挺短,如今心思一起,竟怎么都压不下去了。 在与泰家夫妇商量好后,这才有了眼前这么一出惊喜。只是这惊喜实在太大,孟岚重傻笑了三天都没缓过劲来。 且不提孟岚重一行人在外经历了哪些趣事风险,这边因为徐永芝对外说是去外租家暂住几个月,所以瑶瑶和云云在上了一年半学后,再次成了失学儿童了。 不过徐永芝走前已经给两个徒弟安排好了功课,小姐妹俩见天呆在一起,感情倒是愈发好了。 如今两个小少女都喜欢在泰家玩,因为这家里有位刚四个月的小宝宝玩。 说来也奇怪,这小五别看是个姑娘,可气性一点不小。 经过瑶瑶和云云的多次测试发现,小五似乎对女子都比较亲切,当然不熟悉的也是不给好脸的。熟悉了,就给抱给亲,闹她也不哭,只笑呵呵地瞪着大眼瞅你。 可轮到男子那就很不给面子了,之前家里三个哥哥还没走时,那每次来看小五,都是只能见到一张威严的睡脸,就算没睡着,也会闭上眼打瞌睡。 赵英因为见得多点,能得个正眼。这就很让他满足了,要知道泰蔼鑫因为白天要上衙,回家看小五的时间就比较少,可这架不住傻爹的一腔热血想要抛洒在小闺女身上。 然而小闺女并不给脸,见到她爹的表情一般是无视,被闹烦了还会皱眉撇嘴,某人要是还不消失,那就会获得“魔音灌耳”的赏赐。 被自家小闺女如此嫌弃,非但没让泰蔼鑫熄灭热情,反而激发出他一定要让闺女喜欢上自己的斗志。 而经常在泰家目睹泰大人与闺女的臭脸做斗争的董云云在回到自家后,看着她爹叹了口气道:“爹啊,我对你的这份孝顺,你就担待吧!” 董大人有些糊涂地看看董娘子,就见他娘子扑哧一乐,把泰家那个古怪的小胖丫头和他爹的事情说了一遍,董大人听得笑了半天,才说:“平日里,见那泰司员总是一本正经不苟言笑,我们还常赞他风姿卓然,沉稳练达。没想到竟然……” 董云云在一旁嘟着嘴道:“你看人家父亲多有耐心啊,平日里让你陪我和娘去逛逛商铺,你不是装头疼就是抱着肚子喊疼,啧,真是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董娘子捂着嘴笑得直抖,董立夫挠了挠头,向爱女赔笑道:“下次,下次爹一定鼓足勇气,陪你娘俩逛个够!” 这几天两个小姐妹开始试着给小五做肚兜,之前都是先用做尿片来练手的,如今渐渐熟练了,就开始做比较简单的肚兜了。 这天中午本该在衙门里吃饭的泰蔼鑫突然回到家里,进家就先去看小五。边捧着小五的肉脚丫,边瞎说八道地夸着:“真不亏是我们小五啊,看这脚丫长得,比肉包子还可爱啊,这五个小脚趾豆……” “哎,你大中午回来就是为了给你闺女捧臭脚的吗?”孟岚琥有点听不下去了,赶紧打岔问问正事。 “什么臭脚,真是不会说话,咱小五不跟你娘一般见识啊,这明明就是爹的宝贝小脚丫,嘿嘿嘿!”泰蔼鑫傻笑着还凑过去亲了口,结果立刻就被他闺女踹到了鼻子上。 “哈,让你瞎拍马屁,该!”孟娘子笑着戳了他一下。 泰蔼鑫这才想起正事,原来出门一个多月的泰祥博给家里写信了。他们走的是官信,比民信要快点,所以就先送到了他爹的手里。 “诺,你看看,没想到他们一出门就碰到件事情。不错啊,这出去走走还是挺好的嘛。”泰蔼鑫一边把信递给娘子,一边感慨道。 原来孟岚重一行人这次打算先朝北走,然后再转西,再朝南走,绕一圈后,先回到夏麻,最后再回到京城。 可没想到,刚朝北走了一个月,就遇到事情了。 竟然有伙人在当地几个小镇里说是奉命要为皇上在民间挑选妃子。 当今圣上正值青春,若是谁家姑娘侥幸能被选中,那未来几十年,家族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看了所谓的公文后,当地家家户户都想着把自己闺女送去入选。 这伙人也很认真地挑选,当然私下也没少收好处费。不少富户家里正要定亲的闺女,都毁约不嫁了,就等着鱼跃龙门,一朝登仙呢。最好笑得还有那已经出嫁的妇人也跑来问,和离的能不能参选…… 这些人在当地已经挑了十来天了,光收的礼就有几千两之多。然而,孟岚重一伙人好巧不巧地出现了。 因京中早就有规定,秀女只在五品以上官员家中挑选,所以他们一听就知道,这伙人肯定是骗子。 要按孟岚重以前的性子,那绝对是先揍趴下了再说。 然而如今他身后不但有六个少年,更要命的是心爱的娘子也跟着呢,如此就绝不可贸然行事了。 这伙骗子一共有十三个,除了几个装太监的稍微瘦弱点,其余人扮作朝廷护卫,可都是身板结实的家伙。 徐永芝在看到他们后,很快判断出,这应该是一些山匪勾结了人贩子来行骗的。 既然是山匪,那武力上就不会太低。 写到这里,博哥儿这家伙竟然卖了个关子,说要等他回来再说后续,只告诉他们,最后这伙骗子都被绳之以法了,而且他们还有了别的发现。 泰蔼鑫被儿子的半截信勾得咬牙切齿,虽然那小子在信上非说,这是因为前一阵发现爹娘都不太关心他,所以只能用这个法子,让爹娘多想想他了,末尾还来个不孝孩儿如何如何…… “知道自己不孝,还不把事情说完,都十三岁的人了还有脸撒娇,真真是个不知羞的!”泰大人气呼呼地向娘子抱怨道。 孟岚琥笑着说:“既然他们都安全的解决了,那你就多念念儿子,等他回来自然就知道了。” 中午吃饭前,泰蔼鑫跑去瑶瑶房间,看看另外一个乖女儿。 结果瑶瑶和云云正给小五做肚兜,主体已经缝好了,还在角落里绣了个图案简单最易上手的小铜钱。因为绳子还没缝上去,看着就是块四四方方的布巾。 泰蔼鑫走过来,拿起女儿绣的,看了看,欣慰地说道:“哎,还是女儿贴心呐!” 瑶瑶和云云彼此看看,不知这位大人是怎么了,都抿嘴乐呢。 “瑶瑶比你哥还小两岁呢,都知道替为父思量,这头一件绣品就是给爹爹我做的手帕,真是有心了。爹爹很喜欢,尤其是这个小铜钱,绣得非常好!”泰蔼鑫先夸了夸女儿,然后喜滋滋地把帕子叠了叠,揣袖子里了。 见到两个小娘子傻乎乎地看着自己,泰蔼鑫还以为自己平时表扬女儿太少了,所以这次听到就呆住了。于是怜爱地摸摸女儿的脑袋说:“放心,爹爹最疼瑶瑶了,只是小五现在太小,所以要多分她一点关心,等她长大了,就交给瑶瑶管着,好不好?” 两小姐妹此刻已经快要憋不住了,心里拼命呐喊着:“那不是手帕,那是小五的肚兜!!!” 终于瑶瑶没憋住,哈哈哈大笑出声,云云也捂着肚子趴在了桌上。 当终于搞明白自己袖子里揣着的是什么后,泰大人任性地表示,有风骨的大人,就是错了也要挺胸抬头地错下去。 “那,那你再给小五绣一个,这个,这个分明就是要送给爹爹做手帕的!”泰蔼鑫说完就强做镇定地走出去了。 这个有来历的帕子,他到底没敢用出去。只好交给娘子保管,当然无法避免地又收获到娘子一大堆的哈哈哈。 只是当天晚上他回来以后,发现小五已经把她的半成品肚兜牢牢攥在了手里。还用没长牙小嘴咬了咬,表示非常喜欢。 泰蔼鑫企图把他的“手帕”夺回来,结果不但被女儿踹脸,还在接下来的三天内,享受了横眉冷对的待遇。这让他不得不对孟岚琥叹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得了,别废话了,今晚谁在上面?”孟岚琥看着嘴里还吟着诗,手里却开始作乱的家伙,伸手拧了他一下,问道。 自打生了小五,因为哺乳的关系,孟岚琥胸前就从平原地形变成了丘陵地形,这一变化让某人非常感兴趣,经常提出想要研究一下。 但孟岚琥这才出了月子没多久,而且小五还太小,所以她不想这么快再怀孕。于是,算好日子后,某人就给夫妻俩的“生命研讨会”制定了个时间表。 她规定,在这些可以开会的日子里,做不做都可以。但是在那些不能开会的日子里,是绝不能做的。 作者有话要说:  已婚少妇:这位公公,皇上选秀收不收和离过的女子啊? 骗子:收……呃不,不,不收不收,不过…… 少妇:不过什么啊,公公? 骗子:(你他玛才是公公),不过若是使些巧,倒也不是全无希望,今晚三更天,来我房间…… 少妇:天啦!公公你好讨厌啊,怎么想潜规则人家!人家不依! 骗子:谁他玛要潜你啊!我是让你三更天带着银钱来贿赂我!!! 众人:哇嚓!这么光明正大地说出来,真的没问题吗? 孟岚重:当然有问题了,今晚三更,我记住了…… 第59章 嬷嬷之死 话说孟岚琥制定了夫妻亲热时间表, 泰蔼鑫在弄清楚了其中缘由后,执行起来非常认真。然而这从一定程度上, 也减少了夫妻俩亲热的次数, 当然也使得每次有精力有机会深入探讨时,两人都更加热情了些。 这有滋有味地好日子过起来飞快,转眼就到了十月初九,恩师节。 往年都是由每个人自己备好礼物,向各自的老师去道谢的。不过今年家里一下少了四个人,而他们的老师却都还在京城,所以孟岚琥就准备好五份礼物,打算亲自送去,以谢三位恩师。 佰子苏、泰祥博和窦宝的老师苏拂柳, 就住在附近,所以就让泰蔼鑫提着礼物先去一趟。等他回来了,再全家一起去宝通禅寺看望谢长老和浩能大师,顺便也能在那里玩一下。 然而,当他们到了宝通禅寺时, 却只见到了浩能大师。 大师笑眯眯地对他们说道:“这事倒不用瞒着你们, 我师叔谢长老别看平时大大咧咧的,可对重小子那是真上心啊。这次虽然让他一人带队出去历练了,但到底不能放心。这不, 就缀在重小子他们后面,偷偷跟着出门去了,哈哈哈!” 没想到谢长老竟然会亲自跟去, 暗中保护弟弟一行人,孟岚琥一家人都非常感动。 在送上了之前准备好的两份恩师礼后,浩能大师又与孟岚琥聊了会。 “我平日都是喊你弟弟小重的,如今喊你一声小琥不介意吧?”浩能大师笑着问道。 孟岚琥笑答:“大师这一声,倒让我想起小时候父母曾经喊我小琥儿呢,如今再听到,只觉得亲切,哪儿来的介意。” “行,小琥啊,你方便说说当初是如何得到那残片的吗?要是不能说,也无妨,只是我有点好奇。”大师微微侧头问道。 孟岚琥低头想了片刻,就开口说道:“这是我十四岁那年离开京城的时候,有天我跟夫君和婆婆宿在湖北灰岭县城的城隍庙。因为连日的饥饿疲劳,我夫君与婆婆都病倒了,我们连住宿的钱都没了,更没钱去买药。所以我就想着去附近找找,有没有什么草药或是吃的。” 听孟岚琥提起这段过去,一旁的泰蔼鑫愧疚地看了眼娘子。他那时病的昏昏沉沉,都不知娘子一个人是如何把自己和娘亲救过来的。再想想自己后来对娘子的不闻不问,简直是…… “我当时见到庙西面有座山,后来我知道那就是灰岭。不过我那时候也没别的选择,就进了山。比较幸运地是,我找到了很多车前草和田七,还挖了十几根山药和一些山果。就在我赶着下山回去的时候,看到有棵树下躺了个中年男子。那男子腿上受了伤,面色惨白。我看了不忍,就把田七弄碎了给他稍微包扎了下。等我包好了,才发现他已经醒了。我看他一直盯着我的山药和果子,想他估计是饿了,就把果子都给他了,山药留了三根给他。他一直没说话,我要走的时候,突然就递给我一张纸。还告诉我,这叫星图,如果把这个东西送到京城宝通禅寺的浩能大师手里,就能换来一个要求,说完就让我赶紧走了。”孟岚重说得不紧不慢,偶尔还会回忆一下。 “我因为担心庙里两个病重的家人,又碍于这人是个成年男子,所以就想着先回去给夫君和婆婆喂些药、吃点东西,再找人来接这个男子,于是当时就下山了。”孟岚琥这时扭头看了看泰蔼鑫,叹了口气道:“只是我夫君虽然吃了药,但当天并没醒来,第二天白天,我再去山上找人时,那男子已经不知去向了。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把那纸片当会事,毕竟看着实在是……” 浩能大师笑着点点头,没有插嘴问什么,只静静地听孟岚琥说了下去。 “这一放,就放了很多年,到后来其实我都快忘光了。直到嘉和十二年的时候,我弟弟的朋友洪夜江找到我们。因为得知了弟弟在最困难的时候受到了洪夜江很多帮助,而我出京前偶然听人说起过洪家的一些事情,所以就想帮帮这位弟弟的恩人兼好友。”喝了口茶后,孟岚琥继续道:“后来我就想起了那张据说叫星图的纸片,好在并没有丢失,于是就抱着试试的态度让小江送到宝通禅寺了。” 听完了孟岚琥的回忆后,浩能大师又询问了下那个给出星图的男子的具体样貌,孟岚琥描述了一个普通人的模样,大师也没想出来会是天门中的哪位。 思索了片刻后,大师起身让孟岚琥稍等。不多一会,就看他拿了本书出来,递给孟岚琥,并解释道:“我观你和你夫君大概是因为早年太过艰苦,所以如今都有些内虚。这本《润草经》是我门内一种调养身心的功法,它并不用像普通武功那样要腾挪跳跃般练功,只用每天静心打坐时默默背诵就能起些效果,非常适合体弱者尤其是妇孺调养精气神时练习。今日就把它送给你,算是感谢你曾经帮助过我门中之人的礼物,还请收下。” 孟岚琥没想到竟然还能收到礼物,心中不由感到有些愧疚,可这《润草经》对她很有吸引力,看来以后还是要再想办法为浩能师门多做些事才好。 道了谢,收了礼后,泰家人在大师的安排下,在寺庙中玩了一天,这才尽兴而归。 回到家后,孟岚琥夫妻俩迫不及待地就开始试着背诵《润草经》了。 说到背书,孟岚琥远远不是泰蔼鑫的对手,当她才读熟时,那位已经背下来了。 泰蔼鑫得意地炫耀了下自己的能耐,本来想让娘子露出个崇拜爱慕的眼神,结果只收到了一个无情的后脑勺,并且被勒令,直到睡觉前,不许出现在某人面前! 两天后,孟岚琥终于把《润草经》全部背熟了,结果问了下已经试着练了两天的相公有什么感受时,只得来个“好像练了以后不做梦了!” 泰蔼鑫睡眠不深,晚间尤其多梦,这两天在睡前静坐时背了会那《润草经》,结果夜里就一个梦都没做,一觉睡到了天亮,这对他而言已经是非常有用的功效了。 可孟岚琥总觉得大师送得应该不止这么点用处,于是虽然她的睡眠一直都很好,也不多梦,但还是坚持要好好练练。 这一练,孟岚琥立刻发现不同了。 当天静坐结束时,她一睁开眼,就觉得好像看见了点什么。但是因为那景象出现的太短暂,一晃而过,她就有点不确定。 然而练了三天后,孟岚琥确定,她练出了不一样的功效。如今她在静坐结束后的一炷香时间内,能看到一些奇怪的气色。 具体说就是,她在那一炷香时间里,看到了泰蔼鑫头部有一个半透明乳白色的雾状罩子,瑶瑶头上也有,要更透明点。而婆婆头上的罩子不但颜色带着点灰,而且罩子的形状还不完全。不过她看不见自己的罩子,镜子、水盆这些都反射不出来。 对这一点,她并没瞒着泰蔼鑫,在说出了自己的发现后,泰蔼鑫又让她多看了几个人,做为比对。 夫妻俩在研究了一阵后,根据婆婆头上罩子的状况,他们推测,这个东西可能是人的心智或者别的类似东西的显像。按颜色浓淡看,可能越浓的人越聪明,而心智不全的或者有脑疾的,则罩子就会出现缺陷…… 为此,他们还特地又跑了一趟宝通禅寺,在偷偷询问了浩能大师后,他们才发现,这本《润草经》曾经是门中人人必练的功课。然而由于其对功夫没有显著益处,近百年来,就不再是强制学习的内容了。 当听了孟岚琥的异状后,浩能大师非常吃惊,他这才隐约猜到,门派里过去要求人人必练此功的真实原因。 在叮嘱了夫妻二人务必勤加修炼后,他转头就对门中弟子宣布,今后人人都要学习《润草经》,甚至包括那些已经成名的长辈也不例外。 回到家中后,泰蔼鑫比孟岚琥还要激动,他觉得娘子似乎练出了什么高深功法,虽然他们一时没搞清楚这功法能有何用,但今后肯定是会发现哒! 受到刺激的某人,练得愈发勤快了,然而至今仍只能练出一夜好眠。羡慕嫉妒之下,泰大人居然想出了也许多和娘子双修双修,他就能沾点仙气了…… 于是泰某人白天忙工作,晚上忙双修,呃不,是忙修炼,忙修炼了。 忙了十几天后,宝通禅寺竟有人找上门来了。 来得是个熟人,弟弟的发小,洪夜江。 洪夜江虽然如今也被师父催着练了《润草经》,但他今天来此并不是为了这事。 进门他就笑眯眯地递上一个包袱,对孟岚琥说道:“这里面有一套衣裳,是我二妹妹做了送给孟姐的。” 孟岚琥接过包袱,有点疑惑地问:“是你在洪家的妹妹?” 洪夜江带着点自豪的神色,开心地说道:“是的,就是我那年去夏麻时说过的,嘉和十年出生的那个妹妹。如今才八岁就会做衣服了,是不是很聪明?” 孟岚琥打开包袱,只看了一眼,心头就咯噔了一下,那针脚的痕迹,上辈子她实在太过熟悉了…… “你二妹妹怎么想着给我送衣服了?”孟岚琥貌似无意地笑着问道。 “哈哈,这说起来也是挺好笑的。”洪夜江有点脸红的说了起来。“我离开家时,我二妹妹才两岁多点,她一直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大哥哥,所以这几年都没联系过。当然我也没回去看过,所以这几年我俩本来并没有什么接触。” “哦?那后来是怎么认识的呢?”孟岚琥很配合地问了句。 洪夜江笑着摇摇头道:“去年五月,我妹妹偷溜出门玩,不知怎么就跑到宝通禅寺附近了。因为看她独自一个小女孩,僧人就把她放了进来。听她说了是洪家的,就有人通知我去看看。这一看,她竟然在我开口前就说觉得我很亲切很熟悉。我想这血脉还挺神奇的,也没瞒着她,就把我出继离开了洪家的事情简单告诉了她。她问我想不想家,我说不想……”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瞬又继续说道:“那真是个小人精,你知道她说什么吗?”也不等孟岚琥问,他自己就答了,“我妹妹说,我不想没关系,她替家里想着我就行了。还嘱咐我不要亲自出面送她,免得惹来嫡母不快,哎……” 叹了口气后,洪夜江微微一笑道:“她才七岁罢了,已经知道这些,可见平日里过得也是……哦,从那以后,她就常托人给我送东西。她出门不容易,这个我知道,那次回去也是跪了祠堂的。不过就这样,她还老惦记我这个不称职的哥哥,我都很惭愧呐……” 看着孟岚琥手里的包袱,洪夜江自豪地说道:“她后来听说我是托了您的福,才能入了浩能大师门下,就一直说要谢谢您,这不,花了好些时间做出来的。她年幼针线不好,您不嫌弃就成了。” 孟岚琥已经听出了些名堂,此刻越发不敢多说多问,只笑着给洪夜江又准备了一大包回礼,这才放人回去了。 洪夜江一走,孟岚琥的脸就沉下来了。 这事情很不对! 上辈子的主子洪沛茵十二岁进宫时,别说做衣服,连针线都没人教过。她嫡母日常只让她一遍遍地抄孝经与佛经。 而此时手上这套衣服的针脚,却是当年她亲自教给洪沛茵的针法。 虽说会这种针法的人并不少,可出现在这个时间和这个人身上,那就不由得孟岚琥不多想了。 鉴于她自己的经历,她想出最可能的情况,就是洪沛茵也和自己一样,是带着上辈子的记忆转世投胎而来的。 想到上辈子的主子,孟岚琥心头一阵苦涩,那是她当做主子更是当做亲妹妹照顾了一辈子的女人啊。 她们俩一起熬过了艰苦辛劳的底层宫女时期,抗过了危险重重的尔虞我诈,终于走到了后宫的最高处,可也不过三年而已,虎嬷嬷就突然死了。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自己死时那些感受,她那天不过是吃了碗太后主子赏赐的酥酪,进口时她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可咽下去时,她就察觉到不妥了。 她第一反应就是有人要害太后,顾不上自己中了毒,她拼命跑到洪沛茵的寝宫里,想要阻拦主子吃下同时送来的那些食物。 她跑得很快,果然洪沛茵的房间里摆着一批奶酪做的点心,尝了一口后,虎嬷嬷就知道了,它们都和自己吃的酥酪一样,藏着某种初入口很难察觉的毒。 再急切地说了有毒的事情后,她自己因为剧烈奔跑和时间上的延误,等太后急急喊来太医时,已经是药石无医了。 虎嬷嬷最后是欣慰地看着妹妹一样的主子好好地活着,并没有中毒,这才安心地死去。 如果不是她死后,不知为何,灵魂一直就在后宫里飘荡,可能这辈子再投胎来,她会第一时间去找这个妹妹主子的。 然而,也许就是天意,因为发现自己成了游魂,而又不放心洪沛茵,所以虎嬷嬷死后就一直跟着她。 于是她就看到了自己身死之后,发生的种种事情。 当虎嬷嬷刚死去时,洪沛茵伤痛难抑,她发誓要找出下毒之人,就算拼尽全力,也要让那人为嬷嬷偿命。 然而就在太后一声令下,后宫开始全力查案时,与太后关系一向非常好的皇帝却出面拦了下来。 皇帝的意思是交给皇后来查即可,太后坐等消息就行了。可太后洪沛茵显然非常重视虎嬷嬷,不愿把追查真凶的事情交给皇后。 于是这一对母子为了虎嬷嬷就发生了激烈的争执,而这在旁人看来是非常不可思议的。要知道皇帝不论是当皇子时也好,登基当皇帝后也罢,对自己这位亲生母亲都是非常敬爱尊重的,这份敬爱甚至还引起过某些大臣的不满。 然而谁能想到,如今皇帝竟然会为了阻拦太后亲自查虎嬷嬷的死因而与之发生激烈的争吵。 当二人吵到气头上时,太后洪沛茵甚至吼出了“逆子!我悔之太晚!我宁愿当上皇帝的根本就不是你!” 这话已经不是一般的恐怖了,这之后母子二人的关系就彻底破裂了。到后来,太后甚至怀疑,因为虎嬷嬷在后宫权势太大,皇后皇帝就联手害死了她。这样就能解释得通,为何皇帝坚决阻拦她亲自查案了。 而一直游魂般跟着太后的虎嬷嬷,看到因为自己的死,而闹得太后和皇帝,母子反目成仇。她心中既着急又感动,只觉得自己这些年没有白白付出。 然而,现实却给了她一记无情的耳光。 七年后,当太上皇病体难支时,皇帝因为伤心即将失去父亲,从而主动缓和了与太后的关系。 在外人看来,这母子二人都选择了忘记过去那段经历,在剩下的日子里好好珍惜一份母子亲情。 然而只有紧跟着洪沛茵的虎嬷嬷才亲眼目睹了,皇帝进了太后寝室长跪赔罪时,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母后,我们终于要成功了!”皇帝激动中带着心酸地说道。 “是啊,他还是没熬过我啊……”洪沛茵欣慰地摸着儿子的头发,眼中泪光闪烁。 “当年我得知他要除去母亲时,简直吓得魂都快没了。我想不通难道就因为我和您略亲近些感情好些,父王就容不下了吗?我那时心中惶恐,不知该如何是好,好在母亲机智,想到了救命之法。要不然今天,我到底还能不能坐在大位上,都很难说了。”皇帝心有余悸地说着。 “哎,我也没想到,跟了他二十年啊,他的心怎么还是这么硬?咱们虽然这些年不得亲近,可看着你好好的,娘我就知足了。”洪沛茵眼中藏了丝精光,抬手擦了擦眼角。 “娘!呜呜呜……”皇帝被太后这份为了儿子甘愿吃苦寂寞的真心给打动了,不禁大哭起来。 “快起来,别哭了。我儿啊,咱们要不是故意演这么一场七年的大戏,哪儿有今后的好日过呢?你等下去你父亲榻前时,不要露出轻松的神色,要挣扎要痛苦,最后才能释然和悲伤,知道吗?”因为畏惧于太上皇的心智,哪怕此刻他已经是风中残烛了,洪沛茵也不忘叮嘱儿子,不要露出马脚。 “嗯,知道了娘,我们用嬷嬷做引,辛苦了这么久,我绝不会到最后的时候,让他怀疑的。”皇帝擦擦眼泪,又端详了半天母亲后,这才离去。 听到这些话后,宫斗近四十年的虎嬷嬷如何还不明白? 然而,她还来不及仇恨或者心酸,就发现太后身边,她死后最得力的嬷嬷眼中闪过丝冷光,将一碗双皮奶递给了洪沛茵。 于是,七年后,洪沛茵与虎嬷嬷一样死在了同样的毒/药下。 虎嬷嬷看着太后断气后,被人打理整齐,放到床上。那些人还特意留下份伪造的懿旨,做出一副与太上皇情深难舍,所以先走一步的样子。 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熟悉的脸孔渐渐变得惨白后,虎嬷嬷不自觉地飘到了太上皇的寝宫。 而她在那里又听到了一段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的父子对话。 然而这一切都与她没有关系了,下一刻,她就被一股力量吸进了旋涡,再醒来,就变成了一个穷书吏的娘子,身边还有两个瘦小的孩子…… 这一世,孟岚琥不想再遇到那个洪沛茵,虽然明知道自己最后是被她故意毒死的,可她就是恨不起来。甚至她也能理解洪沛茵那时候做出决定的理由,只有她的死,才能让洪沛茵母子决裂显得真实可信,因为她可是众所周知被太后当成至亲看待的虎嬷嬷啊! 此外,在见到太后之死以及听过太上皇临死前的一番话后,她觉得洪沛茵也不过到头来白忙一场,全落空。 作者有话要说:  嬷嬷这辈子没有去找洪沛茵报仇的原因比较复杂,首先是她之前以为这辈子的洪沛茵只是个和自己没关系的路人,上辈子的事情,并不会发生,所以没有早早去报仇。 当然,更主要的是,她对洪沛茵的感情很复杂。爱与关怀几乎持续了她上辈子的整个生命,直到死后七年才突然发现她不过也是洪沛茵为了权利能够牺牲的代价之一。 因为事发太突然,情绪还没来得及发酵膨胀,咻,她就变成了穷书吏的老婆,然后迎面而来就是各种折腾各种忙乱。 纷繁又宁静的普通人生活,渐渐缓和了转世前那些复杂情绪。对孟岚琥而言,去杀一个她还忘不掉某些幸福相处时刻的妹妹,远不如把眼前日子过好来得重要。 这段内心的想法,没有在正文里写出,因为其实不少妹砸应该是能明白的,这不是孟岚琥性格软弱、包子之类,这是她无法忘记,上辈子漫长时光里的付出与收获,而现在的幸福日子也让她有力气去埋藏一段恩怨纠葛。 只要不再来伤害她,那就安心做一对陌生人吧。 不过当孟岚琥发现这辈子的洪沛茵很可疑后,她会在第一时刻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孩子与家庭,就算上辈子做了三十多年的主仆,这辈子若敢来害人,就别怪嬷嬷她尖牙利爪野性大发了! 第60章 一笑退敌 鉴于上辈子洪沛茵的心性,孟岚琥如今想得最多的就是, 绝不能暴露出自己就是曾经的那个虎嬷嬷。 因此在仔细回想了这辈子所做的各种事情后, 为了避免暴露身份, 孟岚琥做了几个决定。 家里的自酿酒要处理掉, 而且今后也不能再酿了。 糟鱼不能再送人了,自己做的那点就吃光好了。 本来还想今后找机会开的点心铺子也不开了。 至于曾经委托洪夜江找孟姓远亲的事情倒没什么问题,因为上辈子洪沛茵并不知道孟岚琥入宫前的真实来历,而虎嬷嬷进宫后更是一次也没有提起过曾经的家人。 这些事,是无法找人商量的,孟岚琥能把练功的发现告诉泰蔼鑫,可转世这事,她是到死都不会说出去的。 而此时翰林院侍读学士洪蕴汉家中, 二小姐洪沛茵正一边缝着件外衣,一边想着心思。 自打去年三月醒过来后,她就发现自己重生了。 用了好长时间,洪沛茵才从死亡的恐惧中缓过劲来。而后, 她发现, 家里似乎有点怪怪的…… 那个给家族带来了污点也带来了荣耀的大哥竟然没有失踪更没有被囚禁在大公主府里,他竟然当了和尚!!!咳咳, 错了, 是竟然拜了浩能大师当徒弟!!! 一察觉到有些事情发了改变后,洪沛茵就谨慎小心起来,因为这不再是她熟悉的那个过去了。而且,很可能上辈子的某个老鬼同她一样重生了! 本来, 她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她哥哥洪夜江。然而,转念一想,如果是她哥哥,那么对她而言应该是件好事。因为上辈子她哥哥与她关系其实还不错,二人也没什么利益纠葛。 可是,再后来通过收买下人,不断打探,她发现这个世界里发生变化的不止他哥一个,可以说,他哥只是其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色而已。 最大的变数就是太上皇,他老人家还活着!!!当初洪沛茵说了句先皇,差点没被奶娘当场给捂死过去…… 再得知当初的三皇子和四皇子都被削的削,圈的圈,洪沛茵当时就差点吓疯了,莫非……莫非圣上他,他也重生了?! 这可要命了,想到当初自己是怎么死的,她已经猜到是谁下的手了。 如今若真的是那位重生了,那她今后别提什么富贵不富贵了,小命保不保得住都是个问题啊! 因为皇家的事本就隐秘,而她又是个不得宠的庶女,所以洪沛茵最终也不敢确定,当今圣上到底是不是重生而来的。 不过,这却不妨碍她赶紧去抱个大腿——她那庶出大哥,洪夜江。 若是皇上重生了,那她哥哥境况发生改变也能说得通了。 不过,不管是出于抱大腿的目的,还是为了确认大哥到底是不是重生的,她都必须赶紧去见见这位金大腿。 要知道,在上一世,可不止一个人传说她这位好大哥与圣上有那么点特殊关系…… 见到了洪夜江后,这位曾经的太后凭一双老于世故的眼睛判断出,她哥是个正常的青年,他的灵魂还没有承受过太多的苦痛折磨,眼神虽然也很温和,可却没有上一世后来那种慈悲与包容。 洪沛茵在反复思索了很久后,决定这辈子要走一条不同的路。 若说上辈子她最羡慕谁,那绝对是楠华瑜,楠贵妃了。 优雅美丽,与世无争却又轻易就获得了世间女子羡慕的宠爱、尊贵。虽然一生无子,可就连洪沛茵的亲生儿子,下一代帝王,都对其尊重敬爱不已。 你说这让洪沛茵如何不羡慕,如何不嫉妒。 而这辈子,也许她还来得及,只要找到那个一手把楠华瑜教导成人的徐永芝就行了!等自己也学得优雅美丽、真诚洒脱后,就算圣上他是重生的,看到这样的自己,应该也会高抬贵手吧…… 然而,一打听,洪沛茵才发现,徐永芝也发生了变化。 她并没有被请到楠家去教楠华瑜,而是一直呆在榴花庵中,今年九月竟然还离开京城回她外祖家去了…… 这,到底谁是那个引发了变化的人,是圣上,还是徐永芝,或者另有其人? 洪沛茵从她哥哥口中得知,徐永芝在离京前,时常叫两个小姑娘去庵中教导,而其中一个正是哥哥那位发小的妹妹。 哥哥这个发小,是她上辈子知道的。但不同的是,那个发小是个京城混混,后来据说去外地投亲后,就再没有消息传来。而哥哥就是在那发小去投亲后没多久就被大公主抓了去的,看来这个发小也有些可疑啊…… 被自己的疑心病弄得快疯掉的洪沛茵,最后决定亲自去接触下哥哥发小那一家人。 一个是确定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再一个,她还想借着那人的妹妹,搭上徐永芝这条登仙船。 于是,孟岚琥收到那套衣服没多久,洪沛茵就登门拜访了。 自打那次宝通禅寺派人把她送回洪家后,父亲就与嫡母深谈了一次,打那后,嫡母就对她放松了许多。不但吃食上好了起来,出门的话,也不太阻拦。 这次说是去找一位小姐妹玩的,而这小姐妹是在宝通禅寺认识的,嫡母果然就立马放行了,甚至还破天荒地帮着准备了份小礼品,这实在是非常罕见的情形。 洪沛茵对此心知肚明,她那翰林父亲,多半是之前因为大哥的事情,了解到一些浩能大师的能耐,只是他误以为那是宝通禅寺的背后力量,所以这才对嫡母交代了,凡是和禅寺有关的,都不要干涉,甚至可以适当鼓励支持。 到了泰家后,洪沛茵心中有些放松,这家从房子到摆设都很普通,甚至可以说,略有些寒酸。 若这家人真有重生的,那生活应该会过得不错才对。洪沛茵还在以上辈子太后的眼光来评判好坏,自然无法相信会有重生者,甘愿过这种穷酸日子。 当她见到孟岚琥时,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 眼前的女子,虽然长得不算丑,可那双带着薄茧、指甲也被修剪平平的手,充分说明了,这是个干惯了活的普通妇人。 而孟岚琥开口说话时故意带了点湖北口音,让洪沛茵更是一点也没把眼前这位和上辈子那个满口京片子的虎嬷嬷联系在一起! “洪小姐是吧,快请坐,谢谢你之前做的那套衣服,很活适,我一穿,邻居都夸好看,谢谢啊!”孟岚琥殷勤地说着,十分符合一个七品小官的妻子遇到五品官家小姐的心态。 “我能跟着我哥,喊你一声孟大姐吗?”洪沛茵一脸天真可爱的问道。 “哎呀,辣不敢当啊,要不,我就厚颜答应一下?哈哈哈。”孟岚琥笑得像朵狗尾巴花。 两人聊了会,洪沛茵好奇地问道:“我记得哥哥说,他曾经去过夏麻,他是去看重哥的吗?” 孟岚琥点头道:“是撒,我弟弟当年多亏你哥相助,才能从京城找到夏麻我家,就这样,他路上还险些出事,现在想想都头皮发麻。” “哦?路上出了什么事啊?”洪沛茵睁大眼睛一派天真小儿状。 “他遇到了一伙抢匪,不但抢钱还要杀人,幸亏遇到个蒙面人把他救了,他倒好,死不承认自己因为好吃落到匪徒手里,还硬说是自己机智逃出来的。要不是他无意中说漏嘴了,我都不知道还有个蒙面的恩人存在撒……”孟岚琥这段日子也没浪费,她早就想过会对上洪沛茵的事情,因此也挖了好几个坑,就等这位自己朝里跳呢。 果然,洪沛茵听到这里,眼中精光一闪,显然是脑补了不少前因后果。 又谈了一会,洪沛茵就说想见见小五妹妹,她都没见过小婴儿呢。 孟岚琥很爽快地就带她进了内室,洪沛茵边走边留神打量,确认了这家实在很普通后,更加肯定了自己内心的猜测。 等洪沛茵从泰家离开后,孟岚琥也松了口气,不多时,在董家玩的瑶瑶也回来了。 为了给女儿提个醒,孟岚琥就对瑶瑶说:“妈呀,这洪夜江的妹妹可不是个简单人,心眼实在太多,以后你要碰上的话,可提防着点啊。” “嗯,我之前还和云云说呢,你看江哥那么聪明都被他嫡母给整的差点当和尚,他那个妹妹才八岁,就能以庶女的身份在家里来去自由,可见是个小人精。”瑶瑶边给母亲擦汗,边慢条斯理地说着。 孟岚琥满足地享受着闺女的体贴,嘴里还赞道:“咱们瑶瑶可真聪明呢,看来跟你师父没白学啊。” 又过了几日,洪沛茵又上门了,这次她是带着针线来的。 “孟大姐,我听哥哥说,您女儿跟着名师学了本事,就想让她给我看看,我这怎么都绣不好的猫眼该怎么办,可以吗?”洪沛茵这是想与徐永芝的徒弟赶紧熟悉起来,等徐永芝回京后,也好顺理成章地跟着一起去见上一见。 至于见过之后,洪沛茵对自己还是非常有自信的,她觉得徐永芝只要不瞎,肯定能在两个普通女孩的衬托下,发现自己的聪慧机敏。 “行啊,你等着,我喊瑶瑶过来。”孟岚琥如今对女儿的智商也比较放心了,看来跟着仙女一年多,真是很有长进呐。 “不用了,我去姐姐房里就行了。”洪沛茵赶紧客气道。 “哎哟,这可乱套了,你喊我大姐,再喊我女儿姐姐,难道我还跟瑶瑶成姐妹了吗?哈哈哈!”孟岚琥心态放松,不禁还开起玩笑了。 洪沛茵看着孟岚琥张嘴大笑的模样,有点鄙夷,不过面上还是露出个小女孩羞臊的表情,嘻嘻笑着并不说话。 孟岚琥带着洪沛茵进了瑶瑶房间,此刻瑶瑶正跟董云云一起在逗小五玩。 彼此介绍了下,小姑娘之间倒也很快就熟悉起来。 本来洪沛茵以为拿下两个小姑娘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情,然而没想到,事实上却并不太顺利。 先让她有点尴尬的就是那个才六个月不到的小婴儿,本来和两个小姑娘玩得嘎嘎大笑的,一见她来,就闭嘴了,又看了她一会后,竟然眼睛一闭睡觉去了。 董云云无意间还补了一刀,她奇怪地说道:“咦,怪了,小五平时下午很少睡觉啊?” 瑶瑶毕竟更理解自家小怪妞的脾气点,笑着打岔,说起了别的。 等洪沛茵拿出自己绣的小猫时,两个小姑娘都赞叹地凑过来仔细看着。 洪沛茵有点骄傲地想到:“这可是当年练了好久才学会的,还是……教给我的……”忽然想到了某个人,洪沛茵的心情变得有些低沉。 瑶瑶和云云跟着徐永芝其实并没学多么高深的绣法,然而却明白了配色、构图、谐调等各种知识,这些知识虎嬷嬷其实也明白,可她无法像徐永芝那样系统而条理分明地表达出来,更别提中间还会带着些与知识相关的小故事了。 三个小姑娘正说话,就见窗户外,有人轻轻敲了几下,瑶瑶和云云笑着对视一眼,转头对洪沛茵说道:“我奶奶要来看小五了,”想了下,瑶瑶婉转地加了句“奶奶她老了以后有点怪,不过她不会伤人,你等下别出声就行了。” 说完,她就起身把门打开,对着外面喊了句:“奶奶,我看见你了,进来吧!” 然而,当泰奶奶一进房间,她就定住不动,盯着洪沛茵眼都不眨一下。 洪沛茵被看得发毛,她上辈子也是见过那些最后疯魔了的妃嫔宫女的,这眼神可并不陌生。 一想到这家竟然还有个疯子,她就对今后是不是要常来,产生了疑问。 上一世,有不少宫女都因照顾那些疯魔了的妃子,而被打伤,严重的还有破相、瞎眼的。 泰奶奶看了会洪沛茵后,突然露出个有点诡异的笑容,吓得洪太后一个哆嗦,差点没趴下喊护驾。 然而当洪沛茵再看过去时,奶奶已经凑到小五摇车前,歪头逗“孙子”去了。 受了这一吓后,洪沛茵决定以后还是不要来得太频繁好了。只要保持一定的熟悉程度,等到徐永芝什么时候回京了,跟去看看应该不会被拒绝的。 当洪沛茵走后,瑶瑶和云云说了几句悄悄话,两个小姑娘就各自回家准备吃饭了。 吃完饭,瑶瑶和孟岚琥闲聊时,谈到洪沛茵,想了下说道:“不知为什么,我和云云都觉得她怪怪的,嗯,怎么说呢,就是明明比我们小,可有时候说话好像个老人家哦……” 孟岚琥差点没把口里的水喷出来,她此时就非常庆幸,自己投胎的是个成年人的身体。因为仔细想了下,如果让她学少女,她恐怕会疯掉。 十一月中旬,泰蔼鑫又收到了儿子的信,里面竟然有一张是妻弟孟岚重写的。 看过内容后,泰司员笑着摇了摇头。想到等娘子读了她弟写的来信,看到某人不怕死地叮嘱姐姐,一定要帮他准备好提亲的礼物,还有让把小五的衣服都留着,说不定明年就能用上时,那脸色肯定会很好看的,嘿嘿。 泰大人散衙后,笑眯眯地正朝家走,就看到邻居肖主事从户部的所司里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 他身后跟着几个同僚都离他远远地,小声议论个不停。 泰蔼鑫看到后,皱了皱眉,走到肖鹏友身边低声问道:“肖大人,可是下衙了?” 这肖鹏友是泰家同一条巷子里的邻居。他娘子几年前就去世了,家里大女儿已经出嫁了,还有个小儿子也在酬勤馆中学习。 肖主事是个非常老实的人,他在户部多年,凭着塌实肯干,慢慢升到了主事一职。 孟岚琥之前与肖家已经出嫁的大娘子有些接触,对这家人感觉还是挺好的,都是知书达理,温和诚恳的性子。 此时肖鹏友正为突然找上门的麻烦而苦恼,看到是邻居泰司员后,不由叹了口气道:“真是无妄之灾,泰贤弟晚上有空没,陪老哥我喝两杯,顺便帮我想想主意啊。” 泰蔼鑫点点头道:“行啊,我先回去一趟跟娘子打个招呼,可要我带点下酒菜啊?” “你小子真是好命,把你家卤菜带点来就行了,酒我那里还有。”肖鹏友打起点精神,笑了下说道。 晚间,泰蔼鑫和肖鹏友边吃边聊,才知道他们家还真是倒霉,竟招惹到了徒侯爷。 这京城中的确有些权贵是不能招惹的,但徒侯爷与他们又不太一样,这位其实说起来,本身并不是什么爱欺压别人的主,年轻时,更是为彤朝立下了赫赫战功,他们家就是因徒侯爷的战功才封的侯。 然而,他在一场非常危急的战斗中,悍不畏死地英勇搏杀,为国家赢来了宝贵的准备时间,但自己却也因此脑部中了一箭。 神奇的是,这种常人必死的重伤,这位也不知是什么神功护体,竟然活了下来。 当时大家都只说他幸运,徒家因那一战直接封侯,然而当徒侯爷年纪渐大后,家人就发现他慢慢有些不太正常了。 经常会突然变得暴躁起来,事后连自己都说不清到底为什么会那么生气。 到后来,这种情况越来越频繁,大家才意识到,当年那一箭还是给这位英雄造成了伤害。 也因此,徒侯爷曾经在逛街时突然发作,差点打死一个朋友。 他那朋友本身也不是普通人,但事后并没有追究徒侯爷的过失,因他了解那只是老友突然发病了。就连当时的皇上,现在的太上皇都亲口说了徒侯爷伤人并非本意,只要不伤及性命,众人就多谅解吧。 自此,京城中都知道了,徒侯爷,那是揍你也白揍的主,除非把你揍死,不然都不能找人扯皮的。 当然,自那以后,徒侯爷就再没在大街上露过面,平日深居简出,连皇帝召见都托病不去。 “按说你这怎么都不可能挨着人家徒侯爷啊,到底是怎么招惹上的?”泰蔼鑫非常不解的问道。 肖鹏友叹了口气道:“我们家的人自然是没本事招惹徒侯爷啊,可谁让我家有只能抓鸟的猫祖宗啊!!!” 说来就像个笑话,徒侯爷深居简出后,家人怕他憋闷,买了几只鹦鹉、鹩哥给老爷子玩。谁知这玩着玩着,就被徒侯爷养出只精怪鹦鹉来。 不但会说很多话,还能和侯爷搭戏,一人一鸟唱起来还颇有点架势。 徒侯爷很喜欢他的宝贝鹦鹉,担心哪天不小心飞走了,还特意打了个小玉牌挂在鹦鹉脖子上,上面刻了三个字“徒侯府”。 就是这么个活宝贝,前几天因为下仆换水时,不小心就飞了出去。 仆人追出去时,一下竟失了踪迹,等他们四下乱跑了一个多时辰后,终于在一个巷子边的树下找到了他们家的鹦鹉。 不过那时候,几个仆人宁愿没有找到,因为树下只剩下一块带血的玉牌和零散的绿色羽毛,而树枝上蹲了只吃饱喝足正在舔毛的大狸花猫…… 仆人想着如果就这样空手回去,肯定是没个好下场的,于是就决定把罪魁祸首逮回去交差。 大狸花猫身手敏捷,一看这些人要抓自己,三蹦两蹿就跑了。 仆人一路追着,眼看这只大狸花猫跳进了肖鹏友家的院子里。 敲门进去,正好看到肖鹏友的儿子肖致峰抱着大猫…… 这下,肖家就没个好了。仆人当即就要抓肖致峰和他的狸花猫一起回侯府,然而肖家毕竟不是平民,且肖致峰还是酬勤馆里的秀才,一番争执后,仆人说不赢小秀才,只得恨恨回侯府禀报去了。 小秀才肖致峰等侯府的人一走,就把猫送到了酬勤馆,拜托苏佛柳老师帮他照看几日。 徒侯府那边得知了事情后,其实下面的小辈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所以他们只想着怎么让老爷子别伤心,倒并没打算把肖家如何如何。 然而谁都没想到,徒侯爷竟不依不饶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酱油君就是: 肖鹏友(小彭友):户部六品主事,泰蔼鑫邻居,5年前丧偶,为人诚恳务实。有一女一子,大女出嫁,小儿子在酬勤馆读书。 一不小心给小彭友弄成了个单身爸爸……咳咳,加油啊巴巴~ 第61章 相声艺人本领高 话说徒侯爷对自己的宝贝鸟被肖家花猫吃掉的事反应非常激烈,他一再坚持自己都给鹦鹉挂着玉牌了, 肖家还敢纵猫吃鸟, 这分明就是蔑视他徒侯爷! 这位老爷子不但大发雷霆, 还放出话来,若是肖家不能给他个满意的答复, 今后就天天到肖家来讨债…… 得知了肖家的事情后, 不少人都觉得他们家这次是要倒霉了,连太上皇都发话要多多体谅的人, 谁敢帮一个小小的六品主事说话啊。 肖鹏友和泰蔼鑫喝了一阵后,仰天长叹道:“罢罢罢, 女儿已经出嫁, 儿子最多以后就靠他自己了。不管徒侯爷是要我去赔命也好, 还是要我倾家荡产也罢, 都随他去好了, 唉……” 泰蔼鑫仔细思索了下,倒觉得事情还不至于就到那一步,于是开口劝道:“老肖, 你也别这么悲观, 不如咱们多问问人,一人计短二人计长,说不定明天就能有法子了呢。” 这晚,泰家两口子睡前就说起了肖家的无妄之灾。 孟岚琥听了后说道:“嗯,侯爷不是因为一只能说会道的鹦鹉才和肖家不依不饶的吗?要不就去买一只更好的赔给他啊?” 泰蔼鑫摇摇头说:“这让鸟说话,可不是个简单的事情, 就算是资质很好的鸟,训到能说会道那个程度,没个几年的功夫是不可能的,眼下又如何来得及呢?” 孟岚琥嘻嘻一笑道:“你觉得咱家三只狗灵不灵?” “那当然灵了……你是说你有办法短时间就训出能说会道的鸟?”泰蔼鑫有些不太相信地说。 “嗯,不如咱们去买一只,回来试试不就知道了?”孟岚琥自己倒是挺有信心的,正好还可以试试最近练的《润草经》有没有什么别的功效。 第二天,泰蔼鑫找到肖鹏友说了这事,老肖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约好明天休沐就去买鸟。 休沐这天,一大早,肖鹏友和他儿子女儿一起到了泰家。肖大娘子是她父亲为了避免孟岚琥尴尬,特意找来为其作伴的。 泰蔼鑫让他们稍等片刻,其实是孟岚琥《润草经》还没练完。 一刻钟后,孟岚琥收功起身。稍微整理了下衣衫后,就出了房门。 瑶瑶今天不和他们一起出去,她要留在家里照看妹妹和奶奶。 一行人出门,直奔京城有名的花鸟一条街,十里河大街。 一走进去,孟岚琥就看到了大多数鸟头上并没有那种罩子,又或许实在太淡看不出来。 当然也有个别能看出来,只是依然很浅,根本赶不上家里三条狗的程度。 逛了半天,有几次,肖鹏友都被那卖鸟之人忽悠晕乎,还是泰蔼鑫说服他再多找找,这才没掉到人家的坑里。 走到街深处,终于有些不错的了,孟岚琥默默记下了几只和黑风他们差不多的,然后继续走了下去。 经过一个月的锻炼,孟岚琥现在已经能在练功完毕后,保持一个半时辰能看到那层雾状罩子了。现在时间还多,她打算再找找看。 就在一个摊子边,有对爷孙模样的卖鸟人。他们手里的一对鸟,让孟岚琥惊艳了一把。那雾状的罩子虽然很小,但浓度却超过了旁边五、六岁的小孙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该为这家的爷爷叹口气,人不如鸟聪明…… 这是一对浅绿色的小鹦鹉,他们的个头很小,也不知是幼鸟没长大,还是成体就这么大一点。 孟岚琥小声对泰蔼鑫说了几句话,某人就得令而去。 接下来,肖鹏友一家三口都被泰蔼鑫的讲价神功给惊到了,没想到,平日里风度翩翩的泰大人还有这么让人……佩服的一面。 没多久,这对小鸟被泰蔼鑫侃到了十两银子,肖鹏友本来还想说,他们就要一只好了,肖大娘子却说:“我觉得两只保险点,万一这个没训好,还能指望下另外那只。” 买好了鸟,五人打道回府,泰蔼鑫顺道让肖家三人参观了下子龙黑风他们。 见到了行动有素,令行禁止的三只灵犬,肖家的心忽然就踏实了。老天啊,要是鹦鹉也能训成这样,就是不会说话也足够啦! 送走肖家人后,孟岚琥就开始试着用震慑暗示两只鹦鹉跟她学说话。 只是,这次因为《润草经》的效果还在,她清楚的看到了自己的震慑发动时,两只鹦鹉的小罩子亮了一下,后面再训练时,进展就可以用神速来形容了。 当天晚上,泰蔼鑫已经能听到两只鸟对着念诗经关雎了……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 夜里,被关雎勾起了雅兴的某人,也好逑了一把,可惜淑女表示,请看生命研讨会时间表! 孟岚琥在家训鸟,吸引了几个热心观众,比较配合的是小五,她娘每次教鹦鹉说一句,她都会哼哼一声,仿佛伴奏一般。 而谁都没想到,一向很少要东西的泰婆婆竟然对其中一只表现出明显的喜爱。 孟岚琥想了下,决定就把那只鹦鹉留给婆婆,每天陪着她说说话,不定哪天婆婆脑子就好了呢?到时候可一定要给这鹦鹉发个大大的匾额,上面还要刻四个大字——圣嘴回春! 就在肖鹏友快要扛不住侯府下人的威吓时,孟岚琥告诉了他一个喜讯,鹦鹉训成了! 第一届鹦鹉相声培训学校结业礼上,所有观礼人都笑得东倒西歪。 没办法,孟岚琥把这二位教得实在太好了! “初三十三二十三,两口子吃饭把门关。” “苍蝇叼走个米饭粒,老头子一怒追到四川。” “老头一走整仨月,书没捎来信没传。” “找个算卦的先生算一算,” “先生说按卦中看,伤财惹气赔盘缠。” …… 肖鹏友此时嘴都合不拢了,不过泰蔼鑫还是朝各位嘱咐道:“内人不欲招惹麻烦,还请各位不要将此事外传,只说是千挑万选高价买来的就好了。” 没办法,女子只要不是贤惠的出了名,别的方面太出众都容易招惹麻烦。因此,大家都认真点头,尤其肖家人。要不是为了他们家,孟岚琥这手本事恐怕外人也不会知道。 留下了婆婆喜欢的那只嘴巴上有一个小红点的鹦鹉,孟岚琥把另外只鹦鹉送走时,还用震慑又暗示了小家伙几句,这才放泰蔼鑫陪着肖鹏友去徒侯府走上一趟。 侯府的下人看到肖鹏友时,也有点尴尬。老实说,这事他们府里也不占多大理,可不管怎样,自家侯爷总是要维护的。 当看到他们手里提了鸟笼,而里面竟然是一只非常不起眼的小鹦鹉时,有个年纪小点的仆人,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旁边年纪大的瞪了那小子一眼后,把泰蔼鑫和肖鹏友请到了西厅稍作,他自去回禀侯爷。 徒驰楼一听那该死的肖主事竟然有胆登门了,刚准备去看看,就听管家说道:“他们还带了只小鹦鹉来……” 徒侯爷一听就有点恼怒,自家花将军多厉害啊,他们竟然敢带只小屁鸟就来赔罪了,简直是混蛋! “让那俩酸瓜蛋子等着去吧,侯爷我现在正忙着……忙着……忙着看书!”徒驰楼从书架上随手抄起一本,胡乱翻着。 老管家看着自家除了话本就是兵书,其他任何书本一概不碰的侯爷,摇摇头,出去了。 泰蔼鑫两人等了半天,不见一个人来搭理他们。 肖鹏友愧疚地说道:“连累泰贤弟了,哎……” 泰蔼鑫微微一笑,摇摇头说:“没事,看我的。” 说着他就轻轻拍了下鸟笼,就听小绿鹦鹉忽然咳嗽了声,一段京味浓郁地单口相声就清脆地传出了西厅。 当外面伺候的小厮们听到“大字不识一个的张好古在考场上闲极无聊,竟然逮到只蜗牛,蘸了墨汁,在考卷上一通乱爬,就算答完了考题”时,已经笑得东倒西歪了。 而之前那个因为看肖鹏友带的鹦鹉太小而喷笑出声的小厮,机灵劲一抖,赶紧就跑去报告侯爷了。 “侯爷,您快去听听,他们带来的鹦鹉说得可逗了,保证您听了能乐晕。”小厮也希望自家主子能开心点,别整天拉长个脸,再时不时抽个疯,他们日子也太难过了些。 徒驰楼本来是不相信肖鹏友能带来什么好鸟的,可当他在西厅外听了一盏茶的功夫后,一掀帘子,大步就走了进去。 “嗯,算你小子有心了,这鸟我收下了。”徒驰楼毫不客气,一来就把小鹦鹉划拉到自己这边了。 “虽然你算是过关了,可你家那猫必须得给我家花将军陪葬。我的好将军啊,可真是死得太冤了……”说着说着,侯爷的眼睛竟然红了。 没人能想到,徒驰楼对那只不幸牺牲的鹦鹉感情真的很深。如今这局面都已经是他非常克制了,若是真由着他性子来,肖家如今就很难说会变成怎样了。 泰蔼鑫一看侯爷这心情要糟,赶紧开口说道:“侯爷在上,我乃肖主事邻居,平日对他家比较了解。对您家花将军的事,有几句话想对您说说。” “哦?你这瘦猴有什么话说?”徒驰楼感觉自己的胳膊都比对面那瘦书生的腿还粗,撇着嘴问了一句。 “咳,我听说,您觉得花将军带了玉牌,而肖家的猫依然……所以就觉得肖家是故意下的毒手。可您大概没想过,肖家的猫,它识字吗?您就是在玉牌上刻个御赐,在那猫看来,也不过是多了块不能吃的东西罢了。”泰蔼鑫耐心解释道。 跟着徒侯爷一起进来的年轻小厮在侯爷背后,笑得肩膀直抖,被他爹踹了一脚才老实了。 泰书生还没说完,接着继续道:“您家下人找到猫和大将军遗物时,是在路边一棵树下。那里既不是您家,也不是肖家,只是在野外两兽相逢罢了,实在与人无干啊。您想想,假如是花猫逮到了您家溜出去的老鼠,那它吃了老鼠是不是毫无问题?虽然咱们人对老鼠与花将军是完全不同的态度,可在猫看来,又哪儿有什么太大区别呢,都不过是一种食物罢了。所以此事在我看来,您家放飞了鹦鹉是有疏忽之责,而肖家花猫在外捕食实在是天性使然,而肖家就更加是被无辜牵连了。” 泰蔼鑫刚说完,小鹦鹉在一旁还唱开了:“猫吃鼠,虎食鹿,天性不分善恶。徒侯爷,莫生气,小兽只因肚饿。且宽怀,听我言,将军已投人道。待来年,降人世,再来陪您一遭!” 徒驰楼看着小鹦鹉,用力眨了眨眼,一摆手,拎着鸟笼就走了。 肖主事还有点蒙,他看着泰蔼鑫问道:“这就算完了?” 泰蔼鑫笑着说:“不是完了,是好了!哈哈,走吧,今晚你可算是能睡个踏实觉了。”两个人一身轻松地出了侯府。 肖鹏友看侯府果然没再来找自家麻烦,肖致峰也敢把自家大狸花猫接回来了,当然他们又买了好些东西,硬塞给泰家,这才能安心过日子去了。 然而没过两天,徒驰楼,徒侯爷竟然找到了泰家门上,说是要看看小棉袄的兄弟。 这小棉袄就是之前送到侯府去的那只浅绿色的鹦鹉,孟岚琥听到它的名字后,心里暗笑道,幸亏没起个小棉帽,绿色的小棉帽,哈哈哈。 然而侯爷比较失望的是,泰家没有小棉袄的兄弟,只有一位擅长拌嘴的姐妹。 都说两个女人一台戏,把鹦鹉训得太好的孟岚琥早就充分体验了两只母鸟三台戏的热闹。 侯爷咧着嘴听两个小家伙叽叽喳喳的彼此奚落,偶尔还帮小棉袄打击一下她姐“一点红”,最后她姐吵不过两张嘴,竟然还会呼叫外援:“奶奶快来啊!小妹淘气尿床了!” 这句话的原词是“娘亲快来啊,小妹又尿啦!” 瑶瑶在屋里听到外面传来的叫声,顿时乐得扑倒在小五的床边,小五对她姐抬着小眉毛露出个笑脸,仿佛对自己尿湿了无数布片而感到自豪…… 而此时外面就有点尴尬了,徒侯爷拎着小棉袄对上了泰奶奶慈祥地笑容。 孟岚琥担心出事,对侯爷解释道:“我家婆婆早年经了些磋磨,脑子受了损。她现在把一点红当做亲孙女,所以……您大人大量,别介意啊。” 徒侯爷听到孟岚琥的婆婆也是脑子受了损,有些不太正常的人,很自然就想到了自己。他本来之前还想着回头把一点红也要过来的,如今看那老妇人一脸“你敢欺负我孙女,我绝不拿笤帚疙瘩抽死你”的表情,最终还是带着自己的小棉袄回侯府去了。 一点红就是泰奶奶看上的那只嘴上有个小红点的鹦鹉,此时感觉到敌方灰溜溜地退去了,不禁得意地唱开了“大将生来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风吹鼍(tuó)鼓山河动,电闪旌旗日月高。” 自打看过了泰家的一点红后,徒侯爷不知为何就总想往泰家跑。这其中的原因,大概只有孟岚琥知道。因为上次侯爷来的时候,她正练着《润草经》呢,所以出来时,一眼就看到侯爷头上那诡异地罩子。 这还是孟岚琥第一次看到罩子会颤抖,徒侯爷的罩子,在前额一处,像水面上投了个石子般,正一圈圈泛着波纹。 孟岚琥好奇之下,偷偷把震慑投了过去,当时只是简单的做了个镇静地暗示,结果那波纹竟然瞬间就停了下来,然后消失了…… 而徒驰楼那一天都心情很好,回到家后,晚上也睡得非常踏实。 可是过了两天后,他又开始有点烦躁,之前的平静似乎消失了。 因此,后来当他来到泰家时,再次平静下来后,还琢磨着他估计是听两只小姐妹斗嘴,听得开心了,这才脑子舒服的。 孟岚琥从心里佩服这位侯爷,看到他每次来时,那波纹都有些乱,就感觉这波纹和他暴躁发病可能有关。而用震慑让他镇定后,能明显看出他神情变得轻松多了。因此每回她都会特意对侯爷安抚一下,随着次数增多,每次镇定持续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这让侯爷产生了一种,自己病情正在好转的感觉。 虽然他说不出道理,但来泰家对他病情有好处,这一点是毋庸置疑了。 因此,整整八年都很少出门的徒驰楼,徒侯爷,最近开始经常往西城区跑,这也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没多久,大家就都知道了,徒侯爷爱鸟被礼部肖主事家的猫吃了。而勃然大怒的侯爷最后竟然被泰司员给劝服了,不但如此侯爷还和这位泰蔼鑫关系越来越好了! 这简直太神奇了,一时间不少人都在打听泰蔼鑫,不久后,这件事竟然被某位文人知道,还编出一段精彩纷呈的故事,也让不少说书人的生意都好了一阵。 当太和宫里的皇帝听到了这出“泰司员巧破禽兽案”时,忍不住喷笑出声,真是好一个禽兽案呐…… 转眼又到了年底,官员们都忙碌了起来,连礼部这种比较清水的衙门也不例外。 有了上一年的经验,泰蔼鑫如今已经泰然自若、不慌不忙了。那些汇报、总结、来年的计划,他写起来行云流水,条理分明。这让他上面那十一个上司都很满意。 年底,散衙前,大家少不了去外面吃顿饭。 饭间还有人在打听,他与徒侯爷之间到底关系如何。 而说了大实话的泰蔼鑫,则被大家一致认为是个有城府,嘴巴紧的。 今年春节,因为那帮小子都要在外过年,家里的气氛就没有以往热闹,但总归也是和乐融融的。 然而此时正在一座无名山中寻找住处的孟岚重一行人,可就没那么舒坦了。 他们此时正在彤朝北边的黑江府一个县城郊外的无名山中。 本来一群年轻人是想弄点野味过年解解馋的,然而有孟岚重出手,他们的收获就自然少不了。可惜玩得忘形,等到醒过来时,天色已经黑了。 好在这山中还有条小道,看样子是有人经常行走踩出来的。 他们顺着小道,希望能找到个猎户家,借宿一下。 可走了半天,在路的尽头,竟然出现了一座破败的道观。 那道观已经破的连门都垮了,一眼看去,真有几分鬼气森森的感觉。 就在大家有点犹豫时,孟岚重眼尖,看到一个小子从一处围墙上冒了个头出来。 有人就好,这道观破成这样,连山匪都不会在此驻留。孟岚重带着大家边走边朝里面说道:“我等在山上打猎,不想耽误了下山,想在贵地暂借一宿,还请通融。” 道观里空荡荡,只有孟岚重的声音微微回响。 没办法,自己动手吧,八个人找了个勉强能遮蔽风雨的房间,打算晚上就在这里凑合一下吧。 本来孟岚重想给徐永芝单独找个房间,但徐永芝对他说,这里他们并不清楚情况,还是呆在一起安全。 孟岚重一想也是,于是决定打起精神,守上一夜。 他们打了不少野味,睡前,难免要弄点吃的填饱肚子。 考虑到这里是道观,孟岚重就让佰子苏带着蒋缨霍和窦宝,在道观外烤几只山鸡来,大家分吃。 结果这帮小子竟都跟了去,孟岚重知道那些家伙抢吃的是假,给他和徐永芝留个说悄悄话的机会才是真,不由好笑地朝徐永芝眨了眨眼。 结果,获得了他未来娘子的一句赞美“不害臊!” 他两人正在商量明天如何下山,然后再去什么地方,就听外面突然响起了吵闹声。 孟岚重听到窦宝他们喊着“有贼!”“偷鸡贼,哪里跑!”“那只都没烤熟呐!”……这下明白过来,大概是刚才进门时看到的那小子,偷了佰子苏他们的烤鸡。 作者有话要说:  鸡毛侠:竟然有人在我面前偷鸡?真是……想当年,本少侠偷鸡……毛时,那真是“晨曦微露,雄鸡报晓。春风一起,鸡毛不保!” 偷鸡贼:前辈,你的节操掉了。 ---------- 今天的酱油君是: 徒驰楼(小白兔爱吃肉):徒侯爷,军功封侯。奋勇杀敌时,脑部受伤。其后,会突然暴躁伤人。皇上为其开脱,为京中不可得罪的权贵之一。 妹砸们,又到了敌情紧急的周一了,大家一定要奋勇杀敌,冲啊!!!什么?我干啥?我当然是做最危险的工作,掩护…… 第62章 师与父 话说孟岚重正和徐永芝在房间里说话,就听外面佰子苏他们似乎遭了贼, 于是徐永芝推了他一下道:“咱们去看看, 别出事才好。” 孟岚重笑着说:“没事, 我知道上哪儿逮那偷鸡贼,跟我来。”说着就站起身, 略寻思了下, 然后点点头,带着徐永芝朝道观南边走去。 不多时, 他们就在一个房间外停了下来,里面隐约传出个少年的声音, “爹, 快吃, 这是刚烤好的山鸡, 美着呢!” 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都说了多少次了, 我不是你爹,我是你师父。” “知道了,爹, 快吃吧, 那群傻瓜还在外面到处乱找呢,哈哈。”少年人欢快地说道。 “功德无量天尊……唔,你这孩子!”老者嘴里似被塞了何物,嘟囔了一句后再说不出话来。 孟岚重叹了口气,在外面扬声说道:“道长慈悲,我等乃路过学子, 因在外游历,耽误了下山时间,今夜想在此留宿一晚,还请道长宽允。” “原来是几位学子,老道行动不便,还请各位自便。早前我这徒儿为了我,多有冒犯,还请原谅。”屋中老者吃力说道,中间还咳了几声,显然是病得不轻。 徐永芝看着孟岚重,微微点头。孟岚重笑着握了下她的手,就算立马就挨了一记九曲十八拧,也美得某人直冒泡泡。 他一边美,一边不忘正事,再次对屋中两人说道:“听道长声音似患了病,我这学弟略懂医术,可需……”他话没说完,房门“哗啦”一声就被拽开,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跳出来,紧张地说道:“快请进,我爹咳了许多日,一直不见好转。” “小道长别急,让我师弟给你师父看看先。”孟岚重挡开那少年伸过来抓徐永芝的手,以身体护着未来娘子,朝屋里走去。 进了房间一看,一位消瘦枯槁的老者躺在一张木床上。他身下垫的是干草,身上盖得是这房间里唯一的一床棉被。而木床下有个草堆,看来就是刚才开门的那个少年睡觉的地方了。 徐永芝此时已经上前开始为老者把脉观色,这一看,她心中微微一松,这老者只是得了风寒,赶紧用药还是能治好的。 看到徐永芝半天都不说话,那少年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竟然连问都不敢问一声,只抿紧了唇,把那只半生不熟的烤鸡撕成细丝,放到了师父的碗里。 “道长,若我没看错的话,您是得了风寒,又拖得太久,才病得起不了身。正好我们随身带着相应的药物,我这就给您熬药去,只当是抵了我们这些人的住宿费用,如何?”徐永芝一番话说得既帮了人,又不让人尴尬,那少年听到师父的病能治,喜得竟掉了几颗泪珠出来。 小道士害臊,把撕好的鸡丝放进师父碗里,低头走到房间外面去了。 徐永芝问道长要了个陶罐,给他准备汤药去了。孟岚重则在小道士的带领下,把道观转了一遍,找了更合适的两个房间,安排大家搬过去,准备休息了。 此时佰子苏六人也都把山鸡烤好了,大家先吃了些东西,接着就开始整理房间,准备休息。 此时天气已经很冷,而道观中并没有多余的被子。好在附近树林密布,小道士攒下了大量的干柴。于是众人在两个房间中,都烧了火盆,佰子苏他们六个人挤一挤倒也能过得去。 然而徐永芝是没法和大家挤在一起的,为此孟岚重拿出了跟着师父在外面荒山野岭里过日子的本事。 他先在地上把柴火扑成一长条,然后烧了起来。等火烧得差不多了,他将火堆挪开,在刚才烧火的那块地上铺了层干草。这样,等徐永芝再睡上去,就很暖和了。 那挪开的火堆他也没浪费,直接分到两个火盆中,给徐永芝取暖用。 等他折腾好后,徐永芝那边也把汤药熬好了。她跟着小道士一起,去给道长喂药。 道长接过药汁,略吹了下,就一饮而尽,小道士在一旁看得呵呵直笑。 因白天一直在山中行走,徐永芝也很疲倦了,洗漱也省了,躺到孟岚重给她铺好的干草床上,没一会就睡着了。 在她房间外,有个青年双手抱胸,盘腿坐在墙边。 第二天一早,大家起来后,发现外面竟然飘起了小雪花。 此时他们才意识到,今天是大年初一了啊! 清早起来,孟岚重找到了道观的厨房。小道士正在里面忙着烧水,他见孟岚重来了,就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昨晚忘记给你们送水了,都渴了吧,正好快烧好了。” 孟岚重边等边和这小道士闲聊了起来,“你叫什么名字?怎么就出家当道士了呢?” “我道号清风,跟着我爹……我师父,之前,也没什么名字。”小道士到底没好意思再喊师父做爹。 他其实知道,师父不是他爹。 而他真正的爹是谁,恐怕这辈子也难知道了。 “啊?你多大跟着道长学道的啊?”孟岚重看了看清风,感觉眼前这小子似乎有个十来岁的样子。 “我去年才被师父收下的,之前是在村里胡乱过的。我养父母四年前去世后,他们就说我是个扫把星,克死了亲生父母,又克死了养父母……”清风的脸上涌起一层苦闷,不过转瞬又散了,他接着说道:“两年后,师父路过我们村时,我已经快不行了。好在遇上了师父,他把我带走,然后救活了我。” 孟岚重没想到清风的身世如此凄惨,一时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 清风似乎看出了孟岚重的尴尬,微微笑道:“其实我知道,我亲生父母没有被我克死,我是被拐子拐到那村里卖掉的。只是那时候太小,实在记不住家在哪里了……养父母和那些拐子认识,平日里也没少干坏事,所以就算真是我克死了他们,我也……”说着就摇了摇头。 “那就好,现在你师父就对你挺好,以后你就把他当做爹来孝顺就行了。”孟岚重拍了拍清风的肩膀。 不多时,热水烧好了,他们两人分装到几个瓦罐中,给各房送了去。 中午,喝过对症汤药后的袁海生老道长,明显好多了,他已经能下地慢慢走上几步了。 因是大年初一,中午吃饭前,孟岚重一伙人干脆各展所长,把昨天打的猎物,做了好几个硬菜。 这让跟着师父常年喝粥嚼野菜的清风,吃得都快撑炸了肚皮。 中午徐永芝打算留在这里再看顾下老道长,于是孟岚重就派佰子苏等人去山下镇子里,租些铺盖来,晚上也好过夜。 这雪渐渐下得大了起来,当佰子苏他们回来时,不但带着被褥,还买了不少食物和用品。那些东西虽然都不值几个钱,可零零碎碎地,竟把这荒山野岭的小破道观弄出了过年的热闹气氛。 这晚,孟岚重等人从袁道长那里得知了清风更详细的遭遇,大家都不由一阵唏嘘,倒是佰子苏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皱起。 吃过晚饭后,徐永芝看了袁道长的情况后,觉得他们明天就可以下山了。只要清风再给他师父熬两天药,袁道长也就差不多好了。 孟岚重这天晚上,因前半夜休息了三个时辰,精神已经恢复了,所以第二天清晨就早早起来打算练练功。 他走到院子里,就见清风正在雪地里忙碌着。 他也不打扰小道长,谁还没个玩雪的年纪不是,只自顾自地练了起来。 等他练了小半时辰后,发现旁边那小子堆得雪人颇有些古怪。 也不知清风怎么想的,那圆球状的雪人竟长了两个长胳膊,两条胳膊呈半环状向前伸着,姿势怪怪的。 清风看到孟岚重正看着他,搓了搓手,笑了下就跑去烧水了。 孟岚重走到这个怪雪人面前看了会,摇摇头,也去给徐永芝打热水了。 然而,等他送了水后,无意间看到清风在院子里左右看看没人后,竟轻手轻脚地钻进了那个雪人的两臂之间,他仿佛不觉得那雪人有多么冰冷般,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了雪人胖胖的身体。 一声低低的呼唤在院中响起,若不是孟岚重耳力被练得远超常人,恐怕也无法听清那是一声满足的“娘亲……” 看着院子里抱着雪人,也被雪人抱住的清风小道长,孟岚重鼻子酸酸的,他没有去打扰他们,静静地走开了。 当他走到佰子苏他们的房间时,就听里面几个小子正在说着什么。 “我觉得有点像,可那时候他才五岁,我也不敢肯定啊。”佰子苏有点困扰地说道。 “要不然问问袁道长看,也许他知道点什么。”蒋缨霍建议道。 “你们要问什么?”孟岚重推门进来。 “快关门!!!”屋里六个猴被门缝里吹进来的冷风冻得直嚷嚷。 佰子苏先开口说道:“我之前见到清风第一眼就觉得有点眼熟,昨日我听袁道长说话时,终于想到了一个人,就是六年前失踪的那个宋家小孙子,宋山苗!” “哦?你能确认吗?”孟岚重一听,也认真起来。 “就是因为不能确认啊,宋山苗丢的时候才五岁,清风现在十一岁,虽然时间对的上,可长相上差异还是挺大的,脸型都没一点相像了。要不是眉眼上还有几分影子,我都不敢说出来了。”佰子苏有点犹豫地答道。 蒋缨霍在一旁建议道:“我觉得咱们可以把这事告诉袁道长,如果他知道点什么,听了肯定会有反应。” “好啊,如果真的是宋山苗,咱们就能帮他找到家了!”窦宝一拍小手,开心地说道。 蒋缨霍摇摇头道:“唉……那还真不见得就很好,你忘了,他爹在他失踪那年就娶了继室,现如今孩子都生两个了,啧。” 房间里陷入一片沉默,窦宝瘪了下嘴说道:“就算这样,咱们还是应该搞清楚,至少让他知道自己是谁,生身父母又在哪儿,如果以后他家对他不好,就……就……” 窦宝“就”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好主意来,倒是孟岚重因自己发小洪夜江的经历想到个点子,他说:“如果真是宋山苗,而他们家又不想要他或者对他不好的话,就让他继续跟着他师父袁道长,等以后长大了就当个世外高人清风道长好了,那他家也没法子再去找他说什么了!” “对啊!”一群要么是孤儿,要么是没有享受过多少父母关爱的小子们都觉得当个逍遥道士也不错。 商量好后,他们就去找袁海生老道长问情况去了。 “啊?如果真是如此,那可太好了!”袁道长一听这小孤儿有可能是夏麻县一家富户的孩子,心中一阵欢喜。他老了,不知道自己还能照顾这孩子多久,若是能找到他家人,袁道长觉得自己走也能走得安心了。 不过袁道长也并不太清楚清风以前的经历,所以最后仍旧没法确定,他到底是不是宋山苗。 “不如这样,”徐永芝听了他们的话后,想出了个主意,“反正我们过一阵也是要回夏麻的,干脆就让袁道长和清风与我们一起走,路上彼此照顾下,到了夏麻如果有什么事情,咱们也能帮把手不是?” 这道观也没什么值钱的,就算被人占去了,也不心疼,关键是袁道长觉得让清风找到家人这事可比一座破道观来得重要多了。 于是他们在这道观中又呆了两天,待袁道长完全恢复后,才再次启程。 清风以前跟着师父,并未真正出过远门。这次出发前,大家并没有告诉他真正的目的。担心他如果万一不是宋山苗的话,恐怕会伤心难过。于是就只说是他们师徒二人要去夏麻投奔道友,正好与孟岚重他们同路,所以就一起走了。 他们这一路就直接南下了,走着走着,他们发现袁道长竟然也不简单,他算卦很准。 袁道长笑着对这群眼冒星星的小子们解释道:“我学的有些偏,只会算算天气方位,算人事是不准的。” 就这样都很不简单了呢,徐永芝一时心痒,就跟前跟后的想学这算卦。 袁道长也不藏着掖着,一路走一路教,当他们到达夏麻县时,徐永芝已经学出师了。 看着一同跟着学的几个小子,袁道长好笑地想着,这一群小子竟然学不过一个丫头,也难怪这路上,隐隐竟是小丫头在做主。 其实这里面本来还有个人应该能学会的,徐永芝早就发现孟岚重对数字非常敏感,他们跟着袁道长学习时,若论单纯的计算,几乎没人能比得过孟岚重。 然而孟岚重有个最大的问题,他对写字非常没耐心,到如今都还写得像个初入学堂的小子。 连带着,他对读书听讲都不太喜欢,所以当袁道长教大家时,他就主动积极地去打理各种杂事。 他这番态度让还不太了解他的清风小道士非常感动又有些坐立不安。他总觉得孟岚重没办法跟大家一起学,是因为要给大家打理行程,这实在是太伟大了…… 虽然孟岚重不爱跟着老道长学,可他在徐永芝面前,却是挺老实的,因此私下倒也跟着徐老师学了不少。 转眼,一个半月过去,孟岚重他们终于回到了夏麻县。 顾不上回想这一路上的收获与感悟,孟岚重他们就朝宋家赶去。 然而,还没走到近前,他们就发现宋家在办白事。原来是宋老爷子自大孙子被拐后,苦等多年,终于支撑不住,几天前撒手去了。 在见过清风后,家中有位老仆通过其背后两颗小痣,确认了清风就是宋山苗。 听着亲切的口音,看着宋家人的面庞,清风心中涌起了一股慌乱。 他敏锐地发现,人群中有两个小孩正不善地盯着自己,而一位妇人也紧皱眉头从窗户里看着他。 袁海生来之前已经了解了下宋家的情况,看到如今这情形,心里不由一叹。 唯一在乎清风的宋老爷子病逝了,后娘和弟弟们都不欢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哥哥,而他的父亲宋梧新在确认了清风是自己的大儿子后,也并未有多欣喜激动,想来也是,家里都有两个儿子了,并不太稀罕啊。 然而就算不稀罕,但毕竟是血脉亲传,所以宋梧新就让他娘子去收拾了个屋子出来,让宋山苗先住着。因家里办丧事,不好留客,所以只能让袁道长暂时住到佰子苏他们院子去。 宋山苗看袁海生要走,上前紧紧抓着他师父,不肯松手。宋梧新因丧事忙得本就有些烦躁,见此情形,就对这失而复得的大儿子有些不喜。 袁道长看了就开口说道:“清风毕竟是我徒儿,刚到这里,只是有些担心我一个老人住不惯罢了。宋老爷还请让他送我到那住所处,也好让他放心回家。” 尊师重道,这放到哪儿都说得过去,因此宋梧新的眉头这才松开,点头同意让宋山苗去送送他师父了。 当佰子苏一行人与袁海生师徒回到城西小院时,正在算账的李二饼惊喜地迎了出来。老友相见,自是非常亲热,而宋山苗在一群同龄人中,也放松了下来。 蒋缨霍是要先回家看他娘的,只是在临走前,他拉住宋山苗偷偷嘀咕了几句。然后就看那一直有些焦虑的清风小道长,双眼放光地看着蒋缨霍连连点头,直到此刻脸上才露出了到达夏麻县后的第一个笑容。 袁道长年纪不小,又牵挂小徒弟,所以决定今后就留在夏麻县,万一徒儿受了委屈,他还能帮点忙不是。 为此,孟岚重特意找到如今的县令云黎,和他商量了一番。 云黎轻松地说道:“正好,咱们这里都是佛庙,还没什么道观,我就想着,还是开家道观好点,免得那寺里说点什么,都快赶上县衙的公文了。” 想了会后,他叫来沈万景问道:“你可知咱们附近有没有废弃的道观?” 沈万景想了下道:“去年年底重新丈量山地时,在龟山上倒是发现了一处,房子保存的还凑合,就是已经没有道士在那里居住了。” “龟山……”云黎想了下点点头说:“那里倒不错,山不高,而且离城近,就是这修缮费用,我这里不好开支,毕竟没有这个先例,还要道长慢慢想法子了。我回头把那道观的落户贴找出来,把你说的那两位给添上去,这样他们就名正言顺了。” 商量好后,孟岚重就带着好消息去找袁道长。 袁道长听了自是非常欣喜,他之前一直没有落户贴,所以只能在深山中呆着,去别处都很难落脚。 如今有了落户贴,他就成了有来历受官方承认的道家了。 在孟岚重告诉他,连清风的名字都被加上去了时,老道士点点头,叹了口气道:“孟小友你们都有心了,我家徒儿亲缘浅薄,但遇到你们实算得上运气不错。” 自此袁海生就在夏麻县落了脚,因为龟山那处道观需要修葺,所以老道就先在李二饼所在的院子里暂住。而平时就在夏麻县里摆摊算卦,筹措银钱。 起先袁道长因不善算卜人事,所以生意一直不怎么样。直到后来三月份时,夏麻县一直没有降雨,这让靠天靠地吃饭的农户们都焦急起来。 而云黎在得知袁道长善算天时方位后,就郑重其事地请他算了一卦,求问何时夏麻能有降雨。 袁道长仔细查看天色掐算一番后,第二天告诉云县令,四天后有场中雨。 云黎于是让衙役四处告知卜算结果,有相信的就掐着点把田地打理好了,直待四天后雨水一落,就能插秧种田了。 而第四天,果然就下起雨来,到下午雨势减小,一直下到晚上,才渐渐停了,这场重要的春雨终于在夏麻县落了地。 作者有话要说:  袁海生:徒儿,我们祖师很有名哒,袁天罡知道吧,那……和我们没有关系…… 宋山苗:师父,下雨那事不是你瞎蒙的吧? 第63章 考试法宝! 话说因算准了降雨时间,袁道长在夏麻县中名声大做。不过, 因为他从不掐算人事, 与那香火鼎盛的归元寺并无太大冲突, 再加上又有云县令做脸,一时间, 倒也没人来找他麻烦。 当然, 这是都后话。嘉和十九年的一月中旬,处理好夏麻诸事后, 孟岚重一行人也启程返回京城了。 就在孟岚重几人刚走了没多久,宋山苗就彻底离开了宋家, 变成了踏踏实实的清风小道长了。 这还多亏了他那后娘出力, 宋山苗刚回宋家时, 难免会说些这几年的经历, 当得知宋山苗的养父母在买下他一年后就病逝了, 那宋家继室就起了心思。 没多久,宋家附近就起了流言。说宋山苗是天煞孤星,生来克母, 其后离家又克死了养父母, 亟待他归家,竟把爷爷也克死了,若是有人亲近他,必然不久就要暴毙而亡。 这谣言一出,宋梧新很快就得知了,他如今子嗣不愁, 所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就对宋山苗有了恶感。 而在街头巷尾都有人脉的李二饼一伙人,很快就得知了宋山苗的情况。在蒋缨霍地策划下,宋山苗终于说出了自己是“天生道命,不可强求亲缘”,因此彻底脱离了宋家,一心跟着袁道长过日子了。 袁海生怜悯地摸着自家小徒弟的头发,叹了口气道:“不要灰心,人与人之间都讲究个缘分。你与他们缘浅,可与师父、与那些小友的缘分都深。今后师父活着就好好教你,待师父走了,你就好好修行,以后有顺眼的,也可收个徒弟,一辈子开心过日子,也就够了。” 而孟岚重五人也在一月底到达了京城,各自休息洗簌过后,都被请到泰家吃了一顿洗尘饭。 因基本都是家人,所以饭桌上并没有男女分开,大家边吃边聊,气氛轻松欢乐。 席间孟岚重突然站起身来,对着他姐举起酒杯说道:“自打六年前找到阿姐,我就觉得日子踏实又有滋味起来。如今我又找到了想要共度一生的女子,还要劳烦姐姐、姐夫赶紧为弟弟我操办起来吧!” 众人哄然大笑,徐永芝也被这憨包气得脸色娇红。 孟岚琥一看徐永芝这反应,有门啊!!! 她一边为自己弟弟高兴,一边觉得好像在做梦!上辈子的女神就这样掉到自家的狗窝里了?!难道上辈子女神没嫁人,是因为没遇到弟弟这样的二货??? 虽然无法理解人生的奥妙,但这丝毫不耽误孟岚琥把女神赶紧扒拉到碗里来。 本来她还在为弟弟今后的住处发愁,谁知孟岚重回去和他师父一说要成婚了,谢二郎就把这段时间他考虑好的事情说了出来。 “咳咳,你要是成婚了,以后肯定要住自己家吧,总不能有了媳妇,你还天天住寺庙吧?”谢二郎开始带着徒弟在他挖好的坑边转悠。 “是哦,那我每天白天过来,晚上回家?”孟岚重想了下,其实也可以,无非就是自己多跑跑路罢了。 “我说你能有点出息不?结婚前,厚脸皮混在姐姐、姐夫家里住就算了,怎么我看你这架势,似乎打算结婚后带着媳妇继续混姐夫家房子住啊?”谢二郎真是被自家蠢徒弟给气笑了。 孟岚重也意识到有点不妥,可他自己并没有房子,挠了挠头,眼巴巴地望着他师父。 “我都不知道,人家姑娘是怎么会答应嫁给你的,啥啥都没有,就喊着要成婚,你也忒不要脸了!”谢长老热情地表扬着某人。 “嘿嘿……”某人脸微红地表示了下谦虚“不不,还是师父更厉害些!” …… “得了,再耽误下去,我怕人家姑娘后悔,喏,这是你师父我,这段日子里给你准备好的房子。离你姐姐家只有一条巷子,你跑两步就能到了,地方也大,就是你姐姐他们住过来,也完全住的下。”谢二郎拿出昨天刚到手的地契递给孟岚重看。 “哈哈,太好了!到时候我们都搬进来,让姐姐、姐夫跟着我住,我绝不嫌弃他们!”孟岚重一点都不见外地就接过来,满心都想着他姐也能搬过来的事情。 谢二郎心里非常吃味,自己巴心巴肝准备好的房子,结果狗徒弟连个感动的眼神都没有,这还不说,竟然都没问问他这个师父要不要也搬过去住…… 老实说,谢二郎早不想住和尚庙了,吃点荤腥回来都会感觉有负罪感,忒不痛快。 如今,徒弟需要新房,他正好也能搬出去松快松快,岂不是两全其美? 当然身为师父,一定是要徒弟苦苦哀求,最后才无奈地同意搬过去一起住的。所以,谢长老转了转眼珠继续忽悠徒弟。 “唉,本来我开始是准备在禅寺旁边给你找房子的,这样你每天练功就省事多了。不过我想着你肯定不放心你姐姐那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真有点事,你姐夫那细胳膊细腿估计还没你姐姐顶用。”谢长老真是体贴入微啊…… 孟岚重在旁边听得连连点头,手里拿着那张落了自己名字的地契,翻来倒去的看。 “眼下,你离你姐姐家倒是近了,可练功的话,要是天天来回跑,就太麻烦了,你说这可怎么好呢”循循善诱也就是如此了。 “怎么好?没什么不好啊,我就当练轻功了,天天跑呗!”孟岚重表示自己是条响当当的硬汉,每天跑这点路,那都不算啥! 谢二郎死鱼眼地盯着自家蠢徒弟,一伸手,把地契抢了过来,叠吧叠吧,揣怀里了。 孟岚重哈哈一笑,歪头凑到他师父面前说:“好师父,熊老大,别生气,你要是真舍不得我,不如就搬来和我一起住吧!” “你个白眼狼啊,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给你买了房子,哦,你就光顾着自己住新房娶新娘,怎么忍心把年迈的老爹丢在和尚庙里嚼草吃粮啊?你小心我专门赶你结婚那天,给你剃度出家,让你跟浩能学去!”年迈的老熊爹撕破脸,恶狠狠地威胁道。 孟岚重如今早就不怕他熊师父这一套了,哈哈大笑着,抢了地契给他姐姐看去了。 孟岚琥见到弟弟拿来的地契,心中感慨良多。她最开始只是想帮洪夜江一个忙而已,然而没想到,如今自己的弟弟倒成了最大的受惠者。 “姐,我以后要把师父接出来跟我一起住,当爹一样孝敬他。”孟岚重看着他姐姐说道。 “嗯,你总算是懂事了,如果你师父不同意,一定要撒泼打滚把他请出来,记住了吗?”孟岚琥叮嘱了两句,谁知他弟弟面色古怪地说:“好像是我师父撒泼打滚也要和我一起住的……哎哟,姐别揪耳朵了,回头说亲的时候别人会以为我是猪八戒投胎呐!” 既然谢长老都出了这么大力,身为二货的姐姐、姐夫,为了某人的终身幸福,也只能拼了。 这天,备好了礼品后,夫妻俩对视一眼,彼此鼓励着,上了刑场……呃不,是上了徐家。不过他们到底没去成,徐永芝的丫鬟给他们送了封信后,二人就打道回府了。 徐永芝回京后,就没在榴花庵住了,而是回到了徐家。 她自小就与别的女孩不太一样,虽然自己念书习字一点就通,可她骨子里总觉得这些东西缺了点什么。 渐渐的,她终于发现自己喜欢的,仿佛有点……于世不容。她喜欢画密林中择人而噬的猛虎,她喜欢听猛将冲阵、杀人如麻,她喜欢看……这个就不说了,个人隐私,咳咳。 所以,当初,看到她爷爷推荐的那三位年轻才俊时,徐永芝几乎提不起兴趣,只觉得那些人不配她雌服,挑不起她的斗志。 然而,在某天,当她送孟岚琥母女出庵时,一眼晃过去,竟然看到了一只还没长成的虎熊正龇牙咧嘴地冲自己咆哮时,那一瞬间,她心中升起了一股欲/望,她想要让这猛虎长成称霸一方的强者,她要骑着这只虎王,遨游天下! 而这欲望若是没有后面的不断接触,可能也不过是想想罢了。 只不过,那愣头愣脑的家伙屡次送上门来撩拨,徐大王若是再放过他,可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在这次游历中,徐永芝已经对孟岚重做了充分的了解,不但知道了他的优点,对他的缺陷也一清二楚。 勇敢、坚定、真诚、强壮、武艺不错;对念书练字没有兴趣,对人心把握不准,也没耐心去琢磨别人的想法。 徐永芝点点头,不错,值得她花时间与精力,做这件有趣的事情。 于是在孟岚重回京没两天后,他就参加了一个邪恶的组织——徐永芝特训班。 一个月后,就是春闱,与之同时举行的还有武举考试。 本来徐永芝并没想过让孟岚重参加的,然而在外面这一路行来,她感觉到,孟岚重并非是个真正的一根筋,他在某些方面非常敏感且细心,若是因材施教,将来成就绝不会小。 再考虑到二人的婚事,徐永芝就给某个人灌了迷汤:“重哥,我知你想上我家提亲,可我估计你姐姐、姐夫会在我家受些委屈。我家中的男子都是读书之人,从祖辈起,几乎就没断过功名。你家去提亲时,若是知道你还只是白身的话,恐怕会让你姐姐面上难堪。” “那,我,我现在去投军、科举也来不及了啊?”孟岚重如果说有什么死穴的话,那就是他姐姐了。在徐永芝想来,如果自家人真的让孟岚琥难过了,她这弟弟天知道会干点什么出来,不过自己这期待的小雀跃是怎么回事? “现在咱们还有个机会,那就是三月份的武举。只要你能考个好名次,回头再去说亲,那你姐姐底气就足了,谁还能再给她脸色看?”徐永芝描了张大饼挂在孟岚重的眼前。 “行!考武举的话,那我还真有点希望啊,哈哈哈。”孟岚重并不知道武举的具体内容,只以为是打打擂台之类的。 徐永芝摇摇头,给他详细解释了下要考内场和外场,外场是比武艺这个不用说,内场则要考军事。而徐永芝正打算用这一个月的时间,让某人在内场考试中,不至于太过拖后腿。 这对小恋人说干就干,别说,徐永芝本就非常善于教人,再加上她对孟岚重而言还有特殊效果加成,一个月时间虽然短暂,但成果也是很惊人的。 而徐老师一边给熊徒弟补课,一边在家给她父母敲边鼓。 于是骨子里和女儿流着一样血液的徐祭酒在得知某个对自家闺女图谋不轨的小子,要等武举结束了来家里提亲后,就密切关注起了三月的武举考试。 孟岚重和徐永芝商量好要考武举后,回去就对他师父说了这事。 按说要参加三月的武举考试,之前必须先参加各地府县的选拔考试,然后名次靠前的才能获得来京城考试的资格。 不过天门的人如果愿意参加武举,那皇帝是求之不得的。实际上,天门的门人几乎没人参加武举,都是直接由皇帝安排官职的。当然,面上还要安排成他们都是经过某些官员举荐而来的。 不过这次孟岚重是为了婚事顺利,所以武举是必须要参加一下的。 于是浩能大师就给他弄来了一个加试名额,到时候跟大家一起考就行了。 三月初八,京郊皇家校场里,武举考试正在进行。 昨日考了内场,刷了不少人下去。孟岚重一个月的突击效果明显,竟然排了个第九名,这一下让谢二郎对徐永芝是大大的佩服。 只有亲自教过孟岚重的人才知道,这货一见书本就瞌睡,一离板凳就蹦高的毛病是多么顽固。 然而,没想到,这世间万物确是相生相克,竟然真有人能治得了孟岚重啊! 浩能大师等人也受到皇帝邀请,今日前来参观三年一度的武举场外考试。 今年有天门的人参加武举,皇帝本人也很好奇,这位辈分上算自己师叔的家伙,最后会考个什么结果出来。 场外考分了三场,弓马箭术第一场,兵器对搏第二场,肉搏第三场。 第一场考,孟岚重挑了把特制的铁胎弓,一箭射出,那木靶子竟然因受不住力,炸的四散了。当时场上就是一静,试想若是活人挨此一箭,不但小命不保,就连留个全尸都做不到…… 第二场,孟岚重被他师父抢走了鸡毛掸子,无奈只好拎着根长棍上了场。 他的力气足够大,长棍被使得比灵蛇还活,若不小心挨上一下,就彷如被铁锤砸到般生痛难忍。 干脆利落地胜了五个人后,孟岚重进入了兵器赛决赛。 兵器赛的决赛由十位五胜选手同时参加,混战后按离开认输的先后顺序,排定名次。 大概是因为之前第一场表现太好,孟岚重上来就被另外几人联手针对上了。 不过他在棍法中使得最好的就是乱披风,非常适合以一敌多,乱中取胜。 当他再一次取得第一时,皇帝已经注意到了这个猿臂蜂腰,高大灵活的青年,嘴里轻轻念了句:“不愧是我师叔嘛。” 最后一场肉搏,这其实是孟岚重最强的一项,他简直就像是碾压一般,迅速取得了决赛权。 虽然最后他依然赢得了第一名,然而大家却对着他笑了半天。原来也不知是哪个缺德鬼,感觉实在打不过孟岚重了,竟然对着他的衣服就下了毒手。 于是,春风还有些寒凉的三月里,孟岚重穿着半条裤子屹立在赛场上接受大家的嘲笑,嗯,好吧是赞扬…… 没脱衣服之前,大家只觉得这青年力气大的惊人。此刻孟岚重的衣服差点被某些混蛋扒光后,他身上的肌肉线条就让人看得直吸气了。 那些肌肉不是浑圆鼓起的,而是像北方山峰峭壁般,有棱有角突起的。 看得某位替女儿把关的徐大人心里不得不赞一句:“好身板!闺女有福了……呸呸呸!” 武举比试结束,当场宣布名次,至于其后的赐官那就要等文举也结束之后才会公布。 看到闺女提到的小子拿了武举第一名,祭酒大人乐颠颠地回家了。 第二天,孟岚琥和泰蔼鑫这才再次出发,上徐家提亲去了。 对于这门亲事,徐永芝的父母倒是没什么意见了,只有家里的老顽固,徐老爷子一心想把孙女嫁给家风清正的读书人家。 当得知提亲的是个七品小官,且还是为他妻弟,一个粗鲁的武人提的,徐老爷子差点当场就动手赶人。 谁知徐祭酒这次硬是扛着他爹的冷脸,笑眯眯的收下了泰蔼鑫的礼品,按说亲的礼节,约了后日再谈一次。 等泰蔼鑫一走,徐老爷子就拉下脸来说:“还后日再谈什么,直接拒绝不就完了!” 徐祭酒冲自己娘子摆摆手,扶着他爹进了书房。 “父亲,此人并不简单,您听我细说。”徐祭酒把孟岚重的背景仔细说了一遍,当然这里有他女儿着重提到的几点。 当听到孟岚重与皇帝有同门之谊后,徐老爷子沉默了下来。 “父亲,我们家姑娘用不着高嫁,此人虽表面看来不甚光鲜,但就内里看,实在好处多多。当然最重要的是,芝儿她愿意……”祭酒大人是知道自己父亲当初在孙女那儿撞了三次墙皆是因为女儿自己不愿意。如今女儿的态度就成了最关键的一条,徐老爷子最后只得勉强点了头,只嘴里还不住念叨“今后吃了那小子的苦,她就知道谁的眼光好了,哼!” 两天后,徐泰两家定下了亲事,因为徐家要把闺女留到十八岁,所以婚期定的是明年也就是嘉和二十年三月。 这婚事一传出来,不少人都觉得徐家是不是傻了,怎么把好好的闺女送到一文不名的穷小子手里去了。甚至还有嘴贱的,说徐永芝落了什么把柄在外面,所以才不得不低嫁了。 当几天后,武举的成绩张榜公布出来后,这谣言才渐渐散去,只是不少人还是看不太上一个小小的武举人。 徐家除了老爷子有些闷闷不乐外,其他人都自顾自忙碌着。 徐父徐母在未来女婿的邀请下,去看了下女儿今后生活的房舍。 孟岚重也不瞒人,直说了这是师父送的,今后会把师父请来,奉养终老。 对此徐家是非常赞同的,尤其是徐母,在她看来只要不是婆婆,多来几个师父又有什么好在乎的。而且家里有个老人在,万一小两口因为点什么事情吵昏了头,总有人能出来压一压。这样,小两口也不至于脑子一热,做出什么让人后悔的事情来。 接下来的日子,徐家就忙着测量房屋,打造家具了。 而孟岚琥这边也没闲着,她一边照顾家里,一边要操持弟弟家里的各项事情。 在某人提出要姐姐和姐夫搬到他师父买的房子里一起住时,直接就被他姐一口拒绝了。 孟岚琥可没她弟那脸皮,混到弟弟、弟妹家住去。所以她一巴掌拍散了某人的美梦:“别以为我会夸你孝顺,哼,当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眼,我才不去给你当老妈子呢,终于盼到有人肯接手你了,我不赶紧起个大早把你扔了,难道还要傻乎乎跟过去继续当奶妈啊?” “呜……姐,你就没有一点不舍吗?我可是你亲弟弟呐!”孟岚重假惺惺地装哭,最后扮了个鬼脸,跑走了。 其实他知道,自己迟早要离开姐姐,去过自己的生活。而且,他不但要把日子过好,今后还要抗起孟家的门楣,给姐姐、给外甥、外甥女撑一撑腰。 当然说得好像孟岚重要远走他乡似得,其实也不过就隔了条巷子而已,后来某人经常带着媳妇回来蹭饭,一点也没有结婚了该独立点的觉悟…… 作者有话要说:  孟岚重:他娘哒,打不过竟然脱我衣服,无耻! 众人:卑鄙,打完了还要脱衣服秀肌肉,揍他! 第64章 失去与获得 话说孟岚重等人回京后,徐永芝休息了几天, 就让瑶瑶和云云恢复了隔几天来上一次课的学习。 虽说她们的老师也要备嫁了, 可课程却没有停下, 徐永芝不慌不忙地态度让徐母的心也安定了下来,家里虽然忙碌, 但气氛依然安宁。 一直在等着徐永芝的, 还有一位曾经的洪太后,如今的洪家庶女洪沛茵。 当她得知徐永芝回京后, 连忙跑到泰家,提出想跟着去见一见瑶瑶的老师。 孟岚琥对她的目的那是心知肚明, 但她也不打算阻挠。这辈子亲身和徐永芝接触后, 她更加清楚了这位到底有多聪慧通透。 于是, 洪太后就自信满满地跟着瑶瑶和董云云出发了, 半天后, 她又失魂落魄地回家去了…… 瑶瑶回家后,把下午的经过说了一遍。孟岚琥听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没办法, 上辈子太后那冷静自制又和善的样子, 留给她的印象实在太深了。如今难得见到她犯蠢,一想起来就觉得特别好笑。 原来当洪沛茵信心十足地到了徐家后,跟着瑶瑶和董云云很顺利就见到了徐永芝。 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点什么,就听见徐永芝的一个丫鬟来报:“小姐,云锦坊的罗娘子等下来给您挑喜服的花样,夫人让我来禀告您一声。” 喜服?!洪沛茵差点以为自己听岔了, 她来前并不清楚徐永芝要嫁人了,因此还在想着搭关系拜师的美事呢。 “嗯,徐小姐,您是要做喜服吗?”洪沛茵想着也许徐永芝是给家中姐妹帮忙的? “是啊,等下你们也可以帮我挑一挑,等几年后轮到你们了,就有经验了,哈哈。”徐永芝大方地承认了,还调侃了下几个小姑娘。 洪沛茵只觉得自己脑子都木了,徐永芝竟然要嫁人了!!!她怎么会嫁人的?不是应该一辈子都孑然一身,最终寄情于山水、葬身于海洋吗? 太后僵硬地跟着两个小姑娘一起胡乱搭着话,心中烦乱惊慌,她不知,身边的三位女子都察觉到了她的失常。 当洪沛茵硬着头皮提出也想拜徐永芝为师时,徐永芝无奈地摇头道:“你也看到了,我这实在是时间很紧张,要不是瑶瑶和云云是我教了一半的徒弟,恐怕现在我也没办法再管她们俩了。洪家如果实在没合适的老师,回头我若见到好的,就让瑶瑶告诉你,如何?” 洪太后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她也知道,遇到这种情况,她的请求确实有点过分。女人出嫁是和投胎一样重要的事情,再多时间准备也不会觉得够用的。 当洪沛茵走后,瑶瑶再见到徐永芝时,就把洪家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徐永芝听了后,若有所思。随后,她笑着说道:“虽然与咱们没太大相干,但这洪沛茵是个目的很明确的女孩。现在给你一个长期的课外作业,研究下洪沛茵在九岁时拥有怎样的目标,等你看明白了,你也就从我这里出师了!” 在孟岚琥和徐永芝准备婚礼琐事时,浩能大师也正和皇帝陈鲲谈到了孟岚重的问题。 两人一番密谈后,四月份时,孟岚重就在兵部挂了个六品的闲职。要依着皇上的意思,恐怕孟岚重一早就被丢到军营里去了。而浩能大师考虑到孟的功夫还不到火候,而且几年后,还有事需要孟岚重去做,挂个闲职显然更合适些。 孟岚重的官职一出来,徐永芝的爷爷就是一阵冷哼。看看,看看,他说什么了,这小子搞了半天也不过是个六品的闲职,真不知孙女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就会栽在他这个坑里! 与徐家老爷子不同,徐永芝的母亲现在是越看孟岚重越满意。 家庭简单这就不说了,本人俊朗乐观,还非常听话,这是让徐夫人最喜欢的一点。自己的闺女自己心里清楚,别看平时一派大家闺秀温柔有礼的模样,可实际上徐永芝骨子里那股倔强比她父亲还硬。 以前她就无数次发愁,闺女这性格以后嫁人恐怕是要吃一番苦头的,谁想到,还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自家女儿竟然找到个这么合适的帅小子,真不错呐…… 孟岚重也没辜负徐夫人这番喜爱,只要休息就来邀请徐永芝母女出门玩耍。 虽然大多数时候并没成行,但只要出去,就常常被人以为徐夫人是跟着儿子出来玩的。再听说这是未来女婿,那些熟识的夫人都忍不住羡慕赞叹,这是哪儿找的孝顺孩子啊…… 时间一晃而过,四月底,京城的天气渐渐暖和起来。 这天,洪夜江急匆匆找上门来,他示意孟岚琥避开孩子,然后低声说道:“昨夜京郊孟姓一家被人投毒了。” 孟岚琥眉头一皱,有些惊疑不定。 洪夜江继续说道:“好在师父之前留了暗线盯着他们家,最终救回来两个,是那两个女孩。师父让我问下,你可要看看她们?” 孟岚琥想了下说:“行,我跟你去看看。”她之所以走这一趟,是因为有些事情如果想问的话,这可能是最好也是最后的机会了。 叫了马车,嘱咐了赵英看好家里,孟岚琥就同洪夜江一起去了宝通禅寺。 路上,洪夜江又说了些细节。这次孟家的投毒案已经报到京兆尹了,那两个被宝通禅寺的僧医救活过来的女孩可能下午就要被接走了。 孟岚琥知道时间紧迫,到了禅寺也不耽误,直奔那两个女孩的客房而去。 洪夜江很自觉地没有跟着一起进去,而是帮孟岚琥守着门口。 当再见到上辈子那两个好吃懒做,最爱欺负指使她的“姐姐”时,孟岚琥早已练得波澜不惊了。 她上来就开了震慑,看着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女问道:“阿福怎么死的?” 两个女孩中,稍大点的那个喃喃道:“怎么你也问这个,阿福那个小孤女还能怎么死的,不就是命太薄了,担不起个福字,被自己给克死了呗。” 小一点的那个则说:“阿姐,小福会不会变成鬼,然后来把我们家人都害死了?” 孟金镯道:“不会的,她活着都窝窝囊囊的,死了也厉害不到哪儿去。” 孟银锁问:“可,可爹娘当初见她死了时,不都吓的几天几夜合不拢眼,还差点打算卖了家当去外地吗?” 金镯在孟岚琥的暗示下,开始回忆起她所知道的事情,“那是因为阿福当年是别人家的孤女,托了爹娘照顾她几年。结果她自己命薄,五岁那年死了,爹娘自然就害怕了,他们怕的不是阿福的鬼魂,而是当初托孤的那人。” 孟岚琥轻轻吸了口气,自己的猜测看来是对的。 银锁道:“为什么当初阿福死的时候,那些人不来找我们,隔了这么多年后,却又来害我们家啊?” 金镯茫然地说:“因为来得不是同一个人啊,而且咱家当初收了他们的银钱,说要好好把阿福照顾大的,可实际上却把阿福当丫头仆人使唤呐……” 孟岚琥认真听着,还不时引导两句,终于让她知道了一部分自己的身世。 嘉和五年的一个深夜,京郊孟家突然被一个少妇闯进门来。 那少妇神色惊慌,放下一个刚满月的婴儿,让孟家夫妻好生养大,说好三年后就来接人,若养得好,还会再有重谢。临走时,那妇人不但留下了一百两银子,还徒手抓断了孟家的门栓。 京郊孟家那时候正好刚添了个儿子,奶水倒也喂的起两个婴儿。 起初,孟家还比较老实,只花了点钱,给婴儿买了些东西,当然自家儿子沾沾光这种事是应有之义。 然而,随着花用的次数渐渐增多,他们就逐渐把这一百两银子当作是自己的东西了。 先还了以前的欠债,又添了土地。孟家婆娘羡慕地主家小姐夫人穿金戴银,就偷摸着也花钱买了对镯子。孟家汉子觉得自己要保养好身体,以后还有大福要享受的,所以也不亲自种田了,而是雇了几个帮工。孟家爷奶年纪大了,需要个丫鬟照顾起居…… 就这样,在阿福两岁多点的时候,家里不知怎么就把钱都花光了。 可京郊的孟家人并不心慌,因为很快阿福的家人就会来接孩子了,到时候再狠狠要上一笔,这辈子他们就衣食无忧了。 然而,阿福三岁时,没人来接,四岁时,孟家人几乎天天在村口张望,到了五岁时,已经绝望的孟家人把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到了这个懵懵懂懂的孩子身上。 平日里对她非打即骂,每天还要负责家里的大部分家务。早早起来割猪草,回来还要烧火做早饭,之后是打扫院子,下午要出去捡树枝柴火,一天下来,小小的女孩到家时,已经筋疲力尽了。因此晚饭时,常常累得犯困,为此没少挨家里人打。 村中人都觉得这家外来户颇有些古怪,陡然乍富后又很快败落,而一家人都是懒鬼,只有一个五岁的女儿被当牲口一样使唤。 在吃不饱睡不好的情况下,嘉和十年的五月份,阿福在一阵昏迷中结束了自己的不幸。然而一个多月后,就有人来到孟家打听阿福了。 这次来的不是当初那个女子,是个下人模样的男仆。在得知阿福病死后,他皱着眉头阴狠地盯着孟家人半天,最后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孟家。 在那人走后,孟家大人几乎吓得半死,战战兢兢地苦挨了一阵后,发现似乎并没有人来杀他们,于是就又恢复了当初的懒散模样。 他们不清楚的是,在上一世,阿福在五岁时并没死去,而那男子在见到阿福后也没有带走她。只是又留下了三百两银票,让孟家把阿福养到八岁。 因为孟家在村里已经引起了一些人注意,所以他们商量了之后,用这三百两银票在京城里买了个房子。而在某些人的帮助下,这京郊孟家从此就在京城的西区落户安家了。 然而这辈子,因为阿福之死,孟家不但没能得到那笔巨额银钱,还在九年后险些被人灭了门。 虽然这两个曾经的“姐姐”并不知道那来下毒之人的姓名来历,但金镯记得在中毒的前几天,有个十五六岁的陌生少女在他们家附近转过。而且那少女还在村里四处打听他们家的事情,最后被他们娘叉着腰骂了几句。 问了一阵那少女的模样,让孟岚琥郁闷的是,这两个蠢货竟然只注意到人家头上带的、身上穿的,至于相貌如何,倒说不太清楚了。 问完了这些,孟岚琥的后背也出了些汗,她给这二人下了个暗示后,擦了擦额头的细汗,走出了房间。 洪夜江见到她就说:“孟姐姐,师父还有话要同你说,这边走。” 孟岚琥点点头,跟着洪夜江去了浩能大师院子。 浩能见到她后,表情严肃地点点头,开口问道:“本来,我是不打算问你们家过去的那些事情,然而今天这下毒案有些不同,我先和你说说。刚才我们终于确认了,这次那家人中的毒并非普通药店能买到的毒/药。而是只有走江湖的武林人士才会用的特制毒/药。这毒/药背后还有些来历,因为都是江湖事情就不与你多说了。我想问问你,你可知道,这孟家招惹过什么江湖是非吗?” 孟岚琥想了下,决定把她刚才问到的事情说出来,也许能让浩能大师把那些很可能与她有关的江湖事说出来听听。 “我并不清楚,那到底是不是与江湖武林有关。但我知道这家曾经养的那个阿福并不是他们家亲生的。而是嘉和五年有个陌生女人托付给他们,且那一年他们家就陡然乍富起来。只是后来因胡乱花用,没两年他们家又败落了。对了,刚才我去见那两个女孩了,她们说,出事前,有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在他们村打听过孟家的事情。”孟岚琥知道凭她自己的能力,想解开身世谜团,恐怕要花很长时间,也许一辈子也没太大希望。所以不如把线索提供给浩能大师,也许能借助他们的手,查出些东西。 浩能大师很重视这两个线索,当即就吩咐了一些事情交给手下们去忙了。 “对了,虽然可能和你们家并没有关系,但这阵子,我让小重都在家呆着,万一有个什么,他好歹还能对付几个。”浩能大师又嘱咐了孟岚琥几句,这才放她离开。 回到家中孟岚琥把事情对泰蔼鑫说了一遍,泰大人一时也想不出头绪,但从这天起,他就开始坚持每天中午往家跑,下午散衙后也赶紧回家去。一时间被诸多同僚笑话他,而同僚的娘子们听闻后,则纷纷夸赞泰大人真是个好男人! 孟岚重也因为这事的关系,开始天天两头跑,只要不练功,他就守在家里。倒让一直对他没个正眼的小五开始注意到家里怎么多出个画风不太一样的高大个。 孟岚重虽然性子有些不太稳重,但他是真的很喜欢小孩和猫狗。自打他在家时间一长,家里三只狗一只鸟还有一个小五就都变得欢快了许多。 每天清晨孟岚重出门练功时,是一点红踩在子龙的脑袋上,后面还跟着另外两只狗小弟,非常隆重地给他送行。 中午回家吃饭时,小五最喜欢听着她舅舅在饭桌上胡说八道然后时不时被他姐揍两拳头再鬼嚎两声。每当此时,小丫头的嘟嘟脸上就会露出蜜汁微笑。 然而,有一次孟岚重扭头看见了外甥女这笑容后,就觉得这是外甥女爱听自己鬼叫的原因。因此,他就常常对着小五发出各种无意义的嚎叫,有时候没把小五逗乐,倒把不知谁家的狗给招惹的狂吠起来。 半个月后,这天中午,孟岚重带着一张画像回到姐姐家。 “姐,这是浩能大师让我带给你的,说是根据那些村民的描述,所画出来的少女画像。让你看看,认不认识这人。”孟岚重把画像递了过去。 “唉,我来看看。”孟岚琥应了声,把手洗了,接过来细看。 然而,起初的眼熟渐渐变成了肯定后,孟岚琥的心中涌起一股又酸又烫的东西,她用力眨了眨眼后,强忍着心中剧烈的情绪,摇摇头道:“并不认识,你帮我看会小五,我去下内室。” 孟岚重“哦”了一声,转头对着外甥女做了个鬼脸,而孟岚琥在匆匆朝里屋走时并没发现,她弟弟皱着眉头担忧地看了看她的背影。 此刻到了内室的孟岚琥终于不用再遮掩,她微微颤抖地把那副画像打开,仔细看了起来。 是她,真的是她! 这张画像如果再老个十几年,她一定会第一眼就认出来。这上面画的就是那个毒死了洪太后的王嬷嬷! 如果,在京郊孟家中投毒的人是为了给阿福报仇,那么她就应该是阿福真正的家人。 如果她是阿福的家人,那么可不可以理解为,后来她毒死洪太后也是为了阿福报仇? 如果前两条都成立,那么这个王嬷嬷入宫会不会也是为了阿福? 按年纪上算,这个王嬷嬷比上辈子的孟岚琥要大三岁,那么她们之间最可能的关系就是——姐妹! 到此时,许多尘封的记忆忽然就纷飞起来。 “唉,孟姑姑,我觉得那个王姑姑的眼睛和你有点像哦!” “母后,您太念旧了,竟找出个与孟嬷嬷长得有几分相似的人来,唉……” “你母后自以为可以随意玩弄人心,却不知最后要她命的,正是她最自信的、牢牢掌控住的那份衷心。” …… 是她的姐姐吗? 是她真正的父母家人吗? 孟岚琥一时间心中酸涩难忍,无数的疑问与委屈却不知该说与谁听。 这辈子,她不再是那个阿福了,虽然脱离了那些让人痛苦的命运,可似乎也失去了某些血脉亲人…… 就在这时,屋外忽然传来小五的嚎哭声“哇……哇……哇哇哇!!!” 堪比魔音般的哭声,瞬间就将孟岚琥拉回了现实。 是了,这辈子,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家人,自己的血脉亲缘,这些都是她的珍宝。她不能为了那上辈子都没法相认的亲缘而忽视眼前手边的幸福与责任! 稍微理了理衣衫,孟岚琥推门出来时,又是那个精光内敛,虎性十足的孟大王了。 “你个混蛋舅舅,就是这样照顾外甥女的!!!”孟岚琥看到眼前的一幕,几乎气得原地爆炸。 只见孟岚重似乎是想给小五换尿布,然而他帮忙的结果就是,桌上东西被扫得乱七八糟,正中间躺着个胖乎乎的小娃,而小娃脑袋边上就是刚换下来的臭臭尿片。 此刻,小五满脸通红地挣扎着,想让自己的胖脸离那臭尿片再远一点。可惜她的两条小藕腿被舅舅抓着,她扳死扳活依然没能把自己挪远半分。 而他舅舅此刻也满头冒汗地拿着干净尿片与外甥女不断踢腾的小肥腿做着激烈的斗争。 小五在挣扎未果后,终于开了大招,“召唤母上孟大王!!!” 一阵鸡飞狗跳后,泰家恢复了平静,孟岚重脸上挂着外甥女的脚印,脑门上还有他姐的五指山印子,欢快地被赶出了家门。 转眼到了小五周岁,一家人也没搞什么隆重复杂的仪式,只凑在一起热热闹闹吃了顿好饭。大家边聊边喝,一直吃到月上中天才各自回家。 隔天,徒侯爷又来“治病”时,得知小五刚过了周岁,他扳着个冷脸对泰蔼鑫说道:“看在小棉袄是小五姐姐的份上,怎么着也该通知下我这个做爷爷的嘛!” 泰大人一脸黑线,他不知道这位侯爷是如何算出鹦鹉小棉袄和小五是姐妹的……况且,他娘这个做奶奶的,虽然老了,还不太正常,可这名节还是要注意下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棉袄:啾,我终于要当姐姐了,啊哈哈哈,哎呀,笑掉鸟下巴了…… 一点红:啾,就你这智商还当人姐姐,快拉倒吧,上次教你那段还没背好啊?还不赶紧写作业!啾啾! 大狸花猫:隔壁家有两只很可口的零嘴哇,嘶,糟糕口水流下来了。 第65章 忍耐换不来怜悯 话说徒侯爷强行给小五按了个姐姐——小棉袄,这让泰大人很不乐意, 于是就准备引经据典一番, “侯爷, 您这话就说得不对了……” 他话音未落,就听身旁某人抢着说道:“就是就是, 虽然您把小棉袄当做孙女看待没问题, 可我家小五怎么着也……该是姐姐才对吧,小棉袄才应该是妹妹啊!”这是一旁想给姐夫帮忙, 结果帮到了马蹄子上的孟岚重…… “咳咳,那什么, 侯爷啊, 我们没喊您是怕吵着了您。我家孩子多, 昨天晚上, 一院子都是些臭小子, 书呆子。您来了,还不得被他们吵死啊,所以我们想着等这些家伙都走了, 我们再单独请您过来乐呵乐呵……”孟岚琥赶紧上前打了个圆场。 “嗯, 还是你想得周到,行吧,咱也不搞那么麻烦了,回头让小棉袄和她姐姐再给我说段新的吧。”徒侯爷体谅泰家比较……节俭,就没提什么需要花钱的要求。 不过他的这点要求听着容易,可实际上却是孟岚琥最头疼的事情。之前, 这位侯爷就隔三差五地跑来要求更新节目单。得亏她上辈子在宫里没少听书,可就算肚子里还有俩存货,也架不住这位老来啊。 今儿更好,竟然打着给小五过周岁的名义,要孟岚琥给他讲新段子,还必须教会他家的小棉袄……孟岚琥后悔自己为啥要打圆场?就应该让自家夫君用典故和圣人言啥啥的把侯爷怼回去! 且不说孟岚琥如何在家瞎编乱造糊弄侯爷,在礼部上衙的泰蔼鑫最近却比较忙碌。今年是他在礼部的第三年,他打算把自己这几年的工作心得整理一遍。 这些心得里最核心的东西就是职责细分,他把自己所在的礼部仪制清吏司的工作内容仔细划分为若干块,然后让众多的主事、堂主事,郎中、员外郎都分别负责不同的区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份公文要在这些官员手中都传一遍后,才轮到侍郎尚书最后签字审阅。 把工作职责细分后,还能杜绝目前最常见的责任来了互相推诿,功劳来了谁都能抢的不谐场面。 本来在泰蔼鑫看来,其实很多职位都有点多余,但他没把这观点也写出来,那可太得罪人了。不过职责细分问题倒不大,因为划分职责后,人人都有了自己能说话算数的一块地,这倒是不少官员都乐于见到的事情。 于是,经过三个月的完善,这份提议终于出现在了礼部侍郎拓跋月的面前。 侍郎看过之后,点点头,次日就把这份折子递给了礼部尚书。 尚书大人看了很是欣赏,因为这个提议不涉及到官职变动,只是工作内容上的调整,所以他自己就能做主。于是,当天他就命礼部下属四个司的其余三个司也尽快制定出仪制清吏司这样的章程。而仪制清吏司则从九月开始试行,年底时总结下问题和成果。如果效果好的话,明年礼部下面的四个司就开始全面推行。 这一下,仪制清吏司算是大大争了个脸。文官云集的礼部,这一下就被刺激到了,大家纷纷开始研究自己所在部门的工作内容,尽量想要制定出更加细致而有效的划分方法。 仪制清吏司的郎中和主事们得了上司的表扬,自然是心情舒畅,而对这次的功臣泰蔼鑫那也是赞不绝口。 就这样,年底时,孟岚琥那边终于把弟弟的新房和下人都备好了,而泰蔼鑫这边的年底考评也毫无意外的得了个大大的甲等。 就在大家以为泰蔼鑫最可能被提升到从六品的堂主事时,他的任命公文上却写着他将于嘉和二十年出任正六品的大理寺推丞。 像这样跨部门的提升,还是不太多见的,众人心中都在暗自猜测,这泰司员难怪敢写提议折子,这是上面有人啊! 之前专管泰蔼鑫的几个主事、郎中都在仔细思索,自己这几年有没有得罪或者压制泰司员的地方? 而此刻泰蔼鑫的那份提议折子的原件竟出现在皇帝陈鲲的桌前,他笑着摇摇头对身边人说道:“我还以为他只是个比较重视科举,为人中正又不乏机变的人,没想到竟然还是看低了他。正好大理寺那边我想动动了,把他调过去,先给我钉个口子,日后真动起来,大理寺也不至于完全瘫痪,哼。” 泰家的邻居中,董云云的父亲董立夫,正是大理寺的官员。因为日后就是同僚了,董家与泰家走得更近了些。 过年时,董立夫特意提前将自己知道的各种大理寺的消息都耐心地告知了泰蔼鑫。 董立夫今年虽然没有提升品级,但他从大理寺右评事升为了司直,也是件让人高兴的事呐。想着以后上面有个泰蔼鑫这样品性的人顶着,董立夫就觉得心中微微松快了些。 嘉和二十年的新春大家正准备好好热闹下的,结果太上皇他老人家挑了个好时候,仙去了…… 没说的,举国治丧吧。而孟岚重与徐永芝的婚事也受到了影响,必须得重新挑选吉日。 好在两家都没什么特别挑刺的人,于是又凑在一处重新商议。最后挑了个六月初八,大吉大利的日子,算是把婚期给重新定下了。 两家人各自回去把事情重新检查一遍,时间还够,之前一些做得不太细致的地方,这次也能趁机完善下了。 这段日子里,大家的心情都很平静,然而有个不相干的人却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洪翰林家的庶女洪沛茵在得知徐永芝的婚事要推迟后,她忽然灵光一闪地想起,上辈子徐永芝也不是一开始就坚持要单身的,而是在适婚年纪里,出了几次意外,再加上后面的一些事情,这才一直没有出嫁。 莫非,这辈子,徐永芝依然会经历几次挫折,然后才选择不婚? “对呀!”洪沛茵一拍脑门,兴奋地想到:“若是当徐永芝婚事出现波折时,自己坚定而及时的支持她、安慰她,那今后肯定就能被徐永芝引为知己,再不济当个学生肯定是没问题的。” 于是,这位就开始积极准备各种安慰和激励的话语,为了避免临时忘词,洪沛茵还偷摸着试讲了几次。 听她演讲的对象是屋中的一盘水仙花,只不过有一次被她奶娘撞见了自己奶大的小姐竟然在劝水仙花不要因为嫁不出去而自怨自艾…… 奶娘赶紧就把这消息告诉了洪夫人,洪夫人冷笑道:“我就知道经常和那些和尚打交道,女孩子哪儿能不被移了性情。不过也无所谓,她今后要嫁给谁,可由不得她想七想八的。” 虽然太上皇崩了,大家要肃穆哀痛,可这并不耽误泰蔼鑫利用春节假期,在家恶补彤朝律法。 因为之前并没想过会被调到大理寺去,所以他也没有仔细研究过朝廷律法。但如今,既然要当这个六品推丞了,那就必须要好好琢磨透了。 仗着过目几乎不忘的本事,泰蔼鑫总算是赶在上任前,把彤朝建国以来的律法都过了一遍。 在他研究律法的时候,他的义子佰子苏回到了江州老家。 佰子苏跟着泰蔼鑫夫妻进京已有三年,正是该回去和父母团聚一下了。 当他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回到家中时,提前接到他要回家消息的父母早就望眼欲穿了。 卢氏抱着儿子泪流满面,父亲佰泽辰也在一旁偷偷擦泪。 “哥哥……”在他们身后,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忐忑不安地轻轻唤了一声。 这就是当年那个小妾生下的儿子,因为他生母的原因并不太得父母的喜爱,只有佰老夫人对他还有个笑脸。 佰子苏上次回家时就见过他,此时也应了声“弟弟,三年不见,你长高了。” 佰念善听到哥哥的话,脸上露出欢喜兴奋的神色。 卢氏看着这个庶子心中实在喜欢不起来,不过她不想破坏眼前这欢喜的气氛,只拉着佰子苏的手,细细打量起来。 “爹、娘,我明年打算先去参加八月的秋闱,如果成绩不错的话,后年就把春闱也考了。之前院试,我得了个禀生,每个月能领些米粮,我都换成银钱存起来了。你们给的钱,除了念书花了点,平日义父义母都把我吃穿住行打理的甚是周全,都没地方花去……”佰子苏把自己这三年来的经过简单说了点。 他看着父母脸上欣慰的笑容,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一股自豪又欢喜的情绪也漫上了他的心头。 过年免不了要走亲访友,在见过了佰家那个失而复得,如今已经是个秀才的大儿子后,江州不少人家都动了心思。 佰子苏今年已经满十八岁了,是家中长子且家资丰裕。人长得清俊挺拔不说,而且行事磊落、大方有礼,再加上还是个秀才,这在不少妇人眼中就是顶好的女婿人选了。 于是初三之后,家中就多了不少三姑六婆,有那泼辣的,甚至直接带着女儿就来了。 卢氏本来也有点想法,毕竟儿子要争前程不能留在眼前,要是能早点成婚,给她添个孙辈放在眼前也很好啊。 不过佰子苏回来时,带着泰蔼鑫的一封书信。信中把对佰子苏未来的考虑,详细说了一遍。 看着信上那字字句句发自肺腑的细心关爱,佰泽辰觉得自己的眼光从没这么准过,儿子这义父义母认得实在是太好了。 对于佰子苏的婚事,泰蔼鑫也有考量。他以陆九思为例,向佰家两口子说明了好的妻子对丈夫不但能在仕途上有所助益,更重要的是,能让丈夫家宅安宁,子孙受到良好教养。 这也正是大家常说的,一个好娘子,惠及三代人啊。 因此,佰泽辰与卢氏就委婉的谢绝了亲戚友人的提议,只说儿子要专心科举,婚事要等考中进士以后再做考虑。 和家人团聚的日子过的很快,转眼就出了正月十五。 卢氏如今也知道儿子在京城跟着义父母更好,而且儿子说了,等中了进士,不管得了什么官职,都会把她接到一起团聚的。想想时间似乎也没有太久,所以这次送别,她强忍着眼泪,笑着送佰子苏离开了家门。 背着沉沉的包袱,佰子苏并不觉得累。他知道,这里装的都是家人的牵绊和关怀。 从江州出发,可以直接进京,也可坐船到夏麻,再从夏麻走陆路进京,两条路花的时间都差不多。 想着许久没见夏麻那帮家伙了,佰子苏回程时就选择了坐船到夏麻去。 六天的水路,走到第五天时,出了点意外。 在前面一个道口处,突然堵了许多船只。一片吵嚷中,佰子苏只隐约听见了几个字。 船家上前去打听了一阵,说是这附近一个大族里的什么人可能被人拐了,所以就拦了过往船只正在找人呢。 佰子苏听了,微微皱眉,但他没说什么,只回到舱内,把书翻出来,抓紧看了起来。 轮到他们的船过卡时,上来了几个家仆模样的人,他们听说佰子苏有秀才功名,倒是很恭敬,不过还是坚持要上船看看。 佰子苏没有阻拦,让船家把人放了上来。 那几个家丁搜查时,佰子苏就在一旁观察,当听到他们小声嘀咕了几句话后,佰子苏的眼中闪过一道冷光。 不多时,这几个仆人搜完下船了。 船家检查了下行李后,就撑起了船篙,出了这道关卡。 他们离开时天色就已经很晚了,大约行了小半个时辰后,就找了个泊口,停下过夜了。 这天夜里,江边一处泊口在月色下,忽然冒出一个人影,那人影左右观察了一番后选中了一条客船,然后就不顾寒冷,悄然无声地潜入了水中。 佰子苏因为童年的经历,睡觉一直都很轻,当他感到船身微微一动后,立马就醒了过来。 片刻后,他从窗口处看到一个湿漉漉的人影非常缓慢地翻过了船沿。 月色下,那人从水里出来时,衣物紧紧贴在身上,一段优美的弧线就这样出现在了佰子苏的眼前。 微微一怔后,佰子苏立刻想到了傍晚那场搜查。这让他没有第一时间发出警告,而是看着那少女浑身发抖却强自忍耐地趴在船板上,静静打量起四周。 在确定没人发现后,少女猫着腰,径直朝着佰子苏所在的后舱摸了过来。 二月的江水是极冷的,那少女摸到佰子苏门口却半天没了动静。 佰子苏在门口等了半天,正在奇怪,对方这是要搞什么名堂时,就听门上传来了非常轻微的敲门声,只响了两声,就再一次没了动静。 佰子苏想了会,轻手轻脚地把门拉开,就看到门口蹲了个人。 那少女看到佰子苏开门,下意识就想跑,可又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咬牙停下了动作,接着就对佰子苏跪了下去…… 佰子苏做了个手势,让少女不要出声,然后看她浑身冷得发抖,也顾不了太多,就先把人让进了屋子。 他一声都没出,翻出了自己的干净衣物,带着那少女进了内室,再把干衣物递给她,示意她先换好衣服再谈其他,然后就直接走出了房间,守在了门外。 那少女接过衣服,愣了半晌,眼中滴下泪来。 佰子苏并非看到对方是个少女就动了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而是他之前在那几个家仆搜船时,听到他们中一人说道:“这儿也没有,别让二小姐真跑掉了吧?”而另一个人说嗤笑了声,道:“什么二小姐,她爹妈都死了,还是什么狗屁小姐,没看她姐姐那惨样吗?要不是族长担心她乱说话把那事捅出去,谁耐烦搞这么多人来找她啊。” 从这两句交谈中,佰子苏已经隐约明白了,这大概是件族人迫害孤女的事情。这种事情实在太过寻常,别说是两个女孩,就是两个半大小子,也很难从族人手里讨到便宜。 一盏茶的功夫,少女换好衣服,拉开门,请佰子苏进来说话。 “大人,求您救救我姐姐,救救我!”少女安静地跪下,小声说道。 她知道此时不能大声说话,所以压抑住心中的愤懑和痛苦,只把额头抵在地板上,诚心祈求能遇到个好人。 佰子苏蹲下来,低声说道:“我不是什么大人,你恐怕求错人了。” “我知道,我看到那些坏蛋对您鞠躬了,若是普通人,他们只会仰着头讥笑几声。”少女抬起脸,认真地说着。 佰子苏叹了口气,道:“那不过是因为我是个秀才。” 少女呆了一瞬,接着又好似下定了决心般,斩钉截铁地说道:“那能请您给我写份状子吗?我要到京城去告御状!” “既然这样,你先把事情和我说清楚,若是能帮,我会考虑考虑的。”佰子苏五岁就在外流浪乞讨,他那颗稚子之心早就磨出了一层外壳。 虽然听到那些行侠仗义的热血故事,佰子苏也会觉得痛快过瘾,可为了保护自己,保护下面那几十个更脆弱的小家伙,他已经早早懂得要忍耐,要谨慎。 “那我从头和您说起吧,我家是庞山镇陈家的一支……”少女把自己的湿头发抓在手里,开始讲了起来。 原来这少女名叫陈茜顺,其父是陈家中难得的经商人才,而立之年就积攒了巨额家资。 然而五年前,陈父突然离奇死亡,紧接着陈茜顺的母亲就在给陈父办丧事时,被陈家人说是克星,连打带赶地,被撵出了陈家。 而那时候突然面临家中巨变的陈茜顺还来不及做什么反应,母亲就被人打得重伤,赶回了娘家,而她和姐姐陈若安也被强行过继给了大伯陈武慈一家。 起初,她们姐妹俩惶恐无助时,还期望大伯能帮她们找回母亲。然而当第二年,连父孝都还没守完的姐姐陈若安被大伯骗着嫁给了一个富商的痴傻儿子后,陈茜顺才明白,大伯恐怕也是一头恶狼。 陈若安出嫁前曾找到机会,跑到庞山镇的县衙去击鼓鸣冤。然而等待她的不是问询与公正,县衙里的人连问都没问一句话,就把她抓着丢回了陈家。 在那里,等待她的除了毒打还有凌/辱,这些就发生在她妹妹陈茜顺的眼前。 陈若安被打的半死,完了婚。婚后的日子简直无法描述,那富商的痴傻儿子开始不会同房,结果那富商竟然打着教导儿子的名头,玷污了年仅十一岁的陈若安。 陈若安不敢死,因为陈家人告诉她,只要她一死,就把她妹妹嫁进去填坑。 然而她忍耐了四年的痛苦折磨换来的不过是妹妹要在今年被送给一个太监做妾,嫁给太监!还是做妾! 陈若安觉得自己的忍耐就像个笑话,她终于明白,不该对恶人期待善意。 于是她用亲生儿子做质,硬是给妹妹杀出条生路,在教了陈茜顺如何逃生,如何寻人后,她仔细地看了会妹妹的模样,最后一次摸了摸她的头发,转身去引开了那些正追踪他们的族人。 少女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她的痛苦与愤怒无处发泄,双手扣在船舱的地板上,硬是扣出了十道血痕。 佰子苏就算见识过人间险恶,可也是头一回听到这么恐怖这么恶毒的事情。 他心中想到先生教导的“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想到了义父费心劳力也要把程县令拉下马,想到了义母以妇孺之身,行侠义之勇,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些曾经的恐惧与冷漠彻底从心中消失了。 他想,这次,就让我佰子苏来做一件,能在某个时刻给别人带来力量的事情吧! “既然是要告状,咱们就要把准备工作做好。不过你现在首先要保证的是,别在这个关键时刻病倒。那样的话,会非常影响后面的事情。”佰子苏虽然心中波涛汹涌,可面上却还是一派冷静镇定,他并没急着熬夜做些什么,反倒是稳住陈茜顺的情绪,安排好了两人休息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板凳看了某个新闻后,产生的脑洞,希望妹子剩下的人生能顺遂安康。 今天的酱油君是: 拓跋月(八月):礼部侍郎,二品官员。颍川世家的后人。 第66章 翻旧案 话说佰子苏乘船时偶遇了蒙冤逃难的陈茜顺,在听完陈家惨事后, 他开口让泡过江水的少女早些休息, “今天先说到这里, 你就在我房间里休息,我再取一套被褥在隔间休息。明天到了夏麻县, 那里有我的人, 咱们再好好商量一下。” 一想到那些曾经一起对付过县令、惩治过奸商的伙伴们,佰子苏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浅笑。 第二天到了夏麻时, 佰子苏让船家略等片刻。紧接着他就看到了码头上正等着他的李二饼几人。 兄弟见面,一阵开心地互相拍打后, 佰子苏在李二饼耳边低语了几句, 接着, 一个小子就迅速地从码头上跑开了。 不一会, 大约十几个半大小子一起跑到了码头。 佰子苏笑着对船家说:“这都是曾经和我一起经过灾的朋友, 非要帮我搬行李,船家你把自己东西看好,让他们去搬吧。” 船家一听有人帮忙搬东西, 自然是爽快地答应了。 于是十几号人就乱哄哄地涌进了佰子苏的舱室, 然而船家并没注意到,这伙人离开时,不但带走了佰子苏的行李,而且还不声不响地多出了一个人来。 大家都是一起做过事的,路上有说有笑仿佛一切正常般,彼此开心地聊着天, 就连陈茜顺都被人拉着说了几句闲话。 小姑娘为了姐姐和自己,鼓足了勇气跑出来求救,没想到竟然真的撞见个愿意出手相助的好人。 本来开始还觉得这个恩人年纪太小,而且还只是个秀才,恐怕帮不上太大的忙。然而自相遇时起,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处理下来,陈茜顺已经发现,自己找的这恩人实在非常靠谱! 一群人把佰子苏和陈茜顺送到了城西的老房子处,李二饼略安排了下后,就彼此散开,各自忙碌去了。 佰子苏也把陈茜顺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与李二饼、鞠子冠几个人说了一遍。 他刚说完,李二饼就气得跳了起来,他压抑住怒火在屋子里快走了几圈后,抬头对陈茜顺说道:“你把你家的情况再说详细点,我派兄弟,今天就出发去庞山镇搜集证据。等泰大人他们帮你递了状子,肯定会派钦差之类的下来查案,到时候我们就把证据一交,定要让那些披着人皮的禽兽都去见见张屠户家的杀猪刀。你姐姐那边,我们也会尽力帮忙,只是暂时还不能打草惊蛇,怕是还得委屈你姐姐一阵了。” 不亏是做了这么久老大的人,李二饼也已经从一个爱打抱不平、眼里不容一粒沙的热血少年变成了依然爱打抱不平,但却开始懂得使用谋略、思虑周全的青年了。 到了安全的地方,陈茜顺和佰子苏都需要好好休息休息。 因此,晚间吃饭时,佰子苏才知道李二饼竟然已经成亲了! 看着那被一群小子喊着“嫂子”面色红润的少女,佰子苏不禁为自己的兄弟感到一阵开心。 闲谈间,大家说到了明年的大考。在上一次大考之年,夏麻县里又多了个秀才。是丁教谕家那个宝贝儿子,丁小胖。这小子考中秀才,把丁教谕乐得这几年为人都和善多了。 十九年的秋闱,小橘子,鞠子冠没能中举,不过他苦读三年,明年下场的把握就大多了。 若是中了举,那么到了春闱时,就会到京城与泰祥博他们一同考试了。 为了尽早赶到京城,佰子苏只在夏麻休息了一晚,就带着打扮成书童模样的陈茜顺出发了。 他们走后,夏麻这边,李二饼也安排人赶赴庞山镇去做前期的调查了。 由于脱离了陈家的势力范围,剩下的路程都很顺利。 嘉和二十年二月初,佰子苏带着陈茜顺抵达了京城。两人也没心思闲逛,直接赶奔泰家。 到家时,义父泰蔼鑫正好在家吃中饭。自从听说有人对京郊孟家投了毒后,泰大人就坚持每天中午回家一起吃中饭。 当一家人听了陈茜顺姐妹的遭遇后,一时间都沉默不语。 泰蔼鑫深锁眉头,开口问道:“你说你母亲因为怀疑你父亲是被族人害死的,还去告了衙门,衙门查了一圈没找到凶手,最后不了了之?” 陈茜顺点头答道:“若不是我母亲去告过他们,后来恐怕也不会被打成重伤。前几年听人说,早已经疯癫了……” “若是不能从你父亲死因上找出族人的问题,在你们姐妹俩被过继之后,你们的婚事确实归你大伯所管。因此,我们要先查你父亲当年的死是不是被族人所害。若真是被你族人害死的,就能让你大伯和其他族人变成有罪之人。而他们害人在前,后面的过继就不再是照顾族人,而是心怀叵测了。你和你姐姐的过继之事也就站不住脚,不能算数了。这样,才能让你们姐妹从中脱离出来,找他们算账也好,婚事也好都能理直气壮,不担心被礼法孝道约束。”泰蔼鑫给陈茜顺分析了下情况。 孟岚琥此时已经找来了瑶瑶的衣服,想带着陈茜顺去换衣服。 可谁知道,小姑娘竟然不想换回女装,她眼露惶恐地说道:“夫人,我能一直穿男装吗?我,我不想当女子,我姐姐……” 孟岚琥怜悯地搂住她,拍了拍她的背说道:“安心住着吧,你想穿男装就穿,什么时候想换女装了,就对我说,别怕,先吃饭,吃了饭才有力气报仇。” 这被吓得不愿再做女子的姑娘,听到报仇两个字,眼泪涌了出来,低头擦掉后,用力点了点头。 泰蔼鑫如今已经在大理寺上衙了,只不过因为新来,和大家都还不太熟悉,也只有邻居董立夫对他亲热点。 大约是对他这样突然调过来的人,有些排斥。分给他的事情是大理寺里谁都不愿管的那部分,整理陈年旧案和悬案记录。 这是个没油水,又辛苦,甚至还有点危险的事情。 但对泰蔼鑫而言,却是很合他心意。整理这些陈年旧案,能使他对律法的实际应用更加熟悉,而且还能让他有时间对大理寺里的人事有更深刻的了解。 问清了陈茜顺她们家的事发具体时间后,下午,泰蔼鑫就开始着手寻找五年前的旧案记录了。 这个工作非常繁重,好在他如今也没别的任务,路过的同僚看到这位新人,灰头土脸的搬着卷宗,都忍不住暗自偷笑,让你不知道给刘少卿送财礼,如今且在灰堆里滚去吧。 董立夫看泰蔼鑫忙碌,也抽空过来帮忙。 泰蔼鑫笑着道谢后,也不客气,告诉他要找的大致范围后,就继续埋头翻看起来。 两个人忙了两天,终于找出了陈茜顺母亲状告族人谋害她夫君性命,抢夺她家财物的卷宗。 然而看完下面送上来的判案卷宗后,两人都有点无语。 光看卷宗,恐怕你得赞一句陈茜顺的族人心善大度,还要骂两句陈茜顺她娘和两个孩子是白眼狼。 在庞山镇五年前的县令送来的卷宗上,把陈茜顺的父亲写成了一个脾气暴虐的男子,且时常殴打妻女。 在一次外出散步时,不知何人捅了陈父几刀,致其流血而亡。其妻因长期被殴打,精神失常,家中两女年幼,只知惶恐哭泣,余事皆不知所措。 族人怜陈妻神志不清,特请县令不要追究其诬告之责。且主动提出愿意把两个女孩养大,并负责今后的婚嫁。 还因陈茜顺母亲尚算年轻,就将其送归娘家,劝其找个愿意照顾她终身的人改嫁了。 瞧瞧,多么重情重义的族人啊! 然而全卷只字不提的是,陈家万两家资落入谁手,只有在陈茜顺母亲的状子上提了自家相公死后,店铺产业都被悄无声息地改了主人。而家中的东西更是被族人多次闯进来生搬硬抢给弄空了,这里面连她的嫁妆都不例外。 而陈茜顺的父亲到底被何人所杀,最终也没查出个名堂,只当作悬案挂起来了事。 董立夫看完卷子后,显然也发现了其中问题,他有点犹豫地看了眼泰蔼鑫,说道:“大人是要查这个案子吗?” 泰蔼鑫眼神闪了下,道:“我家孩子路经庞山镇,听了些消息后,跑来问我。我想弄清楚后,也好答他的疑问,这才翻出来看看,倒累得董兄跟着幸苦了。” 董立夫明白,泰蔼鑫这么说,一是还不太信得过他,二是不想把他牵扯进来。 这卷宗上最后签了大理寺少卿刘长润的名字,一旦查出点什么,得罪少卿是肯定跑不掉的。 想了下后,董立夫道:“若大人想做点什么的话,一定要避着点人,这大理寺几乎都是少卿的人……若有什么想问的,最好散衙后,我们再谈。” 两人对视了片刻,默契地没有再谈下去,而是把东西都规整了下,为了保险,董立夫还挑出了几份旧案给泰蔼鑫,算是做个掩护。 当晚,泰蔼鑫把查到的内容告诉了陈茜顺,小姑娘眼睛气得通红,但她并没有立刻哭求哀告。她只是说:“多谢大人帮忙,我父亲实在死的太冤,我母亲和姐姐也……若大人不便查下去,可否告知我,该如何告御状,我来就没指望能活着回去。哪怕是要先杀了我,只要能派人救出我姐姐,给我父亲母亲报仇,我绝不会推辞一句!” 孟岚琥摸了摸陈茜顺的头,看着自家相公。泰蔼鑫叹了口气,摇头道:“还不到那一步,我也在想法子帮你查案。但是你这案子就目前看,其实不是案情有多离奇曲折,难就难在,你的族人已经与县衙勾结了,再把卷宗发回县衙重新查断,最后也不会有好结果出来。” 陈茜顺默默地点点头,她能听出这位泰大人并非是劝她放弃,只是让她不要冲动罢了。 “我听小苏说,”孟岚琥这时候突然开口道,“李二饼那帮小子已经出发去了庞山镇,准备先去探一探情况。要不这样,相公你继续想法子,看看能不能促使陈家的案子被重视起来。我们再等等李二饼那边的消息,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收获?” “我相信你姐姐把你救出来,并不是要你拼了小命去翻案,她是想你能好好活着,才那么做的,对吗?”孟岚琥搂着陈茜顺,安抚道:“所以,你就先在这里好好生活,等大家找到线索或者机会,咱们就去把那些该死的家伙都送下去,你姐姐那边,李二饼既然知道了,肯定会想法子尽量照顾下的。” 陈茜顺知道自己若是胡乱冲动,最后很可能救不了姐姐,自己搭进去不说,还要牵连泰家一家人。所以她乖巧地点点头,趴在孟岚琥怀里不动了。 就在这时,一点红被泰奶奶带着经过了窗口,她一看到有个不认识的人趴在孟岚琥怀里,就炸毛喊开了:“小五,小五,你娘被人抢走了,抢走了!” 然后,隔壁屋子里的小五就一嗓子“嗷嗷”开了…… 哄好了孩子,一家人吃了晚饭,又说了会话,就各自安歇了。 而隔壁的董家却不太平静,当董立夫把陈家的事情偷偷告诉了娘子后,董娘子听了就落下泪来。她哽咽地说道:“立夫,我没能给你生个儿子,若是有一日,你我先走了,咱们的云云会不会也……” 董娘子这担忧不是全无缘由的,董立夫下面有个受宠的弟弟,董立夫的老娘长期就对小儿子说,等董立夫走了,大儿子家的东西都该留给董家小儿子。为此董娘子早早就给女儿董云云准备起嫁妆,就怕哪天有个意外,女儿搞不好就要被人欺负了。 “娘子别怕,大不了咱们就给女儿招赘,或者咱们找个像窦宝那样又懂事又能读书的孤儿,以后跟着女儿女婿一起过,别哭,娘子别哭。”董立夫手忙脚乱地安慰着娘子。 “相公,你这次一定要帮帮陈家小姑娘,咱们做些善事,以后咱闺女如果遇到难事了,也会有人伸手帮帮她的。”董娘子擦了擦脸,小声叮嘱相公。 “你放心,我本来就打算要帮忙的,只是泰大人大概是不想连累我,不对我说破这事啊……”董立夫挠着头说道。 “没事,明天我去和琥妹子说去,放心吧,我们俩现在都成干姐们了,比你们男人可靠多了,哼。”董娘子得意地说着。 就这样,通过夫人外交,董立夫与泰蔼鑫暗地里结成了秘密行动小队,两人开始筹划要如何使重查陈家案变得合理可行。 别说,还真让他们想出个主意。 二月初十这天休沐,大理寺的泰推丞提着礼物去了他的上司,大理寺少卿刘长润家,拜访去了。 对这个大理寺少卿,泰蔼鑫是非常鄙视的。身为专管狱讼的高级官员,竟然利用一切机会大肆给自己捞钱谋财。 皇上现在正是锐意进取的年纪,从这几年他的各种举动就能看出,必然是无法容忍大贪之人的。 因此泰蔼鑫料想这位少卿搞不好很快就要被拉下来,只是他没猜到,拉少卿下马的人,正是自己…… 再说刘长润在听到下人通报说泰蔼鑫求见时,不由嗤笑了声,自言自语道:“还当真是个傻子呢,没想到醒得还挺快,才半个多月就明白了。” 下人把泰蔼鑫的礼物详细描述了一番,刘长润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罢了,虽然不值什么,但一个穷京官能送这些,也算是心诚了。” 原来,孟岚琥给泰蔼鑫准备的礼物并非什么金银,只是比普通同僚来往翻了一番而已。不过经常收礼的刘长润对京中各种官员的财力非常了解。泰蔼鑫刚收到调令还没到任时,少卿大人就已经摸过了他家的家底。因为早知道这位新手下是个穷的,所以也就没抱太高的期望。 不过就算不到五十两的礼物,那也是钱啊,蚊子腿再小,那也是肉啊。 对于送上门的蚊子腿,刘少卿态度还是不错的,于是不多时,泰蔼鑫就在西厅见到了刘长润。 “见过刘大人,卑职泰蔼鑫有礼了。”拱手施礼后,泰蔼鑫被请到了刘长润的左手边坐下。 两人按惯例寒暄了一番后,终于进入了正题。 “泰寺丞今日来我府中所为何事啊?”刘长润笑眯眯地问道。 “大人明鉴,卑职到任已近一月,一直翻看旧案,心中有些想法和疑惑。故此特地前来,还请大人不吝指点一二。”泰蔼鑫一副认真请教的神情,这让刘长润对他高看了一眼。 求人办事时,态度有很多种。太平常了,别人觉得你高傲;太殷勤了,让人觉得没格调。而像眼前这位打着求教的名义前来,就让双方都感到很自然,且也表现出了自己的尊重和敬意。果然,能从底层爬上来的,就没有简单的货色啊! 泰蔼鑫不知道对面的贪官上司竟对自己有了几分赏识,还是按照之前想好的,开口说道:“咱们大理寺既然是管全国狱讼之事的,那卑职觉得,凡是和狱讼有关的,咱们都应该有权参与一下。” 这话一出,就让刘长润来了精神。当官最在乎的不就是揽权吗?看不出啊,这新来的竟然如此识相,一来就想给咱大理寺扩大业务啊,不错! “咱们以往只有对案发前的调查,和案发后的审理。然而审理之后的事情,却几乎从未插手。”泰蔼鑫开始挖坑。 “审理之后的事情?”刘长润有点不解,但他也不开口问,只摆出一副“我心中有数,你先说来听听”的架势。 “审理之后,自然还有很多事情。例如当地的民议有何变化啊?官员是否有所提升或者改进?民风是变好了还是恶化了?咱们审案不就是为了让百姓安乐、人心向善、国家安泰吗?若是一案审完,当地民怨沸腾那说明这案审得有问题;相反的话,则证明审得合情合理,哪怕还有几个人要挑刺,也不能盖过无数民声啊……”泰蔼鑫这番话说得很慢,给刘长润留下了足够的思考时间。 “对啊,若是打着这个名头,派些官员下去随便查一查,那些肥得流油的地方官还不赶紧颠颠地上贡?”刘长润很快就想通了这其中可以捞钱的环节,于是满脸笑容地夸了泰蔼鑫两句。 泰蔼鑫一看戏演到位了,就赶紧说重点:“不过,我这提议还没实践过,贸然提出,恐怕不能服众。不如大人派我先去实地摸索一下,若是有效有用,再推而广之就更容易说服旁人了。” 刘长润眼中贼光一闪,心想这小子是怕被人抢了头汤,要先立个功劳,日后论功行赏就绕不开他了。 “行啊,那我就批你两个月的公差,你自己想好去哪儿摸索。只是这事情一定要办得漂亮,给大家伙以后也多留条路子。”刘长润一副心知肚明的表情说道,也让泰蔼鑫得到了他最想要的一句话。 两天后,泰蔼鑫和董立夫就拿到了大理寺的公文,批准他们外出两个月摸查情况。 这次跟着泰蔼鑫一起的还有佰子苏、楚月易和陈茜顺。佰子苏八月要参加秋闱,泰蔼鑫本来是想让他留下,专心温书的。然而佰子苏却道:“且不说此事因我而起,只说这一趟,定然能让我学到许多书本上不曾言明的东西,您不是也说人情世故也是学问吗?” 看着个头快赶上自己的佰子苏,泰蔼鑫欣慰地点点头,同意了。反正就算这一趟没考中,再等下一科,也不算晚呐。 本来孟岚琥还有些不太放心,结果他们出发那天,就看到了洪夜江背着行囊在路边微笑而立。 原来孟岚重因婚事临近,脱不开身,就特意拜托了发小洪夜江跟着自己姐夫走这一趟。 当听了陈茜顺家的冤屈后,洪夜江非常乐意帮上一把。 就这样,泰蔼鑫一行人,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一起赶赴庞山镇而去。 -- 作者有话要说:  一点红:哇,竟然有人抢小五的娘咧,子龙、黑风、八饼快来看热闹啊! 小五:娘!!!难道这么快你就又怀上了? 子龙:小主子疑似有点智障啊? 黑风:不,只是一点红故意耍贱罢了。 八饼:完了,她听见你说她坏话了,你脑袋上那几根毛彻底保不住了…… 第67章 婆婆的变化 孟岚琥其实非常想跟着泰蔼鑫他们一起去庞山镇,她知道, 如果自己去了, 查案肯定会顺利很多。然而, 最终,她还是决定在家中等待。 今后, 泰蔼鑫将要面对的, 很可能是更复杂而艰难的局面,她能帮上忙的机会也会非常有限。与其那时候让相公突然发现事情不再像以往那般顺遂, 从而陷入危险,还不如早点, 就从这次开始, 让他和其他人一般, 用正常的手段去解决那些困难和疑问吧。 且不说泰蔼鑫等人在庞山镇如何与人周旋对抗, 孟岚琥留在京中的日子也并不轻松。 她因给弟弟准备婚事, 难免在家中倒腾东西。不知怎地竟翻出了嘉和十七年十月时,泰伯府那个古古怪怪的郭姨娘送来的荷包。 而正好婆婆就在一旁看着小五,扭头就瞅见了那个平凡无奇的荷包。 那一瞬间, 孟岚琥清晰地察觉到, 婆婆的眼睛睁大了一下,虽然很快又露出了疑惑迷茫的神色。但显然那个旁人看来没什么特别的荷包,实际上对婆婆而言肯定是有某种不同之处的。 很快,孟岚琥就察觉到那荷包的特别之处了。婆婆本来一直都很稳定的病情竟然出现了反复。 而这次反复还和之前不同,之前婆婆发癫时,自己很痛快, 专门折腾旁人。而这次却不同,婆婆脸上明显浮现出了头痛难忍的神色,两手还在头上一阵乱抓乱挠。 孟岚琥赶紧用震慑定住婆婆,为了避免她伤到自己,只能先让其昏睡休息,然后再想别的法子。 经过几次尝试后,终于让孟岚琥在练完《润草经》后,碰上了婆婆发病。 这次她亲眼看到了婆婆头上罩子破损的那个地方竟然在微微发光,反复观察后,那个发光处似乎长出了点云雾。 对这个发现,孟岚琥是非常吃惊的。因为,若是从罩子的情形看,婆婆这似乎是神志复原前的阵痛啊?! 为了保险,她特意拜托徐永芝帮忙,请来了京中有名的大夫给婆婆诊治。大夫察看了半天后,告诉孟岚琥,还是老毛病,除了开些安神的汤药外,也无其他法子。 孟岚琥只好在每次婆婆头疼时,在一旁用震慑安抚,但是效果并不太明显。好在随着时间推移,婆婆终于在疯癫多年后,第一次出现了短暂的清醒。 那是她在一次头疼结束后,被孟岚琥搀扶着躺下时,轻轻问了句:“你是哪房的,怎么被赶来服侍我了?” 孟岚琥当即就愣住了,等她反应过来想要接话时,就看婆婆已经睡着了。 等婆婆再醒来时,又恢复了以前的模样,那清醒的一瞬间就像从没发生过一样。 不过,半个月后,泰家老太太的头疼渐渐消失了,而她清醒的时间也在不断增加。 对此,泰家人都是非常开心与期待的,这其中最高兴的莫过于周大丫。这么多年来,对老太太之前的疯癫程度她是非常了解的。如今,看着已经慢慢有了点正常人模样的老妇人,大丫不由得看向了一旁自家那呆呆傻傻的妹妹。 不过二丫并不是疯症,她是高烧后脑子受损,从而变得呆傻。但是,也许,说不定,妹妹有一天也能像老太太那样突然好转呢? 全家人就在各种兴奋与期待中,过完了三月。 四月十二日,泰蔼鑫一行人回到了京城。他们花了两个月时间,终于在天门的帮助下,查明了陈家惨案。 陈茜顺的父亲果然是陈家族人杀害的,只是那人当年就借口行商,带着分到手的钱财逃往了外地。 而庞山镇现任的县令是个胆子比较小的,在得知了泰蔼鑫等人的身份后,并不敢与陈家沆瀣一气。再说这案子是五年前的旧案,与他也没什么干系。因此就把陈家从族长到叔伯兄弟,凡是事后分了陈茜顺家财物的人都拘押了起来。 这一拘押,有几个胆小的陈家人就不经吓的把事情都交代了。 这些人虽然知情,但所犯之罪都不太严重,最多是侵占了亲戚的财物罢了。 但他们交代出来的族长等人的事情就非常严重了,从预谋杀人,到动手行凶;从勾结官吏转移陈家店铺,到抢劫财物逼卖弱女……一桩桩一件件,判个杀头都可以多来几趟了。 新县令在大理寺官员的监督下,仔仔细细地把案情写明后,把陈茜顺和她姐姐的户籍重新迁回自家,把那些犯人的家都抄了一遍,尽量弥补上陈茜顺她们的损失。 在泰蔼鑫的建议下,为了避免今后陈茜顺被剩下的族人打击报复,干脆给她们立了女户,户主落在了姐姐陈若安头上,这样她的孩子也能被接出来跟着她过了。 泰蔼鑫在办完案子后,写了份折子,这折子中把陈家惨案里,因为官员收受贿赂,包庇真凶,造成的恶劣影响写得非常清楚。 他以此为例,说明了,别看地方上的小官小吏品级低微,不甚起眼。然而,就是这些小官吏随意的一个举动,就能让老百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在民间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 像这样的案卷送到大理寺后,竟然也被无波无澜地通过了,可见大理寺的工作中存在着很大的弊端。 因此他建议,每年都该从案卷中抽查一部分,若是发现其中存在可疑或不合理之处,就应该启动复查工作,同时对该案涉及到的官员,进行必要的查问。 而这个抽查工作,泰蔼鑫特别建议,不要自己部门抽查自己,最好由几个部门彼此互相抽查。 例如刑部、大理寺与御史台三个部门,彼此抽查,互相监督。 假如某个部门在抽查中,出现重大失误,则其主官也该负连带责任,受到一定的处罚。 这个折子写到结尾时,泰蔼鑫看了许久,也没有决定到底该不该交出去。 他知道,若是这个折子一交,那他立刻就给自己树立了一大批的冤家对头。而以他目前的官职,最大的可能,就是灰溜溜地离开官场。 想到家中妻儿老母,泰蔼鑫只觉得手中这份折子还不到出现的时候。 于是,他最终还是没把这份折子写完,更不用提上交了。取而代之的是写了一份详述陈家惨案的公文,作为这趟出行的调查结果。 然而,在泰蔼鑫还没回京时,他没写完的那份折子就被人誊抄好,送到了皇帝陈鲲的案前。 看完这份还没结尾的折子,陈鲲微笑着点头对身边人道:“嗯,想法不错,你们商量看看吧。对了,把陈家这个案子的犯人押到京中来,这可是咱们的药引子呐,还有把当年审案的那个县令和能够纳妾的太监都给我揪出来,好好查清楚。” 就这样,当泰蔼鑫回京之后没多久,大理寺少卿刘长润还没来得及找他问话,陈家惨案的一系列人犯就被押送到了京城,而几天后当年庞山镇的审案县令也被传回京城待审。 至于某个大太监,糊里糊涂被抓进了密察所,受了一翻苦头后,才知道自己这番劫难是老家有人想拍他马屁给他送小妾招惹来的……于是,落难大太监在黑牢里把陈家那些蠢货直咒得祖坟仿佛冒了黑烟。 听说那些混蛋被押送到京城后,孟岚琥倒是挺开心的。之前因为隔太远了,她使不上力,如今到了京城,说不定能让这些混蛋多一些特别的体验。 孟岚琥一边留心外面的动静,一边照看着婆婆的病情,让人欣慰的是,到了四月底,老太太已经能一天中保持大半时间是清醒的,且还把家中各人给认清楚了。 通过之前断断续续的交谈,婆婆已经知道儿子如今在京城当个小官,儿媳妇带着三个孩子。此外,儿媳的弟弟还会经常过来看顾一下,另外还有个孤儿秀才也在家中暂住。 除了这些,还有个小厮叫赵英,两个丫鬟叫大丫、二丫。 全家看老太太的疯症似乎在渐渐痊愈,都觉得这真是个奇迹。而邻居董家和肖家直说这多亏了泰奶奶找了个好儿媳,多年的悉心照料终于有了收获。 然而,孟岚琥虽然面上笑得开心,其实心里却有些担忧。 她倒不是害怕从此家里多个婆婆管着她,而是,她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 本来她之前因为那郭姨娘送来的荷包竟然能刺激得婆婆开始恢复神志,就觉得有点古怪。 而就在前几天她起夜时,忽然想去看一看婆婆睡得怎样。结果走到近前却发现,房间里传来了低低的哭泣声。 第二天白天,泰蔼鑫出门上衙时,婆婆看着她儿子背影时,那眼神中除了欣慰、愧疚竟还仿佛带着点别的情绪…… 但最让孟岚琥起疑的是,婆婆冯氏提出想去城南区的清竹庵看看。 这清竹庵家中并没人去过,冯氏只说是年轻时在那里许过愿,如今家人康泰,她想去那里还愿。 这事虽然合情合理,但孟岚琥就是觉得婆婆刚醒就想去一个庵堂看看,肯定是有点什么没说出口的原因。 堵不如疏,孟大王决定尽早摸清婆婆冯氏的问题,她可不想今后突然被某些事情弄得措手不及。 若是别人的事情,孟岚琥恐怕没什么心情去寻根问底,然而婆婆却不一样,她是家中最高的长辈,严格说起来,她和泰蔼鑫在很多事情上都需要尊重冯氏的意见。 以前婆婆那种情况,在家不管事是很正常的,而如今她越来越清醒,也越来越正常了,那么今后就不可避免的要影响到家中其他人。因此,孟岚琥不能明明感到有古怪,还要听之任之的放过,那是对整个家的不负责。 其实家里现在气氛也有点怪,因为冯氏是在泰蔼鑫还没被赶出泰伯府时就疯了的,所以对她而言,如今所有的家人都是非常陌生的,甚至连泰蔼鑫也一时无法与她记忆中的幼子对上号。 同样,对孟岚琥而言,现在的婆婆似乎也不再是之前那个疯疯癫癫但并不惹人烦躁,甚至有时候还挺可爱的婆婆了。 对于陌生的婆婆冯氏,孟岚琥的戒备心也被提了起来。没有感情做基础,没有经过时间的考验,她很难那么快就付出信任。 仔细安排了一番后,四月二十六,孟岚琥带着婆婆冯氏前往南区的清竹庵。 这家清竹庵很小,唯一值得称道的是,庵中青竹郁郁葱葱,让人一见就心生清凉,实在是夏日避暑的好地方。 婆婆进了庵,四下看了看道:“还是老样子啊……” 不多时,庵主带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尼来见泰家的婆媳二人。 见面后,也无非是谈些旧事佛经,只孟岚琥注意到那十三四岁的小尼姑似乎对婆婆冯氏的长相很感兴趣。 又过了一会,那小尼姑说去倒茶,就退下了。之后,再端上茶来的尼姑就换了个人。 孟岚琥觉得有点不对,就没沾那茶水。她本来以为婆婆和庵主谈一会就结束了,谁知这两人竟谈得非常投机,聊了快一个时辰还没有结束的意思。 然而,这时,先前那个十三四岁的小尼姑又进到房间来。她低声在庵主耳边说了几个字,那庵主点点头,就转过来对孟岚琥婆媳说道:“再过六日,庵中会办一次捐善米的讲经会,两位施主若是有空还请前来听经。” 婆婆冯氏不等孟岚琥开口,就点头应道:“那日,我是必到的。” 庵主看孟岚琥似乎有些迟疑,就微笑着说道:“若是女施主家中事务繁忙,无法脱身。我们也可派人到贵府把老夫人接来,讲经会结束后,再把老夫人送回府中。” 孟岚琥一听,连忙道:“那倒还不用,我只是担心娘亲大病初愈,身体无法坚持完整个讲经会。”说罢有点担忧地看了看婆婆。 庵主慈祥地与冯氏相视一笑,道:“施主不必过于忧虑,老衲略通些岐黄之术。若真是不适,就在我庵中休息即可,庵中虽小,几处静室还是有的。” 说着就起身,带着孟岚琥和冯氏去后面的一排静室看了看。 孟岚琥看完,眼中精光收敛,只安静地听婆婆与庵主谈话,再不多言。 从清竹庵回来,婆婆冯氏说要休息,晚饭也没吃就回房了。 孟岚琥微微皱眉,她今天全程都跟着婆婆,并没发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看来只能等六天后再去看看了。 晚上,泰蔼鑫回来的稍微晚了点。没办法,今天/朝堂上炸开了锅,多个御史对着大理寺就是一通狂轰滥炸。 原来是陈家的案子被人捅了出来,谋财害命,勾结官府,打疯妻子,逼卖幼女,这些骇人听闻的事情竟然在堂堂公文中被写成了善良仁义、友爱乡邻,简直是无耻之尤,恶劣至极。 而大理寺少卿刘长润在那审核的公文上留下的批语也成了颠倒黑白,是非不分的证据。 不过,让刘长润没想到的是,圣上当场就下令要严查此案。同时一干牵连涉案的官员都需要接受调查,这其中自然也跑不了他这个大理寺少卿。 下午,一个专门抽调了几个部门的人员组成的核查组,进入了大理寺的办公衙门。 而大理寺中上上下下的官员都被挨个请进去谈话,轮到泰蔼鑫时,他发现问他问题的官员眼神颇有些奇怪,倒不是带着恶意,反而是多了点好奇的意味。 问的问题也很寻常,从进入大理寺的时间,到具体都接触那些事务,以及在大理寺中与何人关系亲近,可有什么纠葛矛盾之类的。 因为品级偏低,问完话后,时间已经不早了,所以今日下衙就晚了些。 晚上夫妻俩聊到这事,都挺兴奋。孟岚琥是知道的,只要那位圣上老大动了手,是必然要宰到几头肥羊才会收手的。 而泰蔼鑫则对朝堂国家多了份希望与期待。 第二天,泰大人又被核查组叫去了。他顶着旁人诡异的目光走进去后,有点懵圈的被告知,自己从今天起就被征用了。他要负责帮助核查组,重审刘长润在任七年来判过的所有案件。 他没想过,对方会在大理寺众多官员中把他挑了出来,正有些激动时,就看到董立夫也被喊了进来。 当他们俩得知彼此都被征调进核查组时,不由都想到了,莫非是因为之前他们俩主动调查陈家案的缘故? 而在进组工作了一段时间,大家都熟悉起来后,这俩才得知当初入选的真相。 某大爷拍了拍两个后辈的肩膀说:“为什么挑你俩?因为你俩关系最单纯,也是大理寺中最干净的两个家伙。” 这是后话,眼前的泰蔼鑫和董立夫二人从进组这天起,就投入了昏天黑地的工作中。 孟岚琥看到相公已经忙成这样,每天回家都累得死狗一般,就把对婆婆的担忧藏在了心里,打算自己弄出个眉目了,再和他商量。 几天后,到了五月初二,孟岚琥陪着婆婆冯氏再次前往清竹庵。 这次她把大丫带上了,出门前还找机会偷偷嘱咐了她几句。 六天前,清竹庵的庵主说要开个讲经会,会后自然也少不了请居士信众们捐些善财。 在孟岚琥想来,虽然清竹庵很小,但讲经会至少也要请上十几个人吧。然而,当她到了时才发现,庵中除了她们家,就只有一位女客。 且,这位女客她还见过,正是那伯府中送过荷包的郭姨娘。 郭姨娘一见到冯氏,就红了眼眶。两个老姐妹拉着手,直道有缘。然后经也不听了,就找到个静室说要好好聊些体己话。 孟岚琥忍不住在心里翻个白眼,什么有缘啊,到此时难道她还看不出,当日那中间消失了一阵的小尼姑是做什么去了吗? 通风报信都做到庵堂里来了,这对老姐妹之间必然有点什么秘密。 不过别人都讲明要说体己话了,孟岚琥也没法赖着不走啊,只得跟着那报信的小尼姑到庵中闲逛。就连她说想要留下大丫,在婆婆身边伺候着,都被推出来了。 似乎看出了孟岚琥在惦记着静室中的那两位,这小尼姑竟一刻不停闲地缠着孟岚琥说话。 这一说就是快一个半时辰,眼看到了该吃午饭的时间了,孟岚琥总算找到个理由,要去接婆婆回家吃饭。 而此时静室中二人却并没如孟岚琥想象中那样或窃窃私语或长吁短叹,只见郭姨娘死死瞪着冯氏,而冯氏带着几分犹豫和尴尬,扭脸看着窗外。 “当初,帮你的时候,你说的那些话就这样算了?”郭姨娘一副不甘心的模样,咬牙切齿地问道。 冯氏垂下眼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前面说得那些话其实并没说完,那事情你若最后不捅破,如何能解恨?所以我不能答应你,我只有他这一个儿子,不能害了他。” “阿菊,你真的不肯?”郭姨娘没想到冯氏病好后,更不好糊弄了,只得不死心地追问道。 眼看两人就要撕破脸皮时,外面忽然传来了孟岚琥的声音,“娘,时辰不早了,该家去吃饭了。” 冯氏看着面容有些扭曲的郭姨娘,微微皱眉说道:“再想别的法子吧,一定有更好的法子的,玉涛。” 郭姨娘强迫着自己冷静了下来,她吸了口气,点点头道:“也罢,我再想想。”说着也不顾冯氏的尴尬,挽着她的手就走出了房门。 “阿菊,这就是你儿媳吧,我上次见她时,就觉得面善可亲。”郭姨娘先朝冯氏问了一句,就转头对着孟岚琥说起来,“我和你婆婆以前在伯府时,关系就很好,你相公,泰二爷都是我看着出生的呢。” 孟岚琥余光瞟到郭姨娘那干枯的手上,似乎有一瞬间爆起了青筋。 冯氏此刻被郭姨娘架着,只得干笑着应道:“是啊,你以后就喊她一声郭姨吧。” 作者有话要说:  泰蔼鑫:哇!我入选了!他们眼光不错啊,竟然发现了如此优秀的我,哈哈哈! 董立夫:哇!我也入选了!看来跟着泰大人,果然有人罩着啊!哈哈哈! 某大爷:且,你俩是整个大理寺里唯一干净的两块板砖,凑合用吧。 泰、董:你一定是不好意思说出心中对我们的欣赏!我们懂! 某大爷:放屁!老夫用得着害臊吗?!现在年轻人的脸皮咋都厚成这样了? 第68章 对与错 “见过郭姨,当初母亲病情不太好时, 因心中焦虑, 对您说话失礼了, 还请不要见怪。”孟岚琥嘴里客气着,眼睛却紧紧盯着对面这古怪的女人。 “没事, 郭姨喜欢你们还来不及呢, 哪儿会见怪。以后啊,我若是有机会出来, 到你家来找你婆婆聊天时,你招待我顿茶饭, 郭姨就满足了。”郭玉涛笑眯眯地说了几句客套话。 然而孟岚琥发现自家婆婆的脸色却微微变了下。 几人又说了一会话, 这才各自回家。 回家后, 孟岚琥就察觉到婆婆冯氏有了心思。起初只是人有些闷闷不乐, 这倒还罢了。可不到几天, 冯氏眼看着就蔫了下来,更要命的是,她的清醒时间竟然又开始渐渐减少了。 孟岚琥再试图用“震慑”稳定婆婆的病情时, 就发现只能减缓, 却无法扭转了。 而冯氏显然也察觉到自己似乎又要疯了,于是,在某天清醒时,拉着孟岚琥的手说道:“媳妇,自打我醒过来,你就把我照顾的很好, 这么多年,辛苦你了。我这……眼看又不行了,有几句话,你要记住。以后你要看好小鑫儿,我知道那孩子心里恨着伯府,你要盯着他,别让他去动什么报复的心思,太危险。还有伯府那个郭姨娘,她性子执拗,以后你们也别和她多接触。她来我们家的话,若我醒着,我就见见她,若我……你就把她客客气气招待好,但千万别对她掏心掏肺地好啊……” 孟岚琥看着这疲乏地闭上了双眼的老妇人,看她到了这地步还是在想着泰蔼鑫和自己,心中也不由生出几分感动。 把婆婆扶到床上躺下后,孟岚琥心情有些沉重地回了房间。 泰蔼鑫此时还在书房忙碌,他们已经查出了一些问题,从刘长润身上引出了越来越多的官员收受贿赂、徇私舞弊。 也因此,他每天需要整理审查的资料多不胜数。晚上回到家后,还得利用休息时间,处理一些公文。 孟岚琥见此,也没去打扰他,对婆婆交代的话,她心里有数就行了,反正相公也没有抱着要把伯府怎样的念头,她只要防着点那个郭姨娘就成了。 而随着核查组工作的展开,被带到密察所审讯的官员在不断增多,不少自身也不干净的家伙们开始着急了。 怎么办?老一套,送礼求情啊! 于是孟岚琥在送走了一批来塞银钱,求带话的人后,就嘱咐赵英道:“今后不认识的人都不要放进来了,就说家中长辈身体不适,不再接待外客了。让他们有事上衙门找泰大人去。” 泰家关门谢客后,竟有人查到了泰蔼鑫与泰伯府的关系,把人情礼物送到了正在伯府里赋闲的泰蔼察。 对此,这位泰大爷是非常高兴的,他已经很久没什么人来拜访了,如今看到自己又受人重视尊敬起来,心情自然不错。 当听明白来人都是希望他能在那个庶出二弟面前美言几句后,他心中就隐隐憋闷起来。 当然,面子上还得保持风度,泰蔼察摆出一副长兄的面孔与人说道:“我这弟弟早年在外做官时,性子就有些偏激。不过他对我还是很敬重的,放心,回头我就去好好开导开导他,父亲去世多年,我这长兄的话,他是得多听上一听的。” 只可惜他想得太美了。 这天正值休沐,泰蔼察贵脚踏贱地,亲自找到了庶弟泰蔼鑫家里。当他迈着四方步,走到泰蔼鑫面前时,刚想开口教训几句时,就被这个弟弟一句话给说懵圈了。 “泰大人,你可知道,我,泰蔼鑫,已经被您母亲从泰家族谱中,除名了?”名义上已经毫无关系的弟弟无辜地看着对面的家伙。 愣了许久后,泰蔼察咳了声,说道:“啊……此事我实在不知,虽然母亲她……就算你已经被……” 泰蔼察脑袋上冒了些汗,他发现自己不管怎么说,似乎都有点说不下去,哦,人家无缘无故被你娘给除族了,如今没揍你就算不错了,还能笑着和你说几句话,那真是涵养不错了。 “弟……蔼鑫啊,如今不少同僚都向我哭诉,被那个什么核查组给闹得心惊胆战,白日无心工作,夜里无法入眠,这,是不是搞的有些人心浮动,不利朝堂的稳定啊。你不是在那个组里面吗?能不能和其他人说说,有些事点到即止,大家心知肚明,不好吗?”泰蔼察纠结了一会,想到自己的来意,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大哥,不是我不给谁面子。要知道,我在组里只是个小跑腿的。而且就算我能做主,我就想问问那些找你哭诉的人,他们到底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如今一听有人来查,就白日无心工作,夜里无法入眠了?这肯定不会是只捞了一点点好处吧?”泰蔼鑫哼笑了一声,鄙视地摇了摇头。 泰蔼察此时心中还在转着庶出弟弟被除族的消息,本来也只是来劝解一二的,所以他的好风度也没维持多久,就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蔼鑫,你毕竟才入仕途没多久,还不知道该怎么做官。有些事做绝了,对你眼前也没好处,对你今后更会结下仇怨,实在不是智者该为啊。哥……我今日劝你之言都是为你考虑的,今后你吃亏受累时,必然会想到今日所听良言的。”说罢连个告辞都不说,直接甩袖子走人了。 泰蔼察一路走,脑子里就一路转除族这个事情。 到家后,就直接去母亲杜芸溪那里询问详情。 “嗨,这事儿,说起来也是他自找的。当初听说他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当了个破县丞,我就想着虽然是个庶子,可绝不能让他丢了老爷的脸。所以呢,就特意派人去告诫他,不可焦躁,行事要多顾忌顾忌伯府的脸面。可他倒好,不但不听我的教诲,更是使了些阴招,让我派出去的下人,差点就客死异乡。你说这气不气人?”杜芸溪听儿子问起泰蔼鑫除族的事情,气没打一处来,噼里啪啦就把那该死的庶子骂了一顿。 “我就想着,他连我这嫡母的好话都听不进去了,今后若是要做点什么事情,必然不会为我们伯府顾虑一二。他要是只当个平头百姓,我就由他去了。可这进了官场,那他能惹的祸就大了去了。”杜芸溪喝了口茶,接着说道:“与其等他创出大祸,牵连到咱们,不如早点让他出族,反正他早就不喜咱们伯府了,这不挺好的吗?” 泰蔼察心里藏着点想让庶弟给自己帮忙的心思并不好意思在母亲面前说出来,只得点点头,算是知道了。 过了几日,伯府的郭姨娘竟真的上门来看望冯氏了。 上午,正好冯氏还算清醒,她就让孟岚琥把人带了过来。 这在自己家中,孟岚琥就好操作了。她上了茶后,就帮这两位把房门给掩上,离开了。 然而房中的两位妇人并不知道,孟岚琥走远后,绕了圈,来到了婆婆的后窗处,屏息静听。 “阿菊,你放心,我绝不会害你儿子的。看看你这脸色,可是身体有些不适?”郭玉涛担忧地望着冯菊。 冯菊叹了口气道:“我这身体,如今能这样就算命大了。当初,我以为,自己是没命再回京城了。” 郭玉涛看冯菊并不搭茬,面露哀怨道:“姐姐,你我过去比亲姐妹还好,彼此有什么心里话都能说出来,可如今,你变了……” “二十多年了,何人能不变化?你我分开这么多年,我又疯癫了这许久,一时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玉涛啊,既然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不如你就……”冯菊似乎想劝上几句。 只是她话没说完,就见对面的郭玉涛脸色巨变,咬牙切齿地说:“姐姐,你好狠心!当初你求我帮忙时,我冒着多大的风险啊,可我说什么了?你不也答应,一定会帮我报仇的吗?怎么,如今儿子大了,夫人威胁不了他了,你就把当初那些话都甩到脑后去了吗?” 冯菊一看郭玉涛终于撕破了脸,也只得叹了口气,却不再做声了。 然而郭姨娘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把窗外的孟岚琥惊得差点发出了响动。 “姐姐,你就不想见见你那亲生的孩儿吗?你就愿意看着那毒妇的亲子一步步飞黄腾达吗?你可还记得那些死去的孩子,你可还记得那个带血的胎儿?我家表哥又是如何郁郁而终,你对得起他们吗?啊?!”郭玉涛说到最后,已经语带嘶吼。 冯菊一把拉住她,道:“勿要叫嚷!”郭姨娘有些疯狂地一把甩开冯氏的手道:“我忍了这么多年,本以为你疯了,这事再难成功。然而,老天有眼!不想你竟又好转了,姐姐,你的疯病是好了,可我,可我再忍下去,就真要疯了啊!呜呜呜……” 看这郭玉涛痛哭流涕,冯菊心中也是矛盾痛苦,她缓缓伸手拍抚郭姨娘的后背,道:“我知你心中太苦,老实说,若不是这些年我疯疯癫癫地过了,实不知自己能忍多久。也许,我是知道自己忍不住,这才彻底疯癫的。玉涛,可你也看到了,蔼鑫实在也很无辜啊。他从生下来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后来带着我流离失所,就算再难再苦,他都没有丢下我不管,有什么好的都先供着我吃用。他现在做的事,也是为那些受了冤屈的老百姓平反的大好事,你若是要此时去挑唆他与杜氏死斗,实在是天地难容啊。” “那我们的冤屈又有谁来平反?那些死在毒妇手里的性命,就白白葬送了吗?这天地怎么就把她这个毒妇给容下了啊?!”郭玉涛显然已是把报仇的事刻进了骨血中,此时再难听进旁人劝解。 “你不用说那么好听,其实不过就是担心捅破了那杜蔼察根本就不是嫡子后,那小子恐怕会失去一切,沦落到连现在泰蔼鑫都不如的地步,对吧?说白了,不过就是心疼你那亲儿子罢了!我还真替泰蔼鑫这傻子好笑,拼死拼活孝顺的亲娘竟然是害他失去荣华富贵的仇人!”郭玉涛冷笑连连。 “你不妨再大声点,真让人听见了,我看你那一套母子相残的计谋还要如何实施?”冯菊也冷了脸,声音冷漠地说道。 “哈哈哈!真是,枉我杜玉涛自诩聪明,没想到忙碌一生,也不过是为你这个忠厚人,铺路搭桥。冯菊,你真真好手段,好人性。这些年,我看你根本就没疯癫,骗了这许多人,真是好阴险呐。不过你可能也没想到一件事吧,你那好儿子泰蔼察,在毒妇手里可并没养成个什么好德性。他如今赋闲在家,纳了十二个小妾,哈哈哈,通房嘛,他沾边的丫鬟,就没有一个能保住清白。和泰蔼鑫比一比,也许杜若溪真该好好向你道个谢,把她儿子养得如此成才如此好品性,真是……哈哈哈哈!”郭姨娘一番话,把伯府里不为人知的事情捅了出来。 看着冯菊惊愕的面孔,她又补了几刀,“不过这也不是什么要命的事情,但是泰蔼察却糊里糊涂招惹到一位不该招惹的人,今后的小命说不好还真难保住了,当年伯爷是如何死的,你那时候如果是假疯,就该知道……” 这话一出,冯菊手边的杯子哐当一声被扫到了地上,而冯菊顾不上看地上,死死盯着郭玉涛道:“你,你,你说得可是真的?你若是为了给自己报仇就撒谎骗我,那清竹庵里的小尼姑……” “姐姐,我若有一字谎言,天打雷劈!如今你该知道,与其让泰蔼察跟着那毒妇变得不可救药,还不如今后让他跟着你过,你都能把泰蔼鑫教养的如此好,何愁不能把蔼察导回正道。”郭姨娘一看冯菊似乎有些动摇,赶紧发誓赌咒,因她的计划若少了冯菊,那还真是很难成功。 冯菊本来想说泰蔼鑫成才与自己关系不大,张了张嘴,却变成,“只怕察儿不肯认我……” 郭姨娘赶紧加了把火,“姐姐糊涂了,若是我们计策成功,那毒妇知道是自己亲手害死了亲生儿子,不被活活气死,肯定也是活不了多久,等她被折磨够了,我的仇都报了,自然会送她下去给那些枉死的人赔罪的。到时候也不必张扬,只让蔼察把你接回伯府,他在外不好认你,可在府里,他想如何孝顺你,又有什么人能管的着呢?” 冯菊沉默不语,最后开口道:“此事实在是……你给我点时间,我好好考虑考虑,你切记要忍住,不可将这桩旧事爆出去,不然你的仇不但报不了,万一她们母子联手……” 送郭姨娘走时,孟岚琥脸上的笑几乎就要崩不住了,她真想伸手把这女人直接掐死算了,然而她知道,此事不能鲁莽,忍了又忍,才算把郭姨娘打发走。 然后,一转身,孟岚琥就进了婆婆冯氏的房间。冯氏一看儿媳来了,有点奇怪地问:“媳妇可有何事?” 孟岚琥从不对自己人使用的震慑,此刻却毫无顾忌地向着冯菊袭了过去…… 在冯菊呆板的语调中,孟岚琥终于弄清了,三十二年前,泰蔼鑫出生那天,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年的伯府夫人杜若溪还是个心气极高的十八岁少妇。 从十五岁嫁给伯爷泰和伦算起,虽然头一年就怀孕了,奈何生下来的是个女儿。 而因为杜若溪怀孕生产,泰和伦的母亲就安排了两个通房给儿子解乏,而冯菊就是其中的一个。 谁想到,第二年,杜若溪与冯菊就前后脚被诊出了身孕,大夫看过后说,两人临盆的时间很可能非常接近,要家中最好提前做好准备。 而伯爷的母亲看到通房和儿媳都怀孕了,非常高兴。高兴之余,觉得伺候儿子的人太少了,就准备再送几个通房,而冯菊在生产后则会被提为姨娘。 杜若溪那时候还是很一颗心都在伯爷身上的,哪儿容得下婆婆一而再再而三的塞人进来。于是,干脆把自己的贴身大丫头玉涛送到了伯爷的床上。为此,她还得了婆婆好一通大度贤良的夸奖。 只是当杜若溪怀孕八个月时,婆婆因一场伤寒,去了。 若是她婆婆活着,杜若溪绝不会动后面的念头,然而,真像是天意一般。 伯爷在给母亲办了丧事后,为遵遗嘱,还要亲自把母亲安葬回老家,与父亲合葬到祖坟中去。 这一去一回,没有三个月时间,是弄不完的。 杜若溪非常贤惠地让伯爷只管安心去送婆婆回乡入土,表示自己一定会照顾好家里,待伯爷回来时,定回见到两个健健康康的孩儿。 伯爷感动不已,于是就扶棺回乡去了。 而伯府从此就成了杜若溪的天下,她在这三年时间里早就把心肠熬的冷硬了,光她点头打掉的胎儿就有三四个,因为一直都是交给奶妈和玉涛去做,从未出现纰漏,所以她对郭玉涛非常信任。 虽然这次让玉涛做了姨娘违背了当初她许过的诺言。她知道郭玉涛与她家的表哥从小感情就很好,两家人也都想结成亲家,奈何玉涛家后来落败,不得已把玉涛卖进了伯府做丫头,所以这婚事一直就没敢自己做主。 当其他丫头得知郭玉涛被提为通房时,不少人都流露出羡慕嫉妒的表情。这又让杜芸溪觉得自己其实是给玉涛提供了一条个更好的路罢了,说起来还是为了玉涛好呢。 因此她也没把郭玉涛的想法放在心上,反而还像从前那样,把她和奶妈田婆子找来,商议起来。 “奶妈,若我这胎还生下女儿该如何是好?”杜芸溪担忧地问道。 “呸呸呸,我的好小姐,你这胎必是个儿子!”田婆子一本正经地说着。 玉涛在一旁并不说话,可心中却充满了绝望与痛苦。 没人知道,她根本就不想当什么姨娘小妾,她与表哥感情极深,表哥其实在她家落败时,都可以转娶他人的,因为两家虽然有意,可并未真正结下婚约。然而她表哥咬死只娶郭玉涛一个,抗着父母的责骂硬等了她多年。 然而,这一切都在那个夜晚化为了泡影。在她听夫人的吩咐,送了碗参汤给伯爷后,伯爷喝了几口,冷笑了声,就一把拽住她,在书房里强要了她的身子。 虽然郭玉涛是个没经过人事的女子,但表哥对她真心相待时的神情,让她清楚地认识到,伯爷并不是因为喜欢她,才要的她。那粗暴甚至带着惩罚性的发泄,只让她感到屈辱,感到低贱。 当第二天,看到夫人波澜不惊地说要把她开脸送到伯爷身边时,再联想到头一天晚上的参汤,郭玉涛终于明白了,自己是被夫人算计了…… 她好恨啊,自己为了夫人高兴,为了能早日脱身嫁给表哥,干了多少丧心病狂的坏事啊,谁知道,最后却落了个这样的下场,难道这就是报应吗? 郭玉涛并没认命,她在听到夫人后面的几句话时,一个报复的计划瞬间有了雏形。 “奶妈,我想着,若是我这一胎还是个女儿,而那个贱人不是也要生了吗,如果她生的是个儿子,不如……”杜芸溪眯着眼小声说道。 奶娘倒抽一口气,劝道:“小姐万不可如此,您生的就是个闺女,那也是咱侯府的宝贝啊,如何能让那下贱之人生下的孩子换了去,不行不行,小姐万万不可胡思乱想!” “奶妈,我又不是只生这一次了,等我以后真生下儿子了,到时候,自然不会再留下那贱人的种了。”杜芸溪越想越觉得可行。 “可,那也太委屈小小姐了,总归不太妥当。”奶妈犹豫地说道。 然而杜芸溪还是下定决心,若是自己这次生了女儿,而那贱人却生的是个儿子的话,必要给她来个调包计,等以后再生了儿子时,就把这个假的弄死,还能借机除掉几个妖精! 作者有话要说:  杜芸溪:一个破丫头给你提成了姨娘,而且伯爷还如此英俊高贵,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郭玉涛:把我送给别人□□,还指望我给你衷心办事,你的脸咋那么大呢? 伯爷:这是想爬床想疯了?还给我下药?我让你知道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反正老子我也不吃亏! 泰老夫人:我就送了几个通房,就嗝屁了……板凳你不喜欢通房可以说嘛,何必闹出人命呢?啧啧,今天盒饭发得很快啊,就是菜老了点。 第69章 熊二成亲 话说郭玉涛在确认了杜芸溪真的打算换子时,就偷偷找到了挺着大肚子的冯菊。 得知了夫人的计划后, 冯菊吓得几乎早产。在喘了半天气后, 她渐渐镇定下来。 此时就听郭玉涛说道:“姐姐, 你想想,若是你这次生个女儿倒罢了, 可若生下个儿子, 那就绝无生路了啊。若夫人也生的是儿子,你这儿子就是与嫡子同年同月甚至同日的庶子, 说出去得多招人笑话,多碍眼啊?她肯定今后会找个机会把你儿子弄死的。若夫人生的是个女儿, 你这儿子变成嫡子倒也罢了, 虽然你以后可能没法认回亲生儿子了, 但至少能保住他的性命不是?” 冯菊眼中含泪道:“这样说来, 我这胎若是儿子, 那必然是保不住他了,呜呜……” “姐姐莫急,我实在不忍夫人继续这样残害伯爷子嗣, 因此想了条计策出来, 你听听看。”郭玉涛小声把她的计划说了出来。 “你与夫人是同一天怀上的,按说生产的时间相差不多,我再给你弄点药,争取早点生下来。若是个儿子,我就提前放到夫人房中,这个她是知道的, 她本来也打着换子的主意呢。等夫人生了,若是个女儿,那不必说,自然是换了,先保住小命,其他的以后再想法子。然而若夫人也生了男儿,那我依然会把两个孩子调换一下,但是不会让夫人知道。让她误把你的儿子当作亲儿子养大,而你就把夫人的亲儿子养在身边……”郭玉涛细细交代着。 这其中本来有些环节是非常难办的,但架不住杜芸溪自己也准备要换子,所以她亲自把仆人都安排到了外面,然后把冯菊迁到自己院子里来,生产当日又只留了奶妈和郭玉涛两人。 郭玉涛看着时间差不多,就在奶妈的茶水里放了点巴豆。而其后的事情就如后来所述,两人都生了儿子,但郭玉涛趁着杜芸溪产后疲累昏睡时,把两人的孩子调换了一下,使得泰蔼鑫这位伯府嫡子从此走上了一条苦难之路,而泰蔼察这本来很可能被嫡母弄死的庶子安享了几十年的富贵荣华。 本来郭玉涛打算等自己快死的时候再把这事捅出来的,然而几年后,她表哥因抑郁难舒,一病竟去了。这一下,郭玉涛算是和杜芸溪结下了血仇。 而她早在刚成了通房那年就喝下了杜芸溪奶妈田婆子送来的绝子药,只有这样,杜芸溪才不担心自己这个心腹今后另起异心。 郭玉涛这辈子再没什么在乎的了,她想着杜芸溪把她在乎的人害死了,那她就要杜芸溪亲自害死自己的儿子,然后再把真相告诉她,让她也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然而,这计划若没有冯菊的帮助,是无法成功的。 但是后来,冯菊因产子之后本就身体不适,再加上思念亲子,又对眼前的婴孩心怀愧疚,没多久就有点不太对劲了。而她发现自己这冒出点疯魔的症状后,杜芸溪竟然不再盯着她了。于是后面她干脆就真真假假地疯得更厉害了些。 等泰蔼鑫十岁时,冯菊已经真的很有点疯了。当郭玉涛得知了杜芸溪要把冯菊母子赶出府去的消息后,就跑去通知冯菊。冯菊想了想,觉得离开也好,只要儿子能安全健康地长大,她在哪儿活着都无所谓。 临走前,冯菊把自己的一个荷包交给了郭玉涛,说这一别,再见也难。但若是有天,她再看到这个荷包,就会去帮郭玉涛做一件事情,算是报答她的救子换子之情。 此时的郭玉涛是真的起了要让杜芸溪母子相残的心思,这就非常需要冯菊的配合了。为了保证今后联络的安全与方便,她就告诉冯菊,见到这荷包后,就去清竹庵那里相见,那里的庵主会为她们传递消息的。 只是后来,泰蔼鑫母子被杜芸溪派人赶出了京城后,就没了消息。郭玉涛也以为她的心思可能再没机会实现了。 然而,当多年后,听说泰蔼鑫一家竟然重返了京城不说,那走时狼狈不堪的小子竟然还成了个京官。郭玉涛抱着一丝希望,就带着那荷包来到了泰家。 当她听到孟岚琥说冯菊一直疯着,心知这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 可没想到三年后,清竹庵的小尼姑竟然跑来通知她,庵主说,她等的人,终于来了。 后来,就是姐妹重逢,互诉离情。郭玉涛自打看到冯菊神思清明地出现在眼前时,那几乎已成灰烬的念头,轰地一下就炸开了。 她忍了多年的怨恨几乎就要从灵魂中漫出来,渗透这活死人般的躯壳,把那伯府里的一切都烧个干净才好。 也因此,才会苦苦纠缠逼迫着冯菊同她一起,要在杜芸溪与泰蔼鑫之间制造矛盾,挑起争斗,直到发生不可挽回的伤害,最好是泰蔼鑫被杜芸溪害死了以后,再让杜芸溪知道真相。 当孟岚琥从冯菊这里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后,她想了很久,最后决定要把这事告诉泰蔼鑫。 因为就算她能控制冯菊,但郭玉涛那边实在有些疯魔了。在报仇无望的情况下,也不知她会做出什么恐怖的事情来。 与其让泰蔼鑫在完全不了解内情的状态下,对上突发的问题,不如让他自己来决定,要怎么做。 于是,孟岚琥挑了个第二天是休沐的好时间,专门把事情和泰蔼鑫提了下。 “相公,我最近发现一件事情,可能与你的身世有些关系。”孟岚琥等泰蔼鑫洗完澡,躺到床上时,开口说道。 “我的身世?”泰蔼鑫被说得一愣。 孟岚琥转过身,侧躺着说道:“自从娘前一阵稍微好些以后,中午午睡时就开始说梦话。尤其是伯府那个郭姨娘来了次以后,她就有些不安稳。” 泰蔼鑫微微皱眉,听着娘子继续说着,“那郭姨娘走后,我发现娘的情况似乎变差了些,就常常和她说话,想让她别老回忆过去的事情。但是前天,她和我说了件事,说完后就睡着了,再醒来时,我问她,她就不做声了。” “她说了什么事情?和我有关?”泰蔼鑫把娘子搂过来,轻声问道。 “嗯,”孟岚琥缓缓地,把三十二年前,伯府中主母、小妾之间的勾心斗角、换子图谋说了一遍。 说完后,泰蔼鑫久久没有言语。这实在是来得太突然了些,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是那恶毒嫡母的亲子,而孝顺了这么多年的母亲却是…… 孟岚琥当然没忘记提醒相公某些潜在的危险,她借了婆婆的口,把那郭姨娘的计划也说了出来。泰蔼鑫听了后,皱眉道:“她们打算最后怎么让人相信,我是嫡子,而大哥才是……” 孟岚琥道:“婆婆说,郭姨娘并没告诉她,但看样子是非常有把握的。而且不到最后似乎也不打算告诉旁人,包括婆婆在内。” “要是胎记之类的话,可我身上并没有胎记啊,痣的话,好像也没有啊,娘子你帮我看看吧。”泰蔼鑫有点不放心,爬起来就脱衣服。 就这样,孟岚琥不得不把相公的身子仔细观赏了一遍。最后两人确定,泰蔼鑫除了肚皮上有个小痣,再无别的能做标志的印记了。 两人都有点不明所以,孟岚琥则暗自决定,要找机会把郭姨娘震慑住了,套出这个秘密来。 不知是不是那次震慑问话的时间太长,冯菊的清醒时间迅速减少,当郭姨娘几天后再次登门时,见到的就是个神志不清的疯婆婆了。 “这,这,怎么又疯了?!不!不!你骗我,你装疯!”郭玉涛完全不能接受这结果,上去就要掐冯菊的脖子。 好在孟岚琥就在一旁等着,一步冲上拦住了郭玉涛,她让大丫到外面守着,转头就对郭玉涛用上了震慑。 当问出了结果后,孟岚琥很有点无语。 是他们夫妻想错了,有标记的不是泰蔼鑫,而是泰蔼察。 冯菊有个特点,就是脚趾特别长,那长度非常夸张,都快赶上某些人的手指了。 而泰蔼察就非常好的继承了这一点,当初接生时,郭玉涛就注意到了冯菊与她儿子的脚趾都长得有点过分。而做为生母的冯菊,在紧张惊慌中把孩子顺利生下来就不错了,哪里还能留意到亲子的这个特点。 后来,待泰蔼察稍微长大些,郭玉涛还借着帮忙的机会,再次确认了泰蔼察的脚趾的确与冯菊一模一样。 除此外,其实泰蔼察的五官中,嘴巴耳朵都很像冯菊,只是因为男女面相上的差异,使得这些年都无人注意到两人之间的相似。 虽然郭玉涛无法证明泰蔼鑫与杜芸溪的关系,但只要她能证明泰蔼察与冯菊的关系,那么另外一个孩子是谁的亲生子,也就不言而喻了,毕竟那天生孩子的可就这么两位孕妇呢。 孟岚琥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后,尝试着用震慑让郭玉涛忘记过去的事情,然而因为几十年的记忆实在太深刻又太庞大,孟岚琥都感到自己眉心处传来了一阵刺痛,也没法让她忘记那些事情。 无奈,孟岚琥只能让郭玉涛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后,就解除了震慑。 郭玉涛呆愣愣地看着一旁对着鹦鹉跳舞的冯菊,恍恍惚惚地就离开了泰家。 这天夜里,孟岚琥对泰蔼鑫说道:“相公,我今天给婆婆洗澡时,想到个事情。虽然你身上没什么印记,但保不齐泰蔼察身上有啊,而且我发现婆婆有个很特别的地方,她的脚趾非常长,你若有机会,就留意下你那大哥是不是也长着十个长脚趾啊。” “嗯,我知道了。”泰蔼鑫最近本来公事上就很繁忙,还真没什么精力去考虑自己这古怪离奇的身世。 此时不禁叹了口气道:“我对那杜氏实在产生不了什么母子之情,光想着自己是她亲生儿子,就让我觉得膈应,你说我这是不是不孝啊?” “都说子不嫌母丑,但那是因为丑母虽丑,可却尽到了为母的责任。可你想想那位,她当初在伯府里,处境就艰难到,不换个儿子就要死掉的地步吗?说白了,完全就是为了争宠罢了。”孟岚琥不屑的嗤笑了声,接着说道:“她根本都不配当人母亲,你假如是个女孩,你觉得就算郭姨娘现在告诉她,你是她亲生的,她会把你认回去吗?” 泰蔼鑫哼笑声,摇摇头。 孟岚琥继续说道:“说个不客气的,假如你现在混得很惨,嗯,街边的乞丐好了,你觉得她会放弃一表人才还当过官的泰蔼察,转头去认个乞丐混混做儿子吗?” “所以说,她在乎的,只有她自己罢了。对自己有利的,就要弄过来,对自己没好处的,不管是女儿还是儿子,恐怕都无法打动她那颗自私自利的心呐……”孟岚琥总结了下,怜悯地摸了摸相公的头发。 泰蔼鑫自然了解杜芸溪的品性,他点点头说道:“也罢,我们就当不知道这事罢了,虽说她给了我这条命,可……” 他话没说完,就被孟岚琥打断了:“等等,我觉得你没说对。虽然那杜氏生了你,可你因她好几次都差点丢了小命。若是没有你娘子照料你,恐怕你如今坟头上的草都几尺高了。所以你的命早就还给她了,如今留在你身体里的,是你娘子送给你的小命,懂了吗?” 泰蔼鑫虽然觉得娘子说这话时对她自己的称呼有点古怪,但并没太过注意,笑呵呵地点头道:“多谢娘子的救命之恩,从今后小生就把这剩下的小命都交给娘子了,今晚就先来个以身相许吧!” …… 已经进化成老流氓的泰蔼鑫和娘子度过了一个火热的夜晚后,第二天又投入到繁忙的公事中去了。 而暂时平息了泰蔼鑫身世问题的孟岚琥则全心去准备弟弟的婚礼了。 转眼,到了孟岚重的大日子,六月初八。 一大早,他就被姐姐从被窝里提溜起来,好一番洗刷后,终于套上了精美合身的婚袍。 看着高大俊朗的弟弟,穿上婚袍后,还抬起胳膊来转了一圈,孟岚琥忽然想到了当初见到这家伙的第一面,那丐帮新弟子的造型,实在让人难以忘怀。 “姐,怎么样,被你弟弟的俊美给惊呆了吧!哈哈哈!”孟岚重得瑟地凑到他姐面前,挤眉弄眼道。 看着弟弟的蠢样,孟岚琥终于没忍住,在这大喜的日子里,赏了她弟一个脑崩子。 看了看时间还早,孟岚琥张罗着让自家人都赶紧吃了饭,然后就让新郎官带着一帮伴郎去徐家折腾去了。 而孟岚琥请来董娘子帮忙看顾下婆婆、二丫,自己就带着大丫、瑶瑶、董云云和肖大娘子去了隔壁巷子的弟弟新家。 孟岚重的新家中,此时正由他师父谢二郎指挥着几个下人,一通瞎忙。 谢二郎当了一辈子老光棍,让他来张罗婚礼,实在是问道于盲。他顶着一脑袋汗,对一旁的小厮说:“也不知道你们都是为啥要娶老婆,就冲这麻烦劲,倒贴钱,我都不干。” “谢师父您得感谢还有人不怕麻烦,非要成亲。不然你如今去哪儿收徒弟收弟子啊?大家说是不是?”孟岚琥进门就冲谢二郎开了个玩笑,大家都笑着称是。 “哎!琥丫头你可来了,那我就休息休息去了,妈呀可烦死我了。”谢二郎笑呵呵地冲孟岚琥点头打招呼。 “师父您就给我留点面子吧,我都这岁数了,还丫头丫头的,就算我好意思答应,旁人听了恐怕也要起鸡皮疙瘩了。”孟岚琥一说完,大家都轰然大笑起来。 傍晚时分,孟岚重经过重重阻碍终于把他的仙女徐永芝给迎了回来。 一对新人在拜了天地后,又给谢二郎、孟岚琥和泰蔼鑫都磕过头后,就算礼成,送入洞房了。 第二天到了中午,这对小夫妻才慌里慌张地赶到泰家来给姐姐、姐夫见礼。 孟岚琥看着弟弟那死活合不拢的嘴,以及徐永芝略诡异的步伐,心中顿时一清二楚。 她偷偷塞了个巴掌大的小罐给弟妹,嘱咐道:“今晚管住他,你那里要是疼得厉害,就抹点这个。等全好了,才能再行房事,不然可有你苦头吃的。” 也不管徐永芝那红得快滴血的脸色,孟岚琥转头对他弟弟说道:“这几天不许再欺负小芝,等她不痛了,才能再行夫妻之事,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昨晚是我莽撞了,以后不会了,嘿嘿!”孟岚重也不害臊,大大咧咧地说道,还凑到徐永芝跟前问道:“还疼得厉害吗?等回去我那儿有尚好的金创……”他话没说完,就被徐永芝死命拧了下软肉,立刻就闭了嘴,可没过一会,又咧嘴傻笑起来。 徐永芝三日回门时,孟岚重看到徐母泪眼汪汪地看着小闺女,干脆厚着脸皮,请丈人允他们夫妻在徐家住上两天,也好多跟着徐大人学一学治家之道。 徐大人自是欣然同意,晚上同妻子说道:“咱们这个女婿找得好啊,你看看,多贴心啊……” 就在孟岚重愉快地过他的新婚假期时,大理寺开始了真正的大洗牌。 在几乎三分之一的官员被请到了不知何地去喝茶后,剩下的人都开始兢兢业业地认真干活了。 泰蔼鑫因为在核查组里卖命卖得好,被核查组老大都察院左都御史窦三糜老大人成天拎在身边。 这位窦三糜大人其实对泰蔼鑫有所耳闻,因为他就是差点被徒驰楼徒侯爷打死在街头的好友。不过窦御史骨骼清奇,不但嘴皮子厉害,还有两下身手,可谓是御史中战斗力最强的牛人,也正因此,当年才能狂战徒侯爷的手下保住一条性命。 虽然差点被揍熄火,可窦御史当初可是逼着自家儿孙抬着他,去给好友徒侯爷求情的。所以这两家关系一直很好,小辈中也多有来往。 而窦三糜后来也从好友那里得知了那桩“泰司员巧破禽兽案”的事情,硬是笑了好几个月,这也让他在发现大理寺里竟然就有这位“泰司员”后,干脆把人弄到跟前,也好及时找些乐子…… 七月份时,陈家惨案在大理寺公审了一次。孟岚琥走了点相公的后门,跟去看了看热闹。不过她可是带着任务去的,在公审结束后,几位判了秋后问斩的死刑犯虽然还有几个月好活,可没过几天,他们就尝到了生不如死的滋味。 陈家族长等几位人渣开始在每天夜里陷入可怕的噩梦中。后来因为实在受不了这种折磨,他们就朝狱卒哭诉。说是这大牢里,有一群恶鬼,还是好南风的色鬼,每晚都会趁人入睡时,把他们几个百般蹂/躏,辣手催菊,实在是惨绝人寰、生不如死啊! 开始狱卒还以为是这几个家伙玩什么花样,可当他们发现夜里这几位真的好像被魇住了般,鬼嚎惨叫,不由自己也被吓得有些后背发凉。 随着这些狱卒向上汇报和回家闲聊,京城大牢里有鬼作祟的消息竟迅速传了出去。而且这消息里说得有鼻子有眼,那些鬼都是以前被害死的冤魂,一见到身负罪孽的男子,就会扑上去吸他们的阳气。 后来,陈家那几个,在秋后问斩时,因为长期严重缺乏睡眠,都一副面色惨败、阳气泄尽的模样。他们一露面,就让那传言更加被坐实了。这也让一些歹人心生恐惧,生怕自己被抓后也被恶鬼缠身,从而悄悄停了恶行,甚至转头去弥补过去的罪孽。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眼下,经过四个多月的清查后,大理寺少卿刘长润一案才算渐渐到了尾声。 刘长润最后因贪污数量巨大,徇私舞弊,造成冤假错案多起,影响极其恶劣,被判了死刑。他攒下来的那些财物不但都被抄了去,连家人也被牵连,全发配到了边疆地区充军。 跟刘长润同期被查办的,还有一批官员,这让大理寺的中高级官员一下子出现了断层。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酱油君是:窦三糜大人! 窦三糜(逗米米米):徒驰楼的好哥们,督察院御史老大,都察院左都御使,从一品。性诙谐,嫉恶如仇。 第70章 京城八卦 话说大理寺的中高官员倒下一大片,为了维持正常工作, 窦老御史毫不犹豫地举荐了无名小辈泰蔼鑫。建议由六品的大理寺丞泰蔼鑫先暂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一职, 两年后如表现优秀, 再考虑转正的事情。 如果这话是别人说得,恐怕要被喷个体无完肤。然而大家一瞅, 哟呵, 这不是“斗大人”吗?算了吧,算了吧, 咱还是别去招惹他了,免得一不留神就被他斗个死去活来了。再说眼下皇上正盯着大理寺呢, 去了那位置, 也不敢捞什么好处, 说不定还要陷入不少麻烦中呢。 总之, “斗大人”的提议在暗合了圣上的心意又没什么人挑刺的情况下, 顺利通过了。 对此,大家都恭喜泰蔼鑫这升官的速度实在惊人啊。可泰家夫妻俩对此却都不太兴奋,首先, 务实的孟大王就嫌弃地表示, 一方面相公要更辛苦了,一方面还只是暂代而已,薪俸也不加,品级也不升,万一这两年里碍着谁的眼了,回头白忙一场都算是好结局了。 而泰蔼鑫则觉得, 他才到大理寺大半年而已,如今短时间内,少了这么多中高级的官员,下面肯定会乱上一阵。 而且,虽然刘长润的案子快结了,但除他之外,还有大量别的官员的案子需要跟进,总之工作量会非常巨大。可是他还没能培养出几个可靠的帮手,现在也只有董立夫比较值得信赖。所以,实在是很难让人高兴起来啊…… 果然,九月时,泰蔼鑫刚暂代了少卿不到一个月,就查到了件有点麻烦的案子。 案子很简单,去年三月,何将军府上的管家强占了南区与东区交界处的数间民房。 在没有任何可信的证物支持下,这桩案子竟被荒唐地判为,何府管家租下了那数间民房,时间为五十年…… 之所以会判成这样,有个很大的原因就是,何将军的女儿如今正在皇帝后宫之中,就是那个还比较得宠的何嫔。 其实何家的主子倒还好,都知道要少给女儿招祸,平日还算低调讲理。但何家的下人里就有觉得自家小姐得宠了,自家也是皇亲国戚啊!这下可不得了,顿时就拽了起来。这其中,又以何府管家何利宝最为突出。他在府中倒还老实本分,可一出府,那就感觉快要横着走了,尤其是面对一些平民百姓时,更是气焰嚣张。 泰蔼鑫自然不会放过这种颠倒黑白的案子,只花了几天功夫,就重新判定了那何府管家何利宝立刻归还民房,同时判他支付这一年半的惩罚性租金,若逾期不交罚金,则有三十杖刑在后面等着他呢。 何利宝自然不服这个暂时代理的大理寺少卿,他气冲冲地跑回何府,准备向老爷狠狠地告上一状。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这娘娘家里的管家也是他个小屁官敢动的吗? 然而当他急匆匆找到何将军,添油加醋地把事情瞎说了一遍后,等来的竟是两个大大的耳光! 原来今日朝堂上,何将军被窦御史好一通损,什么穷的没房子住了吗?要去抢老百姓那几间旧瓦房。什么是不是钱都给女儿花用了,连一个月几两银子的租金都交不出了吗? 等何将军好不容易问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后,就把何利宝恨得冒泡了。 女儿在宫里多不容易啊,好难得成了个何嫔,转头就被这蠢货给坑了。为了贪那每月几两银子,可把他们家给害惨了! 何将军非常清楚现在这个年轻帝王有多讨厌仗势欺人、徇私舞弊的,赶紧就给皇帝请了罪,一散朝就赶回家准备收拾那个蠢货管家。 结果他还没动手,这蠢货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何将军恨得又踹了他两脚,直接让心腹赶紧把罚银给交了,再回头来收拾家奴。 且不说何利宝如何被自家主子抄家发卖,这边泰蔼鑫看到何府做出的反应,倒是对何家还生出点好感来。 他也知道,其实好多坏事还真不见得就是主子干的,下面的奴才狐假虎威起来,也是能做出许多恶业来的。 本来泰蔼鑫以为事情到了这里就算完了,可没想到竟然还有后续。 泰大人如今因为暂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一职,所以被特许加入四品官员的行列,每天上朝! 这让起床不太早的泰某人很是痛不欲生。从今起,他那赖床的小习惯算是要彻底永别了。 好在他位置靠后,每天上朝时,还能借机偷摸着休息休息。 这天散朝后,泰蔼鑫正准备找个地方把早饭解决掉,就听有人在后面喊他,“泰大人请留步!” 泰兴觉得奇怪,转头看去,是个陌生的公公在喊他。 这公公走到泰蔼鑫面前,语调奇怪的开口说道:“我听旁人说,泰大人最善于断案。因此才能以六品的官阶暂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 泰蔼鑫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谦虚道:“公公,过奖了。” 那太监,忽然拍了拍手。就见一个小太监拎着个笼子走了过来,那笼子里竟然关了一只吱哇乱叫的老鼠。 “泰大人,这只老鼠,前日咬坏了我的衣衫,不知该判他何罪呀。”说完那太监露出个阴险的笑容。 泰蔼鑫顿时明白了他的用心,不判自己要落个无能之名,判了自己要得个狗拿耗子的美称。这宫中唯一与他有点过节,可能看他不顺眼的也就是何家女儿,那位比较得宠的何嫔了。想来,这个太监恐怕是被派来,专门下自己脸面的。 泰蔼鑫看着那太监一脸的鄙夷奸笑,心中腾起了股无名业火。他冷笑一声,痛快地答道:“既然这老鼠咬坏了公公的衣衫,那肯定是有罪的了。若是就此判他死刑,损人衣衫倒还不至于,判的过重了些。可若是罚点别的,恐怕公公又不满意。我看,不如……就判他个宫刑!想必他以后自然就懂规矩知礼仪了。” 那太监听了“宫刑”二字,顿时气的满面通红。他抖着唇,蹬着泰蔼鑫,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最后竟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哭音,扭头就跑远了…… 而一旁拎着老鼠笼子的小太监则傻傻地看了一会儿,也拎着笼子赶紧溜了。 这两个太监走后,泰蔼鑫周围的官员,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原来,这位于太监正是前一阵因家人企图把陈家小女儿当小妾送来,而被牵连,失去了权势的大太监。 当他听说泰蔼鑫得罪了何嫔妃的家人后,顿时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有时候,对付些讨人嫌的低级货色,那些大人物反倒不好出手。不如,就由他来,削一削这个六品小官的脸面。 事后,那何嫔妃必然会重用他于太监的,他也能借着何嫔妃,再一次爬上权势的高层去! 然而,于太监没想到的是,这位泰大人竟然是个混不吝!他羞辱不成反被辱,这下别说是在何嫔面前露脸了,他的脸都被那位泰大人给打到爪哇国去了…… 当天晚上,皇帝陈鲲就听说了“泰推丞审老鼠”的事情,乐得哈哈大笑后,对身边人说:“你说这人真有意思啊,尽是审些动物禽兽出名,也不知此刻他在家做何想啊,哈哈哈!” 此刻在家中的泰大人,还不知自己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将顶着一个“通兽语,善审禽兽”的帽子,他正抱着胖闺女练臂力呢。 泰家倒是笑语晏晏,和乐安宁。可泰伯府中的郭姨娘却觉得人生实在太过残酷。每当她快要放弃报复时,就冒出点希望的火星来;每当计划就快要有所进展时,就会被倾盆大雨浇熄火苗。反复几次后,郭玉涛是真的有些错乱了。 这天,郭姨娘听到两个小丫鬟闲聊,“哎,真可怜啊,我听说老张家不是养了一对黄狗吗?结果那房的小少爷非要把那只公狗抓去做火锅,就在母狗面前杀了那只公狗,母狗看到后,就扑上去咬他,结果也被下人给踢死了。老张家的孩子哭都要躲着点哭,不然还要被人喝斥。” “天哪,太……怎么会,好好的怎么非要去吃人家的大狗啊?” “嗨,谁知道呢?反正小少爷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那房的人就没一个正常的,以后咱见了都绕着点吧。” 若是平时,郭玉涛肯定会想着,自己能不能借着这事做点什么或是得点什么好处。可今天她却愣愣地想着,“我,我竟不如只狗?!!!母狗尚且知道宁死也要报仇,我却在她手下低眉顺眼地哑忍了这许多年,我竟不如只狗吗?” 三天后,郭玉涛终于准备好了所有的东西,晚上睡前,她借口有事禀报,进了杜芸溪的院子。 然而谁能想到,她让杜芸溪把闲人都撤出去后,神秘兮兮地凑到主母身边,忽地掏出把剪子就捅了过去。 这一剪刀,直接就扎进了杜芸溪的心口,鲜血瞬时就渗出了衣襟,杜芸溪见状,两眼一翻,死了过去。 而郭玉涛还没停手,她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里面竟套了三层中衣。每件中衣都侵了些素油,此刻已经被郭玉涛用剪刀三两下裁成了条状。 然后,郭玉涛就用房中的蜡烛点着了这些布条,然后扔得满屋子都是,当她只穿了件里衣,开始跑到外面放火时,终于惊动了府中下人。 而此时杜芸溪的主室已经烧了起来,从外面看,已经冒出了股股黑烟。 这天晚上正好有风,火借风势,顿时泰伯府里就乱了起来。 人喊马叫,胡乱奔逃,有那胆大的,竟趁乱得了不少外财,胆小的,则只顾抱头鼠窜。 火势起来后,泰伯府的北苑忽然冲出来一小队黑衣人。他们四处打探了下后,凑在一起低语了几句,接着又散开来,各自去做事了。 而杜芸溪并没死掉,她面色惨白地被丫鬟救了出来。此刻,那把剪刀还颤巍巍地插在她胸口处,无人敢拔/出来。 这时,有稍微顶用点的下人跑来禀报,说是抓住了郭姨娘,杜芸溪惊魂未定,没有任何反应。 大丫鬟玲珑见状,就吩咐道:“先押到柴房看管起来,赶紧去把大夫请来,救夫人要紧。” 那下人似乎想说什么,可看到杜芸溪的模样,终究还是点点头出去了。 原来那郭玉涛被抓住后,觉得自己大仇已报,而此事之后她也再难活命,于是开始把那些隐秘事情,大喊大嚷了出来。 伯府下人本就爱打听八卦,此刻听到这种猛料,那更是个个都竖起耳朵来,就连那些原本在四处逃窜的胆小之辈,也渐渐镇定下来,把郭玉涛围了起来。 这一出活生生的移花接木、狸猫换太子,听得众人是咋舌惊叹。而当那下人从夫人院子出来,奉命要把郭玉涛关押起来时,竟有不少人趁着夜色胡乱嚷道:“且听她说完啊,说完再关!说完再关啊!” …… 于是,当第二天,杜芸溪的贴身大丫鬟得知了郭姨娘说出的那些话时,伯府版移花接木的故事早就穿出了府去。 而此时泰蔼察正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自己的光脚丫发呆不语。 没错,他已经听小厮把郭玉涛昨夜说的那番话都传了一遍。 将冯姨娘的样貌,反复回忆了许久后,他心虚地察觉到自己的嘴巴神似冯姨娘。 至于眼前这十根长长的脚趾,简直就像十根闷棍一样,把他砸得头昏眼花。 而这一切,杜芸溪都无从得知,她虽然幸运地躲过了一死,但又惊又怕,还失了不少血后,还是陷入了昏迷。 泰伯府在一片混乱中,无人察觉到,某处少了几个人,而这几个人中,有一个,竟然通过一系列渠道,把伯府的这番惊人□□传进了宫中。 皇帝陈鲲听到这个消息后,微微一笑道:“终于啊,时机快到了。嗯……让他们派几个人去盯一盯泰蔼鑫,看看他们家有什么反应,其他人继续保持不变。” 泰蔼鑫有什么反应?他只觉得脑壳大了三圈!!! 这郭姨娘要报仇就报仇去嘛,为何要把这事捅出来,又没什么用处,纯粹是害人嘛! 孟岚琥安慰他:“别急,我估计她不一定想要认回你,就算她想要认,咱娘疯了,你身上又无什么标记,她空口白牙的就想把你认回去,你也可以打死不承认啊,这事说不得,咱们还能和泰蔼察联手一把,不要急,先等等看好了。” “也只得如此了,反正我是不会认她做母的,我的命早被她害死了,现在活着的是我娘子借我的命,对吧!”泰蔼鑫苦恼了一阵,发现于事无补,只得认死一条,就算真是生母,可命已经还了,所以绝不相认。 他俩这番话,自然传到了某个有点闲极无聊的皇上耳朵里,他先是愣了片刻,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笑够了之后,叹道:“可见人之初,性本真啊,是善是恶,多靠后天教养。既然他们这么识相,我就来帮上一把吧,来人,拟旨。” 等圣旨写好后,房中一人有些犹豫地问道:“圣上,当初先皇压着不给他们家袭爵,不就是担心那人的儿子……虽说,泰蔼鑫是从小在府外过的,可他出生那日子也并不是非常安全啊,万一……岂不是称了那人的意吗?” “若换成是泰蔼察,你看我会不会让他袭爵。这泰蔼鑫实在是最合适的人选了,你仔细想想去吧。”陈鲲卖了个关子,把圣旨看了一遍后,点头让旁边太监用印。 于是,嘉和二十年十月初二,内城的泰伯府和城西的泰家先后收到了一封圣旨。 当泰蔼察一干人慌慌张张接了圣旨,听完传旨太监念完圣旨后,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不知要做何反应…… 而泰蔼鑫家的反应就活泼多了,孟岚琥把传旨太监请到上座,奉上茶水后,推了把回不过神的相公,笑着问道:“这位公公,圣上突然说我家相公是伯府嫡子,不知是如何确定的啊?” 传旨太监高深莫测地一笑道:“这个,杂家如何会知道?反正也是好事,泰大人难道不高兴吗?” “哈,哈哈,高,高兴!”泰蔼鑫干笑着,嘴角抽搐了几下。 “泰大人高兴就好,得了,杂家还要回宫复旨,就不多呆了,只是圣旨上说的三日内搬回伯府这事,泰大人可要抓紧点,不然可就成了违旨了啊……”传旨太监嘱咐了几句,收了孟岚琥塞过来的小荷包,摇摇摆摆地回宫去了。 剩下泰家夫妻俩面面相觑,半天后,孟岚琥憋不住噗哧笑了起来,而泰蔼鑫则无奈地叹口气,苦笑起来。 谁能想到,泰伯府那被压了二十二年,历经三代皇帝的袭爵折子竟然突然被批复了。 只是这批复的内容,惊掉了无数人的眼珠子。 皇上竟然说,泰家庶子泰蔼鑫才是真正的嫡子,理应由他继承爵位。 而伯府的爵位按制降了三级后,从一等开国辅运推诚伯变成了四等奉天翊卫推诚伯。换句话说,等泰蔼鑫死后,这个爵位就降无可降,而泰家也就不再有爵位可以承袭了。 圣旨中还斥责了一番杜芸溪,言她心思诡谲却自食其果,导致泰家嫡庶混乱。令其今后不得出府,在家中反省修德。 这话说得非常重了,一般女子见了这个,估计都活不成了。然而杜芸溪却已经看开了,经了郭玉涛那一剪刀,差点见了阎王之后,她觉得这世上,再没有什么能比好好活着更重要了。因此她面无表情地接了圣旨后,就继续安心养病去了。 至于要在三日之内搬家,孟岚琥倒不太在意。反正到时候,在伯府内,先把住的地方搞定了就行,其他零碎行李,以后慢慢来就是了。 不管是安心养病的杜芸溪也好,还是无奈搬家的泰蔼鑫也好,这事对他们而言,还都算不上天崩地裂。只有泰蔼察,这下连上吊的心都有了。 当了三十二年的伯府嫡子,就等着啥时候皇帝心情好了,能批准他承爵,继续当个伯爷。谁知道,到头来竟成了个鸠占鹊巢的庶子,生母还是个疯癫了二十多年的疯婆子?! 泰蔼察真想伸出左手,大喊一声“臣妾做不到啊!” 他哭哭啼啼跪倒在杜芸溪床前,母子俩都有些尴尬难言。 杜芸溪对这个养了三十二年的假儿子倒也没太大恶感,只是觉得自己被下人糊弄了,看到泰蔼察难免有些膈应。 而泰蔼察却是希望能让嫡母心生怜悯,在今后的日子里,最好能对他照顾一二,实在不行,退一步,只要别打压报复也好啊。 这对假母子正相对无语时,玲珑进来禀报,“夫人,泰二爷和二奶奶来了。” 杜芸溪愣了下,点头道:“快让他们进来。” 泰蔼鑫想着早晚有这么一遭,反正躲不过的,干脆早点解决算了。 于是硬着头皮进了杜芸溪的内室。 不过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生母实在是人品了得啊,只听床榻上传来一声凄怨的哭喊声:“我的儿啊!娘盼你盼的眼睛都酸了啊!呜呜呜……” 孟岚琥在一旁看着,心里啧啧赞道:“好演技!这若是在后宫中,估计也是号人物了。” 泰蔼鑫实在喊不出“娘”来,干巴巴地站在床前说道:“听说夫人被人插了一剪刀,不过您这哭声壮而有力,看来情况还不算严重,真是很幸运啊。” 这话一出,孟岚琥差点没喷笑出声,妈呀,自己这呆相公瞎说什么大实话啊!哈哈哈! 杜芸溪表情扭曲了下,转过脸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你这孩子必然还记恨着当初我做的那些事。可我也很无奈啊,我是个做母亲的,我要保护自己的儿子,可谁知,我们母子俩竟被贱人陷害,差点成了仇敌……”说着还抽泣了两声,仿佛非常痛苦一般。 在她背后,泰蔼鑫面色淡然地抬了抬眉毛,一言不发地四下打量了一圈。 作者有话要说:  郭玉涛:失策了!竟然没有确认那毒妇到底死没死,就跑出去放火了,我,我好后悔啊!我应该用剪刀插她咽喉,这样就不会因为她胸部过大,导致计划失败了!该死!我恨大胸部! 孟岚重:玛蛋!特地挑了个离姐姐近的地方安家,结果皇帝老儿一道圣旨,老姐就搬到内城去了!我该怎么办?以后还要怎么去蹭饭啊!!!师父!娘子!快,我们要赶紧想办法搬进内城! 徐永芝、谢二郎:瞧你这出息! 第71章 进府二三事 话说杜芸溪自己演了半天苦情戏, 也没听见那小王八蛋过来劝上两句。看来今儿是没法顺坡下驴了, 杜夫人只得自己给自己搭了个台阶。 “如今我不怨你还记恨往事,我是当娘的,当娘的如何会与儿子计较呢?好孩子,我如今起不了身,你先跟着玲珑,在东苑安置下来, 咱娘俩以后有的是时间,也不急这一时,且去吧。”说罢她摆摆手, 让玲珑把泰蔼鑫夫妻俩领了出去。 这出母子相见,杜芸溪从头到尾都没给孟岚琥一个眼神, 她非常瞧不上这粗鄙无知的儿媳妇, 不过没事,以后慢慢收拾吧。 没有任何一个人关注的泰蔼察,则尴尬地也跟着泰蔼鑫夫妻一起出去了。 泰蔼鑫和孟岚琥跟着玲珑把伯府的东苑转了一圈。这里地方挺大, 只是房子保养的并不很好。这些年伯府的收支已经出了问题,而东苑自打老伯爷泰和伦去世后, 就没什么人再来住过,慢慢就显出了几分破败。 夫妻俩逛完就回了城西自己家, 两人把大家都找来, 一起商议搬家的事情。 最先说话的是泰祥博,他看了看佰子苏和窦宝道:“我们三个都是要在酬勤馆念书的,与其住在内城, 每日赶半个多时辰的路,不如就留在这里。然后休沐日再去伯府看你们,可好?” 他一说完,佰子苏和窦宝都频频点头,说实话他们俩并不想住进伯府去,毕竟不是真正的血脉亲人,佰子苏好歹还算个义子,可窦宝则连个住进去的名义都没。 孟岚琥和泰蔼鑫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他们对视一眼后,泰蔼鑫笑着说道:“也好,那你们三个平日就住在这边,赵英和大丫、二丫也留在这里……” 他话没说完,就看大丫脸色不对,孟岚琥知道情由,就开口说道:“二丫喜欢跟着我,再说咱们去了伯府总要带几个自己人才好,我看这样,赵英这几天就招个会做饭的婆子和一个粗使丫头来家,嗯,干脆再招个小厮。等把人招齐了,赵英和大丫二丫就跟着我们都搬去伯府。” 大丫一听这话,明显松了口气。她妹妹平日倒不缠人,但那是她知道孟岚琥就在家里,早上和晚上肯定都能见到。若是像泰老爷说的那样,她们留在这边的话,其实就她自己而言,还更乐意点,但是妹妹肯定是要难受的。 赵英听着自己还是会跟着主家,心里也高兴起来。在他看来,如果留在城西,那只会离主家越来越远,最后就会被淡忘了,再有什么好机会都很难轮到自己。 “另外,窦宝,我和娘子想收你为义子,就和佰子苏一样,你可愿意?”这是昨晚他们夫妻俩就商量过的。 来京城已经四个年头了,这几年里,窦宝是个什么样的品性,孟岚琥夫妻俩都太清楚了。认他做义子是因为夫妻俩真心喜欢这孩子,当然也有为了今后他进出伯府时,更加名正言顺,不会遭人冷眼刁难。 窦宝没有家人,自己就能拍板决定,于是当天泰蔼鑫夫妻俩就又多了个好儿子。 这人一多,称呼上就要重新搞清楚了。 按照年纪大小排序,佰子苏做了大哥,泰祥博是二哥,窦宝是三哥,瑶瑶是四妹,泰祥斓也就是小五,这回成了真正的小五妹了。 小五的大名在周岁时就起好了,本来泰蔼鑫是想取娘子名字中那个岚字,做小五的名。可后来一想,他在某些时刻会喊些什么“岚儿”、“琥儿”、“小岚”、“琥妹”之类的,女儿若是也叫“岚儿”,怎么感觉喊起来有点小羞耻呢? 于是,把心里那点不能告人的念头转了转后,小五的大名就成了泰祥斓。 当然,他没想到的是,本来是为表达对娘子感情深厚而取的名字,多年后竟被解读成了另外一种意思,并成为泰大人高瞻远瞩,尤善识人的重要证据…… 商量好了明天要做的事后,大家就各自洗漱准备安歇了。 夜里,泰大人躺在床上还有点头大地对娘子说道:“你说,圣上怎么会突然想起二十二年前的请爵折子的?泰家那折子当初又是为啥被压下来的啊?” 孟岚琥闻言,也仔细搜索了下自己上辈子的记忆。她只记得在大皇子登上皇位后,京城中确实清算了一批人。其中据说有个泰伯府,是因为替三皇子跑腿办了不少坏事,最后落了个抄家发配的下场。这辈子,三皇子早早倒了,这泰伯府也就躲过了那个破败的结局。 爵位继承什么的倒还真没听说过,莫非上辈子这泰伯府到最后也没继承到爵位? 想到这里孟岚琥摇摇头,说道:“按时间算,那该是先皇继位前两年的事情,那时候没批,一直拖到现在才批,这个请爵折子历经了三代帝王啊,哈!这么说起来,如今批下来了,还真不容易呐……” “先皇继位前两年……”泰蔼鑫觉得这时间有点古怪,就试图在自己幼时的记忆中找出点有关的事情来。然而可惜的是,他那时候满脑子都是尽量吃饱饭,想办法多读书,以后出人头地也好把生母接出府的念头。涉及到皇帝那个层次的事情,他既无心也无力去获得消息。 想了会也没什么结果后,泰大人嘟囔了几句“圣上怎么有时间管这么个老折子,莫非是太闲了吗?”就搂着娘子沉沉睡去。 这两天因为“奉旨袭爵搬家”,泰蔼鑫已经得了三天假,同僚对这位暂代大理寺少卿那是羡慕嫉妒的眼珠子都快红了,这是什么人品啊!!!升官都是用跳的,当了几十年庶子竟然突然变成个嫡子,接着还马上就袭了个四等伯爷的爵位,虽然是最末等的,但那也是正一品的爵位啊,简直羡慕死人啦! 泰蔼鑫夫妻俩没空管别人的红眼珠,此刻正招呼着大家收拾东西。赵英则被孟岚琥指挥着,赶紧出去买人也好,雇人也罢,多找点靠谱的来。 忙了两天,终于在第三天时,泰蔼鑫一家人赶着三辆马车进了泰伯府。 他们入住的东苑其实以前还真是伯府里的正院,只是泰和伦去世后,因杜芸溪搬到了西苑,这里才渐渐变得荒凉。 大家粗略分了下房间,先安置下来,以后再慢慢调整。 孟岚琥嘱咐了大丫几句后,就跟着泰蔼鑫先去见杜芸溪了。 虽然夫妻俩都不想见这妇人,可这世界上的礼法摆在那里,就算不把她当作母亲,到别人家做客,也总要去见见主人吧。 这陌生的、彼此都有心结的母子、婆媳见面也没什么感人的场面,打了招呼后,杜芸溪突然让翡翠叫了一批人在屋子外等着。 “蔼鑫,你们刚来,以前也没什么仆人,这是我帮你挑的一批人,你先用着,有不够的,再和我说。”杜芸溪慈祥地对泰蔼鑫说道。 泰大人如今也是混了多年官场的人,他微微一笑道:“既然是赠我的,那儿子就收下了。不过按规矩,还请夫人把他们的身契给我,我也好安心用他们。” 杜芸溪脸色一僵,朝翡翠使了个颜色后,干笑两声道:“哎,年纪大了,真是容易忘事,还是蔼鑫年轻记性好啊,什么事情都记得一清二楚,身契这就给你取来。” 她说话间,外面的人群中,有几个人看了翡翠的手势后,就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不多时,翡翠拿着一个木匣进来。杜芸溪挥了挥手,翡翠就想把木匣交给泰蔼鑫。 她还没走到近前,忽然孟岚琥插上一步,伸手就接了过来,然后嘴里还仿佛自言自语般嘟囔了一句:“这丫鬟大了留不得啊,眼睛光盯着男人瞧,明摆着该送给我的东西,直愣愣就朝男人怀里送,这心思可藏着点吧……” 一番话说完,翡翠手脚僵硬地愣在了一旁,少顷,面色涨红地退了下去。 孟岚琥仿佛没事人一般,自顾自地把匣子打开,数了数里面的身契,就微笑抬头看向杜芸溪也不说话。 杜芸溪眼中闪过一抹冷光,眼珠一转就带着点委屈地看向泰蔼鑫。 孟岚琥心里喷笑,嘴角也微微翘起。泰蔼鑫见状开口说道:“夫人身体不适就早点休息,身体好了,再按圣旨行事不迟,我等先下去了。”说罢就带着孟岚琥朝外走去。 杜芸溪被泰蔼鑫噎得双手紧握,“按圣旨行事”不就是让她反省修德吗?这不是和说她缺德差不多意思吗?当了多年的伯府夫人,就算接到圣旨的那天都非常平静的杜芸溪,此刻听到泰蔼鑫的讽刺,竟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此时,孟岚琥已经带着外面那二十来个仆人回到了东苑。 因为正好缺人手,于是孟岚琥也不客气,按年龄老幼、身体强弱简单分了下,就给他们指派了些事情。 这二十来人里都有些什么货色,孟岚琥并不太在意。反正她一个也不信,能用就用,不能用的话,身契也不是白要的。 凑合着安置下来后,大家都很累了,胡乱吃了点大厨房送来的晚餐后,简单洗漱了下,就回房休息去了。 第二天一早,泰蔼鑫赶早朝去了,孟岚琥把瑶瑶和小五弄起来,一家人吃了早饭,正准备接着收拾东西,就看杜芸溪身边的丫鬟碧玉过来传话。 “二奶奶,夫人命我来问问,冯姨娘在何处,夫人想见见。”碧玉恭敬地说道,她已经从翡翠那里知道,这位二奶奶的嘴可是什么都敢说的,一个惹恼了,那话说出来能让你恨不得给自己多贴十张皮。 “哟,夫人这是想算账吧,不过冯姨娘和郭姨娘不同,她早些年都疯了,你跟我去看看吧,完事你也好回话不是。”孟岚琥说着就起身朝外走去。 碧玉微微皱眉,跟在孟岚琥身后。她们二人到了冯氏房前时,就听里面有两个人在说话。 “马瘦毛长蹄子肥,儿子偷爹不算贼。” “瞎大爷娶个瞎大奶奶,老两口过了多半辈,谁也没看见谁!” …… 碧玉听得傻眼,这冯氏竟和人在屋里说起了段子! 待孟岚琥推门进去一看,好家伙,人冯氏可不止说说那么简单,瞧着一身穿戴装扮…… 现拉到茶馆去,准能得一片叫好! 碧玉四下打量了一圈,发现屋子里只有冯姨娘一个人,可刚才明明是两个人在说话。 孟岚琥瞧出碧玉的疑惑,抬手指了指窗口,就看那儿挂了一个精致的鸟架,上面蹲了只浅绿色的小鹦鹉,此刻正歪着头打量碧玉。 碧玉是知道二爷二奶奶带着三只狗来的,没曾想,除了狗,竟然还带了只鹦鹉。 “这鸟可有点来历,是徒侯爷指定要给冯姨娘的,我们轻易都不敢动呐。”孟岚琥看似无意地说了一句。 可碧玉听了却心里一动,等她看了会“冯氏与鸟共舞”后,回去禀报夫人时,特意把这事提了一句。 “徒侯爷?那个徒疯子莫非是看着冯氏也是个疯子,可怜她?不不不……碧玉,你看那冯氏老得厉害吗?”杜芸溪眼珠一转,开口问道。 碧玉跟着杜芸溪日久,听话听音,当下就明白主子问的是什么,于是答道:“老是老了,可尤有风韵。” “这就是了,想不到那徒疯子竟然好这口,啧啧。也罢,反正她都疯了,我就是弄死她,也不解气,且饶她几日吧。这样也免得我那新儿子心疼他那老娘亲,哼!”杜芸溪哼了声,转头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的眼角。 “不过那孟氏嘛……这样,碧玉你去把田妈妈叫来。”杜芸溪想到个主意,碧玉领命去了。 不多时,杜芸溪的奶妈田婆子进来了。 “小姐,今日可用了早点?”田婆子一脸慈爱地看着她的小姐说道。 “妈妈快坐,按说你这个年纪,我该放你回去享享清福的,可我啊,实在舍不得妈妈。这不,今儿还有桩事要麻烦你。”杜芸溪笑着拉住奶妈的手,开口把事情说了一遍。 “我这二儿媳自幼丧母,后娘又对她从不管教,所以这教养上非常成问题。妈妈正好在这方面经验老到,就烦你帮我去教教这个二奶奶,怎么严怎么来,她若是不听,你只管搬我的名号……” “哎,小姐放心,我田婆也是跟着小姐学过来的,这些年别的不敢说,规矩这两个字算是学得还不错。您放心,我定会让咱家这二奶奶长点教训,以后见了您肯定老老实实的,呵呵呵!”田婆子得意地笑着,满口把事情应了下来。 于是,孟岚琥进伯府的第三天,就来了个婆子据说是要教教她伯府的规矩…… 用臀部想,都能知道是怎么回事的孟娘子,心中好笑,我虎嬷嬷当初在后宫靠着规矩二字,下了多少黑手,使了多少阴招,今儿竟然有人要来教我规矩?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孟岚琥端坐堂上,让大丫把那婆子领进来。 田婆子一进屋子就看这位二奶奶大模大样地坐在主位上,不说不笑地正看着她。 “见过二奶奶”,田婆子是来教规矩的,自然不可能一上来就自己胡乱来,因此恭敬地行了礼后,才开口禀事。 “老奴奉夫人之命,特来把伯府的规矩向二奶奶说道说道。”田婆子也从翡翠那里听说了,这位不是个软柿子,所以也不多说闲话,直接就打算开教。 “不知这位怎么称呼?”孟岚琥没接话茬,反倒问起闲话来。 “老奴夫家姓田,给夫人做过几天奶妈,二奶奶喊我声田婆就可以了。”田婆子一板一眼地说道,不打算留一根小辫子让二奶奶抓到。 “原来是田妈妈。”孟岚琥笑着点头道。 “不敢当,二奶奶还是喊奴婢田婆罢,这尊卑规矩可是最不能乱的。”田婆子做出一副古板模样,义正言辞地说道。 “也罢,田婆你说得有理,我想问问,你说的伯府规矩都是夫人立的吗?”孟岚琥也不纠缠,开口问了个问题。 “回二奶奶的话,一部分是夫人立的,其他的应是历代的伯府主母传下来的。”田婆子小心地答道。 “行,那回头你教的时候,若是夫人立的,就提醒我一声,我这个做儿媳的,一定要好好学习才行。”孟岚琥说得一本正经,仿佛有多崇拜杜芸溪一般。 田婆子眼一眯笑着点头道:“也罢,就先从夫人立的规矩说起吧。” “每日里,小辈必须对长辈晨昏叩首请安,这是尽孝,二奶奶想必会好好遵守的。” “那是肯定要遵守的,就是这请安可有个具体时间啊?例如孙辈什么时候给父母请安,父母什么时候给长辈请安。”孟岚琥做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 “这个倒没具体规定,大家各自凭心罢了。”田婆子眼中滑过一丝狡诈地说道。 “不妥不妥,”孟岚琥一拍桌子,抢着说道:“田婆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婆婆立这规矩本来是想要家里养成上慈下孝的好门风的,可你们这些做下人的怎么不尽心替主子考虑考虑啊?这可就太辜负婆婆对你的信任了啊!” 被孟岚琥一个大帽子扣得有点懵圈的田婆子,微张了张嘴。 她正准备发问,就听孟岚琥快人快语道:“不定下时间,你可想过后果吗?以前家里就没人发现吗?你看啊,要是我的话,听到请安时间全凭个人心意,那我为了表达孝心肯定会天不亮就去婆婆房里请安。结果呢,别房的嫂子弟妹发现了,那为了显得也很孝顺自然要起更早。回头我一看被比下去了,那干脆,半夜三更就去婆婆房间请安了。你看,到最后,婆婆没法休息,我们也累个半死,好好一个规矩,就因为没定好时间,成了个害死人不偿命的东西!” 田婆子没想到,自己暗藏的那点阴毒心思竟然被孟岚琥捅破了不说,还被她倒打一耙,直接把夫人的规矩说成了害命的毒计,这可真不是个好惹的家伙啊! 暗自提高了警惕的田婆子,只得应道:“那老奴回去和夫人商议过后,再定个具体时间出来。” 孟岚琥点头道:“对嘛,这样才能真正坐到上慈下孝,对了,时间可千万要定好,别回头定的,夫人起不来床,让我们在外面傻等着就不好看了。知道的说是夫人时间没定好,自己起不来。不知道的还要说咱家夫人是个心毒的,要故意整治小辈呢!你说对不对?” “这,这,老奴会把时间定好的。”田婆子可不敢顺着二奶奶的话,说个对字,这可算是把最后一点阴招也给堵死了。 田婆清了清嗓子,决定说点别的,“除了请安,夫人还定了些别的规矩。吃饭时,要由儿媳亲自布菜,待夫人用餐完毕了,再轮到儿媳用剩下的……” “等等,咱们伯府是过不下去了吗?怎么好好的伯爷夫人沦落到要吃婆婆的剩菜了啊?”孟岚琥做出一副大惊失色的表情。 “不,不是,是夫人不忍浪费,所以才……”田婆试图解释道。 “嗨,既然怕浪费,那就少做点呗。现在可是连皇上都在倡导节约简朴,咱们家刚袭了爵,怎么着也该感谢陛下的恩德。正好就从婆婆开始,咱家也节俭些吧。至于说儿媳布菜这个事情吧,我觉得有点多余啊,婆婆身边我没看错的话,是大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十六个,三等的就不知道有多少了。这么多丫鬟,婆婆吃个饭,竟然要让儿媳布菜,这些丫鬟难道是养来当祖宗的吗?”孟岚琥眼光不善地扫了扫田婆子身后站着的两个丫鬟。 “那不同的,儿媳妇布菜是尽孝……”田婆子据理力争道。 “啧,这我就不明白了。皇帝吃饭时,那也是太监布菜呐,太后吃饭时,那也是宫女布菜呐,照你这意思,皇子皇女们都是不孝的了?”孟岚琥狡猾地偷换了个概念,把田婆堵得张口结舌。 作者有话要说:  虎嬷嬷:跟我斗规矩?你也不打听打听后宫扛把子大姐大用规矩杀人于无形的虎嬷嬷到底是谁?! 田婆子:名字太长没记住…… 第72章 为谁挖坑? 话说田婆子本来打算用教规矩做借口, 磋磨下孟岚琥的, 谁知道才说了两条就被怼得冷汗直冒。 后面什么穿衣打扮、说话走路之类的破规矩,更是被孟岚琥驳得七零八散、体无完肤。 看着摇摇欲坠的田婆子,孟岚琥语重心长地补了最后一刀,“田婆,以往我没进伯府还不知道, 咱们府里这问题实在太大了!我们只不过是个伯府,如今还是最低的四等伯而已, 可你听听你刚才说的那些规矩,好家伙,比那后宫还严了三分。若是较真起来的话,这也算是某种逾钜啊!回头被御史或者有心人抓住了把柄, 难道还要让皇上再下一份反省修德的圣旨吗?啧啧!” 田婆子如斗败的公鸡般回了西苑, 杜芸溪听了她回话后,皱眉想了下道:“罢了, 看来这孟氏不是个好拿捏的。这个刺头,一时还不好跟她撕破脸, 且放一放。等到初十休沐那天, 把北苑那边的也请了,我们全家聚一聚, 好歹大家见个面,彼此认一认。反正如今这新儿子是改不了啦,不如做好看点吧。” 田婆子点点头道:“小姐想开点吧,那是您身上的一块肉, 一时半会不习惯也是有的,时间长了,二爷自然会和您亲的,到时候他那媳妇就不用顾忌了。” “嗯,妈妈去休息吧,我也不留你了。”杜芸溪笑着摆摆手,她从不担心泰蔼鑫会不孝顺。在她看来,孝顺嫡母生母只会给泰蔼鑫带来好处,这种事,是个男人都知道该怎么做。倒是那儿媳,还真要好好琢磨下,以后要如何相处了。 初九这天,才有人通知泰蔼鑫夫妻俩,明天有个聚会,所有伯府的主子都会来,这是他们夫妻俩和几个孩子正式确立身份,在伯府立足的重要会面。 泰蔼鑫有些担心那杜氏会不会从中作梗,孟岚琥摇摇头道:“她现在和你的关系不是敌对了,相公,在面对外人时,她很可能还会站在你这边,只是她维护你是为了什么,你自己可要心里有数哦。” 泰蔼鑫点点头,想了下道:“我觉得咱们最好把族长请来,这样当着族长的面,她也不好肆意刁难你。我再想法子,让她把管家权交给你,好不好?” “得了吧,伯府现在这个烂摊子,若我接过来,搞不好她还会高兴呢,你若要能办成的话,把咱们东苑的管理权给我要过来就行了,有些事,还是做点预防比较好。”孟岚琥听到泰蔼鑫为自己考虑,心里非常舒坦,两口子商量完正事后,难免来了场酣畅尽性的双鱼舞。 三天后,十月初十,休沐日。 上午,泰家族长泰竹声带着十几位族人,来到了伯府。 他们今天来是有正事的,早在八天前圣旨下来时,族长就准备修改族谱了,等到今天也是为了更隆重点。 泰家所有男子,跟着族长一起近了伯府内的祠堂。 族长从儿子手中接过一路捧着的族谱,上香祷告后,开始改族谱。 想要修改族谱,严格来说是很难的,必须要经过大多数族人同意,而且要在族谱上注明修改的原因,最后由族长用印,盖在注释旁,以示公证。 所以,如上一届族长在收了杜芸溪的好处后,没有任何理由就把泰蔼鑫除族,其实追究起来是不合规矩、没有效力的。 而这次修改,有圣旨依凭,所以族人同意这一条就直接过了。 泰竹声在为修改做注释记载时,一五一十把伯府这点家丑都写了一遍,这让泰蔼察和泰蔼峦都变了脸色。 说到泰蔼峦就要说说伯府中的子女,杜芸溪自己育有两子一女,此外还有两个庶子。大女儿泰元俪已经嫁人多年,而四个儿子里面,而按出生顺序来说,先落地的是泰蔼察,之后是泰蔼鑫,再后面还有个庶子泰蔼芒,最后是杜芸溪的嫡次子泰蔼峦。 所以,当族长把杜氏的所作所为在族谱上记载下来后,泰蔼峦会变颜变色的,因为这对他们这些嫡出子女确实影响不好。 当然,泰蔼鑫这个“嫡子”又不太一样,他对此是真没什么意见。 这次修改族谱把泰蔼察也重新归到了冯姨娘的名下。虽然没有在他旁边多写什么,但只要稍微留意,也能顺着标记查到他就是狸猫换太子里的狸猫,鸠占鹊巢中的鸠鸟。这对一个从来都是死要面子的男人来说,无疑是个沉重到难以承受的打击。 虽然大家安慰泰蔼察,明白人都知道这事其实与他并无多大关系,一个刚出生的婴孩如何能管到妻妾相争去呢?然而,泰蔼察却总觉得周围有人用不善和讥讽的眼光偷窥他,这让他度日如年,坐立难安。 而伯府的嫡次子泰蔼峦情况就简单多了,他只是因为生母名声不好,以后势必会影响到他自己而有些烦恼。对于大哥到底是谁,老实说,泰蔼峦并不关心,若是那两个都不是嫡子,说不定他还有兴趣关注一下。现在嘛,爵位都定了,还有什么好在乎的…… 而庶子泰蔼芒则低着头,全程都一言不发,完全没有任何存在感。 除了泰和伦的这四个儿子外,此刻在祠堂里的还有泰和伦的弟弟泰和仁。 泰和仁比他哥足足小了一轮,可以说是被他哥一手带大的,兄弟二人的感情非常好。尤其是在泰和伦去世时,还特意留了遗嘱,严令儿子在其二叔泰和仁去世前,两家不得分家。 所以泰和仁一家就留在了伯府北苑,几十年来也算是相安无事。 此时泰和仁看到族长将大嫂干的蠢事记上了族谱后面的族记中,他并没开口说点什么。若是有人仔细观察的话,还会发现他嘴角挂着丝极浅的笑意。 族谱修改完毕后,泰蔼鑫等人重新行礼,这才出了祠堂。 而此时,杜芸溪还不知道自己将成为泰家族记中,一个永远无法抹去的黑点。 她正摆足了架子,被几个儿媳簇拥着,半倚半靠在主塌上休息。 泰竹声带着族人走进来后,皱眉看着杜芸溪道:“若身体不适,就回房休息去,怎么在人前搞成这幅模样,实在有失体统。” 杜芸溪早就知道这新任族长和自己不对付,也不想在大庭广众下再失颜面,就轻轻咳了一声。她身边老四泰蔼峦的媳妇,赶紧开口说道:“娘确实身子还没大好,只是,今儿不是二哥重新归家的好日子吗?娘这是太高兴了,一心想亲眼看看,所以才硬撑着过来了。唉,都怪我们这做儿媳的,没个好口才,实在劝不动娘这番思念二哥的心情啊……”说着说着这四奶奶梁华玲竟微微红了眼眶。 被冷落在一旁的孟岚琥直看得差点鼓起掌来,真是个会说话的人才啊! 族长听了梁华玲这话,面色果然好看了许多,转身和众人都落了座。 “今儿已经把族谱改好了,剩下时间,大家就看看,可还有什么事情难以解决的,趁现在人齐,一起说了也好想法子。”泰竹声也不说闲话,直接就讲正事。 大家沉默了会,就看泰蔼察的娘子,杨惠娥站起来施礼道:“自从婆婆把管家权交给儿媳后,儿媳一直战战兢兢。如今各自归位后,这管家权,儿媳是不能再掌了。今儿还请婆婆和各位长辈决定,儿媳该何时与何人交接才好。” 杨惠娥这话一出,场上静了一下。杜芸溪心中直骂:“蠢货,为何要在这里说什么管家权的事情。现在说了,我还能落个什么好吗?” 原来自从王婆脱衣那事惹得族长族老上门问罪后,杜芸溪就被迫把伯府的管家权交给了泰蔼察的媳妇杨惠娥。今日大儿媳突然提起这事,有族长在场,那这管家权是绝不会落回到杜芸溪手里的。 果然,就见泰竹声点点头道:“你说的有理,确实该换人掌家,才算得上名正言顺。”他说着就朝孟岚琥看了过来。 孟岚琥还真不想接这个烂摊子,奈何她没法和族长心有灵犀啊,所以,只得听着族长三两句,把伯府管家权交到了自己手上。 对于孟岚琥掌权感到不满的梁华玲企图拉个人出来顶一顶,于是就转着眼珠四下扫了一遍,最后视线落在了二叔泰和仁身旁的二婶,唐羽身上。 梁华玲之所以看向了唐羽,实在是习惯使然。打从新婚第一次见到这位小婶婶起,她就被婶婶的容貌给震到了。 唐羽的美有种说不清的感觉,她并不是书香门第大家氏族培养出来的或典雅或高贵的美,而是一种生机勃勃充满野性与冲击力的美。 唐羽的一双凤眼上,翘着稠密弯曲的长睫,浓黑的俊眉再配上挺直丰润的鼻梁与饱满水红的娇唇,整个面部五官立体鲜明,美得令人见之难忘。今年明明都三十有三了,却仍是整个房间中,最夺目的那一个。 梁华玲看着这样的婶婶,心中难免羡慕嫉妒,开口时,话音就有点变调,“虽说婆婆身体不好,暂时无法管家,可婶婶不是也在吗?论辈分和经验,想必无人能比婶婶更胜任此事吧?” 唐羽听到侄媳妇这番话,毫不掩饰地嗤笑了声,说道:“梁氏,你自己蠢,可别拖我下水啊。你就别拿你婶婶我做挡箭牌了,我看别人还不见得稀罕你眼巴巴盯着的东西呐,呵呵。” 梁华玲被唐羽噎得满面通红,委屈地看了看婆婆杜芸溪,却连一个安抚的眼神都没得到。 “唉,当初我还说蔼峦娶了你,说不定能明白点事理。可如今看来,你竟还不如他懂事,罢了,老四媳妇你赶紧坐下,别丢人了。”杜芸溪踩在梁华玲的面皮上,扮了个正派。 她满脸慈爱地转头对孟岚琥说道:“我早就盼着能享享清福了,如今交给你,我也能好好养病了。你进府不久,就算做错什么也没关系,有不懂的就来问娘。” 孟岚琥之前不想接手伯府的管家权是因为杜芸溪占了个辈分的便宜,管家的话,必然会被她掣肘。而此时族长和各家的族人都在,倒真是个很不错的机会,孟岚琥心内暗笑,决定今天干脆来搞把大的。 “族长和婆婆既然都信任岚琥,岚琥也不能再躲懒了,就大着胆子先管起来吧。只是我想找族长借几个人。这管家权交接吧,肯定要先盘帐,婆婆面慈心软,我又初来乍到,不如族长借几个得力的族兄或是管家,一来帮我看着点场面,二来也算是做个第三方的见证,免得今后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纠缠不清。”孟岚琥慢条斯理说了半天,族长越听越满意,杜芸溪却被气得差点跳起来一茶杯砸过去。 杨惠娥听到孟岚琥的话后,眼中流露出一份惊诧,但她倒不着急,因为这段时间名义上虽然是她在管家,可不论是账本也好,还是库房也罢,那都根本就没让她沾过边,如今真正惊慌的另有其人。 族长泰竹声与几位族老商议了会,最后决定留下三位与泰蔼鑫同辈的族人,以及一位与泰和伦同辈的族叔来帮孟岚琥盯一盯这伯府的账目。 他们自泰和伦去世后,再无机会了解伯府内情,如今正是个好机会,看看这姓杜的女人有没有坑泰家子孙的东西。 留下来帮忙的族叔叫泰和景,是个管着族中不少产业的老手,一些常用的做帐伎俩根本没法糊弄到他。 有了这个事情,后面认亲的环节,大家都有点心不在焉。 孟岚琥也只大概把他们这一辈的人认全了,幸亏上辈子练了几年画人物像,对长相比较敏感,这倒让她很快就记住了大家的样子。当然那位婶婶唐羽也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美人难得啊! 认亲结束后,族长当即就要杜芸溪把账本都拿来,他做了十来张封条,命人去把伯府的公库先封了起来。 又催促着杜芸溪,把账本取来后,统一封在了一口箱子中。 杜芸溪想着那清洁溜溜的公库,和还没来得及做好手脚的账本,太阳穴就一冲一冲地胀痛。 封好账本与库房后,族长把钥匙交给了孟岚琥,这才放心地离开了伯府。 而族叔泰和景约好了明日盘账的时间后,也带着三个专门配给他的手下离开了。 这一晚,有人轻松愉快,有人烦躁欲狂。 第二天上午,族叔泰和景与三个帮手准时出现在伯府大门口。 因昨日就交代过了,所以他们四人被很快迎到了东苑的正厅。这里已经被清理出来,打算用作最近这段时间专门查账的地方。 泰和景很有经验,他开口说道:“侄媳啊,咱们先分一路人去把公库核查一下,其他人就留在这里查帐,这样回头到了帐物对查时,也能快一点。” “行,族叔说得有理,这样,我派赵英跟着,您派一个人,再让我婆婆派一个人,三个人一起去盯着,这样查起来大家都安心,您看如何?”孟岚琥想了下,补充了一句。 泰和景笑着点头道:“不错不错,就这样来,让他们先去核对公库,咱们来看账本吧。”说罢就指了个小辈,让他跟着赵英一起去了。 然而,几人去了没多久,赵英又匆匆地返还了。他扫了眼屋里的人,声音不大不小地说道:“回夫人和族老爷的话,那公库里竟然除了几件木头老家具,就见不到别的东西了!” 他这话一说完,泰和景就拍案而起。对于伯府到底有多少家底他虽不太清楚,可伯府中历代的御赐之物就有几十件,那都是在族记里留了名的。 如今竟然在公库里没找到,这说明这些御赐之物绝对是被人拿到别处去了。 泰和景皱着眉说道:“走,咱们去问问这伯府到底是怎么管的公库!” 一行人直接找到了杜芸溪的主院,让丫鬟通报了一声,就在堂中坐下等着了。 半晌,杜芸溪的大丫鬟玲珑过来,有点忐忑不安地说:“我家夫人昨日高兴,夜里一直没睡着,今早起来就感觉伤口痛,如今刚喝了安神药,还没醒……” 孟岚琥笑着道:“没事,让婆婆休息吧,你只告诉我,平日里管公库的是哪几个奴才,今天我们在查账,势必要找他们问问话。” 玲珑眼神闪烁地看了看孟岚琥,小声道:“这个……” 泰和景很讨厌和个丫鬟浪费时间,他直接开口:“你要是搞不清谁管公库,那这大丫鬟还是趁早别当了,找个清楚的过来回话,别在这里拖延,你一个下人奴婢,把自己身份想清楚再说话。” 玲珑被训得面红耳赤,喃喃道:“奴婢知道,只是刚才情急忘记了,公库是田妈妈的儿子田德才管着的。” “就他一人管着?”孟岚琥追问了句。 “是的,就一个人。”玲珑点头应道。 “荒唐!堂堂一个伯府,公库竟然只由一个奴才管着,你家夫人好大的心啊!”泰和景话里有话地讥讽了一句,接着说道“行了,你去把那田德才喊到东苑正厅来,我们查账要找他问话。” 玲珑微微皱眉,点头去了。 不多时,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跟着玲珑走进了东苑的正厅。 这人就是田婆子的儿子,田德才。他听说要查公库的帐,心中有些慌乱。 那公库早几年就空了,他之所以挂个公库管理的名,也是为了糊弄人用的,其实平日里他的主要工作是帮着夫人料理私库。 问了姓名,确认来人是管理公库帐物的,泰和景也不啰嗦,开口就问那几十件御赐之物。 昨日族长封了公库和账目后,夫人就找他谈了次话,所以此时他倒也有话可答。 只听田德才恭敬地说道:“回老爷,因御赐之物实在贵重,而公库前一阵发现漏雨了,所以就把这些贵重物品暂时换了地方,等这几天公库修缮好后,就会再安置回来。” “光听你嘴上说说,我不放心。既然是换了地方,那你带我们一起去看看,这些东西可不敢丢,我要眼见为实。”泰和景不吃糊弄,逼着田德才带着他们去看实物。 田德才的头上开始微微冒汗,那些御赐之物到底在哪里,他心中一清二楚。然而若是就这么带人去看,那夫人私库里的某些东西恐怕就留不住了。 他还在犹豫,孟岚琥开口问道:“这都十月了,你怎么还冒一脸汗哪?莫不是东西被你私卖了,如今不过是搪塞之言吧?” “哼,私卖主家的御赐之物,你一个人的头都不够的,一家子有多少都得砍多少,得了,我看直接让伯爷叫衙役来,把这狗东西打上一百板子,再把他家一抄,准没跑。”泰和景语气阴森地说着,说完站起身就要喊人。 田德才“噗通”一声跪下来,边磕头边说:“老爷息怒,奴才哪儿有那个胆子啊?!”他确实没偷那些御赐之物,可他家也经不起抄查啊,万一被夫人发现他娘拿了多少好处,那他家就真是一点活路都没了。 “老爷,奴才刚才犹豫是因为东西都放在了夫人的私库里,要去看的话,得先和夫人说一声,可夫人今天不是身体不适还在睡觉吗?小人这才犹豫了片刻……”田德才想着先把夫人顶上来,自己的家是必须要保住的,就算事后夫人私库有点损失,他们家在伯府的地位也不会受到影响。 泰和景想了下道:“既然杜氏身体不适,未免你们这些下人搞鬼,你且带我去那私库外面,我贴上亲制的封条后,明日再开库查证也是一样。可若明日我发现封条被人动过了,那对不起,伯爷是肯定要带官差来帮忙抓贼的!” 田德才想着如果贴了封条,那明日查库之前都没法转移走夫人私库里的东西了,不过那也是夫人的事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酱油君是: 唐羽(唐羽):泰蔼鑫的二婶,貌美出众。 小剧场: ------------ 杜芸溪:玛蛋!老娘当初不就是因为处女座强迫症发作了,不把公库搬光了就心里难受吗?今儿算倒霉,眼看就要背个贪财的黑锅了,谁能理解我们处女座的难言之隐啊!!! 孟岚琥:你强迫症发作咋不把自己的私库都搬到公库里去啊?还给我谈星座?不知道天门的星图我都能画吗?来来来,我算算你下周运势啊,嗯……诸事不宜,唯丧葬例外。 第73章 虎嬷嬷财记 话说杜芸溪的心腹奴仆田德才只考虑了一下, 就决定宁可把主子私库的秘密曝光, 也不能让他自家被查抄。于是,他就带着众人给杜芸溪的私库贴封条去了。 杜芸溪的私库就是西苑角落处的一排房间,族长泰和景只扫了一眼就冷笑出声。无他,堂堂伯府的公库不过只有三个空房间,而杜氏的私库竟然有十几个房间。 泰和景当场开始写封条, 写两张封一个屋子,直写了二十六张封条, 才算完事。 离开时,族长叹了口气,说道:“难怪养在伯府的几个孩子还没流离失所的伯爷争气,真是败坏啊!” 回到东苑正厅后, 泰和景开始对着公库的账本, 一条条询问田德才。 孟岚琥在一旁听得好笑,原来自打泰和伦去世后, 这公库里的东西就从未添加过不说,还陆陆续续以破损、出借等理由从公库中消失了, 甚至还有不耐烦编造借口时, 胡乱写个遗失了事的。 田德才被问得冷汗直冒,最后好不容易挨到了晚饭时间, 泰和景此时也已经知道了伯府的大概情况,因此就对他说:“今晚你把这些遗失了的东西好好理一理,我要知道是什么人何时何地为何原因遗失了主子的财物,事后又是如何弥补或者受到了何种惩罚的, 你辛苦下,熬个夜,把这些本该有的都补上。” 田德才还能如何,只得泪流满面地应了下来。他心中不禁念叨:“早知今日,我以前就该把借口都编好点啊,如今这可真是要命咯……” 这天夜里,在孟岚琥把白天查账的事情当笑话说给泰蔼鑫听时,田德才却忙得连上茅房的时间都没有。 第二天,泰和景带着三个族中后辈按时到了伯府,孟岚琥安派好自家人后,也赶到了正厅。 上午,杜芸溪依然装病不肯露面,但她让丫鬟玲珑把私库的钥匙和账册送到了泰和景面前。 泰和景也不客气,接过账本一翻,立刻就看出这是新造的一本,看上面还略带潮气的字迹,说不定就是昨晚刚做好的。 哼笑一声后,泰和景也不戳破,只要伯府公库里应该留给泰家子孙的东西不被占去,他也懒得去和一个贪财却没什么心计的妇人计较。 一行人,到了西苑杜芸溪的私库前,先检查了遍封条,确认完好后,这才揭下封条,开锁推门。 一共十三间库房,一行人花了四天时间才把东西清点完毕。 把杜芸溪的嫁妆和出息以及这些年来比较正常的收入留下后,需要搬回公库的东西竟然多达八间库房。 泰和景面无表情地看着田德才,问道:“这就是能交出来的所有东西了吗?” 田德才心中一紧,咬牙做出一副诚恳模样答道:“回老爷的话,都在这里了,少的那些都是正常损耗掉了。” 泰和景扭头看向孟岚琥,眼中带着询问。 孟岚琥一看就明白,族叔这是问她,要不要对剩下的东西追究到底。于是她微微一笑,开口说道:“既然你说是正常损耗,那咱么就仔细对一对吧。” 于是一行人把那八间库房重新上了封条,换了新锁后,就回到了东苑正厅。 虽然田德才把那些东西的去向都编了个大概,可哪儿经得住仔细盘问啊?尤其是有些东西还被栽赃到了无辜仆人身上,把别人叫过来一问,完全对不上趟。 有一些和田德才关系好,昨夜被提前打了招呼的,咬牙认了下来。也有那不愿意背黑锅的,则坚决不肯承认折损过某样东西。 孟岚琥把这两种人分开来记载。认了的,记账画押,然后放走了;不认的也把名字和东西都记下来,并注明田德才的账本记录与仆人口供不对板。 这样又花了两天时间才算把公库中所有物件都过了一遍。 公库的问题,孟岚琥打算暂时先到这里,如果想追究到底,则还需要做点准备。接下来盘账工作,就轮到了记载日常花销的流水账了。 这一查,孟岚琥也不禁咋舌。搞了半天,这么多年来,二叔泰和仁一家都花的是伯府的钱啊,也难怪杜芸溪会把公库搬光哦,估计是不想被泰和仁一家占便宜给花用掉了。 大致过了一遍后,泰和景告诉孟岚琥,这里面有不少问题,但好在都容易解决,没什么复杂的难题。 查到这里,孟岚琥也不由松了口气,幸亏他们把公库先查了。看看,如今这账面上,可是没有多余的银钱再支撑下去了,如果没有把公库弄回来,那么她接手下来只有两个选择:一、掏私房钱补贴伯府公用;二、灰溜溜下台,从此在伯府威信扫地。 这两个选择,都不是什么好路,好在如今公库挽回了一部分,已经足够支撑到年底,那时候伯府的田租和店铺收益就都能送进来了。 这也是孟岚琥看到族长他们在场时,才愿意接手伯府管家权的原因,否则的话,她难免又要落个心狠手辣的名号了。 随着日常流水帐的核查,孟岚琥也把帐房那里的规矩重新定了遍。每房每月花销有个限度,超额的部分没有她或者伯爷开的单子,都不得支用。 虽然这样难免会有人不满,但孟岚琥开的限额并不苛刻,只要不是胡乱花销,那是绝对够用的。 这事做完后,泰和景他们就告辞回家了。临走前,孟岚琥和泰蔼鑫实实在在地谢过四人,用心备了数份好礼,算是表达了一下自家的谢意。 转眼到了十月底,孟岚琥这天上午请安时,对杜芸溪说道:“婆婆,我这几天在看伯府的下人名单册子,我发现他们的身契您还没给我呢。” 杜芸溪也不是三岁小孩,自然知道身契的重要性,她眼帘微垂道:“那些身契一时半会我也不记得放哪儿了,再说你现在也用不到它们,等以后如果有需要了,再来我这里拿就行了。” “那可不行哦,婆婆。要知道管家权最重要的就是管人与管钱罢了,您当了这么多年伯府夫人,难道会不知道身契在谁手上,谁就是管家人吗?莫非婆婆其实并不想让儿媳管家,也不想去修什么德,还惦记着为这个家操劳忙碌吗?”孟岚琥的语调怪怪地,让人听着不知是好话还是坏话。 “我不过是担心你们年轻人莽撞罢了,你倒说出两屋子话来,嘴皮子还挺利索。”杜芸溪也不示弱,开口讥讽道。 “我嘴皮子再利索,也没婆婆您的手脚利索,这公库搬得连虫子都呆不下了。土渣都没剩下两把,真不容易啊!” “你”杜芸溪被梦岚琥说得恼羞成怒,正想发作,就听那个刁儿媳自言自语道:“看来明天还是应该请族长来看看啊,也不知道,皇上说的反省修德需不需要专门弄个院子圈起来。嗯,还是早做准备为好,免得圣上觉得咱泰府不遵圣旨,敷衍了事。” 杜芸溪听了,心中一紧,虽说当初她接旨时表现得很淡定,可那毕竟是圣旨啊。族长完全可以凭借圣旨,下令把她圈在小佛堂或者家庙里“修身养性”,旁人也说不出个什么。 考虑了一会,她非常不情愿地认识到,目前自己最好不要再顶风作案了,低调潜伏一阵,待时间长了,她就能说自己反省过了,那时候再出来算账才比较安全。 想通了之后,杜芸溪把家中下人的身契就交了出来。当然她院子里的人,包括田婆一家的身契则依然留在了她自己手里。 孟岚琥对着下人名册点了点,把身契不在这里的下人挨个查了一遍,绝大多数都是在各个主子手里的,但是竟然有个仆妇的身契在哪儿都没找到,就这么糊里糊涂在府中干了好几年的大厨房白案。 孟岚琥只觉得心中发冷,这样的货色,在后宫中,查到了,那就意味着背后至少隐藏了一个害人命的阴谋。 在翻查了几遍都没有该妇人的身契后,孟岚琥暂时先把人看管起来,厨房是绝不会让她再进了,如果今后发现府中没出什么问题的话,就会把这妇人撵出去。 除此外,孟岚琥没忘记把几个连带的主管也罚了一通,这才暂时作罢。 身契到手,整理完毕后,孟岚琥终于能够把之前查到半截的公库问题,来个彻查了。 这是孟岚琥第一次公开行使她的管家权,也是她第一次立威。 嘉和二十年十一月初五这天,东苑正厅外面,站了不少仆人,这些都是之前帮田德才背了锅、顶了帐的人。 至于其他的仆役,这会儿,都在伯府各处伸头探脑地打听消息呢。 今儿孟岚琥已经让赵英早早买来大捆的绳索,裁成一段段的,准备回头若是有那放刁的混账,就直接捆了关起来的。 赵英在泰家住了这几年,早就不再是初来时那副瘦骨伶仃的模样了。他骨架本就粗大,如今肌肉已经练了起来,个头也蹿上来了。整个泰家,若论高壮,除了孟岚重外,也就数他了。 不过赵英真正让孟岚琥看重的原因,除了这副强健的身板外,更因为他那灵活的脑瓜和良好的品性。 昨夜听了孟夫人的一番交代后,赵英今天真有点跃跃欲试,就盼着赶紧上来几个不长眼的家伙才好呐。 第一个被传进来的,是田德才。 孟岚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问道:“你账本上,那些最后对不上的东西,可有说法?” 田德才觉得心很累,前一阵查账,他已经尽量把家里能还回去的东西都想法设法地还回公库了,可有些东西那是真追不回来了,他就是想交代也没法说啊! “夫人,小人真的尽力了!”这句话说得都带了几分心酸,想他田德才也是伯府里数一数二的人物,如今被这些破事,逼得就差上吊了啊…… “行啊,你先到一旁想一想。”孟岚琥似乎不打算深究,冲田德才摆了摆手,转头说道:“赵英,你去和那些官差说一声,可以动手了。” 田德才双眼猛地一睁,似乎不太相信,还扭头去看孟岚琥。 孟岚琥嘴角微微一翘,对田德才露出个冷笑。 不多时,赵英回来,冲孟岚琥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又站到了一旁去。 “传下一个吧。”孟岚琥扬声道,大丫掀开帘子出去领人。 后面进来的人就傻眼了,因为这位伯府新夫人真是不在乎什么脸面,直接就要他们赔偿那些折损了的物件。 他们哪儿赔得起啊,就算赔得起也不能赔啊,这可太冤了吧! 一个婆子仗着年纪大、资历深,开口哭道:“夫人啊、二奶奶喂,您这可是要了我们的命啊,我们家能吃饱就不错了,哪儿来的钱能赔得起啊,哎哟喂……” 孟岚琥也不着急,慢悠悠喝着茶,听下面人干打雷不下雨地哭天喊地。 大约哭了一盏茶的功夫,下面的人声音渐渐小了下来,孟岚琥扭头问大丫:“可都记下来了,刚才哭得最起劲的那几个。” 大丫点头道:“都记下了,夫人放心。” 又等了一阵,就听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只见孟岚重带着一队官差走了进来,边走还边说:“搞这么麻烦做什么,还不告诉我,幸亏我今儿和洪夜江出门办事遇上了,不然还不知道你这儿唱大戏呢。” 孟岚琥没想到弟弟会来,笑着点点头道:“回头与你细说,事情办的如何?” “放心,小江认识几个人,又加了些人手,这会儿也该差不多了,我们这批是专门查那个姓田的,所以来得快点,东西放哪儿?”孟岚重一边四下打量,一边问道。 孟岚琥朝前面抬了抬下巴说道:“嗯,就放在屋子中间好了,大丫你找块滑石在地上圈个圈,标上哪个圈是谁家的就成。” 孟岚重于是引着那队官差进屋来,田德才这才看清楚那些官差手里拎的,肩上抬的,可全都是他家的东西哇! “夫,夫人!这是何故啊?!”田德才急得都结巴了。 “何故?你心里不清楚吗?你们全家都是伯府的仆役,无人能单独置产。你来告诉告诉我,以你全家每年满打满算不超过三百两的收入,是如何存下这些钱财的?”孟岚琥示意赵英点算下那堆东西。 结果孟岚重一挥手道:“我在路上都给他算过了,一共是,银钱八千两,首饰珍宝大约价值六千两,这是个底价,市价绝对不止六千。良田地契一千三百亩,店铺十三家,宅子房契十六张啧啧啧,姐,我怎么感觉他家更像伯府啊?” 孟岚重每说一句,田德才的脸就白一分,他宁愿暴露主子私库里的秘密,都想保住的家财就这样被搜了出来…… 孟岚琥一看时机到了,无声无息地就对田德才用了个震慑。 然后屋里屋外的人,就看到田德才忽然哭了起来。不是那种嚎啕大哭,而是一种极伤心极委屈的哭。 他边哭边说:“二奶奶,这,这是我们家的辛苦钱啊。我们不是偷来抢来的,都是认认真真做事得来的啊!” 外面不少人都在心里“呸”了一声,玛德,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算一算,他家这是至少有四万两银子的家产了,结果竟然还有脸说是辛苦挣来的?他家做啥天大的辛苦事能挣四万两银钱来?除非他家一家都是春风楼里排第一的那啥…… “哦?既然是正道来的银钱,那你就说说,都做了什么辛苦事,得了这些家财吧。”孟岚琥开口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田德才也不含糊,擦了擦眼泪就说了起来:“我娘在给老夫人做奶妈时,得了一些赏钱,加起来有个三千两了。” “哦?奶妈做到能得三千两赏钱,想必是立了很大的功劳吧?”孟岚琥很随意地问道。 “那肯定啊,不然这府里恐怕还要多几个主子……不不不,我是说,我娘对老夫人非常尽心,不管要她做什么事情,都绝无二话……”田德才觉得自己的嘴有点不听使唤,怎么越说越不对头呢? “哇!!!”谁都没想到,田德才上来就爆了这么个猛料。 不少人小声嘀咕道:“这是说他娘帮着老夫人弄死了府中的少爷小姐吗?” “不过,我娘办的都是小事,所以干了这些年,也就得了三千多两赏钱。主要还是靠我,自打老伯爷去世后,我就接管了公库。这活计常要搬动,非常累人。但又不能马虎,所以老夫人就赏赐我不少钱物。开始,还只是把一些小件首饰之类的东西搬到老夫人私库里……咳咳咳,不不,只是暂时放到老夫人私库里保存,待以后还是要放回来的……那时候因为活计轻省得的赏赐也少点。不过后来搬公库里的库银时,因为箱子太沉,所以我就每箱取了个几百两出来……不不不,我,我,我就把箱子里的银两分出来些,这样好搬,轻松点,轻松点,呵呵呵。因为前后搬了十多万两……暂时保存到了老夫人私库中,所以最后赏赐了我……一万两……不不不,一千两,一千两。”田德才越说越错乱,直觉得自己的口舌都当了叛徒。 孟岚琥已经让赵英去准备绳索了,而这边大丫则快速地把田德才刚才说的那些话都记了下来。 “如果就是这两次赏钱,那你家也没法存下几万两银子啊?”孟岚重心算一流,在旁边插了一句话。 田德才把舌头在嘴里使劲捋了捋,才开口说道:“自然,咳,自然不止这两次。银子虽然搬完了,可公库还有很多古董玉石名家字画什么的,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呐。搬运这些东西时,夫人看我辛苦,随便赏了我一幅画,我找那识货的朋友看了,最后竟卖了五千两去。公库里这些东西可多得是呐,我后来就自己看情况,搬得累了,就挑大点的,要是不太累就挑小点的。因为我最开始不识货,还亏了几次。后来我那朋友告诉我,盯着几个人的字画拿就对了,这才没再吃亏了……”说完,田德才也一脸懵圈地看着孟岚琥,半晌,竟伸出舌头来,自己低头瞅了几眼。 一旁的官差都被这货气笑了,他们摇着头小声交谈了几句,都为这伯府的老夫人点了根蜡,找这么个黑心二百五做管家,伯府现在没垮还真是奇迹啊。 后面,已经破罐破摔的田德才又陆续把他们家干过的好事都说了一遍,说完后,就望着地上那堆财物流眼泪。 片刻后,大丫把田德才的口供记完了,给孟岚琥看了遍。孟岚琥让赵英念了遍,然后问田德才,“你确定刚才说得都是真话吗?” “是真的啊,夫人,我这里要有一句谎言,天打五雷轰啊!”田德才有点激动地说道。 “行啊,看在你这积极认错的态度上,且先在这上面签个字,待回头发落你时,会给你从轻处罚的。”孟岚琥让赵英把口供递给田德才,签了字后,让他在一旁安坐。 田德才的事情办完时,外面查抄的官差也陆续来了不少。 孟岚琥对着官差送来的财物,挨个把这些人“问”了一遍。 他们大部分人都选择了说明当初认账都是田德才指示的,实际并没做过。 而这中间,有一部分人就算没偷田德才说的某物,但手脚也并不干净。家中财物来源没法说个清楚,又在孟岚琥的“震慑”下,露出了马脚。 于是,傍晚时分,官差们收下了孟岚琥送出的辛苦费后,押着一部分人走了。 如果有心人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被押走的人虽然确实是问题比较严重、态度又不好的那些,但他们也全都是身契并不在孟岚琥手中的某些主子的亲信。 这一趟对仆人的抄查,直接让孟岚琥得了价值六万两的钱物。 当然,这其中大头都是田家贡献的,而其他人加起来也不到田家的一半。 作者有话要说:  田德才:我的舌头背叛了我的心,就算跳进黄河我也洗不清。主子啊,这也许就是报应,但愿夫人发落时,还记得要从轻…… 杜芸溪:等我缓过劲了,第一个就干掉你这个二五仔! 孟岚重:好久没露面了,今天强行出来帮姐姐算了个帐,感觉好多了!搞事情为何不喊我?能打能算能劈叉!您搞事情的最佳选择——熊二哈! 第74章 虎嬷嬷掌权 话说孟岚琥从伯府的蛀虫窝里查抄出一笔巨资, 对于这部分财物,她决定暂时收在东苑的库房中, 在没把伯府理顺前, 她是不会那么大方的把银钱都散出去的。 至于仆人, 孟岚琥区分了之后,采取了不同的对策。 偷盗贪污严重,身契又不在孟岚琥手里的那部分被交给了衙门,他们将按照彤朝律法被治罪。 情节严重, 但身契在孟岚琥手中的那部分, 则被卖给了牙婆。他们只允许带着两套换洗衣物离开,出府前还被仔细搜了一遍。 而问题较轻的那部分仆人, 孟岚琥拿回了伯府的财物后又罚没了一定数量的月银,将他们暂时降为粗使仆役,以观后效。 当然有明就有暗,偌大的伯府里,也有不少老实认真,可堪使用的仆人。 孟岚琥用自己多年的看人经验, 很快就挑出了可用的班底。 她的这番对针对下人的清理, 最初也引起了不少非议。各房都有人来为那些送到衙门审讯的亲信, 或说情、或威胁,不过最后都被孟岚琥给怼回去了。 毕竟其他人在伯府里可是一分钱不掏的白住,作为主人清理自家一些蛀虫般的下人,他们这些白吃白住的除了嘴巴上说几句,也没办法去搞什么对抗。要是万一惹毛了新伯爷和伯夫人, 只要随便哪儿使点招,他们的日子就没法再像现在这样好过了。 然而,孟岚琥接手伯府的行动还不能停止。因为田德才的交代,大家才知道,原来公库中本应该有十几万库银的,这笔银子被杜芸溪后来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在账目中销掉了。但实际上,却是被她藏在了某地。 这十几万库银也没有在杜芸溪后来为了应付泰和景而赶制出来的账本上写明,她的私库中同样也没发现库银的踪影。而田德才却说,他当初确实是送到了杜芸溪的私库里了。于是孟岚琥就面临了一个问题,那十几万两的库银到哪儿去了呢? 之前那次检查杜芸溪私库时,已经把属于公库的东西都集中搬放到了八间库房中。这八间库房,孟岚琥去反复查看过,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换句话说,问题很可能出在存放杜芸溪嫁妆等物的那五间库房中。而且据田德才说,那些银两都被放进了最左边那间库房中。但此时,最左边那间库房已经被放进了杜芸溪的嫁妆。 当初搬动时,正是杜芸溪的大丫鬟玲珑提出的,要把杜芸溪的嫁妆放进左边五间连着的库房中。此刻想来,说不定其中就藏着某些猫腻。 然而,孟岚琥可以毫无顾忌地处理下人,却不能大剌剌再去搜自己婆婆的嫁妆。想来想去,这事还是要让族长族叔出面才行。 几天后,十一月初十,又到了休沐日。泰蔼鑫带着任务和礼品去拜访族长了。 族长泰竹声听了泰蔼鑫的话,不禁皱起了眉头,说道:“这杜氏果然需要修德,实在是太过猖狂了,把伯府公库就这样搬空了不说,还隐匿下库银,企图蒙混过去。这样,我把泰和景喊来,问问当日打开杜氏私库的情形。” 没多久,下人把泰和景也请了来。 泰和景得知库银之事后,微仰头开始回忆起当时的情景。 “我们把每口箱子都打开过,而且当时有五个人在场,不可能都错漏了去。”泰和景一边回忆一边思考。 泰蔼鑫也在一旁说道:“那田德才确认当初是把三十二口箱子抬进了杜夫人私库中最左边那间库房的,但他说那间库房后来再没开过,他还以为是夫人担心银子太扎眼,所以才不让人进的。哪儿想到这次一打开,里面除了些书画,就再无其他东西。” 听到泰蔼鑫称呼杜氏为杜夫人,族长和族叔都明白了这位新伯爷对他生母是个什么态度了。 族长低头想了会说:“十万两白银,凭杜氏一人肯定是搬不走的,就算加上她奶妈那也无济于事……怎么弄走的呢?” 泰蔼鑫自言自语道:“银子没了,却多了书画……这书画不用说,自然是杜夫人弄进去的。书画轻,倒是方便她自己搬动,可那银子又如何不见的?” 突然,他一拍手道:“我娘子这几天也在琢磨这事,她昨日说,当初是最先查那左边库房的,进去时也发现有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查完后,去第二间时,就觉得第二间房子好像要宽敞点。” 这话一出,泰竹声与泰和景都眼睛一亮,他们显然想到了一处去,这也是孟岚琥思考一番后,发现的可疑之处。 然而,她在已经查过一次杜芸溪私库的情况下,不好再贸然说要去搜。且这搜查,搞不好就要开墙动土,她万一要是没猜对,那不敬的名声是铁跑不掉的。 因此,这事她就交给了泰蔼鑫,由他出面请族长做主。这样无论是辈分还是身份上,杜芸溪都不好阻拦刁难。 “那田德才如今在哪儿?”泰和景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他们一家的身契都在杜夫人手里,若是就这么放回去,恐怕没什么好果子。我娘子和他谈过后,他倒是愿意指证杜夫人了,但他要求,我们必须保证他一家人的性命安全,还要请我们想办法把他们的身契从杜夫人那里拿出来,他们愿意回泰氏老家看祖坟去。”泰蔼鑫把田德才提出的条件说了一遍。 “哼!他还有脸提意见!也罢,暂时还用得到他,先答应他好了,要知道活着与好好活着那可是天差地别的两件事呢……”泰竹声冷笑了声,说道。 于是,在泰竹声的安排下,田德才一家,包括他娘田婆子,都被从牢中接了出来,暂时安置到了族中一处闲置的宅子中。 这一日,泰竹声带着田德才再次上了伯府的门。 杜芸溪正在听玲珑说近日里,家中下人的各种情形,忽听外面有丫鬟禀报“夫人,族长到了,说请您去正厅,有事相询。” 杜芸溪手一顿,一股怒火从心中腾了起来。她忍不住想到,“之前孟岚琥清查公库,就是这老东西撑的腰,如今好不容易府中平静了些,他就又来找事了,都这把年纪了,他怎么就不去见见那死鬼泰和伦呢?!” “不见,就说我身体不适!”杜芸溪当然不想见他,立马就找了个借口要推掉。 那门外的小丫鬟犹豫了下,小声道:“回夫人,族长老爷之前说,要是您身体依然不适,他会请张老太医来看看,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好,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放屁!”优雅的杜夫人气得一拍桌子,骂了出来。 大喘了几口气后,杜芸溪胸前那处伤口又有些疼了起来。她不由想起了郭氏死前阴森的目光与诅咒,随即又摇摇头,起身整理衣服。 她知道,若这次还称病,那老东西搞不好真会把张老太医请来,到时候那脸可就丢大了去。没奈何,杜芸溪只得强打起精神,梳妆一番后,去了正厅。 还没进去,就看厅外伺候的下人正窃窃私语,一见她来了,又连忙装作各自忙碌,悄悄散去。 杜芸溪心觉不妙,硬着头皮还是走了进去。 刚一进房间,她就看到了田德才。 她把这狗东西早就恨了个死透,然而还没等她施展手段,田家一家子就被她那好儿子送进了大牢。 想着他们在大牢里吃苦受罪,杜芸溪心头总算平衡了点,可谁知道,今天又见到了这该死的下贱东西。 杜芸溪强忍怒火,先对族长见了个礼。没办法,泰竹声论辈分,是她的六叔,论身份是一族之长,只要她一天还挂着个泰和伦夫人的名头,就得忍他一天。 杜芸溪行完礼,却见泰竹声一张脸拉的老长,一开口就把杜芸溪气得差点晕过去。 “杜氏,当初圣上下旨申斥你时,我还觉得有点过严了。然而,最后证明,还是圣上英明啊,我等眼光实在太差!”泰竹声一副钦佩的表情,对着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 “之前公库私库的事情,实在是让我见识到你杜家的门风教养了。不过今日来,我还想听你自己辩解辩解,你先看看你手下奴才的口供吧。”族长把田德才的口供递了过去。 杜芸溪接过来一看,这口供上,竟然还盖了京兆尹衙门的印章…… 她再细看内容,脑子嗡一声就懵了。 因还不知道她做的那些好事早被记上了族记,所以这口供对杜芸溪的刺激就特别大。 她颤抖着抬头看向泰竹声,问道:“族长就不顾忌点全族的脸面了吗?” 泰竹声面色沉重地说道:“以前就是太顾忌什么脸面了,结果呢?还不是纵容出你这样的主母。脸面自打收到圣上的申饬,我们的脸面还丢的少吗?” 族长冷笑了声接着说了下去,“我们泰氏一族已经因你丢了名声,但不能再让你把泰家子孙的钱财也贪了去。口供你也看了,可有什么解释吗?” 杜芸溪扭头盯着田德才,道:“真是我的好奴才啊!我对你们一家还不够好吗?信任你,才让你管着公库,可你倒好,不但借机偷窃财物,最后还要赖到我头上来。你的良心真就一点都不痛吗?” “夫人,您是对我们很好,可那也是因为我们替您办了好多那种事啊!我劝您还是把公库里的银子还回来吧!不然真追查下去,我和我娘万一把有些事说漏了嘴……您恐怕就真好不了啦。”田德才来时就知道他家与杜芸溪势必成仇,不过他也有自保的手段。 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最了解杜芸溪,那肯定是她奶妈田婆子。 杜芸溪的所有秘密几乎她都知道,若是换了别的情况,田婆子是绝不会背叛杜芸溪的。可涉及到田家一家五口人的性命也就不怪田婆子会将杜芸溪的秘密当做把柄了。 果然,田德才话音一落,杜芸溪的脸色就变得非常难看。 然而杜芸溪知道,她的名声和威信今后是很难再恢复了,要是再失去那十几万两的银钱,今后若有个风吹草动,她就真的只能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了。 因此,她思量了片刻后开口说道:“这田德才一家都是我的奴仆,既然他们如今已经出了大牢,还请族长将他们交还于我。至于什么十几万两的银子,我是从未见到,更不用提放进我的私库去了。” 泰竹声想到杜氏可能会抵赖,因此早有准备。 “田德才一家因为还涉及到其他案子,所以还需押回去继续审询。这些奴仆的事情,你倒是看的很重。而伯府十几万两库银的事情,你却毫不在意,还是先说正事儿吧。”泰竹声放下茶盏,站起身来。 “既然你说没见过那些银两,田德才却说亲手将那三十二口箱子抬进了你的私库,那我们就再去看看好了。”说到这里,泰竹声转头又对杜芸溪解释了一句,“你也不要怪我,会因为一个奴仆的话而疑心你。实在是因为之前公库的事情,你做的太难看了些。有这样的前科,怀疑你贪了伯府的钱,也就无可厚非了。” 杜芸溪满脸通红地瞪着泰竹声,忽然扭头对泰蔼鑫说道:“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你母亲受辱吗?虽然我不曾养育你,可你却是我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痛了整整一天生下来的啊!难道真是一点感情也没有吗?” 泰蔼鑫见这杜氏企图拉自己做挡箭牌,于是叹了口气说道:“本来我不想提起过去,但夫人非要说的话,那有些事,恐怕我就要说说清楚。夫人确实生了我,于我有生育之恩,然而夫人也屡次差点害死我,泰蔼鑫若没有娘子相助,早不知在哪里做孤魂野鬼了。所以您的生育之恩,早已被害命之仇抵消了。如今我还欠着的,不过是娘子的救命之恩罢了。” 泰蔼鑫说这番话时,神情沉重。周围人看着,也为他感到难过。任谁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屡次害得几乎丧命,恐怕都很难孝顺起来。 泰竹声不耐烦地开口说道:“怎么,你难道还想把当初的旧账再算一遍吗?我看圣上下的圣旨,你也不放在眼里。让你反省修德,却不见你有丝毫长进。这事我们回头再说,你若不愿去开私库,我自会带人去开,这事就算对薄公堂,想必我也比你有理。” 最后,杜芸溪赖不过了,只得让玲珑拿了钥匙,带着一行人去了她的私库。 泰竹声等人先去看了另外四间库房,每间库房进去后,族长都在里面仔细走了几遍。 当把最左边的那间库房打开时,梦岚琥明显的感觉到杜芸溪紧张了起来。 这间库房此时已经摆满了杜芸溪的嫁妆,而孟岚琥等人关注的重点,却并不在这些嫁妆之中。 孟岚琥看着族长又开始漫不经心地在房中走了一圈,然后又绕了一圈,这才停下来说道:“确实比其余四间库房都要短一些。” 他这话一出,杜芸溪的脸色就难看了起来。但她并没开口解释,只当泰竹声刚才不过说了句闲话。 孟岚琥此时也打量完毕,她伸手轻轻揭开墙上的一副非常普通的山水画。然后在墙壁上敲击了几下,顿时众人就听出了有一块地方应该是空心的。 其实之前查私库时,孟岚琥就留意到杜芸溪嫁妆中这幅不值几个钱的画作。当时她以为这幅画可能对杜芸溪有什么特殊意义,然而今天观察完整个房间的布局后,孟岚琥就明白了,这幅画不过是个障眼之物罢了。太过名贵的画,定然会引人瞩目,因此才特意选了个不起眼的。 只可惜,杜芸溪大概是得了谁的指点,但却没搞懂过犹不及的道理。满屋子贵重物品中,这不值十两银子的画作就显得格外碍眼了,也因此才在孟岚琥这里露了马脚。 找到了可疑之处后,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泰竹声看了眼依旧沉默不语的杜芸溪,命人把附近的东西都搬开。 如今伯府中的下人都见识过了孟岚琥的厉害,也看到了杜芸溪的狼狈。而且,重要的是,大部分人的身契都在梦岚琥手里。所以,如今孟岚琥的话在伯府里非常管用。 一群仆人上来七手八脚地把杜芸溪的嫁妆搬开,而此时,孟岚琥也摸到了关键的一块墙壁。 她对族长点头示意,然后手下猛一用力,就听见咔啦一声,整面墙壁都微微抖动了一下。 众人抬头四处看寻,一番摸索后,终于发现了,原来整面墙壁都是假的。 实际上这就是一扇门,当按住了上面某处时,门栓就会松开。此时再推墙壁,就能推动了。 孟岚琥发现了库房中的密室后,扭头看了一眼杜芸溪。发现她的脸色白中透着一股青,非常难看。而她的眼神却很木然,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 众人进了密室后发现,里面不但有三十二箱银子,更藏了一些原本公库中记为走礼时送出去了的精品珍宝。 泰竹声弄清楚这些东西的来历后,气的指着杜芸溪的鼻子大骂:“你可曾想过,那些收到假礼物的人家会如何看待伯府枉你刚才还有脸,同我说什么全族的脸面,自己行事却如此荒唐,真是令人不齿。” 杜芸溪此时又进入了当初收到圣旨时的平静状态。她不知何时练就了一种本事,当面临难以接受的事情时,她就会进入旁观者的角色,将一切麻烦置身事外。 泰竹声也察觉到杜芸溪此刻有些不对,于是也懒得浪费口舌,只安排好大家将密室中的东西依次搬了出来。 这些人在搬运时心中难免好奇,这些库银每箱都很沉重,若是没有两个人一起抬着,估计很难移动。也不知老夫人自己是如何搬进密室的 杜芸溪一个人自然很难搬动,然而当初还有个人帮忙,那就是已经去了地府的郭姨娘。只不过郭姨娘并不知道这些银子的真正来路,还以为都是杜氏的嫁妆呢。要不然,如今哪儿轮得到田德才来告发,郭氏肯定要第一个跳出来咬死杜芸溪。 再说回眼前的情形,孟岚琥对着公库账目,找出了这些精品珍宝应送去的人家,她也有些苦恼,难道如今还要把这些东西一件件再送到别人家去吗?那送去时免不了还要解释一遍,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这就让人有些尴尬了。 泰竹声年也考虑到这个问题,他想了想后说:“你把名单统计出来,我们过一遍。杜氏既然当初打着偷换礼品的念头,恐怕这中间有些礼是不该送的。我们看过之后再把这些东西送到应去的地方。犯错、出丑并不可怕,只要我们能改正,名声家风就还能挽回。可若是就这么装糊涂、放过去了,那伯府的名声就永远不会变好了。” 孟岚琥默默听着族长的教诲,心中对这位六爷爷充满了崇敬。 难怪整个泰氏中,明明是伯府的权势最高,可族长却从未露出过一丝巴结讨好的苗头。因为他在骨子中就有一种傲气,这种傲气与权势财富无关,也并不会让他无端鄙视他人。但它却让族长无论面对何种情况,都能应对得光明磊落、坦坦荡荡。 因为查出了杜芸溪偷换礼品一事,泰竹声担心今后再次出现这种情况,就嘱咐孟岚琥道:“回头你最好去官府中把伯府的印鉴换一下。” 这还真给孟岚琥提了个醒,要知道杜芸溪手中可是还握着伯府的帖子和家印。若是不能将其收回,将来势必会引发很大的麻烦。 然而,若是杜芸溪想搞鬼,那么,光是收回帖子和印章也并不保险。只有如同族长所说的那样,去官府中做个登记,将旧的帖子与印章作废,都换成新的,这样才能从根本上避免被某人钻了空子。 作者有话要说:  杜芸溪:田德才,坑害主子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田德才:痛!但为了人间大义,为了百姓安康,这点痛算什么?!我这叫为民除害!谢谢,谢谢! 虎嬷嬷:真是狗似主人形啊…… 第75章 重逢 在接下来的几日, 孟岚琥与泰蔼鑫先去将帖子与印章做了更换登记。又在族长的帮助下,将之前的送礼名单整理了一番。 嘉和二十年的年底, 十几户与伯府有礼节往来的人家都收到了一份特殊的年礼。 当他们从随礼附上的信件中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后, 虽然难免会笑话两句杜氏有失体统, 但却都对新伯爷这种敢于承认错误,并及时弥补的态度表示了赞许。 而一些曾经有些淡漠了的关系,也因此事得到了修复。 十二月,正是各处庄头与店铺掌柜前往泰伯府盘账、并送上收益的时间。 本来担心孟岚琥初接手忙不过来, 以至于被下人糊弄的族叔泰和景, 还特意派自己精通账务的小儿子泰蔼秋去帮忙。 结果去了一天后,泰蔼秋一回家就开始发呆。待泰和景问他情形时, 他恍如还在做梦般说道:“伯爷夫人真乃奇人也……其胞弟孟岚重一个人大战二十个掌柜,不但算得比他们快,而且还比他们算得准!不仅如此,他对账务简直无师自通,我只教了他一点点,结果后面那些老掌柜的花招就一个都没耍成。一上午下来, 他一个人就把伯府所有账目都清完了……”当然泰蔼秋没说的是, 他的新偶像孟岚重中午吃了三只烧鸡, 还打包带走了一桌子菜肴…… 泰和景听了小儿子的话,兴奋地直搓手,嘴里还直念叨“太好了太好了,我看看咱家还有哪个闺女没出嫁啊……” 泰蔼秋在一旁听了,撇了撇嘴说道:“爹, 你省省吧,人家早出嫁,哦不,人家早娶妻了,还是国子监徐祭酒家的嫡女呐。” “我擦!”泰和景没忍住,骂了句歪话,“这徐祭酒当真是条老狐狸!这么好的宝贝都被他发现了,下手还这么快,真是……不服不行啊!” 其实他还不知道,把孟岚重叼回狐狸窝的并不是祭酒大人,而是他闺女,一只尾巴更多的“小狐狸精”…… 为了省事,把自家弟弟抓来当了一回账房先生的孟岚琥还不知道,二货弟弟竟然还有人想抢上一抢。此刻,她好不容易赶在春节之前,把伯府的烂摊子收拾得差不多了。正想赶紧招点新人,把空缺补上后,就能安安稳稳过个新年了。 谁知道,泰伯府的大老爷泰蔼察的院子里,这一日突然就闹开了,而且还是最热闹的全武行! 等到孟岚琥赶到时,院子里已经乱的像杀人现场了。 只看泰蔼察的一帮小妾,在院子里扭打成了一个主战场,和好几个分战场。战况激烈,尸骸……倒是没有,只是,院子里的花草已经被踩得乱七八糟。地面上,这里掉着不知是谁人的鞋,那里流着几滴不知是谁人的血。 而那帮正打得热闹的小妾们嘴里还吐出各种各样的市井陋语,不断问候着对方家中的各种亲戚。一时间,泰蔼察的脑袋上就带满了各种各样的绿帽子。 孟岚琥仔细看了下,发现并没有人受什么重伤,于是就在一旁乐呵呵地看起了热闹。 随后,她找来几个丫鬟问了一下,终于搞清楚了这帮小妾打起来的荒唐原因。 原来,泰蔼察从嫡子变成庶子后,各种待遇就直线下降。他本人因沉浸在郁闷、愤怒的情绪中,一时还没察觉。 然而他的女人,准确地说,是他的那些小妾们,却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巨大的差异。 他们的大老爷不再像之前那样随手赏赐各种好东西了,月钱也只有以前的一半。吃的穿的就更不用说了,竟连以前他们身边的丫鬟还不如了。 本来男人就不够用,这要再没个别的盼头,日子过起来可就痛苦多了。于是,小摩擦、小争吵也愈加频繁起来。 今日大奶奶对她们说,以前她们住的院落是按嫡子待遇修建的,如今再住着显然不合时宜,所以近期她们将会搬到另外一个院子里去。 有那消息灵通的丫鬟去看过新院子后,对她们各自的主子好一通催促。原来那新院子要小很多,这样就不能让每个人都住得舒服了。所以,挑个朝向好的房间就非常重要了。 不过,这消息很快就传得人尽皆知。所以当她们纷纷赶到大夫人院子里,准备抢先挑个好房间时,就发现抱着同样目标的其他同行了。 大奶奶是个不爱操心的,她把手一挥说道:“你们自去商量,商量好了再来告诉我。若最终无法决定,那我就帮你们随意挑选好了。” 让一群小妾自己去商量……结果,最后就打了起来。 孟岚琥看够了热闹,把瓜子壳抖掉后,拍了拍手大声说道:“别打啦,不用搬家了。” 这话一出,大家就都静了下来。当这群小妾披头散发地看到了孟岚琥时,有那聪明的立刻就想到了之前这位伯夫人的手段。 于是,孟岚琥就顶着一脑袋黑线,在一片莺莺燕燕的问好声中看着满院子的疯女人朝自己行礼。 她愣了一下,才开口说道:“我正要和你们奶奶说,不用再搬什么院子了,住在这里就好。今儿你们打架还踩坏了这老些花草,是觉得月钱太多了没地儿花吗?每个动手了的,都交二两银子到你们奶奶那儿去。下次再犯就四两八两的翻番了啊。现在,赶紧的,都回去收拾收拾吧,看着怪遭心的。” 众小妾此时也觉得自己这群人的造型确实有点遭心,于是都羞答答地迈着小碎步溜走了。 孟岚琥摇摇头,心想这大奶奶也不知是故意想看小妾胡闹啊,还是真心懒得管这些不识相的家伙。 不过既然来了,她正好有事要找杨惠娥说说。 片刻后,她就走进了杨惠娥的院子里。此时,大奶奶杨惠娥也得知了,伯夫人孟岚琥要来找自己说话。于是她略收拾了下,就把人迎进了花厅。 “伯夫人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吗?”杨惠娥也不说那些客套话,上来就问正题。 “得了,你就喊我弟妹吧,今儿来是有点事情。我听说你打算搬到后面那个小院子去?”孟岚琥笑着说道。 杨惠娥点点头道:“那我以后就喊你弟妹了,我确实是准备搬的。毕竟我们再住南苑最大的院子,实在有点说不过去了。” “这是大哥的意思吗?”孟岚琥问了一句。 “他?哎,他哪儿能想到这些啊,现在他就是白天喝酒,晚上撒酒疯,只要他不去祸害敏哥儿我就满足了,唉……”杨惠娥微微皱眉,随即又轻笑着对孟岚琥讲道:“他这人虽然不顶大用,但以前总是浮着的,我跟着也不安心。如今啊……” 她朝外看了看,声音小了点,继续说道:“如今,他成了庶子,心气也没了,可我倒踏实了。现在啊,他也就只能在那些小妾通房身上找点威风了,呵呵呵!” 孟岚琥没想到自己这位大嫂,没人时,一开口就如此坦荡……“咳咳,那什么,”孟岚琥眨了眨眼,忍住了笑意说道:“我今儿来是特意和你说一声,不用搬家。我看了看咱们府里的院子都有些老旧了,我打算等过完年,就都好好修一修。你要嫌住的扎眼,回头我把另外两家的房子修好点就罢了。” “行啊,有你这话,那我就厚着脸皮住下了。”杨惠娥笑眯眯地说着,“谁能真嫌弃房子太大,非要去住小房子啊?弟妹这个情我承了,我就多几句嘴,咱这府里,你和谁走得近都不妨事,可咱们二叔那家,你最好远着点。这里面的原因,我也不是太清楚,只是父亲去世前偷偷和你大哥说了会话,再出来他就这么嘱咐的我,你心里有个数啊。” 孟岚琥听了,脸上的笑容也真实多了。虽然她会留心观察下二叔那房再决定是远是近,可就冲杨惠娥这句提醒,让他们住个大院子也不算太冤了。 从泰蔼察的院子里出来,孟岚琥心中还有些好笑。之前和婆婆打擂台时,见到的杨惠娥完全是一副呆头呆脑,木头桩子的模样。可谁想到,她在私下竟然如此跳脱。 刚才妯娌闲话时,她毫不遮掩地告诉孟岚琥,从怀了泰祥敏开始,她就再没让泰蔼察近过身。孟岚琥当时就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结果就听杨惠娥翻了个白眼说道:“我这人,忒爱干净,他那玩意儿在几十个女人身上戳来插去的,我还能要吗?天知道有没有沾点什么尿水之类的,想一想我都快吐了!幸亏我有了敏哥儿,再用不上他了,嘿嘿!所以啊,你看他找小妾,我拦过吗?不过说起来,弟妹你是最好了,二弟是个干净人,你可真是摊上好事了啊,啧啧……” 晚上,孟大王抱着自己的干净男人,乐得嘴都合不拢地使劲亲了两口。干净伯爷有点纳闷地问道:“今儿不是那什么易孕期,不能开会吗?” …… 第二天,送走了伯爷泰蔼鑫,孟岚琥就派赵英护着瑶瑶去她舅舅家,找徐永芝上课去了。 等她料理完当日的伯府事务后,四奶奶梁华玲竟找来了。 “二嫂,忙着呢?”梁华玲自来熟地走了进来,笑呵呵地找了个椅子坐下。 “四弟妹啊,有事吗?”孟岚琥对这位当初对她掌权有点看法的四奶奶可没多少耐心。 “二嫂果然是个痛快性子,我就喜欢和您这样的人说话,不憋屈。今儿来也没别的,就是听说您打算把府上的房屋大修一次,真有这事吗?”梁华玲颇有些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此时也痛快了起来。 孟岚琥点头道:“是有这事,我正准备派人往各处跑一趟,看看大家都有什么想法呢。你来了,正好,看看你们四房那边屋子有什么特别的要求没?” “嗨,特别的要求就没有,不过是有几处小地方想改一改……”梁华玲并不打算狮子大开口,要知道如今她的目的可是要和这位伯夫人交好,而不是惹她厌恶啊。 “行啊,我也不懂修房子,回头你让个丫鬟跟管事的说清楚就行了。咱们年前恐怕是来不及修了,等过完年,就好好把大家的院子都修缮修缮,就算是新年新气象吧。”孟岚琥如今也不打算对这位四奶奶下什么狠手,她可一向都是,“你不犯我,我不犯你;你若犯贱,定会成全”的好性子,不是吗? 年底事情多,可哪件少做了也不行,这不,紧接着,孟岚琥就开始挑选新的仆人,伯府的空缺可等着人填呐。 挑人这事,对孟岚琥来说,那是驾轻就熟的。她上辈子都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了,然而这天,牙婆带来人还是让她大吃了一惊。 只见有个牙婆的身后,站着位高高瘦瘦的女子,看上去大概有个十七、八岁的样子,而她的面容却让孟岚琥心中惊跳了一阵。 这人正是她一直都记在心中,那个最后杀了太后的王嬷嬷,也很可能是上辈子她亲姐姐的那个人。 孟岚琥虽然心绪波动难平,但是面上却保持住了正常的神色。 她也没急着去问,只是有些好奇地看了看那明显比周围小丫头要高出不少的女子。 当轮到带着高个女子的牙婆介绍时,她搓了搓双手,有点尴尬地介绍道:“按说伯夫人要买下人,我们肯定都会挑年纪更合适些的来,这丫头今年十八了,实在是大了些,呵呵。”说着就把身后的高个女子拉到跟前来。 “可我想着,夫人如果看过了,肯定会喜欢的,我就说一条,这丫头有些身手,一个人打三个壮汉都没问题。”牙婆得意洋洋地推了把高个女子。 孟岚琥面上一惊,好奇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如何学了身手却要卖身为奴的?” 高个女子抬头看了看孟岚琥,又垂下眼帘道:“奴叫吴敏,今年十八,从小跟着父亲学了些拳脚。父亲走镖出了事,母亲被她娘家逼着改了嫁,剩下我独自过了几年。族中长辈想把我卖了,我偷听到消息后,就跑了出来。到了京城才知道日子难过,听着伯府收人,就想看看能不能跟着夫人过些太平日子。” 孟岚琥心中涌起一阵难言的痛楚,她从“吴敏”的自述中,模模糊糊地猜到了一些上辈子亲生父母的过去。 强忍着心中的情绪,孟岚琥悄悄深吸了口气,脸上露出些同情怜悯和好奇的神色,说道:“你可确实能打三个壮汉?” “确实能打三个,不过,如果对方是有功夫的,那就要看具体情况了。”吴敏面色平静地回道。 “行,我要了,不过你们要是糊弄我的话,回头你和牙婆可要吃吃我伯府的官司咯,牙婆去旁边写契书吧。”孟岚琥高兴地拍了板。 这一趟,一共买了二十个人,稍微调/教几日,也就够用了。当然,对孟岚琥而言,今天最大的收获,就是买到了“吴敏”。 其实,她知道,吴敏这名字肯定是假的,应该就是从“无名”化来的。但孟岚琥也拿不准上辈子王嬷嬷的名字是不是真的,所以,暂且就这么喊着吧,等以后有机会了,也许能问出真名。 其他仆人都好分派,该去厨房的去厨房,该去洒扫的去洒扫,只有吴敏,下面的管事不知该分去哪儿。然而,只要有眼睛的就能看出,夫人对这个有拳脚功夫的女子非常在乎,所以管事就特意来问孟岚琥的意见。 “嗯,吴敏啊,暂时就在我的院子里,先学些规矩,平日里跟着我跑跑腿,认认字,等我调/教好了,那就能顶大用了。”孟岚琥笑眯眯地说道。 “是,夫人。”管事弯腰下去了。 就这样,吴敏从进府第一天起,就进了孟岚琥的主院,跟在了伯夫人的身边。 没多久,伯夫人身边收了个会拳脚的丫鬟,这一消息就传了开来。 晚上,泰蔼鑫搂着娘子问道:“你查过那丫鬟的根底了吗?既然她是会拳脚的,那万一有个坏心,娘子你可就很危险啊……” “嗯,我知道,我已经请浩能大师帮我查查去了。”孟岚琥对于吴敏的出现也有些猜测,为了确认她的想法,特意让浩能大师帮忙查吴敏的来历。 而根据浩能大师的答复,孟岚琥就能确认吴敏进府的大概目的。 与泰蔼鑫的担忧不同,瑶瑶和董云云还特地找到孟岚琥,提出能不能让吴敏教教她们。 孟岚琥也不阻拦她们,带着两个半大不小的女孩就去找吴敏了。 “吴敏,你过来。”孟娘子看着正在院子里发呆的高个女子喊了声。 “唉,夫人。”吴敏高声应道,跑了过来。 大丫正好端着茶走了过来,她把茶盘放下后,就笑着摇头说道:“吴敏啊,你可怎么好呐。让你说话小声点,走路不要跑,结果可好,你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没听进去啊……” 吴敏听了,脸色微红道:“知道了大丫姐姐,下次就改。” 大丫其实年纪比吴敏要小一岁,可也许是她照顾妹妹多年,身上天然有种大姐姐的气质。所以吴敏这声姐姐喊得非常自然,大丫应得也心安理得。 吴敏进了伯府后,本来对谁都有点冷淡。但是自打她看到大丫是如何照顾呆傻的妹妹后,就总是喜欢跟在大丫身后。 后来在发现二丫傻笑着喊伯夫人“娘”时,伯夫人并没有责骂她,而是弯腰把二丫搂在怀里亲了一口,从那起,她看孟岚琥的眼光也变了。 渐渐的,吴敏身上就多了些人气,偶尔和人说话时,也能带着点笑模样了。 说回眼前,当吴敏听到夫人说,她的闺女,伯府的嫡小姐,竟然想跟她学武时,她心中对这个家也充满了疑惑。 从接了任务那天起,她就从未想过自己接触到的会是如此怪异,却又如此融洽的一家。 他们的日子过得就像普通的平头百姓,热热闹闹又简简单单。 吴敏想到自己孤身一人,活于这世间,本来想着活一天是一天的,谁知道竟在短短几天内,就不自觉地动了心。 她喜欢这一家人,她从这一家人身上体会到了缺失已久的温情。那么,就让她看看,这家人能在权势富贵中,保持多久的真心吧…… 吴敏心中转着各种念头,但不妨碍她察看瑶瑶和董云云的骨骼肌肉。半晌后,她摇头说道:“夫人,这两位小姐都不是练武的料呐,倒是您最小的闺女,我看资质应该不错,要不您考虑考虑?” 孟岚琥露出个“没办法了”的表情看着两个少女,瑶瑶对董云云惋惜地叹了口气道:“看来只能找舅舅学几招五禽戏了。”董云云捂嘴笑道:“其实五禽戏也很好啊,偏你觉得姿势难看,不肯学罢了。” 打发走两个女孩后,孟岚琥好奇地问吴敏:“吴敏,我家小五真的有学武的资质啊?” 吴敏点头道:“夫人您没发现吗?五小姐的力气可比一般小孩大得多哦。” 吴敏的这句话,让孟岚琥直接就想到了她弟弟孟岚重,那货最早不也是力气苕大,饭量更大吗?这么说来,小五也有些这个苗头啊?莫非今后家里要养出一个蠢弟弟那型的女儿吗?不不不!孟大王坚决不同意! “吴敏啊,我看你总盯着二丫看,怎么,家里也有人像二丫这样吗?”孟岚琥暂时把女儿的问题放下,随意地聊了起来。 “那倒不是,只是我……原本也应该有个妹妹的,可是她出生时非常危险,我娘没能保住她……”吴敏有些低沉地说着。 孟岚琥心中微微一紧,扶着吴敏的肩说道:“我想那个小妹妹现在肯定已经转世投胎了,说不定哪天你上街买东西时还会与她擦肩而过呢。所以你要把自己照顾好,只有活着,才有希望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孟大王:坚决不能把女儿养成蠢弟弟那个样子! 孟岚重:都说外甥像舅,姐,你就别挣扎了,这是大自然的规律,是人类无法抗衡的神秘力量! 小五:像你妹的舅!等我长大点了,就让你知道知道本女侠的厉害! ---------- 另,今天的酱油君是: 泰蔼秋(超萌的秋):泰和景的小儿子,精通账务。本来是去伯府帮孟岚琥的,结果看到了孟岚重以一敌二十的大战众掌柜,从此奉之为偶像。 吴敏(给我灌营养液却没有留下名字的宝贝!):疑似上一世孟岚琥的亲姐姐,身世待后文解开。 第76章 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 话说吴敏听了孟岚琥的话后, 眼中有微光闪烁,她仔细看了会孟岚琥后, 小声说道:“夫人, 您是个好母亲, 您把孩子都照顾得很好……” 孟岚琥不想让吴敏起疑,也没再接着说下去,只牵着她的手,一起去看小五折腾鹦鹉一点红了。 跟吴敏同批进府的那些下人, 经过一番训练后, 已经被分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孟岚琥在年前,也把明年伯府的各项安排公布了出来。 首先是伯爷泰蔼鑫身边以后会跟一个长随, 现在是赵英,之后如果有合适的,还会再多配几个小厮。 伯府大管家以前是田婆她男人做的,如今也换了孟岚琥提拔上来的,话不多但心里非常有数的蔡东福。 孟岚琥身边,大丫鬟目前就只大丫一个, 其他都是二等丫鬟, 今后会根据她们的表现, 再看提拔与否的。 说到大丫,孟岚琥曾私下问过她,想不想改个好听点的名字。 大丫也有点心动,不过她们姐妹俩的名字都是爹给起的,虽然觉得那个被里长强拉着当了兵的爹很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但若是万一…… 因此大丫最后还是决定不改名字了,就算不能再见到她爹,也权当是个念想吧。 而吴敏如今也有了个专门的活计,就是每天三次的去检查暂时还放在西苑那八间库房里的公库财物。 她要做的是,检查封条和挂锁是否完好,附近有没有什么可疑的痕迹。 对此,吴敏是非常乐意的,她正愁没机会完成任务呢,如今能一天去西苑三次,对她做任务而言实在是非常方便。 几天后,到了衙门放假过年的时间,而泰伯爷也终于忙完了。 这天,夫妻二人正难得的轻松一把,看着女儿小五和子龙他们三个,在草坪上撒欢。旁边还有个鸟头军师一点红,叽叽喳喳吵嚷着给双方排兵布阵。 忽听赵英过来禀报,说是徒侯爷来访,想要看看好久不见的一点红了。 孟岚琥知道,徒侯爷这估计是脑子又有点不舒服了,于是就退到了隔壁屋子中去。那里,可以从窗户看到正厅中的情况。 没过多久,就看徒侯爷架着他的“孙女”小棉袄走了进来。 而此时,一点红也在大厅中等候多时了。“姐妹”相逢,自然欢喜,叽喳啾啾一阵后,就开始了新一轮的“你傻呀、你才傻”,“你蠢啊、你更蠢”的较量。 而此时孟岚琥的震慑也发动了,平静的暗示传了过去后,徒侯爷的神情明显轻松了下来。他微微眯着眼,舒服的几乎要睡着了。 没人知道,他脑子中一直很吵,吵得他经常没法睡觉。最近几天尤其严重,没法子,侯爷只得又厚着脸皮找到了泰伯府,希望在这里能得到一点缓解。 果然他没猜错,此时他的脑海中波澜不兴,一片宁静。这宁静如此美好,直让他身心放松,昏昏欲睡。 当泰蔼鑫惊讶的发现,徒侯爷竟然坐在椅子上睡着了时,不由也吃了一惊。 不过孟岚琥已经让赵英去取了毯子,又在正厅中加了不少火盆。在确认了这位大爷睡得非常安逸后,夫妻俩才松了口气,让下人在一旁伺候着,保持安静,谁都不要去打扰侯爷的小憩。 徒侯爷直睡到晚饭时分才醒过来,走时对泰蔼鑫说道:“十八日那天我办寿宴,你们夫妻俩带着孩子都来啊,帖子明天会有人送来,对了,寿礼就给我来个新段子吧。” 说完,也不等孟岚琥两人做出反应,直接就走了。 次日,侯府果然派人送来请贴。原来十八日那天是侯爷徒驰楼的六十大寿,侯府众人准备大办寿宴,为老爷子做个庆贺。 对于徒侯爷的邀请,泰蔼鑫两口子是非常感谢的。 这实际上是侯爷借着寿宴的机会,将泰蔼鑫和孟岚琥这对新伯爷夫妻介绍给京城的权贵阶层。 若说官职、财富这些东西,倒可以凭自己的努力去获取。可若是想打入上层社会,除了这些,更需要别人的推荐和认可。而侯爷来做这事,无疑会让泰蔼鑫夫妻有个很好的开始。 虽然泰蔼鑫夫妻二人并不急切地想要接触其他权贵,可对徒驰楼的这份提携之心也是非常感激的。 于是两人认真地准备起寿礼,到了十八日这天,除了冯氏与小五,其他人都一起出动,去侯府拜寿了。 徒侯爷亲自邀请的人不多,因此侯府的下人对泰家非常殷勤客气。 泰蔼鑫父子俩不用说,一进府就直接被引到了徒侯爷跟前,和一帮老少爷们混在了一起。 而孟岚琥和泰祥瑶则被带到了侯府世子妃傅瑛珂身边,两人见了礼,就聊起了家常。 傅瑛珂拉过瑶瑶的手,笑着对孟岚琥道:“你可真有福气,养的闺女乖巧秀气,看着就让人喜欢,哪像我……”她话没说完,身后就传来几声偷笑。 然后,侯府唯一的嫡女徒锦雯,就笑着开口接了下去,“哪像我那丫头,活脱脱一个野小子……娘啊,当着新来的妹妹面前,您就给我留点面子吧,实在不能留面子,可别把我底子也给扔了啊。” 她话音一落,周围几个小姐妹都笑出声来。 傅瑛珂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对孟岚琥道:“你瞧,就这猴儿性子,我们徒家他们这一辈真是没话说,哥哥弟弟都斯文有礼,偏这丫头,仗着家里没别的女孩,天天闹得我头疼,可每次想罚她吧,爷爷还吹胡子瞪眼地拦着,真是越发没个顾忌了。” 徒锦雯听她娘又在“表扬”她了,干脆牵着泰祥瑶的手说:“走,咱们小姑娘自己玩去,别在这儿听我娘念什么女德女戒经,我带你见见山夕她们去。” 说罢,扭头向孟岚琥问道:“伯夫人,我能带着妹妹去外面转转吗?” 孟岚琥笑着道:“去吧,我家瑶瑶平日没几个朋友,多谢你了。” 徒锦雯小脸微红地摆摆手,拉着泰祥瑶就出去了。 瑶瑶跟着她,出门时还是好好走着的,可是一出了正院,锦雯“哈”地一声,就连蹦带跳地在瑶瑶周围乱晃了起来。 两人边走边说,片刻就到了一个花园里。 这个花园有点特别,不像别处花树环绕,假山石雕景色秀美。反倒是一片平坦,有点光秃秃地感觉。 又走了片刻,就见一个亭子中有几个女孩正在交谈。 她们老远就看到了蹦蹦跳跳的徒锦雯,一个女孩还朝瑶瑶二人挥了挥手,示意她们赶紧到亭子里来。 徒锦雯到了后,就揽着瑶瑶的肩膀说道:“来,我和你介绍下,这个是池国公的孙女池鹤迟,我们都喊她小迟。左边这个是程伯爷的孙女程山夕,右边的是郝将军的女儿郝瑟妙。你是年纪最小的,都喊姐姐就行了。” 接着她又转头对池鹤迟三人说道:“和你们介绍下,这个新妹妹是泰伯爷的大女儿,泰祥瑶,咱们喊她瑶瑶就行了。” 说完,大家彼此认了名,很快就熟悉起来。 原来在这里的都是徒锦雯的铁姐们,且她们家里全是武将出身。 而这个院子,原本是徒侯爷的练武场。后来被徒锦雯看中了,要过来做了自己的小花园。 五个女孩说说笑笑一阵后,就跑到花园中间一处沙地边。 沙地里面远远近近地插着好几个靶子,而她们面前就放着一个长条案桌子,桌上摆放着一排弓箭,看那大小,还真是为女子特制的。 泰祥瑶看了后,深深体会到了徒侯府上下对徒锦雯的疼爱。 泰祥瑶没学过射箭,此刻不禁有点麻爪。好在程山夕也不会,于是另外三个小姐妹就轮流教她们二人。 这中间,瑶瑶很快就感觉出,几个小姑娘中,程山夕性子温和,池鹤迟热情开朗,郝瑟妙则精灵古怪,至于徒锦雯,乍一看仿佛有点假小子的感觉,可教人时却格外耐心细致。 感觉这几个女孩都是可交之人,泰祥瑶也就慢慢放开了。 与此同时,泰蔼鑫带着儿子泰祥博正在一干老爷们中间谈天说地。 得知泰蔼鑫的儿子今年才十五岁就已经是举人时,周围很多人都重新打量起这对新出炉的伯爷父子。 待交谈了一阵后,在徒侯爷的引导下,泰蔼鑫还真找到了几个说得来的,而泰祥博也跟在他爹身边,安静认真地听着这些重臣和权贵们对各种事情的看法与见解。 他是真的在听,且听了还在思索,因此与旁边那几个强忍着不耐,偷偷四处张望的少年就有很明显的区别。 这一幕落在了不少人眼中,也让他们对泰伯爷的印象更好了些。 很快,晚宴开始了。今儿,徒驰楼特地让孟岚琥把家里的一点红也带来了,于是小姐妹俩在开宴时说了段《八扇屏》,逗得满堂哄笑,还有不少老家伙厚着脸皮想找侯爷打听怎么能也弄到只这么灵的鸟,都被徒侯爷得瑟地仰着脸给打发了。 当然也没人赶真去招惹侯爷,别的都好说,万一把人激出狂症来,估计倒霉的还是自己。 从侯府赴宴归来,泰伯爷这一家才算是正式进入了京城的权贵阶层。 过年时也有不少以前没来往的人家,开始登门拜访了。 这都是后话,而眼下回到伯府的孟岚琥还不能休息,她要安排好不久之后的除夕家宴,这里面可有不少麻烦事,若不精细点,还真容易出岔子。 在侯府里与傅瑛珂聊天时,孟岚琥才意识到,她和泰蔼鑫以后恐怕除夕都没法在家过了,因为本朝有个规矩,凡是一品以上的在京人家,除夕当天都要参加皇上办的新春夜宴。 这就真让孟岚琥有点不放心了,等她和泰蔼鑫一进宫去,家里谁能靠得住呢?大丫、赵英、吴敏倒是可以信任,但他们身份毕竟还是低了。真有人想搞事的话,他们很容易吃亏。可如果他们几个硬抗,又可能落下把柄。 总之,孟岚琥一到家就开始赶紧调整府里的事情,希望除夕那天能平安度过就好。 因为操心这事,所以晚上孟岚琥就在床上翻了几次身。泰蔼鑫察觉到后,就开口逗她道:“娘子啊,你这是憋着了?要为夫帮你疏解疏解吗?哎哟!” 如今已成了老流氓的泰蔼鑫,开口就带着点颜色,果然换来了娘子的一记二指禅,还拧在了某个不好描述的地方。 “我是想着,除夕那天我们俩都要进宫赴宴,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我怕有人起幺蛾子,他们吃亏呐。”孟岚琥叹了口气,说出了心中的事情。 “嗯,确实啊,家里小五走路还不利索了,这万一想揍人,搞不好还把自己磕着了。我来帮娘子想想主意啊。要不……我们就把孩子都带上?不行不行,那儿天寒地冻的,别把我的宝贝小五妞给冷到了……”泰蔼鑫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着。 孟岚琥也没指望他出主意,没好气地嘟囔着:“就知道你家小五妞,小五妞,我看你都快把儿子长什么样给忘记了。” “哟!娘子这是吃醋了?哈哈哈,饶命饶命,大王饶命啊,哈哈哈……”泰蔼鑫嘴贱地招来了孟大王的一通挠痒。 “哈,哈哈,我想到了,我想到了,娘子快停手,大王!小的有要事禀报!”泰小妖及时想到了个主意,挽救了自己快要笑出腹肌的肚皮。 “说起来,我们才是这伯府的主子,我们进宫去赴宴了,那就是说这府里的正主都不在了。正主都不在的话,还办什么大宴呐?干脆除夕那天就定为各家各房自己吃个小宴,关上门乐呵乐呵就行了。等到初一我们都在家了,再吃一次新年宴不就成了?”泰蔼鑫当真想了个主意,听着还挺靠谱。 孟岚琥考虑了会,觉得这主意不错。于是,第二天就派人去给各院传了话。 除夕各家自己过,这让有的人高兴,有的人失望。 杨惠娥本就不想见那拼命给儿子塞小妾,没事就爱折腾人的杜氏。一听可以自己小家过除夕,当即就乐了,多少年了,想跟儿子亲亲热热过个除夕都没法子。 每年的除夕夜,她都要在婆婆身后立着伺候一晚上。儿子心疼地眼泪汪汪,还不敢让人看见,想方设法地在那老虔婆跟前凑趣,就希望能让亲娘少受点罪,这过的是他玛什么年啊! 今年可以自己过除夕了,这实在是太好太好了!一想到这,杨惠娥就忙开了。她直接就安排好了,到时候,让那群“娇滴滴”去把泰蔼察包围了,然后她就到孩子那桌去,跟着儿子吃顿痛快的年夜饭去。 与杨惠娥不同的是,老四泰蔼峦的娘子梁华玲却非常不满。 每年除夕,可都是她得意的好时光啊,如今各家自己过,还有个什么可得瑟的,真是晦气。 几天后,泰伯府家又接到圣旨了。 这次的圣旨是把孟岚琥的诰命给落实了,本来随着泰蔼鑫成为伯爷,他的妻子孟岚琥也就自然要有诰命的,只是年底都忙,于是这诰命到了年根儿,才弄好了,送过来。 今年除夕是泰伯府自打泰和伦去世后,二十二年来第一次有资格进宫参加宫宴。 因为按制,伯府中参加宫宴的只能是伯爷和伯夫人,别人都没资格。 而泰和伦去世后,本来杜芸溪还能参加的,可却被皇帝的一道旨意给免了去。表面上虽然说的是,怜她要照顾一大家子,所以今后如没有特意宣旨的话,都不用再进宫了。但实际上,这就是一种明晃晃地排斥。这也是泰和伦去世后,不少人家都与伯府减少了来往的原因之一。 而后来,伯府的请爵折子被压了又压,皇帝都换了三茬了,最后搞出个嫡庶换子,才算是给他们批了下来。 所以这二十几年中,泰伯府早就被排挤出了京城的权贵圈子,直到如今,才算是渐渐有了起色。 眼看还有两天就到除夕了,孟岚重却跑来了。 因为之前孟岚琥存了点小心思,请浩能大师帮忙查查吴敏的底细。 如今浩能大师有了消息,就让孟岚重来给他姐姐传个话。 姐弟俩进了偏厅,孟岚琥让大丫看着点,别让闲人靠近。这才开口问道:“如何,大师那里有什么消息?” 孟岚重喝了几口茶,说道:“嗯,没什么问题。大师说可以用,而且身后也没牵挂,可以培养下,不过也是因为没牵挂,所以也不要用得太急,慢慢来吧。” 孟岚琥垂下眼帘,想了想,道:“大师还有别的话吗?” 孟岚重摇头道:“倒是没说别的,只是我总觉得浩能大师似乎与师父吵架了,已经一个月左右了,师父都不愿去禅寺找大师玩。” 孟岚琥心里转了转念头,觉得自己猜的多半是对的。不过这样也好,她宁愿身边有个圣上的暗探,只要伯府不是打算谋逆造反,而泰蔼鑫也没搞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那么,有个圣上的人跟在身边可会带来不少好处呢! 没错,上一世孟岚琥就知道,圣上有一个庞大的暗探组织,而帮他管理这个组织的人,应该就是浩能大师。 今天浩能大师传来的话,就让孟岚琥把吴敏的身份坐实了。要知道,当初吴敏作为京郊孟家案的嫌疑人,可是留着画像在浩能那里的。而那画像,还让孟岚琥看过。 可如今,浩能竟然说吴敏没问题,却又不说京郊孟家的事情。那么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浩能忘记了画像的事情,当然还得他的门下弟子也忘记才行。第二个可能则是,浩能大师有不能说明的原因,并且用这种方式,在暗示孟岚琥。 孟娘子对浩能大师的本事和为人非常信任,她觉得只可能是第二个原因。 而能让浩能大师不好说事情的人,这世上实在很少,至少孟岚琥知道的,也就圣上那么一个。 至于吴敏是如何变成暗探的,孟岚琥自己猜测了下,很有可能是当初天门的人抓到了吴敏,然后也许是觉得她情有可原,再加上还有身手,这才把她加进了暗探组织,用给皇帝办事的方式来赎罪之类的。 不过孟岚琥也有没想明白的地方,那就是圣上的暗探虽然不少,可也都是比较精贵的。泰伯府这样一个废柴窝,有什么值得圣上派暗探来监视呢? 然而,她也才进伯府没多久,也许这里真有点什么特别的事情是她不知道的。不过,无论怎样也好,她都很感激把吴敏派到伯府来的人。这让她终于接触到上一世的亲人,也有机会深入地了解她们了。 看着弟弟吃光了一桌子菜,又打包了两个大食盒后,孟岚琥终于把这家伙踹出门去。 临走前,把今年庄子上送的特产挑了些,让他给那个老光棍师父送去开胃顺气。 谢二郎之所以和浩能大师闹别扭,很可能也是因为暗探的事情,就冲这,孟岚琥也真心实意地想要谢谢蠢弟弟的这位好师父。 转眼,就到了除夕。 孟岚琥安排好家中的事情,还提前嘱咐了弟弟孟岚重,如果伯府有人来找他,就赶紧去给镇镇场子。别怕惹祸,等他们夫妻回来了,会给他兜着的。 这一下让某个二货开始急切地盼望着除夕这天伯府能出点事情才好,结果连他自家的年夜饭都没吃踏实。最后被狐狸娘子和猫小白赶出房间,到外面吹着北风爽快去了。 但最可恨的还是他那光棍师父,谢二郎非常欣慰地对徒弟说:“早让你不要成亲吧,看看,现在还不是光棍一条,啊哈哈哈哈!” 而泰蔼鑫夫妻此时正在宫中排队入座,看着身边人都有些激动兴奋,泰蔼鑫小声对娘子道:“诶,咱俩要不要也激动点?” 孟岚琥哪儿激动的起来,上辈子她就没少见这位圣上,包括那位还能活十来年的皇后都见得不少。她嘴角微微翘起对泰蔼鑫说道:“你别光顾着看别人热闹了,回头上台阶时跌个狗啃那啥,你这伯爷的形象可就全毁了哦……”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酱油君有四位,她们是: 傅瑛珂(英可):徒侯府世子妃,明理和善的贵夫人。侯府的女主人,会与孟岚琥有不少交集。 程山夕(岁):程伯爷的孙女,温和秀美。他爹想了多日都没想好名字,跟着友人去爬山时,看到了夕阳,觉得很美,就起了山夕这个名字,绝不是想喝山西老陈醋了,又不好意思说,才想出名字的啊! 池鹤迟(吃货吃吃吃):池国公的嫡孙女,热情开朗。据说是过了预产期还迟迟不出生,直到池府有一天忽然飞来了一只仙鹤,这才呱呱坠地。嗯,多有意境啊,吃货妹砸! 郝瑟妙(色女喵喵):郝将军的女儿,古灵精怪。因为将军夫人怀孕时,好听琴瑟之音,才取的这个名字,绝不是“好色喵”啊,绝不是! 第77章 怪癖成因 话说泰蔼鑫夫妻俩除夕夜这天, 进宫去参加了圣上办的宫宴。 两人落座后,就开启了看热闹模式。泰蔼鑫这个四等伯爷被排在了大殿的角落里。对于这个安排, 泰家两口子都很满意。 刚才在排队时, 侯府的世子与世子妃就与他们打了招呼。不过进殿后, 发现他们的位置与泰家隔得太远,所以也只能隔空点头示意了。 待众人都坐定后,不多时就听有太监高声宣道:“圣上驾到!娘娘驾到!” 众人都起身肃立,待皇帝陈鲲与皇后谢皓余入座后, 齐声行了君臣叩见之礼, 这才重新落座。 陈鲲在开宴时,对这一年来, 各位臣子的表现做了一个总结。随即又勉励鼓舞了大家一番,就宣布宴会开始了。 这皇家举办的宴会,自然不会搞些新鲜出格儿的花样。说白了也就是,皇上、皇后坐在上面,笑眯眯地看着下面的臣子老老实实地吃吃喝喝。 而各位官员的家眷,则可借机偷偷地看一看这世上最尊贵的两个人。 当孟岚琥看到眼前的陈鲲与谢皓余时, 心情也有点复杂。 上一世, 她印象中的皇帝是一个精明果断且越到后面越有些阴沉可怕的男人。 而此时坐在上面的陈鲲精明依旧, 但当他望向皇后时,那满眼的得意与开心却让人真实地感受到,他除了皇帝的身份,还是某个女子的夫君,是一个家庭的顶梁柱。 当孟岚琥再看向皇后谢皓余时, 也惊讶的发现,这个几年后就开始满脸病容、神情疲惫的女子,此刻正面色红润地笑望着陈鲲。 孟岚琥总觉的记忆中有什么地方不对,当宴席过半时,皇后起身去换了一套服饰。 见到谢皓余穿着一件华丽精美的凤纹高腰裙,重新入席时,孟岚琥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她想起来了! 十一年后,当皇后谢皓余去世时,陈鲲特意命妆殓的宫人给皇后换上的,也是一件华贵的凤纹高腰裙。 那时起,后宫中就有些嫔妃意识到,皇后在服饰中,其实更偏爱高腰裙。于是她们也纷纷改穿高腰裙,希望以此吸引皇上的目光。 可惜的是,陈鲲对她们这种模仿非常反感,于是后宫中就很少再见到高腰裙的出现了。 如果不是后来,虎嬷嬷阴差阳错地撞见了陈鲲偷偷地将一件凤纹高腰裙套在身上,当时她还以为,这是圣上的某种怪癖。但此刻,孟岚琥终于明白,皇帝陈鲲不过是睹物思人,可见他对谢皓余的感情究竟有多深。 意识到这一点后,陈鲲年老后那阴沉吓人的形象也在嬷嬷心中发生了改变。 并且孟岚琥还想到了一件非常紧要的事情,那就是皇后谢皓余之所以十年后会去世,据说是因为一直无子而抑郁早逝的。 但当虎嬷嬷竭尽心力帮着洪沛茵登上高位后,她从后宫的记载中发现,皇帝的原配妻子谢皓余并非一生都未怀孕。 在谢皓余二十四岁那年的腊月,其实已经怀了。只是因月份太浅,不曾有人察觉。 据说是在那年的宴会上,吃了一点皇帝夹给她的食物,而中了一种发作极其缓慢的毒。 这毒让谢皓余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五个月后,她流产了。随着那个已有形状的男胎一同逝去的,还有她这辈子的生育能力。 因为发现的太晚,谢皓余的身体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损害。再加上丧子之痛与终生无法再孕育孩子的失落,让谢皓余渐渐远离了健康。 孟岚琥如今对陈鲲这个皇帝还是很满意的,因此她想做点什么,让这位精明的皇帝不再经历丧妻丧子之痛。且皇帝心情好了,自家的伯爷泰蔼鑫做起事来不也也更容易吗? 于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两个人还不知道,大殿中有一位不起眼的伯夫人正准备拯救他们的人生。 孟岚琥并不清楚那慢性毒的前因后果,她只能从皇后的身孕上下手。 孟岚琥左右喵了一下,发现没人注意她,于是就偷偷地对皇后用了个震慑,给了她一个恶心的暗示。 果然不多时,就看谢皓余面色有些不对,在一道新菜上桌时,她终于没忍住,捂着嘴呕了一声。 皇后的这个动静,立刻惊到了众人。陈坤离得最近,他哗啦一声站起身来,一把将皇后抱起,转身走进了大殿的内室。 片刻后,太医院中的太医们,倾巢出动。 他们一批去检查皇后的身体,另外一批,则挨个查验席上的饭菜。 此时大殿中的诸位臣子与家眷都有些心惊胆战,也纷纷停下了闲聊,整个殿中一片寂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皇帝陈鲲满面笑容的走了出来。 他刚准备宣布大家照旧吃喝时,一位内监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于是,殿中的众人就见他们年轻的帝王,用一种喜怒难辩的目光,把所有人都扫视了一遍。 接着就听他开口说道:“诸位爱卿今日在宫中与我同乐,想必家里也有亲人牵挂。因此我特许诸位在离开时,可将席面上的饭菜打包带回。如此既可免去浪费,又能让诸位的家人也感受一下宫宴的味道。” 下面不少人心中暗自想到,陛下这节俭的性子可真是一点儿也不参假啊。 当然,也有不少人精察觉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孟岚琥毫不意外地看到,不少重臣与权贵,临走时,还接到了皇帝特别赐予的菜肴。 她估摸着今晚这些人家,对这些菜肴的处理方式,连夜就会出现在皇帝的案前。 当宴会结束后,皇帝陈鲲立刻回到了谢皓余的身边。两口子欢喜地握着手,轻声交谈着。 “阿余,你知道吗?你又救了我一命。”陈鲲没有说孩子的事情,毕竟太医院最精通妇科的李太医也无法百分百肯定。 太医说至少还要再等十天才能够确诊,皇后娘娘是否怀有身孕。 谢皓余显然也知道,陈鲲这是害怕空欢喜一场,所以对孕事避而不谈。于是就笑着接茬道:“怎么今天我这一恶心,倒变成你的救命恩人了?” 陈鲲脸色严肃了起来,说道:“阿余,这朝中、后宫还有人想对我们不利。今天幸亏你恶心了一场,后来,他们在我的菜中查出了一道罕见的毒。偏那道菜是你最爱吃的,而一旦吃下后,这毒发做得非常缓慢。会经年累月的一点一滴腐蚀人的身体,然后几年后会突然加速,让中毒之人无药可救。今天若不是你身体不适,我们两人搞不好都会吃下那毒……” 谢皓余此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微微皱眉,握紧了陈鲲的手说道:“可查到是何人下的毒吗?” 陈鲲摇摇头说道:“今日幸亏舒长老来了,他明日就要离开京城,想着到我这儿带些好吃的再走。结果,恰好撞见我让太医们去查御膳房中剩下的食物。” 说到这里,陈鲲伸手搂住谢皓余喃喃道:“幸好没出事,咱们可是约好了,等我老了禅位后,就要一起出去游山玩水的……” 夫妻俩在房间中说着悄悄话,而已经回到了伯府的泰家两口子,也在床上,悄悄地嘀咕了起来。 “娘子,你说那皇帝赐的饭菜,我们真要吃吗我怎么觉得今日的情况不太对呀。”泰蔼鑫小声嘀咕道。 孟岚琥拍了拍他的胳膊,说道:“确实有些不对,然而咱们带回来的饭菜却无碍。只管放心吃就是了,那些人想要害陛下和娘娘,还有个原因。害咱们就纯属浪费呀!” “喂喂!你相公我怎么就连个被害的价值都没了,娘子你实在是太伤我的心了,快想法子安慰安慰我吧……”泰蔼鑫这晚被安慰的老腰发酸,第二天还有点缓不过劲来。 孟岚琥虽然也很好奇,下毒事件的后续,然而伯府还没能力去打探皇家的秘密。因此也只得在家安生过日子了。 第二天,大年初一。昨天夜里,各房自己过了个除夕后,今儿一大早就开始在府中四处拜年了。 孟岚琥给自己人都分派了任务,泰蔼鑫负责府中成年男人之间的往来,而泰祥博就负责孙辈中的少年男子。瑶瑶自然是要招呼府中大小女孩儿们的拜访,而她自己则要面对伯府里形形□□的各房主母。 就连大丫、赵英和吴敏都要负责府中男女仆役的拜年活动。 一天下来,全家都累个半死。就连丰盛的晚宴都无法让大家打起精神来。 杜氏因为孟岚琥收到了诰命,且还进宫参加了晚宴,故而对她颇为嫉恨。一想到自己都二十多年未曾进宫,就觉孟岚琥是专门来让她丢面子的。 故此,初一的新年宴杜氏直接就推说不适。这样一来,旁人也不好搞得太喜庆,不然就显得不孝了。 不过,孟岚琥也料到这位婆婆估计不会给什么面子,因此也不吃惊。 她象征性地问了问丫鬟玲珑:“老夫人可要寻大夫来看看” 玲珑连忙说道:“不用,不用,老夫人只是稍有不适。许是中午用得稍多了点,晚饭就没了胃口。” 孟岚琥点点头道:“既如此,稍后,我会吩咐厨房给老夫人送些山楂汤去。年纪大了,荤腥吃多了是容易腹胀,我看明日早饭,老夫人也应吃得清淡些为好。” 玲珑不敢反驳,只得点头去了。 虽然杜氏不来,孟岚琥依旧传话给各房,新年宴依然照旧。 所以当伯府众人齐聚东苑大厅的时候,杜芸溪正对着一碗山楂汤运气。 与西苑杜氏房中沉闷的气氛不同,此刻东苑中,颇有些欢庆新年的样子。 孟岚琥也借着今天这个机会,仔细看了看伯府的三爷泰蔼芒和他那一家子。 做为庶子,三爷泰蔼芒从小就非常低调。平日里话也不多,正式场合中也从不发表意见。 也许正是这种低调起了作用,杜氏竟很少找三爷的麻烦。 说来也是有趣,泰蔼芒一家从他的生母刘氏,到他的妻子、孩子,全家仿佛都是从一个模子里走出来的,全是沉默寡言有些沉闷的人。 而本应是家中辈分最高的二叔泰和仁,今晚却颇有点放浪模样。他一上桌就频频举杯,对着几个侄子喝个不停,没多久就成了最先喝倒的那个。 也因为他多是拉着泰蔼察和泰蔼峦一个劲儿地灌酒,故此,菜上了还不到三分之一,这三位就已经喝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在各房主母指挥着下人把自家醉鬼拖回房的时候,孟岚琥明显地感觉到,婶婶唐羽和大奶奶杨惠娥都对自家夫君有些嫌弃,甚至是厌恶。与她们两人相比,梁华玲对泰蔼峦就显得上心多了。 孟岚琥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待醉鬼们被送回房去后,宴席上的气氛也轻松了许多。不多时,小辈们那边就渐渐热闹了起来。 瑶瑶那桌全是府中的小姐姑娘,因为有不少都是才见面的庶女,所以彼此交谈得并不太多。倒是她二爷爷泰和仁家的两个嫡女话比较多。 这两位在辈分上,瑶瑶得喊一声堂姑,然而彼此年龄上相差却并不大。 泰和仁的大女儿泰元华今年十七岁,已经定好了亲事,明年就该出嫁了。 二女儿泰元梅十四岁,是今天说话最多的一位。她拉着瑶瑶问道:“祥瑶啊,你娘可跟你说了昨晚上他们参加宫宴的事儿吗?” 瑶瑶点头道:“说了点,多是菜色点心什么的。” 泰元梅撇了撇嘴道:“怎么就说这些啊……”她话没说完,一旁的泰元华就扭头看了妹妹一眼。 泰元梅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接着说道:“祥瑶,你家之前住在城西,那里都什么样子啊?是不是每天都能上街啊?” 瑶瑶笑着答道:“那里多是京官的住家,虽然不能每天上街,但休沐日里,倒是可以跟着父母出去转转。” 泰元华在一旁听了点头道:“跟着父母出去就好,我们女儿家还是要以贞静为主。” 瑶瑶听了也不说话,微微笑着。泰元梅则嘟了嘟嘴,但也没有反驳什么。 孟岚琥刚才离席去看了看小五,她正跟着大丫吃得开心,见到娘来了,还伸出自己的小胖手,抓着个丸子想给孟岚琥吃。 见到闺女乐意分享食物,孟娘子开心地抱着小五亲了两口。看着大丫把小五和二丫都照顾得很好,她就放心地返回正厅的宴席了。 看过了小姑娘,孟岚琥也没忘记大姑娘。她走到瑶瑶身边,笑眯眯地对府中诸位小姐点点头后,就低声向闺女问道:“可好?” 瑶瑶明白亲娘这不但是问自己吃得可好,更多的是问自己席上有没有什么人找茬。因此笑着说道:“好着呢,娘放心吧,倒是小五如何了?她一个人在屋子里,不会闹吧?” “没闹呢,正吃得欢实着,见了我,还递给我个丸子。”孟岚琥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发,笑道。 “我猜那丸子,八成是绿豆做的。”瑶瑶忍着笑,小声道。 孟岚琥一愣,才明白过来,自己是被小五给糊弄了。那家伙最爱吃肉,尤其是软嫩鲜滑的肉丸子。为了让她别长太胖,她娘就常在肉丸中混些菜丸子或者绿豆丸子。 小五虽然也吃,可明显不太爱吃,其中以绿豆丸子最为不喜。 “这小混蛋!亏我还美滋滋地夸她!”孟岚琥笑骂了一句,看着这儿也没事,就准备离开。 此时一旁的泰元梅却伸头过来问道:“堂嫂,你们昨夜进宫可看到皇上皇后了吗?” 孟岚琥扭头看时,就见泰元华已经微皱着眉,一脸不赞同地看向自己的妹妹,而泰元梅却不理她姐,只好奇地看向堂嫂。 孟岚琥点头说道:“远远地见到了,圣颜尊贵,不可轻睹。” 泰元梅对这个答案显然不太满意,她还想再问点什么,就听身边姐姐开口道:“堂嫂今日辛苦了,还请安坐稍歇吧。” 孟岚琥对泰元华笑着摇头道:“我就是来看看你们这儿可还好的,那边还有一桌婶婶嫂子弟妹等着我呢,今儿就不在你们这儿多呆了,赶明让瑶瑶单独请你们到东苑玩。” 说罢,孟岚琥就回了正席,只见桌上唯一的长辈——婶婶唐羽,已经喝得粉脸微红,眼似桃花了。 这美人醉酒虽然非常好看,可孟岚琥还是赶紧吩咐下人,让她们开始上醒酒汤。她可不想让这位婶婶喝高了在今天这日子里闹出点什么事来。 唐羽似乎知道孟岚琥心中顾忌,微眯眼,斜睨着她说道:“伯夫人别担心,我饮酒虽易上脸,可酒量就还凑合。酒品自认也还不错,不会给你惹事的,呵呵。” 孟岚琥被说穿了心事也不尴尬,她大方地点头道:“那就好,我还真担心婶婶万一喝醉了,回去后,和二叔醉到一处,那可就麻烦了。” 唐羽似乎被她的话给逗乐了,嘴角翘着,笑道:“侄女这是想看你叔叔家唱大戏吗?是来出大闹天宫还是来出醉打金枝啊?” 她这话倒把旁人都给逗笑了,此时醒酒汤也上来了,一干女眷都饮了一杯,去了去酒气。 到了戌初(晚上七点)时分,宴席也结束了。管家蔡东福指挥着下人把各处的东西都规制好了,禀报了孟岚琥后,这大年初一的事情才算都做完了。 初二这天,是出嫁女回娘家拜年的日子。 杜芸溪头一胎生的就是个女儿,取名为泰元俪,当初嫁给了柴伯府的嫡长子柴弘波。而柴弘波如今也已经是继承了爵位的柴伯爷了。 对于大女儿泰元俪,杜氏还是很上心的,她早早就对孟岚琥打了招呼,要求伯府里一定要好好接待,不可让女婿看轻了去。 只是她想法很好,可初二这天来的,也只有她女儿一人,柴伯爷事儿忙,没有同行。 当然这都是场面话,柴弘波没来,最主要的无非是看不上泰伯府罢了。 这倒不是因为泰伯府势弱,只是前一阵送年礼时,泰家闹出了杜氏以伪冒真,把不值钱的假货当真品送往各家的事情。 因娶了泰元俪,使得不少人还拿柴弘波开玩笑,让他回去看看夫人的嫁妆里可有假货,如果找到了,也好趁这机会换回真品来。 柴弘波是个很较真的人,他回去后倒真查了夫人的私库,但他不是为了看嫁妆真伪的,他是拿着这十多年的礼单,对着私库的东西查的。 这一下还真查出了问题,泰元俪和她娘一样,竟然把不少柴伯府的真品换了伪造的,当礼物送了出去。 这一下把柴伯爷气得够呛,当场就撂下了要休妻的狠话。 若不是嫡子嫡女苦苦哀求,今年初二这天,恐怕杜氏就会真的把泰元俪接回家来,然后就能跟她做个伴了。 因厌恶杜氏与泰元俪的品性,柴弘波今年就没给泰伯府脸面,只打发了泰元俪自己一个人回娘家,连两个孩子都不让带着,并且还特意找了宫中的嬷嬷,以后专门负责嫡女的教养。 泰元俪心中自然酸苦难言,但初二这天,还是强颜欢笑地回了娘家。 杜氏本来还等着女儿女婿来个她做脸撑腰的,结果一看就女儿一个人孤零零地来了,脸上神色也不太好,就知道事情恐怕不妙。 于是带着她见过了泰蔼鑫夫妻俩后,就急忙忙地拉到自己房中,母女说悄悄话去了。 她们娘俩说话的功夫,柴伯府的下人中,有位中年男子,正向泰蔼鑫回话。 “禀泰伯爷,这是我家老爷给您带的信,今日本应前来拜访的,可奈何事出突然,还请伯爷见谅。”中年男子,恭敬地递上了一封书信。 信中,柴弘波隐晦地说明了泰元俪的事情,提醒泰蔼鑫多注意注意杜氏,切不可再让她教导小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柴弘波: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女,我家闺女看来是要好好管管了,真是娶错老婆,毁家门! 泰蔼鑫:哥们节哀啊,跟我比比,你算幸运的了,我可是差点被亲娘搞死的人,当上伯爷的时候,公库里空的都能饿死耗子!所以啊,你最好把你家账目好好查查,别回头让你儿子再走我的老路。 柴弘波:擦!赶紧的,小的们,查账走起来! 第78章 想得美(一更) 话说年初二这天, 伯府嫡女泰元俪一个人回了娘家。在她和杜氏两人说私房话时,她相公柴弘波却写信给泰蔼鑫提了下醒, 要他注意杜氏的问题。 对柴弘波的这番提醒, 泰蔼鑫是非常感谢的。虽然他本来也不打算让杜氏出来再教导哪个, 但若是日后杜氏自己提出想要抱哪个孙辈到跟前教养的话,此事就是个最好的拒绝理由。 看完信后,泰蔼鑫当即写了封回信,除了感激柴弘波外, 还提醒他最好查一下他家的账目。 于是, 借着彼此提醒的机会,泰蔼鑫和柴弘波竟然结成了某种程度上的“难兄难弟”, 渐渐也有了些交情。 而杜氏母女此刻正愁眉苦脸地对坐着,彼此心中都有几分埋怨,却也不好直通通说出口。 “娘啊,看来咱们今后真要和二弟把关系打好了,这娘家撑腰,还要靠他才行啊……”还不知道自己的底子已经被柴弘波给漏了的泰元俪想了半天后, 开口说道。 “是啊, 你当我不想笼络那小子吗?可每次和他说话, 都能让我气得头晕眼花的,早知道是这么个玩意,我还生个什么劲啊?”杜芸溪气鼓鼓地和闺女抱怨道。 对自己亲娘当年的所作所为已经非常清楚的泰元俪有点无奈,她其实也觉得杜氏做得太狠心也太蠢了些,可这毕竟是她亲娘, 说出来伤人伤心又没什么用,还是算了吧。 “娘亲,我是觉得吧,二弟估计是心中还有些怨气,当年……那些事,您肯定没好好道个歉吧?这人呐,就是这样,有时候他不图别的,就要那么一句话,您和软点,说些疼人的话,道个歉认个错,弟弟还能对您冷冰冰的吗?”泰元俪劝解道。 杜氏听了有点犹豫,她自打泰和伦去世后,还真没向谁低过头。如今让她对自己儿子认错,她竟一时有点无法接受。 “我,我怎么没说和软话?我一见他就说,他记仇我不记,我能原谅他理解他……”杜氏话没说完,就看到女儿露出个无奈的表情。 “我是让您认错呐,您还说什么记仇不记仇的。哦,当年我弟弟刚出生,奶都没吃上您一口,就这您还对他有什么不满啊?真是够可以的了。”泰元俪都快被她娘气乐了,摇着头说得重了点。 “哎,不是都说子不言母之过吗?他还读书人呢,怎么就这么小心眼啊?”杜芸溪理屈词穷,干脆耍赖起来。 “娘啊!我的亲娘啊!您可睁眼看看如今吧,人家已经是伯爷了,而您女儿我就差点被休回娘家了啊。您几十年扒拉回来的那些钱财也都被追了回去。现在这情况可不妙啊!您就别老想着什么面子尊贵了,低个头,回头等笼络住伯爷了,有感情了,咱多得点实惠不好吗?”泰元俪抱着杜氏的胳膊,边撒娇边劝慰,这番模样倒把杜氏给逗乐了。 “好好好,你娘我这张老脸都送你,想怎么折腾都随你!行了吧?”杜氏佯装气鼓鼓地推了泰元俪一把。 泰元俪见好就收,笑嘻嘻地商量起别的事来。 然而,她们母女说了没多久,丫鬟翡翠就在外面回禀道:“夫人、大小姐,四奶奶来了。” 杜芸溪听了,有些不满地抿着嘴,泰元俪倒是扬声把人请了进来。 “娘你可别嫌弃我没眼色啊!”四奶奶梁华玲一进门就笑着朝杜氏说道。 “我啊,这是早就想跟您说些事儿了,可又怕让您费心累到了。今儿大姐在这里,我这才敢壮着胆子,来进一进忠言啊!”梁华玲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杜氏挺吃这一套,笑着摇头,对她说:“你这爱玩笑的性子也是没改了,来这边坐下,先看你这是要说些什么鬼话?” 梁华玲看了看泰元俪,开口道:“大姐,我是真心为了娘好,你待会听了,可千万别多想啊。” 泰元俪笑着点头道:“你只管说,我不是那种分不清好歹的人。” 梁华玲还真是故意挑泰元俪在场才来的,她知道杜氏最听这女儿的话。若是只有她一个人时,说了后面那些话,效果会如何,还真不好讲。 “娘,您是不是觉得二哥不与咱们亲近?这里虽然有二哥自己的原因,可在我看来,这其中恐怕少不了二嫂的挑拨。”梁华玲开口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泰元俪微微皱眉,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 而杜芸溪则直接的多,她一拍桌子说道:“你当我不知道那个孟氏是什么货色吗?可如今我那好儿子,满心满眼都装的是她,如何能听进我的话去?” 梁华玲看婆婆上套,就继续说道:“何尝不是呢?所以我想着,与其咱们在这边费劲的拉着二哥,而二哥一扭脸又被二嫂再拉了回去。还不如我们干脆来个釜底抽薪,给二哥身边送几个与我们贴心的好人儿,不是更加方便吗?” 杜芸溪一摆手说道:“你当我没动过这个心思吗?那小子还没回府前我就给他送过人,那可是我花大价钱买来的。可你知道他干了什么吗?他把那两个女子又给卖掉换成钱了!真真气死我也!” 梁华玲笑着说道:“要我说啊,这是您的不是。” 杜氏一拧眉头就想开口训斥这个不懂事的四儿媳,谁知,就听她接着说道:“你送人前肯定没打听过,二哥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吧?虽然您送的是花大价钱买来的扬州女子,可架不住我二哥不喜欢这个类型啊!据我观察,二哥因是喜欢良家子更多一些。这可太正常了,好多读书人不就好这一口吗?说句上不了台面的话,那春楼里的头牌可不都装得比良家还良家吗?” 她这话一出,逗得杜氏母女都笑了出来。 “哎,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倒白费了我不少银钱,既是这么着,我回头挑几个体面丫头给他不就完了。”杜氏轻松地说道。 泰元俪此刻也想到了梁华玲专门挑自己在场时,说这些话的原因。 于是她开口道:“娘啊,普通的丫头顶什么用?就算长得花枝招展,若与咱们不同心,可就麻烦了。” 杜氏这才明白过来,说道:“你的意思是,要我把这几个贴身大丫鬟给他?” 梁华玲此时接口道:“哪儿用得着都给呀,你挑一个给二哥就够可以啦。而且要挑个有把柄能拿捏的才好。二哥长得俊秀,又是伯爷,若无把柄,时间一长,难免那丫鬟日久生情,最后反倒向着他了。” 杜芸溪思索了会,说道:“若是这样说来,那就只有珊瑚最合适了。可这孩子我用得很顺手啊,每天早起梳头装扮,都少不了她。她那手艺,积年的婆婆都比不上,在丫鬟中更是拔尖儿的。” 杜芸溪越说越舍不得珊瑚,只要一想到今后少了她穿衣梳头、收拾打扮,杜氏就觉得有些烦躁。 “不如咱们再买个好的,专挑那有家人有拖累的。珊瑚就留于我这老婆子吧。”杜氏试图留住自己的大丫鬟。 她的这种反应正是梁华玲要找泰元俪在场的原因,四奶奶太清楚这杜氏一旦涉及到她自己的利益,就会变得非常小气。 可若随便挑个丫鬟或是买个人来,又如何能够把泰蔼鑫那房闹个鸡飞狗跳?只有婆婆身边的大丫鬟才有资格也有能力,在伯爷夫妻之间制造麻烦。 这些话,泰元俪和梁华玲都心知肚明,可碍于礼仪,却不能明说出来。 于是泰元俪开口劝道:“娘亲,外面买来的人哪有身边人知根知底?您想想,万一挑了个蠢的,那可不坏事吗?再说了,二弟若是看到您把自己最喜欢的丫鬟送与他,必然会有所感动。而以珊瑚的资质,咱们也不必担心她在二嫂手里吃亏。” 被女儿最后一句话点醒了的杜氏,最终还是忍痛答应了将珊瑚送到泰蔼鑫身边去做小。 他们三人在这说得起劲,可门外的翡翠却听着非常心焦。 她知道珊瑚早就与蔡管家的小儿子蔡山照看对了眼,只是蔡山照在同他父亲说起婚事时,他父亲蔡东福说这事恐怕要缓上一缓。 原因也很简单,蔡东福是伯夫人孟岚琥亲手提拔上来的,而珊瑚却是老夫人身边的贴身大丫鬟。若是这对婆媳关系正常的话,那么他们的亲事应该会很顺利。 然而现在,伯府的这对婆媳虽然面上看去都挺客气。但只要是有点脑子的人,就不会觉得她们的关系能好到哪儿去。 因此,与其冒着被当做炮灰的风险,此时去提亲,还不如等局势明朗些,再考虑任何行动。 蔡东福的这番话,不但说服了他的儿子,连珊瑚后来听了都点头不已。 本来按照二人的年纪,缓个一两年都不成问题。可谁知道,四奶奶今天突然跑来出了这么个主意。 翡翠心中暗暗焦急,但她不敢到老夫人面前去求情。因为这太容易招人误会,她倒是知道自己没有那攀龙附凤的心,可谁知旁人会不会以为她想要顶替珊瑚? 而且就算是老夫人听信了她的话,保不齐又会把她推出去。 翡翠是亲眼见到过,泰蔼察那一屋子小妾过的是什么日子。因此,她早早就想好了,将来定要嫁个人坐那正头夫妻。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翡翠正觉得有些煎熬时,就看到了正从小厨房回来的珊瑚。她正想做点什么时,就听老夫人屋中,三人已经说完了话,正起身要走。 于是端着点心的珊瑚就与四奶奶和大小姐走了个对脸儿。泰元俪之前并未太过留心珊瑚的长相,但因今日之事,也不由的稍微打量了几眼。 而那梁华玲,则更为露骨地拍了拍珊瑚的肩膀,说道:“以后享福了,可不要忘记老夫人啊!” 她们俩人走后,珊瑚莫名奇妙地看着翡翠。翡翠侧头偷窥了下老夫人的动静,接着就凑到珊瑚耳边,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一听到四奶奶撺掇老夫人将自己许给伯爷做妾,珊瑚的脸就气得通红。 她恨恨地跺脚说道:“那么爱做妾,只愿她女儿今后也给人做小去。”话一出口,就被翡翠捂住了嘴巴。 过了片刻,珊瑚平静下来。她突然小声说道:“我觉得玲珑仿佛有这个心思,不如换她去啊?” 翡翠给了她两个白眼儿说道:“当伯爷是那路边的大白菜吗?还你呀我呀的,随便挑着。再说了,老夫人就是冲着你家有牵挂,觉得能拿捏住你,才特意挑了你出来。玲珑自己什么意思,还真不好说。可就冲着她那孤家寡人的来历,老夫人也绝不会放她过去。” 因为就在老夫人门口,二人也不敢多说,只待到忙完了之后,才又凑在一起商量。 虽然她们不曾把事情告诉玲珑,可却有人将四奶奶出门时对珊瑚说的那番话,告知了她。 玲珑心思敏捷,只凭着只言片语,竟猜出了四奶奶三人的筹谋。 她是人牙子从逃难的孤儿群中挑出来的,因此是真心实意地想要一辈子留在伯府。 以前她是把主意打在大老爷泰蔼察身上,但因为他小妾通房一大堆,又让玲珑觉得很难依靠。 正当她犹豫时,二老爷泰蔼鑫却忽然成了伯爷,再看他身边除了一个三十岁的徐娘,就没有别人了,这实在是做妾之人的最好依靠啊。 因此,打定了主意要钻进伯爷那房的玲珑,此刻也很是焦急。 她有些拿不定主意,若是这次珊瑚的事情成了,那短期内,老夫人恐怕不会再把身边的大丫头送去伯爷那里。而她今年已是十八岁,实在无法等太久啊。 而且还有一个可能,她不得不考虑。那就是,老夫人搞不好,会为了不留话柄,给小儿子也送上一个通房。 虽然她自觉,老夫人不会舍得将她送出去。可这事儿实在不能十分肯定。若遇到四老爷指名道姓地讨要,恐怕老夫人多半还是会同意的。 因此反复思考之后,玲珑觉得她不能放弃眼前这个机会。 因此,她晚上特意找到了翡翠和珊瑚,以好姐妹的身份帮忙出了个主意。 “我觉得这事,最好还是找机会告诉伯夫人。咱们看着无计可施的情况,到了主子手里,恐怕就是几句话的事情。且这事儿你不好开口,要让旁人来说才妥当。”玲珑诚恳的说着知心话。 翡翠已经听出了玲珑的话音,开口问道:“姐姐可愿帮忙去说说吗?” 玲珑先做出个为难的表情,接着一咬牙道:“也罢,把你们当做妹妹,处了这些年下来,这次我这做姐姐的就豁出去了。明日我抽个空去帮珊瑚说说,但结果如何我也无法保证啊。” 三人又低语了一阵,才各自回房,然而玲珑不知道的是,珊瑚后来又跑到了翡翠房中去说了几句。 “翡翠姐,你怎么让那玲珑去替我说了。我本想着自己去或者让你去也行啊,那玲珑本就心思不正,万一她在里面使点坏,我该怎么办啊?”珊瑚担忧地问道。 翡翠摇了摇头,道:“你不必担心,玲珑能做的无非就两个,要么是取你而代之,要么是彻底拦下这件事。对你而言,无论哪种情况都一样,只要你能嫁给那小白菜,不就行了?” 蔡山照因长相白皙,又在家中排行最小,故而有个外号叫做小白菜。 珊瑚听到翡翠的打趣,不由得红了脸,啐了一口道:“亏我叫你声姐姐,谁知竟是个不知羞的。我就等着看你哪天找了婆家,可还敢在你相公面前这样胡说八道。” 二人笑闹一阵,也各自安歇了。 第二天,玲珑果然找到机会,跑到孟岚琥跟前说道了半天。 她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让孟岚琥知道,老夫人打算给伯爷送一个小妾通房,且这通房还是有把柄拿捏在老夫人手中的。 以她的经验,这婆婆要给儿子送女人,儿媳自然是高兴不起来的,更何况还是要送个有把柄拿捏在婆婆手里的女人? 在玲珑看来,知道了这消息的孟岚琥有两个选择,第一当然是拒绝婆婆送来的小妾,然而这一条做起来并不实际。就算拒绝了这次,那还有下次。次数若是多了,恐怕不但会把婆媳关系闹僵,就连伯爷也会对她不满吧。 因此第二个选择,才是孟岚琥更可能采用的。那就是收下小妾,但要换个老夫人无法控制的女子才行。 而纵观老夫人的四个大丫鬟,只有她是无牵无挂之人。她确信,经过今天的这番表演,孟岚琥定然会认为她是一个不贪慕虚荣又讲义气的好姑娘。 玲珑思前想后、算来算去,却没想到她的那些小伎俩,早就被人老成精的虎嬷嬷识破了,这也让她白白高兴了好几天。 第二天是年初三,孟岚重带着徐永芝上门拜年。 之前孟岚重来过两次都是帮着姐姐查账,因此并没多少人见过他,徐永芝本就是第一次来,那就更没人见过了。 夫妻俩这次正式露了露脸,让伯府的上上下下都有些吃惊的。尤其是之前听杜芸溪诋毁过泰蔼鑫一家的人,本以为伯夫人的娘家弟弟是个什么混混痞子一类的家伙,哪儿能想到会是如此出色的人物? 这也让不少人心中更瞧不上杜氏了,哪儿有这么睁眼说瞎话的啊?明明别人一家都是男俊女秀,到哪儿都出彩的人物,硬是被说成什么混混地痞街头流氓了…… 再听到伯夫人的亲弟妹还是徐祭酒家的嫡女,就更确定这孟家绝对不是什么破落户了,人家徐祭酒能瞎到那份上吗? 初三这天,孟岚重给他姐撑了个面子,自己也很得意。一出泰府门,他就钻到娘子的马车里,想要嘚瑟一下。然而迎接他的是大爷一般的猫小白正躺在他娘子怀里眯眼斜视着他…… “为什么?在家时她就一天到晚守着你,今天出门时明明没带她,她,她,她怎么就又出现了啊!!!”某人的哀嚎传出老远,引得不少路人都在四下寻找…… 又过了几天,新年的热闹才算渐渐消散了点,而初七这天,杜氏终于行动了。 她先喊来了珊瑚,笑眯眯地对她说道:“好孩子,你跟了我这些年,我都记在心里。如今给你找了个好归宿,也算是对得起咱们这份主仆之情了。” 珊瑚低着头,没吭声。杜芸溪以为她在害羞,就接着说道:“我一直把你当自家孩儿看待,这次虽是给伯爷做小,但你放心,嫁妆这些都会给你备好的。以后你要好好伺候伯爷,把他的心拢住了,对你对你全家都有好处……” 杜氏啰啰嗦嗦地说了半天,意思也很明白,那就是珊瑚就算以后在伯爷身边了,还要及时向她汇报消息。而且还要珊瑚尽量在伯爷跟前多说老夫人的好话,挑拨伯爷夫妻的关系。若是做得好了,珊瑚一家都会得到好处,尤其是她那个残疾弟弟。若是敢背叛,那她弟弟绝对是最先倒霉的人。 等杜芸溪说完,珊瑚已是泪流满面。杜氏自然以为丫鬟这是感激涕零了,然而她却不知,珊瑚的弟弟就是她心里最痛的一个伤口,一碰就会流泪的心病。拿他威胁珊瑚,确实能让珊瑚暂时听话,可同样的,也会让珊瑚从骨子里恨上她。 杜氏看着差不多了,就让玲珑去叫孟岚琥过来。 玲珑等了这些天,终于盼到了这天,心中又是激动又是不安,在见到孟岚琥时还不忘再给自己加把火。 “夫人,珊瑚的弟弟就是她的命啊,老夫人说的那些话可真是……要换了我,恐怕是真要被老夫人……吓到了。”玲珑做出副心有余悸的样子说道。 孟岚琥笑着说道:“还好你就独一个,没这些烦恼。” 玲珑虽然觉得这话好像是在说她没拖累,让人放心,可又觉得听着有点不对味…… 作者有话要说:  玲珑:伯爷就一个老婆,还是个半老徐娘,哼哼,等本姨娘一去,还不把她比成渣?! 孟老虎:来啊,我正缺点骨头磨牙…… ------------- 上一章有个隐藏酱油,以后还会正式出场哒! 舒长老,舒洼子(数袜子):天门舒长老,上一代掌门在水洼里捡到的孤儿。天赋异禀,嗅觉极敏,辨毒辩味超一流。 明天尽量保持二更,第一更时间不变,第二更估计在晚上七点到八点左右。 第79章 张良计(二更) 话说, 在去见老夫人的路上,孟岚琥听了玲珑带着暗示的话后, 笑着说道:“还好你就独一个人, 没这些烦恼。不过这事我既然知道了, 等老夫人提起时自会帮你们达成心愿的。” 玲珑虽然觉得这话应该是在承诺什么,可又觉得听着有点不对味…… 孟岚琥到了西苑杜氏的偏厅中,就看到杜芸溪正拉着珊瑚的手说说笑笑。 她一进门,房中就静了一下。杜氏放下珊瑚的手, 刚想摆个架子, 就想到了女儿之前的交代。于是她缓和了面上的神情,等孟岚琥行了礼后, 开口说道:“近日看你很是忙碌,我身体不适也帮不上你,这不,就给你找了个帮手。” 说着就把珊瑚推了到前面,继续道:“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人品模样都没的说。我原本实舍不得给你, 还是你四弟妹劝我好久呢。”她一句话就让孟岚琥知道了这事是谁起的头, 如果有什么不满, 要报复的话可要找对人呐。 “谢谢老夫人心疼我!只是……”孟岚琥这一个“只是”顿时就让几个人都想到了“终于来了!”这句话。 不等杜芸溪变脸,孟岚琥就接着说道:“老夫人若是真心想把人给我的话,身契是不是也得给我啊?” 杜芸溪本以为孟氏肯定要用各种借口推脱的,谁知道竟只是要个身契。 这可难不到她,要知道之所以选珊瑚可就是防着孟岚琥这一招呢。 杜氏脸色一下好了起来, 说道:“我本就要给你的,瞧你这性子,当伯爷夫人还是要稳妥点才行。” 孟岚琥也不争嘴,只微笑看着杜芸溪。 此时屋中真正着急的另有其人,玲珑不明白为何伯夫人没有提出换人就收下了珊瑚。 而珊瑚自己也偷偷看向玲珑,她之前不是很有把握地说事情办成了吗?怎么看伯夫人这架势是要收下她啊? 两个丫鬟虽然心中焦虑,可又不敢出言反对,这时杜芸溪已经把珊瑚的身契取了出来交给了孟岚琥。 她嘴里还在一个劲地说着:“珊瑚这丫头是我一直带在身边的,就说她是我女儿,也不算过分。这以后啊,我就把她交给你了,她若是淘气的话,你就好好教教她,只希望你们以后能和和睦睦地,把伯爷的后院打理好……” 孟岚琥收了珊瑚的身契后,对杜氏说:“老夫人您就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待这丫头。来来来,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我这新主子也来烧一把好了。珊瑚啊,以后你就要跟着我了,今天这见面礼就送你个愿望吧!说说看,只要不违背国法家规,我和老夫人都会给你想办法的。” 她这话一出,珊瑚就愣住了,她抬头打量了下孟岚琥,只看到了一双审视的眼睛。刹那间,珊瑚明白了,孟岚琥这是要她和老夫人彻底翻脸了,才肯帮她呀! 如果她这时候摆出了两边讨好、谁都不得罪的态度,那么等待她的,可能就是一个正宗炮灰的下场。 只有她自己先站到了老夫人的对立面,伯夫人才愿意相信她,并对她伸出援手。 想到家中残疾的弟弟,以及这几天连续失眠、憔悴不堪的蔡山照。珊瑚一咬牙做了决定,她跪下朝孟岚琥磕了三个头,说道:“奴婢家中还有寡母幼弟,还请夫人开恩,将他们一并带着……” 她话音未落,杜氏已经气急,然而,孟岚琥比她更快一步,开口说道:“这点小事也用得着磕三个响头?放心吧,老夫人断不会留难他们。再说你现在都跟着我们了,老夫人再扣着你的家人,岂不容易让人误会她老人家是想拿捏于你?” 珊瑚听了这话都不敢抬头,生怕一扬脸儿,就把那笑容露出来了。 而此时,杜氏被孟岚琥一脸“婆婆你看我说得多好”的表情,给气得七窍生烟,说不出话来了。 有句俗话说“你永远无法叫醒装睡的人。” 今天在这里,杜氏也想说“你无法让故意装傻的人听懂你的暗示。” 她花了无数口舌,也没能让孟岚琥改变想法。 “婆婆,您就放心吧,我收了珊瑚以后,定会好好待她的,看你这一脸不舍的模样,要不,要不我就不占您这心尖尖了,回头您挑个不那么得意的,给我就行了。”孟岚琥看着脸色发黑的杜芸溪,话中有话地说道。 杜芸溪也听明白了,孟岚琥这是不拿到珊瑚家人的身契,就干脆连珊瑚都不要了的意思。 如今事情已经做成了大半,若为了这事,彻底毁了,她都能想到这该死的孟氏会如何对泰蔼鑫说叨。 “婆婆实在太喜爱那丫鬟了,最后还是没舍得给你,又把人要回去了,哎,看来在婆婆心里,咱们还不如个丫头……”诸如此类的话,肯定少不了! 可若把珊瑚的家人都放了,回头用什么拿捏她呢? 杜氏也陷入了两难,忽然她想到一个主意,等回头,找个厉害的丫头嫁给珊瑚那残废弟弟,不就能把着她家了吗?到时候,哪怕她弟弟和母亲的身契不在手里,只要这个嫁进去的丫头身契在自己手中,那还不是一样得听她老夫人的吗? 这法子虽然曲折了点,但却更保险点,对泰蔼鑫那边还能吹一吹自己对她小妾的娘家有多么关照之类的,真是一箭双雕啊! 想到这里,杜氏冷静下来,她面色不悦地看了看孟岚琥,赌气般说道:“你可真是贪心啊,要走了我最好的大丫鬟不说,还连她一家都惦记上了。从婆婆手里要东西,也不知道客气一下,真是……” 说到这又怕孟岚琥翻脸耍泼,还是把珊瑚母亲和弟弟的身契拿了出来,不情不愿地交给了孟岚琥。 孟岚琥收好三张身契后,低头对珊瑚说道:“你先跟我去认一认路,再回家去把你母亲和弟弟也接过来,走吧。” 说罢就对杜芸溪行礼,告辞了。 杜氏虽然成功把人塞进了儿子房里,可心中总有些不踏实,她决定今晚就让儿子与小妾同房,看那孟氏还能有什么花样! 她还不知道,孟岚琥在回去的路上就对珊瑚说道:“莫急,今天就给你和小白菜订婚。” 珊瑚脸色涨红却依旧坚持要对夫人磕头,她到此时才放下了心来,自己这次没有选错! 果然,午饭时,孟岚琥就把管家蔡东福和他儿子蔡山照喊来,把杜氏的主意,和她的打算都说了一遍,然后开口问道:“如今,我不勉强你们,成亲是结两家之好,珊瑚的家人身契都被我拿到了,以后就是我的人了。你们考虑下,如果愿意,下午就来提亲,咱们先把名分定了。当然如果害怕因此得罪老夫人,你们就当我没提过这事,珊瑚我会给她安排个好归宿的。” 蔡山照此刻笑容都藏不住了,他急的就差按着他爹的脖子说“愿意”了。 蔡东福不是个糊涂人,他一看事情过了明路,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当即就同儿子一起跪下谢了夫人的恩德。 订婚可以从简,双方又都是明白人,因此一个多时辰后,蔡东福就和他妻子何氏,前来为小儿子提亲了。 孟岚琥收了他们的定亲礼,又送了一对金葫芦配饰算是回礼。 于是,晚饭时,杜芸溪正准备用餐时,就看到玲珑面色诡异地凑上来,小声说道:“禀夫人,二奶奶她,她把珊瑚定给了……蔡管家的小儿子……” “什么?!”杜氏尖叫了一声,惊怒之下伸手就给了玲珑一耳光。 接着就听杜芸溪房中一阵乱响,随后玲珑顶着个巴掌印,遮遮掩掩地唤人进来收拾东西。 不多时,杜芸溪的西苑就派人来传泰蔼鑫与孟岚琥。 夫妻二人白天就把珊瑚的事情都商量好了,打发了来人后,不慌不忙地用完了饭,这才到西苑去见那位怒火中烧的老夫人。 因为对事情早有预料,所以当孟岚琥还没进门时,忽见一个茶盏迎面而来时,只稍微侧了侧身,就避让了过去。 “好你个孟氏!你就是这样阳奉阴违、对待婆母的吗?你给我跪下认错!”杜氏一看没有砸到孟岚琥,更是气得拍桌大喝。 “老夫人息怒,我观您面色潮红,双眼带赤,这是阴阳失调、肝脾虚旺之兆。不过病了应该看大夫,而不是随便找人发泄火气,如此只能加重病情,不妥不妥。”泰蔼鑫慢条斯理地说了一番,险些把杜芸溪气得奔过来掐死他。 孟岚琥低头忍笑,连阴阳失调都说得出来,她家相公还真不怕杜氏到外头说去…… “你,你,你知道不知道,孟氏都做了什么好事啊?我给你准备的女人,就被这妒妇转手送给小厮做婆娘了,你这么向着她,可人家似乎一点也不顾虑你啊?!”杜氏终于找回点理智,试图挑拨一下。她就不信,见过珊瑚那模样,泰蔼鑫会一点都不动心。 “哎哟,老夫人,你这就真冤枉我了。这事儿,伯爷可是一清二楚,亲自拍板的呐!”孟岚琥嘴角带笑地说了起来。 “对啊,老夫人,你自己不也是说,送人来给我夫人分忧吗,又没说清楚是要送到我床上的,夫人虽然觉得可能是这意思,但我想着,老夫人还在反省修德之中,如何会想到儿子床榻之事呢,必然是她误会了……”泰蔼鑫如今脸皮之厚度已经非常可观,这番话把杜芸溪堵得都快原地爆炸了。 他祖宗的,给儿子送个小妾,怎么被这小王八蛋一说,变得如此不对味,听着就觉得这个做母亲的很有点变态的感觉啊! “放……胡,胡说八道!”杜氏总算没把那个“屁”字说出来,她转头对孟岚琥道:“我如今才知道,你竟是这么个妒妇,拦着夫君纳妾不说,还挑拨我们母子关系,以后你也别来见我了,看见你,我就想吐。那珊瑚既然你不要了,还给我!还有她的家人!” 孟岚琥嗤笑一声道:“别人家给儿子纳妾总有个原因,要么呢,是正室不孕,要么呢,是正室不方便。我家孩子都五个了,老夫人塞人过来是个什么打算,可别拿人都当傻子看了。至于珊瑚和她家人嘛,既然给了我,那就是我的了,夫人想要,再买就是了。莫不是还想硬抢吗?” 泰蔼鑫此时又开口道:“老夫人,我今日来,本来还挺高兴的。我娘子说,您是看到珊瑚与蔡山照彼此有意,为了成全这对孩子,特意把珊瑚送到我们院里,以后成亲了,彼此都方便。我还对下人们说,老夫人看来确实是反省得很认真,让大家以后都更敬重些。可是,如今看来……”说到这里,伯爷无奈地摇摇头。 “如今,我才发现,原来这些都是我夫人给您添的德,您的本意似乎并非如此啊,啧啧!虽然我白表扬了您一通,可我希望,日后您能真的做点好事,多多得行善积德,这样我也好早日向皇上禀告,我家老夫人悔过了。不然,皇上万一哪天问我,我竟想不出您做了哪些好事,这可就难看了。”泰蔼鑫一通胡说八道,难为他竟然还编得很顺溜。 第80章 男女混合双打 话说杜芸溪被泰蔼鑫与孟岚琥联手喷回去后, 她才发现,她把儿子儿媳一起叫来, 实在是个大大的失策。 一个孟氏就够难对付了, 如今再添上个伯爷, 简直是都无需孟氏开口,就能把她怼到南墙上去了。 本以为儿子心中多少会为珊瑚那美婢对孟岚琥存下点不满,可如今看来,那家伙仿佛眼瞎了一般, 完全就没一点惦记的心思。 杜氏见此, 难免就想到,也许就算孟岚琥真收下珊瑚做小妾, 她的这位好儿子很可能也就是当个玩物用用,根本就不会动心吧。搞不好,这位伯爷其实是个断袖吧?! 不知为何,杜氏的思绪已经歪到了某些不好描述的事情上,她烦躁地一挥手,让眼前这俩碍眼的货色都赶紧消失、滚蛋! 泰蔼鑫夫妻俩相对做个无奈的表情, 携手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时, 孟岚琥扬声对附近的下人说道:“以后,老夫人若没什么大事,就不要瞎胡乱的传人。她现在是在反省修德,不是在饭馆点菜。你们倒好,把伯爷伯夫人当凉菜冷拼就这么随便传来传去。知道的, 说你们不懂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老夫人是个没脑子的糊涂玩意呢!” 说完,就听身后房间内传来了乒呤哐啷一通乱响,而伯爷两口子则四平八稳地离开了西苑。 且不说珊瑚小两口如何喜从天降、喜笑颜开,孟岚琥倒是对珊瑚那个残疾弟弟,颇有些好奇。 珊瑚本名叫重慧,她有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弟弟。六年前姐弟俩跟着泰家几个大一些的仆人孩子在街上玩,结果一辆马车朝他们斜冲了过来。 危急关头是弟弟重树推了珊瑚一把,才让她没受重伤。而重树则因为反推力,不幸被马车压碎了膝盖。 一般外伤大夫都知道,若是腿骨断了,接骨接好了的话,其实也没大碍。可若是膝盖关节碎了,那腿基本就废了。 也因此,本来聪明伶俐的小重树,在他七岁这年就成了个别人口中的废人。 而撞上他们的是一户权贵,那家已经算是讲理了,多少还赔了些钱,不过也就这样了。 重母为此对珊瑚也有了埋怨,只平时重树常常劝解,这才让家中保住了太平。 孟岚琥之所以有点在意这小子,是因为珊瑚搬家时,她这弟弟不但一直在忙前忙后地出力,还全程把各种杂物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这事还是吴敏回来说的,她因为力气大就跑去帮珊瑚搬家,结果见到珊瑚的弟弟如此聪慧能干,就真心为他感到惋惜。 当然,吴敏之所以告诉孟岚琥这事,也是觉得,也许伯夫人知道了,能给重树找条出路也不一定呐。 孟岚琥听了就对吴敏说:“咱们如果想帮人,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首先要确定被帮之人是否值得咱们出力。因此,这件事我就交给你了,你这个月就留心观察下,珊瑚弟弟的言行。平日你有事再来找我就行,不用天天在这里发呆了。” 一番话说得吴敏脸色微红,她确实常在夫人院子里发呆,有几次还睡了过去。 这说起来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夫人这里总让她觉得安心,不自觉就放松了下来。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她偶尔也会半夜摸出去做点正事,这样白日里自然就会觉得困倦…… 不过孟岚琥这话也挺好,简直就是让吴敏以后能奉旨瞎逛了!夫人对她这个皇帝的暗探也太配合了吧,吴敏都有点替孟岚琥着急了。 把自己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后,孟岚琥就开始了她的“酬谢”行动。 嘉和二十一年正月十八这天,泰伯府新上任没多久的伯夫人改了一个小规矩。 孟岚琥宣布,为了公平起见,以后各房的主子以及身契不在公中的那部分仆役的月钱将不再按人头发放。 取而代之的是会按照嫡庶长幼之分,给各房发放一笔固定的银钱。这些银钱就是主子与他们握着身契的那些亲信仆役们以后的月银了。 当然做为半个主子的姨娘通房之类的也被孟岚琥大手一挥归进去了。 这笔钱每个月都自动送到各房主母手中,至于她们会怎么分钱那就是各房自己的事了。 这样一来,虽然看着似乎是把重要的权利分到了各房的主母手中,然而,在孟岚琥看来,不过是甩掉了些麻烦和包袱。 以前这批人,因为身契的关系,就算是拿着府中发下的月钱,可他们也只忠于各自的主子罢了。 且每个月,也正是这批人最爱因月钱的多少找府中管事的麻烦。 如今把他们的月钱和主子的月钱混在一起后,矛盾就从孟岚琥这里被转移了出去,发多发少找你主子去吧。 孟岚琥的新规矩一出,各房的反应,差异很大。 比较高兴的有三房庶子泰蔼芒一家,他们院中的人数是最少的,以往虽没受到太多苛刻,然而日子仍旧过得有些紧巴。 如今按着孟岚琥的规矩,他们拿到的钱比以往至少翻了两倍,让他们院中从上到下都非常高兴。 而大房泰蔼察院中情况就比较复杂了,杨惠娥拿到钱后,按以往的标准,先把自己以及子女和心腹的月钱分了出来。 剩下的钱就都交给了泰蔼察,并告诉他以后通房姨娘的月钱多少就由他来决定了。分完这些女人的月钱后,剩下的钱就是他自己那份了。 泰蔼察以前就对身边的女人都挺大方,所以第一次分钱时,就落得个自己没钱花的结果。 时间一长,这位手松的大老爷也变得越来越小气了。到最后,有时大老爷发的月钱还不如大奶奶一高兴打赏的多。 大房中的情形在逐渐发生改变,首先是大老爷,他竟慢慢改掉了三天两头就多一个通房的爱好。 其次是那些小妾、通房,她们先经历了一段时间的争宠乱斗后,有那聪明的竟改了风向,鞍前马后地跟着大奶奶打起了转。 而各房中最生气的莫过于四房,要知道,泰蔼峦可是实打实的嫡子,他不像大哥那样因为身份问题,而在自己的娘子面前直不起腰。 因此,他第一时间就把自己院子的那笔银钱要了过来。再给自己与受宠的小妾发了超额的月钱后,才把所剩无几的余钱交给了梁华玲。 这样一来,小妾丫头们倒是越发喜欢粘着四老爷,见天儿地争宠吵闹,把院子里给闹得乌烟瘴气。 而梁华玲与她的心腹日子就难过多了,事情不少做,月钱却越来越少。 因为如今分钱的是自己的主子,这批人就连以往能找府中管事抱怨两句的权利都没了。 难不成他们敢对四老爷说“少花点钱在小妾和自己身上,多分点给我们吧。” 因此,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四奶奶手下的几个心腹竟然渐渐生出了异心。凭什么他们累死累活,最后得到的月钱还不如院中二、三等丫鬟拿的高。这就为他们今后的背叛埋下了伏笔。 孟岚琥这条新规矩一出,府中的账房就非常高兴,这实在是去了他们一大/麻烦。每个月,光为了给这些刺头儿发月钱,就得闹得他们好几天不得安宁。如今这样,一整块发给了各房主母,那些刺头再有想法,也不能找账房的错了。 当然,所有人中,最高兴的估计是泰伯爷。他已经听老婆说了,鉴于他一个小妾都没有,一点钱都没乱花的优秀表现上,他以后每个月的月钱将翻十番!!!达到了……五十两银子之多……咳咳。 由此可见,泰蔼鑫大概算是全国零花钱最少的伯爷了吧。 就这样,孟岚琥还奸笑着对她相公说:“当然了,若是夫君什么时候想纳妾了,这零花钱就得匀出……四十五两,做为纳妾经费了啊……” 对此,泰蔼鑫不屑地嗤笑了声“你若是能从我这里拿到一两银子的纳妾费,就算我输!” 至于二叔泰和仁那边,孟岚琥倒也一视同仁,只是她给的定额基本就等于之前他们的月钱,而二婶唐羽是个大方性子,也没从中克扣什么,所以大家的月钱变化基本不大。 相比伯府中,大多数主母的愉快心情,四奶奶梁华玲就真是又后悔又愤怒。 她如今也明白了,这新规矩其实就是孟岚琥对她的报复。 当初她出那个主意时,就考虑过孟岚琥事后会对她报复。但只要能拉拢了伯爷,孟岚琥在府中的权势也就不足为虑了。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伯爷对孟岚琥的信任与感情超过了她的预期。以至于如今,她不但没能瓦解孟岚琥的势力,而且还赔上了一笔银钱。 这些都还在其次,她事后也试图去弥补(糊弄)一下,结果孟岚琥直接就对她说道:“老夫人说,她本来还不想把珊瑚塞进来的,是你提出这主意,又坚持要送珊瑚的。你如今也别在我面前说什么姐妹妯娌和睦相处的话了。我要再信你,那就是连三岁小孩都不如了。黄鼠狼给鸡拜年这话,我也知道呐。你要觉得冤枉,我们就去老夫人那里对对质?” 梁华玲从没见过说话如此不……委婉的夫人,平日里灵活的三寸,一时竟僵硬得说不出话来。 打那以后,孟岚琥就没给过她好脸色,有时候还来个彻底无视,简直是让四奶奶在府中颜面扫地。 梁华玲觉得挺委屈,找到泰蔼峦哭诉。结果她夫君笑着说道:“你下次要能帮我把玲珑要过来,我绝对不会对你摆脸色的!哈哈哈!” 又过了几日,杜氏的大女儿泰元俪又来伯府了。她这次是来看看母亲送人给弟弟的事情可有什么进展。 结果,等听了杜芸溪的抱怨后,泰元俪不由得有些生气。 娘亲这次做得真没什么可挑剔了,说是低声下气也不为过了,可二弟倒好,还是那么无情无义地戳娘的痛处。 “不行,我要找二弟说说去。”泰元俪觉得自己身为大姐,有权利教育下弟弟、弟妹。 于是,等到泰蔼鑫散衙回府,就听赵英传禀“伯爷,柴夫人来了,正在大厅和夫人说话。夫人让您也去见见,那柴夫人有话要说。” 泰蔼鑫点点头,换好了衣裳就去了东苑正厅。 还没进门,就听见厅中泰元俪正在说话:“娘虽然以前糊涂做了些错事,可她毕竟是你们的母亲,就算是二弟心中有点怨恨,你该做的不是火上浇油,而是多多开解嘛,可……” 她话未说完,泰蔼鑫就走了进去,也不落座就开口说道:“这话我听着不对,大姐,我夫人做了什么就成火上浇油了?我可是知道的,那挑唆生事的是何人,架桥拨火的又有哪些?你想不想听我说说?” 泰元俪被泰蔼鑫说的一滞,立刻明白了伯爷口里挑唆生事的定然是梁华玲,而架桥拨火的,恐怕就是自己了…… “二弟,你别生气,我也就是这么一说,打个比方罢了。”泰元俪虽然是想来教训下弟弟,可这事情真说起来,她并不占理,只得说了句软话,糊弄过去。 孟岚琥看自家伯爷面色不虞,也开口说道:“伯爷勿恼,大姐是心疼婆婆,可谁让反省一事乃圣旨所言,咱们就算明明想对老夫人宽松点,可更怕因此惹怒了圣上,给家里招来更大的灾祸啊。” 此时泰元俪没法接孟岚琥的话,因为不论怎么说,她和杜氏都是理亏的一方。于是干脆转头对泰蔼鑫讲道:“二弟,母亲往日也没和你说过,她当初处境艰难,才不得已做了错事,甚至连后面的公库……也是为了孩子所为。你气也气了,且把那些往事都放下吧,你和母亲和睦相处了,我这外嫁女才能安心过自己的日子啊!” 泰蔼鑫眼中精光一闪说道:“本来这事我不想提,但今日竟然说到了,我就劝大姐一句。明知道母亲做的是错事,你可千万别再接着错下去了……哼!” 这话一出,泰元俪脸色一变,然而泰元俪性子有些拗,若是缓和着说,她比较容易服软,可若顶着来,她就常常咬牙死嗑到底。 因此,她再开口,说的话就不太好听了。 “我是你大姐,从小在伯府中教养长大,该怎么做人用不着你这在外面胡混了几十年的人教!”泰元俪话没过脑子,一冲而出,说出口时,她心中也有些后悔,然而那股执拗劲却让她死活不想在此刻低头。 孟岚琥听不得有人这么说自家相公,于是开口说道:“大姐不说,我都快忘记了,你可不就是婆婆一手调/教出来的吗?伯爷是不想柴家跟咱们一样,再得份反省修德的圣旨。万一真有那么一天,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婆婆那个心劲,能无事人一般,该吃吃该喝喝,还时刻盯着儿子的床上琐事不放……啧啧!” “你!”泰元俪气得满脸通红,孟岚琥却加快语速说道:“要我说啊,婆婆是个实在人,她一早就说了,本来她根本就没想到要给伯爷塞什么丫头的,是四奶奶提出来,大姐又极力怂恿,这才做了个傻事。大姐啊,我这人性子直,有问题不问,憋着难受。我想问问你,出嫁了十几年的女儿,天天回娘家想往弟弟的床上抬人,是个什么道理?莫非你口里的伯府教养就是这么教导女儿的吗?我怎么觉得婆婆这次是替你和四奶奶背了黑锅呢?” 泰元俪“哐当”一声,砸了茶杯,胸部剧烈起伏似乎在搜肠刮肚地想词骂人。 可虎嬷嬷才不傻呢,乐呵呵捅了最后一刀,“大姐前面说,婆婆那些错事都是为了孩子做的,那意思似乎是她应该值得原谅。看来啊,在大姐心中,为了孩子搬空公库是个很理直气壮的事情,回头咱们少不得去问问柴伯爷,他对公库是不是也这样认为。” 泰元俪一听孟岚琥提到柴伯府,如一瓢凉水浇到了头上,她本就险些被柴伯爷休掉,若是夫君听了他们的话,去把公库详查一番,那她…… “不行,我得赶紧回去。”泰元俪腹内焦灼,再顾不得泰府中还有什么问题,一门心思想赶紧回去把公库的账目和实物做平,于是起身说道:“我想起府中还有要事,今日就说到这里,以后有机会再……”话没说完,她人已急匆匆地带着丫鬟走出门去。 而杜芸溪还在西苑等着她女儿勇斗孟氏的捷报传来,可惜一直等到晚饭时分,才知道泰元俪早就匆匆离府了。 “且,什么嘛,我还以为她多大的本事呢!”杜氏自私惯了,就算对女儿,说起话来也是很难让人喜欢。 “哎,要是父亲还活着多好啊,哪怕大哥在也行啊……”杜氏觉得自己势单力薄,不由想到了如今的娘家。 只可惜疼爱她的老父早就死不知多少年,恐怕已经投胎转世去了。剩下的三个兄弟里面,大哥也死了十几年,剩下大嫂见到杜氏就像见到了仇人。这也没奈何,谁让大哥死前一天,见过杜氏。杜氏一走,他就开始吐血,到了第二天黎明,人就不行了…… 杜氏虽然没有亲手杀害大哥,可她自己知道,本就体弱多病的大哥,确实是被自己气很了,然后就一命呜呼而去。 大嫂痛恨她,教出来的侄子每次见到杜氏也一副讨债小鬼的嘴脸,所以哪怕他们都在京中,可杜氏却已经十几年不曾去拜访过了。 至于二哥,虽然对她还凑合,可人家全家都在四川府,远水难解近渴啊。 剩下个庶出的三哥,杜氏自己都不记得人家长什么模样了,只恍惚听说,仿佛在福建做个什么小文官,也是个指望不上的。 把自己的势力点算了一遍后,再想想她已经连败了几场,杜芸溪彻底熄了斗志,自己安慰自己道:“都说母子骨肉连,我且慢慢等着吧……” 转眼到了二月,这一日,孟岚琥刚理完家事,准备去逗逗小五,就听院外一阵喧哗,然后某个熟悉的大嗓门隔着老远就开始喊道:“姐姐!我要当爹了!姐姐,我要当爹了!有了有了,我有了!” “哈哈哈!”周围响起一片哄笑。 孟岚琥笑着摇头,抱起沉甸甸的小五,走出房门。 此刻孟岚重满脸喜悦,笑得像朵波斯菊似的,连蹦带跳地冲进院子,不知该如何是好地,竟原地翻了几个筋斗。 孟岚琥握着小五的肥爪子,互相拍了拍,说道:“快给你舅舅喝个彩,这可是独独为咱娘俩演的猴戏呢!” “嘎嘎!”小五早会说话了,只她这笑声也不知跟谁学的,一开口跟谁家的小黄鸭似的。 “舅舅,再来一个!”小五用力拍着胖手,拍了几下伸手去勾孟岚琥的荷包。 孟岚琥也不拦着,笑眯眯看着小五动作,只见她打开后,嘟着小脸探头在荷包里看了好一会,才伸爪子捡了个一两的银稞子,一使劲,就朝她舅舅扔了过去。 “嚯!小五都知道舅舅要当爹了,所以先送份贺礼吗?”孟岚重开心地凑过来,举着银稞子问道。 小五猛摇头道:“翻得好,打赏你的。” “哈哈哈哈!”孟岚琥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看着蠢弟弟一脸无奈地盯着小五。 孟岚重突然伸手,把小五抢了过来,用力亲了几下说道:“姐,回头让阿芝给我也生个这样的,我就心满意足了,咱小五长得太俊了,舅舅看着就舍不得撒手,怎么办?干脆带家去吧,嗯嗯!” 说着,孟岚重扭身做出个要走的架势,小五一见,急眼了,竟大喊一声:“狗贼站住!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抢民女!” 她话音一落,屋子里的一点红非常配合地高声喊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祝您和小姐白头到老,百子千孙!” …… 作者有话要说:  孟岚重:我家要添丁进口了~~~哇哈哈哈,呸呸呸!谁这么没公德,到处丢鸟屎?! 一点红:自己张着个大嘴朝天乐,怪谁嘛! 小五:一点红干得好!今天的芝麻酥归你了~ --------- 另,今天的酱油君是: 重树(书虫):七岁那年,姐弟俩遇到马车翻到,弟弟把姐姐推开,自己腿被压断。性格开朗、乐天,逻辑思维和空间感强。(书虫一定要身坚志残地活下去,好日子就快来啦~咦?好像哪儿不对?) 第81章 不安(二更) 因着孟岚重与小五闹的玩笑, 院中的下人早已笑得东倒西歪,狗贼孟岚重也瑟瑟发抖, 最后被女侠泰祥斓踩在了脚下。 胡闹了一番后, 孟岚琥命人去准备些礼品。又嘱咐弟弟, 早早就要开始找那靠谱的接生婆,到时候,她会帮忙找个大夫备着,等弟妹要生了那天, 如果能赶上, 她一定去帮忙。 送走了不太正常的蠢弟弟后,孟岚琥心情愉快地回忆了一些孕期食谱。自打发现了太后洪沛茵也重生了之后, 孟岚琥就非常注意不再随便显露上辈子的各种东西。 因此,她已经许久不曾回忆上辈子的那些事情了。今儿是听到了弟弟的喜讯,这才想起写些食谱还是没事的。 到了晚上,大多数人都已经上床休息了,而吴敏则轻巧地从床上摸了起来。虽然并没有人看着,她依然做出一副要去上茅房的样子。 出了房间后, 吴敏熟门熟路地朝北苑摸去。 三日前, 她在去看珊瑚弟弟的路上, 无意间听到两个下人在窃窃私语。 吴敏本就有打探消息的任务,见状立刻就猫过去偷听二人的密语。 原来这两个下人说的竟然是大老爷泰蔼察的一段新艳史。 据说是北苑的一个丫鬟,托他们中一人给大老爷带话。话的内容无非说是钦慕大老爷已久,约在今日晚上在北苑的某处相会。 吴敏听了记在心中,今晚看着时间差不多了, 就准备溜到北苑去看个究竟。 然而当她赶到私会现场时,不曾想竟然看到了诡异的一幕。 口信中约好的地点是北苑的一处花园暖房,平日里供夫人、小姐赏个花,说个话的地方。 此时,那暖房中,正有一对男女纠缠在一处。 不过,大老爷泰蔼察看上去倒有点像是被迫一般,他不断后退着,面上还带着点急怒和惊慌。 两人路过窗口,清冷月光照在那女子脸上,吴敏顿时呼吸一滞。 她如何都没想到,约泰蔼察私会的,竟然是北苑的女主人,伯爷的二婶——唐羽。 这一下就勾起了吴敏的好奇心,她屏息凝神,又凑近了点,把内力运转起来,终于听清了房中二人的交谈。 “怎么?如今就害怕了?”唐羽凤眼微敛,水润光泽的红唇勾起个讥讽的笑容。 泰蔼察面色扭曲了下,说道:“我们这样,毕竟不好,今后就……就少来往吧。” “且,懦夫!当初不知道是谁痴呆呆地看着我,眼珠都不会转一下,又是谁趁我午睡,翻进了花园来偷亲香泽。还有谁,如那色鬼一般,在这房中强要了我?”唐羽每说一句,泰蔼察的眼角就跳动一下。 “莫非,快活了这些年,你的良心才找回来了吗?呵呵。”唐羽冷笑着,手指划过泰蔼察的脸颊。 吴敏此时听得下巴都快掉了,敢情这二人竟早有奸/情了。看来伯爷的二叔——泰和仁,他头顶的绿帽子戴得可够久了啊! 泰蔼察此刻看着唐羽那高傲美丽的脸庞,心中仍旧还有几分不舍。可如今他只是个庶子,万一出了事,可没人会帮他遮掩。 于是闭了闭眼,他开口说道:“我们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当初年少,都做了糊涂事,无人发现实乃万幸。如今你我都有子女了,还是收敛了吧。” 唐羽看着双目紧闭的泰蔼察,眼中闪过一丝杀意,片刻又消散而去。一开口,仍是魅惑人心的嗓音,“也是,你如今可比以前老相多了。我看你虽然与伯爷同岁,可人家就比你显得年轻俊美多了。嘻嘻,也罢,离了你,我再找那年轻体壮的去!” “你!放荡!”泰蔼察最受不得别人拿他和泰蔼鑫比较,脱口就骂了一句。 唐羽听了,不怒反笑,“我们俩之间,你最好别说什么放荡不放荡,真要比的话,大老爷你玩得可比我疯多了,呵呵!” 说到这里,唐羽朝泰蔼察下/身扫了一眼,才继续说道,“也不知那假山洞里,可有人经常打扫?某人带那么多丫头仆妇进去,就不觉得味儿大了点吗?” 泰蔼察脸色涨红起来,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来。 唐羽仔细打量了会对面男子的神色,心中放下了最后一丝怀疑,于是拍了拍手道:“也罢,今日来,也就是和你说个明白的。我这人做事还有些讲究,要分要合,都有个交代。可不像某些自称大男人的玩意,当初死活不敢开口,只会用些下三滥的招数偷人,如今人老胆弱,又连个说法都没,就想撇开不认账,哼!我这些年除了得点爽快,别的还真是喂给狗吃了。行了,滚蛋吧,别这里碍老娘的眼了。”说罢,抬脚就踹了泰蔼察一下。 吴敏眼珠瞪得老大,这二婶说得竟像是嫖/客赶那年老色衰的妓/女一般,让她差点笑出声来。 泰蔼察被踹了一脚后,有点恼羞成怒。他四下看了看,脸色一沉,就想扑上去撕唐羽的衣服。 唐羽此刻已经做了决定,劈手就是一耳光,那声脆响在夜色中非常清楚。 泰蔼察也被这一下,惊醒过来,他捂着脸,恨恨地看着唐羽,最后阴沉着脸,转身疾跑而去。 吴敏没有跟去,她静静地伏在树丫之间,就看唐羽待泰蔼察离去后,缓缓坐了下来。 此刻,唐羽那美艳的脸上,再见不到一丝情绪,平静得仿佛一尊玉雕。 忽然她微微点了下头,再睁眼时,又恢复了往日那懒洋洋地模样。 吴敏目送唐羽离开后,又等了片刻,才起身出了北苑。 她回到自己房间后,思索了好一阵子,提笔写了封密信,用蜡封好后,踹进了贴身内兜里。 次日下午,密探头子就收到了这个消息。他转了转手里的念珠后,从身后书架中抽出了一本,翻了翻后,在上面快速写了几个字,还把“泰蔼察”三个字给勾掉了。 密探头子看着剩下的几个名字,眉头微微皱起,轻叹了口气,把书给合上又放回了原位。 第二天,孟岚琥正打算如往常一样理一理家务,谁知吴敏找了过来,吞吞吐吐似有话要说。 孟岚琥心中诸多念头快速转动,但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吴敏要和她说的竟然是二婶和大哥的桃色消息! 她们两人在内室中小声说了半天悄悄话,吴敏才一脸轻松地,跑出去玩了。 而孟岚琥则发了会呆,才继续去处理家务了。 老实说,二婶要和谁偷情,和她并没关系。然而这事情若是被爆出来,那就和她和泰蔼鑫都有关系了。 思考了半天后,把二叔一家分出去是最保险的。可泰和伦当初偏留下了那样的遗嘱,这就让泰蔼鑫这个做儿子的,没办法提出分家的事情了。 晚上,孟岚琥把吴敏打探来的秘密告诉了泰蔼鑫,伯爷大人半天合不拢嘴,最后表情扭曲地说道:“他们可是差着一辈呢,这,这是乱,乱,乱……恩……” 泰大人感觉自己都没办法把“乱/伦”两个字从嘴里说出来,实在是太破廉耻了! “谁说不是呢,虽然二婶只比大哥大三岁,可这里还牵扯伦理法规啊。真不知道大哥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啥,竟做出这种事来。现在虽然看样子他是打算断了这关系,可万一哪天漏出点马脚来,咱们府里可就不是丢点面子的事情了。”孟岚琥有点担忧地说道。 这世道就是如此,贪财这样的问题在乱/伦面前,那都不算个事儿。后者一旦被人爆出来,全泰府有一个算一个,就没人能保住名声。 而且,若是依法定了罪后,像泰蔼鑫这种亲戚都很可能会被牵连的罢官降爵,因为两家是住在一起的啊! 两人都颇为头疼地在想着法子,想来想去,最好就是分家。 可要分家,就绕不开泰蔼鑫父亲留下的那份遗嘱。孟岚琥想了一阵后,对泰蔼鑫说道:“回头你去把那份遗嘱和老伯爷的书信找一些出来,我看看能不能仿一仿。如果能仿出来,咱就再弄封遗嘱后续出来,就算以后被揭破了,也能说是我因为想分家,才弄出来的,不算什么大事。” 泰蔼鑫摇头道:“信和遗嘱倒不难,就是这事如果被人揭破,还是我来担着比较好,不然以后杜氏恐怕要骑在你头上了。换做我的话,她也最多只能说两句罢了。” 夫妻俩暂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几天后,泰蔼鑫在老伯爷的遗物中,找出了不少信件。又去族长那里借来了遗嘱,只说是以前没机会亲见这东西,如今想放到祠堂中,供上几天,也算是父子重逢了吧。 一番煽情的话,说得族长鼻子发酸。他叹了口气,拍了拍泰蔼鑫的肩膀,点头应了。 当天晚上,孟岚琥就见到了老伯爷的遗嘱和书信。 然而,她越看越觉得奇怪。起身,点了五根蜡烛,从头到尾仔细比对了一番后,她抬起头,严肃地对泰蔼鑫说道:“若我没看错的话,老伯爷这份遗嘱是假的!” “什么?!”泰蔼鑫倒吸一口凉气,连忙也凑到近前查看。 “你看这里,”孟岚琥伸手指着遗嘱上的“家”字,“之所以说遗嘱是仿造的,最大的破绽就在这个家字上。虽然乍一看,它与老伯爷书信中的家字几乎一模一样。然而你把这张纸对着光看……是不是能看到这个墨迹不对,老伯爷这个弯勾是一笔而成,遗嘱上的最后一勾是描上去的,所以在转折处透光看,就会有个重叠的区块……” 看完了“家”字,两人又在其他几个字上发现了类似的描痕。 这些痕迹若不是本身精通伪造的人,很难注意到。且只有对着光看,才能发现那隐藏在墨字中的证据。 “这份遗嘱是谁拿出来的?”孟岚琥确认了真伪后,开口问道。 泰蔼鑫摇头道:“我当时没法第一时间见到父亲。就连这遗嘱,我都没有亲眼得见过。” “嗯,看来这事还要好好查上一查。若是二叔不分家,婆婆能得到什么好处吗?”孟岚琥觉得遗嘱的事,绕过杜氏不太可能,她至少应该知情,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愿意让她几十年如一日的白养小叔子一家呢? “这样,我明天就去问问老伯爷当年的亲信,你也在内院找些老人打听下。这事暂时不要去问杜氏,免得打草惊蛇。”泰蔼鑫想了会,嘱咐了娘子几句。 虽然他们如今能直接把遗嘱的真伪公布于众,然而在不知道前因后果的情况下,贸然这么做,很可能给两人带来麻烦。 所以第二天起,夫妻二人就开始分头查问。 泰蔼鑫这边一查就遇到了些麻烦,他发现当初跟着老伯爷的那些亲信,在伯爷去世后五六年间就走得几乎不剩一个了。这让他短期内,没法找出一个亲眼目睹了遗嘱从何处而来的证人。 虽然这些老人离开的原因五花八门,可对比杜氏身边那些依然健在的老妇,泰蔼鑫明显觉得这里面有点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唐羽:泰蔼察你老了,颜值和体力下降太多,退货退货! 泰蔼察:玛德,让你尝尝老子的威力! 吴敏:妈呀,等一晚上终于上正戏了!兴奋!期待! “啪!” 泰蔼察捂脸逃遁…… …… 吴敏:……就这就没了?老子裤子都……退票退票退票!!! ---------------------- 另外,明天就不双更了,争取5月1日起,再加更几天,我得好好睡一觉把精神养足点,妹砸们,节日愉快! 第82章 男人的责任 话说泰家夫妻俩开始分头查问当年之事后, 不但泰蔼鑫遇到了问题,就连孟岚琥在内院也并不顺利。 当年伯爷去世这种大事, 能在近前待着的, 肯定都是老一辈亲信。 男仆那边都是跟着老伯爷的, 而女仆这边,则基本都是杜芸溪的人。 泰蔼鑫那边几乎没有收获,孟岚琥这里倒是找到几个老妇,问了问。 好一点的, 说是夫人当时伤心太过, 晕了过去,所以忙着照顾夫人去了, 到后面遗嘱似乎是老管家拿来的。 脑子不清楚的,还以为伯夫人这是要查谁趁乱偷了东西,哭天抢地一番,把自己说得是如何忠心如何本分。差点就说成是,老伯爷死了,她都不想活了…… 孟岚琥转头去查老管家, 当时是一位姓袁的男子, 还没轮到田婆子她男人。待老伯爷去世一年后, 这位袁姓管家就自赎其身,回了老家。 至于老管家的家乡,就没人知道到底在何方了。 下人中,似乎没法再问出什么了。 孟岚琥皱着眉,打起了婆婆杜芸溪的主意。 在她看来, 伪造遗嘱得利的,应该是二叔,但她接触二叔不太方便。而问问婆婆也许能有点收获。 说干就干,下午孟岚琥就没事人一样找去了西苑杜氏那里。 杜氏自打说过以后都不要见孟岚琥后,这还是第一次听说二儿媳要来看她。 本就没剩下多少斗志的杜芸溪也没搞幺蛾子出来,直接就把孟岚琥让进了偏厅。 婆媳俩撕脸都已经撕成了渣渣,也懒得去装什么亲热,直接就奔了正题。 “老夫人,前一阵我算月钱时想着,这二叔一家如今跟着侄子住,有些好说不好听啊。”孟岚琥做出一副肉痛的表情。 杜氏见了,嗤笑一声,说道:“看看,轮到你当家了,就知道心疼钱物了吧?你当我乐意养隔房的废物吗?还不是那老……伯爷,”杜氏差点把“老混蛋”三个字说了出口。 咳了一声,掩饰过去后,杜芸溪接着说道:“还不是老伯爷心疼弟弟,这才立的遗嘱吗?” “这也太奇怪了点,”孟岚琥此时偷偷开了震慑朝杜氏扫了过去,嘴里问道:“这份遗嘱真是老伯爷立的吗?” 杜氏受了震慑影响后,有点木然地说道:“应该是真的,袁管家在老爷床头搜到的。那老东西对伯爷最是忠心。伯爷才走一年,他身体就垮了,最后只得回老家去了。” “那老管家老家是什么地方啊?”孟岚琥随意地问了一句。 杜芸溪摇摇头道:“这种事我哪儿有空去管啊?而且我看那老东西病得都快不行了,能不能回到老家还不一定呐。”就算中了震慑,杜氏说话依旧刻薄难听。 孟岚琥微皱眉头,心想这杜氏看来也不知道假遗嘱的事情,而且管家的线索在她里也没接上。 忽然,孟岚琥想到了什么,换了个话题说道:“二婶当年是怎么嫁进来的?我看她品貌就算进宫当娘娘也没问题吧?” 杜芸溪哼笑声,说道:“你当她家不想吗?唐羽她父亲本来都动了心思,结果没多久唐家母女出门上香时,那唐羽不慎落水。你二叔不知走了什么好狗运,正好把人给救了。结果就给自己弄回个大美人做娘子了。” 说起别人的八卦,杜氏那是滔滔不绝。孟岚琥到后面都停下了震慑,杜芸溪还说了一盏茶的功夫才过够了嘴瘾。 当孟岚琥回到东苑时,肚子里已经装满了二叔的八卦家事。 事情到这里暂时也没什么进展了,伯爷与夫人商量了一番后决定还是要仿造一份老伯爷的“真遗嘱”。 只是这份“真遗嘱”不一定会派上用场,如果他们能比较顺利的把假遗嘱给解决了,那么只用按照正常的规则,就能把二叔家分出去。 当然若是这假遗嘱牵扯到了一些他们没法解决的麻烦,那么到时说不得就要在泰府某个地方找出一份遗嘱后续说明了。 因为伪造遗嘱的某人必然认识作假之人,所以孟岚琥这次就要做得更加仔细一些。 她决定先好好模仿老伯爷的字迹,练上一阵之后,再开始造假。 在泰家两口子忙碌的同时,吴敏也接到了新的密令。上面让她注意监视泰家二老爷、三老爷和四老爷以及他们三人的家眷。 虽然不太明白那大老爷泰蔼察怎么就不用再监视了,可吴敏自己还是把监视对象做了个排序。 在她看来,伯爷和夫人行事坦荡,根本就无需监视。当然吴敏是不会把这话说出来的,她只是暗自决定了要重点监视三老爷、然后是四老爷。如果还有空的话,可以顺带观赏一下伯爷家的热闹。 之所以要重点监视三老爷,主要是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吴敏发现,所有院子中,就属三老爷院中的消息最难打听。 那个院子里的人就没一个爱说闲话、爱聊天的。 光从这一点看,三老爷和三奶奶就绝不是什么无能之辈。 然而,有能力却过得如此低调,吴敏很难相信三老爷是真心不爱出人头地。 一段时间之后,吴敏虽然没有发现三老爷泰蔼芒有什么问题,但她已经确认了,三老爷夫妻都是真正的聪明人。 这夫妻俩不但把手下都培养出了忠心,在府中也从不卷入任何麻烦与风波。而且他们那房虽然不引人注意,但也没什么人去欺压克扣他们。这可不仅仅是低调就能办到的,若是见事不明、识人不清,是绝对没法做到这种程度的。 与滑不留手的三房相比,四老爷泰蔼峦那边倒还有点东西可看。 他似乎对二叔二婶那边意见很大,还严禁他那房的家人、仆从与北苑来往。 这些消息,每隔一阵就会被吴敏送出去。当然她也会三不五时地把消息与孟岚琥共享。反正上面也没说不能把一些事情告诉他们。 听了吴敏的消息后,孟岚琥夫妻俩决定从老四泰蔼峦身上找线索。 之所以不找老三,那是因为聪明人对付起来很麻烦。而老三家的所作所为也能用脑子好使来解释。不像老四,态度比较诡异,一看就是有些问题。 三月中旬的一个晚上,泰蔼鑫邀请自己的同胞弟弟泰蔼峦,晚上到东苑一起吃饭聊天。 对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亲哥哥还有点不太适应的泰蔼峦,一听伯爷请吃饭,还是挺开心地答应了下来。 为了这顿饭 ,孟岚琥和泰蔼鑫也做了很多准备。比如,孟岚琥专门配置了一副汤药,让泰蔼鑫提前饮用。这汤药的效果是能化解酒水,在饮酒前服用,就能让人酒量大增。 除此之外,孟岚琥还在酒杯上做了点手脚,总之是要让泰蔼峦喝到趴下。 当然,就算是泰蔼峦没有喝倒,孟岚琥也能让他把实话说出来。 泰大人做好了坑弟的准备后,派人到南苑去把泰蔼峦请了来。 兄弟俩虽然是同母所生,然而实际上从小到大却没说过几句话。得亏双方都抱着交好的想法,这才让场面不至于太过尴尬。 泰蔼鑫看着喝得差不多了,就开始把话头转到了二叔泰和仁身上。 “四弟,我当初与父亲接触太少。你知不知道他究竟是为何要让我们与二叔住在一起,甚至在遗嘱上还要命我等不得分家……”泰蔼鑫满脸疑惑地问道。 泰蔼峦听了,明显动作停顿了下,半晌后才开口答道:“二叔从小就跟在父亲身边,两人说是兄弟,其实情同父子。当初大哥做为嫡子,得到的宠爱还没有二叔来的多。” 说到这里,泰蔼峦忽然猛灌了几杯酒。这酒喝得太急,片刻后,他的脸就涨红了起来。 “大,大哥,”泰蔼峦的舌头也大了,说起话来含糊不清,“大哥……你听我一句劝,一定要离,离那女人远上一些。父亲和大哥都栽在了美人计上,你千万不可重蹈覆辙。女人嘛,长得再好看,吹了灯还不都一样……” 孟岚琥看他说不到点子上,正准备开了震慑问个清楚,就听外面吴敏大声说道:“老爷夫人,叔老爷来了。” 泰蔼鑫与孟岚琥疑惑地对视一眼,他们都没想到,二叔泰和仁会挑这个时间过来。 不管心中有何想法,泰蔼鑫夫妻俩还是先把人迎了进来。 泰和仁进来就看到已经醉得趴在桌子上的四侄儿泰蔼峦。 “这小子,这么多年了,酒量还是一点没长进啊!”泰和仁摇头笑道。 “二叔先坐,四弟刚醉不久,我们正准备送他回去,您就来了。”泰蔼鑫接过孟岚琥手里的薄毯给泰蔼峦批在身上。 泰和仁笑眯眯地看着泰蔼鑫说道:“我也是刚才散步时听下人说你们兄弟俩晚上在一起喝酒,就过来凑个热闹。不嫌弃吧?” 泰和仁这么问,泰蔼鑫能说什么?孟岚琥自从二叔进来就没打算再对泰蔼峦用震慑。她此刻笑着开口道:“二叔有什么想吃的,我让她们备着去。” 泰和仁确实想让孟岚琥离开,于是就顺水推舟地说了两个菜。 孟岚琥出来后,唤来大丫,让她去备菜,又对吴敏说道:“你去查一下,今晚是什么人对二叔说了我们院子里的事。” 而此时屋中泰蔼鑫正听着二叔回忆当初他与老伯爷之间的兄弟情深。 待到月上中天,这叔侄三人总算是结束了浅酌闲聊,各自回房去了。 孟岚琥本来还想问问他们都说了些什么时,却见泰蔼鑫已经疲惫地躺在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泰蔼鑫也很疑惑地对娘子说道:“我仔细听了二叔说的每句话,发现他真的是来闲聊的。” “可他来的时间也太巧了些。咱们进府都多久了,他可从来没来吃过饭、饮过酒吧?”孟岚琥怀疑地说着。 “确实,所以他的目的应该是四弟……”泰蔼鑫边思考边说。 孟岚琥点头道:“他应该是冲着四弟来的,看来他是担心四弟喝醉了对我们说些什么才是。” “而且四弟会说的内容是他平时清醒状态下绝不会说的东西。”泰蔼鑫在一旁补偿道。 “嗯,只得下次再找机会了。”夫妻二人遗憾地叹了口气。 被半路杀出来的二叔搅局后,孟岚琥两口子虽然没来得及从四弟泰蔼峦嘴里问出太多话来,可光是他之前说的那几句就已经说明,泰蔼峦确实知道点什么。 而且貌似老伯爷的死还有隐情,这倒让孟岚琥更加谨慎了起来。 自打这辈子转世投胎以来,她已经很久没有如此近距离的感到过危险了…… 在泰蔼鑫与孟岚琥两口子为家里的事情忙碌时,因娘子怀孕而升级为准父亲的孟岚重也开始有了烦恼。 他之前跟着姐姐、跟着师父就算没个正经营生,也不觉得如何,只想着自己还没练好本事,专心做好这个就可以了。 后来虽然成亲了,但也只挂了个兵部闲置小官,每个月倒是能领到一点零花钱意思意思。 本来这些他并没放在心上,偶尔还会为了自己不用像姐夫那样天天奔命而偷偷乐上一乐。 可如今,只要一想到十个月后,就会有个小肉团可怜兮兮地对他说“爹爹,我饿!”(并不会,二哈脑补太多了!)孟岚重就开始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 他希望自己能在孩子心中留下个光辉的父亲形象,而什么样的父亲是比较光辉的,他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个爹,至少要是个能养活妻儿的主。 反观自己……孟岚重第一次为前途感到了焦虑。 也许是老天疼憨儿,没几日,还真让这小子找到了个正经活计。 原来嘉和二十一年,皇帝陈鲲在开年就宣布了,要详查各地军饷与实际兵士名单是否吻合。首先被查的,就是拱卫京畿的禁卫军。 这一查就出了篓子,竟然就在皇帝的眼皮底下,还有不少玩花样吃空饷的混蛋。 陈鲲自然是高兴不了的,一道圣旨下去,从御史、兵部、户部抽调出一批官员,奔赴全国各地查实此事。 而且,每个小队都领有圣旨、配有精英侍卫,有权对阻拦查验的任何官员关押审讯,情况特别恶劣的,还能先斩后奏。 这明晃晃的刀举起来后,全国各地的边军和某些地区的驻军就紧张了起来。 吃空饷这事在嘉和帝时期,那是司空见惯,陈鲲登基之后,虽然每年都会提一下此事,可像今年这样真刀真枪要杀头的搞,那绝对是第一次。 且不说那些喝兵血、吃兵肉的混蛋们如何心惊胆战,如今朝廷中,最辛苦的大概就是户部了。 兵部把各地具体名单整理出来,交给户部后,户部就忙得每个人都被当做了牲口来使唤。 就这样,随着名单资料不断从各地传回来,户部还是陷入了账本、名册的海洋。 户部尚书郑安靖看着下属们累成死狗,于是就起了增加人手的念头。 而以前泰家的邻居,肖鹏友正是户部的主事,他近来也是忙得两眼发黑。一听上面说,打算增加人手、寻求外援,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泰家那对神奇姐弟。 不过,肖鹏友不知道的是,孟岚重的大名早就进了户部侍郎浦陶竹的耳中。 浦陶竹与精通账目的泰和景私交甚笃,自打泰和景听了小儿子泰蔼秋对孟岚重的描述后,心中就一直念念不忘。某次饮酒时,更是对浦陶竹说了又说,只恨自己下手晚了,没抢到这么好的女婿。 因此,在户部尚书郑安靖朝下属们征询意见时,就出现了两位中高级官员共同推荐了一位兵部闲官的诡异局面。 然而郑大人在问过浦陶竹缘由后,非常高兴地把孟岚重的大名排到了折子里的第一位,这可是个宝贝啊,一定要从兵部把人弄过来。 户部尚书的折子很快到了圣上眼前,看着某个有点眼熟的名字,陈鲲回忆了片刻,就想起了师门中特意为这位“师叔”找他要过一个兵部的闲职小官。 陈鲲对自己师门还是很信任的,他也没想到,本来以为只是位武勇过人的“师叔”,竟然莫名其妙地得了户部尚书的青眼。也罢,就让他看看,自家师叔还有些什么压箱底的本事吧! 于是,就在某个准爹为自己前途发愁时,突然接到了一纸调令,让他暂时兼任户部员外郎,协助此次军队粮饷与人数的清查工作。 孟岚重在问明了兼任也有薪俸拿时,特别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在他心中,算账那是个简单事情,用不了两天就能搞完,回头还能白拿一份月钱,好得很!!! 可当他跟着贼笑连连的肖鹏友走进了户部的办公所司时,也不由微微张开了嘴。 就见一个大厅内,仿佛有无数人在忙碌穿梭,而随处可见小山一般堆在桌上的账簿、名册。 屋中声音嘈杂,算盘珠子噼啪乱响,人与人交谈时,也多高声大吼。 乍一看,比那菜市场还忙乱喧哗。 见到这情况,孟岚重也有点头皮发麻,好在跟他一样,新加入进来的十来个官员表情都好不到哪儿去。 大家此刻已经明白过来,自己这回是被骗进来卖苦力了…… 虽然孟岚重算账速度非常快,可整个户部就像一个内部机关多处错位的老挂钟,你秒针走得再快,分针、时针都有毛病,卡着乱跳,那这钟依然是没法正常快速运转的。 回到家后,孟岚重开始想辙,他可不想一天十二时辰都泡在那里,眼睁睁看着别人用乌龟一样的速度影响他的效率。 本来这事问徐永芝的话,应该能得到个满意的方法,可孟岚重早就被他姐叮嘱过了,没事少拿费脑子的事情去骚扰孕妇。不然回头生下来个傻瓜蛋子,他姐定要抽他的筋、扒他的皮…… 得了,既然不让骚扰娘子,那对不住了,姐夫,我只好骚扰骚扰你了! 于是自己也不轻松的泰蔼鑫就这样被无情的小舅子盯上了。 当他听了孟岚重的问题后,觉得这和他当初在礼部遇到的问题很有点相似。 然而孟岚重却不好像他那样办,毕竟他还不是正经的户部官员,不过一个临时来帮忙的罢了。若是才来头几天就提意见,难免让人产生指手画脚、自视太高的坏印象。就算孟岚重不在乎自己的人缘,可这种看法也会影响到计划的正确执行。 孟岚琥也在一旁听自家弟弟诉苦,她倒是有个不那么激进的主意,于是开口说道:“说起整理东西,我给你找个好帮手来”,说着,扭头吩咐“大丫,你把珊瑚找来。” 不多时,珊瑚就跟着大丫进到厅中,当她听说伯夫人想让她弟弟跟着孟岚重去户部做事时,先是一愣,接着“噗通”一声就跪下磕了个头,道:“多谢夫人提携之恩!珊瑚不敢自夸,可我弟弟真是非常聪明,只要不是做什么体力活,他定能很快上手的,而且他也识字,虽然写得不太好,可还算工整……” 珊瑚激动地把自己弟弟夸成了一朵花,孟岚琥笑着点头道:“我知道,你们姐弟俩都是好孩子,走吧,你带我们去你家看看,让我弟弟和你弟弟见见面。”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吴敏和孟岚琥都对重家姐弟非常满意。这两个人都很聪明伶俐,难得的是,弟弟为人宽厚、乐观,姐姐性子坚韧、明理懂事还不贪慕虚荣。 为此,孟夫人才会在合适的时机,伸手拉他们一把。 在吴敏的观察中,重树别的优点也都罢了,但他的条理性是非常强大的,无论什么繁琐的事情,到了他手中,总会以一种最为快捷的方式被解决掉。 这个能力对目前孟岚重而言,可谓是正对病候。 作者有话要说:  孟岚重:为了奶粉钱,拼了!为了父亲伟大光辉的形象,燃烧吧!小宇宙! 徐永芝她爷爷:这个混蛋吃软饭的小子,终于上道了,我这颗老心都快操碎了。旁敲侧击那么多次,混蛋玩意竟然给我笑嘻嘻地装作没听懂!! 徐永芝:爷爷,他是真的没听懂…… ----------------------- 另,今天的酱油君有: 浦陶竹(葡萄朱):户部侍郎(正二品),与泰和景有私交,听说过孟岚重的大名。 郑安靖(安净):户部尚书(从一品),打算把孟岚重从埋没人才的兵部抢过来。 第83章 送神 为了保险, 孟岚琥特意给重树安排了一场测试。她弄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账本,和几个各有缺点的老账房, 让重树想法子在最快的时间里, 理清账目。 结果, 他们就亲眼看到这个十三岁的少年,快速翻看了所有账本的前两页,又询问了每位老账房几句话后,就开始给大家重新分配工作。 眼神不太好、看不清小字的, 就负责用大算盘, 专门算账。 写字慢的,就负责配合眼神不好的老先生, 专门报账。 写字快,但算得慢的,就负责把计算结果记录好。 …… 而重树自己则负责第一步,就是给所有账本分门别类。 他第一步的快速高效,直接为后面的工作提供了一个良好的起步。 不到一个半时辰,这一桌子的账本就整理完毕了。 几位常被人嫌弃的账房先生, 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的工作成果, 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孟岚重见此, 高兴地跳了过去,将重树那瘦小的身子一把给举了起来,吓得珊瑚发出了一声惊叫,接着就被重树快活又自豪地笑声给遮盖了。 就这样,孟岚重第二天就抱着重树去了户部。 起先, 大家还以为孟岚重这是带着谁家的子侄过来看稀奇的。然而,当他们发现,一上午时间,这一大一小两个家伙并没有干什么正事,反而是在几个地方跑来跑去地看个不停。 大家都在忙着,他俩这样就显得很有些刺眼,好在快到中午时,这两个家伙就一起不见了。 正当众人有点疑惑时,就看到孟岚重之前抱着的那孩子,此刻正坐在户部侍郎浦陶竹的怀里,而孟岚重则在两人旁边跟着。 “来来来,中午了,大家都休息休息。”孟岚重走过来,把手里的几个大食盒在一张稍微空旷点的桌子上放了下来。 食盒一打开,一股鲜香之味扑鼻而来。 “这是我姐姐家卤味铺子里的东西,也不是什么精贵之物,大家都来尝尝。”孟岚重边说边咽了下口水,顿时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本就到了该吃午饭的时间,众人忙了一上午,早就饥肠辘辘了。 此时看到一桌子卤菜有荤有素,后面还有个小厮提了两桶饭来,于是都把手中的事情一放,取出各自的碗筷,盛饭拈菜,吃了起来。 这吃东西有个规律,越是人多抢着吃,就越觉得饭菜香。 大家嘻嘻哈哈一顿猛吃后,渐渐就说到了手头上的事情来。 浦侍郎这时候把手里的卤猪蹄放下,擦了擦嘴说道:“等下大家吃完饭了,就来做个测试。我有个新法子对付这些账册,咱们试试,哪个法子更快点。要是新法子不错,咱们也要再考虑下,还有没有什么问题,行不行?” 侍郎发话,谁敢说个不字?要知道,这位可是户部的二把手啊! 于是,吃饱喝足后,大家分了两组,每组都是五个人,且都用五十本账册做测试。 甲组用老办法算,而乙组则按着侍郎的要求,除了孟岚重外,另外四人分成两组。一组负责记录进账,另一组则负责记录出账。 每一组的两人中,一人负责专门报账,而另一人则用单页的张纸,专门负责记录数据。 当一张纸写满大半后,就会将其传给孟岚重,而他则会负责对这张纸上的所有数字进行计算。 当然,如果没有孟岚重的话,换上精通计算的其他人,也是一样,无非速度会稍微慢一些罢了。 起初,乙组的人由于不太熟悉,有点手忙脚乱的感觉。但半盏茶过去之后,那两组人已经非常熟练了。 然后很快,大家的注意力就转到了孟岚重身上。 只见他拿起一张纸,从上到下扫了一遍 ,接着就提笔在最后写了个数字,这张纸上的计算工作就算完成了。 孟岚重的计算速度非常惊人,这让他一个人应对两个小组,显得绰绰有余,甚至有些无所事事。 他这一表现,立刻让在场的许多户部官员都惊到了。有那不信邪的,还凑到孟岚重身后,对他的计算结果进行验证。 然而这一查,更是让人惊掉下巴,全对! 二十本账本过去后,乙组的速度已经遥遥领先。旁边围着看热闹的众人,都不禁频频点起头来。 侍郎浦陶竹看到兴起,挥手让旁边的官员,也如同乙组那般,用单张纸,将出账与进账分开记录,再将记满了数字的纸张传给孟岚重。 两组人马加进去,孟岚重依然轻松写意。浦侍郎挥手,又是两组人加了进去。直到最后,户部中所有的官员都被派下场去,孟岚重也没露出狼狈的样子。相反,他状态更好了些,仿佛是提起了点兴趣的感觉。 半个时辰后,浦陶竹令大家都停下来休息一会儿,顿时满屋子里都是兴奋不已的交谈声。 此刻他们才意识到,为何当初,浦侍郎会和肖主事一起推荐这个在兵部里挂了个闲职的小官儿。 实在是他的能力太过惊人啦! 下午,大家重新调整了下人员的安排,增加了十来位专门负责传递纸张的差役,又把桌椅摆成了一个圆弧状。 这使得,每个小组都能在第一时间将自己的数据记录纸张递给孟岚重。而孟岚重身边也多了两名专门整理计算结果的低级官员。 大家都准备好后,浦侍郎颇有点兴奋地喊了一声“开始!” 只见整个户部大厅,顿时齐刷刷动作起来。不久之后,一张张数据纸片在孟岚重手中计算完毕,再由身旁人分门别类整理成册。 整个户部虽然依旧忙碌,却给人一种井井有条、快速高效的感觉。 到了下午散衙时,大家才发现,他们一个下午的工作量,已经超过了之前三天的总和。 当众多官员得知,这个新的法子,其实是孟岚重上午抱来的那个瘦毛孩子想出来的,就对孟大人更加敬佩了。 没错,一个下午的时间,孟岚重已经从小兄弟华丽变身,成为了孟大人。 这世道,不论何时,有真本事的人都更容易得到旁人的尊重。 孟大人抱着重树,回到他姐姐那儿时,好一番炫耀得瑟。最后还不忘打包上晚饭,才美滋滋地回家去了。 二货弟弟走后,孟岚琥对重树问道:“今日之事,我要好好谢你。你可有什么愿望吗?” 重树听了眼睛一亮,他咬了咬嘴唇,说道:“我想找个正经先生好好念书,我,我知道不能参加科举,可我很想看书。书中有浩瀚星辰,有山川海洋。这些我虽不能亲往,却能通过读书对他们有所想象……” 孟岚琥看着眼前这个心存天地的少年,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道:“放心,一定给你找个好老师,今后咱们就算不能参加科举,可谁也没说腿脚不好就无法做个学者了。待今日伯爷回来,我就同他说说这事。咱们要找就找个好先生,那些胡乱敷衍的一概不要。” 不过,孟岚琥没想到的是。她本打算让自家相公亲自收徒的,谁知,泰蔼鑫还没回来,浩能大师就笑眯眯地登门拜访了。 出于各种原因,浩能大师现在对人才简直就是求之若渴。下午,孟岚重和重树的表现,早早就被人传到了他这个掌门人手中。 虽然孟岚重已经是自家锅里的饭了,可那不是还有一条聪明伶俐的漏网之鱼吗? 当听说重树还有腿疾时,浩能大师有点儿不厚道地拍了拍巴掌。 这下应该就没人跟他抢啦,实在是太……有缘啦! 得知了浩能大师的来意后,孟岚琥自然不会阻拦。 她本来还担心重树因为对方并不是有名的文人或者学者,而心存疑虑。可谁知,浩能大师神态超然地与重树谈了一会儿后,他从此就多了一个死心塌地的小跟班儿。 浩能大师对孟岚琥说,重树最好跟他到宝通禅寺中住个几年,也便于他教导和治疗重树。 当得知有高僧要将重树带在身边教导和治病时,重母是既不舍又欣慰。好在,儿子要去的地方就在京中,离得并不远,且隔三差五的还能与家人相见。因此,终是喜悦占了上风,重母开心地给儿子收拾了几件衣物,就将人送走了。 当然,事情并没这么简单。孟岚琥为了今后着想,特意给重树办了脱籍,为了以防有人挑刺儿,连重母也一并放了。 只是重母不想离开,于是孟岚琥与她重新签了份雇佣契,这样重母看上去与之前也没什么不同了。 随着户部这边清算工作的逐步完成,军中倒下了不少中高官员。有人留意到,先皇时期的老人经过这次事件后,只剩下了几位对皇帝陈鲲忠心耿耿、且作风正派的高官了。 本来孟岚重算完了账以为就没自己什么事了,谁曾想到,兵部与户部的两位尚书竟会为了他而争吵不休。 要知道兵部每年自己也有一大堆账册名单要清啊,好不容易在一群武将中出了个奇葩,结果竟然被户部先抢去用了小半年!真是臭不要脸! 兵部尚书易中军只要一想到这,就觉得吃了很大的亏,所以对上郑尚书就没什么好脸。 郑尚书老实说,是觉得孟岚重留在兵部太浪费,这才想把人要过来的。 两位尚书大人谁也没能说服谁,最后还是皇帝陈鲲拍板做了决定。 那就是,孟岚重今后就调到御前行走了…… 若是两位尚书今后再遇到像这次清查军饷的特殊状况,可以随时找皇帝借人,借人,借……个大头鬼啊!那明明本来就是兵部和户部的人嘛! 尚书大人们都有点傻眼,不曾想,陛下竟然出手偷人,不不不,是捡了个便宜。这可真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呀! 孟岚重一下子就从一个六品闲官变成了正四品的二等御前侍卫。论等级来说已经超过了他的姐夫泰蔼鑫。 他这么猛地一窜,倒是让国子监祭酒大人的声望涨了一大截。 当初,徐永芝嫁给孟岚重时,虽然大家嘴上不说 ,可是不少人家都在暗自嘲笑徐家嫡女嫁得太差。 可如今,不到一年的时间,徐家这位新女婿就窜到了正四品的官职上。这不正充份说明,祭酒大人的眼光有多么犀利吗? 也因此,竟还有人找到徐大人,希望他能给推荐几个青年才俊做女婿。徐大人自己真没想到,会因为孟岚重这个楞头女婿,而摊上媒婆和红娘的工作。 当然了,孟岚重蹿得太快,难免引人嫉妒。只可惜文官说得含蓄了,孟岚重听不懂,呵呵朝人一笑,不但显得大肚,还让某些心理阴暗的家伙感到有些背脊发寒。 武官里也有挑衅的,不过在见识到孟大人“不小心”一手捏扁了某人的宝刀后,大家就都变成了性情“直爽”的好朋友了。 孟岚重的日子过得倒是顺畅了,可他姐姐如今却对这泰府越发警惕了。 前两天,吴敏神情有些不对地找到她说,夜间看到了个鬼祟的人影在北苑围墙上冒了个头就消失不见了。 如今,孟岚琥与泰蔼鑫已经能够肯定,他们那个二叔非常有问题。 可是似乎知道些什么的四弟泰蔼峦,自从那次醉酒后,就好长一段时间不出院门儿,且对泰蔼鑫的态度比以前还要冷漠。 孟岚琥已经感到了事情不对,她越发抓紧时间,模仿练习老伯爷的字迹。 嘉和二十一年六月,泰蔼鑫这日匆匆找到族长泰竹声,请他屏退下人后,取出了三张纸,从中抽出了一张递给了族长。 泰竹声面带疑惑地接过来一看,突然就睁大了眼睛。此刻他才认出,这有点熟悉的字迹,仿佛正是上一任伯爷,泰和伦的亲笔。 “你父亲的?”族长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六爷爷,我之前因思念父亲,就把他的遗物从库房里取出来,整理了一遍后,留下不少放在自己书房中以作怀念。当时并没有发现这三张纸,可前几日,我书房夜间险些被人纵火,虽然至今还没查出是何人所为,但我心中起了疑惑,就把书房仔细检查了一遍。” 说到这里,泰蔼鑫仿佛在回忆当时的场景,闭了闭眼,才接着说道:“我把自己的东西都查了一趟,没什么可疑的地方。但是当我翻看父亲遗物时,在一本书中翻出了一张纸,随后又在另外两本书里找到了其他两张,您先看看这份。” 泰竹声连忙把信纸凑近了些,眯着双眼看了起来。 信的抬头写着“六叔尊鉴”,落款则是“侄儿和伦拜上”。 由此可见,确实是泰和伦写给他的六叔泰竹声的书信。而,另外两张纸的开头则分别是“族长尊鉴”与“四叔尊鉴”。 按族里的顺序看,这三位正是泰和伦当时的二叔、四叔和六叔。 等看完内容后,泰竹声的眉头已经紧紧皱了起来。 他思索了片刻后,起身去门口吩咐了贴身小厮几句,片刻后,那小厮就取来了一个木匣子。 族长接过来,依旧让小厮退出房去,才打开了匣子。 那匣子里装的正是两个月前,由泰蔼鑫借去了几日又归还回来的老伯爷遗嘱。 比对着看了会,泰竹声也有点蒙圈。 因为三张信纸并没装进信封中,所以此刻都平摊在桌上。仔细对比观察后,可以发现,老伯爷在给二叔写信时,还很镇定,字迹工整,纹丝不乱。 可写到第二封信时,明显开始加快了速度,不少字都有了连笔,虽然纸面依旧整洁,可工整就谈不上了。 等到了给六叔泰竹声写信时,就显出了几分慌乱,字迹都带着点潦草,最后落款时,“拜上”两字已经写得不成样子了。 再对比木匣子里的那封老伯爷遗嘱,虽然明明是遗嘱更整洁、有条理,可泰竹声却几乎在第一时间就觉得泰蔼鑫后拿来的那三张纸才是真的。 想了一阵后,族长让人去请四哥泰竹风过来,二哥已经去世就算了。 在等人时,泰竹声又仔细读了一遍信上的内容。 原来,不知为何,老伯爷还活着时,某天突然给自己的三位长辈各写了封信。 信的内容大同小异,都是写明了,他如果走在这三位长辈之前,还请他们帮着照料下自己的家人。同时也对自己的身后事做了些交代。 财产这些都是按一般惯例来的,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有对待老伯爷的弟弟,泰蔼鑫的二叔的问题上,有着明显的不同。 木匣子里的遗嘱是严令子孙不得在泰和仁去世前与之分家,而今天这三张纸上,却都是写的,要把老家的产业交给二弟打理。 这些产业都是老伯爷的父亲留下来的,而泰和伦则希望自己的二弟能在祖籍给泰伯府经营出一处退路。虽然言明了那些老家的产业今后就都归二弟了,但是,万一哪天伯府败落,则要求二弟要负责接纳并安置伯府的家人。 同时,泰和伦还交代,要给族中增加一千亩祖田。因为每个泰氏族人都能从祖田中分得一些收益,所以此举也是为了他的子孙日后若有落魄的一天,还能凭此吃上饭,念上族学。 等到四爷爷泰竹风赶来后,当他看完了泰蔼鑫后送来的书信,不禁喃喃说道:“我就说当年和伦那遗嘱有些不近人情,仿佛除了他弟,就谁都不在乎了似的。哎,看来和伦这走得也……” 有些话不好明说,可族长和泰竹风已经肯定,当年的伯爷泰和伦应该是做了点什么不好的事情,然后知道惹祸上身,情况不妙了,这才赶紧给长辈写信,安排后事。 再想想泰和伦死时,正是先皇嘉和帝登基前两年,那时候正是先皇与他兄长因太子之位矛盾重重的时期,不少权贵都在那场斗争中飞灰湮灭。此时,两位老人精都非常明智地闭上了嘴巴。 对比之前那份满纸都是“弟弟如何”的遗嘱,这份有妻儿有财产有家族托付的遗嘱就显得正常也合理多了。 两位老人心中反复思量过后,族长先开口问道:“蔼鑫啊,你对这事是怎么打算的?” 泰伯爷面容严肃地说道:“如果确认了,这真是我父亲所写,自然是要照他的交代来做。但是这事情关系到二叔一家,我是小辈,还请族长、四爷爷做个主。” 族长点点头道:“也罢,我们这次谨慎点,找那公门中专查笔迹的老吏来辨别真伪,然后把真的那份盖上官印,你看如何?” 泰蔼鑫点头道:“侄孙也正有此意,伯府中还有不少父亲的书信,我下午就送来。这次,又要辛苦族长和四爷爷了。” 送走了泰蔼鑫后,四爷爷笑了声道:“这伯府是要起来了,老的斗不过小的咯~” 族长摇摇头道:“那字迹我看着是真的,不一定是小鑫搞的花样。再说他那二叔赖在侄儿家白吃白住这么多年,眼看连闺女都要嫁人了,难道嫁妆还要侄儿出不成,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不成体统的很!” 泰竹风指着信纸中的一处说道:“你看,还给咱们族里添一千亩祖田,这才是会办事的人啊,哈哈哈!” 族长也跟着笑了起来,道:“好了,咱们收人钱财,也得出点力气啊,我还真好奇,这两份遗嘱,到底哪份是真的。” 于是,在收到了泰蔼鑫送来的大批书信后,族长就托人请了两位验看笔迹上有十几年经验的老吏一辩真伪。 几天后,结果就出来了。 两位老吏对木匣子中的那份遗嘱,都做出了相同的判断——假的! 而对后送来的这份就有了分歧。 一位说是真的,另一位则说无法确定真伪。 作者有话要说:  先说个好消息啊,明天蠢作者要双更,注意,是明天啊,不是今天。 然后是一个坏消息,那就是……今天没编出小剧场,啊哈哈哈哈! 昨天半夜,家里的中华田园名犬阿黄,不知怎么开始乱吠乱蹦跶。我爬起来,又是喂食又是检查门窗、天然气,最后怀疑是不是要地震了,结果都不是。 一晚上没睡好,我早上昏头昏脑起来更新时,发现他睡成了一坨肉饼……还打呼!我愤怒地想起这混蛋昨天白天不知怎么老实了一整天,我还担心他是不是病了,喂了好多他平时最爱吃的零食……原来他玛德,是这家伙在大白天睡觉养精神!!!睡个屁,起来嗨! 第84章 二叔心里苦(一更) 话说, 对于泰蔼鑫找来的那份遗嘱,两位老吏鉴定过后, 得出了不太相同的看法。 族长和泰竹风一商量, 果断采用了判定为真迹的鉴定结果!在那三张信纸上都盖好族印后, 又送到官府做了个备案,这才算是将老伯爷的遗嘱最终确定了下来。 而木匣子中那份遗嘱,族长在一旁写明了伪造之处后,也盖章落印。 此事, 几位老人都不建议大张旗鼓地宣扬。他们带着泰蔼鑫, 把泰和仁请到了一处密谈。 整整谈了一天后,总算是把事情解决了。 不过, 泰竹声还是为此把族中成年男子聚在一起,深谈了一次。这么做最主要的原因是,防着泰和仁蒙骗族人,今后以此为借口指责泰蔼鑫。当然也是为了能让族人引以为戒,今后对遗嘱这种事情要更加慎重。 此时,大多数人都还以为泰和仁造这份假遗嘱, 只是单纯为了贪图大哥家的钱财权势或是地位之类的东西。而泰和仁自己也没有对此做过一个字的反驳, 只是承认自己伪造了遗嘱而已。 两天后, 整个伯府里的人都知道了个新消息。伯爷的二叔,待到明年大女儿出嫁后,就要带着家人回祖籍打理家产去了。 这是泰和仁主动要求离开的,所以并不违背上一任伯爷留下的“遗嘱”,对此, 伯府中大部分人都觉得不错,毕竟分钱的人又少了一些。 而北苑中,此时气氛却并不美妙。 唐羽一边打量自己新染的指甲,一边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不会真的要去乡下当个玩泥巴的土地主吧?先说好啊,我是不会跟着你去那个连“雅鹤香”都买不到的破地方呐。你真要走的话,就一个人去吧,我带着孩子留在这里就好了。” 泰和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美丽的娘子,半天也不说话。 “怎么?这么多年都没看腻吗?”唐羽斜倚在榻上,调笑了一句。 泰和仁伸手盖住自己的眼睛,轻声说了句:“我真是瞎了啊……” 唐羽脸色僵硬了一瞬间,又恢复了懒洋洋的模样,但也不再说话了。 半晌后,泰和仁看着她轻轻说了句:“你找到了吗?” 唐羽神色一冷,扭头看向窗外道:“找什么?呵,还有什么好找的。” 泰和仁听了这话,“唰”的一声,站了起来,嘴唇微微颤抖地,似乎想说点什么。 唐羽转过头来看着他,眼中带着一丝怜悯道:“就这样吧,别找了。我留在这里,对大家都好。” 然而此刻泰和仁已经听不进她的话了,从她没有否认那个问题时起,她在泰和仁的心中就被彻底涂黑了。 年少时初见的惊艳,再见时的雀跃,跳水相救时的激动,婚前的紧张,大婚时的幸福……统统被无情利剑割成了碎片…… 泰和仁这二十多年来一直藏在暗处小心翼翼做着的所有事情,瞬间就变成了最可笑最笨拙的行为。 他几乎怀疑过每一个人,唯独没对自己的妻子起过疑心。 年轻时,他总觉得唐羽是因为名节所累被迫低嫁给自己的。因此爱慕中就带着愧疚,这份感情让唐羽在他心中永远闪闪发光。 当他不再年轻,人也变得深沉起来时,初时的爱慕与愧疚已经变成了信任和依赖,随着时光的流淌,渗透到了泰和仁的四肢百骸。 然而,当他从唐羽的话中听出了一点不对劲,就随口诈了一下她时,没想到,竟得到了一个冰冷刺骨的答案。 虽然唐羽并没有直接承认,可她这种不否认的模糊回答,已经足够了。 泰和仁知道,对方是不会再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可如今他必须赶紧想办法,不然大哥的孩子可能就危险了! 老伯爷泰和伦去世时,嘉和帝还没有继位,那是隆平帝在位的最后两年。 在泰和伦去世前几天,他找到弟弟,说了一番莫名其妙的话。然而事后,泰和仁再回忆起这段话时,就常常为自己当时的愚蠢而后悔,他怎么就没听出哥哥话中的担忧、不舍与焦虑呢? “阿仁,你记住,如果今后你要成为一家的顶梁柱时,不论做何事,都要尽量光明正大,走直道。” “哥哥没时间教导孩子,阿仁,以后你这个当叔叔的,要多看顾他们,也不用非要出人头地,只堂堂正正做人就好了。” “阿仁,你嫂子目光短浅,品性不佳,你今后娶妇定要擦亮眼睛,选那真正的好女子才行……” “阿仁,家中公库的钱物,只要是用在正途上,你可随意取用,我已经和老袁说过了,他会帮着你的……” “阿仁……” “阿仁……” 如今只要一想到哥哥那时的神情,泰和仁心中就有股恨意无人可说,无处发泄。 也正是因为这段话,让泰和仁对五天后哥哥的暴毙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要知道,泰和伦那时不过刚满而立,且他身子一向强健,从没生过大病。 这让泰和仁实在无法接受,自家壮年大哥,会在深秋之夜,某明奇妙地跑进家中池塘,最后还因严重的痉挛而死于水中。 他第一时间就决定,定要把哥哥的死因查个清楚明白。 但一想到那德性欠佳的大嫂,曾经几次三番地怂恿大哥把自己赶出伯府,泰和仁心中就担心不已。 若是真被大嫂赶出伯府,自己的生计依靠还在其次,可哥哥的死因怕是更难查明真相了。 慌乱之际,他想到了一位朋友,那人擅长模仿字迹,年少时没少靠着帮人写课业,赚几个零花钱。 泰和仁花了不少钱,从他朋友那里弄来份假遗嘱。又找到袁管家,说出了自己想要留在伯府里查明哥哥死因的想法。 当然,他也和袁叔保证了,绝不动伯府的钱财物件,只要能给哥哥报仇,他就心满意足了。 袁管家想着自己只要把公库钥匙看牢,如果真被人逼急了,他还能把假遗嘱的事情捅出来。因此,倒也不担心泰和仁与他玩什么花样。 就这样,在老伯爷泰和伦去世几天后,一份不涉及财产分割,只强调不能与泰和仁分家的遗嘱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而诡异的是,平日里最讨厌泰和仁的伯夫人杜氏,这次却没有做任何反对,只急忙忙地把伯爷的丧事操办完后,就开始闭门守孝了。 泰和仁仔细地回忆了他大哥死前的一些行为。他忽然想起,几个月前的某个夜里,他因为回来太晚,一时兴起翻墙而入时,撞见哥哥在北苑似乎在找寻什么东西。不过可惜的是,当时他并没放在心上,还为自己避过了大哥而有点小得意。 正因此,当泰和仁大婚时,就提出要住到北苑去,一住就是近二十年。 泰和仁把他大哥死前的嘱托反复想了无数次,又结合了一些当时的事情后,觉得泰和伦很可能是在替某个更大的权贵暗中办些无法见光的事情。 而这个权贵,最有可能就是嘉和帝的哥哥,陈轩。 因为泰和伦幼时曾做过陈轩的几年伴读,两人长大后关系又一直不错。到了泰和伦死前几年,说是莫逆之交也不算夸张。 并且,泰和伦去世后,陈轩在自己也深陷麻烦的情况下,依旧时常到泰府探望好友的家人,让不少人都称赞这对好友真是情谊深厚。 可与外人的想法截然相反的是,泰和仁被陈轩的这种行径都快给逼疯了。 他在某次刻意偷听时,发现大嫂似乎与陈轩有着某种特殊关系。 要知道,陈轩那时候虽然被降了爵位,可做为皇帝的嫡出大儿子,他在京中仍旧是一等一的尊贵忙碌之人。 然而这位贵人却隔三差五地跑到泰府来,还每次都要把大哥的几个孩子叫到跟前来教导一番。 这在泰和仁看来是极为反常的。 大哥泰和伦死得蹊跷,可他的好友陈轩却从不提及此事。这说明,大哥要么直接就是被陈轩害死的,要么就是替陈轩办了什么不能见光的事后,被灭了口。 总之,无声无息地死在自家池塘里的大哥,如果是他杀,最可能就是被他熟悉的自己人所害。 而害死了大哥的如果真是陈轩,他现在这种态度就有点过了,扮仁义,也无需到这种程度,还持续如此之久。 这只能让泰和仁想到一个可能,那就是,这剩下的孩子中,至少有一位不是大哥的种,而是大嫂杜芸溪与陈轩通/奸所生! 于是,除了泰和伦去世没多久就被赶出家门的庶子泰蔼鑫外,伯府剩下的孩子,每一个都变得可疑了起来,尤其是杜氏亲生的那两个小子。 泰和仁当时只想查明大哥的死因,且因为牵扯到了皇帝嫡子,就觉得泰家搞不好到最后谁都跑不掉。因此他看着泰蔼鑫被赶出去时,倒觉得这样也好,至少在外面还留了个根啊。 当然,等几年后,他变得成熟些了,想起要帮一帮大哥的这个庶子时,才发现人已经离开京城,失去联络了。 然而让泰和仁沮丧的是,除了头几年,他查到点蛛丝马迹,知道大哥似乎是因为得到了一份要命的东西,从而被人害了。但从那以后,就算他搬进了北苑,也没有再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 而随着时间划过,泰和仁也成家生子了,更重要的是,嘉和六年的时候,陈轩死了! 他心中最大的假想敌就这么没了,泰和仁也渐渐接受了哥哥的逝去。 本以为他会就这样终老一生的,谁知道,那个早年被赶出去的侄子竟然回来了。 回来不说,还摇身一变成了嫡子。 这个转变,第一时间引起了泰和仁的警惕。 莫非,大嫂当年是故意做戏,把真正的孽子当做庶子赶出家门,从而让他避过了最危险的阶段,长大成人? 觉得自己想得很对的泰和仁于是对新的伯爷夫妻保持了高度警惕。 当他得知新伯爷把大哥如今“唯一”的嫡子泰蔼峦叫去喝酒时,就急匆匆赶了过去,生怕四侄子被人害了性命。为此,事后他还模模糊糊地警告了泰蔼峦几句。 然而,让泰和仁没想到的是,这位新伯爷,竟然识破了那份假遗嘱,一心想要把他这二叔赶回老家。 但他一时也没想出什么对策,当族长和几位长辈把他看做不争气、贪慕富贵的后辈时,泰和仁既不敢把心中的忧虑说出来,也没法为自己找个合理的借口。于是,也只好承认自己是贪图哥哥家的富贵而伪造了遗嘱。 泰和仁本以为人生到此已经算是最低谷最倒霉了,然而回到家后,不过一句无意的试探,竟让他发现了,自己捧在手心里几十年的女子,竟然是抱着某种目的嫁给他的。 并且,这位唐氏还很可能就是仇人派来的。因为泰和仁此时才恍然大悟地想起,正是自打这位唐氏嫁进来之后,他就再也没找到过一丝有用的证据了。 这一下,泰和仁的世界彻底碎成了渣渣,一时半会都缓不过劲来。 他煎熬了几天后,忽然觉得唐羽的那句“找什么,还有什么可找的”,其实非常正确。 大哥去世二十三年,陈轩死了也有十五年之久,就算真有什么证据,找出来又如何? 陈轩死了,而他只有一个嫡子,也在嘉和八年病逝了。陈轩的正妃死得更早,就算想牵连一下,连个正经目标都找不到了……难道找出证据来,就为了添上些被无辜牵连的性命吗? 这样,还他玛找什么找? 泰和仁觉得自己的人生真是可笑,二十年的努力似乎全无用处。 大哥依然死得不明不白,来历可疑的泰蔼鑫现在还光明正大地做着伯爷,而他却要被赶回老家去守着些田地山林了,娘子……不说也罢! 可他现在,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泰和仁躺在床上,陷入了深深的无力与愤怒之中。 虽然,泰伯府里冒出了这么个新鲜事,让大家都议论了一阵。可很快,众人的注意力就转到了别的事情上。 今年正是大比之年,八月时,三年一度的秋闱就要开始了。 佰子苏和窦宝今年都要参加秋闱,而在夏麻县里参加秋闱的人就更多了。 并且,虽然泰祥博三年前已经考过了秋闱,但明年三月时他也要参加春闱考进士的,所以也没有放松下来,而是跟着佰子苏和窦宝他们一起在用功温习。 今年苏拂柳带的学生里,有十六位要参加秋闱,一时间酬勤馆中的气氛也变得有些紧张。 孟岚琥对这事能做的也不多,只每天都要去城西那边盯一盯几个孩子的吃穿,尽量让他们没什么后顾之忧。 转眼,就到了学子们下场考试的时间了,十几年辛苦就看今朝。 虽然考试之人多如过江之卿,但佰子苏和窦宝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终于齐齐获得了参加明年三月春闱的资格。 而酬勤馆中,岳子兮等一干学子也在高兴地互相祝贺。他们十六人中,考上了十三位,落选的三人中,还有一位是因为突发急病,才遗憾落榜的。 九月金秋,夏麻那边也穿来了好消息。因此,明年能考进士的举人又多出了好几个。 泰祥博早已跟父母商量好了,这个月就请邀请夏麻众人都到京城来。到时候就住在城西泰家,这里,离酬勤馆近,有什么问题都方便寻人讨论。 到了十月,从夏麻一共来了六个人。其中五个都是泰祥博熟悉的,有教他歪诗的蒋缨霍,有丁教谕家的丁小胖,还有民援社的鞠子冠、魏鸥暮和陶华。另外,之前有一面之缘的沈万景,沈秀才也来了,哦不,人家今年也中举了,如今已经是沈举人了。 沈秀才最开始是在武昌府审案时认识的,后来虽到夏麻做了个令史,可那时候泰家已经进京了,所以并没多少交情。 所以他这次跟着一起来京总觉得占了泰家便宜,有那么点不好意思。 好在泰祥博三人都很热情,尤其是给他们介绍了一些学馆中的同窗后,大家就都找到了聊天说话的对象。 本来夏麻的众人想要给泰祥博交点银钱,可刚开口就被他给堵住了。 “诸位别急,钱,我是不会收的。不过呢,你们每个人都必须给我们这留下点墨宝。诗作、对联、画作都行。这些啊,就算是各位的住宿费了。今后待你们都发达了,我可是绝不会给各位加钱的啊!”泰祥博一说完,大家就都笑了起来。 不过,也算是泰祥博一语成箴,多年后,他收集的这些墨宝竟都价格不菲,这也引得不少客栈、酒馆也打起了类似的主意。 城西泰家正沉浸在书本墨香之中,而孟岚重家却因为徐永芝这位孕妇而忙乱不堪。 徐永芝在怀孕四个月时就被诊出怀的是双胎,这对初次怀孕的女子来说,是比较危险的状况。 虽然孕妇本人倒很淡定,可从徐母到孟岚重都异常紧张。 好不容易熬到了十一月下旬,离预估的生产日子还有半个月时,徐永芝突然感到一阵腹坠腰酸,她立刻就意识到,自己可能要生了。 好在,因为怀的是双胎,所以孟府从上个月起就在家中常驻了一位产婆。 孟岚重还没来得及慌乱,就已经被娘子指挥得团团乱转。待到徐永芝收拾好东西,进了产房后,孟岚重的脑子才开始渐渐恢复思考能力。 徐永芝的母亲这一阵都一直留在孟府,要不是女儿在娘家生产,说出去不太好听。恐怕小两口早就被她接回徐家了。 此刻徐母已经得了消息,匆忙穿戴好后就赶了过来。而孟岚重还有点不放心,也不管是不是大半夜的,就派人跑到泰伯府去找他姐姐来帮忙。 好在伯府中,孟岚琥早就给门房打过招呼,因此消息倒是非常顺利地传到了孟岚琥跟前。 女人生产是个鬼门关,更何况这次还是个双胎,因此,孟岚琥把府中的大夫叫起来,又拿着几样早就备好的事物,坐上马车,直奔孟府而去。 孟岚琥带的东西是一套工具,上辈子为了给主子接生,她特意跟着京中最有名的接生婆学了小半年。而这套工具,就是她根据产婆的经验,改良特制而成。 上辈子她倒没用上这些东西,只希望这一次也仍然用不上。 当孟岚琥赶到时,徐永芝已经开始阵痛了。这次虽然提前了半个月,可就双胎而言,还是很正常的情况。 好在一切顺利,一个半时辰后,徐永芝生下了一对龙凤胎。这可真把徐母给乐坏了。 而孟岚琥扭头却发现刚才一直在眼前瞎晃悠的弟弟,此时竟不见了踪影。 她刚想问下谁看见孟岚重了,就看自家蠢弟弟打扮的花枝招展地傻笑着跑了过来。 他边跑还边问,“姐,你看我现在这打扮怎么样?” “你这时候还打扮个屁啊!!!”虎嬷嬷差点没被这二货给气死。 孟岚重一个高蹦,避开了她姐的巴掌,委屈地喊到:“别别别,我这是要去见宝宝特意打扮好的。这样他们一见到我就会喜欢上爹爹的,姐你别弄乱了我的头发啊……” 虽然此时,众人都因孟岚重这话而大笑不止,可几年后,孟家的这对双胞胎姐弟在一众亲人中,还真是最喜欢他们的傻爹孟岚重。 这让孟傻爹非常得意,并且也以此为例写了人生中唯一的一本书《舐犊》。虽然只有薄薄几十页,却成为了流传极广的育儿指南。 说回眼前,孟岚琥看着弟弟的妻儿都平安无事,这才松了口气,转头就张罗起杂事来。 等徐母从产房中出来时,发现家里下人已经被孟岚琥指挥着把事情都做得差不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七点还有一更,记得看哟,板凳要赶紧去刨文了,嘿嘿! 第85章 神似(二更) 徐母与孟岚琥看完了徐永芝母子三人后,这才有功夫互相恭喜一番。然后, 两人就乐呵呵地轮流休息了小半天。 之后, 徐母还对女儿说道:“你这个大姑姐是个好的, 能干又不多事, 以后多敬着点, 娘总有顾不过来的时候。” “放心吧,我福气好着呢,招人疼……哎呀, 尿了……”母女俩赶紧忙着给两个小奶团换尿片, 而院外的大树上, 猫小白不满地挠了挠爪,她也想看看主人肚子里到底装了啥啊! 第二天晚上,谢二郎赶死赶活地回来了。他前一阵有急事要办,暂时离开了京城。本来算好日子, 应能赶上徒弟孩子的出生。 可这位老光棍儿, 显然不太熟悉产妇的事情。回来时他才知道,两个徒孙, 竟然已经提前出世了。 虽然没能赶上热闹, 这让熊师父感到很有些惋惜,可当他一左一右抱着两个小粉团时, 也就只记得傻笑了。 城西孟家喜气洋洋地迎来了新生儿, 而天下至尊的那对夫妻,此刻也是笑意难掩。 原来,今日正是皇后嫡长子的满月礼, 整个后宫一片欢欣雀跃。甭管是不是真心的,今天这日子,谁都得露出张笑脸来。 因为这个姗姗来迟的小家伙,陈鲲夫妻俩与孟岚重两口子都变成了一对傻爹妈。 不过要说起来的话,皇后的喜悦里,恐怕还多了一丝心酸。 这孩子是后宫中的第一个新生儿,陈鲲当年就曾对谢皓余承诺过,不会让别人在她之前生子,谢皓余的儿子必需既长且嫡。 可以说这是皇帝对皇后最好的承诺了。然而,这也意味着,今后陈鲲就可以让其他嫔妃怀孕生子了。 谢皓余看着怀里白嫩的小粉团,心中一片柔软。哪怕今后可能再难享受到帝王的独宠了,她也为这个小生命的降临而感到欣慰。 孟岚琥帮着弟弟办完了洗三后,这才回到伯府,她想着,这下能赶在年前好好休息几天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她刚回府,二婶唐羽就找上了门来。 唐羽开门见山地说道:“明年等我大闺女出嫁后,你二叔会自己回老家打理祖产。而我则要留在京城,把剩下几个孩子的婚事办完了再说。” 此时,孟岚琥心中不由生出个念头来,也许她真正要防的人并不是二叔…… “这事恐怕二婶没跟二叔商量好,您要是真清楚二叔是为什么回老家的,估计就不会这么想了。”不管二叔夫妻各自打着什么主意,孟岚琥都不希望与他们过多纠缠。 唐羽的脸冷了下来,片刻后她缓缓说道:“伯夫人还年轻,这世上的事,有时候看着是吃亏,可实际上却是占了便宜……” 孟岚琥点头接口道:“确实,不过这世界上有些便宜沾了,搞不好就要付出小命。” 她说这话,大半是为了堵唐羽的嘴。可没想到,刚说完,就见到二婶的脸色猛地一变。 随后,唐羽勉强又坐了一会,就匆匆离去了。 孟岚琥看着那带点狼狈的身影,不由陷入了沉思。 她不知道,唐羽回到北苑后,对泰和仁说道:“孟氏似乎知情。” 泰和仁冷笑声,心说,老子我这些年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些啥,跟我说有个屁用啊。 “反正明年我就要离京了,还管她知不知情。”就算自己还糊涂着,可泰和仁还不能让这骗了他二十年的女人看出端倪。也许这是自己最后能为大哥的孩子们做的事情了…… 日子在忙乱中飞速而过,转眼就到了嘉和二十一年的年底。 城西泰家如今住进了一群学子,与别家忙着过年不同,这里每日都有读书声与讲谈声传出墙外。 而伯府里,孟岚琥没等到二婶的后续,就投入到了年底庄头与掌柜的盘账活动中去了。 今年的账目因着去年的整治,情况要好很多。 至少各处的收益都比较正常,没有再敢胡乱瞎编、哄人的了。 腊月二十六,孟岚重家两个麒麟儿要办满月。 做为大姑的孟岚琥自然是要参加的,因为衙门已经放假了,这次去的人就比较齐。 出发前,也不知二叔家的嫡次女泰元梅从何处打听到了消息,竟送来了几样女红以示庆贺。 虽然已经打算好,要把他们家都送回老家。可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孟岚琥还是客气地收下了这份贺礼。 泰元梅也很识相,并未多耽误时间,行了礼后,就离开了。 泰蔼鑫夫妻俩对视了一眼,面上无事般,仍旧准时出发,前往孟家。 今天是已经三岁半的小五泰祥澜,等一次跟着父母,出门走亲戚。 小家伙非要把一点红带在身边,于是泰府的这一行人走进孟家时,就颇有点提笼架鸟逛大街的架势。 好在两家走得近,孟岚重一看自己的外甥女小五也来了,就非常高兴地走过去,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坐在舅舅的肩膀上,这让小五的视野前所未有的开阔。 因此她死死抱住孟岚重的脑袋不肯松手。孟岚重也不介意,扛着自家的外甥女就出去接待客人了。 泰蔼鑫看到心肝闺女被扛走,立马对娘子说道:“我去盯着点儿小五,免得她呆会儿看不见咱们了,害怕。”说完他就紧追着小舅子,去了前厅。 孟岚琥见识过弟弟的身手,也知道自家闺女的性子。因此,只笑着摇了摇头就去徐永芝那边看双胞胎宝宝了。 前厅这边儿,浩能大师正带着几个徒弟与谢二郎说话。忽见孟岚重扛着个小丫头走了进来,后面他姐夫还手忙脚乱地伸手护着那嘎嘎直乐的小丫头。 谢二郎听了徒弟的介绍,一扭头就见到浩能大师正与小五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着。 这是小五长这么大,头一次见到和尚。她看着大师光溜溜的头顶,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可两只小手却开始不由自主地一抓一握。 谢二郎见状,大笑道:“我说师侄啊,你赶紧让人家小姑娘摸摸你的脑壳吧,看那小手忙乎地,哈哈哈!” 他话音一落,孟岚重也在一旁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 浩能大师早就对这俩二货师徒的言行免疫了,他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似的,慈祥地对小五说道:“小友好啊,我叫浩能,你呢?” “小五。”泰祥澜转了转眼珠,口齿清楚地答道。 “你的头发到哪儿去了?”憋了半天小五还是把自己的心里话给问了出来。 谢二郎在一旁插嘴道:“因为他每天晚上都不睡觉,总憋着想心思,所以头发就掉光了。” “那不好,”小五一本正经地说道,“只有晚上好好睡觉,才会长个子,变大人,”看了眼大师的光头,又补充了一句“还有长头发。” 大师无奈地苦笑点头,小五还伸出手拍了拍他道:“没关系,若没人同你玩就来找我吧,我不嫌弃你。” 这还真是头一遭,浩能大师因为发型问题收获了一个小伙伴儿。 待到开宴时,小五已经与大师成了一对忘年交的好友。而浩能一边与小五交谈,一边在心中反复回忆着一张画像。 那是天门中一位极传奇的人物,他所在的年代是华夏版图最大,国力最强的朝代,至今仍无法超越。 而这位传奇人物本名并没多少人知道,但他有个为人熟知的名号,叫做“铁面王”。 这位铁面王与当时另一位惊才绝艳的人物并称为华朝双雄。他们俩都是文武双全的天才,一个在陆路,一个从海路,辅佐着一代明君创出了恢宏庞大的疆域。 而且铁面王让人津津乐道的是,他终生都未娶妻生子,而且总是戴着一副精铁面具示人。 传言有爱慕他的公主恳求一见真面,都被他无情地拒绝了。 然而天门中对这位铁面王的记载却非常有趣,说是性子怪异,尤喜戏弄他人。因面若好女,本人却极羡慕阳刚男子,故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只那时候有位被铁面王戏弄过的同门师妹,终于用计看到了他的真貌,并连画了十八张分送给了同样吃过铁面王作弄的同门。 事后,虽然被铁面王追回了十七张,然那师妹将最后一张藏到了上一代门主的墓室中,这才得以保存。 若干年后,因土龙作祟,天门对墓室进行维护时才发现了那张画像。而也只有历代掌门才清楚那画像上的美貌女子并不是什么门主的心上人,而是威名赫赫,光芒闪耀的陆武神——铁面王。 然而,浩能自从见到小五时起,就觉得莫名熟悉。直到刚才,他见到小五一不留神把小银勺捏出了指印后,才猛然想起,这丫头的眉眼五官与那副铁面王的画像何其相似! 但是浩能也清楚,这世上确有一些容貌相似的陌生人。 可小五不经意间展现的神力,却让浩能无法自制地想到了铁面王那对让敌人闻风丧胆的流星巨锤。 相传,两个锤子共重五百斤,为此,铁面王有个习惯,骑马不打架,打架不骑马。 浩能心情有点诡异,既兴奋又有些好笑。 他只要一想到若是几个师叔看到自己收了个三岁奶娃做徒弟时,肯定会毫不留情地讥笑于他。然而若有一日,小五真的长成了铁面王那样的人物,不知这些老东西会不会悔得都出家当和尚去…… “哈哈哈!”想得太美,浩能大师一不留神笑出了声来。 大家刚才虽然也因为某个人的话而哄笑过,可毕竟都已经过去了好一会。所以此刻,大师这笑声就很尴尬了。结果,还是小五开口道:“以后你可真的要好好睡觉咯,哎,大家都笑完了,你才醒过来,真让人操心呐……” 孟岚重家双胞胎的满月礼结束后,浩能大师就向泰蔼鑫夫妻提出了想要收小五为他的亲传弟子。 关于天门的事情,孟岚琥自然是比较清楚,然而泰蔼鑫一直都以为小舅子是入了个和尚门派,只不过跟着的师父是个俗家长老罢了。 因此一听要让闺女进个和尚门派,那脸色都快赶上黑夜里的乌鸦毛了。 孟岚琥知道相公的想法,于是主动开口解释道:“大师并不是要小五加入佛门,而是要像岚重那样,对吧?” 浩能点头道:“二位既是小重的亲人,如今我又想收小五入门,有些事也该对二位说清楚些了。” 于是,接下来,泰蔼鑫就听了一趟简化版的天门历史。 当他听到历史上那么多名人竟然都是天门中人时,他都有点怀疑面前这老和尚会不会是江湖上专门蒙人的老骗子了。 浩能大师从泰蔼鑫面部上的细微表情,看出了他的怀疑,笑道:“也罢,今天不露两手,看来是收不到好徒弟了。”说完就朝四下望了望。 只见他抓起旁边桌案上的几颗棋子,非常随意地朝门外的地面上掷去。 孟岚琥其实都做好准备了,正想着要看一场出神入化的真功夫了。谁知道,一点声响都没,这就结束了。 夫妻俩傻乎乎地对望了下,然后抬步朝门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陆武神铁面王:来来来,板凳滚出来!吃我两记流星锤! 板凳:有话好说啊武神,我把你写的这么牛掰,你还有啥不满意吗? 武神:满意?那你来解释一下,我这对共重五百斤的流星锤,是不是就表示着……我左右都是二百五?!!! ----- 另,四月的酱油还有两个妹子没打上,不急啊,五月咱接着继续。 第86章 忙碌的春天(一更) 话说泰蔼鑫夫妻俩跨过门槛一瞧,两人都睁大了眼睛。 原来地砖上, 仿佛从下而上, 冒出了一个小小的棋子, 但其余的棋子却都不见了踪迹。 孟岚琥心中念头转动, 立刻明白过来, 对大师的功夫又是羡慕又是敬佩。她一拉泰蔼鑫的袖子,笑眯眯地朝屋里走去。 就这样,在小五还睡得迷迷糊糊时, 她的爹娘就把她“卖”给了浩能大师。 十多年后, 天门众多师叔祖都企图让小五明白, 当年她那对傻爹妈到底是有多糊涂,一点要求都没提,就把她给卖给了光头掌门。 在浩能大师离开泰府后,好奇心发作的泰大人找来工匠, 把门槛外的那块砖石起了出来。 当砖石被砸开时, 众人都“咦”了一声。原来在那颗冒头的小棋子下面,整整齐齐地排着一列棋子。 仿佛是有人在烧砖时, 故意一颗压着一颗塞进砖胚里去的。 至此, 泰蔼鑫才明白,浩能大师那随手一掷到底夹带着多大的力道。 也因此, 他才对女儿拜浩能为师这事, 真正打心眼里赞同支持了起来。 忙忙碌碌,转眼就到了新年。 今年的除夕,泰蔼鑫两口子依然是去参加了宫宴。而瑶瑶则干脆带着妹妹到城西和哥哥一同过年去了。 没了大人的约束, 他们玩得倒格外开心。放了一夜的烟花后,赶在初一大清早,五个孩子都进了伯府给父母拜年请安。 孟岚琥知道这些家伙肯定玩了一夜,等他们去给杜氏和其他几房拜过年后,就催他们回房休息去了。 新年过去后,皇上陈鲲特意下旨,要在正月十五那天,在京华街、文定街上办通宵灯市。 到时候,他也会与皇后前来与民同乐。 这个消息一出,整个京城的老百姓都沸腾了。 因为十六年前,京中就因灯市着了一次大火,烧死烧伤无数。从那以后,就再没举办过大型的通宵灯市。 看来皇上得了嫡长子后,心情果然很好啊,竟然还要办个通宵灯市热闹热闹了。 平常百姓想着十五那天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一睹圣颜,自然是非常兴奋。 而像瑶瑶、小五这样的,还从未见识过通宵灯市的情景,那激动的心情一点也不比旁人差。 孟岚琥也知道孩子们都想去玩,若是只有她自己,她是真懒得去挤。可看着小五和瑶瑶齐齐望来的黑眼睛,这位自诩心肠冷硬的虎妈,竟鬼使神差地点头同意了。 事后,虎嬷嬷翻着白眼地想到,莫非两个闺女也有她那特殊的本事?要不自己怎么就如此简单地屈服了呢? 想归想,既然决定了要去看灯展,这安全工作就一定要做好。 与普通人家带好家丁仆人不同,孟岚琥叫上弟弟,带着一群小子丫头,提前把京华街与文定街仔仔细细逛了好几趟。 等到每个人都把这两条大街上的每一条巷子、每一个岔口都搞清楚后,又安排他们在这两条街上的店铺里都混了个脸熟,这才算是完成了最重要的准备工作。 剩下的无非就是带好家丁,约好一旦走散了,在何处集合,并演练了几次遇到突发事故时,该如何躲避,如何求救。 这一套下来,就连泰蔼鑫都被她妻子给震到了。 这里面可都是兵法啊! 泰大人再次拜倒在了自家娘子的石榴裙下。 他还把这些方法都整理归纳了一下,做成了个册子。并给交好的人家,像是徒侯爷、窦御史以及肖鹏友、董立夫、苏拂柳等等都抄送了一份。 本来他也只是希望这些亲朋好友家能防范住某些问题,可谁知,那徒侯爷与窦御史看后,两个老狐狸一商量,竟把他的这份册子给递到了皇帝面前。 陈鲲看了觉得还不够,这只是写了个人要如何防范和应对。而他还想知道,官府这方面,会不会也能做出些更有效的保护和预防。 因此,泰蔼鑫正喜滋滋地教小五练字(瞎写乱画)时,莫名其妙地就接到了个任务。 这任务还是皇帝老儿亲自指定的,想不干都不行。 泰蔼鑫腹内抱怨,真是人在家中坐,事从天上来啊!没办法,只得熬夜点灯地开始干活了。 当然,做为创始者,孟娘子再一次干起了狗头军师的行当。 夫妻俩花了三天时间,终于在正月初十这天,写完了皇帝布置的“假期作业”。 陈鲲看完后,交给手下修改了一番,挑了一些来得及做的事情,布置了下去。 让人欣慰的是,也许真托了泰家夫妻俩的福,今年的灯市既热闹又太平。 就连那最喜欢在这个时间做事的人贩子也几乎全部落了空。 因为陈鲲按照泰蔼鑫的建议,直接就在两条街的几个入口处,设置了几十个关卡。 进场的人中,凡是带着年幼孩子的都被请到了特殊的入口处。 在这里,官差会给每个孩子发一个挂牌。这挂牌上有编号,同时还能让孩子挂在脖子上,不易丢失。 而官差则会对那些还无法清楚说话的孩子进行比较详细的记录。 首先是外貌特征,衣着,再来是家人信息。待记录完毕后,才会放这些人进场。 这样一来,虽然大家要在进场前等待比较长的时间。但是,如果有人贩子拐走了孩子的话,待他们想把人带出场时,就很难对上这些记录信息了。 除了针对孩子做了预防,各个关卡处,还对什么生病晕了、喝酒醉了等各种不省人事的成年人进行了盘查。 凡是无法证实身份的,都会被要求在官府腾出的屋舍官衙中呆到清醒为止。 而生病的自然是都送到了指定的医馆中去,而且这些病人不清醒过来,是不允许被他人带走的。 虽然,陈鲲为此花费了不少人力物力,但正月十五这一夜的灯市,可以说是非常成功、非常和谐的。 因为灯市的成功,京中百姓都齐齐夸赞圣上英明神武,保佑咱大彤朝国泰民安。 而陈鲲自然也没忘记给他带来了好名声的泰蔼鑫。 新年一过完,他就宣布这位暂代的大理寺少卿,从嘉和二十二年起,虽然品级还不能转正,但其他待遇一概按少卿的来。 这个奖励让泰蔼鑫非常开心。苦点累点,他都能忍受,可这白干活不给钱的事情,他实在是做得感觉很冤啊! 正月一晃而过,随着二月的到来,春闱会试也进入了倒计时阶段。 城西的泰家学子窝中,气氛倒还不错。虽然大家都在抓紧时间查漏补缺,可情绪上倒没什么人太过紧张反常。 这不得不要夸一下泰家的放鸭子态度,管好吃穿住用后,就几乎没人再来说些什么用功努力、出人头地的话了。 就这么着,嘉和二十二年的春闱拉开了帷幕。 这次考试的时间较长,要不是有人带着锻炼了几个月,城西泰家这些学子中恐怕还真有人撑不到最后。 就这样,当考试结束后,大家的模样都有些狼狈。 回到家中,洗漱一番后,又简单吃了点东西,这九个考生齐齐倒头就睡。 接下来,在考完和放榜之间这段时间里,他们也可以稍微放松放松了。 就在泰伯府与众考生都在等待放榜的时候,洪翰林家,重生而来的太后洪沛茵却陷入了矛盾挣扎与紧张兴奋之中。 原来,上一世,正是在今年的四月份,因皇后多年无子,宫中嫔妃又无所出。最后,皇帝同意了大臣的建议,要在京城范围里,办一次选秀。 而她父亲洪蕴汉,去年已经升为了四品的翰林院侍讲学士,刚好够选秀的要求。 虽然上辈子,她并没有走选秀这条路,而是被嫡母托了殿中省的人,当做宫女送了进去。 可这辈子,洪沛茵相信,只要自己努努力,肯定是可以跟着嫡姐一起参加选秀的。 然而,这并不是太后纠结的原因。她如今最大的问题就是,皇帝陈鲲重生的可能性非常大。 只要看看陈鲲从登基前的一系列变化,再到如今的皇后产子,这让洪沛茵很难相信,一切都是巧合。 如果放弃入宫,她这辈子,最好不过是嫁个小官,或者是给官职高点的人家做填房继室之类。皇权富贵,将与她再无瓜葛。 可若是进宫,凭着她的本事,应该可以走得更顺更快。然而,也有很大的可能是,迅速地丢掉性命…… 上辈子,眼看就要掌控亲儿子,走到权利巅峰时,被陈鲲突然发力,直接断送了性命。这种即将达到高/潮,却嘎然而止的不甘与愤怒,最终还是让洪沛茵做出了进宫的选择。 她想过了,这辈子反正都是白给的,若过得窝窝囊囊,还不如放手一搏! 就在洪沛茵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又积极投入到给嫡母洗脑的活动中时,春闱放榜了。 城西泰家一日九报喜,顿时成了西城区最大的热门消息。 九位学子,虽然排名有先后之分,但齐齐上榜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成绩最好的是泰祥博,进了前五。其次是佰子苏,第十名。歪诗作者蒋缨霍排在第十六名,沈万景第二十八名、丁小胖六十六名、窦宝八十一名,鞠子冠、魏欧暮和陶华也都榜上有名。 这一下,泰家文风盛,子孙争气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一时间,众多为孩子操心发愁的爹妈们,就从各种渠道打听泰蔼鑫夫妻俩到底有什么秘诀。 与泰家同样大出风头的,还有酬勤馆馆主苏拂柳,他这次一下就多了十二名进士徒弟。 岳子兮等中榜之人,约上了泰祥博,在酬勤馆中办了次谢师宴。 而苏拂柳虽然为自家弟子感到高兴,却并未得意太甚,反倒是温和地说道:“还有不到一个月时间,就要殿试了。之前放你们玩闹了一阵,如今也该收心了。别千山万水都走过了,临到该入洞房了,才发现还没准备好。” 话音一落,一群不到二十岁的小子们,都涨红脸哈哈大笑起来。 有那脸皮厚的,还不忘打趣排名靠后的同窗,“我说,你可要争口气啊!不然,要是殿试被刷下来了,那这洞房只好我替你去了,哈哈哈……哎呀!” 大家吃过饭后,接下来果然就收了心,认真温习起功课来。 而此时,孟岚琥在伯府中,正在同徒侯府的来人说话。 “禀夫人,这是我们世子妃想着贵府的小姐们可亲可爱,就特意给您送来的春日宴邀请帖,还请您过目。”侯府的仆妇说着,就将一张精美的请帖递了过来。 孟岚琥接过来一看,才想起一件事来。 在三年一次的殿试结束后,京城中会由特定的几家权贵发起,邀请所有单身未娶的中榜考生参加宴会。 同时也会给家中有适龄女儿的京中权贵家发送请帖。一般来说,都是四品官员以上的人家才有帖子。不过,最后这帖子是自己用还是送人,都由各家自己决定,没有做什么额外的要求。 说白了,这春日宴就是专门给京城贵妇相看女婿办的。 因此,每届春日宴的请帖一旦有流出来的,那都会让中级官员家眷抢得头破血流。 虽然按着泰蔼鑫如今的官职看,他不够品级,但别忘了,他可是继承了爵位的人,就算是个四等伯,也一样是正一品的等级。 因此,这春日宴自然也有泰伯府家一份。 而孟岚琥此时也才意识到,她的瑶瑶今年就满十四进十五了,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 虽然哥哥泰祥博年纪更大点,但男子尤其是科举出仕的男子,晚些成婚还是个美谈,对亲事并无妨碍。 就算孟岚琥夫妻俩都想好了,要让女儿十八岁才出嫁,可相看之事却也应该提上日程了。 谢过了徒侯府的好意后,孟岚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女儿的小院里。 只见瑶瑶正搂着小五,两人凑在桌案上,叽叽咕咕不知在忙些什么。 春天的日光洒进了窗口,泰祥瑶微微带点圆润的脸庞因这阳光,泛出了微微的白光。 少女低头微笑着,一手握着小五的胖爪,一手扶着她的肩膀,正在教她画鸟。 而一点红正严肃认真地监视着小五,以防她故意丑化自己的花容月貌。这位在桌上,不时走两步,蹲一蹲身子,点一点鸟头,颇有点严师指导的架势。 孟岚琥忍不住回忆起,自己刚来时,第一次睁眼看到瑶瑶时的情景。仿佛那一头稀疏黄毛,小脸尖得戳人的丫头还是前不久的事情。 “小五,娘来啦!娘来啦!”这是严师一点红在通风报信。这熟练的话语,一听就没少干过放哨把风的活计。 两姐妹停下来,放好笔墨,跑过来凑到孟岚琥跟前。 抚着快与自己齐肩的女儿,孟岚琥微微一笑说道:“今儿就咱们母女,走,进去说点悄悄话去。” “悄悄话!悄悄话!”小五和一点红不知道在瞎兴奋个啥。 然而悲催的是,做为一个三岁半的小丫头,泰祥澜被她娘无情地与“大喇叭”一点红轰出了姐姐的小院。 一人一鸟,彼此埋怨着对方拖了后腿,无奈地跟着丫鬟去别处祸害了。 而瑶瑶闺房内,孟岚琥正笑着问道:“今儿我就给你透个底,咱家孩子嫁娶都不勉强,爹娘相信你们学了这些年,对自己对未来,都有个清楚的认识。所以,娘这次是想问问你,你有没有觉得还不错的人选,或是希望未来的夫君和婆家是个什么样的。等四月底,春日宴时,娘也好有个目标啊。” 泰祥瑶脸色发红,嘴里却不含糊地说道:“哎,前一阵,舅妈还和我们说过这事呢。我自己想过,也不太清楚喜欢什么样的。哥哥身边那些人,我好像感觉都差不多,没有特别喜欢或者特别讨厌的,这可怎么好?” 孟岚琥上辈子也没啥恋爱经验,被闺女一说,也有点头大。好在她毕竟经历丰富些,转了转眼珠道:“咱想不出喜欢的,那讨厌的总能想一点出来吧?” “哦,要说讨厌,还真有些。我不喜欢浪荡的,还有,说话举止太女气的,嗯……太傻的,哦,还有没事就说什么女德女戒的,另外,要是太矮或者太胖了,也……”泰祥瑶渐渐发现,自己讨厌的还挺多,说着说着,不禁笑了起来。 孟岚琥摇摇头道:“你说的这些,娘是瞎了都不会选啊,还有没有别人觉得还凑合,你却特别不能接受的,仔细想啊。” 瑶瑶挠了挠下巴,搜肠刮肚地想着。 “啊!我想起来了,我不喜欢花钱大手大脚,没事爱冲大个的。”她一拍手,开心地说道。 孟岚琥没忍住,终于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你可真是你爹的好闺女啊!都一样是个小抠,哈哈哈!” “娘啊……”泰祥瑶想到爹爹每晚乐滋滋数铜板的样子,没憋住,自己也喷笑出来。 母女俩嘀嘀咕咕说了一下午,这才算是初步商量好了,只待春日宴时,睁大眼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了。 第二天,泰祥瑶正在教小五继续画乌鸦时,门外丫鬟禀报:“小姐,姑小姐来了。” 从辈分上说,泰元梅应该是泰祥瑶的二堂姑,可论起做人处事来,她还不如瑶瑶沉稳大度。 “姑姑来了,请坐,小五,你去洗洗手,自己玩吧。”泰祥瑶其实并不喜欢这个二堂姑,说话做事都透着一股浓浓的功利心。 这一点上,大堂姑泰元华就比她要强不少,不管人家心里怎么想,至少面子上不会让人看着听着觉得尴尬。 因此,泰祥瑶并不想妹妹在还没懂事前,跟这位二堂姑过多接触,以免学到些不好的习气。 泰元梅本来就想单独和瑶瑶聊聊,因此也乐见那小毛丫头离去。 两人说了几句客气话后,泰元梅就急着问道:“昨日,我听说徒侯府派人来送了什么请帖,可是他们家要办什么宴席吗?上次徒侯爷办寿宴,没能有幸一睹,真是挺遗憾的,也不知道这次……”她边说边看着泰祥瑶,想要看看对方是个什么反应。 泰祥瑶微微笑了下,说道:“并不是徒侯府要办宴会,是四月底要办春日宴,给我们家送邀请帖来的。” “啊?怎么是春日宴啊!”泰元梅语带嫌弃地抱怨了句,随后也没聊几句,就告辞了。 泰祥瑶待她走后,轻轻摇了下头,晚上就把这事对孟岚琥说了。 孟岚琥一听就明白了,敢情人家泰元梅根本就看不上春日宴里的那些学子,盯着的是侯府这种人家呢。 想来也是,与徒侯府比起来,春日宴中的大部分男子都是有才华却没什么根基的人。长了一双富贵眼的泰元梅自然是提不起什么兴趣。 四月,万人瞩目的殿试开始了。 陈鲲在开场前几天,看了下名单。让帝王心中也有些惊讶的是,他看到了住在同一家的九个举子竟然都考中了进士。 他的手下把泰家九个考生都用同种颜色标了出来,这么集中地考中进士,实在是有点反常。 他把九个人的考卷调出来看了一遍道:“卷面上,看起来还比较正常,有派人去查一下吗?” “回陛下,榜单一出来后,就派人全天候盯梢了,没有可疑的人物出现。”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单膝跪地禀道。 “嗯,这若真没什么猫腻的话,那他家那地方还真是风水不错啊,哈哈。”陈鲲如今心情不错,说话也好听多了。 “人不要撤,继续盯着,我总觉得这太巧了些。”不过话再好听,该如何还是要去做的。 于是,城西泰家就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被皇帝盯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点红:昨日不说要画我吗?怎么今天就变画乌鸦了?小五,你不爱我了吗? 小五:哎呀,烦!谁让你身上长得深绿浅绿各种绿的,画起来麻烦死了。还是乌鸦方便!等我老了,闲工夫多了,再画你吧。 一点红:老了……我呸!要是我跟隔壁金刚鹦鹉似的,长个五颜六色出来,你还不要等到死了再画啊…… ------------------ 另,昨天碧落妹子问我,打酱油有啥规律没,我以前在评论里说过几次,不过估计不少人没注意,这里就特意说一下。 一般我会在一个月的月末,统计一下当月给我投地雷和灌营养液的妹砸名单。 一般情况下,一个月,可能会有十到十五个比较适合打酱油的角色出场。其实新角色要更多点,但我排除了反派和一些可能会让人觉得演起来不舒服的角色后,大概就十来个了吧。 然后我会按大家投了多少或者灌了多少排个顺序,以前打过酱油的妹砸就算了,然后从多往少开始安排。 因为我是边写边安排的,所以这就造成了,有的妹砸丢的地雷多或者营养液多,可排到她时,角色反倒没有后面的重,这个我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解决,大家就随缘吧,反正都是图个乐嘛。 再有一部分在评论区主动留言,想要打酱油的妹砸,我也会记录下来,然后安排角色。 以上所有的酱油角色安排都是要到下一个月才会出场的,因为我到月末才好统计数据,毕竟做不到天天来搞这个事情,时间有限啊。 好了,基本就是这样了,如果大家有什么好点子,也可以和我说说,我是不会考虑的,咳咳,说错了,我会认真考虑的,真的,真的。 第87章 少年心思(二更) 今天是殿试的正日子,泰祥博等九人, 多少还是有点紧张地, 一路跟着太监内侍, 进了大殿之中。 大家按各自的编号入座后, 就准备考试了。 陈鲲也没去搞什么演讲, 直接一挥手,就让监考的官员,开始发放考卷了。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陈鲲也在这大殿中看似随意地走着。 只有了解内情的人才会发现, 他停留在泰祥博身边的时间最多, 其余那八个同住泰家的考生,也分享到了陈鲲陛下的诸多“关怀”。 这让其他人又是羡慕又是庆幸。 能引得皇上关注,这是何等荣幸。可若是陛下老站在身旁盯着看,这又是何等煎熬?! 不得不说, 陈鲲这个举动, 确实给泰家的九个考生带来了些麻烦。 好在,他们中, 不是从孤儿奋斗起来的, 就是像蒋缨霍这样,有个拖后腿的爹的, 就连沈万景也是在武昌府和夏麻都做过官, 见识过风浪的人。 因此,论心性坚韧,恐怕在场的人中间, 还真没太多比他们强的。 至于泰祥博,那就更不是问题了。他是亲眼看着父母如何把一个破败冰冷的家,渐渐经营到如今地步的。母亲的坚强与父亲的努力,随着时光,已经渐渐在他的身上长成了翅膀。 写到精彩之处,泰祥博早把身边的陈鲲当做了殿中的盘龙柱,他一派淡定自若地挥毫答卷,让陈鲲微微扬起了眉毛,心中不禁赞了句“虎父无犬子啊!” 这一场殿试下来,不少人都觉得,泰家这九个考生恐怕要栽。 然而,三日后,皇榜一贴出来,城西就炸开了锅。 我的妈呀!老泰家是吃了仙丹吗?瞧瞧这成绩,要不是皇帝亲自改卷,估计要有不少人跳出来说泰家肯定是买通了考官…… 泰祥博是一甲第三名,中的探花;佰子苏是第四名,中了二甲传胪;其余七人都中了二甲的进士出身,连本来会试排名稍微靠后的魏欧暮和陶华都挤进了二甲。 看着这九个人这段时期都在泰家同吃同住同学习,有那好事的人,还编了个歌谣四处传唱,“泰家风水好,探花正年少。一门三进士,九子登科笑。” 随着这歌谣的传播,不少人就打上了伯府的这些好儿郎的主意。 当然,最让人心动的,肯定是探花郎泰祥博了。可也有不少条件差些的中低级官员觉得剩下那两个伯府义子也很好嘛! 说起来,都是伯爷的儿子,最关键的是,这两个义子就算低娶也能说得过去啊! 就算这三个都不太适合的话,不是还有六个在后面嘛。既有年纪大一点、精于世故的沈进士,也有刚刚十五岁,样貌喜人的丁小进士;有人高马大、健朗英武的魏欧暮,也有风流潇洒、气质出众的蒋缨霍。简直是各种款式应有尽有啊! 于是,就在这种整个京城的丈母娘都开始蠢蠢欲动的气氛中,春日宴也即将开始了。 与大家的欣喜雀跃不同的是,洪翰林家的庶女洪沛茵已经快要急疯了。 上一世,就在殿试结束三天后,选秀的旨意就发了出来。也因此,嘉和二十二年的春日宴都没有举办。就因为符合旨意要求的各家女子都要先去选秀,然后落选的才能自行婚配。 可如今,眼看春日宴都要开始了,宫中却连一点选秀的风声都没传出来。 其实洪沛茵不知道的是,还真有官员上折子,希望陛下广纳嫔妃,为皇家延续香火,多多努力…… 可今时不同往日,陈鲲虽然没对人说起过,可他心里如今是把皇后母子俩当宝一样地看着,谁要敢动一动这俩大宝贝,他能把人活撕了去。 虽然,好多男子常说女子要贤德大度或者干脆就说自己不懂正妻为何不能善待小妾。 但是,在陈鲲看来,只要脑子里没长包的人,如何会不能理解这种感情? 反正他从不觉得,真正爱你的女子能欢天喜地的看着你左拥右抱。 所以,当他听那官员说要选秀时,就一摆手道:“皇后能生,证明朕和皇后都没毛病。朕没有毛病,后宫十几个女人,还不够朕折腾吗?你现在嫌少,若真生上一大堆,回头等几十年后,不知道你到时候会不会哭着为自己小命发愁啊。” 他这话一说,下面就没人敢再吭声了。反正皇帝能生,要那么多皇子也没啥好,还是慢慢来吧。最好就这一个儿子好好长大成人,那样,大家小命就最安全了。 于是,原本历史中的选秀活动,就这样烟消云散了。 而还在为进宫做着各种准备的洪沛茵直等到春日宴开始了,还无法接受选秀泡汤了这个事实。 泰伯府家,这次参加春日宴的人只有孟岚琥一人,而夏麻县六人中也只有三人接了邀请。 倒不是另外三人有多清高,像沈万景和丁小胖,这六人中年纪最大和最小的两人竟然都已经有了婚约。而鞠子冠虽然没有婚约,可他心中已经有人了,所以也没有参加春日宴。 因此,到了正日子这天,孟岚琥就带着魏鸥暮、陶华和蒋缨霍三个少年进士一同赴宴去了。 宴会既然是为了相亲而办的,必然就会给各位新晋进士一个表现的机会。 因此,宴会的形式是以赏花为引,然后进士们可为自己钟意的花写诗作赋、泼墨作画,就算弹琴歌吟也行。中间还会举行一些游戏类的活动,像投壶、猜谜、击鼓传花等等。 总之就是创造各种机会,让这群单身进士把自己的优点更好地展示出来。 当然若是不小心把缺点也露出来了,那也怪不得旁人。 待进士们都表演完了,做为观众的各府夫人,则需要把手中的三枚玉扣赠给表现不错的人。而得到玉扣最多的前三名则意味着在未来一段时间内,将成为炙手可热的贵婿人选。 虽然这春日宴中,主角是一群未婚进士,可最忙碌的却是那群夫人。 孟岚琥也不例外,她一面要留心场内各位进士的表现,一面还要认真同各府夫人打交道。 要知道,这些人家可都是有适婚的女儿等着嫁人呢,而她家正有三个儿子都差不多到了年纪。 孟岚琥在同这些夫人闲聊时,就已经把一些人家给排除了。 确实,也有母亲不佳,但女儿极好的,但大多数情况下,母亲的教养举止对下一代的影响非常深刻,尤其是对女儿。 因此,对孟岚琥而言,这实际上更是一次观察准儿媳与岳家的大好机会。 如此忙了一天,虎嬷嬷的体力也有些吃不消了。 不过,到宴会结束时,泰家四人的收获还是挺不错的。 虽然蒋缨霍三人没能得到前三名,可都还是有几位夫人对他们表示了欣赏。尤其是蒋缨霍,因为气质不错,得到的玉扣数与第三名只差了一枚。 这个结果在孟岚琥看来还是能理解的。毕竟谁不希望能挑一个既有才华,又有些根底的做自家女婿。所以像蒋缨霍他们这样,几乎可以说是一穷二白的新进士,能得到这些玉扣,就说明本人的素质潜力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而孟岚琥自己也暗搓搓地记下了三份名单。一份是记录了一批表现不错的进士;一份是列出了一些最好避免结亲的人家;最后一份是需要进一步调查的某些人家。 回到家后,孟岚琥就给这批中了进士但还没授官的闲人们发了个任务。 要他们不管用什么法子,分头打探出这些人家的各种消息。 这里面大部分是那批需要进一步调查的人家,小部分则是为瑶瑶而选出的年轻进士。 只是当泰祥博他们看了那些进士的名字后,就有点欲言又止地看着孟岚琥。 “如何?可有什么不妥的吗?”孟岚琥奇怪地问道。 “倒谈不上不妥,只是……娘,你知道鞠子冠那小子为何不参加春日宴吗?”泰祥博拉着孟岚琥走到屋内低声说道。 “哦?为何?莫非他是……看上我家瑶瑶了?”孟岚琥猛然醒悟过来。 泰祥博点了点头。 “那他为何……哦,他是打算把官做大点了,再来提亲吗?”孟岚琥立刻就想明白了鞠子冠的心思。 泰祥博叹了口气道:“我觉得他这心思估计是难成。” “哦?莫非是觉得他前途难测?”孟岚琥为了看看儿子对婚事的想法,就开口问道。 泰祥博摇摇头说:“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小橘子有点傻。我都和他说过了,要他多在妹妹面前表现表现,可他倒好,一见到瑶瑶,就僵硬地好似千年的干尸一般。到现在妹妹都对他没啥印象,更别提什么好感不好感了,哎……” 某人自己还没个着落,此时倒说得好像非常有经验心得一般。 “诶,你是如何知道要在心仪女子面前用什么方法表现自己的?”孟岚琥和儿子说话从不端着,这种态度也换来了泰祥博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娘不知道吗?都是舅妈教的啊!她不但教瑶瑶她们要如何判断一个陌生男子是否值得深交,还拉着我说了不少如何争取那啥的方法……”说到这里,泰祥博终于红着脸,挠了挠头,对自家的奇葩舅舅和神奇舅妈也是非常无语。 想当初舅妈在上这些有点脸红心跳的课时,蠢舅舅竟然蹲在窗外,认真记着笔记。嘴里还自言自语道:“哼,我都学起来,回头看哪个王八蛋敢勾引我老婆孩子!我弄死他、捏死他、踹死他、踩死他,哼哼,一屁股坐死他!!!” 被儿子逗得笑了一会的孟岚琥擦了擦眼睛说道:“行吧,小橘子为了瑶瑶努力,这是他的自由,咱不拦着。可瑶瑶还没看上他,所以做为哥哥你要注意点,别让人说出什么闲话。我呢还要再帮着看看还有没有更合适的,说不定瑶瑶喜欢的就不是小橘子那类型的呢,我可不会勉强自家闺女去喜欢哪个臭小子,哼!” “对了,倒是你和佰子苏、窦宝三个,对婚事是个什么打算啊?”孟岚琥说完了女儿,自然也不会放过这几个小子。 “娘啊,我能不能二十以后再成婚啊?”泰祥博忽然开口说道。 “啊?为什么呢?”孟岚琥有点好奇地问。 “你看,舅舅遇到舅妈也是二十好几的时候。他说那时候非常清楚地感觉到,舅妈对他而言非常特别。可我现在好像一点都不想成亲哦,是不是我还没到时候?”泰祥博挠了挠头,表情上带着点苦恼。 孟岚琥想了下,说:“嗯,回头我去和你爹说说,尽量在你二十岁前,不为婚事催你。不过万一要是你自己哪天着急想要成亲了,哼哼,那可得好好过过你娘的三关!” 泰祥博突然伸手抱了抱娘亲,然后哈哈笑着跑远了。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没等多久,他就要抢着去面对所谓的“孟娘子祖传过三关”了…… 大概是因为感到自家宝贝乖女儿呆在身边的时间没几年了,孟岚琥本来很喜欢小橘子的,结果现在突然觉得这小子怎么看着都有点不顺眼了…… 孟岚琥在给儿子女儿相看人家时,伯府里也有事情忙着。那就是二叔的大女儿泰元华的亲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把四月的东西整理好了,发出来大家看看。 首先是2017年4月份的酱油名单集合,大家可以在里面找找看,也许有眼熟的ID哦~ 岳子兮(乐子兮):泰祥博的同窗,作证孟岚兴颠倒黑白,秀才功名,圆脸圆眼童音小少年,爱好模仿壮汉抱拳 …… 赵英(英):芦柴棒,底子很好,养一养就是个壮士。京郊贫农,幼弟病危无钱治病,自卖自身救了弟弟,自己也能得口饭吃。后,长成仅次于孟岚重的壮汉(咳咳,妹子表打我!),进伯府后,成为泰伯爷的最得力手下。 董云云(yunyun):泰蔼鑫邻居,董家独女。其父为大理寺右评事,正七品。娇养长大却不失乖巧可爱,其后与瑶瑶一起跟随徐永芝学习。 楠贵妃:楠华瑜(楠喃椛语)嘉和十六年三岁,楠家明珠。在上一世,皇后去后,提为贵妃。优雅洒脱,魅力超然。 肖鹏友(小彭友):户部六品主事,泰蔼鑫邻居,五年前丧偶,性格随和、为人诚恳。因家养狸猫吃了徒侯爷鸟的事情,与泰家、徒家都有了来往。 小白(当风吹过白发):孟岚重嘉和17年夏季捡到的黑猫,送给徐永芝,起名小白。是一只不爱做媒的红娘猫。 徒驰楼(小白兔爱吃肉):徒侯爷,军功封侯,脑子受过重伤,老了后性子有些怪癖,爱鸟,有只鹦鹉□□极好,会说很多话,还特地做了个金牌给它带着,后来飞出去被肖主事家的猫吃了。(我竟然乐了出来,啧啧) 拓拔月(八月):礼部侍郎,二品,大姓一族,祖籍颍川。 窦三糜(逗米米米):徒驰楼的好哥们,御史老大。都察院左都御使,从一品。性诙谐,嫉恶如仇。 泰蔼秋(超萌的秋):泰和景的小儿子,精通账务。本来是去伯府帮孟岚琥的,结果看到了孟岚重以一敌二十的大战掌柜,从此奉为偶像。 吴敏(营养液中没有留名字的宝贝):孟岚琥上辈子的亲姐姐,这辈子毒杀了京郊孟家,本来能逃掉,结果因为惊动了天门,被抓了。问明原因后,觉得可以用,收进皇帝的暗部,派来监视伯府。 傅瑛珂(英可):徒侯府世子妃,明理和善的贵夫人。侯府的女主人,会与孟岚琥有不少交集。 程山夕(岁):程伯爷的孙女,温和秀美。他爹想了多日都没想好名字,跟着友人去爬山时,看到了夕阳,觉得很美,就起了山夕这个名字,绝不是想喝山西老陈醋了,又不好意思说,才想出名字的啊! 池鹤迟(吃货吃吃吃):池国公的嫡孙女,热情开朗。据说是过了预产期还迟迟不出生,直到池府有一天忽然飞来了一只仙鹤,这才呱呱坠地。嗯,多有意境啊,吃货妹砸! 郝瑟妙(色女喵喵):郝将军的女儿,古灵精怪。因为将军夫人怀孕时,好听琴瑟之音,才取的这个名字,绝不是“好色喵”啊,绝不是! 舒洼子(数袜子):孤儿,上一代掌门在水洼里捡到,天赋异禀,嗅觉极敏,辨毒辩味一流。 重树(书虫):7岁那年,姐弟俩遇到马车翻到,弟弟把姐姐推开,自己腿被压断,膝盖粉碎,长不好。性格开朗、乐天,逻辑思维和空间感强。 浦陶竹(葡萄朱):户部侍郎(2品),与泰和景有私交,听说过孟岚重的大名。 郑安靖(安净):户部尚书(从一品),打算把孟岚重从埋没人才的兵部抢过来。 易中军(zjEva):兵部尚书,被手下一群武将折腾出了个暴脾气,铁血忠君。(呃,和易中天老师有什么血缘关系?请收看纪录片《客从何处来》) 第88章 危机来临(一更) 泰元华四年前与冯将军府的嫡子冯坚棱定了亲事。本来这桩婚事,都说是泰元华高嫁了, 因为冯将军家不但家财丰裕, 且冯坚棱还是将军的嫡长子。而泰元华的父亲不过是一个落魄伯府里的隔房叔叔。 在定亲时, 这婚事甚至还引来了杜氏的嫉妒和不满。不过还没等杜氏搞出点什么幺蛾子来, 那冯将军就突然去世了。 这一下, 不但冯坚棱要守孝三年,将军府也得换了匾额。他家虽然风光富贵,但皇家并未赐爵于他们。因此, 冯将军一死, 他们府就只有一个冯坚棱身上还挂着个从六品的闲职。 待到丧事办完后, 冯将军府就改成了冯府。在京中的地位,也是一落千丈。 不过,他们家虽然失了势,但泰二叔却并不打算悔婚。两家约好, 待到嘉和二十二年六月, 就正式完婚。 因为婚事拖得比较久,泰元华的嫁妆都备得差不多了。眼下还有两个月时间 , 把一些衣物再改改尺寸也就没事了。 孟岚琥想着, 待到泰元华出嫁后,二叔一家就该离开伯府了。等他们回了老家后, 不管是偷人也好, 还是半夜翻谁家院墙也罢,就都与泰伯府无关了。 想到这里,孟岚琥心中生出一种轻松, 在给泰元华办婚事时,不但没有克扣东西,还大方地多陪送了些。 她的这份情,泰元华临出嫁那天,特意感谢了一番。 虽然泰元华不知道父亲为何定要回祖籍去,然而,既然他决定了,那就定然有自己的理由。 而这事,如果是因为被伯爷和伯夫人所迫,父母做为伯爷的长辈,应该可以找族长做主,可他们对此事都保持了沉默,看来这其中的隐情并不是伯爷做了什么对不起她们家的事情。 想清楚了这些,再看伯夫人对自己婚事的态度,泰元华就很难不心存感激了。 可与她看法相反的泰元梅则一直认为,孟岚琥如此大方,不过是急着想赶走她们家罢了,根本就没安好心。 泰元华做为一个出嫁女,对家中众人都有些不舍与牵挂。 可比起父母和八岁的幼弟,她最不放心的就是妹妹。做为姐姐,她实在太了解妹妹的心思了。 因此在出门前一天的晚上,她特意拉着泰元梅说了半夜的话。 只可惜她这番努力,换来的不过是泰元梅的不屑,“姐啊,别说了,赶紧睡吧,明天你可要出嫁了呐,啊,睡吧睡吧。” 虽然嘴里这样说着,可她心中却是因为觉得姐姐太过迂腐,太傻,被别人几句好话和一点东西就哄了去,性子又软,实在是没什么好交流的…… 就这样,嘉和二十二年六月初六,泰元华出嫁了。 按说这婚事办完了,二叔家就该准备离府返乡的事情了。可谁知,还没等孟岚琥开口提一提,伯府里就开始接连出现怪事。 先是一株百年的梧桐老树开始枯死,接着南苑的一口井水中开始连续冒出红水,最后还有一个池塘里开始不停地冒出气泡,咕嘟嘟的,看着就很诡异。 这些怪事刚一发生,一则传言也在伯府中悄悄地散播开。说是逝去的老伯爷因为知道自己弟弟要离府,心中难过,才搞出这些事来挽留。别说,那冒泡的池塘还正是老伯爷淹死的地方,因此这流言竟然还被不少人接受了。 下午,孟岚琥和吴敏正在商量。 “怎样?有查出什么问题吗?”孟岚琥问道。 吴敏摇摇头道:“我这三天夜里把三个地方都守了一夜,可是并没人出现在附近。” 孟岚琥点点头道:“行,你赶紧休息休息去。晚上我让赵英喊两个人去盯着,如果动起手来,你帮着点就行。” 晚上,泰蔼鑫回家后,孟岚琥把府里的怪事和流言对他说了一遍。 “这事应该是二叔他们弄的,很明显是为了不想回老家去,做出来的。”泰蔼鑫也同意孟岚琥的看法,点头说道。 “嗯,原因倒是不复杂,可我就是有点奇怪,下人中并没什么奇怪的举动,他们到底是如何做到这些事的?这个如果不查出来,就算他们走了,我也不安心啊。”孟岚琥一边轻轻揪着相公胳膊上的一丁点皮肉,一边缓缓说道。 泰蔼鑫被揪得有些麻痒,决定君子来而不往非礼也,也伸出爪子去揪了揪娘子的一丁点肉肉,只是那位置有点特殊,引来了孟岚琥一记白眼和一句“没羞没臊”的表扬。 就在伯爷夫妇对府里的怪事有点摸不着头脑时,城西泰家那里却来了两位熟人。 佰子苏他们开心地拍打着一副道士打扮的宋山苗,而老道袁海生如今也一派道骨仙风、精神矍铄的模样,早已不是初见时那副时日不多的惨状了。 “山苗,哦不,应该是清风道长,你怎么和袁道长跑来京城了?”窦宝好奇地摸了摸宋山苗的拂尘问道。 宋山苗一挥拂尘,颇有点仙气地行了个礼,道:“我与师父是收了京中龙虎观的帖子,前来参加七月十五中元节时举办的授箓大典的。今年我师父要第三次加箓了。” 说完,他眼露敬重地看了看自家老头子。当年看着只是个潦倒的穷老道,不曾想袁海生年轻时早就经过了初授和二次加箓。按他的功德和修行时间算,袁海生早满足三次加箓的要求了。可他后来四处游走,居无定所,京中管理者联系不上他。他自己也对这些品级不太上心,所以直到在夏麻县的龟山观中定居下来后,才与京中重新恢复了联系。 也因此,今年的中元节授箓典礼才会特意给他们发了帖子,而袁海生也就是觉明子道长也将在这次获得三次加箓,成为三品道士,授得“五雷道箓”。 下午,泰祥博得知宋山苗师徒来了京城,就去同孟岚琥打了个招呼,要去见见故人。 谁知孟岚琥忽然开口道:“慢着,慢着,我记得你游历归来后曾经说过,袁道长非常善于卜算天象方位,是不是这样?” 泰祥博点头道:“确实如此,像天候节气,袁道长就算得非常准。方位推算上,我只是在后来跟子冠通信中,得知道长帮不少人家找到了失物,并没亲眼见过。” “恩,那这样,你把咱家最近的几件怪事都同道长说说看,问问他可有什么主意。”孟岚琥觉得既然袁道长善推算,说不定也能帮忙看看府里的事情。 果然,在听过泰祥博的描述后,袁海生慢慢捋着胡须,想了片刻后,说道:“这事,确实古怪。如果没有人在里面动手脚的话,那保不齐就是贵府的地气发生了变动。不过没有亲见过,我还不能肯定。不知能否让我进府一看?” 袁海生和宋山苗早就想找机会报答一二,如今伯府有事,自然是想尽尽心力。 泰祥博回去问过父母后,第二天,袁道长就带着徒弟进了伯府。 听说伯夫人请来了道长看风水,伯府里的下人们既好奇又有点紧张,生怕真查出点什么吓人的鬼祟玩意,那今后晚上都不敢出门了。 而北苑中,泰和仁一脸冰冷地看着唐羽,他此刻再看这张美艳绝伦的脸,只觉得心底发寒。 “是你做的吧?你就这么不想跟我走?不是都说不找了吗?”泰和仁皱眉问道。 唐羽歪着头,微微笑道:“我哪儿又那么大本事?不然这些年,早就该找到东西了。不过我还真不想走,难道你就心甘情愿地去那乡下种地吗?我才不信呐,呵呵。” 泰和仁眼角抽了下,道:“若是你敢对我泰家行不利之事,送一张休书与你,我还是舍得的。” 唐羽“扑哧”喷笑出声道:“你呀,怎么还这么傻兮兮,真出了事,你我连性命都难保,休不休的还有何意义?” 泰和仁浑身僵硬了下,他无法从对面女子身上打探到有用的消息,只嘴上威胁一下又觉得自己实在太过废物。 可当他得知唐羽去找孟岚琥说要留在京城时,竟然被拒绝了。这事无疑让他意识到,情况恐怕不是他以前想的那样。 若泰蔼鑫与孟岚琥真是陈轩的人,那他们定然不会拒绝唐羽的留下才对。他们应该是一伙的啊?赶走自己,留下唐羽,不是更方便他们今后行事吗? 于是,这几天,他就开始想法设法地接近泰祥博、佰子苏和窦宝三人。 在他看来,这三人毕竟年少,从他们嘴里应该能问出点真事。 只是他不清楚,泰祥博三人在二叔公头一次找他们谈话时,就彼此通了通气,还把这事告诉了孟岚琥。 孟岚琥虽然不了解泰和仁想做什么,但他们家没什么事不能见人,于是就让他们实话实说,若是不想说的话,就自己想法子开溜吧。 因此,泰和仁虽然也从泰蔼鑫三人那里了解到了一点他们在夏麻的经历,可到后面就觉得这三个家伙根本就是三条泥鳅,问多几句,就都滑溜溜地跑掉了。 虽然泰和仁对此忍不住嘀咕几句“非诚实君子也!”但多少也感觉出,自己这个伯爷侄儿恐怕还真不是王爷私生子。 不然的话,如今这局面,他们与杜氏不是应该抱头痛哭,母子情深吗?为何相处起来,竟然还不如对那个疯姨娘来的亲近? 而且,他们刚到夏麻时,据说是病的濒死,后来连孟岚琥都险险病死,也没什么来历不明之人伸出援手,都是自己扛自己熬,再加上左邻右舍帮衬一二,这才度过了那些困苦艰难。 这完全不像一个隐藏在暗处,手握父辈财富与势力的皇族遗子该有的经历。 此时,泰和伦的眼前渐渐清明起来,把过去那些没有真实根据的猜测去掉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从没注意到泰蔼鑫一家进府前后的表现,与皇家私生子实在是相差太远。 正常来说,一个皇叔的遗子不应该是在外地迅速发展壮大,把自己的势力发展起来,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后,再返回京中低调行事,暗中收买关键人物,最后亮出身份,一举那啥吗? 可泰蔼鑫一家,到了外地,差点没挨个死一遍不说。好不容易活过来,竟然穷得还不如邻居卖猪肉的。 而泰蔼鑫这位“皇叔遗子”竟然跑去做什么一个月半两银子的书吏,虽然后来升上来了,可他别说打下什么坚实基础了,进京时还只刚刚过了吃饱穿好的阶段,这实在是……太弱了吧? 而等他们进京后,也是做个小七品司员,后来进府前后,还把伯府的丑事搞到满京城皆知的地步,这以后要是真想去争霸一下的话,就不担心走出去,别人拿这些丑事笑话他吗? 这哪儿是想搞大事的态度,分明就是睚眦必报的混不吝嘛! 带着这些疑惑与想法,泰和仁等到袁海生师徒进府后,也跑到跟前去看热闹了。 今日正是泰蔼鑫休沐的时间,因此他亲自出面陪着袁道长师徒在府中查看。 双方都不是什么爱说场面话的人,彼此见了礼后,就直奔主题了。 看过枯萎的大树、泛红的井水和冒泡的池塘后,袁道长又绕着整个伯府转了两圈。 此时已经花了快一个时辰,不少看热闹的下人都觉得无趣,各自散去了。 而泰蔼鑫跟在袁道长身边,却一句催促的话都没有多说。 袁海生见状在心中暗自点头,于是,就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伯爷,你看,”袁海生蹲下身,捡了个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不多时,就见一个伯府俯视图出现在地面上。 然后袁海生把那三处发生怪事的地方标注了出来。接着他轻轻一划把这三处连接了起来,竟然是一条笔直的直线! 泰蔼鑫一见这情况就觉得很诡异,他没有立刻出声询问,而是转身让赵英和蔡管家把周围看好,不许别人靠近。 接着才蹲下身,低语道:“道长,为何这三处会在一条线上,可是有什么讲究吗?” 袁道长摇摇头道:“我刚才在府中查看时就觉得有些地方修得不太对。从东西苑看,修建时必然是请人看了方位的,各处都很符合风水讲究。可再看北苑和南苑……” 说到这里,袁道长摇了摇头,声音也更小了些,道:“你看,如果按风水讲,这池塘所在的地方,是不应有水的。这里才是北苑中最宜修建书房、客厅之处。而这梧桐树,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五十多年前移植来多,而这里其实应该修的是女子闺房。至于这水井就更古怪了,它这里根本就不适合打井,就算打了,出来的水也并不适合饮用,味道会很难闻的……” “道长的意思是,北苑修得不合理?”泰蔼鑫听着有点晕,他感觉道长是在说当初北苑修建时是胡乱瞎搞了一通。 袁道长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把话说白了,“其实不止北苑,你看南苑,我也找出了几个地方都是本该修建住人的房舍的,结果却某明奇妙变成了各种其他东西。但是……你看,如果我把这些地点都连起来……” 袁道长边说,边在南苑也点了几处,然后随着树枝在地上轻轻划过,这些点竟然也连成了一条线,而且还与北苑那三个点连出的线正好接上! 泰蔼鑫脑子一阵快速转动,他突然吸了口冷气,睁大双眼望着袁道长。 老道士知道伯爷这是明白他的意思了,于是点点头道:“伯爷最好查查这宅子五十年前是何人所住,而且,您看,把这条线从伯府划出去,朝北直走,就是……”说着,老道朝那九五之尊所在,轻轻点了点头。 这一下,泰蔼鑫才意识到什么,吓得腿都抖了一下,差点没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袁道长抬手,把那地图认真擦去。边擦边小声说道:“伯爷放心,此事老道进了棺材也不会说出去,只是伯爷若要查,最好在梧桐树下开始,那里是最合适的地方。” 泰和仁本来还想看看那老道看完宅子后,是不是要搞什么升坛做法、除妖驱魔的。谁知道,远远地就看他和伯爷蹲在地上,小声嘀咕了半天后,竟带着那小道士徒弟直接离府了。 泰和仁有点失望地回去后,看到唐羽正对着窗外发呆,连有人进屋了都不知道。 考虑了一下,泰和仁也没把自己看到的事情说出来,就溜溜达达去书房里想心思了。 而泰蔼鑫在得知了自家地下很可能有一条直通皇宫的地道后,心里是火烧火燎,又是惊恐又是后怕。 更麻烦的是,查地道这事还不能让府中下人去做,风险太大了。 因此,晚上,伯爷就焦虑万分地同娘子说了起来。 “这可如何是好,难道要我俩半夜扛着锄头去挖梧桐树吗?”泰蔼鑫在房中绕着圈。 孟岚琥也被自家地下可能有直通皇宫的地道给惊到了,她想了半天也没想起上辈子宫中发生过什么“地道中窜出反贼,谋害刺杀皇帝”的事情。 半晌后,孟娘子开口道:“既然袁道长说,要我们从梧桐树处查起,那意思就该是,这里找人挖一下还是可以的,对吧?” 泰蔼鑫停下来道:“可,万一挖出个什么,咱们就危险了!” “挖个树的话,只要力气足够,两三人也就够了。这样吧,我弟弟那力气能顶十个人,他一个,再加上你……你就算了,再加上赵英一个,那小子也一身腱子肉。然后把博哥儿、佰子苏和窦宝都叫上,哦,对,还有吴敏,这不就有六个人了?然后,咱们就找个时间,说是要驱邪之类的,把梧桐树旁边的人都清了,然后开挖!到时候就算挖出个皇爷爷来,咱也不……”孟岚琥话没说完就被泰蔼鑫捂住了嘴巴,两人对视了一会,竟乐了起来。 谁能想到,他们这对小夫妻一路跌跌撞撞地走来,如今竟然牵扯上这么要命的大事!可如今有家人可以依靠和信赖,竟让这本来吓死人的事情变得有几分诡异的好笑。 一想到父亲儿子小舅子,甭管你是大理寺少卿还是御前侍卫甚至还有刚出炉的探花郎,如今都要齐齐挥着锄头挖坑刨土的场景,两人忍不住又乐了一会。 孟岚重在得知要去姐姐家挖地道时,一点害怕也没有,还兴奋地问道:“姐,要是地道里放了什么好宝贝,能不能给你侄儿侄女搞来当个嫁妆啥的?” 孟岚琥被自己心太大的弟弟问得无言以对,只好看在侄儿侄女的份上,送了他们爹爹一对大白眼。 十天后,又值休沐,伯府中,凑齐了人马,清散了附近人员,驱邪祟(挖坑刨土)活动正式开始! 不得不说,练了武功,力气又大的孟岚重一旦尽全力开始挖坑,那速度真是杠杠地。 几人合抱的粗壮梧桐树,不到一个半时辰就被刨了出来。 那些好奇的仆人远远看到枯萎的梧桐树哗啦啦倒下时,都发出了惊呼声,看来这邪祟很厉害啊! 而北苑的唐羽则面沉似水地朝那梧桐树的方向死死盯着,她的手指在窗棱上都抠出了几个印子。 “但愿他们只是把树挖走而已,不然事情可就麻烦了……”唐羽心中忐忑不安,可如今她已经没法再做什么了。 而孟岚重这边,把树挖出来后,并没看到什么可疑的地方。于是几人又把坑洞刨得更深了些,果然就听一声脆响,孟岚重的锄头显然挖到了点东西。 大家停下手,借口休息休息,再确定了次,周围没有留下什么偷溜进来的家伙,这才分了四个人在坑洞周围看着四个方向,而孟岚重则继续在坑里挖。 不多时,一层青石砖露了出来。而在这层石砖中,还有个很小的缺口。 作者有话要说:  泰蔼鑫:娘子,你是如何知道赵英长了一身腱子肉的,你今天要不给个说法,我就和你没完!没完!没完! 第89章 地下的秘密(二更) 话说大家挖开大树,发现坑底有一层青石砖。在石砖中还有个小缺口。这缺口里堵着些泥巴, 清理干净后, 因为洞口太小, 还是无法看清楚下面都有些啥。 此时, 若是用力砸砖, 不太妥当。谁也不知道下面都是些什么东西,若引发什么机关可就太危险了。而且砸砖声音万一被人听到了,也会带来些麻烦。 孟岚琥看过后, 让大家稍等片刻, 她回到院子里, 取了些东西。配在一起后,放在小炉子上加热了片刻。 然后当这一壶不明液体浇到缺口附近的砖石上时,就听一阵滋滋声后,那些砖块表面冒出了一层气泡。待气泡消失后, 刚才还坚硬无比的青砖就软得如同豆腐一般, 轻轻一挖就出来了。 孟岚重啧啧称奇地研究了半天,转着眼珠不知道想到哪儿去了。 待赵英打来几桶清水冲刷了一下那被挖大了数倍的缺口后, 大家才看清楚下面竟是个地窖模样的空间, 而在缺口的正下方放着一个古怪的黑缸子。 缸子本身乌漆嘛黑看不出是什么材质,而缸子里不知是刚才冲刷下去的水流了进去, 还是本来就装着什么东西, 竟泛出些水光来。 大家看了看,刚才挖开的缺口现在已经能容下一个人通过了,倒是正下方那个缸子有点碍事, 让人下去以后非常不好落脚。 不过这对孟岚重来说就不是个事情,他姐不放心,非要在他腰上系牢了绳子后,才同意他下去看看究竟。 孟岚重此时的轻功其实根本不需要什么绳子帮忙,他微微运转内功,轻轻从那缺口中跃入,快落地时,伸脚在缸子上借了个力,就飘到了旁边,安全落地。 不过他刚一落地,就做了个古怪的动作——脱鞋子。 待他把鞋底翻过来,举高了给大家看时,众人都不由吸了口凉气。 原来刚才孟岚重在缸子上借力那一瞬间,脚底的鞋子就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给腐蚀了,此时已经烂出个洞来了。 孟岚琥见到这一幕,忽然想起上辈子曾见过的一件玩意,号称无物不腐的“黄泉水”。 然而这玩意的配方一直掌握在皇帝手中,虎嬷嬷曾经打探过一次,但是迅速引来了皇帝暗卫的调查,吓得她再没敢对“黄泉水”动过心思。 不过如果真是“黄泉水”的话,她倒知道点有用的东西。 孟岚琥对赵英开口道:“你去弄个木制的大汤勺来,再拿个木碗和木食盒来。” 而此时,下面的孟岚重在打量了一遍这个地窖后,有了新的发现。 他没有喊叫,而是一运轻功,从下面跳了出来。上来后,才小声说道:“那房间的门口处有个铁机关。我没敢动,现在怎么搞?如果只是发射些箭矢的机关,我倒能应付,可若是别的,就不能硬来了。” 孟岚琥听了却很淡定的说:“别急,等我看看那缸子里的东西再说。” 片刻后,孟岚重带着木勺、木碗、木食盒下去了。 他把汤勺伸进那古怪缸子后,果然没事,待把缸子里的液体装进了木碗后,按他姐交代的,把木碗放进食盒中,捆好绳子。 自己先从下面跳上来,再小心地将食盒从下面吊上来。 等食盒上来后,孟岚琥分别把几样东西放进去,果然都被迅速融化了。 周围众人看得都觉得后背直冒冷汗,因为刚才被孟岚琥放进去的,还有个大鸡腿,结果后面用木筷子进去捞时,别说鸡腿了,连个鸡毛都没有…… 孟岚琥点点头道:“行了,既然有这玩意,门口的机关就没问题了。” 她这话一出,大家才反应过来。是啊,回头给那铁机关来上几瓢这玩意,估计它就得瑟不起来了。 孟岚重在一旁好奇地多了句嘴:“姐,你怎么知道木头不怕这怪水的啊?” 孟岚琥淡定地答道:“你们刚才刨树的时候没注意吗?这个缺口里之前就长进去个树根了。我想那大树枯萎的原因很可能就是树根泡进了这缸里的怪水中。不过既然树根能泡进去,那说明应该不会立刻就被腐蚀掉,所以我才想着拿个木勺来试试的。” 她这番话说得严丝合缝,众人都点头赞同,孟岚重在一旁还得意洋洋地说道:“姐,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就是身手太差了,不然就能跟我相提并论了。” “我吃饱了撑的,要和你相提并论啊,你当那很得脸吗?”孟岚琥一边怼弟弟,一边还指挥着人忙乎起来。 原来,为了保险起见,她没有急着让弟弟重新下去给铁机关浇怪水。而是找来了根长竹竿,把木瓢绑在了竹竿一头,再让孟岚重站在洞外用竹竿和木瓢把这“黄泉水”浇到铁机关上去。 其余人则退到更远的距离,分散站好。片刻后,就听那洞中传来几声怪响,就没了动静。 孟岚重用长杆去捅了捅那扇门,“嘎吱”一声,竟然开了。 确定安全了后,他再一次跳了下去。这会他再看那口怪缸子时,就像看到了卤蹄髈似的。 他照姐姐说的,小心的把这些怪水装进了木水桶中,只装了三桶也就没了。 惋惜地砸吧砸吧嘴后,孟岚重把这三桶要命的怪水送了上去。 而剩下的缸子则用泥土填满后,又在外面多糊了几层,最后变成了一个圆台子。 把入口的危险处理掉后,孟岚重才推门朝里面探路去了。他知道姐姐他们都在外面替他担心,因此一路上非常谨慎小心。 当孟岚重再次出现在洞口时,孟岚琥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怎么样?”众人都着急地问道。 孟岚重拍了拍身上的浮灰,道:“是一条长通道,而且还通风。我没走完,太长了。路上不少像这个屋子这样的地室,都有机关把门。我两头都走了走,感觉咱们这地方大概是地道的一个重要中转点,因为地室都集中在这附近,再远了就没有了。” 大家听了都有点无语,他们打开的这个地室里,是一缸子毒水,其他地室里该不会都是类似的玩意吧?而且这通道这么长,天知道通哪儿去啊,这感觉也太危险了点。 孟岚琥和泰蔼鑫商量了下,今天时间不够去探查地道出路了,于是就让赵英找人来修墙。他们要把这附近半径五十米都围起来,免得有人溜进来坏事。 众人七手八脚的先把土又回填到坑底,看着把所有青砖都盖好后,才去休息吃饭。 大家都离去时,孟岚琥默默看了看吴敏的背影,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吴敏心里确实有点挣扎,按理说,伯府里挖出长地道这事是定然要上报的。可她已经从伯夫人的话语中听出了,这暗道搞不好就是直通皇宫的。 什么事情只要威胁到皇家的利益了,你就很难判断皇帝会做出什么决定。 就在她犹豫不决时,突然看到一只熟悉的小鸟从伯府东南角的下人区飞了出去。 那小鸟虽然飞得极快,可那尾羽上卷曲的三根毛仍旧被吴敏看个正着。 吴敏愣了片刻,她记得自己还在暗卫营培训时见过这只鸟。当时他的教官还笑着说,练习射箭的话,射到人都没关系,但要不小心射到这鸟了,搞不好就要丢命。 此时,她也意识到了,刚才那鸟是有人从伯府中传了消息出去。换句话说,这伯府中的暗卫竟不止她一个! 至此,吴敏知道自己不能再拖延了。不然搞不好就要弄巧成拙,反倒让上面起了疑心,最后说不定就害了伯府。 因此,她把白天的事情详细写了一遍后,连夜送了出去。 当天晚上,陈鲲就得知了泰伯府中疑似有直通皇宫的暗道。 问明了具体情形后,陈鲲思考了会道:“不要惊动他们,让暗卫继续跟着。对了,多加些人手去,防着有人狗急跳墙。他们本来想用这些东西吓唬吓唬别人,结果没料想,倒把自己给暴露出来了,哈哈哈,就这脑子还想造反,真是做得越多死得越快!” “对了,把那怪水让暗卫搞些出来,那玩意要是用来打仗,啧啧……”陈鲲有点兴奋地说道。 “陛下,万一出口真在宫中,让泰府的人查到不好啊……”陈鲲身边有人说道。 “你不是以前还问我,为何要让泰蔼鑫继承爵位吗?这次就好好看看吧。”陈鲲笑道。 两天后,赵英朝孟岚琥小声禀道:“夫人,那三桶水今日似乎少了些……” “哦?这几日除了你和吴敏,还有什么人去看过那水吗?”孟岚琥问道。 “应该是没有。”赵英想了下回道。 孟岚琥琢磨了下,心里有了猜测,嘴上却说:“不要惊慌,也是我大意了,就是寻常酒水,如果不密封的话,迟早都会跑光。你回去订一些带塞子的大木瓶,把那些东西装进去。” 赵英想了想也是,就做事去了。 赵英走后,孟岚琥深呼吸了下,她知道,这意味着皇帝已经知道伯府的事情了,而且连“黄泉水”也注意到了。 不过,她们本来也没打算做啥大事,这些东西要是都被皇帝偷走的话,他们还少个藏匿的嫌疑。所以,在等了几天发现皇帝那边没什么动静后,孟岚琥知道这应该是皇上想要看看他们的反应。 几天后,北苑中的围墙建好了,而唐羽已经好几天吃不进、睡不着了。她其实知道,这北苑的秘密恐怕已经被人发现了。 可若到了地道曝光的那天,她的所做所为也就瞒不住人了,到时候若还留在这里,恐怕无人能保住她的小命。 要不是身份特殊,唐羽还真想干脆投靠了皇帝算了。可她若是那么做了,陈鲲定然会让她交代些同党出来。而这些同党一旦被抓,绝对会第一时间把她乃陈轩的私生女这事捅出来,做为她背叛的“报答”。 而她不觉得以陈轩私生女的身份能在皇帝手中讨来什么好,且她以前做的那些事情,也足够皇帝光明正大地送她一杯毒酒了。 想来想去,唐羽觉得自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嘉和二十二年六月二十二日深夜,北苑,唐羽的净房中,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响动。 随后那个一直冒泡的池塘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泰和仁睁眼醒来时,发现身边的床榻空无一人。 起初,他以为唐羽起床出房了。可谁知,一直到早饭时,都没见到她的身影。 泰和仁心中有点不妙的感觉,他跑去两个孩子那里看了看,一切正常。 再找唐羽的两个贴身大丫鬟时,才发现连那两个丫鬟都不见了。 最后,当他砸开唐羽的私库,看到里面少了最贵重的一批轻巧物件时,才彻底明白过来,他成亲二十一年,生育了三个孩子的娘子,跑路了…… 泰和仁知道这事是瞒不久的,已经确定了唐羽和泰蔼鑫不是一路人后,他决定赶紧找伯爷两口子商量商量。 于是,二十三日一大早,泰伯爷两口子就被自家二叔给吓了一跳。 “什么?二婶逃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孟岚重:老姐,刚才你浇软了砖头的时候,我还挺佩服你的,可谁知,还没来得及夸你呢,人家这怪水就把你给比成了渣渣…… 孟岚琥:你知道什么是渣渣吗?要不要亲自体会一下? -------------- 今天多送一个小剧场 ---------------- 二叔:王八蛋老板娘破产了,破产了!带着小姨子跑路了,呃,带着俩丫鬟跑路了! 第90章 意外受伤(一更) “什么?你说二婶逃跑了?”泰蔼鑫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二叔别急,你把事情说清楚, 我和伯爷都被你搞糊涂了。”孟岚琥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一个伯府的夫人, 哪儿能大白天的说跑就跑了? 等听完泰和仁的一番话后, 两口子才明白, 原来唐羽应该是深夜和两个亲信一起不见的。 而且据各处守门的下人说,昨晚并没人出入伯府。 这让泰蔼鑫夫妻俩不由都想到了北苑那条密道,说不得唐羽就是从某处入口进了密道, 延着密道一路跑了…… 然而这一切都是基于泰和仁的话是可信的基础上, 才能成立的。 若唐羽是密道知情者, 那么慌慌张张跑来报信的二叔是真不知情还是在做戏呢?甚至他才是真正的知情者,而唐羽已经被他除掉了? “别的暂且不忙说,找人要紧,二叔, 我们等下要去你们院中搜查一下。这样, 你把你们院里的下人都带出来,正好你挨个查一查, 看有没有人听见或者看见什么吧。”孟岚琥想把泰和仁支开, 这样,他们才好做事。 这时泰和仁已经确定了, 跑路的唐羽定然是陈轩的人, 而唐羽之所以跑路与这阵子伯爷夫妻在北苑里的某个发现定然有关。 换句话说,伯爷夫妻并不是陈轩的人,而他们已经查到了一些会给唐羽一伙人造成麻烦的秘密。此时如果自己还不赶紧表明态度的话, 伯爷夫妻恐怕不会与自己这个立场不明的二叔多说什么。 “我一直在查你父亲的真正死因。”为了节省时间,泰和仁上来就对泰蔼鑫说了最重要的事情。 “我之前已经摸到了一点线索,你父亲是因为掌握了陈轩的某个重要秘密,而被他灭口了。哦,陈轩就是那个嘉和六年去世的皇叔,轩王爷。”泰和仁噼里啪啦开始把肚子里的货倒了出来。 而孟岚琥和泰蔼鑫都已经听得目瞪口呆了…… 这,这,二叔的前后差异也太大了吧。之前古古怪怪,好像对自己夫妻俩还挺有敌意的,怎么今天他娘子一跑路,就这么痛快地把话都倒出来了呢? 孟岚琥还反复确认了下,自己真的没开震慑啊!莫不是因为被老婆背叛的刺激太大了,这位二叔主动进入了震慑模式,开始交代问题了? 泰和仁也不管对方二人什么心情,憋了二十多年的秘密,一朝爆发出来,不说个痛快,嘴巴似乎都不能同意…… 孟岚琥听了一会,大概明白了内情,她朝泰蔼鑫使了个眼色,起身道:“二叔您先同伯爷谈,我去准备准备找人的事情。” 泰和仁此时觉得这侄儿媳妇很有眼色嘛,欣慰地点头同意了。 孟岚琥转过身,差点翻了个白眼,对这智商感人的二叔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不过,她心里想着事,可该抓紧的活计一件也没落下。 不多时,吴敏就带着灵犬子龙,跟着孟岚琥开始在二婶院子里搜了起来。 与此同时,在地道里休息了两个时辰的唐羽已经同两个下属都换好了衣服。 虽然她们是深夜下了地道离开伯府的,但并没有急着从地道中出去。因为大半夜的,她们三个出现在外面定然会引来询问。 而且就算没人询问,她们也无法在深夜出城。因此干脆在地道隐秘的休息间里呆了两个时辰。 此时的唐羽已经掩盖好自己美艳的面容,身上穿的也是便于行动的男装。 这身打扮,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了。但在五岁到十二岁之间的这七年里,她却几乎天天穿着类似的黑衣黑裤。 而她直到十二岁那年,才知道自己并不是之前以为的孤儿出身。相反,她的父亲是彤朝尊贵的轩王爷,而她本应做为郡主,从小在荣华富贵堆里长大。 在知道这些的时候,要说小姑娘心里没怨恨那是不可能的。为什么,出身富贵的她,却过了十二年这种生活? 但,当她那俊美无涛的父亲,温柔地搂着她时,她觉得自己之前吃的苦很值得。至少此时此刻,她能帮得上忙,她能让那双忧郁的双眼绽放希望! 唐羽从有记忆开始,就是一个人,没人告诉她,什么是爹娘,什么是疼爱。 她身边全是和她一样的小孩子,大家都是一个人,所以并不觉得怪。 而后来有各种各样的老师来给他们上课时,也不断暗示,他们都是孤儿,是一位好心人收养了他们。给了他们衣物穿,为他们提供每日的吃用,还为他们请来了好多有本事的老师,只希望大家能学成之后,成为一个有用之人。 就这样,唐羽的幼年与少年都是在学习与磨练中度过的。 慢慢的,她逐渐明白,像他们这样的人,今后都是出去做死士或者暗卫的。而大多数人都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就在她以出色的表现即将结束学习时,陈轩出现了。 温柔俊美的男人带着逼人的气势与相似的眉眼,让唐羽荒芜了十二年的幼小心灵,迅速土崩瓦解。 跟着这位父亲,唐羽过了一段短暂而幸福日子。 仿佛要把之前十二年的父爱都补上一般,陈轩对她说是宠溺也不为过。 她那时候觉得,就算当时就死了,这辈子也挺值了。 然而,陈轩却不觉得那样就值了。在唐羽十五岁那年,他告诉这个女儿,需要她去帮父亲做一件事情。 没有一丝犹豫,唐羽就痛快答应了。 然后,她就按陈轩教的,落水后,嫁给了泰和仁。 陈轩让她盯着泰和仁,防止他查到泰伯府地下的密道,同时也尽力调查下到底是什么人杀的泰和伦。 虽然陈轩那时候也在考虑动手除掉泰和伦,但人还真不是他们杀的。 正因为有人能在泰伯府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泰和伦,这才令陈轩感到非常危险。也让他及时停下了一系列动作,开始蛰伏起来。并把精力转移到了自保以及为今后留退路方面。 不得不说他做得很成功。通过自断臂膀,收缩势力,他做出了一副幡然醒悟,终于认命的模样。这让隆平帝在已经对他动了杀心的情况下,终于还是抬手放过了这个大儿子。也让嘉和帝在登基后,没有狠下心清理他这个曾经给自己带来巨大/麻烦的亲哥哥。 这才让陈轩有时间收拾残局,以图后日。 因此,他开始把手中的棋子一个个放进了棋局之中。 而唐羽正是其中一个比较重要的棋子。 只让唐羽一个人进伯府去完成任务,显然有些困难。因此陈轩还给她派了两个下属,扮作丫鬟跟在她的身边。 这两个丫鬟每过几年就会更换一下,虽然这样的仆人变动确实也符合大户人家的规矩,不过其实主要是防止她们与唐羽结成一伙,最后脱离陈轩的控制。 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五年后,陈轩竟然突然去世了。 一时间,唐羽努力奋斗的所有动力都消失了。这世间就算天翻地覆,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差别了。 心灵极度空虚的情况下,唐羽开始寻求各种刺激。不但借着上香、赏花等机会在外勾搭男子,就连府中相貌不错的小辈泰蔼察也没放过。 以至于,她都无法保证二女儿泰元梅到底是不是泰和仁的种。 自从陈轩去世后,本来非常严密的组织也开始渐渐出现混乱。到后来,留在她身边的两个下属一呆八年也无人前来替换。 好在伯府日子轻松,那两个下属也是苦水里泡出来的,如今有福享就很满足了。 然而这一切如今都成了泡影。 唐羽也非常后悔,当初为了打消伯爷和伯夫人让她离开伯府的念头,她特意把密道中的几处机关做了些变动,让伯府中出现些怪事。 然后再让两个丫鬟去散播谣言,希望借此可以继续留在伯府,留在北苑。 并非是唐羽不想离开伯府,而是因为她真的不能离开。 若是一旦她离开了这里,那么就算皇帝方面没有发现北苑地下那庞大的地道,可陈轩残余势力定然会去检查密道,并重新派人看守密道。 到那时候,她在密道中的所作所为就再难隐瞒。随后自然就会有人来送她去与生父团聚。 在死士营的那七年,让唐羽从来就不相信人心。所以她第一个排除的就是投靠皇帝陈鲲。因为与一般死士不同的是,她是王爷的私生女。这层身份,让她绝不相信,自己能在陈鲲的手下讨到生路。 然而,现在说这些都晚了,北苑中那道围墙一建起来,她就知道密道定然暴露了。这就意味着,残余势力很快就会来找她算账了。 没人比唐羽更清楚,那颗梧桐树下面有什么值得伯爷夫妻如此严密地防守起来了。 而密道暴露后,她留在伯府最大的意义就消失了。与其留下来面对皇帝与残余势力的两面夹击,不如主动逃脱,也许还能争得一线生机。 因此,她才狠下心抛弃了孩子,抛弃了伯府里的那个家。换上了行头,准备为自己的性命争条活路出来。 而这些话,唐羽并没有都告诉身边的两个丫鬟。若是可以,她其实并不想带着这两个人。然而因为不管何时,这两人中,总有一个跟在她身边。所以独自逃跑的计划很难实施。 因此她开始对二人不断洗脑:“如今,密道暴露在即,咱们都是从死士营出来的,所以任务失败是个什么结果也不用我告诉你们吧。” “与其尝够了酷刑再死去,不如奋力一搏,找个偏远点的地方,躲躲风头……” “凭咱们三个的本事,走时再把我私库中那些值钱玩意都带上。只要能有命在,我们到哪儿都能过得不错……” 两个跟了唐羽八年的丫鬟,早就被富贵迷了眼睛。她们就算揭发了唐羽,也不过是回到死士营去吃苦受罪继续做任务。因此三人一拍即合,卷了私库中的财物,深夜一同逃跑了。 而此时,孟岚琥与吴敏,跟着子龙正在唐羽的净房中反复查找。 子龙用动作表示,唐羽最后的气味就消失在这里,然而此处表面上看只是个普通净房罢了。 孟岚琥想到了密道中的那些机关,于是开始打量屋中陈设。 好在这里因为是净房,所以摆放的东西也有限。 吴敏在孟岚琥的指挥下,很快就挨个尝试了一遍。 然而可惜的是,这些都是正常的东西。 就在这时,孟岚琥留意到,在恭桶下面,有个浅托盘,仿佛是为了防止有不洁的东西洒落在地面上而放置的。 这样的摆放,在别处也曾见到,并不特别。只是,在刚才吴敏挪动恭桶时,那托盘全部露了出来,显得特别干净。 干净得……不正常! 除非是新换的托盘,否则这上面应该留下恭桶的压痕和水渍。 吴敏在一旁看到夫人盯着恭桶下面看,虽然不清楚原因,但也立刻意识到,这个托盘有问题。 于是她把恭桶拎开,上去踩了踩,没反应。再伸手去拿,拿不动! 孟岚琥眼睛一亮,说道:“转转看。” 吴敏双手用力,托盘轻微一响,转了个方向。 然而,事情并不简单,她俩发现,这托盘随便你怎么转,这净房中就一点别的动静都没有。 两个人想不明白,于是把众人召集过来,想辙吧。 泰蔼鑫最后提议,用排除法。 先向东转,转半圈,转一圈,这样挨个试下来,如果都不对,就向西转,一个个试,总能找到对的。 这是个笨办法,可眼下也没别的更快的方式,众人也只好如此。 终于,在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后,这净房中突然发出了一阵金属转动的声音。 这声音虽然不大,可在赵英听来实在太悦耳了。他擦了擦汗,说了句话,“我的妈呀,再不好,我都该晕眼了。” 待那阵金属音停止后,大家四处看了一圈又傻眼了。 原来这净房中仍旧没有别的变化。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都觉得被这机关给调戏地不轻。 可子龙却在这时候,一蹿,跳到了托盘上。 然后,那托盘竟然无声无息地就开始下沉! 吴敏一惊,连忙纵身跟了上去。 片刻后,那托盘又升了上来。吴敏和子龙在上面安然无恙。 “夫人,下面是条地道,我带着子龙先去追人吧?”吴敏因为有任务在身,主动请缨道。 孟岚琥知道她底细,也没多做阻拦,只是吩咐如果见到人了,不要急着动手,等后面孟岚重来了再一起抓人。 随后,她让泰祥博赶紧去把他舅舅喊来,该这位武力最强的家伙出来镇场子了。 然而,吴敏等人毕竟拖了太久。就算有子龙带路,等她看到唐羽三人的身影时,出口已经就在眼前了。 为了留住唐羽,吴敏不能再等后面的人,只好抢先动手了。 只是她孤身一人,对方可是三个经过死士营培养的女杀手。局面很快就变得危险起来。 吴敏知道自己是没法子打败三个人的,干脆就拼着以伤换伤,只盯着唐羽一个人不放。 吴敏这种打法终于在唐羽身上留下了伤口。 可这也彻底激怒了唐羽,她不再留手,从怀里掏了一物出来,对着吴敏就是一抖。 她两个丫鬟,一见唐羽的动作,都猛地跳了开来。 吴敏只看见一蓬银光在眼前炸开,接着就感到一阵剧痛袭来,终于栽倒在地。 唐羽正准备灭口,忽然就听不远处,有狗吠声传来。 紧接着,两只狗带着孟岚重就冲了过来。 唐羽三人一见不妙,马上转身,从地道出口蹿了出去。 孟岚重低头看了看吴敏,正想再去看看那出口时,就听那里传来一阵响动,接着就被人把出口给关闭了。 孟岚重想了想,还是先救吴敏才对,于是将人反身背起来,带着两条狗朝回走去。 刚才,子龙在看到吴敏动手时,就立刻朝回跑去。吴敏心中还为此骂了一句“没义气!” 不过,她不知道,子龙是为了求救才跑的。也正因此,孟岚重在看到子龙时,立刻意识到吴敏出了危险。于是他跟着两条灵犬一阵猛蹿,这才险险救下了吴敏的性命。 当众人看到孟岚重背着吴敏回来时,都吃了一惊。 因为吴敏的样子确实非常骇人。她满身满脸都插着细针,而那针上显然也喂了毒,此时吴敏的皮肤已经开始发黑肿胀了。 孟岚琥一见这模样,心就缩成一团,她顾不上掉什么眼泪,立刻对弟弟说道:“你赶紧带着她去宝通禅寺,用轻功去,现在能救她的,估计只有那里了……” 于是,这天不少人都说,亲眼看到了武林高手在京城现身。 而浩能大师在见到吴敏时,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接着就把正在寺中大吃二喝的舒长老赶紧请来救命。 舒洼子刚从南方回来,正在寺中休息加吃吃喝喝,听到有人中了暴雨梨花,一擦嘴,就起身去看看情况了。 当他看到已经肿了一圈的黑人吴敏时,竟“哈”地一声乐了出来。 孟岚重双眼一瞪,就喊道:“长老,赶紧的,不然卤蹄髈以后就都归我了!” “啧!什么狗脾气,我是笑这丫头来得巧!我刚从南边采到了无叶花,她就中了黑岩毒,这也太对症了些,啧啧。让让,给我备好酒菜啊,马上就好。”舒洼子回房取了药箱,开始诊治吴敏。 孟岚琥因为担心不过,在弟弟走后,也套了马车朝禅寺赶来。 她心中后悔不已,不该放吴敏先走,就算逮到了人又怎样?就算知道她是皇帝的人,拦下来又怎样?说到底,无非是还没有把人真正放在心上罢了…… 对自己的虚伪反省了一会后,孟娘子就不再为此纠结。她想好了,吴敏那毒虽然来得快,但浩能那边就算不能彻底治愈,但保命应该是没问题的。 回头,她再想法子,凑出那个解毒的玉脂丸来,哪怕因此被皇帝老儿盯上,她也认了。 当孟岚琥赶到宝通禅寺时,舒洼子已经配好了药,正想给吴敏灌药,他常年治病,对男女倒是没什么顾忌。可孟岚琥见了,立刻抢上前,接过这个活计。 当听到后面还要用药水给吴敏擦全身上下的伤口时,她盯着舒洼子的眼神就有点诡异了…… 舒长老脸皮不薄,淡定地听了孟岚琥几句道谢后,就优哉游哉地吃吃喝喝去了,半点也没为自己的人品感到担心。 而孟岚琥把浓浓的药汤给吴敏喂进嘴后,就按着刚才舒洼子的交代,开始给她擦洗伤口。 她这边正低头擦了一会,就听床上的吴敏微弱地说了句话,“夫人,谢谢您。” 孟岚琥一惊,抬头看去,吴敏那肿成一条缝的眼睛竟微微睁开了些。 她刚想对吴敏说些宽慰的话语,就听吴敏接着说道:“我没想到,死前给我擦身的,竟然会是夫人。我好开心啊……” 孟岚琥一愣,意识到吴敏想错了,就开口劝道:“傻孩子,别胡说,你不会死的,很快就好了。” 吴敏黑肿的脸上露出个难看的笑容,轻轻说道:“嗯,会好的。我终于能见到妹妹和娘亲了,没事的,夫人别伤心。” 孟岚琥有点无语地看着这死活觉得自己快不行了的丫头。 结果吴敏到此时,竟然成了个话痨,她吃力地扭头看着孟岚琥,道:“夫人,我这是回光返照了,我要抓紧时间和您说几句真话,您千万记牢了。” “夫人,皇上知道伯府里有密道了,您和伯爷赶紧主动去说明吧。”吴敏喘了口气,缓了缓。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七点还有一更。 来不及小剧场了,晚上一起补上! 第91章 离奇身世(二更) 吴敏休息一下接着说道:“不过皇上对您二位没恶意,他好像是在找人。我觉得很可能是找唐羽, 不过这些事情都很您没关系, 您就当不知道好了。诶?我怎么说这么多废话?” “再有就是, 您府里下人中, 还有皇上的暗卫。夫人您平日还是长点防人的心眼吧。让我想想还有什么要说啊……” “哦, 对了,我想求您件事情。等我死了以后,您能不能把我和妹妹、娘亲安葬到一处去。我妹妹叫……应该叫李瑚……” 吴敏这话一出, 孟岚琥浑身都绷紧了, 她没想到竟然会在这个时间听到很可能是上辈子自己身世的真相。 吴敏慢慢地回忆起了那短暂的幸福时光。 “我叫李珊, 我家本来日子过得挺好,一家三口在京郊的山脚下住着。爹是个货郎,经常出门贩货,娘就带着我在家绣花养鸡, 有时候还会上山去抓点野味。每次爹回来时, 他都会给我带好吃的,娘也会笑得特别开心。我三岁那年, 娘又生了个妹妹, 起名叫做李瑚。可是妹妹两个月大的时候,爹有一天回来和娘说了些什么, 再然后他们就把房子烧了, 带着我和妹妹连夜跑了。”想起了那段让人心痛的记忆,吴敏脸上表情呆滞了片刻。 “我那时候还小,只记得妹妹路上一直哭一直哭, 我们才跑出去没多远,后面就有人追来了。爹爹看我们这样跑不掉,就让娘带着我和妹妹先走,他回去引开那些人。结果娘路过一个村子时,就把妹妹暂时托一户人家照看些时日,本来娘还想把我也留下,可我死活不松开手,她没法子,只得带着我一起走。我们后来还回去找过爹爹,可怎么都找不到。娘大概是太伤心了,就开始吐血。后来我们躲进山里,娘养了好久,才好些了。”吴敏停下来,半晌没出声。 孟岚琥也不打扰她,只静静地等着。 “我和娘在山里躲了三个多月,有一日,娘去打野味时,家里来了三个叔叔。他们说是爹的亲戚朋友,受爹托付,来寻我们母女。娘回来后,看到他们一激动,又吐了口血。他们给娘吃了些药,才稍微好些。然后他们就让我们收拾东西,搬去和爹爹一起住。我本来有几次都想问娘,为什么不去把妹妹接回来。可走到一个山口时,娘突然把我一推,发动了一个陷阱。那三个叔叔就被娘纠缠着一起掉进了陷阱。”吴敏深吸了口气,可眼泪仍旧顺着眼角流了出来,她无论如何都没法忘记娘为了保住她的性命,最后死时那凄惨却美丽的笑容。 “娘自己做的陷阱,就避开了要害,她挣扎起来,把那三个人都给杀了。然后告诉我,让我回去,把藏在家里的钱取出来,再去收留了妹妹那户人家,在那里等着,她会和爹爹一起来接我们……” “可我那时候太小,不记得妹妹在哪个地方,正想问清楚时,才发现娘已经没了动静。可她的手还握着我的手……” 吴敏那时候不过四岁而已,她花了几天时间,才勉强把母亲的尸体用黄土掩盖起来。 当她回到家中,找出了母亲说的银钱,正要要离开时。忽然有个妇人推门走了进来。 她对吴敏说,她是吴敏的舅妈,说吴敏的妈妈不听家人劝阻非要嫁给吴敏的父亲,结果如今落个身死异乡的结局。 吴敏是不相信这位“舅妈”所说的,可她希望母亲被好好安葬,于是带着“舅妈”去了那个陷阱旁边。 “舅妈”随后简单安葬了吴母后,说要带着吴敏去看看她爹的真面目。 然后,吴敏就真的看到了她爹。她活生生、锦衣玉带、谈笑风生的爹! 而在他爹身边,一个妆容精致,满身华服的女子正温柔地给他斟酒。 到此时,吴敏才有些相信,她娘只是个被贵家公子哥玩弄了的傻女人…… 从此也熄了去找她爹的念头。 当“舅妈”得知吴敏还有个妹妹流落在外时,也派了人前去寻找。可惜吴敏记不清楚地方,妹妹始终也没能找到。 “后来舅妈就把我送去学武,待我十五岁以后帮她办了几件事。这样,她才告诉我,找到妹妹了……可妹妹也死了……后来我想把妹妹安葬到娘亲身边去,结果找到了那户人家以后,我才知道,妹妹过的是什么日子……那家人全是吸血虫!夫人,我不是好人,我给他们下了毒,把他们都杀了。”说到这里,吴敏开心地笑了。 “后来,我就被皇上的人抓了。哦,对了!夫人,这个和尚庙里都是皇帝的人,尤其是那个叫浩能的,他是我们暗卫的老大,您今后小心点,别什么话都跟他说……夫人,我怎么觉得身子轻了好多?是不是魂儿要被拘走了?”此时吴敏全身的黑色在渐渐消退,小命是肯定保住了。 孟岚琥无奈地摇摇头道:“你不是魂要飘了,你是毒消了!”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尴尬,吴敏眨巴眨巴眼,含含糊糊地说道:“那啥,夫人,你能不能当做刚才什么都没听见?” 孟岚琥没忍住,噗嗤乐了起来。 她换了条帕子,一边继续给吴敏擦着伤口,一边随意说道:“你刚才不是在说妹妹的事吗?回头我陪你去把你妹妹安葬到你母亲身边。至于别的话,你明明只说了这些话,哪儿来别的什么东西?” 留遗言失败的吴敏这才放下心来,不多时就睡着了。 当天晚上,泰蔼鑫就以四等伯的身份给皇上递了密折。 当陈鲲看完这份密折后,递给身边人,道:“你看看吧,看我眼光如何。” 那人看完后,叹了口气道:“陛下眼光独到,泰伯爷确实是最好的伯府继承者。他这份坦荡忠心,实在令微臣敬佩。” 原来,泰蔼鑫在孟军师的怂恿下,写了份特别感人的密折。 他把伯府里的事情从前到后,一点不拉的都写了个清清楚楚。这里面大多数都是皇帝已经通过暗卫渠道掌握了的。但是仍旧有些细枝末节是暗卫没能查到的。此时也都被泰蔼鑫写了上去。 他没有拐着弯地夸自己如何忠心,倒是从皇上的安全出发,说了几条建议。 最后还写了点自己的私心,希望陛下能帮忙查查老伯爷泰和伦的死因。他把二叔这些年来的经历也写了出来,深深为他掬了一把同情之泪。 陈鲲笑着说道:“你看,他连那怪水都写出来了,而其他密室都还封死着,没有去试图打开。可见是个心里极清楚的,而且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藏匿点什么。难得一见的忠君之臣啊!想我还是皇子时,就曾亲眼见过他为了一县之民,不辞辛劳、多方筹措,更是不惜得罪上司也要保住民生稳定……很好!把爵位交给他,非常值得。哪怕他就是皇叔的儿子又如何?他连生母杜氏都不会包庇,又如何会为了那人做出逆反颠倒之事,所以不管他身上流着谁的血,这爵位都当得。” 几天后,泰伯府收到了圣上的褒奖。据说是因为泰蔼鑫前不久为皇上提出了诸多有益的建议。例如正月十五的灯市新规矩,就是这位伯爷想出来的。因此陛下决定好好奖励他,不但把他的官职转正,而且还把爵位的等级提了一级。 虽然三等伯依然没法传给儿子,但在皇上面前留了好印象后,以后再慢慢努力,也不是不可能再进几步的。 接着,圣上还赐了一个新的伯府给泰蔼鑫。里面修建得非常精致不说,还都是用最新的材料建的,价值至少是伯府现在府邸的四五倍。 让人有点非议的是,泰伯爷竟然带着全家飞快地搬到了新家,这就有点太急切了。怎么说,不也应该推辞两次,再不好意思地接受吗? 也只有几个知情人清楚,泰蔼鑫这是急着把烫手山芋丢给皇帝呢,在那鬼地方多呆一天,他都担心皇帝突然吃得不消化了,就对他家起点什么疑心,那才是喊冤都不没地喊去了。 不过,这泰伯府也是挺诡异的,他们刚搬到新家,就办了场丧事,据说是伯爷的二婶去世了。 这是泰蔼鑫向陛下请示的内容之一,他表示二叔和堂姐堂弟都很无辜,能否以这种方式保全下来。陈鲲很大度地批了个“可”字。 待泰伯府全家欢天喜地搬进了新家后,有几个鬼祟的人影刚接近北苑就被人无声无息地拿下了。 且不说皇帝陛下在这密道中有何收获,刚办了丧事的泰家此刻正在开夫妻会议。 “吴敏这次为了咱家的事情差点丢了性命,我想认她做个义女没问题吧?”这是孟岚琥提出的要求。 对此,泰蔼鑫完全没意见,那天吴敏差点毒发身亡的惨状可还历历在目呐。 “对了,二叔那边好些了吗?”泰大人对自家这个突然病倒的二叔真有点担心。 一般人受了这种打击,搞不好真能来个郁结于心,一命呜呼的。 “好多了,今日已经能正常吃饭了。我见他没有多少悲痛之色,倒一派解脱放松的模样。应是以前二十多年太过压抑本性了,如今乍一放下,身体里的病症就发了起来。”孟岚琥多少还是通些医术的。 “那就好,他这几十年确实是够憋屈的。对了,我看,该找个机会把大哥给分出去了。这种枉顾伦常、色/欲熏心的家伙,咱家不能多留。”泰蔼鑫想到那敢对婶婶动歪心思的家伙,就觉得一阵腻味。 孟岚琥也有同感,只要一想到还和这种人住一个地方,就觉得家里都不安全。 “嗯,我也觉得和那种人住一起都膈应。不过,这事别太急,刚搬家,咱休息好了,再来清理他们。” 孟岚琥并没有把吴敏之前说的身世之事告诉旁人。因此泰蔼鑫并不知道,泰家中很可能有人身上藏着什么问题。 现在,如果贸然分家,孟岚琥担心坏了皇上的计划。于是就先拖上一阵,让吴敏把分家的事情先向上报一报,看看上面有什么反应,再来具体操作好了。 泰家经过一翻惊/变后,终于回归了平静。 而同一时间,正在逃亡路上的唐羽的日子就不那么好过了。 泰家给她办了丧事后,陈轩的残余势力立刻就知道唐羽出问题了。 之前伯府内发生了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而且后面伯府要搬家,这么大的事情,竟然要等到别人都开始搬动了,他们的人才从别处得到消息。 就算唐羽那个时候已经病得失去了意识,可她身边的两个丫鬟怎么也没提前传出消息来? 且伯府刚搬了新家,这位二婶就死了,要说里面没关系,那些人是没法接受的。 于是他们一面派人去查探北苑密道出了什么问题。一面又去追查唐羽到底是不是真死了。 于是,伯府内下葬的某个空棺材,在一个深夜里,被人挖了开来。 看着空空如也棺材,那人冷笑道:“真是翅膀硬了,竟然让她跑了!” 从那天起,就有几路人,从京城出发,朝着不同的方向搜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吴敏:妈呀,太尴尬了!这遗言说完了,人没死,秘密都说出来了,可咋整? 孟娘子:让你不听我的话,非要得得。 吴敏:幸亏没把伯爷太弱鸡,伯夫人太像老妈子这话说出来,不然…… 孟娘子:没事,回头就让你尝尝老妈子是如何教闺女的,哼哼! ------------------ 唐羽:我发现别人都是“坑爹”,可我和吴敏都是被爹坑……什么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难道我们是前世给某些人戴了绿帽的情人吗? 第92章 七夕被嫌弃(一更) 就在某个组织正在全力追捕唐羽三人时,京中竟爆出了个新八卦。 一向低调不惹事的鹏王爷宠妾灭妻啦! 陈鹏是陈鲲的二弟, 嘉和帝在位时期就一直很老实, 陈鲲登基前后他也没闹出什么幺蛾子。 后来陈鲲看他表现不错, 想要封个官给陈鹏, 还被人谢绝了。说是不想给皇兄添乱, 若子孙里有争气的,再请皇兄关照。 如此识相的皇家兄弟,实在很难得, 所以陈鲲一向对这个弟弟都很够意思。而陈鹏也从不给他哥添堵闹心。 这次没想到, 竟因为一个妾侍闹得在人前丢脸。 陈鲲对这事, 过问了一下,也就没放在心里。他弟虽然有些偏心,但那二王妃也确实够跋扈的,陈鹏到现在家里一个孩子都没, 就是这位的手笔。 而二王妃魏氏的父亲是从一品的协办大学士魏恒川。这次陈鹏的事闹这么大, 也不知有没有这位的插手。 这种八卦消息,传了一阵, 渐渐也就淡了。 转眼到了七月初七, 彤朝七夕节有个风俗,就是未婚也未定亲的少男少女在这一日, 可以到人气最旺的地方挂祈福铃铛。 因京城最繁华旺盛的地方比较集中, 所以每年这个日子,其实也是唯一可以公开让少男少女彼此见面的机会。 当然,也偶尔会遇到脑子不清楚, 跑来惹事的。不过有那运气不好的,遇到了权贵人家的孩子,下场就很感人了。 出了几次这种事后,大家也都明白了,京城里,皇帝眼皮下,天知道你旁边那个小胖墩是不是哪个国公的孙子,你对面那个黑妹是不是哪个郡主……因此还是老实点,君子动眼不动嘴,当然,更不要动手! 而泰祥博之前一直沉迷读书,从没参加过这类“浪费时间”的活动。 不过如今,他的读书生涯算是基本告一段落了,除了等着年底授官,其他时间都是空闲。 而前几日,夏麻县的六人也已经回去报喜了,连带着佰子苏和窦宝都跟着回去看望家人和朋友了。 如今孤家寡人的泰祥博,就常常跑到酬勤馆打发时间。 于是到了七夕这天,他就被同窗好友岳子兮拉着,一起跑到文定街上挂铃铛去了。 “哎,我说老泰啊,你真是白瞎了这张好脸,借我用用就好了。”岳子兮痛心疾首地看着面无表情的泰祥博说道。 泰祥博侧头看了看圆头圆脑小圆脸的岳子兮后,露出个欠扁的笑容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喂!别捣乱,我这发型很难搞的!”岳子兮跳开以后,不知从哪儿摸出面小镜子,左右看看没人留意后,才赶紧前后照了照。 老实说,泰祥博还真没发现岳子兮的发型和平日的有何差别。 他无奈地摇着头道:“你非要拉我来这里挂什么铃铛,当真好无聊啊。不如去隔壁街上逛逛书店吧。” 他这话,正好被路过的一个少年听到,那人露出一副“活该你单身一辈子”的表情,啧啧两声,走开了。 “看看,你丢人了吧,今日可是唯一能见见妙龄女子的好机会,除非你今后要出家求佛问道,不然怎么能错过这个一年才不到两个时辰的好事啊?哎?这么一说,感觉咱们真的和牛郎织女很像诶。”岳子兮絮絮叨叨地说着,不曾想竟引来了身边众人的赞同。 “就是,这时间也忒短了点。去年,我的织女还没飞到,就回家去了,真愁人啊!”一位哥们忧愁地说了一句,逗得大家在一旁哈哈大笑起来。 很快,少年们就分散而去。而不少树下也开始有零星的少女出现了。 这是个不成文的规定,少年要比少女早到一个时辰,而少女还要比少年早些离去。因此双方见面时间真的很短暂,如果运气不好,就算提前约好了,也很容易见不到面就散场了。 岳子兮显然是个老手,拉着泰祥博四处乱转。 一个时辰后,少女渐渐多了起来。泰祥博此时发现,每个铃铛下面都挂了个签子,上面一般都是比较直白的祈福话语,但也有少数,词文清新的好诗。 这倒让他来了点兴趣,竟挨个翻看起来。 他俩正各忙各的,就听前面有人争吵了起来。 “这里明明是我们先挂上去的,你怎么把我们的取下来,挂上自己的了?”一个红衣少女气呼呼地说道。 “我们小姐那是为你好呐。”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口舌伶俐地回道。 红衣女子愣了下,说道:“取下我们的祈福铃,如何成了为我们好了?你胡说八道!” “哎,你自己看看,就你们这字,挂上去肯定会被人笑话的,再看看我们小姐的,诗妙字美,挂在这里才是最应当的!”丫鬟得意洋洋地说道。 这时,丫鬟身后的女子才出声道:“好了,雪涛不要多嘴,过来吧。” “原来不顾先来后到,抢夺她人位置的小姐就是你啊!”红衣女子身边一位身材颀长,紧袖束腰、站姿笔挺的姑娘清脆地开口道。 “你不要胡说,这里可没谁说过,不能把她人的铃铛取下来换自己的,什么抢夺不抢夺的。那是你们自己的字太差了,不配挂在这里!”那个叫雪涛的丫鬟反嘴道。 “你一个下人,屡次替你主子抢着说话,规矩呢?莫非你主子为了保住个良善的名声,不好说这些尖刻刁钻之语,就派你来说,她再扮个好人出来制止。这样,难听话她也说出来了,好人还让她当了,真真是好心计哦!”高个女子毫不客气地揭破了白衣女子的打算。 此时,过来看热闹的人已经不少。本来那白衣女子都打算好了,要借着闹点事情的机会,吸引众人的目光。然后再借机展现出自己的才华和温柔良善。这样一来,附近的优秀男子定会对自己多有好感。 可谁知,事情只做了闹事这一半,就被人揭破了,后面她也没法再按之前计划的那样做了,不然可不就被这可恨的家伙说中了吗? 可要此时认错,那这脸就丢大了。白衣女子快速地想了想后,说道:“这位小姐言重了,之前我家丫鬟不懂事,还请见谅。” 她这一道歉,倒让对面两个女子的脸色缓和了起来。 “不过,此事我还真是出于一片好心。各位且看,这二位小姐之前挂的祈福铃下的签子。”说着就示意丫鬟把刚取下来的两张签子递给大家看。 泰祥博和岳子兮也伸头看了看,只见一张签子上的字迹稚嫩,仿佛三岁小孩刚练笔,内容倒是很正常的祈求家人安康、姻缘美满。而另一张签子上的字谈不上好坏,一般水平。就是那内容比较异常,竟然说得是“天女为情破天条,玉帝为名拆姻缘。谁怜无辜小儿女,一世无母护周全。” 这几句话,在这七夕说来,简直是大煞风景。 一时间,竟有不少人觉得那白衣女子把这两张签子取下来很对。 红衣少女虽然觉得眼下这情景不对,可一时也想不到什么语言,急得满脸通红。 她这好朋友本来从不参加这挂祈福铃的活动,今天是她硬拉来的,就连那签子都是她朋友开着玩笑写了挂上去的。 谁知此时,竟被人挑出来说三道四。 这附近难保没有哪家侯府的孩子,回去一说,搞不好她朋友的名声都要坏了,真的会影响姻缘啊! 正当她额头冒汗时,就听身边朋友开口道:“想来,这位小姐是不赞同我这话了。可我想问问你,若是科举中,有人不同意别人的文章看法,他是不是就有权利把他人的答卷抢过来呢?” “诶?这么说,那白衣小姐也是不太对哦,她如果真觉得不好,派个丫鬟去劝劝不就得了,哪儿来的权利就能随便取别人的铃铛呐?”附近有些少女因各种原因本就对红衣女子有些同情,此时一听,觉得如果都像那白衣女子般,随意取下他人的铃铛,确实不妥。 “姐姐好口才,只是这里并非考场,你我也不是考生。本就是个节日,若是有人说了让大家心情不好的话,我出来制止,应该没什么问题吧?”白衣女子脑子还不错,立即反击道。 “哦?那我就想问问,我这四句话,可有哪儿说得不对?”高个女子不慌不忙地问道。 她这一问,场中就静了片刻。 认真说,这七夕节的神话故事,乍一听很感人,可实在是经不住较真。 若这事真发生在豪门世家与穷放牛娃之间,只怕事情就完全成了个悲剧。那王宝钏与薛平贵的故事,如果去掉最后加上去的那十八天皇后,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吗? 白衣女子咳了声道:“小姐多虑了,这本就是神话故事,当不得真。今日大家来此都是为了姻缘美满而来,你又何必故作清高,用些旁门左道来引人注意?” 她这话就有些毒了,一时间不少人看着那高个女子的眼神都不善了起来。 高个女子也不惊慌,淡笑道:“既然不当真,那小姐你又为何见不得我说几句自己的想法?到底我俩中是谁在当真?且不论什么目的,你擅自取下他人的祈福铃,此事就真的很妥当吗?若按你说的,此时我觉得你这签子也不太好,那我是不是该这样办才好?” 说罢,从袖口取下一段软绳,也不抬头,只一挥手,就听“啪”一声响,树枝上那白衣女子的铃铛就应声而落。 岳子兮最见不得这个,当即就高声喊了句“好!”引来一片哄笑。 那高个女子朝岳子兮这边看了看,然后抱拳对周围行了个礼道:“今日,本是陪着朋友前来,胡诌了几句话,若是败了各位的兴,还请见谅。刚才也不是独为我们自己而争执,只是这世上看法不同的人实在太多。若是谁都觉得自己有权利让看法相异的人闭嘴,那学子们读十几年书难道就是为了做个应声虫吗?为此才在这大庭广众下与人争辩,实在与平日教养相悖,还请各位勿要见笑。”说罢就牵着红衣女子对大家施了个礼,翩翩而去。 泰祥博此时小声嘀咕了句“难得遇到个脑子清楚的,啧。” 红衣女子看到离开了人群后,松了口气道:“锦雯姐,你真厉害!” “嘿嘿,不过我说阿妙啊,你以后还是练练你那狗爬字吧。今儿这事回去不许告诉我娘,听见没?”徒锦雯揪了揪红衣女子的小脸道。 原来这二人正是徒侯府的嫡孙女徒锦雯与郝将军的女儿——郝瑟妙。 七夕过后,没几天,到了七月十五中元节。 这天俗称“鬼节”,各家各户一般都要祭拜先祖的。 而泰伯府也决定要祭拜下死因可疑的泰和伦老伯爷。 中元节这天,佛道两家都会开坛举办仪式。佛家是超度亡人,道家则是庆贺“天、地、水”三官中的“地官”生日,同时也为亡者赎罪的节日。 因为佛道的仪式都很盛大,尤其是道家,今年的中元节还要办个授箓仪式,所以更是热闹非凡。 所以,泰家在去城郊的泰家墓地祭拜了老伯爷泰和伦后,就一同坐车去看道家的授箓仪式。今天,袁道长可是要登台第三次加授道箓的。 泰家在袁道长登台时,捐了五百两银子,道长在台上鞠躬谢过后,仙气满满地飘然下去了。 散场后,泰家正要离开,就看到徒侯府的马车过来了。 于是两家人,免不得就互相见礼,说了几句。 就是这一交错,泰祥博眼尖地发现了,几天前,那位敢当着众人的面“嫌弃七夕”的高个少女。 而此刻,那少女正一脸乖巧地陪着世子妃傅瑛珂与孟岚琥说着话。 至此,泰祥博才知道,原来那天见到的竟然是位熟人…… 第二天,宋山苗师徒来和泰家人告辞,他们明天就要回夏麻去了,问问可有什么东西要捎带的。 孟岚琥一边命人去准备礼物,一边请袁道长给看看他们新家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袁道长也不推辞,花了半天时间,仔细看了一遍后,问道:“不妥之处倒没有,孟善人可需要做些增财旺运的摆设?” 孟岚琥想了下,摇摇头道:“只要没有妨碍就好了,人这一生福禄有限,此时此处多了,他时他处就少了,还是顺其自然吧。” 袁道长笑着点头道:“善人好性情,洒脱似我同道之人。” 两人聊了一阵,孟岚琥备好了礼物,又帮袁道长和宋山苗备了份,这才恭送二人离开。 八月,在外逃亡了两个月的唐羽三人,此时正狼狈不堪地在一片山林中逃窜。 虽然,对三人的组织而言,就算抓到了唐羽,也并没有太多好处。 可若是就这样放任唐羽在外面逍遥,那组织的威慑力就会荡然无存。今后,叛逃之人也将无所顾忌,这对整个组织都是致命的。 而且,唐羽身份特殊,追回来还是有一定用处的。 因此,唐羽三人本来打算就在京郊附近的村里暂时呆一阵的,可没几天,就听村民闲聊,隔壁村子有人在找三个年轻女子。 也幸亏唐羽等人都做了易容,为了方便行事,有个丫鬟更是扮作了男子。这才让村民们没有立刻想到她们头上。 然而若是在这里继续呆下去,那用不了几天,组织就会查到她们头上。毕竟也是新落户人家,嫌疑很大的。 没法子,三个女子只好又继续踏上了逃亡之路。而此时,她们还不知道,京城里,泰家早已经给某人办过了丧事…… 这一路也不知为何,每当她们在一个地方停留不到几天,就会被追上。 今日清晨,三人再一次被追兵查到了行迹。若非她们都是杀手营里练出来的,此刻怕早已经伏诛了。 此时,情形危急,三人迫不得已,开始分头逃窜。 也不知唐羽是坏事做多了,还是运气天生不佳,一路竟然跑进了一条没有出口的山谷中。 眼看,五个追兵已经把她的来路堵住,正慢慢向她包抄而来。 唐羽即将绝望时,忽然山谷中蹿出两人来。 这两人都做黑衣装扮,身手比那五个追兵要好得太多。 他们二话不说就解决了那五个倒霉蛋,然后走到唐羽面前,揭开面巾,说道:“我们乃小姐外家之人,一直在找寻小姐的下落,幸而今日来得及时,还望小姐跟我们去见一见您的外祖父与外祖母。” 唐羽此刻脑子也是蒙的,她从没想过自己还有个外家,生父陈轩曾说她的生母是个青楼女子,而且早已去世。 然而如今在生死关头,竟冒出两个外家的人,不但救了她,还要带她去见什么外祖父…… 没太多选择的唐羽,最终还是跟着他们走了。然而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外家竟然如此了不得…… 转眼到了九月,孟岚琥想着年底大丫的雇佣契就要到期了,于是特地找她过来谈谈。 “大丫,你这年底就到期了,可有何打算吗?”伯夫人把跟着姐姐一起过来的二丫搂在怀里,转头对大丫问道。 大丫看着满脸欢喜的妹妹,轻声说道:“我就厚着脸皮和夫人说实话了,我想留在夫人身边。一是,我确实舍不得您和泰家。二来,也是妹妹离了您就不太好。因此,我想着,不如就在您身边长长久久地留下来。” 孟岚琥笑着点头道:“这倒好说,可你如今也十九了,婚事这个问题,可有想法?” 大丫脸色微红道:“若是……赵英就不错……” 孟岚琥脸上笑意更盛,拉着大丫的手道:“行啊,我就怕你没个主意,这几天我去给你问问那小子的心意,若是他也愿意,我就给你们二人操办起来……” 名为主仆,却更像亲人的三个女子凑在一起叽叽咕咕说了半晌。 然而还没等孟岚琥去问赵英的想法,下午就有仆人来报,有位将军来了,直说是要找大丫二丫姐妹的。 孟岚琥一听就想到了姐妹俩的父亲,连忙把人请了进来,亲自去见。 这位将军正是大丫二丫的父亲周柱子。他本来是被里长蒙骗,顶了里长儿子的名额被拉去当了兵。 可不曾想,这位骨子里还颇有些血勇,在边疆很立了不少战功,这些年累计下来,如今竟然爬到了守卫京城的正五品武将——步军副尉。 周柱子之前驻防在边疆,离家太远,写回去的书信又没有一点回音,他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然而当他好不容易挤进了京城武将行列,兴高采烈地衣锦还乡时,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 什么叫家破人亡,什么叫妻离子散?! 他本来还打算找当时几个坑过他的家伙算账的,没想到当年那场逃荒竟让那几位都死掉了。 就在他感到天地茫茫,孤苦伶仃时,有位族人告诉他,她的两个女儿还活着。她们运气极好,被一位官夫人收留了,吃住都比寻常农户要好得多了。 而顺着族人的指引,周柱子找到了夏麻县泰家的住所。 好在那里已经被孟岚琥以一文钱的价格租给了李二饼。这才让周柱子轻易地得知两个女儿已经跟着官夫人全家进了京城。 记下了泰家的地址,周柱子马不停蹄地赶到京城西区的泰家,结果又扑了个空,说是已经成了伯爷,搬进了内城。 就这样,周柱子历经波折,终于在嘉和二十二年的九月重新见到了分别十四年之久的两个女儿。 当年周柱子走时,大丫五岁,二丫不过两岁,幸好大丫听母亲和奶奶时常念叨父亲,这才对周柱子印象深刻。 而看着与妻子面容有几分相似的两个女儿,周柱子心中酸痛难耐。 作者有话要说:  孟岚琥:儿砸,你最近怎么瘦了? 泰祥博:沉迷读书,无心泡妞,日渐消瘦。 孟岚琥:这样啊,注意点身体吧。 泰蔼鑫:且,小样,你娘那是不稀得揭穿你!知道“注意身体”什么意思吗?啊哈哈哈! 第93章 姐妹(二更) 父女两人抱头痛哭一场,二丫不明所以, 有些紧张害怕地缩在孟岚琥怀里不肯让周柱子抱。 周柱子此时才相信, 自己两个女儿没吃苦不说, 与原本的日子比起来, 简直就算得上享福了。 于是, 这位三十多岁的硬汉,动作迅猛地直接跪下“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夫人的大恩大德,柱子感激不尽!还请夫人再发发慈悲, 允大丫、二丫归家, 让我们父女团聚。我如今出息了, 想让两个丫头也跟着享点福,她们娘和奶奶都不在了,我就剩这俩骨肉了。”周柱子是个粗人,说不出什么好听动人的话来, 可他满眼都是愧疚和期盼, 让孟岚琥见了也心软几分。 于是伯夫人开口道:“你不用急,我并没给两个孩子签过卖身契。大丫的雇佣契本就马上到期, 二丫之前本来一直就没签契。可后来我们要进伯府, 我和夫君的情况也不是太好。所以为了避免被人算计,才给二丫签了道雇佣契。回头解了去就行, 你且带两个孩子团聚, 我随后派人把契约解了,再给你送去。”孟岚琥留了个心眼,十四年不见啊, 就是骨肉父女,也很难说是不是就会真心相对。因此这契书她打算拖一阵,至少确定了两个孩子不会受到欺负了,再解了去。否则孟大王是不会介意,把大丫二丫再抢回来的。 “对了,大丫眼看年纪大了,该起个正名了。之前我想给她换一个,结果这孩子怕你找不到她,硬是顶个小名这么多年,哎……这份亲情,好好珍惜吧。二丫病坏了脑子,你要耐心对待,千万不可吼叫……” 孟岚琥啰啰嗦嗦地说了半天,周柱子如听佛音般,眼睛都不眨一下,脑子还在拼命记。如今他是彻底明白了,他两个闺女这哪儿是遇到什么好人了?分明就是遇到个活菩萨了! 大丫虽然觉得有点对不起夫人,可如今盼了十四年的父亲不但出现在眼前,还成了个五品的武将,实在是太让人欢喜了。 于是,她面上的笑容如何都压不住,手里还在不停地收拾东西。可惜她心思早就乱了,收来收去,一不留神就搜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孟岚琥看着直摇头道:“停停停,你把你和二丫的日用物件收拾好就行了。剩下东西我给你锁着,以后你有了丫鬟婆子,慢慢过来拿就行了。别傻乐了,你爹还等着呢!” 就这样,大丫二丫跟着周柱子离开了伯府,去往城西她们自己的家中了。 孟岚琥乍一下离了大丫,只得自己把杂事先抓起来,然后把这段时间表现还不错的麦穗和香椿提了起来,顶了大丫的缺。 吴敏如今伤早就好了,她倒是想帮忙,可孟岚琥已经想好要认她做义女,就不会再让她干这些事情了,也免得以后丫鬟见了她,少了份看重。 然而三天后的晚饭时分,大丫惊慌失措地跑了回来,她一见到孟岚琥就大哭道:“夫人,夫人!妹妹不见了!” 原来,二丫因为并不清楚周柱子是什么人。但她明白了自己和姐姐要离开孟岚琥,这对她而言是非常不能接受的事情。 于是刚到周家时,她就开始有些不对。如果大丫在跟前,她就要一直拽着姐姐衣服。如果大丫要离开一下,她就会蜷缩着,谁都不让碰。 到了第二天,二丫发现姐姐似乎不准备回泰家,她就开始急了。 可二丫不会疯闹,她最大的动作就是抱头蹲下。 她这样子,让周柱子八尺的汉子眼泪都下来了。 可惜,这位哭红了眼圈的亲爹因为离家太早,在二丫眼中始终是个“坏蛋”。一个把她和姐姐从“娘”身边骗走的坏蛋。 二丫想提醒姐姐回“家”,大丫却抱着她,劝她在这里住下。 二丫到了第三天,终于明白,姐姐不想走。 可二丫想走,她想天天见到娘! 周柱子毕竟是新来京中,他雇佣的下人也是随意在人市上找的,并不太尽心,也没什么经验。 于是到了第三日的下午,二丫竟找了个机会,独自跑出了周家。 当大丫从净房中出来时,还以为妹妹躲在家里哪个角落。 一通好找后,才发现她根本就不在家里。这下,大丫慌了神。 周柱子此时还没放衙,大丫先让下人散出去,四下找人。 接着她就想到了孟岚琥,车夫刚才都被她赶去找人了,一时也顾不上雇马车。大丫再也顾不上什么小姐形象,直跑得发散钗斜,才赶到了伯府。 孟岚琥让大丫先喘口气,接着就命下人出府搜索。 吴敏想了会说:“二丫在城西,她不知道怎么进内城,会不会去了城西的泰家?” 孟岚琥和大丫一听有理,毕竟城西的泰府,二丫还是挺熟悉的,姐姐和孟岚琥都带着她在那附近的街市上转过好多次。 于是孟岚琥让赵英赶来马车,留下大丫在府中做个接应,就和吴敏直奔城西。 可当她们刚出了内城时,突然一个黑影就蹿了过来。 得亏赵英如今力气大,一把勒住缰绳,把马车及时停了下来。 吴敏一翻身就从马车中跃出,她一手轻抚腰间,时刻准备拔出匕首与敌人搏斗。 然而孟岚琥却从窗口探头道:“别忙,好像是二丫。” 孟岚琥这一开口,马车前躺着的黑团子“哇”一声就哭了出来。 那“哇哇”大哭声中,夹着无尽的委屈与依恋,还不时冒出几声“娘”、“娘~”的呼喊。 孟岚琥顾不得周围人误解,连忙奔下马车来,一把抱住脏猴一样的二丫,嘴里连忙安慰道:“娘在这儿,在这儿啊,乖,不哭,不怕,乖啊……” 二丫并不疯傻,她只是智力受损,大概只有几岁小孩的程度。 因此,离开泰府时,模模糊糊记住了一个内城的城门位置。 所以从周家离开后,一路跌跌撞撞,终于找到了内城门口这里。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那守门的士兵看上去特别凶狠。二丫不敢上前,就缩在角落里,每当有马车经过,她就凑上去看看。 刚才泰府马车出内城时,二丫因为认得赵英,所以想也没想就扑了出去。像小孩子一样,当马车险险停在二丫眼前时,她才意识到危险,于是吓得一动不动。 此时孟岚琥正好从车窗中探出头来说了句话,才算是让这孩子醒了过来,知道哭知道怕了。 当在伯府里急得团团转的大丫,见到妹妹小黑猴似的被夫人抱回来时,边哭边轻轻捶二丫。 “你想夫人就不要姐姐了吗?要是你丢了姐姐还怎么活啊?你个没心肝的小坏蛋……呜呜呜”大丫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二丫也知道自己做错了,小声抽泣着,反复嘟囔道“娘”、“姐姐”、“别丢下二丫”…… 这一天把周家闹得人仰马翻,待到周柱子回到家时,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死死扒着孟岚琥不肯松手的二丫,吭哧了半天才小声说道:“夫人,夫人能不能收留一阵二丫,待,待我跟她熟悉些了,再接她家来。” 孟岚琥也有此意,点头道:“二丫不比普通孩子,她认人慢。毕竟你对他来说,还是个陌生人,你多花些时间,让她熟悉你了,再有大丫劝着,想来会好起来的。” 周柱子有点惭愧地说道:“我是个粗人,一向也不会照顾孩子。多亏夫人这些年来,对我两个丫头教导照顾。我也不会说啥漂亮话,夫人今后但有吩咐,老周绝无二话!” 大丫从这天起就过上了两边跑的日子。 她把家里的事情接过手后,先花了几天调整。因为之前跟着孟岚琥没少处理伯府家务,所以大丫做起来得心应手,几天就把不大的周家给打理的清清楚楚了。 把家里安顿好了,大丫每天就下午到泰伯府这边看看妹妹,吃晚饭前再回家去。 她还经常给大家带点小东西,孟岚琥本来想着这丫头如今身份地位都变了,婚事还是先等等吧。 可谁知,有天二丫不太高兴地找孟岚琥告状“姐姐偏心眼,老给赵大哥带好吃的,二丫都没有那么多,偏心不好!” 孟岚琥一边笑点着二丫的脑袋瓜,一边心中有了想法。 这样看来,大丫似乎还真对赵英挺上心啊,可他俩这身份,如今可差不少呢?这事最好还是问清楚了再说,免得搞出误会,就伤感情了。 于是两天后,孟岚琥找了个机会拉着大丫到房里单独说话。 “大丫啊,你现在是怎么想的?赵英那事……”孟岚琥小声问道。 “夫人,我,我是真,真喜欢赵大哥,可我发现……最近赵哥有点躲着我……夫人,我也不知该怎么好……”大丫是个死心眼,自打想着要和赵英一起过日子了,就再没别的念头。 可谁知,老天爱玩笑,十四年毫无音信的父亲竟然就这么蹦了出来。连带着,她也成了官家小姐。这自然是好事,可却让大丫与赵英之间有了隔阂。 孟岚琥想了下道:“赵英我是从人牙子手里买下的,他现在身份确实和你差得挺大。这婚事不能只谈感情,不信的话,你现在对你父亲说,要嫁赵英,他肯定也不会同意。所以,这事得看赵英了。他若愿意为了你努力上进,我自然会给他机会。他若觉得压力太大,那我劝你还是早点放下。大丫,你别嫌夫人我说话太势力,这亲事如果想要一辈子不后悔,就不能只考虑眼前的感情。我会先去问问赵英的意思,你自己最好也冷静冷静吧。” 大丫知道孟岚琥愿意对她说这些话,那是真的对她好,看重她,才会费这个心。因此也认真地点头道:“夫人,我会回去好好考虑考虑的,不管以后怎样,我不会给您丢脸,让您失望的!” 孟岚琥有点好笑,又有点感动地看着明明动了心,却不得不压抑着慎重考虑的少女,也希望这事能有个皆大欢喜的好结局。 第二天,她找到赵英,把这事问了出来。 谁知道赵英低头沉默了一阵后,说道:“夫人,大丫是个好姑娘。她应该嫁个官老爷,享一辈子福。不应该……” 孟岚琥突然抬手一巴掌拍在赵英脑门上,把赵英都给打蒙住了。他抬头看过去时才发现,夫人的双眼中满是失望。 “赵英啊赵英,我就问你一句,如果大丫现在还是我的大丫鬟,你愿不愿意娶她?”孟岚琥严肃地问道。 赵英愣了愣道:“那自然……可她如今已经是大小姐了啊!” 孟岚琥叹了口气道:“她变好了,你就不能努力也变好,变得能配上她吗?” “可,可我要怎么配得上啊?”赵英语带哽咽地,抱头蹲在了地上。此刻这少年才露出了隐藏许久的痛苦与不舍。 孟岚琥见此倒松了口气,原来并不是大丫的一厢情愿,真是太好了。 “你是不是傻啊?夫人我找你来,就是专门来看你笑话的吗?跟我来!”孟岚琥没好气地踢了赵英一脚,抬腿朝她的小书房走去。 自打搬了新家后,孟岚琥也有了自己的小书房。平日理个帐,写个信多在这里。 当赵英不知所措地跟着孟岚琥进了书房后,就看夫人从屉子里取出了一张纸来。 “喏,现在我就去给你办放良的手续,这是你的身契,回头办好了就到衙门去给你换成户籍贴。然后你不是跟在伯爷身边一阵子了吗?我看你做事还成,就帮我弟弟请你做个师爷。你知道我弟弟那情况的,他平日没多少事,但一忙起来就都是大事。你帮他想周全些,再跟着他在户部里学点账本上的猫腻。等明年,我出本钱,你给我跑点生意。咱俩算合伙,赚了对半分,赔了你就白辛苦,如何?” 赵英早就呆在原地,不知做何表情了。 几天后,伯府里的下人们就知道了一个大消息。伯爷把身边的长随放了良不说,还给安排了个师爷的身份,跟着夫人弟弟做事去了。 这,这一下就是鱼跃龙门了啊!以后赵英的前途可就很难估量了,总之是不会再做回仆役之流了。 泰蔼鑫其实挺舍不得赵英的,如此得力又忠心的手下,去哪儿好找啊。 可再舍不得,也没有拦着人家上进的,因此还特意送了些书籍给他。赵英以前跟着泰祥博学会了认字,也知道伯爷给他的都是当用的好书,十分珍惜地收好了。 如今大丫已经清楚了赵英的心思,又听夫人说了今后的安排,只觉得天高云淡,每个人都看着那么可爱可亲。 回到家中,她不好跟父亲说赵英的事,就一个劲地把夫人夸了又夸。 周柱子这段时间,也见天的跑伯府去见二丫和接大丫,所以还真没少见到孟岚琥。 他当初离家时不过二十岁的少年,又以为家中妻儿俱在,所以一直洁身自好,没有沾染些花红柳绿。 如今在京中安好了家,女儿也都找到了,周柱子这心中就渐渐起了别的念头。 他本就对孟岚琥感恩不尽,又天天听女儿回来把孟夫人夸得好比天仙。 时间一长,这位就生出了点不该有的绮思。 夫人真心善,夫人真好看,夫人真聪明,夫人……她怎么就不是我的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黑猴子二丫:娘!娘!哇哇哇~ 孟岚琥:娘在这儿,不哭不怕啊~ 路人甲:哇!这是哪家的小姐丢了?看把这当娘的给急得,好险没上吊。 路人乙:嗨,这搞不好就是家中庶女为了争宠把嫡女骗出来扔了的戏码,啧啧,幸亏找到了,你看那小姐都成小叫花了! 路人丙:什么?伯府嫡女被庶女骗出来当了小叫花? 路人丁:啥子?伯府妻女被叔叔骗出来卖给了叫花子? 路人戊:哇擦,伯府叔叔够狠啊!把原配妻女扔在老家做了叫花,自己另娶了公主娘娘! 暗卫甲:靠,这么大的事情,我要赶紧上报! 伯府二叔:估计上辈子我应该叫窦娥…… ---------------------- 今天迟到了,再给大家道个歉!祝妹砸们周末愉快!我得赶紧溜啦,哇咔咔 第94章 挖墙脚 话说自打周柱子意识到自己生出了歪心后,就不敢再去伯府, 生怕不小心露了行迹, 让大家难做。 可他就不是那种能把事情深藏的性子, 憋得烦闷了, 就时常喝酒解愁。 跟周柱子关系最好的, 是一位与他一路从底层爬上来的武将宋东峰。 这位如今当的是四等侍卫,可名头却不小。他以前在驻守边防时,虽是武将, 可脑子极灵光, 常常给上司出谋划策。又因计谋多数都能成功, 所以得了个外号叫“送东风”。 这天他正好来找周柱子聊天,两人就摆了个小桌,要厨房整治了些小菜后,开始边喝边聊。 柱子因心中烦闷, 酒喝得又快又多。不多时, 宋东峰就发现好友有点不对劲了。 眼看周柱子已经喝得有点蒙了,他伸手盖住了好友的酒杯, 说道:“我说柱子啊, 你还拿不拿我当兄弟了。心里藏什么愁事了,竟然都不告诉我, 使劲把自己灌醉就能解决了?别喝了, 赶紧说说。” 周柱子本就信任宋东峰,再加上喝得高了,竟不自主地说出了心里的坏念头。 “你他玛出息了啊, 当初介绍那么多漂亮的黄花大闺女,你非说自己在老家成了亲,不要。如今刚到京城没多久,你就自己找上一个了!”宋东峰听了也很惊讶,忍不住拍了周柱子一巴掌。 “你说你看上就看上吧,怎么偏偏看上人家婆娘了?就长那么美吗?”宋东峰好奇问了一句。 柱子点头道:“美得很,和那庙里的观音菩萨一样!” 宋东峰一脸黑线,要知道乡下的观音庙里,那菩萨像可真谈不上多美,有的甚至修得和一胖老爷们差不多,而且嘴巴上还有一撮胡子。(观音:蠢货,老子早先本来就是男的!) “那个什么孟娘子多大年岁了,听你说她儿子可是今年的探花啊。她应该不老小了吧?”宋东峰想找法子打消好友的念头。 周柱子醉晕晕地咧嘴一笑道:“比我小两岁,正好!” “好你个锤子!”宋东峰小声骂了一句。 谁知这一骂,竟让醉猫周柱子掉下几滴猫尿来。 他一脸委屈地说道:“我知道自己像个锤子!看上了人家的好婆姨。可她真是太好了,我怎么都忘不掉。晚上一闭眼,脑子里全是她,梦里也是她。总想跟她说说话,哪怕是骂我两句都成啊……” 宋东峰一脸无奈地听着好哥们絮絮叨叨说了一夜,终于醉成了一滩烂泥后,这才起身离开了周家。 这位脑子里弯弯很多的宋东峰,回家后想了一夜,终于觉得自己这次也能给哥们送一回“东风”了。 次日晚上,他再次来到周家,拽着周柱子进屋子说起了悄悄话。 “你现在酒醒了吧?”宋东峰先问了这么一句。 周柱子脸红地点头道:“醒了醒了,昨日胡说八道,峰子你别当真啊?” “我还就当真了,你现在好好想下,是不是真的就想要那孟娘子。是想和她做对露水夫妻,还是想要两人长长久久在一起?”宋东峰眼露贼光地说道。 周柱子知道自家兄弟那真是一肚子“坏水”。此时听他这话,竟仿佛不管他选哪个,宋东峰都能想法子办到。 他想了一会,脑子里又冒出孟岚琥温柔甜美的笑容,终于一咬牙说道:“要做那长久夫妻!” 宋东峰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既是如此,咱们说不得就要先做点手脚,坏了那孟娘子与她夫君的婚姻。” 周柱子面色一滞,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宋东峰恨他不争气地说道:“大不了,你以后得了她,对她千依百顺,对她孩子就和对自己孩子一样,女人图的不就这两样?我不信她那官老爷夫君就能对她有多好。” 周柱子一直以来,和泰蔼鑫并未正式打过交道。虽然大丫总夸孟岚琥,可她一个未嫁的女子,也不好谈别人夫妻的事情。因此,周柱子还真不了解孟岚琥与她夫君是个什么情况。 此时听宋东峰这么一说,心中暗暗地觉得自己以后肯定会比泰老爷对孟夫人更好。 接着,这位平日常去花楼体察民情的宋东峰,就开始说起了他的计划。 “你这事,得先让人家对你有好感,对你动点心。这一步非常重要,做得好了,能一箭双雕。做不好,你后面也彻底没戏。” “怎么个一箭双雕法啊?”周柱子此时已经一心想要把孟娘子弄进周家,自然是对宋东峰的话非常在意。 “你想啊,你若是在孟娘子跟前卖了好,让她动了心,那是不是就让她和你变一条心了?而她的相公发现娘子对自己不那么在意了,自然会生气。以我对读书人的了解,他们铁定不好意思对自己娘子说什么你要多在意我的话,相反,而是你不在意我,我就更不在意你,看我俩谁到底谁服软。这样一来,他们夫妻离心,你和孟娘子同心,可不就是一箭双雕吗?”宋东峰把自己的想法细细说明。 周柱子听得恍然大悟,道:“可我该怎么让孟娘子与我同心,让他们夫妻离心呢?” “啧,你真是个榆木疙瘩!平日里让你一起去花楼逛逛也不去。如今自然不会懂得女人心思了!算了,我这做兄弟的,就再帮你一把。”宋东峰喝了口茶,润润嘴巴,继续说道。 “女子都喜欢好看、漂亮又值钱的玩意。当然,你一开始不能送太贵重的东西,那就露了痕迹。这个可以让你闺女帮忙,就说想谢谢孟娘子,又不知送什么好,让她去挑一挑,你付钱就行。然后你下次去,就能有话和孟娘子说了,问问她东西有啥问题没?就说自己担心闺女不识货被人骗。后面还能问问她喜欢啥颜色啊,啥香味啊,这不,你俩就渐渐能聊上了。”宋东峰越说越得意。 而周柱子的眼睛也越睁越大,看自家哥们的眼神都快赶上看那活神仙了。 “待你俩关系熟了,你就要开始想着法的夸自己。你要把自己这些年守身如玉的事好好说说,女人爱听这个。然后你就要把以后,你打算如何对自己娘子,都说一遍。记住一定要说得诚恳,你若想着骗人,也许能糊弄一时,可时间一久,女子十有八/九是要发现的。那时候估计她就不会再见你了。”宋东峰想起自己的经历,赶紧嘱咐了几句。 “这孟娘子若是个精明的,待你多说几次这种话后,她就该明白你的心思了。这时候若是她避开你,那说明她对你还没那么动心,你得继续努力。可若是她愿意继续听你瞎叨叨,那恭喜你,事情就有希望了。”宋东峰摸了摸下巴,看着周柱子一乐。 “接下来,你就要在他夫君这边下点力气了。咱们要给他搞点艳遇啥的,男人一旦在外面有了相好的,对家里的黄脸婆就会越看越不顺眼。这事交给我来办,铁定让那泰老爷美得不想着家,嘿嘿嘿。”宋东峰猥琐地笑了会。 “然后咱们就这么,这么办……”他凑到周柱子耳边小声嘀咕了一阵。 就看周柱子这大老爷们的脸色有大惊有大喜,中间还带出点羞涩红润,实在让人不忍直视。 接受了哥们送来的“东风”后,从这天起,周柱子就开始有了变化。 他头一次敢在孟岚琥面前闲聊上几句了,“大丫前日买的那纱花,我也不知好与歹,夫人看了,别笑话我们。” 孟岚琥笑着道:“那纱花轻薄鲜艳,这月份戴正好,就是我年纪大了,不好戴这小姑娘的东西,让大丫给我闺女了。” “夫人说的是,大丫估计还把您当成和她一样的呐,不过我也强不了多少,总觉得夫人还不过二十来岁。”周柱子说的是心里话,所以不显得轻浮,倒让孟岚琥没往心里去,只当是糙老爷们有啥说啥。 后来,周柱子又借着给大丫二丫取名字的理由,和孟岚琥前后聊了几次,他觉着应该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已经有人注意到最近这段时间,他来伯府来得勤快了些。 这天晚上,伯爷两口子躺着说起了闲话。 “娘子啊,二丫如今对她父亲好点了吗?”泰蔼鑫摸着娘子顺滑的头发,随意问道。 “好多了,如今终于明白那是她爹了,不容易啊……”孟岚琥叹了口气笑道。 “那周大人就没说把二丫接回家去吗?”伯爷问道。 孟岚琥想了下,最近还真没听过周柱子提这事啊。于是,她有点拿不准地说道:“恐怕是担心急着接回去,万一前功尽弃,后面就更不好与女儿亲近了吧……” “我觉得那家伙最近可来得太勤快了,你可留点神啊,要是敢对不起我,我就把官一辞,天天在家守着你!”泰大人才不是宋东峰以为的那种死要脸的读书人呢,他此刻正搂着娘子一边咬耳朵,一边恶狠狠地“威胁”孟岚琥不许变心…… 孟岚琥被泰蔼鑫逗得直笑,她边喘边说,“我眼瞎啊,放着英俊潇洒的少卿老爷不要,跟着个粗人武将私奔吗?哈,哈哈,别咬了,痒死了!” “哼!我不管,下次他来,你让人来请我,我要让他羞愧自残,知难而退!”泰蔼鑫想起了管家儿子蔡山照对他说的话,那周柱子虽然是个粗人,可长得很有男人气概,下人里不少仆妇都盯着他那孔武有力的身板看个不停呐! 因此,当周柱子再次来到伯府,正和孟岚琥说起自己十四年来守身如玉的光荣事迹时,泰伯爷状似无意地走进了客厅。 “诶?周大人,你也是太客气了。每次来都不让人惊动我,这次要不是娘子特意通知我,我可就又见不着你这位常客的面了,那可就太失礼了!”泰蔼鑫这番话若是宋东峰来听,那是能听出不少意思,有讽刺周柱子登门不拜见男主人只拜见女主人的失礼,有暗示孟娘子已经察觉不妥,主动请丈夫来解决的意思,有指责周柱子来得勤却不敢见正主的心虚…… 不过周柱子虽然听不出这么多意思,但他也能感觉到,这位伯爷似乎来者不善。 有了泰蔼鑫的加入,孟岚琥就如同一般的官夫人那样,不再出声,只默默听二人聊天了。 不过泰蔼鑫却没让娘子闲着,一会问她茶是不是凉了,要不要换杯新的。一会又让她别喝太浓,晚上睡不着对身体不好。后来干脆一边与周柱子说话,一边起身走到孟岚琥身后,给她轻轻按揉肩部。 这天下午,周柱子离开泰伯府时,就如同斗败了的公鸡般垂头丧气,一语不发。 都是男人,他已经明白伯爷还是给他留了面子的。 在察觉到周柱子对他的娘子有所图谋的情况下,伯爷只是用言语和行动展示了他们夫妻感情深厚,让他能体面的知难而退,这已经是看在了大丫二丫的面子上,做得最大让步了。 而根据下午的相处,周柱子也能看出,泰大人并不是那种把娘子只当个管家婆般的官老爷。他是真的在乎孟岚琥,在乎到有些不顾颜面的程度。 周柱子也想过,要他当着外人的面给娘子按摩捶背,他也……似乎还真做不到。背着人,让他跪着捶脚,他都肯,可当着人,男人的面子就比黄金还贵啊!可见这位伯爷实际上应该是个不要脸的…… 对付不要脸的男人,周柱子觉得自己实在是没什么战斗力,于是找到狗头军师宋东峰说道:“这事怕不成了,那伯爷似乎和你说得不太一样。” 接着就把白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宋东峰越听越惊讶,最后忍不住赞道:“真是一位不要脸的好汉!” 周柱子有些无语地看着对面的狗头,说道:“你和人家伯爷一比,就不行了,啥主意嘛……” “咳咳,”宋东峰清了清嗓子,道:“这是我们没有摸查过敌情,我本来想让你当一回西门庆,可惜孟娘子既不是那潘金莲,泰老爷也不是那武大郎。啧,这次算我没想好,不过别忙,我还有第二步!” 几天后,泰蔼鑫散衙回家时,就听前面一阵喧闹。 因为伯府离大理寺不远,所以泰蔼鑫除了早朝要坐马车去,待到了大理寺上衙后,就让马车回家,他散衙后步行回去就行。 于是当他走到喧哗处时,就见到路边正在演一出卖身葬父的老套戏码。让泰大人比较感兴趣的是,这位一身素白,哭得梨花带雨的“孝女”似乎正在人群中找寻什么…… 当她的眼光落到泰蔼鑫身上时,立刻就亮了一瞬,哭得也更加卖力了。 泰大人正有些疑惑,不知自己是哪儿让这位“孝女”看上了。 就看旁边突然有位混混打扮的丑男钻出来,奸笑道:“小娘子,跟我走吧,让大爷帮你尽尽心。” 说着,他丢下一锭银子就去拉那身材婀娜,面容娇媚的女子。 若是旁人买了这女子也倒罢了,偏偏这位混混不是一般的丑,丑中还带着几分猥琐,猥琐里透出些淫/贱。此时他强抢民女般去扯拽那美丽女子,画面实在是让人不忍直视。 而此时,那柔弱女子头发已经被摇得散落下来,乌黑秀发间,白皙的脸庞上挂满了泪珠,让她更添了一份柔美。 “大爷,大爷,救救奴,救救奴吧!”那女子看泰蔼鑫不为所动,仿佛被那混混丑鬼拖着踉跄了几步,跪倒在泰蔼鑫脚前,伸出一只芊芊玉手道:“官爷,救救奴家吧……” 她话没说完,就见泰蔼鑫伸手在腰间摸了摸,女子以为这家伙总算是动心要掏钱了,谁知泰大人摸过后,点点头道:“大家看热闹防着点小偷啊,我还有急事,先走一步。” 说罢就丢下目瞪口呆的“孝女”与混混,潇洒地拍拍屁股走了…… 此时人群中已经有明白人笑出了声道:“好一个仙人跳啊,可惜泰大人精明的很,哈哈哈,走吧走吧,再不走,巡逻的衙役来了,你们可不好交代啊!” 晚上,泰蔼鑫向娘子表功道:“娘子,为夫今日识破了一桩骗局!” “哦?说来听听。”孟岚琥也有点好奇。 “今日,散衙时,路边有位卖身葬父的女子正在嚎哭。”泰蔼鑫说到这里,就见娘子眉毛微抬。 他连忙接着说道:“后来有个男人出来掏钱买她,可她却百般的向人哭求救命。当她走到我面前时,趁乱想伸手摸我腰间荷包,不过被我及时发现了,哈哈哈!” 孟岚琥又好笑又无奈地看着这位只想着自己小钱袋的泰大人,不由得,为那俩骗子生出了一丝同情来。 “我走时,还提醒了众人,防着点小偷,想来这两个骗子应是无法得逞了。要不是碍于那是个女子,我本想着抓她去衙门审审的。可我又担心抓她时,被她诬赖个非礼什么的,那就不好听了,所以才放了她一马,哼哼!”泰蔼鑫觉得自己考虑周到,得意洋洋地等着听娘子表扬表扬他。 谁知娘子只是淡淡地问道:“那女子是朝你一人伸手啊,还是朝别人也伸手了?” “嗯?哦……好像就朝我一人啊,娘子的意思是,她本就是冲着我来的?可她是如何知道,我今天把所有私房钱都带在身边,想要给娘子卖个八宝梳妆盒的?”钻进钱眼里去的泰大人一时没找对重点。 “那女子相貌如何?”孟岚琥摇摇头,继续问道。 “啊?就比较正常吧,眼睛鼻子都有,啥也没缺。”泰大人还在思考着家里会不会有内贼这个严肃的问题,顺嘴就把自己的审美观给暴露了出来。 孟岚琥知道这位脑子是掰不过来了,也懒得告诉他真相,只是自己低头沉思起来。 片刻后,她想到了什么,面色难看了起来。 她知道,若是有人想在泰府安插间人的话,这法子就太粗糙直白了些,且这样进府的人,很容易被主母针对防范,并不适合做为打探消息、监视之用。 而排除了这个可能后,那么把人塞进泰府,还可能是为了在她与泰蔼鑫之间制造矛盾挑起争端。 能做这种事情的,无非就几个人。一个是杜氏,她试过几次给泰蔼鑫塞人。这次有可能是她再出昏招。再一个就可能是周柱子了。 虽然如今孟岚琥也明白了周柱子那点不能言说的心思,可她觉得只要自己主意正,周柱子也无法硬抢自己不是。 然而,如今她意识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在自己身上无法下手,不意味着他在泰蔼鑫身上无法动手脚啊。 孟岚琥这时才明白过来,自己疏忽了。都说宽于待人、严于律己。可事实上,人们对自己总是更宽容些。 孟岚琥也不例外,这事若发生在泰蔼鑫身上,恐怕她早就出手了。 可一旦,别人钦慕的是自己,她好像就有点不那么紧张了。也许在内心深处,她还有点小得意。 虎嬷嬷一面检讨自己的问题,一面也有些同情自己。谁让她上辈子和这辈子都没被人偷偷爱慕过呢,这不就难免对自己放松了一点要求吗? 既然想明了问题所在,孟娘子就准备出手了。 不过这事,她打算给周家留最后一个台阶,毕竟大丫、二丫可是她带在身边喜爱了这么久的孩子呢。 于是,第二天下午,孟岚琥就对大丫说了一番话。 她给大丫说了个挖好友墙角的故事。 大丫开始听着还觉得好笑又有点羞人,可她渐渐听出了孟岚琥的言外之意。 在起初的难以置信后,大丫再联想起自己爹爹的诸多举动,她终于意识到,夫人这是在用委婉的方法,告知她实情。 大丫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周家的,可她知道,若再不做点什么,他们周家就要惹出大/麻烦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孝女:我擦!这是个什么玩意?老娘就差露胸脯了,他竟然去检查我有没有偷他的荷包?!去尼玛的荷包!! 混混:这是个人才啊!面对女色巍然不动,而且深深地明白,男人可以没长相,没女人,但是绝不能没有钱!!! ------------------ 周末板凳休息休息,就不双更了啊,下个节日咱们再爆发爆发,诶嘿嘿嘿,妹子们周末愉快,么么哒! 第95章 年底各自忙(一更) 在大丫心中,孟岚琥既是主子, 又是母亲, 更是恩人。 而父亲是她的血亲长辈, 这两位都是她想好好敬重, 好好对待的人。 可如今, 自己父亲做的这事……她都不知该说什么好。然而她清楚,若不能及时让父亲醒悟,他们周家必定会陷入危险的境地。 当天晚上, 周柱子与女儿大丫谈了很久。 看着女儿清澈的眼神, 这位武将感到了难堪与后悔。 他可以对自己铁哥们说出心中的隐秘, 甚至是一起讨论如何破坏他人的夫妻感情。 可当着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的面,他感到了自己的卑鄙。算计女儿的大恩人这种事情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于是当宋东峰来问周柱子进展时,竟然发现好友已经不战而退,放弃了…… 两人依旧摆上小桌, 热好酒菜, 边喝边聊上几句。 当他们说到之前那事时,周柱子摇头道:“那事是我不对, 不该起那念头, 对不住恩人。多谢兄弟为我白忙一场,不提了, 来, 喝酒!” 宋东峰对女人这事看得很轻,抢也罢,放也罢, 再他看来都不是什么大事。 如今好友都不再纠缠这事了,他也就没再怂恿周柱子去坏人姻缘了。 于是点头道:“行啊,反正我是觉得女人嘛,也就那样。你要想找个乐,那等下,哥哥我带你去爽快爽快。你要想找个踏实婆娘,让那媒婆给你可着年轻貌美又贤惠的小娘子好好挑去,犯不着去惦记那老女人……” 他话音未落,就听门口“哐当”一声,接着一阵碗盘碎裂声就传了过来。 然后,只见大丫气呼呼走了进来,插腰对着宋东峰说道:“好啊!我就说我爹以前可老实了,怎么如今变成这样了。我娘和奶奶到死都说我爹是个闷瓜老实头子,担心他在外面吃亏受欺负。如今可倒好,跟着宋叔叔你,你俩都看看,你们办的是什么事!我可告诉你啊,人家泰伯爷不是不清楚,人家是不想让我和妹妹没脸,才一直没发作出来。以后你要再这样,我就去找宋娘子说,让她知道知道你都说了干了些啥事情!” “你这丫头,快别说了。你峰叔那是为了帮我,他本来也劝我熄了那心,是你爹我不争气……”周柱子连忙拦着大丫,替宋东峰辩解。 “夫人说过,真正的良友会导人向善、催人奋进。宋叔既然知道我爹不对,为何不但不尽力阻拦反倒帮着出些馊主意呢?不是损友才会帮人作恶吗?”大丫一番话,说得两个大男人都下不来台。 宋东峰咳嗽了声,道:“这事,侄女说得对!我和你爹都错了!以后不会再干了,侄女原谅我们这一回吧。” 倒不是宋东峰真得这么快就觉悟了,实在是他的娘子方氏是在边关娶的。方家有套祖传鞭法,非常厉害。而方氏深得其中精髓,若真惹毛了她,夫妻对打起来,吃亏的还不定是谁呢? 至此,宋东峰和周柱子是真的不再想那坏事,转头去说别的闲话了。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周柱子都没再去过泰府。直到他终于平静下来了,才又恢复了每日接大丫,看望二丫的习惯。 不过,他也不再想法设法地去找孟岚琥说话了,两人如果见到了就聊两句,没见到也不会特意去做什么。 一场小波澜就这样在将起未起时烟消云散。 伯爷夫妻顺利地解决了一个小问题的时候,宫中陈鲲的嫡长子迎来了周岁。 皇上他给这个来之不易的大儿子想了好久的名字,最后终于决定就叫陈壕。 一是取了皇后谢皓余中“皓”的同音;再来是因为浩然大师给这皇家嫡长子卜算了下,说他五行中缺土,所以就起了这么个名字。 陈壕的周岁宴但凡是够资格出席的豪门高官,都赶来参加了。 如今做为三等伯的泰蔼鑫自然也没拉下。 他和孟岚琥商量过后,找来工匠做了一套木制不倒翁娃娃。这一套七个娃娃还能一个套一个的装起来。 这玩意是孟岚琥上辈子在罗刹国送来的礼品中见过的,工艺并不复杂,但颜色鲜艳,又有一定的可玩性。送给满周岁的嫡皇子,应是不错的。 泰府做的这套娃娃,在外型上自然不是罗刹国的风格,而是七个胖乎乎笑呵呵颜色各异的仙童模样。 因不倒翁外型是个葫芦模样,而葫芦又寓意福禄,因此这礼品名称就定为了“葫芦娃”套装。 还别说,当陈鲲和皇后谢皓余打开一看,顿时就被这逗趣的玩意给吸引了。两个平日里,在外人面前总得端着点的大人,把七个娃娃依次排好后,一个个点得东倒西歪。 门外伺候的下人们听到陛下和娘娘笑得欢快,都不禁心情放松起来。有那贼精的,还琢磨,不知是哪家送的东西得了圣心,回头搞不好要得点好处了。 陈壕的周岁宴,大家都喜气洋洋地捡那好听话不要钱地说,恭喜了陛下娘娘后,再吃了顿宫宴,就算办完了。 泰蔼鑫回家后,对孟岚琥说:“皇上真是精明啊!” “哦?”孟岚琥扬起一边眉毛露出个问询的神色。 “你看,陛下办一个周岁宴,收了多少好礼,大家都上赶着送好东西。回头每年还能办个生辰宴,待生多几个……啧啧,如此光明正大的收礼,也不用担心有人弹劾,真是不错。”泰蔼鑫羡慕不已地说到。 “你呀,什么时候能改改这钻钱眼的毛病。”孟岚琥无奈地摇头说道。 “非也非也,我这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陛下就是最好的例子,他可没有乱加税负,横征暴敛。光明正大的发财,这才是我要学习的地方……” 皇后寝宫中,正逗着儿子玩葫芦娃的陈鲲忽然打了个喷嚏。 圣上家里办了周岁宴一个月后,孟岚重家的双胞胎也要满周岁了。 对于这俩兄妹,徐家几个大人都是非常上心的。 问了孟家的排字顺序后,想了很久,最后才定了哥哥叫孟黎礼,妹妹叫孟黎然,妹妹还有个小名叫嫣然。 这次给侄子侄女送周岁礼,孟岚琥就没那么多限制了。 平安锁是自然要有的,除此外还有不少新鲜玩意。 先是送了两小儿一人一套软木制成十二生肖玩偶。用彩线做了穗子,挂在可以旋转的木架下。风一吹,还有小铃铛清脆作响。 又做了两套家常版的“葫芦娃”,和两个精致的小木马摇椅。 这些东西要说贵重,都谈不上。但又不是市面上能买到的寻常东西。 因此徐家亲戚看后,回去都说这孟家姐姐非常有心,对两个孩子是真用心了。送的东西既实用又有趣,别说一岁的小孩,就是五六岁的孩子见了也都很是喜欢。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等周岁宴散了后,孟岚重这家伙就厚着脸皮,打着给孩子试试的名号,把姐姐送的各种玩意都玩了一遍。 两个孩子在床榻上眼巴巴地瞅着他们不靠谱的爹玩了半晌,最后终于用嚎啕大哭才夺回了大姑送的礼物。 孟家双胞胎的周岁宴过了没几天,新进士们的任职也定了下来。 而在城西泰家同批中了进士的九人中,只有沈万景得的是外任,其余几人都留在了翰林院中。 沈万景对此倒不觉得如何,他年纪在众人中居长,又有当官的经历。放出去做一方父母,还是比较可靠的。 而且他内心里觉得,与其在京中做个最底层的跑腿芝麻官,倒不如到地方去做个说话能算数的父母官。 因此,沈万景一点也不发愁地,收拾好行李就准备出发了。只是他没想,这一去竟然在几年后,就立下了一桩大功,再回京时,就踏上了一条通天大路。 与沈万景不同的是,其余八位进士都年纪不大。陈鲲考虑了一阵,觉得还是让他们在翰林院中再磨一磨性子,过个两三年后,再给予实职。 转眼到了年底,皇宫中因放出了一批年纪大了的宫女,正要收一批新人填补空缺。 而一直没有死心的洪家庶女洪沛茵也按着上一世的时间,打探到了这个消息。 她急匆匆找到嫡母,嘀嘀咕咕说了一通。 对这个嫡母,洪沛茵还是很了解的。只用给她画一张荣华富贵的大饼,也就足够了。 本来她这个庶女对嫡母而言就没太大价值,如今用来搏一搏那虚无的华贵,实在算不上亏本。 洪沛茵说动了嫡母,可没想到洪老爷那一关却没过去。 甚至为此还被洪老爷好一通训斥,被罚到了祠堂中跪了三个时辰。 跪在祠堂中的洪沛茵不屑地小声嘀咕道:“上辈子也没见您有这份风骨啊?什么洪家子孙绝不为奴,呸,还不是因为嫡姐没进宫罢了。” 没有嫡母出手,洪沛茵也没法子再以宫女的身份混进宫中去。她想破了脑壳,也没想明白,难道自己重生这一世就是为了不再进宫吗? 不管洪太后如何纠结发愁,新年还是如约而来。 今年泰府的新年还是如往年那般喜庆。唯一有点不同的是二叔的大女儿在初二这天回来看望父亲了。 因刚出嫁没多久,就要给母亲守孝,所以泰元华如今还没有身孕。 虽然她的夫君冯坚棱对泰家上下都很有礼,可孟岚琥还是发现,这小两口好像并不亲密,尤其是泰元华,眼中不时还流露出一丝凄惶。 考虑到泰元华还不知道唐羽的事情真相,孟岚琥估计,她这是因为怀念母亲而心生凄然,小夫妻刚刚新婚就要守孝,可能多少都会有点影响感情。 然而,泰家无人知道,当泰元华回到冯府后,冯坚棱马上冷下脸来对她说道:“算你识相,没有在泰府胡说些什么。否则今晚,哼哼……”说罢就揽着泰元华的贴身大丫鬟进了内室。 留下泰元华在外厅中哽咽无语,她怎么都没想到,父亲给她选的夫婿竟然是个禽兽。 除了新婚前几日还待她不错外,后面便一日不如一日,到后来竟动辄拳脚相加,或是在床笫间对她百般折磨。 作者有话要说:  泰大人:娘子,怎么那周柱子还有脸朝咱家跑啊? 孟岚琥:看在大丫二丫的面子上,总不好闹得太僵。再说,我现在倒觉得他多来几次也不错。 泰大人:什么?!!娘子,你这,这,这是要当着我的面,在我头上种草吗? 孟岚琥:这得怪你自己!谁让那周柱子每次一来,你就跑来给我揉肩捶背的,我能不喜欢他来吗? --------------- 葫芦娃:爷爷?蛇精?你们在哪儿? --------------- 另外,昨夜感冒重了点,没码完6000字,大家先看着,剩下一半,下午或者晚上补上,肯定不会欠账。我先去搞点药吃吃。 第96章 孟大王出山(二更) 因受不了冯坚棱在床笫间的折磨,当唐羽的丧事传到冯家后, 泰元华竟然不孝地为此感到了一丝庆幸。她终于不用晚间再受那说不出口的煎熬了。 然而, 就算如此, 她在冯家的日子也是过得毫无生趣, 连贴身的两个大丫鬟都被冯坚棱拉上了床, 从此与她离了心肠。 这事被捅出来,还是孟岚琥年后因要收吴敏做义女,特派了丫鬟香椿去给泰元华下请帖时, 发现了异常。 头天夜里, 冯坚棱喝醉了, 要拉着泰元华行那事儿,泰元华正服着母丧,如何肯从。于是硬挨了他几脚,被踢得吐出口血来, 冯坚棱不敢真搞出人命, 这才骂骂咧咧地去寻那些丫鬟取乐。 偏巧,香椿第二日就来送请帖, 虽然泰元华硬撑着起来收了帖子, 可转身就喷了口血出来。 香椿大惊失色,却诧异地发现泰元华身边的那些婆子丫鬟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不紧不慢地倒茶喊人。 香椿眉头紧皱, 她低声对同来的二等丫鬟槐蜜说:“你赶紧回去,把咱今天所见所闻,一五一十报予夫人知晓。我在这里看着华小姐, 待情况稳些了,再行回府。” 槐蜜点头,赶紧出了冯家,叫马车先送她回府,再来接香椿姐。 整个冯家因尊卑不分,内宅混乱,槐蜜出入竟无一人询问阻拦。 当孟岚琥听了槐蜜的回报后,顿时气得火冒三丈。 你一个连府都不能称的破落武将家,有什么脸面如此折辱泰府的小姐。且不说二叔泰和仁对那冯坚棱有守诺成全之德,单论权势,也不知那王八蛋是吃了什么迷药,敢作践泰家的嫡出小姐。 于是,孟大王点齐兵马,把还蒙头蒙脑的泰和仁揪上就杀到了冯家。 此时,香椿正在泰元华房中气得面红耳赤。 原来那冯坚棱见到泰家丫鬟撞破了他打伤泰元华的事情,竟然不想着怎么求饶把事情圆过去,反倒是想要强了香椿,好诬她一个勾引主子,来个倒打一耙。最后和泰府闹一出清官难断家务事,把事情糊弄过去。 可他没想到,香椿是个烈性子,抄起房中的剪刀就要自戕。 冯坚棱也知道,若是香椿真死在冯家了,那事情就变味了。他一个强迫不成,逼死丫鬟的罪名是跑不了的。而后面泰元华的事情,就更别指望能糊弄谁了。 因此倒也不敢抢上前去,只能把香椿和泰元华堵在房中,另想他法。 不过,他法子还没想出来,孟大王就带着人马杀上门来。 门房已经得了冯坚棱的嘱咐,不能放人进来。因此在院子里一声不吭地,任泰家人在外叫骂。 孟岚琥不耐烦打这些不痛不痒的嘴巴官司,她转头问吴敏:“能弄开门不?” 吴敏嘿嘿一乐道:“夫人想怎么开这个门?是想开得静悄悄呢,还是想开得热热闹闹?” 孟岚琥被吴敏逗得也笑了声,道:“给我热热闹闹地弄开这门,都打吐血了,以后就是在家养一辈子,也不能再送这王八蛋手里祸祸。” “好嘞,您站远点。”吴敏从荷包里也不知掏了点什么出来,在那大门的铜扣上缠缠绕绕。 片刻后,把火折子取出来,吹了吹,对大家说:“都捂着点耳朵啊,咱要点个大炮仗了!” 泰家众人和附近围着看热闹的都退后几步,就见吴敏利落地点燃了根引线,也跳开了一些。 “轰隆”一声响,冯家的红木大门就冒起了一股浓烟,而门口堵着的那些冯家下人,也被吓得都瘫倒在地。 吴敏冲孟岚琥一点头,头一个冲了上去,一抬腿,就把那冒烟的大门给踹开了。 周围看热闹的众人都发出一声惊叹“好家嚯~!” 此前泰家人在外面也没闲着,早就把冯家那点破事给说了个清清楚楚。 此时不论是碍于权势还是出于道义,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冯家说句好话,缓一缓颜面。 孟岚琥等人都是备好了家伙来的,路上但凡有过来阻拦的,都被大王一声令下“捆上,回头有时间了,好好治治他们谋害主母的大罪!” 这话一出,冯家下人就不敢再出头了,得罪了冯坚棱,大不了挨顿打。可如今看泰家这阵势,真被捆上了,说不定就要去大牢里开开眼界了。 当槐蜜带着吴敏,一路畅通地杀到了泰元华院子中时,那冯坚棱正堵在泰元华主屋门口叫骂:“你一个下贱丫头,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不识相的玩意儿,信不信我今天就是办了你,你们泰家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是吗?我倒想看看,谁给你的胆子,敢做我们泰伯府的主了,给我狠狠的揍!”孟岚琥听了鼻孔都快喷火了,厉声喝道。 “是!”“上啊!”“让我揍死这王八蛋玩意,我他玛当初就是瞎了眼!”没错,最后那一长串喝骂就是终于搞清楚状况的泰和仁老爷。 而房中泰元华听到了父亲和伯夫人的声音,顿时崩溃大哭起来。这小半年的痛苦委屈,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香椿抄着剪刀走出来,对孟岚琥告状道:“夫人,这混蛋刚才为了不让我回去禀明实情,还企图对我用强,您可千万别放过他!” 孟岚琥眼中闪过一抹凶色,她微微点头道:“你可受伤了没?元华如何了?” 边说,边带着丫鬟大夫就进了泰元华的屋子。 大夫先让丫鬟扶着泰元华进内室查看伤情,接着又仔细诊了半天脉,然后说道:“不幸中的万幸,贵小姐腹脏有些内伤,但积郁的污血倒是吐了出来,如今服了药,再每日敷上我开的药膏,将养几个月,就无碍了。” 谢过了大夫,开方拿药后,孟岚琥才转身出来,整治那冯坚棱。 此时冯坚棱已被揍得鼻青脸肿,趴在地上。 而泰和仁听了女儿的伤势后,气不过又过去踹了他两脚。 那冯坚棱见事情已经捅破,干脆破罐子破摔地耍赖道:“你们泰家欺人太甚,若不想我告到衙门去治你们的罪,就赶紧多掏些医药钱,再好好陪个礼。不然别想我再要那木头呆子。” “放你娘的屁!”孟岚琥脱口而出一句粗话,周围下人皆是一惊,没想到平日里风仪颇佳的伯夫人竟然会骂这种话。 “你想告官是吧,好啊,我他玛就让你知道知道,这大彤朝的律法到底是怎么写的。你企图逼/奸伯府侍女,判个仗刑三十是没问题的。你无辜殴打妻子,霸占妻子陪嫁,丧期淫/乱,啧啧,想来合在一起,蹲几年大牢还是不亏心的,若是判严点,去菜市口插个标也是正常。” “行了,我也懒得和你废话,捆了他,送大理寺,让咱伯爷好好教教他做人的道理。”孟岚琥一挥手,下人欢快地把冯坚棱捆了个结实后,就差吹锣打鼓地送大理寺去了。 而失了主人的冯家,此刻所有下人都战战兢兢如那待宰的鹌鹑一样。 孟岚琥听了香椿的详细回禀后,脸上颜色渐冷。她开口道:“把凡是身契在元华手中的下人都带过来,那两个大丫头就别带过来了。卖主的玩意,送她们到刘婆子那儿去。” 刘婆子是京城有名的人牙子,专门从事给花楼青倌搜罗男女的。 而剩下那些跟着元华到了冯家的下人,此刻才深深后悔起来。 当初他们还以为,泰元华这一房得罪了伯爷。等到泰元华嫁进冯家后,就会都被赶回老家去。 那样的话,泰家是再不会为这个独自留在京中的隔房堂妹出什么头的。 可不曾想,那唐羽“死”后,泰元华那一房竟然留了下来,到如今,伯夫人还亲自出面来给泰元华撑腰。 看错了风向,投错了人的这些家伙,如今后悔皆迟了。 孟岚琥按他们等级高低,每人责罚了一顿板子。等级越高的挨得越多,一时间院子中,哭嚎声震天而起。 冯家的下人看伯府对“自己人”都下这么重的手,那他们这些“敌军”恐怕不得好死。 有那善投机的,贼眼一转就站了出来,要主动揭发冯坚棱的罪行。 对此,孟岚琥是很鼓励的,若是说得确有其事,还真就放了一马。当然,至于他们以后会不会倒霉,那就不关泰府的事情了。 因此,一个时辰不到,大理寺中正在审冯坚棱的泰大人就又收到了一批新的证词和证人证物。 这一下,冯坚棱才是再难翻身了。 因为有个下人竟然举报了冯家已故的老将军是被冯坚棱活活气死的。就因他偷人偷到了冯将军的爱妾头上,结果被抓了个正着。 冯将军死后,那爱妾干脆就被冯坚棱正大光明地收了房,如今还在冯家呆着呢。 好家伙,这一下,刚才还对泰蔼鑫对二叔的亲家下狠手有点微词的几位,也彻底卡壳了。纷纷摇头做不屑状,走远了,仿佛刚才满嘴都是“家务事以和为贵”的家伙是旁人一般。 这桩八卦案子,很快有了结果。泰元华与冯坚棱被判了合离不说,冯家还赔偿了泰元华一笔不小的数目做为伤人的赔礼。而冯坚棱则落了个非常悲催的结果。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酱油君是: 孟黎礼(lily):孟岚重双胞胎中的那个哥哥。性格嘛,先等你不尿床了以后再说吧,嘿嘿。 孟黎然、小名嫣然(巧笑嫣然):双胞胎中的妹妹。(猜猜是继承了娘亲的脑子,还是继承了蠢爹的肌肉……诶嘿嘿嘿) 第97章 做亲 话说那禽兽冯坚棱散尽了家财,才堪堪保住了自己的小命。可待他从大牢中出来时, 身上挂的闲职也被剥了去, 从此成了个彻头彻尾的穷光蛋平民。 就连那冯家的宅邸都已经卖给了别家, 冯坚棱骄纵一世, 从没认真在意过旁人的想法。 他孤零零站在冯家大门旁, 有些糊涂地想到“爹以前不是说,女子越打越老实,婆娘越揍越听话吗?怎么……我揍了以后就变成这样了?” 被冯坚棱气死好几年的老将军, 估计此时在地府里早就悔青了肠子。他一时的嚣张得意, 竟害的冯家落了个这样的下场…… 而身无分文, 无家可归的冯少爷很快就从城西被赶到了城南。又因长得还算白皙体面,刚到城南就被几个鬼祟之人盯上。 然后他一觉醒来,就变成了城北某个南风馆里的低等男/妓。 在这里,他才切身体会到了, 暴力凌/虐被加诸自身时的那种痛苦绝望。然而, 就算他再想悔改,这世间也不会再有人惦记着找寻他了。 暂且不说冯坚棱的余生日子如何悲惨, 在处理掉冯坚棱后, 孟岚琥就张罗了人把泰元华的嫁妆一件不少地拉了回来。 除了把这些嫁妆都交到了泰元华的手中外,几天后, 伯夫人又送了八千两银子给她, 说是冯坚棱的赔礼。 泰元华看到这些东西,眼中滴下泪来。 从小娘亲唐羽在她身上花的精力就很少,反倒总说她是姐姐, 要照顾好妹妹弟弟,要帮着娘等等,诸如此类的话。 而她就这样渐渐习惯了,觉得自己就是个不应该让人操心的姐姐。 因此,当她出嫁没多久就感到事情不对时,并没有第一时间向娘家求援,而是拼命的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若她遇到个好人,这性子倒有可能让日子过得还行。 但她运气不好,嫁了个从小到大被捧着长大,还因管不住下半身把亲爹气死的禽兽玩意。 这样一来,泰元华可就遭老罪了。 本来,当她婚后一个多月时,因为实在忍受不了,就打算回家诉苦求救。谁知道,竟然又遇到了唐羽“病逝”的事情。 看着父亲神思恍惚,妹妹弟弟都还不能当事,而伯爷、伯夫人与自家似乎也并不太和睦。泰元华心中凄惶,一时也不知找谁说自己的苦处,因此就继续保持了沉默。 她的这种沉默,也纵容了冯坚棱。其实最开始,冯坚棱也没敢下重手,从轻轻推一下、拍一掌,发展到后面扇耳光、上脚踹,这其中,泰元华的不反抗,如同一种无言的鼓励,让冯坚棱越来越肆无忌惮。 冯坚棱也因此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那就是,他娶到的是个伯府厌弃的废物。于他、于冯家而言,毫无用处。 这种想法也加重了他对泰元华的折磨。 直到最后爆发出来,落了个不可收拾的下场。 而此时伯府中,孟岚琥正因听了下人的禀报,而脸色不太好看。 原来,是二叔那房的二女儿泰元梅,她听到姐姐不幸遭遇的第一反应不是气愤伤心,而是嗤笑。 “我就说别嫁那种破落人家嘛,悔婚怎么了?总比现在被人休回家体面吧。这以后我说亲都要被她影响,真是烦死了!” 虽然这是泰元梅在自己院子里说的话,可如今泰和仁院中不少人都想着换到伯府正院当差,所以告密的、传小道消息的可真不少。 如此无情之语竟出自嫡亲姐妹口中,实在让人心寒。 孟岚琥心中暗暗给泰元梅记了一笔,只待今后有机会了,要让这位也尝尝被无情对待的滋味。 伯府之外,大理寺中,泰蔼鑫在办了冯坚棱后,也有下属问他:“少卿大人,属下有些不明。您为何要把这种家丑暴于众人眼前?若只为了整治那姓冯的,大可不必啊……” 泰蔼鑫点头道:“确实,若是私下来做,说不定更方便也更解气些。然,我特意要大张旗鼓地公办,是有两个考量。我身为大理寺少卿,若自己都不坚持按律法办事,自己都不信任官衙,又如何能说服旁人,信任我等办案呢?” 下属点头道:“那大人第二个考量是……” “是为了彰显,善恶、对错都应受到各自正确的对待。明明是我堂妹吃亏受罪,若只顾所谓名声,让她连在人前发声都不能做到,那又算什么公道公平?” “如今我大张旗鼓地判明了对错,所有人再说起来,自然就知道我堂妹是苦主了。若有人因此说几句闲话,或是耻笑我泰家,也确是我们在找亲家这事上,失了眼光,被笑话几句也无可厚非。” “当然,我也希望他们若是今后也遇到这样的情况时,不要在意今日曾说过的讥笑之语,赶紧把自家孩子救出苦海才是正理。” “最关键的是,那些心怀恶意却还未付诸行动的人,在听到此案的结果后,也就知道了作恶的后果是很严重的。这也会让他们今后行事更多一层顾忌。” 泰蔼鑫缓缓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引得众人都开始默默思考起来。 确实啊,谁能保证自家不会遇到糟心的亲家。看走眼的可不止泰伯府一家啊,比他们更惨的也有不少呢。 若是人人都如泰家这样,不去做什么遮丑掩盖的事情,而是正大光明地把事情捅出来,让那为恶行凶之人受到公正的审判,相信敢仗着“家务事”这个名头,在内宅为非作歹、草菅人命的混蛋也会有所减少。 把泰元华的事情处理好后,也到了吴敏认亲的日子。 这次虽然只是泰蔼鑫与孟岚琥将吴敏认做义女的仪式,但伯爷两口子特地把族长泰竹声请来。要麻烦他把佰子苏、窦宝和吴敏三人的姓名都加进族谱中去。 因此,在最后行大礼时,三个孩子都跪在了泰蔼鑫与孟岚琥面前。 看着三个性格各异,但秉性都很好的孩子,伯爷两口子面上的笑容就没淡过。 入了族谱后,也正式改了称谓。如今伯府中,下人都要称呼佰子苏一句大少爷,而不是之前的佰少爷了。吴敏也成了大小姐,她倒是对自己两个妹妹非常上心,没事时总跟瑶瑶带着小五一起玩闹。 唯一有点懵圈的,就是小五泰祥斓了。她发现自己从二小姐变作了三小姐,一时有下人喊她,她都反应不过来这是在叫谁呢…… 认亲仪式完成后,孟岚琥带着孩子们去见了见伯府中的两位长辈。 杜氏消停了好长时间,如今还没想出好法子要如何夺回伯府的主权。 因此虽然勉强对三个孩子说了几句客气话,可她脸上那嫌弃的神色实在太过明显。 孟岚琥看了心中不悦,开口问道:“老夫人可是身子不太舒服?” 杜氏平时没事就爱装个病,唱个戏,此时习惯性地就接口道:“可不是吗,如今我这里冷清惯了,一时没留意就有点……头疼。” 孟岚琥听了点头说道:“既如此,娘亲不如搬到四弟院中,想来会热闹很多。当初搬家时,我没想到您是个爱热闹的性子,挑了最大的给您住,却没防着地方太大,就显得冷清这问题,是儿媳没考虑周全。就下午吧,我让下人给您搬过去,想必四弟四弟妹都会很高兴的。” 杜氏本来还伸手做了个扶额的姿势,听了孟岚琥这话,手就僵在了半空。 片刻后,才干笑着说道:“不用不用,你这孩子也太实诚了些。我也不怎么头疼,嗯,看现在都好多了。我啊,也就是一时一时的,现在也不觉得冷清了,这里住着就很好,不用去什么热闹之地。” “那就好,我主要是看娘您的脸色白里透着青,人也蔫蔫的,皱纹都深了些,才担心的。既然没事,那我就放心了,媳妇带着孩子们先告退了。”说着也不去看杜氏那有些扭曲的面容,行了礼就带着三个孩子出了房门。 走出杜氏院子没多久,吴敏没忍住就笑了出来。大家互视了几眼,想到杜氏刚才被孟岚琥说得频频朝屋中西洋镜打量时那神态,都哈哈乐出了声。 佰子苏去年得知了自己成了翰林院七品编修,要留在京中任职后,就回老家把父母接了过来。 在与孟岚琥一番商议后,暂时让佰父佰母住进了城西的泰家宅子。待他们自己慢慢挑选后,如果有更合适的住处,再搬也随意。 因此,佰子苏倒是仍旧长住在城西这边,而窦宝和泰祥博则是回到了内城伯府的宅子中,长住了下来。 夏麻县留在京中的五人,也都在城西泰家中住了下来。他们都还没那个财力能在京中置办房产,不过,这样志同道合的一群年轻人住在一起,倒也格外轻松自在,无拘无束。 他们因同时进了翰林院,且人数不少,彼此又亲近。到了新地方也无人敢来撩拨、刁难。 他们八人都是勤奋好学之人,且说话言谈都很有礼貌,因此与翰林院中的大部分人还是相处挺愉快的。 不过似乎是有人太愉快了些,就给泰祥博带来了点烦恼。 这不,洪翰林又开始拉着他说起了自家嫡女是如何娴雅有才了…… 原来洪翰林自打发现新来的泰编修竟然与自己那个出了族的庶长子有些关系后,就打起了主意。 如今他早就后悔,当初不该放任后宅那个妒妇,对庶长子起了那样的歹念。幸亏没有做成,不然当初公主驸马谋逆案中,他们家就要跟着倒霉了。 而对于庶长子洪夜江入了浩能大师的眼,洪翰林洪蕴汉那是非常庆幸的。 他现在也大概对浩能大师的能耐有了个了解,这哪儿是什么普通的和尚啊,这分明就是皇上的嫡系势力啊! 自己这庶长子因为吃了他嫡母的亏,对洪家早就不上心了。 但是洪翰林听小女儿洪沛茵说过,大儿子与泰伯府的夫人娘家弟弟关系甚密。 如果他能想法子,把嫡女嫁给这泰祥博,不但自家是实实在在地高攀上了。还能通过泰祥博,与庶长子重新修好,今后自己仕途必然也更顺利。 实在是一箭双雕的好法子! 因此洪蕴汉就抓住一切机会,企图让泰祥博对自家女儿动心。 然而,对于洪家的事,伯爷夫妻可从没瞒着家里的孩子,尤其是这个已经成年,要走上官场的大儿子。 所以,洪家的狠辣无情早就让泰祥博印象深刻了,他又如何会再对他们家的什么女儿动心呢? 当洪蕴汉发现光靠自己说,似乎没什么效果后,就回家与他娘子杨氏商议。 “你说咱们要如何让那小子对咱家的沛雅动心呢?”洪蕴汉自认是个端方君子,对这种事情并不熟练,所以就找来杨氏问询。 “咱们沛雅这么好,为何要嫁给个七品的小编修啊,老爷,您再考虑考虑吧!”杨氏真没把泰祥博放在眼里,她觉得自家宝贝女儿就是嫁给皇子也使得,一个七品小破编修,要权没权,要钱没钱的,有什么好图谋的。 “你糊涂啊!你光看到泰祥博还只是个编修,你怎么不想想他爹是个伯爷啊,而且那泰祥博才多大?算了,你个后宅夫人哪儿有这眼光。这事听我的,准没错。你现在就想想,要如何让咱家闺女把那小子钓上来,这事你拿手。”洪翰林一不小心把自己当年成亲的原因给说漏了嘴,引来了杨氏的一个媚眼,看得洪翰林起了层鸡皮疙瘩,只觉得自己当年肯定是中了这杨氏的什么狠招。 “要说这个嘛,你肯定尽和那小子说咱闺女如何贤能如何有才了吧?”杨氏撇了撇嘴说道。 “当然啊,娶妻娶贤嘛,这有什么不对?”洪翰林理直气壮地说。 “且!”杨氏嗤笑声,说道:“你呀,就少拿那些破话哄人了。要我说,年轻小子想要娶个姑娘,如果不是为了钱财权势,那就只有一个理由,为了……色!” 洪翰林老脸一红,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莽撞,咳了声后,说道:“咱家论前两样,那是和伯府没什么可比的,所以,你意思是让咱闺女像你当年那样……?” 杨氏翻了个白眼道:“当年怎样?莫非是我逼着你那什么的?且!少得了便宜还一副嫌弃的嘴脸了,你就自己想想,这招管用不管用?” 洪翰林半晌说不出话,然后干笑了声,道:“就怕那小子见识过什么美婢,不吃你那一套。” “那你说,还有什么好法子?”杨氏被相公这性子给惹烦了,想要干脆撂挑子算了。 “那,那,那就先试试吧?回头你让闺女准备好了,我去请他来家吃饭。”洪翰林自然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得就这样试试吧。 他们俩说了半天话,却不妨窗外有个小丫头仿佛在蹲着锄草,但实际上倒把他们夫妻俩的对话听了个清楚明了。 两天后,宝通禅寺的僧人寻到洪夜江,说有个洪府的小姐自称是他妹妹,想要见他。 洪府中,会来宝通禅寺的,只有洪沛茵一个。而洪夜江对自己这个妹妹倒是还有点感情。 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只有认真投入了,才会比旁人多些交情。 洪沛茵这些年对抱住哥哥洪夜江的大腿这事还是非常上心的。因此他二人之间倒真处出了份兄妹之情。 把人接进房中后,洪夜江笑呵呵地收下妹妹送来的新制常服。 “你也少在这上耗费精力了,就你那条件,定然又是夜里偷偷赶工做出来的吧?”洪夜江有些心疼地说道。 “给哥哥做衣服,我快活得很,一点不觉得累。对了,哥,我这次来是有事情要告诉你。”洪沛茵出门时间有限,赶紧说起了正事。 当听到洪家两口子似乎想使什么阴招,算计好友侄子的婚事时,洪夜江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哥哥,可要我到时候做些什么吗?”洪沛茵这次要把人情做足,好让之后自己开口求助时,大哥能尽心尽力。 “不用,你给我报这个信就足够了,多谢妹妹!此事,你就当不知,别在家里露了痕迹。要知道,你今后的事情还被那杨氏握在手里,万不可让她对你起了歹心。”洪夜江看着眼前十三岁的少女,心中涌起了担忧,他一个男子尚且被嫡母差点祸害到那不堪的地步,这个庶妹的未来,可真让人发愁啊。 “行,哥你放心,我最会扮乖巧了。等下回去时,我再给她带份荷香斋的点心,定不让她起疑。”洪沛茵笑得天真灿烂。 洪夜江叹了口气,临走时给这个妹妹塞了五十两银子,嘱咐道:“你在家中要时时小心,若有什么风吹草动,不要惊慌,找机会报于我知,我会想法子帮你的。” 洪沛茵点点头,心中欢喜异常地回去了。 第二天,得了好友报信的孟岚重就跑到了泰府。 当他拉着泰祥博,到孟岚琥跟前把洪家的事情说了一遍后,就见孟岚琥似乎在想什么事情,半天也没说话。 “姐,姐?你这是气傻了吗?”孟岚重故意逗道。 伯夫人送了自家弟弟一对白眼后,开口道:“这算计人,就怕提前露陷。如今咱们既知道了,最稳妥的法子,就是不论他如何邀请,博哥儿别去就是了。但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所以咱们如今还要再想个法子,让那洪家断了念想,最好再让他们吃点苦头,敢算计咱们,就得付出点代价。” 说完,就喊来了几个人,一起嘀嘀咕咕了一阵。 定好了计策后,众人就散去,依旧各自做事去了。 而孟岚琥则继续想着之前被弟弟打断了的回忆。 上一世,太后洪沛茵还是个小宫女时,她的姐姐洪沛雅就进宫做了个九品宝林。 然而这女人还有点心计,进宫后,虽没得皇帝的青眼,但却在太后那里露了几次脸。几年后,洪沛雅就爬到了六品容华的位置,算是宫中有点地位的嫔妃了。 本来就在洪沛茵以为自己姐姐很快就要爬上高位时,却突然听说她在某天夜里投井自尽了。 当时太后与她,还在当着二等宫女,并不知道洪沛雅死因的内情。然而没多久,陛下就把当时位分最高的敬妃给打入了冷宫。 紧接着还把敬妃所在的周氏以谋害皇嗣的罪名给夷了三族。 一年后,那位荣宠不衰的楠贵妃楠华瑜就进了后宫。而洪沛茵也在机缘巧合下,得了陛下的恩宠,从此鱼跃龙门,成了后宫中勾心斗角的一员。 如今虎嬷嬷跳出了那些遮眼的琐碎之事后,不禁发现,这洪沛雅当年之死,竟与敬妃后来的遭遇有着某种关系,甚至还牵扯到了一直卧病在床的皇后娘娘。 某非是娘娘当年中的毒就是敬妃所下,而这一秘密被洪沛雅发现后,虽传到了陛下手里,却也因此丢了小命? 想到如今还在后宫中养育着嫡长子的皇后谢皓余,以及还没成为敬妃的周昭仪,孟岚琥心中就有点担忧起来。 嘉和二十三年三月初九,洪翰林果然找到泰祥博,说想邀请他到家中鉴赏一副前朝字画。 一般文人对这种事都是很有兴趣的,可惜泰祥博早就准备好要对付这位存心不良的洪大人了。 “大人太看得起我了,小子年纪不满十八,于字画一道实在没什么见识。大人找我去看,不如找张老翰林,他可是数十年醉心于此道,想来见识一定不凡。小子就先走一步了,告辞告辞。” 洪翰林话都没说出来,就只能看着那泰家小儿跑得只剩下个衣角了。 倒是路过的张老翰林很感兴趣地凑过来,问道:“洪贤弟是得了什么好宝贝啊,既然咱们今日有缘,不如我随贤弟一同去品鉴一二啊……” 作者有话要说:  洪翰林:诶嘿嘿嘿,贤婿快到我碗里来~~~ 泰祥博:走开!你家是个蜘蛛洞!悟空救我! 第98章 泰和伦在哪儿?(一更) 话说,这位张翰林为人风趣, 与翰林院中诸位的交情都不错。因此洪蕴汉不好拒绝, 只得有些无奈又有些尴尬地带着张老头儿回家去了…… 于是, 当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洪家下人和杨氏看到翰林老爷竟然带着个能当爷爷的老头儿进门时, 不少人下巴都快砸脚面上了。 “我擦, 老爷这是打算图谋人家老头的遗产吗?竟然要把闺女硬塞给这位……” “哇!真看不出啊,平日里满口仁义道德的翰林老爷竟然如此奸诈……有前途!” “妈呀,幸亏我不是老爷的闺女, 不然我宁可嫁给……嫁给铁柱, 也不愿嫁个老干巴!诶?这么想来, 铁柱还不错啊,要不要干脆就答应他呢……” 府中下人心思杂乱,而杨氏则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洪翰林几眼。 而张翰林在看过了洪家的字画后,笑呵呵地吃了顿饭, 就告辞了。 然而, 能做到人缘顶好的张翰林绝不是糊涂之人,相反, 他心中十分清明。从那之后, 就与洪蕴汉渐渐疏远了起来。 就在泰、洪两家都在为儿女婚事忙碌时,浩能大师也在为一事犹豫。 原来, 前段时间, 皇帝陈鲲对他说,要重查一下泰和伦的死因,以前是由嘉和帝查的, 恐怕里面有人隐瞒了什么线索。 为此,浩能召集了门下得力干将专门负责此事。 要查死因,最直接的办法,就是验尸。考虑到世人对家人尤其是长辈的态度,所以天门中人并未通知伯府,而是趁夜悄悄把泰和伦的棺材起了出来。 然而,让人吃惊的是,这棺材中竟然只有几件腐烂的衣物,根本就没有尸骨! 这一下才让浩能警惕了起来,看来此事真有问题。 与此同时,浩能心中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怀疑。 犹豫了一阵后,他还是找到了陈鲲,说道:“陛下,因泰和伦之死,与轩王有着若隐若现的关联。如今泰和伦尸骨难寻,臣怀疑,轩王也是……” 陈鲲眉头紧皱道:“无妨,挑个时辰,打开看看就知道了。我也想看看这位皇叔有没有如此高的手段。” 于是,彤朝就出现了非常罕见的皇家直系亲属被开棺验尸的一幕。 这次,天门来的人就慎重多了,除了舒洼子长老,同在京城的其他几位长老也都来了,也包括正在家专心教导(玩/弄)两个徒孙孙的谢二郎。 陈轩的棺椁打开后,一股臭气散发出来。 侍卫看了眼,报道:“有尸骸。” 此时,天门几位长老已经走上前去。 舒洼子在仔细嗅闻了片刻后,对陈鲲说道:“陛下,不曾有毒物驻留的痕迹,并非因毒致死。” 说罢,就给其他几个长老让开了位置。 这几位长老都是武功发面各有所长,认真检查了快一个时辰后,谢长老终于有所发现。 虽然所有骨骼看上去都是完整的,然而陈轩颈骨上有几丝细微的裂痕。 谢二郎触摸后,思索了片刻,神色凝重起来。 他请示了陈鲲后,将那截颈骨取出放在托盘中。接着,就小心翼翼的顺着裂痕微微用力。 只听一声轻响后,那颈骨就被沿着裂纹掰成了两半。 众人朝那托盘中的颈骨望去,立刻就发现了问题。 那颈骨的截面中从内而外密布裂纹,诡异的是,那裂纹越靠近中心越密集,向外则迅速减少,到达骨骼表面时则只剩下细微的两条了。 为了确认问题,众人又把棺椁中的骨节,挨个查看了一遍。 于是他们在腰椎和手腕关节上又发现了三处类似的地方。 看着托盘中的四段骨节,谢二郎沉声道:“这是陕西李家的红酥手。” 天门众人都点点头,陈鲲开口道:“那陕西李家是哪一年被灭门的?” 浩能大师回忆了下,答道:“隆平三十九年。” 陈鲲道:“父皇登基前一年……泰和伦死亡,不,失踪后一年……这时间可有点巧了。” 浩能大师此时想起了一事道:“据那泰和伦的弟弟说,他是亲眼见到了泰和伦尸体的。如果泰和伦假死,他弟弟应该能认出那尸体到底是不是自家哥哥的吧?” 陈鲲摇头道:“那泰和仁当时还年岁不大,且没经过风浪,惊慌之际被人用易容之术蒙混了也有可能。这样,咱们分两路人马,一路继续追查泰和伦的下落,一路去查陕西李家灭门案的内情。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另外要注意安全,咱们这次可能要面对的是一群武功上乘的江湖人士。” 确实,李家的红酥手极不好练,有所成者,无不是天资毅力过人的武功高手。 而当年李家的灭门案至今也是个悬案,就是因为连这些高手都被人一网打尽,死在了李家老族长的六十大寿上。 能把一个高手不少的武林家族灭门,这背后如果不是有势力更大的朝堂甚至是皇家之人插手,就是另外的某个或者某几个武林家族一起动了手。 然而,无论是哪个动的手,都不是当地县衙能对抗的。因此等他们久拖不决,最后层层上报后,李家的案发现场早就被毁得面目全非。 而且当时正值朝局震荡,大家自保都来不及,也就没多少人在意一个江湖家族的灭门案了。 也只有天门这样的组织,才会对二十几年前的案子还有记忆。 就在皇家与天门共同派人开始查案没多久,京中调查泰和伦的那一路很快就遇到了问题。 他们发现,所有参与了泰和伦下葬前事宜的人,都称,确实见到泰和伦的遗体进了棺木,然后下葬。 虽然这中间在伯府停灵了一段时间,然而在孟岚琥与泰蔼鑫对老仆妇的询问中,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但是当年跟着老伯爷泰和伦的那些男性仆役的全体消失,还是引起了皇家的注意。 他们发动各地的势力,想要找到这些泰和伦的亲信,尤其是那个操办了泰和伦全部丧事,一年之后却离府回乡的袁管家。 然而当他们挨个查下去后,发现这些人大多数已经正常死亡了,还有少数一两个也失踪多年,就例如那袁管家。 这些人按年岁说,若是有部分人去世倒也说得通,可还有不少四十来岁的人,却也由于各种原因死去,就有些太巧合了。 于此同时,陕西那边的调查人员也发现,当年见过案发现场的一系列人员,已经全都或死或失踪,他们竟然无法找到一个可靠的证人。 至此,调查似乎陷入了困境。 而此时,泰伯府也陷入了一团迷雾之中。 泰蔼鑫从皇上那里得知了父亲棺椁中并无尸骨的事情后,两口子商议一番就找到了二叔泰和仁。 因为泰和伦死时,除了杜氏外,伯府中最大的就是泰和仁了。因此他也负责了一部分事务,算是最靠谱的目击者了。 当泰和仁得知哥哥的棺椁是空的后,他的表情也空了很久。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回忆了一阵后,说道:“那天清晨,发现大哥尸体的,是一个洒扫仆役。随后我得知消息跑去时,府中已经大乱起来。但我肯定,我没有眼花,那确确实实是大哥。虽然他泡的有些发肿,可五官都还清晰可辨。而且他身上还有以前留下的刀疤都在。给大哥擦身,是我亲手做的。所以,我能肯定,大哥是真的死了,那真的是我大哥……” 泰和仁说到这里,语带哽咽,可神色却非常肯定。 泰蔼鑫两口子不由想到,若是老伯爷真的死了,那他的尸体被人偷走只有一个可能。 就是他的尸体上有能被人察觉出的秘密。大概,这也是老伯爷所有亲信全部消失的原因所在。 而至于泰和仁为何没有被灭口,这也许是因为唐羽的关系…… 夫妻二人在查了下那个最先发现尸体的洒扫仆人后,毫不意外地得知,那人在嘉和元年得了痢疾死了。 有了大致猜测后,泰蔼鑫把家里的情况密报给了皇上。 陈鲲虽然已经通过吴敏的渠道了解到泰伯府的事情了,可看到臣子对自己如此坦诚,皇帝陛下还是龙心甚悦的。 第二天正值休沐,谢二郎与浩能大师一同到泰伯府登门拜访了。 至此,泰蔼鑫才明白过来,小舅子入的门派根本不是什么和尚派,而是陛下自己的势力,这真是……太好了! 众人也不啰嗦,直接找来泰和仁开始询问。 当谢二郎详细询问了泰和伦尸首的各种情状后,他有点奇怪地说道:“如此说来,老伯爷确实是已经去了。但从你的话听来,我怀疑老伯爷只怕不是那天深夜落水时死的。否则,他的身体绝不会在那时候开始逐渐变软。按时间算,那恰恰应该是他尸僵逐渐严重的时候。” “二叔,你最后一次见到父亲是什么时候?”泰蔼鑫开口问道。 “是大哥死前三天。”泰和仁对那天发生的事已经反复回忆了几十年,因此脱口而出,毫不迟疑。 浩能大师点头道:“这样说来,老伯爷很可能是在与你见面没多久后,就遭了不测。而他的尸体被人刻意掩藏了起来,两天后的深夜才抛进了池塘,做出痉挛溺水而亡的假象。” 作者有话要说:  中午12点还有一更,么么哒! 第99章 蛛丝马迹(二更) 在听了浩能大师与谢二郎对泰和伦死亡时间的推测后,孟岚琥开口问道:“二叔, 当初父亲死后, 是哪位官员来查看详情的?” 泰和仁想了下, 道:“是京都府的一位毕大人, 他来看过后, 也没说什么,就把大哥按意外溺亡给报上去了。” 浩能大师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对姓毕的官员没什么印象, 于是说道:“这要回去查一下, 不过今天算是很有收获, 咱们之前所有线索都断了,如今终于有方向可查了。” 临走前,谢二郎对孟岚琥道:“若是可以的话,你最好把杜氏身边的老仆妇再审一审, 说不定有人还能提供点别的线索。” 孟岚琥点头应了, 待他们一走,就备了马车, 赶往族长家。 他们之所以要去族长家, 只因为杜氏最信任的田婆子一家都被族长关押在了族中某处空闲院子中。 当泰竹声得知,孟岚琥两口子是为老伯爷之死来的, 立刻带着他们去见田婆子一家。 路上, 泰蔼鑫挑着能说的,告诉了族长。当得知,老伯爷尸体失踪, 死亡时间很可能被人造假后,泰竹声也倒吸一口凉气。 这位后面就不再询问,他知道,若是能说,这位侄孙自然会告诉他。而那些不能说的内容,他知道了不但没好处,说不定还会引来麻烦。 当见到正在院子中烧火做饭的田婆子后,他们把人叫到了一间空房内,然后让蔡山照和麦穗等人看好四周,不要让闲杂人等靠近。 田婆子本来还以为伯爷夫妻是为杜氏的隐秘而来的,正打算坐地起价,要些好处的。 谁知道,他们偏偏问的是老伯爷的事情。 因事关重大,孟岚琥也悄悄用上了震慑,然而让人失望的是,田婆子说起杜氏的事来,倒滔滔不绝,而对老伯爷,尤其是他死时的事情,却是没几句话可说。 两人有些失望地,跟着族长离开了院子。 在他们身后,田婆子的儿子田德才正目露贪婪地盯着几人的背影。 回到伯府后,孟岚琥对其余那些老年仆妇挨个又问了一遍。 然而可惜的是,这些婆子当年都被袁管家分派了些外围事务,或是负责宴席丧仪等事。亲自接触到泰和伦尸体的反倒只有泰和仁与老伯爷的那些亲信。 而浩能大师那边,在查询了吏部的档案后,找到了那位毕姓官员。 然而就在嘉和帝登基当年,这位官员就因老母去世,辞官回乡守孝去了。 这样一来,再去那官员老家查探,可就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 然而,二十多年都等了,泰蔼鑫和泰和仁也不介意再多等几个月,因此大家也就安下心来,直待派出去查案的人把消息传回来。 伯府里虽然为老伯爷的死而起了些波澜,然大家的日子并未受到太大影响。 泰祥博每日仍旧是,上午去翰林院中看看书、听听老翰林们谈天说地。中午与窦宝一起在附近的饭馆中吃顿午餐,晚上散衙后与佰子苏等人一同去城西泰家吃顿晚饭,再聊聊天。待天色晚些时,就与窦宝一同返回伯府。 这天中午,他与窦宝正在一家小酒馆中吃面。就听隔壁桌上,几位读书人打扮的青年正在边吃边聊。 不知怎地,话题就转到了去年殿试后举办的春日宴上。 一位方脸青年叹道:“咱们去年没赶上,听说春日宴上,好几位进士都走了桃花运。那个状元,不就是在那时被国公夫人看上的嘛……” 他身边的白衣青年道:“难怪,年底时,他分到了吏部去。啧,那可真是个好地方啊!” 一个尖脸青年摇头道:“此种靠裙带关系争来的官职,我等大丈夫不屑得之。” 这时那方脸青年轻笑声道:“这事啊,也不好说。被国公家看上,倒真是美事一桩。可若是被有些人家看上了……呵呵,就以你我的背景,拒绝了可能得罪权贵,仕途难入。若是答应了……呵呵!”他摇摇头,冷笑几声。 “诶,王兄你这意思是,有些权贵人家就算看上我等,也并非好事?”尖脸青年刚才还一脸不屑地说不靠裙带关系,此刻又对权贵们的事情露出一副很感兴趣的嘴脸。 白衣青年在一旁听了,嘿嘿冷笑两声,说道:“远的不说,就说国公家的小姐吧,与她交好的有一位侯府小姐,说起来,你们应该也有耳闻,就是徒侯爷家的大小姐,嘿嘿……” 这话一出,那方脸王姓青年也跟着哼笑一声,说道:“去年七夕,这位徒小姐可是威风了一把,把那玉帝与织女都给骂了,嘿嘿。最后一鞭子把说了她几句的柔弱女子都给抽了,你说厉害不厉害?” 白衣青年在一旁补充道:“我与王兄当日可就在附近,见得真真的。要我说,这徒小姐爱抽人应该是家学渊源。那徒侯爷当年可不也是当街差点把他好友抽死吗……啧啧啧,你若是被他们家看中了,哪天万一小两口争上一句半句的,搞不好就小命难保,而且人家徒侯爷杀人还不用担一分罪名,嘿嘿……” “胡说八道!” “无耻之尤!” 听到这里,泰祥博与窦宝都气得拍案而起。 “诸位看样子也都是读书之人,想来圣贤明言是不少读的。然,不知这等背后非议闺秀,污蔑勇士英雄的言行是自何处学来的道理?”泰祥博满脸怒色地问道。 那三位考生,正是去年春闱失败的三名举人。他们本来喝了点小酒,正脑子发热,有点忘乎所以了。 此刻被泰祥博一声喝问,顿时惊得醒了过来,也知道自己三人所说大为不妥。 只有那方脸青年,因为在三人中常以大哥自居,所以嘴硬道:“这位兄台,指责我等之前,是不是也要检讨下,不该窥听他人私语啊?” “私语?”窦宝气得喊了声,“我们隔着你们至少三张桌子,可你们三人倒好,大大咧咧就在这酒馆中说起了诽谤他人的私语,真要说什么见不得人的私语,我劝各位还是回家去说吧!” “各位刚才所说之事大为不妥,先说七夕徒家小姐的事情。不才当日正与友人也在当场。可我们所见却与你等所说大为不同。徒家小姐当日明明是与友人先挂好了祈福铃,结果却被旁人无礼摘下不说,还嘲笑她们写的祈福签不够精美应景。且徒小姐最后也没有抽当时在场任何一人,只是用鞭子把后面抢夺了她们位置的女子所挂之物给刷了下来。当日在场之人众多,我倒也识得几个,若是两位觉得我撒谎骗人了,大可与我一同寻人对质!” 他这话一出,那王兄与白衣青年都有点尴尬,去年七夕时,他们根本就不在徒小姐附近,更别提亲眼目睹事情经过了。完全是事后听别人说了几句,再加上自己臆想了一番后,得出的结论。 如今,有当日在场的人要找他们对质,两人又如何有底气应下。 泰祥博见他们不语,就继续说道:“至于徒侯爷伤人之事,想必几位也是以讹传讹,不知真相罢了。徒侯爷高人雅量不屑为自己辩解,小子今日就越俎代庖,与各位分说一下。此事要从徒侯爷为何伤人说起……” 泰祥博绘声绘色,把徒侯爷当日以一挡十,亲赴沙场,拖住了敌人大军,为后援部队的部署到位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然而他自己也为此头部中箭,所有大夫都摇头言说无力回天。 幸亏天佑英雄,徒侯爷在怪医开颅取箭后,竟顽强地活转过来,但从此落了个时常头痛欲裂的毛病。 说完了徒侯爷的病因后,泰祥博此时身边已经聚拢了一批吃饭的和路过之人。其中有不少都是从不曾听过徒侯爷此等传奇故事的人。此刻不禁又是为英雄奋勇杀敌而激动,又是为侯爷身负重伤而着急。 “大家都说,徒侯爷险些将好友当街打死,那可有人知道,他那位好友是何许人也。而又为何,那好友并没有追究侯爷伤人的事情呢?”泰祥博用两个问题,将大家引回了正题。 他也不等别人作答,直接说道:“侯爷的这位好友没有追究,并不是因为他惧怕侯府权势。我这么说来,大家恐怕难信,但只要听了他的名字,我想就无人会再质疑我了。他就是当朝一品大员,都察院左都御使,窦三糜,窦大人。” 他这话一出,周围但凡是做官的都发出了一声“哦!”有那不清楚的,连忙小声打听起窦御史的光荣事迹。在得知这位是曾经参倒了两位皇子,让先皇都写过自省书的牛人疯人后,都对揍过他的徒侯爷心生敬意。真是好胆量! “诸位可能不知,”泰祥博继续说道,“窦大人事后不但没有追究,反倒逼着自家儿女,抬着尚不能下床的自己,去给徒侯爷作证说情,两家至今还是通家之好,交情甚深。为何?就因为窦大人太了解徒侯爷的为人与经历了,他从心眼里敬佩自己这位英雄好友,也为他的病情而担忧不已。并且自从伤人后,徒侯爷十几年不出大门,就为了减少这种无法控制的事情。他堂堂侯爷,为了国家险些丧命不说,就算得了封爵,享了奖励,却为了旁人的安危着想,十几年如一日的将自己困在宅院之中,诸位想一想吧,他可是一位曾经纵马驰骋的大豪杰真英雄啊!” 此话一出,有那眼眶浅的,鼻子立马就红了。 对比了徒侯爷一家的高义后,此时那三位胡说八道的举子,已是羞惭得无地自容。纷纷举起袖子,遮住颜面,灰溜溜地从人群中挤出去,落荒而逃了。 大家中午吃饭,听了个鼓舞人心的好故事,都心情不错,有那家资丰裕的,已经抢着把泰祥博与窦宝的饭钱给付了。 一群人,也借着此事,彼此介绍了下,坐下聊了起来。 就在人群中,一位个子中等的清秀少年微微一笑,低声对身后之人道:“咱们走吧,那是泰家哥哥,咱们就别过去了,以免露馅。今儿算那三个混蛋命大。” 作者有话要说:  泰祥博:刷好感是什么东西?我可是秉持正义与勇敢的好青年! 窦御史:为啥大家不同情我这个受伤的人,跑去佩服什么疯老头啊,真是欠参! 窦宝:我发现了,咱姓窦的,都是个被欺负的命,窦娥啥的不就是历史证据吗?我要弃文从武!拒当豆包! 第100章 千古留名的好办法 嘉和二十三年,已经挂了好几年闲职的某个天门师叔, 终于被皇上抓了差。 孟岚重如今作为二等御前侍卫, 开始正式上岗了。 他每天都要在陈鲲身边呆满四个时辰, 才会被别人换班替下去。 之所以做这样的安排, 还是前几天去陕西调查的人员遭遇了一次围杀。幸亏同行的有天门高手, 保住了大家的性命,但有位侍卫还是失去了一条胳膊。 他们传回京中的消息让浩能开始担心皇上的安危。 虽然陛下身边有暗卫有侍从,可这些人都是从嘉和帝在位时就开始培养使用的。 若是真有人在做什么打算的话, 陈鲲身边难保不会被渗透进一两个间人。 而孟岚重不同, 他与嘉和帝时期的宫中势力完全没有关系。就连天门中见过他的人也不多, 放到陈鲲身边既安全,又有隐蔽性。 在听了大师与师父的交代后,孟岚重在与其他侍卫相处时,就做出一副走了伯爷姐夫的后门, 进来占个位置, 白拿俸禄的嘴脸。 这让某些人对他放低了警惕,自然也让一些正直上进之人, 对他非常不屑。 男人扎堆的地方, 尤其是一群身手还不错的青年男子,很容易就产生点摩擦、争执。 而孟岚重虽说有个伯爷做姐夫, 可这关系靠山都不够硬。本人又一副混混嘴脸, 于是很快就开始被几个人针对。 他得了大师的吩咐,还真赴了几场约。虽然每次都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可他的对手也很难受。别看面上好像没受什么伤, 可只有真打过的,才知道这位新来的侍卫手有多重。要不是周围有人看着,孟岚重又一副被打得吱哇乱叫的样子,恐怕有几个都要哭着认输了。 孟岚重虽然面上被打的五颜六色,可实际并不严重,养一日就恢复了。 这让他很快得了个“牛筋”的外号,耐打又难缠。 就在孟岚重打过第三次后,他察觉到,似乎有个侍卫在隐隐的向他示好。 例如,当有人讽刺孟岚重时,这人会说一些两不得罪的劝解之语。而当孟岚重换班后,也常常发现休息间内,有人给自己留了些点心茶水。那人也不直说,只是冲他笑笑就先走一步了。 次数多了后,这位吕侍卫就很自然地与孟岚重搭上了话。 而大师并没有立刻派人去查这吕青韦的底,一直等了一个多月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始针对吕侍卫的调查。 这等待的一个月时间,并没有白费。吕青韦在刚与孟岚重搭上话的这段时间内,非常警觉。他就是想看看这新来的侍卫到底是个真混混,还是故意顶着一副混混的外皮,而另有所图。 警惕了快一个月时间,吕侍卫发现并没有陌生人出现在他周围,更别提什么跟踪调查之类的了。 于是他才渐渐放下心来,也接受了孟岚琥确实是个靠着姐夫混进来的京城痞子。 吕青韦并不失望,要知道,他的任务就是尽量多的与人交好,若是能发展出几个下线,那就更好了。 于是,他对孟岚重不但没有疏远,反倒更加热情了。 孟岚重虽然知道这姓吕的多半是有所图谋,可每天回到家里还是忍不住朝娘子抱怨,“那吕混蛋,天天在我面前腻乎,我好想一巴掌拍死他啊!如今都开始有人传我和他的闲话了,说什么我为了在侍卫队里站稳脚,所以和那吕混蛋有了一腿!真是气死我了!等这趟差事办完了,看我不让那些王八蛋好好认识认识孟大爷到底有几条腿!” 徐永芝把两个孩子哄睡了后,笑着扭头道:“怎么,咱们孟大爷打算让多少人见识见识您的三条腿啊?” “不,不是,嗨!怎么被你一说,就变成这味了呢?!娘子啊,你这样不好啊,怎么总想着给我下套呢?”孟岚重把娘子抱住,低下头猛蹭徐永芝的头发,最后把她弄成个疯婆子造型,才嘿嘿乐着跑出了房间。 随着时间过去,那吕青韦每天去哪儿和谁说过什么话,下值后去哪里消遣,父母妻儿又是何人,等等,一系列的消息就被收集了起来。 乍一看,吕侍卫的日子过得很是平常,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除了交际有点广,平日总与各种朋友兄弟相约吃酒,其他时间基本就在家里呆着。 当到了四月底时,他跑来邀请孟岚重和其他几个侍卫一起去花楼里快活快活。 孟岚重是根本就没那个心思的,可想到自己的任务,就假意答应了下来。 他们一群人,进了城北的花柳胡同后,就见吕青韦非常熟练地点了几位花娘出来。 然后孟岚重就只得忍着腻味,同旁人一起,揽着花娘,喝酒瞎聊。 喝了一阵,有性急的,就搂着女人上楼了。 孟岚重装作喝醉了一般,抓着吕青韦嘟囔道:“吕哥,你太偏心了,给自己挑了个这么肉乎的,偏给弟弟找了搓衣板,不行不行,我要跟你换换,来,咱俩换换!” 吕青韦眼中闪过一丝凶光,虽然短暂,却还是被孟岚重捕捉到了,看来吕青韦搂着的那个花娘有问题。 这时候,倒是孟岚重怀里的女子开口道:“大爷,你怎么如此无情呐,小女子这一晚都殷勤体贴,怎么临到末了还被一脚踢开呐,奴家不依,大爷别抛弃奴家哇……”说着还半真半假地掉了几滴眼泪下来,显得特别柔弱可怜。 孟岚重正不想与这些花娘纠缠,干脆撒了把酒疯,粗着嗓子嚷嚷道:“滚滚滚,老子是来快活的,不是来听哭丧的,什么玩意!呕……”说着竟哗啦一下,吐了出来。 包间里众人都被他恶心到了,纷纷搂着花娘跑上楼去了。 而孟岚重则趴在桌上,呼呼睡了起来。 吕青韦好声好气地叫了他几次,也不见反应。随后给身边两个女子使了个眼色,嘴里还一副操心大哥般,吩咐花楼里的下人把孟岚重抬到个空房间里,让他睡一阵,醒醒酒。 深夜,孟岚重做出酒醒的样子,拍了拍吕青韦房间的门,喊了句“吕哥,我先回去了啊,这一身臭的……”,就踉踉跄跄地告辞回家去了。 门内几人鸦雀无声,待孟岚重脚步声远去后,一位花娘才小声道:“这小王八蛋以后有机会一定弄死他,太讨厌了。” 吕青韦笑着摇摇头道:“他虽然人比较混,可还有点用处,各位姐姐且忍忍吧。” 一位年纪偏大的女子,温声道:“今晚事情也说得差不多了,我看大家就散了,都好好休息去吧。” 众人都恭敬地答道:“是,堂主!” 监视吕青韦的工作,孟岚重是不能沾手的,以防暴露出自己。因此他倒真是直接回家去了。 然而孟岚重没想到的是,他进门后,见到的不是娇妻稚子,反倒是徐家两个黑着脸的大舅哥把他堵在了客厅…… “妹夫,虽说男人嘛,难免有时候会起些花心思,可你不该如此不把妹妹放在眼里,竟然派人回来,大剌剌地说要去吃花酒!”大舅哥徐恕谦眉头紧皱,面色不愉地说道。 二舅哥徐恕铮是个眼里不容沙的,说话就比较直了,“你当初是如何对永芝承诺的,什么宁可无子,也不纳妾。可这才几年,你就跑去逛什么青楼?!简直是言而无信的小人!” 孟岚重都傻眼了,他哪儿会想到自己派人回家向娘子禀告去向时,徐家两个舅哥竟然正在跟徐永芝说事儿。 人家两个哥哥听到某个二货,直筒筒地派人对自家妹子说要去嫖/妓,那理直气壮连遮掩一下都懒得做的态度一下就把两位哥哥给激怒了。 因此他们硬是没回徐府,熬着不睡都要审一审这个混蛋没良心的妹夫。 徐永芝是知道内情的,可如今她不好替蠢夫君开解,那就太伤自家哥哥的一片心意了,所以,没办法,某人自己说话不留心,也只好自尝苦果了。 孟岚重可怜巴巴地看了看娘子,结果只得到个“好自为之”的眼神,再转头看两个舅哥,他张了半天嘴,也想不出要给自己如何辩解。 “冤枉啊!”孟岚重心里惨嚎着,可面上还要做出一副真心后悔,诚恳认错的表情。 他蔫头耷脑地听两位满腹经纶的舅哥训了大半夜后,终于含泪把两位送到客房休息去了。 孟岚重一跑回自己房间,就嚎了声“娘子,我好惨呐~~~” 当孟岚重悲催地在徐家人心中留下了花心大萝卜、说话不算数的黑历史时,他的侄子泰祥博也遇到了件稀奇事。 自打上次拒绝了洪翰林的邀请后,本来泰祥博还在提防对方再找借口的,谁知,洪蕴汉却再无动静,仿佛当初真的只是单纯请泰祥博去鉴赏字画一般。 这也让孟岚琥当初定下的计划一直没有启动,毕竟如果洪家就此停手,他们也就大方点,把这事暂且放过算了。 然而,这天,泰祥博终于见到了洪翰林的后招。 平常午餐时,洪翰林也是去附近小馆子解决的。 可最近,每日中午都有小厮给洪翰林送午饭过来。 菜色日日不同,且看上去颇美味可口。 洪翰林自然少不了夸耀一番,这是他嫡女洪沛雅亲手所做。大家也都很捧场的赞一句孝顺或者贤淑。 泰祥博起初以为,这只是洪翰林想表现下自家女儿有多优秀,于是并没放在心上。 随着洪家送饭小厮来得次数多了,那翰林院守门的差役,后来就直接放那小厮进去,而不再转一道手,帮着递进去了。 这天中午,泰祥博与窦宝吃完饭,回到翰林院后,发现他们院中,站了个小厮模样的陌生人。 那小厮看到泰祥博后,双眼微微睁大,然后笑着说道:“二位就是泰翰林和窦翰林吧。我是洪翰林家的,这是我们老爷给二位送的消食山楂点心。”说着就举了举手里的食盒。 泰蔼鑫想了下屋内并未放着什么需要保密的公文,就把这小厮带进了房间。 谁知这小厮竟是个话多的,放下点心后,竟主动与二人攀谈了起来。 三人谈了几句后,窦宝叹道:“洪翰林真是深不可测啊,连他家一个送饭的小厮,都有如此见识,实在是令人佩服;” 此话一出,整个房内都微微一静,那小厮连忙笑着说道:“我一直是洪老爷的书童,跟着大人耳濡目染这些年,也沾了几分文气,二位大人见笑了。” 泰祥博此刻才注意到几个细节,于是微微皱眉道:“点心我们就收下了,洪大人那里这半天没见你回去,不太好,还是赶紧去看看吧,免得回头落了责罚。” 那小厮点头道:“多谢泰翰林,多谢窦翰林,告辞了。”说毕,就提着空食盒,走了。 待他走后,泰祥博皱眉低声道:“此人绝非小厮,若我猜得不错,恐怕是洪家小姐身边的丫头。” 窦宝听了,嘴都张大了,道:“我的天,这洪家也太没遛了吧,这是打算弄个红娘出来,让你和他家小姐来个西厢记吗?” 泰祥博看有人走了过来,使了个眼色,两人就不再说这事儿了。 晚上,从城西回到伯府后,泰祥博把事情对孟岚琥说了一遍。 孟岚琥听了,道:“看来,他们家这是还没死心呐。也是该给他们点教训吃吃了……” 于是第二天中午,翰林院旁边最热闹的一间饭馆里,正坐着一位翰林院里出了名的大嘴巴——宋祖道,宋学士。 他生性/爱热闹又喜出风头,但最热衷的还是传闲话聊八卦。 今日正有些无聊地扒拉着面前的饭菜,就听窗外有谈话声传来。 “你说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平日里看着那么道貌岸然的一个人,谁能想到,洪翰林竟然是个如此……” “怎么回事?你倒是说清楚啊?” “嗨,你还没发现吗?最近这七、八天,洪翰林都没出来吃午饭了。” “那不是他家,给他送了午饭吗?据说还是他女儿亲手做的呐。” “且,得了吧,人家真正在乎的不是那顿饭,是那送饭的人!!!” “送饭的?不是他家小厮吗?” “你可真是眼瞎啊,你见过那小厮没?眉清目秀,身姿婀娜,走路还一摇一摆的,这么明显你就没瞅出来?” “哎哟喂!不是吧?你说那小厮是个女的?” “可不是吗?而且啊,还不是一般女的。” “不是他家的丫鬟吗?” “嘿嘿,你啊,花楼去的少了。老哥我就告诉你个巧,他家这女小厮,可跟百花楼里的莺歌姑娘……啊,明白了吗?” “我的天啊?!这洪翰林的胆子也忒大了啊,大白天就把那花娘弄进翰林院了?这,这,这简直是有辱斯文!” “嗨,咱啊,也别去说这事,那洪翰林家有位厉害主母,所有生了庶子女的小妾姨娘都活不过两三年。洪翰林的那些宝贝儿们都是短命红颜呐,这不,逼得洪翰林要用这种法子……哈哈哈!” 两人说到这里,都心照不宣地哈哈乐了起来,然后就一同走远了。 宋大嘴此刻兴奋地饭都顾不上吃了,起身丢下几个钱,就直奔翰林院洪蕴汉所在的院子而去。 他跑得甚急,生怕错过了百花楼莺歌送饭的好戏。 因此,当他看到果然有个扭扭捏捏的小厮正提着食盒,与洪翰林说话时,连气都没喘匀就凑了上去。 “我,哈,我说,洪老弟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宋祖道嗓门很大,一开口,就引得附近人都看了过来。 洪蕴汉也挺头疼这位的,赔笑道:“宋大人,这是怎么说的?小弟有些糊涂啊。” “嗨,得了吧,你家虽然有个母夜叉盯着,可你也不能借着送饭这事,把花楼里的姑娘弄进翰林院里取乐啊!圣上可是说过,官员若是在办公时间召/妓取乐,那是要罚俸降职的,我劝你啊,还是下了衙以后,再带着这位花娘找个清静场所,一解烦闷吧,哈哈哈!”说罢,猛拍了洪翰林几下,就大摇大摆地走了。 那送饭的小厮此刻已是满脸通红,眼中含泪,一副惹人心疼的可怜模样。 而洪翰林则张大了嘴巴,干干地说了句,“不,不是……” 他再转头看了看自家女儿,又不知该如何辩解才好。 此时,听了宋祖道话语的翰林院众人,都上下打量起洪家的这位“小厮”来。 没错,这确实是女扮男装的假小厮。 可并不是泰祥博他们以为的那样,还只是小姐身边的丫鬟之类的。而是直接就是洪家嫡女洪沛雅自己所扮。 也是泰家把洪翰林的夫人小姐还高估了点,以为她们至少还有点顾忌,哪儿能料到,人家连“红娘”都不用,直接就想搞个梁山伯与祝英台了。 只可惜,遇到了宋祖道这位说话“敞亮”的主,如今父女两人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后,洪沛雅实在顶不住翰林院里各种鄙夷、好奇、甚至是色迷迷的眼光,低头垂泪,一路疾奔而去。 这天起,洪翰林算是出名了。 好色的男子是不少见,可心思用到这个份上,就很难得了。 虽然大多数人对这种事情是不赞同与鄙视的,但也有几个臭味相投之人,跑来拉住洪蕴汉,说道:“老弟,你可真会玩啊,这小厮打扮的俏佳人,滋味不错吧?别说,今晚,我也去这么来一趟,学学老弟你的花样……” 虽然洪蕴汉百般解释,可几个好色之辈都嘿嘿奸笑着点头道:“明白明白,我们都明白,那绝不是什么花娘,就是个送饭的小厮,连女的都不是,根本就是个有点女气的小少年罢了,啊哈哈哈哈!” 几人爆发出一阵猥琐的笑声,下衙后,强拉着洪翰林就“学习交流”去了。 从那天起,洪翰林又恢复了中午自己去饭馆解决午饭的习惯。只是,刚开始几天,免不得要听几句调笑,挨几句讥讽。 好在洪翰林脸皮够用,忍一忍也就过了。 而洪蕴汉家中却没那么好过,洪沛雅为此事狠狠埋怨了杨氏一通,连着好些天,都躲在屋中,不愿出门。 杨氏也很憋屈,本来想得好好的计谋,被个见鬼的宋大嘴给坏了事不说,她还背了个母夜叉的称号,在翰林院中,大大出了个名。她都觉得自己冤死了! 不过,谁都没想到的是,那洪翰林自打被迫与几个色鬼之流出去“学习切磋”了数次,竟然从此就领悟了真髓,还真对百花楼里的一位叫“莺歌”的美人儿上了心。 从那后,他交回家中的钱越来越少,呆在家中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杨氏跟他商量个事,他也越来越不耐烦,动辄还训斥道:“你是如何做主母的,这种事都处理不好,真是无用。”或者是用鄙夷的眼神看着杨氏道:“都说妇人要讲究德容言功,你看看你,身形臃肿,面目可憎,真是让人见之反胃!” 好家伙,这可真是捅了杨氏的肺管子了,两口子就在家中大吵大闹起来。 吵完了,洪蕴汉干脆拍拍屁股,到百花楼里找他的解语花去了。 没多久,这位痴情翰林,就掏了大价钱,把那位莺歌姑娘,从百花楼中赎了出来,在城西租了个小院子,置起了外室。 洪翰林自打把心牵在了莺歌身上,就再没心思去琢磨什么乘龙快婿的事情了。 洪家母女俩就算有什么想法,一时也用不出来。更何况,那杨氏本就有些瞧不上泰祥博,如今见到相公好像熄了念头,自然也乐得不再提起。 倒是见过泰祥博几面的洪沛雅还真上心了,每日里无精打采,神思不属,活脱脱一个思春少女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若干年后,现代情趣研究讨会上,一位发言人正在慷慨激昂:“现在很多人都喜欢崇洋媚外,就我们这个领域里,这个现象也很严重。说起来都是什么日系、欧系,可很多人根本就不知道,论情趣,咱们老祖宗可一点都不含糊。来,大家看大屏幕。” 于是研讨会的大屏幕上,就显出了一本古籍,名为《青流》,作者为彤朝的文人,宋祖道。 发言人介绍道:“这是一本专门介绍古代青楼女子与文人之间小故事、小花边的书籍,来咱们看第六页。” “大家可以看到,啊,咱们的老祖宗,千年前,就知道办公室制服play啦!!看人家规格多高,都玩到翰林院里面去了!那可是天下文人心中的圣地啊!让我们对这位洪翰林,致敬!!!” 第101章 寿宴很忙碌 话说洪沛雅自打翰林院的事情闹出来后,就躲进房中, 一副茶饭不思的模样。 杨氏见了, 自然明白女儿的心思, 可她并不想要一个七品小编修做女婿, 因此就开始想法子给女儿谋个好姻缘。 这一日, 庶女洪沛茵从宝通禅寺回来后,无意间与她提起一事。 “我今日去看大哥时,恰遇到几位夫人。她们说, 下个休沐日, 是魏家太夫人过寿, 都准备要去贺寿呢。”洪沛茵垂着眼,恭敬地说道。 “哦?魏家?可是那二皇子妃的娘家?”杨氏想了片刻后,反应过来。 洪沛茵点头道:“正是他们家。夫人,那寿宴上, 想必能见到不少好人家, 姐姐最近烦闷,不如带了去散散心也成啊。” 洪沛茵这话简直来得太是时候了。杨氏难得对她露了个笑脸, 道:“好孩子, 你有心了。既然是贺寿,我们是该要准备些礼物去恭喜一番才对。” 她这话说得好像还有点不那么乐意去巴结权贵的意思, 其实别人魏家根本就没给她发请帖, 要去也是她自己厚着脸皮硬凑上去罢了。 杨氏也不管有没有请帖,赶紧把洪沛茵打发了,就去找礼物。 要说洪太后把这消息告诉杨氏是真为了让嫡姐散散心, 那只怕是连鬼都不信。 她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眼看没法再走杨氏的路子进宫了,洪沛茵就想起了上辈子的一件事情。 那一世,虽然二皇弟陈鹏在陈鲲登基后,似乎因为三皇弟的关系也受到了些牵连,比如今还混得差点。 不过,和其他两个弟弟比起来,他倒是一直没被圈禁和夺爵过,虽然过得不太如意,但好歹日子还能是看得过去的。 唯一让二皇弟出了点名的,就是他内宅有些不平。他的皇妃魏氏,性子比较独,见不得他宠爱那些个小妾,甚至还拦着陈鹏,不让他立什么侧妃。 偏陈鹏又挺在乎这魏氏的,两人相处起来就有点阴盛阳衰的味道。 大概在嘉和二十六年,也就三年后,不知怎地,二皇妃突然就认了个陶姓小官的庶女做干妹妹。 后来还把这干妹妹送进了宫,做了个宝林。 虽然后面那陶宝林一直没爬上去,可这对洪太后而言,那就完全不是问题了。她现在最要命的就是连宫门都跨不进去啊! 这事,当然不是直接讨好二皇妃就够了的。 其实,上辈子那陶宝林因为进宫后,一直没有得宠,日子过得很是憋闷。而洪沛茵因偶然承了次宠被封了个八品的才人后,也被冷落了一段时间。 于是那陶宝林就觉得洪沛茵与她同病相怜,属于自己人,故而,常常对她哭诉自己过去的经历。 原来,是二皇弟陈鹏本想要纳她进门,谁知被二皇妃知道后,假借着认干妹妹迷惑了她。然后为了断绝她与陈鹏的牵扯,又以利相诱,让她父母同意,以皇妃娘家妹妹的名义,把她送进了宫中。 洪太后觉得这条路,大概是比较有希望的。她甚至不需要真去勾引陈鹏,只许在魏氏面前做做戏,应该就能成事。 打着这个主意,洪沛茵才算好了时间,特意把这消息告诉杨氏的。 不过如今,她还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想法子,让杨氏把她也带上。不然,那可就真是白忙一场了。 对于这个问题,上辈子经验丰富的洪太后简直不要太轻松。 于是到了晚上,得知要去参加皇妃娘家寿宴的洪沛雅就找到她娘分说:“娘亲,这次把二妹妹也带上吧。” 杨氏一撇嘴道:“带那玩意做什么,没得丢洪家人的脸。” 洪沛雅凑近了,小声道:“娘啊,那寿宴肯定不少人带自家姑娘去。回头我一个人去人堆里,总不能自己夸自己吧。要是把二丫头带上……” “哦?那小玩意嘴巴倒是挺甜的,让她好好夸夸姐姐应该是没问题的。嗯,她年纪还小,也不会抢了你风头,回头我在给她整得灰突突些……”杨氏琢磨道。 洪沛雅连忙摇手,道:“不可不可,您呀,只用把她往小了打扮,最好打扮的喜气洋洋。这样既能显得咱家大气和善,又不会让个小丫头坏事。” 杨氏听了,欣慰地点头道:“行啊,闺女,你现在比娘亲想得周到了。再去参加寿宴,我也就放心了。听我的,男人啊,不能只看脸,要不然,怎么不见大家抢着嫁那京秀班的白玉堂?那人才算是第一流了吧?所以说啊,还是得来点实际的。而且吧,好人家的儿郎,也多半长得不错,回头你见多了,自然就放下了……” 母女俩嘀嘀咕咕说了半晚上,洪太后知道,她的事算是成了。 转眼,到了魏太夫人寿宴当日。魏府门前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若魏家单只出了个二皇弟正妃的话,今日倒不会有如此盛景。可他家说起来,几个子弟都非常争气。例如陈鹏正妃魏青旋的父亲魏恒川就是从一品的大学士。至于他的两个弟弟,一个是三品的太常寺卿,一个是四品的山西省道台。 而这三兄弟的父亲,则是曾经当过宏治与隆平两朝户部尚书的老太爷,人脉那也是极为可观的。 因此,今日来拜寿的人就格外得多。 这顿寿宴,洪家因为并没有请帖,所以男子这边就没好意思去,不然万一被拦下说个几句,那洪翰林可就真真没脸在翰林院里混下去了。 女眷那边因为本就放得宽些,虽然管事的仆妇对这母女三人也有些瞧不上,可到底还是客客气气给迎了进去。 寿宴上,别的倒还普通,就是有位脑子不太清白的夫人,当面锣对面鼓地跑到徒侯府的世子妃傅瑛珂面前提亲。 一般人家提亲,要真想成事,总是两家先悄悄地商议下。能成当然最好,若是没谈拢,那就全当没这回事,大家转头也都能体面地继续相处下去。 可这位丁侯府家的夫人,大概是因为她相公最近刚承了爵,得意地有点失了分寸。 丁夫人觉得自己的儿子啊,那多好啊!侯府世子杠杠地,相貌也是没话说,除了稍微有点贪花好色外,就一点毛病没有了。 不过要不是因为有这毛病,他们丁侯府也不见得就想娶个厉害儿媳回来。 丁侯爷可是给她下了死命令的,要她今日一定要给徒侯府家留个好印象,今后提亲时也能多份把握。 可按着丁夫人自己想来,男人嘛,哪儿有不贪腥的。儿子这点根本就不算毛病,以后大了,自然就会慢慢收敛的。 完全没必要,为了这个事情,去娶个凶名在外的粗鲁儿媳。 可若是她直接这么说的话,铁定会被丁侯爷一顿削,不但不能拦下婚事,回头还要搞的夫妻间不痛快。 不如……如此这般! 因此,寿宴上,这位丁夫人就当着众人,一点都不遮掩地对傅瑛珂说道:“世子夫人,我家老爷一直就觉得贵府的徒小姐特别适合管一管我儿子那野马性子,您看今儿日子这么好,不如我们两家做个亲吧!” 她这话一出,全场都惊了。 “擦,这是哪家的疯娘们,这铁定不是来结亲的,分明是来结仇啊!” “丁侯府这是要和徒侯府杠上吗?” “哎哟喂,有热闹看了,活这么多年,可是头一回见着这样提亲的呐,乐死我了,哈哈哈!” …… 傅瑛珂虽然愣了片刻,但此时已经冷静下来,她强压下心中怒火道:“今日阳光有些大,丁夫人怕是有点中暑了,我看还是找个凉快点的地方,让丁夫人冷静下吧。” 这话虽然说得客气,可只要有脑子的都能听出,傅瑛珂这是生气了。 丁夫人其实并不想真去捅徒侯府那个马蜂窝,看到目的达到了,连忙就坡下驴,道:“哎哟,可不是吗,我这都热得糊涂了,世子夫人别介意。回头上您府里给您赔罪去,大家给我个面子,就当什么都没听到。”说罢,还朝四周行了个礼,笑着把事情给糊弄过去了。 可接下来这位丁夫人也没闲着,她偷偷对几位夫人抱怨道:“你们当我疯了吗?还不是被逼的!我家老爷死活想给儿子娶徒家小姐为妻,可我们提了几次,人家都没反应。今儿我家老爷是给我下了死口,我没辙,这不才借个机会逼着徒家给句话吗?要我说,我家老爷就是个傻子,人家徒家哪儿会看得上我们呐,那眼睛可是死死盯着天上呐!要知道如今那里可就出了一位儿子,连个闺女都没……真要进去了,可不就……啊,哈哈哈!” 也是徒驰楼这些年太得帝心了些,两位皇帝都对他信任有加,这自然就招来了不少人的红眼病。 因此,这没谱的谣言,竟然也很快地流散了开来。 夫人们之间的谈话暂时传不到各家同来拜寿的那些小姐中去,她们此时都被魏府下人引到了景色最美的润园中。 洪沛茵并不急着行动,她先按之前说好的,把自家嫡姐好好吹捧了一番。待到洪沛雅与几位别府的小姐熟络起来后,她就开始当起了一个非常称职的陪衬。 一个多时辰后,大家都在润园中找到了安坐闲谈的地方。洪沛茵看准时机,就朝嫡姐小声道:“姐姐,我想去更衣,你要不要一起……”她话还没问完,就被洪沛雅拒绝了,“你自去吧,我再坐会儿。” 洪沛雅如今正与几位身份地位不错的小姐谈得起劲,如何肯陪着自家庶妹去更衣净手。 如此,洪沛茵就跟着一个魏家的丫鬟朝净房走去。 因上辈子听陶宝林详细说过与那陈鹏的过往,所以胸有成竹的洪沛茵不慌不忙地一路走一路看。 当两人走到一处石桥上时,洪沛茵的眼睛微微亮了下。 一刻钟后,刚才陪着她去净房的魏家丫鬟找到了洪沛雅,说道:“洪小姐,您妹妹刚才在园中弄脏了衣服,让我来请您派个丫鬟拿一下备用的衣物,好给她送去替换。” 正常来说,大户人家小姐出行是定然会带着几套备用衣物的,然而这次洪沛茵身上的服饰是杨氏母女特地新买来的,而且还就这么一套。而且本来应该每人带个丫鬟出门的,杨氏也做主,让嫡女带了两个,而洪沛茵这样的搭头只需进去跟着就行,哪儿需要用到什么丫鬟。 所以,此时洪沛雅就有些心烦了。她心中觉得这次带庶妹出来是不是做错了,可面上却温婉地笑着,道:“劳烦你了,这样吧,我让丫鬟去取了送去就行了,我妹妹是在园中净房那里对吗?” 魏家今日事多,丫鬟都不太够用,再说这事并不麻烦,但要陪着的话,就要耗不少时间。因此这魏家丫鬟连忙把洪沛茵所在说清楚后,就先去忙别的事了。 洪沛雅觉得如今庶妹也利用完了,因此倒不急着送衣物过去。于是吩咐道:“我的衣物,妹妹穿着太大。这样,春彩你回府去给沛茵取两套衣物来。路上小心点,尤其是出入魏家时,别急着撞上什么贵人,知道吗?” 春彩心中不太乐意,嘴里还是恭敬地答道:“是,小姐!” 而此时,因在石桥某个台阶上滑了脚的洪沛茵,取了帕子沾水后,将刚才弄脏的裙子仔细擦了擦。 本来,魏家丫鬟带她去的净房是另外一处专门辟出来给这次来拜寿的小姐们用的。 然而洪沛茵挑了石桥这里跌倒后,因装作一副脚疼又害羞欲哭的样子,那丫鬟就只得把她领到了最近的这个带有净房的小楼里。 待那丫鬟走后,洪沛茵把自己收拾了下。多年的后宫生涯让这位太后只稍微改了改身上的配饰,又掏出随身带着的小梳子把发髻改了改后,就显露出一股少女特有的娇憨。 又等了片刻,确定周围没人后,洪沛茵就找到了陶宝林提到过的那个二楼楼梯。 上了楼后,她走到了正对着润园外的那扇大开窗前。 窗子正开着透气,洪沛茵从怀里掏出绣了个“茵”字的手帕,时刻准备着要开演了。 大概是洪太后虔诚而急切的心感动了上苍。一刻钟后,她等的人还真出现了。 上辈子,洪沛茵见过陈鹏,因此她也不担心自己会认错人。此刻她眼尖地发现了,园外正与随从边走边说的,正是如今的鹏郡王。 于是,当陈鹏正要路过那小楼时,就听到楼上传来一阵呜呜咽咽的哭泣声。 那哭声还不顺畅,似又害怕又伤心,却还要极力压抑一般,听着让人心中憋闷。 陈鹏是来给正妃祖母拜寿的,虽然觉得魏家人在这个日子里哭不太吉利,可也不好上去说些什么,正要走,就看见那二楼的窗户上现出一个少女来。 那少女眼泪还挂在脸上,大概是想到窗边吹吹风,结果突然发现楼下竟有人抬脸朝她看,一时竟惊得朱唇微启,呆在了那儿。一阵风吹来,还有些呆愣的少女手里捏着拭泪的帕子,竟被吹地飘飞而去。 少女乌黑的大眼睛这下越发睁大了些,显得那么无助又带出点娇憨,她“啊呀”轻叫了声,就做出个可笑举动,一蹲身躲到了窗台下面。 陈鹏被楼上女子的举动给逗得一乐,旁边小厮有识趣地,连忙跑了几步,把洪沛茵的手帕拾了起来,给陈鹏过目。 看到那帕子上绣得有些笨拙的图案,和那个“茵”字后,陈鹏歪头,翘了翘嘴角。 待他再抬头看去时,不禁又笑了一声。原来那二楼的少女扒着窗台露出半个脑袋,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紧张地看着他手中的帕子。 陈鹏心中起了点念头,就故意放慢了动作,把那手帕仔细叠好后,揣进了袖袋。 “啊!”楼上传来一声轻叫,就见那少女捂着嘴,又缩下了窗台。 陈鹏朝身后亲信使了个眼色,正是刚才去把手帕捡回来的那位。只见他脸上露出个揶揄的笑,朝陈鹏一哈腰,就朝后跑去。 陈鹏嘴里笑骂了一声,带着随从继续朝魏家祖母的院子行去。 洪沛茵蹲在窗台下,片刻后再起身朝下看去,发现人已经走了。 她起身下了楼,安心地坐在椅子上休息。 如今她还要再去演一场戏后,事情应该就能成了。 又等了许久,春彩终于把洪沛茵替换的衣物送了来。 洪太后巧手挑了下,再搭配身上的一些首饰,换好后,竟去了原本的稚气,显出一副十四、五岁大姑娘的秀美模样。 春彩看着,只以为这是因为庶小姐换下了夫人特意给她买的那套衣物所带来的效果,倒也没太在意。 两人一路无话地回到了润园。 待她们返回后,没多久,也到了开宴的时间。 这些小姐才又与夫人们一起,到了魏家专门招待女客的大花厅中用宴。 洪沛茵心不在焉地坐在嫡姐下手随意吃着,眼睛却盯着几位穿着打扮是魏家一等大丫鬟的女子不放。 终于,让她找到个好机会,嫡姐洪沛雅一天没去净房,此时也有些憋得难受,就起身带着两个丫鬟去了附近的净房。 洪沛茵一见机会难得,看到一位大丫鬟正巧从不远处经过,就轻轻将人唤了过来。 “这位姐姐,我今日因去净房的路上,在润园的一座石桥那摔了一跤。后来被扶到附近一座小楼里更衣,结果遗漏了条绣了字的手帕……姐姐能帮我寻人找一找吗?若是找到了,烦请姐姐帮我……剪了可好?” 那大丫鬟听了先是一愣,接着笑道:“小姐放心,若是我们寻到了,就给您送到府上,贵府是……?” 洪沛茵犹豫了下,低声说道:“我是洪翰林家的庶女,姐姐还是不要送来了,免得嫡母……” 那大丫鬟眼中露出了然的神色,轻轻点头应了。 待那大丫鬟走后,洪沛茵松了口气,以她如今的能力,做到这里已是极限了。其余的,也要看看运气如何了。 事情倒还真如洪沛茵期待的那样,陈鹏身边那个亲信果然来找后院的大丫鬟询问,今日是何人在润园小楼中呆过。 然而,知道这事的只有一个三等丫鬟和一个大丫鬟,可此时都不在场,因此亲信并未问到答案。 见这些丫鬟都不知道,陈鹏的亲信就把洪沛茵的模样打扮描述了一番。 结果,弄巧成拙的是,洪沛茵进楼前、在楼中与出楼后,换了三次装扮服饰,这也让亲信半天都没问出个名堂来。 这番举动,纯属洪沛茵自认为深解男子心理而做的改妆,却不知为自己的“大事”带来了不可预测的变动。 寿宴结束后,洪家母女都心满意足地回了家。 杨氏已经与几位权贵家的夫人搭上了话,洪沛雅也结交了两个身份高贵的小姐妹,至于洪沛茵嘛,她已经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完成了大半,就等着魏家派人来寻她呢。 然而相比之下,在那爱造谣生事的丁夫人煽动下,徒驰楼徒侯爷准备把嫡亲孙女嫁进皇宫的流言,也随着这次寿宴,开始在京中权贵高官间散播开来。 让人没想到的是,徒侯府刚得知这个消息,谢皇后娘家嫂嫂就来登门拜访了。 徒世子夫妻二人得知这消息都有点心惊,还以为这是皇后娘家听信了谣言,要来给谢皇后撑腰来了。 倒是徒侯爷听了,沉思半刻后,说:“不要慌张,只是不管那妇人说什么,都不要答应。据我所知,皇后与谢家关系并不是表面上那样亲近,里面似乎还有些龌蹉。”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出乎侯府世子妃傅瑛珂的意料,这谢皇后的嫂子周氏,竟然不是来教训徒家的,反倒是一脸亲家好姐妹的神色对傅瑛珂说道:“哎呀,我们早就对小余说过,陛下年纪不小了,可这子嗣上……” 作者有话要说:  洪沛茵:哼哼,以哀家的手段,稍稍打扮了下,那陈鹏小儿还不乖乖上钩?如今就等着那魏氏出昏招了,哈哈! 陈鹏亲信:我擦!怎么问谁都说没见过那小姐啊!莫不是我家主子白日撞了个艳鬼吧?!呸呸呸! 第102章 十大民间武器 话说皇后的娘家嫂子到了徒侯府刚说了两句话,世子妃傅瑛珂就觉得事情不对, 连忙说道:“周夫人误会了, 那都是流言误人, 我们还正要追查是何人在背后捣乱呢!” 周氏露出个心知肚明的笑脸来, 道:“是的, 是的,姑娘家那都是金贵的。怎么能让人乱传闲话呐!” 接着,压低了声音说道:“也怪那些妃嫔们不争气, 大家都为陛下着急呢!虽然有了一个皇子, 可那也太少了些啊……如今可好了, 若是您闺女进了宫,与我那妹子一同服侍皇上,定然能给皇家开枝散叶的……” 傅瑛珂听了这话,顿时被恶心到了。这哪儿是娘家人啊, 竟仿佛巴不得送人进去, 分自家小姑的宠,真是让人心寒。 周氏看傅瑛珂没有立刻说话, 忍不住心中鄙夷:“且, 刚不是还说都是谣言吗?怎么这会儿就琢磨上了。哼,装得好像多清高, 实际上谁不知道谁啊!” 她心中看不上傅瑛珂的做派, 嘴上却没停下,接着说道:“不过呢,如今陛下并不愿意选秀, 所以想要进宫,就得咱们联手起来,推一推。这样一来,今后咱两家可就要同舟共济了……” 周氏终于把她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原来是想借着徒家想送女进宫的机会,卖个人情,今后就要徒家与谢家站在一条线上。这算盘打的很妙! 徒家如果真想送女儿进宫,以徒驰楼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运作起来可比谢家要容易的多。 而谢家此时做出一副全力相帮的姿态,到时候无非是无关痛痒地说两句话罢了,至于成与不成,实际上与他们并无多大干系。然而,若是万一成了,他们却要徒侯府如此重要的势力归他们所用,实在是无本买卖,想得太好! 傅瑛珂自然听明白了周氏的意思,她强压下怒火,说道:“夫人误会了,我家小女性子顽劣,从未有过入宫这种非分之想。近几日,我们必要把那造谣之人抓出来,以正视听。今日夫人如此说话,可见谣言已经传到何种程度了。因此,我也不敢强留夫人,必须立刻全力辟谣了。夫人还请见谅。” 说罢,就在周夫人满脸惊愕中,把人送走了。 当傅瑛珂把周氏所言,告诉了夫君与徒侯爷后,这两位都气得不行。徒驰楼道:“当年谢皇后出嫁时,当今陛下还未登基。而谢家颇有点墙头草的意思,还送了个庶女到三皇子陈麒那里。幸亏后来那庶女死得早,不然陛下登基后,谢家……实在不智,以后远着点他们。瑛珂说得倒是挺对,咱们先把那造谣的抓出来,其他的,随后再说吧。” 就在徒家搜寻谣言的源头时,泰家也得知了这个消息。孟岚琥第一个反应就是,这徒家小姐的婚事恐怕今后要作难了。 泰祥博听了这事后,也觉得谣言可恨,他倒是想起了之前在酒馆中造谣生事的三个举子,于是就把这事告诉了父母。 泰蔼鑫听了,觉得这还真不好说,于是就道:“此事最好还是要告知徒侯爷一声,虽然不一定是他们所为,但敢大庭广众下就非议侯府,背后说不定就有人在怂恿。” 孟岚琥点头道:“正是如此,那我们今晚送个拜帖,明日去侯府把此事说一说吧。” “嗯,对了,博哥儿既然和窦宝亲历了此事,就把他二人都带上吧。”泰蔼鑫看了眼儿子,说道。 于是,第二天泰府四人就去了徒侯府。 徒侯爷与徒世子听完泰祥博与窦宝所说后,都很重视。世子感激地说道:“多谢小博和小宝了,此事说不得还真与如今的谣言有关……”他话没说完,就听徒侯爷开口道:“你们两个都是好小子,够义气,回头我挑两匹好马给你们送去,大好男儿就该骑马跨刀,哈哈哈!” 徒世子有点无奈的冲泰蔼鑫苦笑了下,泰大人想到自己那位妻弟,同情地冲他点了点头。 谣言这事很快就查到了丁夫人头上,毕竟当日她造谣之时,身边可有不少人在。 于是,徒侯爷这么多年来,头一次大张旗鼓地带着家中儿孙们出门,直奔丁侯府而去。 此时丁府还不知情,丁夫人回去自然不会说她造谣之事,反倒说那徒家自视太高,听旁人说,有把女儿嫁进宫去的意思。丁侯爷听了这话,倒没做声,只是也不再提给大儿子说亲的事了。 因此,当徒侯爷带着一帮人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时,丁府从上到下都是懵圈的。 “这是咋了?怎么徒侯爷跑咱家来打架了?” “哎哟,这可不好,那位可是个杀神,咱待会可缩着点,小命要紧啊!” “你说,这徒家是为了啥来的啊?” “我瞅着,那徒侯爷像是来抓奸的……” “滚滚滚,胡说八道什么玩意!” …… 当丁侯爷听到徒驰楼把他那败家娘们干的好事说了一遍后,脸都不知道往哪儿搁,就恨自己怎么不晕过去算了。 丁侯爷知道,到了这个份上,徒家绝不会没有把握的胡编乱造。他气得声音都发抖地说道:“徒老爷子您放心!我父亲生前最是敬佩您老人家,我这个小辈确实不知贱内做下如此糊涂之事。您请稍等,我去去就来。”说罢,顾不上仪态,直奔后院而去。 “朱氏!你给我滚出来!”丁侯爷刚进了院子就大喝一声,吓得端着茶水的丫鬟“哐当”一声,失手把茶杯给砸掉了地。 丁夫人朱氏本来听到徒侯府登门就有点心虚,如今被夫君这么一喝,身子控制不住地就抖了一抖。 丁侯爷踢门进来,就看到朱氏一脸心虚地躲在屋内。 见此,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都没了,气得咬牙切齿道:“好好好!如今你本事太大了,竟可顶着我丁家几代人的名声干出这种下作之事,我丁家是绝容不下此等主母,想必父亲也是极愿意,让你从家谱中除名的!来人啊!给我送朱氏回她朱家去,好好问问,我们丁家是有何得罪他们之处,要用如此卑鄙手段来毁我们的清白名声!” “老爷!” “相公!” 屋中丫鬟和朱氏同时惊呼一声,而闻讯赶来的丁家嫡长子丁伯戎也在后面喊了一声“父亲!” 他急走几步,赶上前来,劝道:“父亲,那徒家又没带什么证人证物来,你如何仅凭着他们几句话,就给母亲定下如此大罪。哪怕他们说的是真的,你也要给母亲一个辩解的机会啊?” “好啊!果然是母子同心,你自己之前干的那些混账事,我还没跟你算账,你倒跑来教训起你老子要如何训妻了!如此也罢,就让我听听你这好母亲,要如何为自己辩解。你可想好了,人家徒家虽没带着证人证词来,呵呵,人家可是把当日亲耳所闻、亲眼所见的各家夫人都问了一遍!一个人针对你母亲,撒慌骗了徒家,还情有可原。这么多人为何不说别人,都只说你母亲一人?!”说罢一扭头对朱氏喝道:“来吧,解释下啊,朱!氏!” 丁夫人娘家姓朱,她知道,丁侯爷只有怒极时才会称呼她为朱氏。此刻,她难道能说都是别人陷害她,而自己却是无辜的吗? 于是,朱氏干脆掩面大哭起来,边哭边说:“老爷!我是被那徒家的世子夫人给气到了啊……呜呜呜,我本来牢记着老爷的话,一心想要促成伯戎和徒家小姐的婚事,一时心急,把话给说破了。可不曾想,那傅氏却一派不屑地拒绝了我不说,还暗示我脑子有病,呜呜呜……我自己丢人也就算了,可我不能让丁府在人前丢这么大的脸啊!所以,我当时一糊涂,就,就,就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呜呜呜,老爷,都怪我笨嘴拙舌,又心急顾着咱们家,这才犯下大错,老爷……你把我赶回娘家,我认了,伯戎是无辜的,你可千万别迁怒于他啊,呜呜呜……” 朱氏这番话没有哄住丁侯爷,倒把她儿子丁伯戎给感动坏了。他脖子一梗,大声说道:“父亲,你听见了,母亲没错,是他们徒家目中无人,行事无礼在先……” 他话未说完,就听“啪!”一声,接着面上传来剧痛,那丁侯爷已经被自家蠢婆娘与混蛋儿子给气得动起了手。 朱氏一看儿子挨了打,连忙扑上去抱住丁侯爷,嚎道:“老爷,你别迁怒伯戎啊,有什么就都冲我来,打我好了,伯戎你快走,快走!老爷,等把我打死了,你就把兰姨娘扶正吧,反正你也宠了她这么多年了!” “混账!!!”丁侯爷险些被气吐血,这朱氏到了这时候,还不忘给小老婆上眼药,简直就是又蠢又毒! 丁侯爷一脚踹开朱氏,朝身后仆人大喝一声“都死了吗?!把朱氏给我赶回朱家,拿家法来,这混账小子再不教教,就不能要了!” 于是,跟着徒家众人,赶到了丁侯府门外看热闹的一干闲人,就见到丁府侧门出来了一辆马车。马车里还有妇人在不断哭嚎,“老爷,你不能如此对我啊!老爷,我们夫妻几十年的情分还抵不上个外人吗?!” 而马车两旁则是七、八个壮仆赶着几个大丫鬟打扮的女子,一路押着马车朝外走去。 有那比较熟悉的老人瞅了瞅方向道:“这是被送回朱家去了,呵呵。” 而徒侯爷在看到了丁家一系列举动后,对气喘吁吁的丁侯爷道:“女子名声犹如性命,你家夫人做的恶事,需如何弥补,还请尽快给个交代。不然,老夫说不得要去陛下那里分说一二。”说罢,这才带着家中儿郎们,鸣金收兵。 这日发生的事情,在徒家的推动下,很快也传播开来。 于是大家也就知道了原来是丁府的夫人因为莽撞提亲被拒后,恼羞成怒造谣生事。 而泰祥博提到的那三个举子,也很快被徒侯府找了出来。 只是侯府下人带着官差去他们住的客栈问了几次话,就把这三个猴人给吓得半死。写了道歉书后,就屁滚尿流地逃回了老家。 虽然谣言一事,日渐平息,可徒侯府的世子妃傅瑛珂却依旧愁眉紧锁。 如今,虽然大家都知道此事是那丁府的朱氏不对。然而,这样一闹之后,女儿徒锦雯的婚事却真受到了影响。 本来锦雯就因为身手不错,在外有了点粗鲁之名。如今,又和皇帝传了个谣言,谨慎点的人家,是不会再考虑娶她进门的。而眼看女儿一天天大了,若是胡乱将就吧,那全家人都不愿意。可若想挑个家世、人才样样出色的,难度却比以前高了不少。 正在她发愁之际,事情却突然有了转机。 原来端午节这天,泰家给小五泰祥澜过生辰。瑶瑶把徒锦雯、董云云等几个小姐妹也请到了家中。 到了傍晚,各家小姐都准备回家了。那泰家看徒锦雯只带了个丫鬟出门,虽然知道她身手不错,但还是派泰祥博和几个下人跟着,护送她们回去。 偏这天也巧,丁侯府那刚养好了伤的嫡长子丁伯戎因痛恨徒家害的自己挨打不说,还让母亲至今都不能回府,所以雇了几个混混想去教训教训徒锦雯。 他倒没别的意思,纯粹是觉得自己打不过徒锦雯,才找的混混。可那些市井混混既然敢接下对侯府小姐动手的事情,那就已经横下条心,冒死要做一票了。 因此实际上他们是准备绑了侯府小姐,勒索一大笔钱财后,逃往外地去过点痛快日子的。 所以,徒锦雯就在回家的半路上,被近三十个混混给堵在了一条有点偏僻的道上。 若是只有徒锦雯和丫鬟、马夫三人,这事还真难说会有什么结果。可幸亏在他们身后,泰家还有一帮人在远远跟着,想把徒小姐护送回家。 于是,泰祥博在发现情况不对时,立刻对一个腿脚灵便的下人道:“大姐去送董小姐了,应该还没回来,你直接去找我舅舅,让他赶紧来这里,另外再让他派人去找官差,快去!”下人知道事情危急,撒丫子就朝孟岚重家跑去。 此时,泰祥博要做的就是护住徒家小姐,再尽量拖住这群歹人。 徒锦雯虽然身手不错,可对方人太多了,而她自己这边还有两个人没什么战斗力。她正紧紧握住手中的鞭子,飞快想着主意时,就听外面突然吵嚷了起来。 仔细看时,发现在她们身后的方向,有七八个家丁正朝徒家的马车冲过来,家丁中有一个眼熟的家伙,边跑还边抽冷子用个奇怪的东西砸那些凑过去的混混一下。 待泰祥博八个人冲进来后,徒锦雯才看清楚,这家伙手里竟然攥了块石砖! 泰祥博也没办法,家丁都把他围在中间,所以他就没要家丁随身带的棍棒。免得他这个本来就不太会使的人,歹人没打到,反倒伤了自己人。可赤手空拳也不太合适,于是他突然想起舅舅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板砖实乃随处可见的好兵器!”而恰好路边矮墙上有松动的石砖,于是泰翰林就地取材,收获了一件实用武器…… 那三十几个混混此刻被泰祥博一行人惊到了,本来踩盘子的人说了,这次只有三个人要对付。他们虽然也知道那徒小姐是个会武的,可想着自己这边可有三十多人呢,怎么着也能抓到那小妞了。 可谁知,半路竟然杀进来十来个男子,看样子还训练有素,不好对付。 最要命的是,也不知人家在动手前有没有去喊人啊,这其实长个脑子的都知道,多半是不能久留了。 混混们心都不齐,要不是想着能发注大财,谁愿意来冒这个大险啊。如今一看情势不对,有那脑子活的,就开始悄悄朝后溜了。 混混头子,一看不对,大喊一声“上啊!”自己却磨磨蹭蹭原地踏步地做了个假样子。 不过,他那一嗓子也让泰祥博立刻注意到,这些人中领头的,应该就是他了。 因此他叮嘱了两个家丁,在打起来之后,那些混混实际上只有不到十个脑子一根筋的家伙冲了上来。别的人都只是嘴里喊得起劲,脚下已经开始抹油了。 家丁、马夫这些都知道,万一主子出事了,别说他们自己,连带着他们的家人估计都落不了好下场,又有泰祥博的鼓励和许诺,因此是真有拼命的架势。 两边的气势就不一样,一接触,虽然家丁这方人少,可有徒锦雯的长鞭帮忙,顿时就把那几个冲上来的一根筋给揍倒了一多半。 这一下,混混们心里都惊到了,这要是被打死了,就算最后弄来了钱,也没命花了啊!且他们身后,也不知哪个王八蛋突然喊了声“糟糕,官兵来了!” 于是,还没见到官兵的人影呢,这些混混就开始四散而逃了。 泰祥博与徒锦雯对视了一眼,一起发力,趁乱逮住了不少腿脚慢的混混。而得了泰祥博吩咐的两个家丁,则盯紧了混混头子,远远的在他身后缀着。 而此时,孟岚重也一路轻功地蹿了过来,他胳膊下夹着的那个去报信的小子,此刻一下地,腿都是软的…… 孟岚重看了看外甥和徒小姐,发现都挺好后,“嘿嘿”一笑,就顺着泰祥博指的方向,追杀而去。 看到舅舅到场后,泰祥博彻底放了心,转头来检查家丁们的伤势如何。 徒锦雯把握着鞭子的手,藏到身后,对泰祥博说道:“今日多谢你了。” 泰祥博看了她一眼,笑道:“还好大家都没事,看来我日后也该学点防身的本事才好呀。”说着,看了眼那已经被砸成三瓣的石砖。 徒锦雯顺着他的眼光看了过去,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你可真行啊,找了这么个……好宝贝,哈哈!” 泰祥博也笑起来,说:“都是我舅舅教的,你看,他那么高武功,还说板砖是最方便的打架武器呢。” 两人归拢好各自的下人,此时官差也跑得气喘吁吁地赶到了。 废话啊,能不跑快点吗?万一要是让那徒小姐破了点油皮,他们家老大能把大家都活吃了,谁让那是他亲表妹啊! 于是当徒锦雯的表哥傅逸一带着手下官差赶到时,略有点堵心地看到了自家表妹正言笑晏晏地和一个混蛋小子站在一块。 傅逸一问明了情况后,扎心地发现,那混蛋小子还是表妹的恩人,于是还得干笑着向人道谢。 待徒锦雯在表哥和泰蔼鑫的“并肩”护送下,回到徒侯府时,徒家人才知道,路上险些出了大事。 而在听徒锦雯的大丫鬟冬青详细描述了整件事后,傅瑛珂再看泰祥博时,眼中就有细微的光芒闪烁。 泰祥博回到家后,在床上想了一夜,第二天他找到孟岚琥,道:“娘,我想好要娶个什么样的娘子了。” 孟岚琥一乐,问道:“我似乎记得某人说要二十岁前都不考虑亲事的,怎么这才几个月时间就想反悔了吗?哈哈!” 泰祥博脸色微红道:“那是我以前不知道自己想要个什么样的,自然是推晚点比较好。如今既明白过来了,当然要赶快抓紧啊,嘿嘿。” 孟岚琥眼中露出笑意,揶揄道:“让我猜猜,莫不是像徒小姐那个样子的吧?” “诶?娘你怎么知道的?”泰祥博还真吃了一惊,他自己都是昨晚才想明白的,还没说出来呢,娘亲是如何发现的? “啧啧啧,你娘我那可是火眼金睛,嘿嘿。”孟岚琥还想卖个关子,谁知却被不知何时溜到门外偷听的泰蔼鑫揭破道:“且,你小子昨日送人时,还没等你姐姐吴敏选人呢,就自己猴急的跟着人家徒小姐走了……瞎子都能看出来了,你还给我们装傻?” “爹,你也来了!正好,咱赶紧商量商量怎么把徒小姐拐进门吧……”泰祥博拉着父母嘿嘿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酱油君是: 傅逸一(逸一):徒锦雯的表哥,对表妹有点小心思,刚萌芽,嘿嘿…… 上次说漏了个酱油君是: 徐恕谦(富奸又输钱):徐永芝的大哥,礼部官员。 ------------- 某人在看到我起的作者名时,说:“一点都不霸气!” 我想了下说:“嗯,应该叫自带小板砖!” 第103章 三人的喜与忧 话说泰祥博对父母提起了自己的婚事,不想母亲却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只听孟岚琥憋着坏地讲道:“我当初可是说过, 你要是在二十岁前想娶亲, 就得过我孟家三关。如今还没过关就惦记着娶亲, 你可别想得太美哦?” 泰祥博嘿嘿笑道:“娘亲说说, 是要过哪三关?不过舅舅成亲的时候我可是盯着的, 您可别说他这个孟家家主成亲就不用过什么三关哦……” “你这臭小子还贼精得很啊,放心,你舅舅也过了, 只是我没说出来罢了。来, 笔墨伺候!”孟大王一挥手, 让儿子忙乎去了。 “听好了,因这婚事是你主动求的,而不是父母给你安排的,所以为了避免你是一时冲动做下的决定, 我们在提亲前, 就要与你约法三章。”孟岚琥解释了下,这三关的来由。 “第一呢, 你自己求来的婚姻, 就要保证不是因为贪图新鲜和美色,因此必须写下今后不得纳妾的承诺。你舅舅当年的承诺是, 宁可无子也绝不纳妾。至于你呢, 就自己考虑下,这无子的情况下该如何办吧。”孟岚琥说完,就看泰祥博真的开始考虑起, 今后万一无子,该如何取舍。 “第二呢,则是要你在我们去提亲前就想好,成婚后,希望妻子能做到的事情,以及保证自己能做到的事情。给你个建议,对钱财和管家权之类的问题,最好要说清楚。我这里也给你交个底,只要儿媳妇是懂事明理的好孩子,这管家权我肯定痛快地交给她,这个你不用担心。”孟岚琥说完,就看泰祥博刷刷刷地下笔记录着什么。 “至于最后一条,则是一个惩罚条款。就是你觉得如果你自己违背了前两条时,应该受到何种处罚。当然,你也可以写下,如果女方做不到你希望的那些事情时,你会有什么反应。”说完这些,孟岚琥拍拍手,道:“好了,就这么多了,你且自己回去好好想想。想好了之后,就白纸黑字地写下来。我们看过,如果没问题,就给你想办法提亲去,嘿嘿。” 晚上,泰祥博在屋中陷入了沉思。而他爹则有点忐忑地抱着孟岚琥道:“娘子,我当初娶你时,也没过这三关。不过我今天已经想好了,现在就给你补上。”说着就从枕头下摸出一张纸来。 孟岚琥接过来一看,脸上就渐渐涌起了笑意来。 原来,在这份夫妻契约上,泰大人表示,如今他已经子女绕膝了,所以今生绝不会再纳妾了。至于家中钱财,那都归娘子所有,他每个月领零花钱就可以了。而管家权这玩意和他根本就没关系。最后如果违背了上述条款,那肯定是有人造谣!如果娘子为此生气了,可酌情考虑剥夺他的业余爱好一段时间…… 看到这里,孟岚琥就想起了,泰大人偶尔晚上没数到钱就被她催着上床睡觉时,那可怜巴巴的小眼神,终于乐出了声。 “娘子,我这三关过得不错吧?看我这诚意是不是很足?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泰大人一见娘子乐得花枝乱颤,也嘿嘿笑着伸出了自己的狗爪。 这个夜晚,夫妻两人似乎又回到了十三年前,那是他们俩第一次知道,阴阳相济的真正滋味。 而这些年来的体贴关怀与互相扶持,让二人此时更多了份灵魂上的共鸣。 虽然不像当初那般梅花三弄,可这一次的灵肉交融,让两口子次日起床时,都觉得精神焕发,仿佛一夜间年轻了好几岁一般。 次日,整个伯府的下人都觉得府中两位大佬的心情很不错,回事时都轻松了许多。 而思考了两天后,泰祥博也交出了自己的答卷。 不得不说,这人呐,心还是偏的。孟岚琥看到泰蔼鑫的那份答卷时,心情是很欢喜的。可她也想过,若是儿子也给出同样的答案,她恐怕还真难如此欢快。 好在泰祥博的答卷可比他爹的要复杂多了。 除了第一条不纳妾,无子则过继妹妹的儿子外,后面可就罗列出了许多条来。 在对自己与女方的期待上,泰祥博提到了,希望二人都能做到孝敬长辈,善待亲人,教养子女。 除此外,还要求双方都不得做违法恶行,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要多行善事。 看完了下面林林总总写了快三十条的要求,孟岚琥深深体会到,虽然儿子心中有了喜欢的人,可毕竟时间太短,他们之间的信任还远不能与自己和泰蔼鑫这样的老夫老妻相比。 当看到最后一部分的惩罚条款时,孟岚琥微微扬了扬眉。 原来,泰祥博在里面写明了,但凡夫妻二人中,有一人违反了律法或是出现重大不孝不慈的行为时,另一人都有权直接休弃犯错者。如果已经有了子女,则子女也归无错方,犯错者不得纠缠。 孟岚琥没想到,儿子会考虑的如此细致,虽然严格来说,这对泰家不太有利,可她与泰蔼鑫都没有反对。如果做为一个成人,连遵纪守法这种最基本的要求都达不到,还有什么资格教养孩子? 夫妻俩看了一遍后,就在泰祥博的签名下,盖上了伯府的公印。也就是说,这份契约是受伯府承认的。承诺者也不再是泰祥博一个人,而是整个伯府。 于是,备了正常的礼后,夫妻二人就奔徒侯府去了。 他们还不知道,徒锦雯自打那次路遇歹人后,就常在她娘面前念叨泰祥博,而本来就有所心动的傅瑛珂也很快被女儿给拉拢了过去。 不过当泰蔼鑫递上了他儿子自制的婚姻契约书后,就连还微微有些犹豫的徒世子都惊呆了。 他实在想不到,泰伯府会如此诚心诚意的求娶自己闺女。而徒侯爷看完后,更是乐地一拍手道:“好小子,够上道。我看就这样吧,这条件再难挑了,啊哈哈哈,痛快痛快!”老爷子大笑着,拍板定了案。 而晚了一步看到那份契约书的傅瑛珂,更是为女儿感到开心。这年头,能找到如此郎君,女儿真是有福之人。 不过,徒锦雯看过后,有点不满地嘟嘴道:“娘啊,你不觉得这小子有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吗?想得这么细,好像很不看好这亲事一般……哼!” “傻丫头,这才是认真想要成亲的态度啊。他把所有不好的情况都列出来该如何办,且都是对女方更有利的,这才是实心实意啊。这可比那些光嘴里说说漂亮话的人来得实在多了。你啊,等年纪大了再回头来看这东西,就知道难能可贵了。泰伯爷和伯夫人真是会教孩子啊!”傅瑛珂想着自家这几个都略有点天真的孩子,带着点遗憾地叹了一句。 就这样,泰、徒两家的婚事很顺利地定了下来,双方请人算好了日子,婚事就定在嘉和二十五年三月六日。留给他们的准备时间足有一年半多,这让两家都很满意。 消息传来,不少人都吃了一惊。在普通权贵看来,徒侯府那比泰伯府是要高好多层的。如今他们两家却成了姻亲,可见,这日后啊,泰伯府怕是要很快就升起来了。 泰、徒两家倒是欢欢喜喜地开始筹备起婚事来了,而那丁侯府此时却是阴云密布、人心浮动。 不为别的,就因为当初那次混混当街绑架徒锦雯的事情终于把他们也给拉下水了。 那天孟岚重出手后,混混的几个主要成员都被迅速地抓了回来。而这些混混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行,就把绑架的主谋推到了丁府嫡长子丁伯戎身上。 办案的还恰好就是徒锦雯的表哥,傅逸一。这下可好,口供出来的当天,丁伯戎就被这位表哥给带走问话了。 丁伯戎是个窝里横的家伙,先是色厉内荏地威胁傅逸一,让他赶紧滚出丁府。可傅逸一是专门来抓人的,凭着那些混混的口供,他理直气壮地用锁链套了丁伯戎就走。 丁府的家丁也想上前阻拦,傅逸一就大声说道:“本来只是带走问话,若是发展成袭击官差,阻拦办案,那对不起,再来丁府的人可就不是我们这些人了。那些穿飞鱼服的大人们可是最爱一抓抓一窝的……” 这话一出,丁家上下都不敢乱动了,就连丁伯戎都老实起来了。 他想着自己不过是雇了几个混混去揍一顿徒锦雯罢了,最多罚点银子,若是为这点事招来了那些煞星,可就太不划算了。 不过他没想到,落到傅逸一手里,也强不到哪儿去。 只不过稍微吃了点苦头,丁大少爷就把混混们黑他的罪名都认了下来。 因此,当丁侯爷得了信,赶来京都衙门询问时,他儿子已经在认罪状上签字画押了…… 绑架侯府嫡孙女,按彤朝的律法,就算没成功,也是要蹲三年大牢的。成功的话,就是杀头的罪了。 而做为有侯爵的人家,丁府被允许以爵位保人。也就是以削去爵位为代价,抵掉相应的罪名。 当然,肯这么做的人家并不多,因为爵位的存在就像一把保/护/伞。哪怕后代中没人能当官从政,只要爵位还在,他们就不会被人当作平头百姓那样随意对待。 还在娘家呆着的丁夫人知道这事后,倒是觉得,如果儿子进了监牢,那爵位恐怕也不会再落到他头上了。而排在丁伯戎后面的都是些庶子,尤其是那个兰姨娘的儿子就排行老二,爵位恐怕多半是要落到他的头上。 与其便宜了那对贱人母子,还不如干脆用爵位顶替了丁伯戎的罪名呢。 正当她在发愁要如何去劝服丁侯爷时,却被朱家下人告知,丁侯爷来朱家找她了! 朱氏想着这肯定是侯爷来找她商量如何救儿子了,于是赶紧去了正堂。 谁知,等着她的不是好商好量,而是丁侯爷的一纸休书! 那本应为她撑腰的大哥和嫂子却因为丁侯爷之前已经应承下的某些条件而对此事装聋作哑、一言不发。 除此外,丁侯爷临走前还说了一句话:“伯戎被我除族了。” 这对朱氏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甚至都超过了刚才接过休书时的惊恐。 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当初不过是不想儿子娶个恶媳妇罢了。没想到,这卖弄了下小聪明的结果竟然如此可怕…… 当她在朱家哭天喊地、寻死觅活时,泰、徒两家正在忙碌地筹备着两家的婚事。 与此同时,洪翰林家也因为孩子的婚事而发生了些骚乱。 原来,前日不知为何,鹏王妃突然给洪家下了请帖,邀请他们家的所有小姐,六月初八,去王府赏花。 对此,杨氏与洪沛雅都认为是当初寿宴时,两人的表现获得了王妃的欣赏。鉴于上次洪沛茵的吹捧工作还算成功,所以这次继续带着她同去,也还能勉强接受。 只有洪沛茵心里明白,这是她等了许久的第二步,终于到来了。 于是,到了六月初八,心思各异的三人,精心打扮了一番后,就前往鹏王府了。 洪沛茵在见到鹏王妃魏青旋时,明显感到了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敌意。 对此,她心中非但不紧张,反倒松了口气。 她不害怕魏青旋刁难,只怕自己之前做的准备并没起作用。 如今看来,虽然拖得久了点,但事情还算顺利。 然而事情似乎顺利得有点跑偏了,魏青旋并没有开口认她做妹妹,而是转头对杨氏道:“夫人,前些时,我祖母过寿时,无意间捡到了你家小姐的一方帕子。”说到这里,就示意身边的丫鬟取来个托盘。 托盘中放着的正是洪太后那时特意丢下去的手帕。上面那个“茵”字此时正显露在众人眼前。 杨氏一见这手帕,眼睛就眯了起来。 到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一直乖巧无害的庶女竟是个心机深沉的角色。 洪沛茵已经做好被人刁难的准备了,因此倒没露出什么惊慌的神色。 可她这十三岁的年纪配上如此淡定沉稳的性子,倒让正透过隔间的百叶纱窥视她们的鹏王吃了一惊。 没多久,一个丫鬟就从隔间出来,凑到王妃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魏青旋有点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就对杨氏说道:“夫人,我看你这二女儿娇憨可爱,冒昧想把她留在我们王府住上几日,不知……” 听了这话,一旁的洪沛雅嫉妒得眼睛都红了,好在她还记得不能在皇家面前失礼,因此死死攥着双手,面上的神色却有些扭曲。 洪沛茵倒是放松下来,她相信只要给她时间在王府中折腾折腾,鹏王妃一定会想出认她做个干妹妹,再送进宫去的好主意! 就这样,在嫡母嫡姐仇恨的目光中,洪沛茵安然留在了鹏王府。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事情却越跑越偏,再也没回到正轨上去了。 洪沛茵虽然确实有心勾引陈鹏,做出一副两人彼此倾心的样子。可那是为了刺激王妃,好让她赶紧为洪太后的归位大业建功立业哇。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洪沛茵的魅力实在太大,那陈鹏夫妻俩竟都对她非常不错。不错到,某天在与陈鹏闲聊了几句,喝了壶茶后,她就糊里糊涂地滚到了王爷的床上去了。 而当洪沛茵再醒过来时,还来不及感受身上的不适,就被王妃一脸被背叛的痛苦表情给吓到了。 “妹妹,你为何如此对我?我本想着认你做个义妹,给你找门好亲的,可你,可你,可你竟然背着我爬上了王爷的床!!!你对得起我吗?”魏青旋有点夸张地嘶吼着,而她身边则围了一大圈的丫鬟仆妇。此时,这些下人都用鄙夷、厌恶甚至是憎恨地表情盯着洪沛茵。 太后此时也明白,自己是被这王爷夫妇给算计了。但她搞不清楚的是,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这二位下如此大的本钱来算计呢? 其实,这不能怪别人。谁让她当初在寿宴时,一日三换衣,虽然她自己明白不过是因为勾引陈鹏的事情比较顺利,而引发了点虚荣心膨胀,才费劲给自己打扮了三次。然而,她的这个行为,却直接让疑心病挺重的陈鹏,怀疑她是个非常善于在光天化日下隐藏行踪的老手。 而后来到王府赏花时,洪沛茵那八风不动的太后气质更是一下子让陈鹏确定了,这个少女绝不简单。 有了这样的定论后,他们夫妻俩商议了一番,决定不管洪沛茵抱着怎样的目的,他们都要把人留在眼皮底下,死死看着。 虽然要留下洪沛茵,但王妃可不准备让她在王府里过得有多舒坦,对此陈鹏也没有异议,说不定刺激下,还能让这诡异的少女更快地暴露出她的真实目的。 因此,这才有了一出庶女背叛王妃,迫不及待爬上王爷龙床的好戏。 而意识到事情不对的洪太后,此刻是真的懵圈了。她不知道在失了清白的情况下,还能如何重回太后宝座…… 就在她木木呆呆的时候,洪家也得到了王府下人的通知。 杨氏气得在家里摔了无数杯盘后骂道:“小贱/货,和她娘一个骚/样!这才多大啊,她葵水都没来吧,就知道勾引男人了!我呸!” 洪沛雅听着母亲的粗鄙言语,虽然觉得不雅,但心中的愤恨倒因此缓解了一些,于是开口道:“这事,要告知爹爹,他平日最重声名,妹妹做下如此丑事,爹爹必然会想法子挽回一下的。” 杨氏眼珠一转,说道:“你的意思是……你爹会不会想法子,让你进王府做个侧妃,以此来掩盖你妹妹的丑事?” 洪沛雅虽然觉得爹爹恐怕很难做到这一步,但多少也还是抱了点希望的。 谁知道,洪翰林一听此事后,竟然兴奋地搓手道:“娘子,赶紧备好礼仪,沛茵这孩子打小就聪明。虽然她现在身份不高,但谁知道几年后,她会不会爬上去?我听说鹏王爷可是个最喜欢宠妾灭妻的人了,咳咳,说不定啊,咱家以后就要靠沛茵这小机灵鬼了,哈哈哈!” 杨氏险些被自家夫君暴露出来的这幅无耻嘴脸给恶心吐了。 她皱眉道:“家中女儿跑到王府做客时,爬了王爷的床,这可不是什么好听的事情。老爷啊,咱们不应该想点法子吗?” “想什么法子?再说了,难听怕什么,那都是他们嫉妒眼红罢了!”洪翰林以己度人,斩钉截铁地说道。 然而当杨氏提出了女儿所说的那个意思后,洪翰林嫌弃地“啧”了一声,道:“你们妇道人家真是头发长见识短。我们家拢共也就两个姑娘,小的那个如今进了鹏王府,你竟还想着把大的也送进去。你是不是傻啊?!” 看杨氏一脸迷糊的表情,洪蕴汉摇摇头道:“咱家嫡女这身份,送到皇宫里都可以,现在送进鹏王府,太亏了!!!” 杨氏这才恍然大悟过来,想着自己闺女今后当个娘娘什么的,脸上渐渐露出些小人得志的猖狂来。 而,被拘在王府中的洪沛茵,此时才意识到,上辈子她的运气其实很好。进宫后没几天就遇到了她的虎嬷嬷,从那以后,那些低级的害人招数再没让她碰上,不是她招人爱,而是统统都被拿她当亲妹妹看待的虎嬷嬷给挡下了…… 此时,她也忘记了上辈子虎嬷嬷到底是怎么死的,倒是开始真切地怀念起,这位曾经带给她强有力保护与支持的帮手了。 就在洪沛茵从太后的美梦中惊醒,变成了鹏王府的一位低等侍妾时,孟岚重在侍卫队中的卧底工作也有了第一个成果。 暗卫们通过跟踪企图拉拢交好孟岚重的那位吕侍卫后,终于发现了隐藏在百花楼中的一股势力。 这股势力目前看来是由七位花娘组成,且这七位的地位还高低不同。基本上她们能与京城里,上中下三等官员都有接触。 作者有话要说:  洪太后:我这都成了失足妇女了,以后还能嫁给皇上吗? 陈鲲:(嫌弃脸)别觊觎朕的肉/体了,蠢货! 陈鹏:这肯定是我皇兄派来监视我的,我让你监视我,哼哼,小样!给我天天到王妃那里跪着伺候去吧,哇哈哈哈,皇兄看到他的人被坑成这样,还不是只能憋着,哇哈哈哈!痛快! 第104章 身世终明 话说,陈鲲的暗卫顺着吕侍卫这根线, 查到了百花楼中隐藏的一股势力, 正是楼中的七位花娘。 虽然她们都是花娘, 平日里也确实是真的在做皮肉生意。(为了证实此事, 调查人员中有几位大好男儿不幸牺牲了自己的清白之躯……) 然而, 通过整整两个月的跟踪,暗卫们发现了她们会定时秘密开会,且负责人还是一位“堂主”。 有了这条线索后, 只要不被她们察觉到异样, 暗卫就能顺着她们的联系渠道, 挖出这股势力的真面目! 就在暗卫刚从百花楼中有所发现时,散出去追查另外三件事情的同僚们也各自传回了消息。 先是追查泰府老伯爷死因的那组人马,传回了一个不太好的密信。 他们在追查那个一手操办了泰和伦死后所有事务的袁管家去向时,意外地发现, 当年那袁管家出京后就断了线索。最后一个能确认他出现过的地方, 是一家驿站。 那驿丞从厚厚的账册中,翻出了当年袁管家入住的记录。 与旁人的正常记录不同的是, 这位袁管家的条目后, 标了一排小字——“入住第二天,袁某傍晚出去散步后, 再未返回, 已报衙门。” 从这里,袁管家就成了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失踪者。 怪的是,当年他失踪后, 按说官府会根据他的户贴通知泰伯府的。但从杜氏和其他老仆妇的话中,可以听出,显然当年并没有人将此事通知她们。 调查者们一边在驿站附近扩大搜索,一边开始探查多年前是何人接到了袁管家失踪的案子后,却并未追查下去。 于此同时,前往湖南府调查那位毕姓官员的小组,也有了意外情况。 这位名叫毕洲的京都府官员,曾在二十几年前,有掩盖泰和伦非正常死亡状况的嫌疑。 而他在次年辞官后,举家返乡的路上,不幸遭遇了山贼。 这次倒是有不少人活了下来,但毕家的几位主子却都找不到了。而最关键的毕洲更是早早就死于山贼的刀剑之下了。 调查者们最后找到一个稍微知道得多一些的女子。她是毕洲大女儿毕落霞的贴身大丫鬟,名叫如意。 当时如意与毕落霞都被山贼抓住后,一并被卖到了附近的一家青楼。 二人本还想着一同逃跑求救的,谁知第二天毕落霞就被送走了。如意后来打听了很久,才知道她的大小姐也不知算不算幸运,还没踏进青楼的门,就被一个北方的客商看中,赎了出去。 如意在青楼中熬了两年,也遇到了良人,被当地的一个富户赎身后,做了个姨娘。 那富户还以为京中这些官员看中了自家的姨娘,正有些纠结地想着要不要割爱。 谁知道,对方只是问了些陈年往事就罢了。这倒让富户省了番事情,之后他还嘱咐正妻好好养着如意,保不齐那些京官以后会不会再想起来找她。 连续收到两处传来的不太顺利的消息,已经让京中众人对调查陕西李家灭门案的那组人马,不报太大希望了。 陕西李家因家传绝技红酥手出现在了陈轩的遗骨上,而进入到众人的视野。 他们在嘉和帝登基前一年,遭遇了灭门惨案。陈鲲等人怀疑这其中可能与陈轩有些关系,因此就组织人马对这起惨案展开调查。 让人意外的是,这一次,调查者们竟然运气不错。他们找到了一个当年灭门案的活口! 这位活口名叫李素悠,是李家家主的嫡孙女。当年惨案发生时,她只有六岁大。 李素悠幼时活泼好动、胆大爱玩。案发那天晚上,她刚好把父亲珍藏的一小瓷瓶好酒偷了出来,一个人躲到了位于偏僻角落里的猫舍中,喝了个精光。 于是,六岁的小丫头就在那猫舍中一醉到了清晨。 当她再醒来时,李家已经被人屠得鸡犬不留了。 李素悠从小是跟在家主李祁阳身边长大的,虽然平日里爷爷非常疼爱她,可在教导上,那是一点都不会心软的。 因此她虽然只有六岁,可却没少听些江湖上的恩怨仇杀。 甚至她爷爷李祁阳还与她讨论过,如何孤身一人自保并报仇的方法。 不得不说这位武林世家的当家人眼光是很好的。李素悠做为他教导出来的孩子,在悲痛、惊恐等情绪刺激下,依然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她无声哭泣着,找出了爷爷为她准备好的应急包袱,最后朝家人们的遗体磕了九个头后,把脸涂黑,换上了粗陋的衣服,离开了李家。 在无力对抗的情况下,李素悠选择了改名换姓,潜伏起来。 如今,二十四年过去了,振英镖局已经是陕西省府里数一数二的大镖局了。而李素悠正是这家镖局的总把子。 凭借着李家的家传武术,她花了十多年时间把镖局做大做强。而反过来,镖局又能很好地掩护她,在追查李家惨案真相的同时,降低被仇敌发现的可能性。 当调查者开始在陕西李家旧宅出现时,常年关注此地的李素悠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 好在多年的总把子做下来,她早就沉稳得如同个老人家了。 在观察了一阵之后,李素悠正准备尝试着去接触一下的,结果就发生了有人企图暗杀这批调查者的事情。 在看到了同样的伤口出现在某位调查者的身上时,李素悠差点失控地冲上去拼命。 多少年了,她本以为这辈子可能都查不清,到底是何人残害了李家满门的。 谁料想,此时竟露出了一线曙光。 在反复确认过调查者的身份后,李素悠咬咬牙,决定主动出击。 于是,陕西调查小组在经历了一次危险的暗杀后,终于转了运。坐在屋中,就等来了一位重要的李家幸存者。 幸存者是找到了,然而李素悠在案发当晚醉死在了猫舍之中。所以,她很难提供更多关于灭门案的有用信息。 想来也是,若她真有什么明确的证据,这么些年来,她和她的手下恐怕早就把仇报了。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李素悠就没有调查价值了。相反,她所记住的李家在案发前的各种琐碎家事,具有重大意义。 就算六岁的女娃不能明白大人的很多事情,然而那些事情经过调查者们的一翻理解与拼凑,就显露出很不一样的情况了。 把李素悠记得的李家往事都一一记录在案,并把他们的推测一并写上后,调查者们把消息用特殊渠道快速地传了上去。 收到了三方消息的陈鲲干脆就把泰蔼鑫宣进宫中,把这些事情都说了一遍。 当听到毕家大小姐与丫鬟被山贼卖到青楼时,泰蔼鑫犹豫了下,道:“陛下,山贼为何没有把她们留下来,反倒是卖给了青楼,这有些反常啊?” 陈鲲思索了下,点头道:“你说得有理,山贼抢劫,多也是冲着银钱与女人的。按理,断不会放过她们,除非……” “除非,他们不方便带着女人,只方便带着银钱。而不方便带着女人的山贼……恐怕并不是真正的山贼。”泰蔼鑫缓缓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两人又谈了下陕西李家的调查情况,虽然调查者们的推测挺有道理,但李家的惨案仿佛与轩王并没太大关系。 晚间,回到伯府的泰蔼鑫,把白天在皇上那里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向孟岚琥复述了一遍。 当听到陕西李家出事前,曾出了一桩乱事时。孟岚琥忽然就想到了曾经听过的一段经历。 于是第二天,她就把吴敏找了过来。 “敏儿,你父母的姓名可还记得?”孟岚琥揽着吴敏问道。 “记得,我母亲叫李若君,父亲叫陈持。娘啊,是查到我家的什么事情了吗?”吴敏如今对着孟岚琥喊起娘来,比谁都勤快,瑶瑶还常笑她比小五还爱撒娇。 孟岚琥抚了抚吴敏的头发,缓缓说道:“前些时,因为某些原因,陛下对陕西一个武林世家的灭门案展开了调查。” “那家人姓李,他们在惨案发生前半年,家中一位小姐在路上救下了一位重伤昏迷的青年。几个月后,这两人同时消失了,而李家也随即发生了灭门惨案。”孟岚琥尽量想把事情说得柔和些。 “我听到他们说起,那失踪的李家小姐姓名时,忽然想起你之前中毒时说的那些身世,你说你原名叫李珊,父母因被人追杀才逃离了原来的住处……现在,这事情果然就对上了。当地调查的官员回报中提到,那家失踪的小姐,正是姓李名若君。而她之前救治的那位青年正是陈持……”说完这段话,孟岚琥没急着再开口,只是轻轻抚着吴敏的后背。 “我,我本来叫陈珊,妹妹叫陈瑚。可后来,我看到父亲抛弃了我们,就跟舅母说要改李姓。不对!若是我娘真是李家的孩子,我哪儿来的舅母?!!”吴敏想到了这个诡异的问题。 “是啊,我昨夜也思考过这个问题。若你娘真是李家的那个小姐,那你后来遇到的舅母就很有问题了。虽然我想着,你那舅母应该早就离开当初你所住的地方了。不过咱还是去看看比较安心。”孟岚琥就把吴敏说的详细地址记录了下来,准备回头告知浩能大师。 “对了,你不是后来还见过生父吗?是在何处见到的?”孟岚琥想到一件事情。 “这我还真不知道,那时候我就记得自己睡着了,然后被舅母叫醒时,是在一家酒楼的二楼。看完父亲后,我又哭睡着了……”吴敏有点不好意思地瘪嘴道。 孟岚琥笑着摇头道:“这恐怕不能怪你,应该是那个舅母不想你知道那陈持所在的地方,免得你日后跑来找他。” 吴敏皱眉想了下,轻轻点了点头,道:“我后来还真想找他来的,不过是找他算账。” “嗯,罢了,咱们现在先不想那些。来,你与我一同把你父母的面容长相细说下,我画出来你看像不像。”孟岚琥为了确保事情不是巧合,就想出了画人像的法子,这如果再对上,就应该没问题了。 吴敏与孟岚琥在书房中叽叽咕咕了两天的功夫,终于完成了李若君与陈持的画像。 李若君的也就罢了,孟岚琥在画完陈持的人像后,总觉得有轻微的熟悉感,但要说像谁,又全然都对不上。 虽然她对不上,但当她与吴敏带着画像,去宝通禅寺找到浩能大师时,陈持立刻就被认了出来。 “这是轩王唯一的儿子,名叫陈螭(chī),嘉和八年病逝了。”浩能大师看了一会道。 孟岚琥道:“不会是相似之人吗?” 浩能摇头,说道:“陈螭右眼角三颗小痣排列如参宿的福禄寿三星,因此一出生就甚得陈轩喜爱。周岁时特意挑了有吉祥寓意的螭吻做为名字。”又端详了片刻,加了句,“是他,错不了。” 吴敏此刻已经有些呆愣了,乍一听到父亲已死时,那些心酸痛苦与不甘刹那间就变得空荡荡的,让她好像白活了十几年一般。 待缓过劲来后,她才意识到,这么说来,她应该是皇家子孙,一位王爷的孙女。 孟岚琥此时心中也是波涛翻滚,她虽然有所猜测,可到此时才确信,上一世,自己与姐姐实在活得太憋屈了…… 浩然大师听完吴敏的身世后,眉毛也紧紧皱了起来。他们当初吸收吴敏进暗卫组时,也调查过她的身世。 可不知是怎么搞的,竟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这其中要是没有猫腻就见鬼了! 好在如今,此事并无旁人知道,因此浩能低声将问题的严重性告知了孟岚琥母女。 “吴敏的舅母很可能牵扯到某个势力,就连吴敏进入暗卫组,搞不好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因此,你们对今日之事务必要保密。一旦泄漏的话,不但容易让那背后之人警觉藏匿,也会给自己招来性命之危。”大师低语道。 孟岚琥与吴敏显然都明白这事儿不是好玩的,都郑重点头应下。 待孟岚琥两人离去后,浩能大师就从密道中离开了宝通禅寺。 当天深夜,病逝多年的陈螭的棺木也被起了出来。 对尸体进行了仔细检查后,舒洼子长老断定,陈螭生前中了一种极难察觉的毒。 且舒洼子对这毒并不陌生,在嘉和二十年除夕宫宴中,皇后谢皓余险些中的正是同一种毒! 当时最后在菜品中验出毒来的,也是恰好去御膳房检查工作(偷吃偷喝)的舒洼子长老。 同一种毒,牵扯到了两位皇家之人,这显然并非巧合。 浩能大师还特地命人画了副李家幸存者李素悠的人像给吴敏辨认。吴敏看后摇头道:“这不是那个接我的舅母,倒与我娘有几分相似。” 排除了李素悠骗人的可能性,陕西这边的调查可谓是取得了重大进展。 虽然还没查明是何人下手灭了李家一门的,但显然他们灭门的原因并非是什么江湖恩怨,倒与陈轩一脉有极大的牵连。 吴敏得知自己外祖家,还有人活着时,是非常高兴的。 论辈分,她要喊李素悠一声堂姨,虽然找到了真正的亲人,可吴敏知道,此时并不能相认。 那杀了她外祖全家,还企图暗杀调查组的仇敌正在暗中潜伏着,伺机欲动。 孟岚琥查明了自己上辈子的身世后,心中也是一阵轻松。 虽然这辈子她已经变成了孟家女儿、泰家主母,可此时她却感到了一种灵魂上的安宁,仿佛是真的找到了她生命的根源一般。 而关于吴敏也就是陈珊,宫中也有一场短暂的讨论。 某位心腹对陈鲲进言:“陛下,虽然此时看来,那女子没什么危害,可毕竟是陈轩一系的血脉,要不要……” “啧啧,你这脑子不行啊,哈哈!”旁边一位青衣文士摇着纸扇道:“当年就连陈轩本人,陛下、先皇都没有动手,如今又怎么会对一个被陈家抛弃,母亲妹妹被连累致死的无辜女子出手呢?你这心胸啊,嘿嘿。” 陈鲲看着两个手下打嘴巴官司,淡淡一笑道:“正是,我不但不抓她,我还要重用她。皇叔那套做法只能逼人服从,实乃下策。我要让人心甘情愿、积极认真地为我做事,这才是正道所为……” 当调查组还在为一系列谜案奔波忙碌时,泰家的小五泰祥斓自打端午节后,就已经年满五岁了。 按照当初与浩能大师的约定,从六月起,小五就要开始正式学艺了。 之所以说小五是学艺,不是习武,是因为浩能大师那可是准备照着武神来培养泰祥斓的。 因此,他不但要教小五武功,还要教很多别的东西,如启发思维、增强脑力的棋术;如深藏人性、引人思索的史学……至于兵书和各地风俗,那都是用来调剂略有些枯燥的学习过程时,插花般讲述的小故事。 就连练武,浩能大师也调用了手里的所有资源,想把这很可能是他关门弟子的泰祥斓练成个超一流的高手。 首先,他就找到了孟岚重的二货师父熊大,呃不,谢二郎头上。 “我说师侄啊,你这是来给我送什么好东西了吗?”谢二郎一看浩能空着两手就来了,眼珠一转就来了这么一句。 浩能爽朗一笑道:“确实是个好东西,不过不是我送给你,而是你要送给我,哈哈哈!” “且,就没见过你这么抠门的掌门。来拜见师叔空着手不说,还大言不惭地想要好东西。你哪怕拎俩鸡腿,我心里也好想点啊!”谢二郎瞪眼说道。 “师叔别急,你听我说,这好东西啊,不是给我的。说起来,可与你关系更近点呢,是给你徒弟的外甥女要的。”浩能大师占起便宜来,水平也是不错的。 听了浩能对小五的一番介绍后,虽然没提到武神那个玄乎的事情,可单就泰祥斓一身神力,无师自通地就学会了控制力度,平时看上去都与常人无异这一点,就非常了不起了。 要知道孟岚重师徒二人在没有经过特殊练习前,那也是一不留神就会因为手重而弄坏物件的。 “好啊!你发现这么好的苗子竟然敢藏着掖着这些年!我那混蛋徒弟也是,明明就是他外甥女,他竟然都不和我说一声,不孝不孝!”谢二郎半真半假地生气道。 “哎,我说光头师侄,既然和我徒弟有亲,那肯定也是个小熊力者,归我吧,归我吧,啊?!”谢二郎耍起了无赖。 “师叔,不瞒您说,当初我也以为她是熊力者。因为她还没长成,所以我也不好判断。可这几年观察下来,我敢说,这小丫头绝不是熊力者,哈哈哈!”浩能大师再忍不住了,大笑出声。 谢二郎见此,也相信了,那徒弟的外甥女如果真是熊力者,师侄是绝不会这样说的,当然也更不可能露出这么讨嫌的笑来了…… “说吧说吧,你这次来到底是看中了我啥宝贝了?”谢二郎插腰问道。 “我想让您给小五看看,再开一份适合她用的蕴养骨骼的药浴方子。”浩能大师知道,要论强化骨骼,整个门派里,谢二郎要说自己是第二,那就没人好意思说自己是第一。 因此才特地亲自跑一趟,找这位熊长老出手,给泰祥斓定制一份合适的药方。 于是,天门中的两位大佬就一同去了泰伯府,给还在傻玩的小丫头,好一番把脉摸骨后,才算完事。 走时,谢二郎有些酸溜溜地对浩能大师说道:“有些人啊,真是不地道,发现了这么好的苗子就暗搓搓地一声不吭,哼哼,回头让那几个老家伙知道了,我看你还能过几天太平日子,嘿嘿嘿!” 浩能大师为了保住自己的太平日子,只好许诺就收这一个,以后再发现什么好苗子就“暗搓搓”地只通知谢长老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孟岚重:为啥我当初学武时,必须住在和尚庙,吃个荤腥还跟做贼似得,经常被大小光头们用鄙夷地眼光盯着…… 泰祥斓:舅舅,师父说了,他们鄙夷你,不是因为你吃了荤腥。而是因为你一个人一顿饭就能吃人家六七个大和尚的量,饭桶见了你都无地自容! ----------------------- 今天的酱油君是: 毕落霞(碧落):毕洲之女,因遭山贼,如今下落不明。 李素悠(苏悠悠):陕西李家灭门案的幸存者,吴敏的堂姨。 另,下午要去看爸妈,宝贝们的留言可能来不及回复了,晚上一起回啊!么么哒! 第105章 命丧黄泉(一更) 话说,泰家小五泰祥斓自从六月起, 不但每隔三日要泡三个时辰的药浴, 且每日都要由吴敏姐姐送她去宝通禅寺念书。 不得不说天门的资源那是泰府根本没法比的, 人家请来给泰祥斓开蒙的, 竟然是嘉和二十年的状元郎瑞特海。这位不但自己会学, 还对小孩子非常有耐心。 泰祥斓在家中跟着孟大王学识字时,就养成了一个不懂一定要问出来的习惯。虽然这习惯经常把她爹娘两个大人问得怀疑人生,可也让小五的底子打得相当牢靠。 瑞特海发现了这个情况后, 不但没有制止, 还专门弄了个册子记录小五的各种或正常或诡异的问题。 而且瑞特海对小五的问题也不是每个都回答的, 如果他觉得这个问题小五有能力自己找到答案的,就会领着她一起翻书或者去亲手测试。这些解答的过程也被瑞特海详细地记录了下来。 这本册子后来在天门中受到极大的推崇,因为天门子弟中就有不少“为什么”儿童,这些小混蛋可让他们的师父头疼不是一次两次了。 就在泰府众人都在按部就班地各自忙碌时, 这天泰家族长的长随带着一个泰府的熟人来了。 泰竹声的长随先去拜见孟岚琥, 对她说道:“贵府老夫人的奶妈田氏,昨夜去了。今天特来告知一声, 田氏之子欲见一面旧主杜氏, 拜托我来询问一下。” 对此孟岚琥倒没多阻拦,杜氏这几年还算老实, 她那田婆子如今去了, 让田婆子的儿子田德才去见见她,也没什么问题。那田婆子把杜氏都卖了个底掉,也不怕她儿子玩什么花样出来。 然而, 让孟岚琥没料到的是,田德才这一去,竟然就再没回来了…… 据翡翠事后回忆,田德才刚开始见到杜氏的时候,还挺正常地哭诉了下田婆子去世的事情。 后来杜氏也掉了几滴泪,接着田德才就开始说他们日子过的苦。当初被孟岚琥净身赶出伯府后,他们一家就被泰族长送到了一处空院子中。 在那里可没什么粗使下人给你帮手,不管是打水洗衣,还是烧火做饭全要他们亲力亲为。 田德才虽然是府中下人,可从小就跟着田婆子当做大半个主子养大的。他娘尚能忍受这些,可他和他媳妇孩子就完全过不下去了。 然而,在那里就算闹了也没人管你,闹得凶了,搞不好,送进来的东西都会变差很多。 几次过后,田家人也只得咬牙苦挨罢了。 然而,这一来,田婆子就倒霉了。她心疼儿子孙子,儿媳妇又是个绣花枕头帮不上忙,最后大部分活计就落到了她一个老婆子身上。 刚开始田德才还会关心一二,后来也就习以为常了。偶尔还会挑剔几句什么衣服太破了,饭菜太差了之类的话语。 田婆子就是在这种身体疲累、内心难过的状况下,熬干了性命,呜呼哀哉了。 可田德才绝不会这么想,他只是认为娘是年纪大了,不像他们年轻能捱苦受累。 但他绝不想如他娘那样,最后落个如此悲催的下场。且之前他又看到孟岚琥一行人找田婆子问话的事情,于是就把发财的主意打到了杜氏身上。 那次孟岚琥他们问话过后,田婆子有次做饭时,靠在灶台边睡着了。田德才久等不到饭菜,就去厨房查看。结果正好遇到田婆子做梦被魇到了,于是就听到他娘惊呼了几句话出来。 田德才虽然没听懂,但他意识到,自己娘亲必然是没把杜氏最大的秘密告诉孟岚琥。 如果田德才能弄明白是什么秘密,他肯定会选择直接卖给伯爷两口子,戴罪立功,说不定他就能再爬起来了。 然而问题是,田德才也只听了到没头没尾的几句话。思量了几天后,他决定用这几句话去诈一诈杜氏,混点好处先。 因此,当他哭完惨后,就表情诡异地对着杜氏说道:“我娘死前,对我说了一件大事,老夫人,您可真不得了啊!” 他这话一出,不但一旁伺候的翡翠心中一个激灵,就连杜氏自己都紧皱起双眉,盯着田德才不语。 田德才知道,如果不吐点真货,杜老婆子定然不会相信,于是就小声说了句“老夫人的大哥,死得可真是……啧啧。” “你们都出去。”杜氏扭头对屋里的丫鬟吩咐到,于是翡翠就与玲珑等人出了正屋。 不过与旁人不同,翡翠因为珊瑚姐弟的机遇,早就暗中投了孟岚琥,因此她出门后,眼珠微转,对玲珑道:“姐姐,夫人眼下应该一时半会用不到我了,我去净个手,有事你帮我顶一下啊。” 玲珑一副大姐模样,点头应了。 翡翠从正门离开后,脚下加速,从花园侧面又溜到了屋后窗台下。 她屏息凝神,就听屋中一直没人说话,正纳闷呢,就听杜氏声音阴冷地说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而那田德才此时也不装可怜了,奸笑道:“夫人如今可信了?要不要我再说点,新婚夜……北苑花房……” “闭嘴!”杜氏压低了嗓子,带着点疯狂地喝到,片刻后,她大喘了几口气,急促问道:“你就说,你想要什么吧!” “我想要……”田德才非常享受这种把曾经高高在上的主子玩弄于掌心的快/感,他猥琐地突然冒了句,“我想要夫人您……” 这话一出,窗外偷听的翡翠差点没惊得发出声响来,她心中不由想到,妈呀,这田德才是什么重口味啊,竟然……啧啧啧。 杜氏显然也被气得恼羞成怒,低吼道:“若再胡说,我,我,我就……” “嘿嘿,夫人别急,那事啊,就算您愿意,我也下不去口啊,嘿嘿嘿。我话没说完,我是想要夫人您把我家里人从族长那弄出来,再把身契解了。当然了,我替您瞒下如此要命的事情,您肯定是要表示表示谢意的。所以就从您嫁妆里,少少地分那么五万两银子给我就成了,诶嘿嘿嘿。”田德才倒没想着杜氏真会给这么多钱他,不过是想着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罢了。 可他等了片刻,就见杜氏面上扭曲了片刻后,突然一片平静,接着她开口道:“要弄你们出来需要时间,钱的话,我先给你五千两,你先用着,等你们出来了,我会把剩下的给你准备好。” 田德才被杜氏这痛快的回答给惊到了,他立刻觉得自己这是开价低了。真有点后悔,想要再多要点,可此时杜氏已经起身进里屋去取钱了。 田德才想到,先把全家救出来,得了自由身后,再勒索杜氏岂不更方便安全?于是就安心地在屋子里左摸摸右瞧瞧起来。 过了一会,杜氏拿着个托盘出来了。 那托盘上有一小碟点心和一个木匣子,杜氏没有直接把木匣子递给田德才,而是开始嘱咐道:“既收了我的钱,就定要把嘴巴管好,若是我出了事,你剩下那些银钱可再收不到了。”说罢,就捡了块点心,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田德才此时早就膨胀起来,只觉得以前害怕的老主子不过是个软弱无力的老妇人罢了。 此时见到杜氏在他面前拿乔,就有些烦躁起来。他站起身,走上前,一把将那木匣子抓过来。打开一看,里面几十张银票不说,下面还铺满了散碎银子。 田德才把银票一点,果然是五千两,他已经穷了好久,如今再见到如此多钱,兴奋地两眼冒光。 一扭头,见到那杜氏仿佛一点都不心疼般,还在香喷喷地吃那点心。 田德才的舌头也是寡淡了许久的,本来还有点提防之心的,如今见杜氏都吃了好几块了,因此嘿笑了声,也捡起一块吃了起来。 这点心滋味香甜,田德才吃了一块感觉就像猪八戒吃了人参果一样,根本没感觉,因此又抓起一块。他没发现,当他抓起第二块时,杜氏眼中露出了一丝凶狠的目光。 结果,这点心一入田德才的口,他就觉得味道不对,可没等他反应过来,那杜氏竟然扑上来,把一条帕子死死塞进了他的嘴里。 田德才毕竟是个男子,他一惊之下,猛地发力,把杜氏摔了出去,再伸手去抠嗓子眼,却已来不及了。顺着喉管朝下,他的整个内腹都如被烈火灼烧了般,迅速被腐蚀烂掉了。 “砰”一声,田德才跪倒在地,口中喷出了大量的鲜血,那血中还夹杂着一些碎肉样的东西,看起来极为骇人。 杜氏此时从一旁的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见到田德才的惨状也惊得捂住了嘴巴。 翡翠在窗外听得不好,连忙朝外飞奔。 当孟岚琥的人得了翡翠的通报,赶到杜氏房前时,就发现那房门已经被人从里面拴死了。 而他们拍门时,里面也无人回应。 蔡管家,当机立断,命人把门硬生生劈开,众人一进屋就惊呆了。 屋内仿若杀人现场,田德才倒在一片血泊之中,而杜氏也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 蔡管家一面派人赶紧去禀报孟岚琥,一面命大丫鬟玲珑上前去查看杜氏的生死。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争取中午放出,最晚也会在晚上八点前放出,抱着大家么么哒! 第106章 杜氏的秘密(二更) 蔡管家看到杜氏房中情景后,连忙叫玲珑上前, 可他唤了几声, 那丫鬟却全无反应。 做为大丫鬟, 玲珑此时本应赶紧上前查看杜氏情况的, 可她却早就吓得瘫倒在地, 身下还隐隐有水迹渗出。 翡翠两步赶上前,在杜氏身上脸上摸了几下后,抬头对蔡管家说道:“老夫人应是昏迷过去了, 气息还在。” 一听人还活着, 蔡管家松了口气, 此时再看那田德才,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片刻后,孟岚琥就赶到了,她正要说话时, 就注意到翡翠朝她使了眼色。 于是, 孟岚琥让人先把杜氏抬到不远处的花厅中,接着让众人都退出房间, 不要再挪动屋中东西。 她也跟着出了房来不说, 还找来白纸,做了封条, 将杜氏原本屋子的门窗都上了封条。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 她已经听翡翠仔细说了遍田德才见杜氏的情形。 当听到田德才话语中,隐约透露出杜氏还与她娘家大哥之死有干系,不禁就皱起了眉头。 不多时, 府中的大夫给杜氏查了查脉象后,说道:“老夫人乃惊厥失魂,并无大碍,待醒来后,服一剂安神汤即可,若没有不适的话,不服也无妨。” 孟岚琥听了这话,也明白了,杜氏这是被吓到了而已,没别的毛病。 中午,泰蔼鑫也从衙门赶了回来。 当他听完孟岚琥的讲述后,道:“田德才中的毒是哪儿来的?” 孟岚琥答道:“我问过杜氏房中的丫鬟了,她们说,桌上剩下的点心,是今日小厨房新做的,厨子那里还私留了几块,她自己吃了,没问题。” “那毒不在点心里吗?”泰蔼鑫问道。 孟岚琥摇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不过已经让吴敏去传消息去了,反正过去那些事,咱们都没参合过,也不知情,还是让上面去查吧。” 泰蔼鑫想了下,道:“她手里欠了人命,怕是不能留了。” 两口子又说了阵话,泰蔼鑫看看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下午就照旧去大理寺了。 孟岚琥下午得了吴敏带回来的嘱咐,本来她还打算把杜氏院子里的下人都梳理一遍的,如今就先暂时不动他们了。 晚间,早就醒过来的杜氏,假做刚刚清醒。她问了玲珑府中各人的反应后,又忐忑又气愤。 忐忑的是,伯爷两口子似乎不准备把她怎么样,确认她没有性命之忧后,就照常行事了。 气愤的,同样也是伯爷这两口子的若无其事。实在是太不孝顺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竟然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般,把母亲置于不顾,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因为白天太过惊恐紧张,半夜里,杜氏就毫不意外地失眠了。 谁知她躺在床上正想着心思时,就听外面响起了一阵古怪的鸟叫。 这叫声一起,杜氏就浑身僵硬了起来。 那人分明已经死了十几年了,怎么…… 还没等她想完,一个黑影就从窗口蹿了进来。 可不等她尖叫,就听那黑影开口道:“王爷让我来的。” 杜氏张大了嘴,发不出一点声音。 那黑影继续说道:“王爷给你的秘药,你就用在一个仆人之子身上,你真是对得起王爷啊!” 此刻杜氏再无怀疑,颤巍巍地解释道:“我,我以为,王爷已经……” “你可把王爷的事情告诉过别人了?”黑影不等她解释,开口问道。 杜氏连连摇头道:“不曾不曾!” “不曾就好!”那黑影突然话音一冷,手中寒光微闪,一把匕首就要捅进杜氏的胸口。 杜氏来不及做出反应,吓得瞪大了双眼。 突然,她床下窜出一个黑影。随即,房梁上也翻下一人,两个身影直扑握着匕首之人。 一阵乱斗后,意欲杀死杜氏的那个黑影被后来两人联手制住。此时吴敏才认出,床下翻出的竟然是曾经教过她隐匿术的暗卫黄柒柒。 两人来不及叙旧,反身把杜氏堵嘴捆紧,一个扛着一个,就消失在夜色之中了。 第二天,当翡翠告知孟岚琥,杜氏不见了之后,泰伯府就传了伯爷生母急病去世的消息。 因借口杜氏得的是过人的病,所以遗体不能保存下来,拉到城外去火化成了骨灰。举办丧事时,祭拜的就是杜氏的骨灰罐子了。 而泰蔼鑫也按例向陈鲲上了丁忧的折子,毫无意外地被皇上夺情了。 众人一看,嚯,这泰伯爷很得圣心啊,于是来参加泰府丧事的宾客就多了起来。 就在泰府忙着操办丧事时,京城密察所的女牢中,多了位女犯。而暗卫营的地牢中也多了个不能动弹的犯人。 密察所中,由于提审者都是拿着圣上亲批的条子,因此狱卒和官员都不敢过问这名新犯人的事情。任凭她说自己是什么伯爷还是王爷的老妈,都没人去理她一理。 这人正是杜氏,她进来惊魂不定地熬了三天,才等来有人提审她。 只是让她参观了下刑房的工作条件和各种充满诚意的工具,杜氏就把自己那点事情都倒了出来。 原来她与陈轩还真有点事情,据说是在这杜氏嫁进泰府的那天,陈轩王爷也前来参加好友的喜宴了。 宴上因为高兴,王爷就主动替泰和伦挡了好些酒。大家本来也不敢把王爷如何,但陈轩自己非常亲和,大家就趁着喜宴,与这位王爷多喝了几杯。 陈轩喝醉后,死活赖在伯府不愿离开,于是就将他安排在了还暂时空着的北苑中。 结果泰和伦新婚当夜,与杜氏行房后,没多久就被下人唤醒,说是有要事要去紧急处理一下。 这杜氏自然气恨难耐,她无聊之下,就想在那王爷面前卖个人情,跑去北苑亲自过问王爷的情况。 王爷一看,新娘竟然放着洞房夜不过,跑来关心自己这个外人,自然非常感动。 结果感动着感动着,他就帮好友把洞房夜给圆满了一下…… 杜氏当时非常惊慌,但不能否认的是,她那惊慌中还带着几分窃喜。 能与王爷有这层关系,今后啊,说不定她也有当娘娘的一天啊! 这事唯一知情的,就是当时跟在杜氏身边的田婆子。可这主仆俩都有一颗“上进”的心,因此就把这事给瞒了下来。 其他人都只以为,是新夫人派田婆子晚上去看望了下陈轩王爷而已。 打那以后,陈轩与杜氏就总是趁人不备打些眉眼官司,不过杜氏一直想怀一胎陈轩的骨肉,却始终没能成功。三个孩子,两男一女,从日子上算,都是泰和伦的。 然而,好景不长的是,陈轩在隆平后期,就开始不得帝心了。 经过几次贬斥后,陈轩自己行事也开始小心翼翼起来。 就在泰和伦出事前一年,也就是隆平帝去世前三年,陈轩将一颗秘药交给了杜氏。 他说今后会派人告知她如何使用这毒/药,然而直到他去世,这颗秘药都一直没有派上用场。 至于杜氏的大哥,则纯属被自家蠢妹妹给气死的。当年杜氏自认为钓上了轩王爷后,就跑去找她大哥,说要大哥给王爷出钱出力,也好挣个从龙之功。而且还大言不惭地说了自己与王爷的关系,说让大哥放心,今后当了娘娘,就与哥哥一个在内一个在外,好生把杜氏一族壮大起来。 杜家大哥,虽然体弱,但脑子一直都很清楚,可他再清楚,也架不住蠢货妹子已经挖了这么深一个坑,如今还想推着他朝里跳…… 于是,怒极攻心之下,杜家大哥当夜就吐血,次日清晨就去了。 杜氏一见大哥被自己气得吐血身亡了,也感觉出了事情似乎没自己想得那么容易,因此也渐渐老实下来。 杜氏这边除了那颗秘药的来历,和陈轩原本打算用在何处比较重要以外,其他的,在皇帝看来都是些狗屁倒灶的破事。因此问完后,就干脆让泰家的假丧事成了货真价实的真丧事,待到把尸体火化了之后,杜氏就在这世间彻底消失了。 与杜氏相比,吴敏与黄柒柒联手抓住的那个黑衣杀手就重要多了。 然而,这个杀手显然是经过专门训练过的,不但熬住了暗卫的刑法,还几次三番的试图自杀。 黄柒柒见状越发确定了,这是个很重要的死士,就耐下心来,打算长期作战。 结果,倒是吴敏给她出了个主意,“哎,柒柒啊,我以前在外面跟着一个老家伙学过一招,说是专门针对能熬刑的死士用的。你要不要听一听?” 黄柒柒不知道自己真名是什么,她是皇家暗卫第七十七号,所以就给自己整了个黄柒柒做名字用。 她听到吴敏这话,扬了扬眉毛道:“小样,你还藏私了啊,还不赶紧说,没看到黄大人正急着吗?” “大人容禀!”吴敏笑嘻嘻地拱手作了个揖,道:“据说能熬刑的死士,想要让他们吐口,就必须攻心。按那位老师傅所说,可以试试将其放在无声、无色、无味之地,让她无法动弹、不见一丝光亮,如此持续三日,若不吐真,则不如杀了算了。” 黄柒柒非常怀疑地说:“就这样?” 吴敏挠挠头,道:“就这样啊……”其实这法子还真不是什么师傅告诉她的,而是有一天她在询问孟岚琥该如何让死士开口时,一旁的瑶瑶突然说的。 据说这是她舅母徐永芝从什么古籍中看来,又传授给她的弟子泰祥瑶的。 孟岚琥听了倒很认真地说:“敏儿啊,我觉得这个法子真的可以试试。” 因为她上一世,与洪太后还在做宫女时,为了护着洪沛茵,而顶了一次惩罚。那次罚她的,是一位老太监,既不打她,也不骂她,只是将她捆了丢到一个偏僻的地窖中。 可当第二天,孟岚琥被放出来时,觉得那只能听到自己心跳的黑暗地窖中,藏着比死亡还可怕的东西。 就这样,黄柒柒权当无聊,就按着吴敏说得,操办起来。 可是谁都没想到的是,当第三天那死士被放出来时,已经处在半疯癫的状态了…… 黄柒柒没想到效果如此惊人,以至于差点让人犯丧失理智,而无法继续审问。 好在缓了两天后,他们终于撬开了死士的口。 “我,我是轩王养大的孤儿,”死士开始从头说了起来。 “嘉和元年,进了死士营,具体在哪儿我也不清楚。三年后,我被安排到了泰伯府做一名粗使下人。”提到了死士营,那人眼神涣散了片刻后,才继续说道。 “嘉和六年,轩王去世后,我本以为,任务要结束了。谁知道没多久,就有命令传来,让我继续潜伏,那命令用的是轩王与我专门定下的暗语,这世上没有第二个知道如何使用。” 死士沉默了一阵后,露出点疑惑的神色说道:“可是除了前几年,还时不时有命令传来。到了嘉和八年,我收到了一封暂时停止传信的命令后,直到今年为止,就再没有新的命令了。然而就在你们抓到我的那天中午,将杜氏灭口的密令突然传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出场的酱油君是: 瑞特海(Rate):天门中人,嘉和二十年状元,泰家小五的文化课开蒙老师。极善从事幼教工作,后被天门众小尊称为“为什么大师” 黄柒柒(战地黄花77):皇家暗卫,代号柒柒。尤擅隐匿。因吴敏的一句话,从此在钻研攻心审讯术上,一发不可收拾。 第107章 皇旧事(一更) 由于孟岚琥在杜氏失踪的当日就开始对府中尤其是杜氏院中的下人展开清查。 虽然此时那名死士还没有开口,但仅从他在杜氏杀人的当夜就出现在杜氏房中, 并准备灭口来看, 杜氏身边, 至少是能接触到她院内事务的范围内, 必然有埋下的眼线。 孟岚琥开始对这六十多个人展开细致的排查。 因为还要操办丧事, 所以孟岚琥就干脆把这些人都打散了,分到各处去做事。而那些管事也被叮嘱了,要注意这些老夫人院中分来的人, 防着他们做妖。 管事们一见如今府中连老夫人都去了, 那以后更是孟岚琥说了算了, 因此对夫人的命令格外上心,巴不得那些新来的干点什么出来,他们好立功啊! 几日后,那死士的口供出来了。也进一步证实了, 杜氏周围定有暗线, 而正是这暗线发现情况不对后,启动了这颗埋藏了几十年的杀招。 再联系到死士说的那种只有他和轩王知道的密语, 可以想到, 这轩王早就打算灭掉杜氏,因此提前就准备好了这条命令, 并由杜氏周围的暗线保管了这么多年。 暗线一旦发现杜氏有泄露机密的危险, 就会直接动用死士将其灭口。 也就是说,杜氏知道的事情里,有某些人不愿让别人知晓的机密。 对于这个问题, 宫内宫外都有人正在思考。 于是,就在死士招供的当天,吴敏给孟岚琥传达了浩能大师的嘱咐,要把那已经死透了的田德才再弄出来看看。 孟岚琥之前想着田德才的尸体恐怕要用来查毒,因此并没立刻下葬,而是先用口棺木装起来,停在了闲置的下人房中。 此后,果然暗卫中有人来查验田德才的尸体。 只是孟岚琥没想到,隔了好几天了,浩能大师竟然还要再看看。 不过这事也好办,她当即吩咐下人,把田德才的尸体送到了宝通禅寺。说是要放到那里,好让高僧们给田德才驱怨散邪。 只是她不知道,当浩能大师时隔七天,再次见到田德才的尸体后,才知道为何那些人一见杜氏用了秘药,就急着要杀她灭口。也难怪暗卫营的人没有发现问题的严重性。 因为,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亲眼见到隆平帝最后的遗容。 先皇陈鸿继位时,是其父隆平帝陈昌去世之后。 当时要不是隆平帝提前公布了遗诏内容,还真不好说,最后登基时会不会有一番腥风血雨。 因为在隆平帝公布遗诏的当天中午,他就突然咳血,甚至还没等到太医赶来,就撒手而去了。 而陈鸿与陈轩赶到时,几位德高望重的太医都查验过,表示没有发现什么可疑问题。 最后得出一个,郁劳成疾,血不归心的结论。 嘉和帝陈鸿对父亲感情很深,不单单是因为皇位的问题,而是一种儿子对父亲的崇拜与敬仰。 因此他对自己的嫡长子陈鲲,也就是今上,反复提起过见到陈昌最后一面时的情景。 “父皇的遗体被打理好后,我才发现,他面容非常安详,嘴角甚至还带着隐隐笑意。他身前的太监含泪对我说了句,陛下走得很快,没有受罪,就给父皇殉葬了。那些大臣也说,这是因为父皇晨会上,宣布了遗诏内容,觉得后顾无忧了,才含笑而去……” 而浩能此时低头再看棺中的田德才,那苍白的面容上,竟也浮着一抹笑意。 只是这笑意看着并不令人觉得安详,倒透出一股诡异的狰狞。 浩能毕竟没有亲见过隆平帝的遗体,但今上可是亲见过的。 他那时候已满六岁,作为陈昌的嫡孙,陈鲲实打实地参加完了隆平帝整个丧事的全程。 因此,第二天下午,陈鲲就走密道,出现在了宝通禅寺一个隐秘的院落中。 当他见到田德才的尸体后,忍不住咬牙切齿道:“好一个弑父的禽兽!难怪要杀杜氏灭口呢,杜氏的秘药可是他亲手给的,这不就证明了他陈轩与爷爷之死有关!” “之前暗卫营的毒师就看过了,除了吐出来的血块中能查到点不太对劲的玩意,尸体里没有毒/药痕迹。也难怪当年那些太医看不出问题……”浩能大师说道。 陈鲲冷笑一声,道:“真看不出来的,是有,但有一个人绝对看出问题了,幸亏他殉葬了,不然他九族都难保!” 浩能大师知道陈鲲说的是那个给隆平帝殉葬的贴身大太监。 陈昌中毒是绝绕不开这大太监的,他急着殉葬无非也是想着,万一今后被人用刑,熬不过露出点口风,他的九族只怕都难存世间。 “你去查下,那大太监族中可有出息的,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官,甚至是大商人,都查清楚。他命都不要,肯定是得了什么大好处,且看看是不是用在族人身上了吧。”陈鲲想了下,对身边的亲信嘱咐道。 浩能大师听他说完后,开口道:“泰府的夫人已经把杜氏身边的人都控制起来了,目前正借着办丧事在观察中。为了保险,陛下增加点暗卫过去吧,这条线最好能护着点。” “嗯,回头我让他们弄具假尸体,搞成自尽的模样丢到街角。让泰府弄回去,再在他们府中散点话,那潜藏的上线必然会去查看的。咱们看看这次能不能再钓条小鱼上来,哼。”陈鲲与大师商量完后,就换了身衣服,带着高手侍卫,去大街上给他的两个心头宝买点新鲜有趣的玩意了。 在浩能大师与陈鲲帝商议、准备时,泰府中却在杜氏丧礼上,出了点幺蛾子。 因不少人看到泰蔼鑫甚得皇上重用,故此前来参加丧礼的人格外多些。 连杜氏的娘家,在京中几十年不来往的杜家大嫂那里,孟岚琥也命人送了消息去。 在得知了杜家大哥的死因后,孟岚琥对杜家也是多有同情,有杜氏这么个妹妹,她哥死得真是好冤。 杜氏的大嫂蔡氏,在得知了小姑的死讯后,心中松快了不少。 她笑着对儿子道:“那祸害死了,咱们倒可以去泰府看看了。若是能交往,咱们就慢慢把关系捡起来。若是不能交往,咱们就当去散散心,乐一乐好了。” 她儿子有点无奈地说道:“娘啊,您说话还是悠着点吧。我怕回头到了人家去,您不留神说出一句,我是来看乐子的,那乐子可就真大了……” 本来丧礼一直都挺正常,可当皇后亲派了女官来后,京中一些顶级的权贵家,也纷纷派人前来祭拜。 这让正为自己婚事着急的泰元梅非常激动,这都是些超一流人家啊!若是能嫁进去,哪怕嫁给次子、甚至庶子,那都很不错呀! 因为受到她姐姐泰元华和离的刺激,如今泰和仁的这位二女儿那是下了死心,非高门大户不嫁! 可她平日根本就没机会接触那些好人家,而且孟岚琥因为不喜她的势力性子,就算平日去徒侯府也绝不会带上她。 眼看自己一天天大了,泰元梅也是日渐焦虑起来。 如今,她算是看到了一线曙光了。 因此,在精心的打扮了两个多时辰后,泰元梅袅袅婷婷地走向了杜氏的灵堂。 按礼,泰元梅并不是杜氏的嫡亲后辈,用不着她在灵堂前长跪谢礼的。 可她毕竟沾着点亲,非要来跪一跪,也不好拦着。 于是,众位夫人就看到泰府里一位娉婷少女,在杜氏灵前哭得梨花带雨、伤心欲绝。倒把那面容平静的伯爷一家衬出了几分无情来。 有不太知情的夫人,就暗自点头道:“虽然这泰伯爷是乡野长大的,失了些规矩,可这府里毕竟还是有知理念恩的人啊。” 可也是泰元梅点背,今日恰好遇到了最痛恨杜氏的她娘家大嫂蔡氏。 蔡氏虽然不与杜氏来往,可对杜氏之前闹出的那些丑闻非常了解。 也知道泰蔼鑫与杜氏之间的种种纠葛,因此看到了在那里扭捏作态的泰元梅,心中就气闷得很,干脆开口问道:“这位可是杜氏的亲闺女吗?哭得这样伤心。” 旁边不太了解内情的夫人也微微点头,还小声道:“都说生儿子好,可我看,最念着娘亲的,还是闺女。” 她这话一出,有知道实情的夫人就喷笑了声。因为是在丧礼上,所以这夫人赶紧咳嗽了声掩住笑意,开口道:“这肯定不是老夫人的闺女。据我所知,杜老夫人的闺女是他们家最大的孩子,如今连孙子都有了,是柴伯府的当家夫人呢。” 于是众人再看向泰元梅时,那本来欣赏同情的目光就开始变得有些诡异了。 孟岚琥此时开口道:“这是我小叔家的二小姐,平日爱有感而发写些诗词,不像我,粗人一个。” 接着她扭头对身边丫鬟吩咐:“麦穗,你去看看堂小姐的丫鬟到哪里去了,让她们过来把堂小姐扶回去好好休息。” 泰元梅此时也意识到自己似乎做过了,脸色发红地低头做微微抽泣状。 她知道,若是就这么走了,最多在各位夫人心里留下个爱哭的娇小姐印象。谈不上多好,也算不上多坏。 但她要的不是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八点还有一更,宝贝们,么么哒! 第108章 上进的女子们(二更) 不管泰元梅还想做点啥,孟岚琥都没给她继续丢人的机会了。 麦穗和香椿两个得力大丫鬟, 上去就把她搀扶起来, 二人挟着她, 很快就出了灵堂。 而灵堂中, 孟岚琥带着孩子给各位夫人还礼后, 就把大家都请到了前厅。 灵堂里留下了几个孩子,他们大的带小的,分成了两组轮流守着, 也就行了。 那一边, 陪着泰元梅回去的麦穗两人, 把事情对泰和仁说了下。泰和仁听完,愣了下,再看自己二女儿时,就仿佛看到了那个抛夫弃子, 从未真心对待过他的唐羽。 他目光复杂地盯着泰元梅看了会后, 说道:“你母亲走了才多久?有二十七个月了吗?一年而已!你真是被她教得好啊,呵呵, 从今起, 没有我的同意,不要再出院子了。如果出来了, 就别再进去了, 我泰和仁不缺你这一个女儿……” 泰元梅被父亲沉重的话语给惊呆了,她那些小心思小伎俩被这通仿佛要断绝父女关系的话给砸得粉碎。 她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就哭着回到了自己院中。 麦穗看事情已经办好, 就和香椿一起回去禀报孟岚琥了。 泰元梅这出闹剧,大多数人都是笑笑就过了,可架不住伯府中一位有心人,在深感自己与泰元梅同病相怜时,也受到了一点启发。 杜氏曾经的大丫鬟玲珑姑娘,如今日子过得是战战兢兢,又焦虑万分。 她最大的靠山杜芸溪老夫人一命归了西。而且,死前还干了点不那么能见光的事。她做为杜氏手下第一干将,没有被伯夫人孟岚琥拿去杀鸡儆猴就已是万幸万万幸了。 可玲珑自打进府来,就一心想要一辈子留在府中。当然,随便嫁个小厮之类的,也能留在府中。但是,咱们玲珑姑娘是个有志向的好丫鬟。 她之前曾经委婉地想要走孟岚琥那条路,给伯爷当个通房什么的。 然而她还没摸着路边边呢,就被珊瑚那傻子带着残疾弟弟给彻底堵上了。 无奈,玲珑不是没打过主动勾搭伯爷的念头,然而,伯爷极少来杜氏这里不说,就算难得来一次,那眼神也非常古怪地,盯着房间里的各种摆设瞧个不停。 杜氏还在时,曾经等泰蔼鑫走后,讥讽地对玲珑说道:“小妇养大的,眼皮子真浅。我就不给他,哼,眼馋死他!” 结果,现如今别说摆设了,连嫁妆带骨灰都到了眼皮子浅的泰伯爷手里。当然了,泰伯爷可是好好过了几天数钱瘾后,就把这笔钱财全上交给娘子了。 说回到有志丫鬟玲珑姑娘,她如今也在思索自己未来的出路到底在何方。 她在比对了伯府中各房的男人后发现,最好的就是泰蔼鑫了,有权有钱又有颜,正房娘子年纪也大了,自己当个小,正合适! 奈何,这夫妻俩都油盐不进,活该他们一世就两个人作伴,哼! 玲珑把目光从泰伯爷身上拔下来后,就欣喜地发现,他的嫡子泰祥博也很不错嘛。 现在难就难在,这位泰少爷每天在家的时间实在太少了,花在父母妹妹身上都不够,哪儿还有眼睛看一看府里如鲜花般的丫鬟呢? 玲珑在这里拼命想心思,可她完全没想起自己的旧主刚走,伯府中还要守孝呐!她就算长成个天仙,这满府里的老少爷们也没一个敢在这个关头开口要她的…… 倒是孟岚琥随后从吴敏那里,得知了那个死士交代的一些细节,又听了浩能大师的安排,临时买进了几个“暗卫型下人”,安插在了嫌疑比较大的一些地方。 杜氏的丧事办完后,孟岚琥把来帮忙的各位族人都请来吃了顿宴席,算是酬谢。 本来大家都边说边吃,气氛很轻松的。 可孟岚琥下手处坐着的四弟妹梁华玲,突然开口道:“二嫂,娘走后,你清点她遗物时,可有找到什么遗书之类的东西吗?虽然娘是得了急病走的,可难道连留下一句话的交代都来不及吗?” 说完,还把很少说话的三房娘子罗淑勤碰了碰,仿佛她们二人是商量好了,一起问的一般。 罗淑勤擦了擦嘴,露出个诧异的神色,有点迷惑地四下看了看。 梁华玲被罗淑勤这做派给气得半死,虽说事前两人并没商议过,可这明白着是给各房争利的事情,怎么着也该团结一点嘛…… 孟岚琥一听梁华玲这话音就明白她的心思了,开口道:“娘病发起来时,人就昏迷了。我是没听她说过什么,遗物中也没留下什么交代。四弟妹这么问,是不是对娘的嫁妆有什么想法啊?” 如今,泰伯府还没有分家,所以在杜氏自己没有留下交代的情况下,她的遗产都要留在孟岚琥手里保管。 而且就算她真的能交代几句,也只能对她的嫁妆做出些安排,对府中其他财物是无权越过当家人泰蔼鑫的。 梁华玲听孟岚琥一句话就把她的心思给戳破了,脸就红了起来。 这丧事刚办完,就惦记上嫁妆了,实在是吃相太难看了点。 梁华玲有点气愤地揪了揪手里的帕子,干笑道:“那到不是,娘这才走,我哪儿能就想这个啊?我这还不是想着,二嫂毕竟进府时间不长,娘若是有个交代的话,你也可以按着交代来办,就不会出什么茬子了嘛……” 孟岚琥点头道:“多谢你替我操心,回头我让麦穗给你送点燕窝补补,女人操心太多了,容易老。” 她这话一出,族中有几个性子直的夫人,差点没笑出声来。 孟岚琥也不等梁华玲再开口,就接着说道:“都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想就算娘亲还在世,她做什么也不能违背这两条去。因此我只要记得遵守彤朝律法,维护泰氏族规,自然就不会把事情做差,弟妹你说呢?” 梁华玲还能说什么,只得含糊着说了声“是”。 她是真想杜氏留下点什么遗书之类的东西,因为平日里杜芸溪虽然对几个儿子都不太亲近(因为都不是轩王的种),可要比的话,还是对四儿子泰蔼峦要更好一些。 如果真有遗书的话,梁华玲敢肯定,婆婆的嫁妆必然会分一大半给他们。 可如今杜氏只言片语都没留下,就死翘翘了,按着孟岚琥所说的律法族规,梁华玲与泰蔼峦只能分到两成左右,这可少得多了啊! 而且梁华玲还有个担心,她害怕孟岚琥等泰氏族人一走,就迅速分家。 到时候,他们如何掰得过伯爷这条粗胳膊,还不是他们想怎么分就怎么分。搞不好,像当初杜氏打发泰蔼鑫那样,来个净身出户也有可能啊! 故此,她要赶在大家都在的场合,把杜氏嫁妆的事情说出来,让孟岚琥随后不好再胡乱把他们打发了。至少她如今可是说出了要按着律法族规来行事的,这以后就不好自打嘴巴了。 其实,这完全是梁华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伯爷两口子还真没打算把事情做到那个地步。 不过,经了梁华玲这一提,当天夜里,泰蔼鑫就对孟岚琥道:“娘子,我看不如等出了孝,咱们就把家分了算了。” 孟岚琥对此当然同意,都分出去了,她可就省事了啊。 “如果要分家的话,二叔估计是不好再住这里了吧?”想到府中那个一辈子没遇到什么好事的二叔,孟岚琥开口问道。 泰蔼鑫想了会,说:“咱们把二叔留下,行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他也是咱们现在唯一的长辈了。平日也没见二叔给咱们添过麻烦,是个好伺候的,留着吧。”孟岚琥点头道。 “娘子,咱们是不是要素二十七个月啊?”谈完了家事后,泰伯爷不知为何就转到床/事上,他哀怨地开口问道。 孟岚琥朝某人下身瞥了一眼,没忍住,“扑哧”一声,乐了出来。 原来,这杜氏出事前,夫妻二人按着日子算,就有七、八天没腻乎了。 如今这一折腾,又是小半个月的时间。 除了孟岚琥当初怀小五那阵子,以及更早在夏麻县的时候,泰蔼鑫还要出公差以外,夫妻俩还真是没有素过这么长时间的。 泰蔼鑫看孟岚琥在床上乐,忍不住把人搂紧了,小声道:“哼,我就不信,娘子你肯定也很想我了,只是我比较坦诚,你比较狡猾,嘿嘿。” 孟岚琥伸手揪了把泰蔼鑫,笑道:“哎呀,这可怎么好。狡猾的我刚想出了个好法子,可是我觉得不能把夫君的坦诚品性给教坏了,还是算了吧,啧啧……” “不不不,娘子,你一点都不狡猾,不,是我一点都不坦诚,我们俩正好一对!”泰伯爷多年来早被揪出了铁布衫,龇牙咧嘴也不妨碍他凑上去给娘子大人拍马屁。 “行了,附耳过来!”孟大王被拍舒服了,决定大人不计小人过,给这支起帐篷的草原伯爷出个小主意。 泰大人听了娘子的话,眼中露出些兴奋,还有一丝丝羞涩。老大不小的人了,还粘粘糊糊地撒了个娇,“娘子,你要轻点哦……” 孟岚琥被他说得打了个哆嗦,恶狠狠道:“好好说话,不然等下有你求饶的时候,哼哼!” 作者有话要说:  玲珑:不想当姨娘的丫鬟,不是好丫鬟。 翡翠:放屁!我可是要嫁人当个正房的!你应该说不想当姨娘的狐媚子,不是好狐媚才对! ------------- 断在这里,铁定不是作者故意的,真的,我对……阿黄发个誓吧,咳咳。 第109章 太猛八式(一更) 话说泰伯爷正为自己要素二十七个月而感到难熬时,孟大王对他伸出了友谊之手…… 从这天起, 这对三十多岁的夫妻就开始展开了新的研究项目——如何和谐美满地守孝(听着就有点不孝啊, 咳咳。) 就在泰大人找到了“半荤半素”的解决之道时, 他的小舅子却也因为这敦伦大事有了一言难尽的体会。 自打有了双胞胎后, 为了徐永芝身体的恢复, 孟岚重就从他姐那儿搞到了安全避孕时间表。 简单说,就是小两口亲热的时间有了限制,变少了。 这让孟岚重对每次机会都很重视, 然而, 也许是为人母的天性, 徐永芝有好几次都因为听到了孩子的哭声而果断停在半路,起身去看孩子。 孟岚重也疼孩子,可这吊在半空的感觉实在太差,他就开始想法子避免再出现这问题。 他先想到的是, 要让俩小混蛋别在亲爹的重要时刻捣乱。 因此每当他预谋晚上想做点啥时, 就会在晚饭后,带着俩孩子疯玩一阵。 两个小东西疯累了, 晚上就睡得非常踏实, 自然也就不闹了。就算偶尔尿了,哭也不会哭得太久, 丫鬟把尿裤子给换了就好了。 于是, 孟岚重就开心地带着娘子专心体会生命的真谛去了。 这天晚上,小两口正在一片喘息声中奋力划船,忽然窗口黑影一闪, 孟岚重肌肉一绷,就听“喵”的一声……两人松了口气,原来是小白进来了。 小白也不管两个“奴才”正在瞎忙乎啥,大摇大摆地跳到了徐永芝的枕边,脸对脸地卧了下来…… 孟岚重动作没停,虽然他感到有点怪异,可看在小白乖乖地趴着,还闭上了眼,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就没去管它。 纱帐中,古铜健壮的男子与白皙窈窕的女子在一阵紧似一阵的战鼓声中,欢快律动着。 水润玉硬、两情缱绻,夫妻俩在最后的激烈碰撞中/共赴了仙域。 孟岚重微微喘息了一会,正想抱着娘子去擦擦身,突然就瞪大了双眼。 原来还沉浸在余韵中的徐永芝,正闭着双眼,神情愉悦地用右手握着猫小白的一只毛绒绒的爪子。 本来正打瞌睡的小白,察觉到“男奴才”正用一种不敬的目光盯着自己,于是眯着眼扭头回望了过去,脸上还带着一副“瞅大爷干啥?是你老婆主动的!”表情…… 孟岚重僵硬了片刻,就见徐永芝偷偷摸摸地缩回了右手,然后若无其事地假装睡着了……睡……着……了…… 孟岚重咬了会牙,还是委屈巴巴地抱起娘子去浴房了。 假睡的徐永芝此刻也满心尴尬地想到:“老天啊,会不会给相公留下阴影啊。我完全是无意的呀,开始看着小白好乖的样子,又,又觉得浑身都舒坦得要命,就忍不住偷偷摸了摸那可爱的小毛爪,谁知竟然被相公发现了……怎么感觉有点像被抓奸在床呐?” 孟岚重给徐永芝和自己清洗完后,把娘子抱回床上。小白还在床上大爷般地打着呼噜,结果被小心眼的某人一屁股挤了下去。 听到小白“喵嗷”一声从床上翻下去,徐永芝也不敢吭声,真有点心虚的感觉了。 孟岚重搂着娘子,满心都是“娘子在爱爱的时候,握着别人的手!”这样悲痛的想法。 然而男人有些事是不能说的,他一声不吭地咬了咬徐永芝的脸蛋,又把娘子的右手攥在手里,这才安静地睡去。 第二天中午,孟岚重趁着午休的时间,跑到书店去了。 “客官,您想看点什么书?”书店小二殷情地迎了上来。 孟岚重左右观察了下,小声道:“有没有教如何让女子在床上专心致志的书?” 小二一愣,接着立刻笑得更欢快了些,他也小声地说道:“客官,您算是来着了!来,这边来,上午刚来了一批好货,您这运气真是……” 当孟岚重再回去值班时,就多了个大大的包袱。 看门的侍卫照例是要检查的,打开一看,差点没乐出声来。好家伙全是那种书籍画册! 侍卫也认识孟岚重,嘴里没憋住,嗤嗤直笑,道:“孟侍卫,这是准备苦练床上本领吗?哈哈!” 孟岚重一瞪眼道:“小点声,不然我看完了,可不给你看了。” 晚上徐永芝就发现,平时到了这个点,总是催自己睡觉的相公,今天竟然还在书房不知忙啥。 从这天起,徐永芝就过上了痛又快乐的日子。一段时间下来,她身体的柔韧性倒是好了很多…… 而孟岚重也通过实践确认了,不少书册都是瞎编的,简直是害人不浅! 为了避免后代子孙再上当受骗,他亲手画了些实用有效的样式,事后还偷摸着找到姐夫泰蔼鑫,请他帮忙加工一下。 后来,就有了“太梦三十六式”的房中术在两家后人中留传。一直到了千年后的现代社会,被演变成了“太猛八式”,被编入了《新婚夫妻指南手册》中。 说回到正在守孝的泰伯府。这天傍晚,泰祥博照例在城西佰子苏他们那里聊了会天,才回家。 和窦宝分开后,他正朝自己院子走去,没走两步,就听哪儿传来了一阵呜咽声。 顺着声音看过去,透过墙上的镂空花纹,就见一个白衣女子,正站在一株紫色杜英花下轻轻拭泪。 要说这场景美不美,凭心而论是挺美的,可惜泰祥博继承了他爹的一个优良基因,脸盲。 他扭头看的同时,脚下步子一点没慢,因此只三两步就走了过去。留下身后那白衣女子一边微微抽泣,一边有些发傻地看着少爷远去的背影…… 不过玲珑没有死心,她又坚持了几天,就不信这少爷不对她起些好奇之心。 这男女之间的事,多数都是从一个好奇开始的,玲珑相信,只要能开个头,她就能在少爷心里留下点印子,招数还多着呢! 她坚持到第五天,果然引起了某人的好奇心。 一个暗卫在给上面传的消息中写下了“杜氏大丫鬟日日垂泪,且总在某棵树下徘徊,疑其有内情隐瞒。” 于是两天后,孟岚琥就听吴敏说,浩能大师要她把杜氏大丫鬟玲珑于某日卖给一个方姓的人牙子。 就这样,玲珑的少爷爱妾梦还没做起来,就被暗卫营买走了。 倒是暗卫在审讯她时,发现一直问不出什么话来,就用了点小手段。这让玲珑哭爹喊娘地直吼:“我真的就是想勾引下少爷啊,没有帮着老夫人做什么恶事啊!!!” 孟岚琥母子还不知道,暗卫们已经帮他们解决了一个小麻烦。 此时,孟大王正在听吴敏带回来的消息。 “娘,浩能大师说了,他们顺着袁管家那条线,终于摸到人了。”吴敏开心的在孟岚琥胳膊上蹭了蹭。 原来,皇家与天门派出的调查者,在追查是什么人隐瞒了袁管家失踪的消息时,有了令人欣喜的发现。 他们发现当年的那个小衙门中,有位衙役非常传奇。这些年下来,他竟然从一个小吏变成了京城巡检司的一个副将。而据老驿丞指认,他正是当年答应要去给泰伯府传信的那个衙役张晟。 得了这条线后,暗卫们就开始忙了起来,他们顺着张晟就把所有跟他有牵连的人都起了出来。 尤其是提拔过或者帮助过张晟的人。 一时间,暗卫从无人可查,变成了要查的太多了,大家虽然忙碌了些,但比起之前在浑水中瞎摸可要有劲多了。 当陈鲲看到暗卫报上来的一份可疑名单后,微微皱起了眉毛。 基本上,这批人都是些中低级官员,有文有武。 可危险的是,若这批人是同属一个组织的话,他们就能做到控制住京城至少半天的时间。 虽然半天时间听着不多,然而若是用来换个皇帝,却是足够了…… 再联想到老伯府中那条直通皇宫废井的地下通道,陈鲲叹了口气,看来他这二叔还真是对皇位没法死心呢。 因为这些还都是小兵,所以陈鲲暂时没有动他们,只是让下面的人注意观察他们的动向。关键是查出他们之间的联系方式,再顺着他们找出背后的大鱼来。 而此时,暗卫营也找到了合适的尸体,假扮之前潜伏在泰伯府的那个死士。 于是,这天下午,就有衙门的人找到泰伯府,说是之前报了失踪的那个下人找到了,让他们去认一认。 很快,那具尸体就被伯府的下人领了回来。 在确认了就是失踪的下人张山后,孟岚琥就吩咐买口棺材,准备下葬。 当天去接尸体的人,都是特意挑出来的那几个暗卫假扮的。 对于这份活计,府中下人没一个去争抢的。这不废话吗,抬尸体,那是什么好事不成?而认尸体的人,又是蔡管家,因此目前伯府中见过假张山的只有蔡管家一人。 晚间,假张山的停尸房附近已经埋伏好了数名暗卫。他们这次并不是要抓住那个暗线,而是要盯住他,并顺着他传信的渠道,挖出后面的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晚上8点继续二更啊,筒子们,么么哒啊!周三过完就快到周末了,哇哈哈! 第110章 二更来了 话说,当死士张山的假尸体被安放在一间下人房后, 暗卫们就埋伏在四周, 只等着那伯府中的暗线上钩了。 深夜子时, 一个黑影轻盈地跃上院墙。他趴伏在墙头上, 许久没有动静。若是院中埋伏的人是那没经验的, 说不定就会忍不住起身去查看一二。 暗卫一见对方这架势,就警惕了起来,来得是位内行啊! 半个时辰后, 这黑影才确定院中没有埋伏, 微微一动, 就从墙头翻了下来。 落地时,一点声息都无,分明是位轻功高手。 暗卫间互相轻微地做了几个手势,众人都明白了队长的意思, 那就是不能让这位轻功高手有充裕的时间查看假尸体, 否则恐怕很难糊弄这位同行。 于是,在黑影轻松地翻窗入户, 刚看清张山尸体的左手无名指上正泛着淡淡的紫红色时, 就听院子大门处有人正在开门。 门一开,两个普通人的脚步声就传了进来。 其中打灯笼那位不耐烦地抱怨道:“真他祖宗的操蛋, 他们一帮人有好事就没想到过咱们, 如今这什么抬尸体,看棺材的好活倒把咱兄弟给记起来了。” 另一位叹了口气劝道:“罢了,谁让咱们是才入府的呢。没有根基自然容易被这些人排挤嘛, 赶紧吧,咱们本来早该来了,能睡上一会就不错了。” “我根本就没睡着,心里毛毛的……” 两人嘀嘀咕咕的就朝停尸的屋子走来。 那黑影微微皱眉,他就说,怎么连个看守的人都没,还有点疑心呢。原来是这两个怂货贪睡才来啊! 来不及再看了,好在关键的两处都确认了,黑影在逐渐逼近的脚步声中,镇定地检查了下四周,发现没有什么破绽,才从后窗翻出去,又跃上了墙头。 暗卫中,两个黑影也随即跟了上去。这可是关键环节,要是把人跟丢了,他们可就丢人了。 不用说,那两个下人自然也是暗卫扮的,他们推门进屋后,认真检查了下,没有什么收获,于是更加确定了,那暗线果然不是简单货色。 而此时坠在那黑影身后的正是暗卫黄柒柒与千寻踪。 这两位在潜藏与追踪上,是皇家暗卫里的一流好手。再加上之前亲眼见到了目标的轻功与谨慎,因此,两人都使出了真本事,一直没被前方的黑影发现踪迹。 然而当黄柒柒二人发现那黑影带着她们在伯府里正在绕圈子时,起初还以为是自己被察觉了。 但是在绕了三圈后,那黑影并没做出别的行迹,而是稳稳地落入到了一处院落中。 黄柒柒和千寻踪趴在暗处,就看那黑影蹿进一间房子。进屋后,他也并未点灯,整个院子仍旧是黑漆漆静悄悄的。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那屋中的侧室中亮起了烛火,片刻后,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提了盏灯走出房来。 她边走边打了个哈欠,嘴里还嘟囔道:“正睡得香,这老妖婆铁定是晚上吃多了,半夜要什么热茶喝啊,真是事儿精,烦死了!” 半晌后,那丫鬟去厨房里讨了热水,嘟着嘴回来了。 院里潜伏着的黄柒柒朝千寻踪打了个手势,就见同伴点点头后,又绕着这院子转了一圈才转身回去报信。 黄柒柒自打接了泰伯府的任务后,就对府中院落分布认真研究了一番。 她此时心中也有些惊讶,没想到啊,那黑影竟然是一位老姨娘! 没错,潜伏在伯府多年的暗线正是泰和伦老伯爷的一位姨娘,刘氏。 而这位姨娘正是三房泰蔼芒的生母。 正因为这层关系,千寻踪在回报了消息后,队长诫口立刻安排三名暗卫去三房泰蔼芒处查看动静。 忙了一夜后,次日清晨,暗卫的消息送到浩能大师手中。 “还挺有意思的,这泰和伦要是知道自己老婆与轩王有染,自己小妾是人家的暗线,不知会不会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暗卫营的一位年轻人,摇头笑道。 浩能大师看了他一眼,说道:“泰和伦的棺材里可是空的。” 那年轻人这才想起来,他挠挠头,道:“啧,真是也不嫌累,一天到晚琢磨这些鬼祟,我还是更适合光明正大的搏杀……” 他话没说完,就被浩能大师一脚踹中了某个关节,吧唧一声倒在了地上。 “嘿嘿,老大,我就说着玩玩的,别生气啊,我这次要躺多久才能起来啊?”地板上的年轻暗卫嬉皮笑脸问道。 浩能大师路过他时,在他脑袋上蹭了下鞋底,就听那年轻人哀嚎了声:“怎么又是一更天啊?!老大,早点不行吗?老大,老大,我尿急!真的!” 浩能大师头都没回的走了出去,如今的好苗子很难找,有时候没有十全十美的,只能接受这样缺根筋的货色了。好在,大师教过一阵孟岚重。此时,再遇到这些二货,已经能气定神闲,收放自如了。 因为要监视整个三房外加一个老姨娘,暗卫营再一次加派了些人手。 为了不打草惊蛇,这些人都没有分进姨娘刘氏的院子中,而是在其附近安置了下来。 刘氏在确认了张山确实已死,且是死在组织专门配置的自尽毒/药上时,悬了好些天的心才放了下来。 既然她还没暴露出来,那么就可以继续活下去了。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死士燕娘子已经渐渐失去了那份不惧生死的勇气与信念了。 在皇家暗卫监视刘氏与三房的同时,泰伯府的男主人对府中各位都提了个要求,那就是——节俭。 自打有一次孟岚琥在月底结账时,泰蔼鑫跑来听了一耳朵后,他就惊讶地发现,明明守孝吃素了,怎么各房吃食上反倒花费更多了。 孟岚琥给他分说了一下:“虽然是在孝期,大家要吃素。可谁不想吃点顺口的呢?既然不能吃肉,那就变着法地吃些山珍之类的东西吧。要知道,这有些山珍那价钱可不是牛肉鱼肉能比的。嗯,就拿四弟昨日点的那道素八珍来说吧,单那一道菜,就要二十两银子,可里面确实没有荤腥……” 泰伯爷听了顿时就不平衡了,奶奶的,我给自己花一文钱都还要琢磨下,你小子随便一筷子就二十两银子去了,不行!哥哥我要好好教教你! 于是,这天中午,泰伯爷就把府中各位成年男子召集到一起。 从古人结庐守孝说起,到什么穿麻衣,睡草席,总之是越苦越孝顺,再说回到如今,大家除了吃素,禁乐外,高床软枕、锦衣玉食,实在是太过优渥。 因此,伯爷决定从自己做起,当然也要求家中众人也要做到,每日菜不过三道,衣不着丝绣。如此这般,不但响应了陛下的勤俭号召,也算是尽一尽各自的孝心了。 虽然下面听的诸位,有不少都在腹诽这位伯爷说得怪好听的,杜氏活着时,也没见这母子俩多亲热啊。可到底没人敢多嘴说什么,要知道这可是顶着尽孝与响应皇上号召的大帽子呐,想死的人才会多嘴吧…… 泰蔼鑫一见家中吃食上的花费迅速降了下来,高兴的晚上数钱时,速度都变快了点。 不过,孟岚琥倒是有点发愁,家中别人还好,基本都是大人了。只有小五,不但在长身体,且浩能大师还特意嘱咐了,这几年一定要给孩子吃好。如今光吃素可怎么行呢? 好在,大师早就想好了,他每日把小五接过去上课习武时,就会给她开开小灶。 且这小灶开得还没人能说嘴,人家还是在吃素呐! 当然,只有吃进嘴的人才知道,这些好像豆腐、土豆、胡萝卜的东西,实际上都是美味的肉类。 小五早得了师傅的嘱咐,闷头吃才不到处得瑟呢。 除此外,她还跟着浩能大师去厨房呆了几天。 回家后,就拉着她娘在屋子里嘀咕了半天。 严格说来,小五泰祥斓从她师傅浩能大师那里学的第一项本事,不是拳法也不是兵书,而是一项特别的厨艺——如何把荤菜做的像素菜一样…… 这法子并没什么经济价值,谁家开饭店的,会这么歪整呐。 但对于经常要面临守孝吃素的某些高门大户,可就非常实用了。 因此,泰祥斓在几年后,就凭此赚到了人生的第一笔外财。 转眼到了嘉和二十三年的九月,在确认了杜氏院中那批下人中再无可疑之人后,孟岚琥就准备开始动手了。 这两个月来,有暗卫们盯着,杜氏那批下人中,谁家手脚不干净,谁家爱生口舌是非,都被查了个底掉。 于是孟岚琥带上人马,就把那些贪了伯府财物的家伙来了个大清底。 收回了财物后,这些蛀虫有一个算一个,都被孟岚琥卖去做了苦力。 而其他没贪什么东西,但却打着别的小心思小主意的家伙,则被孟岚琥这一下给惊到了。 他们这才想起当年伯爷两口子进府后,可也是来过一下狠的。只是后来,伯夫人没再搞什么大动静,时间一长,大家就渐渐淡忘了。 然而猛虎就算打了阵瞌睡,可只要睁开眼了,那还是威震山林的兽王啊! 被重重敲打了之后,府中的下人都老实了不少。 可到了十月份,伯府的这份宁静就在一个深夜里被打破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酱油君是: 千寻踪(千寻):暗卫中最擅长追踪与反追踪术的冷面妹子,因其特长,大家就送了她个花名“千寻踪”。 诫口(藉口):调查泰伯府小队的队长,多面手,尤其擅长模仿他人说话,以及从谈话中分析出不为人知的细节真相。因为同僚都认为在其面前最好不要开口,故而得了个花名“诫口”。 第111章 灾变(一更) 话说十月中旬的一个深夜,伯府中大多数人已经安睡了。 突然大地微微颤动了一下, 同时不知何方传来一阵闷响和奇怪的喧哗声。 而值夜的暗卫们则同时发现在西北方的夜空上发出古怪的红光, 而那些动静也正是从西北方传来的。 队长诫口立刻分派了两个轮休的下手出去打探一下消息, 主要是确定陛下那里是否安全。 不多时, 下手回来禀报, 京中一切正常,应该是西北方某处发生了地动,传到了京郊, 而京城里除了有轻微的震颤感, 倒没别的意外发生。 诫口听了, 点点头。他忽然开口道:“今晚不太平,那刘姨娘处多派人去盯着,恐她会趁乱行事。” 还真让诫口猜着了,刘氏被震醒后, 微微愣了下, 接着就起身开始准备起来。 屋外埋伏的暗卫从窗户上的剪影判断出,刘氏正在忙着什么, 因此都打起精神, 时刻准备行动。 可屋中的刘氏准备好要用的东西后,就吹熄了烛火回到床上睡觉去了。 次日清晨, 京城西北方一百七十多里处发生了地动的消息就被快马加鞭地传到了陈鲲手中。 地动这事向来被视为帝王失德的征兆, 因此比什么洪水干旱还要让皇帝不喜。 好在这次还不算太严重,没有给京城造成太大的混乱。 陈鲲有条不紊地把救灾的事情吩咐下去,为了让震区的救灾工作落到实处, 还特地加派了一组由户部、吏部和大理寺联合组成的视察小组,赶赴当地。 就在大家都在为灾祸辛勤忙碌时,京郊某个院落中,有人却喜笑颜开地说道:“真是天助我也!哈哈哈!” 于是,除了明面上各级官员都在为了救灾而忙碌以外,暗地里也有一些鬼祟的身影从京郊几个地方冒出来,朝不同的方向散了去。 在地动的次日晨会上,就有大臣委婉地表示,皇上是不是该写个罪己诏什么的,毕竟这也是个惯例啊。 陈鲲心里翻了个白眼,和老子有屁关系,这个锅才不要背咧! 他根本不搭茬,假装没听懂那家伙的暗示,只把救灾的各项事情安排好就成了。 然而几日后,京中渐渐出了一股流言。 说是皇帝如今的嫡长子陈壕,是个凶兽转世。一旦得了龙气滋养,就会克绝兄弟和后辈,且越是龙气浓重,越是会吞噬天地祥和。如今皇帝没有其他子嗣以及前几日发生的地动,正是这转世凶兽太得皇帝的宠爱,才造成的…… 这消息一出,就把陈鲲气得在宫里发了顿大火。 “他乃乃的王八蛋!有什么冲我来啊!毁我儿子算个毛本事啊!”陈鲲一想到他的大小俩宝贝,就心疼得紧,“给我彻查,是哪些蛆虫在背地里使坏!” “陛下,臣觉得,此事倒是个机会。”陈鲲的一个亲信开口道,“那些人之所以传这谣言,无非是想让陛下和大皇子,父子失和,断了大皇子未来的前途……” 他话没说完,陈鲲就摆手道:“我知道,按他们那点龌蹉性子,多半是想着把我们父子整离了心后,顺带着再拆散我和皇后这对小鸳鸯……” 他这话一出,身边几个亲信都低下头偷笑起来。 陈鲲一点不害臊地继续说道:“然后呢,无非是找个什么鬼女子来勾引我,接着再生下个鬼知道是什么种的破孩子来夺皇位。”说到这儿,他一撇嘴,满脸鄙夷道:“除了这些用在后宅的鬼祟伎俩,就干不出点男人事儿来,真瞧不上这些混蛋玩意。他有本事找个地方招兵买马和我正经做一场,我倒敬他是条汉子,哼!” 先前开口的那亲信此时接着劝道:“陛下,正因如此,微臣想着,咱们不如假扮中了他们的诡计,然后把那背后之人引出来……” 他话没说完就被陈鲲摇头否决了,“不妥,他们是什么玩意?朕的心头宝哪儿能为了引出几个鬼女人破孩子子而吃亏受屈,美不死他们,再投个十次胎,他们也够不上我妻儿的一根毛!这次就给我硬查,我要让他们知道,触了我的底线,是个什么下场!” 就在暗卫营与天门子弟都被散出去追查谣言时,京中又来了急报。 原来不知为何,灾区以及附近一些地方都传出了“京中要发钱发粮,只要去了,就人手一份”的消息。 因为传的有鼻子有眼,甚至还有据说已经领到钱物的人回来作证,导致本就有些心慌慌的无知百姓一窝蜂地朝京城涌来。 如今,四处聚集的人潮已经距离京城不过八十里地,两天之内就会出现在京城城门外了。 和之前的地动比起来,如今这股被人用谎言诱骗鼓动起来的民潮就危险得多了。 连陈鲲都认真了起来,“看来,这些王八蛋还有两招啊!嗯,是要请师父他们帮帮忙了……” 于是,当天一批天门高手外加皇家侍卫就从京中快马加鞭地出发了。 他们一路疾驰,小半天功夫就绕到了民潮的后方。 十数位天门高手改换了装扮后,就混进了人潮。而侍卫门则开始在后方敲锣打鼓地宣传道:“乡亲们,救灾粮已经发放到各村的地头上了,若是不亲自去领,五日后可就没了啊!” 一个尖脸男子道:“你们不是骗人的吧?” 侍卫仔细认了认这人的面相,嘴里大声嚷嚷道:“你也不看看我们从哪儿来的,我们都押着粮食到灾区了,结果一看,怎么人都不见啊,只得又跑出来找人。” 大家一看这些官差确实是从他们身后赶来的,就有些信了。 侍卫此时赶紧加了把火道:“也不知什么人心思不正,把你们都骗出来了,我们发粮时,可是有不少剩下的人家说要帮你们代领,要不是发现中间有几户对不上衙门户籍贴的家伙,搞不好如今你们的救灾粮都被那些骗你们出来的人领走了!” 这话一下戳中了周围人的肺管子,好啊,敢情把我们都骗出来,他们就好留在村里,把大家的粮都骗走哇!不能忍! 当即就有人开始朝回走,在天门高手与侍卫的努力下,这个骗粮的“真相”很快就在人潮中传播开来。 而那些急着辩解和劝说的“坚定分子”都被天门高手挨个盯上了。到了下午,人潮已经散去了一小半。 而其他人也心思浮动,行进的速度就大不如前,一整天才走了二十里不到。 夜间,这群流民原地驻扎下来,要休息休息。 而那些“坚定分子”也要借机赶紧商量对策。 不过他们刚聚齐人,就被天门高手同时出手,给连锅端了。 当然还是有漏网之鱼的,就是那些还不够格开会的家伙。 其中有两个机灵的,一见上线都没回来,趁夜就溜走了。 第二日,因为少了那些不断鼓动怂恿的“坚定分子”,人潮散去的更快。 等第三天到了京城时,也只剩下死心塌地要去搞点事情的混混地痞一类人。 他们本来就没什么家产,当初就是想趁乱到京中发点横财,看看热闹的。 如今大家都散去后,就把这些货色给显露了出来。 让他们欣喜的是,到了京城门外,竟然真有人招待他们。 只是这招待实在太热情了些,在录下了这些人或真或假的姓名籍贯后,混混地痞们就被带到了一个有不要钱的饭吃,有免费的床铺睡的好地方了。当然了,除了每间牢房里住的人多了点,偶尔还有几只耗子以外,别的都还不错。 这趟民潮起得快,散得更快,说白了,毕竟不是有组织有纪律的军队,用谣言操纵起来的势力,自然也能用言语反向操控。 不过,陈鲲也不算白忙,天门高手与侍卫给他带回了近二十号活口。 他们中大部分是受过死士训练的,尤其是几个主心骨成员。一般的刑罚很难让他们开口。 好在黄柒柒在吴敏的启发下,已经琢磨出更加有效和完备的攻心审讯法。 她正愁没人试验下效果呢,那些同僚可有不少都见过死士张山在里面呆了三天再出来时,那疯癫模样的。他们一见黄柒柒满眼兴奋期待地凑过来时,就都跟窜天猴似的,跑得没影了。 如今可好了,有这么多食材,呃不,有这么多人才可供她试验,实在太棒了。 于是,在疯掉了几个之后,黄柒柒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时间与组合方式。 以至于,那些被她审讯过的犯人,今后听到一个“黄”字就吓得如鹌鹑般战战兢兢,甚至大小便失禁也是有的。 这些人中间,比较有价值的,只有一位,他说出了一个京郊的据点,和一位官员的姓名。其他人则都是再由他去联系而来的。 当暗卫摸到那个京郊据点时,发现那里已经人去楼空,只留下仓皇逃难后,那满地的凌乱痕迹了。 千寻踪被专门抽调过来,她顺着院子里的痕迹,开始追查那些人的下落。 而那位已经暴露出的官员,正躲在家里,欲服毒自尽时,被官差与暗卫破门而入,全家都被控制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被黄柒柒审讯过的可怜人:我们是终身都不能再涉黄了,咳咳…… -------------------- 二更依然是在晚上8点,周四愉快啊,妹砸们么么哒! 第112章 干架前要看好双方人数(二更) 皇帝陈鲲为救灾做出了一系列动作的同时,京中的高门大户也有了行动。 在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夫人提议下, 各家的夫人小姐, 都开始为此次的地动灾区捐款捐物。 只是孟岚琥没想到, 这好端端的捐助会上, 竟然还有自己的用武之地…… 因为是池国公府上的老太君主倡的捐助, 因此聚会就在池府举办的。 基本上,京中所有权贵家都收到了帖子。 其中不乏一些平日里与池府有些不太对付的人家。 于是正给祖母帮忙的嫡孙女池鹤迟就好奇地问道:“祖母,咱们为什么要把这几家也请来啊?” 池老太君笑呵呵地对她说道:“这啊, 是让她们来出钱的, 所以越是不对付, 就越要请来。她们到时候还会多多得出钱,呵呵呵。” 池鹤迟歪着头想了下,说:“是不想被讨厌的人看不起吗?” 池老太君大笑起来,道:“正是呢, 我的乖孙真聪明!这人啊, 如果在亲近之人跟前,往往不那么在乎脸面。可若到了平日有些争斗的人面前, 那就特别不想丢脸。你说, 到时候咱既得了她们的钱,又看了她们的热闹, 好不好?” 池鹤迟看着祖母笑得如老狐狸的脸, 也跟着呵呵傻笑了几声。 捐助会当天,孟岚琥带着瑶瑶、吴敏和泰元华一起前往池府。 对于参加这种共襄善举的宴会,多带几个人是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孟岚琥四人到后, 徒侯府的世子妃傅瑛珂与嫡女徒锦雯就笑着走了过来。 徒锦雯虽说已经与泰祥博定了亲事,可不论是她家还是泰家都没禁着两人往来,如今见面也大方坦然。 “锦雯,这是我敏姐姐、华姐姐。”泰祥瑶给双方互相介绍了下。 吴敏别看年纪不小了,可自打认了义父义母后,那一直被压抑的活泼天性就渐渐显露出来。因此她倒能跟着瑶瑶、锦雯几人玩到一起去。 泰元华本身就是个安静的性子,又因为之前那桩糟心烂婚事,如今更是有点拘束内向了。因此,她宁愿跟着孟岚琥一起好好坐着。 池老太君看着人来得差不多了,就把大家招呼到大花厅中,开始说起正事。 那散去玩耍的各府小姐,此时也都明理懂事地在一旁静静听着。 大家正商议着,就听门口下人禀报:“谢府夫人到。” 按品级说,这谢皇后的嫂子周氏在今日与会的夫人中,只能算个中等偏下。 可她这最后一个到,还大模大样的架势就让人感到非常不爽了。 不过各家夫人看在谢皇后的面子上,也不好与她为难,只敷衍地点点头就算招呼过了。 当然,也不乏一些对皇上后宫有点想法的人家,对着周氏吹捧奉承。其他人家看在眼里,也把这几家的女儿划进了不能考虑的范围内。 池老太君待周氏坐定,才再次开口道:“这次西北定山县发生了地动,虽然没有对京城造成危害,可当地还是有大量平民遭了灾。虽然皇上已经派出了官员前去赈灾,可咱们这些自彤朝建国至今,安享了多年太平富贵的人家,也该为陛下、为百姓出点微薄之力了。” 接下来,就是各家夫人笑呵呵地表示自家要捐些何物或者捐多少银钱了。 到了徒侯府时,傅瑛珂刚开口准备说话,就听那谢家的周氏阴阳怪气地说道:“哟,这不是徒侯府家的傅娘子吗?怎么,今日带着贵府小姐一起来了啊?哎呀,我记得,她不是已经订亲了吗?怎么还放出来跑啊,这么野的性子,也不知她未来婆婆能不能忍得了啊?” 傅瑛珂气得满脸通红,正欲开口,就听不远处一个略带点磁性的声音响起。 “谢夫人既然想知道答案,为何不问问我这个未来婆婆呢?要我说啊,我恰恰就是冲着徒小姐的性子求娶的。多好的女孩啊,大方有礼,不像某些小家子气养出来的,说话带酸,斜眼看人。那样的就是扮成个菩萨相,也坐不稳那莲花台。”孟岚琥早就把徒家当亲家,把徒锦雯当自家小孩看待了,如何能坐视她们被人欺辱。 只是她这话说得忒巧了点,那周氏今天来就穿了身莲花纹的裙子,尤其是裙子底部,一圈莲花花瓣围着,恰好就像一座莲台一般。 因此,孟岚琥话音一落,屋子中就响起了几声闷笑。 那周氏没想到,区区一个伯府的夫人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下对她这个皇后嫂子出言讥讽,呆愣了片刻后,就心头大怒。 她冷笑道:“真真应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泰夫人这会说得高兴,可别等到你夫君回头埋怨你时,再后悔就好,哼!” 孟岚琥最瞧不上周氏这种,一边背着谢皇后搞七搞八,一边还要借着人家的势,狐假虎威。 因此她飒然笑道:“我家夫君最是敬佩徒侯爷的忠君爱国、义勇拼搏。能和徒家结亲,他可连夸了我好些天呐,哈哈!不过要说到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事吧,搁我看,还真不一定。不然怎么会有那做嫂子的成天惦记着给妹夫房里送人呐?这要是让当妹妹的知道的话,恐怕不会觉得这嫂子是拿自己当家人了吧?” 这番话说得直白,把周氏一直遮掩的丑行一下给捅了出来。 虽然周氏不止找了徒家一家人商议给皇帝塞人的事情,可还真没几个人敢把这事给捅出来,就怕落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不过孟岚琥对陈鲲和谢皇后比旁人可有信心多了。她本来还不想整治这周氏的,谁让她非要跳起来找揍呢。所以丢脸这种事,大多数都是自己先不要脸,才造成的。 被孟岚琥气得脸都要挂不住的周氏正想骂人,就看到坐在孟岚琥下手的一位小姐,用一种可怕的眼神死死盯着她。 吴敏心中已经研究出大约十六种法子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周氏,如今看她犹如看一具尸体般,正琢磨着怎么更好地毁尸灭迹呢…… 周氏打了个哆嗦,此时池老太君笑道:“今日难得大家齐聚,不如化干戈为玉帛,然后再就把这些玉帛都捐给老婆子我好了,哈哈哈。” 大家也识相地跟着笑了起来,气氛才算暖了过来。 从这天起,傅瑛珂是真正对女儿的婚事放下心来,有个这样的婆婆简直比找个好夫君还难啊! 而其他人家也领教了泰伯府的行事风格。若是没碍着她们,自然是和和气气极好相处。若是想要坑泰府一下,人家根本就不给你来虚的,直接朝你痛处捅刀子,怎么难堪怎么整,虽然失了些圆滑中庸,可也爽利得让人直呼痛快。 怼完了周氏,孟岚琥还记得让相公给陛下上个折子,表面上是请个罪,实际上是上眼药。 哼,你们以为给皇上找小老婆能得皇上点好脸吗?大错特错! 果然,几天后,谢皇后就亲自下了懿旨,斥责周氏不识大体,不懂尊卑,在善举大会上,羞辱无辜之人。命其在府中反省抄写《女德》、《礼记》、《周礼》、《仪礼》三百遍,抄完后,送进宫中检验。 周氏在家接完懿旨,勉强送走了宫人后,顿时趴地大哭起来。 “谢皓余,你好狠的心……”她刚嚎了一句,就被她相公谢皓斐堵住嘴,拉回了房间。 “我早对你说过,咱们行事要低调些,可你怎么跑到捐助会上得罪人去了?”谢皓斐进了房,颇嫌弃地把周氏往床榻上一推,说道。 周氏擦了把眼泪,道:“我就是气不过嘛!当初不是他们徒家自己传出想送女儿进宫的消息吗?我想着先帮妹妹做点人情,怎么最后反倒怪我头上了?” 谢皓斐嗤笑声,说道:“你可别拿旁人都当傻子看,那放出消息的明明是丁侯府家的蠢婆娘。再说了,你帮妹妹做人情这话,对外说说就算了。你我夫妻这些年,谁还不知道谁肚子里是什么颜色吗?” 周氏被谢皓斐说得一梗,有些下不来台,只趴在床上呜呜哭泣。 “好了,别哭了,不就是抄点书嘛?又没罚你板子,怕什么。”谢皓斐有点烦躁地说道,“再说了,你谋划那事,我又不反对,只是觉得你这做事的法子有问题。你赶紧去收拾下,我有正事和你说。” 且不说,谢家两口子又嘀嘀咕咕地准备做点啥坏事。 皇宫中,陈鲲正抱着刚满了两岁的宝贝儿子和谢皓余说话。 “你说那周氏脑子是不是有包?怎么想着拆自家的台呐?”陈鲲想给皇后出出气,开口说道。 谢皓余伸手摸了摸儿子后背,发现没有出汗,这才回道:“我哥从小就觉得他要做什么大事,平日总说我是女流之辈,颇看不上眼。后来娶了周氏,两人倒挺志同道合,就想着怎么争权夺利。我就这样压着,他们还能隔三差五地给我添堵,我若给他们点好脸,那估计谢家都要被他们给毁了。” “我就觉得那些人,自己也没几个孩子,就算有,也没几个争气的,他们不发愁自己后代的事,见天的拿我说叨。最可恨的是,那态度好像我少生几个儿子就对不起他一片忠心似得,恶心死我了!”陈鲲抱怨道。 作者有话要说:  泰蔼鑫:皇帝老大,有人想破坏你的家庭和谐,我老婆为了保护老大的幸福,奋勇作战了,求表扬! 陈鲲:干得漂亮!等等,正好我还想要整整他们,你蔫坏蔫坏的,过来给我出出主意。 第113章 帝后新语(一更) 话说皇宫中,陈鲲正为那些爱盯着他后宫的混蛋发了通牢骚。 皇后谢皓余听了, 微微一笑道:“你贵为一国之主, 就不想想法子堵他们的嘴吗?听了这么久的恶心话, 就不知道反击一下吗?别是故意说来哄我的吧……” 陈鲲本来觉得这事算不上什么大事, 他听了虽然不是很痛快, 可只要他主意拿得正,就对社稷对朝堂没什么影响。 因此,他向来都是直接拒绝了事, 并没有真的想要去管管。如今看来, 他这皇帝当得实在是太善良了啊…… 于是, 五日后的朝会上,皇上严肃地公布了一项新规定。 这条规定是针对不同阶层的男子在正妻之外能拥有的女子数量的规定。 每个阶层的人如果超过了这个规定数量,则需要缴纳高昂的“非妻”税。 之所以叫“非妻税”,是因为陈鲲太了解下面那些人的花招了。你说限制纳妾, 没问题啊, 人家不纳妾,只收通房丫头…… 所以他这次来了个一刀切, 只要不是正妻, 管你是侧妃也好,还是通房也罢, 都要加在一起, 统计数量。 而拥有的“非妻”女子数量超过了限额的那些家伙们,就要逐层递增的缴纳税费。 陈鲲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大彤朝自建国以来,一直是男多女少。每遇灾祸、饥荒, 女婴、女童是最先死亡的。如今,就从我做起,诸位爱卿也带个头。大家都不是贪花好色之人,少纳几个也不碍事,可一旦从上而下行成风气了,民间就能多出不少夫妻来了……” 众人看着发到手中的册子,超额一个每年需交税五十两银子,嗯,这点钱小意思。超额两个每年需交五百两银子,超过三个每年需交五千两!我的个老天爷啊,这也太多了吧…… 有那心大的官员,不自觉就把话说了出来:“这交的也太多了吧?” 陈鲲还没开口,就见下面人群中,走出一人,朗声说道:“臣认为此法甚妙,自古民间风气多从朝堂兴起。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而相反,若我等君臣同心,洁身自好,把沉迷女色的时间拿来或为公或为家多做些实事,实在是百利无一害也。而下面的商人、百姓见诸位大人都如此,自然也不敢乱为。我彤朝的阴阳相谐、繁衍壮大也就指日可待了!陛下实在圣明!” 泰蔼鑫说完一番话后,气定神闲地返回原位了。反正他就一个娘子,罚五千还是罚五万都与他没半文钱关系。而且他是打心眼里赞同陛下这个想法的,因此这番话就说得理直气壮、毫不心虚。 只可惜像他与陈鲲这样的男人,实在不多,因此下面的官员不少人都在肚子里骂娘。 有几个老家伙倒是对泰蔼鑫刮目相看起来。年轻人有前途啊!能最快速地做出反应不说,还能把皇帝摆明是针对前阵子老有人试图给他后宫塞人而做出的报复行为,说得如此大义凛然、高尚无私,实在是马屁界里一颗闪闪发光的新星啊! 朝会结束后,泰蔼鑫兴冲冲地就朝衙门赶。到了自己的房间后,他就埋头刷刷刷写了起来。 当天晚饭后,泰伯爷把几位兄弟还有二叔都请到了正厅。 “陛下今早已经定了新规,今后每个人在正妻之外再纳妾或者收通房都有数额限制,具体如下……”泰蔼鑫先把朝堂上的新政策说了一遍。 没等众人消化完,他又急忙说道:“我觉得陛下此举非常圣明,受此事启发,我给伯府也定了条新家规。” 他环视了一下三位兄弟和二叔,继续道:“已经成婚纳妾的,就算了。自今日起,但凡还算我伯府一份子的男子,只有超过三十岁仍旧无子时,才可纳妾。已有子嗣,且纳妾达到限额的人,若是超额收用了女子,则由其本人缴纳非妻税,旁人不得代缴,正妻也不可代其出钱。” 他话音刚落,满院子都是女人的泰家老大泰蔼察坐不住了,“二弟,陛下真的要这么做吗?” “千真万确,今日朝堂上已经通过了,邸报上很快就要公布了。”泰蔼鑫肯定地回道。 “那,那我不是铁定超了,多出三个女人就要交五千,四个交五万,那我……”泰蔼察从未觉得自己那一院子女人何时起变得如此值钱了。 “大哥,四弟,你们按规定都超了,是要交税还是如何,赶紧想办法吧。不过伯府公帐上是绝不会帮你们出一个子的,我对陛下的举措是一万个支持的,你们可别拖我后腿啊。”泰蔼鑫有点不放心地叮嘱了两句。 二叔泰和仁纯属来打了个酱油,他别说交什么非妻税了,就算有正妻税也轮不到他交,一个老光棍倒过出了几分恣意随性的味道来。 “蔼鑫啊,你定这家规不错。男子嘛,要那么多女人做啥,分心不说,还伤身。定得好,谁要不服,二叔我帮你揍他。”泰和仁拍了拍侄儿的肩膀,哼着小曲就回自己院子了。 而老大泰蔼察与老四泰蔼峦回去后,他们院里就开始闹腾了起来。 小老婆都很可爱啊,留哪个、赶哪个,都舍不得哇…… 而有那好打听的,很快就得知了今后每个男子能纳的妾和通房都有限额,换句话说,伯府里的姨娘通房圈要面临一次大裁员了…… 这几天,京城中很多人家都如同泰伯府一般,小妾通房哭天喊地,鸡飞狗跳各显神通。 而皇宫中的大佬,陈鲲,为了顺利推行新规定(坑死那些爱给皇帝添堵的闲人),无情的陛下不但开始派专人核实官员权贵家中的姬妾数量,还给暗卫营派了个新任务。 黄柒柒和千寻踪愁眉苦脸地看着队长诫口,问道:“头儿,咱,咱,咱什么时候干过这个活啊?是不是陛下搞错人了?” 诫口冷哼一声,道:“我还这么想呐,结果他老人家说,诫口啊,你嘴上功夫最厉害,这个活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做得漂亮,不然下次就派你去百花楼卧底……” 原来为了更好的盯着百花楼那七个花娘,暗卫中有个倒霉蛋已经被派去做龟公了…… 那可怜孩子,走的时候,就差抱着门柱不松手了。 黄柒柒笑了一会,道:“我看吴敏脑子挺活,咱们几个想不出来词,不如让她出面,找伯爷或者几个少爷帮忙写写,肯定好听得很。” 原来,陈鲲给诫口派的任务就是,把帝后情深的感人故事写成评书,份十二个章节,在京城各大酒楼中都好好说说。 一定要让大家被这股专情忠贞的清流洗涤下心灵,从此都走上夫妻恩爱不纳妾的光辉正道上来。 可诫口这群人,你让他们去埋伏杀人、刺探情报,那都是各有绝招的高手。但要他们去写评书段子……那真是要了卿命了。 事情最后还真是吴敏找了义父泰蔼鑫解决的。 泰蔼鑫把这个任务指派给了儿子泰祥博。泰探花又把事情分包给了窦宝、佰子苏等人。 到最后,城西泰家的八人都加入了进来。 这一通胡编乱造啊,别说,还真让他们整出个好故事来。 于是,没多久,京中大小酒馆就都能听到皇帝陛下与皇后娘娘那感人至深、甜中微苦、苦后更甜、眼泪与欣喜交织的精彩故事。 一时间,多少小姐妇人都为之流泪感动、心向往之。 而陈鲲陛下也借机给自己在谢娘娘面前刷了遍好感。看我对你是多么的钟情,默默承受着一切,也要为你撑出一片安宁的天……你说这些不省心的家伙,怎么尽瞎说些大实话呢,嘿嘿嘿…… 借着帝后恩爱的东风,京城中的正妻们,这段时间都是相当快活的。看着平日那些妖里妖气讨人嫌的东西见天的哭丧,别提多解气了! 还有那胆大的,直接就给陛下两口子偷偷上了几炷香,“万岁爷和娘娘千岁,你们俩都要活个千八百年才行啊!要是能憋死我家那种猪,可就真真太好了,善哉啊善哉……” 宫里宫外的正妻们一片欢喜鼓舞时,也有些眼光独到之人发现了好宝贝。那正是被多嘴下人传出去的泰伯爷新定的家规。 因此,不少有女儿待字闺中的人家跑来伯府探看打听。 虽然伯爷嫡子已经定亲了,可那不是还有两个义子在吗,回头把家里得宠点的庶女嫁过来,不也很好吗。 这天,又有人上门来找孟岚琥。 孟娘子一看,正是上次捐助会上认识的郝夫人。 “诶,小孟,你给我交个底,你家伯爷说的那家规能算数不?”郝夫人是郝将军的妻子,生就一副直脾气,为此可没少和妯娌、婆媳干架。 “放心,若是我说的,您担心下还有理由。可我家夫君向来崇尚古人之风,最不能忍的就是那言而无信的小人。”孟岚琥笑着说道。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对了,伯爷定的家规,你家二叔肯定也是要遵守的,对吧。”郝夫人凑道孟岚琥耳边低语道。 孟岚琥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还以为这位郝夫人也是冲着家里两个儿子来的,谁知道,人家盯上的竟然是老光棍泰和仁!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8点,继续二更啊~周末就要来了,妹砸们么么哒! -------- 泰蔼察:玛蛋!人生还能更悲催点吗?突然从嫡子变庶子也就算了,在家赋闲这么多年也不见起用的苗头!实在无处发光发热了,老子想要为家族繁衍做点贡献吧,他玛德,以后竟然还要交巨额罚款才行!还有没有天理了?怎么就不能让我过得开心一点呐!呜呜呜…… 第114章 伤心人各自断肠(二更) 孟岚琥被郝夫人问得有点回不过神来,结巴了一下, 道:“要, 要遵守的, 伯爷说, 只要还算伯府的一员, 就必须守这条家规。” “这样啊,”郝夫人有点迟疑地问道:“你们以后不会把那位二叔分出去吧?听说不是有个什么遗书之类的?” 这也就是郝夫人敢当着别人面问这种话,好在郝家嫡女郝瑟妙与瑶瑶是常常见面的闺中好友。因此, 孟岚琥早就从瑶瑶那儿了解到郝夫人的性子。于是小声道:“我给您交个底, 二叔我们是不会分出去的。” 这话其实没说完, 后面还有半句应该是“但其他人就难说了。” 郝夫人听了自然明白,她笑容一盛,拉着孟岚琥道:“太好了。哎呀,我就喜欢你家这性子风气, 太投我脾气了。今儿我说的事情要是能成的话, 咱们可就成亲家了!我跟你说啊……” 原来郝夫人叶氏有个嫡亲小妹,什么都好, 可惜就是生来面上带着个胎记, 青色的一大块,占了小半张脸。 因此, 她一直过了花信年纪, 都没有人家前来提亲。 八年前,叶昔迈也就是叶家小妹二十八岁时,叶老将军手下有个平民出身的武将, 非常有诚意地前来求娶。 叶将军平日对这年轻武将很有好感,论能力、人才,实在是非常优秀。若不是他出身太低,怕是早就提起来了。 那武将名叫廖凯,当时三十岁年纪一直未娶,也没什么通房小妾。且他的父母都已过世,上面也不会有人再压着叶昔迈。 而廖凯自己也很有耐心,前后花了一年多时间,终于赢得了叶家的点头同意。 两家因为年纪都挺大的,所以婚事就办得急了些。 婚后,刚开始,两人日子过得还不错。不论是叶昔迈回娘家,还是家里人去廖家探望她,都看着两口子感情不错。 叶昔迈出嫁时,廖凯就保证过,婚后不会纳妾,也绝不会三心二意的。 而两年时间下来,他也确实做到了,除了叶昔迈身边再无第二个女子。 然而就在旁人觉得叶昔迈这婚后日子简直太美了的时候,她自己倒开始察觉到事情不太对劲。 除了新婚那天晚上廖凯在夫妻之事上主动了点,这两年来,他几乎一个月才碰一次叶昔迈。有时候还算新婚的两口子好几个月才有一次亲热。 刚开始,叶昔迈还以为这挺正常的。就连她母亲见她两年多没怀孕,都没怀疑什么,反倒劝她说:“你年纪大了点,孕事上可能会难一点。别急,你两口子身体都正常,迟早会有的。” 直到有一次回娘家吃酒时,喝高了的郝夫人,拉着这个温柔的小妹嘿嘿怪笑道:“你家那口子好使不好使?” 在姐姐的醉话中,叶昔迈才感觉到,她与廖凯的夫妻之事实在是少得有些不正常。 起初,她还想着夫君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是病症之类的。 所以就托姐姐、嫂子帮忙找找名医大夫。结果,这天嫂子把她叫到叶家,说是请到了鼎鼎有名的怪医猴大爷,问她什么时候让妹夫来见见。 这怪医猴大爷并不是只真猴子,而是他天生一副猴头猴脑的脸相,更巧的是,连头发都是金中带着红色的怪模样,倒与那蜀中金毛猴子像了个十足。 大概也是因为他这副天生异相,让怪医甫一出生就被父母抛弃了。当然后来也有很多人传说,他根本就是个猴子精,自然找不到生父生母。 然而二十年后,这位怪医也不知从何处蹿了出来。虽然他面相依然是带着几分猴相,可也不会再有人误以为他不是人了。再加上他所到之处,无偿给人看病开药,且不论什么怪病到了他手里都能得到妥善的医治。 不过,他虽然看病不收钱,却非常挑人。有那为富不仁的地主,花大价钱去请他,结果他把人家钱拿了,猴却跑了,哦不,是人却跑了。 事后,那笔银子都被他散给了当地的穷苦之人。 因此,不少权贵富豪对这位怪医是又恨又爱。因为怪医虽然经常“骗钱”,可他确实也出手诊治过不少权贵富户的疑难杂症,人家也不是全都拒绝的。 而且,人们发现,你若恭恭敬敬喊这位怪医“大夫、神医”之类的,他还爱答不理。可你若大喊一声“猴大爷”,他必然笑嘻嘻地凑过来,歪头望着你。 久而久之,怪医猴大爷的名头就这么传了出来。 此时叶昔迈听到娘家人竟然为她把怪医都找到了,顿时就兴奋起来。本来说好要吃过中饭再回的,她也坐不住了。赶紧就想回家去告诉夫君这个好消息。 然而,让叶昔迈没想到的是,当她匆忙推开夫君的书房木门时,见到的却是廖凯搂着一位男子,两人衣衫半褪、神情惊恐。 一瞬间,长久的疑惑终于找到了答案。 可这答案却让叶昔迈陷入了绝望。 那男子反应快,勉强穿好衣裤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叶昔迈的身前,哭道:“夫人,对不起!对不起!” 叶昔迈眼神呆滞地听着那男子的哭诉。原来他与廖凯是军中认识的,本来就是亲密的好友,可有一次共历了生死之后,两人不知谁先起的头,友情就变了味。 两人并不是贪色之人,知道这不太对,也试图分开过。可最后都忍受不了,又疯狂地寻回了彼此。 而廖凯多年不曾娶亲其实也是为了这位男子。可三年前,他们二人的事情,被男子的父亲发现。那位老人一怒之下,将儿子关了起来,并迅速给他娶了位妻子。还对廖凯说,只要他一日不成亲,就一日不得登门拜访。 廖凯为了重见爱人,也为了今后仕途能顺畅些,这才把主意打到了叶昔迈身上。 其实他挑了很久,才选中了叶昔迈。在他看来,这位小姐实在很合适。 首先,叶昔迈年纪摆在那儿,就算以后他那事做的少了,两人没有孩子,别人也只会认为是叶昔迈的问题。 其次,叶家与郝家都对他的晋升很有帮助,娶个这样的妻子不亏。 当然,他也看重了叶昔迈温柔知理的性子,廖凯觉得,以这种性格,就算日后真的露出点蛛丝马迹,叶昔迈也不会与他撕破脸皮,把家丑爆于人前。 因此哪怕要日日对着那青色的胎记,廖凯也觉得这些好处很值得。 他想得都挺好,叶昔迈真的没有立刻吵嚷起来。 她冷静地听着那男子哭诉完后,轻声问道:“既有情,为何要各自成亲?” 那男子呜咽道:“父亲以死相逼,不从则大不孝已。” “你呢?”叶昔迈转头看向廖凯。 廖凯眼睛都不敢抬,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叶昔迈惨笑了声,道:“今后,你可想如何?” 廖凯一听叶昔迈这话,仿佛是并不想追究,就与地上那男子对视一眼后,说道:“娘子宽宏大量,饶过我们,我们自然知道好歹。今后我会与娘子相敬如宾……” 他说了半天,就是没说会与那男子一刀两断。而且就算他这时候说了,叶昔迈也无法再相信了。 最后,叶昔迈点点头道:“我能做的,最多就是给你留点脸面。但你要给我一份满意的和离书,我们好聚好散,一别两宽。” 廖凯内心里是不愿意和离的,他这三年来,连升了两级,要说没有岳家帮忙出力,那是不可能的。 而且,像叶昔迈这样冷静不吵闹的挡箭牌可真是世间难寻。 然而,这事他实在理亏。在磨蹭了几日后,廖凯终于写下了和离书,并与叶昔迈一同到衙门里去注销了婚书。 当叶昔迈拿着和离书,拉着所有嫁妆回到叶家时,全家人这才知道,他们是瞎了眼啊!竟然被一个好南风的混蛋给骗了这些年。尤其是叶老爷最为自责,当初可是他把那廖王八蛋领进了家门的。 叶家本想到廖家去揍人砸摊子的,但被叶昔迈拦了下来。她说道:“算了,伤着自己就不好了。只是他这骗婚之事实在可恶,未免再有人家吃亏上当,还是给各家提个醒吧,我不怕丢这个人。” 要真说起来,如今还真有些人有这癖好,喜欢同性之人。可若真是一心爱这个的,你就别去祸害无辜旁人啊! 不然的话,可就不是什么嗜好特别的问题了,而是品性恶劣的表现! 窝了一肚子火的叶家,干脆把事情做绝。不但把小妹与廖凯和离的真相给掀了,还走了点郝将军的路子,把那骗婚的王八蛋一下给支出了京城,到边关去给我吃土拼搏去吧! 打那以后,叶家就想着自家这个婚姻不顺的小妹可能是要养一辈子了。 虽然他们全家都不介意把这个聪慧温柔的小妹留在家里宠一辈子。可无论是叶家父母还是兄弟姐妹,其实心中都还默默盼着叶昔迈这个聪慧的好女子也能找到一个能相伴终生之人。 之前郝夫人通过女儿郝瑟妙对泰家有所了解,并一直都对伯爷夫妻两抱有很大的好感。 如今叶家打听到了这泰伯爷新出炉的家规,也觉得泰家的家风应该不错。 因此他们就派出郝夫人到泰家把那年纪比较合适的泰和仁的情况打听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猴大爷:包治不孕不育,□□环切……咳咳,感觉有点丧节操啊。 ------------ 今天的酱油君是: 叶昔迈(Shgmy):郝将军夫人的嫡亲妹妹,出生就面有胎记。后被人赞为“额显青痕,腹藏星辰”。 猴大爷(猴爷、):医术高超,来历不明。因貌似金毛猴子,且行医时常出怪招,被称为怪医猴大爷。 第115章 暗杀(一更) 孟岚琥没想过会有人跑来打听二叔的情况,虽然她觉得郝夫人这提议挺不错的, 可毕竟还不曾与二叔商量过续弦的事情, 因此也不好直接替长辈做主。 于是, 也只好抱歉地说道:“郝夫人, 我就不和你说什么虚的了。你也知道那是我家二叔, 他的婚事我还没与他商议过,没法给他做主。要不这样,您别急, 我回头让相公跟二叔好好谈谈。毕竟他才丧妻一年多而已, 要是我冒然过去一提, 他心中一个不悦,反倒耽误了这桩好事。” 郝夫人想了下,点头道:“你说得很是,毕竟是你长辈, 这事是要先与他商议才妥当。也罢, 说句实话,我家小妹真了解她的人, 就没有不说好的, 那真是我叶家的心头宝呢。回头让你认识认识,你肯定会喜欢的她。” 于是, 两人就约好了, 孟岚琥先让泰蔼鑫同他二叔商议下续弦的问题,而她们几个女人家也找时间聚聚。不专为着相看亲事,只当是认识几个值得相交的朋友也很不错。 不过, 当泰伯爷吭吭哧哧地与二叔提到这事时,泰和仁先是愣了下,接着喃喃自语道:“没有母亲的话,我几个孩子的婚事是不是不太好说?” 泰伯爷答道:“虽然会有些人家挑这个,不过您放心,就是您赶明去当和尚,我们也不会放着您几个孩子不管的。如今您就问问自己,是不是还想找个伴,或者是就觉得这辈子一直耍单蹦了。” “去去去,什么耍单蹦,跟你叔叔说话也不严肃点,不像话。”泰和仁拍了侄儿一下,咧嘴笑了下,接着道:“真要说的话,肯定是能有个知心的人做伴更好啊,我又不是唐三藏就喜欢骑白龙马。” 泰伯爷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还真没想到平日看着阴沉沉的二叔竟然还能脱口而出就是如此重口味的荤段子,实在是……咳咳。 既然问明了二叔愿意续弦,孟岚琥就传话给郝夫人,约着一起出来玩玩。 如今正值秋季,天高气爽,一群女将就约好了同去郊外郝将军的庄子上散心。 因离得不远,且又是在庄子上玩,所以孟岚琥就把自打生产后就没出过门的徐永芝也给约了出来。 徐永芝本来还有点不放心两个孩子,倒是徐家老爷子得知了消息后,跟抢匪似的把双胞胎外孙给劫到了徐家去。要知道,他老人家可是眼馋很久了哇! 就这样,孟岚琥约了徐永芝,郝夫人带着妹妹叶昔迈,四个女子就在郝家庄子上,松快了一日。 傍晚回城时,孟岚琥已经满脑子都在想着要怎么样才能让二叔把这叶昔迈娶回家了。 不怪她心急,实在是这一天里,叶家妹妹给她留下的印象太好了。 不但能和徐永芝聊得你来我往、兴致勃勃,且叶昔迈那份待人的温柔态度也是自自然然毫不做作。看着她身旁爽朗大笑的郝夫人,孟岚琥真有点奇怪,同样的爹娘养出来的女儿,性子上差的实在太大了吧? 而且,若不是面上覆有青色胎记,叶昔迈的五官也是相当出色的。可惜她皮肤越白皙,就越衬的那胎记清晰明显。 孟岚琥回去后,就找到二叔泰和仁,把叶昔迈的情况仔细说了一遍。 泰和仁听到叶昔迈往日的遭遇时,顿时就有了同病相怜之感,轻轻叹了句“伤心人别有怀抱。” 在听到叶昔迈因天生胎记,哪怕才德兼备,也无人问津时,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泰和仁对孟岚琥道:“侄儿媳妇,这事你给我上上心,若那叶氏确如你所说这般,我倒真想求娶……” 孟岚琥听了,就笑着说道:“二叔勿急,你与叶姐姐都是成过一次亲的人,这第二次就更要慎重些了。我看你们都是沉稳之人,不如找个机会,彼此亲自见见谈谈。您也别想着那些什么男女有别,咱们几个人斯斯文文坐在一起,聊聊天谈谈古,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泰和仁听了也直点头,道:“侄儿媳妇你这话颇有些返璞归真的意思,心存道义不拘外物,说得好!行,那你安排去吧,见了面要是妥当,倒是可以先定下来。只是婚事最好还是等孩子们都出孝以后再办。”说罢,他老先生还摸了摸许久没打理的胡子,琢磨着要去找哪个手艺好的下人收拾下自己的老脸去了。 孟岚琥心里暗道:“您倒是挺急的,还知道好东西要赶紧先占着,也不担心人家回头看不上你……” 当郝夫人听孟岚琥提议,让两人在她们的陪伴下,见见面,彼此了解一下时,也拍手同意。 昔迈如今可不就是想找个称心的人吗?有什么比两人亲自接触更靠谱的呢? 叶家是武将之家,风气也不似文人那般严苛,听说这事后,几个嫂子还抢着想要帮忙参合。 倒是孟岚琥想着,就二叔一个男子,恐他拘束,就让双方再出一个男子作陪,这样说话也更方便一点。 泰伯府这边,二叔要去相亲,侄儿泰蔼鑫自然责无旁贷要去帮忙看场子。而叶家这边则派出了脾气最好的叶家大哥叶楷兰带着妹子一同前往。 这次相亲很成功,虽然两家并不是说立刻就定下亲事,可看得出大家都比较满意。 泰和仁面对叶昔迈的容貌时,态度宽和淡定,言辞诚恳踏实,这赢得了叶家大哥很大的好感。他们实在是被那舌灿莲花的廖凯给气到十年怕井绳了。 而叶昔迈在诗文和古董上的造诣也让泰和仁钦佩不已。当然最让他心折的,还是叶小姐那温柔娴雅的性子,他不禁在心内暗赞:“果然是位内秀的佳人,侄媳好眼光!” 因为婚事最好等孩子都出了孝以后再办比较好,所以时间很充足,两家也并不太急。 而且,两位正主似乎都挺喜欢这样能够面对面了解接触对方的机会,因此就约好了下次再见的时间。 只是伯爷两口子还不知道,今天当他们离开伯府之后,一直潜伏没有动静的老姨娘刘氏终于行动了。 今天正好是黄柒柒当值,她趴在树枝上正盯着刘氏的房间,忽然看到房间的一扇窗子被打了开来。 那刘氏端着个小碟放到了窗台上。接着她仿佛随意逗鸟般,撮唇发出了几声清脆的哨音。 黄柒柒身边树枝上一只正在梳理羽毛的小鸟突然停下动作。待那刘氏又叫了几声后,小鸟再无犹豫,拍着翅膀就朝刘氏飞去。 黄柒柒连忙藏好身形,以免被抬头观望的刘氏发现行迹。要知道,这位可不是普通女人来的。 只见刘氏低头摸了摸飞过来的小鸟后,那鸟腿上就多了个不起眼的灰色小突起出来。 小鸟低头在碟子上吃了几口小米后,心满意足地拍拍翅膀,朝某个地方飞去了。 黄柒柒给同伴留下标记后,就追着那小鸟而去。 别看那鸟个子小,可想要跟上它真不容易。 毕竟空中可以直线飞,而地面上的人,则必须避开各种各样的障碍物,才能到达目的地。 除此外,暗卫跟踪还得避人耳目,因此黄柒柒使出了浑身解数终于看着那只小鸟飞进了祥至楼中。 祥至楼是一家中等酒楼,黄柒柒大概看了下,那小鸟飞进去的地方应是酒楼自己人休息的地方。 此时,暗卫队长诫口带着两个下属,也顺着黄柒柒之前一路上留下的标记,找了过来。 留下一个人继续盯着小鸟进去的窗口后,其他人都去想办法探查,到底是什么人接下了刚才那只小鸟。 黄柒柒大约等了半个时辰,就见那只小鸟从窗口又飞了出来。 这次暗卫们就有了准备,他们在来路上找好了点,让轻功最好的醉空空埋伏在树梢上。 当看到黄柒柒身影时,醉空空很快就锁定了那只小鸟。 众人就看树梢微微一动,半空中就歪歪斜斜地蹿出一个人影。 当那人影再落地时,他手中已经握着一只挣扎不休的小鸟了。 众人加速回到暗卫据点,小心翼翼地从鸟腿上取下了密信。 本来大家还想着恐怕要费劲去解开密语的,谁知密信却是用大白话写成。看来他们对这种传递消息的方式非常自信啊。 当看清密信内容后,几位暗卫都不禁皱起了眉头。 原来信中交代刘氏,尽快想法子杀死伯爷夫妻二人,如果实在不行,则务必保证杀死伯夫人孟岚琥。死状越恐怖诡异越好,杀完人后,会有人来安排她假死脱身的。 黄柒柒一边转着念头,一边手脚麻利的把密信恢复原状,安放回原位。 当刘氏收到小鸟带来的任务时,暗卫队长诫口已经紧锣密鼓地开始安排起来了。 刘氏对着手里的小纸条发了会呆。虽然往日传信,有时也会用白话直接写明。但只要是重要的大事,还是会用密语书写的。 这次明显是个大任务,怎么仍然是用白话写明呢?莫非是上线那里出了变故,来不及查密语,只好用白话写了,赶紧送出来? 刘氏最后也只好认为是上线那边时间紧迫,才用白话写了回信。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酱油君是: 叶楷兰(catlam):叶家大哥,出生时,爷爷希望家里能出个文化人,特此取名,可惜如今他已是京城兵马司的总指挥使了。 醉空空(醉空空):暗卫中,轻功独步之人。因功法施展时,犹如醉鬼行路,毫无规律,七扭八歪几步后,追踪者就只能两手空空而回了,故此得名“醉空空”。 ------------ 晚上八点继续二更,大家么么哒! 第116章 示警(二更) 话说暗线刘氏正在思考要如何把伯夫人杀死,她接到命令后, 根本就没考虑过要去把伯爷也干掉, 那难度太高风险太大了。而且命令上还要求, 让人死得恐怖诡异不留痕迹, 这就需要非常周全细致的计划了。 下午, 吴敏拉着孟岚琥回到房里说起了悄悄话。 “娘啊,你怎么一点都不急呀!”当吴敏把刘氏要暗杀孟岚琥的事情说出来后,就看到自己娘亲仍旧不紧不慢地给她整理头发, 不由嘟囔道。 当初吴敏刚听到刘氏可能对孟岚琥行凶时, 立马就起身准备去做掉那个老女人。还是浩能大师拍胸脯保证, 绝不会让孟岚琥出事的,她这才不情不愿地先过来报信了。 “我呀,是对你们有信心。若是你们事前不知情,那我还真可能遇险。可如今咱们不是都知道对方的动向了吗?而你们那几个成天爬树上墙躺房梁的家伙不也在盯着刘氏吗?这样, 我还能不安心?再说了, 就算我如今害怕慌张也于事无补,反倒容易露了痕迹, 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孟岚琥双手翻飞, 一会就把吴敏那简单的发式改了个漂亮利落的三羽髻。 吴敏焦急的情绪被孟岚琥的镇定安抚了下来,她对着铜镜吐了个舌头, 笑着反身抱了抱义母。 孟岚琥摸着吴敏的发梢, 思索了一会道:“我觉得这是个机会。” 吴敏抬眉望着她,有些不解。 “你想想,那上面突然让这刘氏杀了我, 必然有什么原因。我的死要么能让刘氏背后的人收益,要么能推动什么事情的发生。”孟岚琥给吴敏分析道。 “而且就我想来,那刘氏虽然轻功不错,可在杀人这事上,如果真动手的话,可能也就一般。不然为何当初杀个老妇人就要动用死士动手呢?她自己如果能轻松解决的话,不是更方便些?但若刘氏之前没有亲自动手并非因为身手不济的话,那就说明,她背后的势力留着她还有更大的用途。至少是比杀死杜氏要大一些的用途……”说到这里,孟岚琥和吴敏都思考起来,如果刘氏这次得手了,背后的势力会有何益处呢? 这个问题同时也困扰着宝通禅寺中的浩能大师。 他对着一副棋谱默默思索着,既然孟氏是那些人的主要目标,就说明她的死亡才是事情的关键。 而孟氏一旦死亡,最直接的影响是泰伯府失去女主人。他们会不会是想给泰伯爷换一个女主人……不不不,如果是这样,就没必要强调一定要让孟岚琥死得诡异恐怖。 恐怖……诡异……浩能大师闭上眼,心中渐渐有了猜测。 而此时泰伯府中,孟岚琥已经暂时放下了这个问题,继续对吴敏说道:“不论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只要我一死,他们的后续动作就会跟上,咱们也能更清楚地明白他们的目的。” 吴敏歪头想了下说:“娘的意思是假死?让他们误以为刘氏得手了,然后就开始后面的事情,我们再根据这些变化,找出他们的真实目的?” 孟岚琥点头道:“正是,不过这事必须得做得机密,不然就骗不到人了,你回去和浩能大师商量下,看要怎么做,我会配合你们的。” “娘啊……要是瞒着大家这事,回头估计伯爷、哥哥弟弟妹妹们饶不了咱俩啊……”吴敏有点糟心地说道。 “没事,大不了咱告诉大家真相好了。然而呢,这些老少爷们就得好好演练演练了。能骗到那些暗处的人当然是最好,若骗不到就当咱们直接抓人了也一样。”孟岚琥毕竟不是暗卫,这次本来就是义务配合了,万一没成功,她也没什么压力。 吴敏听了也笑起来,“娘,回头我要看大哥二哥他们装哭,嘿嘿。” 孟岚琥听了也不禁乐了,想到平时一派沉稳的佰子苏和泰祥博要练习假哭,就觉得画面莫名地带着喜感。 结果,到了晚上,浩能大师那边就传来了消息。 他让孟岚琥不用多做什么,只是到时候会有几日时间,需要泰家关门闭户,泰大人和几位翰林少爷也会请假在家休息。除此外,其他事情就都交给天门与暗卫安排即可。 吴敏倒是对不能看到两个哥哥的笑话而有些可惜,不过这样也好,免得万一谁不小心,漏了痕迹就耽误事儿了。 就在刘氏和浩能大师忙着准备时,这天蔡管家突然急匆匆跑来,说是有要事禀报。 孟岚琥略收拾了下衣物,就让蔡管家进了前厅。 “夫人,这个荷包是今日清早花园里的婆子捡到的。她打开发现是个字条,就交给了孙管事。孙管事觉得不对劲,刚找到我,您先过目……”蔡管家三言两语把东西来历交代清楚,接着把荷包递了上来。 孟岚琥略打量了下,荷包平平无奇,看不出名堂。 取出里面的字条一看,她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 原来,那字条上写着一句话:“府中有人欲行凶,伯爷夫妻性命忧。”字迹非常潦草,似乎是在仓促间写就。 孟岚琥看了会,对蔡管家说道:“这事我知道了,你让孙管事不要再与旁人提起,婆子那里就说是个无用的荷包。最近府中可能不太平,你多留点心,进出管严点。” 蔡东福见伯夫人神情镇定,一颗悬着的心也落回到了肚里。于是点点头,领命去了。 孟岚琥自己研究了会那字条与荷包,并没什么发现。于是叫来吴敏,说道:“这是今天上午府里花园的洒扫婆子捡到的,你带给大师看看,也许能有什么别的发现。” 当浩能大师见到那字条时,也十分迷惑。到底是何人不但得知了刘氏的任务内容,还会提前向伯府示警? 而此时,祥至楼后院,一个少女对一位中年女子说道:“霞姨,楼主找您。” 毕落霞平静地点点头,道:“好的,我这就去。” 没人知道,自打十二岁被这群人抓住后,她无时无刻不想着为父亲为全家报仇。 若不是父亲知道她早慧,离京前就把事情原委都告知于她,她也不会对这些人恨之入骨。 当年,这些歹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把毕家的主母和独子控制了起来,逼迫当时还是京都府官员的毕洲为他们办事。 难怪毕落霞记得,隆平三十八年时,母亲带着弟弟回了趟娘家,可却反常的没有提前通知她。为此,她还暗自觉得母亲偏心,心中有些郁闷。 然而,谁想到,当父亲匆匆辞官带着一家人返回老家前的一夜,竟然对她这个长女说出了真相。 “落霞啊,父亲这一生从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可当初为了保住你母亲和弟弟……我,我对不住圣上啊!”毕洲把他如何被歹人逼迫的事情缓缓说了出来。 “我这么急着回乡,就是不想再被那些人利用。可我也担心啊,我这一走,怕是要惹恼他们,说不定也会遭遇不测。”毕洲目光复杂地看着女儿,继续道:“人们常常轻视女子,可我知道,我儿最是聪慧坚韧,今天我把事情原委俱告知于你,就是想着,万一我出了什么事情,家里人不能再被那些歹人哄骗了去。你虽不满十五,可也是我毕家的长女了,今日,父亲就拜托你了。” 随后,事情果然如同毕洲预料的那样,他们在返乡途中,遇到了山匪。 只一照面,毕洲就被山匪砍杀而亡。那些山匪把毕夫人和独子都杀了后,就把仆人中的年轻女子和财物都掳掠走了。 毕落霞起初跟大丫鬟如意躲在一起,随后也被山匪捆了丢上了马车。 几乎还来不及感到心痛恐惧,毕落霞就被山匪转卖给了青楼,当她被单独领着见识了一番青楼的残酷和恐怖后,又奇迹般的被人赎身买走了。 买她的人没多久就告诉了毕落霞一件事情。 据说,她们原本的家庭与毕家一样,都是受到了两代帝王的迫害,落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还说毕洲是因为在新帝陈鸿登基前没有提早站队才遭了杀身之祸。 如今,他们这些可怜人,要团结起来,为自家的亲人报仇雪恨! 要不是毕落霞之前亲耳听父亲说了事情真相,当她面对这些面上带泪,满眼恨意的女子,搞不好就真被她们洗脑了。 然而,考虑到目前不好脱身,且毕落霞还想着要揪出这些人背后的坏蛋,好为父母弟弟报仇。 所以,当她们厚颜无耻地企图哄骗人时,毕落霞就露出了一副从一无所知的茫然,到得知真相时的震惊、痛苦、仇恨。 她的这些反应,很快就让那些人以为又骗到了一位死心塌地要向皇帝报仇的蠢蛋。 就这样,毕落霞在这群神神叨叨的女子中,落了户。 渐渐的,她发现,这群女子不过是某个势力的外围爪牙罢了。只有成为这群女子中的头领,才能接触到更内层的人员。 为此,毕落霞也开始专心学习这些女子传授的知识技巧,且她非常努力用功,很快就得到了高层的赏识。 眼看如今的首领年纪渐老,快要退下去了,可盯着她位置的,绝不止毕落霞一个人。 之前,当首领收到某个暗线传来的消息时,就把回信的事情,交给了一个下一届首领的竞争者。 毕落霞本来是打算想法子怀了那竞争者的事情,好打压她声望的。 可谁知,当她偷看了回信的内容后,顿时就紧张了起来。 她还记得,父亲反复对她说过,这辈子都对不起泰伯爷,对不起泰家。 而如今,眼看着组织又想对泰家下手,她觉得自己于公于私都要想法子提醒下泰家。 因此,她才琢磨了两天,找到个机会,把示警的字条放进荷包中,丢进了泰家的府邸。 如今,她还没追查到这个组织的上层,因此必须继续保住这个身份,也就没法光明正大的去帮助泰府了。 因此,这是她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了。 如果泰伯府中不是有暗卫正好盯着刘氏,那毕落霞的这封信就真是非常重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佰子苏、泰祥博:男儿有泪不轻弹,假哭这事有点难。 泰伯爷:且,真是没用。我只要一想到,万一娘子真被人害死了,眼泪就哗哗的。得,这会儿一说,我又难过了,娘子,快来安慰安慰我~~ 佰子苏:伯爷年轻时也这样吗? 泰祥博:那时候好像比较正常。 泰蔼鑫:喂!我现在也没老啊!没听过,男人三十六,壮得像头牛吗? 众人:哇,天上真的有头牛啊! 第117章 野鸡娘子(一更) 话说泰伯府中,忽然接到了不明人士的预警信, 虽然孟岚琥和浩能大师都想不出, 到底是何人出手相助, 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的布局工作。 随着暗卫不断的监视、汇报, 大家已经确定, 刘姨娘今天下午就会动手。 于是,等了许久的暗卫和天门高手也纷纷就位,只待刘氏入网。 午饭过后, 大多数人都正在午休。刘氏大大方方地从自己院中走出来, 偶尔还跟路上碰到的人, 说上两句。 她像是饭后消食一般,不急不缓地随意走着。 然而渐渐的,刘氏就走到了伯府的一处院子门口。 这处院子里并没住人,是伯府中不少闲置的院落之一。 而这院子有个地方, 很少有人注意到, 就是它的一个角落,大概只有一米宽的地方, 是和孟岚琥的院子紧挨着的, 中间只有一堵高墙相隔。 若是普通人,自然没法轻松翻过这堵高强。 可刘氏当年可是人送外号“燕娘子”的高手, 轻功虽比不上醉空空, 但也算的上是一流人物了。 因此她左右环顾了一圈后,就缓缓朝那堵高墙靠近。 她看不到的是,暗卫们已经通过坠在她身后的黄柒柒得知了她的动向, 此刻已经在孟岚琥院子中集结完毕,就等着她翻墙而入呢。 于是刘氏嘴角带着一抹得意的浅笑,心说,老娘在伯府里猫了这好些年,脚上功夫可没有废掉。 只听衣带被风吹起的一声轻响,燕娘子刘氏,就在这秋日慵懒的阳光中轻轻跃过了高墙。 然而半空中,刘氏嘴角的浅笑还没消散,她的身形就猛地一僵。 原来高墙的另一面,五个太阳穴微微鼓起的高手正好整以暇地等着她呢。 刘氏还想凭借自己的轻身功夫,挣扎逃窜一下。谁知被半路斜蹿出的醉空空,伸脚一踹……只听“啪嗒”一声,燕娘子就狼狈地摔落在草丛之中。再抬脸,她就成了位头插草标的野鸡娘子了…… 刘氏被抓后,开始拒不开口,然而等她被送到暗卫营后,当天夜里就开口招供了。 这一次并不是黄柒柒的攻心术又立功了。那法子毕竟要点时间,还没这么快见效。 原来,当刘氏被抓时,还以为等待自己的是酷刑逼供。然而她没想到的是,从被抓那时起,包括后来被送到暗卫营的禁闭室里,这一路上,她身边的暗卫个个都神情放松,似乎根本就没人急着从她嘴里问出点什么似的。 起初,刘氏还以为这是对方故做的假象,好让她放松警惕以后,不留神说漏点什么。 可当押送她的几人遇到了迎面而来的同僚时,就站住聊了起来。 “诶,头儿,你怎么出来了。” “嗨,这不是事情太大,要去向上禀报一下嘛……” “也是,起初咱们还当他诓人呢,谁知道竟然是真的。” “废话,不然你们哪儿去逮着这位……啊,哈哈!” “行,不耽误您,赶紧的吧,我们把这位送进去,今儿就能休息休息了。” …… 两人简短的交谈,却让燕娘子脑中灵光一闪,看来她这次失手,竟然是因为有人告密! 告密这事并不稀奇,连她自己都生出过几次这种念头。 刘氏此时脑子里飞速运转着,告密者既然是能知道她行踪的人,那必然是等级要高过她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获得她准确的消息。 在她想来,告密者最可能就是她的上线,芳堂主。再高了,就是头领,不可能是那位。低了的话,就不清楚她的计划。 然而让她心惊的是,当她被带到一个没有窗户的屋子中时,竟然听到隔壁传来了几个熟悉的声音。 “大人,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您看,当初答应的事情什么时候能……”这正是燕娘子最熟悉的上线,芳堂主的声音。 接着一个陌生人说道:“别着急,你这次主动坦白,算是戴罪立功了,回头你要的那些,一个都少不了。” “芳堂主”欢喜地说道:“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接着,燕娘子又听到仿佛是 “霞堂主”也开口说话了。这倒让她真的吃了一惊,要知道,霞堂主可是组织中最有希望接任下一届头领位置的人哪!若是连她都背叛了,那组织不就完蛋了吗? 果然,接下来她还听到了几个熟悉之人也在与那位大人套近乎。除此外还有些她不太熟悉的人也在说话,刘氏暗自琢磨,那些估计是组织里后进的一些新人吧。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在这房间中的一举一动,包括脸上神情的变化都已经被人仔细的记录了下来。 而那边正说得热闹的屋子中,此时只有暗卫队长诫口一个人在上窜下跳地忙个不停。 他们之前追踪到祥至楼后,就把祥至楼后院的人全部监视了起来。 诫口更是利用他的特长,把这些人的口音都学了个难辨真假。 如今,通过他不断更换模仿对象,再结合刘氏的神色变化,他们终于确定出了四个肯定与刘氏有牵连的嫌犯。 当然,晚间审讯时,诫口又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让刘氏更加确定组织中已经有多位高层集体叛变了。 到了这个地步,她一个出苦力的,还坚持个什么劲呢? 于是,就有了当夜招供的这么件事儿来。 听完刘氏的口供,浩能大师已经对祥至楼中的情况有了具体的了解。 这是一个由一位头领负责,下设十多位堂主的组织。而头领也并不是真正的老大,她还要听命于更高一层的人士,但那些高层人士除了头领外,组织中就再无人能接触到了。 于是,浩能大师通知泰伯府,一切按原计划执行。 第二天一早,一个爆炸性的传言就在内城中散播开来。 泰伯府的当家夫人,昨夜离奇惨死了! 听说丫鬟早起进去伺候时,惊恐地发现,她们夫人已经化成了一滩水,只剩下个脑袋留在枕头上了。更渗人的是,据说,丫鬟发现时,那伯夫人的脑袋还睁眼说了句话,接着就化成了一个骷髅了。 这传言实在离谱又恐怖,然而让人们不寒而栗的是,当天泰伯府竟然大门紧闭、侧门不开,任谁前去询问,门子都一脸惊恐地摇头说伯府今日不见客。 泰伯府的这种态度,无疑给那个可怕的传言增添了几分可信度。一时间,但凡消息灵通点的人都知道了这个比鬼故事还吓人的传言。 第二天,泰伯府依然关门闭户,泰家的几位官老爷也各自向衙门里请了假,都躲在伯府中,不知忙些什么。 忙些什么呢?自然是躲在院子里,吃吃喝喝,玩玩闹闹……搞的小五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大喜事。最后当她问了一圈也没个结果后,竟无师自通地得出了个自己要多出个弟弟的结论。 孟岚琥摸着肚子非常担忧地向她夫君问道:“相公,莫非是我长胖了?不然小五怎么会以为……” 泰蔼鑫没憋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又赶紧猛咳两声道:“娘子一点都没胖,而且就算有一天,你真的胖了,相公也会一样欢喜你的!哈哈哈!” …… 伯府众人倒是关起门来,过了三天轻松日子。可京城中,此时的气氛却非常诡异。 从伯府关门第二天起,就出现了一股新的流言。 说泰伯府中的夫人这次死得真是太冤了。怎么呢,原来她啊这是代人受过了! 源头呢,还是在前一阵新出的那个什么限制男子纳妾的事情上。 这限制一出,实际上是破坏了阴阳态势,本来那些权贵就属于阳气浓重之人,他们天生就会比普通人吸引更多的阴气,这样才能平衡协调。 如今,新规一出,这平衡就被人为打破了。 天道失衡必然要降下责罚,陛下那是真龙护体,自然伤不到他那儿去。 可那些倡导新规的官员家就不同了。 例如泰伯爷,就是当日最赞同新规之人。本来责罚应该降在他的身上,然后因为他让旁人少了阴气,所以天道就会让他自己也尝尝缺少阴气调和的滋味。 若这泰伯爷家有几个姬妾能帮着分摊下,伯夫人当不至于死得那么凄惨。可谁让他家就一个正妻呢,这不,就只好一个人承担天责了嘛…… 这番话起初自然是刘氏的那个组织搞出来的,但架不住这话正好应了那些想要纳妾却又不敢和皇帝叫板的好色之徒们的心理。 于是两日之内,就被传得沸沸扬扬起来。 刘氏组织之所以要搞这么个事情出来,主要是因为前阵子限制纳妾一事,直接让她们安插到各府中去的暗线损失惨重。 多年来,她们专门训练出了不少女暗线,就是为了让她们能以侍妾的身份进入各府中伺机行动的,因此,这条路绝不能被斩断! 所以她们才想着用伯府夫人惨死这种事情去煽动大家,最后让皇上修改或者废除之前的新规。 而之所以选中孟岚琥,一个是因为她夫君泰蔼鑫是最支持新规的人。另外的原因就是组织在伯府里可吃了不少亏,这也是一种报复行为。 当然还有一个不好说的原因就是,组织头领已经发现潜伏在伯府中的燕娘子似乎有些不稳的迹象。这次行动既是为了达到上述目的,也是为了检验下燕娘子的忠诚度。一旦她出现了拖延、敷衍的迹象,组织就会直接把人除掉,以绝后患。 因此在祥至楼中那个潜藏势力的推动下,到了第四日,已经有些人按捺不住想要跳出来进言了。 可就在这些人跃跃欲试准备在早朝上发难时,突然发现,那传言中的人物,泰伯爷,他,他竟然满面春风地又来上朝了…… “张大人好啊,怎么一大早就合不拢嘴,莫非生了口疮?”泰蔼鑫路过一个好色出名的官员时,还坏心眼地损了人家一句。 “泰,泰,泰伯爷,您来了……”几位正准备看热闹的官员也吃惊不小。 就连陛下见到泰蔼鑫,也不免问了一句,“泰爱卿,你府中可安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伯夫人脑袋的遗言:凶手就是……呃……呃……早饭我想吃鲜肉灌汤包。 第118章 里应外合(二更) 听到皇上关心自家的情况,泰蔼鑫连忙行礼答道:“回陛下, 甚好。前几日, 庸医误诊, 以为微臣得了天花, 府中难免有些慌乱。谁知, 昨日微臣身上的那些红点竟然自行退去。原来根本不是天花,不过是些敏症罢了。多谢陛下关心。”泰蔼鑫说得跟真的似得,把一众官员听了个傻眼。 有位缺心眼的武将不小心把心里话问了出来:“贵府的夫人没死吗?” 这话一出, 场内一片吸气、斥责之声。 泰蔼鑫扭头过去, 笑得格外狰狞地答道:“拙荆见我无恙, 胃口大开。恐大人投胎之时,她还依然能吃能睡!” 陈鲲坐在上面都有点想要捂脸,也不知泰大人这是想夸他们夫妻情深,还是想赞他夫人是个吃了睡的猪婆……啧啧, 估计伯爷晚上且要受一番皮肉之苦了, 哈哈哈! 之所以让泰蔼鑫在今日露脸,是因为浩能那边已经忙完了。 从刘氏动手那天起, 天门与暗卫就联手对京城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监视行动。 很快, 那些冒头出来打探消息、传播流言的人就都被一一标记了出来。 而刘氏交代的那个组织成员,也基本都在暗卫眼前露出了行迹。 这其中就包括了那七个百花楼里的花娘。 最后把情报归拢后, 浩能发现, 这是一个专门利用女子来收集、传递信息的组织。 京中五大花楼与七家酒楼,甚至一些官员的后宅,都有她们的身影。 就在浩能与皇上商量, 是把这些女子抓捕起来审问,还是静观其别,引出背后之人时,事情有了变数。 起先,是监视祥至楼的一位暗卫发现了个问题。 “头儿,你觉不觉得这个霞堂主看着有点眼熟啊?”一个曾经参与过调查毕家事件的暗卫有些迟疑地问道。 “哦?你仔细想想在哪儿见过她。”诫口对任何情报都很重视。 那暗卫想了阵,转头在自己房内翻找出一副画像。 “这是我当初去查毕家山匪案时,从那个幸存的大丫鬟如意手里拿来的画像。据说这是如意后来自己画的她家大小姐的样子,她自己也曾托人照着这画像去找寻过。头,你看像不像那个霞堂主?”暗卫有点兴奋地说道。 诫口仔细看了会,点头道:“确实有个六七分相似,而且这两人名字中都带个霞字,很可能有关系。” 再联想到泰府之前有人送了示警字条这事,诫口有了个大概的猜测。 祥至楼中那些女子要么是厨娘、要么是丫鬟婆子,还有些唱曲卖艺的,这些人的头领就是那位女掌柜。 而毕落霞则是楼中的帐房,这样一来,雇来的那些男子就完全没法了解祥至楼赚了多少,花了多少,以及花到了哪里去。 就在孟岚琥“惨死”第二天,楼里来了两个官差。他们手上拿了衙门的签子,说是要抽查祥至楼的流水,以核对她们的税款是否正常。 这事自然要毕落霞出面,于是两位官差就被请到了帐房的屋子里。 因为两位官差表现得都很正常,且之前这种抽查也曾有过,所以那些暗线在观察了一阵后,也就渐渐散去了。 查流水,如果马虎的话,随便翻翻也很快。可要是仔细的话,那就要花不少时间。 今日这两位官差中,就有一个爱较真的主,虽然旁边那位明显有些敷衍,可耐不住另外一人专心致志地一项项细看。 敷衍不耐烦的这位,查了一阵后,就开始闲聊了起来:“哎,老甘啊,别傻了,你就是查出了一万两差额,自己一文钱也落不着。” 那位“老甘”头都不抬地说道:“小雷啊,咱们做事要尽心尽力。虽无利可图,但能对得起良心。” “小雷”不屑地撇撇嘴,但也没再说什么。过了片刻,他突然想起一事,扭头看了看正在“专心”算账的毕落霞,就凑到老甘面前小声说道:“诶,你听说了没?泰伯府那位死得忒恐怖了……” 老甘没有搭茬,显然不愿谈论此事。 可一旁的毕落霞的心却悬了起来,虽然她提前给伯府送了信,可昨日楼中却已经得到了“燕娘子”得手的消息。 如今,伯府紧闭大门,不许任何人进出就是正在追查孟氏的死因。 虽然头领已经让十几位堂主昨天就开始四处散播谣言,但毕落霞总希望泰伯府并没有中招。 如今听到有人谈起这事,自然就竖起了耳朵。 虽然没有得到老甘的回应,但小雷却自顾自说了起来。 当他喋喋不休把孟岚琥多惨多惨说了一遍后,毕落霞的心倒放了下来。 因为他所说的内容都是楼中散出去的谣言,并不是伯府真有什么消息传了出来。 倒是老甘直起身,伸了个懒腰,道:“都是些道听途说的流言罢了,人家泰府一直关着门,谁进去亲眼见过?消息又是谁传出来?用用脑子吧,小子。” 说罢伸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双眼,他偷偷瞧了瞧仿佛根本就没注意到他们的毕落霞后,才又小声道:“要说这泰伯府,啧,隆平年间可就出过一档子事,上一代的老伯爷也是离奇死亡。咱们京都府还派人去查验过尸体呢。” “诶?可查出什么了吗?”小雷问道 老甘摇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那位老友回来后,没两年就辞官回乡了。” “嚯,那是看到什么了,给吓成这样啊?”小雷满脸好奇地问着。 老甘再确认了下,他俩谈话没人留意,这才更小声的说道:“你听了别到处说啊,我那老友不是被吓跑的,他是被逼走的。唉……” 叹完气后,老甘显然还有些隐情没说,但不论小雷怎么问,他都摇头不再细说了。 然而毕落霞内心却已经乱了,她没想到,竟然能在这种时候遇到父亲的老友。且,看起来,这位老友还是当年事情的知情人。 瞬间,她就做出了决定。一定要私下找机会同这位老官差好好谈谈。 只是,她没想到,当她第二天去衙门送账本时,看到那位小雷正哭丧着脸与人说着什么。 她凑过去听,原来是那位老甘昨夜突发急病,正躺在家里起不来床。小雷与那老甘是邻居街坊,如今正帮他请假呢。 毕落霞待他们说完,就对小雷说,和他们也算是有缘,想去看看老甘,也许能帮上点忙。 小雷自然不会拒绝,与同僚打了个招呼,就赶紧带着人去看老甘了。 当毕落霞踏进老甘家时,发现家里除了那位病患,再无一人,可见老甘日子过得也是勉强。 然而她这一来,就再没跑出老甘的手掌心,到最后,见到父亲留给这位甘农仁的“书信”后,终于流着泪道出了真相。 而暗卫甘农仁与雷闹对视了一眼后,终于松了口气,鱼儿终于上钩了。 下午,毕落霞就在暗卫们的帮助下见到了浩能大师。 当她从浩能大师嘴里听到了轩王一系的内情后,对当年的事情有了更全面的了解。 毕落霞孤身在敌营中挣扎了多年,如今终于找到了可靠的依傍,一时间眼眶发红,泪流不止。 浩能大师告诉她,暗卫已经找到了她的大丫鬟,如今日子过得还不错,以后待事情完结了,倒是能去看看,重叙旧情。 至于祥至楼的暗藏势力,如今双方一联手,毕落霞就不再是单打独斗的孤零零一个人了。她的背后有浩能大师有皇家暗卫的支持,拿下头领位置易如反掌。 而有了她做内应,浩能大师这边也能更加完整而可靠的获得背后势力的情报。 两边合力之下,事情就有了巨大的进展。而泰伯府中也就不用再装神弄鬼,假死吓人了。 这才有了第四日时,泰伯爷出现在朝会上,惊掉一地眼球。 而随后几天,也不断有女眷去伯府拜访孟岚琥。 这些人中,虽然不少是来确认孟岚琥真的没死的,但也有真心实意为孟岚琥担忧的。像徒侯府的傅瑛珂、郝将军的夫人叶氏以及她妹妹叶昔迈、池府和程府也都有女眷前来,还有以前的邻居肖家和董家都派了人进府探望。 而徐永芝那里因为提前就得知了内情,所以倒没出现“熊弟弟大破伯府救姐姐”这种事情。 紧接着,祥至楼的头领就收到了紧急消息,她们安插在京中的暗线,被接二连三地拔掉了! 而在她们事后从乱葬岗翻出的“燕娘子尸体”上,终于找到了一丝有用的信息。 虽然那尸体已经被各种酷刑弄得残破不堪,可仍被心细的头领发现了亵衣的衣角处有一个用血画的方形图案。 这个方块很小,不留神的话,还以为和别处的血迹一样,都是受刑时留下的。 然而头领眼中,那绝不是无意流下的血滴。 她看着那方块许久后,双眉紧皱了起来。 几天后,因为办事失利,芳堂主被免去了职务,降为了“苦力”,日后会被安排到青楼或者某个后院中,做最底层的暗线工作。 而一个月后,老头领正式宣布,毕落霞将成为她的继任者,以后统领大家,先熬过这段危险期后,再继续把“复仇”大业推向巅峰…… 作者有话要说:  毕落霞:哇哈哈,小的们,老大带你们去投八路! ------------------- 今天的酱油君是: 甘农仁(刚刚弄人弄人):演技靠谱,装什么像什么。最会糊弄人的家伙,连浩能大师都被他戏弄过。因此得了个花名“敢弄人”,被他自己改了个甘农仁,听着就很憨厚可靠,不过你要是当真了,那可就…… 雷闹(热闹雷):是甘农仁带的徒弟,本来因为口齿伶俐是跟着诫口学艺的,可因为太呱噪被队长踢给了甘农仁。这两人凑一块倒挺投缘,师徒俩合伙后,坏事就没少干。又因为徒弟大嗓门爱说话,说起来节奏还特快,就被送了个外号“雷闹”。 第119章 金盆洗手难(一更) 话说,毕落霞接任了头领一职后, 并没有得到什么信物或是印章。老掌柜只交给她一个不起眼的小木雕, 让她妥善收藏。 毕落霞研究了一阵这小木雕后, 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与普通木制摆件并无太大差别。 掌柜把祥至楼也转到了毕落霞名下后, 向她发布了最后一条命令——尽可能保住京中的势力。 然后才开始告诉她上线的具体联络方法,“那木雕要每日摆在你的卧室内,大人如果有事, 会派信鸟给你传递消息。你不用管别的, 那些小鸟自己会找到你。当然, 如果收到消息后,帮着喂些水米是更好的了。”老掌柜叹了口气道:“如果大人不要求你回信,你就不用回。如果要回信的话,照着他们来信那样放到鸟爪子上就行了。” “我如今算是卸任了, 过一阵, 就会离开京城,去处你们不用打听, 大人已经给安排好了。如今京中形势危急, 你们把自己顾好就可以了。对了,你防着点芳蓝, 这次咱们被人查出来, 多半是有人叛变了,你自己多留意吧……”说完这些,老掌柜就回自己房间去收拾东西了。 三天后, 老掌柜与众人告别一番,就离开了京城。 当然,她的身后已经跟上了千寻踪、黄柒柒等一干暗卫,就等着这位掌柜背后的势力冒头了。 第五天,老掌柜带着仆人在一个小镇的客栈落脚休息。 傍晚时分,吃过晚饭后,他出门说是要到附近随便走走。然而当他走到一家点心铺子前,一位青衣男子貌似无意地撞了他一下。 掌柜趔趄了两步,站稳后斥责了那男子一句,那青衣男子作揖陪了个不是,就离开了。 掌柜貌似被撞得没了兴致继续看点心,随后也离开了点心铺。 但是很快,暗卫就发现,那青衣男子在前,掌柜的在后,两人正不紧不慢地朝镇外走去。 “有情况!”跟着掌柜的暗卫正是千寻踪与黄柒柒二人。于是千寻踪继续跟踪,而黄柒柒则转头回去通知同伴,前来支援。 好在离得不远,片刻后暗卫们就汇合了。 而此时青衣男子已经带着掌柜走到了镇子外的一处小山丘旁。 那青衣人从树林中牵出了一辆马车来,然后开口道:“车里有银钱和衣物,落脚的地址与你的新户籍贴也放在桌上的匣子里了。你上去换套装束,我先替你赶会儿马车,送你最后一程。” 掌柜有几分激动,他早就盼着能过点正常人的小日子了,胆战心惊地干了这么多年,终于能全身而退了。 于是,她面带喜悦地点点头后,就钻进了马车。 跟在后面的暗卫等了片刻,发现掌柜进去后,一直没出现,而那赶车的人也不去看看,径直将马车赶到了一个野塘边上。 此时,暗卫们心中都明白过来,车厢中的掌柜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不过他们这次任务的最大目标就是找到掌柜的上线,至于他的死活则并不属于暗卫的工作范畴。 果然,那赶车的青衣男子停下马车后,掏出一个东西塞进口中,然后钻进马车,扛出了一个老妇人来。 当他最后检查了一遍这老掌柜确实已经毒发身亡,死得不能再死了后,才把人“噗通”一声抛进了池塘中。 青衣人回到马车上,继续赶路时,暗卫分了两个人出来,负责把那掌柜尸体打捞起来,看看能不能查出是中的什么毒,以及身上还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其他人则继续施展轻功跟着马车前行。 此时留在客栈中的三名暗卫已经找来一辆马车,顺着同伴留下的标记,赶去接应。 而此时京城泰伯府中,孟岚琥已经听吴敏说了毕落霞与上线联系是靠着信鸟传递消息的。因为这种方式很难追踪,浩能大师也在为此发愁。孟大王想到自家那只能说会唱的活宝一点红,心里就琢磨开了。 于是第二天,孟岚重就收到了她姐姐消息。要他休沐日,去抓些能长途飞行的小鸟来,还要活的,最好连伤都不要留下。 孟岚重挠挠头,去找娘子商量。结果两个半大不小的人,就嘻嘻哈哈地开始研究起了各种捕鸟的机关陷阱。 徐永芝出马,品质果然有保障。休沐日的前一天晚上,孟岚重带着一包袱机关物事就出发了。 忙了一整天,傍晚时分,他拎着两个大竹笼赶到伯府给他姐姐送货去了。 “姐,这是灰斑、这是北燕。这两种都是能长途飞行,且寿命比较长的鸟类,我一样给你抓了五只。你先用着,如果不够的话,下次我带着小五再去抓点,一个人还是不太方便。”孟岚重把两笼子叽喳乱叫乱扑腾的小鸟放到了桌上。 孟岚琥自从学了天门的《润草经》后,每天都在睡前练习小半个时辰。也不知是不是她天赋异禀,六年时间下来,她的润草功似乎已经上了一个台阶。 原本运功后只能在有限时间内看到人兽头部的雾状罩子,如今孟岚琥不但能保持一整天都能看到了,而且还练出了非常稀罕的内力。 她现在已经学会了把内力顺着经脉加附在眼部,这样就能自如地选择看见那些雾状罩子与否了。 除此外,孟岚琥也发现,这润草功对旁人也就是凝神安魂的作用,可对她却仿佛还有点延缓衰老、强身健体的功能。 就连泰蔼鑫也发现,娘子仿佛是越来越好看了,有时候比她年轻时还让人心动些。可见他对娘子的爱是越来越深厚了,这情人眼里可不就出西施了吗? 西施孟岚琥如今正专心致志地查看着桌上的十只野鸟。 说也奇怪,本来在孟岚重手里折腾不休的十只小鸟,见到孟岚琥后,就都安静了下来。 甚至有一两只,竟还露出了点亲近之意。 这让回程路上收获了无数鸟屎和尖叫的孟岚重非常不平衡。要知道他回府后,可是被娘子笑了许久,两个孩子都嫌弃地直捂小鼻子,嘴里还嚷着“爹爹臭臭!” “莫非我抓的都是些好色公鸟?”孟岚重暗自疑惑着,就见他姐已经伸手进笼子里抓出了一只灰斑。 那灰斑也不挣扎,出来后,好奇地转着鸟头四处打量,还用鸟嘴轻轻啄了啄孟岚琥的手指。 “嗯,这只不错,”孟岚琥点头道,然后命人取来几个单独的鸟笼,把她挑中的鸟放了进去。 一番挑拣后,孟岚琥留下了四只资质比较好的鸟,其余就让孟岚重放掉了。 而此时,京城之外,跟踪那青衣男子的暗卫们,刚遭遇了一场恶战。 本来事情一直还比较顺利,虽然那青衣男子非常狡猾地乍过几次,但暗卫们都沉住气没有暴露行踪。在跟着那青衣人绕了十多天路后,他终于返回了自己真正的老巢。 看到城郊处的那座大庄园,暗卫们的心情都有点小激动。 不容易啊,跟了小半个月,累死累活总算有了点收获。 临时队长黄柒柒先派了个人回去给诫口报信,然后让大家好好休息一天,晚上看看能不能摸进去查看下地形。 然而深夜,他们刚摸到墙边,一位新加入暗卫的小子就被人看破了行迹。 一场恶战随即展开,一方是为了保住机密而要把所有来敌全部杀死的防守方;一方则是各有绝招的皇家暗卫。 黄柒柒在打斗中,还要尽可能多的搜集庄园内的信息,所以这一战就难免有人受伤。 最后还是暗卫方技高一筹,打了一个半时辰,留下了对方的二十多具尸体和四十多个伤者后,全员撤退了。 当大家躲进了之前就备好的据点后,这才来得及处理伤口。 伤得最严重的,就是连累大家被发现的那位新人。他知道自己坏了事,在后面的打斗中,就发了狠似得一通猛杀。虽然杀的人最多,可他受的伤也是最重的,好在并不伤及根本,回去修养一阵也就没事了。 吃过药后,黄柒柒开口道:“今晚咱们惊了蛇,他们估计很快要行动。你们几个伤得重的,就负责传递消息,其余人散开来,把那庄园围住。若是他们逃跑,也不要上去纠缠,跟好行踪就够了。我说下具体分配……” 黄柒柒明白他们现在已经惊动了庄园里的人,但又没有强攻进去的能力,因此只能先把这些人的行迹跟好,等队长带着人马前来支援时,才好把这些人一网打尽。 果然,当夜那庄园里灯火通明,到了清晨,开始陆陆续续有人出来。 有三五个一起的,也有单独一人的,还有十几个一伙的。 黄柒柒皱起眉头,敌人果然狡猾,逃跑竟然散成这样,让你跟踪都不知道跟哪个…… “先两人一组把那几个落单的盯上,尽快就把人抓了。然后就是那些两三个、三五个的,至于十多个的,就只好等我们腾出手以后让千寻踪去找了……”黄柒柒思考了片刻后就做出了决定。 她也没法保证自己的决定就是完全正确的,可如今时间紧迫,就算跟漏了一些,也总比让人都跑掉了强啊。 作者有话要说:  老掌柜:我终于自由了,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地活着了!哇哈哈! 青衣人:你上车换衣服吧,我送你最后一程。嗯,从此后你确实不用再提心吊胆地活着了,因为,走完这最后一程,你就……再活不成了…… 第120章 传绝学得以传承(二更) 就这样,暗卫们被散了开来, 朝四面八方追踪而去。 这是到目前为止, 那潜藏的背后势力第一次大规模的暴露出来。而甫一接触, 暗卫们就发现, 敌人中也有不少好手, 与之前那些青楼女子、酒馆仆妇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例如黄柒柒他们抓捕落单的那几个人时,就遇到了一个硬茬。 可惜,这个硬茬武功虽好, 但论阴险奸诈就远不如这些暗卫们经验丰富了。 在拉了三天肚子, 踩中两次陷阱, 食物早被偷光,水袋被暗器射破之后,这位硬茬的战斗力也呈直线下降,最后终于被“机智英勇”的暗卫们拉下了马。 而诫口他们在收到消息后, 与天门高手一路疾驰, 终于赶上了收尾。 虽然最后还是跑掉了一些人,可这次行动, 也算是收获颇丰了。 到现在为止, 他们抓住了上百个人,这其中肯定有些低级喽啰货色, 但核心成员也有不少。 光看他们彼此间的眼神, 暗卫们就能确定至少抓到了三条大鱼。 抓捕行动还在继续进行,而此时的京城中,却也到了嘉和二十四年的年末。各家各户都开始准备过年的事情了。 泰伯府要更忙碌些, 因为来年开春,伯府的嫡长子泰祥博就要成亲了。 虽说准备了这么长时间,都已经差不多全弄好了,可孟岚琥依然有些不放心,又拉着瑶瑶、吴敏把那些琐事重新过了一遍。 院子早就修好了,花草也种了一年多了。孟岚琥还特意嘱咐人给徒锦雯修了个小练武场,射箭、耍鞭都招呼得开。 结果小五看到后,也求着爹娘给她修了个练武场。孟岚琥一看,干脆给每个院子都配了个场子。这样一来,既不显得徒锦雯特异了,又渐渐养成泰家人喜欢摸两下弓箭,打一套拳法的习惯,这在文臣之家可是非常罕见的事情。 就在泰府为喜事忙碌时,毕落霞与浩能大师也联手演了几场好戏。 原来,自老头领离开后,毕落霞一直没接到上线的指令。 她与大师一合计,恐怕这是上线暂时还在观望。 恰好,组织中还有那么几个刺头,老是给毕落霞添乱不说,背地里还试图搞点小动作。 因此,浩能大师一拍板,双方就上演了一出追捕与躲藏的好戏。 在这追与藏的过程中,那些刺头就很不凑巧地跑慢了几步,有英勇牺牲的,也有被抓后叛变的,一时间弄得组织里人心惶惶。 辛亏新头领英明果断,带着大家做了几次及时的转移,这才保住了大部分成员和财物。 经过这一系列事情后,毕落霞在组织中的威信也建立起来了,而那些刺头们也到暗卫营的地牢中接受再教育去了。 就在黄柒柒他们于某个城郊外,和那庄园之中的不明人士恶斗了一场后,很快毕落霞就收到了上任来的第一个命令——吸收新人、增加人手。 这个命令对毕落霞和浩能大师来说,简直是太好了。 可以理解的是,背后势力在庄园那边损失了大量人手,而毕落霞这边也出现了一些折损,为了今后行事方便,吸收新人是肯定的。 只不过,以前的新人都是背后势力送到一个地方后,再传信毕落霞所在的组织前去接受,她们自己是不能主动吸收新人的。 而这一次,看来是背后势力有些力有不逮、自身难保的感觉了,这才让毕落霞自己吸收新人了。 当然,这也与毕落霞近期的行为取信了她的上线有关,这才让她获得了这么个机会。 为了避免被对方识破,暗卫营特地派遣了两个外形非常迷惑人的女暗卫混进了这批新人中去。 外号“泪包”与“梦猫”的两个女暗卫,不了解她们的人,会以为这是两个可爱娇软的小娘子。 “泪包”的眉毛略有些八字形,只要她不笑,就总是一副可怜兮兮,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而“梦猫”平时总喜欢眯着双大圆眼,简直就像一只没睡醒的大猫。 当毕落霞把六个新人收进来后,泪包与梦猫很快就得到了这些大姐大嫂们的喜爱,以至于常常要有苦难言地接受各种小灶,被强迫着学了一肚子黄暴知识…… 而毕落霞有了可以信任的帮手后,做起事来,更加的得心应手。当她成功的把化名为雷宝的新人“安插”进了密不透风的泰伯府后,立刻就受到了上线的嘉奖,干得漂亮! 转眼就到了春节,泰伯府今年的租子都很正常,孟岚琥心情不错,给大家的新年红包就发的大方了点。 照例在宫中吃了年夜饭后,泰大人有些疲惫的回到了家里。他洗漱一番后,有点委屈失落地爬上了床。今天娘子没有像以前那样给他发红包,大家都有,只有他这个伯爷没有。他又不好意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去讨,怪没脸的。 伯爷一掀被子,就听“哗啦啦”一阵乱响,然后他耷拉的嘴角渐渐拉平,接着越翘越高,“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娘子最在乎我了,哈哈哈!哎呀,这是嘉和元年的,喔唷,这是隆平元年的,哇哇哇,这是宏治元年的……都是我的啦,啊哈哈哈!” 某位已经三十六岁高龄的儿童,开心地在满床新簇簇亮闪闪的铜板堆中打了好几个滚,那笑声传出房去,伴着一片鞭炮声,消散在墨蓝色的夜空中。 新年过后,泰伯爷的私库里就多了个紫檀木箱子。 这雕功精湛、用料讲究、还散发出一阵淡雅幽香的箱子中,装的正是他除夕得到的好宝贝,满床的铜板儿! 这个收获,让他那清洁溜溜的私库终于有了第一件藏品…… 新年过后,嘉和二十五年三月初六,泰伯府的伯爷嫡长子成亲了! 成婚前,当年曾在某事上吃过大亏的泰伯爷,抓着儿子躲在书房里嘀嘀咕咕说了半天。临了还给面红耳赤的泰祥博怀里塞了本家传绝学《太梦三十六式》(小舅子有情提供临床实践经验)。 泰祥博在度过了一上午破廉耻的煎熬后,回头翻书一看,还能见到厚脸皮二人组的诸多“宝贵经验”。例如一看就是舅舅写的“哪个龟孙编的仙鹤展翅,站出来,我绝不打死你!” 不过,也得亏有了这本秘籍,才让泰祥博没有在新婚之夜里丢太大的脸…… 新娘子徒锦雯本就是武将出身,而且人家自己就会功夫懂拳脚,不得不说,这为她在某项双人活动中,提供了很大的助力。 若是泰祥博没有点特殊加持,估计早上起床时,他就会体验到多年前他父亲被孟大王打得丢盔卸甲的惨痛经历。 小两口这两年时间,你来我往感情早就好得蜜里调油了,如今一成亲,坐一起时,不说不动都让人觉得甜蜜幸福。 三日回门,徒家上下看到小两口携着手进到府中时,都露出了高兴的笑容。 傅瑛珂拉着女儿说了会私房话后,出来冲徒世子微微点了点头,于是泰翰林的岳父大人握着他的手也放松了些,不再像之前抓逃犯似得死死掐着了。 婚假过完后,泰祥博白天就要去上衙了。起初他还担心徒锦雯在家中无聊,谁知待他一走,徒小姐就蹦跳着跑到孟岚琥院里,找吴敏和瑶瑶玩去了。 徒锦雯之前就听瑶瑶说过,泰家认得这个义女吴敏身手极好。以前她是捞不着机会,如今都成一家人了,自然是缠着吴敏笑闹着要比试一番。 徒锦雯的功夫对付普通人够用了,可吴敏那是从小当死士养,大了还进皇家暗卫营“培训”了两年的。 只两下,她就把徒锦雯给制住了。 然而这位二嫂一点都不生气,兴奋地欢叫一声,抢上前就要跪下磕头拜师,差点没把吴敏吓得魂都飞掉了。 吴敏心想着,真让二嫂给她磕头了,待二哥回来后,那可就要倒大霉啊!别看二哥平时对谁都笑眯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其实那肚子里黑着呢…… 两人好说歹说,终于达成了协议。 吴敏传了一套身法给徒锦雯,配合这身法,她的鞭子耍起来那是又犀利了三分。 徒锦雯平日是不会和普通人动手的,跟吴敏对练吧,由于差距太大,基本都是秒趴。 不过,后来,她终于找到了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七岁的泰祥斓……咳咳。 两人你来我往打得非常热闹,打完后,还一脸欣慰地彼此夸上两句,“你又进步了!”“不不,是你功力见长。”差点让墙头树梢上的暗卫们没把肚子笑破。 然而好景不长的是,三个月后,小五泰祥斓的养筋炼骨第一阶段结束后,就开始正式学武了。 从此,徒锦雯就从泰府的并列第二高手,稳稳地变成了老三…… 当然,她对相公的说辞一直都是“我做为泰伯府高手榜的前三名,自然是要为家中尽一份心力的。” 武斗没什么前途后,徒锦雯开始跟着孟岚琥逐渐接过了管家权。 泰伯府中一片欢喜平静,与此同时,暗卫营中,黄柒柒、诫口一行人也对之前抓捕的那上百人完成了初步审讯。 作者有话要说:  某位上线:太棒了,让咱们折损了不少人手的伯府里,终于又□□暗线了,哇哈哈哈! 伯夫人:诶?又多了个皇家暗卫?这下家里更安全了,棒棒哒! --------------------- 今天的酱油君是: “泪包”(泪包包):女暗卫,八字眉可怜相,实际上,近身搏击非常凶悍,杀伤力极高。化名雷宝,进入泰伯府假扮暗线。 “梦猫”(萌萌大瞄):女暗卫,时常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可一旦出手就是不计代价的夺命杀招,爆发时,常能单挑众多敌手。混进毕落霞的组织,帮忙控制局面。 第121章 插播番外(一更) 千年后的某一天,电视上正在直播国家考古队对一处王侯墓的挖掘现场。 “各位观众, 此刻我们已经进入了墓室。非常幸运的是, 到现在为止, 我们还没有在这里发现盗洞以及其他盗掘的痕迹。这就彤代大墓而言, 是非常非常少见与幸运的。”主持人跟随着专家一边向里面推进, 一边兴奋地介绍着。 因为彤朝的丧仪制度讲究厚葬,所以大多数被发现的彤朝墓葬都是已经被盗掘过的,有些甚至连尸骨都没剩下几根。 所以遇到一个保存如此完好的大墓, 而且还很可能是王侯级的墓葬, 也难怪主持人兴奋不已。 随着考古挖掘工作的进展, 陆续在陪葬室中发现了许多珍贵的玉器文物,这让观看直播的人数也在不断激增。 当专家们带着期待又忐忑的心情进入主墓室时,所有人包括电视机前的观众们,都不由吸了口气, “妈呀, 太壮观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一个高三米,长宽各八米的铜椁。而在铜椁周围则整整齐齐地堆满了大小一致的上百口箱子。 经过商议后, 大家决定先挪开并打开一部分箱子, 然后再把墓主人的棺椁打开,最后再把剩下的箱子清理出来。 当镜头对准第一个箱子时, 专家小心翼翼地捏起一片黑乎乎的东西, 清洗了下后,惊呼道:“千年紫檀?!” 原来这箱子外层竟然是用名贵的紫檀制成,虽然由于千年时光, 让这些紫檀木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损坏,但只要稍加修复,就能焕然一新。尤其是这些紫檀木的外层都有一层如同黑漆般的包浆,说明是墓主人生前常常摩挲的心爱之物。 当打开眼前的这个紫檀箱子后,现场一片寂静。 因为华美的紫檀箱子中装得却是锈色青绿的一箱子铜板…… 随后又开了几个箱子,发现无一例外都装满了青绿锈蚀的铜板。 专家们当时就有点傻眼了,这墓葬从大小形式上看,都不是普通人能用的。但从他们进入墓室开始,就觉得有点诡异。 因为,其他墓室中常见的连盗墓贼都懒得拿的铺地钱,这里竟然一个都没有,整个墓室的地面干干净净就是一层厚石板。 然而谁能想到,彤朝也不知是哪个奇葩王侯,竟然把铺地钱用紫檀木箱子装了上百口箱子,小心翼翼地陪葬在了主墓室大铜椁周围! 有些话专家不好说,可吃瓜群众们却早已经笑翻了,直播弹幕刷地密密麻麻。 “哇擦,这位王爷是有多喜欢铜板啊,哈哈哈” “还他玛用紫檀箱子装了这么多,简直是暴殄天物啊,哈哈哈!” “我感觉那个主持人都快哭了,哈哈!” “我看他是想把话筒都吃了。” “你说会不会是因为知道这位王爷陪葬的都是铜板,所以才没有盗墓贼来光顾啊?” …… 不过,当墓主人的铜椁被打开后,大家又一次惊呆了。 这是非常罕见的双棺同椁! 当专家把椁中的一块玉璧起出来时,才发现上面还刻了篇文章。 这篇文章首先说明了墓主人的身份,正是史书上记载的彤朝鲲宇年间著名的广疆王之父——泰康王,而他身边躺着的则是泰康王的一生挚爱——王妃孟氏。 同时也说出了一段,千年前,感人肺腑的夫妻之情,以及父母与子女之间的深厚亲情。 几乎同时去世的王爷王妃,生前都立下遗嘱,不需要陪葬,只要将二人合葬即可。 然而,因为比王爷走得略晚一天,王妃还是偷偷嘱咐了孩子们一句,“把你们父亲最喜欢的小玩意给他带上吧。” 时光逆流,千年前的画面仿佛重现在大家眼前。 泰王爷的几位孩子们听了母亲的吩咐后,不由回想起,父亲之前把他们叫到床前,郑重其事地对他的私库进行分配时,那让人难受却有有点想笑的情形。 “嗯,都别说我偏心眼啊,我已经算好了,你们几个小的,每人得的都一样,最后多了一枚不好分,我就让老蔡给我买了个糖八坨,结果都被你们娘吃了,我就舔了舔,诶?说哪儿去了。”泰王爷挠挠头,有点犯糊涂。 “为父这辈子除了你们娘和你们这几个孩子,就没什么别的珍藏了。我也知道,我的这些藏品算不上多么贵重。”泰王爷有点郁闷地说道:“不过,那都是世人没有眼光,哼!” 性子最活泼的泰祥斓忍不住低头掩住了嘴角。 “不过,你们爹可不是随便找一堆铜板就算完的,我给你们都按年代编好了。当然了,前朝的铜板我也没搞到多少,大家一人十个,凑合着看吧。”泰王爷提到自己的收藏眼睛都亮了些。 “金线串的,是咱们彤朝开国太/祖时期的,后面就是按着年代来放的了,每个年号的元年铜币也都是用黄线串的……” 谁能想到,泰王爷临走前的遗言不是什么嘱咐子孙争气,把家族发扬光大之类的,而是详细介绍了一遍他的珍藏…… 如今有了母亲的吩咐,孩子们只留下了几枚铜币做个留念,其他的都用上好的木箱装上,陪放到了父母的身边。 千年后的考古专家在玉璧上看到的就是这样一段描写王爷王妃丧仪前后,详细经过的文字。 虽然也有些广疆王铁粉感到失望,这里面并没有多少对泰家这个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传奇人物的描述,实在是让他们白高兴了一场。 但更多的人却从那上百口铜钱箱子和夫妻同椁中感受到了古人的深情与温暖。 然而更让人想不到的是,专家们在王妃身边的陪葬首饰匣子里竟然发现了数十本保存良好的书册。 这在陪葬古籍中是非常难得的,可见王妃生前对这些书册非常重视。 只是,当专家们欣喜激动、小心翼翼地揭开第一本书册时,他不由自主地念完了第一段话。然后,现场就变得一片寂静。 “嘉和十年十二月初三,藏了五十文私房钱”,“十二月初八,下午花了十文钱给娘子买了把新梳子”,“十二月二十日,休沐花了四十文给娘子买面脂,本月私房钱已花完”…… “这,这,这他玛竟然是本私房钱流水账!!!”专家内心嘶吼着,“这对奇葩王爷王妃到底想干啥?!!” 此时,其他专家也开始检视另外的书册,发现无一例外都是王爷私房钱的流水账。 但最后一本上,却出现了王妃的一段话:“铜钱坚硬不惧寒暑,犹如夫君为人固守准则。铜钱价低,多用于鸡毛蒜皮,犹如泰家出身微末、起于市井。铜钱非金非玉,被嗤笑自带铜臭,然夫君与我却喜之爱之。当年贫病交加时,友邻赠铜板以救命;家中无米时,盼夫君得薪俸以充饥;后渐富裕,然夫君所攒铜钱,每一文都花于妾身,点点滴滴、积沙聚塔。夫君一生未留诗信以叙情,但每一枚铜钱都犹如他不曾出口的心意,足铜打造,护我一生饥寒不侵……” 一篇毫无文采,几乎是用日常口语写就的随笔,却听出了这位并没多大名气的王妃对她夫君的深情厚谊。 现场有感情丰富的专家,假借着摘眼睛,偷偷擦拭眼角,不想却被坏心眼的导播将画面传了出去。 电脑前,不少吃瓜群众纷纷用弹幕表达了自己的感动之情:“玛蛋,看个考古现场也能被喂一嘴狗粮,真是够够的了!” 直播结束后,挖掘工作却还在继续,专家们随后在一般用来放陪葬品的耳室中又有了新的收获。 东西两个耳室中,分别摆放了几十块汉白玉制成的石碑。 而有些石碑的顶部还有黄色绢帛的残片。 在清理完毕后,专家们发现,那些黄色绢帛都是圣旨的残片。再根据石碑上的文字,大概可以推断出,那些圣旨的内容。 这些石碑分别记载了泰王爷与王妃的生平功绩。 出乎史学家预料,这两位尤其是孟王妃,竟然建立了许许多多不为人知的功勋。有的功绩得到了皇帝的明文表彰,有的功绩则只有聊聊数人,才清楚实情。 只是当这对恩爱夫妻去世时,曾经的秘密已经不再重要。他们的儿孙们这才请了青史上有名的高僧浩能大师为夫妻二人立传。 由此专家们也发现,浩能大师的长寿并非凭空捏造的,当他为夫妻二人立传时,都已经一百一十二岁了! 当这些石碑上的内容被公布出来后,史学家们异常兴奋。 因为这其中包含了许多的彤朝秘闻,甚至有不少还牵扯到皇位的争夺。 根据这些碑文,彤朝历史得到了完善与充盈。 不过,也带起了一股古装历史剧热潮。 在编剧与小说家们的各种改编下,一出出或精彩或狗血的宫斗、宅斗、官场斗大戏纷纷出炉。 而考古学家最后对泰王墓进行了全面统计后发现,若是按以前的王侯墓来看,泰王墓用简陋来形容都不为过。整个墓葬中,最值钱的恐怕就是夫妻二人枕边的那块完整玉璧了…… 但如果让史学家和考古学家来看,泰王墓又称得上极其重要、极其丰厚。那些书册、石碑,甚至是成套系的铜钱都给他们的研究工作提供了大量的实证与研究空间。 不过老百姓们关注的永远是与生活息息相关的一些事情。 “哟,这古代化妆品也不便宜啊,低档的擦脸油也要四十文铜板啊。照那账本上记载,都可以买八十个肉馅大包子了。那就差不多相当于现在一百块钱才能买一盒大宝?搞不好连大宝都不是,只是个山寨货太宝……你们女人从古至今花在脸上的钱都够修十座万里长城了,哎哟!老婆,我错了!” “这孟王妃真乃我辈楷模!不但能在古代管住老公下半身,还能管住老公的私房钱,简直就是人才两得的高手高高手啊!也不知道王妃有啥秘籍传世没有,真想拜读一下啊……” “老婆,平时你总嫌弃我不浪漫不会说话。你看人家王爷还不是每天就送铜板给老婆,结果还把她老婆给感动得不要不要的。我要是每天送硬币给老婆,老婆只会感动得把我揍得不要不要的……” 作者有话要说:  王爷珍藏铜板板,王妃珍藏账本本,真是好相配啊,哈哈哈! 下一章回到正文,么么哒! 第122章 孟夫人真乃神人也(二更) 话说暗卫们在审讯了那百十来号嫌犯后,得到了大量的口供。然而这些人的口供加起来都没有一个死者提供的信息重要。 那个被毒死在马车中、抛尸于池塘里的掌柜尸体被送回京中后, 很快就引起了舒洼子长老的重视。 他仔细研究了十多天后, 终于确认了, 这个掌柜中的是吸入式毒烟, 会让人瞬间丧失语言和行动能力, 然后在一刻钟时间内昏迷,最后心力衰竭而亡。 这种毒据说要用到大彤国西北方的异族药草,而且炼制方式早已失传, 只有天门的《毒经》中还有中毒后症状的描述。 不过, 《毒经》里也提到过, 这种毒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前朝末期的乱世之中。而使用者,正是当时的皇室中人。 这一条线索直接让陈鲲等人不得不重新开始思考轩王残余势力的若干问题。 而从那百十个嫌犯口中,暗卫与天门都再一次确认了, 这些人并不是真正的轩王势力。 他们不过是打着轩王旗号, 执行各种鬼祟计划的一群人。 而黄柒柒她们抓到的三条大鱼则是这个组织的中层人员,据说他们的上面是一个神秘的家族势力, 定期给他们这些人提供活动资金和任务目标。 而三条大鱼都是亲自接触过那个家族势力的人, 通过他们的描述,暗卫中精通画像的人制作出了一张人像。 浩能大师在看过这张画像后, 脑海中并没有什么人能与之对上号。 他转念想了下, 把这张画像复制了多份,发给了可靠的下属,让大家看看可有什么发现。 当吴敏带着大师发的人像回到泰府后, 自然也给义父义母过了过目。 孟岚琥盯着看了很久,她只觉得这个人不知什么地方,让她有点眼熟。 片刻后,她对泰蔼鑫说道:“不如你向浩能大师推荐下宋满斗吧,他那个看人记脸的本事,如今正顶用。让他到京城后什么事情也别做,就从上到下的看人。那个势力既然是个家族,那么隐藏下来的人,肯定多少带点血缘关系,长相上自然会有相似之处。咱们认不出来,宋满斗应该能察觉到,你说呢?” 泰蔼鑫点头道:“我还真把满斗这人给忘记了,回头大师那儿用完了,我大理寺还能派好大用场呢!” 孟岚琥笑着点点头,她虽然一时没想起来,但那张画像给她的熟悉感,是绝不会骗人的。 夜里,泰蔼鑫看孟岚琥还在对着床顶发呆,反正娘子也不睡,干脆做点有益身心的双人活动好了。 就在泰伯爷喘息着加速大动时,身下的美人儿突然猛地一拍床板大喊道:“我想起来了!” 伯爷大人一个哆嗦,栽倒在夫人身上,委屈地就差哭出来了…… 孟岚琥此时也反应过来,嘿嘿傻笑着,把夫君搂到怀里,讨好地撒娇道:“夫君真是太厉害了,我,我,我是实在受不了了,才出此下策,夫君就绕了我吧,啊?!” 泰伯爷把头埋在娘子的怀里,半天都不出声,最后才小声道:“等,等我缓缓……待会,你就是哭着求饶,我也不会心……了。” 孟岚琥听到夫君把那个“软”字都吃肚子里去了,觉得自己这次确实做得不对,于是凑到泰蔼鑫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也不知她许了什么承诺,总之泰伯爷终于从刚才的打击中振作了起来,喜笑颜开地下床给娘子端水去了。 孟岚琥在刚才那阵舒爽中,脑中突然浮现出上辈子见过的一张脸。 那是上辈子冷宫中的一位妇人,曾经是后宫中比较得宠的妃子——敬妃周氏。但皇后娘娘中毒一年后,她的三族就被陛下以叛国、谋害皇家子嗣等罪名统统杀光了。 这是陈鲲在位时下手最重的一次,但他把周氏亲族都杀光了,却单单把周氏一个人留在了冷宫里。 当时孟岚琥还不能理解,但是当后来随着争斗愈发激烈后,她渐渐明白了陈鲲的用心。 你的亲人全都死了,你却要苦捱着,眼睁睁看自己想掌握的权势、想得到的宠爱都被加诸于她人,而自己却只能在冷宫中如同老鼠般活着…… 这其实比死还难受,可陈鲲却用了手段,硬是让这位周敬妃受尽煎熬后,才痛苦地死去。可见皇帝是有多么痛恨这个女人了。 如今,孟岚琥脑海中把周敬妃苍老后的容貌与浩能大师送来的画像一对比,就会发现,两者那挂着两道深深沟纹的嘴部与眉毛其实是非常相似的。 而且,再把周氏毒害皇后、害死皇子的行为与这个企图用阴毒手段某朝篡位的家族联系起来看时,就会发现,这其中很可能是有关联的。 大概也正因为如今的周氏还不曾苍老到这个地步,所以陛下与浩能大师才无法发现两者之间的相似之处。 然而,孟岚琥现在没法对浩能或是陈鲲说出真相,难不成要她说:“陛下,您后宫里那位周昭仪老了以后就与这个人很像了……” 然而这个问题并没难倒我们的虎嬷嬷,思考了两天后,她一拍脑袋:“嗨!我不能把周昭仪弄老了,但我可以把画像上的人整年轻点啊!” 说干就干,孟岚琥本就极擅长画人物头像,如今找着浩能大师送来的画像,很快就描摹出了一张副本。 她在脑海中不断回忆那位周敬妃年轻时的模样,然后又拿出一张纸蒙在之前的画像上,开始作画。 起初,瑶瑶在一旁看着,并不明白娘亲是在做什么。 可等到半天时间过去后,她惊讶的发现,娘亲竟然照着一副人像画出了年轻三十岁的感觉,这实在是太神奇了! 此时画上的人已经能明显看出与周昭仪的相似之处了,孟岚琥满意地拍了拍手,吹干了画上的墨痕。 当吴敏带着孟岚琥制作的年轻版嫌犯画像回去时,浩能大师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许久,他才呼出一口气,点头叹道:“孟夫人真乃神人也!” 这画像交上去后,孟岚琥总觉得自己忘记了点什么事情。 当她第二天重新铺开昨日的底稿时,终于想起了一件遗忘许久的事情。 当初她第一次见到那时候还是泰蔼鑫二婶的唐羽时,她就觉得有些面善,然后,由于唐羽实在美得惊人,那一瞬间的感觉很快就被她自己当作错觉给放下了。 如今在画了一天的人像后,孟岚琥终于想起来,她为何会觉得唐羽面善了。因为唐羽的鼻子与周敬妃的鼻子完全一样!都是窄而高挺,鼻头微翘的,就连那翘起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然而这事,现在也没法子说,因为按理说,她是应该从没见过周昭仪的,所以就算两人有相似之处,她也没理由知道。 但是,这并不妨碍孟岚琥对那个企图篡位的家族展开推测。 如果周敬妃、唐羽与那个家族都有亲缘。 而根据唐羽的事情,她是不是可以推断,周敬妃其实也是那个家族安插在陛下身边的一枚棋子。 当年他们之所以要给皇后下毒,恐怕就是看出帝后情深,为了能让他们自己人在后宫中增加份量,所以要先把皇后除掉,至于皇后腹中的皇子,那大概是老天都在帮他们。 要说,这个想法还真没毛病。不然,你就看这一世,皇后安好,嫡子健壮。除了那几个装门面的妃子之外,后宫里荒得都快变成跑马场了…… 孟岚琥歪着头,从后宫又想到了轩王身上。 按照这个家族的尿性,轩王身边肯定也有属于他们家族的女人。 也许双方结盟时就谈好了条件,将来要由他们家族的女子诞下的皇儿继承大位。 如果再阴暗点,也许在那个家族内心里,轩王不过是一面旗子、一个生子工具罢了。 一旦大业将成时,除掉轩王,推继承他们家族血脉的皇子上位,恐怕才是他们真实的打算。 孟岚琥大概想明白了之后,就懒得再为这些鬼事情烦恼了。要知道别人都说皇帝不急,急太监。如今她可是连太监都不是,急个什么劲呢? 当年,她还在后宫里当低等宫女喝风吃土时,人家陈鲲都能摆平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如今,局面已经好了太多了,她就不信这辈子陈鲲的脑子会突然被狗啃了。 此时,宫中的皇帝陛下正在听浩能说话,突然身上一冷,打了个颤。旁边的大太监连忙去关上了一扇最近的窗户。 “陛下,您看,”浩能大师把手中的画像展开,“我从未想过,还能用此种方法将老人变成年轻人,这位孟氏实在是个奇才!” 陈鲲看着那熟悉的嘴巴和眉毛,立刻想到了后宫中那位,曾经喜欢到他跟前瞎转悠的昭仪。是从何时起,那位昭仪就低调了下去呢? 陈鲲侧头回忆着,突然他眉头一紧。没错,就是嘉和二十一年年初。自打发生了下毒案后,那位周昭仪就老实了许多,后来就渐渐不再出来瞎晃悠了。 陈鲲脑子比孟岚琥还要好使,他只略微思索了片刻,就捋清了周氏可能的背景。 只见他嘴角浮起一丝残忍的微笑,低声对贴身暗卫吩咐道:“给我把周氏一族都彻查一遍,尤其是周昭仪的身世,任何疑点都不要放过,任何罪证不论大小都保留好。看来我这皇位来得太容易了点,让这些鬼魅都失了畏惧,哼哼。”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番外写多了,小剧场暂时缺货,诶嘿嘿嘿……别开枪!我投降~~ ----------- 泰伯爷:老天爷啊,差点被娘子吓出暗疾,摸摸毛吓不着,摸摸毛吓不着,不行我一定要占点便宜才行! 孟岚琥:相公为了弥补我刚才的错误,明天晚上,咱们就试试太梦三十六式吧! 泰伯爷:真的!!呃……什么太梦三十六式,我完全不清楚! 孟岚琥:好啊,你不清楚,我来教你啊,而且我还可以把它变成太梦三十六加八式…… 第123章 舅母黑心(一更) 话说在皇帝陈鲲开始对周昭仪家族展开调查的同时,已经立过几次功的毕落霞终于接到了第二个命令。 看着桌上正在啄着小黄米, 时不时还喝口水的小胖鸟, 毕落霞真希望它能开口回答自己的问题。 小鸟送来的第二个任务是要毕落霞配合一位代号“斑鸠”的女子在京城寻找她的外甥女。 当她把这个消息传给浩能大师时, 大师琢磨了下“斑鸠”这代号和外甥女这个称呼, 顿时就猜到了这次他们是冲着吴敏来的。 因此嘱咐道:“嗯, 这估计是他们打算把吴敏给诓骗了,去帮他们做点什么。没事,你就按他们说的做, 注意让梦猫给你打打掩护, 保护好自己。” 送毕落霞从密道离开后, 浩能大师想起了泰蔼鑫之前特地向他推荐的,在识别人脸方面具有特殊能力的宋满斗。 按时间看,还有两日左右,这位宋司员差不多就该到了。 宋满斗这次升调来得突然, 虽然从新职务“大理寺九品司员”来看, 这其中应该是京中的泰大人出了力的。 但由于之前一点风声也没收到,时间又不太对, 所以满头雾水的宋满斗只想到应该是泰大人有急事要他出力。因此, 这一路上,宋满斗走得非常急。 当他抵达京城时, 直接就按着之前问来的泰家地址, 找到了城西泰家。 虽然抵达时已经很晚,但宋满斗还是当天就见到了泰蔼鑫。 之前泰伯爷已经与浩能大师商量过了,这事就走大理寺的口子。由他直接安排任务, 就当作是大理寺给宋满斗新工作的内容。 因此,第二天,宋满斗跟着泰伯爷去吏部报道了之后,就开始了他一言难尽的新工作——看人。 因为伯爷说,是为了一起大案子做调查,所以有时候会采用点特殊方式,例如扮成太监去后宫转了几圈,扮成侍卫去朝会上把各位高官大人们相看了几遍,最离谱的是还要扮成哑巴婆子去别人家后院里挨个看人家的夫人小妾通房丫头…… 要不是泰伯爷给了他块大理寺令牌,又有陛下的亲口嘉许,打死宋满斗他也没那个胆子去这些地方瞎看。 就在宋满斗胆战心惊地在某位大人的后院看女人时,代号“斑鸠”的女子也到了京城。 毕落霞收到了信鸟带来的字条,约好了时间地点,要她独自去见“斑鸠”,并全力配合其行动。 得到消息的天门和暗卫营很快安排了起来。 三天后,毕落霞传信安插在泰伯府的“暗线”雷宝,要她想法子弄清伯府大小姐吴敏近日的行程。 于是雷宝就在伯府内“忙碌”了一番后,送出了准确的信息——明日下午,吴敏大小姐将去云锦坊看衣服。 果然,第二天,吴敏就在云锦坊中“偶遇”了许久不见的舅母。 “珊儿,你如今……”舅母胡氏做出惊讶的样子,上下打量着华服金簪的外甥女。 “舅母!”吴敏也惊讶地看着胡氏。 随后两人到附近的一家茶楼要了个包间,坐下聊了起来。 “你当初说要出来给妹妹报仇,我也没拦你。可这么久了,怎么也不见你回来找舅母呢?” “我找了,我在外面呆了两年就想回去了,可谁知再回去时,家里已经没人了,哎……” “啊,对,那时候舅母正好有事去外地了,嗨,怎么就这么不凑巧呢!” 两人叙了会旧,胡氏就问起了吴敏现在的情形。 当听到她被泰伯爷夫妇认为义女后,胡氏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片刻后,她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来,说道:“你母亲走前肯定没告诉过你真正的身世,本来我也想着让你就这样过过逍遥自在的日子算了,可如今……这封信是你父亲十七年前去世时托人送来的,我一直没给你看,就是不想你陷入其中。不过现在看来,也许你还是看一看比较好。” 说罢,她就把手里的信递给吴敏,示意她现在就拆开看看。 吴敏有点疑惑地接过来,打开一看,开头就是“吾儿陈珊陈瑚,多年不见,为父甚为挂念……” 原来,这竟然是一封吴敏生父写来的诀别信。 信中说得极为凄惨,说是他当初与吴敏的母亲李若君一见倾心,怎奈他身份特殊,无法光明正大的与李若君成亲。 到后来,也是因为身份所累,不得不让她们母女三人离开,而他自己则假扮出一副玩腻了的公子哥模样,回到了那个漩涡之中。 当初他出逃时,就是因为他的父亲觉得不妙,才想法子让他脱身而出的。 而这次被抓回去后,就再难逃过死劫。 果然他回去的第二年,父亲陈轩就去世了,而两年后,他自己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在这最后的时间里,他希望自己的孩子能知道事情的原委,不要被他人哄骗,将来若有机会也要为父母报仇雪恨。 这封信中,嘉和帝陈鸿与今上陈鲲都变成了卑鄙无耻、心胸狭窄之人。 他们不但抢夺了本该属于陈轩的帝位,还对他们这支皇家血脉赶尽杀绝。 这封信写得极为感人,若是一般早早失去家庭,又一直以为父亲是背信弃义、玩弄感情之人的女子,乍看到这封信,必然会极为震撼。 多年的失望与痛恨,突然发现一切不过是场误会,父亲不但不是人渣,反倒是一位为了保住妻儿,宁愿自我牺牲的英雄。这种巨大的反差会让天性就渴望父母亲情的孩子瞬间就接受信中的内容。 然而,胡氏没想到的是,吴敏早早就跟在孟岚琥身边,亲眼见证了从老伯爷泰和伦开始的一系列阴谋诡计。 又从浩能大师那里接触到了许多当年的第一手资料,她对当今圣上的诸多言行举措也有了更清晰的了解。 因此在低头沉默了许久后,吴敏假装悲痛难言,抬手捂住了面孔。 胡氏见状,眼中闪过得意又蔑视的神色,片刻后,她用沉痛的声音开口说道:“这些事情,本不打算让你知道。然而你现在竟然被泰伯府一家认做了义女,今后难免还要碰到仇人。你父亲那边虽然几乎都被杀光了,可到底还剩下些人手。你母亲这边,当年也被清洗了一次,当时除了我之外,也只有几位亲族逃出了生天。” 胡氏假装伤感地擦了擦眼睛,见吴敏有些呆愣地盯着桌面,心中有些不屑,真是上不得台面的货色,这点小事都缓不过神来! 吸了口气后,胡氏压低声音说道:“如今你既进了伯府,这样也好,回头你嘴巴甜一点,把他们家都哄好。然后凭着他们的关系,我们再后想法子把你送到皇帝身边去。这样一来,你报仇不就更方便了吗?” 吴敏眼睛瞪大了些,她还真没想到,这些人如果真是自己的亲人,怎么会如此毫无顾忌、毫无底线地,让她进宫去服侍皇帝!从血缘辈分上说,那可是她的堂叔啊,连五服都没出呐! 更加确信了这伙人的用心险恶后,吴敏做出一副难以接受现实的恍惚样子,随意问了下“舅母”的住址,胡氏报了个客栈房号,两人约好,三日后在客栈见面。 当胡氏离开茶楼后,她与吴敏之前所在包间的隔壁转出来两个人来,一个是假扮大理寺官员的暗卫诫口,另外一个则是宋满斗。 当天,泰蔼鑫就得到了一份名单,是宋满斗偷看了吴敏“舅母”的长相,再比对了近期见过的人之后,所找出的可能有血缘关系的名单。 虽然这份名单肯定不完全,也不一定准确,但只要给出了个明确的范围,皇家自然能想法子查明其中有几个是那个家族的人,这也能让后面的比对工作进行得更快些。 这份名单到了暗卫与天门手中后,一系列调查工作就随之展开了。 而“舅母”胡氏在确认了没人跟踪后,才回到了毕落霞给她安排的一处落脚点。 她进屋后,开始给族长大人写回信,“陈珊暗卫身份失效,已被泰伯府收养。暂时可信,改走后宫路线。毕氏一切正常,能力超过上任,可用。” 她写好后,对着窗外大树吹了几声口哨,一只胖乎乎的信鸟就飞了过来。 在鸟腿处装好密信后,胡氏就将信鸟放飞了。 然而,她并不清楚,在不远处的一处树林中,暗卫黄柒柒的肩膀上正停着一只灰斑。这是孟岚琥刚训好的追踪鸟,昨日才交给浩能大师的,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看,就是那只胖乎乎的鸟,跟着它,记住落脚点后,就回来。”黄柒柒有点不太放心地又说了两遍,还用轻功帮着灰斑赶了一段路后,才松手,放飞了它。 不过他们都没想到的是,鸟类与人类的思维完全不一样。 两只都带着命令的小鸟,在一同飞了半天后,才突然发现“咦,竟然有鸟与我同路!这下好了,还能多个伴!” 灰斑体型稍大,信鸟有一次险些被一只隼盯上,还是灰斑好哥们赶走了那家伙。 两只鸟红尘作伴,飞得潇潇洒洒,一天后就到达了目的地。 完成了任务的胖信鸟不但把主人奖励的小虾米叼出来送给了好朋友,还把自己的家人老友都带到外面的大树上,与灰斑好好叽喳了一阵。 于是当灰斑完成任务返回到孟岚琥窗前时,嘴里还衔着一个土特产——敌人老窝里的虾米,当作伴手礼送给了自己亲爱的“好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胖信鸟:罗密欧啊罗密欧,你为什么是罗密欧! 灰斑鸟:哥们,别演了,咱俩不合适,我只喜欢花姑娘…… --------- 二更应该在晚上八点掉落,么么哒! 第124章 天网恢恢(二更) 让孟岚琥发现追踪鸟灰斑已经回来的是,一点红的一声怪叫——“夫君你真棒!” 一向波澜不惊的孟大王连滚带爬冲地冲向内室, 只见一点红正开心地在灰斑旁边跳着她的“下蹲舞”, 嘴里还得瑟着前几日才学到的新词:“夫君真棒!”“用力!” 孟岚琥面色涨红地疾跑过去, 伸手就想掐死这只该死的臭鸟。 一点红抬头一看, 发现来者不善, 炸着毛叫了声“猴哥,有妖怪!”然后就扇着翅膀飞走了。 孟大王恶狠狠地盯着那绿毛小妖怪,咬牙切齿地想着主意。 灰斑此时连忙飞到孟岚琥肩膀上, 轻轻啄了啄她的发丝, 似乎是在安慰主人一般。 孟大王这才想起正事, 凝神看向灰斑,“找到地方了吗?” 灰斑点点头,拍了拍翅膀。 孟岚琥笑道:“别急,等下你带着几个哥哥姐姐一起去那地方, 你飞慢点, 他们不如你快。” 这委婉的夸奖竟然让灰斑得瑟了起来。咕咕叫了两声,就跳下去吃食了。 下午, 醉空空、千寻踪和雷闹三个暗卫就跟着灰斑先去踩点了。 次日, 正是吴敏与她舅母约好再见的时间。两人在之前说好的那家客栈里碰了头。 这几天,“舅母”胡氏也没闲着, 她让毕落霞动用泰伯府里的暗线, 监视吴敏的动静。 梦猫非常出色地完成了这个任务,除了实在没法跟进去的地方,基本上吴敏的大部分行动都被她报了上去。 胡氏看着吴敏对义父母突如其来的冷淡, 以及这几日的萎靡不振,哼笑了声,道:“真是不经事,这样就举止失措了。看来想要用她,还真要多教点东西啊……” 不过,吴敏这样的反应也让胡氏安下心来,于是再见面时,她的话就说得直白多了:“上次我说的那事,你不要紧张。让你进宫不是去单打独斗的,里面我们早就有人了。回头你可以借着你义父母的名头,进宫就谋个好点的位置。然后再与我们的人接上头,想办什么事都有人帮着,不会太难的。” “你们既然已经在宫里安插了人,怎么不直接动手呐?”吴敏奇怪地问了句。 胡氏撇了下嘴,冷声道:“不说别的,杀父害母之仇,难道不应该你这个人子亲手去报吗?我们的人安插/进去可是花了很大代价的,在没有万全的把握之前,是不会贸然暴露的。” 吴敏脸上露出点不屑的神色道:“也好,回头等我进宫了,自然会提拔下自己人的,到时候,不管是宫女还是太监,把人直接调到我那里去,行事也方便些。” 她边说就边留意观察胡氏的表情,果然,鄙夷的神色在她面上一闪即逝。 胡氏哼笑道:“还不知是谁提拔谁呢……行了,你若想好了,下定主意要进宫报仇,就给我个准信。我不能在京中长留,但我可以给你介绍点可靠帮手。” “舅母还要走吗?”吴敏有些不舍地问道。 胡氏挤出一脸慈爱地说道:“是啊,傻丫头,咱们要做的事不简单呐,要不是挂念你,此刻我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忙呢!” 吴敏低头道:“我若是进宫了,怕是再难见到亲人了,舅母,能带我见见他们吗?” 胡氏微微皱眉,直接拒绝的话不好说出口,只得道:“这些年来,那位对咱们的追杀一直没停过。要是为了见你,让长辈们失了性命,想必你也不忍心。不过若你准备进宫的话,我会再带几个族人过来,见面的同时还要教你些后宫里用得上的东西。” 吴敏听到这话,才点头道:“仇自然是要报的,我只是心中没底,如今听了舅母的话,也踏实了。那我就等舅母带族人来相见了,这些年都没有见过什么亲人了,真期待啊。” 胡氏转身翻了个白眼,心中暗骂一句“蠢货!”口里却温柔笑道:“傻孩子,长辈们要不重视你,能为你操这么多心吗?好了,咱们以后还是要小心行事,这个客栈我不会再住了,你先回府,等人来了,我会想法子给你传信的。” 说罢,就催着吴敏离开了。 两日后,跟着灰斑去踩点的雷闹三人回来了。 “那里是个田庄,可我们发现那个农庄里,白日看着与别处没什么不同,可到了晚上就有不少人从后门进进出出。而且……”雷闹噼里啪啦把他们观察到的都说了出来。 浩能大师听了点头道:“寻踪怎么没一同回来?” 雷闹答道:“他还在找那个田庄的暗道,我们怀疑那里至少有一处密道,因为进出的人数有点对不上。” 浩能搓了搓手里的棋子,道:“你们能见到的都已经有三百二十多人了,那回头围捕时,我们这边恐怕要五百人以上了。” “我看他们并不是人人会武。”醉空空在一旁插了一句。 “行,我先同陛下商量下,你们再带几个人去盯着点,注意安全。”浩能收拾了下,就去找陈鲲商议了。 他刚见到陈鲲没多久,最近一直在宫中忙碌的暗卫诫口也赶来求见。 诫口前一阵,跟踪舅母时,听到了她唤鸟时的口哨。 这个口哨的吹法,连毕落霞都不清楚。看来是上线为了自保,到现在都还留了一手。 不过这难不倒诫口老兄,他听过一遍之后,就能模仿的惟妙惟肖。 然后他就开始在整个皇宫中四处找鸟。当看到接近信鸟模样的,就吹几声口哨。 就在今日,他终于有了重大发现。 “陛下,卑职今日在御兽房大太监房外的树上找到了信鸟。”诫口单膝着地,禀报道:“为了进一步确认,卑职寻机摸进了陶太监房内,在其桌上发现了一座木雕佛像。从雕工和材质上看,与毕落霞从上一任手中继承的木雕是同批物品。” “哦?!”这消息果然重要,他们本以为那周昭仪恐怕是那个组织安插/进来的内线,没想到这时候又冒出来个陶太监。 浩能此时略有所思道:“既然是御兽房的太监,平日里玩玩鸟逗逗猫就很正常了……咱们不是一直查不出当年企图给娘娘和陛下投毒的人吗?也许投毒的……根本就不是人!” 这话一出,陈鲲顿时茅塞顿开,“没错,就算街边耍猴卖艺的人,也能指使猴子做些事情,那些人处心积虑多少年,鬼知道会让什么小玩意晚上爬进御膳房下毒。” “如果这陶太监是宫中内线的核心,他势必要与其他内线互相联系,盯死他。咱们至少要把身边清理干净。”陈鲲吩咐道。 当浩能大师再把吴敏与刚发现的田庄之事说了一遍后,陈鲲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来这浑水就快要落下去了,暂时先不要围捕那个田庄。当初那个外围庄园都戒备森严,如今找到的这个,按说应该是级别更高的据点才对,怎么会防守如此松懈?正好,咱们也等吴敏见见那几个假亲人,看看还有什么发现没。”陈鲲说完后,大家就各自领命忙碌去了。 就在一张大网逐渐在那个潜伏多年的家族势力头上展开时,已经跟着所谓的外祖父一家住了快三年的先泰伯府二婶——唐羽,却陷入了深深地悔恨与恐惧之中。 除了刚开始那阵,她还带着一种被人从绝境中解救出来的放松与感激之情,可当她发现那两个与她逃了一路的女杀手再也没法找到后,一种不祥的预感就涌上了她的心头。 果然,很快就有人来给她反复洗脑了,什么杀父害母,什么夺位争权,一遍又一遍,无休无止地朝她灌输着。 到最后,仿佛她不去推陈鲲下台就是这天下最不孝不忠之人。 其实从小在杀手营混出来的唐羽完全抵得住这些洗脑,然而,真正让人害怕的却是,她发现她没法从这个庄子逃离出去。 那所谓的祖父祖母经常找不见人影,可她的身边却总是有人盯着,一旦她做了点超出他们规划的事情,马上就会有人跳出来非常客气地“请”她回到正轨上。 于是唐羽就假装渐渐听进了他们的话,当他们再来说那些报仇之类的话时,也做出了义愤填膺、奋不顾身的样子。 当这些人认为洗脑工作成功了后,就开始给唐羽安排课程。 杀手营教会了唐羽如何最快最小代价的杀人,可这两年,她学的却是如何勾心斗角,如何笼络男人。 就在唐羽都快以为自己是不是要被送到皇帝后宫中去时,她得知了自己未来的去向——彤国西北方的黑石/国皇帝身边。 从某种意义上说,她猜得也不算错,只是这个皇帝与陈鲲那个皇帝不同罢了。 从来教她的人口中,唐羽已经拼凑出了那位被称为纳耳的皇帝是个贪婪好色,还很凶残的家伙。 越是临近出发的日子,她就越频繁地想起曾经在泰伯府度过的日子。想起那些荒唐的偷欢,想起从不曾真正上心的三个孩子,想起……一直瞧不上眼的夫君,泰和仁。 是的,那是个有些蠢的男人,可他在没有亲耳听到自己那句话前,一直全心信任、爱护着她这个不称职的妻子。 十几年的温柔呵护,终于在此刻变成了一把利刃深深刺进了唐羽的心中。 夜色中,忽然下起雨来,仿佛她那颗黑硬的心脏终于滴滴答答流出了鲜血…… 作者有话要说:  陶太监:这年头,人可不如动物好使,看我给皇帝下了毒,要是靠人的话,早被查个底掉了,嘿嘿。 信鸟:诶?我感觉刚才好像有人叫我?我跳出来看一看……嗯?没人…… 诫口:嘿嘿,陶太监想不到吧,你最可靠的动物也会不小心把你卖掉哦~ 第125章 收网(一更) 就算唐羽再不情愿、再悔不当初,她也无法孤身一人逃出这个名为庄子、实为监牢的地方。 不久之后, 她将以彤朝皇室女的身份被“外祖”嫁到黑石/国去, 从而换取他们的某些帮助。 唐羽觉得可悲的是, 她如今竟然真的有时候会觉得嫁到异国他乡当个吉凶难料的皇妃也算是不错的出路了…… 嘉和二十五年九月, 梦猫奉命给吴敏传了个消息——明日下午, 茶楼重逢,老房间。 这消息让吴敏差点笑出声来,当初她与胡氏见面的那家茶楼可不是普通茶楼, 里面随便一个小二都可能是暗卫中退役的老油条, 啧啧, 这舅母的心还真是挺大啊…… 次日下午,那家茶楼里来了几个中年人,有男有女。他们来时,吴敏已经在包间中等了一阵了。 “珊儿, 这是你大表叔, 这是你族叔,这是三表婶, 这是……”胡氏先把人介绍了一遍。 吴敏挨个行礼后, 大家落座,聊了起来。 陪着他们说了些虚情假意的话后, 双方的谈话渐渐进入了正题。 “今后一段时间, 我们会教你一些在后宫中很有用的东西,你能想到法子经常出府吗?”大表叔开口问道。 “没问题,现在伯府夫人很喜欢我, 且她的规矩并不太严,平时我也经常出门玩的。”吴敏轻松地说道。 “嗯,这很好,但不要大意。那你能出来的话,就到这个地方来。如果更换地址了,我会找人告诉你的。”胡氏递给吴敏一张纸条。 这时候,旁边年纪最大的那位族叔开口道:“珊儿,你回去后,要想法子暗示下你那义母。就说你年纪大了,嫁给普通人家,很难找到好的,不如嫁到宫中,又体面又能给家里出点力……” 吴敏忍了又忍才没破功,随后还微笑着与每位亲族都聊了一会,这才算完。 待他们走后,诫口与宋满斗从隔壁转了出来。 两人低声交谈了两句,就分头回去禀报消息了。 随后消息汇聚到浩能大师手中后,他就进宫与陈鲲商议去了。 “那些人中,除开嫁进去的那位妇人,其他人之间确实很可能有亲缘关系。并且根据他们的面相,宋满斗还发现了京中的两位官员,可能是他们的族人。”大师对陈鲲详细说道。 “还有,诫口发现其中年纪最长的那人说话带出了点新岳口音。” 陈鲲点点头,喃喃道:“新岳……是前朝皇室的祖籍之地,对吧?” “是的,天门在那附近正好有人,我已经传信让他去查看下可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了。”浩能大师把自己的安排说了下。 就这样,为了稳住几位“亲人”,吴敏开始隔三差五地出门上课去了。 这天,一直在田庄盯梢的醉空空一路运着轻功就跑回来了。 “老大,我们发现暗道了,不止一处,那田庄下面就是个地下小镇,出口四通八达!”他急匆匆地向浩能说着。 “难怪了,这样就算上面有点什么风吹草动,他们也能迅速通过地道分散逃跑……”大师点头道。 “你们怎么发现的?”大师好奇问了一句。 醉空空坏笑着说道:“这次我们带了三步入戏和花开难识两个家伙去。” 浩能听了,笑道:“你们想得周到,不错。” 原来三步入戏与花开难识是暗卫中两名武功不算很好的特殊人才。 花开难识是一位精通易容的高手,据说被她易容之后,就连本人都很难认出哪个是真的自己。 而三步入戏则是一位模仿高手,他在花开的帮助下,能在很短时间内将模仿对象的精髓特点抓住,并加诸于己身。 有了这两位的帮助,暗卫们这才能在发现了暗道后,还可以潜入进去摸清其具体构造。 “这是我们画的地下通道图。”醉空空掏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浩能看了后,说道:“嗯,回头我会安排人去这些出口埋伏,你们几个在那里小心点,别急,陛下这边还要等一个消息才会动手。” 随后,吴敏就收到了浩能大师的消息——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于是,次日,她就欢喜异常地对舅母说道:“义母终于点头了!” 几位“亲人”都转头看了过来,胡氏兴奋地问道:“她答应送你进宫了?” “是呐!”吴敏拍了拍手,接着说道:“义母本来也在为我的婚事发愁,听了我这几日的旁敲侧击后,终于问我愿不愿意进宫了。她说皇帝因为之前在大臣面前发了话,所以如今骑虎难下,不好公开选秀,因此我进宫不能大张旗鼓……” “嗨,那不要紧,”胡氏几人才不关心吴敏是以什么方式进宫,又会不会觉得委屈之类的问题,此时她只关心一个问题,“那孟氏可说你进去以后,是个什么身份?” 吴敏做出一副不满的神色道:“她说我毕竟不是嫡女,所以只能先从婕妤当起。” “虽然不算高,但有品级就意味着皇帝那里的侍寝名单里会有你的名字,这就不错了。”年纪最大的族叔对后宫之事很有经验,插嘴说道。 这时候表叔摸着胡子问道:“你义母可说何时送你进去吗?” 吴敏笑道:“她说下个月家中就出孝了,到时候就让伯爷先和皇上提一提,如果顺利,就可以直接送进去了。” 胡氏听了道:“那没几天了啊,咱们也要抓紧时间才行了。” 当天晚上,这几位吴敏的“亲人”就商议起来了。 “如果事情顺利,恐怕十天之内,那丫头就能进去了。” “咱们是不是该和宫里的打个招呼啊,免得她们在里面不好相认。” “嗯,等下我就给老鳖传个信,让他去安排。” 没多久,一只信鸟就从他们所在的小院飞了出来。 而在一旁等得都有些不耐烦的黄柒柒连忙架着灰斑跟了上去…… 宫中陶太监正在睡觉,就听窗口处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他噌一下爬起来,光着脚走到窗前。 只见一只胖乎乎地信鸟正停在窗台上,歪着头打量着他。 看完密信后,陶太监摇摇头道:“又送女人进来,要我说有什么用?还不如一只鸟顶事……” 他转过身去把纸条烧了,接着就继续上床睡觉去了。 因此,也就没注意到,夜色中,在他房外的院墙上,诫口正与刚赶过来的黄柒柒碰了头。 隔了一天,吴敏又到胡氏那里去了。 而这次舅母终于教了点干货给她,“你进宫前,肯定不好再出门了,所以我提前告诉你一下,进去以后与自己人联系的方式。” “我不能直接告诉你里面都有谁是自己人,这是规矩,对你自己也有好处。不过当有人问你喜不喜欢吃甜豆腐脑时,你就回答喜欢吃咸口的,最好还要加点蜂蜜。若你不确定对方是不是自己人,也可主动问她喜不喜欢吃甜豆腐脑,她若是像我说得这样回答,那就证明是自己人了。” 吴敏听了后深感无语,她点头道:“我记下了。” 终于套出了有用的消息后,吴敏立刻就把话传了出去。 两天后,陛下的后宫中就悄悄兴起了一场咸甜豆花的讨论。 就在陶太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怎么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自己人”时,他就被暗卫们请去参加黄柒柒的“极静三日游”了。 后宫中动手的同时,在某个小镇之外的田庄处也爆发了一场诡异的战斗。 当暗卫带领着侍卫们佯攻了几下田庄后,里面的人就如同老鼠般,迅速消失在各处地道入口中了。 然而当他们按之前练习过的那样,分散四逃之后,每个地道出口处,都有一队兵士正刀枪齐出地等待着他们的光临。 就如同湖面上投下了一颗石子,那些人涟漪般扩散开去,又在兵士的刀枪下化为泡沫、碎波。 后宫势力被连根拔起,田庄又被人一锅端了,而吴敏舅母几个人更是糊里糊涂就被十来个暗卫突袭抓了活口。 虽然京中的危险貌似已经清除了,但陈鲲身边的亲信则有些疑惑地问道:“陛下,何必如此急迫?若是按照他们想得,假意把那陈珊收进后宫,再观察些时日,必然会有更周全的法子,把这些余孽彻底消灭。” 陈鲲摇头道:“原因有三,最大的原因是我不愿对皇后食言。当初壕儿出生时,我就对她说过,宫中再不添女人,小儿除外啊,我还准备再要几个孩子呐。第二个原因就是,我不愿亏待自己的亲信,吴敏一生坎坷,她若入了后宫,此生再无法嫁人,而我亦不能待她如妻如妾。这对于她来说,实在不公。第三个原因,做皇帝嘛,总会遇到几个刺头。我管好我在位的时间就好了,若我的子孙在我重创了那些人的基础上,还无法斗赢那些丧家之犬,只能说明他愚蠢无能,也证明他不配坐这皇位。倒了,也是……” “陛下!慎言!”亲信没想到自家主子如此“开明”,吓得差点趴到地上。 人抓住之后,就是繁忙地审讯工作。随之而来的是源源不断的口供,凭着这些口供,一些令人疑惑的问题也纷纷找到了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周昭仪:你喜欢吃甜豆腐脑吗? 陈鲲:拖出去斩了!大胆甜党竟然敢打入咸党内部! 周昭仪:陛下,冤枉!我,我也是咸党啊!!我暗号还没说完呐…… -------------------- 今天的酱油君是: 三步入戏(步戏々):暗卫中模仿高手,能用很短时间就抓住被模仿者的特点。 花开难识(那時花開。):暗卫中的易容高手,易容后,难分难识。 另,晚上八点继续二更。 第126章 真相(二更) 在得到了几分关键性口供后,这个潜伏多年的家族势力终于撕下了它的伪装, 暴露在阳光之下。 这是前朝皇室的一支唐姓遗族, 他们自彤朝建国起, 就一直念念不忘曾经的荣光。凭借着祖辈的遗泽, 经过几代人的经营, 竟让他们渐渐有了些气候。 在隆平帝末期,他们曾经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 当时的大皇子陈轩为了在不利的局面下得到皇位,与他们联手达成了协议。 唐家需要帮助陈轩在皇帝已经明确表露出了不喜的情况下, 夺取帝位。而陈轩则要娶唐家的女子, 并废掉现有的嫡子。将来如果登基了, 还要立唐家女子的儿子为太子。 虽然看起来陈轩付出的代价很大,可唐家为了助他夺位也牺牲巨大,多年经营的暗线几乎全体出动,几代人积攒的钱财也被大把大把地花在收买与暗杀之上。 就在他们做好了假诏, 用天价巨额财富收买了隆平帝最信任的贴身大太监后, 就等着隆平帝一走,立马更换遗诏, 然后用假遗诏宣布陈轩继位登基的消息。 为了保险, 他们还收买了几位官员和内侍,在给隆平帝下了毒之后, 眼看着帝位皇权唾手可得。 谁知隆平帝陈昌不知用何方法, 竟然在毒发的几个时辰之前,提前在文武百官面前宣读了遗诏。这釜底抽薪的举动直接就击碎了陈轩与唐家的多年筹谋。 所以,即使半日之后, 隆平帝就去世了,可陈轩与唐家却再也无法扭转乾坤了。 嘉和帝陈鸿登基后,本想将这个有害死父亲嫌疑的哥哥圈禁起来的,可陈轩却及时斩断了爪牙,做出一副怀念亡父,追悔莫及的样子。 嘉和帝生性良善,观察了几年后,就放过了陈轩。 然而陈鸿放过了陈轩,唐家却没这么心善。 他们投在陈轩身上的赌本实在太大了,就这样草草收场,是他们绝对不能接受的事情。 因此,陈轩逐渐就陷入了唐家的全面掌控之中,到最后连宠信那个姬妾都无法自己做主。 不过陈轩在夺位失败后,也没有坐以待毙,他做了几件事情,首先就是为了避免今后的子嗣都被唐家控制,因此就四处勾引妇人,越是身份高贵就越好,他希望能让自己的子嗣能在一个安全的环境下得到良好的教育,以及一个不算太差的出身。 其次,他还找来替身,派自己最信任的部下把嫡子陈螭送了出去。 十四岁的陈螭被送走后,没多久就被唐家发现了。 唐家也不找陈轩对质,直接派出人手,要把陈螭抓住,以后或杀或用来拿捏陈轩,都可随意。 因此离开京城没多久的陈螭就遇到了追杀,在他的随从渐渐死光之后,终于幸运地晕倒在了武林世家小姐李若君的眼前。 陈螭醒来后,见到了美丽活泼的救命恩人。少男少女又是相遇在危急关头,患难之间就萌生了爱意。 这才在随后几年间,有了陈珊与陈瑚两个孩子的诞生。只可惜,在躲藏了几年后,他们仍旧没能逃过唐家的追杀。 陈螭离开时,是真的抱着保住妻儿、牺牲自己的念头,可他死前并没有给谁留下过只言片语。因为当他被抓回去监/禁起来后,就被唐家人恶毒地告知了,李家满门被屠的消息。 陈螭那时候就明白了,只有与自己的联系越少,妻女才越安全,因此在敷衍了几年后,他借着一次重病的机会,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本来应该拥有恩爱父母,姐妹相亲的吴敏,就这样险些落在了唐家的手里,沦落成如同唐羽一般的牺牲品。 好在,她及时遇到了天门、遇到了浩能大师,以及触动她心灵的孟岚琥和泰家人。这才让她的后半生终于能够再次尝到幸福的滋味。 这次抓捕中,老伯爷泰和伦的尸体也有了下落。据交代,泰和伦表面上与轩王关系匪浅,可实际上,他一直在不断调查轩王的事情。 唐家人猜测,泰和伦恐怕是隆平帝陈昌埋在陈轩身边的一颗棋子,这也就解释了,为何当陈轩暗中做出了一些谋逆之事时,陈昌能那么迅速地察觉到,并飞快地厌弃了陈轩。 后来,正是因为泰和伦查到了老伯府北苑下面的秘密,而被当时职守的唐家高手给杀了灭口。 因为唐家高手用的是前朝皇室中有名的深潭掌,若是一旦遇到个厉害点的仵作,仔细一查尸体就要惹出麻烦。 所以唐家又逼迫京都府官员毕洲掩盖事实,最后待丧事结束又把老伯爷的尸体盗出,避免今后露出马脚。 然而与泰和伦不同的是,轩王并没有死。 当初他们自己人在追杀陈螭与李若君的路上,曾有人中了李家的红酥手,这也是唐家人后来要把李家灭门的原因,他们怀疑李家发现了什么机密。不然为何要把李若君与陈螭送走,还要派出高手一路护送。 后来唐家有人发现,他们死掉的那个手下,体型与陈轩非常接近,就连容貌上也有几分相似。 因此正好废物利用,就做了个陈轩假死的局,从这以后,不可一世差点当上皇帝的陈轩就被关在一个小院子里,沦为了唐家繁育具有两朝帝王血脉之子的工具…… 顺带说一下,因为陈轩长相身材都相当不错,据说唐家有不少妇人都偷摸着去尝过甜头……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陈轩对唐家做出的报复——哼,送你们无数绿帽帽! 如今唐家还有些漏网之鱼,例如行踪高度保密的唐家族长和几位亲信,还有他们设在其他地方的几处庄子,在陈鲲的人杀到前,都已经四散逃去。 唐家的族长如今正带着人,胁裹着唐羽和陈轩朝西北方的黑石/国前进。 他们在那里也设有据点,就是用来,万一在彤朝无法立足了,还有条活路可退。 这翻大规模抓捕,甚至也对朝堂造成了一定影响。 数十位官员的后宅,突然齐齐有姨娘小妾,甚至是一个主母暴病而亡。还有六位官员也被密察所请去喝茶,当然了,他们家中也得到了一次免费的大清扫。 就在京中气氛颇有点风声鹤唳之时,泰伯府悄悄地出了孝期。 进了十月,已经非常急切的泰家二叔泰和仁,催逼着侄儿赶紧上叶家提亲去了。 两家此时早就熟悉了,因此婚事进展非常顺利,就定在了明年八月。 朝堂上有消息灵通的人士得知后,还特地找泰伯爷求证,“伯爷,不知您家夫人可有亲见过那叶家小姐的真容啊?”这是曾经被叶昔迈的胎记吓跑的张寺卿。 泰蔼鑫知道这位张老爷的言外之意,于是朗声道:“内人见过叶家小姐后,回来赞道真乃面露青痕、腹有星辰的奇女子。不怕各位笑话,我家二叔求娶之心颇有些急切,就怕如此宝物终被他人识破,哈哈哈!” 旁人听了都哄堂大笑,而那位张寺卿则脸色发红地退到了一边。 从此后,叶家小姐“面露青痕,腹有星辰”的名头就在京中传开了。 随后,不少人家的女子都慕名前去拜访。叶昔迈只选了其中一些家风不错的,请进来交流切磋。 很快,她的真才实学、温柔娴雅就得到了大家的认可,也因此,有些人家都笑称泰家下手太快,否则还不知要花落谁家了。 这事别人尚且只当笑话,泰和仁倒认真了起来。他以前读书虽然不错,但到底没太下过苦功,如今见到未来的娘子名声大盛,为了不被嫌弃,他找到泰蔼鑫,不耻下问道:“侄儿,你可有什么好老师推荐吗?我想多学点东西。不一定要科考那些,只要是正经学问,我都乐意学学。” 泰伯爷还真有人选,可惜浩能大师如今太忙了,不过发小洪夜江就没关系了,抓来用用好了。 因此,洪夜江就被发小又坑了一次,不知不觉地就多了一名大弟子…… 而泰和仁后来在宝通禅寺听了课回来,有时还会找伯爷聊会,叔侄俩的感情也好了很多。 家里出孝后,有些事就要提到台面上来了。 在与二叔和族长商议了几次后,泰蔼鑫在嘉和二十五年十一月把三个兄弟请到了一处。 “大哥、三弟、四弟今日把你们叫到一处,是我有事要说。如今眼看着孩子们都大了,父母也都去了,都说树大分枝人大分家,你们也该当一当一家之主了。”泰蔼鑫把开场话一说,几个兄弟伙就知道这是要分家了。 以前还有父亲的遗书,让伯府没法分家。可后来证明那遗书是假的,因此分家这事就再无阻力了。 虽然老大泰蔼察不想分出去,可他如今身份尴尬,也没有反对的资格。 而这其中,老四泰蔼峦倒是挺乐意分家的,如今他每个月都要从二哥手里领钱花,实在不够痛快,不如分了,将来自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而且对泰蔼鑫的人品,他还是信得过的,至少比大哥要强多了。因此他倒是满脸开心地就等着分钱呐! 老三泰蔼芒照例默不作声,只在泰蔼鑫看过来时,微笑着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陈轩:玛蛋,你们囚禁老子,老子就给你们一人送顶绿帽子! 唐家族长老夫人:小乖乖,听说你生意最近很好啊,让奶奶也开心开心吧,哦呵呵呵! 陈轩:不!!!我是一个有节操的人!我绝不会出卖我的body!救命啊!救命啊!唐老头快来啊,你老婆要偷人啦~~~~ ------------------ 郑重申明啊,如此重口的小剧场绝不是板凳写的,是阿黄逼着我写的,真的! 第127章 伯府分(一更) 话说泰伯府这日正在商议分家之事,男人这边, 有族长在, 大家又比较明白事理, 因此很顺利地就把东西分完了。 公帐上的财物, 泰蔼鑫按着族规分配, 给了老四泰蔼峦三成,老大和老三各一成,而他留下五成。 至于杜氏的嫁妆, 他很大方的给了四弟四成, 剩下六成则与另外两个兄弟平分了。 在泰蔼鑫心中, 杜氏从来就不是他的母亲,因此这些嫁妆就算是抠门如他,也不愿意多要。 男人这边完事了,可女人那边却很热闹。 倒不是不愿意分家, 而是老四的娘子梁华玲非常担心他们应得的那份家产被克扣了。 “二嫂, 你肯定知道伯爷是如何分家产的,对吧?”这个时候了, 梁华玲也不假做清高了。 “哦, 我知道个大概,具体的就只有他们如今正在祠堂里的男人知道了。”孟岚琥懒得与梁华玲斗心眼, 说了个大实话。 其实她之前就和伯爷商量好了, 把家产和杜氏的遗产都分作十分,然后请族长分别写在十张纸条上,大家自己上去抽签, 摸到什么各凭运气。 孟岚琥夫妻俩已经算是非常公平非常大方的了,每张纸条上的东西,基本上价值是比较接近的,吃不了大亏,也占不到大便宜。 因此当最后结果出来时,大家都比较满意。当然就算有点小意见,也没人敢在这时候耍赖找歪。 由于每家都至少分有一处宅子,所以只需要去收拾一下,就能搬出去住了。 孟岚琥这边则在分配下人,那些各房的亲信就不用说了,自然都是跟着各自主子的。而之前在各房做事的那些下人中,孟岚琥不客气地留下了那些踏实认真、聪明本分的。 此时她把剩下那部分人的身契拿出来,对各房的主母说:“伯府中的下人按说是不好给你们带走的,不过想着大家搬到新地方难免要忙一阵,因此我挑了一部分人出来,你们可以看看想带走哪些。” 那些做事马虎、得过且过的下人们自然都是不想离开伯府的,然而这事可由不得他们,只能老老实实听上面吩咐。 大嫂杨惠娥看了一遍后笑着摇头道:“得了,我就要这几个吧,至少胆子小不敢给我捅娄子。” 梁华玲则把能带走的都要走了,这可是不要钱的仆人呐,不要白不要。 老三家的也带走了大部分下人,他们院子里的下人算是调/教得很不错的。不过孟岚琥基本没留下几个他们院子的人,她宁可买些新人,也不太愿意用这种对别的主子太过忠心的下人。 当大家都分好东西后,梁华玲突然开口问道:“为何二叔没有分出去?不是说那份遗嘱是……” 孟岚琥看了她一眼道:“没有少分你东西不就成了?” 梁华玲干笑着道:“我就是好奇,我以为……” “四妹,咱们后面事情这么多,就别这里操闲心了,赶紧回去收拾整理吧。”大嫂杨惠娥自杜氏去世后,说话越来越痛快,压抑了多年的真性情渐渐显露了出来。 半个月后,三房兄弟基本都搬进了新家。如今伯府中就剩下泰蔼鑫一家和二叔一家了。 虽然人少了,可家里的热闹一点没减。 原来孟岚琥待三房人马都搬走后,就把伯府宅院重新规划了一下。 她把府中前院扩大了一倍,把以前最靠近前院的几处院落都包了进去,还多开了几个侧门方便进出。 她如此做,主要是想把已经不用再去酬勤馆读书上课的城西诸人,尤其是佰子苏一家,都请到伯府来住。 前院包进去的院子都有独立进出的小门,他们住进来应该不会感到拘束不便。且平日每天上衙也更近更方便了,当然,泰蔼鑫和窦宝也就不用见天的两边跑了不是? 至于伯府的后院,孟岚琥也动了土。她将以前分隔开的几处独立小院都合并到了自家各处住了人的院子中,让每个人住的地方都扩大了不少。尤其是小五、吴敏和徒锦雯三人的院子,现在都已经大得能跑马了。 除此外,孟岚琥还请夫君找了专人给他们府邸重新设计了一套完善的防火系统,因此整个伯府里也是一片忙乱。 就在这片喧嚣声中,一道圣旨传到了伯府大门。 泰蔼鑫、孟岚琥带着大家更衣设案后,就听传旨太监开始宣旨“诏曰……钦此。” 原来是陈鲲收拾完唐家的烂摊子后,想起了泰和伦这个为隆平帝盯死了陈轩,却因公牺牲的老功臣。 最后,陛下决定给老伯爷追封个二等侯爵,而相应地,泰蔼鑫的爵位也被提到了一等伯的等级。 这是非常重要的提升,因为这意味着,伯府的下一代不再是无爵可承了,如今至少能继承个四等伯的爵位了。 同样,泰伯爷现在也可以请立世子了。不过这事还不急,等泰祥博有了子嗣再说也不迟。 年底,伯府的忙乱终于渐渐消停下来,而此时也到了泰家诸位翰林以及伯爷这个大理寺少卿的任职考评结果出来的时间了。 果然到了十二月中旬,大家的任命就纷纷传了过来。 基本上,诸位翰林中,大部分都进了六部开始接触实务。 佰子苏进了刑部,蒋缨霍则是吏部,丁小胖、窦宝和鞠子冠进了户部,魏欧暮与陶华则去了工部。 倒是泰祥博并没进六部,他被都察院大佬窦三糜给要走了,窦大人的原话是“我们需要这种好面相的年轻人,这样就能改变一下咱们御史黑脸嘴臭的形象……咳咳。” 而在外地任职的沈万景也得到了提升,明年开始就是山西府的正六品通判了。 大家都有提升,泰伯爷倒是还在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上干着,毕竟越往上就越难提升了。 年底,家中喜事连连,孟大王一高兴,进了一批稍微奢侈点的皮毛给大家做冬衣。 当泰伯爷看到孟岚琥正在试穿新做好的冬衣时,忍不住在一旁微笑点头。 孟岚琥觉得这家伙笑容怪怪的,就低头打量了下自己,青绿的缎面袄子,领口上围了一圈雪白的貂皮,没什么不对啊? 她嘴角一歪,冲泰蔼鑫说道:“看什么呢?觉得你娘子太美,乐得冒泡了?” 泰蔼鑫嘿嘿一笑道:“娘子就是很美啊,美得就像一首诗,不过,若是你把鞋子换成红色的就更配了。” 孟岚琥瞅了瞅自己深蓝色的绣鞋,不解地说道:“我这衣服是青绿色的,你让我穿双红鞋子?怎么会更配呢?你到底会不会配色啊?” 泰蔼鑫摇头道:“不是颜色更配,而是与那首诗更配。”说罢就摇头晃脑念了起来。 “鹅鹅鹅,白毛浮绿水……红掌拨青波。”还没念完他人已经蹿了出去,只留下一串哈哈哈随着他的背影远去。 孟岚琥愣了下,再低头看自己的白貂皮、绿袄子,顿时气得插腰跺脚。但她看着泰蔼鑫那跑起来像个竹竿成了精的德行,也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伯府中笑语欢颜,日子顺心,可刚搬出去没多久的老大泰蔼察就感到很有些糟心了。 他本来都赋闲很久了,家里如今也不敢养那么多女人,日子过得颇有些无聊寡淡。谁知今年不知怎么搞的,吏部突然给他发了个任命过来。 有官当本来是个大好事,可泰蔼察如今却高兴不起来。因为这次的官职是云贵府下的一个散州知州。 虽然品级还不错是个五品,可那地方实在算不上好。 在京官眼中,过了长江,尤其是过了湖北,那都算是南夷之地了,而云贵府那个散州还是出了名的难搞。当地土著性子刚烈,前后几任知州都是灰头土脸、求爷爷告奶奶才调离的。 泰蔼察有心不去吧,可他本来就不被上面重视,再来这么一出拒官,恐怕以后是真的要在家里老死了。 而且他还发现,妻子杨惠娥本来早不待见他了,可自打他收到任命后,仿佛竟又对他看重起来。 当初他娶亲时,还是伯府嫡长子,因而娶到了杨伯府家的嫡次女。在泰蔼察看来,这个娘子真是没什么毛病。长相算得上秀美,贤惠知礼,家事打理得也不错。而且家中以前那么多小妾通房,她也没有撒过一次泼,还常常主动让泰蔼察去妾侍房中快活。 因此当他从嫡子身份变成庶子之后,就总觉得在杨惠娥面前少了份底气。到后来,就觉得杨惠娥对他的态度慢慢变了,似乎因为他成了庶子还长期赋闲在家,就渐渐对他嫌弃了起来。 泰蔼察还是很想在杨惠娥面前争口气的,且也希望自己今后能高升几步。因此,最后还是咬牙接了任命,年都没过好,就出发上路了。 他走后,杨惠娥专程跑回娘家,谢过了父母大哥。 她早就烦死泰蔼察了,以前泰蔼察常年在外地任职,她在京中带着儿子虽然常被婆婆刁难,可回到自己房中还是很轻松舒适的。 可自打泰蔼察赋闲之后,这日子就难熬了。之前还有小妾通房勾着这家伙,后来陛下发了个新规后,泰蔼察就没处快活了。 他一没处快活,就把杨惠娥搞得很堵心。杨惠娥忍无可忍,终于使了个阴招。 快被恶心疯了的杨惠娥偷偷跑回娘家,哭诉了一番,求父母大哥等他们出孝后,就想法子把泰蔼察“发配”出去,越远越好…… 作者有话要说:  泰蔼察:娘子以前多贤惠多温柔多体贴啊,一点都不嫉妒我纳妾收通房,实在是太大度了。 杨惠娥:谢谢夸奖,另外,你能不能死远一点? ---------------- 晚上八点继续二更,宝贝们么么哒! 第128章 扭头就走(二更) 在得知泰蔼察赴云贵上任后,孟岚琥想到了之前妯娌间的私房话, 不由坏心眼地笑出了声。 这个新年泰伯府过得非常充实, 而城西孟家的夫妻俩也没闲着。 他们今年因为谢二郎去了外地办事, 所以干脆全家跑到徐家过年去了。 要是一般男人多半会觉得这很不成体统, 怎么能跑到岳家去过年呢?可在孟岚重看来, 只要娘子高兴,孩子高兴,他又不用少胳膊少腿的, 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于是这个新年徐家就格外地热闹。 徐老爷子如今虽然已经不再计较孟岚重骗走了他最得意的孙女(孩子都生俩了, 计较也白搭), 可每次看到这家伙总是隐隐有些气闷。 这次见到这家伙不知死活竟敢上门找虐,于是格外慈祥地拉着孟岚重天天陪他下棋。 可惜,孟岚重虽然看着不像个擅谋算的,但他在计算上说一句天才也不为过。 且经过徐永芝这几年的教导(惩罚), 他于围棋一道已经算得上登堂入室了。 就这样, 连下了三天后,徐老爷子再不提下棋这茬了。 倒是徐老太一边朝孙女挤眼睛, 一边装傻地问道:“老头子, 你这三天下棋输了赢了啊,人家孩子还小, 你可别太欺负人了啊。” 徐老爷子虽然心里憋闷, 可为了在老妻、儿孙面前维持形象,眼珠一转,开口说道:“第一天下棋嘛, 我手下留情就没赢他;第二天看他年纪小,就没有让他输;第三天我想过年嘛,和和气气算了,就说搞个平局吧,结果他还不同意。”说罢,抬头挺胸地出门去了。 他一出门,满屋子人都哄堂大笑起来。只有孟岚重偷偷问徐永芝:“爷爷没说错啊,有啥可笑的?” …… 待到这年的五月过后,泰家小五泰祥斓也许是因为炼骨成效特别好,也许是因为什么地方开了窍,武功与智力以一种极其迅猛的势头增长起来。 几位教导她的师兄都有些担心地找浩能大师询问,小五这是不是有点不正常,难道被他们拔苗助长了吗? 浩能大师则淡定的笑道:“放心,她本就不是常人,自然也无需用常规来衡量,好好教吧,以后你们都会为她骄傲的。” 由于小五这种神速的进步,到了八月泰和仁成亲时,吴敏对付起她来已经感到非常吃力了。 时间就在泰祥斓勤练武功,增长智慧中如水般逝去。 五年光阴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嘉和三十一年的初冬时分。 这一天,一向欢声笑语不断的泰伯府中,伯爷却愁眉苦脸地开口问道:“小五啊,你确定真要参加吗?爹爹实在是不放心啊……” 在伯爷的对面,一位身穿玄色箭袖梅花暗纹练武装的挺拔“男子”点头道:“爹爹放心,此事有陛下亲准,再不会有人敢非议的。” “男子”一开口就破了功,清脆飞扬的女音证明了,这正是泰家的二小姐泰祥斓。 原来,泰祥斓打算参加明年三月举办的武举大比,她身为女子参加这种比赛确实没有先例。 然而这架不住皇上陈鲲今年又与皇后得了个胖闺女,当他亲眼见识了泰祥斓的功力后,再想到自己闺女要是出息的话,当个贤臣猛将也是桩传世佳话啊……因此闺女才三个月就开始为她铺路的彤朝老大一拍桌“准了!” 皇帝都同意了,下面的大臣就算有啥想法,也都识相地憋住了。要知道这五年来,陈鲲可不是光在后宫陪娘娘玩的(当然也没少玩就是了),他一系列刚柔并济的手段下来,把嘉和帝陈鸿因为生性和软而导致的某些弊症给一一扭转了过来。 如今官场上,再难见到大张旗鼓给上司送礼,权贵之间以谁家奢侈为傲的事了。整个国家朝堂都以一种更加健康而平稳的态势在运转着。 而一手打造出这样局面的陈鲲在臣子百姓间的声望更是达到了一个极高的程度,不说一呼百应吧,至少他做出的决定,已经轻易没有大臣敢胡乱开口反对了。什么,拿不出真材实据就敢瞎说?看来你该喝点“茶”去去火了。 大臣们虽然没有旧例可循,但好在泰家这位女英雄也没什么刁钻要求,好说话得很。因此只稍微添减了些规则后,这事就算成了。 一向对孩子开明到有些放养架势的孟岚琥不但不反对闺女参加武举,还得意地说道:“这下子,我算是要靠着闺女青史留名了。本夫人乃我朝第一位女武状元的母亲,孟岚琥是也!” 满屋子人都被她逗得乐不可支,泰蔼鑫看到娘子闺女都拿定了主意,也只得点头同意了。 因还有四、五个月时间,孟岚琥就对如何把自家小五打扮得英姿飒爽、卓尔不群着了迷。她脑子里存的衣服样子都是女装样式,虽然也好看,可很难突出小五那股英气。 最后她跑去骚扰弟妹徐永芝和二婶叶昔迈,三个女将涂涂改改画出了五套满意的女子武装。 小五死鱼眼地看着她娘忙得像只春天的蝴蝶,有些无语地说道:“娘啊,我那天是去比武的,不是去相亲啊!!!” “去,你这臭丫头,如今家里没成亲的可就剩下你和你大哥了,说不定就能趁这机会捞个好的呢?”经验丰富的丈母娘兼婆婆看都不看身后正趴在桌上挠头的闺女。 在这五年时间里,泰伯府家可说是喜事连连,先是二十六年八月二叔成亲,随后窦宝就嫁人……呃不,就娶了董家独女董云云,如今他算是找到一个完整的家了,不但有了老婆孩子,连爹妈都齐整了。 到了二十九年时,泰祥瑶也出嫁了,嫁得正是那个说话就脸红的鞠子冠。这些年来,鞠大爷这锅温水终于把他心上的青蛙给煮熟了…… 不过在泰祥瑶出嫁前几天,一贯都理性淡定的小娘子有天夜里突然紧张兮兮地跑来找娘了。 看着多年前就再没赖着要和自己一起睡过的闺女,突然在此时面色惶恐地跑来,孟岚琥果断地把打着呼噜的泰伯爷踢到了厢房去。然后她搂着自己的大宝贝,温声问道:“瑶瑶别怕,娘在这里呢?说吧,有啥难事?娘给你摆平。” “娘啊,我……我也不知怎么了,我就是越临近出嫁,越有些害怕……我知道子冠会对我好,可我就是忍不住胡思乱想,这几天晚上还老梦到……梦到他变了心……”泰祥瑶有些害臊地说了起来,“娘,你说要是有一天,我发现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时,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扭头就走啊!”孟岚琥拍着闺女的背,不假思索地说道。 “啊?就,就这样?扭头就走,这对他也太好了些吧,扭头就走之后呢?”泰祥瑶被亲娘说的一愣,这个回答可太颠覆她心中孟岚琥的形象了。 “之后?之后……当然是把扭下来的头拿去喂狗啊……”孟岚琥说完,泰祥瑶愣了片刻,“噗哧”一声喷笑而出,接着不可抑止地哈哈大笑起来。 这笑声引得厢房的伯爷凑到门边问:“你们娘俩是不是又背着说我坏话呢?娘子啊,你可给我留点底子吧,啊!” “爹,哈,哈哈,爹啊,你以后可,可千万不敢对娘变心啊,哈哈哈!”泰祥瑶拍床大笑起来。 孟岚琥嘿嘿乐着,摸着闺女的头发,她知道,女儿这只是出嫁前的紧张,并不是真的感情出了问题,只要笑笑就好了。 果然几天后,泰祥瑶和鞠子冠小两口甜甜蜜蜜地回门来看丈母娘了。 家中几个小的都先成亲了,反倒是吴敏与佰子苏迟迟不见动静。 不过孟岚琥也不催他们,强扭的瓜,不甜。 结果去年吴敏竟然跑来找孟岚琥说道:“娘亲,我要嫁人!” “好啊,看中谁了?娘帮你!”孟岚琥当即就撸袖子做出一副山大王要抢人的架势。 吴敏笑得直抖道:“不用抢,他也乐意,就是蒋缨霍了。” “啊呀,是这个小狐狸啊,他心眼可多着呢,你就不怕以后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吗?”孟岚琥坏心眼地说着。 “不会的,娘啊,他说以后家里的钱都归我管,卖掉了钱也归我得,哈哈!”吴敏开心地摇着孟岚琥的胳膊。 “我说那小子这两年怎么老跑咱们府上来呢,我开始还防着他又写了什么歪诗,敢情这小狐狸是盯上了咱家的芦花鸡啊,哈哈哈,哎哟,哈哈,别挠了,不是芦花鸡,不是芦花,是胡瓜,胡瓜,哈哈哈……” 虽然有点担心吴敏这“傻瓜”被小狐狸蒋缨霍吃得死死,可孟岚琥还是开心地把这个大女儿嫁了出去。毕竟这么多年下来,蒋缨霍是个什么人,她知道的清清楚楚,要说可靠可信,那是再没有问题的。 家中女儿都出嫁后,府中只有一个迟迟不愿娶亲的佰子苏,和快满十四岁的练武变态泰祥斓了。 转眼就到了嘉和三十一年的年底,不少官员都忙碌了起来。因为明年又有很多人的任期满了,都要面临重新任命官职的机会了。 这天夜里,一阵急促地拍门声惊醒了泰伯府的门房。 门子揉着眼,开了小门一看,一位官员打扮的男子有些狼狈地站在门外,脸上还带着焦急的神色。 门子眼力已经练出来了,赶紧上前询问:“不知这位老爷,深夜来伯府何事啊?” “我是沈万景,你去禀报伯爷,就说我有要事禀报,关系重大,不可延误。”沈万景低声急促地说道。 门子心头一紧,连忙把人请进来,自己连奔带跑地传信去了。 当泰蔼鑫披着衣服走进前厅时,就见到沈万景心不在焉地看着桌上的茶杯发呆。 “万景?你怎么大半夜跑来了?是回京叙职吗?”泰蔼鑫上前问道。 “伯爷,万景失礼了。”沈万景连忙起身行礼,“只是事关重大,万景不敢耽搁。” 当听完他的一番话后,泰蔼鑫叫来蔡东福道:“安排马车,我们要去宝通禅寺一趟,哦,再找件干净衣服来。” 沈万景换好衣服后,马车也备好了,两人在夜色中,急匆匆朝着宝通禅寺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鞠子冠:岳母,小婿这辈子都不会对瑶瑶变心。(求别教那些恐怖的事情!) 孟岚琥:嗯,看吧…… 第129章 谁儿郎(一更) 话说回京叙职的沈万景深夜急匆匆赶到泰伯府,对泰蔼鑫说出了一件惊人的大事。 原来, 自从九年前沈万景离京到外地赴任起, 他就一直在山西府境内任职。 随着任职时间增长, 山西当地的官员也与他熟悉起来。 然而最近这一年时间, 沈万景察觉到了一些不太对劲的苗头。 首先是他发现山西驻守的防军军纪越来越松弛, 如今已经演变到每逢休沐,常能在一些酒楼看到醉鬼兵士闹事。 而三年前山西靠北部一个散州知州的位置竟然引起了激烈的争夺,可那地方除了临近边境就找不出别的特点了。 而前不久那位三年前争夺散州知州的胜利者在一次告别酒宴上喝高了, 竟然大笑道:“当初花的万两银子很值!” 沈万景凭着在山西九年的人脉, 终于从一位同僚那里打听到了一个字“铁”! 这个字震得他心头发麻, 彤朝早就严令禁止向外族出售任何铁制品了。而如今看样子,那散州知州似乎借着卖铁,发了一笔大财。 不过让沈万景急匆匆回京报信的还是十月底发生的一件事。 那天晚上他因半夜腹泻,不得不深夜派人去请大夫。 结果他的下人在去的路上因为天黑又走得太快, 撞倒了一个行人。 事后下人才发现匆忙间撞碎了人家一块玉牌。下人害怕出事, 就老老实实对沈万景说了,可沈万景接过那碎片细看时, 惊讶的发现那上面的图案分明是边境外黑石/国的皇家标记。 而不久后, 他家就遭了窃贼,除去丢了些散碎银两后, 那块玉牌碎片也不见了。 这事一出, 沈万景就敏锐地发现,似乎有人一直在跟踪自己。 有过丰富判案经历的沈万景不动声色地继续过着以往的日子。直到他任期满了后,回到京城时才赶紧找到值得信任的泰伯爷细说此事。 事关边防, 而京中又一丝风声都没有,泰蔼鑫自然非常重视,因而才连夜带着沈万景赶赴宝通禅寺。 当天晚上只有泰蔼鑫一个人回了伯府,沈万景就留在宝通禅寺中休息一下,明日还有人可能会要见他。 没几日,最近都比较闲的暗卫营就接到了重要的任务,时隔五年,他们再次高手齐出,赶赴山西,调查详情。 嘉和三十一年年底,京城中的人们并不知道,在他们的西北方,正有一个邻国在偷偷擦拭着锋利的兵刃。 春节前,大部分任期已满的官员们收到了新的任命,而泰伯爷如今已经是朝廷正三品的大理寺卿了,对他的安排,陈鲲暂时还没有定案。 新年一过,就是嘉和三十二年了,泰家的嫡长孙泰希樊也已经两岁了。如今这小胖子正是可爱逗人的时候,常常乐得伯爷夫妻俩哈哈大笑不已。 新年过完后,泰蔼鑫就上了折子,请立泰祥博为伯府世子。 折子当天上的,次日就批了下来,这让亲历过压了三代帝王才批下来承爵折子的二叔泰和仁非常感慨。那老大泰蔼察到底是有多讨人嫌,才能被嫌弃到那个地步啊…… 三月,京中热闹非凡,既有文人举子的春闱,又有让人热血沸腾的武举大比,真是好戏连台啊! 如今泰伯府中是没人再参加科举了,可架不住有位女壮士却是要参加武举的。 此时,京中已经有风声传出,据说今年武举会有女子参加。至于参加者的身份,则传得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有说是武林高手世家的,一伸指头就能在石头上戳个窟窿出来。有说是外族蛮人的女子,那里向来崇武,且不拘男女。还有说是哪个权贵家的小姐以为练了两招花拳绣腿就天下第一了,回头搞不好要哭着离开的。 就在一片八卦传言中,三年一度的武举大比开始了。 为了给小五加油,泰伯府这次可谓是倾巢出动。对此,泰蔼鑫还有点担心地问孟岚琥:“当年博哥儿参加春闱时,咱们都是随便糊弄过去的,如今这么重视小五,博哥儿会不会吃味啊?” 孟岚琥微微笑道:“文武之道差别很大的,博哥儿那时候,咱们别添乱就是最大的支持。总不能让我们在春闱考场外,给他加油喝彩吧?可这比武就不同了,咱们场外助威的声气越大,小五就有劲头。所以咱们这不叫偏心眼,而是叫因地制宜。” “娘子言之有理。”一对偏心眼夫妻就此事达成了一致意见。 当泰家人赶到京郊皇家校场时,他们这一大帮子人着实非常惹眼。 没办法,今天来得人确实多了点。从上往下说,先是二叔夫妻俩,还有个在京中女校做教谕的大女儿泰元华。而那位已经嫁人的二女儿泰元梅,则不屑于参加如此不淑女的活动。 然后是泰蔼鑫孟岚琥一家,只见大儿子大儿媳正抱着个两岁的小豆丁,窦宝、董云云夫妻俩还把董家老两口都捎带上了,京中出名的单身汉——佰子苏肩膀上停着老鸟一点红,吴敏与蒋缨霍夫妻正和瑶瑶、鞠子冠小两口说着什么。 此外还有最爱看热闹的孟岚重、徐永芝夫妻俩,外加他们家那对十一岁的龙凤双胞胎孟黎礼与孟黎然。 关门弟子要上场比赛,浩能大师再忙也要抽空过来看看,只是他没在人前出现,只坐在皇上陈鲲旁边的凉棚中,静静观望着。 对于泰祥斓如今武功到了何种程度,大概没人比浩能更清楚了。因此他对这场比赛一点都不担心,他只是出来散散心,顺带看看有没有不长眼的东西敢在今天玩脏东西的。 上一届武举,有位北方的参赛者在近身肉搏中竟然卑鄙地用了暗器,因为事发突然,他的对手险些丧命,当然事后这位不长脑子又卑鄙无耻的玩意被废去了功夫后,关进了大牢之中。 虽然泰祥斓武功已经非常厉害了,可浩能大师仍旧担心她真正的临敌次数太少,万一经验不足中了什么人的阴招,那他这当师父的可要心疼死了。 而此时小五正无奈地任凭自家娘亲、嫂子八手起飞地捯饬着她身上的衣物和发型。 “舅舅,你当初武举的时候也要被打扮的像新郎官一样吗?”泰祥斓看着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孟岚重问道。 “哎呀,你不说我差点忘记了,回头肉搏的时候,你千万小心点啊,你舅舅我当年差点被一个卑鄙小人把裤子都撕光了……哎哟,娘子,我是说真的啊,岳父大人当时在场,他亲眼所见的,不信你回去问他。”孟岚重揉着腰间软肉,委屈地说道。 泰祥斓抬头望天,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啥要来参加武举的。 其实这还真不是小五自己的主意,而是她师父浩能大师提出来的。 大师对小五的期望值可不止一个武功高手这么简单。然而要想走到那个位置上去,有些环节就不能缺少。因此他才鼓动起徒弟要成为这彤朝第一个女状元的。 比赛开始后,观众们很快就被各项赛事吸引了注意力。 随后,陈鲲就发现,渐渐的,人潮就流动了起来。而且这个流动非常有规律,那就是泰家那丫头在哪个地方出现,哪儿的人就出奇得多。 为何呢?因为小五实在太招眼了。 一身特制的装束衬托出了她高挑矫健的身形。且小五的面容有五六分接近她舅舅孟岚重,又继承了父母其余的优点,因此越发显得俊朗出尘。这让各家的女眷们看得简直就迈不动腿。 而吸引男子目光的,则是她干净利落的身手,和与普通女子截然不同的英气蓬勃。 武功高手、俊美英气,也难怪泰祥斓成为全场关注的焦点。 以至于到了后面,只要她一出场,下面就响起一阵欢呼,搞的她的对手都非常郁闷,还没开打气势就低了三分,可恨! 当泰祥斓切瓜砍菜般夺得了头名后,皇帝陛下次亲自宣布了本届大比的状元乃泰家之女泰祥斓! 到此时,还有些人家的小姐拒绝相信如此俊美帅气的儿郎竟然是个女的,这世界实在太无情了…… 只不过泰祥斓得了状元之后,却迟迟没能安排具体的官职,主要是如今官场上全是男子,她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倒还不用太过讲究。可伯爷家的嫡女身份到底不好随便无视。因此陈鲲一时半会也没想到合适的位置。 对此浩能大师倒不着急,在他看来,武神临世,战事必起,等到那一天,陛下肯定会想起这个不但武功高,兵法谋略也样样第一的女状元了。 只是,他真没想到,泰祥斓带兵的日子来得如此之快。 原来最近这段时间,赴山西调查的暗卫们陆续传来了消息。 “外族异动,黑石/国六部内战,如今吞并之势已成。” “边关有官商勾结私贩铁器。” “山西武备废弛,道台与总兵私交甚笃。” …… 一连串消息汇集而来,陈鲲迅速意识到,黑石/国这是想搞事了。而山西这地方恐怕已经烂了…… 要说守土,陈鲲还是很有信心的,山西那块地方的驻军就算全丢了,他也有足够的兵力补充进去。然而正值壮年的陈鲲也有自己的野心,他想做一件几代帝王都想做而没做成的事情——扩疆。 作者有话要说:  浩能大师:山西的官员都烂死了,你们可能都不知道! 板凳:书记,你也穿越了啊! ------------- 晚上八点不见不散~~ 第130章 彼之□□(二更) 虽然皇上想要开疆扩土,可但凡是要发起大规模战争, 就少不了强大财力的支撑。 彤国倒不是没钱打不起仗, 可跟防守比起来, 开疆扩土无疑是一件耗时更长的事情。这种长时间的战争定然会给国家和百姓带来不小的负担, 这是陈鲲不太想看到的事情, 该如何办呢? 这个问题很快就被陈鲲交给了浩能大师,再由大师发动天门的各种人才,大家集思广益, 想想如何给国家增加财富的办法, 且速度还要快点的, 但是前提是不能从百姓口中夺食。 这三个要求一出来,事情可就难办了。如果真有简单的办法,那还不早就干了。 来钱多,速度快, 还不伤民, 听上去就有些不真实。 不过他们没想到,这个问题还真有人给出了答案, 那就是天门的孟岚重师叔……的娘子徐氏! 徐永芝给出的答案也很简单, 就两个字“海运”。 陈鲲看着浩能道:“她就没说说要怎么搞吗?” 大师笑道:“陛下,孟夫人说她虽不曾出海, 但从历年来看, 沿海地区民间船队冒着十去九不回的巨大风险,仍旧频繁出海,私自贩售货物, 可以看出其中利润定然惊人。有歌谣说,海上有金山,百代难搬完。虽说可能夸张了些,然而其中存在惊人利润是无法否认的。” “十去九不回,这风险太大了些啊。”陈鲲皱眉道。 “陛下,此事我倒觉得可以考虑看看,天门中人在广东府认识一位鱼王,这位鱼王每年只出海三次,可每次都能把船队安全地带回来。后来有人传他是大鱼化形,所以才能在海中来去自如,因而称他为鱼王。”浩能大师说道。 “哦,那咱们找到他,不是……”旁边一人兴奋道。 浩能摇摇头,说:“前年,这位鱼王就过世了,只是他一身探查海上气候方向的本事俱传给了人称鱼女的独生女儿。只是出海的人,很多都迷信一条,就是出海的船上不能沾阴气。因此他们都拒绝跟着鱼女继续干下去。鱼女似乎也不想再走她父亲的老路,听说如今只开了家酒馆,倒也过得逍遥自在。” “也是,想她父亲连看家本事都传给她了,家产必定也都留于这个鱼女了,她又何必顶着白眼干那个辛苦活呢?”陈鲲哼笑了声。 “陛下,那孟夫人还说,陛下可以先试着弄个小点的船队在近海转转,试试水。若是我们再把鱼女请来的话,事情应该会比较顺利。”浩能建议道。 “嗯,确实应该如此,只是这事交给何人才好?”陈鲲问道。 浩能大师笑而不语。 两只中老年狐狸此刻心中都已有了人选。 而此时孟岚重正在家里听娘子说海运的事。 “若是能找到有经验的人或者书就好了。”徐永芝有些遗憾地说道。 她之前多方寻找,也没找到有关海运的书籍,只在一些传奇故事中有些零星的记载,且大部分一看就是瞎编出来的。 “娘子别急,回头我去找姐夫问问,他们家翰林多,说不定见过呢。不过若是陛下真的派我们出海的话,肯定也要和姐姐他们提前说一下的。黎礼和黎然两个孩子嘛,就交给他们看顾一下,可好?”孟岚重问道。 徐永芝笑着点头道:“也好,咱们去就行了,孩子就不要去冒这个险了。” 第二天,孟岚重上泰伯府找书,因伯爷还没回来,他就先去找姐姐说了下可能会出海的事情。 谁知,他姐听完后,竟然瞪大双眼说了句“我就知道!”然后转身就朝她的小书房跑去。 孟岚重被他姐搞得一头雾水,只好挠着耳朵在房间里傻等。 片刻后,孟岚琥抱着一个扁扁的木匣子,小跑着过来了。 她满眼冒光地说道:“这可是我藏了好久的宝贝,你回去给永芝看看,她肯定喜欢。” 原来,自从弟弟与徐永芝成亲后,孟岚琥就开始不断地回忆上辈子看过的徐永芝传记。 那本传记对徐永芝屡次出海的经历都记载得非常详细,文后还附有一张比较简单的海图。 孟岚琥总觉得虽然这辈子仙女结婚嫁人了,可说不定哪天她就开着船跑了。为了弟弟能把仙女娘子追回来,她这个做姐姐的,最好还是提前做点准备…… 因此,今日孟岚琥乍一听到徐永芝在找出海的书籍,而弟弟很可能不久后就要出海的事情后,立刻就想到了自己已经“做旧”处理过的那本传记残本。 之所以是个残本,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孟岚琥也不知道自己下辈子还能用上这书,所以当初也没能全背下来。 就现在这种程度都还是因为她打心眼里崇拜徐永芝,反复读过她的传记所以才能记得这么多呢。 当徐永芝打开相公带回来的那个木匣子时,很快就被里面那本破旧的书籍给吸引住了。 这竟然是一本珍贵的前朝文人所著的海上游记。书中详细记载了著书者曾因被人迫害,不得不避居海外,谁知他跟随船队出海时遇到了海难,从而在海上漂流了数年之久,其间,船队途径了多个国家,最后终于又回到了中土的传奇经历。 让徐永芝忍不住惊呼的是,书里面竟然还有一张海图残片,再对比着文中内容来看,可信度非常之高。 这位文人用词简洁,对各地的介绍也非常丰富。如果不是真的亲历过这些事情,那只能说明他有丰富的想象力,且逻辑性很强。 看完之后,由于书籍破旧不堪,且有些页数还出现了错误,因此徐永芝就认真地誊抄修订了一份。 这份修订本随后就被送到了浩能大师的案前,天门弟子在沿海地区询问过那些出海幸存者后,确认了这份传记的真实性至少有六成以上。 这就非常难能可贵了,有了这本书和那张海图,再加上鱼女,出海的安全性就大大提高了。 而为了方便与鱼女沟通交流,陈鲲和浩能已经初步商议好了,这次就由孟岚重与徐永芝夫妻俩再加上鱼女,带队出海。 因为此事不宜过早被人知晓,所以这次出海就由天门一力承办,朝中其他官员几乎无人知晓,当然皇帝也会在暗中给予各种支持就是了。 就在天门为出海之事全力运转、多方筹划之时,泰、孟两家都在为出海的事争执不下。 孟岚重那两个宝贝疙瘩不知道从哪儿偷听到父母要丢下他们自己到海上玩的消息。都已经十一岁的半大少年少女了,却三十六计外加耍赖装哭各种招式齐出,就为了能让爹娘带上他们两个小可怜。 而泰蔼鑫家,则完全是孟岚琥心痒痒了。 上辈子她就非常羡慕能四处游览、乘风破浪的徐永芝。这辈子本以为仙女可能都不出去得瑟了,因此也就没多想这事。 谁知,前些时弟弟竟跑来告诉他,仙女不但要出去浪,还要带着相公一起去,这一下就让孟岚琥羡慕惨了。 不行,老娘也要去! 别人都觉得出海生死难料,可孟岚琥对徐永芝那是很有信心的。 上辈子那么克难的条件下,人家都能在海上安全来去了几十年。这辈子不但有皇家和天门的全力支持,而且还提前就看过传记了,没可能一出海就光荣牺牲吧。 因此,在孟大王看来,这趟出海铁定安全! 于是她就开始一天三顿的找泰伯爷歪缠。 “相公,我也好想去,咱们也去吧,反正孩子们都大了,眼前也没啥急事了,你就带我去吧!”孟岚琥罕见地大白天就拉着某人撒娇。 泰蔼鑫无奈地搂着娘子道:“老实说,我连重弟两口子都不想让他们去,这事危险极大。广东那里的渔民都说出海是十去九不回的事,咱们想玩的话,就在陆地上玩,好吗?” “不好!你平日那么忙,要你带我出去玩,哪儿有什么借口啊?!这次就不一样了,咱们可以说是帮着皇帝出海打探路线,不但能干正事,还能跟弟弟弟妹一起出门玩,多好啊。你说的十去九不回那是驾着小破船,没头没脑的出海瞎转的,可咱们不一样,不但有海图还有沿路的详细介绍,还有一个鱼王的女儿跟着一起去。那个鱼女有一身好本事,在海上从不迷路且还善识气象,简直就是万事俱备只欠我俩了。去吧,好嘛,去吧去吧去吧!”孟岚琥也不嫌膈应人,老夫老妻几十年了,还能撒起娇来。 最后也不知是孟大王的言语说服了泰蔼鑫,还是她的撒娇神功打败了伯爷的理智,泰蔼鑫终于厚着脸皮找陛下要官去了。 他先上了一道密折,向陈鲲请求自愿参加这次出海行动。如果路经他国,则会考察当地实情,甚至提前定立一些对双方都有利的盟约。 陈鲲思索片刻后,觉得不错,若是随行有可靠的高级官员,确实能够更及时更有效地与别国交流。 于是,次日,朝会结束后,泰蔼鑫就被宣进了陈鲲的御书房。 “泰爱卿,怎么会想着要出海啊?”陈鲲问道,他确实有些疑惑,这头一次出去探路可并不是什么好差事,也得亏孟岚重夫妻俩不是普通人,他才好意思把人家两口子都派出去。但是这瘦书生一般的泰伯爷也想去,就有些不太正常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孟岚琥:公费情侣海上五月游,这是我为国家开疆扩土应尽的职责,不用谢! 泰蔼鑫:嗯,出发前要把遗书写一下,哦,对,让娘子把她的那份也写了…… 第131章 出海(一更) 话说御书房中,陈鲲好奇地问泰蔼鑫为何会主动要求参加这次出海。伯爷也没想用那些光面堂皇、为国出力的话遮掩, 开口道:“本来微臣是没想过这事的, 可拙荆却非常羡慕她弟弟两口子, 因而苦求多日。微臣想着家中孩子都已长大成家, 手上公务也基本能让少卿先代劳一阵。这一生若能陪着老妻疯上一次, 也挺有意思,这才厚颜向陛下提了请求,还请陛下不要见怪。” 陈鲲早就听浩能大师说过几次, 这泰伯爷的内人是个奇女子, 如今再听泰蔼鑫亲口言明出海的原委后, 对这位孟氏的评价就又高了一分,果然与寻常妇人完全不同! “老实说,泰爱卿啊,朕非常羡慕你。一想到朕有一日也能放下诸事, 带着娘娘一同去海上冒险, 就有些看不下去眼前这无休无止的折子了,唉……难矣。”陈鲲摇摇头, 在泰蔼鑫的折子上签了批语。 于是, 第二日朝会上,大理寺卿泰蔼鑫就被陛下任命为钦差, 要去沿海巡查民情。 不知情的官员想着泰伯爷那大理寺卿的职位, 不由猜测到,莫非广东那边发生了什么大冤案不成。也有人连夜给广东的家人发信,要他们收敛起来, 别惹到钦差面前去,那位大理寺卿这些年来可没少抓高官显贵。 除了任命泰蔼鑫为钦差外,陛下还给今科的武状元泰祥斓找到个好活,以正四品銮仪卫云麾使的身份带领护卫队,护送钦差出行。 这下泰家要出海的又多了个人出来,于是府中就更加忙碌了。 当泰蔼鑫提前告诉了二叔,他们三人的真正去向后,没想到第二天二叔两口子竟然也跑来说想要一起出海去。 “蔼鑫,你知道,我这辈子前半生满心仇恨却一事无成,这后半生,我想过得有点意义。”泰和仁已经把他之前的经历都告诉了叶昔迈,此刻都是自己人,说话也就没什么避讳了。 叶昔迈在一旁微笑道:“琥儿知道,我们女人能有这么一次机会实在难得,哪怕把性命搭上去,也绝不能错过。” 泰伯爷见此,还有何话可说,叹了口气,说道:“这次出海,前途未卜,我就实说吧,我已经把遗书写好了,二叔二婶最好也安排一下。能顺利回来当然最好,万一,咱们也别给孩子们留个烂摊子。” 其余三人还真听进去了,回去各自安排……后事…… 因此,伯府中的小辈们,就看到非常诡异的一幕,父母拿着彼此的遗书,言笑晏晏…… “诶?你真把所有铜板都分好了?”孟岚琥问道。 “那是,我按人头平分的,谁也不多谁也不少,给你也留了一份,对了,回头给我弄十个小木箱啊,我那儿就一个大箱子,用布袋装着好没档次的感觉。”泰伯爷叮嘱道。 孟岚琥笑着连连点头。 “哟,没想到你的小金库很丰富嘛,娘子……”泰伯爷朝着孟岚琥挤眼睛。 “诶?怎么还有谁也不分的东西,这梳妆盒里装了什么宝贝?还要给你陪葬的?”看到孟岚琥遗书上一项奇怪的安排后,伯爷好奇心大发地问道。 孟岚琥轻抚他的狗头,笑而不语。 半个月后,天门弟子从广东把鱼女请来了。 陈鲲带着皇后亲自在后宫见了她,见完之后,陈鲲去洗了好一会眼睛…… 无他,这位鱼女真是名副其实。 看她面相,让人自然而然就会想到大鱼…… 她的嘴不但大,且唇厚,而且整个嘴部朝前突起,两眼又圆又大,还分得极开,鼻子却非常小而且塌,两个小鼻孔一张一翕,看得皇帝陛下有些头晕…… 倒是鱼女的身材非常……火辣,丰/乳纤腰大长腿,不看脸的话,绝对是位尤物佳人。 待鱼女走后,陈鲲认真地对皇后谢皓余说:“我现在真的相信她父亲是大鱼化形了!” 鱼女本名叫俞明珠,她跟着内侍离开皇后寝宫后,吧嗒了下嘴说道:“没想到陛下和娘娘这么好看,要是我爹活着,肯定会嫉妒得三天吃不下饭。” 内侍在一帮偷偷擦汗,他想训斥两句,又怕这个鱼精一开口把自己给吞了下去,瞧那张大嘴吧,真是要命! 当泰蔼鑫统计好最后要出海的人员名单后,不由笑了起来。 原来泰祥斓带领的护卫队中,绝大部分都是熟人。 六年时间过去,暗卫营中不少英雄好汉也到了退役的年龄,他们中有些进了教练班,有些到外地去做轻松一些的工作。而这次出海的命令下来后,一些曾在伯府中趴了快两年的家伙们就纷纷申请参加。 都是孤儿出身的家伙们,特别喜欢泰伯府那种鸡飞狗跳欢乐祥和的气氛,而且出海这么好玩的事情,恐怕一辈子也就能碰上一遭啊,自然是要参合参合的。 除了暗卫,天门也派出高手加入了护卫队,这其实是浩能大师的私心——武神虽然牛掰,可她应该是陆武神啊,如今要到海上跑,可千万别给我淹了啊…… 出海前要做的事情很多,鱼女见过泰蔼鑫后,啧啧了两声道:“我有三个要求,第一,咱们要到金陵去,那里能出海,弄了船,你们这些人都到船上去呆着,什么时候不晕船了,什么时候下来。第二,赶紧弄船,现在的船都不能走太远,只有改装了以后才行,这个我知道谁会,我把人告诉你们,你们去把出海的船弄出来,如果只在近海走的话,应该不会太费时间。第三,水手都要我点头了才能上船。” 鱼女不开口,让人有些不敢直视,可等到她一开口,你就会很自然地无视她的样貌,且专心听她讲。 孟岚琥感觉尤其明显,当鱼女在说话时,她感觉自己练润草功练出来的内力仿佛得到了一丝丝的滋润。 鱼女说完就开始认真查看面前这些官老爷官夫人,她心中忍不住嘀咕:“啧啧,怎么都长那么好看,羡慕死老娘了!” 就这样,天门弟子忙着联系人改造海船,鱼女则提前到金陵去挑选水手,而泰蔼鑫一帮人包括护卫队在收拾好行李后,就离开了京城,赶奔金陵而去。 两个月后,嘉和三十二年五月,大家终于都克服了晕船的问题,而他们的海船也改造完成了。 因为传记中提到过,海上最缺的食物并不是肉类,而是蔬菜,并提出了可以多带干菜、豆子和腌菜来解决问题。所以这段时间里,泰府与孟府都在四处收集这些东西,还好送货的车队没耽误时间,及时把这些都送到了金陵装船。 当最后装船时,鱼女本来还以为这些老爷夫人会带好多“废物”的,谁知道,竟然也就只比她本人稍微多了几件内衣罢了。见此,她才开始对这次出海产生了点兴趣。 休整了一下,六月初一这天,在少数知情的家人、朋友送行下,十二艘特别改造后的海船载着泰蔼鑫等人,缓缓驶离了刘家港。 知道泰蔼鑫这次出行内情的,除了天门的人外,还是有个别官员的。他们中有的人佩服泰伯爷不顾安危、心怀家国,也有人认为这是泰蔼鑫想借此立功,以图快速高升,故而觉得这位伯爷对权势看得太重,都到了以命相博的程度了。 不管京中某些人到底是如何看到自己的,泰伯爷此刻只觉得心旷神怡,没有白来这人世走上一遭。 他们起航这天的天气非常好(鱼女撇嘴,老娘能错得了吗?),半日时间后,陆地早就已经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无边无垠、蓝色深邃的海水。 就在大家看得有点无聊之时,一群大鱼从船的两侧经过。 鱼女看了,笑道:“咱们这趟应该运气不错,出航就遇到智叟相送,大吉大利。” “智叟?”终于赖上了船的孟黎礼、孟黎然兄妹俩异口同声地问道。 鱼女点头道:“没错,智叟是海里最聪明的大鱼,他们和人没什么两样,也有自己的家族,自己的地盘,也有爱人和仇人。但是,他们对人大多数时候很友好,我就见过几个落水后被智叟顶回岸边的渔民,所以,出海的人,绝不会捕猎智叟,就算不小心网到了,也会好好送回海中的。” “哇,快看!”黎然拍手欢呼道。 原来那群黑背白肚皮、满脸笑模样的智叟竟然开始追逐着跃出水面。那光滑流畅的鱼身滑入水面时,溅起一片白色的浪花。 阳光下,十二艘大船向北而行。 出发前,就路线问题,大家讨论过几次,最后结合残本和鱼女的经验,确定了先向北行,绕一圈后,再向彤国的胶州进发,到达胶州后,会在处理一些事情的同时,休整一段时间,然后再次向南航行。 海上有鱼女相助,还算比较太平,航行到第十天,果然见到了残本中记载的群岛。 泰蔼鑫在询问过鱼女的意见后,决定上岛休整半天。 残本中提到过,这岛上并没见到人烟,倒是有几种特产,推荐带上。 不过泰蔼鑫没有放松警惕,他让护卫队分两组先下船查看。 千寻踪和黄柒柒各带一组人马下去转了一圈,回来禀报,没有见到有人出没的痕迹。 这样,大家才欢呼着登上了那个据说盛产美味果子的大岛。 作者有话要说: 鱼女:唉,难怪当年花楼的娘亲抱着我找爹的时候,爹二话没说就把我认了呢。就瞅我俩这一模一样的大鱼头吧……要是人家继承了娘亲的美貌就好了,爹这个臭老头自己丑了一辈子,还要给我留个永久的怀念,哎,没人陪着一起丑还怪孤单的…… -------- 晚上八点继续二更,大家节日快乐,么么哒! 第132章 强壮的泰伯爷(二更) 因为水果不易保存,所以这次出海船队并没有携带多少。故而比起什么野香豚、海鲜之类的肉食, 这群人都抄起工具直奔那些果实累累的树木去了。 树太高, 有轻功。 皮太厚, 有武功。 一群人兵分几路, 如强盗进了村般, 大捞了一笔。 晚上,大家在海滩边燃起了篝火,烤了十来只野香豚并一大堆五花八门的海鲜, 再就着鲜甜的果子, 个个吃得肚滚溜圆。 这半个多月的船上相处, 让大家都熟悉了起来。 以前在大家心目中不苟言笑、高高在上的老爷夫人们,实际上和普通夫妻也没什么两样。 因此吃多了的鱼女,突然站起身来,只见她一手端着半个椰果, 一手抓着块烤肉, 放声唱了起来。 鱼女这歌是用广东当地的方言唱的,孟岚琥听得不是太明白。然而鱼女的歌声却非常悠扬, 听得人心神皆醉、疲乏尽消。 孟岚琥闭着眼, 吹着海风,听鱼女唱歌。虽然人越来越轻松, 可神智却越来越清醒。忽然她心中一动, 这些年一直原地踏步的润草功此时此刻竟然突破了! 孟岚琥睁开眼,微微运转内力,惊讶地发现, 以前只能看见出现在头部的雾状罩子,如今竟然又多出了一个。 这次是在人的胸腹前浮现的一个葫芦状的雾团。 孟岚琥不动声色地挨个把大家看了一遍后发现,罩子最明显的竟然是她闺女——此时正背对着大家,保持警戒的泰祥斓。其次,是她弟弟孟岚重,暗卫中也有几个颜色比较清晰的,但是他们雾团的葫芦形状都有些不规则的缺口。 接下来就是孟岚琥本人,跟她很接近的是孟岚重的双胞胎儿女孟黎礼与孟黎然,然后就是泰蔼鑫泰伯爷了。 而且奇异的是,每个人头部的雾团与身体上的雾团颜色深浅还不一致。 比如,头部雾团最清晰的是孟岚琥,其次是徐永芝,再次是叶昔迈和泰蔼鑫,然后竟然是鱼女,可她们五人的身体雾团却都没能排进前五。 晚上睡觉时,孟岚琥把自己的新发现告诉了同样练了润草经的泰蔼鑫。 泰伯爷琢磨了半天后说:“咱们是不是能这样理解,头部的雾团是代表智力、神魂之类东西的强大程度,而身体的雾团则是代表肉体或者武力之类东西的强大程度?” “那咱俩的武力程度比那些护卫还高,是不是有些不正常?”孟岚琥觉得有点不对。 “嗯,咱俩练了润草经,属于内部自己人,可能有加分?哈哈哈!”说到这,连泰蔼鑫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孟岚琥抿嘴乐了会,说:“也许是个综合的结果,头部是智力和神魂合在一起的强度,身体是健康和武功合在一起的,咱俩虽然武功……一般,可是因为练了润草经的缘故就比一般人都要健康?” 泰蔼鑫点点头道:“娘子言之有理,那咱们回去后,就让大家都练起来吧,我说娘子这些年下来,怎么越变越好看了呢?” “哦?你之前不是说,那是因为你对我越来越迷恋的缘故吗?”孟大王伸手掐住了某人的软肉,磨着牙说道。 夫妻二人在船上多日不敢做点什么,今天却自然而然地搂在了一起…… 微微摇晃的船身掩盖了夜色中的某些动静,也为一对老夫老妻提供了不太寻常的乐趣。 次日,精神焕发的泰大人出了房间,就招呼大家准备出发。 昨日身手不错的护卫队已经采回了大量水果,那味道鲜美、肉质弹牙的野香豚也被抓了几十头活的,送到了船上。 于是,大家振作精神,收起船锚,继续前行了。 四天后,他们看到了残本中记载的地平线。 这是两座彼此相连,且面积非常大的岛屿,岛上有土著居住,大部分比较友善。 泰蔼鑫他们把落脚点选在了一个小渔村。 这里是残本中提到,最适合停泊船只的地方。 当他们的船队刚一出现,那渔村里就响起了一片呼喊声。不多时,几十个皮肤黝黑的村民就跑到海边来看热闹了。 孟岚琥看到这些人都不算健壮,而且个子很矮,身上的衣服也非常简陋,都看不出是什么做的。 按之前商议过的,泰祥斓护着父亲,孟岚重护着徐永芝,四个人上前说话。 泰蔼鑫四人听村民唧唧哇哇说了一阵,都没听出这是哪儿的方言,好在有些事情,就算语言不通,也能表达。 泰蔼鑫在人群中找到一位年纪最长,衣物最齐整的老者,这位老者显然是村里的头领人物,其他人都在他身后簇拥着。 泰伯爷从女儿手里取过一个竹篮,篮子中放着一匹最便宜的原色粗麻布和大小三个粗瓷碗。 那老者接过篮子看了,脸上顿时露出了笑意。 泰蔼鑫伸手指向自己的大船,又朝岸边指了指。 老者眨了眨眼睛,忽然明白过来,对方这是表示想把船停在他们村子边上,而这些礼品算是停靠的答谢。因此连连点头,并且回头呼喝了几句。 他身后的人听到老者呼喝后,有几个人迅速转身朝村里跑去,而老者则笑着向泰蔼鑫四人示意,跟他到村里去。 泰祥斓见状,转头朝护卫队做了个手势,就见船上又下来四个人,都是近身搏杀的高手。 就这样,泰伯爷八人受到了渔村的热情招待,吃了顿原汁原味的海鲜晚宴。 回到船上后,泰蔼鑫对大家说:“刚才已经问过了,从这个渔村向北确实有个更大的村落,而残本中提到的……咳咳,应该就在那个村子北面的山谷中。” 此时,徐永芝也开口说道:“我建议在这里停留几天,一个是观察他们的生活习惯,再一个我能多学一些他们的语言。” 原来,就在之前晚宴的那段时间,徐永芝已经学会了几句简单用语,并弄懂了部分常用物品的称呼。 为了后面行程的顺利,她的这个提议得到了一致同意。 于是接下来三天,徐永芝、叶昔迈和泰蔼鑫等脑子好使的家伙,白天就与渔村中的人不停交谈,晚上则凑到一起,分享白天学到的新词汇。 这帮脑力开了挂的人三天下来成果显著,已经能与渔村中的人进行一些非常简单的对话了,如果结合手势表情,有些复杂点的意思也能传达了。 第五天,泰蔼鑫留下了大部分水手和一半护卫看守船只,其余人就跟着他们前往北部更大的村落了。 当他们离开时,又送了个篮子给渔村的村长。 这个村长是泰蔼鑫他们给的称呼,其实他们不知道,这位老者正确的称呼应该是咸鱼王。因为每到冬季,他们村,哦不,他们国就会举全国之力腌制咸鱼,然后用这些咸鱼去与其他国交换物资。 泰蔼鑫等人走了一天时间,就看到了那个更大的村落。 当他们到达时,村子里似乎正在搞什么庆典活动,泰蔼鑫还是先派了个探路小队过去看看情况。 因为双岛(残本上对该地起的名字)语说得最好的就是徐永芝,所以探路小队就由孟岚重夫妻俩再加上醉空空和泪包四人组成。 小半个时辰后,四个人带着笑容回来了。 孟岚重嘿嘿乐着说道:“今儿咱们赶巧了,这个村子村长的女儿在搞比武招亲……” “什么比武招亲啊,”徐永芝戳了他一下,道:“是个比赛,赢的人就能娶村长女儿,听说要比三场呢。” 泰蔼鑫听了也觉得好笑,他开口道:“咱们今后恐怕要和这个村子打不少交道,这样,千寻踪你带十个人先去找那个山谷,找到后就回村子来与我们汇合。我们其他人就到这里来和村长打个招呼,顺便给他女儿送点新婚贺礼。” 大家听“钦差”大人的吩咐,兵分两路,各自出发了。 当泰蔼鑫等人一出现在村子大门附近时,就立刻引起了村民们的注意。 与上一个渔村不同,这个村子显然更完善先进一些,在村落居住区周围有整齐的篱笆或围墙,附近都是整齐的农田。 大概是气候温暖湿润的缘故,八月不到,这里就已经是一片丰收的景象了。 不像渔村那样乱糟糟一窝人跑出来看热闹那样,北方大村里最先出来的是十个明显要比普通村名健壮不少的男子,虽然他们和孟岚琥身边的护卫比起来依然显得偏矮偏瘦,可在他们本地人中已经算是很强壮的男子了。 领头人也看出了,泰蔼鑫等人衣饰华丽(彤朝的普通衣物罢了),高大强壮(泰伯爷终于在这里找到自信了),就连长相也与他们截然不同。 得亏徐永芝、叶昔迈和泰蔼鑫学了一些双岛语,几个人连说带比划,又送了一篮子礼物后,那边几个村巡逻队模样的人,才大概明白了泰蔼鑫一行人的来意——是来恭贺王的女儿即将成婚的。 当他们禀报上去后,仙稻王非常高兴。竟然有远方的使者,坐船来恭贺他女儿的喜事,这是多么荣耀的大事啊。 于是,仙稻王开心地向大家宣布了这一消息,然后命人赶紧将远方的使者请到王殿来。 当泰蔼鑫一行人被请到了村子中央的大草棚内时,仙稻王和所有大臣都惊呆了。 这,这莫不是神国派来的使者吧! 作者有话要说: 泰伯爷对双岛感觉不错,当地土著都很友善,而且这里有个重要的东西等着他们,还有就是……面对这些矮矮瘦瘦的双岛人,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自己强壮得不像话! ------------- 端午节板凳回家看爸妈,所以看评论回留言的时间就集中在晚上睡前了,嗯,给大家一个晚安吻,么么哒!(诶?是不是睡得太早了点……) 第133章 泰大人回程(一更) 见到这些村民震惊的表情后,泰大人心中有些得瑟, 面上却淡然地微笑着, 他刚准备开口说话, 就听“哗啦啦”一阵响, 这些黝黑的双岛村民竟然都齐齐趴在了地上…… 孟岚琥等人都被吓了一跳, 可还没等他们做出反应,就看村民中最胖的那个老小子哆嗦着朝她们中的一人磕起头来,接着所有人都跟着磕了起来。 大家扭头查看是什么人让这些双岛上的村民如此敬畏时, 无语地发现, 竟然是那位神似胖头鱼的海中明珠——鱼女! 包括鱼女自己在内, 所有人都有些摸不清头脑时,一位老者颤颤巍巍地从内室出来,她将手中捧着的一尊木雕恭敬地放到了鱼女面前。 大家这才发现,那木雕活脱脱就是鱼女化身……一个鱼头人身的“美人”雕像。 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沟通之后, 孟岚琥一行人搭着鱼女的香边, 被以上宾上宾上上宾的等级款待了起来。 然而当孟岚琥兴致勃勃地去参观村长女儿选亲大赛时惊讶地发现,第一天比的竟然是割稻…… 据说这是力量与速度的较量, 只有真的猛士才能获胜。 第二天是智力与灵巧的比试——稻谷脱粒。 第三天是耐力与细心的较量——翻晒与装筐。 三天下来, 孟岚琥算是明白了,村长这是想给女儿找个种庄稼的好把式。 然而就在泰蔼鑫一行人以为, 村长家的喜事快要定下来时, 竟然被告知今年没有合适的人选,明年再比! 看着全村被忽悠着拼死拼活白干了三天农活的傻劳力们,孟岚琥差点没笑破肚子。 妈呀, 这老村长太鸡贼了! 而此时,已经跟徐永芝混熟了的一个小丫头悄悄对他们说道:“王有三个女儿,已经连续办了十三年选亲大赛了,这是他最后一个女儿,估计还要多办几年才会真的嫁人。” 当然,这话被徐永芝翻译过后,就变成了“村长家有三个姑娘,已经连续选了十三年的亲事了,这最后一个姑娘想要成亲的话,恐怕还要多等两年。” 被老村长的智慧深深地折服的众人都不禁乐了起来。 此时出去寻找山谷的千寻踪等人也回来了。 于是泰蔼鑫就向“村长”(仙稻王)说要去附近游览一番,村长还热情地询问是否需要护卫时,孟岚重就一把举起了村中央的大石块,并轻松地抛了两下后,才若无其事地把石块放回原位。 孟岚重这一手惊呆了仙稻国的君臣百姓,他们越发笃定,这些使者定然是从神国来的,不但与他们的女神长得一样,还拥有凡人无法企及的神力! 说好了十天之内还要回来后,泰蔼鑫等人终于摆脱了热情的仙稻国众人。 他们向北走了半天时间,到达一片树林前,千寻踪就示意大家到了。 众人举目四望,除了树林就不见别的东西了。 这时候,千寻踪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然后林中就由远及近地响起了一串回应之声。 然后就看到黄柒柒从树林中蹿出来,笑着对大家说道:“怎么才来啊,我们守得都要流口水了呢。” 原来在残本中提到,在这个双岛的北部村旁边,有一处山谷,山谷中有优质的露天银矿,其纯度之高,几乎随便加工下就能得到银块。 而黄柒柒他们找到山谷时确实是惊呆了,虽然不少矿石都是黑乎乎的,可也有大量闪着银光的碎块充斥着整个山谷。 也得亏这山谷入口非常隐蔽,是在密林的深处。否则,就算不知道这些银矿的价值,就冲这些美丽的闪光,也会被当地人大量挖掘的。 泰蔼鑫看到这满坑满谷的银子,心情也是格外兴奋。 “很好!太好了!来来来,下面,我们要赶紧进行下一步行动了。”泰蔼鑫搓着双手说道。 留下了足够的人手看守银矿后,泰蔼鑫他们返回了仙稻国。 他向“村长”提出,看中了附近的一处山林,想要买下来给自己修个院子。 而仙稻王听到,能用一块没屁用的树林换来众多的稀罕好东西后,自然是乐不可支地同意了。 为了保险,泰伯爷还弄了个合约出来,双方都签字(按手印)保证不会毁约后,就愉快地吃了顿晚餐。 随后接到消息的水手就在赶回来的暗卫指引下,挑着一些粗布瓷碗送到仙稻王那个村子里去了。 送完货后,水手们就直接到树林中的山谷处挑银子回家了。 这些银子是徐永芝和叶昔迈联手做了个简易的炼制炉后,去掉了大部分杂质炼成的粗银。 当然运走时,外面都是糊着泥巴的。而他们这种挑着泥巴块回去的行为则被仙稻国的大巫解释为神国要建新的神岛,所以就到最虔诚的子民那里取一些泥土回去,之后神岛修好后,还会挑选最最虔诚的子民前去享福…… 不得不说,论忽悠人,还是专业人办专业事。瞧这前后逻辑多么通顺,最关键的是,忽悠的结果还会大幅度增强大巫的影响力。 泰蔼鑫他们出发时,本就有四艘船是空着的,就为着这个残本上记载的露天富银矿。 如今找到地方了,于是泰钦差就下令把所有船上的东西匀了匀,然后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尽量多的装上银块。 两个月后,密林前多了一座鱼女的雕像,而装满了银块的十二艘大船也缓缓驶离了双岛。 再往前行驶,泰伯爷就每次只派出两艘船前去探查情况、补充物资,其余船只则在近海下锚等待。 这天中午,鱼女突然疾奔而来,她冲进泰蔼鑫的房间,快速说道:“快,有风暴要来,只有不到一个时辰时间,让大家都赶紧的,向前面那个岛航行,我们要赶在变天前找到一个安全的避风港。” 泰蔼鑫不敢耽搁,立刻让旗手给其他船只发令,随后众人一起升帆转舵,朝远处一个小黑点驶去。 当暴雨来临时,十二艘大船终于停进了一处避风港中。大家都累得瘫倒在地,看着不远处的海面笼罩在布幔一般浓厚的暴雨中,不时还有闪电自天而降时,那股逃出生天的庆幸感就愈发强烈了起来。 此时此刻,孟岚琥也意识到自己出发前实在想得过于天真了。 若是真的因为自己的狂妄而让一大家子这么多人都葬身大海,孩子们和其他亲人该如何心痛啊…… 想到这里,孟岚琥心中涌起了愧疚,而她身旁的泰蔼鑫则伸手搂住了微微有些发抖的娘子,低声道:“别害怕也别后悔,不管去哪儿,我们都在一起。能出来这一趟真得很值,想想回去后,咱们一辈子的牛都吹不完了,嘿嘿。” 孟岚琥靠在泰蔼鑫怀里摇头道:“不是后悔,也不是害怕,我能为自己的决定负责,可我担心自己那份欣喜雀跃会不会误导了别人,像二叔二婶,让他们误以为不会出事,才执意要跟着一起来的。” “嘿,二叔他们可是长辈呢,你都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难道他们还要去找爷爷奶奶告状吗?”泰伯爷安抚着娘子的情绪。 这时候房间外传来小五的声音:“爹娘,你们如何?” 泰蔼鑫开门把小五放进来,抢着问道:“大家情况如何?” “都挺正常,只有八号船上刚才颠簸时丢了一箱瓷器。”泰祥斓汇报道。 “嗯,算不上大事,你也要小心点,别老是在几艘船之间跳来跳去,有舢板走舢板。”伯爷夫妻俩叮嘱了女儿几句就放她做事去了。 一夜过后,大海恢复了平静。而泰蔼鑫等人也决定既然都到这小岛边上了,自然也是要上去看看光景的。 于是照例还是黄柒柒等人先下船查看,其他人继续等待。 这回,护卫队回来得慢了点,但是当他们出现时,身后竟然跟了几只胖乎乎一拱一拱的海狗。 “大人,这岛上没有发现人烟,不过卑职等在岛的东侧发现了一大片品质极高的巨型珊瑚,呃……还有这几个玩意,一点也不怕人,我觉得有趣就带过来给大人看看”黄柒柒朝身后圆滚滚的海狗看去。 “哦?这有些像之前看过的智叟……”泰蔼鑫也盯着那三个圆胖子研究。 鱼女走过来,看了看,说道:“嗨,咱们那儿也有,海狗!不过就是长得没这个大,也没这么傻,哈哈哈!” 那几只海狗看到鱼女大笑,仿佛听到号令一般,也都伸脖子甩脑袋地“哦哦”叫了起来。 鱼女被它们一吵也笑不下去了,她眼珠在周围男子身上扫了遍后,偷偷凑到孟岚琥耳边说:“这玩意身上有个宝,专治男子阳痿,就算没病吃了也能壮阳,嘿嘿嘿……” 孟岚琥被她笑得身上发毛,呵呵干笑了两声也不吭声。 众人于是下了船,先去看那片巨型珊瑚。 到了地方以后,大家都不由倒吸一口气地赞到:“实在是太美丽了。” 这片海滩几乎就是一片红色的海洋。从看不见深浅的海底一直延伸到海岸上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珊瑚尸骸。 岸上的这些应该是这片珊瑚群繁衍了无数年后将死去的珊瑚骨骼挤到了陆地上,而活着的珊瑚虫则继续在这片海域繁衍生息。 作者有话要说:  仙稻王:可惜没把神国使者留下来一个,哎,都怪三丫头不争气。要是我年轻几岁,说不定还能迷倒几个女使者…… ———————— 晚上八点继续二更,大家么么哒! 第134章 财了(二更) “这么红的大珊瑚可真没见过啊!”孟岚琥两辈子都没见过红得如此美丽又如此巨大的珊瑚,她转头对泰蔼鑫说道:“咱们挑一些品相好, 或者造型独特的带回去, 最好的送给皇上, 其他的卖掉也能给陛下凑出不少银子呢。” 于是众人弄来工具, 就把岸边这些比火焰还要赤红的巨型珊瑚采挖了一些回去。 在岛上转了圈, 又补充了不少水果之后,大家就准备起航了。 然而当他们收起锚链,升起船帆缓缓离开时, 那几只一直跟着他们的海狗突然一起“哦哦哦”地叫了起来, 然后噗通噗通就都跳进了海里。 在热情的海狗土著们的欢送下, 大家离开了火珊岛(这是他们在新制的海图上补充的一个新地名。) 随后鱼女调整了航向,带着船队向胶州方向前行。 在路过高丽时,泰蔼鑫把船上的布料和瓷器卖了个好价钱。一开始还是护卫队中一位通晓高丽话的天门子弟帮着伯爷翻译的,可两三天后, 伯爷已经能用手势和一些简单的高丽话与当地人凶狠地谈价钱了。 而孟岚琥这两天发现, 高丽当地白银与黄金的兑换比例很不错,于是她又给伯爷出了个主意, 尽量多得把白银都换成金子带回去。 这一来, 就多耽误了几天时间,但也非常值得, 到最后附近几个城镇的黄金价格都被他们给抬了起来, 一行人才恋恋不舍地收手。 孟岚琥等人在换金子的时候,泰伯爷则在继续发挥他的讲价天赋,把市面上最好的高丽参和各色宝石给扫荡了一遍。 嘉和三十二年九月, 出海已经三个月时间的泰伯爷船队终于抵达了彤国的胶州。 而已经提前在此等候多时的兵部侍郎袁嵊连忙迎上前来,“你们可算到了,怎么花了这么长时间啊?” 原本出航前估算从金陵到胶州大约半个月时间,而考虑到泰蔼鑫等人是绕外圈,要验证海图,所以定了两个月时间。 因此当两个月之后,袁嵊久等不到泰蔼鑫的船队时,心中焦虑可想而知。 “抱歉,之前路上遇到好东西耽误了两个月时间,走,带你看看去。”出发前泰蔼鑫就与陛下的几位亲信见过面,其中就有这袁侍郎,因此也不避他,带着人就上船看了一圈。 下船时的袁嵊早不知道焦虑是啥玩意了,他咧嘴嘿嘿乐着,不住说道:“行啊,再拉两趟,咱们别说打个黑石/国,就是什么红石、黄石、白石/国都不在话下!” 兵部尚书易中军麾下可太多好战份子了,如今就盼着泰蔼鑫能带回足够的钱物,好支持他们出去痛快干上一场。 “确实还要去几趟,不然白放在那里,我晚上实在睡不着,哈哈哈!”一想到那些如星辉般美丽的矿石,伯爷就觉得心里关了二十五只野猫——百爪挠心! 将物品册子和泰蔼鑫亲笔折子带上后,醉空空连夜向京中奔去。 次日上午,陈鲲就收到了船队平安归来的好消息。再仔细看过折子与物品清单后,这位三十八岁的帝王乐得像个小孩子一般拍手大笑起来。 原来泰蔼鑫这一次光白银每艘船就运回来六百石,一共约一千二百万两白银,虽然是粗银,可打个对折也有六百万两了。而且船队在高丽还换了十万两黄金,以及价值百万两白银的高丽参和宝石。至于那些珍贵无比的血珊瑚,陈鲲决定用最次的一批从那些富得流油的家伙手中再淘换些粮饷出来。 当看到泰伯爷折子上关于继续派人运银子的请示,陈鲲咧嘴一笑,这三个月他也没闲着,找之前的那批造船匠人又改装了二十艘海船,如今可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当泰伯爷等人随后赶回京中,向皇上禀报了更详细的情况后,又偷摸着给各家都报了个平安信。 接着又带上兵部侍郎袁嵊、户部侍郎浦陶朱以及礼部中颇有语言天赋的徐恕谦(也就是徐永芝的大哥)再次出发了。 这次他们要兵分三路,先要返回双岛,把户部侍郎浦陶朱和礼部官员徐恕谦介绍给双岛北村村长(老村长严肃脸:我是仙稻王,不是什么破村长!),然后就可以把银矿这摊子事情交给浦陶朱来总管了。 接着他们要带着兵部侍郎袁嵊熟悉从胶州到金陵的海路,以后一旦向北方开战,这条海路能迅速地把南方的兵士运到北方边关。就算南方兵一时半会适应不了北方,不能出战,那守守关卡总还是能做到的。 等到了金陵,还要派人领新造好的船去双岛帮忙运银子,而泰蔼鑫等人还要继续朝南行使,把海图的下半部分再走一遍。 任务不轻,因此大家都崩紧了弦,一点时间也不敢浪费。遇到人手吃紧的突发情况,就连孟岚琥、徐永芝这样的贵夫人都会挽起袖子上前帮忙。 就在这样一种很有些类似军队模式的航行过程中,这些原本阶层分明的高官、护卫与水手间,竟渐渐融合了起来。尤其是经历过两次非常危险的暴风雨考验后,临危不惧还频频出手救人泰祥斓也渐渐有了些女将军的威信与气质了。 当他们看到了海图上标注的湾岛时,都开心地欢呼了起来。 残本中对湾岛评价很不错,不但气候适宜、语言易懂,当地人还非常热情好客。是一个补充物资,购买特产的好地方。 十月的湾岛还有点闷热,泰蔼鑫的船队到达没多久就有当地人迎了出来。 比较有趣的是当地的方言非常接近彤朝福建某地的发音,这让双方交流起来就容易多了。 得知泰蔼鑫等人是来自远方的商队时,湾岛当地人就热情地把他们带到了自己的部族之中。 这天晚上,为了欢迎这些新来的朋友,湾岛最大的部族举办了盛大的晚宴。 说是晚宴,实际上就是篝火晚会。 然而,简陋的食物却并不能阻挡人们的热情。优美动听的歌声伴着旋转跳跃的舞步,年轻健康的少男少女们,在篝火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美丽。 泰蔼鑫等人正看得起劲,就见场中旋转的少女轻快地跳到了孟岚重的面前。 然而,还没等少女开口,如今已颇见过些世面的某人连忙搂过自家娘子,急呼呼地说道:“我娘子,我老婆,我的心上人。”众人一片哄笑。 少女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又旋转着朝另一个方向舞去。 可当她停下时,泰蔼鑫一行人都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原来竟是小五泰祥斓得了佳人的青眼…… 连说带比划的送走了满脸遗憾的少女后,大家还忍不住偶尔笑上两声。 这时,一个身材格外健壮的男子同那个离开的少女交谈了几句后,诧异地望了过来。 他直直地盯着泰祥斓许久,又把船队中其余女子都扫了一遍后,转回头继续盯着泰祥斓还舔了舔舌头。 当他下定决心准备走过来时,小五忽然起身抄起一把钢刀在当地人鼓点的伴奏中,“刷刷刷”舞了起来。 当她舞完坐下来时,不少人才注意到,那烤架上刚烤好的整羊竟然只剩下骨架了。 再低头看泰蔼鑫等人面前的盘中,都整整齐齐地叠放着一摞烤羊肉片。 于是,喝彩声暴然而起,而之前还打算过来的健壮男子,则非常自然的一歪脚,转头朝别处去了…… 这段还没来得及展开的感情,就在小五的刀光剑影中烟消云散了。 船队在储了淡水,购买了果蔬后,继续向南行驶。 三天后他们抵达了荚岛。 因为三座紧挨的主岛组成了一个豆荚的模样,残本中就把这里命名为荚岛。 荚岛上有两种特产是残本上提到过的,其一是各种各样的水果干,这些经过晾晒脱水处理的果干不但味美易保存,而且非常便宜。另一种特产则是岛上独有的一种水果树——皮恰,它的树叶经过处理后能抽出制作布料的透明丝线来。用这种材料织出的布料呈半透明状,而且极其清凉舒适,非常适宜在气候炎热的荚岛上穿着。 孟岚琥对果干尚还能保持淡定,可当她见到皮恰布料时就有点要疯的感觉了…… 买买买,要要要! 好在大家都意识到这种布料的好处,于是就开始想法子尽量多的购买。 虽然这两种特产因为产量都不错,价格上都算不上贵。然而以前荚岛上就这么多人,从没有像泰蔼鑫船队这样大规模收购的,因此岛上三大村落里的存货很快就卖光了。 这也多亏了泰蔼鑫他们的货物里有荚岛人非常喜欢的瓷枕和竹席,这也是残本中写到的南方好多地方因为天气炎热,对各种纳凉用品非常喜爱,而这其中以竹制品和瓷制品最受欢迎。 换光了布料后,船队还买了些皮恰树的种子,想试试看能不能在彤国也种起来。 然而,令大家没想到的是,买种子时竟然发生了件不愉快的事情。 因为岛上野生的皮恰树很多,基本上已经能满足荚岛人自己的需要了,所以他们并没收集种子的习惯。多数都是吃皮恰果时顺带留了一点下来。 泰蔼鑫在第一个村子只换到了十斤左右的种子,可到了第二个村子却被告知有三百多斤皮恰种子。 就在双方手脚并用谈好了价后,孟岚琥注意到有一些村民的表情不太对劲。 作者有话要说:  孟岚琥:半透明的凉爽布料!哇哈哈哈哈!夏天在家穿就太美了。 泰蔼鑫:半透明……确实美! —————— 今天的酱油君是: 袁嵊(轩辕狗剩):兵部侍郎,陛下亲信。祖籍嵊山,本家贫苦但自幼就特别聪慧,全族合力供养念书习武,先生为他起名袁嵊,望其永远不忘嵊山族人之恩,为家族增光添彩。 第135章 谁是猎物(一更) 话说孟岚琥发现第二个村子的村民在卖种子的时候,表情有些不太自然。于是, 她就开始留意起周围的情况了。 孟岚琥的举动立刻引起了泰祥斓的关注, 她主要是提防这些当地人做出什么危险举动, 然而看了一圈后, 她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倒是干了十几年专业家庭主妇的孟大王很快找到了问题所在——这个村子出售的皮恰种子比上个村子的要小上一圈。 当她小声把这个发现告诉泰蔼鑫后, 泰大人立刻意识到,如此整齐划一的小了一号,这些种子恐怕有些猫腻。 不过, 他没有立刻找人询问, 而是向村长表示, 因为量太大,所以他们要先去后荚村买种子,然后等回程时再来中荚村取这三百斤种子。 中荚村的村长虽然不太乐意,可泰蔼鑫的态度自然又坚决, 所以最后也只能点头同意了。 只是他没发现, 泰大人刚才就示意护卫中的天门高手齐骁歌将这些小了一号的种子偷偷装走一些。齐骁歌都没用自己独门的障眼法就把这些略小的种子装走了一口袋。 下午,当他们到达后荚村时, 泰蔼鑫取出两种大小不同的种子, 询问村民他们各有多少可以交换。 于是,大家很快就得知了, 大的皮恰种子有十五斤可以交换, 而小的石瓜种子有八百斤能交换。 原来小的这种根本就不是皮恰种子,而是当地一种面粉类主食的植物种子。 因为当地人每年都会大量种植,所以它的种子各村都有很多储备。 当后荚村村长得知中荚村企图用石瓜种子冒充皮恰种子时, 表现的非常生气。在他们看来谎言和欺骗是魔鬼才会做的事情。 因此当泰大人买了皮恰种子又换了两百斤石瓜种子后,后荚村村长主动提出要同他们一起前往中荚村。 原来最早的时候,前荚村、中荚村和后荚村三个村子是从同一个家族分出来的。 因此按辈分算,中荚村的现任村长是另外两个村子村长的侄孙辈,训起话来那自然是非常轻松的一边倒…… 当泰蔼鑫等人再次回到中荚村时,就观赏了一次“荚岛方言大作战”。 中荚村的村长被后荚村村长喷了一脸唾沫后,终于开始为自己辩解。他认为石瓜种子也很好,并不算真的撒谎骗人,只可惜碍于辈分太低,最后他还被后荚村村长赏了两棍子,这才满脸委屈地低头认错。 只是当他转脸看向泰蔼鑫等人时,竟然不知死活地做出一副凶相。 泰祥斓见状也不客气了,上前两步对着这蠢货的房子就是一脚踹去。 就听一声闷响,接着又是几声“吱吱嘎嘎”木头断裂之声,然后在村民的惊呼声中,中荚村村长的大木屋就哗啦啦垮掉了……若干年后,荚岛上还有句谚语流传——撒谎骗到钱,房子垮扁扁。 几乎以白拿的价格从中荚村换到了真正的皮恰种子后,泰蔼鑫的船队继续向南航行。 几天后,到达了残本中描述颇多的爪哇国。 在残本中对爪哇国的几种树做了特别介绍,其中以药用价值最为重要的金鸡纳树为首。 书中不但将金鸡纳树的特点外形描述了一番,还提醒后人,要想法子弄到当地特产药金鸡纳霜的制作方法,因为这是治疗疟疾见效最快的一种药物。 除了金鸡纳树以外,还有橡胶树和棕榈树都非常有实用价值,至于水果树之类的那就依个人爱好了。 有了这些提示,泰蔼鑫等人行动起来就非常有目的性了。 在找这三种树的过程中,大家还发现,这里有品质非常好的檀木、乌木和铁木,看来以后是可以多来几次了。 当他们找到了一个比较大的部落聚居地后,终于发现了金鸡纳霜的踪迹。 巧的是,这个部落聚居地就是以金鸡纳树为名的,被称为金鸡纳部落。 但说到金鸡纳霜的制作方法,这是部落首领才能掌握的东西,而且人家根本就不愿意交换。 由于行程时间有限,最后泰大人决定先弄一些成品金鸡纳霜和一些树苗回去。他就不信,以彤国人的智慧还破解不了这其中的秘密吗? 只是在正直的泰伯爷不知道的时候,孟大王毫不心虚地用震慑套来了金鸡纳霜完整的制作过程。不但有现场演示,还有图画说明。 得到了秘方后的虎嬷嬷优雅地微笑说了声“谢谢”,只留下一头雾水的部落首领对着凌乱的室内发起了呆。 当船队花了十天时间终于收集齐各种成木与树苗后,彤国的瓷器也成了爪哇国最时髦的奢侈品。 然而当船队即将离开爪哇时,泰祥斓敏锐地发现在他们停泊船只的附近出现了几波窥探的当地人。 在加强了警戒,并安排了对策后,出发前一天的深夜里,上百条独木舟突然从岸上的丛林中被人抬着,冲到了海边。 一见这个情况,大家就意识到,他们这是被当成肥羊了。 只可惜,贪婪的豺狼遇到了高明的猎手,待那些独木舟进入射程后,泰祥斓一声令下“点火!” 十二艘大船顿时竖起无数火把,把周围一片海域都照得足够清楚。 接着泰祥斓又是一声大吼“射!” 闲置了多时的箭簇在夜色中如暴雨般从天而降,从岸边到海面上,顿时就响起了无数的惨叫声。 而天门与暗卫的高手们,等到水中独木舟被消灭后,就跳上岸边,对树林中的残兵来了一次彻底的清理。 当晨曦洒到这片海滩上时,效率奇高的彤国人已经打扫好战场,扬帆而去了。 在他们身后,急匆匆赶来的金鸡纳部落首领,满脸不舍地对着船队的背影大声呼喊了几句。 然而海风并没将他的话语送到某人的耳边,只有与他同行的几个下属彼此惊讶地互相对视了几眼。 这次偷袭泰蔼鑫船队的是另一个贪婪成性的部落,他们没能与彤国的船队达成交易,更没有换到那些让人眼红的好东西。于是,就一门心思想要用暴力直接把所有宝贝都抢过来。 只是贪婪的结果是他们部落所有的壮年男子在一夜之间全部死光。 而正巧赶来看到这一幕的金鸡纳部落首领当机立断——快去捡便宜! 随后船队在海图中标记为马亚岛的地方休整了三天,补充了淡水和食物后,又用瓷器等物交换了几种特产。这其中最让孟岚琥喜爱的是一种豆蔻膏,此物在驱虫方面有非常神奇的功效。 越往南航行,气候越是炎热,而蚊虫也逐渐变得多了起来。然而涂抹了这种豆蔻膏后,不但能让蚊虫避之不及,而且它本身的味道还很宜人,实在是南方出门的必备物品。 为此,船队还特意打听了这种豆蔻膏的制作方法,没想到,在当地几乎是人人皆知,根本就不用他们提供什么东西交换。 问明了制作方法,又买了些植物幼苗种子后,大家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马亚岛。 当船队终于抵达了“珍珠国”时,所有人都兴奋了起来。 因为据残本上说所,这个国家的货币就是珍珠。因为当地浅海有大量的珍珠出产,而且大小还非常接近。 所以,当地人就把珍珠按颜色定为不同的币值。最普通最基础的是白色珍珠,然后是淡黄色、淡粉色、浅灰色,最后是蓝色、黑色与金银色。 当地的白色珍珠基本就相当于彤国十文铜钱的购买力,这让船队非常高兴。 于是挑选出大部分货物后,彤国船队就在“珍珠国”开始了销售活动。 开始还有些类似官员的人来找船队的麻烦,好在泰蔼鑫给当地的国王送了一份“厚礼”——非常适合在气候炎热的地区,睡觉时使用的瓷枕与瓷席。据说珍珠国国王用过后就再也不能忍受没有它们的日子了。 于是他厚着脸皮想找泰蔼鑫多要两套,结果被告知,这是彤国皇帝都很少能用的东西(北方睡这个,太凉……),之前船队路过那么多国家,都舍不得送出去的好宝贝,而整个船队也只携带了一份而已。 虽然珍珠国国王有些遗憾,但他也对自己受到如此重视感到非常满意。于是就再没有人来找过船队的麻烦了。不但如此,每天还有当地巡逻队过来帮忙,免费维持市场秩序。 奸诈的泰伯爷把滞销品当做宝贝送了出去的事情,让整个船队的彤国人都对他肃然起敬。以后可留点神吧,别得罪了这位,回头被他卖了,还要帮着数钱…… 珍珠国的货币进了船队后,就再没出来过,船队宁可用实物抵账,都不愿用珍珠来买东西。 对此,珍珠国民众都对彤国有了误解,以为这是个平穷但又很大方的神奇国度。赚了钱,一个子都舍不得花,但只要不花钱,用东西交换时又挺大方,真是全国上下铁公鸡啊…… 在珍珠国呆了十天时间后,泰蔼鑫决定该离开了。 他们的东西已经渐渐卖不动了,这个地方的购买力也已经要达到上限了。 离开珍珠国后,他们还有最后一个地方要去,之后就可以返航了。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今晚的二更可能会在十一点左右放出,大家可以明天一起看,别影响休息啊。 下面上小剧场: ------------ 金鸡纳村村长:(看着凌乱的室内)刚才发生了什么?为何那位夫人离去时,对我微笑点头?莫非……莫非……莫非我刚才……让她体会到了幸福?!啊,我的女人,你终于出现了! 没赶上船的金鸡纳村村长:女人!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无法找到比我更能让你幸福的人了!你迟早都会回到我的身边的!呜呜呜,你怎么这么狠心啊,提起裤子就跑了~~~呜…… 下属:我擦,村长还和外国女人有一腿? 若干年后,孟家后人重临爪哇,即将绝后的村长曾孙激动地上前说道:“你一定就是我们曾祖母的后人了,看你和曾祖母的画像多相像啊!我们的王位终于有人继承了!不用绝后了,啊哈哈哈!” --------- 今天的酱油君是: 齐骁歌(霸气滴小哥哥):天门高手,会独门障眼法,深受各阶层妇女喜爱。 第136章 哈扎显灵!(二更) 三天后,他们到达了软泥岛。 说是一个岛, 但实际上与陆地上的某些小国的面积也差不了太多。 这是一个主岛面积很大, 周围还有不少副岛的地区。 而这个软泥岛之所以得名, 是由于在主岛的南部有一处巨大的沼泽地带。 而残本中对那个沼泽地有一段描述, 让泰蔼鑫决定一定要到这里来一趟。 只是, 当他们刚准备在软泥岛的一处渔村靠岸时,就听到那村子外响起了女子撕心裂肺的惨叫! 船上的护卫们立刻警戒起来,因为若是糊里糊涂被牵扯进当地人的争斗中去的话, 是一件危险而又麻烦的事情。 黄柒柒等高手率先从大船上跳下水, 潜到海边查看情况。 然而当他们靠近之后, 才发现村子外正发生着令人发指的事情。 约摸三十多个男子拉扯着几名女子,同时他们还在围殴几个企图阻止他们的男人。看样子那几个被打得满脸血污的男人应该是这些女子的亲人。 而这三十多人中的某些混蛋甚至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开始撕扯那些女子身上的衣物。 虽然黄柒柒他们听不懂这里的话语,但从那些女子和他们家人恐惧而愤怒地嘶吼哭叫声中,也大致明白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向船上的护卫打了几个手势后, 黄柒柒等人压下心中的愤怒, 等待上面的命令。 泰蔼鑫与孟岚琥低声快速交谈了几句后,对传话的护卫说道:“救人, 多去几个, 注意安全。” 命令一下,大船上又跳下去五个高手, 而那边的黄柒柒三人一接到命令就立刻动手了。 这些凌/辱女人的家伙虽然人数不少, 而且大部分还身强体壮。可在苦练杀人技艺二十年的黄柒柒等人面前,他们却如同臭豆腐烂白菜一般,不堪一击。 当这些人被黄柒柒三人突如其来的打击搞蒙了的时候, 那几个女子就趁乱逃了出去。 待到船上的五人赶到时,岸边已经躺了一地的臭豆腐烂白菜…… 而之前逃回村子的几名女子此时也带着人拿着绳索跑了回来。 大概是因为黄柒柒明显是个女子的缘故,一位当地的老婆婆颤巍巍地走过来拉起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脸颊上。 黄柒柒有点傻眼,只得笑着伸手抚了下老婆婆的肩膀。 而她这一个举动立刻让刚才还有些惊惧的村民放松下来,接着这些人就用绳索把地上的“烂白菜”们都捆了起来。 随后,八名高手还帮忙把这些烂白菜们抬回了村子。 进了村以后,黄柒柒才发现,之前被人围殴的那几个男子竟然是这个村子里仅存的男性。他们也并不是那些女子的家人,只是同一个村子中的人罢了。 可见刚才那时候,这个村子已经出动了他们所有的战斗力来保护同村的女子,这让黄柒柒等人对这个村子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出海以来,船队接触了许多语言不同的国家、部落,因此大家如今都已经能够非常淡定地用手势与别人进行初步交流了。 当那名拉过黄柒柒手的老婆婆明白恩人们是从海的另一边坐船而来时,立即双手合十,叽里咕噜地念了一长串话语。 而她身边的村民则纷纷露出欢喜雀跃的表情,看着黄柒柒等人的眼神也少了些拘谨,多了些亲热。 确定了村子里比较安全后,黄柒柒向船队传了消息,请专业对外交流的徐永芝等人下船进村。 当村民们看到十二艘大船缓缓靠近时,先是发出惊讶的叫声,然后就一起欢呼了起来。 泰蔼鑫见状,转头对孟岚琥说道:“这是咱们一路上遇到最热情的迎接了吧?” “爱恨皆有因,谁会突然就对陌生人亲热起来呢?”孟岚琥说道。 结果旁边路过的齐骁歌小声说了个“花娘”就跑开了。 泰蔼鑫摇摇头笑道:“这小子听说每次去花楼都不用出钱,花娘们都抢着要接他……” “羡慕?”孟大王抬起一边眉毛问道。 “且,我是担心他今后没有小娘子肯嫁啊,花名都在外了。”泰蔼鑫一本正经地说道。 夫妻二人打着花腔就下了船,而此时效率杠杠地徐永芝已经用手势加图画的方式问出了些有用的信息。 原来这个小村因为善于制盐,而一直比较富裕。 可这就让另外一个以抢掠出名的村子非常眼红,他们几次三番想偷窃制盐的方法,结果都没有成功,后来干脆上门明抢。 这个小村姑且叫它盐村好了,村中虽然比较富裕,可人口只是中等。打起来虽然村民都肯拼命,然而还是架不住如此频繁地争斗。 于是到现在村中男子只剩下了最后几个。 盐村人与匪村结下的血仇越深就越不肯与之妥协,最后就成了不死不休的死对头。 刚才匪村人又跑来盐村,想要捞些好处,结果倒霉地撞上了彤国船队的铁板。 如今盐村的村长,也就是那位老婆婆正向徐永芝恳求着什么。 两人连说带比划地交流了半天,徐永芝终于弄明白村长的意思了。 原来她向徐永芝请求,将这些俘虏交给他们处置。盐村可以用这些人换回自己村子被抓走的亲人。 当然,盐村不会白占恩人的便宜,他们愿意用很多盐来做为答谢。 对于这个请求泰蔼鑫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得到了肯定答复的村长笑得露出了大牙,虽然少了颗门牙,但这丝毫不影响村长欢快的心情。 为了避免匪村的突然袭击,泰祥斓仔细询问了下那个村子的位置、距离与人数。 当得知那个匪村挡在了他们要去沼泽地的必经之路上时,泰祥斓决定干脆把这个毒瘤连根拔掉! 当盐村村长得知恩人们要帮他们去对付匪村时,顿时泪流满面地连呼“哈扎”。 后来孟岚琥他们才了解到,在当地语言中“哈扎”是对救世神明的称呼。 盐村仅存的几个汉子听说有帮手了,高兴地“哟吼”怪叫,配上他们肿成五颜六色的猪头脸,活脱脱几只猪妖下凡…… 虽然对方是比较落后的敌人,可泰祥斓并没有骄傲自大。在行动之前还是先派出了探子,根据盐村人提供的信息,对匪村进行了仔细全面的侦查。 整个匪村约三百号人,其中壮年男子约两百五十个。若是普通村落,这个比例绝不正常。可若是和彤国的那些山匪窝相比,就非常接近了。 不过让人震惊的是,在匪村的牲畜栏里,与畜生混在一起的还有八十多个被捆住了手脚的俘虏。 探子将消息传回来后,经过徐永芝的翻译,盐村村长与泰祥斓一同制定了行动计划。 这天深夜,醉空空背着盐村的一位叫“明”的男子,轻巧地跃进了匪村关押俘虏的牲畜栏。 当盐村的“明”在黑暗中轻轻发出了几声类似海鸟的鸣叫声后,四下里静了片刻后,此起彼伏地也响起了相同的鸣叫声。 而醉空空则根据那些叫声的位置,迅速找到了盐村被抓来的村民。 亲人相见格外激动,好在“明”低声快速地说了几句后,大家才安静下来。 接着醉空空掏出一个扁盒,打开后,里面是大红的印泥颜料。 在明的解释下,大家都理解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于是带着激动与忐忑,老老实实地挨个等着醉空空在他们额头上画简易的火焰图案。这个图案可以保护他们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不被自己人误伤,也不会误伤到自己人。 已经画好了火焰图案的人,在旁人羡慕的眼光中,仿佛感到自己变得有些不同了,疲乏与绝望也再不能靠近自己。 画好了盐村的人后,其余的俘虏早就无声无息地排好了队,等着醉空空“赐予”他们神明的庇护。 当画完所有人后,醉空空在“明”与自己的额头上也画了火焰图案,并由“明”告诉大家,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过来时,画着同样图案的人会来解救大家。在此之前不要惊慌吵闹,保护好自己。 他们俩临走前,给盐村的俘虏留下了五把砍刀,并嘱咐他们一定要沉住气,不要提前暴露出去。 在醉空空与明忙碌的同时,泰祥斓带着护卫队的高手们已经各就各位了。 在俘虏们焦急地渴盼中,清晨的太阳终于送出了第一缕光明。 而匪村的几个地方也在同一时间发出了各种响动。 护卫队为了争取时间,没有用暗杀的手段,而是以最快的速度,消灭最有威胁性的目标。 匪村这几百号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的村长和二十多个小队长就已经全部去地下还债了。 没了首领,匪村里这些人都像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而被解救出来的八十多名各村的俘虏最后倒成了进攻的主力。 他们在匪村呆得时间不短,最长的已经快一年了,短的也有十来天了,因此对匪村里的人有不少了解。 哪些是祸头子,哪些带头欺凌过俘虏,哪些……有位女性俘虏甚至连匪村村长的小金库在哪儿都一清二楚。 当太阳升到最高点时,匪村的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艾玛,这辈子真是不白活啊,竟然被神仙带着在天上飞了一圈!插会腰,可把我牛b坏了! 醉空空:我说小明啊,都到家老半天了,你能不能把两条大毛腿从我腰上放下来? ---------- 今天回来晚了,大家洗白白了吗?诶嘿嘿嘿 第137章 重返金陵(一更) 话说泰祥斓带着护卫队将匪村彻底剿灭后,以前虐打、欺凌过旁人的那些家伙要么已经见了阎王, 要么就被捆住手脚关进了牲畜栏中。 将匪村的财物都挖出来后, 泰祥斓让护卫队将匪村的房屋一把火都烧了个干净。 这么做, 是泰伯爷在他们行动前, 特意吩咐的。因为之后他们还要从这里去沼泽地做些事情, 但伯爷并不希望有无关之人在这路口处,观察他们的活动。 将那八十多个村民送回了盐村后,匪村的俘虏也被一并送了过去。 对于如何处置这些俘虏, 泰祥斓他们并没插手, 休整了半天之后, 就向着沼泽地出发了。 盐村的向导走到沼泽地附近时,就比划着劝阻泰蔼鑫等人不要再靠近了。 多少年来,那里已经让许许多多当地人不幸死亡。最后就逐渐变成了一块禁地、不祥之地。没有当地人愿意再靠近。 于是,泰蔼鑫就让盐村的向导在匪村废墟那里返回了, 自己这些人则继续前行。 走了约莫一个半时辰后, 残本中描述的卧佛形状的土丘终于出现了。 而这土丘之后就是一大片难以横渡的沼泽。 泰蔼鑫看重之物,就在这卧佛土丘的脚下埋藏着。 原来上一世的徐永芝曾经在此地发现了一种蓝色异石。当时是因为此物蓝得很纯粹, 所以就挑了两块带回国去。 谁知后来有一个小块无意中被工匠制作颜料时, 加热后融化了一点点裹在了工匠的刀具上。 结果颜料还没弄出来,工匠的那把刀倒出名了。不但非常锋利, 而且还很坚硬。 后来经过多次尝试, 终于确认了这种蓝色的矿石非常适合在制作兵器时,少量添加在铁水之中。 凡是加过这种蓝矿的兵器,其品质比某些千锤百炼的精品武器还要高出一截。 然而可惜的是, 当徐永芝的船队两年后重返软泥岛时,当初他们挖开的地方已经被当地人发现了,而那些蓝矿也被采掘一空。 虽然后面又从附近一个部落手中零星换到了一点,可和当初发现时那种一锄头下去就能挖到一大块相比,实在差得太远。 如今,泰蔼鑫就是因为怀疑匪村就是后来挖光了蓝石的部落,所以才不想他们有人继续留在原来的地方居住。 试探性地挖了一阵后,那蓝的鲜艳夺目的矿石就露出了真容。 因为来之前,护卫队就被泰蔼鑫告知了这些矿石的重要性,所以此时都非常积极地出力的出力,警戒的警戒。 习武之人谁不想有两把趁手的好兵器,所以在他们眼中,这些矿石可比之前发现的银矿可爱也重要多了。 在刚发现了矿石后,护卫队中腿脚最快的醉空空就返回船队报信去了。 这次他们出海时特地准备了百辆独轮车,就是为了应付眼前这种需要搬运的局面。 因此,当沼泽地的护卫队挖了一天之后,水手们就推着独轮车跟着醉空空前来装货了。 泰蔼鑫一行人在软泥岛停留了十来天,才把所有蓝色矿石都搬运完毕。 当他们想要起航时,盐村的村民都赶过来送行。 此时徐永芝已经知道了,盐村人把他们当作了海那边的亲人,因为据说盐村人最早就是从海的另一边漂流到这个岛上的。 离开了软泥岛后,泰蔼鑫的船队就开始准备返航。 他们的船只此时已经装满了宝贝,经不得一点损失。 鱼女也更加用心地观察着天气变化,几次都成功地在变天之前发出了预警。 想到今后国家可能会加强海运,孟岚琥就问鱼女道:“明珠,为何你父亲和你都不曾收徒弟啊?” 俞明珠也就是鱼女无奈地摇摇头道:“我们家的本事,外人没法学。” 孟岚琥露出个好奇地表情,道:“怎么呢?” 鱼女指着自己的大嘴说道:“我爹传下来的法子,是要靠我家这种大嘴才能用起来的。我和我爹的嘴巴别看这么大,可真是比一般人要强太多了。我们对空气中海盐味道非常敏感,只要伸出舌头吸几口气,就能察觉附近海水的变化……” 孟岚琥听了,这才搞明白人家的家传绝学还真就是家传的,没这种代代相传的独特大嘴,就算是有了理论知识也一样没用。 “那你就没想着赶紧多生几个孩子,把这本事传下去吗?”孟岚琥看着二十来岁都没成亲的鱼女,小声问道。 鱼女凑过来也小声道:“你当我不想吗?还不是我家这大嘴害的。祖上就发现了,只有与相貌好的人成亲,生下来的孩子才能继承这大嘴巴。若是与长得丑,甚至是一般的人成亲,这大嘴就很难被传下去。可你也知道,就我们家这情况,要想找个人不错又长得美的,实在很难。我爹不就是没辙了,四十多岁才跑去花楼的吗,还真让他碰上了,这才有了我。所以我想着,等我三十岁还没找到合适的话,就干脆去小倌馆找几个貌美的算了。总得让家里这本事传下去才行啊,唉……” 孟岚琥没想到鱼女家的大嘴还要挑人……这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一行人在海上走了五十来天,终于看到了金陵的港口出现在地平线上。 这次出海,来回一共花了五个月时间,他们返回彤国金陵时,已经是嘉和三十三年的三月份了。 到达金陵后,船队没有立即卸货,而是让醉空空几人,带着奏折与一箱东西,先赶回京城,其他人则原地休息,等待陛下的旨意。 在新一代暗卫的帮助下,醉空空等人很快就把旨意传了回来。 陛下对泰蔼鑫的提议完全同意,并嘱咐他别的都还罢了,那蓝矿要最先运去京城,这样京中的工匠也来得及赶制出一批武器。 随着旨意传来的是陛下陈鲲将在今年秋季对黑石/国展开进攻,看那样子,似乎还有点御驾亲征的想法。 因此对能提升武器性能的蓝矿也就格外重视了。 于是,泰蔼鑫把船队一分为二,泰祥斓带着鱼女,当天就乘船,把蓝矿、金鸡纳霜和部分顶级珍珠运到胶州,再从胶州进京,那样要快捷安全的多。 有鱼女跟着,他们这次就在近海航行,比陆地上还要安全些。 而剩下的人,就被泰蔼鑫分做了几个小队。 陛下的旨意中已经同意了伯爷的建议,要派人带着种子到南方找气候接近的地方,尝试种植金鸡纳树、橡胶树和棕榈树等,就连石瓜这种能作为主食的食物也被要求尝试种植起来,一旦成功的话,也能给彤国主食丰富一下种类。 三支小队,带着部分种子,揣着令牌圣旨就从陆路向南方出发了。 再剩下的人,也并没闲着,他们由伯爷牵头,开始在富庶的金陵出售之前换来的大量珍珠。 因为船队带回来的珍珠数量太大,留下了颜色特别,圆润饱满的顶级品后,其他的次一级的珍珠都被陛下下令,由伯爷在回京的路上尽量销售出去。换来的银钱也可在金陵那边收购些粮草,分批运回京城。 由于珍珠数量巨大,到最后,在孟岚琥、徐永芝、叶昔迈几人的帮助下,设计出各种珍珠饰品、珍珠衫,又分散到各地出售,才算是没有让珍珠变成大白菜。 因为又要卖珍珠,又要收粮食,所以当泰蔼鑫等人回到京中时已经是两个多月之后了。 五月的京城天气已经渐渐热了起来,刚从紫禁城出来的泰蔼鑫、泰祥斓父女俩,都微微出了点汗。 刚才与陛下陈鲲在宫中的一番密谈,到现在还在两人心中激起阵阵波澜。 原来陈鲲的野心远不止一个黑石/国,他的手指在彤国的北方无声地一划,几乎与中原差不多大的一块地方就被划进了彤国的版图。这其中虽然大部分都是草原,然而也涉及到了七、八个外族领地。 “船我已经造好了,粮草也备的差不多了。待到八月时,南方这几处的驻军就会随船调至边境驻防。而北方的军队将分成四队人马同时向北推进……”陈鲲自信又威严的话语此时仿佛还在二人耳中隆隆作响。 “小五儿啊,你真的要去打仗啊?”泰伯爷有些舍不得地问道。 “爹,放心吧,我是跟着主帅叶大人去学习的。”小五安慰着父亲。 这次泰祥斓也要上战场,但陈鲲并不是要她去杀敌的。而是将她放到经验丰富的老将叶古拳(伯爷二婶叶昔迈的父亲)身边,主要是想让她这个年轻的好苗子多学些经验,少走点弯路。 想到二婶娘家叶氏一族的为人,泰蔼鑫总算是安心了一点。跟在叶将军身边,至少不会成为背黑锅、替死鬼或者挡箭牌之类的角色。至于其他的,也只能希望闺女自己多注意安全吧。 随着粮草不断运往边境关卡,就连京中的底层小官也渐渐察觉到好像有大事要发生了。 而已经明确得知闺女九月份就要上战场的孟岚琥,既自豪又担心,她把脑子中能记得的各种药丸都配置了一大堆出来不说,还假公济私地偷摸做了一罐子金鸡纳霜。虽说去北方染疟疾的可能性远低于去南方,可这世上还有“万一”二字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陈鲲:小手一挥,土地一堆! ------------------ 今天的酱油君是: 叶古拳(古泉莲儿):叶昔迈的父亲,曾跟随叶老将军参加了多次北方战役,实战经验丰富。 晚上八点是五月最后的一个二更,宝贝们么么哒! 第138章 进宫(二更) 弄完了那些急救药丸后,孟大王又操心起女儿的吃穿起来。 毕竟是个女儿家, 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不自在, 打起仗来谁有功夫去洗那个什么月事带啊…… 在反复尝试了多次后, 孟氏女巾横空出世! 除此外, 还有个与之配套的孟氏女裤。 其实就是孟岚琥发现之前带回来的那种半透明的皮恰布料, 不但透气舒适,竟然还有一定的弹性。 于是,她精心设计了一种, 用皮恰布料制作的短小内裤。而女巾也是一个个用皮恰布料裁成的长条状小口袋。里面塞上吸水的棉花和软宣纸后, 再在背面用防水的油纸缝上一层。而油纸外层还弄了浆糊刷了一遍。 使用时, 只要用水把那层浆糊打湿一点,就能黏在孟氏女裤的裆部,女裤本身就做成了有弹性的贴身款式,因此就能让女巾不会随便乱跑。 一旦女巾吸满了, 就可以撕下换个新的, 前后只要花一点点时间,对于要骑马打仗的泰祥斓来说, 实在非常方便。 孟岚琥给闺女做了两包袱女巾, 一片拳拳爱女之心尽付其中。 只是她的这个专为小五做的女巾,当后来皮恰树在彤朝多起来时, 竟渐渐形成了一个产业。 起初只有高官显贵家的女子用得起女巾, 到后来皮恰树越来越多,皮恰布料也逐渐降低了成本后,这个东西就走进了普通百姓家中。 然而从最初起, 这个女巾就被称为孟氏女巾,直到多年后,也一直没有改变。这倒让孟岚琥在史书中留下了简单的一笔“孟氏造女巾、女裤,女子及笄前常备此物。” 这些都是后话,眼前忙碌着给小五准备行装的孟大王才没想那么久远的事情呐,她正在给闺女打包肉干、鱼片还有干菜末。 因为这场仗秋季开打,很可能整个冬天小五都要在北方度过。 平时也就罢了,可北方的冬天实在没什么蔬菜可吃,于是孟岚琥干脆把海船上的那一套/弄了过来。 要不是碍于行装容量有限,泰祥斓最后恐怕只能赶着马车上战场了…… 就在伯府里忙着给出征的小五准备各种物品时,皇帝陈鲲的弟弟——陈鹏,陈郡王府中,却颇有些凄凉的感觉。 原来,陈鲲为了给九月的战事扫清阻碍,同时又不至于打草惊蛇。直等到八月初时,才对山西境内那些蛀虫败类来了个突然抓捕。 在这之前,暗卫们已经搜集到足够且准确的罪证,让这些有罪之人无可辩解。 然而这一抓,就把陈鹏的王妃魏氏给牵扯了进来。 原来王妃魏青旋的四叔已经在山西任职多年,从道台一直当到了知府。做为山西的一把手,他可没少在山西边境那潭浑水中给自己捞好处。 然而如今清算起来,他自己被抄家入牢不说,整个魏家都被其牵连不浅。 由于魏青旋的身份特殊,为防魏家与边境有所勾结,魏家所有的男子如今都已被控制了起来。 而收到消息的鹏郡王与王妃则被惊得不知如何是好。 郡王府中很快就传出了王妃娘家通敌卖国的流言。 这流言让一个人先是高兴,接着就恐慌了起来。 没错,正是上一世的太后洪沛茵。 自打她入了郡王府,很快就尝到了苦果,不但主母讨厌她,连郡王见着她都只有冷嘲热讽。 时间久了,她也就渐渐熄了曾经火热膨胀的野心。 谁知,此时竟然传出王妃娘家通敌卖国的消息。 洪沛茵第一时间觉得终于出了口气,太好了。 可马上,她就反应过来,若真是如此,那鹏郡王恐怕也是要不好的。毕竟人家一个王妃通敌卖国为了什么?要说没想着把自家夫君弄到皇位上去,那还真是鬼都难信。 然而,要是弄成了也就罢了。她洪沛茵说不定还能再谱一曲后宫逆袭的传奇。可如今,还没成事就被捅了出来,自古某朝篡位的,可有什么好下场吗? 那诛个九族……呃,至少夷三族还是轻轻松松的。 而做为郡王府中人嫌狗厌的通房洪氏,恐怕还要把自己的小命赔进去。 怎么办? 洪沛茵不想死,她只要一想起上辈子被皇帝的人下了毒后,身体僵硬无法动弹,体内却痛的如被活活撕碎了一般,那种恐怖的感觉,让她对死亡有了深深地忌惮。 在思考了几天后,她还真想到了法子。于是用自己所有值钱的物件,买通了一个下人后,洪沛茵给自己的哥哥洪夜江送了个信。 洪夜江虽然气恨当年自己这个妹妹不自爱,竟然去给鹏郡王做妾,然而接到了她的信后,还是想起了她幼时对自己的诸多关心。 叹了口气,洪夜江找了个时间,上鹏王府拜见郡王。 “什么?你说洪氏要出家?”陈鹏有些惊讶地说道。 “惭愧,这也怪我,妹妹幼时常去禅寺看我,可能就是那时起,让她对佛教入了迷。”洪夜江有些脸红地说着瞎话。 陈鹏早年还以为洪沛茵是皇帝插/进他家的暗线,然而多年过去,他早就摸清了洪氏的底细,知道这不过是个贪婪势力的女子罢了。 再想到自家如今的处境,他也能理解洪氏为何不早不晚,偏偏这个时候提出要出家。人家是害怕被自己牵连了啊!呵呵! 然而陈鹏虽然心中清楚,面上却没有说破,不管怎么说,眼前这位都是他哥的得力手下,而且为人处事也比那个洪氏要好太多了。 又何必为了那样一个女子与洪夜江交恶呢? 想通之后,陈鹏痛快答应了洪夜江的请求,并“好心”地将洪沛茵安排进了皇家庵堂——感念寺。 因为洪沛茵给她哥的信上写的是自己看破了红尘,只求一个清静之所体悟佛法。 所以洪夜江觉得感念寺还真是个好去处,那里不但有明惠大师讲解佛经,而且因为是皇家庵堂,所以各种待遇都很不错。但最重要的是,它非常安全。据说还有专门的兵士把守各个关卡,别说什么淫邪之徒了,连个公蚊子恐怕都难飞进去。 然而大家都满意了,只有洪沛茵得知自己要去感念寺时,“激动”地哭了起来,“哥哥怎么如此呆啊,哪家庵堂都好,怎么偏偏是比大牢也不差多少的感念寺啊!!!” “蹲大牢”的洪沛茵还得做出副一心向佛的模样,眼泪朝肚里流着离开了郡王府。 再说回泰伯府,孟岚琥终于把小五的行囊塞到没法再多一根毛的时候,只得遗憾地收了神通。 而泰蔼鑫这天散朝后,回来对她说:“陛下说,娘娘想听人好好说说咱们出海的事情,你们年纪相近,让你进宫辛苦一趟,如何?” “嗨,什么辛苦一趟,快别折我的寿啊。陪娘娘说说话那是多好的事情啊,你娘子这下能得瑟的事情又多了一件!咱啥时候去啊?”孟岚琥一点也不排斥进宫,笑眯眯地问道。 “那就明天下午吧,到时候会有宫人来接你的。晚上我散朝了就在宫外等你,咱们一块回家。”泰蔼鑫担心娘子嘴硬,就用这种方法给她鼓劲。 其实他家娘子根本不用操心,人家对皇宫的熟悉程度比陛下还要高。谁要想把虎嬷嬷带到什么阴暗角落去,那估计最后哭着离开的一定是他自己。 第二天下午,孟岚琥坐着马车晃晃悠悠到了皇宫大门以后,大宫女就笑着把她直接带到了皇后的寝宫。 行了君臣之礼后,皇后谢皓余笑道:“夫人快请坐,都是我这小魔星吵个不休要听出海的故事,只好累你跑上一趟,给我们两个开开眼界了。” 皇后怀里正端坐了一个两岁的小妞,正是陈鲲夫妻两年前才得的活宝贝——陈曦小公主。 她听到自己的外号,一咧嘴露出个无邪的笑容,刚才端着的那公主范儿顿时就不知飘哪儿去了。 “夫人,多谢您!”小公主显然被皇后教养得很好,此刻正伸出小手对孟岚琥做了个“请”的姿势。 差点被这小豆丁给逗笑的虎嬷嬷轻咳了一声,朝陈曦微微点头道:“说起这次出海的经历,咱们要先说一个人,若没了她,恐怕船队能不能平安返回还要两说。” “哦?是何人如此厉害?”陈曦好奇地问道。 “这位娘子是个奇人,她的父亲有个外号,叫鱼王……”孟岚琥从鱼女说起,花了一下午时间,把他们这次出海的经历说得跌宕起伏、高/潮迭起。惊险时能让小公主两手捂脸,欢乐时能让大殿中所有人都捧腹大笑。 到最后,说得入神的孟岚琥都没发现,皇帝陈鲲与皇子陈壕已经蹭着听了许久。 终于,到了晚饭时分,孟岚琥的肚子咕噜噜一阵叫唤,这才惊醒了殿中诸位。 “哎呀,夫人,都到这个时间了,干脆就在这里用膳吧。”谢皓余有些愧疚地说道。 “娘娘,我就不同你说那些虚的了,我来前,同相公说好了,他会在大门前等我一同回家的。您这儿晚饭再好,也比不上我心里那份甜啊,嘿嘿。”孟岚琥小声地答道,直把娘娘逗的捂嘴猛乐。 作者有话要说:  孟岚琥:本大王在历史上好不容易留下点功绩,没想到竟然是做为妇女之友出现的…… -------- 说几句闲话,这书到六月份就会完结了,完结以后会有新书发表。 如果有空的话,妹子们给我的作者专栏点个收藏啊。用手机和用电脑看的妹子,点作者名字就能进作者专栏了,里面有个“收藏”可以点点。 能看到这里的宝贝们应该还是不会太嫌弃板凳的,诶嘿嘿嘿,来点点作者专栏吧,么么哒! 哦,关于酱油君可能不够安排的问题,我会在番外或者结尾几章的“作者有话说”里,专门开一章或着几章,好好打酱油。不收费的,大家愿意看的,就看个乐呵,哈哈哈。 第139章 一双无耻之手 话说八月份山西官场发生了一次大的震动,被抓捕的文官武将人数不少且还包含了山西府内级别最高的一批。 这不但让山西境内的其他官员战战兢兢, 也让相邻的黑石/国感到了不安。 黑石/国的都城内, 一位老者正垂首听着国君纳耳训话。 “你不是说山西已经是你囊中之物吗?如今这算什么?”纳耳满脸郁躁地问道。 “陛下勿恼, 虽然之前安插和买通的官员损失大半, 可如今山西的局面对彤国来说, 恐怕更加危险。”唐釜淡定地答道。 “哦?”纳耳怀疑地看着唐釜。 唐釜正是唐家当初从彤国逃往黑石/国的老家主,如今被纳耳封了个大学士的官职,时常在御前答对。 “陛下, 山西境内这次知府与总兵都一并被抓, 同时还有二十多名官员被捕, 您想想看,此时山西的政务军防该是个什么局面?”唐釜面上浮起一丝笑意。 “你是说,山西目前群龙无首?”纳耳微微眯了下眼。 “连群龙都没了,就算彤国皇帝及时派出了替补官员前来, 算上消耗在路途上的时间以及接管后的适应期, 我看,至少在三个月内, 山西就是座乱城。”唐釜眼中藏着兴奋, 望向纳耳。 纳耳听了,面上也渐渐露出笑意, 道:“也是, 如果动作快,那里就与空城也没太大区别……” 唐釜还想说点什么,结果就听纳耳转口道:“羽妃最近胃口不佳, 你这做外祖的去看看她吧,若是能让她开心点,也算是大功一件啊,啊哈哈哈!” 唐釜低头答“是。”可心中却只觉得憋闷屈辱。 当初逃到黑石/国后,因献上了美人唐羽,一时间倒也与这纳耳相处颇为融洽。 可一段时间之后,纳耳发现唐家在彤国的势力似乎已被陈鲲打残了,于是对待唐釜他们的态度也就渐渐变得轻视不耐起来。 前两天,得知山西事发,纳耳竟不顾脸面的把唐家之前置办的产业都抢了几处。 今天若是唐釜答对的让纳耳不满意了,恐怕唐家剩下的产业也再难保住了。 唐釜在去羽仙宫的路上,努力思索着家族未来的计划,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目的地。 “外祖,请坐。”唐羽当初被唐釜挟裹着到了黑石/国后,刚到第一天就被送进了纳耳的后宫。 虽然因为她容色惊人,得了纳耳的喜爱,可语言不通又身边没有一个可信之人,实在让她每天夜里都惶恐不安。 如今虽然说渐渐适应了,可纳耳那暴躁性子也让她无法安心。好的时候,纳耳能把她捧上了天,可说不准什么事情就会惹得纳耳大怒,不但乱摔乱砸,还时常动手打她。 幸亏唐羽幼年是在杀手营练出来的,当纳耳动手时,还能想法子减轻点力道,让自己少受点伤。若是一般的弱女子,恐怕早就被这纳耳大拳头砸死了。 大概也是因为唐羽这种“耐摔打”又美艳的优点,让纳耳对她格外喜爱,十天里有八天会在她那里留宿。 只是,纳耳的后宫中,并没一个人对此羡慕嫉妒,那些宫女妃子不但时常同情地看着唐羽面上难以遮掩的淤青,还有几个甚至非常感激她吸引了国君的注意…… 所以,虽然如今锦衣玉食养着,唐羽也没法对这位把自己推向火坑的外祖亲近起来。 “羽儿,难得国君让我来见你,有些事情正好我要与你仔细说说……”在唐釜看来,唐羽如今日子好得很,应该会很感激自己的,所以说起话来一点也不讲究委婉。 唐羽面上不显,心中却冷笑连连,这真是把人利用得好彻底啊。不但把血肉都吃了,最后连那骨头都要榨点油出来。 “……回头你要看时机在陛下面前为我们唐家,为你外祖我多说些好话,哭诉下艰难也是必要的……”唐釜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 唐羽要不是如今还要留着唐家给自己撑撑门面,早就懒得与这冷心冷肺之人说话了。 又几日,纳耳终于决定,要趁着山西内乱,出兵捞些好处。虽然每年他们都要去打几回秋风,但这次可是筹备许久的大行动。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定还能吞掉彤国的一些边境城镇,在他们的边防上破开一个缺口。 八月二十六日,紧急军情传至彤国京中。 “黑石/国来犯,山西边境三处关卡受到攻击。” 陈鲲看完军报后,并没慌乱,甚至眼中还闪起点点兴奋,“太好了,这下连借口都不用找了!” 嘉和三十三年八月二十八日,泰伯府嫡次女泰祥斓以左路大军参将的身份出征了。 只是没人发现,这位参将出征时表情有些僵硬,而她的身后则多出了一位满脸好奇的小侍卫。 没错,出发当天,泰祥斓突然被告知,十二岁的皇子陈壕也要一同随军出发。而她这个倒霉参将不但要跟随叶古拳将军学习实战经验,还要用她高超的个人武力确保彤国的宝贝疙瘩陈壕平安归来…… 因为此事被要求保密,所以除了最高层的几位将军知情外,旁人都只以为哪家权贵的小儿被送来随军沾点功劳便宜。 也因此,陈壕初进军营时,并没得到太热情地欢迎。而他年纪实在太小,又没有如同泰祥斓那般苦练过武功。所以咬牙骑马走了两天后,陈壕夜里终于没忍住,躲在被子里流下了几滴眼泪。 泰祥斓要不是武功高超,耳力惊人,以她的性子是绝想不到身为堂堂男儿的皇子竟然会半夜偷哭。 可如今既然听到了,她就有些犹豫起来。如果就这样不管,会不会对皇子太残忍了些。可若是开口问吧,会不会让皇子觉得更难堪? 好在小五是个痛快性子,犹豫了没两下,就起身走过去,隔着被子轻轻捅了陈壕两下,问:“是不是屁股疼?我这有点药膏,你抹不抹?” 陈壕正又疼又想家呢,被这突如其来的两下给捅的打了个带着哭音的嗝出来…… 夜色中,两人都呆了呆,泰祥斓摇摇头,想到这小子毕竟比自己小三岁,还是顾着点吧。 于是转身从包袱里摸出药膏,又走到陈壕的被子卷边上,盘腿坐下道:“既然陛下把你托付给我,我也只好尽点心了,阿土你忍着点啊!” 陈壕在被窝里听得不太清楚,只模糊听了句“阿土什么点啊”接着就有两只手伸进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脱下他的亵裤,把清凉镇痛的膏药糊了他一屁股! 陈壕虽然只有十二岁,可他并不是二岁啊!顿时就满脸涨得通红,只来得及在被窝里不甚清楚地喊了句“大胆!”就感觉那两只手已经把裤子给他拉上来,从被窝里抽出去了…… 泰祥斓看着安安静静不哭不闹的皇子,点点头,心想:“嗯,不错,抹了药就老实睡觉了,还算好招呼。”想完就回自己的被窝里睡去了。 而陈壕则僵硬地躺在被子卷里,不知如何是好,自己这算不算清白已失,万一以后的娘子问起来该怎么办…… 第二天,泰祥斓精神抖擞地起来,发现陈壕竟然比她还醒得早,于是凑过去说道:“出门在外,有些称呼就不能再喊了,以后我就喊你阿土了,就说是徒老将军的族人,记住了吗?” 陈壕愣了下,不由自主地说道:“徒老将军的族人,阿土,莫非我的大名要叫徒土吗?” “呃……得了,就用这么一次,叫啥不是叫啊!赶紧,早饭要得了,早点去,好给你弄点米汤。” 就这样徒阿土开始了他毕生难忘的一次征程,而多年后军中也多了个阿土大将军的传奇。 泰祥斓他们出征在外,每天又忙又累,还真没多少时间想家。可留在京城中的两位母亲就不同了。 孟岚琥身边孩子不少,大家都知道娘亲会替小五担忧,于是就轮流过来开解逗趣,所以孟大王的日子还算好过。 可后宫中的那位母亲就不同了,她身边就一个两岁的幼女,虽然也很乖巧伶俐,可毕竟年岁太小,有时候还会问出“哥哥什么时候来看我”之类的话。 宫女们说话不敢太过僭越,妃子们都被早前那个周昭仪的事情给吓得,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主动找皇后娘娘聊天。 陈鲲看爱妻越来越忧愁的面容,就忍不住偷偷问泰蔼鑫,同是家中有孩子出征,不知他家娘子是否也如这般郁郁寡欢。 泰伯爷对陛下一直比较实诚,于是说了真话:“陛下,我娘子心比较大,虽然也不时担忧,可每日几个孩子都会陪她说话,还有一对双胞胎外甥外甥女时不时过来给她闹一闹,倒也还算正常。前天,她还对微臣说,要在小五不在家的时候,把大家都照顾好,这样等小五回来时,就让她好好喝点醋,哈哈。” 陈鲲哑然而笑,片刻后,道:“你夫人有空的话,让她进来陪皇后散散心吧,把孩子带上也行。” 泰伯爷回去转告了孟岚琥这事后,孟大王以己度人,也觉得皇后娘娘有点可怜,于是就递了折子,准备后日带着一对双胞胎外甥狗进宫给娘娘解闷去。 作者有话要说:  陈壕:为何叫我阿土?阿豪不行吗? 泰祥斓:就你这样还豪???你不亏心吗? 第140章 退场 话说为了让皇后谢皓余的宽宽心,孟岚琥这天带着双胞胎侄子侄女就进宫去了。 孟黎礼与孟黎然只比陈壕小一个月, 两人继承了父母的优点都生的聪慧俊美。再加上他俩之前去海上逛了那么一大圈, 如今就更多出了一份阔达机敏的气质。 “娘娘, 这是我弟弟的两个宝贝, 大的是哥哥黎礼, 小的是妹妹,小名叫嫣然。”孟岚琥先把两个孩子介绍了下。 谢皓余见了这一对双胞胎,眼睛就移不开了。 “哎, 你们老孟家真是会生孩子, 你和你弟弟都是一副好相貌, 结果生下来的孩子更好看了……”这后宫中多年来就只有两个孩子,如今还少了个大的,谢皓余现在看到和儿子年纪相仿的两个好孩子,拉着手就不肯放开了。 孟家这对双胞胎都接了他们娘亲的脑子, 鬼精鬼精的。来之前就听母亲和大姑说了些宫中的事情, 所以此时都捡那开心逗趣的话说,兄妹俩一唱一和把大殿内的众人笑得个人仰马翻。 谢皓余满脸欣慰地笑道:“真难为这两个好孩子了, 我这心啊, 舒坦多了,真想把他们留在宫里不放走了!” 孟岚琥哈哈笑道:“那估计今晚您就得后悔, 他们俩现在还没和您混熟, 真要熟了以后……啧啧,你就问问那些出海回来的人吧,没有不怕这俩的, 哈哈哈!” 海上航行久了,景色是很单调的,尤其是返航时,一路都在赶时间,所以难免觉得无聊。 泰蔼鑫这些大人尚能自制,且还有些正事要忙,而像孟黎礼与孟黎然这两个死皮赖脸混上来的家伙那就闲得快长毛了。 因此,这对兄妹就想出各种馊主意、恶作剧,把满船人逗得鸡飞狗跳、哭笑不得。 好在他们心里很清楚,玩笑能开到什么程度,什么时候又绝不能开玩笑。所以倒也没有耽误过大人的正事,只是让船上的众人见到这二位就有些头大。 谢皓余听了也笑个不停,道:“都一样,我那孩儿在人前尚知道要端着点,可背地里真没少顽皮淘气。” 几人聊了会儿,谢皇后就吩咐宫人带着两个孩子到一边用些水果点心,休息休息。 她则转头来,对孟岚琥说道:“我想起一件事来,你弟弟是不是有个好友叫洪夜江?” “对啊,小江与我们都很熟悉的。”孟岚琥点头道。 “哎,这事也是不凑巧。那个洪夜江以前不是洪翰林的儿子,后来过继出来的吗?他没出来之前,家里有个庶妹,后来也不知怎么就嫁给鹏郡王做了侍妾……”谢皓余缓缓说出了最近发生的一桩事故。 原来上一世的太后洪沛茵,之前利用她哥哥洪夜江,在陈鹏眼看要被牵扯进叛国漩涡中时,以出家的名义跳出了郡王府。 可谁知,她这一跳就跳进了寺规森严的感念寺。一进去就被剃了发不说,每天那是实打实的要干活的。 吃的是清粥淡菜,每日都要早早起来念经听课不说,空闲的时间还要挑水洗衣,甚至是种菜。 洪沛茵两辈子都没受过这些,才呆了几天,就熬不住了。到后来,她觉得哪怕是跟着陈鹏一起被圈禁起来,日子也要好过得多。 本来她还在苦熬坚持中,结果半个月前,陛下对鹏郡王府发了旨意。 因为暗卫已经查明,山西之事中,鹏王妃魏青旋和其他魏氏族人并没有参与,鹏王也是无辜的。 所以,陈鲲最后也只是训斥了二人一顿。对魏氏罚了俸禄并禁足一年,对陈鹏罚了三年俸禄,就算是他们没有管好自己家族的惩罚了。 感念寺里有尼姑看洪沛茵天天坐立不安的样子,还以为她是放不下外面的王府,所以就好心地把这消息告诉了她,想让她安下心来。 谁知,这消息根本没有让洪沛茵安心,完全就是让她烧心! 敢情她折腾这么大一圈,最后只不过把自己整得更惨了些而已,别人什么事情都没? 由于长期的压抑与不得志,洪沛茵终于有些疯狂了。 她最后竟然打定了主意,不论采用何种手段,她都要离开这个只有秃尼的大监牢。 在她给大哥又传了次信,表示想回家或者回王府后,洪夜江也终于看明白了,自家妹子根本就不是一心向佛的人,出家不过是她趋利避害的借口而已。 但洪夜江最后还是帮她问了问鹏郡王的意思。 可这次,陈鹏就不愿意再买账了。惩罚也出来了,他如今也没什么顾忌了,一个小小的翰林家的庶女,凭什么敢把他当傻子耍? 陈鹏一气之下,干脆把事情捅到了他哥面前。就连当初洪沛茵是如何进府的黑历史都被宣扬了出去。 上给陈鲲的折子中毫不掩饰地问道:“皇兄手下洪某人的妹妹,把皇家当猴耍,你到底管不管?” 对于这个问题,陈鲲一秒都没犹豫,只对洪夜江说了一句话“你若放不下那个家,就回去吧。” 洪夜江知道,他已经再不能管此事了,否则就真成了不知好歹的蠢货了。 因此,还不知道为了她,洪夜江差点被皇帝打回原形的洪沛茵,在等来了她哥一句“安心事佛”的传信后,气得大骂洪某人是个白眼狼,没良心。 而陈鲲更是坏心眼地,让暗卫带着洪夜江去感念寺某间房梁上,听了个现场。 看着自家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的下属,经受一下挫折打击,对如今上不了战场、没法御驾亲征的皇帝陛下而言,还是很愉快的。 然而他们都没想到,洪沛茵在失去了哥哥的帮助后,竟然还没死心。 她开始观察起感念寺各个出口的守卫情况。 终于,在七、八天后,她自认为找到了一个逃离的好方法。 感念寺的西门常年只有一名兵士守卫,而每天酉时(下午五点到七点)那名守卫都会离开两刻钟。 发现这个问题后,洪沛茵就开始积极准备起她的逃亡之路。 她当初离开王府时,因为值钱的东西基本都被用来买通下人帮忙送信了,因此身上就只剩下大约十几两银子。如今既然想着要跑路,那自然不能少了路费花销。 妙的是,感念寺里因为常年有皇家女子居住,所以还真有不少好东西。 洪沛茵自认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偷了些小物件,算下来也能卖个几百两银子了。 于是,她决定某天下午酉时就是她逃出这座活墓地的好时机了。 然而,因为陆续丢失贵重物品,感念寺的主持已经找到守卫的兵士,让他们帮忙抓贼。 而西门那里,由于是通往一个重要陵墓的要道,本就是常年有暗哨驻守的关卡。 于是,带着自己的贼赃,洪太后刚跑出西门,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外面的景色,就被暗哨一箭射了个透心凉。 “抓到贼了!”新来的暗哨,立功心切,见到洒落一地的贵重小摆件,立刻兴奋大叫。 可当寺中主持认出了“贼人”的面貌后,就有些无语了。 竟然是郡王府送来的小妾! 此时,地上的洪沛茵再也没法折腾了,她已经彻底死去了。 而那圆睁的双眼和张大的嘴巴,仿佛表露出她对于自己这样不体面的死亡,非常难以理解也绝对无法接受一样。 当听完谢娘娘的话后,孟岚琥不由想到了上一世洪沛茵的种种行为。 这人活了两辈子,竟然还是一点长进没有,自作聪明、自害其身。 上一世,太上皇陈鲲在临终前,曾对那时候的新帝陈醒说过一段话,而做了几年幽魂的虎嬷嬷正好听到。 “醒儿,你恐怕一直都不明白为何我要对你母亲洪氏如此严苛。今天不妨与你好好说一说吧。”陈鲲躺在床榻上,有些艰难地说道。 “当年洪氏怀孕时,还是个婕妤。可她的野心太大,大到超过了正常的女人天性。她勾结了前朝余孽唐家势力,双方约定,唐家助她登上后宫至高之位,咳咳,而她则要把亲子送到唐家做质,呵,我堂堂皇族陈家的儿子竟然要被送到那些余孽手中拘禁。”说到这里,陈鲲转头,眼神诡异地看向陈醒。 陈醒的冷汗已经流下来了,如果太后的亲子被送走了,那他这个亲子岂不是个假冒的? “别乱想,”陈鲲看到儿子陈醒的模样,古怪地笑道:“我既然知道这些事情,又如何会留个余孽的族人当我大彤朝的皇帝?你也是我的儿子。只是你的生母并非太后洪氏,也绝不是唐家的什么女人,而是已经去世多年的薛才人。” 陈鲲抬了抬手,一名暗卫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卷东西。 陈鲲开口道:“你生得与我没有什么地方相似,可实际上与薛才人倒是很像,尤其是她的哥哥和几个侄子。这里是他们的画像和资料,你今后可以自己去一一查看。” “今天之所以把这些事情告诉你,是因为父亲要走了。而这些事压了这么多年才告诉你,也是为了让你牢牢记住。当面对绝对权利的诱惑时,哪怕就是亲如母子之人,也会有背叛和利用的可能。为帝者永远不能把自己的信任轻付他人。必须有监督有制衡,朝堂如此,军权如此,就连后宫也要如此……” 上一世的陈鲲早早就失去了谢皓余,而陈壕和陈曦更是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 他的人生与这一世有很大的区别,就连性格和为帝的方式也截然不同。 然而这些话对当时的虎嬷嬷而言却并没有造成太大的震撼。她只是被洪沛茵瞒着她做下这种事情给彻底惊到了。 难怪当初洪沛茵生产时,她曾被指使着去找什么某人之前藏好的顺产药,结果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想来就是在那段时间里,洪氏与唐家做下了换子的勾当。 可她们万万没想到,陈鲲这只老黄雀一发现不对后,竟然无声无息地将唐家的孩子换成了薛才人的孩子。 然后还利用这个孩子,钓出了唐家隐藏极深的数个暗线,并把自己人安插/进去。两年后,唐家被连根拔起,而洪沛茵后来接触的唐家人都是陈鲲安排人假扮的。 可洪沛茵一路顺顺利利当上了太后,这让她对“唐家人”深信不疑。要不是最早居心叵测的唐家人给了她一种前朝毒/药,就连虎嬷嬷最后都不会被洪氏害死的。 而陈鲲之所以留着洪沛茵这些年,倒不是舍不得杀她。七年前,他就想把洪氏除去,结果发生了虎嬷嬷被毒死,洪氏与陈醒二人母子翻脸之事。 这让老了以后很有点扭曲又挺无聊的陈鲲找到了点乐子。 不是想当个垂帘听政的太后吗?我就让你当个瑟瑟发抖的鹌鹑太后! 不是和洪氏母子情深到要演戏骗我吗?我就让你在演了七年戏后,以为终于可以母子相亲的激动时刻,告诉你这个悲催的事实。 陈醒,陈醒,从一岁起名时,就告诉他要从太后编制的亲情梦中清醒过来,如今正是时候! 两辈子都以为能瞒天过海,实现野望的洪沛茵已经消散在这天地间了,而回到家的孟岚琥则更加珍视这一生得来的宝贝——一个幸福的家,一段有笑有泪(别人的)的人生路。 作者有话要说:  陈醒:太好了,父亲一走,母亲就能过点好日子了,我们母子俩再不用遮遮掩掩如履薄冰了……老天啊!我竟然是余孽唐家的后人吗……啊!太好了,我还是父亲的儿子……什么?父亲竟然故意让我被骗这么多年,这,这也太狠心了吧……啊!原来父亲是为了让我明白为君之道啊……什么?(导演!你能不能放过我?!我大喜大悲切换得太频繁,就要被玩坏了……) 第141章 武力全开 话说陛下陈鲲因为无法御驾亲征只能窝在京中看属下的笑话,而参与了这次北伐的泰祥斓和陈壕则一路上跟着叶将军学了不少真东西。 以前只在兵书上读到的知识, 这次都亲身体验了下。如何行军下灶, 如何前有探子、侧有掩护、后有粮草, 如何灵活变化阵形, 如何前后交替…… 泰祥斓还强一点, 好歹出海时是真正经历过几次冲突的,而陈壕大皇子可就看痴了。他的心中有一腔热血奔腾,把往日那些沉稳、慎言都冲了个一干二净。如今, 他终于知道自己最想做什么了, 比起高高在上的皇帝, 他更想做个冲杀陷阵的大将军! 只是这一路上,重大战役的时候,他们俩都只能在一旁老老实实看着,偶尔有些小交战时, 也只有泰祥斓能上去过个瘾。活活把陈壕给馋得人都瘦了一圈。 有了充足的兵力和补给, 陈鲲还把所有决策权都彻底交给了四位大将,总决策权则归在了叶将军手中。在如此优渥的条件下, 彤国四路大军几乎是摧枯拉朽般杀进了本就没什么防御设施的黑石/国。 一路打打杀杀, 花了三个月时间,叶将军这路率先攻到了黑石/国的王都耀城附近。 此时的黑石/国国王纳耳早没了当初谋算彤国边境时的得瑟劲, 他已经知道事不可为了, 整个国家目前被攻占的面积已经超过了七成,剩下的也不过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因此,纳耳现在要做的就是如何安全的逃跑。 黑石/国人祖辈就是四处逐草而居, 因此对逃跑这事并不觉得如何。只要给他时间,纳耳相信,自己定然能够收回国土、重整河山的。 与下面那些人心惶惶的下属商议了几句后,纳耳只字不提逃跑的事情,反倒是做出一副要抗争到底的架势。 这在一定程度上稳定住了军心,因此当叶古拳率大军逼近时,耀城内外也布置出了一副比较像样的防御阵势。 由于黑石/国各地的败兵有一半左右都跑到了王都来,从人数上来说,目前攻守双方的人数相差并不太大。因此叶古拳并不打算立刻进攻,他打算先围住几处城门,一边消耗敌方的存粮,一边等待另外三支军队的到来。 虽然守城方也并没有多大的斗志,可备不住他们的国王想逃跑啊。纳耳对眼下这死水一般的形势非常不满。哦,都不动,城门死死关着,他还跑个屁啊! 因此,纳耳很是费了些劲,许诺了各种好处之外,还开始嘉奖起“有功之臣”。不但有银钱的赏赐,还有各色美人相赠。 到最后,纳耳身边就留下了三个最美的女人,其他的都当作奖品发给了手下。 做为三个幸存者之一的唐羽见状也下定了决心,一旦逃出去,立刻就要甩掉纳耳,凭她的身手和容貌,溜回彤朝,随便找个富户嫁了,日子也能过好。 终于,纳耳鼓动起了手下,决定趁着彤国大军还没来齐,一起杀出去。 叶古拳这边,也做好了耀城内的黑石人突然出击然后四散逃窜的准备。 因为人手有点吃紧,所以泰祥斓也正式领到了任务,看守一条小路。 这小路后面是黑石/国的一座非常险峻的高山,山上常年白雪覆盖。若是逃跑的话,走这里显然是不太明智的。 小侍卫阿土也想到了这一点,因此跟在泰祥斓身后就有点没精打采的。 “喂,我说泰参将,你忙什么呢?”陈壕看泰祥斓一声不吭地正在抬头远眺。 泰祥斓一边继续观察四周,一边答道:“天时地利人和,咱们得研究下,在哪儿设伏是最有地利的。” “且,我看,除非黑石/国的人脑子里全是石头,才会昏了头朝咱们这儿跑。就那雪山,咱们隔这么老远,上面有个动静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如果有人朝那上面跑,那简直就是秃子头上的跳蚤……”陈壕自打“失了清白”之后,就有点破罐破摔的感觉了,对着泰祥斓就把自己的真性情显露无遗。 泰参将对自己这个“得力手下”也是颇有些无语。谁能想到起初看上去还人模狗样的皇子,原来私下里竟然是个毒舌。损起人来,花样百出。 好在泰祥斓心胸宽广,换个参将遇到这样的真小兵,早两脚踹过去了。 不管阿土小兵如何瞧不上这条小道,泰参将还是做好了各种准备。 先散出了二十名探子,把这附近的具体地形打探清楚。找到了合适的伏击地点后,又让擅长隐蔽的手下安排好大家埋伏的位置。 当他们安顿好后,次日上午,前线的探子来报,耀城破了,大量黑石人冲了出来。叶将军带主力围住了他们的大部队,其他零散的已经四散逃窜,而且有一支队伍正朝着泰祥斓他们的方向而来。 众人听了又是激动又是兴奋,不用吩咐就埋伏得更隐蔽,刀枪弓箭也都攥到了手中。 当泰祥斓远远看到那支黑石人队伍时,就觉得有点不对。 这些人虽然穿着破烂,可那骑着马的姿势却显示出,这是一大队精英,而且个个都是见过血的强悍老兵。 泰祥斓当机立断,派出三名腿脚最快也最机灵的探子,让他们向叶将军禀报,这边可能是条大鱼。 吩咐完后,她凑到陈壕耳边低声道:“这是硬茬子,别乱跑。等下你带着五十个人,在这里做伏兵状,如果他们要上山,我们就坠在后面,如果他们去别处,我就去纠缠下……” 陈壕此刻也是又激动又紧张,一听让他留在原地做伏兵就有些不乐意。可来前,他对父亲承诺过,一旦上了战场,就会认真听指挥,绝不给大家添乱。因此只得歪了歪嘴,点头应了。 还真让泰祥斓猜中了,这群人朝这个方向逃跑是有备而来的。 他们大约有五百号人,刚接近雪山脚下就听一人喊了句话,然后“唰”的一声,所有人都从马背上抽出了一件白色带帽兜的披风。披风下面还有一套白色衣裤。 当他们换上披风和衣裤后,趴在不远处的陈壕就有点傻眼了。 这群人换装后,如果再爬雪山,那真是如蛟龙入海再难寻觅踪迹了。 泰祥斓显然也想到了,她当即决定,绝不能让这五百多人踏进雪山。因为她已经从队形上判断出,这群人中有位非常重要的大人物。 于是,当这五百多名精英下马换装准备登山时,就听两侧野地里忽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哨音,然后一片箭簇就朝着他们破空而来。 如果是普通队伍,这第一次弓箭射击就能弄死不少人。 可这队精兵真是被人下了血本武装起来。他们身上的披风拉开后,竟然能挡住大部分箭支,只有少量力道非常大的射透了披风。 然而因为射破披风的箭支数量太少,所以那五百多名白装精兵几乎没有人受到伤害。 虽然没有建功,可泰祥斓依然没有胆怯。她知道,在关键时刻,主将就是队伍的胆气。 因此,众人只听半空中仿佛响起一声虎啸,接着,一位身形矫健的彤国军士就冲了出来。 彤国兵士一看泰参将都跑出来了,咱们还能在后面看戏吗?于是也纷纷挺枪而出。 然而,黑石/国的那些精英却并没涌上来接战。 原来混在人群中的纳耳一心就想逃跑,当他发现自己精心留下的退路上竟然有人设了埋伏,当下就有些心慌。 本来下属看泰祥斓那边跳出来的人数也只有两百多的样子,还建议纳耳干脆把这些人杀光,这样逃跑起来也没有后顾之忧。 然而纳耳却没同意,他看了看不远处山坡后面不断摇动的杂草和细碎的人声,确定那里必然还有伏兵,就等着他们全面接战后,从后方包抄过来。 因而他立刻下令道:“鹰队断后,其他人不要停,直接进雪山!” 泰祥斓一看敌人要分兵逃跑,顿时也急眼了。此刻也顾不上收敛实力了,直接功力全开,杀了上去。 泰祥斓自己不知道,只觉得越打越顺手,越杀越痛快,可她周围的小兵,以及对面埋伏的陈壕就彻底惊呆了。 这,这,这他玛还是人吗? 简直就是楚霸王转世啊! 泰祥斓杀上去时,就丢下了平时打掩护的片刀。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两把流星铁锤,轻松一挥,挡在前面的敌兵就喷着血地飞了起来。 那些对付普通彤国士兵非常神勇的黑石精英,在泰祥斓手上别说走一个回合,就是想露个小脸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短短片刻,一百多人的鹰队就死得不剩几个了。 而比死亡更危险的是,泰祥斓带给他们的恐惧迅速摧毁了大部分精英的斗志。 和人打,再激烈也能接受。可和这么一个拎着两个二百五十多斤流星铁锤的怪物打,那就是老寿星上吊,找死啊! 能活着,谁他玛想死啊,于是原本队形整齐,气势不凡的白衣精英都开始加快了步伐,渐渐的就变成了一种你追我赶的逃窜之势。 不论纳耳大声喝骂,还是各种许诺,在后面“活阎王”的不断逼近下,都显得苍白无力。 而且让纳耳腿软的是,那位活阎王竟然转头看向了他,还露出个诡异的微笑,接着就全力向着他的方向杀了过来。 好在,纳耳手下还有一点肯为他卖命的死士。这些人以性命为代价,稍稍阻碍了下泰祥斓的追击。 然而人命终究有限,“活阎王”很快就扫清障碍,追了上去。 杀到此时,泰祥斓只觉得痛快万分,而她身后的小兵,和一侧的陈壕只觉得无语万分,因为眼下的情形实在非常怪异。 只见几百号白衣人狼狈万分的在前面奔逃,而在他们身后,只有一个手持双锤的家伙正使劲追赶。 这也就是泰祥斓能拎着五百斤的双锤奔跑,要换个旁人,别说跑,就是在地上拖,都非常难。 陈壕到此时才明白,这一路上,自己在人家面前得瑟的那点功夫是有多么可笑。如果他能让时光倒流一点点,他一定会把过去的自己塞到地缝中,好好藏起来。 不过发傻归发傻,陈壕也没有就在一旁看戏,他研究了下四周的地形后,指挥着他手下的五十个人,分了两组,换了地方扮作伏兵。 也多亏了泰祥斓事前做了认真的准备工作,此刻陈壕才能心中有数的调整计划。 于是伏兵小队就犹如“牧羊犬”一般,刺激着三百多逃兵昏头昏脑地冲进了一个没有出路的山坳里。 至此,泰祥斓才守在山坳唯一的入口处,松了口气。还对急匆匆赶来的陈壕,比了个赞赏的大拇指。 两人这次合作,完美地以两百五十多普通士兵,困住了五百多黑石精英,实在值得赞上一句“干得漂亮!” 当叶将军派手下过来支援时,就看到泰祥斓犹如进了羊圈的恶狼一般,在山坳入口处附近追来杀去。 纳耳本来还企图蒙混过去,奈何人心难测,他的一位心腹,突然把刀架在纳耳脖子上,大喊道:“黑石/国君在此,我等愿意投降!” 作者有话要说:  黑石精英:妈呀,赶紧投降吧,迟了,遇到那活阎王,咱连个全尸都难留。彤国也太不要脸了,竟然用这么变态的家伙来对付柔弱的我们,嘤嘤嘤…… 陈壕:我觉得……清白什么的并不重要……没错!真要她负责的话,估计我的小命难保啊,啧啧…… 第142章 扬帆再出 当黑石/国精兵用刀架着国君纳耳,高喊投降后, 彤国军队中有略懂黑石话的士兵就帮着翻译了出来。 于是, 纳耳就成了自己手下的功绩, 被送到了叶将军的大帐中去了。 嘉和三十四年正月, 北伐的捷报伴着灯市的喧闹, 传到了京城,传进了皇宫。 “好!”陈鲲看完捷报后兴奋地一拍龙案,不禁开怀大笑起来。 “恭喜陛下!”众臣也都纷纷笑着说道。 “确实可喜, 然而接下来, 你们怕是没法好好休息了……”君臣相视而笑, 都为能在自己有生之年逢此盛事而感到荣幸与自豪。 仗虽然打完了,可黑石/国留下的事情却更多了。 这次虽然活捉了国君纳耳,但泰祥斓还是有点遗憾。 出发前,天门把唐家那些漏网之鱼的画像都送到她手里, 叮嘱她如果有机会, 就把这些祸害除根。 然而,泰祥斓一直就没见到唐釜那个老狐狸以及其他几个人。倒是当初被唐家胁裹到黑石/国的唐羽和陈轩二人都被找到了。 这两人因为身负皇族血统, 因此并没有被立即定罪。只是好好关到了单间中, 等押回京城,自然有人处置他们。 唐釜此刻在何处呢?原来他一发现形势不对, 就带着几个亲信跑路了。如今他正与亲手培养出来的九个女杀手一起躲在某处深山中, 想要避避风头。 在他看来,就算要多躲避些年月,有这九个忠诚女下属, 吃喝肯定都不成问题,如果时间长的话,也许还能为唐家再添几口人。以后也有人能继承家族使命,潜心发展,以待卷土重来。 然而,到了第三年时,唐釜就开始后悔了。起初事情确实如同他预料的那样,九个女下属像伺候君王那样,为他尽心尽力。 晚间还会轮流给他侍寝,这深山中的日子硬是被唐釜过出了皇帝避暑行宫的感觉。 然而好景不长,到了第二年时,黑石/国已经彻底稳定下来,变成黑石府并入了彤国的版图。境内也开始不断有彤国百姓移民过来,开荒放牧。 而在某天晚上,当他再想宠幸一下最漂亮的那个女下属时,竟然收获了两记震天响的耳光! 随之而来的是九个女人联合起来对他的奴役和辱骂殴打。 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就从深山中的帝王,变成了山沟里的奴隶。 五十多岁的唐釜从不知自己这些下属竟然心中藏着那么可怕的魔鬼,对他这个曾经的主人又怀着如此深重的仇恨…… 当他每日只能休息两个时辰,什么粗活重活都要干,晚上还要尝尝皮鞭棍棒的滋味后,不到两年就成了个垂垂欲死的枯槁老头。 要不是有个猎户无意中发现他在林中采集蘑菇,并好心地把他救出来的话,恐怕用不了多久,唐釜就会消失在这人世间。 当本地官差被猎户请来查看这个可怜老者的身份时,唐釜正毫无形象地抱着猎户家的大锅,拼命朝嘴里塞着窝头。 当听说他被女人囚禁在深山中后,官差和猎户彼此看了一眼,都觉得这老头多半有些癔症。如今黑石府的女人可是很金贵的,挑什么男人不好,偏挑他这么个老干巴,还要躲到深山中去,怕他逃跑?真是呵呵了…… 唐釜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如今他的眼里心里都是这一大锅的玉米面窝头! 可惜,乐极生悲的是,因为常年饥饿以及挨打,如今突然一放开了吃,心情又格外激动,这锅窝头还没吃完,唐老头就中风倒地了。 从此后,这附近就多了个老乞丐,嘴歪眼斜、腿不能行,半年后就不知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就在彤国吞并了黑石/国,还在努力消化之时,出海的船队再一次扬帆了。 这次孟岚琥就没有再吵着要去了,毕竟如今泰蔼鑫已经是朝堂上举足轻重的户部尚书了,他是无法再像当初那样把事情丢给下属,陪着娘子潇洒出海了。 所以这次出海的人选就变成成熟稳重的佰子苏和出海神器——鱼女,然后就是对大海上了瘾的徐永芝夫妻和孟黎礼、孟黎然兄妹。 这次出海,除了重走一遍上次的路线,继续与海外各地交易物品外,还要朝着那份海图的南方再走远一点看看。 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就在他们离开软泥岛继续向南时,遇到了一场突发的雷暴。 多亏了鱼女在关键时刻用穿云裂石的嗓音指挥大家在惊涛骇浪中避开各种危险,这才让船队以较小的损失度过了这场危机。 可当他们在一处无人小岛靠岸检修时,竟然在岸边发现了一个昏迷不醒的男子。 这男子任谁见了都会过目不忘的,因为他实在是生得太美了些! 一般来讲,若是说一个男子美丽,总会让觉得有些娘娘腔。可这个昏迷的男子不同,他的面部轮廓和五官与彤国人截然不同,那种异域神秘的美,让人绝不会将他当作女子。 当护卫在海滩边见到他时,这人是背朝上趴在沙地上的。孟岚重走过去,将人翻了个面,拨开他遮住了面容的长发时,只见他皮肤白皙,俊眉乌黑,高挺的鼻梁两侧是深陷的眼窝。那紧闭的双眼上,浓密的几乎让阳光都无法穿过的睫毛既长且卷,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碰上一碰,也好确认这不是个假人。 无人荒岛上的美丽男子,让大家心中都有些毛毛的,实在是这昏迷中的男子,美得不似凡人。 于是,孟岚重特意嘱咐了黄柒柒等人看守时要提高警惕、多加小心。 倒是鱼女看到这男子后,开心地问道:“唉,我们这是救了他对吧?那我也应该算他的救命恩人了,对吧?” 在徐永芝抿嘴点头中得到了满意答复的鱼女,哼着歌就跑到自己房间里忙乎去了。 孟岚重半晌才反应过来,瞅瞅远处的儿女,凑到娘子跟前小声道:“鱼女这是打算来一出,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吗?” 徐永芝微微一笑,道:“且让她开心一下吧,谁知道这人醒来会如何呢?” 晚上,鱼女美滋滋地在窗口哼着歌,忽然那昏迷男子所在的棚子中发出了些响动,接着就看那美得不似凡人的男子,一脸痴呆地歪歪扭扭走到了鱼女窗口。他就那么痴痴地看着鱼女,鱼女也不说话,笑眯眯地对着他继续唱歌。 黄柒柒她们观察了一阵,发现没有太大危险,这才把手里的各种武器悄悄收了起来。 第二天,鱼女的身后就多了个尾巴。虽然这美丽的尾巴不会说话,有点痴傻,可不论鱼女说什么做什么,他都眼珠不转地盯着看。活脱脱一副陷入了痴恋的模样。 当船队修整完毕后,鱼女的房间就多了个住客。没办法,倒不是鱼女有多么豪放,而是这个尾巴死活不肯离开鱼女超过一米的距离。 如果强迫他,最后也是弄得他受伤流血,还要爬到鱼女跟前。 见此,大家干脆睁一眼闭一眼,放这两个家伙,住到了一起。 也许是救了人积了些德行,船队接下来都没再遇到意外天气。 航行了十多天后,竟然在软泥岛的南方稍微偏东的地方发现了一片大陆! 没错,不再是大大小小的岛屿,而是扎扎实实的陆地! 到了这里,就连那一天十二个时辰盯着鱼女的家伙都分出了片刻时间来看稀奇。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高耸的礁石滩,怪石嶙峋,浪涛拍岸,并不适合船只停泊。 正好,佰子苏等人也要观察下周围情况,于是就派出两艘船分头沿着海滩搜索。 大半天后,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比较适合做港口的位置。而至此他们也确定了,这附近的海滩全是礁石密布,不是很适宜在此安营扎寨。 当十二艘大船都靠近了岸边后,醉空空等人先行上岸查看。 然而让人吃惊的是,幸好最先上岸的是醉空空等一干高手,因为那些前一刻还寂静无声的礁石滩上,竟从各种礁石缝中滑出了无数通体漆黑的长蛇来。它们朝醉空空等人扬起头颈,吐出蛇信,僵持了片刻。 接着仿佛有人一声令下般,就齐刷刷朝着人急速滑去。 礁石滩上寸草不生,醉空空等人连个躲避的地方都没有,好在大家身手高超,拿出暗器刀剑就朝这些黑蛇招呼过去。 船上的孟岚重一见情况有些危险,就大喊道:“把雄黄取来,还有豆蔻膏兑水,一路洒过去!” 在礁石滩横行了不知多少万年的黑蛇群,今天本以为要来顿大餐,谁知竟然遇到了带着生化武器的不要脸对手。无奈只得留下了一地尸体后,败退逃走。 再下船的每个人身上喷了豆蔻水不说,还配了雄黄香包。因为随行的队医已经检查过黑蛇的尸体,并告诉他们这些玩意有剧毒,别说咬到,就算沾到一点都很危险,说罢还看了眼为了医药事业做出杰出贡献的几条海鱼。 众人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几条原本银亮的大鱼,此刻已经通体乌黑、眼珠突出,死得超级难看了。 有了这么危险的见面礼,大家对这片大陆的警觉性都提高了不少。 当由护卫队中的精英高手组成的探路队向前深入了几十里路程后,他们都不由被自己眼前所见惊呆了。 这是一片宝地! 一望无际的平原上,零星点缀着几处山丘。土壤肥沃,野物呆胖,还有数条溪流纵横其间。 随便迁点彤国老百姓过来,不出三年,就能把这里变成阡陌交错的沃野良田。 半个月后,船队找到了真正适合的停泊点,这里不但安全而且直通平原,甚至都不用修路,就能把马车开上去了。 而此时,这片大陆已经被起了个名字,叫做新原。 这段日子来,无数的新发现让大家从惊喜不断都快变成淡定麻木了。 这其中最大的发现,是找到了三处金矿,没错,那几座凸起的小山丘就像一个个聚宝盆,里面不是藏着金,就是放着宝,说这片地区富得流油都还嫌不够贴切,估计只能形容为富得流金。 然后就是在当地发现的一种大型动物,非常有趣。 是一种罕见的双腿直立又长着粗粗长长的大尾巴和巨大的老鼠头的动物。 最古怪的是,它们是跳着行进的,而且肚子上还有个毛兜兜,里面揣着自己的崽子。 好在这些身高马大的家伙似乎攻击性不强,有的甚至还会主动凑过来看看热闹。 大家琢磨了一阵后,就给这古怪家伙起了个名字,叫袋鼠。 当他们回程时,还带上了大小不一的几只袋鼠。 后面有一只小袋鼠到了孟岚琥手里后,竟然被调/教的当起了快速送信/货员。它背着个特制的背包在京城大街小巷轻快跳跃的身影成了老百姓最爱看的热闹。 这些都是后话,除了新原上的各种惊喜外,那个时时刻刻跟着鱼女的家伙竟然也开口说话了。 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对着鱼女讲的“好,吱……” 作者有话要说: 唐釜老头的事,是仿了前一阵俄罗斯老兵带着九名日本女战俘躲进深山,想过上皇帝的生活。最后反被女战俘联手控制,当了几十年苦力的新闻。诶嘿嘿,种/马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啊哈哈哈哈! 第143章 正文完 话说美男第一次开口说话时,虽然大家一下子没有搞明白他的意思, 不过在他反复念了几遍后, 众人才恍然大悟, 这是鱼女吃饭时, 常说的一句话——“好吃!” 鱼女一脸尴尬地瞅着美男, 眨巴了几下眼睛,周围突然冒出一串偷笑声。 为了避免美男变成大吃货这个悲剧的发生。鱼女找到徐永芝,让她帮忙给美男起个好听的名字。 “山中人兮芳杜若, 饮石泉兮荫松柏, 不如就叫杜若好了。”徐永芝歪头说道。 “杜若……不不不, 不好。”鱼女琢磨了下,突然摇头拒绝。 “哦,怎么呢?”徐永芝好奇地问道。 鱼女煞有其事地解释道:“你想想啊,杜若, 杜若, 念快点不就成了肚饿肚饿?别人一听就知道,这是个大吃货……啧啧, 不好不好。” 徐永芝没忍住, 哈哈大笑起来。 最后鱼女亲自捉刀,给美男起了个名字——海生…… 经过一段时间的教导, 海生已经会说几个简单的词语了。 开始, 大部分人都以为海生可能是乘船时遭了海难,然后被冲到了岸边。至于他醒来后的异样表现,也许是因为脑子受伤, 所以才看着有点痴傻。 可渐渐的,大家发现,他们都错了!这海生一点也不傻,他只是极端没有常识。很多对普通人来说,像吃饭喝水一般寻常的东西,对海生而言却是完全陌生的。 然而当他渐渐理解了这些常识后,再做出的事情就显露出了超过常人的机智,也许该说是狡诈…… 海生别看生的俊美无俦,可实实在在是个……肉食大吃货。 不但饭量上仅次于著名饭桶孟岚重,而且还非常挑食,基本上只爱吃肉,对干菜腌菜海菜野菜全都嗤之以鼻。 最开始他只是粗鲁地把这些东西丢出去,结果发现鱼女会因此而不高兴地望着他。 只丢了两次后,这家伙就再没有丢过这些非肉类的食物。 不过,当他发现,鱼女并不是因为他不吃菜而感到生气,只是对他浪费食物非常不满后,他就立即调整了对策。 每次开饭前,他都会把自己的那份蔬菜单独用干净筷子挑出来,跑去找一些更爱吃菜的人交换。 佰子苏就是他最大的交换对象,不过,既然是交换,那佰子苏自然还得支付给这位一些肉类,不然海生可是会非常鄙视地凝视他的。 让大家感慨的是,这个肉类大吃货,不管是吃什么肉,都会细心地把最好的那部分留给鱼女,若是鱼女欣然吃了,他就会把好好一张美人脸笑成个二傻子相;若是鱼女推回来让他自己吃,他就会可怜巴巴的露出一副被抛弃的小狗狗脸看着鱼女。到后来鱼女也不客气了,每顿饭都要多吃一份肉食,结果没多久,她那火辣的身材硬是露出几份水桶的苗头来…… 随着时间过去,大家发现海生的学习速度越来越快,才不到二十天时间,他已经能应付简单的日常对话了。 而且还不知他在哪儿学的,竟然会写几个简单汉字了…… 此时,鱼女才问出了这位的来历。 据海生自己说,他是个孤儿,一直独自生活在海里(应该是海岛上,可能海生还没搞清楚怎么说海岛。)然后有一天,他正在捉鱼的时候,就听到远处似乎有人在呼喊什么,好奇之下,他就朝那边游了过去。结果天上突然亮起一些火蛇,他只觉得自己身上一麻,就晕了过去。再醒来就听见自己的救命恩人(孟岚重表示,这铁定是个见色忘义的货!)正在唱歌,走过来一看才发现,救命恩人竟然长得如此好吃……呃,好看!于是他就决定以后要永远跟恩人呆在一起…… 对于这个说法,大家还是比较能接受的。因为这样就能解释出,为何海生如此缺乏生活常识;为何初见海生时,他身上只有些树叶草裙遮体;为何海生一开始不像正常外国人那样说自己的语言…… 而这也让众人都对这个俊美的海生多出了一份同情。 幼小的孤儿被抛弃在无人的海岛上,谁知道这些年他是如何熬过寒冷饥饿,度过危险寂寞的,好在如今既然上了咱们的贼船,那以后就是咱们的人了!(鱼女表示,明显是我的人!你们都靠边站。) 也许是长期孤身一人住在海岛上,所以海生形成了一种异于常人的审美观。 孟岚重直白地说道:“估计他喜欢吃鱼,所以看到鱼女就觉得亲切,就觉得这么大一条鱼肯定是个好宝贝,所以……哎哟,娘子别掐,孩子们还在呐……” 不管如何吧,大家对鱼女和海生都是乐见其成的。在新原上的第二个月,就给两人举办了婚礼。毕竟都住到一起去了,再不抓紧点,生出个小鱼崽来,可就有点不好看了。 只是没人知道,鱼女的这个新婚夜实在过得惊心动魄,她刚把自己的美人相公剥了个干干净净,伸出爪子摸了两把时,就被一阵巨力给扑倒在了床上,然后…… 鱼女不想再有第三个人知道那晚的详情,所以此处只能请诸位自行脑补了。但是可以给各位提个醒的是,鱼女第二天起来时,脸上有块古怪的红印,而此后她被海生逼着必须日日佩戴一条项链,那项链坠子似乎是三片淡蓝色玉片串成的。而那古怪的红印嘛,形状非常接近放大了上百倍后的名贵补品——鱼翅。 船队在新原呆了足足三个多月,才勉强把这里的地形图画了个大半。基本上能够确定,这是一块没有人烟的无主之地。 鉴于这里如此肥沃丰裕,大家都觉得就这么荒着实在很可惜。 于是,在嘉和三十四年年底,佰子苏一行人返回彤国后,就向陈鲲建议,向新原移民。 想要移民,首先一条,你本土的人口必须足够多,因此,从三十四年起,彤朝进入了一个轻徭役薄赋税的稳定发展阶段。 在这个持续了十二年的阶段中,百姓的日子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好过的。因为陈鲲下令,各地都开设了育婴堂,但凡家中有新生儿的,每月都可在此领取一笔口粮,直到孩子长到十岁为止。 而这笔巨额粮食的出处正来源于利润丰厚的海上贸易,和从海外引进的各种高产粮食。例如从嘉和三十六年起,江南一带就开始使用来自康岛的一种高产水稻播种,而北方则将来自荚岛的石瓜略改良了下后就开始不断种植。 改良后的石瓜,不但高产耐寒耐旱,而且味道相当不错。当主食吃,也不会有红薯吃多了胀气烧心的问题。味道上非常接近小麦磨粉后得出的精制白/面。 和平年代,赋税又轻,彤国的老百姓在吃饱穿暖的要求被满足后,人口迅速增长了起来。 只十年时光,彤国的人口就翻了一番,而此时的黑石府和新原上也开始陆陆续续出现了彤国移民。当新原那片广袤的土地上出现了第一个官方机构——新原知府府衙时,彤国的版图上就又多出了一大块面积,。而陈鲲也因此在嘉和四十六年禅位时,赢得了极高的赞誉,被史书记载为千年来最伟大的古帝国奠基者。 由于他在位三十年并未更改年号,为了便于区别他与嘉和帝陈鸿,在他死后,特称他为彤武大帝。一个大字让他特异与历史长河中诸多明君昏君德君暴君,让后人永远对其敬慕叹服。 而当陈鲲退位,陈壕登基时,泰家越发兴盛起来。 泰蔼鑫因为在当户部尚书时,成功稳定了黑石府与新原府两个新区的经济民生,并在陈鲲的一系列强国富民的政策中殚精竭虑、尽心尽力,此时的爵位已经升到了二等侯爵。 孟岚琥也成了京中最让人钦羡的侯夫人。不但是因为其夫从底层一路升至高位,而且其子女也是相当争气的。 如今侯府中不论是亲生还是义子,都各有一番成就。但所有人中,最耀眼的恐怕要属已经在军中站稳脚跟的泰祥斓女将军。 这些年来,虽然彤朝没有再发生大规模的战争。然而泰祥斓却几乎没有在家休息过几天。 北方拿下黑石/国后,边境前推直接就对上了民风彪悍的罗刹国。这是一个只对强者讲道理的民族,在没有真正交手前,是不会和你说什么两国情谊的。 因此,泰祥斓就在那片冰天雪地中,杀出了赫赫威名。到后来两国停战和谈时,罗刹国王还狡猾地提出,希望能迎娶彤国的双锤将军,做为两国交好的保证与象征。 当然,这个无耻的提议赢得了彤国上下君民一致的赞赏——“呸!” 双锤将军也就是从那时起,渐渐成了彤国一个人人皆知的传奇。 他俊美、他强悍、他机智、他勇猛,他是大彤国武力的巅峰象征,无数闺阁女子都以爱慕他为荣,什么?你说他是个女哒?那一定是你的眼睛出了问题! 不过只有京中少部分人知道的是,这位双锤将军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太子妃。在嘉和四十年,陈鲲立了陈壕为太子时,第二天就把太子妃是泰祥斓的圣旨传到了泰侯府。 若不是传旨太监跑得快,他很可能就要亲自尝尝泰将军铁锤的滋味了。 这些年下来,陈壕对泰祥斓从一开始的畏惧,到后来的敬佩,以及十八岁那年听说她好像看上了某人时,先爆笑后烦躁最后终于醒悟过来,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把那对双锤放在了心间。 虽然他也曾尝试着向泰祥斓暗示过,可每次都被这个对情爱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的家伙给气得头顶冒烟。 最后,陈壕只好来了招无耻的。当然,圣旨到侯府的当天夜里,陈壕就不要脸的爬上了泰家的院墙。 太子被当作小贼捆了,押进大厅时,泰蔼鑫与孟岚琥都当自己间歇性脸盲了。 没错,夫妻俩都生气了。自家女儿被人逼着出嫁,这滋味实在难受。 陈壕一见这情形,当即就噗通跪倒,然后就开始哭诉起来。 “侯爷,夫人,我这也是迫不得已啊,我的清白七年前就被贵府小姐给夺了,那时候我才十二岁啊,呜呜呜……” 泰蔼鑫和孟岚琥的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什么玩意?七年前?清白? “放屁!臭阿土,你不要胡说八道!”猫在屏风后的泰祥斓一个蹦高就跳了出来。 “爹,娘,你们别听他胡说,根本就没有的事……”泰祥斓扎着手连忙解释。 陈壕一抹脸,心想“老子今天就豁出去了!明天再来把脸皮捡回去好了……” “斓斓,你竟然,你竟然翻脸不认账?!你自己说,我和你住一个营帐的时候,有天晚上,你是不是跑到我床边来,把手伸了进来……我当时还小呐,都蒙了,不知如何是好。结果,你倒好,把裤子拉上去以后,就没事人一般回去睡得死沉,可怜我头一次被……裤子里还粘粘糊糊就这么熬了一夜……”狡诈的陈壕一旦不要脸起来,战斗力也是杠杠的。 “打住!别说了!”泰蔼鑫看了女儿那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就觉得天崩地裂。他万万没想到,自家小五不但练武像男人,怎么那方面也像个花心大萝卜呐? 为了避免被骗,孟岚琥不放心地又确认了下,“小五,你真的那什么……他了?” 泰祥斓奇怪地看了眼众人,瞪着眼睛说道:“我知道,是有点不妥,可我不是看他躲被窝里哭,有点可怜吗?再加上陛下让我好好照顾他,我不就那啥帮了他一把吗?” “照顾,也不用照顾进被窝里去啊!”泰蔼鑫崩溃地喊道。 “不进被窝,怎么脱他裤子啊!”泰祥斓也跟着喊道。 陈壕面部扭曲了一下,赶紧低头憋住笑,放声假哭起来,“侯爷、夫人,你们可要替我做主啊!” 虽然是自家的女儿,可侯爷两口子谁都不能容忍自家孩子变成始乱终弃的混蛋。 于是就在泰祥斓一脑袋雾水,全程反对无效的状况中,彤朝第一位将军妃子就这么出炉了。 让泰祥斓最后终于点头同意婚事的,是陈壕当着陈鲲的面,对她做出的承诺,“今后,没有战事时,白日我们一同上衙,你出宫办事,除了晚上不再留宿军营以外,以前怎么做,以后也一样。若有战事,你只论军中职务,该出战就出战,绝不限制你的正事……” 陈鲲看着自家儿子如此“出息”,实在没忍住,伸手捂住了脸。 就这样,彤朝史上最奇特的太子妃出炉了。当然,这也是彤朝历史上,唯一能拎着铁锤上马出征的皇后,唯一因军功而被皇帝封王的奇女子——铁锤皇后泰小五。 多年后,陈壕对三岁的小孙子说道:“你奶奶虽然平时说不出什么甜言蜜语,可我俩早就成了无法分割的一体了。她为我圆了驰骋疆场的雄心,我为她护住安宁康泰的后方,如今她每天要是不碰碰我,连饭都要少吃两碗。” 胖团小孙子天真地问道:“爷爷,为啥先生说男主外女主内,可到了咱家好像是反着的呢?还有,每天被奶奶用脚底板碰屁屁,真的能让她多吃两碗饭吗?” “你先生叫啥名字,爷爷我要和他好好谈谈心……”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就完结了,不过预计还有两到三篇番外。 嗯……新文《远古七十二变》非常需要各位宝贝的收藏支持。讲的是,曾经的宇宙怪兽,穿越到远古时代的五岁小弱女身上后,好好学习、天天挖坑……呃,天天向上的故事。 另外从这章起,每章的作者有话里都会有个“大”剧场,里面有大量酱油君们出没哦,诶嘿嘿嘿。 ---------------------- “大”剧场(一) 话说孟岚琥自打夫君日益忙碌,儿女各自成家后,渐渐也闲了下来。 由于几个孩子常年不在身边,候夫人思念之下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于是,有钱有闲又有颜的孟岚琥打算……培训一批方便送信的特殊信使。 正巧,这年出海的船队给她送来了几只稀奇古怪的动物。 一只跳着走的袋鼠,一只圆头圆脑圆耳朵,啥时候看都在睡觉的毛团,还有一只花栗鼠。 很快,在侯府第三代的操持下,这三位都有了自己的名字,跳来蹦去的袋鼠叫做弹弹(由路小甲儃儃扮演),睡不醒的毛团叫阿呆(由阿呆扮演),活泼可爱的花栗鼠则叫小栗子(由西西米扮演)。 孟岚琥用润草功对三只小家伙观察了下,发现果然不愧是漂洋过海见过世面的,都挺聪明。 “弹弹”奔跑跳跃速度很快,而且随着她不断长大,随便背个几十斤重物也轻轻松松。于是她就成了短距离城内送信送货最好的小帮手。千年后一种名为快递的新兴产业冒头时,纷纷都选择了弹弹的头像或造型做为他们公司的标志名牌。 小栗子由于身形小巧,速度也不慢,就被孟岚琥朝着收集信息这方面培养。 而阿呆虽然脑子也不错,可惜他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十个是用来睡觉的,剩下的时间还要忙着填饱肚子,因此最后凭着作弊的可爱造型获得了在家躺着玩的任务…… 有这三只开了头后,孟岚琥的兴头也被引了起来。反正侯府地方大,她又时间多,还不缺钱,于是就开始专门收容和寻找各种小动物。 和她同样对此事上心的,还有七岁的外孙女蒋斯月(由斯兰望月扮演)。这一老一小两位娘子还给自己搞了个名号,特别行动队队长和队副…… 特别行动队下面设了四个小组,分别是猫组、犬组、鸟组和异组。 猫组里有位资格特别老的名誉特聘顾问,这就是跟着徐永芝徐大家学习了多年的小白顾问。如今上了年纪的小白,没事就懒洋洋趴在她的宝座上,看着下面一群小猫崽子犯蠢出洋相,感觉自己的老年生活实在是很愉快嘛。 猫组现任组长是外号“活腻啦”(由vanilla扮演)的一只黑白奶牛猫。虽然这家伙智力很不错,但天生一张凶霸脸,看谁都一副“你是不是活腻啦”的表情。 “活腻啦”手下有五员大将,名为“陀螺”(由旋转的陀螺扮演)的小白猫,平日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追自己的尾巴,她正是因此得名陀螺的。 以及,最喜欢把自己塞进坛坛罐罐里的“猫酱”(由猫酱扮演)。叫声嘹亮的虎斑猫“霸气”(由pww2187扮演)。最爱吃鱿鱼丝的渔猫“鱿鱼丝”(由尤里思扮演)。还有团起来远看就像个大橘子的橘猫“大橘砸”(由大橘砸扮演)。 猫组平日里的大部分任务就是监视环境,一旦发现不寻常的变化就需要立刻呼叫鸟组的小喇叭们过来传信。 说到鸟组,寿命颇长的一点红自然是赖着当了个组长。她的手下如今也有不少得力助手。 话痨“瘦不鸟”(由?瘦不鸟?扮演)是一只胖乎乎的大鹦鹉,平日总以副组长自居,看谁都像白痴(当然女神组长除外),所以口头禅就是“真瘦不鸟你们这些白痴!” 而同为鸟组成员的“妖哥”(由妖人哥哥扮演)做为一只清高的八哥平日最关心的是自己前额的羽冠是否有型,翅膀上的羽斑是否洁白,以及乳黄色的美嘴是否光亮。 而鸟组里最乖巧的大概就是“小兰”(由小兰扮演)这只长着墨绿色如兰叶般尾羽的大鹦鹉了,别看她个头大,可性格非常温和,尤其喜欢和各种幼崽混在一起。 鸟组里的奇葩“锵锵”(由咚咚锵扮演)在一群鹦鹉八哥中特别扎眼,因为她是一只叫起来如敲锣般“锵锵锵”的粉红椋鸟。她长着粉红色的肚肚与背羽,使得她看上去非常可爱,然而这位一张嘴“锵锵锵”恍如唱华阴秦腔的老翁开嗓。 鸟组的干将们将消息传回主人后,常会需要犬组协助工作。 犬组最常出的任务是搜寻,有时候是找人,有时候是找物,个别时候还需要动用下武力。 做为组长的“小小侠”(由潇潇下扮演)是个热心肠的四眼大黑狗(眼睛上有两个黄色圆形斑点的狗狗)。平日特别行动组里有谁欺负人或者吵架争执了,这位都是第一时间赶赴现场,控制局面的。 而犬组中不出则以,一出惊人的要数“乔可力”(由吃不完的巧克力扮演)了。这是一只有家谱的大犬,力大凶猛,状似雄狮。但没有主人的命令他是绝不会发动攻击的。 而犬组的“鸡腿”(由鸡了个腿扮演)则是个嗅觉非常出色的黄犬,因平日最爱啃鸡腿而得名。 除了这三组人马外,其余的动物们就都归到了异组中。 异组的组长是性情温和、睿智沉稳的“卷卷”(由卷毛的哞哞扮演)。身为一头长着卷毛的大牛牛,“卷卷”走到哪儿都是视线焦点。她温和又聪明的特点,深受侯府中的众人和动物们的喜爱。 异组的吉祥物“乖乖”(由小兔子乖乖扮演)则是一只长耳朵小兔子,这是侯府孙辈们最喜欢的小伙伴。 而古灵精怪的猴子“香蕉”(由布拿拿扮演)每日最爱抱着“乖乖”蹲在“卷卷”的牛背上,在府中巡逻。 除了这些地上跑的,天上飞的,孟大王连水里游的都没放过。这不异组中还有一条名为“瑶瑶”(由瑶非鱼扮演)的锦鲤,这名字是蒋缨霍这小子起的,说是他娶走了一个瑶瑶,如今就再送一个瑶瑶给侯府。 当然,最特别的,也许要数养在池塘里的“横着走”(由巨蟹横着走扮演)。这位大螃蟹如同成了精一般,智商极高,孟岚琥在训练“瑶瑶”时,人家躲在荷叶下偷学了两天,第三天孟大王一声令下“冲刺!”结果锦鲤“瑶瑶”差点没被横冲过来的大螃蟹给吓得跳上岸去。而冲到孟大王脚边的“横着走”看自己完成任务了,还用大螯指了指昨天的奖品——一桶小虾…… 这群特别行动队的成员在孟大王英明的领导下,屡立奇功,大到捉拿连环杀人犯,小到帮助某位逃课的小主人把风放哨,而随着成员的不断增加,传信这项工作也已经扩展到了海外地区,实在是可喜可贺…… ------------------------- (这是一部分没有出过场的酱油君,剩下的酱油君将在随后的大剧场中,陆续登台,尽请期待!还有,记得给板凳的新文点个收藏哟~~么么哒) 本书由 恍若初夏の风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