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moni336 为您整理制作 ============= 福孕连连 作者:华卿晴 文案 这是一座东方小城,叫封城。 后来,她的长子为这座城改了一个名字,叫东京。 PS:本文也可以叫《她的儿子是皇帝》《夫妻互宠的一百零八式》。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天之骄子 重生 主角:杜明月 ┃ 配角:赵子殷、赵箓、赵策等 ┃ 其它:华卿晴作品 ============= 第1章 一个人的一生,总是许多次的竞争。从一个颗小蝌蚪,到哇哇坠地的降临人世间…… 无数次的竞争里,有成功者,有失败者。 杜明月想,她或许就是一个失败者吧,无论是前生,又或是今生。有时候想想,杜明月都觉得上苍对她残忍又宽厚。残忍的是,两世而活的她并没有什么成功的经历,活得也是极其狼狈。宽厚的是,别人有一辈子的时光挥霍,而她翻了一翻的双倍人生。 前生,杜明月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当然,这是她七岁前的人生。在她七岁那年,一场车祸改变了她的人生,带走了她的父母。作为一个孤儿被亲戚收养,寄人篱下的日子自是起得比鸡早,做得比牛多,吃得比猪差。她一心一意想着长大了,脱离没有一丝幸福感的养父母家庭。然而,命运告诉她,离了小乡村,大都市也不是什么幸福窝。 在大都市里颠沛流离,杜明月除了印证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这八字外,再无其它。 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杜明月十年的青春岁月里,发过传单,卖过保险…… 后来,股市出血,最终,一贫如洗。 前生二十八年的岁月,就是这么庸庸碌碌的渡过。直到一场车祸,结束了杜明月的前生。 重生一回,又或是胎穿一回,杜明月还叫杜明月。名字没有改变,就是从一个地球二十一世纪的大龄剩女,变成了一个娘胎里的婴孩儿,在某一天,被一名古代农村的妇人生了下来。 杜明月的出生,对于一个古代的家庭而言,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因为,她是被她娘在麦地里生下来的。生她前的那会儿,她娘还在麦地里干农活。 若这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开头,杜明月成为了一个穿越女,那么,后来杜明月在一次与小伙伴进山林寻野味,意外摔伤了头部,成了失忆的穿越女这件事情,就仿佛是上天开的一个小玩笑。 杜明月十四岁那年,她从来没有消息的姑姑突然光临她家。 这个据说昔年家贫,被祖爷祖奶卖给了大户当丫鬟的姑姑,一回到杜家时,没有半点人下人的模样。杜家姑姑身穿绫罗绸缎,发髻坠有金饰钗钿,手腕间更带上了富贵人家喜爱的翠玉镯子。端端一幅人上人的气势,那是压得整个杜家上上下下大气不敢喘了出来。 失去了穿越记忆的杜明月,跟杜家的亲朋好友们一样,对这位闺名叫秀娘的杜家姑姑那是打心眼里羡慕。于是,杜秀娘摆足了谱后,好心好意给杜明月说了一门亲事。杜明月想都没多想的一口答应了。当然,杜父杜母在亲妹子杜秀娘承诺的聘礼面前,同杜明月一样没啥抵抗力的给跪了。 十四岁的杜明月,在杜家接下了聘礼的一个月后,穿着大红嫁衣,当了新嫁娘。 杜明月的夫君,赵家的庶长子赵子殷,生母杨姨娘早逝,是杜秀娘这位丫鬟出身的姨娘养大的。缘由嘛,便是赵家老爷赵传福的嫡妻米氏早逝,膝下唯有一女赵婉仪,已是出嫁于表舅米家。赵家现如今的当家夫人李氏,是赵老爷赵传福的继妻。 李氏嫁进赵家,福缘深厚,短短五年内,连生两子,名为赵子齐、赵子厚。李氏有自己所出的嫡子,对于占了长子位置的庶子赵子殷,从来是面子情,让人挑不出错来便可。至于旁的,赵家上有太夫人杨氏,下有养了赵子殷一场的杜姨娘,庶子嫡母之间也就是凑合着一团和气。 大梁朝,景泰四年,冬,小年日。 赵家祭祀祖先后,一家人聚了堂屋吃席面。 “今日是节庆喜气,子殷媳妇不必掬于礼数,且坐下用饭吧。” 新入门的新媳妇杜明月,在嫡婆婆李氏跟前立规距,实是寻常事。这会儿,太婆婆杨氏大方开口免了立规距的事情,李氏没二话,跟着应合了。杜明月自是谢过,方是落坐了下首。 赵家算是殷实人家,有仆人伺侯,有良田美宅。杜明月觉得除了给嫡婆婆李氏立规距难受些,旁的都算不得什么。 当然,这也是杜明月忽视了赵茵陂不善的目光。 赵茵,赵家的长孙女,赵子殷嫡妻孙氏所出。目前,养在了赵家太夫人杨氏跟前。 说起来,杜明月一个农户女,能嫁给了赵子殷享受少夫人的福气。不外乎,就是赵子殷娶过亲,有了一名嫡长女。这庶子再是续娶,行情自是走低。 于是,杜姨娘本着肥水不落外人田,她又没生下一儿半女,同时,更为了拢络好养子赵子殷。杜姨娘在太夫人杨氏身上花了不少功夫,总算是让太夫人杨氏松口,成功的把娘家侄女里长相还算出众的杜明月,给聘进了赵家当庶长子媳妇。 家宴上,太夫人杨氏辈份最高,她一动筷子,家宴自是开始。 杜明月有幸坐着用饭,作为姨娘的杜秀娘,却仍是站了夫人李氏身后当背景板。 杜明月嫁进赵家有两月了,自是知道她的姑姑名义上是姨娘,算个半主子,实则还是卖身给赵家的奴仆。所以,家宴上的杜明月就心中有些尴尬的发现,她这个晚辈坐着,她的嫡亲姑姑杜秀娘却是站着伺侯了夫人李氏。 对于杜明月偶尔瞄来的忐忑眼光,杜秀娘没在意。杜秀娘在赵家活了这些年,什么没看透过?就像是远的讲,生了赵家庶长子的杨姨娘得宠时,仗着是太夫人的远房侄女,给早过逝的夫人米氏难堪。那会儿,杜秀娘当自个儿是透明人。近的讲,最近得赵老爷宠爱的白姨娘,在小年日的家宴上,给赵老爷送了好一阵秋波,杜秀娘仍当自个儿是透明人。 除了回杜明月安抚的那么一丢丢眼神,杜秀娘在家宴中,全程演绎了透明人三字的涵义。 姑姑杜秀娘少有回应,在家宴上行为举止小心谨慎的杜明月就是多望了几眼夫君赵子殷。赵子殷是一个典型的南地男儿。他有些文士风范,头带方巾,身着儒袍,一身温文尔雅的气质。 赵子殷的容貌只能算是普通,不过,气质上的加分,让新婚燕尔的杜明月心中是陶醉万分的。 第2章 鱼,余也。 家中有宴,鱼作为好兆头,自然是端上了餐桌。 杜明月刚一闻了鱼的腥气,就是忍不住捂嘴干呕了两下。她这么一个动作,在赵家人的眼中自是惹人注目的。 “子殷媳妇这莫不是有了?”太夫人杨氏脸上带着喜色时,夫人李氏一脸过来人的模样,满脸笑颜的说道。 “真的吗?”在满堂注视的目光中,杜明月用手抚上了小腹,似是欢喜极了的表情。她心中有沉沉的期盼,自是期盼着如大家伙的吉言一举有喜,怀上夫君赵子殷的子嗣。 “好,好,赶紧请大夫来家诊脉。”赵老爷也是老大欣慰的神情,一脸高兴的发话道。 “父亲,今日是家节,怕是不好寻了大夫上门诊脉。既是喜事,等一日何妨?明早再让仆人去请大夫上门便是。”赵子殷开口劝阻道。 “这……”赵老爷迟疑。 “老爷,您是当祖父欢喜,子殷是孩子的亲爹,岂不是更欢喜。依我看,不妨随了子殷的意思,明个早,我差人早早去请大夫来家。”夫人李氏附合道。 赵家的庶长子是赵子殷,若是再来一个长孙…… 光想想那样画面,夫人李氏就是心中意难平。 一时间,夫人李氏没琢磨出来解决意难平的法子,就是顺水推舟的拦了请大夫一事。想着若是明日再得了确实的消息,今个儿晚上也多余些时间思量一二,方是妥当些。 “你媳妇和儿子都一个意思,老大,我看就如此办吧。”太夫人杨氏有一子一女,一子自是赵老爷赵传福,一女是已经出嫁到甘家的老太爷庶女,太夫人杨氏就是担个嫡母的名头。当然,那位生养了庶女的老姨娘,在老太爷过逝不久后,也是香消玉陨了。所以,这位赵家的庶出姑奶奶与娘家的关系,颇是有些不亲络。 这会儿,太夫人杨氏发话,赵老爷自不多言,按下心中的想法不再表示异议。 次日,大夫确诊,杜明月怀孕一月余。 这下子,赵家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赵家本是吏员之家出身,已去逝的老太爷昔年从书吏升到了八品县丞的位置。后来,老太爷过逝,赵老爷赵传福上下打点不少,在县衙里接着父亲的班,同样做了书吏。这些年来,靠着经营下来的人脉,赵老爷总算是升了八品主薄的位置。 区区八品官,在世家名门眼中,自是区区末流。但不过嘛,在一县之地中,却是真正掌握了当地百姓命运的官佐老爷。 这个时代,以东为贵,以左路为尊。赵家的宅邸位于封县的县城东区,是一座四进的大宅子。整个大宅子说是四进,实则,是前三进里各带了东西两个小跨院,只第四进的倒罩房,是专门给予仆人住的下人房和赵宅中的大厨房。 位于第一进,是赵宅的福字堂。名字的缘由,是因为一进宅院的壁上多处刻有福字纹,才得了这么一个喜庆的名字。福字堂的东跨院,名叫悦然轩,是赵宅的客院。据说,赵老爷当年取这个名时,出自论语中“有客自远方来,不亦悦乎”。福字堂的西跨院,则赵宅中的马厩,同样得了一个雅名,叫平安轩。 位于第二进,是赵宅的喜字堂,名字的缘由,同福字堂一样,亦是因为壁刻多处有喜字纹,得名于此。喜字堂的正院,是赵老爷和夫人李氏的居所。它的东西跨院,分别唤春晖苑、夏实苑。 春晖苑,是夫人李氏嫡子赵子齐的居所。夏实苑,赵老爷赵传福的红袖添香之所,杜姨娘和白姨娘二人,就是居于这个小跨院。 位于第三进,是赵宅的如意堂。太夫人杨氏居于如意堂的正院,抱厦则是赵宅的茵姐儿居所。 如意堂的东西跨院,分别唤秋明苑、冬藏苑。 秋明苑,是夫人李氏嫡子赵子厚的居所。冬藏苑,是赵子殷和杜明月夫妻二人的居所。 赵宅之中,各个跨院的正面半圆拱门,通往各自的正院;各个跨院的角门,则是通往相连的夹道。赵宅中的夹道,东边夹道起于一进福字堂的正院,连悦然轩、春晖苑、秋明苑,与四进的倒罩房相通。西边的夹道同样起于一进福字堂的正院,连于平安轩、夏实苑、冬藏苑,最后亦是与四进的倒罩房相通。 如意堂的抱厦里,丫鬟马莲儿看着大姐儿赵茵坐立不安的小模样,不禁担心的问道:“大姐儿,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奴去求孙嬷嬷给您请大夫瞧瞧?” 孙嬷嬷就是赵宅管事的媳妇,同时,也是夫人李氏管家的得力助手。这赵宅上下的事情,哪样要禀明了夫人李氏,自然也就得过一遍孙嬷嬷的嘴。 “不了。”赵茵摇摇头,脸上是复杂的小神情,道:“我没事。” “莲儿,母亲怀孕了,要给爹生下弟弟妹妹,你说,到时候爹还会多关心我吗?”赵茵的眼中,她娘只有她的生母。所以,对于继母,她逼于规距,就是唤一声母亲。在心里,对于这个抢亲娘位置的继母,赵茵自然是满心不喜的。 这要如何回答呢?马莲儿有些苦恼。她听孙嬷嬷身边的翠环姐姐讲过,说是有了后娘,就会有后爹。特别是大姐儿还是一个女儿家,将来总要嫁去别人家里做媳妇子,哪比得少夫人肚子里给大少爷揣上的哥儿重要? 只是,马莲儿又想到嫂嫂杨兰花与她讲过,不能听别人的挑拔,把大姐儿和少夫人的关系弄坏了。将来,大姐儿寻亲事,还得少夫人这个母亲做主的。若真是惹恼了少夫人,大姐儿的婚事就会凭生波折的。 “大姐儿若是实在担心,不如跟太夫人讲讲。”马莲儿最终挑了最不出错的法子,出了主意。 年纪尚小的赵茵最终还是没什么好的主张,便是顺着丫鬟马莲儿的意思,把心头的担忧说给了太夫人杨氏。 太夫人杨氏活了大半辈子,半截身子都没入黄土的人。一听着曾孙女的话,眉头就是微动。她瞅着这事情,总感觉像是有人在挑事儿一样。 “你是不是听了什么人在耳边多嘴?” 太夫人一问,赵茵直摇头,道:“不是听人讲,是我自己害怕。” 听曾孙女这么一说,太夫人仔细打量着赵茵的神色,见是真没什么异样,她心头一松。杨氏想着,许还真是她多想了。赵茵这孩子,八成可能是幼年失母,心思过于敏感了。 第3章 冬藏苑,三间正屋,正屋左侧是围拢了一个小花圃,右侧是两间厢房的格局。 正屋三阔间,左右两侧分别用屏风隔断。右边自然是杜明月夫妻的卧室,左边则是赵子殷个人的书房。此时,正屋的的木榻上,摆着小茶几,小茶几之上,两杯带着甜腻味儿的红糖姜茶散发着渺渺香气。 杜明月夫妻二人分坐于小茶几的两侧,杜明月是慢慢端起了红糖姜茶,轻轻饮一小口,细细品尝着。赵子殷一边瞧着杜明月的动作,一边嘴角含着笑意,道:“外面天凉,红糖暖胃,姜茶去湿,你饮些温热的汤水,这等凉意透人的天气,人会舒服些。” 在古代的女人一辈子求什么? 不就是求一个夫宠子孝,儿孙满堂嘛。 对于在赵家的日子,又是夫君护宠着,杜明月脸满是开心快乐。 “你也多饮些。”杜明月抬头,满面开怀道:“我尝了味儿,确实不错的。” 望着眸中含有爱意浓浓的杜明月,赵子殷一阵的精神愰忽。这样的日子,仿佛在眼前,又仿佛在很多年以前。 景泰四年,这一年,在重活一世的赵子殷眼中,是真正不折不扣的命运转折点。 大梁朝,是一个世家贵族掌权掌势的时代。有一句话,叫做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短短十字,道尽了寒门的势微,以及进身之阶的难求。赵子殷出身吏门之家,自然是寒门。他一个寒门庶子,想博得前程,何止是难,简直是难如登天。 前世,赵子殷不甘心他的身份,他想奋斗出一个光明未来。于是,他走了从文之路,求学于天下闻名的白鹿书院。多年的经营与人脉,总算在今年拜入书院的内门之中,学于师傅丹秋子门下。 天地起英豪,厚德载物量。 万物起于势,众生命称量。 四句的五言《物量歌》是赵子殷接触了师门之后,方才知晓天地之间的另一类求道之人。与儒家学者以匡服天下,辅佐君王,治理社稷,求得“大同祥和”之不变治世不同。求道之人更乐于动用术法,辅英豪,扶龙庭,劫众生气运以求长生之事。 长生与否? 赵子殷不知道,他知道的是这等劫众生气运之事,实是窃者大盗也。 至少,前世赵子殷就是受此之害。 术法神奇,变幻莫测。非人主,非天眷,非地佑,普通之人如何不惧? 赵子殷前世就是怀着忐忑之心,怀着敬畏之情的踏足了别人为他布好的前路。前路一片荆棘,他最终是落得家破人亡,满目疮痍。 “怎么了,哪不对吗?”伸手理了理衣摆,杜明月没发现自己哪里不妥当。便是在夫君一直灼灼望着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如此弱弱的问了话道。 “不,都挺好。”再回六年前,想一想景泰十年的物事人非,赵子殷如何不感慨万千。重生一回,赵子殷想,他不敢再求显达,不敢再盼长生,只唯愿家族子嗣繁茂,一代一代人稳步进取便好。 思绪万千下,赵子殷起身走到杜明月跟前,拢她入怀中,道:“这一生,我定不负你。” 没什么见识,又是一头陷在夫君的甜言蜜语中,杜明月同样欢喜的回道:“我也是。”瞬时,她的心底好似抹了世间最甜味儿的蜂蜜。杜明月想,姑姑待她真好,为她挑了这一位疼人的好夫君。她以后定要对姑姑很好很好。当然,还有夫君……嗯,就是那继女赵茵再不喜她,看着夫君的颜面,她也定会爱屋及乌的。 景泰四年,腊月一过,就是新春佳节。 正月元宵,是年节的最后一天。这一天,小小的封城县,也是有花灯会的。 只是,杜明月腹中怀有胎儿,尚在两月间,正是当要注意之时。所以,县城中的花灯会,她只闻其名,未得缘见识。 “县城的花灯会,不甚热闹。来年待孩儿出生,我陪你好好逛一逛省城的花灯会。”有了赵子殷的许诺,杜明月对于封县城的花灯会也不是那么的期盼了。 冬藏苑内,一边想念着领了女儿赵茵出门逛花灯会的夫君,一边吃着元宵的杜明月是嘴角痴痴含笑。 “你这孩子,都要当娘了,还是吃着东西都傻笑。”杜秀娘在旁边打趣道。 “也是凭姑姑做主,我才会掉进福窝里。”杜明月咽下了嘴里的元宵后,笑呵呵的回道:“天天日子美好,自然就是爱笑嘛。” “好孩子,咱们一家人,姑姑不帮你,还帮谁?”对于杜明月的亲近,杜秀娘是巴不得。杜秀娘住那夏实苑,跟她同一院子的白姨娘就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这养子身边的媳妇是亲侄女,关系近络绝对是杜秀娘的心愿,她的下半辈子可不就依附于养子身上嘛。 至于白姨娘抢了赵老爷的宠爱,杜秀娘不在意,她都人老珠黄,自是比不了一朵花儿样水嫩的白姨娘。自知之明是杜秀娘最不缺的东西。 “你这头胎,最是重要。听姑姑的劝,安心养胎,将来啊,好日子还长着呢。” “对了,另有一件事情,姑姑要说予你听。你这心中,也得有个数。”杜秀娘小声嘀咕道:“咱们家的二少爷要娶亲了。” “哦,订下日子了?”杜明月好奇的问道。 “早是过了礼,只是年前一直没合到吉祥如意的日子。眼下你怀上孩子,夫人的眼珠子都绿了,盼孙子怕是盼得快要魔障了。”杜秀娘说着话时,也是脸色有一瞬间的落寞。只是杜秀娘掩饰的好,情绪不过是短短惊鸿一现。说到底,杜秀娘活了这些年,没有生育了一儿半女,养子再亲,还能亲过亲骨肉? 命里有时终会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这十四字,就是杜秀娘对她自己的宽慰。 “其实,弟妹进府后,快些怀孕生子倒是好事。赵家人丁兴旺,家合万事兴。”杜明月想想后,如此回道。 杜秀娘一听,先是想反驳,后再一想,随道:“你倒是大度。” “不过,也好。夫人真是有了亲孙子,总会多顾忌些。想是你和子殷膝下的孩儿,也没那么显眼了。到底嫡庶有别……”杜秀娘一合计杜明月的话,自然想得通透了。 夫人李氏有了亲孙子,在嫡庶有别下,哪怕杜明月生下的是庶长孙,也对嫡孙没什么威胁的。说句不好听的话,赵老爷百年之后,赵宅的大部份财产,那都是夫人李氏两个亲儿子的。赵子殷和杜明月夫妻,得点蝇头小利才是合乎礼法的。当然,赵老爷看在庶长孙的份上,乐意给庶长子这一房多些私房钱,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第4章 至掌灯时分,去外面逛花灯会的赵子殷父女归家了。杜秀娘自是识趣的不打扰了杜明月夫妻,随是告辞回了夏实苑。直待长女赵茵也是离开冬藏苑回如意堂后,杜明月才是从赵子殷的情绪中看出些不妥当来。 “你在外面遇上了什么为难的事情吗?” 杜明月的问话,赵子殷听罢后摇摇头,缓缓舒了一口气,道:“没什么,你无需担心。” “你的样子,不像没事的人。”杜明月坐了夫君赵子殷的身边,轻握起赵子殷的双手。直到此刻,杜明月更有了新发现,那便是赵子殷的左手心上有着丝丝的血迹。杜明月惊呼一声,道:“你怎么把手弄伤了,也不晓得疼吗?” 话罢,杜明月忙起身寻药膏来给赵子殷涂了伤口。 晚间,夫妻二人相坐许久,直至睡前,赵子殷才是搂了杜明月入怀,二人相拥于卧室的木榻之上。赵子殷才是在黑暗之中,缓缓的说道:“你也别怕,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起了妒忌之心,羡慕别人的前程远大……” 沈铸,封县城的正八品县尉庶子,与赵子殷一样拜在丹秋子门下。相似的出身,不同的际遇。重活一回的赵子殷,心中还是酸溜溜的。 前世,赵子殷娶杜明月时,并非是满心欢喜的。那时候,他是无奈的被继母李氏,还有养母杜姨娘硬生生塞了一个村妇为继妻。直到后来,多翻的波折,在夫妻二人共同渡过难熬的落魄岁月中,在风风雨雨里才是达到相儒以沫的感情。 今生,赵子殷是自愿娶的杜明月。但是,这不意味着,他就对沈铸这位同门师弟没有“羡慕、嫉妒、恨”这些繁杂至极的情绪。究其原由,就更是简单了。沈铸曾经得到的一切,是赵子殷渴求奢望而不曾拥有半分的。 前程,前世赵子殷虽然拜于丹秋子门下,却不并得师傅的看中。有天才之姿的沈铸在前,中人之姿的赵子殷只得寂寂无名。 娇妻,前世赵子殷娶了村妇为继妻,毫无妻族助力。沈铸娶师傅丹秋子的独女吕雯,借妻族助力攀上周国公府的世子柴庆,一飞冲天。 子嗣,前世赵子殷因为对继妻杜明月的不喜,并没有护她半分。以至于长子赵策早产,出生时身体赢弱不堪。虽然儿子早慧,却是无奈身体拖累,注定没有前程可盼。沈铸却是得师妹吕雯誔下一对龙凤胎,长女更是襁褓之中与周国公府世子的长子订下婚约。 如果说,前世沈铸有多么的幸运,那么反衬着的就是赵子殷有多么的不幸。 赵子殷一介普通凡人,在身旁有着沈铸这般天才人物的映衬中,千压万压的自我批评下,依然还是做不到心平气和啊。 “那人是谁?我往后不与他家女眷往来,咱家离他远些,你心里会好受些吗?”杜明月仰了仰头,凑近了赵子殷的耳边说道。那说话时的语气里,更带了浓浓的同仇敌忾。 赵子殷闷笑出了声,道:“好,咱家离他们远远的,眼不见了,心就不烦了。” 想想从今尔后,沈铸走属于他的光辉前程,赵子殷走自己的悠悠小径。今生,他赵子殷不再拜入丹秋子门下,他们不再是同门师兄弟,相逢相见只是陌路之人。如此万般不同了,赵子殷觉得他本人还娇情的话,岂不是白白的自作多情吗? “哦,你真不气了?” 杜明月问了话,见赵子殷没回答,便又道:“我嫁给夫君,我们村里的未嫁女娘,人人都羡慕我呢。夫君在我眼中,就是了不得的人物了。夫君人好,心好,样样都好。” “我算什么,也就你夸赞。哈哈哈……”赵子殷见着杜明月干巴巴的褒奖之语,忍不住开心笑起来。 听着耳边真实的笑声,杜明月一边伸了右手小心抚了小腹,一边同样的开心笑了。 在杜明月心中,他们这个小家里,夫君赵子殷就是顶天立地的定心柱,只要夫君立稳了,她就是心里轻轻松松。若是夫君心烦了,杜明月恨不能是绞尽脑汁,想破脑袋也是盼望着为夫君分忧解难的。 只奈何,杜明月有自知之明,她好像没什么本事。除了能在家中的小事上,尽量不给夫君多添了麻烦,其它的真是帮不上什么大忙。 “其实吧,听你一席安慰人的话后,我就想通了。”赵子殷挪了挪身子,离杜明月更近了,然后,轻轻拥了杜明月进怀中,才又道:“你腹中有我的孩儿,我便是为小字辈们考虑,也当多思多想,多结交朋友,少竖立敌人。” “所以,我已是没那么利害的嫉妒心。”赵子殷语气平缓的总结了话语道。 “对了,我今日与祖母求了话,把她身边的嬷嬷求来你身边照顾你。”赵子殷轻描淡写下,就是给杜明月一个意外的惊喜。 杜明月是女子,最在意的子嗣问题,自然是重中之重。若是得太婆婆杨氏信任的嬷嬷在身边,她是巴不得哩。杜明月想啊,至少等她坐稳三个月的胎后,再去给嫡婆婆李氏立规距时,嫡婆婆李氏看了太婆婆身边嬷嬷在近前侍候的情份上,应该都会宽容几分吧? 杜明月倒不是不愿意给嫡婆婆立规距,毕竟,她嫁进赵宅后,从姑姑杜秀娘那里已知了,大户人家里媳妇让婆婆给立规距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这大户人家里的规距行事,与杜明月自小在家里见着的那一套生活方式是天差地别的。庄户人家是事儿多,小媳妇子们天天的活计忙不完,哪有什么闲功夫给婆婆立规距啊。自是忙碌了洗衣做饭,织布锄地等等家里家外的事情。 说起来,也就最近的日子,是杜明月自个儿怀孕了,她心里才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杜明月想,等她生下了孩子,为赵家传递了香火,就是真正的在赵宅里站稳了脚跟。杜明月觉得,那时候她就不会那么在意了别人的闲言碎语。 “我好高兴,夫君你为我和孩儿考虑的万般周全。”杜明月伸手,搂住了赵子殷的左胳膊,感觉激动的脸上都是滚烫了。她觉得,她有这么好的夫君,再是被人呛几句话,都是别人对她太嫉妒了。没法子啊,谁叫她有这么心疼她的夫君呢。 第5章 二月过,春暖百花开。 三月初的封县城赵宅是一片热闹喧嚣。这一天,是赵家的嫡子赵子齐娶妻之日。此回,赵子齐娶得是府城大户马家的嫡出姑娘。这样一门好亲事,自然是宾客盈门,满门高座。 杜明月已经坐稳了三个月的胎,这会儿,嫡婆婆李氏忙碌着,她自然也是得搭把手的一起跟着忙碌。 赵宅内,披红挂彩,处处喜庆。 在喜乐声中,新嫁娘被新郎官迎娶进了赵宅内。 赵子齐是赵老爷的嫡子,他娶的又是嫡妻,相比杜明月去年的婚礼,自然是更加的奢华。作为婚礼的见证人之一,杜明月有许多的羡慕,当然,更多的还是心中松了一口气。因为,杜明月是见过马家嫡出姑娘马芸英的,对于这位未来的妯娌,杜明月是真心欢迎。毕竟,是熟悉人,还是一个秉性纯良,待人和善的好女娘做妯娌,杜明月是满心高兴。 妯娌比起姐妹在娘亲相处的十来年,这妯娌在婆家是要相处一辈子的。马芸英是个好姑娘,杜明月是乐得将来大家相处愉快嘛。 “盼着二少夫人与你啊,是真真处得来。”姑姑杜秀娘在杜明月的耳边是凑了一句话道。 “我见过二弟妹几回,是性子好的,将来相处不难。”杜明月笑一笑后,回了话,道:“有一回我陪着母亲去马家做客,二弟妹还帮我解了回围呢。这事儿,我还与姑姑你讲过的……” 杜秀娘一听杜明月的话,恍然里也是哦了一声,道:“就是那回有人拿你的手,说事儿头嘛。我当然记得,你回来后一直夸赞二少夫人是个好脾性的。” 说起来,那已经是去年的事情了。 杜明月新嫁进了赵宅,做为媳妇子陪嫡婆婆李氏应酬一二是免不了的。只不过,刚从庄户农家嫁进了赵宅,杜明月与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姑娘,差别可明显了。不肖说一声肤色,免不了比大户人家的姑娘稍稍黑了那么两分。最惹眼的还要属于杜明月的一双手,一双在庄户女娘身上要做粗活,而磨砺得粗糙的手。 肤如凝脂,细润光滑,那是保养出来的柔腻。杜明月刚嫁进赵宅那会儿,自然是差得老远了。所以,她出去应酬别家女眷时,免不得就被人呛了好些难听的话。 杜明月若说不在意,那才是怪事儿。她本是庄户出身,身份上天然就差了大户人家媳妇子们一酬,再则,她又是庶子继室,就更不肖说又得低了一等。除了嘴里强撑外,杜明月让人奚落了,还得继续的忍着。毕竟,真是当面敢下了杜明月脸面的小媳妇们,那都是夫家或是娘家有身份地位的。 后来,杜明月暗戳戳里,也就是开始仔细保养起了她的双手。她算是明白了,大户人家的女眷们就是闲得慌,专找人茬子的。 不过嘛,这个印象在遇上了马芸英时,就是转了一个大弯。 为杜明月解围的马芸英,心善又是体贴的马芸英,让杜明月直接自卑了。在真正大家出身,浑身气质高雅的马芸英面前,杜明月头一回生出了,她嫁给夫君赵子殷,好像真有些像那些人呛她话时,说得那样。 她杜明月一介村妇,配不上官老爷家的少爷,能嫁进赵宅是修了八辈子的福份。 “嗯,二弟妹人好,赵氏未来由二弟妹当家作主,我是心服口服的。”杜明月说了她心底的大实话。 马芸英是嫡子媳妇,未来赵宅肯定是赵子齐继承的,作为赵子齐原配嫡妻,马芸英是妥妥的赵家宗妇嘛。 “不多说了,到春晖苑了。你啊,赶紧去给二少夫人道喜道喜。” 杜秀娘一提醒,杜明月就是笑着应承了。 这拜了天地,作为新嫁娘的马芸英已经让喜婆送进了喜房。杜明月是赵宅的庶长子媳妇,这会儿,自然是应该领了亲戚里的女眷们,去给未来的妯娌道声喜哩。 春晖苑,,与冬藏苑的格局是差不多的。若说有区别,也就是屋子修得更精致些,屋内摆设更有格调些。 原由嘛,也挺简单的。一则是赵子殷身为庶子,比不得赵子齐是嫡子,身后有夫人李氏贴补贴补。二则是杜明月娘家贫穷,嫁妆拿不出手,比不得马芸英嫁妆丰厚。 所以,这就造成了春晖苑与冬藏苑一比,两者区别甚大。 新婚夫妻二人的喜房,窗花是贴了大红色的喜字,屋内的摆件同样是贴了大红色的喜字。 在新郎官给新娘挑开了红盖头,新郎官赵子齐就让小厮引着去前院给宾客们敬喜酒去了。 此时,一身喜服的马芸英是份外的美,杜明月在惊艳了一瞬间后,才是回过神来。这会儿,她是记起了自个儿的本份,给新嫁娘马芸英介绍了赵家的亲戚女眷们。 直到在喜房内坐了有半柱香的时间,杜明月瞧着亲眷们也是唠嗑的七七八八差不离了。这才是起身,与妯娌马芸英说了好些告辞话,说是不打扰这位的大喜日子。 这一日,杜明月是累得够呛。 至晚间,她洗漱后,歇息时,一躺了榻上,就是睡沉了过去。 次日,新媳妇敬茶,赵宅又是添人口了。对于喜字堂的夫人李氏而言,自然是大喜事。毕竟,这可是她的亲儿子媳妇进门了。 辰时,堂屋内,赵宅里的赵家人是聚齐了。这一早上,杜明月做了一回看客,就是见证了一下,二弟妹马芸英如何讨了太婆婆和嫡婆婆的喜爱。 待早饭过,太夫人杨氏发了话,众人也就是散了。 杜明月和夫君赵子殷一起回了冬藏苑。 到屋里落座后,赵子殷先开口说了话,道:“本来你腹中有孕,我是不好出了远门。只是这一回爹那边难得寻着人情,为我打点一二求了一门差事。我也是膝下有子嗣的人,都说成家立业。我家有了,业也应该立起来了。” “所以,择期不如撞日,二弟妹叫二弟娶进门来。咱家里暂时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我准备后天起程,去灵安县一趟。”赵子殷说了他的决定。 第6章 灵安县,离封县并不是太远,都是属于徐州的宋城治下。 相传数千年之前,大夏王朝一统诸侯,定天下为九州。经商王朝、周王朝后,天下再度大乱,混战百余年,由始皇帝再度一统天下。原天下九州已经不足已概述万里江山之辽阔无垠,随后,始皇帝再定天下为十三州。分别为:幽州、冀州、并州、凉州、青州、兖州、雍州、徐州、豫州、扬州、荆州、益州、交州。 其中,天下首府的圣京长安,便是属于雍州的治城所在。 徐州于东海之滨,北临青州,南连扬州,西接兖州豫州,是处处河道纵横的鱼米之乡,富庶之地。 赵家几十年前,本是南方的扬州人士。在赵子殷祖父那一辈,一场百年不遇的洪灾,毁了家乡的一切,不得已才是背景离乡,到了徐州讨生活。也是一场际遇,赵子殷的祖父遇上了贵人,又识些文字,谋得了文书的差遣。有这等官府的背景靠着,几十年下来,赵家在徐州的封县算是站稳了脚跟。 赵子殷是赵家庶子,他是成家得立业,为子嗣谋些后路,为将来老父百年之后的分家,求一份谋生的差事。所以,赵子殷在熄灭去白鹿书院寻得前程后,就是想到了他姐夫那边的亲近关系。 赵子殷的嫡姐赵婉仪是嫁回舅家,嫁给表哥米振元为嫡妻。 米家是灵安县的大户,不同于赵家是近几十年才迁来封县。米家是灵安县的地头蛇,按米家的族谱记载,米氏在灵安县生活已经有五百载左右的光阴。在灵安县本地,米氏可谓是根深地固,势力盘根错节。 赵子殷从他重生的记忆里得知一桩能利用一二的事情,那便是灵安县前年到任的县令,在去年纳了一房妾室。那房妾室姓米,正是赵子殷嫡姐赵婉仪的小姑子。 赵子殷心头清楚,借着这一层亲眷的关系,他若是想在县令的衙门里谋个文书之类的差事,是轻轻松松没什么意外的。 沈铸能借了妻族助力,攀附于周国公世子身边,谋得前途光明一片。 赵子殷自然能借了姐夫家的势力,攀附于灵安县令刘元德的身边,讨个生活顺随。 刘元德,景泰二年到灵安县就任七品县令,当了县令这么位卑而权重的“百里侯”。他的出身不是什么难查的消息,至少,赵子殷有了前世的记忆相助,不查也知道。刘元德,唐国公的嫡亲侄儿,父母早已经亡故,从小由唐国公夫妇这对嫡亲伯父伯母养大。 大梁朝,八大支柱的上柱国,分别是八位国公。其中之二嘛,就有周国公、唐国公。 赵子殷觉得,唐国公位高权重的太遥远,于他而言是可望而不可及。而刘县令嘛,就不同了。这位百里侯,是近在眼前,真想沾些光彩是实实在在能攀附上的。 “我记得大姐夫家就在灵安县,你若去灵安县的话。两家都是亲戚,你应该上门拜访一下。”。杜明月想起了大姑子的夫家位置,于是忙道:“那我赶紧去寻问一下梁嬷嬷,看看应该备什么礼物,免得失了礼数。” 梁嬷嬷,是从太夫人杨氏身边调过来,照顾了怀孕的杜明月的老嬷嬷。 “你无需心急,应该备的礼物,我差马栓儿已经备妥当。”赵子殷安抚了心急火撩的杜明月,表明礼物之事,他已经差身边的小厮弄妥当了。赵子殷笑得温和,又道:“你目前照顾好自个儿,还有照顾好腹中的孩儿,这是头等大事。至于说迎来送往,跟亲戚之间的应酬事,你慢慢跟梁嬷嬷学便是。” “大头的迎送之事,咱们家里是母亲完全做主了。一些蝇头小事,都待你生下了咱俩的孩儿后再提。”赵子殷一再宽慰了杜明月话道。 杜明月心头对赵子殷一再的宽慰,是受用极了。她忍不住就是落了泪,赵子殷见此拿拇指为杜明月拭了眼泪,问道:“这又是怎么了?” “我是喜极而泣。”杜明月边哭边笑,道:“我想,你把我宠坏了,万一你将来嫌弃我是粗鄙无知的村妇怎么办?” 说到底,生活太美好,杜明月一时间有些做梦的感觉。 杜明月怕啊,怕这一切是一场空。 那样的话,她想,她一定受不了,会疯掉的。 没得到,就没有失去痛苦。得到了太美好的一切,如果失去的话,杜明月想,她真是宁可死了啊,也不愿意失去的。目前的杜明月,就是如此的患得患失。 “真傻,要是孩儿像你一般傻,可怎么办是好?”赵子殷摇摇头,为杜明月拭掉了眼角的泪花后,陂是无奈的说道。 红颜易逝,在光阴之下,再是美貌,老去之后,终会化为白骨,掩没进黄土。于赵子殷的眼中,若不是相知相守付出真心的话,哪个女人在困境与绝望中,还会实诚的守护了她的男人? 重活一回,赵子殷怎么会不了解,他的夫人杜明月就是一个地道的村妇,一个有点小聪明,一个有点爱喝醋,一个不太完美,却会终身相随于他的女人呢。 这个女人不是最好的,却是待他最真诚的。 “你啊,想太多了。”最后,赵子殷对杜明月下了结论道。 “我可能是怀孕了,所以,才会这样的。”杜明月拿帕子,自个儿又擦了脸,不太好意思的辩解道:“平时,我是一个直爽人,不会这么做作娇情的。夫君,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努力做一个配得上你的妻子。” “说你傻,你还真傻。”赵子殷拿了杜明月手中的帕子,细心为她擦了还有泪痕的脸颊,继续说道:“我若讨厌你,怎么会同意娶你。既然娶了你,你便是我妻,我便是你夫。咱们夫妻一体,生同衾死同穴。” “生同衾,死同穴。” 杜明月重复了六字后,笑了,笑得极为开心的道:“那说定了,将来,无论是活着,还是死去,夫君的身边只能是我。” 要是有其它坏女人,想抢了她的夫君,杜明月绝对不会原谅那个女人,一定要将那等讨厌至极的人和事,人道毁灭的干干净净,绝对不留一点痕迹。 赵子殷听了话后,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瞬时间,杜明月像是偷吃了油的老鼠,那暗戳戳高兴的劲头,从挑起的眉眼里,怎么掩都掩不住。 第7章 初三,皇历表上显示,宜远行。 赵子殷在这个三月离开封县城,去了灵安县城拜访他的姐夫米振元。 夫君不在身边,腹中尚有小儿的杜明月在嫡婆婆李氏面前立规距时,自然是更加的小心谨慎些。她知了这个家中待她最好的是夫君,其它的人待她就未必有那么真心的。 说起来,杜明月的姑姑,杜秀娘已经提醒杜明月好些次了。这更让杜明月知道,在这个家中她是庶子媳妇,在嫡婆婆李氏眼中,她是万万不能抢了妯娌马芸英的半点出彩机会。 “嫂嫂,嫂嫂,娘正唤你坐下。”马芸英连唤了两声,见杜明月回一个微笑后,道:“娘体贴嫂嫂怀有侄儿,让你不必站着,免得累坏了身体。” 杜明月听着马芸英后面的话后,忙对嫡婆婆李氏福了礼,回道:“媳妇谢谢母亲。”话落,也不客气的真坐了。 说实在点,杜明月真是站久了,站得腿不疼。她啊,就是一直那么的立那儿,像木桩子一样傻愣的动作,让杜明月的小腹有些小舒服。所以,这会儿杜明月也就不假意客套,真是受用了嫡婆婆李氏的好意。 原由嘛,也简单着,在杜明月看来,天大地大她腹中的孩儿安稳最是大了。 “既然子殷媳妇坐下了,芸英啊,你也坐吧。我这个当娘的,一直是一碗水端平,待你们哪个都是心里看重的。”夫人李氏对马芸英笑呵呵的说了话道。 马芸英听罢,瞧着杜明月落座后的舒服样子,也就是也福了一礼,笑道:“谢谢娘,媳妇能跟着娘多学些理家事,免了夫君的后顾之忧,实是太好了。” “还有一事,娘,媳妇庄子上送来些新鲜的青枣,这回是挑捡着好的数量不多,媳妇差人分了分。想着给您和爹呈一份,给太婆婆呈一份,至于咱们当晚辈的,等晚几天庄子上再多送些,府上就劲够着品尝,也不会像这次庄子上的庄头少些思量,呈上来的数儿少了些。”马芸英陂是羞赧的说道。 “你这孩子,你这是孝心。你嫂嫂和弟弟,还有侄女那儿,都是会理解你的。”夫人李氏挺受用了媳妇的心意。 说是过几日,实则,在次日的晚上,杜明月就收到了妯娌马芸英亲自送来的青枣。数儿不少,当然,比起昨天在嫡婆婆李氏那儿见到的个头,是稍稍小了那么些。 “昨天的事儿,是我做的不对,还望嫂嫂谅解。”马芸英亲自来了冬藏苑,送了青枣,更是道明了来意,解释一二的说道。 “这是二弟妹自个儿庄子上的出产,你能送来与我,我都是吃白食的。哪会不感激你的。”杜明月笑着回话道。 “说起来,不怕二弟妹你笑话,我就是出身庄户,这些果子之类,我是打小在山林里吃着不少。嘴儿倒不馋,就是羡慕着二弟妹,嫁妆丰厚,底气实足。”杜明月大方的透了她的老底,又笑道:“也是我进门后,快些怀了夫君的子嗣。若不然,在二弟妹面前说话时,我都不敢大了声音,怕哪儿惹了家里人的不悦。” “二弟妹,我瞧着你跟二弟是恩恩爱爱的。你啊,别的甭管,赶紧给二弟怀个孩子要紧。我瞧着母亲稀罕你的样子,要知道你怀孕了,那不得高兴坏了。”杜明月迫不及待的给马芸英吐了一通的大实话。 杜明月心头是好意,可这话一出,把马芸英是羞了个大红脸。 “我也是乐意的,就是怀孕这回事,也是看缘份。” “瞧二弟在意二弟妹的样子,你们的孩子缘份,一定很快就修到了。”杜明月开心的笑了起来,话里话外还有些打趣道。 马芸英许是真害羞了,有些着急的告辞了,走时,她还是带着一脸的红晕。 四月初,天气微燥热时。杜明月收到了赵子殷的家书。 同时,杜明月的娘家人也来赵宅看望了她。 杜明月的娘家,是没有分家的四世同堂。从祖父祖母,伯父伯娘到堂哥堂嫂,还有堂侄儿;再到她爹她娘,她两个弟弟,不算着出嫁的杜家女,一大拉家子的人,拢共加起也有十多口人。 杜明月的娘家,是封县城管辖下的一个小村庄,名叫杜家村。整个杜家村,是聚族而居。杜家村上上下下,说起来,都是一个祖宗繁衍下来的子嗣,大家伙都是实实在在的亲戚关系。 为何聚族而居? 说起来,无外乎,“无奈”二字。 比起高门显贵,比起官宦世家,一介草民实是太渺小了。 每年必须交纳的正赋,每年县里的各种摊派,每年逃不掉的徭役,每年每个丁口的人头钱,还有官老爷们时不时加的征收,总之,零零种种的名目下来,交了地租,交了沉重的赋税,庄户人家的日子并不好过。 就拿杜明月娘家居住的杜家村而言,整个村的土地,只有区区的五分之一,是在杜家族人的手中;另外五分之一是在族中长老家的名下。剩下的五分之三呢,则是在县中大户沈县尉家族的名下。没有田地,或者田地不多的杜家族人,都要靠着佃田来租种以维持生活。 杜明月的姑姑,杜秀娘当年为何会被卖掉? 就是灾年之时,杜家不想卖了赖依生存的土地,所以,就卖了自家的女儿。 在皇权不下乡的时代,统治着县城之下的村落城镇的实权人物,除了当地的乡绅大户,还有就是宗族长老。 杜明月能嫁进了赵家,在杜氏整个族中,都是了不得的大事情。 因为,从杜明月嫁进了赵家的那一刻起,就说明了杜氏家族上上下下与封县城的官家赵老爷有了姻亲关系,就说明了杜氏家族上上下下在衙门里有了依仗,不怕被当地的乡绅大户欺压了。 这不,当年杜明月出嫁时,杜氏宗族上上下下的亲戚都是出了把子力,全都给她的嫁妆添补了一份的。虽然,在县中大户看来,杜明月的那份嫁妆依然寒酸着。但是,在杜明月自己看来,她是陂满意她的嫁妆了。毕竟,杜明月的那份嫁妆,在整个杜家村,乃至于周边的几个村庄里,还是出嫁女中的头一份呢。 第8章 冬藏苑,正屋内。 一群人正围着怀孕的杜明月聚了堆的坐一块儿,是有说有笑。 这些人里,有杜明月的姑姑杜秀娘,有杜明月的生母杜卫氏,还有杜明月的堂嫂杜冯氏,以及杜明月未出嫁的堂妹杜春霞。 一群女眷,正是说笑时,杜明月的堂嫂杜冯氏就透了些底儿的样子,道:“过了春,明月你坐足三个月的胎时,咱们就是上门讨嫌了。这会子再来,完全是叔母想着明月你呢,说你啊腹中怀了外孙孙,一定爱吃酸味的东西。这不,你的几个兄弟是满山跑着寻多了好个头的杏子,前前后后忙活不少天,总算凑足腌制六个坛子的份量。” 这六个坛子的腌制份量,少说也要寻得上百斤重的杏子。 份量陂重啊。 至于,为什么要腌制六个坛子这么多的份量?杜明月也知道原由。 杜明月收了娘家的礼物,头上的太婆婆嫡婆婆,两处长辈那儿是一定得奉上收到的礼物。余下的两个小叔子,还有杜明月的继女赵茵那儿,也是同样不能落下礼物的。最后,给各处都分了数儿,余下来的才是能入杜明月自己口中的东西。 “不是稀罕的东西,你婆家是富贵人,不一定喜欢。只是爹娘都想着,你是为人媳妇的,不管有收到什么样的东西,不管婆家里其它人爱吃不爱吃,你都得送。送了,人家不喜欢,也就算了。你不送,就会失礼数。”杜卫氏拍拍女儿杜明月的手,又道:“咱们是普通庄户,也没啥好东西给你送来。” “挺好的,娘,这四月早夏,寻了这么多的杏子,堂兄和弟弟们一定跑了许多的冤枉路,吃了不少的苦头吧。”杜明月心里有数着,这刚入夏不久,真想摘到上百斤份量的杏子,还要个头长得顶顶好看的,满山遍野不寻个遍,是一定凑不了这么多数的。 “不花钱,就费点力气,不是事儿。就看你喜不喜欢吃?如果你喜欢,咱们过些日子,再给你送来。”杜卫氏笑得开心时,脸上的皱纹也是在笑容里舒展开了的模样。 杜卫氏年纪是三十出头,杜明月是杜卫氏的长女。常年累月的下来,杜卫氏就是在庄户上做农活多了,方是显得人干瘦些,脸上起了些许的皱纹来。与杜明月、杜秀娘坐了一块儿,杜卫氏的年岁看上去,比杜秀娘这个亲姑子看着老了二十来岁的样子。实则,杜卫氏的年纪,与杜秀娘是一般大小。 “够了,够了。这么多腌杏子,我都不知道吃到什么时候去啊。”杜明月忙回话道。 “你们也别担心明月,她肚里怀了赵家的香火,赵家上上下下重视着。”杜秀娘插了话,笑着又道:“我听说,春霞订亲了?” “是啊,订亲了。这不,才是专门带春霞来给明月瞅一瞅。往后,真等春霞嫁人了,她们姐妹想见一回,也不容易了。”堂嫂杜冯氏开口解释了话道。 “哦,是哪家啊?”杜明月好奇的问了话后,又道:“我糊涂了。这会儿,我得赶紧给妹子添份嫁妆才是。” 话罢,杜明月就是起身,向她的梳妆台走去。 在梳妆台前,杜明月打开了她的头面手饰盒子。从中挑好了一对银蠋子,一根镶了珍珠的银钗子后,她拿着这两样饰物,走近了杜春霞的跟前。杜明月也不娇情,直接把一对镯子套进了杜春霞手上,把珍珠银钗子插在了杜春霞的发尾,笑道:“这是我怀孕后,新得的一幅新镯子,一支钗子。赠给妹子,愿妹子你的婚事,是万事顺心,如意顺遂。” 杜明月收到的头面手饰,也不是没有更好的。只是,那些东西,要么是太婆婆嫡婆婆赏的,逢年过节跟其它大户女眷们应酬时,要继续戴的。要么,就是她新婚时,夫君与她的订情之物,杜明月是舍不得赠人的。 这不,挑来捡去,又不想失了礼,给得太薄。又不能给得太厚,免得让太婆婆嫡婆婆知道了不喜,说新媳妇贴补娘家甚多。 最终,杜明月就是挑了这镯子与钗细。 “谢谢姐姐。”杜春霞边谢了话,边是收回了在杜明月头面手饰盒子上的目光。那留恋忘返的眼神,让杜明月看见了,也只能当作没看见。 这等说了娘家的喜事后,一群女眷又是聊了小会儿。 在杜明月的婆家,是用了一顿食时,杜明月娘家的女眷们就是准备告辞了。 杜明月领着她娘杜卫氏,还有堂嫂杜冯氏,堂妹杜春霞前去给太婆婆嫡婆婆两位告辞一声。在这两个赵家女主人那儿,太夫人杨氏没见面,只道是身子不适,就不见了。 倒是杜明月的嫡婆婆李氏,跟杜明月她娘杜卫氏是亲热的说了席话,末了,还给杜春霞又添了一份嫁妆。 待杜家几位女眷真是要离开时,李氏又开口,让杜明月把春末时,赵宅新买进来的布匹,包上六匹,说是给杜家的回礼。 杜明月她娘杜卫氏自然是推辞,杜明月倒是没多话,只是道了谢,就是唤身边的丫鬟杨兰花,随嫡婆婆李氏身边的孙嬷嬷去取了六匹新布。 在赵宅的大门前,望着坐上了牛车,准备赶回了杜家村的娘家亲人。杜明月笑容暖暖,有些不舍得的挥挥手,道:“娘,嫂嫂,妹子,你们早些赶路,别担搁了。早些回到村里,记得代我向祖父祖母,伯父伯娘,爹爹他们问好……” “也谢谢堂兄和弟弟们的杏子,我吃着味道蛮好的,我挺喜欢……”杜明月一边挥手,一边说了话道。 “莫在门口站久了,你怀了孩子呢。”杜卫氏提点了话,又望着杜秀娘,道:“她姑姑,明月这孩子就要你多照看了。” “我心头有数着。”杜秀娘点点头回应道。 “……哒,哒……”在赶车声里,牛蹄的踏步声是悠悠的响起。 在赵宅门口望了许久,直到牛车越来越远,一直没了影子,杜明月和姑姑杜秀娘才是回了赵宅内。 喜字堂里,夫人李氏刚打发走了暂时料理赵宅家务事的儿媳妇马芸英,与身边的孙嬷嬷说着话儿。夫人李氏的脸上,带上一些嘲讽之色,笑道:“几坛子腌杏子,就敢来赵家打秋风?子殷媳妇的娘家,真是脸皮子厚实的。要依了我,怕给女儿在婆家丢脸,别说送这点子东西,就是请我登门,不备上实在妥帖的礼物,我都会羞得没脸上门来。” “那起子庄户人,哪有什么好东西。”孙嬷嬷附合道。 “罢了,倒底是子殷媳妇的娘家人,那杜姨娘好歹也养了子殷这孩子一场。我啊,就是看了这姑侄二人的面子上,也是得给子殷媳妇的娘家人两分薄面。免得杜家不要体面,还沾上了咱们赵家失掉礼数。” 夫人李氏嘴里这么说,心头是茶壶里煮汤圆,有料的乐呵着。她啊,为什么要同意赵子殷这个庶长子娶了村妇当继妻,不就是想着,不给这个庶长子添了妻族助力嘛。 在夫人李氏看来,目前杜家人的做法,挺顺眼的。 有个没本事的妻族,对于不是她生的庶长子来说,再好不过了。 第9章 送走娘家人后,杜明月就是闲了下来。夫君赵子殷不在身边,杜明月心头相思浓浓,忍不住里又是翻看了夫君赵子殷从灵安县寄回的家书。 家书不多,短短两页。 上面的内容,杜明月原是不识得。但是,在二弟妹马芸英的帮衬下,全部硬生生的记了下来。 “也不晓得,他在姐夫家,可吃好,可睡好?” “天热了,姐夫家可有做了消暑的梅子汤不?” “夫君是个贪冷怕热的,一点也不像南方的男儿,倒像是北方的汉子……”嘴里念叨着,杜明月的眼神望向了灵安县的方向,满眼里全是痴痴入迷的神色。 人说,心有灵犀一点通。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这么回事儿? 在杜明月想念着夫君赵子殷时,赵子殷同样是想念了家中的妻儿。灵安县虽好,姐夫家待人也热枕,到底还是没自家自在不是吗? 米宅大院内,赵子殷刚是又写了家书,微解思家之情时。小厮来禀话,说是米家大爷请。 米振元,赵子殷的姐夫,米家的长房嫡子。在米家的仆人嘴里,自然就是米家大爷。此刻,得了小厮的话,赵子殷搁了笔,把信纸一塞进信封。随即,他吩咐身边小厮马栓儿寻人送信回封县城赵宅后。赵子殷就是一整衣衫,准备前去一会这位米家姐夫。 米宅正院的花厅里,赵子殷和米振元二人是品茶相对而座。 米振元先开口,直截了当的说道:“子殷,为兄找你来,是一事相告。” “此事于你,是大大的好。” 话落时,米振元的脸上,有一翻表功之意。他本是身材高大之人,又兼有一幅忠厚老实的面相,这一翻神情下,倒是显得陂有些喜意洋洋的感觉。 “可是衙门里的差事,有着落了?”赵子殷一想后,问道。 “子殷啊,你果然是聪明人,一点就透。”米振元哈哈笑了起来,大笑后,收声正色说道:“不瞒你说,此事已经成了。” “这事情县尊点头,无甚碍难处了。只是嘛,你表妹进了县尊的内宅,往后若是有些小事情寻你帮衬,你可不能寻由头推辞了。”米振元说笑里,有些敲打之意。 “投桃报李,表妹的吩咐,不就是姐夫你的吩咐嘛。我这人最是知礼,也最是懂得回报别人给的善意。姐夫放心,子殷必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赵子殷说话之间是坦坦荡荡,尽显赤诚本色。 米振元听罢赵子殷的保证,神色间更是满意了。 只是,赵子殷真是如此头脑简单,别人给点好处就上杆子爬的人吗? 要用赵子殷的内心话讲,他还真是呢。 如果没有前世的记忆,赵子殷的男儿壮志之心不减,他一定不乐意屈居人下,为人鹰犬走狗的。只是,重活一回后,赵子殷明白了一点,天下没有白吃的晚餐。 在名利场上爬滚,能力很重要,背景很重要,站队问题就更重要。 赵子殷是米家推荐到刘县尊身边的人,天然烙印里就是米家派系的人。既然他得了米家的好处,在别人眼中算是米家信任的嫡系人马,他又何苦拒绝了米家给出来的好意呢? 站队嘛,赵子殷是不拒绝的。 想做点子事情,想混出点成绩,这些事情早晚是一定会碰上的。赵子殷来灵安县城前,已经完全有心理准备了。 灵安县衙门的后宅,是县尊刘元德的内宅。 米振元领着赵子殷前去拜会了刘县尊,被仆人引到的地方,就是内宅里的待客花厅。 从观察到的这点子小事上瞧来,赵子殷就明白着,米家在灵安县城里,一定是被刘县尊引为了心腹知己。对于一门心思要投靠刘县尊的赵子殷来讲,这完全是好事啊。 花厅内,仆人引路后,便是躬身告退。待丫环上了茶水后,同样是福礼告退。一时间,厅内剩下了赵子殷和米振元二人是相坐对饮。 时间慢慢流逝,约过了有大半个时辰的样子。 厅外,传来了男子的笑声。 随即,是木屐走在地板上的“踏踏”声。 片刻后,赵子殷抬头,就看见了三人走进花厅内。打头之人,玉冠锦衣,眉目俊朗英气,一幅翩翩世家公子的模样。后面二人,一人是幕僚打扮,一人是侍卫打扮。 在两人的促拥下,世家公子是谁?不肖多想,赵子殷都明白着,这位必然是刘县尊吧。 恍然之间,赵子殷在行礼后,不自觉的用上了他的望气之法。 望气之法,前世赵子殷求而不得的法门。 这一世,赵子殷虽然未曾修炼道家法门,却不知道是不是命运的补偿,他天生就得了这样一门神通。不学,即会。 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赵子殷在行礼后,顿时大惊失色。 “见过县尊大人。” “自家人无需如此多礼,快快免礼。”刘元德是气度潇洒,对米振元说话时的语气更是随和近人。只是,在看了赵子殷大变的脸色时,忍不住失笑出声,问道:“你就是振元贤弟所说的连襟赵子殷?本官何处不妥,让你的神色是迟疑不定?” “县尊大人步伐磅礴,行来之时,犹如临渊之山般宏壮雄伟。在下一时被大人气势所震撼,有所失态之处,还望大人海涵一二,原谅一二。”赵子殷拱手回话,诚恳的道歉。 嘴里如是讲,实则真正让赵子殷心神振动的,是赵子殷观察到的刘元德的本命之气。 气运,是什么? 众生本命之气,集而众之,就是天下运势。 望气之法,观察到的一为个人的本命之气,二为个人的当下运道。 本命之气,有九等之说。 九等灰气,山野流民之气,不入法度纲常,福祸难测,无善终。 八等白气,平民气,为官者,末流九品、八品小吏。 七等浅红,为官者,七品县令。 六等正红,为官者,六品郡同知。 五等浅黄,为官者,五品郡太守。 四等正黄,为官者,四品州府尹。 三等淡青,为官者,三品节度使。 二等纯青,为官者,二品尚书。 一等淡紫,为官者,一品宰相。 特等纯紫,王侯气,世间所罕见,少之又少。 当然,以上的本命气,是指盛世之时的修道人士依命格气运而排序。实则,乱世之时,龙蛇草莽起伏,天地变数存在,天机就难悟明了。 目前,谁又能想到呢,这个大梁朝的天下,已经快要到分崩离析的时候啊。重活一回的赵子殷是知道的,大梁朝要完了。所以,他在看到刘元德头上的淡紫色本命之气时,才会惊讶的心神动荡啊。 这是头一回,赵子殷亲眼见到了,紫色的本命之气。 重活这些日子,赵子殷在他“羡慕嫉妒恨”的沈铸身上,也不过是看到了正黄色的本命之气。那时候,赵子殷都惊讶于沈铸是他见到的命格最贵之人。谁料想,他赵子殷欲投靠的刘县尊,是命格更加贵重的贵人啊? 上苍真是钟爱某些特殊的人物啊。 赵子殷只感慨这一句。 想他赵家几代经营,赵子殷的爹,赵传福老爷也不过是浅红色的本命之气。赵子殷的两个嫡出弟弟,赵子齐同他爹一样是浅红色的本命之气,赵子厚更是只有白色的本命之气。 这一辈的赵家子弟,赵子殷的命格可谓是最好之人,也不过是区区正红色的本命之气。 目下一看,人与人,不可比啊。 第10章 “哈哈哈……”花厅之内,刘元德笑得挥洒自如,笑罢后,他自走到花厅主位上落座,摆手又道:“伍先生,你且也坐吧。” 伍恒卿,刘元德的谋士。一身幕僚打扮,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 “诺,主公。” 伍恒卿拱手回话后,在刘元德下面的位置上落座。只不过,在落座后,伍恒卿是仔细的打量了赵子殷一眼。那一眼,像是鹰视狼顾,让赵子殷有一种后脊背发凉的感觉。 也是伍恒卿打量的这一眼,把赵子殷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这一注意,赵子殷发现了伍恒卿身上的几个特别之处。 一时间,赵子殷心神更是越加的动摇了片刻不止。 前世,赵子殷进了世外修真,求长生之人的世界。所以,他对那个法术纵横,神奇莫辩的世界是有一定了解的。 一剑一莲一仙门, 一山一月一婆娑。 以上,指的便是天下十三州的六大修士门派。 剑,指的是虎踞中原,纵横并州、雍州、兖州、豫州,这四州之地的剑盟。当然,这个以仙剑为标志,号称修士界第一大门派的存在,是大梁朝皇家背后的支持者。 莲,指的是北方第一大派系的莲台寺,它盘踞于幽州、冀州、青州。其门派的标志,是一尊莲台。 仙门,自然是指蓬莱仙门。据说,蓬莱仙门的总部,是在海外仙山。近百年来,蓬莱仙门一直是占据着徐州、扬州。 山,则是圣山盟,起于昆仑山。据传闻,圣山盟与莲台寺之间的瓜葛甚深,它的门派标志是雪莲花。在中原活动甚少,主要是行走于凉州与西域。 月,就是斜月阁,是目前六大门派中,唯一个成员全为女子的大门派。它的标志是一弯斜月,占据了益州一地。 婆娑,又指婆娑山庄,是荆州、交州当地的南方大派。这个门派亦是最神秘莫测的。有传说,他们外出的弟子,都不会以真面相示人,总之,就像是笼罩在阴影之中一样。 “子殷无需多礼,也坐下吧。” 在赵子殷给伍恒卿颔首以示礼数时,刘元德发了话道。 “诺。” 赵子殷回话后,是回了他的位置坐下。 此时,赵子殷不敢多看了伍恒卿的方向,他怕他多望了一眼,他心头的某些猜测,就是落入有心人的眼底。 伍恒卿有什么特殊之处? 赵子殷那粗粗的打量,就在这位毫不掩饰的县尊幕僚身上,发现了一些明晃晃的东西。 伍恒卿腰间的玉佩上,刻的图案是云中楼阁,这是蓬莱仙门的标识。赵子殷用望气之法观察时,并没有在伍恒卿的头顶上发现他的本命气,相反,是见着伍恒卿本人身上罩有一层淡淡如水雾般的白光。做为一个前世挺失败的修道人士,赵子殷知晓,这是修行道法后才会出现的情形。 修士界之人求长生,是为了打破命运的凡篱,所以,自然要破除本命之气,以为修行的第一步。这一步后,才是正式的踏进了神奇莫测的另一番天地。但是,长生难求,众生的命运更不是区区一些修士门派能左右的。 若不然,世间何来真龙天子之说。 至少,后来的赵子殷便知道了一个修士界里,最真实的秘密。 口出天宪,统驭江山社稷的人,是集凡俗云云众生之愿的天子。而不是那些躲了幕后,自以为操纵了天下的修士。修士们不想治理天下,一言出,而天下从吗? 非是不想,实是不能。 也就是那时起,前世的赵子殷就知道了,他前世的人生,是被人安排了一条不归路。因为,他不是正统的进入修士界,而是被师傅丹秋子当作棋子使用。所以,前世的他与他的家族,才会在师门投资失败后,落下被抛弃的黯然结局。 赵子殷想,偏偏前世的他仍然不甘心啊,硬要挣扎。最终,不过是更加惨淡的收场。 “振元,衙门里的主薄一职空缺,本官属意你来担任。至于你原来的职位,就由你这位妻弟接手吧。”刘元德通告了一声他的决定。 米振元听后,对赵子殷使了一个眼色,二人齐齐起身谢过。 刘元德摆手示意二人落座,又继续说道:“本官吩咐了米氏,置下酒菜招待你二人。你们是一家子亲戚,本官也就不打扰你们谈些往年趣事。” “谢县尊大人的一片心意,属下感激不尽。”米振元起身谢话道。 “谢县尊大人的赏识。”赵子殷同样起身谢话道。 讲了这些话后,刘元德没有喝茶之意,就是起身准备离开的样子。他身后自然跟着的,是同样起身要告辞的幕僚与侍卫。 只待走到了花厅门口处时,刘元德停下脚步,回头又笑道:“对了,振元啊,为本官代句话给令尊。就说宋城的事情,他办的很好,本官很满意。” 话落后,刘元德不待米振元答话,施施然的离开了。 刘元德一行人离开后,米振元却是无心饮茶,他想了片刻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时候,米振元也想通了,八品主薄的位置为何会落了他的头上。想必不是妹妹的功劳,而是父亲大人为县尊做的事,让这位满意了,所以,这是回报啊。 就在此刻,花厅处,一道明媚如春的笑声传来,那声音的主人由远及近,一路行来,步伐优雅而动人。待赵子殷看得仔细时,发现是一位穿着水蓝袖裙,头带天蓝色绒花,梳妆打扮简结,微施粉黛的佳人。 “妹妹见过哥哥。” 佳人福一礼,又把目光从米振元的身上挪开,望向赵子殷后,再福一礼,道:“这位想必是赵家表哥吧?” “米家表妹多礼了。在下正是赵家庶子,赵氏子殷。” 赵子殷同样拱手回礼,表明了身份。 在米振元、赵子殷,还有这位刘县尊的妾室米姨娘三人述旧交情时。刘县尊与他的幕僚伍恒卿也在讨论着,花厅内的三人。 “恒卿,你如何看?” 刘元德问的没头没尾,伍恒卿却是仿佛听明白了一般,从容回道:“主公在灵安县得米氏助力,显而易见的是事半功倍,最合适不过。” “至于那赵子殷,据属下观察,他算得命格不错之辈。祖宗尚有福祉,六七品官位也坐得。”伍恒卿得出这样的结论,自然是推算了一翻赵子殷面相的。 若赵子殷在此,必然夸赞了伍恒卿的相面之术。 修士界认为的本命之气,这说的是一个人的命格与器量。若把官位比作水,那么本命之气就是容纳水的杯。你有多大的杯,才能装纳了多少的水。所以嘛,就像是赵子殷有正红色的本命之气,说明他有当了六品官的命格。至于,能不能有那个运道,坐上了那个六品官位置,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气运,气运…… 光有本命之气,没有运道也是不成。这二者,是相辅相成。 第11章 五月,天气最是炎热时,赵子殷收到了家书。 “李氏的两位表姑娘来家做客吗?”赵子殷看完家书后,自语一句话后,陷入了沉思。 赵子殷的嫡母李氏,娘家有两个侄女。此回李氏的两位表姑娘都来赵家做客,让赵子殷陷入了回忆的是李氏大姑娘。因为,这位李大姑娘庶出,前世还是赵子殷的未婚妻,是在杜明月嫁给赵子殷之前,与赵子殷订亲的女子。 只不过嘛,这位李大姑娘后来得了疾症病逝了。然后,前世的赵子殷就莫名的有了“克妻”的名头。谁让事实任于雄辩呢,前世的赵子殷是先死了嫡妻,再死了第二任未婚妻。有这等克妻名声后,婚事自然不太那么顺遂。 最终,前世赵子殷的嫡母李氏和养母杜姨娘二人合起来出力,庄户贫家女出身的杜明月便被塞给赵子殷为继妻。 要不然,前世的赵子殷是一个八品官老爷的儿子,再如何落魄的话,也不至于娶一个庄户贫家女的。 当然,今生的赵子殷不想背个克妻的名声。所以,在他重生之后,他没多想就直接与养母杜姨娘谈拢了他的未来妻子人选。然后的事情,不肖多讲,便是杜明月嫁进了赵家。 只是,赵子殷没想到的事情,是这两位李家表姑娘居然会来赵家当娇客?要知道,前世可没这么一出戏的。赵子殷忍不住想,这算不算某些轨迹开始改变呢? 赵子殷如何想,都不重要了。 事实是赵子殷在灵安县当了文书,正努力为衙门办差事。李家两位表姑娘呢,则已经在赵宅里做客人啊。 封县城赵宅中,两位做客的李家表姑娘受到了目前当家的二少夫人马芸英的妥当安排,住进了悦然轩这个小跨院里。还有三个月就要生产的杜明月,作为了赵宅的庶子媳妇,自然也是要时常陪着二弟妹马芸英招呼一下李家二位表姑娘的。 五月莲子香,莲子糕是最应季节的美食。 在悦然轩的小跨院里,有小小一塘的夏荷,开得正美不胜收。 午后,悦然轩的正屋廊下,摆了小茶几,呈上了香酥味浓的莲子糕。女眷们坐了四周,边品了茶,边尝了糕,说说笑笑间,好不热闹。 “一塘娇荷羞怯怯, 碧波轻拂晓风来。 糕子香薰客人醉, 遮是袅袅美人怀。” 吃得正兴起时,李二姑娘指着不远处,风吹拂着的一小塘夏荷花,随口咏了一首《赏荷》诗。在场的女眷里,马芸英最是高兴的唤了好。 “五月莲子香, 风景正好赏。 娇荷映绿叶, 一塘夏时光。”在李二姑娘后,马芸英毫不怯场的接上了一首《咏莲》五言句。 在坐的四位女眷中,杜明月是最尴尬之人。 她本不识字,出身贫家。嫁进赵宅后,才是慢慢开始学了些许文字,粗通都谈不上,如何会吟诗做词? “好,好。真是太好了。可惜,我一个文盲,只听着耳里叫好,就是说不上来哪好?”杜明月自贬了两句后,对李大姑娘说道:“要不,还是大表姑娘来评评,究竟哪处最好?” 这等表现的机会,杜明月很爽快的让了出来。 李大姑娘笑得温柔,浅浅对杜明月颔首后,说道:“随兴而起,咏物言景。二表嫂,还有二妹妹的诗,都是极美的。想我就没有这般的急智,若我想言一诗,需得许久时间。等,都得让二妹妹这等性急之人,等得心慌慌。” 话落,李大姑娘就是自嘲一笑,又道:“二妹妹,你可不许再讲我这性子慢吞吞了。我可是夸了你的诗好。” 李二姑娘伸手拈了一小块莲子糕,似乎品着,似乎尝着。待糕点吃完了后,李二姑娘才是拿了帕子,一边慢调斯里的擦着手指,一边回道:“大姐姐的性子,是温吞了些。这些年里,我都习惯了。” 这李二姑娘的漫不经心,让杜明月觉得气氛异样啊。杜明月就会意的望了眼二弟妹马芸英。见马芸英对她使个眼色,装作对李氏两位表姑娘之间的某些矛盾,是视而不见的样子。杜明月便是心中有数了。所以,杜明月就是端起茶盏来,做了一个闲闲的看客。 等着这一场赏荷品糕会是差不离散场后,马芸英和杜明月一起告辞了。 住了悦然轩的李氏二位表姑娘,自然是留在了小跨院内,相顾无言,静然无语。 时间恍然过了许久,又似乎未曾流逝一般。 李二姑娘打破了沉寂,她道:“你打什么主意,当人不知道吗?” “我劝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吧。真当姑母是好说话的,你就得寸进尺,也不怕丢光了咱们李家的脸?” 李二姑娘说话不客气,李大姑娘越发的沉默不语。 良久后,在李二姑娘似乎要回屋里时,坐了廊下的李大姑娘开口,说道:“你不乐意嫁来赵家,嫌弃子厚表弟是嫡次子。我愿意做为赵李的小字辈联姻人,我就是心甘情愿捡你不要的婚事,我都万般求你了,二妹妹,你何苦还要为难我?” “哼……” 李二姑娘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子厚表弟是嫡出,你是庶出。嫡庶不匹配。” “就算你乐意,你知道姑母就会乐意吗?”李二姑娘笑得嘲讽味十足,道:“姑母不可能让子厚表弟娶一个庶女的,哪怕这个庶女是姑母的亲侄女。侄女,能亲过儿子吗?” “我劝你,不过是免得你丢了李氏的脸面。”李二姑娘说完话后,起身走到李大姑娘的跟前,俯视着庶出的姐姐,气场十足的再道:“虽然,我不晓得你是如何说动祖母的,此次,我们姐妹俩一起来姑母家做娇客。不过,做人啊,最要紧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好。” 话落后,李二姑娘从庶姐的身侧走过,施施然离开了。 李大姑娘望着嫡妹离开的背景,一双手在袖中是握得紧紧,她的双眸之中,满满全是不甘的神色。 第12章 晚间,已经是夕食后,各小院快要掌灯歇息的时候了。 杜秀娘在冬藏苑里小坐,与杜明月说了李家两位表姑娘的事情。她道:“那是夫人娘家的亲侄女,她们之间有争端,你莫要多管。甭论是对是错,总之,与你和子殷都无甚关系。你可千万不要插一脚,凭白的与夫人恶了关系。” 杜明月点头,回道:“姑姑放心,我省得。” 对于李家两位表姑娘,杜明月是乐意远着些的。她又道:“我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护了腹中的孩儿平安出生。李家两位表姑娘那儿,我能离着远些,自然远些。” “府里的主母,是母亲。府里管事儿,是二弟妹。我就是一个闲人,与悦然轩走动少些,也说得过去。”杜明月解释了她的做法。杜秀娘听后,满意笑了,回道:“这般便好。” “对了,姑姑,有一事儿,我要与你说说,问问你的意思。” 杜明月对李家两位表姑娘的事情不在意,对她夫君赵子殷的事情是万般关切的。所以,杜明月说了赵子殷寄来家书上提的事情,道:“夫君讲,他在灵安县的差事,已经妥帖下来。他想着,待来年孩儿也是大些了,就让我随他去灵安县那边居住。” “只是……” 杜明月迟疑了,她问道:“只是我考虑着,太婆婆和嫡婆婆二位长辈那里能答应吗?” 长辈在家中,晚辈哪能去外边逍遥自在?那是必需要在身边孝敬侍奉的。杜明月是孙媳妇呢,她就担心赵子殷的提议,会不会让府中的长辈们心里有疙瘩? 能夫妻恩恩爱爱的腻歪了一块儿,杜明月是巴不得。 可再是想夫妻团聚了,杜明月也不希望坏了夫君在长辈们心底的形象。 这不,杜明月拿不定主意了,就跟姑姑杜秀娘商量法子。 杜秀娘沉吟片刻后,说道:“等你平安生产后,再慢慢与子殷商量商量。反正要来年才会提这事。年节时,子殷在家的时间长着了。你们夫妻二人慢慢谈。” “总之,你也别瞒着什么。把你的难处与子殷好好说说,他一直是个稳当的性子。事情最后成或不成,不恶了你们夫妻间的感情,就不算坏事。”杜秀娘的建议,杜明月是听得仔细了。 杜明月心头也在盘算着,如何拿捏了分寸,到时候与夫君好好的谈谈这些家庭琐碎事。 倒不是杜明月不想与夫君赵子殷来个夫唱妇随。只是,杜明月是心头有苦自知,她啊,对那些红颜知己会得什么诗啊,词啊,画啊,琴啊,棋啊的东西,完全是十窍通了九窍,实则一窍不通。 六月,天更热了。 原在书院里读书的赵子厚,在某日晚间,被亲娘李氏留了下来。 喜字堂内,母子二人述了话。 夫人李氏一边打量着小儿子赵子厚的神色,一边提了话头,道:“你二哥今个春,是成了亲。为娘心底的大石头是落下一块。按说,你年纪不小了,也是时候成家了。” “子厚,跟娘说说,你想娶个什么样的媳妇?”夫人李氏打趣道:“你说了,娘相看时,才好清楚给你挑个什么样的姑娘最合适。” 嘴里如是讲,夫人李氏的心里头,却是盘算着把娘家侄女娶回来当小儿子媳妇,算是亲上加亲。 那会儿,夫人李氏给嫡长子赵子齐挑媳妇,是巴望着家世好,姑娘沉稳大度,能一肩担起宗妇的责任。现如今,给小儿子赵子厚挑媳妇,夫人李氏自然是想可心着挑了顺眼舒服的。 在夫人李氏看来,小儿子不是宗族嗣子,将来挑赵家大梁的自然也不是小儿子。她啊,对小儿子媳妇的家世,也就是不挑剔的。 李二姑娘这个娘家的嫡亲侄女,在夫人李氏眼中,模样好,性格也是爽快。配上小儿子赵子厚的木讷,二人真真是互补调合着。 “啊……” 赵子厚涨红了脸,半晌后,憋不出一个字来。 夫人李氏看着小儿子的受囧模样,是哈哈笑了起来。 次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与母亲的谈话,让赵子厚心里起了波澜。他在去书院的途中,叫停了车夫,半道里进了一家琴社,是买下了一架弦琴。 打出了琴社后,赵子厚神色颇是复杂。那模样似乎忐忑不安着,又似乎有许多的期许? 《诗经》中的关睢篇有言。 关关睢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 一夜忽如发,春心懵懂的赵子厚是积攒了所有的勇气,在午时守候在了书院的后山亭阁中,弹响了他无数次想弹给某位姑娘听的曲子。 一边是琴声悠悠响起,一边是赵子厚浅吟的诗句,那首司马相如的《凤求凰》,让赵子厚是缓缓念来,瞬时间,浓浓的暗恋味儿,更是跃然而出。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远远的倩影来,赵子厚的声音微颤抖了一下。他忙是稳定了心神,再是弹了一遍曲,吟了一遍诗。 只是,待倩影未停留的走了后,赵子厚是失落的低了头。 原来,不过是他一厢情愿吗? “傻子,请你吃鲜桃,从树上新摘的。” 少女的笑声,从赵子厚的身后传来。接着,是一个大大的桃子,搁了赵子厚琴边的石桌上。 “你都听到了?” 赵子厚抬头问话时,声音有些结结巴巴,一张脸更是像着火一样的红通通了。 “嗯,若未听到,哪会赠你鲜桃。真傻……” 少女满脸的调皮味道,逗得赵子厚是一愣一愣的。马上,赵子厚像是想起了什么,匆匆念道:“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傻子……” 少女哼了一声,笑嘻嘻的远去了。只是,从少女离开的背影处,幽幽传来一话,道:“我爹是初八的生辰,你是他欣赏的学生,你不许忘记来我家给我爹贺生辰……” “我一定记得的。” 赵子厚肯定的回道。 只不过嘛,待少女早走得没影儿了,赵子厚才发现,他本来想赠给少女的弦琴,似乎还在石桌上放着呢。 赵子厚暗恼的拍了一下额头,他想,《诗经》卫风中的木瓜篇有言,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赵子厚得了心上人的鲜桃,他想赠心上人喜爱的弦琴啊。结果,一见心上人的笑颜如春花般美丽,他居然就忘记了。 赵子厚恨恨想,真该死,他好蠢啊。 第13章 初八,赵子厚带着一种见未来岳父大人的心态,拜访了学院里的先生。 结果嘛,对于赵子厚来说,这是一次胜利的会师,这是一次可喜的祝寿。在先生家中,赵子厚赠了心上人弦琴,得到了心上人的肯定答复。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心上人的这么一句回复,让赵子厚从先生家拜访归来后,整个人还是高兴得晕晕糊糊的。以致于李大姑娘在喜字堂碰上赵子厚时,这位压根都没有注意到他的表姐在旁边对他福了一礼。 直到李大姑娘的声音传来,才是惊醒赵子厚的某些美妙幻想。 “表姐,子厚失礼了。”赵子厚是人如其名,挺老实忠厚的一孩子。他回礼时,满是歉意。 李大姑娘善解人意的回道:“哪里的话,表弟刚从书院归来,想是思索学业上的问题。是我打扰你了。” 赵子厚连连摆手,二人是客套了几句。接着,赵子厚就是拱手作礼,准备告辞离开。 在此时,李大姑娘发现了赵子厚的腰间,佩着一个挺精致的荷包。荷包上面绘有青竹的纹样,挺适合赵子厚这个年纪的少年男儿戴着。只是,荷包的来路呢? 李大姑娘对赵子厚是视为了她自己未来的良人,她自然是万般注意了赵子厚的一举一动。在早晨赵子厚出门时,李大姑娘可没有发现表弟的腰间,有佩戴了这么一个荷包? 突然出现的意外,让李大姑娘心里不爽快了。 隔了好些日子,在某天的朝食后,借着与姑母李氏说话的机会,李大姑娘提出了去寺庙里添些香油钱的想法。当然,打出的幌子嘛,就是快入秋了,三年一度的察举要开始了。这时候,女眷们为家里的爷们求前程,多拜拜菩萨求庇佑总是好事。 察举,就是由当地书院的山长,当地得高望众的士族领袖,对本地的名流士子进行举荐,再由官员们考核后,推选给州府官员复查。若是得到本州三品节度使的认可后,就能持个人的名贴进京城的国子监读书。待国子监学业有成,参加朝廷三年一次的会试通过后,就会被授予秀才的功名。 这就是一个士子向官员之路迈入的基石一步。 在官场上,有一个明里的规则,只有持秀才功名出身的官员,才有资格跨过五品官位的门坎,最终有机会入朝为宰相。 那么,察举真的公平吗? 至少,表面上的察举是挺公平的。 因为,举荐察举的人,从书院的山长与士族的领袖,到州府的官员,都是担了一定的连带责任。若是察举进国子监读书的士子,在连考三次依然无法通过会试后,他本人将丧失再考的资格。而举荐他的人,无论是书院的山长与士族的领袖,还是州府的官员,同样也将跟着丧失举荐的资格。 这样一来,也就造成了,有举荐资格的人,在选举了举荐的对象时,一定是几翻审核,几翻考量的。 “是啊,子齐、子厚两兄弟都在书院里读书,是应该拜拜菩萨。求菩萨好心肠保佑他们兄弟二人学业有成,得到青睐能有被举荐的资格啊。” 夫人李氏讲了话,也就同意李大姑娘的提议。 赵宅主母发话了,赵家的仆人在得了管家的二少夫人马芸英的吩咐后,就是备妥当了去进香的一切物品。 只是,唯有一事,马芸英有些迟疑。 冬藏苑里,杜明月听着二弟妹的话后,就是为难的说道:“我这是怀孕七个月了,眼看腹中孩儿还有两个月就到出生的时候。二弟妹,你看我随你去喜字堂给母亲求个话,此回我就不去寺里上香,如何?” 杜明月隆起的肚子,还是挺大的。她本人怀孕满了七个月后,又有些痴睡的。 对于去寺庙烧香,求神拜佛的事情。若是平日里,嫡婆婆发了话,杜明月自然是二话不讲的跟从着。只是,眼下杜明月实在是行动不便,她真不想折腾了。 结果嘛,杜明月没求着情,反倒被夫人李氏训斥了一通。 “怀孕七个月了啊,子殷媳妇,你整个人倒是变得份外精贵起来了嘛。别人家的媳妇,怀孕八个月,不也照样在婆家立规距吗?”夫人李氏说话时,声音平平淡淡,就是丝丝的凉意,冷透了杜明月的心底。 不管杜明月的脸色越来越难堪,夫人李氏继续说道:“我这婆婆也不学那等心气小的,偏要作践新媳妇。你说说,打从你怀孕后,我几时留你在喜字堂立了新媳妇的规距?” “你说说,是没有吧?” 夫人李氏反问了话。杜明月只得回道:“母亲和蔼可亲。” “呵呵……”夫人李氏冷笑,又道:“既然如此,寻你去寺里给菩萨上柱香,怎么就为难住你了?” “我这一介妇人为什么去寺里上香?那是为给赵家的爷们求得好前程。你一个小媳妇,居然还敢拒绝。真真是……”夫人李氏痛心疾首的模样,说道:“让我怎么说呢?你啊,你是对菩萨心不诚啊。万一,菩萨怪罪……” “不,信徒说错话了,望菩萨莫怪。”夫人李氏像是想起了什么,双手赶紧合十的念叨了几句。 杜明月此时哪敢吭声,忙扶着大肚子就是跪在了堂屋里,说道:“母亲,媳妇不敢了。求您饶了媳妇这一回。” 低头认错,甭管是不是真错了。 在长辈面前,一个“孝”字压下来,就够喝一壶的了。 “望菩萨莫怪,望菩萨莫怪。”这时,夫人李氏不理会了跪着的杜明月,一连双手合十的念叨了好遍后,才是满足的松了口气。 接着,李氏是冷眼望着跪了堂屋内的杜明月,嘲笑地说道:“我仿佛听人讲,庄户上的人家,那小媳妇怀孕九个月,还要下地干活啊。子殷媳妇,你是不是享了些福份,人就过于娇气了?” 嗯,杜明月就被怀孕的亲娘,在麦地里干活时生下来的。所以,夫人李氏的话,完全是指着和尚骂秃驴。 杜明月此时不在意嫡婆婆的暗讽。她在意的是,她跪得不舒服。她盼望的是,这一回逃过一劫后,下一次绝对是更小心谨慎些。 这回,杜明月想,是她这些日子过舒服了,忘记了她只是赵家的庶子孙媳妇,应该守着规距不犯错的。 “是我传话时,传错了意思,才让嫂嫂误会了,还请责罚芸英吧。” 屋内气氛尬尴时,马芸英跪了杜明月的身侧,一揽子的背了责任。 夫人李氏瞧着一眼两个媳妇,倒底不好抹煞了亲儿子媳妇马芸英的体面,半晌后,叹了一声,道:“罢了,都起来吧。” “谢谢母亲。” 二人同时叩了一礼,谢过李氏的宽恕后,马芸英才是搀扶着杜明月起了身。 第14章 马车悠悠,赵宅中,除了太夫人杨氏外,李氏是把全家的女眷们都聚拢上了,一个不少的带去寺里烧香拜菩萨。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赵老爷的两位姨娘,还有来赵家做客的李氏两位表姑娘。 青泉寺,位于封县城的东北方向,是英德郡内有名的古寺。 听说,青泉寺的香火旺盛,庙里的菩萨也是陂灵验的。此回,赵宅女眷们目的地嘛,自然就是青峰山上的青泉寺。 烧香,拜佛,祈福。 一通子折腾下来,杜明月是满脸煞白。好歹跟青泉寺添了香油钱后,要到了厢房能歇歇脚。杜明月也没有客气,请引路的小沙弥帮忙指了方向,在梁嬷嬷和姑姑杜秀娘的搀扶下,到厢房里歇了一觉。 夕食,赵宅的女眷们在青泉寺里用了斋菜。据杜明月从二弟妹马芸英那里得来的提点话,她们一行人在青泉寺要住上两天,吃斋菜念经文诚心祈祷的。所以,杜明月不光要照顾了自个儿,还是得注意着继女赵茵那儿,免得失了继母的本份。 佛寺内,佛钟响,有诵经声,檀香袅袅。 一种从心底升起的宁静,让杜明月晚上歇息时,还是挺舒服的。 次日,晌午的诵经课结束后,杜明月在寺内慢慢散步。一路上,她也是对庙里遇上的菩萨,都是诚恳的拜了拜。 “走累了吧,要不,寻个地儿坐会儿?”杜秀娘在旁边问话道。 杜明月思量了一下,同意了。 在树荫下的小椅上,姑侄二人坐了一块儿。旁边梁嬷嬷和杜秀娘的丫鬟柳儿,忙是给二人递了水囊。 杜秀娘接过了柳儿递来的水囊,小小的抿了一口。杜明月拒绝了梁嬷嬷递来的水囊,道:“嬷嬷,我暂时不渴,待会儿再喝。” “成,依少夫人的意思。”梁嬷嬷笑着收回了水囊。 这般约是小坐了半柱香的时间,杜明月对姑姑杜秀娘问道:“姑姑,你可听说了,青泉寺有什么名胜古迹吗?” “哦?”杜秀娘迟疑一声后,望着丫鬟柳儿,问道:“柳儿,可打听过?” “姨娘,听表姑娘身边的人讲,青泉寺里的青潭紫莲是一绝。”柳儿忙将听说来的事儿,是学了一遍嘴。 “可要去瞧瞧?”杜秀娘问。 杜明月笑道:“来,都是来了。不去瞧瞧,岂不白来了一回?” 青潭紫莲? 杜明月听说过白色的荷花,粉色的荷色,还有难得一见地黄色的荷花。这紫色的荷花嘛,还真是头一回听说。她想,瞧上一遭,也是涨回见识啊。 青峰山的青泉是顺着峰顶往山下流趟,在寺庙的后山处,行成了一汪的潭水碧波幽幽。杜明月一行人到了潭边时,就见到了风吹荷叶,紫莲朵朵盛开的美景。 夏,六月尾声时,最是天气炎炎。 满潭的清泉,因为是在后山角避荫处,所以,此地青潭紫莲是凉风习习,爽意拂面。瞬时间,炎热的夏,似乎也没有那么的惹人讨厌了。 只是,唯有稍稍遗憾的事情,就是有些吵嚷声扰了这里的美丽。 “那是茵姐儿?”杜明月望了一眼喧哗处后,说了一句道。 “是茵姐儿,还有李家的表姑娘,似乎闹嚷着什么事情?”杜秀娘回话时,语气微微迟疑着。至于杜秀娘为何神色迟疑不决,那再是简单不过了。场面混乱时,杜明月一个孕妇去插一脚,不是没事寻事儿吗? 不过嘛,事情既然遇上了,杜明月是赵茵的继母,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推脱的理儿。 “姑姑,咱们往那去吧,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杜明月伸手一指嚷嚷处,没有犹豫的说道。 待杜明月还未走近时,一声惊呼传来。然后,就是李家大姑娘掉到了潭里的声音。 杜明月心头一紧,她明白,她遇着麻烦事情了。 刚刚走近的那会子,她亲眼看见赵茵是推了一把李家大姑娘。在场这么多人,这事情想掩了痕迹,都没法子善茬。 “赶紧救人啊。” 杜明月一面捂了肚子,一面着急的喊了话。 “救命……救……” 潭水之中,还在扑腾的李大姑娘在喊着“救命”。潭边上的赵茵是吓傻一样的愣那儿,不敢置信的望着她自己的双手,嘴里还呢喃道:“不是我,不是我,真不是我……” 就在此时,远处一道杜明月还算熟悉的身影跑近潭边后,是一头跳进了潭内,在向李大姑娘落水的地方划去。眼见着李大姑娘貌似得救,杜明月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总算是稍稍放下些。 这一下松了心神,杜明月感觉着腹部抽疼抽疼着,她额头开始冒起了冷汗。 “姑姑,茵姐儿拜托你了……” “嬷嬷,我肚子疼,我好像要生了……” 杜秀娘在旁边一听这话,知是早产了,也是慌神起来。好歹梁嬷嬷是过来人,她一边搀扶紧了杜明月,一边对杜秀娘说道:“姨娘,我和柳儿扶少夫人赶紧回厢房备产。大姐儿,请您代少夫人照顾一二。” “使得,使得。” 杜秀娘忙应承了话,又是吩咐了柳儿。 那个场面,整叫一个“乱”字了得。 从潭边动胎气,再到回厢房备产,杜明月是咬得唇角溢了血丝,周身出了一遭的冷汗。直至躺回榻上时,她觉得整个人都是虚脱着,就像是飘飘乎乎,全世界变成了幻觉一般。 “嬷嬷,参……” 杜明月知晓,她的情况有些不对劲,咬了一下舌头,借着疼痛刺激着精神时,她呢喃了一话道。 百年好参,难得一见。杜明月怀孕后,赵子殷专门淘来了一支百年参作宝贝。一直让杜明月自个儿收拢好,说是有备无患着。 这会儿,杜明月想着,她得熬过了这一次的劫难。她还想腹中的孩儿平安生产,她还想看孩儿长大娶妻或是嫁人呢。她一定不能倒下的…… 梁嬷嬷听得杜明月的吩咐,忙应了话,让柳儿开了杜明月带来的小匣子。那小匣子里是专门装了切片的好参。 有参片入了嘴,杜明月觉得微微提起些精神。 “嬷嬷,这遇上寺里早产,产婆怕是难寻。”杜明月苦笑着,她道:“一切就拜托你了。” 梁嬷嬷是侍候过赵老爷嫡妻米氏生产的,对于生产的事情也是门儿清。这会儿,没法子寻得产婆,杜明月只能盼着这位夫君求来的老人搭手了。 “少夫人放心,你定是给大少爷平平安安誔下了大胖小子的。” 梁嬷嬷对杜明月说了好话儿,还是吩咐了柳儿,赶紧备了热水,以及生产用的剪子。 第15章 在禅师讲经的禅房内,李氏和媳妇马芸英得到了杜明月早产消息,当然,也听了那么一嘴李家大姑娘落水的事情经过。 “这,这……”李氏当时就愣那儿,连话都是说不利落了。 杜明月出身低微,如此才会入李氏的法眼,挑来做为庶长子赵子殷的媳妇。要说李氏对杜明月腹中的胎儿没隔应,那是假话。但是,要说到碍眼了,又不至于。 其实,真正的关键点,说起来也简单。 在于赵子殷的退让,以及太夫人杨氏和赵老爷的某些保证。 杜明月最初怀孕时,李氏是心头不爽快的。不过嘛,赵子殷会做人,在嫡弟赵子齐娶妻后,马上就跟亲爹赵老爷表态要去投靠嫡姐赵婉仪的夫家米氏。按说,赵老爷是封县城的正八品主薄,也是封县城里能真正做主的第三号人物。赵子殷为何放着亲爹的关系不利用,而是去利用姐夫家那边的关系? 那就是赵子殷在向嫡母李氏表明,他无意争抢了两个嫡出弟弟应得的一切。 将来,赵子殷在灵安县有一翻成绩,免不了要在灵安县落地生根。树大分杈,族大分家。这封县城赵氏的一切,就注定了是李氏两个嫡子继承嘛。 赵子殷有好态度表明白,李氏自然就不会为难了赵子殷的媳妇杜明月。这一回,李氏让杜明月跟着来寺里烧香拜佛,目的是想敲打敲打最近有些得意妄行的庶子媳妇。她的本意可没有想害了庶子媳妇腹中的赵家孙儿辈。 “娘,您别急。嫂嫂腹中的孩子已满七个月,民间讲,七活八不活,所以,嫂嫂一定会平安生出小侄儿小侄女的。” “芸英,你陪我去瞧瞧情况究竟如何?” 李氏一边心急如焚的起身,一边对马芸英吩咐道。 “诺。” 马芸英应承了话,随即,还是对禅房内的禅师回了一个佛礼后,才是扶着婆婆李氏告辞离开。 青泉峰上的青泉寺,在英德郡内有百年的声望。 能在徐州立足,青泉寺背后自然是有靠山的。 蓬莱仙门,是立足于徐州、扬州的修士门派。在蓬莱仙门中,又分七条支脉,分别是释宗四殿,道宗三宫。 释宗,即和尚。 道宗,即道士。 释宗四殿,分别为地藏殿、水藏殿、风藏殿、火藏殿。 道宗三宫,分别为玉清宫、上清宫、太清宫。 青泉寺背后的靠山嘛,就是释宗七支脉的地藏殿。 青泉寺的禅院内,讲经的禅师在香客匆匆离开后,是双手合十念一声“阿弥陀佛”。接着,又是双眼闭上,似乎在呢喃着什么。稍倾,讲经的禅师是睁开了眼睛,双眼之中精光乍现。 “我佛有护法精刚,也有净世红莲。是何妖孽,竟敢在佛陀注视之下,行巫咒之术。”禅师怒极而笑,随即又是双后合十,念道:“阿弥陀佛。” 话落,禅师就是起身,往他感应到的巫咒施法之地行去。 一切仿若梦幻,又像是神仙法术,光影扭转,几个步伐间,禅师的身影是在禅院之中闪现不见。 青泉寺后山脚下的一处小院内,厢房中,杜明月是满身汗水,整个人像是从水缸里捞出来的一样。 “少夫人,您还得忍忍,先赞些力气。听奴婢的话,来,吸气,对,呼气……”梁嬷嬷在杜明月的身边,一边注意着杜明月的胎儿出生情况,一边教导着杜明月如何节省力气,以备真正生产时,不会脱力遇险。 杜明月是小腹疼痛,眼前发花。只是,她忍耐着,按着梁嬷嬷教导的法子,吸气,呼气…… 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平安誔下孩儿。这是杜明月的执念,这支撑着她一直没有被痛苦所打败。 屋外,小院中传来了脚步声,是李氏和马芸英到了。 “妾见过夫人、二少夫人。”杜姨娘刚给李氏福礼,李氏一摆手,问道:“不用行礼了。屋内子殷媳妇的情况如何?” “还有今个儿究竟是怎么回事?子殷媳妇好端端的,如何会早产?” 李氏很肯定在她的英明领导下,赵宅上下的女眷是一团和气。庶子媳妇杜明月腹中的胎儿,李氏还跟来家诊脉的大夫问过,是一切妥妥当当的。既然胎像安稳着,又没有谁暗下痛手,那么,早产总得有原因吧? 杜姨娘听得李氏的质问,望了一眼身边的赵茵,然后,叹了一声,道:“茵姐儿推了李家大姑娘一把,导致表姑娘落水。幸得三少爷施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明月年纪尚轻,又是头胎,她在现场受了刺激,一时动了胎气……” 后面杜姨娘不多讲,李氏能想像得到,庶子媳妇动胎气了,自然就早产了。 李氏望了一眼庶子的嫡女赵茵,她动了动嘴,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小院外,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 李氏等人回头一望,正巧看见赵子殷是急急的奔了过来。 “子殷,你如何来了?” 在场中人,都是大惊。李氏更是问了此话道。 “爹,爹,茵姐儿不是故意的。”赵茵一把扑了过去,抱住赵子殷的大腿,瞬时之间是哭得稀里哗啦,整个小脸上满是泪痕。赵子殷抱起女儿,小哄一翻后,赵茵总算是收起了哭声。只不过,小模样还是可怜兮兮的。 待赵茵不哭后,赵子殷放下怀中的女儿,把她揽在身后。赵子殷上前,给嫡母拱手行礼,说道:“伍先生是刘县尊信任之人,此来封县城有要务。我是随伍先生同行,顺道就回家中看看近况。得知都来青泉寺了,所以,就有此一行。” 这是客套话,实际上,是赵子殷在灵安县城里寝食难安。他有不祥的预感,所以,就暗中寻了姐夫米振元帮忙,把他塞进了来封县城办公事的队伍中。 “我这做母亲的失职了。”李氏感叹一句后,又道:“至于,子殷你媳妇为何早产,还是杜姨娘这个当事人跟你讲讲吧。” 杜姨娘也不废话,详细介绍了杜明月早产的经过与原由。 话罢后,在赵子殷身侧的赵茵是更加的怯生生了。赵子殷沉吟片刻后,就是握了握女儿赵茵的手,说道:“别怕,有爹在,会给你做主。一切待你母亲生下腹中的弟弟妹妹后,你再告诉爹事情是怎么回事?” “不怕了,对吗?”赵子殷问话时,语气是缓和的,态度是宁静的。 赵茵许是因为亲爹在身边了,也不像刚才那么的焦躁不安,她点点头,回道:“爹,你信我,我真没有害表姨姨。” “爹信你。”自家女儿自家知,赵子殷重生归来后,对女儿一直是非常关注的。特别是媳妇杜明月怀孕后,他更是将许多感情投在了长女身上。赵子殷预防的就是上一世的遗憾,他怕长女像前世一样被人引诱,以致于酿成害了长子早产的事情来。 第16章 “啊……”屋内,突然传来了一声的痛呼。这是来了小院后,赵子殷头一次听到了媳妇杜明月的声音。此前,屋内除了梁嬷嬷的指挥声音外,并无旁声。而杜明月的这一声痛喊,让赵子殷在院中是站立不安,心情如焚。 突然间,赵子殷似有感应般的抬头,然后,他惊呆在了那儿。 只见杜明月生产时的厢房屋顶上,一轮金光耀眼的火红太阳从天而降,那一瞬间,赵子殷仿佛还看见了熊熊的火焰之中,坠着了青色的冕环。 这是错觉吗? 赵子殷忍不住的愣神,刚才的景象是一闪而逝。让他怀疑看见的完全是幻像啊。 “锵……” 一声轻啼,鸣而响起。 映入赵子殷眼帘中的,是一道高大的青鸾之影。它带着金色的光辉,从产房之中飞奔而出。它在头顶的天空中盘悬着飞舞,那时而高低起伏的舞姿,附合了清鸣声,展现着美的优雅与高贵。 最终,青鸾停下了它的舞姿,它的眼里流下来闪着金色光晕的泪水,一丁点一丁点的变成了小光点飞散开来。 似乎一瞬,似乎恒久,青鸾再是高昂的鸣叫了一声,再是对着身下的小院回望了一眼。它止眼中的泪水,然后,往远方飞离而去,最终化为幻影消失不见。 “这是怎么回事?” 赵子殷疑惑不解,他对小院中的众人问话道:“你们有看见什么异常之事吗?” 杜姨娘摇头,李氏则是叹了一声,道:“子殷,你媳妇生产,你心中担忧,以至于过份焦急,我们当长辈的都能理解。只不过嘛,你也不需要太担心,生儿育女这些事儿,哪个女人都有这么一遭的。” “诺,母亲教训的是,子殷一时情急了。” 赵子殷见院中的众人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也就是说刚刚的一切,只有他看见了吗? 那么,跟他能看见人的本命之气有关吗?赵子殷暗想着。 “哇,哇哇……”屋内陡然传来了婴儿的哭泣声。 “生了。”赵子殷喜极而呼道。 又是过了片刻,一个微微不同的婴儿声,又响了起来,“哇哇哇……”两道不同的婴儿啼哭声,就像是交相呼应的乐声一样,从屋内传来。 有小会儿,梁嬷嬷从屋内走出来,她的怀中是搂着两个用柔软缎面包好的小团子。赵子殷迎了上去,见着梁嬷嬷笑颜满面的恭喜道:“少夫人生了,是两个哥儿呢。恭喜夫人,恭喜大少爷。” “两个儿子?” 赵子殷惊呼出声,脸上是难以相信的模样。怎么会?前世不是策儿一个孩子吗? “模样稍稍瘦小些,下巴有颗小痔的是大哥儿。脸蛋胖乎些的是二哥儿。”梁嬷嬷看着围上来,想抱了孩子,又是手足无措的赵子殷,忙是解释了话道。 说实话,两个刚出生的孩子,真是一点都不好看。特别是赵子殷的两个儿子,因为早产的原因,简直跟两只皱皮小猴子没什么分别,红通通的,小模样要多丑,就有多丑啊。 不过嘛,在欢喜着又当爹的赵子殷看来,两个皱皮的小猴子,看哪儿,哪儿顺眼。怎么瞅着,怎么可爱。 “好,好。”连赞了两声,赵子殷抬头对梁嬷嬷问道:“明月如何?” 待问完了话,赵子殷又是醒悟过来,他道:“我去看看她。”话罢,他就是直往杜明月刚刚生产过的产房里冲去。 “这孩子太性急了。”李氏感叹一声,又道:“梁嬷嬷,外面天热。你赶紧把两个哥儿抱进屋里,别晒着了。” 李氏吩咐话了,抱着两个新出生哥儿的梁嬷嬷忙应了诺。随即,就是回转屋内。 此刻,李氏也没心思在院中晒六月的太阳了,她懒懒的伸了手,道:“杜氏,你带茵姐儿暂时回屋里,好好开导一下。” 杜姨娘见此,忙上前应诺。 李氏嗯了一声,对马芸英又道:“芸英啊,明个早,咱们回家去。你记得为两个哥儿操持了洗三的事情。另外,家里有添丁进口的大喜事,大家都沾沾喜气,家里所有人都赏两个月的月例钱。” “诺。”马芸英应承了话道。 李氏笑了点了一下头,又道:“对了,陪我去看看你表妹情况如何?正好子厚那孩子也在那儿……” 马芸英一听这话,赶紧上前就扶住婆婆,是随着李氏一起离开了。 在去往李大姑娘住的屋子时,李氏的心里却是想着这杜氏好运道,居然平安誔下了两个儿子。她忍不住念叨道:“子殷好子嗣缘份,一下子就给赵家添了长孙和次孙啊。” 这么说着时,李氏忍不住看了儿媳妇马芸英一眼。这一眼,李氏最先瞅上的地方,自然是马芸英的肚子。 让婆婆殷切期望的眼神,是全神贯注的凝视着。马芸英心头暗叹一声,果然不出所料,事情来了。 嫁来赵家,马芸英的日子是过得挺不错的。婆婆李氏是个挺好说话的性子,对着嫡亲儿媳妇马芸英时,自然也是样样支持的。 要马芸英讲的话,她婆婆李氏是个大度人。想马芸英自个儿的亲娘,那会儿待她嫂嫂算好的,也没说一进门就把管家的大权交出来。而她呢,一嫁进赵家,婆婆李氏二话不讲,赵家上上下下让她一把抓。 夫君赵子齐那儿,与马芸英也是恩恩爱爱,没什么闲杂人等插一脚。 可以说,这门婚事,马芸英是真正欢欢喜喜着。 只不过,万般如意里,有一点小小的不和谐之处,就是马芸英进门后,对上了一个怀孕妯娌。偏偏婆婆李氏急着抱孙子,不是抱妯娌腹中的孙儿辈,而是马芸英这个亲儿子媳妇生下来的孙儿辈。 马芸英在生孩子这事情上,是压力山大啊。 屋内,赵子殷一闯进去,就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 他脚步轻轻的走了进去,就见到媳妇杜明月苍白着一张脸,静静的躺了榻上。若不是那轻微的呼吸声,赵子殷几乎被吓唬住了。 好在,好在人平安。赵子殷心中如是高兴的想着。 梁嬷嬷进了屋内,把两个小小的婴儿放在了杜明月榻上的枕边。赵子殷望着母子三人都是睡着的容颜,他小声问道:“嬷嬷,明月她……” 望着赵子殷关切神情,梁嬷嬷小声的笑回道:“大少爷别担心,少夫人一时脱力睡着了。奴婢去备了吃的,待少夫人醒来食用。” “明月母子三人这回能平平安安,嬷嬷中间的功劳,子殷心里全记着。眼下他们母子三人,还要托嬷嬷多操心了。” 梁嬷嬷对于赵子殷的表态,高兴应承了,随即告退离开。 赵子殷虚了一口长长的气,他觉得心中一块大石头是落下来。然后,他搬来凳子,坐在杜明月的榻前。望着榻上,母子三人的睡颜,赵子殷突然觉得,他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当当的。 他感慨着,从未有过的,一切都那么美好。 第17章 穿越?重生? 杜明月觉得,她是庄周梦蝶也罢,蝶梦庄周也罢。带着记忆,重活一回,哪怕投胎技术不佳,托生在一个贫穷的农家,她依然想好好的活着。只是,这个新家太穷了,穷的一平如洗。至少,在杜明月的眼中是如此。 慢慢长大了,杜明月方是知晓在杜家村子里,她家还算是上等户。 杜明月的祖爷是族中年纪大的长者,辈份也算高。在杜家村子里的话语权摆那儿,真心不低。杜明月家中的情况,比起那些佃沈家地种的亲戚来讲,有属于她家自个儿的田地已经是非常幸福的事情。 在杜明月年幼时,杜家有五亩上等好地,有十五亩中等肥地,是杜明月祖爷挂了嘴边的得意事。 等杜明月稍稍年长一些,她知道她其实有四个姑姑的。但是,幼时的她并没见过这些比她父亲更年长的姑姑们。原由嘛,便是杜家遇着难关时,四个容貌据说都不错的姑姑们被祖爷给卖掉了。 杜家宁可卖女儿,也不愿意卖田地。 那时候,杜明月就清晰的明白一个道理。在庄户农家来讲,女儿是赔钱货,是给别人家养的人,早晚会嫁出去。而田地是家中赖依生存的一切,所以,杜家人的选择是不言而喻的。 杜明月很害怕,又有些蠢蠢的冲动。 当时,杜明月并不知道是什么?后来,她才明白,原来她满满的怀念着前世那个并不温暖,但是,却能自由的时代啊。 一切的改变,是在那个冬天。 杜明月的曾祖母过逝了。 那年,杜明月被卖掉的大姑姑,带着一笔在庄户眼中非常丰厚的钱财回了杜家。与大姑姑一起回来的,还有杜明月的表姐李素素。 李素素是一个文静的女孩,她与整个杜家村是如此的格格不入。当时,年纪刚满五岁,却有前世记忆的杜明月觉得,杜家村的所有女孩像极了泥土烧的瓦罐,平凡且粗糙;她的表姐李素素就极了细釉的瓷瓶,优雅且美丽。 曾祖母过逝的七七之后,杜明月在天尚未透亮时进山,她想去采摘了最鲜的蜜桃,然后,送到沈家庄园去。 沈家的大姑娘喜欢吃最鲜的蜜桃,沈管家会给一个非常不错的价钱。 这是杜明月在村长闺女那儿,淘来最值钱的传闻。当然,这个传闻后来被杜明月证实了是真的。 山野里的蜜桃,无本的买卖。 虽然,不值当了几个铜钱,但是,在杜明月眼中,能挣点钱财回家里,总能提升一点她在家中的地位。最起码看着她努力挣钱的份上,她祖爷在年老心软些后,会宽容些,别把她当货物卖掉了。 夏季,天亮的很早。 很多年后,再回忆时,杜明月依然记得,那天的凌晨,有着很亮很亮的一颗启明星。 采摘鲜桃的小径,会路过曾祖母的坟前。 杜明月一个人,背着小竹篓,哼着山间的小调,踩着轻快的步筏,“啦啦啦……”自得自乐的这么唱着不成曲的调儿。 有星光从天穹上直流而下,好美的一场流星雨。 杜明月忍不住停了脚,她想起一些前世的新闻,一些前世的流言,说是流星雨下许了心愿,一定会灵验的。 本着试试,也不吃亏的想法。杜明月握紧了双手,在胸前十指交错,她嘴里呢喃着:“上天真有灵,请保佑我过幸福生活……” 至于,再重活一回啥的,杜明月也没来得及许愿。天上的流星雨是结束了。 “咕咕……” 杜明月从背后听到雉鸡的叫声,心中暗喜的回头。她动作轻轻的,小心翼翼的。然而,等她真正回头时,却是目瞪口呆。 杜明月曾祖母的坟前,立着一只比她都高的锦鸡,它身上闪着五彩缤纷的光芒,像极了神话传说中的神物降世。 “这……” “我眼花了?”杜明月揉了自己的眼眸,再是睁开看时,五彩的锦鸡已经走到了她的近前。它伸长了优雅的脖颈,低头凑到杜明月的跟前,“咕咕”的叫了两声。那声音中透着亲昵的味道。 本着前世的无数网络流言,什么神物认主,什么天命注定。一瞬间“中二”化的杜明月伸了小手,拿着她衣间用鱼刺做的缝衣骨针,在食指上狠狠的一戳。 一滴血,从杜明月的食指冒了出来。 五彩的锦鸡低头,嘴轻轻的凑上了血珠,一吸后,血珠消失了。然后,锦鸡又是“咕咕”叫了两声,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团五彩光芒,一下子窜进了杜明月的额头,最终不见身影。 “我得宝贝了?” 杜明月捏捏发疼的食指,看着又冒出的一滴血珠,忍不住的呢喃了此话道。 “可这宝贝有啥用啊?” 杜明月用未受伤的右手摸摸额头,一头的雾水。 “芝麻开门。” “阿里巴巴。” “拉丁神灯。” “……” 试了n多的法子后,五彩锦鸡就像是梦幻一样,来无影,去无踪。徒然,给杜明月留下了一个凌晨的白日梦。 那天,杜明月遇到了一件喜事。她摘的鲜桃,沈管家讲,沈大姑娘很喜欢,特意给了她一个好价格,一共付了她十个铜钱。 那天,杜明月遇到了一件坏事。沈大姑娘要去府城备嫁了,往后,沈家不需要她再送鲜桃来售卖了。 晚上,失去来钱渠道的杜明月,很是垂头丧气。 与杜明月住一屋的表姐李素素安慰她,道:“明月,你不是想识字吗?” “我把此事跟先生讲了,先生已经同意了。”李素素的宽慰,让杜明月先是高兴,随后更沮丧,她道:“我在家,能帮忙做些事情。长辈们不会同意的。” 杜家庄没有私塾,要读书,还得去沈家庄园那边。 沈家是县城里的大户,只有沈家族地那里,才有私塾先生开学授课。 杜明月想识字,想了解更多的知识,她想改变命运。可她也不傻,“力所能及”四个字,她还是明白的。 好女子,识实务者为俊杰嘛。 “我帮你。” “一定能让你,随我一同去读书。” 第18章 庄户人家里别说一个女娃,就是一个男孩子,全家都不一定舍得花钱供养了一位读书人。不外乎嘛,就是读书的成本太高昂。 杜明月没有把表姐李素素的话放了心上,她觉得那纯粹就是一个安慰。 让杜明月万万没想到是,李素素说的竟然成了真的。杜家同意杜明月跟随李素素每天去沈家庄的私塾念书。得知消息的那一刻,杜明月是惊喜交集,那等酸甜苦辣一起浮上心头的滋味,别提是多么的复杂与感慨。 天上掉馅饼? 那一刻,杜明月觉得上苍真给她掉了一个大大的馅饼啊。 杜明月曾经在流星雨里许下的心愿,好像是要开始实现来着。幸福的生活,一切的美好似乎在对杜明月张开了怀抱。很久之后,事情的真相给杜明月当头来了一棒子。 那年的冬天,是一切的结束,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那天,似乎睡了许久,杜明月带着晕乎乎的脑袋醒来。她睁开眼睛望着四周陌生的一切,心头是踹踹不安。 这是一间屋子,一间四面全是墙壁,没有窗户透了光线的屋子。 屋内的光,是一盏油灯映射出来的。 晕黄色的灯光,散开了一层的光晕,将整个屋内是装饰出一种暗沉沉的感觉。杜明月琢磨了会儿,才是察觉出来,这应该不是屋子,而是一个装扮的像屋子的地窖。 “嘎啦……” 是地窖被推开了头顶遮掩物的声音,杜明月抬头,能清楚的看见从上面飘下来一个略微眼熟的身影。 飘下来,是的,杜明月再三揉了眼睛,确认她没有看错。 什么人会飘?除了鬼魂外,杜明月不作她想。然后,杜明月开始瑟瑟发抖起来,她强忍了好一会儿,才是敢抬头看了面前的“人”。 这一看,杜明月是看清楚来人的容貌。这人杜明月熟悉着,正是她跟表姐李素素的授课女先生,姓贾。 “贾先生?”杜明月试探的问话。 贾先生没有回话,只是朝着杜明月走了过来。待走近杜明月身边时,她轻轻的在杜明月胸前的腧穴处一点。接着,杜明月是全身一僵的愣在原地。 这是武功? 杜明月反而好奇起来,她突然发现重生一回,本以为人生就是一场种田致富的奋斗史。怎么眨眼间,人生就变成了武林风范的侠客传。 生或死? 在经历过一回的杜明月眼中,似乎也没十分的在意着。 杜明月更在意的是这等武功,她能学习吗?对于高高在上,飞来飞去的武林侠客,杜明月在前世年少时,没少向往。 “下来吧。” 贾先生此时抬头,对头顶天井处吩咐了话道。然后,杜明月就看到了一个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影从天而降。杜明月确认再三,她没有看错,那是她的表姐李素素。 “今回,我还能活着回家吗?” 杜明月对着表姐李素素问了话,她话语里的声音挺平淡着。 “好胆识。”贾先生在旁边赞了一句话,随即又道:“可惜,却是个无命的天地异类。” “师傅。”李素素对贾先生唤了一话,就说道:“表妹她什么都不知道,能不能……” “我等行事,没想害任何无辜之人的性命。”贾先生对李素素笑得和蔼,道:“素素,师傅行事自有主张,一切是为你好。” “素素知晓师傅的恩义。” 李素素对贾先生回话后,又对杜明月说道:“表妹,你放心,师傅请你来此,只是想要你帮忙做一件事情。对你没有好处,但是,也没甚坏处。” “能让我死个明白吗?” “小姑娘,有时候知道的多了,未必是好事。”贾先生提醒了杜明月道。 杜明月努嘴笑笑,回道:“做个明白鬼,也比做个糊涂人强。” “你真不像一个小孩儿?”贾先生眼神中,有了怀疑的神色。 杜明月挺坦诚的说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贾先生摇摇头,没反驳了什么话来,只是闭口不语的站了那儿。 李素素望一眼她师傅贾先生的神色,尔后,才对杜明月说道:“表妹,你若知道真相,未必是好事。而且,这世间有很多事情,不是普通人应当知晓的。” “表姐,利用我一回,让我别傻着被人卖了,还欢喜给你数钱,成吗?”杜明月非常诚恳的回道。 李素素被杜明月的话,咽住了一下。她想一想后,问道:“真想知道原由?” 杜明月眨眨眼睛,肯定的回道:“想知。” “每一个人,有属于每一个人自己的命格。有人一生贫穷渡日,有人生来享受富贵荣华等等。这便是人人的命格不同,而造成出来的不同命运轨迹。表妹,你的命格很特殊,是天地异数。按命理来讲,你活不过七岁的坎儿。”李素素抿抿嘴,似乎思考了什么。 过了片刻,李素素才又道:“而我,则是命格过强,运道承受不住。所以,师傅想为我蕴养运势。” “表妹,你得到了五彩锦鸡,对吗?”李素素反问了话道。 “什么?” 杜明月吃惊。随即,她的小脸蛋上,满满的“你们赢了”的神情。 杜明月回道:“如表姐的猜想。” 她没想着否认,杜明月清楚着,贾先生都干出了私下当劫匪的事儿,必是对一切都十分有把握。所以,她也懒得狡辩什么了。 “三山环一水,太阴凤凰翎。整个杜家村,外曾祖母的坟地,是葬得最吉之处。那坟的地气,蕴有一丝真凤之灵。虽然不多,但是,却够一支五彩锦鸡的诞生。”李素素解释了话,道:“表妹你先得此地眷之气,再得时光温养。两年内必能蕴生出属于你的本命之气,尔后,渡过七岁的生死难关。” “有得有失,表妹你得的五彩锦鸡,是师傅所点的吉穴而化。”李素素望着杜明月,笑了,一时灿烂若春花,她道:“所以,你要还斜月阁的这份救命之情。师傅是修士,最讲因果轮回。” “杜家很穷,我也很穷。”杜明月吐出实话,回道:“如果想要我回报,可能……要许多年后。” “不,你现就能帮忙,了结这一段因果。”贾先生回话,指着李素素说道:“为她分担一半的命数。” “放心,你只会得好处,不会吃亏。”贾先生望着杜明月小脸蛋上的幽怨神色,凉凉的回了一句话道。 “我可以拒绝吗?” “不行,不能拒绝。再则,你知道的太多了。”贾先生冷哼一声,又说道:“应付的代价,绝对不能逃。” 话落,贾先生不再理会杜明月,而是吩咐了李素素,道:“徒儿,准备九巅两仪大阵的阵图,阵旗。为师要开始施法。” “我会怎么样?” “我是说,事后,我会如何?”杜明月赶紧追问了话,她怕她再不问,以后没机会再问了。她道:“刚才贾先生也讲,我知道的太多了。你们一定有法子解决问题,不怕我说出去这些事情的,对吧?” “表妹,你会忘记这一切。所以……”李素素才会跟杜明月讲明白了前因后果。她知晓得,师傅不会让一切秘密泄漏的。 “能求一件事情吗?” “最起码,我忘记一切了,别再让祖爷卖家里的女儿了,成吗?” “我不想被当成货物一样的卖掉。” “……” 在贾先生施法前,杜明月叙叙道道了她的请求。 对于杜明月的碎碎念叨,李素素保证了话,道:“放心,你得我一半的命格,不会沦落到被人卖掉的。” 第19章 九巅两仪大阵的用途是什么? 杜明月不知道。 她被贾先生摆在了这阵的阵图中央,然后,是李素素在阵图的八个方位插上了阵旗。杜明月被贾先生点中了腧穴,所以,此刻她只能像个木头一样的坐了那儿。 “启。” 贾先生念一字后,从袖中掏出一叠的符纸,然后,左手食指在嘴间轻咬,印出了血迹。贾先生将食指的血迹往符纸上一抹,再是向空中一扬。符纸在空中无火自燃,化为了八个小火球,飞散向八面阵旗。 杜明月亲眼看见了八个小火球悬浮在八面阵旗的顶端,映得整个屋内,是光影绰绰。 “祭。”贾先生又念一字道。 李素素听罢话,就拿起了一把小匕,在她自己的右手掌心轻轻一抹,腥红的血液在李素素的掌心浮现。她却没有在乎,似乎像是不知道痛觉一样,将掌心的血珠滴在了每一个小火球之上。 待到八个小火球都被血珠浸染,由淡黄色化为了血红色时,李素素站在了杜明月的正面,双手捏了势,道:“献。” 接着,一声“锵”的鸣声在屋内响起。杜明月看见一只七彩的凤凰从李素素的身上浮现了出来。 从凤凰飞出的那一刻,李素素的额头一直在冒出冷汗,她的眼眸中更是蕴含了血红色的泪水。 “献。” 贾先生走到了李素素的跟前,她拿出了一柄玉刀,一柄透着血红颜色的玉刀,来到了李素素的跟前,说道:“你的命,由你断。你的运,由你分。” 李素素颤抖着双手,接过那柄血玉颜色的巴掌大小刀。她是贝齿紧咬着唇,咬出了丝丝的血渍。 李素素双手捏一个势,道:“启。” 话落,她受伤的手掌是紧紧一握,再是张开。李素素将掌心伤口处再次涌出的血珠,是滴在小玉刀上。她双手又捏一个势,道:“祭。” 话一出后,李素素手中的小玉刀散发出了一层淡红色的血色光芒。 杜明月在阵图的中央,看得是目瞪口呆。眼前一切对杜明月来将,跟神话传说在面前重演,没什么两样。 李素素不知道杜明月的心思,她就是知道了也不会管的。因为,对于李素素而言,已经到了关键的一步。 李素素从小就病体缠身,直到她进入师门,才从师傅那里得知她有所谓的“凤凰天命”。但是,这样的命格,是不应该存在的。世间不会有十全十美的命格,若真有,现世之时就注定是夭折的命运。 从古至今,没有例外。 李素素不想死,她想活。 师门想了无数的方案,试了无数的法子。李素素也不过是用病秧秧的身体慢慢拖着,从老天爷的手中偷一天的命,活一天的命。直到师傅请了太上长老出手,冒着天大风险推演了她的命理后,给出唯一一条出路。 死中求活。 她李素素只有磨灭了完美的命格,才能让不完美的她存活下来。 “断。” 一字念后,李素素手中的小玉刀,狠狠的斩向了她身上飞出的七彩凤凰。 一声悲鸣,七彩凤凰在小玉刀飞射出的红色光芒下,被“一分为二”成两团闪耀着七彩光芒的金色团子。 李素素张口呕出了一口鲜血。 贾先生则是双膝跪了地上,一头乌黑的青丝,慢慢变成了银白色。她的脸,一点一点的染上风霜之色,皱纹开始爬上了贾先生原来娇美的脸庞。 “师傅……” 李素素惊呼,眼中全是担忧与焦急。 “事至此,不能退。素素,别让师傅的心血白白浪费。”贾先生用一种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对李素素训斥了话道。 杜明月看着在她面前,上演了一场真实快进版的衰老记,她整个人给吓傻了。 这是见鬼了? 杜明月能傻愣着,李素素却是不行。此时,李素素的双眼中流下了血泪,成为两行的血红色划过了李素素洁白的脸庞。她双手再捏一势,道:“分。”两团悬在了半空的金色团子,化为两道七彩的流光,分别向杜明月和李素素的头颅窜去。 贾先生见此,再是伸手一咬自己未受伤的右手食指,咬出血迹后。她从袖中又掏出两张符纸,用血迹在两张符纸之上,一气呵成的写了两个篆字“定”。 随即,贾先生将两张符纸往空中一扬,双手一捏势,道:“定。” 两张符纸燃了起来,化为两个小火球,追着前面的两团七彩流光,也向杜明月和李素素的头颅窜去。 一前一后,杜明月看着飞进了自己头颅里的两团光球,整个人感觉不美妙了。 就像是无尽火,在灼烧着杜明月的灵魂一样,她忍不住痛呼出声。不过,她坐了阵图中央,完全动不了。只能慢慢的感受着,痛苦一寸一寸的向她碾袭而来。那样的痛,那样的难熬,躲不开,也避不掉。 过了多久,杜明月不知道,她渐渐在没有尽头的痛苦中失去了意识。杜明月眼前是慢慢发花,直至黑暗来临。 杜明月晕过去了,李素素却是咬紧着牙关,紧守着最后一丝的心神。 因为没有晕过去,所以,李素素看见从屋子的头顶天井处飘下来一个身影,是她的师伯莲湖居士。 “师姐,素素往后托你照看了。” “你何苦?”莲湖居士轻叹。 “我破了心境,又在斗法中重伤,注定……”说到这里,贾先生是咳出了一口一口的鲜血,她道:“能把那些害死我儿的凶手一一碾灭,还能救回素素,我的这一条命,值了。” “你不告诉她,你是她的亲祖母吗?”莲湖居士问道。 “不必了,往日事事非非,陈年旧怨,她不知道也是好事。”贾先生抬头,笑道:“拜托了。” “她在师门内学艺,我护她。她若闯过水月镜天,艺成出山,她与我再无瓜葛。” “谢谢你,师姐。” 贾先生嘴角含笑,双目慢慢的微闭,咽了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口气。 贾先生一死,八根阵旗上的小火球是熄灭。八根阵旗本身是化为了粉末,纷纷扬扬的落了八团小灰烬在地上,似乎证明了它们曾经存在的痕迹。 李素素心神振荡,再也守不住最后一点心神。在晕过去前,李素素都不敢相信,一直待她严厉,却又是暗暗关心着她的师傅,是她的亲祖母? 莲湖居士走到了李素素的身前,看着晕过去的李素素,再是叹一声,道:“半凤命格吗?” “但愿你对得起师妹的一片苦心。”莲湖居士抱起了李素素,看着怀中相貌出色,一脸美人胚子的少女,忍不住摇头,道:“可惜,未来你再是如何?富贵也罢,荣华也罢,师妹注定看不到了。” 逆天改命,怎么可能没有代价? 贾先生付出的代价,就是拼得重伤,用仇人全族上下来血祭施法的玉刀;然后,以自己为燃料,点燃血祭之法,神魂俱灭来完成施法。 修士,除了修命,也修魂。所以,修士若是法力高深,身死,魂却可改修鬼道,以期鬼神之位。 而神魂俱灭,在天地之间,就是真正的灰灰了。 第20章 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灵魂,所以,这个世界才会有每一个人独特的命格。 这是杜明月从李素素的嘴里听来的消息。 那年冬天发生的事情,五岁的杜明月后来都遗忘了。她听旁人讲,是她跟小伙伴去山里寻野桔子,不小心摔了头,然后,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没了前世记忆的杜明月,自然也就成为了一个真正的本土贫家女。 时间流逝,是许多年后。 杜明月怀孕了,杜明月生子了。 就在杜明月要生下腹中孩儿时,她发现,她的意识在模糊里好像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明明杜明月应该什么都不知道的,可她的本能又或是她的直觉,在告诉了她,她来到的地方,是她的灵魂空间。 无穷的黑暗,不知道东南西北。然后,就仿佛是转瞬间,一切又变了。 那黑暗的中心,有一根点亮了黑暗的天柱,天柱究竟有多高,杜明月也不知晓。 灵魂的深处像是告诉了杜明月,那一根天柱是与她的灵魂相依相生的,是一种很重要的存在。是什么呢?杜明月不知道,不过,如果是赵子殷见到这一幕,他一定能给杜明月答案的。 那一根天柱,是每一个人从灵魂里生长出来的本命之气。 “痛……” 突然,一股子从灵魂上透出的寒意,一股子从灵魂上透出的虚弱,还有那撕裂灵魂的痛楚,让杜明月想呐喊,想发出声音来。 杜明月看见了,在她灵魂空间的天柱下方,有一汪七彩色的海洋。而造成她痛苦的根源,是一只无形的手,在拉扯了她灵魂之柱下的七彩色海洋。 最终,七彩色的海洋被拉出了杜明月的灵魂,她的灵魂空间里,本来开始散发了淡淡黄色的天柱,慢慢的崩塌了一半,渐渐的血红色染上了灵魂空间的天柱,把一切的黄色光芒都全部吞噬掉。 就在此时,天空似乎有两轮太阳降下,一轮火红色,一轮纯青色。两轮太阳交缠在了一起,像是孪生子一样的轰然坠下来。 杜明月灵魂空间里,本来崩塌了一半的天柱,突然停止继续的崩塌。那剩下一半红色的天柱开始上升,一直升到了杜明月也看不见尽头的地方。 就是此时,那七彩色的海洋,也在这一刻被拉离了杜明月的身体。杜明月的意识在瞬时,仿佛看见了七彩色的海洋一离开了她的身体,就变成了一只金色的青鸾,展翅高飞。 接着,是痛楚。 一切的苦和痛,告诉她,她似乎失去了什么。然后,是婴儿的啼哭声。她的孩儿降临了人世间。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杜明月在她的孩儿平安降生后,连是男是女都没有知晓的晕了过去。 在梦中,杜明月想起五岁时的那一年冬天,表姐李素素对她讲的话。还有那个她头一回见识到的神秘世界。 若有所悟吗? 杜明月的直觉让她知道,那只飞走的青鸾,一定是当年表姐李素素硬塞给她的“一半命格”吧?只不过,是许多年后,那一半命格与杜明月融为一体后,再被表姐李素素从她的身体里强行撕裂的夺回去。 这一日,是景泰五年的六月二十六日。 就在杜明月早产的时候,青泉寺的禅师离开了禅院后,直奔青峰山十里外。 那是一处峡谷,一处有流水,有树林密密的山道峡谷。 “是何妖孽,敢在青泉寺作法害人?” 禅师身着僧袍,手持法仗,踏风而来,利喝出声。 谷间,有流水声涓涓,有鸟鸣声盈盈。就是没有声音,回了禅师的话。 禅师闭眼,一声耳朵都听不见的翁鸣声,从禅师的身体四周化为一个圆,护散开来。然后,禅师睁开眼睛,道:“找到了。” 话落,禅师的法仗上,散发了蒙蒙的一层光晕,接着,是朝着峡谷的瀑布处,一挥而去。“轰”的一声巨响,瀑布被一分为二。 在瀑布被斩开后,飞出来一位少女。她容貌秀美,气质出尘,一声水袖绿的儒裙,翩翩仙气。 “大师这是何意?” “尔等害人,贫僧替天行道。”禅师回话后,双手合十念一声“阿弥陀佛。” “大师哪只眼睛看着我做坏事了?抓贼抓脏,可别空口白牙的污蔑人。”少女反唇相讥了话道。 “尔等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既然如此,手上见真章,贫僧倒要看看,是你的嘴利?还是你的道行高,有所依仗,行事就如此的肆无忌惮。” 禅师捏一诀,准备斗法。 就在此时,一只青鸾从天空中飞来。 “这……” “凤命?”禅师突然愣神,嘴里迟疑的说了三字。 “咄。”一声明亮之音,从恢复的瀑布中传来。接着,一个穿着天青色儒裙的少女,从蓦然分开的瀑布中飞出,那散发着金色光芒的青鸾,慢慢的降了下来。然后,到了天青色儒裙少女的肩膀处,像是找到了归宿一般,青鸾慢慢的淡化了下去,最终不见了踪影。 “我等来此,是寻回本派遗失之物,还望大师海涵。” 天青色儒裙少女飞至同伴的身边,对禅师颔首示意后,从袖中掏出了一枚玉简。轻轻一递,到了禅师的身前。 禅师接了过去,玉简在手中一抹,一股信息传来。 似乎思索了什么,片刻后,禅师说道:“徐州、扬州是我蓬莱仙门的地界,斜月阁的诸位还请注意规距。” “此回事出有因,便是罢了。若有下次,别怪我等不客气。” 禅师话落,水袖绿儒裙的少女嘟嘴,刚想辩解了什么。就被天青色儒裙少女拦住了,她道:“师妹,咱们办好师门吩咐的事情,不要节外生枝。” 水袖绿儒裙少女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是住了嘴,有些气乎乎的不再开口了。 “东西还你。请二位以后注意,不要犯了修行界的某些规距。”禅师将手中的玉简一扬,玉简飞回了天青色儒裙少女的手中。然后,禅师是念一声“阿弥陀佛”,随后,步伐一动,幻影扭转间,消失不见。 “素素师姐,秃炉刚才打断了你的施法,会有影响吗?” 穿着天青色儒裙的李素素伸了左手,看着手心处的鸾凤虚影一眼,回道:“差不多了。” “我们回去吧,想师伯应该担心了。” 话落,李素素是拉着师妹吕雯,捏了一个势,在一道流光中,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峡谷处,又是恢复原来的宁静,刚刚的一切如梦幻影,仿佛没有发生一样。 第21章 白鹿书院的某一处小院内,湖莲居士望着容貌更佳出色,可谓是国色天仙的师侄李素素,问道:“取回了?” “嗯。”李素素点头,随即,又道:“师伯,在施法之前,我想去看看祖母的亲人。” 有些迟疑后,李素素脸色似是怀念,似乎是嘲讽,道:“取回的东西,到底与我分隔数年,时间太久了,就算师门有密法,我也未必能成功的再度融合……” 所以,李素素只是想,去祖母长大的地方瞧瞧。至少,她想了解祖母当年为她付出的代价,究竟有多大?没有退路,她才能以大无畏之心去实施某些计划。 湖莲居士叹息一声,道:“看又如何?不看又如何?” “素素,既然你这些年里,一直想知道某些事情,罢了,我这个师伯告诉你便是。”湖莲居士眉眼间是平淡如昔,缓缓开口说了话。 “为你改命,逆天而行。” “本门的镇派至宝,水月境天被天道削去三成功德。” “太上长老闭生死关,未过此劫,魂飞魄散。她是你祖母的授业恩师。” “贾家一百一十一口人,除外姓媳妇,与你祖母有血缘关系的七十七口人,全部暴毙身亡。” “这一切的代价,都是为你付出的。素素,你注定没有退路的。” “你还要去看看你祖母的出生之地吗?即使那里已经荒芜一片?” 湖莲居士的话,一句一句砸在了李素素的心头,荡起了无尽的波澜。她从未想过,她活着,是付出了这么多的命换来。又或许,其实她大概知道的,只是从来不敢确认? “去,为何不去?” 李素素想,去了,断了某些念头。然后,她才是师门手中,一枚合格的棋子吧。 棋子,棋子。 在棋局之中,不做了棋子,如何翻身当了棋手? 李素素明白,等踏上了棋局,她才是真正无回头路了。眼下师门已经为她付出太多了,所以,她们不会让她失败的,不是吗? 景泰五年,六月二十七日。 清晨,太阳照亮了世间万物。 杜明月在新的一天里,清醒了过来。 “少夫人醒了,炉上一直温着吃食,奴婢这去给你端来。”梁嬷嬷欢喜的说了话。她话刚落,赵子殷的声音传来,欢喜的道:“你醒了?” 杜明月望了赵子殷一眼,又望了梁嬷嬷一眼,然后,是扭头看了枕边还睡得香甜的两个小小婴儿一眼。不知道为何,杜明月就是流下了泪来。 “少夫人,坐月子里哭不得,会伤了眼睛。”梁嬷嬷在旁边劝话道。 “嬷嬷,这有我。你去给明月端来吃食,她一定饿狠了。”赵子殷对梁嬷嬷吩咐话后,就是坐了他昨个儿,搬到了杜明月榻边的凳子上。 “莫哭,你看,咱们两个孩儿都好好的。你又是醒来,咱们一家人的日子,会越来越好。你啊,还有何好担心的?”赵子殷拿手给杜明月擦了脸上的泪。 “叩叩”敲门声响了,然后,丫鬟柳儿端了洗漱的温水和毛巾,进了屋来。 “你先擦了脸,漱漱口。稍后,梁嬷嬷端来吃食,你再填了腹中饥。”赵子殷挥手,让柳儿递了洗漱的用品到近前,自己动手把毛巾在温水里打湿拧干,然后,递给了杜明月。 洗了脸,漱了口,杜明月人是精神些。 她没哭的劲儿了,只感觉着人很饿。这时候,杜明月想着,就是一头牛烤熟了在跟前,她也一定能吃掉。那股子饿的劲头,让杜明月难受的慌。 梁嬷嬷很快进了屋,送来了吃食。 早晨,有肉粥,还有小菜。以及味鲜的鱼汤。 “你慢慢用,我去跟母亲她们商量一下回家的事情。”赵子殷见杜明月用饭,是用得挺欢实的,就是说了去处。 杜明月点头,笑道:“成。” 话是这么说,待赵子殷的身影消失在屋内后,杜明月用饭的速度是慢了下来。 清醒后,恢复了记忆的杜明月,觉得她的自个儿有些娇情起来。不晓得为什么,对于眼前的一切,她似乎还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就像是一觉醒来,塞给了她一个新家,以及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夫君”。嗯,还有一个继女,一对亲生的儿子。 想到儿子,杜明月低头,看着枕边睡得香甜的两个小孩儿,嘴角又含了笑来。 “其实,一切都不错。”杜明月呢喃了此话。她想,她的“新家”,还有“新家人”,都挺好的。就是未来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 至杜明月用完了饭,心情舒畅时,枕边的两个小小婴儿是一起睁开了眼睛,然后,两道“哇哇……”的啼哭声,在杜明月的耳边响起。 一时间,要给两个孩子喂奶的杜明月,是手忙脚乱起来了。 那场景,整一个鸡飞狗跳般的“乱”啊。 梁嬷嬷在旁边搭手,对杜明月安慰道:“少夫人放心,等回去后,庄子上备好的奶娘就能来家喂哥儿们。到时候,少夫人就能好好坐月子。”杜明月对此的看法,是奶娘必需有,她一个人也喂不过来两孩子。 安心坐月子,把孩子放心交给奶娘嘛,那就免谈了。 老话不是说,小孩儿谁养跟谁亲吗? 杜明月觉得,她自己的孩子,还是跟她最亲才是王道。 离开小院的赵子殷,没来得及去嫡母李氏那儿,青泉寺的住持拦了他的路。 “赵施主,老纳打扰了。” 住持的眉毛是雪白的,住持的胡须是雪白的,住持的容貌约在四十岁左右。但是,住持的气度是长者般的厚道,以及一种让人站了住持身旁就觉得心静神和的氛围。 “是在下的家小,打扰了贵寺的清修。” 赵子殷挺不在自在的。 毕竟,哪家的女眷,专程到了和尚寺里生娃娃,想是谁都挺尴尬的。 “不知道大师找在下,是有何事?” 赵子殷想着家中的女眷,今个全部要起程回去。所以,也没想着浪费时间,于是,直接单刀直入的切进话题主旨。 第22章 “赵施主的两位小公子在本寺出生,想必与本寺有莫大的缘份。不知老纳可否亲自开坛布法,为贵家两位小公子做一回祈福?” 青泉寺的住持,提出了要求。 赵子殷没有多想,笑道:“有大师这样的得道高僧给小儿祈福,是天大的喜事。在下岂会拒绝?” 青泉寺,蓬莱仙门七支脉中,地藏殿的分支庙宇。 这等背景,赵子殷自然不会得罪的。 前世,赵子殷的师傅丹秋子,是蓬莱仙门七支脉中,玉清宫的传功长老。所以,他对蓬莱仙门是有一定了解的。 蓬莱仙门中,一直存在着释宗与道宗间的争斗。所以,地藏殿跟玉清宫之间,就算有同一门派的香火情,但是,更多的还是修行的分歧。 “有赵施主的话,老纳就笑承了。” 住持回一佛礼,念一声“阿弥陀佛”后,问道:“即是缘份,今日,为两位小公子祈福如何?” “当然,大师说何时是吉时,在下都无异议。” 赵子殷是这么回话,心中却是琢磨上了,难不成他俩儿子真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昨晚,赵子殷也是太担心了媳妇杜明月,一时间,是关心则乱,倒是忘记了他的一门望气神通。这会儿,被青泉寺住持一提醒,赵子殷觉得他也许应该看看两个孩儿的气运如何? “如此,巳时老纳在后殿的佛堂恭候赵施主。” 住持得了答案,就是订下约定,随即告辞离开。 赵子殷望着青泉寺住持离开的背影,唤了小厮马栓儿,道:“就说青泉寺的住持大师召我有事,晚些时候再去给母亲请安。望母亲恕罪。” 马栓儿应承了话后,告退。 赵子殷则是回了媳妇杜明月那儿,待他进屋时,正好见着了喂孩儿喝奶的场景。 一室温馨,赵子殷没出声,就对梁嬷嬷比了个手势,让梁嬷嬷无声的退了下去。 屋内,瞬时只有夫妻儿子四人。 赵子殷用了望气之法,看了妻儿三人的本命之气。一望之下,他有些吃惊。 赵子殷记得,她的媳妇杜明月明明是浅黄色的本命气,为何现在突然变得与他一样,是正红色的本命气? 至于两个孩儿,大哥儿的头顶,与他爹赵子殷一样是正红色的本命气。 倒是二哥儿的头顶,一根纯青色的本命气,是非常夺眼球啊。 “咦,夫君,你怎么进屋也不出个声?”杜明月感觉着屋内的气氛不同了,她一抬头,看着一直盯了她看的夫君,就是笑着出声说道。 这一话,打断了赵子殷静站那儿的神态。 赵子殷走上前,凑近了两个同样被放了榻上的儿子。这会儿,他看得更仔细,也就是清楚的看见了。他的大儿子的本命气,似乎与常人不同。 这孩子的头顶,除了一根正红色的本命气以外,还有一层白色云雾所形成的华盖,以及一条形态非常幼小的鲤鱼儿,在白色云雾中是欢乐的游来游去,时尔还是若隐若现。 赵子殷的瞳孔一缩,这会儿,他想起来这究竟是什么了? 天眷者,人主命格。 这是一种不被本命之气所束缚的命格,能齐众生气运于一身。 当然,还能换个称呼,潜龙。 何谓潜龙? 就是有可能,当然,这个“可能”的机会,是有大有小的。总之,就是有那么一丝的希望,如果能抓住命运给的机会,战四野,定诸侯,便能成就真龙天子的命格。 只不过,这是一条并不好走的路。要么成功了,青云直上九重天。要么失败了,粉身碎骨的必死命。 窃勾者,诛。 窃国者,王。 赵子殷怎么都想不到,他的长子为何会出现了“人主”的命格。 杜明月在旁边,看着两个小小的孩儿,是喝了奶后,鼻间吹了泡泡的眯眯眼睡了过去。便跟夫君谈笑了话,道:“他们吃饱了,就冒着鼻泡泡的做梦了,瞧瞧,睡得多甜?” “是啊,他们倒是吃得欢快,睡得舒服。” 赵子殷抬头,望着杜明月回了话。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你昨个晚,睡得不太踏实。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 杜明月脸色僵了僵,想了想后,道:“是有一些事。” “我跟夫君是一家人,有些事情我不瞒你。只是,我怕说出来,夫君你也未必相信。还会以为我是讲了神话故事来的。”杜明月想,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对表姐李素素,还有那个神秘世界的一切,可能也会觉得是一种奇谈吧。 “这话怎么讲?” 赵子殷好奇问道。 杜明月也没有隐瞒,讲道:“我五岁那年,我大姑姑的女儿,我的表姐李素素回了杜家村。那个冬,贾先生,嗯,就是授课的先生。她是一个奇人异士,说我是天地异数,活不过七岁。得她的帮忙,点了曾祖母的吉穴,才换来续命之类的话。” 停顿了一下,杜明月见赵子殷仔细听着,便又道:“总之,我亲眼见着了,我表姐李素素的身上飞出来一只七彩的凤凰。” “那贾先生讲,说表姐是什么凤凰天命,会夭折。” “还说什么我得表姐一半命格,帮忙蕴养,就是还她恩。” “就是昨天,我生两个孩儿时,还见着了两轮太阳落下,一只青鸾从自己身上飞走呢。” “说实在的,我自个儿不是亲眼见到,一定以为是糊话。” 杜明月慢慢把事情讲清楚了,赵子气是听得仔细。一边听,赵子殷一边结合了前世的记忆。突然间,他仿佛有些明白了某些事情。 前世,赵子殷是听马栓儿汇报过的,说是赵家的仆人中有流言蜚语,说是他当年的继妻,生得不是一个儿子,是两个儿子。只不过,刚出生就咽了气,不吉利。让他的嫡母李氏封口,不许家中传了此事。 那时候,满心仕途的赵子殷,见着平日就是病歪歪的大哥儿赵策,也就是听了一耳朵,并没放了心上。 后来,他问过前世的媳妇,问他是不是有两个儿子。赵子殷现在还记得,前世的媳妇回话,是“咱们膝下承欢的,就策儿一个儿子”。 现在一想,赵子殷觉得,前世的媳妇也许是想告诉他另外一个意思,缘分太浅的另一个儿子,没能膝下承欢吧? 第23章 双胞胎,孪生子。 从两个孩子的长相上看,赵子殷一眼就认出来了,二哥儿是前世他的孩儿赵策。那么,那个生下即咽气的孩子,就是现在的大哥儿。 大哥儿,一个有着潜龙命格的孩儿啊。 赵子殷心中一声长叹。 从媳妇杜明月的话,再到前世的某些记忆。李素素这个名字,赵子殷是有印象的。 周国公府世子爷柴庆的妾室,生下周国公府庶长孙的李素素。以及前世赵子殷的天才师弟沈铸的女儿,订下婚约的人,就是那位李素素生下来的庶长孙嘛。 兜来转去,似乎总与某些赵子殷不想再见的人,有某些千丝万缕的关系。 赵子殷除了心中一声长叹,又能如何? 前世之事,不可追也。 今生之事,犹有可期。 赵子殷倒是想明白过来,今生他不想再辜负身边人,守护他们才是最要紧的。 其它的,命运莫测,未来谁又说得准呢? 努力而活,如此便是。 “我信你的话。”赵子殷对媳妇也准备坦诚一些。当然,重生之类的糊话,赵子殷是不会讲的。毕竟,那太耸人听闻了。 “其实,你说的那些奇人异士,有另一个称呼,叫修士。” 赵子殷简单的介绍,道:“一剑一莲一仙门,一山一月一婆娑。这是修士界的六大门派,剑盟、莲台寺、蓬莱仙门,以及圣山盟、斜月阁、婆娑山庄。” “不过,你也不必担心。修士界与世俗之间,是有些某些秘约的。修士不能随意干涉世俗之事。若不然,因果之下,修士本身也是要付出沉重代价的。”赵子殷又为杜明月讲了,六大修士门派的标志。 像剑盟的仙剑,莲台寺的莲台,蓬莱仙门的云中楼阁,以及圣山盟的雪莲花,斜月阁的一弯斜月,婆娑山庄的隐星蝶。 “修士有修士的世界,世俗有世俗的世界。这像是两个平行,偶尔交汇的世界吗?”杜明月呢喃了此话,笑道:“听夫君这么一讲,我倒是也没那么怕那些奇人异士了。” “青泉寺的住持大师,要为两个孩子举行祈福仪式。”赵子殷说了青泉寺的美意,道:“这事情我应了,反正对孩子们来说,也得了好处。同时,还让咱们家交好了青泉寺的住持大师。” “听你这么一说,倒是尽得好处了。” 杜明月捂嘴就笑道。 “青泉寺背后就是蓬莱仙门,咱家可不是得好处了吗?”赵子殷提点了话道。 “那个修士六大派的蓬莱仙门吗?”杜明月露出了星星眼,好奇的问道:“若想拜入蓬莱仙门修行,很难吧?” “难,难于上青天。” 赵子殷点头,念了此话。 外门弟子,随手可丢弃的棋子,想拜入修士门派名下,倒不是特别难。 内门弟子,传以衣钵的门派基石,想登堂入室,就是千军万马独木桥。没有那份运气,没有那份机缘,非绝世天才者,是真真的难啊。 “那咱们的孩子,有可能拜入六大派,成为仙人吗?” 仙术仙法,神话传说,给杜明月是无限的遐想。她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赵子殷摇头,回道:“我宁可孩儿平庸一生,也不愿他们拜入修士门派中,修行法术。” “你不懂,那等修行人,都是绝情冷心的。除了对宗门要求忠心外,世俗一切,包括他们的血缘亲人,都是可有可无。”赵子殷说着话时,就是想到了他自己前世的落魄下场,于是,他声音是越说越冷。 “这怎么可能?” 听着夫君这般讲,杜明月弄不明白了,修行这般把人修成一块石头样的没情感了,那还修它干嘛? “修士,修得是自己,修得是长生。如果没有斩俗缘,他化本命之气为长生养料时,更会害人害己。”赵子殷解释了话道。 “不得自在,万事不能随自己意,何必修得长生?” “人活一世,像一块木头一样的活着,活与不活,没什么两样了。” 杜明月说了这两句话后,摇摇头,道:“咱们的孩子,千万不能给那些奇人异士忽悠了。别像我一样,还以为修士是多么的逍遥自在呢。” 望着一脸戚戚然的杜明月,赵子殷额头一排黑线。 他很想告诉他的媳妇,她完全想多了。 修士这职业,真不是你想干,就能干的。 没个过三关,斩六将,哪能混入修士门派内啊? 所以,赵子殷觉得他媳妇,完全是自我感觉太良好了。 “等会儿,我和梁嬷嬷抱两个孩子去青泉寺的后殿佛堂。你再好好休息一下。今天,咱们要回家去。” “再待你坐好月子,两个孩子的满月宴,定然是要大办的。到时候,你得荣光焕发的出席才是。” 赵子殷给媳妇画了大饼子,然后,就是唤了梁嬷嬷进来,两人一人抱一个哥儿,准备去参加祈福仪式。 祈福仪式,说是简单,倒也简单。 青泉寺住持出马,一个小祭台,简单的祭天、祭地、祭佛仪式就是开始。 赵子殷全过程,用望气之法观看了,还真是看出些名堂来。 至少,对照着前世赵子殷学过的术法来讲,他得出的结论,便是青泉寺住持的法力高深。若能结交好了,真是不错的助力啊。 到祈福仪式结束后,青泉寺的住持对赵子殷发出了邀请,到禅室一述。 赵子殷一听,想着祈福仪式的试探已经结束了,想来,正戏要开场了。 有茶,清香入鼻。 有禅香,宁静浸心脾。 在小小一方禅室内,青泉寺住持开门见山,道:“贵家两位公子,一位与本寺有缘。不知道赵施主可否同意,让小公子拜入老纳座下当一名入室弟子?” 赵子殷被咽着了。 “这……” “大师美意,本不应该拒绝。只是,小儿年纪尚小,实在不适合出家为僧徒。”赵子殷真没有让儿子当和尚的冲动啊。所以,他直接拒绝了。 “是老纳未讲清楚。”青泉寺住持笑得和蔼可亲,道:“老纳要贵家小公子,拜入的门派,是修士界六大派的蓬莱仙门。至于,老纳的入室弟子,那是蓬莱仙门七支脉中,地藏殿的内门弟子。无需出家,也是可行的。” 第24章 蓬莱仙门吗? 好久违了。 赵子殷心中突然生出如此的感慨。 想当年,赵子殷为了区区一个外门弟子位置,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奔波。后来,更是赔上了不知多少人情债,才拜在丹秋子门下。结果嘛,不太美妙,赵子殷被当作了棋子。 前世的一切,恍然如梦。 今生的一切,似梦非梦? 地藏殿主动收他的二儿子为入室弟子,赵子殷本能想拒绝,但是,在将要开口时,赵子殷又是迟疑了。 望着拿捏不定主意的赵子殷,青泉寺住持没有催促,他相信面前的赵施主会做出最合理的回复的。因为,像赵子殷这等求学白鹿书院,又是在唐国公亲侄刘元德手下当差的人,不可能对修士界没有丁点耳闻的。 而一旦对修士界有耳闻,那么,蓬莱仙门的大名,以及它所代表的一切,会让多少人恨不能投身其中呢? 拒绝? 除了傻子,怎么可能会有人,对蓬莱仙门的青睐拒之门外啊。 青泉寺住持能沉得住气,赵子殷的情绪却是浮燥了起来。片刻后,似乎拿定了主意一般,他道:“小儿能拜入大师门墙,成为入室弟子,实在是赵家之幸事。” “只不过……” 赵子殷正了正神色,理了理衣冠后,对青泉寺住持拜一礼,严肃说道:“还望大师准许,小儿修行浅显法术,暂不入道。待他年,小儿及冠后,由他决定他之将来,是入道寻长生?还是出世做凡人?” 赵子殷想,最早也要舞勺之年十五岁时,次子才会举行冠礼。 如果那时候,次子真是一心向道,攀寻长生之路,那么,他这做爹的成全。如果次子不愿意修道,想在红尘之中打滚的话,走仕途也罢,做百姓也罢;目下的法子,总是一条退路。至少,未入道,未打破本命之气,一切都有挽回的余地。 赵子殷认为,他的次子不会像他前世那么蠢,一条道走到黑的。 “既然是赵施主的一片慈父心肠,老纳自然没有不允的道理。”青泉寺住持笑得叫一个和善。 “那小儿能否养于家中?”赵子殷问道。 “待老纳的徒儿到起蒙念书之时,再入寺中由老纳授课传业。与学院读书,寄宿之事,无甚区别。赵施主,完全无需过多担心。”青泉寺住持解释清楚了赵子殷次子的课程安排问题。 赵子殷一听,再次谢过。随后,告辞。 待禅室之内,剩下了青泉寺住持时,屋内,突然响起了木鱼声。 稍倾,一位披着□□的禅师,在幻影之间,出现在了青泉寺住持的近前的蒲团上坐定。 这位新入室内的禅师,正是杜明月早产时,打断了李素素施法的讲经禅师。 “师兄,您为何要插手?” “玉清宫跟斜月阁联手了,主持这次盟约的人,是剑盟。”青泉寺住持慢慢的讲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消息。 “什么?” 怨不得讲经禅师这么吃惊,因为,三家若联手,可谓是定天下大半兴亡事。要知道,剑盟是六大派的龙头之首,可谓是中原之地中,说一不二的大派。 剑盟与蓬莱仙门、斜月阁眉来眼去?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了,大梁朝的江山社稷一定哪里出现了大问题。以至于,大梁朝背后的头号支持者,剑盟在思退路了。 “虽说,释宗道宗同属蓬莱仙门。但是,两宗之间,道法不同,一直是争主次之分。此回,玉清宫想入争龙局,干咱们何事?”讲经禅师在心神动荡后,很快又恢复了平静。长生,长生? 对于修士而言,除了长生事,世间再无二事。 天下再是动荡,社稷再是不安,那是凡人生活的俗世。与隔绝其外的修士界,并没有什么大的干系吧? “入我仙门,超脱凡尘。师兄,从古至今,一脚踏入社稷局,想靠扶龙廷得长生的修士,几人能善终?” “龙战四野,其血玄黄。真龙天子,不是踏着白骨血腥成就帝路,就是成为帝路旁边的白骨一具。更何况,帝皇者,非是集数千万的众生气运加于其身时,谁知哪一条潜龙才是真命天子?” “贫僧觉得,我辈修士,还是清修的好。” 讲经禅师完全没有那种为了师门,入争龙局,拼个要么大胜,要么大败的决心。所以,他是仔细的讲了他的道理。 青泉寺住持听完后,叹道:“地、水、风、火,四藏殿同气连枝。如果玉清宫的谋算成功,道宗再添一两位神觉不灭的真人,怕的是……” “怕的是四藏殿的几位贤者寿限将至。那时,道宗本有三位在世真人,再加上后起之秀。到时,释宗将要蒙难矣!” 青泉寺住持叹一声,满脸的落寞神色。 “释道二宗,已经水火不容? 讲经禅师大惊,急而问道。 “道不同,相忍为谋。至今,蓬莱仙门已历经太多的风雨,怕是共患难容易,共富贵难、难、难……” 青泉寺住持的话语间,三个“难”字,是一声比一声低沉。 蓬莱仙门,是释宗道宗,二法并立。蓬莱仙门的释道二宗的修行境界,又有微许称号上的分别。 释宗: 沙弥,初入门,修炼*强身法门,蕴养魂魄。 法士,打破本命之气,已入修士界。寿数一百载。 法师,打破凡篱,术法高深。寿数一百五十载。 戒律师,能将功德之气入体,修五德之身。寿数两百载。 功德师,五德之身大成,求神觉不灭之路。寿数三百载。 贤者,神觉不灭,寿数五百载。 道宗: 道徒,初入门,修炼*强身法门,蕴养魂魄。 法士,打破本命之气,已入修士界。寿数一百载。 法师,打破凡篱,术法高深。寿数一百五十载。 戒律师,能将功德之气入体,修五德之身。寿数两百载。 功德师,五德之身大成,求神觉不灭之路。寿数三百载。 真人,神觉不灭,寿数五百载。 以上的境界,在贤者与真人以下者,尚有凡人之躯。能以人间的武器杀死修行者。当然,从法士开始,已修魂壮魂,所以,便是身死,亦能再入冥界,改修鬼神之法,以期鬼神之位。 不过,唯有释宗的贤者,道宗的真人,是例外的。原因嘛,就是贤者与真人,已经法光自主护身,来去自如。 除非,是贤者与真人陷入杀局,无法遁走,再被成千上万的死士以命相搏,耗尽全部的法力,最终力竭而亡。 第25章 大梁朝,景泰五年。 夏,天气炎炎。六月二十七日,傍晚时分,杜明月坐在了马车上,享受着月子里不能见风的苦差。 那等酸爽的滋味儿,杜明月觉得她是恨不能痛快的饮下一桶的冰镇酸梅汤。但是,事实就是杜明月连一丁点的凉物,都沾不得。 就像是从青泉寺回了赵家,打要离开产房那一刻开始,杜明月就被厚实的棉衣从头到脚的包个严严实实。一直等着进了封闭的马车厢内,才是解开了把整个人捂了一身汗的棉衣。 想想,生了孩子不容易,连恢复期都这么难熬。 杜明月想着坐月子时的灰暗日子,六月天气炎炎中,不能吃凉的,不能吃咸的,不能洗澡,不能洗头。越想越难过,杜明月突然就更想一个人静静,她要好好的伤心伤心…… 申时末,酉时初,杜明月一行人总算是到家了。 太夫人杨氏是迎在了家门口,那着急看了曾孙的欢喜劲头,完全看不出来前一段时日里,说是生病的样子来。 “娘,外面还有些燥热,先进屋吧。”李氏劝了话道。 见嫡母李氏劝话,赵子殷也是上前,搀扶了祖母杨氏,道:“祖母,您老可不能累着了。若不然,岂不是两个哥儿的罪过了?” “这跟咱家两个哥儿没什么关系。我这老婆子是高兴,赵家又添丁进口了。”太夫人杨氏是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话落,杨氏倒也依了赵子殷的话,让大孙儿搀扶着她进福字堂的正屋里。 杜明月在月子里,自然是先被送回了冬藏苑。所以,她就没有亲眼见到了,关于福字堂里的三堂会审。 到场的除了杜明月外,其余的赵家女眷们是一一来够了数儿。男子嘛,就是赵子殷和赵子厚兄弟二人。剩下的赵家男子,赵子齐与赵传福老爷一起外出访客未归。 至于,李家两位表姑娘让太夫人杨氏做主,先让回悦然轩歇息了。 “我听说,茵姐儿惹出了乱子,让你娘家人受苦了?” 太夫人杨氏在家门口,看了两个曾孙儿后,这会子,也没急着去冬藏苑再仔细瞅了两个小婴儿。此时,太夫人杨氏是坐了堂屋内的靠椅上,问了事关赵家名声的事情来。 “媳妇一切听娘的吩咐。只是,子殷这孩子讲,他要好好查查事情的经过,免得让茵姐儿小小年纪就吃亏了……”夫人李氏态度是很明确的,她服了婆婆杨氏的管束。不过,把赵子殷当太极拳拿出来溜溜儿,夫人李氏也是玩得一手儿高。 “子殷,事情是怎么回事?” 对于太夫人杨氏一问,赵子殷忙上前,拱手一礼,回道:“祖母您啊,就是目光如炬。孙儿未提,您啊,就先准备整治清楚了咱们赵家的忧患来。孙儿忏愧,让祖母您不能享享清福,还要为茵姐儿操心烦事儿。” 说了一通话时,赵子殷也没漏了,打量清楚屋内众人的脸色与神情。 从这中间,赵子殷还真是发现了一些事情。 心中有思量,赵子殷并没有表现出来,他直接继续说道:“祖母,孙儿尚有些疑惑,不吐不快。” “李家表姑娘摔的地方太巧,遇上会水的,毫无危险可言。” “三弟来的更巧,刚刚好英雄救美。” “我若没有打听错,李家的二姑娘才是三弟的未婚妻人选吧?” “这回三弟勇于救人,不知李家的大姑娘是不是要代妹出嫁,进门做三弟媳妇?” “……” “够了。”夫人李氏一道喝声,打断了赵子殷后面的话。 夫人李氏的娘家,是封县城的当地大户。要说地方影响,是不小的。要说家财田地,是不少的。 在李氏心中,她的小儿子赵子厚千好万好,李氏绝对不想小儿子娶个庶女为嫡妻。哪怕那个庶女,是她娘家的侄女。 李氏是嫡出女,她打心眼里,是瞧不上丫鬟肚子里爬出来的李大姑娘。只不过,为了体现她的良好教养,李氏没有表现出来罢了。所以,目下赵子殷说的话,完全戳中了李氏的某些担忧。 赵子殷明确从嫡母的态度上,得到了他要的答案。 “祖母,母亲,子殷有一事,想与你们细说。不知道可否让茵姐儿先回如意堂抱厦歇息?”赵子殷提了他的要求。 太夫人杨氏点点头,唤了照顾赵茵的丫鬟马莲儿,让她侍候好大姐儿回屋。 赵子殷见此,给了长女一个鼓励的微笑,道:“茵姐儿,听你曾祖母的话,先乖乖儿回去。天热了,多喝些酸梅汤解泛气,晚些时候爹去看你。” “嗯。” 赵茵有模有样的福了礼,对她爹赵子殷回了一记大大的笑容,这才是领着丫鬟马莲儿回了她住的抱厦。 待赵茵一走,赵子殷神色变了,他眼神冷冽两分,道:“本来我这一介男子,是不应当背后讲人丑话。但是,为了赵氏的清誉和未来,这点子污泥我便是不得不趟一回。” “李大姑娘不适合做三弟的嫡妻。” “她的手段太低劣了些。” 话落后,赵子殷从袖中拿出一叠的东西,递到了太夫人杨氏的跟前桌上。 “媳妇,老身的眼睛不好,你看看吧。” 太夫人杨氏在表态,她信任她的媳妇李氏。关于了赵子厚的妻子人选事宜,还是李氏做出某些决断的好。 李氏一听这话,忙伸手拿过桌上的东西。 接着,李氏一一翻开看来。 赵子殷很清楚,他给的这些证据,李氏知晓后,李大姑娘是万万不可能有一丝一毫的机会,进了赵家大门当儿媳妇的。哪怕她被赵子厚救了,失了名节也不成的。 要说,赵子殷与李大姑娘往日无怨,近日有仇。 李大姑娘想嫁给表弟,图个好亲事,这无可厚非。可她千不该万不该,算计了他赵子殷的长女,还害得媳妇早产…… 当然,关于杜明月早产的事情,赵子殷是清楚着,这事情跟李大姑娘的关系应该不太大。从媳妇讲的表姐往事来看,可能这已经与某些修行人士相关了? 即便如此,李大姑娘做事的粗糙手法,用五岁孩子下套子,还是跟踩了赵子殷的底线,没什么两样。 打蛇必死,不然,会留后患。 赵子殷不想三弟赵子厚娶一个搅事精回家门,更不想一个陷害了他长女的恶心女人进赵家门,污了赵家的家风。 第26章 “娘,明天两个哥儿洗三,我娘家的嫂嫂一定会来祝贺。到时候,我会跟娘家的嫂嫂讲明,两个侄女年纪大了,应该在家绣了嫁妆。外出做客的事情,能省则省。”李氏在看完手中的某些证据后,抬头讲了话,道出了她的解决之法。 “你娘家的事情,你看着办好就成。”太夫人杨氏认可了李氏的话。 “有娘您的话,媳妇心头就有数了。”李氏见着婆婆杨氏同意了,脸色微微好看些。 “子殷,你去看看茵姐儿吧,想来这孩子也是受了委屈。”李氏对赵子殷交代了话,待赵子殷同意告辞后,方才看了小儿子赵子厚,说道:“子厚,明个儿洗三后,你就去书院住些时日。好好用心读书,待两个哥儿满一百天庆贺时,再回家来。” 赵子厚不是傻子,在堂屋里的所见所看,自然明白的告诉了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表姐的算计,他自然是心头不痛快的。毕竟,赵子厚已经有心上人。 只是,表姐做出这些事后,会得什么下场呢? 赵子厚有些心软,他道:“娘,表姐落水的事情,能隐瞒过去吗?哪怕寻个远些的人家,让表姐嫁远些,总是一个好法子。” 李氏哪不知道小儿子的好心,她思量了片刻,回道:“罢了,娘依你的意思就是。” 李氏倒底不是心狠手辣之人,只要那娘家侄女不碍事到自家孩子头上,她不介意大方一回。到时候,跟嫂嫂提议把这个庶女嫁得远远的,至多,就是陪一幅嫁妆的事情。 李大姑娘将来是过得好歹,完全看她自个儿的本事。 离远了,也就是没甚关系了。 李氏这么想着,也准备这么办的。 晚间,赵子殷哄好了长女,就是回了冬藏苑。 杜明月问了,关于赵茵的那些事儿,还有李大姑娘那边如何解决? 先前,赵子殷与她聊了一耳朵,杜明月也从夫君嘴里,听他说了有解决的法子。这会儿,自然想打听清楚了情况与始末。 赵子殷没隐瞒什么,把他如何查了李大姑娘的底细,如何打算用嫡母爱护三弟的心思,如何把锅成功甩到了嫡母的头上…… 等等这一切的行径,一一讲了个遍。 “夫君你解决好此事,我算是心头松了口气。”杜明月笑道:“好歹不会坏了茵姐儿的名声。” “那李大姑娘做出此事,看来李二姑娘与三弟的婚事有碍难处了。”杜明月讲了这事情的后遗症。 赵子殷点头,回道:“必然的。” “其实,李氏并不是一门好姻亲。”赵子殷想到了前世,他三弟的媳妇是书院先生的女儿。前世的两个弟妹,给赵子殷的印象不错。所以,他并不准备拆了自家弟弟们的好姻缘。 “算了,咱们也不必插手管了三弟的姻缘事。母亲那里必是考量多多的。”赵子殷决定顺其自然的好。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想两个弟弟和弟妹们的姻缘,应该修得都挺不错的。 赵子殷觉得,他还是关心了自己小家,自己的妻儿更实在点。 “我听夫君你的。”杜明月笑一笑后回道。 在杜明月心中,她觉得以她的身份,少做事,少说话,学学姑姑的隐身技能,没事在赵家里平淡渡日,有事划划水,就是和谐的生存之道啊。 万言万当,不如一默。 这八字金言,杜明月前世里,历史上的一位大学士阁相,用官场经验证明了是个好道理。 “明个洗三,两个孩子还没个名字。你看,要不你这孩儿爹,给先起个小名儿?”杜明月倒底在这个时代生活了十五年,她很清楚着,在大户人家里小孩子的大名是要长辈赐下的。所以,给孩子起小名的事儿,她就大度的让给了夫君赵子殷。 赵子殷听罢,却是摇头,道:“咱家没起小名的习惯。再说,孩子们的名字,还是由爹起的好。” “长辈赐,才是福。” 赵子殷见杜明月颇是失落的面庞,就是安慰了她,道:“你放心,我跟爹早是商量好了,待两个孩子满月时,除了满月宴,还会正式将两个孩子的名字记上族谱。到时候,你也能跟着一起进祠堂。” 赵子殷的意思,很明显了。 一个女人,一生有一次进婆家祠堂的机会,那就是把她的名字记上婆家的族谱。 “说来,委屈你了。嫁我都一年了,倒是没能把你的名,记到赵家的族谱上。”对于赵子殷很歉意的神情,杜明月摇头,笑道:“比起记名到族谱,我更高兴你在乎我的心意。” 赵子殷见此情景,忍不住起身,想待了杜明月的跟前。 杜明月见此,忙摇头,道:“别凑近乎了,我身上味重。” “这天热,又不能洗去一身汗,我自个儿闻着都熏得慌。”杜明月推己及人,没准备真熏着她夫君赵子殷。 赵子殷哈哈笑了起来,倒是满不在乎的走了杜明月榻前坐下。 两个人凑近乎了,赵子殷还真闻到了杜明月身上传来的汗腻味儿。 可那又如何呢? 想想前世,想想他被人暗害,失去双腿时,只能像个废物一样躺了榻上,由着妻子照顾吃喝拉撒。那等时候,他是多狼狈不堪? 他的妻,有在乎吗? 她照顾了他,她照顾了他们身体羸弱的孩儿。 而一切,造成一切后果的人,是前世的他啊。 前世,是一个恶梦,对赵子殷来讲是如此。但是,就是恶梦一样的人生里,他遇到了一个能相伴一生的女人。所以,他怎么会嫌弃她呢? “其实,闻习惯了,还是挺香的。”赵子殷凑近了杜明月的耳边,可耻的调戏道。 杜明月的脸,涮的一下红了。她只感觉到了,她的耳根子,烫得像火烧着了一样。 “哇哇哇……” “哇,哇哇哇哇……” 两道婴儿的啼哭合奏曲,打断了屋内的暧昧气氛。 “大哥儿、二哥儿饿了。”杜明月这会儿顶着羞红的脸,慌忙开口说道。 “是啊,两个调皮蛋,要饿了,也不会瞅瞅时间?”赵子殷觉得,这两个破孩子哭得太不是时候了。 刚刚那气氛,多美妙啊。 两小家伙一哭,完全扰乱了。 第27章 次日,赵家举办了两位哥儿的洗三小宴。 赵传福老爷是封县城的八品官,封县城里的三号人物。来往的宾客自然是挺多的。当然,杜明月的娘家人,是必不可少的来宾之一。 冬藏苑里,杜明月娘家来了不少的女眷,除了她祖母杜陶氏外,还有她娘杜卫氏,伯娘杜金氏和堂嫂杜冯氏,以及杜氏族长的妻子杜常氏。 一屋子里女眷,杜秀娘是长袖善舞,领着众人谈了平日趣事儿。除此外,更多的时候,还是堂伯娘杜常氏在夸赞了杜明月嫁得好,又是给赵家添子添孙,往后小日子越过越红火一类的吹捧话。 场面的气氛一时也是热热闹闹的。 稍倾,杜明月身边的丫鬟杨兰花来禀了消息,说是老爷说给两位哥儿取了大名。 杜明月一听,忙问道:“快道来,是什么名儿?” “大哥儿名箓。” “二哥儿名策。” “老爷还说,这名字是请大师算过,最符合了两位哥儿生辰八字的。” 杨兰花一禀完话,杜明月就是连问了几遍,待问清究竟是哪两个名字后,就把两名儿在嘴里含糊着念了两回。 “赵箓、赵策。” “赵箓、赵策。”杜明月好片刻后,回神了,笑道:“这名儿好,取得真好。” 这长辈赐的名,就是不好,嘴里也得应好。何况,杜明月反复念了后,也确实觉得不错。 “大户人家的孙儿辈,哪样都精细着,定是挑选后再挑选,取了吉祥如意的好名儿。”杜常氏在旁边忙赞了话道。 一屋子女眷中,要说谁跟杜明月关系最远,当属于杜氏族长的妻子杜常氏。所以,打来了赵家后,这位杜明月的堂伯娘一直是奉承话没断过。 杜明月受用了这位堂伯娘的好话,心头也在想着,许是她得学学这位堂伯娘。将来跟别户人家的女眷们打交道时,在走夫人路线中,无论如何都得学着说好话。 好话嘛,人人爱听的。 哪怕那话假了些,总归不得罪人。 这厢里,冬藏苑里气氛是活络着。而喜字堂里,夫人李氏正拉着娘家嫂嫂,讲明了两位娘家侄女来家发生的大小事情。 最后,夫人李氏叹道:“本来我的意思,是亲上加亲。” “眼下看来,怕是老爷和婆婆那边都会不同意了。”夫人李氏这么一说后,李氏娘家嫂嫂的脸色也是不好看起来。遇上了意外,谁都不想。 特别是李氏的娘家嫂嫂,本来也打算着把女儿嫁来她姑姑家。谁想竟然是让庶女坏了一桩好亲事。 “这事情怨那个不知羞的……”李氏娘家嫂嫂吐了一句话后,拉住小姑子的手,说道:“至于原来咱们谈的小辈儿的亲事,若是实在不成,只能怪他们缘份修的不够。罢了,也别为孩子的事情,为难你这亲姑姑。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啊,得看开。” “说来,还是我大意了。这事情要让家里的婆婆知道,怕还要自责当初为何会同意让那个不知羞的……来你这做客了。给你啊,是凭添多少麻烦?” 听着娘家嫂嫂这么回了话,夫人李氏也瞧出来,娘家嫂嫂明白了她的难处。 李氏忙劝话,道:“嫂嫂,您是什么性子,我最知了。” “孩子做错事,只能说规距学得还不够好。我看啊,你也别心太善了。还是趁着孩子年纪浅,再好好学学规距。免得嫁人了,坏了娘家的名声。” 李氏这么劝了两句后,便是又提一嘴,道:“在我看来,要是姑娘性子太倔,实在扭不过来。还不如嫁到外地去,总归山高水远的。这消息想传,也没个传的途径。到时候,就不怕坏了家里姐妹们的名声。” “嫂嫂,你觉得呢?” “妙,确实是个妙法子。” 姑嫂二人说得心意相通了。也就是心底不宣的有了默契。 只是,如意算盘真那么好吗? 悦然轩里,被丫鬟婆子看住的李大姑娘是神色非常难堪。她从嫡母来时,对她没个好脸色,赵家又是一直冷落她时,就心底有些模糊的念头了。 许是事情的发展,出了她最不愿意想的坏结果来。 “怎么办?”这三字在李大姑娘的嘴里一直念叨着。 李大姑娘不想两手空空的回去。她很清楚,在李家内,她没什么靠山的。这回能说动了祖母身边的嬷嬷,那打着的愰子,也是用二妹妹的名议,说是想撮合了二妹妹和表弟之间的关系。至于她,就是给二妹妹当了挡箭牌,免得伤了二妹妹清誉的。 目前,是一下漏了底。 李大姑娘不敢想像,她那个面善心狠的嫡母,这一回会如何处置她? 青灯古佛,粗茶淡饭一生?还是一顶小轿,把她送给某个大人物为妾,像她姨娘一样卑微的被嫡夫人压在头顶一辈子? 不,不管哪一条路,都不是李大姑娘想走的。 “为什么,为什么?” 李大姑娘不甘心,明明她的好二妹妹一点也不想嫁,为什么就不能把婚事让给她? 她愿意嫁来姑姑家,她愿意给表弟做妻子啊? “从来没人为我打算啊?我都十八了,是老姑娘了。” 李大姑娘无声的落泪,哭得伤心极了。 “咯吱”一声,是房门被推开的声音。李大姑娘一抬头,正好看见走进来的人,是她的二妹妹。 李二姑娘看着庶姐那张脸,那张已经满是泪痕,毫无形象可言的脸,忍不住是皱了眉头。她走近了,道:“大姐姐,你哭什么?” “哭你把李家的体面,在脚底狠狠的踩了个够吗?” “还是说,你总算明白,你究竟是蠢在什么地方?” 李二姑娘很无语,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蠢的人是她的亲姐姐?她已经很清楚的告诉了她的庶长姐,赵家儿媳妇没她这个蠢货姐姐的位置。 人啊,总得看清楚自己的位置。 不是自己的东西,就不要妄想啊。要不然,是会捅篓子的。 “我蠢,我是蠢……” “二妹妹,从小到大,在家里你要什么有什么。我是庶出,比不得你,也不敢比。呵呵,我只是想嫁一个好人家,难道这错了吗?” “再有两年,我就满二十了。我快要老得没什么好人家愿意娶进门了。你比我小三岁,你摸良心讲讲,你凭什么懂得我的苦衷?” 第28章 作为赵家的后宅实际管事人,李家两位表姑娘的对话,马芸英是知道的。对此,她只能叹息一声。然后,装着不知情。 李氏是李氏,赵家是赵家。 李大姑娘是可恶?还是可怜?都沦不到马芸英去管了别人的家务事。 当天,洗三结束后。马芸英娘家来的嫂嫂就是劝了她,让其它事情都搁了一边,赶紧怀个孩子是正紧事。 马芸英惆怅,她能不想怀孩子吗? 只是,这怀不怀孩子的事情,要看送子娘娘的意愿啊。不管是求神拜佛,还是寻医问诊,马芸英哪样都没有落下。甚至于,她都私下找了多少回大夫了,大夫给的结果,全是她身体健康,完全没什么问题。 没孩子吗? 只能说与孩子的缘分还没修够啊。 “你在想什么?” “芸英,芸英……”连着好几声的唤名儿,马芸英才是回过神来,然后,看着望向她的婆婆李氏。马芸英忙回道:“娘,我想明天去送子娘娘庙烧香。您看,成吗?” “成啊,这是好事。” 李氏急着抱媳妇马芸英肚皮里爬出来的亲孙子,哪会有异议?一口就应下来。 婆媳二人就是又继续聊了起来,不外乎都是求子的那些事儿。 对于婆婆传授经验,马芸英自然是仔细聆听着,恨不能全部记了详细,最好是按着这些法子一求后,赶紧揣上个孩子。 次日,赵子殷回归办差事的队伍,去伍恒卿这位县尊幕僚那儿报到了。赵子厚则是离家,去了书院寄宿学习。 赵传福老爷嘛,开始他衙门里的官老爷生活。至于赵子齐,则是开始跟着赵传福老爷身边,理起了赵家的人脉关系,以游学的名议,四处奔走。 白鹿书院,是伍恒卿一行人的目的地。 赵子殷再次来到故地时,有物是人非的感觉。 在白鹿书院里行走着,看着熟悉的一草一木,赵子殷那等复杂的情绪,真是难以言明。最终,他是莫名的叹息一声,然后,他自己劝自己把一切都放下。 一座院子,几丛茑萝。有清雅,有幽清。 赵子殷是伍恒卿的随从人员之一,自然是跟着这位主事人,有幸进了这一处院内。这座院子的主人,赵子殷是认识的。那不是别人,正是赵子殷前世的师傅丹秋子。 “恒卿见过长老,见过居士。” 伍恒卿面对着院中迎客的丹秋子,以及莲湖居士时,态度是斌斌有礼。 “师侄多礼了,咱们屋内详谈吧。”丹秋子回话时,一派云淡风清之态。 “谢长老。” 一翻礼节后,众人进屋内。 赵子殷没有把注意力望向了前世的师傅丹秋子,他很清楚修士的敏锐。所以,赵子殷一直是小心谨慎的态度。 在心中,赵子殷盘算着,伍恒卿究竟前来封县城的真正目的是什么?要知道,他回家都担搁三天了,结果,两边似乎是还没有谈拢。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背后利益太大,双方暂时没有谈拢的意向啊。 前世,发生了些什么呢? 赵子殷在努力回忆着,那些他愿意回忆的甜蜜,还有不愿意回忆的痛苦。这些通通的一切,他都在回忆着,因为,赵子殷要从这些记忆里发现了蛛丝马迹,然后,得出真相来。 想了许久,赵子殷暗咒一声“可恶”。 前世,赵子殷只是一枚棋子。像是蓬莱仙门、斜月阁这些修士大门派的合作,他完全没有插手真正的重要位置。很多信息对他而言,似是而非啊。 不过,有几件大事,赵子殷是知道。 景泰六年,并、雍、兖、豫,四州大旱三年,百姓连续绝收。 景泰七年,四州暴发流民作乱,朝廷镇压。 景泰八年,大皇子弑父登基称帝。随即,外出就藩的四位皇子发榜文,号召天下共击之。 景泰九年,经过五位皇子之乱后,大梁朝是诸侯林立。大梁皇朝,有其名,未有其实。 景泰十年,诸侯之间,相互攻伐,战乱不休。天下乱了,大争之世真正的开启了。 那个乱世,赵子殷还没有真正的经历,不过,他能想像的到,天下乱了,平民当如草芥。就算是有英雄平定乱世,最终,得利的一定是世家名门。因为,从古至今,莫是如此啊。 “赵世兄,请用茶。” 对赵子殷说话的人,是他前世的师弟沈铸。 此时,伍恒卿与丹秋子、湖莲居士三人,早已经去了密室之中详谈。至于屋内,坐着的是赵子殷、沈铸等随从之人。 沈铸是东道主之一,自然是以茶待客。 赵子殷谢过,饮茶之时,心湖微微一动。 沈铸,玉清宫丹秋子门下之徒兼女婿。他的妻子吕雯,亦是斜月阁的弟子。 这是否代表了什么? 特别是后来,沈铸成为周国公世子柴庆的幕僚。这等地位跟目前刘县尊身边的亲信伍恒卿是何等相像? 周国公世子柴庆,他的背后又是什么人? 赵子殷突然精神一振,他终于发现一些端倪可察了。 并、雍、兖、豫,四州是剑盟的地盘啊。这是不是意味着,其实,这一次后来达成了妥协的不止蓬莱仙门、斜月阁,还有剑盟呢? “在下一点浅见,沈世兄少年英杰,为何不曾出仕?”赵子殷试探的问道。 “赵世兄妙赞了,当不得,当不得。”沈铸嘴角含笑,回道:“至于不曾出仕嘛,是师傅觉得我的学识尚浅,需要修习。” 赵子殷心中明了,沈铸现在未出仕,不过是待价而沽,等明主现身,再是前去相投罢了。 “沈世兄,过于自谦了。”赵子殷说了句,他认为的实在话。 前世二人为师兄弟,对于沈铸的本事,赵子殷自认为够了解的。最浅显的道理,要是沈铸不够优秀,岂会被前世的便宜师傅丹秋子召为女婿。 “一丛浅而香, 一丛浓且芳。 顺风会夏意, 顺待七夕章。 随君茶浅饮, 随客逐欢扬。 亭亭苑如曲, 亭亭游龙岗。” 赵子殷突然吟了一首诗,然后,对沈铸笑道:“来时,见一处茑萝漫放,遍布山坡。沈世兄,同游畅谈往昔如何?” 茑萝,另一个名字,即是游龙草。 听得赵子殷一提议,沈铸自然是同意了。于是,二人跟屋内其它人告饶一声,便是出屋诉旧去了。 第29章 阳光灿烂,花香蝶舞。 在游龙草处处的山坡小径上,赵子殷和沈铸二人慢慢步行着。 “沈世兄是蓬莱仙门的弟子,贵家内眷是斜月阁的弟子,真真是双剑合壁,绝世无双啊。”赵子殷挑明了话,似是赞叹,实是点拔一些喻意。 “我的次子,亦是蓬莱仙门的弟子。”在沈铸变色的神情里,赵子殷揭了他的底牌,笑道:“不过,挺可惜的。沈世兄拜入玉清宫,我那次子拜入的却是地藏殿。” “说起来,赵世兄两子洗三,我未曾到场祝贺。真是失礼了。” 沈铸虚虚一话,赵子殷摇摇头,回道:“世伯参加小儿的洗三礼,已是荣幸。区区稚子岂能担搁世兄的学业。” 两人这般含蓄了许久后,赵子殷转入了正题。 “天下大势,自有归属。我等小人物,总要多思退路。”赵子殷这话,其实也是点明了,他的目的挺简单,就是跟沈铸这里结个善缘。将来,有缓和的余地。 “附尾青云后,营营苟苟辈。” “想来我这点小家子气,让沈世兄见笑了。” 沈铸从赵子殷的话中,一下听出暗语之意。他摇头,回赠了赵子殷两句五言,道:“若逞平生志,如何不丈夫?” “赵世兄,你太谦逊了。” 话罢,两人一同哈哈大声笑了起来。 此时,赵子殷和沈铸二人间倒是颇有一翻心心相惜之感。 酉时,夕食后。 赵家,冬藏苑。 “封县城的差事已了。明日,我就要离家。” 听着夫君赵子殷的话,离别的伤感之意,浮上了杜明月的心头。 “嗯,我知了。”心头不舍,杜明月却是没有留人。因为,她很清楚,男人都是事业为重的。她能够为他做到的,就是让他有一个安宁的家,一个外面累了,能归来歇息的港湾。 “我在家会照顾好孩儿们,也会孝顺长辈们。” “你在外面奔波,差事要紧,人更要紧。” “我只要你记得,你不是一个人,你的背后,还有殷殷期盼着的高堂和妻儿。为了我们,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 一通话说下来时,杜明月望着赵子殷的神色是万般柔情。 美人恩重,如何能辜负? 赵子殷点头,笑道:“放心,我是一个惜身之人。” 家国天下,孰轻孰重?在赵子殷心中,家比国更重要。毕竟,家,是他的亲人。国,却是皇家的江山社稷。 天下,一家一姓之天下。自然,赵子殷就宁可为汲汲护家的豚犬。 次日,赵子殷随伍恒卿离了封县城,回灵安县衙门交付差事结果。 日子如此,也就是不咸不淡的过去了。 七月七,七夕节。 杜明月收到了赵子殷的礼物,于是,坐月子里哪怕天气再热,再是难熬着。见着小小礼物来,她的心中都是喜滋滋的。 特别是赵箓、赵策两个孩子是越长越喜气,白藕似的小胳膊小腿儿胖乎乎起来后,杜明月的小日子就是觉得越来越有盼望头。 这般七月到了末尾。 赵子殷归家,给两个儿子庆贺了满月宴。 在当天,杜明月是起了个早,她是好好的洗了发,沐浴了三回。待到全身都是轻松了不少后,她才是换了喜庆的衣裳。准备和赵子殷这个当爹的,是一人抱一个孩子,迎接了来赵家的宾客们。 满月宴,这一回,赵家办的比洗三,更是热闹多了。 在一众的女眷们羡慕眼神中,杜明月是整天都笑呵呵的。 开祠堂,是要算吉时的。 在赵箓、赵策满月这天,请风水先生算的吉时,是在酉时。所以,杜明月是在宾客们用了夕食的宴后,才是随着夫君赵子殷一同前往了赵家祠堂。 第一回,当然,也是人生中唯一一次进了赵家祠堂。 杜明月从记忆里对比着,赵家的祠堂比杜氏族中的祠堂更大,更气派。 祠堂内,一砖一木更有一种肃穆隐隐含于其中。 此时,赵子殷抱着长子赵箓,杜明月抱着次子赵策,夫妻二人是随着赵传福这位赵家的当家人,一起走进祠堂的正厅之内。 杜明月抬头,入目的是赵家的祖先牌位。供桌之上,有香案,有祭品。 “给祖先敬香。” 赵传福挥了挥手,吩咐旁边的两个嫡子赵子齐、赵子厚抱住了两个孙儿后,他是燃了两柱香,递予庶长子和庶长媳,然后,吩咐了话道。 杜明月听罢,自然是随着夫君赵子殷的动作,接过香,磕了头后,才是随着夫君赵子殷一起,神色恭敬的把香插在了香案之上。接着,夫妻二人是从两个弟弟手中接回了两个孩子,是抱着小孩儿给祖宗磕头叩安。 “今赵氏第十四代孙,赵氏子殷,有子赵箓、赵策,续弦杜氏。” “愚赵氏第十三代孙,赵氏传福,上禀祖宗,添新丁口记于族谱。” “望先人有灵,庇护后人。” 在杜明月和赵子殷结束磕头后,恭敬立于旁边时,赵传福是对祖宗牌位行礼,然后,赵传福拿过供于案桌上的族谱,一翻祈祷后,才是用沾了墨的毛笔在族谱之上,添了杜明月和两个孩子的名字。 当然,两个孩子是记了大名。至于杜明月嘛,就比较悲催,只能记上简单的“杜氏”二字。 对于一个女人,把名字记上了婆家的族谱,有什么重要性? 杜明月还是知道一二的。 庄户人家不提,在大户人家来讲,女人的名字一旦记上了婆家的族谱。这就意味着,你真正的是婆家中的一员,尔后,享受了子孙后辈的香火供奉。并且,不会被婆家以任何名义休弃。 因为,族谱是一个家族存续根本的鉴证,它是不能轻动的传承之物。 这不,第二天,杜明月的姑姑,杜秀娘就是笑得开心的道:“这下好了。你名儿,记上了赵氏的族谱。膝下又有箓哥儿、策哥儿两个孩子。这长子媳妇的位置,你是真正的坐稳了。” 在杜秀娘看来,她这个姨娘的后半辈子依仗,也是妥妥当当了。 第30章 八月,天高气爽,温度宜人。 杜明月得了娘家的消息,她的弟弟杜青云要成婚了。作为亲姐姐,她自然是要回杜家村给弟弟道贺的。于是,带着满腹的欢喜,杜明月准备了弟弟杜青云成婚时要送的礼物。 八月初八,吉日。 杜明月夫妻一大早就是乘马车,准备赶往杜家村。同行之人,除了她姑姑杜秀娘外,就是跟着侍候的丫鬟小厮了。至于赵箓、赵策两个小婴儿,因为年纪太小,只能是留了家中。 从封县城到杜家村的距离,并不算太远。也就是二十里左右的样子。在泥路上,马车是摇摇晃晃的。约赶路了半个时辰左右,就是到了杜家村头。 杜明月娘家的院子,坐落在杜家村的中间。马车是要穿过了村中的小道,才是到了目的地。 对于杜明月的归来,还有女婿赵子殷的前来。杜父杜母是高兴的合不拢嘴。 “快,进屋坐。”迎出来的杜家人中,杜明月的伯父先开口招呼道。 顺着这话,众人是进了屋内。 杜明月打量了四周,与她成亲离开时,似乎变化并不是太大啊。 “弟妹,你带明月和她姑姑回屋里说说体己话。” “咱们爷们在堂屋里讲讲正事。” 杜明月的堂伯发话了,杜母卫氏,还有伯娘金氏,就是含糊的应了。于是,一堆的杜家女眷就是拥着杜明月去了厢房屋内。堂屋嘛,就是杜家男人们招呼了赵子殷这个上门做客女婿的地方。 至于杜明月的伯娘和堂嫂,则是帮忙招呼了女眷们一起跟着进厢房里聊天。 待杜明月坐下,发现整个屋内,是坐得满满当当。 一个女人,许是安静。 一屋女人,跟个菜市场也没什么分别。 厢房内的杜明月发现,她就跟坐了菜市场里没两样。 “明月好福气,瞧瞧,这是整日穿金带银,吃香的喝辣的,还有丫鬟在旁边侍候着。” “是大户人家里的富贵日子啊。” “她嫂,明月是富贵人家的金贵人,得给她妹妹帮忙张罗张罗。都是一家人,有好姻缘能便宜外人的话,可别忘记自家人啊。” “不光是明月,还是她姑姑。秀娘一身打扮,不比明月差。都是富贵窝里待着,真是让人羡慕啊。” “……” 七嘴八舌里,全是杜家村女眷们的夸赞话。当然,里面也不乏着想沾些光的意思。 杜明月是笑着,一直没来得及回了一句半句的。因为,这些婶婶啊,嫂嫂啊,那是说话时,连空隙都没给留。除了笑,杜明月还真是没法子做其它回应了。 倒是杜秀娘不憷这些事儿,她笑道:“明月一个媳妇子,头上有太婆婆和嫡婆婆两位正紧的长辈在,她一个小字辈哪能多嘴?没得多插手,让人讲闲话,说咱们杜氏的姑娘不懂礼数。进门不久,就是想挑衅长辈们的管家权。” 杜秀娘这么一提,在场的女眷是讪笑两声,挺尴尬的样子。 “今个儿是弟弟娶亲,我跟姑姑回来,就是想见见新媳妇。”杜明月转了话头,把气氛是拔回一点,免得继续的尴尬下去。 “听人讲,弟媳妇是个好的,人长得有福气,里外做事也是一把好手。”继续夸了弟弟新娶的媳妇,杜明月又道:“往后,爹娘就等着享受媳妇的孝敬。” “好,好。”杜明月的亲娘杜卫氏在旁边连连应承,看嘴角笑开一朵花儿的样子。这个喜庆日子,她是真心高兴着。 女眷们在屋内聊天,堂屋里的男人们也是述着话。 只不过嘛,对于上门来的女婿赵子殷,杜家村的长辈们还是掬紧着的。就是说话时,也是思量一二,免得哪儿让赵子殷不快了。 从古至今,阶级是一直存在的。 出身大户人家的赵子殷自然是觉察出,杜家长辈们的不自在。不过嘛,他是一个晚辈,倒不好点明这些。免得挑破了,大家都是尴尬。 “成家立业,青云已成家,应当谈立业。” “不知岳父大人有何考量?” 赵子殷心中早有腹稿,不过,还是问了他的岳父是否有别的想法。毕竟,他想办好事,也得看看人家的心底如何打算嘛。 杜父看了大哥一眼,又看了他爹一眼后,回道:“这孩子没啥本事,在家种地呗。咱祖祖辈辈都是土里刨食,青云跟我一样也吃这碗饭。” 赵子殷见此,心中明了。于是,他本着肥水不落外人田的想法,道:“我在灵安县的吏曹当文书,得到确切的消息。最近捕役那边要补人。当然,暂时是没有正式的编制,只能补为白役。” “如果青云先去补上白役,好好表现,上下活动一翻的话,被补为正式的衙门捕快,也不是没可能。” 县衙有六曹,分别为吏曹、户曹、礼曹、兵曹、刑曹、工曹。再加上县令手中直属的捕快等一些胥吏,整一个就是微缩版的朝廷内阁。可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至于赵子殷口中的白役,就是正式捕快的跟班手下,平日里协助办理差事的。 白役听着没什么正式编制,却是许多贫民百姓眼中的铁饭碗。因为,衙门里的人员,那是扩编容易,裁减一定不可能的。更别说,披了胥吏的皮,一些明里暗里的好处,真是一入衙门当差,全家吃喝有保证了。 “这真是太好了。” “只是青云能行吗?” 杜父是先喜后缓,脸色有着迟疑神色,似乎怕赵子殷拒绝一样,小心的问道。 “衙门那边没问题,我已经跟捕房打过招呼。眼下就看青云是乐意去衙门当差?还是不乐意去衙门当差?”赵子殷非常自信的回道。 天下官吏事,虽说,有个察举在那儿摆着。事实上,上层的高官显贵,一直是士族门阀垄断的。而给寒门留下来的,都是浊官小吏。 寒门,可不是贫家农户。在地方上讲,寒门就是指着那些家里良田百千亩,没有家族人员当了五品郡官的普通小官家族,又或是地方的土豪乡绅。 而像普通的平民百姓,别说官,就是一个小小的胥吏,都能让他们倾家荡家,死无葬身之地。 “他敢拒绝?”杜父尚未回话,满眼羡慕杜父大哥就是大声喝道。 “对,这是好事。青云一定答应。”杜父接着大哥的话,跟着笑呵呵的应承下赵子殷给内弟安排的差事。 “青云是有你这姐夫提携,成家之后,马上立业了。”杜父大哥隐去眼中的羡慕,想着都是一家人,青云这个侄儿到衙门当差了,整个家里都沾光嘛。所以,马上也是乐呵起来。 第31章 杜青云是一个农家小子,有一身力气,能干庄家活。要说什么本事嘛,种地算吗? 赵子殷在给妻弟考虑前程时,还是下了功夫的。毕竟,杜青云没特长,不识字,除了卖卖力气外,再无其它。那么,想岳父一家将来留在县城内居住,就必须给岳父一家找得收入来源啊。 至于,赵子殷为何想把岳父一家弄进县城里居住,自然是为了安全。 县城,是有城墙保护着。若非太大的战事,一般的小乱子,保县城内的居民平稳生活,还是妥妥的。 景泰六年后,天下局势并不稳定。 赵家有身为封县城八品主薄的赵传福老爷看护着,完全不需要赵子殷多操心。集族而居的杜氏,赵子殷一个小人物,保护不了多余的旁人,帮扶一把岳父一家,却是力所能及的。 当晚,回了家。 冬藏苑内,杜明月对于夫君给弟弟的帮衬,笑道:“往后青云吃了公家饭,我可得给他好好说道说道,让他逢年过节记得多稍些黄酒。一定不能漏了你好的这一口。” “小饮两杯,闲情意致嘛。” 赵子殷笑的得意。 他道:“我会跟青云叮嘱,在灵安县城里安顿妥当后,把岳父岳母也接过去一起生活。” “白役是衙门里的差事,收入还算不错。节省些的话,养活一家子几口人,绰绰有余。” 待赵子殷说完,杜明月想了一想后,回道:“也成。” 杜明月解释了话,道:“爹娘是次子、次子媳妇。娘家那边的家产大头,应该是伯父一家子继承。按风俗习惯,守了杜家村给祖爷祖奶养老的人,也应该是伯父伯娘。” “想爹娘和弟弟、弟媳妇几口人到灵安县城里安家,还能再寻些活计,总能多挣些家业。比着守了杜家村,光刨田地里的吃食好。” 杜明月打算着,这般能把爹娘一家拢络到灵安县城去,是好给娘家多挣些家底。就是祖爷祖奶百年之后,自己娘家的家底子厚实了,也不必为了一些身外物闹得伤了感情。毕竟,自古以来,家贫万事哀。 不缺了那几枣几零头的,一家人也是容易和和气气的。 夫妻二人的打算,虽说目的不同,结果奔着的方向还是一致的。 日子也就是这么不咸不淡的过去了。 景泰六年,六月二十六日。 赵箓、赵策两位小孩儿的周岁,在炎炎夏季时到来了。 作为赵家目前唯二的曾孙辈,这一场抓周的试儿宴,自然是办得非常隆重的。 因为是两个小孩儿,所以,赵家请的奶娘也是两位。一年的时光,两个小孩儿如今没有了半分七个月早产儿的模样。那是长得虎头虎脑,煞是可爱着。 下巴有颗小痔,一幅笑脸的大哥儿赵箓,比起弟弟来是高了两分。 至于肥肥的双下巴,比哥哥笑得更甜,眼睛都快弯成两弯小月芽的二哥儿赵策,比起哥哥来是圆滚滚了一圈儿。 本来两兄弟是有七分像的容貌,因为体型的差异。一时间,倒也是让人一眼看透了哪个是哥哥,哪个是弟弟。 “走吧,差不多吉时了。” 杜明月吩咐了两位奶娘,让她们是一人抱着一个小孩儿,然后,一行人往福字堂举办试儿宴的地方走去。 杜明月倒是想亲手抱着自己的孩儿,奈何两个孩子是闹腾的。她若抱一个哥儿,另一个哥儿一定用折腾告诉她,得公平。可若是一起换了两个哥儿,心有余,力不足。 两小家伙太有份量了,杜明月表示,她臂力不够。 试儿宴,周岁宴,两个小孩儿自然是主角儿。 在举办了抓周的地方,红色的毯子铺开了,上面摆满了抓周物拾。当然,这些都是微缩版本的,能让周岁的小儿轻易拿起。 像是官印、算盘、小弓、小刀、小剑,小号的毛笔,小号的书籍等,总之,那袖珍的可爱版本,非常迷你的。 “差不多吉时,可以放孩子去抓周了。”望着过来的妻儿,赵子殷迎上前说道。 杜明月点头,对两位奶娘吩咐了话。待两个小孩儿放到了红毯子上后,杜明月是给两个小家伙的屁股上各拍了一下,笑道:“快去。箓哥儿、策哥儿,看看喜欢什么,就拿什么?” 话罢,杜明月还在两个小家伙萌萌哒的眼神里,比划了一个抓的手势。 此时,赵策是摇晃着小身板儿站起了身,那笑呵呵的小表情中,自己伸小爪子捏捏自己的肥肥小下巴。接着,左望望,右望望,然后,往摆着官印的方向走去。 一步一摇晃,一步一摇晃的小姿势,把杜明月都看的恨不得上前,扶一把刚满周岁就自己走路的小孩儿。 “窝哒……” 在赵策离着小小迷你官印,越来越近时,赵箓嘴里吐了一个大泡泡的同时,还吐了两字。明显着,这当哥哥的宣示了他的主权。 说完,赵箓就是趴了红色的地毯上,两只小手两只小腿儿一起蹬蹬的爬了起来。别看爬的姿势是不太优美,那速度却不是盖的。 用后来居上的优势,赵箓在弟弟委屈的小眼神里,一把将官印搂了自己的怀里。 “哈哈……”笑了起来的赵箓,看着越来越要大哭的弟弟。于是,他将官印塞了自己胸膛前的衣兜兜里。接着,赵箓是爬啊爬,爬到了一段带着刺鼻味儿的葱苗前面。他啊,是捡起了那段葱苗儿,又是往回爬啊爬。 在弟弟赵策震惊望着他的眼神中,赵箓把小段的葱苗儿,是伸出小手塞进了弟弟胸膛前的衣兜兜里。 “给。” “哈哈……” 赵箓是笑的得意啦。 “呜呜……哇哇……”闻着胸膛前传来的刺鼻味儿,再也忍不住的弟弟赵策是放生大哭起来。小模样是哭得小鼻子一抽一抽的可怜兮兮着。 于是,一场好好的抓周宴,在两个小活宝一笑一哭里,不得不结束了。 当然,宾客们的祝福语,还是没少得了。 “大哥儿拿官印,将来前程似锦,官运绵绵。” “二哥儿得了葱,将来聪明伶俐,聪慧过人。” “……” 总之,不管怎么样,好话嘛,在这等喜庆的日子,众人都是讲了一箩筐的。 两闹腾孩子,杜明月还能怎么着? 唯有,忍了。 刚满周岁小孩儿,打骂吧,舍不得。讲道理,他们压根儿听不懂。 晚间,夫妻二人歇息时,杜明月还是唠叨了两调皮的小家伙。赵子殷静静的听着,偶尔里,也会跟着点评两句。 待烛台烧至过半时,赵子殷说道:“明日,你还有箓哥儿、策哥儿随我一起去灵安县城。往后,咱们一家人会在那边安家。” “对了,你身边的丫鬟要一起带过去吗?” 对于夫君的寻问,杜明月先是惊,后是喜。 “父亲母亲,还有祖母那儿同意了吗?” 对于媳妇的寻问,赵子殷肯定的回道:“爹,还有母亲都同意。至于祖母那边虽然颇是不舍两个曾孙儿。不过,我苦苦求过后,她老人家还是同意了。” 有夫君的答复,杜明月想想后,回道:“你身边有马栓儿,我身边有杨兰花,再加上茵姐儿身边的马莲儿。差不离也够了。”至于梁嬷嬷嘛,在杜明月坐好月子后,已是回太夫人杨氏的如意堂听差了。 “往后去灵安县城,咱们的家用不是公用,要掏自己的私房。再加上茵姐儿年纪慢慢变大了,要备好女孩儿的嫁妆。箓哥儿、策哥儿过不了几年,也是要进学,花销也要增多。” “更何况,万一……” “万一咱们又添了孩子。总之,家用还得捏紧些。” 当家作主,也就意味着柴米油盐等等这些处处家用的地方,需要精打细算的。 有句俗话讲,吃不穷,花不穷,不会算计就得受穷。 杜明月想着,他们一家子去了灵安县城后,就得每月计划着花销开支。 “成,都依你。” 赵子殷是不打算理家务的,因为,他觉得把自己的小家交给媳妇慢慢练手,管家理事做多了,熟悉了,也就会了嘛。 钱袋子给媳妇掌管,这就是赵子殷对枕边人真正的信任。 “箓哥儿、策哥儿过周岁了,正巧咱们又搬家去灵安县城。我看不如辞去两位奶娘,让两孩子彻底断奶了。这样如何?” 杜明月知道的,吃满周岁的奶已经足够了。这年纪的小孩儿,应该可以正常用些软乎乎的熟食。毕竟,奶水越到后面,越是没有营养的。 “你做主便好。” 媳妇是箓哥儿、策哥儿的亲娘,赵子殷相信媳妇做事,必是为了孩子好。所以,对于孩子的喂养,他没有怎么插手管的。他觉得,将来对孩子的教养嘛,才是他这当爹应当严肃认真对待的地方。 “辞了奶娘,我就放心了。” “想我去做客时,沈县尉家的哥儿,对奶娘比对亲娘还亲。我看着,都寒心。” 杜明月没掩饰,把她担心的地方讲了。 “咱们不是县尉家,不是把家生子提来做哥儿奶娘的。花钱请的奶娘,最多两三年,总会辞回家去。你啊,担心太过了。”赵子殷对媳妇担忧的问题,完全不在意的回道。 “小心驶得万年船嘛。”杜明月嘟囔一声。 第32章 临着七月,天气炎炎。 好在有马车装了行礼,也不担搁功夫。杜明月一家人是起程赶往了灵安县城。待进县城,到了居住的巷子胡同里后,杜明月见到了自己接下来要住的新家。 新家不大,这一片南区主要居住的,都是灵安县城的胥吏与商户。临着巷子口的街道整条路,还是灵安县城里,最喧嚣的闹市。 待下了马车,杜明月走进院中,打量了他们一家人往后的居所。 一进的四合院,从正门进去,一眼瞧见的是刻有“福”字的影壁。 四合院有四间倒罩房,杜明月心里琢磨着,四间屋子留一间给马栓儿住,另外一间给杨兰花和马莲儿住。剩余的两间倒罩房,便是做了浴房和厨房。 院中有七月里花儿朵朵开得艳灿灿的石榴树一株。杜明月想,等果儿熟了时,便有石榴吃了。 院子是五阔间的正屋,再加上东西厢房各两间。 “兰花,差赶车的马夫搭把手,一起把行礼搬进院内。” “搬好行礼后,人人赏半吊钱,不担搁他们回封县城的时辰。” 杜明月吩咐了话。当然,她的意思也很明显着。那就是载人运物的马车夫,都得动手干活,然后,才有赏钱。 一座小小的四合院,杜明月夫妻二人自然就没有养马的地头。当然,依着赵子殷目前的差事收入,他们夫妻俩也没打算养着花费颇是不少的马儿和马夫。 “谢大少夫人的赏赐,小的们得更加使力气干活。” “谢谢大少爷,大少夫人的赏。” “小的谢赏。” 随杜明月一行来了灵安县城的三个马车夫是人人道了谢。 这一日,等着安顿好全家人时。杜明月也是瞅清楚她的新家了。 五阔间正屋,堂屋自是待客的地方。正屋左面的两间屋,是合二为一的布置,分为了招待女客吃茶的小厅,以及歇息的卧室。正屋右面的两间屋,同样是合二为一的布置,分为了招待男客吃茶的小厅,以及摆了书籍的书房。 东厢房两间,则是一间给赵茵为卧室,一间做了小姑娘招呼手帕交的小花厅。 西厢房两间,目前暂时空闲着收作杂物房。在杜明月看来,等赵箓、赵策两个小家伙年岁大些后,做为两个小家伙的卧室。 稍晚收拾妥当时,杜明月掏了钱,让马栓儿跑了一趟酒楼,订了两桌酒席。 一桌是杜明月夫妻和赵茵食用,一桌是赏了赵家的下人们。 “新居暖家,明日请客。” “今晚,先是添些人气。” 杜明月在堂屋里,举杯对赵子殷说了吉祥喻意的话道。 “好啊。”赵子殷没有拒绝,一饮而尽一杯后,为夫妻二人再倒了一杯。 “一饮居顺心。” “二饮福如意。” “三饮好运留。” 连饮了三杯酒,杜明月都是脸色绯红起来。 院中在吃了席面的赵家仆人,同样是有嘻笑声传来。 待得席面吃好,该回封县城的马车夫告辞后,杜明月招呼了马莲儿陪着赵茵,回小姑娘往后玩耍悠闲时的小花厅玩儿去。 尔后,自是马栓儿、杨兰花二人收拾起残羹冷炙。 杜明月见马栓儿、杨兰儿二人是小默契十足的有意思场面,忍不住跟赵子殷嘀咕了话,道:“兰花年纪不小了,今天满十八。你看她和马栓儿的婚事,是不是今年办了?” 马栓儿是赵子殷的小厮,杨兰花是杜明月的丫鬟。二人是有婚约的,只是,一直在各自的主子身边领了差事,要办了婚礼,自然得头上的主子开口。 杜明月从嫁进赵家后,先是忙着当小媳妇,后是养胎生娃。 目前一家人搬来灵安县城了,小家由杜明月自个儿做主了,她自然就打算解决了手下人的头等婚姻大事嘛。 “你看着办就成。” 赵子殷没什么异议。 杜明月点头,表示她把这事情记心上了。 八月中秋节,杜明月的娘家人上门,一起过了这个节日。 也是这一天,灵安县的赵家小四合院内,摆了两桌酒席。因为,杜明月在这一天给马栓儿和杨兰花举办了成婚的事儿。 这新郎官和新娘的各自爹娘,都是赶来了灵安县城参加了一对新人的婚礼。 现场一片热闹时,新娘官和新娘的长辈们,见着杜明月夫妻赏的成婚贺礼和新娘嫁妆后,自然是忙感激了话,道:“谢大少爷,谢大少夫人,栓儿、兰花能遇上主子们的善心,是他二人的福气。” “栓儿、兰花,往后一定得全心全意为主子们办好差事。” “莲儿这个妮子,也要好好照顾大姐儿。” “……” 七嘴八舌里,马栓儿和杨兰花的家人都是不住的叮咛着话。 这次的团圆节,杜明月觉得还是满意的。毕竟,月圆人圆嘛。 待马栓儿和杨兰花家人在婚礼后,要赶回了封县城时,杜明月把给赵家长辈们备好的节礼拿了出来。当然,还有赵子殷给赵家长辈们的家书。 节礼和家书,带回封县城赵家后,就是表一表杜明月夫妻二人的一份孝心。 当晚,马栓儿和杨兰花二人是*一刻,值了千金嘛。 杜明月夫妻呢,也是酒醉上头,暖风微熏。映着烛光,是相互依偎,始见深情款款来。 次日,天亮的早。 杜明月起得晚了些,当然,赵子殷还是早早离开了家,开始他衙门当差的正事。 “明明是没有累坏的牛,只有水浇多的田嘛。” 朝食后,杜明月扶着腰枝儿,软在了卧室外的小厅木榻上,呢喃话道。 只是,稍说了一句后,她又是忍不住脸颊上染了红霞,像极了最熟透的蜜桃。 “叩叩。” 小四合院内,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接着是“咯吱”的开门声,然后,杨兰花的声音就是传进了屋内。 “原来是雪珠姑娘啊,快请进。” 雪珠、兰珠两个名字,是赵子殷嫡姐的小姑子丫鬟。杜明月自然知晓,嫡姐赵婉仪的小姑子米未央,是刘县尊的得宠妾室。 刘县尊来灵安县城当百里侯,是领着幕僚侍卫来上任的。至于原配嫡妻嘛,还在京城长安里享清福呢。 想着这些得来的信息,杜明月从榻上起身,没有再歪腻的心思了。 有句话,叫无事不登三宝殿。杜明月想,雪珠这位米姨娘最信任的丫鬟来家里,一家是那位米姨娘有什么吩咐吧? “奴婢见过赵家少夫人。” “雪珠姑娘快快请起,你这礼,我哪当得起。”杜明月在雪珠进屋福礼时,一边说了话,一边亲自搀扶起了雪珠。 雪珠,人如其名,真是一位如雪般皎洁,如珠般美丽的女子。 这般女子说是丫鬟?若不是亲眼见着,杜明月真不敢相信。她瞧着,雪珠身上的气派,整一个大家闺秀的模样啊。 想初初站在雪珠跟前时,杜明月都是忏愧两分。她有些比不得这位雪珠姑娘的容貌出众啊。再想想,比雪珠更优秀的米未央,杜明月不得不感慨万端,古代的官老爷们真是艳福不浅啊。 “奴婢前来,是有事请赵家少夫人帮忙。” “当然,是姨娘吩咐奴婢来寻着您求助的。” 雪珠没有废话,直接表明了来意。 杜明月一听后,吩咐杨兰花出去忙碌家事了。屋内,除了还在木榻上呵呵乐的赵箓、赵策两个小孩儿外,自然就剩下杜明月和雪珠两位当事人。 “雪珠姑娘请讲。” 借米家的势,上了刘县尊的船。 对于米姨娘的某些利用,赵子殷是跟杜明月讲解过中间的原由。 杜明月此时开口,就是表示她会应承话的。毕竟,后宅线开启的发展道路,要如何继续走下去嘛,杜明月还是知道的。 “姨娘需要稳妥的安胎药方子,以及安胎药效好的药丸子。” “还有一幅打胎药。最好是安全的,不引起后患的。” 雪珠没隐瞒什么,提了要求。 “什么时候要?” “重阳节。当天县尊会宴请衙门内的属下,到时候奴婢能见到赵大人。” “好。” 杜明月没二话,一口答应。 得到答案的雪珠,便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告辞了。 许是事情来的突然,杜明月的脑子有些放空。 她想,这算什么? 也许,她杜明月成为某些事情中的参考者?又或是某些人心中的反派坏蛋吧? 可是,她能拒绝吗? “不,我不能拒绝。” 杜明月想,她怎么能坏了夫君的事情啊。 若是你在天堂,我随之飞翔。若是你在地狱,我陪你渡劫便是。 这般心中拿定了主意,杜明月不再迟疑了。 好人,坏人? 甲之蜜糖,乙之砒(pi)霜。立场不同,屁股坐的位置不同,站的角度自然也不同啊。 其实,米姨娘吩咐的那点事情,在内宅之中,杜明月听八卦都是知道的屡见不鲜啊。不外乎,米姨娘有身孕了。然后,某个米姨娘推出来侍候刘县尊的丫鬟偷偷怀孕了,想隐瞒的丫鬟自然不知道,这一切在米姨娘的掌控之中吧。 而雪珠来的这一场戏,杜明月更清楚,这是米姨娘的试探,试探着他们夫妻二人是不是真跟米姨娘这位刘县尊后宅的得宠妾室一条心? 世间若问什么风最利害? 杜明月一定回答,枕边风。 有这种认识的杜明月,自然不能开罪夫君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的枕边人啊。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女人嘛,那心眼许是比小人更小呢。 第33章 沉默着想了许久,已经做好决定的杜明月一把握紧拳头,心中是坚定满满。待她抬头要吩咐杨兰花准备了午时,给赵箓、赵策两个孩子吃的肉粥时。 杜明月突然愣了那儿。 让她愣住的原由嘛,是赵箓、赵策两个小家伙的行为,颇是滑稽着。 此刻,赵箓正趴在榻上,两只小手抱着弟弟赵策的小脚丫子,像是啃着世间最美味的红烧猪蹄一样,那叫一个口水横流,那就一个兴高彩烈。 如果那不是二儿子赵策的小脚丫子,真是一块红烧猪蹄的话,杜明月只会欣慰她家儿子能吃红烧肉了,长大了…… 现实是赵箓啃着的是弟弟的小脚丫子,啃得正呵呵笑着。 而赵策小盆友被哥哥啃着小脚丫子,也没有生气。相反,他同样是乐呵呵着,抱着哥哥赵箓的手臂,整个身体团得跟个圆球一样,抱着哥哥的小胳膊肘儿啃得同样欢实。 两兄弟的独特相亲相爱法子,杜明月除了看愣外,还是看愣着。 “箓哥儿,策哥儿,你们在干什么?” 杜明月上前,伸手分开了此时哥俩好的模式。 赵箓望着离开嘴边的小脚子,抬起头,歪着脑袋,是一脸萌哒哒的望着亲娘,像是在疑惑发生什么事儿一样? 而赵箓旁边不远的弟弟赵策,直接是“哇啦哇啦”叫唤起来,接着,一通谁也听懂的外星语咕噜直往外冒。好半会儿,说了一大通后,赵策小盆友不再理会他亲娘杜明月,直接就是站起身向着哥哥赵箓坐那儿摇晃着走过去。 两兄弟又凑了一堆儿,然后,继续他们相亲相爱的方式来。 看着啃红烧猪蹄的事情,又在眼前上演,杜明月实在是无语凝咽。 她站起身,没急着把两破孩子分开,而且捡起了榻边上搁着的波浪摇鼓走到两孩子旁边,“叮咚”“叮咚”的摇晃了起来。 “箓哥儿、策哥儿,来,咱们玩游戏了。” 杜明月想着硬拦着两破孩子咬东西玩耍不行,那就逗他们转移注意力吧。 有声音的挑逗,赵箓、赵策两个小家伙就是转了小脑袋,然后,四只大眼睛里的眼珠子是灵活动着,一直随着波浪摇鼓啊是转来晃去。 “啊,窝哒。”赵箓小盆友先反映过来,接着,就是一甩小胳膊肘儿,把弟弟赵策甩了一边儿,不再跟弟弟相亲相爱的啃猪蹄了。而是小胳膊小腿儿蹬蹬有力的往杜明月方向爬去。那幅猛虎出山的气势,想是要抢了波浪摇鼓一般。 看着扑过来的小身影,杜明月吓了一跳。 这可是木榻上,瞧那拦着两个小家伙的小木栏,杜明月真怕大哥儿赵箓撞上去,自己撞疼后哇哇大哭。 出乎杜明月预料的是,赵箓小盆友像是只手灵活的猴子一样,整个人是挂在了拦着他前进道路上的木围栏,然后,他是双眼中含泪,眼巴巴的望着亲娘杜明月。 赵箓小盆友是伸出双手,一幅抱抱的模样,道:“窝哒。” 对于现在吐字不清楚,总是萌萌哒的大儿子,杜明月心软了。 “给你,这个机灵鬼。” 波浪摇鼓给了赵箓小盆友后,他是眨巴眨巴眼睛,眼中也不蓄泪花了。接着,开开心心的爬回弟弟赵策身边,把波浪摇鼓递到弟弟双手中,赵箓王八之气十足的吩咐道:“摇,摇。” 赵策小盆友得了哥哥给的波浪摇鼓,一幅高兴坏了的小模样,那兴奋着一直摇啊摇。 “叮咚”“叮咚”的声音,像是一首不成调的乐曲一样,在悠闲着躺平在木榻上的赵箓耳边,成了催眠曲似的,不到小会儿,赵箓是嘴里吐着大泡泡的响起了小呼噜声。 看着两兄弟,一个已经躺平睡着了,另一个跟傻瓜似的还在旁边拿波浪摇鼓,是摇得兴起。杜明月除了有想伸手抚额头,有捂脸冲动外,她真拿两破孩子没法子了。 想归想,杜明月还是上前,拿了小小的薄毯子,盖了大哥儿赵箓的小肚皮上。她怕孩子睡觉时,肚皮受了凉。毕竟,木榻上睡久了,在八月秋季时,还容易凉着小孩儿的。 赵策看着躺平在木榻上,睡得香甜的哥哥。又望着亲娘给哥哥肚皮上盖的小薄毯子。赵策是伸手,把小薄毯子拿过来,盖了自己的小肚皮上,然后,睡了哥哥赵箓的身侧。 对于破孩子的护己行为,杜明月哭笑不得。 她只得又拿了一条小小的薄毯子,盖了还打着小呼噜的大哥儿肚皮上。然后,伸手摸摸二哥儿赵策的小脸蛋,道:“快睡哦。” “不然,你哥哥醒来后,就一定会吵醒你的。” 对于大儿子那等他睡着,不管如何吵,还是睡得呼呼哈;他醒了,一定把二儿子摇晃醒的性子,杜明月也无奈了。 “娘。” 二哥儿赵策在杜明月温柔抚了他脑袋时,笑得眼睛像小月芽弯弯一样,甜甜的唤了一声道。 “什么?” “策哥儿,你会唤娘了?” 杜明月惊喜交集,她再抚了二哥儿赵策剃得像福娃一样的头型,那头顶一撮撮柔柔的头发,真是越抚越高兴啊。 “娘。”赵策又唤了一声。 那小嘴儿甜的,杜明月是忍不住嘴角扬的弧度更利害了。 “真乖,真乖。” “快睡吧,等醒了,吃香香的鸡蛋羹。” 肉粥加鸡蛋羹,杜明月想,她俩儿子都爱吃。今个儿是好事儿降临,策哥儿会唤“娘”了,一定得给孩子加餐。嗯,这是必须的。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在二哥儿赵策会唤了“娘”和“爹”后,杜明月对于让大哥儿赵箓也是学会唤爹娘的要紧事,是提起了最高的兴趣。 奈何,大哥儿赵箓是一个目前除了爬,对两条腿走路都不感兴趣的熊孩子。 吐字不清楚,还是大哥儿赵箓的专利。“爹娘”这两字,能吃吗? 熊孩子赵箓依然不会唤啊。 杜明月坚信,革命道路责任远而重,但是,她一定能胜利会师的。所以,教会熊孩子赵箓喊“爹娘”她也一定能做到的。 八月末,从封县城那边走门路,寻得的打胎药到了杜明月手里。 这药,杜明月是请她娘回了封县城,暗中配好的。而且,还是花了银子,弄成了药粉。真是居家旅行,干坏事的必备品啊。 至于安胎药方子,还有安胎药丸子嘛,杜明月已经是生了两个孩儿的人,她自然是有熟悉的好方子。所以,在灵安县城的大药铺里配好药丸子就成。毕竟,保胎药真不是违(wei)禁物儿,这随便哪儿都能大大方方弄来的。 万事俱备,就欠东风。 晚间,杜明月把雪珠的事由,还有她做的一些准备,以及一些猜测,都一一跟夫君赵子殷讲明了。 杜明月表示,她不曾隐瞒什么,也不想隐瞒什么。 “如果你觉得我不善良,心眼儿太坏,我也认了。” “我就是想,为你做些什么。” “因为本事有限,我怕我的手段有遗漏的地方,也怕我好心办坏事。所以,一切我都明明白白的告知你了。” 望着沉默的赵子殷,杜明月眼神暗了一暗。 她问道:“是不是男人都不能接受,枕边人的心狠手辣?” 其实,这事情是米姨娘的试探,又何尝不是杜明月的试探呢? 嫁赵子殷这些年月里,赵子殷待杜明月的信任,让杜明月想真正跟枕边人长相思守的。所以,人能装一时,装不了一世的。 若真是能装一世,那不叫装,而叫弄假成真了。 前世,杜明月就不是什么真善美,要不然,她不会卖保险,不会跳进股市的大坑。说白了,杜明月是一个俗人,大俗人。 损人利己之类的事情,杜明月干起来,也没什么心理负担的。 今生,杜明月想趁着夫君爱重她之时,漏出来她的真面目。也免得将来她投的感情很多很多时,才发现夫君不能接受真正的她,那时,爱则深的她会因为嫉妒而发狂的。 “你想错了。” 赵子殷摇头说道。 “你在意我,在意咱们的家,我为何不能接受?” 赵子殷自然不会讲,比起杜明月的宅斗那点事儿。他前世插手的事情,才叫真正的心狠手辣。 男儿的世界,更凶险,更危机四伏。 对于里面的弯弯绕绕,赵子殷不想讲出来,免得因为宅斗一些小手段就是心惊的媳妇更是害怕了。 “只是,你做事的手法,还有些欠妥。” “这事情咱们不能插手,不过,既然你把米氏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那么,也不必浪费,由我交给姐夫吧。” 赵子殷准备揽下此事。 “后面的事情,你无需再管。就是我,同样也不会再管。我相信,明事理,知分寸,有远见的姐夫,会处理好一切的。” 赵子殷告知了杜明月事情的后续会如何发展时,是自信扬溢的。 “好啊,我听你的。” 既然夫君要负责到底了,杜明月欣然接受。 赵子殷在杜明月心中的印象,就是说到做到的人。所以,赵子殷敢这般讲,一定是有全盘的考虑了。 杜明月自然不再插手,她没想当了搅屎棍子。 第34章 男人与女人,权利与宠爱。 这二者之间看问题的视角是完全不同的。所以,处理事情的方法自然也是天渊之别。 灵安县城,主薄米振元家中。 赵子殷正对着他姐夫侃侃而谈,道:“姐夫,我已经训斥了内子,她实是目光短浅,居然未与我商量,就敢给表妹出了馊主意。县尊出身世家贵胄,岂会缺了养儿女的一点禄米?” “再则,女子最忌善妒,若让京城长安的大妇知晓表妹私下暗害县尊子嗣,这不是授人与柄吗?” “其三,表妹便是真有身孕,是男是女尚是不知?眼下就除掉区区一个丫鬟腹中的孩子,下手实在太早些。” “我左思右想,总觉得县尊与姐夫之间,除了上下从属外,还需要一个男婴为纽带。至于是不是表妹肚皮里爬出来的,在灵安县城里,米氏家族自然有法子扫干净手尾,让表妹成为县尊长子的生母。” 万一,表妹米氏真是没生下儿子,抱养县尊的长子到膝下,再是去母留子这点小事儿。赵子殷相信他姐夫在应该下手时,也决不会手软的。 米振元哈哈大笑,回道:“两个内宅妇人的眼界窄了,难以避免。” “子殷你的话,我记心上。未央那边,我会亲自跟她谈明白事情的轻重。有些小动作嘛,咱们是不能随便插手的。” 米振元比赵子殷说的那些话中之意,想得更透彻。 一个家族的枝繁叶茂,始于子孙衍生。 女子嫁到夫家,暗害子嗣的事情,做了没被发现自然是万事大吉。但是,一旦被查出,就是害人害己的大祸事。毕竟,没有哪个男人能容忍下这种黑手的枕边人啊。 何况,米振元觉得,他妹妹不是被刘县尊娶进门,只是纳进门罢了。米氏一族是不能失去刘县尊所代表的权势与富贵啊。 那么,就更不能在这种没好处,还尽是坏处的地方,自己寻了麻烦缠身。 “刘县尊的儿子,未央这个米氏女儿膝下嘛,自然是多多益善。” 米振元作出了选择,给出了答案。 赵子殷看着事情顺利,没费啥功夫达成目标,自然是把本来准备好的一大通说词,全按下不表了。 十月,是丰收的季节。 大梁朝的秋赋与各种征派,自然是在城中村里开始催收了。 这一年,景泰六年。 天下四州之地,并州、雍州、兖州、豫州在入夏之后,就是大旱绵延,直到入了秋,才来了一场小小的秋雨。那一场小雨,自然是解不了旱季之时,中原四州田地中旱死的粮食苗儿。 当然,一场如此大旱,朝廷庙堂之上自然免不了,出台了振灾的法子。 只不过,再是振灾,面对不计其数破产的贫困百姓,面对广辽的四州之地。朝廷的救济之粮,在层层的苛扣之后,无疑是杯水车薪。所以,饿殍遍地,白骨露于野,就是应时之景。 徐州,英德郡,灵安县城。 杜明月在领着杨兰花出门后,见着了县城内多了许多穿着破烂,还是一身臭味的乞丐。这中间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心中还有善心的杨兰花,就是赏了一个瘦惜惜的小姑娘,一个粗粮馒头。 至于那粗粮馒头的来处嘛,是杨兰花早饭时,突然没胃口吃东西,一时省下来的口食。扔了,自然是不可能的,那是浪费。杨兰花就是揣了身上,准备有胃口时,再当了她的饭食嘛。 小姑娘磕头谢了半天,杜明月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看着。 待杨兰花发完善心后,才是领着她准备去市场买了白菜和萝卜,准备多备些存了地窖里。当然,顺带嘛也可以多做些泡菜和腌菜,反正放不坏。 只是,杜明月二人刚走了约六七步远时,旁边不远处,就跳出来一个比小姑娘高了许多的大个子,一把抢了她手中的粗粮馒头。然后,就是像一阵旋风一样,匆匆逃跑了。 尔后,追着逃跑的大个子方向,又有人跟着窜了过去。 唯有丢失了粗粮馒头的小姑娘,在她身边的一个妇人怀中是抽泣的哭着。 “这,这……怎么有如此坏的人?” 杨兰花怒而说了话。 杜明月摇摇头,开口道:“不关咱们的事情,赶紧走吧。” 眼力劲儿还不错的杜明月,已经发现有两个骨架子似乎壮实,只不过饿狠了,才显得瘦弱的乞丐男子,在盯着她和杨兰花的眼神里起了某些恶念…… 前世卖保险的杜明月,学会了最重要的一项技能,就是看人脸色啊。她对自己看人的好坏与忠厚嘛,还是有一定自信的。 “少夫人,咱们不是去买东西吗?” 杨兰花看着杜明月往衙门方向行去的步伐,疑惑的问道。 “暂时不去了。” “先去衙门。” 杜明月吩咐了话后,就是领着杨兰花继续往前走。 果然,在离着衙门不远后,那两个心揣恶念的乞丐男子,就是眼神中满怀愤恨后,颇是不舍的掉头离开了。 杜明月心中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是提起了担忧。 县城里增加的乞丐多了,真不是什么好事啊。而且,在这时代生活这么久了,杜明月可是知道乡村宗族,还有地主乡绅们对当地的掌控程度是深厚的。一般来说,像乞丐这种流民类的存在,应该是很少的。 就算有,也不应该是陌生的面孔。毕竟,一个地头的穷人嘛,抬头不见低头见,总是混个眼缘熟的。 若是陌生人,只有外地来的。本地嘛,杜明月没听说哪里有灾,哪里有患啊。 “兰花,使点茶水钱,把我弟弟青云寻过来。” “我在这饺子铺子里坐会儿,等他过来。” “这时点,他应该在衙门。” 杜明月的话一出,杨兰花忙是点头应了。 待杨兰花去衙门找人递消息时,杜明月就在衙门对面的食铺前坐下,准备要了一碗饺子来。当然,杜明月这是给她弟弟杜青云叫的。 “店家,别急着下饺子,我等人来。” “那客官你先坐。” 在店家答话后,杜明月方才打听道:“店家,你听说过,县城里来的这么多乞丐流民,打哪地方来的吗?” “听说是中原呐,瞧咱们这地方水道多,不遭旱。” 食铺的店家随口回了话,也顺便跟杜明月讲了些市井里流传的消息。当然,也就是中原大旱,外出躲饥荒的流民大军,整个多如牛毛。 对于流民乞丐的来源,杜明月有些明白时,她弟弟杜青云到了。 “店家,下饺子了。” 招呼店家赶紧煮饺子后,杜明月招呼弟弟坐下。 “姐,你怎么来衙门了?” “我还不能来吗?”杜明月反问道。 “能来,能来,你哪不能来啊。”杜青云笑呵呵的附合话道。 杜明月也不废话,直接讲了路上遇到的事情。 杜青云听后,眉毛皱得能夹起了蚊子。他道:“那我送你回去吧。至于你要的那些白菜萝卜之类的,我下差后给你送去。” 杜青云这个弟弟目前住的房子,跟杜明月夫妻的家是一条巷子。 只不过,杜明月夫妻的家是在巷子中间的位置,杜青云的房子在巷子尾。 当然了,杜青云在灵安县城的新家嘛,论起面积来,就只有杜明月夫妻住的一进四合院的一半大。整个小院子,就是三间正房和两间厢房,再带一间厨房。不过嘛,住了杜父杜母,杜青云夫妻四口人,也是绰绰有余的。 要说两家人院子都有一个同样的好处,就是都带了一口出水的井。在灵安县城里,不担心了用水的问题。 “成,我等你送来。” 使唤自家弟弟,杜明月是不含糊的。 不过嘛,她也晓得,置下弟弟目前住的那处院子,还是掏空了家里的老底子。哪怕那里面,有她填补上了十二两银子。可她爹娘掏出来的二十五两银子,也不是一个小数目。那些可都是她爹娘攒下的棺材本啊。 “给,一共买够一吊半钱的白菜,还有半吊钱的萝卜。”杜明月一边塞给弟弟两吊钱,一边是讲明白了她要的蔬菜数目。 杜青云也不推辞,他倒是晓得,家里要装阔,也不必在亲姐面前打肿脸充胖子。 家里啥光景,他姐姐是一清二楚的。 “客官,饺子来了。” 店家擀了饺子皮,又是现包了饺子,这会儿,自然是送来了煮好的饺子。 杜明月是付了钱,然后,让弟弟杜青云慢慢吃。她嘛,则是带着杨兰花顺着热闹的大街,从来时另一头返回了家中。 这一路,杜明月自然又是遇上了新的乞丐流民。 只不过,这一回有杜明月的吩咐,杨兰花也没有胡乱发了善心,同情了当初跟她一样卖身求活的苦难流民了。毕竟,人嘛,都是自己的安危比别人的重要。 等回了家中,杜明月发现,年少不知愁的赵家三姐弟,还在一起玩耍的愉快。旁边侍候的马莲儿是被使唤的团团转,院中是一阵的嘻戏笑声。 “娘。” 看见杜明月的身影,赵策扔下了手中的小游戏,对亲娘高兴的扑上去,一幅求抱抱的姿势。 第35章 可惜,小萝卜头一丁点大的小娃娃,哪能抱得住杜明月。所以,二哥儿赵策直接是抱住亲娘杜明月的腿儿撒娇了。 在旁边,已经开始习惯两条腿走路的大哥儿赵箓,比弟弟赵策的动作也慢不了多少。然后,就是兄弟俩一左一右的抱住了杜明月的两条小腿。 没错,是两条小腿。 因为,赵箓、赵策这哥俩太年幼了,只有抱住亲娘小腿的矮矮小身高。 “真是爱缠人。”杜明月摇头笑了笑,一边说了话,一边伸双手抚摸了哥俩头顶的一摄摄柔柔头发。 “茵姐儿,你是好孩子。照顾两弟弟,被闹腾坏了吧?” 杜明月笑呵呵说了话,在关心赵箓、赵策哥俩时,自然不会漏下了夫君的长女。 “母亲,弟弟们挺容易照顾的。茵姐儿不怕闹腾。” 赵茵已经是个小姑娘了,她的心性在亲爹赵子殷的仔细关爱下,对于两个亲弟弟自然也没什么嫉妒的心理。毕竟,小姑娘害燥的,被马莲儿私下里没少嘀咕了私房话。 不外乎嘛,就是将来大姐儿出嫁了,在婆家要有兄弟撑腰的。然后,马莲儿自然不会忘记接下来,又拿了多少封县城的大户人家来举例之类的事儿。 要说这些话,马莲儿讲过,赵茵的曾祖母杨氏也讲过。 许是因为这些预防针,赵茵对于弟弟们的出现,还是非常持欢迎态度的。 “那你们继续玩儿。” “来,箓哥儿、策哥儿,去跟姐姐玩耍。” “听话啦,娘去给你们做好吃的。” 用吃食儿哄了两个小盆友,杜明月才是领着杨兰花去了厨房。 还真不是玩笑话,杜明月准备给三个孩子做些零嘴儿。说到底儿,现在是她当家作主嘛,把赵家三孩子养得壮壮实实的,真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 十月,桂花香,桂花糕自然就是应季节的点心。 杜明月准备做的,就是用模子蒸出来的不同图案花纹的桂花糕。除了自家吃外,自然也是人情来往的赠送礼物。 东西寻常着,在于礼轻人意重嘛。 夕阳西下时,杜青云给姐夫家送来了白菜萝卜,然后,在杜明月的招呼中,带着一袋子的桂花糕回家去。 稍晚了片刻,赵子殷回来了,跟了他身后,除了小厮马栓儿外,还有三个陌生人。杜明月是眼中生起疑惑来。 “这是……?” 对于杜明月的问话,赵子殷挥了挥手,道:“给主母拜礼吧。你们唤声少夫人就成。” “小妇人拜见少夫人。” “狗蛋拜见少夫人。” “狗剩拜见少夫人。” 三人是一女二男。女的是一个三旬左右的农妇模样。二男,则是两个半大的孩子,大点叫狗蛋的约是六七岁的年纪,小点叫狗剩的约是四五岁的年纪。 三个都是衣裳褴褛的人,稍近了闻着,还能闻到一股的臭味。 “都起来吧。” 杜明月叫起了三人,然后,对杨兰花道:“去,找三身衣裳来。再烧了水,让他们三人都洗个澡。” “对了,兰花,等他们起干净后,熬了粥,放点盐。一人吃一碗就够了。” “至于住的地方嘛,在他们吃了饭后,兰花你带他们收拾了西厢的杂物房,暂时今晚对付一下。其余的事儿,等明天我再仔细安排。” 杜明月没让这三人吃别的东西,又或是多给些食物,完全是怕人饿狠了,一味猛吃闹出问题来。至于说,这三人的工作安排一类的活,还是等她晚上跟夫君问清楚来由后,再做打算不迟。 “少夫人,奴婢晓得了。” 杨兰花应了话,就招呼了这三人离开。 杜明月迎着夫君赵子殷进堂屋里,准备一家子人洗洗手,然后,用晚饭了。 等灯盏里的油灯燃起,晚间要歇息时,杜明月问了新来家中三人的事儿。 “是我在街上瞧见了这卖身的母子三人。” “他们面相看上去是老实忠厚的,箓哥儿、策哥儿的身边,也是要有个小厮玩伴的。我合计价钱便宜,就干脆一起买下来。也免得拆散人家母子三人。” 赵子殷嘴上这么讲,心中却是门儿清,他为啥买了这母子三人。 当然,第一印象也确实这母子三人的面相习性,经过他考查了是老实忠厚的。至于更深层的原因嘛,就是狗蛋、狗剩兄弟俩的本命之气,是难得的正红色。 瞧瞧,两个流民小孩子,居然有正红色的本命之气。跟赵子殷本人都一样了。 赵子殷也就不吝啬了,准备给两个儿子身边放了命算不错的小厮照顾嘛。 “箓哥儿、策哥儿年纪这么小,就配上了小厮,会不会太早了些?” 杜明月对封建地主家的腐朽日子,已经是见得太多了,基本上要习惯了。 她这么提一嘴,也就是觉得太宠着两孩子了。 “不算早。” 赵子殷却有不同的看法,他道:“身边得用的人,从小一起长大的,将来才不会背主。” 洗脑的事情,从娃娃开始嘛。这个道理,杜明月知道的。所以,封建家生子的忠心培养,自然是年纪越小,忠心度越高嘛。 “你都这么说了,我自然全依你的意思办。” “两孩子的教养,你是他们亲爹,可得多管管。” 杜明月对于大户人家的教养,还是信得过的。只要不是暴发户,一般大户人家对于后代子嗣的教养问题,都是看得重中之重。 说到底,家族要兴旺,子孙得成气嘛。 “放心,我自有打算。” 赵子殷点头应承话道。 对于他的亲生子,赵子殷哪会不看重? 要说灵安县城里的流民中,比狗蛋、狗剩兄弟俩命格更高一筹的,赵子殷还真发现了一人。只不过,那人的眼神不够正,面相也刻薄些,不似忠诚之辈。 赵子殷也就没贪便宜,直接无视了那位本命之气是正黄色的男童。 个人有个人的命,赵子殷能把握的,就是他能算计到的东西嘛。 那些有野心之辈,赵子殷是不会引狼入室的。 不过,让赵子殷没想到的是,几日后,他在刘县尊的门子仆役里,发现了那个本命之气是正黄色的男童。同时,他也知道,这个男童让刘管家赐名,叫刘忠。 十月过,冬月来,天转凉了。 刘县尊给衙门内的属下赐宴,犒劳大家伙儿这些日子的辛苦。当然,在话尾时,刘县尊对于灵安县城里多出来的流民,也有了某些他的规划。只是略一提,随后,便是带过。 倒是宴罢后,赵子殷从姐夫米振元那儿得知,刘县尊准备让各家大户收拢一些流民做佃户,如果实在收拢不完了,他再把这些流民组织起来,大户们出些粮食,县衙门再出些粮食,让这些剩下来的流民到县城几十里外的荒地屯垦。给这些流民一条活路嘛,免得他们新年里还在灵安县城内流串,那容易成为隐患。 要知道,徐州的冬天,是会下大雪的。 到时候,天寒地冻里,没吃没喝的流民,为了活命可是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所以,为了县中的安稳,刘县尊出台了新政策,实在是正常不过了。 “如果只有这一批,县尊的法子,也是能治本。” “只是,如果流民不止一批呢?凭灵安县城的土地,可安置不完一批又一批的流民。” 赵子殷提点了话道。 至于,中原的并州、雍州、兖州、豫州,这四州大地的旱灾,不是一年,而是连续三年这个大事件,赵子殷一点茬子都没提。 赵子殷相信,大梁朝的十三州大地上,奇人异士无数。肯定有人知道大旱会连续好些年的,就是修士界的大派嘛,也定然是心照不宣。 要不然,剑盟、蓬莱仙门、斜月阁的勾结基础,从何而来? 自然是天降灾祸,大梁朝有难了呗。 “子殷啊,你的担心不无道理。” “只是,县尊,也只是县尊。上面贵人们关心的大事,离咱们太远了。” 米振元万般感慨,他心中更明白,要做了实事,要留了青史大名,还得手中有权利啊。 对于权利的追求,才会让米振元乐意投效刘县尊,以及刘县尊背后的靠山。这一切攀附里,就是亲妹妹米未央,也是米氏一族送出去的棋子嘛。 “咱们啊,需得未雨筹谋。” “姐夫,你可是刘县尊身边信重的人。有些话说了,是忠心。” 赵子殷的话中之意,自然就是表忠心的事情,凭管大小,一定得表现的。 米振元听后,倒是赞同的点头了。 景泰六年,小年夜,也就是如此不急不缓的来了。 “今年的春节,咱们回封县城过。” “你看着安排一下,要备的节礼,不能漏了。” 在小年夜后,赵子殷叮嘱了话与杜明月。 “放心吧,给长辈们的孝敬,我都是查看了三遍,错不了的。”杜明月拍胸脯保证道。 赵子殷笑了,道:“我提醒你一句,是怕年节近了,应酬多了,你一时忙坏了,就落下什么东西。” “那咱们哪天起程回封县城啊?” “二十七那天起程。”赵子殷回了话,又道:“趁着这几天空闲,我也要去拜访几家同僚,来年有些事情还要他们帮衬。” “有几家?我好备上门的礼。” 赵子殷摇头,道:“这几家的礼,我差马栓儿备好了。” “明天书斋的人,会上门来收钱。到时候,你给银子就成。”赵子殷虽然有点小私房,但是,就够招呼人去酒楼喝几顿。那些大的开销,还是要妻子杜明月这个赵家的财政管事人付款的。 第36章 读书人嘛,最爱附弄风雅。所以,那相互赠的礼,不能太轻,亦是不能太重。总之,这中间需要拿捏的分寸,就得看各人的把握了。 赵子殷在灵安县里,虽说靠了姐夫米振元的关系谋得差事。可于他本人而言,就因为如此,更要在私下中,多多拢络了属于他自己的人脉关系。 当然,外面的这些人脉,暂时与杜明月没什么关系。因为,还不算最亲近的人,也还不是赵子殷真正要以腹心相托附的人,所以,赵子殷自然没兴趣介绍给媳妇了。 女眷之间的联系,那是内宅之中的互通有无,就是提供给女眷们聚会的。 杜明月偶尔参加一二,也是比较随意的。毕竟,赵子殷给她透的底嘛,也是先观察,确认人品好,再是慢慢加深关系不迟。 景泰六年,腊月二十七日的早晨,杜明月一家人是打包好行礼要回了封县城。 随之一同前往的仆人,就是赵子殷的小厮马栓儿,还有赵茵的丫鬟马莲儿,以及陪杜明月照顾了赵箓、赵策兄弟俩的狗蛋娘,还有狗蛋、狗剩兄弟俩。至于杨兰花嘛,在准备离开前,她是查出了一月余的身孕。 于是,杜明月就做主,让杨兰花留了灵安县城中,一是看家,二是养胎,也算得公私兼顾了嘛。 起程的牛车,是赵子殷提前差了马栓儿租好的。 因为赵家人不少,所以,是两辆牛车,一行悠悠晃晃的往封县城而去。 车内,杜明月怕两孩子冻着,所以,是铺上了厚厚的棉被,让赵箓、赵策兄弟俩穿着厚实的棉衣裳在棉被上面玩儿。 “茵姐儿,你程姐姐家要请女先生,开始读书学琴。你可愿意一起去学习?” 杜明月嘴中的程姐姐,是赵茵的手帕交。 这位姑娘跟赵茵年纪差不多大小,都是一年出生,只是月份差了些。当然,程姑娘的家世比赵茵高出一筹,程姑娘的爹是灵安县城的程县尉。 程姑娘的娘,更是宋城大户家的嫡女,所以,对于亲闺女的教养自然是极为看重的。 赵茵去程家跟程姑娘一起念书学琴,也就是白天里一起学习两个时辰左右的事儿。那女先生的聘金,赵家自然也是承担一部份的。 杜明月起了这心思,一是瞧着程家的家风不错,赵茵跟程姑娘也相处得来。所以,想两家关系再加上一些嘛。二是程姑娘的外祖家有关系,聘请来的女先生定然是常识好,会教养了大家闺秀的。 杜明月前世出生农家,今生依然出生农家。大家闺秀是怎么样?她是见过,对于如何培养嘛,就是两眼一抹黑。所以,为了不耽搁赵茵将来的婚事,她自然是盼着赵茵的教养越来越好,将来嫁得一个好人家。 “母亲,这可以吗?” 小姑娘还是乐意跟同龄人玩耍学习的,那同年纪的人,有共同语言嘛。所以,对于杜明月的提议,赵茵是满眼欢喜和盼望的。 “你要是没意见,我跟你爹提。” “放心,我从程家得了消息后,跟程家夫人略提了提,程家夫人是没有异议的。” 杜明月当然知道,她姑姐赵婉仪在灵安县城的女眷中是地位不低的。所以,赵家也跟着沾光嘛。 “嗯,我愿意的。” 赵茵是一口回了话道。 杜明月是开心的笑道:“成,有你的话,我一定说通你爹那儿。” 跟继女处好关系,杜明月是巴不得。 景泰四年嫁进赵家,这都景泰六年底了,两年来的时间中,杜明月是一直在修好着跟继女的关系。这会儿,见着进展不错,她是心情舒畅着。 从灵安县城到了封县城,杜明月一行人,还是行了两三个时辰的。所以,待他们一行人到了封县城的赵家时,已经是晌午后了。 赵箓、赵策是赵家目前的第四代曾孙辈,自然是受到了极大的欢迎。 当然,这会儿,杜明月夫妻嘛,是领着一女两儿给长辈们拜了礼,送上了孝敬。 此时,赵家之内,是喜意洋洋。 在赵家之内,赵箓、赵策两小盆友,是真正的如鱼得水,那是混得好不得意。总之,见面礼是厚厚的收了一堆。 不说太夫人杨氏和赵传福老爷,这对母子是如何稀罕了赵箓、赵策小盆友。就是夫人李氏这个嫡祖母,也是拉了赵箓、赵策一阵心疼。那模样让杜明月都觉得稀奇。 还是后来,夫人李氏让二弟妹马芸英多抱抱赵箓、赵策后,杜明月瞬间明悟了。 感情这是嫡婆婆李氏求孙,求得心慌了。这是让二弟妹多沾沾孩子气,早些生下贵子嘛。 重回冬藏苑居住,也不过离开了半年的时间,杜明月却有一种恍然许久的感觉呢。她忍不住想,许是因为在灵安县城太自由了,一时她还没习惯过来罢了。 其实,在封县城的赵家居住,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一大家子人,也更热闹些吧? 初二,杜明月夫妻二人,就是一起动身赶往杜家村。因为,她爹娘还有弟弟杜青云夫妻是在年前时,早早回了杜家村过春节。比杜明月夫妻起程的时间,更是早上七天的时间。 这不,杜明月这就是传统意义上的回娘家,拜新年。 好礼,自然是要备上的。 至于赵箓、赵策两熊孩子是在赵家玩得乐不思蜀,被曾祖母和祖父宠得不像话。这会儿,早是玩得不意乐乎。 太夫人杨氏发了话,说孩子小,暂时就不去村中了。还是留了家中过年。 杜明月是孙媳妇,哪能逆了这位长辈的话。再加上,她想着爹娘在灵安县城里,天天想见外孙子,那是随时看得着。这会儿,倒也没想着驳了太婆婆的意思。便是应了诺后,跟夫君赵子殷是欢欢喜喜回娘家杜家村了。 作为出嫁女,有夫有子,有宠有爱,在灵安县城中那是当家作主,随心随意过小日子。杜明月还是挺开心的。 此回,到了杜家村,想想失忆的那些年日子,杜明月不知怎么的,有一种衣锦还乡的感觉。当然,她个人觉得,也可能是因为她对她夫君,还有孩子生出了最深的感情。所以,再看杜家村时,有物事人非的态度吧。 杜家村,跟杜明月回娘家参加弟弟杜青云婚礼时一个模样。还是那么一个小山村,一个贫穷的小山村。 “明月回来了。” “姑爷也来了,快请进啊。” 杜明月夫妻刚下了赵家的马车,热络的声音是不断传来。 她笑着,除了给杜家村的长辈和族人们回了微笑外,还是微笑。因为,她相信,在这个喜气的新年里,大家都需要开心的微笑。当然,围拢来的小辈儿孩子们说了讨喜话时,杜明月也不多话,一人塞上了一个小小的红封。 里面的钱,在赵家人看来不多,就八个铜钱。 不过,在杜家村的杜氏族人看来,不少了。要知道,当年杜明月满山遍野跑,寻了新鲜果子卖给沈家庄子上的管事时,也不过两三斤重的果子,才卖上了一两个铜子。 杜明月是在女眷们的拥簇中,好不容易才从杜氏小娃娃们讨红封的人群中走了出来。然后,进了杜明月娘家的堂屋内。 这招呼出嫁女的陪客,除了长辈,也是同辈颇多的。 于是,又是热闹的家宴席面开起来。吃吃喝喝,就是春节喜庆中免不了的。当然,爆竹声更是响了霹雳啪啦。 当晚,杜明月夫妻是在娘家歇了一宿。 次日,晨间的朝食后,杜明月提出去给祖母烧些冥钱,上柱香。 杜父杜母也没有阻拦,倒是杜明月伯父提了话,道:“想你小时候,你曾祖奶也是疼你的。你去瞧瞧她老人家,是有孝心的。” 没带外人,杜明月夫妻同行,由杜明月指了路,二人是顺着小径悠然自得而去。 杜家村中,在新年里是热闹的。 走近了山脚时,却是银装束裹,白雪皑皑,好一幅冬日美景。 “再转了一个山脚,那边不远处,就是曾祖奶的坟了。” 杜明月指着远方的一颗松树时,笑着说了话,又道:“那时,我还年幼时,在曾祖母的坟前见到过一只五彩锦鸡呢。” “结果,你猜怎么着?” 杜明月一问,赵子殷来了兴趣。 五彩锦鸡? 倒也是稀奇。 “后来如何?我倒是没猜着会怎么着。” 对于赵子殷的回问,杜明月给了答案,笑道:“我发现,那只五彩锦鸡向我飞来。可惜,却是入了这里,再无踪迹。有时想想,真觉得是黄梁一梦,是我看错了,也说不一定。” 杜明月指着自己额头说话时,赵子殷却是心头一动,胸中微痛。 那年…… 不,是前世妻子怀孕时陪自己进京,在京城中,那个和尚对自己说的话。 赵子殷前世今生都记得,前世他以为那是糊涂话,他请修士界的名家后来看过,都讲他妻只是小富之命,他子赵策虽贵,却也不是大贵之命。今生他却亲眼见证了和尚的话,并无虚假啊。 “贵家宅第中,显虚凤潜龙之格。” “奈何……” “天不庇佑。” 那么,前世之中,有多少令人心寒的算计呢? 今生赵子殷没有踩进那个别人安排的前程道路,所以,他没有进京城。至于,那个和尚究竟是谁呢? 赵子殷心头有疑惑。 第37章 “有什么不对吗?” “夫君何皱了眉,新一年里,应该多笑笑,求个事事顺心的。” 杜明月对夫君赵子殷关心的说了话,一边说着,一边还是走上前,凑近了瞧着他的神色呢。一连着瞅了好些眼后,把赵子殷都看得挺尴尬的。 于是,赵子殷收拾起了情绪,回道:“没什么,就是突然忆起一些事情来。” 赵子殷没有把前世之事,告诉任何人。他只是对比着前世今生,在找寻了中间更多的隐秘。比如说,他进京城了,按着师门的安排,给周国公的嫡子当幕僚。结果,这位由大梁朝公主所出的嫡子,却是大梁朝的公主殿下为周国公戴的一顶绿帽。 到沈铸来到周国公长子柴庆身边为幕僚,公主与情夫的往事被拆穿,他被公主所出的皇帝外甥迁怒,是净身的扫地出门,京城自然是无他赵子殷的自立锥之地。后来更是累着他赵子殷的媳妇在显怀后,都得随他落魄回了封县城的老家。 出发时,是多么意气丰发;回去时,就多么失意难受。 那种滋味,真是百般在心头。到如今,赵子殷仍然记忆犹新。所以,他后来才会更加不甘心,想方设法的在家中与嫡弟争锋,想谋求得赵家的人脉资源,以图东山再起。而这些也酿成了,他与嫡母的决裂。 结果嘛,就是闹得家宅不宁,以至于害媳妇早产,长子夭折。 甚至于,长子夭折的事情,他都是一知半解。 “他年功名事,又是负谁知?” 念了一句,丢开前世的痛心与悔恨,自嘲的笑了。 稍稍片刻,赵子殷又收拾了心思,一扫负面情绪后,道:“走吧,咱们今天要回家,看看箓哥儿、策哥儿可有听长辈们的话,乖乖懂事着?” 杜明月见夫君似乎是放下了什么负担一样,又是提起了儿子们,她自然不再提了惹夫君消沉的事儿,便顺着话道:“肯定不能。” “两个淘气孩子,指不定哭鼻子了。” “我想啊,他们不在家中闹个鸡飞狗跳的,才是怪事儿。” 自家娃,当娘的知道是啥样。 杜明月可清楚着,哪怕有兄弟俩喜欢的亲姐姐赵茵在身旁哄了,这俩破孩子也一定是爱惹事生非的。不过嘛,杜明月没打算压着管了。因为,杜明月有点小心思。她怕啊,两孩子太乖巧,太婆婆和嫡婆婆发话,要帮忙给养了,那不是在她身上割肉吗? 这时代的婆婆养孙子天经地义,媳妇是不能拒绝的。 既然舆论不支持她的个人心思,杜明月就是曲线救国,防患于未然嘛。 熊孩子什么的,他们乖巧时,自然惹人爱。若是发起脾气来,真是讨人嫌弃的。 杜明月觉得,为了讨得孩儿们的抚养权,她就暂时在娃曾祖母和祖父、祖母面前,给他们留点小小的黑历史吧。 “你也太小心眼了。” “爹和母亲他们啊,不会跟你抢了箓哥儿、策哥儿的。” 赵子殷摇头,挺无奈的。 他不蠢,媳妇太明显的做法,他是想装着看不见,也是难以做到啊。于是,只能故作不知了。有句俗话说,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嘛。 赵子殷这个当儿,又当爹的,自然在长辈和媳妇之间,娶了媳妇忘记“娘”。不介意帮媳妇争取到了孩子们的抚养权。毕竟,自己的孩子,自己亲自教养是最好的。 赵子殷想,他要避免前世犯的错,再在儿子们的身上,再犯啊。 “明月,你怎么了?” 赵子殷突然扶住了杜明月,看着她捂了胸口的模样,是吓了一大跳。 “心,突然很疼。” 杜明月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她突然感觉心很疼。 “咱们回去,要马上寻大夫给你瞧瞧究竟怎么回事?”赵子殷担心的说话后,准备搀扶杜明月回岳父家,然后,差马栓儿骑马进封县城去请大夫来诊治。 “不,去曾祖母的坟地。”杜明月摇头,坚定的说道:“我总感觉那儿,似乎是有什么在呼唤我?” “总有一种似曾熟识的感觉……” “陪我去吧,子殷。”杜明月抬头,望着赵子殷时,是满满的恳求,那最后一句唤了赵子殷的名字时,更是百转千回的感情酿于其中啊。 不晓得为何? 听着媳妇一声“子殷”的唤声,还有那柔柔嗓音中的期盼,赵子殷就是拒绝不了啊。 “那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先说好了,看一眼后,咱们就回岳父家。得赶紧给你寻大夫仔细瞧瞧。” “成,依你了。” 杜明月笑了,一时间心中万般甜蜜。 二人转过了又一个山脚,杜明月曾祖母的坟地,近在不远处了。 遥遥望一眼时,杜明月惊呼一声。 那是一袭白衣的女子,她头带着一朵白丝绒成的小绒花,脸蛋儿未施粉黛。宁静的立于那儿时,好一位佳人独立于世外,又似飘飘渺渺的仙子来凡尘,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这……” 在古代白衣是不能随便穿的,在儒家治下的百姓眼中,白色是服孝的颜色。 “你是……” 迟疑了片刻,杜明月问道:“素素表姐吗?” 轮廓虽然是不一样了,可是,杜明月从李素素身上隐隐传来的熟悉感,还有一靠近了就心发疼的感觉,莫名的一种直觉告诉她,这人一定是熟悉的人。 那么,是谁呢? 李素素的名字,映上她的心头。 “明月妹妹啊,许多久未见了。” 李素素执着一把油纸上,步伐款款走来,也似乎是不沾染了半点烟火气息。 话罢时,李素素行至了杜明月的跟前,对她盈盈一礼,又道:“不过,咱们道一别吧,许是之后,不会再见了。” 杜明月望着李素素想说了什么,却是张嘴后,却突然闭了嘴。 说什么呢? 现在过得幸福的杜明月,并不想再追究了什么。因为,已经没有意义了。人嘛,总是要向前看的。 “我已经恢复记忆了,素素表姐,你不在意了吗?” 杜明月又问道。 李素素笑了,绝色的容貌上,满是淡然的轻嘲,道:“不重要了。至少,对于现在我来说,那些年少时的岁月,已经都不重要了。” 李素素想,她都是棋子,已经要被摆上棋盘了。所以,往昔的表妹杜明月,只是往事中的一页过客,真不重要了。 “这位想必是明月妹妹的夫君吧?” “嗯。”杜明月点头,却没有半分把夫君赵子殷介绍给了李素素认识的意思。 杜明月想,她对往事说是不要在意了,其实,还是牢牢记着的。所以,她不恨李素素的,只是讨厌这个表姐。 如果,像李素素说的,她们再也不见了,那真是太好了。 两条平行线,就没有必要再存了多余的感情。毕竟,总记着往事的磕磕绊绊,太费神不说,还是浪费精力啊。 “素素表姐,再见。” “不,就像您说的,再也不见了。” 杜明月和李素素错身而时,杜明月如此说道。 李素素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执着她手中的油纸伞,在一片雪景中悠然远去。 杜明月没有回头,只是和夫君赵子殷到了曾祖母的坟前,上了香,烧了纸钱,又是给曾祖母磕了头后。杜明月才是起身立于雪景之中,回望了山脚处,早没有了李素素身影的地方,慢慢的开口说道:“夫君,你觉得我的表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若觉得,她是你的亲人,我便同你一起待她如亲人。你若觉得,她是你的仇人,我便同你一起视她如仇人。”赵子殷走到杜明月身边,继续说道:“夫妻一体,自然是同心同德。” “谢谢你的信任,子殷。” “我会努力做好你的媳妇,做好孩子们的娘。” “而且,与表姐一见后,我心中像是放下一块大石头。心口已经一点都不疼了。” 赵子殷笑了,哈哈的笑声后,他回道:“你有没有事情,回封县城后,还是去药铺子请大夫诊过后再提。” 说到这儿,赵子殷搂了杜明月入怀中,在她的耳畔,又道:“你一直做的挺好,我很满意的。” 温馨,在二人间默然产生。 在曾祖母坟前上了香,杜明月夫妻二人就是回了杜家村。当天的晌午后,杜明月夫妻是踏上了回封县城的路。 一路上,杜明月是打起了磕睡,赵子殷也没有多言什么。只是默默的给杜明月披了大氅,然后,坐那儿静静的思考了某些事情。 前世,沈铸到周国公长子柴庆身边为幕僚。 前世,赵子殷是失败者,在周国公嫡子身边做幕僚,也不对,应该是在大梁公主偷情所出的儿子身边做幕僚。 只不过,后来赵子殷是给别人做嫁衣裳。周国公府本来庶出的长子柴庆一举翻盘,成为了周国公府的正式世子爷。 前世,沈铸是丹秋子的女婿徒弟,跟后来的周国公府世子爷柴庆,结为儿女亲家。 前世的李素素,是世子爷柴庆长子的生母,是这位世子爷的宠妾。 今生,在见到了媳妇表姐李素素后,赵子殷能确认,这两位李素素是同一个人。 赵子殷心中感慨,当真是世界真小,尽是熟人。 那么,景泰八年,大皇子弑君父,尔后登基称帝。最终,成功护着其余四位皇子们逃离京城,而美誉满天下的世子爷柴庆。这位“大英雄”的背后,又有多少见不得人的暗中交易啊? 第38章 在赵子殷的纷杂思绪里,封县城已然在望。 只不过,夫妻二人没有先回了赵家,而是赵子殷让车子停在药铺前,让坐堂的大夫给杜明月诊了脉。 “请赵家少夫人另换一只手,老朽需要再确认一下。” 坐堂的大夫是一位胡须皆白的老人,一瞅就知道是经验丰富的。不过嘛,人老了,总是更保守些。所以,大夫在确诊了杜明月另一只手的脉搏后,就是拱手为礼,道:“恭喜赵家少爷,恭喜赵家少夫人,这是喜脉。” “因未足月,故而喜脉尚浅。” “请赵家少夫人在三月未满前,多注意歇息,平日里少食多餐,适当的散散步,调节心情愉悦即可。” 大夫交代了话,杜明月夫妻二人是欢喜的在那儿同时笑了。 “好,好。” 赵子殷连说了两声,片刻后,他像是想起了关键的地方,忙道:“大夫,还请给开些进补的方子。” “不需要了,老朽瞧着,赵家少夫人身体健康着。那些个补药喝多了,未必对腹中胎儿更好。还是心情好,饮食多营养为好。” 大夫本着医德为先,也没有为了多挣银子的开出富贵方子。这等敬业的态度,杜明月在旁边听着话时,就是心中一阵的赞叹。 当然,大夫是这么讲了,赵子殷却是识趣儿的人。所以,应该给的诊金,还有再添子嗣喜悦下的喜钱嘛,赵子殷都没有落下。他是给大夫封了大大的红包,便是在场的药铺跑堂学徒们,也是一一领了红包。 总之,赵子殷是狠狠的当了一回散财童子。 在回赵家的路上,杜明月有些担心,道:“这般我在封县城养胎的话,岂不是去不成灵安县城了?” 一怀孕,再加上生孩子,这时间可是老长了。 丢下夫君一人在灵安县城,杜明月那叫一个心头满腹的酸酸味儿,总之,实在是不想夫妻两地分离啊。 “你也听大夫讲了,三个月内,应该好好养胎的。” 赵子殷说道。 “我这月份浅,让马车慢悠悠的驶回灵安县城,应该使的得。” “而且,我爹娘和弟弟的家,也是安在灵安县城里。到时候,我便是生下孩子,坐月子时,我娘也可以上门来照顾我一些时日。我爱吃啥,我娘会弄的。” “在封县城的话,我爹娘都掬束着,他们哪敢提出照顾了坐月子的闺女?” 想想前世,一般父母尚在的出嫁女,亲妈照顾闺女坐月子自然是倍儿棒的事儿。毕竟,亲妈最能知道自己的女儿口味如何嘛。 杜母卫氏把杜明月养大到十四岁,这十四年来,母女俩之间的感情自然是深厚着。虽说,杜家的长辈们是必定重男轻女的。可那是农村里的寻常现象了,杜明月也不跟弟弟杜青云争父母宠爱的,毕竟,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子,一个女人在婆家没儿子,连腰杆子都挺不起来。 说实话,杜明月前世的那个时代,女性的地位提升,也是时代发展到一定高度,女性能自己挣钱了,女性在经济上独立自主后的大时代趋势。 眼下嘛,没有大工业的存在,女性想寻得挣钱的活计,实在是难、难、难。 马克思导师曾说过,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这等大实话,杜明月是一定牢牢记心上的。所以呢,她嘛,就是想拢络好夫君的心,掌握好家里的财政大权。 不在夫君身边,凭着他夫君的一表人材,又是有钱有势。嗯,至少在许多贫家女子,还有某些想爬床的丫鬟眼中,一定是做为一辈子依靠的好人选。 想着夫妻分开一年的时间,杜明月真怕被人撬墙角。 杜明月可不想,给某些有心人留下余地和机会。在这个时代,做为一个出嫁的妇人,还是真处处“难”啊。毕竟,男人享受娇妻美妾合法的时代,后宅之中,在男人制定的规则下,被重重束缚起来的女人们,如果为了争夺同一个男人的宠爱时,只能是女人为难女人啊。 杜明月不会跟人分享独属于她的夫君,所以,她就得做好了,防患在萌芽之中。 “子殷,你忍心咱们一年不见吗?” “若真如此,我岂不是食难安,寝难眠?” 杜明月脸色黯然了。 “好吧,答应你便是了。” “回家后,长辈那边一切由我应付。你别多话,免得私下里引起长辈们的误会。” 误会什么? 赵子殷不讲,杜明月也能猜测的到。没有哪一家的长辈,会喜欢一个替儿子拿了主意的媳妇的。 “使得,都依你。” “子殷,你可一定得带着我和孩儿五人,跟着你一起回灵安县城啊。” 杜明月一说完,赵子殷笑了,道:“应该是四人吧?” “我肚中呢?还有一个啊。你可不能漏了,小心他伤心哦。”杜明月抚着小腹,乐呵呵的说道。 一路上,许是解决了心头的担忧,杜明月回到赵家时,那是笑得一个高兴。总之,是个傻子都能看出她的开心。 赵子殷先开口,把杜明月怀孕的事儿,大方的禀明了赵家长辈们。 一时间,太夫人杨氏和赵传福老爷那是大大的高兴。一句赏了全家所有仆人,同沾喜气的话,就是从首先反映过来的夫人李氏嘴里吐了出来。 这会儿,众人都开心,唯有杜明月的二弟妹马芸英,是强颜欢笑。 杜明月让太夫人杨氏拉着手,连连问了近况,那是关心完身体如何?又问吃得香吗?睡得踏实否? 总之,这时的杜明月忙着应答好长辈们的问话。所以,杜明月没有注意到二弟妹马芸英的神色黯然。倒是旁边的赵子厚,虽是木讷人,却是旁观者清,注意到了嫂嫂的某些失落。 于是,在杜明月夫妻告退后,赵子厚寻了一个亲娘生的哥哥赵子齐,兄弟俩私下谈了会儿心思。 “大哥又要添子嗣,是赵家喜事。二哥,你跟二嫂之间,也别过于担心。你们年青,大夫都说身体健康。侄儿一定是性子调皮的,所以,来咱家的时候才会晚些。” 赵子厚的话,赵子齐听着,唯有苦笑。 说是不急,才是怪事。 成婚时,大哥就要当爹了。现在,大哥又要当爹,他赵子齐却是连孩儿的影子,都没有盼到。 作为赵家的嫡子,将来赵家的宗族嗣子,赵子齐心中那是压力重大啊。毕竟,庶出的哥哥,这是将要迎来他的第四个孩儿啊。 “三弟,二哥心头有数。” 能说什么?赵子齐唯有心头憋气,暗中起了心思,一起要早点生下麟儿。 对于这两个弟弟间的对话,赵子殷是不知道的。 此时,赵子殷在媳妇回了冬藏苑歇息后,则是去了他爹的书房里。 父子二人坐下后,赵子殷将他自己理清的一些想法和打算,与他爹讲了。 他道:“爹,儿得了消息,刘县尊因为年前的流民事件,去年的评定中,一定会在朝廷的吏部档案中,得一个优等。” “今年,刘县尊一定会高升。” “姐夫在我回家前,曾与我商量一事。姐夫的意思,是他身为米氏宗族的少族长,不方便随刘县尊一起高升去异地。想让儿追随刘县尊前往新地方任职。” 赵子殷一边说了话,一边打量了他爹的神色,想从中看出些他爹的意见来。 不过嘛,在官场上混的赵传福老爷,喜怒不行于色的这等基本功,还是非常扎实的。所以,赵子殷并没有在他爹沉静的脸上,看出来什么。 于是,赵子殷接着又道:“儿想了许久,决定随刘县尊一起离开灵安县城。” 赵子殷清楚,刘县尊这回升职,不是在地方任官了。而是去京城渡金,然后,在将来的四位皇子,号召天下仁人义士共击大皇子的“弑君”之罪时,于连连大战中是大放异彩。 景泰十年时,这位刘元德大人成为伯父唐国公的心腹得用人。当然,最主要的原由嘛,是五位皇子的乱战结束后,唐国公是外藩重镇中,割据于徐州的雄主啊。 赵子殷的家,赵子殷的根,在徐州这片土地上,他自然想提前依附稳了未来的藩主势力嘛。 自古以来,功勋,莫大于从龙之臣。 “那你的家眷呢?” 赵子殷沉默良久后,回道:“他们到灵安县城,由姐夫和姐姐帮忙看顾着。” “我想,这样的话,姐夫对米氏一族,是一个交待了。” 赵子殷未出口的意思,他爹赵传福老爷秒懂了。这是他的庶子,把家眷给他姐夫米振元当人质了。 这一切都说明,赵子殷是一心要站在米振元所代表的米氏一族那边,将来跟米氏一族这艘船同舟洪济啊。 “爹,封县城的赵家,有二弟、三弟足矣。” “儿去外面闯荡,将来若能封妻荫子,是儿得祖宗庇佑。” “儿若落得没个下场,妻儿就要爹和二弟、三弟护一护了。” 京城,赵子殷一定要去的。 今生,赵子殷经历的越多,他就越想去看清楚,前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可妻儿的安危,赵子殷又是在意的。赵子殷很清楚,他的妻儿在封县城未必真过得舒服如意,毕竟,嫡母不是亲娘,他的妻是庶子妻,他的儿是庶房出。还不如让他的妻儿在灵安县城里,过得自在些。 嫡房庶房不在一堆儿,也是远得香,免得近了藏龌龊,闹矛盾。 第39章 三月春风暖,游人踏春归。 在这等时节里,杜明月的孕期渡过了危险的头三个月。 此时,灵安县城的赵家处,杜明月听到一个令她吃惊的消息。 “这是真的?” 杜明月迟疑着,问了话道。 杜青云一听姐姐这般讲,就是后悔了,他道:“姐夫没跟姐姐你讲过吗?” “也许是我打听的消息错了,要不,姐姐你跟姐夫再确认一下?” 杜明月收起她的失落神色,打起笑容来,道:“你啊,就听衙门里的人胡说。你姐夫真随县尊高升后,离开灵安县城的话。这是多大的事情,他是一定会跟我讲的。” “去、去、去,你赶紧回家去。让弟妹啊,好好治治你这打听事情,都不打听清楚的性子。” 看着家姐似乎有把握的样子,杜青云就是打哈哈笑了两声,是在姐姐的娇骂声中,不再带着好心办坏事的忐忑了。 “那成,姐姐这般讲,我先回家去了。” 杜青云放心后,自然是告辞了。 待弟弟离开后,杜明月却是满腹的猜想。 晚间,她没想瞒着,把此事跟夫君赵子殷讲了。 “确实有此事。”赵子殷肯定了杜青云打听来的消息,没有错的。他解释了话,道:“你怀孕了,我怕你听得此消息,会引起幽思。这样的话,对你,对腹中的孩儿都不好。所以,暂时隐瞒了你。” “那我随你一起去,去任何你去的地方。子殷,成吗?”杜明月急切的问道。 赵子殷摇头,道:“你马上要显怀了,哪能随我去异地奔波?” “安心在家就是,我啊,会常常给你寄家书。” 赵子殷的宽慰,杜明月并没有接受。她道:“刘县尊一离任,表妹肯定得随他走。表妹的月份更大,她能挺着大肚子,随了刘县尊奔波。我为何不能?” “夫君在哪儿,哪儿就是我和孩儿们的家。” “你都不在灵安县城,我和孩儿们待这儿,有什么意思?” 杜明月唠叨了话,道:“难不成,你想留了妻儿回封县城的老家,任你一人在外面打拼全家人的前程吗?” 赵子殷搂了媳妇入怀中,他轻轻抚了杜明月的发髻边角,然后,又是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温柔说道:“你和孩儿们都留在灵安县城的家中,我托了姐姐多多照顾你们。而且,岳父岳母一家人也在灵安县城,有他们能时时上门看望你,我对你和孩儿们的未来安稳生活,是放一百个心的。” 若不是想着媳妇需要亲人在身边,他当初又何必将小舅子弄到灵安县城的衙门里干差事呢。说白了,这一切赵子殷是早些谋划的。 赵子殷的心思,就是想他哪怕远在京城,家中妻儿也是要保护的平平安安啊。 “我不同意,我就是不同意……” 说着话时,杜明月在夫君的怀中,是轻轻抽泣了起来。 莫名的,对于夫君的离开,杜明月就是心头难过的要命。那泪水就是不花钱一样,从眼睛里拼命往外流,止都是止不住。 赵子殷没有说话,就是这么搂着杜明月,一直给她抚了背,抚顺着她的呼吸。直到杜明月的抽泣声停止了。 赵子殷才是慢慢开口,道:“我知,你舍不得我。” “我又何尝舍得你,舍得咱们的孩子。只是,世间不如意,十有□□。” “咱们现的分开,就是为了来日长久的团聚。” 京城,龙潭虎穴也。 赵子殷去闯,去拼,不管结果如何,他都有了承担一切的心理准备。但是,想想后面京城不平静的一年复一年,再加上中原四州大地上的烽烟四起。赵子殷乐意闯,乐意拼,不代表了他乐意把家人也拉着一起啊。 “乖,听我一回的劝。” “往后,我依你的意思,咱们不分开了。” 赵子殷继续哄了话道。 这声音,这口吻,真是像哄了小孩儿。杜明月突然有些尴尬了。 “真的,就这一回?” 抬起头,杜明月问了夫君话,眼神中全是满满的怀疑啊。 赵子殷望着媳妇哭得红肿的眼睛,眼中全是认真,他道:“就这一回。” “一生一世,我不骗你。” 赵子殷许下了承诺。 “我信你。” “你说的,我都信。” 杜明月同样诚恳的神色,眼中都是信任的目光。 夏,在炎炎日照中,来临了。 五月,正是一年最热时,刘县尊的调令果然来了。 彼时,米未央已经是怀孕了七个月,在临产的边沿。但是,身为刘县尊的妾室,她没有任何的特权,依然得随着刘县尊离开的队伍,一起离开了她的家乡灵安县城。然后,随着她的良人,远赴京城长安。 在那里,有刘县尊的长辈亲人,以及米未央的顶头上司,刘县尊刘元德的嫡妻。 灵安县城,会来了新的县令,未来会有新的治理人。 灵安县城的赵家,在这一月,走了当家的男主人,留下了一屋子女眷和孩子们。 “兰花,你是八月的产期吧?” 杜明月手中一边打着穗子时,一边问了话道。 闲于无事,天气又热。孕中不奈动了针线的杜明月,干脆是如此做些女红,消磨了时间。 “是啊,比少夫人早一个月生孩子。” “奴婢想着,正是巧。待奴婢坐完月子,正好照顾了少夫人坐月子。” 杨兰花笑着回话道。 “嗯,是啊。” 杜明月随口回话后,又顺着窗户向外望,她看着阳光灼灼的外面,道:“不知道夫君怎么样了?他现在是走到哪个地方了?” “少夫人放心,奴婢的丈夫是忠厚老实人,一定会仔细照顾好大少爷的。” 杨兰花这么说后,又道:“少夫人想念大少爷,奴婢也想念丈夫啊。” “就是不知道那个粗汉子,晓不晓得想想我这个怀孕的黄脸婆?” 杨兰花一边说了话,一边小心的瞧了杜明月的神色。见杜明月没怪她多嘴,就又道:“少夫人,奴婢听狗蛋娘讲,县城里又多了流民,这世道好像又乱哄哄起来……” “流民从哪来的?” 杜明月一问,杨兰花就说了狗蛋娘去集市上买东西听得消息,道:“跟去年的流民一样,还是中原来的,说什么是豫州那边的人……” “也不知道咋回事,不都说中原繁华嘛,怎么这两年总闹了旱灾?” 杨兰花是说者无意,杜明月却是听者有心。 想着夫君离开前,为自己和娘家暗中藏起的大批粮食,以及采购着一年半载都食用不完的油盐酱料,杜明月心跳是呯呯加快。 杜明月忍不住想,莫不成,夫君知道些什么?又或是预感到了些什么? “兰花,你跟狗蛋娘讲,最近不要出门了。” “家中缺的蔬菜瓜果,我让家弟下差后,带些回来便是。” “至于县城里的流民增多一事,咱们最好别多管。世道不宁,要懂得明哲保身。别忘记了,咱们一院子里全是妇幼,没个男人守家中。” 杜明月准备闭门歇户了,院墙高高的,把院门锁实了。暂时是闲居家中,不惹事非来。 至少,对于她家住的巷子这片地头,杜明月还是信任的。毕竟,这附近是胥吏家眷多,若世道不太好的时候,衙门里的衙役对这片地头,一定会加紧巡视的。 “少夫人,奴婢听您的。奴婢这去跟狗蛋娘讲了您的吩咐。” 杨兰花应了话,忙是去寻了狗蛋娘说话。 东厢房内,此时偶尔中,还能传来了孩子们的笑声。 近来,天热了些。赵茵是贪了凉,多食了冰,便是人受了些寒气,得了小感冒。杜明月本着孩子事,再小也不小,便是程家说妥了,暂时不去程家请的女先生那儿进学了。 杜明月本来打算,赵茵的感冒养好了,继续上学的事情。 眼下听杨兰花说一嘴儿外面的情况,杜明月想着,暂时还让茵姐儿待了家中。灵安县城中,有流民乱窜,她始终心头不安啊。 六月,如天降流火,气温更高了。 在这个人心烦气燥的时节里,杜明月收到了夫君的家书。 信中,赵子殷告诉了杜明月,他是先行一步,为刘县尊打前站的人。所以,快马加鞭的赶路中。给杜明月寄家书时,赵子殷已经离着京城不远了。 这头一封书信,赵子殷报了平安。接着,又交待他至京城后,会寄回第二封家书。 因为地址不固定的原由,杜明月的回信,赵子殷是暂时收不到了。 只能等第二封家书寄回时,杜明月才能按着夫君给写下的地址,寄出了她和孩儿们写好的家书。 说起孩儿们的家书,赵茵是初通文字的,所以,提笔写了家书,不是啥难事。 倒是赵箓、赵策两个小盆友,他们哪懂什么家书为何? 只是偶尔时,赵箓、赵策会寻了那个给他们当了大马玩耍的亲爹,更多的时候,兄弟俩也能自愉自乐的。 于是,杜明月干脆教儿子们拿笔画画儿。 杜明月能想像的到,夫君看着箓哥儿、策哥儿的全家福时,定是哭笑不得,片片温馨萦绕心间。 那一幅全家福,有挺着大肚子的杜明月,有守了茵姐儿、箓哥儿、策哥儿身后的壮实赵子殷。 看着满满正能量的全家福,杜明月觉得此画虽然不是处处完美,就稍稍抽像些,稍稍丑陋些。但是,是孩子们的一片心意嘛。 想当初,画画好时,箓哥儿、策哥儿那是小手黑漆漆;小脸上一道白,一道黑的。兄弟俩是像极了两只小小花脸猫儿啊。 第40章 京城,天下一等一的繁华所在。 赵子殷领着马栓儿,带着刘元德大人的书信赶到京城时,见着城墙雄伟的两朝古都,一时有时空错位之感。 前世,他在此壮观的城墙前,惊叹。 今生,他在此壮观的城墙前,仍然惊叹。 “两朝八百年,十九紫薇星。 雄壮真气势,一一留丹青。 游人闻歌舞,酒肆胡女行。 英雄血溅落,潜龙照帝京。” 赵子殷立于那儿,一时思绪万千,最终,还是吟了一声诗。一诗前朝大诗人,留下来的朝代更替时,新衰间见证的五言《望京都》。 因为,除了这一首《望京都》外,赵子殷不知道哪一首诗,能代表了他此时的澎湃心情。 赵子殷在心中,只对他自己想说一句:京都,我来了。 前世种种,今生他赵子殷要看个分明。 在赵子殷于京都,坚定了寻得前程的决心时。还在路途上,坐于马车中赶路的米未央,就是有些后悔了。 “哥哥,还有爹爹……” “你们待未央太狠了……” 泪在米未央的眼中蓄了许久,还是默然无声的流了下来。 马车厢内,一片的安静。米未央没有留了丫鬟在内侍候,所以,此时她只是一个人,在这个小小的空间中,回想着她所做下的往事。 去年,米未央怀孕了,她推出去侍候了良人刘元德的侍女,同样怀孕了。 对于赵子殷夫妻,米未央是试探。何尝,又不是太清楚了,他们米家不会想她动手,暗害了良人刘元德的子嗣。 在米氏一族出生的女子中,米未央的容貌可谓是最出色的。所以,从小她就被家族培养,以备将来联姻之用。 唐国公一系,何等高贵的世家。 米家能攀附上,自然是巴不得。 米未央本来,也是心怡了她的良人刘元德。她本人所受到的教育,自然告诉她不能嫉妒,要懂得在男人面前,表现了女子的温柔和善良。然而,那是不爱啊。 若真是爱,爱的心中发疼时,哪个女人又真的愿意把自己的良人,分享给别人呢? 米未央只是良人刘元德的妾,在灵安县城的后宅中,日子太美好,以至于她忘记了她的身份。所以,那个丫鬟暗中催吐了避孕药,偷偷怀孕之后,米未央才会嫉妒上心头,份外不能容忍啊。 亲哥哥的劝解,米未央没有接受。 结果也显而易见了,依着米家在良人刘元德跟前的体面,留她在灵安县城中待产下孩儿后,再是起程回京,也不是没可能的。但是,她的哥哥没开口,给她求情。她的爹爹,更是没许了一言半语。 无外乎,就是她忽视了他们的要求,没有留下那个丫鬟腹中的孩子。 米未央想到这时,就是咬紧了牙关。她呢喃道:“三爷的第一个孩子,我只想是自个儿生的。难道,真要我养了别的女人为三爷生下的骨肉吗?” “爹爹,哥哥,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啊……” 嘤嘤的哭泣着,米未央的声音是轻微的,得凑了她的嘴边,才能听清楚她压低了的声音。 未来,是怎么样? 京都,又是怎么样? 米未央前所未有的迷茫。因为,那个唐国公府,她是如此的陌生啊。 七月,天气依然是炎热的。 这个季节,中原四州大地上,继续着去年一样的大旱。 赵子殷离开徐州后,从豫州到兖州,再到雍州,见到的都是流民四起。以及那些紧闭了寨门的家堡。 这时节的中原,在酝酿着,一场大危机。 只是,歌舞升平的京都长安,又是另外一翻的奢靡与繁华。 若是未离开长安,若是一直生活在这座帝京,看着太平盛世在眼前,赵子殷一定以为大梁朝的江山,还会安稳如磐石,再延续许久许久。 然而,事实却是,大梁朝的社稷危如卵石,它就是一座沙滩上的城堡,一场海浪来时,便是烟消云散。 “少爷,有管事来传话,说国公府的二爷,找您前去说话。” 在京城的大街上走动着,赵子殷在观察了京城的市井如何?便是此时,马栓儿在他的耳边小声嘀咕了话道。 唐国公府,唐国公有两个儿子,分别是世子和刘二爷。当然,还得加上被称呼为三爷的刘元德大人。 打回了京城后,刘元德就是高升正六品,成为了正六品的内阁侍读。可谓是一步登天,近了帝王身边。 难怪常有人言,朝中有人好做官啊。 “二爷寻我问话,那快快去吧。不能让贵人久等。” 赵子殷对来寻他的唐国公府小厮拱手,神色正紧的说了话后,还是递了一个小小的红封。 小厮望着赵子殷的识趣,自然便是前头带路。 在这条正对着城门的大街上,行人非常多。赵子殷随着小厮到了一家装饰华丽的酒肆前,店小二就是忙迎了出来。 小厮一摆手,道:“二楼雅间的,你不必随着。” 瞧着小厮的那气派,店小二是哈腰告退。 赵子殷跟着小厮的背后,从转角的木梯处,是拾阶而上。 酒肆内,中间的台前,有胡女在舞蹈。四周坐着各色的酒客,不断有叫好声传来,一片的喧嚣。直到上了二楼,进了雅间后,屋内是一下子静了许多,只有优雅的琴声,萦绕于耳边。 赵子殷没有打扰了刘二爷的雅性,而是站了那儿,等着一曲结束后。他才是上前,行一礼,道:“小的赵子殷,见过二爷。” “哦,你就是三弟身边的帮闲啊。” 刘二爷拿起一樽酒盏,浅浅饮一口后,说道:“坐吧,正巧有些事情,我想问问你。” 话罢后,他是拍拍手,有人给赵子殷搬来一个小案几。然后,是小小的酒宴,摆于小案几之上。 “退下吧。”挥一下手,刘二爷话落后,屋内就剩下了他与赵子殷二人。 “来,先陪你家二爷喝一杯。” 刘二爷举起了酒盏,笑呵呵说道。 赵子殷自不拒绝,他再行一礼,然后,坐于上案几之后。赵子殷给他自己倒一杯酒,说道:“小的担不起二爷的赞,小的先喝,以示敬意。二爷,您随意就好。” 接着,赵子殷就是一饮而尽。 尔后,赵子殷又给他自己倒一杯酒,再道:“小的让二爷久等,小的失礼。小的再敬二爷一杯,小的先喝,以示歉意。二爷,您随意就好。” 接着,赵子殷就是又一饮而尽。 有一有二,自然有三。 赵子殷给他自己再倒上第三杯酒,他双手举杯,因为酒喝得急了的原由,已经脸色微红。但是,赵子殷没有在意,他道:“小的不知道哪处,得二爷抬爱。小的先喝,以示感激。二爷,您随意就好。” 三杯下肚,赵子殷的脸,彻底变成了绯红色。但是,他却是神色激动,道:“二爷,小的就是高兴,您是何等高贵人,能瞧上小的,小的实在是三生有幸。” 似乎酒意上脑一样,话到后面时,赵子殷的舌头有些微微打卷儿。 “哈哈哈……” 刘二爷笑得高兴,举起手,给赵子殷一个大拇指,道:“你是个爽快人,二爷喜欢。” “冲你这一连三杯敬酒,二爷有好事,一定不会落下你。” 刘世子和刘二爷,都是唐国公和嫡妻所出。所以,这兄弟的感情,在外人眼中是非常好的。不过嘛,在刘二爷心里,还是嫉妒他哥的。 都是同一个娘生的,刘二爷就悔着他晚生了两年。就这点差距,他哥将来是国公爷,他呢,将来靠兄长混口饭吃。 刘二爷心头,是不痛快的。 特别是这些年来,越是参与了家族中的隐秘事后,刘二爷就更加不平衡了。 因为,家族的资源,在将来会源源不断的往他哥身上倾斜,他刘二爷一辈子就会成为被他哥压了身下的可怜虫。 不在沉默中暴发,就在沉默死去。 刘二爷不想寂寂无名,百年后,后悔的死去。所以,刘二爷准备撬他哥的墙角。 这挥锄头的功夫嘛,自然是从他堂弟刘元德的身上开始。只是,直接拉拢堂弟,太显眼了。这不,刘二爷想从小处开始着手,一点一点撬动他大哥的根基嘛。 “继续,咱们吃酒。” 刘二爷招呼着赵子殷,继续是杯酒不停,一杯接一杯的喝起来。直到赵子殷喝醉倒了,是趴在了案几之上。 “来人。” 唤一声后,有侍卫进屋,刘二爷说道:“送他去玲珑那屋中。” “告诉玲珑,好好侍候着。这可是她将来一辈子的依靠。” “诺。”侍卫应一声,把酒醉的赵子殷是搀扶起来,往屋外行去。 玲珑,玲珑,这自然是喻意着七巧心思的聪明姑娘。 哪怕是出身章台之地,容貌算不得绝美,只是身材丰盈的清秀佳人。但是,玲珑姑娘凭着会看人眼色,揣摩人心思的本事,在刘二爷的棋子中,还是有点小小地位的。 这不,侍卫把赵子殷一扶进玲珑姑娘的屋中,再是一提刘二爷的话后,玲珑姑娘就忙表示了她的忠心。 除了要拢络好赵子殷这位未来良人外,还一定劝服了未来良人,一起效忠于刘二爷这位主子。 只不过嘛,在侍卫与玲珑姑娘谈话时,本来应该酒醉的赵子殷,却是在趴于榻上时,睁开了他的双眼。 赵子殷那睁开的眸子中,是炯炯有神,分明没有半分的醉意啊。 第41章 玲珑姑娘很会说话,所以,得了她保证的侍卫是愉快的离开了。 屋内,剩下了玲珑姑娘和赵子殷二人独处。 衣裳一件一件的脱落,玲珑的心思简单着,那是顺着刘二爷的话,把生米做成熟饭。到时候,有刘二爷在背后撑腰,面前的良人是一定会纳她入门的。 做为一个章台柳巷出来的女子,玲珑在男人之间周旋,自然是知道女人的青春如花儿,早晨开得艳丽,待上几日风霜后,就是凋零的命儿。 玲珑自然不想将来落入尘土里,没个着落。所以,在得了刘二爷给的机会后,玲珑是打算着顺着杆子往上爬,梳妆从良了。 只不过,玲珑的主意打定了,可惜,她要攀附的良人,却是未必乐意了。 赵子殷是突然起了身,嘴里念道:“渴,水呢,水呢……” 这一拔弄,把本来脱得只剩下里衣的玲珑姑娘,是攀上来的身子,给推倒在了榻上。然后,赵子殷是跌跌撞撞的起身,似乎喝得迷糊不醒人事的样子,那是嘴里糊涂话不断,还是向屋门口走去。 “爷,奴家给您倒水,您别走啊……” “爷,您歇着嘛,奴家给您解渴就是……” 玲珑姑娘的声音是娇嗔妩媚着,那一把扶了赵子殷时,身子也似蛇儿一样的缠住了他。 面如醉酒汉,心似明镜台的赵子殷,可没打算吃了糖衣炮弹。他啊,还不想在他的后宅中,安置下别人的钉子。有些事情,能防着还是防着吧。毕竟,赵子殷不想回了家中,还要斤斤算计。 那样没日没夜算计别人,被别人算计的日子,赵子殷是绝对不会带入他的家里,置于他家人的头顶。 “……”鼻间在玲珑的身上嗅了嗅,赵子殷骂道:“臭,臭极了……” “马栓儿,马栓儿,你死哪去了,把你家少爷居然丢进马厩里……” “你这天杀的奴才……” 赵子殷骂了话,一把又推开了玲珑,然后,继续往外走。那行走的姿势,还是歪歪斜斜着,一会儿向着墙壁走去,一会儿向着窗户走去,老半天后,赵子殷总算是碰对了屋门,把门栓一拉开,往外行去。 这中间,玲珑是搀扶了赵子殷四次,次次被推开了,还被这个醉汉给嫌弃的够呛。 那难听的话,让章台柳巷里出来的玲珑姑娘,都气得口鼻生烟,恨不能狠狠咬两口赵子殷,以漏了心头的那口恶气。 不过,还记着刘二爷的吩咐,玲珑没敢真那么干。 只是,玲珑姑娘一介弱女子,自然不敌赵子殷一个成年男子的力气,所以,赵子殷存心要走,她还真留不住。 在屋外,赵子殷又唤了两声,早是跟着行来的马栓儿,这会儿一见着他家大少爷的呼唤,直接上前搀扶住了主人。 “扶好你家少爷回去。” “你个杀才,哪躲……躲懒啊?” “居然敢把你家少爷扔臭地方,你自己去悠闲自在?” 赵子殷继续骂骂勒勒的说了话,马栓儿一边告饶声不断时,一边还要继续搀扶着他家大少爷,往这酒肆的前大院门行去。 这会儿,赵子殷等人进的地方,可是酒肆的后院里。 所以,离着前大院的酒肆大门,是有一段距离的。 玲珑姑娘在后面追了小段路儿,看着赵子殷被家仆搀扶走,那叫一个恨得牙根儿痒痒。 “可恶。” 嘴里呢喃一声,玲珑姑娘是招呼了院门处的酒肆家丁,急道:“快,拦了那两人。” “注意着,里面有二爷的客人。” 有玲珑的话,家丁拦人的态度,还算得的和气。 “滚,滚开……” “知道我谁吗?” 一直说着话,赵子殷是被马栓儿假意搀扶着,也没有停了步伐,主仆二人是继续往外冲。 “这是干什么?” 一道男音插了嘴,对着赵子殷还拱手为礼,道:“赵世兄,好久不久了。” “谁,谁啊?” 赵子殷抬头,似乎没有认出来人的样子。 “少爷,是沈家大少爷。” 马栓儿忙在赵子殷耳边嘀咕了话道。 “沈家大少爷,我家少爷喝醉了,还请您多多包涵。”马栓儿代他家大少爷是挺歉意的开口回了话。 “原来如此啊。” “难怪了……” 沈铸是右手折扇一合,轻轻敲在左手中,那一翻翩翩君子模样,好不英俊风流。 “相逢即是缘,我也正好离开,顺道送赵世兄一程。” “玲珑姑娘,不知道可否?” 沈铸问话时,虽然是有礼貌着,但是,玲珑从他的眼神中,还是看到了轻蔑。 世间的才子,爱慕了佳人。但是,那佳人中,却绝对不会包括了多才多艺的章台柳巷出身的女子。因为,这样女子在才子眼中,身子是脏污的,只能用个“伎”字来形容。 伎,玩物也。 沈铸是谁? 玲珑知道的。 周国公府的世子爷幕僚,这家酒肆的背后东主之一。至少,在玲珑眼中,神秘而英俊的沈铸,是一位迷人的公子,是一位惹不得的人物。 刘二爷不会为她一个伎子,跟周国公府世子爷身边的心腹交恶的。毕竟,沈铸代表的是周国公府世子爷柴庆的脸面。 “二位爷是世交,相互帮忙是再好不过了。” “奴家就不打扰二位爷述旧了。” “奴家告退。”福一礼后,带着不甘,玲珑姑娘离开了。 离开时,玲珑心中清楚,刘二爷交给她的差事,她失败了。 玲珑明白,这事情一定会让刘二爷恼怒的。 那么,她不能成为刘二爷发泄怒火的对象。这位京城中,隐有声名的沈铸公子是不是一个失败的好借口呢? 玲珑在揣摩着,她借此回了话,是否有脱身的希望? 那么,将要被别人当了借口的沈铸,在与赵子殷上了马车后,就笑道:“赵世兄,不必装了。我可知晓,赵世兄不是那般被区区一个伎子,就为难住的角色。” “想必世兄如此做态,定然有苦衷吧?” 沈铸的话落,赵子殷是轻咳一声,然后,坐直了身体。 他道:“让沈世兄见笑了。” “京城水深,我一个过河的小卒子,步步谨慎,哪处都不敢开罪啊。”赵子殷连连叹了话后,又望着沈铸,笑道:“不过,我这个一介小卒子,也听说沈世兄在京城的威风啊。” “翻手云,覆手雨,利害,利害啊。” “京都六年春,风雨藏公府。 天家与贵胄,世子位空空。 奈何帽儿绿,奈何妇人毒。 真相大白日,公道见宫中。” 赵子殷念了这一首诗。景泰六年春,周国公府的世子,是公主跟情夫偷情所生的事情暴露后,满京城里传的诗。 其中,对周国公的嘲笑,对皇宫中天子的舆论威逼,赵子殷想,真是玩弄的纯熟啊。这一切,赵子殷在知晓后,总有种感觉,沈铸在里面一定插了一手。 不像前世的他,在里面扮了一回丑角,给人玩弄。 赵子殷想,沈铸倒是借此机会,把自己的主子柴庆扶上位了。 “我这手段果然浅薄了。” “赵世兄一看,就瞅出马脚来。” 沈铸没有否认,一口承认下来。 他反问道:“赵世兄来京城,与我的行为一样,都是投奔明主?” “不,混口饭吃。”赵子殷摇头。 “还是那话,我没沈世兄的豪情壮志,就是苟且偷活而矣啊。” 赵子殷指了唐国公府的方向,说道:“刘元德大人,从正七品的灵安县令升为正六品的内阁侍读。我是他的帮闲,暂时寄于唐国公府名下罢了。” “将来的话,走一步,看一步。” 赵子殷的话,半真半假。 在唐国公府的大旗下混日子,是真话。 要说唐国公府的发展前景嘛,是良好的。赵子殷的假话嘛,就是他不想苟活,而是舒服的活着。所以,将来唐国公割据徐州时,赵家起码也算得投靠早,给点肉骨头的对象嘛。 “是吗?” 沈铸回问了一句后,便是笑而不语了。 马车哒哒的慢慢悠悠晃着,还是把赵子殷送回了京城暂住的地方。便是唐国公府后门临街的一条巷子胡同内,一处小小的四合院。 这里是唐国公府给一些不太重要的人物,临时居住的地方。 对于刘元德来说,赵子殷是帮闲。对于唐国公府而言嘛,赵子殷就是吃白食的。所以,他住的地方,环境一般般。 这不,连沈铸的马车,也进不去这条巷子。只能在巷子口时,让赵子殷下马车,自个儿步行回居所。 “谢沈世兄相送。” 在马厢内时,赵子殷拱手一礼,谢了话。 待赵子殷下了马车时,他又成了醉汉的模样,让马栓儿给搀扶住了。 望着赵子殷主仆二人离开的背影,沈铸抬头望天一眼,然后,幽幽长叹一声。 未曾多语什么,沈铸上了马车,让他信任的车夫是赶车离开此处。 又过两日,赵子殷得消息,刘元德召见他。 当然,不在唐国公府,而是在一家茶楼的雅间。 有茶香袅袅的屋内,刘元德在闭目品茶。 赵子殷静静的坐了下首,待主位坐着的东道主寻问话。 “昨天,米氏为本官誔下长子。” “本官很高兴,想你是米氏的娘家亲人,便召唤你来,把此好消息告知你。” 刘元德睁眼了,嘴中是缓缓的讲了话。只是,他平静的眼神中,并没有表现出来,他添了长子的喜悦。 “你不妨替本官传个话,给米氏的娘家。” “在灵安县城时,米氏有些小错,但是,米氏一族的做法,很有方寸。本官很满意。些许往事,本官既往不咎了。” “诺。”赵子殷应一语。 第42章 刘元德,唐国公的亲侄子。 跟他两位堂兄不同,这位出身后不久,爹娘相继去逝的名门公子,是在伯父伯娘的亲自照顾下长大。当然,说是亲自照顾,也是水份颇深的。像唐国公要上朝参与政事,国公夫人要理府内府外的事情,自然是没空闲整天管住一个亲侄儿的日常起居如何? 真正照顾刘元德长大的,是他身边的奶娘和丫鬟小厮们。 而唐国公夫妻嘛,就是想起侄儿了,便是唤来身边关爱几句,以示在意罢了。 当然,要说如此,在刘元德本人看来,也是足矣。 小小稚童到翩翩君子,再至成家立业,到外放一地任官,接着又是调回京城升迁。 一路行来,刘元德的心境是成长蛮快的。这中间,自然也是借了助力良多,除了亲伯父的势力外,当然,也少不了他的妻族助力。 刘元德的妻子,是前朝的东胡大族归附后,而世居幽州的大族。 虽然血统上而言,是东胡蛮人。但是,汉化已久,除了个性爽朗外,在刘元德眼中,与汉地的女儿也没甚两样。更何况,他夫妻二人感情非常好不错,更是育有三个女儿。 晚间,刘元德忙碌一天后,歇得自然是正院。 “平安郎才出生两日,已经长开了,看着鼻眼就像夫君。” “倒不像咱们的闺女,全似我一般长相恐怖,将来可如何选了夫婿?” 刘妻先是高兴,后是担忧的说道。 因为是东胡出身的原故,刘妻是生得人马高大。跟她纤纤君子的夫君一比,她就竟然还要高了一两分。 再加上东胡人的鼻间深陷,不合了中原士子的审美,颇是异类的感觉。 于是,看着越长越像她本人的三个闺女,刘妻愁将来嫁女的事情。 毕竟,在刘妻看来,世上的男子,不是个个都像她的夫君,爱慕她这个牛高马大的异族女人。 “无妨。” “咱们的家世,不挑着门第嫁。三个女儿长大了,在寒门中择优秀的子弟为女婿便成。” 刘元德轻笑出声,说了他的想法。 “倒也成。” 刘妻听后,那两撇粗了些的眉,也是松开了。脸上笑容多了,便道:“我今天去看望过坐月子的米姨娘,她又哭着想见平安郎……” 话到这,刘妻声音也是转喜为忧,问道:“我这般不让米姨娘见着平安郎,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刘妻的问话,倒不是真在意米姨娘可怜,还是不可怜? 她在意的是,刘元德这个夫君要用米姨娘的娘家人,米姨娘又是平安郎的生母。中间会不会有影响嘛。 “米氏太小家气,平安郎给她养,我不放心。” “再说,咱们膝下总得有个儿子。” “将来三个闺女出嫁了,也还得有亲弟弟护着才成。” “便是女婿待闺女不好了,还有小舅子打上门讨说法……”刘元德讨好了妻子的话语,从嘴里讲出来时,倒是没有半分平日里的一本正紧神色。 刘妻是非常受用的。 “也是有了平安郎。若不然,我心不安。” “是我不争气,伤了身子,若不然……” 话到此时,刘生是默然神伤起来。当初,刘元德这个夫君外放,她为何没有追随?就是因为她生第三个闺女时,难产伤身,已经无法再生育孩子了。 若不然,唐国公夫人敲打后,留下她在京城照顾了三个亲生闺女时,刘妻岂会善罢干休? 要晓得,草原的儿女最是性子直爽,有一是二,有二是二。 刘妻未嫁良人前,还是少女时,就是风风火火的脾气。只是,嫁给了中原人,又是生了三个闺女,这么些年下来,她的性子是被世事给磋磨的圆滑些了。 男人的事业,男人的家产,总归要个继承人。 刘妻是个明事理的,她自然晓得,这世道的中原人最忌讳什么? 那便是无儿子,绝门户嘛。 刘妻自认为她是一个贤妻良母,她不能生了,让别的女人生了夫君的孩子,她同意。但是,孩子得归她养着。 这也是刘妻唯一的要求。 “咱们有平安郎,足矣。” 刘元德说了这一话后,又道:“至于米氏那儿,让她好好养身子。” 其实,要说在灵安县城的日子,刘元德作为一县之尊,过得还是挺舒服的。温乡软玉的生活,红袖添香的陪伴,米未央在刘元德的心中,也不是没一点份量的。 只不过,一切在米未央一碗红花药,落了刘元德的子嗣后,便是让刘元德的心思淡了。 八月,秋风习习。 赵子殷在京城中,收到了家书。 厚厚的一叠,让赵子殷一一打开,看得是心情愉快。同时,也是份外想家,想念家中的娇妻孩儿们了。 “茵姐儿的字,倒不错。一段时日没见到,有进步。” “箓哥儿、策哥儿的画画……哈哈哈……”赵子殷越瞧,越是开心的笑起来。笑过后,赵子殷忍不住想着,他寄回的生辰礼,不知道两个小儿见到后,可是喜欢? “倒是辛苦明月了。”想着怀孕快要生产的媳妇,赵子殷就是越加想念啊。 “也不知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赵子殷是念念有词,道:“若是男孩儿,必然是孩儿的祖父取名。可若是女孩儿,倒是能由我这亲爹取个好听的名儿呢。” 对于媳妇腹中的孩儿,无论是男是女,赵子殷都是高兴着。毕竟,那是他的孩儿。 远在徐州的杜明月,却是不知道京城如何? 她在徐州的灵安县城中,继续着她的渡日。 只不过,这些日子的风声紧张起来了。 “少夫人,外面不对头的很。” “小妇人听说,县城门都关闭了。那些个流民,县城也是早不收拢了。听一些巡视的衙役讲,凡是来咱们县这边的流民,都被县尉大人安排的军爷全部赶往外地呢。” 狗蛋娘跟杜明月回禀了外面市井的消息。 这些话儿,杜青云是不敢跟他姐杜明月讲的。因为,杜明月已经怀孕八个月,眼见着就快要生了。杜青云怕外面消息太坏,吓着了他将要临产的家姐。 事实上,杜青云跟杜明月讲的消息,都是和了稀泥的。 可从狗蛋娘的市井朝闻中,杜明月就知道外面的光景,一年不比一年了。 去年中原大旱,听说,今天中原还是大旱。 颗粒无收的百姓,吃什么?喝什么? 这时候可没有什么一方有难,八方来援。 朝廷那点振济,就是做做面子功夫。嗯,就是这点面子功夫,还要被层层苛扣。 能逃灾的,都逃了。 在灾地没逃的,要么,是坞堡住着,庄丁上千的大户。要么,是一贫如洗,连逃都没地方逃,等着做流民,打大户的饥民。 一朝灾,百性难啊。 “小妇人那会儿,是幸运的由娃爹领着早早跑出来了。” “要不然,照这个旱法,除了饿死……”话到此,狗蛋娘也是伤心起来。她和两个儿子是逃出来了。可这代价,却是她夫家的公婆在半路病死了。她两个娃的爹,要不是为了护这个家,也不会活活饿死啊。 “也是小妇人和狗蛋、狗剩的命好,遇上了少爷、少夫人这样的好人,肯买下咱们一家三口。要不然……” 想想流民时的日子,狗蛋娘觉得两个儿子给少爷家当家奴,也是幸福的生活。 吃饱这事儿,在农家也是难事啊。 一天两餐,普通农户也是对付着,凑合的让人饿不死罢了。 “狗蛋娘,没事了。” “你去忙吧。外面的事儿,我心头有数了。” 杜明月也没继续留了狗蛋娘说话。毕竟,杨兰花生了一个大胖小子,这时候正坐月子呢。满家上下,就狗蛋娘能担起家务事。 杜明月问一问,也是记挂着,县城最近风声紧张。 稍晚时,杜青云下差后,又来看望了他姐。 “青云,明个早,你让咱娘来一趟,我有话想跟娘讲讲。” 杜明月跟她弟说话时,在话尾叮嘱了一句道。 “成,我知了。” “姐,你找娘来,是什么事啊?”杜青云问道:“我看能办不?要我能办,直接就给你利落的办了,得了。” “我要生你外甥了,你能帮忙?” 杜明月反问一句。 杜青云摸了一下脑门,哈哈尴尬的笑两声。 然后,杜青云颇是不好意思的告辞了。 次日,杜母卫氏上门了。杜明月拉着亲娘说了话。母女二人嘀咕了许久,杜明月提了一嘴儿,道:“娘,青云忙衙门里的差事。最近风头紧,家里可备足了粮食,还有油盐和柴火?” “那些个家用,哪个都省不得。” 杜明月一提,杜母忙点头,道:“你弟回家提了,咱们都备了些。” 杜明月一听,从袖中拿了早备好的银子,道:“有备无患。多搁些在家中,心底踏实啊。” 杜母迟疑,道:“这……” 老让闺女贴补娘家,杜母还是怕这事儿叫姑爷知道后,会心底不痛快。毕竟,她家这闺女是高嫁啊。 “娘,放心吧。这银子过了明路的,我怎么花?夫君不过问的。” 这点银子,也是杜明月在赵家时,攒下的媳妇子的月例钱。这点媳妇子的脂粉钱,杜明月十分自信,她夫君一定不会过问她怎么花的。 见杜明月一再保证了,杜母方是收下了银子。 要说杜家,这手头真不宽松。有这些银子,能赶紧多备些家用,杜母也是心底更实在些。 从今个夏开始,县城里的物价,那是一直涨,不见跌过。 灵安县城里的百姓,哪个不是有了闲钱,就多拢些粮食之类的吃食回家中啊。 荒年灾,粮价贵,这搁哪朝哪代都是正理儿。 第43章 九月,是一个非常舒适的季节。气候到了一年中的不冷不热,温度宜人时。 这一年,景泰七年的九月,在许多的贫苦百姓眼中,却是一个遭心的季节。 灵安县城,赵家。 天是晌午时,杨兰花却是额头上冒了冷汗。她和狗蛋娘小心的扶了杜明月进屋内后,说道:“狗蛋娘,你赶紧去请了产婆来家。” 狗蛋娘应了话,急急出门了。 杨兰花此时,又是唤了年岁大些的马莲儿近身边,道:“莲儿,你让狗蛋去巷子胡同尾报信儿,说少夫人要生了。” “莲儿,你今个要做的事情,就是请大姐儿照顾好两位哥儿。还有就你啊,也要在旁边守好了三个小主子。” “至于门房,让狗剩看着,不是狗剩她娘,还有少夫人的亲娘,其它人来了,也别给进院子。” 杨兰花看着躺了榻上,同样是额头见汗的杜明月,问道:“少夫人,依着您早些的吩咐,奴婢这么吩咐,没错吧?” 杜明月感觉着小腹处传来的熟悉感,她知道,她腹中的孩儿今天要出生了。 “兰花,你安排的很好。” 杜明月点头,示意杨兰花的吩咐,还是满意的。 “那奴婢这去烧热水。”杨兰花一边拿出了早备好的干净剪子,一边回了话道。 杜明月伸手抚了挺起的小腹,一边安抚着腹中的孩儿,一边对杨兰花回道:“去吧。” 依着个人的感觉,杜明月知道,生产的事情,也没那么快的。总要点时间蕴酿的。 只是,在这个功夫里,杜明月还是心头着急一事,那便是她听狗蛋娘说的消息来。 “外面的情况究竟如何?” “封县城的情况究竟又如何?” 想着那边的亲人,杜明月心急之下,才会动了胎气。 封县城不光赵家的一大家子人在,杜家也是还有一大家子人在。杜明月很担心了封县城的情况啊。 “别急,别急,乖孩子……” 突然,腹中孩儿的动作,让杜明月不得不放下那些担忧。她得安抚了,她腹中的孩儿,让这孩儿乖乖的平安出生啊。 嘴里又哄,又是念,杜明月在感受着,那种小孩儿想见到新世界的迫切。 时间,是一点一点过去。 过了多久,杜明月是没有时间概念的。 总之,杜母是来了,她一进屋,就赶紧坐了杜明月的榻边,那是叨唠道:“明月,这是第二胎,一会儿就顺产了。” “你啊,安心的给赵家添了大胖孩儿。” 杜母说着这话时,杨兰花也进屋了,还是送来了热水。 “产婆还没到吗?” 杜母跟杨兰花问话时,语气中还有些小小的急促。 “狗蛋娘去请了,应该快到了。” 杨兰花这话刚落,果不然,狗蛋娘就是领着产婆来了。 而一这日,是九月初九。 在这一天的晌午,杜明月忙着生孩子时。 在京城的唐国公府内,赵子殷这是头一回,正式的见到了唐国公府的世子爷,以及他表妹米未央给刘三爷刘元德生的长子平安郎。 当然了,抱着这位平安郎的女主人,不是这孩子的生母,而是他的嫡母。 刘妻是鼻眼深陷的异族美女,赵子殷眼中颇是异类,真看不出美来。 总之,刘妻的容貌在赵子殷看来,就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不过嘛,这位是他投靠的刘三爷的嫡妻,赵子殷还是很属下本份的,给刘妻恭敬拱手一礼。 至于唐国公府的世子爷,赵子殷就是随众流的,跟众人一起给唐国公府世子爷拱手一礼。 这是一场宴会,举办人是刘元德。 举办理由嘛,是喜庆渡过重阳节。 唐国公府的世子爷和刘二爷,是宴到中途时,临时过来给刘三爷撑一下面子的。 说实话,头一回见到了唐国公府的世子爷,赵子殷比见着刘元德时,更是吓得利害。因为,他在刘世子的身上,看到了莽龙之命。 莽龙,已经生了二爪的莽龙啊。 要知道,赵子殷的长子赵箓,只是鲤鱼之命的潜龙而矣。 刘世子比起刘元德这个堂弟来,面相更是峥嵘,他周身的气势是一种堂皇大气。龙行虎步间,是威仪赫赫。 赵子殷用望气神通时,能看见刘世子纯紫色的本命之气,以及那一层白色云雾形成的华盖之中,生出袖珍的二爪莽龙,在云雾之海中游来游云,似覆雨翻云般自在。 这等天生大贵之命的主儿,赵子殷生平头一回见到。 头一回,赵子殷想,他投靠唐国公府的势力,没投靠错啊。 凭着刘世子的命,这唐国公府都是一个注定会兴旺发达的所在。 而等着宴要结束时,刘元德的嫡妻抱来了他的长子平安郎。 那会儿,刘世子和刘二爷早离开了。 赵子殷见着这个一表三千里的表侄儿,真是又惊讶了一回。 心中渍渍暗叹,赵子殷忍不住想,这唐国公府究竟是什么样的风水,养出了这么多的命贵人物。 瞧瞧,他这个一表三千里的表侄儿,刘元德大人的长子,也不简单啊。 “潜龙啊……”低下头,赵子殷是嘴里无声的念了三字。 比赵子殷的长子赵箓,更要贵重几分的潜龙之命。 这位刘家的平安郎,是头顶纯青色的本命之气,本命之气的周围同样绕着云雾形成的白色华盖。其中,一条已经长好龙须的袖珍龙鲤,正在组成华盖的云雾海中,时隐时现啊。 眸子晦暗不明,赵子殷想着他遇到的潜龙之命者,想着不断风起云涌的京都。他更肯定了,大梁朝要完了。 要不然的话,整个天下不会出现这么身具潜龙之命的人。 要知晓,自古以来,非是天下不宁时,潜龙之命的正常归宿,是皇家的皇子才对。 虽说,潜龙嘛,没有龙游大海的机会,也会龙困浅滩的。但是,无论如何观天下大势,天眷的潜龙也罢,还是地脉形成的潜龙也罢,总之,这个景泰七年,让赵子殷在繁华的京都,从未曾的有过一种感觉,群雄争霸的时候,注定是要到来了。 “本官被举荐,在下月初,为潼关守备。” 潼关守备,正五品。 品一品刘元德的升官路,赵子殷心中暗暗咋舌,果然是……能说不愧是大世族嘛。这升官,就是快啊。 一转眼,就是从正七品的县令,升到了正五品的潼关守备了。 潼关,八百里秦川的重要险关。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及。而且,这可是守卫了雍州的京城长安的重要关卡。 在景泰七年的四州百姓动乱要起,在景泰八年的大皇子弑君父事件要开始时,唐国公府谋求了潼关守备的位置。是未雨绸谋?还是将要有所算计? 赵子殷是心存思量了。 “为大人贺。” 此时,赵子殷心中虽然想法多多,面上却是同众人一样,举杯为刘元德庆贺。 身为帮闲,在东家有好前程时,自然是要多多讲好话的。 待宴散了时,已经是两个时辰后了。 那个平安郎,被刘妻抱来晃了一圈,算是让大家伙祝贺一翻后,就是被刘妻又抱回了后宅。倒是宴散了后,刘元德留下了赵子殷说话。 “前往潼关,你便一起吧。” “诺。” 刘元德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问:“灵安县城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未曾有。” 赵子殷自然知道,他递了话回灵安县城,可奇就奇在,灵安县城那边没回了消息。这让赵子殷也是心底纳闷了。 “大人,最近中原四州不平静,会不会中间出了什么问题?” 赵子殷忙是又提醒了一句话道。 刘元德一听后,沉吟片刻后,回道:“此事,本官知了。” 然后,刘元德自然不留了赵子殷,是让其告退了。 可以说,不是这一日,应该是从八月的下旬开始,灵安县城已经是无进无出了。 因为,灵安县城让灾民给围了起来。整个灵安县城里,人心慌慌才是常态。 这也是为什么,杜明月在听说灾民攻城后,才会吓了个半死。然后,又听说,这群流民是从封县城那边过来的,就更加担心封县城那边的亲人了。 流民过境,真跟蝗虫没二样。 普通的百姓也罢,大户也罢,要么被杀,要么被裹挟,没有第二种选择。毕竟,大户嘛,那也大户的有限,那坞堡挡一挡平民百姓还成,真是大军过境,就是乌合之众,用人堆都能把一个小小的坞堡给砸破了。 灵安县城的赵家中,杜明月是生了有一个多时辰,总算是在一声“哇哇”的啼哭声中,知道她的第三个亲生孩儿降世了。 这一天,是景泰七年的重阳节。 榻上的杜明月是满身汗水,脸色还是微微发白。不过,一双眼睛却是带上了笑容。 她身边的亲娘杜卫氏,仔细给女儿收拾好产后的一切。然后,才是接过了产婆抱着的小小婴儿,递与了杜明月跟前,笑道:“好胖的小子啊,明月,瞧瞧,你又给杜家添了一个大胖小子。” “若夫君在就好了。”杜明月嘴角擒笑,道:“他见了,一定特高兴。” “兰花,帮我给喜钱。辛苦产婆了。” 杨兰花听得这话,自然是给了早备好的红封。 产婆接了喜钱,是欢喜的道了谢。杜母又是把包裹好的小小婴儿放了杜明月枕边,看着不哭了,是两眼眯眯,似乎甜甜睡着的小外孙儿,她笑道:“明月,先好好歇歇。等你醒来,给你煲上的鸡汤,就能熬出味道来了。” 在杜母眼中,坐月子的女人,鸡汤是大补啊。 这给女儿做啥吃食,都不能漏掉了这个。 第44章 睡一觉醒来,杜明月瞧着枕边的第三个儿子,心头有一阵的暖意。 待用了杜母给煲的鸡汤后,杜明月就是心头涌上了心事。 “娘,弟弟下差后,请他来家一趟。”杜明月提了话,道:“我要跟问问,能打探了封县城的消息吗?” 说到封县城的事情,杜母脸色就是一僵。 “明月,你安心坐月子。”杜母这般对女儿说道。 “娘,我哪能安下心来。”杜明月摇头回道。 封县城那边没个准信儿,眼下灵安县城也是风声鹤唳,杜明月心头能踏实了,才是怪事。若不是她的亲弟杜青云是灵安县城的衙门内当差役,自家在衙门里又有关系,杜明月那心头的大石块,铁定压得更沉甸甸的。 “对了,三哥儿出生后,姑爷的大姐那边兰花去报了喜。” “估摸着,他们家今天应该会来人。”杜母转移了话题道。 杜明月一听后,便也顺着杜母的意思,没再讲了流民的那些糟心事儿。 流民一来,影响的人可是多了,杜明月这等家庭只是千千万万中的之一罢了。 约过了小半个时辰,有马车停了杜明月家的院门外。 来人正是赵婉仪,还有陪同赵嫁仪一起来的丫鬟和车夫。 赵婉仪和丫婉被迎进了院中,车夫则是守了马车,没进了一院子妇幼的院内。 赵婉仪的长相,跟赵子殷有两分相似。不过嘛,比起赵子殷平庸的面庞,赵婉仪就是容貌端庄秀丽,明媚佳人一位了。 因杜明月在坐月子,赵婉仪的到来,自然是杜母帮忙接待的。 “自家人,明月你何必多礼。”按着要在榻上起身的杜明月,赵婉仪笑得亲切道。 “姐姐,你先坐。” 杜明月也没有虚伪客套了,便是坐了榻上,没在起身。 在杨兰花给赵婉仪送上了沏好的茶后,杜明月问道:“姐姐,封县城那边情况如何,你得了消息吗?” 对于杜明月这问话,赵婉仪摇摇头,回道:“暂时还没有。” “这些日子,灵安县城都与外界断了联系。”赵婉仪实话实说了后,又宽慰杜明月,道:“放心吧,再守些日子,这情况总会好转的。” “咱们是人,得吃得喝。外面的流民不能一直守了那儿,他们缺了吃食的。而且,咱们灵安县城有前面刘县尊留下来的底子,兵丁不算少,这一波定会撑过去。” 赵婉仪嘴里讲的事情,杜明月也是知道的。 不外乎,就是刘元德去年招募流民,在县城附近屯田过。 这回,撤到灵安县城里的人,就有那一批被县衙门掌握的丁户。再加上灵安县城本身的兵壮,合拢了一起,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也是,没消息,应该就是好消息。” “封县城那边一定平安无事的。” 虽然,杜明月也不敢肯定什么,这会儿,也只能如此安慰自个儿。 在封县城那边,还有许多的亲人,心中牵挂着,这会儿,也只能祈求上苍保佑啊。 “就像弟妹你说的,一定平安无事。” 赵婉仪嘴里,附合着杜明月的话,如此回道。 两人这会儿,倒是沉默了小片刻后,还是赵婉仪先开口,道:“我来,是恭喜弟妹,给赵家又添了子嗣。” 话落,赵婉仪伸了手,从袖中拿出了一把长命锁。 一把用纯金子打造的长命锁,真是金光灿灿啊。 “愿三哥儿长命百岁,一世安康。” 嘴里说了吉祥话,赵婉仪把长命锁递给了杜明月。 长命锁到了杜明月手中,是沉沉的,颇有份量感。 “谢谢大姐。” “三哥儿这孩子,我也愿他像大姐的吉言一样,长命百岁,一世安康。” 做为孩子的亲娘,杜明月的心思,就是这般如此想的。不盼着膝下孩儿真是拼个啥子前程,就盼着他们平安长大,将来娶妻生子,平平安安过完一辈子,杜明月也就是心满意足矣。 两人说着话时,屋门处传来脚步声。 稍片刻后,赵茵、赵箓、赵策三姐弟是进了屋内。 “母亲。” 赵茵是给杜明月福了个仕女礼。 至于赵箓、赵策哥俩就是冲着杜明月的榻边奔去,两兄弟齐声唤了一声“娘”后,就是看了枕边的小弟弟。 “娘,姥姥之前,都不让我们来看你。” 赵策先告状了。 杜明月自然知道,她娘不让小孩儿们进来的原由,是因为生产后,屋内的血腥味儿浓。 这满屋子想散了味儿,也得花时间的。而且,那时候杜明月还没有歇息好,也没个梳洗,总之,就是怕杜明月那产后的模样,吓着两个小外孙了。 这饱饱睡一觉,杜明月又是吃吃喝喝后,精神头养回来了,自然就是有精力应付了她家的两个小魔头。 “娘,弟弟真丑。” 赵箓伸了手,戳戳弟弟的小脸蛋后,得出了结论道。 这两个已经是两岁多的小屁孩子,真是一个比一个会挑了事儿啊。杜明月忍不住处这般想。不过嘛,她没回两破孩子的话,而是先道:“大姑姑来家做客了,茵姐儿,你带弟弟们给大姑姑见礼。” 赵茵对于这位头一回来她家的大姑姑,还是陌生的。 不过,杜明月开口了,她知晓了对方的身份,自然不会失礼。于是,赵茵拉了两个弟弟,一起给赵婉仪见了晚辈礼。 赵婉仪笑得叫一个和蔼啊,唤了三个孩子起来。 红包是要给的,不光如此,赵茵、赵箓、赵策姐弟三人,还是一人得了一块玉佩。 “大姐,都是些小孩儿,你来家一趟就是高兴的事情。这些礼太贵重了,给些小孩子们使,实在是太浪费了。”杜明月的回话,赵婉仪却是摇头,回道:“一些身外物,给自家的侄女侄儿们,做个小玩物儿,哪算得了什么。” 看了眼姐弟三人手中的礼,杜明月就是招呼了赵箓、赵策到身边,哄道:“箓哥儿、策哥儿,你们哥俩年纪小。大姑姑给的礼啊,你们玩儿容易丢了。不如由娘帮忙你们收着。等你们长大了,给你娶媳妇用啊。” 望着杜明月伸出来的双手,哥俩是对望了一眼。 旁边的赵婉仪则是饶有兴趣的望着,也是一幅看戏的模样。 “娘,媳妇能吃吗?” 二哥儿赵策抬头,双眼笑眯眯的问道。 那问话的小模样,真是萌萌的,像极了好奇的小松鼠。 “是不是甜甜的,酸酸的,就像糖葫芦一样好吃?” 嘴巴觉得馋馋的赵策小盆友,还是用他嘴里的美味儿,打了一个比喻。 这话问的杜明月哑口无言。她在想,她应该怎么回答,面前的儿子才能听懂呢? “娘,不用长大了,再给咱们买好吃的。” “都给你,今晚就买肉肉,做红烧猪蹄。”赵箓不等弟弟继续蠢萌蠢萌的问话,直接抢过了弟弟手中的红包和玉佩,然后,是和他自己手中的红包、玉佩一起,全部塞了杜明月手里,理所当然的说道:“长大后,时间太久了。” “娘,今晚就弄好吃的。” “对,大姑姑来了,是请大姑一起吃肉肉。” 赵箓指着做客的赵婉仪,挺得意的小模样,道:“大姑姑吃肉肉,就会笑哈哈。” 在赵箓眼中,吃肉是一件非常高兴的事情。如果是炖得酥酥香香的红烧猪蹄,那就是天下最美味的东西。 什么糖葫芦?那就是弟弟一个人喜爱的。 赵箓小盆友表示,他喜欢吃肉肉。 “哈哈哈……”旁边的赵婉仪是看着两个小侄儿,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儿,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道:“真是两个开心果。” “母亲,茵姐儿的也给你保管。” 这会儿,赵茵也是走上前,把手里的红包和玉佩,一起递给了杜明月。 本着一碗水端平,杜明月笑道:“好啊,都给茵姐儿好好收着,将来作嫁妆。” 赵茵一听这话,脸瞬间红了。站那儿,她整个人都是害羞的不好意思开口了。 于是,赵婉仪给四个孩儿的礼,全是落在杜明月的手中收着了。 这会儿,杜明月看着旁边鼓了嘴,还是闹嚷嚷,叫着要吃肉肉,吃糖葫芦的兄弟俩,又开始头疼了。 因为,本来刚刚还是叫嚷嚷的哥俩,这会儿,是你追我赶的打闹起来。 不外乎,就是赵策小盆友讲:“糖葫芦好吃。” “不要,吃猪蹄。”赵箓小盆友是抬起小下巴,反驳道:“肉肉,香。” “哥哥,讨厌。”赵策望着比他个头高,最爱仗着力气大,用实际行动反驳他的大哥,嘴里嚷嚷叫道。 “弟弟,听话。”赵箓小盆友很有哥哥范儿,还是用小手,拍拍弟弟的小肩膀,道:“听哥哥话,才是乖孩子。” 这不,争了许久,两个破孩子,就一起跑了杜明月跟前。 赵策道:“娘,买糖葫芦。” 赵箓道:“娘,做肉肉吃。” “娘,买糖葫芦。” “娘,做肉肉吃。” “……” 双重合奏,似乎是永无止境,杜明月头疼了,忍不住指了屋门,道:“去院里玩儿。” “娘……”两个小盆友一起伤心了。 “糖葫芦没了,这时节,县城里哪还有卖糖葫芦的。”杜明月摇摇头,不得不打消掉,她家二儿子的不切实际的想头。 “红烧猪蹄也没有。”在赵策小盆友脸上表情垮下来后,在赵箓小盆友的得意中,杜明月又是说道:“外面有坏人,屠夫都去守城了,没卖猪蹄的人了。” “娘,不疼窝们了。”赵策哗啦啦一下子,干嚎着哭嚷道。 “弟弟,窝们是苦命的孩子。”赵箓跟着补充了一句道。 两破孩子的一唱一合,让杜明月感觉到,她脑仁疼啊。 第45章 从未曾有过的,杜明月想起身给两个熊孩子一人两下爱的啪啪。那是在他们的小屁股上,狠狠给两下,让两个假哭的熊孩子,真正的哭上一回。 “箓哥儿、策哥儿,这是怎么了?” 杜母端了刚刚蒸熟的点心,送到桌上。 一边请赵婉仪尝尝自家做的桂花糕,一边关切的问了话。这关心的对象嘛,自然是假哭着的赵箓、赵策兄弟俩。 “大姐,别理两孩子,这点心是我娘专门做的。你尝尝,看看可喜欢吃?” 杜明月招呼了赵婉仪,对旁边用小手捂脸,一直没放弃了假哭的赵箓、赵策兄弟俩,是视若无睹了。 “弟弟啊,先别哭了。” 赵箓先收住哭声,他望了望正捏着一块小小桂花糕儿,是小小尝了口的大姑姑。口头有点干,赵箓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然后,拍拍弟弟的小肩膀,说道:“咱们吃了桂花糕,再继续哭啊。” “肚肚饿了,要吃饱了,才有力气哭。” 赵箓小盆友脸不红,气不喘,很有自我安慰范儿,然后,就是上前抓了点心。 “大姑姑,吃。” 给了赵婉仪一块桂花糕,赵箓小盆友认为他做足了主人家的派场。接着,就是又拿了两块桂花糕,把一块给姥姥杜母,再把一块给亲娘杜明月。 “姥姥吃,娘吃。” 赵箓小盆友的礼貌,让赵婉仪看着高兴,满口赞誉。 于是,当弟弟的赵策小盆友撅起嘴,哼哼两声后,也是收了哭声。 赵策小盆友直接拿了三块桂花糕,学着他哥的样子,给大姑姑一块,姥姥杜母一块,亲娘杜明月一块。最后,还是不忘记把最后的两块给抢了,然后,跑到他姐赵茵跟前,道:“姐姐,给你吃。” 递了他姐一块,赵策就是一口咬住了他小手中,剩下的最后一块桂花糕。 望着弟弟那急烘烘的动作,再望望空空如也的点心盘子,赵箓小盆友怒了。他走上前,一把抢过了被弟弟赵策已经咬掉了一小口的桂花糕,说道:“你一口,我一口,弟弟不能吃独食。” 话落,赵箓是狠狠一口下去,那剩下的大半块桂花糕,直接全入了小盆友的嘴巴里。 小嘴鼓鼓的,像是偷食的小动物,赵箓是嘴里含了点心,慢慢的咀嚼着。 许是因为大半块桂花糕,对于小娃娃的小嘴巴而言,太大了一点。所以,赵箓小盆友是嚼啊嚼…… 赵策看着得意的嚼着点心的哥哥,小心肝儿疼啊。 “我的桂花糕……”赵策哭述。 “窝帮弟弟吃完了。”赵箓含着咀嚼的点心,开开心心的回道。 “来,大姑姑的还没吃,给策哥儿。”赵婉仪望着哭得一个小可怜样的二哥儿,忍不住是安抚起小娃娃来。 “我的也给弟弟。”赵茵上前,准备把手中的点心,也给了弟弟赵策。 “茵姐儿是好孩子,懂得谦让弟弟是好事。”杜明月先赞了赵茵,然后,笑道:“不过,母亲这儿有多余的点心,母亲不爱吃。你的,你留着吃了。那是弟弟们孝敬给姐姐的。你不收了,岂不是让弟弟的心意,白白浪费了?” “箓哥儿、策哥儿,娘这儿还有点心,娘不爱吃,都给你们。” 杜明月这么一说后,赵茵倒没有再说什么。毕竟,杜明月的意思很明白了,赵茵也知道母亲一直在教导弟弟们,要懂得礼貌。 “快来娘这个儿,若不然,箓哥儿、策哥儿在家中,往后不许再吃零嘴儿。” 杜明月唬了话道。 有这话,赵策挺有小眼色,留恋了一眼大姑姑手中的桂花糕,然后,还是乖乖跟哥哥赵箓一样,小跑到了亲娘杜明月身边。 “来,你们兄弟二人,一人一块。不许再争执了。” 杜明月把得了兄弟俩给孝敬的两块桂花糕,分给了两个小胖墩。 胖乎乎可爱的赵箓、赵策兄弟俩,得了桂花糕之后,小脸蛋上也是开心的笑起来。 这有好吃的,小孩儿也是欢喜了。 杜母瞧着,就是招呼了两个小孩儿,准备把手中的桂花糕,也是要给出去。杜明月摇摇头,阻止了话,道:“娘,箓哥儿、策哥儿不小了。不能他们哭了,一家子有什么好吃的,都依了他们。” “既然是两孩子孝敬姥姥的,娘啊,你就好好尝个味儿才是。” “不能一盘子点子,要娘你端来了,结果,还一口都没尝过。那样的话,成什么事儿?”杜明月一席话说下来,杜母也就不再多话了。 尔后,一屋子人又是说笑了好会儿,赵箓、赵策两个活泼好动的小家伙,就是坐不住了。杜明月也不掬紧了他们。在杜明月看来,男孩子嘛,调皮捣蛋些也是正常的。 文静这些词儿,真不属于小小年纪的男孩儿应该有的。 这日,赵婉仪在赵家待了有半个时辰,才是告辞离开的。 杜明月留了赵婉仪用饭,不过,让赵婉仪这位婆家的大姐给婉拒了。 当晚,杜青云下差时间很晚,不过,得知了亲姐生了个小外甥,他还是高兴极了。 “外面情况究竟怎么样了?” “青云,别瞒着。若不然,姐在家里,心中也不踏实。” 杜明月跟弟弟就是直接问了话。她道:“往日你含糊些,我也认了,那会儿,我毕竟挺着个大肚子。是得以腹中的孩儿为重。” “现下,你却是不能再瞒着。县城中的情况危险不危险?多个人商量着拿了主意,也是好事。万一……” 杜明月说到这,一声叹息。听着这一叹,杜青云的神色凝重了起来。 “姐,也不瞒你。” 杜青云想了片刻后,才道:“事实上,我连爹娘都没说。” “你知道了,口风也得紧些。不能让咱娘知道了,咱娘知道了,爹也一定知道了。” 见弟弟慎重的表情,杜明月肯定的点头。 杜青云继续说道:“杜家村出事儿了。” “什么?”杜明月惊呼。 “那……”话到嘴边,杜明月却又是吞吞吐吐起来,道:“祖爷、祖奶,还有堂伯他们……” “都逃出来了吗?”杜明月最后,问了一句话道。 杜青云摇头,神色黯然,回道:“四里八乡都出了乱子,就咱们村中的土围子。平日防防小贼还成,真是大片的流民来,那能顶什么事儿?” “我是从逃进灵安县城里的大户管事那儿,掏来的消息。” 杜青云讲了他消息的来源,又道:“听说,除了县城有城墙的防护,还算能平稳些。郡里的什么村子镇子之类的,全给流民当征粮糊口的粮垛子般,全攻破了。” 攻破村子镇子后,会是什么样? 杜青云不再讲,杜明月也能想像得到的。 姐弟二人间,一时沉默无语。 有好一会儿后,杜明月说道:“这事情是得瞒着爹娘,至少,暂时别让他们知道了。” “要不然,爹的病情没好,许是会再加重些。” 杜父病了,在入秋时,晚上打更受了一场凉。 杜青云在灵安县城当白役,一家子吃喝自然是靠他养着。只是,杜父觉得他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着,也不能全靠着儿子养家糊口。这不,托人走了路子,补了城中的更夫一职。 这个职位,工作活不算太累。至少,在杜父眼中,比地里刨食轻松多了。就是上差的时间嘛,得晚上。 当然了,要说实话。杜父这一寻了份差事,杜青云身上的担子,也确实是轻松了不少。 只不过,杜父病了后,就不得不在家中休养了。而这也是杜明月怀孕那会儿为什么担心,她娘家的家用紧张的原由。 “姐放心,我都晓的。” “我这回跟你讲了,也是免得你再打听时,不小心走漏了风声。让咱娘得到了消息。”杜青云的话中,也有叮嘱。 姐弟俩串通了话,杜母一个内宅的妇人,杜父一个病人。这两个长辈嘛,自然是对隔了一个县城那么远的杜家村,便是消息真正的闭塞掉。 第三日,三哥儿的洗三。 整个灵安县城还在守城保护卫中呢,所以,这个洗三是没什么气氛的。不过就是一家子人,聚着吃了顿稍稍丰盛些的席面。 时间也就是如此慢慢过去了。 等着天气慢慢转凉了,要换了厚些的秋衣时。 九月下旬,杜明月还在坐月子。 就在九月二十日,灵安县城外,传来惊天动地的喊杀声。 “兰花,去瞧瞧门可锁实了?” 杜明月唤了这话,杨兰花应承了。 稍倾,赵茵带着赵箓、赵策是进了她屋中。看着脸带惊慌的三个小孩儿,杜明月告诉自己要镇定。实则,在被中的手,还是有些发颤的。 那振耳的喊杀声,那等气势,就是在屋中,杜明月也能清晰感觉到的。 因为,灵安县城太小了,它只是英德郡中,一个小小的县城罢了。 “茵姐儿、箓哥儿、策哥儿,来,陪娘坐会儿。” “你们都是乖乖孩子,勇敢孩子,对吗?” 看着赵箓、赵策两个孩子是利落的蹬掉鞋,然后,是爬了榻上往杜明月的身边挤来。 杜明月搂了两个儿子一把,然后,还是招呼了立那儿,依然带着惊慌神色的赵茵,说道:“茵姐儿,来,也坐这儿。” 杜明月的拉扯下,赵茵是顺着她的动作,坐了榻上。 这时候,杨兰花抱着孩子来了,就是狗蛋娘也带着狗蛋、狗剩进了屋中。 这屋内,妇幼们都是满面恐慌色。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杜明月知道,外面的喊杀声,一定是一场守城战的开幕。而屋中的众人,只能等待结束。 他们都是无力之人,等待着城破后,命运的审判?又或是等待着保护住城池,获得命运的垂青,得到了嘉奖,是继续好好的活着? 第46章 从封县城的天空上俯视而下,这是一座战火纷飞的城。 守城的人,在用尽了全部的力量防守。攻城的人,在用尽了全部的力量寻求突破。 流民中有攀着云梯爬上城墙的,他们状态疯狂,用各种各样的武器在攻击。喊杀声,在城门处的城墙之上,此起彼伏。 “杀啊……” 所有的声音,在最后,都混成了一个杀字。 血腥与残肢,尸体与断臂,这些无数由人类自己制造的恐怖,在这片土地上,上演着人类的残忍与生命的悲歌。 城墙上,有缺了头颅的尸体,城墙下,有摔成烂肉的肉糜。 总之,冷兵器时代的攻防战,在体现着人类为了生存时,各种的无情,以及在求活时的可怜挣扎。 而就在这座城五里外,那里有一座山,山上有两个道士正在观望。 他们立于那儿,似乎在眺望着什么。 “看来,今日将有结果。” “师兄之言,甚有道理。” 两个道士是师兄弟,这会儿,相互交换了看法。 “可惜,乱世来时,民生多艰。” 被称做师兄的道士,感叹一句。他的五观普通,身上并没有什么出尘的世外高人气质。而是普通的把他扔了人群中,人人都会忽视了他的存在。 他的法名叫普尘,是一名散修。 他的师弟与他不同,那是一个周身锋芒必露之人,从他的锐气之中,就能看出来,这是一名剑修。 而普法的师弟,法名叫普静。 “师兄,乱世之时,方有我辈的纵横之地。若不然,六大派霸占山川河越,享天下福地洞天,岂有咱们散修的出头之日?” 与师兄的悲悯不同,普静的眼中,是一片火热。 “唉……”普尘叹一声。然后,他道:“罢了,任务完成。时间差不多,应该离开了。” 话落后,师兄弟二人是双手一动,捏一势,然后,光影扭转间,师兄弟二人是身影闪烁,然后,在百米开外,又是显现身形。如此,几个跳跃间,这方圆一里内,这一片小小的天地间,再没有普尘、普静师兄弟二人的身影。 等普尘、普静师兄弟二人的身影立定时,他们出现在一处军帐大营外。 “治军严谨,符指挥使了不得,显兵家精髓啊。”普尘赞了一句。 话刚落,一位穿着将主服饰,带着幕僚的青年将主,就从瞭望塔上走下来。待他走近后,对普尘、普静二人颔首一礼,笑道:“二位先生,里面请。” “符指挥使,先请。” 大梁朝的厢军制度,是一个满编的厢军,设指挥使一人,副指挥指一人。 一军管辖五都。一都中,设都头一人,副都头一人。 一都管辖两队。一队中,设队正一人,副队正一人。 一队管辖五火。一火中,设火长一人,一火为十人。 此时,普尘、普静嘴里的符指挥使,就是英德郡本地厢军的最高军事长官符青琉。 符青琉,出身名门郡望。 他爹就是徐州的二号人物,正四品的州府尹。被人尊称为徐州节度使大人最信任的副佐官,徐州尹大人。 “如此,在下厚颜了。”符青琉笑得大气自在,他走前引路,领着普尘、普静二人进了军营内。 军帐中,一众人坐定后。 “此回,劳二位先生外出探查情况,青琉在此先行谢过。” 符青琉说了此话后,又问:“不知二位先生,可有收获?” 普尘开口,回道:“徐州之中,遭劫的村子镇子,约有三四成。县城有城墙守护,暂时未有陷落者。” “不过,流民已经有合流趋势,如此不过快快打断流民中的草头王。可能会有隐患出现。”普尘想了想后,又道:“天时、地利、人和。聚众而得人和,再攻得一地,聚有地利。以目前中原四州旱情继续之势,流民之势,终会成大患。” “还望符指挥使早有决断。”普静此时,也接着师兄之语,继续添了一句话道。 符青琉指了营帐外,说道:“英德郡就此一厢兵丁。不足三千人。如果不能一股气灭掉流民之势,恐会伤筋动骨。到时候,徐州外的流民再来,又有何兵力来守护徐州百姓?” “非是不动,实是等着流民聚合,一股作气,全灭此獠。” 符青琉说了他的打算。 “徐州境内的流民,差不多六成,已在灵安县城之下。”普尘说道:“大人,再不动,怕是灵安县城就要守不住了。” 符青琉听得此话,点点头,道:“我与先生想法的一致。村子镇子陷了,也就陷了。县城却是不能被攻陷。若不然,后果太严重。我之意,在今日出动全军,在灵安县城与流民乱匪打一场决战。” “还望二位先生帮某算一卦,此战,是吉?是凶?” 符青琉的这话一出,普静在旁边是心中微叹。 依普静的性子,他不懂,为何师兄要选符青琉这等名家子弟为主,来作帮闲辅佐。 在普静相过符青琉的面后,就觉得这人不是真命之主。可偏偏他事事稳重的师兄,就为师门挑了这么一位种子,以作争龙廷的大事。 有时候,普静想不明白,他师兄此为何意? 犹记,李商隐这位诗人曾有一诗《贾生》中。有那么一句,曰:不问苍生问鬼神。 在普静看来,这位符青琉指挥使在一军将战起时,不想着排兵布阵,却是问了占卜之术。真真是让普静觉得,他师兄选的这一颗种子,也是我辈“同道中人”啊。 不修兵法,全依仗奇术异法喽。 “吉,大吉。” 普尘不管师弟心中想法,他是拿出龟壳,在占卜后,给出了肯定的结论。 有此,符青琉大赞一声好。然后,他是让亲卫敲鼓,聚兵以作开拔安排,准备全军出击,救援灵安县城。 灵安县城,一座小小的城,在流民的猛烈攻势下,已经摇摇欲坠了。 这座城中的人,都知道的一件事情,就是城陷落后,全城皆将家破人亡,生死难卜。所以,守城的壮丁和军兵,都在奋勇杀敌。奈何双方杀得红了眼睛,那城墙上的尸体,城墙下的尸体,已经遍地皆是伏尸了。 灵安县城内,赵家。 杜明月还在月子中,她的身体已经养好了许多。只是,还有十来天,坐月子的时间才会结束了。 这时候,杜明月却是顾不得,那月子内时,满身的腻味。 她搂着怀中的孩子们,哄着他们。让他们对城门处传来的喊杀声,还有那隐隐传来的血腥味,别那么的惧怕。 “没事儿,没事儿的。” 除了空洞的安慰,杜明月也不知道,前路会如何? “娘,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赵策伸了小脑袋,问了话道。他那小手,还是紧紧的抓住了杜明月的大拇指。 杜明月扬起嘴角,给了一个笑容,回道:“快了,爹爹去了远方挣钱钱,好给你们买吃的,买玩的,还有交了读书的束修。” “你们爹爹在外面辛苦挣钱钱,是为了养活咱们全家人。” 杜明月这么哄话时,赵箓也抬了头,他张开小嘴,笑的得意,道:“娘,弟弟是害怕,才会想爹爹。不过,窝不怕……” 嗯,其实,赵箓小盆友还是有点害怕的。要不然,在最后面时,他不会一激动,就把窝这个小奶音,给含糊的讲出来了。 “窝会保护弟弟,保护姐姐,还有保护大家……” “窝是小男子汉,窝不怕……” 赵箓刚说到这儿,赵策小盆友不高兴了,他推了哥哥一把,说道:“哥哥不怕,我也不怕……” 看着两个儿子,这般的在表现了他们的勇敢,杜明月突然眼睛一酸,就是心中生疼。 杜明月想,她的孩儿还这么小,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平安长大。若不然…… 若不然,身为孩儿们亲娘的杜明月,一定是倾尽五湖水,也不甘啊,也会怨恨难休啊。 “城破了,城破了……” 一阵遥远的声音传来。 那中间,含了某些人的欣喜,也含了某些人的绝望。 “怎么可能?” 杜明月不敢相信。 “快,我们全部去地窖。” 杜明月不管了,一挥手,就做出了决定。 这时候,没有人敢迟疑了。 杜明月的家中,有两口地窖。这会儿,众人要藏身的地窖,不是平日里收藏了粮食的那口地窖。而是在厨房中,那大大的水缸下,一处隐密藏身的地方。 “小妇人不进去了。” 狗蛋娘落了最后,她说了话,道:“这地窖上的水缸,要人推回了原位。” “要不然,会被发现的。” 狗蛋娘的脸上,有下定了决心后的一股子决然气势,她道:“狗蛋、狗剩,往后好好听主家的话,娘不在了,你们也要好好活下去。” “将来,你们兄弟一定娶房能干媳妇,多生些男娃,一定要给你爹多留些血脉,让你爹有人祭祀香火。” 狗蛋娘摸了两个儿子的头,叮嘱了话道。 在生死的关头,杜明月真正的看见了,人性中的光辉。 “你放心,这一回平安渡过,狗蛋、狗剩兄弟俩将来的媳妇,我一定帮他们挑了身子骨壮的。儿孙事,香火事,我都会记在心上。以铭谢你今日的恩情。” 此时,外面的巷子处,传来了阵阵的喧闹声。 “快,藏进来,没时间了。” 杜明月顾不得再让狗蛋娘和两个儿子述旧了,她催促了话道。 “下去。”狗蛋娘也推了两个儿子一把,然后,再是望了一眼地窖下方。接着,就是盖上了石盖,然后,用尽她的全力,把水缸推回了原位。 用扫帚轻轻拂掉了痕迹,接着,狗蛋娘是奔回了之前主家的卧房。那里还有人刚离开时,留下来的余温。狗蛋娘守了那儿,等着厄运的来临。 院门是结实的,不过,它挡不住有心人的恶意。 “咚咚” “澎澎” “咚咚” 在一阵的声音后,院门被撞开了。 “抢啊,这家是富户,大家赶紧抢啊。” “这里面有人,赶紧……” 在这些喧嚷声中,狗蛋娘把她从厨房里顺手拿出来的菜刀,紧紧的握着。 “当当”两声后,屋门被斧头给劈开了。 “这有个小妇人,长得还顺眼啊……”冲进屋中的一群男人里,一个长相凶恶的丑人,在嘻嘻哈哈调笑着。 第47章 黑漆漆的地窖中,有一盏小小的油灯,那油灯的光很微弱。 不过,就是借着这点微弱的光,杜明月能看清楚四周的情况。此时候,杜明月是搂紧了她身边的四个孩子。 无论是赵茵、赵箓、越策,他们的神色都有些不安着。或许,唯有睡得香甜的赵家三哥儿,还是舒服的与周公相会着。在杜明月的近旁,杨兰花抱着她的儿子,小声的问道:“少夫人,咱们要等什么时候再出去?” “狗蛋、狗剩,你们兄弟坐近些。”杜明月招呼了坐得远些的兄弟俩,然后,小声的道:“这个地窖中有炒熟的米,有烫好的饼和满满一大缸的水,再则,地窖中也不缺了防寒的被褥。” “咱们在里面守着,一直等着粮食吃到过半后,再准备出去的事情。” 杜明月叹了一声,继续解释道:“城破了,不代表事情结束。城里肯定会乱许久,咱们只能等。我相信时间越久,越能寻着机会,活着去封县城。” “只要活着到了封县城,咱们才能安稳。” 杜明月给大家伙鼓了士气。其实,灵安县城陷落了,封县城能不能幸免? 杜明月不知道,不过,她很清楚,在这等绝境下,人人都需要希望的。所以,她给别人希望,也是给自己希望。 有杜明月的鼓励,众人倒也没有失去了理智。这会儿,众人都是在想着,活下来,然后,平安的活着到封县城。 外面,天空如冼。 灵安县城内,却是一片大乱。 进了县城内的流民,还有城内的青皮流氓,都是在打家劫舍,干着各种各样的恶事。 赵家,卧室之内,狗蛋娘握紧着她手中的菜刀,她的手虽然颤抖的利害,但是,她还是坚持着,握紧了那把给她无限勇气的菜刀。 “小妇人,跟着爷们好吃好喝,乖乖听话,留你一条小命儿……” “不然的话,哈哈哈……” 一群心存恶意的男人,在用话挑逗着,在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狗蛋娘。 “呸……” “你们都不是好东西。” 狗蛋娘看着那些男人的目光,就知道怎么一回事。在当流民的岁月里,那些有姿色的年青女子,那些不美好的下场,让狗蛋娘很清楚,落了这些恶人手中,她的结局一定像那些可怜女子一样,会很惨吧? 这时候,狗蛋娘想到她的丈夫,那个忠厚老实的汉子。然后,狗蛋娘又想到了地窖中藏身的一双儿子。 想着活着的儿子,狗蛋娘本来胆怯的心,是坚定了意志。 “臭娘们,活得不耐烦了……” “等爷们剥光你的衣服,让你好好尝尝爷们的利害……” “……” 无数的恶心话,从这些带着恶意的男人嘴里吐出。无数的淫(yin)邪眼神扫过了狗蛋娘的身上,从头到脚的挑衅着。 “上,好好教训一下这个臭娘们。” 其中,那个长得最丑的男人,先发了话。同样,也是他先动手,冲上去准备用手中的大粪叉,把狗蛋娘手上的菜刀给叉开。 一个女人的力气,是比不过一个壮实男人的。 狗蛋娘手中的菜刀,眼看就要被叉掉时。在一群男人恶心的笑容里,狗蛋娘大吼一声,道:“当家的,我下去陪你了。” 话落,狗蛋娘把自己的脖子送上了菜刀的锋刃上。那等用力,那无数的血是飞溅出来。 “该死的小娘皮……” 一群男人在咒骂。 在这些男人的咒骂中,狗蛋娘倒在了地上,流了一地鲜红的血,然后,慢慢的闭了她的双眼。在意识最后消失前,她想到了她的一生,最终,她的脑海中,是忆起了年少时嫁给丈夫时的欢喜,还有对一双儿子的不舍得。 “这家院子这么大,一定藏了好东西,赶紧找找。” “都来了趟,不能空手而归。” 这些青皮流氓结成的做恶团伙,自然是准备抄家发横财了。 一时间,整个院子中,是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有翻箱倒柜的,有砸东西找地窖,收刮暗藏东西的地方。 总之,整座屋子内的一切,都是被查抄的乱七八糟。 许久后,在厨房中,又有两个青皮来查看第二遍了。 “这厨房里一口大缸,缸中水这么少,下面不会藏着好东西吧?” 看着厨房的石板地上,特别是水缸那块处被扫过的清晰痕迹。一个眼力好,最是爱干偷鸡摸狗事的青皮吵嚷道。 “是啊,这家可有不少女人。今天就看到一个,不对头……” 旁边同样是对县城熟悉的青皮也跟着附合到。 “搬开,查查。” 话落时,就有一个长得牛高马大的青皮上前,推开了大水缸。然后,又是搬开了那块大石板。 “这有个坑。” “挖。” “找到了,找到了。” 一个青皮高兴啊,他挖到了一个陶土罐子。 “不知道藏了什么好东西?” 有青皮议论道。 就在这青皮话落时,陶土罐子被打开了,里面金手鉓、银钗子,还有珍珠耳坠子,这些瞧着就值钱的东西,塞了半个陶土罐子。一下子,这些东西在青皮中间惹起了红眼病来。 一群青皮流氓到处打砸,为的什么? 还不是为了金银钱财的好处。当然,若能祸祸些良家妇女,这些青皮流氓也不会手软的。 于是,在这等金银面前,青皮流氓开始吵起分脏来了。 “杀,杀啊……” 似乎是远处,似乎是近处,那一声声的喊杀声传来。 “不对,你们听听,似乎是有情况。” “管那么多干嘛,咱们把钱分了,各自回家里躲着是个主意,往外地一逃也是个主意。怎么糟都成,先把钱财分了,才是正紧事。” 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一群青皮流氓而矣,自然没有大觉悟的。所以,也注定了,他们的下场不会太美好。 因为,这场喊杀声,是英德郡厢军开来后,堵住了灵安县城的四处城门后,从四处城门的街道上开始杀人的声音。 流民?本地人? 这对厢军来说,不需要辨认的。 为何呢? 有句老话说好话,贼来如梳,兵来如篦。 厢军对于城破的灵安县城本地人而言,真心不比着流民善良哪儿去。 杀良冒功,打家劫舍。对于厢军而言,这也是升官发财的道路。所以,在流民来了趟破坏后,进了灵安县城的厢军,又给这个县城狠狠的来了一记重击。 这一次遭了灾,灵安县城的民生,算是彻底完了。 至少,刘元德当县尊时,给灵安县城留的底子,加上灵安县城的老本,全部在这次城破后,折了进去。 打马进城,望着满目疮痍,符青琉心中叹一声。但是,他没有阻止了官兵的抢劫,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 因为,符青琉的指挥使,坐的并不安稳。 整个英德郡的厢军,那是断粮三个月了。上面不拨付钱粮,下面数千口的兵丁要养家。这时候,他若是阻了厢军的动作,那跟惹了一座活火山,没什么两样。 要么,厢军抢了别人。要么,厢军干掉符青琉。 这种下克上的事情,在常年缺了粮饷的军中,不是什么稀奇事。毕竟,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不给小民一条活路时,小民还会造反呢。更何况手中里刀把子的兵了,那自然是拿刀抢了吃喝嘛。 “传令下去,酉时前,城中的流民必须剿灭。” “酉时一刻,全军到城外扎营。过酉时三刻,未归军营者,一律按逃兵处置。” 符青琉发布了军令。 他当然知道,这一条军令一出,灵安县城中的许多人,肯定遭殃。不过嘛,符青琉自认为,他还是给这些人一些活路的。只要挺过了酉时三刻,灵安县城里剩下来的人,就能平安活下来了。 “派出亲卫营,把城中的几家大户门口守一守,免得有不长眼的去打扰了。” 符青琉好歹还知道,灵安县城的大户到这个时候,还能守得住家业的,一定是有实力的。所以,他不介意卖个好。 这不,符青琉跟亲卫营的亲兵队正一吩咐后,这位符青琉的心腹,就是有眼色的去办差事了。 “两位先生,咱们去县衙吧。” 符青琉一马当先,对普尘、普静二人说道。 “诺。” 普尘、普静二人自然是应一声,随即,在亲卫的护卫下,一行人是往灵安县城的县衙门赶去。 灵安县城,赵家,地窖内。 “少夫人,要不,把油灯灭了吧。省些灯油。” 杨兰花小声提了话道。 “不必了,点着吧,大家伙都安心。”杜明月同样是小声的回道。 在这个黑漆漆的地窖里,没有光,这不是在大家伙本来紧张的心弦上,更是添了恐惧吗? “少夫人,咱们后面从哪儿出去啊?” 杨兰花非常疑惑的问道。 要知道,在他们进了地窖后,那条进来的通道。就让杜明月带着大家伙用地窖内准备好的泥土给堵塞住了。 “挖开通风口,从井壁中出去。” 杜明月没有隐瞒,直接回道。 其实,这个地窖不是家中的收藏粮食处。而是赵子殷专门和马栓儿亲自动手,准备下来的一处避难地。 杜明月最初也不懂,为何夫君赵子殷要这般设计了藏身处。毕竟,这是摆明了,落下的最后一人,一定是牺牲者。而赵子殷当时的语气,杜明月在这一刻,却是有些能体会了。 “世间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咱们不能把别人想得太蠢,也不能把自己想得太聪明。” 赵子殷那时候,准备了这处藏身地,只是谨慎的习惯使然。那时候,他并没有想到,灵安县城会陷落的。 “我本来以为,灵安县城能撑住的。”杜明月轻轻呢喃一声,然后,又是一叹。 第48章 灵安县城内,上演了人间惨剧。 与此同时的封县城,却是打退了流民的又一次进攻。 封县城内,白鹿书院中,丹秋子正躲于一间地下秘室中,布置着他的谋算。 这间秘室内,绘满了阵图的纹路,而点燃的八盏宫灯,位于八个方位照亮了八角处的神秘符纹。站在这阵图的中央,丹秋子是慎重的拿出了一卷图画。 在阵图中央处,把一圈图画摆好后,丹秋子是在供案上把图画慢慢展开。直到此时,这一卷图画,方是显示了它的庐山真面目。 上面有一个一个的城池,有游人如织的闹市,有幽深僻静的山峦,处处风景间,勾勒出了一幅太平盛世画卷。 “夫君,你打算好了,放手一搏吗?” 湖莲居士作为秘室之中的唯二人士,她看着一幅痴狂神色,已经陷入某些美好幻想的枕边人,还是提醒一句话道。 “起于昆仑山,途经益州,流转入中原,再于扬州治下的松江府,流入大海。”望着画卷上,那如龙蛇般形态的大江,望着大江两岸那一个个城池串连起来时,像是一条人道气运之蛇的图案。 丹秋子点点头,肯定的说道:“这些年来,我仔细推敲,几经考查。费了这般多年的功夫,已经能确定,这昆仑山起始的大江是一条龙脉,一条水系龙脉。” “封县城,就是这一条水系龙脉的七寸之处。” 当然,这也是为什么,丹秋子要在白鹿书院中栖身,然后,一直待在这个地方的原由。 修士,不求长生? 那还修行作甚。 丹秋子的谋算,自然是用了无数年来布局的。 “我这同样是为宗门作出奉献。”丹秋子笑的得意道。 “天下宝物,有德者居之。水系龙脉是大宝物,也是大因果,怕不是我等修士能随便沾染的。”湖莲居士问道:“夫君打算如何处之?” “赠与潜龙,我辈行匡扶龙廷之事。”丹秋子笑道:“再说,我那女婿辅佐之人,应该要添有命数大贵的长子了吧?” “这就是我的潜龙人选。” 丹秋子望着妻子的眼神中,是清澈见底。 湖莲居士却是心中一颤,然后叹一声,道:“看来,你已经猜测到我派师门的打算了。” “借鸡生蛋,招数虽老,效果显著。”丹秋子笑着赞道。 “既然夫君如此讲,罢,罢,这一回,我想,天命如此,我得站了夫君这边。”湖莲居士望着枕边人,悠悠说道。 “其实,我和斜月阁之间,没有冲突。”丹秋子解惑,道:“两边全力投资同一条潜龙,待龙柱大成之日,取回收获,这是双赢。” “一步慢,步步慢。夫君就不怕,我派师门这边的潜龙,生不逢时,太晚了。要知道一旦天下大势理定,空有龙蛇之命,无腾空跃过龙门之时的潜龙,也不过是龙游浅滩,遭虾戏的命。那样的话,一切的投资,都是空费了。” “你我二人,不必同床异梦。” “作为修士,我辈修的道与术,总归是为求长生,自在逍遥。至于说天下归宿?这一乱,岂是区区十几年就能理定大势的?” 丹秋子的神色中,完全没有什么担忧之色。他平静的道:“斜月阁都用水月境月来镇压气运了,我又何好怕的?” 相比起斜月阁的大赌注,丹秋子赌的就是他的命,要么成功,借国之气运,跨过功德师的门坎,成为真人。要么失败,小败嘛,则入冥界改修鬼神之道,以期鬼神之位;大败嘛,就是于天地间灰灰了。 “好,我助夫君一臂之力。” 湖莲居士不再劝什么,相反,是准备和丹秋子同心同德,共同进退了。毕竟,她的女儿吕雯早已经入局,湖莲居士觉得,她牵扯太深,再是于岸边观花,不曾出力的话,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好,好。” “你我夫妻联手,定能将这一条水系龙脉点化。给未来的潜龙,作为入世资粮。” 丹秋子和湖莲居士谈妥当后,自然准备开坛作法。 祭祀,奉给天地的献祭。 丹秋子可没有管什么逾越一说,而是按诸侯的规制,献予了祭品。 在香烟袅袅中,丹秋子的一场法会,正式开始。 封县城,一面临水,一面临山,往灵安县城的方向,则是一马平川。 可说,整个英德郡的地势,都是较为平坦的。它的地形是三面环山,一面绕水。 如果俯视鸟瞰整个英德郡,就发会现,英德郡就像是大江这条水系龙脉七寸处,非常要紧的咽喉处。 天空,打起了旱雷。 大江上,波浪起伏,像是水怪在水中作乱一般。 这等景象,让封县城的守城众人,在打退流民后,稍稍松懈下来的心情,又是提了起来。 “天啊,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在呐喊,也有人跪了下来,在祈求上苍的保佑。 离封县城不算远的青泉寺中,本来的诵经声停了下来。 青泉寺住持手握着佛珠,在念着“阿弥陀佛”。而他的不远处蒲团上,他的师弟讲经禅师则是问道:“师兄,外边的异象,是有人在施法于龙脉之上。这等大事,又在青泉寺的管辖范围内,你不去镇压一回?” “色(she)即是空,空即是色。” “入世出世,入尘出尘,我辈中人,岂能动了贪、嗔、痴之念。”青泉寺主持是高人范儿十足的说完后,睁开了双眼,道:“不急,不急。” “师兄,已经两年了。” “你即不入世,亦不出世。师弟眼中,师兄似乎是心与行,不相一致。” 讲经禅师问道。 “了缘,当初,你讲要出世,今日,你问为何不出世?为何不入世?你的心境,动了。”作为青泉寺的住持,了空大师除了法力高深外,那智慧的光芒,也是不可小怯。 “心如明镜台,时时拂尘埃。” 了空大师双手合十,一个佛礼,道:“阿弥陀佛。” “心境,动了?”了缘品味四字后,亦是双手合十,一个佛礼,道:“阿弥陀佛,谢谢师兄指点迷津。” “同属蓬莱仙门,玉清宫的嫁衣,为谁而做?这定数尚未知之……” “水系龙脉不少见,自古争天下者,坐稳龙廷的真龙天子,莫不是以地脉龙气成就大业。玉清宫的小动作,咱们暂且观之……” 了空大师最终,还是给师弟了缘透了底。 龙脉,天地大势也。 这等大势之下,岂是修士能胡乱改动了? 在了空看来,玉清宫的动作,即是他们的谋划,也未必不是契合了某些天地运转之势。 拔云见天日,了空大师在等,等他地藏殿一脉所寻找到的潜龙者,够资格上了天下大势棋局的时刻。眼下,不妨待其它人热闹的杀个头破血流。地藏殿有底蕴,做为一个收拾残局的胜利者。 这一天,酉时三刻,灵安县城内,杜明月一众人还藏身在地窖中。 这一等,就是一天一夜。 直到杜明月也觉得干等不是办法时,地窖里的众人才是共同动手,把地窖连着井壁处的通风口一点一点挖掘开来。 从井壁那边,传来的是凉意。 好在,这个通风口的位置较上,所以,在挖开的通道处和井壁的对面凸起处,放上了备好的木板后,众人就能顺着这井壁爬出去。 “少夫人,小的去瞧瞧情况如何?” 狗蛋先开口,讲了话道。 “少夫人,还是奴婢去吧。” 杨兰花说道。 杜明月看了一眼狗蛋和杨兰花,然后,说道:“兰花,你的儿子暂时由马莲儿照顾着。你去外面瞧瞧情况,谨慎些,别漏了行踪。” 兰花点头应了,然后,才是小心的攀爬着出了井壁。 整个赵家院子里,是一片狼藉。 杨兰花小心翼翼的走着,她发现,院子大门被撞开后,门栓断裂掉了地上。而院中,有几具尸体,这些人是男子,不过,他们缺了自己的脑袋,全是无头尸体。 杨兰花打了一个寒颤。 待杨兰花进了屋后,发现屋中不比院子里的情况好哪儿去,同样是狼藉一片。 而在卧室中,杨兰花看见了狗蛋娘的尸身。杨兰花吓了一跳,走上前,还是仔细的查看了一下。然后,带着心中的不安,杨兰花在院门口探头望了望,她发现,整条胡同巷子里,似乎都是寂静一片,就像是没了人烟一样。 不安,巨大的不安,笼罩了杨兰花的全身。 杨兰花没有犹豫,她回了井壁处,小心的回了通道内。 在地窖里,杨兰花把情况跟杜明月讲了一遍。 “看来,外面是大乱了一回啊。” 杜明月叹一声。 这一晚,众人在地窖里对付了一夜。 次日,天微亮时,赵家院子中,传来了大喊声。 “姐,姐,你在哪儿?” “我是青云,姐,你和外甥们在哪里?” 杜明月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她的亲弟弟杜青云本人无疑了。 院子中的杜青云,浑身上下有一股子煞气。 昨个晚,衙门里的捕快,还有厢军符指挥使留下来的亲卫营一起,是扫平了整个灵安县城内的叛乱者。 跟着捕头一起行动的杜青云,自然是一宿没睡。此时,他是满眼通红。 不过,介于灵安县城中的乱局,杜青云一结束了差遣,就回家了一趟,确定家中亲人平安后,又赶来了他姐杜明月的家中。 看着满院子没有人烟气息的模样,杜青云心头有点发凉。不过,在查看了屋内屋外,没有他姐和外甥们的尸体后,杜青云又是心生希望。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嘛。 没见着尸体,这就说明,人还活着。 人活着,在杜青云的心中,就是安慰了。 大乱之后,能活下来,已经是运气啊,不再安求更多的东西了。 第49章 杜明月从井壁中最先出来,她望着弟弟在搜查院子里详情的背影,忙道:“青云,我们都好好的。” 听得家姐的声音,杜青云回头,就看见了他的姐姐杜明月站在井沿边。杜青云的脸上总算是有些笑意来,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望着面容憔悴的弟弟,杜明月捂了嘴,咽下了来到喉头的呜咽,她点点头,泪从眼角落下,道:“是啊,我们没事儿,好好的。” “爹娘呢,你和弟妹都好吗?” 杜明月的关心,杜青云听罢后,点头道:“有咱们前面的布置,爹娘无事。我和媳妇更没啥关系,都好着。” “县城里现在情况如何?” 杜明月问道。 “城内的叛乱者已经差不多都肃清了,城外有英德郡的厢军驻扎守着。”杜青云回道:“看情况,是暂时平静下来了。” 有亲弟弟的话,杜明月松了一口气。 这会儿,杜明月才是招呼了地窖里的众人,都赶紧出来。 毕竟,那地窖的寒气湿气略重,当初里面的布置为了隐蔽,也是草草打理一二。实则,人在里面待久了,对身体是没什么好处的。 杜青云望着赵家的妇幼们,说道:“这院子暂时不能住了。” “姐,你们先暂时去我家中。我那屋的大院门爹修好了,晚上安全些。”杜青云叮嘱道。杜明月想想后,同意了。 不过,在离开前,狗蛋娘的身后事,还是要办理好的。最起码,入土为安,就是必需要的。 “埋了外面,是不成了。”杜青云摇头,道:“现在整座城中,尸体多的无人收。更何况,外面的情况复杂,不见得比城内更好。” “那就将狗蛋娘暂时埋了这石榴树下吧。”最后,还是杜明月做主,杜青云帮衬,在县城中的棺材铺里寻得一副好棺材,将狗蛋娘给收敛了。 于是,在杜明月将离开赵家,去杜家小住些时日时。赵家院中的石榴树前,多了一座新坟。 杜明月心头清楚,这一回,躲过了此劫。他们一众人,不会再待了灵安县城。特别是听亲弟弟杜青云讲了外面的形势后,杜明月也作了决定,是要回封县城了。 待一行人都到了杜青云的家中,杜母就是搂着女儿又是哭了一场。 总之,劫后余生,大家伙都是心中戚戚然。 “你说,厢军指挥使姓符,是符州尹家的大公子?”杜明月在听弟弟杜青云讲着厢军来援的事情后,脸色微一动容。尔后,就是直接开口问道。 “是啊,一位郡望世家出身的少爷。”杜青云在衙门里混的日子久了,整个英德郡的一些八卦,他还是知晓的。 符州尹家的大公子吗? 杜明月的脑海中,浮现了《诗经、卫风、淇奥》里的一断描述来。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在杜明月眼中,符青琉就是这样一位翩翩君子来。 要说,杜明月和符青琉的关系嘛,也是浅浅的有些缘份。 那是一个午后,在野外摘野果的杜明月,救下了重伤的符青琉。 一个小村姑遇上一位似白马王子般降临到凡间的贵公子,倾慕一二的话,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不过嘛,贵公子出身名门,教养谈吐一一得体,自然不会看上一个村姑的。而这个村姑,就是杜明月,那位贵公子就是符青琉。 那时候,失去前一世穿越记忆的杜明月,追逐着这位贵公子的步伐,想好好表现。在当时的杜明月看来,戏文里不都讲,救命之恩,以身相报嘛。 事实就是,符青琉像天边的一抹云,来也匆匆,云也匆匆。 扰得杜明月心湖乱了后,就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至少,到如今,杜明月都还记得,她流着泪祝福符青琉收获爱情时的场景。 那日,碧空如冼,山清水绿的草地间,二人漫步而行。 符青琉道:“杜姑娘,你人好,心地又善良。奈何,我心已许她人,抱歉。”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杜明月低着头,不敢看了符青琉的双眼,她怕看到对方的嫌弃,然后,自言自语着,大声道:“祝你和心上人,白头皆老,永结同心。” 一颗少女心,在后来,是碎成一片片。 不过,符青琉给杜明月的印象,还是蛮好的。至少,这位贵公子不玩弄人的感情,快刀斩乱麻时,也是利落干净。 往事如烟,随风飞去…… 杜明月收回了思绪,然后,说道:“青云,咱们全部人都回封县城吧。” “封县城看样子,比灵安县城安全。”杜明月望着弟弟,讲了她的想法,道:“你的差事,我去求公爹和嫡婆婆,无论如何,你都会在封县城内有安稳的差事。” “你目前是白役,在灵安县城的衙门里,要走人,也是方便的。” 杜明月说着话后,道:“我有子殷留下来的信物,应该能请动厢军那边,护咱们一护。” 其实,杜明月撒谎了。那请符青琉帮忙的信物,是符青琉当年对杜明月许下的救命之恩的报酬。 “这……”杜青云有些迟疑。 “回封县城。”杜父在旁边开口了,一开口就是一锤定音,道:“灵安县城被攻破了,这不是好兆头。咱们回去,也是落叶归根。” 有杜父此话后,杜青云不再迟疑,点头认同了。 杜明月拿出了信物,是一块玉佩。 当然,这个信物,就要杜青云想法子交给符青琉指挥使了。 九月,灵安县城先是陷落于流民之手,尔后,被英德郡的厢军扑灭剿杀流民后,再度夺回的消息自然是传遍各处。于是,作为此次作战的最高军事长官,符青琉在他的档案上,又是添了精彩一笔。 十月,在京城长安的赵子殷,收到了徐州来的家书。 此时,知晓了灵安县城陷落过的赵子殷,是满面冰霜色。那握着家书的十指,是指节因为捏得太紧,已经泛起了骨白色。 “为何会如此?” 在赵子殷的前世,景泰十年前,至少,赵子殷重生之前,徐州并未有任何县城被流民攻陷过的记录。 然而,这一世,不同了吗? 赵子殷的心中,莫名的生出危机来。 耐着性子,赵子殷把家书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是心中万般有数后,才是吐出一口浊气。他大概了解了,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来,我往后不能想当然了。” “若不是当初谨慎,有备了藏身之地,那后果……” 话到此时,赵子殷眼中是泛起了渗人的光芒来,继续说道:“我担不起那后果啊。” 妻儿在阎罗殿前走一遭,这等事情,任哪个男儿心头都是不好受的。更何况,自许是重生后,要改变命运的赵子殷。 这一击,是命运给出的重重一拳,把赵子殷是吓得惊魂未定啊。 “好在,妻儿都回了封县城。”赵子殷舒了一口气的事情,就是厢军帮忙护送,他的大姐夫一家子去了宋城。他的妻儿回了封县城老家。 “这般也不错。想来有白鹿书院在,封县城应该会妥当的。”赵子殷最终,还是按耐住了,想快马加鞭赶回了封县城的急切心情。他知道,京城长安的大戏,将要上演了。 这等时刻,他不能离开。 若不然,前面的一切努力,就将付之东流。 十月,又是一年秋赋时。 对于中原四州之地的百姓而言,已经没有活路了。连年的大旱,早是让饥民遍地,锋烟四起。 潼关,锁雍州咽喉要地。 这里,自然也是唐国公府要重点经营的地方。 赵子殷是刘元德的人,自然是跟了这位身边,参与了一些隐秘事。 “周国公府的胃口太大了,也不怕撑死。”刘元德在书房中,点评了此话道。 “先出头的椽子先烂,主公不防且等着看,看那周公府得意到何时?”伍恒卿似有把握一般,说话时,还有些看别人起高楼,看别人楼塌了的悠闲感。 “子殷,你有何见解?” 刘元德听得伍恒卿的话后,对赵子殷问道。 “在下一点浅见,先笑者,不算赢。笑到最后,才是赢家。”赵子殷恭敬的回道。 “罢了,本官也是如此一说。一切,还要看大哥那边的打算。”刘元德是知道本份的,整个唐国公府而言,真正做主的人,还是实际掌舵的唐国公府刘世子。至于唐国公嘛,这个老狐狸那是躲了幕后,推举继承人出来顶锅啊。 美名锻炼了继承人,实则也是唐国公对嫡长子的磨砺。 十月下旬,中原四州之地,爆发了流民起义之事。 这一回,不是小打小闹,而是如洪流一般,席卷中原大地。 “起风了。” 在潼关的赵子殷,如此呢喃。他的眼神中,有迷茫与憧憬,有疑惑与绝决,总之,就是万般复杂滋味在心头。 在京城,唐国公府的刘世子,也望天而言,道:“应该起风了。”刘世子的眼神,却是坚定的。那眸子中的野心之火,在熊熊燃烧着。 “本世子准备好了,你们可同样如此?” 刘世子望着京都皇宫的方向,轻轻扣问道。 第50章 景泰7年,十月底,天已经凉了。 关于并、雍、兖、豫四州的流民之乱,朝廷的重臣们在景泰帝的大怒之下,一致做出了出重兵,剿灭叛乱之意。 那么,出兵的人选呢? 主帅总是需要一位得高望重之人。 “臣举荐,兖州节度使卫国公是三朝元老,为此次平叛主帅。”唐国公府的世子刘元瑞在一众老臣们争论不休时,递了折子。 卫国公,八柱国之一。 刘元瑞举荐这一位的原由,就更简单了。卫国公资历深厚,年纪够大了。无论从哪方面来讲,卫国公都让人挑不出毛病来。特别是四州之乱后,作为四战之地的兖州,是四州之乱中,唯一一个没有让流民攻破县城的州府。 而其它的并州、雍州、豫州都出现了县城被流民攻陷之事。这等情况下,卫国公的战绩,自然是被衬托的格外显眼。 “臣举荐,司隶校尉钱廖为副帅,协助平叛事宜。” 周国公紧追其后,递了折子。 这当口,作为八柱之二的唐国公府和周国公府,都是表现出了良好的合作态度。当然,这在大梁朝的景泰帝眼中,就是满满的厌恶了。 不过,景泰帝忍得住,因为,在这位帝王接手一个烂摊子一样的末落皇朝时,在一次一次想振兴大梁皇朝的江山,而使法子收回中央集权,被朝臣们暗中无数次阻拦时,景泰帝就已经被磨练出了足够多的忍耐力。 “诸位爱卿如何看?” “臣以为,卫国公是主帅不二人选。” “臣以为,司隶校尉钱廖行事谨慎,定能尽责的协助好卫国公平定叛乱。” “……” 望着满朝上下众臣们的附合,景泰帝没有反驳朝臣们的沟壑一气,他点头,示意此事准了。 景泰帝点头,自然有贴身的中书省侍读学士前来拟旨,写好了皇帝的诏书。然后,在景泰帝瞄过一眼后,由景泰帝接过贴身太监呈上来的皇帝信玺,再由景泰帝亲自盖上了印宝。 “转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 景泰帝的意思很明显了,他是下诏书了。当然,这诏书还要三省的阁老宰相们署名。毕竟,皇帝的权利,看似很大,那是在对着某一位官员时。但是,当皇帝的权利,威胁到了某一系,又或是许多的官员们时,这些士族官僚们联合起来的能量,让皇帝的权利,又会变得极其的微小。 因为,天下很大,皇帝的权利,是一层一层分封给了这些士族官僚们,用他们来一起统治着帝王的江山社稷。 “诺。” 景泰帝身边的小太监躬身应话后,双手恭敬的举着诏书,小心退下了宣德殿中皇帝的云台之上。 这一旨,经三省的阁老们署名后,自然是合法合理的天子圣旨。 所以,在当天晚,赵子殷从刘守备刘元德大人的书房中,得到了这个消息。 “大哥为何举荐卫国公?恒卿,你说说这中间有什么原由?” 刘元德问了伍恒卿话道。 “主公,在下看来,世子爷八成与周国公府达成了某些默契。”伍恒卿仔细思考了小片刻后,又道:“不知道主公可记得,司隶校尉有一子早夭。” “哦,那件事情啊,本官记得。” 刘元德从脑海中,回忆起许多年前的旧事来,恍然大悟。 伍恒卿看着赵子殷似乎有些不知详情的样子,便代为解释了话,道:“二十年前,司隶校尉钱廖只是区区正九品队正,其子年幼,尚值五岁,在于京城街道上玩耍时,被纵马的卫国公侄子踩踏而死。” “事后,卫国公府赔了一笔银钱,算是私了此事。” “二十年前,势低位卑的钱校尉是忍下此事,尔后,寻机投靠了周国公府,从此官运亨通。” “这些年来,钱校尉似乎并没有针对了卫国公府,做出任何恶意的举动。”赵子殷提了问题症结点所在。 “亲密无间的关系,都可以离间。何况,仇深似海的冤家?”伍恒卿回了赵子殷颇是有内涵的话道。 “看来周国公府的行动,已经开始了。”刘元德在潼关中,望着京城的方向,如此感叹道。 起风了,不知道为何,赵子殷从未曾有过的敏感到。从京城卷来的风暴,要开始了。 景泰六年,冬。 在经过了补给,在经过了整军后,司隶校尉钱廖带着他作为副帅的一路大军,合计五厢兵马开拔了。 钱廖本人,身为此次大战的副帅,他的官职则是五厢兵马的禁军都指军使,禁军副都指挥使则是被郑国公世子萧理担任。 至于禁军的三把手,则由一心掌兵权的唐国公府世子刘元瑞谋到,为禁军都虞候。 于是,开拔的这五厢禁军兵马,再加上钱廖都指挥使的亲卫营,萧理副都指挥使的亲卫营,以及刘元瑞都虞候的亲卫营,共两万余人的大军。除亲卫营外,分别为一厢马军,四厢步军。在副帅钱廖的掌管下,浩浩荡荡的出了京城长安。 其中,马军的一厢最高军事长官,设有指挥使一人,副指挥使一人,管辖5都兵马。 一都最高军事长官,设有军使一人,副兵马使一人,管辖2队。 一队最高军事长官,设有队正一人,副队正一人,管辖5火。 一火设有火长一人,管辖10人。 另外,步军的一厢最高军事长官,设有指挥使一人,副指挥使一人,管辖5都兵丁。 一都最高军事长官,设有都头一人,副都头一人,管辖2队。 一队最高军事长官,设有队正一人,副队正一人,管辖5火。 一火设有火长一人,管辖10人。 潼关。 赵子殷早得了消息,所以,他知道朝廷的禁军出雍州,必过潼关的关卡。 人一过万,满目望去,是目之所及,黑压压一大片。 那种肃穆与威严,让赵子殷在这一只禁军上,还是看到了大梁朝落日余晖下的一些尊严。只不过,在心底,赵子殷叹息一声,大梁朝要完了,天下的乱世,注定开启了。 谁也阻止不了的。 因为,压根儿也没有人阻止啊。 钱廖,年近五旬。国字脸,一身的气势如青松般挺拔。他那种军旅生涯里,染上的一种军营味道,在赵子殷看来很特殊。 不过,更特殊的事情,便是在钱廖的身上,赵子殷看到了纯青色的本命气。还有那白色云雾组成的华盖,以及华盖中微缩型的小小赤色莽蛇。 又一位潜龙命格者啊。 在望气神通之下,赵子殷对潜龙命格者有些麻木了。 因为,来了这趟京城,赵子殷看见的潜龙命格者,太多了。 龙蛇起伏,各有野心。 大梁朝的江山,谁人来保? 从未曾的体会到,他自己的走的棋是正确的。赵子殷想,家国天下,家是自己的,国是皇家的。所以,天下的事情,还是天下的野心人上演一出撕杀戏码吧。 而赵子殷的野望,就是领着家族平安的生存下去。在这个将要到来的乱世中,寻找到出路。 “白骨露于秋,鸡鸣不可闻。 晚霞落日后,嘤嘤鬼哭声。” 伍恒卿走到了赵子殷的身边,轻声念了这一首五言《鬼泣》。 这一诗,是大梁朝立国前,前朝一位大诗人的绝句。因为,这位亲族尽亡的诗人,吟了这首诗后,一病不起,于友人家中病逝。 “恒卿兄,是方外人,为何如此感伤?” 赵子殷不解,伍恒卿在他的面前,如此作态是为何?所以,他直接的试探着问了话道。 “在下是怕,将来连做鬼的机会,也未必有啊。” 伍恒卿如此回道。 “何出此言?” 赵子殷问道。 “唐国公府的前程,有主公的一份,自然也有咱们的一份。”伍恒卿笑了,他笑起来时,有一种莫名的出尘之感。就像是远隔尘世的高人,带上了旁观者的某些深意,他道:“子殷,你追随主公,一路行来,无功劳,尚有苦劳。” “只是,你就甘心,一直当一个无权无抛的幕僚帮闲?” “你与我不同,你走的是世俗路,我走的修行路。咱们追求不同,所以,在下想问,子殷就未曾想过,谋个一官半职?” 伍恒卿的话,够明显了。 赵子殷要还听不懂,就是一头猪了。 “哈哈哈……”赵子殷爽朗大笑后,回道:“若得恒卿提协,在下定当心中感激不尽。” 拱手一礼后,赵子殷又道:“不过,落叶归根,徐州是在下的故乡族地。非是谋得当地的官,在大人身边当一介布衣,也是使得的。” 不是不想当官,而是眼下的时机,真不是谋官的好时候啊。 谁胜谁负? 赵子殷不想在徐州安定下来前,就下了筹码。 要知道,官场上的事,是买定离手。反悔药嘛,是天下间最昂贵的东西。 赵子殷可不相信,老天爷让他重生了一回,还会给他第二次重生的机会啊。 “哈哈哈……”伍恒卿同样是笑了。 大笑后,他道:“功浅,担忧。功高,亦担忧。” “为人主,难;为人臣,亦难啊。” 伍恒卿莫名的,说了这么一段话道。 第51章 “恒卿是否得了某些消息,所以,心中忐忑不安?” 赵子殷问道。 “京城起风了。”伍恒卿如此回道:“在下得到了消息,说圣上龙体有恙。” 景泰帝是大梁朝的帝王,他的龙体,自然是关乎国体的。所以,伍恒卿如此一讲后,赵子殷不知道为何,想到了景泰七年的大皇子弑君事件。 这中间的算计,当年的赵子殷是雾里看花,没有摸个真切。 如今的赵子殷远在潼关,依然是雾里看花,没有摸个真切。 这不,伍恒卿的消息一讲出来,赵子殷突然发现,大皇子弑君事件,许是早已经有了预兆的。只不过,当年的赵子殷离庙堂太远,所以,他只是事后方得了一鳞半爪的消息罢了。 “圣上膝下有五位皇子,而今未立储君人选。值此季世,非是朝廷之福。”身为刘元德的帮闲幕僚嘛,赵子殷在伍恒卿面前,还是很敢说道的。 季,就是末的意思。 赵子殷的话中,已经隐隐的透露出了,他不看好大梁朝的意思啊。 “是啊,东宫不定,一旦圣上驾崩,怕是五王之乱,不远矣。” 伍恒卿嘴里的五王,自然是封王的五位皇子了。这不,他这话说的,比赵子殷更露骨了。 两个心知肚明对方意思的人,自然是聊着聊着,聊了一块儿。还是颇有些笑谈春秋,指点江山的味道。 “梁朝的德,衰了。” 天下,有德者居之。大梁朝的皇家,没有了守护天下的德望,自然就应该退位让闲,给有本事的人,腾出位置来了嘛。 “八柱国之间,要有龙争虎斗了。”伍恒卿那是默契十足的回道。 事实上,真正掌着天下的,是当年与大梁高(gao)祖皇帝一起打江山的上柱国公们。而今,高(gao)祖皇帝时封下的上柱国公们,在大梁朝的历朝斗争中,已经由十六柱国,变成了八柱国。 那当然了,剩者为王,这剩下来的就是精华嘛。 于是,对于大梁朝的皇帝而言,八柱国不再是擎天之柱,而是掣肘。只不过,八位国公们的实力雄厚,皇家奈何不得罢了。 “五位皇子的皇位之争,是堡垒塌陷的开始啊。” 赵子殷如此感慨万端。 “是啊,五位皇子之间,怕是不乱,也由不得他们了。” 伍恒卿望着京城长安的方向,笑得有些神秘味儿。 由此,赵子殷不得不联想啊,大皇子弑君事件,究竟参与的人,有多少啊?莫不成,八柱国都是推手之一? 想到这些,眺望着远处地平线上,消失了终踪的禁卫大军,赵子殷不由的觉得,这个冬天更冷了。 而那些远去的禁卫军,又能回来多少呢? 归来之时,那还是皇家的禁卫军吗? 腊月,龙体恢复些的景泰帝在得了八百里加急,龙颜大悦。 这是卫国公与禁卫军都指挥使钱廖共同发来的喜报。兖、豫二州的流民之乱,已经剿灭。 看到这份捷报时,景泰帝是开怀大笑。所以,关于那份捷报同来的伤亡,以及对于兖、豫二州的流民处置,还有卫国公与钱廖的某些逾越行为,景泰帝并没有深究。 倒是潼关里,给刘元德当帮闲的赵子殷,从伍恒卿那里的简报上,看到了详情。 从那一个一个的数字中,赵子殷看到的是死亡与血腥。 无数无家可归的流民,又或是被招安的流民,都被卫国公的厢军和钱廖指挥的禁军,当了请赏的功劳,全部枭首了。 妇儒、小儿、老弱,这些杀红眼,只为了功劳的军兵,没有任何的人性。 很多的恶事,不过是启齿难书罢了。 “兖州、豫州,都完了。”在这个靠丁口耕种,靠农赋为主税的时代,丁口和土地意味着一切啊。而空有光秃秃的土地,没了人口,兖州和豫州可不是注定了,会成为白骨露于野,酿成瘟疫的祸源地嘛。 “卫国公招抚不了,钱廖都指挥使同样招抚不了。国朝,没有那么多的粮食。”伍恒卿很直接说出了关键点。 招抚后,是要给这些被招抚的流民活路的。要不然,这些没饭吃的人,还是一样会造反。 因为,怎么都是死,总是要拼一把的。 “其实,有的。士族……”赵子殷说了这话后,又是摇摇头,道:“是我糊涂了。” “士族动不得,那是天下根基。”伍恒卿提醒了赵子殷一句后,又道:“这话,我当没听见。子殷,以后,且莫再提了。” “诺。” “在下先谢过恒卿兄的好意了。” 赵子殷自然知道,他那话说出去,怕是会得罪了天下最不能得罪的一批人啊。 天下的财富与粮食,不是在皇家与国库,而是士族们的手中啊。而这个天下,与皇家共治的仍是士族。 士族,他们做官。 士族,他们的仆人管理田庄坞堡。 士族,他们的子弟读书习武,天下间的知识,也是他们垄断的。 哪怕是寒门子弟想做官,也需得士族的提协与举荐。所以,赵子殷自然知道,伍恒卿的提醒,是真正的好意。 赵子殷想,天下百姓可怜,那又如何? 他非是圣人,就是圣人也没说着,真出来用实际行动,可怜一二天下百姓啊。 《荀子》天论中,有是讲过嘛:天行有常,不以尧存,不以桀亡。 在赵子殷的一生中,所经历的事情来看,善恶到头,未必有报应。 不过,成王败寇,才是实情。 腊月,小年夜。 潼关下了一场大雪。 远在千里之外,徐州的封县城,同样是一场大雪淹没了天地间,把整个封县城的四野,是染成了银白色。 次日,天明时分。 “瑞雪兆丰年,希望来年是个好收成的年份。” 杜明月如此期许着。 因为,杜明月很清楚,如果收成好了,很多人就有饭吃了。而人能填饱了肚子,挺而走险的就少了。 那灵安县城的经历,杜明月不想再有一回了。那等生死之间的大恐怖,杜明月是凡人,她亦是怕的。 当天,朝食后。 天寒了,跟哥哥赵箓玩雪球,是玩得过于尽兴的赵策小盆友染上了寒气。所以,赵策小盆友在对哥哥赵箓的无尽羡慕中,留了家中养病。 倒是赵茵有姐姐风范,她是主动留下来陪弟弟赵策玩儿,顺带照顾一下三哥儿赵简。 在回了封县城后,赵传福这位当了祖父的,就是给杜明月夫妻的第三个儿子取了名儿,唤简。 “大哥,你要早点回来。” 平日里,兄弟俩是打打闹闹,真是分开了一时半刻,赵策又是舍不得从小到大,像是连体婴一样一起玩耍的哥哥了。 那眼巴巴的小模样,让杜明月看着都是心疼了。 “你乖乖听姐姐的话,我求娘,让她多给你吃些蜜饯。”甜味儿的东西,赵策是最爱馋嘴的。所以,赵箓一这么说后,赵策就转了小脑袋,望着亲娘杜明月。那眼眸子跟会说话一样,分明在提醒着,娘啊,赶紧答应哥哥大人的话吧。 “好啊,策哥儿听姐姐的话,乖乖在家养病。今个儿,就许多吃了一小碟子的蜜饯。当然,不能超过了五颗。” 杜明月讲明了蜜饯的数目。 “八颗。”两只小手比划了一下,赵策小盆友讲起了条件道。 “刚刚不是说了,要乖乖嘛。”用手摸摸弟弟的小脑袋,赵箓说了这话后,还是贴近弟弟的耳朵边,小声嘀咕道:“你答应娘了,厨房才给蜜饯。” “娘不在,你可以求姐姐多给些嘛。笨蛋弟弟。” 给弟弟取了一个小绰号,赵箓决定提点一下弟弟。办事情,可以走歪门邪道的。 “娘,我乖乖听话,苦苦药药也渴光光。” “娘,你一定要提醒厨房,蜜饯要大个的。” 赵策小盆友同意了哥哥的提议,不过,在最后,他还是忍不住提了,在他看来,一点小小的要求嘛。 “茵姐儿,策哥儿和简哥儿,就要你多照顾了。” 嘴里杜明月这么讲,实则,她是把姑姑杜秀娘也请来了冬藏苑,让姑姑杜秀娘实际照顾了冬藏苑里的三个孩子。 “母亲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弟弟们的。” 赵茵回了话道。 “你放心,冬藏苑这儿,我会好好看顾的。你啊,早去早回。”杜秀娘对杜明月叮嘱话道。 “姑姑,劳你操心了。” 杜明月跟亲姑姑杜秀娘,也是回了这一句话后,才是领着大哥儿赵策出了冬藏苑。尔后,是坐了马车,去弟弟杜青云在封县城里新安的家。 当然,杜父、杜母,还有弟弟杜青云和弟妹四人,依是全家人上回一起跟着到了封县城居住的。 至于杜家村,杜明月没有回过,倒是她弟杜青云昨个儿回了一趟。 今天,杜明月就是去弟弟家中,探明情况来着。 等杜明月和大哥儿赵箓到了时,发现杜家的气氛很是沉重的样子。倒是发现了杜明月母子的到来,杜父、杜母勉强挤了笑容。 “爹、娘,我带箓哥儿来看望你们。策哥儿那孩子病了,等他痊愈后,我再带他来看你们。”杜明月一边说了话儿,一边让儿子赵箓给姥爷、姥姥福个小辈儿的礼。 “快进屋到坑上去,别凉着箓哥儿。”杜母瞧着胖乎乎,长得福气满满的小娃娃,自然是笑容里多了真诚。这会儿,杜母是搂着赵箓,就往屋中烧得旺的坑上抱。 院中有雪,这个天,已经开始化雪了。所以,天更冷着。 杜母自然是怕冻着了她的外孙孙赵箓的。毕竟,这大胖外孙子,是女儿在赵家的依仗,她啊,是一心盼着女儿过得幸福的。 “青云呢?” 进屋后,没见着弟弟和弟妹,杜明月问道。 “你弟妹昨个晚哭晕了一场。青云见他媳妇今个早身子有些不爽快,带她去药铺子了,想请大夫给瞧瞧是咋回事?”杜母一边给外孙孙拿了备上的年糕,一边给女儿讲了家中的情况。 第52章 母女二人正聊着日常琐碎事儿时,杜明月的弟弟杜青云和弟妹杜陈氏回来了。 杜青云夫妻二人的神色是颇高兴的模样,杜明月起身,待她与弟弟、弟妹谈过后。方是知了,弟妹杜陈氏怀孕了。早上的不爽利,是因为昨个晚哭得太利害,情绪过于激动,所以,动了胎气。 大夫给诊了脉,开了安胎的方子。 杜青云夫妻二人成婚日久,杜陈氏这会儿怀孕了,杜家上上下下是人人都开心的。 “好,好,我儿终于要添子嗣了,我也要当祖父了。” 杜父在旁边,那是老泪纵横间,边哭边笑啊。 要说,杜父的儿媳妇杜陈氏能哭着没了娘家人,那杜父这个年过半百,儿女都成家的老汉何尝不伤心没了亲爹娘、亲兄弟和族人上下百多口人啊? 只是,杜父是一个憨实人,他想着自己是杜家目前剩下来的最高辈儿。杜父啊,就怕他这一伤心,又是弄得家中不安宁。要晓得,前面在灵安县城里,杜父那一病是花费了不少银钱。杜父这等年纪的人,总归是看开了不少。 这不,杜父是跟杜母商量好了,他们两老的一定得稳住。 在家中,不能给儿女添麻烦了。毕竟,女儿不容易,求了亲家爹给儿子寻得的好差事。眼下瞧着儿子青云在封县城的衙门里,也是要好好表现,站稳脚跟的。杜父杜母一辈子为人爹娘的,总是觉得没给儿子挣下啥家业。也想着,让儿子在衙门里办差事时,没后顾之忧啊。 若是儿子哪里实在是真有让杜父杜母操碎了心的事情,就是儿媳妇杜陈氏一直没揣上了孩子啊。 这回,儿媳妇真怀孕了,杜父是真情流露啊。 “爹娘,你们啊,别激动了。”杜明月在旁边劝了话,道:“弟妹有喜,是天大的好事。” “等来年,定然给你们抱了孙孙儿。” 杜明月这么说后,免不得让儿子赵箓上前,给弟妹杜陈氏好好搂一搂,她笑道:“箓哥儿这孩子生下来,我就是紧跟着添了策哥儿。弟妹你也沾沾这喜意,我盼着啊,你来年给咱家里生个大胖小子。” 杜陈氏这会儿,搂得赵箓小盆友那叫一个欢喜。 毕竟,杜陈氏是真心盼着添个儿子的。说起来,在杜家当媳妇,杜陈氏的日子过得挺不错的。 公爹杜父和婆婆杜母,与杜陈氏这个儿媳妇相处着,都是挺好说话的人。 再加上,杜青云一直在衙门里当差。杜陈氏一嫁进来后,就跟着到了县城里生活。这平日里除了家里的一些手头活计,真比着在娘家当姑娘都轻省。 要知道,农家里的女子,打小干的活计可是不少的。农闲时,割草喂养生口,家时家外的忙活,顺带的还得照顾弟弟妹妹们。农忙时,更得下地里抢种抢收。总之,一年下来里,也没什么轻省些的时候。 嫁进杜家后,杜陈氏是巴不得在婆家站得稳稳的。奈何,她一直没揣上孩子,这不是成了她的一块心病嘛。 特别是昨个儿,杜陈氏的枕边人从村里归来,杜陈氏一知道娘家全遭了灾,已经是没人后。对于杜陈氏而言,就跟天塌了一样。 一个年轻的媳妇子,一个一直没怀上孩子,又没有娘家做靠山的女人。光想想,杜陈氏就悲从中来,所以,那会儿她是真伤心难过的。 不过,一切等着今天大夫确诊后,杜陈氏就是心头大石落地了。 “弟妹,我来得急,也没备上什么礼物。” 杜明月嘴里一边说了话,一边是从手腕子处卸下一对银镯子,笑道:“这镯子,当是我给弟妹添得礼。” “哪能收?”杜陈氏摆手,表示不能要。 杜明月却是拉起杜陈氏的手,让她一定要收。倒叫杜母看了后,说道:“青云媳妇,这是你姐的好意,你就收了吧。” 女儿的性子,杜母还是知道。这孩子最是倔强的,她既然给了,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有婆母的话,杜陈氏这才是收下了姑姐给的一对银镯子。 当天晌午,杜明月和儿子赵箓是一起在杜家用了午饭。 于是,这一餐饭食,众人都是喜笑颜开的。 等着未时刚过后,杜明月才是领着儿子赵箓告辞了。 杜父、杜母又是送到了院门口,吩咐了话,道:“青云,送你姐一程。” “爹、娘,我知了,我这送姐和外甥一趟。” 杜青云自然是应了话。 姐弟二人,领着赵箓是上了街。马车夫得了杜明月的话,是早回了赵家。这会儿,杜青云自然准备亲自送姐姐和外甥步行回赵家的。 一路行来,封县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的。瞧着,颇是有些年节时的喜庆。 只不过,偶尔小胡同巷子里冒出来的贫困汉子和妇孺,还是让杜明月瞧出来,封县城里的许底平头百姓,依然是日子过得紧张啊。 瞧瞧,那些贫困汉子和妇孺满脸菜色,就知道生活窘迫。 “青云,你听说了过没有?封县城外面那些田地,明年如何耕耘?” 杜明月问了话道。 “姐,这大街上也不好谈论这些。要不,咱们去茶铺子里坐坐。”指了一家茶铺子兼职了小饭馆的摊子,杜青云提议道。 杜明月没异议,一行人进了茶铺子里。在茶铺子的店主上来寻问时,要了两碗茶,还点了一碟子店家做的肉丸子串串儿。 “箓哥儿,肉丸子串串儿给你吃。今个儿,无论听娘和舅舅讲什么,都不许跟其它任何人再讲了,如何?” 望着店家送来搁桌上的肉丸子串串儿,闻着扑鼻来的香气,杜明月跟儿子哄了话道。 “拉勾勾,一百年不变。”赵箓小盆友望着那油炸出来的肉丸子,小鼻头动了动,又是咽了咽嘴里的口水。很是高兴的伸了小指头,跟他娘回了话道。 “拉勾勾,一百年不许变。”杜明月也伸了小指头,跟儿子拉了勾勾。 得了肉丸子,赵箓小盆友是吃得欢喜。 杜明月和弟弟杜青云就是坐了桌子的两边,姐弟俩继续小声的说起话来。 因为茶铺子较小,又是支了围顶子在外面,所以,这店家所幸是把篷子搭了屋外面,这厨具和做吃食时,就是在屋外面的地头。 这不,摆得几张桌子,大半也是在外面的露天地儿。 倒是杜明月姐弟专门寻了屋内的角落坐着,店家还是觉得奇怪呢。毕竟,那角落里的光线,倒底是不如屋门口看着敞亮。 “封县城外面,遭了灾后,一直是搁荒在那儿。”杜青云介绍了外面的情形。其实,杜青云不讲,杜明月也是知道的。 因为,从灵安县城离开那会儿,杜明月一行人归来时,路上看到的情况,真是处处村落成废墟啊。 “那咱们村里没人了,村中的田地怎么办?” 杜明月问了话道。 杜青云仔细看了四周一眼后,才是小声又道:“我打听了一二。听说,凡绝了户,没人活着的村落,那田地都收归到衙门里,算是公田。” “我还听说,世家大户们都是各处钻营。准备多买些田地,今年再收些流民,明年垦荒补种粮食。” 杜青云这么一说后,杜明月自然是知道咋回事了。 这般说来,肯定是百姓遭殃了,官府就发死人财,然后,大户们才是真正的吃肥肉,把那些田地兼并了。 “青云,咱们家中是田地的。” “你有问过爹,是何想法吗?”杜明月问了她在意的地方。 “爹有意去种地。”杜青云叹一声后,回道:“但我劝退了爹回村里的意思。” “死了那么多人,谁知道啥时候发瘟疫?” 杜青云的担忧,未尝不是杜明月的担忧啊。 “青云,你有没有想到,把咱家的田地卖了。”杜明月试着提议后,说道:“以前,咱们家能护了家里的田地,是整个杜家村聚族而居,人口众多。好歹也能抱团取暖。” “眼下你在县城衙门里办差事了,那点子田地佃给别人种,也多少收成。”杜明月讲了她的看法,又道:“最主要的原由,我是担心杜家村都被其它大户给占了,咱们家的那点子田地太醒目了。” “杜家小门小户的,没得必要因为一点子田地惹了麻烦事。” 杜家的田地,是在杜家村田地的中间好位置。杜明月真怕因为田地的事情,娘家得罪了某些大人物啊。 就算杜明月嫁给了赵家当媳妇,说句实话,赵家最大的官儿,还是公爹赵传福老爷的正八品县主薄。 这等靠山,对着小百姓是大如天。可对着世家大户,也不是什么硬茬子。 “而且,我听你姐夫的意思,往后外面怕也不太平。”杜明月更担心的地方,还是世道不宁。 “姐,其实,我也是这个意思。把田地卖了。咱爹和咱娘在县城里做点小买卖。”杜青云回道:“好歹我是衙门里当差的,也不怕了寻常的青皮、小流氓们找麻烦。” “对,就是这个理儿。”杜明月点头,非常认同弟弟杜青云的话。 一家子住了县城中,杜明月才不担心娘家人的安危啊。 在县城外面,没个城墙的保护。真是出了山匪流民,那就是破家灭门的祸事了。 第53章 景泰七年,临近了除夕时,赵子殷还远在潼关,隔着家乡徐州千里之遥。 非是不想回家,而是奈何身不由自己。 赵子殷接到了家书时,也是每每多读了许多遍。偶尔想念家中亲人,又是翻出家书,再是重读温习。 在除夕的前一天,平叛的禁军在副帅钱廖都指挥使的带领下,到达了潼关,准备返回京城长安。 赵子殷是潼关守备刘元德的幕僚帮闲,自然是跟着一起,去拜会了这些个大人物们。不过嘛,相比起刘元德的出彩,赵子殷就是龙套一枚,作为背景板出现的。 在大人物们闲聊朝廷政事时,赵子殷观察着诸人。 最终,赵子殷的目光落在了禁军都虞候刘元瑞的身上。这位唐国公府的世子爷,在这次的平乱之中,出力甚多。当然,功劳也是大把的。 只不过,战场之上,想要实打实的功绩,还是需要拿命拼的。 刀枪无眼,箭矢更无眼,谁生谁死,还真是命运莫测。 这不,赵子殷在意了唐国公世子刘元瑞的原由嘛,就是这一回在战场之上,都虞候刘元瑞被箭矢擦伤了面颊,留了一道疤痕。 “破面之相,是福是祸?” 赵子殷在京城将大变时,看着刘元瑞的面相,在仔细的推算着。 要说是大吉,也不对?要说是大凶,更不对? 明显着,刘元瑞的这一次破相,是凶中带吉,当然,也可以说是吉中带凶。 赵子殷在按奈了心中某些猜测同时,也要想着,刘元瑞掌握了部分禁军后,唐国公府的势力会如何膨胀? 当晚,潼关的禁军驻扎下来。 潼关守备刘元德自然是开了宴会,招待了禁军中的各路头目们。 宴到半时,赵子殷提前开溜了。 只是,在外面吹了凉风的赵子殷,还没有散去酒气时。伍恒卿来了,他小声说道:“主公刚刚跟世子爷商量了,准备让你回京城。作为联络人,帮忙世子爷和主公这边传递一二消息。” “诺。” “有大人的吩咐,在下自然是事事听从。” 赵子殷没有反驳,一口应承了。 伍恒卿点点头,笑道:“京城起风了,大人物们办了大事,咱们办了小事。总能捞着功劳的。这回,我看好子殷你啊。将来,有前途。” “借恒卿兄吉言,将来小弟兴旺发达了,一定不忘记恒卿兄在大人面前的举荐。” 赵子殷哈哈笑了起来,随即,还是感谢了伍恒卿给他提供的机会嘛。 景泰八年,初三,禁军开拔,大军归京矣。 赵子殷随了唐国公府世子刘元瑞的队伍,跟他的幕僚混了一堆儿,当个文书办差事。 再回京城,望着新年节庆下的长安,赵子殷发现,整个长安还是歌舞升平的地方。处处的花灯酒宴,处处的贵人豪奢,真是繁华迷人眼啊。哪有了半分,这个天下已经动荡不安的气氛来着。 初八,赵子殷参加了一场小宴,是沈铸的一对龙凤胎儿女满月小宴。 赵子殷在京城,以他家与沈铸家的关系,这一场小宴他是必需要参加的。说实话,赵子殷也好奇,沈铸这个将来要与周国公府世子爷柴庆的长子柴威订婚的女儿。 在赵子殷想法,这个女孩儿的命格一定非常特殊,若不然,周国公府岂会同意了,柴威娶一个幕僚的女儿做正室。 满月宴,沈铸的一双儿女,赵子殷是见着了。 只不过,在见到了以后,赵子殷的嘴角是微抿了起来。 一对龙凤胎,长得非常可爱。水嫩嫩的小模样,特招大人们的喜欢。 按说,赵子殷应该为沈铸感到高兴啊,这是一儿一女,凑了一个好字嘛。只是,在用望气神通观望了两个孩子的本命之气后。赵子殷觉得,他应该沉默了。 沈铸的女儿,沈湘的本命之气是纯青色,这等高的命格,赵子殷一瞧后,倒也不意外她为何能与周国公府世子的庶长子订婚了。 但是,沈铸的儿子,沈河却是奇哉。赵子殷没有在他的头顶,发现了本命之气。这还不算最出格的,最让赵子殷觉得刺激的,是他是发现沈河这个小婴儿的头顶,有一团乌云罩顶。这分明是早夭之相。 一对龙凤胎,凤生龙死,这真不是什么好兆头。 “恭喜沈世兄,添儿添女,一个好字啊。”赵子殷不管心中如何想,在沈铸过来招呼他时,他还是笑呵呵说了吉祥话。毕竟,别人的满月宴,他可不会傻得当了乌鸦嘴。 而且,就赵子殷知道的,他前世的小师妹吕雯的家世不简单。依着吕雯的本事,不可能不知道她亲儿子沈河的一些异常情况。 所以,赵子殷还是闭口不言,他在沈铸儿子,沈河身上看到的某些情况了。 “赵世兄能来,在下高兴。稍后,咱们一起喝一点小酒,谈谈趣事,如何?” 沈铸的话中,有邀请之事。赵子殷想想后,点头应了。 当初,刘二爷的结交,赵子殷婉拒时。那会儿,在酒肆之中,被伎子纠缠,还是沈铸解的围。赵子殷想着,沈铸薄面,他怎么都得给的。 这不,赵子殷和沈铸分属于两个阵营,他还是愿意听听沈铸说些什么? 当天,晚间,赵子殷留了沈铸的前院中,二人禀烛夜谈。 小席上了,有酒有菜,二人小饮一些后。 沈铸先开口,说道:“当年,我被羡慕,拜入师傅门下修习。如今,我却是羡慕赵世兄,一身轻松无累,不被某些羁绊所束缚啊。” “沈世兄背靠师门,有人撑腰。将来前途无量,岂可如此消沉?”赵子殷再饮一杯了酒,笑着开解道。 “赵世兄,你不懂我之难啊……” 叹一声后,沈铸也是苦闷的饮了一杯。 “世兄,我此回也无他求。只是有一封家书,望赵世兄帮忙托人带回封县城,给家中老父。”赵子殷拿出了一纸书信,递与了赵子殷。 “此事,我除了赵世兄,也不知道应该托于何人。” 沈铸说了此话后,又是苦闷的再饮一杯酒。 那等将酒作解忧药的样子,让赵子殷是心中有了好奇。不过,赵子殷还是忍耐的得住,他可是知道,有时候,秘密知道的多了,未必是好事。 被人灭口,就是更冤枉了。 “依咱们两家的交情,区区小事,我应了。”赵子殷收下了书信,然后,笑道:“正巧,我也有家书要寄回封县城,顺到把赵世兄的家书,一起托人带回就是。” “如此,铸在此先谢过了。” 沈铸起身,躬身一礼后,又道:“还望世兄帮忙一定叮嘱,此信请亲自交于在下老父。” 望着沈铸郑重的样子,赵子殷点点头,算是应承下来。 这一场二人聚会,赵子殷回了他在唐国公府的后街胡同巷子住处时,一一写了书信,寄给了潼关的伍恒卿。在信中,赵子殷讲明了他的某些猜测,当然,也不乏是想通过伍恒卿的嘴,告诉刘元德大人,周国公府应该在办某些大事。 这不,已经有人开始心浮气燥了。 景泰八年,春,二月。 封县城的赵家诸人,收到了赵子殷的家书。 而沈县尉嘛,同样是收到了儿子沈铸的家书。只不过,这位八品县尉在看到了儿子的家书后,是满面铁青色。 “太过份了。” 讲了这四字,沈县尉是恼意横生。只不过,想着蓬莱仙门的势力之大,沈县尉又是强忍了心中的怒气。 当晚,气得胸闷的沈县尉是在书房里静思,以至于全无胃口吃了夕食。 “老爷,这是出了什么事?”沈家夫人见沈县尉一直没有吃半点东西,自然是亲自到了书房。还是给送来了煲好的羹汤。 “再是生气,饭还是要吃的。您啊,不比当了,这身子骨是自个儿的,怎么能不好好珍惜?”沈家夫人自己动手,给沈县尉舀了羹汤。一边递与了沈县尉,一边劝道:“多少用一些,咱们全家可是指望着老爷您啊。” “您就是家中的定海神针。” 沈家夫人的话,软硬皆施。 沈县尉听着老妻的劝慰,还是接过羹汤,一口气食了一碗。 这会儿,真是食了一碗后,沈县尉发现,他也确实是饿狠了。 只是,先前光顾着生气,没注意还饿着肚子罢了。 “罢了,罢了,不吃了。” 越是想着关于家族生死之事,沈县尉越是没了胃口。 “老爷,你若是有什么难事,不妨与我说说。”沈家夫人继续说道:“我听听,也让老爷发发火,免得火大伤身。” 沈县尉与妻子的感情,是非常好的。 这会儿,倒也没有隐瞒事实,而是叹道:“咱们当初,花了多少人情,才把铸儿送进了蓬莱仙门。那时候,想着铸儿是入室弟子,前程必定一片光明。” “不曾想,倒是害了铸儿。” 沈家夫人不解,问道:“这是为何?” “铸儿媳妇,不是蓬莱仙门丹秋子长老的关门弟子兼女婿吗?”丹秋子的独女,都嫁给了儿子。这还是生了一以龙凤胎。这等消息传回封县城时,沈家夫人给菩萨可是添了不少香油线,她高兴多了孙子孙女啊。 “你不懂……”沈县尉再叹一声道。 第54章 沈家出了什么事? 帮忙送信的赵子殷是不知道的。不过,他能猜测一二。这个推断的原由,就从沈铸的儿子沈河身上开始的。只是,赵子殷再是有些猜测,他也是守口如瓶,不曾与人说了沈家那点事儿。毕竟,京城风雨将临,此时,沈铸那些事儿,都是小事了。 景泰八年,景泰帝将要驾崩了。 大梁朝的威德,将要坠落了。大梁朝的江山,也将要开启名存实亡之路了。 至少,望着繁华长安的龙柱,那高高入云端的龙柱,其上飞翔的盘龙,已经开始在哀鸣了。那声声入耳的,已经是末日之余晖。 长安,大梁朝的京城。作为真龙天子的居所,这里是禁法术的。 天子之尊,万法莫侵。 如非是皇朝倾覆之祸,那些修士们是不会进入长安的。因为,在这个地方,非是大能者,那是术法万般莫测,也是施展不出来的。 因为,龙气最是凛冽,在它的面前,术法是小道尔。 人道气运,天子口出天宪,为万法总纲。人道气运所在,天道垂青于此啊。 二月二,龙抬头。 那一晚,赵子殷没有歇息。 他立于院外,观察了星空,看见了那黯然的紫薇星辰。 而在黯然的紫薇星辰之后,赵子殷见到了,异星的崛起。不是一颗,而一片的璀璨啊。 “皇宫,出事了。” 望着龙柱上,代表了帝王的龙气柱,赵子殷轻轻一叹道。 只见,在赵子殷的望气神通之下,普通人看不见的地方。那皇宫所在的方向,那道通天的龙柱,在一点一点的崩塌。 其中,是一条蛟龙,一条本应该五爪的真龙,在大梁朝的末日之时,退化为了蛟龙。 蛟龙的身上,有龙气飞出,奔向了四面八方。而龙柱的光芒,也在慢慢的减小啊。 “星陨吗?” 天边,紫薇星暗了,像是孤寂的死去一般的灭亡。 “咚” “咚” “……” 皇宫的方向,传来了钟鸣声。一声接着一声,响彻天地。 “圣上驾崩了。” 赵子殷听着钟声,肯定的说道。 这个夜,长城无人可安眠。 皇宫,景泰帝躺在龙榻上,双目瞪得大大的。可以想像的到,这位帝王不得安息啊。即使是死去时,也是不甘心闭上了他的双眼。 “孤王被人算计了。” 望着他的父皇,大皇子知道,他要背上莫需有的罪名了。 “父皇,儿臣会找到暗害您的凶手,替您报仇的。”大皇子伸出手,抚了景泰帝的眼帘,他想让自己的父皇安息,他道:“只不过,在这之前,儿臣得拿回属于皇家的东西。” 大皇子很清楚,在这个夜,有人在算计他。所以,他没有退路了。 要么,登基称帝。 要么,背负弑君罪名,然后,在他的兄弟的算计下,英年早逝。 进一步,天子之尊,退一步,乱臣贼子。 大皇子想,他没得选啊。 “全力封锁宫中的消息。” “季兴,派咱们的人守住皇宫。” “王建,派出咱们的人,诱导孤王的四位皇弟进宫吧。”大皇子给身边得力的人,人人是安排了要事。此回,他是准备放手一搏了。 “诺。”作为大皇子的属下,这时候,自然是人人奋起,躬身应承下差事来。毕竟,大皇子真是登基称帝,他的属下是人人成从龙功臣。 如果大皇子失败了,作为大皇子的属下,这些人的下场,不会好哪儿去的。 此时,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承恩,去请吴国公、越国公,二位国公爷赶紧进宫。孤王需要他们的支持。”听得大皇子的话,作为大皇贴身大伴当的李承恩,是恭敬应了诺。 吴国公、越国公,是八柱国之二。 而这二人,也是大皇子背后的支持者。 大皇子的正妃,就是吴国公的嫡女。大皇子的侧妃,就是越国公的侄女。因为姻亲关系,这二位国公爷是大皇子的天然盟友。当然,大皇子身为长子,在嫡长继承制下,也是优势最大的一人。 压注嘛,自然是选择了风险更小的嘛。 比起除开大皇子之外的四位皇子,吴国公、越国公进宫的速度,还是很快的。 “父皇已经驾崩了。” 当二位国公爷到了后,大皇子就是如此开场白,道:“孤王需要二位老大人相助。如孤王登上那个位子,左、右宰相之位,经孤王看来,二位老大人是最合适的人选。” 封官许愿,从来是拉拢人的不二法门。 大皇子的筹码不多,吴国公、越国公的底蕴又太雄厚。所以,大皇子是欲将取,先要予之。 在大皇子看来,没登上龙椅,于他而言,万事皆休。所以,无论什么代价,他都可以付。只要他能登上至尊之位。 “臣等拜见圣上。” 不需要多余的言语,吴国公、越国公的态度,还有他们对大皇子改掉的称呼,已经说明了一切。 大皇子听得那声“圣上”,真是浑身上下一轻,觉得跟吃了人参果没两样。 “二位老大人,快快请起。” 大皇子扶起两位国公爷,然后,才道:“孤王未曾登上大宝,这圣上二字,还犹言尚早。” “孤王想请教二位老大人,如何可安京城士民之心。可令天下平稳过度,以免多生干戈。”这时候,大皇子是在向二位国公爷要支持了。毕竟,以大皇子的势力,面对其余四位皇弟的反扑时,还是力有不及的。 “殿下,长安城门需要立刻派人封锁,一切待殿下登上大宝后,再提其它。” “余下四位皇子殿下,应该马上宣进宫,为先帝举哀。至于殿下,应当灵前即位,免得节外生枝,横生波澜。” 吴国公、越国公二人,那是一人一言,拾遗补缺,准备匡扶大皇子坐稳帝位。 “好,一切依二位老大人的意思。” “如此,守住长安城之事,要拜托侍卫司。” 侍卫司主力军,跟禁军一样,是同守长安城的帝王亲军。 侍卫司的步马军都指挥使嘛,就是吴国公本人。 这时候,大皇子自然非常需要吴国公出面,压服了禁军,接管住长安城的一切次序。 “殿下放心,侍卫司唯殿下马首是瞻。”吴公国话儿说得是挺漂亮的。至于办事嘛,就得以观后效了。 “殿前司掌管着皇宫安全,殿前司的都点检郑国公那儿,要麻烦越国公老大人您了。”这郑国公与越国公之间的关系据说莫逆,此时,这事情大皇子自然要托负给越国公。 “殿前司那儿,老夫定然是据理力争,让越国公那老匹夫明白,殿下才是我大梁的真命之主。”越国公不落人后,也是拍了大皇子一计马屁。 要说,事实到了这份上,大皇子能利用的,或者说,他手头的资源,已经是全部铺开了。成与不成,全在今晚。 只是,事实会如大皇子期望的那般顺利吗? 次日,赵子殷在院中站了一宿,昨晚,他听到了外面,是不时传来了喧哗声。 不过,早有心理准备的赵子殷,还是如前世一般,得来了同样的消息。大皇子灵前即位登基称帝了。而余下的四位皇子,逃出了城门紧锁的长安城。 “果然,大梁朝没得救了。” 赵子殷这般感慨。 如果昨个晚,大皇子能拿下余下的四位皇子,坐稳了龙椅的话。可能大梁朝,还有中兴一二的机会。毕竟,烂船尚有三千钉。 大梁朝立国百余年了,总是有些威望的。奈何啊,这一回,五王之乱,终究是要来了。 大皇子那个被宣称为“伪帝”的大梁朝新帝,注定了,没人买帐的。 “叩叩” 敲门声响起。 “请进。” 赵子殷亲自开的门,迎了来人。 “少爷,国公府传来了消息,让咱们马上离京。”马栓儿进了院门后,脸色是急慌慌的说道。毕竟,昨个晚,马栓儿被赵子殷派去了唐国公府下人房那儿等消息。这不,一接到了消息后,马栓儿就赶了回来。 在路上,马栓儿可是见识到了京城的紧张气氛。 这时候,马栓儿这等小人物,也是知道风暴来了。毕竟,昨个晚,天子是驾崩了。 “不用多收拾了,咱们拿上衣物细软。现在就走吧。” 说走就走,才是赵子殷的风格。所以,他是不担搁时间的。 长安城,各处的城门,那是严防死守的。不过嘛,有些富贵人物,小小的城门卫,是不敢拒绝的。哪怕是侍卫司的人,守了长安城门,一些大人物的家眷们要离京,他们还是偷偷的得了好处,开了城门,争只眼,闭只眼的装着没看见。 因为,这个当头,人人都知道,大皇子的皇位不稳着。 特别是余下的四位皇子逃走后,大家都在谋后路啊。 皇宫中,听得心腹来报的消息。大皇子,不,应该是新帝是砸掉了御案上的一切东西。 “可恶。” 新帝怎么想,都想不到,他是棋差了几筹。让他的皇弟们一个个都跑掉了。 “拿来。” “圣上……”李承恩有些担忧的劝道:“上面全是大逆不道之言,圣上不如……” “朕说,拿来。”新帝冷下脸,声音沉了几分。 李承恩无耐,递上了四位皇子连夜逃离京城后,发给天下人看的《讨伪帝檄》。只不过,这位新帝的贴身伴当知道,这东西新帝看明白后,只会越看越大怒。 第55章 春江水暖,浮于水面上的鸭子们是最先知道的。 这不,自诩跟鸭子这等小生物有得一拼的赵子殷,就知道他逃离长安城的时机,得抓紧着了。不然,搭不上唐国公府的离开队伍,他是逃离了长安城,外面的世界也不一定安全着。 大梁朝的八柱国,越国公、吴国公是一心跟着大梁朝新帝朱友存走,准备当从龙功臣。 郑国公则是京城里划水,颇是有一翻皮里阳秋,两面都靠的架式。 至于卫国公、秦国公、凉国公,远在四方驻地,暂时离着京城都还远着呢。这一场大梁朝新帝的登基仪式,是没凑上了趣。不过嘛,再过些时候的天下诸侯汇盟,齐齐一心反新帝时,这三位那叫一个当仁不让。 剩下的唐国公、周国公,就是坚定的反对派了。要知道,除开大梁朝新帝外的四位皇子,就是这两座国公府出手,一个传递消息情报,一个大开方便之门给送出长安城的。 总之,在大梁朝的江山社稷安危面前,八柱国那是各有盘算,各有筹谋。 潼关,守备府内。 逃到了这儿的赵子殷,在跟刘元德汇报了情况后,就是毕恭毕敬的立了那儿,等着刘元德这位顶头上司的寻问。 “这么说,京城里就剩下了越国公府和吴国公府在支持新帝。郑国公府则是沉默不语,当了旁观的人?” 刘元德问道。 “回大人,确实如此。”赵子殷肯定的回道。 “恒卿,你怎么看?”作为上位者,刘元德的答案,总是给在最后的。一般情况下,他喜欢让幕僚伍恒卿先提了点子,若合意,就拍板过了。若有疑惑,再点拔便是。 “主公,依在下看来,新帝坐不稳那把龙椅。” 伍恒卿答案够直接,他道:“咱们若是站队,只能站在了胜者者的一方。” “有道理。” 刘元德点头,示意当如此。 “既然如此,子殷,你随大哥去邺都,那里将召开盟会。本官则守住潼关,给盟会备下所需的最重要一条通道。” 刘元德的意思,够明显了。他的倾向自然是与唐国公府的世子爷刘元瑞一致的。但是,他不能去邺都,因为,潼关更重要。 等着反大梁新帝的大军到来时,想进驻长安的话。潼关就是最重要的关卡,这里可是雍州的门户所在。 “诺。” 赵子殷躬身应承道。 景泰六年至景泰八年,连续三年的大旱,并、雍、兖、豫四州,算是粮食颗粒无收。百姓衣食无着落,自然是烽烟四起。 那么,冀州作为天下中心之一,邺都好歹也是当过两朝古都,还是颇有些政治地位的。再加上,冀州是一个富裕的州府,这天下会盟定在了邺都,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赵子殷从长安城出发,到潼关,再到邺都。这一路行来,发现出了中原地,到达冀州境内后,这里确实是有几分生机的。 至少,这里的流民少了,田地之中处处可见些绿色。不像着那并、雍、兖、豫四州,完全是树皮草根都让逃荒的流民们扒拉着吃了,真真可谓是百里无人烟。 邺都,比起长安城,是稍稍有些不如的。 不过,在赵子殷眼中,也是一座雄城。 城内,行人如织,百业兴旺。 赵子殷在这座城里,还是能看出来,冀州百姓的生活,尚算得不错。不过,很可惜,这里不是大梁朝皇家的赋税重地。因为,冀州的东道主,是周国公府。 在长安城,有周国公府。在冀州城,仍然有周国公府。 因为,周国公府的封邑,就在冀州。而邺都,就是周国公府最重要的老巢据点。可以说,周国公府能不要长安城的基业,却是绝对不能舍了邺都。 很简单的,没了邺都,周国公府就是失去了根基的大树,一场大风下,就会毁得一塌涂地。 《讨伪帝檄》的发起人是周国公府的世子柴庆。响应的首人,是唐国公府的世子刘元瑞。其后,紧随着的响应人,可谓是各路诸侯纷纷附于尾翼。 其中,最引人注意的,便是卫国公、秦国公、凉国公,这三位当朝元老级人物了。 不过嘛,会盟的主要领头羊,却不是以上的大人物。而是以二皇子朱友全,三皇子朱友善,四皇子朱友定,五皇子朱友贞,这四位大梁朝皇家的皇子殿下为主的四王会盟议事。 赵子殷没幸运参加了会盟的大会场,他是一个小人物,只是在外面观看了一翻热闹。顺道把打探来的各路消息写成信件,然后,差人快马加鞭的送至潼关。 “风雨汇冀州啊。” 在一家小小的酒肆中,赵子殷饮着小酒,如此的感慨道。 虽然,嘴里是这么讲,赵子殷还是一碟子小菜品着,一边偶尔里从窗户边,往街道上打量几眼。 赵子殷坐的位置,有些特殊。当然,选了这么个位置,赵子殷也是为了方便观察嘛。 人来人往的行人中,赵子殷倒是发现了熟人。 “沈世兄,来,饮一杯如何?” 招呼出声后,赵子殷满面春风的笑意。 在街道上行走,正是思量着某些事情的沈铸,听得赵子殷的叫声,就是停了脚步。然后,四周打量后,望见了在窗边站起身的赵子殷,沈铸便是走了过去。 待进了酒肆后,沈铸直接走近赵子殷身边的长凳上,坐下后,唤了店小二上酒杯和筷子。 “成,这等天气,喝点酒,也是舒心。”沈铸不拒绝了赵子殷的招待,倒是有些东道主的味道来。 二人对饮一翻后,沈铸问道:“我记得赵世兄在刘守备的手下效力,为何来了邺都?” “唐国公府是一家嘛,搁哪儿需要,我就是哪处溜达。” 赵子殷随意的回道。 沈铸一听这话,点点头,就是又饮一杯酒。 他道:“上次的事情,在下要谢过赵世兄。”沈铸话中所指,自然是赵子殷帮忙代送家书一事。 “举手之劳而矣。” 赵子殷倒不觉得,那是什么麻烦事。 真有麻烦,在赵子殷想来,也是沈铸遇上麻烦了。 “如果,在下是说如果……”沈铸沉默片刻后,说道:“赵世兄能脱身的话,不妨早些脱身为妙。四王会盟诸侯的事情,赵世兄还是避开为好,免得沾染上了麻烦。” 对于沈铸的提醒,赵子殷点点头,他道:“在下谢过沈世兄的好意。” “只不过,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赵子殷想退,可乱世将来时,天下何处都不是净地。赵子殷是退无可退罢了。 “是啊,牵一发而动全身。我等小人物,真是想避开也难啊。”沈铸叹息时,颇有些意兴阑珊的模样。 到这时候,赵子殷有些想到了前世,他突然发现,他前世只看了沈铸的风光,似乎是没曾见识了沈铸的这等消沉。 那么,沈铸的麻烦,究竟是什么? 让沈铸这个背靠蓬莱仙门玉清宫一脉和斜月阁两方势力的人,都是退意显现了。而且,周国公府如日中天,赵子殷想不出来,沈铸的担忧,来自何处? 别说什么是因为诸侯争锋,那是大笑话。 在这等乱世将来时,不投了诸侯,难不成作为平民草芥,等着风雨的摧残吗? 赵子殷不解,但是,他没多问。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赵子殷自顾不暇,没兴趣做了老好人的。 三月,春的末尾时。四王会盟的讨论,到了尾声。 四王起兵,在诸侯们的支持,成了定局。这等大事,自然是要大书特书的占据了舆论的至高点嘛。 正义必胜吗? 不,应该说是胜利者,就是正义。 这不,四位皇子殿下的《讨伪帝檄》里,真没给大梁朝的新帝朱友存,留了任何的颜面。 赵子殷在仔细读了《讨伪帝檄》后,发现这是一篇词句华丽,自诩正义的好文章。当然,依他的总结嘛,大梁朝的新帝朱友存的罪名,零零总总的特多。 而其中,最重要核心一条,就是弑君。 除此之外的,多是添头。 “可惜。”感叹二字,赵子殷很清楚,眼下红红火火的四王会盟,压根儿就是被诸侯们摆上了台面的搏眼球戏码。这些诸侯们的用意,不过是利用四王的影响力,来打破了大梁朝的正统性。 而四位皇子殿下的作用,是为了当反对伪帝朱友存的鲜明旗帜。 等着哪一天,朱友存被打败了,四位皇子殿下嘛,也就失去了他们被利用的价值。老奸巨滑的诸侯们,可不是善良之辈,他们的出兵更不是免费与义务的。 “奈何……” 至尊之位动人心啊。 赵子殷这般想着,是摇了摇头。在最高的利益面前,没谁能沉得住气的。特别是四位皇子殿下,他们已经被诸侯们的许诺,给愰花眼睛了。哪怕注意到了,这背后的风险,又有谁会收手的? 没人甘心,当失败者啊。 赵子殷又是摇头,他转念一眼,也不对。 也许四位皇子殿下,不是不知道这背后的风险。只不过,他们没得退路,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毕竟,事情不到最后一刻,谁胜谁负,还真是拿捏不准的。 第56章 徐州,封县城。 小胡同巷子的杜家内,杜明月听着弟弟杜青云给打探来的消息,是惊呼了一声,道:“什么,四王会盟讨伪帝?” “唐国公府也在其中啊……”杜明月想了想后,脸色是满面担忧的说道:“怎么办?夫君他也在唐国公府里领差事。” “前面他寄回来的家书,就有从邺都那边送回来的。”杜明月越是想,越是坐不住了。她是在杜家的堂屋里,来回的走动着。 “姐,你也别太担心了。”杜青云劝解道:“姐夫既然在邺都,这不是没去长安城嘛。这四王跟伪帝要打起来,肯定是在长安城分个胜负的。” “对,就像青云你说的,一定是在长安城分个胜负。”杜明月自我安慰一下后,说道:“夫君在邺都,更安全些。” 此时,长安城这个京城,在杜明月眼中,已经是天下一等一的危险所在了。 “唉,也不知道夫君什么时候回封县城?”杜明月给夫君赵子殷的家书,可谓是用足了法子。不管是她本人,还是儿女们,总之,全是在委婉的劝解着,希望她的夫君赵子殷是早早回了封县城来。 在杜明月看来,天下打生打死的,最后获利的都是大人物们。 结果,拼了老命在挣前程的,却是小人物们。总之,杜明月是为她家夫君不值嘛。 而且,长安城的帝王更替,那就是天下间最混乱,最要人命填的地方。别人家的谁谁,爱去就去。可轮着自己的枕边人时,杜明月真是恨不能插了双翅,去强行把她家夫君给抢回来啊。奈何,杜明月的家书是一封接着一封,夫君大人给的回信,情意绵绵着,就是绝口不提归来一事。 在封县城的家中,杜明月听得一些天子驾崩的事情,心头就一直不安。 这不,才会托了亲弟杜青云,一直打探了跟唐国公府有关的事情嘛。 总之,夫君在千里之外,于老家中的杜明月是寝难安,食也难安啊。 “姐,你啊,照顾好外甥们就是。” “家中安稳,姐夫在外面能放心的办大事。” “男儿志在千里,封妻荫子就是大志向。你啊,得支持。” 杜青云跟他姐的看法,是完全不同的。要不是没那个本事,杜青云就特别羡慕姐夫能出去闯荡,有搏一把富贵的机会和勇气的。 “你个浑小子,你跟你姐说的什么话?” 杜父伸了手,在儿子的头顶狠狠敲了一记结实。 “疼,爹,我还是你儿子吗?” “这脑袋又不是木头疙瘩,这会疼的。” 杜青云摸着脑袋,在杜父要敲了第二记时,一边躲开,一边嚷嚷道。 看着面前像搞笑剧场的父子嬉戏场景,杜明月忙阻止,道:“爹,青云都快要做爹的人。你啊,给他留着颜面,免得一时打顺手,在外面漏了馅儿。那不是伤着青云的自尊心嘛。” 其实,杜明月心头很清楚,弟弟刚才那样讲,还有她爹的这翻做派,这都是想减轻一些她的心理负担。 奈何,夫君不在身边的杜明月,心头实在轻松不起来。 只是,为了不让家人担心,她只能强自打起精神,做了欢笑的模样。 四月,天气转暖了许多。 雍州的潼关,聚积了各路大军于此。 众人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就是通过潼关,打进长安城,然后,活捉伪帝朱友存,给先帝爷报仇雪恨啊。 潼关守备府里,赵子殷见着的是老搭档伍恒卿,二人还是难得的饮了小酒。 “京城的情况怎么样?” 赵子殷想从伍恒卿这边,得到了更多的消息。 “有吴国公和越国公的势力在,还算安稳。”伍恒卿讲了打探来的情况,说道:“可惜,四王和诸侯们的大军一去,这天子之都,怕是真要完了。” 大军过境,还能有什么好处? 怕是再繁华之地,也会洗劫成白板。 “是啊,长安城是注定守不住的。”天下人心板荡,就靠着吴国公和越国公的势力,人人都不看好大梁朝的新帝朱友存。这中间自然包括了赵子殷的。 “只是不知道这次的洗牌后,谁会做庄?” 赵子殷在问着,伍恒卿的看法。 伍恒卿摇摇头,回道:“尔虞我诈的四王与诸侯们,看谁的手段更高超喽。总之,咱们留在潼关,以观后效吧。” “咦,这回我不跟公府一起行动,去长安城了吗?” 赵子殷颇觉得奇怪的问道。 “你啊,不用去了。” 伍恒卿笑了笑,道:“主公有事,要你去办。” “何事?”赵子殷好奇的问道。 赵子殷想不透,是何事需要他把长安城那边的差事给放下来。 “很重要的事情。”伍恒卿神秘的笑笑后,说道:“唐国公府的家眷,会在国公爷的带领下,前往徐州的金陵城。” “你的任务,就是护送主公的家眷,一起前往金陵城。” “不过嘛,你需要任务完成后,再前往宋城,跟米家汇合。告诉米家全力争取英德郡的正六品郡同知一职。依主公的意思,他往后的根基是会转移到宋城。” 伍恒卿的这一翻话,透露出来的消息够惊人了。 徐州的州城所在,就是大江南岸的雄城金陵城。 金陵城,据术士言,有帝王气。 可惜,在始皇帝一终天下时,定都于长安城。而金陵城就被始皇帝忌讳了。于是,始皇帝下令,由得道的四位真人出手,毁了其龙脉所在。 以致于,金陵城在几经战火,几经修善后,虽然,雄居南方,虎视中原。被五个皇朝定为帝都。可惜,都是些短命的皇朝。由此,让人颇是感叹的。 “这趟差事,倒是美差。” 赵子殷一边浮想连篇,一边跟伍恒卿回了话,道:“也是经久未曾回家,我顺路时,也能回家见见妻儿。” 赵子殷是想到了,三儿子赵简都半岁了,他这当爹的居然没见了一面。连儿子长啥模样,都是不知道啊。 “这点小事,你自己拿主意就成。” “倒是你姐夫那边,你啊,得鼎力相助才是。” 赵子殷听伍恒卿这么一讲后,笑道:“我要是有那份能力,自然是有多少,使出多少来。” 赵子殷能在刘元德身边得了看重,这为的什么? 还不是因为赵子殷是刘元德和米家的中间联络人嘛。米家,注定是刘元德的铁杆心腹的。要知道,将来刘元德的一切,都由米家亲外甥刘平安来继承啊。 五月,天气炎炎。 在这个艳阳高照的时节,赵子殷就是随着唐国公府的大队伍,一起浩浩荡荡的赶往了金陵城。 一路上,流民是遇着了不少,不过,有着军队保护的唐国公府家眷团,还是非常安全的到了大江的北岸渡口。 因为,要去了在南岸的金陵城,船只是必不可少的。 在大江上,船来船往中,赵子殷注意到是那一只属于唐国公府的水军。 由此,赵子殷联想到的事情,便是北人善马,南人善舟。 “看来,同周国公府扎根在邺都一样,噺 鮮 尐 說唐国公府是扎根于金陵城了。”赵子殷这般一琢磨,也在考虑着,他是不是应该把家眷也迁来金陵城。 六朝帝都的金陵,是整个大江的核心处。这里三面环山,一面绕水。地势平坦,土地肥沃,可谓是徐州的最精华地带。不,应该说整个南方最繁华富庶的地方。 江山水乡,处处温情。 金陵城,却是例外。 在金陵城的几十里外,那里有一座山,却是形如卧龙,又似盘虎。 总之,让赵子殷用望气神通观之,都觉得好一翻虎踞龙盘之状。真可谓是好风水,好地方啊。 “罢了,还是归家吧。” 在到达了金陵城的唐国公府后,赵子殷没有多停留。交了差事,再在金陵城带了土特产,就是领着小厮马栓儿,准备回了封县城。 嗯,归家后,歇息一两日,赵子殷才准备赶往宋城,去跟姐夫米振元商议大事嘛。 在赵子殷看来,跟他爹赵老爷先合计一二,更显得妥当些。毕竟,天下间,谁坑了他,亲爹赵老爷也不会坑他这个亲儿子的。 回家急切间,赵子殷就是让大江上行使的船家,更加紧些。 一路往东,一个白夜间,次日,赵子殷乘的船,就是停在了封县城的码头上。 下了船后,赵子殷往北眺望,隐约里就能见着天边那若隐若现的城池。 “终于回来了。” 赵子殷笑着说了话,他眼见的城池,自然就是封县城了。 “少爷,小的这去租了马车。” 马栓儿在旁边寻问道。 “成。” 赵子殷点头同意了。毕竟,他从金陵城归来时,是带了不少礼物的。这不,还是需要马车装载的。 辰时三刻时,赵子殷坐的马车,已经是进了封县城。 赵家,还是在那条巷子里。赵子殷下了马车时,都有些恍然隔世的感觉。他觉得,还是四处奔波久了,每每思念家中,这是思念次数多了,所以,才会如此感慨万端的。 “大少爷回来了。” “……” 待着门房见到了赵家大门处驻足的赵子殷时,这等欢喜的嚷嚷声,就是从门房处快速的扩散到了冬藏苑中。 第57章 “夫君回来了?” 一听得这个消息时,杜明月重复的问了一遍。 “少夫人,大少爷真回来了。”杨兰花同样是欢喜的回道。毕竟,在杨兰花的眼中,大少爷归来,就意味着她丈夫马栓儿也一道归来了。 要说,杜明月思念了夫君赵子殷。杨兰花自然也是想念了她的丈夫马栓儿嘛。毕竟,杨兰花可是给丈夫生了一个大胖小子,这娃娃都半岁多,再有三个月就满周岁了。丈夫马栓儿连面儿,都还没照一个呢。 “快,咱们去迎一迎。” “箓哥儿,策哥儿,简哥儿,你们爹回来了。” 杜明月一边唤了在院中玩耍的两个儿子,一边又是搂了屋中睡得香甜的三儿子。这是手头抱一个,另外两个就拽着杜明月的衣角,母子四人齐刷刷的往福字堂赶去。 “对了,兰花,你跟管事那边说一声。” “要大姐儿那边下学后,就赶紧归家来。” 杨兰花一听杜明月的这些吩咐,忙应承了。 等杜明月一行人到了福字堂时,赵子殷正给嫡母李氏拜过礼,述了一二话。正准备前去如意堂给祖母杨氏请安。 这见着哗啦啦的妻儿一堆儿来了,赵子殷笑容满面的高兴着。 杜明月也是神色激动,伸手拍拍身边的赵箓和赵策,笑道:“箓哥儿、策哥儿,那是爹爹啊。你们不是天天想爹爹嘛,快去给爹爹见礼。” “爹,我和弟弟每天都想你。” “爹,我和哥哥每天都想你。” 有亲娘的话,赵箓、赵策两位小盆友,那是一起奔上前,一人搂了亲爹赵子殷的一条大腿。那叫一个亲腻啊。 总之,赵子殷是非常受用的。 “爹也想你们。”赵子殷伸出两只手,在两个儿子的小脑袋上,那是轻轻的摸了摸。 “夫君,你总算回来了。” 杜明月走上前,本来想给个大大笑脸的。只是,脸上是笑起来了,眼中却是一酸,莫名的流了泪来。 “这是咱们的小儿子,九九重阳节出生的。” “你仔细瞅瞅,他出生这般久,夫君,你还没仔细看过他一眼呢。”杜明月把怀中的三儿子赵简是递到了赵子殷的跟前,话中略带了鼻音的说道。 赵子殷这会儿,忙是伸手,拿了帕子给媳妇擦了眼泪,回道:“我归来,是喜事。你别哭了……” “来,让我抱抱咱们的简哥儿。”赵子殷伸了手,搂住了他的小儿子。 这是换了一个人抱抱,本来还睡得甜甜的赵简,就是睁开了小眼睛。 大眼珠子是溜溜转了转,看着面前的陌生人。赵简小孩儿就是不舒服的想扭动了一下小身子,然后,发现动不了。 “喷。”赵简小孩儿就是张了张小嘴巴,然后,吐了一个大泡泡。 “这孩子长得像我。”赵子殷仔细的看着,一直跟他玩儿小眼瞪大眼游戏的小儿子,哈哈笑了后,如此说道。 “爹,我会写自己的名字了。” “爹,我会背千字文了。” 看着一直注意弟弟,没注意到他们双胞胎的亲爹,赵策小盆友是扒拉着亲爹的大腿,分分钟表示了自己的利害来。 “爹,瘦了。” “我把肉肉让给爹吃。爹吃得壮壮的。” 大哥儿赵箓在弟弟说完了本事后,非常有孝心的接了话道。 “娘,中午多做些肉肉,给爹爹吃。”赵箓小盆友指着亲爹,对亲娘提议道。 对于肉食爱好者的赵箓小盆友来讲,时刻是不忘记了,要多争取吃肉肉的机会来的。这不,在给亲爹献孝心时,赵箓小盆友第一个想到的好礼物,就是多吃肉肉啊。 “是啊,夫君瘦了。” 杜明月仔细的打量着夫君赵子殷,尔后,真真觉得是这么样。 “我没怎么瘦,倒是你瘦了不少。” 赵子殷把小儿子递回了媳妇怀中,然后,一手牵起着一个儿子,对赵箓、赵策两小盆友说道:“来,箓哥儿、策哥儿,跟爹爹去跟曾祖母请安。” “等下午时,爹爹带你们去街上买吃的、玩的,怎么样?” 赵子殷给儿子们许诺道。 “爹爹,最好。” “爹爹,棒棒哒。” 赵箓、赵策两个小盆友,那叫一个高兴坏了。跟着赵子殷这个亲爹前往了如意堂时,走起路来,都是一蹦一跳的。 “母亲,我去厨房里跟管事讲讲,今个午饭多备些菜。” “我想捡些夫君爱吃的,让厨房多做些。您看,如何?”杜明月搂着小儿子赵简,跟嫡婆婆李氏寻问道。 “子殷这孩子在外面辛苦了,回来后,是得好好补补。” 李氏自然不会拂了杜明月的意思。她笑着同意了,还跟这会儿来了福字堂的马芸英说道:“芸英啊,子齐、子厚那儿,你派人去催一催。让他们都早些回家,子殷难得回来了,咱们一家人晚上是好好聚聚。” “娘放心,媳妇明白的。”马芸英笑着应承了。 如意堂里,杨氏见着赵子殷归来,也是欢喜了一场。 尔后,太夫人杨氏没留着赵子殷许久,而是让他赶紧回冬藏苑里,是好好洗漱一翻,去去疲乏气。 对于祖母的体贴关怀,赵子殷自然是受用了。 等带着两个儿子回了冬藏苑时,杜明月已是早回来,备好了热水和干净的衣裳。就等着赵子殷沐浴洗漱一翻,然后,再是歇一歇,午饭时吃个舒坦。 “这一趟,能在家里待久些吗?” 给自家夫君搓背时,杜明月问道。 “今天歇一晚,明天还得去一趟宋城。”赵子殷坐了热水桶中,那叫一个舒服。总之,这满身的疲意,在水中是洗去良多了。 杜明月是手中停了一下,她心头还是舍不得自家的枕边人,那是奔来跑去,四处忙碌的难着家啊。 “那到了宋城,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眼见着,孩子们一天大过一天了。夫君你可是讲了的,要给孩子们启蒙亲自教导的。”杜明月嘟嚷了几句道。 这些话,听了赵子殷耳里,真像是羽毛划过了心间,有些痒痒的。 赵子殷笑道:“快了,唐国公府都迁往了金陵城,等着上头安顿好。我啊,也就不会到处跑了。” 听得这话,杜明月心头是轻松许多。 她心情愉快起来,笑道:“那才好。” “我也不求你啊,真是给儿子们奔出个什么前程。” “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一家子人能聚了一起,一直平平安安的过日子,我就心满意足了。”杜明月就是小富即安型的人。这美好的家庭,她自己是盼着变数越少越好嘛。 这般夫妻二人就是说笑间,时间过去了。 等着赵子殷沐浴洗漱好后,杜明月就让她家夫君侧躺了榻上。而她嘛,拿了干净的毛巾,给夫君擦干了长长的发。 夫妻的相处,这般闲话家事间,也是温馨融融。 待着当日,午饭后,又是消食了一刻钟。 那是没有半分午睡之意的赵箓、赵策兄弟俩,就是吵闹着,要亲爹领他们上街逛逛了。 赵子殷没拒绝了儿子们的亲近之意,他啊,是高兴的带着钱袋子,领着两个小儿上街去扫荡吃食和玩耍的小玩意儿。 于是,半条街逛下来,赵箓小盆友是一手拿着肉丸子,一手牵着他爹的衣角,边吃着东西,边东张西望着瞧热闹。至于赵策小盆友嘛,则是一手拿着小糖人,一边吃得满嘴甜蜜蜜,一边拉拉哥哥的小手,指着人最多,最热闹的地方,嚷嚷道:“哥哥,那边,那边……” 顺着弟弟点指的方向,赵箓小盆友那叫一个高兴,拽拽亲爹的衣角,道:“爹,咱们去看看嘛。” 本来就是闲逛,哪儿逛,都是逛嘛。 赵子殷没拒绝,只是让跟来的马栓儿盯紧了两个小孩儿。 “来,爹牵着你们。那人多,你们可得跟紧着爹爹身边。”赵子殷一边说了话,一边是一手一个儿子的牵着。 这是大手牵小手,赵子殷左右一边一个胖娃娃的领着,倒是心头得意着。毕竟,这两胖娃娃,都是他的崽嘛。 街道上,人挤堆儿的地方,是手艺人在卖了杂耍。 先是胸口碎大石,又是嘴里吞刀子。接着,还是猴子跳火圈,这等新奇的事儿,那是看得赵箓、赵策两个小盆友,是一愣一愣的。 “兄弟们走四方,闯南北,混口饭吃。” “来到贵宝地,还望大家伙有钱的,捧个钱的。没钱的,捧个人场。” 在这戏码耍了有一两刻钟后,一个像是这伙人的领头者,一个三旬左右的大汉就是站出来,拱手作礼,说了一翻话。 这大汉话落,又是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姑娘,是捧着一个大陶碗,四处跟看杂耍的众人要起钱来。 “当当。” “当当。” “……” 零星里,还是有人给了钱财。 等到了赵子殷父子跟前时,赵箓小盆友很豪气,他是小手一摸,从弟弟赵策的小衣兜时,把弟弟赵策藏起来的零花钱,全倒了他自个儿的小手中,也不点点,直接全扔进了小姑娘的大陶碗中,还是笑得一个高兴,牙龈都露了出来。 赵箓小盆友是豪气干云的道:“今日就带了这么多,全给你们。” “哥哥,那是我的钱……” 赵策小盆友在旁边委屈极了。 “傻话,咱们亲兄弟。”赵箓小盆友拍了拍弟弟的小肩膀,那叫一个语重心长的道:“兄弟嘛,就是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懂吗?” “比如,你的钱,哥哥也是一起帮忙花的。”赵箓小盆友那叫一本正紧的,谆谆教诲着他弟弟赵策小盆友。 “可是,你明明也带了钱的。”赵策小盆友指着哥哥的小衣兜,愤愤不平的回道。 赵策小盆友那叫一个不开心,明明亲娘给他们做的小衣裳时,兄弟俩都做了小兜兜的。这会儿,哥哥掏空了他的,自个儿的却是鼓鼓的。 在赵策小盆友眼里,哥哥太狡猾了哒。 第58章 对于弟弟的指责,赵箓小盆友是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兜兜,脸皮厚实的回道:“啊……我忘记了,我带了钱钱的。” “弟弟,你的钱钱都给别人了……”赵箓小盆友继续拍拍弟弟的小肩膀,劝道:“咱们是小男子汉,不能把给出去的钱钱,再抢回来啦。” “哥哥……”赵策小盆友开口,正准备说话时。 他哥赵箓小盆友就是动手,一把拽着弟弟跑到了亲爹赵子殷跟前,赵箓小盆友抢先说话了,他道:“爹爹,弟弟没钱钱了。” “爹爹,你最疼弟弟了,爹爹你就给弟弟多买两个糖人儿吧。我不爱吃,我不会跟弟弟抢的。” 赵箓小盆友一副好哥哥的模样,一边说话时,还忘记继续拽了拽亲爹的衣脚。那等求话的小模样,可谓是活灵活现着。 望着欲哭无泪的二儿子策哥儿,再望着厚颜无齿的大儿子箓哥儿。 赵子殷是沉默片刻后,笑了,他道:“好啊,爹爹再给策哥儿多买了糖人儿。” 这时候,赵子殷突然发现,他的大儿子箓哥儿是个可造之材啊。年纪小小的,就是本性毕露了,真可谓是慷他人之慨,做利自己之事。将来长大了,依着这等性子,他倒也不用担心大儿子箓哥儿吃瘪了。 这个小家伙,真是吃啥,就注定不吃亏啊。 “弟弟啊,咱们跟爹爹去买糖人儿啊。” “等回家,你还能送姐姐一个呢。” 赵箓小盆友很高兴,那等高兴的模样,似乎是他要吃到了糖人儿一样。事实上,赵箓小盆友一点也不喜欢吃甜食,他就爱吃肉肉。 “这里不好玩,爹爹,咱们走吧。” 一手拉着弟弟,一手继续拽了亲爹的衣脚,赵箓小盆友是转得一手好话题。 赵子殷看出了大儿子箓哥儿的小心思,不过,他也没提什么异议。相反,他同意了。 于是,赵子殷是牵着两个胖墩儿娃娃的小手,一边一个的领着往做糖人儿的小摊子走去。 至申时三刻,到了用夕食的时辰。赵子殷是领着在外面玩得开心,手里还是各自抱着纸鸢,笑嘻嘻的打闹着的两个儿子,一同回了冬藏苑。 “爹爹。” 刚进了院子,迎上来的人里,赵茵是先开口,高兴的唤道。 “姐姐,我给你带了糖人儿。” 赵策小盆友也是扑了过去,高兴的显摆了他给姐姐带的礼物。 “姐姐,这是爹爹给咱们买的纸鸢,咱们一人一个。”赵箓小盆友也是走上前,把手中两个纸鸢,是递了一个给大姐赵茵,笑呵呵的说道:“三弟都不会说话,爹爹买的纸鸢,没他的份。” 赵茵给她爹赵子殷福了礼,又是两只手,一手接了一个弟弟给的礼物。 这会儿,赵茵是真开心极了。 “咱们进屋里说话吧。” 杜明月这时候,是走上前,接过了夫君手中拿着的不少小玩意。 “这都是箓哥儿、策哥儿吵嚷着要买的吗?”杜明月看着那些小玩意,道:“夫君,你也莫太宠了他们。这两个小猴子,一天到晚就会闹嚷嚷着闯祸。” “不是爬树上串下跳,就是打碎了祖母,或是母亲屋中的摆件。总之,不能任他们性儿,想要个什么东西,就给他们买了什么东西。若不然,还不是惯坏了他们的小脾气。” 杜明月是心疼着,夫君本来午时,是要歇个午觉的。 他家的两个皮猴子倒好,一点也懂得心疼亲爹。中午连午觉也不睡,这就叫闹嚷着要出门。这一玩,又是一个下午。 真真是让杜明月瞧着,就想好好的摁几回这两个小家伙,免得他们闹腾过头了。 “难得回来一趟,就是买些孩子们喜欢的小玩意,也不值钱。” “无妨的。” 赵子殷这时候,倒是乐得当慈父了。毕竟,太久没见着儿子们,这当爹的还是乐意宠宠他们的。 “茵姐儿,爹给你带了金陵城里,姑娘们最流行的头饰。有用银丝和珍珠绞成的,也有金丝和宝石绞成的。装成匣子搁了你屋里桌上的。你啊,有打开看看,可曾喜欢吗?” 赵子殷这会儿,笑着问了女儿话道。 “喜欢,爹爹,都好漂亮。我都好喜欢。” 赵茵回话时,小脸蛋红扑扑的,两只大眼睛也是一闪一闪的明亮。 刚下学回来时,赵茵是想到能见到许久,都未曾见上一面的爹爹时,那种满心里揣着的高兴劲儿。说都说不出来,是多么的愉悦着。 只不过,当回了冬藏苑,知道爹爹领着弟弟们出门后,又是何等失落。 但是,当母亲告诉她,爹爹专门给她带了礼物回来时。那种回寝屋后,打开了匣子时,看着满目珠光宝气的耀眼啊,感受着爹爹对她的关心时,涌上心头的滋味真是酸酸甜甜的。 反正赵茵就像是在云端上漫步了好几回一样,那叫一个飘飘然啊。 “喜欢就好。”赵子殷点点头,不忘记给女儿一个鼓励的笑容,道:“往后,有什么喜欢的,尽管跟爹爹讲。” “嗯。”赵茵开心的点头。 “姐姐,咱们去放纸鸢吧。”赵策小盆友此时,是拉拉姐姐的手,出了主意儿道。 “要用夕食了。”杜明月开口,提了话。 她道:“再说,天也快黑了。策哥儿,晚上用饭后,逛园子散步就成了。” “你那纸鸢在那儿,明天再放也行的。”最后,杜明月是给了清晰的答案。于是,赵策小盆友放纸鸢的想法,在今个儿,是注定泡汤了。 当晚,夕食是赵家人,聚得齐齐的,一起在如意堂里,陪着太夫人杨氏一起用的。 满堂之内,自然是喜意浓浓。对于赵子殷的归来,他的祖母、亲爹,还有兄弟们,自然是非常欢迎的。 至戌时,夕食的家宴结束后。 赵子殷有话跟亲爹赵老爷谈,所以,父子二人去了书房。 “爹,京城一行,邺都一行,再是金陵一行,儿子算是看明白了。这大梁朝的天,注定要变了。”父子二人落坐后,赵子殷就没隐瞒什么,直接抛了天下大势。 “那你说说,这些事情,你是如何看?又准备如何做?” 赵传福老爷抱着茶盏,那叫一个悠闲自在。问儿子话时,语气都不带半点火气儿。仿佛天下大势的巨变,就跟吃饭喝茶一样,平常事儿无需挂怀一般。 “大梁朝倒了,诸侯自然会起来。” “咱们小门小户的,要站边儿,也得站了胜利者的那边儿。” “儿子这半年来的奔波,算是看清楚了。唐国公府是个好东家,卖身给他家,不亏。”赵子殷对于自己一直以来的投靠刘家的行为,没觉得哪里亏本了。 “儿子瞧着,往后,主宰咱们徐州一亩三分地的,必定是唐国公府。” “打铁趁热,这不,儿子明天会去一趟宋城。跟姐夫那边好好商量商量,将来怎么扶了刘三爷的儿子,姐夫的亲外甥平安郎上位。” 赵子殷是觉得,古人曰: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 老赵家的根基太浅,在这个乱世将来时,注定要依附在某个大世家的遮蔽下。这要选个好的主上,自然嘛,也就是买定离手。一锤子的买卖啊。 赢了,吃香喝辣。 输了…… 赵子殷表示,以他目前的顶头上司来看,唐国公府这近些年嘛,注定是还倒不了的。 “你想清楚就成。” “既然要去做,便放手去做吧。” 赵老爷搁下了手中的茶盏,如此继续说道:“家中不能给你什么支持,不过,亦然是不会拖你后腿的。” “这次,你去宋城把事情办妥当后,就回一趟封县城来。” “我啊,老了。” “有生之年,给你们兄弟三人做一回主,把这个家分了吧。免得将来百年后,你们兄弟三人为了点子家当,弄得伤了和气。” 赵传福老爷的这一话,说得赵子殷一惊。 前世时,他爹也没说,要给他们兄弟三人分家啊。 “爹,父母在,岂有分家之说?”赵子殷小心的寻问了话,道:“这……这是不是儿子哪做得不好,惹您生气了?” 宗族社会,聚家为族。可以说,一个家族的根本,就是以血脉为依托,齐全家族之力,培养优秀的子弟,来进一步促进家族的发展。 在古代时,人的寿命有限,天灾*更是频繁。 这等时候,家族就是个人抱团取暖,以抗皇权、世族欺压的最佳生存法则。把家族拆分为一个一个的小家,真心不是什么良法。 “此事不必多提了,我心意已决。” 赵传福老爷摆摆手,没有多谈的意思。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明早还要出远门办差。” “就这样,你回去歇息吧。” 眼见着亲爹似乎兴趣缺缺,赵子殷虽然满腹的疑惑。不过,最终他也未曾再多说什么,只能是黯然的离开。 倒是赵传福老爷望着长子离开的背影,在书房里静坐良久后,幽幽然的叹息一声。尔后,是起身离开书房。 这一晚,赵老爷没回正院歇息,而是去了夏实苑,进了白姨娘的屋中。 第59章 作为枕边人,杜明月跟她家夫君滚的床单够多了,连娃也生了三个。要说了解对方的程度,那是颇深的。 这不,晚间赵子殷回冬藏苑歇息时,哪怕再是强颜欢笑。杜明月还是发现了,夫君眸子里掩盖起来的某些魂不守舍啊。 “是不是跟爹谈事时,遇上了麻烦儿?” 杜明月关切的问道。 卧室之中,夫妻二人独处。这会儿,赵子殷见着没隐瞒住,倒也不会编了什么谎话。他沉吟片刻后,回道:“爹跟我讲,说宋城的差事结束后,就给咱们兄弟三人分家。” “什么?” 杜明月吃了一惊,她道:“这,这……三弟不是还没成家吗?” 怨不得杜明月这般大惊小怪。来到这个时代这般久了,她就没见过头上亲爹娘还在的,就给儿子们分家的长辈。特别是赵家三郎赵子厚,还没有娶妻成家呢。 这是闹哪一出啊? 杜明月疑惑了。 “家中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异常?” 赵子殷这么一问后,杜明月想了想,摇摇头,回道:“没有。一切瞧着,都与往日一样的。” 杜明月还真没有发现,赵家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出现啊。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既然爹都这般讲了,咱们做儿女的,便依了长辈的意思就是。”赵子殷嘴里这般说着,心头却是难过的。 他总觉得,他似乎被亲爹给扫地出门了。 “不管分家不分家,都改变了血浓于水的亲情。”杜明月握紧了夫君的手,笑道:“咱们常回家看看,多走动走动着,一样亲近的嘛。” “而且,分家后,祖母还是祖母,爹也仍是爹。” “你们兄弟之间的感情,更是不会变的。不是吗?” 杜明月细声慢语的劝慰道。 赵子殷叹了一声后,也只得这般安慰一下他自己了。 “你有没有想过,将来随我去金陵城,又或是宋城居住。”赵子殷突然提了话道。杜明月一听这话后,突然就是搂住了夫君,道:“你说咱家安了哪儿,就在哪儿便是。” “反正这一辈子,你啊,就别想摆脱了我和孩儿们的。” 把头埋在了夫君的胸膛间,听着那有力的心跳声,杜明月突然有一种岁月静好,一直这样就好了的感觉。似乎时光这般一直下去,也是一种美好的享受。 “好啊,咱们一家人,一直在一起。” 赵子殷搂住了媳妇的肩膀,让两人靠得更近,贴得更紧些。 温情脉脉间,暖香温馨。 次日,赵子殷早早的离了家,去了宋城。 宋城,英德郡的郡城所在。离着封县城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米家在宋城的势力嘛,就不如当初在灵安城时那般如臂指使了。当然,五百年的家底,还是厚实的。这不,米家来了宋城的日子不久,站称脚跟还是迅速的。 对于赵子殷的到来,米振元是高兴的。 姐夫和小舅子嘛,自然是落座相谈甚欢。 这开场白足了,聊的闲话也扯得七七八八。进入正题,就是应有之意了。 “姐夫,从我打探的消息来看,唐国公府参加此次的四王会盟,纯粹是锦上添花,凑个热闹的。” “那京城势力错综复杂,等尘埃落定后,唐国公府的老巢还是徐州。这一次,我就是跟唐国公府的家眷一起,到了金陵城一趟。” “打金陵城回来,我算是看清楚了。这将来啊,唐国公府是以金陵城治了徐州。咱们守备大人,就想以宋城为根基,捞个英德郡当家底。” 赵子殷讲明了他的看法后,米振元就是给小舅子把茶盏里的茶,再是添满了。他道:“子殷,先吃茶。” 赵子殷确实也渴了,就着茶盏,又饮了起来。 片刻后,米振元是先搁了茶盏,他道:“不瞒你啊,子殷,上回灵安县城的陷落,米氏是大伤元气。” “这一回,守备大人那边让咱们全力争取了宋城的同知一职,碍难不少啊。”米振元有些愁眉不展的样子,他道:“平安郎是我亲外甥,给守备大人效力,那就是给自家人办事。我啊,能不尽心尽力吗?” “只奈何……心有余,力不足啊。” 米振元一翻感叹下来,让赵子殷也是无话可说了。 灵安县城的陷落,对于米氏一族的影响究竟有多大? 赵子殷能猜测到一二的。 米家伤了根本,亦然是肯定的。不过嘛,要说米氏一族,没暗中藏起了老本,赵子殷是决计不会信的。 烂船都有三千钉,一个五百年的家族,那等底蕴下的厚度与财富,岂是表面上那般简单? “既然姐夫如此讲,要不……”赵子殷迟疑了一下,道:“我往潼关去一趟,把宋城的情况跟守备大人汇报一二。” “那郡同知一职,米氏一族争取不上。” “不如姐夫给个准话,你要我如何回了上面。我啊,就如何去回了这个话。” 赵子殷很光棍儿,他啊,干脆掀桌子,想看他亲姐夫的底牌了。 “符指挥使在灵安县城陷落后,及时赶来支援,一举剿灭乱匪。依着符指挥使的家世背景,升迁的速度,一定慢不了的。” 米振元斟酌后,继续说道:“郡同知一职,米氏一族不敢想。这英德郡的厢军指挥使一职,我倒是有心试上一试。” 灵安县城的陷落,给米氏一族敲了一记狠狠的警钟啊。 在这等风云将来的时代里,再大的官儿,也不如手头有兵权来着重要。所以,米氏一族最想要谋划的,不是高官位置。而是,兵权。 “我明白了。” “姐夫放心,这事情米氏一族,争得好,争得妙。” 赵子殷竖起大拇指,表示了赞同,他道:“将来平安郎要上位,姐夫若有兵权在手,一定能保驾护航的。” “哈哈哈……” 米振元这会儿,倒是展颜大笑起来。显然,他对于小舅子的态度,那是非常满意的。 宋城一趟行,赵子殷得到了米氏一族的真正态度。同时,也带走了整整一箱的小金条。这些好东西嘛,自然是米氏一族给刘三爷的孝敬。毕竟,米氏一族想谋到了兵权,还得符青琉先挪了位置出来嘛。 上下打点间,不可能让刘元德掏腰包的。这自然就是米氏大出血,拿老本来拼了官帽子,一举拿下了兵权到手中。 景泰八年,五月。 宋城行归来,赵子殷回到了封县城的赵家。就等着他爹赵老爷宣布了,他们兄弟三人分家的事情。 太夫人杨氏一听得这个消息,那叫一个暴跳如雷。 “传福,你是不是昏头了?” 在分家的现场中,辈份儿最高的太夫人杨氏是从如意堂匆匆赶来的。人一到了后,她老人家就是指着儿子的鼻子,骂了话儿道。 “我这个老婆子还活着,分家,这是分哪门子的家?” 太夫人杨氏是不依不饶的喝斥道。 “娘,您怎么来了?” 赵传福老爷走上前,想搀扶了亲娘坐下。结果,一把给太夫人杨氏甩开了,这会儿,太夫人杨氏那是火上喉头,她道:“我一个老婆子,平日里装聋作哑,当了老家翁,也便罢了。总而言之,我老了,是应该享享清福。” “可这倒好,我还没死呢,这都闹得一个好好的家,要不成家了。” “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说到这儿时,太夫人杨氏都是抹起了眼泪来。 瞧着亲娘那叫一个伤心,赵传福老爷也是神情落没两分。他再是搀扶住了亲娘杨氏,道:“娘,您先坐着吧。” “真要发火,冲儿子来就是。” “您啊,也别气坏了身子,免得儿子心疼,您的孙儿们也跟着全都得心疼。” 倒底是上了年岁,这会儿,太夫人杨氏的中气,也不是那么十足了。所以,她也是顺着儿子赵老爷的话,坐了堂屋的上首位置。 “说说吧,传福,这好好的一个家,为什么要分了?” 太夫人杨氏开口问道。 此时,堂屋内,小辈儿都是站那儿,毕恭毕敬的听了长辈们的谈话。 “树大分枝,人大分家。古之常理,如此而矣。”赵传福老爷平淡的开口说道。 “你……”太夫人杨氏觉得,她气得胸口痛。 “娘,儿子是一家之主,儿子做的决定,自然是深思熟虑过的。”望着太夫人杨氏熊熊怒火的眼眸子,赵传福是眼波平淡,言词恳切的回道。 太夫人杨氏叹了一声,却又莫可奈何。 这个家,真正做主的是她的儿子。在儿子卯足了心思要撞南墙时,岂是她一个老婆子闹一闹,就会改变主意的? 太夫人杨氏很清楚,从小到大,她这个儿子的主意,那就是个顶个的正,总之,是发起倔来,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啊。 “罢了,罢了,我一个老婆子,不惹人嫌了。” 太夫人杨氏起身后,在丫鬟的搀扶下,是身影萧瑟的准备离开了。 “娘,儿子晚间,再去给您请安,陪您一起用夕食。” 在太夫人杨氏的脚步,就要跨出了堂屋门时,赵传福老爷开口了,说了这么一席话道。 第60章 太夫人杨氏听得儿子这话,停了一下脚步,然后,头也没回的离开了。 堂屋里,一时寂静无声。 良久后,赵传福开口,道:“咱家的家当,都是你们祖父和我这个当爹的攒下来的。既然分家,这个章程嘛,就由我来安排。” “你们没异议吧?” 对于赵传福的问话,堂屋内的众人,自然没人提出有异议的。 “赵家目前住的四进宅院,子齐是嫡长子,自然应该他这个赵家的宗族嗣子来继承。至于子殷、子厚,我另外在东区和南区的交汇处,置下了两个一进的小宅子,你们兄弟两人一人得一处。”赵传福说了这话后,望着三个儿子问道:“子殷、子齐、子厚,你们服是不服?” “服。” 赵子殷、赵子齐、赵子厚兄弟三人,自然是同意了他们爹的意思。 赵传福点了点头,又道:“赵家的田产,在封县城的南城门外,有三百亩土地。子齐,你是嫡长子,当继承二百亩;子厚,你是嫡次子,当继承一百亩。子殷,你是庶子,无继承权。” “子殷、子齐、子厚,你们服是不服?” 这话一出,夫人李氏的眼眸中,是惊讶之色甚浓。 倒是杜明月心头有些为自家夫君痛心了。就算是庶子,那也不能一点田产也不给吧?哪怕意思意思一下,表示对儿子的在意就成啊。这爹当的,也嫡庶分明的够可以了。 “爹,大哥……” 赵子齐开口,刚想说什么时,赵子殷回道:“服。” “大哥……” 赵子厚也是喊了一声,正要继续说话时,被他们的爹赵传福老爷给打断了。 赵传福说道:“我这个老子在,还轮不得你们做主。我问,你们服是不服?” 亲爹的目光如炬,这时候,是个人都知道别挑衅了。所以,赵子齐、赵子厚兄弟二人,是同回了一声,“服”。 “赵家的浮财,尚有两千两。一分为四,我留一份体己,五百两。你们三兄弟,一人分得五百两。你们服是不服?” “服。”这一回,三兄弟是一口同声的回了话。 赵传福点了点头,继续又道:“至于田地浮财外,赵家尚有三家铺面。其中,封县城的东区,有一家酒肆,以及一家书铺。剩下的一家铺面是米铺,在南城。” “封县城东区的两处铺面,子齐,你得酒肆;子厚,你得书铺。至于子殷你嘛,就得南区的那处米铺吧。” “如此安排,你们服是不服?” “服。”兄弟三人回了话时,旁听的杜明月也是听出一点味儿来。 杜明月算是品出来了,这等分家的法子,她家夫君好像也没怎么吃亏来着。毕竟,她夫君是庶子,得一处米铺,也算是公爹开恩,给庶长子一房留得了一份家业。大富大贵是挣不到,糊口渡日还是可以的。 “你们兄弟三人,都得牢牢记着,哪怕是分家了,你们还是亲兄弟。” “打断骨头连着筋,兄弟间要多多相互扶持。” “明白吗?” 赵传福又讲了一席话后,问道。 “明白,爹。” 听得儿子们的答话,赵传福老爷点点头,对继妻李氏说道:“早点把子厚的婚事,办了吧。” “等老三媳妇过门后,老三一家就分出去单过了。” “至于子殷你这边嘛,你自己看着办吧。” 赵传福老爷这么一说后,挥了挥手,示意儿子们都可以离开了。他啊,准备跟继妻商量一二事情来。 这会儿,小辈儿们自然是很有眼色,就是一起齐刷刷的离开了堂屋。 院外,五月天正热啊。 “二弟、三弟,我这最近要去一趟雍州那边办差事。你们嫂子和侄女侄儿们,要托弟弟们多照应一二了。” 赵子殷一出了堂院,就是叫住了两个弟弟,笑着托付了话道。 “大哥,一家人相互扶持,本是应当的。”赵子齐忙回道。 “是啊,大哥说得见外了。”赵子厚跟着补充了一句,说完,又感觉有点不对头,忙道:“我是觉得大哥不托付我和二哥,我们也一定会多看顾些侄女侄儿们的。” 赵子殷伸手,轻轻拍了拍两个弟弟的肩头,笑道:“大哥知道。” “你们都是大哥的好兄弟。” “我看啊,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正好爹给咱们分好家了,明天我就带你们嫂子和侄女侄儿们,搬去了新宅子那边住。” “正好,后日请你们过去暖居,如何?” 赵子殷这时候,说起来要搬家的事情,也是想到了他们亲爹的态度。既然亲爹发话了,赵子殷也不想继续赖着不走啊。 “会不会太快了?” 赵子齐挺吃惊,他大哥这要搬家的速度。未免太快,太突然了。 “我这不是要出远门了嘛,正好先搬过去,认认新的家门开了哪处方向啊。”赵子殷说了这话后,还是哈哈笑了起来。 杜明月在旁边一听后,忍不住拧了她夫君的腰间一记。这一记狠的,打断了赵子殷的笑声,还让他是“咳咳”了两声。 见着大哥大嫂的秀恩爱,赵子齐夫妻,还有赵子厚这个当弟弟的,跟着一起沉默了。 他们啊,对大哥大嫂的相处,这是有羡慕着,也有尴尬着。 晚间,赵传福去了如意堂。 杨氏见着儿子来陪着用夕食,却是白天里气狠了,倒底胃口不开,食得饭量少了许多。 于是,赵传福是吩咐了厨房,送来了些蜂蜜水,他是亲自服侍着他娘杨氏用了蜂蜜水。这般是饮了一小碗后,母子二人之间的气氛才是真正的暖和下来。 “传福,这里就咱们娘俩,为娘想问问你。你突然给三个孙儿分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杨氏想了整整一个下午,硬是没想出来,她儿子给孙儿们分家的理由来。 赵传福老爷提了一话,道:“娘可记得,当年提拔爹的那位贵人……” “记得,哪会不记得。” 杨氏连连点头,嘴里是念叨道:“不是贵人开恩,哪有咱们家今日的富贵日子啊。” “可这跟你要分家,有什么关系啊?” 杨氏不解的问道。 赵传福是苦笑一声,回道:“这世间什么情都好还,唯人情债,难还啊。” “我这也是预防万一……” “将来真有个什么,好歹几个孩子都分家了,总能给祖宗留条根苗儿……” 听得儿子这般讲,杨氏的脸色是变了,她道:“莫不成,那贵人为难你了?” “咱们家从爹那辈儿,就是上了贵人的船。咱们家的立场,没得选择。”赵传福叹息一声,道:“眼下子殷那孩子,随了他姐夫跟着金陵城的唐国公府靠得近。那是一条新路子,走不走得通,现在瞧不准。” “不过,儿瞧着,咱家小儿辈们的前程,多分了一个去处,也是个好法子。”赵传福回道:“子齐随我,跟贵人一条道走。子殷随他姐夫,跟唐国公府一条道走。至于子厚,那孩子太老实,当个平头百姓也不错。” “要是将来真出事儿了……” “子厚一个平头百姓,总不会有人为难他的。” 也就是说,在赵传福看来,庶长子、嫡长子,都是各走各道的搏富贵前程。唯那幼子,是真正被他这个当爹的,一脚踢得远远的,算是给祖宗最后留条安全的血脉香烟啊。 “这个世道,吃人啊。”赵传福老爷叹一声,道:“咱们家,没得其它的选择啊。” 杨氏听得儿子这么说后,跟着叹了一声,道:“罢了,罢了,你既然都这般安排了,一切就随你的意吧。” 次日的上午,赵子殷真是说到做到。 他啊,还真是安排了仆人,把冬藏苑中的家当,往新宅子打包搬去了。 赵老爷分给庶长子和幼子的一进宅子,在东区最靠着南区街道的小胡同巷子里。两兄弟的宅子,就是左右邻居,那叫一个靠得近啊。 一进的宅子,两兄弟新家里面的格局是一模一样。 杜明月在家当搬过去后,自然是坐马车到了新家。 她发现,这个新家,跟灵安县城的那处新家,是差不离一样的四合院。 “母亲,咱们往后,就住这儿了吗?” 赵茵打量着新家,开口问道。 杜明月点点头,道:“是啊,往后咱们一家人,就住这儿。这,就是咱们的新家。” 搬了新家,暖了新居。赵子殷在封县城待得够久了,这自然就得起程,前往了雍州的潼关。 而在赵子殷离开的那一天,赵传福老爷去了白鹿书院。 一处种着游龙草的院中,一位道人听着学生来禀的消息后,颔首示意知了。 待得学生离开后,他才对身边的妻子问道:“你怎么看?” “倒底不是提线木偶,赵主薄自然有他的考量。这是人之常情,夫君,你过于苛责了。”莲湖居士淡然的回道。 而与莲湖居士对坐的道人,自然就是丹秋子。 “当年一步闲子,没想到,也有用到的一天。世事难测啊。”丹秋子叹一声,他问道:“斜月阁那边的棋局,杀机快显了吧?” 莲湖居士摇头,笑道:“还不到火候。” “时机未至,师门那边不会乱动棋子,以免影响大局的。” 第61章 景泰八年,五月下旬,一路的快马加鞭,赵子殷总算是赶到了雍州的潼关。 守备刘元德对于赵子殷的归来,还是持着欢迎的态度。当然,刘元德在这时嘛,更关心的问题,还是米氏一族目前在宋城的实力究竟如何?灵安县城的那一陷落,对米氏一族的打击究竟有多大? 赵子殷到潼关后,忙是呈上了米振元让他带回来的重礼,还有米氏一族的族长,米振元这个姐夫的亲爹写的效忠信。当然,米氏一族在信尾时,免不得提一点小小的请求。 在书房内,刘元德看完了信后,良久没说话。 他是打量着归来的赵子殷,看得出来,许是赶路急了,在夏日炎炎里,赵子殷整个人是晒得黝黑了两分。原来挺拔的身材嘛,更是瘦弱了少许。 “一路辛苦你了。” 刘元德表示,他知了赵子殷的功劳啊。 “属下的份内事,当不得大人的一句辛苦。” 赵子殷可不敢真居功。他道:“米氏一族在属下归来时,一直请属下代为在大人面前转圜,表示他们虽然远在宋城,心却是一直向着大人。若大人有何吩咐,他们米氏一族是竭尽全力,也当为大人办妥。” “呵呵……” 对于赵子殷的话,刘元德只是嘲讽的笑了几声。倒底他没多言了什么。 私心嘛,人人有。 远在英德郡宋城的米氏一族,自然是小算盘打的溜溜想。 英德郡的厢军指挥使一职,米氏的少族长想要。 从米氏一族给的效忠信上,刘元德一眼就瞅出米氏一族的私心了。若说,他的心头不恼火,根本不可能。不过,刘元德转念一想,没了米氏掌管那一厢的兵权,自然还有别人。 至少,米氏是一定支持他刘元德本人。而其它人嘛,就是未必了。 “恒卿,这信你也看看。” 刘元德在众人的沉默中,先开口,说了话道。 有刘元德的吩咐,伍恒卿接过了米氏一族的效忠信,仔细的通读了一遍,又是琢磨了片刻后,伍恒卿将书信恭敬的送回刘元德面前。然后,伍恒卿拱手一礼,道:“在下恭喜主公,贺喜主公……” “何喜之有?” 刘元德笑问道。 “宋城已然在握。” 伍恒卿十分有把握的说道:“只要此回米氏少族长谋得厢军指挥使一职,主公再平调为正五品的英德郡太守。宋城自然会成为主公的囊中之物。” “宋城得手,整个英德郡还不是任主公搓揉。” 伍恒卿的话,说得那叫一个肯定。 刘元德一点头,笑道:“是这个理。” “长安城的风雨太大,本官参合不起。可小小的英德郡太守,本官还是能谋划一二后,拿到手的。” 刘元德的潼关守备一职,就是五品官。只不过嘛,这是五品的武官。说起来,官位品级虽然与五品太守看似相当。实则,却是差了几筹。 潼关守备,管得就潼关的一亩三分地。 而一郡太守,却是除了郡城外,下辖的各县也是归了太守大人直接治理。 上马管军,下马治民,一郡太守跟小型版的诸侯,也没什么两样。当然,硬是要说区别的话,就是太守有任期限制。而诸侯嘛,除了是终身制外,还能世袭。 “子殷,这一趟,你有功劳。”刘元德赞了一句后,打开了赵子殷呈上来的礼箱。那里面的小金条,刘守备大人随意打量了一眼后,就是坐回了他的主位。 然后,他道:“这里面的东西,恒卿、子殷,你二人,每人拿两根。算是本官提前为你们贺天贶节。” 像这等上官收贿(hui)赂,人人见者有份的好事,伍恒卿、赵子殷二人自然没拒绝。 一起分了赃,这等事情都有份的参与后,那叫拉进一个小圈子中嘛。对于刘元德的示恩,作为下属的二人,是巴不得的。 “子殷,你还得继续辛苦……” 刘元德这么一开口,赵子殷将小黄金揣了袖中后,就是忙立直了身子,是恭敬的站了那儿听指示了。 “本官要谋英德郡太守一职,需得国公府的支持。” “这首当其冲的,自然是世子爷的支持。”刘元德讲明了赵子殷的差事,他道:“你啊,去一趟长安城那边,把本官给世子爷的书信带去。” “另外,也代本官聆听一下世子爷的意思。” “诺。” 对于上司的吩咐,赵子殷自然没拒绝的道理。所以,他就应承下了这份新差事。 帮闲嘛,自然是上头指哪儿,就是奔哪儿跑腿儿。 当天,赵子殷是在潼关守备府里的小客院中,小住一晚。 戌时末,天擦黑时,伍恒卿来看望了同僚。赵子殷便是舍了小钱,差马栓儿打点了大厨房的管事,要来了下酒的小菜和一壶黄酒。 “对月饮酒,人生乐事啊。” 在夜空中有星星爬出来时,在小院里,伍恒卿如此感慨。 “满天星斗,恒卿兄,你倒是只注意到了一轮圆月啊。如此,岂不是辜负了漫天星光?”赵子殷品着黄酒,乐呵呵的打趣道。 “成了,我来干什么,子殷兄,你还能不知?” “在下,比不得子殷的这般真潇洒,人活世间,世事纷扰啊。” 伍恒卿喝了杯中的黄酒,见赵子殷在那也品着酒,没接了话茬子,他也没在意,继续说道:“这一回,子殷兄去长安城,还是多做少说为妙。” “长安城那边,是乱啊,乱如沸粥。” 赵子殷一听得长安城那边的消息,忙追问道:“还请恒卿兄为我解惑。” “我这一趟金陵城和宋城,来回的跑着。对长安城那事的战况如何,可是知之甚少。”赵子殷举杯为礼,道:“以酒聊表心意,望恒卿兄,拉拔贤弟一把啊。” “哈哈哈……” 伍恒卿同样举杯,那是遥遥一礼后,一饮而尽。 尔后,他道:“伪帝和四王,打得乱啊。” “目前,尚未分出胜负。”伍恒卿吃了两口下酒的小菜,再是饮一杯,接着又道:“不过,在下看来,胜负的结果嘛,也快分出来了。” “吴国公府、越国公府的家眷们,听说已经全部回了封邑。”伍恒卿指了重点,道:“没了这两位国公爷的支持,伪帝那边输定了。” “瞧瞧,长安城战火连天,听说两面人马加起来,不下十万大军。这等大的阵势,两位国公爷的家眷还能平安回了封邑。啧啧,这仗打得,也有够滑稽的。” 对于伍恒卿的讽刺话,赵子殷听着,也是觉得有道理。 下面的人,是拼死拼活,在上面的贵人眼中,倒成了各式摆台面上的木偶剧。能不让人寒心吗? “那正好啊,我这一回,去看看好戏如何上演的。” 赵子殷对于参与一场皇朝倒台的大戏码,还是挺感兴趣的。毕竟,似他这样的小人物,对于那等大人物的世界,总有一种好奇嘛。 “在下先祝子殷兄,在长安城收获丰硕。” 伍恒卿再举杯,遥遥一祝贺道。 赵子殷同样回举杯,遥遥一礼,然后,饮下杯中酒。 次日,用过朝食后,赵子殷是带上了刘守备给的书信,随同为四王盟军押送粮草的队伍,一起出发往长安城而去。 一路上,从粮队的管粮官那里,赵子殷大概摸到了一些边儿。知道了这些粮草,是各地国公府,还有响应四王号召的仁义世家们,共同掏腰包出钱出力资助的。 目的嘛,自然是支持四王打响反伪帝的正义战争。 对此,赵子殷表示“呵呵”。 在六月初,行了有五天的时间,赵子殷一行人,总算是到了四王盟军的扎营地点。 待赵子殷见到盟军营寨时,是吃了一惊。那连绵不绝的帐篷,一眼望不到头。这等雄壮气势,任哪个稍稍热血的男儿看着,都是会沸腾起来的。 “可惜……” 嘴里吐出两字,后面的话,赵子殷没讲。他本人最是清楚,再是雄壮,他也只是这等大势力下的一个小跑腿。 那等呼风唤雨,站于风尖浪口的弄(long)潮儿,注定不会是他这等出身的寒门子弟,可以肖想的。 一个寒门出身的人,想往上爬,那可谓是难上加难啊。 “赵文书,咱们可以进去了。” 在赵子殷走神时,一个粮队的小头目走上前,小声跟赵子殷提醒了话儿道。 赵子殷这时候回神一看,发现刚刚检查粮队的营寨守卫,果然已经打了大寨的木门。让粮队依次序入内。 “谢小哥提醒,咱们这跟着队伍进去吧。” 赵子殷谢过小头目前的提醒,自然是随粮队进了营寨之内。 有刘守备给的信物,赵子殷塞了银钱,请值勤的守卫帮忙通传了话。约是有半柱香的功夫,守卫就来传话,有人要见他。 赵子殷随守卫离开了粮队的位置,一路行走于营寨之中,从边角来了中央。 这一路行来,吵嚷没有出现,反而是整个营寨很安静,除了巡查的卫兵外,可谓是哑然无声。 等到了中央处的一个大帐前,亲卫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此时,赵子殷打量了四周,也打量了他近处的亲卫。他看得出来,这些神情凶恶的牙兵,个个体型彪悍,孔武有力。一个打趴下他这样的十个,都可谓是绰绰有余。 谨此一点,对于唐国公府世子爷身边的武力值,赵子殷隐隐能窃见一二了。 第62章 “世子爷要见你。” 进帐内通传消息的亲卫出来了,指了指赵子殷,脸色是凶蛮的说道。 “谢过军爷。”赵子殷拱手一礼,非常客气的回了话,然后,才是进了军帐之内。 有道是,阎罗好见,小鬼难缠。 本是小人物出身,赵子殷更懂得宰相门前七品官的道理。像是唐国公府世子爷的亲卫,那注定前程不可限量。毕竟,一般上峰信任的下属武官,基本都是从上峰的亲卫营里走出来,然后,到下面任职升上来的。 所以,对于这些前程拿命拼,却是一死百了,没死注定升官发财的家伙,赵子殷凭的就是我惹不起,我就恭敬有礼些,不得罪了人的做法。 “你就是三弟的文书啊?” 在赵子殷躬身行礼,恭敬递上了刘守备的书信后。唐国公府的世子爷刘元瑞,没先看了堂弟的书信,他是先打量了赵子殷两眼。然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何地人?” “小的姓赵,名子殷。” “徐州英德郡封县城人氏。” 世子爷刘元瑞颔首示意知了后,才是收回目光,打开了堂弟给他写的书信来。 在刘元瑞收回目光后,赵子殷是心头松了一口气。与刘守备不同,刘元瑞的目光,更具有威势与某种穿透人心的压迫感。 赵子殷此时,眼观鼻,鼻观心,静静立那儿。 世子爷刘元瑞没讲话,他自然也不会多话。 良久,世子爷刘元瑞看完了堂弟的书信,他抬头,问道:“你家大人让你来,可有别的吩咐?” “未曾。” “大人让小的送信后,聆听大人的指示。” 赵子殷躬身一礼,谨慎的回道。 “叩、叩……” 军帐内,响起了指节敲打桌面的脆响声。 空间之中,是一种紧张感在赵了殷的心底由然而生。 “行了,你先下去吧。” “诺。” 赵子殷再一回礼,在起身准备离开时,他无意的瞄了唐国公府世子爷刘元瑞一眼。这一眼,把赵子殷看得差点没魂飞魄散啊。 因为,在赵子殷的望气神通之下,他分明看见了,世子爷刘元瑞的头顶,一团黑色的乌云正笼罩在其上。 那乌云不光遮盖住了世子爷刘元瑞的本命之气,连他潜龙命格者的华盖,也是淹个一干二净。那乌云形式恶狼,正与世子爷刘元瑞的潜龙命格者所代表的二爪莽龙,那是相互抵为犄角之式,像是要斗个你死我活一般。 这等情形,意味着什么? 赵子殷再明白不过了,这说明,世子爷刘元瑞将要有□□烦临门了。 而赵子殷目前在世子爷刘元瑞的下面混饭吃,这一场大风暴将来,会不会殃及池鱼? 不多想,赵子殷就能明白,那是一定的。 在出了军帐后,赵子殷是心头忐忑不安啊。 “赵文书,你的住处,已经安排下来了。” “请跟在下来。” 一个牙兵挤了一抹笑容,似乎是想表示了他的和蔼可亲。不过,似乎他这等凶恶的面容,那笑起来,比哭还难看。所以,给人的感觉,直接是一种的彪悍味道。 “谢军爷。” “赵文书,你客气了。我老董没读过啥书,最佩服你们这些读书人。”这个姓董的牙兵,说话时一脸的大老粗。实则,行事是非常有分寸。 至少,一路行来时,赵子殷观察一二后,下了这个决断。 赵子殷的新住处,离世子爷刘元瑞的大帐,并不是特别的远。 只是,就近观察后,赵子殷发现了,他住的这个地方,除了跟他一样是幕僚文书的人员外。在不远之处,还有一个特别的大帐,那里面似乎有一个特别的人物。至少,姓懂的牙兵,是隐晦的提醒过赵子殷,那里面住的人,得罪不起。 好像是世子爷的坐上宾。 不过嘛,世子爷又似乎不太亲近这人。 总之,就是一个惹不起,得躲着的麻烦人物。 本来姓董的牙兵不提,赵子殷还不会太过于注意着那个特殊人物住的帐篷。这姓董的牙兵专门提一嘴,赵子殷反倒是起了好奇心。 当天,赵子殷见到了这位特殊的人物。 一见之下,赵子殷吃了一惊。 “怎么可能?” 在赵子殷眼中的世界,变了一个样。 那是一个浑身笼罩着一层淡淡如云雾般浅红色光芒的人,这一身的明显标志,说明此人是一个修士。而且,不是普通的一般修士,是一个功力深厚,已经是修为到达戒律师,寿数两百载的活神仙啊。 当然,这还不是让赵子殷最吃惊的地方。 真正让赵子殷吓个大跳的,是这位身佩莲台标志,表明了莲台寺出身的大和尚。是赵子殷记忆中的故人。 那个前生京城中,为赵子殷家宅批命,说“虚凤潜龙之格”的大和尚。赫然就是这个出现在世子爷刘元瑞营内的特殊人物啊。 “这……” 一时之间,赵子殷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 心乱如麻中,赵子殷忙是收回了目光。不过,此时已经迟了。 那位莲台寺的大和尚,修为高深,自然是感觉敏锐的。所以,在赵子殷望向了他第一眼时,他就已经注意到了赵子殷这个大营之内的新人。 “阿弥陀佛,施主,大家有缘相见,真是幸会。” 莲台寺的大和尚,对赵子殷行了一个佛礼。 赵子殷尴尬笑了笑,忙回了一个佛礼,道:“见过大师。” “相逢即是缘,不知道可否与施主坐一坐,聊一聊我佛经文?” 对于莲台寺的大和尚这话,赵子殷本想拒绝。不过,转念一想后,他又同意了,道:“如此,请。” 在小小的营帐之内,赵子殷和莲台寺的大和尚,相对而坐。 “还未请教大师法名?” “贫僧悟痴。” “悟痴大师,在下对佛经了解甚少。说实话,这与大师聊经文,在下恐会贻笑大方。”赵子殷讲了他对释道的不精通。然后,他又道:“在下听过一些秘文,偶然中,知道了莲台寺。” “见悟痴大师身上的标志,故尔才是与大师一述。” 赵子殷指着悟痴身上的莲台标志,坦然的说道。 “施主有何迷途?不妨讲一讲,贫僧一个方外人,若懂,为施主解说一二。若不懂,与施主共同探讨一二。” 悟痴大和尚的表现,那叫一个平易近人。 赵子殷想了想,决定问一问,他前世今生一直想问的问题。 前世,是没胆量问。 今生,一直是没寻着真正的修士问。 “大师,修士修的是什么?” “长生之法。” 悟痴回答的够直接,也够爽快。让赵子殷听后,也是认同的。 “真有长生否?” 这是赵子殷一直很好奇的问题。 “贫僧不知。” “修士界都传,修得红尘仙,才能与天地同朽。”悟痴大和尚回道:“贫僧□□天下,谨见过贤者与真人,知修行长生之法的大能者,最高活得五百载寿数。” “红尘仙,红尘仙,贫僧未曾得缘相见,不敢断言,有或是无。” 知是知,不知是不知。悟痴大和尚的话,很坦诚相待。 “大师,万法总纲,龙气最烈。人道气运,天子独享。真龙天子,真龙天子,至尊上的那位,是真正的天之子。既然如此……” “为何儒家讲,天命天命,天定命数。” “修士却是说,我辈修命,由己不由天。” “那么,哪个为真,哪个为假?” 悟痴望着赵子殷,叹息一声,道:“施主,你过于执着。” “七分命,三分运。” “运来天地同力,运去牢笼枷身。” “信与不信,真或不真,假是不假?” “施主,人人皆有自己之命,全凭造化。苍天给好命,若是不善用,怪不得天。苍天给歹命,若是争得出路,是自己本事。” 赵子殷听得这席话后,叹息一声,回道:“有人富贵加身,有人汲汲经营。在下确实钻牛角尖了。” “阿弥陀佛,让大师笑话了。” 赵子殷嘴上这般讲,其实,悟痴大和尚看得出来,面前的这位施主,并没有开解心怀啊。 “贫僧见施主心中有愤愤不平之气,也罢,施主若不介意。贫僧这个世外之人,为施主算上一命,如何?” 悟痴大和尚这般一讲后,赵子殷心神一动。 他想拒绝。 什么人会去祈求神灵庇佑,什么人会求找神棍算命。 除了心性胆怯的妇人外,便是落魄者而矣。若不然,堂堂男儿,岂会信了这些东西? 有本事的男儿,更信了手中的权,掌中能握住的利益吧。 只是,拒绝吧。 想着前世的那一句“虚凤潜龙之格”。 赵子殷总觉得,他想听到那话,听到那等动人心魄的话。以此来证明了些什么…… “这……” 开口吐出了一个字,赵子殷总觉得,像是有难言之隐一样,他半天再吐不出来第二字。那字头,就像是卡在了喉头一样。 让他欲坦言,却又是吐不出来。 “这……” 再重复一次,赵子殷想到了他的前世,再想了他的望气神通。他突然有些害怕悟痴大和尚的算上一命了。 问是不问? 赵子殷很矛盾。 第63章 “好啊,大师是得道高人,正好为在下算上一回。” 心途坦荡者,有何不可见人?既然想知,又何必故作假装?骗得了别人,岂能欺骗自己?赵子殷最终,还是决定顺从心中的想法,请悟痴大和尚帮忙算上一回命来。 “可否一观施主手相?” 悟痴大和尚提了一话道。 赵子殷伸了左手,展开在了悟痴大和尚的面前。 掌纹历历在目,悟痴大和尚看了良久,然后,又仔细观察了赵子殷的面相。 他道:“施主面骨,当属于小贵之相,有几分官运官途。奈何,额骨不够好,若命数太贵,怕是受不住。” “不过,施主的掌纹却是生得好,注定当享大福。” “贵家有尊贵之人,施主有子孙源,有享子孙福。” 悟痴大和尚说了一通后,就是诵一声“阿弥陀佛”。尔后,笑道:“在下功力浅,只能看出这些。倒叫施主听着,像是江湖骗子,行了骗人术之前的妄语。” “不,大师这些美言,在下已经受用了。” 赵子殷听得这些话,心想已经足够了。 他觉得,他的心结应该已经打开许多了。其实,对于长子的潜龙命格一事,他是巴不得越少人知道越好。 当然,这大梁朝的天下乱了,潜龙命格者也太多,其实,他长子的那点子事,好像也不是什么特别需要引人注意的。 “如此,贫僧倒是行一桩美事了。” 悟痴大和尚善意的笑道。 “阿弥陀佛。” 一个佛礼后,悟痴大和尚问道:“施主近日,可会离开此处?” “在下小人物一个,听得上官差遣。” 赵子殷这会儿,听悟痴大和尚这么一提。他就是想到了唐国公府世子爷刘元瑞头顶的最近运道。 这么一想后,赵子殷的心底,是恨不得生双翅,飞得越远越好啊。奈何,他是小人物,命运由人安排啊。 “长安城,天子居。” “风雨中,潜龙行。” “依施主最近的运势,当是凶中带吉。若闯过此关卡,往后前程可期。” 悟痴大和尚提点了话道。 “谢大师的提醒。” 赵子殷也是回了一礼,真诚的感谢道。 “出家人,慈悲为怀。” “施主无需多礼。”悟痴大和尚笑回话时,神情是仍然平易近人。 这一日,是六月初一。 当晚,得悟痴大和尚解惑的赵子殷,是睡得香甜。 远在千里之外的徐州英德郡内,封县城靠近南区的赵家中,杜明月却是寝难安。 晚间,入了梦。 杜明月感觉四周似乎熟悉,又似乎陌生。 在长长的回廊中,杜明月走啊走,就好像没有忙着尽头一样。 突然,暗蒙蒙的世界,像是有了光。 杜明月朝着光的方向前进,然后,她看见了她熟悉的人。是她的夫君赵子殷,杜明月高兴坏了,她扑了过去,开心的唤道:“夫君……” 然后,夫妻二人是相拥了一起。 四周似乎一下子变了,百花成开,香气萦绕了鼻间。 这本是大团圆的美好,然而,一切突然变了。杜明月感觉到了,她的手上,似乎黏黏的,有什么温热的东西。 低头看了看手,杜明月发现,她的手上是一片腥红色。 “这,这……” “明月……”杜明月望着她的夫君,他突然躺在了地上,他的胸膛上,是一支箭矢,穿胸而过。那地上,赫然是他夫君的血…… 四周,没有花开,没有花香。 他的夫君躺在了地上,红色的血,映着白色的雪。 那血红色的一切,是那么的刺眼。而她的一双手,也是血红色的……… “对不起……” 杜明月听见,她的夫君对她讲,“对不起……” 然后,他躺在了地上,躺在一片的血红色中央。如此的悲伤,如此的难过,让杜明月泪如雨下,在她的眼中,似乎只剩下无尽的血红色…… “不……”一声利喝后,杜明月从噩梦中醒来。她的背上和额头,全是被吓出来的冷汗。 屋内,在杜明月眼中是黑乎乎的一片。在榻上坐了会儿,她才是注意到了天窗上透下来的月光。往屋内瞧一瞧,这点子月光,映出了微微的朦胧不清。 摸了摸榻边,杜明月摸出了火折子。 点燃了屋内的油灯,杜明月坐了榻上,望着小摇篮中,睡得香甜的小儿子简哥儿,她的心突然暖了起来。 只是,杜明月却是再无睡意。 人都说,有一种预感。 杜明月此时,就是心头生出了某些不详的预感。只是,她的身边没有商量的人,而她想商量的人,却又是远在千里之外,她担心的良人啊。 这会儿,杜明月是心乱如麻。 “夫人,您是不是醒了?” 在杜明月静坐了会儿后,屋外,传来了杨兰花小声的喊话。 因为赵家已经分家,赵传福还是在衙门里户籍上,把几个儿子的户口也给划开了。所以,赵子殷这一房人,自然也就升了辈份嘛。 管赵家老宅那边的赵传福老爷,升为了老太爷。 这不,赵子殷也就成了赵大老爷,杜明月也跟着被家中的仆人唤了夫人。 “醒了。” 杜明月起身,给杨兰花开了屋门。 “等天亮了,用了朝食后,我要带姑娘和少爷们去庙里上香。” 杜明月吩咐了话,道:“兰花,这会儿时辰尚早,你先回去睡吧。早上的事,等到时辰了,再起来忙碌。” 看着杜明月还算平静的神色,杨兰花应承了话,随即告退。 这一进的宅子,住的人口不少。 杜明月,带上了四个孩子,茵姐儿、箓哥儿、策哥儿、简哥儿,这么五个主子。 仆人嘛,就是杨兰花母子,马莲儿、狗蛋、狗剩兄弟俩了。 虽说人多,其实杜明月手头真正顶用的,也就杨兰花和马莲儿姑嫂二人。其余的,都是些小萝卜头儿,年岁还小着呢。 便是狗蛋、狗剩兄弟俩,瞧着乖巧懂事,至多,也就是陪箓哥儿、策哥儿兄弟俩玩耍,顺带看顾两个小家伙一二。 六月,夏日,天亮得早。 杨兰花早早是备好了朝食。 待用饭前,杜明月就说了事儿,她道:“茵姐儿,学堂那边娘让莲儿跑一趟,代你向先生告个假。” “今日,莲儿你领着狗蛋、狗剩兄弟俩一起守家。照顾好三少爷,顺带也照顾好你侄儿。” “兰花,你陪我们母子四人,一起去青泉寺上香。” 杜明月这么吩咐了,杨兰花和马莲儿自然应了诺。 朝食罢时,赵茵望着继母一脸的忧虑之色,问道:“母亲,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见引起长女的担忧,杜明月伸了手,拍拍自个儿的脸。让神色放松许多后,她道:“昨个晚,做了关于你们爹爹的梦。” “我这心里有些担忧。想着带你们去庙里,给菩萨上香。” “求菩萨保佑你们爹爹平平安安,早些归来。” 听得这话,赵茵点点头。 她啊,也是想爹爹了。 “娘,庙在哪儿啊?”赵策在旁边,似好奇宝宝一般的问道。 “笨蛋弟弟,庙嘛,就和尚的家。”赵箓在旁边,跟弟弟吹虚了他的见识,道:“大和尚的家安在哪儿,哪儿就有庙。” “哦,这样啊。” 赵策小盆友的表情,那叫一个愰然大悟啊。 望着面前,活泼可爱的儿子们,杜明月心情好了更多。此时,她就想着,夫君一定要平安归来啊。 人都说,梦嘛,是相反的。 越是这般想,杜明月的心底,越是这般坚信着。 青峰山上青泉寺,这地方,杜明月觉得,跟他们母子有缘啊。毕竟,在这里杜明月早产了,但是,她的孩儿们却是平安成长起来了。 所以,对于青泉寺,杜明月还是有好感的。她觉得,一定是佛家山寺,有神灵庇佑。所以,箓哥儿、策哥儿,才会快快乐乐的长大啊。 更何况,夫君不也说了嘛,这青泉寺中有高人。 在杜明月看来,这烧香求佛,有高人的地方,菩萨许是更灵验些的。 当天,杜明月一家子人,是租得相熟人的牛车。这与车夫订下的时间,就是用了整整一天。 杜明月打算着,早晨一家子出门,晌后,就坐车归来。 这不,等牛车从封县城的靠南区赵家出发,至青泉寺山门外时,杜明月领着一家子人下了牛车。尔后,进了庙内。 烧香拜佛,上香后,添了香油钱。 杜明月在给佛主磕头时,许下的愿望,就是全家人平平安安,盼着夫君早日归来。 “娘,这是算筹吗?” “怎么这般大啊?” 赵策小盆友是摇晃着,那对于他的体型而言,算是大大的签箱,继续着他的好奇宝宝之路。 “我看看。” 赵箓小盆友走到弟弟跟前,随手就抽出了一根。 奈何,小盆友太小,他是不识得上面的字。所以,左看看,右看看,没发现这玩意儿,有什么好稀奇的。 不过,本着小孩子的闹兴,赵箓小盆友还是拿手中挥舞了两下,像是一个大将军一样,把那一根签儿插了腰间,他道:“儿郎们,升帐。本元帅大人威武……” 这乱七八遭的戏码,自然是赵箓小盆友跟他爹逛街时,学着戏班子唱大曲那会儿,那等元帅升帐的戏码。嗯,还要再加上一些衙门里打犯人板时,叫那个“威武”啊。 总之,赵箓小盆友偶尔跟舅舅杜青云去衙门里逛逛时,就号这一口威风凛凛的大官人劲儿。 第64章 “箓哥儿、策哥儿,这是菩萨修行的地方,怎么能调皮捣蛋?” 看着两个嘻嘻哈哈,又要打闹的儿子,杜明月头疼了。话说,佛主案前的签箱,他们俩都能找到乐趣玩耍,杜明月能说,不愧是熊孩子吗? “娘,我要当大元帅……” “弟弟,你当小兵,你给我喊威武……” “威……武……”学着衙门里那等衙役升堂时,喊得那个调调,赵箓小盆友学了学,还一边挥舞着手中的那根长长的竹签,对弟弟示意到。 “为什么你是大元帅,我是小兵?”赵策小盆友很不高兴,他不满意的说道:“我也要当大元帅。” 孩子们,人人都喜欢当头儿。 “我是哥哥,你是弟弟,弟弟要听哥哥的话。” 赵箓小盆友仗着力气大,伸出小手用力拍拍弟弟的小肩膀,诱惑道:“下次娘给买的糖人儿,我的也给你吃。” “你看,哥哥最疼你,你一定要听哥哥的话。” 赵箓小盆友在说这话时,很真诚的小眼神看着弟弟哒。 当然,赵箓小盆友是一定不会说的,他把糖人儿给弟弟吃了。若是吃肉肉时,他一定大方的伸筷子进弟弟碗里,帮弟弟消化消化哒。 “糖人儿一定给我啊……”赵策小盆友想想后,再跟哥哥确认一遍。在哥哥肯定,以及一定的点头答复后,他才说道:“那哥哥你当大元帅……” “大元帅驾到……” “威……武……” 两个破孩子,就在佛堂之中,自顾自的玩耍了起来。 看着两皮实的猴子,在那儿跳上跳下的,杜明月是眼皮直跳。她有一种冲动,把两个不听话的破孩子们,拉过来,一人在小屁屁上,赏了两巴掌。 “箓哥儿、策哥儿,不许在佛堂里嘻戏打闹。” “娘跟你们说话,你们听到没有?” 杜明月真个唬下了脸来,声音提高了两分,神色也是慎重起来。 小破孩子嘛,最会看大人的眼色行事。在亲娘真正发威时,本来还打打闹闹,嘻嘻哈哈的兄弟俩,就是收住了那装模作样的玩耍。 “娘,我们乖乖的。” “娘,我们很听话。” 箓哥儿、策哥儿兄弟俩是齐刷刷的站了那儿,像两个乖乖宝宝一样。那等怯生生的小模样,若让头一次见到哥俩的人瞧见,铁定以为是多么听话的好孩子哒。 实际上,这就是两个大人一眼没盯住,便能翻江倒海,大闹天宫的熊孩子。 “过来,学娘和姐姐一样,给佛主磕头。” “要佛主保佑你们爹爹,平平安安,早些归来。” “你们爹爹回来,就能给你们买好吃的,买好玩的。” 这会儿,对于两熊孩子的哄法,杜明月还是很实际,用了利诱啊。 别说,这法子对于赵箓小盆友,赵策小盆友异常的好使。在这兄弟俩的记忆里,爹爹就等于移动的活钱包,想花多少钱钱时,爹爹就是大方的给啊给。 “我好想爹爹。” 赵箓小盆友瘪了瘪小嘴巴,他眼睛眨巴眨啊,他想起了爹爹在的美好小日子。那等左手拿两串儿肉丸丸,右手两拿两串儿肉丸丸的潇洒快活。 爹爹不在家,这等幸福的日子,一去不回头。 “娘,箓哥儿真的好想、好想、好想爹爹啊。” 没有那么多肉肉吃的日子,箓哥儿觉得他一点都不幸福。 娘老是让他吃惨绿惨绿的青菜叶子,箓哥儿每一天,都觉得他自己过得好苦啊,好苦啊…… “爹爹他在哪儿啊,怎么还不回来?” 小眼睛里,流着思念的泪水,赵箓小盆友问着亲娘,问得那叫一个真诚与思念的味儿浓浓啊。 “娘,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啊?”赵策小盆友跟哥哥心有灵犀一点通,这会儿,他是急切的问道:“我和哥哥的生辰要到了,爹爹不是说,我和哥哥过生辰是小寿星,爹爹要给我们买礼物吗?” 总之,这会儿,想着大礼包,赵策小盆友也想爹爹了。 爹爹不在的话,礼物怎么送到他和哥哥手里啊? “弟弟,你怎么能就想礼物?”赵箓小盆友抹了一把眼睛里流出来的伤心泪。他想着这些日子里,吃下肚肚里的青菜叶子,这等苦日子,他好苦啊。 这不,他伤心了,弟弟居然只顾着想礼物。都没关心他这个亲哥哥哒,赵箓小盆友对于弟弟没有兄弟友爱之情,很生气,很愤怒哒。 “爹爹回来了,娘就会高兴。” “娘高兴,咱们都高兴。” 在赵箓小盆友眼中,大家都高兴了,爹爹回家了,他就能吃好多好多的肉肉哒。 那时候,弟弟跟爹爹要礼物,不是抱着爹爹大腿撒娇,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哒。 “箓哥儿,你真是一个孝顺的好孩子。”听着大儿子箓哥儿那么想念亲爹的话,看着大儿子箓哥儿的一片赤诚心。杜明月没有读心术,所以,她好感动的。 “策哥儿,你要像哥哥一样,关心爹爹平安,跟佛主求爹爹早日归来。明白吗?” 杜明月走上前,抚了抚二儿子策哥儿的小脑袋,让这个弟弟要跟哥哥学习,学习哥哥的一片孝心啊。 “弟弟,我们一起求佛主,让爹爹早些回家。” 赵箓小盆友高兴的拉起弟弟的小手,说了话道。 “对,策弟弟,你要向箓弟弟一样诚恳,咱们一起求佛主,让爹爹早点回家来。”赵茵在旁边,也是劝了话道。 被□□的赵策小盆友,在大家伙的“关切”目光下,跟只斗败的小公鸡一样,恹恹的低下了头。 “哦。”回了一声,这不,才是学着娘和哥哥姐姐的样子,跪了佛主面前。 然后,赵家的母子四人,就是真诚的给佛主继续磕着头,一起许着让赵子殷这个一家之主,是早些归来的愿望啊。 愿许了,有小沙弥在佛堂里,接过了杜明月给添的香油钱。 便是此时,又是披着袈(jia)裟的和尚,走了过来。那是一个眉毛胡须皆白的老和尚。不过嘛,杜明月还是识得的。这位老和尚,是青泉寺的住持了空大师。 “见过住持大师。” 在了空大和尚到来后,诵了一声“阿弥陀佛”后,杜明月是回了这位住持一个佛礼,神色很恭敬的回道。 从夫君赵子殷的嘴里,杜明月可是知道的。 青泉寺的背后,有大靠山。那是修士界六大派的蓬莱仙门啊。虽然,青泉寺的靠山,只是蓬莱仙门七支脉中的地藏殿。 那等势力,在杜明月眼中,也很是根基雄厚的嘛。 “施主客气了。” 了空大和尚态度非常好,说话语气也是真诚的。 只是,这一话之后,了空大和尚是转了头,他的眼光注意着腰间插着一根竹签的赵箓小盆友。眼神之中,颇是一二的好奇之色。 “三位小施主,有礼了。” “阿弥陀佛。”了空大和尚对着赵箓、赵策、赵茵三个小盆友,也是施了一个佛礼。然后,指着赵箓小盆友腰间的竹签笑道:“不知道这是何处得来的?” 杜明月脸色尴尬,她忙回道:“这是小儿胡闹,从贵寺签箱里抽出来的。” “我这便让孩子把签放回签箱里,还望大师海涵一二。” 这时候,杜明月自然是想上前,把熊孩子腰间的签,是打哪儿拿的,还了哪儿去。 “不必,不必。” 了空大和尚一摆手,继续笑言道:“有缘人得之,有缘人得之。” “小施主与这支签有缘,得之无妨。” “只是不知,小施主的这签,可要解了签文?”了空大和尚笑眯眯的问道。 杜明月一听这话,愣了一下。然后,她是看了一眼大儿子箓哥儿腰间的竹签,然后,是笑道:“劳住持大师解了签文,是不是太过于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了空大和尚摆一摆手,解释道:“这一支签,与老纳有些缘份,再是解一回它的签语,也是无妨。” “便是稍后,把这支签,则与了这位小施主,也是使得。” 了空大和尚说着话时,望着赵箓小盆友的眼神,真是一个慈眉善目啊。 这拜了佛,烧了香。抽个签,解了惑,再拿走了签,会不会不太妥当啊? 心头这般想着,杜明月回道:“哪能拿了贵寺的签。这签文若请大师解惑后,应当归还,应当归还。” 杜明月心想,等回去后,得好好教育一下熊孩子。怎么能随便拿别人家的东西呢? 顺手牵羊,那是要不得。至少,就是要顺手牵了别人家的羊,也不能被人抓着把柄啊。 “一支签,赠得有缘人,赠得有缘人。” 了空大和尚说了话,指了指大殿后的禅室,笑道:“不如室内一述,容老纳解了签语,如何?” “大师,请。” “阿弥陀佛。”了空大和尚诵了一句后,笑道:“几位施主,请。” 于是,一行人就是向佛堂大殿后的小小禅室而去。 禅室,是给和尚修行经法,闭关思己的地方。这里自然是禅香袅袅,幽静之居。 禅室之内,有一幅大大“静”字书法。这个字,杜明月自然识得。她更得看出来,写这个字的主人,应该是一位大书法家。 那落笔的自如,那挥洒的自在,那等望之,就让人宁气静神的功力,除了佩服外,还是佩服。 第65章 静室之中,众人落座于蒲团之上。 杜明月这会儿,就从大儿子箓哥儿的腰间,拿到了那一支签。她瞄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两句诗:恭己临四极,垂衣驭八荒。 杜明月在嘴里读了一读,她总觉得这两句诗,有点耳熟啊。 虽然,心头如此想,杜明月还是把签,递予了青泉寺的住持了空大和尚。 “大师,不知这诗出自何处?” 杜明月问道。 “高轩暖□□,邃阁媚朝光。 彤庭飞彩旆,翠幌曜明珰。 恭己临四极,垂衣驭八荒。 霜戟列丹陛,丝竹韵长廊。 穆矣熏风茂,康哉帝道昌。 继文遵后轨,循古鉴前王。 草秀故□□,梅艳昔年妆。 巨川思欲济,终以寄舟航。” 了空大和尚念完了整首诗,杜明月终于想起来,这首诗她怎么耳熟了。这不是前世,顶顶有名的唐太宗陛下的《元日》嘛。 可是,杜明月转念一想,不对啊。 这一世,哪来的唐太宗啊? “此诗,乃是始皇帝当年所作。”了空大和尚为杜明月科普了。 杜明月一听,下巴都要掉了。 这个时代的历史,她确实不太了解。可始皇帝的顶顶大名,杜明月还是知道的。那是一位雄主,真正统一了天下,登上了帝位的历史大名人。 嗯,也是这个世界里,第一位皇帝陛下。 “说起来,这一支签,也与始皇帝有关。”了空大和尚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他道:“这……便是始皇帝亲手所刻。” 杜明月心头猛然打了一个咯,她给吓的。 “大师,这东西太贵重了。” “小儿受不起。”杜明月忙说话了,她道:“还是请贵寺收回,把它好好的供起来吧。” 始皇帝的东西,还刻个什么“恭己临四极,垂衣驭八荒。”杜明月光心头想想,她就心慌啊。这都是什么事儿,居然全撞上了。 想想签上的两句诗,杜明月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她压根儿,已经不想让了空大和尚解签文了。 杜明月又不是白痴,她瞄了一眼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签文,她也懂的,好不? 克己的好帝王,威临四海,治理天下。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杜明月真不傻啊,她完全能理解签文啊。 “至于这签,不解也罢。” 杜明月开始明确的拒绝了,某些将要到来的大帽子。 杜明月想,以他家的小身板,真是要不起某些过于大的天降馅饼啊。 “哈哈哈……” 了空大和尚笑了起来,笑过后,他道:“施主,你过于担心了。” “始皇帝当年的旧物,赠与有缘人罢了。” “至于说,小施主嘛,他受用的起。” 了空大和尚说了这话后,轻轻晃动了一下手中的签,又道:“而且,贵家的二公子,起蒙之时,将拜在老纳的座下,为老纳的入室弟子。” “所以,女施主,你完全不必要心生忧虑。” 杜明月听得了空大和尚这话后,又是望了一眼两个儿子。 这时候,赵箓小盆友和赵策小盆友显然很迷茫,他们听不懂亲娘和这个老和尚嘀嘀咕咕说得啥东西?好复杂,好复杂。 于是,两个小屁孩子的眼中,那是蚊香圈圈儿绕啊绕啊,听迷糊瞪瞪了。 不说赵箓、赵策两个小盆友,就是旁边的赵茵也是听头一头雾水,完全不懂母亲和青泉寺的住持大师,究竟在说什么事儿啊? 只待最后,还是听懂了,二弟弟策哥儿,要给这个大和尚当弟子。 “入我修行门,自是一家人。” 了空大和尚很快,给两家的关系,定了一个性子啊。 杜明月颇是无语了。 这拉关系拉的,有够直接的。 “小施主,这支签,是你的。”了空大和尚轻轻一挥手,那手中的签,就是飞到了赵箓小盆友的跟前,轻轻的掉落到了他盘着小腿儿坐好的膝盖上。 “哇,这是什么啊?好利害。” 赵箓小盆友刚拿回了,他抽得的木签。 弟弟赵策小盆友的声音,就在旁边嚷嚷起来。赵箓小盆友觉得,弟弟好聒噪啊。 “你想学吗?” 了空大和尚对着赵策上盆友,和蔼的问了话。那模样,跟拿着棒棒糖,诱了小萝丽的怪叔叔,没什么两样。 “想。”拼命点了点头,赵策小盆友好想学啊。 “我也要学。”赵箓小盆友在旁边跟着说道。 “大师,孩儿爹交待过,他们年纪小,学点子拳脚功夫防身就足了。”杜明月忙开口,把夫君跟她讲过的话,再说了一遍,她道:“至于学道法术数,还是等孩子们长大行冠礼后,再学不迟。” “大师,夫君讲,这是您当初答应了咱们家的。” 杜明月一再提醒了话道。 儿子嘛,自家的好。杜明月真怕两个熊孩子,被了空大和尚一诱(you)拐,就给骗走了。到时候,夫君一回来,她岂不是无颜相见了? “放心,女主施尽管放心。” “贵家的两位公子,自然是学些拳脚功夫。” “特别是贵家的长公子,他是学不了道法术数的。” 了空大和尚很明确的回道。 “哦,我家箓哥儿,没有学道法术数的天赋啊?”杜明月好奇的问一话道。 “贵家长公子是大贵人,道法异术,不能施于贵人身。”了空大和尚解释了一句道。 其实,这也是了空大和尚的说法。要是赵子殷在此,他能更明白了空大和尚的隐喻的。原由嘛,很简单,他家长子箓哥儿是潜龙命格者。 而潜龙命格者,还有一个意思,就是天子候补人。 天子,口含天宪,身具龙气也。龙气凛冽无双,道法异术在这等存在的跟前,是只有失灵一途的。 这也是为什么,自古帝王只听说了神仙的仙法,却是无缘一见的真正原由。 因为,龙气会排斥一切道法异术,在真龙天子所处的龙气柱中,就是天地间最大的禁法之地,末法之处啊。 像了空大和尚,刚刚在赵箓、赵策两个小盆友面前,所施展的就是武林侠客们都会的拳脚功夫。这等肉(rou)体的力量,只要开发锻炼,人人都有法子做到的。 这一日,是景泰八年的六月初二。 远在千里之外的赵子殷,正面临着一场危机。 至少,在赵子殷本人眼中,是如此的。 中央的大帐内,唐国公府的世子爷刘元瑞是怒气冲冲的走出来。尔后,召齐了他的兵马,准备赶往上谷。 因为,刘元瑞得到了消息,吴国公、越国公的兵马,已经退出了长安城。当然,随同他们一起退出的,还是伪帝朱友存的长子朱沥文。 刘元瑞在盟会上发起了提议,要把这股退出长安城的力量,一举打散。 奈何,没人同意了唐国公府世子爷的话。 大家伙的目标很明确,还是与长安城的伪帝朱友存死磕嘛。 “竖子不足与谋。” 在中央的大帐里,世子爷刘元瑞怒吼话后,就是准备自己去追长安城里撤出来的逃兵。毕竟,唐国公府的世子爷看得很清楚,吴国公、越国公的势力一旦回了老巢,再想剿,那就是难上加难了。 特别是伪帝长子朱沥文的身份,还有那方据说,被这位殿下带走的传国玉玺。 这等时候,会盟的四王和诸侯们,居然还在扯皮。 唐国公府的世子爷刘元瑞,很无语凝咽。 “召集人手,咱们自己追击。” 在唐国公府的军帐内,赵子殷很有幸的在一个小角落里,见证了这位世子爷发号示令,大军要开拔的场景。 然后,就是得了军令的各级军官嘛,依令行事。 营中,许多的文书幕僚们,自然还是挺轻闲的。特别是一些小虾米级的人物,更是偷偷的划水渡日。 赵子殷倒也看的清楚,像这等追击的重任,那是各级军官和兵丁们的任务。他一个文书,真是可以闲闲的当了观众。 只不过,出乎赵子殷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悟痴大和尚来找了赵子殷,提点话道:“困龙升天,在此一战。” “赵施主,你当随潜龙之侧,方得贵人提协,以脱困龙之局。若不然,倾覆之下,十死无生。” 赵子殷听这等话,不知道为何,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景泰八年,四王和诸侯合盟,共讨伪帝。在前世,据说死了很多人,因为大战的惨列啊。在今生,赵子殷参与了这一战,发现到目前为止,其实压根儿没死什么人。这就像是一场游戏,在台上台下,假假的表演了一场又一场而矣。 那么,这中间有什么问题呢? 特别是,赵子殷在这一刻,想到了他在军帐内,看见到的唐国公府世子爷的最近运道。 那明明是危险将出现时的标志啊。 危险将临…… 这四字一入脑门,赵子殷的背上,冒起了冷汗。 他发现,在军帐之中,那些文书小幕僚们的悠闲,让他失去了警惕。 “谢大师提点。” “在下已知出路在何方了。此次大恩,在下铭记于心。将来,大师若有用得到在下的地方,请尽管开口。在下必是竭尽全力,以偿还大师今日的恩德。” 赵子殷躬身一礼,真诚的谢过了悟痴大和尚的好意提醒。 “长安城,风水局。” “这一局,落子之人,野心甚大。俗世之中,迷障重重。施主,只是一时被惑而矣。”悟痴大和尚没隐瞒什么,而是告诉了赵子殷真相。 赵子殷心中更是警惕性十足了。 他就觉得奇怪,他怎么会突然失去了急切的危机感。原来,已经在风水局中了吗? 第66章 在谢过悟痴大和尚之后,赵子殷去自备干粮,也是骑马准备随军出征。当然,他是文书嘛,还是有点优先权的。至少,因为他是代表了刘三爷的人,所以,唐国公府世子爷刘元瑞这等大人物,还是见了他一面。 嗯,虽然,世子爷只说了短短一句话。 “你即有心,便跟上吧。” 但是,就唐国公府世子爷刘元瑞的这一句话,效果显著啊。赵子殷这是跟在了这位世子爷的近卫里。 在一堆子牙兵中间,像是弱鸡一样存在的赵子殷,很有拖后腿的嫌疑。不过,有世子爷的那句话在,倒也没人为难他。 相反,这些桀骜不驯的牙兵,还是给了赵子殷优待的。 至少,给赵子殷挑了一匹很不错的千里马,让赵子殷骑上去后,逃命机会加了十层。 这时候,赵子殷给他的小厮马栓儿,就留了一话。 让他赶紧走,骑快马赶往潼关去。总之,赵子殷准备跟在世子爷刘元瑞身边,那么,他信任的心腹马栓儿,就自奔出路去了。 从长安城郊,赶往上谷。 一路大军行进,章法森严。 赵子殷一直在想,这中间的问题点在哪儿? 只是,许是他一直是一个小人物,无论前世今生,他都没有摸到真正的顶尖层,所以,他看不透这中间的迷雾重重。 当然,这回,也不是没收获。 赵子殷在唐国公府世子爷的身边,还是亲近到了一位目前看来,好好活下去,将来注定会发达的人物。那便是亲卫营的牙兵火长郭崇简。 “赵文书,这战场刀箭无眼,你到时候,跟亲卫营得紧些。千万别掉队,要不然,这战场上一掉队,想活下来就麻烦了。” 郭崇简虽然是一个牙兵小头目,不过,人长得并不彪悍。相反,他身上带了一点读书人的气质。这种特质在牙兵中,算是少见的。 也因为如此,他对赵子殷还是颇照顾的。 “郭火长,这一回去上谷。你有没有觉得疑点重重?” 赵子殷瞄了四周一眼,稍稍压低了声音,小声嘀咕了一句道。 交朋友嘛,贵在交心。 赵子殷对郭崇简还算是抹透了些底子后,知道这人义气。所以,他也不介意试探着先露些底,让郭崇简知道,他赵子殷是一个直爽之人。 “赵老弟,你也发现了。” 这时候,郭崇简的声音同样压低了,那称呼也换了,显得更亲切些。 “在联盟军里,好歹是共进共退,一起抗风险。”赵子殷解释了他的看法,道:“这单军突进,不像是世子爷平日的稳重做风。” 郭崇简向赵子殷比了一个大拇指,赞了话,道:“不愧是读书人,脑袋好使。” “是有些蹊跷。”郭崇简小声回道:“总之,我老郭看得出来,这回怕是要死不少人。虽然不晓得原由,不过,凭老郭我在战场上摸爬打滚过来的经验。这一回,是场硬仗。” “避无可避吗?” 对于赵子殷这话,郭崇简摇摇头,不赞同的回道:“咱们拿刀把子的,哪那么多的心眼。有什么不对付的,自然是用这玩意儿决胜负。” 晃了晃手头的□□,郭崇简继续小声的说道:“世子爷是大人物,那考虑的肯定比咱们清楚。咱们啊,别咸吃萝卜淡操心。” “再则说了,操心也没用,还得听上头的吩咐。” “有道理,郭大哥,好心态。”赵子殷赞了郭崇简一句道。 一路上,有郭崇简的庇护,赵子殷的日子,还不算太难过。除了,这大军行进的速度,是加紧的快,让人有些精神紧张外,其它的,赵子殷颇能适应的。 只不过,就在赵子殷觉得他自己心态也调整好了时,一场大战不期而来。 大军过了一片树林边的山道,刚是从小溪地里穿过时。从林中,箭矢如雨般而来。 “躲。” 郭崇简只喊了一个字,训练有术的牙兵们,就是聚合举盾,依次的躲了起来。 当然,被射中之人,还是有不人。 一时间,一些惨叫声,在战场之上响起来,也是免不了的。 “嗤。”是赵子殷感觉刺痛时,闷哼的声音。 毕竟,这论战场上的灵敏,赵子殷是不够格的。再加上,他的运气不算太坏,也不算太佳。没被箭矢伤了要害,却是直直的一箭钻进了他的左臂。 “快,躲好。” 一只大手,在赵子殷中箭的那一刻,就是一把抓住他,扯他下了马。 这人,正是郭崇简。 当然,也是郭崇简的救护之恩,让赵子殷躲过了这三波的箭矢要命之危机。 在箭矢过后,唐国公府的私军跟埋伏军的近前杀,已经开始了。赵子殷此时,就是挺惨惨的了。一面是受伤的左臂,一面还要拿着一把剑护住己身。 在一处喊杀声不断的战场上,赵子殷有些忙然无措。 好在郭崇简够义气,他把赵子殷走散在不远处的千里马,给牵了回来。还扶了赵子殷一把,让他重新骑上去。郭崇简道:“赵老弟,你运气好。这马有灵性,居然躲了这三波箭矢的攻击。” “好在,咱们牙兵的责任,主要是护了世子爷。你啊,没遭大罪,下回,一定得跟紧了。”在赵子殷于马背上坐稳后,郭崇简笑呵呵的说道。 这时候,郭崇简这一火人,正是聚阵为营,把唐国公府的世子爷刘元瑞护了中心位置。 “学昌,你如何看?” 在牙兵营阵的中央,世子爷刘元瑞正问了心腹幕僚李学昌话道。 “主公,以在下的浅见,此地不宜久留。” “咱们的目的,除了追击撤出长安城的伪帝之军,打出主公的威望外。更是要防备暗中敌手,争取在这一回攻击之后,退出雍州。” “早回徐州,方是上策。” 李学昌的话,其实,也是世子爷刘元瑞的意思。 因为,刘元瑞更清楚,这一回,伪帝和四王都会完蛋的。留在长安城外的那伙诸侯,都不是什么好(hao)鸟,他们的目的达到了后,伪帝和四王怕是想当了傀儡,都不是五人全部有资格当的。 “是啊,本官为何在中央大帐内,演那么一出戏,还不是为了减轻那些老东西的凝心病。”世子爷刘元瑞叹了一声,指着树林里的伏兵道:“只不过,目下看来,有些人等不及了,想快点吞掉本官这块肥肉啊。”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主公,这怕是诱誀。” 李学昌回两句话道。 世子爷刘元瑞听罢,点点头,道:“不管如何,这支伏兵,是一定要歼灭的。不然,身后留了小尾巴,咱们目的,未必隐瞒得了太久。” 没错,此时的唐国公府世子爷刘元瑞,已经准备开溜了。 只不过嘛,在开溜之前,唐国公府的世子爷自然要在这一次的反伪帝战争中,留下一个大大的名声。 若不然,他岂不是白白会盟一次? 要晓得,这一回,最出风头的人,并不是他。而是周国公府的世子柴庆。那柴世子,可是救四位皇子殿下的大恩人。被四王在盟会上,那吹捧得叫一个利害。 总之,名声是响誉整个冀州。 不,应该说这一场反伪帝的战争结束后,柴世子的美名,应该是会跟着这一场大战,响誉整个天下了。 那么,同为八柱国公府,同为世子爷。刘元瑞怎么能让人,专美于前呢? “嘟……” 是号角吹响的声音。 “不好……” 李学昌说了两字。 刘元瑞的脸色也是变了。 就在这场伏击战的将要结束时,就在唐国公府的私军已经稳操胜眷时。两只军队,对唐国公府的私军,是成两面夹击之势,冲杀而来。 “是骑兵。” 两只骑军,这等大手笔,是谁? 此时,唐国公府的世子爷刘元瑞,已经没机会多想了。怎么从这一场包围网中脱身,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要知道,天大的志向,天大的抱负,没命活着,一切休谈了。 “冲,往南冲。”刘元瑞的决断,是一瞬间就下了。 他的目的,自然还是上谷。 既然敌人包围了,那么,他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了。 冲出去,君子抱仇,十年不晚。 冲不出去,这一回,就一定会成了别人的瓮中鳖。 “呼……” 那是如风声一般的箭矢,从两头骑军之中,射击而出,然后,从天而降,落到唐国公府的私军阵地之上。 这会儿,赵子殷头皮发麻了。 他从曾的有过一种感觉,那就一个人,好渺小。 左手,已经痛啊痛的成习惯了。但是,赵子殷仍是抓紧了手中缰绳,还是又握紧了紧。因为,他知道一件事情,这一回,他想活命,就得靠着身下的千里马。 当然,还要一点运气,别被箭矢再射中了。以及,别被敌军给砍下了马背。 要不然,落下了马背,在乱军之中,只有被活活踩死的份儿。特别是烘隆隆奔过来的大军,那是活人落地上,也能给踩成肉糜。 “郭大哥,咱们得跟着世子爷冲。” “冲过去,就能活。” 赵子殷对郭崇简大声吼道:“上马,上我的马。” 郭崇简虽然是牙兵的火长,不过,他很不幸运的地方,就是没有马,他是亲卫营里的步兵。这会儿,两条腿,是注定跑不过四条腿的。 “好兄弟。” 望着赵子殷趴在了马鞍上,左手搂着马脖子,右手伸过来。郭崇简没犹豫啊,直接就搭上手,借了力,往马背上翻爬去。 “咱们是过命的交情。” 上了马背后,郭崇简感动的说道。 赵子殷继续忍了左手臂的痛,他心头更清楚,他救了郭崇简,虽然有些男儿义气。但是,除此之外嘛,是赵子殷更清楚。要嘛,两人一起逃出去。要嘛,两人都完蛋。 反正赵子殷觉得,他一个文弱书生,又受了伤,真是一个人逃,希望很渺茫的。毕竟,他不会治理伤口,他也没能力在战场上冲杀出去。 所以,救郭崇简,也是在救他自己。 第67章 战场之上,人人都有可能活着,人人也都有可能死去。 这不是一个人的武力高超,就一定能活下来的地方。这里更看重的是集体的力量。毕竟,一场战役,胜利的一方,总会少死很多人的。而失败的一方嘛,哪怕战场上侥幸活下来了,也可能在战后被补刀给杀掉的。 赵子殷是一个文弱书生,他啊,也想活啊。 “咱们没时间了,一定得跟紧了牙兵的冲击方向。” 因为,唐国公府世子爷刘元瑞往哪儿找活命之路,负责保卫他的亲卫营牙兵们,一定就会往哪个地方不要命的冲上去。 这时候,除了跟紧这位爷,别的地方,活命机会更小。 原由更简单了,那些唐国公府的私军,在处于混战之中,他们已经被打乱阵型,与敌人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这时候,只有组织完好的牙兵,才能担当了冲锋突回的重任。 “放心,赵老弟,老哥我有那点逃命的眼力劲。”郭崇简在这等血腥味十足的战场之上,是镇定自若的。 这位老哥对于看待死人的眼光嘛,跟看杀鸡子一样的习惯了。 常年累月的战场生涯,是个活人,都会习惯着习惯着,就变得无动于衷了。 “老弟,你最好搂紧了马脖子。” “不然,一旦马奔跑起来,被甩了下去,可是闹着玩的。” 郭崇简望了望赵子殷还插着箭矢,没来及打理的伤口,好意提醒了话。毕竟,赵子殷有伤,那控马的缰绳,自然是落到了郭崇简的手中。 “驾。” 此时,没等赵子殷回答时,郭崇简突然一摆缰绳,让屁股下的马儿,奔跑了起来。 赵子殷瞄了一眼,他已经看到了了,世子爷刘元瑞的牙兵,全部往上谷的方向,组队奔袭而去。 步兵对骑军,天然的优势,是在骑军一方。 这无关于战法阵型,又或是领兵将领的能力。而且步兵面对骑军时,天生的弱势。 奔腾的战马,与牙兵的对抗,这是冲击力十足的场面,看得赵子殷一阵牙疼。因为,牙兵再是凶悍,也是一个大活人。是个大活人,面对着奔驰而来的骏马,就注定了那是挡不住的。 有被撞飞的,有被骏马当场踩断了四肢的,同样更多的,是当场死亡后,被后面继续奔腾的骑军活活的撵成了肉糜。 亲卫营中的骑军,这时候没有半刻的停顿之意,更没有给步军牙兵救援一二的打算。 在场中人,都很清楚,这里谁都可以死,唯独唐国公府的世子爷刘元瑞不能死。因为,这里的所有人,一家老小的前程,都系于这位世子爷的身上。 他们死了,世子爷刘元瑞活着,他们妻儿老小,会有这位世子爷照顾。 而要是世子爷刘元瑞死了,别说他们了,就是他们的家中亲人,也注定会被唐国公府弃之如敝屣。 杀戮,还在继续。 死亡,依然在这片大地上降临。 郭崇简控着马缰绳,跟在牙兵骑军的队伍中间,那是打马前进。 不过,很不幸运的,他们的马上是两个人。所以,注定这速度会被脱延的。 这时候,要是掉队了,真是死亡注定会降临头上的。所以,郭崇简一狠心,把腰间的长(chang)刀是抽了出来。然后,狠狠的在马屁股上来了一记。 这一记狠的,让赵子殷骑的这一匹千里马,是疼痛难耐。 “昂。” 马儿吼了一声,然后,以一种飞一般的速度,从快要掉落队伍的尾巴,一举奔到前端。那等快的速度,向世人解释了,何为生命力的迸发。 “快,快……” 快这个字眼,在赵子殷的嘴里被咬牙切齿的喊了出来。 这时候,拖离了战场,找到了活命的机会,是赵子殷最希望实现的事情啊。 还别说,有郭崇简的做法,他们还真是瞧着活命的机会,大大的增加了两分。这时候,马儿被放了血,那注定是一时的爆发。至于爆发完了之后,应该如何办? 此时的赵子殷,还有郭崇简都没有去想。 因为,他们得活着拖离了战场后,才有机会去考虑了,那是等后面才会面临的危机嘛。 “扑”的一声,一股温热的血液,飞溅了赵子殷右半边身子。那是郭崇简手握的长(chang)刀,砍在了敌人身上后,留下来的痕迹。 而那个敌人,自然被这一记狠的,给弄下了战马。 注定的结局,是死亡了。 一路行来,赵子殷是搂着马脖子,半趴了下来。 这个姿势,自然让人非常不舒服。不过,为了活命,这点小小的不适应,赵子殷是能忍受的。 有了赵子殷的趴着,控着马缰绳的郭崇简能清楚的看见了四周所发生的一切。他的前面,没有人挡住了视野范围。 所以,郭崇简注意到了。他们前面的敌方骑军,人数并不是特别的多。 跟紧了唐国公府世子爷刘元瑞的牙兵护卫骑军,很希望能逃脱生天的。 “杀。” “杀啊。” 无视了四周的死亡之人,无视了四周那些断臂残肢,更无视了四周那些惨叫的哀嚎。郭崇简在寻视着,最佳的逃命位置,抓住了命运给的每点小小机会。 最终,郭崇简注意到了。 原本在唐国公府世子爷刘元瑞右侧的幕僚,李学昌先生落队了。 而这个空出的位置,暂时还没有填上。 当然,此时的郭崇简打的就是这个位置的主意。只不过,不是现在。而是冲出了敌方骑军最后的那一刻,在敌军包围圈中,借那个位置,冲出去,尔后,逃出升天。 李学昌,唐国公府世子爷刘元瑞的心腹啊。 可惜,战场之上,这位李先生重要,也重要不过世子爷刘元瑞本人。 所以,他的安危注定了,不会被牙兵骑军们放在了第一位的。当然,就算是刘元瑞本人,也是能理解了牙兵骑军们的心思。 世子爷嘛,也不会怪罪了这些牙兵们的。 因为,这些牙兵们,是用命在为世子爷趟出了活路啊。 “杀。” “杀一人,赏一金。” 敌军骑兵中,不得传来了喊杀声,然后,也有悬赏声。 “杀掉刘元瑞,官升三级,赏一千金。” “杀掉刘元瑞,官升三级,赏一千金。” 赵子殷闻着鼻间的血腥味,听着敌方那大声的呼喊。 他在想,他如果活着回去了,往后,一定要离着战场,越远越好啊。 这等命运不在自己手里,也不在别人的手里,而是全看老天爷的安排,活是活不得?谁也说不准的战场上,太是考验人的神经粗细了。 “冲,冲啊。” 郭崇简喊了一声,尔后,又给马屁来了一记狠的。 “昂。” 可怜的千里马,本来受伤的屁股,那是传来了更加大的痛楚。 奔跑,奔跑,这成为了这一匹受伤的马儿,最本能的渴望。 “……” 时间过了多久,赵子殷不知道。 他只知道,身边的喊杀声小了。 四周的敌人,也被抛在了脑后面。 “咱们冲出来了。” 赵子殷高兴的喊了话道。然后,他扭到了已经完全麻木的左手臂,接着,这条胳膊儿,还是传来了钻心的疼痛。 “咱们不能高兴的太早了。” “这里离战场不远,小心追兵。” 郭崇简的眼中,虽然也有高兴。劫后余生啊。 不过,他还没有得意妄行,还记得想逃命,得赶紧回了唐国公府刘三爷掌握的潼关,那才算是真生的逃出升天啊。 毕竟,从上谷转道潼关的路上,谁知道还有多少次劫杀? “可惜……” 望着世子爷刘元瑞的牙兵骑军队伍,赵子殷叹息了一声。 “是啊,可惜……” 郭崇简也叹息一声。 此时,唐国公府世子爷刘元瑞的身边,冲出来的人,少得可怜。 那本来整整五百人的牙兵亲卫营,这会儿,能跟着出来的人,郭崇简大概瞄一眼,就知道不会超过二十人。 这等伤亡数儿,是个人看着,都会心疼发颤的。毕竟,若不是赵子殷的拉一把,郭崇简也会是那些逃不出来中的一员啊。 “咱们的马儿伤了,注定跟不上了世子爷的前进速度。郭老哥,你看怎么办?” 赵子殷寻问话道。 “赵老弟,你的手臂伤势如何?” “能感觉得到疼不?” 对于郭崇简的问话,赵子殷点头,回道:“感觉得到痛。” “那就好,会痛说明有得治。” “放心,我老郭没当兵前,是猎户出身。山里打滚长大的粗人,咱们进山林里钻着,总能寻到活头。” “这马可惜了……” 郭崇简叹一声,望了没停半分,那是越跑越远的唐国公府牙兵骑军十多号人马后,在一处山林地里,让受伤的马儿停了下来。 “郭大哥,咱们接下来如何办?” “我是不懂的。” “一切听郭大哥你的安排。” 跟大队伍脱离了,赵子殷一个文弱书生,野外生存本事,自然是生手级别的。 郭崇简没娇情,他道:“先寻个落角的地方,我去给你都找点治伤的草药。这时候,靠山吃山喽。” 第68章 景泰八年,六月,整个长安城是风云动荡。 六月初,唐国公府世子爷刘元瑞, 逃离了长安城,最终, 回到了潼关。 而在这位世子爷回了潼关后,已经是打定了主意, 不管长安城的后续风云如何?他要撤回金陵城的老巢了。 此时,外面的世界, 已经不能给这位唐国公府的世子爷,一点的安全感。 潼关守备府的书房里, 刘元德在与大堂哥刘元瑞商议后, 没有歇息的意思。他找来了幕僚伍恒卿,继续议事。 “看来,潼关咱们也得舍了。” 本来嘛, 依着刘元德的想法,就是去了宋城当郡太守。这潼关守备的位置,也是要安插上自己信任的人手。眼下看来, 他的大堂哥却是准备用潼关守备的位置, 做了一些幕后的交易。自然了,这些利益的大头,注定是唐国公府世子爷刘元瑞得了。 “此时,主公只能以大局为重了。” 伍恒卿劝解了一话道。 “是啊,以大局为重。” 刘元德点了点头,尔后,又是叹道:“子殷这一去长安城,倒是可惜了。” 在刘元德的眼中,没能回来的赵子殷,自然是在战场上牺牲了嘛。 “这一趟归去,本官随世子爷先回金陵城。恒卿,你则去宋城跟米氏一族商议一下后续的安排。对了,恒卿你顺带去一趟子殷家中,代本官去安抚一二。”刘元德神色颇是感伤的说道:“倒底是为本官办事的人,他的家人,本官应该照料些。” “诺。” “主公放心,在下明白。” 伍恒卿嘴里恭敬回了话,心头也是为赵子殷可惜。这一回,到长安城去办趟差事,没曾想,却是把命给送了那儿。 六月下旬,唐国公府世子爷是在潼关守备刘元德的军队护卫下,一路南行,回了金陵城。 当然,伍恒卿嘛,却是没有跟着主公刘元德一起前往金陵城,他啊,是要去宋城见米氏一族的当家人。跟米氏一族好好的商量一下,如何把持了宋城之事。 至于封县城嘛,伍恒卿自然是也要去一趟的。 好歹,他与赵子殷的交情甚佳。去抚恤一下好友的家眷,还是应该的。 只是,这等悲伤的消息,伍恒卿想想,都觉得对于赵子殷的家人而言,过于残酷了。 封县城,近南区的赵家内。 杜明月在翻看了她自个儿记得帐本,核算了家中的开支。 当然,这些帐目,她每天查一查,也是为了确定一下,家中的开支是不是超标了。 “这都快到箓哥儿、策哥儿的三周岁生辰了。夫君怎么还不归来啊?” 杜明月心头挺可惜的,毕竟,两个儿子的生辰马上要到了。这等时候,夫君若是赶不回来,两个小儿的生辰日,必然是要黯然失色了许多的。 想了想,杜明月又是合上了帐册。 她是站起身,看了看窗外,那炎炎的夏季里,阳光灼灼啊。 “罢了,要是赶不回来,也是好的。至少,这般晒人的天气里,太容易把人热出毛病。” “等秋季天气凉爽了,夫君归来,巧着就是简哥儿的周岁试儿礼。” 想想小儿子的周岁宴,那等时候嘛,家里肯定是非常热闹的。 “叩叩”,赵家的小院门,被人敲响了。 “来啦,来啦。” 在屋中,杜明月听到了杨兰花的回话声。她心头一动,莫不成,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夫君,归来了? 带着欢喜的想法,杜明月出了屋门。 结果,杜明月却是望见一个不熟悉之人。当然,这个不熟悉之人的身后,却是跟着一个熟悉之人。 “青云,你怎么来了?” “这位……阁下,不知应当如何称呼?” 望着弟弟带来的青年,杜明月心头疑惑着,面上却是堆了笑容,寻问了话道。 没说迎人进屋,毕竟,赵家目前全是女眷和小儿们在家里。把一个陌生的大男人,迎进了屋中久座,总是会惹人闲言碎语的。 这院门大敞开,说话嘛,杜明月觉得自在些。毕竟,没有不能不可对人言的**事。杜明月还是不想犯一些这个时代的忌讳。 真不是杜明月不懂规距,不想好好招呼了客人,而是夫君赵子殷不在家。 还是小心谨慎的好,免得招来事非嘛。 “在下姓伍,名恒卿。” “是赵兄的朋友,亦是赵兄的同僚。”伍恒卿打量了杜明月一眼后,收回了目光,介绍了自己道。 “原来如此。” “可是夫君有什么事,托伍先生代为转达吗?” 杜明月心情高兴起来了,她在想着,这位伍恒卿专门来他们家,莫不成,夫君不方便归家,这是带回来了家书? 伍恒卿面色一整,严肃的说道:“唐国公府的世子爷,被敌军埋伏,侥幸逃脱归来。赵兄比较不幸,他当时正好被派往了世子爷的军中……” “不,不可能。” 杜明月有些接受不能。 “而且,夫君没回来,马栓儿也没回来……” “他们没回来,就说明了,他们很可能都活着……”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杜明月没看见夫君赵子殷的尸体,她就相信,她的夫君一定在某个地方,还好好的活着。 看着杜明月强撑起来的坚强。伍恒卿叹了一声,他没有非逼着别人家的女眷,接受了一家之主出事的噩耗。 “这些是主公的一点心意,希望你能收下。” “毕竟,赵兄的家世,在下也知。这些银钱,能让赵兄的孩儿们,过得更好些。” 伍恒卿给出来的东西,是一个小小的匣子。 杜明月望了一眼后,她想了想,还是收下了这个小匣子。不管夫君是否出事? 这个家,她是一定要好好的撑起来。毕竟,家中尚有四个小儿需要平安的长大。 别人施舍的钱财,能让家中的孩儿们过得更好。杜明月自然不会拒绝了,别人的好意。 “谢谢伍先生。” “请您代我一介小妇人,向您的主公,带去赵家所有人的感激。” 见着杜明月收下了抚恤。伍恒卿没多说了什么,毕竟,面对着赵兄的家眷,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留久。 这就准备告辞了。 “青云,姐姐这会儿心情不稳。” 杜明月嘴里说了话,还是想了想后,从袖子里拿出了装钱的荷包,也没有点出里面的银钱,整个塞给了弟弟。她道:“再加上,家中都是妇孺幼儿,不好招待了伍先生。你代姐姐招呼好伍先生。” “不能让伍先生带着好意来,却连口热水都没喝上。” “这些钱,你请伍先生去酒肆吃酒。” “顺带在客栈里,给伍先生订了房间,好歇歇脚。” 对于杜明月塞过来的钱财,杜青云没有拒绝。因为,杜家整个搬来封县城后,家中财政更是困难了。 要招呼好伍恒卿这位文士,那花费必然不小。 杜青云少少贴补些,还是成的。要是全部贴补上,杜家将要添丁加口,是实在太困难了。 “姐放心,我这就请伍先生去吃酒,后面歇脚的客栈,我一定找了最好的。” 杜青云应答了亲姐的话后,就是请伍恒卿离开了赵家小院。 “兰花,关门吧。” 在旁边的杨兰花,自然是看了全场。她也明白,这时候的夫人心情不佳。 当然,杨兰花也是神不守舍着。毕竟,老爷出事了,跟了老爷身边的丈夫马栓儿,那能落个好吗? 丈夫是不是活着? 想想自己的枕边人,杨兰花也是心里忐忑着。 杜明月没有关心了杨兰花的心情,刚刚,她就是强撑了一口气。 这会儿,杜明月是手捧着匣子,进了堂屋里。然后,把匣子一搁了桌上后,就一屁股坐了椅子上。 杜明月的眼神中,没有了焦距。 她在神游物外,想着千里之外的事情。 当然,真在千里之外的赵子殷,可不知道他家中的乌龙事件。 此时的赵子殷,过得日子叫一个水生火热啊。 他和郭崇简一直是在山林里钻来钻去,偶尔里,路过了县城,也没敢进去。就怕长安城那边的事情,有什么后患。 直到过了潼关,出了雍州之后。 远离长安城的风起云涌,这等林子里的苦日子,才是到了一个头。 花了钱,赵子殷和郭崇简换了衣裳,在豫州管辖下的一座小小县城里,找了一家客栈吃了热热乎乎的食物,又是打听了商队的情况。准备跟随了去徐州的大商队,返程回家。 “等回去后,郭老哥,你有什么打算?” 闲下来了,自然是聊了去向事。 赵子殷这么问了,郭崇简回道:“自然还是回了唐国公府,给世子爷卖命。” “除了靠刀把子吃饭,老哥我可没其它的谋生本事。” 郭崇简说话啊,就是实在,有一说一。 赵子殷叹一声,道:“兄弟我啊,这回去后,准备安生谋份差事。不打算跑腿儿了,这到处跑的活计,真是要人老命啊。” 赵子殷可惜福的,他的家中,还有妻儿老小啊。 这一家之主的位置,责任重大着。 赵子殷万万不想英年早逝,把孤儿寡母的留下来,凄凄然渡过往后的乱世生活。 “赵老弟,你是读书人,是应该找个老实营生。老哥我看啊,你在衙门里当差,最合适。” “那差事,你们读书干着,懂行。” 郭崇简哈哈笑道。 第69章 南下回家,赵子殷是归心似箭。便是此时, 赵子殷得了一个大消息。 唐国公府的国公爷, 被刺身亡了。 “天啊, 这真是一个大消息。”初初听闻此消息后, 赵子殷都是吓了一个大跳。唐国公府的国公爷,这等大人物的过逝, 对于徐州而言, 必然是一个地震似的惊天巨雷。 “郭大哥, 你说金陵城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 赵子殷问道。 “赵老弟, 你这话真是考验住哥哥我啊。” “我这一个大老粗, 哪能看懂这里面的道道来。” 郭崇简很无奈, 他也不懂这里面是什么门道。不过,郭崇简能想清楚的一件事情, 就是世子爷上位了,他这个曾经的牙兵火长, 有一个粗大腿能抱了。 好歹, 郭崇简能当了牙兵火长, 在唐国公府的牙兵之中, 还是有些人缘的。就是上回跟世子爷逃出来的那十几个人里, 也有郭崇简交情不错的旧时友人啊。 光想想世子爷上位后,他能沾到的光,郭崇简就对去金陵城抱以了最大的热情嘛。 当然,对于赵子殷和郭崇简而言,金陵城的事情,自然是遥远着。 而对于当事人而言,这些事情却是关乎了自身安危的。 金陵城内,唐国公府中。 新任的唐国公刘元瑞是神色有些伤感,这位世子爷紧赶快赶,依然没见到了亲爹的最后一面。若这还是为人子的遗憾。 那么,亲二弟刘元璟的暗算,就是真正让这位新任唐国公是凉意透背了。 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啊,居然成为生死仇敌,光想想往昔岁月,二弟小时候的那些对他的依耐,刘元瑞的心头就是痛如刀绞。 “查出来没有?” “是谁挑拔的二弟?” 对于唐国公府的暗卫,在老唐国公活着时,已经有半数交于了还是世子爷的刘元瑞。现在嘛,刘元瑞是新任唐国公了。这公府的一切,他自然就是真正的主人。 “公爷,这是暗卫收集的资料。” 暗卫首领把资料恭敬的递了上去。 刘元瑞接过后,一一翻看了起来。 只是,越是看,刘元瑞越是气血上涌。 因为,这上面的东西,只表明了一件事情。他在长安城的被人暗算,他的好二弟是最佳的猪队友。不,应该说是最大的内奸。 如果不是刘元瑞逃过长安城里的杀劫,又把潼关守备当了礼物,与豫州节度使做成一笔交易。刘元瑞想归来,怕是呵呵,困难重重的。 这世上,堡垒嘛,总是从内部最容易被攻破的。 “退下去吧。” 最终,刘元瑞把这些东西收了起来。然后,他静静的坐了那里。 这一坐,就是一个时辰。 等着理清了思绪,把一些懦弱的情感收拾起来后。刘元瑞去了唐国公府的暗牢。在那里,他见到了他的亲二弟刘元璟。 “为什么?” 把暗卫查出来的证据,轻轻的放到了暗牢的囚笼门口处。刘元瑞站在了囚笼外,平静的问了此话道。 从小到大,刘无瑞自问,他当了一个好大哥。像堂弟刘元德,从来是以他马首是瞻。他想不通,人不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吗? 为何到了他这里,亲兄弟反倒是不可靠了。 “为什么?”这话在刘二爷刘元璟的嘴里,也是重复了一遍。至于说,地上的那些证据,刘元璟看都懒得看一眼。他回道:“成王败寇,你赢了,所以你问为什么?” “要是我赢了,这唐国公府,乃至于将来的天下,就是我的。” “那时候,你再问为什么?不是更好吗?” 刘元璟猖狂的笑了起来,笑罢了,他道:“不过,挺可惜的……” “我怎么想都想不到,最后害我功败垂成的,居然咱们的亲娘。果然,从小到大,在爹和娘的眼中,只有你这个长子……” 刘元瑞归来晚了,老唐国公早一步被刺生亡了。 按说,这时候,刘元璟这位国公爷的嫡次子,要是能一举灵即位,把唐国公的位置占了,把金陵城牢牢的抓在手心里。哪怕是刘元瑞归来了,大局已定的话,世子爷刘元瑞也是翻不了盘的。 只不过,刘元璟万万想不到的地方。 就是他亲娘唐国公夫人,给儿子送去的一碗粥里,居然有安(an)眠药的成份。所以,睡了一天一夜的刘二爷醒来时,已经晚了。 归来的世子爷刘元瑞,就是众望所归的公府继承人。 有了正统的世子爷在,他这个弟弟,注定了是被别人舍弃的对象。哪怕是前面,已经投靠了他的人手,也是立马的改换门庭了。 “你杀过人吗?” “知道人血扑面而来的感受,是什么滋味吗?”新任唐国公刘元瑞突然问了不相干的话。 在刘二爷嗤笑的眼神里,刘元瑞继续说道:“我八岁的时候,在刑场上,用一把刀,砍掉一个犯人的脑袋。” 他比划了一个砍头的动作,又道:“那晚,我做了一整晚的噩梦。” “九岁,我被爹扔进了军营。” “十岁,我上了战场。” “你知道箭矢扑天盖地,向你抛射来的感觉,是什么样吗?” “你知道刀捅进肚子里是什么感觉吗?” “我十岁第一次上战场,这里被捅了一刀。”指着腹部,刘元瑞继续说道:“你不知道,二弟,你从来就没有上过战场。你没有打过哪怕一次会战。” “军营,在你的眼里,只是粗人武夫才会去的地方,对吧?”刘元瑞问道。 “给我机会,我会笼络住最好的将军,笼络最优秀的幕僚。”刘二爷说道:“爹没给我机会……” “是啊,没给你机会。” 刘元瑞回道:“这个天下已经乱了,爹没给你机会。别人,同样不会给你机会的。” “乱世之中,能握住兵权的人,才资格活得更好。” “二弟,你不知兵,你不懂打仗是怎么回事?” “你凭什么以为,唐国公府的所有人,都要为你的一个机会,而付出不可能给得起的代价?” “爹被刺而死,你有没有想到,娘是何感受?”刘元瑞的眼中,已经含了泪,他道:“爹娘在你眼里,不如权利重要,对吗?” 对于亲大哥的一席问话,刘二爷沉默了。 “算了,我再问这些,又有何意义?” 新任唐国公刘元瑞抑起了头,他倒底是没有落泪。 良久站立了那儿,许是压住了胸中需要宣泄的情感后,刘元瑞望着亲二弟,道:“礽哥儿,我会照顾好他的。” “至于你,以不孝子的身份,去下面跟爹请罪吧。” 刘平礽,是刘元璟的儿子。当然,也就是刘元瑞的亲侄儿。 对于背叛了整个唐国公府,害得亲爹被刺身亡的弟弟,刘元瑞也没有准备放过的意思。权利场中,父子兄弟之情,有时候,总得面临残酷的考验。 “不要让礽哥儿,知道我这个当爹,是如何不体面的死去。” 刘二爷最后,说了这么一句话后,叹了一声,道:“你呢,我的好大哥,要我如何死?” “那里如何?” 指着二弟背后的天窗,新任唐国公刘元瑞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道。 刘二爷望了亲哥一眼,然后,转身。 在他望向了天窗上,透下来的光芒时。突然,胸口一痛。 刘二爷向下望了一眼,一支弩箭透胸而过。那穿透出来的箭头上,还有一抹的腥红。 “原来……”这就是我的结局啊。 在刘二爷最后的意识里,闪过了这样一句话。 在囚笼之外,新任唐国公刘元瑞收回了他刚才的手势。 其实,这是在来之前,他就为亲弟弟准备好的体面死法了。 “收敛吧。” “好好安葬。” 交待了这么两句话后,新任唐国公刘元瑞是离开了暗牢。 外面,依然是骄阳挂于天空。 天气,依然是灼热炎炎。 对于新任唐国公刘元瑞而言,他虽然对亲二弟下了杀手,这不意味着事情的结束。恰恰相反,这是一切的开端。 “我的弟弟,付了代价啊。” “那么,你们所有人,都应该付出更重的代价啊。” 望着长安城的方向,新任唐国公刘元瑞的眼中,是熊熊的火焰。那里面,全部是仇恨的光芒啊。 这世间的情感,除了爱之外,恨也是刻骨铭心的。 景泰八年,七月。 赵子殷总算是赶回了封县城。至于郭崇简嘛,在半路上已经跟赵子殷分道扬镳了。毕竟,两人的目的地不同。 一个是去金陵城,一个是回封县城。 午时,封县城的靠南区赵家小院。 “叩叩”的敲门声响起。 在这个静静的午间,是分外的刺耳。 杜明月因为没有睡意,一直是在院中的树荫下坐着。所以,这会儿,她是亲自去开了院门。 “谁……” 这问话,尚未问完时,杜明月看着院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时。整个人是先激动起来,她一下子扑了过去,扑进了夫君的怀中。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你一定活着的……” “你一定会回来的……” “呜呜……” 幸福的泪水,从杜明月的眼中流出。 从未曾的,杜明月感觉到了幸福如此的明显着,在她的身边啊。 “这……” 对于媳妇的热情,还有媳妇的哭泣,赵子殷即是尴尬,又是欢喜。当然,更多的还是怜惜。 “是啊,我回来了。” “别哭了,别哭了……” 最终,赵子媳还是搂住了媳妇,哄了话道。 第70章 哭,是一种情感的宣泄。 此时,杜明月的哭声中, 是一种喜悦。是对伍恒卿带来噩耗后, 整夜难安的惊惶后, 一种解脱出来的欢喜。 这时,杜明月只想痛快的哭一场, 把她所有的惧怕, 都用一场哭泣, 干干净净的甩掉。 当然了, 杜明月夫妻的动静, 是闹得太大了。所以, 哪怕是午睡的赵箓、赵策兄弟俩,也给惊醒了。 “娘……” 溜下了自己睡觉的小榻,出了屋门的两兄弟, 顺溜儿先开口就喊了话。只不过,喊完了后,就望见了爹爹赵子殷的身影, 那叫一个高兴啊。 “爹爹。” “爹爹。” 赵箓、赵策小盆友是跑上去, 热情的唤了话, 还是挺懂礼儿的给赵子殷行了一个小儿辈的礼。 “我好想你。” “我也好想你。” 在弟弟赵策表达了思念后,赵箓忙跟了一句,尔后,他好奇的望了搂作一堆的爹娘,问道:“娘,爹抱抱你了,也应该抱抱我和弟弟……” “我们都好想爹爹。” 在赵箓小盆友的眼中,爹爹归来了,太好了。娘笑了,不像之前的日子里,一直唬着脸,好吓人哒。 杜明月听着儿子的话,脸色一下子绯红了起来。 这会儿,她是忙从夫君赵子殷的怀中挣开。她道:“夫君,你一路辛苦了。” “有食午饭吗?” 赵子殷摇摇头,回道:“急着赶路,还没来得及吃。” 这都临近家门口了,赵子殷自然没担搁时间,这不,是先赶回家来。 “这去烧些热水,你先沐浴一翻。” “等你换身干净衣裳后,再出来用了午饭,睡个午觉。” 杜明月说着话时,就催着夫君赵子殷领了两个闹腾的儿子去堂屋里坐着。想是大夏日的,这搁太阳下干晒着,不是自寻着苦头嘛。 “兰花,兰花。” 在赵子殷应了杜明月的话,是领着两儿子进堂屋后,杜明月就是唤了杨兰花。准备让她跟自个儿一起,进厨房里忙活。 等着热水烧好,杜明月给夫君赵子殷搓背时。杨兰花就在厨房里,给赵子殷备了吃食。 夏季嘛,这吃食自然是解暑气的好。所以,杜明月在拟菜单时,就选择的很简单。 鸡丝凉面配了酸梅汤,在杜明月看来,吃着正合适。 巧合着,鸡肉,这是现成的。 那是杜明月的亲娘杜卫氏早晨上门时,给送来的新鲜鸡腿肉。 因为,杜明月的弟妹怀孕了,杜卫氏在给媳妇熬了鸡汤时,就想到了女儿那边。这不,就好意给外孙孙们送来了两只肥美的大鸡腿,想着给外孙孙们添添食谱。 至于酸梅汤,解暑气,策哥儿又爱酸酸甜甜的味儿。杜明月煮得多了些,准备家中四个孩子喝着玩儿的。 现在夫君归来,也不用再麻烦了,这也是现成的。 还别说,沐浴洗漱一翻,换身干净衣裳。 赵子殷觉得整个人,是神清气爽。这会儿嘛,杜明月正拿着帕子,给夫君赵子殷擦了刚洗过的长发。 瞧着收拾妥当了,杜明月才是去厨房搭把手,把吃食拿上了桌。 “箓哥儿、策哥儿,爹爹吃午饭。你们呢,要吃吗?” 杜明月在给夫君赵子殷安排午饭时,自然不会忘记了,家里的两个小馋猫。 “要,要。” 兄弟俩很有默契,赵箓、赵策小盆友的小脑袋,那是点得一个麻溜儿。 杜明月笑了笑,就是把端上了桌的大盆鸡丝凉面,是分别用筷子,夹到了三个小碗里。然后,还是给父子三人,一人舀了一碗酸梅汤。 “酸梅汤,刚刚重新煮沸过,小心烫着。” 看着两个心急的小孩儿,杜明月提醒了一句。 “这味儿好,果然,还是家里的吃食,最中人意。”赵子殷倒底是饿狠了,这一口气不停歇,快速的干掉了一碗后,笑呵呵着说了此话道。 “咱家的厨子,是兰花。”杜明月回了一句,同样笑了起来。 “有你在身边,再看着咱们的箓哥儿、策哥儿吃得欢喜。我胃口就特别好。”赵子殷继续笑呵呵的回道。 杜明月哼一声,不再多说什么,倒是主动给夫君赵子殷又添了一碗鸡丝凉面。 “这做得满满一大盆,你们父子三人,可得努力吃。” “要不然,就浪费了。” 杜明月嘴里这么说,其实,望着父子三人吃得欢喜,她心头最多的,还是高兴和开心。 赵子殷这会儿,没回话,他啊,正是努力的食着他的午饭嘛。 说起来,已经满三岁的赵箓、赵策小盆友,这饭量儿也是渐长了。这会儿,兄弟俩也是吃完了一小碗的鸡丝凉面。 “娘,再来一碗。我要多些肉肉。” 指着被切成小小细条儿的鸡肉,赵箓小盆友提了他的要求。 倒是赵策小盆友,那是吃完了一碗后,对凉面不感兴趣了。他啊,抱着酸梅汤,正是美滋滋的享用着。 “好了,好了,这些鸡肉,都挑了你碗里。” 对于无肉不欢的大儿子,杜明月也挺无奈的。她弄不明白,她对亲儿子没苛刻吧?怎么这孩子见着一点肉沫子,都恨不得添个干净啊? 对于再来一碗的鸡丝凉面,望着肉多多,面少少的情况,赵箓小盆友很满意。所以,他吃得更欢快了。 这一场午饭,用得很和谐。 等着父子三人食饱了后,自然是要歇一歇,消消食嘛。 “夫君,怎么你一个人归来?” “马栓儿呢?什么时候回来啊?”杜明月瞧着一直在屋外面,那是做事情时,都是瞄了屋内两眼的杨兰花。心中秒懂了,杨兰花怕是也在担忧着丈夫马栓儿吧。所以,杜明月挺干脆的问了话道。 “我也不知。” 赵子殷诚实的回了话,他道:“长安城那边情况复杂。当时,我让马栓儿骑马,先回潼关去,待我后面的消息。” 要说当时,赵子殷也是好意。毕竟,他是受刘三爷的命,去了世子爷刘元瑞那里听吩咐。这没得刘世子的话,他哪敢私自离开。 可马栓儿不一样,马栓儿的主子是他赵子殷。所以,赵子殷在进入了军队里时,就打发马栓儿先回潼关待命。 当然,更主要的原由,是赵子殷对他在军队中的安危,也没有十分的把握。 他自己都不知道小命如何保?自然就更不可能拖着马栓儿一个心腹,一起进了军队里挣扎了。 万万想不到是,赵子殷从长安城那边,一路躲躲藏藏的到了潼关时。原来的顶头上司,刘守备刘元德大人,居然早是离开了。 而赵子殷在潼关里,也没有寻到了心腹马栓儿。那时候,赵子殷自然只能先回徐州封县城了。 “后来,我从战场上逃得性命,到达潼关后,并没有寻到马栓儿。” “我当时还以为,他是跟刘守备大人一行,一起回了徐州。” “眼下看来,倒是我猜测错了。” 赵子殷说了他的打算,道:“我想好好歇两天,然后,去宋城那边跟姐夫打听一下,刘守备大人今后的府邸安在哪儿?” “说到底,我是一家之主,是得经营一份安生的差事。往后,也不东奔西跑了,免得你们母子在家担心。” “至于马栓儿嘛,想来,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总归,是个希望……” 赵子殷能如何讲? 他也没法子多讲了什么。因为,他本人也不知道,马栓儿眼下究竟是生?还是死? 长安城,那里风雨飘摇,几多战事。说实话,眼下的赵子殷,都是看得一头雾水。毕竟,他没接触到真正的核心圈。那些大消息,他知道的,都是以讹传讹。 真真假假,谁又知有几分真伪呢? 毕竟,胜负之间的结局,中间的较量,各类的变数,只有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才是最清楚的了。 “成,这些事情夫君你有计较,便是妥当了。” “我看,夫君你一路奔波,想是累了。先去歇个午觉吧。” 杜明月觉得,甭管外面如何了。这时候,她的夫君嘛,最需要干的事情,就是放松心情,好好歇一歇。 “好,依你的意思。” 赵子殷这会儿,消食也差不多了。许是饱了之后,屋内又不像外面的暑意,所以,他真有点晕晕欲睡的感觉。 在卧室里,赵子殷是在榻上小歇。 杜明月就领着两个儿子,哄了他们去院中玩耍。然后,杜明月是去寻了杨兰花说话。 “夫人,老爷可是说了奴婢当家的,啥时候回来吗?” 杨兰花问话时,眼神中都是巴巴的期望。 杜明月叹了一声,终于还是把答案,告诉了对方,她道:“老爷进军中时,感觉战场上危险。已经让马栓儿先行回来了。” “只是,目下看来,老爷从战场上捡得一条性命归来。” “马栓儿如今却是没了下落。他究竟在何处?老爷那儿,也是不知的。” 这个答案,显然让杨兰花听着,是浓浓的不详之兆啊。毕竟,老爷都归来了,她的当家的还是没归来。结局如何? 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呜呜……” 这时候,杨兰花已经说不出话来,她只得捂住了嘴,呜咽着哭了起来。 “兰花,想想你和马栓儿的儿子。你是为母的人,多想想孩子……” 女人,总是为母则强。 就像杜明月在得到了伍恒卿给的噩耗时,若不是膝下有孩儿们小小年纪,需要亲娘的照顾和关爱。杜明月真觉得,没有自己的孩儿们当了心灵的寄托,那会儿,她一定会发疯的。 第71章 “叩叩……” “叩叩……” 急促的敲门声,响亮的在赵家小院里响起。 杜明月这会儿,心里有些不舒服。她的夫君刚歇下, 怎么这时候来打扰啊?就是要敲门, 也不用一声连一声, 来个没完没了的样儿啊。 “兰花,你一个人慢慢儿想想吧。” “多想想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大胖小子。” 叮嘱了这两句话后, 杜明月按下了杨兰花要起来的身子, 让她坐会儿, 歇一歇。毕竟, 遇上了这等遭心事, 杜明月能理解了杨兰花不好受的心情。 这时候, 杜明月是自己去开了赵家小院门。 “谁啊?” “姐,出大事了。” 杜青云的脸色,是诚惶诚恐着。他急吼吼说话时的声音, 都是打了颤儿。 “青云,究竟出什么大事?”看着弟弟跟被恶狗追攆着的模样,杜明月劝解道:“你莫急, 你慢慢讲。我这都糊涂着……” “赵家出大事了。”杜青云一点也不轻松着, 他神色难看的道:“整个赵家老宅那边, 已经让衙门给封锁住了。” 杜明月一听这话,脸色也变了,她问道:“怎么会?” “倒底怎么回事?” 杜青云这时候,面色是十二万分的难看,他咽了咽干渴的喉头,声音都带了些沙哑,道:“赵家老宅那边上下几十口人,全部死了。” “赵家的主子,赵家的仆人,全部都死了。没有一个活口……” 杜明月一听这话,脑袋一晕,身子摇了摇,险些摔倒了。 “怎么可能?” 这时候,杜明月是实在难以相信了这些话? “姐,咱们得赶紧想法子。”杜青云说道:“这肯定是仇杀,要不然,哪会下手那般狠。” “到时候,会不会牵边上姐姐你们孤儿寡母的?” 这会儿,杜青云是不知道赵子殷归来了。所以,他眼中,他姐和外甥们,自然是无依无靠着。毕竟,伍恒卿带来噩耗时,是信誓旦旦的。 那会儿,杜青云还是招待了伍恒卿的当事人嘛。 “青云,你等等。” “不,你先进屋来坐坐。” “我这去喊你姐夫起来。” 杜明月说话时,都是有些精神紧绷了。 “啥?” 杜青云给惊了一跳,他道:“姐夫……姐夫,回来了?” “今个中午,刚到的。” 杜明月说了这么一话后,就是往卧室奔去。杜青云也不管姐姐那急匆匆的态度。他呀,是跟着进了院子。 卧室内,赵子殷正睡得香甜着。毕竟,家嘛,就是人最放松的港湾。 “夫君,夫君,快醒醒……” “子殷,子殷,你快醒醒……” 杜明月推了推榻上的夫君赵子殷,她喊了话时,声音都是有些颤音。 睁开了眼睛,望着眼框子微红的媳妇儿,赵子殷不解着,他问道:“怎么了?” “出大事了。” “青云刚来家,说,说……” 这会儿,杜明月就像是卡壳了一样。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了? 赵子殷望着媳妇那通红的眼睛,那眸子里似是担忧,似是伤悲的模样。他道:“没事儿,天塌下来,有我这个一家之主顶着。你慢慢讲,究竟是什么大事儿?” “嗯。” 鼻音里冒出了一个字,杜明月眼框子更红了,她哽咽着说道:“青云来家,说赵家老宅那边……” “所有人,全部都死了……” 说完了这一句话后,杜明月也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 这事情真假如何? 杜明月不需要多想,她就知道一定是真的。因为,她不相信,她的亲弟弟会骗她。毕竟,这么大的事情,这是造假,也造不出来的。 虽然,这事情太突然,简直像是天方夜谭,但是,它发生了。 杜明月心中真是害怕极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了这样的大事来。 “我,知了。” 赵子殷站起来的身子,陡然僵了一下。片刻后,他从牙缝儿里,勉强的挤出了这一句还算镇静的话来。 其实,他的心头在疯狂的咆哮,这一切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的。 前世,没有出这种事情的。 所以,赵子殷在奢望,这可能有什么误会? 杜明月望着走出屋子时,夫君那份外僵硬的动作。她知了,夫君的心头一定不好受。 赵家老宅,对于夫君而言,那是他的根儿。 堂屋里,杜青云是来回走动着,他的心中也不坦实啊。好在,片刻后,他姐夫赵子殷从卧室里出来了。 “姐夫,你在家?” “实在太好了。” “咱们这是不是就赶紧走,去衙门里把事情弄清楚?” 杜青云霹雳啪啦一通着,把话儿全讲了出来。跟倒豆子一样,没留了点空档功夫。 赵子殷先是愣了一下,尔后,说道:“成,依着青云你的意思。咱们这就去衙门吧。” 没担搁时间,赵子殷回了一话后,就与杜青云二人,是一起出了赵家的小院子。二人是往封县城的衙门那边行去。 赵家虽说分家了,可赵家老宅的真正家主,还是老太爷赵传福。毕竟,这位是封县城的八品主薄。官儿,在整个封县城而言,也是大人物了。 这档子,八品主薄在家中,被人暗害了全家。 事情一出来,自然大发了。 赵子殷到了衙门时,求见的人,就是封县城金县尊大人的师爷。毕竟,赵子殷的差遣,就是一个小小的文书,没正紧的官品儿。那七品的县尊大人,还不会纡尊降贵的与赵子殷打照面。 “厉师爷,还望通融一二,在下想见见家中长辈亲人们的遗体。” 赵子殷这会儿来求人,塞了银子是必需的。 厉师爷是金县令的心腹,这档口,也没有为难这位赵家目前剩下来的当家人。倒也准备给份通融。 “孝子的本份,是得赵文书你亲自去办啊。” “想赵老大人在天有灵,也会欣慰的。” 厉师爷说了这么两句话后,自然是招呼了小衙役,吩咐了两句。 “厉师爷,不知道赵家出的这起子大事,如今案子可查的有进展?” 赵子殷追问了一话道。 厉师爷脸色面露为难,赵子殷心神理会,又是塞了银子。 厉师爷手中掂了掂,觉得份量十足后,才是说道:“这事情怕不简单。” “赵老大人的为人,咱们衙门上下,谁人不知?”说到这里,厉师爷比划了一个赞誉的手势,接着又道:“可惜,却是被人谋害啊。” “老夫去赵家大宅院里,瞧了一回,看得出来,这是有计划的谋杀。” “仵作的判断,赵老大人他们遇害的时间,是在昨晚子夜时分。” “这等满宅上下,全部屠戮的行动,居然没有惊动了旁边四邻。” “这等大手笔,哪是什么小人物能干出来的。” 厉师爷望了赵子殷一眼,叹道:“赵文书,这事情之后,老夫看啊,你家那边也得小心些了。怕是寻仇的人,总归是依着斩草除根来的。” 赵子殷的脸色,是平静的。 只是,他袖中的手,却是拽成了紧紧的拳头。 厉师爷的话,像是刀子一样,在割着赵子殷的心。那是一刀一刀,让他的心在疼痛与仇恨之间交缠。 “谢谢厉师爷的提点,在下心中感激不尽。” “望厉师爷这边,如果有什么线索,定要告知一二。” 话尾,赵子殷又是塞了银子,然后,才是跟着衙门里的差役,去了他祖母、父亲、嫡母等亲人的尸体收敛处。 封县城,赵家老宅内。 赵子殷走进去后,在福字堂内,看到的就是摆满了地面的尸体。 他没有多看,而是随着衙门里的差役,进了如意堂。 那福字堂中,摆着的是赵家仆人们的尸体。如意堂内,则是赵子殷的亲人们的尸体。 一具一具,静静的躺了那儿,已然是了无声息。 “麻烦差役大哥了。”赵子殷谢过了领路的差役,同样是给塞了谢礼。 “赵文书客气了。” 差役接过了谢银,这心里自然是舒服了两分。 “劳烦差役大哥再等等,我要给祖母、父亲、母亲磕个头。”赵子殷这般说后,也是这般做的。 在磕了头后,他才是上前,掀开了盖在亲人们身上的遮尸布。 一具一具的看下来,赵子殷的心中,冷如寒霜。 全部是一刀致命,刀伤全在脖颈。这等狠辣的手法,这等干脆利落的手段。一切的一切,都表明了一个道理。 厉师爷说的没错,这背后一定牵连着某些大人物。 是谁? 是谁? 赵子殷拽得紧紧的拳头,让手背上的青筋,一根一根的狰狞显现。 “是谁?” 赵子殷的喉头,咽着这两字。 陡然间,赵子殷像是想到了什么? 他想起了,他爹突然闹出来的分家。 一定是那时候出了问题。这个念头在赵子殷的脑海里闪过。他感觉着,他抓到了因,只是,这背后的黑手,他的仇人究竟是谁? 在这等炎炎的夏季里,在亲人们的尸体中间,赵子殷立于那儿,却觉得森森的阴冷寒气,像是浸入骨髓的钻心疼痛,从四面八方袭击而来。 第72章 景泰八年,七月。 这个夏,对于赵家来讲, 是一场灾难袭来。 那么, 在得到了赵家老宅出事的消息后, 杜明月就是坐立难安。她的夫君,已经去确认情况如何了? 而待了家中的杜明月, 心头就是七上八下, 跟热锅上的蚂蚁, 没什么两样啊。 约是过了一个半时辰, 赵子殷归来了。杜明月望着进了院门后, 神色还算镇静的夫君, 心头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夫君能稳住,杜明月这会儿,也是能稍稍稳住的。 “青云, 累你跟一趟了。” “姐夫,应该的。这两天,怕是还要更忙, 你……”杜青云想劝, 却又是不知道如何劝, 他只得道:“总之,姐夫你多注意身子,姐和外甥们,有你这一家之主的主心骨在,他们妇孺就是心头安生。” “嗯,我明白。” 赵子殷应承了话。 杜青云这会儿,也是想着他家里的爹娘,怕是对赵家老宅出事儿的消息,听得了些风声。他啊,也得赶紧回去,安慰一下爹娘。 “姐夫,姐姐,那我先回去了。” 这般告辞后,杜青云是离开了赵家小院。 等着院门关上后,赵子殷进了堂屋。杜明月这会儿,正是准备问话时,就见到了她的夫君赵子殷,突然喷出了一口腥红色的血来。 “夫君……” “子殷,你这是怎么了?” “大夫,我马上去请大夫来。” 杜明月是手忙脚乱的搀扶住摇晃了两下的夫君来。她说话时,声音颤抖的利害。 “我没事儿。” 赵子殷说话时,借着媳妇的搀扶,坐了椅子上。 望着夫君胸前的腥红色血渍,对于这话,杜明月不敢苟同。 “我真没事儿。”赵子殷苦笑一下后,说道:“这口心积了淤气,吐出来后,我才真正舒坦些。” “明月,咱们准备搬家吧。” 赵子殷说道:“给祖母、父亲、母亲,还有弟弟和弟妹们治丧后,咱们一家人,就搬去金陵城。” 封县城,赵子殷也不准备待了。 厉师爷的话,在赵子殷的心里,打响了一个警钟啊。 就算要寻仇人,就算要报仇,但是,赵子殷却是绝对不想,伤害了他的妻儿的。所以,他准备把家安到了金陵城。 金陵城,那等雄伟坚城内,有唐国公府的守护,想是一些大势力再是猖獗,也会有所收敛的。毕竟,事情做过了,就是在挑衅了唐国公府的威严。 “好,全依你。” 杜明月没有反驳,她道:“不过,你得先依我,我让兰花去请大夫,来给你诊个脉,成不?” 望着媳妇担忧眼神,赵子殷最终还是没有拒绝。 他知晓,他若是拒绝了,他的枕边人,一定会心神不安宁的。罢了,罢了,让大夫诊诊脉,能让胆小的媳妇安心,他又如何舍得拒绝这一份关心? 杨兰花去请得大夫,约花了一刻钟的时间。 大夫到时,赵子殷刚刚换掉了被血渍染红的衣裳。 待大夫诊过脉后,道:“郁结于心,肝火过旺。” “需要好好调理,切记,放缓情绪。莫要再恼怒攻心,如若不然,病人的身体,会吃不消。” “老朽诊得出来,病人在此之前,应该重病痊愈的时间,不算特别的久。” “年青人啊,自己的身体,还是要自己多珍惜。” 大夫是一位六旬左右的老者,叫赵子殷一声年青人,倒也使得。这时候,大夫的话,杜明月是听进了耳里。 等着大夫开了方子,杜明月让杨兰花去跟着抓药后。 屋内,又剩下夫妻二人。 “夫君,你除了肩膀上的伤势,还有什么伤吗?” “大夫讲,你重病痊愈不久,是不是你还隐瞒了我一些事……” 杜明月这么一说,赵子殷反倒是不好讲什么了。 那肩膀上的伤势,赵子殷自然是有一说一,一五一十的跟杜明月讲过了。毕竟,在沐浴之时,肩膀上穿透而过的疤痕,两个醒目的印迹。赵子殷想瞒,也是瞒不住的。 好说歹说,在赵子殷嘴里,都已经好的伤。再加上不是要害,这般宽慰了杜明月,杜明月自然也就接受了。 可这会儿嘛,老大夫一提起来旧事。 赵子殷沉默了片刻后,才回道:“从战场上逃出来,伤口感染了。” “是生了一场大病……” “不过,那一些事情都过去了。” 赵子殷抚了抚媳妇落泪的脸,说道:“没事了,真的,都是过去许久了。” “你说过,往后,不再东奔西跑了,对吗?”杜明月抬头,垦求的问道。 “是,不再东奔西跑了。往后,咱们一家人,在一起。”赵子殷保证了话道。 “那好,这一回,我就不多追问了。”杜明月拭了眼角的泪,正准备再说话时。 “叩叩”的敲门声响起。杜明月起身,去开了院门。 打开后,是马莲儿接了在学堂的赵茵回家。 “母亲,爹回来了吗?” 赵茵并不知道赵家老宅发生的事儿,她这会儿,正高兴于亲爹的归家。 “茵姐儿,你去陪你爹说说话儿。对了,多哄哄你爹,你爹心情不好。”杜明月跟赵茵小姑娘交待了话儿道。 “母亲放心,我明白的。” 赵茵应答了,就是进了屋内。 杜明月看着父女二人,坐了那儿聊起来。她啊,去了厨房,准备拿些酸梅汤进堂屋,让父女二人饮一些。 天气热,在杜明月看来,想是茵姐儿一路回来,也是晒得慌。 治丧,在这个时代里,是一件大事儿。 因为,小辈为父母等长辈治丧后,是需要守孝的。而且,这灵堂、法事,丧礼,样样都不能出了差子。 杜明月请教了她的爹娘,得了些指点。毕竟,赵家已经没长辈儿了,有一些杜明月不懂的,怕失了礼数的,总是要跟爹娘求教的。 守灵,哭灵。 拜谢了来客。 这等治丧时的事情,作为赵家剩下来的人。都是赵子殷和杜明月,以及他们孩儿们应该承担的责任和义务。 只是,这些日子,杜明月瞧得出来,她的夫君很失落。 宋城离着封县城,距离并不是特别的远。 告丧之事,自然是请弟弟杜青云送的消息,传达给了宋城的米家。 至于,嫁去甘家的姑姑,则是赵子殷请人去送的消息。 而事实上,奔丧的出嫁女,甘家的那位姑姑,并没有来。来的出嫁女,是赵子殷的嫡姐赵婉仪。 “子殷,究竟是怎么回事?” 归来的赵婉仪,神色是伤感的。问话时,声音也是低沉的。 她的眼睛有些微红,还有些轻轻的浮肿。看的出来,在归来的路上,这位姑姐应该已经哭过了。 “大姐,子殷无能。” 赵子殷的神色,很是沮丧。他道:“祖母、父亲、母亲,弟弟和弟妹们,赵宅满门上下的几十余口人。被人无声无息的害了,子殷却是连凶手是谁?因何事下如此毒手,都是不知道。为人孙,为人子,为人兄,子殷有愧也……” 这会儿的赵子殷,是真的愧疚。 身为赵家的儿郎,没法子报仇的他,心中是堵得慌。 “子殷,活着的人,要好好的活下去。”赵婉仪望着灵堂处,跪下那儿的弟妹杜明月,还有侄女侄儿们,道:“茵姐儿、箓哥儿、策哥儿、简哥儿的年纪,都是尚小。你是一家之主,赵家往后如何,全看你的了。” “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怎么能倒下去?” 赵子殷叹一声,望向了灵堂处,他道:“大姐,这事情需要姐夫的帮忙。” “没有米氏一族的帮忙,弟弟无能,无法找到蛛丝马迹。” 若可能,赵子殷不想让嫡姐赵婉仪为难。只是,他无权无势,在这等大事出来后,真是一愁莫展。 “子殷,你放心。” “你不说,大姐也不会置身事外。你是赵家的儿郎,大姐也是赵家的姑娘。咱们身上,流的都是赵家的血脉……” 赵婉仪说话时,是斩钉切铁的。 亲人被害,怎么可能容凶手逍遥法外。 “如此,拜托姐姐了。” 这一场治丧的法事后,自然是出丧。 出丧,将要安葬的地方。赵子殷没有多想,自然是准备让祖母,与祖父合葬。而他的父亲、嫡母,弟弟和弟妹们,自然也是葬了祖父母的近旁。 那一处赵家的祖坟,离着封县城,并不是特别远的。 待出殡之后,治丧之事,就算告一段落。尔后,便是守孝。 景泰八年,八月。 赵家的新坟,迎来的一些新客人。 两位身穿了僧衣的和尚,正是在察看着,赵家的祖坟。 “吉气漫延,色渍为红。” “是小吉之地。” 两个和尚相互议论着。 “如此说来,赵家的贵人,当是天眷者。” “赵氏祖坟,不沾半点地脉龙气。” “要不请师傅他老人家再来一趟,亲自查看一下。免得万一……是咱们功力太浅,没看出来究竟?” “错不了。” 两个和尚嘀咕了许久,最终,还是在赵氏的祖坟处,没有看出什么大的异常来。 在二人眼里,这就是一个挺普通的阴宅。 “轰隆隆……” 晌午之时,天空之上,晌起了旱雷来。 两个和尚露出了狐疑之色。 “光天化日下,雷鸣晌起……” “似乎是警兆……” 二人是你一言,我一语的接了话道。 第73章 景泰八年,八月,发生了一个大消息,天下震动。 伪帝朱友存和四王之间的争锋,结果是终于出来了。那便是长安城中的皇宫里,发生了一场大火。 那是一场烧了三天三夜的大火。 在这一场大火中,伪帝朱友存与皇宫的大明殿,一起化为了灰烬。 当然,剩下来的四位皇子,也不是人人都得到了好的收获。二皇子朱友全,遇刺身亡。三皇子朱友善,不幸被流箭射中,伤势过重,不治身亡。 剩下来的四皇子朱友定,逃出了雍州,去了并州龟缩起来。已经上表,向五皇子朱友贞臣服,自领了并州节度使。 表面上看来,五皇子朱友贞似乎成为了胜利者。因为,这一位殿下,被众位诸侯拥促,坐上了大梁朝的帝王宝座。 剩下来的八柱国,唐国公很不幸运,在金陵城遇刺身亡了。世子刘元瑞继承了父亲的爵位,成为了新任的唐国公。 吴国公、越国公双双回了老巢,奈何就在家门口时,遇上了凶险。吴国公比较幸运,与流民大军且战且退,最终守住了老巢。越国公比较不幸运,被流民攻破了城池,身死族消。 剩下来的人,卫国公这位三朝元老,在与伪帝朱友存的守军作战中,兵败身亡。 当然,听得这个消息时,赵子殷是有些疑惑的。毕竟,他的前一世记忆中,卫国公并没有在这一次的长城安之行中死去,而是一直活崩乱跳的在诸侯舞台上显露身影。 虽然如此猜测了一二,只是一想到赵家老宅的惨案。赵子殷对于前一世的记忆,已经不敢那般的相信了。 毕竟,前一世,他的亲族家人,都是活得好好的。岂会遇上了这等噩耗。 原并州节度使秦国公,虽然在这一次的会盟大战里,保住了身家性命。但是,他的并州节度使位置,却是被四皇子朱友定给夺走了。眼下已经是风中的残烛,有些汲汲可危的感觉。 剩下来的凉国公嘛,在这一次会战中,好处没得多少。损失倒是挺大的。当初,向唐国公府世子刘元瑞派遣了伏兵时,其中一只的骑军就是凉国公的老本。奈何,那一次损失不小,然后,凉国公在后续分脏时,实力不够的被人排挤了。 无奈之下,这位凉国公是龟缩回了凉州。 要说,这一次伪帝与四王的战役,真正得了最大好处的。就是周国公府和郑国公府。这两家,才是真正的大赢家。 因为,在破败下来的长安城内,辅佐了新帝朱友贞的柱国嘛。就是这两家国公府了。 依天下人的眼光来看,这留了雍州城内掌权柄的两家,可谓是气焰涛天了。 这一年,景泰八年。 不过,新帝登基,自然有新的年号。 前面的伪帝朱友存,没有被诸侯认可,他那个帝王,自然就是不算数的。 这一年,又叫开平元年。 开平帝朱友贞,在八月,于长安城即帝位。 封县城,靠南区的赵家小院内,赵子殷和姐夫米振元谈了一翻话。得知了雍州长安城那边的消息后,感叹之话,犹然而生。 “一切,都不一样了。” 赵子殷如是说后,米振元也是点头,感叹道:“是啊,天下将是另一翻局势了。” “子殷,岳父大人之事,我也很遗憾……” 说了这么一句算不得安慰的话后,米振元再是解释了,他突然来封县城,专门找小舅子谈话的原因,他道:“只是,作为你的姐夫,我要劝你一句。” “岳父大人相关的事情,你不要再查了。” “哪怕是为了你的娇妻幼儿,也收手吧。” 姐夫如此讲,赵子殷先是愕然,尔后,他就是想明白了,他道:“是不是姐夫你发现了些什么?而这里面的牵扯太大,所以……” 所以结果是不言而喻的,米振元已经不敢再查下去了。 虽然,米振元的表妹嫡妻,一直在哀求。可米振元身为米氏一族的少族长,他不光要担起为人夫的责任,更要担起米氏一族的兴衰荣辱。 米振元自然不可能因为岳父大人和小舅子那些亲近的关系,就不管不顾了自己的族人安危来。那对米振元来说,是不可取的。 “子殷,活着的人,得朝前看。” 米振元劝慰了这么一句,把他查到的东西,是拿出来搁了桌上,道:“你看看吧。” 赵子殷接过了那厚厚的一叠纸,然后,就是仔细的看了起来。 良久后,赵子殷起身,拿出了火折子,点燃了那厚厚一叠的证据。 在赵子殷饱含了痛楚的神色中,厚厚的一叠子证据,被烧成了灰烬。一切,仿佛是不曾存在一般。 “到如今,我才知,为何爹当初要急着分家了……” 赵子殷望着那地上的灰烬,眼眸子里是无尽的痛,无尽的恨。 只是,他强忍着,那些激烈的情感,尽可能的平静说道:“姐夫,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赵家是马前卒,被别人牺牲,很正常。” “一介小小寒门,想是那些大人物眼里,舍了,也便是舍了。” “弃之不可惜的。毕竟,赵家这等寒门,那些大人物是想招呼得用的,招之便来了无数。” 权利是一种好东西,享用了它的滋味后,没人可以摆脱它的诱惑。所以,赵家这一回的遭遇,在此时,赵子殷才算是真正有了眉目。 “只是,这等代价,太惨了……” “为人子,我何等不孝,连为祖母,为父亲母亲和兄弟们报仇,都做不到……” 身为一个大男人,信奉的是流血不流泪。可此时的赵子殷,眼中却是含满了泪水,不过是强忍着,没有落下来。 “子殷,赵家往后,你才是当家做主的人。” “为子孙计,你要理智的忍受下这些痛苦。至少,没有复仇的能力前,装作一无所知,未尝不是一种对活着亲人的保护。” “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的,对吧?”姐夫米振元的话,粗了些,也是残忍了些,但是,它却是至理名言。 “我明白。” 赵子殷想,他一个大男人,活得痛楚些。也好,这样更能让他清醒的认识道,这世道的不公,这世道的残酷无情。 人嘛,有些小小的天真,不就是这么给磨灭后,真正的成长起来。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米振元在小舅子这里得了保证,心中是松了一口气。毕竟,小舅子真是认了死理,一门心思要报仇,不管活着的人的安危,那么,米振元为了米氏一族的安危,对于小舅子嘛,还真得忍着良心,痛下杀手了。 好在,那些最坏的结果,都没有发生。 米振元的心情,是舒坦了几分。 当日,米振元没有在封县城久待,是回了宋城。毕竟,宋城那边的谋划,米氏一族正在关键时刻。米振元对于家族的前程,自然是重重搁了心上。 这一回,来给岳父蒙难的一家子,上了香后,米振元就是告辞离开了。 晚上,赵子殷没有吃了夕食。 他是早早的回了卧室,在榻边愣神的坐着。 等着杜明月哄好了儿子们,把小家伙们一一哄睡着了。回了卧室时,她发现满室的暗,没一点光线。 点燃了油灯,杜明月看见了,在室内光线照耀下,她的夫君在那儿默默的流着泪。 杜明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走上去,搂住了夫君。将他流泪的脸,拥入了怀中。 夫妻二人这般静默良久,久得时间不知不觉里过去。 在泪也干竭后,赵子殷在妻子的怀中,声音低沉的说道:“谢谢你。” “咱们是一家人,原就不用一个谢字。”杜明月松开了手,她坐了夫君的身旁,道:“若是你愿意,就告诉我你的痛苦。” “若是你觉得,不能讲。那么,我就陪你坐着,咱们这般静静的坐着,你总会好受些的。” 油灯,还在默默的提供了光亮。 赵子殷片刻后,吵哑着嗓音,回道:“赵家老宅的仇人,有些蛛丝马迹了。虽然,没有明确指证了谁是幕后之人,但是,已经挨着了一些边儿……” “可是,我却不能再查下去了,不然……” “不然,会很危险,对吗?”杜明月在赵子殷殷停顿了话后,接着说道。 赵子殷点点头,道:“是啊,很危险,很危险。” “如果你想查,就去查吧。”杜明月伸了手,复盖在了夫君的手背上,她道:“再危险,我都陪你。” 赵家老宅,那些亲人,除了赵子殷的祖母、父亲、嫡母和弟弟们,也有杜明月的亲姑姑啊。 虽然,杜秀娘与杜明月相处的时间,拢共算不得特别的长。可是,这个给她牵了红线,说了一门好亲事的姑姑,这一回不明不白的死了。这个待她很好的姑姑,在杜明月的心中,是很亲近很亲近的亲人。 对于那些歹毒的仇人,赵子殷恨,杜明月就不恨吗? 那怎么可能。 只不过,相比起夫君的痛楚,杜明月觉得,她的痛楚,稍轻了许些。 “不,为了你和孩儿们,我也不会再查了。” “除非,有那么一天,咱们家站的位置够高了,有那个实力复仇了。不然,我不会再追查下去了……” 赵子殷叹息后,轻轻握住了妻子的手,他对着现实低下了头颅。 第74章 秋,天渐渐凉了。 封县城靠南区的赵家小院,已经开始打点起行装,准备流开封县城,前往了金陵城安家。 “在咱们离开前,我得去一趟青泉寺。” 赵子殷扫视了一眼,这个他住得时间,很短很短的家。对他的妻子杜明月,解释了他去青泉寺的原由,他道:“原来,我答应了青泉寺的住持了空大师,让策哥儿拜入他的门下,成为他的入室弟子。”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这一回,咱们搬家去了金陵城后,我不打算再挪地方了。” “所以,我得去跟了空大师道歉一回。我赵子殷,怕是要食言了。” 杜明月听着夫君的话后,她道:“那你带一样东西去吧。那是六月初二时,我领着孩儿们去青泉寺上香,了空大师赠的礼。” “奈何这份礼太重,我收着,心头不安生。” 杜明月说了话后,把那日青泉寺住持了空大师赠给箓哥儿的木签,是寻了出来。交给了夫君赵子殷。 赵子殷接过一看,愣神了一下。 签语:恭己临四极,垂衣驭八荒。 “这贵重物拾了空大师讲,是始皇帝亲手刻的。” “我是不知真假?” “当时,我本一心拒绝,却是被了空大师说的哑口无言,无奈收下的。” 杜明月没什么隐瞒,把六月初二那天上香的情景一五一十的跟夫君赵子殷讲了一遍。 赵子殷听罢后,点点头,把木签揣了怀里,他道:“是应该还回去。过于贵重的礼,咱们收不起。” 于是,杜明月领着家中人,在一一打包了,那些将要带走的东西。赵子殷则是去了青泉寺。 青峰山,青泉寺。 静室之内,了缘禅师□□着经文时,住持了空大师突然睁开了双眼。 “师兄,有何事?” 对于本是静默修行的师兄,突然是中止了修法,了缘禅师停了念经声,寻问道。 “有贵客临门了。” 了空大师善意的笑了笑。 “阿弥陀佛。” 听得师兄如此讲,了缘禅师是念了一声佛号。尔后,闭上了双眼,继续念起了经文来。 约是两刻钟后,小沙弥来传话,说是一位赵施主,求见了住持大师。 了空大师心知,应该来的客人,终于是来了。 在一处菊花成开的禅院中,了空大师接见了赵子殷。 “在下前来,打扰了住持大师的修行,实在罪过。” 话里的语气,甚是恭敬的。赵子殷说罢后,还把带来的那一支竹签,也是搁在了蒲团前的小茶几上,他道:“望大师见谅,家中突生巨变。赵家,将要搬迁远行。” “小儿无福,可能无法在大师座学习了。” 赵子殷的解释,了空大师静静的听着。待赵子殷讲完后,了空大师诵了一声“阿弥陀佛”后,道:“赵施主家中的巨变,老纳于寺中修行,也知一二。” “至于说,赵家将搬迁远行,老纳也能理解。” “伤心之地,确实是触景伤情。” 说到了这里时,青泉寺的了空大师突然转了话题,再是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后”后。说了一席颇是不相关的话,他道:“整个徐州境内,凡是蓬莱仙门的道宗弟子,几乎都已经绝迹了。” “此等变故,赵施主可知?” 对于青泉寺住持的这一问,赵子殷踌躇片刻后,回道:“就是唐国公的从弟,刘三爷身边的心腹伍恒卿大人,也是行踪成迷,去向不知。” “这等大事,在下岂能不知。” 正是因为伍恒卿的消失,还有姐夫米振元给的那些证据,赵子殷才会那么痛快的认栽了。要不然,家族亲人的惨死,那血海深仇…… 不是为了活着妻儿的安危,赵子殷说什么,也是会咬牙不放的。 “若老纳告诉赵施主,赵家的巨变,赵家的惨案,与蓬莱仙门整个道宗的消失有关。赵子施是否有兴趣,听一些秘闻?” 青泉寺住持慢慢的讲了话,只不过,那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让赵子殷怦然心动了。 只不过,在将要开口前,想一想蓬莱仙门的势大,想一想活得好好的娇妻幼儿,赵子殷的头顶跟冷水浇下一样。 他清醒过来,认清楚了现实。所以,他道:“大师的秘闻,听了以后,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在下,给不起。” 了空大师摇摇头,诵一声“阿弥陀佛”,说道:“这是附赠的,并没有代价。” “事实是,老纳想与赵施主商议一件美事。” “蓬莱仙门的释宗,想在赵家投上一柱筹码。”说了此话后,住持了空大师又指了指小茶几上,那支竹签,道:“那便是信物。” “因为在下的长子?” 赵子殷不会相信,是因为他这么一个寒门庶子,青泉寺的了空大师,以及他背后的势力,就会舍得下了筹码。而依赵子殷的观察,整个赵家目前的处境看,唯一能让这些“世外高人”,肯放下了身架来谈了一场的。 唯有他的长子,箓哥儿那所谓的“潜龙命格”吧。 “看来赵施主是心中有数之人啊。” 青泉寺的住持了空大师笑了,他诵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 “明人不打暗语,赵施主高见。” “老纳想收贵家二公子为入室弟子,除却贵家二公子真有天赋外。也与贵家的长公子,脱不了干系。” “潜龙命格者,我辈修行中人,自然是愿意结交的。” 了空大师从赵子殷的话里,已经听出来,这位赵家的当家人心知肚明了某些事。自然了,青泉持的住持了空大师也不准备绕了弯子。所以,他明白的讲了,他的某些投资心理。 在潜龙命格者的年幼时,先下了一柱筹码,当是未雨绸谋嘛。 “如此,请大师告辞一二秘闻。” 赵子殷慎重的思考后,说道。 蓬莱仙门的释宗大船,话到了此份上,赵子殷觉得,他不想上去,已经晚了。既然如此,便是弄个明白吧。 至少,不要稀里胡涂的做了替死鬼。 “长安城,一局大棋。” 了空大师指着长安城的方向,感叹此话后,道:“剑盟是六派之首,在梁皇之后,选中了新的潜龙。那人,便是徐州之主。” “什么?” 赵子殷一惊。 徐州之主,这话不用人多讲,赵子殷自然知道,是唐国公府的新主人刘元瑞。 “可是,徐州不是蓬莱仙门的地盘吗?” 赵子殷疑惑的问道。 修士界的六大派格局,早已经划定。徐州、扬州,是蓬莱仙门的管辖之地。 剑盟这一手,管的太宽了吧? 就不怕惹了众怒。要晓得,其它的五大派,也不是吃素的。 “徐州,如今是剑盟、蓬莱仙门的释宗,一起共生共存。”青泉寺的住持了空大师,说了一个让赵子殷目瞪口呆的答案。 “至于蓬莱仙门的道宗,已经回归了海外的蓬莱山,暂不出世。” 青泉寺住持了空大师接下来的这一话,让赵子殷抓住了脉络。他明了,怕是蓬莱仙门内部,已经角逐出胜负了。 释宗赢了,道宗输了。 虽然,释宗有点卖了队友,引狼入室的感觉。 要晓得,身为修士界的六大派之首,剑盟可不是好相与的。 “这等秘闻,确实是耸人听闻。只是,那等大人物之间的较量,与在下这等小人物,似乎相隔甚远。不知,这中间的关联在何处?” 赵子殷想知道,了空大师与他说这些话的真正用意何在? “莫急,莫急。” 了空大师是好性子的笑道:“赵施主当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剑盟,已然犯了众怒,而不自知。” “祸事,于剑盟而言,将不可避也。” 这等稳坐钓鱼(yu)台的老辣性子,让赵子殷听着这一席话,就是头皮发麻。 他有些担心,与这等“老神仙”,不对,又或是与这等老怪物为伍。他赵子殷真能谋得好处?而不是被人卖掉,尚是数着卖身钱财? “贵家的长公子,年纪尚小。” “我释宗一系目前,自是潜伏于渊。以待来日,相助贵家长公子,龙飞于天。” 了空大师说到了此话时,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尔后,方道:“至于赵家巨变,想是赵施主应该明白了。” “这是赵施主的生父,为蓬莱仙门的道宗一系马前卒,已然被剑盟灭口。” “这中间的牵扯之间,关系甚大。” “目前,老纳无法告知赵施主,因是何事,何物,赵家才发生了此等惨案。不过,待他年,赵施主走到了那等高度时……” “赵施主不相寻问,老纳也会一一告知。” 了空大师再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后,继续说道:“那物,关系甚大……” “赵施主不知,更是安全。” 赵子殷从青泉寺住持了空大师的嘴里,应该知道的,他差不多都知了。结(jie)合了姐夫米振元给的消息,赵子殷能猜测的事情,更多了一些凭证。 只不过,他也能理解了空大师的意思。 赵家目前处的位置太低了,有很事情,不知就是好事。毕竟,小人物的生存法则,就是秘密知道的越少,越不会被有心人,杀人灭口啊。 第75章 一去几百里外,从此自是两两相隔。 赵家去了金陵城,杜家留在封县城。两处的距离遥远,在这等交通不便利的年代里。杜明月想再见了娘家,就不会方便了。所以,她与爹娘告辞时,双方均是眼泪婆娑。 “儿啊,你们一家去金陵城,也是好事儿。” “那等地方,王法管的严。” 杜父是讲了两句话后,又劝得杜母不再哭泣了。毕竟,赵家老宅的惨案,让这两位老人,也是心惊胆颤了些日子啊。 有儿子杜青云的解释,杜父杜母老俩口,也就是更加能理解女婿想去金陵城居住的原由了。为了女儿和外孙孙们的安危,在杜父杜母眼中,金陵城就是一个好地方啊。 “青云,爹娘就靠你照顾了。” “姐这一去,侄儿的满月宴,也是赶不上了。” “这是姐的一点心意,你收下。往后,替姐好好照顾爹娘。” 杜明月给弟弟杜青云塞了她给侄儿的贺礼。 在开平元年的八月,弟妹杜陈氏给老杜家添了一个大胖小子。这是杜明月的亲侄儿,她要离开了封县城,自然准备给一份大大的红包。 “姐,这礼也太重了。” 望着亲姐给的礼,杜青云想拒绝。 杜明月却是推回了弟弟的手中,她道:“这也是你姐夫的意思,收下吧。别让姐和你姐夫的心意,是白白落空了。” “爹娘这里,姐就是不能时时尽孝,更不能承欢爹娘的膝下。青云,往后,你一定要代姐,多多孝顺咱爹娘。” 亲姐这么一说后,杜青云也想到了爹娘开的铺面,那铺子生意不错。这若是买下来,不再租赁了,确实是更妥当些。 总归,是给儿子添了份家底。 “姐,我就收下了。” “你放心,咱爹娘,我这个当儿子一定会妥善照顾好的。” “你和姐夫,还有外甥们在金陵城,也多保重。” 这翻的告别后,杜明月才是上了船。 他们一家子人,这一行,是坐船前往了金陵城。 在船上,除了赵家人外,还有一位同行的客人。那便是青泉寺的讲经禅师,了缘大师。 在船仓里,赵子殷给杜明月介绍了青泉寺的了缘大师,还是在晚间时,告诉了妻子杜明月,了缘大师此去金陵城,是因为唐国公府的老夫人信佛、崇佛。 这位了缘大师是唐国公府的老夫人,供奉的讲经法师。 逆水行舟,自然是没有顺水行船的快。 所以,这赵家一行人,在船上是待了两天一夜。 金陵城,杜明月在夫君赵子殷的嘴里,听得它的雄伟。 真是当面一见后,她是一惊。这是来了,这个时代后,杜明月头一回,见到了如此的雄城。 那五丈高的城墙,真是巍峨如山,一眼是望不到尽头啊。 五丈,约十六点七米。 这等高度,几乎是杜明月前世的五层楼房之高。 而楼房,只是一幢一幢建筑而成。这城墙却是连绵上百里。在迷雾之间,眼帘尽头处,才是看之不见。 它啊,像是低伏在地面的雄兽,真是见之,让人叹为观止。 “娘,咱们往后住这里面吗?” 赵策小盆友抬头,好奇的指着金陵城的城墙问道。 “是啊,咱们的新家,往后就在那里面。” 杜明月摸了摸二儿子的小脑袋,安抚着回了话道。 “娘,我想吃肉肉。” “可是,又不能吃肉肉。” “呜呜呜……” 赵箓小盆友望着金陵城,却是不见任何的好奇色。相反,他是一脸的苦瓜相。他好痛苦,痛苦的哭出来,也是觉得了无生趣。 “乖,听话。” “箓哥儿听话,娘给你做素鸡吃。” 杜明月哄了话儿道。 其实,对于古代的守孝,杜明月也觉得好不通情理。 像她的儿子们,年纪小小的。因为给曾祖母、祖父、祖母守孝,就得一年不能沾了荤腥。光想想,杜明月就觉得真是像虐(liu)待孩子啊。 事实上,杜明月是亲娘,她哪舍得啊。 只不过,望着一天三餐,顿顿食素的夫君。想想夫君内心的痛苦。 杜明月又是忍了。 在杜明月的心里,她觉得,她应该尽可能的顺了他夫君的心意,用一些行动,表明了他们这些晚辈们对长辈们的孝敬之意。 毕竟,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杜明月唯有顺从了。 “我要吃一大盆的虾虾素鸡。” 赵箓小盆友是顺着杆子往上爬,很快就提出了他的要求来。 没有肉肉吃的赵箓小盆友,过得很不开心。不过,有亲娘给做的素鸡,能解解馋儿,赵箓小盆友就准备忍一忍的满足了。 娘都说了,他忍一年,不吃肉肉,是跟爹娘一样,是为了孝顺曾祖母、祖父和祖母。 而且,娘还说,爹爹更可怜,要三年不吃肉肉的。 作为一个可爱的、孝顺的好儿子哒。赵箓小盆友觉得,他还是不让亲爹更伤心难过了。他要孝顺嘛,他孝顺的话,爹爹一定会高兴。 爹爹高兴了,娘就会高兴。 娘高兴了,多做些素鸡给他吃,他就高兴了哒。 “好,做一大盆给你吃。” 杜明月哄了话儿,总之,能让这熊孩子不再假哭,她就心满意足了。 哪怕麻烦些,给这个熊孩子做了虾虾样儿的素鸡,杜明月也认了。 要说起来,素鸡,其实就是豆制品。只不过,这素食做出来的肉味儿,就是哄哄小盆友的。真是让杜明月说,再是像了,它就不是肉。 “箓弟弟、策弟弟,你们赶紧坐好了。咱们等马车进城了,就会到新家了。” 赵茵小姑娘坐那儿,淑女着呢。她啊,劝了两个闹腾的弟弟后,还是指着一直睡得香甜乎乎的简哥儿,笑道:“看看,都得学学简弟弟。他啊,最乖巧了。” 望着姐弟几人,又是要打闹起来的样子。 杜明月也懒得管了,反正这几个孩子们在马车里,现在是闹腾了,也没啥大问题的。 “夫君,咱们进城了,新家是在哪儿啊?” 杜明月好奇的问道。 “就在进城的北区。” “是外城。” 赵子殷解释了话道。 这金陵城,同样是分了东、南、西、北,四个区域。不过嘛,到底是南方的第一雄城,封县城跟它一比,就像是一个小嘎啦子。 这金陵城因为太大,所以,它啊,除了外城,还有内城。 内城,住得都是些达官贵人。 赵子殷目前的身家,去内城居住自然是不合适的。所以,就是选了外城里,最繁华的北区。 北区,就是金陵城靠着码头的一片区域。这里,也是金陵城里最热闹的地方。 游人商客,可谓是络绎不绝。 “赵老弟,这边,这边。” 在一家名叫同福的客栈门口,赵家租的马车停了下来。 这刚停下了,一个唤了赵子殷的熟悉声音,便是在赵子殷的耳边响起。 “郭大哥。” 赵子殷欣喜,道:“你在这边应该等许久了吧?” 从客栈里走出来的人,正是饮着小酒的郭崇简。他笑道:“哪用多久,老哥我是算着你到的时辰。这不,边喝点小酒,边等你到来。” “走,走。” “这会儿,正好领你,去你那新家。”郭崇简熟络着,一边再饮一口酒壶里的酒,就来招呼了赵子殷,道:“看看老哥给你找的落脚点,满意不满意?” “辛苦老哥你了。” 赵子殷笑哈哈的回了话,然后,招呼了店小二,准备给郭崇简结帐。 结果,店小二却是告知,郭崇简的酒啊,已经付过钱了。 “老哥,你这一顿酒,都不让做弟弟的请,可是见外啊。” 赵子殷挪揄了话道。 “行了,行了。往后,你不嫌弃老哥去你家蹭饭,咱们这就赶紧去瞧瞧你的新家。” “这时辰不早了,再过会儿,就应该用午饭了。” “这一顿,老哥说什么也得在赵老弟你家里,好好尝尝弟妹的厨艺。” 两人这翻说笑后,郭崇简给马车夫指路,一行人是来到了一条胡同巷子里。 在巷子的第三道院门处,郭崇简叫了停车。 指着那朱红色的大门,郭崇简说道:“赵老弟,这就是哥哥给你租赁的新家。” “你去看看,里面可满意?” 这会儿,赵子殷下了马车,赵家的一行人,也是接着下了马车。 待着进了院内后,杜明月这个当家主妇,对于新家是颇满意的。 这是一座两进的宅子,房间很多。 前院,有一口井,有一棵枣子树。后院,有一个围起来的小花圃。 前后两进,都是五间的正阔屋,左右厢房各三间。 这等布局,瞧着就是蛮气派的。至少,在杜明月这个普通的小妇人眼里,这二进的宅子,他家这些人,住着是轻轻松松,宽宽敞敞了。 接着,杜明月是招呼了杨兰花、马莲儿,还有狗蛋、狗剩兄弟一起,忙活着收拾起院子来。 稍晚,自然是留了郭崇简这位赵子殷结交的大哥,一起用了个午饭。 倒是赵子殷很愧疚,因为他守孝的原因。这一顿午饭,自然全成了素食。唯一的荤腥儿,还是杜明月专门炒得一盘韭菜鸡蛋。 第76章 好在郭崇简非常体谅赵子殷守孝嘛,这食素是理所应当的。 于是,郭崇简喝酒,赵子殷喝茶,两人倒也是其乐融融。 在饭用好了后,郭崇简问道:“老弟,哥哥跟你说句实在话,城大居不易。” “你这往后是何打算?” 赵子殷没有犹豫,道:“还要郭大哥你帮忙,跟这宅子的房主问一问,可有出售的意思?” “封县城的老家那边,除了祖父时就置办下的四进老宅子,其它的家业。兄弟我全部都已经变卖了。” 这都准备在金陵城安家了。对于这等繁华之地的消费水准之高,赵子殷自然是有心理准备的。 “买下这两进宅子?” 郭崇简听罢后,渍渍两声,道:“老弟,你这身家实在丰厚啊。” “罢了,既然你提了,老哥我代你去问问。” “如果房主那边有意卖的话,我撮合着你们去酒肆里坐一坐,到时候你们自己谈谈价钱的事情。” 郭崇简对于赵子殷的家世,还是有两分了解的。毕竟,两人当初可是一起生活了个把月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里,那交情还是非常深厚的。 战场上嘛,有过命交情的男人间的那种感情,自然是诚恳而真挚的。 “成,这事情老弟我啊,就托给老哥你帮衬了。” 赵子殷跟郭崇简嘛,那是不客套的。 晚间,赵子殷把准备买下这二进宅子的事情,也跟妻子杜明月讲了。 杜明月对此,没有任何的异议。 新家安在了金陵成,有属于自己家的宅子,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除了置办宅子办,我还想置办上一家铺面。”赵子殷说了他的打算,道:“咱们一家子人要吃要喝,孩子们一天天长大,到时候,全部都要去学堂里念书。再则,平日里还有一些人情来往。哪一样,都是要花钱。” “所幸吧,我想着买下一处铺面来。到时候,请来掌柜经营,挣些家中的日常开销。” 赵子殷不是会做生意的人。不过嘛,请人经营这事情,他还是会的。 “那做什么营生?” 杜明月好奇的问道。 “做茶肆的生意。” 赵子殷讲明了他的打算,他道:“郭大哥是扬州人,他老家那边产茶。走郭大哥的路子,咱们能直接跟茶农的产地那边收茶。” “价格会实惠些。” “再则说,这北区靠近码头,咱们茶肆做的就是码头上,人来人往的生意。” “零头的茶水咱们卖,大批的茶砖咱们也卖。” “总之,有郭大哥和他那帮子兄弟在,咱们的茶肆也不怕被青皮流氓给讹上了。” 赵子殷已经得知郭崇简此次归来,已经升官了。从火长升到了副队正。这是牙兵营里的副队正,身为唐国公身边的亲信,前途自是不可限量。 有这位郭老哥在头顶罩着,赵子殷相信,他在金陵城北区靠码头不算特别远的地方,开个小小的茶肆。只要按着这城里的黑、白两道规距来,混口饭吃还是成的。 “夫君你都思量妥当了。” “我自然没什么异议的。” 杜明月想着,她前世也没做过生意。对这一行,还真是不懂。特别是想想她前世进入股市后,那等血本无归的可怜收场。 杜明月对于赵子殷走关系做茶的买卖,也就不多嘴了。 要按赵子殷的想法,他其实更想做酒水的生意。只是,来了金陵城,跟郭老哥商量后,这位老哥告诉赵子殷酒水的生意,背后有大东主。 这不,不想惹了麻烦的赵子殷,只能是对酒水生意望而怯步了。 说起来,扬州产茶,这金陵城就靠着扬州不远。 虽说,扬州产茶的地方,更多的是靠近了交州的南方。不过嘛,到底是两地离着不算特别的远。这金陵城中的小茶商,还是挺多的。 再加上,真正大宗的茶商,都是走进了中原和漠北。 赵子殷在这中间插一杆子,还是没太打眼的。所以,赵子殷想着糊口混饭吃嘛,就把主意打到了茶肆的生意上来了。 “我想了想,觉得咱们的茶肆里,是不是要请位说书先生啊?” 杜明月想了想后,又是提了建议道。 “说书先生吗?到时候,我跟掌柜商量后,再确认不迟。” 赵子殷表示,这事情他记下了。 杜明月是眼眸子里,眼珠子转了转,她想了想,觉得也许她可以动手,写上一两部小说。给自家的茶肆增添些人气? 心有如此冲动,不过,再是想一想自己的糟糕文笔,杜明月还是熄灭了当一个小说家的梦想。这时代的文字,她也就粗通一些。 要说,这时代的文人调调,她还没那等精细功夫来附合好啊。 至于说,大众们喜欢的? 呵呵,去茶肆里吃茶的,除了男人,还男人。 杜明月能抓住那些听众的心声吗? 她表示,没那能耐。 没能耐办到的事情,杜明月一琢磨后,也就是搁开不管了。 在杜明月看来,夫君创业,她支持。 后面的事情,她就不横加干涉了。毕竟,不懂装懂,最是要不得的事情。 九月初,赵子殷跟两进宅子的房主谈妥了,以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价格,把这宅子买了下来。 除却置办了宅子外,赵子殷还在北区靠进了城门处的一条巷子口,置办下了一处铺面。 说起来,那铺面不是特别的大,就两阔间的格局。 倒是让赵子殷觉得满意的是,这铺面是上下两层的模式。 这楼上楼下加起来,赵子殷看着,就觉得做茶肆合适了。 再加上,这铺面的后面,是一个小小的院子,还有两间屋,能做了小仓库。 在院子里,赵子殷打算着,再加盖了一间偏房,做为茶肆的火房嘛。 这一处铺面,面积比着赵家新买的两进宅子,自然是小了一大半。不过,就价钱嘛,却是赵家两进宅子的一倍有途。 搬家至金陵城,赵家目前的大开销,就是这两处的置办家产了。 九月九,重阳节。 赵简小盆友满周岁了。 虽说,赵家是在守孝。可周岁是三儿子简哥儿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赵子殷还请了郭崇简和他的亲近朋友们来家,一起参加了家中的小宴。 因为怕招呼的不周,这一回,赵子殷是专门花了大价钱,在同福客栈旁边的一家大酒楼里,订得丰盛席面。 守孝期,赵子殷不便饮酒,又不食肉。 于是,郭崇简就成为赵子殷的代理人,帮忙陪来客的朋友们一起饮酒,一起坐宴会的席面上,招呼着吃吃喝喝的热闹事儿。 周岁宴,又叫试儿宴。 这最大的乐子,就是让满周岁的简哥儿,抓周。 早备好的试儿物拾,杜明月是放了铺地面的毯子上,在吉时快到了时,她就把还睡得香甜的简哥儿是从屋内抱出来。 说起来,杜明月的三个儿子,在她的眼中,都是各有各的个性啊。 箓哥儿,身为老大,最是滑头。 这小家伙,那可谓是花样百出,就爱沾人便宜不说,还是特乐意拿弟弟的好处,去装了大方的小男子汉。 要说,杜明月最想治这个大儿子的臭毛病嘛,就是这孩子没有肉吃,就要闹腾。 催箓哥儿吃青菜,跟要了他小命似的。那叫一个苦瓜脸。 比起哥哥来,策哥儿在杜明月眼里,就是一个好奇宝宝。而且,还是一个特别爱表现的好奇宝宝。 奈何,二儿子这娃,就是力气比哥哥小。所以,总被哥哥箓哥儿用武力值镇压着,当了一个满心不欢喜的乖乖弟弟。 依杜明月看来,策哥儿哪儿都好,就太爱吃甜食了。 杜明月很担心,这甜食吃多了,将来二儿子的牙如何护理的好啊? 要晓得,这时代的蛀牙,没得治啊? 如果说,双胞胎兄弟俩,就是闹腾的熊孩子。 三儿子简哥儿,杜明月就是真头疼了。 这孩子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睡觉,这打出生后,就是一天睡到晚。 这磕睡虫多得杜明月都是担心了好几回,还请大夫专门诊过脉。就是为了向大夫请教啊,这小娃娃一天到晚的睡觉,会不会身体哪有毛病啊? 有病,就得治。 杜明白这个当娘的,也是操了一门子的担忧啊。 奈何,大夫给的答案,说好吧,也确实好。至少,杜明月放心了,她家三儿子简哥儿的身体是棒棒哒。吃啥啥香,睡得多也长个头。 瞧瞧,这孩子周岁时,比当初箓哥儿、策哥儿周岁时,都要高半个头了。那小胖子的体型,在目前可以瞧得出来一二雏形了。 至于说,更让杜明月担忧的嘛,就是简哥儿天天睡觉,除了吃饭外,这孩子就没有乐意清醒的时候。 真可谓是赵家一睡神。 杜明月就担忧,这一直睡啊睡啊,将来越是年纪大些了,越成了胖墩儿,这可如何是好? 胖子的话,媳妇怕是难寻了啊。 “简哥儿,醒醒……” 亲娘杜明月在喊话。 简哥儿继续香甜的睡着,小呼噜还打着。 “简哥儿,醒醒……” “简哥儿,醒醒……” “……” 一直喊了小儿子,可这娃就是睡啊睡啊,那是叫一个恨不能睡得天荒地老的架式。让杜明月都是有些眉头抖动了。 “娘,你这法子,哪能叫醒弟弟……” 箓哥儿在旁边,对娘叫弟弟的温柔法子,颇是不赞同。 第77章 “二弟,咱们要懂得照顾三弟哒。” “呐,抓周对三弟很重要。二弟,你去帮帮娘,叫醒一下三弟嘛。”赵箓小盆友温柔的拍了拍弟弟赵策小盆友的肩头,笑道:“对于怎么样叫醒三弟,你最有法子的,对吧?” “想想,你帮娘叫醒了三弟。娘一高兴,一定做很多酸酸甜甜的美食,犒劳你哒。” 赵箓小盆友笑得叫一个鸡贼,赵策小盆友一听哥哥讲,给娘当小帮手有好处拿,有点怦然心动了。于是,二哥儿赵策就是走上前,走到了弟弟简哥儿身边。然后,伸了小手,在弟弟的鼻子上一捏。 “三弟,醒了,吃奶饼啦。” 赵策小盆友知道,捏着弟弟的小鼻头,弟弟一定会鳖气难受的。这招,是大哥以前,每天叫醒三弟的法子。 至于奶饼嘛,就是三弟的最爱。 用大哥的话讲,三弟就爱吃奶。 娘给三弟断奶后,没有奶饼吃,三弟就会可怜巴巴的不吃饭,闹闹小脾气。 “哈哈哈……” 旁边,传来了郭崇简的狐朋狗友们的笑声。 在这些大人们的眼里,这赵家的二儿子,对赵家小儿子这动作,熟练着啦。瞧着,这一手戏法,怕是赵家天天要上演的。 大人们的调笑,亲爹在那儿挑眉的讶然。 然后,就是亲娘的眉头,是抖动的越发的利害啦。 赵箓小盆友觉得,他需要拯救二弟和三弟啊。瞧瞧,他嘛,最是一个好哥哥哒。 “二弟,不要捏着三弟的小鼻头……” 赵箓小盆友示意二弟把小手拿开,然后,他是伸了自己的食指,戳了戳小眼皮已经眨了眨的三弟,笑道:“你看,三弟这不是醒了嘛。” 所以,赵箓小盆友是挣功劳的小能手。 看,他一来,三弟就醒了哒。 “哥哥,明明是我叫醒三弟的……” 对于哥哥的抢功劳行为,赵策上盆友表示了愤怒。 “二弟,三弟要抓周了,咱们是兄弟,要友爱。不能争吵哒。” “你看,娘在看你哦……” 赵箓小盆友指着亲娘,很温柔的对亲弟弟赵策小盆友说道。 确实,这会儿杜明月在看着双胞胎儿子。她头一回发现,原来,这两小家伙有效的叫醒了简哥儿法子,就是虐(liu)待了弟弟啊? 真是…… 光想想,杜明月觉得,她有必要下去后,好好教育一下两个熊孩子。 弟弟还小,不能这般对待他啊。 “开始抓周吧。” 赵子殷在此,开口提醒了妻子杜明月。吉时,到了。 “简哥儿,来,抓了喜欢的东西。” 把三儿子把地毯上一放,杜明月哄了话道。 赵简小盆友是坐了地毯上,有些睡眼蒙蒙的打了个小哈欠,然后,扫了一眼在场地众人。 这小家伙,到是不怕生。 不过,就是伸了小手,捂了捂小嘴巴。然后,当了大家伙的面,他就又趴了地毯上,准备继续梦周公的姿势来。 “三弟,去,抓个东西。” 赵箓小盆友走上前,拍拍弟弟的小屁屁,然后,拿了抓周礼上的一块小点心。那是在三弟的鼻头愰了愰。 接着,小点心就直接被赵箓小盆友塞进了弟弟的小嘴里。 简哥儿是不自觉的舔了舔小点心,然后,甜甜的香味儿,让简哥儿是再度睁开了眼帘来。 就在简哥儿伸了手,想抓了小点心时。赵箓小盆友是收回了手,然后,把手头的小心点往地毯上的点心盘子上一扔,笑眯眯对三弟说道:“看,那里更多。” 渍渍小嘴皮,简哥儿是换了趴着姿势的方向,然后,就向着点心盘子爬去。 嗯,在众人的见证下,简哥儿很高兴的抱着点心盘子。然后,当着大家伙的面,把里面的点子拿起来,往嘴里塞了。 “简哥儿抓了点心在手,一生吃啥不愁。” 郭崇简很有好伯伯的样,这不,在众人的尴尬神色中,说了吉祥话儿。 “简哥儿,再抓一样东西……” 杜明月这个亲娘,在旁边哄了话道。 奈何,嘴里塞了点心的简哥儿,还在继续着他的动作。 对于亲娘的话,这个小家伙是充耳未闻。 对于这个小屁孩子的不听话,杜明月真是想装笑,都快装不出来了。杜明月可以肯定,他家简哥儿这回的抓周宴后,一定会流传了一个“好吃”“馋货”的名声啊。 想想,这等不美妙的名声,将要落在了简哥儿的头顶上。杜明月也无可奈何了。 九月下旬,赵家的茶肆开了起来。 郭崇简和他的一帮子好兄弟,帮忙招呼了庆贺不说。还是给打点了一二关系,至少,金陵城北区这块儿,黑、白两道的头面人物,都让郭崇简帮忙请来了。 茶肆开业红火,爆竹声不断。自然是一翻热闹的场景。 转了下旬,郭崇简来了赵家一趟,和赵子殷是二人一起用了一餐饭。 在饭罢后,郭崇简道明了他的来意。 “这一回,老哥我要随国公爷上战场。等天下雪时,这一场仗应该就结束了。” “等过年时节,咱们兄弟再好好聚聚。” 赵子殷一听郭崇简提起了战场,不由的就想起了,他在长安城的那一回死里逃生来。 说起来,那一次,他的心腹马栓儿可是折在了长安城啊。眼下是生死不知。想一想,对于这世道,赵子殷倒是唯有一叹,不好评价了。 不过,各人有各人的路。 赵子殷看得明白,郭崇简大哥吃得就是刀口舔血的买卖。 给唐国公府卖命,好歹是前途无量。这要是搏出来,就是大好未来。 “老哥,你啊,多加小心。” “战场,保命要紧。其它的,就是次要了。” “命在,前程总能挣到的……” 命要是不在了,一切皆休。 赵子殷的心里,就是这么一个理啊。 “对了,老哥在军里,还是打点一二的好。” “这是老弟我的一点心意。” 赵子殷拿出一笔银子,搁了桌上,推到了郭崇简的面前。 郭崇简摆摆手,道:“咱们是好兄弟,谈钱就俗了。” “这是茶肆的一点分红,我提前结算给哥哥你了。”赵子殷哈哈笑道:“这铺子能开起来,哥哥你花的心思,不比老弟我少。” “这是老弟我给哥哥的干股。咱们嘛,有福同享。” “在战场上,老弟我是受了重伤的。能活着回来,也是哥哥你救了小弟一命。那时,咱们是有难同当喽。” “所以,哥哥你可别拒绝了老弟我的一翻心意。” 赵子殷是真有心,结交好郭崇简。 在赵子殷看来,郭崇简无论从为人,还是从处事上看,都是值得结交的。 “成,老弟你话都说了这份上,老哥我哪能拒绝。” 郭崇简虽说在唐国公府手下干事,油水是有的。可是,真想升官发财了,那上峰的打点,跑官帽子,就是不小的开支啊。 郭崇简也想明白了,他收了老弟的好处,来日,加倍还给赵老弟就是。 以他俩在战场上,过了命的交情看,真是不用那般斤斤计较了。 开平元年,十月。 唐国公府的国公爷刘元瑞领军出战,横扫扬州。一举拿下了这个与徐州相连的州府。 天下十三州,唐国公府是占据了两州之地。 一时之间,唐国公府的声威大震,凭着这一回的功绩,刘元瑞这位国公爷的大名,也是路人皆知矣。 十月下旬一过,冬月的脚步,缓缓到来。 入了冬的金陵城,吹来了刺骨的江风。 在一场大雪后,金陵城也是披上了银装,份外美丽。 “叩叩”的敲门声,从赵家宅子的大院门处传来。 “来了,来了。” 马莲儿一边回了话,一边打开了院门,她顺嘴儿,还问道:“哪位啊?” 这时节,天是冷叟叟的。 赵家因为守孝,所以,赵茵自然就没进了学,在家里,跟着两个弟弟一起,随爹学了识字与音律。 对于这种亲近了爹爹的日子,全家人一起的安宁生活,赵茵是欢喜的。 不过,赵箓、赵策两位熊孩子,就是有些不喜欢被亲爹掬束着的生活了。奈何,小屁孩嘛,再是有想法,都被大人们强力镇压了。 于是,冬日里,杨兰花随着杜明月在备了过年的年糕时。马莲儿就是停了手中的活计,她啊,去开院门,看看来客是谁? “莲儿,是哥。” 这话传了马莲儿的耳里。 马莲儿听着熟悉的声音,望着眼前明显瘦弱了许多,憔悴了许多的兄长,那是一下子哭了起来。 “哥,你回来了,你总算回来了。” “真是太好了,嫂子这些日子,一直是担惊受怕的。” “……” 马莲儿一哭,马栓儿挺无助的哄着妹子,道:“莲儿,莫哭。” “哥这回来了,还要去给老爷报信儿哩。” “哦,对,哥,你赶紧进来。”马莲儿止了泪,拉了兄长一把,道:“进屋去,老爷在屋里教姑娘和少爷们习字呢。” “你有啥要紧事,得赶紧跟老爷好好汇报汇报。” 有妹妹这话,马栓儿点点头,算应承了。 马莲儿是关上了院门,给哥哥领了路。带哥哥马栓儿,去了赵子殷的书房。 第78章 马栓儿的归来,在赵家宅子里引起来的效应嘛,自然是朝着好的一面。毕竟,人能平安归来,马栓儿的媳妇杨兰花,马栓儿的妹妹马莲儿,都是高兴坏了。 就说赵子殷,见着心腹平安回家了,也是心头松了一口气。 要说赵子殷和马栓儿,他二人名为主仆,实则一起长大的。 这中间的感情,自然是特殊的。 在赵子殷看来,这个家中能为他分担一二外面事情的,还就是数了马栓儿。要说,真是再买个仆从,又或是招了人手。谁人又能像马栓儿一样,让他给了全部的信任呢? 赵子殷认为,自然是没有的。 “老爷,小的回来晚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对于马栓儿纳头便拜,赵子殷让他赶紧起来,不用多礼了。 主仆二人这一问一答间,自然就是将长安城里发生的事情,慢慢补齐了些脉络来。 要说那日,赵子殷让马栓儿赶紧跑路了。马栓儿自然也是会看眼色的,看得出来,他家的主人这是担忧出麻烦子。 马栓儿就是骑着一匹驽马,准备出了军营后,回了潼关。 结果,等着马栓儿出了军营,迎接他的就是一队兵丁,把他给绑了。 也没人找他问话,就是把他丢进了一个暗牢里。那会儿,马栓儿都以为,他要完蛋了。 还好老天爷眷顾,就在马栓儿自己都是绝望了时。一个熟人出现了。沈铸把马栓儿从牢里捞了出来。 那时,在马栓儿眼中,沈铸老爷就是好人啊。 长安城,最终,在轰轰烈烈的大战中,落到了四王会盟的诸侯们手里。 周国公府是赢家,沈铸是世子柴庆的心腹,自然是在长安城中有了小小的一席之地。马栓儿就是托了沈铸的福,免了牢狱之灾的。 那时,还是秋天。 长安城,已经没有了京城的风光。 它啊,就像是要迎来了寒冬的季节一般,像被霜雪肆掠过一般,无比的萧条与落没。 “老爷,沈铸老爷讲那时候,长安城四周被严密监控着。整个雍州都是进来容易,出去难。”马栓儿讲道:“沈铸老爷就把小的当仆人一样使唤着,让小的跟他进了周国公府。” “哦,后来发生了什么?” 赵子殷问道。 有赵子殷的这一问,马栓儿的思绪,也是像回了那早些的几个月生活来。 在牢中,马栓儿待了两个月余。 等马栓儿跟着沈铸进了周国公府当仆人时,已经是八月的秋天。 “周国公府当时好热闹,据说是周国府的世子爷添了长子。” “小的听周国公府的下人们讲,那长子是周国公府里,柴世子最宠的小妾,好像是一位姓李的姨娘生的。” 马栓儿汇报着他打探来的消息。 “嗯,后来又发生了什么?”赵子殷继续问道。 马栓儿说到这里时,舌头忍不住舔了舔嘴唇,他道:“就是柴世子的长子洗三的当天,周国公给庶出的长孙取了名,叫威。” “这位威哥儿,由柴世子作主,订下了一桩婚事。” “老爷,那威哥儿的未来媳妇,您也是熟识的。就是沈铸老爷的长女。” 听得马栓儿这般讲后,赵子殷是想起了,他到沈铸家中,喝他龙凤胎儿女的洒宴时。他所以看到的那些秘密来。 “倒也是一段良缘。” 赵子殷给了评价道。 “哪能算良缘。”马栓儿摇摇头,说道:“老爷您不在长安城,是不知道啊。这订婚的第二天,沈铸老爷那一对龙凤胎儿女中的长公子就是夭折了。” “沈铸老爷的夫人,哭得好不伤心。” 马栓儿将这一段话说完后,赵子殷点点头,算是知了此事。 “小的就是在沈铸老爷的长子夭折后,被沈铸老爷打发着回了封县城。顺带回来时,带了沈铸老爷给沈老县尉的家书。” 马栓儿这么一说后,赵子殷沉默了片刻后,问道:“那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知道咱们搬家来了此处?” “是夫人娘家的杜老爷,给小的指了明路。” “小的在封县城时,也听说了老宅那边发生的事儿。” “老爷,您要节哀。” 马栓儿说到这里后,也是忍不住哭了起来,他道:“想小的爹娘……” “小的爹娘也是死的冤啊……” 说起来,从长安城一路转道回了封县城。这路上紧赶快赶,马栓儿一回来后,本是欢喜着。谁知,就是天降噩耗…… 亲爹娘被人暗害了,主家为了避难,也是搬走了。 从封县城,再是寻来了金陵城。 马栓儿从长安城出发时,是九月初,等着他到金陵城时,已经是冬月时分。 这中间吃的苦头,马栓儿三言两语的轻描淡写着。可赵子殷却是能想像的到,这中间难熬时候,是如何的折磨人啊。毕竟,赵子殷本人也是在从战场上逃出来后,钻了老鼻子久的山林子嘛。 “赵家老宅的仇,会有那么一天,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只是目前,时候未到。” “咱们没那个实力,就得忍,忍到实力够了,才得畅快的复仇。” “马栓儿,你明白这个道理吗?” 赵子殷说话时的语气,份外的平静。但是,作为跟赵子殷从小一起长大的伴当,马栓儿能听得出来,在这些平静的语气背后,他家老爷是何等的恨之入骨。 “老爷,您的话,小的牢牢记心中。” “小的保证,小的一定能忍耐住,等到报仇血恨的那一天。” 听到马栓儿如此表态了,赵子殷起身,在马栓儿的肩头上,拍了拍,以资为鼓励。 “你赶路也辛苦了,先下去,洗漱一下,换了干净衣裳。” “人嘛,也好好休息休息。” “我这边,现在家中守孝。也无什么事,要你办的。” 赵子殷这份关心,马栓儿还是听出来了。这自然是应承了,随后告退。 待马栓儿一出了赵子殷的书房,他媳妇杨兰花就是迎了上来。夫妻二人自然是许久未见,相互之间都想念啊。 杜明月自然是格外的体贴了这对患难夫妻啊。所以,杜明月是打发杨兰花,来迎了她的丈夫,让这对小夫妻好好处处。 待冬月过,迎来了腊月。 郭崇简从杨州归来,还是带了不少好东西,来赵家做了一回客。 过了除夕,开平二年的元月来临。 这一个元月,天下的动荡不安,在进一步的加剧着。 从郭崇简的嘴里,赵子殷听得了一个大消息。 兼有并州节度使一职的四皇子朱友定死了。同时,与这位皇子殿下一起蒙难的,还有整个并州。 景泰六年至景泰八年,三年的连续大旱,消耗掉了并、雍、兖、豫四州的实力。 开平元年,漠北出现了旱情。在冬天时,漠北草原上,又来了一场白灾。 以游牧为生的漠北草原部落,自然是损失惨重。于是,在天气依然冷得要人命的新年节庆时,大批的游牧部落南下,攻陷了并州。 “这般说来,北方是彻底糜烂了。” 赵子殷喝着茶,心神间颇是伤感的说了此话道。 与赵子殷对座的郭崇简,边喝了小酒,边回了话道:“可不是,并州是遭了老鼻子的祸事啊。” “不过,依我老郭的看法,并州被攻陷的如此快,肯定有内奸。” “那北蛮子嘛,最不善长的应该是攻城才对。” “并州又不是巴掌大的地方,城池何其多?” “呵呵……” 郭崇简的话一出来,赵子殷便问道:“秦国公府如何了?” “还能如何?” “继续待了老巢,好好的在并州呗。” 郭崇简把这话一说了出来后,反映了过来,他问道:“莫不成,老弟觉得,秦国公府是出卖了四皇子殿下的奸臣?” 赵子殷笑回道:“这可是老哥你说的,贤弟我啊,没说这话。” “滑头。” 郭崇简嘟囔了一句,道:“你们这些读书人啊,就是阴险。” “咱老郭敢做敢当,是咱老郭说了的话,成了吧。” “老弟,你给老哥我讲讲,这秦国公府是不是就那黑手啊?” 赵子殷指了指桌上的下酒小菜,道:“这吃进谁嘴里,谁好处最大了?” “甭管中间多曲折,没好处的事情,有人干吗?” “所以啊,贤弟我看事情时,就看这事情最后,谁拿大头喽。” “这拿最多的,一定跑不了,铁定参与其中的。” 赵子殷这么说后,郭崇简是一拍大腿,道:“老弟啊,你这话在理。” “实在是太在理了。” “依老哥我看啊,那秦国公府真是黄泥搁裤档里,满身的屎嘛。” 郭崇简说话时,还是非常兴奋着。不过,在饮了一口小酒后,他又闷闷的道:“可惜,老哥我啊,就是爬得不够高。” “出身太差了,这世道,还是那些士族名门有搞头。那些公子哥,一出来就是高官显位……” 郭崇简嘴里这般说,心头嘛,就是酸溜溜的嫉妒啊。 “老哥啊,你这感慨,从哪来啊?” 赵子殷算是看出来了,郭崇简来找他喝小酒,感情是心情不好啊。 “老哥我的顶头上司换了,是国公爷的夫人的小舅子的外甥的堂哥,做了咱们的新都头。” “瞧瞧,一个毛没长齐的公子哥,刚来就是八品的武官,管辖一个都的兵力。” “老哥我在战场上,给国公爷卖命快十年了。这是死里逃生多少回了,才是一个小小的副队正。呵呵……” “老天爷,不公啊。” 郭崇简在恨啊,他投胎没本事,这不是没投个大富大贵的好胎嘛。 第79章 二月二,龙抬头。 又是一的春,万物复苏,生机昂然。 “今日,咱们一家人去庙里上香。箓哥儿、策哥儿,你们要乖乖听爹的话,知道吗?”杜明月给双胞胎兄弟俩,是整理了刚穿上身的新衣裳,训了话道。 “娘,我和弟弟一定听话的。” “娘,我和哥哥会很乖很乖的。” 赵箓、赵策兄俩弟在听说了能外出时,那齐刷刷的兴奋劲儿是上了头。这会儿,自然是娘说啥,他们就应啥了。 杜明月望了夫君一眼,笑道:“今个儿是青龙节,外面游人又多。我得看顾了茵姐儿和简哥儿。箓哥儿、策哥儿兄弟俩又是太调皮,他们啊,就要夫君你多盯紧了。” “放心吧。” 赵子殷抿嘴轻笑,应承了话。 于是,赵家一行人,坐着马车,往金陵城的南区行去。准备出了南边的城门,前往了白马寺上香。 马栓儿负责驾车。 杨兰花母子和马莲儿,以及狗蛋、狗剩兄弟嘛,则是留在了赵家宅子。杨兰花、马莲儿姑嫂二人,就是留了家里,做一些家务活儿。狗蛋、狗剩兄弟俩,则是守好了家门。 等着赵家的马车,行至南区时。 远远的传来了兵丁的开道声,那等气势,真是隔了老远都能感觉到某种的压抑啊。 “老爷,是唐国公府的国公爷,护着国公府的老夫人出行。” 马栓儿认得那些护卫的骑兵和步兵们,全是唐国公府内亲卫牙兵们的衣戴穿着。他确认没看错后,就是给车厢内的赵子殷禀了话道。 “那就让道避开吧,免得冲撞了贵人。” 赵子殷自然清楚着,唐国公府是金陵城实际的主人。 在金陵城里生活着的任何一人,都非常明白一个理。那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开罪了唐国公府。若不然,偌大的一个金陵城,就是无一寸安生立命之地的。 “小的明白。” 马栓儿回了话后,立刻将马车停靠在了街道的边角处。尔后,他还是下了马车,学着路边的行人一样,恭敬的弯了腰,低了头颅,没敢东张西望。 倒是马车内,赵箓小盆友很好奇的盯着外面猛瞧。 他看见了,在一群的黑甲骑兵护卫下,中间那位霸气十足的唐国公刘元瑞。 那威风凛凛的猛虎头盗,那在阳光照耀下越发夺目的金色明光铠;那一袭被风吹得翻滚的血红色披风。 一切的一切,波及整条街道上,安静的没有一丁点的杂音。 那等威势,那等气魄,那等临驾于众人之上的权柄。让一心想当了大元帅的赵箓小盆友,头一回见识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大元帅。 不是戏台子上的草台班子,假模假样的咿吖唱腔。而是一种不言而喻的,不怒自威的,不需要任何言语点缀的,让人一见到了,就会明了那才是真正的上位者,那才是真正的大人物。 赵箓小盆友的眼中,是惊艳,是羡慕,是追逐…… 总之,唐国公刘元瑞的那惊鸿一现,给赵箓小盆友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 直到街道上,唐国公府的一行人,已经早远去了。街道上的行人恢复了往惜的繁华喧嚣时。赵箓抬起了头,生平第一回,在赵箓小盆友的眼里,有了好奇。 “爹爹,刚刚穿着金灿灿衣裳的人,是大元帅吗?” 在赵箓小盆友的眼里,那金色的明光铠,就像是最美丽,最绚烂的衣裳啊。 他呢,也好想拥有那样的,夺目的金灿灿衣裳啊。 “是啊,是大元帅。” 赵子殷没有跟儿子解释,什么是爵位,其中,外姓贵族最高等的上柱国,又代表了什么。他很明白着,儿子还小,理解不了那么深刻的东西。 所以,赵子殷很干脆的,将儿子心中最利害的大元帅,把唐国公所拥有的一切,等同了。 事实上,在赵子殷的眼里,大元帅又岂有如今唐国公府的威势?要晓得,唐国公据徐、扬两州之地,千里的江山,这不是成了刘家的私人家产嘛。 这等诸侯,割据两州之地,就是事实上的国主嘛。 “那我要做大元帅。” “我将来要比今天的大元帅,更利害。” 赵箓小盆友抬起头,无比认真的说道。 一种野望,一种名叫理想的东西,在将要满四岁的赵箓小盆友心中,深深的扎根了。 从未曾的,赵箓小盆友想快快长大。他想成为比今天那位大元帅,更威风,更利害的大人物啊。 “好啊,娘等着,箓哥儿将来比大元帅更利害啊。” 在众人的愣神里,杜明月伸出了手,抚了抚大儿子箓哥儿的小脑袋,那是笑脸盈盈的夸赞道:“我家的箓哥儿,真是长大了。是一个小男子汉了,都有梦想了。” “娘啊,支持你。” 其实,说这话时,杜明月纯粹就是奔着鼓励儿子的心态说的话。 要说儿子将来真当了大元帅? 哈哈,杜明月完全没放在了心上。 在这个时代生活的越久,杜明月就越是了解,寒门子弟,小户人家的子嗣,想出人头地是何等的困难? 杜明月身边,她的夫君赵子殷就是实例嘛。 堂堂八品主薄的儿子,这是四年的东奔西跑下来嘛。哈哈,说好听了,是衙门里的胥吏,一介文书。说难听了,其实还是白丁一个,没品没阶嘛。 目前瞅瞅,托姐夫米氏那边弄的差事,因为守孝的原由,又是托姐夫米氏那边帮忙辞掉了。 人生啊,有多少个四年的时光? 杜明月觉得,她的夫君啊,当年头顶上好歹还有八品主薄的亲爹在,能依仗一二。到了她的儿子们时,亲爹是一介白丁。 大元帅? 嗯,将来儿子们能挣得一官半职,杜明月就心满意足了。毕竟嘛,她弟弟杜青云在衙门里当差役,啥品啥阶的官衔都没有,就是沾了官府的光彩。杜明月的亲爹亲娘就心满意足了。 所以,杜明月也没啥野心的。将来啊,儿子们娶妻生子,平安过一辈子。她啊,就能心满意足了。 “哥哥,你当大元帅了,我也要当大元帅。” 赵策小盆友在旁边忙插了嘴道。 “好啊,哥哥我先当大元帅,等我比大元帅更利害了,再想法子,也给弟弟你弄个大元帅当当。” 赵箓小盆友表示,大元帅在他的嘴里啊,就像是屁股下的椅子。自个儿占一把,再给弟弟也捞一把来。 “好啊,好啊。” 赵策小盆友很满意,他将来也能当大元帅哒。 赵子殷望着两个儿子,你一言,我一语。他啊,倒是静静的听着,没有多嘴。 这会儿,赵子殷忍不住的想到了莲台寺悟痴大和尚的话。 将来,是不是真有一天,他的儿子啊,真会成为了不得的大人物?毕竟,青泉寺代表了蓬莱仙门的释宗,向他赵家投上了一柱筹码啊。 对于了缘禅师来了金陵城的原由,赵子殷心知肚明的。 想来,除了跟唐国公府结交外,未尝不是对赵家的一种暗中保护。 这些日子,赵子殷已经想通了。为何当初,赵家老宅出事儿,而他这个分出去的庶长子一家子,却是平平安安。 想是暗中一定有什么妥协与交易吧? 凭着青泉寺住持了空大师的话,赵子殷不会全信,但是,也是信了一部分。 在赵子殷看来,当初,刘三爷都以为他已经死在战场上了。他这一房剩下些孤儿寡母的,还真是不打眼的。想是在某些大人物眼里,便是成了落网之鱼,也是翻不起风浪来。 而且,又是有青泉寺的暗中袒护。他赵子殷这一房人,才会在那一场致命危机里,侥幸躲过了一场劫难啊。 “夫君,在想了什么?” 杜明月望着若有所思的赵子殷,问了话道。 赵子殷笑着看了两眼,还是嘻戏吵闹的箓哥儿、策哥儿,回道:“没什么,只是觉得箓哥儿、策哥儿身为男儿身,有些远大的理想,未尝不可的。” 杜明月听罢后,笑道:“他们还小。倒是长大前,却是要好好教导了。” “孩子嘛,能立了长远的志向,却是不能常常立了志向。” 杜明月再一思索后,拍了手,道:“有一句怎么说的来着,哦,对了,君子立长志,小人常立志。” “夫君,箓哥儿、策哥儿往后的教导,你可要多费心思。小孩子最是贪玩,更得好好引导他们虚心学习。免得将来长大了,书到用时方恨少。” 杜明月一通话下来,赵子殷没觉得啰嗦,反而是感受到了,一个当娘的心底,对孩子们的关切与爱护。 他道:“放心,为了箓哥儿、策哥儿的将来受益。我会认真督促他们的学习。”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想在官场里往上面爬滚,无论是走文途,还是走武途,这真本事是需要的。若不然,烂泥扶不上墙,再多的机遇,再多的后台,也是白搭。 更何况,在赵子殷的眼中,他的儿子们将来啊,还没什么后台呢。 那么,要想得到了机遇,这真本事就得拿的出手。如此,才有可能的得到了机会,去搏出了属于他们小儿辈的荣耀啊。 第80章 马车哒哒的行使着, 便是在离着南区的城门, 隔了一条街道时。 杜明月听道了一个耳熟的声音, 喊道:“我是杜家村的人,救救我……”等杜明月揪开了马车帘子, 然后, 就看了一个蓬头垢面的熟人拦住了赵家的马车。 “堂姐,我是春霞啊……” 那女音里带着哭腔, 说道:“村子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呜呜……” 这时候, 杜明月转头望了夫君赵子殷一眼,道:“夫君, 这是我嫡亲的堂妹……” “你看, 我这会儿能领她回家,安顿一些时日吗?” 其实, 杜明月知道, 她就是不问, 把堂妹领回家了, 夫君也不会有异议的。但是,夫妻之间, 相处之道,就是相互体谅的。 杜明月觉得,她应该给足了,她的夫君应有体面。 这个时代的规距就是这样, 杜明月只是随波逐流罢了。 “既然有客人,上香不急了今日嘛。” “马栓儿,你去雇佣一辆牛车,让车夫跟在咱家的马车后面,一起回去吧。” 赵子殷交待了话道。 马栓儿领了话,这是去忙活了。 杜明月这会儿,也是下了马车,正在安慰了堂妹杜春霞。 稍后,牛车是雇佣上了。一行人,自然就是返回了赵家。 待回了赵家宅子后,杜明月是先行让杜春霞沐浴洗漱了一翻,尔后,换了一身她自己未曾穿的新衣裳。 这杜春霞收拾妥当后,瞧着还是一个清秀的小佳人。 杜明月指了桌上的清粥小菜,道:“先用些吧,我想,你应该也饿了。” 这会儿,杜春霞没客气,是一连用了两碗粥。当她再想盛了第三碗时,杜明月制止了她,杜明月说道:“久饿之后,不能暴饮暴食。不然,容易生病。” “春霞,再过些时辰,就是午饭时间了。” “咱们姐妹聊会儿话,等午饭时,你再是吃些东西。” “如何,可成吗? 对于杜明月的问话,杜春霞还是有眼色着。毕竟,杜春霞目前是寄人篱下,她自然知道要讨好了堂姐。 “明月姐,我都听你的。” 杜明月堂姐妹二人说话,赵子殷自然就是领着赵家的孩子们,全去了书房里。也算是避讳一些,再是给女眷之间的谈话,留了空间来。 从杜春霞的嘴里,杜明月知道了,封县城周遭究竟在那些流民横行的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会儿,婆家的庄子被打破了。” “当家的就是投靠了流民的头目……” 说到了这里时,杜春霞就是哭了出来,她道:“没曾想,那姓丁的居然瞧上了我……” “呜呜……” 话到此处,杜春霞没在讲了,就是一直个劲头的哭着。当然,杜明月也从这些话里,听出了未尽之意。 “后来呢,你是如何来了金陵城的?” 对于杜明月的问话,杜春霞是哽咽了几声后,才回道:“姓丁的就是吃人不吐骨头。他把我糟践后……” “就转手卖给了来收女人的牙行。” “我是半夜在一片林子里,从牙行的车上偷跑出来的。接着,就是一路行乞来了金陵城。” 事实上,杜春霞说谎了。她一个女人,哪可能顺当的来了金陵城? 她啊,是一路做了皮肉生意,在一个商队的管事手里,用身体做交易才换来了一个随车的名额。进了金陵城,杜春霞自然是想改头换面,想重新开始了。 可她一个女人,又没什么讨生活的手艺。 于是,就沦落到了快要行乞的时候。偏偏巧的是,杜春霞瞧见了熟人。 马栓儿是赵子殷的心腹,杜春霞去封县城的赵家老宅时,碰面了那么一回。就那一回,杜春霞记住了这个堂姐夫赵子殷亲信的模样。 想想目前的处境,杜春霞就是万分庆幸,庆幸她记住了马栓儿的面庞。所以,才能遇上了堂姐,目下找了一个投靠的对象。 “你先放心的住了这里。” 杜明月伸手,拍了拍堂妹的手,宽慰道:“至于往后嘛,过些日子你心平气和了。堂姐帮忙找人,给你牵牵红线。仔细着给你再寻一门亲事,你啊,就以赵家亲戚的名义,再是嫁户良人。” “这金陵城里是富贵地,你嫁给当地的人,吃喝不会愁的。” 杜明月这一席话,是真心实意着。 在杜明月看来,既然那杜春霞的丈夫,都已经把堂妹给出卖了。 自然就是恩断义绝了。 这时代的女人嘛,想要好好过日子,还真是需要一个平稳的家庭撑着。所以,杜明月就打算,找一门好亲事,把堂妹嫁给金陵城的本地人。 不求对方家境多好,只要男人的人品好,肯定吃苦耐劳。不嫌弃了堂妹杜春霞是再嫁身,杜明月就觉得差不多,便是一桩婚事成了。 至少,相比起这时代的盲婚哑嫁,杜明月给堂妹自个儿参考的机会嘛。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生活在哪个时代,想活得舒服点,还得顺着那个时代的规距来。 嗯,以杜明月的认知,要是不解决了堂妹杜春霞的后顾之忧,把她一个弱女子推出去的话,就是太绝情了。但是,杜明月的堂妹,又是不可能让她的夫君赵子殷养活一辈子嘛。所以,为堂妹寻门好婚事,杜明月就觉得,她十分的够尽责任了。 晚间,杜明月把这事情,跟夫君赵子殷商量了。 赵子殷自然是没二话,觉得妻子杜明月的想法,够人情味儿了。于是,点头同意了。 “既然是亲人,堂妹那边的嫁妆,你到时候问一问媒人。给个一般的数儿,不用出头,也不用寒酸。” “我啊,就当是多个亲妹子。” 赵子殷说话时,握了握妻子的手,很诚恳的道。 “嗯,我心里都明白着,夫君你待我的好。” 杜明月自然知道,赵子殷肯收留了她的堂妹,已经是做足了亲戚的本份。再是陪一幅嫁妆,完全是给了她这个妻子的体面。 仔细瞧瞧,杜明月在这个时代里,还真没有发现,哪个婆家的人,还要给妻子娘家的堂妹,陪一幅出嫁的嫁妆。 这一切只说明了,她杜明月的夫君,是在意了她。 春,三月。 天,更暖和了。 柳树,抽条儿了,百花,开得更艳丽多彩了。 在这等美好的时节里,杜明月是花了银子,请了媒婆私下里帮忙打听着,想给堂妹杜春霞别摸了一门合心意的婚事。 对此,媒婆收了银子,办起事情来,效率还是很快的。 初二那日,晌午后,杜明月唤了堂妹到后宅。专门跟堂妹杜春霞,说起了这探听好的两门对象来。 “我仔细听媒婆讲了,这两家人,各有各的好,也各有各的不足。” “春霞,你好生的听听,看看你更中意哪家?” 杜明月笑呵呵的说道:“这第一家是西区那边的。家里有五间房,有兄弟两人。这回说给你的是老二,跟你同岁,嗯,还是头婚。” “他家已经说好了,将来就是分家,老二也能得两间屋子。那老二嘛,是绸缎庄的伙计,每月的月俸,是按时领着的。” “西区的这户人家,是老实本份的。你嫁过去,有个落脚的地方,男人嘛,也是一个安生过日子的。” 杜明月这般说完了后,问道:“春霞,可听清楚了?” 杜春霞半晌没回话,杜明月就又问了一句,道:“是不是我哪儿没讲明白?” “明月姐,我听明白了。” 杜春霞低着头,小声回了话道。 杜明月听罢后,笑了笑,道:“你也别害羞嘛,女人一辈子,婚姻大事最重要。你啊,可千万要听明白才成。” “接下来,我要说的是这第二家嘛,是南区那边的。听媒婆讲,对方除了家有一进的小四合院宅子外,还在南区的街道上开了家豆腐铺子。吃穿不愁,生活稳定。” “唯一的缺憾嘛,就是对方是娶的填房。另外,他前面的原配还留下了两个儿子。” “再有就是,对方的年纪比你大上十岁。” 杜明月讲完了,媒婆帮忙拉的红线后,还是忍不住拿了开水,喝了两口,算是解解渴。 又是安静了小会儿,杜明月见堂妹没回话,就又问道:“怎么了,可是哪里觉得不够详细的?” “其实,我这跟你细说,也是让你心头有个数。” “要是你心里中意了,我就请媒婆那边安排一二。” “到时候,你跟男方在咱们赵家的茶肆里,双方照个面。彼此有个印象,你也是见见未来的丈夫相貌,看看满意?还是不满意?” 杜明月拉了堂妹的手,笑道:“这婚事嘛,堂姐我再操心,也得你点头的。” “放心吧,总会给你寻着心满意足的如意郎君来。” 杜春霞依然低了头,小声的回道:“明月姐,我一时心里很乱……” “容我再想想,行吗?” 听得堂妹这话,杜明月笑乐了,她道:“没事儿,不急,不急。你啊,慢慢考虑,等你考虑好了,私下里跟我说说就是。” “咱们自家姐妹间,你害羞啥啊。” 第81章 赵家宅子的书房内, 赵子殷正是教导了儿女们读书习字。 赵茵年岁大些, 早是习过了《百家姓》《千字文》。这会儿, 是在练习做画,准备画了一幅简单的工笔画。那画的参照对象嘛, 就是书房窗台沿上的一盆迎春花。 迎春花儿朵朵开, 香气自是浓浓来。 这会儿,赵茵是仔细而认真的在观察着, 阳光下盛开得迷人且美丽的迎春花。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寒来暑往, 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云腾致雨, 露结为霜。金生丽水, 玉出昆冈。” 赵箓、赵策兄弟俩,《千字文》已经学会了上面的十二句。 赵子殷是亲爹, 在儿子们年纪尚小时, 也没有过份的压榨他们。所以, 一天让双胞胎哥俩, 就是学了四个字。 这不,简单的十二句, 共四十八个字,兄弟俩就是学了十二天。 “光会背了还不行,爹要考考你们,是不是明白了六句韵文的意思。” 赵子殷这话刚讲完, 赵策小盆友就是高兴的跳出来,说道:“爹,我记下了。我明白里面的意思。”那热络的劲头儿,让赵子殷瞧着,也不免觉得这二儿子策哥儿确实是爱好学习的好孩子啊。 “策哥儿这么积极,那你讲讲,头四句韵文,是什么意思啊?” 赵子殷话刚落,赵策就是小脸蛋儿激动的通红通红的,他啊,拽紧了小拳头。满面高兴的笑了,回道:“天是玄色,地是黄色;宇宙是辽阔,而且荒无的。” “太阳每天升起又降下,月亮有时圆,有时缺。天上的星星们,按照一定的规律和法则布满了整个夜空。” “策哥儿真聪明,爹讲的,你都记下来了。” 赵子殷夸赞了二儿子。 当然,得了亲爹的赞美嘛,赵策小盆友是得意极了,肥肥的小下巴是高高的昂了起来啊。 那看得旁边的哥哥赵箓小盆友,有点心里火苗苗上涨。箓哥儿觉得,弟弟总是爱表现,是不是想挑战他的好哥哥地位哒? 就在赵箓小盆友于心底,自个儿愉快的决定了,他要想法子好好教育一下弟弟,如何做一个尊重哥哥的听话弟弟时。 “叩叩”的敲门声响起。 不待屋里答话,门被推开了。 “姐夫,你和外甥们念书一定累了吧?”杜春霞走进了屋内来,她的手中还是掌着木托盘。上面有一盆的豆腐羹,以及四个小碗和配套的汤勺子。 “这是我亲手做的豆腐羹,送来给你们尝尝。” 杜春霞笑颜如花,把东西搁了桌上后,就主动的舀起了豆腐羹来。 对此,赵茵是轻蹙了眉头。 赵箓、赵策兄弟俩,则是望了望亲爹赵子殷。要说,这哥俩是真有些馋馋滴。米办法,这守孝的日子里,荤食全禁止了,小孩子嘛,最是巴望着香香的东西哄了小嘴儿。 “堂妹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只不过,在下不喜食豆腐。”赵子殷拒绝了话,道:“另外,堂妹,你出身乡野,不懂我等寒门的家教。需知像我等这样的人家,是一心盼望子嗣读书成气候。所以,这一回的事情,在下当作未曾发生。”“ “还望牢记,书房乃是读书清静之地,万万不可随意的在此吃喝玩乐。” “若是真出现无视家规的肆无忌惮之人,当是不孝儿孙。” “往后,盼堂妹你一介外人,在赵家居住时,也莫要再触犯了我赵家的规距。” 事实是,赵子殷并不讨厌豆腐。他讨厌的是这位妻子的堂妹,没有分寸。一点也不懂得,去别人家里吃闲饭,就应当守了别人家里的规距。 “好了,堂妹请先出去吧。” “在下还要继续教育儿女读书习字。” 赵子殷没给杜春霞留了颜面,很直接的拒绝了话道。 “姐夫说的对……” “是我弄错了……” 杜春霞的双眼,一时间是红了起来。说着话时,那眼泪跟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拼命的往地上落啊。 见着这等场景,赵子殷没有怜香惜玉的感觉。相反,他对这位杜氏的女子,心中生起了淡淡的厌恶来。 “我这便离开……” 半晌后,见着赵子殷立了那儿,没有回应的意思。杜春霞再也忍不住了,是双手抱着她拿来的木托盘,托着那些豆腐羹吃食,转身奔出了书房。 望着门儿没有关上的书房,赵策小盆友是咽了咽口水,道:“爹爹,要不,咱们晚上吃豆腐吧?” 这不,赵策小盆友刚刚就被勾起了馋虫来。 “痛。” 突然,脑袋瓜子上,一下一下的疼,让赵策小盆友惊呼了起来。 对于始作俑者的赵箓小盆友来讲,他乐呵呵的报复了弟弟之前,在爹爹面前求得表扬的嘚瑟劲头。然后,以一种站在了正义的一方,用一种大无畏的精神,对弟弟说道:“不能贪吃,不能贪睡,不能贪玩。勤奋的人,就跟聪明的鸟儿一样,要懂得先飞,才容易成为大赢家。成为大赢家,就是男子汉。”“ “弟弟,看看哥哥对你多好,时时提醒你,要记得,不能光说,还要做到哒。” 给了弟弟两个脑崩,再是讲了一通他自个儿也是听得一知半解,迷瞪人的大道理。 赵箓小盆友,觉得自己棒棒哒。 他想,他真是一个好哥哥,看看,是多么的关爱弟弟哒。 “爹爹,哥哥总是欺负我……” 赵策小盆友告状了。 赵箓小盆友可怜巴巴的望着亲爹,道:“爹爹,我监督弟弟,明明是好心帮忙。我想,我这个哥哥一直是一个利害的小小男子汉,也要帮助弟弟成为一个利害的小小男子汉啊……” 对于弟弟的指责,赵箓小盆友好委屈哒。 “继续今天的学习。” 赵子殷拿着手中的戒尺,敲了敲桌面。那“砰砰”的声音,让赵箓、赵策两位小盆友啊,分分钟内就变得乖巧了。 因为,竹板炒肉丝,被戒尺亲密的接触嘛。 两个熊孩子都是以身试法过了,所以,望着戒尺时,多动症一样的赵箓、赵策兄弟俩,都被武力镇压的手段嘛,收拾的服服贴贴啊。 厨房内,杜春霞还在那儿哭着。 杨兰花、马莲儿姑嫂二人是相视一眼,尔后,都是默契的没多话,双双出了厨房内。把这空间嘛,留给了还在哭泣的杜春霞。 出了屋子,离得远远后。 马莲儿说道:“真是一个不知羞的……” “呸……” 马莲儿对着厨房的方向,还是狠狠的唾沫了两口。 “唉……” 杨兰花也是唉声叹气,道:“夫人是好心,没曾想,到是引了个白眼狼儿进来。” “也不晓得夫人心里,是如何打算的?” 马莲儿听得嫂嫂的话,小声说道:“嫂嫂,依我的看法啊。干脆把她攆走得了。” “白吃夫人的,白穿夫人的,还想勾起了老爷……” “真当她那点子小计俩,谁能看不穿一样。” 作为赵家的家生子,马莲儿在赵家老宅生活时,对于这等想爬了爷们的床嘛,那点子事情还是心头有数的。这不是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呢。 “哼,她是白日做梦。” “咱们老爷和夫人恩爱着呢。” “再说,老爷最是孝顺,这是守孝期间,岂会让那等下贱的女人,得逞了。” 杨兰花跟小姑子嘀咕,道:“其实,这中间最可怜的是夫人。夫人多心善啊,都没得了好的回报。” 这时,已经是开平二年的三月下旬了。 杜明月对于家中发生的事情,哪可能不知道呢。毕竟,她是赵家宅子里的主母,关乎了她的男人的事情,一丁点风吹草动,她都是门儿清的。 对于堂妹的不知足,对于堂妹恶心她的心思,杜明月是看得明白。 正因为是看得太明白了,杜明月才没有贸然的出手。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的道理,杜明月记着呢。所以,她嘛,就是在准备了绝杀记,要把这个心大的堂妹啊,扫地出门,永绝撬她墙角的危机。 “你想要富贵?” “你想要荣华?” “成啊,自己拿命去拼吧。” “我这个堂姐最大方,一定会成全你的。” 杜明月心中冷哼,嘴里却是呢喃了这四句话。当然了,杜明月也不是简单的说说,就是算了的。她嘛,还真是按着嘴里说说的话儿,去办了事情。 开平二年,三月悄然过,四月缓缓来。 四月,是夏季的气候,温度嘛,开始有些灼人起来了。 这个夏,杜明月没备了什么清凉的吃食。她啊,做戏做全套,眼瞧着谋划的差不多了。所以,也就准备开始实施了,把心大的堂妹杜春霞扫地出门的步骤来。 要说,杜春霞的眼界,在杜明月眼底,还是太小了。 在杜家村的日子,是清苦的。想是,堂妹嫁人后,日子更惨。所以,来了赵家,过了几天清闲的舒服日子,就是巴巴的想拽紧了,不准备放手啊。 于是,杜明月盘算着,既然你杜春霞爱羡富贵嘛。成啊,就让你见识见识,何为真正的富贵。 不愁啊,不愰花了,堂妹杜春霞一颗沸腾的向往富贵的心。 第82章 要说金陵城里, 哪是最富贵得享的地方? 一定是非唐国公府莫属。毕竟, 那可是徐州、扬州, 二州之地的真正权利中心嘛。可谓是唐国公府的一言一行,与两州之地的数百万贫民和世家豪门的生活是息息相关的。 而杜明月嘛, 就决定给杜春霞这么一个机会, 去见识见识何为真正的富贵,何为真正的荣华。对此, 杜明月表示,呵呵,赵家太小, 容不下她这心大的堂妹呵。 “春霞,你陪我去一趟公府吧。” “了缘大师有经文遗落在咱们家中, 我这是给大师送去。” 杜明月拉着杜春霞说话时, 那叫一个诚恳。总之,语气之中的亲腻, 似乎完全没发现了堂妹的歪门心思一样。 不过嘛, 做贼总是心虚的。 所以, 面对着杜明月的一片儿好意, 杜春霞说话时,眼神是有些躲闪的。 这不, 杜春霞回话时,眼帘就是低垂了些,目光也是往地上飘乎了两分,道:“嗯, 我听明月姐的。” 杜明月心中好笑,真听她的? 真听她的话,她花了银子,还准备贴补了嫁妆,给这个出嫁过的堂妹,再寻了好亲事。这等仁至义尽的做法,杜明月觉得,她够好心了吧? 结果呢,杜春霞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还想撬她亲堂姐的墙角。 真是让杜明月光想想,就是恨得牙痒痒。 “好啊,咱们这便是过去吧。” 杜明月拿起了用木匣子装好的经文,带着杜春霞就是出了赵家宅子。 一路从胡同巷子里出来,杜明月是领着杜春霞步行的。 直到出了巷子后,来了街道上,杜明月才是租了一辆牛车,让车夫赶车去了唐国公府所在街道。当然,以着杜明月的身份,正门那边的街道,她是没资格去的。 这会儿,她去的地方嘛,是后门。 要说是后门,比着赵家宅子那是气派多了。 至少,光是那公府后门处的宽阔街道,就足够引人注意的。 “这里怎么这么安静啊?” 杜春霞发现,她们来的地方,路上基本上是行人挺少的。瞧着两边的建筑,在杜春霞的眼中,却是非常气派的宅院模式。所以,她是不解。 “这是国公府的所在,一般的人,岂敢随意乱闯?” 杜明月说道:“这里还是国公府的后街,若是正门那边,更是威严赫赫。” “奈何咱们是平民的身份,为了不惹麻烦,最好是别去那边。那国公府的正门街道上,来往的俱是达官贵人。” 杜明月嘴里解释了话,心头却是琢磨着,怎么挑起了杜春霞的向往富贵之心。 这边,杜明月话刚落不久,车夫的牛车,就是停了下来。 杜明月付了车资,然后,领着杜春霞是敲响了国公府后门的铜环。 “吱呀”的开门声响起,门房开了门后,问道:“这是唐国公府,你们是什么人?” 杜明月忙是上前,递了红包,笑道:“我们是了缘大师的故旧,特来给大师送了需要的经文。”话落后,杜明月还是把装着经文的木匣子,是拿了出来。 那门房瞧了一眼后,接过了杜明月手中的木匣子,道:“进来吧。”然后,在杜明月二人进了大门后,就是将大门哐当一声的关上了。 门房指着旁边月井处的一个小亭,道:“你们在这等着。”说完后,也不理会了杜明月二人,就是向着旁边的一条夹道走去。 过了小会儿,门房回来了。 他道:“东西已经给大师送去了。你们在这等会儿,看看大师是否有意见一见你们。” 这一等,就是足有两刻钟的时间。 门房引领了一个穿着绸缎儒裙的少女,走到了杜明月二人身旁,指着她二人,对那少女献媚的说道:“玉容姑娘,了缘大师要见的二人就在这儿了。” “奴婢玉容,是老夫人身边的三等丫鬟。奉了缘大师的意思,来请二位到含光阁一述。”少女长得可人,似那娇俏的百灵鸟儿。说话时,还是嗓音温柔。 “劳烦玉容姑娘引路了。” 杜明月是对着这位玉容姑娘笑着回了话。 尔后,便是名叫玉容的少女引路,三人穿过了花园游廊,在一步一景的唐国公府内,兜兜转转。 “公府可真大。” 杜明月赞了一话道。 “这里的环境,也真是美啊。” 杜明月继续是夸了一夸。 当然,杜明月夸得也不假话,唐国公府真是特别的大。杜明月头一回从夫君赵子殷那儿,听得唐国公府的具体面积时,都有些傻眼的。毕竟,整个唐国公府啊,都快赶上了半个封县城的大小。 “咱们现在穿过的,都是些偏僻的地方。真说得公府最美的景儿,还要数了国公府里的潇湘苑。那儿,可是咱们国公爷专门为老夫人安排了三千精巧工匠,连续花了六个月的功夫,才是造出来了园林美景。” “里面的奇花异草,各色古玩,名人字画……” “样样儿拿出去,都是千金难换的宝贝。” 玉容嘴里这般的贬低了一翻,目前杜明月和杜春霞所看到的庭院景致。当然,这话里嘛,也是透露出了唐国公府的奢华与富贵。 “姑娘真会说话儿,想是老夫人身边的得力人儿。”杜明月这会儿,吹捧了玉容姑娘一句。当然,见着旁边也没有国公府的其它仆人在,杜明月又是给玉容姑娘塞了一个红包,笑道:“一点小小心意,望姑娘莫要嫌弃。” 玉容掂了掂红包,笑道:“您客气了。” 话如此说了,玉容姑娘自然就是顺水推舟的收下了红包。 她道:“要说奴婢啊,哪是什么得力的人儿。老夫人身边,像奴婢这般的三等丫鬟,就有十六人。” “奴婢上头,拿了二等月例银子的姐姐有八人。拿了一等月例银子的姐姐有四人。” “这不,也就是奴婢不受重用,这才是来给您二位引了路。” 听得玉容此话,杜明月干笑了两声,道:“姑娘是灵巧人儿,将来啊,前途不可限量。” 就是在杜明月和玉容的谈话间,杜春霞却是眼光里,瞄到了远处的地方,出现了一群的人影儿。杜春霞道:“玉容姑娘,那边似乎有人来了。” “咱们这般会不会打扰了贵府里的贵人啊?” 对于杜春霞的话,玉容听后,就是抬头瞧了一眼。 “哟,是刘姨娘来了。” 玉容嘴时这般说了一句,尔后,就是没有避开的意思。 大大方方的领着杜明月和杜春霞,上前给走过来的一群人中,那个走在最前方的,是穿着艳丽的海棠色五钿钗礼衣的女人,行了一个礼。 杜明月微扫一眼,她看见的是珠翠金饰,入眼儿全是满目的华贵啊。 “奴婢见过刘姨娘。” “小妇人见过贵人。” 在玉容行礼后,杜明月也是躬身福了一礼。毕竟,瞧着这刘姨娘的打扮,杜明月还真是吃不准,这是不是那位唐国公府的宠妾? 不管如何,小心无大错,不开罪了就成。 “这两位是何人?” 刘姨娘指着杜明月和杜春霞,随意的问道。 “回刘姨娘的话,这是了缘大师的客人。奴婢奉了上面的意思,这是带两位客人去含光阁。”玉容不卑不亢的回道。 “原来是了缘大师的客人啊。”这位容貌不算特别出色,就是打扮上显然出众的刘姨娘,扫了一眼杜明月和杜春霞后,就没有再理会的意思。于是,摆了摆手,示意玉容可以领人离开了。 玉容福一礼,杜明月二人自然跟着福一礼,然后,三人才是告辞了。 待得刘姨娘领着身后的丫鬟是走远了,杜明月不经意里,扫了一眼杜春霞的神色。然后,状是不经意间的问道:“玉容姑娘,那位刘姨娘可是国公爷身边得宠的贵人啊?” “若是如此,小妇人刚刚的行为,不知道有没有失礼?” “可千万不敢待慢了贵人。” 玉容抿嘴笑了笑,回道:“您啊,尽可以放心。” “这府中,刘姨娘可不是国公爷身边的得宠人儿。” “刘姨娘的出身,满府上下谁人不知?她啊,是从大厨房里出来的,就是一回送酒时,撞上国公爷喝醉了,宠了那么一回。” “这不,让夫人抬举成了姨娘。” 杜明月是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可真是一步登天,从辛苦侍候人的粗使丫鬟,一下子成了被人侍候的贵人。啧啧,刘姨娘真是好福气。” 杜明月嘴里夸了话,眼神儿还是时不时的偷瞄了堂妹杜春霞的神情。 果不然,杜明月的这翻话后,旁边一直是神色羡慕的杜春霞,那是一幅恨不能多探听了刘姨娘如何上位的过往史的猴急模样啊。 只不过嘛,杜明月不想太顺遂了杜春霞的意思。 有道上,上赶着的不是好买卖嘛。 晾一晾,还是很有必要的。 “玉容姑娘,我问句私人些的话儿。您啊,若是嫌弃我问得过了,不方便回的话,不回便成。”杜明月说罢后,笑道:“不知道国公府上,这丫鬟的月例银子是多少一月啊?” “奴婢当是什么事呢。”玉容浑不在意的说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府里府外的,这都是人人知晓的事儿。” “进府后的粗使丫鬟,月例银子是三钱。” “三等丫鬟,月例银子是五钱。” “二等的姐姐们,月例银子是一两。” “一等的姐姐们,月例银子是一两五钱。” 听着玉容这般说后,杜明月是拍手赞道:“可真是福利好啊。我是听说过,像国公府这样贵人住的地儿。府里上逢年过节,还会有加赏的。” “平日里,府中是包吃包住,四季衣裳鞋袜样样齐全。” “这算一算,若是攒上几年的话,也算小有身家啊。” 第83章 玉容听得杜明月如此讲, 便是笑回道:“您啊, 过赞了。” “不过是些女儿家的体己银子, 防身而矣。” 杜明月却是摇摇头,道:“有一句怎么讲的, 宁娶大家婢, 不要小家女。” “像姑娘这样在贵人地儿,多多被熏陶出来的俏佳人, 是样样精贵着。接人待物,管家理事,真是十项全能。”杜明月不住的夸了话儿, 道:“就是那等身家少的好人家,怕都不敢开口求娶了姑娘这样的人儿。” “哪有奴婢乐意外嫁?”玉容不削的说道:“府外的日子, 比不得府里。” “衣食住行, 府中样样都是精挑细选儿。” “若说府中一传闻,主子们要做善事的放了一批下人们出府。不要赎身银子, 还倒给些体己的……” “呵呵……” “怕是下人房里, 人人自危。处处寻路子, 托关系的。千方百计求着要出府的名单里, 不能填了自个儿的名字。” 杜明月听得玉容的话,是说得样样中她的心意。 这不, 在杜明月扫过了堂妹的脸色时,就见着堂妹杜春霞啊,眼神里有些向往之色了。 “是啊,瞧瞧姑娘的衣裳, 瞧瞧姑娘的手饰,真是大家闺秀,也就这般模样了。” 杜明月不留余力的夸了话道。 “这算不得什么。” 玉容摆手,说道:“像常在老夫人身边侍候的姐姐们,撞上主子们高兴时,什么赏赐没遇上过。五六两重的黄金宝石镯子,点翠珠花钗钿……” “总而言之,领着一等月例银子的姐姐们,人人手里都攒着好些套的头面手饰呢。” “样样啊,都名贵的精品。” 有玉容姑娘一路的配合,杜明月瞧着,她给堂妹杜春霞吹的迷魂汤,也是差不多够了。有些事情,还得等着发酵发酵嘛。 含光阁,是一栋三层的楼阁。 朱红的雕漆,里面是供奉着金身佛像,庄严而且宝气十足。 了缘大师见着了杜明月后,诵了佛号。 杜明月自然是回了礼,道:“家中小儿,已至蒙学的年纪。” “作为小儿的生母,小妇人是冒昧的来打扰大师了。”这当然是杜明月来之前,就找好了的理由嘛。所以,她说话时,是落落大方的。 了缘大师听罢后,笑道:“师兄已经叮嘱了贫僧,由贫僧暂代师兄收下贵家二公子为徒。” “至于贵家二公子的学业嘛,也将由贫僧代为教授。” 听得此话,杜明月心中一动,问道:“不知我家长子、次子,能否一起跟大师学习?” “当然,次子是拜入师门。” “长子的话,我家会送上束修。” 此时,会如此讲,也是杜明月的夫君,赵子殷有一次这般讲了这等打算。这不,杜明月是心血来潮,就是提了出来。 了缘大师听得这话后,微一沉吟,便是回道:“可。”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后,了缘大师又道:“如贵家两位公子,由贫僧授与课业的话。想是两位公子,将要暂住于国公府内。” 杜明月沉默了片刻后,问道:“学堂里,尚有休假的时候。不知道,大师能否往开一面,让小儿能一月里,回家小居几日?” “善。”了缘大师回道:“每月初一、十五,老纳当为国公府的居士讲经义,这两日贵家的小公子,可回家中小住。” “如此,谢过大师。” 杜明月见得了缘大师还算通情达理,自然是千恩万谢了。 在杜明月看来,借着了缘大师的光,让儿子们能进出了唐国公府,这前程自然是更加光明嘛。要晓得,这国公府的大门,不是对着人人都敞开的。 这一日,从唐国公府归来后,杜明月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夫君赵子殷。 “这样也好,箓哥儿、策哥儿在了缘大师那里,能学到更多的东西。” “当然,也能接触到更多的东西。” 赵子殷这般说后,想到了一个问题,他道:“明月,你为何今日带上了你的堂妹?” “此人的目光不纯,不是良善之辈。” “虽是你的亲戚,你往后与她交往时,也当谨慎两分。” 人嘛,有亲疏之别的。在赵子殷看来,杜春霞不是善类。本着人情来往,他一个大男人虽然不至于赶走了杜春霞,但是,提点了自己的妻子,小心那等心思歪门的亲戚,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我知晓。” “夫君,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情,我心头都有数。” 杜明月没隐瞒什么,她道:“堂妹的眼中,全是向往了富贵的灼热。” “我啊,准备成全了她。” 杜明月讲出了她的盘算,她道:“咱们家小庙小,供不起她的野心。所以,我带她去见识一下唐国公府的富贵荣华,就是想让她自卖自身,去唐国公府里奔她的前程。” “我不沾她的便宜,但是,也不想让她坏了咱们夫妻间的感情。” “夫君,你是否觉得,我这出手狠辣了?歹毒了?” 杜明月抬头,对夫君亲密的问了话道。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算哪门子的狠辣与歹毒?”赵子殷莞尔一笑,道:“我倒觉得,你做得对。” “心思不正者,自有恶人治之。” “唐国公府里,富贵有之,却也不是人人都得享受。” 赵子殷一针见血,说出了本质。 偌大的唐国公府里,有主子,自然就是有仆人。而一介奴婢,想爬进了富贵窝里,除了爬上唐国公府的国公爷的榻上,还有更快的捷径吗? 呵呵,赵子殷表示,就妻子堂妹杜氏那点子姿色和小计俩,注定是碰墙壁的命。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这八字,就是赵子殷对杜春霞的结论。 当晚,赵家宅子里,其余诸人是睡得香甜时。唯有杜春霞,翻来复去是睡不着。 一闭眼,唐国公府里,那刘姨娘被丫鬟拥促着,那一身的珠光宝气,映入满眼的艳丽华贵啊。让杜春霞是眼热不已。 在杜春霞的眼中,刘姨娘的容貌,真是不出众。 杜春霞比划了一下,她比刘姨娘年轻,她的姿色也比刘姨娘更加美丽。 凭什么,一个又老又丑的刘姨娘,能享受了那等的富贵生活,荣华日子舒坦享受着。而她杜春霞却是寄人篱下? 越是想啊,杜春霞越是不甘心了。 嫁人,嫁人…… 杜春霞想着堂姐给安排的婚事,她就是不乐意了。 要么,是穷鬼。要么,是穷鬼娶填房。 杜春霞不想过穷日子,她已经受够了那等吃喝都愁,没有好衣裳穿,没有大宅子住的生活。 在赵家的这些日子,可谓是杜春霞有生以来,过得最舒服的一段时日。有好衣裳穿,有手饰戴着,有仆人给烧饭做家务。她啊,就是当一个客人。 可是,赵家的一切,跟杜春霞没半文钱的关系。 这不过是堂姐的家,堂姐的衣裳手饰,堂姐的仆人。 若说原来,杜春霞是真有心勾引了堂姐夫的。奈何,那堂姐夫就是榆木疙瘩,不解风情。 现在嘛,杜春霞见识到何为真正的富贵荣华…… 相比起唐国公府来,赵家的一切,真是提鞋儿,都不配啊。 想想堂姐,穿得还没有国公府里一个三等丫鬟体面。更不肖说,一个三等丫鬟,都是银钗手饰的戴着啊。 三等丫鬟之上呢,二等丫鬟的体面,还有一等丫鬟的体面,以及那更上面的姨娘的富贵舒心日子…… 这一切,杜春霞是不敢想,她越是想,就越是心跳如雷鼓。 “唉……” 杜春霞是叹一声。 她不甘心,可也没有奈何。 唐国公府那等地方,又岂是她敢肖想的? 约是过了有一旬时日。 杜明月的两个儿子赵箓、赵策两位小盆友,要去唐国公府里,在了缘大帅跟前读书习字,以及学武嘛。这一回,杜明月自然是亲自送儿子们前去的。 瞅着这是一个接触了唐国公府的机会,杜春霞自然是舍不得放弃了。所以,杜春霞去求了杜明月话,要跟着搭车一起去一趟。 对于堂妹的上进心,杜明月自然是开方便大门。 等真是进了唐国公府的后门,到了上一回候人的小亭时。 杜春霞借着肚子不舒服。于是,跟门房求了话,又是塞了银子。这不,就是被门房托了婆子,这是领去了下人房那边,借用一下茅房嘛。 事实上,这一切都是借口。杜春霞就是想避开了堂姐,继续塞银子给引路的婆子,打听了国公府内的情况嘛。 “大娘,国公府里的丫鬟,都是如何进府里的啊?” 那引路婆子瞅了瞅杜春霞几眼后,又是掂了掂杜春霞给的银子,才是笑容可掬的说道:“都是管事们给采买回来的。” “当然了,这大部份嘛,还是公府的家生子。” “偶尔挑些丫鬟,管事们那边也是尽量给疏通了关系的人家。” “要晓得,国公府可是一等一的尊贵处。不是哪儿阿猫阿狗也能随便进来的。” “更不肖说,想侍候了公府里的贵人,多少当爹娘的为了一个进府的丫鬟名额,争得都快打破头了。呵呵……” 第84章 杜春霞在为自家的富贵路打探消息时。 杜明月正领着赵箓、赵策两位小盆友, 跟着唐国公府内的仆人, 是前往了含光阁。 “娘, 你能不能也留下来啊?” 拜了师后,杜明月送了大儿子箓哥儿的束修后, 自然就要告辞了。可是, 二儿子策哥儿就是拽紧了杜明月的衣袖,满脸儿的不舍得。 从小到大的, 这孩子们还真没有离开过杜明月这亲娘的视线啊。 只是,想想为了儿子们的前途,杜明月还是狠下了心。玉不琢, 不成器。娃娃的将来,就是在不断成长学习中, 收获了他们应该明白的知识啊。 “箓哥儿、策哥儿, 要好好听了缘大师的话。” “阿弥陀佛。”了缘大师诵了一声佛号,在旁边补充了话道:“赵箓、赵策二位小施主, 可以跟学堂里的学生一样, 唤贫僧一句先生。” “达者, 师也。” “贫僧亦为赵箓、赵策两位小施主解惑授业的先生。” 杜明月听得这话后, 自然是抚了抚两个儿子的小脑袋,心中不舍得, 面上却是露了微笑,道:“来,箓哥儿、策哥儿,唤一句先生。” “往后, 在国公府内,要听先生的话。” “一定得记着了。” 殷殷叮嘱啊,杜明月想说的话,很多很多。奈何,时间有限的,她不可能在唐国公府内久待。若不然,就是不识抬举了。 “先生。” “先生。” 在杜明月的催促下,赵箓、赵策小盆友还是齐声声唤了一句“先生”。 了缘大师自然是应下了。 这一句先生,在了缘大师看来。他自然是当得起的。毕竟,为了这两个孩子,他才会同意了师兄的意思,入了金陵城的这一趟世俗混水啊。 “如此,小儿们就交给大师了。” “我这便是告辞了。” 杜明月留下了给孩儿们备上的衣物后,就是离开了。待她出了唐国公府的后门,站了街道上好一会儿,杜明月才是慨然一叹。 “明月姐……” 这会儿,杜春霞站了杜明月的旁边,小声问了一话,道:“咱们这是回去了吗?” “自是回去了。” 杜明月肯定的回道。 杜春霞面露失望的神色,不过,她好歹还记着目前的身份,倒也没有多说了什么。只是心里啊,就跟老鼠在挠痒痒一样,那是浑身不舒服。 四月,如此一天一天的平淡过去了。 在月末那日,杜明月早早的让马栓儿驾了马车,去唐国公府的后门接了两个儿子。 赵箓、赵策两个小盆友出来时,望着亲娘啊,那叫一个高兴劲儿。 “怎么样?” “跟先生学习,有哪儿不懂的吗?” 杜明月在马车上,给两个孩子一人递了一水囊的酸梅汁,看着两个孩儿喝得舒畅时,就是笑着问了话道。 “先生好利害。” 赵策小盆友很开心的比划道:“我和哥哥有好好学习,先生讲,将来我和哥哥能比他更利害的。” 赵箓小盆友望着弟弟的兴奋,却是抿抿嘴唇,没了喝酸梅汁的兴致了,他问道:“娘,我和弟弟能不能每天晚上都回家里睡觉觉啊?” “我和弟弟想你们,想爹娘,想姐姐和三弟弟。” 对于唐国公府的日子,最初时,有了缘大师的露一手。赵箓、赵策兄弟俩,自然是小盆友好奇啊。也没有在意是换了地方。 可这般一两日后,赵箓小盆友就是不喜了唐国公府。因为,在那些唐国公府的下人眼里,他感受到了一种,嗯,怎么说呢。总之,那些人的目光,让赵箓小盆友觉得很不舒服。 比起没心没肺的弟弟来,赵箓小盆友十分讨厌唐国公府里的一些人。 只是,赵箓小盆友记得爹娘叮嘱的话,所以,他一直很乖很乖,没有惹任何麻烦事儿的。 “傻孩子。” 杜明月搂了大儿子到怀里坐着,她啊,一边用手抚了抚大儿子的小脑袋瓜子,一边笑着哄了话,道:“箓哥儿不是一直想当大元帅嘛。跟爹娘在一起,箓哥儿是学不到如何当大元帅的本领啊……” “箓哥儿,你和弟弟的先生是了不得的人物。” “先生啊,有大本事。你跟先生好好学,将来比先生更利害了,就能当大元帅了。” “难不成,箓哥儿说的话,已经不算数了?” “箓哥儿告诉娘啊,你当初立下的誓言,要当了大元帅的。现在,是要反悔了吗?” 对于亲娘的一系列反问,赵箓小盆友肯定的摇了摇头,他道:“娘,我要当大元帅,不,比大元帅更利害。” “将来,我一定要穿金灿灿的漂亮衣裳。” “很威风,很威风的那一种。” 南区街道上的那一幕,唐国公刘元瑞的那一种威仪,在赵箓的心中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可以说,那是赵箓小盆友眼中,最美好的向往。 “娘,我会照顾弟弟的。我和弟弟要一起跟先生学大本事。” 做下了决定,要当一个说话算话的小小男子汉。赵箓小盆友大声的喊了话,自个儿给自个儿鼓起勇气来。 “好啊,娘啊,等着箓哥儿学得大本事,当了大元帅。” 对于孩子的梦想,甭管是否能实现,至少,杜明月都是持鼓励态度的。因为,孩子嘛,有了心中的坚持,他才会更加的上进哒。 “娘,我也要抱抱。” 赵策小盆友看着亲娘和哥哥的互动,好眼热啊。 杜明月哈哈笑了起来,然后,也是搂了二儿子在怀里。她笑着也摸了摸二儿子策哥儿的小脑袋,道:“娘也哄哄策哥儿,让策哥儿的小鼻头,不要翘得老高老高啊。” 晚间,杜明月是做了许多好吃的。 当然,都是素食,因为,还是在守孝期间嘛。 倒是味儿美,所以,孩子们是吃得很欢喜。 赵家的一家子是挺开心,做为了隔隔不入的杜春霞就是有点强颜欢笑了。因为,杜春霞近些日子已经发现了,赵家的仆人待她已经会使脸色了。 总之,人人似乎都暗戳戳里,有些瞧她不上眼了。 好在,让杜春霞稍稍安心的是,堂姐似乎没有发现,她曾有过想勾引了堂姐夫的想法来着。 这嘛,让杜春霞的胆子是稍稍大了些。杜春霞想着,她再是寻不到办法,进了唐国公府的话。不如,就求一求堂姐,让堂姐帮忙找关系,使她能进了唐国公府里当丫鬟啊。 杜春霞想着,将来她发达了,一定不会忘记堂姐今日的举荐功劳啊。 稍后消食时,杜明月唤了堂妹杜春霞,姐妹二人是去了后屋厢房里说说悄悄话儿。至于,赵箓、赵策、赵茵嘛,已经让赵子殷这个一家之主,给拧去书房里问了问学业进程了。 在后屋的厢房里,杜明月关切的说道:“用饭时,春霞你是神不守舍的,饭量也是减了许多。是不是身体哪儿不舒服啊?” “若真是身子骨哪里不爽利,一定要跟我讲。” “要晓得,难受了,还是你自个儿遭罪呢。千万别忍着,明白吗?” “你堂姐夫家中虽然不富裕,可也不至于连请个大夫的汤药费儿,都出不起的地步。” 杜明月话说时,杜春霞就是默默的听着。这话儿,等杜明月歇了嘴,杜春霞才是忙回道:“夕食的菜,都好吃。” “明月姐,我就是心头有事儿,所有,才会食得少了些。” 杜明月佯装着好奇的模样,笑问道:“是何心事啊,让堂妹你居然害羞了。” “莫不成,是想着嫁人了?” “快,跟堂姐讲讲,这是看上了哪家的小伙子?” 杜明月一连问了两个问题,那是句句都偏离了杜春霞的小心思。 这兜兜转转绕了弯子的答话,让杜春霞心里堵得慌。她啊,是想了想后,用一种慨然付生死的大无畏神色,说道:“明月姐,我不想嫁人……” “这怎么行……”杜明月装了怒气冲冲的模样,道:“是不是谁在你耳边嘀咕了什么话?” “春霞,跟堂姐老实的说说,你为什么会动了如此歪念头?” “你扪心自问,堂姐给你寻婚事,就不是为了你的下半辈子幸福着想吗?” 说到了这儿时,杜明月的脸色,似乎黯然下来。她道:“我这一腔心血,好心好意为你打算。到头来,倒是让你弄得里外不是人了……” 见着杜明月这等神色,杜春霞慌忙解释了话,道:“明月姐,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我……” “我……” 这个我啊,是我了半天后,杜春霞才是银牙一咬,说道:“我想自卖自身,去唐国公府里当丫鬟。还望明月姐,你成全了我吧。” 杜明月抬头,是仔细的瞅了杜春霞。那眼神里,似乎是不可置信啊。她道:“春霞,我这堂姐,是缺你吃喝了吗?” “还是说,我这堂姐,是缺了你的穿戴吗?以至于让你觉得,在赵家过的是天天难熬着渡日?” 杜明月的反问,杜春霞是懦懦不敢回答。 真说起来,杜春霞心底有数,她在赵家的日子里,不缺吃喝,不缺穿戴。 但是,人嘛,要有追求的。 杜春霞的追求,就是荣华与富贵啊。而这些,是赵家给不起的。 第85章 堂姐妹二人间是一阵的沉默。 杜明月良久都未曾得到了, 杜春霞的回话。于是, 杜明月是伸了手, 抚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叹了一声, 道:“罢了, 罢了,你的主意都这般正了。” “我啊, 是管不了你……” “到如今,你想如何,便是如何吧。” 杜明月说到这里时, 望着杜春霞的目光里,含着意味深长啊。她道:“春霞, 堂姐只盼你将来, 莫要后悔今日的选择。” “至于说,你将来过得是好是歹, 都是你自己选择的路。” “过得好, 堂姐不沾你的光彩。” “过得不好, 堂姐也帮不了你, 一切就看你自己的命吧。” 说了这么多的话后,杜明月直接起身, 她在将要离开了屋门时,停住了脚步,头也未曾回的又添了一话,道:“我累了, 你的事,你自己琢磨着如何安排吧。” “唉……” 最后,留给杜春霞的,就是堂姐杜明月的一声悠悠叹息。 这会儿,杜春霞有些惶恐的,她的心中不安,难不成,她的决定真有错吗? “不,我不会错的。” “堂姐你住了好宅子,整日里是仆人侍候的过得好日子。” “我呢……” “真是嫁给那些穷光蛋,我宁可去富贵窝里搏一遭。” 杜春霞给自个儿鼓了气,她握紧了拳头,道:“凭什么,别人能荣华富贵的享着,我就要受苦挨穷?” “哼,有机会,我就不信,我杜春霞活不出一个人样来……” 想想人上人的生活,想想唐国公府内的奢华与富贵。这一刻,杜春霞就是下了决心,她要进唐国公府里。哪怕从丫鬟仆人开始,只要接近了那等贵人的地方,她还不信了,她就寻不到钻营的机会了。 五月初,杜春霞偷偷把堂姐给她的手饰典当了。然后,用这笔银子,贿赂了唐国公府里采买了仆从的管事。 尔后,杜春霞就是告别了赵家的生活,从此,将要成为了唐国公府内的仆人一枚。 在杜春霞离开的那一日,杜明月没有送她。只是让杨兰花代她去送了一程。 “夫人生病了,不能来送您了。” 杨兰花说话时,是面无表情的。 尔后,在杜春霞接过了杨兰花递予的一个装着衣物的包袱后。杨兰花又是拿出了一个用红绸包裹的东西,塞进了杜春霞的手中。 杨兰花说道:“这是夫人给您的。夫人讲,望您今后,好自为之了。” 杜春霞接了红绸包裹的沉淀东西后,轻轻翻开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杜春霞心中有数了。这是一包银子。 “我明了,是我伤了堂姐的心。” “你回去带话告诉堂姐,我若混不出一个前程来,她就当没我这个堂妹便是。” 这会儿,心中憋了一口气的杜春霞,那是一心想进了唐国公府里,混出一个人上人的辉煌未来。 “您慢走,恕奴婢不远送了。” 杨兰花福了一个礼,语气是恭敬的,神色却依然是面无表情的。 对于赵家宅子里仆人们的一种冷漠态度,杜春霞已经习惯了。 她呵呵笑了两声后,就是离开了赵家宅子。然后,在巷子口处,坐上了租来的牛走,准备前往了她今后人生的新天地,那便是唐国公府嘛。 赵家宅子里,杜明月看着回屋里,将要跟她禀明消息的杨兰花,问道:“走了?” “回夫人,已经走了。” 杜明月点点头,道:“我知了,你去忙你的事吧。” 得了这话,杨兰花自然是告退了。 杜明月在屋中,有些斜斜的倚在了窗边上,这会儿,她在思考了,这回她做事情,可是对?还是错? 又或者,哪地方有纰漏吗? 想了许久后,杜明月觉得,她已经把应该做的,都做了。 若说,对待杜春霞这个堂妹嘛,杜明月觉得,她够仁慈的了。毕竟,瞧瞧,她还给堂妹杜春霞留了余地的。 进了唐国公府里,她那堂妹若是安份,挣得的银子,将来傍身是完全够撑起一幅体面的嫁妆了。不管是未来嫁人,还是不准备嫁人? 依着唐国公府的威势,也是一个大大的靠山。毕竟,打狗看主人,唐国公府这个主人,尽是豪奢,也是实力浑厚的。 呵呵,若是堂妹不够安份,那么能不能得享富贵,就真看她个人的命运了。 杜春霞的未来,在她自个儿的手中,杜明月只是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罢了。如何选择,那是杜春霞自个儿的意愿嘛。 人嘛,总要为自己做出的决定,付出了代价,然后,才是享受了收获嘛。 “在想什么?” 赵子殷进了屋内后,就是见了妻子杜明月的慵懒状态,好奇的问了话道。 “我那心大的堂妹,已经去了唐国公府。” “这会儿,我是心生感慨罢了。” “真是富贵动人心啊,她一个嫁过人的女子,进了唐国公府后,没能求个丫鬟的名额,倒是得了一个厨房内的差遣。也不晓得,她将来是会高兴今天的选择?还是会后悔今天的选择呢?” 杜明月的这一翻话,赵子殷听罢后,摇摇头,笑道:“我当什么大事呢。” “你那堂妹将来后悔?还是不后悔?跟咱们都没有关系。毕竟,你做的足够了。人嘛,脚长在她自己的身上,选择了路后,奔向什么样的前程,全是个人有个命。”赵子殷说了此话后,又道:“我倒是有一桩事情,要和你商量一下。” “哦,何事?” 杜明月疑惑着问道。 赵子殷坐在了椅子上,慢慢的讲道:“昨天我送箓哥儿、策哥儿去唐国公府时,了缘大师留我说了一席话。” “了缘大师的意思,是唐国公要给世子爷选伴当。咱们家的箓哥儿、策哥儿跟世子爷的年纪,相差不是特别的大。” “这嘛,也是一个大实惠。于是,了缘大师是提了一话,问咱们这儿子们的亲爹亲娘,可是会心动了这么一个好机会?” 杜明月听得此事后,想了一想,道:“我一时间,倒是思量不出来,这是好是坏?” “要说好,箓哥儿、策哥儿是去了,有跟世子爷从小到大的情份。将来想是别摸个好前程,应该容易些。” “要说不好,就是箓哥儿、策哥儿真去做了伴当。我可听说过,一般像世子爷这样的贵人,先生讲课时,世子爷哪儿做得不对了,那先生不会罚了世子爷,罚得都是世子爷身边的伴当。” “箓哥儿、策哥儿年纪小小的,真是被罚得狠了,那身子骨不是给糟践坏了吗?” 这等事情,杜明月在封县城时,于大户女眷的圈子里混时,又不是没见过。哪家大户的小子们犯了大错,首先被罚狠了的,一定就是身边的小厮伴当这一类人啊。 赵子殷听得妻子的话,回道:“是啊。” “侍候人的差事,受了委屈是必然的常事。” 杜明月点头附合,道:“就如夫君你所想的那样,箓哥儿、策哥儿年纪那般小,我哪舍得让他们被人给磋磨。” 在杜明月眼中,她的两个儿子,尚是离着四岁,还要差了一个月余呢。 还别说,唐国公府内,了缘大师的身边多了两个小娃娃,这事情嘛,在唐国公府里还是引起了一阵好奇议论的。 不过嘛,在唐国公府的老夫人轻轻发了一话后,便是偃旗息鼓了。 但是呢,作为唐国公府的主人,唐国公刘元瑞还是关心了一下这事情的。当然,他之所以在意了,还完全是因为了缘大师的身份,给赵箓、赵策两个小娃娃身上添了些光彩。 这一查,赵箓、赵策的身世自然是详细的呈到了唐国公刘元瑞的跟前。 “哦,看来这赵家与蓬莱仙门的释宗,是关系颇深嘛。” 赵家老宅的惨案,还是青泉寺在背后一系列保赵家庶长房的坚定态度。一切的一切,让唐国公刘元瑞本来不甚在意的念想,是搁了脑后。 “学昌,青莲,你二人也看看这些东西吧。” 唐国公刘元瑞指着桌上的一些资料,笑着发了话道。 李学昌是唐国公的心腹,在上一次长安城的敌军埋伏战中,让凉国公给俘虏了。当然,后来经过了唐国公的营救,再加上唐国公府与凉国公府的一些幕后交易,总之,李学昌算是平安的回了金陵城。若说,唯有哪一点让李学昌觉得缺憾的。 就是在那一战中,李学昌让箭矢给破相了。在他的面颊上,一道非常显眼的疤痕,注定要伴随着李学昌的一生了。 这会儿,先拿了资料观看的人,自然就是李学昌。 至于沈青莲嘛,则是剑盟的弟子,目前留在了唐国公刘元瑞的身边,做了一名幕僚文书。 “主公,不如让沈先生去瞧瞧赵家的两个小子。” “若两个小子确实是命里有运道的,提前安插在世子爷身边,为世子爷收拢了未来的班底,也是一桩顺水推舟的事情嘛。” 在李学昌看来,这赵家的两个小子,到了世子爷的身边当跟班。就相当于把蓬莱仙门的释宗一系,绑上了国公府的战车上。 要晓得,唐国公的身边,已经有了剑盟,再多个蓬莱仙门多合适啊。 两相平衡,才是最稳妥的制衡之术嘛。 “要是国公爷同意,在下可以前去一观赵家二子的面相与命格。” 沈青莲自然没有拒绝了李学昌的提议。这位剑盟的弟子心中很清楚,在唐国公刘元瑞的心底,自然是更信任了李学昌之语的。 他这位幕僚,更多的是唐国公府与剑盟合作中的添头,又或者说是一个传话筒。 第86章 唐国公刘元瑞是什么人? 可谓是权利金字塔的顶端大人物。所以, 对于修士界, 还有人的命格之说, 这等普通人可能接触不到的东西,他是知之甚深的。 虽说, 唐国公刘元瑞对于修士界的六大派, 在心底里就是怀有了很深的戒心。但是嘛,男儿要成大事, 自然是朋友得多多的,敌人得少少的。 至少,目前唐国公府嘛, 是需要拉到更多的盟友。 至于将来,在真龙天子那个位置上, 都不一定能随心所欲。何况, 目前的徐州、扬州的二州之主了。 “成啊,赵家的二子, 青莲你代我去瞧一瞧吧。” 对于世子爷选伴当的事情, 在唐国公刘元瑞眼中, 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所以, 把这赵家二子的事情丢给了沈青莲之后。 唐国公刘元瑞的心念,就是转到了长安城。 他问道:“学昌, 长安城那边可有新的消息?” “主公,目前长安城那边的情况,仍然是周国公府与郑国公府相互制衡。” “以致于咱们的圣上,在禁军之中都是拉拢了一些班底。在下看来, 怕是长安城的好戏,不久就要上演了。” 李学昌说这话时,心底是有些幸灾乐祸的。 毕竟,当年的长安城一战中,他李学昌落得一个差点身死的下场。那中间,长安城的周国公府和郑国公府啊,可是使了不少劲头的。 呵呵,在李学昌看来,这两家国公府啊,就是他主公的对头。当然,也更是他的对头了。 “罢了,咱们公府刚刚得到扬州不久。那扬州的南部,闽黎一直是不安份的。这攘外还要安内。” “公府的力量,在今年怕是还要好好的跟闽黎那边战上几个回合。” “那些闽黎人,不吃些大苦头,怕是不会懂得向公府屈膝恭顺的。” 扬州之地,在大江以南,东临大海,北连徐州,南连交州,西临豫州和荆州。这若大的地盘里,北面靠着金陵城近些,是唐国公府的统治重重之地,自然是一切安稳。而扬州的南边,这汉人少,闽黎人是渗透着整个南部的山区。 于是,不服王化之事,就是免不了的。 对于这些闽黎人,唐国公刘元瑞嘛,就是准备先狠狠的打,然后,再是招抚。 总之,在刘元瑞看来,这把闽黎人收拾到旗下来了,就不光是扬州的南部山区安稳了。而且,他还能添上了有力的部属。要知道,这闽黎人嘛,凶蛮且野性十足,是士兵的最好人选。 “至于长安城,青莲啊,你要多费心了。” 雍州,是剑盟的核心区域。这会儿,唐国公刘元瑞这么提点了一话,摆明了是要透过沈青莲,给他背后的剑盟一些提示啊。 “诺。” 沈青莲嘛,就是传话筒。他啊,自然是不会答应了什么,也不会拒绝了什么。 剑盟的一切回答,还是要看总部那边,给沈青莲的答复嘛。 次日,沈青莲去了一趟含光阁。 了缘大师对于贵客临门,自然是欢迎的。原由嘛,也是挺简单的。 作为修士界的六大派,各派之间是关系交错而且复杂的。毕竟,传承的时间太久了,这里的某些牵连,必不可少的。 沈青莲嘛,跟了缘大师也是故人了。 因为,了缘大师与沈青莲的师傅,那是真正的知己啊。 如此算来,沈青莲都算得了缘大师的晚辈嘛。 “阿弥陀佛。” 了缘大师是诵了一声佛号,迎了沈青莲进含光阁中小坐。 二人述了旧情后,沈青莲就不担搁时间,讲明白了他的来意。说是奉国公爷的意思,来替世子爷查看一下赵家二子的一些情况。 作为修行中人,沈青莲的来意,了缘大师自是明了的。不过嘛,了缘大师是不会拒绝沈青莲的意途。很简单的原由嘛,沈青莲这一回,代表的是唐国公刘元瑞。 于是,了缘大师唤来了赵箓、赵策兄弟俩。 头一回,见到了赵家二子,沈青莲还真是仔细的查看了二子的面相和命格。 “咦……” 惊呼一声后,沈青莲是收回了他的目光。 这会儿,他算是看明白了,这赵箓、赵策兄弟俩在蓬莱仙门里的地位了。 “大师,可否私下商谈?” 沈青莲开口寻问道。 “可。” 了缘大师笑意和蔼的回了话后,诵了一句“阿弥陀佛”,然后,让赵箓、赵策兄弟俩是继续去练习了武艺。 两个小孩子嘛,这最开始,不过就是练练桩步。 除了打劳学习武功的基础外,就是锻炼了意志力嘛。 对于赵箓、赵策兄弟俩而言,这等桩步是枯燥而无味的。 作为好奇宝宝的赵策小盆友,在没人盯着时,就是爱偷偷小懒了。倒是赵箓这个做大哥的,那是意志力够惊人的,哪怕差一月余才满了四岁,年纪尚小小啊。赵箓小盆友就是一口唾沫一个钉。 当初,说是为了当大元帅,就一定能吃苦耐劳,学了真本事的。 这不,哪怕桩步很辛苦,又没人监督。赵箓小盆友还是一丝不苟的坚持了下来。 当然了,虽说是屋外札桩步。了缘大师也不会苛刻了两个娃娃的。所以,这两孩子札桩步的地点,是在含光阁院子里的树荫下。 含光阁内,沈青莲问道:“大师,赵家的长子,可是贵派点的潜龙?” 潜龙嘛,天子候选人。 真龙不在的如今,那是每一条潜龙,都有机会成就无上的至尊之位的。 只不过,就是要看,有没有抓住机会,跃过龙门了。 “赵家长子,非是地脉潜龙,是天眷者。” 了缘大师透了底,很实在的说道。 当然,了缘大师会讲出来的原由很简单。潜龙之说,分为地脉、水脉与天眷。 一般来讲,历朝历代的开国帝王,都是地脉的潜龙出身。 点龙脉,其实,就是寻得龙脉穴位的主人。 当然,这指的是地脉龙气。 地脉龙气,就是山川的千百万年聚齐而成。一般是祖宗坟茔藏于此,然后,经过数代的蕴养,在后代子孙中,龙气脖发。 这等数代的蕴养,会使这支家族,步步发家。可谓是根基深厚,一旦乱世来临时,自然是厚积薄发,更容易争得天下大势,最终平定天下,由潜龙锐变成真龙。 至于水脉,从古至今,是尚未有此龙脉者,成功的化为真龙过。 要说到天眷者,这等人物古今有之。 当然,天眷者嘛,就是眷顾于己身,家族无依。这等潜龙,出现的颇多。 不过,跟水脉龙气一般无二,至今尚无真正成就大事的。倒是在草头王中,天眷的潜龙,还是颇有些为真龙开道的先驱者。 就像那陈胜吴广一般,喊出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最后,却是汉高祖坐稳了四百多年的江山啊。 呵呵,气运一途,变幻莫测嘛。 “原来如此。”沈青莲点点头,算是明了。他道:“那不知世子爷选伴当一事,大师如何看?” “这事情有居士的涉足,贫僧想来,国公府自然是有定论吧。” 了缘大师诵了一声“阿弥陀佛”后,说道:“赵家二子的前途,自是在国公爷的一念之间。” 话说,沈青莲来了,代表了唐国公对赵家二子起了观注。此时,了缘大师自然不会画蛇添足,多说了什么。 在了缘大师看来,一切是命。 唐国公是贵人,诸人的命,自然是由他一言决断之。 “大师之意,在下已经明白。” “今日,是打扰大师了。如此,在下便是告辞。” 对于沈青莲的告辞,了缘大师自然不会留人了。于是,是送着沈青莲出了含光阁的院门后,子缘大师是回了院中。他看了一眼,正假模假样的又装了勤奋的策哥儿后,嘴角含笑的回了屋内,继续是念了半刻钟的经文。 直到,一篇经文念完后,了缘大师才是出了含光阁。 到了赵箓、赵策兄弟俩的跟前,了缘大师唤两个小娃娃是结束了札桩的基础功。 又是过了些时日。 到赵箓、赵策兄弟俩休十五的假期时,赵子殷来接了儿子们。 了缘大师传了一话,道是唐国公府的意思。让赵箓、赵策兄弟俩是从下月初起,跟在了世子爷的身边当伴当。 这个消息,让赵子殷是愣在了当场。 这次来时,赵子殷的本意,是想跟了缘大师推辞掉儿子们给唐国公府世子爷当伴当一事。没曾想,唐国公本人下了指示。 这时候,就是赵子殷本想拒绝,也无法开口了。 有句怎么说的,上面的意思嘛,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 “谢大师告知此事。” 赵子殷谢了话后,才是领着两个儿子回了赵家宅子。 一到家后,赵子殷是让女儿茵姐儿,领着两个弟弟去院中玩耍。在赵子殷看来,两个儿子往后的日子里,怕是难得有开心嘻戏的时候了。 “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对于夫君的眉头紧锁,杜明月自然是瞅了出来。于是,她问了话道。 “我本来想为箓哥儿、策哥儿推辞掉了缘大师给的机遇。不曾想,我尚未开口时,了缘大师告知,国公爷发话了,让箓哥儿、策哥儿下月初就去世子爷的身边当差。” “说是贵人身边享庇佑,可那伴当,又岂是容易当好的?” 赵子殷这会儿,自然是身为人父,心中忧虑啊。 第87章 这一翻话, 听在了杜明月的耳里, 她是忍不住跟着叹一声, 说道:“可是,箓哥儿、策哥儿还在守孝中。这起码也得过了七月吧。” “夫君, 这个问题, 你能不能跟了缘大师提一下。箓哥儿、策哥儿那边就算要去世子爷身边得了差遣。也不能不忌讳一样啊。” “当然了,我这也是怕冲撞了贵人嘛。” 杜明月的一席话, 听得赵子殷耳里后,他道:“我试试。” 夫妻二人这般聊了些话,心中自然是为儿子们担忧啊。 赵子殷在琢磨以后, 说道:“为免担搁了事情。我这便去一趟国公府。见一见了缘大师。把这中间的难处,是好好的跟大师解释一下, 也请大师帮忙转圜一下。” 对于夫君这态度, 杜明月自然是持着赞成的。 于是,赵子殷是唤了马栓儿, 备了马车。 待赵子殷再到国公府, 见到了缘大师时。 那等要守孝, 怕冲撞贵人的理由, 赵子殷自然是没有担搁,直接提了出来。 了缘大师听罢后, 诵了一声佛号,道:“赵施主,你的顾虑,老纳已经代为转达过了。” “只不过嘛, 国公府的意思,依然没有改变。” 得了缘大师这一话后,赵子殷如何不明白呢。 一切是注定了,已经无可更改了。 最终,赵子殷是带着期望而来,又是带着失望而归。 五月下旬,了缘大师教导了赵箓、赵策两位小盆友在学习武功的途中,最重要的一项本领,那便是呼吸法的运用。 “武功,练的是力量。” 这是了缘大师在教导赵箓、赵策两个学生时,讲的话,他道:“呼吸法,就是配合着你们每天的基础锻炼,而锤打出来的身体力量。” “当然,你们还小,不懂没关系。” “赵箓、赵策,你二人是贫僧的学生。” “你们兄弟俩需要谨记的,就是这呼吸法是本门的秘传。没有我这位先生的同意,不能教给别人。” 了缘大师俯了身,望着兄弟俩,郑重的说道:“记住了吗?” “记住了。” 在了缘大师的目光如炬下,赵箓、噺 鮮 尐 說赵策两位小盆友是齐声的回了话道。 “很好。” 了缘大师笑了,他道:“时间不算紧。这十天的时间里,先生每天会教导你们如何用内气,配合了呼吸法。” 蓬莱仙门给入室弟子练武时,配合的呼吸法,自然是非常利害的武功心法。 当然,介于两兄弟的年纪太小了。这对气感,是一窃不通。所以,了缘大师准备用自身的内气,来引导了赵箓、赵策两位小盆友,熟悉了内气与呼吸法配合时的脉胳运行路线。 毕竟,练武一行,特别是这等高级的心法武功,自然是要步步小心谨慎的。 若不然,哪个地方练差子了,绝对是要出大麻烦的。 而且,了缘大师望着身前的两个小豆丁,他的学生年纪太小了。所以,只能是当先生的多付出些心力啊。 对于练功一事,赵箓是好奇心重的,而且他也是十分的勤奋。原由嘛,就是了缘大师展示出来的利害武功,让赵箓小盆友向往啊。 在赵箓小盆友的眼中,他若是能那般利害,应该多么的棒棒哒。 至于赵策嘛,这孩子就是好奇宝宝兼了三分钟热度。 除了刚开始,还是热情洋溢外。现在,已经对需要苦练,还不见着成效的武功啊,没了一丁点的热情。 嗯,若不是了缘大师这位先生盯着,赵策小盆友更喜欢偷懒啊。 “来,随先生进禅室。” 在两位学生结束了札桩的基础功后,了缘大师发了话道。 含光阁内,了缘大师的静室之中。 香炉里,是檀香袅袅的散发开来。 屋内,静静的。 赵箓、赵策两孩子,就是盘坐了蒲团上。然后,闭上了双眼,按着了缘大师教导的呼吸法,开始配合了缘大师的节奏,是用上了呼吸法,开起一呼一吸起来。 “感受先生的的气感,在你们体内的运行路线。” “记住了,一定不能乱想其它。” 了缘大师嘴里叮嘱了话,两只手掌却是分别按在了赵箓、赵策兄弟俩的后背上。内气更是各分出了小小的一缕,开始进入了兄弟俩的体内丹田之中。 气感,是什么? 赵箓、赵策兄弟俩原来是不懂得的。 不过,在了缘大师实际操作后,兄弟俩是亲身体验了一回。 等着一个周天结束后,了缘大师收回了内气,问道:“来,你们兄弟俩告诉一下先生。感觉到了气感在体内的游动吗?” 赵箓在回想了,那小老鼠一样的东西,在体内游来游去的感觉。所以,他没有急着回话。倒是赵策很积极,他抢了先,回道:“先生,从小肚子处,绕圈圈。” “嗯,还很舒服。” 赵策笑得开心,回话时,还是乐呵呵的。 赵箓听完弟弟的话后,也是跟着回道:“先生,他们游一整圈,再回到小肚子处后,就好像消失了。” “这是先生的内气。”了缘大师和蔼的解释了话,道:“你们若想修行出自己的内气,还需要好生努力。” 其实,了缘大师没有说出的事情真相,便是为了两个孩子在世子爷身边多些保证。他已经决定了,在这十天里,用自己的内气为两个孩子调理气感。然后,让两个孩子在六月份之前,能自己修行出气感,尔后,每天加深锻炼,配合呼吸法进行肉(rou)体的武力修行。 从四岁开始打基础,在了缘大师看来,也算正合适。毕竟,这不是什么负荷过重的身体训练,只是内气的修行。 “先生放心,我和弟弟一定会努力的。” 赵箓小盆友觉得,这气感的修行,就是为他打开了一片新的天地啊。 当然了,就连原来兴趣缺缺的赵策小盆友,这会儿也是提起了精神,更多的好奇被勾引了起来。 六月,是一年中,天最热的时候。 赵箓、赵策兄弟俩是唐国公府的仆人带领下,到了世子爷的书房。 从这一日起,他们就成了世子爷刘平祐的伴当。伴当啊,其实就是书童兼小厮跟班等职务为一身嘛。 “世子爷,二少爷,这是国公爷给您二位安排来的新伴当。” 领路的管事进了书房后,给世子爷刘平祐和二少爷刘平祈行了一礼。尔后,就是介绍了一下赵箓、赵策兄弟俩被引来书房的原由。 “赵箓(赵策),见过世子爷,二少爷。” 作为世子爷的伴当,赵箓、赵策两位小盆友在来之前,自然是有人专门给他们培训了一下,如何给府内的贵人们,行了礼仪的事情。 这会儿,兄弟俩就是躬身行了一礼。 “哦,是嘛。” 世子爷刘平祐只是淡淡的点了一下头,然后,就是跟弟弟刘平祈说道:“弟弟,你喜欢哪一个?” “若是有喜欢的,你就先挑了伴当吧。” 刘平祐和刘平祈都是唐国公刘元瑞的嫡子。这一母兄弟的感情,还是非常好的。这会儿,世子爷刘平祐就是把挑了伴当的优先权,谦让给了弟弟嘛。 “你们也是兄弟俩啊。” 刘平祈渡着小步子,走到了赵箓、赵策兄弟俩的近前,望着还躬身行礼的两兄弟,他道:“好了,你们都抬头。让我看看,父亲为什么选你们作伴当……” 这时候,刘平祈是不高兴的。 因为,这位刘二少爷的心底,更喜欢他的奶兄弟作了伴当。只是,母亲那边不同意由奶娘的儿子跟在他身边作伴当,所以,哭闹后没得了结果的刘二少爷嘛,对于父亲给安排来的伴当,自然就有一种很讨厌的感觉啦。 “诺。” 赵箓、赵策兄弟俩是抬了头。 然后,两张长得非常像的圆圆小脸蛋,出现在了刘二少爷的面前。 “咦,哥哥,你看他们好像啊。” 刘二少爷年纪尚小着,就算是一个爱闹脾气的,也是小孩子嘛,闹一阵,哭一阵,忘性更大了。 这会儿,刘平祈看着赵箓、赵策兄弟俩非常相似的面庞,他起了好奇心。而且,这位刘二少爷啊,是有些面茫症的。 在刘平祈二少爷眼中,他不熟悉的赵箓、赵策两兄弟,他就感觉好像一个人,变了两个站他的跟前一样。 “不太像。” 世子爷刘平祐听得弟弟的话后,走到了赵箓、赵策兄弟俩的跟前,仔细端详了两兄弟后,摇摇头回道:“一眼就看得出来,是两个人嘛。” 对于刘二少爷的惊呼,世子爷刘元祐并没有认同。 “你们多大了?” 世子爷问了话。 赵箓是兄长,这会儿,自然是他答的,他道:“回世子爷,我和弟弟本月的二十六日,就过四岁的生辰。” 世子爷刘元祐咦了一声,道:“你们跟二弟的年纪相当啊。” “他们比我小。” “我已经过了四岁的生辰。”刘平祈嘀咕了两句道。 “嗯,你是五月二十六过得生辰嘛,比他们大一个月整。”世子爷刘平祐同意了二弟刘平祈的话道。 这会儿,世子爷兄弟在说话,赵箓、赵策兄弟俩却是挺傻愣的站了那儿,静静的听着。 在之前唐国公府的管事的培训中,未满四周岁的兄弟俩已经知道了。在国公府里,他们要听话,再听话,再再听话。 说实在的,这会儿,赵箓觉得他还是喜欢跟了缘先生学文习武。 这位小盆友的心底,一点也不喜欢这种给别人当跟班的感觉。他觉得,好像这国公府里的所有人,都要求他和弟弟当了木头桩子一样。 第88章 “哥哥, 我就要他。” 刘平祈指着比他还要高上半个脑袋的赵箓小盆友, 开口说道。 世子爷刘平祐听得弟弟的话后, 点头道:“行,依你。” “你叫赵箓?” “是。” 赵箓按着管事说的, 眼睛瞧着地面, 沉着声音回道。 “往后,你跟在我二弟身边。” 世子爷刘平祐的一句话, 就决定了赵箓的今后人生轨迹。这时候,只是小豆丁的赵箓,只能是按着管事交待的礼仪, 回了一个“诺”字。 书房里,有了世子爷给赵箓、赵策兄弟俩的指派嘛。往后, 赵箓、赵策兄弟就是各自给国公府的两位未来继承人, 做了书童兼职小厮跟班嘛。 那领人来的管事,此时, 自然就是告退了。 而这等时刻, 也要到了世子爷和刘二少爷习文的时间。 当然了, 先生进来书房, 开始教授课业时。世子爷刘平祐和刘二少爷刘平祈,他们自然是坐了书桌前, 安静的听了课。 而赵箓、赵策兄弟俩嘛,则是小心的站了屋内的一角,当个陪听的。 至于说,坐着什么的, 可是没两兄弟的份儿。 先生讲的课业,进度已经很深了。至少,连着刘二少爷都是从着《论语》开始的。赵箓、赵策兄弟俩都是听得两眼迷瞪瞪的。 赵箓心里倒还沉得住气,他就像了缘先生教导的那样,站了那儿,似立桩一样的配合着呼吸法,练习了自己的内气。 在赵箓看来,国公府的世子爷和二少爷听得课程好高深,他完全听不懂。本着不浪费时间嘛,真是干站了那儿,也是挺累人儿的。所以,赵箓就是捡着时间,练起武功来。 倒是赵策小盆友,跟哥哥能耐得住的性子不同。这会啊,他已经是换着左右脚的来回了好些遍儿。 可偏偏这世子爷的先生啊,还是在涛涛不绝的讲了课业。 “……” “今日的课程至此,老夫给平祐、平祈你二人布置的功课。下去后,一定要按时完成。” “明日,老夫会仔细检查的。” 这位国公爷的先生,是唐国公刘元瑞的族叔。说起来,也就是世子爷刘平祐和刘平祈兄弟俩的族爷辈儿。 这等辈份高的长辈嘛,自然是压得住两个国公府的贵族子弟啊。 “族爷放心,祐一定监督弟弟,做好族爷布置的功课。”世子爷刘平祐回话时,是颇有些好哥哥的模样。 这等有担当的世子爷,看在这位刘先生的眼中,自然是份外的满意。毕竟,世子爷是国公府未来的继承人嘛。世子爷是一块良材美玉,也是表明了,唐国公府后继有人啊。 “很好,平祐,你下去后,一定要督促了平祈,好好的做功课。” “若不然,别怪老夫要罚人了。” 嘴里这般交待后,这位刘先生又是看了赵箓、赵策兄弟俩一眼后,才是出了书房。 “太好了,哥哥,今天下午有骑马的课程。” “我要去选了,我的大马。” 刘二少爷在欢呼。 世子爷刘平祐却是泼了冷水,道:“下午的课程之前,咱们得把功课做好了。” 二少爷刘平祈听得这话后,整个人萎奄奄了。 要说起来啊,二少爷刘平祈是最爱玩的人了。这功课什么的,他一点也不喜欢啊。 “哥哥,我头疼。” “哥哥,我想去歇会儿,歇会儿,头就不疼了。” “唉呀,唉呀”的叫唤了两声后,二少爷刘平祈就是扶着脑袋,假模作样的装可怜了。 世子爷刘平祐虽然也真的开始头疼弟弟的赖皮了。不过,他还是没有责怪的。毕竟,在世子爷刘平祐的心底,对于弟弟的不学无术,也是暗戳戳心喜的。 因为,待候了世子爷刘平祐长大的奶娘,曾经无数次的暗暗告诉过他。 如果二少爷木讷愚笨些就好了。那样的话,就不会像二叔一样,一心一意跟父亲□□。最后,落得兄弟相残。 以至于现在,祖母就爱礼佛,都不爱见他们兄弟了。 比弟弟平祈大了三岁,已经八岁的世子爷刘平祐,真正的懂事了。 在二叔□□的时候,他在府中,是真正经历过那一段难以忘记的经历嘛。所以,相比起弟弟平祈的欢快与自在。世子爷刘平祐的心底,是沉淀淀的责任感。 “算了,你回去玩儿吧。” “不过,下午的骑马课程结束后,一定要跟哥哥一起做功课。” “若是夕食前,你没有做完功课的话,这事情我就禀告母亲。” “到时候,你若挨罚,可别怪哥哥多嘴了。” 世子爷刘平祐给了弟弟一枣,然后,就是束了马笼头。 这是准备让弟弟听他的安排,乖乖听话啊。 “好了,好了。”二少爷刘平祈就是高兴的起身,然后,头也不疼了,唤了一声赵箓小盆友,就是高兴的回了他个人住的小院子。 二少爷刘平祈住的院子,是他今年的四岁生辰后,搬到唐国公府前院时,由国公爷刘元瑞专门给挑的。 二进的院子,住了一个四岁的小娃娃,兼着侍候他的仆人,真是绰绰有余。 “嬷嬷,嬷嬷,泉哥儿在吗?” 在回了住的地方后,二少爷刘平祈就扑进了他的奶嬷嬷怀里,高兴的问了奶兄弟刘泉的去向。 “唉哟,二少爷您小心些。” “可别摔着了。” 奶嬷嬷对待二少爷刘平祈的态度,自然是和蔼着。这说了话时,也是笑容满面。不过嘛,在刘平祈背对着她,往院内窜时。 这位奶嬷嬷望着跟来的赵箓小盆友的眼神,却是冷冽起来。 在奶嬷嬷的眼中,赵箓小盆友啊,就是抢她儿子好差遣的头号敌人。只不过,唐国公府内,规距深严。奶嬷嬷也就是眼神表达了不喜欢赵箓小盆友的信号来,其它的,还真是不打算做什么的。 进了院子内,赵箓看见了六月里,盛开着的碗莲花。 那是在院子的墙角处,一个非常大的瓷缸里,开着无数儿的粉色碗莲花。重重叠叠,好一派的美不胜收。 “二少爷,您回来了。”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儿,这时候从宅子的游廊处奔了过来。 他窜到了二少爷刘平祈面前时,忙是停了步子,躬身行了一礼。才是献宝一样的拿出一个陀螺,还有一个装着蛐蛐的罐子。 “二少爷,您看,您是打陀螺玩儿,还是斗蛐蛐啊?” “斗蛐蛐。”二少爷刘平祈哈哈笑道:“我跟堂弟约好了,今天去宝庆堂那处院子里,斗蛐蛐玩儿。” 二少爷刘平祈嘴里的堂弟,就是比他小一天的二叔家的独子刘平礽。 “这样啊。奴才明白了。” 这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儿,自然就是刘平祈的奶兄弟刘泉。 别看外表粗憨憨的。可刘泉啊,最是一个聪明的小孩儿了。他啊,讨着二少爷刘平祈的欢心来讲,真可谓是难有敌手。 至少,摸着二少爷刘平祈的爱好嘛,刘泉是听他爹的话,那是投主子所好嘛。 “你是主子的伴当吧。” “快,来跟我拿上了东西,咱们随二少爷去宝庆堂那边。” 刘泉指着赵箓,就是吩咐了话道。 赵箓没有多嘴,而是把眼神注意到了二少爷刘平祈的身上。好歹,赵箓还是知道的,他在这府中,既然给分配到了二少爷刘平祈的身边,就得听了这位的话。 “泉哥儿都说了,你就按他的话做。” “他是我奶兄弟,他说的话,你也要听。” 二少爷刘平祈的眼中,自然是自己的奶兄弟最好了。这会儿,吩咐起赵箓小盆友来,是不客气的。那个人的亲近观念里,自然就是把人分了三六九等。 在刘平祈的眼中,奶兄弟是亲近的。这新来的伴当嘛,就得靠后了。 “诺。” 赵箓应答了一声后,没多话,拿起了刘泉指的东西,跟在了二人的身后,一行人就是离开了二少爷刘平祈住的院子。往所谓的宝庆堂而去。 穿过了好几重的庭院,看到了唐国公府内的楼阁美景。 在赵箓小盆友的眼底,这府中一切,是新鲜的,却又是陌生的。 说起来,赵箓小盆友讨厌这个地方啊。 在被人使唤后,更讨厌了。 只是,他记得爹娘说过的,他在国公府里,要多听话。免得惹了事情,会挨了国公府的罚。 为什么,爹娘不罚他,却是国公府可以罚他啊? 头一回,赵箓明白了。 在国公府的眼里,他们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他爹娘和他,还有他的家人们,都是可以随意处罚的小人物。 大人物与小人物,很明晰的映在了赵箓小盆友的脑袋中。 嗯,赵箓小盆友想,他将来也要做大人物。 做小人物什么的,好讨厌啊。 宝庆堂,是一处唐国公府里的荒芜园子。 至于荒芜的理由嘛,就是这里曾经是唐国公刘元瑞的一个宠妾居住的地方。只不过,佳人已近,又是膝下无子女。 唐国公刘元瑞嘛,爱美人更爱江山。所以,不想触景伤情,这一处往昔里的藏娇地,他就不爱来了。这主人不来了,园子也自然而然的,就是慢慢的荒芜了。 于是,这处地方,就成为了二少爷刘平祈和堂弟刘平礽的玩乐场所。 第89章 世子爷刘平祐是一个比较能控制自己欲望的孩子。当然, 也可能因为他是唐国公府的继承人, 所以, 唐国公与夫人,对待嫡长子的态度上, 就是比嫡次子嘛, 更加的要求严格。 自然了,在这等环境下长大的刘平祐, 就是一个冷静而且聪慧的孩子。哪怕他今年才七岁。 “坐吧。”看着站那儿,不时扭动了小脚的赵策小盆友,刘平祐招招手。把赵策小盆友招呼到身边后, 指着旁边的椅子,说道。 “谢世子爷。” 有了世子的开口, 赵策小盆友不知道什么叫客气。他就巴巴的坐下了。 这会儿, 世子爷刘平祐笑了起来。 他突然发现,这兄弟俩好像不一样。 嗯, 跟在二弟身边的赵箓, 好像很沉稳的样子。而跟了他身边的赵策, 似乎是一个挺活泼的性子。 想一想, 世子爷刘平祐又是觉得,这样挺好的。 “这些点心, 赏给你。” 指着桌上,刚刚让小厮传来的点心,世子爷刘平祐笑得挺和善的。 赵策小盆友闻着鼻间的香气,不自觉的就咽了咽口水。 因为, 那点心盘子里的点心,闻着特香。而且,那小心做的也特别的好看。 那是一盘子的,像是一朵朵莲花样儿的小点心。有莲叶儿,有莲花儿,还有莲蓬儿。总之,唯妙唯肖不提了,那远远萦绕鼻间的香气,真是动人的胃口啊。 “谢世子爷。” 赵策小盆友没拒绝。相反,他是好高兴的受下了。 因为,管事培训他和哥哥时,跟他们兄弟俩讲过的。上面的贵人们赏的东西,就感恩的受下来。 这叫什么恩,什么不能辞之类的。 总之,那原话是什么,赵策小盆友不记得了。不过,意思嘛,赵策小盆友是后面弄明白了。 就是唐国公府里的贵人们赏的东西,接下来,揣进他兜里嘛。 世子爷刘平祐看着得了点心后,就是往兜兜里揣的赵策小盆友,眼角抽了抽。 他道:“这是赏你吃的。” “你就在这儿吃吧。” 赵策小盆友一听,“啊”了一声。接着,又是“哦”了一声后,小声问道:“那我能不能给哥哥带一些回去啊?” “不行。” 摇摇头,世子爷刘平祐很肯定的回道:“赵箓是二弟的伴当。” “你们兄弟目前,不会住在一起的。” “所以,你的点心,送不到你兄长的手中。” 而且,世子爷刘平祐也不喜欢,他的伴当,跟弟弟的伴当走得太近了。哪怕赵箓、赵策是亲兄弟也一样。 原由,就是更简单了。 世子爷刘平祐觉得,若是两个伴当走太近了。也许,以二弟的小性子,会反感这些的。 毕竟,他平日里管束二弟的时候太多了。他对自己弟弟的脾气,算是非常了解的。有时候,哪怕世子爷刘平祐是哥哥,也不想激起了自家弟弟的反叛派头来。 “这样啊。”赵策小盆友听得了世子爷刘平祐的话,神色很是低落。 “你不尝尝吗?” “如果不喜欢的话,我便把它们赏给别人。” 指着赵策小盆友手里还拿着的点心,刘平祐笑眯眯的说道。 嗯,赵策咽了咽口水,再是谢过了世子爷的好意。然后,很不客气的吃起了点心来。 “味道好香啊。” “就是各种味道好多啊,莲叶儿是甜的,莲蓬儿是咸的。” “还有啊,这莲芯好像肉丝□□的一样。有肉香味儿。” 赵策小盆友吃完了半盘子点心后,世子爷问了他的感想。赵策小盆友就是一五一十的回道。 “莲芯就是一条细丝,一条细丝的从牛肉里□□的。” 世子爷刘平祐笑眯眯的说道。 “啪嗒”一声,赵策小盆友手中的点心盘子,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呜呜……” 赵策小盆友是惊哭出了声来。 “世子爷……” 屋内的响动,自然是惊住了屋外的侍卫和小厮。 一下子,是闯了好些人进来。 看着一下子哗啦啦的人群,赵策小盆友愣神了一下,哭声也是小了许多。 “世子爷,属下请示,可是您的伴当犯了错?” “是否让属下把他领下去,按府中的规距处罚?” 世子爷身边的侍卫长先开口,行一礼后,问道。 “罚,自然是要问清楚,罚的原由是什么?” 在世子爷刘平祐的眼中,无规距不成方圆嘛。 “所以,先暂时等一等。” “赵策是吧,你为何哭?”世子爷刘平祐的眼神,挺平静着。他问话时,语气就更加的平静了,他道:“本世子好意赏你吃食,莫不成,你觉得受了委屈?” 呵呵,这话说的,帽子扣下来够大。 至少,旁边的侍卫长明白。如果这个还在抽泣的小孩儿回得不对的话。 那国公府的规距,可不是摆设了。 “我和哥哥在给祖父、祖母守孝。” “我不能吃肉肉的。” “……”边回话时,赵策小盆友还是伸了手,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只不过,他这一擦嘛,是越擦越脏了。这整个的,混着之前手上的点心渣子,成了一个小花猫一样。 “守孝?” 这二字一出后,世子爷刘平祐真是愣神了一下。 这时候,他仿佛是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啊。只不过,一个伴当嘛,他之前也没有特别的放在心上,所以,就忘记了。 “既然你在守孝,为何来国公府内行了差遣?” 像世子爷刘平祐的身边,侍候的人还少吗? 那是大把想钻营的。所以,这真是需要守孝的,自然是避讳着,不可能近身侍候了世子爷这等贵人儿的。 “嗯,是管事叔叔通知我和哥哥来的。” 赵策小盆友没撒谎,他自然是有什么,就说了什么。 到此时,世子爷刘平祐是沉默了片刻后,才是让小厮收拾了屋内。然后,也是挥退了侍卫长。他对剩下来的赵策小盆友说道:“很抱歉。” “这一回,倒是迁累你了。” 赵策小盆友是干巴巴的站那儿,像一只可怜的小兽。 这时候,赵策小盆友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话? 因为,在赵策小盆友的心里,他只觉得,他成了不孝的孙孙儿。 他居然没有给祖父、祖母守好了孝期。 呜呜…… 不敢哭出声来的赵策小盆友,就是鼻涕眼泪的一直掉啊。那狼狈的小模样,真是要多丑,就有多丑。 只不过,在世子爷刘平祐看来,却是证明了,这个赵策是一个孝顺之人。 这时候嘛,提昌的就是为子孙者,当孝顺父母长辈也。 在儒家的社会之中,认为一个孝顺之人,就是一个至善之人。 要说起来,赵策小盆友遇到的事情,不光他是遇上了。 跟在了二少爷刘平祈身边的赵箓嘛,也是撞上了。 在玩了蛐蛐时,自然要斗了胜负。二少爷刘平祈和三少爷刘平礽,就跟两只小公鸡一样,那叫一个斗得欢实啊。 总之,两家小主子是争斗之后,打打闹闹了,也是肚子饿了。 那主子有其事,自然是仆从服其劳嘛。 作为一个有理想,有道德,有责任感,有使命感的当代好仆人。刘泉哥儿,一直是急二少爷之所急,想二少爷之所想。 这不,除了蛐蛐给主子备好了。蛐蛐的吃食,给主子备好了。 连主子累了,饿了的吃食,他也是备好了。 这不,两匣子糕点,两匣子冰镇的果汁,这二少爷刘平祈和三少爷刘平礽,都是吃吃喝喝的心满意足了。 当然,在国公府内,是不讲究竟剩冬东西的。 那么,这主子吃不完的怎么办? 呵呵,这时候,就出来一个词了,叫做“赏”。 赏嘛,顾名思义,自然就是做上司的,给下属的赏嘛。 于是,三少爷刘平礽,就把他吃剩下的,赏给了他的跟班。 嗯,作为主子的赏,仆人接下后,那自然就是要吃个干净的。若不然,那就叫不识抬举。 于是,三少爷刘平礽的赏吃食,自然是被他的小跟班解决个干净。 而二少爷刘平祈这边呢,刘泉哥儿是个聪明人。在给二少爷备吃食的时候,他自然也就顺带沾了光,把自个儿喜欢吃的荷花酥饼,要了一小碟子。 这会儿,刘泉哥儿是高兴的吃了荷花酥饼。至于说,二少爷刘平祈剩下来的香煎牛肉包,刘泉哥儿就是假模假样着,指使了赵箓小盆友解决掉。 “赵箓,这是二少爷赏的。” “你是二少爷身边的人,一定要争气啊。” “你瞧瞧,三少爷身边的刘奋,这才几下子,就快要解决掉那些主子赏的吃食了。” 刘泉似乎非常好心好意的,指了指三少爷刘平礽身边的小跟班,然后,又指了指二少爷刘平祈吃剩下的香煎牛肉包,让赵箓小盆友赶紧办事儿了。 当然,刘泉会这般做嘛,也是他爹在后面给出的主意。 至于原因嘛,刘泉也不是特别的懂。他就是知道了,他是他爹唯一的苗,他爹一定不会害他啦。 “香煎牛肉包。” 这五个字,在赵箓小盆友的脑海中,是转了一圈。 这是肉食。 赵箓知道的。 而他在给祖父、祖母守孝,不能吃肉食,赵箓记得很清楚的。 但是,进了唐国公府内,所有人又都告诉他,不能违背了国公府内,贵人们的意思。要不然,会惹出大麻烦。他会受罚,他的亲人也会跟着受罚…… 这会儿,赵箓小盆友左右为难了。 第90章 “我在守孝。” “我不能食荤。” 赵箓对着二少爷刘平祈躬身行礼, 低着头说了这两句话后, 又道:“二少爷, 请你原谅。” “哼……” 一个鼻音传来,三少爷刘平礽说道:“二哥, 你的跟班好讨厌啊, 一点也不听话。” “还是泉哥儿好。” “要不,赶走他吧。” 对于堂弟的话, 二少爷刘平祈听后,就是很赞同。 对于赵箓的举动,二少爷刘平祈觉得, 他很失了颜面。 虽然,年纪很小, 但是, 在堂弟面前,刘平祈还是很要面子的。而且, 唐国公府里, 什么都不缺, 要说仆人嘛, 是一招一大把。作为一个被母亲和哥哥宠坏了的小孩儿。 二少爷刘平祈,自然是作威作福的霸道性子。 “泉哥儿……” 刘平祈脸色不太好看, 他喊了一声奶兄弟。 作为一同长大的人,刘泉对于二少爷刘平祈,是最为了解的。所以,他走到了赵箓的跟前, 说道:“赵箓,二少爷赏的,你就要接下啊。” “快,给二少爷和三少爷道谢。” 塞了香煎牛肉包的点心盘子到赵箓手中,刘泉嘻哈着说了话道。 这会儿,刘泉也是挺憷的,二少爷刘平祈真发了火,那自然是一定要闹腾的。而在府中,主子闹腾出了事儿,主子哪会受罚啊? 被罚的,一定是主子身边的侍候人嘛。 刘泉也不想,被赵箓这个新来的伴当给牵连了。 “守孝之时,不能食荤。” “二少爷,请你原谅。” 赵箓还是低着头,继续了这两句话道。 要说,赵箓小盆友嘛,一直是一个圆滑的人。只不过,他这个人的圆滑,是表面的现象。在骨子里,赵箓小盆友最是倔强了。可以说,如果他认定的事情,那是一条道走到黑的。 人说,撞了南墙,就会回头。 而赵箓小盆友嘛,就是撞了南墙,他也不回头。他啊,就是那种一直撞,非得撞开了一条道的倔强脾气。 “你,你……” 二少爷刘平祈伸了手,指着赵箓低下了的头颅,那叫一个气狠了。 可以说,长这么大了。在唐国公府里,还真是从来没有人,敢忤逆了二少爷刘平祈的话。 于是,二少爷刘平祈走了过去,然后,拿起了赵箓手中的香煎牛肉包的盘子,直接就是一把恶狠狠的磕在了赵箓的头顶。 那瓷盘子被刘平祈用力的磕下来时,撞在了赵箓小盆友的头顶。瓷盘子没事,倒是把赵箓的整个脑袋给磕出了血渍来。 这会儿,血从头顶,一直流到了赵箓小盆友的脸蛋上。 这时,赵箓抬起了头,他眼神里还是倔强。那血啊,顺着他的额头,流到了他的脸颊中央,然后,从他的鼻梁两边分开了。 这一刻,就像是从赵箓的眼中,流下了两道血痕一般。 这等景象,着实吓着了在场的几个小盆友。 哪怕是动手的刘平祈,也是吓了一个大跳。 “我在守孝。” “我不能食荤。” 赵箓依然开口,说了这两句话。 只不过,在说了这两句话时,赵箓的两只小拳头,是拽得紧紧的。 在心中,赵箓依然记得,他在给祖父、祖母守孝,他不能食荤。尔后,他在唐国公府内,不能惹事,不然,会给亲人带去大麻烦的。 尽管,脑袋上,很疼很疼。 但是,赵箓一直忍耐着。 “二少爷,他受伤了。” “要不,还是算了吧?” 刘泉在旁边,也是害怕了。他小声提醒了二少爷刘平祈道。 有了台阶下,二少爷刘平祈哼哼了两声,没说了什么,转身就是离开了宝庆堂。这会儿,刘泉自然是追着主子,赶紧跟了上去。 有刘二少爷的离开,刘三少爷自然也是跟着散场了。 唯一留下了赵箓,还是站了那儿。 这会儿,赵箓只觉得,他的眼前是花花绿绿的一片。他的脑袋很疼,他看四周时,似乎也开始模糊了。然后,就是眼前一黑,赵箓一下子栽倒在了地上。 刘二少爷是开心的从自己住的小院子离开,气呼呼着回来。 他的奶嬷嬷自然是关切的问了儿子,二少爷怎么回事?是谁惹他生气了? 对于奶嬷嬷而言,刘二少爷嘛,这个她从小奶到大的孩子,自然就是她的命根子。也可谓是她后半辈子的依靠。可以说,除了奶嬷嬷外,奶嬷嬷的一家子,就是都依仗着刘二少爷这个主子的。 “娘,是赵箓惹二少爷生气。” 刘泉这么一说后,奶嬷嬷火冒三丈来。 “那个小崽子,现在哪儿?” 奶嬷嬷一问,刘泉这才想起来,貌似赵箓没跟着回来啊。 刘泉缩了缩脖子,然后,小心的望了进屋内的刘二少爷背影一眼后,小声的回道:“娘,赵箓刚刚挨了二少爷一记打。” “就在宝庆堂里。” 奶嬷嬷啐了一口,道:“活该的。” “他敢惹了二少爷,挨打也是活该。” 这般跟儿子同仇敌恺了一翻后,奶嬷嬷说道:“莫不成,那小崽子的胆子肥了,挨了主子的打,居然还敢闹脾气?” “这主子都回来了,他居然敢不跟着?” “泉哥儿,你进去,好好哄哄二少爷。为娘的这去把小崽子领回来,好好训训他……” “哼,二少爷身边的下人,还敢不懂规距,真是反了天啊……” 奶嬷嬷一通话说完后,不理会了儿子。唤了院子里的一个粗使婆子,二人一起去了宝庆堂。 不提刘泉进屋里,如何哄了不开心的二少爷刘平祈。 就说奶嬷嬷这赶到了宝庆堂后,看到的就是赵箓倒在了地上。那脑袋的位置,还是一摊的血渍,留在了青石地板上。 “这……” 奶嬷嬷和粗使婆子对望了一眼。 显然,二人来时,真没有想到,会是这等场景。 “你赶紧把他弄回了二少爷的院子。” “这情况似乎是不妙啊,我去把情况禀明了夫人那里……” “要请了大夫,也得夫人那边发话才成……” 奶嬷嬷这时候,也不敢私自做主了。毕竟,这个伴当是国公爷给安排来的人。她啊,再是胆儿肥的,也不敢拿捏了这等可能出人命的大事。 粗使婆子抱着赵箓离开了宝庆堂。 奶嬷嬷就是去了唐国公后宅的正院,国公夫人的居所。 “唉,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国公夫人闵氏,在听得奶嬷嬷的回话后,感慨了一句。然后,招了招手,对身边的嬷嬷吩咐了安排人手去请大夫后,转头就对奶嬷嬷说道:“祈哥儿平日里胡闹些,我也是觉得,他年岁小些,再胡闹能是胡闹到哪儿去?” “没曾想,一个眨眼的功夫,倒是闹出了血案来。” “你这祈哥儿最亲近的奶嬷嬷,做得失职了。” “你儿子刘泉,也做得失职了。” 国公夫人闵氏的话一出口,奶嬷嬷就是忙跪那儿磕着头,道:“求夫人宽恕。” “求夫人宽恕。” “……” 在奶嬷嬷磕的额头乌青一片时,国公夫人闵氏才道:“算了,起来吧。” “念你一直以来,对祈哥儿的一片忠心。” “这一回,我便宽恕了你,也宽恕了刘泉。” 在奶嬷嬷的千恩万谢里。国公夫人闵氏又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国公府的规距在那儿,往后若是再犯。就莫怪我,不给你等留了情面。” “是,夫人说得是。”奶嬷嬷恭敬的应承着话儿。那神色,真是要多小心,就有多小心。 “算了,你先退下吧。” 挥了挥手,国公夫人闵氏是叹一声后,又对身边的陪嫁嬷嬷说道:“嬷嬷,你亲自去祈哥儿那里,唤他来我这一趟吧。” “至于那祈哥儿的伴当……” “我瞧着,也是一个不称职的。在祈哥儿身边,没起着好的作用,倒是尽给祈哥儿惹了麻烦事。”国公夫人闵氏说道:“这个伴当,嬷嬷安排一下吧。待伤势确定稳妥了,就安排把人遣走。” “给些银钱,当是补偿。” “唉,国公爷那边,我去解释吧。” “真是养儿养儿,时时为他们操心啊。” 听得国公夫人闵氏的话,她的陪嫁嬷嬷应承了话后,又劝道:“夫人,二少爷这是年纪小。这年岁长些,自然就是懂事了。” “瞧瞧世子爷,可不是最会体贴人,又是孝顺长辈,又是友爱兄弟。” 说起了嫡长子来,国公夫人闵氏自然是满脸笑容了,她道:“是啊,也就祐哥儿,是个会心疼人的孩子。哪像祈哥儿,就是闹腾的。” “嬷嬷,这些我都是心里有数着。” “算了,你去忙吧。” “看看祈哥儿伴当的情况,再是把祈哥儿领来我这儿。我啊,今个儿得好好训训他……” 有国公夫人闵氏的话,她的陪嫁嬷嬷自然是应诺,随后,告退。 要说,唐国公府,是在金陵城的内城里。 离着金陵城外城的北区,距离是有些远的。就是坐了马车,也还是要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呢。 这一日,杜明月在家中,本是做了儿子们的新衣裳。 就是在引线缝了袖子时,一不小心,是把食指给扎出了血来。 食指连心,这小小的一针,却是让杜明月的心,狠狠的抽疼了一下。 “夫人,您是怎么了?” 旁边正是跟着做衣裳的杨兰花,是望着愣神那儿,干看着食指血珠儿往外冒了的夫人杜氏,就是提醒了话。 “没什么。” 杜明月把食指,含嘴里吸了一下。然后,又是吐掉了口中血迹。 这般后,杜明月去了厨房,再是用清水漱了口。等出来后,她望着杨兰花神色里的一缕担忧,笑道:“就是不小心伤着食指。这点子事情,做绣活嘛,自然常遇上的。” 在杜明月看来,这也不是什么伤。就是自个儿做绣活时的一点小小失误嘛。 第91章 就是此时, 杜明月突然发现, 夫君赵子殷从书房里出来了。 “夫君是不是心里有事啊?” 杜明月没有继续做绣活, 而是走上前,跟眉头有些微皱的赵子殷问道。 “茵姐儿在练字, 我出来走走。” 赵子殷嘴里这么说, 其实,他是心情郁闷。 就是刚刚他在练字之时, 突然心里生出一种烦燥不安的的情绪。所以,提笔之时,完全静不下心来。 这会儿, 赵子殷自是准备出来走走,化解一下心中的那股子莫名情绪。 “也不晓得箓哥儿、策哥儿在国公府里怎么样?”杜明月最近在想着儿子们时, 就是不断给孩子做新衣裳。许是这般的作为, 能填补了她心灵上的一种记挂吧。 毕竟,唐国公府是什么地方? 那就是权贵的地头。想想箓哥儿、策哥儿年纪小小的就进去了国公府里, 给里面的权贵人物作伴当。 杜明月真是对这个时代啊, 生起了一种有心反抗, 奈何无力回天之感。 “有了缘大师的看顾, 应该会没事的。” 这时候,赵子殷除了如此安慰自己的妻子外, 他又能说什么呢? 他自然不可能告诉了妻子,他也很担心两个儿子。说箓哥儿、策哥儿年纪过小,在唐国公府里不知道适应的好?还是不好? 这些话,赵子殷觉得, 说了,不如不说。毕竟,全家人的牵挂,不提在了嘴边啊,更是好些。 初五,了缘大师来赵家宅子一趟。 当然,与了缘大师同行之人,就是归家的赵箓小盆友。 杜明月在听得儿子唤娘时,是非常高兴的。只是,在掀起马车帘子,看着下车时,脑袋上包札得严实的儿子,杜明月那是整个人都懵在了那儿。 好片刻后,杜明月是捂了嘴,把想哭的情绪强压了下去。然后,用一种忍了又忍的慎重,她终于还是压抑住了感情。此时,她走上前搂着儿子,问道:“箓哥儿,头疼还吗?” “娘,不疼了。” 赵箓抬起头,回话时,还是笑了笑。 其实,这会儿,赵箓真不觉得疼了。 毕竟,最疼的那时候,他已经挨过去了。 “午时,娘给你做些奶酪蛋糕,可好?” 杜明月说得奶酪蛋糕,其实,就是用羊奶和玉米粉、小麦粉等等,再加上新鲜水果,做出来的跟二十一世纪时,最相似的生日蛋糕了。 这种甜甜的东西,是策哥儿最爱吃的。 杜明月当然知道。 可杜明月更知道的,是守孝期内,箓哥儿不能食荤。这奶制品,却是例外。因为,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奶制品,不算荤食。 而这也是杜明月唯一能想到的,改善了儿子伙食的东西。 奶酪,用羊奶做出来的。 这算是目前杜明月眼中,最含营养的物品了。 “娘做的,我都喜欢。” 赵箓这时候,没有述了苦,没有喊了疼。 他就是觉得,回家了,真好。 “来,箓哥儿,娘领你回屋里,先去歇会儿。”杜明月强颜欢笑着,拉起儿子的手,道:“你三弟最爱睡觉了,这会儿,他还是睡得香甜着,你去陪陪他,可好?” 赵箓应承了话,随后,跟亲娘一起去了三弟睡觉的屋里。 待两兄弟是一起并排着,睡了一张大大的榻上时。杜明月摸了摸儿子的小脸蛋,笑道:“先好好歇歇,乖乖哦。” 哄着大儿子,看他闭上了眼睛后,杜明月才出了屋子。 等杜明月进了堂屋时,夫君正与了缘大师在谈话。杜明月听了一翻后,也是了解到儿子受伤的前因后果。 若说不怒,不愤,不平,不怨,那是骗人的。 可望了望夫君赵子殷,见他一直没有发话。杜明月倒底没开口,这时候,杜明月能说什么? 事实上,她什么都不能多讲的。 因为,她怕自己一开口后,会失了风度,讲出来的话,即是伤人,也是伤己。 “赵施主,此事,贫僧却是失策了。” “阿弥陀佛。”了缘大师行一佛礼,道:“这些东西,是国公府的一点歉意。” 了缘大师把唐国公府给了赔偿银子,是拿出来。当然,那些银子嘛,是用一个小小的木匣子装起来的。 这会儿,了缘大师搁在桌上后,把木匣子的盖子打开了。 望了一眼那些赔偿金,赵子殷起身,为那木匣子合上了盖子。然后,他才是说道:“此事,是小儿失礼。国公府不怪罪,已经是万幸。” “这份礼,赵家收得有愧。” 赵子殷这般说后,了缘大师就明白,这礼嘛,赵家就是收下了。 往事自然是不可追矣。 见得这起子事情貌似办妥当了,了缘大师没有久留。随后,再是宽了赵家几句,才是告辞。 等着赵子殷送了缘大师离去后,再是回转时,进了堂屋。他就看见了,他的妻子正坐在堂屋的椅子上,默默的流着眼泪。 “对不起,明月。” 赵子殷走上前,主动搂了妻子入怀里。他不住的说道:“对不起,明月。对不起……” “不怪你。” 杜明月说得真话。 这时候,此事已经发生。赵家能如何? 不收了唐国公府的礼,那就说明了赵家还在记仇啊。那不是给赵家招惹事非吗? 收了唐国公府的赔偿,那些银子,用着糟心,看着堵心。 杜明月真是恨得牙痒痒,却是没法子。 世间不平事,何其多也。遇上权贵,又能如何?除了打落牙齿,合了血吞咽下肚里,便是别无它法了。 说白了,唐国公府高高在上,赵家惹不起。 箓哥儿是回家了,可是,策哥儿还在唐国公府内作伴当呢。 越是想,越是想,杜明月就悲从中来。 “他们欺人太甚……” “他们欺人太甚……” 除了这般说两句,杜明月连别的话,都是气的说不出来了。 “是我无能,护不住箓哥儿。”赵子殷这时候,心头也是万般难受,他却是还要安慰了妻子,他道:“更何况,为了策哥儿,咱们就得更加的低调。” “我明白的……” 哭了一场,杜明月回了此话道。 整个六月,赵箓小盆友都在家中养伤。 等着七月时,赵箓小盆友脑袋上的伤,已经是好得差不多了。 这时候,依然是夏季里,天气最炎热的时候。 那是一个雷雨天后,赵箓小盆友睡得很香甜。晌午后,娘亲唤醒了他,还是给他换上了新衣裳。 “箓哥儿,娘带你去乡下摘葡萄,可好?” 已经是箓哥儿这等小儿辈除孝之后了。所以,对于外出游玩,赵箓小盆友很高兴,开心的应了话。 这时候,自然就不是杜明月领着赵箓小盆友,母子二人出行了。 而是赵家一家子人,一起出行。 这不,驾了马车的,就是赵子殷本人。马车厢内,坐着的除了杜明月外,还有赵茵、赵箓、赵简姐弟三人。 唯一缺席的,便是赵策了。 雨后,乡间的土路上,有些泥泞。 不过,马车慢些行使的话,倒也无妨。 这金陵城附近的乡村,还是比较安宁的。所以,一路行来,也是村落处处,田野风光无限。 这一回,赵家人的目的地,是一处葡萄园子。 葡萄,从西域传至中土,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 当然,说是稀奇,不至于。不过嘛,这等水果吃着味儿好,而且,还能酿了酒来。杜明月就是想着,摘一些回家,自己酿些葡萄酒存库,自家人慢慢喝。 “娘,这些房子,好像全是泥巴做的?” 指着乡村里的土屋子,赵箓满眼里有惊讶。 毕竟,长了这么大,这些孩子见过的地方,是很少的。而赵箓才四岁余,他的世界里,记忆最深刻的,就是封县城和金陵城。所以,在他小小的脑袋里,以为世界上啊,一般人家居住的地方,都是青砖青瓦呢。 “这是乡下,很多的屋子就是泥土垒的。” “你看,那屋子的房顶,是茅草铺的。” 杜明月指着乡村里的屋子,给儿子解释了话道。 唐国公府,是儿子的伤心地。杜明月不想提及。所以,她这一回跟夫君商量了,带着孩子们来了乡下,除了给他们增长见识外。本意嘛,就是开开眼界。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路。 那么,金陵城再繁华又如何? 外面的贫穷,让孩子们知道了,他们更会明白,什么是生活? 生活,就是为了生存而活着。 汲汲经营也罢,醉生梦死也罢…… 无数的活法,各有各的精彩。 “他们在玩什么啊?” 指着那些在田野里嘻戏的乡下孩子,赵箓的眼中,终于升起了好奇。 “你也去跟他们玩一回,不就知道了。” 杜明月抚了抚箓哥儿的头,笑着说道。 “我能去吗?” “会不会弄脏了衣裳?” 在唐国公府里待了那些时间,赵箓小盆友已经明白了,何为礼仪。他自然更知道了,失礼者,鄙也。 “会不会有失体面啊?” 对于儿子的问话,杜明月笑道:“你的衣裳脏了,回家洗洗就是。” “至于说一个人的体面,嗯,你若在意,它就存在。你若不在意,它就不存在。”杜明月说了这话后,她笑着又道:“箓哥儿,跟他们去玩儿,玩得开心些。” “一切娘同意了,你怕什么啊?” “莫不成,娘的箓哥儿,也成了胆小鬼?” 第92章 胆小鬼? 赵箓小盆友从来不觉得, 他的胆儿小呢。 “娘, 那我去了。” 带着满腔的好奇, 赵箓小盆友朝着那些在田野里玩耍的孩子们那儿,奔了过去。 一般来讲, 排外嘛, 古今有之。 这不,赵箓小盆友跑过去时, 那些穿着补丁衣裳,有些还光着小屁股的孩子们;有人是好奇的打量着赵箓小盆友,更有人是远远的跑开了。 “我叫赵箓。” “我请你们吃点心。” 从兜兜里掏了吃食, 赵箓很自来熟的拉拢了小伙伴。漂亮的点心,对于乡下孩子们的诱惑, 自然是无限的。 这不, 给新的小伙伴们分了吃食,赵箓就是顺利的打进了这个大团体。然后, 一群的孩子们, 就是叽叽咋咋的玩起游戏来。 望着大儿子又是恢复了往昔的那种开朗笑容, 杜明月的脸上, 也是浮现了真正的笑意。 “这样就好了。” 杜明月想。 只要大儿子箓哥儿能走了唐国公府内的受伤阴影,她就不用那么的担心, 那起子事件给箓哥儿的精神里,留了难以磨灭的损害。 “夫君,茵姐儿也难得来一趟,你啊, 带她多逛逛。” “我抱着简哥儿,在这里看着箓哥儿就是。” 杜明月望着静静的立了那儿,非常淑女的赵茵,笑着对夫君赵子殷说道。 赵子殷听罢后,便是应了。他啊,就是跟这个葡萄园子所在的村子里的村长家,打了招呼后,寄了马车于村长家。然后,赵子殷是领着女儿,去摘了葡萄,顺带游一游山野。 杜明月嘛,则是守了两个儿子的身边,看着箓哥儿开心的玩耍。 直到村子里的大人们,是唤了那些田野间的孩子们回家时。 这一场游戏,对于缺少了同伴的赵箓小盆友,才算是结束了。 “开心吗?” 杜明月掏了帕子,给儿子擦了脸,好奇的问道。 “开心。” 赵箓小盆友笑得可高兴了。 “简哥儿,还睡吗?” 望着怀里,一直睡啊睡的三儿子,杜明月摇了摇这孩子,问道。 “睡。” 在一直被摇啊摇,醒了后,睁开一眼,回了一个字后。赵简小盆友继续他的睡觉大业。 “这孩子,真是的。” 杜明月除了头疼外,也是不知道说三儿子啥了。 “这外面的世界,美吗?” “箓哥儿,你喜欢今天的小伙伴吗?” 对于亲娘的问话,赵箓想了想后,回道:“不美。” “唐国公府,更美。” 杜明月听得这个答案,心头一突。 不过,她没有说什么,而是静静的听了儿子的答案。 “娘,跟今天的小伙伴们玩耍很开心。” “可我不想天天跟他们玩耍……”赵箓小盆友抬起头,非常认真的说道:“先生说,要成大事的人,在吃很多苦的。” “我不怕苦,我要当大人物。” “比大元帅,更利害的大人物。” “总之,就是很利害,很利害的那一种大人物。” 唐国公府里,那些仆人们总是讲,这规距啊,那规距啊。 赵箓年纪小,但是,他明白的。 先生啊,公府的管事啊,还有爹娘啊,人人都讲,贵人的话,是对的。贵人的安排,要听丛的。 可是,赵箓讨厌啊,他很讨厌,很讨厌被人欺负了,还不能还手啊。 想到了唐国公府里的不开心。 想到了被刘二少爷砸得脑袋好疼好疼,赵箓小盆友就想当大人物。 箓哥儿想,他要当大人物。到时候,就是他欺负别人了,嗯,他要当欺负别人的人,不要当被人欺负的人。 “箓哥儿,看见了那棵树吗?” 指着那雷雨天里,被暴风折断主杆的小树,杜明月问道。 “那是断掉的树。” “娘,那棵树啊,它会死去吗?” 赵箓小盆友问道。 “是啊,它已经被风雨催毁了。” “所以,等着这一颗小树的结局,就是被人连根拔除,当了灶台里的柴火。” 杜明月回答了儿子的疑问,然后,再问道:“箓哥儿,知道它为什么会被折断吗?” “风大太了。” 赵箓小盆友回道。 “娘的箓哥儿啊,真聪明。”杜明月夸赞了儿子,还是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小肩膀,笑道:“所以啊,娘宁愿箓哥似田野里的草,随风而动,那样的话,就不会怕被暴风啊折断了。” 赵箓小盆友听后,摇了摇头。 “娘,先生讲过,只有成为参天大树,才能做有用的人。” 杜明月被咽了一下。 她想了想后,说道:“箓哥儿,娘给你讲一个故事,好不好?” “好啊。” 这一回,赵箓小盆友,答得可干脆了。 杜明月清了清喉咙,她道:“娘给箓哥儿讲的故事,名叫东郭先生与狼。” “话说有一个教书的先生,叫东郭。” “有一天,东郭先生走亲戚。在路上时,东郭先生遇到了一只老狼。” “那是一只又瘦又老的狼,它秃了尾巴,浑身的皮毛也不漂亮了。总之,让人看见后,都会觉得那是一只非常可怜的老狼。” “狼求了东郭先生救命,说它生病了,说它快要死了。但是,还有猎户在追着要杀它,求东郭先生大慈大悲的发善心救救它。” 讲到了这里时,杜明月问了大儿子箓哥儿,她道:“箓哥儿,你说,狼可怜吗?” “不知道。” 赵箓小盆友摇了摇小脑袋,这个故事他是听得好迷糊啊。 “哈哈哈……” 杜明月笑了起来,笑罢后,她继续编了这个她自己觉得很有启迪意义的故事。她道:“娘接着讲。” “东郭先生心软了,它让狼躲进了他的行礼箱中。” “猎人寻来时,问东郭先生,有看见一匹老狼吗?” “东郭先生告诉猎人,没有看见。然后,猎人走了。” “等东郭先生放出了获救的老狼后,狼又说啊,先生,救救我吧。” “东郭先生说,你已经获救了。” “狼说,我快要饿死了,我缺少食物。” “然后,狼露出了獠牙,把救了它的东郭先生给吃掉了。” 讲完了这个故事后,杜明月问了大儿子箓哥儿,笑道:“那现在,箓哥儿,你再说说,狼可怜吗?” 赵箓小盆友摇摇头,道:“狼不可怜,可怜的是东郭先生。” “从这个故事里,箓哥儿,你学到了什么?” “不要做好人。”赵箓小盆友很肯定的回道。 杜明月笑得更利害了,她道:“其实,娘是想告诉箓哥儿,无论今后遇上什么事,都要活下去。” 说到了这时,杜明月伸了手,摸了摸大儿子箓哥儿的小脑袋。在那里,是一顶小小的帽子。但是,杜明月更知道,在这顶小小的帽子下面,隐藏着的是一道疤痕。 哪怕将来,箓哥儿的发头长出来了,遮住了那道疤痕,可是,疤痕依然是存在的。 “箓哥儿,你平平安安,不受伤,不生病,长成一个大男汉啊,就是爹娘的最大心愿了。” “所以,娘讲这个故事,是想告诉了箓哥儿。” “娘希望啊,箓哥儿你将来遇到了危险时,就做了那头狼,装可怜什么的,不要脸皮什么的,都无所谓的。” “为了平平安安的活下去,怎么样都可以啊。” “只要别是做东郭先生,傻傻的枉送了性命就成。” 杜明月说了这么多的话后,赵箓小盆友是听呆了。 怎么亲娘的话,跟先生教导了不一样呢。 “娘,先生不是说,要做,就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吗?” 赵箓小盆友是有话啊,他就问了。因为,在赵箓小盆友的心底,他娘最疼他了,一定不会害他的。 “屁话。” 杜明月忍不住唾骂了一句。 她道:“儿子,千万别做顶天立地的英雄。” “哪怕做狗雄都成,只要能好好的活下来。明白吗?” 赵箓小盆友摇摇头,表示不明白,他道:“娘,狗雄是当不了大元帅的。” “小傻瓜,你见过哪个死掉的笨蛋,能当了大人物的?”杜明月拍了拍儿子的小肩膀啊,笑得跟狼外婆一样,道:“箓哥儿,娘的傻儿子。” “你啊,一定得记着娘的话。要晓得,娘害谁,也不会害你的。” “在这个世上,只有活人啊,才有说话的权利。” “在这个世上,只有活人啊,才能当了大人物。” “英雄、狗雄?” “活下来的人,就是英雄。” “死掉的笨蛋,就是狗雄。” “明白了吗?” 这一回,杜明月对大儿子箓哥儿问道。 唐国公府的这一回出事儿,让杜明月对于大儿子箓哥儿的倔强性子,算是了解了。她啊,真不想儿子成为了一个不懂得妥协的小笨蛋。 要晓得,这世间啊,哪有事事如意的。 杜明月就盼望着,大儿子明白一个道理,好汉咽下眼前亏,将来有本事时,再找回场子就是。 “娘,我明白了。” “那告诉娘,什么是英雄?什么又是狗雄?”杜明月望着大儿子,慎重的问道。 “活着的人,是英雄。” “死掉的人,是狗雄。” 赵箓小盆友回答的很干脆,没有犹豫的。 “箓哥儿,那再告诉娘啊,你将来是要做英雄?还是要做狗雄啊?”杜明月再一次问了大儿子话道。 这时候的杜明月,最怕的就是唐国公府的事情,再一次上演了。 箓哥儿伤的是脑袋啊。 如果,那伤势严重些?又或者,下手的人,不是小孩子,而是力气特大的成年人呢? 那时候,儿子会怎么样? 是死? 还是活? 若是就算活着,却是伤了脑袋,成了傻子的话,又应该如何办? 趋吉避凶啊,人的本能。 杜明月想的,就是大儿子能解放了,这点小小的生物本能。 “做活着的大英雄。” “娘,我要做活着的大英雄,成为很利害,很利害,很利害的大人物。”赵箓小盆友的嘴里,很利害三字,他是重复的说着。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Amanda ,打赏的一颗地雷。 …… 谢谢小天使的打赏哒 第93章 开平二年, 八月中秋节。 这个月圆人团圆的时刻, 金陵城在庆贺。 因为, 唐国公府的主人,唐国公刘元瑞又打了一回大大的胜仗。扬州南部山区的本地闽黎蛮人, 是举部落投降了。 这等武功, 自然是要夸赞的。 徐州、扬州之地的心腹大患闽黎人的投降,也是标志了。在这二州之上, 唐国公府的权威,到达了一个统治者的顶峰。 连连的胜利啊,让依附着唐国公府的将领们, 让依附着唐国公府的官员们,人人都是喜上楣稍。毕竟, 这意味着, 士途之上的前程,这些达官贵人们, 人人俱是无量光明嘛。 国公府内, 唐国公刘元瑞的归来。更是让整个国公府张灯结彩。 举府上下的仆人, 也是换了新衣裳, 人人跟着表示了高兴。毕竟,主子开心, 仆人就是死了老子娘,也得跟着笑了起来。 “公爷,辛苦了。” 国公夫人闵氏,是领着满府上下的女眷和子嗣们, 迎接了归来的唐国公刘元瑞。 “进府吧。” 一身戎装的唐国公刘元瑞,沉稳的说了一声。 尔后,自然是当先进府内。 接着,国公夫人闵氏就是开口,唤了诸人随她一起进了公府的正院。 作为两州的主人,作为公府的最高决策者,唐国公刘元瑞哪怕是回了自己的府中,也是没得喘息之机的。 因为,除了给亲娘请了一回安,然后,见见妻妾和子嗣外。他更需要进了书房里,处理了一些两州之地堆积的公文。毕竟,事有大小,就算有幕僚和佐阁官员们帮忙整理州府大事。 但是,在行军途中,一些重要的地方治理之事,还是要唐国公刘元瑞回来后,亲自查看批复的。 于是,一翻洗漱,去了尘土之气。 唐国公没用了一口饭食,就是去了书房,招见了他的幕府佐阁官员们。 等着两州之地的公文,捡着重要的处理完了后。 这一天,已经到了掌灯时分。 “来人,传饭吧。” 这顿迟来的夕食,除了唐国公本人外,自然就是留下来陪他加班的一杆子官员们了。 等着用罢后,唐国公刘元瑞就是借着机会,又是赏了诸人一回。然后,才是留了幕僚问话。其余诸人,自然就是散了,回各自的家中。 “青莲,京城那边可有消息?” 李学昌是唐国公刘元瑞的心腹,这一回,他出战了,这位幕僚仍然是随着上了战场。而留在了府中的幕僚嘛,就是剑盟的沈青莲。 当然,佑大个唐国公府,唐国公刘元瑞自然是留了暗卫守护的。 可以说,这公府里的一举一动,唐国公刘元瑞本人是了如指掌的。 这一问,表明了唐国公本人哪怕在千里之外的扬州,对于雍州的长安城,这个天下中心的地方,还是非常关注的。 “回公爷,京城将要发生一件大事。” 沈青莲躬身回道。 “何事?” “说说吧。” 唐国公刘元瑞着一碗茶盏,优雅的在手中把玩着,语气淡淡的问道。 “圣上是准备通过亲信禁卫们,暗中发出衣带祒。一门心思的要聊络天下的有识之士,共击周、郑二贼。” 沈青莲这话一出后,书房内一片寂静。 良久后,唐国公刘元瑞是哈哈大笑起来。 “咱们的圣上,糊涂了啊。” 这句评价,从唐国公刘元瑞的嘴里说出来,可是没有半点尊敬了傀儡一般的开平帝之意。毕竟,以唐国公府二州主人的身份,还真是看不上那位帝王位上坐着的前五皇子啊。 谁让这位开平帝朱友贞啊,是庶子出身。而且,还是景泰帝偶然幸了一回宫婢,才是生出来的一个母族低贱的皇子。 可以说,如果不是四王会盟,诸侯们的小心思太多了。 那帝位谁继承了,也是轮不到这位五皇子朱友贞的。 “主公,在下看来,这衣带祒嘛,咱们不妨响应。”李学昌拱手一礼后,提了建议道。 “响应,是必然的。”至于响应的理由嘛,就更简单了。大梁朝是正统,在大梁朝的威信,没有完全的被践踏光之前,这忠贞之士的名头,还是非常需要的。 世间的诸侯,那就是当了□□,也要把贞洁的牌坊,立得高高的。 世间的诸侯,就是与乌鸦一般黑了,也一定要指责了野猪更黑。他们啊,是一群白色的高贵乌鸦嘛。 “我刘氏享受的百多年荣耀,全耐太(tai)祖皇帝的恩赐。” “不管苍海桑田,不管时势如何,大忠与大义的旗帜,就是唐国公府绝不能丢掉的本心。” 唐国公刘元瑞说话时,嗯,这牌坊啊,就立得够正义。 “主公英明。” 李学昌附合了话道。 “哈哈哈……” 唐国公刘元瑞是大笑了起来。 “学昌,既然青莲讲了,京城将要起风。” “你便协助青莲,把长安城那边盯紧了。” 唐国公刘元瑞这么交待了,李学昌自然是慎重的应下了事情来。 得了亲信的回话,唐国公刘元瑞又是问了沈青莲,道:“青莲,你没有异议吧?” “属下领命。” 沈青莲很恭敬的应了话道。 “嗯,这便好。” 对于幕僚们表面上的和平,唐国公刘元瑞点点头,示意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尔后,幕僚们退下,唐国公刘元瑞嘛,自然是歇了国公夫人闵氏的屋内。 晚间,国公夫人闵氏将刘二少爷把伴当脑袋打破一事,讲述了一遍。 她道:“祈哥儿有不当之处,这伴当似乎脾性也够倔性的。我瞧着他二人不似合得来。所以,赔偿了一笔银子,请了缘大师亲自送了那孩子回家。” “至于留了祐哥儿身边的伴当,祐哥儿觉得人不错。” “我想着,一对兄弟,留有一人在府中,应该也是足了。” “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坏了公爷您的事儿?” 听得夫人的话,唐国公刘元瑞笑道:“那赵家二子,有一人留在公府内给祐哥儿作伴当,足矣。” 在唐国公刘元瑞的心底,留了这么个跟剑盟有血海深仇的赵家子,也是不错的。 这是一颗刺啊。 有赵家子这颗刺在,剑盟与蓬莱仙门的释宗之间,必然是隔阂渐生的。 就算暂时不生出隔阂,唐国公刘元瑞也会想法子,让两派之间的猜疑,是攀岩而上,郁郁葱葱嘛。 “只是祈哥儿的性子,需得好好磨一磨。” “我与你膝下唯有这二子,祐哥儿沉稳有佳,我这心中不担心他犯何错。” “独有祈哥儿,必要好好教导了。” 听得唐国公刘元瑞的话,国公夫人闵氏自然是同意了。 哪怕在心中,国公夫人闵氏是不舍得二儿子吃苦头,可对着威严越发重的夫君,她有时候也是有心里话,却是不敢开口了。 “一切听公爷的安排。” 有了夫人此话,唐国公刘元瑞自然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开平二年,九月初九,重阳节。 这一日,是赵家的简哥儿的两岁生辰日。 整个赵家宅子里,还是非常热闹的。 赵箓倒是有些失落,对姐姐赵茵道:“二弟没归来,三弟许是会失望了。” “是啊。” 赵茵也是微微失落的,毕竟,她也是许久没有见到策弟弟了。 “今天是三弟的生辰,咱们得多笑。” “大姐,你也得笑,像我一样。”赵箓说着话时,还是挤出了一个大大的古怪笑脸来。 赵茵看着大弟的搞怪笑容,噗呲一声,真的笑出了声来。 “我去三弟那儿,不理你了。” 赵茵觉得她的淑女形象受损了,挺不好意的溜达走了。 赵箓望着大姐离开的背影,便是转念想了一些事儿。然后,他是招手,唤了狗蛋、狗剩兄弟,道:“狗蛋、狗剩,你们的名字,是小名儿。” “你们有没有想过,取什么大名啊?” “瞧瞧,上个月兴安都有大名了。”这赵箓小盆友嘴里的马兴安,就是马栓儿和杨兰花的儿子。比三哥儿赵简大一月的小男孩儿。 “要不,箓少爷你给起吧。”狗蛋说道。 “是啊,箓少爷你给起,一定起个响亮的好名字。”狗剩也是如此说道。 狗蛋、狗剩兄弟啊,这些日子里,就是一直跟了赵箓小盆友的身边,作了他的小伙伴。 至于马兴安嘛,这小孩儿就是常常陪着三哥儿赵简小盆友玩儿。说是玩儿也不对,是一人睡啊睡啊,一人在旁边唠唠叨叨啊,两人可谓是绝配,谁都不担搁了谁的爱好。 “我想想啊。” 赵箓小盆友是摸了摸自个儿肥肥的小下巴,想了许久后,道:“要不,狗蛋你就叫举安,狗剩你就叫荐安。” “任举安。” “任荐安。” 这狗蛋、狗剩兄弟俩是念叨了各自的新名字后,齐刷刷点了头。 “箓少爷的名字,取得真好。” “是啊,是啊,小的和哥哥,往后就叫这名字了。” 新出炉的任举安、任荐安高兴着,他们终于有一个响亮的大名了。 “好啊,你们同意了。” “我一会儿跟爹娘讲了,你们往后啊,就都用大名了。” 赵箓对于他取得名儿,这般受欢迎了,也是非常高兴的。 作者有话要说:  求小天使们的正版订阅支持哒。 求小天使们的正版订阅支持哒。 求小天使们的正版订阅支持哒。 第94章 重阳节, 赵家宅子里宴了宾客, 满院子的喜庆味儿。 三哥儿赵简是主角儿, 这一日,他收的生辰礼物自然是多多。至申时, 这来了赵家做客的宾朋们, 才是散了场,各回了自家。 杜明月在强打起了大半天的精神后, 这会儿,人也是倦了。 毕竟,这几个时辰啊, 她除了招呼女眷们,安排了宴席外。也是在担心了, 唐国公府里的二儿子策哥儿。 亲弟弟过生辰, 那做哥哥的都没有归来。 想想,杜明月也是挺愁的。只不过, 因为是简哥儿的生辰, 杜明月生为孩子们的娘啊, 这一日, 自然是要多笑多笑,而不能染了愁思上眉间的。 约在申时要过了时, 赵家宅子的院门,又是响起。 待来人进院后,赵家人都是欢喜了起来。 因为,归来的人, 正是赵策。当然,与这孩子同行的,还有了缘大师。 许久未回家,赵策回来了这一趟,杜明月夫妻自然是关心了孩子。赵茵和赵箓,就是拉着弟弟叽喳了许久。 倒是赵策笑得挺开心,还是送了简哥儿一套九连环,作为了生辰礼。 “这是哪儿来的?” 虽然,瞧着简哥儿似乎蛮喜欢的。 不过,杜明月还是问了二儿子,九连环从何处得来的。 “世子爷要赏我,问我要什么?” 赵策摸了摸脑袋,呵呵笑道:“我就想着三弟过生辰了,便要了一套九连环。” “哦,是为什么要赏你啊?” 对于亲娘的这一问,赵策回的挺直接,他道:“就是我过生辰的时候,要了这份礼。” 听得这话,杜明月搂了二儿子,是夸赞道:“策哥儿,真是一个好哥哥。” “只不过啊,你年纪还小。这礼物什么的,有或没有,都无所谓。咱们全家人,就盼着你在国公府里,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其它的外物,全不重要。无论什么,都不及了你平平安安的。” 说到了这里时,杜明月还是凑近了二儿子的耳边,道:“可别学了你大哥,在国公府里还受了伤。那不是让爹娘伤心嘛。” “策哥儿,可记下了?” 赵策望了大哥一眼后,对亲娘也是小声的回道:“娘,我会乖乖的。不会惹事,一定就平平安安啦。” 对大哥在国公府里,为什么受了伤? 赵策知道的并不是特别的清楚。 不过,赵策倒也是知道的,爹娘见一回面啊,总是叮嘱了他一回,一定不能学了大哥,受了伤回家。 平平安安,就是最好了。 “乖,你先去和弟弟玩耍。” “娘给你做喜欢吃的水果奶酪糕点。” 这边,杜明月哄了儿子时。 那厢,赵子殷在和了缘大师说话。 当然,在话语间,赵子殷自然是谢过了缘大师对儿子的照顾。 于是,就是你来我往里,二人聊了一些国公府内的小事儿。 倒是赵箓,凑了旁边。他跟了缘大师求道:“先生,举安、荐安是我的小伙伴。” “他们也想学武。可是,当初先生说了,没有你的同意,不能把我和弟弟学的武功交给别人。我能求求你,让我把学会的教给举安、荐安吗?” 每天,赵箓小盆友的日子啊,就是读书,然后,练武。除了吃饭和睡觉外,他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读书和练武之上。 对于学习的热枕嘛,赵箓小盆友是空前的强大。 而赵箓小盆友的两个小伙伴任举安、任荐安嘛,也是望着箓哥儿习武时,巴巴的羡慕着。 这不,赵箓就想到了,求了缘先生开恩。 “是你身后的那两位小施主吗?” 了缘大师望了一眼赵箓小盆友身后的任举安、任荐安兄弟,是问话道。 赵箓点头。 “你既然已经学会了呼吸法,也已经练出气感。” “若你愿意的话,这门功夫。贫僧做主,你是可以教会二人。” 了缘大师这会儿,倒底还是心软了。毕竟,他想到了赵箓在唐国公府的遭遇。此时,真是不忍心拒绝了面前的这个学生啊。 “谢谢先生。” “举安、荐安,你们还不快给先生磕头,谢谢先生的大恩。” 赵箓小盆友自然谢了话,然后,还不忘记给任举安、任荐安兄弟俩招招手。示意他二人啊,上道些,赶紧利落的谢过了缘大师。 “谢谢先生。” 任举安、任荐安兄弟俩是实成人,这会儿,就学了赵箓小盆友的话,跟着感谢了先生。结果,了缘大师摆手,道:“贫僧收下两位学生,分别为赵箓、赵策。” “两位小施主,你二人今后学武,是与贫僧的学生赵箓学习。你二人嘴里的先生二字,贫僧受之有愧。”了缘大师念了一声佛号后,如此说道。 这话一出,任举安、任荐安兄弟愣神在了那儿。 赵箓小盆友忙提醒了话,道:“举安、荐安,你们要谢过大师。” “谢谢大师,谢谢大师。” 得了提点,这会儿的任举安、任荐安兄弟,也是开了窍,忙学了话儿的感谢着。 当日,赵策和了缘大师在赵家用的夕食。 夕食罢,二人是离开,去往唐国公府。 晚间,杜明月一个人藏了卧室里,心情很低落。 直到赵子殷进屋后,才是发现了黯然神伤的妻子。 他走上前,问道:“可是担心策哥儿?” 杜明月点点头,算是同意此话。 “你啊,莫太担心。了缘大师讲了,箓哥儿那事,背后面是有剑盟插手的痕迹。如此,才会闹得大些。”赵子殷叹了一声,又道:“总之,唐国公府是一定会留一名蓬莱仙门的入室弟子在府中,作为质子的。” “至于,咱们赵家与剑盟是仇敌。想来,唐国公府是巴不得,暗里多挑些矛盾。好让剑盟与蓬莱仙门之间生起隔阂重重。” 杜明月握住了夫君的手,说道:“这等事情,我虽然不知。” “可你这么一说后,我就是更担心策哥儿。他啊,还那般小。” “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且走一步,看一步吧。”赵子殷回握了妻子的手,如此安慰道。 这话,当然是嘴里说说,自己哄骗了自己。 在赵子殷的心底,还是非常恼恨他自己的无能为力啊。 在九月下旬时,赵茵在金陵城北区的一家书院里,进了学堂读书。 赵子殷就寻问了长子箓哥儿,道:“你大姐去书院里面上课了。” “箓哥儿,可愿意去学堂,跟许多的同窗一起念书啊?” 这事情,还是杜明月跟夫君提点过的。 在杜明月看来,小孩子们还是在学堂里读书更好。至少,能扩大了交朋友的小圈子。毕竟,闭门造车的话,真不是好的学习态度。 “在家里,跟爹爹学也一样。” “这样就可以省下束修了。” 赵箓小盆友扳扳手指头,算了算后,再是仰头,回道:“一年的束修,省下来的话,我又可以多吃了好多顿的肉肉。” 打出来孝期后,赵箓小盆友真是三句不离了肉字。 在杜明月的心中,她是真不知道,长子箓哥儿这无肉不欢的性格,是随了谁啊? “臭小子,爹和娘还亏待了你的吃喝不成?”说了这话,赵子殷是伸手,轻拍了儿子的小肩膀两下,话中有些打趣味儿。 “没有。” “爹娘最疼我了。” 赵箓小盆友嘴巴甜甜的回了话道。 “爹爹,我去习武了。”赵箓小盆友这时候,很认真的说道:“举安、荐安每天都非常努力,我怕我不加倍努力的话,比赛时就输给他们了。” 说实话,比起赵箓小盆友而言,任举安、任荐安兄弟俩是更加有学武的天赋。 瞧瞧,这兄弟俩啊,没人帮忙的情况下。一学会了呼吸法,才是短短的几天时间,就能自己感应出了气感,学会了运习气感在体内运转。 赵箓小盆友并不笨,他自然就明白了,举安、荐安他们啊,就是先生嘴里的那种武学天才。 “勤能补拙。” 这是赵箓小盆友目下啊,对他自个儿的鼓励。 “成,爹不打扰你习武。”再拍了拍儿子的小肩膀,赵子殷倒也不为难了孩子。 在赵子殷的心底,长子无论是习文学武,都可谓是非常用心了。 嗯,至于当初他买下来的任举安、任荐安兄弟俩嘛,却不是习文的料子。目前,可谓是除了会写一下自己的名字,其它的,呵呵…… 是文字认识任氏兄弟俩,他们嘛,实则不认识几筐子大字。 在赵子殷看来,任举安、任荐安兄弟啊,武学天赋好,也不错。将来啊,总是一把子听话的好手。 这一年,开平二年。 九月过,十月来。 在十月的一个夜晚,一场暴雨袭来。 金陵城的水位,在次日的清晨,暴涨了许多。 不过,待两三日后,水位也就是降回了原来的水平。 此事,对于金陵城而言,许是平平淡淡了。然而,在大江的上游处,蜀州靠着大江的城池,却是发生了水灾。 蜀地,位偏在西北。 整个州,是四面环山,形成盆地之势。唯有锦官城一带,却是一马平川的平原。那一处,可谓是整个蜀州的精华所在。 峨眉山,斜月阁。 这处修士界的大派,其总部与俗世的连接点,位于峨眉山的山巅。 而这个大派的真正位置,实则是依附在山巅之上的一处洞天福地。 那福地,是隔离于整个俗世之外。 有鸟语花香,有灵气溢然而出。处处如仙境,步步如云端。 若一抬头,却也能瞧见了,天边啊,有一轮弯弯的银月,洒着光辉,照耀了整个福地。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事,回来晚了,今晚一章,明天偶早点更新。 么么哒。 第95章 “一寸月华分生死。” “一剑划破一春秋。” 一位儒服的中年书生, 一位道袍的中年女观, 二人分别念了一句七言。尔后, 相视一笑。 “我派已经准备退出长安城。” 中年书生说了此话后,叹道:“唯今世道, 雍州灾矣。” “我派亦有此意。” 中年女观回了同样的观点。 这二人, 一人佩有剑盟的标志,一人佩有斜月阁的标志。 二人谈话的地点, 正是斜月阁的洞天福地之内。 这是一场剑盟与斜月阁的交易,一场暗中密谋的交易。 开平二年,长安城。 悟痴和尚行走在京都的街道上, 他一身僧袍,面容端详, 周身一股宁静致远的气质。 “大师, 可否求教一事?” 一位青年仕子,拦住了悟痴和尚的去路。 “施主有惑, 贫僧若能解之, 自当分忧。” 莲台寺的悟疾和尚, 是拈花一笑, 如是在红尘之中,却又是超脱物外。 “给。”青年仕子付了和尚手中的花钱, 给了花摊小贩。 小贩谢了话,青年仕子不在意,而是引了路,领着悟痴和尚去了街旁的一家茶楼小坐。 进了茶楼, 到了雅间。 待店小二上了茶水与点心后,青年仕子挥手让店小二退下。尔后,屋内剩下他与悟痴和尚二人。 “铸,请大师帮忙,护我沈氏留得一条血脉。” 这说话的青年仕子,不是他人,正是封县城出生的沈铸。 “请施主述清原委。” 悟痴和尚平静的回道。 沈铸神色凝重,他道:“铸膝下,唯剩一女。” “此女命运,已经与柴氏相连。铸不敢用此事给大师添上大麻烦。铸挂念之人,乃在徐州封县城,是铸一母同胞的幼弟。今年,方是九岁。” 话到此时,沈铸从怀里拿出了一块令牌,道:“当年,大师承诺过,能了铸一桩心愿。” “此,就是铸之心愿。” 那令牌,上刻莲台。 这是悟痴大和尚当年,自己送出去的东西。 今日,却是又回了他的手中。 “施主当年,救下贫僧一命。” “施主种下善因,贫僧自当回施主以善果。” “阿弥陀佛。”悟痴和尚诵了一声佛号,尔后,说道:“罢,罢,既然施主提出此要求,贫僧应下了。” “施主,不准备离开长安事非之地?” 对于悟痴和尚的此问,沈铸摇头,回道:“入世太深,已无回头之路。” “怕是周国公府覆灭之时,就是在下的死期之日。” 沈铸平静的说了这等话,那静默的眼神里,已经是死志生起。 悟痴和尚抬头,用法眼一望后,心中明了。 他这位曾经的救命恩人,确实是大劫当来了。 “阿弥陀佛。” “贫僧忏愧,未能救得施主脱离苦难。” 悟痴和尚突然又转了话题,道:“不过,佛法讲缘,贫僧与施主之间,有缘。”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施主可愿入我佛门,超脱世俗凡尘?” 悟痴大和尚的话,沈铸自然是听了出来,这是让他剃度修行,也当了和尚啊。 “不用。” 沈铸摇头,笑了起来,他道:“五根不静,七情不宁。在下还是在苦海里挣扎的好。” “今日,得大师的承诺,在下心愿已了。” “如此,就不打扰大师了。” 悟痴大和尚再是诵一声佛号。 随后,沈铸离开了。他离开前,到柜台处,结了茶钱。 在雅间的临窗处,悟痴和尚望着离开的沈铸背影,叹一声,道:“痴儿,何苦……” “红尘事非,远离为福……” 自那日以后,长安城中,悟痴大和尚的身影,已然是消失了。 进了冬月,天冷了。 长安城在一场大雪后,披了雪白衣裳。 周国公府,依然是繁华喧嚣。 作为世子爷柴庆的心腹,沈铸却是越发的沉默寡言。 至小年夜,沈铸留于家中过节。 院中,有小儿的哭泣声。沈铸进了屋内,发现他的妻子吕雯正在哄了抽泣的女儿沈湘。 “你为何没走?” 沈铸叹一声后,说道。 “夫君未曾离开,我不走。湘儿也不走。” 吕雯继续哄着女儿,头未曾抬的回了话道。 “长安城将乱,大厦将倾。这坟中枯骨,我一人当得。却不愿你们母女一起陪我。”沈铸说话后,走进了妻子身边,他坐了下来,继续说道:“更何况,湘儿年纪尚小。你何苦……” “是我累了你……” “所以,无论将来有什么苦果要咽下……” “我陪你一起……” 这三句话,吕雯是断断续续的讲了出来。 只不过,她讲完之时,已经是泪流满面。 在吕雯哭了后,她怀中的女儿,是哭泣的越发利害了。 “不怪你。”沈铸摇摇头,他道:“你是我妻,我若不信重于你,还能信谁?” 沈铸静静的望着妻子,望着这个嫁与他之前,是明媚如春,是骄傲四溢的女子。如今呢,在沈铸眼前的,却变成愁如秋水,眉间淡拢的模样。 “咱们都门派的弃子。” 这等结果,沈铸早知了。 所以,他怪了别人的时候,并不想怪了他的妻子,怪了这个给他生儿育女的女子。 “回斜月阁去,回蜀州去。你带着湘儿走了,我才真正的安心。”沈铸劝解道。 “不。”回了一个字后,吕雯抬了头,她道:“我身边的人,无论是你,还是素素师姐,都留了长安城里。我不走……” “你想过吗?” 沈铸反问,道:“湘儿还这般小,留下了她,是否太狠心了?” 吕雯听得此话,愣神了一下。她明白夫君的意思,弃子的命运,除了死亡…… 不会再有其它的。 那么,留下来的女儿…… 是要陪爹娘一起去了黄泉九幽吗? 吕雯静静的坐了那儿,停止了眼泪。她的怀中,哭累的小女孩儿,还在抽泣着。 “我想把湘儿托附给爹娘。” “我陪你。” “我吕雯说过的话,就一定要做到。” 这个男人,是她的丈夫啊。 他们是枕边人,吕雯怎么可能舍下了这个男人。当初,选了夫婿时,是她自己挑的。所以,她不悔。 “阿雯,你可知,湘儿未曾得你的看顾,她在宗门里的日子,会如何?” “一个失去了爹娘的孤女,会如何?” “阿雯,陪湘儿一起长大吧。” 沈铸望着妻子,道:“这算我的心愿,成全我,可成?” “你当知,我是入局人,在入局之时,已经注定脱不了身。但是,你和湘儿得宗门的庇护,是可以脱身的。” 沈铸的话,听在了吕雯的耳里,更是悲伤万分。 “阿雯,算我求你……” 这一个求字,让吕雯更是难过了。 “好,我答应你。” 吕雯最终,还是同意了。 “我想去见见素素师姐……”吕雯提了一话道。 “不行。” 沈铸很干脆的回道。 “你得走,立马带着湘儿离开长安城。” “回了宗门后,安心抚养湘儿长大吧。” 沈铸话到此,又停了许久后,才道:“如果……” “如果你回了宗门后,将来再遇良人,便是嫁了吧。” “咱们夫妻缘浅,你的后半辈子,需要一个更细心之人的呵护。我啊……” “没这个福份了……” 沈铸说完后,站起了身,准备去了书房里静坐些时候。 “夫君……” 吕雯唤了话。 沈铸却是像未曾听见一样,道:“你收拾一下细软后,带着湘儿立马离开,去寻宗门的庇护。” 开平三年,元月。 沈铸进了周国公府,给他的幕主拜年。 周国公府世子爷柴庆,倒是挺开心这位心腹的到来。 “你可听说,郑国公府与剑盟生隙一事?” 对于柴庆的问话,沈铸微低了眼帘,恭敬的回道:“回主公,此事略有耳闻。” “据在下听得的一点消息,剑盟倒向了圣上的那一边。” 柴庆却是笑了,他道:“剑盟不是倒向了皇宫里的圣上,而是倒向了目前的徐、扬二州的藩镇之主,唐国公府的主人。” “那依主公之见,咱们是否与郑国公府联手,消弱剑盟?” 沈铸的目光,没有看着他的主公,而是,盯着地上的地砖,似在寻问了上意。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剑盟的修士界六派之首的大名,我是有耳闻的。” “那等大势力,岂是想铲除,就能铲除的?” 柴庆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他的心中,自然是明了,这事情不是那般的简单啊。 “不过嘛……” 柴庆正准备再说些什么时,敲门声响起。 “谁?” 柴庆问道。 “属下柴七。” 门外敲门之人,是柴庆的贴身近卫。 “进来。” 待近卫柴七进来后,便是躬身一礼,道:“世子爷,前院来人,说国公爷召您去明正堂,有要事商议。” “既然父亲相召,我这便过去。” 话落后,柴庆就是示意沈铸可以退下了。 然而,退下去的沈铸,却是在出了周国公府后,黯然一叹,道:“应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啊。 那未完的话语,沈铸停在喉间。 天空,似乎又下起了小雪,纷纷扬扬。 这是不是意味着,今开的开春,会有了倒春寒吗? 沈铸想,若不然,为何都快元宵了,居然还是又下雪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游手好闲妞 ,打赏的一颗地雷。 谢谢bmy,打赏的一颗地雷。 …… 谢谢小天使的打赏。 本来,打算今天多更的。结果,被人拉出去当壮丁了。所以,又回来晚了,只能更一更了。 汗,跟小天使说声对不起哈。 第96章 周国公府的明正堂内, 周国公正坐于上首, 静静的品着茶。 世子柴庆进来时, 正好见到了这等悠闲的场景。 然后,当柴庆给父亲行过礼后, 周国公搁下了茶盏, 神色变得肃容,道:“为父得到消息, 圣上发出衣带袑,号召天下之人击京中二贼。” “呵呵,不曾想, 我周国公府和郑国公府,倒是由上柱国变成了国之大贼……” 周国公的脸上, 尽是嘲弄之色。 “父亲示意, 儿子照做便是。” 柴庆低头,恭敬的回道。 “国公府的将来, 由你继承。” “此等无有担当之话, 往后, 不可再提。” 周国公嘴里这般说后, 又道:“若前面的话,引出来的是将要到来的麻烦。那么, 国公府已经面临一个更大的麻烦了……” “内线密报,郑国公府在调派人手,准备秘密进入京城。” “其用意,想是不言而喻了。” 对于父亲嘴里的话, 柴庆听后,心头一惊。他道:“父亲,莫不成是郑国公府发现了咱们的意图?” “只能说英雄所见略同。” 周国公说了此话后,就是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后,才道:“看来,不光咱们想先动手,郑国公也是接奈不住了。” 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本是一桩美事。 奈何,这挟持着天子的诸侯是两家。这就意味着,两诸侯之间是矛盾重重,小天子在里面是混水摸渔啊。 在这等情况下,周国公府也罢,郑国公府也罢,都是忍无可忍了。 “那依目前的情况来看,父亲,咱们是否马上动手?” 柴庆比划了一个横切的手势。 “不能再拖了。” 周国公肯定了儿子的答案。 “这几日,京城的气氛稍缓。依为父看,就在元宵节。” “元宵节当日,为父进宫中为圣上贺。到时候,你调守京城的禁卫,一举平了郑国公府。” 周国公简单的说了打算。 这父子二人的密谋,自然是准备开始要实施了。 不过嘛,这等事情,必要的人手,还是需要的。 特别是京城之内,凡是郑国公府的亲信,那元宵一日时,必然也是要同时斩草除根的。 说来说去,这等事情,到了关键的时刻,除了握好刀把子,把军权拿捏紧外。就是要秘密调动人手,还得有可靠的心腹,才行了此等大事。 次日,柴庆召见了他军中的心腹。 不过,不是在周国公府里,而是他在禁军中的衙门内。 很简单的,这等议事,柴庆借的名目,是要好好的布置了元宵大贺时,京城的安全嘛。 子时,天上没有几点星目。 整个长安城,都是寂静一片。 唯有更夫,那打更的声音,在晚间最是刺耳。 在周国公府所在街道上,有黑影绰绰。那些人,都是小心翼翼的行动着。 “咕咕……” 是鸡鸣之声响起。 用一种颇有节奏感的叫声,在唤了五声之后,停了下来。 “咯吱”是周国公府大门被打开的声音。然后,走出一个青衣打扮的士子,其背后跟着五个劲装大汉。 “千里月华照山河。” 青年士子一拱手,说了此句道。 “剑光寒彻四州春。” 一个身着军装的青年,走了出来,拱手之后,同样回了一句道。 “如此,告辞。” 得了回答的青衣士子,随即离开。 军装青年回望了一眼,青衣士子,还有那个劲装的大汉,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了什么。 “大人,有一个不对劲……” 在军装青年的身旁,一个侍卫小声禀了话,道:“那大汉的身上,背着一个鼓鼓的包裕,怕是里面有私藏之物……” “无妨。” 军装青年摆摆手,笑道:“能围绞了周国公府,就是大功一桩。咱们得了好处,也不能太过了。” 对于青衣士子的来历,军装青年很清楚的。所以,他自然不会过份的插手。毕竟,对于他这等世家子而言,为一些无谓的小事,就开罪了斜月阁和剑盟,实在没有必要。 “诺。” 侍卫听得主将如此讲,只能退下。 “杀……” “今晚,不留俘虏。” 待青衣士子和跟随他的五个劲装大汉的背影,走远了后。军装青年挥了手,对身边的近卫,下了命令。 尔后,这话自然是被传遍了跟来的军丁。 从正门,从侧门,从后门,整个周国公府内,涌进来了大批的敌人。 这等有内应的情况下,周国公府的家丁与亲卫,可谓是节节败退。 白露居,李素素的居所里,她正坐了寝屋之内。 那屋里,有点燃的香烛,洒了满室的光亮。她坐了梳妆镜台前,为自己描了眉妆。 女子,总是爱惜了容貌的。所以,这一刻的李素素,细心的做好了这一切。 “哐当”一声,屋门被揣开了。 进屋的男人,是世子柴庆。 “世子爷来了。” 李素素搁下了眉笔,再是回望了一眼镜中的佳人容貌,尔后,起身对世子爷柴庆福了礼道。 “外院被贼子攻破了……” 柴庆说了此话后,问道:“威哥儿呢?” “已经被师门带走了。”李素素很平静的回道:“周国公府是弃子,妾也是弃子……” “世子爷,此时可是失望了……” 若说,李素素不恼,不恨,是骗人的。只是,在现实面前,她已经不知道如何恼,如何恨了…… 她之命,可谓是与周国公府牵连在了一起。 而师门最后,只是告知于她,救她不得,却能救她的儿子一命。 想到这些,李素素就想大笑三声。 她李素素身俱凤命,她之子为潜龙命格。这些又如何,却是改变不了,她将落得凄凄的下场。 而这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她的儿子,挣得一条活路。 “这般说,斜月阁倒是一手好盘算。”这时候,柴庆已经想明白了许多的东西。 “也好。”他点头,道:“想来,你是有心理准备了?” 李素素起身,走到了旁边的小茶几上,倒了两杯酒,她笑道:“妾敬世子爷一杯,如何?” 说完后,李素素未曾多语,就是一饮而尽了一杯酒。 尔后,她又笑得更利害了,说道:“想是这酒,世子爷定然不喜,不如,妾代劳……” 说完后,李素素再是饮了一杯。 两杯酒饮下后,李素素的娇颜上,更是灿烂若春花,美得有一种惊心动魄。 “呕”的一声后,李素素的嘴角,开始溢出了紫红色的血渍。她缓缓的坐了小榻上,人半倚了上去。似乎在寻了撑起身子的东西一样,半侧坐了上面。 “妾似乎要先走一步了……” “很抱歉啊,世子爷,妾不能再侍候您了……” 说完此句话后,李素素闭上了眼睛。 在她脑海中的最后一刻,她想到了她的祖母贾氏,心中唯有一声的叹息。 李素素想,她好像辜负了祖母的期望啊…… 柴庆望着榻上,那个还是依然很美的宠妾,一时间,却是默然无语。 应该死的人,有一些死了。而还有一些,却是活得很好。 “斜月阁,剑盟……” 想着这两个名字,柴庆这时候,哪会不知道。这两家与周国公府的合作,背后啊,全是隐藏着阴谋与诡计。 当然,周国公府也是同样的虚于委蛇。 只不过,目下看来,这两家的棋高一筹,周国公府已经被这两大派渗透了。所以,这一回,周国公府已经是栽定了。 “威哥儿……” “哈哈哈……” 原来如此,这时候,柴庆哪会想不明白。其时,斜月阁的目的,是他的儿子威哥儿。 若不然,斜月阁的布局,又是为何? 这一日,是开平三年的元月十三日。 那一晚,周国公府燃起了一场大火。一连烧了三天三夜。 等着这之后的,是周国公府的原址上,留下来的一些残梁断壁。 一时间,长安城中,凡是会看了眼色的官员与豪门啊,都是连连拜访了郑国公府。 很明显着,在周国公府的覆灭后,主宰了长安城的主人,当是郑国公了。 长安城的皇宫里,开平帝朱友贞得知了这个消息后,那是连连三日夜里,不能安寝。因为,这位帝王已经感觉到了,他屁股下面的龙椅,越发的不安稳了。 清洗了对手,自然就是接手了对方的财富与势力。 郑国公府是一面快乐着,一面头疼着。 翼州是周国公府的老巢。这一回,京城的这一支周国公府嫡支覆灭后,在邺都的周国公府旁枝,自然是粉末登台了。 而郑国公府没时间,去料理了翼州的事情。 因为,对于郑国公府而言,握好了手中的兖州和雍州,才是他们更应该做到的事情。 而这两州之地,偏偏又是经过流民的折腾,目前可谓是百业凋敝。这不,拉拢了世家豪门,整合了两州之地的实力,就是郑国公眼中的重中之重了。 与此同时,长安城里,郑国公一家独大的事情,自然是以一种非常快的速度,传遍了天下十三州的诸侯们耳中。 京城啊,那可是天下的中心。 那里的一举一动,关乎了帝王事,怎么能不引人注目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一更,偶这两天有事,所以,更得少了一点。不过,偶尽快解决事情,然后,恢复更新。 么么哒,请小天使们原谅哒。 第97章 若人死, 归何处? 曾经, 李素素不知道。不过, 如今的她是知了。 似乎是无尽的阴暗,在这冥土大地上游走, 所见便是如此。 她趟过了一条过似乎看不见尽头的河, 在河中时,与那些在浊黄色水中的同行人一样, 一点一点的丢失了记忆。 然后,横穿了这一条河,走进了另外的一片苍茫大地。 这里的天空是越加的灰暗, 这里的大地是越加的荒凉,以及那呼啸声不断“呜呜”鸣响的罡风。 烈烈的罡风, 吹在了身上, 是无尽的疼痛,就像是从骨头缝里面刮过一样。但是, 李素素在坚持, 她顺着人流, 一起往那唯一在散发着亮光的城池行去。 那里似乎是所有人的目的地。 当然, 也包括了李素素本人。 也许,比起已经痴呆傻愣的同行人, 李素素还有些欣慰的,就是她还留有一些记忆。虽然,它们已经开始在模糊起来。 “酆都鬼城。” 望着城门处,那篆刻之字, 李素素知道,她到达了她这个已经死去之人的归所。 那城门处,有鬼差在守着。 进了城门之后,并不是想像中的热闹城景,而是一个瓮城。 瓮城之中,是无数的鬼役,在把一个一个的鬼魂用铁链锁上。然后,就像是拉着牲口一样,往着城门之外行去。 李素素不解,为什么把这些人拉到外面去。 要晓得,一路行来时,李素素所看到的,只有灰暗的不能让灵魂生存的荒无大地。而且,罡风似乎每时每刻,都在消弱了灵魂。就像是一刀一刀的割去了灵魂中的生命之力一样。 就在李素素觉得茫然之时,一道金光从天而降,然后,她看清楚了,那是一道闪烁着金光的法旨,停留在了她的跟前。 接着,那道法旨包裹住了她,带着她往天空飞翔。 似乎是一瞬间,却又像是许久。 李素素能看见,她飞出了那一座发光的城池。 然后,她望见了脚下的大地,依然是无尽的灰暗。 在似乎是飞了很远很远后,她在灰暗的大地中,似乎看见了一点亮光,然后,她坠落进了亮光之中。 李素素发现了,她停留在了一座小小的道观之内。在道观之上,有一弯银月,正照耀了这一处道观所在地。 “铛铛”声响起,似乎是钟鸣声,又似乎是一种大音合鸣。 “李师妹,祖师在大殿等候你,请跟我来。” 一个穿着道袍的女观,走到了李素素的跟前,对她说了话道。 “谢谢师姐指路。” 既来之,则安之。 李素素平静的回了话道。 穿过走廊,路过一座小池,进了这道观的大殿时,李素素看见了所谓的祖师。此人,她并不认识。 “无量天尊。” “弟子李素素,叩见祖师。” 在大殿内的那位祖师念了一声道号时,李素素行了大礼。 “你且起吧。” “凡尘之事,已是过往。今后,你当用心修行……” “我辈者,唯愿踏足鬼神之位,足矣。” 鬼神者,鬼修士们的终及目标。 “仅尊祖师令。” 李素素平静的回了话,然后,在这位祖师的示意下,与引路的那位女观,离开了大殿。 其实,李素素很清楚,她不可能修得什么鬼神之位的。因为,鬼神之位,从来就不是修行出来的。这等秘密,李素素的祖母,早已经告知过她。 鬼神者,当为天子册封的正神之位,才是正统,才是天道所认可的。 不然,便是没有跟脚的邪神。那些修士界正统的大派,谁家不是打杀了许多的邪神,以期得到天地间的功德。 事实就是,天子不会乐意多册封了正神的。 这意味着,那位正神会享受了凡间的香火,并且,也会窃取了朝廷的龙气。 在女观将李素素领到了修行所居的小屋子里时。李素素谢了话,尔后,引路的女观告辞。 李素素独处之时,才豁然发现。来到了道观之后,她没有再感觉到了,那于冥土大地行走时,时刻要承受的罡风割心之痛。 而且,这道观之内,似乎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就像是灵气在身边随处游走一样。 盘腿坐于小屋内的榻上,李素素此刻注意到了另一件事情,她的身体是一种介于实体与灵体之间的模式。 之前,李素素未曾注意到,是因为她的记忆时刻在跳跃,心思并没有安静下来。 “这就是灵魂吗?” 伸出手,李素素在仔细的查看了她的手掌啊。 她看见了,她的身上,有一种模糊的透明感觉。 “但是,在祖师与观内诸人的身上,并没有这种感觉啊。” “莫不成,是我修为太低的缘故?” 李素素的心底升起了这样的疑惑。 “对了,我为何会来了幽冥之地?” 李素素突然回想她死去的原由时,她发现,她好像丢失了许多的东西。 她居然不记得了,她为何会死去? “我是谁?” “李素素。” “我逝去时,是哪一年?” “……” “那么,我记忆里,最后的是哪一年?” “景泰……” “啊啊……” 到最后,李素素抱着头,痛呼出了声。她发现,她遗忘了许多,许多似乎她觉得重要,但是,她就是想不起来的记忆。 便是此时,整个道观之内,响起了诵经声。 “老君曰: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夫道者……” 在这诵经声中,李素素慢慢的平静了下来,她的神色似乎也是像虔诚的信徒一样,慢慢的归于了一种宁和。 她盘了腿,跟着诵经声,一起念了起来,道:“老君曰:上士无争,下士好争;上德不德,下德执德。执著之者,不名道道。众生所以不得真道者,为有妄心。既有妄心,即惊其神;即惊其神,即著万物。即著万物,即生贪求……” 在一遍一遍的诵经声中,李素素的呼吸,也开始平缓而安详。 冥土大地上的这一处道观,名叫斜月观。 这一处,就是斜月阁的弟子损落后,所能息生之所。 大殿之内,那位被人尊为祖师的女观,正在静静的诵着经文。直到一遍结束后,她已经停声,而道观之内的诵经声,却是一遍一遍的在继续的诵读。 女观挥了挥手,一道毫光在她的身前闪现。 尔后,那一处,变成了一面光滑的水镜。 水镜之中,有微波浮现,稍片刻后,出现了一处殿堂。 那殿堂之中,坐了四位与她一样打扮的女观。当然,那四位女观的身上道袍,并不是什么大路货,而是精心炼制的法袍。 “李素素今日被接引入观内修行。” 说话的,便是今日李素素在斜月观内,见到的祖师。 “无量天尊。” 她的对面,那水镜上,一位女观诵了一声道号。 “唉……” 另一位,却是一声叹息。 “红尘之忌,已入太深。此回,潜龙归于派内,就由本脉承担起入世之事。” 一位白发的女观,倒是平静的说出了打算。 “太早了,潜龙入世,还需时机。我派的谋算,不过将将开局,目下当以待天势。” 最后开口的女观,反驳了前面一位的话语。 这四人,就是斜月阁中,目前的真人。这也是斜月阁,位列六大派的底蕴所在。她们分别是碧波真人、碧水真人、碧玉真人、碧空真人。 至于,在冥土修行的这位祖师,则是冼芳真人。 而李素素所在斜月阁内,所承袭的道统,就是属于碧玉真人这一脉。所以,碧玉真人才会讲明白,将来潜龙柴威入世时,由她这一脉来承担。 “只不知,师叔的打算?” 碧波真人寻问道。 “我派既然承认李素素是弟子,自当护持于她。” “将来,她之子为帝,她必然登临鬼神之位。” “如此,我派就将再添一位正统神灵。” 冼芳真人回话的语气里,很是平淡。 事实上,冼芳真人以前就是一位正统的神灵。她是由前朝册封的神灵。只不过,随着前朝的消亡,她的鬼神之位,新朝未有承认,她的神灵身份,被天地剥夺。 好在,位临神灵之位时,这位冼芳真人并没有忘记修行之本份。一直以神灵之身在继续修行。尔后,成就了真灵不灭之身,在神灵身份失去后,成为了货真价实的一位真人。 真人,就有寿数。哪怕,这位真人是鬼躯。 神灵,则是与神位同在。 真要说起来,在正统的修士眼中,自然是修行更自在。 而神灵,就是划地为牢。 神灵,更多的是修士跳板,以窃取龙气为主,将龙气为养料,强化修行。 说起来,比起被接引入斜月观的李素素而言,沈铸嘛,就是不幸运了许多。 在李素素继续她的修行路时,沈铸正是被鬼役用铁链锁着,出了酆都鬼城,继续在幽冥大地上行走。 每一次,被罡风刮过,他就越发的觉得自己开始越加的虚弱。 而押送了这些鬼魂的鬼役却是完全不同,他们的身上,似乎有一层的护体法光,在保护着这些鬼役的安全。 所以,沈铸用起了他的修行法门。 当熟练的运起了师门修行道法时,他感觉到了,他的身上也是发出了一层非常浅的白光。那光几乎微弱的快要看不见了。 而就是这点子白光,让沈铸不用再忍受了罡风带来的疼痛。 作者有话要说:  唉,今天恢复更新。 …… 偶很伤心,丢了工作。所以,目前在找新工作。 …… 以上,就是停更的原由。希望小天使们莫在怪偶哒。 偶目前在伤心找工作中 …… 第98章 前路何处? 沈铸不知道。他只是顺着人潮, 跟着往前走。 直到他身上运行的道法, 在支撑不住慢慢散去时。沈铸又开始感受到了罡风的利害, 那刮骨的疼,又是在他的身上一刀一刀的割来。 “今日, 是尔等的头七。” “尔等, 可入凡间,给亲人托梦。” “记住, 只有一个时辰。逾期,两界通道将会关闭。” “到时,天将将大亮时, 凡间的大日金乌,会让尔等在天地之间灰飞烟灭。” “……” 指着恒在天地间的灰色漩涡, 一众鬼役的头领, 一个鬼差大声的一字一句吼道。那话,似乎在每一个人的耳边述过一样。 “能回凡间吗?” 沈铸的心底, 恍然很高兴。 只是, 他的亲人又是谁呢? 丢失了许多记忆的沈铸, 在身上的铁链消失后, 顺着人潮踏足了漩涡之内。然后,是一股风托着他, 往头底飞升而去。 仿佛很久,又仿佛一瞬间。 沈铸来到一座热闹的城市,至于为什么来这里,沈铸似乎忘记了。 他就是感觉到了, 他身边环绕了一股风,在托着他前行。而在他的前面,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的地方,有一个呼唤,在召唤了他。 而他与那个地方之间,有一缕的香火烟气,在为他指明了道路。 沈铸顺着那一缕香火烟气,往那个召唤他的地方飞去。 那是一座道观,那里似乎在祭奠一个死去的人。 天是暗的,已经是很晚的子夜时分。 沈铸在香火烟气的尽头,感受到了饥饿。然后,他走上前,在供桌之上,贪婪的张开了嘴,一口大吸之后,有无数的香火烟气,进入了他的口鼻内。 一股饱胀感,从他的体内传来。 沈铸知道,他已经食饱了。 因为食饱了,沈铸在这个堂内,慢慢的观察了几眼。然后,他看见了堂中,有一具的棺材。在那棺材内,有一个跟他似乎长得很像的男子。 只不过,他能活动,那个男子却是躺在了棺材里。 “我已经死去了啊。” 这一瞬间,沈铸愰然间似乎恢复了许多的记忆。 “我应该去看一眼阿雯和湘儿。”沈铸突然思念了他的妻儿。 顺着那思念的味道,沈铸走进了厢房内,他看到了已经憔悴许多的妻子,还有睡在了妻子身旁的女儿。 没有惊扰了母女的梦乡,沈铸悠然一叹。然后,转身往来时的路返回。 尘归尘,土归土。 即是死去的人,何必扰了活人的平静日子。 沈铸走了,回到了那个送他来到凡间的灰色漩涡,然后,跳了进去,回到了冥土大地。 开平三年,六月末。 已经是夏季的尾巴上。 雍州一场大旱,在这个夏天,没有迎来了一滴的雨水。 老天爷的不赏脸,让雍州的百姓,自然是没有活路了。 而在这个月末的尾上,死去的人太多了,一场瘟疫,袭卷了整个雍州。并且,往雍州临近府县开始蔓延。 恐慌,开始制造。 死亡,还在继续。 作为雍州之主的郑国公府,那日子显然是不好过了。 而就在这年七月初时,一件大事,震惊天下。 开平帝,在长安城病逝。据说,死于瘟疫。 没有了正统继承人的皇家,未来又将如何? 这个七月,唐国公刘元瑞首先挑头,广发《讨贼檄》,将郑国公府列为了奸贼,指明了就是郑国公府杀害了开平帝,有谋朝篡位之心。 一时之间,群雄响应。 金陵城,赵家宅子,迎来了客人。 郭崇简做客,与赵子殷小聚一回。 “公府要会盟讨贼,老哥我啊,这是要去出战了。” 郭崇简吃着花生米,饮着黄酒,边是眯了眼睛享受,边是继续说道:“可惜,这等建功立业的时机,老弟你啊,是要错过了。” 赵子殷陪饮了茶水,回道:“这世道,怕是一时半会儿,安宁不下来。” “建功立业嘛,总会有机会的。” 郭崇简听得这话,笑道:“老弟啊,你是看得开。” 便是赵子殷会客时,杜明月也在会客。 这不,她会的客人,是她的堂妹杜春霞。 “明月姐,怎么办?” 杜春霞很害怕的样子,她的脸上有些惊慌色。 “你先说说倒底怎么回事儿?” 杜明月安抚了杜春霞,然后,才是问道:“究竟发生什么大事?目前,你又是一个什么打算来着。” “你啊,慢慢细说。” 得了杜明月的安抚,杜春霞才是弱弱的开口,回道:“我在府里,一直被人欺负……” “呜呜……” 杜春霞哭得伤心。 当然,她不会告诉了杜明月,因为她那点子想爬主子榻的小心思,被管事的嬷嬷戳破了。所以,就被大厨房里的所有女人给针对了。 这等挨人整的日子,自然是不好过了。 而且,因为杜春霞的露怯行为,也给别人欺负她的好借口和机会。 说是想爬了主子的榻,杜春霞那点子身份太低。她进府这般久了,连主子们的面都是没照过一回的。 “我这是没法子,才投靠了大厨房的采买管事。” “哪曾想……” “那就是一个吝啬鬼……” 这不,杜春霞就是上了别人的套子,然后,被人吃干抹净。 目前,别人也没有想负责的意思。 “大厨房的采买管事,也是公府内的一号人物吧?”杜明月问道。 杜春霞点点头,算是认可了杜明月的话。 杜明月也是无语了,杜春霞这脑子有够笨的。这被上司白占了大便宜,想讨回来,可没容易的。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杜明月挺无奈的问道。 “我月事没来。” 杜春霞有些惊慌,她道:“我寻了大夫问诊,大夫讲,我有两月余的身孕了。” 杜明月更是想扶额了。 在她看来,杜春霞不是蠢字可以形容,她简直就是猪脑袋了。 “国公府的规距森严,现在你是有厨房的采买管事帮忙一起遮掩,还有掩盖住一二你与他的私通之事。如果一旦被发现,你和他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杜明月很肯定的说了答案。 杜明月叹了一声,又道:“说说吧,你目前究竟想怎么办?” “是跟管事摊牌,让他娶你……” “还是打掉腹中的孩儿……” 除了这两条路子,是不可能有第三条路子走的。 所以,杜明月也没有废话了。 对于杜明月的问话,杜春霞支吾了半晌后,才道:“那管事家中有妻儿,我才不乐意进他家门为妾……” 一个管事的小妾,杜春霞觉得,她丢不起那个人。 于是,她小声的道:“我想打掉了腹中的孩儿。” 这不,这才是杜春霞上门来求的原由。这会儿,杜明月当然也听明白了。 “你不后悔?” 杜明月问道:“要晓得,你年纪也不小了。打掉了这一个孩儿,将来……” 对于这个时代的打胎技术,杜明月是不信任的。毕竟,当初在赵家老宅生活的那些日子里,杜明月也是周旋于大户女眷的圈子内。 杜明月可没少听说了,一些丫鬟被打胎后,就是失去了再孕的机会。 “算了,既然你有这意思。”杜明月想了想后,也实在不想管了杜春霞的一摊子烂事。这等事情,她真不想多插手。所以,她又道:“我不好介入,免得你将来后悔。怨了我,今日不劝你退一步……” “此事,春霞,你也别瞒着了。” “与腹中孩儿的亲爹,好好的谈一谈。” “不管如何,你真是要打掉了这一胎。到时候,有他掩护你。你在公府里的日子,才不会难熬。” “打胎后,小月子也是重要的。你啊,还是要多爱惜自己的身子。” 杜明月说完话后,起身拿了一吊铜钱,塞进了杜春霞的手中。她道:“我啊,别的也帮不上什么,也不敢帮什么。” “如今,你应该寻管事一起好好的想了退路。” “你们好歹是露水的姻缘,总有些薄面情。” 听得杜明月的话,再是收了杜明月给的一吊钱。杜春霞心头有些不舒服。毕竟,杜春霞没有达成了她的来意。 杜春霞这会子,也算是看出来了,堂姐并不准备帮忙,她要的打胎药还得自己张罗了。 所以,杜春霞走时,脸色有些难看。 杜明月倒是不在意。 杜明月在想着,她这位堂妹会如何选择摊牌的事儿? 如果杜春霞真准备瞒下来,杜明月只会觉得,她的堂妹已经无可救药了。 在这个开平三年的秋,杜明月还是得到了消息。她的堂妹杜春霞,最终喝了打胎药,打下了腹中的胎儿。 而那打胎药的来源,就是那个没降世的小孩儿的亲爹,给准备。 要说,不幸运的事情,就是杜春霞那一回遭了罪。往后,已经是没有再孕的能力了。 这不,在晚秋时节,杜春霞来了赵家宅子一趟,跟杜明月哭述了她的可怜来。 对此,杜明月只是默默的听着,连安慰都懒得安慰了她面前的蠢货。这得多蠢,才会信了一个老色鬼的话? 就那么喝了别人给的药,然后,相信那个男人能给她寻个更体面的差事。所以,就舍了腹中的孩儿。 “你如今,在哪个地方上差?” 杜明月最后,实在受不了魔音穿脑,提了问话道。 “在老夫人的院中做洒扫。” 杜春霞也后悔了,往日在厨房里帮忙,好歹还能混些吃渴的。眼下做了老夫人院中的洒扫,可谓是规距严,见天里下来啊,真真是没得空闲时。 作者有话要说:  求小天使正版订阅支持一下文文。 第99章 杜明月望着杜春霞这个堂妹, 良久后, 叹道:“如今木已成舟, 往事岂是可追悔的?” 当初,杜明月盼着杜春霞进了唐国公府里, 打着的主意嘛, 就是祸水东移。说实话,杜明月自认为, 她没给杜春霞真没造成了什么伤害的。 要杜明月看来,杜春霞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完全就是因为一个“贪”字。 “你啊, 有想过今后要怎么办吗?” “总不可能,给公府的老夫人当一辈子的洒扫吧?” 听得杜明月的问话, 杜春霞嘤嘤的哭出了声, 她道:“明月姐,我也不知道这后半辈子应该如何啊?” 作为一个嫁过人的女子, 而且, 还是一个坏了身子骨, 失去了生育能力的女子, 杜春霞这时候,自然是悔不当初。 可再是悔, 她也是没好的法子。 若不然,她不会来求了堂姐给出主意。毕竟,在杜春霞看来,她的身边也没有什么其它人, 能实在的为她着想一二。 “你安心的在公府里好好办差吧。”杜明月思索了片刻后,又道:“多存些私房钱,等将来年纪大些了,收养一个孩子在膝下。等着年老之时,也就由养子为你送终。” 说这等打算时,杜明月也算是真心为杜春霞着想了。毕竟,唐国公府的差事,以杜春霞的态度,也不是个干满一辈子的模样。 瞧瞧,这是两个月的时间里,都别摸出府了两回。 唉,遇上个较真儿的,就知道杜春霞啊,不是老实的性子。 “养子?” 嘴里念叨了两字,杜春霞有些后悔了,她觉得她当初就不应该打掉了腹中的孩儿。这养子再亲,哪有自己的骨肉好。 “你还有别的想法吗?” “若有,你便好生思量,以你的法子为主也成。” 杜明月不是讨嫌的人,杜春霞真有好法子,她完全乐得当甩手掌柜。 倒是杜春霞听得堂姐这般讲,脸上尴尬的笑一笑,回道:“依明月姐你的意思……” 这时候,杜春霞哪会不明白了,她自己就是一个棒槌,老给人当了枪使唤啊。所以,本着后半辈子真收了养子,还得堂姐家出力嘛。这杜春霞到底没蠢到家,还是知道有亲戚在,这都是能寻个帮衬的。 这不,杜春霞也不敢反驳堂姐的话了。 开平三年,这等晚秋的时节。 唐国公府与诸侯商议的会盟之事,是热闹的在金陵城召开了。 说起来,今天的秋,倒不是各路诸侯有多么的好心,让郑国公府在好好的调整一下人马,等待将开的战事。 而是,雍州的瘟疫,让各路诸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大家伙都是不敢踏足了雍州,怕遭了池鱼之秧嘛。 一旦等着晚秋过,冬天一来临了,这等肆掠的瘟疫,自然就是到了头。 来年啊,才是诸侯们眼中的最好讨伐时机嘛。 这不,关于如何攻打了周国公府所控制的雍州、兖州,如何解决了后续的分脏。这些事情,诸侯们自然是要先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个明白。 要晓得,天下共主的大梁朝,已经甭塌了。 这时候,有兵就是草头王。 诸侯们攻打了郑国公府,除了要给自个儿贴了大义的标签外,也是想捞足了好处的。 人人都不是无私供奉的傻子。特别是诸侯们,那全是人精儿。 开平四年,春,万物复苏时。 一场大战,拉开了帷幕。 以唐国公府为首的反对派,进攻郑国公府的诸侯盟军们。是从五路出发,逼入雍兖二州之地。 这五路诸侯,分别是第一路军,徐、扬二州的藩镇之主,唐国公刘元瑞。第二路军,荆州的吴国公。第三路军,凉州的凉国公。第四路军,并州的秦国公。第五路军,豫州节度使李子泰。 经过了火拼,又经过了瘟疫,郑国公府的实力,可谓是锐减。 这五路大军开来,郑国公府自然是毫无招架之力。 于是,诸侯盟军,是用一种势如破竹之态度,合围了长安城。 郑国公府投降了。郑国公本人,则是火烧了公府,与公府同葬于火海之中。介于剩下来的都是些旁枝血脉,嫡枝已无存。 作为诸侯盟首的唐国公刘元瑞,自然是大度的提议了,不妨给郑国公府留些血脉,以奉养祖宗血食。 诸侯自然无异议。 长安城,几朝动乱后,再不复了当初。 唐国公刘元瑞私下会盟了吴国公与秦国公,三家秘密结盟。 “学昌,咱们的人手,可曾准备妥当了?” 在长安城外的军营之中,唐国公刘元瑞对幕僚问道。 “主公,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李学昌回了话后,又拱手一礼,道:“只不过,此回行军,当一个快字。” “足够快,咱们才能霸占下兖、豫二州之地。” 刘元瑞哈哈大笑起来,他道:“天下十三州,若得四州之地,据天下三分,本公自然是心怀大慰,于表此生。” 唐国公府目前已经有扬、徐二州之地。此回,约盟诸侯,刘元瑞真正的目的,就是铲除了豫州节度使李子泰这个横在了腰眼上的心腹之患啊。 豫州,正好横于徐、扬二州的西面,与徐、扬二州勾连。 若是占据豫州,顺势而下,真谓是占有地利之便嘛。对于这等明面上的威胁,唐国公刘元瑞一直是视为卧榻之侧的明患之祸啊。 “通知下去,本公要宴请李节度使。” 刘元瑞如此吩咐了话。 李学昌自然是答应。 当然,这位幕僚更清楚,这个计谋就是他出的啊。那便是在请了李节度使宴饮之后,就要请这位节度使大人在军营之中为客人。跟着大军一起返回豫州了。 至于将来嘛,将来的情况,就是要看唐国公府占领豫州的情况如何了。 行军打仗也罢,这阴谋阳谋也罢,有时候,争的就是一点天机,争的就是一点的时间。 不得不说,唐国公刘元瑞的运气还是不错的。当然,也离不开了剑盟在背后的支持。在天时、地利、人和,三方面的因素下。 唐国公府首先开启了不义之战,那便是打着借道回徐、扬二州的大旗,顺便把兖、豫二州给硬生生的占领了下来。 开平四年,夏,七月。 金陵城,外城北区的赵家宅子。 已经到了除孝时,赵家自然是在守孝期一过后,好好的大扫除一翻。也算是破旧迎新,展望一下新的生活嘛。 对于二儿子赵策的归来,赵家人是欢喜的。 满院子里,俱是欢声笑语。 直至晌午时,到了午间困觉的时候。 赵箓没有睡午觉,反而是偷偷唤了二弟,去了前院子。 站了枣子树下,赵箓望着头顶树荫里,若隐若现的小小青枣儿,说道:“二弟,你在公府里,还习惯吗?” 赵策望着哥哥,回道:“挺好的。” “不好。” 赵箓摇摇头,他道:“二弟,你的腰杆已经挺不直了。”边说了话时,赵箓还是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赵策听得这话后,抿紧了他的小嘴唇。 两个才将将满了六岁的孩童,却是已经有了一些小大人的模样。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啊,早当家。 其实,像是赵箓、赵策这样的聪慧孩子,若是有一些特别的经历后,是更容易被现实催得长大的。 “我在公府里待过,伴当的罪,我也受过。” “所以,二弟,你不用骗我这个哥哥的。” 赵箓握紧了小拳头,他恨不能快些把二弟抢回家来。 对于唐国公府,许是因为那至今,还在头顶上留下来的疤痕,赵箓总有一种发至于灵魂里的恨意。 这股子恨意,没有因为时间的久远,而消失。反而是像一颗毒瘤一般,在时间催生下,是越发的长大了。 那股子恨意的来缘,真正的是为了什么? 赵箓其实也说不出来,究竟个所以然。 他嘛,就是不喜欢弟弟在唐国公府里伏低做小,给人当了仆从。 “其实,我在公府里,还是挺不错的。” “世子爷品性纯良,心地又好。他待身边人,都是信任有佳,厚赏多多。” 学着公府里,身边人的赞扬话,赵策囫囵里,还是有模有样的。 赵箓这会儿,学起了刚刚的弟弟来,那是抿起了小嘴巴。 说起来,这兄弟俩啊,是双胞胎。 刚出生时,小模样特别的相似着。只是,年纪越是大了,这模样却是越来越不同了。 赵箓、赵策这一对双胞胎,在六岁的这个年纪,再站了一块儿,任谁啊也不觉得他们在有多少相似了。 赵箓个头比弟弟高了大半个脑袋。 他身形是高挑的,健壮的,一张脸上也已经褪去了许多的婴儿肥。那眼睛有些狭长,一对眸子里是亮晶晶着。而那等眼珠儿里的光芒,透出了浓浓的执着与倔强。 至于赵策嘛,就是身材圆润了许多。看上去,有些微肥,但是,又不会太胖了。他笑起来时,有一点小小的谄媚,一幅非常讨人喜爱的圆圆脸庞。总之,让人看着就觉得这是一个长个很有福气的孩子。 第100章 “我们不是约定了吗?” “要成为大人物的。” 赵箓望着弟弟, 坚定的说道:“先生有讲过的, 一个大人物, 就要一根压不弯的脊梁。” “二弟,你没有忘记曾经的约定吧?” 对于哥哥的问话, 赵策笑了起来, 他歪了歪脑袋,有一些小可爱的道:“没关系的。哥哥将来做大人物, 我给哥哥做小跟班。” 一时间,气氛沉默了起来。 良久后,赵箓回道:“是我说错话了。” “那等我有本事了, 等弟弟你不再给公府里的世子爷做小跟班了,咱们兄弟一起去做大人物。”边说了话, 赵箓伸了小拳头, 他晃了晃,问道:“一言为定?” 两只小小的拳头, 碰在了一起。 赵策笑得真诚, 他道:“好啊, 跟哥哥一言为定。” 小兄弟俩是约定好了, 自然是一起欢笑起来。 在这个夏里,附合着知了的叫唤声, 有一些闲闲的童趣。 彼时,杜明月夫妻也没有歇息,相反,夫妻俩是在暗处里, 见着长子、次子谈得开心。一起回了卧室里,然后,夫妻二人静座了片刻后。赵子殷先开口,道:“最近,茶叶的生意不好做了。” “上头的捐税,又增加了许多的名目。” “我让帐房拢了一下咱们今年的的帐,比起去年的略有赢余。今年,怕要亏损一笔不小的数目。” 听得夫君的话,杜明月问道:“是因为今天公府跟京城那边开战的原由吗?” 赵子殷点头,回道:“说是要捐了讨贼的赋。” “总之,这世道不好,赋税摊派一直是没见减,却是涨个不停啊。” 不光是生意不好做,就是农人也多有破产,进了大城里讨生活的。 这等事情,赵子殷知晓,杜明月自然也是知晓的。所以,杜明月叹道:“目下的日子,都不好过啊。” “那咱们的茶铺子,还要开下去吗?” 杜明月的这一话,让赵子殷沉默良久。 等着思索了有些时候后,赵子殷才回道:“我给姐夫去了信,想请他帮忙找一个合适的差事。” “那封县城老宅那边的事情……”杜明月迟疑着,问道:“一直没解决了那桩子恩怨。你离开了金陵城,会不会有危险?” 对于妻子的问话,赵子殷摇摇头,回道:“策哥儿还给世子爷当了伴当,咱们家暂时不会有危险。” “有些人,胆子再大,也不敢挑衅了唐国公府的威严。” 听得夫君如此讲,杜明月也是心中有底了。 “那茶叶铺子是不是要关了?到时候,把铺子租给商户,咱们就收点租子得了?”对于做生意,没挣了钱,还要噬本这么回事。杜明月也是心疼了家底子。 毕竟,老是赔钱的生意,是做不得啊。 “铺子,便先关了吧。店面,我寻着牙行,凭租给商家。”赵子殷无奈的叹一声,道:“咱家没什么会做了生意的人,还是收点租金得了。” 赵子殷决定了,他啊,还是老实的谋个差事吧。 坐吃山空,这是要不得的。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宋城?” 这大姐赵婉仪的婆家,目前是搬到了宋城。这会儿,杜明月自然就是知晓,她夫君要去的地方,是宋城了。这不,她关心着离开的时间。 “越快越好。” “近两日,收拾一下,我就准备出发。” 赵子殷是说走就走,一点也不含糊的。 杜明月听得这话后,没有反驳。只是默默的想着,这夫君出远门,应该准备的东西。 于是,在这个七月,赵子殷出远门了,赵策回了唐国公府继续他的伴当生活。而赵茵、赵箓,则是到学堂里跟先生读书习字了。 当然,这姐弟俩的学堂不是在一个地儿的。赵茵是进了女子读的私塾,赵箓则是进了男子读的书院。所以,马莲儿就是陪着赵茵去了私塾里伴读;任举安、任荐安兄弟俩就是陪着赵箓去了学院里当小书童。 至于杜明月的身边嘛,就剩下了小儿子赵简。 还有一月余,就要满四岁的赵简小盆友,像是一个圆乎乎的大肉球。那胖胖的小模样,让杜明月恨不能啊,天天都是催醒这个爱睡的小家伙,然后,陪着小家伙做游戏,以达到了锻炼身体的目的。 在旁边与杜明月偶尔里说说话儿的,就是杨兰花母子。 这等炎热的日子,家里的事情并没多。所以,闲下来时,杨兰花还是做了些女红,给她的小家挣得些小小的私房钱。 马兴安就是一个爱唠叨的孩子,这不,这个赵简哥儿的伴当,就是凑近了又想眯眯眼睡觉的三哥儿身边。 “少爷,娘说,夫人晌午后会做奶酪冰冻……” “要是少爷你今天走足了三百步,小子也能吃上一碗……” “当然,少爷你能吃更多……” “有两碗……” 边说了话时,马兴安还是很高兴的跟赵简哥儿比划了两个肥乎乎的指头。 “嗯。” 点了点头。 虽然有美食的诱惑,但是,这依然不能让赵简哥儿有多少的兴趣,在炎炎夏日里涨了精神啊。他啊,还是睡眼蒙蒙的。 “简哥儿,你瞧瞧兴安多精神。” “赶紧的,今个儿,一定得走足了三百步。” “少你一步,娘就盯着,你别想偷懒了。” 在枣子树荫下,杜明月盯紧了三儿子。对于小胖墩儿,她是没有心软儿。 这破孩子,在杜明月看来,就应该减肥的。 “娘……” “娘啊……” “你真是我亲娘吗?” “为什么,哥哥们你就不逼着天天多走路啊?” 赵简哥儿嚷了起来,挺不甘心的小模样。 杜明月笑眯眯着伸了手,然后,她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跟个狼外婆似乎的,哄道:“因为咱家,你最胖……” “不能光吃光睡,还得偶尔减减肥的。” “简哥儿,明白吗?” 对于亲娘的问话,赵简小盆友是摇摇头,回道:“不明白。” “不明白没关系,现在开始继续走路。娘啊,给你数着数儿。”杜明月收回了笑容,不容了儿子拒绝的回道。 瘪瘪小嘴巴,不能睡觉觉的赵简哥儿,觉得他好可怜啊。 只不过,疼惜他的爹爹不在,爱护他的哥哥也不在,连给他说好话儿的姐姐也没影儿。所以,在亲娘的镇压下,赵简哥儿只能是迈着短腿儿,开始走起了小步儿来。 金秋八月,唐国公府祭祀了祖庙。 而就在这个金秋,金陵城流传起了一些风言风语。 杜明月又不是耳聋的,再加上她还有一个堂妹杜春霞最爱( ̄~ ̄) 嚼了舌根子。所以,杜明月就更加的清楚了□□的某些消息。 这不,在中秋节后,杜春霞上门了,跟堂姐分享了她得到的小道消息。 “咱们公府要发达了。” “明月姐,老夫人很快就要成太后娘娘了。” “哈哈哈……” 说着话时,杜春霞那一个高兴的劲头儿,真是要多威风,就有多威风了。 嗯,这时候,杜明月也是盘算了起来,她问道:“老夫人真要成了太后娘娘?” “春霞,这消息确定吗?” 如果唐国公府是鸡犬升天,那她的二儿子策哥儿,是不是也要跟着飞黄腾达啊? 这时候,杜明月都要眯起星星眼了。 “这消息还能有假吗?” “这太后娘娘啊,那可是天上的凤凰下凡尘来……” 总之,这会儿高兴得过了头的杜春霞,那叫得一个得意啊。在杜春霞看来,她卖身进了唐国公府,真是一件最划算的事儿了。 作为太后娘娘的身边人,那将来还不是吃香的,喝辣的。 反正,在杜春霞眼中,这跟戏文里讲的,就是大贵人身边的小贵人嘛。 此时,杜家的这一对堂姐妹,都是各有各的高兴事儿,在心头流转着。 而这一刻,唐国公府内,含光阁中。 沈青莲拜会了缘大师,二人在禅室之内,静坐无言。 那了缘大师的面前,是一简玉诀,他用心神明目,解读之后,唯一声叹息。 “剑盟,太过了。” 了缘大师道。 “非是剑盟太过,而是蓬莱仙门太贪了。” 沈青莲回道:“剑盟行事,向来是以理服人,以德服人。” “那赵家往事,既然过了,何苦再咄咄逼人?”了缘大师问道。 “非是剑盟行事霸道,而是看在蓬莱仙门的面上,未曾斩草除根,已经是人情厚重了。”沈青莲继续说道:“大师,小侄带来的是剑盟的决定。” “小侄只是一介小人物,不过传一声话而矣。” “如有言语过激之处,还望大师海涵。” 这先是威逼,又是软语,沈青莲的态度,真可谓是一变再变。 了缘大师诵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 然后,了缘大师是闭目静座。许久之后,了缘大师睁开了双眼,他道:“此回,贫僧做主,退这一步的话……” “却也需要剑盟的正式答复。” “那赵家往事,剑盟当过往不纠,揭开昔时恩怨,如何?” 对于了缘大师的话,沈青莲考虑了片刻后,回道:“小侄做不得主。” “此事,当回禀宗门,以待宗门的答复。” “可。”了缘大师简洁的回了一字道。 “如此,请大师敬厚佳音。小侄告退。”沈青莲在得了缘大师的回复后,自然就是拱手作礼,尔后,起身告辞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正版订阅支持哒。 第101章 开平四年,八月中旬。 宋城, 米家。 赵子殷在姐夫家做客, 当然,更正确的说法, 应该是在米家求了帮衬, 好寻一门差事。以方便养家糊口。 这不, 来了有几日。 今天, 米振元才是唤来了小舅子, 算是要给肯定的答复了。 花厅, 丫鬟上了茶水,随即, 便是告退。 屋内,剩下姐夫和小舅子两人,是相对而坐。 米振元的神色是春风得意,大权在握的样子。真可谓是一朝令在手,威风八面来啊。这不, 给求了门路的赵子殷颇是一些压力山大。 “子殷,你的事情,太守大人那边已经给出答案了。”浅饮一口茶,米振元神色非常高兴的模样, 他道:“当初, 你在太守大人身边也是得用的,到底有些情面在……” 这米振元嘴里的太守大人,自然就是英德郡太守刘元德。 “不知道是何差遣?” 赵子殷在姐夫久未继续说话后, 便是开口寻问道。 当然,在求了姐夫前,赵子殷也是道了苦衷的,这求一职位稳当的。万万不敢在外奔波了,怕啊。 这不,介于赵子殷的稳当想法,这差事才会久久没有音信。 现在这有音信了,如何不让赵子殷心急如焚也。 “封县城,八品主薄位。” 米振元嘴中,吐了一个答案道。 这话一出后,赵子殷愣在当场。 他倒不是为这个八品的官位吃惊,好歹他亲爹、亲祖父当年,可都是当过八品官的。赵子殷打小,也是在小官员的家中长大。迎来送往,一些官道上的门路,他并不陌生的。 赵子殷在意的是,这八品官位来得太突然,也太过于轻松了一些。 无功不受禄,同样的,赵子殷也不认为,他当年那些跑腿的活计。就足够了刘元德大人给酬谢一个八品的官位。 呵呵,要知道,他当年是跑腿。可不是心腹啊,只是传信的信使罢了。 特别是赵家老宅的惨案后,赵家的根基也可以说,是毁个七七八八了。目下,刘太守给的果子太甜美,里面是包裹了什么样的饵食? 赵子殷这不是心中打鼓,没个谱嘛。 “这……会不会太重了?” 赵子殷对姐夫寻问道。 “子殷,可听说了,咱们的国公爷,要登极也。” 登极,可不是登入极乐,要玩完的意思。 而是将要登上那个人生的最巅峰啊,喻指龙椅嘛。 “水涨船高,太守大人八成也会调回金陵城,荣升高官显贵。”话到此时,米振元已经是站起身,对着金陵城的方向,还是拱手一礼。 那等谦卑的态度,让赵子殷是瞧出来了。刘太守高升,米家要跟着沾光了。 当然,对于赵子殷而言,这也是好事儿。毕竟,这是大家伙都会跟着沾便宜的大好事嘛。 “若当真如此,子殷在此,就要提前恭贺姐夫了。” 赵子殷很上道,这会儿,自然是好好捧了不少好听话。 那说得米振元是哈哈大笑。 不过,这等吹捧的话后,米振元说了正事,他道:“你嘛,是自己人。这有了好位置空缺,自然是要便宜自己人的。” “可惜,岳父大人不在……” “唉……” 米振元是叹息两声,又道:“若不然,以他人家的威望,一任县令还是能拿到手的。到时候,赵氏可不是要出两位官老爷……” 哪怕官小又如何? 那只要入了官品,这日久月累里琢磨出门路了,总会有升迁门路嘛。 在米振元看来,赵家啊,就是欠了几分运道。 “罢了,不说这些了,也免得多勾起子殷你的伤心往事。”米振元止住了这等话题,他又道:“你去封县城任主薄,有两个大好处。” “其一嘛,赵家在那里待了几十载,人情往来清楚。你任职后,不怕被人蒙蔽。” “其二嘛,你的背后,站着你姐夫我,在宋城能给你说上话。这上下都勾连着,你在封县城做事,就不惧小人手段。” 赵子殷听罢这翻话后,点头,回道:“姐夫说得是。” “只不过,子殷唯有一事,有些不懂。还望姐夫指点一二。” “讲。”米振元回的干脆。 赵子殷道:“唐国公府目前占据四州之地。国公爷若是称王,自然无妨。这称帝的话,会不会太早了?” “要知道,帝号一出,怕容易引起群雄的围攻啊。” 对于赵子殷这一问,米振元却是摇头,回道:“子殷,这你就看错了。” “我在太守大人那里,也听过这一翻疑惑者。不过嘛,太守大人身边的智囊,却是给出了另外的答复。” “这称帝,早有早的好,晚嘛,也有晚的妙。” 米振元是细细解说,道:“龙廷已崩,大梁朝正朔不在。此时,国公爷最先行称帝,固然有成龙之难。不过,只要过了这劫,却是海阔天空,任龙遨游了。” “更何况,国公府下面的诸将官员们,还等着从龙建功立业……” “非帝王者,如何赏高爵显贵?” 米振元这会儿,自然也是心神澎湃的。要知道,刘家成了皇族,他那外甥就成了皇家的王爵继承人,将来,最差一个王爵之位是跑不了的。 这等情况下,米振元这样的外戚们,是最盼望啊,刘家成为皇家的。 “姐夫的话,也是在理。” 赵子殷点头,算是认可了姐夫的话。 “如此,你明日随我入太守府,把主薄之位的官服官印拿到手。” “至于赴职时间嘛,太守大人那边已经有话了,要你在九月初去县衙上任。” 听得姐夫此话,赵子殷拱手作礼为谢。毕竟,对于赵子殷而言,他非常清楚的,他这个八品主薄的位置,铁定是姐夫米振元多方活动,帮忙走下来的。 要不然,以赵子殷目前的关系人脉,这个官帽子,还落不到他的头上来。 “子殷在此,谢姐夫的大恩大德。” “自家人,何需要言谢。”米振元伸手,拍了拍小舅子的肩膀,一切的意思尽在不言中啊。 摆明了,米振元扶小舅子上位嘛,那就是为了扩大自家的影响力。这有好的官帽子,不便宜自家人,难不成还便宜了外人吗? 在米振元的眼中,小舅子在封县城里,还是有些积年的关系在。一个八品主薄的位置,能坐得安稳。这样的话,米氏一族也相当于,在封县城伸了触角嘛。 八月二十三那日,赵子殷回了金陵城。 此回归来,赵子殷就是想告诉了家里人,他啊,将赴任之事。 二十四日,申时,赵家来客。 赵子殷望着回家的次子赵策,又望着来做客的了缘大师,有些隐隐预感浮上心间。 “明月,你带策哥儿下去歇一歇。” “这孩子难得回家一趟,总要跟他的兄弟们好好玩耍一下。” 赵子殷这般跟妻子交待了话。 杜明月便是笑着应了,上前拉了次子策哥儿的小胖手,母子二人离开了迎客的堂屋,去了赵家书房。 这等时候,赵茵、赵箓、赵简这姐弟三人,在书房里读书温习功课呢。 堂屋内,有茶水,有主客二人分座。 了缘大师未曾喝茶,便是诵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 “贫僧此来,有两件事情。与赵施主分说,解释清楚这中间的瓜葛。” “此中,若有何处让赵施主为难了,贫僧在此,先行告罪一声了。” 赵子殷没有端起茶盏,只是望着了缘大师,神色严肃的回道:“大师请讲,在下洗耳恭听。” “第一件事,便是贵家二公子的伴读差事,已经结束了。”话落,了缘大师拿出了一方木匣子,放于桌上。然后,打开了盖子,里面是珠玉一匣子,也算得名贵,价值不扉了。 “这些东西,是唐国公府给贵家二公子的报酬。” 子缘大师说了此话后,又是诵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 “至于,第二件事情,便是贵家与剑盟的旧怨。贫僧在中间说合,剑盟已经同意,不在纠结前尘往事。今后,赵家不渝再有任何祸事临门了。” “只不过,这有一纸誓约,还需得赵家签押。” 了缘大师说罢后,又是掏出来一卷锦轴,递与赵子殷。 赵子殷接了过去,然后,仔细一一细读起来。 读罢后,赵子殷是气血上涌,险些没有一口老血喷出来。 只是,心头几翻深呼吸,赵子殷还是忍下来那股滔滔的怒意。他尽量的温和了语气,问道:“这等誓言,我赵家签下了,于剑盟并无约束。” “在下亦知,剑盟分天、地、玄、黄四剑堂。此回,不过是玄剑堂的押印,若是剑盟反悔,赵家岂不是变成了案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那锦轴之上,说的便是赵家老宅的惨案旧事。 依锦轴上的意思,玄剑堂与赵家两清,互不追究,往后,因果尽消。而担保的说合人,便是青泉寺的后台,蓬莱仙门的地藏殿。 “大师,因果尽消,对赵家何其不公道也?”最终,这含有怨望之语,还是从赵子殷的嘴里吐了出来。 “赵施主,做为说合人,地藏殿亦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了缘大师诵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后,才道:“剑盟贵为修士界的六大派之首,他的一举一动,一点小小的风波浮过,赵家就会承受不住。” “赵施主,放眼且向未来,以待来日吧。” “留得青山在,何愁没柴烧?” 赵子殷自然是明白的,这能拿来因果两消的锦轴,想来,就是地藏殿的一翻手笔了。若再求,也是奢望而矣。 “阿弥陀佛。”在赵子殷眼神灰暗下来后,了缘大师便是解释了一翻话,道:“剑盟入尘世,匡扶龙廷者,不过是玄剑堂一脉。此回乱世之劫,剑盟的其余天、地、黄三剑堂,注定是闭关于福地洞天,潜修不出世。” “所以,与赵家结下因果者,只是玄剑堂。” “赵施主,如今可是想明白了?” 对于了缘大师这般明显的话,赵子殷哪还明白。地藏殿的做法,是想干脆的为赵家清理一二的后患之忧,免得让赵家随意有杀身之祸嘛。 呵呵,至于说,地藏殿与玄剑堂中间有多少的利益分割? 那与赵家无关了。 此刻,赵子殷看清楚了局势。 地藏殿已然松口了,赵家被唐国公府当了废棋,轻轻一脚揣开了。这不,他的儿子不需要在唐国公府里当差了。 实力,归根结底,赵家没能耐,被上位者当了棋子使唤与摆弄,再是正常不过啊。 作者有话要说:  求正版订阅哒 第102章 不提着堂屋内,赵子殷的复杂心路历程。 在书房中, 赵茵正问了弟弟, 道:“策弟弟,你用了夕食后, 今个晚还要回唐国公府吗?” 赵策摇摇头, 脸上带着笑容, 道:“公府里的管事, 已经与我讲了, 伴当的差遣到期结束了。” “往后, 我会在家里生活,跟哥哥弟弟们一起读书习武。” 赵策这话一出来, 屋内众人俱是一惊,然后,又是一喜。 “策哥儿,此话当真?” 杜明月欢喜的问道。 对于次子能回家,她是巴不得。毕竟, 唐国公府那地方太高贵,他们小家小户的儿子去当差了,真是遇上祸事,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对于什么前程好富贵, 杜明月是嗤之以鼻的。原由很简单, 这拿了多少富贵,岂不得付出了多少的心血? 富贵荣华,天底下是不会白白掉落下来的。 就是富二代, 也还要有个富一代的亲爹呢。 那等实力差太远,一碰上危险,小人物就要顶缸的唐国公府。杜明月是从来恨不得自己的儿子们啊,有多远离多远。 在杜明月眼中,富贵虽好,还是平安是福啊。 “娘,先生此来,就是跟爹讲明孩儿差遣结束的来拢去脉。” 赵策说话时,很有些大人的味道了。这等小大人模样,让杜明月瞧着,既是欢喜孩儿的懂事,又是心酸不已这孩子得吃多少亏,才会被催熟至此? “娘,二弟回家,往后,我们兄弟一起去书院里进学,自然是最好不过了。”赵箓哈哈笑了起来,走上前拍了拍弟弟赵策肩膀,那豪迈的模样,看着杜明月眼皮子一跳一跳的。 不过,经由大儿子这么一打岔,本来还有点小伤感的杜明月,完全是伤感不起来了。 “娘,我也要去读书……” 赵简扒拉了亲娘的衣袖,突然是对读书起了超级的热情。 在赵简小盆友的眼中,亲娘就是大魔王,他就是小可怜。在家中都不能睡懒觉的小日子,好难熬啊。 所以,哥哥乐意去的书院,姐姐高兴去的学堂,就成了赵简小盆友眼中的天堂了。 “书院里的夫子,最是严格。” “简哥儿,你能适应吗?” 杜明月好怀疑她的三儿子啦。这个爱睡懒觉的小盆友,去了书院不会被夫子打手掌心? “娘,三弟的年纪,可以进学了。” “若他愿意,自然可以和我们两个兄长一起去书院念书。” “咱们兄弟三人一起上学,一起回家,挺好的。” 赵箓在旁边是搭了话道。 在赵箓的眼中,他和两个弟弟,加上伴当啊,一起去书院里念书。这一群半大的小子,人多嘛,也不惧怕什么的。 放学回家时,还能一起逛一逛闹市,按先生的说法,就是多见识一下世间百态嘛。 “那可不成……” 杜明月摇了摇头。 然后,她就瞧见了赵箓、赵策、赵简兄弟三人的失望神色。于是,杜明月笑了,她道:“你们爹爹要去封县城任八品主薄。” “那是去做官老爷了。” 说到这儿,杜明月是挺为夫君高兴的。毕竟,这个时代的男子,还是挺追求功业的。而当官嘛,自然就是最好建功立业的顶顶好事儿。 “封县城是咱们的老家,你们的爹爹回去了。咱们一家人,自然也是要回去的。” “所以啊,你们要到书院进学,就得进封县城的书院。” 杜明月说得这一席话,是让在场的几个孩子,都是愣了片刻。 “母亲,咱们要回封县城?” 赵茵是孩子里最年长的,可以说,她是这一群小孩儿中,对封县城最有印象的。这会儿,听得此话,自然是有些恍惚感。 在金陵城的日子久了,封县城的回忆在赵茵的脑海里,是淡忘了许多啊。 “是啊。” 杜明月给了肯定的答复。 在杜明月想来,她的夫君是八品主薄,这个官位坐稳了。怕是没有特殊的情况,就是一当一辈子了。 将来嘛,他们家的孩子们,就会在封县城生根发芽,娶妻又或是嫁人了。 所以,杜明月对于回封县城的生活,还是想了许多的。 “不过,你们爹爹会先行一步,到封县城的官衙去上任。” “咱们一家子,在后面跟上。” 这赵子殷急着去当官,怕误了官期嘛。 至于家眷,自然是杜明月领着小孩儿们,在雇来的保镖们的保护下,回了封县城。而且,赵子殷也与妻子商量过了,他先回去一趟。更方便先是请人把整个赵家老宅翻新一回。 接下来,就等家眷们全部回了封县城后。再是挑了吉日,请了法师做一场法事。然后,才是全家人重新入住了赵家老宅。 毕竟,那是祖宅。 赵子殷真是回了封县城为官,回祖宅居住,也是份内之意。 晚间,已经掌灯时分。 杜明月哄睡了赵录、赵策、赵简,这兴奋得一直说着话儿的兄弟仨人。待回了卧房时,发现夫君还在灯下看书。 “我夕食后,与兰花已经确认过了。” “夫君明日和马栓儿回封县城的行礼,全是备妥当。” “只是,明个儿天微亮,还未至辰时就出发,会不会太早了些?” 杜明月这一翻问话,赵子殷听罢后,搁了手中的书籍,回道:“早些的好。” “明个儿早走,后天早晨,也就能到封县城的码头了。” 见着夫君如此讲,杜明月点点头后,又问道:“对了,夫君。有一事,我倒是想了许久。总觉得还是应该与你问一问。” “哦,是何事啊?” 赵子殷颇是好奇的问道。 杜明月便是回道:“了缘大师此来,肯定是跟你讲明白了,策哥儿为何回家吧?” “嗯,说了一些。”赵子殷没隐瞒,承认了有这么一回事。 “那策哥儿回来了,咱们家与仇敌之间的恩怨,可如何是好?”杜明月这般问话,也是在高兴了儿子回来后,又是犯起愁儿的幽思来。 “已经解决了。” “是了缘大师帮忙的。” 赵子殷是在静默了片刻后,回了这两句话的。 杜明月听得夫君的语气中,含了许多的异样情绪。于是,她便是走近了夫君跟前,坐了他的身边。然后,侧了身,双眼与赵子殷的目光相对。她问道:“是不是有为难的事情,让你不好受了?” 赵子殷没有回话,只是沉默着。 假话,他是不肖说的。 真话,他的妻子已经猜测出来了。 “咱们歇息吧,你明个早,还要起程回封县城呢。” 杜明月先开口了,在良久后,如此说道。 “好。” 赵子殷没有反驳,同意了。 只是,在吹灭了卧室的油光,一屋子的黑暗降临后。杜明月在锦被下,握紧了夫君的手。 “其实,咱们一家人,能在封县城平平安安的过日子。” “我已经很开心了。” “我想,祖母、爹和母亲,咱们所有的亲人。也一定是盼望着,咱们这些在阳世间的子孙,好好的承续了血脉,给他们一年四时礼敬了香火的。” 杜明月说的话,自然是她的实在想法。 活人,活着已经不易了。有时候,总要想开些的。 若不然,岂不是有负了关心与爱护的亲人们吗? “我晓的。” 赵子殷回握了一下妻子的手,又道:“睡吧,时辰不早了。” “嗯。” 杜明月回了一个鼻音。 接着,屋内剩下了宁静一片。 次日,赵子殷与马栓儿是乘船,赶往了封县城。 而杜明月则是领着杨兰花等人,收拾了家当。这一回,再是搬家回封县城的赵家老宅,杜明月有些不舍得了。毕竟,在金陵城住了这般久的时光。 这一座赵家的二进宅子,她也是好生的熟悉了啊。 “娘,咱们晚些回封县城吧。” “我听说,九月初一,新皇要在金陵城登基。” “那一日,城外会有祭天仪式的。” …… 在赵箓一翻的嘀咕后,赵策跟着笑道:“娘,哥哥说的好有趣啊。想来,那天一定非常热闹。咱们不如延后几天走吧。跟着城中其它人一样,也见识见识一下皇家的气派嘛。” “娘,留下来,留下来。”赵简小盆友在旁边,是跟着起哄了。 就是赵茵,也是巴巴儿递了小眼神。 杜明月沉吟了一下后,问道:“就真这么想凑了热闹?” “住了金陵城这般久,眼瞅着天下一等一的大事将发生。瞧瞧,圣天子登基的日子啊,多重要。这等时候缺度了,得多遗憾。” 话到这,赵箓还“啧啧”称奇两声。 然后,他又道:“将来真回了封县城后。别人一问起这等事儿,咱们是一问三不知,岂不是会被人笑掉大牙?”赵箓有些委委屈屈的小模样。 “这般说来,好像也有些道理啊。” 杜明月做出了恍然大悟的样子。其实,她是有些乐了。 “成了,不逗你们了。” “娘之所以啊,没紧赶了时间,催着你们跟爹爹一起回了封县城。就是乐意带你们增涨些见识的。” 说起最大的见识,在这时代,还有比皇帝登基,在城外的天坛祭祀昊天上帝,更宏大庄严的场面吗? 好像没有。 虽说,一介屁民,没有近观的机会。 可是,远观也是趣味无穷嘛。 作者有话要说:  求正版订阅哒。 第103章 《毛诗传》曾曰:元气昊大,则称昊天。远视苍苍, 则称苍天。此则天以苍昊为体, 不入星辰之列。 在这个世界上嘛,星辰更像是修道之士眼中的神秘渺远, 在众多的神话之中, 那些星辰是神仙的喻意。所以, 天子登基之时, 所祭祀的昊天上帝, 它的喻意, 它的代表,是为天道。 普天之下, 统领社稷的人,是天子。 天子,天道之子,也可以说是天之子。 金陵城,在九月初一这日, 是打扮的喜庆,而且华彩处处。 坐了马车内,于人群之中游走。在时间慢慢的过云后,杜明月领着儿女, 总算是离开了热闹金陵城。他们一家子, 是到了城郊外,来到早先租好的一处小庙茶亭处。这地方,位于一处不矮的山腰间。 此时, 这里山腰间的茶亭处,已经是坐满了许多的看客人群。杜明月一边坐于了茶桌前,享用了茶水和点心。一边也是感慨,这古代的寺庙之僧,也是会做了合算生意啊。 瞧瞧,这处位于金陵城外的小庙,因为离着祭祀的天坛并不是太远,有一两里地的样子。 所以啊,这山头上就是被小庙的引客僧,租给了各路的客人。让这些花了钱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们,掏了腰胞,才得了一点位置,方能守了这里,等那新天子祭祀的时刻。 “母亲,这里太远了,都看不清楚。” 赵茵望着四周,打量了片刻后,对杜明月嘀咕了话道。 杜明月点点头,然后,无可奈何的回道:“金陵城内,那天子今天要行的御道已经清理得一干二净。想在特殊的日子,留了金陵城的御道旁观看的话,自然是可以的。只是,想寻了御道边的店家,要雅间,坐于高处观看天子出行,那得身份了不得的人物才成。” “咱们家,还没那个份量。” 杜明月解释了原由。 赵茵又是指着挺远的天坛,问道:“母亲,那咱们观看的地方,就只能是这里吗?” 杜明月点点头,再度回道:“只能是此地,有些山势而依,能看囫囵。” “其实,在这里看挺不错。”赵箓在旁边,附合了亲娘的话,道:“姐姐,你看看,咱们倚高而下,正好能看得清楚下面的情况嘛。” 赵箓倒是觉得,站了高处,看看这远远的风光,更好些。 因为,这样更清楚的能看见,祭祀时,到底有多少的人啊。 “是啊,哥哥说得对。” 赵简小盆友这会儿,也是附合了一语。 他倒是觉得啊,这里挺好的。凉凉的清风吹过,不是太冷,不是太热。他又有些睡意蒙蒙了。 倒是赵策在那儿坐着,看着姐姐、哥哥、弟弟们说了话儿。只是静静的坐着,看着处远,眼神中有些迷茫。 曾经的世子爷,在新天子登基后,就会成为了太子。 可是,他这个曾经的伴当,却不像是书里学得那样,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而是,他被赶走了。 像一个小可怜一样,被别人踹离了马上会成为太子爷的刘平祐身边。 赵策一直想不明白,那当初他和哥哥为什么要入府,为什么要去当什么唠子伴当? 正因为想不明白,所以,在望着他周围的其它看客,在热论着什么圣天子,太子,皇家之类的话题时,赵策总有一些自卑的感觉。 这就像是唐国公府里待着时,管事总觉得他不够好,在世子爷刘平祐身边时,嫌弃做事不够踏实,性子不够灵巧一般。 脑中有些这些思绪,赵策的心不在焉,自然是被他的亲人们看在眼中了。 “策哥儿,来,喝些茶水。” “刚才爬山,一定口渴了吧?” “瞧你,尽是吃了点心,也不怕咽着了。” 杜明月抬手,给二儿子倒了一杯茶,笑着说了话道。 “这庙里的茶,味道跟家中的不同。二弟,你尝尝,看喜欢不?”赵箓在旁边,哈哈笑着说了话。 “是啊,策弟弟,你品品,是不是特别香醇一些。”赵茵也是附合了话。 嗯,这会儿,唯有赵简小盆友是一点一点小下巴,没有开口。像附合了姐姐哥哥们的话,实则,这位小盆友是睡着了。 瞧瞧,那幸福的小哈揦子,都是从嘴角流了出来。 “很喜欢。”见着一家人,都是围着自己关心起来,赵策抛掉了心中的一些小情绪,他笑了起来。然后,赵策是端起了面前,亲娘递上的茶,小口小口的饮了起来。他一边饮着,一边还是笑眯起了眼睛,很开心的回了这一句的话。 而就在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时。 太阳慢慢的爬上了天空。 碧空如冼,万里无云,总之,这是一个明媚的好天气。 而就在杜明月母子的不远处,这一座山的峰顶处。还有另外的看客,也在观察了这一场新天子的祭祀。 那里有道人,有僧人,总之,集合了各派名家的修士,以及一些散修们。 行行□□,各人是怀揣了各自的目的。 “踏踏”的马蹄声响起,那是整齐而划一的。 那等声音,由远而近,含有一种雄浑与昂扬。 在山腰处的杜明月等看客,都被惊动了。所有人都围向了栏杆处。他们啊,望着远在一两里外的平地上。 “社稷万钧重,山河处处美。” 这两句,前几日胡乱写的话,冒出了赵箓的脑海中。他突然发现,他错了…… 应该是山河万钧重,社稷何处都美啊。 因为,天子坐在十二匹的白色骏马拉乘的御撵时,那远远的观看间,赵箓觉得,他看到了一种真正的气势。那是一种,先生曾说的“道”,一种浑然天成的“道”啊。 道,人生最高的追求。 只不过,人人的“道”不同而矣。 始皇曾出巡,霸王见之,言“彼可取而代之。” 始皇曾出巡,高祖见之,言“大丈夫当如是。” 赵箓不知道,这些曾经的大人物,当时见着帝王的雄姿时,是何等失态。但是,在这一刻,赵箓的小拳头也是拽紧了。他的心跳也在加速着…… 赵箓想,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大丈夫当如是。 那等肆意活着,那样能活得大自在,想来,才是真正的追求到了,自己的“道”吧。 原来的唐国公,目下,大唐朝的新帝,刘元瑞身穿十二章,在天坛前下了御撵。他走上了天坛处,那一条通天梯。 在那里,这位新天子,将把祭文烧给昊天上帝。 在那里,这位新天子,将颁布了他的治国理念。 这些,就意味着,一个新皇朝的开始。 凡人的眼中,看到的世界,与修士眼中看到的世界,自然是不同的。 所以,赵箓的眼中,看到的是帝王的尊贵。 而修士们的眼中,却是见识到了最旖旎的风光。 那是五彩的华盖状的祥云,在刘元瑞的头顶。而他的身上,则是盘绕着一条蛟龙。 是的,不是真龙,还是一条蛟龙。 但蛟龙,那也是含满了龙性。 所以,在这一座小庙的山上,那些前来观看的修士们,还是被龙气镇得浑身异常的难受。一些法力浅薄者,以致于浑身颤抖。唯有修为高深者,方是敢这般远远的观察了,那等天地间,一个新朝见立时的龙廷立柱场景。 在新的天子,祭祀于昊天上帝后。 那蛟龙盘绕而上,然后,是一道金光冲破云霄,那是一道龙柱高高的耸立于天地之间。 它,是那般的威严与神圣,仿佛恒古就应该存在,又仿佛会恒古般会永远存在。 然而,在场能看到了龙柱的修士们,都是明白的。 龙柱代表的是一个皇朝的法理。 皇朝在,龙柱在,皇朝灭,龙柱崩。 这个天下,大梁朝早已经亡了,所以,大梁朝的龙柱也早已经崩了。 这新朝新立,自然是有着新的龙柱耸立。 “昂”…… 有龙鸣声,镇于四野。 “好利害的龙性……” “果然……” “……” 在这一群修士中,人人称奇。 当然,真正最高兴的,莫过于剑盟和蓬莱仙门的代表。 因为,这两家的修士,在大唐朝新帝的身上,可谓是投资多多。眼下,自然是将要收获的时节了。 不过,不同于山底上,有高兴,有思索的修士们。 在山腰处,赵箓还在看着,那一场祭祀。 那是万人的大场面,让人望之见之,总会心生畏惧的。毕竟,这不是上万的普通人。而是军士,是战场之上,血光刀剑之下,真正拼出来的勇士。他们的身上,有悍气,有凶蛮。也同样的,有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利气。 那是杀器在手,奋力拼搏向前的军势。 赵箓两只小拳头,一直拽得很紧。他有一种兴奋感,他觉得,这样的大场面,如果是那场中的一员,应该多好啊。 他不想当看客,他想当真正的一员。 有鼓声,有金鸣之音,在响起。 那是帝王祭祀了昊天上帝的曲子。 那雅乐,听在了所有人的耳中,都有一种神圣之感。 仿佛是天地间,最尊贵的声音。 “今睹天子尊,安知世间贵。” 赵箓呢喃自语,那声音很细微,就像是在喉间轻轻滑过一样,没有吐出半点音节。但是,赵箓知道,他头一回,用一种长大了的目光,知晓了啊。 这天下的一切,不像戏文里说的,什么大元帅,是大英雄。 在赵箓看来,真正的大英雄,不是别人手中能把玩的棋子。 这世间,天子,才是天下间真正的大英雄。 作者有话要说:  求正版订阅支持哒。 第104章 这一年,开平四年, 九月初一, 大唐朝新帝刘元瑞登基为帝。 当然,新帝登基, 自然又有新的年号, 是为天成。同理, 这一年, 亦为天成元年。 天成帝刘元瑞刚一登基, 自然是整军、治民, 一翻颇有治世的景象。 在秋天,赵家人全部回了封县城, 赵子殷当了八品主薄。杜明月则是安排了一家子的男童,进了学院读书。至于赵茵嘛,则是因为开年就满十二岁了。 在这个时代,应该要开始相亲了。所以,自然更多的时候, 是与杜明月一起进入了封县城大户女眷们的交际圈子。 说亲,这之前嘛,自然也是要拉出来,给各家的夫人瞧一瞧。然后, 相互才好撮合的。 如此, 时光也是慢慢悠悠的度过了。 天成元年一过,迎来了天成二年。 春日时节,柳盛花开。 封县城嘛, 并不算太大。 从书院到家中,来回的时辰,稍稍走快些,不过,区区两三刻钟左右。 本着觉得已经是大孩子了,加之,亲爹、亲舅舅都是衙门里当差。赵家三兄弟,自然是不乐意再让人专门接送了。 于是,每日上学、下学,赵家三兄弟,赵箓、赵策、赵简,以及三个书童任举安、任荐安、马兴安。这浩浩荡荡加起来,也是六个半大的孩子,热热闹闹的笑着一堆儿自己走着来回。 寒食节,这一日,封县城的街道上,还是非常热闹的。 这不,赵家的六个孩子,就是一起在道儿上笑说着话。 一路行来时,至半途,水井口胡同处,传来了一阵吵嚷声。 赵箓的个性就是有些好打抱不平,所以,他倒也不惧怕什么。直接领着小伙伴们就是往热闹嚷嚷的地方行去。 待走近了,众人方是知道。原来是一个身材非常壮实的孩童,正是一个人围殴了一群的小盆友。 嗯,这等利害人士。赵箓一见,便是吃了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 赵箓走上前,问道。 那壮实孩童一见有人插一脚,倒也停了手。毕竟,赵箓一行六个大大小小的孩童,瞧着还是颇壮观的。 “他,他……们骂……俺……” 这壮实的孩童说话时,那一字一字吐出来的。此情况一瞧嘛,就让人知道。这是一个说话结巴的孩子。赵箓大吃一惊,有些明白了,何谓人不可貌相也。 “骂人是不对的。” 赵箓回话,表示他是站在了壮实孩童的一方。他笑了,挺爽朗的模样,又道:“我姓赵,名箓。我爹是县城里的主薄,嗯,八品官。” 稍稍表明了身份后,赵箓觉得他扯的虎皮应该足矣。至少,从一堆挨揍的孩童,以及这个揍人的孩童眼中,赵箓是看到了一些惧怕的神色。 赵箓觉得火候差不多,于是,他笑得很大方,对结巴的孩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俺……俺姓李……李……大山。” 那揍人的孩童,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一边还是回了赵箓的话道。 “李大山,你跟我说说,为什么打他们?” 指着挨揍的孩童们,赵箓看得出来,这个李大山是一个非常憨实的小盆友。所以,他愿意听一听,这等老实人的话。 “他们……骂……俺……” 至于骂什么,那李大山就是嘀咕半天,也没嘀咕个明白。 看这个情况,赵箓已经明白了,那骂人的话一定很难听。所以,这个老实的李大山八成是吐不出来。于是,赵箓指着挨揍的一个孩童,问道:“为什么骂他?” 那个孩童的身子是缩了缩,然后,才道:“不是咱们骂他,他本来就是一个野种……” “对,咱娘说了,他要是欺负咱们,就让里正把他和他那个不要脸的娘,一起赶走……” “赶走……” “赶走……” “……” 挨了揍的孩童们,显然是愤愤不平的。 这会儿,见赵箓的身份很不了起的样子。所以,就是回话时,挨揍的孩童们也是觉得他们占理了。这不,就是讲了他们骂人的大道理。 “俺……俺不……不是……” 这个壮实的李大山是急得面红耳赤,奈何,他就是一个结巴。那如何比得过一群孩童的嘴皮子利落。 这不,眼见着又要口头落败时,李大山就是扬起了拳头。准备再度揍人。 “慢着。” 赵箓拦下了李大山的动作。 不想,这一拦,赵箓却是没拦住。 那李大山的蛮劲,差一点把赵箓都带到了地上去。 “你干什么?”任举安、任荐安兄弟俩急了,走上前,拦住了李大山。在这兄弟俩的眼中,少爷们就是主子。这些年来,在赵家的日子,可谓是任家兄弟过得最舒服的日子。 能吃饱,能穿暖。而且,还能跟少爷一起读书习武。这等曾经求菩萨保佑才能过的好日子,任家兄弟二人非常满意。所以,他们对赵家是感恩戴德的。 爹曾经教导过,人啊,要感恩。 所以,任家兄弟这会儿,一瞧见了李大山差点弄伤了大少爷。这不,是急了。 要说,这任家兄弟的力道,也是不小的。而且,两个孩子也比这壮实的李大山,年纪大了四五岁左右。这都是半大小子了。 此时,任家兄弟二人一拦,还真是拦住了李大山。 倒是赵箓看得非常清楚,任家兄弟二人是练武出来的,这手上的功夫不弱。这兄弟两人联手,才堪堪和李大山打个齐平。可以想像再过些年,若是李大山长大了,跟任家兄弟一样的年纪,那得多利害啊? 总之,李大山的神力,让赵箓看得火热了。 “住手。” 赵箓吼了一声。 有他的话,任举安、任荐安兄弟,倒真住手了。 那蛮壮实的李大山被一吼,也是吓了一跳。 “你光打他们有什么用?”指着刚刚挨了揍的孩童们,赵箓对李大山说道:“他们一回家,准跟爹娘告状。到时候,你不受欺负,你娘就得受欺负……” “莫不成,你就不懂得心疼你娘,孝顺你娘?” 这不,一把李大山亲娘搬了出来,这个壮实的孩子就是老实了下来。那脸色还是涨得红红的,却是也没有再准备抡起拳头揍人了。 “今天李大山的事情,我为他平了。” 说着话,赵箓拿出了荷包,取了钱。然后,他给面前挨揍的孩童们一人一个铜子。赵箓笑道:“你们收了钱,就得闭嘴。回家里,大人问起来,得说是自己摔的。” “要不然,有人敢收了我的钱,还乱说话……” “呵呵……” “我爹管着衙门,谁敢讹诈了我的钱,还向大人告状的。我要他进衙门里吃官司。” “打板子知道吧……” “这啪啪下去,一个大活人,就会被打血肉横飞,咽气死掉……” 故作了凶恶,赵箓还是挺大方的把铜子一个一个的散给了挨揍的孩童们。当然,赵箓不会忘记了,每一人都问了一句:“听明白没有?” 谁要是回得小声了,他还会再问一次。 直到这些挨揍的孩童们,一人回了一声响亮的“明白了”。 挨了揍的孩童们得了铜子,想着能有钱买着好吃的。倒也是不介意揍得那两拳头了。这会儿,他们是一哄烟儿的欢喜跑开了。 倒是赵箓望着李大山,问道:“你家在哪?” “能带我们去一趟吗?” “我想跟你交个朋友。” 说完后,赵箓还是非常诚恳的对李大山笑着拍了拍肩膀。 这一切,自然是赵箓从小舅舅杜青云那儿学来的。这不,就是活学活用了。 李大山愣了愣神,在赵箓为他解决了那些说坏话的邻里时,都是有些糊涂。不过,他人傻,却不是真笨的。这孩子就是口痴,辩不过别人话而矣。 “俺……领……路。” 李大山回了话,领着赵箓等人往巷子里走去。 这一条巷子,越是往里走,就是越加的破败。等着拐了两个道儿后,李大山领着赵箓等六人,是走进了一处很破败的院落前。 那是一道没有漆的木门,李大山推开后,摸了摸脑袋,道:“俺……家。” 等赵箓一伙人走进去后,就发现了。这说是一个院子,不如说两间很破败的土房子,被挤在了周围的房屋间。这正巧,是一个不规则的夹窄角落。 因此,这李大山的家,屋沿很低。 “你家就你和你娘吗?” 赵箓问道。 李大山点点头,表示如此。 这孩子显然也是能省了话时,就不多语的。毕竟,一个结巴,也爱多说话,免得被人嘲笑。 “那你想将来有本事,让你娘和你过上好日子吗?” 赵箓诱导的问道。 “想。”李大山自然是狂点头。 “你要不要去我家,跟我一起读书,一起学武?” “将来,学出大本事了,再给你娘和自己拼一个享福的富贵生活?” 对于赵箓这般问,李大山愣神了一会儿,才是摇摇头。 “为什么不愿意啊?” 赵箓很挫败,他的诱导失效了。 “俺……听娘……娘说啥……俺照……照做。” 显然,李大山的话里,表明白了他这孩子是听娘话的孝顺人。 赵箓笑得利害了,他道:“你娘什么时候回家啊?” “我等她,我跟你娘讲啊。” “要她同意了,你就能跟我们一起学本事了。” 至少,赵箓从亲爹那里,学过大道理的。他很明白的,人除了自己要有本事,还要身边的人也有本事。 嗯,就是大元帅的身边,还要很利害很利害的将军呢。 赵箓觉得,李大山这般利害,他将来一定是一个好帮手的。 爹说过嘛,遇上了良材,就要好好拢络的。 瞧瞧,赵箓就活学活用嘛。 作者有话要说:  偶在找工作,不过,失败了。 很烦。 …… 算了,暂时不找了。 偶准备从明天开始,加紧更完。争取,在这两个月内,把文更完后,再继续找工作吧。 …… 求订阅吧。 求订阅吧。 求订阅吧。 第105章 “娘……很晚……归家。” 结巴的李大山回了话。 当然,这个答案是让赵箓挺失望的。于是, 他非常无奈的问道:“什么时辰归家?” 李大山想了想后, 回道:“酉……酉末……戌初……归家。” 那时候,天自然是已经黑了下来。 赵箓非常失望, 他点了点头, 道:“如此我明日再来。” 话罢, 赵箓拿出了四十文的铜钱, 搁在了李大山的手上。李大山推辞不受, 赵箓笑道:“我雇佣你娘明天下午的几个时辰。” “让你娘歇在家中等我来。” “如何?” “这些是工钱。” 赵箓说了此翻话后, 倒是说得李大山愣了愣神。自然的,赵箓不给李大山多余的时间再瞎想。就是留了钱, 领着他的小伙伴们,一起回家了。 路途上,赵策问道:“大哥想收李大山作为伴当吗?” 赵箓摇摇头,回道:“还清楚情况。明日与李大山的亲娘谈过后,才能确定。” 赵箓在李家时, 观察过这家人。房是破旧些,但是,收拾的利落干净。而且,从李大山的孝顺份上来看, 他娘应该还是一个懂礼的妇人。 一般的人家, 在只有一个儿子的情况下。未必是乐意卖身为奴仆的。毕竟,小日子能过时,也不是人人都愿意攀附了富贵, 就失去了自由。 当然了,以上是赵箓小盆友,以自己的心思,来揣摩了别人的心思嘛。 在赵箓的眼中,荣华真可贵,自由价更多高嘛。 待赵箓六人回了赵宅时,发现赵家上下都是欢喜极了的模样。 这不,给亲娘请了归来的平安时。杜明月那乐呵呵的模样,简直是人人望见,都明了喜事发生。 “娘,遇上什么好事儿?” “说来听听嘛。” 赵箓笑问道。 杜明月抚了一下小腹,笑道:“再过七八个月,你们又要添了弟弟或妹妹。箓哥儿、策哥儿、简哥儿,可是欢喜?” “欢喜。” 赵箓肯定的点头。 “很欢喜。”赵策跟着支持的答道。 赵简却是摇摇头,可怜惜惜的回道:“不欢喜。” “有弟弟妹妹了,我就不是最小的孩子。到时候,爹娘不会最疼我了。” 听得三儿子的话,杜明月给咽着了。 这是什么破孩子,不是应该回答“非常欢喜”的,这才对吗? 好吧,为了不破坏兄弟感情,又或是兄妹感情。杜明月招了招手,待三儿子简哥儿凑到跟前后,杜明月才是搂住了他。笑道:“你们兄弟仨啊,就是娘的心肝肉……” “娘哪会不疼你们?” “简哥儿,你想想啊,你大哥,你二哥,是不是凭日里总受教训教训你啊?” 赵简小盆友听得此话,狂点头啊。 “对了嘛,这叫长兄如父。做弟弟的,要听哥哥的话。”杜明月伸手,点了点三儿子的小鼻子,笑道:“等将来,你有弟弟了,那你啊,不就像你大哥,你二哥那样,也教训弟弟了嘛。” 有亲娘描绘的美好前景…… 在心中,赵简小盆友是升起了一种责任感。 肿么办啊? 赵简小盆友想,他好希望弟弟快点被亲娘生出来。然后,哈哈哈…… 他就是哥哥哒。 “嗯,我也要做一个爱护弟弟的好哥哥哒。” 赵简小盆友一时间,成为了“爱弟狂魔”。 “娘,我也好欢喜要有弟弟了。” “非常欢喜。” “非常欢喜。” “非常欢喜。” “娘说过,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 “看,我就觉得,我对要有弟弟的事情,看得好重要哈。” 听得三儿子简哥儿的这翻话,杜明月打从知道又怀孕后,那是腰不酸了,腿不疼了,感觉吃饭也能多吃两碗了。 “好,好……” 连夸两声。 杜明月又是对大儿子箓哥儿,二儿子策哥儿笑着招了招手,接着,自然是关心了儿子们的学业嘛。 比不得年纪尚小的三儿子。这前面的两个儿子,那学业已经是重了起来。所以,杜明月还是非常关心着,带上了一种望子成龙的殷殷期盼啊。 毕竟,从古至今,对于儿女的学业,无论哪个当父母的,都是十二万分的看重。 说起学业来,赵箓、赵策兄弟二人,都是不落人后。回答的叫一个四平八稳。在杜明月眼中,非常棒棒哒。 “好,好……” 又赞了大儿子箓哥儿,二哥儿策哥儿的学业。杜明月才是笑道:“晚间,你们爹爹回来后,定然也是要关心你们三兄弟的学业。” “放心吧,娘瞧着,你们都是好孩子。你们爹爹考校后,必然是欢喜的。” 有亲娘的话,赵箓、赵策、赵简兄弟三人,自然是人人脸上带着笑容。 至晚间,赵子殷从衙门归来。 稍稍洗漱,又是用罢饭后。赵子殷就是拿捏起严父的职责来。这不,用着考校了学问,才给三个儿子消消食嘛。 “今日,你们兄弟三人,学至何处?” 赵子殷问了长子。 赵箓起身,回道:“《论语》为政篇。” 赵策起身,回道:“《论语》为政篇。” 至赵简小盆友时,他眼珠子是转了转,然后,才是小声回道:“《百家姓》。” “爹,我会努力多记下几个字的。” 对于三个儿子只爱睡觉,不爱学习的事情。赵子殷自然明了。所以,这会儿,他望着三儿子简哥儿,道:“勤能补拙。” “往后,简哥儿你的学业,当继续努力。” 对于三儿子天天写作业,那是努力到很晚时,赵子殷自然是明了的。这孩子笨拙些,不过,尚算得不偷懒。好歹先生给留的课来,还是写完了的。至少,不偷奸耍滑。 “哦,儿子记住了爹爹的教导。” 赵简小盆友按着礼数,给亲爹回了诺。 赵子殷说起来,对于不承了家业的三儿子,还是没有太过于重负的殷殷期盼。所以,他对这个爱睡懒觉的孩子,唯一的要求,就是勤奋些,便足矣。 至于课业嘛,慢慢学,总能学会些。 将来长大了以后,哈哈哈…… 赵子殷觉得,简哥儿不惹了祸事,安份当个哥哥眼中的好弟弟,吃点老子辈儿留下来的家业,娶个妻,生几孩子,传下了赵家的香火,便是如此,也罢了。 “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箓哥儿,你说说,此是何意?” 对于亲爹的提问,赵箓忙回道:“孔子说:朝廷治理百姓时,以刑律约束百姓,犯罪之人会受惩处,但是,却会失去了廉耻之心。朝廷治理百姓时,以礼法约束百姓,民间不仅会懂得羞耻之心,而且,也会明了需要遵守的规距。” 听着长子的话,赵子殷点头,示意道:“很好。” 至少,长子的这翻解释,在赵子殷看来,算是读进去了。 接下来,赵子殷倒不也没有太担搁时间,又是问了长子一两个课业上的问题。然后,再是问了次子、三子两席话后。 这个晚间的消食,自然就是结束了。 于是,就是各自回了房间,准备歇息了。 在卧室里,赵子殷虽然是累了一天。不过,情绪还是蛮高涨的。 这不,就是拉住了妻子,还是有些情动的模样。 这可是吓坏了杜明月。毕竟,杜明月才怀孕两月余,离着生产还有七八个月嘛。头三个月坐胎,自然是要小心些的。 “夫君,不行……” 杜明月小声的拒绝了话,道:“今天,大夫给我诊了脉。我怀孕了,两月余。想来,是年初时,怀上的。咱们如今可不能行房事的……” 有妻子这一席话,赵子殷先是一愣,然后,是一喜。 “我又要当爹了?” 眼中是高兴,赵子殷是望着妻子问话时,那眸中也全是喜意。 “自然是真的,十足的真。” 有妻杜明月的话,赵子殷哈哈哈大笑。 原来的一点点情动,这会儿,全让赵子殷的欢喜劲头,给冲散了。 “大夫可有提出来,要注意些什么吗?” 赵子殷是赶紧殷情的扶着妻子坐下,关切的问道。杜明月抿嘴一笑,回道:“我这一胎,大夫讲,稳妥着。” “放心吧,再过上几个月,咱家又要添丁口了。” 赵子殷笑得合不拢嘴来,他道:“这真是大好事。” “咱家就应该多些丁口……” “人丁兴旺,这是至理,是至理。” 在赵子殷眼中,那是不嫌弃了儿女多的。他啊,是巴不得儿女越多越好。毕竟,在赵子殷的眼中,赵家的人丁,太是单薄了。 杜明月莞尔而笑。 她回道:“你啊,莫太急性子了。” “这还要几个月再添丁口。眼下,咱们是不是应该歇息了?” 有妻子此话,赵子殷忙回道:“是要歇息了,明月,你如今可得好好歇息。千万不能累着了……” “莫不成,我未怀孕时,就能好好歇息了?”杜明月抬眼,轻轻斜了一下。 赵子殷干笑两声,道:“哪的话,平日里应该歇息时,也是要注意身子骨,多多歇息的。” 此事,杜明月与夫君嘛,就是调情两句而矣。 这点子闺房乐趣,夫妻二人自然是心神领会的。 第106章 次日,下学后, 赵箓领着小伙伴, 就是直接赶往了李大山家。 这一回,赵箓是见着了李大山的亲娘李何氏。 那是一位看着年岁在四旬左右的妇人。她虽然衣着普通, 在一些非常显眼的地方, 衣上也是打了补丁。不过, 人却是收拾的干净与整洁。 “大娘, 我姓赵, 名箓。” “这是我的弟弟赵策、赵简。” “这是我的伙伴任举安、任荐安、马兴安。” 一一介绍了自己和同伴后, 赵箓笑了,笑得叫一个亲切与自然。他继续说道:“我啊, 就是昨天与大山讲,要雇佣了大娘半天的人。” 李何氏笑得有一些矜持,那虽然落入尘埃,却是不减了曾经风采的模样。依稀让赵箓、赵策兄弟二人,还是看出来了。 这位李何氏的家世, 必定不简单的。 哪怕如今是落魄了,可留在了身上的某些痕迹,可不是会轻易消散的。 这时候,赵箓对于能否说动了这位大娘, 让李大山成为了她的伴当, 不太有把握了。 “几位小公子来,想必是为了小儿吧?” 李何氏开口问道。 赵箓点头。 李何氏接着又道:“小儿口痴,不曾有玩伴。他昨日与我讲, 有人雇佣之事时,我当是被骗了。如今,与几位小公子见面,倒是妇人想差了。” “小公子一瞧,就是大户人家。” “就不知道看上了小儿哪处优点?” 对于李何氏的问话,赵箓望了一眼,在亲娘面前是跟个鹌鹑一样老实的李大山。赵箓继续扬了笑脸,回道:“大娘,我若讲明,我想邀请大山作为了我的伴当,与我一起读书习武,大娘会同意吗?” “读书习武啊……” 这五字在李何氏的嘴里绕了一遭,然后,她点头,回道:“本是好事。” “只不过……” 这三字一出,赵箓等人都明白,条件到了。 果不然,李何氏叹一声,回道:“妇人谢过了小公子的好意。” “妇人家虽穷,却不能让小儿为奴为仆……” 望着李何氏未完之意,赵箓打断了话,他道:“不是为奴仆,要是大娘不介意,大山可以做我和弟弟的同窗。” “我只是不想一块美玉蒙尘,如此而矣。” 有赵箓这翻话,李何氏迟疑了。 她转头,望了一眼儿子李大山,然后,伸了伸手,把儿子召至近前。才是指着她的孩儿,对赵箓说道:“小公子,小儿口痴,不善舌辩。” “如果,您真有好意。妇人担心,小公子的长辈,可会同意你的行为?” “若是小公子的私下为之,请恕妇人不能同意。” 李何氏执起了儿子的手,又道:“这孩子是一个憨实人,所以,他最是受不得蒙骗的。” 赵箓点点头,表示同意了李何氏的话。于是,他又拿出了四十个铜子,道:“我明日还雇佣大娘一个下午的时间。到时候,一切自然见分晓了。” “大娘,你可同意?” 对于赵箓的问话,李何氏直接收下了那四十个铜子。意思很明显,自然是同意了。 对此,赵箓很开心,所以,他带小伙伴们离开时,心情颇是愉悦的。 晚间,赵子殷没有回来,是小厮回了赵宅传话。 说是县令那边有宴,今个晚,老爷不回来用饭了。 于是,赵家的一家人,夕食时,就是缺食了当家男人。 在县令衙门里的小宴,这会儿,自然是开席了。 封县城嘛,说起来,还是换了几桩子人。这不,县令是新人,主薄是新人,县丞是空缺,至于县尉嘛,同样也是新人。 可以说,封县城的官儿,除了六官的故旧外,这真正做主的三个领导,全是新丁上任。 这不,大家伙免不了,就要多亲近亲近。 “本官在至,要恭喜赵主薄,家中将添新丁。” 县尊大人的酒,赵子殷自然是不能不喝的。这不,他是举杯回敬,笑道:“在下先干为敬,谢过大人的吉言。” “为赵主薄贺。” 县尉同样的举杯,说了一语。 如此,赵子殷自然又得回敬一杯。如此,这席面刚开桌,赵子殷就是连饮两杯了。 他啊,自然是不能认怂的,于是,就是举杯,干脆利落的敬了在场诸人。自然是换得众人的同喜声。 这酒至正酣时,县尊大人就是提了一话,道:“此时,咱们不谈政事,只谈风月。” “来人啊,上舞。” 作为郡中大户出身的县令,自然是家中养了歌伎。这不,一传了话,堂内就是响了乐曲声。然后,有翩翩佳人,一身霓裳进了场。 一群佳人舞,伴了美妙的音乐,在这等席面上,自然是欢歌笑语声不断。 赵子殷望着四周,众人的欣赏之姿。自然也不会孤高寡人的,表明了他的不喜。毕竟,这等应酬的场合,总是要卖了县尊大人的薄面嘛。 “赵主薄啊,本官年岁稍长,唤你子殷如何?” 对于县尊大人的话,赵子殷自然是举杯为敬,然后,笑道:“大人若不嫌弃,在下自然是却之不恭,应了这一声子殷。” “好,好。” “子殷啊,你家中之妻,既然是有喜在身。想来,必是孤枕难奈吧。” “如此,这场中的美人,你挑了一个,看着喜欢的。不妨领回去,红袖添香。” “哈哈哈……” 话到后面,县令的话,还是给了一个男人都明白的眼神。 那旁边的县尉在此时,也是跟着起哄,道:“大人,可不能厚此薄陂啊。” “本官自然是好说的,符县尉若有可心的人儿,不妨也挑回去……” 有了县尊的这一话,那符县尉还真是不客气,直接招手,就是唤了一位穿着桃红色霓裳的舞姬,到了他的身旁。 “这个看着不错,在此,下官要谢谢县尊大人的美意了。” 这不,美人执盏,这是赠酒之时。符县尉就是谢过了县尊大人的美意。 坐于上首的县尊大人嘛,就是老大欣慰的模样。 赵子殷见得这场景,倒也是没有拒绝,直接点明了一人。 然后,自然也是谢过了县尊的好意。 只不过,待这一场宴席散场后,赵子殷上了马车,对于同样坐了他车厢内的美人,却是没了多少兴趣。他只是闭目养神。 至回了赵宅内,赵子殷才是在马车停下后,对美人问了一句,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芳嘤。” 赵子殷点了一下头,然后,下车。 待下车后,他对身边的马栓儿说道:“把她领下去。” “一切待明天夫人的安排。” 有此话,马栓儿自然是应诺。 要说起来,这赵家回了老宅后,也是添至了人手。如今,马栓儿成了赵家的管事。而杨兰花,自然就成了夫人身边最得力的管事嬷嬷。 至于说大管家嘛,赵家是暂时没有的。 因为,马栓儿在赵子殷的眼中,是未来的大管家。目前嘛,还需要锻炼一二。 夜间,有清风拂过。 赵子殷在灯笼的光照下,回了如意堂。 他本以为,妻子已经歇息。哪知,待进了院子后,发现卧室之中灯光亮着。 一时间,赵子殷有一种非常宁静的感觉。就像是他明了,在外面如何累,如何的挣扎。始终,有一个港湾,是在等候他的归来。 在他进了堂屋后,杜明月已经从卧室之中走出来了。 “怎么还没歇息?” 赵子殷问道。 “夫君未归,我暂时也没有睡意,便想等等你。” 杜明月一边说话,一边走近了夫君的跟前。闻着赵子殷身上的酒味儿,她就笑道:“好在得了消息,知道你是赴宴了。” “进屋吧,屋里有小炉,上温着给你备好的醒酒汤。” 有此话,赵子殷没有拒绝。 在进了卧室内,饮了醒酒汤后。杜明月就是唤了丫鬟,然后,在耳房备了热水。 用杜明月的意思,就是夫君得好好沐浴一翻,去去乏气。 如此,晚上才能歇息好,次日,精神抖擞的进衙门办好差事嘛。 等着这一切妥当,沐浴完毕,夫妻二人都是躺了榻上歇息时。赵子殷先开口,道:“县尊赠了我一个歌伎。明天,你看着安排一下就成。” “咱们家不缺她一口吃食。” “嗯,也注意些,不要让她接触到了一些重要的地方。” “我瞧着,等县尊任期满,调离了封县城后。那歌伎要如何处置的话,夫人到时候看着办就成。” 从夫君的嘴里,杜明月听到了浓浓的忌惮。 她小声问道:“夫君担心那歌伎是眼线?” “也不排除这个可能。” 赵子殷如此回道。 “成,我听夫君的意思。” 杜明月笑回了话,然后,又是低低的问了一句,道:“那歌伎,美吗?” “模样还不错,要不然,也不会被县尊大人赏出来,专门拢络人心了。”赵子殷回得理所当然。杜明月轻笑出声,问道:“美人送上门,夫君让我处置的话,将来不后悔?” “要晓得,温柔乡,英雄冡。” “我这就是担心,哪日我成了黄花旧人后,夫君可翻出来了我的喝醋旧帐啊……” “到时候,就是人不如新喽……” 对于杜明月的一席话,赵子殷赶紧是握了握妻子的手,在掌中还是轻轻的捏了捏,笑道:“我啊,天天忙着,应付你一人,应该挺头痛的。再多,就怕家中的葡萄架,要倒了……” “真是……”说了这两句,杜明月就是哼哼两声,才小声道:“夫君一片深情,我心中欢喜的。” “只愿我心如君心,定不负相思意。” 一句话,道尽了浓浓的温馨与暧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路人甲,打赏的一颗地雷。 谢谢niandi,打赏的一颗地雷。 第107章 次日,赵子殷醒来时, 杜明月还睡得沉沉。 赵子殷是轻手轻脚的起身后, 还是吩咐了丫鬟莫吵醒夫人。 到是等赵子殷出了卧室,洗漱好后, 却是长子箓哥儿早早来请安了。 父子二人一起去偏厅里用了早饭后, 赵子殷笑问道:“今个怎么起得如何早?” 赵箓没犹豫, 把他有求于父亲的事情, 是讲了出来。他道:“他遇上了一个年岁与差不离的少年。他力大无比, 一人能与举安、荐安兄弟二人战个齐平。” “我想请爹同意, 帮扶这个名叫李大山的少年一回。” “不过,此事需得看爹你的意思如何?” 赵箓的话落, 赵子殷是沉吟起来。 任举安、任荐安兄弟二人的利害,赵子殷是亲眼所见。如果一个比任荐安还小五岁的孩童,能如此这般神力了,倒真是惊人的。 至少,赵子殷眼中, 就个叫李大山的孩子,就是一员猛将的料子。 在冷兵器的时代,行军打仗嘛,士气为重。 这等冲锋陷阵的事情, 就是需要敢打敢冲, 而且神勇无比的悍将。因为,那等人能够挑起了本阵方面的大军士气。 士气凶猛之下,可谓是胜算的保证嘛。 “如果真有你提的这般利害, 为父去瞧一瞧。” “爹,你答应了。”赵箓的道:“太好了。” 他是抚掌一笑,然后,赵箓接着说道:“我约了李大山的母亲,今个下午请他们母子在家等候咱们过去。” “到时候,爹,你就给儿子掌掌眼。” “看看儿子挑得这等好良材,可是中意否?” 对于儿子的得意劲儿,赵子殷点点头,也没打击的意思。毕竟,少年意气风发,赵子殷还觉得应该鼓励一下。 在赵子殷看来,这就是年青的冲劲啊。 “那你下学后,不用急着回家,来衙门吧。” 赵子殷给了答案道。 “儿子记住了。” 赵箓忙回道。 于是,父子这一翻交谈后,赵子殷自然是去衙门上差了。 而赵箓呢,是赶紧去催了他的两个兄弟赵策和赵简,是早些起来洗漱,用了朝食后,他们兄弟啊,就得领着小伙伴们一起去书院进学了。 这一天,赵箓在上课时,就是盼着快些下学。 而赵宅的后院中,杜明月见了县令家给赏的歌伎。 那容貌清纯中,带着娇媚样儿的歌伎,给杜明月行了跪礼。 这等大礼,杜明月看了一眼后,就道:“不用如此,快起身吧。” 待这位女子谢过起身后,杜明月方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原来叫芳嘤。” “夫人若是不喜,还请您赐个名儿。” 芳嘤是微低了头,脆声的回了话道。 “是个好听的名儿,倒不必换了。”杜明月直接回了话后,又问道:“你的家中,可有还有亲人?” 芳嘤忙是回道:“尚有一个弟弟。” “可是还在县令家中?”杜明月又问道。 “奴和弟弟,是小时候遇了灾年,一起被卖入祝家的。” 芳嘤嘴里的祝家,自然就是祝县令的家中,还有她的亲弟弟存在了。 有这芳嘤的话,杜明月也是琢磨起来,看来这芳嘤还真得防着了。于是,她的笑容更是和蔼两分,笑道:“让你们姐弟分开,倒真是让你伤心了吧。” “不如这样吧,哪日我去求了县令夫人那儿,看能不能把你家兄弟,也一起买来府中。” 真是想这个芳嘤不反水的话,杜明月觉得,这芳嘤的亲弟弟能弄到手中,可能还差不多。目前,这芳嘤且得多提防些。 “兰花啊,芳嘤暂时啊,就安排如意堂的后罩房吧。” 这搁眼皮子底下盯着,杜明月更放心些。 毕竟,目前的赵家,杜明月夫妻是住了如意堂。 喜字堂,则是给长子赵箓住着的。至于次子赵策,就是住了春晖苑。三子赵简是住了夏实苑。长女赵茵,则是住了冬藏苑。 “诺。”杨兰花有杜明月的吩咐,自然是应承了话,随即,领了芳嘤下去安排。 本着一天闲暇的时光,杜明月就是去了冬藏苑,也是去看一看,长女赵茵的绣艺是学得如何? 这个时代的女子,女红是一门必不可少的课程。 当然,像杜明月这种出身农家的村姑嘛,就是粗通能裁衣纳个鞋面就成。 而像赵茵这等官家出身的,就得好好学一学了。像什么精细的绣艺,那等荷包,手娟、帕子,还有各种的扇面儿等等,总之,这些淑女们就是玩出了各种的花样儿来。 在杜明月的眼中,赵茵的绣艺已经学得不错了。 不过,赵茵本人眼中,还是觉得稍嫌弃了不足。 这不,请来了绣艺师傅那儿,赵茵是一直在继续努力的勤奋学习。 “见过夫人。” 请来的绣娘,在杜明月一进屋后,就是忙福礼道。 “您客气了,快快请坐。” 杜明月笑道。 “母亲,你来了。”赵茵见杜明月进屋,也是忙起身,福了一个礼。 “我来看看,你学的如何?” “顺带跟你说说,再过些天,就是三月天,上巳日。到时候,县令夫人要举行踏春节。” “那会儿,咱们封县城的女眷们,都会去。” “姑娘们也自然是少不了,会一起聚一聚。” “你啊,可得提前备上了穿戴的手饰和衣物,可心着挑了喜欢的样子。” 话到了这里时,杜明月还是意有所指的道:“我可是听说了,到时候,县令大人在踏春节时,也会考校一些仕了学问如何?” “哪人的风采好啊,哪人的学问好啊,自然是众目睽睽之下,一切了然。” 赵茵忙是抿嘴一笑,回道:“我记下了,母亲放心,我心里都有数儿。” “那就好,那就好。”杜明月抚掌而笑,道:“咱们家茵姐儿模样出众,是得给众家的夫人好好瞧一瞧啊,瞧一瞧赵主薄家的掌上明珠是何等优秀模样。” “母亲……” 赵茵娇嗔了一声。 杜明月又笑了几声,然后,才是止了笑。随即,跟绣娘问起了赵茵的绣艺来。 等着从长女这屋里出去时,杜明月是精神不错着。 当天下午,赵箓下学后,领着兄弟和小伙伴嘛,去了封县城的衙门。 对于赵主薄家的小公子们,衙门里的差役自然是识得的。所以,也没阻拦,还给通传了消息儿。 赵子殷见着儿子们的到来,也就是给下面的六房主事们,交代了几句话。然后,就是领着孩子们坐上了马车,去了李大山家所在的巷子。 那李大山家所在的住处,巷子过于的窄了些。 在后面要拐弯儿处,马车是已经进不了。所以,赵家人自然是下了马车,步行进去的。 等到了李大山家门口,任举安、任荐安兄弟二人上前,是敲响了院门。 片刻后,李大山母子是开门出来了。 对于李大山和他娘李何氏,在今个上午,赵子殷是差人打探清楚了情况的。所以,赵子殷是知晓着,李何氏是原来宋城大户何氏家的庶女。 在出嫁后,夫家出了事,守寡了。 再后来,就是再嫁时,嫁给了封县城一个姓李的屠夫。不过,这门亲事,何家那边似乎不赞同,而李家这边也不是特别的赞同。奈何李屠夫自己乐意。 在景泰七年,李大山两岁时,流民攻城。 李屠夫被编进了守城的队伍里,在那连场的大战里,中箭矢死了。 李何氏连死了两任丈夫,总之,她儿子李大山又是七个月的早产儿。 而后来,李大山的壮硕个头,实在是太蛮实了。哪有半点早产儿的迹像。这不,这李家就有流言传出来,然后,自然是这一对母子就被众人非议了。 “本官乃封县城八品主薄。” “听说你家儿子是一块美玉,特来一见。” 那李何氏听赵子殷的话,忙是推了儿子一把。这李大山才是走出来,给赵子殷行一礼。 “你叫李大山?” “是。” “看样子是能够精得起雕琢的模样。”赵子殷赞了话。 此时,赵子殷还是颇精讶的。因为,赵子殷用望气之法,在这李大山的头顶,看到了一颗烁大的本命之气。而且,那一颗正黄色的本命之气。 瞧瞧,这都比赵子殷本人的本命气,还高了两个等级啊。 “哈哈……”有赵子殷的夸奖,那李大山是摸了后脑勺,憨憨的笑了两声。 “本官有意扶持此子一回。” “不知妇人你的意思如何?” 赵子殷直切正题,对李何氏问道。 对于李何氏那点子坚持,不让儿子为奴仆的事情,赵子殷自然是从打探来的消息里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他这会儿问话,也就不惹人嫌,说什么买卖奴仆的事情。 而且,以赵子殷看来,这李大山还真是有个好命格的娃。将来嘛,注定是有翻前途的。 儿子既然想拉拢为自己用,赵子殷也就介意帮衬帮衬。 “妇人谢过主薄大人的大恩大德。” 李何氏说了此话后,忙是唤了儿子李大山,道:“还不跪下,谢过大人的恩典。” “往后,大山你要记住,这大人一家子的恩德。且莫忘记做人,要时时揣了懂得报恩心。” 有亲娘的话,李大山是恭恭敬敬的给赵子殷跪下了。 这一礼,赵子殷受下后。 他才是扶了李大山起身,然后,笑道:“是个好孩子。” “他的束修,我家便是帮忙出了。” “妇人,今日这孩子我领回家,与我夫人见一见。” “明天,他下学后,与我儿一道归家。你且瞧如何?” 对于赵子殷的问话,李何氏自然是无二话。 赵子殷这一翻意思,也已经挺明白了。 这是想拉扯了李大山一把。但是呢,也是要瞧一瞧,李何氏一家子是不是小家气的人。值不值去帮衬嘛。 “有大人的话,妇人自然无二话。” “大山,去大家为客,一定要记得规距。” 有亲娘的话,李大山自然是忙点头。 李何氏这才对赵子殷挺谦意的又说道:“小儿口痴,若有失礼的地方,请贵家多多海涵。” “这小儿纯朴,不善言语之事,本官知了。” “妇人且宽心,本官若有帮衬这孩子,自然就是诚心实意的。” 有此话落下后,赵子殷才是领着一群孩子离开。在巷子拐弯处,领着他们坐上马车回赵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凉笙无梦,打赏的一颗地雷。 谢谢22813122,打赏的一颗地雷。 第108章 赵子殷领回来的李大山,让杜明月吃惊一回后。倒也没有失礼, 是宽慰了这孩子, 然后,当晚留了这孩子做客。 只不过, 在晚间回卧室歇息时, 夫妻二人是单独谈了话。 “夫君, 为何突然想帮衬了这孩子?” “莫不成, 他有什么特殊之处?” 对于不是亲戚, 又没有什么关系的李大山, 杜明月猜测着,究竟是什么时候原由让夫君同意伸手扶持了此孩童。 “这孩子是神力在身, 瞧着将来是一员猛将的料子。” “箓哥儿与他相处的不错。” 赵子殷想了一想后,回道。 “单是这般支持,给些银子束修,非是妥当的。” “他与他们一不沾亲,二不带故。将来长大了, 怕是也容易被别人利用着离心。” 在这古代待久了,杜明月自然也看懂了这个时代的规距与行事。她道:“若是想将来这李大山长大了,还是得用的话。我瞧着,有两条路。” “一, 他卖身与咱们家。生死操于咱们手。” “当然, 这条路怕是不成的。” 从夫君领回来,这李大山是自由身,杜明月就明白了, 别人李大山一定是的爱好自由的。 “二,就是收养他。养恩、生恩,都是天大的恩情,一辈子也扯不断。” “若不然,其它的情义,都有些虚伪。” 杜明月这般明晃晃的讲出来,赵子殷倒也是清楚了妻子的想法。 “要是这还不行,那么,就剩下一条路了。” “三,你收他为徒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等登堂入室的关系,也算勉强能用上。” 对于好心帮助别人,不求了回报。 杜明月不太相信的。 至少,在这个时代,是不会太相信的。 因为,无利不起早嘛。 要杜明月说起来,这个时代无论是读书,还是习武,都是要花费不小的代价。 那读书时,每年的束修,以及花销的笔、墨、纸、砚,以这个时代的生产力而言,都是要不小的消耗。要不然,读书人岂会那般的少? 至于说习武,说起来简单。实则,无论是武功与心法,还有配合了练武时要消耗掉的药材与补品,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要不然,光是拼命的练,营养跟不上。那注定是会留下暗伤,损了寿数的。 所以说,这白白支助了别人,不求了回报,可能吗? “特别是咱们支持别人家的孩子。要是太用心了,花销会很大。” “就怕将来,反倒容易弄出来,升米恩,斗米仇的事情来。” 杜明月可不觉得,人心容易满足的。 相反,这好心办坏事的,更容易出现。 赵子殷听得这一席话后,想了许久,才道:“你说得也有道理。” “这事情,我会好好考虑一下,再回复了孩子们的。” 见着夫君会考虑清楚了,杜明月方是不再多话。 “今天在家,腹中孩子可乖巧?” 赵子殷伸手,抚上了妻子的小腹,关切的问道。 “他还小,现在哪怕闹人?” “等些日子,会活泼些。” 杜明月的嘴角含了笑容,说了这话后,又忙道:“对了,那芳嘤讲,她在县令家中,还有一个亲弟弟。” “夫君,你看,咱们是不是应该把人弄回家来?” “如此,也是安了芳嘤的心?” 对于妻子这话,赵子殷摇头,回道:“不用去提。” “县令家中有心,自然会给人。” “若是不给,显然就是别有用心。” “真想要人,也得等着县令任满要调走时,再去谈谈,颇是妥当些。” 赵子殷的谨慎,杜明月听进了心中。她于是点头,同意了,道:“既然夫君如此讲,那我跟芳嘤讲明白了,也免得她啊,心中留了疙瘩。” “嗯,家中之事,就要劳明月你费心了。” 对于家事,赵子殷自然是全全托给了妻子的。 对于一个男人而言,他更关心的是家外的事情。毕竟,那更多的与他的前程,惜惜相关嘛。 次日,赵子殷把“升米恩,斗米仇”的事情,是仔细的与长子讲解了。然后,赵子殷是笑道:“为父讲了,会给李大山出束修。” “可一个孩童要读书习武,岂光是一点子束修就能解决的。这后面,还有更大的花销。” “那么,箓哥儿,你准备如何解决掉问题呢?” 亲爹的考校,赵箓是听进了耳朵里。 想了许久后,赵箓说道:“爹,我去寻李大娘。把问题摆开了,与李大娘讲明白。” “我想李大娘是通情达理的人,所以,她一定不会介意,大山在我身边,做我的护卫。这样的话,我就可以按月给予大山月例银钱。” “爹,这样话,大山的花销,就是自己挣得的,如此可以吗?” 赵子殷笑了起来,他道:“你这孩子,倒是会寻了名目,白白送人了银钱。” “不是白送,这是大山自己挣来的。” “爹,自己挣钱自己花,是好事吧。” 赵箓觉得,这个法子,即使是赠人钱财,至少,也是爱惜别人自尊的嘛。 赵子殷倒点点头,道:“既然你觉得可行,那下学后,你便如此去做吧。” “至于,今天李大山与你同去书院进学的事情,我会让马栓儿,去安排妥当的。” “谢谢爹。”赵箓笑着回了话。 随后,赵子殷是在朝食后,早早去衙门了。 至于赵箓,则是去催促了弟弟和小伙伴们,赶紧动身起来,洗漱用朝食。他们啊,还要上学去呢。 马栓儿嘛,有了家主赵子殷的吩咐,已经是早早安排马车候了赵宅的大门口。 当天,下午的放学后。 李大山回了家中。 李何氏见着儿子时,发现儿子整个变了个大样。那装束变了,精神气也是变了一翻。对此,李何氏是欣慰的。 赵箓没有久留,只是寻了李何氏,把他想帮衬了李大山的法子,是讲了出来。 李何氏一听后,眼框子是红了起来。 “小公子,赵家的大恩大德,大山这孩子,怕是此生都难尝还了。” 对于赵箓嘴里的未尽之事,李何氏如何不明白? 人家不能白给钱,怕伤了自家的自尊心。说实话,李大山一个小小孩童,当什么护卫啊?简直就是啥扳。 不过,对于赵家的好意,李何氏没有拒绝。 因为,李何氏很清楚,这等好意,对于她的儿子李大山而言,是多么的难得。 人这一辈子,想遇个好人,还遇上一个想做好事的好人,实在是太难遇上了。 “大山,过来。” 李何氏招手,唤了儿子李大山。 “给小公子磕头,记下了娘的话。” “这一辈子,一定得听小公子的话。记下了吗?” 有亲娘的话,李大山非常实诚,还真给赵箓磕了头,大声回了一声“记下了”。倒是弄得赵箓有些手忙脚的,忙扶李大山起身。 可李大山那壮实,那力大,赵箓是扶了好几下,都没有扶起来。 “大山,大娘不是说,要你听我的话嘛。” “快起来,咱们是好兄弟,哪用你跪着。” 李大山还真是憨实,听得赵箓这话,还真是自个儿爬起了身。在那儿站着,是憨憨的笑了起来。 赵箓也不浪费了时间,直接就是拿出了荷包,言道提钱支了李大山一个月的月例银子。另外,便是书院那边,中午是包伙食的。 所以,往后,李大山在家中,就是安排了朝食、夕食两餐即可。 有这席话后,留了所谓的月例银子给李何氏,赵箓领着兄弟和小伙伴们,就是离开了。 倒是李何氏,望着荷包里,装着的一两银子,心中是百感交集。 李何氏很明白,这钱,实则是赵家对儿子的白白支持。 “大山,往后,记得一定要听小公子的话。” “你既然做小公子的护卫,就要懂得忠义。” “若是做不到的话,娘就没你这个不孝顺的儿子。” “明白吗?” 李何氏对儿子如此叮嘱道。 “明……白。”李大山狂点头,表示应下了。 对于亲娘的话,李大山从小到大,就没有不听话的时候。 而赵箓呢,则在回家的路上,听得弟弟的问话。 “大哥,你对李大山太好了。好的弟弟,有些嫉妒。”简哥儿开口,辩解的说道:“那些银子,可以给二哥买好多糖人儿了。” “三弟,大山以后,就是咱们一起的伙伴,你不能心生嫉妒。” “更何况,他是哥哥的护卫。他得的银钱,是他自己挣的。” 赵箓摸了摸三弟的小脑袋,哈哈笑了两声后,如此回道。 “二弟,你呢,你是如何想?” 赵策听得大哥的话,他微眯着眼睛,同样笑回道:“大哥做事,自然有大哥的道理,我听大哥的意思。” “举安、荐安、兴安,你们三人如何看?” 对于赵箓这一问,任氏两兄弟,还有马兴安都是愣了一下。 他三人自然是回了差不离的答案。 “大少爷做事,一定有大少爷的道理。” “是啊,就像二少爷说的,咱们兄弟都听大少爷的意思。” “小的听少爷们的吩咐。”最后,马兴安这般回道。 望着众人,赵箓便是开口,解释了话,道:“咱们一伙人,是一个团队。” “而李大山,就是新入伙的同伴。” “娘教导过我,集众之力,精成合作,才会容易做出成绩来。” “咱们将来,都是要做一翻事业的。所以,就一定需要自身有大本事。” “就像那火焰燃(ran)烧一样,一定是需要柴火越多,那火堆才会越大,如此火焰越来越旺。” “李大山是有真本事的,他加入咱们之中,就是增加了咱们自身的力量。” “小肚鸡肠的人,是注定不会有大前途的。” “你们,可想当小肚鸡肠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求正版订阅啦 第109章 众人都是摇头。 显然,在赵箓这一伙的小少年们眼中, 小肚鸡肠什么的, 真不是什么好名词。 “这不就结了。” “咱们都是大方人,都是胸怀远大志向的人。所以, 就不能只注意脚下, 还要注意前行的道路上, 结交更多的同伴嘛。” 赵箓一顿的忽悠, 还是有效果的。至少, 安抚住了他的弟弟, 以及他的小伙伴们。 毕竟,李大山的神力, 这是众人都见识了的。可以说,这其中很大一部分的效果,还真是李大山自己用实力挣出来的。 三月三,上巳节。 这一日,杜明月是领着长女赵茵, 参加了县令夫人举行的聚会。 当然了,除了各家夫人们参加外,也是少不得的,还有一些仕子们, 也是在城外的河边, 举行了踏春赏景。 说起来,这游玩处的亭边,还是游人颇多的。 一群夫人聚了一堆, 那些未出阁的小姑娘们,自然也是聚了一堆。 这夫人们中间,自然是以县令夫人为主,杜明月因为夫君赵子殷的缘故,也成了众人吹捧的对象之一。 嗯,可以说,打从嫁进了赵家,在夫人们的交际圈子里。也就是夫君担任了八品主薄后,杜明月才算是在封县城的夫人交际圈子里,真正的过得舒服些。 至少,以前那些闲言与碎语,还有一些暗里的讽刺话,现在是没有敢当面讲了。 与杜明月一起来的人,还有她的弟妹杜陈氏。 按说,杜陈氏进了这个官员后宅女眷和封县城大户人家女眷的圈子里,是有些身份低了些。毕竟,杜明月就是一个捕快差役。不过,谁让杜陈氏是杜明月的亲弟妹呢。所以,有杜明月在那儿坐着,杜陈氏挤进了这个圈子,倒也是混得如鱼得水,交上了几个说得来的话的女眷们。 “杜夫人,你这腹中孩子,已经满三个月了吧?” 祝县令的夫人问话时,眼中还有羡慕的神色。 “是啊,刚满三个月。” 杜明月回话时,眼中是满含欢喜的。 “若是没满日子的话,我啊,哪怕再是不舍得,也一定会推辞了外出游玩的。毕竟,天大地大,还是这腹中的孩儿更为重要的。” 有杜明月一席话,祝县令夫人同样的是抿嘴一笑,她说道:“也是杜夫人有福气,膝下已经有三子。若是再添个儿子,这就是给夫家添了四个儿子啊。” “想我,就是膝下缺个儿子啊。”说到了这儿时,祝县令夫人是眸中有些忧色。 “夫人膝下的女公子,那也是聪明伶俐的,一看啊,就是再过些年月,必定容貌端庄秀丽。” “将来,定然是挑了东床快婿,如意夫君。” 杜明月望了一眼,那边正与赵茵说话的祝玳瑁,对祝县令夫人这位嫡女,是说了一翻的好话。 “承杜夫人吉言了。” 祝县令夫人如此回了一句。 “祝家、赵家的女公子,都是出众的俊俏姑娘。瞧瞧,她们二人在那边,可不是都相谈的愉快嘛。” “说起来,我啊,就羡慕着,二位夫人膝下就都有一位女公子承欢。” 这符县尉的夫人,此时是一席话道出。引了诸家女眷们的注意。 杜明月更不禁,符县尉的夫人如此讲,那是因为符县尉的夫人暂时是膝下无儿无女,符县尉本人年纪尚年青。人家是新婚夫妻,自然是还在求了孩子嘛。 这般的女眷们相聚,除了聊了儿女,自然就是谈了一些趣事。 如此打发时间,杜明月也是随意的很。 倒是待到上巳节快要结束之时,那些仕子们中间,出了一位才俊。 听众人都在夸奖,似乎是出了一首上佳赋文。不过嘛,挺可惜,那等东西,杜明月不是太会品了,倒也不甚在意。 杜明月关注到的,是一些女眷们家中的闺女啊,似乎被那位仕子吸引了不少的眼光。 只待这一场上巳节结束后,杜明月是留了弟妹杜陈氏到赵家。 “我托弟妹打探的消息如何?” 关于赵茵的未来婆家,杜明月也没有盲目的拿了主意。这总是要打听清楚了,那男方家中的情况。毕竟,这个时代的婚姻,可是光嫁了夫君,还是嫁给了良人的家庭啊。 那男人再好,若是有个恶婆婆的。嫁进去了的新媳妇,注定是不会有好日子过的。所以,杜明月挑了赵茵的夫君时,还要挑剔了那男方的家眷嘛。说起来,这个时代的女子,就是这般的难啊。 在婆家,不光是与夫君要和谐,与婆婆要和谐,就是与妯娌和小姑娘,同样要和谐的。 这等婆家关系,不理个顺,不弄得舒服了。就注定是要吃足了苦头的。 “大姐,这有些眉目了。” “不过,还要再继续细细打听一下。” “你放心,一打探清楚了,我马上来登门说给你听。” 杜陈氏回了话道。 杜明月一听弟妹的话,莞尔而笑,道:“是我心急了。” “弟妹,你也不用太着急,还是打听清楚的好。” “说起来,茵姐儿的年岁,也还不算太大。慢慢相看,总归要归个婆家和善的。” 杜陈氏听得大姑姐这般讲,笑着附合了两句。如此,二人也是谈得颇顺心。 时间,也就这般过去了。 等时间进了六月,夏季最热的时候。 封县城的赵子殷这位八品主薄,是没了闲暇的时光。 因为,这一年,北方大旱。波及的面积非常的广,可以说,就连徐州的北部,也是跟着遭了秧。 就是如此的旱灾之下,诸候们的争战,还是没有休止。 赵子殷得了姐夫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大战将起。 至于大战何时来,赵子殷是不清楚的。不过,封县城倒还是过了些平静的日子。 待到秋来的八月,天成帝刘元瑞誓师出兵,征伐青州。 这一场战争,来得不突然,至少,天成帝刘元瑞是谋划颇久的。 连连的大战,在天成二年的入冬前,落下了帷幕。 天成帝刘元瑞得胜归来,一举征服了青州。同时,幽州、冀州归降,天成帝刘元瑞一下子是成了统领七州之地,大半壁江山的帝王。 在天下人的眼中,似乎已经是太平盛世在望了。 至少,赵子殷是这般认为的。 而事实上,在举行了胜大的归来大典,以武力镇诸州的天成帝刘元瑞眼中,他的江山不如外人眼中的稳靠。 金陵城,在入冬后,下了雪。 白雪屺屺,天成帝刘元瑞在金陵城的皇宫城墙上,望着一片银白色的城池。眼眸中全是忧色,他在担忧着,他的社稷江山。 “圣上,可是忧心剑盟?” 李学昌这位帝王心腹是问道。 此时,城墙之上,近卫是在远处守候。所以,李学昌问话时,倒也不担心被人听见。 天成帝刘元瑞是哈了一白气,望着天空中又是纷纷扬扬的小雪花,回道:“剑盟太过了。” “朕,已经忍无可忍。” 龙有逆麟,触之必死。 在刘元瑞的眼中,他的逆麟,就是他的江山与社稷。而剑盟目光的动作,就是在毁了他的江山与社稷。这位大唐朝的开国帝王,如何能忍? 虽说,刘元瑞一路行来的攻伐之中,剑盟确实出力不少。 暗中一些大户,一些士绅的投靠,剑盟是下了血本。 特别是为了对抗一些强力的敌人,剑盟投入的死士,也是为刘元瑞立了赫赫的无名战功。但是,这些东西都不能掩饰住,剑盟是一只趴在了天成帝身上,吸食了大唐朝龙气的血蛙。 “他们吞噬朕的国本。” 天成帝刘元瑞在此话时,除了忌惮外,就是憎恨与厌恶。 龙气,是国朝之本。 而那些剑盟在天成帝刘元瑞需要时,这位帝王自然是大方的乐于赏赐的。 那时候嘛,是因为刘元瑞还太弱小了,这江山与社稷还在别人的手中。开了空头的支票,天成帝刘元瑞自然不心疼。 可现在,半壁的江山,已经落入了天成帝刘元瑞的口袋里。自家的东西,是可以留给了子孙后代的万里江山啊。 这时候,对于剑盟的挖根基行为,天成帝刘元瑞自然就是恨不能过河折桥了。 要知道,龙气一旦被被剑盟吸食过甚的话。将来,受损的是天成帝刘元瑞的国朝寿数。 龙气若弱,龙柱必黯。 龙柱一黯,国朝必毁。 因为,没有龙柱的镇压,一个皇朝,也就是被覆灭的下场。 天成帝刘元瑞自然为不会想,给剑盟做嫁衣裳的。 “圣上,若不然,铲除剑盟。”李学昌提议道。 天成帝刘元瑞听得此话,是沉默了。 良久后,就在李学昌以为,他的是议被天成帝刘元瑞要暗自否决时。只听得天成帝刘元瑞说道:“莲台寺既然已经纳入了朕的管辖之下,卿不妨走一趟。暗中撮合一下蓬莱仙门与莲台寺的合作。” “那道门与释门之中的位置,人多了,粥就少了。” “想来,少一个剑盟。莲台寺和蓬莱仙门自然也就能多占两分的气数。” “朕之意,卿意下如何?” 天成帝刘元瑞的话,让李学昌心中一凛。他忙拱手一礼,回道:“圣上放心,臣下自会小心行事,不让人抓了把柄。” “如此,朕将此事,托予卿手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正版订阅哒 第110章 君王有君王的责任,享受了那富贵, 自然是要为富贵所累。这不, 身为天子的天成帝刘元瑞在谋划着对付了剑盟。但是,对于普通的大众而言, 每日的平凡生活, 才是他们的主要旋律。 冬月初四, 天冷了。 一场初雪, 降了下来。 这是封县城的第二场小雪。 这一日, 对于封县城的赵家而言, 也是特殊的一日。 早晨,杜明月起身时, 总觉得下腹有坠坠之感。所以,作为生养了三个孩子的母亲。她唤了贴身的丫鬟,让把产婆早些请来宅里。 “夫人,可是要生了?” 朝食后,管了府内事的杨兰花, 对杜明月小声询问了话。 杜明月在消食时,没隐瞒事实。她道:“总有些要生产的感觉。只是,孩子又不是急着出来。我啊,干着急……” “掐指算来, 夫人腹中的小主子, 是近产期了。”杨兰花随着杜明月的话中之意,忙是回道。 听得杨兰花的话,杜明月点头, 道:“就是这道理。” “算着时间,这孩子应该出来了。” “偏偏是个赖皮的,就是不急着出来啊。” 嘴里这般讲,杜明月的唇边却是含笑的。毕竟,大夫已经为她诊过脉了,腹中的胎儿平安。她啊,只要平安誔下孩子便成了。 都说十月怀胎,这也是大概之数罢了。 有些生得急些,有些生得缓些,杜明月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至晌午时,刚用着午饭。杜明月就觉得下腹隐痛。 然后,跟她的猜想一样,这回,腹中孩儿是真个要生急着见一见新世界了。 “兰花,你去安排产婆进来。” “至于茵姐儿,就留了堂屋里。” “……” 交待了几句后,杜明月就由着贴身的丫鬟,是扶进了早早备好一切的产房内。 倒是赵茵的脸上,流露些许的担忧神色。 作为过来人,杜明月的情绪,是不急不燥着。 不过,她身边的人,却是精神紧张的。 待着产婆进房时,杜明月感觉着腹中的疼痛,已经加剧了。 直至了未时二刻,赵宅的产房内,方是传出了婴儿的啼哭之声来。 “夫人,是个小少爷。” 杨兰花抱着产婆收拾好的赵家四哥儿,那是欢喜的对杜明月恭喜道。 在榻上,全身力气像是被消耗光了的杜明月,在嘴边抿起了笑容,道:“嗯,是喜事儿哩。” “兰花,好好赏了产婆。” “家中的所有人,都赏了一个月的月例银子。” “别忘记差人给老爷传个喜信儿。” “就这些吧,我累了,先歇歇。” “……” 说了一席话,已经是累得慌的杜明月,是在满意的开心中,欢喜的闭上了眼睛歇息。而得了杜明月的话,杨兰花应下后,自然是照办了。 堂屋内,得了喜讯的赵茵,自然是进了屋内,先看了她的四弟。 而杨兰花嘛,则是差了下人,去衙门里报喜讯。 正在衙门内,办理了公差的赵子殷,就是在这等外面小雪纷纷的时节里。得了消息,他的妻子生产,又为他添了一个儿子。 当时,赵子殷便是欢喜过了头,一连在那儿傻笑了好一小会儿,才是回过了神来。 当场,赵子殷赏了传信的小厮。 免不了的,又是衙门里的同僚们,下了请贴。 这三日后,是小儿的洗三日啊。 添丁进口,搁哪家里,都是大喜事。人人自然都爱凑了这等热闹的。所以,赵子殷的请客,自然是宾客们欢喜的应承下来。 待下学的赵箓、赵策、赵简三兄弟归来时,方知他们是添了一个小弟。 “弟弟真丑。” 三哥儿赵简说了一句大实话。 “三弟,当年你也这般丑过。”赵箓伸手,拍拍三弟的小肩膀,非常诚恳的教育道。 “不会吧?”三哥儿赵简的小脸蛋上,全是难以相信的小模样。 “不信啊?” 对于三弟的不相信,赵箓笑了,他道:“不信的话,你问一问你二哥。” 听得大哥此话,三哥儿赵简扭了脸,对二哥赵策问道:“二哥,大哥的话中,是不是假的啊?” 对于此问话,赵策很肯定的点头。他道:“四弟是刚出生,待过些时日,就好看了。” “三弟,哥哥不骗你。” 当然了,赵策的话,也不过是寻问得来的消息。 至于说,三弟当年出生时,丑或是不丑?赵策是不知道的。因为,他的记忆里,两岁时的那些回忆,早是模糊着。 在赵策看来,大哥赵箓的话,也就是事实。至于亲眼所见,许是真的。但是,能有详细的记忆嘛,却是不真了。 “娘,四弟叫什么名儿啊?” 被两位哥哥的话,打击了小心肝。三哥儿赵简忙是转了话题,对榻上的亲娘杜明月问道。 杜明月笑了,道:“你们爹在书房里,正翻着书册。你们去寻爹爹问问,看看可是取着好名了?” 对于一着家,来看望了她和新出生的小婴儿后,就是钻进了书房,去圈了好名字的夫君。杜明月啊,就觉得一阵的好笑。 以前,那是上头有长辈,所以,亲儿子的名儿,赵子殷这个当爹的,是没能取了。 这不,轮着赵子殷亲自给孩子取名儿时,这亲爹就麻爪子了。 这都多久的时间了,四哥儿还没个名字。 有亲娘这话,赵箓、赵策、赵简三兄弟啊,就是异口同声的应了。 赵宅的书房里,赵子殷这位新出炉的爹爹,还在给小儿子鳖摸出一个好名字。只是,他是左瞧瞧,右看看,就是挑不中,究竟选了哪字啊? 待得赵箓、赵策、赵简三兄弟进书房时,就看见了亲爹啊,还在那里翻着厚厚一累的书册,那摊开的纸上,已经是圈了好几个名字。 “爹,四弟的名儿,准备圈了哪字?” 赵箓在三兄弟请安后,先是问道。 赵子殷是瞅着三个儿子,笑道:“倒有一字中意。” “箐。” “四哥儿出身于冬季,万物萧杀。” “箐,喻指茂盛林木的山谷。意为生机脖脖。” “二者相合,和谐圆滑也。” 听得亲爹的解释,赵箓赞道:“四弟的名字,念了嘴里,确实好。” “赵箐,赵箐。” “赵箐。” 除了赵箓,便是赵策也是念了一次,然后,笑着附合道:“爹取的名好。那四弟,是不是便这个名儿了?” 对于儿子的赞美,赵子殷听着顺耳。一想后,便回道:“箐字不错。” “你们四弟,名就叫箐。” 既然是取好了名字,于是,赵子殷也没了待书房的兴趣。他啊,就是领着三个儿子,忙去了妻子杜明月坐月子的屋中,把小儿子有名字的喜事,是告知了一二。 对于四哥儿的名字,杜明月一听后,自然也是赞了个好。 于是,赵家的四哥儿,名字便是正式的订了下来。 往后,家中之人,便是唤一声箐哥儿。 晚间,夕食后,消了食的赵箓、赵策、赵简三兄弟,是回了房歇息。 赵子殷倒是没什么睡意,还去陪着妻子杜明月说了会儿话。 夫妻二人说着说着,赵子殷便是聊到了儿子们的学业来。 “了缘大师归来了。” 赵子殷这般说后,又道:“另外,就是青泉那边有消息传来,让策哥儿去进学。” 杜明月听得这话,有些迟疑的问道:“策哥儿年纪小,能不能再延后后年岁?” “我是真舍不得孩子……” 话到此,杜明月的眼睛就是有些酸涩起来,她声音低沉了两分,道:“想策哥儿在公府那会儿,我在家中是千担心,万担心。好不容易咱们一家人,是聚了齐全……” 杜明月虽然是舍不得孩子,可是,瞧着夫君也是黯然神伤的眼眸,就是微叹一声,道:“若是不妥当的话,那便是依了青泉寺那边的意思吧。” “倒底咱们早先答应了。” “人无信,不立。” 嘴里这般讲,杜明月却是清楚,实则是蓬莱仙门的势力太大。赵家招惹不起。 “本来我是打算推脱的。” “只是……” 赵子殷似乎在沉吟不决,只不过,他想了片刻后,还是说出了实情。他道:“青泉寺那边除了传来这个消息,实则,还有一个消息……” “剑盟惹怒了那位……” 说到这里时,赵子殷指了指屋顶,继续说道:“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子一怒,伏尸百里。这一回,不光是蓬莱仙门,好像还有别的势力参合。总之,咱们家的血仇,许是可能得报了……” 赵子殷越是讲了话时,越是叹息声重。 他又道:“按说,咱们家应该躲开些的。奈何,我是官场上的人。这时候,总要选着站一边的……” “让策哥儿去青泉寺修习课业的事,除了青泉寺起意外,宋城那边的姐夫也是代人传了消息,让我应承下……” “依咱们家的情况,便是想不答应,也是不成。” 话到这份上,赵子殷说得够清楚了。 连细枝末节,也是对妻子没有隐瞒的。所以,杜明月自然不会让一家之主为难了。 “夫君,我明白的。” “只是,策哥儿那边,你多宽慰些。” “我怕那孩子心思太细腻了,伤着了他……” 赵子殷听得妻子这话,点头应诺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陌路蝶舞,打赏的一颗地雷。 第111章 龙气,人道之念的总纲。 龙气, 最是凛冽。 天成帝刘元瑞虽然不是真龙天子, 却也是一头蛟龙,占据了天下的半壁江山。可以说, 这位天子的龙气, 是目前天下间, 最为纯粹与深厚的。 而这等天成帝的憎恶, 对于剑盟而言, 实不是什么好事。 剑盟, 虽说据中原四州之地,以为修士界的第一大派。但是, 这等修士,都是精亦求精。人数嘛,是不追求的。这等世外的高人,求的是大道的极致。所以,也就造成了, 修士界的修道之人,相比起凡俗而言,真可谓是苍海一粟。 剑盟,其洞天福地, 在雍州的京城长安所倚之山脉, 位于终南山巅。 终南山,又名太乙山。 有一句诗,是这么讲的剑盟。 “太乙山上太乙天, 万朝归宗御剑仙。” 那太乙天,就是剑盟的根基之地。其有美名,曰“仙都”。 长安城,是俗世的圣京。那么,太乙天就是修士的朝圣之地。 剑仙,更追求纯粹,比起其它的门派而言,对于修道的资质,反而不是那么的苛刻要求了。所以,剑盟的弟子,比起其它门派来,数量也是占据了优势的。 这已经是寒冬腊月里,终南山上的太乙天,突然是惊雷滚滚。 “其形为白虎,主杀戮。” “看来,我派多事矣。” 居于太乙天中,剑盟四剑堂的长老们,以及掌教真人聚一起后,玄剑堂的堂主是开口,如此叹道。 “这等惊雷来,黑云至,怕是人间之劫。” 黄剑堂的堂主,紧随其后,讲了一话道。 这等剑盟的真人们,自然是个个仙姿卓越,一派的高人之相。 除了好皮囊外,也是道行高深,真正的内修之士。 “掌教,此入世,为我玄剑堂。” “不如,由我玄剑堂的弟子,于俗世之中应劫,免于太乙天的道德之功被消减……” 玄剑堂的堂主,是一扫殿中诸人的神情后,提议道。 对于天成帝的心思,修行之人,自然是有天人感应的。 不过,人间的帝王,过河折桥的事情,也是一人两人干过。这等修士敢入世,扶了龙庭,那自然是有法子,规避一二的。 但是,这规避了,讨了帝王的好处,风险自然也是巨大的。 “匡扶龙庭一事,既是众人合议。” “风险来临之时,当不能由玄剑堂一力承担。” 最终,还是剑盟的掌教真人开口,做出了决断。 “扶龙庭,我派出力甚多。” “帝王只感慨世间繁华多,不愿分享。我派却不是让人轻辱之辈。” “掌教,咱们得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天剑堂的堂主,此时开口,紧随剑盟掌教之语,是态度更加的坚决。 有了天剑堂的堂主之语,地剑堂的堂主也是表了态,道:“天成帝过河折桥,实是可恶。咱们剑盟为大唐的江山,付出了多少心血。那小儿的算盘,打得也太精细了。” “掌教,您若有吩咐,地剑堂是意不容辞。” 四剑堂都表态了,这剑盟的掌教自然也不推脱,那是准备跟天成帝是狠狠的过上一两招。毕竟,剑盟的招牌,掌教真人自然是不会想坏在了他的手上。 作为修士界的第一大派,剑盟得让修士界的所有人都明白。剑盟,是不许人辱没的。 跨越来年,天成三年。 春,二月二,龙抬头。当天,赵箓领着三弟和小伙伴们,去了青泉寺。 他啊,想去看一看二弟在青泉寺中,是否生活的习惯。 青泉寺,在这个春天时,景色还是不错的。 一路行来时,赵箓的好奇有限,倒是赵简小盆友有些兴奋。这一年来,年岁渐长的赵简小盆友,倒不似小时候的爱磕睡了。 对于外面的新鲜世界,他倒是新奇上两分。 给佛主与菩萨们上了香,小沙弥引了路。赵箓和赵简兄弟俩见到了,赵家的二哥儿赵策时。赵策正在修行了一些浅显的术数。 不过,没有开脉,没有修行道法的赵策,除了借助了本身的内气,还有一些外力的材料外。这施一些异术,倒是有些小模样了。 所以,本着小孩儿们,有了真本事,在自家人面前总是爱现宝的。 于是,一点带上了魔术色彩的小把戏,赵策还是给三弟赵简表演了一翻。 赵简是给二哥叫了好。倒是赵箓,没怎么在意这些魔术,而是关心了弟弟在青泉寺住的如何?吃得如何? 一切的生活,是不是习惯否? 赵策笑着回了话,道:“青泉寺里住着倒自在。” “大哥,我莫担心。我在这里,跟着师傅与师叔们修习,一切都很好。” 见着二弟回话时,眼眸子里全是开心与快活,赵箓倒也信了亲弟弟嘴里的话语。一个人嘛,究竟是真开心?还是假开心? 那眼神啊,总是最真诚反映出来的。 便是在赵家兄弟聊得开心时,有小沙弥急急来传了话,道是长老有急事,要见赵策。 这会儿,赵策顾不得与兄弟们聊话了,只是告罪一回,先随着小沙弥离开了。 在青泉寺又是游览了小会儿,赵箓听得这寺中,是钟鸣之声响起。 “当”“当”…… 一声接着一声,是响在整个寺内寺外。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听得钟声,赵箓倒是好奇起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至晚间,赵策归来。 那时,赵箓和三弟赵简正在用了斋饭。 看着进屋后,眼圈红肿的二弟赵策,赵箓是搁了用饭之事。他起身,给二弟倒了一碗茶水,递到了亲弟的手上,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先喝口水,缓一缓心情。” 接过了大哥给的水,赵策没有拒绝,一饮后,又是伸手抹了一把嘴角。 待茶碗是搁回桌上,一屁股坐下的赵策,才是哑着嗓子,道:“师傅圆寂了。” “啊……” 赵简在旁边惊呼一声。 倒是赵箓微皱眉一下后,又是舒展开了,才说道:“这太突然了,一定是有事情发生。” “我不知道……” 赵策摇摇头,接着说道:“师傅之前,一直在闭关修行。” “谁料到,今日才突然传出的消息,说师傅圆寂……” “我连师傅圆寂之身的模样,也未曾见到。” 话到此时,赵策的嘴唇,是咬紧了一些。 想来,这个少年的心底,也是有怀疑的。 “你是了空大师的弟子,居然没见到了大师的皮囊。太过于古怪了……”赵箓忍不住是嘀咕了一句。 “我见到的,是师傅的舍利子……”赵策是真伤心了。 若说在青泉寺里,这个师傅嘛,对赵策这个弟子是非常慈详的。 将心比心,在唐国公府那时,锻炼出来的细腻心思,让赵策对于别人是真关心他,是假意的关怀,赵策是真敏感的。 在了空大师的真心关怀之中,青泉寺在赵策眼中,还真是他的第二个家。 对于师傅与徒弟之间的那等深厚情益,赵策与了空大师之间,也是培养的有着真诚。 这一下子,了空大师圆寂了,赵策表示,他接受不能。 那么,这一位青泉寺的住持,突然圆寂了,是意外吗? 过了二月,在三月时,作为封县城的主薄,赵子殷得到了消息。雍州的长安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在这个春,终南山的一处山巅发生了泥石流,是塌陷了好大的一片山峰。 而这些意味着什么? 普通人眼中,自然是没有什么联想的。 不过,金陵城中的天成帝刘元瑞,却是老大开心。在这个春,上巳节时,这位帝王还是专门祭祀了一回祖先。 待得三月末时,了缘大师来了一回赵宅。 赵子殷亲自待的客。 在书房之中,了缘大师告知了真相。 “贫僧此来,是想了与赵家的缘份。” “阿弥陀佛。” 诵一声佛号后,了缘大师继续说道:“师兄已逝,贫僧将回归宗门,往后,闭世潜修。” 与了空大师不同,了缘大师是向往清修的。 这不,了空大师过逝了,这一位,就准备斩断了俗世的恩怨,了结因果。 “青泉寺的住持,会由宗门指派来新的师兄担任。” “贫僧目下的学生,赵策可回赵家,由贵家自行抚养。” 了缘大师话到此,又是拿出了一方锦盒,搁在了桌上。他道:“这是贫僧的一点心意。” “算是教学一场。” 再是又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了缘大师的眸中,有了一种透彻的精神。他道:“至于贵家与剑盟的恩恩怨怨,全是清了。” “长安城外,终南山塌,赵施主,想必已是知了?” 对于了缘大师这一问,赵子殷点头附合,表示他知道此事。 “与贵家有血仇的玄剑堂,已经覆灭。” “贵家往后,再无怨恨因果。” “凡尘俗事,真正清白。” “贫僧,与贵家的缘份,也到此止了。” “阿弥陀佛。” 又诵一声佛号后,了缘大师便是告辞。 赵子殷挽留,说是备了斋饭。但是,了缘大师是拒绝了。 对此,赵子殷只是起身相送,心中却是波澜起伏。因为,了缘大师带来的消息,实是太惊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订阅哒 第112章 杜明月很高兴,她的二儿子策哥儿归家了。 一家子食饭时, 杜明月都是欢欢喜喜的。只不过, 待得晚间,夫妻独处时。杜明月却是发现, 夫君赵子殷的脸色, 有些说不出来的深思。 于是, 杜明月哄睡了小儿子箐哥儿这个小婴儿。然后, 与夫君二人相处无言。 良久后, 在赵子殷的眼眸子回神时, 杜明月才是关切的小声寻问道:“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儿?” “我能帮上什么吗?” 近些时日,杜明月就是与封县城的夫人相处, 偶尔聚会一二。 当然了,更多的时候,还是挑上一挑长女赵茵的婆家。 “策哥儿归家一事,还有些牵连上别的事。”赵子殷想了一想后,倒是与妻子讲了实话。真说起来, 赵子殷这人,还是愿意跟枕边人分享心事的。 在赵子殷看来,有事情时,告知妻子一声。也是免得她啊, 真听得风言风语, 乱了阵脚,反倒是会错了意。毕竟,夫人们的圈子里, 小道消息还是灵通的。 “青泉寺那边啊……” 杜明月讶然一声后,道:“我也是听说了一嘴儿。” “说是青泉寺要换新住持了。那今个儿了缘大师来,是不是意味着,这位大师没攀上了住持之位?” 对于妻子一问,赵子殷先是点头,后是摇头。 他道:“了缘大师确实不是青泉寺的新一任主持。不过,了缘大师是世外高人,不爱理俗世之事。” “攀这个字,倒不好用了大师的身上。” 有这话,杜明月是捂嘴笑了轻笑了两声,尔后,道:“倒是我用错了词。” “对了,这般讲来,那是一朝住持一朝管事儿的。策哥儿归家,我看着是好事。” “既然咱们是俗人,不与修道的多掺合,也是好事。” “想了空大师的圆寂,也是太突然了。总归,让我心里有些揣揣不安……” 杜明月讲出来了,心底的疑惑来。 这不,了空大师的过逝,才是杜明月对儿子归来,最松了一口气的地方。那等佛门地啊,在杜明月的眼中,也是有些恩怨情仇的。 一个住持的位置,同样也是动人心的。 “策哥儿拜在了空大师的座下。既然大师圆寂,又有了缘大师的讲解,说是因果都消。听听,也是好事。” “也是如了咱们家的意思。” 话到这里时,赵子殷就是沉吟了片刻后,再道:“了缘大师此来,告知了我另外一件事情。” “是大好事儿。” “哦,是何等好事?”杜明月好奇的问道。 “剑盟的天剑堂覆灭。咱们老赵家的仇敌,已经全部完蛋了。”说着这些话时,赵子殷的眼眸子里,是一些的轻松与快意。同时,又有些不甘。因为,家族大仇,却不是他亲手所报,倒底意难平嘛。 不过,想一想,那些应该进地狱的人,已经全部死去。这心头的一桩事,是落实了。 赵子殷也是真正的能睡个踏实觉来。 “真的?” 杜明月惊喜交集。 她道:“若真如此,实在太好了。” “夫君,往后你可不用再夜夜难安了。” “明个儿,咱们就置办了祭品,去给长辈和亲人上香。这等消息,一定要告知他们啊。” 杜明月这般讲完,赵子殷点头,道:“是要好好祭祀一翻。” 仇家覆灭,自然是要好好的告知了祖宗与亲人。赵子殷也是深有此意的。 次日,作为赵家妇,杜明月自然是亲自操办这祭祀的一事。 入夏,天热了起来。 天成三年,金陵城。 本是应该避暑时,大唐朝的太后,却是病了。 天成帝刘元瑞作为儿子,自是亲奉了药,给亲娘侍疾。这等孝子行为,朝臣们是唱颂一翻后,免不了上折子劝解。 帝王嘛,还是以国事为重。 太后要晚辈侍疾的事情,由皇后和妃子们去操持,就是足矣。 至秋,天转凉。 大唐朝的太后,病情加重。 这位天下一等一的富贵人,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 天成帝刘元瑞在这等情况下,是出了皇宫,到了金陵城郊,紫金山下的行宫中。 因为,夏季时,太后娘娘就是在此避暑。这不,病倒如山,那凤攆自然是无法回鸾。所以,天成帝刘元瑞来看望了亲娘,就只得是帝驾至京郊的行宫。 帝王出巡,威势赫赫。 黄土净道,百姓恭迎。 从金陵城一行,至行宫时,这时间都过了一个时辰余。 在紫金山巅,有一道人,正远观了帝王的龙撵。 “行动吧。” 在这道人的身后,是四名带甲的武士,以及一群黑衣的异域之人。那异域之人中,其头领当先走出,行了一个平礼,用异样的中原话,道了一声“诺。” 道人转身,叹道:“后会无期。” 在道人话落,那一群的异域之人,是带上了面罩,掩去了与中原之人格格不入的容貌。 随即,这些域外之人是飞奔离开。 “师伯,咱们真的要走这一步吗?” 带甲武士里,一个容貌秀美,年青气盛的青年,问了此话道。 “若有罪孽,贫道一肩担了。” 道人说了这话后,从袖中拿出了一方印玺。 那印玺之上,刻着一个“玄”篆字。 “只是可惜了,玄剑堂的这一方功德之物,要随着贫道一起烟消云散。” 道人的眼中,有痛心之色。 这印玺可不是普通之物,而是玄剑堂的传承与重宝。作为历代堂主,以一堂之命脉祭炼出来的功德之宝,这“玄”字印玺自然是奥妙无穷的。 奈何,道人是玄剑堂最后的遗脉了。他如今是近乎油尽灯枯之势,想了结玄剑堂,以及剑盟的因果,让剑盟这匡扶龙庭的乱局之中抽身,唯一的办法,就是断绝玄剑堂的根脉,以玄剑堂几千年来的功德积累,和那天成帝来个两败俱伤了。 “至于你们四人,便是去俗世,做个普通的武夫。” “往后,忘记剑盟,忘记玄剑堂。” 看着这四个小儿辈的武士,道人语气平静的说道。 “师伯……” 四名带甲武士是异口惊呼。 道人却是说道:“玄剑堂在贫道手中,毁于一旦。” “贫道无颜面见玄剑堂的先祖们。” “你们是历代先祖的血脉遗孤,却因资质问题,未入我玄剑堂。一身武艺,不过凡俗内劲。” “既然与玄剑堂无关之人,你们就不应该为玄剑堂陪葬。” “走吧。” 道人幽幽叹息,话落,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四名带甲武士望着山巅之上,再无道人的身影,却是呆愣在了那里。 过了许久许久,领头的一个青年,说道:“咱们走吧,去俗世做一个凡人吧。” “玄剑堂没了……” “太乙天,太乙天已经封禁……” 之前,与道人问话的那个小年青开口,与领头的青年附合了一话,道:“咱们的先祖是玄剑堂出身,可咱们无修行之姿,入不得门庭。” “目下,哪还有入太乙天的法子。除了俗世,咱们本是成了无家可归的人。” “大哥,四弟说得不错,咱们是无家可归的……”这四人中,容貌最是憨厚的青年,咬咬牙后,也是如此说道。 就在四个带甲武士,准备入尘世时。 那皇家的行宫之中,天成帝刘元瑞已经是快要走到了太后的寝宫。 只是,在进了寝宫前,天成帝刘元瑞在下了龙撵时,微停了一步伐。他总觉得,今个天似乎阴沉了些。 “圣上……” “太后娘娘的寝宫到了。” 天成帝的贴身伴当,是小身的提醒了一句道。 毕竟,帝王在宫门前停步太久,周围是人人自危。这时候,这位伴当就要为君分忧了。 天成帝刘元瑞听得此话后,方是抬头,又望了一眼天空。只见,天上是太阳悬于空。分明是晴天朗朗嘛。 天成帝想,朕似乎是多疑了? 于是,这念头之后,刘元瑞是端正了心思。他大踏步的走进了太后娘娘的寝宫内。 凤榻之上,太后的容貌是憔悴地。在太后旁边的侍疾妃子,容貌也是憔悴地。 不过,对于妃子嘛,天成帝刘元瑞没有在意。他啊,是关切的坐了凤榻边,小声寻问了醒着的太后娘娘,最近可是舒坦些? 太后神色不好,心情此刻却是不错的。毕竟,见着皇帝亲儿来,她啊,自然是高兴的。 “圣上,太后娘娘的药汤。” 妃子从小黄门的手中,端起了温热的药汤,是小心而谨慎的递给了起心给亲娘喂药汤的天子。 接过了小汤碗,用小勺子是轻轻搅了一回。刘元瑞才是一小勺一小勺的喂进了太后娘娘的嘴里。 待到药汤饮完后,刘元瑞又是喂了太后,饮了一小口一小口的蜂蜜水。 这般是嘴里有些滋味后,太后娘娘开口,道:“政务要紧,哀家过些日子,身体好些了,回宫就成。” “你啊,是圣上,保重龙体要紧。” “这行宫离城里远,不用多跑了来。” 太后的声音是吵哑的,语气也是缓慢的。特别是说一句,还是微停顿一下,方是接着再说了话。 倒是天成帝是耐心的听完了亲娘的话,他笑而不语。 就是这般静静的听着。直至了太后娘娘是吐了心头的关切儿子之意。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凉笙无梦,打赏的一颗地雷。 第113章 与太后娘娘谈了几句,见着母后实在疲乏的模样, 天成帝刘元瑞自然没有多打扰的意思。便是交待了寝宫内的众人, 要小心侍候着。 待太后歇下后,天成帝刘元瑞是去了行宫中, 帝王的居所。 莫名的, 出了太后娘娘的寝宫后, 天成帝刘元瑞的心头, 有一股的轻松之感。 只是, 这种感觉一出来, 天成帝心头一声叹息。他的心中啊,还是期盼太后早日康复的。所以, 那种没来由的轻松感,让这位帝王颇不是一翻的滋味。 不过嘛,天成帝是离开了。 而太后寝宫的内苑之中,一个阴暗的角落里,阴谋却还在进行着。 玄剑堂的道人, 此时所在的地方,就是这太后寝宫的一处角落里。这是一个小黄门的居所。当然,说是小黄门,却也是一些小太监的头领。若不然, 一个小黄门哪能一人居住了一间屋子。 “圣上, 已经离开了?” 道人对小黄门问道。 “刚离开娘娘的寝宫。” 小黄门回话时,还是小心的瞄了一眼,道人身后的一个蒙面之人。那人很怪异, 总之,让小黄门的心中,是揣揣不安的。 “这是你家主子赏的东西。” “把它放进太后娘娘的药汤里,就足矣。” 道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掏出了一个小玉瓶。 小黄门伸手接过时,那手都在颤抖着。道人见此,轻声笑了出来,他道:“你家主子的手段,你是知晓得。你的家人全在你家主子手中,千万莫要自误啊。” 小黄门听得此话,身体也是忍不住抖动了一下。然后,小黄门低头,掩去了眼中的精光,小声回道:“奴才明白,定然不敢误了主子的大事。” “只不过,奴才想跟道长问一声,这里面装的什么?” “太后娘娘真出了事,奴才这条贱命不足惜,却是怕坏了主子的大计。” 道人听得小黄门的话,翘起了嘴角,有些嘲讽的味道,他道:“这一回,咱们都注定是弃子,知道的太多,未必是好事。” 小黄门见此,知晓问不出什么,也不再多话。只是握紧了小玉瓶的手,却是又紧了紧。 倒是道人见着小黄门周身的一股子豁出去的模样,洒然一笑,道:“罢了,既然都是死,让你明白也无妨。” “这药只是普通的药,让人吃后,晕晕沉沉,疲乏倦怠几分。” “于身体是无大碍的。” 道人这般说后,小黄门不由的想到了太后娘娘的病情。 小黄门默然的暗暗揣测起来,在太后娘娘的寝宫里,还有别的人是主子的棋子吧?若不然,太后娘娘的病情,哪能一直没见好转? 却是这般想,小黄门对主子的敬畏,越是加深起来。 倒是道人心头冷笑,这药啊,普通情况下,确实如此。 可若是添上了三味药引后,却不再普通了。那便是让人能中风瘫痪的剧毒之物。 只不过嘛,道人来了这行宫之中,只是用功德之宝暂时的压一压天成帝的气运。以便给某些有心人,提供了机会。 想对一个帝王行不轨之事,方外修行之人,是做不到的。 但是嘛,那些同样是龙蛇潜龙之辈,却是不然。 在道人看来,他这等方外之人,提供一个小机会,都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倒是那些食利者啊,却是胜利之后,享受了天大的富贵。 “可惜……” 叹一声,道人知晓,在他动用了玄剑堂的功德之宝印玺时,已经注定了灰飞烟来的下场。想来,能拖个帝王,跟着入了地狱,怎么瞧着,他也是赚到了吧? 天成三年,秋,十月。 封县城的赵子殷见到了他的姐夫,当然,这一回,米振元不是来作客的。而是刘太守,刘元德大人的护卫随从。 因为,两天前,刘元德大人接到了加急的公文。 金陵城出大事了,天成帝无故晕厥,朝中是一片哗然。 身为天成帝的嫡亲堂弟,目前宗室之中的能人,刘元德自然是被朝中政事堂的大人们,给召回金陵城去主持大局。 要晓的,天成帝膝下的皇子们,年纪太小,暂时是理不起朝务的。 在赵宅之中,赵子殷从姐夫嘴里,听到如此的大消息,那是惊得目瞪口呆。 良久后,他才是回过神来,忙拱手,道:“子殷在此,恭喜姐夫。” “于皇家而言,圣上龙体有恙,自然是大大的坏事。但是,于姐夫而言,水涨船高,刘太守大人前程不可限量,姐夫自然是附于青云之后,必然一展宏图。” “借子殷你的吉言。”米振元嘴里这般讲,眼角与眉稍间,还是喜意昂然的。 “子殷啊,这一回,大人去了金陵城,若真是于朝堂之中,有一席之地的话。我必然是随大人,于朝堂之上奋力拼搏。至于这封县城的县令一职,你可有意乎?” 米振元给的馅饼,在赵子殷看来,自然是异常美味的。 想也不多想,赵子殷是谢了话,表明了他的态度。 于是,这姐夫与小舅子,自然是谈话之间,气氛异常的好。 待着用了这一日的午饭,刘太守一行人又起程后,赵子殷是相送一程。然后,才是回转了衙门,继续办起差事来。 倒是晚间,赵子殷把此事,仔细与妻子杜明月讲了一遍。 他道:“祝县令若要调走的话,还得看朝堂的风向。至于往后的日子,你与他家来往时,还是如同寻常一样。” “夫君放心,我心头有数。” 杜明月回了此话后,又是小声提道:“只是可惜了,我本与县令夫人挺聊得来。” “对了,夫君,茵姐儿的夫家人选,这是落实了两家。还要你再掌掌眼,看看可还满意?”杜明月一边说着话,一边拿出了两页书信。 上面自然是一一罗列了,杜明月给赵茵挑的婆家里,那些家庭的情况如何。 赵子殷看了两眼后,叹一声,道:“你有心了。” “不过,茵姐儿的婚事,你不用操心了。” “今日,姐夫来与我谈话时,有事让茵姐儿嫁进米家。人选是姐夫的堂侄,想咱们两家亲上加亲。” 赵子殷这般一讲,杜明月瞬间秒懂了。 “这样啊……” 杜明月点头,表示她明白了,她笑道:“这是好事啊。” 对于杜明月而言,这自然是好事。赵茵是继女,这婚事让杜明月挑选了,她啊,也怕将来赵茵婚后过得不好,惹得她与夫君之间起了间隙。 这米家门庭不错,吃喝不愁,瞧着比赵家是更加的富贵气派。 想赵茵嫁过去后,又有大姑姐赵婉仪的照顾。对于赵茵本人而言,也是不错的婚事。 大家都满意了,杜明月自然是更满意了。 至于说,赵茵会如何想? 这时代的婚事,本来就是父母命,媒灼言。 这是赵子殷这位亲爹的意思,在杜明月看来,性情不错的赵茵一定是不会反对的。既然男女双方的家长们都同意了,必然也就是一桩好好的姻缘了。 “只是,那米家的公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让茵姐儿见上一见?” 杜明月提问了话,她道:“总归是未来的姑爷,还是让茵姐儿有个念想,瞧一瞧,也是心底能有些底气嘛。” 赵子殷听得此话后,笑道:“会让茵姐儿见一见的。” “不过,还得延后些日子。” “目前米家在忙着给刘太守办正事,这些儿女亲家的小事,总不会太急切的。” 赵子殷对杜明月又继续说道:“茵姐儿那边,你透露一下便好。” “成。”杜明月肯定的给了答案。 夫妻二人议了长女的婚事,自然又是转了话题,讲了几个儿子的事来。 闲聊一些家常后,自然便是歇下了。 天成三年,冬,金陵城的斗争,落下了帷幕。 远在封县城的赵子殷,也是得到了消息。 刘元德这位天成帝的堂弟,成为了大赢家。在太子刘平祐监国的同时,刘元德被尊为摄政的护国公。 米家自然是跟着摄政护国公,留在了金陵城谋求前程。 而赵子殷的县令升迁文书,从吏部那边,也是下来了。 对于祝县令的离开,赵子殷是代表了衙门上下,以及县中的大户们,表示了不舍之意。当然,除了一些程仪外,在赵子殷的心中,还是非常欢喜着,往后这封县城他是真正的百里侯了。 新官上任,赵子殷是意气丰发嘛。 便是在这一年的冬,赵茵订婚了。 翻开一页,迎来了天成四年的春。 这一年,开头就是遇上了国丧。天成帝的生母,大唐朝的太后娘娘薨逝了。 至三月,扬州又是发生了一起叛乱之事。据传闻,与闽南的蛮族之王位一事有关。 这些事情,离着封县城很远,赵子殷是不在意的。 只是,这个春,封县城以及周边的县城,都没有下了春雨。这是旱灾的前兆啊。这等关乎百姓生计的大事,上了赵子殷这个县令的案头,就是头等的重要事情了。 祭祀求雨,这等官方一惯的法子,自然是实行了。 奈何,英德郡的这一片土地,就是缺了那贵如油的春雨。 第114章 春雨贵如油,这话一点不假。 虽说, 这英德郡靠着大河, 奈何这田地是全挨着河的。特别一个春的旱后,那河水的河位也是开始浅了起来。 在这等时刻, 作为一县的百里侯, 赵子殷是着急万分的。 祭祀求雨试了, 没用。 那么, 人工的给青苗浇水呢?也不过是救了一些可怜巴巴的小苗。对于整个英德郡而言, 也就是一点自我安慰罢了。 莫名的, 赵子殷想到了青泉寺。 不问苍生问鬼神啊。 在那等一刻,赵子殷觉得, 哪怕是一根稻草,他也是要抓住的。 青泉山上青泉寺,新的住持,赵子殷不是识的。不过,对于赵子殷的到来, 这位新住持还是非常客气的,迎了赵子殷进禅院之中。 “阿弥陀佛,赵施主所来之意,贫僧已经知晓。” 了定大师的语气之中, 有一种气定神闲之感。但是, 赵子殷嘛,却是热锅上的蚂蚁啊,那是在禅室之中, 也是难以静平。 “在下前来之意,大师既然明了,不知道有何法子,以解百姓之困?” 赵子殷的态度,还是非常客气与低调的。 听得赵子殷此话,了定大师是示意了一下,让禅室之中的他人,全部离开了。 待得屋内,就剩下了赵子殷与大和尚,再无他人后。了定大师才是叹一声,道:“英德郡无雨一事,与赵家施贵家,也是有一份因果在。” 听得了定大师这么一讲,赵子殷莫名的心头一动,你是心血来潮一般,就是心中一痛。 “还请大师明示,以解在下的疑惑。” 对于赵子殷如此相寻,了定大师没有转弯子。而是直接回道:“其实,要真说起来,这因最初,还是我蓬莱仙门种出来的。” “当年,英德郡中,被人为的抽走了一条水系龙脉……” “那等逆天行事之人,是我派的传功长老。” 了定大师叹一声,继续又道:“这中间起掩护之人,就是贵家。” “龙脉?” 嘴里惊呼出声,这二字一出,赵子殷是吓了一跳。他忙道:“怎会如此?” 龙脉,是何等重要之事,岂是说抽就能抽走的? 见赵子殷不相信的神色,了定大师继续说道:“那道水系龙脉之中的因果,确实复杂些。不过,老纳是出家人,不打狂语。” “自不会骗赵施主。” 见了定大师的神色庄重,赵子殷忙拱手施一佛礼,道:“在下一时情急,望大师莫怪。” “大师之言,在下自然是相信的。” “只是,一时之间,过于惊讶了。” “那么,还请大师解惑,这水系龙脉抽走,已经是早前的事情了。为何英德郡会在今年出现了旱情?” 这也是赵子殷的不解之处啊。 这龙脉被抽走,应该早是有麻烦才对啊。 听得赵子殷此话,了定大师叹道:“长安城发生的事情,赵施主可有耳闻?” 赵子殷点头,然后,答道:“有些耳闻,似乎剑盟受到重创,玄剑堂覆灭了。” 对于赵子殷的实话回答,了定大师是满意着。所以,他没有隐瞒什么,便是接着赵子殷的话,又道:“剑盟为修士界六大派之首,此回与天子交恶,落得终南山崩,玄剑堂、黄剑堂覆灭,已经是关闭了洞天福地,不再理世俗之事,只闭关清修了。” “想来,没有百多年,这剑盟的洞天福地是不会再开启。” “剑盟,退出了天下十三州的俗世界与修士界,自成一体。” 对于了定大师此话,赵子殷惊住了。 以了定大师的话中之意,剑盟的六大派之首,这是完全的脱离了尘世啊。这不是准备改行苦修了吗? “这,这……” 赵子殷是惊得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倒是了定大师是云淡风轻的道:“剑盟如此大的代价,四剑堂损失过半,加上洞天福地的功德之失,以及俗世一切的势力范围之失,是注定损劲动骨了。” “作为六大派之首,剑盟的几千年底蕴,却不是泛泛。” “年前,金陵城的摄政护国公一事,赵施主可知?” 对于了定大师这一问,赵子殷忙点头,他道:“自然是知晓的。” 毕竟,这摄政护国公刘元德大人吃肉,他赵子殷还是喝了一口汤,当上了封县城的正七品县令嘛。 “那水系龙脉便是被剑盟奉给了摄政护国公府中。” 了定大师这一语,更惊得赵子殷差点跳起来。 一条龙脉,进了护国公府中? “大师,何出此言?” “这,这……” 赵子殷“这”个字,说了半晌后,才是问道:“此等秘闻,大师为何与在下讲明?” 赵子殷只是区区的七品县令,对于了定大师的以实相告,还是有些拿捏不准,这位蓬莱仙门的高人,是何意啊? 对于赵子殷的纳闷,了定大师实话实说,道:“当初,那水系龙脉的因,是我蓬莱仙门与赵家种下的,如今,果是落入了剑盟与护国公府中。” “可惜,水系龙脉一失,整个英德郡的百姓,却是要受苦矣。” 摆明了,了定大师的话,是告诉了赵子殷,这事情蓬莱仙门和赵家都是脱不了干系的。 此时,赵子殷听得这话后,倒是沉静了下来。 有那么一刻,赵子殷有些明白了,赵家老宅当年的血案是为何而来了? 这时候,赵子殷不禁想叹,他爹当年的胆儿真够肥的。 龙脉,岂是一般的普通人,也敢于涉足的? “大师,在下一时不知道有何法子,能解救了英德郡。还望大师施以援手。”赵子殷站起身,给了定大师恭敬的行了礼,求问道。 了定大师回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后,叹道:“无解,无解。” “水系龙脉一失,注定整个英德郡是旱灾涉涉。” “之前,尚有剑盟在此镇压,如今,剑盟已去,徒之奈何。” 听得了定大师的这翻话,赵子殷的脸,要多黑,就有多黑了。 对于百姓而言,什么事情最重要? 不是穿衣,不是住房,而吃饭。若是连肚子都填不饱的话,那就注定了,人会挺而走险的。毕竟,人人都想活的。 没有谁,真是伟大到了,安静的死去,不给官府惹了麻烦。 赵子殷长叹一声,道:“大师,既然告知了在下真相,法子没有。那么,可否为在下指一条明路?” 赵子殷再行一礼,恭敬的求问道。 了定大师见得赵子殷的恭敬,想了一想后,说道:“若老纳告知赵施主,人定胜天,那是欺瞒。” “不过嘛,真说起来,倒也有一条路子。” “只是……” “只是如何?”赵子殷急急的问道。 赵子殷这一问,让了定大师迟疑起来。片刻后,了定大师才是道:“只是,那法子很是凶险。” 有了定大师此话,赵子殷沉默许久后,才道:“还请大师告知。” “在下身为一县父母官,如何能让百姓受苦,而心中安实。”赵子殷心神镇定后,平静的口吻说道:“既然有一线生路,在下必然是要试上一试的。” 了定大师看着赵子殷的神情慎重,便是叹一声,诵了一句“阿弥陀佛”后,才道:“我蓬莱仙门,世居海外仙山。” “于海外之外,尚有千乘之国。” “那国纷乱不休,有妖魔行于世间,妄称神明。” “虽国不大,却是龙蛟起伏。” “若贵家大公子,能一行蓬莱仙门,与我派弟子同去那千乘之国,抽得一条龙脉,自可归来后,补上英德郡的龙气之失。” 了定大师这翻话讲完,赵子殷默默的想了许久。 他才问道:“不知事成,有几成定数?” “五五之间。” 了定大师叹一声,道:“于贵家大公子而言,此路凶险。” “海外有恶疾,有妖魔,有险难……” “哪怕平安归来,抽取龙脉一事,也必然是要受反噬之力。后果如何,是乃天定,我辈修行之人,不敢妄测……” 了定大师这一席话,说是赵子殷是心头痛甚。 他的长子箓哥儿,尚且九岁。还是一个小小少年郎啊。 这等事情,却要一个孩童却行险,而且,还是成败不知的事情,赵子殷哪能一下子拿定了主意。 “赵施主,英德郡缺失水系这一条龙脉后,必然是长年旱情不断。今年,尚是一个开头。” “还望赵施主,早作打算。” 了定大师的话,简直是一条鞭子,一鞭一鞭的打在了赵子殷的心头,那是处处痛甚。 英德郡如今的果,赵家当年,也是种了因的。 想着父亲与家人逝去的那时,那等巅狂的复仇之心。赵子殷再想想英德郡往后,要受的灾与难,是赵家也有过失之责难,赵子殷的脸色,是一阵青,一阵白。 “大师,小儿拜托贵门派了。” 最终,赵子殷还是做出了决断。 他赵家的债务,他赵家得还啊。 哪怕再是不舍得儿子,赵子殷还是觉得,他不得让赵家的债,由全郡的普通百姓来受了灾难。 “箓哥儿,别怪爹……”在心中,赵子殷如此叹息着,默然想到。 作者有话要说:  求订阅哒 第115章 “老纳在此,为英德郡的百姓, 谢赵施主的义举。”了定大师是诵了声“阿弥陀佛”后, 如此讲道。 对于了定大师的话,赵子殷是听着伤心, 越听越难过。 毕竟, 长辈犯得错, 小辈儿承担, 倒底是赵子殷觉得他这个亲爹无能啊。连自家的孩子都是护不住, 这不是心中犯堵嘛。 “大师, 还望贵派对小儿多加照顾,他年纪尚小, 又未曾出过如此的远门……” “海外有多远,此去归期不定……” 说到了这里时,赵子殷本人都是沉默不语了。因为,他也不知道究竟应该再说些什么了。倒是了定大师诵一声“阿弥陀化”,说道:“赵施主放心, 此事我蓬莱仙门是义不容辞的。” “贵家大公子,我派必是仔细照顾好。” “待归来之时,以解英德郡今日之困局。” 对于赵家大公子出行一事,了定大师是上心的。因为, 当初英德郡那条水系龙脉, 之所以目前之危害一郡之地,那也是蓬莱仙门事后补救了一二的。 奈何啊,缺失了这一条水系龙脉, 这因果太大。光是剑盟付的债,可是不够的。哪怕,那条龙脉进了摄政护国公府,这蓬莱仙门还是因果加身。要不然,了定大师这边也不会给暗中的外围弟子传了消息,以便让赵县令这位官府中人,求经求到了青泉寺来。 可以说,赵子殷的前来,就是了定大师布的一局。 这一局想解救的除了赵家本身外,也是想解救了蓬莱仙门。 想一想,那剑盟落得下场,那玄剑堂挡灾,没挡住,连黄剑堂也搭了进去。这几千年的门派底蕴啊,都是落得如此的下场。 实力远不如剑盟的蓬莱仙门,如何不戚戚嫣? 当天,赵子殷归家后,唤了长子进书房。 父子二人单独谈心,倒是让赵家的众人是心中有些面面相许。 赵简还是问了二哥赵策,道:“二哥,爹找大哥为了何事啊?你知道吗?” 对于三弟的问话,赵策是摇头,道:“不知。” 他见三弟是好奇的神情,便是笑道:“待大哥出来后,你若想知道,问大哥本人,这事情原由不就是一清二楚了嘛。” “这一点时间,你心急什么?” 赵策的沉稳,还是让赵简压下了心头的痒痒好奇心。 赵简笑道:“哈哈哈……,就像二哥说的,等大哥出来,我问大哥。一定得问清楚,大哥跟爹讲了什么悄悄话。都要防着咱们兄弟听到,真是的,爹也是太小心了吧。” 对于三弟的话,赵策是听进了耳里。 这时,赵策忍不住心头一动,他想了想后,却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待着晚间休息时,赵简是巴着亲大哥,好奇的问了亲爹召大哥谈话的原由。赵策在旁边也是仔细的听着大哥准备如何作答。 倒是赵箓沉默良久后,才回道:“爹说,让我外出游学。” “咦,大哥,你一人吗?”赵策神色有些奇异的问道。 赵箓点头,道:“此次是我一人。” “二弟,我若去游学,家中的兄弟你,就数你最年长。三弟和四弟,就要你多照顾些了。”赵箓叮嘱了话道。 “大哥,你去游学,多好玩啊。带上我嘛,我也想涨涨见识。”赵简是巴巴的拉住大哥的衣袖,求了话道。 赵策却是对三弟瞪了一眼,道:“大哥去游学,那是修习课业。三弟,你还是在学堂里,安心跟先生们学习。” “真要游学,也得有真本事才行。” “哪日先生们肯定了你的课业啊,三弟,你再跟爹娘请求吧。” 二哥儿赵策是对三弟赵简,一通子话下来,那是堵得赵简小盆友好心塞。 “好了,二弟,也别说三弟了。他这性子,比直小时候活泼多了,倒也不是什么缺点。”对于小时候爱睡觉,跟睡神一样的弟弟。赵箓倒是觉得,眼下的三弟更让人放心些。 兄弟三人这在谈了各自的想法时,如意堂的卧室里,赵子殷和杜明月夫妻二人,也是在谈论了儿子们的事儿。 “夫君,箓哥儿一人去游学,会不会不太合适?” 对于夫君赵子殷提出来的话,杜明月完全接受不能啊。想她的长子年岁,这才九岁啊。这等小小年纪,游个什么学啊? 这时代,外面的世界,不是什么美好的地方。 小孩子不比成年人,那等身子骨还在成长中,若是游学之时有个万一,染上了什么风寒一类的。杜明月是想哭,真找不到地头啊。 所以,对于长子赵箓游学一事,杜明月是坚持反对的态度。 赵子殷叹一声,道:“我说的游学,是明面上的理由。” 见夫君这一讲话,杜明月心头一紧,她问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难事?” 瞧着枕边人的态度,杜明月就是知晓了,一定是大事发生了。要不然,长子赵箓去游哪门子的学啊? 赵子殷点了点头,道:“封县城,以及整个英德郡的旱情,明月,你是知晓此事的?” 杜明月点头,回道:“这等大事,整个英德郡,人人都是在意着。” “我若告诉你,这英德郡的旱情,是我赵家做下的孽呢。”赵子殷说这话时,神情是痛苦的。杜明月听了此话,满脸的不相信,她道:“这怎么可能?” “咱们赵家小门小户,哪能跟老天爷扯上什么关系?” “这下不下雨,是龙王爷管的事情啊。” 对于杜明月这一翻回话,赵子殷是咬了咬牙后,还是把他与了定大师谈的那一席话,是原翻的讲了出来。 听得来龙去脉后,杜明月吃惊过甚。她的神情,一点也不比夫君赵子殷好看了。 这时候,杜明月真是为她的公爹吃了一大惊。怎么都想到,老赵家居然掺合到了这等事情里面。 “可,可……” 可这个字半天后,杜明月才道:“箓哥儿还那般小,这海外风高浪险的。箓哥儿的安危怎么办?” “那蓬莱仙门瞧着,是真心实意要护住了箓哥儿吗?” “这一想着公府那年,箓哥儿受伤回来时的情景,我这心里发酸。” 想想多灾多难的长子,杜明月心里好难受的。毕竟,亲儿子要去受苦,没哪个当娘的心里能坦实着。 “我这当爹的没用……” 半晌后,赵子殷叹了这么一句话道。 夫妻二人是相顾无言,沉默的对坐着。 时间是一分一秒的过去,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因为,这时候的他们俩啊,都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毕竟,他们都是为人父母的,这时候,最担心的还是儿子的安危。偏偏他们又是最无力的人。 无力的反抗了,这等左右两难的局面啊。 “这是命……” “明月,你若伤心的话,就怪我吧。” “是我无用……” 听着夫君失落的心情,杜明月望着夫君伸过来的手,夫妻二人十指相握后。杜明月叹一声,道:“就像夫君你说的,这是命。” “咱们谁都不能怨的……” “命运的安排下,一定会给箓哥儿一个好未来的……” 除了自欺欺人外,杜明月和赵子殷都是不知道应该再如何宽慰他们自己了。 次日,在学堂中的休息,赵策唤了亲大哥赵箓,去了一处小花园。 兄弟二人站了一个偏僻些的角落里,打发了伴当们远远的玩儿去后,赵策问道:“大哥,游学一事,太突然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难事?” “我就是问问,若是大哥实在不想讲,我便不问了。” 赵策的话中,虽然说是不问了。实则,脸上的表面却是有些受伤的模样。 摆明了,要是赵箓小讲清楚,赵策就觉得是大哥不相信他啊。 见着兄弟这模样,赵箓笑了笑,回道:“你若想听,我说便是。” “说游学,倒也不假。” “不过,我此去目的地是海外的一个岛国。” “至于究竟在哪儿,我是真不知。许是去了后,才知道在哪里。” “二弟,我去了海外游学时,家中你要多费心思了。” 赵箓几语之中,把事情大概的简化了一遍道。 听着大哥这般讲,赵策问道:“为何要去海外游学?这太不合道理了。” “我也觉得不合道理。只是,爹说,这是蓬莱仙门的意思,我此去,要先到蓬莱仙门的山门处,随那些修行的世外高人们,去了海外之国。” 赵箓说这一翻话时,语气之中有些小小的怪异味道。 “蓬莱仙门……” 这四字从赵策的嘴里吐了出来。 好半刻后,赵策才道:“大哥,你不是修行者,此去蓬莱仙门,还望多加小心。” “放心,我这做大哥的,心头有数着。”赵箓是小大人的模样,倒是很稳重的神色。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二弟,此去究竟会经历什么,我是不知的。不过,等将来归来后,我与你述一述海外的经历就是。” 赵箓笑着说了话,话中自然有些豪情气概的。 “好啊,我等大哥归来,给我讲一许海外的奇情异志。” 赵策附合一语的回道。 第116章 海外是什么样? 初初离开的赵箓是不知道的。 不过,在船行驶出了大江, 过了松江府停下来后。于松江府歇息一晚, 次日,在松江府的海边码头港口上, 赵箓头一回, 见到了真正的海。 一望无际, 辽阔无边, 那望不到头的慰蓝色, 是赵箓对大海最初的印象。 那海, 是温柔的,是静谧的。 直到换乘了海船, 使出了港口的第三天。 风浪,那比海船更高的风浪,那天翻地覆的场景,教育了赵箓。大海,不是温柔的, 不是静谧的,它啊,像是世间最狂暴的一切力量,能毁天灭地。 凡人在它的面前, 只能无奈的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在船仓中, 赵箓像一只无助的小羔羊一样,在等待着命运是让他安排的躲过这一次天灾,还是泯灭于这一次天灾。 过了多许, 赵箓不知道,因为,他在似乎无尽的翻滚中,已经无力的晕厥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鼻间还是熟悉的海腥味。 “谢天谢天,小施主,你总算是醒了。” 一个大和尚的声音,在赵箓的耳边响起。 这个和尚是的声音,是十分的耳熟。当然,赵箓能在翻滚的海船上,从甲板到船仓的平安归来,也是这位大和尚出力甚多。毕竟,那一场海天一浅的风暴,来的太猛了。 当时,还在甲板上的赵箓,就是被他的同行人,青泉寺的住持了定大师给救下来的。 “大师,咱们还在去往蓬莱的路上吗?” 咽了咽嘴里的唾液,赵箓的声音有些吵哑的问道。 “我们的船偏离了原来的轨道,此去蓬莱要晚些日子了。” “不过,小施主不用担心。再有上半个月的时间,必到蓬莱仙门。” 了定大师的话,让赵箓的心头一凉。对于大海上行驶的安全,赵箓再也不报太大的希望了。毕竟,谁让他刚刚经历了一场危险呢。 “那就好。” “我对蓬莱仙门很期待啊。” 赵箓露出了笑容,似乎真的很期待的模样。 至少,在了定大师的眼中,看到的是这一副模样的。 天成四年,五月。 从蓬莱仙门出发,已经到了海外千乘之国的赵箓,心头有一种轻松。 因为,他是真正的踏在了陆地上。从未曾有过的,赵箓发现了他对土地的渴望。那一种脚跳实地的感觉,真好。 哪怕因为在海船上太久,他刚踏上了陆地时,有一些微微晕厥感。 只是,稍稍的适应后,赵箓就是心头对于脚下不在是海船行于海上,便是舒心了许多许多。 说起来,蓬莱仙门在哪儿,蓬莱仙门是什么样? 赵箓并没有见到。 原由嘛,就更简单了,船在海上时,会合了要去海外之国的蓬莱仙门船队。而了定大师打头,与蓬莱仙门的使团,有过接触后,就让赵箓嘛,免于了去蓬莱仙门总部的事情。 在赵箓的心头,还是隐隐有些猜测。 他觉得,也许那些所谓的修行门派,并不是那么的乐意见到凡人吧? 海外之国,是什么样呢? 最初的印象,在赵箓的眼中,是一个繁华而热闹的海港。这里的人啊,说着一种赵箓并不懂的语言。 不过,那港口间,各种招牌上的字,赵箓却是眼熟着的。 全是各式写法的隶书与篆字,这些字,赵箓大部分还是非常熟识的。唯一些篆字,让赵箓稍稍认的有些吃力。 在这个海港处,赵箓随着蓬莱仙门的使团,歇在了一个行馆之中。 从了定大师那儿,赵箓知道了,他将跟随着使团,前去一个名叫洛都的地方。那里是这个日出之国的国王居所。 至于脚下的这片土地,在当地人的嘴里,自称为日出之国。 嗯,以赵箓的理解,就是这些人认为,他们的国家,是最东方的国,是太阳升起来时,照耀的最近之地。 行馆与中原的建筑,有些不同。 但是,又有些相同的地方。 那行馆,小巧而精致,处处一景,倒是颇为有些匠心独具。 “大师,洛都远吗?” 坐在了竹席之上,用跪坐的姿势,赵箓问了行程。 行馆的房间,并不是太大。不过,原木修筑而成,简约的风格,倒是非常的赏心悦目。 “从海港出发,此去四五日的行程,并不会太远。” “小施主不需过于担心。” 了定大师挺随和的解释了话道。 有此话,赵箓是心头一定,稍松了口气。 稍后,便是去行馆内的温泉处,泡了一个澡,又是洗发更衣,再是换一身装束,用了夕食时,整个的精神却是不错的。 “鮨。” 见到吃食,赵箓是惊呼出了声。 然后,他再看一看了定大师的夕食,不惊呼了。了定大师的面前,就一盘子白米的饭团。 赵箓觉得,相较起来,他还有得鱼肉吃,也算得见着荤食了。 “日出之国,能食稻米者,已是富裕之家。” “普通百姓苦矣。” 了定大师在念了佛语后,才是对赵箓解释了这一席的话。然后,在赵箓望来的眼神中,一口食了一个饭团。 这等情况下,赵箓自然知道了,这鮨再不好吃,也得赶紧吃了。要不然,就得饿肚子了。 晚间,在卧室的竹席之上歇息时,赵箓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 这般是不知道困觉多久,赵箓在迷瞪里是晕晕的睡了过去。 在半夜之时,一阵的喧闹声,又将赵箓吵醒了。 “何方妖孽,竟敢来此?” 了定大师的声音,在坐起身的赵箓是僵硬了一下身子,然后,他一下子跳了起来。 披了外套,是胡乱的穿在了身上,赵箓推开了门。 在行馆的小院中,赵箓看见了一只火红色皮毛的狐狸,它的背后,是六条的尾巴,正在摇啊摇的。 本来挺可爱的小狐狸,却是在放大了好些倍后,一点也不可爱了。有的,只是让人感觉了一种狰狞。 那锋利的牙,那锋利的爪,让赵箓在卧室外的台阶处,愣神了。 那似乎是一种杀戮之气,带着不详的血腥味,冻结处了赵箓整个的身体。让他的心中,拼命在呐喊着,动起来,动起来。 可身体却一分一毫也没有动起来。 “咄。” 了定大师一个字出口,像是无形的音波,从大和尚的嘴里吐出。然后,这音波扩散开来,赵箓像是被从水里掏出来一样,浑身自在了。 就在赵箓能活动了身体时,蓬莱仙门的使团,也从旁边不远的房间走出来了。 那是两男两女,正是二十岁左右年纪的四人。那四人都是素衣儒服,身佩玉环,一派清修高人的样子。 只是,年轻的容貌,总少了些让人信任的稳重感。 “妖狐,居然敢来此作祟,必擒了你……” 仙门使团中的圆脸少女,正怒气冲冲的开口,一说话时,便是摆出了满脸的正义。这个少女赵箓是知道名字的,她叫沈问雪。 而她的同伴,则分别叫梁行砚、宋行墨,以及另一位少女张问锦。 火红色的狐狸没有多话,它的凶恶目光,一直是盯着了定大师,以及赵箓。其它人,在这个妖狐的眼中,似乎是一扫而过,并不十分在意。 “此狐凶性惊人,一身血气,必是吞吃过活人无数。” “尔等不是对手,先退下,在旁边为老纳掠阵。” 在梁行砚几人,又将开口说话时,了定大师先开口,吩咐了话道。 “是,师叔。”有了定大师的话,梁行砚、宋行墨、沈问雪、张问锦四人,自然不可多语,恭敬行一礼,就是手势符咒,慢慢的行着步伐,想乘以一种散形模样,以一个弧角来护住了定大师的后背。 “呼……” 一阵的大火,从狐狸的嘴里喷出。 在火红里,狐狸的身影愰然消失。徒留下了被了定大师劈开的火光,从几人站定位置的两侧,点燃了行馆的房屋来。 “救火。” 望着消失无踪影的六尾狐狸,了定大师吩咐了一句。 梁行砚、宋行墨二人,分别是扬起了手中的符咒,同声道:“咄。” “定。”在一个手中捏一个势后,赵箓的眼中,看见了一层的霜气,降在了行馆的屋顶。然后,火势在冷冷的寒霜之中,慢慢的变小。 “熄。” “灭。” 沈问雪、张问锦两个少女,紧随了其后,也是扬起了手中的符咒,捏了一个势,口中吐了咒语,然后,是一阵的雪花,纷纷扬扬的在屋顶洒然落下。 那白色的雪,盖住了行馆屋顶的火,赵箓只觉得周身寒意透人。 一个字,冷。 约是过了有小半刻钟,赵箓才发现,温度恢复如常了。 而他们暂居的行馆,却是显露出了被大火烧过后的痕迹。 “大师,狐狸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赵箓对了定大师寻问道。 “这是一个试探的妖魔,第一个出手,当不是什么大魔头。” “后面的行程,咱们要更加小心。” “此日出之国,不是我中土之地,妖魔横行无忌。” “行砚、行墨、问雪、问锦,你四人往后要更加注意安全。” “至于小施主,由老纳看顾。” 了定大师如此讲,他那四个师侄,自然是同声应诺了。 倒是赵箓在旁边,也是对了定大师感谢了一翻。 第117章 天成四年,五月, 天很炎热。 封县城一直无雨, 已经让整个县城都变气氛凝重。可以说,在整个英德郡的官员们眼中, 这一直无雨的天气里啊, 百姓们的恭顺正在慢慢减少, 一种燥动的情绪在滋生。 无奈老天爷不支持, 龙王爷不降雨, 官员们也只能暗暗心惊。 赵子殷是无法之下, 上了折子,请求朝廷再多于封县城征兵。 只要青壮年征走了, 给些饷银的话,那么,百姓们能拿着青壮年挣着军饷,好歹卖了粮食挨过了这一年的饥荒。至于来年,来年的事情, 来年再愁。 封县城的请求,自然不能光上折子。 在给大舅哥米振元的私人信中,赵子殷把他对封县城目前的情况与担忧,免不了是夸了几分。总之, 这是求自家的大舅哥帮忙支持一回。 总不能赵子殷刚坐上了封县城这个县令的位置, 就是被置于了火炉之上,等着白白等死啊。 一直到了六月,南方扬州的不平静, 让朝堂之下对于再征兵服军役一事,是提上了议政阁。而这等消息的确定,已经是七月了。 在七月,赵子殷总算是等到了兵部的文书。 虽然,赵子殷早有大舅哥米振元给传来的消息,封县城会被招募新兵。但是,等着正式工文来了后,赵子殷还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封县城靠着大江,这交通还算便利。若是百姓手中能有银子,粮食是一定能运来的。 今年啊,这能熬过去的话,来年盼着多些雨多,也是让老百姓能缓口气吧。 七月,在日出之国的赵箓一行人,却是出了日出之国的国境。而是一路北行,准备前往了他们此行目的地知北国。 知北国,是日出之国的敌人。 当然,这也是在日出之国的洛都时,蓬莱仙门的使团被高规距接待的原因。 日出之国对知北国,是恨之入骨。 这一回,是巴巴的准备了密谍,准备给蓬莱仙门的使团当了带路党。 有日出之国的密谍同行,一路算得安全。 赵箓在又一行乘了海船,将要前往了知北国时,对了定大师在仓室之中,问道:“大师,咱们帮日出之国,是因为此国的实力很大吗?” “日出之国,国土在中土的六分之一大,国民更有中土的五分之一。如此之国,实力自然浑厚。” “那知北国,却是不同。” “此国雄于北境,因环境比起南方日出之国更加的寒冷,战士众多,可谓是男女皆能执戈而战。” “若无日出之国的帮助,那知北国的龙脉,咱们一行却是接触不了的。” 赵箓听得此话,望着遥远的天际线,突然说道:“大师之言,言之有理。” “只是,咱们若真抽取了知北国的龙脉,只怕知北国再无对抗日出之国的实力。” “到时候,日出之国四周无敌手,若对我中土生有不敬之心,当如何?” 赵箓自认为,他已经年纪小不了,这思考的方向更应该让得高些,让得远些。至少,不做了鼠目寸光之辈,光图了眼前的利益。 了定大师听得此话,也是望着天际线,回道:“阿弥陀佛。” “小施主,中土富裕,地理辽阔。中土若不自乱根角,日出之国永远只是匍匐于地的藩篱之邦。” “若中土自乱阵脚的衰落了,无需日出之国,中土北面的无尽蛮人,岂会尽观中土的繁华,而不动心南掠?” 听得了定大师如此讲,赵箓抬头,认真的问道:“大师,北面的蛮人,很凶悍吗?” “无尽山脉的北面之北,无尽蛮人很凶悍。那无垠的大草原上,蛮人的部落多如繁星,历朝历代的征伐,也不过解一时之患。” 听得这话,赵箓的心中一颤,他问道:“那现在呢?” “中土不一统,自然是北境的诸候在守护了无尽山脉上的关卡,以防止蛮人入侵。” “不过,也是治标不治本。” “阿弥陀佛。” 了定大师又是念了佛语。 赵箓听得此话,却是精神动摇。 那北境是什么样?那无尽山脉又是何样?还有那些总是南侵的蛮人部落,又多如繁星是何等模样? 赵箓的心中,起了好奇。 海船行了半天,赵箓等人踏上了知北国的国境边港。 比起日出之国,知北国显得贫瘠。 一路行来,有贫瘠的土地,有一些低矮的山峰。 不过,比起身材矮小的日出之国的百姓,知北国的人却是高大了许多。而且,这知北国无论男女老幼,皆是悍勇的模样。 “难怪整个国的土地,只有日出之国的四分之一,却是一力对抗日出之国,打得日出之国无还手之力。” “这知北国竟然悍勇如斯,太利害了。” 张问锦与沈问雪二人嘀咕着话,是赞扬了这知北国的国人之利害。 旁边听着这席话的赵箓,倒是颇赞同的点点头。 了定大师听得这话,只是笑笑。 当日,众人于野外扎营。 那日出之国的密谍,在梁行砚放出了信号后,于夕食后,才是摸来了众人住的营帐。 说是营帐,其实,就是烧着的火堆,在把土地烧得滚烫后,再是移开,然后,于其上铺了兽皮褥子,作为抵御寒气所用的睡袋。 这样的火堆,是烧了三处,除了赵箓能安然入睡外。那梁行砚、宋行墨、沈问雪、张问锦四人,却是要轮流值守,以防安全。 至于了定大师,却是整晚在静修,倒是不惧了知北国的夜寒之气模样。 赵箓不知道密谍与了定大师交谈了什么? 他只知道次日起程时,那密谍在了随行人员之中。而不像是之前,只是给他们指明了路线,便是消失不见。 有密谍同行,众人的谈话,也是谨慎了起来。 之前对日出之国与知北国的评价之语,是在队伍里没有出现了。 倒是沈问雪和张问锦偶尔里,会跟那面容普通的密谍问一些知北国的奇闻异事。 “雪妖啊。” “咱们这一行,就会遇上吗?” 沈问雪从密谍嘴里,知道了知北国的雪妖后,很是好奇。还是打探起,那雪妖有何弱点来?密谍倒是一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模样,让沈问雪和张问锦是听得津津有味。 晚间,在休息时,赵箓注意到了,那密谍似乎在画地图。而且,还是他们一路行来的地图。不时的,这密谍又拿出了另一幅地图,在比对了什么。 “咱们还有多久能到目的地啊?” 赵箓凑过于,满脸是小孩子的好奇模样。 那密谍是掬紧的模样,不停的弯腰低头,恭敬的回道:“再有一日,必到达目的地。” 听得这话,赵箓点点头,倒也不再多好奇了。 准备用了夕食,晚上睡个踏实。毕竟,白天一直赶路,他也觉得很累。特别是偶尔里,像是为了避开什么,这密谍引路时,老走山林小道。这让赵箓一个九岁的小少年,更是精疲力尽了。 在赵箓眼中,睡觉什么的,很需要啊。 知北国目的地,是一座雄伟的山。 在山脚之时,赵箓抬头,只能看见耸入云霄的山腰。那山究竟有多高,赵箓是不知道的。 不过,瞧其巍峨,赵箓是叹服的。 日出之国的密谍,没有随他们进山。因为,了定大师不许。 在密谍带他们来到了目的地,了定大师就要求密谍离开此处,以防不测。 而待赵箓一行人进了山,往山腰爬去时,了定大师才是给赵箓解释了,为何要支走日出之国的密谍。 “那外国之人,不可信。” “非我族裔,其心必异。” “阿弥陀佛,老纳妄言了。” 了定大师的话,听在赵箓的耳中,却是觉得至理名言啊。 赵箓问道:“大师,既然日出之国不可信,那咱们回程时,岂不是危险重重?” 赵箓可不会忘记了,在他们见过了那位日出之国的国王后,一路行来,可不见什么危险的。而事实上,却是他们从踏上了日出之国行馆时,先有六尾狐狸,后有各类妖魔,一切的异像,是进了洛都后,才是消失不见的。 这背后,要说日出之国的妖魔,跟日出之国的王室没有勾连,那是谁也不会相信的。 “逆天之行,逆天之事,必然有着劫难。” “日出之国,就是咱们的劫难之一。” “阿弥陀佛。” 了定大师却是很平静的给了结论道。 对于这等话,赵箓一阵的哑口无言。他发现,了定大师说得好有道理。 “咱们现在去山巅吗?” 赵箓问了话,转移了他的尴尬。 “寻龙探穴,龙穴在何处,咱们往何方……” “此时,当先施法,以观龙脉走势。” “小施主,你也一定累了,咱们先歇歇脚。既然来了此地,倒不必急于一时。” 了定大师的话,赵箓也是附合的。因为,他真的颇是有一些累呢。所以,他回道:“磨刀不费砍柴功,那就依大师的意思,咱们歇息足了,好好的干正事儿。” 赵箓一路行来,一直是装了小大人的模样。 这等样子,惹得旁边的沈问雪和张问锦二少女,是嘻嘻的笑出声来。 只是,见着了定大师在那儿打起了禅坐,她二人倒也不敢真个打趣了赵箓,所以,也是跟着挑了地儿,准备歇歇脚。 第118章 天有巨龙,怒而咆哮。 天有雷光, 降下烈火。 似乎是末世, 似乎是山崩海啸,在这等灾难性的恐怖面前, 杜明月发现, 她一动也动不了。就像是一只蝼蚁, 在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接着, 不是她的死亡, 而是那巨龙, 被雷光击穿,那巨龙, 被烈火焚烧。 然后,那巨龙在变小,从入目的无尽大,变成了山峰的大小。它的角,在退化, 在它的爪,在退化。 从巨龙,到蛟龙,然后, 变成了一条蛇。 一条雪白色的银蛇。就那么从天而降, 落到了杜明月的怀中。 那银蛇,似乎很可爱,却是在杜明月觉得它可爱时。银蛇张开了大口, 似乎是血腥味,似乎是荤臭味,总之,让杜明月移动不了身体。 杜明月只能望着那血盆大口,一下子向她的脑袋咬来。 黑暗袭来,然后,杜明月惊醒了。 “啊……” 一声惊呼,从榻上坐起的杜明月,只感觉到了周身的湿湿感觉。 “怎么了?” 杜明月的耳边,传来了关心的问话。 她抬头时,才发现,她的夫君赵子殷已经是点燃了卧室的灯盏,在灯光的映照下,正关切的站在了她的身边。 “没什么,就是一个恶梦。” 杜明月伸手,理了理被汗水打湿的额前头发,呼出了一口气后,声音还算平缓的回道。 “既然是梦,也无需怕。” “我给你倒杯水,你喝些,压压惊。” 赵子殷起身,走到了屋外,给杜明月倒了一杯混着蜂蜜的凉开水。 甜丝丝的味道,入了嘴里,让杜明月是真正的松了气。这会儿,慢慢的喝着蜂蜜水,杜明月也是发现,那梦中的一切,似乎没那清晰了,而且,好像也没那么的可怕了。 “夫君,我喝了水,就歇息。” “你先睡吧,明个早,你还要去衙门办差了。” 杜明月劝了话道。 这个夏,赵子殷是真忙碌,所以,他见着杜明月脸色平缓,像是真没什么后。也就是点点头,不再多语,就是先睡下了。 喝完了一杯蜂蜜水,杜明月发现,她有些了无睡意了。 所以,杜明月起身,把杯子搁回了外间屋的桌上。然后,她是套上了外袍,推开了屋门,走到了院子。望着天空上,圆圆的银月,以及享受了院中的安静。 有微风而过,吹起了杜明月的发丝。 “算了,回去歇息吧。” 倒底明个儿,还有事情要忙,杜明月也有些睡意袭来了。 只是,让杜明月没有想到是,她刚是睡下了不久。又是梦境重重,让她是不得真正的安歇。 是血红色,无尽的血红色。 血红色的太阳,血红色的大地,以及血红色的人。 “娘……” “箓哥儿……” “好想你……” “想娘……” “想爹……” “……” 那个血人在说话,那痴语的声音,是般的熟悉。 杜明月一听,就不会忘记。 这一回,杜明月发现,她是能行动。只是,她似乎是被吓傻了一样,愣愣的呆在了那儿。直到了那个血人一直向她走近,来了她的跟前。 此时,杜明月才发现啊,那血人长着一张她熟悉的脸,那是长子箓哥儿的脸。 他穿着血红色的衣裳,他的脸上,他的发间,都染上了不详的血红色,以及传到了杜明月鼻间的浓浓血腥味。 “不……” 杜明月捂嘴,想哭,想说话时,她才发现,她竟然发出不了声音。 “娘,好想你……” “儿,好疼……” 就在此时,满身血红色的箓哥儿,突然捂住了胸口,杜明月这才发现,一切变了。站在她近前的箓哥儿的胸口处,是一个明晃晃的血洞。那里,流趟着好多好多的血,而这些血水,把箓哥儿的衣裳浸透了。 “不……” 杜明月一把搂住了她面的前长子,她的眼泪婆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了起来。 而唯一清晰的,就是她耳边的声音。 那是箓哥儿的声音,杜明月听得好清楚,好清楚。 她清楚的听到了,她的长子,在叫“疼”。 此时,徐州的封县城,正是寅初之时。而远在千万里之外的知北国,却已经是寅末之时。 黎明星,正在闪烁着,似乎将要隐现。 而天已经有了霞光,金乌似乎将要东升。 “八相之阵,定。” 了定大师正在施法,而他的四周,梁行砚、宋行墨、沈问雪、张问锦四人,也在辅助着施法。只不过,相比起了定大师的一些法力消耗过甚,而显出来的疲态。少男少女四人,却是人人身上带上了血迹。 “小施主,到你了。” “机会只有一次,请一定把握住。” “咱们众人的生命,就要小施主你全权掌握分寸了。” 了定大师叮嘱赵箓应该动手时,沈问雪和张问绵却是跟着小声的附合了一句。一时间,赵箓没觉得平静,反而是肩膀上的压力倍增。 赵箓是一个九岁的小少年,他在望着那一条雪白色,被困在法阵中的莽蛟之时,就是吓了一个大跳。 随即,不晓得为何,赵箓又是一阵的心悸。 那心悸的同时,有惧怕,又似乎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饥饿之感。 赵箓总觉得,他似乎饿了,好想吃些什么的感觉。 此时,有了定大师的话,赵箓双手捧着一双印玺,小小的接近了那八相之阵中,被束缚住的莽蛟。 那莽蛟在赵箓的眼前,好大好大。 莽蛟的头颅,被阵法的金色锁链压在了地上。赵箓发现,那头颅的眼睛,正与他的眼睛持平。而赵箓望去时,发现莽蛟的眼中,是一阵很原始的愤怒与凶性。 本来惧怕的赵箓,似乎不怕了。 赵箓从莽蛟的眼中,没有看到智慧。 “封。” 望着双手中,已经被他自己血液染红的印玺,赵箓将印玺搁在了莽蛟头颅下的逆鳞处。就在二者相接触时,赵箓大声的念出了,一个字。 然后,那印玺散发出了一微微的白光,从莽蛟的逆鳞处开始,一点一点的变小。 就在这等封印的效果显著时,莽蛟突然变成更加的暴燥起来。那封印似乎在也变得不再稳定。那莽蛟更是一时变小,一时又变大。 就在莽蛟变大的那一瞬间,它的头颅里,喷出了一片的冰茬子。 那冰茬子,有一道擦过了赵箓的脸颊,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而另外一道,穿透了赵箓的胸,让赵箓的胸前,一时是血水染红了他的衣裳。 相比起赵箓的惨相,更惨是沈问雪和张问锦,因为,她二人被那一片的冰茬子,打个正着。 二位少女就像是被冰茬子扫过的血葫芦一样,满周都是血红的颜色。 “不……” 梁行砚大吼了一声,他的眼眸子时,布满了血色。 “师兄,阵法要破了。” 宋行墨的声音里,透出了惊慌色。 “四相五行,八荒六极,镇。”了定大师喷了一口血,脚下一跺,是踏出了一个“卍”金光万字。本来松动的八相阵,又是稳定了下来。 “小施主,快。” 了定大师的话,让胸口巨痛的赵箓,是挣扎的站直了身体。 因为,只有站起来的赵箓,才能用他手中的印玺,接触到了那莽蛟的逆鳞。而唯有接触了那一块鳞片,这个封印,才能启动。 此时,了定大师的嘴角,在持续的流着血水。那“卍”金光万字,还在闪烁着金光。 而梁行砚和宋行墨,依然在坚持了八相阵法。至于沈问雪和张问锦,已经是躺在了地上,她们周身流下来的血水,正在染红了土地。至于,这二位少女的生死,却是谁也不知道。 因为,还活着的众人,都是坚持着,封印了雪白色的莽蛟。 赵箓也在坚持,他的意识需要开始朦胧,他却还在坚持。 过了多久,赵箓是不知道。他只是看见了莽蛟已经被全部的吸进了印玺。然后,这一座山,发生了巨响。 “来不及了,走。” 了定大师对梁行砚和宋行墨大吼了一声,就是伸手抓住了赵箓,往山下飞奔而去。 在了定大师的肩头,在最后晕迷之前,赵箓看见了,那宏大的泥石流,掩没住了沈问雪和张如锦两个大姐姐。而跟在了了定大师身后的梁行砚和宋行墨二人,身形是狼狈不堪的模样,他们的脸色似乎是惊慌不安的。 然后,黑暗袭来,赵箓真正的晕厥了。 再次醒来时,赵箓发现他睡在了火堆边。 在他的身边不远处,还有压低了呜咽声。 扭了头,赵箓看见了,他的不远处,梁行砚正在用拳头锤打了地面,那不是赵箓以为的呜咽,而是一种属于男人的伤心。 “问锦死了,问锦死了……” 梁行砚似乎还是不敢相信的模样。 这一刻,赵箓有些明白了,生命好像很脆弱啊。 “疼……” 一种疼,从赵箓的胸前传来。然后,他没有心情关心别人的情情爱爱了。 这少男少女的四人队伍里,梁行砚和张问锦之间的一些暧昧,自然是有心人都能看出来的。赵箓不傻,自然也看出来了。 只是,这时候的赵箓更是想到了,他好像负了重要。 “你别动,师伯刚给你上了药。小孩子一个,你还是躺着多休息一下吧。”宋行墨从梁行砚的身边,走到了赵箓的身前,劝解了话道。 第119章 “我们要回中原了吗?” 赵箓抬头,对宋行墨问道。 见赵箓眼中的神往之色, 宋行墨的眼神却是有些黯然, 他道:“回程之时,比来时要危险百倍不止。” “不过, 只要回到了蓬莱岛, 一切就安全了。” 宋行墨的话, 赵箓年纪虽小, 却也听得分明。想一想, 那来时遇上的六尾狐狸, 以及这不安全的知北国和日出之国,赵箓对于归途嘛, 也是心中头蒙上了阴影。 只不过,再一想念了家中的爹娘和兄弟们,赵箓的心情又是好了起来。毕竟,龙脉已经封禁了,只要回了中原, 一切的危险自然会消失。 那么,在赵箓的眼中,闯过了眼下的一途困难,不就是坦途了嘛。 “知北国和日出之国并不是特别的大。” “而且, 我们为什么一定要经过日出之国呢?难道不能直接从知北国乘海船, 返回了蓬莱岛吗?” 赵箓的提问,让了定大师把目光投了过来。 “小施主,你是如何猜到, 咱们从知北国直接回返蓬莱岛的?” 了定大师的问话,让赵箓一愣,更是让旁边的梁行砚和宋行墨吃了一惊。 “大师,我就是觉得,咱们之前要通过日出之国,是为了让日出之国帮助咱们在知北国境内,能找到了更加安全的法子通过,寻得龙脉。” “目前,既然龙脉已经到手,自然无需再去日出之国,让日出之国谋划咱们一行人手里的龙脉啊。” “龙脉那么珍贵,日出之国的国王和贵族们,一定会动心的。” 财帛动人心,更何况是珍惜百千倍的龙脉呢?赵箓这一席话,说得就是他的心声。赵箓年纪小,却也知道,龙脉这般珍贵之物,一定是窃视着众多的。 “师伯,咱们真从知北国境,直接返回蓬莱岛吗?”宋行墨此时,在赵箓的话后,问道。 了定大师点头,回道:“阿弥陀佛。” “如小施主所言,日出之国是不去也罢。” “那国于咱们而言,已经是危险之境。” 了定大师的话,在场众人一听,心中都明了一个道理啊。那就是要渡过了知北国的难境,走出这个将不友善的国家,回途才能安然无恙。 三天,需要三天,赵箓这一行人,才能到达了,蓬莱仙门来接应人手所在的一处隐蔽小港弯。那里离目前他们所在的地方,这一路的三天三夜,就将是赵箓这一行四人的最危险时刻。 夜至半分,赵箓被吵醒的。 因为,他是被了定大师一把抄在了手里,提着衣领给拽飞着离开了暖暖的被窝。 在被冷风冻醒时,赵箓的耳边,是吵嚷与喧哗声。 远远的地方,还有许多的火把,以及天上射来的箭矢。 等着这一逃,又是一两个时辰后,赵箓被了定大师带到了一个被风的山窝处。 而跟在了了定大师身后的人,只剩下了梁行砚。至于宋行墨,他在流箭射来时,被穿脖一道箭矢命中,当场毙命了。 来时,赵箓一行人,是六人。到目前,却是只剩下了三人。 而逃命之旅,却是还要整整三天两夜。 赵箓这个小少年,在这等狼狈不堪的时刻,更多的喘了粗气。然后,静静的坐着,歇息了疲乏的身体。他年纪小,又受了重伤,虽然,被了定大师提溜着,没废什么力气。但是,那身体上的伤势,还是让赵箓颇不舒服。 只是,逃命之时,许多的讲究,可就是没人在意了。 伤患什么的,只有平安,只有活下来,才能挑剔了日子不舒心,不是吗? 逃命的第一天,是在野地里渡过的。 吃食,只有野果与一只烤熟的雪鸡。三个人,这点子东西,就够塞了牙缝。当然,雪鸡是赵箓和梁行砚的吃食,了定大师则是食了些野果。 晚上,又是一个山洞里,三人凑合着歇息了一晚。 待得天未亮时,追兵已至。 又是一场逃命之旅,这一回,梁行砚没那幸运,被流箭伤了左肩膀。 这一追一逃间,又是夺路狂奔。等至了晚间,梁行砚的伤口,才能了简单的治理。 如此,逃命的第三天,已经离着隐蔽海港的地方,并不算得太远。 在离着活命的机会,越来越大时,赵箓等三人,自然都是心中希望蛮大的。一路潜行,就在渡过了最后一处高地时,了定大师停了步伐。 “咄。”一个音波吐出,以了定大师为中心,四散开来。 赵箓能看见,在山岗的顶端,几道人影显现了出来。 “行砚,你带小施主,赶去目的地。” 了定大师说了此话后,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布包,然后,塞进了赵箓的怀里,他道:“小施主,此物与你心神相寄。往后,请善待吧。” “大师……” “师伯……” 赵箓和梁行砚二人,都是唤了一声,将要再说什么时,被了定大师打断了话,道:“行砚,立刻带小施主。老纳来料理追兵。” “你们走,不必等老纳。” “他日,老纳自会返回师门。” “走……”了定大师最后的一声利喝,让梁行砚不再多话,应一个诺字,便是用右手提溜起了赵箓。 待得梁行砚和赵箓离开后,了定大师哈哈大笑起来,道:“海外小国的妖孽,居然想坏我门大事。” “今日,老纳替天行道,施一回我佛的怒目金刚之法。” “……” 远去的赵箓,只看到了那从山岗之上飞纵而下的人影,骤然而变化。 从几道人影,变成了体型巨大的娇魔。其中,那个六条尾巴的火红色狐狸,让赵箓印象最为的深刻。 因为,赵箓记得,了定大师曾与他讲过,这六尾的火红色狐狸里是日出之国的大妖,名叫玉澡前。 从未有过的明晰了,赵箓晓得的,这一场追堵,不光是知北国,看来,日出之国也是出手了。 而就在那些妖魔,想要分兵追击了赵箓和梁行砚二人时。了定大师使出了法身金刚,拦住了所有的大妖。 越离越远,赵箓却是能听清楚了,那远远传来的打斗声。以及飞沙走石间,那等尘土飞扬里的生死相搏。 知北国,是一块岛国陆地。 它位于东海以北,一个很冷很冷的地方。但是,在知北国的南面,却有许多的港口,是常年不结了寒冰,四季通行的。 而赵箓和梁行砚目的地,就是一处海湾里的小小渔港。 早已经等候在那儿的海船,是蓬莱仙门的暗手布局,所以,梁行砚带着赵箓到了时,很顺利的被迎上了海船。 “梁大哥,咱们能等一等大师吗?” 赵箓对梁行砚求了话道。 当时,是二人单独在了一间仓室之中。 梁行砚的神色是灰白一片,显然,一路行来的伤害,对他的精神气打击还是挺大的。这会儿,梁行砚坐那儿,想了许久,才道:“我去跟船上管事的师足请求一下。” “不过,我也不敢保证。” 嘴里虽然这般讲,实则,梁行砚还是真去求了管事的师兄。 了定大师的辈份和身份,还是在知北国中一行中的众人里,最高的。所以,有梁行砚的话,那管事的蓬莱仙门弟子,也是没多想的答应了。 因为,那管事的弟子,只以为梁行砚之话,是了定这位师伯的意思。 时间,自然是一分一秒的过去。 约是过了有两个时辰,就在梁行砚已经心中发慌时。 了定大师归来了。 知北国一行,应该上船的人,都到齐了。那海船上管事的弟子,自然是吩咐了水手们,准备扬帆起航。 赵箓和梁行砚二人,却是去了定大师的仓室之内。 因为,受伤颇重的了定大师,虽然,是坚持到了海船。但是,已经油尽灯枯了。 海船之上,行驶时间非常的长,是不可能存留人类的尸体。在海上,如果人死亡,只能是海葬。 所谓的海葬,就是就人尸体装进了布袋之中,然后,投入了大海里。 这等天生天养,再是天葬的法子。了定大师看得开,赵箓却是心头堵啊。 中原之人,讲究落土为安,落叶归根。 赵箓一直觉得,了定大师会死亡,也是为了救他和梁大哥。要不然,凭着了定大师的本事,要是想走,岂是那些海外之国的娇魔能阻拦的? 了定大师之所以没有先走,而留下来的阻敌,也是为了掩护他赵箓和梁大哥先行离开。 “大师……” 赵箓在了定大师的跟前,是哭出了声来。 梁行砚的神色,也是颇低落。 倒是了定大师本人神态平和,把手腕上的禅珠,取下来赠与了梁行砚。尔后,对赵箓说道:“小施主,你怀中的印玺,本是我地藏殿的宝物。” “这一回,了结我派与英德郡的因果后,这宝物怕会宝气尽损。” “虽说,徒留一介空壳,只是寻常之物了。但是,老纳还是想把那空壳赠与小施主。算是咱们一路同行的一点留念。” 了定大师说了这翻话后,梁行砚和那海船上的管事弟子二人,自然都是应了诺,表示作为了见证人。 倒是赵箓听得这一席话,哭得越发的伤心。 第120章 了定大师死在了波浪淘淘大海之上,然后, 葬了这无垠的大海之中。 就在赵箓坐着海船, 往南而归时。 封县城,赵宅。 满目的正红色, 张灯结彩。 这一天, 是天成四年八月初一。在走完了六礼的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后, 终于走到了最终的一步, 亲迎。 赵家与米家的联姻, 亲上加亲。这新郎官和新娘子, 自然便是米家二房的长子米隆安,以及赵家的长女赵茵。 说起来, 这对表兄表妹成婚,在这世道的人看来,真可谓是天作之合。 杜明月在赵茵的闺房里,正陪着长女说说话儿。毕竟,这是赵茵在娘家的最后一日。从今个出了赵宅的门子后, 赵茵往后,就是米赵氏,是米家的新媳妇了。 “真可惜,箓哥儿不在。” “不然, 就应该由他送你上花轿的。” 杜明月说话时, 是真觉得这婚事太急了。在杜明月看来,赵茵便是及笄后,再嫁亦是不迟。奈何, 这是夫君和姐夫米家那边的意思,既然两家的家主都同意了,杜明月自然也是没了异意。 哪怕,长子赵箓还在海外,她真觉得长子箓哥儿缺席了长姐赵茵的婚礼,是一件颇为遗憾的事情。 “母亲放心,再过些时日,箓弟就会归来了。” “至于我的婚事,爹和米家都说妥当了,自然依着长辈们的意思了。” 话到此处时,赵茵还是红色眼睛,眼框子里含了泪水的道:“我就是有些不舍得大家……” “茵姐儿,这还没到哭嫁的时候。” “莫哭,莫哭,别花了你的妆。” 杜明月忙劝了话,说道:“倒是我啊,惹你伤心了。” “你嫁去米家是好事儿,你大姑母会多照顾你一二。在米家,你总归跟在自己家,差别也不大。” “就是要多注意些,处理好你婆母跟大姑母之间的关系。” “好了,好了,母亲不多讲了。” “总之,你那夫君,你也是见过面儿的。是个和善人,往后,你们夫妻好好过日子,你爹啊,心头就是高兴的。” 一通子话说下来,杜明月倒越说越觉得,赵茵这婚事,是真心不错的。 因为,赵茵的夫君米隆安,瞧着是个性子妥当的青年。前途也不错,家业也不错,赵茵嫁过去,小日子自然会越过越好。 亲迎,自然是米家的米隆安亲自来赵宅,迎娶了新娘子。 不过,三日回门,赵茵却是不能了。因为,米家全族里有头面的,都把家安在了金陵城。这米隆安迎娶了赵茵后,也是会把新娘子,迎到了金陵城去。 这往后,赵子殷想见了长女赵茵,倒是颇难了。 这古代嘛,就是如此的交通便利。 赵宅嫁女,是红火热闹了一天。 晚间,杜明月才发现,那喝酒喝得醉意浓浓的夫君嘛,却是欢喜之时,又是不舍得了女儿啊。 杜明月没多说了什么,只是侍候着这个醉鬼啊,好生的歇息了一晚。 倒是次日,赵子殷把嫁女儿的不舍得给掩饰了下来。 八月十五日,中秋佳节。 月圆人圆时,赵箓乘坐的海船,也是行驶到了蓬莱岛。 来时,赵箓没有去得蓬莱仙门。归来时,他却时进了蓬莱仙门的洞天福地。 蓬莱仙门的山门,又叫蓬莱仙境。 何为仙境? 自然是美不胜收,仙意飘飘。 亭台楼阁不提,那所谓的云中之城,赵箓是见之时,真吃了一惊。 蓬莱仙境,建于蓬莱仙巅,其仙境之内,是云雾袅袅。那主峰的宫殿楼阁,真是如坠去中一般,让人望之,真以为是人间仙境。 特别是这仙境之内,还有常年花开不败,所赠之花香,时时萦绕于鼻间。 “赵小弟,地藏殿的殿主,要见你。” “我带你过去吧。” 梁行砚知北国一行中,唯一归来的蓬莱仙门弟子,自然是作为了赵箓在仙境之内时的引路人。 地藏殿,是一处禅殿之中。 那殿主是一位很慈祥的老和尚,他胡须和眉毛全是雪白的颜色。 赵箓见到了这位殿主时,老和尚笑眯眯的说道:“老纳法号平安,小施主不介意,称老纳一声平安贤者,即可。” 赵箓不太懂得修行中的难与易,自然不会知道,释宗的贤者和道宗的真人,那都是寿数有五百载的活神仙。 不过,凭着本能,赵箓知道面前的老和尚,是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平安贤者,您见小子是不是想问印玺的事情?” 赵箓从怀中,掏出那染了他血迹的玉玺。只不过,与之前有些不同的是,这印玺之内,多了一条在游动的莽蛟。 那蛟啊,很小很迷你。 却是从印玺之上,透出了一股子威势。 也许旁人能感觉到那威势惊人,赵箓作为与印玺有所感应者,他却是反倒觉得这印玺与他啊,有些很亲近的感觉。 那一种感觉,就像是血脉相连一样。 “这印玺将了结我地藏殿与英德郡的英果。” “龙脉是属于英德郡,那一方土地之物。” “至于到时候留下来的印玺,了定自然赠与了小施主,此物待施法之后,将来自然是属于小施主所有。” 平安贤者慢慢讲明白了话后,对赵箓笑道:“老纳寻小施主前来,却是想问一问小施主,可知道此物施法后,于你有何坏处?” 赵箓听得这话后,摇了摇头。 “罢,罢……” “前人种因,后人受果。” “老纳不欺瞒,小施主可知道,天道循环,因果报应。” “这物中的龙脉,是当年我蓬莱仙门和你赵家欠与英德郡的。所以,我蓬莱仙门将失去这一印玺宝物……” “至于为求龙脉,中间死亡的弟子,更是本派当经之难。” “而这劫,却是这宝物必损。” “此物很珍贵吗?”赵箓望着他手听印玺,好奇的问道。 “此是功德之宝,是我派几千来,行善积赞的功德锤炼而成。非是上千年的雕琢,哪能轻歇就封印了一地的龙脉。” 从平安贤者的嘴里,赵箓明白了,这宝物还真是难得了。 千年啊? 想一想,一个人的一生,也不过区区几十年而矣。 那得多少代的人,才能炼出这么一件宝物啊。 赵箓是惊得小嘴张大,很惊讶的模样。 “我派丢失千年功德之宝,小施主,你虽说也是行善事,救一郡之地安危。但是,与龙脉相接触,哪怕你贵命奇贵,也是有具大的影响……” 从平安贤者这么一讲后,赵箓却是小身板挺得更直了,他回道:“我不怕。” “能救了一郡百姓,行这等大善事,哪怕后果再严重,我将受再多的难,我也是不难的。”在出海之前,爹爹给赵箓讲的话,他是殷殷记于心头的。 既然是赵家种的因,赵箓觉得,他是赵家的子孙,补救之事,义不容辞。 “哪怕有碍寿数吗?” 平安贤者问道。 听得这一话,赵箓愣了后,他问道:“那我会少活多少年啊?” “少则七八载,多则十余载。”平安贤者答道。 “一个人的寿数,不遇天灾与人祸,若是寻常的话,当有六十载。若是减十载,也有五十载。”赵箓算了算,便是笑着回道:“我生为赵家子,能蒙祖荫享得五十载富裕生活,比起平民汲汲困苦而言,很是幸运了。” “倒是豁达性子。”平安贤者赞了一句。 尔后,平安贤者又道:“若你的大度,能一直延续下去。当你长大后,你会发现,虽然,这一起寻龙脉,再是归还一事。于你寿数有碍,却也是为你的命格,更添了天眷与功德。” “福祸相依吗?” 赵箓小脸蛋上,露出了真正的笑容来。 与平安贤者的谈话,并没有让赵箓变得如何的忐忑不安。 因为,赵箓在蓬莱仙门里,逗留的时间并不久。只是区区的三五日后,赵箓便是坐上了海船,同蓬莱仙门的地藏殿的一位大师,一同回返了封县城。 那位大师的法号,叫了智。 顺风顺水,待赵箓回到了封县城时,已经是九月。 九月啊,是一年最好的时节。 在这个时节里,赵箓回了他的家中。 对于长子的归来,赵家是上下都欢欢喜喜。 “瘦了,黑了。”杜明月望着长子,仔细打量了后,这般呢喃道。 话落,她又是忍不住抱住了长子,在赵箓的耳边呢喃道:“娘的箓哥儿真回来了,娘不是做梦啊。” 多少午夜梦回里,杜明月都见着长子归来。却是梦醒后,全是虚妄。 这一回,真是感受到了怀中的儿子,杜明月是喜泣而泪。 “大哥,你回来了,真好。”赵简欢呼道。 赵策站了旁边,也是眼神里全是高兴。 就是坐了上首的赵子殷,表面没说了什么,那眼里啊,也全是欣慰之色。 唯有一人,是那个跺脚挠腮,好不痛快的模样。这个小不点嘛,就是赵家的四子箐哥儿。 还有两月余,就满两岁的箐哥儿,当然是不认识了他的大哥赵箓是根的葱儿。而且,作为家中的幼子,爹娘的掌中宝啊。突然来个争宠的哥哥哒,箐哥儿满脸的愤愤不平色。 第121章 “爹,抱。” 亲娘抱了黑揪揪的哥哥, 箐哥儿昂了小脑袋, 就扒着亲爹的裤腿要抱抱了。 赵子殷因为庶子出身,小时候缺爱啊。所以, 他倒不会在平日里表现了什么严父之色。嗯, 除了面对儿子们的学业时, 赵子殷是黑了脸外。 在平常, 赵子殷对待儿子们时, 也是慈父脸的。 这不, 箐哥儿就敢跟亲爹表现了赖皮的小性子。这发发小脾气什么的,那是胆儿肥肥的。 “抱, 抱。” 在亲爹真抱起了时,箐哥儿不忘记对黑揪揪的哥哥,陌生没印象的哥哥示威的唤了两声。那等傲娇的小模样,倒是逗乐了赵箓。一时间,也是把堂屋里的那点子伤感, 给冲得一干二净。 “爹,娘,四弟是不忘记我吧?” 赵箓笑问道。 有长子这话,杜明月忙是对小儿子招了招手, 笑道:“箐哥儿, 这是你大哥。” “快,唤一声大哥。” 亲娘这么说了,箐哥儿却是昂起了小脖子, 嘴里哼哼了两声。大哥两个字,就是不叫出来。这让杜明月这个管儿子的亲娘啊,好不尴尬。 “臭小子。”杜明月嘀咕了三个字。 倒是赵子殷伸手,拍了拍小儿子的小屁屁,说道:“箐哥儿,叫大哥。” “没礼貌的孩子,爹可不抱了。” 一听亲爹的话,箐哥儿是伸出两只小胳膊,搂紧了亲爹的脖颈。然后,望着黑揪揪的哥哥,撅起小嘴巴,挺不开心的叫了一声“大哥”。 赵箓倒不在意,笑着应了。 然后,赵箓才是又郑重的给爹娘叩了一个大礼,道:“儿子归来了,让爹娘在家担心了。” 见着长子这般行大礼,赵子殷忙把小儿子搁在了地上,然后,起身扶起了长子。赵子殷道:“箓哥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箓哥儿,自家人。你哪用给爹娘用这般大的礼。你在海外,吃多了苦头……”杜明月在旁边,也是劝了话。 “儿子不在家,久久才归来,给爹娘行一个大礼。你们受得起。” 赵箓望着近前的爹娘,神色也是激动的说道。 “大哥。” 赵家的二哥儿赵策、三哥儿赵简,此时是上前,给兄长拱手,福了一个礼。 “二弟,三弟,这些日子你们在家,不知道功课进步可多?”赵箓对着弟弟们时,是笑得挺和善啊。 待得赵策、赵简都回了话后,赵箓才是望着在爹身旁边的四弟,走上前,掏出了怀中的一个海螺,于嘴边吹响后。又是将海螺递给了四弟,笑道:“大哥带回来的小玩意,给四弟你玩儿。” 有了小玩物,赵箐那是笑得露出了小米牙,这回唤大哥时,就是唤得欢喜了。 给了四弟礼物,赵箓自然没有忘记了,也是给爹娘和其它两个兄弟,也是带了礼物的。 一一给家人们赠了礼物,赵箓就是沐浴一翻,歇了一个觉,算是去去乏气。 待晚间,家人用了晚饭后。 赵子殷才是唤了长子,父子二人去书房里谈事。 赵箓也就是详细的给亲爹讲了,他此去一行的经历。 从长子嘴里,听得那般的危险历程,赵子殷嘴里虽然勉励了儿子。那心里嘛,却是不好受的。毕竟,长子一个小小少年郎,却是要冒着生命危险啊,去海国干大事。 赵子殷这亲爹,觉得自个儿失职。 “爹,我回来了,往后,自然就是无碍了。”赵箓倒真是不在意,性子豁达的。 却不想,赵子殷却是说道:“你不知道,你此去海外,却是错了你长姐的出嫁。爹为你姐遗憾,也为你遗憾啊。” “姐姐嫁去了米家,将来,我再去米家看望姐姐便是。” 赵箓倒觉得也没什么,长姐在米家好好的过日子。真是想念了,去探亲就成。 父子二人在书房聊了许久,赵箓告诉亲爹,过几日,我将去青泉寺,了龙脉最后的因果。对此,赵子殷除了同意,也是无二话。 在家歇了两天,跟小伙伴们加深一下感觉。赵箓再是陪着弟弟们玩儿的狂了些时候。 这不,三个弟弟和小伙伴们,对待赵箓的态度也是自如了起来。 青泉山,青泉寺。 这新住持了寂大师,与赵箓是一路同行,从蓬莱仙门到了封县城的。所以,二人算是旧识了。于是,赵箓到了青泉寺小住,等待了蓬莱仙门布局的法阵,合乎了天时,这一小段时日嘛,赵箓是住得颇舒心。 九月九,重阳节。 天下了一场小雨。 这是天成四年,英德郡下得第一场雨。 这一场雨下来,虽然是晚了些,不过,郡内的官员乡绅也罢,还是普通的百姓也罢,还都是欢喜的。 对于赵子殷而言,更是心头的一块大石,更是落了地。 赵箓没有归家,他还在青泉里休养。因为,那一场法阵归还郡里龙脉的牵引之时,他受了重创。 以赵箓的小身板,在青泉寺里,有修行者炼制的丹药迷补了根基,也是好事。至少,赵箓没有拒绝了寂大师的善意。 更何况,赵箓也不想,让家人见到了他惨白的面色。 那样的话,不是明晃晃的告诉了家人,他做的事情,对自身危害甚大嘛。 “空谷寂寥色,小庙食香火。” “凡俗两隔离,黄花夕阳后。” 一个书生在念着一首诗,是赵箓从后山的山巅处下来时,于凉亭处听到的。 耳里听得这声音,赵箓摇摇头,便是准备离开了。因为,这诗太愁了,不合着赵箓的心声。这不,赵箓不准备打扰了这酸书生的兴致。 人嘛,都有自个儿的喜好。 赵箓不喜,不意味着,他就要别人也不喜。 “少年,你从山顶下来?” 赵箓不打扰别人,别人却是拦路问了话。 “是啊,请问有何事?”赵箓平静的问道。 “只是觉得你很面善,像一个故人。”书生说话时,眼神里有些追忆的神色。 “哦……”赵箓拖了一个尾音。 “在下姓赵,名菩。”书生赵菩介绍了自己后,笑问道:“少年,你的姓名叫什么?” “我与你同姓,我也姓赵。” 赵箓介绍了自己,笑道:“名箓。” “赵箓……”念了这个名字后,赵菩脸色一变,然后,拱手问道:“不知封县城的县尊,是贵家何人?” “我爹。”赵箓简短的回道。 “原来是赵家公子,失敬,失敬。”赵菩的神色显得非常恭谨。与先前他问赵箓话时,那种带点随意的态度,简直是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啊。 不过,对此赵箓倒也不觉得意外,赵箓一见赵菩的穿着打扮,就看得出来。这赵菩的出身,不咋的。 那书生的袍服,已经是洗得有些发白了。虽说,没打了补丁,可也看得出来,必是浆洗的次数多了嘛。 要是有富裕的钱人家,哪会穿得如此寒酸呢? “赵公子在这青泉寺,可是上香?” “小生听说,这青泉寺的香火,甚是灵验。”赵菩的态度,放得很谦卑与恭敬,又道:“依小生看,赵公子这般俊杰,将来必然是封候拜将,前途远大,不可限量。” “这佛主受了香火,定然是赐了锦秀前程。” 赵箓倒是挺受用这态度啊。说起来,这赵菩还是赵箓这些年来,在读书的成年人里,得到了第一个这般低姿态。 说到底,赵箓还是一个小不足十岁的小少年,被人吹捧着,也是有些飘飘然的。 “赵兄过赞了。我哪当得起……” “说起来,咱们都姓赵,你要不嫌弃,我还能唤你一声世兄。” “有一句不是说,一个姓,一个地,五百年前,咱们指不定还是一宗一族啊。”赵箓笑哈哈的说道。 “要能有赵公子这般的族亲,小生是三生有幸。”赵菩恭维话道:“只奈何,小生一介寒生,就怕着高攀,污了赵公子的耳。” 赵箓倒不觉得,赵菩没风骨的模样,有啥不好。 毕竟,赵箓从他娘那里学过那么一席话。 大意嘛,就是天生我材必有用。这世间,只有放错了位置的人才,而没有真正的废材。 要是有废材,也是使唤的人,给搁错了地方。 赵箓倒是觉得,这赵菩一个书生,日子过得贫寒,想往上爬。哪怕自己一个半大的小子,都乐意捧了。想来,功名之心,必然甚重。 封县城,是老赵家的根底。 说起来,给赵菩一个饭碗,又没什么不可的。毕竟,赵家在封县城的一亩三分地,还是很牢靠着。 也说不上什么,赵箓就是感觉吧,他觉得他看赵菩挺顺眼了。特别是从赵菩使劲头的拍他马屁。哪怕,这家伙拍得不那顺,拍得也是太露了些。 “话是我提的,所以,没什么高攀不高攀的。”赵箓笑哈哈的又道:“对了,赵世兄,你可是封县城本地人?来青泉寺也是上香吗?” 赵菩尴尬一笑后,才拱手作礼的回道:“小生非是封县城本地人,而是冀州人氏,在当地一家行商馆内做帐房。此回,是随掌柜前往金陵城盘帐。不巧,路过贵县时,病倒了。于是,商馆花了钱,留了小生在青泉寺休养。” 作者有话要说:  求订阅哒 第122章 赵菩出身寒门,特别是他年岁稍长后, 更是父母双亡, 家道中落。于是,自然是落得了给人当帐房, 糊口为生。 对于一个读书人而言, 最向往的是什么, 自然是走上士途。 若问一个读书人, 为了当官, 他能干什么? 那么, 在权利面前,人的自尊与廉耻, 那简直比擦脸的破布都不如。总之,赵菩就是这么一个被生活磨砺后,如此现实的人。所以,在他能抓住了赵箓这么一个还算欣赏他的官家公子,那简直就是恨不能上去跪舔啊。 就因赵菩相陪, 赵箓在青泉寺养伤的日子,过得那叫舒服。 所以嘛,从这点事情上来看,人啊, 都是喜欢被吹捧的。赵箓一个半大的小子, 自然也不例外了。 好在,赵箓还在理智在,知晓自己的身份, 于真正的贵人而言,只是小虾米,倒也没被赵菩的迷魂汤给灌得飘飘然上天,不知自己几斤几两重了。 九月中旬,赵箓回家了。 当然,赵箓回家时,把赵菩也顺道带上了。 能蹭进赵宅,当了客人。赵菩那自然是满心激动。 不过,相比起赵菩的激动,赵子殷在让儿子给介绍了赵菩后,比赵菩更吃惊。 赵菩从面相看,是一个普通的书生。甚于说,赵菩的面相不太好,给人的感觉有些刻薄寡恩的那种人。但是,赵子殷看人,那看得是一个人的本命之气。 从赵菩那头顶昂立的纯青色本命之气,赵子殷要多吃惊,就有多吃惊。 按赵子殷理解,像赵菩这等本命之气的人,那简直就是注定飞黄腾达啊。怎么会有兴趣入了他家这个小疙瘩嘎啦? 倒是对赵菩这一观后,赵子殷又是看了长子的气运。 在一用气运之法观测时,赵子殷同样吓了一大跳。 当年,赵箓出身的气运,那是正红色的本命之气,以及鲤鱼腾于华盖云雾的潜龙命格。 而这一回,赵子殷却是发生,长子的命格变了。 赵箓的头顶,还是一顶白色云雾般行成的华盖,只是里面欢快畅游着的不在是鲤鱼,而是一条迷你的莽蛇,那莽蛇还是雪白色的,甚小迷你型的。 而赵箓的本命之气,也不在是正红色,而是正黄色。 “这……” 赵子殷简直惊讶的当场都说不出话来。好半晌,他在儿子的行礼问安声中,才是回过来神来。虽说,赵子殷早已经知道,潜龙者的命格,是可以改变的。 可他的长子赵箓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为何命格为突然改变了? 赵子殷觉得有些惊悚了。 “爹,孩儿领赵世兄回家做客,您看,是否安排在悦然轩居住?”赵箓这翻话提醒后,赵子殷才是一时惊醒后,脸上挂起笑容,表示欢迎了赵菩来赵宅做客。 既然赵菩有那个好命,赵子殷自然不介意,是结交一二。 虽说,赵子殷也是拿不准啊,这赵菩命格这般好,为何没发迹? 左思右想,赵子殷还是觉得,赵菩发迹的时间,八成还没到吧? 儿子归来了,赵子殷在赵菩身上落下目光的时间,并不多。因为,金陵城发生了大事情。那等事情,还关乎到了赵家的利益纠割。 天成四年,十月。 金陵城的最大新闻,便是太子刘平祐意图谋害圣上,被人脏俱获。 于是,作为摄政护国公的刘元德发生了大朝议,一举废太子成功。并且,随即又是拥立了二皇子刘平祈为新任太子。 这等朝堂上的风云变纪,摄政护国公一系自然是得了天大的好处。特别护国公的这种种做为,更是为他竖立了无上的威望,当然,也得罪了很多的朝臣。 毕竟,太子的背后,也是有人脉的。 只是,摄政护国公进了金陵城后,干的唯一一件事情,也可以说头等大事,就是拿捏住了金陵城的禁卫军。 总之,有了兵权在手,再是反对的手,也是笔杆子硬不过刀把子。 于是,米家兴旺发达了,赵子殷这个米振元的小舅子,虽然没能捞个更高的官当当。但是,在封县城这百里地,那绝对成了一言九鼎的有靠山官员了。 如此,就是这等时节里,因为赵箓的举荐。也因为赵子殷颇是看好赵菩,于是,赵菩进了封县城的衙门里,当了一个小小的文书。 天成四年,便是这般的过去了。 天成五年,这一年,赵箓、赵策兄弟满十岁整。 也是这一年,赵茵回娘家探亲。 同赵茵一同归来的,除了她的夫婿米隆安外,还有她的小姑子米素馨。 这个名叫米素馨的小姑娘,跟赵箓同岁。 杜明月见到这个晚辈时,头一回的观感还是颇佳的。只不过,在次日,杜明月收回了她对长女赵茵这位小姑子的评价。 因为,来了赵宅做客,这个十岁的小姑娘居然跟她的三儿子赵简闹矛盾了。 一个比赵简大上了两岁的小姑娘,为止还是生气,在赵家闹起了不吃饭的小把戏。真真算是让杜明月开了眼界。 对此,赵茵专门找杜明月私下里说了好话。 “你那小姑,在咱家做客的时间也不长。我和你的弟弟忍忍也便是算了。” “就是担心你在婆家,对着这样一个小姑,可如何是好?” 反正做客的米素馨,杜明月捏着鼻子,不跟小姑娘一翻见识便是。但是,赵茵却是要一直生活在米家的,杜明月都是为这个继女要难受了。 单看在赵家做客,这位米家的姑娘,就是不省心。 那若是米家里,还不知道是什么霸道的性子啊。 “母亲也知道,我这小姑是米家这一辈里唯一的女儿。” “偏生她的容貌又是出众的,家里长辈们的心思,不外乎是想小姑走她姑姑当年的那一条道儿。将来,给米家挣了富贵荣华……” 赵茵说起这些米家的私事,也是一阵苦笑。 “为了将来,就更应该好好管一管你这小姑。” “若不然,再是美貌的女子,没个好性子,没个好忍性,哪那么容易像那位米姨娘一般在大贵人家里出头?” 杜明月不可置否的摇摇头。 她是有些不懂,米家真是想培养了女儿,还是想把女儿送出去结仇家? 就米家小姑娘都十岁了,按这个时代的出嫁年纪来看,满上就能相中人家了。还这般不懂礼数,在别人家里闹小脾气,啧啧,杜明月对这等天真娇蛮的富家千金,真不看好啊。 “算了,我就是这般说一嘴。” “茵姐儿,你是米家的媳妇子,倒是不能多提了小姑的痛脚。若不然,恶了你婆母,就不好了。” 杜明月倒是不想继女为难,就是笑道:“至于说简哥儿,他是一个男孩子,让着米家这位表姐两分,也是应该的。” “男儿嘛,就是要立门户,养家小的。那小心眼的,跟一个小姑娘计较的,可是不成。” “茵姐儿,你且放心,简哥儿那儿必然是没什么问题。他一个男孩子,哪会在意了一些吵嘴的小事。” 杜明月说是这翻说了,却也是没让赵茵难堪。相反,她是拿出了上好了锦锻,差人专门给米素馨小姑娘送去,说是代儿子的陪罪。并称,赵简被他爹给罚了一顿。 总之,还是给足了米家的面子。 至于说,这一回赵茵的省亲嘛,是让赵家带着欢喜迎亲了,送走时却是尴尬着的。 那米隆安这个新女婿,杜明月在这一回的事情,倒是看出来了,这位就是一个糯米团团。遇上了这等事情,赵家低头了,按说,他应该表示表示,怎么遭不管如何,对赵家友好的态度应该拿出来吧。 偏偏这位倒好,还真是把米家富贵了,有点瞧赵家不起的态度,虽然没明说。但是,杜明月从赵茵身边的陪嫁丫鬟那里,还是打探了一些消息。 于是,在赵茵这个出嫁女,是小住几日后,与夫婿和小姑子一道离开了封县城后。 杜明月才是把她知道的消息,告诉了夫君赵子殷。 “我听着莲儿讲,茵姐儿与姑爷最初的日子,还是蜜里如胶般。” “不过,后来似乎是茵姐儿的婆母与大姑姐那边起了什么冲突。打去年的末尾时,茵姐儿的婆母给姑爷塞了三个通房……” “小夫妻之间插足了三个爱挑事儿的,似乎是越弄越僵……” “唉,夫君,你看我是不是跟大姑姐那边去个信儿,把这事情打探得再清楚一些。弄清楚茵姐儿的婆母,为何针对了她这个新媳妇?” 赵子殷听得妻子的话,一直是沉默着,良久没说话。 杜明月见此,又是叹道:“这夫妻不恩爱,茵姐一直没坐上胎。这小尾巴一直被她的婆母揪着不放,这总不是个法子……” 赵子殷听得杜明月这一声叹后,问道:“那茵姐儿如何讲的?” 杜明月这时候真是想叹了。 从姑爷和茵姐儿婆家小姑子的那等随意态度里,杜明月真没有感觉到什么尊重。所以,他自然是有些吐糟,当初,明明跟这位米隆安表侄子初见时,还是表现得挺像一个上进少年啊。为毛,才过了这点子时间,就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啊? 第123章 杜明月真是搞不懂了。 要说,米隆安这个夫婿, 当初她看走眼了, 她认了。可是这货是枕边人赵子殷也亲自考校了的啊。 若别人嫌话,杜明月是一个继母, 别用足了心思。那么, 赵子殷这个亲爹啊, 对女婿那是十足十的好好接触了几回, 也是不会故意坑了女儿吧? 但是呢, 目前的局面, 就是赵茵貌似真被米家坑了啊。 米素馨这个小姑不省心,那茵姐儿的婆母也不省心。连米隆安这个茵姐儿的枕边人, 好像还跟她离心了。 这等情况,杜明月问了继女的身边陪嫁丫鬟后,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可偏偏她偷偷寻问茵姐儿时,茵姐儿一口否决了。 当时,茵姐儿那坚决咬定了, 她很幸福的样子。真是亮瞎了杜明月的眼睛。 弄得杜明月这个继母,想帮忙都是好生尴尬。 实在是不想良心后悔,杜明月才是本着把事情真相告诉了夫君赵子殷。至少,杜明月不想将来, 也是发生了什么后悔莫急的事情时, 倒是让枕边人这个当姑娘亲爹的是伤心难过啊。 “茵姐一口否定了。” “这不,我才是左右为难了。” “要茵姐儿吐了苦水,我就直接跟姑爷好好掰闹掰闹。然后, 再由夫君你给说合说合。咱们夫妻软硬皆失……” 杜明月也挺无奈的道:“只是,茵姐儿这般一不承认了,我就是想出头,也怕真伤着了茵姐儿和姑爷之间的感情。” 继母难当啊。 特别是她怀了好心,就怕被理解为恶意。 所以,左右都为难的杜明月,要求助于继女的亲爹了。 “这事你别管了,我会跟大姐去信,亲自闹清楚手尾。”赵子殷从妻子的嘴里,也差不多明白了,妻子的真正碍难处在哪里了。所以,他决定自己动手。 “那这事情,你可得搁心上,赶紧的办妥了。” “女子青春短暂,咱们茵姐儿可不能老让米家这般给磋磨啊。” 杜明月提醒了话道。 “我心中有数。”赵子殷肯定的回道。 天成五年,过了夏,入了秋时。 天成帝驾崩了。 这一位病了那般久,总之,就是一直没理朝政的帝王,这般不算突然的驾崩了。好像也没有出乎了天下人的意料。 而在这位帝王的梓宫葬于帝陵后,名闻天下的摄政护国公刘元德被百官推举,加封为了摄政王。 可以说,这时候的大唐朝,占据的天下半壁江山嘛,是在这位摄政王的手掌之中。 许是为了掩人耳目,许是真没有所谓的谋逆之心。摄政王扶持了太子继位。这一年,没有改元,而是次年的元月,定新的年号为长兴。 这一人得道嘛,鸡犬自然跟着升天了。 米家是摄政王世子刘平安的舅家,那可谓是得天独存的沾了外戚光彩。在金陵城里,真是一门之中,多得官位。 就是赵茵的夫婿米隆安,都是谋上了一个六品的官位。 对此,赵子殷在封县城知道后,是于书房里砸碎了他最爱的一套茶具。 那些日子里,因为赵子殷的心情低落,整个赵宅都可谓是气氛凝重。 直到进了六月,杜明月收到了金陵城里大姑姐的书信,也是这一封信,让杜明月看过后。于一日晚间,递给了夫君赵子殷。 那是一封家书,信中的内容,也无外乎就是一些家常琐碎事。 倒是末尾时,赵婉仪告诉了杜明月,她近日里常带着赵茵结交金陵城的官员家眷。赵茵是她亲侄女,她自然会多加照顾一二。 有这个大姑姐的话,赵子殷的低气压,才算是解除了。 赵子殷似乎有大姑姐的安慰,是真正松口气了。杜明月却是心头对赵茵这个继女的未来,更加不看好了。 一个二房的媳妇,不得婆母和夫君的喜爱,一心跟在了大房的主妇身后抱大腿。说实话,这真不是一个好选择啊。 特别是这个媳妇子还是膝下无儿女,没有子嗣啊,在这个时代真是硬伤的。 只是,眼见着夫君赵子殷难得心情好心些了,杜明月不准备把这些明晃晃的伤疤抓开。还是准备过些日子,多跟大姑姐写些家书,求大姑姐多照顾一些茵姐儿吧。 金陵城,离着封县城太远了。 特别是米家发达后,赵家在米家眼里,怕都不放在了心上吧。 想那米隆安这个姑爷啊,都比岳父大人的官职高了。呵呵,更不要提大姐夫那是青云直上啊。 哪怕是为了赵家的安全,杜明月都清楚的,赵家在米氏的眼中,铁杆的高攀了。所以,现实就是赵家得罪不起米家。 所以,杜明月也就理解了,为何她的枕边人,要摔碎了一套的茶具。 那是心头闷火,没地方洒嘛。 长兴元年,秋。 在大唐朝的七州之地外,天下也是好不热闹的。 至少,杜明月从儿子们的口中,都是听到了一二的天下事。 比如,蜀地又换主子了,然后,又是雍州跟荆州打了起来。反正翻开了舆图,天下除了大唐境内外,似乎哪儿哪儿都在打仗。便是无尽山脉更北的地方,听说,也是乱了起来。 总之,天下似乎又是烽烟乱起的样子。 长兴二年,秋。 已经年满十二周岁的赵箓,是一个真正的半大小子了。 作为一个有理想的少年,赵箓在用一种学习的目光,看待了他爹教导他的成人世界。 也是这一年,一统了雍州和并州的汉王钱廖,出兵兖州与豫州。 在世人眼中,汉王一定完蛋了。 因为,大唐朝可是占据了七州之地。以区区二州之地与七州相抗衡,这怎么算,都应该是失败之举才对啊。 事实却是长兴二年的秋,大唐朝在兖州与豫州的军队败了。 一时之间,汉王钱廖可谓是气焰滔天,雄据中原四州之地,真一派英主的气象。总之,就在一些书生们给这位汉王上书,要上尊号,请汉王称帝之时。 冬,第一场雪时。 一直在幽、冀二州虎视眈眈的豪族石氏一门起兵,逐汉王大军。 这一战,未分出胜负。 至长兴三年,春。 石氏与符氏结盟,双方过同出兵,与汉王钱廖的大军,展开了连翻的大战。 至夏,汉王钱廖大军丢失兖州。 至此,石氏首领自称幽王。符氏的家主,原徐州府尹自称宋王。幽王占据幽、冀、青三州。汉王钱廖占据雍、并、豫三州。宋王占据徐、兖二州。 原本还据天下七州的大唐朝,转眼之间就剩下了荆州之地。 也同样是一年的春,元月时。 金陵城的长兴帝,暴毙。 摄政王刘元德的名望,自然是大受打击。 此时,大唐朝的帝位,可谓是名不符实。同样的,真正有实力称帝者,已无一人。 天下,十三州大帝之上,似乎注定了烽烟再起。 封县城,赵子殷本来在迟疑不决的。但是,在金陵城那边的长兴帝驾崩消息传来后,这位县令大人同英德郡的其它县令一样,也是同样效忠了宋王。 因为,大唐朝已经完了。至少,对于北方的普罗大众而言,大唐朝是没啥威信了。 赵子殷原本不懂的,就是这六州之地,为何失陷的如此之快?直到石氏和符氏两个家族结盟,倒是让赵子殷知道了一些底细。 因为跟蓬莱仙门的关系,赵子殷很清楚了,这两家背后的靠山为何? 不用置疑了,石氏背后是莲台寺,以及周国公府当年的余孽,还有便是幽州那些投靠了大梁朝,由大草原上牵来的蛮族部落而转化而来的幽州豪门啊。 至于符氏嘛,赵子殷倒是拿捏不太准了。 蓬莱仙门给的暗中消息,很明确的表示了,符氏身后的人,有些神秘。 长兴三年,秋。 把一切的资源,都放在赌桌上后,刘元德领军亲征了。这一回的目标,便是徐州。 对于大军的到来,赵子殷在投降宋王符氏后,再一次又投降了唐军。 而且,还是亲自去跪迎了领亲卫入城的摄政王刘元德。 对于曾经的上司,再次见面时,赵子殷心中的感慨万端。只不过,他这等小人物,有时候就是这般的可悲啊,这不,哪边都是惹不起。 刘元德对于赵子殷,还是有些印象的。 不过,也不是什么特别记忆深刻的印象。还是看在了米家的面子上,赵子殷投降的爽快。所以,他的封县城县令,没被撸掉了。 继续任着县令,赵子殷就的封县城,就成了刘元德大军过境后的大后方。 “爹,你是不是觉得摄政王会赢?” 在赵子殷过了刘元德的难关,于衙门里忙碌归来后。长子赵箓提了问题。 对此,赵子殷倒是点头了,他道:“此一战,摄政王的赢面很大。至少,有六成。” “当初输给汉王,那是因为摄政王想借机清除异己。只是没想到玩大发了,变成了大军溃败……” 说到这里,赵子殷也是想叹啊。 刘元德那等打击了敌人的手段,简直就是伤敌八百,自损三千啊。 “而现在嘛,却是不同了。” 赵子殷嘲讽的说了这一句话道。 第124章 赵箓听得亲爹的话,颇是赞同, 道:“大唐已经到退无可退之地, 是当破釜沉舟。” 对于此话,赵子殷点头, 也是一样的看法。他道:“为父已经得到消息, 月前宋王长子突然染上恶疾病逝。宋王膝下幼子尚小, 又是早产出生, 能不能养大还是两可之间。” “若是宋王无嗣, 这兖州、徐州之基业, 何人可继承?” 话到这里时,赵子殷都想呵呵。他心中也不得不承认, 大唐朝的国命尚未摔败到不可挽回啊。毕竟,若能吞并了宋王,摄政王能握得四州之地,这大唐朝再是中兴,又不是不可能。 最主要是的, 赵子殷给跪得这般容易,也是宋王真不像是真主命啊。好好的大胜后,长子病逝,幼子体弱, 这不是摆明了后继无人嘛。 而封建时代, 一个主君没有继承人,那就真不是一个让人安心的主君啊。 哪怕符家是名门豪族,那又如何呢? 至少, 赵子殷从英德郡其它县中得到的暗里消息嘛,这宋王大家都不太看好啊。因为,宋王之前能聚然得逝,靠得就是长子符青琉这位领兵善战的长子。 余下的符家子弟,还不是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人物。 而接下来的半个月的时间,一切的发展行势,也没有出乎了很多的预料,符家如大家伙所预料的。那有挡住了大唐的军队。 至于说幽王和汉王嘛,倒是派了小股的部队前来,至于大军增源什么的,就是没有了。毕竟,肃冬啊,真不是一个征伐的好时间。 连连大乱,哪怕是诸侯之间,也是家底不富裕了。 不是哪路的诸侯,都有大唐朝的家底那般荫实。 宋王败而降,全家被摄政王刘元德的大军押抵回金陵城。 次年,长兴四年,摄政王刘元德称唐王,继续延用长兴年号,以示不忘记正统。 这一年,赵箓十四岁。 作为一个少年郎,一个可以说亲,具备成家立业的少年郎,赵箓开始走上了他的个人奋斗历程。 长兴四年,春。 “我要去投军,爹娘就要二弟、三弟、四弟,你们多多孝顺。”作为一个有抱复的人,赵箓起了去金陵城的心思,是因为他在金陵城的大姑母,给亲爹寄来了信件。 唐王世子刘平安,将挑了近卫牙军。 作为了一个未来的唐王啊,他的近卫自然是需要信得过的人。那么,作为刘平安的隔了那么些关系的表兄,赵箓求个名额的话,真不是什么难事。 “好啊,大哥此去,弟弟祝你一翻风顺,前程似锦。”赵策拱手一礼,笑得开心的模样。 作为和赵箓同一日出生的兄弟,赵策这些年里,倒是读进去书了。对于赵策而言,他更想专研了学问。 对于武道一方面,赵策还是欠缺了那么一点天份的。 所以,赵策准备跟赵家的世兄赵菩,再在封县城里继续多钻学钻学。 至于将来,赵策在公府的那些伴当生涯里,倒也是受够了所谓的富贵前程。 赵策是自己没心思去投了军,不好武事。 那么,赵简嘛,就是年纪尚小,爹娘不同意出远门。所以,赵简是巴巴着舍不得大哥啊。 就是赵简身边的赵箐,也是同样舍不得大哥。 谁是赵箓是一个好兄长呢,简直就是吃苦大前,享受多多给予了弟弟们。 对于这等好兄长,自然受了兄弟们的敬爱。 对此,赵箓表示,那是因为他这人简单啊,能每日食肉,其它的,赵箓就是不太在意了。不在意,自然就乐得赠与了兄弟们嘛。 “大哥,你什么归家啊?”赵箐开口问话时,真是多舍不得,就有多舍不得。 没了大哥照拂,赵箐觉得往后的日子,爹娘肯定会管得更严格了。至于二哥嘛,在赵箐眼里,是笑面虎,哪像大哥那般好啊。 三哥,赵箐是不指望的,因为,这个哥哥在赵箐眼中不靠谱。 “等哥哥挣得好前程,将来,让弟弟们也能过好日子时,大哥就衣锦还乡。”在赵箓这少年郎的眼里啊,不得富贵,他哪有脸面回家啊。 对于心底有大志向的赵箓而言,搏不得好前程,他是不好意思归家的。 此去金陵城,赵子殷和杜明月在旁边,自然是看着儿子讲话。倒是在船家要开船了时,杜明月才是上前,交待了长子在出行在外,多多照顾好自己的叮嘱。 至于赵子殷,在长子出行前,应该交待的,他这当爹的都说了。在众人面前嘛,赵子殷反而是拉不下脸来,再叮嘱长子什么了。 从封县城前往了金陵城,赵箓自然不可能一人独行。 此去,与赵箓同行的,是他的护卫小伙伴李大山。 对于李大山同行,赵子殷是放心的。甚至于,为了解李大山的后顾之忧,赵子殷还是派人把李大山的母亲,接到了赵宅来安居。 这等态度嘛,当是礼遇了。 不过,也未尝不是想给长子赵箓一个安全的后背。 这贴身护卫者,自然是这等有家眷在,更安心啊。 李大山是口吃,所以,赵箓上了船后,自然只能默默欣赏沿岸的风景了。因为,李大山是不一个不好说话的人。不到万不得已时,一个口吃的人也不想享受了别人的异样眼光啊。 金陵城,再去时,赵箓的儿时记忆,剩下的并不多了。 好在,他到金陵城后,先要去的是姐姐家拜访。然后,再是去大姑母家暂居。 因为,这也是大姑母的意思。 当然,这是口头的面子话。实则,赵箓知道,真正的原由嘛,是他爹心头对大姐夫不太欣赏啊。 对于大姐夫米隆安,赵箓原来知道的并不是太清楚。 不过,到了米家后,在姐夫处和大姑母处,两个地方的不同待遇,让赵箓充分享受了一把,什么叫天差地别。 “哼……” 对此,赵箓在心底,是对米隆安记上了狠狠的一笔。 那米家的二房,总之,赵箓是特别不感冒啊。 倒是大姑母赵婉仪,对这个侄儿赵箓,是颇照顾的。衣食住行,样样都是亲自安排的,不假他人手啊。 在米家大房做客小住,晚间,米家的真正家主米振元,还是在夕食时,考校了赵箓的学部与武艺。 不得不说,米振元对这个外甥嘛,还是表示挺满意的。 学问,赵箓是一般。 不过,武艺嘛,赵箓算得尚佳。当然,要是比起李大山,就是差得太远了。 不过,李大山在赵箓眼中,那是特例嘛。 次日,赵婉仪就找赵箓私下谈话了。姑侄二人说话,倒也是随意,就是在花园里吃茶。 “你姑父的意思,是近几日里,寻得机会时,就会举荐你进世子身边做亲卫。当然,也是会谋得一二官品。” “好歹,你也是世子的表兄,哪能担个白身。” 赵箓听得这话,自然是忙谢过了大姑母。 “都是自家人。”赵婉仪还是笑呵呵着,又道:“对了,你隆兴表兄,也是在世子身边做事。将来,你们表兄弟,要多亲近。” “诺。”赵箓应答话后,忙又补充了话,道:“侄儿年纪浅,将来一定多向表兄讨教。” “那就好,那就好。”赵婉仪见侄儿听懂了自己的那翻话,笑得就是更开心了。 这些年里,侄女赵茵跟夫婿过得不愉快,跟婆母就更愉快了。那赵婉仪如何做?自然是支持自己的亲侄女,哪怕自己的侄女没生了子嗣。 这在赵婉仪看来,那又如何? 自己侄女那是嫡妻,是大妇。这没个子嗣,再过些年,实在无法,就抱养一个小妇生得嘛。想她这个宗妇大嫂,又没有拦着弟妹给儿子塞了通房小妾之类的。 总之,赵婉仪对侄女赵茵的地位要求,就是得有大妇的体面。如此,赵婉仪觉得,她够给二房面子了。 说白了,也是多年以来,这从媳妇熬成了婆母。夫君嘛,也是从少族长熬成了族长。 这赵婉仪头上的长辈,公爹和婆母都过逝了。这个米家的宗妇,可不就是赵婉仪当家作主嘛。 至三月,天将暖时。 米振元带回了消息,赵箓的前程嘛,是求了下来。 唐王府,自然不是原来的皇帝宫了。而是刘元德称摄政王后,由护国公府改建而成。 倒不是不向往了帝王那个位置,而是刘元德很清楚,他目前嘛,真不够威望进击了帝王位置。就像他的大兄,成为帝王之时何其速也。这败亡之时,也同样的何其速也。 一旦称帝了,刘元德是担心引起了汉王和幽王,以及荆州这几方的交恶。 至少,目前的行势看来,刘元德不同于当年的大兄之时。那时候,天下的诸侯都弱小,而且,还是刚刚恶斗过,彼辈想干预没实力。 目前嘛,刘元德就是接手了大兄的实力,却是应付了汉王与幽王时,力有不足啊。 特别是荆州处,又冒起了强藩啊。 这等时候,刘元德对周围的外部环境,是越发的关注起来了。 这嘛,就是在其位,谋其政也。 第125章 长兴五年,万物复苏, 四时之春开始, 这是一个生机脖脖的季节。 这一年,杜明月的长子、次子都要满十五岁了。 在这个时代, 这等年纪的少年郎, 应该准备成家立业了。毕竟, 在这个时代里, 人人皆是如此。 特别是长子, 还是于武官上打爬摸滚嘛。 于是, 在这个春,杜明月打着去探望了继女的旗号, 前往了金陵城。而她的夫君嘛,与她商量的结果,就是寻问一下长子,倒是对他的婚事,作何打算? 从去年, 到今年,家中寄于赵箓的书信,这位于唐王世子刘平安身边的正八品军使嘛,那就是尽打着哈哈。完全不给爹娘一个准信儿, 这不, 赵子殷和杜明月都是急了。 实则,是杜明月不急,赵子殷真急了。 因为, 赵箓是长子,他不成家,他下面的弟弟那就得等着。 要知道,赵策已经有看准的未来岳家了。这不,尽等着哥哥大人先成家,好给弟弟腾出路啊。 这时代礼法,就是讲一个长幼有序嘛。至少,表面是如此的。 金陵城,再来时,杜明月感慨颇多啊。 不过,在见到了长子时,杜明月吃了一惊。 长子赵箓在杜明月的眼中,是瘦了,同时,又是壮了。那种瘦,是一种结实的瘦。而且,整个人的气质,如青松一般,挺拔而俊朗。 在杜明月的眼中,她的儿子啊,真的长大了。 不同于次子的书生模样,长子更像是浑身散发出了阳刚之劲。那是种男儿特有的气概不凡,似乎全然的卓尔气质。 “娘,儿居然累您前来探望,儿真是不孝。” 母子相见时,赵箓给亲爹行了大礼。 这让杜明月哪忍得住,忙是扶起儿子,道:“咱们自家母子,哪用得这般。快坐下,陪娘说说话儿。” 有杜明月亲自抓紧了儿子的手,赵箓自然是得随亲娘再度上了马车,母子二人是在马车里上聚了好一阵,说了好些的关心话儿。然后,赵箓才是引着亲娘,到了他于金陵城里安住的小院子。 “娘,儿明日换班休沐,陪你去看望姐姐和大姑母,可成?” 赵箓在母子二人于小院的堂屋里落座后,给亲娘端了蜂蜜水后,才是问道。 这蜂蜜水,最是滋润不过。对此,杜明月没拒绝,还是饮了小盏,是边饮边话儿,道:“成。” 这水渴了后嘛,赵箓又是讲亲娘一路奔波,肯定累了。 自然是准备让亲娘好好歇歇,这待亲娘歇好了,饭用好了后,再是母子慢慢再述话嘛。 对此,杜明月更不会拒绝了。 至当日晚间,夕食后。 消食时,杜明月才是有闲情,关心长子的婚事了。 “箓哥儿,跟娘说道说道,你想娶个什么样的媳妇?” 在媳妇的家世上,杜明月真不挑。毕竟,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她的家世也拿不出手嘛,就一村姑。 事实就是,杜明月真不觉得,她未来的媳妇要啥家世不家世的。 杜明月就盼着,未来媳妇能孝顺,跟儿子过得贴心,是个顾家的,好生养,如此就足够了。 杜明月觉得,达到这些基本要求,她乐意做一个好婆婆,不多插手儿子的家事,也不想给媳妇找不自在的,往儿子身边塞小妇什么的。 毕竟,杜明月闷心自问,她就是一个爱喝醋的。就更能理解了,女人嘛,都是小心眼的。哪个女儿都会希望了,夫君最好一辈子身边,就原配自己一人啊。 “世子有心,为儿子牵线一门姻亲。” 赵箓苦笑了一下后,回道。 倒不是赵箓不想自己找一个合心的枕边人,毕竟,赵箓自小到大,可是看着爹娘如何恩爱的。所以,对于未来的妻子,要说不多肖想,那肯定是骗人的。 只是,唐王世子刘平安,是赵箓的主君嘛。 想在官场上的爬,对于主君的一些好意,赵箓自然就好拒绝了。 那未来的妻子,不管是漂亮也罢,还是丑陋也罢,总之,刘平安真让赵箓娶的话,就是捏着鼻子,再不喜,赵箓还得娶了。 因为,赵箓是向往权利的啊。 为了往上爬,赵箓看得分明,他就得有舍有得嘛。 “那女方是何态度?总不能干晾着我儿吧?” 杜明月紧跟着,又问道。 别说女人的青春珍贵,就是男人的青春也珍贵哒。在杜明月的眼中,她的儿子是千好万好,她自然是不希望着,被人把儿子当备胎了。 这时代,六礼这不走过一场,就是不正式的婚礼。 不按礼数来,就是一句话在那搁着,这不是担误人的姻缘大事吗? “暂时没有消息。” “儿一介八品官,想是暂时不入高门之眼吧。”赵箓自嘲一声道。 出身县令之家,自身是八品世子亲卫营里的军使。这个官,说高吧,真不高。但是,是世子身边人,一旦外放了,那是升迁外快的。 所以,赵箓也是清楚的,他啊,目前就是盼着,世子能早些给个准话。毕竟,赵箓真是一个好哥哥,不想担搁了弟弟赵策的婚事。 要晓得,赵箓这拖一天没成婚,他二弟赵策就得跟着哥哥等待啊。 “既然如此,明日我且去求一求你姑母。” “那等高门,娘也不想你攀上了。” “门不当,户不对。将来,女方靠山太硬,娘怕你在家里也吃亏。”杜明月这般叹了话后,又问道:“就是不知道箓哥儿你如何想?” “娘也知,你若寻个得力的岳家,前程是容易些。” “只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媳妇是要过一辈子的人,娘不希望你啊,将来娶了高门妇,以后再后悔媳妇不与你贴心实在。” 这媳妇是低娶有低娶的好,高娶有高娶的妙。 端看着,这人是想混了前程,还是想家庭和睦嘛。 在杜明月眼中,自然是想儿子低娶了。这样的话,媳妇就会给儿子气受嘛。就凭着现在,儿子都得不想结亲人家一个准话,杜明月真不对这样的未来亲家报希望啊。 “娘,儿再想想,明日给你答复。” “您看如何?” 赵箓是一个以家为重的,他自然不想家人为难。 赵箓自然能想明白,亲娘的意思,就怕他未来娶妻后,过得不舒心嘛。 “好,好。” “关乎一辈子的大事,你啊,多想想,多想想,踏实些。” 杜明月自然不催儿子了,反正她人来了金陵城,总要把事情问个清楚明白的。不然,她啊,是准备就这么快的离开金陵城,返回了封县城嘛。 次日,杜明月去米家拜访。 应该送给米家的礼,杜明月自然是不会有疏漏的。毕竟,长子箓哥儿在金陵城,还要多靠米家的帮衬嘛。 这一门亲戚,赵家就是需要好好结交的。 倒是大姑姐赵婉仪那边,是一个好说话的。 这姑嫂二人聊了些趣事,倒是兴趣浓浓。唯,聊到了茵姐儿时,杜明月有些愁色,问道:“大姐,不知道茵姐儿的婆母那边,可是乐意让茵姐儿抱养一个到名下?” “放心,这事情大姐我包准给你办妥当。”赵婉仪倒是一口应承。 “茵姐儿是我的亲侄女,我哪会让她吃亏。” 赵婉仪这般说了后,杜明月又是说道:“茵姐儿的身子骨,是调养的不错。她出嫁前,我是专门请大夫给保养了好些年。” “这些年没怀上,大姐,你问句实在,可是茵姐儿跟姑爷那边闹了什么别扭?” 赵茵的身体如何?杜明月再清楚不过了。 因为是继母的原因,杜明月在赵茵订婚后,还是专门请了封县城的医术精妙大夫,给赵茵好好调养过。 这时代女人难做啊,杜明月就想继女有一幅好身板,到了婆家后,能平安誔下子嗣。这样,才算是在婆家真正的站稳脚跟啊。 “唉……” 杜明月这一问时,赵婉仪叹了一声。 “弟妹,你问了话,我自然是与你实说。”赵婉仪琢磨了片刻后,才又道:“隆安那孩子是一个孝顺的,这不,茵姐儿与婆家之间有些矛盾,所以,隆安与茵姐之间是真起了间隙。” “这些年,我对二房没少警告。可这些话,我说了,二房也是混合过去。” “倒底隔了一房,小辈儿的房内事,我这做长辈的,总不好真亲自插一手。” 赵婉仪是米隆安的伯母,不是亲娘。这侄儿和侄媳妇不睡一起,靠娃什么的。赵婉仪一个当伯母的,除了与隆安的亲娘说道说道外,她还真是其它法子当了使唤。 毕竟,二房除了官职比大房低些外,也不是真就一定要攀了大房过日子啊。 “大姐,你也知道,咱老赵家这一辈,就茵姐儿这么一个女孩儿。那在夫君眼中,也是金贵的。”杜明月说了此话后,想一想,又道:“身为女子,大姐,咱们最是清楚,在婆家一个无子嗣的女子,将来的日子是如何的难熬……” “大姐,若是隆安真不喜茵姐儿……” “不如,不如,就让茵姐儿与隆安这孩子合离了吧。” 吞吞吐吐间,杜明月倒底还是把夫君一直的某些心思,给吐露了出来。 第126章 虽说,因为米家比赵家势力大, 夫君赵子殷一直没有明提此事。但是, 身为夫君的枕边人,杜明月怎么可能不清楚, 夫君不提, 不是不想, 而是不能。 因为, 米家是怕惹恼了米家。毕竟, 箓哥儿在金陵城里, 有时候还是需要米家帮衬的。 只是,杜明月虽然也想儿子前程远大, 却也不是无心之人。茵姐儿是杜明月的继女,但是,也是她与相处了那么多年。这感情自然是真诚的。 在这个时代,一个女人过得日子,前半身在娘家是靠父母的爱护。后辈生却是靠夫君和儿子。是的, 就是儿子啊。 没有儿子的女人,在这个时代有多凄惨,杜明月是见识过的。 七出之一,有一条休妻的, 就是无子。 而且, 若不是亲生的儿子,唉,真心很容易养个白眼狼啊。 特别是茵姐儿的婆母与夫婿, 在杜明月眼中,都不是茵姐儿的良人。就算是大姑姐赵婉仪帮衬又如何? 就你是大姑母的话,她倒是底是大房的人,茵姐儿嫁的却是二房。 待将来,这米家大房二房真是分家后,茵姐儿没有大姑母这点支持,那又会如何? 这婆家和娘家不在一处,就是想打上门,都是隔得千远万远着。 “这……” 赵婉仪说了一字后,才道:“不至如此啊。” “弟妹,你可知道,若是茵姐儿合离的话,这米家二房与赵家可就结仇了。” 这合离后,还能开心做朋友吗? 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弟妹,你是一个实在人。”赵婉仪说这话时,望着杜明月的眼神,真是觉得面前的弟妹太实在了。 “你可知晓,你为了茵姐儿这般做,是会误了箓哥儿的前程。那隆安侄儿在金陵城,也是一个有本事的混了正六品官职的。可不全靠着米家的余荫。” 赵婉仪的提点,杜明月点头,回道:“大姐,我知晓。” “若茵姐儿合离,必是两家会交恶的。” “只是,大姐,你也是女人,你觉得茵姐幸福吗?特别是将来,等隆安的儿子们纷纷长大后,那些有生母在的庶子,会如何待茵姐儿?” 杜明月一席话落,又叹一声,道:“更何况,我想箓哥儿也会同意这想法。从小到大,他们姐弟的感情是颇深厚的。” “想来,箓哥儿也明白,男儿前程,必是自己取。” 杜明月说了这话后,又问道:“大姐,我这般为茵姐儿着想,除了真不想茵姐儿后半辈子想悔时,也没有补救了法子。倒不如现在,长痛不如短痛……” “隆安这孩子既然前程好,与茵姐儿和离后,也是双方再婚嫁娶妻,都是更乐得自在。” “何苦让两个孩子绑了一起,都痛苦不堪?” 杜明月这般说了后,赵婉仪问道:“这也是子殷的意思吗?” “夫君没这般说,但是,我能感觉的出来,夫君是想这般做的。只是,夫君顾及着我和箓哥儿,怕为了茵姐儿,而伤害了两家感情,更累了箓哥儿前程……” “只是,夫君在意我和孩子们的感受,我却也更在意夫君和茵姐儿的感受啊……” 将心比心,这人的感情,总是这般相互心疼着的。 听得杜明月的剖白,赵婉仪倒是不再多谈什么。她只是神色冷淡了两分后,道:“若如此,倒也是我让你和子殷为难了……” “毕竟,茵姐儿这门亲事,也是我说合来着。” 赵婉仪这般讲,杜明月就是忙道:“大姐,你是好意。” “我觉得,只能说是茵姐儿隆安两孩子的缘份浅了些。毕竟,他们都是好孩子。” 呵呵,杜明月哪怕心底再觉得米隆安是个王八蛋,在外人面前她却是不会下了米家面子的。毕竟,赵家真惹不起米家嘛。 “算了算了,你的话,咱们都有数就成。” 赵婉仪这般讲了,杜明月就道:“那大姐你看,是不是差人,请茵姐儿来您这一趟。由您啊,帮忙问一问茵姐儿的意思?” “我想,茵姐儿也是尊重您的意思的。” 杜明月是继母,有些话,还真不能像生母那般直接就跟继女讲了。 在杜明月看来,大姑母赵婉仪就是一个跟茵姐儿谈心事的好人选。总归,在米家这些年里,大姑母也是好好照顾了茵姐儿的人。 至于杜明月自个儿嘛,都与继女分开这般久了,倒底还是女大十八变,这媳妇子的心思就是比少女时要深沉许多了。 “罢了,既然你都提了,那便由我来问一问茵姐儿的意思吧。” 这弟妹求了跟前,话也讲得够明白了。 赵婉仪虽然心头不喜,倒也不真想让弟弟子殷为难的。好歹茵姐儿也是亲侄女,瞧着侄女嫁来米家,没个儿子在膝下,赵婉仪的心底,也是有些犯嘀咕的。 “有大姐你帮忙,那真是太好了。” 杜明月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赵婉仪说帮忙,自然也不推脱。 这不,就差了丫鬟去米家二房请人来。 等赵茵来了米家大房时,已经是两刻钟后了。 赵茵嫁来米家,也是六年了。 这女大十八变,如今双十年华的赵茵,比起出嫁前,模样也是变了不少。至少,在杜明月的眼中,这个继女真变了。 不光是模样,就是气质也变了许多。 眼下走来的赵茵,在杜明月看来,性子沉静的过份了些。没有爱笑的样子,哪怕原来的赵茵也不是特爱笑,可到底是小女儿心性,再是文静着,也是有些小娇俏可人,时时露出些谐趣与率直的。 而这个在杜明月跟前,给她福了一礼的赵茵。 哪怕已经不是第一回见了,杜明月还是真是见一回,就觉得继女赵茵的婆家啊,真不是好坑。应该拜拜了,才能给继女新生啊。 “茵姐儿,快,坐下说话。” 杜明月拉着继女的手,二人做了一堆儿。 这会儿,倒是摆着一方的木榻,于院中嘛。所有,地方宽敞着。 “谢母亲。” 赵茵没有拒绝,顺从的坐下了。 “喝一杯蜂蜜水,你这等年纪小的孩子不知道,这喝茶啊,不如喝蜂蜜水。这东西滋润且养颜……” 杜明月递上了让米家丫鬟德的蜂蜜水给继女。 赵茵接了过去,没二话,倒也是慢慢的饮了起来。 这般就是静坐了小会儿,赵婉仪见着赵茵是没有再喝的意思,是把小杯搁了小茶几上后。她便是开口,问道:“茵姐儿,最近怎么不来姑姑这里玩儿?” “瞧瞧,你若是多来,正好与你母亲说说话嘛。” “这不,倒是你不乐意来了,姑姑啊,就差人去请你来了。” 赵婉仪这般一说后,赵茵就是腼腆的嗯了一声,回道:“近日身子不爽利,所以,没来打扰姑姑。” “你这孩子,身子不爽利,怎么不早说。”杜明月在旁边插话后,说道:“可请大夫瞧过了,是怎么回事?” “无事,就是每月里的事儿,过几天就好了。”赵茵慢慢的回了话道。 杜明月却是皱起了眉头,道:“茵姐儿,我记得原来在家时,你的每月小日子,可是准时着,也不曾有什么难受儿。” “怎么过了些年,倒是……” “罢了,说这些做什么。”杜明月住了嘴,只是又问道:“那大夫可曾说,如何调养?” “就是宫寒,于子嗣有碍难。”赵茵说这话时,平平静静着。 杜明月却是抿起嘴来,那心头更是有怒火丛生了。 狗屁两字,差点没从杜明月的嘴里骂出来。 当年,在娘家时,赵茵的身体倍儿棒,哪来的什么宫寒? 杜明月清楚的再不过的。这嫁来米家,倒是弄出了一个宫寒来。女子一辈子,若想有子嗣,一个宫寒了,何来怀孕? 想到这些,杜明月的脸色沉了下来,她道:“茵姐儿,你确定是让大夫确诊了?” “不怕说句实话,当年给你准备挑亲时,有大夫专门为你调养过。从你十岁起,至你十四岁出嫁,四年多来,大夫给你答案,都是你身体养得好,子嗣一事,并无碍难……” “你今日这般讲,倒叫我和你爹都万般要疼得慌了。” 这会儿,杜明月算是看出来了,米家是火坑…… 而且,还是一个具坑…… “大姐,当着你的面,我真得说一句,求你这做长辈的,给咱们茵姐儿谋一个活路吧。”杜明月说这话时,望着赵婉仪的眼神,是坚决着。 摆明了,这一回赵家都要合离了。 赵婉仪这会儿,听得这般多的话,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茵姐儿,你母亲刚刚与姑姑说了些话。”赵婉仪说了一句后,望了望杜明月安静听着的神色,就继续说道:“是关于你的事儿。姑姑就是想问一问,你和隆安吧,这些年也是磕磕绊绊着。” “你婆母呢,也是一个性子有些……”琢磨了一下后,赵婉仪才是给赵茵的婆母远了一个形容词,道:“难相处。” “对,就是你们婆媳妇间,相处的不太愉快。” “茵姐儿,你看,你是否愿意与隆安合离?” 最终,赵婉仪还是向侄女问出了,弟妹在旁边一直需要她问出的话来。 第127章 赵茵听得此话,沉默了片刻, 然后, 她抬头,双眸在姑母与继母之间, 都是看了一眼。随即, 又是低下了头, 轻声回道:“姑母好意, 我心知。” “母亲疼我, 我亦知。” 说话这儿, 赵茵没有接着说话,而是想了一想, 在杜明月和赵婉仪的等待中,缓缓说道:“只是,我是米家妇,既然嫁进了米家,便是没想再二嫁。” “姑母, 母亲,我目前过得挺好。” “至于说,未能给米家生下一儿半女,我也是挺忏愧的。只是, 想家中的妹妹, 已经为夫君誔下了儿女,夫君膝下已经有继承人。我当一贤妇,便是足矣。” 赵茵表达清楚了, 她的想法。 杜明月在旁边,却是有些GG思密达了。 这回答,让她如何接话? 杜明月心头是五味杂程。赵婉仪却是一声叹息,然后,对杜明月这位弟妹投了一个她也无法子的眼神。 这时候,两个长辈没有说话,一时间,也是三人静坐。 这般静静坐着,喝喝茶,饮饮蜂蜜水。直至,赵茵起身告辞后,杜明月与大姑姐却是相坐,两相无言。 杜明月心中有些话,憋得不舒服,却也不好对人说。于是,跟大姑姐告辞了。 倒是赵茵,从米家大房离开后,却是脸色沉了沉。随即,又是恢复了她的沉静神色,一片的端庄。 在赵茵心底,却是波澜起伏的。 赵茵为傻,为何她的姑母为提了让她与夫婿合离之事。从姑母的神色中,赵茵就看了出来,是她的继母求了话吧…… 若问,赵茵在嫁进婆家后,过得如何? 比起娘家时,确实是富贵甚多。毕竟,赵家当年的权势,那只是一个小土鳖的状态。跟米家,差得甚远。 当然,当姑娘时,跟当媳妇不同。 想当姑娘时,未出阁嘛,这顾忌甚少,而成为了媳妇,在婆家生活,就是顾忌甚多了。只是,让她合离? 赵茵怎么可能同意? 在赵茵心中,已经有了执念,她就是死,也得挨到了米隆安这个枕边人死后,她才能闭上眼。在赵茵看来,她家的权势,是比不得米家。可那又如何? 她是依六礼,米家正经娶的媳妇。哼,她干嘛要给家中的小妖精腾出了位置来,让她婆母的外甥女,被扶正呢。 想想那个来家中做客,却是爬上了表哥榻的贱人,赵茵是恨得牙痒痒。 总之,赵茵就是不合离,她就是要婆母的外甥女生下来的孩子,一辈子都是庶子。 至于说,将来嘛。 将来会如何? 赵茵想,这都过了六年了,她已经不想再另嫁她家了。 在米家的生活,就像是一个圈,在赵茵自个儿看来,她已经圈住了。出不去,也不想出去。 若说赵茵是自己不想合离,那么,杜明月生为继母,自然是没二话。不准备再插手了,这继女的生活。 谁让她是继母呢,这亲娘都不好多干预的事情,她自然也是无法再插手了。 若不然,她就真成了拆人姻缘的恶继母了。 光想想,杜明月除了叹一声,也准备把继女是抛到了脑后。在杜明月看来,往后,她尽量着本份,做个面子情就成了。 因为,做得多了,在外人眼中,她真真是要把自个儿名声给弄坏了。在这个时代生活的越久,杜明月就越是清楚,这人啊,名声重要。 毕竟,杜明月膝下还有四子,这可都等着娶媳妇呢。 这别人家的好姑娘,要挑了婆家。肯定是乐意挑一个善良婆婆的婆家嘛。 嘴里,杜明月是这般安慰自己。实则,她心头还是有些难受的。因为,杜明月想不通,茵姐儿这个孩子,为什么要倔强呢? 这在米家生活的不舒服,可以离开,何不离开? 这合离的话,有大姑母说合,又不是不能成功? 而且,在封县城,赵家的权势,也算得一流的。到时候,茵姐儿在娘家好好调养身子,等着这身子骨治好了宫寒,再是远个门楣低的婆家。 不是高嫁,看了赵家的面子上,茵姐儿将来的日子,那不是越过越好嘛。 当然,杜明月也要承认,这米家是比赵家富贵。茵姐儿若是再嫁,这婆家的富贵,肯定是要降几个等级。 可那样的话,富贵是差些,倒底有赵家在,远个小富之家,过上小康生活,一定是绰绰有余。何苦,于这米家,受了搓磨? 在杜明月的眼中,眼下的茵姐儿日子尚好,可等上了二十年呢? 到时候,那米隆安的庶子长大了,那些庶子必然是向着生母的。而茵姐儿无子,唉…… 杜明月想了这般多,她真心是想让茵姐儿过得幸福。 只是…… “罢了,罢了,我这是何苦,人家不领情,我啊,是自作多情……”杜明月感叹着。 倒是杜明月感叹时,长子赵箓的声音传来,道:“娘,何人惹你了?” “没人惹我,我啊,在这金陵城,也是过得舒舒服服的。”杜明月扭头,看着走来的长子,笑呵呵的回了话道。 赵箓摇头,回道:“娘,您有事,尽管吩咐儿子便是。” “若让您忧愁,岂不是儿子不孝。” 赵箓这般说后,又是劝了一翻话。倒也杜明月劝得动摇了。在杜明月想来,她是继母,真不好劝了继女茵姐儿。不过嘛,长子跟茵姐儿是亲姐弟,也许箓哥儿劝一劝,茵姐儿能想通透呢? 于是,杜明月着再试一试的态度,杜明月把这茵姐儿和米隆安合离一事,是讲了一遍。当然,这关于她如何透过了消息,茵姐儿如何拒绝了,杜明月也没有隐瞒,一一全讲了。 赵箓听罢后,回道:“娘,听儿子一句劝。关于大姐和姐夫的事情,您别掺合了。” “这中间,挺复杂的。” 赵箓是脸色有些尴尬的回道。 杜明月一听后,神色变了,她问道:“这里面是不是有隐情?” 赵箓望着亲娘慎重的神色,还有那一幅不问清楚了,不会罢休的模样。于是,赵箓是想了想,说道:“要说大姐的事情吧,我之前,从那里听了些。” “爹疼大姐,你是知道的。我从封县城来金陵城,也是于米家住了好些日子。大姐和婆家相处的不愉快,我哪能看不出来?” “至于说合离这事情,我早选也劝过了。” “就是爹那边,也不是没劝过。” 赵箓说到这儿,又叹息了一声,道:“这事情,要说,也不能全怪姐夫。” 赵箓咳嗽了一声,似乎想掩饰了什么一样,不过,想了想后,又是吐露了点实情,道:“早些年,大姐跟姐夫过得挺好。就是后来,大姐的婆母给姐夫人塞了几个女子,其中,有人怀孕了,大姐动手害那孕妇落胎一事,被大姐的婆母抓得了把柄……” 话到这儿,杜明月哪还明白什么了。 这时代,害了夫家子嗣,这可是天大的问题。 “为何会这样?”杜明月不理解啊。 要说,这男人花心,杜明月是讨厌的。只是,这高嫁嘛,有些牺牲,是必然的。比如,就是茵姐儿这婚事,因为米家比赵家有权势,所以,赵家还真不能要求那米隆安不能纳了妾之类的。 若是低嫁嘛,这夫家给些面子,还是有可能的。 “茵姐儿的心性,不应该如此……” 这后面如何形容,继女的做法呢?杜明月除了叹一声糊涂,真不知道说啥了。 在杜明月看来,就是让那孕妇生下了孩子,又如何? 这米家比赵家权势大,在这婆家生活,最怕的就是落人把柄。而且,还是害婆家子嗣这般致命的把柄。 “此事,你爹知道吗?” 杜明月问道。 赵箓回道:“爹知道。” “爹若不知道,怕是早让米家给大姐交待了。” 在赵箓看来,就是因为他爹知道了,大姐也是手脚不干净,这才是无法子来给大姐撑腰啊。毕竟,大姐这事情办得,真是不地道。 若不然,凭着爹和大姑父的关系,大姐的情况,哪会这般尴尬啊。 杜明月叹了一声,她发现,在茵姐儿这事情,许是她想得少了。 “罢了,这事情,我不管了。你啊,也别管了。” “既然你爹都知道了,咱们就按你爹的意思办吧。”杜明月算是瞧出来了,感情她来时,夫君没提出了茵姐儿的事情,想来是也真为难了。 “娘,儿子省得。” 赵箓这般回道。 杜明月眉毛一挑,想了想,问道:“那你的姻缘事呢,可与娘好好分说分说啊。” 听亲娘这一话,赵箓是脸现难色。 “娘,儿子的婚事,就由您和爹做主。儿子听你们的安排,想您和爹多年来,这般恩爱和睦。咱们家也是父慈母爱,弟弟们孝顺。” “儿子有一个像娘的媳妇,那是心满意足了。” 赵箓越是这般讲,好似挺平淡的样子。杜明月就知道,这中间必然有事情。 于是,杜明月是唤了儿子,道:“罢了,不急,咱们娘俩,这是慢慢说。” “这茶水点心有,时间也不急嘛。” “特别关乎了你的终生大事,娘啊,不急。你想想,可是遗漏了什么……” 呵呵,杜明月表示,敷衍的话,她没兴趣听啊。 第128章 见长子半晌没说话,杜明月不提不再开口, 问道:“咱们娘俩, 还有什么不能讲的吗?” 赵箓听得此话,只是装作自嘲, 实则心头轻松的说道:“也不是什么事, 就是世子爷开尊为我提的亲事, 已经不算数了。” 把手一摊, 赵箓表示他不在意, 但是, 怕亲娘在意嘛。 还别说,杜明月还真在意了。 想她儿子, 哪儿哪都好,结果,被别人嫌弃了。这心头要是舒服了,才是怪事。 “是哪家?” “娘就是问问,免得将来说亲时, 撞上了那家的亲戚。”杜明月急急补了一个解释道。 赵箓想了想后,实话道:“是长兴帝舅家闵氏的族亲。” 赵箓自然知道,世子是希望她娶了一个闵氏的女子。当然,赵箓本人却是不乐意的。因为, 唐王这位置, 可是从长兴帝手里抢来的。 说起来,在赵箓眼中,世子心过于善, 是盼望与闵氏媾和。但是,这不代表了赵箓乐意,他的妻子是闵氏中人。 因为,闵氏的子弟,赵箓觉得在唐王手里,怕是难得重任。他不娶了闵氏女,再好不过了。 不过嘛,闵氏眼中,赵箓的份量也不够。那闵氏的女子,更乐意是过些年,嫁给了世子刘平安。对此,赵箓表示,他乐见其成啊。 “这等门第啊,咱们家攀不上也好。”杜明月笑呵呵着,说了一话道。 对于亲娘的话,赵箓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在金陵城待了些日子,除了看望儿子和继女,再是与大姑姐家拉拉关系外。杜明月也在大姑姐在的帮忙下,是暗里拜会了一些对夫君和长子而言,能帮衬一二的官家夫人们。少不得,再是一一备了礼物送上。 至于夏初,杜明月的金陵城之行,已经至尾声。 夏,初七,杜明月回到了封县城。 这长子有话了,杜明月自然是枕边人商议后,开始了挑选长媳之路。 长媳,这一宗之妇,自然是需要好好挑一挑的。毕竟,长媳不同于后面的媳妇,杜明月除了慎重外,还是考虑一下长子箓哥儿的感受嘛。 虽说,男儿对妻子的感受,是重贤不重色。不过,在杜明月看来,这是这个时代的观点。而以杜明月的观点,则是孔老夫子所说的,食色,性也。 若说一具皮囊,重要不重要,杜明月眼中,是非常重要的。毕竟,人之每一印象,就是观之以容貌嘛。 人长得英俊与漂亮的男女,总是第一印象中,容易给人好感。 封县城的县令夫人为长子挑媳妇,而这位赵家长公子,又是唐王世子身边的正八品军使。这等身份,在小小封县城中,那自然是上上的夫婿人选。所以,一时间,杜明月接到的女眷聚会贴子,还是颇多。 夏过,秋来。 秋时,已经是挑挑选选了几个月。 杜明月这是相中了三位姑娘,不过,她相中了还不成,总还是让夫君再掌掌眼。 于是,杜明月就是邀请了娘家的侄女,来她家做客。借着杜家大姑娘的聚会,邀请了几家夫人来赵宅做客。 说是请夫人们做客,这仆人前去拜访时,自然是透了消息,是杜家表姑娘也来了赵宅,不妨让做客的夫人们,也是带上了千金,到赵宅做客。 这样,夫人有夫人们的圈子,姑娘有姑娘们的圈子,这是相互都能在聚会上有谈话的伴儿。 对此,大家伙儿都是心照不宣啊。 要说,对于挑了媳妇,杜明月本着的方向,就是漂亮是一方面,性子好是另一方面。那么,那姑娘家中风评好,也是重重的筛选过的。 “赵宅悦然轩的荷塘里,还有莲花开着。咱们不如去瞧一瞧,怎么样?” 杜家表姑娘来赵宅时,记得有仆人提醒了,那处景儿。这不,与一群比她年纪大些,又或是小些的姑娘们聚一起时,就是乐得提了主意。毕竟,这如意堂里,夫人们聚了一块儿,小姑娘们是压力山大嘛。 有此话,这一群的姑娘们,自然是同意了。 从如意堂去悦然轩,倒是有两条路,一条是穿过了喜字堂和福字堂。另一条是从夹道中行过。 这夹道来往最多的,是赵宅的仆人们。所以,杜家表姑娘领路时,自然是引着一群小姑娘从喜字堂穿过。 于是,从赵宅正堂的书房窗户口,赵子殷还是如愿以偿的用了他的望气神通,观察到了一群小姑娘的本命之气。 之所以如此,赵子殷也是希望,给长子挑个命格好些的女子嘛。 特别是在赵子殷看来,长子宗妇最好能压得住场子。 一群小姑娘中,杜家表姑娘是性子活跃的。而她身边几个年纪大些的姑娘,在赵子殷眼中,想来就是妻子挑中的儿媳妇人选。 赵子殷仔细观察后,眉头不自觉动了一动。 还别说,在这三个姑娘里,他还真是看到了一位命格非常好的女子。至少,在赵子殷一辈子遇上的女子来讲,这姑娘的命格,也是了不得了。 那是一道纯青色的本命之气,在这一群小姑娘里,份外的显眼。因为,其它的小姑娘嘛,至多不过一道正红色的本命之气。凡凡者,连白色的本命之气,也是有的。 赵子殷把那纯青色本命之气的小姑娘,是仔细的多打量了两眼,记下了衣着和特征后,也就是放下了。 在赵子殷看来,他与妻子明月,后面提一提,也就是足矣。 当日,杜明月是热情的待了客,开了一次小小的聚会。 对于来客的小姑娘,她自然是人人都客气相待。 至后来,这聚会结束,杜明月也就是笑脸盈盈的送客。 而与夫君商议嘛,则是晚上时了。 彼时,杜明月问道:“夫君中意哪位姑娘,做了咱们的儿媳妇?” “今日,有一位天蓝色装束的小姑娘,就是脸微圆,看着相貌是福气模样的那个。我瞧着不错,配箓哥儿挺合适。” 赵子殷微提了一下,那位纯青色本命之气的小姑娘,是何特征。 杜明月心头一动,倒是翻开了记忆,想了一想后,回道:“夫君所说的,应该是宋姑娘。我记得,今个儿就她一个人穿得天蓝色儒裙。” “只是……” 杜明月迟疑了一下,回道:“这姑娘不是咱们之前挑中三家里的孩子……” “宋姑娘是父母亡逝,投靠到了姨母家,是符县慰夫人今天做客时,顺道带来给符家姑娘做个伴儿的……” 杜明月也是无语了,她没想到,她家夫君这挑媳妇。正主没选上,倒是挑了一陪衬的。 宋微娘,符县慰夫人的亲姐姐所出。这事情,杜明月不会不知道的。 要说,宋微娘的出身,在杜明月挑媳妇的名单里,是最坏的一个。 要知道,这世道看媳妇时,也是要看娘家的。 这宋微娘亲爹娘俱是不在,在这世道的人看来,就是命硬,克父母。真心不是什么好话啊。特别是,这孤女嘛,没娘家可靠。要说给夫君带来什么好处,必然就是没有了。 “那小姑娘颜色不错,不会委屈了箓哥儿。至于说,娘家无依靠嘛,不是还与符县尉家有些香火情在嘛……”赵子殷倒是挺平静,继续说道:“咱们也不求媳妇家世多好,看那小姑娘性情稳重的模样,应该能担起长媳的责任。” “不过,我也是如此一说。你还以再多摸一摸那小姑娘的性子,看看合不合箓哥儿的脾气。” 赵子殷这话说后,杜明月沉默着,想了一想后,道:“那我再看一看吧。” 对于长媳,是否选了这个夫君眼中,算得稳重的宋微娘,杜明月一时间也没有特别的想法。所以,她准备再观摩观摩。 如此,秋过冬来。 封县城在冬里,下起了第一场的雪。 至于年节时,赵箓才是得了假,回了家来。 要说,长子归来,杜明月那是欢喜极了。当然,整个赵家嘛,也是热闹的迎接着了新的一年啊。 借着年节时,封县城的热闹。 杜明月还是长子赵箓和宋微娘,选到了一次碰面的机会。 那便是元宵节的花灯会。这暗中一些掺合,让少男少女见一面,杜明月自然是能做的。毕竟,在杜明月看来,这男女碰面一回,若能看中眼,那自然好。若不顺眼,这后面的事情,不提也罢。 “宋家的姑娘,娘这考校了许多回,是一个性子温柔敦厚的。” “至于箓哥儿你啊,平日瞧着性子也不错。但娘知道,你就是一个性子真倔强的,若做了主,谁也改变不了你的心思。” “这一柔一刚,也是绝配。” “不过,有一点娘提前跟你讲明白,就是这宋家的姑娘,你爹也满意。却是万般好中,有区区不足,便是宋家姑娘的爹娘早亡,她是寄居于姨母家中。若你将来中意了,这妻族瞧着,就是无甚助力了。” 赵箓是站那儿,静静的听着。 等亲娘说完后,赵箓反而是笑了,他道:“娘,儿子娶妻,自然想娶孝顺爹娘的。至于说,妻族什么的,儿子哪会真在意了?” “儿子男子汉大丈夫,若问前程,脚踏实地,双手自取便是。” 第129章 元宵节的灯会,是一年一度里非常热闹的节庆。 封县城的灯会, 自然比不得金陵城的那等排场。不过嘛, 在封县城来各村各乡而言,那也是无比的热闹事儿了。 只是, 这能凑合了这热闹的, 却不是普通的村民。而是封县城里的居民们。 一条街道上, 布满了花灯。除了花灯外, 还有小摊贩们的兜售。这热闹中, 自然是游人非常多的。 而这一日, 赵箓自然就是在亲娘的安排下,于元宵灯会上, 巧遇上了宋微娘。 宋微娘的容貌符合了这个时代的美,而且,气质也非常不错。除了家世真差些,还有因为父母双亡,这名声不太那么好外, 其它的方面真是遇上她的人,都得夸赞一声。 赵箓见着了宋微娘的头一眼,就挺中意了这个年纪与他相当的少女。 少年好美色,赵箓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 他也乐意将来的妻子, 不是无盐氏嘛。 不过,在容貌之外,赵箓更在意的, 还是宋微娘的品德。 这娶妻自当娶贤,若是妻子不够贤惠孝顺,赵箓觉得,这便是天仙美人,也是娶不得的。有一句话,就是赵箓最赞同的,那便是妻贤夫祸少。 “表姐,你在瞧什么?”符县尉的女儿,正对自家表姐宋微娘问话道。 宋微娘四周望了一眼,未曾察觉了什么异样后,柔和的笑道:“没什么。表妹,我就是觉得这太热闹了,一时不太适应。” 作为无父无母的孤女,在投靠了姨母前,宋微娘的日子并不是太好过。所以,她是一个异常敏感的女子。刚才她感受到了一股锐利的目光,似乎盯上了她。 只是,宋微娘四处小心的打量时,却又没发现了目光的主人是何? 当然,宋微娘的回话,也是实情。她习惯了在家中时,当了忽视者,这不,这等热闹与祥和,让宋微娘在适应时,还是有些紧张的。 “咦……” “那不是婉言姐姐吗?” 符家姑娘是一声惊呼,然后,就是拉着宋微娘,指着与杜明月在一起的亲侄女杜婉言。 “雅思妹妹,微娘姐姐,你们也在逛花灯花啊。” 杜婉言遇上了符家的表姐妹,自然是笑着打了招呼。 这时候,小姐妹说话了,自然不会忘记了给双方的长辈们福了礼。 一翻礼后,赵箓兄弟四人,自然也是走上前,给符家夫人拱手一礼。此时,符宋氏笑呵呵打趣了话,道:“这便是姐姐家的公子们吧,个个都是俊杰模样。” “说笑了,说笑了。” 杜明月回了一句后,指着赵箓道:“这是我家长子,他一直在金陵城里办差。这年节里,难得回家一趟。这不,我也是想让孩子们一起,凑一凑县城内的喜庆和热闹。” 这长辈们说着话了,自然的小辈们就是凑了一堆儿。 不过,符家那边只有小姑娘,而没有男孩子。所以,赵箓就是领着三个弟弟和表弟杜承德,在旁边恭敬的听了一席聊天话。 赵箓能沉住气,与他年岁相当的赵策,自然也是稳得住。唯三个年纪小些的男孩子们,就是有些东张西望了。 对此,杜明月是看了眼里,于是,她自然是符宋氏再随意相互奉承了两句后,各自告辞离开了。 在杜明月看来,长子能见一面这宋微娘,便也是足了。 因为,这个时代便是这样,能成婚前碰上一面,不至于洞房时,新郎新娘初初见面,已经够可以了。 毕竟,男女真是接触的太多,怕流言与蜚语啊。 符宋氏领着女儿和侄女走远了后,就是赞叹了一话,道:“也不知道将来哪家的姑娘好福气,是能嫁进赵家作为长媳。” “娘,婉言姐姐的表哥要成亲的话,应该是挑咱们封县城的闺秀吧?”符雅思笑道:“我瞧着,表姐跟婉言姐姐表哥的年纪,挺相仿的。” 符雅思比杜婉言年纪还小上两三岁呢,这时候嘛,她说话是有些似懂萌懂的。 符宋氏望了一眼外甥女,摇摇头,道:“娘知道微娘是一个好姑娘,奈何……” “那赵家的长公子一表人材,前途远大。娘听说了,这赵家长公子今年尚未足十六岁,已经是正八品的官身,且还在唐王世子的近前办差。注定是要一飞冲天的大人物……” “那要娶的媳妇,是赵家将来的宗妇,这家世必然还要挑一挑的。” 符宋氏这般说话时,宋微娘的神色却是平静。 宋微娘心中清楚的,这赵家一门两父子出仕为官,肯定是会挑了淑女为宗妇的。像她这等家世,能求一介良人,不掬家世就是足矣。 所以,姨母的话,宋微娘是波澜不动。 却是旁边的表妹符雅思为她报不平。 宋微娘心头倒是感激,在宋微娘的眼中,她能看得出来,姨母对她的好,还有表妹对她的好。 元宵后,赵箓将要离开封县城,前往金陵城了。 不过,在这离开前嘛,他的婚事就是提上了日程。 在赵箓点头后,宋微娘自然就是成了赵家中意的长媳。当然,这满意的人选里,有赵子殷、杜明月,还有赵箓本人。 而不太满意的人选中,就是赵策和赵简,至于年纪尚小的赵箐嘛,这个赵家幼子对嫂嫂干什么的,还是不太在意的。 赵家要准备去符家提亲了。 赵策就是拉着三弟赵简,去与大哥述话了。 “大哥,为何乐意那宋姑娘?”赵策不解,道:“那宋姑娘品性如何,尚不讨论。单单是她父母不在,寄居于符家,我就觉得她配不上兄长。” “是啊,大哥,你是不是被逼的?”赵简也是同样的说道:“若是因为爹娘喜欢宋姑娘的原因,那你就更不能同意了。那宋姑娘除了容貌好些,其它的,样样拿不出手。” “大哥这么优秀,就应该挑个更好的嫂嫂。” 对于二弟、三弟的话,赵箓是听得哭笑不得。 赵箓便伸手,拍了拍两个弟弟的肩膀,给了兄弟俩一人一个亲腻的态度后,才说道:“在兄弟们的眼中,我这大哥还成。实际上,天下十三州,何其大也?” “英雄豪杰倍出之时,大哥这点斤两,超过者比比皆是。” “当然,那等英雄都是目前的风云人物,哪年咱们兄长努力与拼搏,未必会输于他人。不过,这需要时间,也需要积累。” “至于说娶宋姑娘一事,爹娘也是问过我的意思。所以,这妻子嘛,是我按自己本心,乐意娶的。” 赵箓说得自在,只是他瞧着两个弟弟面服心不服的模样。 不得不解释得更清楚些,道:“二弟、三弟,咱们的家世,在普通百姓眼中,算得高高在上。但是,在真正的大人物眼里,也是一介寒门。所以,大哥我娶好门第的妻室,那是注定不可能的。” “与其娶一个家世不上不上,进门后,可能对爹娘不太孝顺,还爱仗着家世挑刺的妻子。我更愿意娶一个家世低微,进门后,对弟弟们友爱,对爹娘孝顺的妻子。” “男子汉,在外面挣得前程,是要付出血汗的。而兄长我嘛,不想封妻荫子时,对妻子这等枕边人,还是心中存有芥蒂。” “二弟,三弟,你们也想大哥归家时,得一开心与欢喜,是吧?” 赵箓如此反问了,赵策、赵简就是再有万般话,也得咽进嘴里了。 而且,赵策与赵简反过来想想,好像大嫂嫁进来,那是与大哥过日子。好吧,他们兄长俩,也不操了大哥的那份心了。 “嗯,嫂嫂孝顺爹娘,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赵策回道。 “是啊,大哥都考虑了这般清楚了,我自然是赞同大哥的意思。”赵简也跟着表态了。 于是,在长兴六年的元月时,赵县令家向符县尉家聘一事,是让整个封县城议论纷纷。特别是赵县令家的长公子,要娶的宋姑娘是一个孤女时,更是哄动封县城了。 不说不明真相的吃瓜观众们,觉得不可思议。 就是符县尉本人与妻子符宋氏两人,也是惊讶莫名。 “这是好事,你那外甥女能嫁进赵家,这真是一门天大的好姻缘。”符县尉与妻子交待时,便道:“那赵县令家的聘礼丰厚,咱们便原封不动的列入微娘的嫁妆中。” “对了,再添一份礼,算咱们家的意思。好歹微娘是从咱家出嫁,不能委屈了这孩子啊。” 符县尉会这般讲的原因,符宋氏也能猜测出一二。 这摆明了,借由姻缘,把符氏与赵氏关系拉在了一起的好时机。符县尉就是不提,符宋氏也会如此做的。 这让外甥女真能家中投靠了,这好事做足了前面的事儿,自然就不介意让其圆满了。 “依夫君的意思。” “微娘那边,我会与她好好分说的。” 符宋氏回话时,心情那叫一个畅快啊。 夜,平静。 住于符县尉家中的宋微娘,却是近几日心情激动过甚,反而是微微有些失眠。 赵家的聘礼,还有姨母家最近的特别亲近,让这位年方十五,将满十六岁的姑娘,是心头即欢喜,又倍感着压力。 欢喜,是因为得一门好姻缘。 压力大,是因为宋微娘怕,怕她哪儿做得不够好,将来能讨了婆家的欢心吗? 此时的宋微娘,就是略略的患得患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陌路蝶舞,打赏的一颗地雷。 谢谢bmy,打赏的一颗地雷。 第130章 赵箓将娶妻,这自然不是匆匆忙忙一拍脑袋, 就能完成的事情。所以, 在赵家下聘之时,他已经回了金陵城。毕竟, 他在封县城待的时间够久了, 私人的时间嘛, 也是应该结束了。 金陵城的赵箓, 在努力干好了他的差事。 封县城的杜明月, 则在用心的准备娶媳妇一事。 而这一年, 是长兴六年的春天。 三月,石氏家主幽王兴兵, 攻伐并州,汉王钱廖一战败北。此战后,幽王占据天下燕、并、冀、青四州的北方之地。 此战后,汉王钱廖于战场上重伤,归朝后, 病逝。 至秋,石氏家主幽王再兴兵,攻伐雍州,却是在雍州雄关白马小道被阻击, 兵锋锐减。钱廖之子, 继任汉王的钱庄成功保护住了雍、豫二州之地。 亦在此时,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于此大败之时, 幽王最信任的二弟,随国公石愤用兵老道,借兵败之机,重整旗鼓,再兴军奇袭兖州。兖州陷落,唐王失去了这一州之地。 这一年,在秋天的最后季节里,幽王一时间,下辖的区域,达到了五州之地。分别是燕州、并州、冀州、青州、兖州。 越明年,长兴七年,这一年,幽王石恍在冀州邺都称帝,定国号为幽朝,定年号为天福。 这一年,是长兴七年,天福元年。 天下大势的变化,特别是北方大地崛起的一位帝王,大幽朝的天福帝,自然是一时间让天下人震惊的。 不过,北方变化大嘛,这南方也不同样如此的。 此时,天下的诸侯们,是打成了一锅粥。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赵箓上战场了。 彼时,赵箓是成为了唐王世子刘平安的心腹,跟随着这位世子殿下出征的。 在战场之上,人人都是靠着机遇来搏了前程的。所以,赵箓嘛,自然不例外了。而打心底来讲,赵箓是盼着上战场的。因为,只有战场上,才是男儿最容易建功立业的地方。 当然,战场上,也同样是同容易让人死亡的地方。 不过,赵箓不怕,在赵箓的眼中,这想要富贵荣华,想要美好的未来,总需要付出一些东西的。至于能否成功,端看命运是否垂青了。 长兴七年的秋,已经是连连征战了小半年时间。 唐王世子刘平安的带出来,与天福帝的军队,是狠狠的打了无数次的恶战了。 可惜,丢失的兖州,是注定拿不回了。唯一的战绩,就是世子刘平安守住了徐州,这一块北方州府。 此时,唐王的治下,也只余下了徐、扬二州之地。 “世子殿下,徐州不可为。不如,咱们撤军,攻伐荆州吧。” 作为刘平安的心腹,赵箓与他手下的一群人,自然都是纷纷提议新法子了。作为世子的刘平安,别看唐王膝下独一子,可这地位想稳固,也是需要功绩的。 若不然,这世子之位,在这等乱世里,未必是真稳当了。 这心腹纷纷偷偷进了言,刘平安的心底,也是大幽朝的军队战绩,真正服气了。 既然北面不可为,转道南方夺了战功,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在军气没有真正被磨顿前,刘平安给唐王上了折子,讲明了前线的情况。唐王心中,自然是恨不能家天下万万年。所以,这位大王是一定会给亲儿子铺路的。 于是,已经降爵为宋公的符家,接手了徐州北面的防务。当然,少不了唐王还得安插了心腹,领了徐州的府兵,这与符家形成治衡之势。 而世子刘平安的本部兵马,却是南下。从大江之上逆流而上,攻伐荆州。 唐王的治策,也是从攻伐北方,全面转为了攻伐南方。 南方,荆州与交州,土地面积是非常大的。不过,就是蛮荒之地甚多。这夷人与蛮人,也是比中原治民多了数倍。所以,荆州之地,还算得繁华,而交州之地嘛,就是遍地的野蛮居多了。 荆州,此回就是刘平安的目标。 不过,显然老天爷跟这位世子开了玩笑。 在徐州之行,刘平安是不败不胜。而到了荆州,这荆州的守军,也是镇之以守,就是稳如泰山之势。 一时间,便形成了僵局。 在这等想建功,想搏富贵的情况下。 赵箓向世子刘平安请战了。 “殿下,荆州多水路,其治下江河纵横,臣请往洪泽湖一带,打击荆州的要通之地,做劫断之势。为殿下求得与荆州北方三郡在野外决战的机会。” 赵箓自然是看出来了,这打不成,战不成的僵局,一定要不得。 要知道,大军在外,这粮草可是消耗不轻啊。再这么消耗下去,唐王那边怕是不能再打,得罢兵了。 刘平安听了赵箓之话,自然没有马上同意。 而是开了军会,聚众手下一起商议。这翻有了结果后,才是行了分兵之策,做围点打援之法,足个击破。 若敌军还不出击,那么,待粮草要吃完前,唐王世子刘平安的本部兵马,也得撤了。 有一点好处嘛,就是荆州与扬之间,那是大江连通,这顺流之间,行动也是方便的。 赵箓头一回,得一假职,统了一都的兵马,还是非常高兴的。毕竟,若是这一战打得好,那么,他升官,就是注定了。 这时候,已经是长兴七年,天福元年的入夏了。 此时,南方也是炎炎的夏季了。 封县城,赵家。 杜明月自然是知道长子出征于外,她这心底,也是担心着。 这不,这拜佛一事,她也是信了的。这不管真假,总之,就是求一个心安。特别是长子的婚事,都是谈妥当了。一切啊,就待长子归来,给赵家娶了长媳。 宋微娘在杜明月眼中,是一个合格的媳妇。 杜明月自然是盼着,快快娶进门。然后,若是让她早些当上了祖母,杜明月也是表明她很欣喜的。 只不过,一切有一个前题,那就是她的长子能快些归来。 至秋,天凉了。 杜明月从夫君那边还是听得了一些消息,就是荆州那边一直是传来了喜讯。 “好啊,箓哥儿立有大功,实在太好了。”从夫君此里,再听得长子立大功,这是连连升官后,杜明月高兴的喜不自胜了。 就是赵子殷在彼时,也是饮了小酒,那是同喜庆。 “这是好事,咱们赵家总算出了能人。箓哥儿是给赵家的祖宗们涨脸。”赵子殷也是满面红光,特别是在衙门里,那得了好消息时,众人羡慕的目光,让赵子殷是跟吃了人参果一样,浑身通泰啊。 “对了,明月,这箓哥儿的婚事,可得操持好。” “等这大军归来后,箓哥儿得了赏,这先升官,再成婚,这是喜上加喜。咱赵家,就是得多喜庆喜庆。”赵子殷如是道。 “放心,一切我都心头有数着。” 杜明月对于夫君的话,那是赞同的不能再赞同了。 在冬天下了第一场小雪时,赵子殷在一日下了衙门后,满面喜色的归家。 “何事,让爹如此高兴?”赵策见着亲爹如此欢喜,自然是好奇的问道。 这如何欢喜啊,赵子殷也没有隐瞒,而是大笑出声的道:“你们大哥升官了,是一厢兵马的都指挥使。” 此话一出,赵策是心头一惊,然后,脸上一喜,道:“此话当真?” “一定是真的。爹你既然敢讲,必然是金陵城来信了。”赵策一连说了此话后,又道:“实在太好了,大哥若得此官职,必然前程远大了。” 这指挥使与都指挥使之间,差别可是大发了。 能至都指挥使一职,在赵家人眼中,那长子箓哥儿的前程啊,真是让人说不得兴奋。 这父子二人说话,其余的兄弟如赵简、赵箐自然也是听在耳中。 倒是赵简高兴的道:“那大哥快要回来了吗?” “嫂嫂可等着大哥迎娶进门。”赵简这般说后,赵箐也是跟着说话,道:“大哥回来最好了,我也是想大哥啊。” “对了,大哥的都指挥使是几品官啊?”赵箐后面又是补了一句话道。 “正五品官,实缺。”赵策在四弟问话后,回了此话道。 这话一出后,赵简就是插了一嘴,道:“大哥是正五品官,那比爹岂不是高了……” 这赵简话未说完,二哥赵策就是给了他一个脑蹦,让赵简话未说完,就是闹腾了起来。倒是听着三子那嚷嚷之语的赵子殷,是闹了一个大红脸。 还别说,这儿子比老爹高几级,这总是让当爹的既欢喜,青出于蓝百胜于蓝嘛。又是心头有些憋屈,这有些丢长辈的份儿,这影响当爹的伟岸光辉形象嘛。 话说,赵子殷的复杂带着欢喜的心情,杜明月这个枕边人是不知道。 这时候,杜明月那是满面春风,与夫人圈子们的女眷啊,那是欢喜的举办了聚会嘛。这除了得一出大家的捧场外,杜明月更想干的事情,就是给符家做了面子。毕竟,符县尉夫人的外甥女宋微娘要嫁进他家嘛。 在杜明月看来,符宋氏这位宋微娘的亲姨母与她关系更亲近了。将来,宋微娘在中间好做人,两家也是借着这亲戚关系,能更紧密些。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vicki11490,打赏的一颗地雷。 第131章 金陵城,唐王世子府。 作为唐王的儿子, 还是唯一的子嗣, 刘平安已经开府建衙。赵箓嘛,是刘平安这位世子爷的心腹。在此次的出征中, 也是立有大功。除了协助世子刘平安攻伐下荆州靠近大江的一郡之地外。 赵箓最大的功劳, 是从被困的大军中, 救下了差点大志未展, 就要身先死的世子刘平安。所以, 这一份功劳, 让赵箓是平步青云,从正八品的军使, 升到了正五品的都指挥使。 这等升迁的速度,可谓是跟坐火箭一般,那叫一个快字了得。 而想拿下这样的功劳,还让唐王同意了这一份升迁。赵箓付出的代价嘛,也是不小的。这不, 临近了腊月时,赵箓还躺在了世子府内养伤。 赵箓一身本事,他的武艺可谓是不弱于人。 此回,九死一身, 若不是李大山在身边护卫, 赵箓想,他可能就没有机会,捡得一条小命归来了。 “大山, 世子调你去当差,是好事。为何不同意?” 赵箓坐在榻上,对身边一直冲作护卫的李大山,不解的问道。 李大山的真本事,那是天生的。一身的神力,力抗几个赵箓,都是绰绰有余。这武人嘛,讲一个实力。 有实力,就是人人都服。没实力,呵呵,那就是未必了。 而赵箓身边的李大山,就是赵箓一直以来最信任的。虽说,他也是挺可惜,李大山出人头地后,离开了身边,身边就缺了一头猛虎,护卫己身。 不过嘛,赵箓更相信一个道理,就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所以,我一直信奉的道理,就是人生在世,这总会有被人收买的底线和筹码。 若是不动摇的人,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那收买的筹码,还够重啊。 这一回,赵箓升了正五品的都指挥使,李大山嘛,世子刘平安就想同样借着高官后禄,给收到身边为世子所用。 奈何在赵箓养伤晕迷之时,李大山这个结巴又直爽的汉子,是直接给拒绝了。 这不,世子刘平安在赵箓面前,说了这一通后。赵箓就是有些不解,这不是想跟李大山问一个明白嘛。 当然,要说世子刘平安的意思,也表现的很明白。就是让赵箓自个儿,把李大山奉上去,这是表明忠心嘛。 但是,赵箓确实在称量了,李大山究竟是否要让给了世子刘平安? “俺……不走。”李大山说话还是结巴,可那摇头的动作,就是用力的。他道:“俺……听……你的话。” 这边说了不到两句话,李大山就是面红脖子粗的样子。然后,他也不在多语,就是木愣的傻站了那儿。 总之,是给赵箓当了门面神。 “大山,你若跟我身边,可没有去世子身边得富贵荣华享受。” “难到你不想你娘,也过富贵荣华的好日子吗?” “若你去世子身边,这一样的好处,就都有了。而我,未必给得出你那些个好。” “……”赵箓说这些话时,带上了苦笑。可以心头,他却是在考验了,李大山是否是真心啊,跟他一条道走到黑。 李大山听到了赵箓的话,像一个孩子一样的跪在了赵箓的跟前,他的眼神里是满满的赤诚。他回道:“俺……俺……不……不走。” “俺……听你……听你的……话。” 说完后,李大山就那么的跪在了那儿。 见着一动不动,就是让一直要跪个天荒地老架式的李大山。赵箓笑得很开心,也是满心的真诚之意,他带着伤势,是起身搀扶了李大山,道:“大山,咱们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要动不动就跪。” “你的赤诚,我都明白。快起来……” 李大山那体格,那力量,他要不想起来,哪是赵箓能扶得动的。所以,李大山纹丝不动,他只是抬头,望着赵箓,问道:“你……信,信……俺……否?” “信,我信。”赵箓回道。 得了赵箓这话,李大山像个孩子一样,笑得开心。那是裂嘴笑开花儿一样后,才是欢喜的站起了身来。 望着这般样的李大山,赵箓决定了,他要回绝了世子刘平安的意思。是的,哪怕是拼着得罪了世子刘平安,赵箓也不能拒绝了李大山对他的忠心一片。 因为,这等的忠心,若是伤了,就注定一辈子也得失去了。 人生嘛,前程总会有的。 而有些能一辈子当后辈依靠的忠心伙伴,却是失去了,再也不会有。 李大山在赵箓心中,就成这样一个伙伴。一个兼职了兄弟,兼职了战友的好伙伴和下属。 在腊月的小年夜时,赵箓参加了世子刘平安的小宴。在宴会散场时,他请了罪。 世子刘平安虽然带着笑意,可赵箓的直觉,还是让他明白了。世子刘平安是不高兴的。那皮笑肉笑,而眸子里没有笑意的样子,告诉了赵箓啊。 他得罪狠了他的顶头上司。 也就是说,赵箓的前程,也许要抹上了一些灰黑色。 在这个小年夜的次日,赵箓去拜会了他的姑父米振元。然后,他把这件事情,有些一删减的告诉了这位姑父。 “大山是一个死脑筋的人。他那一身本事,箓,从未曾见过有人能压得住。” “世子爷何等精贵。若不是十成十的忠于世子爷,箓,哪敢让人近身了世子爷。这若是有个万一……” “那要掉的脑袋,可是能少得了?” 赵箓这话,在米振元的面前,既是表明了忠诚,也是表明了他没顺着世子刘平安之意的原由。赵箓接着道:“只是箓好像已经恶了世子爷……” 一声叹息后,赵箓就道:“还望姑父提协箓一回,让箓谋一个外放之职。离着世子爷远些,等世子爷消下这一口恶气后,箓再回世子爷身边当差不迟。” 赵箓这般讲了,米振元的态度嘛,就是两可之间。 不过,米振元好歹还是安慰了一下赵箓,让他放心,这中间有这位姑父帮忙说合说合的。 要说米振元的身份,那是世子刘平安的亲舅父。有这一位说合,也是赵箓有底气,不把李大山献出来的真正胆量所在嘛。 在赵箓看来,他这位姑父大人,那是世子爷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恨不能天天盯紧了忠心这玩意儿。 毕竟,世子爷可是米家富贵的根本嘛。 在姑父面前,是表了态度。 赵箓可没有如此,就浅显的以为事情告一段落了。 而是借着机会,赵箓又是拜会了大姐和姑母。大姐那边,自然就是递了个消息,免得让大姐和大姐夫有什么误会和冲突。而姑母嘛,就是赵箓的突破重点。 这外放,外放去哪儿,也是关键啊。 要赵箓的心思,那是外放了英德郡为官最好。 要知道,赵箓的亲爹,是封县城的县令。而赵箓将要娶的宋微娘,她的姨父是出身于符家。这符家嘛,在徐州是根深地固的世家。 这等两相结合下,赵箓若去了英德郡,得了那英德郡的郡兵都指挥使一职的话。坐稳当了,就是毫无争议的事情。 更妙的是,这英德郡是赵箓当年奉上了知北国龙脉之地。这个地方,与赵箓的契合度,也是最好的。 可以说,英德郡的地势也好,三面环山,一面有水,若论守,这是好守。若诺攻,也是逆大江而上,直通扬州、荆州与中原之地。 这等形胜之地,赵箓当然是想当官来着。 赵箓想除了姑父和姑母穿针引线,这是功夫做足了。 至于其它的人,赵箓也是送了礼。倒是没求了什么事儿,也只是做了一个升官之人,那等拜会了金陵城的显贵们的门路。不求啥,就怕得罪了什么不能得罪的人嘛。 至除夕前,这唐王府里,也没什么新的消息。 赵箓还是没有封县城。倒不是他不想回去,而是因为跑官的事情,赵箓的病情又加重了。这一回,他又躺平在了榻上。 依着大夫的话,就是好好养病吧。 为了不回封县城,惹了家人的担忧。赵箓只好善意的给家中去了信,说是差事要紧,这升官后的紧要关头,这个年节就不能回家了。 于是,赵箓只能给家中送了年礼的同时,也给李大山一道,捎回了一份年礼。 新年佳节,天空依然有雪落下。 赵箓在这个年节里,就是李大山陪伴在了身边。 可惜,赵箓不知道的事情,便是他想隐瞒了家人的事情,还是漏了馅儿。 原由嘛,就是新年后,他爹进京城拜会了米家时,来看亲儿子时,就是亲眼见到了养病的长子啊。 “为何隐瞒家人?” 赵子殷来长子住处时,开门见山就问了话。 “已经好得关不离。这再嚷嚷此事,怕你们在家中多想。”赵箓打着哈哈。 “算了,此回既然你已经痊愈的差不多,为父就不提此回的隐瞒一事了。只是往后,莫要如此。”赵子殷在这个新年伊始之时,也是不想让长子为难的。 “听你姑父讲,你想谋外放?” 第132章 “是。”赵箓没有隐瞒,自然是把他在金陵城内经历的事情, 一一的讲述了一遍。 听了长子的话, 赵子殷是心中明白了,这孩子心中的担忧来自于世子刘平安。想了想后, 倒也同意了长子的行为。 毕竟, 在赵子殷的眼中, 离着金陵城远些, 虽然前程上是有些碍难。可是, 也是安全多。自古以来, 这京都首善之地,都不是什么人在里面混着, 就一定能谋得了好收场的。 谋求外放,是赵箓想的退路。 而赵箓这般做,走的路子,是他的姑父米振元和姑母赵婉仪。 而赵子殷在得知了儿子的想法,这走的门路嘛, 自然就是唐王刘元德的路子了。 要说起来,当年赵子殷在唐王刘元德的手下当了马仔,还是积累了一些人脉的。在赵子殷的眼中,那是一一拜会了。 不求有功, 但求无过嘛。 至于, 真正要使上力气的地方,还得看了唐王那里如何想? 这事情的发展,倒是如了赵家父子的想法。 在长兴八年, 大幽朝的天福二年,春三月。 赵箓得到了唐王府的文书与令符,他将调往徐州的英德郡,出任了郡兵的最高主官,为正五品的都指挥使。 这等升官之时,自然是大好事。 赵箓在第一时间,自然是去世子刘平安那里谢了恩。然后,免不得要好好谢了姑父米振元和姑母赵婉仪。 而这一回,赵箓回了英德郡这个出生地,自然就是顺道先回了趟封县城。 因为,从金陵城前往了英德郡的治所宋城,这中间是要经过了封县城的。 封县城内,赵宅。 赵箓的回归,让整个赵家是欢声笑语。不提赵宅内,就是封县城里的符家,也是派人来贺了喜的。 对此,赵家的人,哪是人人高兴。 赵箓的归来,这说明了,赵家的权势,又是稳步提升嘛。 赵箓回家一趟,自然不是空手而归。这给家人的礼物,是少不了的。当然了,给符家的礼物嘛,也是有的。 而这中间,自然更不会少了未婚妻宋微娘的礼物。 符县尉家,宋微娘就是在表妹符雅思的打趣声中,得到了未婚夫赵箓差人专门捎来的小礼物。说是小礼物,也算不得贵重。 就是金陵城里,那有名的一组茶具。 这是赵箓听说了,未婚妻宋微娘爱茶喜雅,这不,就是挑了合乎对方心意的礼嘛。 礼不重,但是,宋微娘得了后,却是欢喜莫名。 “表姐夫待微娘姐姐真有心。将来,姐姐嫁去赵家,也一定会幸福一辈子。”符雅思那是语气里,也是满满的羡慕。 毕竟,这世道的大户人家的女子,真正接触的外男,还是非常少的。 这没什么接触,对于未来的良人嘛,自然是免不了幻想多多的。 “嗯,赵家的大郎,听说是一个极有本事的。如今看来,他确实是一个体贴人。”宋微娘也是赞同了表妹的话。这应答时,那脸红了起来,耳根子也是红了起来。 瞧着表姐害羞的模样,符雅思是捂嘴轻声笑了起来。 倒是让宋微娘恼也不是,欢喜也不是。毕竟,宋微娘是未出阁的姑娘,心头还是颇羞涩的。 “好了,好了,不让表姐你恼了。” “再过些日子,表姐你的婚期,就必然是近了。” 符雅思说得挺是大实话。 宋微娘是伸手,捂了捂脸后,才是回道:“大郎这回归来,是要任职在本地的。想来,他若是差事踏实了。这婚期就是会订来下来的。” 对于嫁进赵家的事情,宋微娘这些日子以来,也是心中给自己打足了气。 要说赵家的大郎赵箓,在宋微娘眼里,就是一个天赐的好良人。这心底嘛,她自然是盼着快快嫁进了赵家,她呢,做一个合格的赵家长媳。 对于表姐的想法,符雅思不知道,不过,也是能猜测出来的。 毕竟,对于未来表姐夫如何受欢迎,符雅思还是知道的。单单从这些日子以来,那些闺阁的少女们,讨论了无数次这英雄一类的话,就是免不了提一提她那位表姐夫。 这提了表姐夫,人人自然就是要羡慕了表姐,这运道就是好。 这不,有人心头发酸了。 符雅思这心底,自然就是觉得表姐嘛,肯定也是知道了一些风言风语的。 不过,在符雅思看来,表姐是和善的人。当然,在符雅思这个少女的亲娘,符宋氏的嘴里,侄女宋微娘就变成了,一个气性能沉得住的女子。 免不得,符雅思她娘嘴里的,别人家的好孩子,就变成了她的嫡亲表姐。 符雅思这乐意与表姐交好,却也不想处处让表姐高了一头。所以,表姐早早嫁了表姐夫,也能让她省了亲娘的不少唠叨嘛。 这三月一过,就是要入夏了。 赵箓在宋城这上差的日子,也是慢慢的适应了。 要说宋城,这是英德郡的治所在。这地方,赵家还是有些人脉的。毕竟,赵箓的姑父米振元的家族,在宋城可是经营颇牢靠的。 这有着根基,想在此地扎稳,倒不是难事。 唯让赵箓觉得不能接受的,就是郡兵的松迟。 徐州最早,就是被李唐一系的藩镇之地。可以说,这地方本来没什么大灾的。这也让英德郡没受了多大的祸事。 不过,在徐州被宋王符家那一占据后,又经历了唐王府的夺回。这中间,可谓是来回的洗地了两次。 这两次的大规模换血,让里面的官员,是活动了许多,也是免不了的。 所以,赵箓来了这宋城之后,就发现了郡兵之中,有缺额。这还是小事。真正的大事,就是郡兵的粮饷,这有困难了。 这古代的练兵,最困难的地方,就在于饷。 这人嘛,那是叫吃饭的。若是一个当兵的,连自己和家人都养不了,这兵嘛,当得就够呛了。而目前,摆在了赵箓面前的,就是这么一个烂摊子。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赵箓嘴里是念着这一句话,上任的。 不过,上任后,上司没给个下马威,他也没来一个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好嘛,倒是先让粮饷这二道大问题给难住了。 向家里求助? 这个赵箓首先打消了想法。 有道了军队是吃人的老虎,可不光是因为军队掌握了刀把子。更主要的是,这军队是吞粮饷的无底洞。 赵家那点子小胳膊肘儿,哪够这一厢兵马吃喝个半年几月的。 所以,赵箓马上就打消了要破家的想法。 这节流,是没折的。因为,这英德郡的郡兵,已经够苦了。 那开流呢? 赵箓能想到的,就是这个法子。 只不过,在开流之前,赵箓还是准备去太守府,好歹要个一枣三爪的。毕竟,有点了起动的资金,这后面才好进行嘛。 拜会了这英德郡的太守,自然是个顶个的大事。 而且,还要从太守府里掏银子走,就更是要厚脸皮的事情。好在,赵箓头上有人。他这能下来,能拉的虎皮,除了世子刘平安外,就是姑父米振元。 有这两张牌可以打,赵箓对于从太守府里,掏出些家底子,就是放心的。 不过嘛,在这之前,赵箓觉得,他需要干的事情,就是给英德郡的一厢郡兵,找一个大管家。毕竟,赵箓是管军,可不是管后勤的。 若说,这读书人里,谁给他留有印象好。 赵箓第一个,就想了封县城里还当着文书的赵菩了。 于是,赵箓在新官上任时,这不,就把这位几百年前是本家的赵世兄,给拉进了英德郡的郡兵所里,当起了这个大管家的责任来。 “世兄,太守府那边,我自去拜会。” “不过,那是文人,这中间的一些道道,还要世兄你去跟太守身边的师爷,拉拢一二关系。” 这太守身边的人,帮忙吹吹风向,在赵箓和赵菩的眼中,都是必然要做的事情。 “都指挥使放心,学生必然用心竭力办好此事。” 作为赵箓之下的第二人,哪怕是个文人,学直接领兵了。可这是实权,还有唐王府的官品,哪怕目前是一个假职,赵菩也是上心了的。 所以,赵菩是很用心,想办好了事情。 “都指挥使,郡兵粮饷一事,咱们这一回是能从太守府里弄得一些。就怕后面,要让人卡住了脖子。这怕不是好事。”赵菩提了话道。 “世兄,可有什么好法子?” 赵箓的问话,让赵菩是咽了一下。 倒是想了半天,也未曾想出了什么好法子来。 赵箓对此,也是有些头疼的。毕竟,这粮草让人卡住了,往后,看人眼色行事,就必然是免不了的。 只是,一时之间,赵箓也实在没什么地方,能抓到了缝隙。 对于赵箓而言,这个三月上任后,他办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了太守府,要来了一批的银子。然后,给郡兵们补了饷银子。 对于郡兵而言,得了饷,自然就是安抚住了。 所以,这恩嘛,赵箓是施下去了。 可后面要如何接着把手头的好牌,继续的打下去,才是真正的考验来临了。 第133章 恩,施于上。 这威, 同样得施于上。 若不然, 光有恩,而无威, 则是法不严, 必然是下克上的局势。有一句话说得好, 雷霆雨露, 俱是恩泽。 恩, 不能少, 威,同样不能少。 赵箓是跟着世子刘平安在战场混过一回的, 所以,这打战那回事儿,他是见识过了的。就目前来讲,赵箓也不是一个新丁。 只不过,头一回领了一厢兵马, 还是后勤没保障的兵丁,这吃饭的问题,还是安抚属下的问题,才是头等需要解决的。 赵菩给赵箓提议, 攻打英德郡的土匪与山寨, 这是一边练兵,一边借剿匪收拢银钱。毕竟,那些个土匪与山寨也是要吃饭的。那贼窝子里, 一定是有积累的。 对此策,赵箓受用了。 四月初,借着剿匪一事,赵箓回了一封县城。 当然,这是顺道的。 归家后,赵箓与亲爹赵子殷就是商议了,他上任之后,这等剿匪大事。 说起来,这也是从封县城开始,这熟悉地,有亲爹的帮衬,也不怕捅了篓子嘛。好歹,这有一个什么问题,赵子殷是封县城的县令,总能回旋一二。 长子归来,赵子殷自然是与长子好好的谈了一翻。 便是杜明月在知晓了长子的差事,还有长子目前的困局时,也是心头灵机一动。 “夫君,你跟箓哥儿讲明白了今后的打算?可是为箓哥儿手头的一厢兵马,寻得了嚼头?”杜明月关切的问道。 “太守搂钱财,搂得十分紧。这一厢兵马的嚼头,目前是困难重重。”赵子殷叹一声,道:“也是咱们家底子薄,若不然,依着箓哥儿目前的官职,那一厢兵马咱们赵家正是收拢着合用。” “这世道不太平,手里头有兵,那才真能保了一家安危。”赵子殷的见识嘛,不算一等一。可也是笨蛋,自然看得出来,这等天下乱着,诸侯打来打去,那北边大幽朝的天子,也不是天下都认可的。 这等情况下,北方不打出狗脑子来,才是怪事了。 “是啊,依着夫君之意,倒也是实诚。赵氏的家底,是养不起那一厢兵马。就是太守府给一点补贴,也是杯水车薪。”杜明月听得夫君的话时,自然了是为自己的长子担忧。 只是,杜明月的神色嘛,却又是有些奇怪着的。 她似乎在想什么,却是想了许久后,才问道:“夫君,箓哥儿的都指挥使是正五品的官。你刚刚也是说了,若是有银钱撑底子,那一厢兵马,咱们赵氏是能收拢成自家得用的,是吧?” 对于妻子的问话,赵子殷肯定的表示了,这世道就是如此。 哪个将军带兵,不是把手底下的兵,带成了私兵啊。 这给粮的,才是正主儿。 花了谁家的钱,给谁家卖命嘛。 这就是世道与人情。毕竟,空口白牙的,也没人会信了。 “有个事儿,我倒是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这般叹一声,杜明月是起身,走到了梳妆台前,打开了一个柜子。 在其中,翻出了一个匣子。然后,杜明月拿出了一叠的信纸。上面的东西,杜明月是望了许久,又是抚了许久后,才是走到了夫君赵子殷的身边,道:“给你,瞧瞧。” “以咱家目前的情况,可敢拿出来用了。” 望着妻子递上来的东西,赵子殷一边接过,一边问道:“这是何物?如此神秘?” 由不得赵子殷好奇,在他的心中,妻子一直不是一个爱瞒了他的人啊。 “我也是不知道真假,还需要咱家派人去试一试。纯粹是当年,在金陵城的一家书店里,寻得的古籍。见着似乎是发大财的路子,就买了下来。只是,那古籍的字迹模糊不清的,我便誊抄了重要的地方。尔后,仔细的收了起来。” 杜明月嘴里是这般讲,心头却是清楚的。 这是哪是什么古籍。而是她前一世里的一些记忆罢了。 目前,也算是一条特来钱的路子。只不过,以前赵家小胳膊小腿儿,她就是提都不敢多提。 那时候,纯粹是怕记忆越是久远,就越是忘记了。所以,才是写了下来,搁了当压箱底的东西。 赵子殷仔细看了,看得越久,神色越是慎重。 “可还有旁人看过?” 赵子殷谨慎的问道。 “除了我,就是夫君你。” 杜明月肯定的回道。 “不管真假,这值得一试。” 赵子殷是心神震惊着,他道:“若是真,咱们赵氏注定要腾飞了。” 总之,在见到这东西时,赵子殷就起了心思,要试它一试。 次日,赵箓到了书房,就是见到了亲爹和亲娘。他是觉得奇怪,这爹娘为何会一起见他。倒是杜明月没多话,而是昨日给予夫君看的东西,又递与了长子。 赵箓看过后,比亲爹昨天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那脸,都是严肃的紧着。 “爹娘,这物哪来的?” 赵箓一问,赵子殷回道:“你娘寻来的。此物,目前就咱们仨人知晓。” 听得亲爹的话,赵箓是心情好了许多。他道:“爹,你是不是拿定主意,准备安排人手,试验一二?” 听得长子的话,赵子殷自然是点头。 赵箓沉吟起来,片刻后,他道:“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 “咱们赵氏的前程,特别是儿子的前程,可以说是与英德郡的这一厢兵马绑在了一起。而我赵氏想真正的崛起,这一厢的兵马,就一定得抓牢靠。唯此,首当其冲的,就是一个钱字。” “爹娘,这事情咱们赵家做的话,那人手就一定得可靠。若不然,走漏了风声,可就是祸事了。” 赵箓的谨慎,赵子殷表示赞同的。 “你二弟性子谨慎,为父准备让他去盯着此事。” “至于人手嘛,咱们家里出一批,你再从郡兵里挑一批。” “箓哥儿,在郡兵之中,你得有一批真正能干私活的。至少,那些要拢络的心腹,这利益均沾一事,是一定不能少了。” 赵子殷对儿子提点道。 “此事,儿子心头有数。” 赵箓回了话,道:“只是,若是晒盐,再加上贩卖私盐,这一摊子的活计,中间环节甚多。若要考虑周详,却也需要功夫。” “二弟去负责盐场一事,再好不过了。” “后面的贩卖一事,且由儿子去打理便是。” 赵箓说道。 “这会不会打扰你练兵一事?” 赵子殷寻问道。 赵箓摇摇头,说道:“兵若练,还需得阵战。除此之外,也需得耳目探查消息。” “我瞧着这贩卖的渠道,却是消息来源的好门路。所以,此事儿子这边负责,也是减轻二弟身上的担子。” 赵箓这般说后,就是把看过的书籍,是放回了亲爹面前的桌上。 “爹娘,这盐场的位置,还要仔细的选。” “而且,后面要护好了盐场,也是仔细的事情。” “我记得,当年我从海外归来时,在徐州近海处,有路过几个大岛。那岛屿荒蛮,上面虽然有些住户,人却是不多。” “寻得好港,再加上我徐州外海的天气也合适书籍上所说的盐场天气。只要地方合适,此也解决了地头问题。” 赵箓这话,听在了赵子殷耳里,也是有一理。 “箓哥儿,光有地方不行,还得护住了……” 见亲爹如此讲,赵箓笑道:“好叫爹知晓,儿子觉得,这郡兵的人额,还可以添加一些嘛。到时候,分一股去外海,也无妨。” “这郡兵的管辖,说是严,也叫严。说是松,与叫松。” “唐王府那边,主要就是卡着了粮饷,才管住了这兵马的数。” “若咱们有钱了,这想添数,不上了兵部的名册就是。另寻一个名头,就叫保乡团之类的名目,归了村子上的自家护卫名目,一点都不打紧。” “倒也是,这世道乱着。哪处没个护卫。”赵子殷听得儿子讲话,倒也是同意了。 “夫君,箓哥儿,你们的法子,好却是好。”杜明月在父子二人谈的差不离后,才说道:“就是这盐场目前没起来,咱们家的底子也不厚实。这开头,怕是要过几天苦日子。” “我瞅着,不如前头的银子,就把家里备好的底子起出来。夫君,你看如何?” 对于长子的事情,杜明月自然是支持的。 除了期望儿子有好前程外,也是杜明月同样看得明白。她家的安稳,还真得靠着长子手头的兵权。 因为,她家住的地儿,这封县城归着金陵城的唐王府管辖。 可这徐州地境的北边,却是一个大幽朝在那儿立起来了。西边还有一个汉王府也是杀气腾腾。 总之,这世道啊,还得有兵,才能有家族存在啊。 “爹娘,儿子目前是一边练兵,一边剿匪。暂时……”赵箓想拒绝,因为,他很清楚赵家的底子不厚实。 这若是把老底都搁进去,他是于心不忍的。毕竟,那是要全家跟他一起吃苦耐劳了。 要说,在战场打过滚儿,赵箓还能吃苦的。可这长辈和弟弟们吃苦,赵箓却是舍不得了。 “明月,把家底子都起出来吧。” 赵子殷做出了决定道。 第134章 合心齐力,这集中力量办事情, 自然是效果显著的。 赵家对长子赵箓的支持, 就是五月时,有了明白的进展。 这徐州一共六郡, 宋城为治所在。而英德郡不靠海, 这要走海路, 还得顺着大河过广陵郡, 方能是抵达徐州外海的海岛。 而要守住了海岛, 除了一支水军外, 一支护卫的陆战兵马,也是少不了的。 而这些人手, 自然就是赵箓负责了。毕竟,赵策去开发了盐场,除了试验生产外,还得招了生产的人手。所以,这是兄弟通力合作之始。 要说, 这人嘛,得吃饭,粮食是一定不能缺的。同样,这盐嘛, 人这活着时, 也是不能少的。所以,弄盐业这一行,挣钱是必需的。 同样, 风险也是不少的。 赵箓这敢下决心,赵家一家子敢下决心,完全是因为赵箓手头有兵了。 若不然,没了枪杆子,赵家还真不一定,敢起了老底子这压了一回的大筹码进去。要知道,这若是噬了本,赵家必定是要伤筋动骨了。 五月末时,这第一批收获的试验是成功了。收获没多少,不过,起码证明了,这法子可行。所以,赵箓是兴奋的。 当然,赵子殷和杜明月夫妻,还有次子赵策也是满心欢喜的。 赵箓高兴,完全是因为他有了钱,就能收拢军心。有了军心,这自然就是有了心腹的枪杆子。这有了枪杆子,在这个有兵就是草头王的时代。赵家就注定了,会成为英德郡中最大的一股子势力。 进了六月,天越发的热了。这等天气里,完全阻止不了赵箓炎热的心。 因为,这对于赵家,以及赵箓本人而言,是一个大丰收的季节。 至八月,天转凉了。 赵箓回了赵家。 整个赵家聚会时,年纪算小的赵简,也是进了家族的聚会里。除了赵箐,实在太小了,被扭着去睡觉外,赵家的诸人,算是齐合了。 当然,人也不多。 就是当家人赵子殷,以及杜明月,还有他二人长子赵箓、次子赵策、三子赵简。 五人的谈话,是赵子殷开的头,他道:“策哥儿的盐场,已经大办起来。这是好事,不过,箓哥儿你要抓紧了手头的军力,搞好英德郡的防务,还要时时探查周边的消息,这这盐业保架护航。所以,我看简哥儿也可以做事了。” “箓哥儿,你的意思如何?” 赵子殷一问话,说是问,实则,他是早已经与长子沟通过的。这会儿提出来,是想给三子一个锻炼罢了。 毕竟,都是自家的儿子,赵子殷还是希望这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嘛。 宗族时代,这外人再亲,还是没有自家人亲的。 要晓得,这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人犯法,牵连全族的时代。所以,家族里的人,再是有矛盾,也绝对是最值得信任的后背啊。 “爹,这样甚好。” “二弟能管理好盐场,这个咱家最重要的财源。三弟嘛……”赵箓是微停了一下话,望着那挺了挺小胸膛,满是激动着望着他的弟弟,笑道:“咱家那盐场,还要有水军护着。” “三弟,那支水军,由你领着。如何?可有信心管好它?” 赵箓的问话,赵简那叫一个认真,道:“大哥放心,我一定管好它。” 赵箓点点头,又道:“光你一人还不行,我看任举安、任荐安兄弟二人是有些手段的。他兄弟二人,就跟着三弟你的身边,一起管起水军来。” “二弟,你说说,这法子如何?” 赵箓对二次赵策又问道。 赵策点头,表示同意了。 说起任举安、任荐安兄弟来,这就是赵箓、赵策二人的伴当嘛。自然是得兄弟二人信任的。所以,把这两个可靠的伴当,派到了三弟那里,在两个当兄长的眼中,就是给弟弟保架护航的。 毕竟,任举安、任荐安兄弟俩的武功不弱,在这赵家除了李大山稳压两兄弟外,其它人还是要俯首认输的。 哪怕是赵箓这个自认算得高手的,也是比任家两兄弟,稍稍的弱了那么一线间。 这一支起个头,编制少,人员少,就是准备日后看盐场情况,是否再扩张的水军。目前有任家兄弟去坐镇,在赵家人眼里,就是大材小用了。 当然,也可以从另一方面来看,赵家人对于盐业这一条财路的重视了。 若不是前景看好,赵箓又岂会让任家兄弟去看护了水军呢。毕竟,刚开始时,那支水军还是赵箓顺手差人领着的。 这人手的调动,是安排差不多了。 赵子殷自然又是让次子,说了一下这盐业上的收入。 “虽然只有区区几个月,但是,这一回咱们家的收入,也是喜人。”赵策笑得很开心,道:“除却开支与人工外,净入有十万贯钱。” “这是目前规模小,等今天再加大投入后,明年咱们家的净收入,还会翻上好几翻。” 这等钱,在赵家的耳里,自然就是大挣特挣了。要知道,这是净收入。可不是毛利。毕竟,赵家的销售,目前还是刚刚开始。 等着摊子铺开了,那等利润,可就是真正的财源滚滚来了。 “好,好……” 赵子殷是连声赞了。 杜明月在此时,提了一话,道:“瞧着咱们家的收获颇丰。我看,也是时候摆一摆喜事,给咱们家添更多的喜气。” “箓哥儿、策哥儿,你们的婚事,是不是一人安排在今年,一人安排在来年。如何?” 对于此事,赵箓、赵策兄弟二人,倒是表现的全听爹娘之意的模样。 赵子殷对此,大摆手,也表示照此办,完全可行。 有此话,杜明月就是开心了。毕竟,要连着娶两个媳妇进门,这等子好消息,杜明月最是大乐不已。 “你们兄弟俩的婚事,这揪着有着落了。” “这大山、举安、荐安的年岁也不小了。我看,他们三人的婚事,也是必需得安排好了。只是,有一事,我倒要问问你们爷仨的意思。” 杜明月问道:“李大山母子,暂居咱们家总不是个事情。我琢磨着,既然要大用人家,就得慷慨些。原来嘛,是咱们家经济紧张。现在财政宽松些了。” “我看,是不是给李大山家置办个好宅子,离咱们家近些,再是安排一二仆人。也好照顾那李大山的亲娘……” 这话一出,赵箓点头,回道:“娘,大山在战场上,多次救我。他的一片赤诚,这些后顾之忧,是当为他排除掉。” “特别是他若娶妻生子,想来,大山的娘亲也能老大宽慰。” 对于心腹,赵箓本人是不舍了银钱之类的外物。 只不过,前面的赏钱,就李大山亲娘的节省,那是想攒着给李大山多些家当罢了。既然要给李大山拉媒了,这给安家置宅,就自然就应当了。 “箓哥儿的话,也是有道理,便如此吧。” “明月,这事情咱们家支钱出来,倒应当。”赵子殷同意了妻子和长子的话。 杜明月见此,也是点头。随即,她又是道:“李大山的婚事,如此安排。那任氏兄弟俩呢?” “他们也是咱家的信重人,这置了宅子,也是无妨。就是他们的身契,这是退与不退?” 杜明月这是问了关键的地方。 赵子殷听得这话,就是望了赵氏兄弟三人,问道:“你们三兄弟如何看?” 赵策望了兄长,见兄长一直没开口的意思,便道:“这暂时还是不退吧,待他们立有功劳,再退不迟?” “盐业是咱们赵家的关键财源,爹娘,还是自家人用着放心。”赵简附合了二哥的话道。 “箓哥儿,你如何看?” 赵子殷对长子问道。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赵箓良久后,才是开口吐了这一话。 他道:“爹娘,咱们家若想成就一翻事业,总得有心气,容了人。儿子看,借着这成婚前,把举安、荐安兄弟二人的身契全退了,换为良民。让他兄弟二人,也是娶了良家的女子为妻。将来,他兄弟二人便是立了功劳,与升个官职什么的,未尝不可。” “儿子始终认为,这人得有上进心,得有精气神。” “那真正的大本事人,想必心底子里也不需得自卑的。” 赵箓这般一讲后,杜明月是一拍双手,笑道:“箓哥儿倒是好气性。” “策哥儿、简哥儿,你兄弟二人,可得跟你们大哥好好学学。男子汉,大丈夫,就得心胸宽广,放眼量长。” “娘,咱家二弟、三弟也是有本事的。”赵箓笑了,道:“你莫要夸我。我这般做目的,也是希望举安、荐安能甩了心底的那点子疙瘩,真正的成为咱们赵家的左膀右臂,未来也是能成为独领一面的人物。” “就像二弟三弟的话,还是自家信重的人,用得顺手和放心。” 赵箓在话尾,倒是赞了二弟、三弟的心思。 “大哥夸我,我便是领了。”赵策扬了嘴角,笑了起来。 赵简见此,也是摸了摸后脑勺,是笑了笑。 “哈哈哈……”倒是赵子殷笑得大声,他道:“你们兄弟仨人,要记下一个道理,一根筷子,易掰断。一把筷子,难折弯。咱们赵家将来如何,完全看你们兄弟是不是同心皆力啊。” “谨记爹的话。” 赵氏三兄弟是异口同声的应道。 第135章 长兴八年,大幽朝天福二年的金秋十月。 杜明月是努力的拉了红线, 要给李大山、任举安、任荐安这三个赵家的嫡系晚辈, 是各自谋了一门姻缘。 这打头先说的亲事,自然就是李大山这个长子赵箓身边的得力人。毕竟, 李大山有真本事, 而且也是战场上, 长子的最有力保障嘛。 李何氏是暂居了赵家, 所以, 杜明月就是让丫鬟去请了这位比他年长的妇人来如意堂说话。 若说李何氏是一个会看人眼色的。特别是这些年里, 赵家对他母子二人的帮扶。这李何氏心头若说不感激,那就是骗人的。 至于说, 赵家的大少爷赵箓升了正五品的官,李何氏心头自然也是羡慕的。奈何,她的儿子本事是有,就是口吃。这是一大缺陷。所以,李何氏才会一直对儿子叮嘱了, 要努力的追随了大少爷。 毕竟,一个当不了上位者的人,那就选择一个靠山,附尾其后。 这便是李何氏与儿子的生存法则。 赵宅, 如意堂内, 李何氏给杜明月福了礼。杜明月乐呵呵邀了李何氏入坐。 “今个儿来,就是我已经为大山这孩子谈了一个好对象。不过嘛,就是我的个人意愿。还要看男女双方是个什么想法?”杜明月起了头。 李何氏听得这话, 心神一动。 若问李何氏这些年里,最想的事情是什么? 那必然就是希望儿子快些娶妻生子。奈何前些年里,儿子就是跟随了赵家大少爷身边的一个随从护卫。这自家又是没什么本钱。 这若娶妻,自然是没什么好对象的。 李何氏自然不愿意儿子李大山就是受委屈了。而且,李何氏也看出来了,就赵箓大少爷的前途,必然是闪亮的。所以,她也是希望儿子李大山哪着捞些功劳,赞了家底后,再是说一门好亲事。 这不,赵箓大少爷是升官了,自家的儿子也是跟着捞了些功绩。这好歹官身也是有了,虽然,就是个正八品的官。 可那正八品,他也是个官啊。 只不过,因为郡兵那边一直在整训,唐王府又是扣门,这赏赐颇薄。所以,李何氏才是没有暂时搬出了赵宅。 这不,一直是等着赵家给个明确的意思。 李何氏说是认得清本份,自然就会顺从了这赵家的风向嘛。 “夫人,不知道是哪家的闺女?” “大山有夫人帮忙择了亲事,那是咱家的荣耀。就是怕咱李家穷,让嫁进来的闺女受苦了。”李何氏是眼巴巴的说了谦逊话。 杜明月听得此,哈哈笑了,她倒是自在极了。毕竟,这赵家的女主人便是她,所以,杜明月说话时是随意,而且舒坦的。 杜明月道:“李家姐姐,你且放心。” “大山是箓哥儿身边最得用的。咱们家给大山说亲,自然不会亏待了这孩子。这不,新婚的房子,这已经是给准备好了。”杜明月说着话时,就是从身边的锦盒里,拿出了一张房契。然后,递给了李何氏。 “房子就是赵宅后面的巷子里,地方还不算,算得幽静,二进的宅子。” 杜明月简单的介绍了一下。 二进的宅子,还是在东区这一块儿。这等不便宜的手笔,当然是让李何氏吃了一惊。她哪敢收啊,忙是拒绝。 杜明月硬是塞了过去,道:“李家姐姐,你莫客气了。大山这新婚,就得有个好房子,不能委屈了你这个吃了半辈子苦的老子娘,当然,更不能委屈了那要新入房的媳妇子嘛。” 话到杜明月这份上,李何氏是一边谢了话,一边收下了房契。 “稍后,我让兰花领李家姐姐一道去看看房子。” “说起来,这房子啊,还是兰花她当家的给挑的。” 这杨兰花的当家,自然就是赵宅的马栓儿大管家了。有杜明月这话,李何氏心头是一喜。毕竟,白得了这二进的宅子,对于又要娶了媳妇,李何氏是满心欢悦。 “咱老李家得谢谢主家,若不是你们,哪有咱母子今天的好日子。”李何氏说得煽情。杜明月听后,就是笑一笑。 “明个儿,我做个主,就是请给大山相的对象来家。到时候,你们男女的长辈聊一聊。”杜明月继续讲了李大山的婚事。 “成啊,夫人您做主,自然是保一门好媒。”李何氏对于杜明月的热心,那是顺杆儿就是同意了。 “李家姐姐刚问了我,是哪家的闺女。”杜明月沉吟一下后,笑道:“我也瞒你,那闺女是我亲侄女。就是我弟弟青云的女儿……” 要说,杜明月的亲侄女杜婉言,今天才十五岁。比起李大山来,年纪嘛小了三岁。不过,在这个时代里,男子比女子大个三岁,真不是事儿,完全是挺合拍的。 倒是李何氏听得此话,是惊了一跳。 “这,这……” “大山能娶了夫人家的表姑娘,那自然是李家的大喜事。”李何氏心头还是明白的,这若是儿子娶了赵家大少爷的亲表妹,自然是好事儿。毕竟,两家变成亲戚,这往后就是越加的亲密无间嘛。 “就是怕……”李何氏迟疑了一下,才道:“怕表姑娘那边会不会嫌弃了大山。” “大山这孩子憨厚老实,又是正八品的官身。是个人才,我那侄女出落的水灵,是个俊俏的。我看着般配。”杜明月继续拉郎配嘛。 要说,杜明月真是觉得李大山前途不错。毕竟,正八品的官身,再是过些年,再往上升一升,比她家夫君还要官品高了。 这封县城的周遭,侄女婉言也到成婚的年纪了。这大户人家,岂是好嫁的? 就说关系复杂的妯娌关系,还婆媳关系,就够呛的。而李家就不一样了,这一家子就在赵家的眼皮子底下,若是侄女嫁过去了,还被李家给捧着? 当然,最主要是的,杜明月图了李大山母子的性子好,而她那侄女婉言嘛,又是一个天真纯情的。这不,两厢瞧着,也是将来都生活一起了,也是不怕被对方刁钻刻薄嘛。 “可大山……”李何氏停住了话,想了想后,才道:“咱家孩子他口吃……” 李何氏是怕着这门亲事,可这成婚前,李何氏还得挑明白了,她家孩子的缺陷。若不然,这亲没结成,还是闹了矛盾,那就是大大的不划算了。 “此事我知,我弟弟家自然也是知的。” 杜明月这是要保媒,哪可能不两边说清楚的。 有杜明月此话,李何氏是心头松快了。 当天下午,李何氏是看了他家的新房子。 赵宅的后门,就是与李何氏家的二进院子,是在一条胡同巷子里。 李何氏瞧了这新家后,是越看越满意。二进的宅子,十多间屋子,前院还有一口吃水井,一颗枣子树。 这瞧着啊,就是富裕人家的宅子。 李何氏心头,便是满意极了。特别是她瞧着家中,那新打的家具和陈设,一瞧就能看出来,赵家在里头的花费不少。 “让老爷和夫人破费了。”李何氏是与她同来的杨兰花啊,一个劲头的说了对主家的感激。 杨兰花听了耳里,倒是受用的。 毕竟,这主子们对李何氏家的恩待,她与当家的都是瞧了眼里,看了心上。 若说起来,这主家也不是没问过他家,是不是乐意跟这李大山一家,还有任氏两兄弟一样,将来是出来做个富家翁。不过,这话头没起呢,就被当家的马栓儿给否决了。 用马栓儿的话讲,就是主子们的前程好,他们这些跟着主子们的还不是富贵日子享受的。真是出来自个儿当家了,那才是放着福窝窝不享受,去扒拉了麻烦事。 这不,对于家生子这等幸福的活计,杨兰花是准备让她家的子嗣一直传承下去了。毕竟,她当家的是大管家,将来,这等美差一定会被她儿子继承嘛。这大管家的职位多好啊。 次日,杜明月的亲娘杜卫氏,是领了弟妹杜陈氏和侄女杜婉言来家中做客。 这一回,一家子人说话,也是热热闹闹的。 “今个儿,就是让李大山的娘,见见婉言。”杜明月也不隐瞒什么,就是道:“若两家满意了,她李家准备的见面礼,必然是少不了的。” “明月,为何给婉言选了这李家孩子?我听说,他是一个武夫,这要上战场的。”杜卫氏这是担心了亲孙女嫁进武夫家,将来受苦嘛。 “娘,大山那孩子,见天儿跟了箓哥儿的身边,是箓哥儿最信重的人。而且,眼下是正八品的官身了。将来,再是升上些品级,咱们家的婉言注定是大官夫人。有什么不好的?”杜明月是笑眯眯的反问道。 这话一出,是让弟妹杜陈氏眼神亮了。 若说杜陈氏嫁进了杜家,那是自认为享福的。不过,比起这大姑姐来说,那还是差远了。毕竟,这大姑姐的夫君是正七品的县尊,儿子是正五品的那什么大官。 瞧瞧,这官家的夫人,多威风啊。在封县城里,夫人们聚会时,哪会杜陈氏都是见着一群人围了大姑姐奉承嘛。 这若是女儿嫁了一个当官的,杜陈氏是百般愿意的。 老杜家啊,在杜陈氏的眼中,就缺了个当官的。可惜的是,杜陈氏的夫君杜明月就是一个捕快胥吏。至于说儿子杜承德,更是跟他爹一样,进了胥吏行当。 这不,大姑姐一说了这门亲事,杜陈氏就是给杜家人做起了思想工作嘛。 要不然,今天的聚会,哪会这般轻巧的开始啊。 第136章 杜明月保媒了,这老杜家没有异议。所以, 杜明月就差杨兰花这个后院的管事, 把李何氏这位当事请来了。 杜婉言这个女孩儿,在李何氏的眼中, 看哪儿哪儿舒坦。 这不, 刚是见了面, 就是好言的说话。还是赠了一只金镯子给杜婉言作为见面礼。 这份礼, 自然是够厚重了。杜婉言一个十五岁的少女, 哪敢私自收了。于是, 她是望了祖母和亲娘杜陈氏的眼色。 有杜陈氏的微点头,杜婉言是笑着谢过后, 才是收下了李何氏这位未来婆母给的见面礼。 十月,是一个好日子。 于是,李杜两家的亲事,算是成了。就等着行六礼,让李大山迎娶了杜婉言进门。 给李大山说了婚事, 那任举安、任荐安兄弟那边,杜明月自然就更加不会落下了。 要说,这两兄弟的宅子,杜明月也是给安置在了封县城的东区。与那李大山一样, 也是二进的宅子。不过嘛, 就是格局稍小些,房间稍少了些。 毕竟,李大山那宅子, 是五阔间的格局。而任氏兄弟的宅子,却是三阔间的格局。 要说原由,也是因为李大山目前是正经的官身,而是任氏兄弟这边,却是还在赵家的窝里混吃喝。 杜明月好歹还得讲个理,就是官身披了的李大山那边,若是与任氏兄弟一般了。也确实就会显得小瞧了正八品的官员威风。 这阶级嘛,哪朝哪代都有。 在十月中旬时,任氏兄弟回封县城时。 杜明月就是直接到房契,给了两兄弟。当然,免不得要说一下,这中间的原由。也不是想这兄弟二人心头,存个什么疙瘩。 “你们兄弟二人也是有本事的,所以,咱们家安排时,你们兄弟二人的新宅子,也是与大山那孩子一样,都是二进的院儿。” 杜明月说着,望了望神色中,带上了喜悦的任氏兄弟,又道:“只是,你们也晓得,大山那孩子跟着箓哥儿去战场立过大功,得了正八品的官身。所以,他那二进的宅子,显得更宽阔些。” “到底是官员的体面,我们赵家也是要注意影响的。” 杜明月这一席话说了,任氏兄弟二人自然是表示了服贴的。 杜明月笑得更和蔼,在话尾,还是留兄弟二人在赵家中多休息上两天。 她又道:“你们休息这时日,正好见一见未来的岳父岳母,还有要娶进门的媳妇。看看,这人选可满意?” “若成的话,我就做回主,当了你们的长辈,去与你们说了亲事。” 有杜明月此话在,任氏兄弟哪会不满意? 那李大山与杜婉言的亲事,杜明月虽然是保媒人,却也不用掺合后面的事情。无非就是给侄女添了嫁妆,将来再去吃了喜酒便成。 可这任氏兄弟在赵家长大,家中已经没有长辈了。杜明月这一回,还得在任氏兄弟对亲事点头后,作为了两兄弟的长辈,去请媒婆给上门说亲了。 这不,在这两日里,杜明月那是忙碌了起来。 要说,给任氏兄弟介绍的媳妇人选嘛,杜明月还是挑了许久的。 当然,那等姑娘除了模样好,自然这家里也要清净的。家世不算出挑,却也是小有身家。所以,封县城里的富户和乡绅,杜明月是选了许久后。 才是选中了两个乡绅的庶女。 嫡女,自然是没戏的。哪怕这任氏兄弟再是批了赵家的外皮在。 而庶女嘛,就是不一样了。只要那内宅太太的一句话,再是加上些枕头风,也是挺容易实现了的。 要说,给任氏兄弟娶这么两个庶女,也是杜明月考虑着。这些年里,任氏兄弟在亲事上,似乎都不太上心。 这不,前面还是在次子那边提了一嘴话,说了一下姑娘的家世,还是由次子那边给圈了范围。打那后,杜明月就是秒懂了。 这任氏兄弟啊,也是想娶个妻族得力些的媳妇。 这是人之常情,也是无可厚非的。 杜明月自然是乐得成全别人的美事。 这说合了任氏兄弟的婚事后,时间已经是近了冬月。杜明月写了家书给予长子,问一问这孩子哪时候有功夫,好迎娶了她那要进门的长媳? 毕竟,这好日子算好了,也还得长子挤得出来时间嘛。 倒是有家中亲娘的手书,赵箓回信也是顺溜。这便是直接提了笔,就解释了,年前哪时候都成。那成亲的日子订下来,他抽个几天功夫,必然是有的。 这合了日子,自然是要请人好好算一算的。 于是,琢磨来,琢磨去。赵箓的成婚日子,就是定要了腊月的初六。 这赵箓身为正五品的都指挥使,还是管了英德郡的一厢郡兵。在这英德郡内,可谓是声名赫赫的。 这不,请贴一散发了出去,那是回应就是颇多。 符县尉家,要作了新嫁娘的宋微娘,就是在手帕交嘛,还有一些说得上话的少女们的羡慕语气里,暗自欢喜的绣着嫁妆。 符家,虽说因为宋王一事,那是受了唐王府的打压。可烂船还有三千钉,何况一个州府级别的大家族。这对于宋微娘的婚事,符家那些愿意结个善缘的长辈,自然是免不了给宋微娘添了厚厚的一份嫁妆。 作为一个孤女,在出嫁前,看着嫁妆的丰裕,宋微娘是喜极而泣了好些回。 倒是她那表妹,免不了要与她打趣几句。 “表姐,你这是嫁得好人家。可不能多哭,外面人都传,说是哭多了,容易坏了福气。”符雅思这般讲了,还真是让迷信起来的宋微娘,转泣为笑了。 “瞧瞧表姐,这笑起来,就是美。” “将来一准儿,迷得表姐夫七晕八素的。”符雅思的话。宋微娘听着心头如吃蜜一般甜,面上却是羞红了脸,小声回道:“雅思妹妹,不许你胡说。” “我哪胡说了,我这是盼表姐你与表姐夫将来恩爱百年啊。”符雅思装了可爱的模样。 若说心里头,符雅思还真觉得,表姐嫁得好人家。这是苦尽甘来。就是偶尔里,符雅思会想着,她将来又是嫁与何良人呢? 腊月初五时,赵箓提前领着亲卫,回了封县城。 这成亲前,赵箓的归来,倒是赵家人松了口气。毕竟,明个儿要迎亲了,新郎官不出现,那不成了大笑话嘛。 不提赵家,就是符家那头,得知了赵箓进了老宅的消息,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说起来,宋微娘是从符县尉家出嫁,这回门时,也是要回符县尉家。这相当于,符家得了一门好亲家嘛。所以,对于宋微娘的成婚礼,符县尉家自然是重视的。 晚间,赵家兄弟在说话。这是谈起了一些公事与私事。 赵箓是长子,他成婚了,这在外的次子赵策和三子赵简,自然也是早早回了封县城。 望着在外面奔波,那是历练出来一翻的二弟、三弟,赵箓笑道:“二弟、三弟,你们这模样,倒是大变啊。” “瞧着瘦了些,却是干练了。” 对于赵箓的赞叹,赵简是哈哈大笑,挺得意的挺了挺胸膛。 倒是赵策笑眯眯了双眼,如两弯月牙,回道:“就是给大哥的大事上,被些小话计。不比大哥,在刀口上打滚,我和三弟说起来,都是吃得大哥给的安生饭。” “倒是大哥,要多注意自己的安危。你好,咱们家,人人都好。”赵策的话,说得够实际。 这话在赵箐这个小弟弟的耳里,就是听得这个十一岁的少年,那是似懂非必的模样。不过,这孩子虽然是家中最小的,却也是真正的会晓得,不明白没关系。听哥哥多讲些,往后就自然会明白的道理。 “大哥,明天你成亲,咱们就有大嫂了。” 赵箐笑嘻嘻的说了话,又道:“新大嫂进门,可得好好疼我这小叔啊。” “倒是大哥你长年在外面,要不要把大嫂接到身边侍候你的起居啊?”赵箐这个熊孩子,听了一些大人们的偷偷话,自然对男女间的一些事情,那是有些好奇的倾向。 这不,对大哥赵箓的说话里,赵箐就是好奇味道浓浓的。 “我在外面忙,都是住军营里。”赵箓倒是实话,他在练兵,不是享福。这是钻林子,打寨子。就是刀口舔血的买卖,哪会把家眷接了身边?那不是自找了麻烦嘛。 “再说,这要剿灭了土匪,哪有时间一直窝了宋城里不出门?” “四处奔波,你嫂子在家,能孝顺爹娘,也能照顾你这个小叔。挺享福的嘛,大哥就让你嫂嫂跟着去受苦了。”赵箓笑哈哈的回了话道。 “打土匪好玩吗?”赵箐好奇啊,他道:“像不像那些说书人讲得那般威风啊……” 对于幼弟的好奇,赵箓就是摇头,回道:“哪是光威风?” “你啊,莫看人立功,还得看着那些没立功,就是吃点饷银,还是吃不饱,送了命的可怜蛋。”赵箓对于生活的幸福,没吃过苦头的四弟,说道:“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世道,要收获,就得有付出。” 第137章 唐王长兴八年,幽朝天福二年, 腊月初六。 此日, 封县城的赵家,最是热闹不过。因为, 这一天, 赵家将的长子赵箓将迎娶他的妻子, 为赵氏一门添一位长媳。 杜明月在早起梳妆时, 满面红光。 昨个晚一宿, 她是睡得浅。许是因为过于的开心, 这不是心头就盼望着今天的到来嘛。 在杜明月想来,等着箓哥儿娶妻了, 这策哥儿和简哥儿也是能依次的娶了媳妇。至于说箐哥儿,那是年纪小,倒是不急,还需等等。 如此一来,杜明月在近两年里, 就将要手头下多了三个媳妇啊。 “这媳妇进门,必然是要生了小孙孙。莫不是……”我老了,这三个字,杜明月在这等欢喜的大喜日子里, 自然是没有讲出来的。 不过, 一想到,要被小孩儿唤祖母的美好画面,杜明月有些咽着了。 “不过, 多些小孩儿在身边,也是大好事。”想想儿子们长大后,一个个都是离家去奋斗事业了。这多些孙儿辈们,也是家中多些孩子气嘛。 越是想着未来的美好,杜明月也是笑得合不拢嘴了。 “夫人这身打扮,真是喜气。” 杨兰花在旁边,予杜明月了奉承话。 杜明月听耳里,笑道:“再过一两年,你也要娶媳妇子。到时候,兰花你这做婆母的,一定跟我啊,一般的打扮得欢欢喜喜。” “那奴婢就承了夫人的美意,盼着兴哥儿给娶个孝顺的媳妇子进家门。”杨兰花乐呵呵的回道。 时辰自然是过得不慢。 杜明月是等着将婆母,等着新郎官和新娘子来给她和夫君赵子殷拜福的。 那么,赵箓嘛,就是新郎官骑着高头大马,去迎娶了新娘子宋微娘。 一个少女一辈子最重要的日子,就是新婚日。宋微娘在姨母的家中,将要出嫁了。在等大喜的日子里,她揣着少女的羞怯,带着满心的欢喜与忐忑,等着她的良人来迎娶她。 只是,要去了陌生的地方,宋微娘还是忍不住的,眼角里含了泪水。 不过,宋微娘却是未曾哭了出来,因为,她怕这泪花儿,把新娘子的妆给哭花了。毕竟,那样的话,会吓坏了她的夫君嘛。 做为新娘子,宋微娘是希望把她最美好的一面,展现给了她的良人看见。所在,喜娘为她用五色线绞面时,她不觉得有什么疼的。这心中,反而是满腹的欢喜。 唯,等待了新郎官的到来时,宋微娘才是手头有些紧张的冒着汗水。 等着爆竹声响,整个符宅的人都知道,是迎新娘子的花轿来时,宋微娘是嘴角含笑的怯怯笑了。 男方催嫁了,女方要哭嫁。 一方是想表达了娶新娘子的美意,一方表达了小女儿的怯生。 哭吗? 其实,宋微娘是哭不出来的。因为,她前面的哭意,已经消减了下去。她心头感激姨母家,却是又万分高兴了,嫁给她的夫君啊。 那么一个英雄般的豪男儿,封县城多少闺阁女儿的心上人。 能嫁给这样的一个伟男子,宋微娘是十二万分乐意的。只是,因为习俗的原因,她是拿着帕子,小心的哭了起来。这般小心,也是怕花了她的妆。 姨母在安慰她,宋微娘知晓。 姨母也在教导她,往后嫁进了赵家,如何做为了一个媳妇,不能失了体面与身份。 而她,没有兄长,所以,最后背她上花轿的,是一个全福的嬷嬷。 一个据表妹讲,有儿有女,刚有了小孙孙的全福嬷嬷。表妹讲来,也是希望她的新婚,沾上了这位全福嬷嬷的光。虽然,这个全福嬷嬷是一个乡下妇人,家中贫困。但是,在这个时代的人的眼中,一个儿女都有,又有孙孙儿的妇人,高堂夫君皆在,那就是全福了。 进了花轿,手握苹果,宋微娘是透过了那盖头,远远的瞧见了一双喜靴。那那双脚的主人,就是她的良人啊。 坐了喜轿中,宋微娘在摇晃着中,迎向了她的新生。 一个男人的一生,迎娶了新娘子,将要洞房花烛夜,好像也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至少,在新婚之前,赵箓是得他爹的真传,收到了几卷挺逼真的合欢图。 于是,迎了新娘子的那日,这位新郎官还是满面的燥红气息弥漫。 新娘子在赵箓眼中,合了他的眼缘。所以,他想,他会像爹待娘一样,爱护与尊重了他的妻子。只要,他的妻子真是一位好的妻,一位好的儿媳妇,一位好的嫂嫂啊。 毕竟,这个时代的男子,就是这么的要求了他的妻子。 赵箓自然亦不例外。 当然了,至于说养家什么的,赵箓表示,他是一个事业心重的男子汉,必然是养家区区小事尔。 迎了花轿进赵家,与那盖着红帕子的新娘子拜了高堂。 在新婚夫妻的喜房里,赵箓挑开了喜帕的那一刻,心头的心跳是加速了两拍。 那会儿,赵箓觉得他的妻,好像非常美啊。 饮了交杯酒,听着浓语软香中,一个俏俏的“生”字。 看着喜娘故意让新娘子吃下的生馅饽饽,赵箓在想,他其实好像真盼望着,将来与妻子多生几个娃娃的。 就像爹娘生了他们几兄弟一样,将来,他赵箓也会有几个孩儿承欢膝下。 “我去前院招呼客人,你可以先换身轻便的衣裳。” “这凤冠一定挺沉的。” “……” 这般说了两句后,赵箓就哑口无言了。 “谢谢夫君的关心,我会的。”宋微娘回了一记甜甜的微笑,领了她良人的关怀。 “我会差人去寻杨婶子,让她给你送些吃食来……”赵箓讲了这一话后,又道:“杨婶子就是我娘身边最得利的嬷嬷。咱们宅里的赵管家,是她的丈夫。” 听得夫君如此讲了赵家的一些关系脉络,宋微娘笑得越发的甜美,说道:“夫君的美意,我便是受用了。” “只是酒多饮伤身,今晚……” “我等着夫君,还望夫君少饮些酒。”宋微娘是红着脸,关切的说了话道。 “我省得。”回了三字后,赵箓才是离开了喜房。 喜宴之上,赵箓虽然有兄弟给挡酒,不过,还是饮不了不少。 最终,倒是赵箓装醉了一回,这才是摆脱了酒宴,得以脱身回了他与新娘子的喜房。 对于儿子的装醉,杜明月是不知道的。所以,她是急得忙差人送了醒酒汤,让杨兰花这个年纪大些的婶子,送去了小两口的喜房。 于是,就在赵箓和宋微娘正是默契的四眼相对,你浓我浓,就是没话讲时。 敲门声响起。 “大少爷,大少夫人,夫人让奴婢给大少爷送来了醒酒汤。” 装醉的赵箓是一下子躺了榻上,笑眯眯的对妻子示意了一个眼神。 宋微娘笑了笑,抿嘴一下,然后,去开了门,从杨兰花的手中,接下了醒酒汤,还是谢过了这位杨婶子。毕竟,今个儿,宋微娘吃的那一碗鸡蛋汤面,就是这位杨婶子给端进了喜房里的嘛。 “那奴婢就去回话了,不打扰了大少夫人和大少爷的大喜日子。” 杨兰花见宋微娘落落大方,倒是利落的告退了。 与此同时,杜明月和夫君赵子殷却还是在招呼了今日的客人们。这一场大热闹事儿,那等着客人们离去时,已经是月上头顶了。 晚间,沐浴一回,是减了一些倦意。 杜明月夫妻二人是卧室里独处时,杜明月一边笑着给夫君赵子殷熏干了头发,一边笑说道:“箓哥儿娶了微娘,这算是成家立业,不需要咱们操心了。” “我瞧着,来年当是让策哥儿也成婚了。” 听得妻子的话,赵子殷颇受用,他道:“箓哥儿、策哥儿是同岁兄弟,他们二人年纪相当。这箓哥儿娶妻了,策哥儿的婚事,是得加紧些。” “此事,就劳明月你用心操持一回。” 杜明月笑得开心,道:“再是操持一回,我乐意。” “想想,咱家马上得有两个儿媳妇,我也是心头舒坦。到时候,这管家的事情,就让儿媳妇们去操心。我啊,当个甩手掌柜的。” 对于管家事,杜明月一直是不太在意的。毕竟,虽说掌了管家权,好像威风八面。可是,在杜明月眼里,也是事儿特多。 这一家子人多了,除了家中的吃喝用度,也要理了家中收益的。 这几本帐册子下来,也还是要人好好打理才成。 而这些事情嘛,杜明月年年下来,也是颇耗费心神的。 当然了,以前是家中就她一个女主人,杜明月是找不到一个合理偷懒的借口嘛。 如今,是有了儿媳妇,杜明月就是乐得当一个大方的婆母。瞧瞧,这儿媳妇刚进门,就把管家权让出去,若说让大家门户的女眷们知道了,哪人不得赞一声,她这个婆母是一个大度性子的? 想想,有一句话,叫多年媳妇熬成婆母啊。 这媳妇子在夫家,没个管家权啥的,那可不就是小媳妇嘛。小媳妇,就得态度低低些。 想当年,杜明月当媳妇子时,也是好好熬熬了好些年的。 第138章 新婚小夫妻的赵箓和宋微娘,次日, 自然是相处的颇是融洽。 在昨晚的心里建设中, 杜明月是想像过,她当与长媳是如何的相处良好嘛。可是, 当看到了长子宠腻着长媳时, 杜明月瞬间有一种儿子被人抢走的感觉。 那时候, 杜明月有些明白了, 为毛从古至今这婆母和媳妇不对路了。 想当娘的辛苦养育了那么多年的儿子, 一朝给媳妇拢络去。这是有了媳妇, 亲娘丢脑后勺的感觉,好心酸的…… 好吧, 杜明月觉得她吃味了。 不过,再是瞧瞧围上去,不住恭喜着大哥的策哥儿、简哥儿、箐哥儿。杜明月又是望了一眼夫君赵子殷,她又觉得她被治愈了。 心中对自己暗唾了一口,杜明月忍不住对自己的小肚鸡肠, 是暗搓搓的泪流宽面啊。 直到,这长子长媳给敬茶了,杜明月才是从失神中,回过神来。 “往后, 你们夫妻要相亲相爱, 相护扶持,相护尊重。” “箓哥儿,记得多心疼些你媳妇。” “微娘啊, 箓哥儿往后若敢有哪对不住你的,尽管跟为娘的讲。娘啊,替你做主。” 说了一席话后,杜明月把早是准备好给长媳妇的礼物,是拿了出来。说起来,也算得杜明月自己的品味吧。 这是送给了长媳一对金手镯子。 对于杜明月的礼物,宋微娘是谢过礼后,收下了。 当然,这做为长嫂的,这公婆给了礼。宋微娘谢过收下。然后,自然是作为新媳妇,宋微娘自然也是给赵家人都备了礼物。 对于新媳妇的表现,杜明月是满意的。 在杜明月瞧来,这宋微娘是不错的。 婆媳之间的相处嘛,作为婆母的杜明月自然是占据了天生优势的。而对于立志当一个好婆母的杜明月而言,她自然不会为难了新媳妇的。 新婚不过三日后,赵箓就是告辞离家了。 对于这长子长媳刚成婚,就是要分离的事情。 杜明月有些不爽。 于是,她这个当长辈的,自然就是提议着,让长媳宋微娘随长子前往了宋城。那长子歇息落脚时,一旦在宋城的话,也是能跟长媳妇多聚一聚。 对此,赵箓倒是没开口反驳。 不过,宋微娘却是求了话。 “娘,夫君常常在外奔波,最放心不下家中。我去了宋城,亦是与夫君分隔两地。不如,就由微娘留于家中,替夫君服侍娘。” 宋微娘开口求的话。 杜明月心头倒不好计较什么。 于是,杜明月默认了。 只是,杜明月还是暗里,留了长子谈话时,方问道:“微娘留在家中,是你的意思吧?箓哥儿。” 赵箓点头承认,他道:“儿子练兵,不会留于宋城内。就像微娘所言,在外奔波,她一人在宋城的话,儿子要记挂她一个人的独居多处不便。不妨让微娘留在家里,这样的话,微娘能跟娘多学学理家之事。” “微娘是长媳,是赵家的宗妇,总要担起这些责任来。” “替儿子敬些孝心,常侍奉在爹娘跟前,作为长媳的微娘是义不容辞。” 赵箓的眼神里,满是认真的神情。 杜明月见这对小夫妻同心同德了,倒真是不知道应该多说啥了。 “也罢,既然你们夫妻有决定了,娘不干涉你们的想法。” “不过,微娘是长媳,你们夫妻还是应该多聚一聚。箓哥儿,你啊,有时间也多待待家里,多陪一陪微娘。娘盼着咱们赵家的长孙,早些出世。” 其实,杜明月这话,也是暗暗提点着儿子。这事业做重,这生下继承人的事情,也是更重要的。 “儿子明白。” 赵箓倒是应承的爽快。 这话爽快应了,在腊月初十的这日,赵箓就是起程,前往了宋城的郡兵营盘。 这一去,直至腊月二十三的小年夜晚,赵箓才又是赶回了赵家祭祀祖宗。 这一年,也便是在杜明月交托了管事权后,如此平静的过去了。 来年,迎来了唐王的长兴九年,幽朝的天福三年。 益州,又称为蜀地。 此地山形险恶,可谓是四面围成山,中间却是天府之国。一直有益守难攻之势。 当然,这攻进去了,这想走出来嘛,同样是难。 元月,是一年之始。 赵家的赵箓新得了消息,这天下又冒出了一位新的诸侯。 “益州,柴威……” 嘴里念叨二字,赵箓是心生向往,道:“不知道是何等伟岸男子,居然十六岁就得一州之地于治下。” “大哥,你口中的柴威,比三弟尚小年岁?” 赵策问道。 与此同时,赵简也是满面的好奇神色。 兄弟四人在赵家的书房中,是相对而坐。 赵箐对于哥哥们的谈话,也是好奇的。不过,赵箐更好奇的是,居然有人比三哥更小,就当了高高在上的诸侯,这…… 这简直是天下大奇谈嘛。 “这柴威与三弟同年出生,只不过,三弟是九月生人,这益州节度使柴威是腊月生人。”赵箓简单的回道。 可这简单的一语,让屋内的赵策、赵简、赵箐皆惊。 “太了不起……”赵策赞道。 “这怎么可能?”赵简不敢相信的呢语。 “有什么不可能的?”赵箐却是嗤笑,道:“大哥比那柴威也不过大两三岁,现下也是一郡兵的都指挥使了。那柴威是正三品的节度使,大哥还是正五品官儿呢。再是升上几级,也不比那柴威差什么……” 这四弟嘴里的话,虽然好像挺涨自己的威风。不过,赵箓还是苦笑了,他回道:“四弟,这不一样。” “这不是官高官低之事。” “而是,你大哥我是唐王之臣。那柴威节度使,却是一方之藩镇之主。” 赵箓的回话,咽住了作为家中幼弟的赵箐。他似乎还想反驳什么,却被二哥赵策给打断了,赵策问道:“大哥,信中可讲了,那柴大节度使是何时冒出头来的?又是如何据得一州之地?” 一州之地啊。 这天下不过十三州。 特别是益州又与其它州不同,这地方真真是自成一局。简直就是一个小号的朝廷啊。那不是关起门来,坐看外面风起云涌啊。 “这信,二弟你不妨看看……”赵箓很干脆,把手中得到了信,直接给了弟弟。 赵策接过后,仔细的阅读起来。 半晌后,将信递与了还是好奇望来的三弟赵简。赵策真心的再赞了话,道:“时势造英雄,成然也。” 这柴威说是冒起的速度,何其快也。 不过,借助的却是益州的大势。 要说,天下乱了。这益州嘛,本来还是好好过小日子的。 可偏偏,原来的益州节度使起了心思,这不,在长兴七年,汉王与幽王一战中,准备插一脚。这位益州节度使的算盘,还是打得挺响亮的。 这是准备联幽抗汉嘛。 可惜,是速度慢了些,在幽汉之间分出了胜负后,才是起兵捅了汉王的后背。 可偏偏汉王是借着大胜之势,这不,就是打了益州节度使一个落花流水。这是吃了败仗回益州后。 锦官城的野心家,就是起心思了。 然后,这是两方两败俱伤。 而在与汉王的战争中,唯一亮点,没吃败绩的柴威就是借战绩上位。最后,在益州的前节使度死后,娶了这位节度使的闺女,然后,踏着老丈人的尸骨,占了锦官城。 锦官城,益州的中枢。 凭着锦官城的底子,在长兴八年,这位自号为节度使的柴威大官人,就是东征西讨,如同战神附体一般,在年末之时,一举手握了一州之地。 “是啊,天下之大,多少英雄豪杰。”赵箓也是感叹。 “那这益州与汉王旧怨,还不知道会不会打起来?”赵简也是在看完了信后,随意说了一话道。 “难说。”赵策回道。 “这益州离咱们徐州这边远着。一个在西边,一个在东边,哥哥们急个啥?”赵箐却是嘴里嘟嚷道。 “天下大势,迁一发,而动全身。”赵箓摇摇头,不赞同四弟的话,他道:“这事情不简单。说不得,与咱们也有影响。” “大哥,这如何讲?”赵箐问道。 “益州有新主人了。还是一位年青的豪杰,这天下的争夺中,自然要多一位棋手。这说明,咱们的唐王殿下,又要几翻思量。” 赵箓感叹后,又道:“而自古以来,这益州对外向中原的路径,不外乎两条。一条是汉王治下的雍州,一条是唐王正在征讨的荆州。” “雍州一战,柴威节度使泰山大人,是输后,失了脑袋。” “你们说说,这柴威节度使若是再想出益州的话,会往何处?” 赵箓一问,赵策就道:“荆州……” “雍州……”赵简、赵箐是同声道。 赵箓听罢三个弟弟的回话,是笑了,道:“柴节度使会往何处出兵,打通往中原的道路,我不知道。不过,总会与汉王、唐王有瓜葛的。” “所以,咱们徐州看着距离远,却也是有影响的。” 赵箓的一翻话,三个弟弟听后,都是若有所思的模样。 第139章 益州,看似天下一域, 对于天下十三州而言, 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入夏,金陵城出了大事。 远在英德郡当指挥使的赵箓自然是得了消息。而这大消息, 却是一连来了两波。当赵箓知晓实情时, 方是为大势而头疼。 行军帐内, 赵箓招集了心腹, 议事。 此议, 自然就是议了金陵城的局势。 “大家说说, 咱们应当如何行事。”赵箓是一杆子属下的主心骨,他自然不会先开口。而是等下面人说完了, 再来个一锤定音的。 “金陵城的局势,不妙啊。” 已经到赵箓手下做事,当了副佐史的赵菩是叹一声道。 “佐史大人说得是,这唐王突然病危,益州又出兵荆州, 气势凶凶而来。实非吉兆。”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无不是表明了,对大势的不太看好。 依着赵箓的看法, 这等局势, 也不是好事。 他爹已经来了信,说是有了确切的消息,唐王怕是难过这一关, 这怕是要新主上位。这新主自然就是世子爷。可偏偏世子爷这要上位时,益州又出兵来犯。 到时候,若是益州讨不了好,这算得新主立威了,一切许能平安。 可万一…… 那等时候,就怕是变局将起啊。 作为唐王势力下的一员,赵箓自然是不想大势变化的如此危矣。毕竟,赵箓可是靠着唐王这块金字招牌吃饭的。 以赵家的小小势力,在这等诸候乱起的时代,实在是过于渺小了。 奈何,势不如人,这不就得在乱世中沉浮嘛。 至六月,金陵城的消息,确切的传来了。 老唐王已逝,世子爷刘平安登位,坐上了新的唐王宝座。 而荆州那边,自然是这位新任唐王,领兵前去抗敌。 知道这等消息后,赵箓是大吃一惊,当即是暗中回了封县城一回。 父子再见,自然是免不了谈了新的行势。 书房之中,那油灯已经是燃了许久,父子二人都未曾开口。相对静坐良久后,赵箓才道:“前面局势尚未明,儿子手握一厢兵马,只得待行事明朗。不曾想……” “倒是唐王登位后,出兵之时,也是未曾招儿子前去听用。怕是咱们这样的地方之人,唐王心中是忌惮的。” 赵箓讲完这些话后,是望着他爹赵子殷,问道:“爹,你看这回荆州一战,唐王胜算几何?” “……”赵子殷摇头,回道:“看不透。” “静观其变吧。” 赵子殷最后,对儿子如此说道:“大人物总归需要小人物靠拢的。咱们赵家不能赌,也赌不起。不如,等着赢家通吃时,咱们作附尾之事便罢。” 赵箓听后,却道:“若如此,怕唐王一旦赢了此战,咱们家讨不了好。” “那你想怎么办?” 赵子殷对长子问道。 “儿子想写一封请战信,呈于唐王案上。” 赵箓很明白的讲明了,他的想法。 赵子殷望长子一眼,良久后,回道:“既然你有大决心,那便去做吧。” 对于长子的意思,赵子殷倒底是不支持,也不反对。 一个家族,想要长久的生存下去,除了鹰派,有赌性求奋进外,也是需要鸽派,保守一二的。毕竟,刚与柔,没有真正的高下,不过是势矣,时矣。 赵箓得了他爹的话,当天,只在家歇了一晚,与妻子宋微娘是温存了一晚。然后,次日就是回了军营。 这上禀唐王刘平安的请战书,自然是需要他自己理个意思,然后,再让赵菩帮忙润润色。然后,再是由自己亲笔誊抄一遍,快马加鞭的送到了唐王的跟前。 对于赵箓的这等表决心,刘平安这位新任唐王收到了请战书后,两个字,“满意”。 要说,这少主继位嘛,下面的老臣,不说以老卖老,那免不了是给新主挑刺儿,是决计少不了的。特别是益州兵马来袭,刘平安这位新唐王的日子,那并不是好过啊。 只不过,刘平安也是一个有大决心的人。 这一位新的南方藩镇之主,那是不顾整个王庭内外的的反对声,一心孤行的准备领兵新征。说白了,这位唐王殿下那就是准备跟益州打一仗,用胜利来压制他父王留下来的老臣们的以老卖老啊。 对于每一位新上任的一方势力首领而言,唐王刘平安要经历的,自然是免不了新老交替时的必然情形。 “给英德郡的赵箓发去旨意。道本王准了他的请战。” 对身边的伴当,唐王刘平安是直接发了话。 相比起老臣,唐王刘平安更相信他一手提拔的少壮派。这中间,牵扯到了一个资历问题。 毕竟,那些老臣嘛,有资历跟唐王刘平安叫板。 而少壮派,又不一样了。这些新人,地位比起老臣,那是低微许多的。这不,就给了唐王刘平安的操作空间。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说的嘛,就是这么一个问题。 封县城,赵宅。 杜明月知道了,她的长子箓哥儿将出征,还是远去荆州之时,已经是吓坏了。 原由嘛,也挺简单的,因为,她同样是早得了消息,说是益州来犯,这唐王和柴节度使之间,必然会有上那么一个大决战,决出胜利者的。 只不过,之前嘛,只听着是小打小闹。眼下,这荆州听说,被益州的兵马吞没了一个县的地盘。 那金陵城的消息,是新任唐王要亲征。 可金陵城离着英德郡,也是远着呢。所以,知道长子是自己请战,这夫君还是同意了的。杜明月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战场之上,刀枪无眼啊。 自从知道这消息后,杜明月心火就上升,然后,她在夏日炎火里,居然是受了风寒。 大夫自然是请了,长媳宋微娘还是待了杜明月这婆母身边,除了开导外,就只能是默默陪着了。 对此,杜明月心头是不爽。 可对着守空房的长媳,杜明月又不好牵怒。 这不,怪不了别人,她就是自个儿生了闷气。 以致于大夫除了讲,是心中郁结,晚间不能安寝,造成的心火上涌,脾胃虚弱外,就是小病加重了。 在天边的晚霞渐渐消散时,赵子殷从衙门里归家。 这长媳宋微娘就是告退了。 倒是夫妻二人处了一块儿。 “儿孙自有儿孙福,眼看着策哥儿的媳妇要入门了。你啊,放宽心。” “莫不,等二儿媳妇进门时,你还是身子不爽利,这不是给策哥儿夫妻添了堵吗?” 这解决问题嘛,赵子殷还是从儿子们入手。 这不,长子是心头肉,那次子嘛,同样是媳妇的心头肉。 所以,赵子殷拿捏问题时,还是拿捏住了关键处。 杜明月瞄了一眼夫君,问道:“早先,箓哥儿陪着还是世子爷的那位亲征荆州,那是受过重伤的。这一回,又去荆州……” “我这心里头不好受……” 话到这里时,杜明月就是哭了起来。 许是日子过得顺了,杜明月就盼着孩子们也过些平安的日子。 那时候,想着长子瞒了家里,在金陵城养伤的情景,越是想,杜明月对于箓哥儿的再次出征,就是心头发酸。 “都说养子盼成龙,养女盼成凤。可这些再盼啊的,在箓哥儿重伤那回后,我就不盼了。”杜明月也是那一回后,真觉得不盼了。 这人平安,啥都好。 求得多,那是担忧孩子们吃得苦头多啊。 “箓哥儿不把此事告知我,他铁定与你说过。” “你为何,不劝劝他……” 话到这里时,杜明月成亲这么多年了,是头一回,真跟夫君赵子殷倔强上了。 这夫妻二人,要说不堵了一口气,才是怪事儿。 只不过,杜明月没跟夫君赵子殷红脸,而是自己暗暗生闷气,然后,气到后面,就把自个儿给气出病来了。 “箓哥儿长大了,他娶妻了,有家有业,自然也有男子汉的担当了。” “咱们做爹娘的,不可能给孩子们做一辈子的主。” “他们也有他们的主意。” “明月,你要相信箓哥儿,那孩子是个心头有成算的。” 赵子殷说到了后面,还是想劝了妻子,这看开些,才是正理。 “儿大不由娘啊……”不晓得为什么,杜明月的心中,突然有想起了这么一句话。 最终,除了养好病,等着把策哥儿媳妇迎进门外,杜明月也不再多想了。 她啊,就是开始多了一个习惯,抄了经文,给佛主菩萨、三清天尊之类的神仙们烧了香火。总之,杜明月就是盼漫天的神仙,保佑了她的长子,平安归来。 因为,次子赵策的婚事,已经是早早订下了。 这不,入了秋,哪怕荆州的战事,还在打着。 这赵家长子赵箓没法子归来,这早是算好了的成婚日子,自然是不能拖后的。所以,在秋天最美的时候,八月十二那日,赵家张灯结彩,迎娶了次子媳妇。 杜明月的次子媳妇,是宋城的大户出身,赵子殷姐夫米振元的亲外甥女李惠娴。 要说家世,这自然是次子媳妇更好。 不过,对于嫁进来的长子媳妇,杜明月也是颇满意的。相处久了,婆媳之间嘛,还是有些感情了。 第140章 春晖苑,宋微娘有些眼神黯然。 按说妯娌进门, 应当是喜事。只是, 宋微娘这个长媳,是心头发急。她嫁进赵家的时间, 可是不短了。一直没有喜讯, 夫君赵箓又是常常在外奔波, 夫妻二人是聚少离多。 这没子嗣, 长媳的身份贵重, 偏偏娘家又比不得二弟妹李惠娴。这宋微娘的心头啊, 是一个苦字了得。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每逢家节备思亲,杜明月在这一天, 想念在荆州战场的长子,哪怕身边有次子、三子、幼子,也是弥补不了这长子不在家的缺憾。毕竟,每一个儿子,都是当娘的心头肉啊。 “微娘, 惠娴是弟妹,这家中的事务,你若是有忙不过的时候,不忙唤你这弟妹给你打打下手。”杜明月对长媳如此说道。 当然, 这话中的意思嘛, 其实也是想告诉了二媳妇,长嫂的身份,还是需要尊重的。毕竟, 次媳李惠娴就是打下手的命嘛。 倒不是杜明月不想对媳妇一碗水端平,而是这时代就这样。长子长媳的位置不同,这是要真正继承家业的后辈,真是等杜明月和夫君百年后,这次子、三子、幼子,那是要分出去过的。 为了免得将来麻烦,杜明月自然要给足了长媳的权威。 要不然,二媳妇万一心大了,跟长媳顶牛,那她这个婆母就要坐蜡了。有事情,防患于未然,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弟妹是大户人家出身,管家理事自然是熟练的。” “有娘这话,二弟妹,往后我拿你顶了差遣,你可不能躲懒了。”宋微娘笑呵呵的应承下了婆母的帮衬。 李惠娴嫁进赵家前,对于赵家的情况就已经熟知了。她乐意嫁进来,完全是因为她个人喜欢上了赵家的次子赵策。若不然,以着她的家世,更好的夫婿,也不是寻找不到的。 对于婆母暗中之意,还有长嫂的示好,李惠娴自然没有拒绝的。 “娘,嫂嫂打理家事,处处都是稳妥的。” “我啊,还是乐得空闲多些时间,在您的面前,尽尽媳妇的孝心。” “大嫂,你不怪我这爱躲懒的性子吧?” 对于李惠娴的话,宋微娘自然是耳里听着,心头明了这弟妹的意思。 妯娌间有默契,要说竞争嘛,也是有的。在李惠娴看来,她夫君的兄长是在外面挣富贵荣华,她的夫君却是次子,就是要挣了家业,也比不得长兄的危险嘛。 再则,长媳有义务要在家孝顺父母。而次媳,就未必了。 所以,李惠娴打的主意,就是想跟着夫君赵策在一起,哪怕夫君要打理家业,她也是乐得跟随,离了封县城的。 李惠娴瞧着,她若是跟夫君努力努力,这先是生下嫡长孙,也不是没个可能的。 赵家二媳妇李惠娴,一口气想憋个大招,想生了嫡长孙。这点子心思,赵家上下,呵呵,都有数的。 对于这事情,杜明月乐意的。 不管是长子的儿子,还是次子的儿子,这不都是她的孙孙嘛。 中秋节一过,次媳想随次子赵策一起,来个夫唱妇随这事情。杜明月是同意了。 宋微娘瞧着弟妹得尝所愿,那是羡慕坏了。奈何,她是长媳,这打理家务,孝顺爹娘之事,她逃不脱,这是责任,也是荣耀。 特别是夫君赵箓,对宋微娘也是这等的态度,说是战场凶险,军营之类更不欢迎女眷。所以,宋微娘除了在家守望了夫君归来外,也无他法。 秋天过去了,入了冬。 在第一场小雪后,赵箓归来了,带着满身的荣耀。 赵家上上下下都知道了,赵箓虽非升官品,可实缺却是升了。 赵箓的实授官职,是英德郡太守兼英德郡兵的都指挥使,这文武一把装,可谓是尽显了唐王刘平安对其的信任。 赵箓归来,赵家免不了大宴宾客。 对此,杜明月是跟长媳唠叨了,这暗中的指意,就是希望媳妇抓住机会,赶紧揣个孩子。毕竟,长子当太守了,这住了太守府的话,长媳跟着去宋城也是可以了的。 对于婆母的大度,宋微娘是感激极了。 当然,暗戳戳里,宋微娘也是求了送子观音,恨不能快点给赵家生下嫡长孙。这夫君有本事,作为嫡妻家世不显,她的压力山大啊。 于是,晚间,杜明月拉着长媳在传授了夫妻相处的好法子。 赵子殷则和儿子在书房谈事情。 “文职武职于一身,权柄过重,恐非益事。”对于儿子两职都兼任,赵子殷的看法,是实非福气。这上司的信任过重,有时候后果未必是好的。 “爹,这是特殊情况。” “唐王殿下得到消息,汉王将对徐州用兵。咱们英德郡是为了防范豫州那边可能的用兵,才会让儿子文武二职兼任。” “特殊之事,行非常之事。” 赵箓解释了原由道。 “原来如此。” 赵子殷点点头,又问道:“此回荆州一战,究竟实情如何?” “这传言里,有说惨胜,有说大胜,更兼有说实则唐王殿下败了,不过益州那边惨胜,无力再进逼而矣。” 父亲相问,赵箓没有隐瞒,便回道:“是惨胜。” 说话时,赵箓声音低沉,毕竟,他的官帽子,也是手下的兵丁染红了的啊。 虽说,慈不掌兵,可那是说得为了追求胜利,不择手段。而在这等乱世里,有兵才是草头王。这英德郡的郡兵,粮饷可是赵家自筹的,说是私军都不为过。这等自家的本钱,那是噬了一点,也是心疼的。更何况,在荆州战场时,赵箓对唐王刘平安还有救驾之功,那时,英德郡的郡兵,可谓是损失惨重。 虽说,荆州一战后,唐王刘平安是给补足了兵额,补足了军械武器。可是,掺进来的沙子,也不少的。 不过嘛,上位者追求平衡,对于唐王的小动作,赵箓身为属下,自然是装着不知罢了。 当然,这荆州一战,光有损失,也是不然。单凭赵箓得了英德郡太守一职,他就是损了再多的兵丁,也是值得了。 因为,这太守一职,都指挥使一职,二职都握在手中,这英德郡可谓是由赵箓一手把持。这把英德郡建设成自家的后花园,也是指日可待了。 到时候,要兵有兵,要地有地,要粮有粮。想想美好的未来,哪怕要再跟汉王抗上一回,赵箓觉得,咬咬牙也就是忍了。 挨过去,赵家就注定会一飞冲天。 “说起来,若是荆州大战,让唐王虽胜矣,亦是损失惨重。儿子也不会有机会,兼上了太守一职。” “此回,是我赵家的大机缘,爹,儿子需得家中全力支持。” 赵子殷思索片刻后,点头,道:“此事,为父会全力支持你。” 关系了家族前程的大事,又是这等最好的机会,赵子殷自然是没二话的。 就在第二场小雪时,赵箓就跟豫州的兵马,交手的一回。 算不得胜利,毕竟,他手头的兵,新丁占了大半。虽说,也是好好的操练了一段时日,赵家更是把老本都投进去了。 倒底还是欠点火候,所以,一时间也是靠着城池,算是守住了豫州军的攻势。置于城外的一些村庄,受了兵灾,就是免不了。 好歹,在雪越下越大,这个冬越来越冷时,豫州那边退兵了。 小年夜,赵家祭祀祖宗时,杜明月得了两个好消息。她的长媳、次媳都怀孕了。 也就是说,来年赵家要添两个孙儿辈的孩子了。 “这是好事。” 赵子殷做了总结,又是吩咐道:“往后,家中的仆人,便称我为老太爷吧。称呼你们夫人为老夫人。” “都提上一个辈份。” 赵子殷为如此讲,完全是因为长子、次子都要当爹了。赵子殷觉得,一往经年,他应该享受享受当祖父的乐趣嘛。 杜明月却是接受不能,晚间,她在镜前静坐了许久。 “这般在想什么?” 卧室里,瞧着妻子静静在那儿发呆的模样,赵子殷来了闺趣,凑上前是乐呵呵的笑道。 今个儿,赵子殷高兴,与长子、次子还是小饮了两杯。这会儿,心情甚佳啊。 “我这都当祖母,当老夫人了。这不,看看眼角的皱纹,有些叹岁月蹉跎……” 这时代,三十四岁的女子,当祖母比比皆是。 可在杜明月的前世,这等年纪,没成婚的女子,也不是没有啊。 想想,杜明月总对一个“老”字,心塞啊。 按杜明月的想法,她不服老啊。她觉得,她的青春,还是可以拯救一下的。 “我是不是真成黄脸婆了……”杜明月不太自信的对夫君问道。 “怎会?”赵子殷摇头,笑道:“与十年前,二十年前,无甚太大区别。只是多些岁月的冼练,更加的态度雍容。” “瞧瞧,还是那张脸,跟我记忆里,一模一样。” 赵子殷夸赞了一通下来,让杜明月是心头好受些了。 “哪能一样,二十年前,我是刚刚嫁进赵家。眼下,我都要当祖母了。”杜明月忍嗔了一话道。 “不骗你,我就觉得,你还是像二十年前,嫁予我时那般样的清丽秀雅。”赵子殷突然想起了往昔,又似乎在回忆了当年后,说了此一话道。 第141章 长兴十年,幽朝的天福四年, 杜明月三十五岁这一年。 秋, 杜明月终于是当上了祖母。因为,赵家的长媳宋微娘、次媳李惠娴分别生下了赵家的嫡长孙、嫡次孙。 两个大胖小子, 惹得当了祖母的杜明月, 是欢喜连连。两个胖娃娃, 哪怕是刚刚出生那会儿, 跟个红皮猴子一样, 在杜明月的眼中, 也是最讨喜的小猴子。 至满月时,两只胖孙子是真正的长开了, 成了杜明月眼中的圆润宝宝,哪儿看着都是舒坦。总之,对媳妇们啊,杜明月是越看越顺眼。她觉得她的人生,应该就是逗孙子, 然后,再给三子、幼子娶了媳妇后,就可以满意的过上退休生活了。 杜明月乐意张罗给儿子们娶媳妇,讨孙孙们嬉戏的日子。 而赵子殷虽然也高兴赵家孙辈有继承人, 可是, 这位赵家的最高辈们人,更愿意做的事情还是给长子在背后使力。 相比起三子、幼子的婚事,长子经营英德郡的事情, 显然更上了赵子殷心头。 倒是赵简这个应该娶媳妇的壮小伙,却是在亲娘问起了心上为的标准时,一口回决了她娘想给说亲事的想法。 “娘,大丈夫不建功立业,娶那等低门户的女子,儿不喜。” 这不,长兄是的官位是越爬越高,赵简的心嘛,也是越来越大了。他可不想娶个小门小户的女子。总之,这位简三爷就想娶个比二哥门第更高许多的。 反正,这位简三爷对大哥服气,对二哥嘛,有些想别一别苗头的意思。 说起来,赵策、赵简两兄弟,本来都在经营了赵家的盐业。 这盐业是一块大肥肉,两兄弟按说是各自管了一摊子事情,那是应当相互帮忙才对。可惜,有一句怎么说的,一山难容二虎。 特别是二哥管事有方,这简三爷心头就是有了建功立业的想法。 在简三爷看来,那盐田说起来,也就是那么回事。不外乎,就是安排人手,将海水依次灌入分层的盐田里,直到最后晒出来粗盐。 说起来,这大规模的晒盐法,不是什么稀罕的技术。 就是那一层的窗户纸,捅破了,就不值钱了。 反正瞧着长兄立功多,当大官了,简三爷自然就想去大哥身边办事。盐上面的勾当,简三爷表现的兴趣缺缺。以至于连成婚这等子事情,他也不急了。 “哟,咱们赵家哪个名牌上的人物,我儿倒嫌弃起门第出身来?” “老三,你莫不是怪娘的出身太低微了吧?” 这等嫌贫爱富的表现,让杜明月觉得,她家三儿子长歪了吗? “娘,这娶媳妇总得寻摸个儿子合心意的嘛。” “您是儿子的亲娘哟,儿子就是恨天恨地,也不敢对您有啥小心思的。” “儿子发誓,还不成吗?” “……” 这古代的誓言,还是非常庄重的。瞧着三儿子这都准备真开口起誓,杜明月忙打断道:“娘哪会不信你,你个蠢孩子,誓是能随便发的吗?” “是想气使你娘我啊?” “你既然暂时不想娶妻,得了,娘也不掺合了。把你往你大哥那一塞,你想建功立业,你就去。免得你将来,还怪你娘拦了你的富贵功名路……” 越说越气时,杜明月倒是没阻拦三子的那点子谋大前程的小心思。 反正杜明月是打定了主意,暗里给长子去信,要长子那边盯紧了这个不省心的弟弟。 “娘哟,您真好。” “哈哈,我巴不得去大哥那儿,建功立业,到时候,儿子也给娘挣个诰命啥的。” 对于简三爷的话,杜明月挺无语的。好吧,她的夫君和长子,已经给她挣了诰命了。她真不需要三儿子再去挣劳子诰封来的。 就在赵家的简三爷跳脱着离了封城,去了宋城后,赵宅似乎恢复了往常的悠哉。 如此一愰,便是五年过去。 简三爷终于娶妻了,而这位娶的媳妇,既不是他当初以为的高门大户,也不是小家碧玉。而是一位巾帼英雄,一位从山大王到女军使的武力值雄厚的俏姑娘。 对于三媳妇,赵子殷不太满意。 不过,杜明月很满意。 虽说,这三媳妇的身份,说出去确实那啥了一点。不过,冲着这姑娘能镇压了她家的简三爷,杜明月对这个儿媳妇就服气了。 啥锅配啥盖,这王八跟绿豆儿,就是一对嘛。 瞧瞧,杜明月想着她家三小子,跟三媳妇妇唱夫随,一起锵锵去战场,多配啊。 这一年,长兴十五年,杜明月四十岁整。 在夏日炎炎,最是天气热时,金陵城突然来了圣旨,召赵家的长子赵箓带兵到唐王府述职。 消息很突然,赵箓虽说没有心理准备,不过,还是挺配的。 只待他已经起程离开宋城后,才是有小厮来封城传信,给赵子殷这个赵家的家主说了赵太守前往金陵城一事。 遥望金陵城,赵子殷心头是沉甸甸的。 赵家在金陵城,是有关系的。 对于米振元这位国舅爷,还有唐王刘平安之间的某些明争暗斗,赵子殷和长子赵箓都是心头有数。 说起来,这跟当年荆州一战,那唐王继位初的一场惨胜不无关系。 那一回,赵箓是救驾了,救了唐王刘平安一命。可那一回,唐王刘平安到底还是被敌方中军突袭,肩上中了一箭。 当时,为了稳定军心,唐王刘平安是带伤作战。战后,却是落下了病根。 这五年来,因为体虚的原故,唐王府的权威就有些暗弱了。 赵箓进京后,第一件事情自然是去唐王府报到。不过,他本人的暗哨还是传递来了金陵城的一些暗流。 比如说,最近金陵城,有一波的流言。 “点检当天子。” 看着小纸条上,那五个字。 赵箓是不信的。 不过,随即又一想,赵箓恍然大悟。 唐王这是要收米国舅的权柄了。这殿前主力军的一把手点检之位,可不就是在这位米国舅的手中嘛。 而殿前主力军,可是金陵城里,最大的军方势力。可以说,这也是唐王府权威的体现。赵箓琢磨着,是不是唐王对米国舅已经忍无可忍? 准备让他这样的外镇兵马来金陵城镇场子,然后,自然是借势收了米国舅的权柄。毕竟,赵箓来金陵城后,就是知道了,入金陵城的人,可不止他这一方啊。 这唐王管辖下的各地郡兵头领们,是全部请来了金陵城,这一盘棋,可不小啊。 唐王府内,唐王刘平安正在书房的小榻上,半躺着。 而唐王的身侧,他准备的医师正在为他诊脉。 “本王的身体,还是撑多久?” 说话间,唐王刘平安是咳嗽起来。突然,他是脸色显出了潮红色,然后,他抽了帕子捂住嘴,连咳三声后,脸色再是转为青白一片。而等他放下了帕子时,那绢布的中央,赫然是一团的血渍。 “臣下无能,殿下最多还能撑三个月。” 医师也挺无奈。他是大夫,不是神仙。这世间,医者不过救医治病,却是治不了命啊。 “本王知了……” “关于本王的病情,不能外漏,若有遗失,全家皆斩。” 关于病情,唐王刘平安自然是隐瞒着的。毕竟,他年纪尚才二十三岁,他膝下唯一庶长子是三岁小儿。 这等危机之时,他的病情,哪敢宣之众人之口。 在医师退出了书房后,又是静卧了小会儿,唐王刘平安才是强撑起身子,半坐了起来。在那儿坐着,他在沉思着,如何给他那三岁的庶子,留下一线生机。 唐王府的基业,是刘家几代人的奋斗,若是在他的手中败亡,刘平安觉得他就是死了,也没脸见列祖列宗。 “舅父,看来,我这外甥是容不得米氏一族了。” “点检当天子……” “呵呵……” 米氏在两代唐王的姑息里,已经成长的太快了,也势力太磅礴了。唐王刘平安哪敢把这等危害了他家祖宗基业的祸根留下来。 就算要留,也得断掉了米氏一族的臂膀,让米氏没有翻身之地,才可能给米氏一族留下活命之机。要不然,尾大不掉的米氏一族,就是扎在唐王府心间的一根毒刺,随时都可能要了刘氏一族的命。 就在唐王刘平安想着如何干脆利落的剪除了,他亲舅舅米振元的家族势力时。 益州,柴威节度使的府内。 书房里,柴威的跟前,立着一个修行的道姑。 而这道姑,却是蜀中有名的斜月阁传人。 “今年秋,本王再次发动荆州讨伐之战,贵派能确定金陵城的唐王府,会无力抵挡?”柴威不太相信啊。 在柴威看来,经过了这五年的休养,那金陵城的唐王府应该是底子更深厚才对。 要知道,五年前,他去进攻荆州,那是因为唐王刘平安初上位,根基不稳。结果,没取得成果。 这益州,益守难攻,却也是成了柴威节度使的困龙之局啊。 “节度使大人,师门有把握唐王府此时,应该已经内乱横生了。” 道姑的话,柴威只信了三分,他问道:“原由呢?还望赐教。” “我派长辈当年练了一条水龙,献给了前代唐王。到如今,那水龙的龙气应该消耗殆尽了。”道姑解释了话,道:“龙气最是刚烈,如果唐王一系能列为天子,还可能抵得住反噬之祸……” “可如今,唐王只是唐王……” 一个诸侯王,可不是天子…… 而且,离天子也还遥远着。 柴威听得此话后,心头对斜月阁是起了大戒心。 在柴威看来,这些修行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第142章 长兴十五年的暑末时分,赵子殷升官了, 从封城一个小县城的七品县令, 升为了英德郡的五品太守。 而原来英备郡太守赵箓,则从英德郡的五品都指挥使, 升为了殿前主力军的三把手, 成为了三品殿前都指挥使。 这一年的夏, 米国舅被解职归家, 而米氏一族在朝堂上的官员, 或明长暗降去了地方, 或是被查出了贪污受贿,轻者如米国舅一般被解职归家, 重者被充军流放。 总之,金陵城在这一个夏天,那是跟着米国舅一党的官员,倒也血霉。唐王刘平安的手段,是又狠又辣。如果有异议的官员, 有把柄就是按律处置,没有把柄的一律是明升暗降去了清水衙门当闲差。 那午门外,血染了一地,冤死鬼是少不了的。 至秋, 益州再度兴兵来犯。 唐王刘平安的身体, 已经快撑不住了。这等军情凶凶之时,赵箓是请战了。此时,瞧着风波诡雷的金陵城, 赵箓恨不能赶紧离开。哪怕升官了,赵箓也是觉得跑路了,去找战更安全些。再留在了金陵城,他都担心被唐王的大扫帚扫过时,一不小心成了被剪除的对象啊。 要知道,赵家也是米国舅的亲戚。 当然,赵箓更知道,那是因为赵家一直在外,而没有留于金陵城。在唐王眼中,赵家于金陵城内,根基不深。 再加上,赵家在英德郡经营日久,这是担心把赵家逼狠了,会出乱子嘛。 赵箓请战,唐王刘平安准了。 在唐王眼中,赵箓算得一员福将。总之,回回打仗没吃亏。 九月天清气爽时,赵箓是得胜归来。 赵箓觉得他的运气不错,这一战,莫名奇妙的他居然大胜特胜。至于益州兵马为何突然攻势凶猛之时撤军,赵箓也是摸不着头脑。 不过,这不妨碍了,赵箓头一回领大军参战,得了大胜的名头。 挟势归金陵城,赵箓升官了。 从殿前主力军都指挥使,长了一级,成了殿前主力军副都点检,这个殿前主力军的二把手。至于点检之位嘛,唐王刘平安暂时还没有任命,自己领着殿前主力军点检的虎符。 原由嘛,就是米国舅解职后,唐王刘平安心头有好几个中意人选,暂时还没有决定好究竟选哪一个? 在十月初时,唐王刘平安晕厥于唐王府的政事堂中。 整个王廷的朝臣们,俱是震惊。 次日,唐王传召,将庶长子记名于嫡妻李氏名下,尔后,立膝下唯一的儿子为唐王世子。并且,还为世子选了五位顾命大臣。 世子太傅李由,李王妃的亲爹。 枢密使王博,政事堂的一把手。 禁军一把手,禁军都指挥使程灿。 侍卫司主力军一把手,侍卫司马步军都指挥使司马达。 至于说赵箓这个殿前主力军的副都点检嘛,就是一个闷头干听王旨,然后,磕头的命儿。 又三日,唐王刘平安逝。世子刘定义登位,成为了新的唐王。这一年,长兴十五年的十月。 虽说,赵箓是殿前主力军的二把手,不过嘛,介于一把手没认命,所以,他是实际主持了殿前主力军的当家人。而且,在金陵城里,赵箓也找到了老前辈,那便是他爹的好兄弟,赵箓本人得叫一声郭伯父的郭崇简。 郭崇简这些年里,爬得还挺快的。 这不,都是当上了禁军的三把手,禁军都虞候。 有了郭伯父的帮忙,赵箓在军方系统里,也是混得如鱼得水。可以说,这禁军和殿前主力军嘛,他都是能拿主意的。 至于说,侍卫司主力军嘛,呵呵,就跟赵箓有点不对付了。 要说,原由也挺简单的。那便是太傅李由看赵箓不顺眼。这金陵城三大军中,赵箓一个二十五的青年,在这等老臣眼里,就是一个毛头小子,眼热赵箓爬得太快,这是心中愤愤不平嘛。 特别是赵箓顺着郭伯父的介绍,一头奔向了枢密使王博的麾下后,太傅李由的心腹,侍卫司主力军的一把手司马达,自然就是有针对的指向了赵箓。 至于为何不指向了郭崇简,一来是郭崇简的资历够深,二来嘛,禁军一把手程灿也是顾命大臣。这李由还得卖程灿的面子,不敢开罪了禁军嘛。 按说,唐王刘定义登位了。新朝新气象嘛。 不过,眼下是二文臣,二武臣,合着四大顾命大臣们一起主持朝事。所以,为了权柄嘛,斗上一斗是免不了的。 赵箓在金陵城里当小弟,够憋屈的。 至于长兴十六年,幽朝兴兵来犯徐州。没二话,赵箓就请战了。 这一战,胜果是没有的。不过,也算得不胜不败。赵箓在徐州过境时,自然是跟徐州的乡绅大户,还有官员们免不了联络一二感情。好歹赵箓是徐州本地,他这个金陵城的京官在前面顶着,总容易给徐州的地方官嘛,讨些好处嘛。 至于说讨不了好处,至少消息来往,也是互通有无。 长兴十七年,春,太傅李由勾陷枢密使王博十八罪状。并且,由侍卫军一把手司马达统兵合围政事堂。 因为突然兵变,王枢密使当场被斩杀。 整个金陵城的王家,满门皆被牵连,男丁皆斩于午门。 太傅李由的这一手,可谓是满城哗然。然而,然并卵,李太傅一手遮天的日子,还是来到了。 赵箓吓坏了,李太傅的这一手,让他是提心吊胆,不知道横祸何时来? 对此,赵箓顾不得什么官职前程,保得小命要紧。所以,赵箓当即写了辞官书,并且,还马上登了李太傅的门,准备送厚礼,大大的厚礼。 宰相门前七品官,这李太傅的门,不是好进的。 托了无数的关系,赵箓的礼,总算是送进了李家的大门。 李家收了礼,而赵箓的辞官折子嘛,李由这位太傅是驳回了。 比起赵箓这颗小虾米,李由眼中,还若即若离的禁军一把手程灿,更加抢眼啊。特别是程灿到现在,都没有向这位太傅低头。这让李太傅的心中,起了杀心。 权操在手,杀心自起。 满朝的权柄,恩自出于李太傅,对于军中的不合谐嘛,李太傅自然份外不能容忍。 长兴十七年,夏。 那是一场雷雨中,赵箓坐于府里的书房内,正在议事。 满屋之中,尽是他的心腹。 “李太傅要动手了,而我也得到了消息,禁军的程都指挥使同样也要动手了。” “这一回,咱们火中取粟,是天大的赌博。” “赢了,富贵在天,输了,满门必死……” 赵箓的话,让在场的众人,人人是脸色激动的潮红了一片。 “剑在弦上,不得不发。”赵菩在旁边,先开口回道。 “请点检发话,咱们都听点检的。” “……” 赵箓手下的殿前主力军各校尉们,那是纷纷开口请战。 要说,赵箓的法子,有够简单的。就是通过他的暗手,给禁军那边帮一把手,然后,等程都指挥使杀掉了李太傅之后,再是由他赵箓来清君侧。 这一年来,赵箓除了委屈求全外,就是暗里收买了禁军和侍卫军的底层军官们。当然,要说效果嘛,还是不错的。毕竟,用银钱开路,哪朝哪代都好使的。 赵家有盐业这个大杀器在手,还不缺了银子。 这银子给的大方,动心的人,自然是大把的。 就因为沦陷到赵箓手中,被他捏了把柄的人太多了,赵箓是反而被赶鸭子上架,退不下来了。毕竟,这银子喂出来的心腹,胃口可不小啊。 赵箓是处于退不得,只能进的地步。 此时此地的赵箓,除了一往无前,谋得大富贵外,已经别无他路。毕竟,赵箓若是从高位上掉下去,他那些银子喂出来的心腹,怕是最天扑过来要吞吃掉他的人。 说起来,这世道就是如此。 他强,明里暗里的属下,自然是恭顺如猫。 他弱,明里暗里的属下,就是要吃人的老虎啊。 “轰隆隆……” 雷雨交加。 这一天,金陵城里,杀声镇天。 这一天,金陵城里,尸体满街道。 这一天,金陵城的雨水,都是腥红一片。 次日,天晴了。 唐王府,被殿前主力军给牢牢的保卫了起来。而李太傅和程灿都指挥使,还有司马达三位顾命大臣的府上,是鸡犬皆死,无一个喘气的生物。 “臣赵箓叩见唐王殿下。” 带着满身的血气,赵箓在政事堂里,给五岁的唐王刘定义行了一个军礼。然后,这位五岁的小唐王,被赵箓身上的煞气以及浓浓的血腥味,是吓得“哇哇”大哭。 秋,唐王太妃李氏,指使宫人暗杀殿前主力军的点检赵箓。 宫人被杀,唐王太妃李氏被软禁。 整个刘家王朝,任由一介武夫的赵箓掌于手中。只不过,金陵城的繁华,赵箓不羡慕。这一座城,反而让他不喜。 因为,这城中,有太多不服他这一介武夫掌权之人。 至十月,赵箓亲领殿前主力军,进行了迁都。 整个唐王府,以及朝廷的政事堂百官,全部迁往封城,这么一座小小的县城。 “今更英德郡下辖封城之名,为东京。” “吾要让大家知晓,唐王府不是安居南方一域之地的小朝廷。这中原北方的广阔之地,将来尽会是唐王殿下的封土。” “有道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 以上,就是赵箓迁都之意决定下达后,对心腹们表演的一翻戏。 第143章 长兴二十年,唐王刘定义的小朝廷, 已经据有六州之地。分别是豫州、徐州、扬州、荆州、益州、交州。可以说, 天下十三州,已得一半。 当然, 这若大的江山, 自然不可能是八岁的小唐王刘定义打下来的。这开疆拓土的功劳, 自然是赵箓这位权倾朝野的宰相大人所为嘛。 说起来, 南方诸州, 除了益州是一场硬仗, 让赵箓花了无数心思外,其余诸州, 倒是势如破竹。 至于那益州的攻防之战,赵箓唯感慨的,就是可惜了那位柴大节度使。那位最后兵败,宁可火烧锦官城,也不肯降的人。当然, 比起柴大节度使,赵箓更可惜的还是锦官城。 东京城,在这一年,也不是当初的小县城。而是一颗坐落于大江北岸的明珠。一座繁华如织, 盛世开来的气象。 宰相府里, 已经不在任官,而是安心当老太翁的赵子殷,正在陪着孙儿们念书, 有些老顽童的闲趣。 而杜明月嘛,就是在照顾了她的儿媳妇,毕竟,她家的简三爷要当爹了。 说来,这几年里,杜明月的大儿媳妇宋微娘、二儿媳妇李惠娴,又是分别给杜明月添了两个孙孙。 赵家这宰相府上下,孙辈的小少爷,也是一连下来,序齿至六了。 晚间,一大家子用完饭,杜明月与夫君赵子殷闲来消食。 走至花园时,正好瞧着开得灿烂的菊花,一大片一大片惹人眼。 “最近聚会时,那些夫人太夫人们都在捧我这个臭脚。我听着,总觉得话时有话……” “夫君,朝中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对于长子一手把持朝政这点子事情,杜明月又不聋子瞎子,她这个赵家的老夫人嘛,也是一清二楚的。 只不过,赵家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可面皮上,大家都还得装一装。 走到赵家今天这一步,杜明月自己都清楚,赵家老少爷们都没退路了。这是一条富贵凶险并存之路啊。 “唐王下了禅位旨意……” 赵子殷给了杜明月会心一击,这话都是让杜明月听了耳里,如雷声阵阵啊。 “是不是再来两次,唐王的王位就会到了咱们老大的手心里……”杜明月对于夫君嘛,自然是有话就直接讲了出来。 “老大那位置,除了拿这王位,还有退路吗?” “没退路的。”赵子殷自说自话的给了答案。 “是啊,咱们赵家,都没退路。” “一退,就是一个死字。” 杜明月头脑也很清醒,所以,她说话时,也是感叹甚深。 一恍经年,杜明月四十五岁了。而这一年,她的长子要成为半壁江山的主人。呵呵,犹记当年,小心谨慎,当年的她哪会想到有富贵如斯的今天…… 三辞三让,唐王的禅位旨意,连下了三回。 赵箓在三回之后,是接下了这禅位旨意。很明显,成为了半壁江山的主人后,赵箓不准备再谦让了。 赵箓觉得,他有当仁不让的大决心,也有那份大毅力,承江山的万钧重担。所以,政事堂准备登基仪式时,不是准备的诸侯王规距,而是天子规距。 半壁江山啊,赵箓觉得,今时今日,他南面称尊,做一任天子也使的。更何况,对于另外的半壁江山,赵箓是热眼在望啊。 南征算什么? 今后赵箓的人生目标,除了治理好江山,培养了继承人外,就是北征,北征,北征,直到一统天下。 让这神州大地上,只余一位天子,一位真正的帝王。 儿子当皇帝了。 杜明月和夫君赵子殷,就被皇帝儿子尊为了太上皇后和太上皇。 至于二人的次子赵策、三子赵简,以及幼子赵箐,都被皇帝兄长封为了王爷。真可谓是一人得道,满门富贵啊。 曾经的宰相府,自然成了潜邸。 “老大接咱们入宫享福,夫君,你的意思呢?” 在潜邸之内,杜明月是乐呵呵的对夫君赵子殷问话道。 “你之意如何?” “是想去宫中享福,还是愿意继承留在潜邸,过点清静的日子?” 对于赵子殷的问话,杜明月想了想后,说道:“我倒乐意留在潜邸,这满府上下建造的也大,咱们两个人才住了多大的地儿。” “宫里,逢年过节的去一回,也就成了。” “到底当家做主人还是老大,老大媳妇。” 太上皇后这名头,杜明月觉得顶一顶就成。去宫里,那哪有什么消遥的。 “倒是夫君啊,你真闲的下来?” “不怕天天望着我这张老脸,瞧得生厌了?” 杜明月会这般消遣自家夫君,完全是生气来着。说起来,也是小事一桩嘛。不过是赵子殷这位太上皇,还是身强力壮的,有小宫人动心了,想爬一爬太上皇的榻嘛。 总之,杜明月是喝醋了。 “想那些花朵儿一样嫩的小宫人,多水灵,多招人喜欢?” 哼哼两声,杜明月对于想挖墙角的女人,自然是不会手软的。 “哈哈哈……”赵子殷倒是笑得痛快,道:“你老了,我也老了,咱们正好都老了,正配着。” “不要脸……”嘴里这般说,杜明月心头还是痛快的。毕竟,对于赵子殷一直以来,洁身自好,不沾花惹草的君子性子,杜明月是心悦的。 只是,许是更年期到了,杜明月总觉得,她四十五年年纪,有些脾气火爆啊。 这一年,是长兴二十年,也是赵箓登基后的弘武元年。 弘武,就如这个年号一般,英太=祖赵箓的一生,就是布武天下,一统江山,留给了世人的印象,就是他所建立的一个六百多年的大英皇朝。 《史记.赵氏世家》 英太=祖赵箓,弘武元年登基,至弘武十二年,一统天下。于弘武十八年,北征草原,后,弘武二十三年,英太=祖赵箓被草原诸部共尊为撑犁可汉(撑犁,意指天)。 传二十世子孙,三百年的北英朝灭。 英太=祖赵箓二十世孙,赵哲挽狂澜,保社稷,后立南英朝,延二十一世孙,再得三百一十年国祚。 (大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跟看文小天使们,说一声拜拜了。 咱们新文《宠后日记》再见。 …… 嗯,也可以说,因为订阅差的原因,所以,偶把本来的太后生涯,给略掉了。毕竟,偶原来是打算写一写女主养孙子孙女的故事的。不过,眼下看来,写到女主孙子都六个啦,也就这样了。 希望,下一本文,成绩好些。 本书由 moni336 为您整理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