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凌烟阁月虎 整理 ================= 穿越新石器女中医 作者：春海棠 ================= 第1章 缘起 　　寒冬腊月，滴水成冰。 　　扯絮般落了两日的大雪终于停了，在田地间，在屋瓦上铺了厚厚一层，天地洁白。落座在青峰山坳里的一个小山村亦被白雪装点得多了几份宁静悠闲，恍若世外桃源。 　　可此时，位于村东头的赵二牛家却是一片紧张气氛，他的媳妇难产了。 　　“娘，桂花她一定会没事的，没事的。” 　　一个憨厚老实的汉子手足无措地在里屋门口打着转，好几次忍不住想掀起棉帘子冲进去瞧他媳妇，都被他老娘手快挡了下来。 　　“简大夫医术好着呢，有她在，桂花肯定能平平安安把娃生下来的，你就安心等着吧。别再乱转了，娘的脑袋瓜都被你转晕了，快坐下吧。”老妇人念叨着拉过一张凳子扯她儿子坐下。 　　堂屋内静了片刻，两人凝神听着屋内的动静。陡然，一道嘶厉叫声长长拔起，震得两人心头发慌。 　　老妇人和汉子惊惶对望，同时白了脸。 　　随着嘶叫嘎然而止，一道稚嫩的婴儿哭声响了起来。 　　“生了，生了，娘，桂花生了。”赵二牛欣喜欲狂叫起来。 　　两人齐齐松了口气，老妇人更是双手合十不住感谢祖宗保佑。 　　赵二牛急切地把耳朵凑到棉帘子上，听得里头婴儿哭声洪亮有力，娃儿很是健康，他的嘴角也跟着咧得越来越大。 　　“不好，血崩了，桂花她晕死过去了……” 　　屋内传来钱婶子的一声呼叫。 　　赵二牛刚泛起的笑容立刻凝固，身子抖了一下，再也控制不住，手掀门帘，人就冲进了里屋。 　　血腥味扑面而来，明亮的灯光下，他就见着那个年轻的姑娘紧抿着唇，汗珠密布在额头上，神情专注严肃，黑色毛衣的两个袖子高高挽起，露出一双白皙的手臂，细长有力的手指间捏着闪亮的银针，飞落如雨地扎在他媳妇身上。 　　动作流畅优美，没有一丝迟滞，胸有成竹的下针，每一针都在它应有的位置上。恍惚间，赵二牛不再觉得那是个年纪轻轻才二十出头的姑娘，而是个积年累月有着熟练看病经验的老大夫。 　　是啊，简华简大夫跟着她爷爷，给乡亲们看病已经有十多个年头了。 　　“把准备好的加参生化汤端来。”那年轻姑娘转头，见他傻愣愣，急喝道，“还不快去。” 　　赵二牛被这一怒喝醒过神来，忙转身出去，身后又传来一道吩咐，“还有那滚醋和韭瓶也拿来。” 　　老妇人听着喊声早往厨下飞跑了。 　　准备好的加参生化汤、滚醋、韭瓶递过来，钱婶子就见简华大夫异常镇定地用筷撬开桂花的嘴，把一酒盅加参生化汤慢慢灌了下去，又使劲搓热双手，在单衣上，从心口揉按到腹部，三四个来回，一转身，拿起滚醋碗倒进装着细韭的壶中，把壶嘴凑到桂花鼻下。 　　*一冲，嘤咛一声，桂花竟是微微睁开眼来。 　　“醒了，醒了。” 　　刚送参汤进来的赵二牛惊喜喊道，扑上前抓住桂花的手，心疼含泪地望住她。 　　产妇醒来，又连着服了三帖加参生化汤，身下的血慢慢止住了。 　　清洗完婴儿，裹好襁褓的钱婶子赞赏地多看了几眼简华，真有老简太夫的风范啊，他一身医术不说十成，也该有八成学到手了吧。 　　“二牛，你媳妇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钱婶子把婴儿放到狂喜落泪的赵二牛手上，笑呵呵道，“你真该谢谢简大夫啊！” 　　“谢，谢，一定要谢！”赵二牛激动道，“娘，我，我有孩子！” 　　简华收起最后一根银针，抬臂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她看一眼累极睡去的妇人，又搭了脉息，脉博微弱却舒缓，只要接下来好好调养做月子，以后怀孕无碍。 　　她把银针放在烧酒中消毒，又帮着收拾起污物来。 　　“简大夫，我来好了，您歇会儿，歇会儿，花这么大力气累了吧。”钱婶子抢过她手上的毛巾，推着她坐在椅子上。 　　简华笑了笑，清瘦的小脸上笑容安然，自有一股静谧气质。许是从小跟着爷爷学医，在中草药堆中长大，身上自然沾了股清雅的药香味，让人闻之心喜。 　　简华歇得一阵，起身收拾了药箱，把银针擦拭干净收回，看一眼天色，淡白的太阳半挂着，嗯，得快些回了，山路难走，到家估摸也得擦黑了。 　　“简大夫，给，吃碗糖水蛋。”赵二牛他娘高高兴兴端了两碗糖水蛋出来，硬塞到简华和钱婶子的手里，一个劲地感谢着二人，不停说她们是她家的大恩人。 　　“我没出什么力，都是小简大夫得了老简大夫的真传，医术好着呢！要不是提前准备好了那什么参汤啊、醋韭瓶的……”钱婶子打了下嘴巴，哈哈笑道，“瞧我，一高兴，嘴就没个把门的。简大夫，今儿你就别回了，在我家住一晚，明儿早上吃了早饭再走。” 　　“对对对，住一晚再走，山路不好走，天很快就黑了，明早我让二牛用牛车送你回去，牛车上头铺两条被子，肯定冷不到，这时节坐摩托车就是受罪。”赵二牛他娘热情笑道。 　　“婶子，不用了，吃完糖水蛋身上热呼着呢，现在走回去，两个多小时就到家了，也不远。”简华忙摇头，温婉笑道，还是回家好，洗个热水澡，舒舒服服睡一觉。 　　钱婶子两人正热情劝说着，院外传来一道焦急的喊声，“简华简大夫是在这家吗？” 　　简华愣了下，这声音听着象是自家村上的魏二叔啊，他怎么来了这里，忙答应着上前，“在，在，魏二叔，是你吗？” 　　院门外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刚刚停下摩托车，鼻头冻得通红，见着走出来的简华，一张嘴先喷出一大团白气，急急道：“简华，快跟我回去，你爹带着人回来，要卖你家那座大宅子呢！” 　　恍若晴天霹雳，震得简华耳中嗡嗡直响，这半年来，父亲一改往日的冷漠对她嘘寒问暖，难道就是为了家里这座大宅子。 　　不，不能卖，这是爷爷留给她的，也是他们祖孙二人二十多年来生活的地方，有着太多美好的回忆，并且自家的小诊所就开在大宅子的前头两间倒座里，开了这么多年，四邻八乡的乡亲们都知道，没了这个小诊所，让她干什么去啊。 　　简华晃了下脑袋，镇定心神，急道：“魏二叔，谢谢你赶来通知我，我马上跟你走。”她回头冲进屋里，放下碗拿起药箱就走。 　　“二牛，快出来，你开摩托车送简大夫回去。”二牛他娘和钱婶子都愣住了，此时忙急声喊起来。 　　赵二牛应着声赶出来。 　　“婶子，不用了，我坐魏二叔的车回去正好。”简华来不及多说，飞快出了院门坐上摩托车后座。 　　二牛他娘飞快追赶出来，从裤袋中摸出一个红包塞到简华手上，说道：“简大夫，这是喜钱，您一定收好，今天有事就不多留您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您说一声，我家二牛还是有把子力气的。” 　　简华点了点头，魏二叔一加油门，摩托车就飞驰了出去。 　　山路崎岖，平时骑个摩托车挺方便，可此时雪后山路难走多了，寒风从车前刮来钻进衣领里，吹得骨头缝中都冒凉气。 　　魏二叔几年前上山摔断了腿，就是爷爷给看好的，想来他感恩，见着她爹要卖老宅子，顶着零下十几度的严寒给她报信来了。 　　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就是她那个爹，怎会那么冷血，无情无义。自从她母亲过世，父亲再娶了个后妈后，一年就难得回来几次了，后妈连生了一儿一女，更是不怎么回家了，回家说得最多的也是钱难挣，怎么怎么挣钱换个大房子，买辆好车。 　　半年前爷爷过世，父亲带着他们回来，无意间听着后妈炫耀说，继妹要和男朋友一起出国留学什么的，难道留学缺钱，就打上大宅子的主意了。 　　一定不能让父亲卖了大宅子，这是他们简家的根啊，在隆头村生活好几辈了，丢了这个根，又要去哪流浪呢，爷爷经营了一辈子的小诊所传给她，才不过半年就要关门了吗。 　　简华心乱如麻，一会儿想着爷爷临死前拉着她手，舍不得闭眼的哀戚样子，那昏花的老眼中都是没看到她成家的心疼遗憾；一会儿又想起父亲电话中殷切的关心，钱够不够用啊，一个人住会不会不习惯啊，要不要搬到城里来跟他们一起住啊；一会儿又想起她念完四年中医药专科学校，背着行李回到村子，爷爷在村口迎接她时的欣慰。 　　不时何时，空中又下起了大朵雪花，风呼呼地吹起来，雪花乱飞迷了眼，衬着她此时的心情，凄凄哀哀。 　　一定不能让父亲卖了大宅子，就算用扫帚打也要把他们赶出去，简华下了决定。 　　魏二叔了解简华此时迫切的心情，加了把油门，车速又提快几分。摩托车一个颠簸，简华觉得自已被高高抛起，臀部离了车垫。突然一道惊雷轰隆响起，卡卡两声，山坡上堆得厚厚的积雪滑动。哗啦啦响声中，大块大块积雪全都砸向了两人一骑。 　　雪沫飞溅，扬起几丈高。 　　等魏二叔咳嗽着爬出雪堆，再返身去扒简华和摩托车，可他扒出了摩托车，把那片地方的积雪都翻了个遍，却怎么也找不到简华的身影。 　　“简华，简华……”魏二叔狂喊。 　　呼喊声夹着寒风扭荡出去，在山间阵阵回响。 　　简华消失了，连同她背着的那个医药箱。 第2章 穿越 　　简华被冻醒了。 　　凄厉的寒风呼啸着灌入耳朵，恍若鬼哭狼嚎。 　　全身发僵，她闭着眼睛先动了动手脚，还好，骨头都没事，睁开眼，眼前一大片白色，满是积雪。 　　思绪流转，刚才摩托车颠簸摔倒，山坡上的积雪滑落下来好像把她和魏二叔都给埋住了。 　　魏二叔…… 　　她急急起身，左右环视，白雪皑皑，寂静无人。 　　“魏二叔，魏二叔……” 　　简华大喊起来，提起右脚迈出去，一步，脚却直直陷进了雪中，积雪厚达膝盖处。 　　这么厚的雪！简华微微诧异，转念一想，刚才山坡上雪都滑了下来，现在厚点也是正常。她踩着雪一步步走出去，艰难转了一圈。 　　结果，简华立在寒风中傻眼了。 　　她身处一片树林，前后左右全都是树，树枝光秃秃，被积雪压得弯下来，这不算稀奇，最主要的是，这些灰朴朴的树杆全都很粗，很粗，触目所及，最细的都需要两三人合抱，树也很高，高得她要抬头仰望，还看不到顶。 　　不就摔了一跤嘛，怎么从山道上到了这地方来了，她们青峰山可没有这样粗的大树啊！ 　　她目光转动，前面还有块大石，五六平米大小，一人多高，大石底下还陷着个坑，正是她刚才躺着的地方。 　　魏二叔呢，简华再次大喊起来。 　　没有人回答，声音远远荡出去，只有枝头积雪滑下，发出索索的声音回应着她。 　　简华失魂落魄，飞跑两步在大石周围扒起雪来，手指很快被冻得通红麻木，倏地，一个银白色的东西在雪中露出一角，她急忙扒开雪堆，正是她的那个铝合金医药箱。 　　简华把医药箱抱在怀里，茫然不知所措。 　　没有魏二叔，她一个人到了不知是什么地方的陌生林子里。 　　呆坐一会，全身发冷。 　　不能这样干坐着，走出林子，找到人就好了，简华安慰着自己，把医药箱斜挎在身上，围好围巾只露出双眼睛，又掏出口袋里的羊皮手套戴好，一步步走出去。 　　她再次回头看了眼那块大石，随便定了个方向就朝前走。 　　天空白茫茫的，看不到太阳，她也辨不清方向，只祈祷着这个方向是正确的，能遇上人救救她。 　　是的，救救她，简华心里很清楚，如此严寒，在野外露宿一晚，她肯定会冻病，这个天气病了，等待她的只有死亡。 　　长期的学医，爷爷首先教会她的就是冷静。 　　此刻最好爬上大树先看看周围的地型，可对着那光光的树杆，简华摇了摇头，她爬不上去。一步步往前走，同时寻找着是否有树洞。 　　在及膝深的雪地里艰难行走，一个小时很快过去了。 　　简华觉得她都要被冻成冰棍了，突然，眼帘中闪过一道红影，她一惊，忙看了过去，一条蓬松的红棕色尾巴划出一道华丽的弧度，一只小动物似被她惊着了，沿着树杆飞窜上去，眨眼就消失了踪影。 　　松鼠！简华一喜，看到松鼠就想到坚果，这只松鼠刚才好像在树底下翻找什么东西，她忙磕磕绊绊跑了过去。 　　确实，树底下的积雪被挖开了一些，露出一颗颗圆型的褐色果实来。 　　褐色果实有鸡蛋大小，表皮光滑，她辨认不出是什么干果，试着剥开，壳很硬，最终用牙齿咬了开来，里头的果实淡黄色，沾了点试吃，有些类似板栗，带着丝甜味，口感很好。 　　意外找到食物，简华稍稍松缓了一直紧绷着的心情，先头在赵二牛家吃的一个糖水蛋早不知消化到哪去了，现在见到这干果，腹中响起了饥鸣声。 　　她连忙弯腰扒开积雪，细细寻找一番，捡到了几十颗圆型褐色坚果，堆成了一小堆。 　　打开医药箱，拿出一只密封袋，把这些坚果全都装了进去，再把医药箱内的东西挪挪位置，把坚果袋塞了进去，背起医药箱，简华再次往前走。 　　这回又走了一个多小时，很是幸运得被她找到了一个树洞，她捡了根手臂粗的树枝小心试探过，树洞里没有动物。 　　看着有些灰蒙下来的天空，简华明白快要天黑了，看来今晚只能在这个树洞里过夜了。 　　刚才一路走来，只遇见了那只红棕色的松鼠，可这么大的林子，到了夜晚还不知有什么危险呢。简华不敢耽搁，先进树洞查看了下。 　　树洞里有一股沉腐的味道，夹着些淡淡骚味，里头大概有两米多平，顶上稍高些，简华站在里面完全不需要弯腰，再看看洞口，一米多宽，以现在这样的情况下，也算是个不错的藏身之处了。 　　简华把医药箱放在树洞，先在周围捡了些柴禾拖过来，医药箱内她放了个打火机的，所以倒不担心点火的问题，原想把火堆放在树洞前，后来她摸了摸树洞地上，是一层有些潮湿的植腐层，已烂成了类似泥土样的东西，索性把火堆点在树洞里。 　　柴禾还挺湿，简华忍痛剪了段绷带，又倒了点酒精在上头，把火堆点了起来，很快浓烟冒了出来，呛得她逃出树洞一通大咳。 　　过了会儿，火焰大起来，烟就小了。简华把其他的柴禾放在火堆旁先烤着，她又急急在洞外堆起雪球来，在双手冻僵前，一个大雪球堵到了洞口，又把边上的雪挖来塞住缝隙，只在上头留着道空间，看着轻烟往上走去，简华累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双手冷得没有知觉，她不停地互搓，直搓到火热发胀才停了下来。 　　一番折腾，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树洞内火焰跳动，带来小小的暖意，简华不敢加大火堆，慢慢地添柴上去。 　　身处陌生之地，说不害怕是假的，可有个这样的树洞能容身，好像又没有坏到极致。简华使劲眨了两下眼睛，把里面的湿意眨了回去，拿过身旁的医药箱，打开，拿出那包坚果，一颗颗放到火堆边烤着。 　　等待坚果烤热的时间，她仔细整理了医药箱内的东西。 　　参片一罐，生理盐水注射液一瓶，云南白药两盒，云南白药气雾剂两瓶，破伤风抗生素一盒，消炎药两盒，红花油一瓶，京万红软膏一支，碘酒一瓶，酒精一瓶，绷带五卷、橡皮止血带两根、羊肠线两包、剪刀、镊子、医用针、手术刀、止血钳、温度计、棉花、棉花棒、透气胶等物，另还有打火机一个，中性笔和便签纸各一，德芙巧克力两块，保温杯一个。 　　简华拿起巧克力，手指都放在撕口上了，最终又收了回去。巧克力热量大，现在不知身处何地，也不知还要走几天才能出了这林子遇上人，巧克力还是放在最需要的时候吃吧。 　　她拿出保温杯，旋开盖子，里面一滴水也没有，今儿凌晨赵二牛拍门叫得急，水都没来得及灌上，现在只能抓些雪，放到火堆边等它慢慢融化。 　　简华收好医药箱，抱膝凝视着火堆，很久都没动一下。一天过去了，家里的老宅子估计被父亲卖掉了吧，等她回家，呵，她还有家吗？ 　　爷爷走了，她就没有家了。 　　这个父亲，不提也罢。 　　简华吃了烤得温热的坚果，又喝了融化的雪水，听着外头寒风呼啸，又夹杂着好似动物的嘶吼声，战战兢兢蜷缩着睡了过去。 　　*** 　　第二日，简华是被冻醒的，睁眼，火堆已经熄灭。堵在树洞门口的雪堆上面露出的一小块天空，泛着淡白色，天亮了。 　　她起身蹦跳了几下，舒缓因不良睡姿带来的肌肉酸痛感，把柴禾放到火堆上，拿出打火机再次点燃了火堆，就着几颗干果简单吃过早饭，保温杯中灌满水，熄灭火堆，砸碎了门口的雪堆，认了认方向，再次朝前走去。 　　每一步都会陷进雪里，再艰难的拔，出来，昨夜烤干的裤腿，很快沾上雪，被体温融化，变成雪水打湿了牛仔裤，又一点点洇湿贴身的打底裤。 　　简华一直觉得她是个挺坚强的女孩子，继母说女孩子不需要念很多书，压着父亲不给她大学学费时她没有哭，大学里她听到那个约她的男生对着其他男生笑说只是玩玩时她没有哭，可当一个小时再一个小时，困难地行走，好似永远没有尽头时，她想哭了。 　　脑袋发沉，鼻塞喉肿，简华害怕她真的会死在这里了。 　　她停下脚步，僵硬着手打开医药箱，拿出盐水瓶，拔掉塞子，大大喝了两口，苦涩味道顺着喉咙滑入腹中，冷冰激得她体温升高了两度。 　　一瓶盐水分了两次喝完，空瓶子随手丢掉，她走出两步，不知怎的又回去把瓶子捡了起来，放进了医药箱。 　　会走出这片树林的，会遇见人把她送去医院的，她一定会活下去的。 　　简华低声喃着，努力地一步步往前，等她感觉已过晌午时，突然发觉林子稀疏了许多，抬头，竟然看到了太阳，阳光照在脸上，几乎感觉不到暖意，可她心底一阵欢喜，快要走出去了，快要走出去了。 　　又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看见了一座小山，呃，应该说是个山包，浑圆形，不高。 　　不由有些气馁，不会山包后面还是无边无际的林子吧，这倒底是什么地方啊！ 　　地球上还有这么大片的原始森林吗？ 　　亚马逊原始森林？ 　　可有落光叶子的亚马逊原始森林吗！ 　　正胡思乱想间，蓦地，听到一道惨叫。 　　尖锐，频死。 　　一下把人的心紧紧提了上来，落不到实处。 　　简华吓了一大跳。 　　她竖起耳朵，风声中好像又传来几道含糊的人声。 第3章 被掳 　　有人！ 　　有人就好办了！ 　　她大喜过望，撒开腿直奔过去，说是奔，其实也只是比刚才拖着腿从雪中龟速拔出来稍微有力了那么一点点罢了。简华一步步走上前，人声越发清晰了。 　　“啊……” 　　“呜呜……哇哇……” 　　叽里咕噜，她一个字都没有听懂，但听懂了人声里的害怕、恐惧、惊惶和绝望。 　　不像正常的交谈交流，倒像是战争时，噢，说得确切点，倒像是屠杀时发出的惨嚎声。 　　倒底发生什么了，刚刚浮上心头的喜悦一下消失无影，简华悄悄藏身到了一棵大树后，探头朝外看去。 　　她有一点点的近视，但并不影响正常视物。 　　一片血红，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人，鲜血在雪地上蜿蜒开来，形成一个个恐怖的大血坑。 　　“呜哇……哇哇……”一个类似人形的生物兴奋叫嚷着，快速追上前头一个七八岁男童生物，拿着块好似石头的东西，一下砸开了它的脑袋，男童生物慢慢倒下，红的白的物体全都喷射到了对面岩壁上。 　　简华呜的一声惊叫起来，却又赶忙用手捂住了嘴巴。她没有办法告诉自己这是在拍电影，以她在校四年学习的知识和实习期间跟着主治大夫上手术台的经验告诉她，这都是真的。 　　那个男童样的生物被砸开脑袋，死得不能再死了。 　　这是在打仗，在战斗，在屠杀。 　　简华的眼睛越瞪越大，全身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一个瘦弱如同柴杆的类人物被另一高大类人物一下扭断了脖子，四肢软绵绵垂了下来，那杂乱脏污黑乎乎一坨东西滑到脑后，露出一张脏污的脸来，黑漆漆面孔上一双瞪得大大的眼睛，整张脸上好似只有那眼白是白色的。 　　死不瞑目。 　　圆瞪着的眼珠刚好朝向简华那侧，僵滞，凝固，惨淡，绝望。 　　一股巨大的恐惧袭来，简华只有死死压住嘴巴，才能不让声音溢出口来。 　　那混战着的类人生物原来是人啊，是人啊。呜呜哇哇，没有情感的叫喊着，手上的石块、树枝砸向、刺向对面的人，鲜血飞溅，不死不休。 　　简华弯下腰，一点点趴到雪地上，把脸深深埋进雪中，借着酷寒唤起战栗的神经保持最后一丝清醒，快逃，快离开这里。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不再朝那边看上一眼，手脚无力，匍匐着往后退去。 　　一步两步，十步，百步，发软的腿脚终于站了起来，简华转过身，好似要把惨叫声抛出耳朵，拼命飞跑起来。 　　快逃，快逃开这如同地狱般的恐怖地方。 　　冰冷的空气被吸入鼻腔，鼻端发僵，肺部冷得令人想要大咳。 　　简华往前飞跑，用出了吃奶的力气。 　　突然。 　　嘎吱嘎吱，脚步踩在雪中的声音清晰从身后面传来。 　　有人追过来了。 　　这个想法映入脑海，一瞬间，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滞了起来，迈出的脚步陷进雪坑中，膝窝一弯，简华酸软无力地摔倒在了雪地上。 　　“哇哇哇哇……” 　　一句喊叫从后传来，伴随着这句叫喊，嗖的一声，一根笔直的树杆从她头上滑过，射进了前面的大树上。 　　简华瞪着眼，见着那树杆插进了大树上，杆尾还在不停地震动。 　　树杆插进树杆，这得需要多大的力道啊，她恍惚地想着，视线中一个壮实身影，身上裹着深黄色兽皮，朝她这里狠狠投过来一眼，随即转身摆手，赤脚轮动带起大片雪沫，从她左侧十米开外飞逃了过去。 　　这速度比刘*还快啊。 　　简华后知后觉意识到，插在对面树上的树杆是要射杀她的，正正巧她摔倒了，这是命不该绝吗？ 　　大惊之后大喜，她的嘴唇抽搐了一下，正想爬起来继续逃命，突然，后脖颈巨痛，眼前发黑。 　　简华一只手摸上后脖颈，慢慢转过头来，模糊的视线中，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如同兽瞳一般正紧盯着她。 　　黑暗笼罩，意识远去。 　　一只带血的大手拨了拨她的头发，又扒拉了一下她的大红色围巾，露出简华的整张脸来，他的手指疑惑地轻触了下她的脸蛋，一顿，食指拇指轻搓了两下，好似惊异于那柔滑的触感，紧接着大手在她脸上摸了两把，留下两道淡淡血渍。 　　来人呵得轻笑了一声，拉了拉简华的衣物，摸了摸她腰间的医药箱，一拦腰飞速把她抗上了肩头，再朝着前头林子遗憾地看了两眼，一转身朝后跑去。 　　简华身上的那个医药箱一晃一晃拍打在来人裹着兽皮的臀部上，一如他的腿脚般轻快。 　　*** 　　隔壁宿舍的室友又把音箱开得老大，还让不让人睡觉了。简华身子一挣，猛睁开眼睛，后脖颈却是一阵疼痛。 　　落枕了？ 　　她摸上脖颈，眨眼间纷杂的记忆涌上心头，她被人打晕了。 　　那如同野兽般的眼睛落在她身上，侵略，强悍。 　　野人的战争，她被野人抓住了！ 　　一颗心惊怕得急跳起来。 　　听说非洲还有食人族，抓了她是不是要被吃掉。 　　“呜哇哇，呜哇哇，呜哇哇……” 　　兴奋吼声响在耳边，简华忙随声转过头，却见一群野人老老小小正围着火堆又蹦又跳，握着拳头欢呼。 　　那脏污的头脸，看不出毛色的破旧兽皮，昏暗的岩洞，酸腐恶臭的味道中夹着点烤肉香味。 　　她揉了揉眼睛，还是一群野人在欢呼，庆祝胜利。 　　简华呆了，一系列的事情冲击得她大脑发胀，这一切倒底怎么了，她低头，摸摸身上，衣服完好，她轻吁口气，再一摸，身上的医药箱不见了。 　　咕噜一声，腹中饥鸣，在雪地中奔走大半天，又晕倒被掳来，她又饥又饿又累，浑身无力。 　　一只黑乎乎的手伸了过来，手上捏着块东西踫了踫她，简华吓了一大跳，险些惊叫起来，定睛一看，身旁一个野人正看着她，对方眼珠清亮，露出一口微黄的牙齿朝她笑着。 　　简华视线往下，却见她腰下只围着块薄薄兽皮，赤着上身，两个浑圆直接暴露在空气中。 　　不忍直视，简华转过了脸。依着看到的身形，这应该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 　　这个女孩见她转过头不理她，脸上露出沮丧表情，手上动作迟疑了一下，再次直直伸了过来，轻踫简华肚子，嘴里低低叽咕了一句。 　　简华暗抖一下，转头见她还伸着手，不由接过了她手上的东西。 　　女孩见她拿了东西，朝她露出一个大大笑容。 　　昏暗的岩洞内，只有前头那个大火堆亮着光芒，微弱的火光映在女孩脸上，那双眼睛如同一泓清水，纯澈清透。 　　简华心下一暖，朝她露出微笑，点点头感谢她。 　　女孩见她笑了，笑得更开心，挨进一步，不住地打量简华和她的衣物，却没有再伸手。 　　简华低头，细看女孩给她的东西，这是一截根茎，细长状，有着植物入冬后正常的干燥萎缩。 　　身旁女孩见她翻来覆去的看，以为她不懂这是吃的，忙又嘀咕一句，伸手到嘴边，示意她这是吃的，说着咽了下口水。 　　简华学医，从小养成的习惯，对着不知名的块根只想弄清是什么东西，不由摘下右手羊皮手套，正想掰断根茎看看里面。 　　她却不知，摘下手套，露出一只白晳的手来，简华在家也干活，手根本称不上嫩滑，但在这野人山洞里，对比着一双双脏污的黑手，却显得格外白净优美。 　　哇…… 　　一道小小骚动。 　　简华刚认出手上拿着的东西是白茅根，可食，带甜味，身边就一下围过来好些个女野人，十多双乌黑的手摸到她身上、手上，吓得她大吃一惊，不由往后退去，却退无可退，后背已靠上岩壁。 　　乌黑的手摸上她脸颊、手上，恶臭味道袭进鼻端，寒毛竖起，恶心欲呕，她忙挥着手推拒，拍下在她身上乱摸的脏手，那些女野人受到拍打，朝她龇牙咧嘴露出凶恶状。 　　简华禁不住想尖叫，最后一丝理智让她咽下了呼喊。 　　这边骚动毫无意外地引起了其他人注意。 　　一棍子挥舞下来，打在一个女野人的头上，那人呜哇哇大叫一声，抱着脑袋缩了回去。 　　女野人散开，简华一抬头，对上一双形状优美的眼睛，正竖眼蛮横地望向她，背着光线，来人身形傲人，连身上的兽皮都泛着光泽。 　　霎时，简华就意识到，这个女野人在这里肯定有地位，因为此人相比于其他野人来说干净太多了，那披散的长发明显梳理过，胸前还挂着串不知什么野兽牙齿串成的项链。 　　两人对视一眼，那女野人好似不忿简华直视她，一挥手，手中紧握的木棍就朝她挥了下来。 　　简华哪能让人无缘无故打她，不由伸手迎上，握住了挥下来的木棍。 　　木棍在两人手中紧握，才僵滞了一瞬，就被女野人夺了过去，重重一棍子抽到了简华肩上。 　　大力传来，木棍脱手，很快肩头传来火辣疼痛，简华低呼一声。 　　刚才送给简华食物的那个女孩目露不忍，似想冲过去拦下，可看了眼挥棍的那人，还是退了回去。 　　来人一棍子扎实挥到简华身上，对此胜利她好似非常满意，嘴里叽里咕噜嚷叫起来。听那恶狠狠的语气，似在骂着简华。 　　简华把身子蜷缩起来，她现在非常明白，这些野人的力气根本不是她能比的。 　　害怕再次挥下来的棍子，那女野人却停了手，嘴里高声叫嚷起来。 　　简华一个字都没有听懂，却见着好些野人都朝她们围了过来。 　　这是要干什么？ 　　她的心紧揪起来。 第4章 归属之争 　　女野人停了手，目光盯在简华身上，一手伸来，拉了拉简华的羽绒服。 　　简华身上是一件长款白色的羽绒服，这件衣服花了她五百大洋，今年是第二年穿，简华平时很爱惜，所以看着还跟新的一样，只是先头她在雪地里折腾了两日，上面免不了沾了些污渍。 　　“你的兽皮给我。” 　　花那回头看了眼母亲，对方正关注着她，她一下觉得底气十足，回过头来再次大声说了一遍。 　　简华不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只觉得岩洞里的野人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这不是一件好事。她不由越发蜷紧了身子。 　　“听到没有，把你的兽皮给我。” 　　花那推了她一把，见她不动，上前直接动起手来。 　　花那觉得这兽皮又软又舒服，还好看，在有熊部落，最漂亮的是她，最漂亮的兽皮也应该给她穿。这抓来的奴隶根本不应该有兽皮穿。 　　她不会解拉链。可她力气很大，双手抓着衣摆，往两边一分，刺啦一声，白色羽绒服就被撕裂了开来，里面的鸭绒没了束缚，轻飘飘飞了起来。 　　简华终于弄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竟然想抢她的衣服。在这大雪纷飞的严寒季节里，没有这衣服，她会死的。她想尖叫，想拍开女野人的手，可余光里，一双双发光的眼睛如同狼一样，他们一定会撕碎她。 　　她的手没敢拍到女野人身上，只紧紧揪住了自己的羽绒服，嘴角抿得死紧。 　　她不想死，虽然爷爷走的时候，有一瞬间强烈渴望随他而去，可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生命是可贵的，自己不能丢弃。 　　羽绒服被强行拉扯了下来，野人好似得到了胜利，喝喝喝地跺脚大声欢呼起来。 　　花那把撕开了前襟的羽绒服披到身上，炫耀般地在众人面前走了一圈，如同个开屏孔雀，很快，从羽绒服上传来一道浓浓的暖意，她乐得眉开眼笑，一双眼睛放了光再次投到简华身上。 　　可再一眼，她就撇了下嘴，因为族长夫人朝简华扑了过去。 　　高领套头毛衣被硬行拉去，一双黑手又摸到她牛仔裤上，毛衣被拉扯，带着内衣翻卷，露出一露雪白的腰肢，洁白如蜜，简华听到了咽口水的声音，她再也忍不住，挥舞着双手朝她们打去。 　　“走开，走开，你们这群妖怪，走开，放开我，放开我。” 　　简华哭喊起来，眼泪再忍不住，糊得眼睛一片模糊。 　　她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刚大学毕业，虽然学医让她比一般小姑娘冷静许多，可到了如此地步，什么理智，什么镇定全都没有了。 　　她说的语言野人听不懂，全体愣了一瞬。 　　围在简华身前的野人中走出一个健硕男人，正要举起手上的权杖，却见他儿子上前一步，一只手抓住了简华的左手腕。 　　儿子看上了这奴隶？ 　　也好，儿子身边才一个奴隶，再多加一个也好。这健硕男人又停了手。 　　男人的大手抓住了简华的左手腕，如同被一块熟铁烙上，战栗泛起，一道轻轻的崩裂声，随着牛仔裤上的金属钮扣弹跳在岩壁上发出轻轻叮的一声，简华的牛仔裤被眼前这个粗壮女野人剥了下来。 　　牛皮靴子一道被扯落，不知被哪只脏手趁机摸了去。 　　啊…… 　　一道尖锐高亢的惨叫声从简华的胸腔中崩出。 　　她要推翻前头的想法，也许干净的死去，会比这样受辱更好！ 　　一道寒风从山洞口卷了进来，吹得柴堆上的火焰大大跳动了一番。 　　伴随着这阵寒风刮进来，一个瘦长身影飞奔到了简华身边，一只大手闪电般握住了简华的右手腕，不松不紧，却让她无法挣脱。 　　“她是我的。”来人声音沉沉说道。 　　简华弯着腰，努力想要用内衣遮挡住这些野人落在她内裤上，双腿上的目光。 　　听说咬舌自尽是非常痛苦的，她还怕，怕她死后，还要落入这些野人的脏腑。 　　这样的猜测不是没有可能。 　　死无全尸。 　　“叽里咕噜。” 　　心中大悲恸的简华，听着右手边的来人再次重复了一遍。 　　这道声音非常坚定，不慌不忙，如同钢钉夯进岩石里。 　　她不由自主受到吸引，转头看了过去，再次撞进了那双黑漆漆的眼里。 　　是他，正是他把她打晕了掳来的。想到此，她不由恨恨瞪了他一眼，却收到他一个笑容，露出一口不算黄的牙。 　　这人……呃……这野人……罪魁祸首……还能笑得这么高兴…… 　　简华脸色涨得通红，一双眼睛盛着怒意，在昏黑的岩洞中越发显得熠熠生辉。 　　*** 　　“凭什么说她是你的！”隆巴握紧简华手腕，环视一圈，示威般大声说道，“她是我先看上的。” 　　“因为她是我带回来的。” 　　木野一字一顿沉声回答，气势毫不退让，目光转到隆巴抓紧简华左手腕的手上，眼瞳微不可察地暗了一下。 　　隆巴一窒，部落里有规定，谁从外头抓回来奴隶就归谁所有，连族长都不能干涉。可这个女人，他瞧上了，怎能让木野占了先，他眼珠一转，说道：“这次跟牛角部落的战斗，大家都参加了，抓回来的奴隶就应该归部落所有，听从族长大人的安排，他指给谁就给谁。” 　　如此一来，父亲肯定会把这个女奴隶划给他的。 　　想到此，他昂起脑袋，得意洋洋觑了一眼木野，目光滴溜溜一转，落到了简华修长雪白的大腿上。 　　那一双长腿又白又细，好似河滩边的圆石头那般白，噢，不，比那圆石头白多了，摸上去肯定舒服。隆巴腰下兽皮顶起，他舔了下嘴唇，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呜呜哇哇，还是不能听懂，可左右两手腕上抓紧的两只手，还有左侧野人投来的不怀好意的目光，让简华眨眼间就做了个决定，跟着右边的这个野人。 　　莫名的，她就觉得右边的这个野人安全一些。 　　她挣扎起来，使劲甩着左手，想要挣脱左边野人。 　　越来越多的野人围了过来，人群中几个高壮的男子站到了木野一边。 　　族长大人看了一眼，目光晦涩。 　　“这个女人不是牛角部落的人。”木野提声坚决道。 　　他见简华朝他这边靠来，朝她安抚般的微点了下头。 　　众野人窃窃私语，这女人的衣物，样貌，还有她说的话，看着确实不像牛角部落的人。 　　木野没有说错。 　　既然不是牛角部落的奴隶，那从外头抓来的奴隶就应该归木野所有。 　　隆巴见众人赞同木野的话，一时大急，手上抓得更紧了，另一手伸上来，就想搂住简华。 　　简华大惊，却见木野另一手有力地挡开隆巴的手，一步不让地怒视向他。 　　她微微松了口气。 　　花那此时觉得身上抢来的兽皮一点也不舒服了，木野竟然看上了这个奴隶，前面她暗示了好几回了，让木野跟她求亲，木野不是左右张望不答应，就是躲着她。这个奴隶有什么好的，腿脚那么细，一点力气都没有，这样瘦的身子能生下强壮的小娃吗！ 　　木野是部落里最强壮的勇士，就应该跟她成亲，生下最强壮的小勇士。 　　“木野，你放手，不许你要这个奴隶。”花那上前一步，去扯木野的手臂，娇蛮喊道。 　　“花那，别闹。”木野轻轻挥开她，轻斥道。 　　“她有什么好的，这样瘦的身子，今年这个冬天就过不了。”花那被木野挥开，一瞬间就泪意盈盈，她带着泪意朝木野哭喊道。 　　“花那，有族长大人和族巫大人在呢，他们会处理好了，你先别上去，别被他们不小心踩着了。” 　　飞鹰上前小心护住花那，凑近她耳边悄声说道。 　　“我不要你管，你走开。”花那愤愤挥开他，越想越气，脱下身上的羽绒服，走到火堆边，一下扔进了火里。 　　飞鹰把身子隐进暗处，眼眸中的光跳动两下消失了。 　　火焰卷起，很快把羽绒服裹了进去，散出一股焦糊味。 　　“啊，我的衣服……” 　　简华心疼得简直要滴出血来。 　　她不舍的样子落进木野眼里，他微挑了下眉头，握着简华右手腕的手松了开来。 　　简华一惊。 　　隆巴一喜，却见木野上前一步，对着他清晰说道：“我跟你决斗，谁赢了，她就归谁。” 　　众野人欢呼起来，部落里勇士决斗是最好看的，这次又会是木野赢，还是隆巴能赢呢。 　　“决斗！决斗！” 　　木野身后的几个男人跟着高喊起来。 　　族长的目光更加晦暗难明了。 　　“哼！”花那重重地跺脚。为了一个女人要决斗，只是个奴隶，她值吗！ 　　一个中年妇人从阴影中走出来，来到花那身边，摸了摸她的手臂，柔声道：“一个奴隶，还值得你生气。” 　　“阿姆，木野他，他不理我，这个奴隶有什么好的，你把她赶出去，把她赶出我们部落去。”花那依到中年妇人身上，揉着她手臂撒娇道。 　　中年妇人拍着她背脊，沉默不语，一双精亮的眼睛一直关注着人群里头。 　　“决斗，你敢不敢！” 　　木野一双眼睛微微眯起，逼进一步，盯住隆巴，再问了一遍。 　　隆巴嘴角抽搐一下，鼻翼兴奋翕张，呼呼喘气，手伸到兽皮下掏了一把，叫道：“好，决斗就决斗。” 　　众人兴致勃勃，可此时烤肉已好，香味飘散在山洞里，引得好些人不停咽口水。入了冬季以来，有食物咽下肚就算好的，这次打败牛角部落，不光报了血仇，抢回了被他们抢去的食物，又收获了他们的入冬食物，族长大人答应了众人今晚好好吃一顿，所以无人不念着火堆上的烤肉。 　　“我们这就开始吧，不要耽搁大家吃烤肉了。” 　　木野伸手解开身上的兽皮，精/赤着身子把兽皮往后一甩，他身后的一人忙接过了他的兽皮。 　　简华啊的一声，羞得一手捂上了眼睛。 第5章 木野胜出 　　众人急速散开，让出一大块空地。 　　隆巴同样解开兽皮往后一甩，精/赤着身子扭了扭头，双手互握着活动一下，一双眼睛恶狠狠盯住木野。 　　族长隆常一直未说话，此时却踏前一步拦道：“赢者，还得出两张兽皮，一头虎兽肉。” 　　“阿父，你，你是怕我输吗！” 　　隆巴头个跳出来喊道，父亲这样说，表明是认为他输定了，想着让木野多出肉呢。 　　隆常握着权杖的手一摆，止住了他下面的话语，目光阴沉投向木野。 　　木野稍稍一愣，他身后的几个男子脸上露出不忿的表情，这摆明是欺负木野，可见着族长的样子，动了动嘴巴，没有当面反驳他。 　　“哇！一头虎兽肉！好多肉啊！可以吃好久啦！” 　　“两张兽皮，这天气里，兽皮多珍贵啊，竟然用来换奴隶，谁舍得啊！” 　　众人惊叹，低语纷纷。 　　“你要是不答应，这个奴隶跟着其他人一样，全都由我来分配了。”族长一指缩在角落中被掳来的牛角部落的女人们，没有转圜余地说道。 　　喜色泛上隆巴的脸，要说能打赢木野，他可没有多大把握。从小到大，与他对战，输多赢少，也不知他那么瘦的身体里如何爆发出比他这身板还要大的力气的。 　　虽然他喜欢决斗时热血在身体里流淌的感觉，但要是他能知难而退，不花丁点力气得到这个奴隶，那就更好了。 　　木野眉头微拧，目光从族长身上转到角落中缩成一堆的女人身上，最后落到了单独一人蹲在岩壁边双手护住双腿冷得瑟瑟发抖的简华身上，他目光一定，答道，“两张兽皮，一头虎兽肉，好，我答应了。只要我赢了，这女人归我，以后谁都不能再打她主意。” 　　“木野，你家里头还有个废人要养活，你可想好了？” 　　族长隆常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如同一只老狐狸，淡然说道。 　　木野的瞳孔紧缩了一下，下颌绷紧，没有再多废话，只是脚步坚定地往前踏了一步来表明他的态度。 　　他后面那几人紧咬着牙，一转身粗声粗气赶起众人来，“让开，让开。” 　　此回简华很明白，这两个男野人都要抢她，现在决胜负，胜者才能拥有她的归属权。 　　拉她左手腕的那个野人很壮实，身高一米六左右，一身肌肉虬结，异常壮实，面部黧黑，嘴部微微突出。而另一人，一米七五出头，站在这群野人中间，鹤立鸡群，身材高挑而精瘦，没有那么夸张的肌肉，却一举一动都显现出流畅的力感来。 　　简华此时无比希望他能赢。因为她觉得此人有理智的多，至少不会吃了她，而那个壮硕野人可不一定，眼中带着丝丝疯狂，如同只蛮兽。 　　决斗很快开始，根本没有电视中武功高手比拼的炫目武技，那实打实的踫撞，拳头到肉的呯呯声，让人心惊胆颤。 　　简华的手半拢着眼睛，禁不住留出条缝观看决定自己命运的战斗。 　　隆巴如同一只蛮牛般哇哇大叫着朝木野扑去，想利用结实的身板压住对方，而木野弯腰半蹲着，瞅准他飞扑过来的身形，脚步轻轻挪动，人已闪到了隆巴左侧，反手一肘击到了他的后背上，打得隆巴扑通一声扎实摔倒在了岩洞地面上。 　　一个震动，泥土尘垢簌簌从洞顶飘落下来。 　　隆巴很猛，他龇了龇牙，人未爬起，手已抓住了木野的脚踝，使劲往怀里一拽，木野站立不稳，啪嗒摔倒在地。 　　简华简直不忍看，一下捂住了眼。 　　啪啦啪啦，两人在地上翻滚的声音，夹杂着隆巴的哇哇大叫声，和着部落众人的大吼声。 　　“木野，打他，打他。” 　　“隆巴，砸他，砸他。” 　　激动的众人围了上去，很快遮挡住了简华的视线。 　　呜呜哇哇的喊叫声好似要冲破这个岩洞，简华揪着一颗心，朝前望去，透过众人腿脚间的缝隙，看到两人滚在地上互殴，你打我一拳，我砸你一肘，全都是野蛮生硬的打法，一点技巧都没有。 　　高个子一定要赢啊！ 　　她心中祈祷着，突然，感觉有道视线停在了身上，缓缓侧过脑袋，对上一双清亮纯稚的眸子。 　　仔细瞧去，却是个五六岁模样的小野人，正咬着手指头站在她面前，眼珠滴溜溜转动着。 　　大大脑袋上顶着几根稀疏头发，兽皮裹着瘦弱的小身子，脖颈下锁骨清晰可见。 　　真像红岩中的小萝卜头啊，简华心底泛起怜惜，手如往常般想往口袋中掏去，一摸却摸了个空，身上大衣早被夺走烧毁了。她心下黯然，不由尴尬地朝小野人笑了笑，没有糖果了。 　　此时她才想起她的医药箱，目光转了几圈，哪里还有她的医药箱啊。 　　简华哀悼着她的医药箱和她的处境，再朝黑乎乎的洞口瞧了几眼，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野兽嚎叫，她不由缩了下身子，一阵阵的凉气从脚底下冒了上来。 　　这些野人披一件兽皮就能过冬了，可凭她的身板，熬不住一晚上啊。 　　“你是我阿哥看上的奴隶？”小野人看了好一会儿，朝着简华开口了。 　　简华无奈摇了摇头，表示听不明白。 　　“你不愿意？那我阿哥为什么要为你决斗呢？”小野人再次说话。 　　这些野人的相貌跟现代人相似，简华到了此时也还不知道她到了哪里，只是心里发寒，她不会回不去了吧，一辈子要这样生活了，以后她就成为这些野人中的一个，跟他们一样脏污着头发，光着身子裹件不知什么动物的皮毛！ 　　呃，生不如死啊！ 　　小野人见她眼睛直楞楞，也不知望向哪里，更是不搭理自己的话，一扭头朝洞里面跑去，嘴里还在呜啦啦叫着。 　　“阿父，阿父，阿哥要用两件兽皮，一头虎兽肉换回来的奴隶是个傻子，是个傻子。” 　　简华不知她这一恍惚，已被小家伙归认为是个傻子了。 　　人群中陡然爆发出一阵欢呼。 　　“木野，木野，木野……” 　　简华禁不住站立起来朝内看去，一眼就撞上了被别人叫作木野这两字音节的那个高个野人，那双漆黑的眼眸正一眨不眨地注视向她。 　　人群自动分开，他一步步走了过来，目光紧落在简华的身上，眼圈上一大团的乌青淤血，显示着刚刚这场战斗并不如想像中的那么轻松。 　　他的眼神很平静，带着理所当然，如同个得胜凯旋的国王有着最强大的自信，那样一步步淡定走了过来，他一点点抬起手，伸到了简华面前。 　　如同被魅惑，简华一时间忘了他是个野人，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搭上了他的手心。 　　一白一黑的双只手握紧。 　　“今后，这女人属于我！” 　　木野举起两人相握的手，用力高呼道。 　　“木野，木野，木野……”安静了一瞬的众人又跟着欢呼起来。 　　欢呼声如海潮般在昏暗的洞穴里卷过，生生把冰冷的空气都加热了几分。 　　场地中央，隆巴俯身趴在地上，愤愤就地砸拳。他好不甘啊，怎么又是木野赢了！ 　　花那气得直跺脚，搂住她的那个中年妇人细声安抚着她。 　　族长隆常捏紧了手上的权仗，脸上还硬要装出大度的表情，他露齿一笑，说道：“木野，可别忘了两张兽皮，一头虎兽肉。” 　　“两张兽皮我等下就拿过来，一头虎兽肉明天出去打猎了再交给你。”木野点点头，牵起简华的手，说完正想往洞内走去，可是一眼扫到她光着的双腿，马上回头对上族长夫人。 　　那个粗壮的女野人抢了简华的牛仔裤和里面的秋裤，拿过去就想往身上套，可哪穿得上啊，套进去两个小腿就再也提不上来，此时两条裤子正被她翻来覆去的乱摸乱看。 　　“族长夫人，我用一头大猫肉换你手上的那两件东西。”木野放了简华的手，走到族长夫人身前，伸手要道。 　　“阿母，别给他，就是烧了也别给他。”隆巴立起身，眼睛瞪得血红，恨恨道。 　　“你个傻小子，这东西又不能吃，用也不好用，还是肉好吃。”族长夫人见自己套不上，心里早就嫌弃了，又听到木野愿意用肉来换，忙不迭地丢给了他，“肉，我要新鲜的，一头大猫肉。” 　　“没问题。”木野接过了牛仔裤和秋裤，毫不迟疑地回道。 　　“阿姆，你看木野，他，他为了那个奴隶，竟然要在这大寒天气里出去打猎。” 　　花那把脚跺得咚咚直响，一双眼睛狠狠盯在简华身上，张牙舞爪，恨不能吃了她的模样。 　　“你是巫的女儿，是部落里最漂亮的姑娘，她算个什么，一个奴隶而已。”中年妇人不屑道。 　　“阿姆，我好不开心啊……” 　　花那的不开心一点都没影响到简华，因为木野又帮她拿回了她的牛皮靴子。 　　接过东西，她急忙穿戴好，虽然心里一百个一千个嫌弃被这些脏污的野人摸过了，可她深知，为了干净和骨气硬抗着不穿，那就是跟自己过不去了。 　　围巾落到了族长夫人手上，连着她的一双羊皮手套也不知被哪个人摸去了。 　　简华此时心里只有庆幸了，这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 　　木野一直握着她的手，对方的这只手很暖和，握得很紧。 　　简华一点没有挣扎，乖乖跟着他往里面走了一段，借着微弱的光线，就见岩洞地面上铺着一堆堆的干草，还有人躺卧在干草堆上，黑暗中，有血腥味传来。 第6章 野人也有感情 　　伴随着血腥味的，还有低低的呼痛呻/吟声。 　　简华心下明白，这应该是白日里的那一场战斗，有人受伤了。可她此时有心无力，又冷又饿，唯一带来的东西，医药箱也没了。 　　走出十多步，手掌被微扯了一下，简华顺着木野手上的力道，坐到了干草堆上。 　　“木野，你回来了，草药找到了吗？” 　　一道微哑沧桑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又一道孩童的声音，带着些许心疼，“阿哥，你真把这个傻子带回来了啊，两件兽皮，一头虎兽肉呢。” 　　简华见旁边干草堆上坐了两个身影，一大一小，昏黑中，两双眼珠子泛着微微亮光。 　　这声音，好像就是刚才跟她搭话的那个孩子啊，难道是这个木野的亲人。 　　“不要胡说，她不是傻子，只是她说的话跟我们不同，应该是从很远方的部落流落到我们这里的人。”木野摸了摸木生的小脑袋，柔声斥道，又回了木通的话，“阿父，草药采回来了，我这就先给二叔家送去。” 　　“嗯，去吧，阿父已经理了两张兽皮出来了。”苍老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转向简华方向，似在打量着她。 　　这么黑，也能看得清？ 　　简华仔细倾听着三人的交谈，他们的音节比较简单，学起来应该不太难吧。 　　一只小手终于大着胆子伸过来摸了摸简华的衣物，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引得简华轻轻笑了声。 　　“阿父，你看，她笑了。”木生高兴道。 　　“嗯，以后你要叫她阿嫂，她是你阿哥的女人了。” 　　“阿嫂，阿嫂……”木生欢喜喊道。 　　围好兽皮的木野拿上草药正要往里走，听着这道喊声，一脚踩歪，险些绊上一跤，紧接着，他又佯装无事地轻咳一声，稳稳朝里走去了。 　　“阿哥这是害羞了。”木生咯咯笑道，“欢喜得路都不会走了。” 　　“你个小家伙，怎么能笑你阿哥呢。”木通好心情地笑道。 　　简华听着他们说话，缩了缩腿，伸手往下面摸了下，干草堆上还铺着一层兽皮，坐在上面还算软和。今天应该是要睡在这上面了，没有被褥的温软，但比昨晚上的树洞要好了一些些。 　　简华，你没有那么娇气，你可以，你能适应的。 　　心里一遍遍打着气，听着岩洞深处还传来许多呼吸声，黑暗中不能清晰视物，这种恐惧的感觉越发放大。 　　一双手禁不住有些微的颤抖。 　　木野拿着父亲理出来的两张兽皮去交给了族长大人，又拿回了自家的烤肉，分了一大块肉递给简华，四人围坐在一起吃了起来。 　　木生早饿了一天，难得吃到香喷喷的烤肉，大口大口吞嚼得欢。 　　木通不大舍得吃，咬了两口就停下了，想着等木野和木生吃完，再分给他们吃。 　　他自从半年前被野狼咬伤了腿，就成了个废人，应该被扔到后山喂虎神了，可木野不舍得他，硬把他从后山背了回来，养着他这个废人。 　　木野一人打猎要养活他和木生两个，现在又多个了女人，木通心里着实有些担心，寒日可才过了一半，这食物不够吃啊。 　　简华轻掂了下手里的肉块，应该有一斤多，已经有些放凉了，咬上一口，表面全部烤焦了，嚼在嘴里像柴一样，干巴巴的，最主要的是这块肉是淡的，一点咸味都没有。 　　吃惯放盐食物的简华真是咽不下去。她拼命地咽，烤肉到了喉咙口却哽住了，一个恶心险些呕出来，她慌得用手捂住了嘴。 　　眼泪水被呛出来，涩得眼眶发酸。 　　木野和木生咀嚼的声音一下停住了。 　　简华捂住嘴，一动都不敢动，经过这一日，她早明白在这寒冷的冬季里，肉是及其珍贵的，木野分给她一大块肉，她还稍稍惊奇了一下他的大方。现在要是她把肉吐出来，不知道他的巴掌会不会扇到她的脑袋上，虽然看着他还算是个比较冷静的人。 　　在这些野人眼里，应该是食物至上的，有食物就代表着能活下去。 　　想到此，简华又使劲咽了一口，却呕得一声，她都来不及反应就把肉吐了出来。 　　顿时，简华呆滞了。 　　这一方空间里，好像连空气都凝固住了，一片寂静。 　　来了，来了，巴掌要落到头上了，或者一只手掌就能捏碎她的喉咙。 　　浑身紧绷，寒毛直竖。 　　突然，响起一道清脆的童音。 　　“阿哥，阿嫂不喜欢吃肉吗？怎么吐出来了啊？” 　　木野没有回答，只是更用心地去观察简华，这白白的女人是怎么长起来的啊，连个肉都不想吃，她的部落该是多么的富有啊。 　　“阿父，还有块根吗？要不我去给她烤两个块根吧。”他想了下开口说道。 　　“有。”木通回答，估计他跟木野想到一块去了，转身从身后摸出两个块根递给了木野。 　　简华的心呯呯直跳，声音大的如同打雷，她紧张得全身都发僵了。一只大手伸过来拿走了她手上的肉块。 　　简华愣愣看过去，这是什么意思，不给她吃了，还好，没有打她。她抿了下唇，缩了下手脚。 　　木野把自已的肉递给了木通，自己吃简华那块，拿着两个块根朝火堆走去。 　　“过些日子，你就会适应了。”木通轻声安慰了一句，把手上的那块肉递给了木生。 　　木生见多出块肉，欢喜极了，阿嫂不喜欢吃肉，他可喜欢了，一口咬下去，笑眯了眼。 　　木通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冬日里兽类少，很难捕捉到一头，好些日子都吃草根，木生瘦得身上摸着全是骨头。他这个阿父不尽职啊，尽拖累儿子了。 　　“木生慢点吃，阿父这里还有一块，阿父也不喜欢吃肉。”他揉了下木生的小脑袋，把他搂进自己怀里暖着。 　　暗呼侥幸的简华感受着老野人对小野人的关爱，原来这些野人也是有情感的，他们也是人，你不用害怕，她在心里轻轻地对自己这样说道。 　　未过多久，木野回来朝她手里塞了个烤得火热的圆形物，闻着那香味，竟然是土豆啊。 　　“谢谢！”她磕绊地朝他笑了下。 　　“吃。”木野心下一松，这女人愿意吃就好。 　　这应该是吃的音节吧，简华撕开土豆的皮暗自猜度着。 　　一个土豆吃完，木野又塞过来一个，简华摇了手，她吃一个就够了。 　　木野惊异于她食量的微小，把剩下的一个块根又分给了阿父和木生。 　　“你吃吧，我吃了一块肉就够了，今晚上很饱了。”木通忙摇手，木野多吃一些，才有力气打猎。 　　几人吃完食物，也没有什么洗脸洗脚之说，躺倒下来就睡。 　　干草上铺块兽皮，底下就是岩石，真的很硬。简华和衣躺着，整个身子蜷成了虾米，牛皮靴子都没脱，一是怕被人拿走二是真得太冷了。 　　兽皮上有股说不出来的腥膻味道，直冲鼻端让她一阵阵地泛恶心。 　　木野在她身后躺了下来，一张兽皮拉过来盖到了简华身上，这个举动吓得简华简直要跳起来了。 　　落入这个野人部落，被木野用决斗换了回来，心里已作好了最坏的准备，可真等到木野睡到她身边，抗拒心理爆发了。 　　要是他敢动她，强来，她就咬舌自尽。 　　说到做到！ 　　简华心里发了狠。 　　一只胳膊伸了过来，搂住简华的腰，正当简华牙齿咬在舌头上，下一秒准备咬下的时候，那只胳膊不动了。 　　简华僵硬着四肢，呼吸都放缓了。 　　木野感受着怀里这个女人如小鼠般害怕的模样，心里暗暗好笑，他可不是那般粗鲁的人。这女人合了他的眼缘，他是想跟她一起生活下去的。这女人现在对自己，对部落还不熟悉，他有耐心等她一点点熟悉了。 　　等了好长一段时间，身后传来平稳的呼吸声，那只胳膊没有乱摸，简华呼出一口气。 　　她圆睁着的眼睛慢慢闭上了。 　　这两天的经历简直如同科幻片，这是梦境吗，等她再次睁开眼来，是不是就能回到青峰山了。 　　简华放轻了呼吸，强迫自己睡去。 　　背后传来源源不断的温暖，半迷糊的简华朝温暖源靠去，靠近了，暖和了，她累了一天终于睡着了。 　　嘤嘤嘤，嗡嗡嗡，好像有群苍蝇不断飞在耳朵边，令人烦不胜烦。 　　简华被吵醒了，微一侧耳，洞穴里响着哭声。 　　哭声？ 　　压抑的，悲恸的哭声。 　　这是……难道有人死了？ 　　她脑袋抬起，朝发声处望去，当然，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自从感受到木野亲人之间的关怀，简华知道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要不要去看看，跟着爷爷学医这么多年，治病救人的信念已刻进她骨血。 　　可她有什么办法呢，医药箱也没有了，光亮也没有。简华的内心沉甸甸的，无法再次入睡。 　　一只大手盖到了她的耳朵上，声音小了些，简华一愣，忍不住想回头看去，此时，她才发觉她几乎是整个人都窝到了身后野人的怀里，意识到这一点，不由得尴尬起来。 　　简华往前挪了挪身子，想要离他远一些，却被木野用腿压住了。 　　“一个人冷，两个人暖和。别听，睡吧。”木野大手捂住她耳朵，一条腿轻搭在她小腿上，声音微哑低沉说道。 　　这姿势，再发展下去……简华不敢动了。 第7章 学语言 　　简华裹紧了兽皮站在洞穴口处朝外望去。 　　此处是座马蹄型的山峰，山洞正位于马蹄型底部，三面环绕，面南背北，北风刮到此处已是小了许多。左右两侧的山峰并不算很高，二三百米，坡度很缓，其上长着郁郁松树，大雪覆盖下还露着些许绿色。 　　山洞口离地面一米多，底下积着厚雪，已被踩踏得脏污凌乱。离山洞五十米的范围内是一大片的雪地，再往前就是由稀到密的树林，枝头被积雪层层压弯。 　　没有一座木屋，更没有砖瓦房，如此原始的生存环境，让简华不得不认真思考一个事实，她穿越了，穿到了还没有产生文明的石器时代。 　　呃，应该是新石器时代，距今1.4万年到4千年之间的新时器时代。 　　简华转头朝洞内看了一眼，那些粗壮的女野人有的还在昏暗的洞穴内打磨石器，石块互相磨擦发出的沙沙声不绝于耳。 　　老天，饶了她吧，怎么让她穿越到这见鬼的新石器时代了呢！想喝口热水都没有锅啊！ 　　简华这个姑娘平时爱看看书，也曾做梦哪天能穿越后享受一把。可不说穿成锦衣玉食的富家千金、后宫嫔妃，就算做个农家姑娘也好过现在吧！ 　　茹毛饮血的野蛮时代，她的小命能保下来吗！ 　　简华的心在滴血，老天在玩她吧，摔一跤竟然能摔到新石器时代来，是让她来锻炼身体的吗！还是让她来给这些野人看病的！ 　　寒风呼啸，没有了羽绒服，就算裹着件兽皮，冷风还是持续地带走身上的热量。 　　简华跺着脚，冷得实在有些抗不住了，只得返身回到昏暗的洞穴内，走上两步，洞口右侧的疑似排泄物让她打了两个恶心，怪不得这么难闻，卫生情况太差了。 　　“阿嫂，你怎么到外面来了，外面冷，还是进洞里面去吧。”木生跑出来脆生生喊道，一手抓上简华的手。 　　小手带着微微暖意，紧紧握住她的手，小家伙眨巴着眼睛，纯稚眼神看得简华心头发软，罢了，先在这里躲过寒冬再说。等……等天气暖和了，再出去寻找人类……现代人……也许找一找……就能找到了。 　　简华安慰着自己，顺着木生手上的力道返回洞穴内。 　　走出十多步，就是个火堆，三两根柴禾架着，两个女野人坐在火堆边，手上拿着针线正在缝一张兽皮。 　　简华多看了两眼，她们手上的针白花花的，分明是磨制成的骨针。 　　这个发现又让她心神恍惚了一下，眼前似有一副图景，十几年后，她也这样围着兽皮，脏污着头发，用骨针缝制兽皮，等成功把兽皮缝制成圆桶状后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容。 　　噢，老天，饶了她吧！ 　　“阿嫂，你肚子饿了吧，阿父给你留了好吃的，我们快点。”木生摇摇她手，往前快跑起来。 　　简华被他一拉，回神跟着小跑起来，洞穴内昏暗，她又没有木生熟悉，突觉小腿上被人重重一绊，收不住脚整个人往前扑了出去。 　　手肘磨蹭在石地上，一阵火辣辣疼痛。 　　“弱得像只长毛兔一样，你这样的女人真是不配活着，还是早早去后山喂虎神，也好省下些食物。” 　　话语中那股轻蔑嘲讽的意味，就算简华不懂他们的话，也是听明白了。她转头看去，那个抢她羽绒服，最后又给扔进火堆烧了的女野人正环抱双臂，靠在洞壁上轻抖着一条腿斜眼睇着她。 　　不是说野人都是很愚昧纯朴的吗，怎么她遇上的一个个都又猛又狠的。 　　她一没抢她的肉，二没抢她的兽皮，绊她一跤为了什么，就为了让她痛，让她出丑，显示她的地位吗！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简华内心一片黑暗。 　　“阿嫂，你怎么样了？花那，你为什么绊倒人？” 　　木生焦急地拉简华起来，一转身又对上花那质问。 　　简华真想朝这女野人脸上甩一巴掌出出气，可想到此时寄人篱下，那个收留她的男野人也不在，还是不要多惹事了。 　　“阿嫂，你竟然叫她阿嫂，她，她配吗！你的阿嫂应该是我，是我。”花那叫起来。 　　简华忙拉着木生退后一步，这女野人是个疯子，手舞足蹈，大喊大叫的又为了哪样，好像刚才摔一跤的是她一样。 　　我忍，此时不宜与她对上，来日方长。 　　“阿父让我叫她阿嫂的，她就是我阿嫂，你不是我阿嫂。”木生初生牛犊不怕虎地喊道，声音比她还要响。花那竟然敢摔阿嫂一跤，等他阿哥回来，一定告诉他。 　　花那一时愣住了，不敢置信地望向木生，再看看简华。 　　这就是个下贱的奴隶啊，怎么能成他的阿嫂呢，木通大叔怎么能让她做木野的女人！ 　　她不配，不配。 　　简华忙拉住木生，飞快往洞里走去，看样子小家伙不知说了什么刺激她的话，那女人激动得手都发抖了，还是赶紧避一避。 　　“木生，快带着你阿嫂回来，不要惹事。” 　　木通的声音在洞里稳稳传来。 　　正想朝简华扑去的花那顿时止住了脚步，嘴里的骂声也嘎然停止，木通虽然从族长位置上退下来了，可这么多年的威望还在，对上他那双威严的眼睛，花那还是怕的。 　　简华拉着木生的手回到睡了一晚上的兽皮上坐下，小家伙已开始跟木通告状了。 　　简华拉起衣服，手肘上磨破了皮，有血丝渗出来，情况不算严重，她微微呼了口气。 　　木通朝她伤处看了一眼，从身后的石台上拿过一株草药递了过来，示意她使用。 　　“阿嫂，你受伤了！疼不疼啊”木生大叫起来，可看见简华听不懂他的话，气恼地皱起小眉头，飞快地从她手里抢过那株草药，放进嘴里嚼起来，嚼碎了吐在手心上，示意给她敷上，许是被药麻了舌头，如同小狗样吐出舌头不停哈气。 　　简华被她逗笑了，不忍拂他的好意，伸过手肘让他细细给伤处涂抹了药。 　　一股清凉之意漫上，鼻端轻嗅，简华恍然，原来是薄荷叶。清头目，去风热，利咽喉口齿俱病，倒是味好药，可用在出血伤上，并没有大用。 　　她轻笑，正想摇头，可一对上木生那双满含期待的眸子，心下一转，朝他重重点了下头，笑了起来，示意她已不痛。 　　木生眯眼笑起来，又扑到木通身边掏出一把食物递了过来，“阿嫂，给你吃。” 　　简华接过一看，竟是她前天捡到的类似栗子的干果，烤熟了，现在还带着温热，一共有八颗。 　　“阿嫂，快吃吧，这栗果好吃的。”木生目光放在干果上恋恋不舍地说道。 　　简华看他那馋猫样，分了四颗给他，笑道：“我们一人一半。” 　　“你吃吧，他吃过了。”木通伸出手拦道。 　　“阿嫂，你吃吧。”木生也摇头。 　　简华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完全是鸡同鸭讲，可手势是通用的，见木通这一比划，她全都明白，心下感念他的好意，硬是把四颗干果塞进了木生手里，又伸出手指，指指自己，说道：“简华，简华。” 　　她重复了好几遍，听着木生终于发准了简华的音，笑着揉了下他的脑袋，又指向他，听他发出木生的音，忙跟着读了几遍，引得小家伙更是咯咯笑出声来。 　　她想，既然要暂时住下来，听不懂他们的语言是大问题，现在就当学一门外语吧。她又指着兽皮，指着手上的干果，让木生一一念给她听，自己跟着念。 　　原始人的音节少，学起来并不是很困难。她仔细聆听，努力记下，一遍遍重复说着。 　　简华跟木生一颗颗剥着栗果吃，一教一学，教学速度进展飞快，没过多久她已能简单听懂一些木生的话。 　　木通在一旁磨着石刀，听着两人一说一念，嘴角浮起笑容。 　　这个外来的女人既然想学他们的话，那就是打算留下来了，这是大好事，他掰着手指算，再一年的冬日，她能生下他的大孙子了。想到冬日生下的大孙子，他看一眼自己盖在兽皮下的腿，又微微皱起了眉，食物不够吃啊，要是腿没有坏该多好啊。 　　这边正温馨的吃干果学语言，在山洞深处陡然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悲惨哭声。 　　这是怎么了？ 　　难道，昨天夜里那个受伤的人死了？ 　　简华朝里面望去，影影绰绰的人影聚在一处，看不清具体情况。她正想起身，手臂被人拉住了，回头一看，木通正抓着她手臂。 　　“有人死了，你带着木生好好待在这儿，我去看看。” 　　木通说完，一手撑着洞壁艰难想要站起来。 　　简华模模糊糊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听话地点了下头。见他起身困难，两条腿都在打颤，又忙伸手扶住他，目光在他兽皮内的双腿上转了几圈。 　　他的腿有伤！ 　　她心下第一反应，这是关节有问题，应该是老寒腿。 　　木通在她的搀扶下终于站稳了，他摆了下手，又交待了一声木生好好待在这儿，就一步一挪地往发声处走去了。 　　不光老寒腿，右腿还骨折过，这伤绝对不超过半年。 　　简华一手摸着下巴，见他一脚高一脚低，瘸着腿困难往里走，心中暗暗思索道。 第8章 伤情 　　简华带着木生避在一边，只见从洞内抬出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胸腹处破了一个大口子，上面胡乱涂抹着深绿色的药渣，由两个男人抬手抬脚扛了出去。 　　那人双目紧闭，脸上好似蒙着层灰，随风散过来一股淡淡腐臭味，早已没了气息。 　　洞穴内众野人全都站了起来，默然目视着那死去的人被抬了出去，等一行六七人消失在洞口，随即又坐下来各行其事。 　　小小的说笑声没有了，但简华在这些人的脸上还是没读出多大的悲伤来，所有的只是麻木。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没有了。 　　那个人还很年轻，十七、十八，抑或十九岁。 　　腹部破裂伤，只要不伤及内脏，及时手术，活下来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可在这里，住原始山洞，裹兽皮，喝生水，怕是一个小小的伤口就会让他们感染丧命吧。他们也许见多了族人的死去，所以才会这样的僵滞麻木。 　　多么悲惨的原始人啊！ 　　简华第一次被触动了，她手指无意识地搓动一下，这是十多年学医生涯，已沉浸入骨子里的医者仁心，让她不能无视生命白白逝去。 　　“阿嫂，大角阿哥死了。”木生摇了摇简华的手，低落说道。 　　简华听懂了，那个死去的野人也有个名字，叫大角，也许他也是个勇士，曾在原始森林中飞奔打猎，为部落获取食物，可现在，就这样死了。 　　“他们把他抬去哪了？” 　　一个疑问浮上心头，让她悚然，这里的野人会不会吃人。 　　她的比划和发音，终于让木生弄懂了她的问话，随后他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来，“阿嫂，你的部落里要吃死去族人的肉吗！我们不吃的，不吃的，大长叔他们是把大角阿哥送去后山了，那里有虎神，大角阿哥会由虎神保佑的。” 　　简华长长松了口气，心中连叹了三个好字，不是食人族就好。 　　“阿嫂，你说，木光阿哥是不是也会死啊？我不要木光阿哥死！” 　　“木光阿哥？”她疑惑。 　　“嗯嗯，木光阿哥是木牛叔的儿子，他腿上也受伤了，我不要木光阿哥死。”木生的说话声里已带上泣音，泪水盈眶，眼见就要滚落下来。 　　“木生，别哭，你木光阿哥不会死的，你先带我过去看看。”简华的心被揪了起来，她伸手抹去木生滑下来的眼泪，和声说道。 　　“嗯嗯，木光阿哥别死，阿嫂，我带你去看。” 　　一瞬间，也许简华脸上柔和的表情打动了小家伙的内心，他竟然觉得只要阿嫂说木光阿哥不会死，那木光阿哥真的就不会死了。 　　他拉着简华的手，急急往山洞里面走去。 　　好像就是昨天晚上木野过来的地方，简华看到木通也在此地，兽皮上躺了一人，另有一个妇人带着个四五岁的小孩守在旁边，此时妇人正拿着兽皮沾了石碗中的水给躺着那人擦试大腿上的伤口。 　　低低的呻/吟声，断断续续，有气无力，让人不忍倾听。 　　“木生阿哥，你来了。”那四五岁的小孩高兴地唤了一声，跑过来拉住木生的手。 　　“木牙，这是我阿嫂，我带她来看木光阿哥的。” 　　简华走上前，等走近了才看到，另有两个女人正坐在一旁，一个正抹着眼泪，另一人在磨着石刀。 　　木通转头朝她看来，眼中带着一抹疑问和不赞同。 　　“木牛媳妇，这个就是我儿子用两张兽皮换回来的女人。”木通转回头跟那妇人介绍了简华，又随即劝说道，“你不要太担心了，等族巫送完大角回来，我再请她过来帮木光看看伤。” 　　他这一番关心，让那妇人一下伤心地哭了起来。 　　除了正在磨刀的那个女人朝简华看了一眼，其他两人此时都无心关注简华。 　　“木生哥哥，你阿嫂真好看。”四五岁的木牙还不大懂事，见到简华的样子，好奇地观看起来。 　　“那是，我阿嫂比花那还好看。”木生一付与有荣焉的样子，又急忙问，“木光阿哥好些了吗？” 　　木牙摇了摇头，小脸浮上悲意，“木光阿哥一直没有吃东西，连肉都不吃。” 　　简华走近，蹲下身对木通轻声说道；“能让我看看木光的伤吗？” 　　她不敢直接上前观看，这部落的人还对她不熟悉，有着戒备，她要想看伤，首先得取得木通的同意。 　　木通一愣，他没想到她第一句对他说的部落里的话，竟然是要求看伤。 　　这个女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竟已学得能说他们部落的语言了，这是要多聪明啊。 　　要是简华能听到他的心声，肯定会苦笑，经过□□年的英文学习折磨，再来学这简单的上百个音节的原始语，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你想干什么？” 　　听着简华说话，那妇人木牛媳妇终于把目光放到了她身上，出声问道。 　　简华看向她，眼角纹路深刻，看着已有四五十年纪，瘦得颧骨高高耸起，哭红的眼内有着深深防备。 　　那样直视着她，忧心戒备的模样，就如同一只护崽子的雌狮。 　　简华一秒间就明白了躺在兽皮上的男人，应该是这妇人的儿子。 　　如果她伤了这个男人，相信这妇人绝对会扑上来咬她一口。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简华犹豫了一下，可最后，她还是镇定了心神，朝她微笑，柔声道：“我学过医，想帮他看看腿。” 　　“医？”木牛媳妇怔愣。 　　因为简华不知用原始人的音节如何说医，她说的是中文。 　　“你，你会看病？”木通首先明白了她的意思，目光直射过来，沉声问道。 　　简华笑着点了点头。 　　她想，在这群原始人中，再不会有人的医术能超过她了。如果这男人的腿伤得重，那只有她能救他了。 　　但她一转念，想到那个丢失的医药箱来，心中懊恼，忙用小手指比出一点指甲来，呵呵笑着用原始人说小的音节道：“会一点点，一点点。” 　　“你会看病，会一点点看病，懂草药吗？” 　　昏暗中，好像木通的眼睛微微亮了下，他问道。 　　“草药？”这个音节简华没听过，疑惑地反问。 　　这时木生机灵地凑上来，用手指着刚才帮简华敷在手上的草药，脆生道：“这就是草药。” 　　“噢，草药，草药我懂。” 　　此时，她的头点得欢快。 　　这女人竟然懂草药，木通目光跳动一下，深深注视着简华。 　　一般懂草药的都是族里的巫，是最受族人尊敬的人。她懂草药，又怎么会流落出部落呢。 　　难道她的部落全都没有了，可是她长得这么白，这么瘦小，又是怎么一路走路，躲过猛兽，来到他们部落的。 　　难道是来偷看他们部落情况的坏人，可是长得这么小，又不像啊！ 　　木通思绪纷乱，思考着简华的来路。可那木牛媳妇倒是激动了，她一下扑了过来，一把抓住简华的肩头，急问，“你会看病，真会看病，还懂草药。” 　　她眼里的防备一下消失了，换之是深沉的悲痛，护子心切的慈母心，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目光期盼地盯着简华，就想再听她一声肯定的回答。 　　刚才一直在低泣流泪的那个女人也一下抬起头，愣愣望向简华。 　　“我，我先帮他看一看。” 　　简华推开妇人紧抓在她肩头的手，对着木通说道。 　　从木通留给她吃八颗栗果，还有昨晚上父子三人相让着吃肉，她知道这个男野人有一颗仁厚的心，他一定会护住她。 　　“你懂草药，我可以把我的肉全都给你吃，你一定要救救木光，救救木光。” 　　一道年轻的女声带着哭音响起，简华抬头，正是那个一直在抹泪的女人，鼻头通红，眼睛肿得如同核桃大，此刻一脸惊喜感恩地望向她。 　　简华压力巨大，再看一眼木通，见他点了头，一握拳上前，手先搭到那男人额头上，果然，如她所料，体温滚烫，应该有三十九度了。 　　就算白天，洞内光线还是昏暗，简华让那女人拿来了一根燃烧着的木柴，借着火光检查躺在地上的病人。 　　是个年轻人，十八/九岁的样子，长手长腿，身体挺结实，可也同样的瘦，此时左大腿正上方一个大伤口，除此外倒没有其他地方受伤。 　　简华抹开药渣，那处伤口竖直状，长十多厘米，是斧伤，此时溃败流脓，伤口肌肉发紫。 　　这是明显的伤口感染，伤口感染最要不得，拖上两天，化脓*，最后得上坏血症，不治而亡。 　　她用手在伤口周围轻轻按压，很快有黄色的脓液流淌出来。 　　十多厘米的伤口，一定要清创缝合，想到这里，她又有些束手无策。 　　没有消毒水，没有缝合用的针具，没有麻药。 　　这可是连根绣花针都找不出来的原始社会啊，骨针能缝合吗？ 　　要是她没有弄丢医药箱该多好。 　　她可不想再见着一个年轻人因为这样小的伤口丢了性命。 　　现在，首要的，先清洗伤口。 　　可能她按压伤口的手稍稍重了些，伤者嘴中逸出呼痛声。 　　“木光，木光，你醒醒，你醒醒。”跪坐在他头前的那个年轻女人捧住他脑袋，俯身急急唤他。 　　简华抬手一移，中指按下依次食指无名指，搭上他脉搏，诊起脉来。 　　没想到，木牛媳妇见儿子不醒，反到被简华弄得呼痛起来，又看她根本不像族巫拿出草药来治疗，心下早不相信了，伸手猛得一推，把简华推了开来。 　　“你别骗我们了，你根本不会治病，要是你把我儿子弄伤了，看我不饶你。” 第9章 珍贵的盐 　　简华猝不及防被重重推开，一下坐到了地上。 　　她这是吃力不讨好了，要不是不忍心，她能这样多事吗！一瞬间，连日来的委屈齐齐浮上心头，眼眶就红了。 　　谁想来这个鬼地方，谁愿意跟一帮野人生活在一起，时时提心吊胆，好不容易大了胆子，竟被如此对待。 　　简华咬了嘴唇，撑地起身，转身就往回走。心里是存了几份生气的。 　　可见她如此，木牛媳妇倒是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些讪讪的表情来。 　　“阿姆，我看这个女人说不定真会治病呢。”磨着石刀的女人停了手，说了一句。 　　“我感觉她没有说谎。”木通点头，赞同道。 　　“木通大伯，那她真能治木光的伤，族巫可说了，草药不够了，不肯再给我们草药呢。”抱着木光脑袋的女人正是他媳妇，香。香刚刚有了一些些希望，被阿姆一推，乌云罩顶，好像死神的脚步再次临近了，不由说着嘤嘤哭了起来。 　　“别哭了，一天到晚只知道哭。”木牛媳妇听着三人这样说道，心中又气又急又尴尬，“我只是轻轻推了她一下，谁知道她那么弱，自已就摔倒了。” 　　木通早就看明白，她是愿意让简华来给儿子看病的，忙喊道：“木野媳妇，别走，你回来。” 　　其实他们愿意这样相信简华，也是因为木光等不起了，昨晚上大角走了，那样壮实的一个小伙子，发了一天高热就走了。 　　现在冬日里，草药不象其他季节多，族巫来看了他们两回，给了一点草药敷上，再去请她，就磨磨蹭蹭不大愿意来了。只说这次杀戮太重，虎神要带走几个族人，不然来年日子不好过。 　　简华也不是那么锱铢必较的人，虽说因着他们不信任存了些气，可人命关天，哪里真敢撒手一走呢。 　　此时听得木通喊她，就顺势走了回去。 　　“你们有盐吗？他的伤口要用盐水清洗，还要把这些坏掉的肉割掉，这样做了，他就有活下来的希望，不然这样拖着烧下去，估计明天也要跟着大角去了。” 　　她跪坐好，抬头对着几人以他们能懂的语言慢慢说道。 　　木生和木牙两个小家伙眨着眼睛坐在一旁，异常乖巧，不插一言。 　　“盐？”磨刀的女人轻呼了一声，盐可是第二珍贵的物品啊！ 　　说起来，部落之间，第一珍贵的物品就是祭祀要用到的陶罐，第二珍贵的就是盐了，每年春秋季部落换物大会上，他们有熊部落都要用五六头虎兽肉去换回一皮袋盐，每次烤肉都不舍得放。 　　“一定要用盐吗？用了盐，木光就会好起来了？”木光媳妇急急再问了一遍，见简华微微点头，忙把期待的目光转向了阿娘，见她苦着脸，又转向木通。 　　“好，我去问族长要盐。”木通沉吟一下说道，扶着岩壁慢慢站起来。 　　“木通，我跟你一起去。”木牛媳妇似是下了决心，忙上前搀起木通，说道。 　　“阿姆，我们也去。”木光媳妇香忙道。 　　“我们还是在这等着吧。” 　　磨刀的女人叫山猫，是木山的媳妇，也是木光的大嫂，花那不喜欢长得漂亮的木光媳妇香，所以她拦下她，也希望族长能看在木通大伯的面子上，给他们一些盐，可她心里觉得此事希望不大。 　　确实如她所想的，木通和木牛媳妇相伴着到了族长隆常那里，说了要些盐，就被隆常摇着头生硬回绝了。 　　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每五天要吃上一顿带盐的食物，不然人就会没力气，头晕眼花，最后慢慢无力死去。所以族长掌管着全族的盐，算着日子洒到烤肉上，给族人吃。 　　“你们要走了盐，那族人没了盐吃，不就要死吗！”隆常盘腿坐在一张熊皮上，摆手冷冷回道，“这事我不能答应。” 　　木通也知道这个规矩，以前他也是这样管盐的。可现在不是特殊情况嘛，给木光用一些盐，等天气暖和了，多打点兽肉再多换些盐。 　　他这样想着就这样说出来了。 　　木牛媳妇已是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求着族长。 　　盐就放在族长身后小岩洞里的一个狼皮袋里，那是一只老狼，被割破了喉咙，再从里面一点点把内脏掏干净鞣制成的皮袋子，从上辈再上辈传下来，已经用了好多年了。 　　“族长，求求你，救救木光吧。”木牛媳妇哭泣道。 　　“盐那么珍贵，怎么能让他用呢，我看他跟大角一样，想去服侍虎神了，还是早点送他到后山去吧。”花那站在族长身边，看着木牛媳妇冷漠说道。 　　“对啊，怎么能为了救他一人，让大家一起跟着没盐吃，说不定下次换不到那么多数量的盐，不就让大家一起去死吗，这事可不能答应。”飞鹰爱慕花那，时时想着讨好她，只要她说的，他就站在她一边，帮着她说话。 　　花那听他如此说话，朝他瞪了一眼并不领情。只是那眼角儿微翘，似娇似嗔，勾得飞鹰心里更痒了三分。 　　族人慢慢围到了这边。 　　木牛媳妇俯下的身子顿住了，她慢慢抬起头来，怒目向花那，喝道：“花那，你生下来的时候族巫大人没奶，你还是喝我的奶水长大的，那时木各饿得哇哇大哭，我都要先喂饱了你，你今天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也是叫木光一声阿哥的，你就忍心看着他去死。” 　　花那根本没想到平时默默无声的草叶竟敢跟她这样呛声，是，她是喝了她的奶，可她阿姆拿兽肉早就还了这个情了。再说了，给她喂奶那是她的荣耀，她阿姆是族巫，将来她也是族巫。 　　她竟然拿这件事威胁将来的族巫大人！真是大胆！ 　　她眉毛倒竖，眼睛一瞪，就想朝她骂回去，可目光扫去，正正撞进木通的眼里，那双威严的眼中有着怒意，有着不赞同，更有些些痛心。 　　对着这样一双智慧的眼睛，她的话一下全都哽在喉咙口，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不说话，飞鹰可没什么顾忌，他打猎好，在年青一辈很是有了些威望，此时更想讨得花那欢心，忙大声说道：“草叶，这里是你说话的地方吗！这么久远的事还记在心头，哪有你这样厚脸皮的，难道你还想讨回那些奶水，真要这样的话，那我去打些兽肉还你。花那是谁，花那可是我们有熊部落将来的族巫，给她喂奶，是你的荣耀，你倒还讨要人情来了。族长大人在呢，我们都听族长大人的，他说怎样就怎样！” 　　他大声说话，故意让每一个族人都听清楚，话中不光维护了花那，更是坚定了族长的权力。 　　隆常朝他瞥去一眼，暗含了赞许。这小子够机灵！将来可以让他给隆巴做个帮手！ 　　木野因为要还欠下的兽肉，带着他叔木牛、木牛大儿木山、木牛三儿木各、他的伙伴黑狼、大雷等人，冒着严寒出去打猎了。 　　族人们有心站出来帮他们说话，可想到新族长那睚眦必报的性格，又都退缩了。 　　“族长，你就救救木光吧！”木牛媳妇草叶再次磕起头来。 　　“族长，这次同牛角部落的战争，我们失去了十几个青壮年，现在剩下的青壮年只有三十多个了，救活了木光，也就多一个青壮年，部落里老老小小还有五十多口要喂养，多一人就多打一份兽肉啊！” 　　木通掰着手指脚指，算着数，冷静说理道。 　　族人们听得他这样说，齐齐点头，确实，少了十多个青壮年，就要少好多兽肉，来年养活老老小小五十多口就吃力了。 　　外面原始森林中，猛兽一个比一个吓人，没有好的腿脚都不敢深入森林三十米。 　　族人们同时点头，隆常为难了。 　　他也不敢犯了众怒，总想着维护自己英明的形象。 　　见他为难，隆巴脑筋一转，嘻嘻一笑，上前说道：“阿父，我看，我们可以把盐分一下，木家的盐可以提前给他们，到时他们用光了盐，就不能再来问你要了。至于他们拿了这些盐，是涂在兽肉上，还是用在木光身上，我们就不要多管了。” 　　隆巴说完，脑袋抬起，洋洋得意，他很为他能想到这样的办法而高兴。 　　到时木家没盐吃了，生了病最好，那个木野那么讨厌，要是病死了就好了。 　　他话音刚落，隆常就皱起了眉头，这样一分不就相当于把木家从族中分出去了吗。自从他在今年日头最长的夏日里当上了这个族长，就尝到了权力的滋味。烤肉由着他挑最肥最嫩的一块，就是连打猎，他都能挑着安全一些的地带，危险少了很多，最重要的是，他喜欢这种把全族人的性命抓在手里的感觉，喜欢他们畏惧他。 　　要是把盐分给了木家，那不是少一样抓着他们的东西了吗！ 　　“族长，我看儿子的提议可行，以后他们没盐吃了，你就不要再管他们了。”族长夫人挪着肥壮的身子，凑到隆常耳朵说道，“如果木家多死上几个人，以后你管着这个部落不是更容易了吗，没盐吃，可是大事啊！春季里想换盐可换不到多少盐的！” 　　部落间有春秋季换物大会，可春季一般是小规模的换物，就临近的几个部落间互相交换一下需要的东西，到了秋季，才是大规模的换物大会，到时很远处的部落都会来互相交换，那时有盐部落才会背着盐过来跟其他部落换盐。 　　隆常动摇了。 第10章 清 　　简华对她们提出需要盐水的要求，见他们去跟族长请求了，这头就安排起需要的东西来。 　　光线太暗，需要多个火把，山猫动作敏捷地拿上石斧，一声不响裹紧兽皮去外头捡柴禾了。 　　没有手术刀，就用骨刀，简华见她们有用贝壳做的贝刀，在兽皮上试了软硬程度，堪堪能用，又指挥着木光媳妇把贝刀再次打磨锋利。 　　打磨好的贝刀还得消毒，没有酒精，连普通的酒水都没有，只能在火上灼烤了。 　　再要烧些开水，用来擦试脓水等物，环视一圈，见有几个石碗，另有用动物下颌骨和头盖骨做成的骨碗，她目光发涩，此时只能将就着用了。 　　石碗和骨碗排成了一排，又去外头用兽皮兜了一大堆干净的雪，装到碗里。 　　等山猫抱回一大捆柴禾后，简华又让她出去捡小石块，越多越好。 　　木生和木牙两个小家伙见简华一系列的吩咐，早好奇不已的围过来，见她吩咐木光媳妇生火堆，也兴致勃勃帮起忙来。 　　木光媳妇香原本还哭哭啼啼，但见简华这么有章法的准备着，语声柔和，神色镇定，她一颗惶惶然急跳的心竟跟着平和了几分，这个外头来的女人一定会治好木光的，她心下这么肯定着。 　　香擦干眼泪，动作熟练地搭柴生火。 　　山猫捡回了一堆小石子儿，简华让她把每一颗小石子儿用兽皮擦干净，丢到了火堆里。 　　山猫不知她用意，倒是认认真真执行着她的吩咐。两个小家伙见着好玩，在一边各自拿了块兽皮擦着玩。 　　简华挑出两根筷子粗细的树枝准备好，又问木光媳妇找出了一块柔软吸水的小兽皮，放进石碗中。 　　火苗跳跃，昏暗的洞穴内部一下照得明亮了许多。简华等小石子烧得滚烫，就用那两根树枝夹了扔进雪碗中，只听得滋滋作响，石碗中的雪水很快融化了。 　　冷却的石子捡出来再次丢进火堆中，更换了三四回石子，石碗中的水就沸腾了。 　　木山媳妇山猫和木光媳妇香看得眼睛都直了，木生和木牙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还有这种法子让水加热，以往他们想喝口热水，只能把石碗放进火堆中烧，等水烧热，那石碗已烫得不好拿了。现在只需要烧热小石子，连小娃都能干啊！ 　　“好！”山猫咧开厚厚的嘴唇，朝简华憨笑，赞了一声。 　　“是不是有了盐，再把这些都做好了，木光就能活了。”香红着眼睛，重复问道，只是那红红的眼睛这次好像明亮了许多。 　　“木光还这么年轻，他会扛过去的。” 　　简华低声回道，心下也给自己打气，木光的外伤并不严重，只要清创做好了，再注意保暖，他一定能坚持下来的。 　　*** 　　“木通，你可考虑好了，这些盐分给你家后，用没了可不能过来要了。”隆常从鼻子中重重喷着气，粗声粗气说道，“春季交换会上想换到盐可是很困难的。” 　　木通看了一眼木牛媳妇草叶，见她涕泪糊了满面，听到族长松口一脸惊喜的表情，他转向隆常，坚定点了下头，说道：“族长，我们考虑好了。” 　　“谢谢族长，谢谢族长。”草叶松了口气，此时她无法去想以后的生活，她不能眼看着木光去死。 　　族人们表情不一，有些赞同，有些叹气，盐用光了可不是一件小事。 　　隆常转身从后面的小岩洞内小心翼翼地拿出狼皮袋，解开袋口的草绳，用一只小木碗斟酌着勺出一碗盐粒来，倒在草叶捧上来的兽皮上，他看了看袋子，在众人的眼里，肉疼不舍地再伸进去勺了小半碗出来，倒在兽皮上，道：“行了，这些量就是你们木家的。”说完后他不放心地再加了一句，“用完这些可不许再来问我要了，剩下的都是族人们的。” 　　草叶看看手心捧着的兽皮中那一小捧盐，心都纠成了一团，她知道族长给的这些量少了，远远不够他们木家应该分到的量，可对上族长那不悦的目光，还有族长夫人那虎视眈眈的眼神，她只得收回手，紧紧把这一小把盐抱在了胸口，转身快步往洞内自家地块走去。 　　“族长放心，就算这些盐全都用完了，我们也不会来讨要的。”木通沉声说了一句，颤抖着腿脚一步步往里走去了。 　　众人很快散开了，有些人好奇地往木牛家走去，有些人忙起了自己的活计。 　　隆常放好盐袋，目光投向往日里黑乎乎，今日却被一个火堆照着明亮的洞内，不知怎得，他觉得心上很不舒服，好像这个决定做得太过草率了。 　　*** 　　简华对上草叶手中的那一捧盐粒，愣住了。 　　这是盐吗？ 　　淡黄夹着灰褐色，块状物，大小不一，大如蚕豆，小如绿豆，跟她以前常见的细纷状或细沙状的洁白盐粒完全是两码事。 　　简华有些崩溃了，原始，太原始了。 　　她伸手，捏起一小块，伸舌舔了一下，嗯，是有些咸味，但更多的，又苦又涩。 　　她在草叶、香、山猫的灼灼眼神中，艰难把这一口苦涩的口水咽了下去。 　　“嗯，是盐。”她呆愣愣说了一句。 　　“那，那能救木光吗？”草叶急急问道。 　　简华的目光移到了伤者身上，他拖不起了，等不及她煮盐提纯了。 　　试着用吧。她心里祈祷野人的身体够结实。 　　“你们把盐化在那个石碗中，一定要全部化开，看不到颗粒。用一小半即可。”简华吩咐道。 　　她见盐粒不多，也不舍得浪费，又特意加了后一句。 　　草叶听不懂她的一小半即可是什么意思，傻傻望着她。 　　简华拍了拍额头，上前伸手，把盐分成了大小两堆，指着小的那一堆示意，用这些就够了。 　　草叶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笑容来，马上照着她的话干起来。 　　用这一小堆救儿子的性命，剩下一大堆省着些，也够他们男人吃到明年秋季了。她心里一瞬间做了个决定，这些盐就给男人吃，女人不能吃了。 　　简华此时根本不知她的决定，见她听话地用细树枝轻轻搅着石碗里盐水，等块结化开，扫视一下身旁简陋的器物，心底暗叹了口气，她转头，见木通慢慢走了过来，忙让他再找两人，压住木光，怕他受痛挣扎。 　　木通哇啦啦喊了两人。很快有两个粗壮的男野人跑了过来，压住了木光的四肢。 　　简华徐徐呼出一口气，让山猫拿起一根燃烧的木柴给她照亮，她挖起一旁兽皮上的雪块，使劲搓干净双手，拿起贝刀在火苗上炙烤几回，蹲身弯腰，一手捏起伤口，一手贝刀就划了下去。 　　薄痂滑开，黄色脓血涌了出来。 　　简华毫不厌弃，挤出脓血，打开创口，捏出*的烂肉，用贝刀一一割去。 　　香吓得一下捂紧了嘴巴，把惊呼堵在了嘴里，她没想到，简华竟然是在木光的伤口上割肉。 　　深红的血混着脓水流了一大滩，木光在昏沉中猛然受痛，嘴里呜呜叫着，四肢抽搐颤抖起来。 　　“按住他。”简华沉声喝道。 　　那两个男野人的手有些抖了，他们平时也狩猎，更杀过牛角部落的人，可这样一刀刀割肉从来没有见过，心中早害怕得手脚发软了。 　　木光抖动的力道很大，他们竟然有些按不住他了。 　　简华捏准一块烂肉，再次稳稳地用贝刀割了下来，喝道：“压紧了。” 　　木光从小幅度颤抖到大幅度弹动，简华已经没法捏住肉了。 　　草叶早已呜呜哭起来，一付想上前却不敢的样子。 　　木生一把盖上了木牙的眼睛，自己却睁得眼睛溜圆。木牙双手掰开他手掌，想看却微微发抖。 　　“按紧了。”木通伸了下手，可他腿不能受力凑不上去。他看着镇定异常的简华，那沉着的眉眼，肃静的面容，没有一丝嘻笑，他明白，这样的方式真的能救活木光。 　　两个男野人手往下压了压，可活人割肉疗伤，没有一点麻醉，该有多痛，木光剧烈地挣扎起来，完好的左腿一踢，竟把给他按脚的那人踢了开来。 　　伤口裂开，有鲜血流了出来。 　　香压抑地痛呼一声。 　　山猫一把拉起香的手，把照明的木柴塞到她颤抖的手，低喝道：“拿好了。”她身形灵巧一转，推开倒在地上的那个男野人，一把重重按住了木光的双腿，对简华道：“来吧。” 　　简华抽空看了眼山猫，这人虽是个女子，竟比男人还有胆量。她朝她一点头，再次上前割腐肉清创。 　　呜哇哇的惨叫声在洞穴内回荡，好多野人瑟缩起身子，更有小娃捂上了耳朵。 　　简华的手上没有一丝抖动，见有细小血管血流得急了些，就伸手从火堆中拿过细树枝熄了火给灼了。 　　她看一眼迷糊睁开眼睛的木光，这野人命真大，这么大的伤口竟然没有伤到主动脉，还好，还好。 　　清创完成，简华仔细检查了一下，拿过一旁煮过的兽皮，此时水温已凉，正好给他清洗。 　　盐水拂过伤口，真如酷刑，木光直着脖子，大叫一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木光死了！”有人惊叫一声。 　　草叶急扑了过去。 　　简华一惊，推开草叶，手伸到他颈部脉搏处，跳动很明显，她吁了口气，朝那高喊的野人瞪了一眼，收回手，清洗完伤口，拿过一旁捣好的草药，全都敷到了木光的伤口处。 　　草叶同样摸到了木光的颈脉，跳动还算有力，她松了口气滑跌在地，看向简华的目光带上了灼热。 　　这些工作做完，剩下的就看木光的生命力了。 第11章 抢功 　　“什么？你说那个奴隶给木光治伤了！” 　　送完大角归来的族巫听到这个消息大惊失色。 　　那个女人竟然会治伤，也是个族巫！新来一个族巫，意味着什么！ 　　族巫狠狠盯住隆常，直看得他额头冒汗，“走，带我过去看看，可别给她乱治治死了木光。” 　　“好，我带你过去看。”隆常微微弯下了腰，带着一丝丝讨好先行领路。 　　花那和隆巴等人跟在后面，一行人很快到了木光躺身处。 　　污血等物已被简华收拾干净，又交待了香不停用温水给木光擦拭额头和手脚降温。现在木光身上盖着干净的兽皮，躺在火堆旁边安稳睡着，看模样明显好了许多，连哼哼声都没有发出来。 　　族巫一眼见到木光这个样子，心里就有些慌了，她早上来看过，以她的判断，木光是熬不过明天了。可现在，木光真被那个奴隶治好了。 　　怎么办？ 　　她族巫的权威不能被挑战。 　　现在族人投到她身上的目光好似带着不确定，都没有往日的热烈了。 　　她心下慌乱，眼珠儿乱转。 　　“族巫大人，您看，木光是不是好了呀？”草叶跪下，惊喜地问着族巫大人。 　　“呜噜哇啦，呜噜哇啦……”族巫眼睛一闭，不理睬草叶，手上拿着根乌黑的木杖，开始跳起巫舞来。 　　手舞足蹈，高声吟唱…… 　　众族人不由自主跪俯在地，虔诚感受巫舞。 　　“神灵，赐福！族巫大人，仁善！”隆常跪地，高声喊道。 　　“神灵，赐福！族巫大人，仁善！”众族人跟着一齐喊道，脑袋重重砸在地上。 　　简华瞠目结舌，这明晃晃是来抢她的功劳了，那什么族巫大人，救不回木光，见她治得差不多了，竟然来这一出。 　　谁说原始人愚昧的！ 　　都是人精啊！ 　　简华直直瞪着那个拍手跺脚，如同神鬼附身所谓族巫的妇人，脸上实在无法做出敬仰的表情来。 　　族巫把眼睛睁开一缕缝隙，恨恨瞥向简华。 　　简华的瞳孔微缩，她从那双不大的眼睛中看到了恨意。 　　木通一伸手压住简华脑袋，把她重重压了下去，也掩去了她脸上不忿的表情。 　　长长的巫舞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简华跪得腿都麻了。族巫终于停了下来，她上前一步，把手放到木光身体上面，如有实质般抚过，嘴里低低轻喃，最后起身，笑着对草叶说道：“放心吧，虎神大人已经答应留下木光了，虎神说让木光多为族里猎兽肉，养活更多的族人。” 　　“谢谢族巫大人，谢谢族巫大人！”草叶感激涕零，不停地磕着头。 　　一大群人又呼啦啦散开，简华晃了下身体，跌坐在地。 　　巫舞，祭祀，这么虔诚的人们，是不是族巫一句话，让她去死，这些人就会二话不说地把她架上火堆…… 　　她打了个寒战，心底对这原始社会更有了几分明确的认识。 　　*** 　　一整个下午，简华神思恍惚，连木生跟她说话，要教她原始语言，她都提不起劲来。 　　任谁知道小命随时不保，还能镇定自若的，简华自认做不到。 　　咕噜噜，一声饥鸣响起，简华惊醒过来，才示意到自己好长时间没有吃过东西了。环视洞穴内，有人在烤着兽肉，估计是昨天没吃完留下的，还有人缩着身子睡下了。 　　洞外光线更是暗沉，狂风呼啸，天色已黑。 　　木野他们怎么还没有回来？ 　　洞穴口有人站在那儿，简华拉紧兽皮，小心走了过去，木通带着木生正站在洞穴口朝远处观望。 　　听到脚步声，两人转头，木生被冷风吹得发红的脸颊上露出一个笑来，“阿嫂，我阿哥他们应该快要回来了，不知他们今天能打到多少猎物？” 　　简华帮他拉好兽皮，一起朝远处望去，狂风刮得树枝乱摆，在黑暗低垂的天幕下，好似一群鬼怪在舞动。 　　乌云厚实，翻翻涌涌，这天是要下雪了吧。 　　这样的寒冬，大雪覆盖，能猎到什么猎物！ 　　简华有些疑惑，这样的天气为什么还要出去打猎呢，洞里其他人不是都没出去吗？ 　　难道木野的本事最大？又或者他们轮着打猎的？ 　　值班制，这倒是先进的。 　　她胡思乱想着。 　　“阿哥他们回来了，快看，阿父，阿哥他们回来了。”木生欢呼起来。 　　远处有一小队人，穿出树林，正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过一大块雪地，朝洞穴走来。 　　简华凝神望去，只有两人手上提着猎物，但那个头，小小的，不是野兔，就是野鸡了。 　　洞里听到木生的欢呼，陆续有族人走到了洞口。 　　那一队人走近了，简华也看清了，木野和另一精瘦的男子手上提着三只野兔，再没有其他猎物。 　　出去一整天，就为了三只野兔，瞧他们瑟瑟发抖的模样，连嘴唇都冻得发紫了。 　　原始人为了生存下去，实在是太艰苦了。 　　简华深深同情起他们。 　　她此时还不知道这一小队七人，出去打猎就为了她的卖身兽肉。 　　“就打到了这些吗？”木通的声音带着无力和沮丧。 　　木野在洞口顿住脚步，头深深低垂到胸口，好似从胸腔中憋出一线声音来，“阿父，今天猎物不多，我们找了很久。” 　　“是啊，天气太不好了。”木通无奈叹息，“快进去暖和一下吧。” 　　“哈哈，木野，你们出去一整天，不会就得了这么些东西吧，也太没用了。”隆巴站在简华身后哈哈大笑起来，“要是你拿不出足量的兽肉，这女人可归我了。” 　　他伸手一把抓紧简华的腰，把她拉进怀里，一低头，朝她脸上狠狠咬了一口。 　　简华惊叫一声，一肘击在他肋间，往前一挣，挣脱开来，忙伸手在他咬过的脸上使劲擦试。 　　木野怒目，上前抓住简华的胳膊，把她带到身边，对隆巴冷冷说道：“不用你多操心了，这兽肉我一定会凑够数的。” 　　“哈哈哈，那今天猎的三只野兔算在里面吗？这三只野兔还挺肥的啊，看来今天有新鲜肉吃了。”隆巴占到便宜，也不在乎简华那对他来说轻飘飘的一肘击了，眼睛盯住猎物，舔舔嘴唇垂涎道。 　　木野朝身旁的木牛叔看了一眼，把自已手上的两只野兔递了过去，咬牙道：“这两只野兔算在里面，那一只是我叔猎到的，不算。” 　　“两只就两只。”隆巴伸手夺过两只野兔，得意大笑。 　　臭乎乎的粘液沾在脸上，简华恶心想吐，她想甩开木野的手，却被他牢牢抓紧，她瞪着他，眼睛都红了。 　　木野抬起手，在那一块皮肤上用力抹了一下，朝她提起嘴角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他的眼珠黑亮，目光坚定，好像所有的困难都打不倒他。 　　简华感受到他抓在她胳膊上的手在轻微的颤抖，一双手通红通红的，这应该是冷到了极点。 　　从他们刚才交谈的话语中，简华听懂了一部分，这兽肉是为了她去打的。 　　她突然有些气弱，再提不起脾气冷然对木野。 　　众人见木家出去这么些人一整天只打回三只野兔，早没有了兴趣，一个个自顾回了洞里。 　　想要说话的木生也被有眼色的木通带回了洞里，洞穴口一下只剩下了木野和简华。 　　“你别担心，我明天再出去，一定会打够一头虎兽肉的。” 　　木野见简华低下了头，以为她害怕，轻声说道。 　　原来那天打架，就算打赢了，还要一头虎兽肉，简华思考着，一头虎兽肉，应该是相当于一头虎那么多的兽肉吧。 　　一头虎，怎么也得上二百斤的肉吧！在这个天气里，猎上二百斤的肉可是不容易。 　　出去一整天，冻都要冻死人了。 　　“谢谢你。” 　　简华轻轻说出她学会的原始语言。 　　“你，你会说我们的话啦！” 　　木野愣了下，随后又开心地笑起来。眼睛眯起来，点点亮光闪耀其间，嘴角大大咧开，笑容纯澈干净，如同婴儿般。 　　简华怔住了。 　　“走，我们进去，里面暖和。”木野拉着她笑道。 　　不只怎得，简华竟然也想跟着他笑，她摇了摇头，指指下面的雪，再做个洗脸的动作。 　　这回木野明白了，呵呵一笑，抱着她跳下了洞口。 　　简华低呼一声，人已平稳站到了洞下面，她推开木野的手，走到一旁抓起干净的雪，使劲洗起脸来。 　　冰冷刺激皮肤，使劲搓开，火辣辣的，血液在皮肤下流动，发胀，麻木的手脸一会儿就暖和起来。 　　她洗完脸，起身，拉过木野，抓起一把雪，在他手上使劲揉搓起来。 　　这一双手，粗糙宽大，掌心全都是茧子，骨节粗大，指甲中还有着黑泥，对比着简华的手，真是脏得不成样子。 　　木野见她愿意帮他清理，心里乐开了花，只会咧着嘴笑。 　　感谢你收留我，感谢你没有强迫我，感谢你为了我出去打猎，感谢你给了我一个容身之所，感谢你让我在这样的环境中还活着。 　　“那天，那天我身上背着的一个箱子还在吗？你有没有见到？” 　　简华搓完他手，抓了些雪洗干净自己的手，也不看他，低着头轻声说道。 　　“箱子？就是雪的颜色，那个四方的东西吗？”木野呵呵搓着手，闻言收起笑，疑惑地问了声，见简华点了头，忙道：“被我藏起来了，你现在要吗？我拿给你。” 　　藏起来了。简华深深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我要从里面拿一些东西，可以救木光的性命。” 　　她把他拉过一边，比划着说明。 第12章 使用抗生素打针 　　“救木光，真的可以救木光。”木野一听就激动起来，一把扶上简华的双肩，紧问道。 　　“我今天已经救了木光，再拿些药，这样他就没事了。”简华微笑道。 　　“好，太好了，太好了。”木野欢呼。 　　简华忙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她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药箱。 　　原始人没有她前面想的那么简单，族巫会抢功，花那抢她衣服，对她无由来的恶意，那个隆巴对她不怀好意，连面前的这个木野都知道要把好东西藏起来，所以，一切小心为好。 　　木野明白地收了声，点了点头，拉着她往东面山壁走。 　　沿山壁走出去三十多米，他让她站在下面，他拉着垂下来的藤蔓往上爬去，直爬了两米多高，探手朝一个洞穴内摸去。不一会儿，他就拿着医药箱滑了下来。 　　藏得这么隐蔽，简华看看那个小洞穴，木野这算是把他的秘密告诉她了吗。 　　想到此，心里竟然觉得有点小开心，她接过医药箱，打开锁扣，先取出那一袋子栗果，再拿了支抗生素和针筒，又快速把医药箱关好，让他再藏进了这个洞里。 　　木野摸着脑袋，好奇看着简华的动作，老实说，这个箱子他也想知道里面放了什么东西，可试了好多方法都打不开，原来这样一掰一扣，就能打开啊。 　　还有那透明的，各种形状亮亮的是什么东西啊。 　　可他见简华没有告诉他的打算，摸摸鼻子，很是知趣地接了医药箱再次飞快送到小洞穴里。 　　简华把针筒和抗生素塞到牛仔裤口袋里，让木野拉好兽皮，把栗果全都倒了出来，密封袋卷起也塞进口袋，笑道：“好，我们回去吧，回去就给木光用药。” 　　“回去救木光。”木野双眼弯弯，高兴地应了一声，一手兜住栗果，一手拉着简华往回走。 　　岩洞内，众人各按各位，或躺或坐在兽皮干草堆上，三五一群。 　　这次简华观察的更加仔细一些，三五一群中有老有小，有男有女，可以看得出来，是按了家庭组合的。说明原始人已有了小家庭观念。 　　有小家庭观念好，至少有了亲情，不会蒙昧的发生吃人事件。 　　两人回到木通和木生身边，先把栗果放下，小木生见到这么些栗果，长长睫毛一扇一扇，露出一口细细乳牙，纯真又可爱。 　　“阿父，我们先去看一下木光。”木野交待道。 　　“去吧。”木通拿了栗果，颤颤起身，朝一旁的火堆边走去，看样子是要烤栗果。 　　简华跟着木野，来到木牛一家所待的石台上。 　　山猫见简华过来，让出一些地方，招手让她坐下。 　　简华也很喜欢这个话不多，但行事爽朗如男子的女野人，朝她友好地笑了笑，坐了下来。 　　木牛一家应该算是个很大的家庭了，除了今天认识的木牛媳妇、山猫、香、木牙、躺着的木光，还有打猎回来的三人。刚才拎着一只野兔的精干男子，是个年轻人，二十五六的年纪，此时正坐在山猫身侧，看样子是她的男人。另还有个跟木通差不多年纪的中年人，应该就是草叶的男人，木野的叔叔木牛了，此时握着木光的手坐在他身边的男子，不，应该说是个少年，才十五六的模样，厚厚嘴唇，一见到简华就朝她咧开嘴笑，嘴里叫着：“阿嫂。” 　　“这是我阿弟，木各。”木野对简华笑着说道，拍拍木各的肩膀，让他让开，他俯下身看了木光，见他醒着，安抚道：“好小子，没事，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等好了，阿哥带你打熊去。” 　　木光吃力地叫了声木野阿哥，眼里带着笑意。 　　众人脸上都有些笑意，估计看木光好了许多。 　　简华都没想到，竟然才歇了半天，木光就醒了，她伸手到他额头探了下，高热已经下来了，但还有些低烧，就怕晚上再起热，看来抗生素省不了。 　　凭原始人从没用过这些药性强烈的药物，一支抗生素下去，他应该就没事了。 　　简华朝木野点了下头，木野明白她的意思，凑到木牛耳边，轻声给他说了几句。 　　简华就见木牛大叔朝她看来，那眼里带着慈爱，目光没有木通的威严，感觉他性子更是柔和一些。 　　“多谢你了，我听我女人说了，是你动手救的木光。”他说道。 　　“我会一点医，能帮到木光我很高兴。”简华这话说得很真诚，能救活一条命是很让人高兴的事。看来族巫跳了这么大一通族舞，木牛家里还是肯定了她的功劳的。 　　这样会让她以后暂住的日子好过许多。 　　木野朝她低声道，“你拿出来吧。”他说着，起身挡住了简华的动作。 　　而木牛也跟着起身，示意木山等人都坐到一旁的火堆边去。 　　简华快速掏出针筒和抗生素，原想给他弄个半支，后来一想，药开了封也会坏，索性都给他用了。药水吸进针筒，推出空气，让木野帮着给木光侧过身子，快准狠，一针下去，药剂缓缓推进。 　　看到那长长的针头戳进木光屁股上，木野怔愣了一下，可他手上却稳稳的，只是屏住了呼吸，及至简华拔出针头，他打量着针头都出来了，才长长呼了口气，好奇的望住针筒。 　　这针筒还得留着再用，简华套上针帽，再次收到裤兜，朝木野点了点头。 　　“这样就行了？” 　　“打了这一针，木光肯定没事了，我可以保证。”简华点头，口气很坚定。 　　前面清创后她还不能保证，但这一针抗生素下去，肯定没事了。 　　木牛作主，香烤好的那只野兔子，掰了一条大腿下来，一定要送给简华吃，另外还有一条大腿分了两段，肉多的那段一定要木野带给木生吃，剩下的那段递到眼巴巴看着的木牙手里。 　　昨日可能还不了解肉食的珍贵，今天看着这么些人出去了一整天，冻得人都僵了，只带回三只野兔，简华也明白了肉食有多难得，她接过兔子大腿，诚挚地感谢他们。 　　草叶和香笑着，一个劲挥手让她吃。 　　救回木光的大恩，她们也是懂的。 　　简华拿着兔子大腿还是没舍得吃，最后全都进了木生的肚子里，吃的小家伙满嘴流油，一直笑眯眯看着她。 　　几颗栗果下肚，简华发起愁来，这没食物吃可怎办呢？ 　　木通背后的洞壁里是存了些块茎和风干的肉块，可看那颜色，闻那味道，简华是绝对咽不下去的。 　　保存不当，都有些霉变了，这样的东西吃下去，不生病就算好的了。 　　冬季里有什么食物？ 　　野兔子会出来寻草根吃，可一想，木野他们出去一整天才带回三只兔子，这也太少了吧。 　　简华缩着身子躺在兽皮上，身后木野还是挨着她睡，一手搭在她腰上，很是安份，让她安心了不少。 　　简华听着大风刮进洞穴的呼呼声，裹紧兽皮还是觉得冷，他们怎么不做个木排门挡在洞口，不做个木排门，不做个木排门…… 　　简华猛得坐起身来，原来他们不会啊！冬季里除了林子里有野兔野鸡，河里不还有大鱼吗！ 　　养了一年的丰美大鱼，电视上可时常见到的，冬日里河塘起鱼，每条鱼少说五六斤，大的草鱼甚至十多斤，活蹦乱跳，酸菜鱼头，滑溜鱼片，鱼片火锅，鱼片粥…… 　　不能再数下去了，肚中饥饿，如此一想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怎么了？”木野被简华猛得坐起来吓了一跳，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问道。 　　“木野，你们这附近，旁边有没有河，或湖，就是有大片水的地方。”简华激动问道。 　　有了湖，可以抓鱼，一网下去总得有几条吧，到时这二百多斤的虎肉兽也能还了。 　　简华对隆巴可是害怕的很，这野人力气又大，又没道理可讲，吃了亏可是不妙了。 　　“河，湖，有，前头有条大河，可这天气里，上面盖起来了，看不到水。”木野使劲表达着。 　　简华一听就明白了，河水冻结了，看来还得化冰捕鱼了。 　　“明天，你能带我去河那边看看吗？” 　　“那边冷，没有什么东西啊。” 　　“我能抓到鱼，就是食物。” 　　“真的？水上面盖起来了，你还能抓到鱼？”木野有些不可置信，声音稍稍大了些。 　　虽然鱼不好吃，可冬日里，族人不挑嘴，只要能吃的什么都想吃，要是真能抓到鱼，族人就不会饿肚子了。 　　简华忙嘘了一声，“明天你先带我去看看再说。” 　　“好，明天就带你去。” 　　有了这样想法的简华更是有些睡不着，也不敢翻身，僵着身子在寒夜中发抖。 　　天明时被木野喊醒，她发现自己几乎是钻在他怀里了，这下又羞又难受，忙跳了起来，也不敢去看木野，跑到洞外抓了把雪洗脸。 　　天气阴沉沉的，倒没有下雪。 　　远处的森林露着褐色的树杆，看上去一切都那么的萧条和灰败。 　　简华心里刚升起一丝难受又赶紧压了下去，只想着今天先砍些树，做个木排门挡风，再去捕些鱼。 　　活人总不能饿死了！ 第13章 外出捕鱼 　　简华一回头，就见着花那手里拿着块烤肉，正站在洞边上边啃边朝她瞪眼，这炫耀的意味实在太浓了。她不想理她，远远走开了些，堆起一个雪堆，快速在雪堆后解决了生理问题。 　　简华内心是崩溃的，她用一把干草擦了，拉好裤子，用脚踢雪盖上了。 　　等捕到鱼，解决食物后一定要把卫生搞一下。 　　回洞的时候花那还想用脚绊她，被简华灵活躲了开去，她朝她瞪一眼，在花那悻悻然的目光中走进了洞里。她走到木野身边，见他拿了草根给她吃，她摇摇头不要，再往里走，去看木光的情况。 　　简华没见到她的拒绝，让木野脸上浮起担忧之色。 　　走近木光身边，还没看清他的脸，简华眼尖，竟然先看到了一堆排泄物，就在木光躺着的兽皮旁边，这，这，她简直想大吼尖叫了。 　　你就算伤了腿，也不能就在床旁边拉屎啊！ 　　再看香和草叶等人，明明看见了，却无动于衷，浑不在意。 　　简华一步上前，拉住了香，指着木光的排泄物，大声说道：“香，你用树枝把这东西弄出洞穴去，地上打扫干净，不然木光身体不好，好不了。” 　　她说的很大声，很激动，连木野都快步赶了过来直问什么事。 　　“木野，你让她们把这些脏东西全部弄出洞去，洞里要保持干净，不然木光的伤还会感染，还会坏。”她中文夹着原始音节，大叫道。 　　香和草叶等人傻愣愣的，呆呆望住抓狂的简华，实在搞不懂她在吼些什么。 　　“阿婶，她的意思把这臭物弄出洞去，地上用雪擦干净。” 　　木野听明白后，有些哭笑不得，却还是很听简华的话，交待草叶道。 　　听说这会让木光身体不好，草叶和香都动了起来，用树枝，用干草清理着地面。 　　简华已不想看了，但还是不忘交待她们弄好后一定要洗干净手。 　　她蹲下身，看向木光，却发现他醒着，眼睛眨巴着，好像有些不好意思。简华伸手探了他的额温，很正常，她嘱咐道：“你可以吃东西了，还要保温，火堆不要熄，养上几天就好了。” 　　“阿嫂，我下回一定不在洞里拉臭了，我，我去外面拉。”木光羞涩道。 　　简华的脸腾得红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呃，就算是原始人，那也是男人了，一个男人对她说着这种话，她真是有点接受不能啊。 　　教养，礼仪，什么能诉之于口什么该藏在肚里，真是，真是直通通的，颠覆她二十多年的人生观啊。 　　“嗯，要注意卫生。”她干干地答了一句。 　　木光却憨憨笑了。 　　木野蹲下，摸摸木光的额头，朝着简华一起笑了。 　　简华的脸上越发不自在起来，所幸这种尴尬很快就被木牛打破了。 　　他见木光没事了，拿上石斧要带着大儿和三儿帮木野一起去狩猎。 　　简华跟木通交待一声，在木生羡慕的目光中从火堆挑了一根粗粗的一头燃着火的木棍跟在了木野身后。她前后看了下，竟然发现山猫也跟了出来，朝她友善一笑，走在了木山的身旁。 　　出发狩猎的队伍共有七人，连上山猫和简华，一共九人。除了木野、木牛、木山、木各，另外还有三人。其中一人个子高壮，能有一米七朝上，比木野差不了多少，长手长脚，大眼厚嘴唇，看着如同个大猩猩般，朝简华呵呵傻笑，木野介绍说他叫大雷；另一个比较精瘦，脸孔黑乎乎的，板着一张脸，没什么表情，叫黑狼；再有一人个子就小了，一米五左右，但动作很灵活，叫草猴。 　　简华朝他们点头，微微笑着，算是认识了。这几人她有些面熟，正是那天木野跟隆巴比试，帮木野助威的人。应该是木野很要好的小伙伴了。 　　几人手里拿着石斧，还有木茅，就是一头磨尖的树杆，除此外再无其他武器，简华看着这些简陋的工具，真想不出昨天他们是怎么抓住野兔的。 　　一行人踩着积雪往前走，这些人的脚上裹着兽皮，用兽筋胡乱裹缠着。 　　简华一双牛皮靴子，漂亮结实，引得众人频频观看，眼中有羡慕之色，再见她手里举着的火把，又露出不解之意。 　　积雪厚实，一踩一个坑洞，大雷打头，众人排成一排，在他踩过的坑洞中，一步步往前。简华见他们只裹着兽皮，可走得很快，只有她，一步步很是吃力，最后木野伸手，拿过她手里的火把，又借了她一把力，才让她跟上他们的速度。 　　“去河边。”简华对木野说道，此时她心心念念想着去河中捕几条大鱼吃。 　　木野点头，松了简华的手，快步上前跟众人商议了一下。 　　简华只觉得众人转头朝她投来的目光中带着诧异和不信，她只得弯起嘴角朝他们露了个笑脸，却又见他们睁大眼睛呆愣住了。简华不知，在他们看来，她就好看的如同天上神灵下凡了。 　　那灵活乌黑的眼珠，挺翘小鼻子，红嘴唇，特别这一身雪白皮肤，嫩得就如同婴儿一般，还有她那一身沉静的气质，跟这部落里的人太不一样了。 　　这些原始人还不会形容仙女下凡，但总觉得她这样的人应该是天上神灵送来的。 　　黑狼看看简华，再看看木野，竟有些忿然他的好运气了。这样好看的人就做了木野的女人了。 　　众人各自心头莫名，一路无话，很快来到了一条大河边。 　　简华踩着枯草，驻足，很是倒吸了口气。 　　春季转来，波涛汹涛，浪花拍岸，该是多么蔚为壮观的一条大河啊。 　　此时却千里冰封，冻得结实，只余一条亮白带子泛着晶光蜿蜒开去，一路往南隐入几座群山中。 　　河面很是宽广，有着十多丈宽。 　　简华赞叹大河的同时，视线已落到了冰层上，那冻结的厚厚冰块下面，不知有多少的大肥鱼呢！ 　　黄河、长江，呃，绝对不是，简华往前，弯腰探看，要冻得这样结实，一定得是东北三省范围内才有的大河。简华原来就在h市城外的小山村，心头有了这样的判断，倒觉得有了一丝安慰，好似离得原来的家乡青峰山并不多远。 　　她轻摇了下脑袋，甩下伤感，提起脚步就要踏上冰面。 　　“不要。” 　　紧接着一声急呼，胳膊被人抓住，简华一惊转头，木野已牢牢抓住她，带着担忧，急急说道：“这个东西不结实，下面有水，掉下去就找不到了。” 　　“是啊，部落里以前有人掉下去过，没了。我还见过有鹿掉下去，也死了。”高个子的大雷也在一旁摆着手急切说道。 　　众人都是一脸的担心，山猫也过来拉住简华另一只手，不让她再踩下去，焦急道：“这个东西上不能走人，真的，会死人的。” 　　见他们这样关心她，简华倒是心中一暖，她笑了笑，温和说道：“这水上结起来的东西叫作冰，随着天气暖和就会化开来，但现在的日子里，这冰是很结实的，人站上去一点问题都没有。” 　　她说得不徐不急，一只胳膊轻轻拨开山猫的搀扶，继续说道：“木野，你这边拉着我，我上面站站看，会不会掉下去。” 　　想来部落里有人掉下冰面淹死了，吓得他们再不敢来这冰面上，所以他们也就不知道下面有着肥美的鱼类可吃。 　　简华笑盈盈的，动作也不激烈，只是慢慢的一步踩了上去，再把另一只脚也移了上去。 　　木野早上听着简华说要抓鱼，有食物吃总是令人很高兴的，可到了这里，看到冰面，心头就有些发怵了，往日部落里长辈不许他们到冰面的教导又浮现脑海中，他死死抓紧简华的胳膊，就怕她一下掉了进去。 　　一步，两步，简华笑着，一点点推开木野的手，然后完全站在了冰面上，跺了两下脚，笑道：“你们看，是不是没事，现在的温度，冰是很结实的。” 　　以前，冬日里冰面上滑冰车，溜冰，打冰球，可是很好的冬季运动呢，那冰冻得严严实实，一点问题都没有。 　　众人见她还跺了几下脚，心都吊得高高的，可等了好一会儿，冰还是没有裂开，简华也没有掉下去，倒是在冰面上四处走动，很是稳当。 　　走在冰面上，更是觉得河面宽广，冰层反耀着亮光，在这阴郁天色里，也感觉亮得晃眼。 　　“好了，现在我们开始来抓鱼吧。你们先去捡些枯枝柴禾来。”简华走了几步，回到岸上，笑着说道。 　　她已经想好了，她现在没有渔网，也不可能像黑龙江冰上打洞，用马拖了渔网那样大规模拉网捕鱼，但她可以钻了洞打鱼。冬日里水面结冰，水下氧气就少了，只要冰面上打了洞，下面的鱼儿就会集中到这里来呼吸氧气，运气好的话，大鱼自己个儿就会跳上来。 　　可在冰面上打洞，单靠石斧这种工具可不行，又废力气，又坏斧子，还弄出巨响来惊了底下的鱼儿。 　　简华就打算架了火堆来融化冰面，烧上一段时间，冰化薄了，再一敲，冰洞就得了，又省力又方便。 　　木野等人刚见简华在冰上走过一圈，提起的心放了下来，可此时听着不是说要抓鱼吗，怎么又要捡枯枝了。木野最是知道简华的与众不同，此时也不问，头一个上岸捡起柴禾来。 　　木牛等人见木野动了手，也跟着一齐捡拾起来。 第14章 鱼儿跃出冰洞 　　冬日里枯枝多，这里离得山洞范围远，也没人到这里捡拾。众人齐动手，很快就在岸边堆起大堆的柴禾来。 　　简华抱了枯枝，在离岸边一丈远处架起了柴堆来，又指着距离，隔开一丈，让木野在那处架柴堆。 　　草猴见木野也站上了冰面，一点事都没有，早耐不住新奇，抱着柴禾跟了下来。简华又指了位置，再隔开一丈，让他在那处架柴堆。 　　五六个柴堆架起，简华拿过那根火把，一个个点燃了柴堆。 　　火舌舔上枯枝，噼啪作响，浓烟升腾。 　　此时众人也明白她是要烧柴禾化冰了，草猴见她动作，竟吓得三步逃回了岸上，逗得大雷、木各等人哈哈大笑起来。 　　简华也不去笑他，见柴堆越烧越旺，她上了岸，目光又往岸边的树林投去，她要找些树藤来用。 　　树藤可以编织筐篓，树皮内层拉出来的纤维还可以编成绳子，结成渔网，用处巨大。 　　“你要什么东西？”木野一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带着好奇问道。此时他已经很相信简华能抓到鱼了。 　　“我要这种树藤，越多越好。”简华拉过一根缠绕在大树上小指粗细的树藤说道。 　　“好，我们砍树藤。”木野欣然应允，挥手喊人。 　　“等等。”简华走出几步，又到了一棵小树前，碗口粗细，表皮光滑，打量着树干颜色和形状，应该是两三年生桦树，她伸手抚上桦树，笑道：“我还要这种粗细，这样子的树，从这么高砍起。”她蹲身，在树根往上一尺距离处比划一下。 　　留出树桩，明年应该还会发新芽。 　　“好。”木野再次应道。 　　此时大雷等人已经跑了过来，只留了草猴还不舍得离开岸边，一直在看着火堆。 　　木野跟他们细细说了，众人也无二话，爬树拉藤的，石斧砍树的，动作有力敏捷，简华看了连连赞叹。 　　原始人的野外动手能力真是比现代人强了不止一点点，简直就是拖拉机和跑车的差距啊。 　　山猫更是在一处大树底下翻到了栗果，快活地捡拾进带出来的兽皮袋中。 　　简华也不歇着，拿起他们砍下的小指粗细的树藤编起篓子来，三根树藤中间相交，再加一股，用奇数一圈圈缠绕成圆盘做底，再弯折上来密密匝匝编成藤筐。 　　她先编织成功一个篮子大小的筐，但成品看着即像筐又像篓，中间格子有松有密，看起来卖相并不是很好。 　　这是因为简华手劲小，但她还是很开心的，以前见着爷爷编，自己并没有动手，现在能编成，说明这项手艺还是传给她了。 　　山猫捡完一大袋子栗果，就被简华吸引过来，一步步看她把几根藤条编成了一个小筐，她拿着简华递给她的小筐欣喜地大叫起来。 　　“大家快来看，她弄出了这个东西！” 　　众人停了手上的动作，哗啦一下全都围了过来，等看到那个小筐，一个个开心地大笑起来。 　　简华捡了几块小石头放在筐里，笑道：“这个可以用来装东西。” 　　等她演示完毕，竟然看到山猫高兴地从地上蹦了起来。 　　筐子，对于在部落里被分配到采集工作的女人来说，用处实在是大，山猫一下明白这东西的好处，能不喜出望外。 　　藤条可比兽皮好得多了，外面满山满谷的树藤，可以编多少个筐啊。这下不用浪费兽皮做成小小的兽皮袋了。这个东西装的东西可要比兽皮袋多多了。 　　“这个东西还可以编得更大，可以装好多东西。”简华笑道。 　　看着这些原始人简直像中了彩票一样，兴高采烈，手舞足蹈，一个个笑得见牙不见眼，那股高兴劲就别提了，望向她的目光中充满了惊奇，甚至有了几分敬意。 　　简华有些羞涩，她没有想到，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筐，竟得到了敬意。 　　“我把这些栗果都给你，你能让我学怎么做这个筐吗？”山猫提着一袋栗果递到简华面前，大大方方表明她想学。虽然她看了简华编织，可开头怎么弄的没有看到。 　　“可以的，你不用给我栗果，我也可以教你。”简华笑着回道。 　　能得到他们的好感太重要了，况且只是一个筐的作法，要是能让部落中的人都对她有敬意才好，这样她的生命也更有保障一些，简华觉得她应该能做到的，现在不是带着他们捕鱼吗，等鱼捕上来，她应该能在这个部落立足了。 　　从简华答应把筐的做法教给山猫，木牛的眼光就变了，那是真正把她当成了木野的媳妇，当成他们木家的人了。这个从外部落来的女人，愿意把这样的密法拿出来教给山猫，不下决心是不可能的，说明她真正想留在这个部落好好生活下去了。 　　哎哟喂，木牛你这样想，实在是真不知道筐的价值在简华眼里实在太小了。可也从这开始，简华的一样样做法让他们感到惊叹，给他们生活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边山猫刚拿起细藤，让简华指点着怎么开始，那头草猴已经大嚷大叫起来，“有鱼，有鱼跳出来了，你们快来。” 　　这一嗓子，惊得积雪覆盖的林子里飞起了好几只鸟儿来，扑扇着翅膀直冲向天空。 　　简华丢了手里的细藤就往那边奔了过去，却见银白一闪，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啪啪声不绝，一条条两尺多长的鱼儿甩着尾巴在冰上乱跳乱蹦。 　　冰洞口还浮着碎冰，可这根本影响不了鱼儿蹦跳出来。 　　草鱼，黑鱼，还有简华认不出来的鱼，每一条都那么的肥大。 　　乖乖，这是河里没人捕捞，鱼儿都要成精了的节奏啊。 　　“快快，快拿棍子打晕了，拿藤串起来。”简华也激动了，语气相比以往多了几分急切。 　　不待她说，大雷、木山、木各、黑狼等人早扑了过去，可他们下河还带了几份害怕，僵着手脚一步步往前走去，等第一个下河的草猴双手抱起一条大鱼哈哈大笑时，他们终于放开了手脚，又扑又抱，直到人人怀里抱起一条大肥鱼时，才尽情地欢笑起来。 　　五六个冰洞，就如同打地鼠游戏里那不时窜出来的地鼠一样，此起彼伏，这个洞里刚跳出来一条大鱼，还没落到地上，那个洞里又跳出来了一条更大的鱼。 　　更有甚者，其中一条长达一米多。 　　简华是赞叹的，以往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鱼儿，就算那种寸长的小鱼都有人捞起来吃尽，可想而知现在的生态该有多好。 　　冰面上铺了一地的鱼，再往冰洞看去，银白色耀眼，翻搅着水花，密密麻麻全都是鱼儿。 　　简华在心底里大叹一声发了，这下可有得吃了。 　　一条条大鱼扔到了岸上，很快积成一堆，看着能有五六百斤了。 　　此时也许氧气充盈了，跳出来的鱼儿就少了。 　　“木野，我们把鱼先弄回去吧。”木牛笑着大声说道。 　　“嫂子，我们是不是再换个地方烧冰啊！”木各意犹味尽，从来没有过这样，只需要在冰上弯腰捡鱼的，以往想吃上一条鱼，还得去小溪中捉，这鱼儿滑溜，可难捉了。 　　小溪中的鱼还没有这鱼大。早知道河里的鱼儿这么大，早该想办法来河里抓了。可木各也知道，要是没有嫂子，想吃河里的鱼是不可能的。 　　“对，对，木各，我们换个地方烧冰，木牛叔，你带着木野他们先回去吧，再到部落里多叫点人来捉鱼。”大雷也不舍得走，恨不能一下子捕尽河里的大鱼。 　　简华却有想法，这两三百斤的鱼可以先还了木野欠下的虎兽肉，等下次再捕鱼怎么分配就由他们了。她不想把她的性命捏到那什么族长手里，故她略一思考，提声说道：“我们今天抓了这么多鱼儿，其他的都被吓走了，等明天再来抓吧，我们先把这些鱼拿回去，先让木野还了虎兽肉可好？” 　　众人没有不答应的，况且外面温度极低，寒风一吹冷得发抖，就连木各也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冰洞上撤了回来。 　　接下来这么大的一堆鱼，众人又发愁怎么运回去，可等看见简华把细藤从鱼腮穿过鱼嘴，一条条串起来后，他们又开心地照样学了起来。 　　四五条一捆，穿了能有十多捆。 　　大雷两手各提两捆，就想往回走，简华急着喊道：“还有这些藤，这些小树，我也要的，最好都拿回去。” 　　现在，众人对简华的意见更加重视了，连问都不问，全都过来整理细藤，把五六根小树扎成一捆，连续扎了好几捆，一番忙乱后，众人拖着小树，抗着背着拎着鱼儿就往部落山洞走去了。 　　此时刚刚才到正午，一行九人走到山洞前，不知洞门口谁嚷了一声，“他们回来了，有好多鱼，好多好多鱼啊。” 　　哗啦啦，全体族人全都跑了出来，等目睹众人的收获，族人们沸腾了。 　　欢笑，跳跃，激动的大喊大叫。 　　这么多的鱼，还这么大，他们见都没见过，今天可以大吃一顿，吃得饱饱得了。 　　族长站在众人前面，面带微笑迎接勇士的归来，可只有族巫才知道，他那握着权杖的手背上悄悄暴起了几道青筋。木野旁若无人侧头在对简华微笑，而那女人容色白皙，似有柔光从身体内透出来，愈加衬得她格外漂亮动人，族巫不知怎得，就觉得有一股气一直顶到了心口上，咯得她生疼。 第15章 同等待遇 　　“族长，这五条鱼是还我欠下的那头虎兽肉的，还有这一条是还给族长夫人的。” 　　木野接过大雷手中的鱼，估算了重量，上前一步，郑重地递到族长隆常手里。 　　众人惊叹一声。 　　这些鱼可真大啊，一条怎么也得顶上小半只虎肉兽，木野给了五条，完全够一头虎兽肉的了。 　　族长夫人喜滋滋地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接过那条一米多长的大鱼，紧紧抱住，这可远远超出一头猫兽肉了，值了。 　　“木野，你们是在哪里抓的这些鱼？”族长一挥手，示意身后的隆巴接过鱼，淡淡问道。 　　“族长，是华带着我们在右面山脚下的那条大河里抓的鱼。”木野用手指着简华大声回答。 　　哇，众人吃惊，议论声顿起。 　　竟然是这个女人带了木野去抓回来的鱼，这可是为族里立了大功啊，在这严寒的日子里，能有这么多肉，看来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再有族人饿死了。 　　想到此，众人望到简华身上的目光不由带上了感激和惊奇。 　　花那抿着唇，恨得牙痒痒，另一边，飞鹰的目光直落在众人包围圈中的木野身上，垂下的拳头握着越来越紧，他可不想被他比下去。 　　“族长大人，明天我们也去大河捕鱼。”飞鹰走出一步请示族长，不甘示弱地转向木野，咄咄逼人道：“就是不知木野舍不舍得指点一下我们怎么抓住这鱼的，木野，你也知道，族里少了这么多青壮年，吃食也少了，这时候可不能藏私啊。” 　　木野猛得转向飞鹰，目光锐利直射向他。这话里的威胁之意他可听出来了，捕鱼的法子他们本就没打算藏私，可听着飞鹰的话，真是不大舒服。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木野身上，谁不想知道抓鱼的方法啊，有了这法子，以后每个寒冬季的日子就好过了。 　　“族长，这法子是新来的华拿出来的，她已经同意把这捕鱼法子贡献给族里，但她说了，以后谁也不能再把她当成奴隶看待，她要跟族人一样的待遇，一样分兽肉。” 　　这话一出，全体寂静了。 　　简华不由看向木野，前头他虽然赢了她的所有权，可众人心里还是把她当成外来者，木野这样说，是给她争取权力。 　　按祖辈传下来的规矩，抢来的女人要等生下小娃儿了，才能真正算族里的人，因为有了小娃，这女人的心才会真正留下来，这样也防止外族派出来的奸细打听部落里的秘密，反过来对付部落。 　　“我不答应，奴隶就是奴隶，她不生下小娃，永远也不可能跟族人一样分配兽肉，她就应该吃族人剩下的。”花那跳出来嚷道。 　　众人不语，笑话，对着这么多鱼，谁都不会跟花那一样傻。 　　“族长，我们今天捕到的鱼全部上交，大家都能分一块肉，吃饱肚子，我同意华跟族人一样分配兽肉。”此时，木牛开口说话，明确支持木野和简华。 　　“我们也同意。”站在木野身后的大雷等人，举起手上的大肥鱼，大声说道。 　　“我也同意。”木生大声喊道，童声清脆脆的。 　　“我也同意。”小小的木牙看看木生阿哥，跟着举手大声喊道。 　　“我同意。” 　　山洞口边传来一道弱弱的声音，中气不足，却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竟然是香扶着木光站在了洞边上，他脸色虽然苍白，却精神不错，明显看出来是大好了。 　　“木光，你好啦？”有人问道。 　　“好了，好了。”木光朝着简华笑吟吟的，他没有再说其他话，只他这样的目光已让人明白，他的伤是简华给他治好的。 　　“族长，简华做出这样大的贡献，可以按族人来对待了。” 　　族人分开，木通一步步慢慢走了出来，对上隆常的眼睛缓缓说道。 　　“对，让华跟族人一样。” 　　木通说完，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气氛热烈地喊叫了起来。 　　隆常握住权杖的手越攥越紧，脸上却笑得越发明亮起来，他举了举权杖，大声道：“好，因为华给我们带来这么多的鱼肉，又要把抓鱼的方法贡献给部落，所以，我宣告，从今天起华正式成为有熊部落的一员，以后跟族人一样分配兽肉。” 　　“族长，这些鱼肉请您分配给大家吧。”木山适时把各人手上的鱼都堆到了族长的脚下，等待他分配。 　　“太好了！太好了！” 　　众人一起大声欢呼起来。 　　简华嘴角弯起，不管此时众人是看在鱼肉份上，还是真正接纳了她，至少她朝着融入部落迈出了可喜的一大步。 　　众人抬着大鱼进了山洞，围着大火堆载歌载舞跳了一通，接下来隆常分配鱼肉。 　　简华坐在一旁看着，在分配鱼肉上，族长有着绝对的权威，青壮年分得最肥的鱼身段，而那些老人孩子分到了鱼头和鱼尾，没有一人有异议。 　　木通和木牛一家分到了一条一米多长的大草鱼。 　　简华见草叶接过大草鱼，直接想用石刀分段，鱼鳞也没刮，鱼腹内的东西都没有处理，她一个没忍住，伸手拦了一下，“婶子，鱼不先处理一下吗？鱼胆弄破了，可是很苦的。” 　　“啊？”草叶愣住。 　　不会鱼都不会处理吧，简华脑门上滑下三条黑线，转头望了一圈，众人已急不可耐地把鱼串起来架到了火堆上，鱼血滴答着，鱼鳞泛着白光，鱼肠拖在鱼段外。 　　“华，怎么处理鱼？”木通笑问。 　　“这鱼腹里有鱼胆，弄碎了鱼胆，整个鱼都苦了，不好吃。”简华解释道。 　　“草叶，把鱼给华处理一下，你跟着学学。”木牛也听明白了，马上吩咐他媳妇草叶道。 　　石刀刮鱼鳞，去鳃，开膛，去内脏，留下鱼鳔，大鱼处理干净分成十多块，鱼肉串在树枝上烤，鱼头和鱼镖要了个石锅煮鱼头汤。 　　处理下来的内脏用干草裹了，简华打算明天做个小陷阱用。 　　草叶和香等人见简华这一番熟练处理，早愕然地瞪大了眼，及至鱼肉烤好，奶白色鱼汤泛出勾人香气，两个小娃连同木各都在不停地咽唾沫了。 　　“可以吃了。”简华笑道，“这鱼汤给木光多喝一些，对他身体好。” 　　七八只手急急拿起烤鱼块塞进嘴里，被烫得直呼气又舍不得吐出来，等鱼肉咽下一个个圆睁双目，以前难吃的鱼肉竟然没有一丝苦味了，还带着特有的清甜，实在太好吃了。 　　大鱼的鱼刺也大，小心一些，就再没有卡喉咙的情况出现。 　　简华咬了一口鱼肉，微腥，鱼皮酥脆，内里鲜嫩，虽然没有咸味，也算得上美味了。 　　热乎乎的食物下肚，有熊部落欢声笑语，如同丰收祭祀节日一般。 　　花那咬一口鱼肉，瞪一眼简华和木野所在的木家方向，恨恨想道，哼，就算你捕来了鱼，你也别想抢走木野，他终归是我的。 　　族巫捧着鱼块，慢吞吞嚼咽着，眼皮耷拉，没人知道她在想着什么。 　　香用骨碗舀了一碗鱼汤给木光，剩下的各人分着喝了，等鱼汤滑过喉咙，木家各人啧啧赞叹，竟然还能这样吃啊，太美味了。 　　那个熬着酥烂的鱼头都被木生和木牙捞起来嚼碎吃了。 　　简华起先怕他们噎着，可见他们牙口不错才放下心来。是啊，原始人比现代人皮实多了，哪有那么讲究，有的吃就笑得见牙不见眼了，就是那牙口实在糟心了些，让她看了恨不能变出几十把牙刷来让他们好好刷刷。 　　吃完鱼肉天色还早，简华指挥着木野把那些拖回的小桦树砍了枝桠剥起树皮来。 　　山猫已在一侧按着她教导的编织着篓筐来，等她把筐的底部编完就有好些女野人围了过来，叽叽喳喳，你摸一把，我问上几句，等到一个筐编织完成，那些女野人呼啦一下全部跑出山洞，去附近的树林中采树藤去了。 　　“哼！”花那从鼻中重重哼出一声不屑来，眼睛却还粘在简华和山猫身上，不甘地打着转。 　　以往部落里哪个不是围在她身边转的，看她头上戴的花，脖颈上挂的熊牙，凭什么，那女人一来，把一切都搞乱了，“阿姆，你看看她们，笑成那个样子，也不怕把牙齿笑掉了。” 　　过了好一会儿，族巫一双如同鸡爪子般的手温柔抚摸着挂在腰间的一个头骨，阴测测耳语般说了一句，“耐心点，总有机会的，一切都会回到正轨的。”她眼皮子下垂着，好似没朝任何人瞧上一眼。 　　花那打了个寒噤，只要阿姆摸着那个人头骨这样说话，总让她感觉背后发寒。 　　这一顿肥鱼下肚，力气也有了，大雷、黑狼、大山等人早跑了过来帮忙修理枝桠，剥树皮，见简华把树皮内层的纤维撕下来，他们也跟着干。 　　部落众人听木野解释要明早再去抓鱼，兴奋难耐的他们也跑出山洞，砍了小树过来，学着剥树皮撕纤维。 　　整个下午，有熊部落热火朝天，不光多了许多的柴禾，处理好的没皮树干也堆成一大堆。 　　简华示范着用树藤把这些树干扎成了一个树排，在众人好奇目光中拿到山洞门口，想把树排挡在洞口。 　　可怎么按装上去，又是个问题，最后在洞口一侧用石凿凿开上下各一个洞眼，如同老式木门门轴的安装方法，把木排当成门装了上去。 　　直接卷进洞穴的寒门被阻挡了大半，简华抬头看看木排上面留出的一条尺宽的缝隙，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白天的时候可以把门半打开着，晚上可以关上了。 　　洞穴里减少了寒风的进入，很快就暖和许多，众人看简华的目光越加尊敬起来。 第16章 鹤膝风 　　令简华没想到的是，有熊部落人竟然把撕下来的树纤维全都交给了她，连落到这个原始社会后第一个对她表达善意送她根茎吃，有着一双清亮眸子的野人少女也给她送来了一小捧，简华有心想跟她说上两句，可少女只对她笑了笑很快就离开了。简华顺着她的身影发现她竟然走到了隆巴身边。 　　那个粗鲁如同蛮兽的隆巴占有了这个少女。 　　这一发现，让简华的心暗暗提了起来。 　　没有了寒风的侵袭，当晚简华入睡很快，可令她难受的是，子夜时分还是被痛楚的呻吟声惊醒了，等凝神倾听，黑暗中除了隐约的男女xx/oo粗/喘/声，在脚下不远处，木通压/抑的，断续的吃痛声分外清晰。 　　“阿父，是不是腿又疼了？” 　　简华一动，木野也跟着醒了，他一惊坐起，忙问道。 　　“没事，你们快睡吧。”木通暗哑的声音佯装平静，可急促的呼吸声还是透露出他在承受着巨大痛楚。 　　木野掀起兽皮，又小心帮简华掖好，轻声道：“你先睡。” 　　黑暗中，简华听得干草发出西索的声音，木野挪到了木通身边。 　　“阿父没事，不用帮我捂腿，你还是给简华暖身子吧，这天也够冷的。” 　　又是一阵西索的声音，木野应该是钻到了木通和木生他们的兽皮下面了。木野离开，简华拉紧兽皮一下觉得背后寒冷了许多。 　　“阿父，寒日快要过去了吧？” 　　“快了。” 　　“看这个天气，暴风雪估计又要下来了。” 　　“明天你们多捕些鱼吧。” 　　声音断了一会，又听得木通低低说道：“红那里也不知怎样了，今年可比去年冷多了，食物不知道够不够。” 　　“阿父，等捕得鱼多了，我拿些鱼给她送去。” 　　“嗯。” 　　简华把双腿蜷缩到胸前，慢慢睡着了，梦中她回到了她那张铺着厚厚被子，软硬适宜的棕棚床上。 　　*** 　　放在山洞中阴干了一夜的纤维丝少了水份，摸上去很是柔软，简华试着按顺时针方向搓了一股绳，再对折，捏着对折处按逆时针方向绞成两股绳。 　　不多久就搓出尺长的一根绳来，她试着拉了拉，感觉很坚韧。 　　“这是什么东西？”木通坐在兽皮上，和蔼问道。 　　“这是绳，有好多用处，我想先搓几根拿去套野兔子。”简华把绳递给他看。这活简单，正适合像木通这样不良于行的人干。 　　木通接过，看了两下，拿过树纤维丝很快就搓出一条长绳来，他手劲大，搓出来的绳索更细腻牢固。 　　“阿嫂，这样的绳我也会搓。”木生拿着纤维丝，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眼睫毛长长的，如同个小扇子一扇一扇，萌得简华心里软成一片。 　　“你啊，别捣乱了，就帮阿父理这个树丝吧。”木野拿着树茅，腰间别上石斧，大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大声笑道。 　　“阿哥，你别瞧不起我，我现在吃饱了可有力气了，要不，你跟我掰手腕试试。”木生不服气，腾得站起身说道。 　　“好，我家木生也长大了，会帮阿哥干活了，等阿哥捕鱼回来再跟你掰手腕，现在阿哥得去捕鱼了。”木野道。 　　洞穴口已站满了有熊部落众人，大雷拿着石斧大声喊着木野快点。 　　“大叔，你今天就搓这绳子吧，搓得越多越好，我有大用。”简华来不及多说，摸了摸木生的小脑袋，快步跟上了木野，她今天还想借着木野下几个套子呢。 　　“小心一点，别掉进冰里去。”木通大声叮嘱，见着两人走进族人当中，五六十人浩浩荡荡往西面山脚大河边去了。 　　“阿父，今天阿哥又会捕回来许多大鱼了吧。”木生眼睛亮闪闪，期待道。 　　“是啊，今天你阿哥他们肯定大丰收的。这个寒日就靠这些鱼肉了，今年日子好过啊，看来族人不会饿死了。”木通感慨道，“你阿嫂是个有大能耐的人！” 　　“对，我阿嫂又好看，又有大能耐，自从阿嫂来了，我阿哥天天可高兴了。”木生眯着眼笑起来，“等阿嫂捕鱼回来，再让她治治你的腿，阿父你治好了腿就又能去打猎了，不会是他们说的废物了。” 　　木生还不能理解废物这词对木通的伤害，很轻巧就说出了口。 　　木通目光发暗，似自语般轻声喃道：“还能治好吗？” 　　“能，阿嫂肯定能治。”木生完全不担心，“阿父，阿嫂可是连木光阿哥都救活了啊，她肯定能治。”说完，他还使劲点了点小脑袋来加强肯定。 　　“希望吧……” 　　这次有熊部落除了老人和小孩子留在山洞里，连女人都出动了。那条大河的冰面上每隔十米就燃起了一个火堆，众人砍树架柴，欢声笑语。 　　简华几次让他们不要说话，怕吓跑了鱼儿，可还是按不下他们激动的心情。 　　简华在这期间，拉着木野用细藤在森林里野兔出没处下了好些个套子，又撒上昨夜剩下的鱼内脏，希望有野鸡上套。 　　火焰熊熊燃烧，火红色的光芒映得冰面如同琉璃一般，反射到天空，厚厚云层都被染上了火红色。 　　冰融洞开，一条条大鱼如同弹珠般弹射到空中，再摔落冰面，噼啪声不绝，众人简直疯狂了，叽里咕噜喊叫着，捧着一条条大鱼直往岸上丢。 　　简华完全能理解他们的心情，任谁被饿了好多天带上饭桌，那眼色肯定发绿。 　　族长隆常站在岸边上，举着权杖指挥众人，这边，那边，这一条大的快拿上岸，那一条跳远了，别让它逃了快去追。他如同打了个胜仗的大将，意兴风发，好久没有这么威风过了。 　　从他祖辈起，从没有过这么大的收获，这么多鱼，他都算不来值多少头虎兽肉，够族人吃上十多二十多天了。 　　族巫说过，在远方有大部落，那石器多的人手三四把，食物堆在山洞里，敞开肚皮尽族人吃，也够吃上好几个月的，他曾羡慕过，想像过，现在想来，他们捕获猎物也就跟捕鱼一样吧，一次能收获这么多。要是多来几次，是不是有熊部落也能发展成大部落了，到时周围的部落赶过来臣服他，喊他酋长，那样的日子，真是想想就觉得美妙啊。 　　不管族长如何在一边插腰幻想，有熊部落族人们不顾严寒抓捕着鱼儿，等到冰洞不再有鱼儿跳出来，还有人拿着木茅伸到冰洞里去叉鱼，但只叉上来一两条，其他的鱼儿很快就游走了。 　　接下来分工，一部分人把鱼儿运回山洞，另一部分人往前走上一段，再次架柴烧冰捕鱼。 　　整整一天下来，少说两千多斤鱼是有的。 　　没有一个族人受伤，只是手脚冻得不行。简华拦着他们直接往火上烤，反让他们拿了雪搓，搓得双手双脚发红发热为止。 　　及至暮色降临，两千多斤鱼全都运回了山洞前，在雪地里挖了个大坑，把鱼儿冻上了，这样随吃随拿，鱼肉也不会变质。 　　关上木排门，山洞里再一次载歌载舞，烤鱼香飘得满山洞都是，每个人脸上都是满足的笑容。 　　简华也有时间给木通看腿了。 　　如她所预判的，木通的腿是错骨加老寒腿。膝盖红肿流脓液，如同一只倒扣的碗，双腿肌肉萎缩，右小腿下还有些不正常的外翻。 　　当时应该是右小腿骨折，没有正确接骨，长歪了。 　　“阿父，怎么严重成这样了？”木野痛呼一声。 　　木生已抽着鼻子哭上了，“阿嫂，你一定要治好阿父的伤啊。” 　　“华，木通的伤，你看还能治好吗？还能去打猎吗？”木牛很关心木通，吃完烤鱼就来看简华给他治疗，他没有木生那么天真，看到木通的伤，神色很黯然，问着简华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简华，你试试给我治吧，治成什么样我都不会怪你的。这伤啊，一到晚上更是痛得要命，就像有无数根骨针在我骨头上扎，有时候真想把这两条腿砸断了。”木通握拳砸着双腿，颓丧说道。 　　简华细细检查着情况，情况很不好，但也没到最坏。 　　寒湿久积，化火生热，腿细膝大，形如覆碗，这已算是鹤膝风了，很难治愈，但所幸胃气尚好，没有发展到饮食少思，时时作呕，头眩，痰壅，三阴亏损。 　　鹤膝风，对西医来讲又称为骨痨，半年前的骨伤影响甚巨。 　　“简华，一定能治好的，是吧！” 　　耳边传来小心翼翼的声音，简华抬了下眼，才见木野红着眼眶，一脸紧张表情。 　　她笑了，“没大碍，现在情况还不算坏，能治好，起码走动无碍，要想再去打猎嘛，这个可能有点难了。” 　　木通的神色先是一喜，后又失望。 　　“只要走动无碍，不再这样疼了，不打猎也没事。”木野却是惊喜道，“阿父，你放心，我能养活你们。”他说着还拿起一旁的石块举了举，示意他身强体健，是个好猎手了。 　　“对，对，只要不再这样痛就好。阿兄，现在孩子们都长大了，我们也可以靠他们生活了，再等一两年，我也不去打猎了，到时我就跟你一起作伴，白日里采摘些野菜，冬日里就晒晒太阳，过过省力的日子。”木牛笑了起来，说道。 　　这些原始人常年住在山洞里，潮湿阴冷，不得老寒腿才怪呢，一受伤，转变成鹤膝风也就不令人诧异了。 　　木通被木牛这样笑着一劝说，心理也好受了许多。只要解除这种挖心挖肺的痛楚，到时给部落里多采摘些野菜，总能减少一些木野的负担的。 　　他一想通，就笑着对简华道：“简华，你治吧，我不怕痛的。” 　　简华抓了抓头，几天没洗澡洗头，估计都长蚤子了，她苦恼不已，这病情是判断准了，可接下来该怎么着手治疗。 第17章 火罐拔脓 　　“错接的骨头最好断开重新接上，可没药啊，环境又这么差。还好，还好，今天吃的是草鱼不是黑鱼，这鹤膝风就不能踫黑鱼和泥鳅了，得先把膝盖肿痛消了，再决定要不要重新接骨。” 　　简华在原地团团打转，眉头蹙紧，目光放空，嘴里喃声自语着。 　　要把骨头打断了重新接上！ 　　木野耳朵灵，早听清了简华的话，心下一惊，眉头紧紧蹙起，阿父好不容易养好的伤腿，可不能再有闪失了啊。他见过太多人因为一个小伤口最后死去了，连族巫都没有办法，他的目光落在木通那只微微外翻的伤腿上，又想到了阿父自从不能打猎后一直沉闷的脸，就算露出的笑容，也看得令他心酸，好似有一只手捏紧了他的心脏一般，又酸又痛。也许，忍得一下痛楚，简华真能把阿父完全治疗好了。 　　他的一颗心如同吊在深井中的木桶，晃晃悠悠，七上八下，两根眉毛早扭得是要打架一般凑到了一起。 　　简华转了两圈，灵光一闪，她可以做拔火罐啊，即不伤害膝盖的情况下拔出关节中的脓液和积水。 　　事不宜迟，就地取材。 　　从那剥干净树皮的小树上指挥木野砍下筒长的一段，夹了小火炭把树芯烧空，做成个长筒的杯状。 　　她取了干燥的树叶，使劲揉搓做成火绒，然后点着火放入筒中，抽取真空飞速按到了木通一只肿大的膝盖上。 　　木通低呼一声强忍住痛楚，火热贴上膝盖，很快就有一股压缩着往外拔的感觉，冰冷痛疼的膝盖部位有液体缓缓被吸了出去，随着冰冷液体流出，肿胀感一点点减轻，他的脸上不由露出舒/爽的表情来。 　　此时木牛已递给了简华另一只用柴炭烧成的火罐，简华如法炮制，再次把火罐抽取真空吸到了木通另一只红肿流脓的膝盖处。 　　第一只火罐取下，半罐子脓液混着血水，一股腥臭扑鼻，木通脸上却是大/爽表情，再看取下了火罐的他的右膝盖，刚才碗钵大的膝盖已缩成拳头大，一层薄薄的皮肤蒙在骨头上，虽然发红发皱，但跟正常的膝盖亦不差多少了。 　　“神迹啊！”木各惊呼一声，被木牛手快，一把抢着捂住了嘴巴，然后嘘了一声警觉地朝族巫处多看了几眼，见那边正在谈笑吃烤鱼，他才放下心来。 　　“不要乱说话。”木牛训了一声，目光放到他阿兄身上，见木通也赞同地点了下头。 　　“简华给我治腿的事情都别大声嚷嚷出去。”木通目光在他身边的木家众人身上扫视一圈，很有威严地一字一顿缓缓说道。他得保护简华，他知道族巫的心有多狠，前头简华救回了木光的性命，已是挑战了族巫的权威，幸得族巫来跳了一场赐福巫舞，把简华治疗的事遮盖了过去。 　　庄肃威严，端正的眉眼中有凛然的光射出，一瞬间，木家众人觉得以前威严的族长大人好似又回来了。 　　木牛已激动得眼眶泛红，连连点着头。他都听阿兄的，听了一辈子，希望往后还是由阿兄带着他们木家好好得活下去。 　　木家众人齐齐点头，此时投在简华身上的目光简直柔和得如同三月春水了。 　　简华一阵尴尬，抬袖抹了抹额头。老寒腿可是顽疾，有得治疗呢，这单只是拔了表面的脓液而已。 　　令她也没想到的，拔去脓液，膝盖的形状就恢复了这么多，看来木通的身体底子还是很不错的。 　　她在干草堆上寻摸了一会，找出一把干艾草来，摊在木家众人面前，给他们讲解道：“这个是艾草，是很好的一味草药，有温经、去湿、散寒、止血、消炎、平喘、止咳、安胎等功效，现在木通叔的老寒腿，正用得上这味药。”她说着，拿过一个骨碗，把这些艾草放了进去，用树枝捣烂了敷到木通的膝盖上。 　　等做完这些抬起头来，简华才发现众人愣愣的，正无限激动望着她，她揉了揉鼻子，再摸摸脑袋，又看了看身上，很正常啊，这怎么了？ 　　“简华，你愿意把草药知识告诉我们？”草叶一脸激动说道，“这可是族巫才能学的知识啊。” 　　原来是这个，简华揉了揉鼻子，有些无语。在原来社会，谁不知道艾草啊！ 　　香早回去他们的干草垫上又寻摸了一大把艾草来，露着牙齿笑眯了眼，“给，这些也给大伯敷上。等明天我再去小溪边拔些回来，这种草溪边多着呢，原来是这么好的草药啊，我们竟然只拿来垫在身下睡觉用了。” 　　她边说边笑，一付很是不舍得的样子，恨不能去每个人身下睡觉的干草中把艾草全都挑出来，好好珍藏起来。 　　简华看着这样的笑容，觉得心里有些酸涩，她顿了顿，说道：“等天气暖和了，我带你们去外面多认识些草药，以后有个发热头痛的，自己也能治了。” 　　这话简华说得轻松，木家众人心头可不轻松，木牛看看木通，木通朝他一点头，再环视了众人一圈，重重点了下头。 　　至此，木家算是下了个大决定，不管如何，都要保护好了简华，把她当成族巫来尊敬。 　　简华打算先控制好了木通的老寒腿再来决定要不要重新治疗他的骨伤，现在敷了药，接下来就得保暖了，以后再不能直接睡在只铺了一层干草的石地上了。 　　她又指挥着众人把那些被剥去皮的小树绑起来做成木排，把干草移到木排上，上面再铺兽皮，聊已安慰，这也算是有了床了。 　　这一夜简华睡得很安稳，连梦都没有做一个，也没有被冻醒，她整个人都蜷在了木野怀中。木野身上热烘烘的如同一个火炉子贴在她的后背上，非常温暖。 　　*** 　　连续两日，有熊部落在大河上捕获了能有五六千斤鱼，没有一人出意外。众人喜气洋洋，走进走出连蹦带跳，干活时动作都利索了好多。 　　真像过年时的气氛了，简华感慨。 　　木通的腿也好了许多，至少夜里不再痛得□□，简华也在考虑要不要重新给他接骨。 　　“重新接。”木通的眼睛晶亮，那是对能够再次在森林中奔跑的渴望。 　　他不想当个废人，自从族人把他放弃，送进后山伺候虎神，那种孤独的独自面对死亡的感觉，他再不想回忆第二次，他对着虎神发誓，一定要让每个族人好好活下去，就算不能动了，也要由着族人照顾他们到咽气的那一刻。 　　流传了好多辈的，对于不能再为部落做贡献的残废人、老人送进后山伺候虎神的规矩是不是应该改一下了。 　　木通脑中想了许多，脸上却平静，他态度坚决，一定要断骨重新再接。 　　木野脸上也很平静，照常地跟着族人一起去捕鱼，顺便带回中了绳套的野兔、野鸡等物。令他惊喜的，下套子中的小猎物竟然非常多，连松鼠都套得住。 　　他在东侧小溪外那一片地方移动着下了许多绳套，收获比以往在外面待上一天获得的猎物要多出好几倍。 　　这么简单的狩猎方法，应该也是远方大部落里狩猎的秘密吧，简华却无私地教给了他。 　　他心中感到有些不安，怕哪天简华不愿留在这里，想着回部落，到时他该怎么办，放她回去，还是强硬把她留在这儿。 　　“阿父，我回来了。”木野一手拿着木茅，一手拿着石斧，前后背上用绳索系着十多只野兔野鸡等物，大步走进山洞来。 　　正在编织渔网的简华闻声抬起头来，逆着光线，只觉得木野挺拔高大，那瘦长的身条子坚韧有力，连续几日吃饱了，整个人朝气蓬勃，无限活力在身体中涌动，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来。 　　自从简华从河边掰折了柳枝回来刷牙后，木野也跟着她学刷牙，让简华暗暗赞叹他那一口整齐细密的牙齿。 　　“野，今日怎么这么早，大河里捕鱼怎样了？”木通见他解下身上的猎物堆成一堆，很是满意。最近捕鱼收获多，这些小猎物不用再上交族里，两日下来，竟也攒了三十多只了。 　　野兔皮全部剥下来，由他拿着草木灰揉制，十多张野兔皮够简华做成兔皮衣服了。 　　“阿父，他们也在收拾东西准备回来了，外面开始下雪了。”木野把两只拔过毛，清洗好的野鸡递给简华，让她*汤喝。 　　在石锅中加火炖出来的鸡汤可香了，简华还加了草叶，叫什么野葱和薄荷叶的，那香味，连他都馋的想流口水。 　　“阿嫂，今天再炖鸡汤喝吧，你看，我嘴上的泡没有了。”木生拉着唇瓣给简华看，最近他乖得不得了，也不乱跑，一直倚在简华身边，乖乖看她编织渔网。 　　烧烤的东西火气大，连吃几顿，嘴唇上起泡上火，简华又让木通把一只石锅再凿大了些，炖鸡汤喝，喝了几顿，木生嘴上的燎泡就瘪下去了。 　　“好，今天再炖鸡汤喝，里面再放上两块鱼，肯定很鲜，木生，你再去问草叶婶子要点盐，今天晚饭跟他们一起吃吧。”石锅大，可以每人喝上一碗，另外再烤些鱼块，晚上也够吃了。 　　“好。”木生把鸡递了过来，小腿倒腾得快，飞快去草叶身边问她要盐块了。 第18章 卷羊部落求救 　　阴沉了几日的天空终于下起雪来，初时如盐粒，很快转变为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洒落下来。族人一个个回到了山洞，全都堆了满身的雪，可还嘻嘻哈哈笑闹着。 　　“要是往年，此时该有人饿死了吧。”木牛喝着鸡汤，叹息了一声。 　　木山去族长处领回了分给木家的鱼，一整条的大黑鱼，坚起来有他半人高，足五十斤往上，“一半烧鱼汤，一半烤吧。”他把鱼交给妻子山猫处理。 　　现在部落里每个女人都学会了杀鱼，去鱼胆鱼腮鱼鳞，鱼也好吃多了。 　　“阿兄，看这天气，这场雪小不了。这些天估计都不能出洞了，要不趁这时间，您把腿让华给看了。”木牛喝完骨碗里最后一口鸡汤，舔了舔碗底的残余，意犹未尽说道。 　　木通转头看了眼儿子木野。 　　他怕木野阻拦，没想到木野点了点头，道：“也好，趁这时间看了吧。” 　　其实这些天简华一直在准备，药箱中的酒精、云南白药、抗生素、绷带等物都拿了进来藏在干草堆中，又让木野剥了柳树皮，选了几根笔直的树杆当夹板。 　　柳树皮有镇痛退热作用，它的有效成份为柳酸，也就是水杨酸，可制作阿司匹林，（古希腊医学家希波克拉底的著作中提到过。）捣成浆液，可内服外敷。 　　“治吧，这腿本来就废了，最坏也就这样了。”木通心头激动，语气平淡道。 　　简华没有说话，只是把柳树皮递给木山，让他开始捣浆。又用干草叶扎成的帘子搭了架子，把这一方小地方围了起来。虽然只要一开始给木通治腿，就再也阻挡不了别人知道简华会治疗医术，可遮挡一下，总好过把这事放到明面上，也是存着不想跟族巫对立起来的心理。 　　寒风凄厉，暴雪倾覆，天地间一片茫茫，鬼哭狼嚎，山洞口木排门关闭，只余小片雪花从木排门上头的缝隙灌入，很快打湿了门前小块地方，化成了水。 　　山洞里火堆燃得正旺，暖意融融。 　　断骨再续，最艰难处是重新断骨。简华可没有这本事，也不敢下手。 　　这活理所当然落到了木野身上，只见他在简华指定处，一手握腿，一手刃斩下，轻脆的一声咔的声音，木通上次断骨处刚长起来的骨头再次断开。 　　木通大汗淋漓，嘴里咬着兽皮把闷哼狠狠咽了下去，握住木牛的手背上青筋根根毕现。 　　简华爷爷会正骨，有一手好的正骨术，很多车祸断骨的患者宁愿跑到他的小诊所来求他正骨。当然，他也把这一手正骨术传给了简华。正因此，简华心中有数，才敢大胆接治木通长起来的腿伤。 　　她摸完骨后，确定方位，细细给木野讲过，并且先头木通的伤，木野也瞧过，心中有数。 　　两下里，木通骨头断开正到位，重新接骨也容易。木野扶着木通的腿，退出一个身位，由简华接手，摸准骨头对上，微微外翻的右脚终于正了过来。 　　接下来覆药，上绑带，再上夹板，一系列处理，简华做得非常老道。 　　兽皮包裹干草，做成一个小垫子，把木通的伤腿高高垫起，这就算是处理好了。 　　草叶和香熬煮的柳叶皮加艾草汁水，飞快端来，让木通喝了下去。 　　“您怎么样？还好吧。”简华帮木通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微笑说道：“接下来养上两三个月，这腿就能恢复好了。” 　　“还行，这点痛我能忍下的。”脸色发白的木通笑了笑，吃力回道。冷汗把头发都打湿了，嘴唇泛着白，可眼中的光芒却盛。 　　看他精神不错，简华不敢大意，又给他打了一支抗生素才安下心来。 　　抗生素对原始人非常有效果，才短短几日，伤了腿的木光都能来回走动了，伤处也痊愈了，要不是下暴雪，他都恨不能跟着族人出去捕鱼了。 　　暴风雪持续了三天尚未停歇，甚有加大的迹象，远望出去，天地间如冰雪世界只余了白色一种。 　　有熊部落却生活的很好，现在人人睡在了木排上，喝着鱼汤守着火堆，真可说是腹中有食，手脚不冻。 　　其间，简华接诊了两个病人，一个是黑狼的父亲，同样膝盖肿大的老寒腿，用火罐拔了脓液敷上艾草末。另一个病症却奇，夜间睡觉时却蜈蚣咬伤了腿，肿起碗口大一个包，泛着碧绿色，族巫挑破肿包，敷上草药，未曾想次日肿起愈大，整个人痛不可忍，叫声凄惨，换了几种草药都不治。 　　简华让人用石刀削下长长指甲，攒了一小把，研成粉末，让木野去给那人敷上了，药到病除，肿痛立消。 　　族人大奇，私下传颂简华的医术比族巫更厉害。 　　木通日日喝下柳树皮熬成的汁，伤处不红不肿，情况非常良好，木家众人愈加感激简华。 　　暴风雪下的第五日，洞外传来大喊大叫声，有熊部落族人打开木排门，意外见洞外站着五六人，个个披着羊皮袄，其中两人搭手抬着一人，有血水滴滴落到雪中，如同雪上绽开的红花。 　　“族巫大人，族巫大人，请救命。我们是卷羊部落族人，请有熊部落族巫大人救命，救命啊！” 　　站在最前面的一个黑壮大汉焦急喊道。 　　“原来是卷羊部落的，你们怎么在这个时候来我们部落？”隆常站前一步，诧异问道。 　　“尊敬的族长大人，请让我们进你们洞穴再说话吧，我们兄弟被野猪拱穿了肚子，请族巫大人为我们兄弟治伤吧。”那名黑壮大汉见隆常头上插着艳丽的鸟羽，忙上前跪下，殷切望住隆常，恳求道。 　　隆常内心不愿，可在众族人面前不得不带着笑脸把卷羊部落几人迎了进来。 　　卷羊部落在有熊部落东面距离两天路程的地方，两族是友好部落，春季里交换通婚青年时，卷羊部落是有熊部落的首选。除非卷羊部落没有适婚青年，才会选择更远一些的树人部落和炎火部落。 　　简华跟着众人围了上去，发现那名伤者腹部受伤，血已浸湿了身上的羊皮，再看面色，苍白中透着灰气，奄奄一息。这是大伤啊，得马上动手术。 　　她踏出一步，正待出声，右手腕一紧，回头却见木野拉住了她，眼中有焦急之色，对她微微摇了摇头，再转首，目光投到了前面。简华顺着他的目光，看见起身的族巫一双三角眼狠狠瞪向她。 　　目光发寒，如同一条毒蛇爬上身，让简华生生吓出了冷汗。 　　她把目光移开，踏出的脚收回一步。 　　族巫嘴角微提，隐隐露出两分嘲讽不屑之意，右手抚摸着挂在腰间的那个人头骨，高声吩咐众人把伤者抬到她治病的地方。 　　卷羊部落族人见族巫大人愿意救治他们族人，感激地跪在地上咚咚磕头，声音沉实，等抬头时，五人额头已是通红泛着血丝。 　　“这样的伤，族巫大人肯定治不了，得手术，并且那人失血过多，还得输血。”简华跟着木野回到自己的床铺，轻声说道。 　　“阿父，受伤的那人是红的男人。”木野沉默了一瞬，对上靠躺在岩壁上的木通眼睛，轻声说了一句。 　　那可是红的男人啊，他多想冲上去，拉着简华让她把人救活，他知道简华肯定能救活那人。可他最终还是忍住了，因为族巫大人的眼睛里已带上了恨意，在这么多族人面前，他不能让简华对上族巫。 　　“红的男人！”木通吃了一惊，“伤的严重吗？他们怎么这时候过来，对了，他们肯定没有食物了，是来借兽肉的吧。” 　　说完这句话，木通也沉默了。 　　现在他已不是族长，没有权力决定是否要借食物给卷羊部落了。隆常心眼小，今年卷羊部落想借食物难了。两族关系好，冬季里，哪一族没食物危难时，另一族总会帮帮忙。有熊部落比卷羊部落大一些，往年卷羊部落来借兽肉多，他也总是能拿出一些借给他们。 　　今天暴风雪下得这么大，估计他们找不到食物，就冒着暴雪来借食物了。 　　“是被野猪拱伤了，也难为他们还把人带了过来。”木野坐了下来，双手握紧，声音中带上了一丝冷清和愤恨。 　　木通怜惜地看了眼呆呆站在一旁的简华，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做的很对，被野猪拱了基本上也就活不成了。” 　　木野双手抱头，狠狠抓了把头发，那可是红的男人啊，红是他的姐姐，嫁到卷羊部落，现在生了一个女娃，要是这个男人死了，姐姐的日子还不知怎么过呢。 　　“我再去看看。”他说着起身走了过去。 　　“红的男人，就是那个受伤的人，他还有亲人吗？就是阿父阿姆，或者兄弟姐妹什么的？”简华心头不安，自小开始跟着爷爷辨识草药起，爷爷就让她记住了八字，人命至重，有贵天地。 　　最佳的抢救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浪费过去了。这种生生看着人命死去的感觉，非常的槽糕，如同猫爪子在心口上挠一般。此人一定要输血了，她是o型血，能匹配的血型多。 　　要是能让她治疗，她先给他输点自己的血，再抢救，也许还能救得活。 　　“他还有个阿兄和阿姐，不知这次他的阿兄来了没有。”木通有些诧异简华的问题，还是认真回答了。 　　有阿兄，那可以输他阿兄的血，肯定是相匹配的，这样救活的几率就大了些。她走了两圈，实在无法冷眼旁观下去，留下一句也去看看奔了过去。 第19章 腹腔手术 　　把人抬过来后，族巫就让人拉起了兽皮帘子，留下她单独治疗。不管这人受了什么伤，她都不打算让简华插手。她也没想到，这个外族流落过来的女人医术竟然这么高明，都威胁到她的地位了，这让她有些所料不及，早知如此的话，当时怎么也得压着木野，把这女人归到隆巴名下了。 　　她俯下身，揭开卷羊部落此人身上的羊皮，一见那伤口就知道没法再救了。腹部破了个大洞，肠子都流出来了。她皱眉想了下，什么都不做好像不行，于是忍着恶心，把肠子给他塞了回去，又拿了些草药敷上。 　　可血流得多，草药刚覆上就被冲走了。 　　她心头恶念起，拿着人头骨，举着权杖开始跳起巫舞，当然这次的巫舞可不是什么神灵赐福，随便乱舞乱蹈而已，她还故意让人知道她的卖力，舞蹈中踢翻了兽皮帘子，让卷羊部落来人都能看清她的巫舞。 　　她就打着拖时间，等那人完全咽气了再说，到时就说神灵惩罚，降下暴雪，需要找个仆人上去伺候，选中此人，是卷羊部落的荣耀，量他们也不敢多嘴。 　　她且舞且蹈，嘴中吟唱，神情疯狂。 　　那半开半合的眼帘耷拉着，不时从帘缝中透出来的寒光，让木野心头一阵阵的不舒服。 　　胳膊一紧，转头见简华正朝他眨眼睛。 　　他跟她走到了众人身后，“怎么了？” 　　“受伤那人的阿兄来了吗？”简华凑到他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 　　木野深深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自去安排。 　　简华回身，到木通身边轻轻说了些话，又准备了些东西，就坐在一边等着了。很快，那边嚣声起，伴随着呜呜哭声，那个卷羊部落受伤的族人被同伴抬了出来。 　　简华不由站起身，却见那黑壮大汉神情悲凄，眼眶通红，悲伤不似作假，她心下一惊，难道那人真的死了。木野朝她大步走来，快速拎起一旁绑在一起的野兔野鸡等猎物，朝木通一颔首，拉了她跟在那些人身后走了出去。 　　“族长大人，死去这人是我姐姐的男人，我出去送送他。”木野道。 　　隆常脸上硬挤出一丝悲伤来，使劲揉了下眼睛，回头看一眼已停下舞蹈的族巫，见她点头同意，忙挥了挥手，“去吧，找个好地方，放下了早点回来。” 　　简华被木野扶着，走出了洞穴，一股狂风卷着暴雪打来，击在脸上生疼生疼，须臾，肩上头上就披了一层雪白。 　　“族巫，那人真死了吗？”隆常站到族巫身边，与她并肩看着一行人艰难在暴雪中远去，小声问道。 　　族巫并未出声，只是嘴角微提露出个似笑非笑的神情。 　　隆常讨了个没趣，摸摸鼻子走进了山洞。 　　族巫一直等到望不见那行人的身影，才合上了木排门。她亲手伸到那人鼻子下探过气，就是没气了她才放他们抬走的。 　　她倒想看看，这个女人是不是还能把死人给治活了。 　　暴雪肆虐，寒风凌冽，好像要把人身上的活气都吹没了似的。 　　简华一出山洞手就搭到了那人颈脉处，跳动微弱不仔细些都感觉不出来，虽然活着，可离死也不远了。 　　木野一直在盯着她的脸色，见她一喜点点头，才露出一丝笑容来，“快点，我们走快点。” 　　等走出了一段，简华接过木野遮在兽皮下带出的医药箱，开箱拿出几片参片，塞到伤者嘴里含住。 　　此时也没工夫解释，木野把医药箱挂在胸前，蹲下背起简华，示意几人快速跟上。 　　他们的速度可比简华的速度快多了。简华一心救人，根本没有扭捏，伏在木野背上，催着他们再快一些。 　　一路飞奔，二十分钟左右，木野七拐八拐，带着众人来到一个小山洞前，他放下简华，堆开积雪，蹲下使劲搬开一块大石，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来。 　　“快进来吧。”他领着众人熟门熟路走了进去。 　　山洞十多米长，最妙的是有个次洞，成l型弯曲。卷羊部落族人在木野示意下，把伤者抬进了次洞干草堆上。 　　空气很清鲜，没有那种腐烂发霉的味道，这洞里应该有通风口，可此时不是好奇探究的时候，简华见着木野从一个小木罐中掏出一块燃炭来引火，此刻也不容她藏私了，忙拿出打火机点着了火。 　　咔哒一声，火苗窜起，卷羊族人齐齐惊叫出声。 　　木野眉头跳了下，手上却镇定，拿过细绒把火点着了。 　　火焰燃起，照亮山洞，这是个四五平的小洞，七八人挤在洞里，一下显得很是拥挤。 　　简华收起打火机，急忙问道：“木野，这里有能装水的石锅吗？我需要热水。” 　　木野点头。 　　留下黑壮大汉，其他人分派出去捡柴禾，架柴堆烧水。 　　伤者面色灰败，嘴唇白如纸，隔一会儿才能发现胸口微微起伏一下。 　　简华打开医药箱，也不管黑壮大汉如何惊奇，拿起导管装了针头，沾了酒精示意黑壮大汉伸出手来，她盯住他眼睛，沉声问道：“你是这人的阿兄？同一个阿父和阿姆？” 　　“是的。”那人反应不慢，急急点头，毕竟对阿弟的担忧胜过一切。 　　“那就好，现在你可以救你阿弟，我需要一些你的血，你不要害怕，我做的这些不会伤害你的性命的，过后多吃两只野鸡补回来就行了。” 　　简华嘴上说着，用酒精给他手臂上消了毒，轻拍两下，找准静脉扎了上去，血马上就流出来进入导管。同时也见到这黑壮汉子一下全身绷紧了。 　　“不用怕，我只取一些些，你的血跟你阿弟是一样的，可以救他。”她柔声安抚道。 　　手上动作更快，帮伤者手臂消毒，待血液流出，同样扎到了他的静脉中。黑壮大汉手臂位置高，鲜血很容易进入了伤者身体中，简华仔细检查，输血正常。 　　黑壮大汉微微放松了神情，这是他的亲阿弟，让他把命给他都行。 　　简华又吩咐木野去外头用雪搓干净双手，自己拿出药棉沾了酒精擦干净双手。酒精不多，她不舍得浪费，等木野回来，也递了酒精药棉给他擦试双手。 　　此时该庆幸伤者已无力动弹，揭开羊皮，伤口露出，黑壮大汉和木野双双动容，简华却冷静。 　　冲去药渣血液，让木野帮忙打开伤口腹腔，简华伸手拉出肠子，清洗干净，吸去内腔污血，检查过后，发现肠上破裂，其余地方无伤。 　　她抬头朝身边两人一笑，“没事，他肯定能活下来的。” 　　黑壮大汉脸色刷白，木野也不遑多让。 　　简华知道头一回见手术的人都会如此，他们没有吐出来算是坚强了。 　　实习期间也缝合过好些伤口。简华手指灵活地缝合肠子，再次吸去内腔污血，消毒清洗干净，放回肠子，缝合腹腔。 　　此时输血已差不多，她忙拔下导管，拿了药棉按上，让黑壮大汉弯曲着手臂，帮助伤者按压。 　　接下来又给伤者清理伤处，喷上云南白药，拿绷带包扎起来。 　　此时其他卷羊族人才把热水端了进来，简华洗过手，用兽皮给伤者整理干净血渍。再看伤者，情况已好了许多，气息也平稳多了。 　　一个人一次最大抽血量400ml，可伤者失血情况，最好再输一次血。简华犹豫了一下，重新拿出一根导管，给自己消了毒，准备扎上。 　　“你要干什么？”木野一把抓住她，紧张问道。 　　“他阿兄刚才给他的血还不够，用我的血再给他输一些，他才能更好的活下来。”简华道。 　　“那用我的，你这么瘦小，你的血肯定没有我的多，用我的。”木野急急把胳膊伸到她面前。 　　他是真的在担心她，一心维护她，简华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真挚的情感。她知道这不是爱情，要真形容的话，应该是责任吧。 　　他认定保护、照顾她是自己的责任，有什么伤害由他先来挡着。 　　不知怎的，简华的鼻子有些酸，她轻轻推开他的手，针头坚定地扎了进去，如此就好，这么陌生的世界中，能有个人护着她就好。 　　“唉，要不还是用我的吧，我血还有呢。”黑壮大汉也忙道，瞎子都能看出来他阿弟的情况真的好了许多。是这个女人，如同神迹一般，那闪亮的，不知道什么神器把他阿弟从死神手里拉回来了。 　　血液再次输进伤者身体中，简华仔细观察，见没有不适才放下心来。这次输血，她可是提着心的，o型血也不是万能血啊，要不是这人失血过多，输一次不够，她是实在不会这样冒险的。 　　“每个人一次输出的血量不能太多，就跟你刚才输的那么多，多了，你也有危险。并且不是每个人的血都能输的，这是神的旨意。” 　　简华怕他们学会这个，以后给人乱输弄死人，实实装了回神棍，说这是神的旨意。 　　令她惊讶的是，她一说完，就见黑壮大汉和木野同时朝她跪了下来，磕头。 　　黑壮大汉更是嘴里高声喊道：“神女，神女赐福，感谢神女救我阿弟！” 　　次洞外面，那些等待的卷羊族人听到此话，哗啦一下，四个大汉同时重重跪了下来磕头，嘴里跟着高呼道：“神女赐福，感谢神女。” 　　木野没有喊，只是望向简华的目光更加热烈了。 　　简华脑门上滑下一脑门子冷汗，心里想着，今天她一定要多喝两碗鸡汤补补流失的血了。 第20章 过分要求 　　伤者情况更加稳定了，唇色也泛起了淡红，简华拔了针头，按压一会。木野已把污物都收拾了，沾血的药棉等物他还想研究一下是什么东西，被简华指挥着扔进了火堆中烧掉。 　　石锅中再次烧起开水，简华把手术用具都放进去消毒，留待下次再使用。 　　原来世界留给她的只有这些了，随着使用愈发减少，简华的心有些闷闷的发痛。 　　再次检查了一下伤者，见他安然沉睡着，呼吸平稳，现在简华对原始人的恢复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只要术后不感染，这人应该就没事了。 　　她起身，这才有工夫打量卷羊部落族人。同有熊部落一样脏污着头发，浑身黑漆漆，也不知在泥巴里滚过了多少道，最明显的就是他们身上披着的全都是羊皮，整张的羊皮，并且还是绵羊皮，那纠结卷成一团的羊毛脏得乌黑发亮，可这挡不住简华的目光闪闪发亮啊。 　　有羊皮，就会有羊毛衫啊。 　　许是她的眼光太亮了，那些卷羊族人缩着身子暗暗退了一步，如同小鹌鹑般温顺，也难为这些大男人怎样做到低头缩颈的。 　　其实简华不了解，她现在在卷羊族人心中就是神女一样的存在，说句难听的，让他们为了她去死都可以。原始人对神的崇拜是现代人所无法理解的。 　　有太多的未知，太多的不解，让他们把一切力量都归功于神的旨意，神女，那是神之子，她的命令就是神的旨意。 　　“你们走了一路是饿着肚子吧，我们烤两只小兽吃吧。”木野收拾好东西，招呼卷羊族人道。他莫名的不想让简华成为高高在上的神女。那样，就不能让简华做他的女人了。 　　只要这个念头冒出来，他心里就像有块大石头压着般，特别的不舒服。简华，就得是他的女人，就算折下神的光芒，他也得把她留在身边。 　　石锅清洗干净，炖上鸡汤，野兔、野鸡串到树枝上烤，卷羊族人对着冒出香味的烤鸡烤兔直咽口水，眼睛里都冒出花来了。等木野一分配好，连烫都不怕，直接大口大口嚼咽起来。 　　“这个给你。”木野把两只烤鸡腿撕给了简华，还帮她剥去外层的焦皮，露出来的鸡肉软嫩润滑，油滋滋喷香。 　　“谢谢。”连简华都有些馋了，接过烤鸡咬了一大口，笑开，真是很好吃，烤得火候刚刚好。 　　见她吃了，木野才拿着剩下的鸡骨架啃起来。 　　黑壮大汉五人，一人一只野兔或野鸡，啃完了连骨头都嚼下咽了，接着再把指头一根根放嘴里吮吸干净了。看得简华泛起恶心，推开了木野留给她的两只鸡翅膀。 　　看得出来，黑壮大汉等人真是饿的不行了，估计好些天没好好吃过东西了，瘦的脸颊凹陷颧骨高耸。可他们这样饿都没有去拿一边的兽肉，等着木野把兽肉串在树枝上递给他们才接的。 　　他们如此规矩，让简华很高兴。这样性子的人可以交往，最怕那种来了别人家里，不问自取，看啥要啥的。 　　“我们是奉羊尾族长的命令来借兽肉的，族里前些天被牛角部落抢过一回兽肉。”黑壮大汉抹了抹嘴，艰涩地开口说道，“现在已经没有吃的了，小娃子饿的哇哇直哭，木野兄弟，不知你们部落还有兽肉吗？” 　　说到牛角部落，卷羊部落的几个汉子脸上同时露出愤怒的表情来。 　　“原来你们也被牛角部落抢了。”木野恍然。 　　“怎么？牛角部落也来你们有熊部落抢食物了？”黑壮大汉大惊，跟着脸上就露出失望沮丧表情，“那，那你们现在还有食物吗？”说到这，他不由看向放在一边冻得结实的野鸡野兔等物，想问又咽了回去。 　　木野笑了，把有熊部落大败牛角部落的事情跟他们说了。简华不想听这些，拿了些温水去看次洞里的伤者了。 　　“我们族里现在有食物。”木野说了这句，再多就不肯说了。是否愿意把食物借给另一部落，这需要由族长决定，他不能越趄代庖。 　　听到这里，卷羊部落族人都笑了，这次冒着暴雪九死一生赶过来，看来是对的，只要借得食物回去，部落里应该不会有人饿死。 　　“那我们现在就回去吧，你们早点借到食物早点回部落。这个山洞很安全，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把我姐夫留在这山洞里养伤，再留个人照顾他。” 　　木野这样一说，卷羊部落族人就急急站了起来。他们都想早点回去，已经出来两天了，部落里不知怎样了。 　　简华给伤者打了一针抗生素，留了一个卷羊族人在山洞，简华又交待了他怎么照顾伤者，一行人又匆匆赶回大山洞，一路上木野交待了好几遍不能把简华救活人的事说出来。 　　回到山洞，黑壮大汉打头，领着卷羊族人去跟有熊部落族长隆常借粮。 　　简华回到木家床铺，木生马上给她端来了一碗热水，她接过热水喝了一口，赞许小家伙贴心，木生眼睛笑眯成弯月。 　　有熊部落洞穴里，离得火堆稍远处，盘腿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媪，她手里摆弄着几根耆草，慢慢得脸上露出一点点笑意来，嘴唇翕合，无声默念。 　　她的笑容愈来愈大，仰起的脸上紧闭着的双眼猛得睁开了，此时要是谁凑上去准得吓个一跳，那双瞳灰白，没有光泽，竟是盲目。 　　“她来了。”激动难抑的话语从她嘴中逸出。 　　老媪独自笑了会儿，收拾好身前的几根耆草，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朝木通所在处走去。 　　她虽眼盲，但一路上似能看清般，一点都没有撞到别人，一路通畅走到了木通床铺前。 　　站定，转头，她准确看向了简华。 　　那灰白的瞳孔毫无焦距，但简华就是知道她在看着自己，并且看得格外仔细，一分分，一寸寸，如有实质般，从头到脚，好像灵魂都被她看穿了。 　　简华心惊，往后退了一步，她的来处是个大秘密，可不能被别人发现。 　　老媪似察觉到她退步，那鸡皮满布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来，笑容慈蔼亲切，恍如邻家老奶奶，让简华一下就松了心神。 　　“你终于来了，我们等了好久了。” 　　老媪嘴唇蠕动，低语了一声。 　　简华觉得自己没有听清，什么叫终于来了，等了好久了，谁终于来了，她吗？他们在等她吗？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尚者，你怎么过来了？” 　　木通却是惊喜地低呼一声，想起身迎接，右腿上的伤疼得他一咧嘴。 　　“不用起来，就这样坐着讲吧。”老媪拍了拍他胳膊，微笑道，“让你的娃娃们给我们烧点水喝吧。” 　　木通明白她意思，这是要单独谈话了，他忙道：“简华，你带木生去草叶婶子那边坐吧，再烧点热水送过来给尚者喝。” 　　这老媪身形消瘦，但那一行一动，给简华的感觉跟普通的原始人很是不同，她闭目微笑的样子，带着些，怎么形容呢，简华答应着，带着木生一边起身一边思索着，对，有股神圣的味道，如同寺院中的僧侣，又如同教堂中的修女嬷嬷，很沉静，带着悲悯众人的情怀。 　　看来，这老媪是部落里很重要的人物了。 　　“她是以前的族巫大人的妹妹。”木生拉着她手，给她解惑道。 　　“以前族巫大人的妹妹。”简华低喃着。 　　“嗯，她也很可怜的，我阿哥说她的两个孩子都被祭祀神灵了，现在就剩她一个人了，还瞎了眼睛，她很可怜的。我阿哥经常给她送兽肉吃。”木生的声音脆生生的，“她已经好多年不跟人讲话了，也不知道这次什么事情要跟我阿父说。” 　　小家伙连续说了两次她很可怜的，简华轻叹，没有经历过大悲大喜看尽世情的人是生不出这种悲悯之心的。这位好多年不跟人交谈的尚者老媪在此时又要跟木通说什么呢。 　　“什么？要用小娃儿换食物！” 　　卷羊部落黑壮大汉高声惊呼。 　　这样一声大喊，不光引得简华把注意力投了过去，其他族人同时看了过去。 　　“有熊部落族长，万万不可啊，我们可以还上两倍，甚至三倍的食物，可不能换小娃儿啊，这是我们部落的根啊，没有这些小娃儿，等我们这些人老了，部落里没有补充上青壮年，我们都会饿死啊，卷羊部落到时就没了啊。” 　　“有熊部落族长，求求你把食物借些给我们吧，往年木通族长可都是愿意借给我们的，也不需要用小娃儿交换啊。” 　　卷羊部落几人急切地比手画脚，希望能够说服隆常。 　　木野此时也站到了不远处，焦急望住他们。要是部落里没多少食物，他也得三思。当然，自己部落族人的生存是首要。可现在因着简华，部落里打了那么多的鱼，够吃上一个多月了，况且等暴风雨过后，他们还可以出去打猎的。隆常此时要用小娃儿换食物，这个要求真是有些过份了。 　　“怎么，你们还想打架？”粗壮的隆巴一步跳出来，握着拳头在卷羊部落族人面前比划着，嚣张道：“我们现在可不怕你们。你们不知道吧，前几天我们把牛角部落都打败了，我一个人就打死了五个，五个。你们要弄清楚，现在不是木通做族长了，他的那一套规矩不行了，现在是我阿父做族长，我阿父说要小娃儿换，就得用小娃儿换。你们不愿意，那就算了，我们也没有强迫你们。” 　　“这……”黑壮大汉愣了下，话是不错，可要用小娃儿换食物，不是他们能答应的啊，现在回去跟族长商量，一来一回，这可怎么成呢。 　　“你们不借食物回去，小娃儿也得饿死，我换了小娃儿过来，也是好好养着的嘛。每年春秋季换人换物，不也有许多人□□换的。”隆常笑着，不急不缓说道。 　　现在不是木通做族长的时候了，现在是他隆常做族长的时候了，规矩得按他的来。这样作法只有好的，到时族巫举行祭祀，可以用卷羊部落换来的小娃儿嘛。 　　他越想越高兴，以前木通做族长时，虽然他想拦着不用人作祭祀，可这多少辈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是能打破的吗！哭哭啼啼，最终还不是强拉着人或烧死，或投入大河中，那样子的哭天喊地，他也看着有些难受。 　　这样一来，族人还不得比拥护木通更拥护他这个族长。 　　隆常已经在想像他这个族长做得愈加稳固，族人们见了他，低下头恭恭敬敬地朝他行礼。 第21章 野心 　　“木通族长，你听听看，还怀疑我说的话。”尚者似笑非笑，安然端坐在木通脚边的木排上，朝隆常所在处颔首，示意他仔细听。 　　“竟然用小娃儿换食物，他怎么敢，也不怕传出来被人指着背骂。”木通听完，愤然唾弃，“卷羊部落人性善，我们有熊部落许多人都换亲去了卷羊部落，隆常父亲的弟弟，不也在卷羊部落嘛，他怎么一点不念亲情。换来小娃儿要干嘛，现在我们青壮年也不多了，养活这么多人费劲啊。” 　　“要干嘛，他可比你聪明多了，他是打算着明年祭祀用上这批小娃儿呢！”尚者冷笑道。 　　木通闭嘴了，尚者的两个孩子都被祭祀了，这是她心口上的痛，谁都不能踫。 　　他年年想着能不能用其他东西来替代小娃儿祭祀，可都失败了。前族巫尚言大人还好，除非有重大灾祸，迫不得已才用活人祭祀。可自从花舞当上了族巫后，年年需要祭祀，被她祸害了多少小娃儿。 　　噢，不能说是祸害，可他真心不想再用小娃儿来祭祀了，母亲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实在不忍听啊。 　　他的女儿不也被祭祀献了水神，他女人也为此伤心得病死了。 　　卷羊部落族人没法了，只一个劲的磕头求着隆常族长开恩。他们宁愿来年用三倍，四倍的食物来换取。 　　汉子一般不哭泣，可此时，粗壮的黑汉子也忍不住了，那眼泪扑簌簌的流下来，看得人心酸。 　　“你们可不要做出这付样子来骗我们心软，族长又没说不借粮食，快快收起你们的眼泪吧，不想借粮食就早点滚回去吧。”隆巴张扬的声音在洞里回响。 　　木通实在听不下去了，正要硬撑起身子打算过去劝说。 　　“你别动，她该跳出来了。”尚者手一伸，拦下他直起的身子，带着嘲讽之意笑道。 　　木通愕然，果真见族巫花舞走到族长隆常身边，如同神衹般微笑道：“别哭了，粮食可以借给你们，也不需要你们用小娃儿来换了，来年用三倍粮食还给我们。” 　　“什么！” 　　“不行！” 　　隆常和隆巴同时开口，前者是惊讶的反问，后者是不甘心的咆哮。 　　黑壮大汉却惊喜的猛抬起头，尊敬地仰望族巫大人，紧接着五体投地，给族巫大人行了个大礼，感谢他的大恩大德。 　　“你过来，我跟你细说。” 　　族巫花舞一个眼色，把隆常拉到了一边，凑到他身边低低说了几句。隆常马上点头如捣蒜，咧嘴应了。 　　他走回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恍惚的表情，很快，眼里就涌上了狂热。 　　“既然我们族巫大人都答应了，那我也同意借粮食给你们，来年用三倍粮食来还。”隆常俯身，笑着拉起磕头感谢的卷羊族人。 　　“阿父，现在是冬日，粮食多珍贵你不是不知道，来年用三倍来还也是不值的。就应该让他们换小娃儿，来年祭祀时也有人可用。” 　　隆巴真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华的类兽物，见父亲都答应了，急得他失口喊了出来。 　　卷羊部落此时才明白过来，脸上一片愤怒，可慢慢又强压了下去，毕竟有熊部落答应借粮给他们了，也不要用小娃儿们换了，此时再多说，怕事情再有反复。 　　隆常没能管住儿子的嘴巴，竟然把他的私心都喊了出来，他上前，一脚踹倒隆巴，怒喝道：“闭嘴，现在族里还是我说了算，你再乱嚷嚷，别怪我把你赶出部落去。” 　　隆巴沮丧，梗着脖子不服气。可阿父的话，他还不敢反驳，悻悻然退了下去，站在一边用眼横着卷羊部落族人，活像人家偷走了他家的财宝一般。 　　木通微微点头，也很是赞同这个决定，要是换了他来，也不能少于两倍的粮食来还了，毕竟隆巴有一句话没有说错，冬日里的粮食不是其他季节粮食可比的。 　　“你啊，就是心太善良了，吃了亏还在说她的好。”尚者嗤笑道：“你以为她为什么这么好心，她有大目的呢。就算她没有想到的，她身后的那条蛇可都帮她想到了。” 　　“蛇？”木通一愣，随即慢慢皱起了眉头，“你是说她男人玄蛇？他是心思不好，可这部落里的大决定，可轮不上他插话吧！” 　　“你还是把人想得太简单了。”尚者恨铁不成钢，最后叹了口气，挪了下身子，坐到木通手边，弯腰，在他耳边轻声说起话来。 　　木通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最后都扭成了一个结。 　　族长隆常答应借食物后动作倒是挺痛快，落夜前从冰雪中起出来五六百斤大鱼，交到卷羊部落那四人手里。黑壮大汉看着这么多大鱼，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可他们识趣地忍下，没有问捕捉方法，心里想着，有熊部落这下怕是要变得越来越强大了。冬日里都有这么多的食物，再不会有人饿死了。 　　族巫大人和族长大人又热情地挽留他们，让他们等明日天亮后再走。疲累奔波了几日，又一惊一喜的黑壮大汉等人实在坚持不住，答应了在有熊部落过一夜再走。 　　隆常还让人给他们送了食物吃，头一回吃上这种大块烤鱼的卷羊族人激动地脸冒红光。 　　简华看着如此戏剧化的一幕，心有凄然，族巫那老女人不知打得什么主意，怎么看怎么像只大灰狼，卷羊部落这些汉子就如同被狼外婆看中的小红帽一般，落得被狼一口吞下的结局。 　　她有心想帮助他们，可她能干什么呢，什么都干不了，连示警都没有人理会她吧。她尽力做着现在自己能做的事情，帮木通换药，又熬了柳树皮汁给他服下。简华躺到床铺上时思绪纷乱，一会儿想着在那小山洞里刚动完手术的人不知怎样了，一会儿又想着有熊部落族长和族巫狼狈为奸倒底想干些什么。 　　令她感觉不对的是，木野被木通叫过去耳语了一会后，躺在她背后的身子紧绷绷的，手也没有搭到她腰上来了。 　　虽然木野每晚睡觉时一手总是搭到简华的腰上，但他从不乱动，简华都有些适应了，反正身上都不脱衣服，人不挤着睡绝对会冻醒，实在太冷了。可冷不防的，他手不搭上来，她还有些不习惯了。 　　人啊，真是习惯性动物。简华心底暗骂了自己一句，努力闭上眼睛睡觉。 　　正待她睡得迷糊之间，只听着一阵喝呼拉扯声，她猛得惊醒过来，发现洞里的人全都醒了。 　　剑拔驽张，情势一触即发。 　　并不强烈的火光下，有熊部落这个大山洞里分成了楚河汉界的两帮人。 　　木野正一手紧紧握住隆巴的手，阻止他手上的石刀斩向卷羊部落黑壮大汉的颈间，在他们身旁，木山同样拦下了正拿石斧砍向另一卷羊部落族人的山鹰。 　　而有着温和笑容的木牛大叔此时紧绷着脸，一手持石刀站在木通身前护着他。 　　如同大猩猩般的大雷等人下意识跑到了木家人的身边，火堆另一侧，族长隆常带着族巫花舞、花那等人神情倨傲，怒气勃发。 　　“木野，你是想好了要跟我作对了？”隆常站出一步，手里握着权杖高举，眼睛如同一条饿狼般紧紧盯住木野，恶声问道。 　　她才打个盹的时间，怎么就对上了。简华的目光落到隆巴和山鹰手上的石刀上头，这石刀仔细打磨后，还是挺锋利的，斩下一人首级并不是难事。 　　那出借粮记态度大转变，原来应在了这里，想杀人灭口，一了百了啊。 　　“隆常，卷羊部落是我们的友姻部落，不说别人，你阿父的亲弟弟还在卷羊部落呢，你今天打算翻脸不认人了吗？”木野看一眼木通，见他身旁尚者朝他颔首，他信心大定，朗声说道。 　　这话说出来，族人小声嘀咕起来，确实啊，两部落换人通婚已久，都有亲人在对方部落，这杀卷羊部落的人总是不对的啊。 　　到了此时，因为疲累过度而沉入酣睡，此时刚从迷糊中惊醒过来的卷羊族人才惊怕地尖叫起来。木野轻轻踢了黑壮大汉一脚，让他快速移开脑袋站起来。 　　黑壮大汉从石刀下夺得性命，大喘气地爬了起来，摸一把冷汗，站到了木野身旁，拖起了另一个脚软的同伴。 　　“有熊部落族长，我们卷羊族人过来诚心借食物，前头也谈好了，你为什么又要杀我们。” 　　隆常被木野的话窒了一下，可心头狂热翻滚，族巫许他的大酋长位置烧得他双目通红，他瞥一眼黑壮大汉等人，不屑道：“你懂什么，我们现在族里食物多，可以养活很多族人。只要大河不干，以后年年都会有这么多食物，我们可以让其他部落归顺我们，认我们有熊部落为主，成为这一带的大部落。” 　　他说着，双手高举，神情疯狂，“我们把他们抓过来做奴隶，到时每个族人都有奴隶伺候，以后再不需要我们亲自出去打猎，就有食物送进嘴里，这样的日子你们不想过吗！” 　　他的目光环视山洞每一个族人，分辨着他们的神情。 　　“这条大河带来了这么多的食物，这就是神灵的告示，他告示我们要团结周围的部落组成一个大部落，以后让更多的部落认我们为主。我们有熊部落将会成为这河间天地的霸主，走向光明富足的未来。”族巫花舞半合着眼帘踏出一步，温柔抚摸着挂在腰间的人头骨，粗奥难听的声音从她干瘪的嘴中冒出来，如同地狱魔音。 　　简华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幸好她还没有把编好的渔网拿出来。 第22章 烧死妖女 　　嗡的一声，大山洞内沸腾了。 　　我们会有奴隶使用，以后不需要出去打猎了，食物有人送到嘴里，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大部分有熊部落人欢呼了。 　　剩下一小半人面面相觑，连同着先头被抓来的牛角部落的女人们，神情茫然带着不安。 　　卷羊部落黑壮大汉跟紧了木野，拔出别在腰间的石刀，警惕戒备，他挥手让另外三人站到他身后。 　　“木野，要是你杀了这四人，那今天的事情我就不跟你计较，你还是我们有熊部落的族人，要是你们不愿听从命令，那今天晚上，你们木家人一个也别想逃。” 　　隆常阴骘目光移到木野身上，威胁道。 　　他的话一出来，隆巴和山鹰就拼命挣扎起来。 　　不知怎得，山鹰手腕灵活一转，竟然脱开了木山的钳制，反手一扭，抓住他胳膊，一脚踢在木山的右膝窝处。 　　扑通，在山猫的惊呼声中，木山不由自主跪了下来，山鹰手中的石刀挥起，砍向木山的脖颈处。 　　“你敢！”木牛目眦欲裂，大喝一声。 　　草叶捂住嘴，把惊呼堵在了喉咙口。 　　“你敢杀他，我就杀了隆巴！”木野闪电般一脚同样踢在了隆巴的右膝窝处，逼得他跪了下来，石刀利落挥向他脖颈。 　　“不要！” 　　这声大喊是隆常发出来的。他惊得直直冲前两步，对上木野冷静无波的眼神一下停住了，在这一瞬间，他领悟，如木山死了，木野会毫不犹豫挥下这一刀，那漠然的眼神，没有什么能憾动，在他的心中有头野兽，而他打开了关野兽的闸门。 　　“不要！飞鹰不要！”隆常的狂热好像一下被冰水浇灭了。他感觉自己不年轻了，活了有两个双手双脚的日子了，可这一辈子只有隆巴这一个儿子，他怕他死了，他就没有血脉流传下来了。 　　飞鹰右手中的石刀在木山的脖颈处拉出一道细细血痕，愤然顿住手。他很不甘心，但族长的话他不敢不听。 　　木野的手几乎同时顿住，就像算好的一样，在隆巴的脖颈处也拉出一道血痕，不多不少，马上有血珠子迸了出来。 　　隆常长长的呼了口气。 　　木牛、草叶和山猫等人也长长呼了口气。 　　族巫花舞抿紧唇，目光阴郁，恨恨瞪在了隆常的背上。没种的东西，只会败事。 　　“你杀了我，有种你就杀了我！”隆巴如同一头蛮兽般，浑不在意脖颈处的伤口，暴躁大怒，他想跳起身，可反绞住他右胳膊的手如同岩石般，坚不可动，压得他直不起腰来。他心中更加愤怒，原来一直以来，木野跟他交手都在逗着他玩呢。他的力量竟是这般强大。 　　卷羊部落黑壮大汉见木山被制，当场就想上前救人，被飞鹰的石刀架在木山脖颈上而逼了回去，却也不退，伺机夺人。 　　山洞内的欢呼因这番变故，很快停止了。 　　木野制住隆巴，飞鹰制住木山，情势一下胶住了，双方都不敢再往下动手。 　　“谁能上前杀了木家人，我赏他兽肉吃，还可以赏他奴隶，一个人头两个奴隶，你们想要什么样的奴隶，像那种漂亮年轻可以生小娃的？” 　　族巫转头朝身后递了个眼神，从阴影中走出一个瘦嶙嶙的男人，稀眉小眼，两块颧骨又高又尖，男人手臂却有力，一把探出，从族长夫人身侧拉出一个年轻女人来。 　　女人光/裸着上半身，胸/前小巧饱满，也不敢看众人，低头缩颈，害怕得瑟瑟发抖。 　　简华心一紧，这女人正是那个十五六岁年纪，对她很是友善的牛角部落少女。 　　有熊部落的有些没有女人的男人眼睛亮了。 　　“不行，这是我儿子的女人。”族长夫人伸了手要去抢。 　　“蠢货，以后有了更多的奴隶，还不随你儿子挑。”族巫狠狠骂过去。 　　族长夫人不敢说话了。她可以对着族里其他任何一个女人打骂，就是不敢对上这个族巫，她的那些祭祀手段，连她都心颤。 　　族人有意动却不敢上前的，有不忍却无法劝阻的，有等等再看的，就是没有一人直接冲出来。 　　族巫的脸绿了。 　　她万万没想到，木家人的威势如此之深，木通废了腿，在族中的威望仍在。 　　木通上半身挺得直直的，嘴抿得很紧，下颚肌肉绷紧，目光却平添悲伤，先头尚者跟他说的话一一应验了，眼下最好的办法只能如此了，可他真心舍不得啊。 　　自从族巫那老女人开出赏兽肉赏女人，简华的心就提得高高的，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山洞里面积不大，这么多人扑上来，一人咬一口都得咬死了木家这几人啊。 　　当然，她把自己也归入了木家人。 　　自来原始部落，就是木家人接纳了她，她得与他们同进退。 　　她朝木野望去。 　　洞穴逼厌，光线暗沉沉的，人头簇拥中，他高挑劲瘦的身形明显，这样子紧张的气氛下，竟毫不见慌张，手臂绷紧压制着隆巴，抬起的目光清亮有神，嶙嶙然直逼人心。 　　与他对视上的有熊部落族人，或躲或避了开去。 　　不知怎的，简华惶然的心得到了一些安慰。 　　如有所觉，木野的目光一下转过来，对上了简华的目光，一顿，然后嘴角提起，朝她递来一个安心的笑意。 　　这个家伙，在这样的场合里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简华撇了下嘴，却见他笑得更欢了。 　　对着他那直瞪瞪的目光，简华羞恼，忙把头转了开去，没想一转开，却又对上了尚者。 　　老妇人那灰白的瞳孔正对准她，脸上神情莫测。 　　“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尚者开口了。 　　“啊？”简华愣住了。 　　这个问题怎么来问她？她指着自己，真得诧异了。这里的情况没有她置喙的余地吧！ 　　木通闻声，把脸也转了过来，看看尚者，最后把目光停到了她的脸上。 　　“对，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做？”尚者又重复了一遍，等着她的回答。 　　“要我看，我们离开这里，再找到个地方重新开始，外面地方那么大，去哪都可以的。” 　　又何必跟这些人打打杀杀呢！在简华看来，这山洞里这么脏乱，也没啥好东西，要说重要的话，就外面那些鱼了，到哪不是一样生活。说不好，离了族巫、隆常这些人，还生活的更好呢。 　　简华没有部落崇拜，也没有故土心结，更对野外生活险恶了解不足，所以这些话很轻易地就说出来了。 　　在她看来，另外找个山洞也是同样的生活。 　　木通脸上露出更深切的悲哀来，吓得简华抿住唇，再不敢说话了。 　　尚者却是笑了，“好，很好，我就知道你是这样的决定。” 　　她的决定，她什么决定了，她什么都决定不了好伐。 　　“你们不想吃大鱼，大口大口的吃，还有这漂亮女人，看看，她的身子多么年轻啊！你们只要杀了木家人，这些全都是你们的。” 　　族巫大声说道，扯着那牛角部落少女的身子展现给众人看，更是一把扯下了她腰间的兽皮。 　　少女更加害怕了，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有年青男人流口水了。 　　众人蠢蠢欲动，落在木家人身上的目光，贪婪无情。 　　木通无力地闭上眼睛，再睁开，里面同样的悲情，却多了股决然。 　　“隆常，我们有熊部落一向与周围部落友善相处，互相帮助，这次你挑起战争，可曾想好了结局。”木通高声质问道：“你也想像牛角部落一样，被人杀掉男人，捉走女人小娃当奴隶吗！” 　　隆常脸孔涨红，他这个族长是木通让给他的，木通一天不死，他就永远活在他的阴影中。 　　“你，你现在已经不是族长了，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了。你们木家人包藏祸心，捧着一个不知从哪来的妖女，我看，只有你们在这里，我们族里才会不好。现在族里有这么多食物，这就是神的告示，要让我们打败其他部落，发展成一个强大的部落，让祖辈们梦想做成的事，要在我手上完成。” 　　“对，那就是个妖女，引得你们木家人跟族里分心，我看就得把那妖女绑起来烧了。”被压着脑袋的隆巴怒吼连连，此时立即接话叫嚷道。 　　木野飞速用石刀背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可还是没有敲掉他的怒骂。 　　“妖女，妖女，那就是个妖女。”一直强憋着不说话的花那终于忍不住了，她疯狂叫喊起来，用手指着简华，跳脚大骂道：“妖女，烧死她，烧死她。” 　　简华惊得后退一步，来了，来了，这火势要蔓延到她身上了。 　　被架上柴堆烧死，她都不敢想像。 　　“神啊，请给我们启示吧……”一阵吟唱响起，族巫花舞举起人头骨，浑身扭动着跳起舞蹈来。 　　有熊部落众人茫然了，那是妖女吗？洞外的大鱼不是她带着大伙捕捉的吗？ 　　是啊，如果不是妖女，她怎么能救回族巫都治不好的木光呢！ 　　木野脸上变色。只要族巫一跳巫舞，说什么都会是神的旨意了，简华有危险。 　　木通一个眼色，示意木家众人把简华围到中间保护起来，他拍拍大腿，头一回痛恨自己的腿怎么还不快快长好。 　　已有人跃跃欲试，想朝木家人扑去。 　　隆巴发疯般挣扎起来，木野也有些压不住了，黑壮大汉急忙上前帮忙。 　　山猫和木牛等人围起简华，担忧地望向落入山鹰手里的木山。 　　“花舞，你敢！”木通大喝一声。 第23章 神女 　　族巫花舞身子微微一顿，耷拉的眼皮掀起，朝木家人处轻蔑一瞥，今日木家人连同那个妖女一起得死。 　　有熊部落中一部分人朝木家所在处围去，脚步踏出，一步步都如同踏在了简华的心上。 　　原始人就是野蛮，没有道理可讲。要死了，要死了，怎么办。 　　“哈哈哈哈……” 　　一阵朗然大笑，声音高亢清亮，似要穿破岩顶，一下盖住了花舞的巫舞吟唱，也喝停了众人的脚步。 　　“我是神女，神之女，是神父派我下来拯救你们的，你们看。” 　　简华推开挡在身前的山猫和木光，庄肃着表情，硬压下心底的惧怕，双手虚合作捧物状，慢慢举起。 　　众人目光聚拢过来。 　　啪嗒，轻微一声，在简华的双手上跳起一簇小小火苗，火光明亮，常久不熄。 　　“这是神父交给我的圣火，我让它亮起，它就亮起，我让它熄灭，它就熄灭。” 　　随着话音，小小火苗一会熄灭，一会儿亮起，除了轻微的啪嗒声，真是应着简华的话语，想亮起就亮起。 　　有熊部落众人惊呆了。 　　部落里的火种是祖辈传下来，据说是天火落到了人间，然后有一个胆大的祖辈冒着巨大的危险，从森林中采集了回来，然后一代代的保存下来，有专人看管，常年不熄。 　　他们何曾见过这种，想让火苗出现就出现的情况，这不是神火是什么！ 　　“神女，神女下凡！”黑壮大汉头一个跪了下去，把额头抵到地面，深深伏下身子，表示臣服。他的感受最深，要不是神迹，他的阿弟能从死神手上再拉回来。 　　“神女，神女下凡！”木野咬牙，一瞬间做了决定，他丢开隆巴，猛得跪了下去，高喊道：“神女显灵，给我族指引吧！” 　　“神女显灵，神女下凡！”尚者是第三个跪下的，她呼喊得心悦诚服。因为这位真的是神女，是上天送来的，她的卦象中早已表明。 　　奉神女为主，将会带领族人走向一条光辉的道路，他们无法想像的，会有多么巨大变化的道路。 　　隆巴觉得脖颈处，手臂上一松，他跳了起来，却傻眼了，因为山洞内乌压压跪了一大片。 　　“伟大的神父啊！我，神之女，接受您的召唤降临人世，来教导感化这帮愚昧的原始人！我伟大、仁慈的神父啊，请给我力量吧！我一定遵照您的神喻，好好善待他们，教化他们，让他们过上吃得饱，睡得暖的日子，再不让人轻易被野兽所伤，被严寒和饥饿的恶神夺走性命！光明的神父啊，这些原始人都是您的子民，请您赐于他们灵智吧！” 　　她闭着眼睛，把头一点点昂起，双手捧着打火机举得高高的，务必让洞内的每个人都能看清她手上的火苗。 　　万能的打火机啊，请坚持的更久一些吧。 　　简华从来没有想过，一块五一个，超市购物赠送的打火机有一天竟以这种方式救她一命。 　　族巫的什么巫舞，舞蹈，在她看来，不就是装神棍嘛。 　　那她也装一回神棍，看看倒底是谁更厉害。感谢老天，因为她的善心救人，随手把打火机塞进了裤兜中，现在拿出来也方便。 　　她高声吟唱着，会使用原始音节的就用原始音节，不会使用的就用汉语，妈妈的，拼了，从没上过舞台，但见过无数电影电视表演的简华，用着游吟诗人般的音节，重复歌颂吟唱着她随口瞎掰出来的神父天子啥的。 　　临危关头，潜力爆表。 　　声音清亮如歌，神情虔诚如佛，竟然真得镇住了众人。 　　此时，山洞里，只余族巫花舞、她男人玄蛇，还有傻头傻脑的隆巴还站着，连族长隆常都吓得跪了下去，花那别别扭扭不想跪下被族长夫人一把拽了下去。 　　简华吟唱了好几遍，睁眼想看看情况，一下对上族巫花舞惊讶大睁的眼睛，她的心微缩，却知道此时退不得，退一步就得被架上柴堆了，惊惧化为孤勇，她大喝一声：“你好大胆子，见了神女竟然不跪下。” 　　她这一声大喝，吓得隆巴和玄蛇扑通跪了下来。 　　木野微微抬起了头，那巴掌大的小脸，白生生的，似在昏暗的洞穴里发着光，齐肩长的头发全都拢到了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来，精致的眉眼，小巧的唇瓣，嫩嫩的想让人咬上一口。 　　这样好看的一个女人是神吗！ 　　木野感觉有只手在捏紧他的心脏，让他呼不出气来。 　　“神女大人，禀告神女大人，这族巫不是我们有熊部落的族巫，她从远方来的，我们原来的族巫大人可怜收留了她，竟然让她抢了我的族巫位置，现在又污神女为妖女，我看她才应该被架上火堆烧死。” 　　这话是谁说的，简华大喜。 　　神来一笔啊！ 　　她把目光转去，却见尚者半支起身子，恭敬地朝她禀告着。哈，原来她也是族巫啊！可怎么会被这老妖婆抢了位置呢！真是弱啊！ 　　简华可没有架人上火堆的嗜好，她也不愿意再跟他们夹杂扯皮了，早点离开是上策。 　　“伟大光明的神父啊！神女领受你的旨意，让有熊部落分族。” 　　分族，对，简华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分族，让木家人带着她离开。就如同大家族人口太多了，把偏房分支出去。 　　她怕别人不明白，还特意加了一句，“我将带领木家人，还有愿意跟随我的离开有熊部落，去外面再选个洞穴，开始新的生活。” 　　说完，她关上打火机，慢慢放下双手。 　　奶/奶的，打火机都发烫了。 　　神棍也不好装啊！ 　　“尊敬的神女大人，尚者甘愿第一个跟随神女大人的脚步。” 　　有人应和，真好。 　　简华微笑，也不管她那几下拙劣的演技怎么骗倒原始人的，只要不再说她是妖女就好。可尚者接下来的动作却让她接受不能。 　　这瞎眼的老妇竟然跪爬到她脚前，要来亲吻她的脚，简华吓得后退了一大步，忙弯腰扶她。 　　尚者见神女大人不愿接受她的亲吻，意识到神女大人还不信任她，心中微微失望，最后还是重重磕了头才肯爬起来。 　　“起来吧，大家都起来吧。”简华呵呵讪笑道。 　　接受这么多人大礼参拜，可是很有心里压力的好伐。 　　“神女大人，我们木家人愿意跟您去外面找洞穴重新开始生活。”木通凝视着简华郑重说道。 　　刚刚的一切只是更加证实了先前尚者的话，跟上神女大人的脚步，就会迎接全新的生活。既然这里已经容不下木家人，那木家人离开也好。 　　“原来族巫大人是其他部落来的族巫啊，那她原来敬奉的是什么神啊，是我们的虎神吗？”有个族人看一眼花舞，轻声问道。 　　“你是从其他部落换人过来的，来我们部落生活才几年啊，当然不知道了。原先的族巫大人是想让尚者当我们的族巫的，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就让现在的族巫大人做了族巫大人。”有熊部落本土人士热情回答道。 　　嗡嗡嗡，窃窃私语，目光不时瞅瞅站在洞穴当中的花舞。 　　以往从不敢拿族巫大人说事，现在逮着机会还不得说个痛快。 　　“分族啊，从来没有听说过啊！” 　　“你质疑什么，这是天神的决定。你该考虑要不要跟着神女一起离开！” 　　“外面还在下暴雪呢，这么冷出去了还不得冻死啊，山洞里有柴有火这么暖和，外面还有鱼，我不走，你走不走？” 　　“我倒有些想走，那毕竟是神女啊，跟着神女走，以后的日子肯定比这里好过。” 　　花舞站在人群中，面色灰败。尚者竟然戳中了她唯一的弱点，是，她确实不是有熊部落人，可在有熊部落也快要四只手的年头了，她掩饰内心的仇恨，小心翼翼当上了族巫，好不容易熬到木通这个族长下来，想着终于能控制整个部落了，怎么又跳出这个妖女来坏她的好事。 　　花舞的目光如同毒蛇般盯住简华，恨不能上去一口噬命！ 　　她做梦都想要回去，回去报仇，可蹉跎了这么多年，再不壮大部落，她就永远没有机会了！今年寒日得了这么多的鱼儿，这不就是一个难得的良机吗！ 　　谁要挡住她报仇的道路，谁就是她花舞最大的敌人！ 　　这个女人一定得死！ 　　木通做了二十多年族长，性子坚毅，既然做下决定，就不拖泥带水。他立马吩咐下来，今夜就走。 　　木家人开始收拾，木野凑到木通耳边，悄然说了后山的那个小山洞，木通点头，内心更加坚定，对着来帮忙收拾的香说道：“把我们的东西都带上，还有那些草籽，一个都别落下了。” 　　“大雷、黑狼、草猴，你们跟我们一起走吧？”木野也不理会其他人，大声问着他的伙伴。 　　“哈哈，当然，我大雷跟定你了。”长手长脚的大雷大笑着跑回自家床铺，催促着母亲赶快收拾，也不问问阿父阿母是否愿意跟着一起走。 　　当然，他阿父阿母也是愿意的，部落里族人年纪一大，就需要靠年青人来养活了，这时候就没有他们说话的地方了。 　　黑狼和草猴一家也同意了跟着木家人一起走。 　　“谁想跟我们走的，现在收拾东西，一会儿就出发。”尚者早卷好了她的两条破兽皮，捆在腰间，乐呵呵地朝众人大声说道。 第24章 分族离开 　　隆巴暴躁，想跟木野大干一场，可洞内族人好像各有各的事，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早就散了，木野更是忙得脚不沾地，要是此时提出决斗，显得他实在太傻了。 　　妈的，木野这家伙永远让他这么生气。走吧，走了好，到时眼不见为净，两厢清静。 　　当然隆巴是说不出这种话的，他就觉得木野要走，还不是他打走的，心里就憋了股气，噎得难受，在心口转了两圈却又觉得难过起来。以后他就没有木野当对手了，他也会寂寞的。 　　简华心有余悸，快手快脚的拿出搓好的绳子绑在木排前后两端，就如同电视上看到的简易担架一般，挂在脖颈上可以抬着走。她拉着木山和木光，试着抬起木排，让木通仍躺在木排上。 　　这样新奇的担架，只加了两组绳子，竟然把木通不能行走的难题都解决了。木家人全都笑了。 　　有熊部落众人望着简华，心头更加犹豫了。到底要不要离开温暖的洞穴，走进那个冰天雪地的世界啊。 　　木野反应最是敏捷，见着这个木排担架，马上把木牛家睡觉的三个木排也都绑好了绳子，把木排拖出门外，首先拿了族长隆常答应送给卷羊部落的鱼放上了木排，这样可以抬着走了。 　　简华看笑了。 　　木野见到她的笑脸，那脏污的脸上竟现了一丝尴尬，在简华的笑意中，他马上把木排一头放下了，又把一头的绳子拉长，把大鱼都捆在木排上，这样就可以拖着走了。 　　这下简华也有些惊讶了，原始人还是很聪明，很会变通的嘛！ 　　“木野，你真的想离开有熊部落吗？你的祖辈可都是有熊部落族人啊，离了这里，你就没有根了。你会受到虎神惩罚的。” 　　花那真真慌了，木野要走了，她吵着闹着，不就是想让木野拿她当女人对待嘛，这下木野走了，她该怎么办！ 　　她拿目光剜着简华，都是这个妖女勾去了木野的魂，现在还撺掇着木野离开她。 　　“木野，你别走好吗，我以后不闹了，都听你的，你不要离开我。你走了我该怎么办啊！”眼泪从花那的脸上滑下，她哭成了一个泪人，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花那，你嫁给隆巴吧，或者山鹰，你会有好日子过的。”木野从胳膊上掰下花那的手，帮她擦去泪，最后一次和声说道。 　　“不要，我不喜欢他们，我只喜欢你啊！” 　　木野摇了摇头，“花那，你以后不要这么任性了。”说完，他叹息一声，转身收拾去了。 　　花那大哭起来。 　　拿了给卷羊部落的那五六百斤鱼分别装了三个木排，另外剩下的木排，简华让他们把干草、石碗骨碗等物都装上了，收拾好兽皮和草籽，好像也没什么东西了。一行人冒着暴风雪走进了寒冬世界。 　　风雪迷眼，一条长长足迹很快被飘雪覆盖住了，天地苍茫，徒留有熊部落族人面面相觑，神女和木家人等走得也太干脆了，他们都还没想好呢！ 　　*** 　　简华很庆幸有这场大雪，她甚至希望雪不要停下来。 　　大雪可以覆盖住一切痕迹，不要说她小人之心，她真得很怕族巫那老女人会派人追上来杀人。 　　后山离得不远，木野又熟，走不多时，一行人就来到了小山洞。卷羊部落自有联络方法，几声古怪的叫声过后，简华见着小山洞门口的那块大石被移开了，留守在山洞里的那个卷羊族人举了根火把走出来，见到众人，很是诧异。 　　木家几人，还有大雷等人，这才恍然，简华竟然把那个被野猪顶破了肚皮的卷羊族人救活了。 　　神迹！真是神女啊！ 　　简华无语，这事真没法解释了。令她高兴的，那个牛角部落的少女竟然也偷跟了上来，她拉着她，带她走进了小山洞。 　　大石堵上，风声变小，小山洞内燃着火堆，很是温暖，众人放松地坐了下来。 　　离开原来的山洞，他们是鼓了偌大勇气的，现在看来，好像还不错。 　　石碗舀雪，烧水，水汽袅袅中，众人目光明亮，相视而笑。 　　简华先去看了那个伤者，见他有些低烧，又给他打了一针抗生素，吩咐照顾他的族人给他用兽皮敷额头，温润嘴唇，不能喂水，然后才回到外洞火堆边坐下。 　　“他没事吧。”木野朝她微笑道。 　　“没事，正常的，等他明天醒了，估计还得经些痛楚。”简华笑道。 　　“我们不怕痛，只要能够活下来。” 　　听着这话，简华有些怔怔的。多么简单的要求啊，只要能够活下来。她心中翻滚，也不知道因着她的一席话，离开那个大部落的这些人会面对什么，是不是会生活的更加艰难。 　　这一瞬间，她的肩头担上了这些人的生死。 　　此时，她不知道，因这一事件，终把她真正融进了这个原始大陆中，再没能离开。 　　“卷羊部落现在缺食物，我们应该先把食物送过去。”木通靠坐着岩壁，声音沉稳，缓缓说着话，“到了卷羊部落的洞穴，我们再在附近找找有没有好的洞穴，先在卷羊部落旁边住上一阵子，等天气暖和了，再重新找洞穴。神女，你看这样办行吗？” 　　简华还在发怔。 　　“神女，神女……”木通喊了两声。 　　木野轻推简华的胳膊，终于把她唤醒了。 　　“什么？”见众人都在注视着她，简华忙道。 　　木通温和地把话重新说了一遍。 　　“我没有其他意见，这样的安排很好，听木通族长的。”简华有些腼腆地回道，“你们别再叫我神女啦，就叫我简华好了。” 　　“那怎么行呢！你是神之子，是要尊称你为神女的。”木通不接受简华的自谦。 　　什么神女，刚才那是权宜之计啊，她真不是什么神女啊，听着这样喊她，实在太尴尬啦！ 　　简华微嘟着嘴露出别扭的表情来，木野凝视着她。 　　这样灵动的一个女子，真的是神女吗。 　　尚者轻轻笑了，“好了，神女大人希望我们喊她简华，那我们就喊她简华吧，这样也不会引起别的部落的贪心，我们的尊敬放在心里即可。要是让别的部落知道神女在我们部落里，那是会让他们拼命来抢的。” 　　一言定案。 　　简华轻轻舒了口气。 　　她放松的表情实在太明显了，木野偷偷笑了。 　　就算她是神女，也是最好的一个神女。 　　“阿父，刚才我还想多拿些鱼的，你怎么阻止了我。”木野此时想起问道。 　　“我们拿走的这些鱼是隆常等人表面上答应给卷羊部落的，要是我们再拿其他，保不准他们心里不高兴，跟我们真的动起手来，我们人数还是太少，是要吃大亏的。”木通说着，从左到右看了圈众人，把这些人的脸孔都记在了心里。 　　众人点头，族长大人就是想得周到。 　　简华也点头，贪心不足蛇吞象，当时的情况下不宜引起他们更大的不满。这个原始部落的长者，还是很有智慧的嘛！照此看来，以后的日子应该能过得下去。 　　洞穴内静默下来，众人或躺或靠，抓紧时间休息。 　　简华把医药箱放在身旁，揭开兽皮跟着睡下去，离天亮还有两三个小时，好好攒足精神应对明天的赶路。她垂下眼帘，正想睡去，朦胧中却见木野拿了块黑色的东西，正用石刀刻着什么。 　　她眯起眼细看，椭圆型，巴掌大，有着天然的纹理，这……难道是龟甲，他在刻的是甲骨文？ 　　简华猛得坐起身，爬到木野身边看去。 　　这一动静过大，倒引木野诧异看过来，愕然问道：“怎么了？” 　　“你这是做的什么？”简华指指他手上的东西。 　　“噢，这个啊。”木野笑着把东西递给她，“这是记事用的，发生什么事记下来，以后时间长了也不会忘记了。” 　　简华接过，细看，激动不已，真是龟甲啊，她这是看到真正的甲骨文了？ 　　可令她失望的，确实是龟甲板，上面却没有甲骨文，只用石刀刻出细细的线条，形象化的画着一些小人，圆头长身子，四根线条做手脚。 　　“你看，这是记得卷羊部落的族人来向我们借兽肉，他们中的一个人被野兽所伤，后来你又救活了他。”木野见简华感兴趣，很是兴奋地跟她讲解。 　　五个竖着的小人，当中有一个横躺在地上的小人代表着受伤的人，正向一个头上插着羽毛的人弯腰，而插着羽毛的人后面又跟着很多人。 　　简华看懂了，这是卷羊部落刚到达山洞前的一幕。 　　下一幅图，五个坚着的小人抬着那个受伤的人，背对着山洞离开，旁边还多了两个人，这两个人一上一下叠着。简华笑了，这是木野背着她赶往这里。 　　再下一幅图，三个小人跪在地上，对着躺在地上的人动作着，中间还特意画出了一条粗粗的线，连着一人和受伤那人。 　　简华指着那条粗线，问木野，“这是什么？” 　　“这就是你的神物啊，你把你的神血给了快死那人，那人就活了。”木野双眼亮晶晶地望着简华，把声音压得低低说道。 　　这声音响在简华耳边，异常的温柔。 　　莫名的，简华觉得耳朵有些发热。 第25章 炎族诞生 　　“不是神物，那就是根输血管，我也不是神血，我是o型血，跟其他血型比较相配，不容易起反斥作用，他失血过多，输些血给他，他就不会休克致死了……” 　　简华喃喃解释道，可声音越来越低，因为对方的目光太火热，看得她都难受了。她故作不耐烦地把龟甲朝他一抛，“你刻吧，我要先睡了，好困啊！” 　　她夸张地打了个哈欠，用手拍了下嘴巴，回到床铺转身朝里睡下了。 　　木野接住龟甲，咧开嘴笑得更欢了。 　　简华睁着看着石壁，她没有一下睡着，她在想一件事，木野很识数。那些小人虽然画得简单，可数量上没有错。而隆常、族巫等人对数字并不敏感。这从他们留下一个卷羊族人在这里照顾伤者，而他们并没有发觉少一人可以看出来。 　　这个发现可以说是木野比其他原始人聪明吗！ 　　简华又想，难道神话就是这样产生的。她成了神女，她身边的东西就是神物，她会让人起死回生！简华越想越好笑，不由嗤嗤地笑出声来。 　　突然身上一重，简华忙转头，看到木野正含笑拿着一块兽皮盖到她身上。 　　一只温暖的手跟着盖到眼皮上，简华不由闭上眼睛，耳边传来他的声音，“再睡会儿吧。” 　　简华真的睡着了。 　　次日有一喜一忧两个消息，喜的是动过手术的卷羊族人醒了，烧也退下来，除了伤口很痛，人倒是精神了几分，忧的是暴风雪愈加大了，离得十步远就看不清东西了。 　　无奈之下，木通决定在这山洞里等到暴风雪小下来再走。卷羊族人再是心急，也知道这样的天气在外面行走等于送死。 　　吃过草叶熬煮的草籽鸡肉粥后，简华决定制作盐水。来的时候所带的一瓶盐水被她补充体力直接喝掉了，现在那个卷羊族人动了手术不能吃东西，也不能喝水，那就给他挂盐水吧。 　　草叶手上所存盐块不多，所幸卷羊族人身上带着盐块，此时全被简华要了过来，分成几份，吩咐黑壮大汉用石块碾成粉末。取了一分溶进石碗中，又从医药箱中拿出绷带纱布，蒙在碗上当过滤布，几轮倒水，纱布上留下一层黑乎乎的粉末。 　　众人看神女，又是石碗，又是他们不知道的东西，猜想神女又要施展神术了，全都怀着敬畏心理不敢打搅她。 　　过滤干净的盐水被倒进盐水瓶，插上针管，简陋的盐水瓶就制作好了。简华给伤者作了静脉滴液，又支了个三脚架搁瓶子。 　　如此甚好，伤者就不会脱水了，万幸，她把这个空瓶子捡了回来。 　　在这期间，尚者一直盘腿坐在小山洞门口，敛着眼皮，也不准众人进来看。 　　“神女大人！”她刚喊了一声，好像知道简华不赞同，忙转换了过来，“简华，以后治病这事不要让人看了，族人也不行。” 　　“为什么啊？”简华倒没有敝帚自珍的观念，再说了，这些东西在以前世界只要稍微懂点医的都知道，用不着藏着。 　　尚者没有直接回答她，倒跟她讲起了自己的事情。 　　“我的大祖母是个大巫，传到我祖母，她也是个大巫。我祖母只生了我母亲一个女儿。很自然的，我母亲就成了有熊部落的族巫。做上族巫，就成了族里最尊贵的人，要承担起整个族人的命运。族巫又被族人称为巫医，掌管祭祀和医术，与神灵沟通，传达神的旨意，救治族人的性命，免除他们的痛苦。巫医一代传一代，只能为一人，接受族人的奉养，同时保护部落安稳绵延。” 　　简华点头，原来远古时期，医者即为巫者啊！ 　　“一个部落如果有两个族巫，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尚者的声意沙哑而平稳，徐徐讲述着，“我母亲生了两个女儿，一个是我阿姐，一个是我。” 　　一山不容两虎，何况还是两个女人。简华了然。 　　“母亲教导我们，最终选定我阿姐为她的接任者，细心教导。那时候我还小，知道可以不用再学那些枯燥的草药，非常高兴，天天到林子里玩。就是在这个时候，花舞那个女人逃难来到了我们有熊部落，我母亲可怜她收留了她。没想到她就是条毒蛇。”说到此处，尚者的声音激动了起来。 　　简华忙端了热水给她。她喝了一口，慢慢平稳心绪，放下水碗，接着又讲了下去。 　　“自从她来了以后，乖巧又听话，帮着我母亲收集整理草药，我母亲发现她竟然懂得许多草药，有些连我母亲都不知道的。我母亲更加喜欢她了，就把她收在身边服侍，可哪想到，她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我母亲竟然病了，一天比一天瘦弱，她自己也治不好，不过一年多，我母亲就去了。我阿姐接替了母亲的位子，成为有熊部落的族巫。花舞更乖巧了，她奉我阿姐为主，事事以她为先。她非常漂亮，怕我阿姐疑心她也喜欢上木通，就自已提出来要嫁给玄蛇，那是个没用的男人，我阿姐放心了，待她更好了。可没想到的是，阿姐要嫁给木通的前一晚被一条毒蛇咬死了。我的阿姐临死前咬牙让她当上了族巫，因为我不会草药，而她懂得很多草药可以为族人治病。我阿姐临死都认为她是个好的。” 　　这长长一段话，尚者断了好几回。 　　“你这么说，难道你母亲的死，你阿姐的死，都是她害的。”简华不敢肯定道。 　　“当然是她，要不是她的话，我母亲会死得那么早？还有我阿姐，她才十八岁！”尚者那灰白的眼中又流下泪来，“自从她当上族巫，前些年还好，后来年年要祭祀，每次祭祀都要小娃献神，你看我们族里的小娃儿，那么少，全都是被她祭祀了，我的两个娃儿也都没了，我的眼睛也瞎了，可自我的眼睛瞎了后，我的心就亮了，我想明白了，这一切肯定都是她搞的鬼。她想把我们有熊部落抓在她手里。” 　　先不说花舞是否用什么见不得人的药物害了尚者的母亲和姐姐，单说拿活人祭祀，还是拿小娃儿，这是最最不该的，那老女人该死百次不足以泄民愤。 　　“那你们怎么还让她当着族巫，早就该让她滚下台了。要说祭祀嘛，大事可用三牲，小事用两牲或一牲都可，不管如何，不应该用活人作祭祀礼。”简华愤然出口道。 　　尚者愣了下，“三牲，两牲一牲，这是什么？难道真的可以不用活人祭祀吗？”她恍若看到壮丽的日出般欣喜，一把抓住简华的手，激动地望住她。 　　那空洞的双眸直勾勾盯住简华，脸上还挂着泪，看得简华心下恻然，她拍了拍尚者的手背，柔声说道：“猪、牛、羊三者的头，烧熟后是最隆重的祭礼了，若没有这三样，整猪、整羊，烤熟后都是很好的祭礼。”想了下，她再道，“祭祀结束后，让众者分享这些祭祀礼，才能真正感受神明的仁慈。”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神明仁爱，是您的子民愚昧蠢笨了，这么多年，害了多少小娃儿啊。”尚者泣不成声。 　　简华不知如何劝解，只能陪着尚者等她自行平静下来。 　　“花舞在族里的势力越来越稳固，期间也治好了一些族人的病痛，所以我也没法说出我的想法，怕她让人把我丢去后山喂了虎神。神明保佑，神女您终于来了。从我的大祖母、到我的祖母，传给我的母亲，说有一天，天神会派一个神女下凡，带领我们族人走上全新的生活。我一直以为这是一个传说，也以为这个传说还会这样一代代的流传下去，没想到，没想到，传说到了我这里，成真的了，神女终于来了。感谢神明！感谢虎神！感谢火神！感谢天父！” 　　简华瞠目，看着尚者激动不已地一路感谢着诸神，最后跪伏在她的身前。 　　她再次深深领会了一下原始人对神明的敬仰和崇拜。 　　“神女大人，尚者以后将跟随您的脚步，成为您最忠心的奴仆。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您让我去哪我就去哪！” 　　如同誓言般的话让简华震动，她觉得自己好像有些相信这世上真的有神了，她还能回到现代吗，真的要一辈子在这里了吗…… 　　“神女大人，您以后施展神术医人，不要轻易让人看到，如果被不怀好意的人看了去，那将是一场灾难，就如同花舞一样，她心不正，学了草药也只会害人。”尚者诚心劝戒道。 　　“您以后还是叫我简华，不要再叫神女了，您的意思我明白了。”简华恍然，理解了她的担忧，但她想了下还是说道，“善良的人总比不善良的人要多得多，我将会教给族人一些简单的救治，比如被蛇咬了如何处理，失血如何处理，这样也会减少族人的伤亡，让勇士们在外面森林中打猎，有更多的存活机会。” 　　尚者再次伏身行礼，恭恭敬敬道：“大人仁慈，大人，您看我们从有熊部落分族出来了，您给部落起个新的名字吧！” 　　“新的名字？那就叫炎族吧。” 　　简华想到救她一命，帮助她装神棍的打火机。她的手伸到裤袋中，摸上打火机那熟悉的塑壳，手指轻轻摩挲，好像藉于此，她才能体会到一份真实，不把眼前的一切当成是个梦。 　　炎族从这一刻诞生了，如同尚者的预言，注定将一步步走向光辉灿烂的未来。 第26章 命名 　　“您放心，我一定会把那个妖女杀死，取她的头颅回来交给您。”玄蛇深深看着族巫花舞，这是他心爱的女人，只要她高兴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要是你拿不回她的头颅，那你就别回来见我了。”冰冷无情的话语从花舞那薄薄的唇畔中溢出，也不管是不是会伤了他的心。 　　过了午时，暴风雪好像减小了许多。族巫花舞再也坐不住了，她喝止了几次，让花那不要在她耳边一直哭，嗡嗡嗡如同夏日里的苍蝇般，惹人烦躁。 　　她过去跟隆常商量了下，决定让隆巴带着飞鹰等人，出洞追击，务必把木家人连同那妖女一道杀死。 　　点起族里十余个英勇的勇士，由玄蛇在一旁相携，一行人穿裹好兽皮，饱饱吃了一顿，带上烤鱼干，拿着石刀木茅等武器，朝卷羊部落的方向追击而去。 　　简华在做记录。 　　她拿出医药箱中的便签本和中性笔，在首页端正写下炎族二字。黑色油墨落在白纸上，历历分明，让她的心也跟着沉静下来。 　　既来之，则安之。 　　木氏一族，族长木通，大儿木野，小儿木生；木通弟木牛，弟媳草叶；大儿木山，大儿媳山猫；二儿木光，二儿媳香；三儿木各，四儿木牙。 　　族巫尚者，一人。 　　大雷一族，大雷父，大雷母，大雷。 　　写到这里，简华抬头看看雷父，这个男人满脸络腮胡，露出一个大鼻子，黧黑的面部一双眼睛清亮，眼角皱纹深刻，身材高大，同样的长手长脚。没有名字。 　　他正在打磨石器，见简华望过来，马上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 　　简华起身，走到他面前，和声道：“我给你起个名字可好。” 　　原始人大多没有名字，像木通，估计也是模仿击打石器咚咚的声音来的，而木野、木山等人也是简华根据原始音节给他们定的称谓。既然这些人要建立一个新部落了，那从每人有个自己的名字开始吧！ 　　这个男人听完简华的问话瞪大了眼睛，一脸惊奇，估计他连什么是名字都不知道。 　　“还不快感谢简华大人赐名！”尚者轻斥道。 　　雷父立马朝简华跪下了，伏身贴地，嘴里说着，“感谢简华大人赐名。” 　　“不用这样，就像族长，别人喊他木通，我也给你起个称呼，你眼睛很亮，就叫雷亮吧。”简华扶起他，又看看他身边也跟着跪下的雷母。这是一个小个子女人，平日里好像不喜欢说话，默默的干活做事。“你就叫静吧。” 　　“感谢简华大人赐名。”两人激动得发抖。 　　简华回身坐下，在雷父旁添上雷亮，雷母旁添上静。 　　“简华大人，还有我呢，你忘记给我赐名啦！”大雷奔了过来，大大咧咧说道。 　　“不得对简华大人无礼。” 　　尚者、雷亮、木通等人同时斥道。 　　“没事，他很好。”简华笑，“那我帮你起个名，叫雷猛吧，愿你如同最勇猛的勇士，对上野兽也不害怕，可以打败他们。” 　　“好啊，我叫雷猛，雷猛，这名字太好啦！木野，黑狼，我叫雷猛，以后叫我雷猛啊！”大雷高兴地欢呼起来。 　　真是个单纯的大猩猩啊！简华看着他笑，却感觉有一道怨念的眼神朝她射来，她转过头，却没看到是哪个。 　　她再接着写，黑狼一族。 　　黑狼父，黑狼，只有两人。 　　黑狼父是个有些佝偻着身子的老人，满头白发，看着很老了，但简华猜测他应该还不到五十。他的一双腿也是严重的老寒腿，简华给他治过，现在好了许多，行走已不成问题。 　　简华的目光刚刚转到黑狼父那边时，他马上起身走了过来，跪到简华面前。 　　“不用下跪，大家都不用下跪，坐着就好。”简华实在吃不消一个老人朝她下跪，忙指指一旁的干草堆，请他坐下。 　　黑狼父还是恭敬磕完了头，“请简华大人赐名。” 　　看着他这样的身子，想像他受到的生活苦难，简华动容道：“你就叫黑福吧，希望你以后的日子有很多福气可享，生活开开心心的。” 　　“谢大人！”黑福眼含泪，再次行礼。 　　黑狼自动站到了简华面前，跪下，也不说话，就那样盯着简华。 　　“你的名字很好，不需要改，黑狼，狼善奔袭，凶猛勇敢，善于配合，非常聪明。希望你就如同狼一般，机智勇敢，聪明机变。” 　　黑狼听完，一弯腰走了回去。 　　简华感觉身后的怨念更重了，她猛一回头，却见木野讪讪地把头转了开去，耳朵好像有些红。 　　这家伙，干什么呢！ 　　简华不理他，再接着记下，黑狼父，黑福。草猴一族，草猴母，草猴小妹十岁，草猴嫂，草猴侄六岁。 　　草猴个头非常瘦小，身高才1米5出头，却担负着如此重的生活担子。听木野讲，他的兄长就在这次跟牛角部落的战争中死去了。草猴娶了他的嫂子，把侄儿当成自己的儿子。 　　弟娶嫂，简华刚听到时是咋舌的，可想想，却觉得非常正常，他嫂子不嫁他也会跟别的男人在一起，留下侄儿还没人照顾。草猴娶了他嫂子，也算有女人。 　　简华看着他那小身板，要养活这么多人，很是同情他。 　　草猴却笑嘻嘻地带着一家来到她面前，恭敬行了礼后，一一跟简华介绍他的家人，请她赐名。 　　这是个乐观的小伙子，虽然还很年轻，不知16岁还是17岁，从他脸上看不到悲观，只有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和愿意承受生活重压的信念。 　　他一定会生活的很好，简华心中有了这样的感悟。她微笑道：“猴子在我原来的世界是很受人欢迎的，许多人争抢着要生金猴宝宝，它们聪明灵巧，我帮你改个姓吧，你以后不要再叫草猴，就叫金猴吧，你母亲叫和，你妹妹叫美，你女人叫爱，你儿子就叫金米吧，有了米，以后天天能吃饱，不会饿肚子。” 　　草猴听不懂什么是米，什么是金，但一听就明白，这都是最好的，是神女把最好的东西送给了他。他抓抓脑袋，喜不自禁，连连给简华磕头。 　　他身后的那些家人，不停重复着简华赐给他们的名字，拼命记下。 　　简华又提笔，把草字划掉，记下金猴两字，和、美、爱、金米，希望这一家人能生活的幸福。 　　再有一家人，是简华曾用指甲粉末偏方给他治好了蜈蚣咬伤的那人。这个青年削瘦苍白，好像贫血症患者。简华知道这是严重的营养不良，他带着母亲和弟弟两人，也是一付青白面色，竟然跟着她来了。 　　简华温和地望着三人，道：“你的运气很好，希望好运气一直跟随着你，以后你就叫郝运吧，你母亲叫鱼，你弟弟叫郝丰吧，今后年年有鱼吃，丰收富足。” 　　“谢神女赐名。”三人深深跪伏。 　　简华郑重把他们三人的名字记了下来。 　　她刚合上便签本，木生和木各就冲了过来，“阿嫂，还有我们呢，你怎么能把我们给忘记了啊，你还没有给我们起名字呢！” 　　两个小家伙见人人有份，独漏了他们木家，终于等到简华停了下来，立马焦急问道。 　　“我忘了谁都不能忘了你们呀。”简华捏他们的小鼻子，笑道，“你们的早就记好了。”她把木家人的名字一一说了一遍。 　　两个小家伙马上笑开了，高兴地蹦跳起来。 　　木家人都咧嘴笑了。简华眼尖，看到木野嘴唇微动，一双眼睛偷偷弯了起来。 　　这家伙，还是小孩子吗，竟然跟小孩子一样，小心眼。简华装模作样叹了口气，心累啊。 　　“大，大人，还有我呢。”细细巧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简华转头一看，忙拍了拍额头，“对，还有你。让我想一下啊。” 　　正是那个牛角部落的少女，很可怜的一个女孩，在有熊部落的遭遇让她胆怯了不少。 　　“你叫纯真吧，纯洁美好，你是一个很美好的女孩。”简华想完，笑道。 　　“她，她们都一个名字，我，我跟她们不，不一样。”少女嗫嚅着说道。她的意思是她们都一个字的，怎么到了她这里就是两个字了。 　　与众不同，在她看来并不代表好，简华顺其所愿，道：“那你就叫纯吧。很美的一个名字。” 　　少女念了两遍纯字，笑了，一双眼睛清澈而明亮。 　　简华再次打开便签本，把纯一人，原牛角部落记了下来。她数了下，大大小小竟也有26人，再加上卷羊部落6人，连同自己，这一队人数达到了33人。 　　不小的一支队伍了，可再看看战斗力，算上伤腿的木光，年纪不大的木各，黑狼的父亲这种，也才15人，堪堪算一半吧。这样一支队伍要在暴风雪天气里长途跋涉两天走到卷羊部落，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当然，还有山猫这种，原始女人也能顶大半个男人用，简华又稍安心了些许。 　　她跟卷羊部落的黑壮大汉打听这路途上是否有山洞住宿，得知没有，很是沮丧了一番，连黑壮大汉等卷羊部落族人眼巴巴望着她，忐忑不安也想要求个赐名都没有看出来。 　　卷羊族人表现的更加努力了，希望神女大人到了卷羊部落能给他们每人一个赐名。 　　那是神的恩赐啊！ 　　简华冥思苦想，到底给她想了个在雪地中过夜的办法。办法一想出来，简华就坐不住了，再看看洞外，风雪小了许多，正是上路的好时候。 　　她吩咐加大火堆，煮了好几锅鸡肉兔肉鱼肉草籽杂汤，每人喝得饱饱的，准备上路了。 第27章 打雪洞过夜 　　原始人的恢复能力再次让简华惊叹。两瓶盐水补充下去，那个手术患者已能清楚说话了。 　　恶劣的环境下，需要如此强悍的身体才能保证生存下来。 　　食物，小孩，伤者坐上了木排，青壮年用绳索挽在肩上，拖着木排往前滑动。大雪铺平了道路，木排在雪上滑动很是轻易。一行人的速度以超过木通想像的程度往卷羊部落奔去。 　　简华这个特权人物当然也坐上了木排，她用兽皮把身子裹得紧紧的，不让寒风吹进来。她很有自知之明，就算她想谦让下来走，也是拖后腿的角色，还是安安份份享受吧。 　　木野跑得飞快，用兽皮卷裹着的绳索勒在肩上，他并不觉得很重，反倒身体里有无限的力量迸发出来，难道这就是阿父说的，有了女人，就有了力量。 　　简华坐在他的木排上，还有几个小家伙，一点都不重，木野感觉能这样子走到天的尽头去。 　　简华背对着寒风，眯着眼，她看到在林子里有黄色的身影一闪而过，也许是豹子，也许是猞猁，但看到一行这么多人，还有飞扬的雪沫，都吓得没有出来。 　　五六张木排并排着，在雪地中飞奔，气势惊人。 　　木牛突然笑了一声，紧接着木野、木山、木光，还有卷羊部落的壮汉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原以为的逃难式的跋涉竟会如此的畅快！ 　　这就是有了神女的力量吧！ 　　一下午平安赶路，等到天色灰蒙，简华喊了停。 　　雪夜中过夜，林子里并不安全，得找个开阔些的雪地，往下打洞。此地连番下雪，雪层已厚，往下打洞会很暖和。 　　木野按照简华的要求，在一个小山包的旁边找到块开阔地，一行人停了下来。 　　“接下来，我们来挖洞吧。”简华高声道。 　　众人愣了，皆是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在原始人的概念中，居住的洞穴是靠祖辈一点点，一点点挖大的，人口增加，洞穴就需要开拓，这是日积月累，几代人的辛苦才能挖出一个合适居住的洞穴。所以简华当时说愿意跟着她离开的就一起走，会有那么多原始人犹豫。 　　挖个山洞可不是嘴上说说就行的。 　　简华拿过一块厚厚的树皮，也不管他们，转个圈选中地方，蹲下，开挖。 　　“挖雪？”众人跌破眼镜。 　　上面的雪层很是松软，简华挖得很快，她没有乱挖，挖成一个圆桶型。圆桶型挖下去两米左右，再往横里挖。 　　对的，就是l型雪坑。 　　“炎族最勇猛有力的勇士们，快上前听从简华大人的安排吧，挖洞！”尚者用吟唱般的口吻，洪亮说道。 　　壮年汉子们惊醒过来，扑拉一下全都扑了过来。 　　“这个口子不要再挖大了，人到下面去挖，横着挖。等空间挖大了，再把木排撑在上面，别让雪层塌下来，今晚，我们就睡雪洞里。”简华从雪洞里爬起来，笑着解释道。 　　众人终于明白了。木野先跳了下去，挖出空间后，木山再跟着下去挖。 　　一部分人守护伤者，另外的女人们在旁边树林中捡拾柴禾。等到天色昏暗下来时，这一行33人全体下了雪洞。 　　三个木排撑在洞顶，三个木排垫在洞底，空间宽敞，足够安全。 　　“我们来的时候要是有这样的雪洞睡就好了。我们那时挤在树上，冻得发抖，一夜没有合眼。”黑壮大汉环视着雪洞，心绪不平喃喃道。 　　“那是！因为我们有简华大人！”木各骄傲地高声回道。 　　炎族众人与有荣焉，手脚欢快，铺干草，摊兽皮，照顾伤者躺下，整理食物。 　　雪洞中间已架起柴禾，简华握着打火机飞快点燃了枯叶，火堆燃起，温暖明亮。 　　“有了火，这雪洞会不会化成水塌了啊？”木生小家伙有点担忧。 　　“不会的，底下雪层厚实，况且夜里温度低，这雪水化开一些又会凝结成冰，所以这里会变成冰洞，很安全，不会塌的。”简华笑道。 　　“阿嫂，你真聪明，什么都懂。”木生只听懂了不会塌，但一点不妨碍她崇拜简华，眼冒星星。 　　简华额头上滑下三根黑线，这些雪洞就如同爱斯基摩人的冰洞，她从电视上看来的，要说聪明，也是几千年众人智慧的结晶。 　　石锅架上，热水翻滚，一张张笑意盎然的脸。 　　“真好。”木通笑道。 　　“这里很暖和呢。”尚者说道。 　　“山猫，把鱼汤煮得烂烂的，小家伙们都饿了。”木山大声道。 　　“是。”山猫也笑着大声回道。 　　“今天走了快一半路程了，明天晚些就能到我们部落了。”黑壮大汉看完阿弟，见他情况很好，心里欣喜。 　　“那真是太好了。”众人笑起来。 　　简华抓了一大捧雪搓手搓脚，示意众人跟着她学，“不要往火上烤，先搓热手脚，这样不会被冻坏。” 　　一时间唰唰声，众人嘻笑着搓手搓脚，搓出来一大摊乌黑的雪水，不知有多久的陈年污垢被搓了下来。 　　木生、木牙和金米岁数相当，这一路上早混熟了。 　　木牙最小，把脚丫子举得高高的，“你们看，我的脚最白。” 　　金米抢着道：“我的脚也白，木生的最黑。” 　　木生没比过两人，嘴角垮下，不服气道，“我阿父说，黑的人最勇敢，你看我阿父，我阿哥，是不是最黑，他们也最勇敢。” 　　金米看看自家的阿哥，再看看木野，不吭声了，确实，黑的人最勇敢了，自家阿哥那么白，就不勇敢。 　　简华好笑，童言童语最可爱了。她想到医药箱内还有巧克力，马上拿了出来，“今天你们三人都很乖，我要奖励你们，给你们好吃的。” 　　长条的德芙巧克力两大块，她没舍得全吃完，只拿了一块出来，掰成小份，一人一块递给三人。 　　“阿嫂，这是什么，真好吃啊。”木生马上塞进了嘴里，那丝滑般浓香的口感，一下征服了他。小家伙双手捂住嘴，都不舍得嚼了，怕有一丝口水流出来。 　　木牙和金米眯着眼，不遑多让。 　　“来，还有郝丰，你也有。”简华看看郝运的弟弟，十一二岁年纪，懂事得不得了，一路上都跟着大人跑，没有坐上木排。 　　郝丰羞涩地接了过去，没舍得吃，想藏起来。简华阻止了他，示意他赶紧吃了。 　　巧克力不吃可是要化掉的。 　　郝丰拿着一小块小克力，一定要让阿哥、阿姆都添一口，最后才吃进了嘴里。 　　真是个好孩子。简华感动。 　　“木各，你也一块。”简华环视一圈，喊木各。 　　“阿嫂，我都大了。”木各微笑。 　　“拿着。”简华故作凶恶状。 　　木各笑着接了过去。 　　简华把手上剩下的三块，一块给了纯，一块给了手术患者，最后一块塞进了自己嘴里，无视木野眼巴巴的视线。 　　“你大了。”简华抿着嘴，含糊说话。巧克力真是太好吃了，久违的味道啊！ 　　“我也不大呢。”木野低低道。 　　那低垂的眼帘，失落的样子。这家伙，卖什么萌。简华压下想把另一块巧克力拿出来分了的冲动。 　　好东西不能多吃，留着以后再吃！ 　　最最主要的，这么好吃的巧克力只剩下一块，一块啦！要是不能回去，这辈子都吃不上啦！ 　　这个想法实在能击倒人，简华的好心情一下垮了大半。 　　“你吃就好，我不吃也没关系的。”木野眼睛弯弯，看着她笑。 　　这家伙，是在安慰她吗。简华收拾好心情，也笑了起来。至少活着不是！ 　　温暖平安地度过一夜。 　　天气放晴，暴风雪已停，初生的朝霞投射在白雪上，雪粒如同泛着红光的晶沙。 　　众人吃过早饭，收拾好东西，再次启程。 　　“木野，我们来比比，看谁跑得快。”雷猛粗着嗓子喊了一声，他脚下发力，如同一个炮弹般弹了出去，引得他阿父高声骂他，小心别摔了阿姆。 　　“你小子，有劲儿没处使是吧，我可不跟你比，别翻了木排才是。”木野骂他一句，转头看看笑盈盈坐在木排上的简华，下意识把每一步都踏稳了。“阿父，要不要到儿子的木排上来坐！” 　　“你那口不对心的话就不要说了，我还是安份点坐木山拉的排子吧。”木通骂他一句，笑道。 　　木野摸了摸鼻子，不说话了。确实，他拉了简华和木生、木牙，可不想换。木山、木光都有力气，让他们拉阿父吧。 　　雷猛冲得快，一会儿就跑出去了一大段。 　　陡然，一声长嚎，远远传来。 　　异变突生。 　　众人心惊，马上停下木排。 　　“我去看看。”木野跟木通对视一眼，惊疑地放下绳索，正要冲出，却见前面雪沫扬起一丈多高。 　　“快逃，快逃。” 　　呼喊声远远传来，紧接着雷猛拉着木排飞奔而来，“有狼群，快逃。” 　　隐约可以看到远方有十多人正落在雷猛身后飞逃而来，雪影中还有低矮身影飞窜。 　　“快逃！”木通大喝一声，震醒众人。 　　逃是没有用的，能跑得过善奔袭的狼吗，狼可是能追死羚羊的。 　　“快回雪洞去。”简华大喊道。 　　木排转向，雷猛喘着粗气追了上来，“后面竟然是隆巴和飞鹰他们，还有玄蛇，他们怎么出来了？要不要救他们？” 　　他的粗嗓子声音隆隆的。 　　众人没有心情回应他，很快回到了雪洞处。 　　“你们都下去。”木野一手一个，拎起木生和木牙放进了雪洞，又接过金米，同样放了下去，嘱咐他们听话，不要出声。 　　小家伙们不吭声，吓得脸色发白，乖乖躲进了雪洞。 　　小孩、伤者、老人、女人都进了雪洞。 　　简华已跑到一张堆放干草的木排边，来不及拆解，直接拿出打火机点燃了一木排的干草，又把木排拖到洞口旁边。 第28章 对战狼群 　　大家都躲进雪洞，会不会就没事了！狼同狗一样，有着很好的嗅觉，就算把雪洞口堵上，还是能闻得出来的吧！ 　　简华的一颗心狂跳，看着远方奔逃来的一群人，好像其中一人被狼扑倒了。有人试图去救，最终还是转身奔逃。 　　越来越近了，可以看清面容了，的确是有熊部落族人。 　　“你怎么还没有下去。”木野朝着简华大喊，一把拉住她胳膊，把她推进了雪洞，“不要出来。” 　　简华望着木野，很凶狠地望着，她想说，我们一起躲起来吧。可她张不开口，她知道木野不会放下奔来的那些人，因为那些人也是他的族人，他的亲人。 　　“你等一下。”简华抹去泪，飞速打开医药箱，拿出两把手术刀，递了过去，“这东西很锋利，你把另一把给，给木牛大叔。”简华脑子转了下，这样决定。 　　“好，你放心，我们都会没事的。我看了，只有这么些狼，我们人多，能对付。”木野比出一手，再加两根手指。 　　7只，数量不算多，但想想这是狼啊，不知还有没有躲在其他地方的！简华的心揪得紧紧的，感觉有些呼吸不过来。 　　木野比划完，接过手术刀，把石斧别到腰间。 　　“再等一下！”简华一把拉住他，“你们先用长茅投，等近了再用石斧。”她见过原始人使用木茅，远远的竟能把茅射进树杆，这份力道，很强。 　　“好，你别出来。”木野的手很轻，但很坚决地把简华按进了雪洞，又拖过一张木排盖到了上面。 　　光线一下暗了。简华蹲在洞里，死死咬紧了唇。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要这样直面狼群，不死不休的狼群。 　　“木野，一头都不要放走。”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简华擦干泪，高声喊道。 　　“好。”洞外传来一声豪气干云的应诺，紧接着就是木杆高速摩擦空气发出的嗡声。 　　简华知道，那是木茅投了出去。 　　“阿嫂，我害怕。”木生跑过来，抱住简华道。 　　细细嫩嫩的嗓音，含着惊怕，让人怜惜。 　　“不要害怕，你们阿哥他们是真正的勇士，他们会没事的，一定会打败狼群的。”简华强行抑制颤抖，平缓了声气安抚他们。 　　尚者盘腿坐在雪上，轻声吟颂起来。那声音如同佛音，又如同神语，简华听不懂。 　　“阿弥陀佛、玉皇大帝、太上老君、观音菩萨，请保佑我们吧，保佑我们打败狼群，不要有人因此死去。”简华也不知该求哪路神佛了，喃喃胡乱都颂念了一遍。 　　声音透过厚厚雪层传递下来已变得模糊，听不大真切。简华不知不觉停了嘴侧耳细听。 　　喝呼声，狼的惨嚎声，受伤的呼痛声，混杂成一片。 　　在雪洞里的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简华深刻地认识到生命的可贵，从没如此刻般觉得这些原始人也是活生生的人，渴望着生存的人。 　　原始的人每一天比现代人来得更艰难。 　　好像过去了几个世纪，洞口传下来的声音小了，有说话声响起，木排被移了开来。 　　“没事了，都可以出来了，我们打败了狼群。”木野的脑袋出现在洞口，脸上还带着血迹，简华却觉得他的笑脸那么好看。 　　他还很年轻吧，唇畔上的绒毛都还未褪干净。 　　“你今年几岁了？”简华鬼使神差地问出了这句。 　　“啊？”木野抓了抓他的鸡窝头发，皱眉思索。 　　好吧，问个岁数都是高难度的问题。简华摆了摆手，拉住他胳膊爬出雪洞，还是先看一下是否有伤者吧。 　　雪地上横七竖八躺倒了五六头野狼，每一头都很壮实，站起该同这些原始人差不多身高了，浓厚的皮毛，长长前突的吻部，龇出的獠牙，森寒气息扑面而来。 　　没有真正面对，永远不知道它们的可怕。 　　简华扫过一眼，马上去看跟狼战斗的战士。她不想再称呼他们为原始人，她觉得自己骨子里的所谓现代人的高傲，在这与野兽争活的时代一点用都没有，他们比她更加的勇敢。 　　“那个，好，好运被狼抓伤了背，你快给他看看吧。”木野领着她快速向那个面色苍白的青年走去。 　　郝运，他那么瘦弱，竟然也留下来跟狼搏斗了。 　　简华加快脚步，看到这个青年正坐在雪地中笑，那是胜利后的释然，也是对自身勇气的肯定。 　　“你很不错。”简华来到他面前，赞道。 　　“是木野救了我。”郝运羞涩道。 　　简华放下医箱察看他的后背，一道深深的爪印从他肩头划下，其中一条又深又长，鲜血流了一背，所幸未抓伤内脏。 　　“得缝合了。你不要怕痛。” 　　“不怕，你施医术吧。”郝运摇头道。 　　简华也不多说，命令人捡来柴禾，加大火堆，拿了个兽皮给他咬住，拿出药棉碘酒等物，飞快缝合包扎。 　　另一边，雪洞中的人都出来了，郝运的母亲鱼和他的弟弟郝丰跑过来陪在他身边，其他人开始整理猎物。 　　“这人没死！”隆巴大叫一声，他看到了卷羊部落那个伤者，竟然活得好好的。 　　黑壮大汉忙挡到伤者面前，阻止隆巴再上前一步，“简华大人救了他的命。你们族巫治不好的，简华大人治好了。” 　　这话太有震憾力了，隆巴连同他身后的有熊部落族人都怔住了。 　　“是花舞让你们过来追杀我们的？”木通扶着木牛的肩膀，站直了身子，洪亮问道。 　　“是。”隆巴很沮丧。他没有想到，还没有追上木野等人，就先遇上了狼群，跟狼群搏斗一番，死了几个人，要不是逃命的时候踫上木野，连他都得被狼吃了。 　　“你们死了几个人？”木通黯然，再问道。 　　“死了……”隆巴回头，见自己带来的人全都带着伤，飞鹰脸上被抓了一道，划了条长口子，万幸眼睛没瞎，他细细辨认过，说道：“光没了，泥没了，石没了，黑没了。” 　　四个人没了，木通垂下眼，这些人都是他看着长大的。 　　因为花舞的私心，这些人都没有了，连尸体都被狼啃掉了吧。 　　“你们还想杀我们吗？我们人数可比你们多了，你们打不过我们的。”木野踏出一步，凶悍道，“要不是看在往日的情份上，我们都可以不救你们的。” 　　这话一出来，隆巴带领的这群人更是垂下了脑袋。 　　玄蛇站在众人的后面，他跑得快，竟然没受什么伤，此时低垂着脑袋森寒的目光从那结成一团的头发后面射到了简华身上。这妖女又在使用她的妖术了，这些人好像更加信服她了，看来这次杀不死她了。 　　他回去该怎么跟花舞交待，玄蛇深深思索着。 　　隆巴颓然摇了摇头，他腿上也被狼爪抓了一道，火辣辣的疼痛，疼痛使得他有些疲惫。 　　此时简华已给郝运包扎好了，她起身，朝着其他人道：“受伤的都过来处理一下，隆巴，还有你们，受伤的也都过来吧。” 　　玄蛇整个身子轻轻一个颤动，这是个好机会，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只要上前轻巧一石斧，就能斩下这个妖女的脑袋。他抬起头来，却撞进木野那寒意森林的眼睛，他吓得一个激灵，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被这寒日冻僵了。 　　“我们也可以吗？”隆巴那边的族人有人欣喜道。 　　“可以，受伤的都过来吧。”简华大度道。 　　“好，好，简华大人，请给我治一下背吧。”马上有人抢着跑了过来。 　　“你们谁都别想动手，谁敢动手我杀了谁。”木野举起石斧，猛得划下，斩入雪中，扬起一大片飞沫。 　　简华转头，眯起了眼，晨光正迎面洒在木野的头上，肩上，衬得他整个人如同在发光一般，那双眸子明亮胜过天上的星辰。简华心想，他好像不是那么难看的，这身高在现代人中应该也算中等偏上了吧。 　　尚者眯着眼睛，由香搀扶着站在洞口边，嘴角提起轻轻笑了，“他们两个是不是挺相配的。” 　　“他们，谁？”香没有领会。 　　“我们炎族一定会越过越好的。”尚者自语般道。 　　“嗯，我们肯定会越过越好的。”香心想，连这么凶恶的狼群都败在我炎族的脚下，还有什么不能打败的。 　　隆巴带着受伤的族人，灰溜溜走到简华身边，忍着疼痛让她处理伤口。 　　除非大伤口，一般的小伤口简华只是用碘酒消了毒，没舍得再用上纱布绷带，这些东西都是用一回少一回，没有补充的，照如此高的受伤频率，用不上一两个月了。 　　看来，还是得找草药用啊！ 　　她还有个想法，想留下些纱布做女子月-经带用。每月一次的难事该如何度过。她在大山洞里看到过一个女人，豪放地任君顺腿流，拿个石片刮一刮，想到此，简华就觉得不寒而栗。 　　算算日子，她的月事也快要来了。 　　黑狼带着金猴和木各，跑到远处，把两头被木茅射死的野狼拖了回来。一头射穿了腹部，跑了一段而死，另一头被木茅插中脑袋，令人惊叹的，木茅正从眼眶射入，即时毙命。 　　“木野，这根木茅是你投的吧！好小子，木茅投得越来越准啦！”黑狼拔出木茅，仔细一察看，认出是木野的木茅，有些羡慕道。 第29章 橡树林 　　“你的劲儿也不小啊，另一头是你射死的吧。”木野接过金猴手上从死狼腹部拔出的木茅，辨认了下说道。 　　“黑狼，木野，你们就别夸啦，我太没用了，一头都没射中。”金猴抓抓脑袋，不服气道，“等下次有了机会，我一定要射中一头。” 　　“嗯，多练，你也行的。” 　　两人鼓励他。正在这时，雷猛的大嗓门又响了起来，他举起一头野狼，大声喊道：“哇哈哈哈，大家瞧见没有，这头狼的狼嘴都被我撕开了，我的力气够大吧！” 　　雷猛父亲雷亮见儿子臭屁自夸的模样，又是欣慰又是不好意思。 　　“大家别斗嘴了，快收拾吧，这里血腥味大，引来了其他野兽就不好对付了。木野，快些把野狼用雪裹了，装到木排上。我们快些启程吧。”木通坐了下来，看看一边简华快要处理好伤者，忙吩咐起来。 　　众人明白事态的严重，一会儿都收拾好了。 　　简华合上医药箱，也处理完了伤者，又细细叮嘱了伤势较重的战士该注意些什么。 　　“隆巴，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你们一行人都受了伤，也别追我们了，早些回族里去吧，别在外面白白丢了性命。”木通对上隆巴，以长者的身份教导道。 　　说完，他狠瞪了一眼玄蛇，警告他别想再有坏心思。 　　“是。”隆巴垂头丧气回了一句。 　　“玄蛇，你回去告诉花舞，我木野不怕她，就算她派更多的人来，我木野也能打败。”木野朝着绑在木排上的野狼重重踢了一脚示威。 　　野狼的尸体很快冻僵了，被踢一脚，脑袋耷拉着整个身体都颤动了一下，往日的凶狠消失，只剩下颓丧和凄然。 　　隆巴瞳孔紧缩，紧紧盯了眼木野，转身离去。 　　飞鹰看看那些狼尸，有些眼热，木通这边的人可是一头都没有分给他们，全体运上了木排，他很不舍，狼皮可是好东西啊。 　　他咧了咧嘴，被隆巴一脚踢在腿上，龇牙咧嘴不甘愿地跟着走了。 　　玄蛇紧缩着他细长的脖子，不引人注意地夹在人堆中，走了好远还不甘心地回过头来看看。可再看又有什么用呢，木野等人载着满满的猎物，早就走得不见踪影了。 　　*** 　　“木野，刚才那东西是刀吧，可真够利的！一只野狼朝我扑过来，我蹲下身子这样举手轻轻一划，我们猜怎么着，那野狼的整个肚子都被划开了，肠子流了一地。蹬了两下腿就死了。神器啊，木野，那东西哪来的啊？”木牛走在黑狼和木野的当中，兴奋不已道。 　　木野皱起眉头。 　　“什么刀？这么锋利？阿父，你怎么不拿出来给我看看，让我也使使。”木各一听说，立马来了兴致，接口道。 　　“还有这么锋利的刀？我可不信，我阿父打磨的石刀够锋利了，要想这样划开野狼的肚子还是不大可能。木牛叔，拿出来让我们看看。”雷猛驳道。 　　“阿叔，那是神女给我们使用的神器，还是快快别说了。”木野低声斥道。 　　“啊？原来是神器，是我冒犯了。不说了，不说了。”木牛一听，忙挥手惶恐道。 　　两把手术刀，木野早还给了简华，简华擦干净血迹，见没什么损伤，小心收进了医药箱，消毒留待大用。 　　“木牛叔，什么好东西啊，还要藏着，拿出来让大家都看看。”雷猛性子粗，根本没意识木牛的脸色变了。 　　“那是我治病时使用的手术刀，救人性命用的，可不能乱瞧。”简华笑呵呵，大方说道。 　　这下雷猛也闭嘴了。神器是能随便乱瞧的吗。 　　一时间，众人羡慕的眼神全都投注到了木牛身上，使用过神器啊，所以那么开心了。 　　木牛昂头挺胸接受众人的艳羡，苍老脸上一时焕发出青春的光彩来。 　　木野拉紧肩头的绳索，感受细绳一点点勒紧肌肉的力量。她的每一样东西都让他惊叹，那刀的锋利他体会得更深，就如同划开一个水泡般，根本还没使上力，野狼的脖颈就被划开了，喷了他一脸血。那是只头狼，奔跑得那么快，跳起来那么高，獠牙龇出锋利，可他只轻轻一划，它的脖颈就如同断开的水袋子，嗞的一下没气了。 　　了解的越多，他心里越发敬畏，她站得那么高，他踮起脚都够不到。 　　木野默默走着，没了话语。 　　他又想到他推她下雪洞，她那样子倔强地注视着他，担忧他的眼神，他的心又猛得热了起来。 　　他喜欢她，对她好，要特别特别好的那种，那她是不是就愿意跟他在一起了。 　　木野抿紧唇，目视前方，脚步坚定。神女也是女人，既然是女人，那就是需要男人保护的。而他，木野，将永远保护简华。 　　“炎族族长大人，前面就是野猪林子，我阿弟就是在这里被野猪顶破了肚子的。” 　　黑壮大汉的话打话了木野的心绪，他一挥手，一干人等都停了下来。 　　野猪，那可是非常凶猛的野兽，两只獠牙露在外面，力气大的能撞断腰身粗的大树，身上兽皮在木桩上磨得锃亮，非常结实，木茅都射不穿。要是惹怒它，被它追着跑，那就等着被拱死挑穿肚皮吧。 　　这种野兽什么东西都吃，连人都吃得下。 　　众人听到野猪林子，面色都有些变了，那名伤者红的男人更是惊怕地大叫了一声，“快跑。” 　　没有人动。 　　木野在打量这片树林，冬日里很多树木都落了叶子，露出光突突的树干，除了一些叶子如同细针般的树木，能一直常青。可这一片树林，虽然覆盖着大块积雪，可下面还能看到郁郁葱葱的叶子，碧绿的树叶子如同人的手掌般，有些枝头竟还有新生的嫩红色叶片，在浅浅日光下泛着生动的红色小碎光芒。 　　“阿父，你看，我们要不要绕路走？”木野转头问木通的意见。 　　要是他一人，他是不怕的，可这里有这么多族人，他要先考虑族人的安全。 　　“绕路走，很远的，非常远，要多走一天。”黑壮大汉答道，“从这里穿过去，小半天就到了。” 　　忧心着族里没食物吃，他们才走的这条路，没想，坏运气真遇上野猪了。 　　“绕路吧。”木通扶着木牛站起了身，打量这片树林，目光在伤者和小孩的身上转了圈，最后决定道。这片林子他也知道，以往去卷羊部落换亲，也都是绕路走的。 　　可他的话音刚落下，一道惊喜的呼声接踵而至。 　　因为太过兴奋了，这道声音高亢得都有些尖细了，生生吓了众人一跳。 　　“橡树林，这是橡树林啊！”简华拉着披在头上挡风的兽皮，从木排上跳下来，一脸梦幻表情走进了树林中，“橡果，橡果，哈哈哈，好多橡果啊！橡子面，面条……” 　　她喃喃着，吸了吸口水，弯腰捡起了一个橡果，咬开外壳，看到里面熟悉的花生仁般的内仁，捡在口里嚼了起来，苦涩味道充斥口腔，她却畅快地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太大，惊飞了枝头的几只小鸟，扑梭梭直飞上了蓝天。 　　众人怔愣地望住简华。 　　你能明白一个沙漠中快要渴死的旅人看到绿洲时心情吗！你能体会老光棍终于娶上新娘要洞房时的兴奋吗！ 　　这片树林，就是粮食基地啊！ 　　看看，有橡果，有野猪，那是有饭有肉啊！ 　　那个卷羊部落的说什么？穿过这片树林，小半日就能到了。他们这是抱着粮食仓库饿死啊！ 　　“唉，那东西不能吃，很苦的。”黑壮大汉见简华把硬壳内的果仁塞嘴里了，忙劝阻道。 　　这树林里有野猪，他们也观察了，野猪就在刨这种从树上落下来的硬果吃。他们知道，野猪吃了没事，那就是没毒的，人也能吃。拿回去试着砸开吃了，可那种苦涩啊，吃完整个嘴都麻了，一连几天再不想吃东西。 　　“简华大人，您是否发现了什么好东西？”尚者听着简华欢快地笑声，也笑着从木排上下来，微微弯腰，恭敬问道。 　　“你们知道吗？这种树叫橡树，这种硬果叫橡果，里面的果仁是很好的食物啊。大家看看，这么大片的橡树林，有多少的橡果啊！我们炎族今后将再不会饿肚子。” 　　简华挥着手，指着这么大片的树林，豪迈道。 　　像子面，她吃过，以前家乡也有一小片橡子林，爷爷每年都要带着她去捡橡果，磨粉，做橡子面，爷爷跟他说，在饥荒年间，为了拾橡树，都打死过人呢。 　　“可这东西很苦的，吃不下去啊，只有那野猪爱吃。”卷羊部落族人疑惑不解。 　　“是，这橡果中有单宁，不经过处理是很苦涩，但只要沉淀烧煮过，这份苦涩就能去掉，到时清香甘甜，好吃不容错过。”简华说着，广告语都来了。 　　“感谢神女大人，大家快一起来感谢神女大人，大人将赐给我们炎族一份大礼，这么大的树林，可以养活多少炎族人啊！”尚者扑通就跪了下来，高举双手做拥抱树林状，高声吟诵道。 　　黑壮大汉等人一下脸就黑了。原来他们抱着宝山而不知啊，再想到族里饿死的老人和小娃，心就拧着疼。再有，尚者这话一说，难道这么大片的橡木树就归了炎族了。 　　炎族是待他们好，可想把这树林拿走，他们是不依的。 　　“哈哈哈，等我们到了卷羊部落，叫他们一起来捡拾橡果吧，到时我们再猎上一头大野猪，猪肉橡子面，哎呀，太好吃了，我都馋了。我们快些出发吧。” 　　简华这话一出来，卷羊部落众人的心就稳了。神女大人让他们一起来捡拾，那就说明这橡树林也有卷羊部落的一份，今后他们也不会饿死了。 第30章 炎族集体泡温泉 　　惊诧变成了狂喜，众人狂跑进树林，来回奔走了几圈，脚下枯叶厚实，踩上去软绵绵的，随处可见的一颗颗橡果铺满了一地，这该有多少斤橡果啊！ 　　几十头？几百头的虎肉兽？噢，该是比那么多大鱼还多的虎兽肉吧！ 　　香和草叶等人情不自禁地捡拾起来，扔进她们背上带着的背蒌里。 　　卷羊部落六人此时才明白她们背在背上那东西的好处来，这可以装多少橡果啊。 　　“咳咳咳，你们这群不懂事的女人，人家卷羊部落族人还等着我们带兽肉过去呢，这么着急着干什么，这么多果子不会长腿跑了的，等到了那边再来捡。” 　　木通嘴角要咧到耳朵后了，硬是咳了几声绷住笑脸训斥道。 　　女人们这才住了手，笑着走了回来，叽叽喳喳说着这一小会儿捡了多少，那枯叶底下还有多少，还看到几只小松鼠窜到树冠上头去了。 　　“这里头鸟儿这样多，应该还有鸟蛋摸。” 　　“有鸟的话，估计蛇也多，得小心一些。” 　　“冬日里没有蛇的，蛇都睡了，要春天里才醒来呢。” 　　“阿嫂，那橡子面是什么样的，好吃吗？有烤肉好吃吗？” 　　“原来这些橡果都能吃啊，唉，浪费了这么多食物啊！我的心好痛啊！” 　　“这么多橡果，全捡了，得吃上几年啊？” 　　“够我们族人吃一整年的了吧！” 　　抑制不住的兴奋，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洋溢出来，就好像中了几百万的彩票，从一个贫民窟的拾荒者摇身变成了守卫森严别墅区里的富翁老爷一样。 　　这是老天爷对这帮敢于直面狼群战斗的勇士的最高奖赏吧！ 　　“族长，我们要不要从橡树林里走？从这里穿过去才小半天路程。”大雷控制不住跃跃欲试，“简华大人还说那野猪肉好吃。” 　　橡树林里这么多食物，真想立马走上一遭，随手带一只野猪回去吃吃。 　　“不能莽撞，我们这些人有老有小，还是稳妥一些为好。”木牛摇头不赞成。 　　“木野，大雷，你们带着一木排的鱼肉，跟他们先回卷羊部落，从这橡树林走，我们这些伤者老人小孩，就由木牛、木山等人带着绕路走。这样即安全又不耽误。尚者，你说呢？”木通想了一会，果断决定道。 　　“木通族长的办法非常好。”尚者点头道。 　　“那就这样决定了，你们脚程快，路上不要另生枝节，速到卷羊部落救人为好，我们绕路慢慢走，安全为上，你们等到了那边再转过来接应我们。”木通对木野和大雷交待道。 　　阿父的安排很好，木野虽然不舍离开简华，可也知道人命要紧，点头应下道：“既然这样安排，阿父，我们也不拉木排了，就带上两个背蒌背鱼吧，跑起来更方便些。” 　　简华也赞成这个决定，又特特叮嘱木野，久饿之人不能胡吃，让他们煮了鱼汤喝下，隔上一段时间再慢慢增加食物，切之，切之，一定要牢记。 　　当年红军长征雪山，幸存者到达延安，饥/饿/难/耐，炊事班长好意，煮了大锅食物给他们吃，最后好些人暴腹而亡。 　　木野见简华说得郑重，牢牢记下。问草叶等人要了背蒌，分出一部分鱼肉装进背蒌，带着大雷、另卷羊部落四人，奔进橡树林，不久就消失了身影。 　　而黑壮大汉拉着他阿弟，领着众人沿着橡树林绕路而走。 　　这片橡树林真是广大，连绵了几座山头，黑狼接过了木野原来拉着的木排，而他的木排由木光接手了过去。 　　木排拉得又稳又好，简华不由多看了几眼黑狼。他身子前倾，一步步走得很稳。身上裹着应该是黄鼠狼的皮毛，没有回头，也不大跟众人搭话。这是个内向而内秀的青年，这种人办事稳重，有任务交给他一定很放心。 　　中午时分停了木排，简单吃了些烤鱼继续行走。 　　到了半下午，木通、简华等人寻找起安全过夜的地方。 　　此时，黑壮大汉却指着一处山头，说道：“木通族长，简华大人，那处地方可以过夜，有泉水，是烫的。” 　　有泉水，是烫的，这不就是温泉吗？简华大喜，转头朝黑壮大汉手指处看去，隐约可见白雪堆积的山头上有袅袅水气上升。没错，应该就是温泉。想到此，一下就觉得浑身发起痒来。 　　半个多月没有洗过澡，虽说冬天不容易出汗，体味不重，可就往日里每日淋浴的简华来说，真是苦不堪言。此地有温泉，决不容错过。 　　“好，今天就去温泉边过夜吧。”简华欢快道。 　　木通却问道：“那里有没有什么猛兽，安全吗？” 　　“那附近倒是有一群猴子，但没什么危险。这水太烫，还有股怪味，所以没有野兽愿意喝水，还是安全的。我们族里原想抓那些猴子吃，跟着它们过来时才发现的，但那猴子在树上跑得太快，最后还是没有抓住。”黑壮大汉砸吧一下嘴巴，有些遗憾道。那块地方就是温暖些，冬夜里住个一晚倒是可以的。 　　有怪味，应该是硫磺味了。简华笑道：“幸好你们没有抓住猴子吃，猴子可是很聪明，惹了他们也会报复我们的。木通族长，这泉水有股怪味，对你们的老寒腿倒是有好处的。你的腿现在伤着不能下水，黑福倒可以下水泡泡。” 　　“噢，那水对腿有好处。”黑狼听到这个，回头惊喜问道。 　　“是，经常泡泡这种热泉水，可以去寒气，你阿父的腿就是受了寒气，所以这热泉水对老寒腿有好处。”简华点头道。 　　“猴子，这东西我们捉住吃过，没什么肉，不大好吃。”木各对吃的更感兴趣，看一眼金猴笑道。 　　“你看我干什么，我是叫金猴，可不是真的猴子。”金猴瞪他一眼，笑道。 　　“你那捉住的是一只小猴，当然没什么肉了。”木光笑道。 　　“金猴，你跑得快，去跟猴子比比，倒底跑哪个更快。”木各回道。 　　木生、木牙等小家伙觉得有趣，咯咯笑起来。 　　简华惊吓，真有捉了猴子吃的，这些人的口味真重啊，猴子，如果是金丝猴，那可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呢。但一想这块大陆上，处处森林茂密，想来各种动物数量众多，吃个猴子也不算惊世骇俗了。 　　议论一番，对这烫泉水众人一致期待起来，脚步都加快了许多，天色未暗就翻过山头，顿时一片呛人味道扑面而来，眼前是完全不同的一片景色。 　　裸/露的山石泛着浅灰色，如有熊部落大山洞那么大的一块地方中没有一点积雪，分布着两三个大小不等的水洼，其中一个如同煮滚的开水，不停冒着水泡，热气蒸腾，溢出的热水顺着山石蜿蜒而下，融出一条泊泊欢快的水道来。 　　“这就是烫泉水啊，快看，那水真的烧开了！” 　　众人惊讶不已。 　　“我们把食物埋到这边的雪地中，然后点几个火堆，晚上在木排上睡吧。还有，这热水中看看有没有蛇，小心别让蛇咬了。”简华恨不能扑进热水，大大洗搓一番，此时按耐住心急，嘱咐众人道。 　　众人稍稍冷静了些许，有条不紊的安排起来。 　　鱼肉和狼肉深埋进雪堆，又捡拾柴禾，在温泉附近稍平坦处点起两个大火堆。 　　简华见山猫用石碗舀了热水打算做粥汤，她忙阻止了她，让她去稍远处舀了干净的雪水做饭。这硫磺泉水可治皮肤病，但吃进肚里还是不妥当的。 　　木各带着郝丰，早跑过去仔细检查了泉水，真挑出两条水蛇砸死，笑着说要烤蛇肉吃。 　　简华拿了个石碗，一一舀水试了水温，开水翻滚的那个饭菜都能煮熟，另外一左一右两个倒是适宜泡澡。她马上宣布，男左女右，今晚炎族人人都要泡澡，受了伤的也得用兽皮擦试。 　　捡了几根长枯枝，在右侧水缸大小的池子边架起两个三脚架，朝着众人那面挂起几块兽皮遮了众人眼，简华拉着纯帮她守护，她饭都没吃先脱衣泡澡。 　　当然内衣内裤不敢脱，脱去外头衣服，坐到热水中的那刻，简华忍不住喟叹一声，实在太舒服了。 　　在现代社会她都没有享受过冬日里泡温泉，竟在这个原始大陆上享受了一回。 　　洗头洗脸，搓背搓脚，简华狠狠洗刷了一通，又偷偷在水下洗了内衣裤，连日的污垢被搓下来，终于神清气爽了。 　　简华泡完澡，直接穿了外衣裤，赶了纯下水泡澡，帮她守着，等她搓完头发，身体，才回到火堆边。内衣裤放在火堆边烘烤着，接过草叶递来的一碗鱼肉粥，心满意足地慢慢喝着。 　　她泡澡泡得脸蛋红扑扑的，滴着清水的头发用手梳通在脑后，整个人干干净净，一脸惬意表情。 　　而纯的变化更大了，那头杂乱纠结鸡窝般的头发梳通开来，学着简华一样梳理在脑后，露出纯清秀的眉眼，蜜色的肌肤水灵灵，嫩得花瓣一般。简华还特意找了块兽皮给她穿在身上，用细绳在腰间系了。 　　一个漂亮的原始少女出现在众人面前，大伙眼睛都看直了。他们何曾见过如此干净利索的部落少女啊。当然简华不在此范围内，她是属于神女级别，众人也不敢跟她比较。 　　可见着纯这般模样，山猫饭都不想吃了，拉着香就跑去泡澡了。没见木山、木光的眼睛都盯到纯的身上了，她们也是有压力的。 第31章 卷羊族长夫人难产 　　一个轮着一个，受伤的也不落下，木通由木牛帮助，红的男人由他阿兄帮助，郝运由郝丰帮助，尚者不方便，请了草叶一起，个个洗刷了一通。 　　简华真有点过年的感觉了，除旧迎新。 　　待头发半干，简华拿出剪刀先拉着木生给他剪个了短发。简华从来没有帮别人剪过头发，也没有自己剪过，可看着这些人男男女女都拖着老长的头发，实在别扭。反正也没有人批评她剪得不好，清爽即可。 　　剪完木生，轮到木牙，再是金米。 　　三个小家伙，圆圆脑袋，短短头发，真是讨喜可爱。 　　这时简华再拉着纯剪，原本拖在屁股上的长发被她剪了过肩，可以一把扎起来，也可以披着。纯新奇地又摸又看。 　　剪完纯的，她再拉着木各剪，原要剪成寸板的，但考虑到冬日，最终剪了个齐耳，头发全捋到脑后，露出木各深邃的眉眼，竟很是帅气漂亮。 　　“木各真是个好看的男子呢。”简华笑道。 　　木各一低头，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 　　有了这些范本，众人没有一个不肯的，全都痛痛快快让简华展示了一下手艺，当然结果是赞不绝口，让她大大享受了一番别人夸赞飘飘欲仙的感觉。 　　这一晚，男人商量着守夜，简华美美睡了一觉。 　　次日晨，木通请了简华过去，说想在此地先把那七匹狼的皮子剥下来再走，再不处理这些皮子就要废了。此提议甚合简华心意，她不假思索答应了。 　　炎族的人聚在一起剥狼皮，简华又跑去泡温泉。 　　“族长，简华大人这般喜欢热泉子，我们要不要在这附近找个洞穴定居下来？此地离得橡树林又近，食物也不缺，是块好的定居地。”木牛试探着问道。 　　“这事要问问简华的意思，尚者，你看呢？”木通也觉得此地不错，转头问坐在一边的尚者。 　　尚者合着双目，手上摆弄着几根耆草，良久，她轻轻笑道：“我们不用操心了，一切等简华大人决定吧，她说定居在哪我们就定居在哪。” 　　“如此，也好。”木通应了。 　　没人反对，众人转而又讨论起狼皮子炮制的事情来。 　　晨曦微明，天宇苍茫，满目雪白中飘来一丝清冽冷香。 　　简华皱起鼻子深吸了两口，如此浓郁的硫磺味都遮盖不住的冷香，这是梅香。 　　温泉，梅香，仙境不过如此了吧！她拿着块野兔皮子绞了水搭在额头上，把身子深深沉进温泉中，目光随意扫视，却见远远山下跑过来两人，健步流星，直奔此地而来。 　　简华一惊，凝目看去，一壮一瘦两个身影，瘦者在前，壮者在后，等稍近些，已能看出是木野和大雷二人。 　　他们倒是回来的快，简华忙起身，抓了衣物穿戴起来。看两人如此急切的奔跑，该是有事发生了。 　　毛衣套上，牛仔裤刚拉好，木野已停了到简华面前，气喘两口，急道：“简华，救命，卷羊部落族长夫人生小娃，已经两天了，生不下来。” 　　难产，简华一惊，救人如救火，她忙返身抓了医药箱，没有一点迟疑，道：“我现在就跟你走。” 　　“大雷，你留下，别忘了跟去另一山头寻找的卷羊族人招呼一声，黑狼，你跟我走。”木野大喊一声交待道，蹲身简华面前，“你上来，我背你。” 　　雷猛应了，黑狼抓了把雪搓去手上的血腥，拿上石斧默默跟了上来。 　　“木野阿哥，我跟你一道去。”木各跳了起来，忙喊道。 　　“阿哥，我也要去。”木生跟着跳起来喊道。 　　“木生别胡闹，木各，你来。”木野头也不回地答道，脚下已是奔出。 　　木各大喜，忙朝木生做了个鬼脸，笑嘻嘻飞快追了上来。 　　木生瘪嘴，哇得哭了出来。 　　简华伏在木野背上，还听得木牛远远训斥木各两句，很快就听不清了。 　　一路飞奔，黑狼几次想替换下木野，木野都没有同意。 　　简华听得他呼吸越发粗重起来，真担心他喘断了气。 　　半日过后，木野抹一把汗，呼哧呼哧喘道：“终于到了。” 　　简华从他背上滑了下来，他们三人面前已站着两个焦急的卷羊族人。 　　一人面熟，应是来借粮的其中一人，另一人是个青年，三十多的模样，身子又粗又大，紫红脸皮，眼睛特别大，眉毛粗黑，正不停搓着双手，身上披着件白色的羊皮袄子，下摆直垂到了膝盖下，一头乱发甩在身后，头上带着个细藤编织的头冠，上头插着两根鲜艳的雉鸡尾羽，在阳光下闪耀五彩光芒。 　　这人应是卷羊部落的族长了。 　　“羊尾族长，这就是我们族的巫医，简华大人，正是她救了你们族里被野猪顶穿肚子的族人。”木野介绍道。 　　羊尾族长眼中冒出欣喜的光芒来，他打量简华一眼，诧异她的美丽和年轻，还有那怪模怪样的兽皮。 　　“羊尾族长，你好。”简华躬下身子表示敬意，抬头道：“我们不要耽搁时间了，先带我去看看正生产的妇人吧！” 　　“好，好，这就去。”羊尾族长伸手相邀，满脸激动道。 　　简华无心打量周围环境，跟随羊尾族长很快进了一个黑乎乎的山洞。 　　木野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同样有着许多族人挤住在一起，洞内空气不怎么好闻。 　　“族长，你先吩咐人烧热水吧，有没有大点的石锅，多烧几锅。”简华站定在生产妇人面前，先转头吩咐羊尾族长，“如果锅上煮了食物，那就赶紧抓雪清洗出来。” 　　“好的。好的。”羊尾族人迭声应了，转身吩咐下去。 　　木野退后几步，找个地方盘腿坐了，守在简华身旁。 　　“阿兄？”木各推推他。 　　“你待不住，那就同黑狼一道去外头转转吧。”木野低声道。 　　两人欣然应诺，出了洞打探周围环境去了。 　　简华放下医药箱，蹲身检视生产妇人，此生产妇人面色苍白，大汗淋漓，心慌气短，脉大而数，但仍有意识，再查下-身，一个接产妇人正握着一条胎儿细腿想往外硬拉。 　　逆产，凶矣。 　　简华一把握住那妇人手，逼她放了开来，“万万不可。” 　　再看，下-身出血量多，色淡气虚。 　　她忙拉开医药量，拿出参片，转头，对上木野关怀的目光，招手，在他手心倒了一捧参片，“木野，把这参片加水，熬成一碗汤水端来。”又转身对那接产妇人吩咐道，“快让人在周围点起两三个火堆。” 　　那接产妇人怔愣，羊尾族长已急喝道：“还不快去。” 　　那妇人忙起身，跟在木野身后，急急忙活去了。 　　简华此时微笑对上生产妇人，替她拂开眼旁汗湿头发，和煦说道：“我来了，你就没事了，这小娃肯定能生下来。现在先休息一下，我让你用力时你再用力。从我接生开始，轮到你，我已经接生过九位小娃娃，所以，你放心。” 　　这个生产妇人约莫十八/九岁年纪，骨架纤细，眉目婉好，简华已判断出她是头胎，惊慌害怕，未等瓜熟落盆，就胡乱使力，导致逆产不畅。 　　接产妇人毫无经验法门，胡乱拉扯，要不是她来，此妇人连同小儿必将横死。 　　许是她温柔的笑容，很有把握的语气，这位年轻妇人终于放松了一些，轻轻颔首。 　　羊尾族长此时在产妇头旁跪了下来，轻声跟她说起简华救了他们被野猪顶穿肚子族人的事，生产妇人脸上露了点虚弱笑意出来。 　　简华又问羊尾族长要了条鱼，剖开鱼肚，抹了一手鱼油，回到产妇身后，轻柔地把婴儿右腿推了回去。 　　独参汤熬来，让产妇喝了下去。火堆点起，温暖许多。 　　“好，我们现在来使劲吧。”简华双手在产妇肚上轻柔推拿，教导她跟着她的话语用力，“来，使劲，好，很好，再来，使劲。” 　　产妇抓紧羊尾族长的手，咬紧兽皮，开始使劲。 　　此时，胎儿双脚出，简华接住胎儿双脚，嘴里再说道：“好，做得很好，再来一次。” 　　产妇再使力，她顺力往外出拉胎儿，双腿，身子，及到脑袋时，胎儿下颌挂于耻骨处，简华速度用左手扶住胎儿身体，右手食指与中指插入阴/道，将胎儿下颚微往下按压，使颌与耻骨分离开来。 　　她紧声道：“再来一次，使力。” 　　产妇咬紧牙，往下一推，胎儿顺利滑出。 　　“生了。”原接产妇人惊喜大叫起来。 　　产妇牙一松，兽皮滑落，力竭晕厥过去。 　　羊尾族长大喜后又大惊，苍白着脸色一屁股坐倒在地，大喊道：“花，花，你快醒醒。” 　　简华拿过剪刀在火上燎了，帮婴儿剪断脐带，打结。 　　“小娃怎么不哭啊！”接产妇人又是一声大喊。 　　羊尾族长忙望了过来，盘腿坐在远处的木野闻听一急，也跟着站了起来。 　　婴儿脸部泛着青紫，这是窒息的状况。简华忙把婴儿放平在干草上，把头微侧，用手指清理干净口鼻胎液，凑上做人工呼吸，又用双指轻压心脏。 　　一组，再一组，汗水从简华额头滴落。 　　接产妇人已是低声哭泣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悲伤浮上羊尾族长的脸，他怔坐于地，把她妻子花轻轻扶起，搂进怀里。 　　他的第一个女人就是生娃儿去了，这是第二个女人了，要是她也带着娃儿去了，那他这个族长也不做了。他是不详之人，不配再做卷羊部落的族长了。 　　頎 第32章 新生命的诞生 　　简华没有放弃，仍是一组一组如同教科书般规范地做着婴儿人工呼吸。 　　突然，婴儿右腿蹬了一下。 　　简华感觉到了，她大喜，又做了一组人工呼吸，细弱的哭声终于响了起来。 　　小婴儿的哭声如同小猫般，孱弱细嫩，却又如同大锤般响在卷羊族人的心头。 　　他们下一任的族长诞生了，众人欢呼起来。 　　简华笑着把婴儿抱了起来，轻掂一下，小家伙应该不到五斤，瘦瘦小小，此时皱着眉眼使劲张嘴大哭，哭声倒是越发响亮起来。 　　“可怜的小家伙，你阿姆营养不够，拖累你长得这么弱小了。”简华含笑轻语，又转头问，“水晾好了吗？” 　　“好了，好了。”接产妇人带着泪大声答道。 　　端来石锅，婴儿放入温水中清洗，又用兽皮抱裹好，简华把婴儿放入羊尾族长手里，“你的儿子。” 　　“我的儿子，是我的儿子。”羊尾族长抱紧小娃儿，哭得如同个孩子。 　　简华又忙着去检查产妇，见她只是昏睡过去，无大碍，忙给她收拾了胎胞，又吩咐接产妇人给她用温水擦洗，让人熬了鱼汤，等她醒来喂下。 　　简华刚走出几步，木野端着一锅热水站到她面前，含笑问，“累了吧，我帮你洗洗手。” 　　“嗯，还好，那小娃儿太瘦小了，估摸五斤都不到，以后一定得好好养。”简华说着说着，抑制不住兴奋起来，课堂上教过逆产，也教过如何处理，可她真正遇上还是头一回。 　　婴儿出生窒息，全身发青，是她不放弃，用人工呼吸把他救了回来。 　　这婴儿全靠她活了，不对，连这产妇也都靠她救活了。 　　“木野，这小娃，还有这产妇都是我救活的。我很厉害吧。”简华沾沾自喜，骄傲道。 　　她还沉浸在兴奋中，完全没有意识到木野正温情望住她，轻柔地给她一根根搓洗手指。动作缓慢柔情，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好，珍而重之，正是从这里开始的吧。 　　“这小娃是倒生，你知道什么是倒生吗？就是双脚先出来，这种情况最最危险了，一般正常情况下应该是脑袋先出来，才是顺产，要不是我啊，我看你们这里找谁都救不活他们。算算，这是我接生的第九个孩子呢，前面八个都养得很好，这个肯定也会长得很好的，木野，你知道我爷爷一辈子接生了多少个孩子吗？八十九个，都是难产请他去的，他救活了八十二个，我爷爷是不是更厉害，别人都叫他神医呢……” 　　简华巴拉巴拉，任谁都能看出她的快乐来。 　　新生命的诞生啊！真是最最美好的事情了！ 　　木野望住她笑，不语。简华的皮肤白皙，胜似洞外的白雪，比那白雪还温润几分，双目形状优美，长长眼睫下，眼瞳好似泡在溪水中最最乌黑的圆石子，水波粼粼，能把人的心吸进去。 　　木野觉得，他的魂灵就被吸入这两颗乌黑丸子中了，这辈子别想拔/出来，他为之欢乐，如饮甘露。 　　“哎呀，我还要漱口，还有水吗？”简华甩甩洗干净的双手，笑道。 　　木野端上另一碗温水。 　　简华睇他一眼，为他贴心举动点个赞。 　　一番漱口洗脸，简华吁口气，心情终于平静了下来。 　　此时，卷羊族长抱着婴儿，走到简华面前，朝她跪了下来，感谢道：“尊敬的大巫，请给我孩子赐个名吧，是您用伟大的巫医救了他和他的阿姆。您是我们卷羊部落的大恩人。” 　　“羊尾族长请起，请起。”简华忙把他扶了起来，笑道：“我跟这孩子很有缘，那就给孩子起个名字吧。”她略一思索，又看了看婴儿，“就叫羊福满吧，福气满满，祝他今后平平安安长大，福气长伴，一生健康长寿。” 　　“羊福满，羊福满，福气满满，我儿子叫羊福满。”羊尾族长发着羊福满的音节，高兴地哈哈大笑起来，“感谢大巫赐名！” 　　这名字，一定是最好的。是大本事的大巫给起的名字呢，他肯定会平平安安过一辈子的。这是神灵的恩赐！ 　　卷羊族人加大火堆，端上清洗干净的石锅煮起鱼汤来，众人说说笑笑，一片喜庆。 　　木野拉着简华在一女人旁边坐了下来，笑着跟她介绍道：“这是我阿姐，红，这个小女孩是阿姐的女儿。” 　　“大巫，你好。”这个女人忙拉着小女孩起身朝简华跪下，激动道：“感谢大巫救命，救了我女儿的阿父，谢谢大巫，谢谢大巫。” 　　“不必如此，快快请起。”简华忙把两人拉了起来。 　　木野含笑看着，并不阻止，虽是他阿姐，可大巫的威严每个人都不得冒犯，要从心底里面尊敬着，就连他，也得爱她敬她。在他看来，简华做为大巫，应该是这块大陆上最最年轻的大巫了，但她的医术，没有一人能比得上的。 　　她当得起大巫这个称号！ 　　木野的阿姐，红，也是个高挑身条子，人很瘦弱，显得眼睛特别的大，肤色黝黑，身上披着件单薄破旧的兽皮，皮子都发硬了，脸颊、手上冻得痛红，还有些溃烂，看上去有三十多岁了，但简华知道，她应该不到三十。 　　红手上拉着的小女孩，五六岁，身上倒是裹着件羊皮袄子，小脸蛋红红的，有些发皴，没有大的冻伤。红苦着自己，把女儿照顾得很好。 　　小姑娘遗传了木家的一双大眼睛，睫毛扑扇扑扇望住她，身子半躲在母亲身后，很是怕生。 　　简华看到小孩就没有抵抗力，她摸了摸身上，最后打开医药箱，拿出不舍得吃的德芙巧克力，掰下一块递了过去，“这是好吃的，给你吃。” 　　“不用，不用，大巫，你自己吃。”红忙挥手推辞道。 　　小姑娘见阿姆不许，没敢伸手接，眼睛盯着德芙巧克力那闪亮的包装纸，舔了舔嘴唇一脸渴望。 　　“吃吧。”简华拉过她的手，把一块巧克力放进她手心，“吃吧。你阿姆也有。” 　　既然拿出来了，简华又掰了一块，先递到木野手中，“你也尝一下。” 　　木野嘴角翘起，理所当然接了过去，这东西他好奇很久了，简华终于肯给他吃了。 　　“你也吃一块。”简华又拿了一块硬是递给了红，自己也吃了一块。 　　小姑娘见每人都有了，高高兴兴把手中的巧克力塞进了嘴里，马上皱了脸，慢慢地又舒展开来，圆圆眼中写满了震惊。 　　这样子滑滑的东西，真香啊。 　　红舔了一口，偷偷趁简华不注意，又塞进了女儿嘴里。 　　原来是这样的味道，应该也是神物吧！木野细细品味，在嘴里含了好久没舍得一下咽下去。他看过，里面只有两块，现在吃完，简华也没有了。 　　“下次我给你去摸蜂窝去，那东西熊瞎子特别喜欢，也是很甜的。”木野许诺。 　　嗯嗯，简华点头。以后只能吃吃蜂蜜解馋了。巧克力是别想了，她把手上空下来的包装纸递给了小姑娘，“拿着玩玩吧。” 　　小丫头欢快接了过去，顺便奉送一个大大笑脸给了简华。 　　几人坐下来，红跟木野说说她在卷羊部落的生活，又问及阿父的身体。 　　简华听着，并不插话，此时才有时间打量卷羊部落的山洞。 　　此山洞跟有熊部落的略有不同，分成了三个大小的洞厅，洞壁上留着人工开凿的痕迹。刚才族长夫人生产所在最里面的一个稍小的洞厅，此时红所在的是当中最大的一个洞厅，许多族人拥挤着住在一起。第三个洞厅开在侧边，里面没有点火堆，黑乎乎的看不清楚。 　　卷羊族人有人穿着羊皮袄，是少数，大多数人还是裹着各色不同的兽皮，几人挨坐一起相互偎暖。面色青白，营养不良，跟有熊部落的情况差不离，都是一群在饥饿线上挣扎的可怜人。 　　简华正四处乱看着，忽然羊尾族长带着一女人快步走了过来，还未到跟前，那女人已扑跪了下来。 　　“大巫，我的女人醒了，喝了鱼汤现在有力气了。真是感谢大巫。”羊尾族长弯腰以示恭敬，又说道，“大巫，我族里这女人的娃儿病了，能不能请大巫再帮我们施医术。” 　　羊尾族长说到此，那女人已膝行向前，把兽皮解开，被她捂在胸前的一个婴儿露了出来，女人哭泣道：“尊敬的大巫，请给我的娃娃看一看吧，小娃儿病了好几天了，现在哭都没有力气了！” 　　简华急急起身，二话没有，把婴儿接了过来，凝神细看，这是五六个月大的婴儿，没有现代社会婴儿肥嘟嘟雪白的样子，反倒是全身干巴，皮包着骨头，那手臂细得如同芦柴棒子，害怕稍一用力就会折了去。 　　小婴儿双颊酡红，呼吸急促，全身微微抽搐，弱声弱气的不停咳嗽，眉头紧皱在一起，握紧拳头，看得出来非常痛苦。 　　简华拉起他双手，捏住五指仔细察看一番。 　　“他哭闹有二三天了吧！这是受了寒，发热，感染到肺部了。”简华拿下身上披的兽皮，垫在干草上，把婴儿放了上去，小婴儿刚放上去就拉了，稀水便一下沾湿了简华的兽皮。 　　“哎呀，大巫请饶过我们。”那女人见此，吓得五体投地，惊惶叫喊道。 　　羊尾族长脸色也变了，他怕简华厌弃，不肯再给小娃儿施医术，因为这个大巫看起来实在太干净了，容不得他们一丝亵渎。 　　木野眉头一动，解了身上兽皮要给简华披上，怕她着凉，他知道简华不会不救这小娃儿的。 　　“你自己穿着，病了更麻烦，你带你姐姐帮我在旁边生个火堆吧。”简华头也未转吩咐道。 　　她放平小婴儿，取婴儿两眉正中至发际线一条直线位的攒竹穴，用两根拇指轻轻推拿，左手拇指至下推上，再右手拇指至下推上，交替轮换，由轻至重。 第33章 妙手推拿治风寒 　　攒竹穴所在又被称为“天门”，此穴为元神出入部位，推拿此部位又称“开天门”。具有安神镇惊的作用，推个三分钟左右，以孩子额头皮肤微微发红为度。 　　简华由轻至重，缓慢推拿着，小孩本来抽搐着身体，惊惶大睁的眼睛慢慢闭上了，虽然呼吸还是急促，不时咳嗽几声，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小娃儿被安抚下来了。 　　羊尾族长脸上露出欣喜表情，婴儿母亲已是满脸激动。 　　简华手往下移，又取眉心到眉梢一横线的坎宫穴，左右轻轻推拿，坎宫穴疏风解表，可解头痛，对感冒发热、哭闹不安有良效。 　　两侧太阳穴，脑后的风府穴、风池穴，后背的大椎穴、风门穴，一路下来，宣通肺气，调理气机，婴儿呼吸明显平稳起来。 　　再把婴儿仰卧，给他安揉神阙穴、中脘穴、天枢穴、膻中穴、气冲穴，耳听得婴儿噗噗放了两个屁，再没有稀水便流出来。 　　木野和红已把火堆点了起来。 　　简华打开医药箱，取了药棉和酒精，沾湿了给婴儿擦试胳窝、手心、膝窝和脚心退烧，两遍下来，小婴儿脸上酡红消失不见。 　　除了还会咳嗽几声，婴儿睡安稳了，紧皱的眉心也放松开来。 　　“好了，治好了。”一直跪在地上，紧张担忧望着婴儿的女人情不能禁地大叫起来。 　　“嘘，轻声。”简华含笑，那女人一个劲的点头，两行泪重重砸了下来。 　　“好了，好了！大巫给那哭闹的娃儿治好了！” 　　“那娃儿哭闹好几天了，我以为这次活不下去了呢！” 　　“是啊，是啊，我也以为那娃儿不行了！哪有这样子连着日夜哭闹的，还咳嗽，以前族里一个女人不就是一直咳嗽，最后血都咳出来死了嘛！” 　　“是啊，是啊，大巫真神呢！本领大！” 　　“没想到这个大巫这么年轻！巫术竟然这么好！我看比我们卷羊部落历代的大巫巫术都要好！” 　　“要是这个大巫是我们卷羊部落的大巫该多好！我们族里的族巫去的早，羊白没有学到多少本事呢！” 　　“唉！” 　　“要是能把这个大巫留下来就好了！” 　　卷羊族人关注着这边，低声私语。 　　“羊尾族长，这里是否有柳树？需要熬柳树皮的汁水给这小娃儿喝。”简华问一旁陪同着的羊尾族长。原来带的柳树皮都在木通等人处，这小婴儿只是肺部轻微发炎，她不舍得再用抗生素。 　　再说给婴儿用这么猛的药也不好，现在烧退下去了，再喝些柳树皮汁，应无大碍了。 　　红是个很柔顺的女人，不声不响间已绞了块兽皮，把被婴儿拉污的兽皮上擦干净了。简华朝她赞许的笑了笑，把婴儿包好，放到温暖的火堆旁边。 　　“什么是柳树？”羊尾族长不解，树有很多种，样子也各不相同，可他不知道哪一种是大巫指定要的柳树。 　　“你叫两个族人，我带他们去找吧。”木野义不容辞挺身而出。 　　羊尾族长忙忙点了两个壮汉。 　　木野又拜托了阿姐红好好照顾简华，给她盛些鱼汤喝，快步出洞找柳树去了。 　　“花出奶了吗？用兽皮沾了热水，给她敷胸部，能尽快出奶水。”简华笑着教羊尾族长。 　　“好，好，我按照大巫的法子办。”羊尾族长现在一颗心全系在他女人和儿子身上，听得此言急急转进小洞去了。 　　“大巫，谢谢您救了我的小娃儿，被他弄脏了的兽皮，能不能等我打了野兽后再还您？”那女人痴痴看完小婴儿的睡颜，又想到这条被弄脏的兽皮，忙恭敬请罪道。 　　“不要紧，这条兽皮就给你的小娃儿用吧。”简华看她连条婴儿的兽皮包裹都没有，就把婴儿贴身捂在怀里，真真是很可怜。 　　“这小娃儿的阿父呢？” 　　“我前面一个男人被狼咬死了，后来一个男人，他也不愿意要这个小娃儿，我也弄不清这小娃儿的阿父是哪一个。”女人抬头，可怜巴巴答道。 　　简华惊讶，忍不住想扶额叹息。 　　混乱的男女关系，不成熟的家庭观，像木野这种有清晰家庭观念的算是很进步很文明了吧。 　　红洗干净了骨碗，先盛来一碗鱼汤让着简华吃。简华强忍着腥味喝了两口递给了红的女儿，小姑娘很开心地大口大口喝起来，一点都不怕烫，细瘦手腕捧紧骨碗，不让鱼汤洒出一滴去。 　　“你也去喝点吧，多喝鱼汤会有奶水的。”简华看一眼女人空瘪垂下的胸部，叹息道，“小娃儿我先帮你看着，你喝完再回来。” 　　“好，好，谢谢大巫。”女人感激涕零，没有不应的，起身去了。 　　“我们好些日子没有食物了，雪底下的枯草根都挖出来吃了。有熊部落再不借粮食过来，应该还会有人倒下死了，已经死了三个老人了，族里还想煮老人肉吃，被族长骂住了，幸亏木野那时来了……” 　　红的话说到这儿就停住了，眼底布满悲哀，简华听着心中难受。 　　“接下来不用担心，部落旁边不是有橡树林吗？那里面的橡果可以食用，等你们缓过劲，族长会安排人去捡拾橡果的。”简华笑了笑说道。 　　“嗯，我听木野说了，族长还没有当着大伙一起说。”红压低声音道，“木野说这也是大巫你的法子，你真是我们卷羊部落的大恩人，救了我们全族人的命。” 　　被人这样直通通夸奖，饶是简华再淡然，也是心喜脸红，她转移话题问道：“我看你们有这种羊皮袄子，怎么不捉这种羊吃呢？好像羊皮袄也不多啊，我看你男人也有一件，你娃儿身上的是拼接起来的碎皮子吧。” 　　说到这个，红笑了，“我们部落被称为卷羊部落，就是因为有这种卷羊，卷羊群每年初夏时会从遥远的南方来到我们部落，到树叶子落下时，又会离开我们这里。所以夏日里我们可以捕捉这种卷羊吃，那时的日子很好过，但夏日里不像冬日里，肉很快就会发臭，留不到冬日。”她叹了口气，很是惋惜，“所以冬日里日子太难过了。” 　　“噢，原来如此。”简华点头，羊群是初夏时迁徙来，到了秋季迁徙走啊。 　　“跟着羊群来的还有凶狠的狼群，所以我们夏日里捕捉卷羊也是很困难的。所以羊皮袄也不多，我男人就捕捉到了三只卷羊，另外两张羊皮去换盐了，我就用了些碎皮子，给我娃儿拼了件羊皮，我男人对我很好，那张羊皮也是我用得多，这次他要出去走长路，我才坚持让他披上的。”红说着，脸孔在火光照映下越发红了。 　　简华轻笑，夫妻感情不错嘛。看来卷羊部落这块地方是个宝地啊，又有橡树林，野猪，又有卷羊群，有衣有食，很适合定居下来。并且卷羊部落人性情温和，跟他们做邻居应该不错。 　　等木野回来，让他带着走走看看，选块合适的地方。 　　简华已决定留在这里了，可更让她惊喜的是，黑狼同着木各回到了山洞，两人肩上挂满大鱼，前前后后，能有七八条，每条立起来比红的女儿身高还要高些。 　　“阿嫂，阿嫂，卷羊部落前面有个大湖啊，我们用了你的法子捉鱼了，还有好些没有拉回来，有好多好多鱼啊！”木各大呼小叫，声音高亢欢喜。 　　黑狼也是一脸笑意，把身上用细藤系的鱼儿放了下来，这么多的大鱼同时落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扎扎实实，令人心喜欲狂的声音。 　　卷羊部落族人不管在做什么，一瞬间全都被惊动站了起来。 　　大湖，宝地，福地啊！ 　　简华双眸清亮，笑靥漾开，清雅如春日一枝绽开的白梨。 　　“哇，这么多的鱼！” 　　红抚着胸口喃喃自语，满目不敢置信的神色。 　　简华笑着走向木各，正待问问情况，羊尾族长听到齐齐惊呼声已赶了出来，“发生什么事了？” 　　“羊尾族长，你们前面有个大湖吗？”简华清朗笑道，“你真是守着宝山饿死啊！大湖里有鱼可以捉。” 　　“是啊，是啊，是有个大湖，可里面的鱼儿游得快呢，就算下水去也是很难捉住它们……”羊尾族长的话在看到黑狼和木各面前一堆大鱼后自动止了音。 　　这两人来到卷羊部落才一会儿工夫，竟然捉到了这么多的大鱼！湖上不是冻起来了吗，那东西看着透亮，想要砸开看到水面还是需要花大力气的，这是怎么弄的？他正想安排好事情后好好问问呢！ 　　卷羊族人心里同样疑惑着，可马上意识到有鱼吃，再不用挨饿了，这是好事，众人大声欢呼起来。 　　“族长，我们捉鱼去吧，越多越好，这下族里有好多食物了，可以把食物山洞全都填满了！” 　　一个粗犷壮实、浓眉大眼，跟羊尾族长有些相似的汉子站了出来，看看简华，朗声笑道。 　　羊尾族长摆了摆手，等待众人欢呼声停下，他郑重走到简华面前，躬身一礼，问道：“尊敬的大巫，卷羊族请求您把大湖里捕鱼的方法教给我们卷羊部落吧！” 　　“没问题，我答应了。”简华爽快应了，“我们炎族人都会这个法子，可以让黑狼和木各教你们，但到了湖上，一定要注意安全，最好用细藤在腰间绑了，防止有人跌到湖里头去。” 　　“感谢大巫的仁慈，神灵会保佑你们炎族的。”羊尾族长再次躬身一礼，心头有些诧异有熊部落怎么改成炎族了，但他聪明的没有问，此时还是关心食物要紧。 第34章 羊白拜访 　　木野带着那两个卷羊族人回到了山洞。 　　“简华，我竟然忘了跟你说，这卷羊族前面有一个大湖。我在湖边找到了很多柳树，这些柳树皮够了吗？”木野拿出一捆新剥下来的柳树皮，挠了挠脑袋笑道。 　　众人齐齐笑起来。 　　等木野看到地上那一堆大鱼后，神情顿时有些尴尬了。 　　“族长，我们快些去捉鱼吧！”那粗犷汉子哈哈大笑，急不可耐道。 　　“羊鞭，你就是这样子性急。我们得先问问炎族人，需要带些什么工具？”羊尾族长笑容满面，轻斥道，看那神情，对这粗犷的年轻汉子很是疼爱。 　　“带上你们的石斧就够了，大伙跟我走吧。”木各异常兴奋，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简华跟着众人走出山洞，放眼望去，原来卷羊族山洞位于一座山峰的山腰处，山脚下有一片大雪覆盖着的平地，也不知有多少宽广，反正看不到尽头。 　　红站在简华身边，指点着告诉她，“山脚下不远处就是个大湖，绕着湖走一圈得从早走到晚，湖再过去就是一片草地，现在全都被雪盖住了，到了春日里就能看到了，那边没有很高的大树，草只长到人的这里。”她比划着膝盖。 　　简华看看身旁站着的木野，笑道：“你也去吧，我处理好这些柳树皮，也过来看看。你一定要当心他们，别乐极生悲掉进湖里去了。” 　　红朝着木野笑，“去吧，去吧。” 　　木野抓抓脑袋，笑着奔了下去，开心地如同个孩子。 　　“我阿弟也吃了许多苦呢。”红看着木野的背影，眼中满是慈爱。 　　“他很勇敢，我看很多族人都服他，将来肯定会是个好族长。”简华真诚地夸赞道。 　　红笑得更加开心了。 　　简华返回山洞，指导那个妇人把柳树皮捣烂了，熬了汤汁给婴儿喝下，又交待她没有奶水可以喂些鱼汤给婴儿喝。看那妇人做的很好，简华才带着红和她的女儿一起朝大湖走去。 　　循着众人的脚印，踩着枯烂的草根往下走。在卷羊族人所在的这座山峰的对面，另有一座稍低矮些的山峰。简华仔细辨认，该是木野背着她过来的方向，正是延绵过来的橡树林山峰，围着大湖，与这座山峰呈夹角之势。 　　“那个山峰有部落居住吗？” 　　“没有，这附近只有我们卷羊部落。”红看了看，摇头道。 　　简华望着并不远的对面山峰，意识到这是一块可以定居下来的好地方。 　　卷羊族人已在大湖边干得热火朝天，砍树、架柴堆、融冰，原黑狼和木各烧出来的两个冰洞上，又有大鱼蹦跳出来，一些卷羊族人或抱或扑，手忙脚乱把大鱼拖上岸边。 　　“阿姆，我也要下去捉鱼！”红的女儿兴奋叫喊道。 　　红望望简华，简华环抱着双臂，她只穿着羊毛衫，感觉寒风一阵阵钻进骨头缝中，再看看那厚冰，觉得更加冷了，也理解红和她女儿的兴奋，于是叮嘱她们小心，放她们下去捉鱼了。 　　简华在一棵被剥了一段树皮的柳树下站定，看着一个个湖鱼堆堆叠起来，鲤鱼、鲢鱼、黑鱼、草鱼、鲶鱼、扁鱼，条条肥硕喜人。吃食是不用愁了，她又担心起晚上住哪里才好。 　　忙活到傍晚时，卷羊族人拖回来上千斤的大鱼。 　　“我们今天晚上住他们那个原来放食物的小山洞里。明天阿父他们也该到了。”木野边指点着卷羊族长把这些鲜鱼全都埋进雪堆冰冻起来，期间又跑到简华面前跟她说道，“羊尾族长会派人打扫干净的。” 　　简华这才知道，侧边那个黑乎乎的小山洞就是他们放食物的地方。当然，此时是没有食物可放的。 　　这一晚，卷羊族人的快乐自是不必多说。 　　简华和木野、黑狼、木各四人住进了卷羊族人细细扫过一遍的小山洞，点了一个大火堆。洞里有着常年散不去的霉味。四人移开火堆，在烧得热烫的石面上铺了干草将就睡过一夜。 　　次日上午，木野三人迎出去接回了木通等人，一路平安。 　　红带着女儿和她男人相见，抱头痛哭。红的男人如英雄般向族人解开羊皮袄，展示了他肚腹上一条长长狰狞伤疤，引来无数惊叹咋舌，无不认为这是神迹。 　　“这是神女大人给我施的巫术，神女大人就用一根长长的东西这样，这样……赐给我她的神血，我就能坐起来了……”红的男人巴拉巴拉骄傲述说着。 　　经过这样一番现身说法，简华在卷羊部落中的威望已达到神圣级别，众人再不敢无礼直视她，见面总先弯腰以示恭敬。 　　“简华，这是您要的东西。”木山递过来一个篓子。 　　简华接过一看，正是她点名要的一篓子硫磺石，在温泉边采集的，可以用来杀虫避邪。 　　炎族和卷羊部落友好会面，羊尾族长聆听了木通族长的叙述，热情邀请他们在卷羊部落暂住，等天气暖和了再决定以后的定居地。 　　此决定甚合简华的心意，简华带着木通、尚者两人，在山洞前指点着对面的山峰，告诉他们，她想把炎族定居在此地。 　　“简华大人，我跟木通族长早商量好了，都听你的。你说炎族定居哪里就定居哪里。” 　　出乎简华意料的，尚者没有一丝犹豫，高高兴兴地这样回复她。而木通也在一旁点头微笑。 　　他们对她真好啊。 　　简华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做什么事，竟得到这样敬重对待。她的心情有些沉重，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就是把炎族老老小小26个人的性命交到她的手上了。 　　她是生活在网络发达的现代社会，不说大富大贵，可也吃穿不愁，像这种挣扎在饥饿线上的原始社会怎能吸引她。虽说爷爷走了，那个狠心的父亲不提也罢，现代社会算是没什么亲人了，可她总还想着回去的。 　　简华站在山洞口失神了好长一段时间，最终决定，等她安排好了炎族人的生活，就回有熊部落附近，她出现的地方好好寻找寻找，说不定奇迹出现，再来一回，她就能回到现代社会了。 　　有了决定，简华暂且稳下心神，先把借宿的山洞好好打扫了几遍，在角落洒上硫磺粉驱虫，火堆烧了一日夜后，洞里干燥多了，霉味也小了。 　　她又帮着那个风寒波及肺部炎症的小婴儿推拿了两回，喝了几顿柳树皮汁后，小婴儿再不咳嗽了，婴儿母亲又是一番感激。而羊尾族长夫人花更是比小婴儿好得快，几回抱着她的娃儿来寻简华，问及养育之事。 　　保温，抚摸，喂食，清洁，孕妇的注意事项，三个月内最好不要同-房，简华都给她细细讲了，花自去照办。 　　这日晚饭后，简华迎来了一位客人，一个略带腼腆的青涩少年，卷羊部落的族巫，羊白。 　　羊白披着过肩的黑发，看得出来，仔细梳理过，面孔干净，身上的羊皮袄用草绳捆扎着，很是齐整，脚上裹着的兽皮鞋上也没有多少泥污，他在简华面前躬身一礼，未语先笑。 　　“尊敬的大巫，羊白是我们卷羊部落的新族巫，可惜上一任族巫他的阿父，羊方身体不好，没能在这个冬日里熬过去，羊白年岁还小，不得不接手族巫的位子，唉，羊方还有许多草药知识没来得及传给羊白啊！”羊尾族长摇头叹息道，“现在大巫你来我们部落暂住，羊白就想请你给他指点指点。” 　　“尊敬的大巫，你的巫术让人惊叹为神迹，你的仁慈让人心悦臣服，羊白愿作您的弟子，随侍左右，听候查遣。” 　　羊白扑通跪下，说出这样一番让简华愕然的话语来。 　　羊尾族长的眼睛一下瞪大了，想必羊白的举动让他也诧异了。 　　“快快起来，不必如此。”简华怔愣过后忙道。以往跟着爷爷学医术，在学校四年，后又实习，都是她当弟子的，现在也有人想做她弟子了。 　　简华心头滋味莫名，转念一想倒是应了，她不可能在这块原始大陆上久待，找个想学医术的人教上一教，要是能救得几人性命，那也是她行善积德了。 　　“这……这怎么可以……大巫是我们炎族的！”雷猛磨石刀的手一下停了，马上直着嗓子隆隆说道。 　　木野等人没有说话，可都望向了简华。 　　木通下意识看了眼尚者，见她那双空洞眼睛也是凝神转向了简华处，看她如何答复。 　　“你是卷羊部落的族巫，不能做我的弟子。”简华刚说到这，就见着羊白脸上露出非常失望的表情来，“但是，我们可以互相交流，你会的可以交流给我，我会的也可以交流给你。” 　　羊白嘴角弯起，没有说任何话，只是再次跪下，恭恭敬敬给简华磕了一个头。 　　“哈哈哈，实在太好了，羊白，你好好跟着大巫学。”卷羊族长羊尾拍着羊白肩头高兴地大笑起来。 　　“这怎么可以……大巫的医术应该要保密的……”雷猛嘟嘟囔囔，虽说是低语，可他那声音，小山洞里的人听不到才怪。 　　简华转身，对上纯，笑道：“纯，你加入了炎族，现在就是炎族人了，不知你是否愿意跟着我学些医术，以后也可以帮我一起给族人治疗。”纯是从牛角部落俘虏来的，简华很同情这个纯澈少女，希望教给她一技之长。 　　纯张着嘴，整个人呆住，如同被天大的陷饼给砸晕了，她也能学吗。 　　“当然，你们谁愿意学的，都可以跟我学习一些。”简华道。 　　“大巫，我想跟你学习医术，我愿意做你的弟子。” 　　未等纯应声，众人中扑出一人，结结实实跪到了简华面前。 　　尚者轻轻笑了，她没有算错，简华就是神赐下的神女，她有一副宽广的胸襟，炎族在她的带领下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第35章 教导抢救常识 　　简华定睛一看，此人12岁左右，瘦瘦小小，面色苍白，正是郝运的弟弟郝丰，一个很安静的半大少年。 　　“好，那你跟在我身边学习吧。”简华点头，“你们还有谁愿意学的？” 　　纯已来到简华面前，虔诚地跪地行了一礼，坐到一旁。 　　“木生，你要学吗？”小木牙问道。 　　“我要跟我阿哥学习本事，将来做部落里的大英雄。”木生举手，铮然说道。 　　“我也跟我阿哥学，做部落里的大英雄。”木牙比木生稍小些，此时见到木生如同誓言般的发愿，觉得特别酷，马上跟着学。 　　金猴看了眼他的妹妹美，示意她上前。小姑娘依着母亲，有些害羞。 　　“美也去吧，多学些东西总是好的。”尚者笑道。她虽然眼盲，但好像总能神奇地察觉众人的动向。 　　“美也来吧。”简华很和善地朝小姑娘招招手，见她过来行了礼坐好，她又笑着面对众人说道，“趁这个机会，我有两个小手法教给大家。我们族里的勇士在森林里打猎，最容易遇上的危险是什么？” 　　“被狼群围住，被豹子偷袭，他们速度快，不拼命跑不过他们。”雷猛急着开口道。他心思单纯，见木通族长和尚者都不反对简华教羊白的事也就很快放开此事。 　　“像我阿父，被狼咬伤了腿，要不是族里的勇士一起打跑了狼，我阿父就要被狼吃了。”木生摸着木通的伤腿，脆生生说道。 　　简华笑着点头。 　　“被蛇咬伤，蛇牙有毒，人必死。”木野沉声说道。 　　“对，被毒蛇咬伤，还有被狼或者其他野兽咬伤后大出血，都是非常危险的。”简华马上点头道，“这里我就教大家怎么处理这样的伤口。” 　　众人振奋，全都盯住了简华，羊尾族长甚至求得简华稍等一下，他去把大山洞里的卷羊族勇士都叫了过来。 　　小山洞里聚满了人，简华接下来就细细讲解了伤口处理和毒蛇咬伤。 　　大出血一定要用细藤在上肢处捆扎大动脉，减缓出血，危急处用手指按压，被野兽咬伤的伤口一定要用清水清创，防止红肿流脓，捆扎隔段时间要松开，防止肢体坏死。被毒蛇咬伤，也需要在上端靠近心脏处捆扎，但这种捆扎又与大出血不同，相对宽松些，以能伸进一指为宜，简华又拿过一块兽肉模拟了在蛇牙中间划出十字，清水清洗后吸出毒血，口中牙有伤者不能吸毒。 　　简华讲解仔细，一遍复一遍。 　　众人听得认真，不时有人问各种名词的意思，什么叫心脏，什么叫上肢，简华不厌其烦，一一解释。 　　她只求这样讲解过后将来能多救下一条生命，那就是大福了。 　　“草药用得好，伤口马上会止血。可惜我现在手上没有草药，等春天到来采集草药后再教给你们。对了，这种艾草可以止血，外敷内服皆可。”简华拍了下脑袋，取过干艾草教给众人。 　　“我知道，我知道，这就是阿嫂给我阿父用的，我阿父的腿伤好多了。”木生举起小手，抢着说道。 　　众人笑，木通摸着他的小脑袋，一脸慈蔼。 　　“这种柳树皮的汁水，可以消除红肿，有了伤口可以拿来熬些水喝。” 　　简华讲完，感觉旁边有人轻轻踫了下她的胳膊，转头一看，羊白正拿着几株草药，恭敬说道：“大巫，这几株草药是我阿父教给我用的，也能治血。” 　　简华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种是大蓟，干草茎上挂一朵紫色球状小干花，非常好认。 　　她接了过来，取出大蓟，传递给旁人观看，“此物叫大蓟，又称虎蓟、马蓟、山牛蒡、野红花、大刺儿菜等多个名称，《本草》述大小蓟皆为血药，大蓟根可疗痈肿。养精保血，止血安胎，消肿化瘀，是味良药。” 　　“这个，这个我认识，小路边，杂草丛中多的是啊！”一个卷羊部落的汉子拿过大蓟，惊讶地喊了起来，“原来这个就是止血的草药啊！” 　　“对，认得了大蓟，如果伤了，采摘一把嚼了根茎敷上，很快就能止血。”简华笑道：“最最重要的是这大蓟喜温暖湿润，但又耐寒耐旱，到处都生长，野外随便寻找一下都有。大家都记下，总有不时之需。” 　　众人谈论着，兴奋不已，一个个传递着那株大蓟，努力记下。 　　“这是你们吃过的白茅根，也可以用来止血，这个是茜草，这个是地榆……”简华辨认着手上的草药，一一传递给众人看。 　　羊白听得格外认真，还不时用石刀在甲骨上刻着他所认识的记号。 　　认得了这几株草药，回味着大巫教的治疗大出血和毒蛇咬伤的法子，众人散去。简华又让羊白、郝丰、纯和美四人坐在她身周，仔细讲述如何采摘这几种草药，什么时候摘下，用哪个部份最好，怎么炮制保存…… 　　木野坐在干草堆上，用石刀细细刮着狼皮反面的碎肉筋络，要把这些去除干净，鞣制出来的狼皮才没有异味，更加耐用。他不时抬头看看讲解着的简华，火光映照在她光滑的皮肤上，微微泛起粉红，目光清亮，整个人温暖的如同春日里的阳光般，让人想拥抱，让一直留在她身边。 　　等狼皮鞣制好了，先给她做身兽皮大衣服吧，狼皮很暖和，她应该会喜欢的。木野心想着，手上动作更加灵巧了。 　　此时鞣制狼皮的汉子中，还有一人的目光也一直留恋在简华身上，久久不去。 　　*** 　　卷羊部落连续三日在大湖冰面上打洞捕鱼，直捕了好几千斤的大鱼，看得简华都想劝阻他们等吃完再捕时，天上又刮起了暴风雪。 　　寒风哀号，雪花嘶嘶，洞外冰天雪地。洞内鱼汤翻滚，火堆温暖，大人说说笑笑，孩子们奔跑打闹，炎族和卷羊族人过上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日子，不时有人捏捏自己大腿，怀疑是否在梦境中。 　　一连好些天，那些剥下的狼皮终于借着草木灰和火堆烘烤鞣制成功了。 　　简华摸着狼皮，不是很柔软，跟现代的皮草根本不能比，但这已是最好的兽皮了。木通作主，送了两张狼皮给卷羊部落。 　　羊尾族长接过狼皮，高兴不已，回送了好几百斤的大鱼给炎族。 　　简华暗暗点头，懂得回礼，卷羊部落真是一个很友善的部落，与他们做邻居绝对不差。她再观察，其中一条狼皮给了部落里一个年纪看着最大的婆婆，另一条给了羊白，羊白又把这条狼皮给了刚生完孩子的红，红又把狼皮割开，一半给了那个生病的母亲，两人各把半条狼皮做了婴儿包裹。 　　一共七条狼皮，炎族剩下了五条。 　　其中一整条拿给了简华，简华量了自己身形，用剪刀剪了一个后片，两个前片，在兽皮边上钻孔，用细绳穿了做成一个毛背心。自从羽绒服被花那烧掉后，简华冻得够呛，其实她此时更想做一件长袖长摆的狼皮大衣，但看看受冻的族人，忍痛只做了个背心。穿上背心，胸背处一保暖，感觉整个人都舒服多了。 　　她把剩下的狼皮剪成裤子的前后两片，也依样钻了孔用细绳穿成一条裤子，给了木通穿。他老寒腿，腿骨又重新动过，此时穿狼皮筒子正好。 　　炎族人见她这样一裁剪，兽皮裹在身上特别地合适，很快女人就跑过来跟她学着做。 　　“简，简华，这块狼皮，请你帮我阿父做一条跟族长一样的裤子，剩，剩下的就给你用。”黑狼拿着一整条狼皮磨蹭着走到简华面前，伸手递出，有些羞涩道。 　　狼皮是按照当时杀狼出力来分配的，所以黑狼一家只有他跟阿父两人，也分到了一整张狼皮。 　　简华爽快接了过来，望着他笑道：“那我就拿了啊，你以后可不要心疼。” 　　“不，不会的。”不知怎的，黑狼低下头，脖梗微微有些红了。 　　简华很快帮黑福做了同样的长裤筒子，剩下的半条狼皮她又做了一件背心，送给红穿。毕竟她身上这件背心可是木野的份，此时送给红很合适。 　　简华觉得合适了，木野却不舒服了。他见简华等于是穿了黑狼打来的狼皮，心里那个别扭啊，一通翻找，找出来十多张兔毛皮，硬让简华给拼了一件背心。 　　灰白相间的兔毛背心，看着也是很漂亮。 　　木野急急拿着兔毛背心去跟红换下了那件狼皮背心，惹得红朝他丢了好几个白眼，他浑不在意，转手把这件狼皮背心套到了尚者的身上。 　　尚者咧开落了一颗门牙的嘴巴，好像全都明白似得嘻嘻直笑。 　　木野挠挠头，也跟着笑，心里无限欢喜。简华穿着他打来的狼皮，以后他要打更多的狼皮，随她怎么穿。 　　金猴和郝运家没有分到狼皮，可见着兔毛背心也是很不错的，全都翻出一块块兔皮，请教了简华拼成背心穿。简华耐心地教会这些女人。 　　一时间，炎族人人一件毛皮背心，小孩子更是长袖毛皮袄子，没有钮扣，直接胸前用细绳系上，穿脱都很方便。 　　简华还特意找了块毛色发亮的黄鼠狼皮子，给木野做成一件黄背心，喜得他跑出山洞在门外飞跑了一大圈。 　　等回来时，头发全都被雪淋湿了，弄得简华想骂他不懂事，这么大的人了，也不怕冻病，可见他咧嘴嘻嘻直笑的样子，她又把话咽了回去，直接拿出剪刀拉着他把一团鸟窝式发臭的头发剪成了寸板。 第36章 雷锋帽和投石索 　　木野缩着脖子，整个人僵成了一条棍子，很不习惯那银白色锋利异常的东西在头上爬动，害怕简华手一抖，他的耳朵就要没了。 　　可他还是乖乖坐着，硬是等着简华把他头发全都绞了。从小到大堆积在头上多年的头发一下没了，整个脑袋都轻了，还特凉嗖嗖的。 　　“阿哥，好看。”木生学着简华曾比划过的翘起大拇指赞道。 　　简华拂去他肩头的碎发，转到他面前，一眼也是有些发愣。 　　第一感觉，他真黑啊，第二感觉，真瘦啊，第三感觉，五官立体，眼窝深邃，微丰唇型嘴角上翘，长得真好看啊，第四感觉，他多大，不超过二十吧。 　　呵，平时看他担负着族人的生存大事，特别有担当，简华总以为他二十五六，现在看来，刚刚才弱冠啊。 　　嗯，是她的弟弟。 　　简华咧嘴笑了，弟弟，你好。 　　木野摸着脑瓜子，见简华笑得不明所以，心里毛毛的，眼神扫向木生，又见他一个劲赞他好看，他揉搓着硬刺刺的头皮，求救般望向简华。 　　那湿漉漉的小眼神，如同一只大大金毛，简华不由笑得更开怀了，她摸了把他的脑门，把手上剪刀递过去，指着狭小的刀面让他自己照，道：“不错，很清爽干净，很好看。” 　　听到简华亲口说好看，木野放心笑了，他接过剪刀一照，微微瞪大了眼，首先诧异于这东西的闪亮，再看自己，确实清爽干净，顺眼多了，他摸着头皮，朝简华憨憨笑了。 　　自从发现他比自己小后，木野掳她回来的恐惧一瞬间消失了，简华对他笑得轻松，作为回报他毫无抵抗被她剪去头发，她用剩下的狼皮碎片给他拼了顶雷锋帽，两根细绳子在下巴处一系，帽子就不会被风刮跑了。 　　当然，这雷锋帽绝对没有80年代的雷锋帽正宗好看，但在炎族又掀起了一股雷锋帽浪潮。 　　而这时尚浪潮又从炎族刮到了卷羊族，一时间，人人兽皮背心、皮毛大裤筒、雷锋帽，保暖程度上升了不止一个台阶。 　　狼皮用来做了衣裳，狼肉狼骨也没有浪费，敲碎了骨头放在石锅中，把肉煮得烂烂的，几日下来，连郝运郝丰脸上都泛出红晕来。 　　木生和木牙、金米等小家伙更是有了精力，整日在洞里打闹玩耍，引得简华怕他们着凉，还特意烧了热水，用兽皮给他们擦汗。 　　“阿嫂，你真像我阿姆。” 　　小木生无心的一句话却让简华听了有些心酸。 　　她由此决定，好好改善一下他们的生活水平，再找路回家。 　　有缘相遇，尽她所能，她也安心了。 　　暴风雪下下停停，洞外堆积起一米多高的积雪，让家住北方的简华都咋舌，另外还有一件事也让简华微微皱眉，她的老朋友过期没有来。 　　也许是太累了，也许营养不够，等吃得好了，应该就会来。简华这样安慰着自己。 　　要想提高生活水平，首先得改善他们的工具，这里的人以打猎为生，就得改进他们的打猎武器。简华看过他们的石刀，磨得很锋利，用上一阵子，坏了就换一块石头重新打磨。 　　也用骨刀，但骨刀用来切割肉块，分离兽皮，直接打猎好像用不上。而他们的另一样武器，长茅，则是直接烧制炭化的树杆，全凭一股蛮力在使用。 　　那可不可以把骨刀和木茅连接起来，简华微微想了下，好像可以把骨头打磨成三棱尖角嵌进木茅头部，再用细藤缠紧。 　　她找了合适的骨头，拉着木野试了几次，让她惊奇的，木野竟然很聪明，很快就找到让骨头契进木茅的方法，再用细藤缠紧，这样，木茅头上就多了锋利端，投出去威力更大了几分。 　　炎族和卷羊族的勇士们聚在一起，热火朝天讨论着用多大的骨头合适，契进几分更坚固。 　　简华丢开手，转身拿着绳索试着做出一个投石索来。 　　她在记录片中看过，投石索非常简单，一根绳索对折，在对折处编出一个小小兜底来承托圆石子，一头绳索系个环套在指头上，另一头则不需要什么，投时，只要抓着那头，把圆石子放兜里旋转起来，等有了惯性，松开那头绳子，圆石子就会顺着惯性弧度飞出去了。 　　力大的人甩起投石索，石子飞出去可以把三十米外的钢板击出一个凹槽来，可想而知，如果圆石子击在野鸡野兔身上，那猎物肯定是跑不了了。 　　但投石索也有个很大的缺点，利用惯性弧度飞出去的圆石子很难瞄准，需要无数次的练习才能校准准头。 　　但简华想，这些人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和练习了，给他们一些时间和练习，不说能准到百发百中，估计人人都能在十次中击中个三四次吧。 　　为了食物，为了生存，他们一定会努力的，她对此坚信不已。 　　等暴风雪暂停的间隙，简华拿着她编好的投石索，拉着木野出了洞。而机灵的金猴拉着黑狼、雷猛等人早跟了上来，他们也想看看大巫又做出了什么神奇的东西来。 　　当简华装好圆石子，朝着前方十米处一棵两人合抱粗的大树树杆笨拙地转起投石索来，木野的眼睛微微睁开了。 　　转啊转啊，她怕自己力道不够，足转了三十多圈，等她觉得可以了，算好圆弧度，抓紧时机松了一头的绳子，圆石子确实如她所愿地飞了出去。 　　当然，没有打在那棵大树上，反倒击中了旁边六米开外的另一棵大树的一根横枝，打得那根横枝微微晃动，积雪扑簌簌掉落下来。 　　哇…… 　　雷猛惊叫了一声。 　　木野和黑狼的眼睛同时发亮了，他们都看出这东西的威力来了。 　　“这东西叫投石索，可以打野鸡野兔子，但这东西一转起来就有声响，用的时候得看好了，你们力气大，不需要转这么多圈的。”简华笑笑说道，把一头的绳索环退下来，投给了木野，让他试一下。 　　木野转起来就比简华有劲多了，圆石子飞出去挟着呼啸声。 　　可惜，最后圆石子飞出老远，落到了雪地上，吓出一只寻食的田鼠来，什么都没打中。 　　雷猛哈哈大笑，急不可耐道：“野子，让我也来试试看。这小东西还挺好玩的。” 　　三人轮流着试了几回，木野终于击中一回他看着的目标了，他道：“这投石索得多甩。” 　　“是得多练习，练好了，小野物就一直有得吃了。野兔野鸡冬天都出来活动的。”简华笑道。 　　“真好。”黑狼低低赞了声。 　　“大巫，你真有本事。”雷猛高兴得一巴掌拍到简华肩头。他那蒲扇般的大手拍得简华腿脚弯了下，肩膀生痛。 　　“雷子，你手重。”木野瞪眼，急呼。 　　雷猛缩手急急止住了第二发拍打，尴尬地抓头嘿嘿傻笑。 　　简华瞪了他一眼，揉着肩头无奈发笑。 　　“没事吧？”黑狼问。 　　“没事，一会就好了。”简华忍痛道。 　　“我帮你揉揉。”木野一手伸到简华那个被拍痛的肩头，认真帮她揉着。 　　自从把他当成弟弟后，简华倒也不抗拒他的接触，轻重得宜地揉搓几下后，真是舒服多了。她推开他手，跺脚笑道：“没事了，我们进去吧，外面还是挺冷的。” 　　洞外的严寒完全不能抵挡炎族和卷羊族人得到新式打猎武器的兴奋来，没多久，不管男女老幼，除了抱在手里的，几乎人人一根投石索，跑到洞外对着二三十米外的大树练习起准头来。 　　此起彼伏的噼啪声伴随着没有打中的懊恼，热闹得如同赶集般。 　　连小木生和小木牙、小金米都甩得起劲，吓得简华直叮嘱他们不要甩到人身上。最终结果让她多虑了，也许他们血液中天生有打猎的野性，竟然掌握着很好，几十次中总有那么一两次能投中，也没有伤到人，让简华看得实在是自叹不如。 　　方练得这七八日，暴风雪且住，一日，太阳高挂，竟觉出偌大的暖意来。 　　简华在石壁上发现一枯藤冒了绿色小芽。 　　春天，要来了。 　　对着这一抹嫩色，简华眼眶发红。 　　炎族和卷羊族嗷嗷叫着，又下了冰面捕鱼。简华带着木野、雷猛和黑狼等人，抬着木通族长和尚者赶到对同山峰查看。此山峰离得卷羊部落小半日路程，不远不近，两两相望，甚至呼喊一声可应答。 　　此座山峰上也长了些橡树，又杂夹着其他一些杂树，如榆树、桦树等。山坡平缓，阳光遍布，非常适宜定居。简华在稀疏的林子间绕了几圈，看中一块平地，可喜的是旁边还有一条米多宽的小溪，此时冰冻着，但凑近，能听到底下轻微流水声。 　　阳光正洒在平地上，映照得白雪晶莹透亮。 　　木野弯腰，拿着一根木棍往下使劲捅了几下，翻开厚厚一块大雪，底下竟是坚硬石面。 　　“这下面是块大石头，怪不得这里不长树呢。”雷猛叫起来。 　　“那快把下面翻开，看看有没有石洞什么的。”木通惊喜地支着一根磨光滑的树枝单脚站立起来，兴奋喊道。 　　“好咧。”雷猛高声应了，用着树枝下力气挖起雪来。 　　可惜的是，挖了一通后，露出来的就是一块光滑的大石，底下微微向内凹陷着，再没有山洞什么的了。 　　木通和尚者都有些失望，简华却很喜欢。 第37章 橡子面 　　简华本就没打算再住山洞，现代人住惯了高楼大厦，敞亮的玻璃门窗，谁会愿意窝在气闷昏暗潮湿的山洞中。烧砖建房需要长时间大力气，简华就想着利用这里高大的树木先建几间树屋住。 　　现在春暖花开，天气会越来越暖和，住树屋很合适，等到一年时间，应该也能起上几间泥砖房了，到时再砌个火坑，冬天就不难熬了。 　　这块石头地面，可以用来生活，烧火玩耍，总比泥地强得多。 　　“阿哥，阿嫂，我们也来了。” 　　欢快的童声顺着山坡传上来，简华转头，却见炎族人老老小小，人人一个细藤背篓，扶老携幼爬上坡来。 　　“你们怎么都来了？”木野惊异问道。 　　“阿嫂跟我说要来看看以后住的地方，木牛叔还说要来捡橡果吃，我们抓完好些鱼就一起来了。”木生的口齿越发清晰，叽叽喳喳说完，跑到了简华身边，拉着她的手，直问，“阿嫂，阿嫂，你看中哪里做我们住的地方了？” 　　“我们就在这里，这块大石头边，建树屋住。”简华笑答道，边帮他擦去额角的汗珠。 　　“树屋？树屋是什么？”木生睁着双圆溜溜的大眼，可爱问道。 　　简华捡了根细细树枝，在雪地上，画了一幅简易版树屋图，令得炎族人瞠目结舌，惊叹不已。 　　“野狼、野猪都不会爬树，住在树屋中很安全，我们再把周围围上带刺的那种篱笆墙，就算有老虎豹子等猛兽，一时也不会过来了。” 　　简华越说，炎族人的眼睛越亮。 　　“可这树屋，到了冬季会很冷的，不如山洞保暖。”木通提出反对意见。 　　简华看了他一眼，微露赞赏之意，惹得木通老脸红了两下。 　　“族长大人说得很对，我们今年还要做好准备，打泥砖，烧砖烧瓦，争取在冬季前建上两三间泥砖房，到时砌了火坑就很暖和了。” 　　简华刚说完，木生就喳喳问起什么是砖，什么是瓦，什么是火坑。 　　他的问题引得简华额头滑下几缕黑线，没有实物，她实在不知如何解释呀。 　　“好了，好了，等以后做出来你们就知道了。现在，大伙在这一块地方捡拾橡果吧，都忙去吧。”尚者笑道，适时挥开众人，解了简华的尴尬。 　　原始人的好学精神也很强啊，简华擦擦并不存在虚汗，暗思道。 　　半日工夫，满腔激情的炎族人兴奋捡拾了十多筐橡果，把周围一带的橡树都记清楚了，众人抬着橡果篓子，高高兴兴回了卷羊部落，等着简华指导做出吃食来。 　　第一步，橡果暴晒，等外壳晒裂后取出果肉再下步工序。当简华一说，众人大失所望，不得已，简华命人拿了骨刀剥出一些橡果，放到石碗中浸泡，一夜过去，又用石臼冲成浆水，拿了纱布过滤出粗渣，加热，等冷却下来就凝固成透明微褐色的果冻物，切成块状后，盛在细藤篮中用清水浸泡冲洗。 　　几次过后，得到的橡子面混着狼肉烧了，如同臊子面般，淀粉特有的软滑混着肉类的肥腻，干果的清香味甘甜扑鼻。 　　简华喝了一口，感动得都想哭了。 　　久违的淀粉类食品啊，除少了些辣子，就是爷爷做给她吃的熟悉味道啊。 　　喝完一碗，眼前有些模糊，简华使劲抹了下眼睛，这是被热气熏的，她可不娇气。 　　爷爷，你看，我做的多好，橡子面都弄出来了。 　　等简华缓过神，再想去石锅中捞一碗，只听得呼噜声大起，再看石锅中，竟已点滴不剩。 　　雷猛护着骨碗，里头是他抢来的最后一口汤汁，他端碗往张开的大嘴中一倒，也不怕烫，这还不算完，又伸了舌头舔骨碗，舔完还朝没抢过他的金猴嘿嘿傻笑。 　　而金猴，懊恼过后，竟然端起石锅，伸长着脖子直接舔起锅来。 　　简华决定，她的骨碗一定跟他们的分开，并且要叫木野再打一口石锅来用。 　　小木生鼻尖上沾着汤汁，舌头伸长了舔，双眼亮晶晶的，兴奋不已，连连欢喜道：“阿嫂，真好喝，滑滑的。” 　　“这东西好，一点都不涩，没牙了也好嚼。”尚者端着骨碗回味不已，脸上皱纹笑成了一朵花，转头跟木通寻求认同感，“木通族长，你觉得呢？” 　　“好，非常好。这东西还好保存，冬季里有了这个，族人再不会饿死。”木通想得完全是多了一样食物，对部落来说是多大的好事啊。 　　他想了下，又道：“尚者，我看，是不是为此举行一个祭祀仪式，感谢上天派了神女下凡，送给我们这么好的食物吃，养活族人。” 　　“要得，要得，等你腿伤养好了，我们举行祭祀，感谢上神，感谢神女，大伙又度过了一个难熬的冬季。” 　　另一边，木野和黑狼比起招来，你来我往的，倒也不伤人，简华细看，俩人竟为了抢一碗盛满的狼肉橡子面吃。 　　她不禁摇头轻笑，多大的人了，还都像小孩子般幼稚。 　　两人比划得起劲，不成想，那碗橡子面被机灵的小木牙偷摸了去，他端碗弯腰如同小耗子般，一溜烟就窜跑了。 　　“哎呀，我的橡子面汤……”木野被黑狼抓紧胳膊一时挣脱不开，看见此幕急跳脚。 　　“唉，没得吃了。”黑狼遗憾，摇头叹息。 　　两人对视一眼，默默松开，一齐转身拿起骨刀剥橡果去了。 　　看来大伙接受度很高啊，简华濛着水意的眼睛黑亮如曜石。 　　*** 　　炎族人把橡子面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卷羊部落再也坐不住，从冰湖面转战到了他们那座山峰的橡树林，一通大捡，也装了几十筐。 　　炎族把冰冻着的狼肉提供出来，吃得卷羊族人大呼小叫，可惜的是架不住人多，七匹狼的肉没吃几顿就没有了。用鱼肉煮橡子面，好像总差了那么点。 　　此时，众人想到简华曾说过的野猪林打野猪的事来了。 　　“你们这么想打野猪，锋利的工具准备好了吗？”简华笑着启问。 　　“准备了。大巫，你看，这是我磨制的骨头木茅，这是狼的大腿骨，可坚硬了。” 　　“去，你的那个骨头太小了，比不上我这个熊牙做的。” 　　“切，你的那个熊牙是从一头病死的老熊身上摘下来的，不行，不行，比不上我这个的，年轻，力气好。” 　　卷羊族的那个黑壮大汉同另一人互相斗着嘴，嘻嘻笑笑，最后伸胳膊比谁年轻，力气大。 　　真是欢乐的卷羊族人啊！ 　　“那我们现在先来练习一下怎么捕野猪。” 　　简华说完，拿出她编织好的渔网带着一众人走出山洞。没想到编好的渔网没先用来捕鱼，先用到这方面了。 　　挖陷阱，这法子最安全，可没有好的工具，想要挖出一个深宽合适的陷阱，是需要花时间精力的。电视中常有的，山民做机关的绳网，一脚踩进，绳网收缩人就被吊起来了。 　　简华想的就是这个。她跑到树下，把绳网摊开，用雪薄薄盖上，再把收拢的绳子甩过一根大树杈，如果猪物进来了，到时一拉绳，绳网就能收拢了，具体那个自动收拢的，她就不会了。 　　她也不纠结，不能自动，那就手动吧。 　　布置好，她把绳子交给木野，叮嘱他等下使劲拉。她则找了块石头，跟大伙说这个是食物，比如一条大鱼，众人点头，表示明白了。 　　简华又跑远了些，再装模作样躬着身子返回，她用两根指头支在嘴前代表野猪的獠牙。 　　可能她长得太清秀，动作又可爱，不少人低低地发笑。 　　“这头野猪太瘦了，捕来不算划，都不够我一人吃的。”有个卷羊族大汉高声大笑起来。 　　简华朝他瞪了一眼，没看到她为了跟这帮人讲清楚，都牺牲到这种境地了，自降身份来扮演一头野猪。 　　大汉高高壮壮，浓眉大眼，正是羊尾族长的阿弟，羊鞭，他见简华毫无威慑力的瞪他，笑得更欢了。 　　这位大巫就像一只躲在野草丛中的胆小长耳兔，白白的毛，红色大眼睛，看得他心中直发软。 　　木野更是抿着唇，只望着简华，眼中布满了笑意。 　　简华东看看，西看看，好像发现了食物，飞奔到大树下，拿起那块石头假装啃起来。 　　众人屏住了呼吸。 　　“拉起！” 　　简华一声喊，木野手上一用力，绳网哗得飞了起来，裹紧了简华吊到半空中。 　　绳网摇摇摆摆，还旋转起来。 　　“啊！真拉啊！我恐高……”简华尖叫。 　　木野吓得，忙小心翼翼把简华放了下来，急声问，“没事吧，没事吧。” 　　等踏到地上，简华胆子就大了，她一指羊鞭，笑道：“你身高体壮，你来当野猪，试试这网结不结实。” 　　别怪她小心眼，谁笑得大声，谁也来当一回野猪。 　　等上去了，就不放你下来。 　　“我。”羊鞭指着自己鼻子。 　　“当然是你，野猪重着呢，要是不试试，绳网坏了，野猪掉下来，还不用它的獠牙拱人，到时就危险了。” 　　“那，好吧。”羊鞭见众人大笑着望住他，目光中不含好意，他抓抓脑袋急中生智道，“我一人也不够啊，还得再来一个人。” 　　最后雷猛自告奋勇跟着羊鞭一起被绳网吊了起来，木野也明白简华心思，硬是把绳索系在树上，吊了他们好一会儿才放下来。 　　雷猛和羊鞭手中都有石刀，可他们哪舍得弄坏了这么重要的渔网，只得晃荡着喝凉风，嘴里大声嚷嚷着木野不讲义气，不顾兄弟死活。 　　众人一齐哈哈大笑。 　　木野浑若未闻，特淡定地跟在简华身后颠颠儿准备渔网去了。 　　经过这样生动的讲解加实验，证明渔网非常结实，足可以用来抓捕野猪，大伙也都明白了该怎么抓捕野猪。 　　卷羊族长羊尾望向简华的目光，带着惊叹和膜拜。 第38章 抹野猪粪喝猪血 　　扎起木排，点齐两族精壮男女，背着细藤背篓，一行人朝野猪出没的野猪林奔去。 　　木野跟卷羊族的黑壮大汉对这条路熟悉，理所当然奔在队伍前面。 　　简华也跟了去，但她只能坐在木排上被人拉着，还被围在队伍的最中间。 　　雪沫纷飞，飞速奔跑。让简华咋舌的，这里的女人看着瘦，一个个跑起来都能甩她几条街。也许前方有着目标和希望，又也许这几天吃饱吃好，腿脚格外有力，跑上小半天，没一人喊累。 　　快到中午时，木野一挥手，全体停了下来。 　　“族长，就是这里了。”黑壮大汉低声道。 　　木通腿伤未好，不能前来，所以这一大群人以卷羊部落的羊尾族长为首。 　　简华挪着腿，下了木排跺几下腿脚缓解麻木，她正待上前跟羊尾族长说声，野猪的嗅觉很灵敏，要小心了。却见他们熟练地把木排藏到一丛茂密的干草雪堆中，羊尾族长轻声吩咐两句，两个精悍的卷羊族汉子先行进了林子，他带着这群人小心跟在后面。 　　见他们如此谨慎，简华闭上了嘴。 　　任何口头的说明，都是苍白无力的，这群原始人在这样严酷的自然环境中生存下来，他们有着丰富的打猎经验。 　　绝对不要小瞧他们。 　　一行人安静行走了一大段路，期间没有一人说话，简华右手中攥着一把手术刀，紧竖耳朵聆听动静，可除了风吹树梢，簌簌落雪的声音，她什么都没有听到。 　　却不时有一两只或灰色毛皮的野兔，或五彩绚烂羽毛的雉鸡跑出来撞上他们，让简华佩服的，这些人安静走着，没有一人出手去捕捉它们弄出大动静来。 　　都是好猎手啊，此行不虚。 　　简华环顾身周，不知何时，木野和黑狼到了她左右，把她紧紧护着，手里的长长木茅不时轻轻敲打着旁边的干草丛。 　　这是在防长虫，简华心发紧，幸好是冬季，长虫冬眠，不然打死都不来。 　　“别怕，天冷的时候是看不到毒蛇的，一冷它们就冻僵了。” 　　木野好似感觉到她的害怕，转头朝她安心一笑，手上动作却不停。要是他们单独行走，他是不怕的，可有了简华，他总想护得她更安全些。 　　简华朝他回了个笑脸，摇摇头表示她不怕，手上那把手术刀却捏得更紧了。 　　黑狼望了眼她的手，敛着眼皮暗暗翘起嘴角，拿木茅敲打得越发有技巧了。 　　前头两人中的一人飞快跑了回来，低声禀告道：“族长，前头发现野猪的大便了。很多，很多。”他把双手展开，拢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圆。 　　“太好了！”羊尾一击掌，兴奋应道。 　　众人眼睛发亮。 　　找到野猪粪，快要进入它们的领地了，简华既紧张又兴奋。 　　“走。”羊尾一呼喊，众人齐刷刷跑动起来。 　　简华努力跟上。 　　没跑多远，简华就看到了野猪粪，令她惊讶的，这粪堆竟然超级大，两米左右的直径堆起来一米多高。 　　这还是她印象中的猪粪堆吗，简直是大便山吧！ 　　紧接着，让简华没忍住的，低低惊呼了一声。 　　他们，他们竟然笑嘻嘻上前，一点不嫌弃地挖了一大坨猪粪涂抹到了身上，脸上，手上…… 　　涂不到的背上，还互相帮助。 　　简华的三观碎了。 　　当木野笑着挖了一大块抹到她头上，脸上时，简华全身都僵硬了。 　　冰凉，腥臭。 　　她是不是进入了地狱。 　　学医的人天生爱洁，本就有些小洁癖的简华，对于来到这远古大陆，几天，几十天不洗澡，已是拼了命在适应了。 　　猪粪浴…… 　　一瞬间，鸡皮疙瘩从脚底下爬到了头发尖上…… 　　木野的手指滑过简华的脸颊时，无比温柔小心，他怕抹到她眼睛里，可很快，他的手指就顿住了，两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映着橡树林的绿色、白色、红色，重重坠落了下来。 　　木野的心被重重一击，他屏住了呼吸，只见简华的泪珠一颗接一颗滑落。 　　无声的哭泣，这样僵立的简华，木野从来没有见过。 　　他一下手足无措起来，一颗心好似被捏紧了，呼吸都透不过来，一时间，他嘴里只知道轻喃，“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 　　他不知道哪里做错了，可他再不愿见她哭泣，他凭着本能双手一展，把简华搂进了怀里，一直在轻喃着，没事的，没事的。 　　轻轻拍抚，温热怀抱，简华僵直的四肢慢慢回暖，她忆起，他们这样是为了不让野猪嗅出侵入者的陌生味道，能更好的保护自己。 　　可想明白是一回，真临到身上，那股别扭劲，三天，噢，不，三十天都不能好好呼吸了。 　　炎族和卷羊族人全都住了手，愣愣望着两人，这是怎么了。 　　涂抹野兽的大便，不是很正常嘛！ 　　简华在这样的集体目光下，感到尴尬了。她一动木野也跟着醒神。他一下松开简华，动作飞快把身上那件黄鼠狼背心脱了下来，朝简华兜头一罩，拉开缝隙，露出她两只眼睛，其他用绳索给她裹了起来，又快手快脚在黄鼠狼皮子上抹了一层薄薄野猪粪。 　　“好了，这样是不是不难受了。” 　　他朝她轻轻一笑。 　　简华抿唇，苦兮兮的脸上使劲眨了下眼睛，憋着气闷闷点了点头。 　　“原来大巫是受不了野猪大便才哭的啊。”羊鞭哈哈大笑起来，刚笑得一声就被他阿兄瞪了回去，他无奈摸了摸鼻子，抹了一鼻子的猪粪，熏得他皱起了眉，这猪大便确实够难闻的！ 　　“好了，好了，大伙快些吧。”羊尾族长一挥手，笑道。 　　众人也看出大巫的娇气来了，互相笑了笑。也是啊，那么好看干净的大巫，怎么能把野猪大便涂到她那白白的脸上呢。 　　“你冷吗？” 　　简华感觉自己脑袋被裹住就像个大熊般，她嘴唇掀开一条缝，低声问道。 　　“不冷，不冷，我壮实着呢。”木野展着手臂，做出个非常有力的动作来，随即他又拍拍简华的肩头，凑近一些轻声道，“等捉完野猪，我带你去温泉那边好好洗洗，肯定不留下不好闻的味道。” 　　这下简华高兴了，连头如捣蒜，看得木野直乐。他摸了摸她脑袋，道：“走吧。” 　　黑狼一直在旁边看着，简华哭泣他也见到了，可他没有木野反应快，还未等他明白过来，木野竟已安抚好了简华。 　　黑狼觉得自己太笨了，不由有些垂头丧气。 　　“大伙注意些，就在前头了。”有族人轻声提醒。 　　这低低一声，全员打足了精神。 　　羊鞭和黑壮大汉利落地潜到前头去看了野猪数量，回来大伙一商量，选定了块好地方。布置好渔网，又拿出冰雪裹住的鲜鱼剖开，拉网的人躲到高树上。 　　简华被山猫拉着趴在一丛干草后。说实话，打猎一点都不好玩，一点都不新奇，布下渔网后，就是耐心等待。 　　等待，再等待…… 　　湿气从牛仔裤上渗进秋裤，慢慢的全身都冻僵了。 　　突然，前头传来欢呼声和野猪凄厉的叫声。 　　这是抓着了！ 　　简华和山猫同时精神一振。 　　一道脚步声飞快跑来，简华抬头一看，木野正飞奔了过来，一把拉起她，又对着山猫快乐喊道：“快，有热血喝。” 　　山猫一咕噜爬起来就飞奔，一双修长的腿都能打着屁股了。 　　简华的眼睛慢慢瞪圆了，双腿冻麻的她如同一只小鸡崽般被木野挟裹了去。 　　有热血喝！ 　　不是她想得那样吧！ 　　冲进人堆，一只足有三四百斤重的黑毛猪离地一尺多距半吊在空中，那长长獠牙支出在渔网外，脖颈上被戳了一刀，还未死尽，正拼命挣扎，羊尾族长正带着羊鞭、黑壮大汉等五六人拉住绳索。 　　而一个卷羊族人正趴在猪脖颈处拼命喝血，飙出来的鲜血滋了他满脸，他连抹脸的工夫都没有，只顾着大口吞咽。 　　众人目光灼亮，狂喜等待。 　　“大巫来了，大巫来了，让大巫先喝。”有族人喊道。 　　哗啦，人群让开，那个急切喝血的汉子也停了嘴，让出位子。 　　“大巫，大巫，大巫……” 　　众人欢喜大喊。 　　这群情激动的场合，应该大大方方走上前，接受众人礼让的好意融入他们痛快喝上一顿。 　　可此时简华的脑中只有茹毛饮血这四个字，她腿发软，头发晕，眼发花。 　　木野轻推了她一把。 　　简华整个身子猛得一颤，她急急退了一步，喊道：“不，我不要喝，不要喝。” 　　“这血里有盐，喝了有力气。”木野以为她不懂，忙向她解释道。 　　“不，不，我不要。” 　　简华一步步往后退。 　　她跟他们不一样，她是文明人，她要回去的。 　　对，她要回去的，谁愿意待在这个野蛮落后的大陆啊，她要回去，她一定要回去。 　　她跟他们不一样，她不会这样野兽般喝鲜血的。 　　众人安静了下来。 　　欢乐的气氛一下变得怪怪的。 　　“谁有皮袋子？”此时，黑狼却站出来问道。 　　“我带了皮袋子。”一个卷羊族人走上前，把一个不知什么野兽制成的小皮袋子贡献了出来。 　　黑狼接过，凑去装了半袋子猪血，扎紧袋口，又抓了把雪抹掉袋口的血污，埋进雪里，起身平静道：“一会儿就冻上了，带回去让大巫处理了吃。” 　　简华松了口气，这样最好了，她可以做血豆腐吃，让她直接喝热血，她会奔溃的！ 　　“好。”木野也松了口气，感激望一眼黑狼。 　　族里没有盐，都是喝热血的，喝了人就有力气了。 　　卷羊族长一挥手，众人又轮流着上前喝血，等得再没有鲜血流出来，野猪也不动了，才把绳子放下来。 第39章 三个蛇族人 　　血迹处理干净，在积雪中藏好野猪，一行人又换了个地方，再次撒网捕猪，果然异常顺利。 　　“有几头野猪了？呸，竟给他们又捉了一头狐狸，瞧那红色毛皮，可真耐看，送给女人，再好看的女人都会愿意给我干。” 　　在一颗粗壮的大树背后传出这样一句粗鲁蛮狠的话语来。 　　安静了一会，紧接着又响起一道很平稳的年轻男声，“大巫，你看出来了吗？那细条状的东西是什么做的，这么牢固，还很轻。我们蛇族要是有了这样的神器，以后再不用发愁食物了。” 　　先头那道蛮狠男声喘了两口粗气，抢着答道：“他阿姆的，要是让我有了这东西，还能打不过那小小有熊族。” 　　一道重重砸拳声传了出来。 　　“你能不能安静。” 　　恍如深渊中响起的低啸，又恍如蛇嘶，一个蒙着头脸，只露出个尖刻下巴的瘦高人形站立在树侧。 　　他全身披裹着兽皮，那兽皮也与众不同，方块状的鳞片层层叠叠，灰黑相间，竟是一整张的蛇皮，泛着阴冷光芒，如不凑近，肯定觉察不到这里还有个活人。 　　这句话一出，那粗鲁男子张了几下口，似噎住，他咬了咬牙，狠狠在树干上又砸了一拳，砸完挑衅般地睨了身旁人一眼，朝钵大的拳头轻飘吹了口气，又趾高气扬起来。 　　站在他左侧之人脸上涂满了灰黑色不知名植物的汁液，往那一站好似影在了树干中，闻听得砸拳声，暗暗翻了个白眼，露出两点亮亮眼白。 　　“不知。” 　　蛇嘶声再次响起，微带沙哑。 　　灰黑色汁液涂面之人并未沮丧，望着渔网，目光火热。 　　“抢过来就是了。”粗鲁男子没忍住，再次接了话。 　　他这句话倒没人反驳，身旁两人都默认了。 　　这让粗鲁男子有些兴奋，一路逃亡，族巫不是冷面对他，就是训斥上几句，要不是看在他年纪一大把的面上，早把他弄死了。而蛇牙这小子，讨得族巫欢心，也敢对他不冷不热的，等他把蛇部落救回来，看他怎么收拾他。 　　男子舔了下嘴唇，目光转到草丛中的简华和山猫身上，这两个女人他观察很久了，根据他以往玩/过的女人来看，那个高挑个子的女人还没有经过男人，双/腿夹/得紧紧的，而那更好看的，皮肤黑黑厚嘴唇的女人，胸/大屁股大，虽然经/了男人，但这种玩起来更快活。他把手伸到下面兽皮裙里，使劲搓了两把，等得兽皮裙/撑/起，吞咽一口口水，双目发红竟窜了出去。 　　“哎，蛇鳞你……”灰黑色汁液涂面的蛇牙急急伸手，抓了个空，眼睁睁看着他堂兄，蛇族少族长蛇鳞，如同没有脑子的野猪般鲁莽出手，他心中暗恨。 　　简华趴在干草上，不时跟山猫答着话来转移难熬的时间，她打定主意以后再不跟出来捕猎，把技艺教给他们，然后安安份份等着回家。 　　“以前女人也不出来，这次大伙都想试试投石索，到时我也打两只野鸡野兔的回去，吃食就多了。”山猫笑得欢，正说着，却感觉身后袭来一阵冷风。 　　她惊呼，“小心。”一把推开简华，一手摸上石刀，一手撑地已跳了起来跟蛇鳞交上了手，石刀架上，就感觉出对方的势沉力大来，她死命抵挡。 　　“女人，力道不小嘛，嘿嘿，我喜欢。” 　　简华晕头晕脑被推出，滚了两道，还未等她爬起来，一双胳膊就箍住了她的脖颈，紧得她呼吸困难。 　　怎会有人偷袭！这下惨了！ 　　箍住她那人在她身后，看不到面貌，一手勒紧她脖子，一手捆住她两个胳膊，竟是不能动弹了，目光中只见着山猫正吃力地跟一高壮脏污野人打斗。 　　那野人脸上划着三道红色油彩，单穿了一条黑乎乎兽皮裙，光着膀子，胸前挂着好几道兽牙装饰物，浑不怕冷地大力挥舞着石刀。 　　每一刀挥下，都让简华的心紧了又紧。 　　这可不是拍电影，她看过原始人的战斗，凶残狠辣，无情致命。 　　简华后悔不已，她见无事，早把手术刀裹了兽皮装入裤袋中，急中生智，她一脚朝后跺下，使劲碾上身后之人的脚，拼命嘶叫起来,“救命……” 　　她感觉她踩实了，可身后之人如同没有痛觉般，只把手臂收得更紧了，简华觉得快要断气了。 　　“快放开她。” 　　一道粗犷熟悉的嗓音如同天籁般响在身后。 　　简华无比感激，心下暗念，下次一定再不捉弄你了。 　　“你们逃不掉，放开她我就饶你一命。” 　　羊鞭举着手里脸盆大的石斧，沉重踏出一步，朝蛇牙的脑袋上轮去。 　　胆敢对大巫不敬，受死吧。 　　蛇牙勒紧简华，朝着旁侧迅速一转，避过这重重一斧。他也有些心惊，对方这小子是个不好惹的对手，真是要被蛇鳞气死了，一头猪，事全坏在他手里了。 　　“吼……吼……吼……吼……” 　　一阵急促而划一的吼声高亢响起，这种声音传到头昏昏的简华耳中，还是第一次听到。 　　炎族、卷羊族，两族出来的精壮男女在一两分钟内迅疾围到了打斗的羊鞭、蛇牙等人身边，紧紧围成了一圈，连蛇部落那个族巫都没有漏掉。 　　“吼……吼……吼……吼……” 　　众人踏着整齐步伐，握着木茅石刀，一双双眼睛寒意泠泠怒视三人，示威的吼声一声响过一声，如同暴雨般，愈发急促，听得人心发紧。 　　木野跟黑狼等人对视一眼，默契十足拿着石刀就冲了上去。 　　另一边，木山一刀架住蛇鳞的石刀，狠狠杀了过去。一个大男人打个女人算什么本事，小子，我要杀了你。 　　山猫胆大，见自家男人上来了，胆气更壮，竟也不退，舞着石刀灵敏偷袭。 　　那个披裹着蛇皮的人冷眼看着这一切，到得这时，才走出两步，一举双手，高声道：“蛇鳞，蛇牙，停手，我们臣服他们。” 　　蛇牙一听，跳出两步，并不恋战，马上松开简华，丢下石器高举双手道：“我臣服，不打了，不打了。” 　　“族巫，我可以抓住这女人的。”蛇鳞不甘，闪过山猫的偷袭，反手又架住木山劈过来的石刀。 　　“蛇鳞，放下石刀，不要让我说第二次，你惹的事够多了，蠢货。” 　　蛇鳞一呆，面色阵红阵青，他最最反感族巫这样看不起他，他堂堂蛇部落少族长，现在阿父死了，他就是蛇部落的族长了。他咬着牙，又挥舞石刀战斗了几下，可见着围上来的敌人更多了，也知最好的时机失去了，他再混再无脑，也想活命，跳出一步，丢下石刀不忿地举起双手。 　　木山愤怒上前，把石刀架到了蛇鳞脖颈上，只要他一动，他就斩下他脑袋。 　　蛇鳞双眼瞪得大大的，眼里全是凶光，倒真梗住不动了。 　　木山很遗憾。 　　山猫上前狠狠踢了他一脚。蛇鳞龇牙瞪眼。 　　“尊敬的族长大人，我是蛇部落的族巫，我叫黑蛇。无意侵犯你们的领地，只因为我们的部落被敌人占领了，我们一路逃亡，又饥又饿，请求好心的族长收留我们，给我们一个保暖的地方住吧。” 　　黑蛇躬身，略带矜持地施了一礼，又展手掀开头上的兽皮，露出一张惨白苍老的脸来，恭恭敬敬说道。 　　简华被木野搂住，听着他暗带焦急的问候，忙摇头说没事。她咳嗽几声缓了喉咙的火辣，朝羊鞭点头微笑，是他先发现不对的，这大汉平时看着没个正形，喜欢玩笑，打斗的本领倒是实打实的。 　　是个好男人。 　　羊鞭得了简华感激，抓着脑袋又嘿嘿直笑了。 　　羊尾族长最了解他的阿弟了，别看人长得粗，心细着呢，从开头到现在，他就没喊破大巫的身份。要是对方真拿住了大巫，他们这边就棘手了。 　　“蛇部落的族巫，我是卷羊部落的族长羊尾。你们三人进了我们卷羊部落的捕猎领地，还对我们的女人动手，是你们的不对，再让我们收留你们，这是难为我们了，现在双方都没有伤亡，你们还是速速离去吧。” 　　卷羊族长羊尾也躬身施了一礼，每一个部落的族巫都是值得尊敬的，要不是看在他族巫的身份上，真该把这些人杀了。 　　“尊敬的羊尾族长，这都是我们的错，你们要打要罚都可以，我们绝不还手。在这样大雪覆盖的季节，你让我们走哪里去，我们的部落没有了，在外面流浪注定要被野兽吃掉啊。” 　　黑蛇说着，扑通一声竟然跪了下来。 　　“族巫……”蛇牙大急，忙想要扑过去，可他面前还站着雷猛和黑狼，虎视眈眈看管着他。 　　“蛇牙，你也跪下，求求仁慈的族长大人吧。” 　　黑蛇朝蛇牙看了一眼，这一眼让蛇牙一瞬间就懂了。他马上跪了下来，哀声求起羊尾族长。 　　蛇鳞鼓着腮帮子，心中的一股憋闷之气把眼睛都撑出了眼眶，没卵/蛋的两个家伙，丢足蛇部落的脸面。 　　简华看着这三人，心中怎么都觉得不舒服，来自蛇部落，还有那个勒住她的人身上不知涂了什么黏液，黏黏腻腻，令她想到蛇的冰冷无情。 　　她直觉不能收留这三人。 　　“有一个部落冲进我们部落，凶残杀死我们的男人，抢走我们的女人和孩子，我们三人拼死逃了出来，一路上又累又饿，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仁慈的羊尾族长大人，请收留我们吧，我们只求一个温暖的山洞角落住，我们一定听从你们部落的命令……” 　　哀求，可怜的情状。 第40章 心怀不轨 　　羊尾族长看着三人，有些犹豫了，部落被打败后流浪出来的人大多选择加入一个新部落生活，在野外，单凭一两个人是很难存活下去的。 　　况且现在是冬季，食物更加稀少。 　　“那个打败你们的部落是什么部落？”他问。 　　“我，我们也不知道，没见过，不熟悉。”黑蛇微愣了下，选择隐瞒。 　　此地离得有熊部落不算远，并且他听说，卷羊部落一直是与有熊部落选择成姻族的。 　　蛇牙微微敛了眼皮，不让人看出他眼中的神色，他完全能理解族巫的心思。见过那么好用的神器后，偷来几张毕竟有用坏的时候，要是学得他们的制作方法，何愁不能重振蛇部落，甚至打败其他部落，成为这一块地方的霸主，还有这野猪林子，可是好地方啊。 　　他的心中发热。 　　蛇鳞气鼓鼓，索性不再管蛇牙和黑蛇怎么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你们先留在我们部落，等天气暖和了，你们再走。”卷羊族长这样决定道。 　　简华张了几下口，最后没把话说出来。在人前反驳族长的决定，她可不觉得是好事，还是等单独时再跟他讲吧。 　　黑蛇和蛇牙自是一连串的感激之语。 　　木野暗暗捏了捏简华的手指，目光寒寒望向三人，看来以后得多防备这三人了。 　　简华一笑，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想来他们也干不出什么事来。 　　来了外人，炎族和卷羊族人也都知道要敝帚自珍了，猎物丰盛，羊尾见好就收。众人仔细收齐渔网，准备回部落。当然原定的使用投石索抓捕小猎物没能成行。 　　出了林子找出木排，抬上几头大野猪，一行人飞快往卷羊族赶去。 　　见到这种省力方式运送猎物，蛇族三人又是惊奇地瞪大了眼。 　　到了路口，木野带着简华跟众人分道而行，后头却呼啦啦跟上来一大群人。 　　“天要黑了，路上不安全，还是先去那里过一晚。”羊尾族长这样解释，其实他听说温泉后，早就想着去体验一回了。 　　简华热情喊着大伙一起去，这样臭气熏天的，回部落还不得熏死个把人。 　　干干净净也能防止传染病。 　　一行人兴高采烈，翻过两座山头就到了来过一回的温泉处，点起两个大火堆，洗剥了一只大野猪分成两片，烤上。 　　女人先洗，男人后洗。 　　简华舒舒服服坐进温泉，什么都不想，这是来这片远古大陆最好的一个福利了。 　　忽然一只手伸来摸了她胸前一把，简华忙睁眼，却见山猫伸着胳膊跟她比肤色，叹道：“你好白啊，跟娃娃一样。” 　　因着人多，也不能一个个洗了，简华是同着山猫一道洗的，温泉水流动，也没那么脏。 　　“你好勇敢，能跟那么壮实的男人打斗，我都怕死了。” 　　简华缩了缩胸，拿过一边的衣服放进水中搓洗，一边说道。 　　“那人不是个好人，他，他看人的眼睛不对。”山猫愤愤骂了句，也学着简华拿过自己的兽皮搓洗。 　　“这蛇部落不知是被哪个部落攻击了，那个族巫没说真话。” 　　“我们得看着他们，别让他们做出坏事来。”山猫赞同，深以为然，又道，“可是看到这样流浪的人，一般都会收留的。” 　　她表明卷羊族长没有做错。 　　简华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她把木野的那件黄鼠狼背心也细细洗了，穿好湿的秋裤和狼皮背心，拎着衣服飞跑到火堆边烤火去了。 　　蛇部落三人单独点了个小火堆，拿着分到的一大块猪肉在火上烤。 　　族巫黑蛇又用那张蛇皮把自己严实包裹了起来，蛇牙动手翻着猪肉，蛇鳞支着手，一双眼睛骨碌碌不安份地看着两个大火堆边的人。 　　“收回你那双眼睛，别惹怒了他们。”黑蛇冷冷道。 　　“抢了他们的渔网就是，这样臣服他们，你们也不怕心里不痛快。”蛇鳞气愤道，“我们蛇部落怕过哪个。” 　　“蛇鳞，快别说这话了，我们部落都被有熊族攻破了。”蛇牙撇了撇嘴道。 　　“那，那不是冬季蛇儿要睡觉嘛，不然，谁敢来，让蛇咬死他们。” 　　“闭嘴吧。”黑蛇轻啐了一声。 　　蛇牙转头睇一眼蛇鳞，终怕他再惹出事来，遂好心说道：“我们抢得几张渔网，终会有用坏的时候，族巫大人是想偷着学会他们制作的方法，有了这个，我们蛇部落才能再站起来。” 　　蛇鳞眼睛翻了两翻，哼过一声终是安静了。 　　“这部落跟其他部落不一样，看他们运猎物的那木头排子，还有这暖和的水，他们身上竟还有穿狼皮的，不止一张，这个部落不一般啊，也不知道他们的大巫是谁，我该好好会会他。” 　　黑蛇低声道。 　　“族巫，我看他们好像是两个部落的，其中一部分人听一个年轻人的。”蛇牙接口道。 　　“是，我也看出来了。竟然是两个部落，还相处得这样好，可真是奇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那个什么羊尾巴族长一看就是个笨的，他收留了那个部落呗。”蛇鳞不甘寂寞插嘴道。 　　“你多留心他们的一举一动。” 　　“是，族巫大人。” 　　黑蛇与蛇牙一应一答，竟没人理蛇鳞，气得蛇鳞抢了一大块猪肉，狼吞虎咽起来。 　　黑蛇盘着双腿端坐，一双手笼在蛇皮中，突然有一点翠绿悄悄从他胸前探出头来，一双眸子如同两颗殷红宝石，嘴一张，伸出一条细长细长的蛇信来。 　　卷羊族人洗刷干净，学着炎族人也把长发用石刀给割了，一时人人清爽，看着都有些不认得了。 　　简华穿好烤干的衣服，感觉活着真是件好事。 　　次日稳稳当当回了部落，又是一通篝火狂欢。 　　黑蛇作为蛇部落的族巫，一向高高在上，接受族人供奉，他的心里是骄矜的，此刻为了偷学技艺放下身段，也是迫不得已，可他自从到了卷羊部落，他的心一点点，一点点往下沉。 　　洁净干燥的山洞，人人皆有保暖的兽皮穿，堆了几个大雪坑的鱼肉，还有那不知什么做成的好吃食。每一样都让他羡慕得欲发狂。 　　半山腰的山洞，山脚下的大湖，望不到边际的大草原，多好的部落定居地啊。 　　一切风平浪静。 　　天气一点点暖和起来了。 　　有天，简华站在山洞门口，发现下面大湖的冰层融化了，波光粼粼，绿得如同一块翡翠。转个身，嫩芽冒出来了，草儿长起来了，一时间，满山遍野抹上了新绿，活泼泼全是欣喜。 　　“尚者，我们该给自己准备建树屋了。”简华微笑着道。 　　“好啊，让族里的勇士们去砍树吧。”尚者站在简华身旁，任凭微带凉意的春风在脸上滑过，笑咧开缺牙的嘴巴，多好的日子啊。 　　“部落里再多采集些橡果吧，很快就要发芽了。”简华也笑。 　　木通扶着山洞石壁，靠着自己慢腾腾走了出来，站到两人身边，一起迎着春风，感受大自然的生气。 　　“木通族长，可好点了？”尚者问。 　　“我的腿不瘸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 　　“等族里勇士们砍够树木，我们举行祭祀吧。” 　　“好！今年是得举行大祭祀！” 　　“大祭祀？” 　　“木通族长放心，简华说了，祭祀可以用三牲，猪头、牛头、羊头，我们没有牛头和羊头，就用整猪也行。” 　　“那我就放心了。” 　　“我跟花舞不一样，我的两个孩子……所以，木通你放心养腿吧。” 　　“我的腿现在可好多了，都能跑了。” 　　“能跑了，你说大话吧。” 　　看着两个老人互相斗嘴，简华笑得越加开心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 　　“族巫，他们在砍树，不知要干什么。还有那个软软好吃的食物，就是林子里的果子做的。”蛇牙道，“我把他们怎么做的都学到手了。” 　　黑蛇心头沉吟着，卷羊部落到底得了神灵什么指引，有了如此一块宝地，要是能把这块宝地占为己有，蛇部落还能不恢复往日的荣耀。他暗中观察，卷羊部落的族巫只是个刚断奶的娃子，没多大本事，而那个小部落的族巫，又是个瞎眼婆子，看着也没多少能耐。 　　“很好，你那投石索练的怎样了？这小东西好用吗？” 　　“非常好用，我现在十次里面已能投中五次，今天还捉了六只野鸡，交给他们女人处理了。” 　　“你做得很好，这就样干，别让他们看出来。另外那捕野猪的东西知道怎么做了吗？” 　　蛇牙声音低落了些，“这个不知。” 　　“继续学。” 　　“是。” 　　“看着他们砍了树要干什么用。还有，看好了蛇鳞，别让他再惹出事来。” 　　“是。” 　　“等你学好，蛇族族长终归是你的。” 　　“……我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蛇鳞觉得很不快活，黑蛇和蛇牙嘀嘀咕咕，老是避着他，也不知是不是在谋划他的族长之位。他的这位堂弟野心勃勃，估计早就盯上他的位子，就等着他阿父一死好趁了他的愿。 　　黑蛇这老东西，阿父在的时候，要多乖巧有多乖巧，阿父一走，他的心也跟着大了。 　　天天在外头砍树，也不知他们砍这么多树要干什么用，点火做柴堆，够用上好几年了吧，最最要紧的，他们砍树就砍树呗，还拉着他一起干，石斧都用坏了两把了。 　　要是往常，他需要干这么多活吗，累得他浑身酸痛。 　　还有那么多食物，他多喝一碗都不肯，汤汤水水，能饱肚吗。 　　真是气死个人，照他说，抢了那什么渔网，直接打上有熊部落去，还怕了他们不成，现在天气暖了，蛇儿都出来了，也该动动拳头了。 　　蛇鳞翘着二郎腿仰躺在草地上，望着天上白云流动，左思右想。 　　忽然一阵少女轻笑传来，他一咕噜翻身，藏进了草丛中，就见卷羊族的女人们背着细藤筐说说笑笑从他头顶上方的小路走过。 　　他知道，这是她们出去集体采集了。 　　他嘴角歪起，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轻手轻脚跟了上去。 第41章 罪恶 　　好像就在一日夜间，新鲜水嫩的野菜就冒了出来。 　　初春最好的野菜是荠菜，还有蒲公英，又俗称婆婆丁。小小荠菜披着灰绿色或是灰紫色一簇簇展开在树间草丛，叶片肥嫩可人。“三月三，荠菜当灵丹。”简华又有些摸不着头脑，雪刚化开，湖面还浮着碎冰，按说离得清明时节还有些日子，可这荠菜和蒲公英好像一夜间吹开了似的，满山满谷遍地都是。 　　她凝望着山下那个大湖，心里隐约浮上一个猜想。 　　这该不会是黑龙江的天池吧。 　　不，不，她看过地图，不会是天池，但这么大的湖泊，该不会也是个火山湖吧。 　　所以有温泉，肯定还不止那一处。 　　要是哪天火山喷发就搞笑了。 　　“你们部落在这里生活多久了啊？”简华笑问身边一个卷羊族的少女。 　　那少女圆脸盘子，嘴角有两个酒窝，笑起来非常可爱。她见简华问她，好似有些受宠若惊，羞涩回道：“部落在这里生活多久我不知道，我阿父就在这里长大的，我阿耶也是在这里长大的。” 　　美国黄石公园就是个休眠的大火山，几万年前还是几十万年前爆发过，现在还有间隙喷泉，而日本的富士山，好像几百年前也喷发过，这种事真是不好讲的。 　　简华对这些不大了解，听了少女的回答不置可否，她回了个笑脸。 　　卷羊族少女不知简华的意思，只认为大巫的所思所想都不是她所能了解的。她兴奋得双眼发亮，朝简华露出一个更加灿烂的笑容来。 　　真是个可爱的姑娘！ 　　简华笑道：“我们现在采集的野菜叫荠菜，荠菜也是草药，可治疗痢疾，就是拉稀水……” 　　众人恍然，忙聚拢聆听。 　　“还可以治疗目赤疼痛，就是眼睛干涩，发红等毛病，我们女人每月下，面会流血水，这叫月经，表明我们女子准备好可以怀小孩了，当然，要是等年岁再大上一两年，生产起来会更安全一些，而这荠菜还可以调理月经过多……” 　　“哇……叫月经……有了月经代表可以生小娃了……所以没来月经的怎么都没能怀上小娃……” 　　众人大声议论着。 　　简华黑线，没来月经都有男人了，这些人真是生猛啊。她忙道：“没来过月经的，以后不能跟男人做那事，这样身体不好，不好。” 　　这可是幼女啊，在现代社会可是要判刑的。 　　但她也理解这远古大陆上的人生命普遍短暂，十二三岁就要有男人，准备生娃了，也是为了部落能生存下去，小孩的夭折率太高了。 　　“我们女人来月经时是不能跟男人做那事的……” 　　简华索性把女性健康挑简单的跟她们讲了，她觉得像她这样心善的姑娘真是很难再找出第二个了。 　　“婆婆丁主治肿痛、疔痛、咽炎等病症，清热解毒，这里不舒服吃这个好……” 　　简华摸着喉咙处指点给她们看。 　　女人们非常兴奋，望向简华的目光都带着渴求和敬意。 　　其实他/她们，都不愚蠢，要是能好好指导他/她们，不说马上步入高度文明世界，平实简单的生活总能有的，就像归园田居中描写的。 　　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 　　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 　　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 　　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 　　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 　　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 　　“好了，大伙都在周围挖吧，这种野菜非常鲜嫩，烫一下就可以吃，今天多挖点，回去烧猪肉荠菜橡子面来吃。”简华拍了拍手，高声笑道。 　　女人们欢笑着散开了，三五一众，在山坡周围挖起野菜来。 　　简华也拿了石刀，小小一片石头，边缘打磨锋利，朝着野菜根处一斩，速度并不慢，一棵棵野菜扔进细藤筐中，小半天工夫就挖了满满一大筐。 　　卷羊族长的夫人花笑嘻嘻跟简华说，该回部落煮食物吃了，简华抬头看看天色，太阳西斜，半下午时光了。 　　这里的人一般吃两顿，清晨五六点钟吃早食，傍晚三四点钟吃晚食，只有她有时还要煮中饭吃。 　　食物丰富了，也该让他们吃三顿了。 　　简华笑着应了。 　　一大队人或挎或背着篓子，说笑着赶回部落。 　　在一棵粗壮的大树背后，简华所不知道的，那个曾羞涩回答她问题的圆脸盘有酒窝的可爱少女身子软绵绵正无知觉瘫倒在蛇鳞身前。 　　他屏息敛声，待众人走远了，一把扛起少女往部落山背后奔去。 　　原地留下一只打翻的背篓，洒了满地的荠菜和婆婆丁，一只小鸟雀等得无人，扑扇羽翼飞入树下偷啄起美食来。 　　卷羊部落山洞口外新架起一个崭新的石磨来，上下两爿，打磨得非常光滑。 　　木通管着这个石磨，几个年老的带领着小家伙们负责磨橡子面浆，每日里推磨上几百道，就把一天要吃的橡子面浆磨好了。 　　木生、木牙等人都把这个当成了小游戏，推得一身大汗还舍不得放手。 　　等得女人们归来，就知道要开始煮食物了，这是最最快乐的时光。 　　洗菜的，割肉的，捡柴的点火的，等着食物煮开，香气扑鼻时，男人们也都回来了。 　　一轮红日半悬在大湖上方，满天霞光把湖水映成了火红色。 　　简华接过草叶盛来的一骨碗橡子面汤，满足地喝了一大口。 　　软，滑，再挑一口荠菜，混着猪肉的肥腻，鲜甜。 　　赞！ 　　简华眯起了眼。 　　木野看着她的慵懒样子，弯起嘴角，一双眸子黑得惊人。 　　“你又下湖去洗澡了，水还凉着呢，当心老了得头痛病。”简华瞥他一眼。 　　木野还是在笑，最后憋出一句，“你喜欢干净。” 　　简华的脸微微红了，特别是他光着膀子，就穿着件黄鼠狼背心，还露了个好看的脖颈，一说话喉结性感滚动。 　　一颗水珠从头发上滴落下来，滑过光洁下巴，顺着背心领口钻了进去。 　　简华的目光好像被粘在了那颗水珠上，跟着水珠一起滚了进去。 　　“汤吃到鼻子上了。” 　　一只手伸过来替她抹去了鼻尖上的汤汁。 　　简华脸大红，捧着碗转了个身，不再看他。 　　他肯定是存心的，知道她颜控，喜爱美色，故意在这样的春寒天穿得这么少。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简华用细树枝做的筷子，狠狠插起一块猪肉，如同咬木野的肉般咬下一大口。 　　不是原始人就应该是山顶洞人那般的吗，吻部突出前额低平眉骨高耸啥的，怎么这里的人全不是这样的，个个都长得挺端正，看着跟现代人完全一样。 　　特别是木野这小子，那修长的身条子，那身蜜色泛黑的皮肤，就跟马身上的缎子般，光泽隐隐流动。 　　让简华流口水的，竟然有腹肌啊，六块腹肌有没有。 　　这么好的身材，在现代妥妥可以当模特儿了。 　　嗯，他比模特儿还是要矮一些的。 　　可简华有些不确定，他倒底一米七四，还是七五，怎么感觉这两天又长高了些。 　　“洗凉水，吹冷风，将来头痛死你，看你还敢炫。”简华恶狠狠地嘀咕来掩饰她的色女之心。 　　“这个给你吃。” 　　一只黑黑的手伸到了她面前，在修长的手掌中搁着两枚椭圆东西，微黄色的皮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鸡蛋？” 　　简华惊呼一声，眼睛发亮抢过了这两枚鸡蛋。 　　光滑圆润，跟现代的鸡蛋一点不差。 　　“哪来的？” 　　“林子里摸的，你喜欢，下次再给你摸。” 　　“这东西非常有营养，最好每天早上都吃一个。” 　　“好，那我每天都给你去摸。”他老老实实点头道。 　　简华笑，真是个傻子，去野外找鸡蛋，还不如多打两只野鸡容易呢。估计这两颗蛋也是踫巧了。 　　看着鸡蛋，有些馋，想到那滑滑的蛋羹，好像好久没吃了。 　　简华拿过两只骨碗，把两颗蛋敲了进去，打碎，又洒了今天找到的野葱，等一口石锅空出来，隔水蒸了。 　　嫩黄的蛋羹，香气引得众人全都看了过来，简华端着两碗蛋羹，一碗给了族长夫人花，另一碗给了那个生过病的半大婴儿，让她阿姆喂了他吃。 　　食物的贫乏，产妇和婴儿都不能得到很好的照料，奶水不足，婴儿夭折率才高。 　　一个部落的繁盛，就看婴儿出生多少，能养活多少。 　　简华是很馋，可她没办法自己咽下去，她只能安慰着自己，等回家了，一口气吃他个十碗八碗蛋羹，吃到吐。 　　卷羊族长羊尾看着这一幕，他拿过属于他的烤猪肉，起身走到简华面前，把烤猪肉递了过来。 　　简华摇摇头，表示自己饱了。 　　羊尾族长硬是拿过石刀，在他这块烤猪肉上切下一大块，塞到了简华手中。 　　食物非常珍贵，但最珍贵的是懂得感恩。 　　部落里老的不能出去打猎，就一刻不停手地打磨石刀，小孩子刚会走路，就要学着剥草籽了。 　　没有人吃白食，每个人都在为部落贡献。 　　让简华感动的，他们觉得这样才正常！ 　　简华努力啃了几口烤猪肉，把剩下吃不完的给了木野，他接过大口吃了。 　　每到这里，简华总觉得她在欺负木野这个弟弟一般，在现代，谁愿意吃你的口水物啊，就连情侣都不一定肯。 　　放下骨碗，简华又例行公事般开始点数起人头来。 　　炎族26人，卷羊族137人。 　　可今天她点数了两遍，发现少了两人，卷羊族少了一人，蛇族那个粗狠的男人也不在。 　　简华的心一下沉进深渊，她猛得跳了起来。 第42章 三章 合一 第42章 搜索救人 　　“族里少了一个人，大家互相看看，是谁不在。还有,蛇族有个人也不在。” 　　简华大声喊起来,一脸惊慌,她的目光焦急在卷羊族人间搜索，努力找出是哪个人不在。 　　一百多人,短短几十天工夫，简华根本认不得那么多,她凭着记忆，往女人堆中寻找,花在，红在,红的女儿也在,一张张似熟悉似陌生的脸孔，好似长得都差不多。 　　木野第一个跟着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蛇族人面前，一把揪起蛇牙的兽皮,盯住他眼睛，凶狠道：“你们还有一个人呢？” 　　黑蛇的目光晦涩，他的拳头握紧了，蛇鳞这混蛋，肯定又给他惹祸了。 　　“我不知道，我今天一直跟你们在一起砍树，他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蛇牙忙分辨道。 　　木野略一思索，这家伙今天好像是一直跟他们在一起，并没有偷懒。他冷冷瞪了他们一眼，喝道：“那先对不起了，我们得把你们看起来，等找到人后再说了。” 　　卷羊族长早已放下食物站了起来，此时一挥手，羊鞭带着两人飞快上来，拿绳子把黑蛇和蛇牙绑了。 　　蛇牙咬着牙，目光不忿，他心中更恨蛇鳞了，蛇部落就要毁在他手上了。什么族长的儿子可以接任下任族长，呸，蛇鳞有什么本事，只会冲动行事，这会儿肯定在哪个女人肚皮上呢，死了才好。 　　他想挣扎，想反抗，可见到黑蛇朝他轻轻摇了摇头，他终于忍下了。 　　族巫有大本事，听他的为好，并且他还有条小碧蛇，毒性大着呢，咬上一口准得死。 　　这些愚蠢的卷羊族人想看住他们，是做梦。 　　“啊……我的女儿不见了，是我的女儿不见了。”一个卷羊族汉子在众人间绕了一圈，哇得大哭起来。 　　“对，他的女儿，那个圆脸的，没有了。” 　　“脸上有两个凹洞的，一笑起来就有，不见了。” 　　卷羊族人纷纷反应过来，大声说道。 　　圆脸，有酒窝，简华恍然，就是那个跟她对答的少女不见了。 　　“快，快出去找，她跟我们一起去采集的，后来不见了，快去山坡上找。”她急得大叫，愤然先冲出了山洞。 　　众人跟着冲出山洞，散到山坡各处寻找起来。 　　简华很自责，要是回来时清点一下人数，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也能抓住黄金时间搜索。 　　煮食一顿食物的时间，够发生任何罪恶的事情了。 　　不能死，一定不能死，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一颗颗冷汗在背后渗出，她的心呯呯急跳，要是……要是…… 　　不会死的，一定不会死的。 　　她一会咬牙，一会握拳，连木野在身旁喊她注意脚下都没有听见。 　　简华冲到采集地，绕了一大圈，终于看到了那个打翻的细藤筐，洒了满地的野菜，一群鸟儿扑簌簌受惊飞起。 　　采集了这么多，那就是在回程途中被劫的，简华心中已经肯定是那个蛇族人干的，可他会把人劫往哪儿呢。 　　不引人注意的地方，湖的那面？山的背后？ 　　她转身，往山的背后奔去，他一定不会舍近求远，肯定顺路往山背后去了。 　　简华手脚并用往山上爬去，一些灌木在她脸上、手上划出血痕来，可她没有感觉，只想着更快一些，再快一些，去把那个可爱的少女解救下来。 　　蛇鳞很兴奋，鲜活的肉/体，沸腾的血液，让他连日来的憋闷终于宣泄了出来。他们蛇族人好，淫，本来就喜欢干这事，族里遇上大事，小事，都要干这事。 　　而他这方面犹甚。 　　什么不要动卷羊族的人，什么等待机会，在他看来，就是胆小，就是懦弱。 　　蛇鳞喘着粗气，肆意凌/辱身下的少女，少女越痛苦，他越快活。 　　他一手掐着少女的脖颈，一手钳住她双手，看她瞪着眼珠，叫也叫不出声来，就有一种莫名的战/栗从尾椎骨上升起，好像黑蛇和蛇牙都被他踩在了脚下，蛇族又臣服在他身/下了。 　　少女瞪着眼睛，身上的人面目可憎，像只大熊般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不是还在采集吗，天那么蓝，风儿那么柔和，怎么一眨眼就置身地狱了。 　　她不想死，她想活下去。大巫说，她们以后的日子会很好的。 　　她想看看很好的日子是怎样的！ 　　可下/面那么痛，喉咙处疼得她无法呼吸。 　　大巫，大巫，请您来救救我…… 　　简华拼命地攀爬，当木野一手搀扶住她时，她爆发了，她朝着他吼，“不要管我，你快去找，你跑得快，快去找，我不希望她死。你快去，她那么年轻，十二岁、十三岁？她还不应该死，你快去，快去。” 　　简华涨红着脸，满头大汗，泪眼模糊，狼狈不堪。 　　木野微微愣住了。 　　“你快去，求求你，把她救下来……”她哭着推他。 　　“好，你别哭，我一定把她带回来。” 　　他怔然过后，果断说道，喊过一人看着简华。木野飞快往山背后窜去。 　　他那么灵巧，如同长在这个山里的灵猴一般，几下就在树林草丛中不见了踪影。简华脚一软，一下坐倒在地。 　　蛇鳞刚刚从兴奋中回过神来，就听着一丛鸟儿飞出树梢，杂乱的喊声顺风而来，该死，被人发现了。他一蹦而起，转了个圈，低头看看地上的女人，出气多进气少，快要不行了。他捡起一块石头，蹲下身正想把她砸死。 　　一声怒喝传来，一个劲风扑面，一支木茅头上泛着白光旋转着高速飞来。 　　蛇鳞往后一个翻滚，险险避开。 　　木茅深深□□了少女的身侧，茅尾飞速震动。 　　这份手力，蛇鳞自叹不如，他丢了石块，朝远处飞奔而来的那人投了一眼，迅疾逃进了树林中。 　　木野几个飞纵，赶到少女身侧，一眼，微微皱起眉头，他蹲身用手指探了下她的呼吸，还好，还活着。 　　他拔茅起身，大喊一声，“找到了，在这里。” 　　见着有人快速围上来，木野又喊，“你们把她送回去，我去追蛇族人。” 　　“别让他逃了，我也去。”羊鞭一声怒吼，追上木野。 　　两人扑进树林，朝着蛇鳞逃走的方向追了下去。 　　简华连奔带跑扑到少女的身边，颤颤伸指往她颈动脉一探。收回手，她含泪对抱住少女的她阿父笑道：“她还活着，还活着。” 　　少女已昏厥，脖颈处一个深紫的手掌印，胸/前青紫点点，下/身处更是鲜血蜿蜒。 　　简华忙脱下狼皮背心，给她披到身上，急道：“别哭了，赶紧送她回去医治。” 　　这卷羊族汉子点头应了，背起少女飞快往族里赶。 　　出来寻找的女人簇拥着少女回去，一部分精壮男子也随着木野等人追了下去。 　　黑蛇和蛇牙被绳索反绑着双手双脚看管在山洞内，另有两个卷羊族壮汉看管着他们。 　　“要是人找不到，你们也别想活了。” 　　一壮汉用木茅支在蛇牙脖颈处，恨恨地说道。 　　“蛇部落人本来就不值得相信，是族长好心收留了你们，没让你们死在雪地里，你们竟然对我们的女人下手。真该死！” 　　另一壮汉愤愤道。 　　蛇牙瞪眼，“我们可没有。现在少了人也不一定是我们蛇部落人干的。再说了，蛇鳞是蛇鳞，跟我们两人没有关系，我天天帮着你们砍树，我偷过懒吗！我们族巫更是没有做对不起你们的事情。你们不应该绑我们，快放了我们，我们帮你们一起去找人，也许那个人被野兽吃了。” 　　“你竟然诅咒我们的女人被野兽吃了，你不怀好意。”那壮汉怒极，一巴掌拍到蛇牙的脸上，打得他嘴角破裂流出血来。 　　“你……”蛇牙怒。 　　“别说了，等他们找回人来问问，是不是我们干的。”黑蛇平静道。 　　他如此一说，两个卷羊族汉子却也不好再动手了，遂气鼓鼓坐了下来，一边观望洞外人是否找回来了，一边看管起两人来。 　　黑蛇朝蛇牙使了几个眼色，蛇牙点头，手腕轻轻一动，一把小小石刀顺着兽皮袖口滑落手心。 　　黑蛇嘴唇翕张，低不可闻的声音逸出，一点翠绿从他胸前兽皮中爬出，往两个壮汉处悄然爬去。 　　“啊……” 　　一声痛呼，一个壮汉惊跳而起，“蛇，有蛇！” 　　另一壮汉跟着吃惊立起，视线中只见着一条翠绿细线朝着他胳膊飞窜而来。 　　“飞蛇！”他大叫一声，那翠蛇已牢牢咬在了他的小臂上。他疯狂甩手，翠蛇一弯，弹落下来飞快窜开了。 　　因着砍完树，身子大热，卷羊族同着炎族男子大多已单穿兽皮背心了。两个壮汉一个被咬在了小腿处，一个被咬小臂，疼得哇哇大叫起来。 　　两个细细血洞，鲜血流出，很快变成黑色。 　　毒性剧烈。 　　两人尖叫，卷羊族留守的族人已飞跑了过来。 　　蛇牙一跳而起，他已用石刀割断了绳子，正想帮黑蛇割绳子。 　　黑蛇忙低呼，“快拿渔网。” 　　蛇牙一点头，把石刀塞到了他手中，急忙跑进山洞朝看准摆放渔网的地方奔去，胡乱拿了一气，挂在身上，同一个奔来的卷羊族男子挥了几拳，趁他不敌抢出山洞。 　　而黑蛇早已割开绳子，撞倒一名卷羊族女人，飞快逃出了山洞。 　　“他们逃了，快追。”倒在地上的卷羊族男子大喊。 第43章 火烧蛇群 　　焦急寻人，人手都散出去了，留守两人看管，剩下的就是些老幼弱者，竟没有一人能拦住蛇族人的。 　　两个卷羊族汉子吓得魂飞魄散，捂着伤口在地上打滚。 　　众人呆傻住了。 　　被毒蛇咬一口，那是必死无疑啊。 　　“别追了，快救人！” 　　木通扑到小臂被咬伤那人身边，一把按住他，解了系兽皮衣的绳子，沉着在他上臂处选了个位置系上，一转头见众人还呆站着，忙喝道：“大巫怎么教的，你们都忘了，在上端系住，用石刀划十字，吸出毒血。” 　　“对，对，大巫说能救的。” 　　众人醒了过来，纷纷挤过来，七手八脚帮助找绳子给那个小腿咬伤的人捆扎了。 　　“大巫说，嘴里牙伤了的不能吸毒血的。” 　　金猴的妹妹美弱弱说道。 　　木通用石刀划开伤口，见黑血流出正要低头吸，闻言一愣，他嘴里掉了颗牙的，这算是不能吸毒血了吗？ 　　“炎族族长大人，我牙没有伤，可以吸毒血。”怀里抱着婴儿的一女人自告奋勇道。 　　木通一抬头，却见正是简华给她小孩治风寒肺热的那位阿姆，他点头，让出位置。 　　女人忙把婴儿递给别人，捧过伤者小臂，低头吸血，再吐血，连续十多口，再看流出的鲜血已是鲜红。 　　一人用骨碗盛来清水给女人漱口，她又飞快转到另一人伤口处，依样给他吸出毒血。 　　有族人帮助，两个汉子平静多了，一头脸的冷汗，身子微微颤抖，脸上却露出虚弱的笑容来。 　　这下应该不会死了。 　　一小臂一小腿，明显浮肿了许多，但两人平躺在地上，未见呼吸不畅面色青黑垂死之状。 　　“大巫说煮柳树皮汁，这个吃了对伤口好。” 　　“那快去煮吧。” 　　众人又忙忙帮着煮起草药来，尚者跪地，虔诚颂念神语。 　　木通坐倒在地上，心中无数遍地感激简华的到来。 　　当简华跟着众人跑回卷羊部落时，就见到了这样闹哄哄的场面。 　　“简华，有两个卷羊族人被蛇族人放出来的毒蛇咬了。”木通上前说道。 　　简华大惊，“毒蛇抓住了没有？是什么样的毒蛇？” 　　“这……”木通打了个愣，还要知道毒蛇什么样的，这他倒没有问，毒蛇也跑了，他忙道，“我们已经帮着把毒血吸出来了。” 　　简华让少女的阿父把少女先背进去，忙忙跟着木通先去看了两个毒蛇咬伤。 　　毒蛇咬伤可比下/身撕裂伤要紧急得多。 　　等看到伤者，简华有些放心，伤口处理得很不错，毒血已大部分吸出，她又问了伤者毒蛇颜色和大小。 　　等听到翠绿色，细条状，红眼睛，心中确认竹叶青无疑了。 　　竹叶青，在中医上来讲属于火毒型毒蛇，用西医的说话就是毒液经过血液循环，而不是神经毒素，现在通过放血，已去除了大部分毒性，下面就得用些清热解毒，凉血止血的药物，如半边莲、生地、蒲公英、黄岑、川贝、川柏、大黄、犀角等凉药。 　　草药种类严重缺乏，有一味草药现在却现成，蒲公英。 　　简华忙命人再帮伤者用清水冲洗伤口，蒲公英煎汁大量服下。 　　她又去帮少女下/身做了处理，一处大的撕裂缝合了三针，其余无碍，剩下的就是心理伤口了。 　　心理阴影需要慢慢安抚，简华希望这里的人对贞操观念不那么强烈，少女能尽快度过这个劫难。 　　霞光飞散，暮□□临，山洞口笼罩在了黑沉沉的山峰阴影中。树动影摇，西索声四起，寒气上升，人心颓丧。 　　男人们还没有回来，山洞内的人焦急等待，不敢睡去。 　　“族长，大巫，有蛇！许多许多蛇！” 　　在洞口警戒的红的男人跳脚大喊起来，拿着木茅使劲挑开长虫。 　　小孩哇哇大哭起来。 　　一条条长虫在洞口出现，沿着壁洞飞速游进。 　　简华本是垂头坐在火堆边，心里说不出是种什么感觉，自责没有勇敢些让卷羊族长不要收留这些蛇族人，又是彷徨来到这远古大陆，回家的路有些茫然，再是全身酸痛，疲累不已，又担心着追击的木野等人还未平安归来。 　　人是感情动物，这么些日子的相处，她已把这一帮人当成了朋友，想着带他们过上好日子，却又偏偏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带队出去采集，却又未如数带回队员，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原始人不识数，更没有清点人数的习惯，少了一两个族人估计得好几天才能发现。接下来最最要紧的，得把这些原始人编队伍了，十人一个小队，不管出去打猎还是采集，众人的平安才是最最要紧的。 　　思绪翩跹的简华被洞内众人的喝呼惊回了神，再看，长虫已爬进洞来，女人们拿着石块木茅，左拍右打，手忙脚乱。 　　怎么这么多蛇，蛇族人还在搞鬼。 　　真是活生生的农夫与蛇的故事，救人反倒救错了。 　　简华一跳而起，在她放置物品处翻出那半筐硫磺石来，大喝道：“快来帮忙，多点几个火堆，烧这些石头，蛇怕这味道。” 　　硫磺石被敲开，洒到火堆上，一股刺鼻味道散开，确实，那些蛇纷纷退去。 　　众人齐齐呼了口气。 　　可这些长虫没有退开多远，随着嘶嘶声大作，聚拢在洞口，昂起蛇头跃跃欲试，没有上千，也得有上百条，看着真是渗人的很。 　　“族长，怎么办？这么多蛇，男人们回来也不安全啊。”草叶焦急道。 　　木通拿着长茅，带领男人使劲戳死长虫。可那细细长虫灵活敏捷，常缠绕到长茅上，使得他们还需用石刀削下砍死，真是费力又惊险。 　　“用火烧，蛇刚冬眠醒来，喜欢有热度的地方，我们架起火堆烧。”简华目光闪闪，果决道。 　　“好，用火烧死它们。” 　　香附和，忙回身从火堆上拿了根烧着一头的柴禾就要扔出去，被简华及时抢了下来。 　　“外面枯草很多，不能这样扔，山坡着火那不是好玩的，到时蛇被烧死了，我们也要被烧死了。” 　　简华把柴禾小心扔到了硫磺圈外，洞口处，“就在这里，多架几个火堆，别烧到外面去。” 　　没有更好的办法，众人将信将疑，怎么都不相信蛇会往火堆上钻，可现实真让他们傻眼了，那一团团蠕动的蛇把火堆都压灭了，让众人不得不一次次地扔柴火。 　　烧了一个多小时，上百条的蛇终于全都被烧死了，一阵阵烤蛇肉香味混着焦糊味飘得半山坡都是。 　　红的男人挑了条半烧焦的蛇，扒去焦皮就往嘴里塞，边恨恨骂道：“敢来，我们就敢吃你们。” 　　红的女儿咽了口口水，问，“阿父，好吃吗？” 　　“好吃，香极了。”他父亲把一块鲜嫩的蛇肉塞进她嘴里。 　　小姑娘嚼得眉开眼笑。 　　族人们欢呼一声，扑上前抢了半烧焦蛇肉吃。 　　简华打了个恶心，再次感叹原始人神经粗条，刚惊吓一场这就开始大嚼了。她忙好心提醒，蛇头不能踫，蛇内脏也要丢掉。 　　“简华大巫，真的很香啊，你不吃吗？” 　　红的女儿拿着一条蛇肉要递给简华，吓得简华忙摆手，她就免了吧。 　　正吃着，洞外传来大声说话声，男人们终于摸黑回来了。 　　“还是被他逃了，但他肯定活不长了，说不定摔下山坡就死了。”羊鞭的声音响亮浑厚。 　　“那一段山坡很高，摔下去肯定死了。”黑壮大汉接话。 　　“木野那一木茅盯在他后背上，就算摔不死，这一木茅肯定也……死了……”金猴的话嘎然而止。 　　男人们对着满地蛇尸惊呆了。 　　“你们回来了，都没事吧，快进来，我们点点人数。”简华忙道。 　　木野的目光从满地蛇尸移到简华身上，见她无事，微松了口气。 　　“怎么这么多蛇啊？”金猴踮脚，躲过一截截焦黑蛇尸走进了山洞，惊道。 　　“你们怎么这么晚回来，刚才好多好多蛇围着要进山洞，还是简华拿了那什么石头，又让我们点火堆烧蛇，这才弄死了这些蛇。”木通嗔道。 　　“阿父，我们动作太慢了，应该早些回来的。”木野有些后怕道。 　　蛇是最难对付的，连他遇到都有些发毛，它们无惧无痛，冷不丁就要咬你一口，咬上了还致命。 　　“那小子太会逃了，我们追出好远，木野一木茅投在他背上，他摔下山去了。”羊尾向木通解释。 　　众人心惊不已，暗暗佩服大巫的本事，一一排队进了洞，简华点数过人头，见没再少人这才安心。 　　回来的男人们见两个蛇族人又逃了，还有族人被毒蛇咬伤，恨得咬牙，直呼要追出去杀死他们。 　　夜里追出去杀死蛇族人是不现实的，到了明天想来他们逃得更远了。 　　木通和羊尾相商着怎么寻找蛇族人报仇，而女人们收拾了蛇尸才睡下。 　　简华惴惴躺了一夜，梦中许多毒蛇缠绕上来，几番惊醒。 　　黑蛇和蛇牙在山底下发现了蛇鳞的尸体，脑袋被摔烂了，四肢不正常弯曲，背上还留着半根断茅，如同一滩烂肉粘在一块褐色大石上。 　　“运气还不错，竟然没被野兽拖了去。”蛇牙蹲下身对着肉堆，没什么感情地说了一句。 　　“他跟他阿父一起去陪伴蛇神了，这样也好，解了他的痛苦了。”黑蛇展开双手，跳起巫舞，口中念叨着听不懂的蛇语，随着他的话音，一条条蛇从灌木丛中钻出来，爬上褐色大石，吞噬起蛇鳞的尸体来。 　　蛇牙后退了一步，冷眼看着蛇鳞的尸体被群蛇淹没。 　　这么强大的族巫，蛇鳞怎么会看不出来，没眼光的家伙，也只能这样的结果了。 　　仪式结束后，黑蛇捡起蛇鳞那串蛇牙项链，郑重戴到了蛇牙脖颈上，道：“蛇牙，你以后就是蛇部落的新族长。” 第44章 无声挽留 　　蛇牙高高举起石刀，对着黑蛇发下誓言，“我，蛇牙，一定重建蛇部落，让蛇部落在这块大地上成为霸主。” 　　“好，好，好。”黑蛇阴测测笑起来，“蛇牙族长，我很看好你。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族巫，我想把拿来的渔网送到黑鸦部落。” 　　黑蛇笼在蛇皮下的脸部肌肉轻轻跳动一下，这个年轻人，真符合他的心思啊。 　　“接着说下去。”他感兴趣道。 　　“我们跟黑鸦部落做个交易，他们得渔网，帮我们去攻打有熊部落，救回我们的族人。” 　　“好。” 　　“等黑鸦部落与有熊部落打得两败俱伤，我们再杀死黑鸦，重建我们的蛇部落。”蛇牙一字一顿，“还有这一大片果子林，那个大湖，我们蛇部落都要了。” 　　“好，不愧我看中的年轻人，有魄力，族巫支持你。我们蛇部落肯定能重建起来，以后你，蛇牙，就是蛇部落最伟大的族长。”黑蛇赞道。 　　“族巫，现在让我背着您，我们先去黑鸦部落走一趟吧。” 　　寻找了多日，蛇族人不知去向，炎族和卷羊族人无奈之下加强戒备，木野等人没日夜地练起投石索，噼噼啪啪，闹得简华都睡不好觉了。 　　让她高兴的是，两个被蛇咬伤的卷羊族人很快就好了，而那个少女也无大碍，只是沉默了许多。 　　心上的伤痕就让时间来平复吧。 　　砍下的两掌粗细的树木已堆起两大堆，简华准备建树屋了，毕竟不能一直住在卷羊族的地方，炎族也该有自己真正的部落了。 　　而对于炎族定居在对面山峰，卷羊族是很欢迎的，羊尾族长带领全体族人一起来帮忙。 　　简华在那块巨石的后面，小溪旁边，几十棵相距三四米远的树林中选中相邻三棵大树为一组，把砍下的树木根部在火上烧过，在大树两侧砍出凹槽，把细树架上，用细藤捆扎牢固，离地两米处做一层，再上面两米处再做一层。 　　两个三脚框架就把屋子的顶和底部打下了基础。 　　一根根细木横铺在上面，上下两个平面就出来了。而周围用更细些的树枝，细藤一一捆扎牢固作墙体，这些活儿就由女人们来干了。 　　顶部铺上树皮，上面再支一个圆顶。这个圆顶是用芦苇编成，层层叠叠，到大至小，直铺了五六层。 　　大湖边满是芦苇杆子，简华也算就地取材，模样还挺好看，清爽干净。 　　而在一侧留出门的位置，门用细树枝编好，用细藤系住一面，晚上关起，白天打开。树屋内特意编了一整张的芦苇席，淡黄的草木本色，看得人心舒畅。 　　众人直呼这鸟窝式的洞穴好看，夏天住还特凉爽，简华听了他们的称呼，暗暗好笑。 　　鸟窝式的洞穴，其实他们还是很有想像力的嘛！确实如鸟窝一般搭建在了树上，防潮防虫，明亮轩敞。 　　一个树屋搭建完成，剩下的不用简华交待了，更让她惊喜的，他们竟然把树屋做成了两层、三层，省下几个树屋顶部的制作。 　　这算是楼房了吗。简华仰头，看着他们在细藤编织出的梯绳上如意上下，一个个灵活的如同猿猴般。 　　炎族是否得改改名了，叫猿猴族才对，简华大笑。 　　砍下的小树全都用完，当然，这里说的小树是相对于一棵棵两人都抱不过来的当柱子的大树来说的。树屋造了六幢，两层的三层的，以家庭为单位入住。 　　木通一家三层，大雷一家带着纯住两层的，金猴一家两层，黑狼和郝运家合住两层，尚者单住一间两层的，简华就住最先完工的那个单层。 　　简华见尚者一人不方便，找了金猴妹妹美，十岁的小姑娘，当然，在这里不算小了，让她去照顾尚者。 　　美很愿意，拿着兽皮就搬到了尚者处。 　　而尚者过来愉快地跟简华说大雷和纯在一起了，让简华险些惊掉了下巴，没看出来啊，那个大咧咧的雷猛竟然勾搭上了纯这个姑娘。 　　简华很为他们高兴，也许明年炎族就有小宝宝出生了。 　　简华坐在树屋突出的横木上，晃荡双腿看向远方，明净的天空，如同蓝宝石般的大湖，一望无际翠绿色的草原，蓊蔚洇润的山峰，不考虑其他的话，真是个好地方啊，在这样的美景里生活，估计能很长寿吧。 　　“简华，我来跟你一起住。” 　　欢快响亮的声音倏得在脚下响起，惊得简华险些跌下来，她扶稳横木，却见木野夹着一卷兽皮，背着一背筐橡果，朝她笑开一口白牙，两步并作一步，飞快窜了上来。 　　好不容易有个单独的空间，再不需要跟他们挤了，简华可不愿意让人住进来，她赶紧爬起来，张开双手护住树屋，很是坚决摇头道：“你不能住在这里，这里是我住的。” 　　“可你是我的女人啊，我当然要跟你一起住了。” 　　木野刚想放下兽皮，闻言愣了下，傻笑两下说道。 　　“谁，谁是你女人。你不能住在这。” 　　简华的脸红了下，这里的人就是那么不矜持，女人什么的都挂在嘴上说。谁要做他女人，她可是要回家的，就算，就算他身体再好看，有六块腹肌，也不行。 　　这里就当度假几天，时间到了她可是要回家的。 　　简华的双目直视木野，双手张得大大的拦住他，前面一句虽说得结巴，可后面一句真是铿锵有力，绝不是玩笑。 　　木野脸上的笑容慢慢凝滞了，他看着简华如清水般的眸中倒映着他的身影，瘦长的个子，那光光可笑的脑袋，他比她高多了，他一拳能打晕一个人，可他站在她面前，却好像比她还矮了一截般，那小小身影慢慢弯下背来。 　　木野如同抵挡起一块巨石般，努力把话说出口，“你被我带回部落，我还，还跟隆巴打了一架，我赢了他，你，你就是我女人了，别人都知道的。” 　　简华感觉自己在欺负他，知道他不会把自己怎样，所以在他面前更要凶些，更可恶些。 　　“对不起，木野，我不能做你的女人，我把你当弟弟。” 　　木野僵在她面前，不进不退，眼皮慢慢敛了下来，整个人好似盛满委屈。 　　你再委屈也没用，我是坚决不会让你住进来的，简华觉得自己可恶透了，她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笑容，说道：“木野，你去追求其他的姑娘吧，像卷羊部落里也有好几个姑娘，像那个有酒窝的姑娘就很好看啊，当然，当然，要是你不介意的话，其实，其实她也是受害者，她，她是个好姑娘，她……” 　　简华恨不能打自己一耳光，她快要说不下去了。 　　木野猛得抬起头，再次凝视着简华，用力问，“那，那你会让黑狼住进来吗？” 　　“啊……什么……” 　　怎么说到黑狼了，关黑狼什么事啊，这回换成简华发愣了。 　　“你会让黑狼住进来吗？”木野又问了遍。 　　“当然，当然不会……我一个人住……”简华有些呆呆道。 　　“好，那我知道了。”木野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很单纯，很开心，就像吃到糖的孩子般，他弯腰抱起他的兽皮卷，飞快跑下木屋，一溜烟就窜进了林子里。 　　这……这是什么意思…… 　　简华望着他身影消失的地方，轻打了下自己脸颊，真不应该欺负人家啊，人家还比她小多了。打完才觉出不妥，目光朝下扫去，在巨石平台上煮食物的女人们，在树屋下砌火塘灶台的男人们，纷纷收回目光，假装什么都没听到般继续忙活手上事情。 　　简华有些尴尬地回了树屋，拿过芦苇继续编起席子来，她打算编个门帘，这样白天的时候可以挂门帘，即透气又有*。等她编完帘子准备下树屋活动活动，却见门口横木上放着六个淡黄色壳的鸡蛋。 　　端端正正排成了一整排，如同等待检阅的士兵。 　　简华弯腰拿起鸡蛋，木生的小脑袋跟着从踏梯上探了出来，笑嘻嘻道：“阿嫂，这是我阿哥去林子里掏的，他说都给你吃，等你吃了就会让阿哥进你屋住。我阿父说，这样就能生小娃娃了。” 　　简华大窘，这都什么跟什么，难道她吃他两个鸡蛋就愿意嫁给他了！ 　　“木生，我不喜欢吃鸡蛋，这些都给你吧。”简华气得把鸡蛋都塞到木生手上。 　　小家伙很灵机，马上察觉出简华生气了，忙道：“我阿哥不让我说的，阿嫂，你别生我阿哥的气。我阿哥那么好，阿嫂你也那么好，你怎么不愿意跟我阿哥在一起啊？” 　　前面借了木野的庇护，她没有否认，现在又不答应，是她不对。“可我要回家的啊！”简华低喊了出来。 　　“阿嫂，你要回你的部落！”木生惊道。他原本笑嘻嘻的嘴角一下弯了，眼睛都红了，“阿嫂，你能不能留在我们部落，不要回原来的部落了，我们都喜欢你，不想你回去。” 　　说着，眼泪就滑了下来。 　　简华慌了，忙帮他擦泪，心下却怎么都无法答应他了。 　　她要回去，她想回去。 　　“阿嫂，你别走，你不要走，好不好……”木生哇的大哭起来。 　　炎族人都围了过来，没有一个人说话，或凝视着简华或低着头，无声表达他们的意思。听着木生的大哭，简华头皮发麻，手脚无措。 　　“我不会马上走的，我，我还要帮你们找盐，等你们生活好了，好了我再走……” 　　她说得结结巴巴，感觉自己也想哭了。 　　木野站在人群里，目光对着木生手里的六个鸡蛋，感觉心都空了一大块。 第43章 惊闻 　　“怎么办？大巫说要走啊？” 　　“是不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对, 让大巫不舒服了。” 　　“大巫爱干净, 你今天有没有嚼柳树枝, 还有你那脚丫子，三天没洗了吧, 这味道都要熏死长虫了。” 　　“长虫能熏得死吗, 你的脚丫子比我的臭多了。” 　　“大巫喜欢鸟蛋, 我们再去掏一些吧。” 　　简华不知道的，为了她要走这事, 连尚者都不淡定了, 预定好的祭祀活动也耽搁下来了。炎族人背着她三五一众, 窃窃私语, 讨论她的喜好，变着法儿想讨她欢心。 　　清晨，打开树屋的木门，简华伸个懒腰走出来，就能见到横木上摆放着各种小物件。 　　林中新开的或嫩黄或嫩紫色的小野花；折下的柳枝；掏来煮熟的鸟蛋；几块圆润可喜的鹅卵石；一丛用细藤扎好的五彩雉鸡羽毛；几块块茎…… 　　让简华欣喜的, 那几块他们不认识的块茎竟然是野姜。 　　说他们笨，说他们傻, 却又笨得可爱, 傻得让人难受。 　　简华的心有些些疼。 　　她在树屋一侧，翻开泥土，把野姜种了下去。 　　等她走后，黑狼从树后出来，翻开那块泥土, 对着那几块野姜发了会呆。原来她不喜欢这个东西啊。 　　傻傻伤心的黑狼把野姜挖出来，远远扔了开去。 　　第二日简华去浇水，翻开一看，野姜竟然不见了，气得她仰天大叫，“是谁拿了我的野姜……” 　　这样郁闷的日子，奶奶的，她实在不想过了。 　　简华跑到尚者和木通面前，啪得重重在一个树桩上坐下，盯着她们说道：“等找到盐我再回去，如果没有找到，我不会走的。” 　　“一年找不到，一年不走。”尚者急急接口。 　　“是。”简华恨恨道。 　　“两年找不到，两年不走。”木通掰着手指，疾问。 　　“是。”简华一张脸紧皱，如同咬下自己一块肉般心疼不已。 　　“那真是太好了。”金猴在一颗大树后跳出来，开心大叫，“我希望永远不要找到盐。” 　　“永远找不到盐，大巫就永远不走啦。”雷猛锤了木野胸口一记，哈哈大笑。 　　黑狼猛得转身飞跑了出去，半天后一大筐的野姜倒在了简华面前，笑得如同个傻子般。 　　一天傍晚，简华进了木屋准备睡觉了，却见在她兽皮床头，有一红一白两张纯色没有一根杂毛的狐狸皮，柔软得不可思议，漂亮得让人不舍放手。 　　这是谁送的？ 　　简华抱着狐狸皮冲出木屋，却见巨石上已无人，可在树屋门后，一张张笑脸都在偷偷看她，见她笑，他们笑得更大声了。 　　“狐狸不好抓吧，跑了这些天，也该正经打猎了，再不打猎食物都要没得吃了，饿死你阿父还好，饿死大巫我看你心疼不心疼。” 　　木野身后，木通很是愉快地取笑他儿子。 　　为了配上那张野猪林子里捕来的红狐狸皮，木野又在大山里跑了好几天，终于被他用投石索射中一只雪白狐狸，又细细鞣制了，一道送到简华床头。 　　这个傻小子啊，看来是非简华不要了。要是简华真回去了，他可该伤心了。 　　盐，还是不要找到吧。 　　木通暗暗叹了口气。 　　*** 　　五六个发芽的土豆被简华切了块埋进土里，区区两个小垄，看着有些可怜，这就是炎族种植的开始。 　　尚者站在简华身边，听着她的种植大计直点头赞同。神女的想法就是好，以后部落不需要出门就能有块根吃了，可外头块根那么多，光吃外头的都吃不完了啊。 　　简华知道，让人一下就相信种植的好处是不可能的，等到收获时再让她们惊掉下巴吧。 　　春雨如丝，缠缠绵绵，湿了人一头一脸。简华收起木质鹤嘴锄，扶着尚者跑进了树屋底下。 　　树屋最下面一层收拢了好些干柴，又用石块砌了火塘，正适合这种天气煮食物吃。 　　羊白这些天一有空就跑来炎族，跟随简华学习计数和草药知识。简华同着他帮卷羊族每一人都起了名字，让他在龟板上做了记录。 　　“吃不完的肉类可以做成熏肉，这种烟熏肉可以放置半年以上。还有骨头不要丢，敲碎了熬大骨汤，大补。这些菜干有些可惜了，晒不干会发霉，今天都煮了吧。” 　　一样样，简华能想到的，一点点教给他们。 　　这头正说着，突然林子里传来大喊声，“简华大巫，有族人受伤了。” 　　是金猴的声音，简华转头，就见他领着十多人从林中冲了出来，有男有女，血迹斑斑，蓬头垢面，如同从地狱中逃出。 　　“是有熊族的族人？天啊，这倒底是怎么了？”草叶惊叫起来。 　　简华来不及询问，飞跑回她的树屋，拿了医药箱给这些人看伤。 　　斧头砍伤，木茅擦伤，还有人扭了脚，幸而伤得都不算重。 　　羊白、纯、美等人一起帮忙，清洗伤口，上药，一个多小时才忙完。而刚煮好的鸡肉野菜粥呼噜呼噜全都倒进了这些人的肚子。 　　一个汉子喝完粥抹了把嘴，把事情道来。 　　原来冬季时，木通带着人离开后，族巫花舞和族长隆常的野心不灭，带人攻击了蛇部落，很容易赢得了胜利。部落上上下下都很高兴，还准备着再攻击其他部落，可不想就是近日，蛇部落的族巫那个用蛇皮裹身的人带着一大帮身披黑羽的人冲进了部落里，与他们同时而来的，还有许许多多的毒蛇。 　　部落就这样被打散了，这些人都是拼命逃出来的。 　　“有熊部落估计都没有了。”这个汉子叹了口气，伤心道。 　　“原来是你们去攻击的蛇部落。蛇部落一向最神秘，谁都不敢惹，你们胆子也太大了。”尚者恨恨骂道。 　　“族巫说冬天蛇都不敢出来的，所以选了蛇部落。”汉子羞愧道。 　　这帮有熊族人东张西望，看着这个新奇的地方，惊叹不已，竟然有这样搭建在树上的鸟窝，不知住起来舒不舒服。 　　“简华，没办法了，得收留这些人。”尚者跟简华商量道。 　　简华点头，总不能见死不救。 　　“木通族长带着木野他们赶去有熊部落了，想看看还有没有族人活着，我带他们先回来的。”金猴喝了一骨碗热水，拿起一块烤肉嚼着，“等下吃完，我接他们去。” 　　木通腿脚上的伤养好后，就急急出去打猎了，他们今天想着再去捕捉一头野猪，就在橡树林那边遇见了以前的族人。 　　“不用，我们还有更紧要的事。”简华冷静道。 　　众人全都看了过来。 　　“我们得在自己部落周围做陷阱了。” 　　“陷阱？”金猴发着这两字的音节，不解问道。 　　“是的，我们原本住在山洞里时只有一面进出，有危险来时只要顾着一面就行，现在住在这样的树屋里，得在周围做上陷阱，一是防敌人，一是防野兽。”简华原没把做陷阱的事提上最要紧日程，现在看来得抓紧干了。 　　她又问那有熊族逃出来的汉子，“这蛇族人带来的身上有黑羽的人大概有多少个？” 　　“很多很多个，跟树一样多。” 　　这样的回答让简华皱眉，可也知道他们没有数字的概念，问也问不清楚，想来一个部落，有能力攻打别的部落，上百人数总是有的。 　　两个蛇族人知道卷羊族的位置，双方又有了仇怨，不知他们现在是否在朝这里进攻了。 　　想到此，简华就觉得背上有冷汗冒出来。 　　她忙让羊白回卷羊部落通知羊尾族长做好准备，再派人去周围察看察看。羊白知道事不宜迟，拿上他的龟板飞跑回去了。 　　简华所知道的陷阱，就是挖坑，残忍些的再往坑里布上竹刺，要是再有人守在上面，这种一摔下去能活命的概率就不高了。另外还有那种木排刺机关，一踩中绳子，一个木排就飞过来，但这种她不会布置，只会利用木排的重力，放下绳子，木排由上砸下。 　　再布置几个绳网，把人吊起来。简华细细思考着。 　　冷兵器时代，最厉害的战争武器是，弓箭、马匹骑兵、重装甲…… 　　弓箭暂时不要想了，那种用柳条弯曲绕上兽筋，简直是玩笑。再说没经过练习，好使度还不如投石索呢。毕竟投石索他们已经能投中小猎物了。 　　没有马匹……重装甲……甲锁……藤锁…… 　　对啊，她可以让人做藤制盾牌呀，胸前要害部位护上藤甲，活命的机会不就多了。 　　简华一跳而起，大喝一声，“族人们！现在我需要你们去采集细藤，越多越好。这关系到我们部落的生死存亡，不得懈怠。” 　　“大巫，我们是去为他们报仇吗？”郝丰举了下手，指指那些逃来的有熊族人。 　　“不是为了他们报仇，而是做好准备，应付蛇族人带着那些黑羽人哪一天杀过来。” 　　想到那些毒蛇，人人精神紧张，很快行动起来。 　　“金猴，你腿脚跑得快，现在先去告诉卷羊族长，让他也去准备细藤，还要多砍些小树。” 　　金猴一点头，飞快去了。 　　“尚者，你带好小孩子。纯，美，郝丰，你们跟着我去采集草药，要备战打仗了，草药多多益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因为排榜单关系，更新延迟到中午11点。么么哒！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 第44章 藤甲盾 　　初春时节, 并不是草药采集的最佳时间。此时还需要的是止血良药, 可选范围更加小了。简华没找到三七, 但尚幸的，有艾草、白茅根、大蓟和仙鹤草, 这些是宿年生草本植物, 可采集根部, 药效不及秋季采集的好，但能止血。 　　成篓的草药背回来, 在加热的石面上烘干。有了这些, 简华心中稍定。 　　尚者由美扶着来到简华面前, “我们人数少, 你看，要不要先暂时住到卷羊部落去。我们两个部落世代友好，此次敌人来，可以一同抵挡。” 　　简华却摇头，“不是我们搬过去, 而是危难时让卷羊族人搬过来。那个地方蛇族人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尚者转念一想就笑了，“好, 简华, 我们都听你的，该怎么做你跟我们说。” 　　“那就先编细藤甲盾吧！”简华笑着拿起一根细藤塞到尚者手里。 　　细藤甲盾没有花哨，前后两片由四根主藤相连，穿时套过脑袋，在腋下用绳系上即可。简华又编了个两尺长方的盾牌握在手上, 让两个炎族人拿了石斧对抗。 　　石斧在细藤上砍出白痕，明显不能一下破开，一手持斧，一手持盾，可攻可防。 　　木通带领木野等人赶回来时，就见到了这样新奇的防护。 　　“这是神迹。”木通摸着细藤甲，满是深刻纹路的老眼泛着水光。 　　木野拿起一块藤甲放在石面上，举起石刀重重一砍，有几根藤碎开了，但石刀没能完全斩开细藤甲。 　　还是不行啊，简华暗叹一声。 　　“很不错了，我使的力大。”木野倒是很赞叹。 　　“野子，我跟你来对打。”雷猛兴致勃勃穿好藤甲，拿上护盾，急着来个实战演习。 　　看着木野和雷猛乒乓打得热闹，简华转身又去跟女人们讨论用多粗的藤最好，要编得更细密才结实耐用。 　　夜色降临，燃烧得正旺的火堆边，众人围坐。 　　“有熊部落没有了，我们赶到时，洞穴外头都是族人的尸体。”木通叹息，顿一顿又接着讲道，“我们在里面翻到了族长隆常和隆巴的尸体，他们，他们的脑袋被砸扁了，隆巴的两颗眼珠都没有了。” 　　有族人的哭声轻轻响起。 　　那个如同蛮兽般的男人就这般死了。如此无声无息，恍如一个泡沫碎裂般，简华有些不敢置信。 　　火光映照下的一张张熟悉起来的面孔，也许明天哪个人就没有了。 　　简华不敢深想，也不愿回忆那天见到的血战场面，太冷酷太恐怖，人就如同兽类般，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全无一丝怜悯可言。 　　“我查看过，那隆巴的眼珠好像被什么鸟啄去了。还有，族巫花舞、玄蛇、花那，都不在里面。”木野低声道。 　　“他们要么是逃掉了，要么被蛇族人抓去了，还有小娃子，也都没见到。”雷猛嗡声说道，“为了这些小孩子，我们也得找蛇族人去。” 　　“现在我们有了这种藤甲，肯定能打赢蛇族人。” 　　“对，找他们去。” 　　“简华，你怎么看？”木野转头，凝视简华，眼中全然是信任。 　　“明天我们找羊尾族长过来，先把防护做起来，再去探探蛇族部，能不要战斗就不要战斗……”简华声音低落，她振作一下精神，“要是他们真的来打我们，我们也不怕，总要打到他们怕，打到他们再不敢来！” 　　“好，打到他们怕，打到他们再不敢来。”木野重重一击掌，豪迈道。 　　“对，打死他们。”雷猛兴奋喊起来。 　　“抢我们有熊族的孩子，打死蛇族人。”众人齐声呐喊。 　　群情激奋，热血沸腾，众人的呼喊声中，好似恐惧都被驱散开来了。 　　简华精神大震，以她二十年所学，还有电视上看来的各种知识，上下五千年老祖宗的智慧，还搞不定一个蛇族。她笑道：“蛇族人带来的人身上披着黑色羽毛，木野你又说隆巴的眼珠被什么鸟啄掉了，我想应该是乌鸦，乌鸦爱吃腐肉，有乌鸦族吗？” 　　“乌鸦，黑乌鸦，黑鸦族，有黑鸦族。”木牛猛得叫了起来，“以前秋季交换大会上，我见过黑鸦族，他们头上，身上就是插着黑色羽毛。” 　　“黑鸦族啊，这个族听说很凶悍。”木通若有所思道。 　　“不管蛇族还是那什么黑鸦族，我才不怕他们，现在有了这个，更有把握打败他们了。”雷猛比了比手臂上套着的藤盾，爱不释手道。 　　“对，不怕他们，来一个打一个。”众人叫嚷。 　　简华有一丝丝心忧，她带来藤甲盾牌，会不会让炎族人更放开了手脚去打斗，到得后来，死伤更为惨重。 　　次日，众人更加卖力地砍树，一根根细树枝削尖了在火上烤炙碳化，增加硬度，然后绑成木排拉到大树上隐藏起来，到时用石刀斩断绳索，木排飞下杀敌。 　　没有好铲子，挖陷阱太痛苦了，简华最后放弃了这个做法，全都制作木排尖桩和木茅，务使人手五六根。 　　三日后，简华和木野、羊鞭，在木牛的带领下离开炎族部落，前往蛇部落和黑鸦部落侦察敌情。 　　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芦苇加干草编织的蓑衣，只抵挡了半日，半日后简华已是浑身湿透。在春雨阴湿的原始森林中赶路，那种痛苦真是无法言说，老树根上遍布青苔，走一步滑一路，腐烂树叶沤成难闻的烂泥坑，一脚踩进去，拔出的脚上爬着好几种恶心虫子。 　　木野蹲到简华面前，“我背你走。” 　　在羊鞭的笑声中，简华连扭捏都没有，一把跳上木野的背，紧紧搂住。说她娇气也好，说她不懂事也罢，只要别让那些恶心虫子再钻进她的裤管里。 　　一路疾行，夜间在树上勉强合了合眼。 　　简华痛恨却又感激这连绵的雨水，也许正是因为路不好走，蛇族人和黑鸦族人才没有那么快的攻打过来。 　　赶路第二日，走到午时，云散雨收，露出一个暖融的大太阳来，阳光热烈，温度一下高了。 　　木野、简华、木牛和羊鞭四人，停在了一个峡谷外。 　　此峡谷纵深四百米左右，两侧是峻峭的山峰，岩石裸/露，碎石遍地，草木稀少。简华抬头仰视着两侧山峰，浅褐色的石块如同碎裂般，成竖直条状分布，经千万年风蚀沙化，岩石表面圆润光滑。 　　她看着眼前二十多米宽的峡谷，激动得有些发抖。 　　这种岩石她认识，名叫玄武岩，又称火山岩。原来此地真是火山群，曾喷发过岩浆，这火山岩就是明证。 　　单认出个火山岩不稀奇，让简华稀罕的却是此地，这个峡谷。她转身一把拉住木牛，迫切问道：“木牛叔，我们去往蛇族一定要从这里走吗？我的意思 ，就是他们过来，一定要经过这里吗？” 　　木野一双眸子暗暗亮了下。 　　“我以前带人去长耳兔族换亲就是从这条路走的，去找北面的部族都往这里走，这里好走，路平坦些，顺着这条路下去，不过两天，应该就能到蛇部落了。” 　　木牛不解，却认认真真回了简华的问话。 　　“简华，这里有什么说法吗？”羊鞭也看出简华的激动来，忙问道。 　　“只要蛇族人一定走这里，那就好办了。”简华忍不住先开心地笑了一会才道，“你们看，这里山峰并不算很高，山上石头又多，而下面的峡谷又窄小，他们蛇族人还有那据说很凶悍的黑鸦族人，要是从这里经过，我们埋伏在山峰上，往下面丢石头，这石头滚下来，你们说会怎样？” 　　木野沉默了。 　　羊鞭张开了大嘴，一下愣住了。 　　大巫这办法，实在太好啦！ 　　“这下蛇族人，还有黑鸦族人，一个都跑不掉了。”他马上回神，兴奋大叫起来。 　　“他们都会被石头砸死。”木野沉声道。 　　简华的兴奋如同烟火划过，她的笑容慢慢收起，沉重说道：“是的，他们都会死的，石头滚落下去，砸到头即死，砸到脚也不能跑了。这样，会死很多很多人。” 　　对面三人一下都沉默了。 　　简华垂着头，这不是她的本意，让她穿越到这远古大陆，不是来杀/戮的。 　　“可这是因为他们要来杀我们，我们才反抗的。”木野马上道。 　　“对对对，是他们要来杀我们的，不然我才不会去找他们麻烦呢。简华你别难过。”羊鞭打个哈哈，笑道。 　　“可是，要是他们不走这条路怎么办？”木牛抓了抓脑袋。 　　是啊，外面这么大的地方，要是他们不走这条路怎么办。 　　“我有办法。”木野笑，“我们找些勇士先去挑战他们，然后再跑，他们肯定会追过来，然后我们走这条路，等他们到了，再往下丢石头，并且这样一来，追我们的都是些好战的男人，不会有女人和小孩，死的也会是男人了。” 　　“好，木野这法子好，女人不打我们，我们也不丢石头砸她们。”羊鞭一拍木野的肩头，高兴地哈哈大笑起来。 　　木牛也笑了，这办法好。 　　简华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木野，这家伙，才提点了一下下，竟然能运用佯攻，诈败，引敌出洞了。 　　这小子太厉害，还是不要得罪他的好。 　　“怎么了？” 　　见简华暗搓搓地觑他，眼珠子骨碌乱转，木野心惶惶，小心问道。 　　“没事，没事，你这法子非常好，我赞同。这样一来，要杀的也是那些好战份子，哈哈，哈哈。”简华干笑两声。 第45章 黑鸦部落 　　走出这个峡谷, 下面的路程确实很平坦, 沿着山麓往前, 当简华直走了两天，走得腿脚酸麻, 脚底板起泡时, 他们遇上了一个人, 一个熟人。 　　“你们要去哪里？” 　　飞鹰拉着一根藤蔓从一棵高树上荡了下来，落在简华面前, 吓了她一大跳。 　　木野抽出别在腰间绳上的石斧, 堪堪挡在简华面前, 马上认出了他, “飞鹰，是你。” 　　“你们来得这样慢，我都睡过好几觉了。”飞鹰嫌弃地瞥了眼木野，不屑道，“也是, 你们现在不算有熊族人了，他们的生死也与你们无关了。” 　　“飞鹰, 你怎么这样说, 要是不关心被抓的族人，我们还来这里干什么。”木牛斥道。 　　简华打量着眼前之人，发红的双眼，削瘦的面颊，嘴唇干结起皮, 神情憔悴，身后却插着五六根削尖了的长茅，茅头朝上，紧紧捆在了背上。 　　目光移下，却见他露出的一条胳膊上好似被禽鸟的爪子拉出三道长口子，也没包扎，鲜血还在滴落下来。 　　“你受伤了。”简华关心道。 　　飞鹰一伸胳膊，侧头伸长了舌头舔拭干净流下来的血液，神情散慢，眼中却流出丝丝凶光，“那黑毛畜生也没得了好，被我撕掉了一边翅膀，估计活不久了。” 　　简华忙在周围寻找到大蓟，挖了一把根茎，让他嚼烂了敷上。 　　飞鹰满不在乎地接过草药，胡乱嚼了几口抹在伤口上，嗤笑一声，“木野，你就把这女人当宝了，花那你是一点都不在乎了？”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句句带刺……” 　　简华不忿，正想说他两句，却听得木野沉声打断，“是。” 　　一个字，坚决，果断。 　　简华看他一眼，微微红了脸。 　　飞鹰住口了，眼底却有惊喜。 　　木野这人，他这样说，就是认定了。 　　他不要花那，他要。 　　木牛清咳一声，“哎，我说，我们是不是先来说说蛇族人还有那黑鸦族人比较好。”他转向飞鹰，问道，“你这些天肯定一直跟在他们后面吧，知道多少情况了，我们族人还有多少？他们现在人在哪里？你跟他们动手了？他们是不是养着乌鸦？黑乌鸦多吗？有多少只？都听他们话吗？” 　　问题虽多，却都问到了点子上。 　　简华所知，据说乌鸦是很聪明的鸟，乌鸦喝水，小学课本中学过。 　　乌鸦可以豢养，训练。能否用来对敌，简华就不清楚了。 　　飞鹰四下一扫视，找了块平坦处一屁股坐下，“有没有吃的，我都饿死了。” 　　羊鞭拿出皮袋子里装的简华烙的橡子面饼，递给飞鹰，“就这几张了，你省点吃，我还不舍得吃呢。” 　　“快拿来，话真多。”一通大嚼后，飞鹰徐徐道来。 　　蛇族人和黑鸦部落打败有熊族后，族巫花舞和玄蛇带着女儿就主动投靠了蛇部落。 　　“花舞竟然投靠了蛇部落，玄蛇回去我还不稀奇，他本就是蛇族人，花舞也去了蛇部落，真是一点骨气都没有。”木野愤然骂了一句。 　　“花舞本就不是我们有熊部落的，当时族巫真不应该收留她，这女人野心太大了，也不知她倒底要干什么。”木牛听了，同样气愤不已。 　　羊鞭看看简华，内心暗道，一个部落的族巫太太重要了，要是卷羊部落能让她来做族巫，那真是太好了。不过，现在也不错，她总会关照卷羊部落的。 　　看来，卷羊部落要世世代代与炎族做友好部落了。 　　炎族在这个族巫的带领下，不知会发展成多强大的部落呢。 　　“你们还听不听我讲了。”飞鹰瞪了众人一眼，不耐道。 　　“你快讲，我们都听着呢。”简华忙道。 　　“花那投靠过去，现在，现在她是黑鸦部落族长的女人了，我见她也没有不愿意的。”飞鹰抹了把脸，声音有些低落。 　　众人无语。 　　“也许她是害怕了。”简华眨了下眼睛，说道。 　　飞鹰沉默了一下，又道：“本来蛇族人打算带着这些人先回蛇族的，但那个黑鸦族长不同意，他们就押着我们的女人和孩子全都去了黑鸦部落。黑鸦部落在一个山峰顶上，只有一条路，周围都是很陡的石面，不大好爬上去，我刚爬了一半，就被一只乌鸦发现了，听着他们呼喝，我就跑出来了。” 　　豢养乌鸦当警卫，这黑鸦部落真是有点意思啊。 　　“蛇族人就听黑鸦族的了？”简华问。 　　“蛇族人太少了，我们当时打败蛇部落后，杀了他们很多人，现在剩下的也都是些女人和孩子，蛇部落能不听黑鸦部落的，但我跟在他们后头，偷偷看见他们蛇部落的族巫和族长老是偷偷说话，避开别人，估计让蛇部落并入黑鸦部落，他们也是不肯的。噢，还有，他们现在有一种叫渔网的东西，捕捉猎物非常好用。”飞鹰伸手比划了一下。 　　木野、羊鞭两人对视一眼，对此都有些羞愧，都怪他们没有看紧了那两个蛇族人。 　　“那现在我们是不是去黑鸦部落看看情况。”木牛道。 　　“去，一定去看看，也好心中有数。”简华点头道。 　　“本来我就想找人，一起去把族人救出来，可你们这次来的人太少了吧，这才几个人啊，想攻进去，再把族人救出来，很难啊。”飞鹰摸着下巴，很是不满道。 　　“谁说我们马上就要攻打进去救人，先去看了再说。”简华问，“还有多远啊？” 　　“没多远，跑上一段就到了，就是前面那个山峰。”飞鹰伸出手指，指了指前面一座三五百米高度的山峰。 　　此山峰独立一座，周围并无相连的山峰，山体浅褐，只在顶上长着茂盛的树木，绿意葱茏。最妙的是此山峰临着水面，一半地方是水上悬崖。 　　一个大湖就在山峰脚下，水面宽阔，波光粼粼，有飞鸟起落翱翔。 　　“易守难攻，多好的宝地啊。”简华惊叹。 　　“是啊，都是水，我们也没法过去啊，要是从正面上去，很快就会被他们发现的。”飞鹰苦恼道，“我就是这样，很快就被发现了。” 　　几人蹲在野草丛中，仰头看着山体上一只只黑色乌鸦飞落。 　　“这么多乌鸦啊？我们一接近就会被发现了吧！”羊鞭挠头，两根眉毛揪成了打架状。 　　“现在部落里的男人应该出去打猎了吧。”木野问。 　　“一半出去打猎了，一半还在部落里，所以我们得小心一点。”飞鹰答。 　　“我有办法。” 　　四个男人飞速转头，动作一致看向了简华，齐声问，“什么办法？” 　　简华带着四人退开一些，然后扯了几根长着鲜嫩绿叶的细藤，编成一个花环戴在头上。 　　“我们编一件叶子衣服，就像那个蓑衣一样，套在身上，然后偷偷爬上去。他们就会以为我们只是野草，不会多注意我们的。” 　　羊鞭击掌，惊叹道：“大巫，你真是神女吗，怎么什么好办法都会被你想到啊！” 　　简华抿嘴笑，这算什么好办法，抗日神剧中一抓一大把，全是绿色伪装骗过敌人。那些狙击手躲在绿衣中，一动不动，就算有经验的士兵都很难找到他们的。 　　木牛、木野等人惊叹过后，马上拉着藤蔓编织起来。 　　飞鹰很想表现的不屑一些，可还是被震惊到了。木野选择她，难道就是因为预知到了这一切，因为她的能力，又会治伤，又有这么许多办法。 　　木野这小子，总是比他高明那么一点点的。 　　飞鹰很不爽地承认。不过，木野对她的喜欢又能坚持多久呢，能像他一样，那么久那么久地喜欢花那吗。 　　花那这个女人，是有那么多的不好，任性，娇蛮，可他还是喜欢她，他能为了她去战斗。 　　飞鹰想到花那，不禁跟着木野等人学着编织起绿叶藤衣来。 　　“哇，你们编织的好快啊，这么好，完全能骗过乌鸦了。”简华拿起木野编织的一个草叶藤衣惊叹道。 　　“等下，我跟羊鞭一起上去，木牛叔，你陪着简华等我们下来。”木野决定道。 　　木牛点头。 　　“啊，我不能上去啊。”简华有些些失望，可也知道凭她的体力只能拖后腿，嘟下了嘴乖乖答应。 　　“还有我，我也要上去。”飞鹰飞快穿上藤衣，头上戴好藤帽。 　　木野睇他一眼。 　　“这样看我干嘛，我肯定行。”飞鹰推了他一把。 　　“好。那你跟着上去，到时没力气了我可不拉你。”木野笑。 　　“我也不拉你。”羊鞭也笑。 　　飞鹰狠狠白了他们俩一眼。 　　五人在稍远处找了个凹地，让木牛和简华躲在里面，上面盖好树叶绿草，细细检察过一番，没有危险，木野等人才飞快离去。 　　简华把眼睛贴到缝隙处，看着三人动作敏捷，轻轻巧巧接近了山峰，很快就隐入了点点绿意中。 　　“他们应该不会有事吧。”简华轻喃道。 　　“放心吧，他们天天打猎，体力好着呢。”木牛大叔笑道，“现在我老了，真是比不上他们了。” 　　“木牛叔，你这算什么老呀，你才四十多吧，在我家乡这叫壮年，离得老还早着呢。” 　　“噢，你的家乡？在哪里？离这边有多远啊？” 　　“我的家乡……”简华有些怔然，“那是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第46章 黑鸦族长死亡 　　“人能在天上飞, 还有跑得那样快的小汽车……”木牛的嘴巴张成了圆型, 眼中满是惊讶。 　　“不是人在天上飞, 是人坐在飞机中，飞机在天上飞。” 　　“人飞, 飞机飞……” 　　简直好似有一万只的小虫子在木牛眼前飞过, 他都怀疑他耳朵出了问题。 　　简华比手划脚说了半天, 最终叹了口气，“我也不知还能不能回去。虽说我爷爷走了, 可我还是很想念我的家乡的, 还有我家的大宅子, 你知道吗, 现在一座大宅子可值钱了。” 　　“简华，你留下来，不要走了。木野很喜欢你。” 　　如此一句话，让简华的嘴巴张开却又顿住了。 　　木野三人手脚并用，往上攀去。有两只乌鸦盘旋接近了, 他们停下，屏息。乌鸦扑扇翅膀停到了飞鹰肩头。 　　他浑身紧绷, 正想抖动肩膀甩落它们。木野朝他微微摇头。 　　乌鸦朝飞鹰受伤的胳膊细嗅了嗅, 好似有些疑惑。几人硬挺着一动不动，最终一无所获的乌鸦啄了几口嫩叶飞走了。 　　三人大松口气，再次快速攀爬，竟是异常顺利就到了山顶上。 　　几十个草棚聚集在树林中间，有五六个黑鸦族人拿着长茅四处警戒看守。当中的空地上, 女人们正在洗剥毛皮，烹煮食物。 　　木野三人的目光很快聚拢到了四人身上。 　　一个头插黑羽，三角眼鹰勾鼻，异常粗壮的男人怀里搂着个美貌女人，正狷狂大笑地同对面两人谈话，一双大手还在不停揉搓美貌女人的两个丰/满/胸/部。 　　胸/部揉搓变形，美貌女人咯咯笑着，主动去亲男人的嘴巴，把手上一大块烤肉喂到他嘴里。 　　黑羽男人咬着烤肉，快活地大口嚼咽。 　　“那一个应该就是黑鸦族长，他对面的就是那两个蛇族人。”木野低低道。 　　“花那！”飞鹰痛愤，把拳握得嘎吱响。 　　他的声音稍有些高了，引得附近一个黑鸦族人警觉朝这边看了过来。 　　“别动，趴下。”木野轻声道。 　　三人紧趴在地上，听着那个警卫的脚步声慢慢接近。 　　要是被他们发觉了，多人围攻，很难逃下山去。木野一时想到了简华还在山下等他，要是他有了事，木牛叔能把她安全带回部落吗。 　　他的一颗心呯呯急跳起来。 　　正在此时，陡然一道女人尖叫拔地而起。 　　木野忙抬头，见着那个黑鸦警卫已走到了他们身前，此时正转头朝空地上看去。他来不及多想，飞身而起，一把捂住他嘴巴，用力一别，咔擦一声，黑鸦警卫折断脖颈，身子软软瘫倒下来。 　　羊鞭什么话都没有，上前接了黑鸦警卫，把尸体拖到草丛中，扯了两把野草盖上。 　　两人一转眼，发现飞鹰已不见了踪影，仔细一看，他竟然摸索着往前去了。 　　这个家伙，要坏事。木野暗骂一句，和羊鞭追了上去。 　　尖叫的女人正是花那，搂住她大口吃肉的黑鸦族长猛得一把推开了她。 　　紧接着就见他口吐鲜血，喉咙中卡卡作响，他一手举起，颤颤指向花那，却说不出一句话来，然后扑通一声，粗壮身子栽下树桩，一动不动了。 　　双眼圆瞪，死不瞑目地朝向天空，胸前喷了一大摊的鲜血。 　　黑鸦部落的族长黑鸦死了。 　　犹如热油锅中淋了凉水，整个黑鸦部落都混乱了，乌哇哇叫声一片，众人来回奔跑。 　　正在煮食的黑鸦族长夫人哇的一声大哭，飞扑上前拉住花那的胳膊，巴掌噼啪如雨，盖头盖面浇下。 　　“不是我，不是我，我什么都没有做。”花那尖叫。 　　一直帮着在洗剥皮毛，忍受着脏污血腥的花舞甩开手上的内/脏，飞跑上前解救女儿，同黑鸦族长夫人拉扯打斗起来。 　　“都是他们，黑鸦族的勇士们，打死这些外族人，都是他们害死了我们的族长。”黑鸦族长夫人扯着花舞的头发，拼命大叫起来。 　　黑鸦部落男人拿起石刀，愤怒对上蛇族人和有熊族人。 　　玄蛇抓起长茅，朝黑蛇看了眼，见他一点头，一长茅从背后刺进黑鸦部落少族长的身体。 　　黑鸦少族长也跟着死了。 　　场面混乱一片，低低念咒声夹杂其间。 　　“你们黑鸦族长死了，少族长也死了，今后黑鸦部落将不复存在，这里由蛇族人接收了，我，蛇牙，将成为你们的新族长。” 　　蛇牙高举双手，大声喊道。 　　众人静了一瞬。 　　“你做梦吧，这怎么可能。我们不会听你的。”大大小小的声音，此起彼伏。 　　已有两族的男人动手打斗起来。 　　此情况实在大出木野和羊鞭的意外，更让木野目眦俱裂，悲痛不已的是，他们竟在一棵高树上看到了十多具被拴着脖子高吊起来的尸体，晃荡转悠，有许多乌鸦在啄食着他们的腐肉，而这些人正是从有熊部落掳来的男人。 　　木野一石斧劈倒一个黑鸦警卫，飞跑上前要解开细藤。 　　“木野，他们都已经死了。”羊鞭用力拉住他。 　　木野闭了闭眼，在树下转过一圈，低声道：“他们没有动女人和小孩。” 　　“对，女人和小孩都没有动，我们还是用大巫的计划吧。”羊鞭重重抓了下木野的肩头。 　　此时真不宜救人，不说能否救下女人和小孩，就算救了，也无法逃掉。 　　“好。我们先下山。”木野抹了下脸，点头同意。 　　两人转头，却见着飞鹰躲躲藏藏摸进了打斗的众人当中，一把拉起花那就跑。 　　“别打了，别打了，你们看看脚下，有什么！”蛇牙哈哈大笑起来。 　　蒙着头脸的黑蛇站在蛇牙身边，低低咒语声如同魔音般放大响在众人耳边。 　　“有蛇，有毒蛇！”一个黑鸦部落男子脚踝上被毒蛇咬了一口，他斩断毒蛇，拉下蛇头握着脚踝撕心大叫起来。 　　“有毒蛇啊……”尖叫声呼啦啦响起。 　　场面更加混乱了。 　　飞鹰拉着花那几个躲避，跑出人群，没有众人遮挡却异常显眼起来。 　　“有敌人，有敌人。”有黑鸦族人大叫起来。 　　“快捉住他们。”蛇牙大叫。怎能让这个漂亮女人逃掉呢，他还没享用呢。 　　蛇族人和黑鸦族人跳着脚躲避毒蛇，却也不打了，反倒朝着飞鹰花那扑去。 　　“花那，别走，我们就留在蛇部落吧。”玄蛇大叫。 　　花那回头，却看见阿姆花舞的头发被扯在黑鸦族长夫人手里，那蒲扇般的大手全朝花舞脸上扇去。她吓得浑身哆嗦了一下，回过头跑得更快了。 　　“木野，对不起了，帮我们一下。”飞鹰大叫着朝木野方向冲去。 　　“木野！”花那闻言惊喜大叫起来，跑动的腿脚虎虎生风，“木野，你来救我了吗！” 　　“木野！是他们！快杀死他们！” 　　蛇牙疯狂大叫。 　　黑蛇的咒语一变，那些毒蛇齐齐顿住，然后吐着蛇信，蜿蜒着竟朝木野羊鞭游去了。 　　“飞鹰，你这个家伙，只会坏事。”木野骂了一声，却不得不护着他和花那，用石斧架开飞来的木茅。 　　“木野，你真的来救我了啊。”花那大喜地想朝他扑去，浑然不管有多少支长茅正在飞射过来。 　　“飞鹰，管好你的女人。”木野怒喝。 　　飞鹰拦腰一把扛起花那，撒开腿朝山路奔去，此时既然已被人发现，那就直接冲下山去吧。 　　木野和羊鞭跑在两人身后，顶着巨大压力一路冲下山。 　　简华等得很是焦急，嘴里低低念叨着平安，眼睛紧紧凑在缝隙处盯住山路，身体却伏在凹陷里不敢多动，有细汗从额头鼻尖上冒出来。 　　忽然，呼喝声响起，山路上有人影飞奔，因速度过快，恍如在飞落般，看得人心头一阵阵发紧。 　　“是他们，被人发现了，好像还多了个人。”简华急道。 　　“是花那，飞鹰扛着花那跑在前面。”木牛虽然年轻大些，视力却比简华好多了。 　　简华腰背一弓，正想爬起却被木牛一把压下，他道：“别动，看看再说。” 　　此时就显出老猎人丰富的经验来，只见着一行五人急速冲下山，拐了个弯竟朝另一边奔去了，好似全然忘了他们两人一般。 　　五人后面呼啦跟着一大群野人，手持木茅石刀，哇哇叫着如同一阵龙卷风般追了上去。 　　紧憋在胸口的一口气慢慢呼了出来，简华轻轻转头，问道：“我们怎么办？” 　　“不要动，等，等这些人追不上了，回到山上了，木野他肯定会来接我们的。”木牛视线在凹陷坑中转了一圈，此地很是妥贴，上面枝条茂密，只要不动，想来是发现不了的。 　　简华点了点头，只能如此了。 　　漫长的等待，简华拍死了几只爬到脸上的虫子。日头西斜，阳光浅淡，寒气从地下冒出来，一大群野人瓦拉瓦拉说着话，垂头丧气回了黑鸦山。 　　暮色四合，星子璀璨，呼吸一口是凛凛寒意。 　　忽然，一个大黑影跳到简华所凑的眼洞前面，吓得她险些尖叫起来。 　　“我们来了，你们没事吧。”木野清朗的声音带着笑意响起。 　　这家伙，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简华一跃而起，小拳头朝他胸前锤去，却被木野一把握住了拳头，把她紧紧搂进了怀里。 　　他的胸膛很温暖，他的呼吸还很急促，简华想，他应该是急着飞跑过来的。 　　想到这里，她的一颗心就不由自主活泼泼跳得欢快。 第47章 峡谷歼敌 　　“飞鹰和花那呢？”木牛叔诧异道。 　　简华听得问话, 羞意爬上脸, 忙推开木野, 却见疏淡的星光下，只有木野和羊鞭两人。 　　“飞鹰不愿跟我们回去, 带着花那回有熊部落去了。”木野道。 　　“啊！花那, 她愿意？有熊部落都没人了, 他们两个怎么生活啊！”木牛叔更是不解了。 　　“那小子把那女人打晕了，话都没说两句就跑了, 看那样子, 就怕我们抢了他的女人。”羊鞭哼了一声道。 　　飞鹰倒是挺爱花那的, 为了她追了这么远, 还把她救了出来。简华对飞鹰的感觉好了许多。 　　“现在黑蛇和蛇牙两人把黑鸦族长弄死了，黑鸦部落成了蛇部落，我看他们接下来就要来找我们麻烦了。这里不安全，我们赶紧离开。”木野不再提起飞鹰俩人。 　　对于他来说，他们俩人只是族人, 他不喜欢花那，救她可以, 但他不喜欢花那来缠着他, 他也很乐意见到飞鹰带着花那离开，毕竟花那对简华有着很大的敌意，他不希望有任何对简华不好的事发生。 　　他轻淡淡一句话，却让木牛和简华同时吓了一跳，“黑蛇和蛇牙把黑鸦族长弄死了？” 　　木野嗯了一声, 蹲下身，示意要背着简华走。 　　“木野，你小子还背得动吗，要不换我来背背。”羊鞭嘻嘻笑着，作势蹲下身子。 　　木野双手往后一搂简华膝窝，她就不由地趴到他背上。他轻松背起她，沉声道：“我们边走边说。” 　　羊鞭摇头晃脑，遗憾不已，拍了拍兽皮上的灰尘，对简华笑，“要是他背不动你了，那就让羊鞭阿哥来背你。” 　　简华想回他一句，却被木野背着飞跑远了。 　　“等等我，你们两个小娃子，欺负我一个老人家啊。”木牛气喘吁吁追了上去。 　　一路无话，一行四人花了两天工夫连夜赶回了卷羊部落。 　　*** 　　炎族和卷羊族人人一件细藤甲衣，男人们拿着的藤盾更是编织得细密紧实，两族周围五百米方圆处更是布上了大大小小的木排丁。 　　“阿兄，我们有办法对付蛇族人了。”羊鞭见了羊尾，扯着嗓子大叫道。 　　“事不宜迟，我们商量一下，下午就出发去准备吧。”简华说道。 　　红和族长夫人花马上拿出食物烧烤，让饥肠辘辘的四人饱食一顿。羊鞭吃着烤肉边把事情跟大伙说了一通。 　　听到黑鸦族长被蛇族人弄死了，人人惊叹不已。 　　“那是什么方法啊，这样容易就把人弄死了，也没见他们用石刀砍他呀？”花抱着婴儿喂奶，插嘴问道。 　　羊鞭愣了愣，他也没闹明白，就见着黑鸦族长口吐鲜血死了。 　　“蛇族人应该用了毒，蛇毒加上其他的□□，把□□抹在烤肉上，黑鸦族长吃后就死了。”简华猜测道。 　　木野、木牛和羊鞭正拿着烤肉大嚼，听得简华如此说，一下尴尬了，手上的烤肉好像都变味了。 　　“竟然还有毒这种坏东西，真是太可怕了。”花惊呼一声。 　　“我听我阿父说过，有些草药有坏东西，不小心吃下去，救都救不回来。”羊白心有凄凄道，“所以草药不是谁都可以学的。” 　　众人齐齐点头。 　　简华失笑，“也没有这么厉害的，以后我看到有毒的，带回来给你们认认，知道了避开就好。” 　　吃过食物，四人躺下睡了一觉，等醒来，炎族人都已赶到了卷羊部落。 　　当即点起青壮年，简华摇摇头，把一些四十出头的，如木牛大叔这样的，还有一些女人全都编了进来，反倒特意留出十多个壮年看守部落。 　　以她在黑鸦峰下见到的那批追赶队伍，没有五十也有三十人，听说这还是一半男子人数。所以得把敌人往百数算，丢石击敌就靠得人数多。 　　人数一多，石头滚落下去威力就大了。 　　除了看守部落的有些不高兴，其他族人精神都很振奋。简华特意再跟守卫宣扬了下看守部落的重要性，见他们果真重视多了，带领一百多族人朝着峡谷出发了。 　　春意暖融，鸟儿在林间鸣叫，草叶柔软，柳枝轻摆，阳光在树叶间跳动，脚底下硬实，赶路轻省不少。 　　到得傍晚时，已飞速抵达玄武岩峡谷口。 　　众人站在峡内，抬头望向两侧山峰，人人心惊不已，此乃神喻，赐给他们一个抵挡外敌的天险。 　　“简华，我们是在一侧山头上埋伏呢，还是两侧都要有。”木通开口问道。 　　简华挠挠脑袋，一侧两侧差别应该不大吧。 　　“两侧都要有，防止他们逃跑。”木野冷静接话道。 　　“木野，那你领一队，我领一队，我们比比到时谁杀的敌人多。”羊鞭挥舞了一下石斧，哈哈大笑道。 　　“好。”木野应。 　　一百多人均分了两组，简华随着木野一队往山顶攀去，很快在山腰处找到一个即能落脚，又能隐藏的平坦地。 　　趁着月色，把山体各处的石头如脸盆大者一一搬了过来。忙到次日午间，平地上已集满了小山堆般的石块，简华累得腰酸背痛，靠在石块上大喘气。 　　“等下我和黑狼他们去引蛇族人过来，你和草叶阿婶、香她们一起回部落去吧，这里打打杀杀，血乎拉的，我怕你见了害怕。”木野走过来，蹲到简华面前，用手拂开她脸上的乱发，抹了汗，柔声说道。 　　“不，我要看着。”简华摇了摇头，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即将到来的战争，毕竟因了他，要有许多人送命，“如果能救，我还可以救救他们，我的医药箱都拿过来了。”她指指放在草堆间的那个铝合金医药箱。 　　“不行，这次你听我的。”木野板起脸，没有回旋的余地。 　　“我想等打完了，还要去那个黑鸦峰下看看，一般乌鸦生活地，应该会有谷物类的东西，它们爱吃这种东西，我想去看看。” 　　“那等结束了，我再带你去。” 　　这次木野异常坚决，找了金猴送简华和一些女人回去，简华背上医药箱，乖乖跟着走了，等到出了木野的视野范围，她说服金猴带着女人们又绕回了玄武山峰，编了草衣伏在山峰顶上观看起来。 　　“简华，木野知道了肯定会打死我的。”金猴心神不安，不停劝说着。 　　要是这帮女人出了事，他只能以死谢罪了。 　　“你不怕我现在就打你。”简华捏拳在他面前比划小拳头，笑道。 　　女人们偷偷笑。 　　金猴叹了口气，谁能想到平时那么淡然的大巫也有这样调皮不听话的时候，简直跟小娃子不相上下嘛。 　　没有等待多久。当夕阳如血，半挂在山峰凹处，简华看见木野、雷猛、黑狼、羊鞭几人如在脚上装了风火轮，带着一溜烟尘飞卷了过来。 　　他们头也没抬，一路冲过了峡谷。紧接着就是一大批野人，挥舞着木茅石器追赶而来。 　　“来了，来了。”有女人紧张小声喊道。 　　简华心头急跳，见着四百多米的峡谷，一下拥进了五六十人，好像满满把整个峡谷都铺上了。 　　“快投，快投石头。”又有女人紧张喊道，“快要跑出去了。” 　　简华握了握拳，手心中一片湿意。 　　当最后一个黑鸦族人跑进峡谷范围，一声轰隆响起。 　　恍如惊雷，卡拉拉枝折树倒，无数石块从两侧山峰上滚落。 　　简华在一瞬间睁大了眼睛。 　　第一块跳动的石头砸下，落到一个野人的脑袋上，血花飞溅开来。 　　惨叫声慢了一拍在山谷中嚎呼响起。 　　如同大水冲塌的蚁穴，又如同地狱盛开了血莲…… 　　趴在山顶上的女人们一动不动，一下呆如雕塑。 　　简华的双手在微微颤抖，她的心中荒凉一片，亲眼见到自己制造的屠/杀/现场，爷爷在她小时一直淳淳教导的，人命至重，有贵天地，不停在耳边回想。 　　她哇的一声，一下吐了出来。 　　草叶大婶一把扶住简华，把她脑袋压到自己胸前，拍抚着她的后背，不停低声道：“按木野他们这么快回来，这些蛇族人已经过来了，如果他们不死，死的就是我们炎族人和卷羊族人。” 　　“啊，有人跑上来了，打起来了。”金猴急道，“我去帮忙。” 　　他一下立起，朝着山腰飞快攀爬而去。 　　呼喝声，打斗声，跌落声，惨叫声，混成一道最无情的洪流，漫过山头，漫过天地，漫上人心头。 　　木野、雷猛、黑狼、羊鞭等人飞奔而回，撞上扑出峡谷的蛇族人和黑鸦族人，互相轮起石斧，拼个势大力沉，你死我活。 　　夕阳余晖给山谷凭添了一抹血红，几道哀嚎声后，整个山谷寂静如死。 　　简华带着女人们慢慢爬到山下，撞进木野那双暗沉沉噬人的眸子中。 　　“你怎么还在这里！” 　　他一声怒喝，简华的身子猛得抖了一下。 　　“我，我，来看看要不要治……”简华的目光慌乱扫过战场，残肢断臂，血肉模糊，早都没了生气。 　　“大巫，我受伤啦！” 　　一个卷羊族人如同得了荣誉勋章般，高举双手飞奔而来，他一只胳膊上被石斧拉了条小伤口。 　　羊鞭恨不能拍死这个没脑子的野猪。 　　木野抹了把脸，深深呼吸两口，压下想打她屁股的冲动。 　　简华如同奉了圣旨般，马上打开医药箱，用药棉沾了碘酒给他伤口消炎，嘱他不要沾水。 　　这么小的伤口，简直连包扎都不需要。简华忍着手痒，弱弱问众人还有没有受伤的。 　　黑狼等人翻遍全身，只恨少条伤口来回应他们的大巫，解除她的尴尬。 　　“好啦，这次我们全胜，没有人受伤死亡，这是最大的好事啦。”木通站出一步，哈哈大笑道。 　　一时间，山谷内山呼海啸般响起了欢呼声。 　　这样一面倒的胜利从来没有过，在上百年，上千年部落历史中都没有出现过。 　　这是神迹，这是神女大巫带给他们的神迹！ 　　卷羊族长羊尾实在太激动了，他上前一步，扛起简华就抛上了空中。 　　“啊……”简华惊叫下落，无数族人拥过来，接住她的身子，再次抛上天空。 　　他们的大巫啊，带给他们胜利的大巫啊，守护他们部落的大巫啊…… 　　一遍遍的抛起，接住，尽快的欢笑，只有这样才能表达他们此刻无法言说的快乐。 第48章 佛经超度 　　简华啊啊啊大叫着, 她恐高啊！能不能不要再扔她了！ 　　木野看着她扭曲的表情, 摸了摸鼻子走开了, 是该让她得些教训了，竟然敢偷偷留在战场上, 要是有个万一…… 　　呸呸呸, 没有万一, 他一定要护好了她。 　　简华感受着他们的狂喜，也许她是正确的, 在没有律法的年代, 在与险恶环境争活的时代, 只有保护好了自己, 才有怜悯别人的权力。 　　等简华被众人接住停下时，她已晕乎乎东倒西歪找不着方向了。 　　众人看着如此迷糊的大巫，再次高兴地哈哈大笑起来。 　　“木通族长，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追上去杀光蛇族人吧。”羊尾族长大声说道。 　　“这天色晚了, 不好赶路啊。我们还是先去前头找个地方过一夜再说，这山谷里是不好待了, 血腥味太重。”木通环视一圈道。 　　怎么, 这样就要走了，战场也不收拾一下。 　　简华忙拦住他们，“我们得把尸体埋了，这样露在外面，不好。”尸体腐烂发臭, 容易传染疾病爆发瘟疫。 　　“不用。”羊鞭大笑起来，“大巫，外头野兽多着呢，过一晚上，这些也就不剩下什么了。他们都服侍虎神去了。” 　　简华瞠目结舌，这难道算是天葬吗，她是在小说里还有电视上看到过，说西藏那边现在还有实行天葬的，可这么多尸体，真没问题吗。 　　“前头有条小水溪，大家先去那边洗洗，把身上血腥味洗了，再往前头去过夜。”木野提议完，伸手想帮简华拿医药箱，可看看浑身的血，无奈一笑。 　　简华自己拎起医药箱，跟着队伍往前走去，却还是不放心地回头看了好几眼。她决定，等黑鸦峰回来，一定让他们把尸体埋了。 　　*** 　　“蛇牙族长，不好啦，族人全都死了。”一个满脸鲜血的蛇族人终于跑回了部落休憩地，腿脚发软，扑通摔倒在地大声呼喊起来。 　　蛇牙两步抢出，一把揪起他，急问：“你说什么！” 　　“都死了，追过去的人全都死了，我好不容易逃回来的。”这人哭丧着脸大喘气道。 　　“这么多人，都死了？怎么死的，这才吃个烤肉的时间，不可能，你撒谎！”蛇牙怒喝。 　　“族长，他们好像有神灵相助，从山，山顶上……”满脸鲜血伤了脑袋的蛇族人翻着白眼，艰难说下去，“山顶上滚下来好多好多石头，砸破脑袋都死了。” 　　蛇牙震惊，手一松，蛇族人摔落在地，抖了两下腿再不动了。 　　他也死了。 　　“你起来，你给我讲清楚，他们怎么都死了，你给我起来。”眼珠暴突完全不敢置信的蛇牙再次把他拉了起来，拼命摇晃道。 　　可这个蛇族人软着身子，随他怎么摇晃都不动了。 　　“他死了。”黑蛇拉起蛇牙，缓慢说道，“我们不能在这里停留了，他们很快会追上来的。现在我们只有回蛇谷，那里才安全。” 　　“不，我不回去，我要去杀光他们。族巫，你的蛇呢，让你的蛇去杀光他们。”蛇牙转而揪起黑蛇的蛇皮衣，大声喊道。 　　“蛇牙，你冷静点，现在我们才几个人，打不过他们的，上次我们用蛇围攻卷羊部落你忘了，他们有对付蛇的办法。”黑蛇冷冷盯着他，嘶声道。 　　蛇牙颓然垂下了手，他的族人，他要借此强大起来的族人，全都死了。现在蛇部落剩下的都是些女人和小孩，他这个族长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我们先回蛇部落，总会有办法报仇的，现在被他们全部杀死才是坏事。”黑蛇又劝道。 　　“我要去看看，我不相信，这么多人全都死了，我不相信。”蛇牙疯狂大叫，狂乱奔出。 　　“快拦住他，快拦住他。”黑蛇急吼。 　　花舞用兽皮把头脸裹得严实，一手抚在腰间的头骨上，站在一侧冷眼看着这一切。如细瞧，会发现她那非常宝贵的头骨已磕碎了一块，而她手上，一条长长血痕刚结了一层薄痂。 　　“跟我回蛇谷吧。”玄蛇走到她身旁，低声道。 　　花舞未出声，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莫测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个蛇皮裹住全身的黑蛇身上。 　　*** 　　在一个山麓脚下，点起几个大火堆，炎族和卷羊族人胡乱歇了一夜。次日，全力赶往黑鸦峰。 　　一路上发现零碎蛇族人的脚印，追赶过去却未见人影。 　　攀上黑鸦峰，只余几十个空草棚子，再未有一人。 　　“人呢！”雷猛钻了几个草棚子，睁着双铜铃大眼叫道，“不会被蛇族人都杀了吧！” 　　草棚子里只剩下一把烂草，什么都没有。简华也有些愣愣的，人呢，蛇族人把黑鸦族和有熊族的女人和小孩都带走了？ 　　“应该不会杀的，他们会换人。”木牛大叔道。 　　“换人？”简华问。 　　“是的，春季交换大会马上要到了，他们拿着这些女人和小孩可以跟其他部落换人或者换盐。女人是部落都需要的。”木通说道。 　　只要不是全都被杀了就好。简华点点头吁了口气。 　　“那我们需要多打些猎物，准备春季大会换回族人了。”木野长长呼了口气。他走到那棵吊着有熊族人尸体的大树下，把尸体一一解了下来。 　　这些尸体大都已剩下了白骨，血肉全被乌鸦啃食尽了。 　　众人怔然围立，哀伤在空气中流淌。 　　“我们把他们埋了吧，让他们的灵魂回到虎神身边。” 　　简华努力提了下嘴角，抬头对众人说道。 　　找了石片和木块树皮，大家合力挖了个大坑，把这些有熊族人的尸体埋在了大树下。 　　等得来年，这棵大树会长得更加茂盛吧。 　　简华觉得她应该做些什么，想了一瞬，她盘腿在坑边坐下，双手平放在双腿上，慢慢闭上双眼，平静和畅的佛语纶音从她嘴中逸出。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因祇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弟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洗足已，敷座而坐时，长老须菩提……” 　　《金刚经》又名《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是她爷爷爱听的，她爷爷说，念佛经可以让人心情平静，她虽听不懂，可也学会念了。 　　此时，就用这无上佛法的《金刚经》给亡者超度吧，让他们心怀善念重新投胎做人。 　　简华的嗓音很清澈，如水般流动的佛音潺潺而出，平静祥和，带着佛家语特有的韵律，洗涤过每个在场人的心灵。 　　而她盘腿端坐，面容白晳美好，纯粹如同一朵白莲，清风微拂，发丝轻轻飘动。没有争斗，没有恐惧，只有云般的高远，水般的纯净。 　　云止了，风细了，飞上飞下的乌鸦敛了翅膀，一时间，万物寂静，只有金刚经的佛语轻柔飘荡。 　　原始人俱都跪伏下来，一脸动容，他们的灵魂被熨贴，他们的愤怒被抚平，他们的悲伤被化解，他们的身体四肢抚去疲惫，充满力量。 　　一遍金刚经念完，简华慢慢睁开了眼睛，双目清明，山高云淡，万物俱洁净。 　　“神女大巫显灵，神女大巫赐福！” 　　振山撼岳般的呼声响起，原始人流着泪，敬畏在简华脚下。 　　没有以往族巫的手舞足蹈，没有以往族巫的人头骨和草药烟熏，简简单单的盘腿而坐，可给众人的感觉是震憾，是心灵的冲击。 　　这才是真正的神女大巫啊！ 　　简华微笑起身，说道：“大家都起来吧，我给有熊族人念过金刚经，他们会很快投胎传世的。你们不要再悲伤了。” 　　“谢神女大巫赐福！” 　　简华微微有些鼻酸，也许一个人是非常渺小的，可端看他能做什么事。她只想念段佛经让亡者超度，可最终洗涤的却是在场人的心灵。血腥气消散，喜乐美好充满心灵，这点就足够了。 　　人群中，几个汉子的目光凝视在简华脸上，这个女子怎么能让他们放手。 　　黑鸦峰上的事情算是结束了，因着简华要去大湖边看看，众人簇拥着她下山来到大湖边。 　　湖泊座落在三座山峰之间，湖面没有卷羊族下的那个湖泊大，却也是水质澄澈，微微泛着蓝色，水鸟起飞，生机勃勃。湖泊边满是水草蔓生，有鸭子叫声欢快。 　　“大巫，有鸟蛋，好多。”有个卷羊族人惊喜叫起来。 　　简华的目光却停留在了一丛杆类植物上，“甘蔗！”她欢喜大叫起来，飞跑过去。一脚却微微陷进了淤泥中。 　　“当心。”木野一把扶住她。 　　“呵呵，这泥有点烂啊。”简华干笑两声，停住了脚，再次打量，却见这甘蔗田已被人砍去好多，剩下的都已到了大湖临水面了。 　　此地竟然长甘蔗，简华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应该是此地有着地热吧。不管了，有甘蔗，终于可以甜甜嘴了。 　　“那些杆子类的东西可是好东西，我们要把它们全部砍下来带回去，最好再挖几棵种到我们部落的大湖边去。等来年就能长好多好多甘蔗了，这东西跟蜂窝一样，是很甜很甜，很好吃的。” 　　她大声笑道。 　　众人听她如此一说，全都炸了，好多人就朝甘蔗地跑去，脚却陷进了淤泥中。 　　“慢点，慢点，不要急，我们想个办法，不能这样。”吓得简华大叫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1V1。 第49章 鸭蛋甘蔗和水稻 　　简华指点着砍下小树, 用细藤绑成了木排。 　　这事原是炎族人干惯的, 很快, 五六个木排就扎好了。把木排平放在淤泥水草上，一个个连接到甘蔗地处, 人就可以上去砍摘甘蔗了。 　　等众人吃过甘蔗, 这个兴奋劲就别提了。 　　带甜味的食物, 那可是稀罕物啊。 　　连淤泥一道，挖了十多棵连根甘蔗, 放入细藤筐中, 运回去种。其他的全部砍下, 留着根待来年再来收割。 　　等砍去甘蔗, 简华却发现了更让她激动的东西，水稻。 　　浅水处大片的绿叶子，叶长而扁，就算她再分不清五谷，家乡常种的水稻还是认得的。 　　所以说有乌鸦聚集的地方, 肯定有谷物。 　　这么大片的水稻，等到丰收时, 可以收多少谷子啊。简华激动地一把抱住了身旁的木野, 大叫道，“是水稻啊，是水稻啊，有大米吃了。” 　　木野跟着她一起笑，大手一挥, “那边的水草，噢，水稻，也一起砍了带回去。” 　　简华哈哈大笑，“你错了，这水稻还没熟呢，不能砍，得等上两个月吧。噢，叶子已经这么老长了，估计快要抽穗了，也许只要一个月就行了。等一个月我们再来收获。有了这些水稻，我们又多了一样主食了。实在太好了。” 　　她激动的又跳又叫，那种欢乐感染得族人们全都大笑起来。 　　神女大巫说，会带给族人好日子过，这就是好日子要到了吗。 　　水草处许多的青皮鸭蛋，被众人惊起嘎嘎叫着乱飞的鸭子和水鸟，实在让炎族人和卷羊族人丰收了一把。 　　捆好甘蔗，众人练起了投石索，噼啪声响吓得鸭子更是乱飞乱叫，不知有多少只落进了他们的口袋。 　　一只只青皮鸭蛋被脚上绑着木块，腰上系着细绳的族人捡进筐篓中，一筐筐排了足有十多筐。 　　“没有盐啊！”简华哀叹，不然可以腌制盐鸭蛋吃了。 　　“别担心，我们回去后多打些猎物，到春季交换会上去换盐。”木野笑着安慰她道。 　　“换盐终究不是长远之计，我们得找到盐矿。” 　　竹盐、湖盐、井盐、岩盐、海盐，这么多种类的盐，可简华此时根本不知应该去哪找。 　　“找不到也不要紧，我们跟有盐部落换了许许多多年的盐，一直是这样过的。” 　　木野真不想找到盐，找到盐后，她真的要离开吗。 　　“啊，有蛇啊，好多蛇。”有人尖叫了起来，手上抖着一条黄褐色的长条状物猛甩。 　　捡鸭蛋的族人吓得往湖岸上跳。 　　简华心中一动，她忙叫道：“能拿过来让我看看吗？可能不是蛇，是蛇鱼，也叫黄鳝，可以吃，对风湿骨痛有良效。” 　　可惜那族人早把这长条状物甩脱了，哪还敢再下去抓啊。 　　“我去。” 　　这一声后，木野、黑狼、羊鞭全都冲进了淤泥中，伸长了胳膊去泥洞中掏摸。 　　简华忙让他们小心，可别真被蛇咬了。 　　黄褐色的长条状物非常油滑，三人哎哟哎哟，俱都抓了一条出来，拿到简华面前辨认了。 　　是黄鳝，简华确定了。 　　夏日里，常有三两少年一道，带着手电筒，到蛙声一片的稻田中去捕捉黄鳝和青蛙，拿到集市上卖钱，简华随着爷爷也去掏摸过一两次。 　　“这黄鳝没有毒，非常的好吃，一般夏季才出来活动，这里估计真有地热。”简华点头道，“我们抓些回去吃。” 　　“好咧！”听说没有毒，又好吃，这些人就不怕了，一个个想要冲进淤泥地里。 　　简华忙拦住了，有洞的不一定是黄鳝、还有龙虾洞、蛇洞、老鼠洞、□□洞，多着呢。 　　“这黄鳝洞只有指头粗细，里面一定有水，干洞千万别去掏，不是老鼠洞就是蛇洞，龙虾洞要比黄鳝洞大些。也都有水。” 　　她这样细细一讲解，族人们心中有了底，全都扑了下去，也让简华再次领略了一番为了吃，可以什么都不顾的原始人生存法则。 　　***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飞鹰，你快放我下来。” 　　花那拳打脚踢，在飞鹰肩头挣动个不停。 　　飞鹰实在扛不住她，心中想想又气愤，一把把她摔下了地。 　　花那一着地，一个鲤鱼打滚爬了起来，不跟他多说句话，竟然转头就往来路跑。 　　“你干什么去？”飞鹰怒喝一声，一个箭步上前握住了花那的胳膊。 　　“你放开我，我要去找木野。”花那怒视他，如同一只小豹子般，一双形状优美的眼睛里燃着怒火，璀璨如琉璃，为她的美更增色了几分。 　　飞鹰对上她的眼睛，只觉轰得一下，全身如着了火，一股热气从尾椎骨上直冒到了头顶，他眼睛发红，下/身发紧，双手如有意识般抚上她的脸颊，眼睛，眉毛，鼻子，嘴唇，还有丰/满的胸/部，无一不是他所喜欢的。 　　“花那，你给/了我吧。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他呓语般说道，一双唇已贴近她的脸上。 　　“你干什么，不要，飞鹰，放开我。”花那惊叫，踢打挣动，可他整个身子盖/了上来，如山压顶。 　　“你可以给那个丑陋的什么黑鸦，怎么就不能给我。”飞鹰怒吼，双手更是带上了几份力气，用力撕扯去她的兽皮，不管不顾亲上她的嘴，她的脖颈。 　　“飞鹰，我会恨你的！”花那拼命叫喊。可绿叶森森，杂草蔓蔓的原始巨林中哪会时时跑出一个好心人来解救她呢。 　　一只小狸猫好似被这怪物打架吸引了目光，几个跳跃过来，看了一段，又无趣的走开了。 　　“你恨我也罢，我是不会放你再去找木野了，他都有女人了，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你还跟了我吧，我会对你好的，好一辈子。” 　　花那的手脚好似失去了力气，瘫/软了/身/子任他所为，只一双眼中的光芒越发灿亮了。 　　一时事毕。 　　花那也不哭泣，捡起旁边的兽皮穿上，欲起身，却有些腿脚发软。 　　飞鹰心满意足，觍着脸嘿嘿笑着去扶她，却被她甩了好几个冷眼子，他却越发得高兴了，恨不能直接翻上几个跟头才好。 　　当得此时，草叶拂动声细微转来。 　　飞鹰猛得拿起石刀，警戒看向声音来处，随着长草分开，一队人来到了他们面前。 　　“长耳兔族？” 　　飞鹰试探问道。 　　来人最显眼的标记，头上箍着一圈兔皮，或雪白，或灰色，身上穿戴的更是兔皮毛居多。 　　“你们两个是什么人，怎么单独在此地？” 　　队伍中走出一个身高体壮的汉子来，警觉问道。 　　“我们是有熊部落的族人，前不久我们部落被蛇部落给攻打了，族人都死了，我们好不容易逃了出来，现在也没地方可以去，希望长耳兔族可以收留我们。” 　　飞鹰马上放下石刀，举起双手快速说道。 　　长耳兔族跟有熊族有换亲，此族生性和善，是个好去处。有熊部落没了族人，他们两人现在回去也无法生存下去，不如顺势加入了长耳兔族。 　　花那站在飞鹰身后，微低着头，也不说话。她知道飞鹰不会再放她离开了，她得等机会，春季交换大会快到了，到时去交换大会上，肯定能见到木野的。 　　想到此，她的心中又微微热了起来。 　　那个女人算什么，就算木野一定要娶了那个女人，也可以她为大，那个女人为小的。 　　族长一般不是有几个女人的嘛，小的伺候大的，天经地义。 　　“你们是有熊族人！有熊族被蛇族攻打了！怎么会这样，这蛇族人真是太坏了！”长耳兔族叽叽呱呱的议论了起来。 　　最后，那个高壮的汉子出面笑道：“那你们跟我们走吧，收不收留你们还得我们族长说了算。” 　　飞鹰拉着别别扭扭的花那，快步跟上了长耳兔族人。 　　*** 　　巨大收获，满载而归。细篓筐中满是鸭蛋鸟蛋，木排上是用细藤捆扎好的水鸟、鸭子和甘蔗，上面铺了层树枝遮阳，鸭子叫声呱呱闹耳，众人喜笑颜开。 　　抓获的黄鳝不好拿，没了水也会死，简华索性让人剥皮宰杀了，一路上烤了吃，那鲜美滋味让族人吃得直咂嘴，直说抓少了。 　　“不能都抓光了，得让他们养养小黄鳝，我们下次才有得吃。”简华笑对众人道。 　　“大巫说得极是。” 　　让简华微感诧异的，这些原始人亦有可持续发展的思路，撞上一头母鹿放生了，因为那母鹿大着肚子。 　　回到峡谷处，木野等人拦停了大家，先带着黑狼等人去探看了无人，才让众人通过。 　　要是也让别人在此地埋伏一下子，那真是搞笑了。 　　简华战战兢兢走过峡谷，确实如羊鞭他们所说的，山谷中只余了滩滩血迹，那些尸体早被野兽拖走了。这让她更是有些害怕起来，这远古大陆上的野兽数量实在超过了她的想像。 　　要是一个人被扔在外头，估计下场就是等死了。 　　一路无话，众人快步赶回了部落。 　　新建立起来的炎族，期待已久的大祭祀到来了。 　　木通拿出一个珍藏了好几天的野猪头，架在火堆上烤熟了，一时猪肉香味四溢。 　　木通特别得兴奋，微微有着些跛脚走路的右腿都直了，精神振奋，简直如同个小伙子般，指挥着众人在巨石台上架起一个木台来。 　　往常的族巫祭祀总用小婴儿孩童当祭祀品，今年新的大巫说不用了，再也不用了。 　　他的孩子以后将再不会遭受这样可怕的命运了。 　　让他如何不兴奋。 　　尚者拉着简华，神神秘秘捧出一物来给她看，等简华接过，才发现竟是个尺高两掌方圆的敞口圆形瓦罐。 　　作者有话要说：　　花了50大洋终于弄好了，小心肝吓得乱颤，赶紧发个文压压惊。 　　外面春光明媚，小天使们有没有出去踏青。 第50章 祭祀狂欢求偶 　　说是瓦罐, 是简华第一印象, 其实这个说法不对, 这应该是个最最简陋原始的陶器，红陶。 　　圆底, 大肚, 敞口, 圆形不规整，表面色泽深浅不一, 细看有一圏圏圆形条纹, 应该是捏了泥条盘筑烧制成的。再用手指轻轻敲击一下, 声音沉闷, 烧制温度不高，简华心中马上明白，这是露天烧制的红陶。 　　更不提上釉了。 　　“这是秋季交换大会上跟有陶部落换来的陶器，用了好几代人了，我阿姆给了我阿姐, 我阿姐传给了我，没有给花舞知道。”尚者凑到简华耳朵边, 轻轻偷笑, “等下祭祀，我们就用这个，这可是神器。” 　　简华一点都没有瞧不起，就算她见多了精美的瓷器，以前家里吃饭用的最最普通的碗也比这个精美上一百倍, 一千倍，可她还是被震撼到了。在这个工具只是打磨石头和骨器的时代中，能出现这样一只红陶，这就是文明的一大进步。 　　“好，用这个神器，会给我们炎族带来好运，神明会保佑我们的。” 　　简华很是肯定地说道。 　　尚者小心翼翼拿过红陶，露着缺牙的嘴巴笑得满脸菊/花开。 　　高台搭成，尚者穿着一身百兽皮缝制成的祭祀衣，捧着红陶一步步虔诚踏上了高台，三十多人的炎族部落大祭祀开始了。 　　红陶上摆放起那个烤得喷香的猪头，尚者跪下，双手高举，开始轻喃起简华听不懂的神的语言。 　　炎族人个个虔诚，木生木牙等小家伙也是一脸凝重，跟着族长木通大人一起跪倒在高台下。 　　简华犹豫了一下，也跪在了众人中间。 　　现在她借炎族人的庇护生活，他们给予她敬重，那她也应该还于同等的尊重。 　　他们祭祀他们的神明，就算她再不相信，也要恭恭敬敬跟着他们祭祀，这是她作为一个文明人最起码的尊重。 　　吟唱声从低到高，由缓到急，尚者手舞足蹈，神情惑人。 　　“万能的神明啊，请赐福我们炎族吧！高贵的虎神，请给炎族丰收吧！我们将敬奉您为主，这个猪头就是我们奉上的祭品，请享用吧！” 　　众人们跟着一起呼喊，“万能的神明啊，请赐福我们炎族吧！” 　　呼喊声中，好似有一丝一丝乳白色的力量源源不断从四面八方汇聚到此处，流入每个族人的身体中。 　　一股暖洋洋的感觉在身体里流淌，简华惊呆了。 　　这是神迹吗！这个世界真的有神！人的虔诚真能打动神灵！ 　　她疑惑地揉了下眼睛，只觉整个林子雾气濛濛，白雾包围着这块空地，如轻纱般轻柔涌动，再看尚者，她跳动的指间好似有光亮闪烁。 　　呼喊过后，又是恭敬磕头，简华如同梦幻般跟着众人动作。 　　起身，跪下，磕头，乞求神明的保佑，每一步都一丝不苟，没有一人嘻笑，动作划一如同一人般。 　　良久的舞蹈祭祀后，吟唱声渐至微弱。 　　尚者立定身子，睁开双目望向众人。 　　简华一时觉得她那双早已瞎了的眼睛好似真能看见每一个族人，被她目光望过时，如同母亲的手抚摸过，身心舒畅。 　　也许她得好好对待神明这件事了，毕竟她能来到这远古大陆，本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祭祀过后，狂欢开始了。卷羊族人全体被邀请了过来，一起狂欢。 　　黑鸦峰上收获的食物，此时正好用上。 　　烤鸭架在火堆上，滴下的热油滋滋作响；甘蔗去了皮，斩成一断断随吃随拿；鸭蛋放在石锅中，随着热水泊泊翻滚；炒橡子的香味飘出一里地。 　　篝火熊熊，巨石平台上气氛热烈，族人们围着火堆跳舞吼叫，拍手拍脚。 　　没有优美的旋律，噢嗨噢嗨的音节也过于简单，众人却沉浸在这样欢乐的氛围中，尽情地欢笑。 　　山猫拉了把简华，“我们也去跳吧。” 　　“我不会。”简华羞涩道。 　　“这有什么难的，跟我一起跳。”山猫力大，一把拖了简华就加入众人的舞蹈中。 　　拉手，拍拍胸，拍拍屁股，拍拍腿，围着火堆转圈吼叫。 　　真得一点都不难，你只需要全然地释放自己，没有束缚，没有烦恼，没有压力，人生最最根本的，也是最最简单的快乐。 　　有口食，有块兽皮，有个暖和的地方睡，足矣！ 　　这一瞬间，简华觉得她的灵魂很轻，轻得似要飞到天上去。 　　她，简华，一个最最单纯的个体，没有现代人的优越感，没有医术带来的自信，没有神女赋予的高高在上，她就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她会害怕，她会恐惧，她也爱玩闹，也爱调皮，更希望能找到一个身高腿长，温柔体贴的如意男朋友，能爱她，宠她，疼着她，一心一意想着她。 　　火光下，简华的脸如一朵桃花般灼灼，那飞笑的眼，灿若星辰。 　　“阿哥，你别光顾着看呀，也上去跳啊。”木生推推木野，“你再不上去，阿嫂要被别人抢走啦。” 　　木野一个箭步，在一个族人伸手拉住简华手之前抢先把她的手抄在了手中，随着噢嗨噢嗨的低吼声，他合上了她的脚步。 　　“你来啦。”简华朝他欢笑。 　　“我来了。”木野答。 　　他的手心有些粗糙却很温暖，手掌有力，握住她的手，带着她在火堆边转圈。 　　原始人都喜欢只围了个兽皮在腰间，这样的春寒天里，他们也不怕冷，简华的眼不知不觉就溜到了木野身上，肌肉线条流畅，看着很结实，却没有那种肌肉大汉的腱子肉一块块虬结突出，在火光照耀下，他肤色蜜黑如同全身涂了层蜂蜜，闪闪发光。 　　多好的身材，简华流口水。 　　“喜欢我吗？”他轻笑。 　　“喜欢。”简华诚实点了点头，答完却愣了，她一抬头，却见他黑幽幽的眼中有一簇火光在跳动，黑色伴着金红色，漂亮得让人失语。 　　“那今夜跟我在一起吧。”他再笑道。 　　“在一起。”简华愣愣重复，一时没反映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那我今夜搬过来，就这样说好了。”木野低声如耳语，抬起的一根指尖在她鼻尖上轻轻点了下，真可爱啊。 　　“啊……”简华完全愣了，她好像没答应什么吧。 　　“从不舞蹈的木野都上去了，看来他真是很担心呢。”金猴伸手又抓了根甘蔗，边看边嘎吱嘎吱嚼起来，还用肘推了下身边的黑狼，笑道，“你说今天简华能答应木野的求/欢吗？” 　　“你吃你的罢，话怎么那么多。”黑狼瞪了他一眼。 　　“你，你这是什么态度，难道你不想看到简华和木野在一起。”金猴竖起眼，诧异道。 　　“也不一定是木野，族里的勇士都有机会！”黑狼留下一句，飞快上前，挤开一个族人，拉住了简华的另一只手。 　　“啊！你说的勇士难道指得是你自己！”金猴张大了嘴巴，甘蔗渣子簌簌掉落下来。 　　不得了了，黑狼也喜欢上简华了，这可如何是好啊！不会两兄弟要打起来吧。 　　“啊，黑狼，你也来舞蹈啊。”简华还没从刚才的对话中回神，见了黑狼拉住她忙呵呵笑了下。 　　“黑狼，你……”木野的脚步停了下来，不是他认为的那个意思吧。 　　要战的话，就是兄弟，他也不会留手的。 　　有些东西可以给，有些东西一定要抓住。 　　族长位置他可以不坐，简华，不能放手。 　　黑狼也站定了，他没有说话，目光却已表明他的决心。 　　战吧！为爱而战，这是荣耀！ 　　“哎呀，快看，求偶开始啦！”突然有族人拍手大笑起来。 　　叫好，起哄，哗然而起。 　　只见火堆对面，如同大猩猩般的雷猛手上捧着一串各种兽牙项链，来到纯的面前，亲手帮她带上，然后一把抱住羞答答的纯，翻倒在地，掀起兽皮就干起了羞人的事情。 　　周围围了一大群人观看，欢呼声直冲向天。 　　雷猛干得更加有劲了。 　　而纯虽然红着脸，可抱紧雷猛，动作竟然也很狂野。 　　“啊！”简华一把甩开两人的手，紧紧捂上了脸。 　　这节奏，她实在hold不住啊！ 　　这算是什么！怎会如此大胆！竟然在这样的场地里，这有什么讲究吗！ 　　火辣辣的热烫直从脸上蔓延到了脖子里，简华觉得她整个人都要煮熟了。 　　饶她再多的见识，也没见过这一番的啊！ 　　身边一身尖叫欢呼，简华从分开的两指中，见到山猫双/腿一/分，一下跳上了跑过来的木山身上，两人热情纠/缠起来。 　　简华傻了。 　　你们感情再好，也不要这样人前表演嘛！让她这个纯洁少女怎么自处啊！ 　　有伴的直接上了，没伴的正追求着看中之人，要是女方接受了，两人马上大笑着滚/倒在地动/作起来。 　　简华的眼睛要瞎了。 　　“简华，接受我的爱吧！” 　　一道粗犷豪迈的声音在身前响起，简华视线转过，却见着羊鞭正双手捧着一只烤乳猪，真的是一整只的猪，就是猪小了些，可能还是幼猪，正笑呵呵地等待着她的答应。 　　他是用这样一只烤乳猪来求得她，她，她，那，那个吗！ 　　简华晕晕乎乎，如同站在了火星上。 第51章 简易版卫生巾 　　“简华, 接受我的爱吧！” 　　又一道异常熟悉的声音, 简华嘎嘎转过僵硬的脖颈, 木野正站在羊鞭身旁，他手里捧着一只木桶。 　　真的是一只木桶, 薄薄的桶壁, 里面打磨光滑, 露出浅黄温腻的木质本色，还带着一股木头香气。要不是这样震惊的场合, 简华真想把木桶搂在怀里亲他一口了。 　　她说过想要个木桶打水洗漱, 他竟然真的做出来了。 　　整根巨木打磨出来的, 底下还有三个脚, 跟她形容的一点不差。 　　“简华，接受我的爱吧！” 　　又一道声音响起，简华都有些麻木了，再转过脑袋，黑狼捧着一个细藤筐篓, 篓子里装满了土豆，竟然还有荸荠, 也不知他是从哪挖来的, 正微笑一脸期待望向她。 　　“简华，你不知选哪个的话，可以都要了。” 　　尚者慈蔼和煦的声音冉冉响起，却如同魔音穿耳正中简华那根脆弱的神经。 　　她双眼一翻，朝后倒去。 　　“简华……” 　　三人大喊, 急抢上前来扶住她。 　　木野和黑狼对视一眼，齐齐一点头，同时转向了羊鞭，“喝，你这小子，是不是跟我们先来打一架再说。” 　　“谁怕谁，打就打。”羊鞭小心把烤乳猪放到一边木桩上，把胸脯拍得咣咣响，大声应道。 　　“你小子，简华是我们炎族的，你这个卷羊族找你的族人去吧。”木野放下木桶，大喝一声。 　　“对，简华得留在炎族。”黑狼同样放下筐篓，跟着说道。 　　简华靠在一堆干草上，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眯缝看去，只见三人甩脱了兽皮，赤/条/条，毫无风度可言，如同一只只下山猛虎般扑向了对方，打成一团。 　　尘土飞扬，更有许多汉子们围在一旁，大声叫好。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简华一骨碌爬起来，蹑手蹑脚溜回了她的小木屋。 　　吓死宝宝了，这里的人实在太生猛了，宝宝招架不住啊。 　　她翻身一倒，躺到了兽皮上，双手交叠着支在脑后，望着屋顶嗤嗤傻笑了起来。 　　其实还蛮有意思的，在现代社会，她只算小清秀一枚，因着从小淫/浸中医，气质更加冷然一些，远没到那种超然脱俗，让人观之惊艳的大美女程度，唉，喜欢个学长竟还被人说是玩玩的，现在竟有三个优秀的勇士都向她求爱。 　　简华想着，又嗤嗤笑了起来。 　　自信心爆棚了有没有，感觉太好了有没有。 　　让这样美好有趣的感觉再多留一会吧。 　　简华笑着，不免世俗地比较起三个男人来。 　　羊鞭性子粗犷，大咧咧，送的也是最实惠的一只烤乳猪。烤乳猪，虽然超级香，可她就值一只烤乳猪吗，Pass！她可是神女级别！想到此，简华摸摸肚皮，她好像饿了，又是祭祀，又是舞蹈狂欢的，她还没来得及吃东西呢。 　　简华翻了个身，把身子蜷成了虾米状，这样肚饿的感觉会减轻一些。 　　黑狼送的是一筐篓土豆和荸荠，其实从长远看，这两样东西是非常好的。土豆即可当菜又可当主食，荸荠即可当水果，又可作菜。 　　他这人，真是老实可靠啊！ 　　嗯，挑男人就得挑这种的，不善言辞，一直默默对你好！ 　　简华再翻了个身，脸朝向巨石一侧，听着外头欢呼叫喊声一阵高于一阵，又想，她好像更喜欢开朗一些的男人，会逗她笑，会陪她捣蛋陪她玩，虽然她也难得捣蛋一回，可有个阳光活跃的男人在身边，是不是会更有趣些。 　　她都已经这么沉闷无趣了，再找个更沉闷无趣的，那生活还不得没趣死。 　　木野呢，这个家伙，竟然真帮她做个了木桶，整体的木桶啊，用石刀一点点挖空，打磨出来的木桶，得花多少时间呢。从礼物看，这份礼物是最最合她心意的。 　　况且他还最好看，简华一把捂上有些发烫的脸，她是个颜控啊，那时喜欢学长，不就是他穿西装、风衣、呢子大衣特别有样子嘛！ 　　木野的身材也很好呢！现在他肯定有1.76高了吧！ 　　简华在兽皮床上滚了好几道，暗骂自己实在太肤浅了。 　　色/女，只想看男/人/身/体，你还指不指好了！ 　　简华添了下嘴唇，又在兽皮床上滚了几道，觉得全身都发/热了。 　　哇……哇哇…… 　　欢呼声盈天，是决出胜负了吗！不知谁打赢了！ 　　哎，这里的人真是太直接了，什么感情都赤果果表达出来，一点含蓄都不懂。 　　骨碌一声，肚子更饿了，简华一手轻抚着肚子，突然，一道水流/往下一冲，她双/腿/下意识/夹/紧了。 　　妈妈呀，难道她来大/姨/妈了。 　　手忙脚乱爬起来，偷偷拉了裤子一看，隔了快两月的大姨妈终于造访了。来的时候恨她，不来却又担心，这下总可安心了。 　　简华翻出她用双层绷带做成的长条状简易版卫生巾，里面加上草木灰，下面再垫一块鞣制得很柔软的薄兔皮，想来能抵挡了。 　　她拿着简易版卫生巾，在小木屋内转了两圈，怎么出去啊，现在出去，还不得被他们拉住，她可不想真得选人呀。 　　“简华，我把这些东西都给你拿来了，你肚子饿了吧。” 　　随着一声笑嘻嘻的问候，木野一手一边夹抱着木桶和筐篓从芦苇帘下探进身子来，他满脸笑容，两个眼圈，一左一右肿起老高，眼睛成了一条缝，英俊不再，如同熊猫般一下显得有些傻乎乎。 　　“你这是怎么了？”简华拿着简易版卫生巾的手忙往后一藏。 　　“没事，我打赢了。”木野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得更傻了。他放下筐篓，正是装满土豆和荸荠的那个，另外那个木桶底朝上，垫着张大叶子摆着半只烤乳猪，“给你吃的。我，我，我先下去，等晚上来睡。” 　　睡什么睡，简华脸一红，忙拉住他，嗫嚅道：“你能帮我弄些草木灰来吗？” 　　“草木灰？”木野傻眼，“干什么用啊？” 　　“让你去你就去，问那么多干什么。”简华佯装凶恶状。 　　“噢噢，好的。我马上去拿。” 　　“还有，你再帮我打一桶热水来。”简华连叶子一起把烤乳猪移到一个当桌子的木桩上，把木桶递给了他，挥手让他快去。 　　木野捧着木桶如奉纶音般飞快去了。 　　一时，大叶子裹的草木灰和热水都到了，简华挥退他，清洗后，用上了简易版卫生巾。 　　虽不算舒服，但在这里算是最好了。 　　等她端着木桶，掀开芦苇帘子，正想下去倒水时，却险些撞进木野的怀里。他一脸大惊失色，朝桶里看了眼，一手抓上简华，急问，“你受伤了？” 　　“不是，没，不是。”简华脸大红。 　　“那怎么有血？”木野抢过木桶，朝里头使劲闻了下，肯定道，“是血腥味，很重。”他又急急抬头，目光在简华身上上下逡巡，想找出哪受伤来。 　　他的这个兽类般的动作让简华的脸直接成了块大红布。 　　“我，我来女人的，那个每个月都要来的，没受伤。”在他咄咄逼人的目光下，简华羞涩不已说道。 　　“女人，每个月都要来的……”木野歪头皱眉，半天后恍然，一把放下木桶，抓紧简华肩膀，目光移到她下面，大声问道，“就是女人双/腿/间，生小娃娃用到的地方流/血，流个三五天就不流的那种？” 　　这，这这，饶命啊！简华几乎翻起白眼，有必要嚷得这么大声吗，这是私事，私事。 　　“太好了，不是受伤，太好了。”木野欢呼着，端着木桶飞快下去找地方倒水。 　　血水不能乱倒，得挖了深坑，再埋上。 　　没多久，他又窜上木屋，端来一骨碗草药汤，怀里还兜着一包鼓鼓东西。 　　“这草药汤是我问了尚者后，她让我熬的，还有这个是热石头，你捂在肚子上，就不会难受了，这是草叶婶子教的。”他把怀中用兽皮裹着的热石头递了过来，让简华捂在肚子上，又端了骨碗要喂简华吃。 　　烧热的石头用兽皮包裹住，就如同个暖水袋般，熨贴在肚子上，很是舒服。简华微蹙的眉头轻轻松开，朝他递了个笑容。 　　木野见她舒服了，忙把骨碗凑到她嘴边，哄着她道：“不难喝的，喝了这个就不会疼了，她们都喝这个的。” 　　简华一闻，再看黄绿色的汤汁，正是益母草汁，来大姨妈喝点这个倒也不错。 　　最好的还是红糖生姜汁，喝下一碗保管暖暖得非常舒服。 　　现在姜也有，甘蔗汁也有，等下她可以下去自己煮一碗，简华接过骨碗，几口把益母草汁喝下肚，把骨碗递还给他。 　　“再吃烤肉，你肚子肯定饿了，吃了肉有力气，就不疼了。” 　　木野接过骨碗，拉过那个木墩子，拿出石刀片下一块烤肉递到她嘴边，喂她。 　　简华要自己动手，他还不让，只让她捧着热石头，靠在木屋壁上，而他在一边片烤肉喂到她嘴里。 　　太幸福了有没有，简直是太后待遇啊！ 　　简华吃着烤肉，忍不住嘴角越翘越高，从来没有人这样子照顾过她，犹如放置掌心的珍宝般，她母亲去得早，爷爷教导又严，有事都是自己扛，训练得如同个男人般，不管大伤小痛都往肚子咽，几时因得月/经此等小事还要人来喂食！ 　　哎哟喂，木野小弟弟，你是想让姐姐愧疚了不舍得离开吗！ 　　你这招也太狠了吧！ 第52章 绊马索和卷羊 　　“阿弟, 哪有打输了架这样垂头丧气的, 难道你甘心放弃了。”羊尾族长坐到羊鞭身边, 拍了拍他肩头，笑语道。 　　“阿兄, 是他们俩个打我一个。”羊鞭愤怒抬头举了举拳头, 却见他嘴角破裂, 一个眼眶青紫，鼻下还挂着两道鼻血, 真是狼狈不堪, 这样的他拳头举得再高也显得有些可怜。 　　“你啊, 你啊, 既然知道他们俩个都是炎族的，肯定会联合起来对付你一个，那你还跟他们打什么架，你该往简华身上使力才是啊。”羊尾族长语重心长道，“刚才我都看着呢, 你们三人拿出来的礼物啊，就木野那个家伙的最合她的心意。” 　　“噢？一个木头东西最合她的心意？”羊鞭眼前一亮。 　　“那个东西可不简单, 得花好些天的功夫才能做出来呢。你啊, 眼睛长得这么大，估计就是用来出气用的，也不用点心多看看，她倒底喜欢什么。” 　　羊尾爱怜地轻骂他一句，拍了拍他脑袋, 起身走了。 　　羊鞭摸着他拍过的地方，一脸疑惑，简华她喜欢什么呢，木头做的东西吗。 　　这头羊鞭独自落寞坐在一根树枝上，看着众人狂欢，琢磨简华的喜好。那头黑狼故作坚强，仍坐在火堆边，不时往火堆里加根柴火，一脸的云淡风清，只是忽略他一边肿起的腮帮子，效果可能会更好一些。 　　“我就说嘛，你去凑什么热闹，被木野揍疼了吧，那小子，手最黑了，打人疼得很。”金猴挤到他身边，不停地叨叨叨叨，“再说了，简华还是他带回来的，本就是他赢回来的女人，有你这样抢兄弟的女人的嘛，被打了活该。还有啊，你挖得那一筐子什么块茎，实在太拿不出手了吧，看看人家羊鞭，还是一头烤乳猪呢，唉，不是我说你，你真是太不懂女人的心了，她们可不喜欢块茎，喜欢的是肉，是肉，你明白吗……” 　　砰得一声，只见着金猴被黑狼一拳揍翻到了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黑狼甩了下他的拳头，轻轻放回腿上。 　　他是打不过木野，可要揍这小子，那真是分分钟的事情啊。一直在他耳朵边跟个苍蝇一般，小子，我忍你很久了。 　　黑狼又往火堆中添了根柴禾，转头定定瞧着简华的那个小木屋，木野那狂喜的模样，进进出出好几回，现在在里头待了有烤熟一只野猪的时间了吧。 　　木野，别以为你打赢就算赢了，我还是会对简华好的。 　　简华过了三天最舒服，也最羞人的大姨妈期。 　　饭食有人送到小木屋，不用干活，连那简易版卫生巾带子都被木野抢着洗了。因为尚者告诉他，女人来了这个得小心，着了凉肚子会很疼的。 　　他就把她当个易碎品对待了。 　　简华不知这里的人是如何看待女人这事的，想来也是嫌弃的吧，在古代，这事被当成晦事，到了现代社会也不遑多让，除了至亲至爱之人，谁会愿意。 　　这事，她欠下木野一份大大人情债。 　　钱债好还，人情债难还啊。 　　让她用什么来还…… 　　“简华大巫，血不流了啊……” 　　“简华大巫，血流好了啊……” 　　简华额头滑下宽面条黑线，听听，听听，这都什么招呼词呢，比问你吃了没还要不能接受啊。 　　“好了，好了，谢大家挂念了，我全好了。” 　　简华舒了口气坐在尚者身边，尚者递给她一块烤兔肉。 　　“你待在小木屋里的三天啊，卷羊族那边也举行了祭祀，这次他们也没用小娃儿祭祀，用了一整头烤野猪，比我们一个猪头还要隆重，大家伙全都乐疯了。”尚者笑道。 　　“那就好，部落里的人本就是越多越好，怎么还能用小娃儿祭祀呢，神明是仁慈的，想来是哪一任的大巫弄错了神明的旨意，现在改回来就好了。”简华笑道。 　　“还有，木各今天跟我说，在那边草原上见到了第一只卷羊，想来卷羊群要迁徙过来了。”尚者微笑道。 　　简华吃下一口香喷喷的烤兔肉，舔了下嘴唇上的油，“卷羊群来了，狼群什么的估计也跟来了，还有，族里的盐块也不多了吧。” 　　“是啊，狼群要来了。”说到此，尚者有些惆怅，“盐块也要没有了，这些还是卷羊族给的呢，简华，这次春季交换大会马上要开始了，我跟木通商量了，我们老的就不去了，由你和木野，带着黑狼、雷猛他们点上十个勇士，跟卷羊族结伴一道去。” 　　尚者现在数字学得不错，已能很熟练地使用二十以内的数字了。 　　“好。”简华很爽快地应了，三两口啃掉手上的烤肉，抹了下嘴巴，站起身环视一圈，豪情万千道，“得干起来了，趁着狼群还没过来，我们先去抓些卷羊回来，制成肉干好换盐。” 　　尚者闭着眼睛笑了，多么有干劲的大巫啊，好像什么难事在她眼里都不再是事了。 　　抓卷羊，做部落防护，第一步先砍树。 　　可能有人会问，怎么第一步又是砍树啊。 　　可怜这远古大陆，除了树多只有石头多，简华也只能打树的主意了。她需要树纤维做绳索。这次抓卷羊，她打算用上绊马索，一根绳子两头连上石头，旋转着甩出去捆上卷羊的一双前腿或后腿，想来也就跑不了了。 　　以往卷羊部落拿着木茅或石斧冲上去，估计人还未跑近，羊群早跑光了吧。 　　有了这绊马索，掩伏过去，齐齐甩出，肯定一次能抓上十几头卷羊。 　　最要紧的，还能捉活羊，当然，简华这次先考虑的是制了肉干能换盐换人。 　　部落外面清出场地，上次做防御，只清理了一小部分，一些几人合抱粗的大树根本没法砍下来，简华带人挖了湖边的淤泥，用筐篓装回来，涂抹在树干上，涂抹上厚厚一层，清理干净树下的杂草，架上柴火烧。 　　等烧得脆了，再用淤泥灭火，选准方向，五六人合力把树砍倒。 　　这法子相当省力，还能减少石斧的损耗，打磨一把石斧可需要两三天的细致功夫呢。 　　砍倒的大树剥下树皮，交给女人们制作绳索，合适的枝丫选来做木茅，整体支干留着，简华还没想到用来做什么。 　　自从住进树屋后，简华考虑过很久，这部落外围的防御怎么做，挖上一条壕沟，此地是山坡，再怎么平缓，好像也有些不现实，到时大雨一冲，全变成小溪了。竖上篱笆墙，那还不如原本大树牢固呢，并且湖泊那头有了卷羊群，可不光有狼群，还有狮子老虎豹子这些猛兽，豹子可是会爬树的，这篱笆墙想来也不保险啊。 　　最长远计，清出场地建石墙。 　　在现代社会，乡下很多地方还有石墙围的小院，挑选那些不太大的石块加了黏合剂一块块垒到人高。 　　而这黏合剂用什么材料，湖泥加干草搅拌了不知是否可行。最好是来点水泥石灰啥的，但这东西对简华来说，实在太高难度了，她根本不知去哪弄。 　　先把场地清出来，少了植物，也减少了兽类躲藏的可能性。 　　两三日后，女人们制作出大量的绳索，简华把绊马索做了出来。 　　她抓住绳索的中段，旋转着甩动起来，再朝前方一个树干甩去。 　　可等她脱手立马就知道不对劲了，绊马索呼呼响着飞了出去，方向完全反了，竟朝着身后族人群中飞了过去，简华吓得面色发白，千万别打伤人啊。 　　一个汉子伸手一把攥住了绊马索，绳索甩动着绕上他的手臂，石头打出红肿来，他倒是浑不在意，哈哈笑着说这小东西很有意思。 　　“这东西用好了，还能捆住跑动的敌人呢。”简华大呼口气，马上提振精神大肆吹嘘一番绊马索的好处，以此掩饰她那蹩脚的甩动水平。 　　“确实挺有意思，跟投石索完全不一样。”木野轻笑一声，拿起手上的绊马索大力甩动起来。 　　简华紧盯他的动作随时准备躲避。 　　呯，哒，两个低低的声音，只见着绊马索准确无误缠绕上了前方十多米处一个碗口粗细的树桩，绕了好几匝才停住。 　　“哇，木野你好厉害。”简华惊呼一声，甚是兴奋，他们超强的运动能力再次刷新了她的认知。这是不是可以借用阿基米德的话，给他们一个支点，他们就能撬起地球。 　　一时间，砍完树后的消遣活动又换成了练习绊马索。 　　族里一下添了许多活鸡、活兔，更以活鹿居多。那么灵巧的鹿竟然也能被他们绊住，留下一头怀孕的母鹿，其他全都杀了。 　　去草原上围猎卷羊群简华没有参与，第二日他们回来时果然不负众望，扛回来了大大小小十多只卷羊。 　　是活卷羊，其中有两头是公卷羊，那螺旋状的长角看着甚是威严，但简华知道其实他们没有多大的攻击性。 　　全族上下一片沸腾。 　　留下母羊和小羊，在小木屋旁边找了块空地竖上篱笆圈养起来，其余的全都宰杀了，羊皮剥下来鞣制羊皮袄，羊肉分了大小适宜的肉块，吊在火堆上用烟熏成了熏肉。 　　连续十多日，炎族和卷羊族捕捉回了一百多只卷羊，全族动员，宰羊熏肉鞣制羊皮袄。 　　大湖边的山坡上烟雾缭绕，火堆至夜不熄。 第53章 伏虎 　　一只卷羊剥去羊皮, 去了羊头内脏杂碎, 剩下六十斤左右的肉, 八十只卷羊，得了四千多斤的肉, 最后熏出三千斤左右的肉干来。 　　炎族和卷羊族居住地上搭起高高低低的木架子, 一排排全都挂满了肉干。 　　肉干在风中轻轻转动, 肉香味飘得满山坡都是，简华真害怕引来狼群。所幸此事没有发生, 部落外围布下的木排钉和渔网, 倒是又捕获了几只猞猁这种的大肥猫来, 也算是添上几块肉干了。 　　因着肉干太多, 卷羊族不得不多派了一倍的族人一起参加春季交换大会。炎族由木牛大叔带领十五人，卷羊族由羊鞭带领三十五人，凑成五十人整队，全副武装，每人背上一个背篓, 背篓里装满肉干，告别族人往西行。 　　天清云淡, 草木扶苏, 黄鸟喈喈，惠风和畅。 　　简华有了少时学校组织春游的感觉，五十人的队伍，只有她和山猫两个女人。 　　按着以往，也会有女人参加春季交换会换婚到别的部落生活, 可自从简华的到来，又是捕鱼，又是打败蛇部落在黑鸦峰的大量收获，此次又是群捕卷羊，部落的生活质量提高了不是一点点，族中女人没一个愿意换到其他族去生活了。 　　这四十八个男人，其中有大半是青壮年，都想着从别的部落换女人回来。 　　春天，真是个多情的季节啊。 　　第一日，沿着山麓行走，男人们用绊马索又捕捉了一只活鹿，活鸡活兔更是无数，都用细藤捆了挂在腰间，活鹿当场宰杀，那鹿血喝得他们眼睛直冒绿光，简华看了都有些心惊。 　　她和山猫负责采集野菜，炖煮了一大石锅的鹿肉野菜汤，香味飘出，竟然引来了一只白额吊晴猛虎。 　　当时，简华还在津津有味喝鹿汤，也不知是谁低呼了一声有虎，众人刷的一下全都扔了碗站了起来，木野拉了她一把，晃得她手上的汤碗都打翻了。 　　棕黄色皮毛夹着黑色横纹，锯牙勾爪，状如猫形如牛，细长有力的尾巴卷翘着，机警而又威慑。 　　这是简华头一回直面这样的猛兽，跟她以前在动物园中看到的完全不同，那小心谨慎的模样，不会让人觉得它胆小，只会从心底里更加敬畏恐惧它。 　　“金猴，带人护好大巫和山猫。”木野低喝一声，拔出腰间的石斧，拿上藤盾，朝黑狼和羊鞭暗一点头。 　　金猴两步蹿了过来，一下护在两人身前。 　　战斗不知是从哪方先发起的，也许是金猴跑过来，也许是猛虎迈出一步，简华眨了下眼睛，就见着木野等人持盾握斧跟猛虎斗在了一处。 　　“注意周边还有没有猛虎，用渔网缠住它。”简华心惊胆颤，觉得自己手脚都是软的，喊出的话语那般尖锐。完全不似她的声音。 　　“简华别害怕，现在有了藤盾，没那么危险了。”金猴还有空跟她笑语一句。 　　猛虎一爪子拍来，木野举盾抵挡，峰锐的虎爪在藤盾上划出深深凹槽，羊鞭的一根骨茅已□□猛虎的腹部，鲜血滴落。 　　可惜了这张漂亮的虎皮了。此时简华心中竟然诡异地浮上了这个想法。 　　猛虎疼得一转身，张开血盆大口朝羊鞭咬去，羊鞭一个着地翻滚灵活躲开，木野和黑狼的两把石斧已齐齐砍上猛虎的两条后腿。 　　虎尾如鞭朝木野甩来，他举盾一挡，卡的一声，石斧已砍进猛虎的腿骨。 　　好勇敢啊！ 　　真不能用现代人畏惧猛兽的眼光来看他们，他们是勇士，能直面一切猛兽的勇士！ 　　这就是他们的生活，他们活着的意义。 　　简华到得此时才稍稍有了些明白。 　　杀死这只猛虎，才是炎族和卷羊族真正立于强壮部落间的基石！ 　　这张虎皮将至关重要！ 　　扑哧一声，一根骨茅从猛虎张开的大嘴中/插/了/进/去。 　　一声惨嚎，猛虎倒地打滚，它的两条后腿已被木野和黑狼砍断，逃无可逃。 　　众人后退散开。 　　鲜血从嘴中、腹部、后腿上流出，猛虎扒着两只前腿就要往草间蹿去，一张渔网兜头罩下，十多根骨茅在简华惊呼不的喊声中/插/进/猛虎的身/体。 　　猛虎血迹斑斑，再也不动了。 　　“我们赢了！” 　　“我们打死了一头猛虎！” 　　欢呼声振山撼岳，地动山摇。 　　这应该是炎族和卷羊族历史上首次凭十多人之力毫发无伤打败猛虎了。 　　而那一根深深插/进猛虎嘴巴的骨茅正是红的男人的阿兄，那个黑壮大汉，也是个好勇士啊，只见他高兴地围着众人连蹦带跳跑了好几圈，又是朝天打拳，又是大呼小叫发泄他的痛快。 　　简华走近这头咽气的老虎，用脚尖轻踢了它一下，直叹它时运不济，原想打打牙祭，却在他小看的人手里蚀了小命，唉，时也命也，谁让你在我们吃饭时打搅的，你不知民以食为天吗。 　　老虎，可全身都是宝啊，虎皮虎骨还有那虎鞭啥的，都是大补啊。 　　“这虎牙弄下来后，可以给你做个虎牙项链，你戴上肯定很漂亮。”木野走到她身边，蹲下摸了下老虎的牙齿，朝她微笑道。 　　这虎牙项链应该等同于现代的钻石项链了吧，简华见过花那戴了串兽牙项链，那趾高气扬的表情，还有雷猛送了纯一串项链，纯就羞答答跟他做那事了。 　　“谁要你的虎牙项链，再说了，这头猛虎也不是你一人打的，别人说不定也想要这虎牙项链好送心上人呢。”简华脸红红，嘴硬道。 　　“是啊，是啊，我也好想要虎牙项链，可以送给我的女人。”金猴笑嘻嘻凑了过来，促狭道。 　　“去去去，你还小呢，再等上一两年跟你女人交/合也不迟。”木野轻推他一把，佯怒道。 　　“简华，你说木野这是不是有了女人就不要兄弟了，我跟你说啊，他以前对我可好了，问他要啥他都给，现在可小气了，什么好东西都要藏起来了。”金猴故意哭丧着脸诉苦道。 　　简华笑，“我做主了，这老虎牙肯定给你一颗，让你好去送给你的女人。” 　　“木野，你可听到了啊，大巫说了，这虎牙可有我的一颗，等下我可先挑了。”金猴大声笑道。 　　“啊，老虎牙，我们也要。” 　　还未等木野说啥，一大群青年们全都拥了上来，上骨刀的，上石刀的，一瞬眼功夫，这个前一刻还凶狠之极的猛虎成了个缺牙的老婆婆。 　　“哎呀，大巫答应我的虎牙……” 　　金猴没有抢到，逮着一人就扑了过去。 　　木野没有说话，也没有跟人争抢，待这些人拿了虎牙离开后，他默不作声的拿出石刀，飞速把老虎四个爪子上的尖勾全都给挖了下来，拿出块兽皮裹了裹塞进兽衣里面。 　　这家伙，真够狡诈的，一点都不像原始人，说不好啊，他早看中这些爪钩了。 　　“没有虎牙，老虎爪钩也是好的。”金猴没抢过别人，等想起来，再回头一看，只能发出一声长长的哀嚎，“哪个家伙把爪钩全挖走了啊……我的虎牙……我的爪钩……” 　　这头牛般大的老虎就地剥皮拆解了，虎皮用草木灰先鞣制一遍，绷在了两根树枝上在太阳底下暴晒，虎肉烤着吃了一半，剩下的晚上再说。 　　而虎骨，被简华摘了大叶子用细藤细细捆好了，这东西可是好物，可惜没有酒，等拿回部落里熬汤吧，让木通、黑福等人喝，对风湿病可是良药。 　　等简华装好虎骨，再去找虎鞭时，哪还找得着这东西，问他们，个个摇头不知，也不知被谁拿了去。 　　吃好喝好，收拾东西继续前行，这下面一路倒是安生的很，估计这一大块地方都被这头猛虎占领了，再没有其他猛兽。 　　简华看着金猴和木各扛着那张绷在树枝上的虎皮，走得那叫一个威风凛凛，她就觉得好笑，这是不是就应了，扯虎皮大旗好便宜行事。 　　*** 　　第三日上头又走进一片密林中，木牛指点着说前头就是花部落了，也是以前有熊部落时经常往来换婚的部落。 　　是个更多靠采集为生的部落。 　　花部落，听着就是个很和善的部落，简华一扫疲惫，加快了脚步。 　　忽然，前头密林中隐约传来喝呼喊叫声，嘈杂成一片，听着很是焦急惶恐。 　　“前头出事了，木牛叔，你带着简华慢慢跟上来，我们先去看看。”木野一声呼喝，带领三十多个汉子赶上前去。 　　简华跟着木牛等人，也急急赶路，等走得近了，声音越加清晰了。 　　打斗声，呼叫声，惨嚎声，混成一片。 　　“是熊，花部落遇上熊了。”前头飞奔来一个卷羊族汉子，对着简华大叫道，“你们先等在这里，等打死了熊再过去。” 　　他喊完这一句，又飞跑回去了。 　　被木野留下的年纪较小些的少年，如木各等人，听着有熊，很是按捺不住，可看看一脸严肃的阿父木牛，再看看简华，忙拿起石斧四周警戒起来。 　　“既然木野让我们等着，我们就等着吧。简华你别太担心了，猛虎都被他们打死了，熊也一样。”木牛说道。 　　熊的力量可比老虎还要大呢，那蒲扇大的熊巴掌一巴掌拍下，估计脑袋都要被它拍碎了。 　　岂能不担心，简华往前走了两步，努力想看清前头的动静，却看到一队十多个女人身穿草叶衣，一脸惶怕地奔跑过来，人群中还架着受伤之人。 　　“你们是炎族和卷羊族吗？”领头一个女人高声喊道。 　　“是，我们是炎族和卷羊族，刚才跑来帮你们的就是我们的族人。”木牛站出一步，喊道。 　　那十多个女人听得此话，满脸惊喜，更快速奔了过来。 　　简华的目光已停到了受伤之人身上，胸前的草叶衣全都被血濡湿了，应该是被熊瞎子拍了一巴掌，不光胸前皮肤撕裂了，保守估计肋骨也断了。 　　“快把他平放下来。”简华大喊一声，上前接住伤者，慢慢扶他躺了下来。 　　她急忙蹲身检查，拨开被血浸透的草叶，发现伤者胸前撕裂严重，胸腔塌陷，已经出现呼吸困难情况。 第54章 花族和红豆 　　“得马上手术。”简华转头, 山猫已送上她的医药箱, 她接了医药箱, 打开拿出简易呼吸气囊，把面罩紧扣伤者口鼻处, 用手按压着气囊, 一边连声吩咐木各等人砍树绑木排, 此地不宜手术，得把病人抬回部落。 　　木各等人二话不说, 急急砍起小树来。 　　“她就是你们的大巫吗？你们族人说你们大巫可以救我兄弟！” 　　领头之人是个年轻女子, 二十出头, 柳眉细眼, 肤色炭黑，身材健美，分明是颗黑珍珠。此时满是惶急地握紧伤者的手，颤抖着向木牛追问。 　　“是，她就是我们的大巫。”木牛肯定答道。 　　此女子愣了下, 许是诧异简华的年轻，她急急退后一步, 双膝跪下朝简华使劲磕了几个头, 抬头泪眼朦胧道：“大巫，请一定救救我阿弟，我花青愿意侍奉大巫生生世世，请大巫一定救活我阿弟。” 　　肋骨骨折，伤到肺部, 出血过多，情况不容乐观啊，简华看她一眼，道：“你来给她按压呼吸器，像我这般做，不要过快，也不要过慢。”她伸出一手，拉过花青的手握上呼吸器。 　　“好，是这样做吗？”花青忙使劲擦了把泪，接过呼吸器，学着简华刚才的样子小心按压。 　　“对，就这样，做得很好。”简华温和赞道。 　　花青嘴角轻提，露了个苦兮兮的笑容，眼泪噼啪掉落。 　　“木排好了吗，快，不需要很多，五根左右就行。”简华起身，大声喊道。 　　伤了肋骨，得小心移动。 　　“好了，好了。”木各应着，和一众少年快速把刚扎好的木排抬了过来放置伤者身边。 　　“木牛叔，你和我一起来抬伤者，得小心了。”简华招呼着木牛，两人合力小心把伤者移到木排上。 　　木排被木各等人抬起，一行人急速朝花部落赶去，走到半途，已迎出来一大批花族人。 　　简华来不及跟他们多言，止住他们的哭声，吩咐赶紧回去准备干净的干草堆、兽皮和热水等物。 　　一路急赶回花部落，伤者被送进草棚，热水等物己备好。简华留下山猫和那个女子花青做为助手，给伤者打了麻醉，开始手术。 　　右胸腔三根肋骨断裂，其中一根断了两处，伤到肺部，简华把完全断开的肋骨取出，修补缝合了肺部伤，然后清创缝合。胸前撕裂伤严重，最后的缝合花了她很大力气，等弄完，已是一头一身的汗水，如同水中捞出一般。 　　这样一台胸腔手术，她是首次独立完成，要是换在现代，她可能还不敢，可到了这里，真是活马当成死马医，不救他就是个死，救了还有可能活。 　　所幸人少了一两根肋骨无大碍，还是能很好活下去的。 　　上了云南白药后，用绷带绑好伤口，又给他打了针抗生素。 　　伤者未醒，这简易呼吸气囊还得一直按压，在现代医院是有自动呼吸机的，这里就得累人工了。 　　等讲明呼吸重要性后，花部落许多人抢着要来按压简易呼吸气囊，最后花族长派了她的大女儿花珠，也就是伤者的阿姐来给他手动呼吸。 　　等简华摇摇晃晃走出草棚，日头已经西斜，草棚外，木野、黑狼、羊鞭三人笔直站立，也不知守候了多久。 　　三人望着她笑。 　　“饿了吧。”木野道，“我烤了你喜欢吃的野鸡肉。” 　　“我去帮你打水来。”黑狼看她手上，身上都是血迹，道了一声后忙飞跑去打水了。 　　“那个，简华，我们把那头大熊打死了，熊牙都还留着呢，大伙说全都给你。”羊鞭挠了挠脑袋，嘿嘿笑道。 　　“你们都无事啊，真好。”简华笑了。 　　她转头迎向夕阳，红彤彤的夕阳又大又圆，照在身上还是暖暖的。 　　她所作的一点都不多，得到的却是最真最纯的情感，她何其幸运。 　　“尊敬的大巫，感谢你救了我的儿子，是我们花部落的大恩人，请受我们花部落一礼。” 　　一个苍老威严的妇人，头上戴着五彩鸟羽，带领一大群族人，恭恭敬敬朝她弯腰深躬一礼。 　　老妇人族长身旁的花青眼含热泪，神情激动，嘴唇微微颤抖着，似要朝简华扑过来，抱住她大腿大哭一场。 　　“不敢受礼，我做了我能做的，接下来伤者还得好好调理才能养好身子，今天晚上我会陪护。”简华躬身还礼道。 　　“真是太感激大巫了，我不知道我还能用什么话来表达我的感激。”老妇人族长笑着上前，抓住简华的手，“大巫肯定饿了，请享用我族能拿出的最好的食物吧，还有你族里的勇士，帮我们打死了大熊，请一起享用食物吧。” 　　简华洗干净手，脱下那件狼皮背心清洗了血迹，抖干毛上的水珠，搭在火堆边的架子上烘干，她拿过木野递来的烤鸡，一口一口吃起来。味道很淡，但吃习惯了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简华觉得自己快要被这远古大陆上的人同化了，看着他们在火堆边舞蹈欢呼，她也想跟着笑。 　　“简华，这些东西我都用水煮过了，洗得很干净了。”山猫端着个石锅，里面煮着她的那套手术用具。 　　“山猫，谢谢你，你是个很好的助手。”简华放下烤鸡，拿过器械，一一擦干净放回医药箱，她整理了一遍药物，酒精没有了，碘酒剩了一点点，抗生素也只剩两支了，云南白药倒还有些，这些东西够她用到回去了吧，希望下次别再踫上这样的大伤了。 　　“简华，什么是助手？”山猫坐到她身边，笑问。 　　“你胆子很大，一般人见了血糊糊的，早就吓晕过去了，你却面不改色，还能帮着我，连那个花青不都吓得跑出去了吗。要是有条件，你会是个好医生，就像我这般的，给人治病。”简华边理东西边同她笑语。 　　“真的，能跟你一样，给人治病？”山猫伸手摸了下她的医药箱，一脸崇拜。 　　“是啊，可惜这里条件不行，我的药也不多了，要再象刚才那样给人治病，估计下次也不能够了。”简华遗憾道。 　　山猫脸上跟着露出遗憾表情，随即她又一笑，“大巫，你没了这些药肯定也能给人治病的，我们都相信你。” 　　简华一怔，慢慢抬起头，在山猫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游疑，满满全是信任，她慢慢笑了起来，对啊，爷爷不靠这些西药，不照样给人看了几十年病吗。 　　“你说得很对！”简华拍了下山猫的肩，笑道，“忙了一下午，你也饿了吧，快去吃东西吧。我看他们把熊都分解好了，今晚能吃烤熊肉了，这熊掌可是好物，得细细炖了。” 　　简华没吃过熊掌，但她爷爷吃过，还跟她细细描述过，曾说得她口水流了一尺多长。 　　《孟子》曰，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 　　熊掌据说因难熟，曾逼死过楚成王。想到此，简华再也坐不住，收好医药箱飞快过去问他们要熊掌。 　　左亚右玉，熊冬眠时以舔掌为生，掌中津液胶脂渗润于掌心，是以熊掌营养丰富，而又以前右掌舔食多，特别肥腴，为珍品。 　　听说简华要炖煮熊掌，木野、山猫，还有那个叫花青的女子都跑过来帮忙，一个帮着打水，一个帮着洗石锅，再有一个帮着清洗熊掌拔毛。 　　简华把他们都劝开，自己动手，把清洗过后的熊掌直接放进石锅中煮，要煮上五六个小时，才能趁热连皮带毛一起剥去。 　　去皮的熊掌再要过三道水，才能跟整鸡一起炖煮，炖煮到肉酥骨烂，那时才成了。 　　这一整套下来，怕是要一整夜了。 　　正好，今夜陪护，顺道弄熊掌了，等明日晨，估计就能吃到这闻名天下的熊掌了。 　　“大巫，我们族长说红豆羹煮好了，请你带你的勇士们一起过去享用。”一个花族的少女跑过来，跟简华行礼道。 　　“红豆羹？”简华精神一振。 　　“是的，正是红豆羹，是我们族特有的食物，量不多，平时吃不到的，只有祭祀和欢庆时族长才会拿出来。”少女笑道。 　　“好，那我们就过去尝尝你们族特有的食物。”简华感兴趣道。 　　“大巫，你快去吧，这里我帮你看着。”少女很贴心，主动提出帮简华看着煮熊掌的石锅。 　　简华带着木野、黑狼和羊鞭来到花族长面前，行礼。 　　“大巫不要客气，快请坐下，我让人煮了些我们族特有的食物，红豆羹，请你和你的勇士们一起过来尝一尝。”花族长拿过石碗舀了锅里的羹汤递过来。 　　一股熟悉的香味，太熟悉了，简华闭上眼就能叫出来，真是红豆汤的味道，暖暖的感觉。 　　“红豆！”她惊喜道。 　　“是红颜色的豆子，我们就叫了红豆。”花族长把另外的红豆羹一一端给木野等人，请众人在她身边的木桩上坐下享用。 　　“这红豆是你们种的吗？”简华喝了一口，火候很到位，软糯软糯的，非常好喝。 　　“种？”花族长诧异。 　　“这红豆也是种子，是你们特意埋进土里，等它长出来的吗？” 　　“不，不，这红豆长在一块山洼处，我们每年去收就可以了，要到秋天的时候才会有这红色的豆子。”花族长详细解释道。 　　原来还没有种植啊，是天生天长，怪不得数量少了。 第55章 芋头板栗和黄豆 　　“其实这红豆, 你们可以在春天时埋进土里, 一颗种子就能长一个植株, 植株上可以结出许多的红豆荚子来，专人管理, 到秋天时就能多收获一些。这食物很好, 可以放得长久, 冬天时吃这个食物也可以熬过寒冷的冬季了。” 　　简华没忍住，还是提点了一下。 　　“埋进土里, 专人管理。”花族长眼睛发亮, 如同听到神话一般。 　　“是的, 这一颗颗的小红豆就是种子, 种下去时不要靠得太近，分开一些，让它们有地方长起来，到时浇浇水，捉捉虫, 很好养大的。” 　　“大巫，你说的这个办法好像很有意思啊, 专门种下去, 秋天再去收获，哈哈哈哈，看来今年可以试一下啊。” 　　花族长是个很年老的妇人，嘴角边的法令纹深刻，许是长期管理着一个部落, 威严日甚，但此刻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缝，看着很是和蔼。 　　“那个木牛我认得，他好像是有熊部落的，怎么现在又称是炎部落的，这炎部落我以前可没有听说过。”她笑完，语气一转，正经道，“还有这位小哥，看着很眼熟，你是木通的儿子吧，他今年怎么没来，以往都是他带着人出来参加春季交换会的。” 　　“我叫木野，木通正是我的阿父。”木野起身，跟花族长再行一礼，回道，“我们现在有熊部落改成炎部落了。这次我们是和卷羊部落一起结伴出来的，这位就是卷羊部落的队长，羊尾族长的弟弟羊鞭。” 　　羊鞭忙起身跟花族长行礼。 　　“哈哈哈，原来如此，快坐下，快坐下，都是好勇士啊。我们花族真羡慕你们啊，有这么多的好勇士。”花族长大笑道。 　　说到此，简华也有些诧异，这花部落放眼望去，竟是女人多男人少。 　　“尊敬的花族长，我们卷羊部落这次出来这么多勇士，也是想着能带些女人回去生活，我们现在部落里食物很多，女人跟我们回去，能生活的很好。” 　　羊鞭开口道。 　　啊，这么直接，就开口要女人了，简华愕然。 　　花族长倒是不以为意，只是脸上露出为难表情，说道：“这次还早了些啊，往年你们有熊部落和卷羊部落出来可还要晚上些日子啊。” 　　“这里可有什么讲究？时间早晚跟带女人回去有关吗？”简华忙问。 　　“你们勇士是否愿意留下，要是愿意留下的话，现在就可以挑选女人，我们花部落也是很欢迎你们勇士的啊。”花族长不忘拉人，“我们花族旁边还有狼族和狐族，这狼族每年要到我们花族来挑女人，只有让他们先挑过，我们花族才能跟其他部落交换。” 　　这是什么规矩！让着他们先挑！ 　　简华望向木野，“你知道这个狼族吗？很凶狠？” 　　“很凶狠，没人敢惹他们，他们跟狼一起生活，要是有谁惹了他们，他们整族人一起出动去攻打那个部落，那些狼很凶，没有一个部落招架得住的。”木野点点头，肯定道。 　　跟狼一起生活？一起出动，这么团结，这真是狼，还是驯养好的狼狗呢！ 　　要是狼狗，那得多忠诚，看守部落的好帮手啊！炎族居住地上，围墙还未建起来，要是能养上一两只狼狗，有它们示警，得放心多少啊！ 　　“这狼族会故意欺负其他部落吗？讲不讲理？”她忙问道。 　　“故意欺负其他部落倒也没有，只是行事有些霸道，一般交换总要让着他们先挑先换。”花族长笑道，“大巫也有心思想去狼族看看？” 　　“是啊，这个部落能跟狼一起生活，肯定有他们的好，我们去看一看，学上一学，以后部落也会多些保命的本事。”简华笑道。 　　“那狼族知道你去偷学，还不吓得把狼都藏起来。你这个大巫，真有意思。”花族长指着简华哈哈大笑起来，笑完又道，“那我看上了你们身上这细藤做的衣裳，还有这拿在手上的东西，能不能教给我们，我们可以拿红豆跟你们交换。” 　　藤甲，藤盾，花部落的人可是看着炎族和卷羊族的汉子们怎么用这个东西抵挡熊瞎子的，可是好东西啊，早羡慕得眼红了。 　　简华闻言，起身恭敬再施一礼，“花族长，我们不光这藤甲盾可以教给你们，还有这筐篓，这熏制好的肉干，都能跟你们交换，我看你部落以采集为生，想来食物种类会多样一些，我们就交换各样食物，要是花部落有女人看上了我们的勇士，那让她随我们回部落可好。” 　　简华手一挥，木野飞快跑到木牛处，拿来一筐篓的肉干，送到花族长面前让她验看。 　　花族长听完简华的话，很是动容，及至细看肉干，立马答应了，“你这个制作肉干的方法也要教给我们。我们族里哪个女人看上了你们的勇士，就让她跟你们回去。” 　　“哇，太好了！”炎族和卷羊族的汉子们早竖起耳朵，听到这里，欢呼声顿起。 　　“唉，你觉得怎样？我怎么觉得好像我们吃亏了。”黑狼用肘轻推木野，掰着手指算道，“藤甲、藤盾、筐篓、肉干、肉干的制作方法，这么多东西呢，换上几个女人回去，亏，真吃亏了。” 　　木野望着笑意盈盈的简华，顿了顿回道：“几个女人，说不好一个女人都没有呢。可那又怎样，只要她开心，她开心就好。” 　　“也是，这些东西可都是她的，随她怎么交换。”黑狼点头赞同。 　　“看来，我得让我们的勇士多展示展示了。”羊鞭笑着起身，赶到族人身边一通吩咐。 　　简华就见着汉子们脱下兽皮，光/着/身子开始摔起跤来，那黑黝黝的皮肤上流淌着汗水，一块块腱子肉让花族女人放声尖叫。 　　羊鞭也是个不老实的。这算是给商品打广告吗！实在太生猛了！ 　　简华偷笑。 　　红豆，粟米，芋头，板栗，竟然还有黄豆，让简华高兴坏了，有黄豆，就有豆腐，豆浆，豆腐脑…… 　　花族长还是个很实在的人，各样都给了一兽皮袋子，还是挺大的兽皮袋子，让简华心甘情愿拿出三筐篓的肉干给了她，又把各种制作方法一一跟他们讲明白，务必学会。 　　“大巫，你是个大大好的人，是花部落的好朋友，你们炎族还有卷羊族都是花部落的好朋友，看来，等下我们族里的女人被你们带走，我也不心疼了。”花族长拍着简华的肩头大笑。 　　“花族长，你也是个大大大好的人，很好，很好。”简华也学着她的样子，拍着她肩头大声说道。 　　哦嗨，哦嗨的舞蹈声更加热烈了。 　　“阿妈，花刺他醒了。” 　　花族长的大女儿花珠跌撞着奔了过来，欢喜喊道。 　　“花刺他醒了！”花族长一下站了起来，激动问道。 　　“醒了，醒了，他喊疼呢！”花珠泪流满面，不停点着头应道。 　　“快，快去看看。” 　　花刺很年轻，二十左右的年纪，生命力旺盛，这么早就醒来也出乎了简华的意料。 　　伤了肺部，每一下呼吸都是疼的，话也说不出来，蠕动着嘴唇喊疼，看得花族长又是一通眼泪。 　　“花族长，别难过了，他能活下来都是幸运的，等度过今晚，情况就会好起来了。”简华笑着安慰道。 　　“是，是，都听大巫的。”花族长忙擦着泪，凝视着花刺，和蔼道，“花刺，你这条命是炎族的大巫救下的，等你身体养好了，打一头鹿送去炎族，感谢大巫的救命之恩。” 　　“要的，一定要的，到时我陪阿弟一同前往。”花珠含着泪笑道。 　　“你们族里还有盐巴吗，有的话拿一些过来，给花刺用上。”简华道。失血过多的人得挂瓶盐水。 　　“盐巴，也没有了。”花族长皱起眉头，摇头道。 　　“有的，有的，我还藏了一些，我去拿来。”花珠笑了，飞快跑了出去。 　　拿来盐巴，辗碎了按比例配成生理盐水，简华用纱布多滤了几道，放石锅高温杀菌，待凉后拿出盐水瓶给花刺吊了盐水。 　　这一切看得花族长和花珠等人咋舌不已。 　　“这下放心多了，晚上我守着他，你们别太担心了。他会好起来的。”简华笑道。 　　花族长再次给简华深深一礼，“大巫，明天你带走多少女人我都不拦着。” 　　“好，花族长，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星子寥落，一根火把插在地上点亮小小草棚，简华抱膝坐在草棚门口，透过缝隙听着外头传来的各种羞人声音。 　　突然草帘一掀，一个高大的身影钻了进来。 　　简华一惊。 　　“是我。”木野出声。 　　“你怎么来了？不去跟他们狂欢吗？我刚才看见羊鞭好像抱个了花族少女钻进草棚里去了。”简华微笑道。 　　木野在她身边坐下，抖开手上的兽皮披到她肩头，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问道：“冷吗？” 　　“还好。”简华拉紧兽皮，挡去寒风。 　　“你知道吗，花族长的大女儿，那个叫花珠的，缠着黑狼也钻进草棚了。”木野说道。 　　“啊，他也去了，那么正经的人。”简华惊讶，“你怎么不去？” 　　“因为你不喜欢，我就不去。” 　　什么叫她不喜欢，他就不去，简华对上他黑黢黢的眼，慢慢脸上就发烫了。 第56章 初吻 　　嗯嗯/呀呀, 粗/喘声, 吼声, 在这寂静的山林中，分外清晰, 恍如一支热情激荡的交响曲。 　　简华觉得全身都不自在了, 她一个人听时还觉得挺有意思, 伤者沉睡可以忽略，到时回了家, 也能跟朋友聊上几句, 多个谈资了, 可木野在她身边一坐下, 那种不自在劲，从头发尖上一直麻到脚根上，好像无数只蚂蚁爬过。 　　“你，你不去睡吗，都这么晚了……” 　　“我陪你。”他的嘴角微翘, 看出她的不自在，他的手就觉得痒, 很想摸摸她的脸。 　　他这样想了, 他的手指就好像有了自主意识，轻抚到了她的脸上，润润的，如同吸着他的手指般，让他不忍离去。 　　“你……”简华浑身一个哆嗦, 身子忙往后仰了下，躲开他的手指。 　　“其实这事没什么，他们你情我愿，在一起是很开心的事情。花族很会打算，明年肯定会多许多小娃，部落就会越来越强大了。”他轻声道。 　　“怎么能这样呢，小娃得有阿父，阿母，两个人一起照顾他，他才能更好的成长，三个人一起组成一个小家庭，这样才圆满，这种，这种，一/夜/情，是很不可取的……” 　　简华语无伦次，心慌意乱，对面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好似在诉说着对她的诸多情意，多的藏不住要满溢出来。 　　“简华，你真好看。” 　　简华完全招架不住，这家伙真是越来越会说甜言蜜语了。 　　“那个花青比我，比我好看，她这种叫黑珍珠，也，也是个美，美人……” 　　简华的话语止了，她的下巴被抬起，她的唇被他擒/在了口中。 　　粗糙有力的手指牢牢托在她的下巴处，温暖的唇贴住她的，轻轻厮/磨…… 　　简华的一颗心发抖，身子也跟着抖起来，他的呼吸喷在她的脸颊上，热热的，有青草的味道，一点也不难闻。 　　他好像不知道怎么亲/吻，挨着她的唇只是厮/磨，再不知如何动作了。 　　明白了这点，她的心跳得更加欢急了，嘴角也轻轻提起。 　　她的微微笑意好像鼓励了他，他张开唇/瓣，用牙齿咬上了她的唇。 　　有点疼，又有些痒痒的，简华咯咯笑出了声，一下旖旎散去，她往后一缩，两人分开了。 　　那么柔软的唇瓣，带着馨香，如蜜般甘甜，水润水润的，就象那最最鲜红好看的花瓣，木野的目光盯在她的唇上，不自禁地抿了下唇，柔软的感觉仍在。 　　“简华，我，我还想再亲一口。” 　　他的声音低哑暗沉，如同大提琴音般醇厚。 　　简华的手指尖都在发颤。 　　“不，不行。” 　　“就，就亲一口。” 　　他的手抚上她的脸，她的身子不住往后仰倒，他往前，似要盖/上她。 　　他的眼眸放大在她眼前，那样专注凝望着她，波光微澜，恍如星空下的深潭，倒映着无数灿亮的星子，似要把她的灵魂都吸进去。 　　简华心底微弱叫着不行，身子却软/了。 　　他的唇挨近她，正在此时，突然一道微弱的呼痛声响起。 　　简华惊醒过来，忙忙一把推开了他，呼吸急促，满面通红。 　　花刺痛醒了。 　　木野抿着唇，似有些遗憾，似有些懊恼，用手使劲揉搓了把寸板头，抓住简华的手重重握了下，“记下，下次还我。” 　　怎么这样，还欠帐了！简华嘟起嘴，很是羞愤地甩开他手，去看花刺的情况了，身后传来他低低的笑声。 　　花刺紧皱着眉头，人并未完全清醒，嘴中溢出断断续续的痛哼声。 　　简华转身打开医药箱，拿出云南白药胶囊，犹豫了一下，把那颗红色保命子仍放了回去，他的情况并未到绝坏，还是不要浪费这颗良药了。 　　“木野，你去外面拿些热水来，我再喂他吃点药。” 　　木野很快去了。火堆一直燃着，不光煮着简华心心念念的熊掌，还有热水也吊在火堆上，随时备着。 　　等水温稍降，化开药粉，一点点喂给了花刺，尚得他还能吞咽。 　　此时就需要活血袪瘀，理气止痛，云南白药正对症。 　　一瓶盐水挂完，简华又给他挂了一瓶，待得夜深，花刺终于睡沉了。 　　“你也睡会吧。”木野强硬拉过简华，让她躺/卧在他腿上睡。 　　“外头的熊掌可以剥去毛皮了。”简华挣扎着想起身。 　　“我刚才已经剥完了，换了几遍清水洗过了。”木野按住她不动，说道。 　　他的腿上暖暖的，简华也真累得不想动弹了，顺势动了动身子躺舒服了，“你不睡吗？” 　　“你睡，我看着。” 　　他的声音好像低低响在耳边，简华合上眼睛睡着了。 　　木野注视着她的睡颜，看了好久，缓缓低/身，在她唇上轻/吻了一下，抱紧她，靠在草棚柱子上，稍稍合了下眼。 　　*** 　　简华被一阵吵闹声惊醒了，她翻身坐起，才发现自己躺在草棚干草堆上，身上盖着木野的那件黄鼠狼背心。 　　此草棚内空空，并不是花刺躺的那间。 　　得去看看花刺，想到这里，她一骨碌爬起来，拎着背心掀开草棚帘子，刚踏出去，却见花部落空地当中围满了许多人，乱哄哄嘈杂不堪，似有争执。 　　嗷呜，一声似狼叫，似狗叫声传入耳中，一条毛茸茸庞大的黑狼迅疾扑了过来。 　　简华猝不及防，哎哟一声，被扑倒在地，惊出一身的冷汗。 　　呼哧呼哧，腥臭的热气直扑脸面。 　　“大黑，不得无理。”一道醇厚男子嗓音及时喝斥。 　　热气离脸而去，黑狼的大爪子在简华身上踩了几脚，终于不甘离开了。简华拍着胸口坐起身，却见一个高大威猛的男子正站在她面前，而刚凶狠扑倒她的黑狼如同一条大狗般站在他脚下，狼眼还戒备盯着她，却是乖巧不动。 　　那黑豆似的眼睛水汪汪的，高高竖立起来的耳朵，毛茸茸身子立着能有半人高，尾巴尖卷翘着，黑黑大鼻头突出。 　　这是狼是狗啊？ 　　一向喜欢猫狗的简华被萌了一脸血。她心水地望着黑狼，目不转睛。 　　也许她直视太放肆了，黑狼不爽地朝她皱鼻喷气龇牙。 　　毛色光亮，油光水滑，养得真好啊。 　　不知不觉间，简华起身走向前，伸手说道：“我能摸摸它吗？” 　　“你不怕。”这男子有些愕然。 　　“这黑狼是你从小养大的吧。”简华说着，手就摸向了黑狼的脑袋。 　　“简华，小心。”木野在远处惊叫一声，人已扑了过来。 　　嗷呜，狼叫声大起，争执声更烈。 　　简华的手已放到了黑狼脑袋上，柔软，温暖，毛茸茸的感觉让人心情大好啊。 　　黑狼微侧脑袋想要躲开简华的手，一双黑豆眼睛望向男子，见他示意它不动，它忍着憋屈，只能任凭那只小手在它身上乱摸。 　　“它可真乖啊，它叫大黑，可真够黑的。它今年几岁了？” 　　简华如同个好奇宝宝，一连串的话直冲而出。 　　那边的争执声停了，狼嚎声止了，场地上一片寂静。 　　“它是公的还是母的，有小狼了吗？你们部落从什么时候开始养狼的？现在有多少匹狼了？能送我两只小狼崽吗？” 　　那边众人不光安静了，慢慢地连眼睛也瞪圆了。 　　这个小女人怎么一点也不害怕，哪个部落见了他们的大黑不怕的，她怎么敢上手摸，没见那黑狼一脸不爽表情吗，竟然还敢直接开口讨要狼崽。 　　“你这个女人倒有意思，哈哈哈，合我狼猛的胃口，本没想挑人的，既然你勾起了我的兴趣，那就挑你好了，跟我回狼部落生活吧。” 　　狼猛话音刚落，未等简华回过神来，一弯腰拦起简华就扛在了肩头。 　　“你放我下来。”简华急得大叫起来。 　　“放下她。”木野终于甩开来拦截他的人，一脚踢开一匹狼，朝简华奔了过来，一把抓向狼猛的肩头。 　　黑狼猛得窜起，直朝木野喉管咬去。 　　“木野小心。”简华艰难昂起头来，看见这一幕，吓得肝胆俱裂，拼命挣扎起来。 　　好一个木野，只见他腿脚一划，错开身子，一藤盾挡住黑狼的牙口，一手已重重抓向狼猛的肩头，沉声道：“放下她。” 　　狼猛的脚步被拉停了，他猛地回身甩开木野的手，一手握拳击向木野面门。 　　木野轻松跃起后退闪避，同时重重一脚踢开黑狼。 　　“你，可恶。” 　　黑狼被踢翻滚，狼猛恨恨骂了一声。 　　不知谁一声呼哨起，十多条狼奔跑着朝木野扑来。 　　“不要。”简华失声，惊叫卡在了喉间。 　　“你们欺负人，有狼了不起啊。兄弟们，给我打。”羊鞭一声吼，炎族和卷羊族的勇士们全都朝狼族人扑了过去。 　　木野临危不乱，蹲身一个扫膛腿连续踢开两匹狼，冲着狼猛喝道：“是勇士的话，跟我一对一决斗，放下她。” 　　“别打啦，别打啦，那女人是炎族的大巫，快放下她，不得对大巫无礼。” 　　花族长跳脚大喊起来。 　　简华见木野闪过两匹狼的偷袭，终于喊出了声音，她拼命踢打，“放下我，别打了，有话好好说，别打了，我们没有恶意。” 　　“呵，真有意思，这女人原来是个大巫。”狼猛低笑一声，终于把简华放了下来，他目光盯向木野，“你小子，身手还不错，要不，真打一场。” 　　简华脚一着地，不顾肚子被他肩头顶得生疼，急急朝木野扑去，也不管那些狼朝她跃来。 　　狼猛终是不敢伤害大巫，喝停了群狼。 　　“你没事吧。”简华对上木野。 　　“我没事。”木野一把搂紧简华，低声道，“我真怕你被他抓去。” 第57章 狼族 　　一个狼族人走到狼猛身边, 跟他低语了几句, 目光停留在简华身上。 　　狼猛眼中浮现几许忧虑, 点了点头挥下那狼族人, 一石斧举向木野, “嗨，小子，我跟你打一场，谁胜了，这女人, 噢，大巫就归谁的部落。” 　　随着他刚才的喝停，炎族和卷羊族同狼族的交手暂时停了，可听得他此言，炎族卷羊族又叫嚷了起来, “凭什么, 大巫是我们的，不能让你们得去。” 　　“我可以跟你打，但不能用她来交换，她是我的女人，也是我们族的大巫，谁都不能抢去, 除非我们全都战死在这儿。”木野松开简华，一字一顿说道。 　　那满脸严肃的表情很帅有没有，简华此时又发起了花痴, 这种在众人面前，一力维护她的感觉好到爆有没有。 　　她星星眼望向木野，觉得他五官深邃立体，真是好看极了。 　　“对，除非我们今天全都战死在这儿。”羊鞭挥了挥石斧，铿锵道。 　　“对，我们人数也不少，你们狼族可能还比我们少呢，今天到底谁会战死在这儿还说不准呢。”黑狼淡然说道。 　　“族长。”刚才那个狼族人轻轻喊了声狼猛，再次望向简华示意。 　　狼猛皱了下眉头，握着石斧的手转动两下，终于把石斧收了回来，他站前一步，说道：“小子，我跟你这一场打架先放一放，你们的大巫得跟我们回去。” 　　“不行。”木野直接拒绝。 　　“不行，不行，大巫不能去你们狼族，打就打，谁怕谁啊。”众人摩拳擦掌，挥着石斧示威。 　　此时狼族人倒是安静了，那些狼也被他们喝止得蹲坐一边，一声狼嚎都没发出。 　　简华此时有些咂摸出意味来了，她微笑道：“是不是你们族里有人生病了，想让我去看看。” 　　“是的，是的，我们的少族长生下没几天，一直哭闹，奶喝下去就吐。我们族巫也没有办法，既然你是大巫，能不能跟我们回去帮我们少族长看看病。” 　　刚跟狼猛低语的那个狼族人马上接话，一脸诚挚恳切乞求简华。 　　“请大巫给我们少族长看看病。”狼族人齐齐低头行礼。 　　炎族和卷羊族人一时松了表情，有求于他们大巫，那就好办了。 　　木野收了石斧，望向简华，等她答复。 　　原来如此，想请她看病，那她给他们看好病，是不是就能问他们讨要一两只狼崽了，简华嘴角微微翘起。 　　“狼猛族长，不行啊。”人群中却冲出一句阻拦。 　　狼猛猛地旋身，一双眼如同狼般狠狠盯向开口之人，待定睛一瞧，却出乎他意料是花族长这个老女人。 　　“大巫都还没拒绝，花族长为何这般说话，你当真不怕我们狼族，看来这些年我们狼族也太温和了些。”狼猛朝花部长走上两步，逼近她道。 　　“狼族长息怒，不是我花加有意阻拦，实在是我的小儿花刺昨天被熊抓伤了，性命垂危，正是大巫帮着看病的，现在我儿子还没好，大巫不能离开啊。”花加族长说着，眼泪都滚了出来。 　　“原来还有此事。”狼猛收了怒意，回头看一眼简华，眼中浮上点点笑意，“被熊抓伤了，还能救下，看来你这个大巫看病很厉害啊。” 　　“我们大巫是神女，什么病都能看好。”有个卷羊族人嘴快，一句话如爆开的豆荚般，撒了全场人的耳朵。 　　此话过后，全场鸦雀无声。 　　“呵呵，神女。”狼猛掏了下耳朵，侧头嗤笑道，“我活了这么久，还没真正见过神女呢。花加，走，带我去看看你那救下的儿子，到底怎么个神法。” 　　“狼族长，可不敢这样说，这大巫是有真本事的，你别看她年纪小。”花族长连连向简华躬身，满是敬重。 　　“你要是不愿意，我们也不怕他们。总要你开心为好。”木野拉上简华的手，捏了捏她手心，轻声说道。 　　“没事，我也想去狼族看看，再问他们要上几只狼崽。”简华朝他安抚一笑，“木野，你知道吗，这么种驯养起来的狼其实应该叫狼狗了，很忠心很忠心的，有上几只狼狗看部落，会省去很多麻烦的。正好趁此机会，得上两只，也是大好事了。再说，我听着有人病了，总想去看看的。” 　　“你啊……想得都是别人。”木野目光如水，柔声低语道，“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花加族长带着狼猛来到了花刺所在的草棚，空气中还飘着淡淡血腥味，狼猛的大黑皱着鼻子使劲嗅着，低声唔唔叫。 　　花刺面色惨白，见着花加却露了个笑容，可惜唇色同脸色一样白。 　　“阿妈，我想喝水。”他吃力说道。 　　“我的儿，你能说话啦，别动，别动，阿妈给你拿水来。”花加扑了过去，早已忘了身边还站着狼猛，一颗心早系到她唯一的儿子身上去了。 　　“还不能喝水。”简华说着走进草棚，放下医药箱，跪到花刺旁边给他解了绷带换药。 　　撕裂严重，她缝合得再小心，胸前几道缝合线，看着也是可怖的，所幸伤口并未红肿，云南白药居功至伟啊。 　　“好好好，大巫说不能喝就不能喝，花刺你忍着，这伤很快就好了。”花族长抹着泪，在她儿子面前全不是那个威严的族长了，也是一颗慈心的母亲啊。今晨过来，儿子还睡着，现在都能喊她阿妈了，想来这条命算是保住了。所以大巫的话一定得听，她说什么时候喝就什么时候喝。 　　狼猛的视线定在了花刺的胸口，那一条条蜈蚣般的线爬了一胸膛，一个人怎么能像一块兽皮般缝合起来，他的视线慢慢转向简华，难道她真得是神女。 　　他可不信这世上有神的啊！ 　　简华拿出药棉，沾了碘酒给他消毒，再次喷上云南白药，换了新绷带缠上。收拾过脏污的绷带，等下还要拿去洗干净，留待下次再用。 　　她做好这一切，笑咪咪看向花刺，说道：“你得在这儿躺上十天，一动都不能动，十天后才能慢慢起来活动。”说到此，她一拍脑袋，“呀，我忘了，还得给你吃一颗胶囊。正好，可以让你喝一口水。” 　　温水拿来化了药粉给花刺服下，花族长忍痛忽略花刺眼巴巴的神情拿走了温水。 　　简华又给他挂了瓶盐水，盐水瓶吊起，她才转向狼猛，“等这瓶水挂好，我跟你去看病，但我也得跟你说好，要是那病真不好治，你也不能拦着我走，我总是尽我的力量的。大巫也不是万能的，神灵要让人服侍，那人就得离开。” 　　狼猛的视线停在简华的脸上，这是一张非常白晳漂亮的脸，甚至可以说是柔弱，但狼猛告诉自己，这女人有一颗不输于男人的心，从她不惧大黑，又能这样特别法子治病，还能跟他谈条件，她绝不是一般的女人。 　　说她是神，他是不信的，但她真得很是不同。 　　也许他的儿子，就得靠她来救了。 　　“好，我狼猛也是个勇士，答应你就是，你救下我儿子，我再送你两条狼崽，说到做到，你要是救不了，我也不为难你。” 　　狼猛铮铮然说道。 　　“好，狼族长不愧是个大勇士，有担当，我简华就喜欢你这样的人。”简华笑着一举掌。 　　狼猛微愣。 　　“我们来一击，就这样说定了。”她晃了晃手腕笑道。 　　“好。” 　　两人双掌相击。 　　熊掌炖了一夜，骨松肉烂，香软滑腻，滋味醇美，简华念着狼族的病患，也无心端坐大嚼，胡乱吃了两口，剩下的给众人分了。 　　花族长万分不舍简华的离开，甚至拉着她手不让走。 　　狼猛站在部落前面，等得已有些不耐烦。 　　“花族长，要不，你派你的小女儿花青一起跟我们去，等狼族的事处理好了，我们再回来。”本来简华是想把人留在花族，她跟木野去就行，但羊鞭等人就是不同意，一定要带着大伙一起去保护她。 　　这次狼族从花族挑走了四个少女，而花族看上炎族卷羊族的倒有五个女人，花族长二话不说都放行了。 　　“好好好，让花青一起去，花壮，你也一起去，务必要把大巫再请回来。” 　　一个壮汉站出，粗声粗气应了。 　　“到了傍晚时，可以给花刺喂些水了，不要多，等明天再给他喝一点粟米粥，不能放兽肉，一点点都不要放，单独用一个石锅煮，煮得烂烂的再喂给他，喝三天粟米粥后，再可以吃一点炖肉，烤肉就不能吃了，等他完全好了再吃。” 　　简华细细交待，花珠一一点头答应。 　　炎族和卷羊族跟在狼族身后出发了，花族人目送了很远。 　　狼族在花族的北面，直走了三天，终于来到一个小山坳，三面环山，山坳口上立着一排大木桩，延伸出去足有二十多米宽，看得简华惊叹不已。 　　这狼族还挺先进嘛，懂得立天险了。 　　简华的表情逗乐了狼猛，他不失时机诱惑道：“我们狼族食物丰富，部落又安全，大巫要不要来我们部落生活。” 　　此话一出，木野、黑狼、羊鞭等人齐齐朝他翻白眼。 　　众人的白眼也没能打断他的好心情。 　　“族长回来啦！族长回来啦！” 　　欢呼声从木桩处一直传到洞穴口。 　　简华等人随着走进狼部落，暗暗心惊，狼族真是人强狼壮，个个彪悍啊。 　　“族长，快去看看少族长吧，他整整一天喝不进一口奶了，他快不行了。”一个年老妇人痛哭着奔了过来。 　　众人欢呼声一下停了，简华看见狼猛的身子猛得颤抖了一下。 　　“大巫，请。”狼猛回身，终于躬下他的身子，哀求道。 第58章 七日风 　　“不用多说, 我随你去。木野, 你先带他们在洞外歇了吧。”简华交待一声, 急急跟着狼猛进了山洞。 　　木野一推山猫, 山猫看他一眼, 忙跟了上去。 　　一个侧洞内，一个年轻女人正躺在兽皮铺上，她怀里抱着个婴儿，而她敞着怀正努力想喂婴儿吃/奶。 　　“乐，孩子怎样？我请了大巫回来, 快让大巫看看。”狼猛急步上前，蹲下身柔声说道。 　　对女人不错，给这狼猛再加十分。 　　“狼猛，你终于回来了，我们的孩子, 我怎么喊他他都不睁眼。”年轻女人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狼猛顾不上多说, 一把接过婴儿，送到简华面前，“大巫，你快给看看。” 　　简华放下医药箱，接过婴儿，一打量, 眉头就蹙了起来。 　　这是个新生儿，以她眼力，出生应该不过十日, 小婴儿个头壮大，胎发乌黑，显然在娘胎里养得很好。可此时面目青紫，双眼紧闭，牙关紧急，啼声不出，颈项强直，身子抽搐频繁，嘴角溢出白沫。 　　这个征状，简华急急拆开包裹的兽皮，果见婴儿汗出淋漓，拉起小手，指尖青紫。 　　这是七日风啊，再看脐带处，红肿流脓，病症确认无疑。 　　中医讲七日风，相当于西医上的新生儿破伤风。 　　脐带处理不洁净，破伤风感染，再细看婴儿面容，有一种诡异的苦笑感，这是七日风特有的抽搐表情。 　　这种病症得息风定搐，可用撮风散加减，蜈蚣、全蝎、钩藤、僵蚕、朱砂、竹沥、蚕蜕，也算以毒攻毒了，可这一时间哪里去找这些东西。现代用的中成药小儿定风散也没有啊。 　　简华有些束手。 　　“大巫，我儿的病很难治吗？”狼猛小心翼翼问询。 　　简华狠狠一点头，“难。” 　　狼猛的表情一下如丧考妣，而躺在兽皮上的乐听完就晕过去了。 　　“夫人，夫人……”老妇急喊。 　　这七日风该怎么治，还这么小的婴儿，抗生素静脉输液，再加独参汤调气血，益脾肾。 　　七日风，七日风，简华眉头紧皱。 　　对了，可用土鳖虫外治法。 　　土鳖虫，破血逐瘀，治小儿脐赤肿，正正对症。 　　简华忙让狼猛去阴湿处沙土间翻找土鳖虫，硬币大小有甲壳的小虫，狼猛很是茫然，但还是速速领命去了。简华拿出参片，交给山猫，让她去熬独参汤，又吩咐那老妇人拿干净烧开的温水来。 　　等三人去了，简华拿出碘酒，先给婴儿脐伤处擦洗了脓液。 　　这么小的婴儿，竟然要受这等苦，也真是可怜了。 　　等老妇拿来温开水，稀释过抗生素，简华在他额头上找准静脉，吊上输液。 　　乐刚醒过来，看到这么长长的针头插在婴儿脑门上，一下又晕死过去。 　　婴儿娇嫩，不适宜针灸，却很适合推拿。但面对这刚出生的婴儿，简华也是小心了再小心，双手轻轻抚过它全身，婴儿喜欢这样的触摸，会让他们放松神经，安祥入睡，脑是元神之府，天门穴可为他滋补元神，用双手拇指一上一下轻轻推开天门，让天地元气源源不断收入滋补元神。 　　婴儿的抽搐渐渐止了，眉眼放松，颈项柔软下来，慢慢沉入睡眠。 　　“感谢大巫赐福！神明显灵啊！少族长不抽动了！感谢大巫！感谢大巫！”那老妇人看着婴儿明显变化，激动跪伏，不住磕头。 　　简华推完天门，又再次周身主要穴位由轻至重一一推拿，她全神贯注，鼻间上慢慢渗出汗来。 　　“简华，汤药来了。” 　　山猫双手捧着一石碗参汤，飞快朝侧洞冲去。 　　“什么汤药，拿来我看看。” 　　突然，一道冷硬的声音横梗在她面前。 　　山猫急急刹住脚，双手下意识攥紧石碗，满满参汤洒出一些，烫红了她的手指，却让她痛呼一声攥得更紧。 　　她慢慢抬起头，却见一个满脸沟壑似能夹死蚊虫，老的不知活了多少个年头的一个老妇人正横眉竖眼紧盯着她，眼瞳浑浊，目光却犀利，山猫呆了下，目光再转到她手上，这老妇人手里握着个权杖，山猫的心一个激灵，立马反应过来这位是狼族族巫。 　　她忙跪下，恭敬回道：“狼族族巫大人，这是我家大巫让我给你们少族长熬的汤药。”她说着把手上的石碗往前举了举，以能让族巫看得清楚。 　　“你们大巫？你是哪个族的，把碗给我。”狼族族巫眉梢跳动一下，威严喝道。 　　“这……族巫大人，你们少族长还等着汤药呢，我，我得赶紧送进去。”山猫迟疑。 　　“拿来。”族巫手一抄，硬是从山猫手上把石碗抢了过去。 　　汤色微黄，很澄澈的感觉，放到鼻下，是她从未闻过的味道，“放肆，这是从哪里来的东西，这样奇怪的东西怎么能给少族长喝，你们抱得什么心思。” 　　哗啦一声，在山猫瞪眼惊呼下，那一碗熬好的参汤全泼洒到了正捧着一手虫子急急奔进来的狼猛脚下。 　　“那是大巫的药啊！” 　　山猫的呼声简直要掀翻洞顶。 　　一直徘徊在洞口的木野听得这一声呼叫，直直往里冲去，却被一个狼族人拦了下来。 　　“炎族人，没有族长的命令，你们不能进我们的岩洞。” 　　木野推了他两下，没推动，他也不敢真使劲怕坏了简华的事，忙朝里喊：“山猫，出什么事了？” 　　“族巫大人，这是我请回来的炎族人，我在花部落踫上他们，正好见他们族巫救活了花族长被熊抓伤胸口的小儿子，人已经救活过来了，这个大巫很有些看病本事，我就把他们带回来了。”狼猛心疼地眉头直抽抽，却也不好对族巫恶声，只忍了脾气，好言说道。 　　“真是胡闹，我们狼族人能跟那低贱的花族人比吗？你不怕他治坏了你儿子，我还怕他们心存恶毒呢，这什么汤药，我闻都没闻过！” 　　族巫柱着权杖顿地喝道。 　　山猫委屈，他们大巫来治病，那是好意，这些人还不领情，她急了，她可亲眼看见简华拿出来给她去熬汤药的那个药可是不多了呀，还被这族巫二话不说就洒了，想到此，她爬起来，边往洞外跑边喊道：“木野，他们族巫把我们大巫的药全摔了，不要我们治。” 　　哎哟，我的小祖宗啊！ 　　狼猛捧着一把小虫还不能摔，又急着去阻山猫，扭过头朝外大喊，“没事，没事，是不小心摔了。木野兄弟，你别着急。” 　　“让我进去。”木野听得山猫的喊声，一焦急推开拦他之人，往去奔去。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来人，来人，瞧瞧他们，这是要来我们狼族捣乱了。”族巫大喝道。 　　外头乱成一团，简华一番推拿还未完成，额头上已满是汗珠，她忙朝那个跪地老妇示意，“快出去看看，让他们别吵了。” 　　“好的，好的。”那老妇人连忙爬起来奔了出去，大喊道，“少族长不抽了，给大巫治好了，族长你快去看看吧。大巫让你们别吵了。” 　　“不抽了？”狼族族巫一下傻眼了。 　　“治好了，哎呀，真是太好了。”狼猛一下跳起一米多高，什么话都顾不上说了，三两步急急冲向侧洞。 　　众人忙跟上，此时也没人管木野了，他跟在狼猛身后第二个抢进了侧洞中。 　　“土鳖虫找着了吗？”简华飞快侧了下头，一眼却对上木野担忧的目光，她朝他柔柔一笑。 　　“大巫，我找了许多虫子，你看看哪个是土鳖虫？”狼猛忙恭敬把虫子捧了上来，目光却停在儿子身上，见婴儿面目柔和下来，确实是不抽搐了。 　　这个大巫有真本事！看来，他做对了！ 　　木野环视一圈，在边上找了个地方盘腿坐下来，静静等候，他哪都不去了，就陪在她身边。 　　身在别家部落，还是小心护好她才是。 　　狼猛找来好些虫子，有的还在他手心中扭动，简华看的心头发麻，很多她都不认得，挑出两只土鳖虫，去头去足，放石碗中碾碎了，把土鳖虫碎末敷到婴儿脐伤红肿处，再用纱布盖好。 　　“独参汤呢？”简华转头问站立在人群中的山猫。 　　“被……”山猫刚要答。 　　狼猛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急急打断山猫的话语，“刚才被我不小心打翻了，大巫，能不能再赐我们一碗汤药，我，我可以多给你们两只小狼崽。” 　　狼族族巫手一紧，嘴唇蠕动两下，拦阻的话最后还是咽了回去，她上前细看了，婴儿确实好多了。 　　“多送两只小狼崽？当然可以。山猫，来，再去熬一碗，这次可要小心些了。”简华很是高兴，忙翻出参片。 　　这驯养过几代的狼狗可是难得啊，说是千金难换也不为过。 　　她这算是趁火打劫吗！ 　　不管了，炎族人待她好，那她离开之前，多多帮他们争取权益吧。 　　“你们看，我说我们大巫这药也不多了吧。”山猫一把拿过简华手上的参片盒子，不甘地展示给众人看，还特意拿到狼族族巫眼前。 　　“山猫，不得无礼。”简华轻斥道。 　　“我可没有骗人，大巫，你的药本来就不多了，刚才那么多药才熬了那一碗汤药，说打翻就打翻，我还心疼呢。” 　　狼猛脸红，垂了头。 　　木野嘴角微微弯起，山猫这次可真机灵。 　　狼族族巫重重哼了一声，柱着权杖转身离开了。 　　简华望向她的背影，目露思索之意。 第59章 重锤与合子 　　独参汤再次熬来, 简华压着婴儿口舌一点点一点点给他喂了。 　　“大巫, 这样就行了吗？”乐终于醒了过来, 眼泪汪汪问道。 　　“小家伙个头这样壮, 肯定会好起来的。”简华心里没底, 但在产妇面前还是要笑语安慰。 　　“大巫，你治好了我儿子，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让狼猛都答应你。”乐朝她可怜兮兮说道。 　　“你们族长已经许了我四只小狼崽了，我可高兴呢, 会很尽力给你儿子治病的，你放心吧。你刚生了小娃，也该好好调养身体，别再哭了，对眼睛不好。”简华劝道, “我让人熬了益母草汁, 等下你喝一些。” 　　“夫人，大巫说的对，你今天还没喝肉汤呢，喝一些吧，不然会没有奶水的。”那老妇人忙端了肉汤上前劝道。 　　“好，好, 我喝。”乐忙忙地抢过一石碗肉汤，三口并两口急急喝了下去。 　　“你们族里能抓到鱼吗？”简华问。 　　“能，能, 外头有小溪，里面有鱼的，我去抓，大巫是想吃鱼吗？”狼猛忙起身，殷勤答道。 　　“我看看有没有鲫鱼，女人刚生了孩子，喝鲫鱼汤是最下奶的，你们再去掏些鸟蛋，等下我来做饭，你们有粟米吗？” 　　“栗米那东西是花族才吃的，我们只有烤肉。”狼猛这话说得贼有气势。 　　简华笑了，“我们这次特意拿肉干跟花族交换了一些粟米，等下我会熬粟米粥，也是给生娃的女人吃的。”她特特在特意，肉干，交换等词上加重了语气，见着狼猛那惊诧的表情，真是舒爽极了。 　　五谷为养，五果为助，五畜为益，五菜为充，气合而服之，以补精益气。 　　哪能单吃烤肉一种呢，还不得吃得上火，脾气暴躁。 　　“木野兄弟，你跟我一道去吧。”狼猛尴尬笑了笑，开口邀请一旁盘坐着的木野。 　　“我……”木野迟疑一下。 　　“去吧，看看他们狼族有多强大，也好开开眼界。”简华笑道。 　　“那你小心些，有事让山猫叫我。”木野叮咛。 　　“木野兄弟，大巫现在就是我们狼族的贵客，不会有人敢欺负她的，你放心吧。” 　　见木野被狼猛拉走了，简华回身看看小婴儿，见他睡安稳了，起身对一旁那老妇说道：“我想去拜见你们的族巫，你带我过去吧，还有这瓶子，你们看好，里头的水快要没了就来叫我。” 　　“是，大巫。” 　　老妇前头带路，山猫寸步不离跟着简华，来到另一个侧洞中。 　　狼族的山洞大而多，看得出来，已是经过无数代人的开凿，再想到山坳口的一条长长木排桩子，这狼族绝对是这块区域的强者了。他们不出去抢夺欺压别族，仅仅只是优先挑选，真算是个仁善的部落了。 　　狼族族巫高高盘坐在一块石头高台上，高台铺满厚厚狼皮垫子，她听着动静，抬头见是简华，很有些愕然，语气不是很友善，“你来干什么？跑到我面前逼我承认，你的巫术比我还厉害。” 　　“尊敬的族巫大人，我过来是有些话想要跟你单独说一说，不知你是否愿意听？”简华躬身施礼。 　　“有些话，要单独说。”狼族族巫松垂的眼皮一下绷紧，目光如电射向简华。 　　“是，单独说。山猫，你在洞外等我。” 　　山猫听话，出了侧洞等候。 　　“族巫，这……”一个跟在族巫身后的狼族少年想要阻拦。 　　“好，月，你先出去，我倒想听听她有什么话。”狼族族巫一挥手，命令道。 　　那个叫月的狼族少年多看了简华两眼，也出了侧洞。 　　“族长的儿子，就是那个婴儿，是你接生的吗？”简华直接开口。 　　“是。”狼族族巫语气很生硬。 　　“你可知道，他现在生命垂危，全都是你害的。” 　　简华一手直直指向族巫，双眸盯紧她，掷地有声喝道。 　　语不惊人死不休。 　　族巫万万没有想到，简华出口就是这句质问，她苍老的身子猛得一抖，大惊失色，“你胡说！” 　　简华放下手，一步步走近她，走到她面前，在狼皮上施施然盘腿坐下，接着缓缓开口，字字清晰，“你给婴儿割断脐带的石刀，还是骨刀上有了毒，婴儿是中了毒。” 　　族巫的身子前后打了个晃动，浑浊的老眼中一下布满水气，精气神似在此刻被抽光，“不会的，不会的，你胡说……”她越说声音越低，后面几乎是在自言自语。 　　去年她接生了三个婴儿，只有一个活了下来，今年两个，另外一个也走了，她一直以为是天神发怒，怪狼族做得不好，降罪于狼族，所以让新生儿都夭折了。 　　难道是她吗，因为她吗，她是狼族的罪人，罪人。 　　眼泪夺眶而出，在干瘪苍老的脸颊上爬过，更让人觉得悲情。 　　简华心下不忍。 　　她其实不是为了来骂她的，只是想让族巫正视起来，婴儿七日风，有了这个，肯定还会有下一个，她实在不忍心。 　　“族巫，我们住在岩洞里，是不是经常会看到有各种各样的虫子在阴湿的角落里爬过，其实这虫子有大有小，大的如蚊蝇，如兽皮内的跳蚤，就是咬得我们发痒的虫子，小的虫子更多，还有许多我们眼睛看不清的，在这空气中，在这水中，处处都有小虫子，有些小虫子是无毒的，有些小虫子是有毒的。” 　　简华的语声很柔和，她轻轻缓缓说道。 　　“那就是，就是，我用的骨刀上，”族巫神情大震，已是信了简华的说辞，“有了这种有毒的小虫子，这小婴儿才会，才会……” 　　“是，就是你用的骨刀上有了有毒的小虫子，这些小虫子爬到小婴儿的身上，咬了他，他才会生病的，严重的就会死去。”简华点头道。 　　“都怪我啊，怪我啊！”狼族族巫崩溃大哭起来。 　　“族巫，你怎么了？” 　　月听到族巫的哭声，吓得忙要往洞里冲来，却被山猫死死拉住。 　　“你松开，快松开。” 　　“月，我没事，你别进来。”族巫哭过两声，紧咬唇颤抖着收了悲声，强忍痛意愧疚端肃了表情，起身，整理兽皮，朝简华躬身施大礼，“感谢大巫的告知，更加感谢大巫出手救治。” 　　“不敢当。”简华也起身回礼，这狼族族巫知错能改，是个光明磊落之人。 　　这狼族给她的感觉愈加好了。 　　“族巫请坐，我下面再跟你聊聊怎么处理这些有毒的小虫子，我们应该如何做。”她伸手，请族巫坐下。 　　“好，请大巫教我。” 　　“这些有毒的小虫我们可以用煮滚的开水来杀死，骨刀石刀用之前都要放开水中煮过，兽皮洗后要放太阳下暴晒，阳光也能杀毒虫……” 　　山猫站在山洞外，隐约听着简华那清柔的声音如流水潺潺，在安静的山洞中回响，让人心头宁静。 　　她们族的大巫有真本事，是全天下最最好的大巫。 　　*** 　　狼猛拉着木野走出山洞，拍着他肩笑道：“你很喜欢她吧。” 　　木野顿住脚步，掀起眼皮淡淡看他一眼，“怎么？她是我的女人，我劝你别起什么心思。” 　　“我哪会。”狼猛打个哈哈，“大巫很好看啊，我看你们族里许多人都喜欢她呢，你的对手很多啊，阿弟，要不要阿兄给你支个招？” 　　木野的眸子亮了下，认真打量了两眼狼猛，最后摇了摇头，“我看还是不要了，你这人不可靠。” 　　“阿弟，我是说真的，你还没跟她交/合吧，这女人啊，她们就喜欢你强/硬，嘴上说不要不要，你一勇猛，她们就喜欢死你了。阿弟，你听我的，倒时把她扛进草棚里，睡上一觉，她的心就是你的啦。” 　　木野抬步就走。 　　“哎，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女人，起先也说不要不要，后来恨不能缠死在我身上，阿弟，你试上一回就信我啦。”狼猛追上木野，压低声音嘿嘿笑，“阿兄有这草药，你让她用了保管不疼。” 　　木野猛地停步，见狼猛左右看了眼，伸手进兽皮中掏摸一阵，拿出块小兽皮包裹，解开捆扎的小细藤，里头十几颗深红色种子，有黄豆大小，圆滚滚，煞是好看。 　　“这叫合子，很是难得，长在高山顶上，非勇士采集不到，一年也不过这么多。”狼猛翻着手掌，示意三四十颗，“这东西一般给第一次交/合的女人用，用了她们就不疼，还很舒服，到时就会缠着你要了。” 　　木野的视线盯在红彤彤的圆形种子上，想移开，却怎么都移不开。 　　狼猛观察他的神色，深有体会，以过来人的口吻笑道：“阿弟，吃到嘴里的肉才是肉啊。” 　　“阿兄，我有事跟你说。” 　　一道呼喊声在狼猛身后传来，狠猛急急捏起两颗合子塞到木野手里，收了他的兽皮小包裹仔细缠好藏进兽皮衣里，拍拍木野肩头，“你先去捕鱼，我一会就来。” 　　木野鬼使神差把拳头握紧了，那两颗小圆种子搁在掌心，软软的，却觉得有点咯手，他的脚步慢慢加快，呼吸急促，有些喘不上来。 　　“哎，木野阿弟。”狼猛在身后急急喊他。 　　木野刹停脚步，没有回身。 　　“那东西很容易化成水的，别捏在手心，要拿兽皮包裹了，还有，这东西是用在下/面的……” 　　他的话音刚落下，就见着木野飞跑起来，越跑越快，如同一阵风般卷了出去。 　　“这家伙，还没经过女人吧。” 　　狼猛嗤嗤笑了两声，收起笑容对上来人，“阿弟，找我有什么事？” 　　“阿兄，我觉得你不应该把狼崽送人，这是我们狼族的根本，失去狼，我们将什么都不是。” 　　来人是个矮壮的年轻人，二十一二的年纪，眉眼跟狼猛有些相似，五官上最明显的就是两颗大门牙，突出，一打照面，就让人视线停在了他的牙上。 　　此刻对准狼猛，有些怒气压制不住。 　　“狼眼，要想救下我儿子，只能用狼崽换，阿兄……不舍得。”狼猛的声音低弱下来，心情沉重。 　　“阿兄，那婴儿本就不成了，你女人还可以再生，狼崽不能给出去。”狼眼双手抓住狼猛的肩头，似要摇醒他的糊涂。 　　“在我看来，狼崽再重要，也比不过我的儿子。”狼猛怒，拂开他手，大步离去。 　　“阿兄，你会后悔的。”狼眼注视着他的背影，双手慢慢紧握起来。 第60章 招峰引蝶 　　一行十多人的小队经过八天的长途跋涉, 终于赶到了位于大河边, 虎族部落附近的春季交换大会。 　　花那的脚刚刚踏上春季交换大会的草地, 眼睛就不停在人群中穿梭, 寻找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花那, 我们先去找块地方，搭个草棚吧，不知有陶部落和盐族来了没有。” 　　长耳兔族的少族长是个肤色很白净的青年，身形纤细，五官珑秀, 说话声音温和，一点都没有这块地方原住民的彪悍之气，看着会让人担心他被人欺负。 　　“谷，我就先看看，你带族人去弄草棚子吧, 等下我会找过来的。”花那挥了挥手, 很是不在意地说道。 　　春季交换大会就在平坦的大河边，许多先抵达的部落已在周围远近搭了许多个草棚子，一个部落占一块地方，穿戴各种兽皮的人们正兴高采列地交换着各自需要的东西。 　　“这里人多，那我陪你去吧。”谷看了眼长老圆和族人们，迟疑一下走到花那的身边。 　　“说了不用了, 我自已去看看就行，你是少族长，得先管好族人们。”花那很有些不耐烦, 微微撅起嘴，一手拉过长辫子甩到身后。 　　花那的出现，一下吸引了周围许多人的目光，丰隆的身材，□□，高鼻深目，鲜红的厚嘴唇，光洁额头蜜色肌肤，最主要，她全身打理得干净，脖颈上挂着好几串白色兽牙项链，一头如云的秀发被她用细藤一节节缠绕后垂在身后，服服帖帖，看着就让人舒服。 　　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啊，众人张嘴惊呆了，目光直勾勾粘在她身上。 　　花那似无所觉，挺了下胸，扭着细腰走前两步，一手搭在眼前，迎着日光，朝人群中瞄去。 　　她一动作，细腰一扭，显得胸/部愈加挺翘了，场地上齐齐响起一道吞咽口水声。 　　花那嘴唇一掀，笑出一口洁白牙齿。 　　吞咽口水声更加清晰了，甚有人直接掀起兽皮。 　　走在长耳兔族人后面的飞鹰脸色发青，动了下手指，愤然握紧了拳。自从去了长耳兔族，花那就如同花蝴蝶般，招惹这个招惹那个，浑然不把他放在眼中了。 　　她这是要干什么，一个好姑娘怎么都不应该是这样的吧。 　　飞鹰说不出女人的标准来，但想起他的阿姆，部落中的其他女人，都不应该是她这个样子的吧。 　　“你给我回来，这像个什么样子，花那，你倒底跟我还要闹别扭到什么时候。” 　　飞鹰再忍不住，箭步上前，把她拖了回来，也挡去众人露骨好奇的目光。 　　长耳兔族少族长谷的目光有些黯然，微微垂下头。 　　“抬起头来，这样一个女人不值得你动心。”身后长耳兔族的长老圆很是气愤低喝道。 　　自从收留了这个女人，族里就不得安宁了，小伙子们的心全都系到她身上，争风打架，打猎都没心思了。他跟族长提了几次，可真要赶他们走也实在太残忍，所幸春季交换大会来了，顺利的话就把她交换出去吧。 　　飞鹰这小伙，倒是个好猎手，也安心打猎，要是他想留下来，他们长耳兔族是很欢迎的。 　　花那被飞鹰强扯了回来，满面怒气，可一撞上长耳兔族勇士黑和拉布的注视目光，她又盈盈一笑，收敛怒意，款款依了过去，如同小鸟般，柔弱使人怜。 　　“我不是对春季大会好奇吗，想着能早点去逛一下罢了，这么凶干什么。”她眨着眼睛，可怜巴巴诉道。 　　“花那，等扎好草棚子，我们陪你一起去。” 　　拉布笑着应答。 　　“好，那你们快些。”花那笑得更是娇俏了。 　　长耳兔族少族长谷的神情更为黯然，一扭头先行了。 　　驻扎草棚子，挑选地方也很有讲究，长耳兔族长老圆经验丰富，带领众人来到了黑石部落和流水部落旁边，这两个也是与长耳兔族一直交好的部落，他特意在旁边留出一大块地方来，等得卷羊部落和有熊部落来了，可以驻扎在旁边，噢，对了，现在有熊部落改成炎族了。 　　砍树，割草，十多个长耳兔族人全都忙开了，飞鹰举着石斧，很是卖力气的砍树，可等他砍完三根石碗粗细的小树，再转身，发现在一旁拾枯枝架柴堆的花那不见了。 　　这人，肯定又去找木野去了。可他刚扫过一眼，炎族和卷羊族人都还没来呢。 　　她肯定不死心，又找去了。 　　别惹出事来才好。 　　飞鹰不放心，把三根小树拖到圆的身边，跟他报备一声，飞快去找花那了。 　　圆望着他焦急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 　　人真得很多，挤挤嚷嚷，说话的，比划手势的，拿着兽皮袋交换草药和食物的，花那一个个寻找过去。 　　其实从小飞鹰就对她好，她也明白，可心里好像总差了那一层，也许飞鹰还比不上木野勇敢善战。那个黑鸦族的族长，对她也不错，可人实在太臭了，都要把她熏晕过去了。 　　自从那女人来过后，她也学着她仔细装扮，每天清洗得干干净净，确实有更多的人喜欢她了，这种感觉她很喜欢，要说长耳兔族吧，那个少族长更温柔，真像只小兔子啊。 　　花那脸上泛起一个浅浅笑意，她能肯定，她是少族长的第一个女人，他连做那事都不会，还靠她指点。 　　少族长离不得她。 　　还有黑和拉布，都对她不错，可她怎么还是想着木野。 　　对，找到木野，跟他干一场，也许她就会好了。 　　要不把那个女人弄死了，她心里也就舒服多了。 　　人群太挤，花那拨开前面的人，却被挤得一个趔趄，往后一闪，一只脚就踩到了旁边一人脚上。 　　“哎哟，哪个贱人踩我。” 　　一道恶狠狠的男子声音响起，花那被推的退了一步，抬眼望去，却见一个肥头大耳，身高只到她耳朵的男人正狠瞪着她。 　　那双不大的细眼在她眼前就这样一点，一点睁大睁圆了。 　　“美人！”男人肥胖的脸上飞快挤出个笑来。 　　这是花那头一回见到一个这样肥胖的人，胖得有了两三个下巴，脖子都看不到了，一颗脑袋好像直接安在了肩膀上。 　　“陶集管事，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啊。” 　　这男人身后跟了五六个手拿木茅腰别石斧的壮汉，气派非常，身侧还有个瘦巴巴的年轻男子，正托举着一张大叶子，给这肥胖的男人遮阳。 　　春天的日头还未毒辣，这胖人却已是满头油汗。 　　他的目光从花那头顶一直扫到了脚尖，特别在花那两条露在外面的长腿上停留了一阵。他抬手，搓了下下巴，上前一步，笑咪咪道：“哪里来的大美人，可真是好看啊，像仙女一般，你是哪个族的呀，怎么一个人？噢，对了，我是有陶部落的陶集管事，大美人，跟我回有陶部落生活吧，我保你天天有烤肉吃，吃到你吐。” 　　他说着，一只手就朝花那胳膊上抓来。 　　“别踫我。”花那惊叫着往后退去。 　　“哟，性子还挺烈的，像头小豹子，我喜欢。”陶集笑得越发猥琐了，有持无恐扑了上去，一把抱住花那，一双厚厚嘴唇就贴到了花那嘴唇上。 　　重重咬了一口。 　　“好香啊。”他陶醉道。 　　“放开我，快放开我。”花那尖叫。 　　人群呼拉一下散开个圈，圈中恶霸强抢美女，众人敢怒不敢言，目露悲愤和羡慕。 　　“大美人，你就乖乖地跟我回有陶部落吃烤肉吧。”陶集搂紧花那，哈哈大笑。 　　“恭喜陶集管事，又寻找到一个大美人。”那瘦巴巴的年轻男子一脸堆笑，连声恭维。 　　“走，回有陶部，待我尝尝大美人的滋味。” 　　“有陶部落，那是烧陶器的部落啊，可富有了，跟他们换陶器，要十多头虎兽肉呢，听说有陶部落烤肉多的真吃不完。” 　　“陶器，可是祭祀用的，那可是通神灵的神器啊！” 　　“你看，这有陶部落的人都好壮实，肯定从来没有挨过饿，要是我生在有陶部落就好了。” 　　“这么富有的人，养几个女人肯定容易，这美人去了有陶部落也有好日子过了。” 　　议论纷纷，声浪传进了花那的耳朵，她的挣扎渐渐小了。 　　陶集感觉到了，粗短的手臂再加搂紧细腰，志得意满挥手道：“你们这些贱人识趣就好，想要神器，都得从我手上换，要是我高兴，拿你们的虎兽肉就少些，要是惹得我不高兴，那个部落就别想再要交换神器祭祀了。” 　　此话一出，众人噤若寒蝉。 　　“放开她。” 　　在寂静中，猛得爆出一道朗朗男声。 　　众人齐刷刷转头，人群尽头，脸上一条长长狰狞疤痕的男子一步步走来，直视陶集，毫无畏惧再次重复道：“放开她。” 　　“飞鹰，救我。” 　　花那哀哀泣怜。 　　“飞鹰？是你的族人？”陶集皱了下肥鼻头，很是不爽，“贱人，你是哪个部落的，报上名来。” 　　随着这一声，跟随在他身后的那五六个壮汉跳出，飞快把飞鹰围了起来。 　　“她是我的女人，她不能跟你走。”飞鹰环视一圈恶狠狠盯住他的壮汉，双手慢慢握起拳，神情戒备。 　　“哪里跑来的贱小子，这样的大美人，你也配，有陶部落的勇士们，我们可不能让人小看了，给他点厉害瞧瞧。”陶集怒喝道。 　　战斗一瞬间打响了，五六个壮汉朝飞鹰扑了过去，拳脚相加。 　　好汉双掌难敌四手，任飞鹰再是勇猛，左支右闪支持上几十招后，脑袋，身上，背上，就不时落下重重拳脚，鲜血迸溅出来。 　　“别打了，别打了，飞鹰，你快走吧，别管我的事情了。”花那吓得花容失色，大叫起来。 　　她真怕飞鹰被打死了。 　　“大美人，你这么担心他啊。”陶集在花那脸上乱拱乱舔一番，转过脸怒气勃发，“打，给我重重的打。” 　　“别打了，求你了，我跟你去有陶部落，别打了，别打了。” 　　美人就是美人，连哭都这么好看，陶集一双手在她丰满的身躯上四处游走，肥脸上的油光更亮了。 第61章 甜蜜与酸楚 　　木野一个俯冲, 右肩头一沉, 抵上狼猛胸膛, 双手合抱住他腰, 提力往后一送, 一个背摔，狼猛翻过他身，摔了个四仰八叉。 　　“好。”众人喝彩。 　　狼猛手一撑地，腰间使力，一个鲤鱼弹跳翻了起来, 直喝道：“痛快，再来。” 　　木野身子压低，下盘沉稳，双手一拍，一双眸子紧盯住他, 喝道, “再来。” 　　狼猛压低身子，大喝一声，冲了上去，两人掰住对方胳膊，脚尖抵地，一步不退, 如顶牛般较起力量来。 　　场地上呼喝声大笑声混成一团，尘土飞扬，炎族卷羊族和狼族勇士们放开手脚, 大大比赛一场。 　　气氛格外热烈。狼狗崽子们受激嗷呜乱叫，四处撒欢。 　　俗语说，男人的友谊都是靠打出来的。 　　简华含笑在一侧给产妇特煮食物，鸡肉焯水后撕成丝跟粟米煮粟米鸡丝粥，剩下的炖鸡汤，鲫鱼细细清洗了，用肥油煎过，加姜片、野葱熬成奶白鲫鱼汤，鸟蛋打散了蒸一石碗鸡蛋羹，上面洒几粒葱花。 　　微红色粟米粥、奶白鲫鱼汤、澄黄色蛋羹，不说香气，单单这卖相已是惊呆了狼族女人一大片。 　　这是煮食物吗，简华那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有条不紊的步骤，沉静安谧的眉眼，着实让狼族女人开了眼界。 　　一个女人可以这么干净，可以这么令人舒服。 　　食物被那个一脸感激涕零的老妇人送进洞中，简华被狼族女人拉住了，一个摸头发，一个摸狼皮背心，一个摸她的手，一个摸她的脸。 　　好像她哪哪都好，哪哪都令人羡慕。 　　“尊敬的大巫，那水快要没有了。”老妇人奔出来喊道。 　　简华忙跑进洞里，给婴儿拔了药水，又再一次由轻至重推拿全身，婴儿哇哇啼哭起来。 　　“他哭了，他哭了，真好，真好。”乐的眼泪止也止不住，带哭带笑跟简华喊道。 　　婴儿的哭声不算有力，但在洞外场地上打架的狼猛直灌了一耳朵，他二话不说，一个翻身退出，撒开腿就往洞里奔。 　　“族长，怎么了？”有族人喊道。 　　“我儿子哭了，他在叫我阿父呢。”狼猛哈哈大笑，“别管我，你们继续打，继续打。” 　　“不打了，我都饿了。”木野笑道。 　　“那你们烤肉吃吧，狼哥，替我上最好的肉给朋友们……” 　　狼猛的话音袅袅飘在场地上空，他身形已急速没入了洞里。 　　“少族长哭了，真好啊，好几天没听到他哭声了，你们听，这哇哇哭的声音多好听啊。” 　　那个叫狼哥的汉子正是一直随在狼猛身边，第一个注意到简华身份跟狼猛提议的人，他压下众人的笑声，侧着耳朵专注聆听，一张满是络腮胡的脸上，眼睛眯成了两道弯月。 　　简华温柔细致地推拿着，婴儿哭过一阵，小嘴砸吧两下，扭了下小身子，小J/J翘起，未待简华防备滋了她一脸尿。 　　狼猛刚冲进洞中，见到的就是这一幕，他哈哈大笑起来，张着手要去帮简华抹掉，“大巫，真是对不起，对不起，怪我，都怪我，你可不要生气，你要是真生气，那就打我两下吧，我一定不还手。” 　　这个狼族长，真是，简华都不知怎么形容他了，瞪他一眼，自己用手背擦了，仍旧不紧不慢把剩下的推拿做好了，“你有这个功夫，再去捉两只土鳖虫来就是了，土鳖虫很有效。” 　　狼猛俯/在婴儿眼前，仔仔细细把婴儿全身瞧遍了，又伸了手抚他的脑袋，小胳膊，小手，伸了一指让婴儿握着，那喜滋滋的模样，真像个慈父了。 　　“快去吧，还等着换药呢。等我们小家伙病好了，再让你阿父带着玩，好不好啊。”简华对着小婴儿笑语道。 　　婴儿眼睛睁开了，两个眸子乌黑纯澈，如同水晶一般，望着人的时候，能把人心看化了。 　　简华知道婴儿这个时期视力还不清晰，可见他望住自己，还是特别欣喜。 　　她决定了，最后一支抗生素也给小家伙用了，治好七日风，让这小家伙快快乐乐成长起来，将来也成为一个勇士。 　　“他能喝奶了吗？”乐笑问。 　　“让他贴着你的身体，他会很舒服，你可以喂他一些，能喝下奶就是好多了。” 　　重新换过土鳖虫药末后，简华把婴儿递到乐的怀里，示意她让婴儿直接贴在胸口处，用体温温暖婴儿的身体。 　　“好，都听大巫的。”乐忙解开兽皮，把婴儿拢进了怀中，给他喂奶，见他真得咽了，她喜极而泣。 　　“夫人，千万别哭了，少族长好了，你也得快快养好身体，千万别哭了。” 　　老妇劝着乐，自己却是满面泪痕。 　　简华跟狼族女人问明小溪方向，一人跑去洗脸洗头，虽说童子尿干净，可她有小洁癖，直搓了十几道，听得身后传来一声笑。 　　“水还冷，当心着凉了。” 　　木野笑着，一把解下身上兽皮，直接踏进了小溪中，使劲搓起身上的尘土来。 　　简华被他溅起的水花淋了一头，她抹脸撩起头发，睁眼刚想骂他一句。 　　却傻眼了。 　　她瞪大眼睛，嘴巴张圆，话都说不出来。 　　这家伙，光天化日，又在晒他的身/体了，这无时无刻的，怎么就不害/臊呢。 　　那家/伙就这样垂着，在她的注视下有抬/头的趋势。 　　简华闹了个大红脸，急急转身，“你，你快到一边去。” 　　“简华，你为什么都不敢看呢，我知道，你心里其实很想看的。”木野走近一步，低声徐徐道，“其实这事真没有什么的，部落里的女人都是比了男人大小再选的，我的很大，你应该喜欢。” 　　啊…… 　　简华的脸能烫熟鸡蛋。 　　这原始人的热情真是接受不起，她想暴走。 　　“以后再不许这样，不能在我面前露/身/体，也，也不能在别的女人面前露/身/体……” 　　呸呸呸，她都说的什么呀。 　　“你再，再这样，我下次就不理你了。” 　　她的威胁弱得只让木野大笑出声。 　　水声哗啦，简华急急挪出一步，视线里却见他一只骨节分明的脚掌踏上岸来，西索声响起，他似乎在穿兽皮了，简华偷偷松了口气，目光却转到他的脚上。 　　黝黑修长的脚掌，没有一丝赘肉，上面有着许多细小的伤痕，比例却是特别完美。 　　真是一只好脚。 　　那羞涩的小眼神，木野偷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人，心底里想看，嘴上却说不。 　　她越是这样，他就越想逗她，看她的过激反应，他心尖上就痒痒的。 　　“我来帮你洗头。” 　　一只带着水珠的手掌摸上简华的脑袋，掌心热乎乎的，五指钻/进黑发，在头皮上轻轻摩挲过，一阵酥麻顺着头发直达脚尖，简华往后一仰，险些跌进溪水中，跟他一样洗个凉水澡了。 　　“我自己来，自己来。” 　　一管鼻血热热从鼻腔涌出，简华真想哭了。 　　不带这样撩人的。 　　热血在溪水中晕开，木野眼尖，见着后大惊，一把扶住她，“简华，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最近烤肉吃多了，上火，上火。”简华捏着鼻管，嗡声急摆手道，“你离我远点就好了，远点就好了。” 　　木野担忧望着她，也收了玩笑之心。 　　又是凉水泼额头，又是仰头捏紧鼻管，好一会儿，鼻血终于止了。 　　简华把湿发重新在水中洗过，绞干了用手指轻轻梳理开，坐在溪边大石上任春风拂过，一点点吹干湿发。 　　木野坐在她身旁，陪着她，没再动手帮忙。 　　“简华，这狼族很强大，我看了，他们的狼有三个二十只，是大狼。” 　　简华笑，教了他二十个数，他竟然会用三个二十来数数了。 　　“狼族人有多少？”她问。 　　“比卷羊族还要多许多，大概有九个或十个二十个数。” 　　那就是快二百人数了，算是大部落了。简华点头，“这狼族人挺豪爽，人不坏，特别是他们的族长，还带点童真，像个小孩子，挺好玩的。” 　　这句话一出，木野想到狼猛给他的合子，瞬间面红耳赤，幸得他皮肤黑，没让简华看出来。 　　他抓抓已经干了的寸板头，犹豫了一会，往简华身边挪了挪，视线也不敢放在她身上，支支吾吾，问道：“简华，那你喜欢他吗？” 　　这小媳妇似的语气，酸得都能腌咸菜了，简华偷笑，重重点了下头，“嗯，喜欢。” 　　“什么！”木野猛得跳了起来，一连串的话如同蹦豆子般，都不带喘气的，“这臭家伙，只知道打架，他有什么好，有我好吗，他，他不爱洗澡，脸也不洗，对了，他还不会刷牙，他的牙齿没有我白，他，他也没我干净，我，我……我比他好，你不能喜欢他，你只能喜欢我……” 　　他的焦急，他的惶恐，他的认真，简华觉得自己真得在欺负他，欺负他对自己好。 　　她跟着起身，慢慢伸手抓住他的手，认真看住他，“木野，我不是这里的人，我会离开的，你不要对我这么好。” 　　木野一下忡怔了。 　　溪水淌过岩石，发出欢快的水声，一只螃蟹在石面上爬过，吹起两个圆泡泡。 　　两人四目相对，有小小的悲伤在涌动。 　　木野嘴唇蠕动两下，眼中流露出乞求，最终他握紧她的手，把眼帘微微合上了。 　　简华的心在一瞬间抽紧，因着他的无声。 　　喜欢一个人，明知是无望，但还是卑微的喜欢上了。 　　喜欢的同时又品尝着酸楚。 　　她喜欢他吗，简华自问。 　　喜欢。 　　但要为了他留下，她好像又做不到。 　　那这样就是不喜欢。 　　她是不是应该对他好一些，可对他好了，他更喜欢她，岂不是更加痛苦。 　　简华头都大了，她没有真正谈过恋爱，但这样的喜欢她也有过，同样的卑微，同样的甜蜜夹着酸楚。 　　“我就想喜欢你，我没事，你别难过。”木野突然笑了，一手轻轻抚上简华被风吹乱的头发，轻声说道，“你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就让我对你好吧。” 　　简华从心头一直酸到眼眶，她把头抵到他的胸口，轻声自语，“木野，你真是个傻瓜。” 第62章 觊觎 　　狠狠一拳杵在肚腹, 一口鲜血喷出, 飞鹰被大力击飞, 整个身子横着在地上重重滑出。 　　“别打了, 求你了, 放了他吧。”花那哀求。 　　陶集脸现不耐烦，朝壮汉中一右眼蒙着兽皮的独眼人微一颔首，那壮汉点点头，上前，拔出腰间石斧。 　　飞鹰艰难翻过身, 喉间一响，又吐出口血，他努力擦了，使劲睁开肿成一条缝隙的眼睛，挣扎着想站立起来。 　　独眼人一步步向前, 慢慢举起石斧。 　　围观人群中发出低低抽气声, 这样年轻的一个勇士就要被砍下头颅了。 　　可惜了。 　　石斧高高举起，飞鹰眼现绝望，最后一丝力气已耗光，他无力再反抗了。 　　“不要。”花那尖叫，双手捂上眼睛。 　　石斧用力砍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咚的一声, 石器相击声。 　　人群惊呼。 　　花那松开手，却见独眼人的石斧被飞来的一把石斧击开，飞鹰终于一个着地翻滚, 离了他的砍杀范围。 　　长耳兔族少族长谷焦急赶到，危急时甩出了他的石斧。 　　“飞鹰，你怎样？”他抢上前，挡到飞鹰面前，“有陶族人。” 　　“好小子，你眼光不错，你身后那贱人惹了我们有陶族，我们正给他点教训，教教他该怎么做。”陶集大为不爽，一双细眼溜溜聚集到谷的身上。 　　这一打量，他的眼睛眯缝得更小了，朝后推开花那，搓了搓肥手，“哪里来的小哥，长得可真白。” 　　他身后那干瘦的年轻男人忙一把接住花那，用两只细瘦胳膊箍住她的挣扎。 　　这肥胖男人的目光落在身上，就像臭水泥潭底下的淤泥一般，粘腻腻，令人作呕，谷的手轻微甩动一下，不接他话，转头问飞鹰，“还能站起来吗？” 　　“能。”飞鹰咳出两口血沫，很是顽强站立起来。 　　谷环视四周围拢上来的五六个壮汉，摆出拒敌姿势。 　　“这，这里的事不要你管，你走吧。”飞鹰努力迈出一步，颤颤站到谷的面前，擦干净嘴角血迹，迎上壮汉。 　　“既然来了我族里，那就是我族人，我怎么能不管你。”谷一个旋身，靠上他背，低声语道。 　　“好，那我们共同抗敌，要是能活下来，飞鹰的这条命就是你的。” 　　“少族长，快点救我，快救救我。”花那一见谷的到来，马上大声求救起来。 　　“少族长？”陶集搓着下巴，嘿嘿直笑。 　　“陶集管事，这人是长耳兔族的。”那干瘦的年轻男人讨好道。 　　“长耳兔族，可是个小部落啊，你们的兽肉够不够吃啊，瞧你细皮嫩肉的，要是不够吃，你喊我一声阿兄，我可以送点兽肉给你们啊，你那小身板，能打得着野兽吗？不会天天就吃长耳兔吧，还是野草？” 　　陶集说着，自认有趣，哈哈大笑起来。 　　“天天吃长耳兔，想得美吧，估计就吃点野草根啥的。”年轻男人顺着陶集的话奚落道。 　　“瞧这身条子，还有这脸，真白嫩啊，长耳兔族，不错，不错，真像只长耳兔啊，哈哈哈哈……” 　　陶集的目光越发肆无忌惮扫视着谷，笑着笑着竟然拉起兽皮，搓起他的小兄弟来。 　　“陶集管事，要不，我们把他一起带回去？”年轻男人覥着脸笑道。 　　“好，一起带回去。”陶集把兽皮放下，一挥手笑道，“这么好看的脸可不要打伤了。” 　　“你们敢！”飞鹰怒喝，朝着逼近的壮汉旋起一脚，却被壮汉轻易躲开了，飞鹰摔倒在地，眼眶发红，急喝道，“谷，你快走吧，别管我了。” 　　谷沉默，架住击来一拳，一脚踢在壮汉腹部，把他踢得倒退开两步。 　　“长耳兔子还挺有劲啊。”陶集喜得心痒难耐，一时完全把花那扔到了脑后，一双贼眼就盯在谷的细腰身上了。 　　“欺负我们少族长，儿郎们，保护少族长。” 　　随着长老圆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呼啦啦涌来一大群人，有长耳兔族，有黑石族，有流水部落，五六十人及时赶到，个个怒目圆睁，盯住了陶集等人。 　　那干瘦年轻男人一个哆嗦，手一松，花那就挣脱了开来，她尖叫着冲向长耳兔族，挤进他们身后，蹲身捂脸，什么都不管了。 　　“你个蠢货，怎么让她跑了。”陶集回身，一巴掌扇到他的脸上，狠狠骂道。 　　“他，他们人多。”年轻男人捂住迅速红肿起来的半边脸颊，唯唯诺诺道。 　　“没用的东西，滚一边去。”陶集踢了他一脚，回身望住来人，“怎么，你们想与我们有陶部落为敌？” 　　“哈哈，我们怎么会与有陶部落为敌，我们只是来接回我们的少族长的。”圆打个哈哈，手一挥，几个长耳兔族的勇士上前就把飞鹰架了起来，带着谷飞快回到了族人身边。 　　那五六个壮汉同时看向陶集。 　　陶集抿紧唇，没有说话。他不是傻子，对方人多，他讨不了好，虽然有陶部落也来了人，可根本没有这么多人，双方对上，他没有好处。暂且让他们快活一阵子吧，那个白净男人，他要定了。 　　“我们走。”陶集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哼，你们别想好。”年轻男人狐假虎威，红肿半边脸颊很是滑稽地跟着叫骂。 　　人群慢慢散开，长老圆带领众人回驻扎地，一路上笑脸感激黑石部落和流水部落的帮助。 　　飞鹰还未等到达长耳兔族草棚就再次吐血昏迷了。 　　*** 　　毛茸茸的狼狗崽子挤在母狼狗身体下喝奶，憨头憨脑很是惹人喜爱，简华不敢接近，只远远站着看了，一窝有六只小狗崽呢。 　　这里面有四只可是她们炎族的了。 　　“现在可以吃肉了吗？” 　　“现在只喝奶，还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吃肉，牙还没长硬呢。”狼猛摇头道。 　　那这样的话就不能直接带走了，虽然炎族部落里有怀孕的卷羊和鹿，可这一路上总不能光喝水呀。 　　“还有大一些的吗？” 　　“大一些的会认人了，很凶，你带不走。”狼猛很有诚意说道，见简华瘪了下嘴，他马上笑眯了眼，“我们可以把母狼和小狼崽一起带到春季交换大会去，想来过了这些日子，应该可以吃碎肉末了。” 　　“好啊，好啊，狼族长，你真是太好了，太会为人着想了。” 　　简华大喜，眼睛亮晶晶的。 　　“不过，大巫，”狼猛搓了下手，哈着脸笑道，“你们炎族用的那种叫投石索和绊马索的，还有藤甲盾，能不能教给我们。” 　　“狼族长，你早就看上这些好东西了吧。”简华眼珠一转，“也不是不可以。这小狼崽嘛总是越多越好的，要不，你把剩下两只也送我们吧。” 　　狼猛瞪大眼睛，噎住，这大巫真是一点亏都不吃。 　　他清了清嗓子，“大巫，这窝狼崽不能都送人了，要不这样吧，等下次秋季交换大会，我再送你两只小狼崽，不是同一窝的狼崽，到时交/配，生下的狼崽子也壮实。” 　　“好，一言为定，我们击掌。”简华嘿嘿直笑。 　　两人再次双掌相击。 　　狼族人又一次热情缠上炎族人和卷羊族人，这回不是打架，而是缠着要学投石索绊马索藤甲盾的制作。 　　“简华，这些东西怎么能教给他们呢，这是我们炎族的宝贝，被别人学去了可不好。花族那么弱的部落就算了，这狼族已经这么厉害了，再让他们学了这些东西，那不是更加强大了，对我们可不好。” 　　雷猛找到简华，直着嗓子表达不满，声音隆隆，整个山坳的人估计都听清了。 　　“大雷，你小点声。”黑狼急了，踢他一脚。 　　“木野，你是什么看法？”简华问一边未出声的木野。 　　“这狼部落是我见到的最强大的部落，他们有三个二十只左右的狼，光凭这个，就能打败任何一个部落。投石索绊马索藤甲盾都抵挡不住他们。”木野说到这里停顿下来，低垂着眼帘思索一会，再接着道，“再说我们一路也相处了三四天了，怎么使用的，他们也都见过了，就算我们不教给他们，时间长了他们也会摸索出来的，那何不现在，教给他们跟他们成为友姻部落呢。” 　　“这，这……”雷猛哑口。 　　“其实一个部落要强大起来，不能单靠这些，最主要的是要有勇士，勇士多了部落自然就强壮了，没人敢来欺负我们了，所以这次交换大会我们要多换些人口回来，就算小孩，老人也是好的。” 　　木野铮铮然说道。 　　简华望着他，有些愕然。 　　在现代，大学中有一门马列主义哲学，必读科目，里面讲到，生产关系是人们在物质资料生产过程中形成的最基本、最主要的社会关系。而生产关系三要素则包括劳动力、生产工具和劳动对象。 　　恩格斯的观点，人是第一劳动力。 　　有了人，什么事情都好办了。 　　这远古大陆上，文明都在刚刚萌生阶段，木野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如何不让简华吃惊崇拜。 　　“对，我们只要族人多了，又何惧任何一个部落来犯，就算是狼族，我们也不怕。”简华握拳，激动道。 　　黑狼笑着接话道：“就算狼族要去打其他部落，我们不也该站在他一方，才好吗。我赞同跟狼族结成友姻部落。木野，你是不是应该娶个狼族女人，以示友好啊。” 　　“我不娶，要娶你娶。”木野飞快反驳，偷瞄一眼简华，转向雷猛，“大雷，你娶吧。” 　　“我有纯了，黑狼，花族那个女人你没要，那就在狼族要一个吧。”雷猛大剌剌开口说道。 　　黑狼一瞬间红了脸，目光都不敢放到简华身上，“我不要，谁爱要谁要。”丢出这句，他竟然直直冲出了草棚子。 　　“简华，黑狼怕你骂他，是花族那个女人先找的他，黑狼，他……” 　　雷猛下面的话全被木野一把捂住，然后不顾他唔唔直叫，把他拖了出去。 　　简华握拳举起的手慢慢放下，他们不是在谈论要不要教狼族人制作方法，怎么转到娶女人身上了。还有黑狼这一/夜/情，算不算是不负责任啊。 第63章 第二个吻 　　有了要壮大炎族这个高远目标的木野等人, 很是大方地把从树皮中剥离树纤维制作绳索, 再怎么制作投石索等物的方法细细教给了狼族人。 　　狼族人待炎族和卷羊族人更友善了。傍晚时分, 在空地上点起几个大火堆, 架上大块烤肉, 狂欢开始了。 　　大口吃肉谈笑，围着火堆舞蹈求/欢，现场版真人OO/XX表演，激情四溢。 　　真是辣眼睛啊，简华摇头感叹, 正襟危坐，却时不时很可耻地偷偷瞄上两眼，顺便品评一下谁的身材好，谁更持久。 　　话说，这远古大陆上的男人女人个个好身材啊, 只有肌肉没有肥肉的, 简华捏捏自己小细胳膊上的肉，软塌塌的，真是令人沮丧伤心啊。 　　突然，一只热热手掌遮上简华双眼，轻笑声响在耳边。 　　“真的很想看吗，那就看我的。”热气哈上简华耳朵。 　　羞耻心一下被戳中, 如同正偷电视机的小贼被保安一声喝止，抱着也不是，放下更不是。热辣火烫感从脸顺着脖颈爬满全身, 简华恼羞成怒，反身推开木野，“去去去，谁看了，我可没看，我只是看着火堆要不要加柴了。” 　　木野被她推翻在地，哈哈大笑，兽皮撩开露了小J/J都没意识到。 　　确实挺大。简华看过一眼，把脸埋进膝盖中，真不是她故意要看的。 　　此地实在太危险，处处有雷啊，小心脏受不住，真不能怪她不知羞啊。 　　“大巫，一起来舞蹈吧。”花青笑嘻嘻跳了过来，拉起简华的手邀请她舞蹈。 　　“不不，我不跳了，你跳吧。”简华把手摆得如同风中落叶，开玩笑，这一跳，接下来就是求欢了，她可接受不来。 　　“那我去跳了。木野，你也来跳吧。”花青并不强求，又笑着邀请木野。 　　“你去吧，我陪着简华。”木野也跟着摇头拒绝。 　　花青舞蹈着加入众人当中。 　　木野爬起来，拉平兽皮在简华身边坐下，望了一圈众人，微笑道：“这样的日子可真好，以后炎族也要天天烤肉吃饱，天天有舞蹈狂欢。” 　　“嗯。”简华低低应了声。 　　她面对着火堆，只觉热气袭来，紧挨着木野的那侧更是烫得惊人，恨不能有一桶冰水给她泡一泡。 　　“还是春天，这天气怎么就这么热了。”她抱怨。 　　“你很热吗，不会啊，怎么这么多汗，我帮你擦擦。” 　　不容简华闪避，木野轻易一手握住她肩，一手帮她擦起汗来。大掌在额头、鼻尖上轻轻抚过，他身上的热气直熏到简华脸上。 　　他特有的味道，醇醇如同烈酒，又带着些青草绿叶的香气，像是晨间站在松林下，又像六月天烈日里小溪边飘来的水气，诱得人禁不住想深嗅一口。 　　简华抿了下唇，微垂眼皮，一动不动，她觉得有些醉了，被这渐渐熟悉起来的味道熏醉了。 　　“我想亲你。” 　　四个字轻轻滑过简华的耳朵，还未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一双温热柔软的唇瓣就压住了简华的唇。 　　简华猛得睁开眼，却提不起手去推开他。 　　一只大掌盖上她的眼睛，带着一层浅浅红光的昏暗笼住了她的世界，唇上触感越发分明。由轻至重的踫触辗压，小心中带着急切，鼻尖厮摩，光滑滚烫的肌/肤，如同有电流窜过。 　　简华睫毛颤颤两下，把眼闭上了。大掌从眼上移开，滑到脑后，紧紧托住更压向了他的唇，醇厚的呼吸粗重，带着她心慌意乱。 　　晕乎中，他一只大手顺着脖颈往下滑去，快要爬上她的胸/前，简华急急一手抓住他大掌，惊呼，嘴唇翕张，一条火热的舌就趁机钻/了进来，勾住她的舌共舞。 　　简华全身发抖，如同中了毒一般。 　　唇齿相依的感觉实在太美好，托在她脑后的手掌让她无比安心，这才是恋人间的亲吻吗。 　　简华晕晕乎乎地想到，难道她也深深喜欢上了他。 　　“哈哈，木野，你在干嘛。”一声大笑，一个人猛地跳了过来。 　　简华惊惶失措，一把推开木野，双手捂脸把头埋进腿间，装死。 　　我已死，有事烧纸。 　　“羊鞭你小子，存心捣乱，是不是肉发痒了，来来，我们来打一架。”木野脸红心跳，急急跳起来，高声喊道，故作凶恶状掩饰他的纯情羞涩。 　　他们俩的第二个吻，热烈地让她想尖叫。坏了，坏了，难道她也是个豪放/淫/荡的女人，对这事异常热衷。简华的手捂得更紧了，耳朵烫得要烧起来。 　　热情的喊叫声，欢呼声，起哄声，两人打架的声音混夹成一团，蒙着眼的简华只觉得心中泛起一个又一个的彩色泡泡，她的嘴角越咧越大，笑意止都止不住。 　　“尊敬的大巫。” 　　身旁传来苍老轻柔的叫喊声，简华忙抬起头来，狼族族巫拿着个皮袋子来到她身后，正笑微微地跟她行礼。 　　“族巫请坐。”简华忙站起来回礼，请她在身旁的树桩上坐下。 　　“尊敬的大巫，我忆着你那天的药汤，想起来，曾经煮过这种东西，今天我就让他们去找了这个东西，你看看是不是这个？”坐在简华身边的狼族族巫从兽皮袋中掏出一物，递了过来。 　　简华接过，借着火光一看，一支两指粗细的老山参，已有了人形，但可惜的是他们不知参须也是好物，竟然全都掰掉了，心疼得她嘴角直抽抽。 　　“是，就是这个东西，这叫山参，可以大补元气，安神，对身体非常好，危急时切一片含在口中，可以吊人性命。”简华高兴道，“这上面的须子也是好物，像年纪大的人，平时喝些参须汤，补中益气，对身体好。”简华笑咧了嘴，用手拍拍胸膛，加强说服力。 　　狼族族巫呵呵笑了，“大巫喜欢就好，这东西我们这边多着呢，我让他们挖了一皮袋子，你都拿去。” 　　一皮袋子，简华惊呆了。 　　她接过族巫递来的兽皮袋，愣愣打开，一根根不输于第一支粗细的山参胡乱堆在袋子中，统一的掰掉了参须，上头还有星星点点没清理掉的泥土，粗略一数，能上二十根。 　　这是土豪吗？难道她跟土豪交上朋友了。 　　简华星星眼看向族巫。 　　狼族族巫似是放了心，笑得很是和蔼，又拉过挂在腰间的兽皮袋，从中撮出一把草叶子，递了过来，“大巫，尝尝这种草叶，嚼在嘴里很是清香，吃完烤肉嚼一把，很舒服。” 　　这种与人分享好东西的举动，真是把她当成好朋友啦，简华欣然接过草叶，再一看，有些失笑，竟然是茶叶。茶叶子干枯蜷曲，还未完全散失水份，放入鼻下，有股清洌茶香。 　　“嚼，嚼。”狼族族巫把手指放嘴边示意，笑呵呵看着简华。 　　简华把这些茶叶全都放进了嘴中，嚼上几口，唾液沾湿茶沫，一股茶香浓郁，充斥口腔鼻端直通神窍，顿让人神清气爽。 　　熟悉的味道，也是思念的味道。 　　一瞬间，简华有些怔忡出神。 　　老宅子有个很大的天井，青砖铺地，天井当中架了一秧葡萄藤。夏季夜晚，满天繁星，清辉匝地，葡萄架旁两张躺椅并排。 　　爷爷拿着大蒲扇躺在躺椅上，一边给她扇风驱蚊，一边讲解中医知识。 　　“气有多少，形有盛衰，治有缓急，方有大小。流变在乎病，主病在乎方，制方在乎人。方有七，大、小、缓、急、奇、偶、复也。制方之体，本于气味，寒、热、温、凉，四气生于天；酸、苦、辛、咸、甘、淡，六味成于地。奇、偶、复者，三方也，大、小、缓、急者，四制之法也……” 　　爷爷轻缓的话语随着茶香袅袅，她每每未等听完，就会在明日又有两串葡萄可以吃的垂涎三尺中睡去。 　　多么宁静幸福的日子。 　　这样的场景被茶香一勾，又闪现在简华的脑中，恍如爷爷昨日还在跟她讲解，让她禁不住胸口发涨，眼眶泛酸。 　　“大巫，怎么？这草叶子不合你的嘴？”狼族族巫发现简华的异常，吓了一跳，忙问道。 　　“没，只是有些辣。”简华用手指拖过眼睛，微笑解释道。 　　“辣？” 　　“这草叶我非常喜欢……”简华一时不知如何形容辣，正想含糊过去，空地那头却传来一道大哭声。 　　哭得很大声，很伤心，夹杂着男人的怒骂声。 　　简华凝神细辨，怎么听着象花青的声音啊，她猛地站了起来。 　　“这小子，又惹出了什么事。” 　　狼族族巫板脸骂了一句，柱着权杖起身，“尊敬的大巫，跟我一道去看看吧。” 　　舞蹈、笑声，打架喝彩声，一时全都止了。 　　“花族的女人，不就是给我们狼族睡/的吗，我能看上你，你该感谢神灵了，哭什么哭，再哭我打死你。” 　　粗蛮不讲理的怒骂钻进简华耳朵，让她皱紧眉，脚下加快，往众人聚集处走去。 　　“你强/迫我的，我不愿跟你，不愿跟你。”花青委屈大哭。 　　“欺负我们花族人，真当我们花族怕了你们狼族吗。来啊，打架啊，我花壮今天就算死在这儿，也要拉着你一起死。” 　　简华走进人群，就看到花青嘴角挂着血，一边脸颊高高肿起，上头留着五指印，兽皮凌乱沾满尘土，正怒目圆瞪一名矮壮狼族人，而这名狼族人赤/果身体，一柱/擎/天，上头疑似还沾着血/迹。 　　事情大发了，这算是强/女干吗。 第64章 内敛而又磅礴 　　花壮已把石斧紧紧握在了手中, 挡到花青身前, 面向全体狼族人, 似要豁出性命与人同归于尽, 怒瞪着矮壮青年的双眼涨得通红。 　　“大巫, 他欺负我。” 　　简华的身影刚刚出现，花青如遇救星，大哭着奔过来扑进简华怀中，涂了她满狼皮背心前襟的泪水。 　　她的身体在颤抖，她的一双胳膊紧紧抱住了自己, 甚至勒得有些疼痛。谁说原始人就没有贞/操观念，一个人的喜欢是存在于内心最最真挚的东西，有时为了食物，为了生存下去，可能会无奈舍弃, 可每一个如花少女心中都有玫瑰色的梦。 　　无关美丑, 无关文明，无关高低贵贱。 　　简华紧抱住她的脑袋，一只手在她背上轻轻拍抚，柔声说道：“没事了，没事了，不要害怕, 没事了……” 　　“狼眼，你又干了坏事，求/欢都是你情我愿的, 你怎么能强迫花青呢。”狼猛急急赶到，一连串骂着狼眼的话脱口而出，“你和她交/合了吗？”他的目光停留到狼眼软下来的J/J上，目光就发沉了。 　　“交/合了。”狼眼虎着脸，很不耐烦盯了狼猛一眼。 　　他的回答更让花壮的脸色差了几分。 　　“狼族长，花青可是我们族长的女儿，她可没有交换到你们部落，这事是你们狼族不对，我们花族不能白白让你们欺负，这个狼族人必须死。” 　　此话一出，狼族人反应就不一了，嗡嗡的说话声，许多人怒视起花壮来。 　　睡个女人罢了，怎么就要死呢。 　　花族另外交换过来的女人们此时都聚拢到了花壮和花青身边，一付与狼族人为敌的架势。 　　“花藤，你过来，你现在是狼族人了。”有个狼族人叫喊他换回来的女人。 　　“我不，你们欺负花青，就是欺负我们花族人，我不愿意再跟你了，我要回花族。”那个花族女人叫道。 　　“羊条，你是我男人，你帮不帮我。”另有一个花族女人朝着卷羊族人大喊。 　　“怎么！你们这些外来人，也想管我们狼族的事。”狼眼一手指向炎族和卷羊族，跳脚大怒。 　　狼猛沉着脸，突然，一拳狠狠击向狼眼，把他打得倒退三步跌倒在地。 　　狼族人惊呼，花壮等人微微愕然。 　　“阿兄，你也要我死吗？”狼眼捂住胸前，直瞪着狼猛，怒不可遏。 　　花青的哭声停了一下，双臂更加抱紧简华。 　　狼猛用心良苦啊，简华暗叹。 　　族巫握着权杖站在简华身旁，看着这一切并没有说话。 　　“炎族的木野兄弟，卷羊族的羊鞭兄弟，你们看，要不要狼眼的性命。”狼猛闭了下眼睛，没接狼眼的话，转身问起外来的炎族和卷羊族。 　　此时，炎族卷羊族花族就是一体的，得罪花族等于得罪炎族卷羊族。虽然他们狼族不怕哪个部落，可炎族大巫刚救了他儿子的性命，一转身，就杀光人家，这样的事他狼猛可干不出来。 　　狼族干不出来。 　　“死是不用吧。”羊鞭性子大咧，狼猛的问话刚落下来，他马上接口应道，可视线一转，接触到花壮的怒视，就像干了坏事一般，欠了人家几百斤虎兽肉还不上，心里那个别扭。他抓抓脑袋，左看看，右看看，硬是转变道，“不过，花青是花族族巫的女儿，这样欺负她是不好，花壮说得也对。” 　　狼族人齐刷刷的目光全转到了羊鞭身上，让他压力巨增，“我就是说说，说说，最终还得你们族长说了算，说了算。”他抹了把脑门子上的汗，这天也实在热得太快了些。 　　花壮的脸色稍稍缓和。 　　“木野兄弟，你说。”狼猛再问。 　　“要不换个别的方式惩罚一下，砍下一条手臂，或者……” 　　木野的话被飞爬起来的狼眼打断了。 　　只见他抢过一旁地上的石斧，怒喝一声，“想砍我手臂，让我先杀了两个花族人。”他状若疯癫，龇着两颗门牙，呜哇哇直朝简华和花青扑来。 　　“快，快拦住他。”狼族族巫尖叫着喊出一句。 　　简华刚震惊于木野能面不改色说砍人手臂的话，又被这一变故吓了一大跳，死命抱紧花青往后退去。 　　“杀我们花族人，也看你有没有这个力气。”花壮持斧，朝狼眼后脑劈去。 　　“我们跟你拼了。”花青哭喊回头，想要挣扎开简华的搂抱，同着那些花族女人们一起朝狼眼扑去。 　　“快拦住他们，快。”狼族族巫直着喉咙喊破了音。 　　开玩笑，哪能再让她扑上去，简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死死拖住了花青。 　　终是人多，狼猛，狼哥几人合力拦住了狼眼，而木野和黑狼更是快速抱住了花壮，狼族、炎族和卷羊族人中反应快的更是一个个抱住了花族女人。 　　两方人对骂，叽里咕噜，呜呜哇哇，唾沫横飞。 　　原谅简华，这次是真一句都没听懂了。 　　“伟大的狼神啊，请平息怒火吧，炎族、卷羊族和花族都是我们狼族的朋友，伟大的狼神，请降下神谕吧，我们听从你的指点……” 　　狼族族巫一挥权杖，低声吟颂着巫语，开始跳起巫舞来。 　　这是要靠巫舞来处理这桩事情吗，简华神经一下紧绷起来。她转头，看着族巫苍老浑浊的眼神一时停留在狼眼身上，一时又停留到花族人身上。 　　不行，不能让她来决定。伤了花族，她心愧疚，可太过凶狠处理了狼眼，如木野说的砍下手臂什么的，也会惹怒狼族，也许表面上平了此事，可在狼族人心中终会留下一个疙瘩。 　　狼族这般强大，炎族应该与他为友，而不是为敌。 　　简华一瞬间在心中做了决定，她果断而冷静喊过山猫扶住哭得一脸花猫般的花青，正正衣襟，盘腿坐下，双手平放在双膝上，微合眼帘，用一种平缓而又隽永的声音颂唱起《金刚经》来。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因祇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 　　每个字符间的停顿都是一致的，让人猛听上去，觉得有些冷漠，浑然超脱世外的无情感，可音节一个个滚动出来，却又那么平和，抚平人心头的毛躁，暖意一点点蔓延开来。 　　简华闭着眼睛，轻声颂念着，无物无我，让心灵的力量渗透进每个字符中，平和而又宏大，内敛而又磅礴。 　　狼族族巫渐渐停下了她的巫舞，徐徐矮身盘坐下来。 　　众人的叫骂声止了，空地上一片寂静，只余简华低沉清缓的嗓音。 　　“大巫。”炎族人第一个跪伏下来。 　　卷羊族人跟着跪伏下来，紧接着花族人跪下了，狼族人跪下了。 　　狼眼梗着脖颈，被狼猛在膝窝轻踢了一脚，压着他也跪下了。 　　一遍，二遍，三遍，简华念完了五遍。 　　黑夜中，除了火堆燃烧发出的噼啪声，风吹树梢的哗哗声，全场呼吸可闻。简华慢慢睁开眼来，微微一笑，“大家，听我说一句吧。” 　　“尊敬的大巫，请说。”狼族族巫弯腰，毕恭毕敬询问道。 　　“刚才我接受神明的指示，神明说，这是强迫，不是你情我愿的求/欢，这个狼族人做错了。”简华说到这，顿了下，看看众人的反应，很好，大伙都把目光垂了下去，这是有些愧疚。 　　原始人虽然豪放，可也讲究你情我愿，这样强上，确实落了下乘，他们也都明白。 　　简华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花青委屈了，得让她出了这口气。可要杀死狼眼，那又太过了。” 　　众狼族人齐齐点头。花壮和花青也都不语。 　　“总得让他受些惩罚，木野说砍手臂，神明也不赞同。神明说，把他绑起来，饿上三天三夜，不给他食物吃。”简华比出三根手指。 　　狼猛掰了下手指，马上接话道：“狼猛听从神明指示，就用这个办法惩罚，饿上三天三夜，不给他水喝，不给他食物吃。” 　　他也太狠了，三天不给水喝，还不得渴死。简华暗暗咋舌，忙道：“神明说，水可以喝一点的。” 　　木野的目光一直注视在简华身上，听到这里，他嘴角微微提起，双眸越发地黑亮了。 　　族巫点头，转向花青等人问道，“听从神明指示，饿他三天三夜，不许他吃食物，花族人是否同意？” 　　花壮转向花青，脸上表情已是同意。 　　花青擦了擦眼泪，朝简华点头，“我听大巫的。” 　　好，既然双方都同意了，那就速速处理吧。 　　简华看向狼猛，见他朝她感激点头，飞快拉起狼眼，招呼着狼哥等人，快速拿出细藤，把狼眼捆在了空地一边的一根宰杀野兽时用到的柱子上。 　　花族人舒了口气，有人起身打水给花青洗脸洗身子。 　　“尊敬的大巫，感谢你。”族巫低声道。 　　“族巫大人，你刚才拿出的草叶子，还有吗，再给我一些吧。”简华望着她笑，“要还没有放在石板上烘烤过的，新鲜的。” 　　“大巫真是聪明，连我们放在石板上烘烤过都知道了。我明天让他们给大巫采集去。”族巫笑得满脸皱纹，看着真是越发像老巫婆了。 　　一个很是善良的老巫婆。 　　“我们的大巫是最最好的人，我见过的人中最最好的人。”木野提着那袋装满老山参的兽皮袋，拉着简华往她的草棚子里走。 　　“你见过多少人哪，还最最好的人。”简华心里喜滋滋的，能这样平和处理这事，是最好的结果了，想到此，她脚步一顿，“对了，你怎么想要砍他手臂的，你不知道砍一人手臂，也就等于杀了他吗。” 　　不说大量失血，失了条手臂的人怎么还能在这样险恶的原始环境中生存下去。 　　“我怎么会真要砍他手臂，不这样一步一步消了花族人的怒气，花壮花青他们怎么心甘情愿呀。当然，我们的大巫根本不需要我多花心思，我们的大巫本事大着呢。”木野抿着嘴笑，目光停留在简华翘翘的鼻头上，情不自禁飞快往前啄了一口，笑得如同一只偷食的狐狸。 　　这家伙，越来越放肆了。 　　真不能纵容他，简华抹了抹鼻头。 　　她不知道，她的嘴角是越弯越高了。 第65章 夜话 　　一个小小茅草棚子, 里面铺满了厚厚干茅草，简华和木野相隔着两尺距, 并排躺在干草堆上。 　　“我告诉你啊，这因为是外头, 你才可以睡在这里的。”简华的语气很凶恶。 　　“嗯，谢大巫给我一个保护你的机会。”木野的声音暗带着笑。 　　“等回了炎族, 你还是要睡回去的。”简华握紧拳，听着自己的心跳声, 呯呯呯，响成擂鼓。 　　“大巫，你知道不知道, 你很像一种水里的小东西。”木野的语气带着诱惑。 　　他伸展四肢, 找了个很是舒服的位置, 在干草上蹭了蹭脸颊，深嗅一口旁边传来的幽香。 　　“什么小东西？”紧闭着眼，告诫自己快快睡去的简华一个没憋住, 转头望去。 　　他的眼在黑暗中发亮, 亮得简华不敢直视。 　　“这个小东西呢有两只大脚在前面, 还有八只细腿在后面，在水里爬动时呢，是横着走的, 模样特别的神气，好像水中的霸王一般，可要是你伸手在它背壳上按住了, 它就一点法子都没有，拼命划着它的后腿，左舞它的前腿也不行，右舞它的前腿也不行，在我看来，它的神气，它的霸王般的样子都是假的，都是装出来的。” 　　什么，竟然说她像螃蟹，还什么神气是装出来的。简华恼羞成怒，伸了一脚去踢他，却被他一手抓在了掌中。 　　他轻笑。 　　简华咬唇，只觉得一颗心欢乐得如同气球一般，直往天上飞去。 　　“你放开。”她动了动脚。 　　“不放。”他用双手去摸她的脚，小小的，好像还没有他一个手掌长。 　　“我的脚可臭啦，要熏死你。”她低笑。 　　“熏死我也喜欢。”他挠她脚心。 　　简华受痒，咯咯地笑，笑声如同一只小母鸡般，“你再不放开，我要生气啦。” 　　“不放，不放。”他把她的一条腿搂在怀里，紧紧抱住。 　　“你是狼崽子吗，还要粘着母狼。”她糗他。 　　“你是母狼吗，这只小母狼好凶啊，不过，再凶我也喜欢，就是不放。” 　　他耍赖，如同橡皮糖，在炎族人面前的稳重早不知抛到哪个角落去了。 　　“再不放，我也呵你痒。”简华扑了过去，张了双手去挠他脖颈，胳窝，上下其手，还偷偷在他腰上摸了一把。 　　流口水，身材真是好啊。 　　木野配合地呵呵直笑，在干草铺上滚动，滚啊滚啊，就把简华压在了他的身下。 　　他的眼睛更亮了，幽幽的，在黑暗中恍如两个星子。 　　简华咯咯地笑，笑啊笑啊，觉得不对了，他好重，完全压在了她的身上，好像还有个硬硬的东西抵着她。 　　他的呼吸渐渐粗重，一双手摸在她的腰上，是在衣服内，烫得那块肌肤上要烧起来了。 　　学医的简华怎会不懂抵着她的是什么，这下不敢动了。笑声慢慢停了，她艰难道：“木野，我还不想，我，我没准备好。” 　　他默，在黑暗中定定看着她。 　　好像看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他慢慢把头低下，靠在她的颈窝，呼呼喘气。 　　简华真不敢动了。 　　一点点平静下来，他翻身，回到原来的位置。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低低的，“简华，男女交/合是心甘情愿的，我会等你。” 　　简华呼了口气，翻个身背对着他。 　　“别离那么远，我可不像那个粗蛮的狼眼。你这只水中的小东西，永远不需要怕我。” 　　简华感觉此刻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翻过身，离得他近一些。 　　木野望着她闭目的样子，轻轻一笑，痴痴看了很久都舍不得合上眼。 　　春季的夜风吹在身上很凉，木野站在小溪边，听着在静夜里愈发分明的流水声，右手攥得很紧。他几次举起手，又放了下来。 　　在他手心攥紧的，正是一个小小兽皮包，里面装着狼猛如同玩笑般送给他的两颗合子。 　　他说了，要让她心甘情愿的，那根本就用不上这东西，并且她那么讨厌男人粗鲁对待女人，要是让她知道了这个，她肯定会讨厌他的吧。 　　木野的手举起，胳膊抡起一个圆，手心中的小小兽皮包就被抡了出去。他转身而走，一步，两步，三步。 　　脚似有千斤重，下面的步子怎么都迈不开了。木野一个转身，飞跑，起跳，迈过了小溪，扑进长草丛中，一通细找，终于把这个小小兽皮包又攥在了手心。 　　如同怀里揣着一颗炸弹般，木野红着耳根，垂着脑袋，又轻轻走回了草棚。 　　简华睡得正香。 　　*** 　　大河边的春季交换大会场地上，各部落草棚前都燃着大大火堆，而其中又以有陶部落的火堆最多，最大，燃得最旺，照得那一小片地方的天空都亮了些许。 　　几个壮汉围坐在一个火堆前，有人鞣制着兽皮，有人磨着石刀，更有人吃着烤肉，可这几人不约而同竖起耳朵倾听旁边一个大草棚中传出的凄惨叫声。 　　叫声似欢愉，似痛苦，拉长了调子，婉转吟哦，每一道长长叫声还带了一个勾子般的尾巴，高上去，打个转，再悠悠地荡下来。 　　听得人一颗心晃晃悠悠，口干舌燥。 　　“呸，一个瘦弱的小鸡崽儿，分到的兽皮比我们还多，还要好。”有个壮汉啐了一口。 　　“嘻，那你也拿出□□儿，送到陶管事面前，我看他也好你这一口的。”对面一个壮汉酸溜溜说道。 　　“你说什么，找打不是。”前头壮汉竖起眉头，怒视。 　　“嘿嘿，就算你想去，也没那本事，听听这叫声，比女人还骚。”再一个壮汉嚼巴完骨头上的肉，随手把骨头扔进了火堆中，舔干净手指上的油，嗤笑道。 　　“这倒是，这瘦弱小鸡崽的叫声也算本事，怪不得陶管事出来还要带着他。”前头壮汉收了怒气，笑道。 　　“哎，你们说，难道这男人真比女人还舒服？”对面壮汉露出贱兮兮的表情，挤眉弄眼笑道。 　　“你真想知道，找个机会试试不就是了。”前头壮汉撺掇他，又用肘推推身边一直没开口的用兽皮蒙住一只右眼的独眼汉子，“牛皋，你感不感兴趣，要不我们哪天找机会，干那小鸡崽。” 　　“我没兴趣。”独眼汉子头也未抬地拒绝道。 　　“你这人真没劲。”壮汉啐了他一口。 　　独眼汉子置若罔闻，只一下一下打磨着他手中的石刀，让它更加锋利些。 　　大草棚内，陶集肥胖的身体压在那个干瘦年轻男人身上，随着每次撞击，他手上的细藤条就在年轻男人背上打出一道血痕来。 　　“贱人，敢不听我的话，让你贱，看打不死你。”陶集面目狰狞，一边怒骂一边抽打。 　　那年轻男人就发出一道道似痛似痒的凄惨叫声来。 　　“陶集就是你阿耶，就是你阿父，让你跪下舔我的脚，你就得舔，看我不抽死你……”他越骂越兴奋，一张肥脸涨得通红。 　　“是，你就是我的阿耶，我的阿父，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年轻男人被抽得痛不过，胡口乱语起来，“我就是那长耳兔族的少族长，今天陶集管事干的就是我，长耳兔族的少族长。” 　　“说得好，对，干的就是你，长耳兔族的少族长，哈哈哈哈……” 　　*** 　　三月小阳春，草长莺飞，野花遍地，吹来的风中都带着醉人香气。 　　简华跟着狼族人去后面山坡上采摘嫩茶叶。 　　十多棵大茶树，高大的需要仰视，全不同印象中江浙地区那低矮整齐随手俯撷的茶田。 　　灵巧的狼族女人如同猿猴般爬上茶树，应简华所求，专门采集那枝条尖尖上的嫩叶，花了一个多小时，集了不大的一背篓，喜得简华连声感谢。 　　背着背篓欢欢喜喜回到狼族，却被一道不合谐的骂声破坏了好心情。 　　“狼猛，你就是个软蛋，只会听外族人的话，那些外族女人没一个安好心的，她们就想来偷我们的狼崽，没了这些狼崽，我们还能叫狼族吗。狼猛，你出来，有本事的，再跟我打一架，看看这狼族该由谁来做族长。狼猛，你就是个软蛋，狼族一定会毁在你手里的……狼哥，还有你，只会舔狼猛□□的家伙……” 　　狼眼反绑着双手被捆在柱子上，扯着喉咙大声叫骂。许是晒得久了，赤果的身体油光锃亮，有汗珠滴下。 　　狼族人默默做事，没一人理睬他的，狼猛更是连面都没露。 　　简华一问，狼猛带着木野等人，还有那一群大狼狗出去打猎了。 　　这家伙，真是个听话，简华暗笑，交待他多学学狼族人怎么带狼打猎的，他今儿真得去了。 　　好期待他们带回的猎物呢。 　　简华看看在烈日下暴晒的那张虎皮，想像着要是再有一张，到时抗着两张大虎皮到春季大会上招摇，该是何等引人注目啊。 　　没有虎皮，有熊皮也好啊，在花族那次，虽然炎族和卷羊族帮着打死了大熊，可熊皮还是大方留给了花族。 　　简华咂了下嘴，怀念那个熊掌的滋味，放下茶叶，细细洗干净手，又去帮患病婴儿全身推拿一遍，拿出最后一支抗生素，给他做了输液。 　　婴儿很乖，吃完奶，打了饱嗝就睡了，给他输液也不哭闹。 　　“昨天一晚上睡得很安稳。”乐小心抱着他，痴痴看着，“今天也一直在睡。” 　　“婴儿多睡觉，就长得快，这是好事。等婴儿再大一些，满了三十天，就可以带他出去晒会太阳，晒太阳也对身体好，小娃儿长得壮实。”简华拿着小石片，在岩壁上刻下三十道浅浅竖线，跟乐讲明每一次太阳落下，就可以划去一道，等全部划完，小娃儿就可以抱出岩洞了。 　　惊奇的乐只知一个劲点头了，“大巫救了我的娃儿，我都听大巫的，你就是我们的恩人。” 　　她说着要爬起来磕头，简华忙按住了他，指指婴儿脑门上的针头，示意别动。 　　乐吓得不敢动了，含笑跟简华说，等娃儿大了，要跟着他阿父学打猎，做部落里最勇猛的勇士，她要给他缝制最最好看的兽皮，将来挑个最好看的女人交/合…… 　　简华含笑听着，真是古往今来，几千几万年都如此啊，一个母亲全身心期待着儿女成为最最优秀的人。 　　可敬天下慈母心！ 　　婴儿好了，乐也好了，一顿能吃一大盆的炖鸡汤了。 　　简华欲言又止，想劝她不要吃得这么油腻，可再一想，她们都是这样过来的，再油，习惯了的肠胃也能很快消化掉的。 　　等简华拔了输液，收拾好医药箱，走出山洞，又听着狼眼的怒骂声响彻山坳间。 第66章 潇洒放手 　　“阿父传给你族长之位, 不是让你这样用的。那炎族的女人就是个妖女，她说能治好你的小娃, 那就是骗你的。狼猛你瞎了眼睛，等哪天他们炎族人卷羊族人花族人合起来, 带着狼群杀我们狼族人，你就知道你错的有多大。狼猛, 你就是这样对你兄弟的……咳咳咳……要是阿父还在，让他不打断你的腿……阿父, 你看狼猛，他就想弄死我啊……” 　　简华站在洞口，对上狼族女人躲闪的目光, 再往前, 又迎上山猫和花族女人们担忧的视线。 　　这张臭嘴, 好的事情都要被他骂坏了。 　　简华心头火起，走过去拿起一块她们擦石锅的兽皮，在众目睽睽下, 大步流星走到狼眼面前, 在他诧异瞪眼张嘴欲骂中, 把那块油腻腻的兽皮塞进了他的嘴里。 　　“呜……呜呜……呜呜呜……” 　　世界终于安静了。 　　狼族女人齐齐傻眼了，山猫扑哧一下笑了起来。 　　随着她的笑声清朗，花青也跟着笑了, 越笑越大声，引来空地上一整片的大笑声。 　　“呜呜……呜呜……呜呜呜……” 　　狼眼双目圆睁，使劲挣扎, 可哪能挣得开。 　　简华拍下了手，拍去并不存在的灰尘，心情舒畅，如此甚好。 　　“手法要轻柔些，火不要太旺，轻柔地翻炒，等叶片蜷曲起来，不能炒焦了，这个火要掌握好。” 　　简华装得如同一个大师般，在懞圈的狼族族巫和所有女人面前，炒茶叶。 　　随着热力冉冉升腾，茶香清散，飘飘袅袅。 　　你特意去闻，好像闻不到，可不经意地一呼吸，满身心地清香茶味。 　　等木野扛着大大小小猎物回来时，就见着众女人们围着简华，人手一只石碗喝着水。 　　她们那滑稽的姿势，莫名喜感的表情，让他一颗心觉得特别的柔软。 　　这样一个女人，在哪都会成为众人的焦点的。 　　他无数次的庆幸，是他第一个捡到了她。 　　狼狗唔唔地叫着，欢快摇尾巴，女人们开心地迎了上去，检查着收获，拉着男人关心是否受伤。 　　木野放下猎物，跑到简华面前，满脸汗水不及擦，未语先笑。 　　“我回来了。” 　　“辛苦了。” 　　简华笑，端过一碗茶水递给他，“尝尝，香不香。” 　　“香，很香。”木野傻傻笑，目光只落在她脸上，好似永远望不够。 　　“还没喝呢，香什么香。”简华嗔他一眼，心里甜丝丝，更有想要向他炫耀一番的冲动。 　　木野接过碗，一口闷了，抿了下嘴唇，重重答一个字，“香。” 　　“哎……茶叶子……” 　　简华看着他如牛嚼牡丹般把茶连同叶子一口咽了下去。 　　得，跟他炫耀，那真是对牛弹琴了。 　　木野放下碗，变戏法般从身后拿出一个花环，轻轻套到了她的脖颈上，给她顺了下黑发，低声道：“送给你的，喜欢吗？你戴上真好看。” 　　简华愣了愣，低头，映山红夹着紫色小花还有长长狗尾巴草编成的一个花环，衬在她灰色狼皮毛上，美的娇艳。 　　她低着头，露出一段白晳脖颈，就这样一动不动了。 　　木野等着她的欢笑，等着她的夸奖，甚至希望她能跳起来亲他一口，看看，有多少女人羡慕的目光啊。 　　这些羡慕，再比起回来时因采集鲜花而被人嘲笑无用的尴尬，早就大大值了。 　　可他等了一会，简华还是垂着脑袋一动不动。 　　“简华，你怎么了？不喜欢这花，不喜欢那我们就不戴了。”木野慌张了，一只黝黑大手就要去拉扯鲜花扔掉。 　　“喜欢，很喜欢，非常非常喜欢。这是我第一次收到的鲜花，我很喜欢，真的，我很喜欢很喜欢。” 　　每年情人节，看着别的女孩手里捧着的玫瑰，那么一大捧，她也羡慕过。 　　她不是奢求要多少多少玫瑰，要多贵的，只是这代表着一种喜爱，一份爱情。 　　其实能有上一支，她都很开心了，可她从来没有收到过鲜花，更不要说玫瑰。 　　这真是头一回，一个远古大陆上的原始人，根本不知道送爱人鲜花、玫瑰代表爱情的原始人，送了她一个花环。 　　编织得很漂亮的一个花环。 　　虽然还有狗尾巴草。 　　简华泪盈于睫，向前，给了他一个深深的拥抱。 　　感谢你的这份巧思，感谢你的这份心意，感谢你的这份真情。 　　眼泪流进心底，却又那么温暖。 　　“你，你喜欢就，就好。”木野支着双手，被简华的投怀弄愣了，只知傻笑，都不知怎么做了，隔了一会，他才慢慢把手环到了简华身后，然后，搂紧。 　　鲜花被两人的胸膛压瘪了，可这时谁又会在乎呢。 　　这样一个拥抱，美好的让人流泪。 　　雷猛推了下黑狼，偷笑：“他们俩还真是相配，不是吗。” 　　黑狼没有应声，望着两人，有些木然。 　　金猴在一边担忧地看着黑狼，兄弟这下该伤心了，大巫确实喜欢的是木野啊。 　　“看来我的小兔还得晚点才能送出手了。”羊鞭垂下脑袋自语了一声，摸摸怀中的小兔，随即又笑道，“哎呀，你是会打洞的，看来要在你腿上系根绳子了。” 　　狼猛端了一碗水，来到狼眼身前，认真看了他一会。 　　“呜呜……呜呜……”狼眼使劲挣扎，眼珠儿通红似要爆出眼眶。 　　“狼眼，你知道阿父为什么让我当族长吗？”狼猛叹了口气，轻声道，“因为你从小就太冲动了，做事不记后果，阿父怕你闯出大祸来。” 　　“呜呜……呜呜……”狼眼龇牙，使劲想吐出口中的兽皮。这晒了一整天，没喝一口水，真是又饿又渴。 　　“我现在帮你拿了兽皮，你别再骂人了，把这碗水喝了。”狼猛商量道。 　　狼眼点头，目光恶狠狠望住狼猛。 　　狼猛心下又叹了口气，阿父让他管好阿弟，看来，他还没有做好阿父的嘱托。他伸手拿掉狼眼口中的兽皮，见他果然没有怒骂，不由一喜，朝他笑了下。 　　狼眼恨恨撇头，把目光调了开去。这是胜利者的嘲笑，他真想一拳打掉他脸上的笑意。 　　在族人面前绑了他一整天，现在又假好心地拿水给他喝。 　　呸！ 　　“别闹别扭了，这事本来你就做错了，现在饿三天，这惩罚算是轻的。来，把水喝了吧。”狼猛和声说道。 　　这是怜悯，他应该不喝这水。可狼眼心中烧着一团火，他要把这些耻辱一一还回来，让那些可恶的外族人爬在他脚下。 　　这水必须得喝，他真的渴了。 　　水碗凑到嘴边，狼眼大口大口吞咽，“再来一碗。” 　　又一碗水，三两口喝了下去。 　　“这兽皮我可以拿了，你也不要再骂了。”狼猛拍拍他肩头，语重心长道，“阿弟，你这性子也该改了，三天已经过了一天了，还有两天，很快的。等三天到了，阿兄再帮你解开。” 　　狼眼合了眼皮，梗着脖颈再不看他一眼。 　　狼猛无奈离开，想着再慢慢开导他阿弟。 　　可事情往往不尽如人意，狼猛的这个念头终将要白费了。 　　*** 　　“这个像小狼崽子般的兽特别有肉，好吃。”木野细细翻着架在火堆上的烤肉，跟简华说着话，“这小东西特别会挖洞，你在这头找着洞口，他们远远就从另一个洞口跑了，很难捉……” 　　简华胸前戴着花环，盘腿坐在火堆边，安然惬意等吃，那油滋滋滴落下来，馋得她直咽唾沫。 　　这小东西她认得，是狗獾，肉质细嫩，还可下蛔虫，是好物。唉，来了这么久，她也爱上吃烤肉，真要同化成原始人了。 　　“简华，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羊鞭一手捂在胸前，兽皮内鼓鼓的，一手不停朝她招着。 　　“你先烤着，我去去就来。”简华起了身，朝他走去。 　　木野看羊鞭一眼，嘴唇抿了起来，强忍跟去的冲动把屁股粘在了地上，耳朵却高高竖了起来，恨不能随在简华身上。 　　“过来些，过来些。”羊鞭拉着简华走远一些，放下手，挠挠脑袋，朝她先咧嘴嘻嘻一笑，再把身前兽皮拉开，露出一只雪白的小兔来，长长耳朵，红红眼睛，小兔有些惊慌，一双后腿不停蹬着，可羊鞭的大手紧紧捏着它脖颈。 　　“送给你，我擦过了，它身上没有泥，很干净。”羊鞭难得红了脸，神情娇羞。 　　简华接过小兔，抱好，摸着柔软的白毛，跟他道谢。 　　“那个，我是想跟你说……”羊鞭抓抓头，再搓了搓手掌，有些欲言又止，望着简华的大眼睛含着脉脉情意。 　　不是吧，要跟她表白，简华一颗心怦怦跳起来，耳根开始慢慢发烫。 　　她不大会拒绝，也不想伤人啊，可她对他真没有那个意思啊。 　　“简华，我喜欢你，很喜欢的那种。” 　　羊鞭闭了闭眼，又咽了口唾沫，睁开眼睛盯住简华，终于把话说了出来。 　　简华身子轻微地往后晃动一下，瞳孔紧缩，摸着小兔的手一下停住，愣愣看着羊鞭。 　　她不知如何是好，怎么接话，才能不伤人。 　　她的嘴唇嗫嚅一下。 　　羊鞭手一举，拦停了简华未出口的话，目光在她脸上转过，视线留恋过额头、眼睛、鼻子，滑到嘴唇，停在了她的唇上。 　　鲜红如花瓣般的唇，莫名让他想尝一下。 　　突然，他猛得向前倾身，嘴唇重重压到了简华的唇。 　　简华双眼猛睁，正要叫喊。 　　他已飞快缩了回去，哈哈一笑，“不过，我知道木野喜欢你，你也喜欢他，所以，我就向你讨一个这个，以后你们俩要好好的，好好的，特别特别好的那种。” 　　他在笑着，笑着，眼角却有了点湿意。 　　简华木愣愣，面前浓眉大眼的男子笑意爽朗，义薄云天，潇洒说喜欢，也潇洒放手。 　　她嘴唇张合一下，最终笑了出来，举起手中的小兔，“谢谢你送我的小兔，我很喜欢，一定会好好养的。” 　　羊鞭真正笑了，声音朗朗传出好远，“去吧，他在等你。” 　　简华转身，木野默默站在了她的身后。 　　“他送我只小兔。”不知怎的，她的心惴惴，好像不解释一下就不舒服。 　　木野点头，深看一眼羊鞭，朝他点了下头，抬手轻扶简华肩头，拉着她回转，轻声笑语，“肉烤好了，我来看看你们谈好了没有，烤肉要趁热吃。” 　　“谈好了，那吃烤肉吧。” 　　“嗯，你吃得下一只吗？” 　　“吃不下，剩了再给你吃。” 　　“好，剩下的我来吃。” 第67章 一支奇兵 　　简华睡得半夜, 迷糊中忽听得有人大喊，“人不见了……跑了……” 　　什么人不见了？跑了？她翻个身把兽皮蒙住头脸, 扰人好梦，真是该打。 　　“狼眼逃走了！” 　　“他怎么逃的呀？” 　　“他让他的狼咬断了细藤, 就逃了，也不知逃到哪去了。” 　　简华猛得坐了起来, 草棚外亮起火光，身旁空空, 一摸，草茎上尚有余温。 　　狼眼逃走了？ 　　外头漆黑一片，能往哪里逃啊, 不就是饿三天嘛, 这点惩罚都受不住, 还没有让他不喝水呢。 　　简华愤愤然，拉过衣裳穿戴好，钻出草棚, 空地上已聚拢了许多人, 有人拿着火把, 四处搜寻。 　　“你怎么出来了，外头冷。”木野朝她跑了过来，轻斥道。 　　“狼眼逃走了？”简华一把拉住他手, 询问。 　　“嗯，人不见了，他的狼也带走了, 绑他的细藤被狼咬断了，狼猛族长说要派人出去寻找。”木野解释。 　　“木野，难道是我罚得太重了？”简华望着闹哄哄的人群处，自语道。 　　“一点都不重，饿上三天算个什么事，是那个狼眼太象女人了，一点都不象个勇士。”木野不以为然，很是瞧不起狼眼。 　　半夜在漆黑的山林寻人终究不现实，狼猛再是焦急，也只得按耐住，等得天亮，才派出族中勇士四处寻找，带回来的消息都是没找着人。 　　简华有些心慌不安，总觉得狼族好像要出事。 　　可因着婴儿还未完全好透，她不敢轻易离开。 　　提心吊胆混过一个白天，到得傍晚，简华叫过帮着寻人回来的木野、羊鞭、黑狼、雷猛和金猴几人进了她住的那个草棚子。 　　几人盘腿坐下，简华开门见山，道：“我想让你们先离开。” 　　“什么！”雷猛咋呼。 　　简华瞪了他一眼，“轻声。” 　　雷猛缩了下脖子，这般严肃的大巫还是头一回见。 　　“狼眼是狼猛的阿弟，狼眼的离开总与我们有些关系，为了安全我们的确应该离开。”木野略一思索，轻声开口道。 　　黑狼等人齐齐点头。 　　“不，你们先离开，我留下。婴儿推拿还未做完，药汤也得喝一些，我不能离开。” 　　简华环视一圈众人，缓缓说道。 　　“那怎么成！大巫，你不走，我也不走，我们要保护你的。”雷猛第一个急了。 　　简华笑了，抬手止住木野等人的开口，“我当然需要你们的保护，在这片地方，你们是我最相信的人。” 　　听完这话，雷猛立马呵呵笑了。 　　羊鞭兴奋地重重拍了下身旁金猴的膝头，拍得他龇牙咧嘴直呼痛。 　　“小子，听到没，大巫说我们是她最相信的人。” 　　“是我们的大巫，你卷羊族的一边去。”金猴推他，却根本推不动。 　　黑狼嘴角微微翘起。 　　木野伸手，抓了下简华的手，笑微微望住她。 　　黑狼见着这一幕，上翘的嘴角又有些泄气地拉平了。 　　“你们带着人离开，但不要离得太远。我心里不安，总觉得狼族要出什么事。”简华收起笑，一脸郑重说道，“你们就是一支奇兵，到时不管如何，既可以保全炎族卷羊族不卷进狼族的事，也可以出其不意的帮助狼族度过难关，可攻可防，一举两得。” 　　接下来，简华认真给他们讲解了什么叫奇兵，什么叫可攻可防。 　　“这样好。”雷猛一拍大腿。 　　“可你一人留在这里，我们还是不放心的。”羊鞭看看木野，道，“让木野留下陪你吧。” 　　“我留下。”木野坚决。 　　“好，那木野留下陪我。”简华点头，“我们说好的信号可不要忘记了。” 　　“大巫放心，我们一定时时看着，绝不敢忘记。” 　　“那我们今天晚上就离开吗？”羊鞭问。 　　简华沉吟一下，“就明早吧，连夜走，狼族还会以为我们不怀好意呢。” 　　此事议定，不再多说。 　　*** 　　长耳兔族此时却如同炸开了锅，他们的少族长不见了。 　　“今天打猎回来，我还见着他的，怎么就不见了呢。” 　　长耳兔族长老圆捶胸顿足，惊慌失措，直着嗓子叫，“快去给我找回来……” 　　族人们四处打听，黑石部落有族人说见着长耳兔族少族长谷拎着猎物好像去大河边洗剥了，再后面就没注意到了。 　　沿着大河寻找，高声叫喊，可惜只有河水滔滔，寒风呼啸。 　　“圆长老，少族长会不会被水神拖到水里去了？”有个族人猜测道。 　　“瞎说什么，少族长怎么可能被水神带走，他是要当我们长耳兔族的族长的。以后这话别再让我听到。”圆大怒。 　　“是。”那族人缩了下身子。 　　“水中会不会有猛兽，谷不小心，被猛兽……” 　　拉布哭丧着脸，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再乱说，我可要拿细藤抽你们了。”圆颤抖着手，指着他大骂。 　　“长老，我们前儿跟有陶部落冲突了，飞鹰还被他们打伤了，到现在也未醒，我看那有陶部落的人不是好东西，他们会不会把谷抓了过去。” 　　勇士黑的话说到这里，圆怔然，发定的眼珠慢慢转动起来，“你说的对，有陶部落肯定咽不下这口气，把谷抓了过去，也是可能的，对，肯定是他们，把谷给抓了过去。快，我们快去有陶部落，把谷给救回来。” 　　“对，快去有陶部落，让他们把少族长交出来。”拉布举起石斧喊道。 　　“我们人数太少了，光我们族才这么些人，去了，有陶部落也不会害怕的，我们需要再次联合其他部落。”勇士黑冷静道。 　　“好，那我去找黑石部落，你去流水部落，请他们一起帮助我们。”圆一拍他肩膀，重重道。 　　花那缩在草棚中，透过草叶间的缝隙偷看外头众人，谷现在不见了，他们会不会怪到她的身上啊。 　　想起以前族里犯了错被她阿姆架上火堆烧死的人，她就害怕得浑身发抖。 　　花那回身，扑到飞鹰身边，使劲推他，又朝他脸上扇巴掌，“飞鹰，你别睡了，快醒醒，快醒醒，他们要烧死我，你快醒醒，快救救我。” 　　噼啪巴掌声清脆，打得飞鹰脑袋左右晃动。 　　十多下下去，花那觉出声音太响来，讪讪收了手，小心看一眼草棚门口，见无人，又去推他肩膀。 　　“飞鹰，你快醒醒，别睡了，他们要来抓我了！” 　　噗，一口鲜血喷出，溅了花那一脸，吓得她尖叫一声往后退爬了三步。 　　飞鹰呻/吟一声，一手慢慢抬起捂到胸膛处，眨了几下眼皮，颤颤掀起了眼帘，定定看向花那。 　　花那被他那发直的眼神看得发怵，蜷缩着往后退去。 　　“水……给我喝水……”飞鹰眼神终于聚焦，一手伸向花那，求救道。 　　“好，水，给你水。”花那头皮发紧，爬起来冲到草棚门口，却又收住了脚，正想把眼睛凑到缝隙处先观察一下，却被大力推开的草帘子打了一脸，她惊叫一声，捂住眼睛，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拉布冲了进来，一把攥紧花那胳膊就要把她往外拽。 　　“不要烧我，不要烧我，不是我，不是我，不关我的事。” 　　花那拼命尖叫起来，拳打脚踢，状如疯狂。 　　“拉……拉布……放开她……” 　　飞鹰不顾自身安危，急着要去拉回花那，一个翻身从干草堆上滚了下来，胸膛内痛若刀割，又吐出口血，僵着身子俯趴在地上，这下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飞鹰，飞鹰。”拉布忙甩开花那，上前小心把他扶回干草堆上，“你终于醒了啊，睡了好久了，我们都怕你死了呢。” 　　花那哇的一声大哭，冲出了草棚子。 　　飞鹰躺平，一把抓住拉布的手，嘴唇无力开合，气若游丝，声如蚊蝇，问道：“为，为什么要烧死花那？” 　　“烧死花那？”拉布把耳朵凑到他唇上，终于听清他的话，很是愣了下，“我们没有想烧死她啊，谷不见了，圆和黑都说，谷肯定被有陶部落抓去了。我就想，有陶部落原来不是想要花那嘛，我们就拿花那去把谷换回来。” 　　“什么，谷被有陶部落抓去了，要拿花那去换。”飞鹰一口气吸不上来，两眼上翻，情绪激动，看着又要晕过去。 　　“飞鹰，飞鹰，你可不要再有事了。”拉布眼眶红红，想扶他又不敢，抽噎着哭喊道。 　　“拉布，圆带人回来了，我们快去有陶部落要人吧。”外头有人喊着拉布。 　　拉布起身，飞速冲出草棚端来一碗水放在飞鹰脑袋旁边，抹了抹泪狠心往外走去。 　　花那被长耳兔族人绑住了，情状可怜，眼泪鼻涕糊了满脸，拼命哀求。 　　这样一个美人，可怜巴巴地求着众人放了他，没谁不心疼。 　　可为了他们的少族长，哪个更加重要，长耳兔族人心中都有一把秤。 　　黑石部落和流水部落不愧是长耳兔族的友姻部落，此次各派了二十多个勇士，跟在长耳兔族人身后，朝有陶部落走去。 　　走过当中的交换空地，长耳兔族人个个面含悲愤，杀气腾腾。 　　“这是要干什么？” 　　“听说他们的少族长不见了。” 　　“听说被有陶部落抓去了，这是去跟有陶部落打架呢。” 　　“他们胆子真大，竟然敢跟有陶部落打架，也不怕有陶部落下次再不给他们交换神器。” 第68章 自断一臂 　　“有陶部落的管事出来。”圆站定在有陶部落前面, 长茅柱地大喝一声。 　　“出来，出来, 出来……” 　　长耳兔族人和着后面的黑石部落和流水部落勇士们，齐刷刷长茅顿地, 跟着高声喝道。 　　有陶部落围坐在火堆边的壮汉们一起放下手上正啃着的烤肉，拔/出腰间的石斧, 互视一眼，排成一排, 站到了长耳兔族人前面，怒瞪，戒备。 　　“这是谁啊, 打断你阿耶吃烤肉, 真是该死！”陶集抓着一大块烤肉, 懒洋洋走了出来，站在壮汉身后，舔了舔油腻的手指, 问道。 　　“你们是不是抓了我们的少族长, 快把我们的少族长放了。” 　　拉布同谷的感情最深, 到了此刻再没忍住，站出一步怒喝道。 　　“什么？你阿耶年纪大了，没听清楚, 你再说一遍。” 　　陶集有持无恐，挖了挖耳朵，掏出一大块耳屎, 一吹，轻飘飘开口道。 　　“你……”拉布气急，他喊得那么大声，怎么会没听清，这个陶管事肯定故意的。 　　“你把我们少族长放了，这事再不追究，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圆拦住拉布的跳脚，再次申明道。 　　“你们少族长，是哪个啊，我又不认识他，他不见了怎么找到我们有陶族来了，我们可没有抓他。” 　　陶集一双细眼竖起，毫不心疼地一甩手上的烤肉，扔到长耳兔族长老圆的脚下，“赏你块烤肉，拿了就快滚吧！别惹怒了你阿耶，打断你们的细腿！” 　　“哈哈哈，滚吧，烤肉都吃不起的长耳兔族，回你们的草棚子吃草去吧。” 　　有陶族的壮汉们齐声大笑起来。 　　“哪个少族长，我们根本不认的，你们这是看我们有烤肉吃，心里难受了吧，一帮子瘦鬼，眼红，哼，就是要吃给你们看。” 　　跟在陶集身后的那个瘦瘪瘪年轻男人一手抓着烤肉，一手指着对面之人，破口大骂。 　　圆的视线落到了抛来的那块烤肉上，定定看着，好似那块烤肉会被看成山一般大，眼底的红丝，一点，一点蔓延开来，最后占据了整个眼白。 　　他带少族长出来，少族长要是死了，他还活着有什么意思。 　　“这个女人，大家都见过吧，那天有陶部落的这位管事想抢这个女人，我们族里的飞鹰跟你们动了手，被你们的人打得半死，现在还躺在草棚内呢，而少族长赶来救人，也跟你们动了手。” 　　勇士黑一把抓过花那，推到围观的各部落面前，指着她喊道：“这事你们都看到了吧？” 　　有点头的，有不语的。 　　“少族长肯定因为这事，被你们抓起来了，现在，这女人你们要就拿去好了，把我们的少族长还回来。”勇士黑踏前一步，铿锵说道，同时把花那推了过去。 　　花那被他推得一个趔趄，跌倒在地，吓得花容失色，竟是一急，小便失禁了。 　　人群中有眼尖的，发出第一声嗤笑。 　　紧接着笑成了一大片，陶集插着腰，笑得前俯后仰，整个人都要厥过去了。 　　“胆小鬼，真是臭，臭女人，死开一些，别挡在我们面前。”干瘦男人似是暗暗松了口气，上前踢了一脚花那，恶狠狠骂道。 　　“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花那摇着头，飞快爬起来，要往长耳兔族人身后逃去，却被几个族人按住了。 　　“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啊……”她拼命叫嚷。 　　“闭嘴。”勇士黑的脸越加黑了。 　　在有陶族人面前，他们就真是长耳兔吗，他不答应，既然不肯交出来，那就打进去，把少族长给救出来。 　　他紧了紧手里的石斧，朝圆看去。 　　圆一张沧桑的老脸慢慢抬起，双眼血红，吓得对面大笑的人渐渐收了声。 　　“你们敢不敢让我们搜你们的草棚？”圆沉沉道。 　　“你敢！这是我们有陶部落的地方，真是你想搜就搜的地方吗，你们一个个的，不想要交换神器了！”年轻男人一插腰，翘个指头嚣张怒骂道。 　　“陶集，出了什么事，闹哄哄的，陶瓦巫师的药都被毁了，闹得他脑门子疼，有事不能好好说。”一个少年翻着白眼掀开当中一个草棚的帘子走了出来，训斥道。 　　“陶窝小巫师啊，对不住，对不住，是长耳兔族的人前来捣乱，我马上赶他们走，赶他们走。” 　　陶集一瞬间转了脸色，如同换脸般，堆满献媚笑意，张着双手迎上前，恭恭敬敬说道。 　　“哼，哪里来的贱人，早点赶他们走，别脏了我们有陶部落。”少年冷冷环视一圈众人，抬着下巴高傲说道。 　　“是，是。”陶集一连地应声，恨不能上前舔一舔少年的脚方好。 　　少年哼了一声，甩着草帘子进去了。 　　“你们听到了没有，我们巫师大人心情很不好，你们再不走，我们可要动手了。”陶集回身，抹了把脸，狠厉骂道。 　　“娃儿们，你们说，该怎么把少族长救回来。”圆直直立着，声音紧得如弦要绷断。 　　“打进去，把少族长抢出来！”黑高声喊。 　　“打进去，把少族长抢出来！”长耳兔族人紧跟呼喝道。 　　黑石部落和流水部落此时声音零落，有些犹豫了。帮着壮胆可以，可真要跟有陶部落开战，那可是大事啊。 　　“打！打！打！”有陶部落壮汉们同时踏出一步，整齐划一的声音，听得令人心头发颤。 　　黑石部落和流水部落微微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真要打？你们那些人，能打得过我们的勇士吗，别搞笑了。”陶集哈哈讥讽道，他朝着长耳兔族人的身后哈地大喝一声。 　　众人不由往后又退了半步。 　　“你们兽皮下面挂的是硬/棍子吗，一帮软蛋！滚回去！” 　　陶集腆着大肚，得意满满，从头发丝到脚后跟，身体的每个部位都在叫嚣着对长耳兔族的蔑视。 　　“我跟你拼了。” 　　拉布红着眼，哇哇叫着扑了上去。 　　“嗬！”有陶部落的壮汉们高高举起石斧，迎上了拉布的石斧。 　　两斧相交，拉布吃力不住，腾腾往后倒退了三四步。 　　“娇弱的长耳兔子，也敢跟我们比斗，回你们部落找阿姆吃奶去吧。” 　　那个击退拉布的壮汉捶胸、顿足，哈哈怪笑。 　　“拼了，跟你们拼了。”长耳兔族人越加悲愤，此时也不管身后请来助阵的部落勇士是否会帮忙了，一个个红着眼扑了上去。 　　长耳兔族人站在有陶部落人面前，就如同非洲难民站在高壮的欧洲人面前。 　　圆站在原地，他的双手微微颤抖起来，一张脸惨白，打不过他们的，打下去死去的就是他的族人，年轻的娃儿们。 　　他这个长耳兔族的罪人，他该被架上火堆烧死。 　　心痛欲裂，茫然失措。 　　不能这样，不能这样打下去。 　　“停下，回来。” 　　圆大喝一声，这一声尖锐刺耳，好似把整个胸腔都炸了开来。 　　打斗一停，众人全都望了过来。 　　圆目眦欲裂高高举起手中石斧，啊的大叫一声，朝自己左胳膊上砍去，鲜血飙射，一整条小臂齐肘被他斩落了下来。 　　全体呆愣了。 　　圆踉跄一下，稳住脚跟，扔掉石斧，慢慢弯腰从草地上捡拾起那条手臂，往前递出，朝着陶集抖动着唇问道：“陶管事，我自断一条手臂，现在可以让我们找我们的少族长了吧！” 　　“圆长老……”拉布一声悲鸣，飞奔过去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陶管事，可以让我们找我们的少族长了吧！” 　　圆用右手推开拉布，再次举了举手上的断臂，送前两步，嘶哑着声音问道。 　　陶集一个哆嗦。 　　砍别人可以，可他从没见过这样狠戾砍自己的，这还是人吗，这是鬼啊。 　　“陶管事，可以让我们找我们的少族长了吧！” 　　长耳兔族人举着石斧的手慢慢放下，挺起胸膛一步步朝着有陶族人走去，此时发出来的悲鸣如同海啸一般。 　　“陶管事，可以让长耳兔族人找他们的少族长了吧！” 　　刚才还没动手的黑石部落和着流水部落勇士们，也齐齐迈步，朝有陶部落人逼近，昂起胸膛，无所畏惧。 　　有陶部落的壮汉们不由退了一步。 　　“陶管事，你说，要不要让他们搜啊？” 　　干瘦年轻男子害怕了，那种从心底深处爆发出来的力量把他击垮了，他哆嗦着，偷偷挨到陶集身边，轻声问道。 　　“你个小贱人，滚开！”陶集色厉内荏，重重踹了他一脚，高声喝道，“打开草帘子，让他们搜。” 　　拉布眼泪噼啪滚落下来，双手去捂长老的断肘，可鲜血如同小溪般流出来，怎么都捂不住。 　　“用兽皮裹住，快用兽皮。”黑脱下身上的兽皮，要上前帮忙。 　　“别管我，快去找少族长，找少族长。”圆听到陶集让搜，一口气呼出来，冷汗淌了一脸，艰难推着拉布说道。 　　“拉布，你照顾长老，我们走。”黑一咬牙，不能浪费长老自己断臂换来的机会。 　　长耳兔族人红着眼睛，飞快往有陶部落的各个草棚去寻找少族长谷。 　　*** 　　飞鹰抖着手，端起脸旁的石碗，半送半倒，半咳半咽，把一碗凉水喝了进去，感觉整个人清醒多了，松开石碗，双手撑地忍住胸膛内石斧磨骨的巨痛，一点一点坐起身来。 　　他不能眼看着花那被送给别的部落，他要去把她带回来。她一个人该有多害怕，也许正哭闹着找他飞鹰呢。 　　想到此，好似身体中有了些力量，飞鹰一步一挪慢慢移到了草棚门口，掀起草帘，外面空地上一个人影都没有。 　　要快些了，快赶过去。 　　心中越发焦急，一步迈出，却被一根草茎绊住了脚掌，扑通一个沉闷的声音，他重重朝前扑倒。 　　眼冒金星，巨痛让他抽不上气来。 　　飞鹰的双手慢慢握紧，谷被他害了，长耳兔族对他俩多好，他却害了那么好的谷。 　　他如同个小孩子般，呜呜无助地哭了起来。 第69章 谷的悲惨 　　每个草棚中都进去翻查了一遍, 最后剩下有陶部落巫医的草棚。 　　长耳兔族人和有陶族人僵持在了草棚门口。 　　“这是我们巫医大人住的草棚，你们不能看, 要是草药被你们学去了怎办，就是不能看。” 　　“我们少族长可能就在这草棚中, 我们一定要看。” 　　圆已经站不住了，跌坐地上, 喘着粗气，汗出如浆, 左臂上滴下的血把草地都浸湿了。黑石部落的族巫被喊了过来，正帮他用草药粉末医治。 　　“我们一定要看一眼。”圆拿着那条断臂，再次朝陶集挥舞了一下。 　　陶集鼓着腮帮子, 如同一只愤怒的青蛙, 冷冷盯住了圆等人。这次他没再开口答应, 笑话，巫医的草棚他怎么能让人看，就算陶瓦只是族巫的弟子, 也不行。 　　“陶瓦巫师说, 让他们查看吧。”刚才出现的那个名叫陶窝的少年又一次掀开草帘, 瞪了众人一眼，冷冷道。 　　有陶族人纷纷对视，让出位置。 　　“只能进去一个人。”少年又加上一句。 　　黑安抚了一下长耳兔众人, 抬步跟在少年身后，钻进了草棚。 　　过了一会，他出来, 一脸沉重，朝期待的众人摇了下头。 　　怎么会这样，少族长不在有陶部落，那去了哪，难道真被野兽给吞了。 　　“怎会没有！” 　　圆大叫一声，身子仰倒，气极攻心，终是失去了意识。 　　长耳兔族人抬着他们的长老，垂头丧气，在众人指点中，如同一只被咬断了腿的老狮，踽踽独行。 　　这一夜，长耳兔族愁云惨淡，泣声不绝，两个重伤者的草棚前火堆直燃到天明。 　　“你们快去看看呀，你们的少族长被挂在树杆子上，可惨了！” 　　有个流水部落的族人飞奔到长耳兔部落，放声大喊。 　　“什么？我们少族长人在哪里？”勇士黑一把攥紧了这人的兽皮，紧张问道。 　　“就在交换的空地当中，他，他，被人当作女人给交/合了，后头拉屎的地方全都是血，现在就挂在那儿呢！” 　　流水部落族人结巴道。 　　哗啦一下，黑丢下他，掉头往交换空地飞奔而去。 　　“我们少族长，人，人还活着吗？”拉布红着眼睛，又一把攥紧了这流水族人的兽皮。 　　可怜好心来报信的这人被他们这样凶神恶煞逼问，很是吓得不清，如同啄木鸟般不停点头，“活着，活着，人是热的。” 　　什么叫人是热的，拉布也是一把甩开他，朝族人飞奔的方向冲去了。 　　等长耳兔族人赶到空地，终于明白了那人形容的。 　　眼前的一幕简直让他们想杀人，杀光眼前所有的人。 　　长耳兔族少族长谷，被剥/光了兽皮，赤果着身子高举双手吊在一根树杆上，有鲜血顺着大腿蜿蜒流下，在底下草地上洇出一滩黑红来。 　　谷垂着脑袋，无知无觉，风吹过，整个身子微微晃动，惨白的皮肤上纵横交错着一道道鞭痕，恍如穿了件红色的繁花兽皮。 　　“谷。”拉布一声悲泣，一把抱住谷的双腿，往上送去，让他血痕斑斑的双手腕能好受一些。 　　“你抱紧了。” 　　黑低喝，上前抱住那根插在泥土中的树杆，双腿扎稳，紧抿住唇，嗬得一声喊，那根腰粗的树杆就被他一点一点从泥中拔了出来。 　　围观之人发出低低喝彩声。 　　树杆被放倒，拉布脱下兽皮紧紧包住谷，有族人飞快上前用石斧砍断了绑住双手的细藤，谷终于被救了下来。 　　拉布颤着手指，放到谷的鼻下，良久，他慢慢抬起头，恍如梦幻般，低语，“活着，还活着，真好，还活着。” 　　“回部落。” 　　黑露个出淡淡笑意，笑容中满是说不出的苦涩意味。 　　*** 　　炎族卷羊族的告辞，狼族族长狼猛并没有多问什么，他也没有心力去多问，听到说大巫会一直医治好他的儿子再走，他已是很满意。 　　而对于简华跟他提醒，狼眼会不会做出不利部落的事，狼猛则是很诧异地多看了几眼简华，弄得她尴尬不已，好似要挑拨他们兄弟关系的意思。 　　简华没有再乱走，交待了木野收集狼粪，两人就待在洞穴，简华帮婴儿推拿治疗，他就守在洞口打磨石刀。 　　“狼眼闹了好几回了，他的意思就是怪阿父怎么把族长位置传给了狼猛，没有传给他。狼猛不是族长夫人生的，是个交换来的女奴生的，狼眼才是族长夫人生的。” 　　乐跟简华八卦道。 　　这么早就有大小老婆，正室侧室之分啦，简华听得愕然，“我看狼猛做族长不错，族人也服他。” 　　“是啊，狼猛是最好的，狼眼是他阿弟，比他小，所以他都忍着他。”乐把喂饱的小婴儿竖起抱，轻轻拍抚后背听着他打奶嗝，神情温柔。 　　“你们狼族边上是不是还有个狐族？”简华想起花族长的话。 　　乐眨了下眼睛，笑道：“大巫也知道啊，是有个狐族，我们每年冬季时还要送兽肉去给狐族呢，年年都是如此，送得还不少。” 　　这话的信息量大了，一个狐族需要一个狼族年年在冬季食物最短缺的时候送兽肉，这是什么缘由。 　　“为什么要送食物？” 　　“大巫你不知道，这狐族和狼族在很久以前是一个部落，叫走兽族，后来族长和他阿弟各收养了狐崽和狼崽，想着以后能不能帮着打猎。听老人一个接一个传下来说，这狐崽比狼崽好养，走兽族后来改成了狐狼族，再后来，人多了，就分成了两个部落了。但狐族和狼族离得不远，也一直换婚，是兄弟部落。” 　　乐轻轻拍抚着婴儿，低声细语接着说下去，“但到了现在，经过好几个祖辈阿耶，狼崽长大后越来越听话，还真能帮着打猎，但狐崽就不行了，娇气的很，只知道等着喂投，放出去了就逃了，根本不能帮助打猎。狼族就一直在冬日里送食物去狐族，总不能看着他们饿死吧。” 　　“那这个狐族该是很有怨气吧！”简华恍然道。 　　乐微愣了一下，摇头道：“这倒没有，我听狼猛说，每次去，狐族长狐高都是乐呵呵的，一直对他很好呢，拿了兽肉连声感谢他呢。狐族人也都是很好的。” 　　简华微微笑了，狐族，听着就是狡猾的，看来表面工夫做的不错，换谁身上，看到狼族这么多匹狼，这么大的战斗力，能不眼红，并且原来还是一个部落的，只是他们选了狐狸而已，要是他们选了狼，那现在强大的就是他们了。 　　这点子心理，在她看来真是昭然若揭啊。 　　“你是哪个部落的？本来就是这狼族的吗？”简华笑问乐。 　　“不是，我是走荒族的，是被狼猛在秋季大会上交换回来的，我自从来了这狼族后，每日里过得真是好，天天有烤肉吃，我很喜欢狼猛，嗯，现在还有我们的儿子。” 　　乐笑眯了眼，很是幸福地说道。 　　“走荒族？” 　　这名字听着有意思。 　　“嗯，走荒族，我们族人不是很多，部落不固定在哪一处，随着冷热走，冷的时候往热的地方走，热的时候往冷一些的地方走，每一个冷暖变化我们就走一圈，然后跟沿途的部落交换食物和各种其他部落没有的东西，再交换给想换的部落。”乐似乎在回忆，神情有些忡怔。 　　像牧民般迁徙的部落，或者说又如走脚行商般的部落，这样的部落想来见识更广，随着他们见过的风景更多，胸襟也越加博大吧，但这样行走的部落注定要遇上更多的危险和苦难。 　　苦中有甜，甜中有苦吧。 　　简华很惊奇，正想再问问乐关于走荒族的事情，却听着木野在洞口唤她去吃烤肉了。 　　又要混过一天了，很安宁的一天，也不知羊鞭和黑狼他们带着族人在外头有没有吃好，有没有找着能暂歇的地方。 　　简华走出山洞，一阵风来，吹卷了头发拂到眼上，她捋回头发，抬眼望去，天空铅云厚重，翻翻涌涌。 　　要变天了。 　　狼族空地上冷寂了一个白天又聚满了人，三四个大火堆上架着香喷喷的大块烤肉，壮汉们围在火堆边说说笑笑吃烤肉，女人们在一旁继续洗剥着兽肉。 　　狼猛脸上带着一丝疲惫笑意，昨日的紧张好似不见了，这是找着狼眼了？ 　　“听狼族人说，他们顺着溪流淌出老长一段，最后狼闻着狼眼的气味好似去了狐族了。”木野拉过她的手，带着她走到一个小火堆处。 　　简华心里咯噔一下。 　　木野拉着简华坐下，似能查觉她心中所想，笑道：“放心吧，我今天在外头看到他们了，都有烤肉吃，好着呢。这两只小东西，噢，就是你说的狗獾子，我看着他们捉的，一窝好多只呢，够吃。” 　　“你知道狐族吗？”简华点了点头，转了话题。 　　“知道一点，这狐族好像不大与外界来往，在交换大会上也很难见到他们。”木野道，“怎么了？这狐族不对劲？” 　　“也不是，我只是听说狼眼去了狐族，心里有些毛毛的。” 　　简华摇头，接过木野用骨刀片好，放在叶片上递来的狗獾脖颈处最嫩的那块烤肉，吹着烫小口小口吃着。 　　希望一切无事，她杞人忧天了吧。 　　“狐族肯定打不过狼族的，我想现在这块土地上，能打过狼族的部落还没有吧。” 　　木野笑道，抓着烤肉也不怕烫地大口吃起来。 　　一时，空地上谈笑声少了，香气四溢，一片吧唧嘴的咀嚼声。 　　“尊敬的大巫，这是我们族长让我送过来给你们吃的烤肉。” 　　一个圆脸盘的少女羞答答托着一张大叶子，上头放着两大块烤肉，正低头恭敬把烤肉捧到了木野手边。 　　“太感谢你们族长了，还有好客的狼族，感谢你们。”木野忙起身，欢喜接了过来。 第70章 狐族人的药 　　简华转头, 朝狼猛看去，见他正朝他们含笑点头, 手中抓着块更大的烤肉在啃。 　　“这么多肉，今天要吃个大饱了。”木野朝他弯腰施了个礼, 坐下身来，把一块烤肉放到简华的叶子上, 拿起另一块就吃了起来。 　　木野吃东西很狂野，给简华的感觉就是能吞下一头大象, 但又不是那种饿死鬼投胎式。一口咬下，嚼上个四五口，再跟着扎实的下一口, 如同吃的是无上美味的法式牛排, 滋味蹦跳在味蕾上, 每根肉丝都细细咽了。 　　看他吃东西，心情就会变得特别好，好像天下再没有什么值得花心思的事。 　　简华吃完手上的烤肉, 舔了下指尖, 也不去拿另一块, 就这样托腮看着他吃。 　　“你吃得太少了，会没有力气，再吃一点吧。”木野放下手上烤肉, 拿过骨刀给那块烤肉削下合适的一块，递了过去，“这个你吃完, 剩下的我吃。” 　　简华却不过他的好意，笑微微接过了烤肉，看着他吃的同时咬下一口。 　　嚼。 　　嗯，这肉质有些柴，烤了也有些过火，干巴巴，没有狗獾肉好吃，好像是黄鼠狼肉，也许不是，简华又细细嚼了几口。 　　倏地，她顿住了。 　　这烤肉里有股苦涩味道，却不是肉类特有的腥臊，是添加进去的。 　　她又嚼了两下，抿着舌尖仔细分辨，这种味道爷爷曾经让她尝过。 　　对了，是莨菪这种植株特有的苦臭味。 　　有毒！ 　　简华猛地起身，一把打掉木野手上的烤肉，侧头吐出嘴里的渣滓，大喊道：“烤肉里有毒，都不要吃了。” 　　吧唧嘴巴的声音继续着。 　　木野瞪大眼睛，猛地跳了起来，大喝道：“肉里有坏东西，大家都不要吃了。” 　　简华已在呸呸地吐着口水。 　　烤得这么香的肉块中都能嚼出这种味道，该是下了多少莨菪种子捣碎磨出来的粉末啊。 　　木野的这一声大喝，终于喝停了众人，大家含着肉块，愣愣望向两人，全没有反应过来。 　　“烤肉里有坏东西，不能吃。”木野抓起被拍到地上的那块烤肉，举起，再次大喊道。 　　“有坏东西？” 　　“好香！什么坏东西啊？” 　　还有人试着又咬了一口，嚼两下咽了，点头，“好吃，香。” 　　“吐，快吐！”简华拉过木野，拿起一根细枝子，掰了他嘴，伸下去轻踫他的小舌头。 　　舌根受激，木野哇的一声，把刚吃下的烤肉全都吐了出来。 　　一股酸味弥漫开，简华没有嫌弃，轻拍他背部，帮助他吐干净。 　　嗖，一道尖锐破空声。 　　一枝长茅从草丛中飞出，直直朝着简华背心飞去。 　　狼猛一口气吸到了嗓子眼上。 　　简华全身寒毛直直竖立，眼前如同播放慢动作般，见着木野一把使劲把她推开，他侧转身子，那旋转着飞来的木茅就从他左胳膊上刮了过去，兽皮撕裂，有鲜血飞落。 　　这支长茅带着木野的鲜血直直落到了两人身前一米处，深深扎进了泥土中。 　　“狼眼，怎么是你！” 　　狼猛刚落回胸膛的一颗心又紧紧提了起来，他脸上露出恍然表情，一转头，对上那个圆脸少女，大喝道，“这肉里是你加了坏东西，对不对！” 　　圆脸少女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摆着双手哭道：“是狼眼让我干的，是狼眼让我干的。” 　　轰隆，一道惊雷在山顶上滚过。 　　圆脸少女的哭声嘎然而止，涕泪纵横，一口咬在唇上，有鲜血流下。 　　狼眼哈哈大笑着从树下走了出来，对着狼猛笑道：“我的好阿兄啊，你怪个女人作什么，对，是我让她在兽肉上抹了药草，味道是不是更加好了，我看你们一口一口，吃得可够多的呀。” 　　“狼眼你，你让她加了什么东西？” 　　狼哥怒骂，伸了手指放嘴中想学着木野催吐，可他不知窍门，手指乱捣一通也没能吐出来。 　　“也没什么，只是狐族人说这东西吃多了，会一会儿大哭，一会儿大笑，像个傻子一般，又往自己身上抓，又要抓别人，最后全身乱颤，倒下……” 　　狼眼双手一张，拗着腰往后，瞪眼吐舌，做个夸张的死亡动作，“就这样，死了！” 　　莨菪种子，壳如罂子状，有毒，过量服用，面红烦躁，哭笑不止，瞳孔散大，出现幻觉，肢体挛缩，甚至昏迷死亡。 　　来了，来了，危机来了。简华来不及去听狼眼在胡扯什么，脚往旁边一勾，一个浅篓子就被她踢翻了，里面装着晒干的狼粪，还有收集来的浸了油脂和湿水的兽皮，全都倾倒在了燃旺的火堆上。 　　火焰被往下一压，跳动几下，又慢吞吞舔卷了上来，裹住狼粪和兽皮燃烧起来，一股浓烟腾腾而起。 　　“死，吃了这肉会死！” 　　大惊！ 　　狼族人骚动起来，全都扔了手上的烤肉，拔出石斧在手，又手指伸进喉咙乱搅，呜呜吐着口水。 　　“狼眼，你想干什么？给我们吃这种坏东西，是想把我们全都害死吗？”狼猛的脸阴沉甚过天气，他起身，慢慢抽出腰间的石斧，望着狼眼，一字一顿说道，“这样的话，我就不能留着你了，今天你得死在这儿，你是狼族的罪人。” 　　“你要我死，你才该死，你这个交换来的女奴生的贱人，凭什么阿父让你当了族长，我才该做狼族的族长。”狼眼同样拔出石斧，握紧，蹲身弯腰，“来吧，我们来场真正的比斗吧，谁赢了谁做狼族的族长！” 　　轰隆，又一道闷雷在山间滚过，如同炸在众人的头顶上。 　　嗷呜，嗷呜的狼嚎声大作。 　　有狼族女人吓得搂着孩子直往山洞里逃去，进了山洞把孩子藏起来，一个个又站在洞口焦急望住男人。 　　两斧相交，发出沉沉闷声，狼猛迎战上了狼眼。 　　狼猛的大黑与狼眼的狼狗互瞪，随着狼眼一声呼哨，狼眼的狼狗先向大黑扑了过去，两条狼互咬起来。 　　“狼眼，你个小人，给我们吃了这样的草药，还敢说来一场真正的比斗，你这样的人，就算打赢了，也没资格做这个族长，我们不会服你的。” 　　狼哥怒喝道。 　　“对，我们不服你，我们服狼猛，狼猛该做这个族长！” 　　狼族汉子们举斧大喊道。 　　狼哥愤怒，可狼眼毕竟是死去的老族长的儿子，他不能杀死他，只有狼猛才行。 　　狼猛和狼眼一个交错，再次回身，把石斧砍向对方，咔，又一道低闷声，石斧相交，隐隐有火星溅出。 　　狼眼龇着两颗大门牙，等晃过一斧，恶狠狠叫道：“你们不服我，那就得死，要是听我的，我当上族长，就把解这坏东西的草药给你们吃，你们吃了就不会死了，这样，你们还要让狼猛当族长吗！” 　　狼猛再砍一斧，感觉自己身体正在渐渐发热，有热气从耳后直冲向脑顶。 　　两条狼互咬搏斗，引得群狼大嚎。 　　狼族汉子们沉默了，在死亡面前他们该如何选择。 　　木野不顾自己左上臂的伤口，握了石斧在手，护着简华往山洞口退去，他机警望向山谷周围，嘴里交待着，“你跟她们待在一起，不要乱跑，部落一般是不杀女人的。” 　　“木野，我不知道我让你这样留下来是对是错，也许我们应该一起离开的。” 　　简华很害怕，刚来这个大陆时见过的战斗场面在她脑海中回荡，那狰狞的死相，鲜血铺满一地，还有刚死去的幼小孩子。 　　“我不会死的，一定不会死的。”木野抱紧她，抚着她的脑袋安慰道。 　　他的声音低沉，稳稳如同一座大山一般，抱紧她的胳膊那么年轻有力，让简华一颗惶怕的心渐渐安稳下来。 　　对，她是来帮助狼族的，狼烟已经发出，等不了多久，炎族卷羊族人就会一起赶过来了，只要撑住一时就行。 　　勇气从木野的身体中传递到了简华的心中，她站直，轻轻推开他，对他努力笑了笑，“你去保护狼族长，一定不要让他死了，他死了我们就完了，一定不能让他死。” 　　木野有瞬间的犹豫，他的目光定在她的脸上，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她的坚持。 　　“好，我去帮助狼猛，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简华朝他一笑，笑容美如一树繁花。 　　木野转身，刚走出两步，身后传来的大喊声就让他一颗心发紧，腿发软，恨不能抱起她狠狠凑她屁股一顿。 　　“狼眼，你不要骗大家了，你根本没有解这坏东西的解药，这里，只有我会解这种毒。”简华顿了顿，用更加洪亮的声音朗朗道，“狼眼，你不知道吗，狐族人就围在外面呢，等着狼族人死掉了，他们要占领这里，你也逃不过一死。” 　　狼眼刚才恐吓的话由她来打破，此时狼族人就不能三心二意，得团结起来才有生路。 　　下药，如此卑劣的手段，连她都没有预估到。 　　话音刚落，刷刷的木茅破空声。 　　简华抬头，瞳孔紧缩，两支木茅正朝着她射来。 　　骗人的，说什么不会杀女人，这不就是要杀死她了。 　　她堪堪挪动脚步，那只木茅就擦着她脑袋过去，带走一缕发丝射中身后的一个狼族女人。 　　年轻的狼族女人被木茅插/胸，口吐鲜血缓缓倒下了。 　　简华瞪大眼睛，恐惧连同着声音闷在了喉咙口上。 　　狼族女人集体尖叫了。 　　此时族巫已来到洞口，急喊着女人们躲进山洞。 　　“姜……”一个狼族男人悲痛大喊，朝山洞扑来。 　　好像就在瞬间，四周围出现了许多的原始人，披着破旧兽皮，手持石斧和木茅哇呀呀叫嚷着飞奔了过来。 　　抹满草汁的身体泛着乌黝黝光泽，兴奋发红的眼睛，大张着露出黄色门牙的嘴巴，似裹满腐臭陈土气息狂奔夺命而来。 　　简华忘了呼吸。 第71章 乐逝去 　　轰, 轰隆，一连串惊雷伴着黄豆大雨点砸落, 暗沉沉的天幕被撕开一道口子，大风呼啸, 树枝狂甩。 　　狼族和狐族在这一刻冲撞到了一起，鲜血飙射, 又和着雨水冲刷进了泥土中。 　　简华感到胳膊上一紧，慢慢转动眼珠, 就见着木野正把她推进洞穴中，而他阻在外头，抵挡着几个狐族人的进攻。 　　巨大的石斧狂猛砍砸下来, 每一下抵挡都需要全神贯注, 几个人的围攻, 任木野身手再好，也有些险象环生。 　　简华双拳握紧，朝刚才放狼烟的火堆看去, 令她心里发凉的, 火堆已经被雨水浇灭了。 　　狼烟才燃了一小会儿, 也不知黑狼、金猴他们瞧见了没有，这里可支持不住了。 　　快些来吧，快些来吧。 　　简华不停地默念。 　　“狐高, 你们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狼猛一把架住狼眼的石斧，一脚踢中他胸膛，把他踢了出去, 转头喝问。 　　“哈哈哈，狼猛，你以为我们狐族一直是弱者，需要靠你们送来的兽肉才能活下去，告诉你们，我们也养了狼，只是一直没告诉你们罢了，哈哈哈，你吃下了天仙子，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到了。狼族这块地方以后就是我们狐族的了。” 　　狐族族长狐高身材矮瘦，看他的身材真是与他的野心一点也不搭。 　　二十多匹狼冲进了狼族，逮着狼族人欲咬，而狼猛一声呼哨，狼族的六十多匹狼就迎上了狐族的狼和狐族人。 　　狼嚎声透过雨幕，远远传了开去。 　　大雨磅礴而下，黄土地上变成了烂泥浆水，激战在泥浆水中的人一个个变成了泥人，又被雨水冲刷干净。 　　过度服用莨菪子，面红耳赤，出现幻觉，大哭大笑，控制不住，状如疯颠，随着激战，有狼族人抽搐着倒下了，被狐族人一石斧砍断了脖颈。 　　“你们骗我，你们骗我，原来一切都是你们骗我的！” 　　跌倒在地的狼眼猛得狂叫起来，声音悲切。 　　“你们说有解药的，吃下去睡一觉就能活了，你们还让我亲眼瞧见了，为什么会这样，会这样？” 　　他大吼大叫，爬起来朝狐族人砍去。 　　“嗬！”三个狐族人手持长茅，齐齐□□了狼眼的身体，他大睁着眼睛，恍似不相信眼前的一切看向了狐高。 　　“你知道吗，为了让你相信，我们失去了一个族人，大土和小土是一同生下来的，两人长得一模一样，吃下天仙子的是大土，最后让你瞧见又活的了是小土，你明白了吧，你也好去死了，为了大土。” 　　狐高的话说完，那三个狠劣的狐族人一同把长茅拔/了出来。 　　狼眼连死都是大瞪着眼珠，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 　　木野一个闪避不及，腰间被划过的石斧拉了条口子，鲜血涌出来，可他好似不觉痛般，一步不退守在了洞口。 　　简华的眼泪如泉水般涌出。 　　不能让他一个人战斗，她得帮他，她回身朝着狼族女人大喊，“还有长茅吗？还有石斧吗？我们女人也能战斗！” 　　“去吧，帮助你们的男人战斗吧，我们狼族能否生存下去就在这一战了。” 　　狼族族巫低沉的声音响起，她颂念着巫语，疯狂跳起巫舞来。 　　“可恶的狐族人，我们跟你们拼了！” 　　狼族女人递给简华一根木茅，拿着简陋的武器冲出了山洞。 　　木茅，就是一根树杆，三指左右粗细，挺长，估得能有二米左右，这样一根木茅，就是武器。 　　简华心发颤，手心全是冷汗，她在牛仔裤上擦了擦湿粘的手心，紧紧握住长茅，回忆着抗战时八路军战士刺刀出击的动作，一腿在前，一腿在后，刺。 　　“刺。”她大喝一声，使尽全身力气，长茅直直刺出，不颤不摇。她的目标，一个狐族人的眼睛。 　　如同水球，又如同有弹性的橡皮泥。 　　一道细小细小的噗哧声，一声长长尖嚎，简华回手，她知道她得手了。 　　一道石斧紧跟着砍去，木野狠狠砍断了那人的脖颈，回头，满是水珠鲜血的脸上带着磅礴怒意，朝她急喊，“你快进去！别出来！” 　　此时，有一道石斧朝他后脑偷袭砸去，简华张大嘴巴，感觉自己的尖叫怎么都冲不出喉咙。 　　她双眼似要瞪破眼眶，停在了木野身后那个狐族人的脸上。 　　这是一个并不高大强壮的狐族人，他高举着双手，脸上露出诡谲的得意笑容来，这个笑容让简华毛骨悚然。 　　哐的一声响，简华闭了下眼睛。 　　“大巫，不要怕，我们来了。” 　　羊鞭那浑厚爽朗的笑声在身前响起，简华吐出一口气，睁开泪眼禁不住瘪起了嘴，轻喃，“你们怎么才来？” 　　羊鞭的石斧架住了那个狐族人的偷袭，又重重一脚，把狐族人踢出老远，被黑狼一斧砍死了。 　　可能他临死都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多人闯进来。 　　有了四十八个炎族卷羊族男人和花壮的加入，狼族人精神大振，狐族人惊慌失措。 　　而狼猛踢翻一个狐族人，身体一晃，一膝跪倒，一手撑到了地上，却是哈哈大笑起来，“狐高，今天死的不是我，而是你。” 　　“怎么会这样，他们不是走了吗。”狐高疯狂大叫起来，他可是暗暗观察了的，这些人都离开了，“不会的，不会的，狐族不该是这样的结果……” 　　他的声音凄厉而绝望，环视四周，一个个狐族人倒下。 　　轰隆隆，惊雷劈中山顶一棵繁茂大树，有火光亮起，很快又被大雨浇灭了。 　　天幕黑沉沉的，乌云密集翻滚，昏暗笼罩着这片战斗场地，让一切显得更加狰狞残酷。 　　“我不甘心啊，狐族的先祖们，你们等待了多久的心愿，在我狐高手上弄砸了，我好不甘心啊。”狐高仰天大叹，直起身，双眼阴骘望向狼猛，突得，他把手中的石斧朝着狼猛飞甩了过去。 　　石斧呼啸着，旋转着朝狼猛当头砸去。 　　狼猛一蹦而起，舞动着手中的石斧抵挡。他是拨开了眼前的这把石斧，却没见到身后一支长茅无声地飞射过来。 　　“狼猛小心。”猛哥飞扑，急喊。 　　长茅射向狼猛背心，眼看要扎中，斜地里一个人影扑出，死命推翻了狼猛，自己却被长茅扎中胸膛。 　　电闪雷鸣，天地同悲。 　　狼猛回身，眼睁睁见着他的女人乐，身中长茅，在他面前缓缓倒下。 　　这一刻，狼猛觉得神明同他开了一个玩笑。 　　他以为他必死了，炎族卷羊族人如同神兵天降跳出来救了他们狼族，他以为他们狼族就要度过这场灾难，他的女人，为了救他，却马上要死了。 　　“乐，你不要死，不要死，我们的儿子怎么办！你死了我怎么办！我不许你死！”一个坚强勇敢的汉子，在知道自己吃了□□时没有哭，看到兄弟反叛时没有哭，看到狐族人攻打时没有哭，此时抱着他的女人，嚎啕大哭。 　　“狼猛，你没死，真好……”乐的嘴角不停涌出鲜血来，双目停留在他的脸上，一寸寸细细看过，她的男人，对她那么好的男人，她为他去死，她很高兴。 　　“嘘，别说话，我们请大巫给你治，大巫的医术那么好，肯定可以救活你的。你不要死，我不让你死。”狼猛颤抖着手去抹净乐嘴角流出的鲜血，好似这样，她就不会再流血不会再死去一般。 　　“可恶的狐族人，去死吧。” 　　狼族人悲恸大喊，无数人朝着狐高和那个投掷长茅的狐族人扑去。 　　二十多把斧头乱砍，狐高和那狐族人连惨叫都没发出，就被砍成了肉酱。 　　“养大我们的儿子，好好，好好教他，让他，让他跟你一样，一样勇，敢……”乐伸了手去抚狼猛的脸，如此的舍不得啊，如此的不想离开，如此的想陪在他们俩身边，可她无法做到了。 　　“乐……” 　　狼猛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乐的手滑下，在他怀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她的嘴角带着淡淡笑意，双目合上，神情是温暖祥和的。 　　“族巫，大巫，快来看看我的乐……她不会死的，她没死，没死……” 　　众人垂下脑袋，狼族女人哀哀哭泣起来。 　　简华奔到狼猛身边，看到乐的面色心中就发凉了，再伸手一搭颈部动脉，她收回手，轻声道，“乐走了，她走时并不痛苦。” 　　“不，不，大巫，你再好好看看，乐不会走的，不会走的。”狼猛大喊，眼中的泪成串滑下。 　　狼族族巫一手轻轻搭上狼猛的肩头，把他们俩人一起搂进了自己怀里。 　　世间最悲痛的莫过于此，爱人的离去，我却无能为力。 　　花青怔怔然看着这一幕，看着狼猛独坐于大雨中，紧抱着他的女人，放声大哭，如同一个小孩子。 　　她看了很久很久。 　　战斗很快结束，狼族反败为胜，来攻的狐族人一个都没有放过。 　　狼哥带着狼群在四周寻找漏网之鱼，一一□□。 　　狐族从这块土地上消失了。 　　简华命人挖开黄泥土，入地三尺深，搅拌了泥浆水，名曰地浆，让狼族人一人饮下数碗，解百毒。 　　狼族人大吐特吐，吐出酸腐肉渣无数，莨菪子毒终得解。 　　狐族人的尸体堆在一背风山坳，架了柴禾堆火化，大火烧了三日夜才熄。 　　而死去的狼族人，连同狼眼，简华带人在远处的山头，选了块向阳平缓的坡地，挖深坑把他们埋了，又盘腿给亡者念了金刚经超度，告诉伤心的狼族人，想念他们了，可以过来坐着陪他们说说话。 　　这样处理亲人尸体，与他们惯常的喂野兽天葬很是不同，狼猛脸上的悲色稍缓。 　　简华坐在插着一块木牌的坟堆前。 　　木牌上没有什么名字，只是一个小小的标记罢了，也许一年，或者只要半年，这里就会被杂草掩盖，再上山来几乎会找不准地方。 　　那个微笑着说要给儿子缝制兽皮，让他做个勇士，找个最好看的女人交/合的女子走了。那么惨烈，如同飞蛾扑火，为了她所爱的人毅然决然舍去性命。 　　也许在那个男人心里，就此重重划下一道伤痕，穷尽这辈子都再不会忘记了吧！ 　　一路走好！乐！ 　　简华捧起一把碎土，轻轻抛向了空中。 第72章 花青的选择 　　今日, 简华又去照顾乐的儿子，却见花青早她一步, 已抱了婴儿在母狼狗身下吃奶。 　　“你看他吃得多有劲，将来肯定是个勇士。”花青跪坐在母狼狗身旁, 温柔望着婴儿微笑。 　　母狼狗转过脑袋，轻柔舔了舔婴儿的脑门。 　　“这些狼可真好, 跟人一样，也有感情, 它们好像知道谁对它们好，看着那么凶恶，其实它们一点也不可怕。”花青伸手摸了下母狼狗的背毛, 笑着又说道, “来狼族这几天, 我好像有些喜欢上狼族了。” 　　“是啊，这狼狗可是人类最最忠诚的朋友。”简华看着在母狼狗身上爬来爬去玩耍的狗崽子，微笑道。 　　“大巫, 我想留在狼族了, 做狼猛的女人, 好好养大这个小娃。” 　　花青转头，看着简华，抬手将头发捋到耳后, 神情温柔说道。 　　简华有些愕然，慢慢把目光转到了花青身上，却又恍然。前些日子聚在她身上的戾气一扫而光, 浮现在她脸上的全是母性的光彩，整个人沉静下来，好似一夜间成熟了。 　　“你想好了吗？” 　　简华拉起她手，缓缓问道。 　　“想好了，狼猛是一个很好的男人，很爱他的女人，我做他女人，以后日子肯定会过得很好，很好，很好。” 　　花青用了三个很好来形容她以后的生活。 　　简华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也许放在她身上，她做不倒象花青这般勇敢。嫁给一个心里有前面女人的男人，也不见得就是很好。但也不会是很坏，重情意的男人，对女人总是照顾的。 　　简华拍了拍她的手背，微笑道：“你好好把这个婴儿带大，狼猛会很敬重你的，你跟着他好好过，以后一定会很好的。” 　　花青笑了，笑得很漂亮，那细长的眼睛里闪着光芒，“大巫你这样说，我就更加坚定了。我嫁给了狼猛，狼族以后对我们花族也会很好的。” 　　花青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将来一定会过好。 　　“我们炎族跟狼族成了友族，以后也可以换婚，希望两个族的族人都能过上很好，很好，很好的日子。”简华柔声说道。 　　“会的，一定会的。”花青灿烂地笑。 　　经历过苦痛蜕变的女子，真的很美。 　　修整了几天，确认木野等人的伤势恢复良好，狼族中受伤的人也不需要简华再操心，最重要的，狼猛的儿子已经好转，简华带着众人跟狼族告辞。 　　“大巫，这次狼族依仗你脱离危险，你是我们狼族的恩人，将受我们狼族世世代代奉养，这是大巫喜欢的茶叶，我让他们又去远一些的山顶采集的，已经用大巫你教的手法炒好了。” 　　狼族族巫躬身行礼，拿过一个塞子塞好的木筒，递给了简华。 　　简华接过礼物，打开塞子，深嗅一口，陶醉，露个大大笑脸，道：“谢谢族巫。” 　　“大巫，这是我们族送给你们族里的一张虎皮，还有一张熊皮。”狼猛上前，把折叠好的兽皮递了过来，“感谢你们炎族，还有卷羊族，花族，不管什么时候，你们的族人来我们族里，都是我们的客人。” 　　这个承诺比两张珍贵的兽皮更加的珍贵。 　　简华微笑着接过兽皮，让炎族和卷羊族人撑到了树杆上，杠着，这是一个族强大的标志。 　　狼族族巫看着简华这个举动，笑容更深了。 　　“大巫，你们先行，等处理好族里的事情，我会带着狼崽来春季交换大会的，到时我们再一起品茶。”族巫带着狼猛等族人，一直送出了好远。 　　三日后赶回花族。 　　花族守卫的人在路口，远远看到大队而来的人，特别是异常明显的那两张虎皮和一张熊皮，惊得从树上跌下来，踉跄着赶回去报信了。 　　“尊敬的大巫，你终于回来了。”花族长满面笑容，带着众人迎接。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一圈，微不可察地皱起眉。 　　“大巫，真是一言难尽啊。花青留在狼族，要做狼族长的女人了。”简华明白她的担忧，忙行礼说道。 　　花壮在一边连连点头。 　　“大巫，我们进去说吧。”花族长心中一定，笑了开来，马上又热情地邀请简华等人进入花族，吩咐人烤肉烧肉汤，招待贵客。 　　简华先去看望花刺，他的伤已大好，精神也不错，简华给他拆了线，交待他缓慢增加运动量，每日复健。 　　处理完花刺的伤，花族长拉着简华在族长草棚中的木桩上坐下。 　　简华选择能讲的，给她讲述了一番在狼族发生的事情，特别是花青受辱，她感到很愧疚，她起身给花族长躬身行了个大礼。 　　花族长腮边的肌肉微微抽动，敛着眼皮沉默了好一会，最后喃喃开口道：“感谢神明，你们都没事！能活下来就好！” 　　对着这样一个有爱不善表达的母亲，简华心中很不好受，轻声安慰道：“花青现在很好，狼猛是一个能对女人好的男人，嫁给这样的男人，她以后的日子肯定会很好，很好，很好的。” 　　“她是为了我们花族。” 　　简华看花族长低了头，偷偷手指抹过眼睛。她哭了。 　　要是她的母亲知道她来了这样一个落后的，血腥时时发生的大陆，想来也是会为她担心难过的吧。 　　想起早逝的母亲，简华有些黯然。 　　“我们不说花青了。”花族长从身后的兽皮堆中拿过一个皮袋子，把袋口缠得很好的细藤解了，再从里面的干草中挖出一些果子来。“尊敬的大巫，尝尝这些红果，是我们族特有的。” 　　简华收敛心神，定睛一看，竟然是苹果，一个个有成人拳头大，红彤彤的，一股甜蜜清香的苹果味马上充斥鼻端。 　　苹果这物件可是秋季时节才有的，当然，在现代社会反季蔬菜水果常见，可对于这地方，此时的苹果可是难寻，能保存过一个冬季，真是用来招待最尊贵的客人了。 　　简华拿过一个，咬一口，香甜，好怀念的味道。 　　“谢谢花族长，我非常喜欢。” 　　花族长笑开了嘴，她把七个苹果拿出来，推到简华面前，“大巫喜欢就好，这些都给大巫的。” 　　皮袋子并不算大，里面能有十个苹果不错了，花族长很是大方地给了七个。 　　她不明白送人得偶数，也不明白七这个数字一般不会拿来送人。 　　简华含着苹果，眼眶有些发红。 　　“吃吧，这红果是天气冷下来时，在树上长出来的，鸟儿也喜欢吃，我专门派人看守着，采集了这么多皮袋子，放过一个寒季，就算这些还是好的。” 　　花族长掰着手指，比划六个皮袋子。 　　那真是太珍贵了，难得的一两棵苹果树吧，还要在鸟雀嘴下抢食。简华又拿了一个，推回那五个苹果，“族长，我看族里还有小娃，给小娃吃吧。” 　　“其实大巫也不大呢，在我眼中，也是个小娃呢，我给了大巫的，大巫你就拿着，小娃等到天气冷下来，再长了红果，那时再吃。” 　　这个威严的妇人如同个唠叨的母亲，一定要把这些苹果给了简华。这是母爱的转移吧，花青离开，这一份满溢出来的母爱暂时放到了简华身上。 　　简华再不愿却了她的好意，把苹果搂进怀中，朝着她嘻嘻笑着。 　　“大巫，你们在花族歇一晚吧，明天我们花族跟你们一起去春季交换大会，你们族勇士多，我们花族可以走的轻松一些。” 　　“好，好，非常好，花族跟我们一起走吧。” 　　简华笑得如同一只小狐狸，到时日日相处，花族的女人们可不要被她炎族和卷羊族的男人们勾跑才好啊，毕竟经了这么些日子，炎族和卷羊族的男人可是个个爱干净了许多，看着同其他的当地人可是很大的不同了。 　　*** 　　雨霁，熏风，姹紫嫣红开遍。 　　度密林，攀高山，跨小溪，采蘑菇，挖草药，捉狗獾，打野兔…… 　　花族的女人们一个个求着简华给她们修理了头发，用细绳绑出漂亮的小辫来。青春活力是最好的化妆品，炎族卷羊族男人们争抢着把牙齿擦着白亮，一个个跟在女人屁股后头傻笑着帮忙干活。 　　花族长第五次对着简华叹气摇头了。 　　这个大巫真是精明啊，花族的女人那一双双眼睛就落在了男人身上，如同一只只花蝴蝶般展示着她们的美丽，这样看来，春季交换大会结束，还有几个族人愿意跟她回花族啊。 　　失策，失策，真是失策啊。 　　“族长，你可不要皱眉头了，再皱眉头你就老啦，其实你一点也不老，要不要找个男人。”简华笑着调侃打趣道。 　　花族长老脸一红，拿着权杖就要打简华屁股，当然，那权杖拍在身上，估计连蚊子都打不死。 　　让花族长更为郁闷的是，她的大女儿，花珠，围着一个沉默的炎族男子，又是递水又是递烤肉，而那个炎族男子还不想搭理她。 　　这都什么情况！ 　　现在年轻人的世界她看不懂啊！ 　　走了七八日，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踏上了位于虎族地盘大河边的春季交换场地。 　　两张大虎皮，两张大熊皮，男男女女八十多人，雄赳赳气昂昂，刚踏进春季交换场地的边沿，就吸引住了全场人的目光。 　　“这是哪个大族啊？” 　　“好像没见过，有这样的大族吗？” 　　“这片土地上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大族啊！该有多少兽肉吃啊，看看他们的身体，真是强壮！” 　　“还有他们身后背着的是什么？天啊，应该是肉干！这么多肉干啊！神明啊，我也想加入这个部落！” 　　炎族、卷羊族和花族，应简华的要求，把身上穿着的细藤甲盾都脱了下来，藏在了筐篓中，就是这样，干净的面容，振奋的精神，打理整齐的头发，新样式的兽皮衣，都大大震撼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有人飞奔着前去通报虎族族长。 　　更有人返身回了有陶部落。 第73章 强者之路开端 　　一个个草棚子, 样式简陋，能有上百顶散落在四周。当中空出了一大片场地, 坚着些腰粗的杆子，也不知是干什么用的。简华好奇观望着, 场地西面，正对大河的有一个特别大的草棚子, 草棚子上挂着一张同样的白额吊睛猛虎皮。只是看着灰扑扑的，也不知是多少年前的旧物了。 　　而在场地北面, 同样有个很大的草棚子。有趣的是，其他一些部落都挨得很近，只是离得这草棚子有些距离。 　　突出是突出了, 看着人缘不怎么好啊。对了, 也许这叫权威。 　　简华心底暗思。 　　“花族长, 还是到往常的地界扎草棚吗？我们在长耳兔族旁边，你们在黑石部落旁边。”木牛大叔笑呵呵问道。 　　“当然，我们花族还是挨着你们炎族好一些。”花族长睨了他一眼, 矜持地点了下头。 　　这花族长还真是个有趣的老太婆, 可惜这么好脾气的木牛大叔有老婆, 媚眼抛了也是白抛，简华看了发笑。 　　“有熊部落和花族到了啊，快快, 给你们留着地方呢，你们怎么这么晚啊，我们都等你们好些时候了。” 　　黑石部落和流水部落认得木牛和花族长的马上迎了过来。 　　“风, 你的身体还好吗？烤肉还吃得动？”木牛大叔拍着两个中年大叔的肩头，左问一句，右问一句，“梅，你们还是天天捉水鸟吃？对了，告诉你啊，那嘎嘎叫的水鸟叫鸭子，我们大巫说的，这种水鸟叫鸭子。” 　　“你们两个，也都还活着呢。”花族长冷冷递了一句，望着他们的眼神却很温暖。 　　“你个老婆子，你都没死，我们当然还活着呢，走走，先到我们部落吃烤肉去，等下草棚子帮你们一起搭。”那个被称作风的大叔，热情招呼道。 　　“风，你就是急性子，看，虎族来要肉干了。”梅停下脚步，朝着众人身后看去。 　　简华转头，却见一行五六人很是高傲地走了过来，当先一人，半张虎皮裹在腰间，赤果着精壮上身，脖颈处夸张地挂满七八串兽牙项链，长度一直垂到肚脐处，随着走动甩来甩去，神气无比，嚣张更甚，明晃晃我是此地大佬。 　　而他身后几人，除了一个老者看着面善些，其余几人个个学着他样，大摇大摆，戾气冲天。 　　“哪个部落的？兽肉带足了吗？”此人嘴里叼着根骨头，嗡嗡地开口问道，满脸横肉随着他说话抖动，瞪向众人的目光好似有些杀气腾腾。 　　简华不由又看了他一眼，瞳孔一阵紧缩，此人的兽牙项链中有人的牙齿，那圆弧度，那大小，那尖状齿根，那齿冠上疣状的凸起，怎么看都象是人的臼齿啊。 　　“你是？虎族的大虎族长呢？”木牛微愣一下，上前行个礼问道。 　　“大虎那是我阿父，这个寒季的时候去服侍虎神了。现在虎族我是新族长，由我虎吼管理。”那人瞪了木牛一眼，啐了一口唾沫，很是不耐烦的答道。 　　他身旁那面善老者忙陪笑道：“这位是我们虎族的新族长，虎吼，对面这部落我认得，是有熊部落和花部落。” 　　面善老者刚说完，却被虎吼喝骂了一声，“我问你了吗，要你多嘴。” 　　他身后跟着的几个壮汉也随即瞪了面善老者一眼。 　　老者嘿嘿苦笑，很是无奈。 　　“哪个部落的，兽肉准备足了吗？告诉你们，今年新的规矩，这兽肉要翻倍，一个部落一头虎兽肉。”他咬着骨头说话，一双眼睛滴溜溜就转到了简华身上。 　　无理，放肆，恶心。 　　简华狠狠瞪了他一眼，再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掏出来。简华想，她背后可是有人的，有部落撑腰的。 　　“这个女人好看！”虎吼呸的一声吐出骨头，伸了一只油腻腻脏手就要来摸简华的脸，“让这个女人陪我一晚，我就免……” 　　简华怒，伸手想拍他一巴掌，手伸了一半又停下，实在太脏了，恶心得她都不想拿手跟他的脸接触。 　　一只大掌钳住了虎吼伸出的手掌，又一拳狠狠捣在了他的腹部。 　　一声咽呜，虎吼痛得弯下了腰。 　　“你们……给我打！”他身后几人见着族长被人打了，吓了一跳，拔出石斧，朝着炎族卷羊族人扑来。 　　“唉……不要打……”面善老者大喊。 　　可那几人根本没理他的，他们齐齐往前奔了一步，脚步却又猛得停止了，再没敢迈出一步。 　　“给我打，打死他们，竟然敢打我，真是吃了虎肉身体壮了啊！给我狠狠的打……还有那两张虎皮，给我抢过来……” 　　虎吼捂着腰部，龇牙大叫，他喊了几声，却没等到预料中的打斗声，不由诧异地艰难直起腰，眼前一幕让他瞪大了眼睛。 　　无声却整齐，如同风吹过草浪，同一个方向，同一个动作。 　　那五十多个男人，个个手持石斧，右腿踏前一步，跟在那个瘦长身材的男子身后，怒目瞪向了他的几个族人，好像下一刻，这男子一句话，就能把对面之人全都砍成了肉酱。 　　他的心颤抖了，而他特意挑选出来虎族最强壮的四个族人，以往跟在他身后看着也是很勇猛的四人，抖着腿，高举起的石斧有些握不住了，手臂也在一点一点的垂下来。 　　“还打吗？”木野露出一个轻嘲的笑容，朗声问道。 　　他们炎族、卷羊族可是刚刚经过了一场大战，死在他手上的，没有十个，也有四五个了。说起来加上前面山谷灭蛇族和黑鸦族那一战，炎族、卷羊族这些勇士可都是见过战斗，石斧上饮过热血的。 　　虎吼瞠目结舌，呼痛声哽在了喉咙口，连腹部的巨痛都一时感觉不到了。 　　木野踏出的这一步，把简华挡到了他的背后，与此同时，羊鞭、黑狼、雷猛、金猴、花壮等人，连着花族长，一齐迈出一步，几人并排，好似一道坚固的人墙，就把简华给藏进了他们搭出的温暖堡垒中。 　　高高矮矮的背影站在她身前，有宽有窄，有年轻有苍老，但同样的有力，同样的坚定，同样的可靠。 　　简华眼眶红了，她真是背后有人的，有人，有部落给她撑腰的，噢，不对，她身前身后都是有人撑腰的。 　　她不是孤单一个人，她的眼睛发酸，有热热的东西在流出来。 　　她给予他们帮助，给予他们尊重和温暖，而他们回报她同样的，甚至更多的关爱和维护。 　　她没有把大巫看得多重要，每每听他们一本正经喊她，她心底都想偷笑，可此时，她再也笑不出来了，这个大巫，他们给予了很重，很重的分量。 　　重到她该在午夜梦回时，也要细细掂量，细细斟酌。 　　“你们虎族要与我炎族卷羊族花族开战吗？开战，我们也不怕。”木野再次逼出一步，凑到虎吼耳边，低而沉地问他。 　　“还有我们黑石部落。”风跟着踏出一步。 　　“还有我们流水部落。”梅也跟着踏出一步。 　　虎吼的脸阵红阵青，嘴唇蠕动着，可他吐不出一句话来。 　　这样团结的部落，领头人一声令下，全部落，噢，几个部落指向一处地方的，他从来没有见过，也许他那离去陪伴天上虎神的阿父，活了那么多年头的也都没有见过。 　　这样的部落象虎一样可怕，不，比虎更加的可怕！ 　　虎吼退缩了，他的目光不敢跟木野对视，视线落下来，定到了自己的赤脚上。 　　“不打了，不打了。我们虎族是欢迎其他部落来我们这块地方参加春季交换大会的，不打了，不打了。” 　　面善老者急急陪着笑，朝两方摆着手。 　　刚才戾气冲天的几个人，如同老虎被拔了爪牙，如同老狼失了群，一个个趁势放下了斧头，却还虚假地抬了抬鼻孔，轻轻哼出一声。 　　没敢大声。 　　“一个个傻站着干什么，没见我肚子疼吗，还不滚过来扶我一下。” 　　虎吼好似找到了话语开关，转头朝他们大吼道。 　　“是是。” 　　“来了，来了。” 　　那四人，此时显得格外的忙碌，看都不看炎族等人一眼，又是扶虎吼，又是帮他拍灰尘。 　　木野淡淡看他们一眼，收了石斧，踏回一步，转头问道：“木牛叔，往年虎族，好像只要交上半只虎肉兽就可以在这里扎草棚，等到春季交换会结束再离开的吧。” 　　“是，只要半头虎兽肉，就能借我们一块场地，当然，打猎还是要跑出虎族地盘的。”木牛大叔赶紧解释。 　　“金猴，拿一筐篓肉干给他们，这一筐篓肉干怎么也顶得上大半只虎兽肉了。”木野沉声道。 　　“羊奶，我们卷羊部落也出一筐篓肉干，给他们拿去。”羊鞭大着嗓门，粗声接道。 　　“我们花族人少，就半篓子草籽和半篓子鲜肉吧。”花族长转身接过花珠递来的筐篓，她又加上句，“以前花族年年交这么多的。” 　　“慢着。”简华站在他们身后，急喊一声，“花族长，草籽给我留下，我们拿肉干跟你换。” 　　众人眉毛轻跳一下，这个大巫就是与众人不一样，别人不爱吃的草籽就她当成宝贝一样，唉，怎么办呢，我们可只有这样一个大巫啊，只能宠着她了。 　　郝运马上笑着上前，拿出肉干估量着跟花族交换了半筐篓用大叶子一包包捆扎好的草籽。 　　花族长拿着换来的肉干，很是心疼地看了好几眼，最后放进筐篓中，对虎吼道：“拿过去吧，这么好的肉干，可是可以放上很久的。” 　　面善老者忙忙笑着过来接了。 　　“虎毛，这篓子可是不能给你的，你让你们的人用兽皮袋装吧，或者抱回去。” 　　花族长再次说道。 　　叫虎毛的面善老者笑容僵了下，这么好的篓子他可是看中了，这下没有了。他叫来几人，或抱或抬着肉干，追着脸面扫地，愤而离去的虎吼急急回去了。 　　“卷羊族我知道，花族我也知道，这炎族还是头一回听说。看来炎族是个大部落，虎族都怕他们呢。” 　　“炎族就是原来的有熊部落。” 　　“有熊部落并不是大部落啊，现在改成炎族，竟然这样强壮了，要是能加入他们该多好。” 　　场地上有许多各部落的人，刚刚这一幕都落在了他们眼里，从这一刻，炎族开始踏上了强者之路。 第74章 一棵大树 　　“怎么没看到长耳兔族, 他们还没到吗？”木牛大叔转个身，收好石斧, 启问。 　　“唉呀，这事说起来可难过了，长耳兔族早到了, 可闹出大事来了。”风用手作了个很大的手势，夸张回道。 　　“什么事？你快跟我说说。”木牛大叔一挥手，众人跟上风和梅的脚步, 往他们部落的驻扎地走去。 　　“你没被他伤到吧？”木野走在简华身边，轻声问。 　　“你护我护得那么快，我怎么可能被伤到，你那一拳, 打得他都直不起腰来了, 真带劲。”简华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 　　“我想要的不是打他一拳，最好是把他那乱看的眼珠子挖下来。”木野把双手枕到脑后, 望向天空，以无限遗憾的口吻说道, “可惜旁边看着的人太多了，我暂时还不想引起炎族和虎族的战斗, 所以只能放他一回了。” 　　“那没人看，你真挖啊？”简华侧着脑袋, 边走边瞧他的表情。 　　木野双手各伸两指作钩，朝简华眼睛前比划，横眉竖目, 作个金刚怒目式。 　　“当然，真挖。” 　　“哎呀，我好怕怕，你怎么这么狠毒啊！” 　　简华拍着小胸脯撒娇，挨着他走，双眼眯成了两道弯月。 　　“对你坏的人，必须得这么狠毒。”木野眯缝着眼睛，萌萌得笑，如同一只大狗狗。 　　“低头。”简华命令道。 　　他只愣了半秒钟，就快速把头低了下来。简华踮脚伸手，往他短短头发的圆脑袋上重重胡乱揉了一气，又拍了几下，笑道：“真乖！” 　　一个粗犷的大笑声在身后响起，简华脸暴红。 　　“再揉揉，喜欢。”木野却不为所动，把脑袋快要抵到简华胸口处。 　　“这人，还得寸进尺了。”简华翻个白眼，又往上面轻拍了一下，抿住嘴角的笑意，把他推开，威严道，“好好走路，像个什么样子。” 　　身后的大笑声更是响亮了。 　　此时的简华就如同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深深陷入了纯美的恋爱中。她不知道，她这样不自觉地在木野面前撒娇，就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最大的放松，最大的想表现自己。 　　“少族长谷这个孩子，那么好的一个小娃，被人狠打了一顿，最主要……唉，我都不想说，可惨了，真是看着难受啊。”风大叹一口气，表情悲愤，“你也去看看他，噢，对了，你们族巫大人有没有来啊？长耳兔族还有个族人也受了重伤，正四处求巫医治病呢？” 　　木牛拉住风，脚步一顿，“我们大巫来了，她本事大，肯定能治，要不我去求求大巫，给长耳兔族的少族长去看看。” 　　“大巫？！”梅一个震愣，这大巫的名可不是乱用的，能称上大巫的，那可是连各族族巫都要行礼尊敬的人呢。 　　“是，是大巫。”木牛稳稳地笑，“在她面前，你们可不能无理。我现在就去求求她。” 　　当木牛走到简华面前，郑重行礼恳求时，风和梅的眼珠子是要滚落下来的。 　　他们俩怎么都没想到那个走在炎族带头人身旁的小女人，特别好看的那个，竟然就是大巫，这么年轻的大巫，在他们的人生中是头一回遇见。 　　“快来给大巫行礼。”木牛朝俩人招手。 　　风和梅是晕乎乎走到简华面前，机械般的行了礼，等到木牛催着他们带路去长耳兔族，他们感觉走在草地上的脚还是软绵绵的。 　　简华刚踏上长耳兔族的驻扎地，就感觉到了弥漫在空气中的一股悲伤味道。 　　每一个族人脸上都失去了笑容，木呆呆干着活计，没有交谈，没有眼神交流。好似寒季又降临了这块土地，外界的春光明媚，鸟语花香，到了此处自动拐了个弯。 　　连火堆上石锅中的水都那样颓丧得只泛起一两个小水泡。 　　“他们的长老圆刚刚死去了。”梅低声说道。 　　众人马上收起笑脸，端肃了神情。 　　“黑，快出来，原来的有熊部落，现在改成炎族，还有卷羊族、花族都来了。他们有大巫，少族长的伤有治了。”风对着当中的一间草棚大声喊道。 　　随着他的喊声，就见着长耳兔族人好似被打了一剂强心针，一个个直腰抬头，飞快围拢过来。而从那个草棚中很快走出一个强壮的汉子来。 　　“黑，炎族的大巫在这儿，快来行礼。”风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木牛跟他认识多年了，绝不会骗他的。 　　“不用行礼了，快带我去看看伤者吧。” 　　简华忙拦下黑的行礼说道。 　　黑看着虚扶他胳膊的那只雪□□嫩的手，目光移到简华脸上，眼底的光芒暗暗跳动几下，他压下心中惊骇，点了点头，当先往草棚中走去。 　　草棚低矮，支撑的树杆还带着树皮，围在周围一圈圈的青草叶子还未完全晒枯萎。草帘子掀起，简华随着黑弯腰踏进，刚刚站定，眼睛还未适应昏暗的光线，就听得草棚深处传来一声嘶哑破碎的怒喝。 　　“你们不要管我，让我死吧，你们都给我出去，出去。” 　　随着这道有气无力的怒骂声，一只小小石碗被砸到了简华脚前，泼出一滩水，又骨碌碌滚了开去。 　　“尊敬的大巫，实在对不起，我们少族长身体不好，请原谅他的无礼。”黑慌得向简华行礼致歉，就怕她一怒而走，他们可是各个部落的族巫都去请过了。 　　有的听说得罪了有陶族不敢过来，有的听说伤在那个地方，摇头说不好治，黑石部落的族巫来治了两回，谷的身体没见好转，竟是有些发热起来了。 　　一天一夜的热，嘴唇都起干皮了，脸上烧得通红，这样下去可怎么行。 　　黑也算是心急如焚，逮着一只老猫就想抓耗子了。管她是年轻还是年老的，只要能治好他们少族长，让他跪下舔她的脚都可以。 　　简华转身而走。 　　“大巫，请不要走。”黑扑通一声跪下，焦急喊道。 　　“简华，怎么了？”木野掀开草帘进来。 　　“一个大男人，伤了一点点就说要去死，还是少族长呢，丢下这么多族人不管了。这么弱的少族长，我劝你们还是别管他了，让他早点死吧。”简华拂袖，冷冷说道。 　　“你！”黑怒，一蹦而起，可撞上木野的戒备，再一想简华大巫的身份，这气就壮不起来了，“大巫，你不能这样说我们少族长，他，他受的苦太多了。” 　　“我没看到他哪重伤啊，不就被抽了几鞭子，又没断胳膊断腿。”简华故意激他们。 　　看这少族长的伤，估计还是不可告人的暗伤，刚才风和梅那欲言又止的样子，都要想到死了，不激一激，还不会给她痛快治了。 　　“我们少族伤在拉屎的地方，他被人当作女人交/合了。”黑受激，一下说了出来。 　　也真是因为谷的身体拖不得，往日很冷静的黑都有些着慌了。长老圆死了，现在带出来的这么些长耳兔族人的安全全都压在他身上了。 　　谷俯身趴在干草堆上，身体上搭着两块兽皮，闻听被黑喊破，把脸使劲闷进草杆中，一双拳头握得死紧，恨不能就这样死去。 　　简华心中微微一紧，这种事对于正常男人来讲，确实算得上平生一等一的侮辱了。 　　反应过激也能理解。 　　她垂眸斟酌一下，再次开口，声音柔和了许多。 　　“有一颗种子，到了天凉时从大树上落下，还未等落到泥土中，就被一只飞过的鸟儿吃到了嘴里。这颗种子经过鸟儿的身体，最终被拉出来在一个山坳中扎了根，等它长到我们人的小腿高时，又被一群经过的路人踏断了腰。 　　可这棵小树没有放弃，继续往泥中扎根，拼命向上伸展，等长到我们人高的时候，又来了一群爱吃嫩叶的鹿，把它的嫩叶全都啃光了。小树还是没有放弃，拼了命往泥中扎根，长出嫩叶来，终于，有一天，它长成了一棵非常非常高大的树，需要我们两个甚至三个人才能抱起它的树杆。 　　可这样，神明还是给了它一个更大的考验，在一个大雨夜，天上神明轰隆隆打雷，一道光亮下来，把这棵大树点着了天火。大火燃烧起来，这棵树想，它快要死了，这次它逃不过去了。可转眼间，这大雨下得更加大了，把火都给浇灭了。” 　　简华的声音徐徐缓缓，粗听好似没有情感般的叙述，可听下去，令人心情平静，觉得天下万事万物原本就该如此。 　　木野嘴角弯起，不引人注意地看着简华的侧颜，那美好的弧度，令他失了心神。 　　而黑使劲屏住呼吸，好似怕呼吸声过大打搅了大巫的巫语。这样的巫语他也听懂了，真是说得太好了。只要努力，会更好的活下去的。 　　“到了第二年春天，小草长出来了，鸟儿欢快地鸣叫，那棵被天火烧毁只剩下一半的大树上又抽出绿芽来了，到了天气很热的时候，又是一树的树荫，枝叶繁茂，无数鸟儿在树上做了窝。你说，这样的大树是不是很让人敬佩。” 　　简华的声音冉冉落下，草棚中一片寂静，有细细光线透过被风撩开一角的草帘子照了进来，顿时让这昏沉的草棚里明亮了许多。 　　谷俯趴在干草上，一动未动，过得良久，有轻轻的哽咽声压抑不住传了过来。 　　黑红了眼睛低下头，少族长终于哭了，这么多日子来不吃不喝，今天终于哭出来了。 　　“我们有时被野兽咬伤了，那我们只能躲起来哭吗，不，当然不是，我们应该养好伤，摸清那只野兽的习性，然后再把它捉了，到时怎么处理就看自己的心情了。” 　　简华又加上一句有力的结束语。 　　哽咽声一时顿住，过得几秒，“呃。”一道止不住的清晰打嗝响起，一下逗笑了黑。 　　黑急急捂住嘴巴。 　　“你们都出去。”谷恼怒，嘶哑着破嗓音赶人，却控制不住，又打了一个嗝，“呃！” 　　“你先想一下，我等下就来帮你治伤。”简华淡淡说完，在黑恭敬的打帘中，出了草棚子。 　　帘外很是安静，炎族等人站得稍远些，而长耳兔族十多人正静静立在草棚周围，个个如同傻了般，等到简华出来，拉布第一个，朝着简华跪下，重重磕头。 　　十多个长耳兔族人没有人指挥，却整齐划一地跪下，磕头。 　　他们口笨，拙舌，不知道说什么，只有这样，弯腰，头重重踫地，再弯腰，头扎实踫到地上，砸出个深坑来，如此才能表达他们心中的激动。 　　他们知道，少族长心里的难受比身体上的难受还要痛，还要痛。 　　大巫的巫语说得这么好听，好听得他们都懂了。少族长肯定也懂了。 　　少族长一定会好起来的。 第75章 整骨 　　简华拦住他们磕头, 吩咐先去备起热水来，长耳兔族人忙不迭去了。 　　这一刻, 这一块土地上好似又活了过来，喊话声，砍柴声又依次响了起来。 　　“大巫, 我们还有个族人，也请你医治。”黑随在简华身边，恭敬恳求道。 　　这次他说话, 真是从外到心的顺服，这大巫绝对有本事，能请到这样的大巫，是长耳兔族之幸事啊。 　　“好, 你马上去, 让我跟我族人们先说两句话。”简华点头应下。 　　黑恭恭敬敬站到了一边，吩咐族人烤兽肉, 好好招呼大巫和她的族人们。 　　“木牛大叔，花族长, 羊鞭，木野。”简华环视一圈, 表情严肃，郑重说道, “我们刚到这春季大会，就打了地盘主人虎族的脸，噢, 就是让他们不好受了，所以我们接下来，要小心谨慎一些，别让他们钻了空子，就是别让他们对付我们落单的族人。” 　　木牛大叔想了想，马上点头赞同。 　　花族长也用赞许的目光看着简华，很是慈爱，“你说得对，我们要小心些。” 　　“我们这么多人，要一直在一起，如果河边取水，那也不能一个人去，得十个人以上，出虎族地盘打猎，得二到三组，十人一组的，大家都还没忘记吧。” 　　“没忘记。”炎族和卷羊族人异口同声应喝道。 　　声音洪亮，整齐。 　　黑石部落的风和流水部落的梅，望向简华，望向炎族的目光更加不同了。 　　“木野，你再跟他们说说，我先去看了受伤者再说。”简华对木野微笑道。 　　“嗯，我会做到的，你放心。” 　　简华跟着黑，又来到另一个草棚，这一见之下大惊，竟然是许多日子没见过的飞鹰。 　　他一张脸刷白，唇上没有一点血色，整个人瘦弱憔悴，跟那日在黑鸦峰下见到的满身戾气的男人，好似变了个人。 　　“嗤，是你。” 　　飞鹰躺在草铺上，一双深陷的眼眶内两点亮得惊人。 　　“你就是这个态度不好，所以被人狠揍了一顿吧。”简华并不生气，淡淡微笑道，“伤着哪里了？” 　　“他说这里痛。” 　　黑站在一旁，一见飞鹰的态度就觉得不妙，怕惹怒大巫，忙比划着自己胸膛说明道。这一个个的真是让他不省心啊。 　　简华点头，放下药箱，跪坐到草铺旁，揭了盖在他身上的兽皮，准备给他摸肋骨。看飞鹰颊上，眼圈，嘴角瘀青，就知他被人打过，直接暴力，拳棒打击，最容易发生骨折。 　　兽皮揭开，简华都不需要再查其他地方，右侧第五根肋骨发生骨折，骨折端微微向外弯曲突出，局部肿胀，有瘀斑。 　　这是被人在背后强击，导致的前胸肋骨骨折。 　　简华本着谨慎的原则，又上手从上到下细细摸了一遍。伤处周边轻扪，有细微骨擦音，痛感明显。 　　肋骨移位，需要整复治疗。 　　“你的骨头断了后是往外突出，而不是向内，刺破你的内脏，你还真是幸运。”简华用两根食指比对着骨头折断后的样子，给飞鹰看。 　　“那真是好。大巫，能治吗？”一旁的黑吁了口气，忙问道。 　　“你这次幸运，可不等于下次还么幸运啊。”简华眨了下眼，朝飞鹰微笑，“接下来我得帮你整骨，你能忍得疼吗？” 　　飞鹰脸色有些尴尬，这女人一贯如此，笑微微的就让族人说她好了，她的笑容肯定是假的。可他心里这样建设着，对上简华明媚如春花的笑容却有些气虚了，视线都不敢直视她。 　　这次受她医治，等他好了，一定多打兽肉还给她。 　　他飞鹰堂堂勇士，可不能让一个女人看扁了。 　　“我不怕疼的，来吧。”飞鹰闭上眼睛，大义凛然道。 　　简华轻轻笑了起来，“你能坐起来吗，我需要你配合一下。”她转向黑，示意他过来帮助。 　　黑赶忙过来，轻捧着飞鹰的身体让他慢慢坐直起来。光光这一番动作，就让飞鹰疼得眉头紧皱，额间满布冷汗。 　　待飞鹰坐直，双腿盘拢，简华在他身后，将一膝顶住他背部，双手握其肩，缓缓用力向后方拉开，使他作挺胸动作。 　　这个过程飞鹰及其痛苦，简华眼角视线扫到连黑都不忍地转过头。可她手底下飞鹰的身体轻颤，他却咬紧了牙，一声未吭。 　　是条汉子。简华暗赞。 　　等到胸部打开，她又转身一手扶住完好一侧，一手按定伤部，用推按手法将高凸起的部分复位。 　　断开的肋骨终于矫正，简华刚说了句，“好了。”就见着飞鹰大松了口气，脸上僵硬的肌肉一下放松，吓得她忙大喊一声，“别动。” 　　飞鹰屏住气，一动不敢动。 　　简华飞速从医药箱中拿出宽胶布、云南白药喷剂，给他瘀伤处喷了白药，叠上一层纱布，然后用宽胶布数条紧贴于胸部伤处。 　　让飞鹰学着她深呼吸，等他深呼气终末而胸围最小时，把胶布拉紧，从后向前，自下而上地粘贴，上下胶布互相重叠成屋檐瓦状，一直将骨折区和上下邻近肋骨全部固定住为止。 　　这道整复处理下来，飞鹰脸色一下好看许多，他动了动左右手，嘴角轻提，露个虚弱的笑容，“这样动，受伤的地方不痛了。” 　　“你可不能乱动，接下来三到四周时间，你得静养了。”简华掰着手指，让他知道何为三到四周。 　　飞鹰的眼睛越瞪越大，喃道：“要这么久啊，花那不见了，我还得去找她呢。” 　　“你先顾好自己吧，你再动，骨头移动了，连我都救不了你了。不管你要救谁，总得先把身体的伤养好了再说吧。”简华托住他后背，扶稳他缓缓躺下。 　　“大巫说得对，飞鹰，你先养好身体，等有力气了，再说。”黑也劝道。 　　飞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底露出一丝惊喜之意，他盯住简华问道：“你来了这里，木野是不是也来了，让他过来，我有话说。” 　　让木野去救花那，简华一下猜到了他的心思，不知怎么，心里就有些不情愿。 　　她抿了抿唇，收拾胶布放进医药箱，好像忘了要去回答他的问话。 　　飞鹰侧着脑袋，就这样一直望着，却没有第二次开口。 　　简华“呯”的一声合上盖子，锁好，也不看他，拎着医药箱大步走出草棚，丢下一句，“他等下就过来看你。” 　　“那个女人有什么好，你啊，被她伤了一次还不够。”黑抱怨一句，跟着简华出去了。 　　草棚内安静了许久，然后响起一句低语，“也许再保护她一次，我就能死心了。” 　　*** 　　“陶管事，你看到了吧，就是这个炎族，啧啧，瞧那样子，真是要气死人了，算他们有两张虎皮，还有两张熊皮，说不好，还是哪个部落送给他们的呢。” 　　年轻干瘦男人挨在陶集身旁，伸着一根指头，朝长耳兔族那边指指点点。 　　陶集搓着肥下巴，没有接他的话，射向那边的目光带着丝丝寒意，“那家伙还没死？” 　　“没死呢，天天嚷着说要死，舍不得死呢。”干瘦男人嘲笑道，“也许陶管事你本事大，他还掂记着你呢。” 　　“你站就站直了，别挨在我身上，没看这天越来越热了。不想要这身骨头早点说，我好帮你的忙一根根给敲碎了。”陶集眯缝着细眼，龇牙一字字蹦出来道。 　　干瘦男人一下挺直了，脸色刷的变白，退后一步，再不敢出声了。 　　“有熊部落，炎族，卷羊族，哼，一个个蹦吧，看你们还能蹦多久。”陶集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摇摆着肥胖身子又钻进草棚去了。 　　“哼，有了那个漂亮女人就不理我了，看我不给那女人找点苦头吃。”干瘦男子偷偷骂了一句，骂完，眼珠子骨碌转过一圈，左右看了一眼，怕有人听见似地一溜烟跑到陶集所在的那个草棚背面偷听去了。 　　有陶部落壮汉中的那个独眼壮汉，隐在一个草棚的阴影中，把两人刚才的对话听得一字不差，他握住长茅的手慢慢攥紧了，阴骘仇恨的目光直直盯在炎族人身上。 　　木野正在搭草棚，若有所觉地直起腰来，转身朝有陶部落看去，各人忙忙碌碌，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可他背后寒毛竖起，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长耳兔族少族长谷的伤情不难处理，只是有些难言。简华一人进去，默默给他做了清创缝合。 　　整个过程，两人没有一句交谈。 　　谷趴在干草堆上，如同一个泥塑蜡像，好似连呼吸都停止了。 　　这样的伤，接下来只能喝流质了，简华换来的草籽，让女人们剥出来，熬了草籽粥汤，只让谷喝汤，这次他倒是乖乖全都喝干净了。 　　飞鹰也是如此，粥汤好克化，又让人熬排骨汤给他喝。 　　两个病患都很配合，简华松了口气，医生最怕踫上不合作的病人了。 　　拉布开心地拿过来一大块烤肉，是整只长耳兔，一定要请简华吃。 　　走了一整天，又处理了两个病患，劳心劳力，简华正好饿了，洗干净手，感谢过拉布，掰下一只兔腿慢慢嚼着，却见木野从飞鹰的草棚中出来，垂着头，神色有些沉重，她一下觉得没什么胃口了。 第76章 哀求与侮辱 　　“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 你知道吗。”飞鹰转头看了眼木野，淡淡说道, “有个当族长的阿父，有个说话很温和的阿姆，还有个宠爱你的漂亮阿姐。而我呢, 一出生，阿姆就死了，还没等到独自打猎, 阿父又死了。有时候，我真的想，把你有的都抢过来。” 　　说到这，飞鹰停了下来, 微微眯缝起眼睛, 神情带着丝恍惚。 　　“我还记得有一个寒季，很冷, 族里没有多少食物，那次很多没有阿父阿姆的小娃都饿死了, 而我没有死，是因为花那她把吃剩的食物偷偷给了我。” 　　木野坐在他身旁, 没有接话，很是认真聆听着。 　　“她长得那么漂亮, 每天都在笑。我看见她这样的笑脸，心里就觉得很快活。我想，等我能打猎了, 一定要娶她，让她一直这样笑下去。可后来她渐渐长大了，她喜欢上了你。我心里特别不舒服，所以处处想与你作对，看到你不舒服，我心里就舒服了。” 　　木野垂下眼睛，轻声道：“花那喜欢的是勇士这个名号，她想嫁的是部落里最强大的勇士。” 　　飞鹰没有管木野的话，自顾说了下去，“我拼命打猎，多凶狠的野兽都敢冲上去。慢慢的，我打的猎物能比得上你了，成了部落里数得上的勇士。可就是这样，花那还是喜欢你，看都不多看我一眼。木野，为什么会有你，要是没有你，该多好。” 　　木野抿紧唇，用双手揉搓了一把发紧的脸皮，“你别多想了，养好身体要紧。” 　　“我怎么能不多想，现在花那不见了。”飞鹰一下激动起来，“她那么傻，一点都不懂得保护自己，木野，你帮我去找她，把她带回来，好吗？” 　　飞鹰使劲撑起上身，扯动伤处，一下剧烈咳嗽起来。 　　“木野，求你，咳咳，花那她不懂事，分不清好坏，我真是害怕，她会被别人当成奴隶交换出去，那她，就这样毁了，我不能看着她被毁，咳咳……” 　　飞鹰紧紧拽住木野扶他的手，泛红的眼直直注视着他，有眼泪慢慢滑了下来。 　　“木野，她已经是我的女人了，我跟她交/合了，等我伤养好了，咳咳，我一定，一定带她离开，咳咳……” 　　这是木野第一次看见飞鹰在他面前哭，这么多年来，头一回在他面前哭。 　　对他这样的要求，他狠不下心拒绝。 　　他点了头。 　　烤兔肉好像有些柴。 　　简华没什么滋味地有一口没一口嚼着。 　　木野犹豫了一会，来到简华的身前，蹲下，垂着头，声音有些低沉，“简华，飞鹰他刚才求我了，他求我，找到花那，再把她带回来，我，我答应了。” 　　“很好啊，你既然已经决定好了，还来问我干什么。” 　　木野沉默。 　　简华不理他，拿起剩下的大半只烤兔，使劲啃起来。 　　“我就是会觉得你不开心，刚才我想了很久。花那就是个不懂事的小孩，等救她出来，让飞鹰养好伤，还让他带她离开。”木野解释。 　　“很好啊！” 　　“对不起。”木野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说，只觉得，只觉得他好像哪里做错了。 　　他把手握上简华的手，身子微微前倾，用额头抵住简华的额头，“要是我哪里做错了，你直接跟我说，我很笨的，你不要不理我。” 　　“你会犹豫，就是不相信我。认为我一定不会答应的，是不是。我就是这样一个坏的人。”简华推开他，气愤道。 　　“不不，你是这块土地上最好的人！简华，你打我一下吧！”木野拿起简华的手，朝自己脸上拍去。 　　简华被他气笑了，这才觉出她已经吃到肚子发胀，大半只烤兔全都进了肚子。 　　“都怪你。”她瞪他一眼，把剩下的塞进他手里，命令道，“吃了。” 　　“你太瘦了，应该多吃点。”木野笑。 　　简华不知道她刚才为什么会不舒服，她感到很迷惑，也许她应该再淡然一些。 　　木野也不知道他刚才为什么会犹豫，他从心底里生出恐惧来，他太怕她不理他，太怕她离开了。 　　两人坐在火堆边，一时都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木野，你来啦。” 　　一道欢快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木野和简华齐齐转头，却见花那被几个壮汉簇拥着，随在一个肥胖男人身边走了过来。 　　她脸上洋溢着□□，鬓角插着一簇杜鹃花，衬得她肌肤红润，头发乌黑。腰间裹着一条火红狐狸兽皮短裙，裸/露着两个丰/满胸/部，脖颈下层层叠叠挂着好多串装饰物，腰肢纤细，一步一摇，袅袅娜娜。 　　木野和简华禁不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诧异。 　　“木野，你见到我高兴吗？”花那欢跑了过来，一把抱住木野的胳膊，朝他娇笑道，“木野阿哥，你是不是来接我的，我要做你的女人。” 　　简华明显看到对面那个肥胖男人的脸上僵了一下。 　　她的视线扫过这些人，让她微微惊讶的，这些人额头上，脖颈上，手腕上，都用细藤绑着一块块小陶片。特别是当中这个肥胖男人，脖子里挂着的是一块巴掌大的陶片，比这些壮汉的都要大得多。 　　红陶，没有上釉，跟尚者拿给她看的，当成宝物的陶罐一模一样。 　　他们是制作陶器的部落。 　　“有陶部落。”木野认了出来。 　　原来真是有陶部落，怪不得神态如此嚣张，原来是拥有神器的部落，心里想来也是高人一等的，简华暗道。 　　花那见木野没有理她，目光不由转到简华身上，挑剔打量比较，嘴里讥讽道：“你这个贱女人，怎么还没死。” 　　看她皮肤好像黑了些，她心里就快活了两分，再看她上身穿着灰色兽皮，对比自己火红色漂亮兽皮，她心里又快活了两分，再看她下/面那与众不同的兽皮，好像破旧了好多，边角上都有些破了，她心里再又快活了两分，再对比她干瘦的身体与她美丽丰/满的身体，她的自信心爆棚了。 　　一打量下来，花那完全无视了简华，转头依向木野，“木野阿哥，你想我吗？” 　　简华有些手痒，要是她现在挥她一巴掌，会不会被人说她欺负小朋友。 　　木野把花那从手臂上扒下来，推开，朝她怒斥道：“简华是大巫，你怎么跟大巫说话，还不快向大巫行礼。” 　　花那愣了一下，“她就是贱女人，贱女人，缠着你的就是贱女人，呸，什么大巫，我不承认。” 　　木野的脸黑了，冷冷瞪了她一眼，举起一手想扇到花那脸上，却又顿住了，“你是飞鹰的女人，我不打你，但你对大巫不敬，你永远别想加入炎族了。” 　　“这个贱女人，倒底有什么好，她哪都不及我，你为什么要喜欢她。”花那跺脚尖叫，“看我杀了她，你就不会喜欢她了。” 　　木野一把扯住张牙舞爪想朝简华扑去的花那。 　　“啪”的一声，简华的巴掌拍到了花那脸上。 　　“这是惩罚你对大巫的不敬。”简华冷冷看着花那，发觉她已经被执念控制了思想，变得不可理喻。 　　“你们当我是死人啊。”陶集重重咳嗽一声，鼻孔朝天喝斥道，“当我的面打我的小美人，找死啊！” 　　他的话音刚落下，旁边传来一声大喝，黑持着长茅冲了过来，对着这些人怒喝道：“有陶部落，你们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们。” 　　“这里不欢迎你们，你们走。”长耳兔族人呼喝着，拿上武器冲了过来，摆出迎战姿势。 　　简华也无心理花那了，这一番变化，难道飞鹰和谷的伤，想到此，她望向有陶部落的眼神就不再带有善意了。 　　“哈哈哈，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只是带着我的小美人来看看她以前生活过的部落，顺便来探望探望你们少族长，他还好吧！”陶集仰天哈哈大笑起来，“对了，你们兽肉够吃吗？我带了两块来送给你们。” 　　他手一挥，一个壮汉手上拎着的两块兽内就被扔了过来。 　　他身后的壮汉也跟着他哈哈大笑起来。 　　“黑，怎么回事？”木野问出简华心里的疑问。 　　“就是他们，就是他们害了谷和飞鹰。”黑大声怒道。 　　木野和简华的脸同时绿了，怒目向有陶族人。 　　“谁说我们害了谷，我们只不过因为飞鹰的冒犯，轻轻打了他一顿，而你们的少族长，我们见都没见过，只是听说，他好像被人当成女人给交/合了，是不是有这回事啊！当成女人给交/合了，哈哈哈，这太好笑了。” 　　赤果果的侮辱啊。 　　“勇士们！”简华一声怒喝。 　　呼啦一声，炎族卷羊族，连着花族几个全都围了过来。 　　木野领头，个个拔出石斧在手，踏出几步，狠狠怒视有陶族这几人。 　　大笑声嘎然而止。 　　花那在一边嘤嘤哭泣，也一下止住了。 　　她被吓住了，这还是以前的有熊部落吗，没有一个人的目光是放在她身上了，好像她根本没站在这块土地上，好像他们全都看不到她一样。 　　而木野，更是连眼角都没有扫视她，一瞬间，花那觉得她的心凉了。 　　原想冲上去拼命的长耳兔族人连同黑一下愣住了。 　　既然是来打脸的，那没什么好客气的，用力打回去便是。 　　“把这烂肉给我扔回去。”简华一声低喝。 　　“好。”一道响亮的回答，长耳兔族的拉布竟是第一个应声，飞速上前捡起两块兽肉，抛到了陶集脚前。 　　沾了泥土的兽肉滚到陶集脚背上，又落了下来，停在了他的脚趾前。 　　两块脏兮兮的兽肉，如同是甩给他的两个巴掌。 　　比花那刚才受到的那个耳光还要响亮，让他脸红脖子粗，觉得身后这些蠢蛋的眼神似要在他身上烧出个洞来。 　　他回身，猛得一巴掌拍在站在身旁的独眼人脑袋上，怒喝，“他们不想要我们的兽肉，还不快捡起来，吃了。” 　　独眼人被他拍了一巴掌，身子轻微一个趔趄，握在腰间石斧柄上的手一个猛紧，他垂下那只独眼的眼皮，身子僵在原地。 　　“没听到我的话，还是你耳朵坏了啊，我让你捡起来吃了。”陶集再次怒喝道。 　　独眼人动了，他走出一步，慢慢弯腰，好似个木偶人般，捡起陶集脚前的一块兽肉，就往嘴里塞去，大口大口吞咽。 　　简华的手有一丝的颤抖，她慢慢握紧拳头，止住那丝颤抖。 　　这个有陶部落的胖子，他不是个人，就是个魔鬼。 　　独眼人大口咽，大口咽，好似丧失了味觉，又如同一匹饥饿的狼般，吃完一块兽肉，再捡起另一块兽肉，连着耻辱一起咽了下去。 　　“花那留下，你们走！我们不欢迎你们！”木野沉沉道。 第77章 交换 　　“滚。”黑大喝。 　　“滚。”长耳兔族人齐声喝道。 　　简华看到那个独眼人, 抹干净嘴角，投过来一个阴森眼神, 让她心底发凉。 　　陶集嘿嘿笑了两声，“小美人，跟我回去吧。” 　　花那顿了顿, 擦干眼泪，真得跟了上去。 　　“花那！”草棚处远远传来一道焦急呼喊，是飞鹰的声音。 　　简华转头, 见他竟然扶着草棚柱子，吃力挪了出来。 　　花那转身，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道：“没/卵/用的家伙。” 　　飞鹰整个人僵住了。 　　花那飞跑上前, 随在了那肥胖男人身边, 简华看着肥胖男人扯住她，在她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花那咯咯笑起来。 　　“花那！”简华心中不忍。 　　这女孩如此天真愚昧，她真不忍心看着她跟这个魔鬼走, 她的结局一定会很悲惨。 　　花那的脚步一顿，转过身来, 带着嫉妒的目光如箭般射在简华身上。 　　“花那，留下来。”简华真诚喊道。 　　花那慢慢抬起手, 似撕抓一块兽肉，然后放到嘴里，狠狠大嚼。 　　这个贱女人早就应该在寒日里冻死了。 　　木野不要她, 那她就去有陶部落，至少有陶部落的人对她恭恭敬敬，随时有烤肉吃，有漂亮的兽皮供她挑选。 　　“花那不会听话的。”木野收起石斧，叹气道。 　　“她阿姆从小太宠爱她了，有最嫩的兽肉是她先吃，最好看的兽皮也是她先挑选，她很不懂事。”木牛大叔也摇头叹息道。 　　“有陶部落的这个男人很狠毒，我们以后要小心他们。”简华点了点头，目光还追随在远去的花那背影上。 　　她心里很不得劲，好像看着一个如花少女走进深渊一般。 　　她得好好想一想。 　　“这个有陶族的男人不能留。”黑狼走到木野身边，低声道。 　　“有陶部落因为有神器，在这一块土地上，每个部落都要对他们恭恭敬敬，他们的话谁都不敢不听。我这次来，阿兄还让我跟他们交换一个陶器呢，现在看来，肯定换不到喽。”羊鞭很不在乎地笑道。 　　“我们晚上守夜的人要增加，还要再做些小陷阱防备。”木野略一沉吟，说道。 　　众人齐齐点头。 　　因着飞鹰的移动，简华又去给他治疗一番，告诫他再不许乱动了。 　　飞鹰瞪着眼睛，木呆呆望着草棚顶子，整个眼神都是凝固的。 　　被自己喜欢的人骂没用，肯定是伤心绝望吧，这种感受，简华不想体验。 　　“不管你心里怎么难受，总要把身体养好了，到时是去找她，还是离开她，再做决定。也许到那个时候，她过得很不好，还需要你去救她。”她斟酌着说道。 　　简华看飞鹰眼珠子转动了一下，估计他应该听进去了。 　　而谷这边，竟然折断了两根手指甲，鲜血模糊的，简华在心底叹了口气，细细给他包裹了。 　　花了半下午时间，十几个简单的草棚子立了起来。众人一同去河边洗漱一番，回到草棚前，烤肉休憩。 　　“我不喜欢刚才的那个女人。”花珠拿着烤肉挤坐到黑狼身边。 　　黑狼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那个女人很漂亮，但我更喜欢大巫。大巫身上有种很舒服的感觉，跟大巫待在一起，心里就会特别平静。”花珠咬了一口烤肉，也不在乎黑狼不应她，自顾自说道。 　　“花那怎么能跟大巫比，她连大巫的脚趾都比不上。”黑狼不悦道。 　　“你是不是也喜欢大巫。”花珠话语一转，偷瞄他表情，狡黠问道。 　　黑狼吃烤肉的手一顿，回看她一眼，又没有说话。 　　“可木野喜欢大巫。”花珠再道，表情带了些得意，“你想跟木野比吗，我猜大巫也喜欢木野。她对着木野笑的时候跟别人不一样，我仔细看过。” 　　黑狼拿着烤肉沉默。 　　“你想把大巫抢过来吗？我可以帮你。” 　　黑狼转头，定定看了她一瞬，开口道：“要是你对大巫起坏心，我第一个杀了你。” 　　花珠完全没有被他的威胁吓倒，反是咯咯地笑，“那你喜欢我好不好，我给你生小娃娃。” 　　黑狼再瞥了她一眼，拿着手上的烤肉起身离开，另找个地方坐下。 　　“真没趣。”花珠嘀咕一句，很快笑起来，“唉，可我还是喜欢你怎么办。” 　　“尊敬的大巫，长耳兔族勇士黑，过来跟你请教问题。”黑在草棚外，恭敬说道。 　　简华正在整理干草铺，忙停了手，掀开草帘，请他入内。两人盘腿，对面坐下。 　　“勇士黑，心中有什么疑惑，我能解答的一定帮你。”简华微笑道。 　　黑再次弯腰行了一礼，把他们长耳兔族怎么因为花那的事跟有陶部落冲突，后少族长失踪，再然后他们前往有陶部落寻找，却不见人的经过跟简华叙述了一遍。令他不解的，他认定就是有陶部落伤害了他们少族长，可当时他们翻遍了怎么都没有找见，不光让少族长受了辱，还害得长老圆丢了性命。 　　“这个问题简单。“简华略一思考，说道，“他们肯定把少族长藏到了其他部落。” 　　黑的眉头一跳。 　　“那这个其他部落怎么找出来呢？来参加春季交换大会可是有这么多的部落？” 　　“这个并不难，你们多打一些兽肉，然后拿着这些兽肉，悄悄地去跟其他部落打听，用兽肉跟他们交换消息，肯定会有知道的人的。”简华跟他细细解释一番。 　　黑恍然。 　　“你们想报仇，可以。但一定要先保护好了自己，再不能跟你们长老圆一样，他死了，敌人正高兴呢。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一定要深思熟虑，不能莽撞。”简华又关照道。 　　勇士黑起身，没再说什么，只是异常恭敬地给简华行了一礼。 　　*** 　　半夜迷糊间，简华猛听得“嗷”的一声，然后传来族人喝呼追赶声。她奔出草棚查看，原来是有宵小踩中了木野等人埋在草棚周围的木签子，举着火把一照，草叶上还带着血迹，估计脚底板被戳穿了。 　　追出的木野等人很快回来，告诉她，两人奔虎族去了。 　　也许他们是来报仇的，也许是来偷虎皮的，简华望着自己的草棚子出了一会神，然后进草棚把她的兽皮袋子、筐篓等物拿上，对木野说道，“把一张虎皮撑到草棚顶上，然后在草棚里面挖个坑出来，谁再敢来，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好咧！”羊鞭答得欢快，“看来木签子还要再削尖一些。” 　　简华换了个草棚睡，后半夜睡得很好。 　　次日起来，刚走出草棚对着新升起的太阳伸个懒腰，懒腰堪堪伸了一半，平展的手臂却停在了半空。 　　在他们部落外围等候着许多人，兽皮穿法，装饰物各不相同，见她出来，目光齐刷刷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难道昨夜真抓到了贼，这是来要人的，准备开战了，简华吓了一大跳。 　　“简华，他们是来跟我们交换的，今年我们来的晚了，其他部落都交换好了。现在他们都在等着有盐族过来，等有盐族一到，交换大会就快要结束了。”木牛大叔笑着过来跟简华解释道。 　　“原来如此。”简华受教。 　　这些人是来交换的，不是来开战的，那就好。 　　这次面对其他部落两次挑衅，虽高调还击回去，可简华心底还是有些怕怕的，他们人数毕竟太少了，根基也不稳。 　　知道他们是来善意交换的，简华心就定了，上前细细查看他们的交换物。 　　有放在干草上的新鲜兽肉，已经洗剥干净，看着能有二十多斤了，简华对上这个干瘦的男子，问，“你想交换什么？” 　　“我们部落想用这个兽肉，交换你们背在身后的那个东西，怎，怎么做的？”男子结巴道，脸竟然红了。 　　简华点头，原来想要知道筐篓的制作方法。 　　“我们也想交换你们背后的那个东西。” 　　旁边的人焦急地喊了起来。 　　“这是我们风部落的奴隶，交换两个。” 　　“这是我们鹿角部落特有的食物，交换半皮袋。” 　　“这是我们大山部落特有的干果，交换一皮袋，再加两张兽皮。” 　　“这是我们桃枝部落特有的草药，吃了身体好，交换半皮袋。” 　　争先恐后，此起彼伏的喊声，简华忙举手压下他们的声音，笑道：“不要喊，我会过来看的，看中了就跟你们交换。” 　　“别喊了，我们大巫会来看的。”木牛忙挥手，让留守的族人们都过来，守着大巫，防止意外发生。 　　这个二十斤新鲜兽肉的，简华答应交换了，收下兽肉，让他去采集藤蔓，再回来教给他，这人脸红红把兽肉递上，快乐地飞跑着去了。 　　风部落要交换的两个奴隶，看着年纪很大了。两人已有白发，面目苍老，躬腰驼背，特别是赤果着上身，露出一根根肋骨，就象简华以前在书中老照片看到的饥民。 　　瘦不稀奇，这里的人普遍都很瘦，可在这俩人眼中没有生的希望，只有等待死亡的麻木。 　　“简华，这两人年纪太大，活不了多久了，交换回去也是浪费食物。”木牛大叔见简华看得认真，怕她答应下来，忙劝阻道。 　　“他们有力气，能干活，吃得少。”风部落交换的那个壮实男人忙说道。 　　简华瞪他一眼，能把奴隶饿成这付样子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再看木牛大叔，这么好脾气的一人，在奴隶交换上，也是狠心的。 　　生存所迫吧，在那样缺少食物的寒季，多个人分食物，就会少一份生存的希望吧。 　　可她来了这里，不就是想带给他们更多生存的希望吗。 　　简华暂时不去想离开的事情，也许找到盐真的要很久很久。 　　“你们把嘴张开。”简华说道。 　　那两人愣愣的，并没有动作。 　　“耳朵坏了，让你们把嘴张开。”那壮实男人朝他们身上各踢了一脚，把他们狠狠踢倒了，然后朝简华陪笑。 　　“你。”简华只说出一字，又咽了回去。 　　这里不是法制社会，她得努力适应。 　　“你踢坏了他们，我们可不要交换了。”木牛大叔感觉到简华的不悦，马上斥道。 　　“是，是。”那壮实男人笑道，“还不快起来，把嘴张开。” 　　两人慢腾腾，很是吃力地爬了起来，也不管身上脏，很是听话地把嘴巴张了开来。 　　简华屏住呼吸，很快地凑近看了眼他们的上下牙齿。 　　人的年纪越大，牙齿磨损越厉害，根据牙齿磨损程度可以粗略地估计一下人的年龄。 第78章 老人和幼童 　　令简华意外地, 这两人牙齿完好，一颗都没有掉落, 磨损情况也不严重，略略估算，可能四十刚出头。 　　四十, 已经老成这样了。也许，四十对当地人来说，真得很老了。 　　简华再次瞪了那个风族的壮实汉子一眼。 　　那人只想着把没用的奴隶交换出去, 对着简华笑出一口大黄牙。 　　“木牛大叔，我们族里不是养着些活鹿，活羊什么的，我打算把他俩交换回去, 让他们去割鲜嫩的草叶回来给活鹿活羊吃。”简华拉过木牛大叔, 轻声解释一遍。 　　木牛大叔想了想，很以为然, 笑着对简华点了点头。 　　“这两个奴隶我们要了，你也去采集细藤, 再过来，我们会教你怎么制作筐篓的。”简华转身, 对那风族人大声说道。 　　那风族的人高兴地大笑起来，把两个奴隶推到这边, 带着他的族人飞快采集细藤去了。 　　鹿角部落的半皮袋食物竟然是山药，带着泥土的山药，简华愉快地交换了。 　　大山部落的一皮袋干果是酸枣, 还有两张獐子皮，简华也高兴收下了。 　　桃枝部落的半袋子草药，说吃了身体好，让简华哭笑不得的，竟然是半袋子野姜。确实，感冒了吃点野姜发发汗，对身体好。 　　桃枝部落这个汉子见简华不语，看野姜的时间有些长，眼神也很诡异，跟前面两个痛快交换很是不同，他有些着急，抓了抓发痒的胳肢窝下，“我，我部落还有个稀罕物，绝对是其他部落没有的，我去拿来跟你交换。” 　　话刚说完，他就带着那半袋子野姜奔走了。 　　一皮袋的草籽，小半袋的鲜百合，几块葛根，几块脏污的獐子皮，半袋子黄豆，简华都接受了，竟然还有人拿着两付雄鹿/蛋/蛋要求交换的，让她无语了很久。 　　“这可是好东西，男人吃了好。”木牛大叔倒很是喜欢，由他作主爽快交换了，见他拿了大叶子包裹起来，也不知是要自己吃，还是留着给他哪个儿子吃。 　　不会是吃蛋蛋，生娃娃吧。简华莫名诡异地想到这处，不由捂嘴嗤嗤笑了起来。 　　她的笑音还未落下，却见到远处走来了更多的一群人。 　　三三两两，五六成群。 　　都是由壮汉带着老人，还有不满十岁的小孩。 　　说是带领，不如说是驱赶更加合适些。 　　蓬头垢面，木木呆呆，脚步好似拖在了地上，再走一步都能倒下。有男人，有女人，一个个躬着腰背，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慢慢挪到了简华面前。 　　一张张麻木的脸上，两只眼睛如同透气的孔洞，没有一丝神采。 　　当小孩抬起头，无辜恐惧的目光聚集到简华脸上，她的心在一瞬间绞紧了。 　　饿，饿，饿，我们想吃。 　　那眼神中都在表达着这一句话。 　　“你们炎族交不交换这些人，随便什么都可以，草籽也可以，要是有那个东西就更好了。”有个汉子指着装满物品的筐篓，说道。 　　“他们吃得很少的，可以做很多事，交换吧，交换回去肯定有用的。看看这小娃，再长一个寒季，就能出去打猎了。” 　　一个汉子拉过一个瘦叽叽的小男孩，比划着他的身高，大声说道。 　　简华看着这个身高还不足她腰部的小孩，说再过一年就能出去打猎，还不如说是放进原始森林给猛兽投食更令人信服些。 　　“你们是不是认为我们好欺负，拿这些老的，小的来跟我们交换，不行，我们一个都不要。要交换，最好是像你一样，能打猎的，这些人带回去，只会多吃掉食物，一点用都没有。” 　　一道威严的声音在后面朗朗传来。 　　花族长握着权杖，快步走到简华身边，瞪着对面这些人，断然拒绝。 　　“大巫，这些人会吃掉很多食物，再说他们就快要死了。换回去很不好，他们是故意用这些人来交换的，他们就是在欺负你，你一定不要答应他们。” 　　比花青更要高壮一些的大姐花珠，也是一脸急切地劝说，说完又狠瞪了对面人一眼，“你们快些离开，别想来欺负炎族和花族，我们不怕你们。” 　　听着拒绝的话，对面各族的汉子脸上马上露出失望的表情来，他们就是见着炎族竟然收下了风族来交换的两个老人，才想来试一试的。 　　这些老人太老了，真的只能浪费食物，要是炎族不收，春季交换大会上交换不出去的，也就不能带回族里了。 　　这些小娃带回族里，能活下来多少就活下来多少吧。 　　突然，一个抱着个幼童的老人跪了下来，放下幼童，让他跪下也跟着他一起磕头，嘴里大声喊道：“尊敬的族长，尊敬的族巫，请交换我的小娃吧，我可以不交换，请交换我的小娃吧，他阿父阿姆都死了，请让他活下来吧。” 　　幼童看模样三四岁，跪在草地上，身子摇摇摆摆，磕头东倒西歪的。可他一听老人的话，马上哇哇大哭起来，“阿耶，我不要离开你，我不要离开你……” 　　“乖，跟着这个族巫去，你会活下来的，这个族巫是个好人。”那老者泪流满面，紧紧抱住小娃，轻声安抚他。 　　“阿耶，那你也来，你也来。阿耶，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幼童哭声凄惨。 　　简华微微侧过脑袋。 　　这老人是想让娃娃活下来，他自己已做好饿死的准备了。 　　“你不要以为哭一哭，我们就会收留你，这娃儿也太小了，不好养活啊，小娃其实吃的也挺多的……”花珠越说越低声，她不由看向她阿姆，眼中带着祈求。 　　花族长望向老人和小孩，似有不忍，可再看看眼睁睁注视着他们的这一群人，数着老人和小孩，手指脚指全加上，也数不清啊，答应一个，不答应那个，闹起来如何收拾。木野，黑狼等人可都出去打猎了啊。 　　“谁想闹事，问过你羊鞭爷爷手里的石刀没有？简华，你想交换哪个，随你挑选，我看谁敢闹事！” 　　羊鞭满不在乎，豪气冲天的粗犷嗓门大咧咧响起。 　　他舞了舞脸盆大的石斧，站出两步，虎虎生威守在了炎族卷羊族人地盘前。 　　那粗壮的大腿，有力的胳膊，如同一个铁塔般，很是让人安心呢，不见花族的女人们一个个笑嘻嘻地盯紧了他。 　　他的这一声大喝，吓得那个幼童都止了哭声，更往他阿耶怀中钻去，钻到再无可钻，埋住脑袋一动不动了。 　　在饥饿面前，在生死存亡面前，老人毫不犹豫把生的希望让给了幼童，也许这就是人性的善，就是人类延续下来的根本所在。 　　面对这样的善，这样的凄苦，简华没法做到无动于衷。 　　本打算来交换大会上换回有熊族人，有熊族人没有踫到，倒是先来了这样一批老人和小孩。 　　简华仔细考虑过，黑鸦峰下的水稻快要收割了，到时留一半，再接着种植一半。还有，大湖那边广大的草场，草场上成千上万的卷羊，要想养活这些人，并不是件难事。 　　谁说四十岁就是老人了，只要吃得好，营养跟上来，都还是壮年呢。 　　种植，养殖都需要人手，这些老人正好合用。 　　“花族长，我有养活这些人的办法，所以想把他们全都交换下来。再说，我也不忍心看着这些老人一点点饿死。” 　　简华微笑着，转头对花族长说道。 　　花族长的眉头狠狠跳动了一下。 　　花珠已惊呼了起来，“什么，这些人你都要交换。这么多人，吃食物可是要很多很多的，就算部落里的勇士每天都出去打猎，也不一定能养活他们呢。” 　　简华知道花珠的算法是每天吃烤肉，可她是想着，草籽、块茎、大米，加些肉类熬粥，吃上两三个月，他们身体想来也能恢复许多了，到时也可以跟着出去打猎，再说接下来夏季，秋季，都是食物丰富的时候，等到秋季卷羊迁徙走前，再好好屯积上几千斤肉干，加上冬季可以在大湖中捕鱼，橡树林有那么多橡果，食物并不会短缺。 　　“尊敬的大巫，你一定要慎重考虑，我花族可以交换下这个老人和小孩，也会好好对待他们，剩下的这些人，有些太老了，你……” 　　花族长语重心长的话语对上简华胸有成竹的微笑，哑然了。 　　大巫的想法不是她能领会的，还是听大巫的吧。 　　“大巫，我们花族也打了一些鲜肉，可以送给你用来交换。”花族长微笑起来。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简华上前握了下她的手，笑道。 　　“真，真要交换，这么多老人，小孩，神明啊，我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可阿姆，我心里怎么这么高兴呢。”花珠做个仰天长叹的表情，随即又哈哈大笑起来。 　　“大巫，怎么做，你说，我来做。”她欢快道。 　　简华让人把装满肉干的筐篓搬出十筐来，拿掉上面盖着的干草叶，一大块，一大块熏制好的肉干，一下吸引住了这些人的眼球。 　　“神明，我看到了什么！”有人揉着眼睛，惊呼道。 　　“好多肉干啊，神明啊，这是怎么做的！他们族有多少勇士啊，竟然能打到这么多肉干！”更有人露出惊骇表情来。 　　“退后，退后。”羊鞭舞了下石刀，大喝道。 　　骚动慢慢平息。 　　“一个老人一大块肉干，一个娃娃更大的一块肉干。”简华伸手，从筐篓中拿出一块三四斤的肉干和一块四五斤的肉干，举在手里跟他们比划。 　　待这些各部落的汉子看清了，她又说道：“这种肉干可以放很久，交换的人我们可以把制作肉干的方法一起教给你们。” 　　等简华这句话落下，嗡嗡说话声如海浪般卷过。 第79章 虎族的厌弃 　　“我们交换, 交换。还有制做肉干的方法一起，一起。” 　　大声议论过后, 传来的是这样的应答声。 　　兴奋的，迫不及待的。 　　简华举着肉干笑了。 　　他们不要的废人，她要。 　　“感谢族长, 感谢族巫。”那个老人拉着他的孩子又连连给花族长和简华等人磕头。 　　他能活下来了，他的孩子也能活下来了。 　　“族长，族长, 有大事发生了。”一个虎族人飞奔进虎吼所在的草棚，大声嚷道。 　　虎吼啃着烤肉，睨了他一眼，砸吧着嘴巴问道：“什么大事？有盐族到了？” 　　“族长, 那个炎族, 炎族……”这个虎族人喘着粗气，结结巴巴。 　　虎吼怒, 起身踢了他一脚，“快说, 那个炎族又怎么了，打过来了？”他龇了龇牙花, 皱眉，“也没怎么他们呀, 我们的人倒是受伤了，该打，也是我们打过去, 他们还敢过来。” 　　“炎族在交换人口，每个部落都发疯了，全都去了。” 　　“交换人口？”虎吼心中一惊，丢下手上的烤肉，“快，我们快去看看，别让他们壮大起来。” 　　“不是，不是，炎族交换的全都是老人和小娃，就是那种快要死的老人，还有这么大的小娃，不容易养活的，他们都要。”这个虎族人终于喘平了气，把手掌在腰间比了比高度，“现在各个部落把他们快要死的老人，还有没有阿父阿姆的小娃都送过去交换呢，一个老人这么大一块肉干，一个小娃这么大一块肉干，还教怎么制作肉干呢，这肉干可好了，听说可以放上很久，到了寒季也能吃。” 　　这个虎族人紧接着展开双臂，夸张地做着这么大这么大的手势。 　　“什么，你没弄错。”虎吼真正震惊了，“走，快看看去。” 　　炎族场地上，人头涌动，围了里三圈外三圈，就像跳楼大甩卖。羊鞭带着族人维持秩序，弄出了一头脸的大汗。 　　“我们先来的，你们后来的，在我们后面，我们在前面。”有汉子推推嚷嚷。 　　他们怕什么，怕炎族的肉干要交换完了。 　　“别挤，别挤，肉干还有呢。”简华扶起一个被挤倒的小娃，大声喊道。 　　有感激流泪的，也有不舍分离呜呜哭泣的，但这哭声中还是喜意占了多数。 　　那大块大块肉干，泛着肉类特有的深红色，深嗅一口，离得这么远，好似都能闻到肉香味。 　　“阿姆的，你不早说。”虎吼往那族人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怒喝道，“还不快回去。” 　　被拍懵的族人眨巴着眼睛看向他。 　　“还不快回去，把快死的老人，还有没人要的小娃子都拉出来，交换啊，把那制作肉干的方法学到手里，以后寒季谁还会挨饿啊。”虎吼转身就往回跑，“对了，还有虎毛那个老家伙，也给我交换了。” 　　“虎毛大叔，可是老族长留下来，说让他照顾你的。”虎族人愣了愣，追上去说道。 　　“谁要听他说话，每天在我耳朵边嗡嗡嗡，这不许做，那不能做，烦都要被他烦死了，还是交换出去，耳朵边清静，再说，难道没有了他，你们就认为我当不好这个族长！” 　　“不不不，你当然当得好这个族长，族长。”虎族人满脸堆笑道。 　　“还不给我跑快点。”虎吼大吼道。 　　那虎族人的腿都能打上屁股了。 　　没一会儿，虎族内部传来呜呜哭声，一些老人和小孩被拉了出来，什么都不许带，由强壮的族人带着他们往炎族走去。 　　“陶管事，不好啦，炎族在跟各族交换人口呢。” 　　年轻干瘦男人在草棚门口站定，尖着嗓子大喊道。 　　以前能让他随时进去的草棚子，现在不让他随便进了，他的日子开始不好过了，虽然还没有族人对他强上，可动手动脚是免不了。 　　都怪这个女人，哪不好去，来有陶族跟他抢什么男人，真是贱货。 　　陶集在花那身上使劲，呼哧呼哧喘大气，翻身下来，拉好兽皮，也不管瘫在干草上的花那，掀起草帘就走了出去，瞪一眼干瘦男人，斥道：“乱嚷嚷什么，我本来还想多睡一会的，天还这么早呢。” 　　早啥早，太阳都挂老高了。 　　干瘦男人一把抱住陶集的胳膊，急道：“陶管事，不得了了，炎族正跟各个部落交换人口呢，他们有坏心思，你快去看看吧。” 　　“啥，交换人口，我没听错吧。”陶集抓了抓耳朵，抬头又看一眼天上的太阳，还是在那个地方，没弄错啊，“他们拿什么交换，草籽，还是长耳兔，哈哈哈哈，他们有多出来的兽肉吗。” 　　“是肉干，制作好的肉干，可以放上很久很久的肉干，最主要的是他们交换了就教怎么制作肉干呢，连虎族都去了。” 　　干瘦男人跺脚，急道。 　　陶集的一张脸渐渐阴沉了下来，他眯缝着眼睛沉思。 　　“叫上人，跟我走。” 　　“陶管事让大家跟他走，要办事了，快，快。”干瘦男人如同领了圣旨的太监，耀武扬威喝道。 　　花那施施然倚靠到草棚柱子上，看着一大帮人吆喝着远去。 　　闹吧，闹得越厉害越好，到时她心情好，就顺便帮木野他们美言几句，要是她心情不好，让陶集先杀了那个女人再说。 　　“阿姆，我不让你交换，我可以打猎养活你的。” 　　一个腰间裹着块破烂兽皮的少年紧紧抱住一个老妇人，哀声说道。 　　“你养活，你自己都养不活吧。”虎吼踢了他一脚，怒喝道，“别磨叽了，早点交换好了，我还回去吃烤肉呢。” 　　他骂骂咧咧，视线一直停留在炎族草棚顶上的那张虎皮上，颜色真光亮啊，比他身上穿了两代的虎皮要好多了，真想抢过来。 　　少年抱着老妇人，一起被他踢倒在地，虎毛上前扶起他们，眼泪纵横长叹道：“老族长啊，我对不起你啊。” 　　“废话真多！”虎吼不耐烦地嗤了一声。 　　“阿姆，我跟你一起走，虎族我们不待了。”少年抹了把眼泪，爬起来怒声道。 　　“虎族是你阿父的部落，你怎么能离开呢，阿姆一个人可以的，在族里也是拖累你，你就让阿姆走吧。”那个老妇人哭着说道。 　　简华看着这一切，真想说一句，让少年也交换过来，可她还是强忍住了。 　　有些决定，还是得自己下。 　　“不，我也交换。” 　　少年在瞬间做出个决定。 　　“你说什么？”虎吼掏了掏耳朵孔。 　　“我也要交换。”少年一字一顿，望着虎吼决然说道。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今天的这个决定，竟让他和阿姆过上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暖衣饱食的好日子。 　　“娃。”老妇人愣住了。 　　“好啊，忘恩负义的小崽子，吃了我们虎族的，现在要离开虎族了，哪有那么好的事情，给我打，打到他把以前吃下的烤肉都吐出来为止。”虎吼大怒道。 　　简华的手往前伸了下，又收了回来。 　　噼啪拳脚，如雨点般落在少年清瘦的身躯上，少年蜷缩着身子，双手支在脑袋边，翻滚着躲避，一会儿就吐了口血出来。 　　老妇人哀叫一声，合身扑了上去，帮少年遮挡。 　　“别打了，别打了，求你们了，他是个好孩子，别打了。”虎毛大叔拉这个推那个，跌跌撞撞。 　　“打死了他，就不能换这样大的三块肉干了，打吧，还省了我的肉干，多香的肉干，到了寒季时，跟草茎一起煮了，可以养活多少人，哎呀，我的肉干，实在太香了。” 　　简华不紧不慢，从身后的筐篓中拿出三块各五六斤的肉干来，叠成一排捧在手上，高举到鼻子下，深嗅着，一脸陶醉状态。 　　“啪。”一个壮汉重重一脚，把少年踢出老远。 　　“阿姆的，我让你打死他了吗。蠢货。还不快把肉干拿过来。”虎吼一巴掌扇在壮汉脑袋上，喝斥道。 　　简华看着那个壮汉抿嘴咬牙，从她手里把肉干抢了过去，她也不着急，慢悠悠看着虎毛大叔搀扶着少年和老妇人一步步走到了他们炎族地盘上。 　　“以后就在我们炎族好好生活吧。” 　　简华走到少年身前，低低说了一句，然后转身又去忙了。 　　少年抹掉嘴角的血迹，抬起头注视着她的背影，良久。 　　*** 　　“哈哈哈哈，好一个炎族，交换了人口回去，是想杀/人吃/肉呢吧。” 　　诛心之语，在炎族交换场地上炸响。 　　“大巫说，肉要切得细一些，草籽粥熬得稠一些，到时每人一骨碗，也不能让他们喝多了，大巫说，什么怕肠胃受不住，我也不明白什么意思，听大巫的就是。” 　　山猫用树枝搅动着石锅内的粥汤，笑着跟花族女人说道。 　　“阿耶，好香啊，我想吃。”那个幼童不停舔着嘴唇，跟老人说道。 　　“再忍一忍，很快有的吃了。” 　　“娃，伤了哪里没有，阿姆害了你啊……”老妇人在哭泣。 　　如同潮汐涨落，如同大风卷过，嗡嗡声逐渐低了下来。 　　然后，一片死寂。 　　各人手上的动作凝固住了。 　　简华全身微微颤抖起来。 　　老话说得好，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就是有那么些红眼病的人，见不得他们好啊。 　　连交换个老人和小孩，都有人跳出来。 　　真是该死。 　　对于这种人，绝不能手软。 　　简华微侧过脑袋，对处在怔愣中还未回神的花珠，低低轻语几句。 　　花珠连忙点头，偷偷去了。 　　“你们拿着的肉干，说不好是你们哪个亲人的肉呢，你们还吃得下去。” 　　一个嚣张的声音再次响起。 第80章 软蛋 　　杀/人！人/肉！惊恐在人心头蔓延。 　　好！对了！就是要这种效果, 你们炎族人想干成的事，我陶集就要给你们搅黄了。 　　阳光很烈, 照在眼皮上有些发烫。简华微敛着眼，冷冷看去。那腆着大肚的恶人，一手插腰, 鼻孔朝天，模样特别欠揍。 　　既然你做恶事，想来找死, 那就别怨我心狠了。 　　“这是人肉？” 　　“杀人，吃人肉！” 　　在人群要喧哗起来的前一刻，一道清朗的声音悠扬响起。 　　“尊敬的虎神啊，请降罪于这个恶人吧, 让他口上生疮, 脚底板流脓，惩罚他口出恶言吧。” 　　简华高声吟唱起来, 双手朝天慢慢举起，想像着狼族族巫和尚者如何跳祭祀舞的模样, 开始疯狂舞蹈起来。 　　“族巫，跳巫舞了。”各部落的人很是吃惊。 　　“大巫巫舞。”炎族的人大声喝道, “让出地方。” 　　哗啦一声，原本围成一个圈的人群马上散了开来, 在简华身边露出一大块空地来。 　　陶集有些些的吃惊，他如何都没有想到，这么年轻好看的一个女人竟然是炎族的族巫。 　　“是你, 你这个恶人，想让这些老人和小孩死去，虎神会惩罚你！” 　　简华双目圆睁，一手指向陶集，尖利着声音喝道，“我们炎族拿出上好的羊肉，竟然被你这个恶人说成是人肉，你居心何在。山猫，把羊腿拿出来，给各个部落的人看看。” 　　“是，大巫。”山猫马上拿出一个带着羊蹄部分的腿肉，捧到众人面前，让他们一一验过。 　　幸甚，当时为了吊起来好熏制，羊蹄子都留着呢。 　　“真是羊蹄啊。” 　　“跟鹿的、牛的，都差不多，反正不是人腿。” 　　众人纷纷议论，心神放松，望向陶集的目光带着怒意。 　　“现在这些是羊肉，你们怎么知道他们带你们回去，不是杀了吃肉呢。”陶集没想到，这女人简单的几句话，就把众人的怒意引到了他的身上。 　　其实他不知道，因着他往日里的跋扈，各部落的人对他是敢怒不敢言，早有怨气在心了。 　　“你这个恶人，我看你才是吃人肉的呢，长得这么胖，来，吃你阿耶的一石斧，让我掏出你的心看看，是不是黑的。” 　　羊鞭怒意勃/发，再忍不住，举着石斧就要往陶集身上砍去。 　　陶集带着的一帮壮汉同样持斧在手，战斗一触即发。 　　“羊鞭，回来。神明说自会惩罚这个恶人，用不着你动手。” 　　简华偷偷眯着双眼，朝那边瞧去，一边手舞足蹈着，猛地，她全身抖动，啊得大叫一声。 　　声音之响，把场地上每个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大巫，怎么了？”羊鞭听得此声，吓了一跳，忙转头问询。 　　“神明降下神喻了，听。”简华闭上眼睛，双手剧烈抖动，再接着全身抖动，她再次啊得大叫一声。 　　这次大叫声后，她静止了，侧着脑袋聆听。 　　场地上没人敢出声。 　　小孩的哭声都被大人捂住了。 　　陶集莫明觉得有些不好，他视线左右游离，正待带人快速离开。 　　“你，神明惩罚你永远生不出儿子。” 　　简华猛睁眼，一手抬起直直指向他，目光悲悯，斩钉截铁崩出这样一句话来。 　　陶集一下似被定住，瞳孔紧缩，脸上肌肉凝滞了。 　　人群静默一秒，猛然爆发出一阵喧哗声。 　　神明惩罚永远生不出儿子，那就是断了传承了。 　　这是被神抛弃的人啊。 　　只有恶人，才会被神抛弃啊。 　　陶集带着的一群壮汉举斧的手慢慢放下，同时转头看向陶集，目光中惊疑不定。 　　确实啊，陶管事，这么大了，睡过好些女人，可真得一个儿子都没有生出来。 　　这个族巫说得对。 　　难道陶管事真是被神抛弃的恶人。 　　那他们跟恶人在一起，是不是也会被神抛弃。 　　壮汉们，齐齐退开一步，拉开了与他之间的距离。 　　那个干瘦年轻男人左右瞧瞧，似想跟着退开一步，却又不敢，那一脸憋屎的表情实在太精彩了。 　　好，有效果。 　　再接着下重锤。 　　“你，年少时，觉得全身有力气，在与女人交/合上，能持久，可现在。”简华顿了顿，见他眼珠微微动了下，轻淡淡接着往下说道，“可现在，你使多少劲，都很快，甚至没能等到跟女人交/合，你下面的就软了。” 　　她又用轻蔑的眼神扫了一眼陶集兽皮下，哼，一个阳/痿早/泄的人，不来请她这个小神医治治，竟然还敢来砸她的场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不能跟女人交/合，所以陶管事，才找的男人吗。 　　陶集身后的壮汉们一瞬间悟了，看一眼年轻干瘦男人，不约而同地又齐齐退开了一步。 　　这一下，年轻干瘦男人，如同被蝎子蛰了一口，猛得往后跳出两步，离得陶集远了。 　　陶集的脸由青变红，又由红变青，他破口大骂，“你骗人，你胡说，你骗人，我好着呢，能跟女人交/合。” 　　“呵呵，你越这样说，我越相信我没有听错神明的每一句神喻，刚才神明清清楚楚这样跟我说的，他说你这辈子都不会生下儿子。你是神明要惩罚的人。” 　　“你不配做有陶部落的管事。” 　　简华再接一句。 　　陶集身后的壮汉互相看一眼，再次往后退出一大步。 　　“你胡说，你骗人。”陶集跳脚大骂，脸涨得通红，如同一只鼓足了气的青蛙一般，呱呱乱叫。 　　“哈哈哈，原来是个软蛋。”羊鞭尽情地大笑起来。 　　大巫实在太厉害了，这种爽快劲，比他去直接揍他一顿还要舒爽，瞧瞧他那张脸，都要涨成紫红色了。 　　“哈哈哈，原来不能跟女人交/合啊，所以我听说他找男人呢。”有个部落的壮汉跟着大笑起来。 　　“对啊，你们看，他身边不是跟着个像女人一般的男人嘛，估计他就是把他当成女人用的。哈哈哈，这样的一个软蛋还当什么管事呀。”另一个部落的壮汉面朝着众人，指着年轻干瘦男人，大声说道。 　　“原来不能跟女人交/合啊，实在太没用了。” 　　“被神惩罚的人啊，他刚才说出的话，全都是假的啊。”木牛大叔趁机大声说道。 　　刚才吓得他全身都僵住了，真怕这些人拥挤上来，把炎族人一个个生吞了，还是大巫厉害，竟然能请到神喻。 　　这下，他们再不敢打炎族的主意了。 　　“软蛋，哈哈哈。” 　　“说假话，被神惩罚。” 　　“炎族有这么多肉干，肯定是个大部落，怎么可能杀/人，吃人/肉呢，原来他说的都是假的啊。” 　　陶集满头冷汗，连身子都抖动起来，他惊恐的目光在各族人的脸上扫过，大笑，嘲笑，冷笑，讥笑，好似每个人都真真切切看到了他软蛋，不能跟女人交/合的样子了。 　　再回身，他带来的那帮人竟已离得他好远，把他一人孤立在了众人面前，就是那个，他往日里随打随骂，当成个玩物的干瘦男人，也挤在了那堆人中间，看他的目光带着嘲讽，好似在他们之间划了一道深沟。 　　不，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贱人，贱人，你们都是贱人，不得好死。”陶集疯狂大叫，朝各部落的人扑上去，拼命解释，想让人相信他，“我不是软蛋，我好着呢，我不是软蛋……” 　　“走开，拿走你的手，我还怕被你摸上了，我也变成软蛋呢。” 　　那壮汉一把推开他，弯腰抓了把土，狠狠揉搓被他抓上的地方。 　　“他是被神明惩罚的人，他前面说的都是假的，我们炎族绝对不会无故杀人的，我们有食物可以养活你们，大家不用担心。” 　　简华微笑着，大声说道。 　　“对，炎族教我们制作筐篓，制作肉干，炎族是好的。” 　　“这些老人都快要死了，小孩也不一定养得活，只要能换到肉干的制作方法就行。” 　　叽叽喳喳，议论纷纷。 　　“姑娘们，草籽粥煮好了没有？给老人和小孩，每人盛上一骨碗吧。”简华转身，笑着喊道。 　　“好了，马上好了。” 　　花珠和山猫特大声地回答。 　　一时间，肉粥的香味飘满了整个场地，吞咽声响成一片。 　　“娃，有食物吃了，有食物吃了，小心烫着。”老人接过花珠端来的一骨碗肉粥，热泪盈眶。 　　“阿姆，有草籽粥吃，看样子，这个炎族并不坏。”少年揉着伤处笑了笑，对着他阿姆说道。 　　“是啊，炎族是个好的。”他阿姆回他一个带泪的笑容。 　　陶集被众人挥开，扑跌了几个跟头，跳起来抢得一把石斧就朝正背对着他的简华扑去，“你这个妖女，我砍死你！” 　　“大巫，小心。” 　　羊鞭高喊，飞身疾扑，可离得简华还有些距离，大急之下，他甩出手中巨斧。 　　“大巫，小心。” 　　花族长惊呼，伸出了她的权杖阻拦，可权杖伸直了，还差了好长一段。 　　“简华，小心。”木牛大叔瞪圆了眼睛。 　　山猫打翻了盛粥的骨碗。 　　众人齐齐抽气，这人真是疯了，竟敢对族巫动手，这是要冒犯神明啊。 　　他要作死了，神明一定会狠狠惩罚他的。 　　收到炎族人消息，急急赶来的黑石部落的风大叔，流水部落的梅大叔，跺脚大呼，难道他们真得来晚了。 　　简华后知后觉回头，肥胖的陶集正高举起石斧满面狰狞朝她劈来。 　　她脊背发麻，头皮发紧，有一颗颗冷汗争先恐后挤出来。 　　眼角余光中，高远的蓝天下，一点黑影渐渐放大，高速朝她飞来。 第81章 一人一拳 　　石块磨擦空气, 发出嗡嗡声。 　　一道轻微的啪嗒声，一根绊马索在最危急时缠上了陶集的双腿。 　　他腿窝一弯, 扑通一声摔倒在了简华身前。 　　简华一侧身，他手里的石斧擦着她耳际飞了过去，撞倒一口石锅, 熬好的草籽粥泼洒了一地。 　　而羊鞭扔出的那把石斧，巧巧砍上了陶集的右胳膊，有血珠飞落。 　　一道杀猪般的惨嚎, 冲天而起。 　　羊鞭大力扑上，把陶集牢牢压在了身下，钵大的铁拳狠狠朝他背上砸去，“让你伤害大巫, 让你伤害大巫, 没卵/蛋的家伙，该死, 该死。” 　　简华惊魂未定，抬眼望去, 远处茂密的树林中冲出一群精悍的汉子来，打头一人正是木野, 正朝他焦急飞奔而来。 　　再往旁边看，风大叔、梅大叔, 气喘着，急朝她走来。 　　看来，叫花珠派人去通知, 他们都收到了呢。 　　“尊敬的大巫，没伤着吧。”风大叔和梅大叔恭敬施了一礼，问道。 　　“简华，受伤没有？”木野冲到简华身前，拉着她上下，左右，好好打量了一番，又抬手摸了一遍，声音还带着丝惶怕。 　　简华呯呯跳的一颗心慢慢平缓下来，她最最害怕的不是陶集要杀她，而是他说出的那几句诛心之语。不光会搅了她交换老人和小孩的事情，炎族在这块土地上，也会被各部落误解，轻则不能相交，重则被人灭杀。 　　陶集之心，毒矣。 　　简华轻轻推开木野，对他微一点头，站出一步，对着身后的，还有赶到的炎族卷羊族花族人，大声说道：“这人特意来说假话，欺负我们，我们是不是每人赏他一拳，教教他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 　　“对，大巫说得对。这人就该受教训，我先来。” 　　花族长走上前，举起权杖，示意羊鞭退开，然后狠狠一棍敲在了陶集的身上。 　　“对，我刚才打的不算，这次是大巫让打你一拳的。”羊鞭狠狠道，上前一拳砸在陶集脸上。 　　“嗷”一声凄厉惨叫。 　　陶集捂着脸翻滚。 　　“让你说假话，该死。” 　　哗啦一下，炎族人卷羊族人花族人，全都围了上去，把陶集淹没在了其中。 　　连着其他部落的，爱凑热闹的，也偷偷挤进去踢上一脚。 　　跟陶集来的那一帮汉子，握紧石斧又放松，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有陶部落打算跟我们炎族卷羊族开战吗？” 　　木野带着黑狼等人，朝他们逼近一步，冷冷瞪视，喝问。 　　“不，不是。”有人萎缩了一下。 　　“他，他是我们管事。”有人嗫嚅道。 　　“停手。” 　　简华朗声，一挥手。 　　炎族人卷羊族人花族马上停了手，人群散开，当中地上露出蜷缩成虾状的陶集，满脸是血，连哼哼声都没有了。 　　简华心中微动，不会真把他打死了。她上前，伸指在他颈动脉处一搭，尚有脉博。 　　很好，至少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他还活着，你们把他带回去吧。”简华直起身，说道。 　　那些汉子互相瞧瞧，你推我，我推你，最后干瘦年轻男人被挤了出来，无奈加害怕地上前架起陶集，一步三摇，灰溜溜往有陶部落去了。 　　“嗷……”欢呼声响遏行云。 　　留守的这一部分炎族花族人感受最深，拍手拍脚，互相拥抱，尽情的欢呼。 　　“怎么回事，刚才族人来通报，就说了大巫有危险，快跟我们仔细讲讲？”刚回来的炎族人卷羊族人，大声问道。 　　“你们终于回来了，刚才不知有多惊险呢，那个恶人，竟然说我们炎族交换这些人是要吃人/肉，你说他可恨不可恨，幸好大巫听到了神喻，那个恶人竟然生不出儿子，哈哈哈，是个软/蛋。” 　　木野等人听着，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早知如此，刚才应该打得更重一些。 　　陶集，该死。 　　简华见到各部落的人也在欢呼，拍手拍脚大笑着。 　　想来，这种高兴，应该是常年被有陶部落欺压着，好不容易出了这样一口恶气，心中说不出来的舒畅吧。 　　“你们跑回来了，打着猎物没有？”简华笑问。 　　“还管什么猎物，这样一场闹事，真是想要吓死我啊。”木野伸手，轻轻往简华脑门上敲了一记，心有余悸说道。 　　黑狼站在一边，微微敛了眼。 　　“没事了，没事了就好。”风大叔大笑着说道，“刚才真是吓得我呼吸都忘记了。” 　　“恶人有恶报，神明都在看着呢。”梅大叔朝着高空施一礼，虔诚说道。 　　“是啊，神明会惩罚恶人的。”木牛大叔拍着胸膛，后怕道，“这恶人实在太恶了，该死。” 　　“这里没事了，你们快去把猎物拿回来吧，我们部落将会加入好多人口了。”简华指着身后的老老小小，介绍道。 　　“加入的人口，就是这些人吗？” 　　木野瞠目结舌。 　　黑狼的眼睛睁大了。 　　“是啊，别看他们老，其实他们能干活呢，还有这些小孩，要不了多久，就能长大出去打猎了。你们看，还有个少年呢，明天就能跟你们一起出去打猎了。” 　　简华发现她此时把那些各部落人交换这些人时跟她推销的话又重新说了一遍，说着说着，她就咯咯笑了起来。 　　木野转头，跟黑狼交换一个眼神。 　　唉，大巫想要收留，他们也不能拒绝啊。 　　这个部落实在太强大了，打人都是一起上的，瞧那个陶集，被打得都不成人模样了。实在太可怕了，想到此，虎吼心里就是一哆嗦。 　　他带着虎族人，悄悄地，悄悄地溜了回去，顺手还牵走了一筐篓属于鹿角部落的肉干。 　　虎毛大叔定定望着虎吼带人远去，微躬着的腰身好像更加佝偻了。 　　“你就算说的再多，他也不会听的。你还是安心留在炎族吧，大巫是个很好的人，以后的日子不会难过的。”花族长走到他身边，清清淡淡说道。 　　虎毛大叔默然，只是又一行泪从眼角滑了下来。 　　“大巫，这是我们部落特有的，你看看，这个可不可以交换。” 　　那个说回去拿好东西的桃枝部落的族人遮掩着，拿着一个皮袋来到简华面前。 　　还愿意前来交换，那就说明陶集的话真是被她化解了。简华欣然点头，解开皮袋一看，竟是半皮袋淡黄色风干的慈菇，一颗颗卵圆形带个圆锥状的芽。 　　“这个东西叫慈菇，可以剥去外皮跟肉一起煮了吃。好吃。”简华笑道，“我们交换了。” 　　那桃枝部落的人马上笑咧了嘴。 　　“还有，你前面拿过来的草药，确是好东西，感觉身体冷的时候熬汤水喝，对身体好。不过，我们部落也有很多，所以就不跟你交换了。” 　　“真的，真是吃了身体好，吃了这里不会流水。”这人捏捏鼻头，大声说道。 　　他的草药得到大巫的肯定，让他特别得高兴，交换了肉干后不停去跟各部落的人说明。很快就有人拿着各种物件跟他交换野姜了。 　　木野这时才想起来去找他的绊马索，金猴嘻嘻笑着跳过来，“野子，给。” 　　“好兄弟，还是你机灵。”木野接过绊马索，拍拍他肩头笑道。 　　“你们打着猎物没有？快去把猎物拉回来吧，这么多人等着烤肉吃呢。”简华催促。 　　“这里……”木野迟疑一下。 　　“只要陶集没死，他们绝对不会过来，就算陶集死了，有陶部落也不一定会为一个被神抛弃的人来理论。”简华笑道，“你们快去快回，不然可惜那些猎物了。” 　　“嫂子，你知道吗，我们可打着了两头雄鹿呢，大黑还跟我抢雄鹿蛋蛋。”金猴兴奋笑道，一会又寻起人来，“大黑呢，大黑呢，哪去了？” 　　他嘴里的大黑，就是卷羊族的那个大黑个子，两人竟是很合得来，一直打闹玩笑。 　　“大黑好像去取猎物了。”有卷羊族人高声应道。 　　“哎呀，他又要抢我的鹿，我得去看着……” 　　随着话音落下，金猴就飞奔出去了。 　　木野朝黑狼看了眼，说道：“你留下吧，我跟他们去取猎物。” 　　“好。”黑狼应。 　　木野带人飞奔着去了。 　　等他们拖回两头雄鹿，一头獐子，一头野猪时，场地上的人震惊了。 　　炎族这么勇猛吗，每次打猎都是这么多猎物的啊，怪不得他们说能养活这些人呢，原来真不是说假话啊。 　　“感谢神明，让我遇到炎部落。” 　　“感谢神明，能让我的娃活下来。” 　　杀猪宰鹿，一片欢腾。 　　简华吩咐，新加入炎族的，每人一块烤肉。 　　“感谢大巫。”少年扶着阿姆，对简华行礼。 　　“感谢大巫。”老人带着他的孩子，对简华磕头。 　　“感谢大巫。”交换来的老人和孩子们，齐齐施礼磕头。 　　“炎族真是强大。” 　　各部落的人羡慕不已，还有人偷偷议论着炎族人刚才甩出来绑住陶集腿的是什么武器。 　　“木野小子，你可不能藏私啊，那是什么武器啊，这么好使，我看你们猎物都是活捉后杀死的吧，能不能教教你风大叔和梅大叔啊。” 　　“这个，是神明教给我们部落的，可不能外传啊。” 　　木野憨憨笑着，就是不说怎么做的。 　　“木野这小子，坏着呢，像他阿父木通。要不我们去求求木牛，他心软脾气好。”梅大叔对风大叔出主意道。 　　“嗯嗯，就这样办，我看木牛那老小子腰间好像也挂着两根。要是他们不教，那我们就问他讨过来用用。”风大叔一击掌，“就这样办。” 　　两人又转头去缠着木牛大叔了。 　　“真不能教啊，这可是我们部落的秘密，说出来就不灵了。” 　　木牛大叔被他们追得落荒而逃。 　　众人看着几个老家伙都这么有精力，越加觉得炎族强大了。 第82章 委以重任 　　二十七个老人, 其中十六人是女的，十一人是男的。 　　十四个孩子, 都不足八九岁，除了那个老人带着的幼童，另外五个由老人领着, 简华也不知他们是否有血缘关系，另外八个，看着就是没有亲人的。 　　还有一人, 就是那个带着阿姆，一起交换的少年，十三四岁，倔强的眼神, 清瘦挺直的脊背。 　　一共新交换来四十二人。 　　其实这些老人都不老, 四十多岁，能干很多事呢。这些小孩倒是小了, 等他们长大，估计还得好几年。但一个部落的希望不就在孩子身上吗。 　　简华对此, 还是相当满意的。 　　她盘坐在火堆边，拿着山猫递给她的烤肉, 慢慢吃着，一边看老人满足地啃着喷香的烤肉, 一边花族女人还在照顾没有亲人的孩子们喝粥嚼小块的肉。 　　这样可不行，得让这些老人一对一的照顾这些孩子，简华看少年把他的烤肉递给了他的阿姆, 他的阿姆又推给他，俩人正温情脉脉，她一笑，朝少年招了招手，“嗨，正是你。” 　　少年一愣，连忙站了起来，跑到简华身前，先躬身行一礼，认认真真问道：“大巫，你叫我。” 　　“是，就是叫你，你叫什么？” 　　“我，我阿姆叫我娃。”少年惶恐。 　　“娃，你是虎族的，以后就叫虎娃吧。”简华微笑。 　　“是，我以后就叫虎娃。”少年急急点头。 　　“虎娃，你交换到炎族，以后就是我炎族的人，事事要以炎族为重，不能反叛炎族，你能做到吗？” 　　简华盯着他眼睛，郑重问道。 　　“能。”少年的回答铿锵有力。 　　“好，那我现在就派你个事情做。”简华伸手指向虎毛大叔，“你把他也叫过来，这事，需要你们两人一道去做。” 　　“好。”少年兴冲冲去了。 　　这个大巫笑起来真好看，就象现在季节里，山坡上开出的花，红红的，粉粉的，黄黄的，看着心里就很欢喜。 　　“虎毛大叔，大巫让你过去。”虎娃跑到虎毛身前，恭敬说道。 　　虎毛大叔抬头望向简华，见她正点头微笑，放下手里的烤肉，往兽皮上擦了擦手掌，拉平兽皮，微不可见地暗叹了口气，认命般走向简华。 　　这付垂头丧气的模样，好似奔赴刑场，看来被人抛弃伤得不清啊。 　　那这事，就得派给你做，有了事做，人就会精神起来了。 　　虎毛大叔走到简华面前，要行礼，被简华虚扶住了，她笑着邀请两人坐下。 　　“我请你们过来，就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让你们做。你们看，这次我们炎族从各部落交换了这么多人过来，正需要有人带领他们，我想让你们俩来管理这些人。”简华笑道。 　　“管这些人？”虎娃惊喜，这代表是管事的意思吗，就像虎毛大叔以前在族里，可以管好多事，就像那个陶集，管着有陶部落这些族人，他，他也可以做管事吗。 　　“管这些人。”虎毛大叔喃喃道，目光有些发散，他伸手掏了下耳朵，是他年纪大了，听错了吗。 　　“没错，让你们来管这些人，一路上管好他们吃喝，不要走丢了，当然，也不要去别的部落惹事。”简华肯定道。 　　虎娃的眼睛越发晶亮了，他激动得全身都有些颤抖了。 　　虎毛大叔的目光定在了简华的脸上，这个大巫，让他感到敬佩。 　　刚交换过来的奴隶，竟然就敢使用了。 　　“你们不是我们炎族的奴隶，以后就是我们的族人。”简华站起来，大声说道。 　　说话的，吃肉的，全都停住了。 　　“你们这些人，不是我们炎族的奴隶，以后就是我们的族人，相亲相爱的族人。”简华展开双手，慢慢做个拥抱的状态，高声微笑说道。 　　“大巫，感谢你，感谢炎族。”众人一个个站了起来，激动喊道。 　　交换的人口都是作为奴隶使用的，吃的最少，干的最多，有猛兽也是第一个上。 　　这个炎族竟然说他们是族人，什么叫相亲相爱的，他们不懂，可族人，谁都懂了。 　　一时，低低的咽呜声成片响起。 　　有草籽粥喝，有烤肉吃，这样的部落，打死他们都不离开了。 　　“大巫就是有办法，让每个人都会喜欢上她的。” 　　金猴用肘推推身边的木野，再朝黑狼挤挤眼睛，抿着嘴笑。 　　“是啊，她说话，会让人心甘情愿拿出命来的。” 　　黑狼痴望着简华，低喃道。 　　“她说的话，就是她心底的话。” 　　木野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简华的笑颜上，随着她一起笑。 　　“不看了，不看了，再看下去，我阿耶的，要反悔啦。” 　　羊鞭大笑一声，自嘲摇头。 　　简华从她的筐篓中拿出一根细绳，在绳上打了个结，示意给两人看，“这样打结，一个打结就是一个人，打几个结，就有几个人，一个也不能少，一个也不能落下。” 　　她反复几次，务使两人学会，然后递给他们两根绳子，让他们试着打结。 　　“对，很好，就是这样打结。”简华笑道，“你们记清楚有多少人数，然后让一个大人带一个小孩，可以自愿的。” 　　等两人弄明白她的意思，简华就挥手让他们去管理了。 　　这些交换来的人非常听话，也许是怕再次被抛弃，虎毛大叔说什么，他们就听什么，甚至让他们站在哪块地方，这些老人就乖乖站着。 　　而虎娃也不错，并没有颐指气使，很是谦逊地跟在虎毛大叔身侧，看他是如何做的。 　　不错，真是不错，个个都是可教之材啊。 　　简华笑着，好似能看到炎族的美好未来了。 　　“看够了吧，快进去躺好，大巫说不让你起来的。要不是那人……”拉布小心搀扶着谷，往谷的草棚走去，嘴里呸呸着，“那个恶人，实在太解气了，我是一定不会让你起来的。大巫知道了，该要骂我了。” 　　谷低头看着脚下，一步步往前。 　　走着，走着，他慢慢直起腰，脚使劲踏下，脖子上的脑袋一点点，一点点昂起来了。 　　然后，他双目直视前方，走得昂首挺胸。 　　“那恶人，肯定活不了了，就算能活下来，也是痛得想死，再没有人看得起他了。他就是被神抛弃的人，他就是被神惩罚的人，这话就是大巫说的，谷，你听听，大巫说得多好。” 　　拉布一脸兴奋，还没有察觉到谷的改变，自顾带说带笑。 　　“这么多人打他一个，实在太爽快了，我都恨不得也上去凑他几拳。大巫真是大巫啊，我都想去给她磕头。” 　　谷的脚步走得越发稳了，就象他从没有受过伤一样。 　　他的嘴角微微高起，眼底带上了光芒。 　　“等你身体养好了，我们也去打头鹿送给大巫，一定要雄鹿，雄鹿有两个蛋蛋，蛋蛋可是好东西……” 　　“嗯。” 　　“咦？是你说话了，谷，你答应了，真是太好了。” 　　俩人的背影带着春天特有的生机和愉快的泡泡。 　　*** 　　“走荒族来了，走荒族来了……” 　　“有奴隶交换，快去……” 　　有人奔走相告。 　　木牛大叔猛地刹住脚步，大喊道：“大巫，我们也快点去，晚了最好的奴隶要被人挑走了。” 　　“你个老家伙，先放过你。我们快去交换奴隶。” 　　风大叔和梅大叔也停了下来，匆匆赶回他们部落，准备交换事宜。 　　简华跟着木野等人，赶到交换场地上，一群四五十人的队伍风尘仆仆，黝黑的脸上挂着显见的疲惫，或站或坐在树杆旁边，而他们身旁摆放着一个个皮袋子。 　　简华终于知道那些腰粗的树杆是干什么用的，一串用细藤绑了手腕的男人就被栓在了树杆上。 　　十二人。 　　每个人都是瘦骨崚峋，互相倚靠坐着，一付认命表情。 　　这些男人应该就是要交换的奴隶了吧。 　　众人议论纷纷，指点挑选着奴隶。 　　随着各部落到来，走荒族人群中一个头发微白，红脸膛，身上挂着彩羽的老人站了起来，随他起身，走荒族众人纷纷跟着站立起来。 　　“各部落都到了吧，我们先交换吧，交换完了我们走荒族还得搭草棚子，好好睡上一大觉呢。”老人和善地大笑道。 　　“走荒族长，你就是这样爽快，这批奴隶也不是什么恶人吧。”带着族人赶到的风大叔大笑着招呼道。 　　“当然，没有恶人，有的是部落被打散了，有的是活不下去的，交换过来，给他们一条活路。” 　　走荒族长上前，跟风拉住手，相视大笑道，“那边不大太平啊，还是你们这边好。” 　　“那你就留在我们这边住下来，不要再往那边去了。” 　　木牛大叔也上前，跟他拉手，笑着说道。 　　“没办法啊，走荒族走荒族，祖祖辈辈都是这样走着活下来的，我不能改了祖宗的活法啊。” 　　“快开始吧，那个高个的，我们鹿角部落看中了。”鹿角部落的人指着一个高个奴隶，大声说道。 　　“我们大山部落也看中了，他最壮实，还是看哪个部落拿出的兽肉多吧，我出一头猫兽肉。”大山部落的族长大声喊道。 　　“按老规矩，哪个部落出的兽肉多，这奴隶就归哪个部落了。”走荒族长哈哈笑道，转身去解了那个高个奴隶的细藤，把他拉到众人面前，给各部落清楚看过。 　　没有话语权，真是像个牲口般被交换。 　　高个男人很顺从，目光垂在身前，连走荒族长拉高他的手臂，又抬了抬他的脚，再拉下他的兽皮展示他的蛋蛋给众人看他是个健康完整的男人，他都没有反抗。 　　也许交换也是一条活下去的路。 　　“我们出两条羊腿的肉干。”简华举手，大声说道。 　　各部落抽了口气，没出声，炎族的富有，他们早已见识过。 　　走荒族长微愣，令他吃惊的，喊兽肉的竟然是个女人，但随即他又恍然，那边女人当族长的也有，这事并不稀奇。 　　只是这女人这样的年轻，还这样子好看，倒是少见了。 第83章 走荒族 　　“这边出两条羊腿的肉干, 还有没有比这部落出的多的。”走荒族长拉着高个奴隶，又在众人面前转了一圈。 　　“我出两头猫兽肉。”鹿角部落的族长咬了咬牙, 喊道。 　　“我出两头半猫兽肉。”大山部落的族长瞪了他一眼，紧跟着喊道。 　　这奴隶正当壮年，交换回去可以打猎。 　　“两头半猫兽肉, 还有更多的吗。”走荒族长不慌不忙，喊价很有经验。 　　简华转身，从木野手上的筐篓中, 拿出两条羊腿，又拿出两块各五六斤重的肉干，摆放到草地上，大声说道：“两条羊腿, 再加两大块肉干。” 　　这十二个奴隶, 她都想要啊，炎族男人太少了, 这些生员加入正好。 　　各部落的抽气声愈加明显了，奴隶都是低贱的, 一头猫兽肉能换上一个正壮年的奴隶了，本来两头半猫兽肉已是亏了, 从没见哪个部落还拿出这么多肉干来换的。 　　“还有更多兽肉的吗？”走荒族长笑出一脸褶子。 　　高个奴隶微微抬了头，朝简华等人望来, 目光轻轻跳动一下，又移到大块肉干上。 　　喷香的肉干，烤了肯定好吃。 　　这么富有的部落, 就是他以后要生活的部落，最好他们不要打他，只要有烤肉吃，让他干什么都行。 　　想到这里，他肚子咕噜叫了两声，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 　　“哈哈，好，看来，这高个奴隶可以交换给……” 　　“慢着！” 　　走荒族长的话语被一道冰冷傲慢的嗓音打断，众人齐齐转过头。 　　一个身高一米七零左右的男人，腰系虎皮短裙，身披百兽衣，头上高高插着两根白羽，披散着一头黑发，柱着根藤杖，一脸冷漠表情缓缓走了过来。 　　在他身旁跟着个少年，同样披着百兽衣，高昂脑袋，用鼻孔对准了众人。 　　在俩人身后，还跟着一队三十多人的壮汉队伍。 　　个个手握斧柄，横眉怒目，一脸杀气。 　　“有陶部落，有陶部落来了。” 　　“是有陶部落的陶瓦巫师，快跟巫师行礼。” 　　惊呼声起，各部落的人齐齐跪下磕头。 　　走荒族长忙松开高个奴隶，带领族人弯腰行礼。 　　简华冷眼看着，膝盖不弯脊背挺直，自从每人一拳暴打过陶集后，就注定与有陶部落成不了友姻部落了，那这些表面功夫也就免了吧。 　　她身后炎族卷羊族花族人面面相觑，这是要行礼呢，还是不要行礼呢。 　　按说这位巫师是有陶部落族巫的弟子，往日总以大礼跪拜，可他们大巫，更是尊贵啊。 　　连族巫见了大巫都应该行礼，那族巫的弟子是不是更应该行礼。 　　那他这大鼻子对准大巫的表情是干嘛，连那个少年都这样，哼，他们也不跪下。 　　满地跪伏的人群中就简华这一队十多人不跪，鹤立鸡群，生生彰显出不同来。 　　两帮人对上，电光四射，噼啪作响，眼中似能射出刀子。 　　“嗤，是炎部落吧。” 　　陶瓦高昂着头，视线从眼帘下溜过去，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简华，话音好似从牙齿缝隙中飘出来的。 　　简华冷冷望向他，同样高傲加藐视地淡淡回了一句，“嗤，是有陶部落吧。” 　　她身姿清卓，目光从容平静，有如一泓大湖，微风轻拂，波澜不兴。 　　而簇拥在她身后的几个男人，不约而同，扑哧笑了出来。 　　“你们！” 　　陶瓦恼羞成怒。 　　“贱人，见了我家巫师怎么还不跪下。” 　　跟在陶瓦身边的少年陶窝指向简华，大喝道。 　　简华掏了掏耳朵，抬眼看看蓝天，再看看白云，就是不看陶窝一眼，问身后，“有没有听到什么野兽在叫唤。” 　　木野立马笑着接上，“好像是狼叫声，肯定不可能是虎啸，没有那股子气势。” 　　这小子，真是聪明，简华睇了他一眼，暗赞。 　　羊鞭狠瞪一眼陶窝，不厚道地嗤嗤笑，“狼，我觉得就是只小蠢猪吧，还是黑皮的。” 　　“你想笑就大点声笑，别笑得像个女人。”黑狼斜了他一眼，擦了擦手臂上立起来的鸡皮疙瘩，大笑道。 　　这一个个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简华看陶窝急得跳脚，也很不厚道地笑了起来。 　　陶窝还想大骂，却被陶瓦挥手拦下，陶瓦刚才脸上的怒容，已是消失无踪。 　　简华等人也收了笑，望向走荒族族长，她问道：“族长大人，这奴隶可以交换了吧。” 　　走荒族族长带着族人直起腰来，两边看看，未语先笑，打个哈哈，“炎族等一下，这有陶部落估计也想拿出兽肉来。” 　　他又转向陶瓦巫师，笑道：“巫师大人，你看这奴隶，你要用多少兽肉来换啊？” 　　陶瓦的目光终于移到了走荒族族长身上，再看了眼那边栓在树杆上的奴隶，高傲说道：“这些奴隶，我们有陶部落全都要了，我们拿一个陶器跟你交换，是大陶器。” 　　“这么多奴隶，一个大陶器。”走荒族长喃声道，脸上微带了些喜意。 　　不是吧，一个陶器，就要了十二个奴隶。 　　“族长，我们这些肉干换一个奴隶。”简华一把推翻了筐篓，一筐篓的肉干全都翻倒出来，“要是还不够，我们可用两筐篓换。” 　　她再推翻一个，一大块一大块的肉干洒出，铺了一地，很是诱人。 　　各部落的人此时都站了起来，哗地大声说起话来。 　　“这么多肉干呢，就换一个奴隶，要是我，肯定很心疼啊，这炎族大巫倒底是怎么想的。” 　　“一个陶器，换这么多奴隶，我看也是差不多，那可是神器呢。” 　　“就看走荒族怎么想了，倒底要神器还是肉干。” 　　“神器可是族里祭祀的大事，肉干什么时候都会有的，但神器可不一定换得到啊。” 　　“但这个肉干这么好，可以放上很久呢。” 　　走荒族族长这个和善精明的老人，目光终于移到了肉干上。 　　简华微微一笑，就算能抢过来一两个奴隶也好，她是不会让有陶部落全部换去的。 　　“走荒族族长，我说的可是这么多奴隶，换我们这样一个神器，你要想清楚了。” 　　陶瓦拿过身后一个壮汉捧着的红陶罐，走上几步，很是大方地递到了走荒族族长手里，指着树杆边的奴隶加上那个高个奴隶，诱惑说道。 　　高个奴隶被他指上，身子轻微抖动一下，抓起地上的兽皮，围到腰间，缩到其他奴隶一起去了。 　　那么好的部落，有可能去不了了，再看看陶瓦身后凶神恶煞的壮汉，他抹了下嘴角的口水，看来烤肉也没得吃了。 　　在简华眼里，如此粗糙简陋，广口圆肚陶罐，换到现代，当花盆还嫌不透水，扔在垃圾桶还嫌占地的一个东西，竟成了她此时最最强大的竞争对手。 　　走荒族族长的眼睛好似粘在了大陶罐上，怎么都拔不出来。 　　上个春季，再上个春季，他跟有陶部落交换过两个陶罐，可那是小陶罐，其中一个不小心还摔坏了，现在走荒族里只有一个小陶罐，哪有这个大陶罐好啊。 　　简华的心慢慢沉了下来。 　　想来用再多肉干都换不回一个奴隶了。 　　其他的东西，如藤甲藤盾、投石索绊马索这些，她可是从来没有考虑过拿出来交换给有陶部落这么跋扈的部落的。 　　那不是壮大敌人吗，这样的蠢事她是不会干的。 　　“这么多奴隶？”走荒族族长又确认一遍。 　　“是，这么多奴隶，换一个大陶罐。”陶瓦一边嘴角轻轻翘起，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来。 　　走荒族族长目光又移到了那一大堆的肉干上，很是留恋不舍地看着。 　　“少一个奴隶，我们就不换了。” 　　陶瓦幽幽的声音恍如从地缝深渊中吹来。 　　一个健壮美丽的少女，轻盈走到走荒族族长身边，倚着他耳朵边，轻悄道：“阿父，我们需要一个大陶罐，树部落不是还请你帮他们交换陶罐嘛，有了这个大陶罐，原来小的那个就可以送给树部落了。” 　　简华望着少女，心头一动，她说道：“我见过乐，她很想念你们，你是笑笑吧。” 　　少女和老人猛得回过头来，惊喜道：“你认识乐。” 　　“我阿姐还好吗？我好久好久没见到她了，真想她啊。”少女笑着跑了过来，走前两步，看到简华脚下推翻的肉干，有些愧疚地停了下来，低声说道：“可我们真的很需要这个大陶罐，不能跟你交换肉干了。” 　　面对这样直接的拒绝，简华倒不知说什么好了。 　　“巫师大人，他们那边只想要一个奴隶，要不……” 　　走荒族族长的话还未完全说完，就被陶瓦一把抢过了大陶罐，他冷然转身，“那就不要交换了吧。奴隶哪里没有，哪个部落想交换这个大陶罐的，只要这么多奴隶就可以了。” 　　他高喝一声，各部落族长脸上果然露出惊喜来。 　　“交换，交换。”走荒族族长急道，“我答应了。” 　　“听说大山那面有许多的部落，我们以后去一趟那边，多交换些人回来。” 　　木野靠近一些，轻声对简华说道。 　　“是是，简华你别难过，这些奴隶也太瘦了，干不了多少事情，下次我们交换好的。” 　　羊鞭朝有陶部落狠狠啐了一口。 　　黑狼握了握拳，怒视对面。 　　“真是可惜了，我们一个都没有交换到。”木牛大叔叹息一声，跟风大叔和梅大叔对视了一眼。 　　“究竟是神器。”梅大叔摇头，无奈苦笑。 　　做陶罐，其实我也可以试试的，简华心道。但她看着走荒族这个老人族长小心翼翼接过那个大红陶罐，笑得一脸如同红红山茶花，那种抱在怀里珍惜的感觉，她无法轻易说出试试的话来。 　　也许电视上，书本上看来的东西，不是那么容易搞出来的。 　　而他们愿意用这么多人，去交换这个陶罐，这陶罐就是他们心口上的神器。 　　口说无凭，她凭什么让人相信她可以试试，试做出来。 　　简华垂了眼帘，心中默念，回去后，一定先试做陶器，奶奶的，到时拿着比他们精美一百倍的陶器出来，吓尿他们有陶部落。 　　到时陶器随便换，换几个都可以，我煮肉用一个，我炖汤用一个，我炒菜用一个，我洗脸用一个，我，我，就把陶器当花盆使。 第84章 残暴必被反抗 　　简华看着走荒族长哈哈大笑, 捧着陶罐退开，让有陶部落的汉子上前解开奴隶。 　　“你们肉干还交换吗？我们有其他的东西可以交换。” 　　站简华对面的少女, 歪了歪脑袋，笑出两个小酒窝，很友善问道。 　　“其他什么东西？”简华的目光从奴隶身上慢慢撤回来。 　　“我去拿给你看看。”少女欢跳着蹦了回去, 仔细看了看，拎过来一个皮袋子，“黄色棒子, 好吃，非常非常好吃的东西，你要交换吗？是树部落交换给我们的，要不是你有肉干, 我还不舍得呢。” 　　笑笑快手快脚解开皮袋上的细藤, 拉开袋口，让简华看。 　　金黄色的短棒子, 一个个全都剥去了外皮，整整齐齐码放在皮袋子里, 那饱满的圆籽，多么可爱地排列在一起啊。 　　简华的目光发直了。 　　玉米, 玉米棒子。 　　烤玉米棒子，得多香。 　　“这东西, 你喜欢吗？要不要交换？我是很喜欢吃的，烤着吃，香, 很香。”笑笑眯起眼，“要不是看你认识我阿姐的份上，我是不会给你交换的。” 　　简华心头一痛，恨不能拍自己嘴巴一巴掌，说了认识乐，可接下来怎么跟面前这姑娘说她阿姐已经走了啊。 　　“这东西，我们全都交换了，你看，你要交换多少肉干。” 　　玉米棒子，也许比那十二个奴隶还要值呢。回去正好种下去，到了秋天，该收获多少玉米啊。 　　“啊，你都要啊！”笑笑瘪了下嘴，“我就只有这么多，给你交换一半吧。” 　　“行。我拿两筐篓肉干跟你换半皮袋棒子。”简华爽快道。 　　笑笑一下张大嘴巴。 　　两筐篓肉干，这金黄棒子这么珍贵啊，虽然很好吃，可也只是很好吃罢了，她当时拿一把草药就跟树部落交换来了。 　　“行吗？” 　　“行，行。”笑笑连连点头，“要不，这些都给你吧。两筐篓肉干呢。”她用梦幻般的表情往地上的肉干看去。 　　这里的人真是纯朴啊。简华伸手，就要往笑笑皮袋里抓去。 　　突然，木野抓了她一把，声音如绷紧的弦，“有陶部落要杀/人。” 　　什么！ 　　简华抬起头，眼前的景象让她目眦欲裂。 　　有陶部落的壮汉把这些奴隶都带到了树杆下，逼着他们跪下，一人高举石斧，狠狠斩下。 　　砍在脖颈上，血柱喷出，那奴隶却没有马上死去，一声惨嚎冲天而起。 　　简华一下闭上眼睛，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示威，这是示威。 　　耳边传来尖叫声，她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就见着那个用兽皮蒙住一只眼睛的有陶部落壮汉面无表情，又砍了几刀，一个脑袋就滚落下来，鲜血画成了一地诡异红花。 　　场地上的嘈杂声一下没了，笑笑的尖叫还在持续，她手上的袋子松落，几个玉米摔出袋口，那么的金黄，美丽。 　　陶瓦脸上似笑非笑，很是享受地看着这一切，看着众人对他们的畏惧。 　　很好，谁敢冒犯有陶部落，就是这样的下场。 　　“你们谁敢对我们有陶部落不敬，就看看这个。”陶窝忍住害怕，上前拎着那颗脑袋的头发，拿出细藤，把脑袋绑在了树杆上。 　　圆睁暴凸的眼睛，对上众人，里面全是恐惧，脖颈处还在滴落的血滴，把人的心绞紧了。 　　各部落的人全都呆住了，一个个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陶瓦微微一笑，再次挥起手。 　　另一个壮汉高举起石斧。 　　“不要，不要啊。”走荒族族长终于回过神，他举起一手惊急大喊，可下一秒，却见他眼睛一点点睁大，嘴巴歪斜，有口水从嘴角流出，手脚抽搐抖动，整个身体往后仰去。 　　捧抱在怀里的红色大陶罐顺着身体滑落，砸到地上，一声细微的“扑”声，摔成了两瓣。 　　两个半圆滴溜溜摇摆着，摇摆着…… 　　石斧同时砍下，再一道嘶嚎声冲起一半，嘎然而止。 　　让人从毛孔一下紧到了心底。 　　又一条无辜的性命毁在了有陶部落壮汉手里。 　　残暴横行，恐惧蔓延。 　　愤怒从心底升腾而起，奇异地竟把恐惧压了下去。简华咬紧牙，低喝道：“快救人！” 　　她目光左右一扫，使劲拎起一个筐篓，往前奔出，朝有陶部落壮汉身上洒去。 　　“这些肉干都给你们了，谁捡到就是谁的，木野，黑狼，羊鞭。” 　　木野第一个跟上，拿起另一个筐篓朝陶瓦身上砸去，他力气可比简华大多了，一筐篓肉干正正全砸在了陶瓦身上，把他砸了个仰倒。 　　黑狼拿起一个筐篓，羊鞭拿起一个筐篓，金猴拿起一个筐篓…… 　　十多筐肉干全都洒在了有陶部落壮汉身边。 　　“快捡啊，谁抢到就是谁的。” 　　简华再次大喊，捡起一块石头扔向了一个有陶部落壮汉。 　　木牛大叔心疼地跺脚，可知道此时容不得他犹豫，捡起地上一块五六斤重，干得如同石块般的肉干砸向了一个有陶部落大汉，随即大喊，“我们人多，大家快上前抢啊。” 　　各部落的人直直站立，眼珠子转不过来。 　　这是什么情况啊。 　　炎族十多个汉子冲了上去，跟有陶部落的壮汉交起手来。 　　“快去帮忙。” 　　风大叔大叫着，紧跟着炎族人就冲了上去。 　　梅大叔带着族人也不落后。 　　被压跪在地上的奴隶终于反抗起来，那个高个奴隶掀翻了一个压着他的有陶部落壮汉。 　　简华捡了石块，专朝有陶部落壮汉身上扔，那壮汉转身，朝她扑来，却被走荒族的一个汉子勾起一脚，绊倒了。 　　“谢谢啊。”简华朝他道谢。 　　那汉子脸一下红了，抓抓脑袋，捡起块肉干，一下砸在了正要爬起来的那人脑袋上。 　　扑通，又摔趴下了。 　　“快抢啊。” 　　鹿角部落族长，动了，他上前捡起一条羊腿，然后转身，抡起羊腿就砸在了一个有陶部落壮汉的后脑勺上。 　　壮汉哼了一下，向前扑倒，晕了。 　　“哈哈，我不是故意的。”鹿角部落族长嘿嘿一笑，微弯腰做个赔礼的动作。 　　各部落的人再站不住，嗷嗷叫着扑了过去。 　　有人捡肉干，有人偷着砸有陶部落壮汉。 　　“疯了，你们都疯了。快来人啊，救巫师大人。” 　　陶窝如同一只被掐住了脖颈的公鸡般尖叫起来。 　　徒然，一块五六斤重的肉干呼啸着飞来，砸到了他的脑门上。 　　肉干慢慢滑下，鲜血也随之下来了。 　　陶窝两只眼睛聚到了中间，模糊中热热鲜血糊上睫毛，眼珠子缓慢转动两圈，整个人摇晃一下，往后摔趴了。 　　羊鞭拍了下手掌上的灰，哈哈大笑，“小黑皮猪，这下知道你阿耶的厉害了吧。” 　　春季交换大会场地上，前所未有的混乱成了一团。 　　一棵小草刚被一只脚踏过，稍拱起了一点，紧接着又被另一只脚踩下。 　　怒喝声，嘻笑声，大哭声，打斗声，如同热油锅里倒入了凉水，又如同一大圈鞭炮放入铁桶内，炸开了。 　　木野与独眼壮汉对上了，两人持斧撞击，他轻咦一声，好奇怪的感觉，怎么感觉好像有些熟悉。 　　“你是谁？”他问。 　　独眼壮汉却不跟他搭话，举着沉重的石斧扑了上来。 　　木野举斧挡住他砍来的斧头，一脚朝他胸前踹去。 　　独眼壮汉一个翻滚，滑地躲开。 　　“是你，牛角部落族长牛皋！” 　　木野终于想起他是谁了。当初那个来攻打他们有熊部落，抢光食物，后又被他们打败的牛角部落，那个逃跑的族长。 　　他怎么加入了有陶部落，还瞎了一只眼睛。 　　“是我，你小子，杀了我部落那么多人，毁了我的部落，今天，我要杀死你。” 　　牛皋愤怒大喊，挥舞着石斧再次扑了上来。 　　“是你们先来抢光我们的食物和女人，还杀我们的人，寒日里没有食物就等于是死，我们不反抢过来，难道真的要等死吗。” 　　木野挡住他的斧头，大声喝道。 　　“那我们今天拼个死吧。”牛皋抽回石斧，一脚踢向木野胸口。 　　木野身子往后仰，腿脚在草地上蹬动，石斧压下，往他腿上砍去。 　　牛皋忙忙缩回脚，站立不稳，顺势往后一个翻滚退开。 　　那边打得激烈，陶瓦摇了摇晕乎的脑袋，愤愤甩开肉干爬了起来，待站稳，看到眼前一幕，他惊怒了。 　　有陶部落的壮汉们，此时就像一只只老鼠般被人打得抱头鼠窜，哀哀呼痛。 　　而树杆那边，他用一个大陶罐换来的奴隶，除了两个死去的，全都不见了，混在一大群人中间，根本认不出来了。 　　他的立威，他的威吓，他的苦思一晚上想出来的法子，全都砸了。 　　这一切，都怪那个炎族的女人。 　　她，该死！ 　　陶瓦目光在混乱的人群中搜寻，那女人穿着的兽皮，很是与众不同，相当好认。 　　才一小会，陶瓦就找准了正偷拿着肉块砸人的简华，他眼中冒出冰冷目光，弯腰捡起一块肉干，掂了掂，嫌弃太轻，又重新换了块更大的，捏在手里，朝简华走去。 　　近了，近了，三步，二步，一步。 　　正好，在她背后，挥起手，抡圆了，朝她后脑上砸下。 　　“嗷！！！” 　　一道惨叫凄厉响起。 　　简华一块肉干刚扔出去，顿时被背后响起的惨叫吓了一大跳，回身，却见陶瓦尖叫着正想甩脱一头咬住他右手臂的大黑狼。 　　大黑狼咬得死紧，牙口不错，鲜血很快涌出来了。 　　“大黑！”简华惊喜叫道。 　　再抬眼，稍远处正奔来一大群人，有无数匹狼跑在他们前头，烟尘滚滚，狼嚎声声。 　　“有狼！有狼！” 　　有人惊叫起来。 　　“是狼族，是强大的狼族来了。” 第85章 中风 　　打斗的众人一下都停了手。 　　“哈哈哈, 简华大巫，我是不是来晚了。” 　　狼猛奔到简华身前, 大笑着跟她行礼。 　　“正好，正正好。” 　　简华也大笑起来，伸出一手。 　　狼猛看她伸出的手, 领会，两人双掌相击，对视大笑。 　　看见没有, 强大的狼族族长竟然跟这个炎族的大巫行礼呢。 　　这么强大的狼族，连有陶部落都害怕的狼族，竟然跟炎族这么友好。 　　这炎族真了不起啊。 　　“狼族长，我的小狼崽有没有给我带过来啊？”简华笑问。 　　“怎么能忘了大巫的事情, 我就算忘记吃肉, 也不会忘了大巫交代我的事，带来了, 全都带来了。” 　　狼猛朝大黑咬着的陶瓦瞪了一眼，大笑道。 　　狼族竟然把狼崽送给炎族呢, 这可是头一回听说啊。 　　各部落的人窃窃私语。 　　“你小子，来帮手了, 那我不跟你打了。”牛皋一个闪身，退了开去, 一脚踢在一个大山族人身上，把他踢向木野，然后他矮身一钻, 混入人群，眨眼就逃了开去。 　　木野扶住那个大山族人，再待寻找，已没有牛皋的身影了。 　　“又被他逃了。” 　　木野的眸子轻轻眯起，脸上带起了一丝沉重。 　　“快放开我，快放开我，我是有陶部落的巫师，你们敢对巫师不敬。” 　　陶瓦疼地直哆嗦，额头上全都是冷汗。这头大狼不光咬，还甩着脑袋撕，手臂都要被它撕开了，骨头要断了。 　　作为族巫的弟子，一向高高在上，受着族人尊敬，可说是养尊处优，平日里看着壮汉们练习打斗，也看着奴隶们被打，从来不知道，受伤了是会这么地疼痛。 　　他这是要疼死了吗。 　　“狼猛兄弟，你怎么这时候才来，哎呀，你错过好玩的事了，这帮家伙都已经被我们打趴下了。” 　　羊鞭大笑着跳了过来，途中用脚一勾，陶瓦就被他勾翻在地。 　　正巧此时，大黑终于撕下了一块皮肉，大嚼起来。 　　长长一道惨嚎，陶瓦捂住伤处在地上打滚。 　　“大巫说我们来得正正好呢。” 　　狼猛大笑着，一一跟过来的羊鞭、黑狼、金猴、木野等人握拳，挨肩，踢腿，几个交量，交量完相视拍肩大笑起来。 　　“好兄弟！” 　　“好兄弟！” 　　“羊鞭你小子，好像更加壮实了。”狼猛笑道，“木野，你小子，好像又长高了。” 　　“我呢，我呢，我高了吗？”金猴忙笑问。 　　“你还像个小猴子，怎么，木野他们没给你烤肉吃吗，要不要考虑加入我们狼族啊，烤肉吃到你吐。” 　　狼猛大笑。 　　“阿父，阿父，你醒醒啊，你不要死啊……” 　　一道悲凄的女子哭声陡然响起，打断了几人的谈笑。 　　“族长，族长，你快醒醒。” 　　走荒族的族人围成一个圈，惊慌大叫起来。 　　简华忙跑了过去，“让一下，让我看一下。” 　　分开众人，只见笑笑扶住她的阿父，正急得大哭。而那个走荒族的族长老人，口歪眼斜，牙关紧闭，双手握拳，不醒人事。 　　此乃中风之症。 　　简华急忙蹲身查看，老人面红目赤，身热，气粗，切脉，两手之脉皆浮滑。 　　“我阿父倒底怎么了？他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 　　笑笑眼泪鼻涕糊了满脸，一双湿漉漉的瞳孔中满是焦急惊惶。 　　中风的常见病因，饮食不节、情志所伤、气虚邪中，不外虚（阴虚、气虚），火（肝火、心火），风（肝风、外风），痰（风痰、湿痰），气（气逆），血（血瘀）六端。 　　这里的人顿顿以烤肉为食，油腻肥厚，湿生热，热生风，痰随风涌，再加上老人带着这些奴隶过来，虽说要交换，可相处一些日子，总会生情，不想因着他为了个大陶罐交换过去，却马上被有陶部落的人无故杀戮。 　　心中悲痛，肝火上升，痰壅关窍，才突然昏仆。 　　简华把耳朵微侧到老人胸前，听得内里痰声如锯。 　　“你阿父以前没有这样昏倒过？”她再确认病史。 　　“没有，没有，我阿父的身体一向很好的。”笑笑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 　　走荒族人同声附和，“是啊，是啊，我们老族长身体一直很好。” 　　“你阿父这病很严重，是看到他带过来的奴隶被这样杀了，他很不忍心，认为是他答应交换陶罐害了他们。你阿父心善。” 　　简华如实说道。 　　平素头晕疼痛，耳鸣目眩，失眠多梦，腰膝酸软，这还是中风的浅症，中经络之证，而老人这样突然昏厥，已是中风中的重症，中脏腑之证了。 　　“啊，我阿父一向心善，都怪我，都怪我，是我说了要交换大陶罐的。” 　　笑笑哇的一声，悲恸大哭。 　　“都怪有陶部落，交换了奴隶，竟然要杀人，早知道是这样，我们走荒族就算没有陶罐祭祀，也不会跟他们交换的。” 　　走荒族人义愤填膺，同时站起，朝有陶部落壮汉看去。 　　“打他们有陶部落！” 　　不知哪个汉子先喊了出来，响应者众。 　　走荒族二三十个汉子一步步朝有陶族人走去。 　　“你们要干什么，干什么，我可是有陶部落的巫师，巫师，你们该跟我行礼。” 　　刚爬起身来的陶瓦，见狼猛喝止了大黑，正想偷偷溜走，却又被走荒族人拦停了脚步。 　　“打他丫的，什么有陶部落的巫师，心这么狠毒的巫师，谁还会向你行礼，兄弟们，打他。” 　　噼啪一顿老拳胖揍，这下打得陶瓦连他阿父阿姆都认不得了。 　　而昏倒在地上的陶窝也没有漏下，全都挨凑了个遍，这下晕得更彻底了。 　　简华目光在地上转了一圈，笑笑身后，那个大红陶罐被摔成两瓣，后又在混乱中被人踩成了碎片，她仔细挑了块有锋利棱角的小陶片。 　　轻拉起老人的右手臂，手掌从手臂上抹至指间，使血行向下方，然后在少商穴，手拇指末节桡侧，指甲盖底端外侧零点一寸，一个韭菜叶的宽度处，用陶片尖端轻刺出血。 　　左手臂也同样动作，少商穴点刺出血。 　　少商穴是手太阴肺经腧穴的末穴，有解表清热，苏厥救逆的功效，正对中风之证。 　　放血过后，老人眼睛微开，但不能说话，喉中痰声滚涌。 　　“阿父，阿父，你醒啦。” 　　笑笑激动大喊，正想摇醒老人，被简华止住了，她拿过老人身上的一根翎羽，微侧过老人脑袋，掰开嘴，用翎羽伸进蘸痰。 　　痰忽涌出，约有盈碗。 　　走荒族长老人这次才真正清醒了过来，嘴巴蠕动，声如蚊蝇，“笑，笑笑，你怎，怎么哭了？” 　　“阿父，你真要吓死我了，下次再不要昏倒了。” 　　笑笑抱着阿父，委屈大哭。 　　老人吃力地眨了下眼睛，自觉全身一丝力气也没有，四肢沉重得如同石头压住一般。 　　“你病了，不要乱动，我给你施医术。”简华对着老人微笑说道。 　　“阿父，就是这个大巫救了你，你刚才一动不动，要吓死我了，阿父，你可不要死啊。”笑笑哭哭笑笑，满脸泪痕。 　　“把你阿父背到我们部落去吧，我再给他施医术。”简华对笑笑道。 　　“好，好，我们都听大巫的。” 　　笑笑忙喊过一个壮实的族人，背起她阿父。 　　此时，各部落都围在走荒族周围，对简华救人神迹惊叹不已。 　　“我的玉米呢？谁捡了我的玉米？” 　　简华转了一圈，刚才从笑笑手上摔落的皮袋子，连同玉米，全都不见了。 　　“谁拿了我的黄色棒子，这么大的，我拿肉干跟他交换，一筐篓的肉干。”简华对着众人问道。 　　各部落的人手里还拿着捡来的大大小小的肉块，见简华、木野等炎族人的目光扫到他们手上，一个个把手藏到身后去了。 　　“哪个拿了，我们拿肉干换。”木野大声道，“这些肉干都是给你们了，我们不会再跟你们要回来的，刚才还感谢你们一起救人呢。” 　　“谁拿了，我的大黑可是闻得出来的，不要让我大黑动嘴啊。” 　　狼猛高喝一声，随着他的喝声，大黑聪明地“嗷呜”长长一声狼嚎。 　　“我，我捡的。” 　　一个汉子缩着身子走了出来，手上正是拎着一个皮袋子。 　　简华也分辨不出他是哪族人，只笑道：“你跟我们一道来吧，我们拿肉干给你。” 　　“不，不要肉干，大巫，能不能给我阿哥施巫术，我，我阿哥头疼。” 　　那汉子扑通跪下了，哀求道。 　　头疼，这可是不好治的啊。 　　简华略一迟疑。 　　“大巫，请赐福，大巫，请赐福。” 　　汉子放下皮袋子，连连磕起头来。 　　“好吧，你带你阿哥一起过来吧。”简华道。 　　“是，是。”汉子高兴地跳了起来，先上前把皮袋子递到炎族人手里，飞快往他部落跑去了。 　　“尊敬的大巫，再次见你，又是在救人性命，你真是仁善啊。” 　　简华转身，正对上狼族族巫婆婆，婆婆朝她施了一礼，笑容满面说道。 　　“族巫婆婆，你也来了，快一起到我们部落去休息一下吧。” 　　简华高兴地上前跟她拉了拉手，邀请道。 　　“我们正有此意呢，我们打算把草棚子扎在你们炎族旁边呢。”狼族族巫婆婆笑语道。 　　“那快走吧。” 　　一大群人朝炎部落走去，各部落的人站在原地，看着好多匹狼跑前跑后，簇拥着众人离开。 　　“这个大巫，真是大巫啊，我们以后一定要对她尊敬施礼。” 　　“对，她跟有陶部落的人不一样。” 　　“她救下了那些奴隶。咦，那剩下没死的奴隶呢？” 　　“哈，你没看到，他们跟着炎部落走了，估计他们都想留在炎部落了。” 第86章 大头瘟 　　简华回部落的路上, 在一旁树林中找到侧柏叶，采集了一大把, 回去，加上野葱白捣成泥，加水煎一二十沸, 去渣，让走荒族长饮下。 　　他嘴角歪斜，饮一半流一半, 笑笑边喂边哭。 　　简华又拿出野姜捣成泥，在他天庭等处揉搓，又吩咐木野等人，去大河边浅滩处挖黄鳝。 　　“就是我们上次在黑鸦峰下挖到的那种蛇鱼？”金猴问。 　　“是的, 就是那种, 快去吧，多叫些人, 防止有陶部落对付你们。”简华笑道。 　　简华拿出金针，给走荒族长, 曲池、阳溪、合谷、中渚、三里、阳辅、昆仑等穴针灸。 　　“我，没有, 力气。”走荒族长艰难说道。 　　“我阿父说他没有力气，大巫, 这可怎么办？”笑笑候在一边，焦急问道。 　　“人生病了，总是会没有力气的, 你阿父的病得好好养着，以后再不能生气了，也不能过度劳累。”简华答。 　　“我一定不让阿父生气，好好照顾他。”笑笑哭道。 　　“你手指都有感觉吗，动一下手指给我看。”简华不管哭泣的笑笑，和声问着老人。 　　老人努力动了动手指。 　　还好，手指都有感觉，没有偏瘫。 　　“脚呢？” 　　老人又努力动了动脚趾。 　　“不错，很好，笑笑，你别哭了，你阿父的情况算是最好的了。” 　　“太好了，我阿父肯定饿了，我要去给他烤肉，等会儿他就可以吃了。”笑笑抹去眼泪，就往外跑。 　　“不要烤肉，你去问了女人，熬些粥汤。”简华追着喊道。 　　等她一轮针灸下来，刚拔去针，却听得外面笑笑哇的一声大哭，随即好像又捂住了嘴，哭声没有了。 　　走荒族长已有些昏昏欲睡，一下惊醒过来，慢慢转向简华，“笑，笑笑……” 　　笑笑肯定知道她阿姐的事了，简华心中黯然，脸上却笑道：“老族长，笑笑肯定担心你的身体呢，你得努力好起来。” 　　“嗯。”走荒族族长点点头，又闭上了眼睛。 　　笑笑还小，他是得努力养好身体。平时都挺好的身体，怎么说晕倒就晕倒了，现在真是一丝力气都使不上来，他真得老了，得快点想想笑笑跟哪个男人生活的事情了。 　　族里阿扁一直喜欢笑笑，要不，就阿扁，可笑笑好像对他不大喜欢。 　　要不，跟她阿姐一样，把笑笑也交换到狼部落去，狼部落有食物，寒季里也饿不着。 　　“大巫，那，那些奴隶……” 　　“只有两个人死了，其他人都活下来了，大家一起救了他们，老族长，你不要内疚了，这不是你的错。”简华忙安慰道。 　　“陶，陶器……”老人叹息。 　　“陶器，我想我有办法，到秋季交换大会时，我一定给你一个。你现在不要想这些了，养好身体再说。” 　　“蛇鱼来了，蛇鱼来了……” 　　金猴手里攥紧一条黄鳝，冲进了草棚，“简华，这蛇鱼太难挖了，翻了好多洞，终于抓到这样一条，还特别小。” 　　“好，一条就够了，你把他杀了，把蛇鱼的血给我拿来。” 　　老人口歪眼斜，简华用鳝鱼血给他正了回来。 　　等简华走出草棚，发现金猴蹲在一侧训话，而他对面，排排坐十个男人，同样蹲着，差不多相似的表情，一脸严肃，认真聆听着他的话语。 　　什么每天都要刷牙，什么每天都要洗澡，什么一、二、三、四、五，你们十个人正好一个组，什么看见新奇的草药都要带回来，大巫喜欢这些东西，什么不能惹大巫生气，惹大巫生气就自己乖乖离开炎部落。 　　“都听明白了吗？”金猴大声问。 　　整齐划一地摇头，眨巴眼睛，要是有根尾巴，恨不能同时摇一摇。 　　“那我再说一遍，记好了。”金猴叹口气，又开始重复的巴拉。 　　那十个人还是同样认真，眉头都不皱一下地聆听，比现在学生上课认真一百倍。 　　简华看了失笑。 　　这些奴隶终于加入炎族了，花了那么多肉干，自愿加入炎族了。 　　这十人，以后肯定会成为最衷心的那一批。 　　“大巫，我带我阿哥过来了。” 　　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简华转头，见刚才那个汉子正带着一个羸弱的男人给她下跪行礼。 　　“快起来吧。” 　　简华走过去，脚步顿了一下，两人抬头，那汉子带来的阿哥两侧腮腺肿大，如同蛤/蟆般鼓起两边，以耳垂为中心，红肿一周。 　　“大头瘟！” 　　这根本不是头痛病嘛。 　　大头瘟，西医上称做流行性腮腺炎，也叫痄腮，蛤/蟆瘟。 　　冬令感寒，伏而不发，至春三月，地气上升，复感时行温毒，上攻头部始发。 　　常在幼儿、儿童身上出现，但成人偶可得病。 　　“吃东西很疼，两边红肿起来三四天了吧。” 　　看他两边都有了肿块，简华掰着手指问他们天数。 　　“是的，来了这里后长出来的。”那汉子连连点头，用崇拜的目光盯住她，“我阿哥说话都痛，吃烤肉也不能吃，请大巫给我们施巫术吧。” 　　“你阿哥这两天不能吃烤肉了，你们部落有草籽吗，给他熬草籽粥喝，还有，他吃的石碗要单独用，不然他会传染给你的。” 　　等简华重复讲了好些遍，让他俩明白会传染后，两人简直要吓尿了。 　　“不要害怕，我会施巫术，这几天就会好的。”她笑了笑，说道：“你们等在这里，我去熬草药汤给他喝。” 　　“谢谢大巫，赐福，谢谢大巫，赐福。”兄弟俩连连磕头。 　　翻出荸荠，又去林边、草地上采集鲜茅根，马兰，都是清热凉血之药。用荸荠和鲜茅根煎汁，给那病患服下，马兰头捣烂，敷在两块痄腮上。 　　“好。”那人粗着嗓子，艰难吞咽着唾沫说道。凉凉的草药敷上，真是舒服啊。 　　“把这草药拿去，比对着给你阿哥多采集一些，然后敷上，明天你再来拿草药汤。”简华交待道。 　　“好的，谢谢大巫。” 　　俩汉子千恩万谢，搀扶着用手掌贴住草药离去了。 　　此事提醒了简华，她忙让山猫煮了一大锅的荸荠鲜茅根汤，让炎族人卷羊族人花族人狼族人，人人喝下一大碗防治。 　　“尊敬的大巫，快给我讲讲你是如何医治走荒族族长，还有刚才大山族的那个汉子。”狼族族巫笑微微地向简华问道，“还有，我刚听说了你惩治有陶部落陶集管事，真是大快人心啊，先给我讲讲这个吧，我很想听呢。” 　　简华笑了，忙拉着狼族族巫婆婆在火堆边的树桩上坐下，笑道：“那个，其实不是神喻，我是看他面相身形来的，我们治病，望闻问切，望排首位，他形体肥胖，神疲气短，心火过旺，肝内相火炽烈，二火相交，扰动精关，导致精关不固，因而发生早泄。” 　　“慢点，慢点，你这说的，我一句话都听不懂啊。”婆婆摇着头大笑起来，“看来我真是老了，以后巫医之术还得你们年纪小的来啊。” 　　简华抓了抓脑袋，确实，这些跟婆婆讲，她根本听不懂，可不这样讲，她也不会啊，这都是从小跟着爷爷背医书来的。 　　“你刚才煮汁的那个圆圆的果实，我们那边没有，你给我一些吧。”婆婆不客气的讨要。 　　这个倒是好办。 　　简华忙过去拿了一些，“婆婆，这是荸荠，你带回去，把它埋进水边的泥土中，它自已就会长的。” 　　“把这个果实埋进水边的泥土中，自己会长？” 　　这一个夜晚，简华跟狼族族巫婆婆又聊了很晚，从卫生防病到护理孕妇和婴儿生产，两人感情越发要好了。 　　“大巫，大巫，不好了，虎族族长虎吼被人杀死了，他的身子挂在树杆上呢。” 　　一清早，有炎族人跑来跟简华喊道。 　　虎吼死了，这该，该不是长耳兔族的黑他们干的吧。 　　“还有，有陶部落把陶集的身体也扔在了树杆那边，陶集死了，还有，还有，有陶部落说，说……” 　　“还说什么？”简华忙问。 　　“还说，以后再也不把神器交换给我们部落了，还有卷羊部落、花部落、狼部落、长耳兔部落，都不交换。” 　　这个族人惴惴说道。 　　简华并没有感到惊讶，这是早已预料到的局面。 　　只是以后不交换给花部落、狼部落他们，不知花族长和族巫婆婆，心里会如何难过，按她俩人的性子，骂她恨她是肯定不会的。 　　“大巫，这事我们已经知道了。”花族长和狼族族巫婆婆一起来到简华面前，花族长说道，“我们花族有陶罐呢。” 　　“是啊，大巫你别难过，我们狼族两个寒季前刚交换了两个陶罐，小心一点祭祀，也可以用上好几代人呢。” 　　狼族族巫婆婆同样安慰道。 　　如此体贴她，怕她难过还马上赶来安慰她，简华瞬间红了眼眶，心中下了决定，一定要把陶器烧制出来。 　　黑石部落，她脑中一动，这黑石该不会是煤块吧。 　　“尊敬的狼族族巫婆婆，尊敬的花族族长，你们放心，我简华一定要制作出来陶器，送给你们。” 　　简华向两人施一礼，坚定说道。 　　“什么？你，你会制作陶器？” 　　“你说要制作陶器！” 　　俩人异口同声。 　　“有盐族终于来了，快去交换盐块，晚了就没有了。” 　　长耳兔族的拉布，大喊着跑过来，“炎族的大巫，你快去吧，有盐部落每次带过来的盐块都是不多的，我们去晚了，就交换不到了。” 　　“是是是，我们快去。” 　　花族长和狼族族巫婆婆此时也无心探究简华说的制作陶器了，忙着回部落交待事情去了。 第87章 回报 　　还未等简华吩咐人带好肉干去交换, 又有个流水部落的族人奔了过来，“大, 大巫，有盐部落说不把盐交换给你们部落。” 　　“他阿姆的，哪里有这个道理, 打他们有盐部落去。” 　　羊鞭吼道。 　　“对，他凭什么不交换给我们炎族，凭什么啊, 我们又没有欺负他们。”金猴也怒了。 　　“是有陶部落让有盐部落不要交换给你们的，有陶部落跟有盐部落是友姻部落。”那流水部落的人喘着粗气说道，“还有，还有, 我们梅长老说了, 让大巫挑一些昨天没去空地上的人，拿了肉干到我们流水部落去, 梅长老帮你们交换。” 　　简华笑了，有陶部落和有盐部落是友姻部落, 他们炎族跟流水部落也是友姻部落啊。 　　看，愿意伸出援手的人还是很多的。 　　“郝运, 那你带人，带肉干去流水部落吧, 木野，羊鞭，你们就不要去了。”简华笑道。 　　“大巫, 我也去吧，他们应该注意不到我。”黑狼上前一步，说道。 　　“好，那黑狼你也去，多交换一些盐回来，我还怕有盐部落同样不交换给狼族他们呢。木野，你让狼猛拿了肉干跟黑石部落的风大叔一起去，能用黑石部落的名义交换就不要用狼族的名义了。” 　　“好咧。”木野飞跑着去了。 　　这头正在等待换盐成功，让简华惊讶的，昨天那个痄腮的兄弟俩，竟然托着一个大叶子包跑了过来。 　　“尊敬的大巫，我兄弟的脑袋疼痛好了许多，这是我们族长让我们拿过来的盐块，是感谢大巫，给我兄弟施巫医的礼物。” 　　大叶子包递过来，打开，里面两块拳头大的盐块，淡黄色，不规则，很浑浊的盐块，就是裸/露地表直接开采的岩盐块。 　　“金猴，快去拿肉干来，给这大山部落的兄弟。” 　　简华红着眼睛，忙喊道。 　　“不用，不用，我们族长说了，不用肉块，昨天拿了你们炎部落好多肉干了，这盐块，是，是礼物，送给你们的。”两兄弟急急摆着手，拒绝道。 　　“好，谢谢你们族长，这盐块我收下了，要是还有哪里病痛的，来找我，我一定帮你们施医术。”简华把盐块递给金猴收好，跟他们行了一礼，“你们稍等一下，今天的药汤已经在煎煮了，快好了，喝完再走。” 　　“好的，好的，谢谢大巫。” 　　“尊敬的大巫，这是我鹿角部落的族长让我送过来的盐块。” 　　又一个汉子奔了过来，递过来一个小皮袋，说道。 　　简华解开，里面同样躺着两块成人掌头大小的盐块。 　　“尊敬的大巫，这是桃枝部落长老让我拿过来的盐块。” 　　又一个粗壮的汉子，捧着个大叶子包跑了过来，双手递上，说道。 　　“尊敬的大巫，这是我们前山部落的族巫让我拿过来的盐块，是送给你的礼物，我们族巫说大巫是好人。” 　　一个很是健美的女人，把一个兽皮包裹递了过来。 　　“尊敬的大巫，这是我阿父，让我们走荒部落去跟有盐部落交换的盐块，是送给你们炎族的。” 　　笑笑肿着两只核桃般大的眼睛，拎着满满一个狼皮袋的盐块，走到简华面前，深施一礼，感谢道。 　　爷爷说，为人看病不是专为了感谢，但每每到这个时候，心底里就会特别，特别的温暖，觉得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那些感谢你的人会回报你更多。 　　爷爷，我现在终于明白了。 　　他们不仅回报了最珍贵的盐块，他们更是来跟我们炎族交好的。 　　在有陶部落和有盐部落公开制裁我们炎族时，他们递上了橄榄枝，递上了友谊。 　　残暴只能一时的震慑别人，但永远不能使人臣服，只有仁善，才能最终赢得别人的真心。 　　炎族人卷羊族人花族人长耳兔族人狼族人，各自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怔愣地看着这一幕，让他们在以后很长一段日子中都难已忘怀的一幕。 　　简华觉得此时任何语言都是浅白的，她躬身九十度，给各部落的友好来使行个了谢礼。 　　*** 　　“我不在的时候，你一定要小心，不要一个人乱走，有事多让山猫陪着你。” 　　木野低头，凝视着简华，叮嘱道。 　　“我知道了，别这样婆婆妈妈的，你早去早回。” 　　简华看一圈周围都在看着他俩笑的族人，推了推他，故作不耐笑道。 　　木野也笑了，伸手捋一下她的秀发到耳后，“你头发长了些，等我回来后我帮你弄短。” 　　“快走吧，他们都在等你了。”简华笑着朝他挥手。 　　“对了，还有件事情，有陶部落族人中有个独眼人，就是一只眼睛用兽皮蒙住的家伙，你记得吗？” 　　简华点了点头，那家伙阴骘的眼神让她不寒而栗，她哪能忘了。 　　“他是以前牛角部落的族长，就是纯以前所在部落的族长，叫牛皋，那天在救奴隶时，我跟他打了一架，后来被他又逃走了，你要小心，我怕他来对我们做恶事。” 　　这事倒要重视起来，怪不得那家伙看过来的目光中含着仇恨，简华想起，她第一次惊恐见到两个部落战斗，后来一支长茅从她头顶飞过，要不是她摔倒了，估计小命早玩完了，那个裹着黄色兽皮飞奔的人，两人的身影渐渐重合，原来就是他。 　　“嗯，我一定会小心的，晚上也让他们守夜。” 　　简华重重保证道，跟他调皮行了个童子军礼。 　　木野心中暗叹了口气，捧过她脑袋，往她唇上重重亲了一口。 　　有口哨声在身后响起来。 　　简华脸大红，使劲推了他一把，当着这么几个部落人的面，真是不害臊。 　　“那我走了。” 　　“风大叔都要等得不耐烦了，快去吧，要是背不动，就少拿点黑石。” 　　“简华，你放心吧，我会看好野子的，绝不让黑石部落的女人把他抢去。”金猴边走边回身笑道。 　　“一路小心。” 　　简华挥着手，看着木野带着金猴等十个炎族卷羊族人，再连同那十个新加入的奴隶，一起随着黑石部落和流水部落朝西面行去了。 　　有了煤炭，烧制温度高，应该能制作出更好的陶器了吧。 　　“尊敬的大巫，请原谅我的请求吧。” 　　突然，虎毛大叔来到简华面前，颤颤巍巍地朝她跪下。 　　简华忙扶住了，微笑道：“虎毛大叔，你别说了，我答应你了。” 　　虎毛大叔这下惊讶了，“大巫，你的意思？” 　　“虎毛大叔，你想回虎族是吧，虎族族长死了，你不放心虎族，想要回去，我答应你了。” 　　“大巫，你真是神女啊！谢谢大巫！谢谢大巫！” 　　虎毛大叔激动不已，又想朝简华跪下。 　　简华拦住他，“虎娃我是不放他走了，就让他带着他阿姆，留在我们炎族吧。” 　　“虎娃不走，虎娃不走，他也想留在炎族。”虎毛大叔忙道。 　　“这么多老人和小孩，我正需要他帮我管事呢，虎毛大叔，需要什么帮助的地方，你尽管提出来，我能答应的肯定答应你。” 　　虎毛大叔迟疑一下，目光转到了草棚顶上，简华让人挂上去的虎皮上面，动了动嘴唇，又止住了，然后再次跟简华施礼后，慢慢往虎族走去了。 　　他一个人独行，脚步缓慢，佝偻的腰身更加弯曲了。 　　对不起，虎毛大叔，这张虎皮我不能送给你。 　　交换过盐后，一个个部落拔营起寨，动身回去了。 　　走荒族族长的身体恢复了许多，狼族邀请他们去部落修整一阵子，老族长同意了。 　　狼族、长耳兔族、花族、走荒族、炎族、卷羊族同行，这一路上，简华带领着的队伍虽说有许多老人和小孩，可她走的是最轻松的，什么事都有人照顾好了，她只需要关注是否有可用的草药就行。 　　这日，在叉路上分成两个队伍，狼族长耳兔族花族等人往北去，简华带人往东方向。 　　接过装着四只小狼崽的筐篓，简华挥手跟众人道别，转身走出两步，却听得背后有人喊她。 　　笑笑急追了上来，手里拿着个小木筒，“大巫，给你。” 　　简华接过木筒，拔去草藤塞子，望内一看，却让她激动不已，她把里面的东西倒出一些在手心上，细小的结晶体，洁白，只比现代超市里买的稍微黄浊了那么一点点。 　　“盐，这么洁白的盐，哪里来的。” 　　简华把盐倒回木筒内，一把抓住笑笑的手，急问。 　　“大巫，我想你肯定喜欢的，想了想，还是送给你吧。”笑笑很是可爱地笑道。 　　“这才是盐啊！你从哪里得来的？” 　　“是树部落送给我的，他们让我不要告诉别人，我想，告诉大巫你是不要紧的。” 　　“树部落？” 　　这个树部落既有玉米，又有这样好的盐，看来得去走一趟了。 　　“树部落在哪里的？我想去他们那边看看。”简华高兴道。 　　笑笑嘴角垮下。 　　“别误会，别误会，我没有恶意，只是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去交换一些这样好的盐回来。”简华忙摆手，眨了眨眼睛笑道，“我也不会告诉别人的。” 　　“树部落往西走，一直走，走过黑石部落流水部落，还要走下去这么多天。”笑笑掰着手指，示意两个手指还要多些。 　　十多天，这么远啊。 　　在这远古大陆上行走，可跟现在行走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啊。 　　风餐露宿不说，还有猛兽袭击的危险，小命随时不保。 　　不过答应炎族的，找到盐后，她就要准备试着回家了。 　　“笑笑，谢谢你。”简华收好盐桶，给了笑笑一个紧紧的拥抱，她抱着她，在她耳朵边轻声说道，“你姐姐走的时候是笑着走的。现在花族的女人花青在照顾你姐姐的孩子，她也是个很好的女人，你去了，要跟她做好朋友。” 　　“花青，姐姐的孩子？”笑笑愣了下。 　　“嗯，你姐姐生了个男孩，很壮实。”简华松开她，给她比划婴儿大小。 　　“我姐姐生了个男孩了？我姐夫还没有告诉我。”笑笑说着又哭了起来。 　　“还有，你姐姐的事情，跟你阿父说起来的时候，也要慢慢说，不然你阿父身体会受不住的，接下来，得你来照顾你阿父了。笑笑，你也是个大姑娘了。” 　　“嗯。大巫，我都听你的。我会好好照顾阿父的，也会照顾我姐姐的孩子，还会跟花青做好朋友的。”笑笑流着眼泪微笑。 　　简华叹了口气，伸手温柔帮她擦去眼泪，和声说道：“笑笑，部落里有许多好勇士，你可以找个对你好的。”她顿了下，有些不知如何说下去，“你姐夫很爱你姐姐，然后花青看见你姐夫这样好，她才喜欢他，来照顾你姐姐的孩子的，你，你……” 　　“大巫，你是不是让我不要跟花青抢我姐夫。” 　　笑笑却马上接话了。 　　简华窒了一下，她看过笑笑看狼猛的眼神，里面是带着崇拜的，小姑娘最会因为崇拜而爱上一个男人了。她不想看到可爱的笑笑跟那个坚强成熟起来的花青冲突。 　　“是，我希望你找个对你很好很好的勇士，跟他快快乐乐生活一辈子。” 　　简华慢慢说道。 　　笑笑不语，低着头轻轻哭泣，哭了一会，她慢慢抬起头来，对简华说道：“大巫，你放心吧，我会在走荒族里找个勇士的，我是走荒族人，以后还会在走荒族，这是我阿父的部落，我要看着族人一天比一天过得好。” 　　真是一个好姑娘。 　　简华再次爱怜地给了她一个拥抱，轻轻拍着她后背，“以后肯定会一天比一天过得好的。笑笑，有机会，你来我们部落作客，我一定带你吃好吃的，玩好玩的。” 　　“别看了，要是不舍得，你就跟着炎族去吧，阿姆不会拦你的。”花族长对着花珠说道。 　　“不，阿姆，我们走吧，阿弟的身体还没完全好，花青又去了狼族，我怕你一个人太辛苦，还是等阿弟身体养好了，我再去找黑狼。”花珠笑着，上前扶了花族长，转身往前。 　　“谷，她走远了，我们也走吧。”拉布随在少族长谷的身边，轻声道。 　　“嗯。” 第88章 回到部落 　　有笑笑这样可爱聪明懂人心意的姑娘, 就有花那这样惹人厌弃天真到愚昧的姑娘。 　　与狼族分开后的第三天中午，简华正美滋滋与众人一道吃着带咸味的烤肉, 后方的守卫族人就嚷嚷着拉着一人过来。 　　满头乱发纠结披散，兽皮破旧得如同抹布一般挂在身上，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更多是被灌木杂草拉出来的血痕，抬起的头来，那委屈可怜小心翼翼的眼神, 活像下一刻就要被简华喝令众人抛弃她一般。 　　“大巫，对不起，我再不骂你了，大巫, 饶了我吧, 我知道错了。有陶部落不给我食物吃，还打我, 我实在受不了了，就跑出来了。大巫, 简华，你一定要收留我, 我知道错了，我一定不会跟你抢木野的。” 　　花那扑到简华脚前, 哇哇大哭着喊道。 　　苦情花一朵，看了真让人伤心哪。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一片爱心对你, 却被你踩在脚下的是飞鹰，飞鹰在那边，你跟他说去。”简华换了个方向，看向浓翠的绿叶，淡淡说道。 　　花那如同看见救命稻草般，双膝在地上爬动，速度飞快挪到了躺在木排上的飞鹰身旁，扶住他大哭起来，“飞鹰，对不起，我错了，你不要不要我啊，我好饿啊，飞鹰，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你求简华饶了我吧，我一定听你们的话。” 　　飞鹰被她压到伤处，疼得直抽气，他推开她，“我是没用的卵蛋，我帮不上你。” 　　“飞鹰，我错了。我实在没办法了，有陶部落他们没把我当人看，他们几个人想强迫我，还不给我食物吃。飞鹰，你再不要我，我就会死的啊，你忍心看我死吗，我不想死啊。” 　　飞鹰把头侧过一边。 　　花那见他不理，又爬到木牛大叔身边，哭诉道：“木牛大叔，你是看着我长大的，你忍心看我去死吗……” 　　木牛大叔叹了口气。 　　“山猫，山猫，我错了，你求求大巫吧，把我留下来，我不想死啊。” 　　“黑狼，黑狼，我求求你，求求你，我一定听你们的话，再不任性了。” 　　浑身脏污，因饥饿瘦了一圈的花那如同个小可怜般，绕着圈子求人收留，满场地炎族卷羊族人，没人出声，也没人去搀扶她。 　　“简华，你可以交换这些没用的，噢，不是，你可以交换这些人，怎么就不能收留我呢，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跟你作对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花那又一次爬到简华面前，涨红着脸，激动喊道，眼泪鼻涕从下巴上滴落。 　　“别哭了。”简华喝道。 　　花那吓得哭泣声一下止住，随即又不停地抽噎打嗝，模样狼狈万分。 　　简华抬眼，看飞鹰悄悄地把脑袋转了过来，目光中含着不自知的担忧。 　　他还是关心着她的。 　　简华轻轻叹了口气，扔给花那一块兽皮，“把眼泪擦干净了。再去跟飞鹰说对不起。” 　　花那忙忙接住兽皮，胡乱抹着脸，把眼泪鼻涕擦了，爬到飞鹰那边，红着眼睛鼻头，抽噎着道：“飞鹰，对不起，飞鹰，对不起，我不对，我该死，我该死。” 　　“花那。”飞鹰定定望住她，沉声道：“一个人的心会很痛的，这种滋味我不想再尝第二次。你的脾气要是再不改，我会亲手送你离开。” 　　“一定改，一定改。” 　　“花那，要是你敢害人，我会扭断你的脖子。”黑狼沉沉道。 　　“不该收留她。”木牛大叔摇了摇头，长叹口气，“可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要不了多久，她肯定会被猛兽咬死。” 　　当时不忍心看她跟陶集那个魔鬼离开，这次同样不忍心丢她一人在原始森林中，拉她一把以待观察吧。 　　“哼，她本事大着呢，偷偷跟在我们后面，看着狼族人长耳兔族人都走了，才跑出来。” 　　山猫把一根枯柴扔进了火堆中，愤愤然道。 　　可过不了多久，山猫又起身，拿了块兽皮，拉着花那去小溪边清理头发身体了。 　　刀子嘴豆腐心，说得就是山猫这种人啊。 　　“阿耶，这个女人，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她啊。” 　　那个幼童问着他的爷爷。 　　老人看一眼花那离开的背影，想起当日见到的，她随在陶集身边走路用鼻孔看人的模样，不由答道：“她的心坏了，所以大家都不喜欢她。你以后找女人啊，要找大巫这种心好的，不要找这个女人般，心坏的。要是心坏了，你是留不住她的，她会跟着更好的男人走。” 　　“我才不会找这种女人呢，她那么难看，还会哭，我不喜欢哭的女人，我喜欢笑的女人。”小家伙把嘴凑到老人耳朵边，悄悄道，“那天那个跑来喊大巫的小姐姐，我就很喜欢，她一直在笑呢。” 　　爱笑的女人才让人喜欢，连幼童都知道的事情。可这次，花那使出哭泣大法，外加牛皮糖功，终于成功留在了炎族。 　　简华心中系着黑鸦峰下的稻谷，带着族人紧赶慢赶，终于在两天后回到了部落。 　　“大巫回来了，大巫回来了，去参加春季交换大会的族人们回来了。” 　　简华带着众人刚刚走到炎族部落所在的山峰脚下，欢呼声四起，留守的炎族人卷羊族人全都迎了上来。 　　“你们回来啦。” 　　欢呼，拥抱，热情的迎接。 　　看着一张张笑脸，真有种回到家的感觉。 　　“简华，一路上可顺利？” 　　尚者携了简华的手，笑着问道。 　　“我们去了花族，后来还去了狼族，帮狼族打退了狐族，大体来说，都挺顺利的，交换到了一皮袋的盐，还有五十六个族人，其中六个是年轻女人。卷羊族也交换到了一皮袋的盐，够我们用到秋季了。” 　　“好啊，好啊。”尚者拍拍她手背，高兴道，“一路走累了吧，快回部落歇歇，等了你们好些天了，算着也该要回来了。” 　　“尚者，黑鸦峰的稻谷怎么样了，有没有派人去看守啊。” 　　“派了，派了，木通族长亲自领人去的，现在还在那边呢，传回来的消息，稻谷像你所说的，全都金黄色了，可以收获了。” 　　那些交换过来的老人和小孩，看到这么大的大湖，还有望出去看不到边际的绿色草原，嘴巴微微张大了，再看到热情迎过来的族人，一个个偷偷松了口气，及见到炎族的树屋，这下眼睛瞪圆了，再看清树屋旁边围起来的栅栏里的活鹿、活羊、活野鸡时，就挪不动腿了。 　　真是块好地方，好部落啊。 　　“阿耶，炎族部落好好啊，我喜欢这里。”幼童嫩生生的嗓音欢快说道。 　　“是啊，真是个好部落，以后我们就是炎族人了。”老人的眼睛都看不过来，处处新奇，处处都好。 　　“阿姆，这里的人都很好呢。”少年扶着他阿姆在巨石上坐下，摸着干净光滑的大石块，赞叹道。 　　“虎娃，炎族的人都很勇敢，没有一个愉懒不干活的，我们以后一定要认真干活。看他们给我吃的食物都是一样的，阿姆走了这些天，都没觉得累。” 　　“阿姆，我们以后就是炎族人了，我要做个炎族的勇士，跟着木野，黑狼他们学打猎，你看他们打猎用的武器，都是没见过的。” 　　“阿嫂，阿嫂，我阿哥呢？”木生欢喜抱住简华的腿，眨着乌黑大眼睛问道。 　　“你阿哥带人去了黑石部落，要采集些黑石回来，大概还要晚些天才能到。”简华抱起他，亲了亲他小脸蛋，温柔笑道。 　　“噢，阿嫂，我可想你了，你终于回来啦。” 　　“是啊，走了这么多天，我也想小木生呢。” 　　简华等待卷羊族人拿着他们交换的物品回卷羊族，她聚拢新交换来的人和留守的族人在大石块上盘腿坐好了。 　　“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了，你们的部落，炎族，我们都是炎族的一份子，炎族是好是坏，就靠我们大家一点点，一点点把他做出来。” 　　众人全都望向她认真听着。 　　此时没点掌声不行啊，有了掌声才有气氛，才能鼓动人，激励人呢。 　　“鼓掌！” 　　简华双手拍在了一起。 　　下面静默一瞬。 　　“鼓掌！” 　　简华再举了举手，啪啪啪，啪啪啪。 　　“鼓掌！”黑狼第一个跟着做了。 　　啪啪，啪啪…… 　　“哈哈，鼓掌！”尚者笑了，也跟着拍起手来。 　　啪啪啪，啪啪啪…… 　　如同海浪潮涌，哗的在大石上卷过。 　　全体鼓掌，格外热烈。 　　草叶婶子把手掌都拍红了。 　　木生、木牙两个小家伙更是崇拜地望住简华，把小巴掌越拍越响。 　　“停下。”简华住了手，往下压了压。 　　众人都停下来，此时不管炎族人，还是新加入的，每人脸颊红扑扑的，神情振奋。 　　尚者合着盲眼，嘴角翘起，大巫就是有这个神力，有她的地方，永远这么让人欢喜。 　　“这次春季交换大会，我们换到了许多东西，一皮袋的盐块够我们吃到秋季了，还有玉米、红豆、黄豆、芋头、山药、百合、葛根、慈菇，这些东西全都可以种植，就是把种子埋进土里，长出更多更多的块茎和种子来。我们炎族，以后的日子，不光勇士们出去打猎，我们老人和小孩，还需要种植，以后在部落周围，就能采集到许多根茎吃，到了寒季，再也不会挨饿。” 　　简华说完，微笑环视众人，再道：“鼓掌！”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此时的掌声如同点燃的爆竹，群情激奋，蒸腾得整个石块温度都升高了两三度。 　　她真有在学校大礼堂里做期末报告领奖学金的感觉了。 　　“食物是一方面，部落的安全是另一方面，我们部落住的是树屋，以后要在这树屋周围，筑一道石墙出来，可以抵挡野兽，我们的小娃子在石墙里面玩，就不用害怕了。” 第89章 去收稻子啦 　　“这位是尚者, 也是我们炎族的族巫，以后你们有什么不懂的事情可以请教族巫, 要对族巫大人尊敬。我们炎族的族长是木通大人，现在木通大人在黑鸦峰那边，等那边的事情办好, 他们就回来了……” 　　简华在上面讲着，众人都听得认真。 　　飞鹰躺在木排上，左右不停地看, 怎么都看不过来，那满眼的绿色，亮亮的大湖，还有这精致的鸟窝子, 住着肯定舒服。 　　原来这女人, 真得很是不同，竟然会带木家人过上这样的生活。那栏子里养着的活鹿活羊, 这些野兽还能养起来的吗。 　　看着看着，他的心情有些黯然了, 原来他打猎打架比不过木野还是小的，最最比不过他的, 竟然是一双眼睛。 　　飞鹰的目光停到了花那身上，她又打理的干净了, 头发用细藤绑了辫子，垂在胸前，脸上手脚上的青紫和划痕也养好了, 看着还是很漂亮，可再看她的动作，双手搓着脚底板上的泥，她的目光停在哪里，鸟窝上，活羊上，她的心思又跑到哪去了，也许在想着她能住哪个鸟窝子，吃什么烤肉吧。 　　飞鹰从胸腔深处长长叹了口气出来，他闭上眼睛，耳朵边简华的声音清朗，“今天好好睡一觉，明天老人留守部落，其他人跟我一道去黑鸦峰收割稻谷，草叶婶子，这些小孩子要拜托你照顾了。” 　　“可以的，简华你放心吧。”草叶婶子欣然应诺。 　　“明天我们还要请卷羊部落一起去，这些稻子可是大头，收割回来才是正事。到时稻谷收割回来，我们就在大湖边上种植吧，等到了秋天收割一茬，再去黑鸦峰种植，借着地热明年春天又能收割了，这样，一年就是双季稻了。” 　　简华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 　　啪啪啪……雷鸣般的掌声。 　　其实新交换来的这些老人，大多都没有听懂，但他们听懂了一样。大巫把当他们当成真正的炎族人，在认真给他们讲炎族的未来，单单这点，就能让他们情绪亢奋到极点了。 　　“草叶婶子，你带着老人，多编织几张芦苇席子，稻谷收了，还得用芦苇席子来存放，哎呀，存放还是个大事呢，砖头房子也得建起来。” 　　简华抓了抓脑袋，事情还真多啊。 　　次日清晨，天边显出鱼肚白，简华就带着族人出发了。 　　她特意带上了花那，就算她说自己脚痛，腰痛，肚子痛，一切都不管用，简华强硬拉上了她。连赶了两天，终于走到黑鸦峰下，远远望去，大湖边一片金黄色。 　　等走近了，稻穗沉甸甸弯下了腰，想偷食的乌鸦在空中盘旋，不时被木通大叔带领的炎族人用长树杆驱赶，或甩着投石索直接击打下来。 　　“木通大叔，这稻谷，你看守得很好啊，尚者说你们在这里待了十多天了，辛苦啊。” 　　简华上前，跟木通大叔行礼道。 　　“简华，你终于来了，我还怕你赶不到呢，正想叫族人们把稻谷采集下来，我剥了种子尝了，嚼在嘴里是甜的，可真是好吃。”木通大叔情绪激动，族里又要多一样主食了。 　　“木通大叔，那我们现在就开始收割吧。” 　　令简华惊喜的，木通大叔早已让人制作了好多木排，一路铺到稻子处，蹲在木排上就可以割稻了。简华要了石刀，上前示范着抓住一把稻杆，再用石刀割断。 　　“简华，这杆子也要啊？”木通大叔问道。 　　“要，这杆子也有用，晒干了可以搓绳子用，我们先一起割下来，然后再把这穗子割下来。”简华拿过筐篓，里面铺着兽皮，“割下来的稻谷先放这里运回去，然后摊在大石块上晒，晒干后就可以存放很长时间了。” 　　“好，听你的。”木通大叔大手一挥，“大家都听懂了吗，现在一部分人下去收割，另外一部分人把收割下来的稻谷拿上来，摊在地上稍微晒干，就收集下来。我们争取两个太阳升起的时间把这些稻子全都运回部落去。” 　　“好咧。”族人们大声应和，如同一只只猛虎般冲向了稻子。 　　没有铁质的镰刀，不要紧，我们有石刀，一直弯着腰，累啊，不要紧，我们最花不完的就是力气，没有平整的场地晾晒，不要紧，我们可以放在木排上晒。 　　族人真得很珍惜食物，每一个稻穗都捡拾起来，收集进筐篓中。 　　简华一直注意着花那，见她想偷懒，就大声喊她干活。许是她喊得遍数多了，连族人们都朝花那瞪眼睛，到了后来，还有族人去赶着她干活。 　　“腰好酸啊，这么热，我手上还割破了，流血了，歇一会儿不行啊。”花那撇嘴瞪眼。 　　“不行，等大伙一起歇的时候再歇。”简华凶道。 　　没有一个人帮她，花那没有办法，在族人的看管下，只得不情不愿地再次弯腰干活。 　　“简华，你怎么把她带回来了？”木通大叔跟一个族人换了个位置，低声跟简华交谈起来。 　　“我们回来的路上，她跟在我们后面，一直跟着，不带她回来，估计她还是会跟过来的。”简华笑了笑道，“也不能真看着她去死啊。” 　　“花那从来没有干过一点活，以前在部落里，她阿姆宠着她，连煮食物都不要她动手的。这下，她肯定难过死了。”木通大叔低头嗤笑道。 　　“族里每个人都得干活，不干活就不给食物吃。”简华坚决道。 　　要是实在干不了，那就离开炎族吧。 　　“是，就得这样，族里才会越来越好。”木通大叔赞同，连连点头。 　　烤得喷香的鸦肉和鸭肉，野菜鸭蛋汤，加了葱花。 　　劳动过后，围坐在火堆边，吃着食物，那滋味，真是舒畅啊，最重要的，这些食物中全都加了盐，喝完一口鲜汤，感觉流失的力气全都回来了。 　　“这块地方，也是块好地啊，要不是大湖那边离得卷羊部落近，可以互相帮助，我还真愿意选在这里呢。”木通大叔看看山峰顶上，感慨道。 　　“今天的汤真好喝，烤肉也好吃。”花那大口嚼完一只烤鸦，舔舔了手指，又马上去石锅中盛了碗野菜汤，把打碎的蛋羹大块捞进碗里。 　　“那是因为你劳动了，心里有成就感，吃食物就会香甜。所以我们每个人都要爱上劳动，为部落作出自己的努力，部落好了，我们才会好。” 　　简华马上接话道。 　　花那手上一顿，撇了下嘴，又狠狠舀了块蛋羹进碗里，装得快要满出来才罢休。 　　简华瞪她一眼，这个倒没再说她，现在捡拾到的鸭蛋挺多，劳动完后就不要克扣她了。 　　“对，大巫说得对，我每次干完活，就吃得下，可以吃下一头羊。”一个汉子憨憨道。 　　“一头羊哪够你吃啊，我看你可以吃下两头羊呢。”另一个汉子挪揄他，大笑道。 　　“怎么，我干得活多，当然饿了。” 　　简华放下烤肉，笑着起身，给石锅中加了水，等水开放进洗净的野菜，又磕了十个鸭蛋进去。 　　“今天晚饭尽够你们吃，烤肉也管够。” 　　“大巫，你给我们讲讲，木野去拿的那黑石头有什么用啊。黑石部落跟我们部落换亲好久好久了，只听他们说黑石多，黑石多，可从来没听过有什么用呢，你怎么还让木野去背回来啊。” 　　有个同去春季大会的卷羊族汉子问道。 　　“这黑石啊，可以用来制作陶器，我打算等木野拿回来黑石，就试着制作陶器。”简华也不隐瞒，笑着跟他们说道，“不是有陶部落说不给我们交换陶器嘛，那我们就自己做，到时做的比他们的还要好。” 　　“简华，你说什么？” 　　木通大叔惊问。 　　众人一下停了嘴，傻愣愣看向她，他们耳朵坏了吗，听到了什么，制作陶器，这陶器不是有陶部落才有的吗，怎么，大巫也会制作陶器。 　　“别，你们别这样看我，我是说拿回了黑石，我们可以试着，试着制作陶器。” 　　简华忙摆手道。五六十双眼睛，睁得如同探光灯般，她压力很大的，要是真做不成功，那不糗大了。 　　“制作陶器呢，那可不是随便打打猎，采集采集野果子野菜什么的。”木通大叔觉得自己做梦还没有醒来。 　　“那可是神器，大巫是神女，当然会做神器了。”有族人理所当然道。 　　“那可是有陶部落才做的事，要是我们也做出陶器了，你说有陶部落该怎么办，他们肯定连烤肉都吃不下去了，哈哈哈……” 　　“我们做出神器了，以后去交换大会，是不是就由别人送肉干给我们了呀，哈哈哈……” 　　族人议论纷纷，兴高采烈，吃完烤肉，又围着火堆舞蹈起来。 　　哦嗨哦嗨……拍拍屁股拍拍腿…… 　　简华望着眼前的族人，思绪转到了去黑石部落的木野身上，不知他们到哪了，有没有遇到难对付的野兽，算着日子，差不多应该拿上煤块回转了吧。 　　他不在，总觉得身边空落落的。 　　简华望一眼身侧，竟已习惯他坐在她左手边，一起吃烤肉了啊。 　　花那退后了几步，躲在火光照不到的阴影中，看着众人围着简华舞蹈，她把牙齿咬得咯咯响。 　　以前族人们围着舞蹈的永远是她，现在竟然变成了她，这凭什么，她不应该出现，都是她抢了她的一切。 　　也许，也许，应该在木野还没有回来前，把她给弄死。 　　她死了，一切都会回到原来的吧，那样，围着舞蹈的就是她，木野喜欢的也是她了。 　　花那的脸上现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来。 第90章 《国际歌》 　　筐篓不够, 又现编了些，用阔叶子在底下垫着, 再盛放稻穗。一个筐篓装上三十多斤，算着筐篓，九十四筐, 去掉水份，去掉谷壳，也应该有一千斤的米了吧。 　　十斤一袋, 得有一百袋。 　　拿出两百斤谷子作种，那也得剩下九百斤米。一个成人年一天吃上一斤，一百个人一天就得一百斤，九百斤那也吃不了多久啊。 　　不对, 不能这样算, 还得分给卷羊部落一半。剩下五百斤米，搭配着吃, 应该也能吃很久了。等各种作物长起来，食物会越加丰富, 养活那些老人和小孩，应该没有问题。 　　简华如同指挥着千军万马的女将军, 豪气万千，一挥手道：“把稻草装上木排, 再把筐篓放在上面，用藤扎好，能背着的背在背上, 我们出发，回部落！” 　　“好咧！回部落！” 　　众人背起筐篓，欢呼应声。 　　一路无话，赶回部落，来不及寒暄，先扫干净巨石，把稻穗倒到上面晒。 　　部落的孩子如同发现新大陆般，抢着看管稻谷，赶走鸟雀。 　　简华捡起一个稻穗，放手中搓了几下，搓下谷粒，剥去外壳，拉起尚者的手，放到她手心，“尚者，你尝尝看。” 　　尚者放进嘴中，慢慢嚼，一点点笑开来，“有甜味。” 　　“这叫稻米，嚼久了有甜味，可以煮粥，也可以少放些水，煮成干饭，搭配着烤肉吃，很能填饱肚子。” 　　“比草籽软糯，好吃。”尚者连连点头，高兴道，“我听着娃娃们都在喊好多，够我们吃上一阵子了。” 　　“现在晒着，等晒干了就能存放起来，这里面一半要送给卷羊部落，我跟他们说好了，毕竟他们帮了我们许多，还让我们在这里定居下来。” 　　“应该的，应该的，该分给他们一半。”尚者很是明理。 　　当天晚饭，简华让人把搓出来的米粒，混着交换回来的红豆、黄豆、栗子、草籽，煮了两大锅杂粮粥，一锅送去了卷羊部落，一锅由族人分着尝了。 　　每人一小碗，喝个几口就没了，但这不防碍族人交口称赞好吃。 　　“好吃，好吃，是我这么大年纪来吃过最好的食物了。”尚者连连点头夸赞。 　　“黑鸦部落估计就是吃这个东西的，那地方真是块好地啊。”木通大叔还在感慨。 　　“这里也很不错，简华说明天就开垦湖边的地，种植。”尚者笑道。 　　“我也很期待呢。” 　　木通大叔喝完了粥，还要伸长舌头舔干净碗。 　　木生小家伙坐在他身边，有样学样，同样捧着石碗，伸长了舌头舔碗，一边还道：“好吃，好吃，真好吃。” 　　*** 　　晴了五六天，稻谷晒得干透，简华把部落里新搭出来的一间树屋作了存放粮食处，芦苇席子垫上，四周围拢，顶上直铺了五六层席子，务必使它不受潮。 　　条件有限，只能等天气晴好就搬出来晾晒了。 　　转眼，一场接一场的春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望出去，青山绿水都笼在烟雾中。 　　简华乘着这个时机，带领族人大量制作锄头。 　　选择粗细合适的树杆，在头上先用石刀凿出小孔，然后放上烧红的木炭，慢慢烧出合适的孔洞来，再装上打磨好的石块，用细藤一匝匝绑紧。 　　等男人们学会了制作方法接手过去，简华又让女人们开始搓稻草绳。 　　她脚上的棉皮靴子早就穿不住了，可她脚底板嫩，在大石块上走走还行，真要像他们那样在外面光着脚奔跑，那真是要了她的命了。 　　稻草绳可以编制垫子，捆扎东西，各种用途，而她用稻草绳给自已做了两双草鞋。 　　简华没有想去改变这里人对大自然的适应能力，看见小孩子们光着脚玩耍，她也随他们去，只有从小把脚底的茧子磨厚了，以后才能像木野他们，像木通大叔这样，光着脚板在森林中奔跑，比野兽还要跑得快。 　　待雨稍停，简华带领族人下山，在大山脚下、大湖边平坦处，一点点翻开泥土，捡拾掉草根和碎石。 　　这是一项艰苦异常的工作，就算有了春雨温润，泥土没有那么坚硬，可一锄头一锄头下去，手掌上很快起了血泡。 　　“我不干了，外头这么多草籽块茎，随便我们去采集，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花那把锄头一摔，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叫道。 　　简华刚想张口，已有一道声音抢先响起，“这两天喝的粥你不想再喝了，那么香，那么甜的粥，你不想喝了？大巫说，种植了，到了落叶季节，就可以像前面一样，收割好多好多稻穗了。” 　　简华转头看去，这个族人她叫不出名来，是个憨憨的汉子，在他身后，已翻开了一大块的泥土，深度全都达到简华的要求。 　　“是啊，就你爱偷懒，我们大家都在干活呢，你看看小娃子，那么乖巧的在捡碎石块，他们有喊过累吗，你连小娃子都比不上！” 　　草叶婶子抹了把汗，对花那斥责道。 　　“你们都对她好，她说的都是对的，你们对我不好，我说什么都是错的。本来嘛，我们祖祖辈辈都是这样活的，她来了，就什么都不一样了，要做这个要做那个。” 　　花那大叫道。 　　这下全体族人都住了手，直起腰来，一边擦着汗一边朝她怒目而视。 　　“我只知道，大巫来了，我们族人在寒日里没有冻死，饿死，现在又有了这么多的食物可以吃。不错，我们祖祖辈辈是不需要做这些，可前面饿死的人还少吗，要是没有大巫来，教我们捕鱼，我们族里还不知道会死多少人呢。你看看小娃子，现在身体多好。”羊尾族长柱着锄头，环视众人，大声说道。 　　他一直关注着炎族人，大巫让做什么，他马上领着卷羊族人跟上，务使脚步一致。 　　“是啊，看小娃子就知道了，现在一个个身体多好，那脸上红扑扑的，跟以前完全不一样啊。”有卷羊族人大声接道，“所以，大巫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就算她说要把这座山挖开，我也干！”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大巫让你挖山，你挖得动嘛！” 　　“挖不动我也挖，要是我老了，真挖不动了，那让我儿子挖。” 　　“你儿子在哪呢？” 　　“哈哈哈，女人都没找到呢，竟然想儿子了。” 　　“这有什么，等我们多多种植，食物多了，落叶时，再去秋季交换大会交换个女人回来，不就是了吗！” 　　“对对对，他说得对啊，我们多种植，到秋季时再去交换大会上换人，让走荒族多带些女人过来。” 　　说到这里，炎族和卷羊族还没有女人的男人立马不说话了，一个个埋头翻起地来，干劲十足。 　　羊尾族长朝手上吐了口唾沫，搓了下手，狠狠一锄头挖下去，翻过一块湿泥来，嘴里喝一声，“喝！” 　　“喝！” 　　“喝！” 　　动人的口号声喊起，众人不再管赖在地上的花那，认真干起活来，只有几个小娃子朝她作鬼脸，羞她。 　　简华觉得此时，她应该喝首歌，激励一下士气。 　　可惜她脑中音乐细胞贫乏，让她只想到了一首歌。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 　　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奴隶们起来起来！ 　　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是的，就是《国际歌》。 　　简华的声音清朗，唱这首《国际歌》很是动听。 　　悠扬顿挫的曲调，歌声激昂，随着春风送出好远，飘荡在湖面上，又反射到众人耳中，深深刻印在脑海里。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 　　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众人一点点直起腰来，微眯着眼睛聆听。 　　简华唱完一遍，再唱一遍，她自己都被这样有力的歌曲打动了，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渐渐的，下面就有了跟和的声音，起先只是低低的哼声，慢慢的能合上一两句词，到了后来，团结起来到明天，一定要实现，是众人们一起吼出来的。 　　花那呆呆地坐在泥地上，望着眼前的族人，那一致仰望的方向，是她所不能到达的地方。而她站在云端上，怜悯地看着她。 　　不是她不聪明，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了。 　　小孩子学东西最快了，简华五六遍下来后，他们竟然全部跟和上了。 　　她笑着再唱了两遍，后面就是童声奶气的儿童版《国际歌》了。 　　不需要知道字词的意思，音乐无国度，能抚慰每个人的心灵。 　　尚者原本是坐在树屋下面搓草绳的，听着下面传来的歌声，她由美扶着，走到了山坡上，笑微微地看向山脚的族人。 　　“是大巫在唱歌，大巫唱得真好听！”美崇拜道。 　　“她是神明送给我们的神女，感谢神明！”尚者跪下，朝天空磕了个头。 　　美马上跟着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个头。 　　其实简华也不会种地，虽说在村子里长大的，可最多的就是看着爷爷种菜，帮忙浇水。 　　她知道稻田需要水，就把大湖边的地块种稻子，而玉米、黄豆、红豆等物就种在山脚下平缓的坡地上。 　　翻好地，晒上两天，再把泥土敲碎，细细作好垄就能播种了。 　　而这过程中，跟族人们讲清楚，再示范上几遍，他们就能做得相当好了。 　　夜里，独自睡在小木屋中的简华，听着外面草原上传来的狼嚎声，脚跟处那四只小狼崽细声细气的学嚎声，摸摸自己粗糙了许多的手掌心，再捏捏好像长出肌肉来的小胳膊，她合上眼睛，翻个身，好像更加思念木野了。 第91章 作恶 　　“你这是干什么？”玄蛇一个箭步上前, 抢下花舞手中的毒蛇，远远抛了开去, 又拿过一旁木桩上的草药嚼碎了给她敷上，不大一会，看着黄色蛇毒从伤口中缓缓流出, 他才松了口气。 　　花舞伸出来的细瘦胳膊上，一排排全是毒蛇牙齿咬出来的细洞，她轻轻一笑, 把兽皮拉下来，遮住了伤口。 　　“起先有些头晕，最近咬上来都没多大痛觉了，我想我应该快要习惯了。” 　　花舞对着玄蛇一笑, 眼睛中含着温情。 　　这张脸真得老了, 额头上眼角都有许多皱纹了，玄蛇痴痴望着这张脸, 回忆起那一年她光洁美好的面容朝他微笑，问他愿不愿意和她交/合, 一晃都好多个寒日过去了，今天又看到她这样温柔的眼神了。 　　“族巫他的蛇语是不会教给别人的, 只有选定了下一代族巫，他才会单独地教给他, 这是我们蛇部落的根本，你不是我们蛇部落的人，他不会教给你的。” 　　“你说, 族里只有这么些人，是不是太少了，我想，蛇牙应该也很想壮大蛇部落吧！”花舞眯起眼睛，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来。 　　“你什么意思？”玄蛇忙问道。 　　“北面没多少部落，打赢了也没意思，我们是不是该往南面走走了。”花舞起身，掀起一角草棚帘子朝外看去，外面场地上几个稀稀拉拉的有熊族和黑鸦族女人正在洗剥着动物毛皮，她叹了口气，放下帘子，回身幽幽道，“这么久了，我也想回去看看了。” 　　“你的意思，去南面？”玄蛇惊道，“族巫他不会同意的。” 　　“族巫族巫，你喊得倒是顺口，是不是回了你们蛇族，眼里就再没有我这个族巫了。”花舞一旋身，怒斥道，“好啊，你看不上我，那就给我滚出去，我花舞还不需要你来可怜。” 　　玄蛇飞快跪下，爬到花舞脚前，亲吻她脚背，喃声道：“你不要生气，我永远站在你身后。” 　　见他如此，她喘息声渐渐平稳，良久，又叹了口气，道：“我是知道你的，你是最好的，跟我去南面吧，把属于我的都夺回来，到时，你才知道，我们该过上什么样的日子。” 　　“是，族巫大人，都听你的。”玄蛇仰望着她，虽然她容貌已老，可她还是他心尖上的那个人，她说什么，那他就听什么。 　　“你去那边见到我们女儿了吗？”花舞的语气和缓下来。 　　“见到了，她跟着他们一起在干活，看着很辛苦的样子。”玄蛇回道。 　　“她还是放不下木野那小子。”花舞目光盯在脚前的玄蛇背上，似看着又似没有看着，良久，说道，“走的时候再去看看她吧。” 　　“嗯。” 　　“别在这里杵着了，再去看看黑蛇在干什么，要是看到他在用蛇语□□毒蛇，赶紧来告诉我一声。” 　　“是。” 　　*** 　　“尚者大人，纯好像病了，在呕吐呢，我要不要下去叫大巫。” 　　美慌慌张张跑了过来。 　　“呕吐？”尚者侧过脸，顺着声音看向美，“快带我先去看看。” 　　大巫这些天，心思全扑在种植上，还是先不要打断她的好。 　　美扶着尚者，爬上雷猛家的树屋，给躺在兽皮上的纯看了。 　　“有些些发热，没多大事，美，你烧点热水给她喝，她这是怀上小娃了。”尚者摸完纯的身体，笑着说道。 　　“纯有小娃了！真是太好了！”美欢呼起来。 　　雷猛的阿姆静，小声啜泣起来，真是太好了，他们家雷猛也要有儿子了。 　　这个小娃，是不是他们炎族建立起来第一个小娃啊，真是大喜事啊。 　　“等大雷打猎回来，我告诉他去，他要当阿父了。”美笑道。 　　“你个小娃，这事哪用得着你说啊，该由纯来说。”尚者轻拍了下美的脑袋，笑道。 　　纯脸上的惊慌全变成了惊喜，她要当阿姆了，从牛角部落吃不饱到现在迎接新生命，真是神的变化啊。 　　花了六天时间，开出四亩左右的地来，山坡上一亩半，大湖边二亩半左右，每亩都堆了垄，泥土也敲得细细的。 　　简华带人下了种子，用树杆戳/出一个小坑，埋上种子，再把泥土盖上，上面再洒上草木灰。 　　因着种子少，简华都不敢浪费，每颗种子都是估量好了距离种下的。 　　“简华，这样就能长出玉米来吗，以后还需要做什么？”香抹了把汗，笑问道。 　　“以后还得浇水、除草、捉虫，还得看着卷羊群，不能让它们糟蹋了我们的劳动成果。”简华直起腰来，看向大湖边，族人们还在挥汗如雨地翻泥土，捡拾草根。 　　“简华，你交换回来的这些老人都挺会干活的，没有一人偷懒。”香道。 　　“那是自然。”简华想起了在余华书里看到的，老人去市集上买回了一头本来要被宰杀掉的老牛，一个老人拉着一头老牛，慢慢在地里耕田，老人也不用鞭子催老牛，老牛就慢腾腾地走，慢慢得也把地耕好了。“这些人其实一点都不老，等吃得好了，他们还可以活好多时候呢。” 　　“这两天花那倒是安份，也跟着一起干活呢，也没有再说什么不好听的话。”香朝下面努了努嘴，微笑道。 　　简华朝她指的方向看去，花那正用树杆一个个钻着洞，很是认真。 　　“只要她好好干，大家都会喜欢上她的，不多嘴爱劳动的姑娘人人喜欢。”简华笑道。 　　“是啊，她也该醒了，有熊部落都被蛇族打散了，她阿姆都去了蛇族人那里，她也该长大了，这里再不会有人让着她了。”香叹道。 　　天边云层厚重，西斜的红日半隐入云层，霞光在云后透出来，有着一圈漂亮的光晕，外层紫色内层红色，就像蒙着块毛玻璃看太阳。 　　“今天晚上可能要下雨。”简华说道，“大家收拾一下，洗洗手脚，我们回部落吧，快要天黑了。” 　　“我把手上的种子洒完。”香忙道。 　　族人们欢呼一声，结束手上的活，跑到湖边洗手洗脸洗脚，再陆陆续续回部落，肚子饿了，等着吃烤肉了。 　　简华慢慢走一圈下完种子的垄，看泥土填的太散，又用脚稍稍踩结实，就怕大雨一浇，种子都跑出来了。 　　“简华，我都弄好了。”香搓了搓手起身，喊道。 　　“好了，我也好了。”简华拍拍身上的泥，“走，湖边洗洗手，回去吃烤肉。” 　　两人跑到湖边，捧了水洗脸。冰凉的湖水淋到烘热的脸上，令人激灵灵打个颤。 　　“湖水还很凉呢。”香道。 　　“简华，我有事跟你说。” 　　花那站在简华身后，低着头，绞着手，神情有些低落。 　　简华甩去脸上的水珠，站起身来望向她，和声道：“什么事，你说吧。” 　　“我要单独和你说。”花那飞快抬头看了眼两人，说道，“香，你先回去。” 　　“花那，你可不要搞什么坏事，族人不会放过你的。”香左右看了看，好像族人都走光了，她疑惑的目光停到花那身上，大声说道。 　　花那的身子轻轻抖动一下，委屈道：“你就是这样想我的吗，我就跟她说两句话都不行。” 　　说着，她的眼泪就下来了。 　　“你……”香气急，“你，我不相信你，简华，别理她。” 　　简华伸手拦住香，笑道，“没事，你先走，我就跟她说两句，一会儿就追上来了。” 　　“香，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那样了，我会改的。”花那抹去眼泪，可怜巴巴望向香。 　　事出反常必有妖。 　　虽说她这两天乖了许多，也跟着族人一道出来干活，一道吃烤肉，不再挑三捡四，可简华心里还是升了N级的警戒。 　　香看向简华，简华朝她笑一下，“你先走，我一会就来。” 　　花那抿紧唇，又低下了脑袋。 　　香看看简华，看看花那，“那你们说快点。” 　　简华看着香离去，淡淡道：“她走了，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花那低着头，一动不动。 　　“你要是不说，那我就不陪你在这儿吹冷风了，我要回去吃烤肉了。”简华脚步一转。 　　“我恨你，恨不得能吃你的肉。” 　　咬牙切齿的声音阴沉沉响起，饶是简华有心理准备还是吓了一大跳。她有这么恨她吗，还要吃她的肉，她是杀了她阿父还是杀了她阿姆了。 　　“我也不喜欢你。”简华说完，抬步就走，她没必要在这儿听她说恶毒的语言，然后心里难受。 　　“你不应该出现的，你不是这里的人，你是妖女。” 　　花那猛地抬起头，脚蹬地使出全身力气冲上前，狠狠朝简华身上撞去，“你去死吧，你死了我才会过得好。” 　　猝不及防的猛撞，简华艰难回过上身，一把抓住花那的兽皮，使劲不让自己飞出去，却撞上她被嫉妒燃烧得狰狞恐怖的脸。 　　那眼瞳就如同兽类，倒底有多少恨意，才能泯灭人性。 　　这不是天真了，也不是愚蠢了，这是活生生的恨意，这是偏执到疯狂了。 　　花那嘴角露出一丝恐怖的笑意，一低头，张嘴欲咬上简华的脖颈。 　　简华手松开，眼底露出最后一丝怜悯，朝她嘲讽一笑，伸腿一踢，踢中她身上借着力道往后落进了湖中。 　　扑通一声巨响，湖面上溅起一道高高的水花。 　　简华平平砸进了水里，水面合拢，盖住了她的脸。 　　花那看着这一幕，呆愣一瞬，然后咯咯地轻笑起来。实在太容易了，她就这样死了，早知这么容易，她应该早点就干了。 　　香走了一半，听到声音猛得回头，湖面上一圈大大涟漪，而湖边只剩了花那一人。 　　这一瞬间，香觉得她的心跳都停了。 　　大巫落进了水里！花那杀了大巫！ 　　香全力奔跑起来，风在耳边刮过，她冲到湖边，看见涟漪越变越轻浅，湖水一漾一漾，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 　　“大巫，大巫！”香尖叫起来，“快来人哪，花那杀了大巫！快来人啊，花那杀了大巫！” 　　“香杀了大巫！香把大巫推进水里了！香杀了大巫！快来人！” 　　香僵硬着脖颈，嘎嘎转过脑袋，看着花那在一旁跺脚拍手，直着喉咙喊叫，声音比她的还要响得多。 　　这女人，比毒蛇还要毒，实在太可怕了。 第92章 淹死她 　　部落里一下炸了锅, 族人们蜂涌着冲下山来。 　　刚打猎回来的黑狼冲在了最前面，他的脑袋是蒙的, 就如同被人狠狠捣了一拳，两只耳朵嗡嗡作响，胸膛内好似要炸开, 一下，嘴里就尝到了血腥味。 　　“哪里？哪里？大巫从哪里落下去的？”黑狼一把揪起香的兽皮，红着眼睛问道。 　　“黑狼。”香惊心, 急急指向刚才涟漪泛起的地方，“黑狼，你不能下去，下去就是死啊。” 　　黑狼一把甩开香, 就朝水里扑去。 　　“快拉住他。”木通大叔急喊。 　　香伸出的手, 抓住了一把空气。 　　花那还在一边跺脚拍手，尖声叫嚷。 　　族人们眼睁睁看着黑狼如同一只蚱蜢般, 闷头闷脑跳进了水里。 　　水花分开，又合拢, 把他整个人吞噬了进去。 　　“神啊，这倒底怎么回事！”木通大叔一声吼。 　　“快救人啊。”草叶婶子尖叫。 　　族人们停在湖边, 瞪大眼睛望着水面，水面毫无动静。 　　大巫和黑狼就这样死了吗。 　　“肯定是你, 大巫肯定是你杀的，对不对。”木通大叔一耳光，扇到了花那脸上。 　　“不是我, 不是我，是香，是香推大巫下去的。” 　　花那被扇到地上，捂住一边脸颊，尖叫道。 　　黑狼落进水里，冰凉的湖水就劈头盖脸涌过来，把他眼睛耳朵全都包裹了起来，他一呼吸，水就呛进鼻中，使他想要咳嗽起来，难受的感觉让他忍不住要闭上眼睛。 　　不行，不能闭上眼睛，他要救简华。 　　黑狼忍住咳嗽的欲望，拼命瞪大眼睛朝水里看去。 　　黑沉沉，光线昏暗，什么都看不清，水里有一股力量，特别大，好像有个妖怪在裹住他身体，使他手脚都动不了。 　　他往下沉去，手脚舞动，胸膛内要爆炸了。 　　简华深吸一口气沉进了水中，水有些凉，但还可以忍受，她慢慢划动手脚，脑中一片清明。 　　花那走到如此地步，虽说有她的影响，但最主要的，还是她自己的选择。爱一个人可以，但不能把那个人当成所有物来看待，两情相悦固然欢喜，若是单相思，那也应该祝福所爱的人。 　　木野从头到尾没有表现出是抛弃了花那来追求得她，那又何来她抢了她的一切。 　　她带一部分族人离开，蛇族人攻打有熊部落，也是花舞的野心所致，这笔帐真算不到她的头上。 　　但对这样偏执的人，也许她的存在就是眼中钉了吧。 　　要说当时，看着花那跟随那魔鬼陶集离开，她还有些不忍的话，现在这一丝不忍也消失了。对于一个想杀自己的人，她无法再做到大度了。 　　对炎族来说，花那就是一锅粥中的那颗老鼠屎，带来的全是不好的例子，对于小孩子来说，更是学习的毒草，应该毫不留情的除去。 　　简华思索定，正待朝上浮去，却见水中一个黑影剧烈挣扎着，却越发往下沉来。 　　哪个傻瓜蛋跟着她一起跳下水来了，她入水是因为她会游泳啊，而这边的人，以她所见，个个都是惧水的，一只只的旱鸭子啊。 　　她能苦笑，她这个大巫，还是很得人心的，竟有人敢用性命来救她。 　　简华双脚一蹬，人就窜了上去，待看清，正是黑狼，嘴里咕噜咕噜吐着泡泡，双眼上翻，这是快要不行了的节奏啊。她朝上看了看，光线还算明亮，算着半分钟内肯定能浮出水面，那就不需要给他渡气了。 　　简华游到他身后，一手箍上他脖颈，一手划动，带着他就往上浮去，却不想，黑狼脖颈被箍住，神志倒有了几分清醒，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身体一个转动，就抱上了她，双眼睁得铜铃大，脸上浮起大喜表情。 　　“简华，终于找到你了。”他张嘴，水一咕噜灌进去。 　　濒死的感情实在痛苦，他手脚发紧，死命缠上了简华。 　　也好，救不了大巫，那随她一起死吧。 　　简华心中大怒，一张嘴吐出个泡泡，她连忙闭紧嘴巴，憋住那口气。这家伙，力气大的惊人，今天难道要阴沟里翻船了，原想着下水，也就顺便游个泳的事。 　　救落水者最忌惮被人这样死命抱住了，简华用脚狠狠踢他，一手击向他手臂的天井穴，想使他手臂酸麻放松开来，可他表情扭曲了下，也许水中泄去了一半力量，黑狼的胳膊一点都没有放松，双脚更是缠紧了她的身体。 　　两人如同秤砣般往湖中坠去。 　　死定了。 　　她可不想死啊，更不想这样死得不明不白，简华一张嘴，狠狠咬上黑狼的胳膊，下死力咬，咬到鲜血出来。 　　也许巨痛又使得他稍稍清醒了一些，简华朝他张嘴，“放开！放开我！” 　　她闪他耳光。 　　黑狼终于看明白简华的意思，原来大巫连死都不愿意跟他一起啊。 　　他的心中昏暗一片，如同这冰冷的湖底一般，光明离他远去。 　　也罢，也罢，他这样一个渺小的人，怎配跟大巫一起死。 　　黑狼松开了简华，甚至又使力把她往上送了送。 　　简华咧了咧嘴，这家伙，真是让人又气又笑。她划动手脚，再次游到他身后，拖住他脖颈，奋力朝上游去。 　　木野的心中是焦急而甜蜜的，就像抱着个大蜂窝般，想吃又不舍得。 　　每分每秒，他都在思念她，不知她在干什么，她有没有嫌弃烤肉太油腻，说吃完喉咙中发腻味，有没有嚼一把香叶子去去味。 　　木野再一次摸了摸胸前的兽皮，里头有一个梳头发的东西，是他照着骨头做的，因为每次看她用骨头梳头发时，老是嘀咕，太脆了，没有木头的好使，好怀念牛角梳啊。 　　他想不明白，牛角怎么做成骨头的样子，他猜想应该磨一磨也行的吧，可一路上急着赶回，也没踫上一头野牛给他打打。 　　他用木头给她削了一个，还在石头上磨光滑了，她应该喜欢的。 　　“不是我，就是她，她把大巫推下水了，是她，不是我。”香怒吼出来，上前狠狠扇花那耳光，都是她，都是她，害死大巫，还要怪到她身上，“你是毒蛇，毒蛇，我打死你。” 　　“是香，是香推大巫下水的，我看得清清楚楚。”花那揪住香的头发，用长长指甲朝她脸上挠去，尖利叫道。 　　山猫冲上前，一把掀翻了花那，耳光噼啪朝她脸上甩去。 　　木野耳中只听到了她把大巫推下水，他肩上的大筐篓滑下，里头一块块黑色煤块洒了一地，他狂吼一声，如同野兽嘶吼，拔腿朝湖边奔去。 　　不会的，简华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听到了心碎的声音，咔嘣咔嘣，就像天气转凉时，那枯枝一踩一个碎的声音。 　　“我是神女，是天神派我来的。” 　　“木野，你就是个傻瓜。” 　　“木野，我会医术，我可以治好你阿父的腿。” 　　“以后我们就在这里生活了，有大湖，有卷羊，还有树屋，这块大石可以用来活动，让小娃子在这里玩耍。” 　　她偷笑，她大笑，她笑得像只小野鸡，咯咯咯的声音，那么欢快。 　　胸膛中空空的，血液直往脑门上冲去，他的双手攥紧，骨节发出咯嘣声。 　　木野的眼睛通红，就像狂风般刮到了湖边，推开人群，大吼一声，“大巫呢！简华呢！” 　　香、花那和山猫一下定住了。 　　人群寂静，如死一般。 　　“大巫呢！”木野狂吼，团团转了一圈。 　　没有她，人人脸上悲伤绝望，好像寒日降临，生命残喘。 　　“简华呢？”木野一把揪紧木通的兽皮，眼睛似要滴出血来，“阿父，简华呢！” 　　“大巫，大巫她……”木通双手猛得抱紧木野，“野子，你听阿父说，简华她，她……” 　　“简华被香推进水里去了！”花那尖叫一声。 　　“不是我，是花那，是花那说有话要说，然后赶我走……” 　　香的话语还未停下，就见木野猛得挣开木通的胳膊，两步过来，一把揪起了花那，他狠狠瞪着她，如同瞪着一个死人，眼睛里没有一点情感，“是你，是你害了她。” 　　他用的是陈述句。 　　花那被兽皮勒紧呼吸，开始惶恐起来，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盛怒的木野，好像要吃了她。 　　她恨简华，恨得情愿跟她一起去死，所以她什么都不怕，所以她敢跟香比谁的声音大，谁的力气大。 　　可在这一刻，木野好像看穿了她，她就如同他脚下的那只虫般，他想捏死她。 　　木野拖着花那，朝湖边走去。 　　“快拦住他。”木通拼了老命大叫起来，自己合身扑上，抱住木野的腰。可不能再跳下水去了，这下去一个死一个啊。 　　他的儿子，从来就懂事的儿子，把他从后山背回来的儿子，他不舍得啊，他愿意用自己的老命去换回大巫，可能换回吗。 　　神明啊，让大巫回来吧。 　　木野没有看向阿父，只是一步步，坚决地拖着花那往湖边走去，他想淹死她。 　　真的想。 　　这女人的心坏了。 　　“不要，不要，不是我，不是我！” 　　花那此时才真正地惨叫起来，她死命挣在地上，可架不住木野的手如同铁箍一般，拖着她象拖着每日里打死的猎物般，没有一丝手软，把她拖到了湖边，然后摁进了水里。 　　水冰凉，从耳朵鼻孔灌进来，呛到身体里，酸疼，然后就像要炸开般蒙住了她的呼吸。 　　花那手脚开始乱挥乱舞，想活，想活，她不想死了。 　　木通还是死死抱着木野的腰，老泪纵横。 　　族人们更加寂静了，看着花那手臂搅起来的水花，带着点点晶亮，还有些彩色。 　　香一屁股坐倒在地，茫茫然的视线从花那身上，转到了简华和黑狼落水的地方，她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飞鹰走到了人群外围，拳头握起，看着木野的动作，他停住了，然后仰头，目光定定在铅灰色厚重的云层上停留了一会，最后，他又从身体深处叹出一口长气，一步一步走向了木野，低沉愧疚道：“野子，留她一条命吧，我带她走，再不回来。” 　　木野如同石塑雕像，眼珠子都没有转动一下，右手掐住花那的脖颈按在了水中，好似焊死的铁条。 　　花那手脚舞动渐渐小了，水下冒上来的泡泡也少了。 　　下一瞬，她就要淹死了。 　　突然，哗啦一声水响。 　　简华湿漉漉的脑袋从水下冒了起来，她大吸一口凉气，手上一使劲，把黑狼的脑袋提出了水面。 　　“简华！” 　　山猫大喊，狂奔，脚步堪堪刹停在湖边边上，捂住嘴，忍了许久的眼泪哗地下来了。 　　“大巫，大巫回来了！” 　　这道异口同声的欢呼，含着无尽喜意，那种失而复得的欢喜，让他们不约而同，跪下朝天空的神明磕头。 　　感谢天神再次把神女送了回来。 　　“简华……” 　　木野低低喊了一声，声音徘徊在喉咙口处，他手一松，双手直直伸前，人就要往水里走去。 　　木通大叔又哭又笑，这下更加抱紧了他的腰。 　　简华回来了，儿子也回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简华侧了侧脑袋，抹了一把脸，马上低头看向黑狼，他面色惨白，紧合着眼睛。 　　啪啪…… 　　简华毫不手软，直接两个耳光下去。 　　黑狼晃了下脑袋，慢慢睁开眼来，紧接着一阵大咳。 　　还好，活了，没枉费她救他一场，还险些累得她也送了命。 　　简华朝岸上看去，一眼就见到了正凝视着她的木野，她笑了开来，高声喊道：“木野，你回来了啊！” 　　“我回来了。”他轻轻道。 　　“等我，我马上上来。”简华笑道，划动手臂，带着黑狼往岸边游去。 第93章 卷起兽皮搬 　　等简华靠近岸边, 一只手伸过来，牢牢抓住了她的手, 那么紧，紧得她有些疼了。 　　族人七手八脚把黑狼接了过去。 　　简华刚在岸上踩稳，就被拉进了一具温暖的怀抱中, 那么紧，那么紧的拥抱，简直让她透不过气来。 　　“你没事, 真好，真好。” 　　他轻喃着，轻喃着，抱紧她的双手在轻微的颤抖。 　　“我没事, 我会游泳呀。”简华眨了眨眼睛, 僵着一双手，慢慢的, 她把手环到他身后，轻轻拍抚, “我没事，我会游泳, 就是我会像鱼儿一样，在水里面游, 当然，只能一小会儿，要是你想学, 我可以教你啊，很简单的……” 　　她叨叨的话语被他打断，他轻声道：“简华，你留下来吧。” 　　简华一时止了音。 　　木野也不说话了，只是更加抱紧她，就像要嵌进骨血中一般，然后他把脑袋搁到了她的脖颈处，那样子依恋，那样子放松，一会儿，有轻轻的抽泣声在她的耳边响起。 　　简华整个人懵了，手仍在机械般拍抚着他，心中如同经历惊涛骇浪一般。 　　他爱她，不是喜欢，是那种全身心地爱她。 　　就像在母亲怀抱中，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温暖的，最不需要防备的停靠，他把她当成最亲最爱的人，在她面前软弱，把他最柔软的内心完全展现在了她的面前。 　　以前，她把他当成弟弟看，可又被他的健美身材吸引，情不自禁跟他亲吻，滋味还相当好。可这其中，尝试的心态也有，被吸引也有，无着落的茫然也有，胆大的放纵也有，可唯独少了死心塌地的爱情。 　　她喜欢他，根本比不上他的爱情。 　　简华的心被揉成了一团，酸楚，心疼，内疚，最后，她也把脑袋轻轻地搁到了他的脖颈处，一下一下拍抚着他，等他把内心的不安全部发泄出来。 　　尚者挥着手，轻轻把族人全都带到了一边，让他们两个年轻人再好好体会体会亲人的感觉吧。 　　“花那呢？”山猫惊呼一声。 　　“飞鹰也不见了，肯定是飞鹰带着花那跑了。”香低呼。 　　“木山、木光，你带着勇士，沿着山脚往蛇部落方向追，一定要把花那追回来。”木通大叔连声吩咐道。 　　“是。”木山、木光领命，点起族里勇士。 　　“天快要黑了，他们两人应该跑不远，快些追上去。”木牛大叔也是一脸怒容，催着道。 　　飞鹰拉着花那，一路狂奔，离开了炎族所在的山峰，因快速奔跑，再次触动伤处，他大咳起来，似要把内脏都咳出来。 　　花那脚一软，整个人扑倒在地，然后伏地痛哭起来。 　　“你小点声，真怕死不了是不是。”飞鹰低喝一声，“这是我最后一次救你了，下次我不会再管你。” 　　他的声音冰冷，全没有了往日的讨好和柔情。 　　花那一下怔住了，她抽噎着抬起发白的脸，呆呆看着飞鹰。 　　飞鹰肃着脸，目光平静而冷漠，就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那样淡的望着她，说道：“你阿姆在蛇部落，我把你送到蛇部落去，你以后再也不要过来了，也不要让你阿姆他们过来，真敢来，我就杀了你们。” 　　“蛇部落……”花那愣愣重复道，“送我到蛇部落，你还要回来？” 　　“是，我这条性命是大巫救的，这份恩情我得还。你今天想杀了大巫，花那，你怎么有那个胆。”飞鹰说着，有些激动起来，上前一步，一把钳住花那的下巴，抬起她脸，冷冷道，“你怎么没在那个水里淹死，我就可以告诉自己，再不用管你了。” 　　花那哇地大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 　　飞鹰甩开她，把手指在兽皮上擦了擦，低低骂了一句，“你真蠢！” 　　“飞鹰，你真得不管我了，我，我……”花那直起身，抱住他脚，哀求道。 　　“停下。”飞鹰低喝，“我不想再听你说任何一句假话了，你说的假话已经够多了。” 　　“哇……” 　　花那这次真得哭了，哭得如同死去了阿姆一般。 　　“不能让那个坏女人逃掉，她跟她阿姆一个样，心都那么毒。”草叶婶子用肘推了下木牛大叔，不忿嘀咕道。 　　“现在天全黑了，外头根本看不见，也不知木光他们怎么样，明天我再出去追。”木牛大叔回道。 　　“狼族的狼可以追人，它们能闻得出人的味儿，可惜我们抱回来的还是小狼崽子，起不了大用处。”木各看一眼四只排成一排，努力吃着碎肉的小狼崽子，叹道。 　　“大巫救了飞鹰，花那干出这样天大的事来，飞鹰还是护着她，真是没有良心。”山猫愤愤骂道。 　　“花那就是一条毒蛇，留着她总会坏事，应该抓回来烧死她。”香的感受最直观，花那一口反咬她推大巫下水，那一刻，她感觉就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 　　“好了，大家别担心了，我刚才跟木山他们交待过，等看不清了就回来，明天再去追。”尚者合着眼睛，好似能看清简华的表情，拦住众人话头，说道。 　　木通点了点头，众人住了口。 　　简华翻着架子上的烤肉，心思有些飘忽，花那抓回来，真的要烧死她吗。 　　烧死一个人，跟她在狼族危急时用木茅捅那狐族人的眼睛完全不一样吧。 　　可对一个要杀死自己的人，不应该心软，真抓回来了，那她就待在大湖边，随他们怎么处理。 　　可…… 　　简华心里还是有些不得劲。 　　“木生，过来。”木野扬声喊。 　　“阿哥，什么事啊？”小木生蹦了过来，扬起脑袋看着站在简华木屋爬梯上的木野，目光转到了他手中的草藤笼子里。 　　那里面关着一只小白兔。 　　“这只小兔归你养了，拿去好好玩吧。”木野大方把小兔递了过来。 　　“阿哥，这可以吗，真的给我养，这可是大巫的小兔啊。”木生怯怯道。 　　“阿哥说给你就给你养，大巫都是你的大嫂，她怎么会不舍得给你呢。”木野把草藤笼子塞到了木生手里，似松了口气。 　　哼，羊鞭送的一只小兔，宝贝到现在。 　　不行，他今天就要搬到这里来住，谁拦着都不行，他住定了。 　　木野也不管一旁傻呆呆的小木生，飞快下了爬梯，一溜烟爬回他自家的木屋，卷了他的兽皮，又蹬蹬冲了回来，在木生更张大了嘴中把他的兽皮卷铺盖铺在了简华的兽皮卷旁边。 　　然后他搓着下巴满意地看，再把兽皮铺四周拉拉平，可拉到第三角时，他看看木屋门口，好像有些担忧，又把他的那张兽皮拉远了些，再铺平。 　　小树屋内，一左一右两张兽皮，看着很是整齐。 　　木野站起身来，左看看，右看看，还是觉得不妥，一狠心，再把他的那张兽皮又拉到了简华的旁边，边边上还重叠了起来。 　　拉平，起身，如同完成一桩大事般，他拍了拍手，雄纠纠气昂昂地出了木屋，走下爬梯，恍若无事人般，坐到火堆边简华身边，拿着烤肉吃起来了。 　　木生捧着草藤笼子，看看木野的背影，再看看小树屋，犹豫一下，悄悄走上了爬梯，等看清小树屋内的兽皮铺，他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颗鸡蛋。 　　强，他的阿哥就是强。 　　就是不知今天晚上会不会挨阿嫂的拳头呢。 　　火堆燃得很旺，众人静默，黑狼独坐，身形凝滞。 　　他身前被火堆烤得暖融融的，背后却觉一阵阵发寒。 　　原来他那般无用，竟然是靠大巫，简华救了他的性命，这下，她会更加瞧不上他了吧。 　　黑狼伸手搓了搓左右脸颊，又拉起兽皮，在右手臂上，一圈清晰的牙印，还泛着血丝，一丝丝，一丝丝的疼痛好像牵连着心。 　　“黑狼，想什么呢，好容易捡回条命来，还不赶紧多吃点烤肉。”金猴推了推他，递过来一根烤得喷香的羊腿，“快吃吧。” 　　黑狼慌得把兽皮拉下，遮住了那块牙印，接了羊腿，没滋没味地吃起来。 　　“你说，大巫可真是神女，竟然会在水里活着，可真有本事哪。”金猴崇拜道，“你也好样的，那么大的水，一头就冲下去了，当时我都吓傻了。” 　　金猴大力拍拍黑狼的背，兴奋不已。 　　“我是个蠢蛋，傻蛋。金猴，你骂我，使劲骂。”黑狼猛地把脑袋埋进双腿间，双肩轻轻抖动。 　　“咦，你到底怎么了？”金猴诧异，“不都好好的吗，大巫没事，你也活了，应该笑啊，怎么倒哭了。” 　　他险些害死她了，黑狼把每一声哭泣都压进了喉咙里。 　　黑福起身，来到黑狼身边，示意金猴让个位置。 　　金猴摸摸脑袋，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地再看了眼黑狼，起身让开。 　　黑福一只手扶到黑狼的背上，从上到下，一下一下抚着他背，低低开口，“娃子啊，大巫是大家的，你可以敬仰她，但你还够不上她。我们谁都够不上她，连木野也不行。而大巫选择木野，那是她愿意。” 　　黑福说到这里，把黑狼手上举着的羊腿取了下来，又搭到架子上热着。 　　他再次拍抚他，“大巫懂得很多，很多很多，她知道的超过我们这里的每一个人，并且大巫有一颗仁慈的心，对我们每个人都那么好，这次春季交换大会，她带回来那么多的老人和娃子，我看有些老人比我还要老，在其他部落，就是自己去后山喂虎神的那种人了，可她愿意交换回来，带着老人一起种植，想让他们活下去。娃子，阿父都不敢想了，我们将来部落会发展成什么样，肯定是这块土地上最最强大的部落。这样的大巫，不要说你喜欢，就是阿父也喜欢。” 　　黑狼肩膀的抽动渐渐停止了，他听着他阿父沙哑的声音慢慢抬起了头。 第94章 一把篦子 　　“今天阿父很高兴, 因为只有你，只有你跳下去想救大巫。我的儿子是好样的, 是个勇士，阿父心里高兴。” 　　“可，可, 可我险些害死了她。”黑狼闷闷道。 　　“怎么？” 　　“在水下，我以为要跟她一起死了，我就抱紧她, 后来，后来她打我，我才明白她不想跟我一起死，就松开了她, 她在水里竟然像鱼一样灵活, 没有我拖着她，她一下就游动起来了。我, 我险些害死她，我真该死, 我真没用。” 　　黑狼用拳头打自己脑袋。 　　黑福想了想，回道：“娃啊, 大巫不会怪你的，要是怪你她早就不救你了, 她救你起来，就说明大巫一点都不怪你。” 　　“阿父，我知道我不配跟大巫在一起, 可我，我心里还是难受。” 　　“娃啊，这些都会好的，都会好的。”黑福沧桑的声音中盛着年老的智慧。 　　生姜削皮，切片，熬成姜水，简华待水煮过几滚后，用稻草编织的垫子端起石碗，起身走到了黑狼处。 　　“黑福大叔，今天黑狼跳下水来救我，我还没有谢谢他呢。这是我熬的生姜水，让他喝了吧。我刚才已经喝过了，这天气还凉着呢，喝些生姜水去去寒气。” 　　简华笑道。 　　“好，谢谢大巫，谢谢大巫。”黑福赶忙起身接过。 　　黑狼愣愣抬起头来，火光下简华笑靥如花，正温柔望着他，那明亮的眼瞳内没有一丝嫌弃，没有一丝生疏，没有一丝嗔怪，还是同往常一样，一样的柔和，一样的善意，一样的距离。 　　他不要这样的距离，他宁愿她打他，她骂他，也许那样子，他才会好受一些。 　　“简，噢，大巫，谢谢你的姜水，我会好好喝的。” 　　最终，黑狼起身，憋出了这句话。 　　“嗯，一定要喝光。”简华举手，握着拳头，做个加油的动作，“黑狼，谢谢你。” 　　谢谢你的这份心意，还有，对不起。 　　简华笑着转身离开，黑狼觉得她把他身边的光亮一齐全都带走了。 　　“娃，喝吧，大巫亲手煮的。”黑福明白地拍拍他的肩头，把姜汤递给了他。 　　黑狼接过，一口喝下，也没觉出烫来。 　　众人吃完烤肉，仍坐在火堆边，有人拿起稻草搓草绳，有人打磨着石刀，等待还没回转的亲人。 　　简华转头看一眼左侧的木野，今晚格外的安静，虽说惊吓了一场，可躲避着她的目光，这是为何。 　　因为没跳下来救她，所以别扭？ 　　因为没拦住花那，所以愧疚？ 　　简华拍了拍手，起身往她树屋去。 　　“简华。”木野急喊了一声，“你，你要干什么去？” 　　“花族长送了我几个果子，我拿出来正好给大伙一起尝尝。” 　　简华头也未回，说完就朝她木屋走了。 　　木野张了张嘴，缩了下脖子，眼珠子转了一圈，猛地跳了起来，朝简华树屋飞奔而去。 　　“阿哥惹着大巫了，看吧，大巫肯定要发火，阿哥有的受了。”小木生凑到木通耳边，咕咕地笑。 　　他的话音刚落下，就听着在树屋内传来一声大吼。 　　“木野，你给我过来……” 　　声音之大，震得一棵正掉叶子的香樟树底下又铺上了厚厚一层落叶。 　　“这兽皮是不是你的？” 　　简华拿起那床多出来的兽皮，正想抛出去，却撞上木野探进来的脑袋。跑来的倒是快，原来一晚上不敢看她，是为了这个啊。 　　简华心中偷笑，故意板起脸问道。 　　“不，不是。”木野抓了抓脑袋，王顾左右而言他。 　　“既然不是，那我就扔了啊！”简华踏出一步，作势举起手。 　　“别，别扔，是我的。”木野抢下兽皮，呐呐道。 　　小样，还不敢认了，“上面的味道我都闻出来了，就是你的。你胆子大了啊，自说自话就要搬进来住，谁答应了？” 　　简华使劲瞪他。 　　“这，这不是怕你再有危险吗，住得近了，也好保护你。” 　　木野从她身边挤过，嘻皮笑脸说道，偷偷地又把兽皮铺了过去。 　　摆明了态度，他就是要赖在这里不走了。 　　“摆那么近干嘛，嫌你脚臭味熏不到我。”简华把弯起的嘴角强抑了下来，仍是冷冷道。 　　“近，远，熏着，噢噢，我明白了。” 　　木野一下笑了起来，动作迅速敏捷，一下把他的兽皮拉到了另一头，铺平摆好。 　　他覥着脸挨近她笑，“简华，果子在哪呢，我们快拿果子吃吧，小娃子等着呢。” 　　“住进来可以，可不许动手动脚的，不然，我还赶你出去。” 　　“是，是，是，都听你的。” 　　昏暗中，木野笑出了一口大白牙。 　　“阿父，大巫竟然没有打我阿哥！”小木生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 　　“大巫心疼你阿哥了，看来，我的小孙子不远了。”木通大叔笑起来。 　　尚者手上搓着草绳，也跟着笑了起来。 　　大巫再不会走了，肯定要永远留在他们炎部落了。 　　分吃完苹果，外出追人的部落勇士终于回来了，没有找到花那和飞鹰。 　　简华有些失望又有些释然。 　　族人们议论纷纷，说要明天杀去蛇部落，把蛇牙、花舞、花那和飞鹰等人一锅端了。 　　夜深了，该睡觉了。 　　简华小木屋内，却有些热闹。 　　“嗷呜，嗷呜，嗷呜……” 　　木野用手扒拉着小狼崽子，企图把它们从简华的兽皮铺上扒拉下来。 　　四只小狼崽圆滚滚的，鼓着小肚皮赖在上面，就是不肯下来。 　　简华狠瞪一眼木野，“它们该睡了，你惹它们干什么，你先出去一会。” 　　“我不出去。” 　　“我要用水，你在不方便，你快出去，我好了叫你。”简华把热水桶放到角落，把他推了出去。 　　有他在，个人卫生都不好搞了。 　　快手快脚洗完，正要倒水，却被候在外面的木野一把接了过去，赖皮着脸笑着，“我也洗洗，这水还热着呢。” 　　“哎……” 　　简华一个没防住，就见他用她洗完脚的水洗了脸。 　　她的脑门上自动滑下三条黑线。 　　“水热着，不脏。” 　　湿漉漉的脸抬起来，还朝她傻笑。 　　简华无语了。 　　两人躺到兽皮铺上，你一张，我一张，楚河汉界分明。 　　有暗淡月光从树屋缝隙中漏进来，蒙在各处影影绰绰的。 　　简华眨了下眼睛，暗道，也不怕笑掉了腮帮子，转个身不去看他，努力闭上眼睛。 　　“我不喜欢这些小狼崽。” 　　他嘟囔的声音从身后清晰传来，简华伸了伸脚，脚底是小狼崽身上热烘烘的温度。 　　“简华……” 　　他拉长了声音低低唤她。 　　“你还睡不睡了，不睡就出去。”她猛地坐起身，佯怒道。 　　“睡，睡。”他赶忙道，“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她忍不住问。 　　“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木野忙笑着起身，从一旁他脱下的兽皮里宝贝般掏出个东西递了过来。 　　简华疑惑接过，手掌大小，一格格的，有些咯手，她把东西放到眼前，却有些呆住了。 　　一把梳子，模样有些像老式的双面齿篦子，但梳齿却要比那种稀疏得多，一排十二根梳齿，两面二十四根梳齿，打磨光滑，手指拂上，没有一丝毛刺。 　　简华抬起头看向木野，他还是笑得傻傻的，嘴巴都要咧到耳根后面去了。 　　“在黑石部落这一路上做的？” 　　“是啊，是啊，你喜欢吗？这个比骨头硬多了，我试过，很好用。”他笑着挪了过来。 　　简华把梳子握进掌中，一脚朝他踢去，嘴硬道：“不喜欢。” 　　侧过的脸上，嘴角却是高高翘了起来。 　　胸膛被她的脚丫子蹬上，他刚想伸手去摸，却又被她飞快缩了回去。空落落的手无奈移到脑袋上，挠了挠，有些苦恼，“要是你不喜欢，我明天给你做个更好的。” 　　“睡吧。”简华一翻身，躺了下去，把兽皮蒙到脑袋上。 　　一会儿，就有咯咯咯，如同小母鸡般的笑声从兽皮底下透了出来。 　　木野圆满了，坐在兽皮上，望着那一头，发了会痴，然后跟着也躺下睡了。 　　一晚上，他梦见捕捉到的猎物堆成了一座山，然后愁得他呀团团转，该怎么送到她的面前。 　　叽叽啁啁，鸟儿鸣叫，清脆婉转。 　　简华醒来，伸个大懒腰，鼻尖嗅到淡淡香气，心情无端地觉得格外舒畅，一转眼，对面兽皮铺上空空，他已不在树屋。 　　而在她头边上，有一束淡黄的小花，花瓣上还挂着晨间的露水。 　　她把脑袋凑过去，深吸了一口，有林间的草木香气。 　　再竖起耳朵，外面传来小娃子细细巧巧的压抑笑声。 　　简华从兽皮叠成的枕下，摸出那把篦子来，淡黄的木质，古朴拙雅，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放到鼻下，还带着清新的木头香味。 　　她双眼眯成了半月，坐起身，用这把梳子轻轻梳理起头发，齿端圆润，梳在脑袋上，酥麻酥麻的。 　　真好，真好。 　　*** 　　清晨的一场骤雨，使得草叶绿得发亮，翻好的泥土泛着黑油光泽，让人看了心喜。 　　堆起的垄儿被雨水冲塌了些，简华带人又一一堆好。 　　为了节约土地利用率，简华选择了玉米和绿豆套种，一行玉米，一行绿豆，种了两亩，而黄豆又种植在田埂边上。 　　交换到的山药不多，只种了一小块地，而红豆种子挺多，简华带人又种了一亩地左右。 　　野百合三个，分了鳞片，浅浅插入土中，倒也有一片地，简华站在百合地块，搓着下巴思索了一会，最后喊人搬来稻草，在鳞片上薄薄盖了一层遮阳。 　　芋头和慈菇喜水，在大湖边种植了两小块地，方便浇灌。 　　剩下大头就是水稻，先用一小块地育秧苗，趁这时期，把大湖边开垦出十多亩的水田来，挖出沟渠引水。 　　田间的活计细碎而又繁琐，族人们干得认真，并不喊辛苦。 　　木野带人在次日晨直追花那和飞鹰往蛇部落，十天后回转，蛇部落人去草棚空，只余飞鹰一人在蛇部落外等候着众人。 　　“尊敬的大巫，炎族的族长大人，尚者大人，飞鹰请求加入炎族，成为炎族人，我以后一定事事以炎族为主，再不生二心，有猛兽我第一个上，多多为族人打猎物，我一定用尽我的力气。” 　　飞鹰说完，跪下，磕头。 第95章 插秧苗 　　木通看一眼尚者, 尚者点了点头。 　　两人不约而同望向简华。 　　“你有这个心是好事，我们炎族也欢迎勇士加入, 可要是你……”简华迟疑道。 　　“要是我再做错事，就如同这根树杆。” 　　飞鹰抓起一根树杆，双手用力, 树杆“啪”的一声，从中折断。 　　他目光坚毅，没有一丝躲闪。 　　“好, 那你留在我们炎族，以后定要心心念念向着炎族，如有二心，必将严惩不贷。” 　　简华点了下头, 大声说道。 　　“谢谢大巫救命之恩, 谢谢大巫再次收留。” 　　飞鹰虔诚叩拜下去。 　　“飞鹰，花那呢？”香忍不住, 提声问道。 　　“花那跟着花舞，还有蛇族人, 一起翻过大山，往山那边去了, 他们说不会回来了，他们要去那边生活。”飞鹰伏地, 答道。 　　“哼，算她逃得快。”香抿了下唇，想接着再骂两句飞鹰出出气, 可见他这么老实的模样，倒有些骂不出口了。 　　“飞鹰，要是以后让我发现你有一点点不好，可别怪我心狠。” 　　木野望着他，沉声说道。 　　“木野，我不会了。”飞鹰抬起头，如同誓言般说道。 　　大伙都不说话了，只是看着神情还有些别扭。 　　“飞鹰，你要努力打猎，好好干活，大伙会再接受你的。”尚者闭着眼睛，声音徐缓说道。 　　“是，飞鹰听尚者大人的话。” 　　“飞鹰，那你先跟着木野他们，一起打猎吧。” 　　木通大叔起身说道，结束了这场晨会。 　　沟渠挖开来，引水养田，洒下的稻谷有细细嫩芽冒出来了。 　　山坡上的野花开了一簇又一簇，大草原上远远的有一团团白色在移动，那是卷羊群。 　　夜间听得狼嚎声声。 　　围墙得筑起来了。 　　简华带着木通大叔，把山坡上上下下，大湖边全都转了个遍，掘开好些个泥土，最后选中了小溪边的土层。 　　土质微带褐色，褐色中又透出红色来，以简华的眼光，也认出是很不错的黏土，可以制陶。 　　制陶先放一下，先把围墙砌起来。 　　等待秧苗长成的这段时间，简华带着人挖土夯泥砖，把挖出来的土用水和软了。而这过程中，炎族汉子们直接上脚踩。 　　小娃子们是最高兴的，一个个光着脚丫子如同游戏般使劲踩泥，不多工夫，一个个就玩成了泥猴子。 　　简华又让木牛大叔用石刀削了四块一尺见方的木板，用细藤缠好了做成一个框，把踩好的泥土倒进框中，用木锤夯实了，倒出来就是一块泥砖。 　　阴干晾晒。 　　等到有上百块泥砖时，稻秧苗已长得有半尺来高，该要插/秧了。 　　简华没有下过秧田，每到插/秧季她听爷爷话，总会帮着村里哪家人手不够的烧烧饭，送送饭，听着别人议论秧田里今天蚂蝗有多大，吸了多少血。 　　此时没干过，也得硬着头皮上了。 　　是日，天气晴朗，云层高远，卷羊族人都来到了大湖边，连着卷羊族长夫人花都抱着她已满月的儿子羊福满出来看热闹了。 　　抛散的秧苗从水田中连泥带根挖出来，用稻草扎好了一捆捆移到其他空水田中。 　　简华挽起裤管，赤脚下了水田，所幸头年开垦出来的水田并没什么蚂蝗，反倒有小鱼游动。 　　两指夹住秧苗，用力插/进泥中，每株间隔一掌距离，八株一排，倒退着插/秧。 　　简华摸索着下秧苗的深度，务使秧苗一根根直立起来。 　　花了一会工夫，一小块苗儿就整整齐齐出现在了水波粼粼的水田中。 　　“大巫做个活，都要这么细，排得可真好看。” 　　山猫感叹道。 　　“是啊，原来不也长得挺好的，为什么要这样分开来啊。”草叶婶子也有些不解。 　　“大巫肯定有她的道理，我们跟着做就是了，这样一弄，还真是挺好看的。”木牛大叔憨笑道。 　　“嗯，听大巫的就是。”羊尾族长大声道，“可都看明白了？” 　　简华直起腰来，再次跟众人讲解秧苗的根一定要扎牢，不能浮在水面上，两指夹秧苗，该下多少深度。 　　又让众人一个个下来试了，不对的再细细讲解一遍。 　　面朝泥土背朝天，整整两天，炎族和卷羊族的青壮男女，全都下了秧田，把十多亩水田的秧苗全都下好了。 　　晚上篝火晚会，两族联欢，草籽大米蘑菇粥加烤肉。 　　炎族现在老老小小，九十九人，噢，连上纯肚子中的娃，正好一百人数。 　　卷羊族共一百四十一人。 　　两百多人聚拢在巨石上，人挨着人，人挤着人，欢声笑语，火光明亮。 　　“大巫说，这秧苗下好了，到时就有许多许多大米粥可以喝了。” 　　“现在真好，不像以前，这时候也没什么东西吃。” 　　红的女儿，小姑娘捧着石碗，跑到简华身边，倚着她，也不说话，就那样子依赖地依着她。 　　简华摸摸她脑门，温柔问道：“好吃吗？” 　　小姑娘连连点着小脑袋，还是不回话。 　　简华笑望着她，她眨了下眼睛，有些羞涩地冒出一句话来，“我阿姆说，你快要跟木野生下小娃娃了。” 　　简华窘。 　　无言以对。 　　“我阿父说，你生下小娃娃就不会再走了，你快点生小娃娃吧，到时我可以带着她玩。” 　　“还有我，我现在是小勇士了，我可以带弟弟玩的，阿嫂，你快点生吧。”小木生抱着小狼崽蹬蹬蹬跑过来，对简华说道。 　　这一个个的，都是谁教的啊，简华汗，赶紧转移话题，“小狼崽乖吗？” 　　“可乖了，我说的它都听得懂。”小木生忙回道。 　　“给我玩玩小狼崽吧。”红的女儿，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蹲下身，摸着小木生放到地上的小狼崽。 　　看到有小狼崽玩，一帮小孩子都围了过来。 　　“每人可以摸一下。”小木生如同族长般，一脸严肃说道。 　　孩子们蹲着，齐齐点头，然后一个挨着一个，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一下狼崽，再接着露出满足的笑容来。 　　木野拿着半只烤兔，来到简华身边坐下，把烤兔递给她，“我看你没吃多少东西，把这个吃了吧。” 　　简华接过，动了动肩膀，“有些累。” 　　这么多天连着又是夯泥，又是插/秧，腰酸背痛，拇指指甲还有些脱裂，疼得钻心，食欲都减了。 　　两只大手伸到了肩上，轻轻揉捏，简华咬一口烤兔肉，眯起了眼睛。 　　好舒服啊。 　　“明天地里拔草，你就不要干了。”木野心疼道。 　　“那怎么行，别人都在干。”简华忙摇头。 　　她可不能偷懒，得起带头作用。 　　这样也能让族人们知道，地里这些活计的重要性。要是她不去干，别人也不干了，那不得荒废了。 　　这些人可没有中国老农民的思想，一天到晚守在地里，得慢慢地把这意识养起来，等到收获了，知道好处了，那时才会比她更着紧吧。 　　现在干这么多活计，一大半还是看她大巫的面子呢。 　　“要是谁不干，我就揍他。”木野低声笑道，“谁不听你的话，我也揍他。” 　　“你是山大王，只知道揍别人。”简华好心情道。 　　“什么是山大王？我小时的时候，就像木生现在差不多，我就能揍比我大的娃子了，他们都听我的，连飞鹰都被我揍过好几回。” 　　木野朝飞鹰那边努了努嘴，自豪道。 　　这家伙，真有山大王的匪气啊。 　　“没有长歪了，挺好。”简华转头，上下打量他一遍，嗤嗤笑道。 　　关心族人，心思细腻，浪温体贴，外表孩子气，内心却很成熟。没有长成隆巴那样自傲自大的人，很好。 　　“简华，刚才小娃们的话我都听见了，我们什么时候生小娃娃啊？” 　　正说着，他却话题一转，又回到了刚才让简华感到窘迫的问题上来了。 　　一口兔肉卡在喉咙口，呛得她不停咳嗽起来。 　　“我问过我阿姐了，女人第一回 是有些痛，但没那么那么很痛，我会小心一些的。” 　　他又凑到简华耳边，低低道。 　　一口热气喷在耳朵上，简华腾地一下从耳朵红到了脖颈根处。 　　“要不，我们今天晚上就试试吧？”他再道。 　　简华一把推开他，“你干了一天活了，还不累啊，那帮我去烧点热水，我要泡泡脚。” 　　木野却是毫不失望，嘻皮笑脸着去烧热水了。 　　简华等他走后，飞快跳起来，兔肉也不吃了，把剩下的塞到一个小娃子手里，奔进树屋就睡到了她的兽皮床上，下完地她早就洗过手脚了，现在可以直接睡。 　　原想躲开他来缠她，没想真得太累了，不多会就睡着了，还打起了小呼噜。 　　木野端着热水桶，轻手轻脚走进了树屋，见她累极睡着，轻笑着摇了摇头，拿兽皮浸了热水，绞干，给她热敷起手臂来。 　　两条手臂敷完，又接着给她敷脚，再打开一个小叶子包，上面是熬过的油又凝固了，他挖了块油，给她十指轻轻按摩。 　　简华身体放松，睡着更沉了。 　　木野做好这些，自己就着剩下的水洗了，然后轻轻地，轻轻地在她身边躺了下来。 　　起先全身有些僵硬，手脚都不知摆哪好，后见她睡着沉，慢慢放松下来，然后侧过身子，如同开始在岩洞里俩人同睡，他把手轻轻地搭到她腰上，慢慢搂紧她，把下巴搁到她头顶，闭上眼睛也睡了。 　　草原上狼嚎悠长，小树屋内暖意融融。 第96章 建好围墙 　　简华坐在小树屋的横台上, 双腿垂在外边，侧着脑袋梳理头发, 目光正放到小溪边，木野光着膀子，已经在打泥砖了。 　　大木锤高高举起, 砸下，一下一下敲打在泥砖上，十多下后, 再上前，把一块结实的泥砖倒在一旁地上。 　　晨光照在他身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林间的晨露, 黝黑皮肤上泛着点点光亮, 那结实的后背，收拢的蜂腰, 手臂上肱二头肌一下鼓起，一下收敛, 还有兽皮下露出的大长腿，真是性感啊。 　　简华看得目不转眼, 咽了口口水，忍下想上前舔一口的冲动。 　　也许她的目光太热列, 木野突然转过身来，正把她一脸痴迷的表情抓个正着，他笑开一口白牙, 朝她挥了挥手。 　　她抿紧唇，咽下笑意，侧转了身体，过得一会再转身，他又在努力干活了。 　　简华愉快地哼着小调把头发在脑后编成了一条辫子，辫子不长，刚刚过肩，下面用细绳绕几匝绑紧。这样劳动一天也不会松散碍事了。 　　“大巫，你那儿还有酸枣吗？” 　　雷猛兴冲冲跑了过来，抓抓脑袋一脸不好意思问道。 　　“有，还有一些，我拿给你。”简华笑道，忙起身，把装酸枣的皮袋子拿了出来，放到他怀里，“这些都给纯吃吧，现在这个季节，没什么果子，也苦了她了。” 　　“大巫，拿一点就可以了，一点就可以了。”雷猛推拒。 　　“我又没有怀娃，这果子太酸，我也不爱吃，都给她吃吧，可不能多吃，一天吃个几颗，吃完了果子里的核别忘了埋进泥土里，等长出酸枣树来就年年有得吃了。” 　　“好，好，谢谢大巫，谢谢简华。”雷猛憨笑着，目光一转，却落到了简华刚放在横板的木梳子上。 　　“这是，野子做的？” 　　“是啊，他送给我的，很好用，比骨头好，可以梳头发。”简华忍不住想笑，拿起梳子在头发上轻轻梳了两下，比划给他看。 　　雷猛的目光在梳子上和简华刚扎好的辫子上来回几下，露出恍然表情来，拿着皮袋子飞快跑走了。 　　想来，过不了多久，部落里的女人们该人手一把木梳子了吧。 　　春天的季节，风好花好水好人好，一切都好。 　　秧苗长牢了，玉米、绿豆、红豆等物，长出小绿叶来了。 　　暖风熏人，好似一夜间，翻出的几块田地里全是绿意，嫩生生的，带着春天的朝气。 　　一尺见方的泥砖做了几千块，溪水边也挖出一个池塘来了。 　　简华在炎族部落所在的山坡上划出五六个足球场大小的地块来，南北长东西窄，挖出一条一米多深的地基，然后用黏土混了稻草末做粘合剂，把泥砖一块块砌上了。 　　泥墙有简华身高，量野狼是不容易跳进来的。 　　大巨石被圈在了围墙内，而小溪和池塘就在部落南面，围墙外了。 　　简华打算到时多烧制几个大陶缸装水，摆在部落里面也方便。 　　而东面，朝着大湖，留出个豁口，装了两扇木排门，平时一扇关着，一扇可以开合，到晚上就用绳子系上了。 　　有了这个围墙，简华立马感到安全系数高了好几个等级。 　　树屋也陆陆续续又搭了十几座，三层的，四层的，反正大树高着呢。 　　羊尾族长带着全体卷羊族人，站在炎族部落门口，惊得掉了下巴。 　　人高的泥墙被太阳晒得干硬，延伸出去老远，穿过两扇木排门，散落的大树间搭着一幢幢树屋，淡黄的芦苇顶，清爽干净，巨石光滑，连泥地都用木锤一点点夯实平整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部落，干净，哪哪看着都舒服。 　　“哇！”“真好！”“好看！” 　　“哇！这里还养着活鹿活羊呢！还给它们也搭了草棚子住呢！” 　　“柴禾堆在树屋底下，淋不到雨，好好！” 　　“族长，我们部落外面也弄上一个这样泥土做的墙吧！看看炎族的小娃子，玩得多欢！” 　　“野兽进不来了，真好啊！” 　　“真想住在这样的小屋子里，躺在这里可以晒太阳了。”卷羊族长夫人花，把他的儿子放在横板上，小心护着他，看他转动着小脑袋，也似在打量。 　　“是啊，真好啊。”卷羊族长赞道，“也只有大巫，才能带人做出这样好的部落来。” 　　“族长，我们快回去，在岩洞外面也弄个这样的墙吧，我们让炎族人教我们怎么弄。” 　　“不急，大伙先在我们部落好好参观一下。”简华笑着邀请道：“卷羊族长，族长夫人，请到我的树屋里做客吧。” 　　“可以吗？”花很感兴趣，急急问道。 　　“当然可以，我这边还有香茶，请族长夫人品尝呢。”简华伸手相请道。 　　“大巫，我也要品尝香茶。”羊鞭在后面急声喊道。 　　木野一把勾住羊鞭的脖颈，把他拉着往巨石上走，“来来，我跟你好久没摔跤了，今天再比比，怎样？” 　　“比就比，谁怕你不成。”羊鞭一把拉下兽皮，大咧咧说道。 　　“比摔跤了咯，比摔跤咯……” 　　人声鼎沸，族人们全都围了过去。 　　简华带着羊尾和花走进了她的小树屋。 　　一个小小木排门打开，芦苇帘子卷起，阳光透进来，一片亮堂。 　　地上铺着一张大小合适的芦苇席，芦苇席上一左一右两张兽皮并排，当中一个矮矮树墩子，上面摆着一个细藤小筐，小筐里摆放着两支小野花，黄色花朵垂在外面，正盛放。 　　在兽皮前头，靠墙还摆放着两个大些的筐篓，一只筐篓中叠放着兽皮，上头最显现的有一红一白两张狐狸皮，另一只筐篓中放着简华的医药箱，上头还有一些草药。 　　简华过去，快手把自已的兽皮卷了起来，拉过木野的那张兽皮，请着两人盘腿坐下。 　　“大巫，你这席子真好看。”花用手摸着芦苇席，羡慕道，再抬头一看，发现顶上也有一张，看着真是清爽。 　　“这棚子，噢，你们叫树屋的，挺结实，可以住人，好。”羊尾族长关注的与花不同。 　　“岩洞里阴冷潮湿，脚上容易疼，住这树屋就没有这问题，常常可以晒到阳光，热的时候很凉快。就是冬天不好住，要么得在树屋里做火塘，但那危险性太大了。” 　　简华笑着说道，“你们先坐，我去帮你们泡香茶。” 　　她从筐篓中拿出茶叶，下了树屋到美处取热水。 　　三只石碗，茶叶泡开，淡黄的茶汤，香气清雅。 　　“大巫，我也想喝。”美舔了舔嘴唇，说道。 　　“好。”简华把茶叶给她一些，笑道，“能请我们的小美姑娘，帮我端一碗茶过去吗？” 　　美连连点头。 　　简华一手端一只，美捧着一只，送到了小树屋。 　　花抱着婴儿，正四处细看，连树杆做的墙壁，她都觉得好。 　　“大巫，我也想要一个你这样的小树屋。”花直接道。 　　“我没有问题，都可以教给你们，还要问问你们族长大人，想不想住这样的树屋呢。”简华笑着把茶汤放下，“尝一下香茶吧，这是狼部落的族巫大人送给我们的，非常好喝。” 　　“我们卷羊族先把你们那个泥做的墙做起来，树屋慢慢做，我想，天气热的时候住这样的屋子肯定很舒服。到寒季，我们再住回岩洞去。”羊尾笑道。 　　花一个劲点头，满脸喜色。 　　而茶汤更让两人满意了，说还从来没有喝过这样好喝的水呢。 　　又是一天狂欢，烤肉舞蹈摔跤比赛，还有小娃子齐声合唱《国际歌》，唱了一遍又一遍。 　　清亮的童声在山间回荡，每个人心中无比喜悦。 　　入夜，简华洗完，睡到兽皮铺上，却不见木野的身影。 　　这些天，有他在树屋内睡，她意外好眠，每每一觉睡到天亮，连梦都没做一个。 　　简华心下明白，她这是有了安全感。 　　打开帘子，探头往外看看，巨石上已无人，只余火堆还在噼啪燃烧。 　　简华披上兽皮，走出木屋，正待寻人，木野从巨石那头走了过来，高挑的身形，越加沉稳的气势，走动间带着猫科动物般的敏捷，微笑向简华而来。 　　“去哪了？这么晚了，还不回来睡觉。”她不自觉地带了些嗔意。 　　他上前，牵起她一只手，轻声道：“你跟我来，我带你看样东西。” 　　他的手掌温热厚实，她的手握在他的掌中，莫明的心就安宁了。 　　简华随着他走过巨石，走进黑暗中，她一点都不害怕，反倒带着些期待。 　　走出一段，来到围墙内北部的一棵大树下，两人停下脚步。 　　简华左右看看，借着星光，前面就是牲口棚子，还听得到动物们的咕噜声。 　　“来这干什么？” 　　她正问，他牵起她的手，往前扶上一根藤蔓，他用力一拉，藤蔓微微晃动。 　　简华看到了，竟然是藤梯，两根粗藤当中系着一截截树杆，都用细藤缠紧了，她用手拽了下，很结实。 　　“有两个脚梯，我们一起爬上去。”他轻笑道。 　　“你做的啊？”简华抬头仰望高高树冠，在暗夜里黑乎乎一团，看不清楚，她心底有些兴奋，又有些害怕。 　　木野又拿出一根藤绳，往简华腰间栓好了，又栓到他腰上，系紧，安抚一般揉了揉她的发顶，道：“不用害怕，就算你掉下去，我也能拉住你。” 　　他想得真是周到，简华心动了。要是白天，她还真不敢爬，可现在黑夜，下面根本看不清楚，倒是少了几份害怕。 　　“我们一起上去，这脚梯我试过好多回，很结实，没事的。”他再次说道。 　　“嗯。”简华朝他一笑，点头。 　　踏上一个脚梯，他也跟着踏上一个脚梯，两人肩并肩，手挨着手。 　　简华放心了，一步步往上走去，他就在她身边，亦步亦趋，小心守护。 第97章 交流学习 　　从脚梯上来, 上面是一大块的平台，有半间树屋那么大, 简华爬了上去，正要坐下。 　　“等一下。” 　　木野扶住她，一手从腰间拿出一个卷好的兽皮, 铺在上面，然后让她坐下。 　　随即，他坐在她的身旁。 　　“很美, 是不是。”他道。 　　树桠枝枝叉叉，细看，有很多细小繁密的枝子已经被砍掉了。 　　深蓝天幕，星子寥廓, 远方黑影连绵, 脚下一泓闪亮。 　　天地间静谧，两人独坐。 　　“很美。”她点头。 　　“那天, 你在水里，我觉得天都黑了, 耳朵边轰隆轰隆的，我也想冲下去, 跟你一起，可是, 我不能跳下去，我的阿父，我的族人, 我不能放下他们。” 　　木野安静了一会，低声说道。 　　“嗯，你做得对，你不能跳下来，你是要做炎族族长的人。”简华道。 　　“简华，但我的心，是跟你在一起的。” 　　木野伸过来一只手，握上简华的手，紧紧握住。 　　他还在内疚，还在自责。 　　她转头，朝他一笑，“你想学游泳吗？我可以教你。” 　　简华一手比划，如鱼游动。 　　“好，我学。”他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光，如同星子一般。 　　简华轻轻把身子靠上他的肩头，目光远放，轻声说道：“其实那天我在水底想过，要是我死了，是不是就能回家了。” 　　他环抱上来的胳膊一紧。 　　“也许我真的回不去了。”她的声音悠长，有如叹息。 　　“简华，不要回去了，留在我们炎族吧，炎族离不开你。你看看我们的部落，现在多好，我打算就在这棵大树上做个小树屋，然后派个族人天天在上面看守，要是有外族过来，这里都能看得清。” 　　他颇有些兴奋道。 　　男人，是不是个个都是战争家啊，她都没有指点他，竟然知道使用瞭望台了。 　　“嗯，你的主意非常好，我们在春季交换大会上得罪了有陶部落，是该多做些防备。”简华摸着他的大手，手上的茧子好厚啊。 　　“在围墙外面再做些陷阱，木茅还要多做一些，藤甲盾也要人手一个。” 　　“好，这些都听你的。你说有陶部落真的会打过来吗？” 　　“要是你真做出来陶器了，还送给其他部落了，有陶部落知道后真的会打过来。” 　　简华眨了下眼睛，一下坐直了，她是不是该把弓箭做出来了啊，要是能发现矿石该多好，铜矿、铁矿，有了煤，铜器、铁器都是有可能的啊。 　　“木野，你在这边生活了这么久，有没有遇上过五彩颜色的石块，比如红色的石头？” 　　木野皱起眉头，思索了一会，摇了摇头，道：“我就知道黑石部落有黑石，其他的没见过了。他们那边，黑石真的好多啊，一大片地，随便捡。” 　　露天煤矿。 　　“真想把黑石部落的黑石都搬过来啊。” 　　“那么多，怎么搬啊。”木野瞪大了眼睛。 　　“我开玩笑的。”简华咕咕笑起来。 　　“你想要，我就去搬。” 　　“要是有马就好。”简华大喊一声：“给我来个铁矿吧，没有铁矿，铜矿、锡矿也行啊。” 　　“大巫，怎么了？” 　　有族人大声回应。 　　简华吐了吐舌头，笑着回道：“没事，没事，你们睡吧。” 　　探出树屋的脑袋，又一个个缩了回去。 　　“马，我看到过。”木野道。 　　“在哪？” 　　“那次跟着阿父去流水部落换亲，我在路上看到过，马群，跑得很快很快，我们根本追不上它们的。”木野想了下，“现在有了绊马索，也许能抓住它们，就是不知道它们还在不在流水部落那边，它们一直在跑。” 　　“真有？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套几匹回来。” 　　简华雀跃，又靠回木野肩头。 　　两人不说话，就那样倚靠着，暖风吹来，夹着青草香气。 　　也许，就这样生活下去，也不是那么糟糕的，有个爱自己的男人，有吃有穿，然后再生几个孩子，也就有有亲人了。简华深呼吸一口，空气清新得令她想哭泣。 　　她把脑袋轻轻转过，埋进他胸前，低低抽泣起来。 　　“简华，再给我几个寒季，等我把部落再弄得强大一些，我就陪你回你的部落吧。” 　　木野抚着她的发，低声道。 　　简华想摇头又想点头，最后抽噎着嘟囔出一句，“你这个傻瓜。” 　　这个傻瓜那么爱她，愿意放下一切陪着她回家。 　　她还有什么理由不去爱他呢。 　　“简华，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人，点着火把，在朝我们这边来。” 　　简华的伤感被他打断，两人望去，在山脚下，有隐约的火把光亮传来。 　　一个两个。 　　“是三个人，三个人朝我们部落来了，我们下去看看吧。”木野道。 　　简华点头，抹了抹眼睛，小心随着他爬下树来。 　　等走到巨石平台，金猴已经奔了过来，“是长耳兔族人来了，是长耳兔族的少族长谷带人来了。” 　　族长木通、尚者等人全都起来迎接。 　　谷带着勇士黑，还有拉布，三人一身尘土，神色间略带疲惫走进了炎部落。 　　目光一扫，谷的视线先停留在木通身上，上前弯腰施礼，“尊敬的木通族长，长耳兔族谷，带族人黑、拉布，是来你们部落请教的。” 　　说着，他又向尚者行礼，“尊敬的族巫大人，请允许我们在你们部落学习吧。” 　　黑和拉布，跟在他身后施礼。 　　“尊敬的大巫，感谢你在春季交换大会上对我们长耳兔族的帮助，请原谅我们的冒昧。” 　　谷又向简华深深弯下了腰。 　　请教，学习，这个意思，算是部落间的交流吗。 　　“请起，请起。”简华忙笑道。 　　“尚者，你看？”木通转向尚者，“虽说以前没有过这样的，但长耳兔族是我们的友姻部落，我觉得可以留下他们。” 　　“那听族长的，现在我们炎部落跟以前的有熊部落不一样了，该有些新变化了。我们可不能让长耳兔族的少族长看不起啊。”尚者笑道。 　　“那你们就留在我们部落生活一段时间吧，但在我们部落生活，可不能对我们族人做出不好的事情来。”木通笑着对三人道。 　　“族长大人放心，我们一定遵守炎部落的规矩，绝对不做不好的事情。”谷保证道。 　　“我们少族长是来还大巫的救命恩情的，我们明天就跟你们一起去打猎。”拉布笑道。 　　黑也含笑望着众人。 　　谷把身上背着的筐篓拿下，一筐篓的各色兽皮，递给木通族长，“尊敬的族长大人，这是我阿父，长耳兔族族长重送给你们部落的兽皮，请收下。” 　　炎部落族人全都笑了。 　　木通接过筐篓，“感谢长耳兔族族长大人的好意，我们炎部落接受了。” 　　三人长途跋涉，又累又饿，吃过烤肉，木通族长即吩咐黑狼把三人带到他和阿父两人的木屋里休息，明日再作安排。 　　*** 　　自清晨起来，谷表示他被震惊到了，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部落，走一圈下来，遇上的炎族人全都是带着笑脸的。 　　炎族人很忙，这种忙跟他们长耳兔族的忙还不一样。 　　怎么说呢，很整齐，他们做事都很整齐，几个人做这个事情，几个人做那个事情，忙忙碌碌，却没有冲撞。 　　很多老人，头发都白了，却是干劲十足，他简直不敢相信，他们有的还在砍树，力量还很大，精神也好，说话嗓音隆隆的。 　　一阵清亮的笑声夹着尖叫声，是大巫的声音。 　　他的嘴角翘起，脚步一转，顺着笑声走去，却见树杆围成的栅栏里，大巫带着几个女人正在围堵一只羊。 　　而那只羊动作还很敏捷，转了几个圈躲避开去，掉了个头反倒朝大巫冲去，还拿一双卷曲的角对上了她。 　　他一惊，一个跑动，飞跃，跳过栅栏，挡到她面前，双手一举，正正抓住羊角，抵住了这只羊的冲击。 　　“哈哈，是你啊，谢谢。”简华大笑道，“快，快拿绳子绑羊腿。” 　　羊腿被绑了起来，羊倒下，再无法动弹，只能咩咩直叫唤。 　　“大巫，这杀羊的活，你们男人不干吗？怎么，怎么女人……”谷迟疑道。 　　一般部落，男人都会先把猎物杀好，再由女人洗剥，这样也是安全。 　　简华喘了口气，笑道，“不杀，不杀，我只是要剪了它的羊毛。”她拿出剪刀，咔擦咔擦张合了两下。 　　“剪羊毛……”谷低喃，又是他不懂的一桩事情，来炎部落真来对了。 　　“其实兔毛也是可以剪的，春季时剪，这些毛清洗干净，晒干了，就可以做衣服了。”简华忙碌着，抽空抬头跟谷说道。 　　“是啊，少族长，你看，那边都晒了好多的羊毛了，全都洗干净了。” 　　金猴女人爱，笑着指点给谷看。 　　谷不由走了过去，平整的泥地上铺着垫子，这种垫子还是植株做的，摸上去很是光滑，清清爽爽的，而在这垫子上，一朵朵洁白的兽毛，已经晒得蓬松。 　　风吹来，有细小绒毛在飘动。 　　这兽毛怎么做衣服啊，他此时最想问这个。 　　“大巫，你能把这兽毛怎么做衣服教给我们吗。”谷回身，恭敬给简华施了一礼。 　　“当然可以。”简华笑道，“不过，现在还请少族长帮我们把另外两头卷羊也绑起来吧。” 　　“这是我的荣幸。” 　　谷刚绑好两头卷羊直起腰来，拉布就跑过来喊道：“少族长，木野说，先教我们怎么搭这树屋子，你快跟我一起去学习吧。” 　　谷点头，转身跟简华告辞，“大巫，那我先过去了。” 　　“去吧，去吧，搭好了你们三人先住着。”简华挥手笑道。 　　谷跟着拉布前往。 　　拉布边跑边笑，“谷，你看到吗，他们还有人在削木头，一棵老粗老粗的大树，要把里头都掏空了，他们说做什么叫，叫船的，也是大巫让他们做的，他们说这种船可以在水面上，人可以在里面。” 　　“还有这样的？”谷大奇。 　　“是啊，是啊，我们一定要好好学会，这趟炎部落真是来对了，好多没见过的东西，连住的地方都这么好。” 　　“黑呢？” 　　“他啊，一早就追着黑狼打猎去了，说要跟炎族人学学他们的那什么绊马索。” 　　“谷，拉布。”飞鹰从树后转出，喊住了两人。 　　“飞鹰，是你，你的伤好啦？”拉布兴奋了一下，说完这句，又小心看了看谷。 　　他可不想再让少族长回忆起那天的事情了。 　　“谷，我是来跟你们说对不起的。”飞鹰看了两人一眼，随即一个深深弯腰。 　　久久没有直起腰来。 　　“少族长……”拉布迟疑一下喊道。 　　“飞鹰，你起来吧，那天的事……我都忘了，我希望，你也忘了吧……”谷说完，转身离去。 　　“飞鹰，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少族长面前了。” 　　拉布跺了下脚，然后转身追谷去了。 　　飞鹰慢慢直起腰来，望着两人背影，低低逸出一句，“对不起。” 第98章 龙舟赛 　　小溪边挖出来的池塘差不多有一个游泳池大小, 水质清澈，正适合用来练习游泳。 　　“先练习水下憋气, 可以把眼睛睁开，开始时会有些不习惯，随着练习, 慢慢就会好了，憋气的时间也会增加。” 　　简华说到做到，在傍晚时分带着木野学习游泳。 　　“双手并拢, 慢慢分开，斜斜的往下拨动，身体要像一条鱼一样柔软，不要僵硬, 双腿往后蹬, 两脚分开再收拢，就像青蛙一样, 就是那种夏日里会呱呱叫的背部青色的动物，他们在水下划动时那双腿的动作。” 　　简华用双手托住木野的腹部, 让他练习着手脚动作。 　　“快去看呢，大巫在教木野像鱼一样在水里游。”有个族人发现此事, 如同发现新大陆般，惊讶大叫起来。 　　“阿嫂在教我阿哥像鱼一样。”小木生抱着小狼崽就冲了出去。 　　哗啦一下, 族人们全都赶到了池塘边，惊奇望着。 　　“大巫，你给我们游上一游呗, 让我们看看在水里怎么像鱼一样。”金猴大声喊道。 　　简华扶着木野站稳，很是大方笑道：“好啊，那我游上两圈，让你们看看。” 　　她身子一个前倾，扑入水中，如同鱼般，灵活地游动起来，到了池塘一头，用脚一蹬池壁，一个翻身，又朝另一头游去。 　　等她一个来回，站起身子，抹去脸上水珠，池塘周边的族人们全都惊呆了，过了一会，热烈的掌声响起来。 　　“大巫，也教教我吧。”金猴羡慕道。 　　“阿嫂，我也想学。”小木生一个着急，竟被族人们挤下水来。 　　众人惊呼，简华飞快游过去，把他从水下捞了起来。 　　“没有会游泳的人在水边，可千万别乱下水，不然丢了小命没地找去。”简华严肃道。 　　小木生呛着水，不停咳嗽，抱着简华大哭起来。 　　过得一会，他反应过来，“我的小狼崽呢。” 　　众人才发现，小狼崽浮在水面上游得欢呢。 　　“原来小狼会游泳啊，阿嫂，我也要学游泳。”小木生不害怕了，大声要求道。 　　“好，教你，教你。”简华笑起来。 　　由此，炎部落又兴起了学游泳的潮流。 　　最先学会的木野、金猴、谷等人还被卷羊族请了去，也当起了师傅。 　　等到田间除过几遍草，绿豆秧玉米杆子长得挺长时，炎族卷羊族一些勇士已在大湖里如蛟龙一般了。 　　两棵大树掏空做成的船同时完工了。 　　这一日，阳光明亮得如同金子一般，照在皮肤上火辣发烫。 　　哦嗨，哦嗨，哦嗨。 　　二十人抬起一艘船，朝着大湖走去。 　　炎族和卷羊族沸腾了。 　　大船入水，在水面上晃动几下，然后稳稳浮住了。 　　船体狭长，如同龙舟一般，两边各能坐下一排人。船底留着树皮，船舱内掏空，打磨光滑，一边各十只船桨。 　　两只用羊皮蒙的鼓被木野和羊鞭抱了出来。 　　咚咚咚……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响起，尚者跳起了巫舞。 　　族人跪拜天神。 　　简华被请上了临时搭建起来的祭祀台，尚者舞毕，笑微微地请简华讲话。 　　“今天是我们炎族和卷羊族的大日子，从今天开始，我们就要真正地在这大湖里捕鱼吃了。以后，我们两族的日子将过得更加好。” 　　她说完这句，带头鼓掌。 　　掌声如雷，群情奋勇，每人脸上都带着希望和期盼。 　　“今天，让我们一起狂欢吧。”简华笑道，“先比试一下两艘船的勇士，炎族队和卷羊族队，哪队最能控制船，划得最快。最快的那队可以吃到我亲手做的菜肴。” 　　炎族由木野带领，由黑狼、雷猛、金猴、谷等二十个勇士组成一队。 　　卷羊族由羊鞭带领，由黑壮大汉、红的男人等二十个勇士组成另一队。 　　这些勇士已全都学会游泳。 　　勇士们握拳，哦哦哦大吼，两队人目光互射，摩拳擦掌，已是迫不及待。 　　“我们此次比赛，纯粹是为了友谊，要是被我发现哪个不顾友谊打架，那真是对不起，他将接受鞭刑惩罚。” 　　简华拿过一条细藤，使劲甩了两下，细藤在祭祀台的树杆地板上发出啪啪声。 　　“大巫，你放心，我们只比赛，不会打架的。” 　　勇士们哈哈大笑起来。 　　“好，那就开始吧，等下木通族长吹响这个羊角，你们就开始划船，到了前面挂着虎皮那处，再划回来，我教你们的，怎么划，有没有忘记。” 　　“没有。”异口同声的有力回答。 　　一旁木通拿着一个羊角吹出呜呜声，勇士们表示明白。 　　“现在开始吧。”尚者高声道。 　　“哇！”勇士们怒吼一声，飞快跑上了船。 　　这船在水里晃晃悠悠，跟陆地上全然不一样，虽然他们会水，可这番感受还是第一次，大巫跟他们讲解过好几回了，可脚踩上船，心随着身体就不由摇晃起来。 　　在湖边观看的族人兴奋不已，大声吆喝鼓励着他们。 　　找到位置坐下，木野和羊鞭抱着鼓上了船，咚咚咚的鼓声响起，小船渐渐平稳下来。 　　勇士们拿起了浆，尝试着划船，小船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在湖面上团团打转。 　　岸边的族人们看到此景，哈哈大笑起来，前仰后合。 　　“真是热闹啊。”尚者笑道。 　　“是啊，孩子们都很快活呢。”木通接道。 　　“羊鞭，你小子，别把鼓打破了。”羊尾哈哈大笑，大声骂羊鞭。 　　“阿兄，要不，你来打鼓，让我划船。我还不信了，这船怎么就不往前走，只打转呢。”羊鞭咬着牙，看着木野那队的船好像比他们要控制得稍好一些，不由急着他啊，额头上一脑门子汗。 　　简直被族人们笑了几十回，渐渐的，勇士们就摸到了门道。 　　两艘小船可以直线行驶了。 　　呜呜呜…… 　　羊角吹响，小船如箭般往前冲去。 　　族人们大笑着在湖边奔跑。 　　咚咚咚…… 　　两个鼓声不相上下，两艘小船奋勇争先。 　　简华跟在湖边奔跑，大声喊着加油。 　　不一会儿，族人们全都喊起加油来。 　　“大巫，你说谁会赢？”山猫边跑边笑问。 　　“木野组会赢。”简华大笑。 　　“羊鞭他们也很厉害呢，我看他们的船比木野的船走的还要快。”山猫故意笑道。 　　简华也不知为何，眼里只看到了他，那一下下弯腰敲击大鼓的身影，异常吸引着她。 　　她只希望他能赢。 　　“大巫，等下煮菜，我帮你一起弄，这样我也可以学学了。”山猫笑道。 　　“好。”简华应道，脚下奔跑得更快了，她把手拢在嘴边，大声喊：“木野，加油，等你赢了，我炖蘑菇老鸡汤给你喝。” 　　众多的欢呼声，木野好似听到了她的喊声，脸微微侧过来一些，露个大大笑容，双手一下一下，敲打得更有节奏了，船上的勇士们也是配合得越发熟练起来了。 　　“你们想喝蘑菇老鸡汤吗？那可是大巫亲手做的，想喝那就拿出你们的力气来，我们一定要赢过木野他们。”羊鞭大喊道。 　　汗珠在他光/裸的上身滑下，不知吸引了多少卷羊族少女们的眼球。 　　虎皮大旗在望，羊鞭鼓声更急，众勇士们跟着加速，然后转弯，调头。 　　“快，快，我们超过木野他们了，快，再快些。”羊鞭大吼。 　　眼看着羊鞭队要争先了，炎族人跺脚拍手，更加大声喊着，“木野，黑狼，加油啊，别让卷羊族的超过了啊。” 　　“稳着些，别着急，我们把头转稳了。”木野的鼓声渐慢，他沉声说道。 　　黑狼等人点头，船桨渐缓。 　　也许羊鞭太心急，也许第一次划船还不娴熟，越是着急，越会翻船。 　　一个扭转，羊鞭队的船侧了几下，在众人唉声惊叫中，船翻了。 　　勇士们一个个落水，又从水中冒出头来，舞着船桨哇哇大叫。 　　“好，我们调好头了，快，快。” 　　木野看那边一眼，大喝道。 　　“我们去把他们的船也弄翻吧。”羊鞭气恼大喊道。 　　“好，也弄翻他们。”众勇士大声应，朝木野他们游去。 　　岸上哈哈笑成一团，有跺脚的，有拍手的，有大叫加油的，沸反盈天。 　　“木野，快，快，别让他们追上。”简华大声笑。 　　黑狼和谷他们连头都不回，闷声使力划。 　　“你们快把船翻过来呀，他们都往前头去了，还怎么追啊。”卷羊族人跳脚。 　　“哎呀，什么咬我。”有个卷羊族勇士大叫道，“是大鱼，大鱼从我脚边游过去了。” 　　“有大鱼啊！快抓鱼！” 　　木野带领的船顺利划回原处，黑狼等人举起船桨欢呼，谷也跟着大声吼叫。 　　胜利激动人心，炎族人大力鼓掌，把掌心都拍红了。 　　卷羊族人情绪低落，可当简华说，下面开始用渔网捕鱼时，他们又欢呼起来。 　　勇士们下来，两艘木船上各留四五人，一张大渔网拖开，由人拉着，两人缓缓划浆，木船在湖上走了一小圈，朝岸边靠拢。 　　拉网的勇士已在吼叫，拉不住了。 　　众勇士忙上前帮忙，渔网一点点被拖上岸来，银白色闪烁，无数的鱼在网上蹦跳。 　　一网，得有五六百斤的大鱼。 　　这张渔网是简华亲手编制的，孔洞匀称，每个都有巴掌大，所以现在挂在上面的全都是半米多至一米的大鱼，条条肥硕。 　　“快抬到池塘那边去，我们吃些杀一些，不要都弄死了。”简华大笑，“今天有鱼头汤喝了。” 　　谷、黑和拉布三人，对着这么一大网的大鱼，惊得险些掉了眼珠子。 　　穷他们想像，以为用绊马索捕捉卷羊已是最大最大的收获了，可谁见这样一小会儿，才几个人竟然就捉了这么多的鱼，这该养活多少人啊。 　　原以为挖空的木船只是浮在水面上用来玩的，他们还以为是族人为了让大巫高兴，陪她玩的。 　　原来，原来，这才是大木船的真正用处啊。 　　那笑得一脸阳光的女子，真是神吗。 　　而简华交换回来的老人小孩，还有那十个抢回来的奴隶，早已不管其他了，跟在族人身后，欢笑着，叫着，奔跑着，他们觉得全身有使不完的劲，明天日子会更好的。 　　因为他们有这样的大巫。 　　跟其他部落的族巫全都不一样，不一样。 第99章 烧陶 　　大米饭、烤羊肉、羊杂汤、蘑菇老鸡汤、鱼头汤、葱姜丝蒸鱼、烤鱼。 　　炎部落巨石场地上食物香气浓郁, 两族人坐在地上，早已挪不动腿了。 　　两大锅的蘑菇老鸡汤, 先分给了得胜的木野队。 　　羊鞭等人嗬嗬叫着，说吃完食物还要跟木野队比过。 　　而木野等人，捧着碗狂吃, 没人理他们。 　　这一个个都精明了啊，有吃的先吃了再说，馋死你们。 　　分食物是由草叶婶子来安排的, 简华一直在观察着，起先勇士们的食物明显比老人们的好，量也多，这很正常, 只要不是苛刻, 简华能接受。 　　现在随着天气越暖，猎物越多, 食物也愈加丰富，草叶婶子分给老人们的食物也是越加多起来。 　　很好。 　　按劳分配, 多劳多得，但最最基本的温饱要保证, 这才是一个部落壮大起来的根本。 　　交换来的二十七个老人笑容满面，看样子十分的满意。 　　简华用着树枝削成的筷子, 吃着大米饭，配着葱姜丝蒸鱼，感动得想哭。 　　她已经快四五个月没吃到大米饭了, 收获稻谷后，怕不够吃，一直是煮粥的，今天狂欢，她跟尚者商量了，决定煮一顿大米饭，每人一碗。 　　“今天的粥真好吃，我真想吃上两大碗。”有族人道。 　　“什么粥啊，大巫说这叫大米饭，等以后我们稻谷种得多了，就能天天吃了。”有人回道。 　　“这大米饭配上烤肉，再喝这羊汤，真是太好吃啦。” 　　“前些天蹲在田里晒太阳的累全都值了，为了这大米饭，我决定明天太阳还没出来，就去地里拔草去。” 　　“哈哈，你可别乱拔，别把有用的拔掉了，什么时候拔草我们得听大巫的。” 　　“是是是，听大巫的，她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对了，大巫说了，让我们再夯些泥砖，另外还要把挖出来的那红泥摊在地上晒。等下吃完食物就干吧。” 　　“晒泥，为什么要晒泥啊？”谷插了一句，问道。 　　“唉，你不知道，大巫说要制陶器呢。”族人飞快回道，那表情自豪中透着神气。 　　谷的眼睛，一下瞪大了。 　　“哎，谁让你乱说。他们可是长耳兔族人，不是我们炎族人，有些话不能说。”另一族人忙拉扯那个族人。 　　那族人脸色一青，转个身不理谷了。 　　“听到了吗？他们说大巫要制陶器。”拉布压低声音道，“我耳朵没坏吧。” 　　“我也听到了。”黑点头。 　　“还有什么是她不会的。我相信大巫肯定能做出来，我们再留一段时间看看吧。”谷平静了下心绪，道。 　　“嗯，我还不想回去呢，炎族太好玩了，想想刚才的划船我就想笑。”拉布笑起来，挤了挤黑，“你力气使得够大的啊，船都要被你晃翻了。” 　　“哈哈，我力气大，我看少族长使的力气才大呢。”黑跟着轻松笑起来。 　　拉布和黑一同看向谷，在族里沉默寡言的谷，自从来了炎族后，笑容多了许多许多，人看着也更精神了。 　　这是好事，说明春季大会上受的伤已经慢慢远去，他们喜欢他的这种改变。 　　而这一切，都得感谢大巫啊。 　　蝉声起，蛙声闹，日照拉长，夏季来临了。 　　简华把制陶事搬上了日程。 　　红黏土晒干，细细捣碎了，再用芦苇杆编成的筛子，把干土一点点筛了。 　　在这过程中，简华发现那个带着幼童交换过来的老人双手特别灵巧，她就让他一起帮忙，他给老人起了个名，叫炎成。 　　希望制陶能顺利成功。 　　炎成见大巫让他帮着制陶，激动得手发抖，和了一天泥才稍好些。 　　过筛的红土去除了碎石颗粒，加上水，经过上千道的揉捏，最后成团的陶土，细腻油润，色泽均匀，简华心中大喜，她已能肯定，这烧制出来的陶肯定比有陶部落的红陶好上几倍。 　　而这捏陶，简华怕晒，就放到了自己树屋下面，她后知后觉发现，在她树屋周围不知几时，坚起了四张大的芦苇席，团团把她树屋围住了，而族人也不再往这边探看，只余她和炎成两人，盘坐着搓陶泥。 　　不知是木通大叔还是尚者下的命令，应该是保护制陶过程不外流。 　　简华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一个部落能有些让人尊崇的东西，那是提升部落地位，也是好事。 　　捏陶，简华用的是最简单的盘筑法，底下一层陶土拍平，用根细枝框成圆，把边角修圆了，再搓了细条，一条条盘筑上去，用手捏平整了。 　　第一只陶罐，如同家用的大号砂锅，简华还捏了砂锅盖子。 　　再找个细棍子把里外表面都抹平整了。 　　简华不知道该如何作釉面，暂时只能作罢。 　　其实石锅炖煮的食物挺香，此时最缺的不是砂锅，而是碗，那一只只笨重的石碗，简华真是受够了。 　　捏完第一只陶罐后，她接下来捏的全是碗，斜边那种的捏不好，她就捏直边的大海碗。 　　而在她捏了两只大海碗后，发现炎成已经做好了另一只大号砂锅，比她做的还要周正，还要光滑。 　　真是个人才啊。 　　老人抿着唇，额头汗珠一颗颗冒出来，可他来不及擦一下，那样子聚精会神地捏着。 　　制陶，在简华看来，如同游戏一般，而对这老人，却是再神圣不过的事情。 　　这是几千年后形成的观念不同了，简华不强求自己跟他一样虔诚，还是如同玩耍般，又捏了好几把大勺子。 　　捏好的成品就摆在一旁阴干。 　　十日后，简华开始制作窑炉。 　　窑的地址选在了大湖边，她带着木野和木山两人，用筐篓把夯实的泥砖搬了过来，合着黏土砌起一个棚子般大小的地上窑炉。 　　四侧方正好砌，顶上她想作成宝拱顶，这就有些难了。后灵机一动，用树藤编了个树屋顶子，上面盖上芦苇席子，放到上面，再用泥直接糊上，也不敢糊厚了，怕压塌。 　　窑炉前面留出个人弯腰可进的门，在后部顶上，做了圆桶状的烟囱，四周缝隙用泥抹平了。 　　简华托着下巴思索，要想烧出好陶，就得温度高，而温度高，煤块有了，还得做个鼓风机。 　　而这鼓风机难倒了她。 　　一连几天，简华愁眉苦脸，吃饭都不香，在窑炉前一坐就是大半天。 　　族人们全都感觉到了，每个人做事走路都是轻手轻脚，欢笑声不见了，卷羊族人也不敢过来蹭吃的了。 　　“大巫，其实这没什么的，就算这陶器做不出来，那就做不出来，这么多年，我们祖辈都是这样生活过来的，你不要难过了。” 　　木通族长这样对简华说道。 　　“大巫，神明安排了大地上有冷有热，树叶会掉落，到了寒季过后，再慢慢长出来。你现在做不出来，好好吃个烤肉，多睡几觉，说不定就想出来了。大巫，我相信你肯定可以做出陶器来的。” 　　尚者这样对简华说道。 　　黑狼等人什么都没说，只是打回来各种猎物，有羊，有鹿，还有好吃的狗獾子。 　　而木野把最嫩的烤肉送到她手上，待她睡了，每日里用热水给她热敷手脚，按摩去除疲累。 　　田间的事由木牛大叔带着众人做好了，不让简华操心。 　　这日，简华吃着烤肉，一拍脑袋恍然，既然不会做鼓风机，那就不做呗，先烧一窑看看，反正小溪边的红土还有许多，这窑不行，下窑再烧。 　　简华用黏土做了两块长方形隔板，钻上一排排孔洞，如同蜂窝煤的样子。用泥砖垫高，架在窑炉里面，这样，下面填柴禾，把陶器搁在隔板上就行。 　　炎成已做成了十只大陶罐，六十六只大海碗。 　　连同简华做的那些成品，一起用筐篓装过来，小心垒放在隔板上，下面填满柴禾，可以烧窑了。 　　装煤块的筐篓直接搬过来，在窑炉前摆好，窑炉门用泥砖砌上，只留一个添煤的口子，用木头削的铲子放在一边。 　　尚者坚持，带着族人磕拜神明，在窑炉前跳起了巫舞。 　　卷羊族人也都赶过来观看。 　　谷带着黑和拉布，站在人群后，心情同样激动。 　　“神明赐福。”尚者高声道。 　　“神明赐福。”族人齐声应。 　　“伟大的神明，赐福我们炎族烧出陶器吧。” 　　“伟大的神明，赐福我们炎族烧出陶器吧。” 　　羊尾带领族人，不由跟着跪下了，“神明赐福。” 　　“神明赐福。” 　　谷带着黑和拉布也跟着跪下了。 　　大湖边一片寂静，尚者的巫语似模糊似清晰，在人心头回响。 　　良久，祭祀毕。尚者拿过一个火把，递给简华手里，大声道：“大巫，点火吧。” 　　简华重重点头，接过火把，弯腰凑近炉口，把火把扔进了窑炉，里头裹了油脂的兽皮一下熊熊燃烧起来。 　　“烧陶了，烧陶了，炎族烧陶了。”欢呼声震天。 　　滚滚浓烟从烟囱出来，渐渐变薄变淡。 　　除了烟囱口，其他地方没有烟出来，简华知道，这个窑炉建得很好，现在只需要不停地添煤，烧上三天，再待冷却，陶器就成了。 　　族长木通，用木铲添加进了第一铲的煤块。 　　“原来黑石部落的黑石是这样用的啊！”谷惊叹道。 　　“是啊，原来是这样使用的。”拉布也跟着叫道，“谁能想到，谁能想到，黑石竟然是用来烧的。” 　　“只有大巫才会建这样的屋子，才会知道黑石的用法，才会知道这样烧陶。”黑敬仰道，“以后我们长耳兔族一定要跟紧炎族。” 　　“是啊，是啊，谷，我都想让族长把部落迁得离炎族近一些呢。”拉布笑道。 　　“这次过来学习，真是开了眼。”谷喃喃道。 第100章 约定婚期 　　围观看了一整天的烧窑炉,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可架不住族人们热情高涨啊, 到得后来，添煤这项工作都有人争抢。 　　能上去添一铲煤，就好像中了头奖一般, 欢呼着绕窑炉能跑上好几圈。 　　“大巫，这陶器烧出来，是什么样子的？” 　　“大巫, 这陶器肯定比有陶族做出来的陶器还要好吧。” 　　“大巫。” 　　有族人竟然激动地要来亲吻简华的脚，吓得她急急退开，忙摆手让他不必如此。 　　三天，怀着偌大期待的三天, 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一个季节那般长。 　　别人还会回部落睡觉, 而木野和黑狼两人则是留在了窑炉边。 　　简华抱着一个筐篓来到湖边，在木野身边坐下, 把摆在筐篓上的兽皮拿给两人。 　　“夜间还有些凉，披上挡挡风。”她道。 　　木野转手, 把兽皮搭到她肩上，温柔道：“你怎么不去睡。” 　　“陪你们坐一会。”简华笑, 朝窑炉口看了两眼。其实她有些不安心，真怕陶器烧不出来, 让大伙空欢喜一场。 　　“火烧得很好，别担心。”黑狼把兽皮披上，低声道。 　　简华点头, 把筐篓摆在身旁，从中拿出一个羊腿骨做的纺锤来，一手捏着蓬松羊毛，一手旋转着纺锤纺起毛线来。 　　这个活计从小看村子里一个九十多岁的老奶奶做，她也看熟了，现在做起来，有模有样的。 　　旋转的纺锤把两个男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如此神奇的做法，又让他们惊叹。 　　“木野，你帮我做的木梳子有空再多做几把吧，梳齿要密一些，这样梳通羊毛就省力许多。”简华从筐篓中捏出一团羊毛给他看，“梳子做一面的就可以。” 　　“好，那我现在就做。”木野起身，从一旁的柴禾中挑选合适的木头。 　　黑狼眼巴巴望着简华。 　　“黑狼，你帮我多削几根细枝子吧，要这么长的，跟骨针差不多粗细。”简华比划着长度，又吩咐道，“一定要削得很均匀。” 　　“好。”黑狼简洁应，也跟着起身挑选木头。 　　三人坐在窑炉旁边就着火焰光亮做起手工活计来，一人纺着羊毛，一人削着棒针，一人做着木梳。 　　夜风沁凉，满天繁星。 　　黑狼抬头，望向俩人，好似漫不经心道：“大巫，你什么时候和木野交/合？” 　　简华一怔。 　　现在她听到这词倒不觉得难为情了，其实就跟黑狼问她什么时候同木野成婚一样。 　　木野沉默，又削了两下木头，才停了手慢慢看向简华。 　　他的眸子黑亮沉静，就如同一旁夜间的大湖般深幽静谧。 　　木野的心里有着深深的悲哀，睡觉到半夜，常常惊醒过来，就怕一眨眼，身边的她就不见了，然后他就那样凝视着她的睡颜到天亮。 　　最近她带着族人种植作物，建造围墙，木船渔网捕鱼，剪羊毛，制作陶罐，她做得越多，他就越害怕她的离去。 　　总觉哪天，她该做的都做完了，她就要走了。 　　现在烧制陶罐，也许炎族卷羊族人全部加起来，只有他一人，心里是不大希望这陶罐制作成功的吧。 　　可他又不忍心看她难过，所以那么认真守在窑炉前，一步也不离开。 　　简华垂下脑袋，又拨动了纺锤，看着纺锤转了好多圈，她的心一点点坚定起来，道：“等我们去树部落换盐回转后，我就跟木野成婚。” 　　黑狼握石斧的手一紧，眸子一下黯淡了。 　　木野却是放下手中东西，一把把简华抱进怀里，紧紧，紧紧地搂紧，颤抖着声气小心问道：“真的，真的从树部落回来，就，就成婚。” 　　“嗯。”简华重重点头，狠狠闭了下眼睛。 　　她幻想了无数遍，怎么回去，跳崖、跳湖、等着挨雷劈，可她心中隐隐知道，这些都是幻想，她回不去了。 　　只是等她换盐回来，再去穿越来的那块大石边缅怀一下，痛哭一回，她就真正死心了。 　　“太好了，简华，我会对你好的，一直一直对你好。”他的声音低低沉沉，就响在耳边。 　　这个男人这样爱她，她应该会幸福的。 　　黑狼垂下脑袋，不再去看俩人拥抱在一起的身影。 　　只是他用石斧削着树枝的手有些控制不住的轻轻抖动，他握了下拳，又深深呼吸，才一下一下稳稳削起树皮来，每一片削下来的树皮都是一样的厚薄。 　　三日后，火停。又过了二日，冷却，开窑。 　　族巫尚者又是一场赐福巫舞，族人们心痒难耐。 　　一时祈福毕，简华指挥着木野等人，用长木锤敲碎窑炉口的泥砖，哗啦一声，一股烘热烟尘大大腾了出来，站得稍近的族人被喷了满脸乌黑，不停咳嗽。 　　“站开些，站开些。”简华忙叫道。 　　族人退开，等待烟尘散去，窑炉内黑乎乎的。 　　简华有些激动，如同等待高考揭分。 　　她摸着窑炉泥砖，确实没有温度了，待烟尘散尽，屏息弯腰走进了窑炉。 　　四处都是黑灰，顶上的树藤和芦苇早就烧光了，泥砖已变成了陶砖，再看隔板上，一排排陶罐和陶碗乌黑。 　　竟然是黑陶。 　　她拿起一只碗，用手指弹了弹，声音清亮。再拿起一只碗敲击陶罐，大陶罐的声音稍比碗要沉闷一些，但在这沉闷中透出清亮来。 　　这算是烧成了！ 　　简华端起一个陶罐，大喜过望地快步走出窑炉，对上窑炉口的众人，顿了一顿，大声宣布道：“烧成了，是黑陶，很结实。” 　　“哇。”欢声如潮，汹涌拍岸。 　　“烧成了，烧成了。” 　　“炎族烧成陶器了。” 　　简华被拥上来的族人们再次抛向了高中，“大巫，大巫，大巫……” 　　“唉，我的陶罐。” 　　简华一个没捧住，吓得她大叫，看着视线中，白云变大。 　　羊鞭接住简华掉下的陶罐，仔细打量，哈哈大笑起来，“真烧成了，烧成了，比有陶族的好，好，好……” 　　木野站在一旁，含笑看着被族人欢快抛起的简华，与有荣焉，她永远不会让族人失望，她是最好的。 　　“你小子，快让阿哥看一下。”羊尾敲他一记脑袋，急道。 　　“阿兄，给你。”羊鞭把这只陶罐塞到羊尾手里，自己一转身，跟在金猴身后，窜进了窑炉，“哇，好多陶罐啊！” 　　“族长，你快看。尚者大人，你快摸摸，这陶罐多好啊，比有陶族的好多了。” 　　金猴把陶罐捧到木通和尚者手里，激动道。 　　“真烧成了，好看，好看，好看。” 　　木通喃声道。 　　尚者细细摩挲着陶罐，盲眼中含着泪水，“大巫真烧成陶器了，大巫真烧成陶器了，这陶器多好啊，摸上去多么光滑啊，比有陶族的陶器还要好，还要好。” 　　*** 　　在炎族山峰脚下，谷带着黑和拉布跟炎族众人告别。 　　木通族长把一个装着一个陶罐，六只海碗的筐篓递给谷，“长耳兔族的少族长，这是我们炎族送给你们长耳兔族的礼物，请你收下。” 　　谷接过筐篓，深深给木通施了一礼，“长耳兔族永远是炎族的友族，感谢炎族的慷慨。” 　　木野拿着一个装满肉干的筐篓，递到黑手上，“兄弟，以后有空就来炎族住，我们再一起打猎去。” 　　“兄弟，长耳兔族也欢迎你们来住，到时我们肯定拿出最好的兽肉来招待最好的朋友。”黑跟木野拉手，握拳，笑道。 　　拉布在一边，连连点头。 　　尚者拿过一个兽皮袋子，递给谷，“少族长，这是你要的各种作物的种子，你收好吧。” 　　“谢谢族巫，感谢炎族。” 　　简华也拿着一个筐篓，送到谷手上，“这里面是羊毛线团，我教给你的织法没有忘记吧，还有一件背心，是送给你的。” 　　“永远不敢忘记，感谢大巫。”谷深深弯腰，给简华施了一礼。 　　三人背上筐篓，把兽皮袋系在腰间，拿上骨茅，跟众人挥手告别。 　　简华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这应该是这个大陆上，最早的一批游学学生或者说是来使吧。 　　以后炎族也可以派人出去，学习其他部落的长处，多交流总归有好处。 　　当炎族在部落围墙外挖好七个深坑陷阱时，简华和木野俩人背起筐篓，跟木通族长和族巫尚者告辞，在清晨悄悄离开了部落，踏上拜访树部落换盐的路途。 　　“孩子们一路上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木通望着俩人的背影，担忧道。 　　“你说，这样一路互相帮助，大巫和木野是不是感情会更加好了。”尚者想的跟他完全不一样。 　　“尚者，你耆草占卜了吗？”木通问，“大巫，简华她应该不会走了吧。” 　　“放心吧，我卜过了，是喜。”尚者舒了口气，“大巫再不会走了。” 　　“那就好。” 　　黑狼站在一棵大树的枝桠上，静静望着两人相伴的身影越走越远，迎着风，脚步轻快，他们心里也该是欢喜的吧。 　　也许，他也应该找个伴了。 　　“简华，那天你在我身上比划大小的那件背心，是给谷的啊，其实，其实他的身体大小，跟我很不一样，他，他比我矮，还比我瘦，我看，我看那件背心，适合我的身体，他穿着肯定大了。” 　　“哦，是吗？我在你身上比划过？”简华斜了他一眼，装傻道。 　　“比划了，就是那天烧陶出来，烧成功的那天，我以为，以为你是做给我的背心。”木野委屈道，“你为什么要给谷啊，我可以用十块兽皮跟他换的。你亲手做的背心，我，我不舍得给别人。” 　　“十块兽皮可比一件背心值多了，我可不舍得。”简华笑，“再说，那件背心我做短了，给谷穿正好。” 　　“短了我也能穿的。”木野强调道。 　　简华扑哧笑了起来，一手揪上他耳朵，“那是不是我以后亲手做的，都只能给你一个人穿。” 　　“是啊，是啊。”木野也不怕疼，连连点头。 　　“那要是我们以后有了小娃，是不是也不给小娃穿。”简华再笑。 　　木野愣了一下，忙道：“这怎么一样，小娃是我们自己的，当然可以给他穿。” 　　听着他们的小娃，他嘴都要笑歪了，“简华，我们什么时候生自己的小娃啊！” 　　“你想得倒美，你生，我可不生。”简华傲娇道。 　　“好简华，我看今天天气很好，我们找个好地方先交/合吧。” 　　“你要作死啊。” 　　“哎呀，我的耳朵，要掉了。” 　　站在部落大门后，目送他们离开的族人肯定怎么都想不到，木野和他们尊敬的大巫是这样子的像小娃一样说话，你跟我撒娇，我跟你玩笑。 　　心情放松又美好，这一路算不算是结婚前的蜜月旅行呢。 第101章 雨中洞穴 　　清晨赶路, 到了午间，阳光热辣, 俩人就选块合适的地方停下休息，有时在大树下，有时在大石下。 　　木野打来松鸡, 简华采集蘑菇，他在小溪边洗剥猎物，她就捡枯枝架柴堆, 然后熬上一罐浓浓的野鸡汤，再烤上一两条鲜鱼，美美饱餐一顿。 　　饭后，用带出来的兽皮铺在石下荫凉处, 或是有茂密树冠的枝桠上, 相伴着睡个午觉。 　　一觉醒来，太阳西斜, 正好再赶一段路，沿途抓两只野兔, 再找个岩洞或石下，堆上石块, 做个安全的小窝。 　　两人谈天说地，天南海北, 当然，大多是简华在讲，木野默默地听。 　　她给他讲, 地球是圆的，太阳是个大火球，地球不光自转，还在围着太阳绕圈，绕上一圈就是365天，就是一年，也是春播夏种秋收冬藏四个季节。 　　她给他讲，人是哺/乳动物，是从猿猴变来的，说到此，简华想到山顶洞人，就嗤嗤发笑。他算是山顶洞人的兄弟吗，可看他长相，眉目端正，五官俊朗，拼得上现代的走秀模特，跟山顶洞人全然不是一回事。 　　简华也搞不清，她是否还在地球上。 　　每当这时，她笑过后，心情总有些低落，这时，他就会跟她搞怪，一会要背着她走，把筐篓斜挎在腰间，再背上她，大笑着往前跑上一大段路，或者摘上几片树叶，给她吹出模糊的曲调，要么用手拍着嘴，模仿出各种动物的吼声。 　　在这一点上，简华特别佩服他，真是学什么像什么，虎啸、狼嚎、熊吼，惟妙惟肖，要不是站他身边，真要吓得腿软。 　　轰隆隆，一个惊雷，豆大的雨点噼啪落下，眨眼间，大雨滂沱。 　　两人被浇了个通透。 　　这是旅途中最难受的时候，木野拉着简华要在树下避雨，简华拉着他往山腰跑，寻找干燥的岩洞。 　　等找到干燥洞穴，湿淋淋的两人相视大笑，索性在大雨中痛快洗个澡。 　　用树叶子包好的羊毛用来引火，湿柴燃烧起来，浓烟滚滚，简华抹着眼睛，不忘数落他，“打雷不能躲在大树下，那是要被雷劈的，想好好活着就得选这种山腰的洞穴，就算雨下得再大，水漫起来，也不会淹没……” 　　木野伸过一只大手，轻轻抹上她的眼角，那儿沾着一道黑灰，并且，看着她张张合合的红嘴唇，他想吻她了。 　　大手温揉抚摸过来，还带着点淋雨后的凉意，轻柔擦过她眼睛，然后，他的嘴唇就贴上了她的，把她下面的话语也咽了下去。 　　他的气息袭上，比她粗重多的呼吸喷在她脸上，热哄哄的，她的心开始呯呯呯地直跳起来，他火烫的舌舔着她的唇瓣，诱惑着她轻启，一只大手轻托着她下巴，一只大手牢牢掌在她脑后。 　　“闭上眼睛。” 　　他低沉的声音莫名带着电流，滑过她耳廓，她不由随着他的声音合上眼睛。 　　眼前黑暗，他的踫触越发分明，辗转，舔舐，他的手掌在她脸上抚过，掌心的茧子摩擦着肌肤，似痒似舒服。 　　她喟叹，滑出的声音还未消散在空中就被他咽了下去，一条大舌顺势钻了进来，攻城掠地，强肆狂放。 　　而她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她淋湿的衣裳被/褪/去，身/体微微发抖。 　　岩洞外电闪雷鸣，大雨瓢泼，岩洞里阴冷潮湿，烟尘飘飞。 　　她就要在这样的地方度过她人生中最重要的第一次吗。 　　简华心底既愿意又不愿意，皮肤如同有饥渴症，期望着他的大掌狠狠/抚/过，手却有自动意识般推向他的胸膛。 　　他并不比她好过，细汗在额头上，背上冒出来，呼吸粗重，想要把她吞吃下肚，可脑中最后一丝清明，这地方实在太不舒服了，他不能委屈了她。 　　最终，木野一个翻身，躺倒在地上大口喘息。 　　她似庆幸似失落，望着生出青苔的洞顶，慢慢拉过一旁的湿衣服盖到身上。 　　“简华，我们不在这里，我们找个好天气，找个舒服的好地方。” 　　他低声道。 　　她轻轻翻身，依偎过去，靠上他颈窝，缩着身子低低应了声，“嗯。” 　　这个男人全心为她着想，她还有什么不情愿的呢。 　　他用手搂住她，拎起她身上的湿衣服摆到一边，抽出底下干兽皮，搭在两人身上。 　　雨势越发磅礴，闷雷就响在头顶上，外面漆黑一片。 　　火堆上的浓烟小了，火势旺起来，跳动的火焰照亮小小岩洞，温情在弥漫，俩人平缓呼吸，相互依偎着，静静聆听外面的鬼哭狼嚎。 　　简华忽然有了唱歌的心思，她轻笑，张嘴就唱了。 　　“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 　　她的声音清朗，唱得也是她小学时学过的歌曲，曲调悠扬有之，旋律优美有之，这首歌唯独没有缠绵，此时被她唱来，却带了股缱绻，一丝一缕，犹如缠绕在人的心头一般，打着旋，勾着人心。 　　他的一只大掌在她光/滑的/背/上轻轻抚动，另一只手紧紧握了起来，微蹙起眉头倾听着，然后侧头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真好听。”他沙哑着声音。 　　“我唱歌一点都不好听，所以我都不唱歌的。”她吃吃笑。 　　“好听，真得好听。”他温柔道，“我爱听，你再唱一遍。” 　　“那我换一首歌唱吧。”简华歪了歪脑袋，笑道。 　　“好，你唱什么，我都爱听。” 　　“小城故事多，呀，不对，不对，唱错了，小城故事多，管它呢，随便唱吧。”简华又唱了首走调小城故事，紧接着又唱起了，“夜上海，夜上海……” 　　她把她会的，不会的，只会一两句的，只会哼曲调的，胡乱大唱了一通。 　　他时不时亲吻她一下，一直在说，“好，真好，好听，好，我喜欢。” 　　她是他的超级歌星，他是她的超级粉丝，最最铁杆的那种。 　　简华觉得，与他生活下去，也是可以很愉快的。 　　清晨，简华醒来，兽皮枕头边放着一堆果子，再看过去，木野坐在火堆边已经在烤肉了。 　　她伸个大懒腰，一夜好眠，在野外，也就在他身边，才会这样吧，她朝他微笑，“早安，木野。” 　　“早安，简华。”木野笑，“今天是个好天气呢。” 　　简华坐起身来，拿着果子一看，竟是无花果，掰开，咬一口，甜滋滋的。 　　“好吃。”她点头。 　　“那边山坡上有两棵果树，长了好多果子，我把熟的都摘下来了。”木野指指脚边一个新做的筐篓，里头大半筐的无果花。 　　简华欢笑，夏季了，该有好多果子吃了。 　　“我在树上掏到了鸟蛋，煮熟了，等下我们一起吃。”木野笑道，“起来吧，我陪你去擦牙。” 　　“好。”简华两口咬完无花果，把果皮扔到一边，挡着兽皮，拿过一旁的衣服穿好了，套上草鞋，收拾好兽皮。 　　昨天傍晚时的一场亲密，好似与他的关系更加亲近了。 　　简华勾着他手臂走路，到了小溪边，看着他用长茅给她敲打了草丛，又递上来折好的柳枝，守候着她洗漱。 　　溪水清洌，倒映着蓝天白云，底下鹅卵石洁白可爱，一只螃蟹张牙舞爪横行着。 　　哼哼，说我是螃蟹，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螃蟹有多好吃。 　　简华伸爪进溪水，一下按住了那只大螃蟹，捏紧背壳提出了水面，朝它腹部一看，嘿，还是雌的，今天有口福了。 　　她眼睛一溜，拉了根细藤，把螃蟹腿都给绑上了，放到一边，“木野，快帮我多翻几只螃蟹，等下我蒸螃蟹给你吃，肯定吃得你直叫好。” 　　木野张了下嘴，这东西能吃。 　　不过他还是很听话的翻起鹅卵石来，没多大工夫就抓了十多只螃蟹，学着简华那样绑好了螃蟹腿。 　　也是没人抓，螃蟹、虾、小鱼多得令人惊叹。 　　简华拉着细藤，几下编出个小筐篓，抓了好些虾回去。 　　陶罐中放一半水，虾直接扔进去，等水滚过两道，虾壳变红，蜷缩起来，全部捞出放在大叶子上，再换了清水，把刚才随手做的筐篓也放进去，五只螃蟹放在筐篓中，水不漫过螃蟹，盖上陶罐盖子，直接蒸起螃蟹来。 　　“你吃啊。这虾很鲜的，都不需要放盐，也好吃。”简华见木野不吃，忙招呼他。 　　“这虾是好吃，你多吃些。”他道。 　　原来是让给她吃呢，简华心里如同饮了蜜水，拿起一只虾放进他手中，“给，吃吧，我们一起吃，这么多呢，我还要留着肚子吃螃蟹呢。” 　　“那东西，真能吃？”木野迟疑道，还是有些不信。 　　可等到简华剥出蟹黄塞进他嘴里时，他险得给跪了，虽然他是盘坐着的，可那瞪大的眼睛，吃惊的表情还是逗乐了简华。 　　她笑得前仰后合，真像一只快乐的小母鸡了。 　　许是真的觉得好吃，许是他故意逗她乐，反正简华觉得很快活，非常快活。 　　在她前二十多年的生活里，都没有笑得这样大声过。 　　在这原始大陆上，在这原始森林中，人的要求也变得简单了，人也更容易快活了。 　　收拾过残余，归拢了用土埋上，俩人背起筐篓又继续前进，同样的路程又走过一遍，这日远远能看见春季交换大会时的那块地方了。 　　俩人商量一下，不惊动虎族，绕路再往前走。 　　两日后，翻过一座山峰，木野指着右手边山麓脚下，“从这边过去就是往黑石部落，而往前走就是往流水部落，流水部落边也有一条大河。” 　　也有一条大河，那是不是就是虎族边上的那条大河的下游啊，也许乘船在河上走，要不了一天，就能到流水部落了吧。简华暗思，再抬头看看他们翻了两日的高高山峰，早知这样，做个木排飘下来，多省事啊。 　　她瞪了木野一眼，“你说看到的马群，就是在往流水部落的路上遇见的？” 　　“是的。”他答。 　　“看来还省力不了，还得继续走啊。”简华哀叹一声。 第102章 痢疾加蛔虫病 　　“简华, 我背着你走吧。”木野笑道。 　　“还有这么多筐篓呢，怎么背。” 　　简华看了看他身上, 左一个右一个，左肩是半皮袋大米陶罐底下还有她的医药箱，右肩是半篓子无花果和两只松鸡一包蘑菇, 腰间还挂着兽皮，而她空身行走，手上还柱一根树杆, 都没有他负重走的稳当，她已经无颜，这是实力的悬殊。 　　而他怕自己累着，什么都抢过去背, 但这样其实真的很危险, 要是有猛兽袭击，他都来不及做出最好的反应动作。 　　真想有匹马啊, 骑马走天下，该多潇洒啊。 　　“走吧。”简华擦了擦汗, 看看头顶的太阳，好像天气越发热了。 　　“流水部落不远了, 我们在流水部落歇几天吧。”木野提议道。 　　简华点头，她的身体真得吃不消了, 脚底板都起几个血泡了。 　　又往前行走一天，远远看到有烟升腾起来，这是到流水部落了。 　　俩人相视而笑, 又提了把力气快步往前，却听得有哭声传来。 　　是个年轻女人的哭声，虽不是那种嚎啕大哭，但哭声嘶哑，肯定是哭了很久了。 　　这是怎么了？ 　　木野拉着简华，俩人慢下脚步。 　　“什么人？” 　　随着喝声，一根木茅射了过来。 　　木野抱紧简华一个侧身，闪过木茅，朝来声处看去，嘴里喝道：“我们是炎族的，来流水部落求见梅长老。” 　　“炎族的？”一个全身涂满红色颜料的男人从树后走了出来。 　　简华感觉胳膊上一紧，木野转身，把她挡在了身后。 　　“是，我们是炎族的。”他答道。 　　她跟着全神戒备起来。 　　树丛后又走出两人来，也同样全身涂满红色颜料，其中一个看着稍年轻的，惊喜欢呼起来，“是大巫和木野，大巫来了，大巫来了！” 　　“真是大巫，会施巫医的大巫？”那个投木茅的男人焦急问道。 　　“是的，我认的她，真是大巫，大巫来了！梅长老，大巫来了！” 　　简华就见着那个年轻人，没有跑上前来，反倒撒腿往部落飞奔而去。 　　认得就好，她暗松了口气，却见前面木野的背脊有些僵硬。 　　“大巫来了，大巫来了，神明赐福啊，神明派大巫来了，这是神明赐福我们流水部落啊！”那个男人忙带着另一人跑了过来，又笑又跳，激动不已。 　　简华此时才看清，他们身上涂得竟然是红泥，脸上、手上，连睫毛上都是，一眨眼睛，红黑分明。 　　“你们这是怎么了？” 　　木野开口问道，身体还挡在简华面前。 　　“我们部落娃娃们病了，有个娃娃死了，大人也有的病了，身体没有力气。” 　　这男人停下蹦跳，悲伤说道。 　　他刚说完，哗啦脚步声传来，梅长老领着一群人，从部落里赶了过来。 　　“大巫，你来了。” 　　还未走到简华面前，他已经跪下，朝简华重重磕头。 　　身后众人紧跟着全都跪了下去，“求大巫施医术，救救我们吧。” 　　简华和木野都有些震惊，在春季交换大会上精气神十足的梅长老，此时同样浑身涂满了红泥，最要紧的，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眼神都萎顿了。 　　这到底怎么了，简华欲上前，却被木野紧握了下手。 　　他朝她沉沉看来，目光中含着担忧和不赞成。 　　“没事，我先看一下。”她朝他点头，轻声说道。 　　木野听阿父讲过，听部落里的老人们讲过，有些病是神明的惩罚，最重的惩罚，那就是一个部落全部死亡。 　　流水部落涂满红泥，那是在防病，那是在跟神明认错。 　　他们做了什么恶事了吗。 　　此时最好马上离开，再走近一步，也许他们俩人也会受到神明的惩罚。 　　“简华。”木野还是拉紧简华的手，他真的害怕了。 　　“大巫，大巫，请大巫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梅长老见此，流着眼泪不停磕头恳求道。 　　流水部落众人跟着一道磕头，而刚才那两个男人，此时也跪了下来，跪在简华脚前，使劲磕头，但没人敢上前用手拉扯简华和木野俩人。 　　跪在地上的人群中，一个干瘦男人忽然捂住肚子，五官扭曲痛苦，“噗……哗啦……”，竟然拉起稀来。 　　简华被木野一拉，禁不住后退了一步。 　　暑热，拉稀，这是得了痢疾了？还是疟疾，疟原虫，打摆子？ 　　这一个个的，这么干瘦，有气无力的，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得了传染病啊。 　　不管是哪一种病症，可都不好治啊，简华的心摇晃了一下。 　　转过身，带着木野自可以轻松离去，可接下来呢，她恐怕会被良心拷问上一千遍啊一千遍。 　　那个干瘦男人艰难往旁边挪了两步，底下稀水淋漓，而口中也吐出酸水来，而跪在他一旁的族人，却好似已经习惯，只是用同情的目光望望那人，紧跟着脸上再浮起一种同病相怜的悲哀表情来。 　　“大巫……”梅长老抬头喊了一声，下面的话再说不出来。 　　眼底悲哀渐浓。 　　这病太可怕了，可许大巫也没有办法，还是不要拉着大巫和木野留下来了。 　　流水族人呜呜哭泣起来。 　　可他这一喊，却见大巫放开木野的手，走了过来。 　　大巫愿意施巫术了，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他忙把头深深磕了下来。 　　“简华。”木野低呼，见她挪动脚步，他一咬牙，也跟了上去。 　　简华看到了什么，她目光在那个拉稀男人身上扫过，却隐约可见他吐出的酸水中有蠕动的虫子。 　　上逆吐虫，这应该是蛔厥啊。 　　简华走到那拉稀男人身旁，小心不踩到污物，然后蹲下，打量一眼他的污物，嗯，里面有蛔虫，再持了他手，切脉，脉滑数，再让他张嘴吐舌，舌质红，苔黄腻。 　　流水族人一个个直起腰来，见简华一点不嫌弃，竟然给红石施巫术了，脸上露出大喜表情来，对简华的恭敬也更甚了。 　　这是外感时邪疫毒，内伤饮食，水泄痢疾，再加蛔虫病了。 　　唉，医者，就是救死扶伤的，容不得她退缩。 　　简华起身，大声吩咐道：“梅长老，我给你们施巫医，接下来，你们都得听我的。” 　　“是，是，都听大巫的，我们族长大人也病了，请大巫先给他施巫术吧。”梅长老喜极而泣，连声应道。 　　简华朝木野露个安心笑容，示意他拿出装水的木筒子，倒出水给她洗了手，低声道：“放心，这病可以治。” 　　木野皱了下眉头，可没再说什么，只是退后一步随在简华身后。 　　“梅长老，族长大人也是跟这人一样，又拉又吐吗？” 　　“是的，又拉又吐，昨天晚上拉了十多次，今天起不来了。”梅长老回道。 　　“你们先起来吧，别跪着了。”简华环视一圈众人，大声说道：“现在听我的话，先把这人拉出来的脏物用土盖上，别再让飞虫，就是苍蝇叮在上面，你们这种病就是因为不干净，通过这种脏物传播开来的。” 　　流水族人马上色变，本来苍蝇叮在脸上也无动于衷，被简华这样一说，立马吓得乱挥舞手臂，扇开苍蝇，又蹦又跳。 　　特别是那个刚拉过的男人，刚起来还没站稳，一挥胳膊，腿脚发软又倒了下去，身上还沾到了脏物。 　　简华皱眉，忙制止他们，“不要这样，你们现在有力气的先去剥两块树皮，用泥土把这脏物盖上，再来两个人搀着他回去，打水给他清洗。” 　　“好，我们马上去。”守卫的族人大声应了，一人上前扶着那男人回部落，两人飞快跑去，在大树上剥树皮。 　　木野上前帮忙，用石斧砍削几下，撒下一大张树皮来。 　　简华想自己动手示意，木野却不让，他用树皮当铲子，铲了厚厚泥土，把那滩污物严严实实盖住了。 　　苍蝇没了目标，四散开了。 　　“看到了吗，一定要深埋，埋得越深越好。”简华指给梅长老和众人看，“你们现在学着这样做，把部落里有脏物的全都用土埋起来，埋得越深越好。” 　　“是是是，听大巫的。”梅长老转身指挥，“红泥，你带人多剥几张树皮，水草，你去把守卫部落的男人都叫过来。” 　　两人应了，飞快去了。 　　“梅长老，走吧，去你们部落。”简华道。 　　“好，大巫，木野，请跟我来。”梅长老前头恭敬带路。 　　流水部落在一个小山峰下，几十个茅草棚子零乱搭建在山峰前面，这一路走来，简华看到无数滩污物散布着，上头苍蝇密集，没人处理。 　　她摇头叹息，其实相比起给他们施医术，最重要的应该是宣讲卫生吧。 　　病从口入，很多疾病就是这样来的。 　　“梅长老，这些脏污都要处理，外头的就地深埋，部落里的要铲除出去，堆到部落外面去，连泥土一起铲出去。” 　　“好，全听大巫的。” 　　刚才还没什么精神的梅长老，此刻如同打了强心剂，腰背挺直了，回答的声音也响亮了。 　　“噢，你再让人去外头多割些草回来晒，棚子里的干草全都搬出来烧掉，有脏东西的，也铲出去，晚上用新干草睡觉。” 　　简华正说着，却见一个四五岁的小娃娃，就那样光着屁股坐在茅草棚前，手上抓着东西在吃，而他流着鼻涕，脏手还不时擦一下，有两只苍蝇嗡嗡飞舞着叮在他鼻下。 　　这样子，能不得病吗，简华实在忍不住了，快步上前，抱起了小娃娃，“梅长老，你们这边的溪水在哪？或者你们用的是大河里的水？” 第103章 泥石流死鹿 　　小娃儿被陌生人抱起, 吓得哇哇大哭，手上抓着的食物也掉落了, 简华一看，竟然是小半个甜瓜。 　　刚掉落在地的甜瓜被旁边飞快窜出来的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捡了去，简华阻拦不及, 看着那个小孩一口把沾了泥土和这个娃娃口水的甜瓜咽了下去，然后朝她做个鬼脸，飞快跑了开去。 　　“你个小崽子, 这是大巫，见了大巫也不行礼。”梅长老骂道，“我告诉你阿父，让他揍得你屁股开花。” 　　简华扶额, 这关注点, 真是难以沟通啊。 　　“梅长老，你们在哪取水的？”她赶紧问道。 　　“简华, 小娃娃，我来抱吧。”木野伸手, 欲接小娃。 　　此时从棚子里跑出来一个女人，同样全身涂满了红泥土, 先看到娃娃在简华手上，大吃一惊, 快步上前来，目光一转，看到梅长老, 忙又行礼。 　　许是娃娃身上口水鼻涕，还有抹到简华手臂上的，梅长老都皱了下眉头，对简华笑道：“这娃儿是她的，让她抱着吧，我们一起去溪边，溪水不远。” 　　“好。”简华从善如流，把娃娃递给了那个女人，让她跟着，“梅长老，把孩子们都叫过来吧，一起去溪边洗洗。” 　　“好，好。” 　　梅长老忙转身喊着人。 　　孩子们全都赤脚跑了过来，真是一个赛过一个的脏。 　　简华此时觉得炎族和卷羊族的孩子，竟然是那么的干净，那么的顺眼。 　　这一路过去，更多的脏物，都无法下脚，而这些孩子毫无所觉，打打闹闹，乌黑的眼内懵懵懂懂。 　　“大巫，一个小娃娃，今天早上死了，我们在大河里送他去河神那边了，希望他到了神明那里，能吃得饱睡得暖。”梅长老悲伤道。 　　“会的。”简华忙回他一个温暖的笑意。 　　来到小溪边，让简华诧异的，溪水竟然有些浑浊，她抬头望去，半山峰上枝桠倒塌，泥土翻覆一大片。 　　这是，发生泥石流了？ 　　“大巫，前些天下了大暴雨，溪水上面地龙翻动了，还砸死了两头鹿呢。”梅长老顺着简华的视线看去，表情像笑又像哭，道，“可是后来，族里就有人开始生病了，我想这是不是就是神明的惩罚，可我们族人没做什么恶事啊。” 　　他挠了挠头，脸上表情迷惑又痛苦。 　　“砸死的两头鹿呢？”简华僵硬着脖颈转过头来，问道，“你们吃了。” 　　“是啊，是啊，吃了，很肥呢。”梅长老一付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我们没吃到。”有个小娃娃舔着唇喊道。 　　“我只吃到了一小块，真好吃。”又有个小娃娃大声喊。 　　“为什么你能吃到，我没吃到，我也要吃鹿肉，吃鹿肉。” 　　小娃娃们闹了起来，你推我一下，我推搡你一下，被梅长老大喝了一声，才不甘地停下手来。 　　幸好你们没吃到，吃的不多啊。 　　“现在天气很热，鹿死了，肉就坏了，以后这样的肉远远丢掉，埋起来。不能吃，你们就是吃了这样的肉才生病了啊。” 　　简华语重心长道。 　　“啊。”梅长老张大了嘴巴，惊得一时合不拢。 　　“不是神明的惩罚？”木野问道。 　　“不是，是他们吃了坏的肉，生病了，然后到处拉，脏物再由苍蝇传染病菌，再胡乱吃东西，也不洗手，才会生病的。”简华解释道。 　　木野对简华的话也不是全懂，但不防碍理解最重要的意思，他笑了起来，“不是神明的惩罚就好，那我们快洗洗吧。” 　　简华弯腰撩了把溪水，把胳膊上刚才蹭到的口水鼻涕洗去，站起身后说道，“给娃娃们洗一下鼻涕，这水现在不能喝了，我们现在要用大河里的水，等溪水上面的泥土清理一下，溪水干净了再用。” 　　梅长老连连点头，让孩子胡乱洗了鼻涕口水，脏污的手脚。 　　有流水族人到溪边来清理脏物，用树皮铲着一大块泥土，然后飞奔着跑出部落去倒脏污。 　　“木野，你把无花果给孩子们吃吧。这筐篓腾出来，给他们装污物，用完再埋了。”简华摇头苦笑道。 　　一听说有东西吃，孩子们欢呼起来。 　　木野把肩上的无花果筐篓取下来，给孩子们分了，然后笑着对他们说道：“地上脏东西不要踩到，吃东西前要先洗洗手。” 　　简华笑了，看木野那温柔的神情和动作，要是有了自己的孩子，他肯定会更加温柔的吧。 　　这样温柔的男人，最好了。 　　孩子们接了无花果，没有不应的，把头点得跟鸡啄米般，然后真的踮着脚尖走路了，特意避开地上脏物。 　　“谢谢大巫，谢谢木野。”梅长老仰天长叹一声，“不是神明的惩罚，那就好，那就好啊。” 　　说完，他已是老泪纵横。 　　简华木野俩人跟着梅长老回到部落里。 　　“大巫，先去帮我们族长看一下吧，他病得最重。”梅长老道。 　　“好。”简华应了，转身问木野要了医药箱，道：“你去大河里打些干净水，然后煮开，放些盐粒进去，等下生病的人每人都要喝一碗盐水。” 　　木野颔首，自去照办。 　　简华随着梅长老走进草棚，棚子里光线昏暗，苍蝇飞舞，扑面就是一股酸腐味。梅长老担心地看了眼简华，简华朝他微摇了下头表示无事。 　　棚子当中一卧一坐着两人，坐着的是个年老妇人，正用兽皮沾水帮卧者擦试着。 　　简华打量草棚地上，泥土被新刮去一层，应该已有人来打扫过了，她靠近，流水部落族长是个挺粗壮的中年人，此时也是全身涂满红色泥土，并没有昏迷，双眼看过来，还带着丝威严。 　　“族长大人，阿奶，这人是炎族的大巫，神明派她来救我们部落了。大巫说，我们得的是病，不是神明的惩罚，她可以治好。”梅长老激动道。 　　“真得可以治好，可以救我的儿子。”那年老妇人转过身来，张着双手，目光慢慢聚焦到简华身上，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个大巫真是小啊，这么小就是大巫了。” 　　简华观她模样，马上明白她眼睛不大好，再细一打量，眼球晶体浑浊，应该是得了白内障。 　　“阿奶，大巫的巫医好着呢，我不是跟你讲过的吗，在春季交换大会上，大巫给人治病，就是这位大巫啊。”梅长老扶着老妇人的手，笑道。 　　简华见流水部落族长的眼睛亮了一下，慢慢伸手，做个请坐的姿势。 　　“就是这个大巫吗？”老妇人惊喜道。 　　“是，就是这个大巫。”梅长老重重点头。 　　“太好了，太好了，流水部落有救了，神明派大巫过来了，那就是说，神明没有惩罚我们流水部落，没有惩罚。” 　　老妇人激动地要给简华跪下，简华忙扶住她，学着梅长老喊道：“阿奶，你别着急，我先去打些水来，给族长大人洗去脸上的泥，我要看看他的脸色才好治病。” 　　“好好，不是神明的惩罚，那这个红泥就可以洗去了。我去打水，我去打水。”老妇人忙道。 　　“阿奶，你眼睛不好，就留在这里，还是我去吧。”梅长老忙道。 　　简华上前，跪在流水族长身侧，拉过他手腕，给他切了脉，又看了舌苔，再询问昨夜拉了几次，拉出来的脏污如何颜色。 　　“我儿子拉血了，浓血。”老妇人听着，哀戚道，“大巫，我儿子还能救吗？” 　　舌质红绛，苔黄燥，脉滑数微欲断绝，痢下脓血，这正是痢疾，还是较严重的疫毒痢。 　　得清热凉血解毒。 　　白头翁、秦皮、黄连、黄柏、黄芩、金银花、赤芍、地榆、贯丛，名曰白头翁汤，对症。 　　可简华没有这些药呀，所幸，她有一味凤尾草，正是前阵子在炎族部落周边采集的草药，单方验方，凤尾草汤，水煎取汁，代茶饮，也对此症。 　　“阿奶，别担心，可以治好。”简华微笑道。 　　“那就好，那就好。”老妇人哭着道。 　　净水取来，用兽皮帮族长擦去脸上红泥，露出来的面色灰白，口唇发绀，也正符简华的判断。 　　“族长大人，我先给你针灸一下，你别害怕。”简华打开医箱，取了她的金针，和声道。 　　长长金针取出，梅长老已见识过一回，可还是有些惊怕。 　　族长大人却是很镇定，微合着眼睛，点了点头，许是也无力害怕了。 　　取合谷穴、天枢穴、上巨虚、曲池穴、内庭穴等，针刺泄法，一套下来，简华额头上满是热汁，族长大人的脸色倒是好看些许。 　　“大巫，这样就好了吗？”老妇人急问。 　　“阿奶，你不要急，我还要给族长大人熬草药汤喝，喝上几次草药汤，才会好起来。”简华说道。 　　“好好，好，谢谢大巫。”老妇人已不知说什么好，一个劲感谢简华。 　　简华收了医药箱，正要出草棚，却听得流水部落族长，微哑着嗓音吃力问道：“大巫，我阿姆的眼睛，眼睛还能施巫术吗？” 　　梅长老和老妇人同时看过来。 　　简华停住脚步，转身，再次打量了一下老妇人的眼睛，低声道：“很难治好了。” 　　族长大人静默，然后低叹一声。 　　“没事，没事，我是年纪大了，眼睛自然会看不清楚，治好我儿子就行了。”老妇人忙摆手笑道。 　　简华不忍打击一个孝子的心意，忙道：“以后新鲜肉块切得细小些，跟野菜和草籽一些煮粥，阿奶吃的好了，眼睛也会好一些的。还有，太阳很强的时候不要去外面，对她眼睛不大好。” 　　“好，谢谢大巫，我知道了。”族长一手撑着草铺，艰难起身要给简华施礼，“大巫，再请救救我族人。” 　　“不用行礼，我会尽力的。” 　　部落场地上的污物已经处理干净，看着舒服多了，新割来的茅草已摊在地上暴晒了，一旁火堆燃起，流水部落族人正从草棚中抱出脏污干草，投到火堆上，火焰腾起。 　　流水部落的族巫是个矮小干瘦的老头，正一脸恭敬站在族长草棚门口，迎候着简华。 　　“大巫，我是流水部落的族巫，请教我一些巫医吧。”他深深弯下腰，谦恭道。 　　“族巫大人请起，这次治病，你随在一旁，我一定我把知道的巫医术讲给你听。”简华忙相扶，微笑道。 第104章 心疼和踢一脚 　　重症的有五个, 流水部落族长，来迎接时拉稀的男人, 另外还有族长夫人和两个勇士。 　　而死去的正是族长的小儿，才五岁，因着那天坏肉吃得多了些, 拉了一日夜，第二日清晨上没能熬住。 　　简华让人把这些人单独安置了两个草棚，先给他们施了针灸, 又熬煮了凤尾草汁给他们灌下。 　　轻症的，每人先喝一碗盐水。 　　因凤尾草带得不多，简华没舍得给他们用上，拉着流水部落族巫去大河边, 她打算采集马齿苋, 这野菜也对症。 　　大河绕着山峰而过，在山峰脚下漫出一片浅滩, 形成一个天然大池塘，池塘边水草丰美, 卵石铺地，更有一片荷花, 花苞粉嫩待放，莲叶田田, 有鸭子游曳其间，嘎嘎欢叫，景色绝美, 恍如田园。 　　“好美。”简华惊叹一声。 　　流水族巫快步过去，在池塘边的一片草叶间翻寻一通，捧过一个巴掌大的甜瓜来，“大巫，尝尝这果子，族里的半大娃娃们天天过来采摘，很难有这么大的了。” 　　真是甜瓜，捧在手里沉甸甸，青绿色表皮，放鼻下轻嗅，一股甘甜味。 　　“肯定很好吃。”简华笑盈盈接受了族巫的好意，把香瓜收进了随身的皮袋子，“族巫大人，我们先找草药吧，这种草药很常见的。” 　　“好好。”这个矮小干瘦的老头憨憨笑着，一点没有其他族巫的那种自矜和傲慢。 　　马齿苋，清热解毒，全株用于腹泄痢疾。 　　池塘边水草中一翻一大把，采摘的同时简华还发现了鱼腥草，也是清热止痢的良药，忙又采集一些。 　　“原来这两种草药就对症啊。”流水族巫拍拍脑门，很有些恍然和懊恼。 　　“族巫大人，我带了些大米过来，我们把这草药切碎了，熬野菜粥给病者喝，既补身体又对症，他们很快会好起来的。”简华笑道，“等下忙完，我再教你一些种植的事情。” 　　“好好，谢谢大巫。” 　　简华拿着割下来的马齿苋、鱼腥草和他一起去池塘边清洗干净，又问道：“流水部落上次在春季大会上有没有交换绿豆，绿色的小豆子？” 　　“有，有的，还放着呢。”族巫忙回道。 　　“绿豆熬汤水，在天热的时候每天让族人喝一些，可以防止因太热而头晕昏倒。” 　　“好好，回去就煮绿豆，让小娃娃们也喝点。” 　　“石锅石碗全都要拿过来清洗，再用烧开的滚水杀菌……” 　　简华给他细细讲解病从口入，卫生防治最最重要，听得族巫好像走进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两顿马齿苋鱼腥草粥吃下去，拉稀次数减少了。 　　轻度患者已感觉无事了，重症者腹痛减轻，精神也好了许多。 　　流水部落族人们欢呼着，说又要去打猎烤肉狂欢，被简华制止了，还是清粥野菜吃两天，让肠胃好好休息吧。 　　让简华头疼的，他检查了梅长老消瘦的原因，脐周时有腹痛，清晨时犹甚，睡觉时磨牙，流涎，面部有白斑，眼白上有蓝点，这也是因为蛔虫病。 　　治蛔虫病，小孩子以前吃宝塔糖，现在可以吃史克肠虫清药片，中药以槟榔杀虫效果最佳，可这些药名就算她朗朗上口，不假思索就能说出，可去哪里找这些药啊。 　　思索良久，木野端着一碗野菜粥递到她手上，等她一点点喝完，终于想起有一单方，苦楝根皮煎，微毒，可以驱虫。 　　“木野，我想到了，苦楝根皮煎，可以驱虫，哈哈哈。”简华大笑起来。 　　“好，我的女人就是最好的。”木野宠溺笑道，伸了一手过来帮她抹去嘴角的米粒。 　　简华往后一仰，瞪着他手指，问，“你手洗干净了吗？” 　　木野朗笑开来，“洗干净了，用烧过的水洗的，不然我哪敢端吃的给你呀。” 　　他可是心有余悸，这又吐又泄病倒一大片的，真是太可怕了。等回了部落，他一定再跟阿父和尚者说说卫生的事情。 　　木野伸手抓起简华的一只脚。 　　“怎么？”简华瞄一眼场地上，还有许多人在呢，当众亲昵可不好。 　　木野强拉住她脚，小心把草鞋脱了下来。 　　简华龇牙。 　　脚底板三个大水泡，已经压瘪破碎，有组织液流出来，黏黏湿湿，此时才觉出火辣辣疼痛来。 　　“疼吧？”木野心疼看她一眼。 　　简华本来不觉得怎样，可被他这样心疼眼神一看，一下就觉得委屈起来，鼻子酸溜溜的，“不疼你试试。” 　　他脚底板多厚，而她的脚底板多薄，穿草鞋走上一整天，不哭爹喊娘才怪，她这都算是好的了。 　　木野手一举，简华的脚就被他抬高，他竟然，竟然凑过来，伸长了舌头来舔她的水泡处。 　　舌尖在脚底刷过，麻痒一下挠到心底，简华一个没坐稳，从树桩上滚了下来，“哎哟！” 　　“大巫，你怎么了？”梅长老忙转头问道。 　　“没，没，没事。”简华脸色大红，从地上爬了起来，瞪一眼木野慌张道。 　　“我看兽类受伤了就用舌头舔的，我想这样会好的快一点。”木野一本正经道。 　　简华红着脸，佯装平静坐了回去，收回脚，再不让他抓着了，偷偷伸了一手去揪他耳朵，然后再慢慢转动一圈，“谁告诉你的？” 　　木野捂住耳朵，哎哟哎哟叫唤起来。 　　“木野，你怎么了？”梅长老又问，目光带着玩味在俩人身上扫过。 　　“没，没事。”简华忙收回手，正襟危坐，端出一付大巫的派头来。 　　“大巫累了，想休息了，我带大巫去洗洗，你们也早些睡吧。”木野起身，朗声说道，然后弯腰拦膝一把抱起简华。 　　“哎呀。”简华一声惊呼，左手中还抓着她的陶瓷碗和木筷子，人已窝在木野怀中了。 　　周围有善意的笑声传来。 　　简华把脸埋到他脖颈处，毁了，毁了，她大巫的威严全都毁了。 　　不过，是公主抱呢，这还是简华人生中头一回呢，看在这份上，她也就不跟他记较了。 　　木野稳稳抱着简华，一路朝大池塘走去。走到鹅卵石一面，才她把放下来。 　　“这水还有些凉，你，要不，我去帮你烧热水吧。”木野迟疑一下道。 　　“在人家部落里，还是将就些吧，他们忙忙乱乱的，我们还是别舔麻烦了。”简华弯腰蹲身先把大海碗和筷子洗干净了，一边笑道，“你看到吗，梅长老的眼睛盯在这碗上，都快要拔不出来了。” 　　“是啊，他追着我问了好几回，说这么好的陶器是哪个部落烧出来的，跟我打听呢，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交换给他们，所以没跟他说是我们炎族烧的。” 　　木野脱了身上的兽皮，大咧咧跳进池塘游起泳来。 　　“我曾答应要烧出好的陶器送给狼族和花族呢，这流水部落也是跟我们炎族交好的部落，我当然愿意交换给他们。”简华被木野扑腾起的水花溅了一脸，她拿碗舀了水朝木野泼去，笑道，“再说，这陶器还没有上釉彩，根本算不得什么好陶器。” 　　“釉彩，那是什么？”木野抹了把脸上的水珠，笑道，“你也下来游一回。” 　　周围无人，简华快速脱了牛仔裤和棉毛衫，话说，这件衣服和裤子都很旧了，估计再洗几次也该要破了。简华对着两件衣服叹了口气，穿着内衣跳进池塘里，游起泳来。 　　澄塘霞映，晚风徐徐，荷花娇艳，水草碧绿，端得是一方好景。 　　木野追上简华，俩人如游鱼般，相伴着在池塘中前行。 　　“釉彩，就是在陶器上再抹一层更加细的粘土，像石英，高岭土，可以让陶器表面更加光滑，我最近想到，其实草木灰也可以给陶器上釉。”简华顿了顿，“等下次回去后，我们再试一试草木灰，看能不能给陶器上釉。” 　　木野不明白简华说的，可以更光滑是怎么样的，在他看来，这陶器已经是这大陆上最最好的陶器了。他原先也没想到，简华竟然用陶器煮食物，连尚者大人都惊讶了好久，陶器不是神器吗，不应该只用来祭祀的吗。 　　可当用陶罐煮出来的大米粥软糯香滑，并且比石锅方便许多时，他们默默接受了。 　　现在他只需要期待着，并努力去帮她做出来。 　　“简华，我看流水部落人涂在身上的这种红土很细，这种土不知可不可以用来烧陶器。”木野道。 　　“嗯，我也看到了，他们涂的这种土，好像比我们小溪边的土还要细腻，都有些类似油彩了，也许这种土制作出来的陶器会更好。”简华来了兴趣，“真想试一下呢。这里有煤，还有这种红土，真是制陶的好地方啊。” 　　“简华，这制陶器的技艺暂时还是别告诉流水部落了。”木野踩着水，用手抓了抓脑袋，“我也不是小气，总觉得，总觉得我们部落现在还太弱小，等发展的强大一些，也许，那时就可以告诉他们了。” 　　“我明白，我们现在只跟他们交换陶器，技艺是不会说的。”简华点头道，“等我们真正强大起来后，再来考虑这个问题吧。” 　　木野呵呵地笑，双手划着水就靠过来，要朝简华嘴上亲去。 　　池水太清澈，简华稍一低头就能瞄见他走光处，还顺着水流一晃一晃的，他游过来，她一激动，抬脚就朝他踹了过去。 　　脚底踢上一条，还硬硬的，简华脸暴红，还没反应过来，就听着他嗷叫一声，捂住了下面。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真不是故意的，简华对上木野扭曲的脸，瘪起嘴慌得道歉。 第105章 葡萄 　　简华跟木野在流水部落歇了七天, 帮着他们清理了小溪上游处的泥土滑坡，又带人在部落旁边挖了茅坑, 上面架上树杆子，嘱咐他们管理好污物，不能污染水源。 　　治好痢疾和蛔虫病, 又教了流水族族巫一些种植的知识，俩人在全族人的相送下，再次踏上前往树部落的路途。 　　“梅长老他们说, 翻过这座高山，就能看到马群了。”木野拿着树杆子，敲打了周围草丛，让着简华坐下, 拿出装水的木筒子递给她。 　　简华气喘吁吁, 接过木筒子小小抿了两口，也不敢多喝了, 把木筒子递给木野。 　　“我不渴，你再喝两口。” 　　“哪能不渴呢, 喝两口。”简华抹把汗，硬把木筒子凑到他嘴边。 　　木野接过, 抿了一小口，小心塞上塞子, 挂到腰间细藤上，只有小半筒水了，得赶紧找到小溪。 　　“唉, 木野你看，那边，那个，是葡萄藤吧。”简华拉着他的胳膊惊呼起来，“哎呀，好多葡萄啊！” 　　木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十多米开外，两棵大树上爬满了藤蔓，藤蔓绿叶葱茏，而大树叶落枝枯，竟被藤蔓缠死了。 　　而藤蔓间挂着一球球的果子，有紫色的，有绿色的，半截拇指大小的果子，一颗颗饱/满圆润，看着就喜人。 　　“有葡萄吃啦！”简华蹦跳起来，欢快朝前跑去。这可是她夏日排第二位喜欢的水果啊，第一位是西瓜，轮下来就是葡萄了。 　　甜美多汁的葡萄啊，我简华来了。 　　“小心！”木野一把拉住简华，“有蛇。” 　　简华打了个激灵，猛得后退一步，踩到了木野脚背上，目光四处一转，“哪有蛇啊？” 　　“退后一些。”木野拉着她又后退两步，小声道，“好多蛇，都在那藤蔓上。”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简华终于看到，一只喜雀小心飞落枝头，正要啄一口果子，旁边窜出一条蛇，一下把喜雀给咬住了。 　　她吓出一后背的冷汗来。 　　“这么多果子，没有多少鸟儿来吃，就是因为有蛇。”木野道。 　　“啊，那果子就吃不到了。”简华舔了舔唇，看着一球一球紫红色的葡萄，晶莹欲滴，肯定很甜的哪。 　　这样细细一打量，终于看到了一条条的蛇栖息在藤蔓上，或缓缓移动，或装着死，身上蛇鳞还跟藤蔓差不多一个色。 　　“真是够会伪装的。”简华跺了下脚，感觉鸡皮疙瘩一个个站立起来了，“算了，木野，我们快走吧。别吃这果子了。” 　　“你不是想吃吗，我来想办法。”木野却不动，还盯着那些葡萄看。 　　真的是好多好多的葡萄呀，估计都够酿上几大桶的葡萄酒了。两棵大树的树杆是那种五六人抱不过来的粗壮，上面伸展出来的树冠就如同一个小房子般，而在这小房子般的枝桠下挂满一串串的葡萄，数都数不清。 　　简华觉得口水都要漫成海了。 　　“我们把筐篓移到下面，再想办法弄断那果子上的细藤，人不需要过去。”木野思索道。 　　“我有剪刀可以剪细藤。”简华一拍手，开心叫起来，“我们把两根树枝绑住剪刀，然后伸过去剪，这样就可以了。” 　　真叫简华放弃到嘴的葡萄不吃，也是不可能的。两人说干就干，腾空了一个筐篓，筐篓上系上一根绳子，再用一根长长树杆子，把筐篓叉着推到了葡萄下面。 　　筐篓的移动，惊动一些蛇，然后慢慢爬开。 　　简华缩着身子，拿一根树杆不停在脚边草丛敲打。 　　木野找来两根树杆，削去支桠，接过简华拿出来的剪刀，把两根枝杆用细藤绑紧在剪刀的把手上。 　　“可以吗，好用吗？”简华看他双手各握一根树杆，试了试剪刀的开合。 　　“应该可以的。”木野点头道。 　　“那快剪吧。”简华笑道。 　　两根枝杆把剪刀送了出去，还有些短，木野又拿着一根树杆敲打草丛，走前几步。 　　“小心啊。”简华可不敢再靠近了，留在原地小心喊道。 　　“我没事，你就待在那里，一直敲地面别停手。”木野回头交待道。 　　简华点头，敲打着地面，就看他伸长了手，用剪刀凑到葡萄串上面，试了几下，啪嗒一声，一串葡萄就掉进了筐篓中。 　　“噢耶！”简华低低欢呼一声。 　　第一串成功了，下面就熟练多了，木野双手控制着两根树杆，一串串葡萄掉下来。 　　剪完一处就把筐篓叉着移动一下，再剪。 　　没多久工夫，一筐篓葡萄就得了。 　　“够了，够了。”简华低声喊，“多了吃不完也浪费了。” 　　木野收了手，拖拉着绳子把筐篓拉了回来，满满一筐篓的葡萄，真是令人垂涎啊。 　　简华捧过木野脑袋，在他脑门上重重亲了一口，亲出“波”的一声来。 　　木野的耳垂一下红了。 　　“我们快走，先离开这里。”简华接过绑剪刀的树杆，扛在肩上，示意他背上筐篓，敲打着草丛快步离开。 　　两人跑出一段，然后停步，相视大笑起来。 　　“先尝尝。”简华放下树杆，摘了颗葡萄，捏去皮放进他嘴里，真挚望着他问，“甜吗？” 　　木野眯眼皱鼻，苦着脸吐出一字，“苦。” 　　“苦？”简华诧异，“葡萄怎么会是苦的，不可能啊。” 　　她连忙又摘了一颗葡萄，捏去皮放进嘴里。 　　一股清甜滋味弥漫在口中，好吃到爆，做神仙都不换。 　　简华吐掉葡萄核，捏起拳头捶他，“你骗我。” 　　木野忍笑忍得好辛苦，再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坏家伙，竟然会骗人了，让你骗我，让你骗我，罚你一颗都不许吃。” 　　“好好好，我一颗都不吃，都让给你吃。” 　　木野抓住在胸前使坏的手，讨饶道：“要不，我背着你走。” 　　“哼，谁要你背，我自己会走。” 　　俩人打打闹闹，终是由木野背着简华走了一长段路。 　　花了两天时间，两人终于爬到了高山顶上，找块大岩石坐下，吹着山风，心潮澎湃。 　　“原始大陆，我简华来了。” 　　简华用手拢在嘴边，尽情放声大喊。 　　“原始大陆，我木野来了。” 　　木野学着她，也跟着喊，喊完还朝她笑。 　　声音远远飘荡开去，天地空旷，此一刻，好似世间唯有两人。 　　一股苍茫感浮上心头，简华情不自禁朝木野身上靠了靠，“你不会离开我的，是吧？你会永远陪着我？” 　　“是，我不会离开你，会永远陪着你。” 　　木野伸手，把她揽进怀中，沉声道。 　　俩人依偎着靠在一起，山风凛冽，他的怀中却温暖。 　　“这座山应该是这附近最高的了吧，你看前面，都是小山包。”简华目光放远，山体绵延开去，好像有个圆型弧度，她不由站起身来，掂脚再看，“木野，你看这山，我怎么感觉像是个圆啊，你看到吗？” 　　木野起身，站到她身旁，“是，就是个圆型。那里面应该就是我们炎族的地方。” 　　圆形，炎族边的大湖，简华心中一震，她猜得没错，真是个火山口。 　　还是个非常大的火山口，边沿一直延伸到此地。 　　想到住在火山口上，她全身都不得劲起来。 　　“木野，我们回去后，让炎族迁移吧。” 　　“你说什么？迁移？”木野瞠目结舌，不由伸手摸了摸简华的额头，她这是太累了，说胡话了。 　　简华拂开他手，叹了口气，说说容易，到哪去找那么好的部落驻地。那么多部落祖祖辈辈生活下来了，也许她是多想了。 　　“我们下山吧。今天在山腰找个岩洞住。”简华弯腰脱下草鞋，抖了抖鞋中的小石子，起身说道。 　　“简华，你真想迁移，那我去说服我阿父和尚者他们，族人么，想来应该不会说什么的。”木野真心道。 　　简华听了这话，呆呆看他几分钟，然后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你怎么了？”他莫名其妙。 　　“你这，算是商纣王吗，还是周幽王，为了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简华笑停，一手搭到木野肩上，郑重其事道，“木野，虽然我很荣幸，在你眼中是个美人，可我还是要告诉你，你以后是要做族长的人，永远不要让别人影响你的判断，特别是身边的女人。” 　　“可我身边的女人，只有你啊，你说的都是对的，听你的没错。”他很是无辜道。 　　“木野，我再告诉你一句，我是人，是人总会犯错，所以你不能这样事事听我的。”简华笑道，“像我刚才说迁移，你问都没问原因，就说要去说服阿父和尚者，这事就做的不对。我们现在族里也有一百号人，不能为了一句话，轻易让人长途跋涉，离开他们的故土。族人也会不情愿的，是人总有感情，有他们的想法的。” 　　“有什么想法，族人都得听族长的。”木野见简华皱了下眉头，忙问道，“那是什么原因，你说要迁移。” 　　简华再回望一眼山峰所环抱的大盆地，对上木野的眼睛，再认真不过，说道：“木野，你相信吗，我们炎族所在的地方，那个大湖，有一天会喷出带火的水来，把周围这一大块大地全部吞没，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这些树、这些草，还有许多的野兽都会在眨眼间，全部被烧成尘烟。” 　　木野就那样，呆呆望住简华，眼中带着惊怕，满脸不可思议。 　　“眨眼间，全，全都没了？” 　　“全都没了。” 　　“喷火的水，这么可怕？” 　　“就是这么可怕，到时天都是黑的，火烧过后，还有烟灰，就像火堆上飞舞起来的烟灰，会落下厚厚一层，就像这些大树的高度，那么高。” 　　“这是神的预言吗？” 　　简华一愣。 　　“神明告诉你，在什么时候会喷出带火的水来吗？” 　　“这，这倒没有，也许还要很久很久以后。”简华摸摸鼻子。 　　“那你跟神明问问，这带火的水什么时候来，我们在它来之前迁移。”木野道。 　　这还能不能愉快地交谈了，简华再次摸了摸鼻子，无奈道，“我们快下山吧，不然天要黑了。” 第106章 马群 　　夜间, 山风刚烈，木野和简华窝在一个凹陷的石洞内休憩, 外面用石块围上，只露着小孔洞，里面点上火堆, 很是安全。 　　可这一夜并不安生，听着远远传来狼嚎声，洞里简华吃多了葡萄, 竟然要拉肚子了。 　　“就在洞里拉，外面有狼，不能出去，你拉好了我用土埋上, 不会臭的。”木野好声好气说道。 　　简华双/腿/夹/紧, 手捂在肚子上，真的好疼啊, 那种绞着肠子的痛，她真想打自己一耳光, 谁让嘴馋的，现在报应来了吧。 　　憋不住了, 憋不住了，简华咬牙, 看看围好的石块，再听听外面的狼嚎，对木野凶道：“你转过身去, 不能看，也不能听，用手把耳朵捂上。” 　　木野依言而行。 　　她蹲到最里面，可长不过两米多的洞穴，又能藏到哪里去。 　　简华解决了人生中最尴尬的一次需求，当看到木野快她一步，用火堆下的木柴灰盖住污物时，她真想去死一死。 　　“简华，你肚子还疼吗？要不，我给你揉揉。”木野拍去手上的黑灰，笑呵呵道，全无一丝嫌弃。 　　“不用了，我好多了。”简华垂着头，声如蚊蝇呐呐道。 　　木野却过来，把她抱在怀里，一手伸到她肚子上，轻轻给她揉了起来，“怎么会拉肚子，我们吃的烤肉都是烤得很熟的，也是新鲜的，怎么会拉肚子呢。”他还在疑惑。 　　简华微微侧头，出来这些天，他也顾不上用贝刀刮去胡须，下巴上一层黑茬子了，看着倒更有男人味了。 　　“木野，你留胡须也挺好看的。”简华伸了一手去摸他下巴，刺刺的，有些麻痒。 　　“那你喜欢我留胡子，还是不留？”他低头，在她额头上亲吻一下，又磨了磨下巴，微笑道。 　　“留着吧，这样我就不会把你当成小弟弟看了。”简华笑道。 　　“什么，你把我当小弟弟，我都这么大，比飞鹰、黑狼他们的都大，你摸摸。”木野一瞪眼，简华的手就被他抓了过去，一下就摸到了一个滚/烫的东西。 　　长/条状，硬/硬的，好像还会/跳动，简华使劲闭了闭眼，一咬唇，狠狠捏了一把，“是挺大。” 　　“哎哟。”木野怪叫，“轻点，轻点，要捏坏了，我阿父说，男人的家伙很容易受伤的，得好好对它。” 　　简华抽/回手，扑哧笑了出来，“再露出来，我就捏扁它。” 　　“你喜不喜欢，喜不喜欢？”木野把脸挨到她脸上，厮磨着，轻声问。 　　“不喜欢。”简华嘴硬，却更往他怀里挤了挤，“木野，我有些想尚者了，还有族长，山猫他们，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干什么，有没有再烧一窑陶器。” 　　“我想陶器肯定捏了挺多，但没有烧窑。他们可能也在想我们了，这么多天了。”木野收了笑，“前面快到树部落了，等到了树部落我们马上就回去吧。” 　　“嗯。”简华点头。 　　次日晨，简华醒来，觉得身体尚好，也没有再要拉稀的迹象，可葡萄她却不敢再多吃了。俩人找到小溪，在溪水中大力清洗一番，再次往山下走去。 　　“简华，你看，那红色的，像火一样的，是不是就是马群。梅长老果然没有骗我们啊，真的有马群。” 　　木野大声叫了起来。 　　简华停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眯眼看去，就在山底下，一大群马儿如同红云般缓缓移动，衬着底下绿色平原，煞是好看。 　　“真是马，红马！”简华激动道，“木野，我们一定要捉一匹马，就算是小马也行。哈哈哈，真想带族人一起过来，把这些马儿全都捉起来。有了马儿，我们炎族哪都能去了。” 　　简华笑得欢快，木野跟着她一起笑。 　　“你知道吗，有了马儿，就算跟别人打仗……”说到这里，简华顿住了。 　　“就算跟别人打仗，怎样？”木野追问。 　　简华看他一眼，然后左右看看，找了块石头站上去，“你过来。”她对木野招了下手。 　　木野跟过来，简华甩了两下胳膊，用手比刀，朝木野脖颈上划去，“我现在坐在马的身上，用石斧这样砍下来，是不是你的脑袋就能飞了，就像砍个树桩一样，你要逃，马可比你跑得快多了，逃都没地方逃。” 　　简华的手刀砍在脖颈上，轻轻的，没有一点痛感，可木野的心里却如同被木锤子狠狠砸了一记，砸得他脸上笑容消失不见，一双手握起，目光暗沉。 　　“这马能像狼崽子一样，养乖巧吗？”木野昂首问道。 　　“能，马、牛、羊、猪，都能养起来，能成为人的好帮手。”简华低头看他，重重点了下头。 　　木野转身，再次朝红马群看去，沉默不语。 　　“木野，我也不知道怎么抓住马儿，绊马索能捆住马腿吗？”简华思索道，“绊马索要弄得长一些，我还知道有套马杆，可以套住马儿，要不，我们挖个坑，让马掉进坑里，可怎么把它弄出来呢。” 　　“什么套马杆？”木野转头问。 　　“套马杆，就是一根长长树杆上头，再系上一个圆形的绳子，然后人骑在一匹马上，追着前头一匹马，把绳子套进它的脖子，勒住，唉，现在没有马呀，根本追不上。”简华有些泄气，虽然一直想着捉上一匹马，可临到了，竟然有些束手无策。 　　“简华，这马怎么使它听话，打它吗？还是有别的方法？”木野再问。 　　“这个容易，刚开始驯马，就是让它知道，你比它更强，骑到它背上后，用腿/夹住它的身子，抱住它脖颈，别让它摔下来就行，等它闹的没力气了，它就会顺从你，跳到它身上后，它会撅蹄子，后腿还会踢人，被它踢中，可就危险了……” 　　“骑到它背上，用腿夹/住它的身子，抱住它脖颈，闹到没力气……”木野喃喃道。 　　“嗯，基本是这样的，我也是看来的，没真的骑过马，噢，骑过一回，也是匹老马，还有人拉着缰绳，算不得真正骑马。”简华说道。 　　“我想，我有办法了。”木野沉声道。 　　“什么办法？用绳子套它？” 　　“走，我们先下山再说。”木野扶她从石上跳下来，背好筐篓。 　　走下山来，从近处看，更觉马群庞大，奔跑起来轰隆隆的，那无拘无束的样子让简华羡慕极了。 　　马群当中还夹着小马驹，火红的颜色，发亮的皮毛，真是漂亮。 　　“木野，你说的办法是什么呀？”简华压低声音问道。 　　“你看，有的马儿是不是就在树下吃草，我爬到树上，从上面跳下来，直接跳到马背上，这样不就可以了。”木野得意道。 　　简华的嘴巴张成了圆形。 　　这样也行？这也太直接粗暴了。 　　“相信我。”木野拍上简华的肩，一点头道。 　　“要不，我们做个绳套，套上马了再说？”简华弱弱提个意见。 　　“不用。就是我们等的时间可能有些长。” 　　木野四处观察地型，选择着，突然，他一拉简华，紧张道：“快上树，有狼群。” 　　简华就见着他如同一只猿猴般，蹭蹭几下就爬到了树叉上，又如同往常一般，甩下一根绳子，她熟练把绳子绕到腰间系上，双手扶上树杆，脚蹬动，被他拖了上去。 　　绿草摇动，矮伏的身影隐现，呈包围状朝马群掩去。 　　一声激昂的马嘶响起。 　　十几条狼陡然加速，朝马群冲去。 　　简华一下捏紧了拳头，她的心自然偏向可爱的马儿。 　　马群开始奔跑聚拢起来，母马和小马被围在了马群中央，十多匹雄壮矫健的雄马跑在了最外侧。 　　两条灰狼朝着一匹雄马咬去，只见那匹雄马嘶叫一声，人立而起，两只前蹄如山压顶般踩上一条狼，咬住狼的脖颈把它甩上了天。 　　可此时，另一条狼绕过雄马两只前蹄，窜起，一口咬在了马的腹侧部，死死咬住。 　　简华的心被提起，加油，加油，一定不要被狼吃了。 　　雄马拼命奔跑起来，用后蹄尥着挂在它身后侧的那条狼。 　　狼也凶悍，被马后蹄踢中腹部，还是不松口，死死挂着，利用整个身体的力量往下撕拽着雄马腹部。 　　雄马保护的队型就这样被撕开一个口子，狼群冲向了里面的小马。 　　马群骚动，乱奔躲避。 　　简华眼睁睁看着一匹小马驹被一条大狼扑倒了。 　　再转头，刚才奔出的那匹雄马腹部被撕裂，有肠子被狼拽了出来，而被踢穿腹部的那条狼跟着它一起倒下了。 　　雄马还未断气，嚯嚯嘶叫声凄惨，最后被奔来的一条狼一口咬断了脖颈。 　　残酷血腥，弱肉强食。 　　简华强睁眼睛看完这一幕，狼的坚韧马的勇猛，比看记录片要震憾许多许多。 　　“简华，我带你跳下去，你别害怕。” 　　低低声音响在耳边，简华身子一轻，腾空而落，惊呼声被她咽进了喉咙里，身体已落到了一个马背上。她赶紧用双腿夹住马腹，身子一低，抱上马脖颈。 　　木野侧身，一石斧狠狠劈去，削掉了挂在马后腿上一条狼的半个脑袋。 　　这匹马受惊受痛，拼命往前奔去，已不辨方向。 　　视线中茅草飞掠，马蹄声声，好似下一秒就要被颠簸下来。 第107章 驯服 　　简华感觉后背一个身体靠了上来, 一根绳索绕过马的脖颈，木野的两个手臂从她腋下绕过, 紧紧拉住了绳索两端。 　　“别拉得太紧，它会停下来的。” 　　简华奇怪在这个险要关头，自己的思维还能那样清晰。 　　“别害怕, 马儿现在还顾不上我们呢，先跑上一段再说。”木野迎着风，大声喊道。 　　只能这样了, 他也太胆大了，竟然狼口夺食，简华心中腹诽，可身体却一动也不敢动, 双腿夹紧马腹, 听着风声从耳边刮过，马儿跑动起来, 马鬃拂到眼睛上，禁不住流出眼泪。 　　于是, 简华闭上了眼睛，强忍颠簸的不适, 心中祈祷着快快逃离开狼群。 　　马群轰隆隆奔驰过来，夹着两人座下的马儿一起往前奔去。 　　她伏在马上, 只觉惊心动魄。 　　木野一点点，一点点把腰杆挺直，迎着风, 感受着马背的起伏，脸上就浮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原来，这就叫骑马，象鸟儿在飞一样，这种感觉会让人着迷。 　　木野在心中下了个决定，这次回去，定把黑狼等人带过来，务使每人骑上一匹马。 　　他转头，马群带起烟尘中，隐约还有狼的身影出没。 　　这帮狼崽子，还在死跟着呢。 　　木野心中把这群马已经当成是炎族的，自然心疼起来。他双手渐渐拉紧绳索，马儿的速度减慢了，可当他看到简华抓紧马鬃的手，手指甲都泛了白，他又一下松开了。 　　罢了罢了，让狼崽子再舒服两天吧。 　　木野伏下身子，双腿夹紧马腹，催促着马儿更往前奔去。 　　这一奔，奔出了大半天，后面的狼影渐渐看不到了。 　　简华脸色刷白，手脚都僵硬了，胃中翻江倒海，头一侧就吐了出来。 　　“简华，简华，你怎么了？”木野吓了一大跳，忙收紧绳索，此时马儿竟然开始喘着粗气尥蹶子。 　　简华顾不得回他，吓得双手一紧，再次抱紧了马脖子，马儿却后蹄蹬动，马头一低，使得她整个身子往前滑去。 　　“唉唉唉……”简华一阵惊叫，木野双手一合就稳住了俩人的身子。 　　此时马儿却又嚯嚯嘶叫一声，人立而起。 　　“啊……”简华感觉整个身子又往后仰去，要摔了要摔了，真摔下去绝对骨折颈断啊。 　　人往后仰，都能看到云天高远，蔚蓝色映衬白色，美得令人窒息。 　　这就要摔死了吗，简华的手已经僵硬得再抓不住马鬃，直到胸前被一双胳膊收紧，背脊靠上一个结实的胸膛，她一颗呯呯急跳的心才安稳下来。 　　马儿人立到最高处，木野手中的绳索勒得更紧，双腿如铁条般箍住在马腹上，岿然不动。 　　这边一骚动，马群倒是停了下来，一匹匹马儿喷着热气，甩着尾巴四处散开，感觉到危险已消失，竟然慢悠悠踱起步子，开始挑捡着啃食起嫩草来。 　　等马儿双蹄落地，简华的一颗心也跟着回到胸腔中。 　　这也实在太凶险了，宝宝经受不住啊。 　　“简华，我先送你下去，你别害怕。”木野沉声道，一胳膊拦腰抱紧简华。 　　简华来不及回答，左腿一跨就滑过了马背，木野手臂一伸，她整个人就顺着他的腿滑了下来。 　　可惜她腿脚发软，刚踩到地上，就摔了一屁股墩。 　　“简华，你没事吧。”木野急问。 　　马儿此时又开始蹦跳起来，摇头甩尾，前窜后跳，还不停昂头嚯嚯直叫。 　　简华一个着地翻滚，惊险避开马蹄，口中大喊道：“我没事，你顾好自己。” 　　木野转过身子，见她无事才放下心来，顺着马儿起伏，一手解下背上筐篓朝简华轻轻抛去，“简华，接着。” 　　简华展开双手，搂住他抛来的篓筐，放到地上，又接过一个。筐篓口上用细藤扎紧着，这一路奔波，东西完好，只是许多葡萄破了，汁水淌了四处都是，一摸一手黏腻。 　　她颤抖着手捡起一个，捏皮塞进嘴里，真他妈甜。 　　这匹马要是驯服了，今天脚酸手疼的辛苦都值了。 　　全身皮毛火红，躯干粗壮，四肢修长，腿蹄轻捷弹跳有力，真是一匹好马。嗯，马上的勇士更神勇。 　　只见木野身子随着马儿前仰后合，就如同贴在了马背上，任凭马儿如何撒野，硬是甩不下他来。 　　这匹雄马左冲右突，冲进马群，惊得其他马儿四散，一会又奔出来，绕着圈子狂奔。 　　简华的目光牢牢粘在木野身上，屏息等待。 　　好像有一个世纪那样久，木野拉着绳索，端坐在马背上，马儿踱着步，鼻中呼呼喷着热气，就那样缓缓而来。 　　高大的红马，俊美的勇士。 　　他缓缓俯身低头，朝简华咧嘴一笑，欢声道：“简华，我们有马了！” 　　简华腿一软，一下坐倒在地。 　　要给马上嚼头，最好是用皮革和金属，皮革有，金属没有，并且简华也不知道马辔头具体是怎样的，她跟木野描述了一番。 　　当夜，两人在林子边上搭了个简易草棚，将就一晚。次日清晨，简华走出草棚，就看到马群奔腾，如风般来去，其中一匹红马上端坐着一人，身姿昂扬，意气风发。 　　男人有了豪车，眨眼间，身价都不一样了嘛。 　　简华暗笑。 　　好几圈跑下来，木野一拉绳索，马儿乖乖踱步过来，“简华，我在马背上怎样？” 　　“帅呆了！”简华笑，翘起大拇指夸他。 　　木野挠挠脑门，看着她灿烂的笑脸，如同个孩子般满足地笑了。 　　简华再看，马嚼子竟然已经上好，虽然与现代的不大相同，可拉着缰绳控制左右是没有问题了。 　　这回简华是真正佩服了。 　　这小子，还真聪明。 　　前天翻越的高山，已余一个朦胧的山影，俩人判断着方向，根据走荒族笑笑和流水部落梅长老的指点，朝西南而行。 　　昨天木野驯马还算顺利，今早溜了一圈，马儿也没反抗，可真要拉着它离开马群，它就像点燃的爆竹，一下炸了，又蹦又跳，还嘶鸣起来。 　　“木野，用兽皮蒙住它的眼睛。”简华手忙脚乱从筐篓中拉出一张兽皮来，朝木野丢去。 　　他接过，一下蒙在马儿眼睛上，又抱住马头在它耳朵边轻声说话，马儿渐渐安静下来。 　　“快走吧。”简华背上一个筐篓，把另一个递给他，轻声说道。 　　木野接过筐篓，点点头，拉着被蒙住眼睛的大红马，就这样悄悄从马群边溜走了。 　　*** 　　“小呀么小儿郎，背着书包上学堂，不怕太阳晒呀不怕风雨狂……” 　　简华坐在木野身前，愉快唱着歌儿，这几天行路，真是舒服多了，除了大/腿/根处磨得有些些疼，腿底板的水泡算是长好了。 　　最最重要的，速度快了许多，往常走上一天，骑马小半天就到了。 　　这样算来，离得树部落也就不远了。 　　“简华，这些天我们别再往前走了，在这一带先找找，我再打些猎物，也好跟树部落他们换盐。”木野说道，“你说他们肯交换吗？” 　　“别担心，我听着笑笑的语气，树部落应该还不错，你也别打猎物了，我们炎族可以跟他们交换的东西多着呢，筐篓的制作方法，肉干的熏制方法，还有草药，对了，他们实在不肯的话，我们可以用这个陶罐跟他们交换，他们肯定乐意。”简华笑道。 　　“那好。”木野答道。 　　两人正交谈着，突然，胯/下大红马一个停步，嚯嚯一声嘶鸣，前蹄不安刨地，竟是再不肯往前走一步。 　　有猛兽！ 　　简华心中刚浮上这个念头，眼角余光里就见一大团黑影朝她扑来。 　　“吼！”一声虎啸，山林震动。 　　一大群鸟儿扑啦啦飞起。 　　简华眼珠子转过，就见一只吊晴白额大虎张着血盆大口朝她喉管咬来。如铜铃般大的黄黑色眼中全是冷酷兽性，四根尖牙又粗又长龇在舌头外面，毫无疑问可以一口咬碎人的头盖骨。 　　离得太近了，近得简华都能闻到老虎口中喷出的腥臭味，淌出来的涎水滴到了她的大/腿上。 　　那一刻，她没感到害怕，只觉时间静止了，她的心跳也跟着停止了。 　　一把石斧挡在了她和老虎之间，虎牙咬上石斧，发出咔的一声。虎爪划下，拉出两处深深血痕。 　　简华没觉得痛，慢慢转动眼珠子，就见马脖颈上五道血痕，再让她眼眶欲裂的，木野伸过来的手臂上，有鲜血滴落。 　　老虎落地，一甩脑袋，“吼！”，又一道虎啸，威慑森林百兽。 　　一时间，此块地界上野兽声息俱无。 　　“简华，你先走。”木野大喊，一手在马背拍下，他身体跟着跳下。 　　大红马吃痛，战胜了恐惧，竟双蹄提起，朝前飞奔起来。 　　简华身子一个后仰，又往前稳住了，视野中，树木绿叶在身旁飞驰而过。 　　虎啸声落在了身后。 　　她逃出来了，逃出来了。 　　木野挡在了她的身后，他抵挡老虎，让她逃了。 　　现在可不是一个部落都在，有许多人一同打老虎，只有他一人，他一人。 　　没有伙伴的配合，没有伙伴的帮助，木野一人面对这样一只庞然大物，用石斧对抗。 　　他会死的，他肯定打不过老虎。 　　不行，她不能丢下他。简华一拉缰绳，拼命想让大红马转向，“回去，快回去。” 　　可大红马认准了逃离的方向，连嘶鸣都没有，一个劲往前奔逃。 　　简华的手心被绳索勒出血痕来，她死命往右拉拨缰绳，大红马吃痛，竟然人立而起，简华死死拉紧缰绳，双腿夹紧，竟然真被她把大红马转了过来。 　　好，就是这样，回去，一定要回去。 　　简华的心在呐喊，她不能失去木野。 　　不知何时，她已泪流满面。 第108章 树部落 　　大红马没头没脑奔出一段, 可前方一声虎啸，吓得它嚯嚯嘶鸣, 四蹄乱踏，不肯往前了。 　　“走啊，快走啊！”简华双腿/夹/紧, 甩着缰绳喝道。 　　“吼！” 　　又一道粗豪的虎啸清晰传来，大红马人立而起，简华再也拉不住, 顺着马屁股一路滑了下来。 　　她赶紧抱头缩肩，在草丛中连翻了几个跟斗，卸去冲力。等她站起，泪眼朦胧中只见着大红马撒开蹄子, 往林子深处狂奔而去, 眨眼就不见了马身影。 　　“唉，我的大红马……” 　　简华往前伸了伸胳膊, 又颓然放下，然后脑中一个激灵, 急忙转身往前奔去。 　　木野，坚持住, 我来帮你。 　　猛虎几个恶扑，都被木野着地翻滚避了开去, 虎爪虎牙，虎尾全都是武器，一扑一咬一剪, 那灵活的跳跃，连他都感到吃力。 　　汗珠子一颗颗冒出来，手心滑腻的有些抓不住石斧柄。 　　上次跟部落勇士们一起对抗老虎，感觉很是轻松，这次对抗，木野才觉得单人想要战胜猛兽，还是很难。所幸简华已经逃了开去。 　　他不能死，在这森林中，要是没有了他，简华活不下去，他不能死。 　　木野再次一个翻滚，险险避开了虎嘴，可还是让虎爪在背上抓挠出了一道深槽，鲜血溅落。他拔出骨茅在手，一个投掷，正中虎腹右侧。 　　老虎一个扭身，痛得嘶吼一声，奋力一扑，再次朝木野狂咬去。 　　她这样冲过去，简直羊入虎口，不担不能帮助木野，还会成为他的累赘，累得木野分心来护她，她得想想办法，对了，火，点火，野兽都怕火。 　　简华目光逡巡，找着一节腿粗的枯枝，捡在手里，再往背后一摸索，哎呀呀，她因方便坐在马前，筐篓全让木野背了，她的医药箱，她的打火机，都在木野那儿。 　　这可怎么办啊！ 　　简华站立在原地，觉得整个森林都旋转了起来，树冠森森，风吟细细，阴冷可怖。 　　木野被老虎咬死了，紧跟着她就算不被老虎咬死，也会被其他猛兽咬死，或者在森林中迷路了，渴死了饿死了…… 　　最最要紧的，这样一个喜欢她，爱她的男人要是死了，她该怎么办。她可是接受了他，想跟他结婚了啊。 　　简华一抹泪，辨认了方向再次朝前跑去，死就死吧，俩人一起死，也许她死一次就能回到现代了。 　　要是她被老虎咬死了，能让木野逃了也好，回到部落努力生活吧。 　　简华往前狂奔了一段路，虽然有这般想法，可理智尚存，并不会傻傻冲上去，等到虎啸声清晰入耳，她就收住脚步，轻轻掩了过去。 　　藏身树后，慢慢探出脑袋来，一人一虎殊死搏斗，老虎被戳瞎了一只眼睛，狂性大发，而木野身上也是血迹斑斑，胸前背后好几道血槽。 　　木野脸色发白，满头脸的冷汗，翻滚躲避的动作已有些迟缓。 　　也许，下一刻，他就会被老虎扑倒，一口咬断喉管。 　　简华双脚发软，双手颤抖，她握了握那根枯枝，轻轻吐出一口气，再次朝前探头看去，两个筐篓被扔在了打斗场的另一侧，装葡萄的那个筐篓被打翻了，葡萄洒落一地，早已被踩烂，而她的医药箱也从另一个筐篓中掉了出来，正倒扣在一个老树根上。 　　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去，打开医药箱，拿出打火机，再点着筐篓中的一块兽皮，也许只要十秒钟。 　　十秒钟，老虎扑击过来够咬死她十次。 　　简华闭上眼睛，背靠大树，再次深呼吸，然后，就见她持着那根腿粗的枯杆奔了过去，那速度不可谓不快。她连望木野一眼都没有，直朝着她的医药箱奔去。 　　老虎有些傻眼，慢慢转过脑袋。 　　“简华，你怎么回来了。”木野一声大吼，瞳孔充血。 　　“吼。”你们都当我是吃干饭的啊，老虎一个扭身，就朝着简华飞扑了过去，高高跳起，张开血盆大口。 　　下一瞬间，就能咬碎她的脑袋。 　　木野撕心裂肺一声吼叫，扔了手中石斧，踏前两步，双手狠狠抓上了老虎那条笔直的尾巴，死命朝后拖住。 　　他的双脚在树根上卡住，务必不让老虎再往前扑去，“简华，快跑啊，快跑啊。” 　　老虎张牙舞爪，声声嘶吼。 　　简华终于冲到药箱跟前，扑上去翻过药箱，抖着双手打开了箱子，一手拿起兽皮，一手抓起了箱中的打火机。 　　“吼！” 　　老虎扭头转身，就要朝木野脖颈咬去。 　　放手，老虎就奔着简华去了，不放手，老虎就咬他了，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木野瞥一眼扔在地上的石斧，沉身蹲马，抡起双臂使劲转动开，他要把老虎当成石块般投甩出去。 　　一圈两圈，喝的大吼一声，两三百斤重的猛虎如同个沙袋般被他甩了出去，撞到树杆上，发出啪的一声大响。 　　“吼！” 　　老虎嘶吼一声，掉落地上，又猛地蹦跳起来，摇头晃脑，大舌头伸出来舔食着眼睛上滴下的血珠。 　　木野捡起石斧，再次摆出交战姿势，要想咬简华，那就先咬死他。 　　“嗖！” 　　一根木茅急速飞来，插/进了老虎背。 　　“点着了。” 　　简华低呼一声，拎起着火的兽皮猛地转身，却见许多许多根木茅呼啸着，从树叶间飞出，同一时间插/进了那只猛虎身体，把它戳成了个刺猬模样。 　　老虎嘶吼，翻滚几下，躺倒在地，终于不动了。 　　老虎死了，他俩得救了。简华捏着燃烧起来的兽皮，呆呆站在了原地。 　　“简华，你没事吧。”木野扑过来，第一声就问她有没有事，双手还不停在她身上拍动，检查她是否受伤，全然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处在流血，“快把火扔了，别烧到自己了。” 　　“好多人。”简华一指木野身后，又慌得把快烧到手指的兽皮扔到地上，使劲用脚踩灭。 　　“能弄火的人。” 　　一道男声传来，从大树上拉着藤蔓跳下许多人，站到了木野和简华面前。 　　清一色光/裸着身体，胯/下重点/部位上套/着一个粗长的木筒子，木筒子下粗上细，用细藤捆扎在腰间。脸上手上身体上抹着绿色汁液，要是站着不动，都很难分辨出哪是人哪是树木。 　　他们的语音稍有些不同，但还能听懂。 　　“我们是从遥远的山那面过来的炎族，是来寻找树部落的，感谢你们的救命之恩。” 　　木野定了下神，挺直腰坚强挡在简华面前，用手指明部落方向，说完又艰难弯腰行礼。 　　简华忙扶住他。 　　从绿色人群中走出一个壮实的汉子，他上下打量木野，又绕着两人走了一圈。 　　“你，是个勇士。”壮实汉子指指木野，夸赞，又问道，“炎族的，你们找树部落什么事情，我们就是树部落。” 　　“你们就是树部落。”木野惊喜，跟简华对视一眼，露出个虚弱笑容，终于找到树部落了，“我们想来跟你们交换……” 　　“我们想来跟你们交换黄色的棒子。”简华抢过了木野的话头，朝对面这些人露出友善的笑容。 　　真巧啊，幸好他们来了，感谢老天。 　　木野眉梢微挑，移了移脚把身体重量的一部分靠到简华身上，他感觉自己真有些站不住了，点了点头有些气弱道：“对对，我们想来跟你们交换黄色的棒子，上次在春季交换大会上，走荒族的族人跟我们交换了几个黄色棒子，我们太喜欢了，就打听着你们树部落找来了。” 　　“黄色棒子，我们的黄色棒子。” 　　这壮汉身后的勇士们互相对视，欢笑起来。 　　“原来是这样。”那壮实汉子点头，笑道，“黄色棒子只有我们族有，可现在天气不对，现在没有黄色棒子交换，要到开始落叶的时候才有黄色棒子交换。” 　　“树部落的勇士，我的族人跟野兽打斗受了伤，他在流血，请你们收留我们住一些时候吧，让我的族人把伤养好再走。”简华微笑，朝他们行礼，恳求道。 　　那壮实汉子听了，上前两步再次细细看了木野的伤处，又看了简华两眼，侧着脑袋思考一会，然后道：“炎族的客人，我先带你们回去，等我们族长和族巫同意了，你们就可以在我们树部落住上一些时候，养好伤再走。” 　　“友善的树部落，你们会得到神明的赐福的。” 　　木野和简华同声说道。 　　听得这句，树部落族人全都笑了起来。那壮实汉子转过身大声吆喝了几句，就有人上前抬起猛虎，兴高采烈准备回部落了。 　　而此时壮实汉子又朝木野和简华看来，见族人拿了猛兽，这两人也没意见，知道是好的，态度就更好了几分。 　　“你还能走吗？”他问木野。 　　“可以的，我歇一会就好，刚才跟猛兽打架，现在有些没有力气了。”木野惨白着唇，笑了笑回道。 　　“我叫柱，你有事可以叫我。”那壮汉点了点头，自去指挥族人。 　　“木野，我先帮你清理一下伤口吧。”几处撕裂伤，虽然没有伤及内脏，可血流了不少，真是有些吓人。 　　木野一把抓住简华的手，低低道：“这里离得我们炎族太远了，你的药箱，你会看病，还是先不要让他们知道，等我们去了他们部落，进了草棚子，你再帮我看。” 　　简华的眼睛发红，又有泪水流出来，“好，听你的。” 　　她把木野扶到树边靠着，快步过去收拾了他俩的东西，把药箱关好，用兽皮包裹一下，塞进筐篓里，又检查了一下陶罐，因用干草在四周围垫着，也没损坏，忙把筐篓背到自己背上，而那一筐篓葡萄，她是不准备要了，那筐篓沾了葡萄汁，有苍蝇飞来叮在上面，也不好要了。 　　简华回到木野身边，扶住他，准备跟着他们动身。 　　却见有树部落的勇士跑到葡萄筐篓那里，似是认得葡萄，捡了两颗吃，再拿起那筐篓，倒是兴奋了，哇哇叫着朝那领头之人奔去，跟他一通呜哇呜哇。 　　那壮实汉子拿着筐篓过来，“炎族的客人，你们能把这东西给我们吗？” 　　“可以的，这个有些坏了，等到了你们部落，我可以教你们怎么做。”简华笑道，“我族人没有力气，你们能背他走吧。” 　　“他说可以教我们做这个东西。”树部落族人欢呼起来。 　　那壮实汉子也笑着，大声叫过一人，背起木野。 　　双方皆大欢喜，一起朝树部落行去。 　　简华就见着，这些树部落族人就如同猿猴般，更多的喜欢拉着藤蔓一路荡过去，那速度真是贼快。 第109章 收留养伤 　　“你走的太慢了, 我来背你吧。”那壮实汉子看一眼简华，转身蹲下。 　　他还光着屁股呢, 简华移开目光，使劲咬了下唇，背着木野那人已跑到前头去了, 容不得她再扭捏了。简华一闭眼，趴到这汉子背上，“走吧。” 　　壮实汉子很是轻松地背起她, 双手托着她腿，还往上送了下。 　　简华双手搭到他肩上，努力忽视掉尴尬和不适，最快赶到他们部落帮木野治伤要紧。 　　一行人或奔或荡, 速度飞快, 半小时左右，就来到了一座山崖前面, 红色山崖壁立，约莫有十几层楼高, 在山崖上挂下一道丈宽瀑布，银河水泄, 白浪翻滚，雪白飞沫在阳光下泛出五彩光芒来。 　　崖下形成一个篮球场大小的绿色水潭, 水流顺着右侧一处凹陷豁口又泄了出去，形成一条白亮的小溪。 　　“好美！”简华情不自禁赞叹一声。 　　沿着水潭一圈有二三十棵粗壮的大树，每棵大树在离地七八米高处的树桠上架着一个个圆形树屋, 是用树杆作墙茅草作顶搭建的，树皮脱落，木头颜色古旧，看着有些年头了。 　　简华不由觉得有些亲切，也是个住在树屋里的部落，怪不得自称树部落，还有那一手荡树藤的本事，也让她感到惊叹。 　　勇士们带着猎物回来了，从各树屋中涌出许多人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小，个个身手不凡，抓着根藤蔓就滑了下来。 　　“打着猛兽了，打着猛兽了。”族人欢呼起来。 　　简华一挣，从壮实汉子背上跳下，找着木野就奔了过去。 　　木野跟前站着一些人，当中一人年纪有些大，头发花白，脑门上箍着一个细藤编织的环，插着两根山鸡羽毛，看来是树部落的族长了。 　　简华过去，听着树族长正在跟木野说话，“高山那边的部落，我听说过，但没听过有炎部落啊？” 　　“我们以前是有熊部落，在这个寒季被蛇部落攻击了，后来我们换了个地方生活，改部落名字为炎部落。”木野虽然虚弱，但还是把腰杆挺得笔直。 　　简华心疼，快步上前先跟树部落族长施礼，又扶住了木野。 　　“原来是有熊部落，我听过。”树部落族长的声音一下放柔了，目光转到简华身上，打量一番，问木野，“这就是你的女人吧。” 　　“是，我的女人，我们两个人，请求树部落族长收留，等我养好伤再离开。”木野再次艰难施礼道。 　　“族长大人，这人一个人对抗一只猛兽，是个勇士，大勇士。”壮实汉子微笑着走过来，说道。 　　“嗯，我知道了，直哈已经跟我说了，他们要留在我们部落养伤，这事我答应了，柱，你带他们住在最外面的那个树屋里吧。”树部落族长终于点头道。 　　壮实汉子柱一下笑了，这个炎族的勇士很厉害，他还想等他养好了伤，跟他打一场呢。 　　“谢谢族长大人。”木野跟简华连忙道谢。 　　“炎族人，直哈说你们会把这东西的制作方法教给我们。”树部落族长拿过一旁那名勇士手上的筐篓，双眼冒精光，炯炯有神盯住木野和简华，说道。 　　木野点了点头，看一眼简华。 　　“是的，尊敬的树部落族长，为了感谢你们收留我们，我们会把这筐篓的制作方法教给你们，作为感谢。”简华微笑道。 　　“好好好，那你们快去休息吧。直哈，等下给他们送两块烤肉上去。” 　　那名捡着简华筐篓的勇士忙点头，笑着应了。 　　跟着柱来到最外围的一棵大树下，简华望着树杆旁垂下的一根藤蔓有些傻眼了，不会让他们就这样爬上去吧。 　　“我背你上去。”木野把视线从藤蔓上移到简华脸上，说道。 　　“你都受伤流血了，还怎么背我啊。”简华笑哭。 　　“我可以的。”木野举了举胳膊，却牵到伤处，痛得他一龇牙，朝她作个委屈表情。 　　现在知道来撒娇了，刚才不还让她快走，一个人扛的吗，简华瞪他一眼，等你伤好了再收拾你。 　　柱拉住藤蔓，见两人没有动作，挠了挠脑袋，明白过来，“我背你们上去吧。” 　　“我可……” 　　木野的话被简华打断，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好，麻烦柱勇士了，请先把他背上去。” 　　木野想亲自背简华，却有心无力了，最终被柱背着，爬上树屋，等到柱下来，简华对上面喊，“木野，我先去打一些水，要帮你清洗伤口用的，我一会儿就上来。” 　　“简华，我陪你去吧。”木野从树屋中探出头来。 　　简华撇嘴，再朝他一瞪眼，“快进去，我一会儿就上来。” 　　柱听着她要水，很是好心地领着她往小溪边去，一路过去，简华看着许多女人围在那只死老虎身边，喜气洋洋地剥着虎皮，小孩子们在一旁跑来跑去，满脸满手脚的泥巴，一个个脏得如同泥猴子一般。 　　同样令人心忧的卫生情况啊。 　　简华收回视线，快步往小溪边跑去，此时有空担心别人，还不如担心木野呢。 　　这个傻瓜啊，可是愿意为了她舍命的傻瓜啊。 　　来到小溪边，简华朝柱一笑，示意他转身，她要洗洗脸。柱虽然不解，但还是听话地背过身去，简华快速洗了下手脸，拿出陶罐装满水，再放回筐篓，盖上陶罐盖子，用干草堆上。 　　“好了。”简华起身，快步往回走。 　　木野靠坐在树屋门口，双眼紧紧盯着简华，见她跑过来，他轻轻笑了起来。 　　柱再把简华背了上去，放下她，笑着，“你们就在这树屋里休息吧，等下直哈会把烤肉拿过来的，有事可以大声喊我，我叫柱。” 　　“柱勇士，能不能给我们采集一些藤蔓来，我想做个可以上下树屋的东西。”简华见他要走，忙道。 　　“藤蔓，上下树屋。”柱有些疑惑，可还是爽快答应了。 　　见他顺着藤蔓滑了下去，简华忙打量一眼树屋内，树屋地上堆着干草和兽皮，闻着味道并不太好，她过去把这些东西全推到角落，然后拿出自己带的兽皮来，铺在地板上。 　　“简华，还要做什么，我帮你。”木野白着嘴唇，还想帮忙。 　　“你现在安安份份休息，就是帮我大忙了。”简华起身扶他坐到兽皮上，这时再检查伤口，看着真是触目惊心。 　　用清水给他清洗了伤口，细小划痕无数，胳膊上，背上，腹部三道大的撕裂伤，有鲜血不断渗出来。 　　“木野，我没有麻醉药了，我要帮你缝合伤口，你忍着疼，好吗？” 　　简华努力睁大眼睛，不让水珠滚落下来。 　　“没事，别哭，我不疼的，你施医术吧。”木野竟然还笑了。 　　“谁哭了，你这个傻瓜，疼死你算了。”说到死，简华一下闭了嘴，她不舍得，她真得不舍得他死了。 　　她侧头，在衣服上偷偷把泪抹了，拿出碘酒，给他伤口清创，又递给他一团兽皮，让他咬着。 　　针在皮肤上穿过，缝合线拉过，以往从来没觉得困难的事情，此次做来却异常艰难。 　　他的皮肤在抽紧，她的手在颤抖。 　　木野深呼吸，轻抬了胳膊帮简华擦掉额头上飞速渗出来的汗珠，吐出嘴里兽皮，轻声道：“你弄吧，我不疼，真的不疼。” 　　真是傻瓜，人又不是布头，怎会不疼！ 　　简华的心被揪成了一团，好像有只可恶的手在故意抓捏，一紧一放，酸楚得她眼热鼻塞，她终于明白，再高明的大夫都不给自家人开药方的心情了。这种情感会让人失常，会让人不理智。 　　当简华觉得自己如同水中捞出来的般汗湿衣透，三处伤口终于缝合好了。 　　从始至终，木野都没有喊过一声疼，连细小的呻/吟都没有，可也同样汗意淋漓，嘴唇白得不能看，一头黑短发都湿透了。 　　简华抿着唇，拿出云南白药喷了伤口，用纱布敷料绑好，扶他在兽皮上躺下，轻声道：“我去换些干净水来，你先躺下。” 　　木野点了点头，拉住她手，“你喊柱，不要自己下去，会摔跤的。” 　　她从筐篓中再拿出一块兽皮，放到他手边，“知道了，我会喊柱的，等下我们上来，你用这块兽皮搭一下身上。” 　　木野微微颔首，疲累地合上了眼睛。 　　简华看着他的面容，眉很黑很挺，算不得多好看，甚至给人有些太粗的感觉，眼眶凹陷，睫毛浓密卷长，鼻管挺直，有着西方人的立体感，唇稍稍有些厚。 　　这样的唇亲/吻起来感觉很好，简华嘴角轻轻掀起，上前俯/身在他唇上深情一吻。 　　真好，她没事，他也没事。 　　他们俩终于活下来了。 　　木野睫毛颤了颤，她用手盖上他眼睛，“睡吧，睡一会儿，等下我喊你吃东西。” 　　过得一会儿，她手拿开，他真得睡着了，简华把兽皮展开，轻轻搭到他身上。 　　她起身，朝树下看去，她不忍心大声喊叫再惊醒他，看得一会，树部落族人各行其事，也不见柱的身影，倒有个小娃娃朝她好奇望来。 　　五六岁，光着小身体，小JJ垂着，眼睛黑溜溜的，大脑门，还有两个小酒窝，真是个漂亮的孩子。 　　她朝他招手，小孩子先是看了好一会儿没动弹，她再招手朝他一个劲笑，他终于跑了过来。 　　“你帮我去喊柱过来，好吗？” 　　“柱，他刚才去树林里了。”小孩眨了眨眼睛，回道。 　　简华摸了摸身上，以前习惯带糖果安抚生病的小孩，可现在什么吃的都没有，筐篓中倒还有个甜瓜，可那是她打算留种子的，她只好厚着脸皮，更加和蔼笑道：“那你帮我叫个人过来，噢，叫直哈，他在吗？” 　　“直哈？”小孩转头找了找，一溜烟奔去了。 　　简华在树屋里，都听得他嫩生生的嗓音大声喊道：“直哈，直哈，那个外面来的女人找你，那个外面来的女人找你。” 第110章 怜惜 　　简华看着那个瘦长条的直哈勇士颠颠跑了过来, 抬起脸朝她嘿嘿地笑，模样既憨厚又腼腆。 　　“你背我下去。”简华朝他低低喊道。 　　就见他点了点头, 如猴般窜了上来，红着脸转身蹲下，很快把简华背了下去, “直哈勇士，要是你有空的话，帮我砍两根长树杆来吧。” 　　直哈一个劲点头, 回去拿上石斧飞快窜进树林去了。 　　很不错的树部落啊，简华微笑，背着筐篓快步走到溪边，清洗了陶罐和兽皮, 重新装满水, 又捡了许多鹅卵石在筐篓中，对, 她打算在树屋中生火。 　　木野身体不养好，她不打算拿出陶罐。 　　没有武力自保, 拿出珍宝，无疑于在脑门上刻画, 人傻钱多，速来抢。 　　回到树屋下, 又捡了许多枯枝堆在一边，又挖了半筐篓的泥土，此时采集藤蔓的柱和扛着两根树杆的直哈一前一后跑了过来。 　　简华微笑着感谢他们, 接过藤蔓，挑选了粗细合适的短树枝，当着两人面做起木梯来。 　　柱和直哈目不转睛盯着，先还不明白，当简华绑出五六根横杠，又把这未完成的树杆搭放到木屋门口，爬上去试了试坚固程度，他们一齐笑了。 　　“原来是这样的，哈哈，这个好，这个好。”直哈转着圈欢呼起来。 　　简华忙嘘了声，示意木野需要休息。 　　他忙忙点头，柱已经接手，帮着她绑起横杠来了。 　　俩个大男人，力气也大，不大功夫，一架木梯就全做好了，简华把木梯架好，试着上下了两回，不错，这样她就不需要靠别人了。 　　直哈已经笑着跑了回去，没一会儿竟然树部落的族长都过来了，简华跟他行礼，他仔细打量木梯，不住点头微笑，然后领着柱和直哈回去了。 　　走到半道，他又转回来，“炎族的女人，需要我让族巫大人过来看看你男人的伤吗？” 　　这是有一点好感了，竟然愿意让族巫来看木野的伤了。简华微笑，朝他再施一礼，“谢谢仁慈的树部落族长，我男，我男人的伤不要紧，休息两天就会长好了，不用劳动你们族巫大人了。” 　　我男人，这词对简华来说，真是新鲜又甜蜜。 　　“也好，那你们好好休息吧。”树部落族长并不强求，点了点头，又对直哈道，“直哈，等下送三块烤肉过来。” 　　“是。”直哈应。 　　这是要感谢了，懂得回报的部落，一般恶不到哪去，简华欣然。 　　目送三人离去，她爬上树屋放下筐篓，先去看木野，他正睡着，眉头紧蹙，一头一脸的虚汗，手背搭到他额头上，灼热滚烫，这是烧起来了。 　　简华知道有些人轻易不生病，可一旦倒下，病势沉重，一不注意就会大伤元气。 　　木野这是多年积聚，一下爆发了，情状凶险，她一定得护理好了。 　　她沾了清水，给他擦了汗，又用兽皮敷在额头上降温，翻了药箱，拿出柳树皮，准备煎柳树皮汁给他喝。 　　筐篓里装的泥土倒在树屋一角，看着不够，她又下去挖了一筐篓土上来，厚厚拍实了，然后用鹅卵石堆了个小灶台，把陶罐放上去，试了平稳度，很不错。 　　只要细细添柴，应该可以使用。 　　她又下去捡了小枯枝，用干草点燃，看着火苗跳动起来，简华轻舒了口气。 　　她坐到木野身边，守着他和药，树屋内有着一股不洁净的腐败味，她却安之如怡，因为有他在身边，在这陌生的地方，在这陌生的部落，她一点都不害怕，他受伤了，该由她来照顾他了。 　　简华的目光落到木野肩头，她的手慢慢抚了上去，这块地方有个丑陋的疤痕，疤痕有些年头了，据她判断，应该是被恶狼咬伤的，离得颈动脉不过一寸。 　　先前看到这道伤疤，她毫无感觉，现在竟有隐隐作痛感，她都能在脑海中想像出，一个小小少年如何在丛林中奔跑，掩藏，准备捕杀一头鹿，却被躲藏在暗处的一条恶狼扑上肩头，要撕咬他喉管，他又是如何反手扣住狼嘴，一扭身用木茅刺/进了狼腹。 　　他从没跟她说过苦累，天天阳光向上，热血又正义，还温柔体贴，这样的男人真是个好男人。 　　简华的手指划过他紧蹙的眉间，轻轻按揉开，她的心中如水波一般，涌起的全是对他的怜惜。 　　陶罐盖子发出轻微的撞击声，这是柳树皮汁煎好了，简华撤掉柴禾，拿着兽皮裹了，倒出一海碗汤汁，待凉。 　　“木野，醒醒，喝药汤了。”她扶他起身，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轻轻唤他。 　　木野迷迷糊糊睁开眼来，口中发出呓语。 　　简华把耳朵贴近，听得一句，眼泪刷得就下来了。 　　“简华，你快跑，快跑。” 　　还让她快跑呢，这个傻瓜，她眼泪下来，嘴角却弯起，“木野，老虎已经被打死了，我没事，你也没事了，不要害怕，我好好的。” 　　他终于睁开眼来，恍恍惚惚盯紧她，然后一把握住她的手，终于看清楚了她，“简华，你没事，真好。” 　　“我们都没事了，我会陪在你身边的，你安心休息。”她含着泪笑，“来，把药汤喝了。” 　　大海碗拿过来，他就着她手喝，一双眼睛就盯在她脸上，然后眼底就带上了笑意。 　　汤汁喝得一点不剩，简华奖励，在他脑门上亲了一记，他的双眼就弯弯的，恍如桃花般，漂亮得令人不敢逼视。 　　“再亲一口。”他用手指指嘴唇。 　　得寸进尺，给点颜料就想开染坊了。简华伸了一指戳到他额头上，把他戳得倒回兽皮床上，“睡你的觉吧。我去看看有没有老虎骨头剩下，拿回来给你补补。” 　　木野嘟起嘴，却乖乖躺着，“一会就回来。” 　　刚下得树屋，正踫上前来送烤肉的直哈，他挠着脑袋，递过一个大叶子包，里头正正好三块大烤肉，每块都有两斤多。 　　简华不客气接了，“感谢仁慈的树部落，明天我就教你们做筐篓。” 　　直哈喜得直跳。 　　“有剩下来的老虎骨头吗？我想要一些。” 　　“老虎骨头，有，有，我去拿来给你。”直哈急急点头，又憋红着脸，站在简华面前不走，欲言又止。 　　这是怎么了？简华挑了下眉头看他。 　　“我，我能跟你交/配吗？这个下去，等黄的圆球上来。”他指着西斜的太阳，结结巴巴道。 　　简华窘，第一次踫上这般直接的。 　　她忙摇了摇头，指指树屋，“我只要他做我的男人，我不能跟你交/配。” 　　直哈听完，有些失望，转过身离去还频频望来，好似等着简华下一刻改主意般。 　　这里的人相当直接，却也纯朴磊落，说不行也就不强求了。 　　他们自有一套他们的规则。 　　虽然直哈很失望，却还是依言迅速拿来了一大捆老虎骨头，全都给了简华。 　　天气热，不好久放，简华挑了几根粗筒骨留下，剩下的用细藤作了个捕鱼笼子，把虎骨全都放了进去，系藤沉进了水潭中。 　　虎骨筒子用石块砸开，清洗干净焯水，盛出放在大海碗中留待明天熬煮骨头汤，又去溪边洗了陶罐，熬了大米粥待凉。 　　喂过木野米粥后，她食不知味地吃了几口烤肉，又下去清洗陶罐，再煎一次柳树皮汁，然后早早关上了树屋门，听着外面烤肉欢笑声，在木野身边躺下，握住他的手跟他一起睡去。 　　“热，好热。” 　　身边一个翻动，简华被惊醒了，伸手一摸，他身上滚烫，汗水淋漓，急急爬过去倒一碗柳树皮汁给他喝，木野昏沉沉，合着眼本能吞咽。 　　喂完，简华又绞了兽皮，用柳树皮汁给他擦身，腋窝、手心、胸前、背部…… 　　擦完她又选着安神的穴位给他推拿，一遍又一遍，然后再次擦汗。 　　木野终于睡沉了，简华累得眼皮直耷拉下来，躺到他身边牵过他的手也合上了眼。 　　两只鸟儿停在树屋门口，叽啁叽啁唱着歌。 　　木野睁开眼睛，不甚明亮的树屋内，在他面前，简华安静沉睡，双眼睫毛垂了下来，黑鸦鸦在眼下笼上一道阴影，衬得面色有些苍白。 　　她的额头上布满细密汗珠，沾湿了鬓发绒毛，一丝丝一缕缕，看起来显得很是幼小。 　　他想帮她擦去汗珠，手一动才发现她一直拉着他的手，木野眨了下眼睛，看着握在一起一黑一白一大一小一柔一刚两只手，嘴角慢慢提起。他抬眼，嘟嘴想朝她亲去，却马上意识到他正生病，一下顿住，对面此时，那排鸦翅般的睫毛颤动两下，慢慢掀了起来。 　　一双眸子清明柔亮。 　　“简华。” 　　他欢喜喊她，出口才知道他的声音有多沙哑。 　　简华睁开眼来，见木野正含笑注视着她，马上笑了，她伸了一手先摸他额头，热度退了，“感觉怎样？伤口疼吗？” 　　他侧头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不疼了。昨天晚上，你累了，多睡一会吧，我守着你。”他把大手遮到她眼上，虽然他睡得迷糊，可她起来给他喂药，摸身上，他都是知道的。 　　简华对他这样好，他好高兴啊，这应该就是阿父说的，他的女人真正归他了。 　　“还睡啊，这是在人家部落，睡了这么久，别人该笑话了。”简华拿去他的手，伸个大懒腰，弹坐而起，笑道，“我去洗漱一下，然后给你熬大米粥喝。” 　　“我也要洗漱。”他马上道。 　　简华起身，省视一番他的样子，状态不错，她点头同意了，“只准洗漱，待会回来，还是要躺着休息，你看看你的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得好好养呢。” 　　清风拂来，洁净清新，林间弥漫着草木和水气的清香。 　　俩人相视而笑，步下木梯，并肩而走，脚步不急不缓。穿过一棵棵大树，路过一座座木屋，就见着每座木屋的门前，都已架上了一架长长木梯，跟他们的那架别无二致。 第111章 大黄蜂 　　“那两个外族人出来了。”有小娃娃喊叫着, 跳着蹦着随在木野和简华身边奔跑。 　　怎么感觉像外国人被围观啊，简华失笑。 　　“回来了。”一个中年妇人高喊一声, 娃娃们嘻笑着又跑了回去。 　　那中年妇人看着很有权威，一群女人围在她身边处理着食物和皮毛，简华朝她微笑点了点头。 　　那妇人直直望着他俩, 目光中包含着警惕与戒备。 　　跟树部落打好交道，看来还得多做些事情啊。 　　“我昨天在水潭那边放了个捕鱼笼子，走, 我们去看看里面有没有鱼，等下你想喝鱼汤还是骨头汤？”简华挽上木野的手，笑着问他。 　　“只要你煮的，我都喜欢喝。”他笑答。 　　“嗯, 那先煮骨头汤吧。” 　　俩人一路散步般, 来到了水潭边，简华先跑去提那个鱼笼, 细藤拉上来，有沉重感, “木野，真有鱼。” 　　木野快步过来, 用没受伤的左手帮着一起拉，哗啦一声, 一个大鱼笼子被提出了水面，里头大大小小十多条鱼，鲤鱼、草鱼, 又以花鲢，也就是胖头鱼居多，每条不过一二斤，也是因为简华把鱼笼口做小了，大鱼钻不进去。 　　“哈哈，好多鱼啊，我看到溪边有紫苏叶，正好用来去腥。”她欢喜道。 　　简华折了根细藤，把这些鱼都串了腮，鱼笼子仍旧丢进水潭中。 　　两人就着潭水洗漱了，简华又折了细藤，编了个细长的虾笼，问木野要过石刀，快手把这些鱼都剖了，鱼肠鱼鳃等物放进虾笼中，找一块溪水不那么湍急的地方用石块压着，把虾笼放好了。 　　在溪边采摘了一把紫苏叶，又把带来的陶罐清洗干净，装满水，简华背上筐篓，两人往回走。 　　“我来背筐篓吧，重不重？”木野有些心疼道。 　　“你背上有伤，等你伤养好了再说。”她笑意盈盈回道。 　　“我没事了，不疼了。” 　　“怎会不疼，昨天缝合的时候都要吓死我了，那么长的伤口呢……” 　　两人说笑着，一眼看见柱正站在小路尽头上等着她们，“炎族人，我们族长让我过来问问，你可以教我们筐篓怎么做了吗？” 　　说着，柱的目光就停到了木野左手正拎着的一串鱼上，那白花花的鱼肉，肥嫩嫩的，让他想流口水。 　　“这鱼是小溪中用木茅插的吗，不对，这伤口，是石刀划开的，不是用木茅插的。”柱竟然跑了过来，一把拿起鱼串，仔细研究起来，他惊讶道，“你们怎么捉的，一下子捉了这么多啊。” 　　木野和简华相视而笑，又带着柱回去水潭边，把那个鱼笼子拉了上来，短短一会儿工夫，里面竟又有两条胖头鱼了。 　　这水潭里鱼好多啊，简华惊叹鱼多，而柱拿着鱼笼子，高兴得要发疯了。 　　他连招呼都没打，一个劲大喊着，“族长，族长，能捉鱼的筐篓子……”，人就奔远了。 　　简华眨了下眼睛，侧头看向木野，作个无奈表情，指了指他手中拎着的鱼，道：“这个，再洗一下吧。” 　　两人回到树屋，商量着排骨汤要不要稍等一下再煮，树部落族长肯定马上就来。 　　可此事却出乎简华的意料，树族人一个都没来，反倒远远传来喧哗奔跑声，有树族人大声喊道，“毒虫来了，毒虫来了，快进树屋，快进树屋。” 　　“快保护娃娃们，快进树屋。”女人的声音紧急而凄厉。 　　毒虫，什么毒虫啊，这么厉害？ 　　简华站在树屋门口，看见远处一大群树族人狂乱奔跑了过来，叽哩呱啦大声嚷着，叫着，逃着，挥舞着手臂，更有许多勇士，扛上大树枝往山崖下奔去。 　　“快，快去保护小甜虫，别让毒虫咬了，这些可恶的毒虫，真想杀光它们啊。” 　　树族长举着权杖指挥众人，女人拉着娃娃们飞速躲进树屋。 　　“怎么回事？”木野站到树屋门口，朝外张望。 　　一时间，原本安静美好的清晨全变了个样，小娃娃的哭声震天，兽皮，食物洒了一地，树族人惊慌奔逃。 　　“嗡嗡嗡嗡嗡……” 　　犹如低空飞过轰炸机，半空中一片密密码码的黑影，朝这边扑来。 　　“是小虫子，这么多的小飞虫！” 　　木野刚说得一句，就被简华扯进了屋里，左手啪得一下把树屋门给拍上了。 　　“是大黄蜂，会蜇人，有毒，这种大黄蜂爱吃小蜜蜂，这树部落周边该有蜂巢。”简华简短说完，然后快步过去，拿起原先堆在一边的兽皮，把树屋里缝隙大的地方给堵上。 　　木野看她这样做，马上跟着做起来。 　　“他们肯定去弄黄蜂的蜂巢了，这下麻烦了，黄蜂会追着人咬。” 　　“嗡嗡嗡嗡……” 　　一只黄蜂飞舞的声音本就很响，这几千甚至几万只黄蜂一齐飞过来，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简华都能清晰听到黄蜂掉落树屋上的声音。 　　更有零星几只黄蜂，从细小缝隙爬了进来，一展翅，嗡嗡直飞。 　　木野伸了一手要去拍。 　　“别拍，用兽皮拍。”简华急呼。 　　木野赶紧拎起一旁的兽皮，几下飞舞，地板上掉落下来三只大黄蜂，黄黑色的身体，个头硕大。 　　此时，树屋外已传来树族人被蜇疼发狂的叫声，混着他们用树枝拍打黄蜂的声音，混乱不堪。 　　“黄蜂怕烟，我们得帮助树部落。”简华沉声道。 　　“好，你说，我来做。”木野回答地毫不迟疑。 　　简华赞赏地看他一眼，爽快应道：“好。” 　　陶罐里的水倒出一海碗，其他的全都泼掉，干草填进去，点着火，又捡了两块破烂兽皮扔进去，火焰熊熊燃烧起来。 　　“加柴。”简华道。 　　木野快速把枯枝填了进去，火苗都窜出陶罐口了。 　　简华起身，拿起自带的兽皮把两人包裹了起来，只露两只眼睛，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 　　“好，等下你拿着陶罐出去，用兽皮裹住，当心烫手。”简华说完，递给木野两块小兽皮，示意他抱起陶罐。 　　“闭眼。”她一声大喊，一碗水就泼进了陶罐中，柴禾被淋湿，滚滚浓烟立马冒了出来。 　　简华拉开木屋门，微眯着眼睛，只见外面场地上，无数只黄蜂嗡嗡飞舞，许多树族勇士被蜇倒，在地上翻滚嘶叫。 　　再看身边，几十只黄蜂乱舞着，浓烟一熏，立马弯弯扭扭避了开去。 　　有效。 　　“走。”简华一拉木野，两人从木梯上飞跑了下来，也有黄蜂停到俩人身上，但有兽皮包裹着，毫无所惧。 　　“快，大家快点柴堆，用烟熏它们，这飞虫怕烟。”木野大声喊，抱着陶罐奔到场地中央，“快到这烟雾中来，快到这烟雾中来。” 　　二十多个勇士倒了一大半，剩下几个，身上也是停满了黄蜂，被蜇得龇牙咧嘴，表情扭曲，狂乱挥舞着手中的树枝，树枝上的叶子基本都被甩光了。 　　“快到烟中来，快到烟中来。”简华大喊，顾不上倒下的人，她飞奔过去，找到火堆的位置，拿过一旁的干草和柴禾，用打火机点着了火，等火势大了，再找着石锅中的水，把柴全都淋湿了，浓烟腾了起来。 　　木野已放下陶罐，奔过去，把地上的人拖到了烟中，黄蜂纷纷飞了开来。 　　那些乱舞树枝扑打黄蜂的人终于被惊醒，一个个奔过去，拖着地上的族人躲进了烟雾中，虽然被浓烟呛得咳嗽流泪，可该死的毒虫终于飞走了。 　　熏得一阵，黄蜂嗡嗡嗡飞走了，留了一地树叶和黄蜂尸体，满是狼藉。刚才还勉强站立的几个汉子终于腿一软，坚持不住一下坐倒在地。 　　满身满脸的红包，让他们挠也不是，不挠也不是，这疼痛麻痒的感觉，简直令人生不如死。 　　树屋门打开，女人们冲了下来，又是看又是摸，抱住男人痛哭起来。 　　“族长，族长，你快醒醒，醒醒。” 　　简华转身，就见着那个甚是严肃的中年女人正摇晃着树部落族长，而族长大人肿了一身的红包，人已经昏迷了。 　　“族巫，族巫大人，快请族巫大人。”中年女人转头嘶声大喊。 　　一个年老的婆子颤颤从树藤上滑了下来，走到树部落族长身边，又是摸又是扒开眼皮看，最后沉重摇了下头。 　　“族长……”中年女人哇得一声，大哭。 　　这就算是没就了，不就刚被黄蜂蜇了嘛，虽然红肿多了些，黄蜂毒性也大了些，也还不至于没命吧。 　　简华转身对木野道：“你去把我们喝水的木筒子拿过来。” 　　木野看一眼仍冒着烟的陶罐。 　　“放心吧，这个神器现在没人敢动。”简华自信道。 　　木野点点头，甚是相信她的跑回他们住的树屋去了。 　　简华拿下遮脸的兽皮，走到老族巫和那中年妇人身边，说道：“我有办法救族长大人，让我试一下吧，我是炎族的大巫。” 　　中年妇人的哭声一下止了。 　　老族巫惊呼一声，“炎族的大巫。” 　　“你说，你能救活族长大人。”中年妇人猛地扑过来，抱住简华双腿，双眼睁得大大的，又惊又喜望住她。 　　“是，我是炎族的大巫，我会巫医。” 　　简华淡然而自信道。 　　那沉浸中医十多年的冷然气质，一下镇住了老族巫和中年妇人，也镇住了全场尚有意识的勇士和那些哭泣的女人。 　　哭声一下停止了。 　　“请大巫快给我们族长施巫医吧！”中年女人急切喊道，眼泪顺着脸颊直滚落下来。 　　“这……”老族巫一双浑浊的眼睛紧紧盯住简华，似乎在分辨她是否说了假话，“我得问问神明的意思。” 　　族长都被蜇成这样了，还问神明的意思，那就真的要送他去见神明了。 　　简华暗暗翻了个白眼，说道：“族长大人伤得重，要是不赶紧治，连我都是没有办法的。”她摊了摊手，作个无奈表情。 　　中年女人的目光从简华脸上移到族巫大人脸上，最后又落回了族长身上，看着他双目紧闭，那一身的红肿，一咬牙，喝道：“大巫，请快给族长施巫医吧。” 　　老族巫犹在犹豫，一双树皮般的老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简华一把握上她的手，盯住她的眼睛，沉声道：“相信我一次，我真得可以救你们的族长。” 　　老族巫望着她的眼睛好一会儿，表情松动，正待说话，远处却传来大喊大叫，“不好了，直哈掉进水潭里去了，直哈掉进水潭里去了。” 　　“阿姆，合娃被毒虫蜇了，我怎么喊他都喊不醒！”当中一个树屋门口，探出一个小脑袋哭兮兮喊道。 　　“我的娃呀，怎么了，怎么了？”一个年轻女人哇得冲了过去。 第112章 治黄蜂毒 　　屋漏偏逢连夜雨。 　　容不得再犹豫了, 简华大声吩咐道：“族巫婆婆，这里没有毒虫了, 快让娃娃们都下来吧，然后让娃娃们对着这口石锅撒尿，你们用娃娃们的尿给勇士擦身上的红肿, 可以止疼。” 　　“用娃娃的尿擦？”中年妇人一下愣了。 　　“按我说的做，我先去救直哈，回来就给族长大人施巫医。” 　　简华大声喝道, 正想往前跑，却被那个冲上树屋抱了个娃娃下来的年轻女人一把拦住，“炎族的大巫，请给我的娃施巫医吧。” 　　简华一低头, 她怀中的娃娃正是那个帮她喊直哈的小男娃, 大脑门上肿起两个包，右侧酒窝旁也肿起两个包, 小脸蛋都变形了。 　　“你先去那边，用娃娃们的尿, 给他轻轻擦红肿，我等下就来。” 　　简华推开她就走, 身旁却奔过一人，一只木筒塞了过来, 木野大喊着朝水潭奔去，“简华，我去救人。” 　　“你身上有伤, 还不能下水。”简华追了上去。 　　“没事，我有数。”木野飞奔着转头朝她露个笑脸。 　　“要从他身后游上去救，别被他缠住了。”简华停了步子，大声喊道。 　　“知道了。” 　　简华心疼木野，可此地救人也很紧急，她不再耽搁，拿着木筒子就回了族长身边。 　　黄蜂又名马蜂，毒素分溶血毒和神经毒两类，可引起人肝肾功能的衰竭，特别蜇到血管上有性命之忧。头晕头痛呕吐，血压升高，全身水肿，过敏性休克，甚至死亡。 　　“你们有这种木筒子吗？有的话拿过来越多越好。”简华把木筒子拿给老族巫看，不抱什么希望地多问了一句。 　　被黄蜂蜇伤，在蜇伤部落挤出毒液，可以大大减少红肿和过敏反应。 　　不错，她打算用拔火罐的方式拔出毒液。 　　没想这不抱啥希望的一问，竟然得到了大好处。 　　老族巫皱了皱眉头，有些为难道，“有竹筒子，没有这样的木筒子。” 　　“竹筒子，你说的是竹筒子？”简华一把抓住老族巫的胳膊，惊喜道，“快，快拿出来，竹筒子更好，更好。” 　　老族巫扬声吩咐，女人们都奔回树屋，拿出来大大小小的竹筒子，看样子也是用来喝水的。 　　此时娃娃们听话地往一口石锅中撒了尿，已有勇士自己沾着兽皮咬牙切齿忍痛在擦试了，擦试过尿液的地方疼痛真得减轻了，一时信心大增，他们肯定不会死了。 　　简华不及多话，拿过竹筒子，捡了根燃烧着的树枝燎去空气，快狠准地压到族长脸庞上的红肿处，再接着身上，一个个竹筒子吸了上去。 　　“大巫，请施巫医。”那个合娃的阿姆呜呜哭泣。 　　“快给合娃擦试尿液，等族长施好巫医就给合娃施巫医，你别哭了。”中年妇人已收了眼泪，看起来又是很有威严的模样了。 　　“是，族长夫人。”那年轻女人不敢再哭，赶紧拿了兽皮沾着尿液给合娃擦拭。 　　族长身上留火罐，简华又挑着稍小一些的竹筒子给合娃脸上四块红肿上了火罐。 　　那年轻女人看看族长大人，再看看合娃，同样脸上竖着喝水的竹筒子，抹抹眼睛，终于笑了。 　　“大巫，请给我施巫医吧！”一个勇士爬了过来，拉住简华的腿喊道。 　　“大巫，我男人好疼啊，请给我男人施巫医吧。”一个女人抱着一个男人，奔了过来喊道。 　　“不要急，我一个个都会施巫医的，被毒虫蜇的最厉害的人先施巫医。”简华一举手，大声喊道。 　　“不要喊，大巫都会施巫医的，一个个坐好了。”中年妇人起身，大声道。 　　“大巫，是这样做吗？”老族巫拿着一个竹筒，捡了根柴火燎去空气，很是准确地压上了红肿。 　　“对，就是这样，族巫大人，你也一起施巫医吧，这样救人快一些。”简华道。 　　老族巫脸上露出一个苍老的笑容来，点了点头，拿着竹筒子给族人拔毒液去了。有了族巫的加入，速度快上许多，树部落族人终于安心下来了。 　　简华回到树部落族长身边，拔去脸上一个火罐，看罐底，有一层薄薄黄液，这就成了。 　　她手速飞快地把树部落族长身上的火罐全都取了下来。此时水潭边传来欢呼声，简华一喜，转头望去，一大群勇士簇拥着两人奔了过来。 　　正是木野背着直哈。 　　等奔得近了，简华都能看到他纱布上渗出的血迹，还有胳膊上一处，纱布都被蹭掉了，伤口泛着白。 　　这个傻瓜，不顾自己的伤却去救了别人，简华痴痴站起身，往前几步，等树族人把直哈接了过去，她一把扑过去，紧紧抱住了木野。 　　“没事吧？” 　　“嗯，没事，不疼，你别担心。” 　　“你不要再乱跑了，等在这里，我这边一处理好，就给你上药。”简华抬头，朝他露个大大笑脸。 　　“好，我不乱跑，就在你身边。”他乖乖应道，也露个大大笑脸，只是唇色苍白，脸带病容，怎么看怎么令她心疼。 　　“你肚子饿吧，树屋里还有肉块，还有鱼，你拿过来烤了吃吧。”简华伸手揉揉他的脑袋，温柔道。 　　“好，我去烤，等你忙完，我们一起吃。”他也伸了手揉揉她的脑袋，和声道。 　　简华拉过他的手，把脸贴上，“木野，你以后不要受伤了，我会害怕。” 　　“不受伤，以后不受伤了。” 　　直哈被木野救治及时，喝了一肚子水，人却没事。等他吐完水，就大声说他怎么被黄蜂追着，怎么害怕，怎么不小心往水潭里跳了下去，等跳下去后就以为自己要死了。 　　“小甜虫被咬死了好多好多，这可恶的毒虫。”柱顶着一身的红肿包，大声骂道。 　　“嗡嗡嗡……” 　　黄蜂拍翅声又起，场地上一下安静了，人人转头朝声音来处看去。 　　“快把烟弄出来。”简华大喊一声。 　　女人全奔到火堆边，抱着大捆干草盖到火炭上，火苗一下窜起，等火大了又泼水上去，浓烟翻滚。 　　乌鸦鸦一片黄蜂群飞来，绕着烟雾转了好几圈，终于飞远了。 　　“可恶的毒虫，总有一天我要吃了你们。”柱跳脚大骂。 　　“柱勇士，你还有力气啊，那能不能帮我把这些竹筒子拿去溪边洗干净了，里面的黄水都要洗掉。” 　　简华喊道。 　　“好好好，我马上去。”柱赶紧抱起竹筒子，朝溪水边奔去。 　　“我也去。”直哈也跟上。 　　“跑远一点去洗，不要到经常喝水的地方去洗。”简华再喊道。 　　“好。” 　　“炎族人，是你们救了我们树部落。” 　　树部落族长幽幽醒来，听着他女人的一通述说，挣扎着爬起来要给简华和木野行礼。 　　“尊敬的树部落族长，你愿意收留我们养伤，我们看到这样的毒虫咬你们，怎么可能不救你们，我们炎族是愿意跟树部落做友好部落的。” 　　简华拉着过来的木野，一起给树部落族长回礼。 　　“好好好，我们做友好部落。”树部落族长大笑起来，笑得两声，牵动脸上红肿，疼得他倒吸凉气。 　　“树部落族长，你先休息，等我治好族人的伤，我们再一起商量怎么杀死这些毒虫。”简华道。 　　“好好好。”树部落族长伸手，拉过木野的手，“感谢你炎族人，我听我女人说，你还从水潭中救起了直哈，他是我的儿子，谢谢你救了我的儿子。” 　　原来直哈是族长的儿子，可听到直哈落水族长夫人却不怎么悲痛，简华一转眼，明白了，估计这又是另一个女人生的。 　　“树族长，说来我的性命也是柱、直哈他们救的，正好我会在水里游，救直哈也是应当。”木野谦逊道。 　　“炎族人，你们是我们树部落的朋友，等我们身体好了，一定好好感谢你们。”树族长的目光落到陶罐上，抿了下嘴唇，没在此时开口。 　　简华也装作没看见，拉拉木野手道：“现在毒虫回去了，想来今天不会过来了，你把神器放回我们的树屋吧。” 　　“好。”木野对简华的话，从来是言听计从，立马过去拿了陶罐回树屋。 　　树部落族长的脑袋随着木野转动，那可怜巴巴的眼神看得简华想大笑。 　　喜欢吧，喜欢那就拿盐来换吧。 　　*** 　　简华给所有被黄蜂蜇伤的树族人拔了毒素，又领着人去外面找了草药，采集回来许多紫花地丁。 　　紫花地丁清热解毒，凉血消肿，正是对付蜂毒的好药。 　　鲜品采来，洗净，一部分煎汁内服，一部分捣烂外敷患处。 　　红肿状况明显改善，到得此时，树部落老族巫终于舒了口气，看向简华的目光全是善意了。 　　木野外伤因简华处理及时，恢复情况良好，简华也敢把陶罐拿到树屋下面，堂而皇之地煮起排骨汤和鱼头汤来，那香味，飘得十里远。 　　整个树部落的娃娃们全都跑了过来，简华让他们自带竹筒，等汤熬好了，就分给他们每人半竹筒，喝得小娃娃们天天围在简华身边，“炎族大巫，炎族大巫。”喊得无比亲热。 　　三日后，树部落族长柱着权杖晃晃悠悠走了过来，笑微微看着简华给小娃娃们分鱼汤。 　　“族长大人，要不要也来一碗。”简华拿过一旁的竹筒，盛了半碗鱼汤递给他。 　　“好啊，天天闻着这香味，我也来吃一筒。”族长接过竹筒，在一旁树桩上坐下，笑道。 　　小娃娃们呼呼吹着烫，然后滋溜滋溜喝鱼汤，他也呼呼吹着烫，滋溜滋溜喝鱼汤，目光还一直停留在陶罐上，细细打量，舍不得移开。 　　“炎族的大巫，我想跟你谈谈这陶罐的事情。” 　　树部落族长喝完最后一口鱼汤，舔了舔嘴唇说道。 　　来了，这是想交换陶罐了，简华心喜，脸上却是神色不动，“族长大人，我听说这毒虫还是天天过去吃小甜虫啊，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杀了这些毒虫，再来谈这陶罐的事比较好啊。” 　　说到此，族长大人的面色一下沉重起来，愤愤道：“是啊，这小甜虫可以产那种甜甜的汁水，我们每年大树落叶子的时候就去采集那甜液，存在竹筒中，寒日里慢慢喝，也算是一样好吃食了。可自从上个，再上个寒日出现了一些毒虫，没想到现在竟然有那么多毒虫了，小甜虫快被它们吃光了，我们每次去打，可都被咬的一身伤，上上次还死了三个族人。” 　　“族长大人，我有办法可以杀死毒虫，不死一个族人。”简华慢慢说道。 第113章 水淹黄蜂巢 　　“你说什么, 你真有办法杀死毒虫，不死一个族人。”树部落族长激动地一下蹦了起来, 双眼紧紧盯住简华。 　　简华笑微微点了点头，“不光不死一个族人，连被毒虫咬到都不会。” 　　“好好, 真是太好了，炎族大巫，快给我讲讲怎么杀死这些毒虫吧, 等杀死了毒虫，我送你们这么多甜汁。”他伸出一个巴掌。 　　这应该是五竹筒蜂蜜的意思吧，简华猜想。 　　“这个法子还是我男人，炎族的少族长想出来的, 那我们去找他, 一起商量一下吧。”简华笑道。 　　“你男人，他是炎族的少族长？”树部落族长惊讶。 　　“树族长, 真是抱歉，没跟你说我的身份。”木野从树屋上下来, 朝树族长微笑施了一礼，说道。 　　“原来是你炎族的少族长, 你是炎族的大巫。我们部落来了贵客都不知道啊。”树部落族长哈哈大笑起来，“两位贵客, 这树屋住得可还好，要不要换一个里面一些的，更加安全。” 　　木野忙道：“不用了, 这个很好。” 　　“不再多睡一会儿。”简华朝木野笑，轻声说道。 　　“我都好了，不用再躺着了。”木野伸出胳膊给简华看伤处，伤口愈合地很不错。 　　“等下再熬松鸡汤给你喝，是直哈拿过来的。”简华指指放在一旁地上的两只被绑了双腿的活松鸡。 　　“我们也要喝松鸡汤，我们也要喝松鸡汤，炎族大巫烧的松鸡汤可好喝了，比我阿姆烤得肉还好吃。”有小娃娃喊道。 　　“好，都有，我煮一大罐，每人都有的喝。”简华笑道。 　　“炎族少族长，炎族大巫，我们先去商量一下杀毒虫吧，这两只松鸡我让我女人帮你们杀好。”树族长很是殷勤道。 　　“不用麻烦族长夫人了，等下我会杀的。”简华忙道。 　　“不麻烦，不麻烦。”树部落族长弯腰抓起那两只松鸡，带着俩人往场地上一棵大树下走去，也是族里往常议事的地方。 　　族长夫人欢欢喜喜过来，拿过松鸡帮简华杀鸡去了。 　　树部落族长带着木野和简华，重新跟族里有威望的两名长老，五个勇士介绍了两人的身份。 　　“木野，原来你是炎族的少族长啊，怪不得这么勇敢。”柱勇士大笑一声，轻轻往木野肩头捶了一记。 　　“对不起，前面没说我们的身份。”木野朝他一笑。 　　“明白，明白，要我受了伤去别的部落，也不会多说什么的。”柱勇士大笑起来，“你现在说出来，就代表相信我们，跟我们树部落成好朋友啦，我们很高兴。” 　　“那我们来说说杀毒虫吧。”木野看一眼身边的简华，朗声说道，“这毒虫叫黄蜂，怕烟，还怕火，怕水，它们白天飞出来，到了傍晚飞回蜂巢里去……” 　　一个蜂巢有一只蜂后，其他的蜂都保护着这只蜂后，蜂后死去，其他的成年蜂也会一一死去，峰巢中会再生出新的蜂后，去别的地方筑巢…… 　　树族长等人听得集体愣住了，一个小小毒虫，怎么也跟部落一般，这样有秩序。 　　木野一边回忆一边朗声讲着，这些全都是简华提前教他的，他当时还不明白简华为什么一定要让他来说，他只以为她怕累，或者怕羞，可此时看着树部落族长、长老等人崇拜的眼神，他明白了，这是简华让他树立威信呢。 　　他的女人一心为他，木野情动，禁不住悄悄伸过一手，轻轻握了下简华的手。 　　简华反握住他手，用指甲调皮挠他掌心。 　　麻痒直达心里，他神色不变，暗暗横她一眼，却得来一个灿烂的笑容，熏得他心底一片暖融。 　　用兽皮制成袋子，袋口做了抽拉绳，根据树族人形容的，黄蜂巢有足球大小，每个皮袋都往能装下一个半足球大小做。 　　选在凌晨，天色微明之时，全身包裹兽皮的木野和简华，带着同样全身包裹兽皮的柱勇士、直哈勇士等十多人，抬着两只装满水的大石锅，往森林中探好的黄蜂巢走去。 　　第一个蜂巢挂在一棵大树的枝桠下，柱勇士自告奋勇带着皮袋爬上大树，找准位置，把打开袋口的皮袋用绳吊着慢慢放到蜂巢下，一点点套上，然后再抽紧袋口。 　　装好蜂巢的皮袋使劲往上一提，就把蜂巢整个取了下来，再把绳子放长，下面接应的人拉住皮袋，浸入水中，稍稍放松袋口，水自然流进了皮袋子。 　　这期间没有一只黄蜂飞出来。 　　“原来黄蜂在这个时候是看不见的啊，哈哈，这样杀黄蜂太好了，太好了。” 　　直哈高兴地手舞足蹈。 　　柱勇士从大树上滑下，看着慢慢浮起在水面的黄蜂尸体，狠狠一握拳，脸上露出舒心地笑容来，“走，我们去下一个黄蜂巢。” 　　一个清晨，灭掉了五个黄蜂巢，石锅中浮起的黄蜂密密麻麻。 　　没有族人被黄蜂蜇上一口。 　　“真像炎族大巫说的，可以杀死毒虫，没有族人被毒虫咬上一口，好好好。”树部落族长看着成果，插腰仰天大笑。 　　连续几日剿灭黄蜂巢，树部落上下喜气洋洋，这期间，简华和木野有幸被树族长带领着，参观了他们挂在红色崖壁上的蜜蜂巢，没了黄蜂的袭扰攻击，无数小蜜蜂在阳光下嗡嗡飞舞，好似连舞姿都悠闲了不少，参观完蜜蜂巢，顺着小溪下游走，一个拐弯，简华看到平缓坡地上的大片玉米地。 　　令她惊讶的，玉米地里竟然没有杂草，这是她来这块远古大陆上首次看到会种植的部落。 　　“祖辈传下来的，拔了其他的，这黄色棒子长得更好。”树部落族长自豪道。 　　“播种，除草，施肥，捉虫，浇水，这样玉米会长得更好的。”简华笑道，“还有，这玉米种子种的时候要分开一些，稀疏了，玉米棒子会结得更多更大。” 　　“施肥？那是什么？”树部落族长如同一个好学生般问道。 　　简华细细给他讲了如何堆肥，施肥，喜得树部落族长抓耳挠腮，恨不能马上弄成一个。 　　木野又带着柱勇士等人，在背风处挖了粪池，改善部落卫生情况。 　　简华教树族长做了个磨盘，磨碎玉米粒，做玉米饼子。 　　忙忙碌碌，不经意的一点点改变，整个树部落的面貌都变了，娃娃们干净整洁了许多，树族长整天笑呵呵的，待简华和木野更加友善了。 　　木野的伤全都养好了，甚至跟着柱勇士学会了拉着藤蔓飞荡行路的法子。 　　也到了用陶罐换盐准备离开的时候。 　　“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们俩啊是冲着我们部落的盐来的。”树族长望着俩人说道，那一双老眼中含着精明。 　　“那树族长，能否交换我们一些盐，这陶罐就送给你们部落。” 　　木野把陶罐捧了过去。 　　“还有这两只大海碗，也一道送给你们。”简华把两只大海碗也拿了出来，她想好了，回去路上用竹筒喝水，吃烤肉，这个就当人情送给他们吧。 　　树族长很是高兴地捧过陶罐和大海碗，爱不释手，看了又看，可最后叹了口气，道：“我们原本就想送一些盐给你们，最主要是我们部落的盐不多，只够我们自己用的。一直不敢让人知道我们有盐，就是怕别的部落来攻打我们，你们是从走荒族知道的吧，上次他们给了我们草药，我们送出去一些盐，看到你们过来，我就猜到这个事情了。” 　　“盐不多，只够自己用的。”这真是个令人诧异的消息，怎会有盐又不多呢，简华蹙起眉头。 　　木野眉头一跳，第一反应就是安慰简华，“别着急，没有的话我们再去别处找。” 　　简华摇了摇头，对树部落族长道：“族长大人，这陶罐和大海碗还是送给你们，你能带我去有盐的地方看看吗？” 　　树族长略一沉吟，最后答应了简华的要求。 　　小心收好陶罐和海碗，他喊着直哈，带领简华和木野朝部落西侧的一条小路走去，沿着陡峭的山路爬上红色崖壁。 　　又翻过一个山峰，简华看到了一大片竹林，篁篁修竹，随风婆娑，满目苍翠。 　　“这，这种树，怎么有这种树，一根杆子，要是用来做木茅都不需要削树杈了。”木野惊奇道，这还是他头一回见到整棵竹子，整片竹林。 　　“这种叫竹子，可是好东西啊。可惜我们带不了多少回去。”简华遗憾道。 　　随着走近，一根根成人腿粗的大毛竹，二十多米高，拔地而起，直冲天宇，一阵风过，洒下碎金点点。 　　“我小的时候，竹林还没这么大，现在是越长越大了。”树族长感慨道，“有这竹子的地方啊，树都会死去，这东西太霸道了。” 　　“对噢，有这竹子的地方，竟然不长其他树。”木野跟着惊叹道。 　　简华默然，要是你知道竹子的各种用处，知道竹笋可以吃，甚至知道可以用来制做竹箭，就不会这样嫌弃了吧。 　　“这边走，我们要绕过这个竹林。”树族长在前头带路。 　　四人又往前走了好长一段，绕过半个竹林，在两座山峰的凹陷处，竹林边沿有一大块空地，除了一些低矮的杂草，既不长树，也不长竹。 　　简华知道到地方了，这下面应该有盐层，并且盐层还不深。 　　“就是这里。”树族长打头而行，带着他们来到山壁前，此处两块岩石间夹个罅隙，有水滴下，下面摆了一口石锅，石锅中浅浅一洼水，水边沿隐见一圈雪白。 　　“这里的盐是我发现的，石锅也是我放上去的。”直哈指着石锅大声道，“要好些天才能积上一锅水呢，拿回去晒上两天，才得一点点盐。所以我们也没有很多盐。” 　　这言外之意，就是不能给你们盐了，简华看他一眼，失笑。 　　直哈愁眉苦脸地挠挠脑袋。 　　木野伸了一指，醮了水放进嘴里，点头，“咸的。” 　　简华也伸手醮着试了，盐卤味不重，应该是渗了地表水，被带出来一些。 　　“你们有没有试着把石头敲开一些看看。”她问。 　　树族长和直哈齐齐瞪向她。 　　直哈急道：“要是敲坏了，不出盐水了怎么办？” 　　“这样虽然出的盐水少，可很安全，滴满一锅，我们就拿回去晒，足够我们一个部落用盐了。”树族长也道。 　　这样的心态，可以理解，要是他们炎族也有了这样产盐的方式，估计她也会列为禁地，不许人动的。 　　“简华，这事可怎么办？我们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等的。” 　　木野发愁道。 第114章 打盐井 　　简华退后几步, 在四周打量起来，两侧山峰夹着这块小盆地, 五十米开外是竹林，而此地只生杂草，没有一棵大树。 　　“我们都看过了, 只有这里有盐水。”树族长摇头叹惜道。 　　简华蹲地，抓起一把泥土，黑色土质, 看不出异常，入手粘湿，她丢了泥土，把手指放到唇边, 轻舔一下, 笑开，起身问道：“这地上你们挖过吗？” 　　“挖地上？地上难道也会有盐水？”直哈不解道。 　　“有没有盐水, 我们挖挖看再说。”简华笑道。 　　木野学着，也抓起一把土, 舔了一下，惊讶道：“这土里也有咸味, 但比那水还要淡些。” 　　“真的？真有咸味？”树族长扑了过来，抓土试过, 然后哈哈大笑，“土里也有盐啊。” 　　“阿父，可这土里的盐怎么弄出来啊, 那水还能晒干，这土可晒不干啊。”直哈道。 　　“是啊，是啊，炎族的大巫，这可怎么弄呢？”树族长转向简华，问道。 　　其实只要打盐井，打到盐卤层即可晒出好盐，简华心道。 　　“我们先挖开看看。”木野转向树族长，“你们部落有挖的石块吗？” 　　“有，我们有翻泥土的石块，直哈，你回部落多喊些勇士来吧。”树族长精神抖擞，大声吩咐道。 　　“好咧，我马上回去喊人。” 　　直哈激动回道，撒开脚就要奔回去，简华忙喊，“让勇士们多带些石斧来，我们还要砍几根竹子。” 　　“这干啥用？”直哈停步。 　　“大巫让你干，你就听着，问那么多干什么。”树族长斥他一句，“快去吧。” 　　“阿父，那我去了。” 　　转眼间，直哈就跑没影了。 　　“炎族大巫，看来你已经想好怎么弄了吧，你说说看，我们都听你的。”树族长乐呵呵道。 　　简华思索一下，挖开也要花人工，还不如直接打盐井，盐井她没见过，但在课本上学过一点盐井的知识。也知道早先由李冰带人挖广口井，后来到了宋时改良成小口深井。 　　这里的岩盐层应该不深，试着往下打小口井看，也许幸运的话，一根大毛竹的长度，二十多米，就到盐层了。 　　“我们先砍一棵树，树杆要直的，再采集一些藤蔓，等勇士们来了，我们往泥土中打洞，洞口就跟那个陶罐口那么大……” 　　虽不知砍树跟打洞有什么关联，可树族长和木野二话不说，马上行动了。 　　选择了简华要求的陶罐口那么粗的树，树干笔直，俩人拿着石斧，咣咣咣砍起树来，等树部落勇士赶到，一棵大树已经倒下。 　　简华又指挥着他们把树杆上分叉的枝桠全部修干净了。 　　“大巫说还要一些藤蔓，再去砍一些藤蔓回来。”树族长连声吩咐，又转身问简华，“大巫，要多少藤蔓啊？” 　　“几十米长就可以了，手指粗细。”简华回道，一回答完，见树族长愣愣的，反应过来，忙道，“有两三根竹子这样长就行了，如果没有很长的，短一些的都可以，不够还可以去砍的。” 　　“听见没有，要竹子这样长的，没有的话短一些也成，快去吧。”树族长转身中气十足大喊道。 　　“不要都去采集藤蔓，柱勇士，你跟木野一起，把这棵大树的头上削成尖的，直哈勇士，你带人砍几根大竹子过来，先砍一根跟这树一样粗细的，再砍几根越粗越好的。” 　　狭小盆地上一下成了施工现场，人人动员起来。 　　树杆尖头削好了，藤蔓也采集回来了，简华让人把藤蔓在树杆上缠紧了，留出一个个扣作把手，让勇士们提着把手，朝盆地中央夯下。 　　开始几十下还需要人手扶着树杆，几百下后，树杆沉进泥中一截，再不会翻倒，作扣的藤蔓也移了几个位置了。 　　“嗨哟，嗨哟，嗨哟……” 　　“嗨哟，嗨哟，嗨哟……” 　　树族长站在一边，喊着号子，握拳做着用劲的手势，众勇士就提着把手，一下下把树杆夯进泥土。 　　泥土很松软，并没有踫到岩石，简华的心一点一点激动起来。 　　两个小时后，那根陶罐口般粗的树杆全部被夯进了泥中，众勇士也累得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倒在地。 　　简华跑到木野身边，帮他擦着汗，轻声问道：“你还好吗？” 　　“我没事。”木野回她一笑。 　　“大巫，大巫，接下来该怎么做啊？”树族长颠颠跑了过来，笑问。 　　“树族长，歇一会儿，不要心急嘛，你们盐不是够吃的吗，这般急做什么。”简华笑他。 　　“这盐多了，多了总是好事。”树族长老脸一红，堆笑道。 　　“树族长，你要是打算着把盐拿出去换食物，你可得想好了法子，可不能把灾祸引到部落来。”简华正了神色说道，“我们问你要了盐，也不会告诉其他部落。” 　　木野在一旁点头，“哪个部落都不说。” 　　树族长被说中心思，满是尴尬，“我一定会小心，一定会小心。” 　　从古至今，官盐私盐，为了盐的归属权拼斗，丢了性命的海了去了。这块盆地真要开出井盐来，将来的血雨腥风绝对少不了。 　　简华打个寒噤，再次跟树族长说道：“就算你要交换盐，也要走得远一些，别让人知道你们部落驻地。” 　　“如果真不是活不下去，树族长，你们还是别把盐拿出去交换。”木野也道。 　　树族长脸上的激动终于收敛了些，深深看了两人一眼，诚挚道：“你们说的，我明白。” 　　话至此，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以后也只能由树部落人决定了。简华拉着木野起身，笑道：“干了这么久，我们现在该揭谜底了，来看看下面有没有盐。” 　　众人激动围了过来，简华指挥着，再一点点，一点点，把夯实进去的这根树杆拔/了出来，带出大半截的湿泥，湿泥特有殖腐味混着难闻的苦涩味直冲鼻端。 　　简华心道，这是成了。 　　众人直直看向简华，她上前蹲身，用手指醮了湿泥，放舌上轻舔，又苦又涩，简华忙转头吐了。 　　“怎么？没有盐吗？” 　　树族长一个没忍住，上前抢着用手醮了块湿泥放进嘴里，那个苦涩啊，他呕得一声吐了。 　　众人你一手我一手，然后呸呸呸吐掉了，一个个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来，忙了半天，竟然不是盐。 　　简华哈哈大笑起来，“是盐，是盐，盐的浓度高了，就是这样苦涩的，这叫盐卤水，还得过滤过滤，再晒盐。” 　　听到是盐，众人欢呼了。 　　柱勇士一下抱住木野，握拳拍着他后背，“炎族的少族长，谢谢你，谢谢你和大巫。” 　　这一刻是最最开心的，简华都能想到晒出来后洁白的盐粒了。 　　不管以后怎么用，有这样一个大宝藏总是激动人心的，树族人欢呼着，跳跃着，拥抱着，舞蹈着。 　　所以当树部落族长夫人带着女人们送吃食过来时，就见到了这样欢呼的场景。 　　“真挖到盐了？”她问笑，直哈跑回来就大喊一声，勇士们去挖盐，没头没脑的，害得她也想过来看看，怎么挖出盐来。 　　“你来尝尝。”树族长拉着她，让她醮了块湿泥，看着她愁眉苦脸呸呸吐了，哈哈大笑起来，“这是盐卤水，大巫说这个晒出来就是盐。” 　　“真是盐，那太好了，以后我们部落有盐了，也能跟其他部落交换食物了，那该有多少食物啊，太好了，太好了。”族长夫人激动不已。 　　“这事以后再说。”狂喜过后，树族长已是冷静许多。 　　众人吃过烤肉，你一言我一语，迫不及待问着简华接下来怎么弄。 　　简华在直哈砍下的毛竹中挑了一根跟那树杆差不多粗细的，让人砍去梢上太细的部份，估量着能有十五六米，跟那树杆打出来的洞差不多长度。 　　“树族长，这竹子里面的节要全部打通。” 　　“啊，可这不砍开来，怎么打掉节啊？”树族长有些傻眼。 　　“用木茅戳/穿，行不行？”柱勇士建议道。 　　“不能戳/穿，一定要全部打通，我们还要用细竹筒放下去舀盐卤水呢。”简华摇头。 　　打了深洞，放根竹筒下去，一是防止洞壁坍塌，二是防止地表水渗漏，可使盐卤水浓度更高些。 　　“把石刀绑在木茅上，放进去捣穿。”木野道。 　　“好，就这样办吧，其他的人再砍些竹子下来，再把粗竹子一劈两半，以后晒盐用，劈开的竹子，节留着。” 　　“这么麻烦啊。”直哈挠挠胳窝下。 　　“要晒出好盐，就是这样麻烦的。我们还得弄些过滤土，还要编些篓子。”简华努力回忆着课本上曾学过的井盐生产古法。 　　“大巫，我们女人也可以帮忙的。”族长妇人自动请缨道。 　　“好，前面我教了你们编细藤筐篓，这次再教个竹子筐篓吧。”简华豪气万千道。 　　“竹子筐篓，是用竹子做的？”女人们惊喜道。 　　“对，就是用竹子做，其实竹筐篓比细藤筐篓更加细密更加轻便，细藤做的捕鱼篓子完全可以用竹子来做，还可以做簸箕，可以做晒野菜的扁箩，还可以做席子帘子，用处多着呢，竹子可是好物。”简华笑道。 　　“大巫，你快教教我们吧。” 　　粗细合适的毛竹砍下来，劈成指节宽的条状，下一道工序艰难些，就是破蔑。 　　选了把锋利的石刀，把竹条捏在手指间，用石刀抵着，如同削苹果皮般去破蔑。可简华高估了自己，竹条没破开，手上倒是划破了个口子，有鲜血流出来。 　　“哎呀，大巫你流血了。”有女人惊叫一声。 　　木野闻声，马上赶了过来，捏过简华指头，含进嘴里，还用心疼加责备地眼神狠狠瞪她。 　　族长夫人咕咕地笑，“炎族的少族长，你很喜欢大巫啊，这么心疼她流血。” 　　简华的脸红了，使劲抽出手指，这石刀及不上铁器，只是破了层油皮，哪用得着这般紧张。虽这样想着，可嘴角还是越翘越高。 　　“你去多砍些竹子，越粗的越好，我们回去时，要是可以就坐竹排回去。”简华挨近他，轻声说道。 　　“好。”木野爽快应道。 第115章 晒出白盐 　　简华没做好的破蔑, 树部落族长夫人却做的相当不错。 　　一根根薄薄竹条破开来，简华首先带她们做了几十个圆形脸盆大的浅篓。 　　“我们明天到溪边挖些沙土, 装在这浅篓中做过滤土，浅篓一个个叠起来，下面漏出来的卤水就可以晒盐了。”简华笑道。 　　见她笑开, 族长夫人也跟着笑起来了，“大巫真是聪明，竹子这样一劈开啊, 还真是能做不少东西呢，我再编个捕鱼篓子，现在族里小娃娃可爱喝鱼汤了。” 　　“大巫，这根竹子的节全都打掉了, 你来看看对不对？”树族长高兴喊道。 　　简华放下手上的竹条, 连忙跑了过去。越是粗大的竹子，里面的节也长得厚实, 得亏他们耐心，真是一点点仔细去干净了。 　　“外面竹子没弄破吧？”她道。 　　“没有, 我都看过了，外面的竹子没有裂开。”树族长回道。 　　“那好, 现在把这根竹子放进/洞里吧。” 　　柱勇士、直哈，另加两个勇士, 四人扶着大毛竹，细头朝下放了进去，到得后来, 因毛竹根部比树杆稍粗，又一点点夯实下去，最后高出一米左右在地面上。 　　“这样就成了，等下面有了卤水，舀上来就行。”简华拍了拍手道，“对了，这竹筒口再蒙上一块防雨的兽皮，别让雨水进去了。 　　“大巫，现在不舀卤水吗？”直哈急问。 　　简华抬头看看天色，太阳已落到山峰后面去了。 　　树族长一巴掌轻轻拍到直哈脑袋上，“大巫累了一天，也该歇一歇了，我们明天早上再来舀卤水晒盐吧。” 　　“现在卤水还不多呢，等明天吧，再说还要回去做舀水的筒呢，直哈，你再去砍一棵细竹，就是你们平常喝水的那种小竹子。”简华笑道。 　　“好咧。” 　　“大巫，这些竹子要带回部落吗？”树族长看着剖开两半的大毛竹，又问简华。 　　“族长，你是想在这里晒盐呢，还是回部落晒盐？要是回部落晒盐，那就带回去。”简华答道。 　　“当然是在部落里晒了，放在这里，要是被野兽弄翻了还算小事，要是被别的部落看到了，那不坏事了。”想到此，树族长忙让人割了杂草，把那根高出地面的竹子给盖住了。 　　也好，谨慎无大错。 　　简华和女人们拿着编好的浅篓，男人拿着剖开的大毛竹，木野扛着一根完好的大毛竹，往部落走去。 　　“把大竹子一根根跟木排一样捆扎起来，是能浮在水面上的，如果那条大河不是特别深，又没有瀑布的话，我们就可以撑篙回到有熊部落那边，再回炎族就很方便了。” 　　简华对着木野笑道。 　　“好。”他答道。 　　“大巫，你们想要大竹子啊，没问题，明天我让族人一起帮你们砍一些。”树族长大方道。 　　“族长大人，等盐晒出来，你先给我们一些，还有，你能派族人送我们到流水部落那边吗？我们想把大竹子带过去，太重了，我们俩人拿不了。” 　　“当然可以了。”树族长应得爽快，“到时我让柱和直哈他们，一起送你们。” 　　“谢谢树族长。” 　　赶回部落，简华又带人去小溪边挖了好几筐篓的细沙土，抬回来倒在平地上晾干。 　　傍晚时分，篝火烤肉舞蹈，欢声笑语，热闹非凡，简华拿着两尺多长的细竹筒和兽皮，研究着怎样做个汲卤筒。 　　课本上讲，下蒙熟牛皮，做个单向阀门即可。 　　可这单向阀门倒底如何做，简华几番思索，最终决定把两块大小兽皮叠加，蒙到竹筒底部，小的兽皮在里面，竹筒边沿兽皮叠加的地方稍微削薄一些，务使外面那块大兽皮平整蒙上，用细藤箍紧。 　　大兽皮中间挖个铜钱般大小的圆孔，而里面的小兽皮可以掀动，正好盖住大兽皮上的圆孔。 　　细竹筒下盐井，利用重力，水压会把里面的兽皮顶起，水流通过铜钱眼进入筒中，等竹筒提起，上拉时水的重力又会把小兽皮放下压紧，这样，盐卤水就能被提上来了。 　　简华又把细竹筒递给木野，让他在竹筒顶部边沿钻一些小孔，系上细藤，做成吊桶的样子。 　　一个汲卤筒就做成了。 　　这一夜，众人激动地难以入眠，篝火燃了很久。 　　次日清晨，天还未透亮，简华木野就跟着树族长等人赶到了盐井处。 　　下汲卤筒到底，静置，提绳，树族长哈哈大笑起来，“重了，重了。” 　　汲卤筒被提出筒口，竹桶接上，一倾，倒出一筒淡黑色浑浊的水来。 　　众人围了上来，叽叽喳喳议论开，这水这么脏，晒出来的盐还不得是黑色的啊。 　　“不要紧，我们还得过滤。树族长，你接着舀吧。”简华道。 　　“好，听大巫的。”树族长一咬牙，再次下汲卤筒。 　　一筒筒的盐卤水被提上来，足足盛了十一个大竹筒，每个都是脸盆大小两尺多高。 　　“底下没什么水了，提不上来了。”树族长摇了摇头，“大巫，我们这就回去晒盐吧。” 　　“好，我们再顺便砍些大毛竹拖回去。”简华笑着拜托道。 　　“听见没有，再砍几棵大毛竹拖回去。”树族长高声吩咐道。 　　晾了一整夜的沙土放进昨天编好的浅篓中，两边稍高中间较低做成鸟窝状，再把十多个浅篓子叠在一起，架在一个木架上，下面盛放一个干净竹桶。 　　拎回来的盐卤水，用勺舀了从上面淋下，看着水流渗透过一层层沙土和竹篓，从底下滴出透明的水珠来。 　　“干净了，干净了，这下晒出来的盐应该是白色的了吧。” 　　众人欢呼起来。 　　积得小半桶盐水，换上另一个竹桶，简华把这桶盐水倒在一旁放置的大竹片里，每一个竹节中都倒上薄薄一层。 　　“大巫，怎么不倒满啊？”树族长奇怪道。 　　“这样晒的快一些，我们先看看盐的质量如何。当然，以后看天气不错，也可以倒满，等上两三天也就风干了。”简华说着，把剩下的盐水全都倒进一个节槽内。 　　树族长不停点头。 　　十一竹桶的盐卤水，经过过滤，晒了六根大竹片，在树部落空地上排得满满当当的。 　　竹节槽内水波粼粼，反射着阳光，好像金子在跳动。 　　树族长搬了个石块，就这样坐在一旁，看着，守着，好似眨眼间这些水全都能变成白盐一般。 　　简华见族长夫人拿了浅篓，正想把里面黑乎乎的沙土倒掉，忙把她拦住了，“这些沙土可以重复用。” 　　她接过浅篓，找了块平地，把沙土倒出来，摊平，“把沙土晒干，以后还可以留一桶盐卤水，不时淋湿，再晒，有结块的就碾碎，淋一遍晒一遍，下次再过滤盐卤水，这水里盐就会更多。”简华抬头，见族长夫人认真听着，又道，“就是一竹节的水中，能晒出两把盐来。” 　　“大巫，你是说这些土晒干，再把盐卤水泼在上面，再晒，再泼，到时晒出来的盐会更多。”族长夫人惊喜道。 　　“对，就是这样，这样能节省晒盐的时间。” 　　“大巫，你知道的真多，这些都是神明的神喻吗？” 　　“呃，是神明的神喻，神明还说，树部落如果不是生活过不下去了，不要轻易跟别的部落交换，用盐交换。”简华趁机再打预防针。 　　“啊，真的，神明真这样说？”族长夫人惊道。 　　“是，盐是每个部落都想要的东西，别的大部落要是知道你们有了盐，肯定会来攻打你们树部落。真要交换，也要走得远一些，远到其他部落不知道你们部落在哪，比起盐和交换，部落族人的性命才是最要紧的。” 　　族长夫人怅然若失，手上辗土的动作也变得缓慢了。 　　简华安静走开，余她一人慢慢思考吧。 　　因着夏季日头烈，不到半日，那倒了薄薄一层盐水的竹槽干了。 　　“大巫，快来看，快来看，出盐了，出盐了。”树族长等着最后一滴水干，猛得跳了起来，大声叫嚷道。 　　简华放下手上的竹条，依言走了过去，竹槽中一层白色盐花，真是稀薄的一层，稍不注意都会忽略过去，她拿了事先准备好的刮板，小心归拢，合着能有三四克盐吧。 　　“好少啊。”她叹了一声。 　　“大巫，一点都不少了，我们先前晒的，那么一大锅水，也就比这个多上一点，真得不少了。”树族长笑开了花，猛点头示意他说得没错。 　　“也对，刚才的盐水本就不多，况且还是头道盐沙过滤的，以后盐的浓度肯定会越来越高的，得的盐也会越多的。”简华自我安慰道。 　　“对对对，以后盐肯定会越来越多的。”树族长张着嘴巴大笑起来。 　　“真出盐了，真出盐了，这么白的盐，跟那石头缝里滴下来的水晒出来的盐一样好，一样白啊。我们部落有盐了，有盐了，有许多盐了。” 　　树族人大笑着欢呼起来，就像中了特等奖一样。 　　简华慢慢退出，然后找到木野的身影，走过去，牵过他的手，把头靠到他身上，默默看着眼前欢呼的人群，心情有些低落。 　　“木野，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木野低头，抬了右手，轻轻把她鬓边垂下的发丝捋到耳后，然后抚摸了下她的脑袋，低头在她发顶上亲了一口，低语道：“你刚来有熊部落时，帮助我们族里捕捉了那样多的大鱼，足够我们度过那么冷的寒日了，要是隆常和花舞没有野心，有熊部落应该还是好好的生活，甚至生活的更好，所以你帮助我们捕捉大鱼没错，错得是隆常和花舞的野心，所以你帮助树部落采集盐也没有错，要是树族长有了不该有的心思，那就是他错了。” 　　简华被他的话逗笑了，轻轻捶他一记，“你总是向着我的，为我说好话，可在利益面前，又有几人能熬住呢，我想想都觉得害怕。” 　　“其实树部落还是可以跟走荒族交换的，走荒族祖祖辈辈跟各部落做交换，他们可以说是北方的有盐部落交换给他们的盐，这样应该会好一些。”他道。 　　“嗯。”简华握紧他的手，点了点头，“我们走的时候，再提醒提醒树族长吧，希望他能熬住诱惑。” 　　“树族长不是一个没脑子的人，你放心吧。” 　　希望如此吧，简华轻叹了口气。 第116章 竹筏行路 　　三日后, 第一批盐全部风干收集完，简华估量了一下, 十一竹桶盐卤水，得了三斤左右的细白盐。 　　这个量真是很可观了。 　　只要盐井一直出盐卤水，一年能晒出毛一千斤的盐来。就算去掉寒日, 去掉各种天气不利因素，五百斤盐也是有的。 　　哇，这可不是一点点的小利了。 　　简华把这个结果跟木野讲了。 　　木野独自一人思索了很久, 最后找到简华，很是郑重说道：“简华，我想把这些盐交换过来。” 　　“啊？” 　　“跟狼族一起。”他接着道，“我们用这些盐交换人口。” 　　简华望着木野, 望着他眼底的灼热和决心, 她没有犹豫，道出这样一句。 　　“好, 我支持你。” 　　木野一下双眸弯弯，上前把简华搂紧了, “谢谢你。” 　　这绝对是从心底里发出来的感谢，简华扭捏一下, 有些脸红的靠在他怀里，小声道：“其实五百斤盐也不算多, 我们到了秋季保存肉干也要用掉好多盐呢。真要换人口，我们炎族的陶罐可比盐还要好使。” 　　木野在她唇上亲一口，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也对，我们炎族的陶罐可是神器，就当帮树部落一个大忙了。” 　　“人家要不要你帮忙还是两说，我们啊，还是不要想得太好了，还得看树部落肯不肯交换呢，不管怎样，我们部落用盐，可一定要交换下来。”简华推开他，笑道。 　　“嗯，你说得对。”他笑。 　　木野独自去跟树族长谈得交换，简华没有干预，也没有多说什么。 　　一个男人的成长，得经历风雨，特别是一个部落的少族长，将来要当族长的人，这些事情就该由他来做决定。 　　又住了十多天，简华和木野带着四皮袋子的盐，还有五竹筒蜂蜜，由柱勇士、直哈勇士带着一队人护送离开。 　　树族长带着老族巫、族长夫人一直送出了好远。 　　简华背着的筐篓里放着她的医药箱和五竹筒蜂蜜，而木野和勇士们则扛着一扇由两层各十二根大毛竹编成的竹筏子。 　　紧赶慢赶，在四日后赶到了流水部落，大竹筏子下水，稳稳浮在了水面上。 　　虽说在树部落的潭水中已试过，可直哈等勇士们到得此时还在惊叹不已，而流水部落族人更是好奇了，围在大河边上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 　　而简华此时关心的却是河水是否湍急，二十多米长的竹篙入水，能否戳到河底。 　　她和木野上了筏子，二十多米长的竹篙直通下去，只留了四五米在水面上，简华啧舌，这水也真够深的。 　　松开系筏的藤蔓，她在竹筏尾部摇撸，而木野撑篙，碗口粗的竹篙顶在肩头，从竹筏头部一步步走到竹筏尾部，抽出竹篙，投入水中，再次从竹筏头部一步步顶到竹筏尾部。 　　木野赤着上身，身体黝黑精壮，目光注视着粼粼水波，坚定而又清明。 　　简华一手握着细藤，缓缓摇着撸，竹筏在大河中，平稳往前移动了。 　　岸边一片欢腾声，如同那日在炎族大湖里划船比赛一般热闹。 　　简华木野，还有直哈等人在流水部落过了一夜，次日天明各自告辞。 　　简华珍藏着没舍得吃的甜瓜，在树部落烂成了一滩臭水，此次，梅长老又送了她四个大香瓜，简华欢欢喜喜接了，又去流水部落挖了两大筐篓的红泥，全都搬上了竹筏，离开流水部落返回炎族。 　　一路逆水而行，竹筏行驶缓慢，木野撑篙更是吃力，可比起在陆路上行走，翻山越岭，还是舒服了许多。两人头带竹笠，一个摇撸，一个撑篙，看着青山绿树在眼前流过。 　　途中累了就停在岸边，找棵大树系了绳，休息上一段时间，木野更是前去打上两只松鸡，或烤或石锅炖了，细嚼慢咽吃上一顿，或是沉了捕鱼笼子入水，捕上两尾大肥鱼，烧个鱼头锅，香香美美喝上一口。 　　要说最可恶的，那就是夏季的暴雨，河水上涨，不得行路，两人就找个石洞，歇上一天两晚的，务使盐袋和红泥不受潮。 　　第五日上，俩人悄悄经过了春季交换大会的那块场地，也就是虎族所在地，没有惊动一人，第八日上，竹筏穿过两山峰夹角，水面更加开阔起来，水流也越发平稳。 　　“木野，你看，这两座山峰，我们是不是到了啊，前头应该是有熊部落的地方了。”简华左右转着脑袋，一边摇撸，一边辨识着。 　　“是，是到了，那片林子后面的山峰就是有熊部落的地方。”木野眯眼细看，高兴道。 　　“唉，要弃舟登岸行走咯，这两篓泥背不动，我们留在有熊部落山洞吧，等下次来拿。”简华说道。 　　“要不我们做个小木排，把泥拖回去。” 　　“可惜了跑走的那匹大红马，不然这么点路，估计跑上半天也就到了。”简华想起大红马，就有些心疼。 　　“现在有了这竹排子，顺着水流下去更快，不用八天，也许只要五天，或者四天，就能到流水部落了，到时我带着黑狼他们再跑一趟，去捉几匹马回来。”木野说得很是轻松，胸有成竹的模样。 　　“好，希望马群还会跑回来。” 　　“那边是块大草场，马儿肯定还会跑回来的。” 　　竹筏靠岸，俩人把东西搬了下来，可再想把竹筏拖上岸，这就难了，就算简华咬着牙帮忙，可也拖不动二十四根大毛竹，没办法，木野下水，砍断捆毛竹的藤蔓，然后一根根把大毛竹扛上了岸。 　　“木野，你再受受累，把大毛竹扛回山洞吧，放在外面，被雨淋，被太阳晒，很快就会脆掉的。” 　　“先去山洞看看再说。”木野道。 　　“好。”简华眼睛一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俩人背好盐袋，牵着手小心往有熊部落原来的山洞走去。 　　树林间有一两声鸟叫，寂静无人，走出树林，原来有熊部落山洞前的那块平地上已长了半人高的杂草，看上去就是一片荒芜景象，只有黑乎乎山洞内几个原先的火塘处留下的黑灰显示着这里曾经住过一个部落。 　　木野在山洞口坐下，呆呆望着眼前的一切。山还是那座山，森林也还是那个森林，可此地空空荡荡，一股子寂寥味道。 　　“才这么短的时间，这里就不是以前的样子了。”他低语。 　　简华在他身边坐下，靠上他肩头，说道：“我们现在的家在大湖边，我们爱的人都在。” 　　“嗯。”木野点了点头，拉过她的手，握紧。 　　两人依偎在一起，静静听着风吹过森林吹岩洞的声音。 　　木野把大毛竹扛了回来，简华用石刀割了些茅草，略微晒过，铺到毛竹上，上面再铺一块兽皮，晚上就歇在这里了。 　　木野出去一会，竟打到一只獐子，两只山鸡。 　　“一段时间没人捕猎，猎物好多啊。”他笑道。 　　“杀了吧，我想吃獐子肉。”简华撒娇。 　　“好，杀了，吃獐子肉。”木野宠溺道，完全不去想吃不完怎办。 　　来到这里，简华不受控制地想起冬日里的一幕幕，想起她生活了十多年的四合院，还有爷爷的面容，在记忆中竟然有些模糊了。 　　她心头在叫喊着，回去看一眼，回去看一眼。 　　“木野，你明天陪我去牛角部落看一眼吧，我想去那边看看。”她垂头，低声道。 　　木野正在剥獐子皮的手一顿，过了一会，才答了个好字。 　　“我，我就只是去看看，看一看。”简华瞄他一眼，有些气弱地解释道。 　　“嗯，我明白，简华，我前面就说过了，等炎族强大一些了，你想回去，我陪你回去。”他抬头，朝她宠爱一笑。 　　他都明白，他的脸上看不出悲伤来，也许，他真的下定决心了，真要跟她一起回去。 　　简华的一颗心酸酸涩涩，为他，也为自己，她朝着他故意大声喊，“你杀快一点，我都饿了，今天中午才吃了一块肉干。” 　　“好，快一点。”他大声笑道。 　　等獐子皮剥好，分解肉块，在小溪边清洗干净，架起火堆，天色已经昏暗了。 　　小溪边捡来一块平整的石板，架在火堆上，切薄了肉片，煎起獐子肉排来，洒上盐，又用木勺舀了蜂蜜刷上，两面金黄，滋滋作响，香味直飘开去。 　　“尝尝看，好不好吃。”简华夹起肉排，送到木野嘴边。 　　他咬上一大口，嚼了两下，惊叹道：“这肉好嫩，好鲜香啊，还有甜味，好吃，比烤肉块好吃多了。” 　　当然了，那大块烤出来的肉，外面焦了，里面还带生，当然没有这样均匀煎出来的肉排好吃咯。 　　第二块送进自己嘴里，简华满足地闭上眼，鲜美的滋味溶解在舌上，恨不能把整根舌头都咽下去。 　　“好吃是好吃，就是油都跑出来了，有些浪费。”木野吃完一块肉，舔了下手指低声道。 　　简华一指头戳到他额头上，“那下次只我吃，你吃你的烤肉块去。” 　　“你喜欢吃，那我多打一些猎物，随你怎么吃，天天像这样吃。”他忙道。 　　“放心吧，回了部落还是吃烤肉块，不浪费一滴油。现在部落里确实还没到大地主家余粮堆满仓的程度，是应该省着些。”简华瞪他一眼，笑道，“明年，后年吧，估计粮食也该充足了，那就能换着花样随便吃了。” 　　“后年，我们该有娃娃了吧。”他笑道。 　　“你生啊，我可不生。”简华咯咯笑。 　　凉爽的山风从远处吹来，携着大河上的水气，拂过森林，带走了俩人身上的热汗，舒服而又惬意。 　　“要是来一瓶冰镇啤酒就好了。” 　　“一瓶冰镇啤酒是什么东西？” 　　“你真老土，啤酒都不知道。” 　　“很好吃吗？” 　　“啤酒配烤肉，那可是很多人夏日的心头好，上夜排档必点的，噢，对了，还有麻辣小龙虾，那滋味，绝了。” 　　“虾？虾是挺好吃的。” 　　“要是能找到辣椒就好了，爆炒螺蛳，也是夏天的美味啊！” 　　简华神往。 　　木野愣愣的，努力想像着还有比盐水煮虾、煎肉块更好吃的东西，那该有多好吃。 第117章 偷袭与反击 　　牛皋被猛兽抓瞎了一只眼后, 在有陶部落休养了一阵子，自觉处处受人压制, 根本没有以前当牛角部落族长时舒服，威风。 　　收留他的陶集死后，他也不愿再待在有陶部落了, 一个人游走了几个部落，竟被他找到两个以前牛角部落族人。 　　他带着两人，偷偷抓了两个年轻女人, 打算返回牛角部落生活。 　　这日赶路到有熊部落地盘，因着两个女人走路慢，天都黑了，正打算歇在有熊部落, 却闻得一阵异常好闻的烤肉味。 　　那个香, 这五人当场就咽起了唾沫。 　　这里不是没人了吗，牛皋皱起眉头, 转头跟身后的的牛蛋和大鼻子对视了一眼。 　　牛蛋，身材粗壮, 人有些憨傻；大鼻子，身材矮小, 一双小眼下却长了个大鼻子。 　　“大鼻子，你带她们留在这里, 牛蛋，你跟我过去看看。”牛皋吩咐道。 　　“族长，你去吧, 我会看好她们的。”大鼻子应声。 　　“小点声，找死啊。”牛皋狠狠拍了他脑袋一记，低声骂道。 　　“是，是。”大鼻子唯唯诺诺应道。 　　“别让她们出声，要是敢出声，你就杀了她们。”牛皋再道，狠瞪了两个年轻女人一眼。 　　两个年轻女人吓得瑟缩成一团。 　　牛皋带着牛蛋，偷偷摸摸掩了上去，趴在草丛中，见到木野和简华吃着喷香的烤肉，说说笑笑。 　　“族长，就他们两个，其中一个还是女人，不用担心。” 　　牛蛋说着，目光就转到了火堆上架着的烤獐子身上，只被割掉了一只后腿，那整扇整扇的肉啊，金黄喷香，简直要馋死他了。 　　“木野，今天我要你死在这儿。”牛皋的目光紧紧盯在木野身上，咬牙切齿道。 　　“族长，这个女人不用杀了吧，我们三个人，正好一人一个。”牛蛋揉了揉鼻子，舔着嘴唇道。 　　“这可不是个普通女人，她是大巫，要是抓到她，献给有陶部落，我想有陶部落陶瓦巫师肯定很高兴，说不好还能给我们两三只陶罐呢。”牛皋的目光移到简华脸上，认了下说道。 　　一阵子没见到，这女人比春季大会时黑多了，但看着好像健壮了些。 　　“族长，那你要献上去吗？”牛蛋低声问道。 　　“废话少说，先抓到手再说。”牛皋打量着左右，思考怎样杀上去更有胜算，“他们今天肯定是睡在这洞里，走，我们等他们睡了再说。” 　　牛蛋再次看了看烤獐子，咽着口水偷偷爬了下去。 　　“族长，多少人？”大鼻子见两人过来，赶紧问道。 　　“一男一女，就两个人，族长说等他们睡着了再杀。”牛蛋抢着道。 　　“又有一个女人。”大鼻子看一眼两个年轻女人，搓了搓脸嘿嘿笑道。 　　“少打主意，族长说这女人是大巫。”牛蛋伸手拍了大鼻子脑袋一记，转头又问，“族长，我们吃什么呀？” 　　随着话音落下，他腹中发出一声长长饥鸣，嗅着飘来的烤肉香味，只觉得更加饿了。 　　“忍着，等杀了那人，有得你们吃。”牛皋找了棵大树，几下爬了上去，又伸手把女人拉上去。 　　牛蛋和大鼻子跟在后面，也爬上大树，抱住树叉等待起来。 　　简华觉得她吃撑了，刷了细盐和蜂蜜的掌心大小指节厚的肉排直吃了七八块，吃得她动都不想动一下了。 　　木野还在翻着整只烤獐子，准备明后天带着路上当干粮。 　　“我带你去洗洗，然后早点睡吧。”木野撤去几根柴禾，起身说道。 　　“好。”简华懒洋洋站起来，感觉什么都不想动，这样有人帮着收拾的日子真是好啊。 　　就着溪水简单漱洗过，简华拉着木野的手走回山洞。 　　“族长，他们打算睡觉了，等下我们就可以过去了。”牛蛋禁不住欢喜道，又咽了两口唾沫。 　　“小点声，等他们睡熟了。木野，你杀了我族里那么多人，也有今天，今天你就死在这里吧。”牛皋愤愤道。 　　等到繁星满天，万籁俱寂，牛皋带着四人滑下树来。 　　蹑手蹑脚，一步一停，罪恶的脚步往山洞行去。 　　有熊部落洞口原来简华带人做的那块大木排早不见了，也不知是否被蛇族人带走了。 　　木野睡在外侧，简华睡在里侧，因着天气热，她不要他靠近，他也听她的，离得她一尺距，安份睡着。 　　俩人累了，都睡得很沉。 　　火堆已经灭掉了，山洞里黑乎乎的。 　　牛皋一阵心喜，只觉大仇马上要得报了。 　　“哎呀！”一道低低呼痛声，却又马上被捂住了嘴。 　　牛皋矮下身子，伏在地上，独眼睁得铜铃大，仔细聆听着洞里的动静，又朝身后瞪眼。 　　他身后四人全都趴伏在地上，此时又一道低低呼痛声。 　　“你们要死啊。”牛皋张嘴无声骂道。 　　“族长，有长刺。”大鼻子苦着脸举起手，手中扎着一根长刺，正戳了个对穿。 　　而牛蛋捂着他右脚，脚心也扎着根长刺。 　　牛皋再看地面，借着月光，一根根长刺倒扎在泥土中，并不密集，要是事先发觉，肯定可以绕过。而他幸运没被扎上，牛蛋和大鼻子就没那么幸运了。 　　“妈的。这家伙肚子里肯定长得全是黑水。”牛皋低骂一声，举起石斧，跳上洞口朝里面飞奔而去。 　　他要在木野还未反应过来先一斧砍下他的脑袋，以解心中之恨。 　　简华被猛得摇醒了，正想抱怨一句，却听得木野压得极低的声音响在耳边，“有恶人来了，你先躲进洞里去。” 　　这句话刚完，木野抓着枕旁石斧跳了起来。简华眨了下眼睛，身周黑乎乎的，只有洞口一片星光，在星光中她见到四人的身影，两男两女，男人在前，正奔进洞来。 　　要死了，今夜有大麻烦了。 　　也不知他们还有多少人在外面。 　　简华惊跳起来，随手抓住身旁医药箱，耳边听着两把石斧相交的声音，模糊身影晃动，木野已跟一人干上了，听着声音，这人还不是刚才洞口那两个男人。 　　她轻手轻脚下地，脚上踫到一个石块，她弯腰捡在了手里，两三斤重，有棱角，也不知是以前哪个有熊族人打磨然后丢弃下的。 　　她放下药箱，握紧石块，心中一片凉意，你死我活，博命的时刻到了。 　　“大鼻子，快把火堆吹燃了。” 　　牛皋很是懊恼，对面木野一斧紧过一斧，力道大得他都有些招架不住了。这家伙真是个狠的，敢跟人比命，他先前打不过他，今天这么好的机会，难道又要逃。还有牛蛋和大鼻子，也是两个没用的，本来想的好好的，等他睡着了，上去一斧就能把脑袋砍下来，被他们俩这样一叫，人都叫醒了。 　　他阿姆的，真是两头蠢猪。 　　“噢，族长，我马上吹火。”大鼻子应道，朝火堆奔去。 　　“族长，你在哪呢，我来帮你。”牛蛋大声喊道，举着石斧啊啊大叫。 　　“蠢猪，你先去抓那个女人，别让她跑了。”牛皋怒喝道。 　　木野心中一片火烧火燎，三个男人，两个女人，他该如何护得简华的安全。 　　逃，她再不会逃了，也再不会留木野一人拼命。简华握紧石块，把身体贴在石壁上，侧着身朝点火的大鼻子飞跑而去。 　　不能让他点火，一定不能让他点火。 　　她扑到蹲下的大鼻子身后，扬起手朝他脑袋狠狠砸下，在两个女人的惊呼声中，用上全身的力气，朝大鼻子后脑勺砸去。 　　啪的一声，很响。 　　没有一点防备的大鼻子往前直扑进了火堆灰烬中，有烟灰弥漫开，简华屏息，一个挪步，再扬手，又一记狠狠砸下，在同一个地方，有温热水点喷到了她的脸上。 　　她知道这人完了，就算不死，也得重伤了。她抬头，朝两个女人龇牙一笑，鲜血从脸上滑落，吓得那两个年轻女人又是一阵尖叫。 　　牛蛋愣住了。 　　什么，大鼻子竟然被一个女人给杀了。 　　真是好样的，焦急万分的木野在心中还是给简华喝了一声彩，他手上石斧挥得更猛了，一石斧砍在牛皋肩头，狠狠压下，他的声音幽沉沉的，“牛皋，今天你就死在这里吧。” 　　“啊……”牛皋痛呼一声，用斧挥开木野的石斧，一个趔趄，忙又稳住，往后躲闪，嘴里大骂道，“木野，你个贱人，早应该死了，我一定要杀了你。” 　　“你没机会了。”木野旋身，一脚，重重踢翻牛皋。 　　牛皋拼命躲闪，在地上不停翻滚以躲开木野砍下的石斧，嘴里大叫道：“牛蛋，你个蠢货，还不快来帮我，我们先杀了他，再杀那个女人。” 　　“啊……”牛蛋一声大叫，竟然转身就逃。 　　木野的勇猛他可是知道的，寒日里那一仗，他眼见着他砍下好几个族人的脑袋，此时右脚底又疼得钻心，留在此地还不是等死，他可没什么帮族长报仇的念头。 　　被吓破了胆子的牛蛋慌里慌张往外逃去，没想又一脚踩中一根竹刺，膝盖一弯，人就跪了下去。 　　这一番动静，洞外再没冲进人来，简华心中一定，抡起手上的石块，瞄准牛蛋的脑袋砸去。 　　她知道木野肯定能杀了那个家伙，这随手一扔，没指望扔准的石块正正砸中牛蛋的脑袋，就见这家伙捂着脑袋跳了起来。 　　也不知哪来的神勇，也许是恐惧，也许是先前的愧疚，也许是拼命想活下去的渴望，简华从火堆边操起一根木棍，追着牛蛋就下去了。 　　“我要杀了你。”简华大喊，如同夜叉降世。 　　那两个年轻女人啊啊叫着，跳下石洞，就往森林中奔去。 　　牛蛋一迈步，那戳在脚底的竹刺滋啦从头出溜到底，带出一串血珠子，疼得他连连跳脚，不辨东南西北。 　　简华追上，一木棍朝他后脑勺抡去，这是最危险的地方，抡着了，人也就晕了。 　　牛蛋一侧身，后脑勺没抡上，倒抡在了脑袋壳上，简华也不管了，没头没脑朝他身上打去。 　　挨了几下打，牛蛋倒是清醒过来了，一个女人，难道他还打不过，他挥起手上石斧，砍在了木棍上。 　　大力震动传来，简华再握不住木棍，虎口酸麻，木棍脱手，星晖如水中，只见着一把石斧，闪着寒光就朝她脑袋劈来。 　　“啊！”简华短促尖叫，一个蹲身。 　　抬起的眼中，只见着牛蛋双眼木愣愣，然后脑袋一歪，有鲜血飙射出来，淋了她一头一身，滚烫。 　　“啊……”简华再忍不住，尖声大叫。 　　牛蛋的身体软绵绵倒下了，血雾朦胧中，他身后站立着木野，右手还作着石斧砍下的动作，那般的坚定有力，望来的目光中盛满了担忧和柔情。 　　“这人死了吗？”她颤声问。 　　“死了，都死了。”他弯腰扶起她。 　　“两个女人逃了。”她腿软。 　　“她们逃不了的。”他淡然道。 第118章 我们成婚吧 　　火堆重新燃了起来, 大鼻子和牛皋的尸体都被木野拖走了，可山洞内还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简华呆坐在火堆边, 她的手上身上全都是血。 　　木野急着去追两个女人了。 　　眼皮上黏黏糊糊，简华抹了把脸，双手放到眼前, 全是鲜红鲜红的血。 　　她杀人了，她亲手杀人了。 　　用石块两下重击，她感觉到手上石块上都是黏糊的液体, 那个人是被她杀死的。 　　无法控制住双手的颤抖，她杀人了。 　　这跟杀只鸡不一样，太不一样了，心中似是空空落落, 又似满满荡荡, 只觉惶然，恐惧, 好似急跑完几万米，整个人脑中如同一团浆糊, 喘不上气来，快要崩溃, 可又感觉连崩溃的力气都没有。 　　那个人被击上后脑勺，她好像听到了他的闷哼声, 对，他发出闷哼声了，她听得很清楚, 那是频临死亡的声音，是在这世上留下的最后一道声音。 　　她亲手结束了一个人的生命。 　　不能怪她，不是她的错，是他们来偷袭的，他们不来偷袭，就不会死了，她这是自保，自保，她是正义的，她做得对。 　　可她是救死扶伤的医生，她杀人了。 　　简华就这样呆呆坐着，支着两只手，直到木野捆着两个女人回来，她都没换个姿势。 　　“简华，我问过了，她们一人是虎族的，一人是鹿角部落的，她们愿意跟着我们去炎族生活，这两个女人是被牛皋他们抓来的，没做过恶事。” 　　木野走进洞来，欢快说道，可当他目光放到简华身上，他愣了一下，然后一巴掌拍到自己脑袋上，急急把两个女人系到一块大石上，上前紧紧抱住简华。 　　“简华，没事了，恶人都死了，别害怕，别害怕。” 　　简华木呆呆推开他，眼珠子定到他脸上，轻声道：“木野，我杀人了。” 　　“嗯，那个恶人是被你杀掉的，简华，你真是勇敢，我都不敢相信，你杀了他，你救了我们俩，简华，你真勇敢。” 　　木野搂紧她，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大大的笑容来。 　　那黑亮的眸瞳，倒映着浑身沾血狼狈的她，可他眼中全是赞赏和爱恋。 　　“简华，你救了我们俩。”木野还是在笑，“你知道吗，等那个人把火点起来，他们三个人要是一起来打我的话，我真不知道还能不能不受伤杀了他们。简华，我们都没事，你没受伤，我也没受伤。真好，真好，你真勇敢。” 　　简华露个虚弱的笑容，“是吗？真好，真好。” 　　“嗯，简华，我还没见过像你这样勇敢的女人，简华，你是最最好的，最最好的。” 　　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她是这般的无用，除了会医术，什么都不会，他还这般地夸赞她。 　　简华惶惶急跳的一颗心慢慢平复下来，要是为了她和他的安全，那她做个恶人又何妨。 　　来偷袭的是恶人，恶人就该死。 　　简华张开双手，紧紧，紧紧抱住了木野，眼泪一滴滴滑落下来，“木野，你没事，真好。” 　　“我没事，我们都没事，恶人都死了，我们安全了。”木野拍着她后背，如同哄个小娃娃般，“简华，我带你去小溪边洗洗吧。” 　　“好，去小溪边洗洗，是该洗洗，洗洗。”简华想起身，腿脚一软，险些摔一跤，木野赶紧扶住她。 　　他扶她站好了，“你稍等一下。” 　　木野过去，飞快拿出烤獐子，用石刀切了两大块肉，递到两个年轻女人手里，“吃吧，吃了就睡，不要有坏心，不然我一定杀了你们。我可不会因为你们是女人而手软。” 　　两个女人连连点头，接过肉块，飞快啃食起来，再不敢往简华身上投看一眼。 　　冰凉的溪水在身上流淌过，简华把发热的脑袋埋进了水中，使劲搓洗，头发上，身上，指甲缝里，流水带走了鲜血，可鼻端还充斥着血腥味，那般浓烈。 　　“简华，好了，很干净了，没有血了。” 　　木野清洗完自身，才发现简华的不对劲，她竟然把衣服全都脱了，用手使劲在头发上，脸上抓挠，吓得他急忙上前抱住她。 　　“干净了，没有血了？你闻闻，真没有血腥味了？”简华把双手伸到他鼻前，愣愣问他。 　　在这一瞬间，木野的心如同泡在酸水里，酸涩生疼，他究竟没有护好她。他使劲闻了闻，然后特意露出个灿烂笑容，“嗯，干净了，没有血腥味了。”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这衣服上溅的全是血，我也得好好洗洗，洗洗干净。”她推开他，拉过一旁的衣服，使劲搓洗起来。 　　木野拿过她的裤子，要帮她洗。 　　“我来，我来，你洗不干净。”简华推开他，有些神经质般说道。 　　“简华，其实那个倒在火堆里的人，还没死，我就在他脖颈里砍了一刀，他才死的。是我杀了他。” 　　木野在简华身侧垂头站了一会，然后嘣出这句话来。 　　简华的手一顿，慢慢抬起头来，木野的头发湿漉漉的，有水珠滚过高挺的鼻梁落下，一双眼瞳幽黑，恍如最美的宝石。 　　这个傻瓜啊，她能说她真的被他这句话治愈了吗。 　　简华伸手，拉过他的脑袋，把唇贴上他的唇，狠狠咬了一口，咬到血出来，然后一下跳上他的身体，双手双脚缠紧他，低声道：“木野，我们成婚吧。” 　　“啊？”他抿了下出血的嘴唇，恍惚道。 　　“你愿不愿意，愿不愿意？”她双手搂紧他脖颈，把额头抵在他额头上。 　　木野的双手托住她身体，可下一秒发觉托住的是她的屁股，最主要，最主要，刚刚她洗衣服，把衣服全都脱了，吓得他双手一下松开。 　　简华身体滑下，两人肌/肤相接的地方蹭出一溜子火星来。 　　他急忙又托住，结结巴巴道：“你不是，不是说还要去牛角部落，看，看一看吗，你，你真想好了？” 　　简华把额头在他额头揉搓几下，温柔的，虔诚的，然后她道：“嗯，等炎族强大了，以后再去看吧，反正也不会跑。” 　　“简华，你，你愿意跟我交，交，合了？”他如同坠在梦中，还是七彩色的梦。 　　“嗯，我害怕你死去，也害怕我死去，死真是太容易了，而我们还没有成婚，我还没有做过女人，你这么爱我，我想，嫁给你也是很好的。”简华低声道。 　　“简华，简华，我一定会对你好的。”木野气喘着，一双嘴唇就找到了简华的唇，急切地，渴/望地，重重地吻她。 　　以往她羞涩，她会推拒，可此次如同末日降临般，不顾一切的献/身，好似借着他的热情洗去一切不美好的记忆。 　　俩人倒在了草地上，木野手忙脚乱拉来他的兽皮垫到她的身/下。 　　宇宙深邃，繁星璀璨，有一颗流星拖着长长尾巴，悄无声息地滑过，拉出一条亮白的光芒来。 　　简华抱紧木野的脑袋，闭上眼睛轻轻许了个愿，愿两人安好，长命百岁。 　　“简华，简华……” 　　他一路轻喃着喊她，一路吻她，她就是他的全部，他的女神。 　　她此刻真正感觉他的力量，沉/重/压/在她的身/上，她却觉得心有所依，至此有了归宿，有了家。 　　柔情点燃了这一方草地，到得后来，两人心甘情愿地被激/情席卷而走，交换彼此的秘密。 　　…… 　　一段温/存极尽缠/绵。 　　简华累极睡去，被木野一路抱回岩洞。 　　*** 　　阵阵清风扑进洞来，简华的发丝拂过眼皮，有些痒，她闭着眼睛吹了两下，然后一只手过来，温柔把她调皮的发丝捋了开去。 　　身体有些疼痛，很陌生的感觉。 　　昨日前半夜惨痛经历浮上脑中，她赶紧止住，再回忆后半夜的甜蜜，她的嘴角就掀了起来。 　　一只手摸索着，很快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他醇厚的嗓音响在耳边，“要起来了吗？身体疼吗？” 　　简华握紧他的手，摇了摇，然后睁开眼来，木野蹲在她身边，神清气爽，意气风发，如同打了胜仗凯旋。 　　“你真好看。”她笑。 　　“男人不应该说好看，应该说，说勇猛。”他宠溺道，在她唇上亲吻一下。 　　“嗯，是挺勇猛。”简华敛了眼皮，“昨天，疼死我了，今天罚你，罚你掏五个鸟蛋回来。” 　　“简华，我，我昨天太激动了，狼猛给我的合子都没用上，要不，要不我帮你揉揉。”木野愧疚道。 　　“你手往哪摸呢。”简华打掉他的手，顺手在他胸前摸了一把，皮肤真好啊，“合子，什么合子啊？” 　　“狼猛给我的，就是说给你用了，用了，就不疼了。”木野磕磕巴巴道。 　　“好啊，你个家伙，一天到晚打得什么主意呢。”简华一手揪上他的耳朵，“还不快拿来给我看看。” 　　木野灰溜溜从他的兽皮中翻出一个小兽皮包裹，打开，令两人惊讶的，里头几个压瘪的小果子，全都烂了，早看不出什么模样来了。 　　简华捏起一点，往鼻下闻了闻，有味淡淡的清香味道，但她认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也许这远古大陆上，还有许多她都不认得的东西吧。 　　“以后，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可不许要了。”简华把这包裹拍到了角落里，斥道。 　　“嗯嗯，这东西再好，也没有你心甘情愿好。”木野覥着脸，把脑袋揉进简华身前，撅着一张嘴更要朝她身前吻去。 　　简华的心一抖，咬紧唇，伸了一手到他耳朵，捏住，把他的大脑袋拉离开来，“天都亮了，不许乱摸乱看。” 　　“简华，你是我的女人，我就是可以看的。”木野嘟起嘴，眨着眼睛卖萌。 　　那深刻的双眼皮，长睫毛一抖，简华的心也跟着一抖，简华转头朝洞里扫视一眼，低声道：“不是还有两个女人嘛，被她们看见不好。我们俩人的事，不能让别人看见，知道不知道。” 　　木野不顾耳朵疼痛，凑过来，往她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把头点得如同捣蒜般，“嗯，知道，知道，以后只有我们俩人时做，不让别人知道。” 　　这个傻瓜，简华羞涩，拉过一旁的衣服穿好，“我们吃了早饭上路吧。” 　　“你还疼吗？要不要再歇一天？”他认真问。 　　红云爬上简华的脸，她站起身，推了他一下，“我要去小溪边，你陪我去。” 　　“好。”木野大大笑开。 第119章 归来 　　有了两个女人的加入, 简华让她们俩合力扛一根大毛竹，她和木野背着盐筐和红泥, 一路赶回炎部落。 　　两个年轻女人十七八岁，知道再不可能独自回部落，也就安心跟着走了。 　　简华也不担心她们, 到了炎族，见到那么好的生活，不怕她们不留下。 　　两日后, 回到部落，刚到山脚下，瞭望台上的人看见了，众人远远迎了出来。 　　尚者一见简华, 老脸就笑成了花, 拉着她手，高兴道：“简华, 你留下来就好，留下来就好。” 　　“阿父, 我跟简华成婚了。”木野如同宣告般，大声说道。 　　族人们一静, 然后欢呼起来。 　　神女终于留在他们部落里，不走了。 　　“今天晚上烤肉舞蹈, 庆祝木野和简华成婚。”木通族长大声宣布道。 　　“唉……不要……” 　　简华脸红透，未完的话被尚者打断，她老人家笑道：“放心吧, 不让你跟木野在场地上做。” 　　简华大松口气，这让人观摩的习惯，她可消受不起啊。 　　三皮袋的盐拿出来，松开袋口，如同雪花一般，洁白细腻，族人们的欢呼声震天。 　　“有盐了，有盐了，这么好的盐，我们炎族找到新的盐了。” 　　“简华，我们割了许多羊毛，都洗干净晒好了，等着你再教我们怎么做衣服了。”香上前，笑道。 　　“简华，部落里捏了许多的陶罐，还有陶碗，还有你说的大陶缸，等着你回来开窑呢。”山猫笑道。 　　“简华，部落里又打了许多泥砖，等你回来建你说的那个房子呢。”黑福大叔笑道。 　　“阿嫂，阿嫂，小狼崽子长大了好多，我都追不上它们了，跑得可快了。”小木生又蹦又跳，欢笑道。 　　“简华，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木牛大叔激动道。 　　“简华，地里的玉米都长老高了，就等你回来跟我们说说下面再怎么弄呢。”草叶婶子笑道。 　　简华一个个看过去，慈蔼的尚者，威严却正直的木通族长，憨厚和气的木牛大叔、草叶婶子，明快的山猫，温柔的香，可爱的小木生，沉默寡言的黑福大叔，还有正朝她微笑，微微凸着肚子的纯，一排排族人，眼底里全是喜气，全是对她的欢迎和喜爱。 　　“简华，你们可回来了。” 　　又一道亲热的喊声传来，简华转头，却见一段日子没见的花珠带着个年青人笑微微站在她面前。 　　“你是，花刺。”简华笑起来，“你身体都好了吗？” 　　“谢谢大巫的救命之恩，我身体全都好了。” 　　花刺腼腆地笑了，躬身跟简华施礼。 　　“我阿弟身体养好了，阿姆就让我带阿弟过来感谢大巫，没想我们来了，大巫你却出去了。”花珠笑道，“大巫，我这次来了，可就不走了，要留在你们炎族生活了，你可欢迎。” 　　“欢迎，欢迎，当然欢迎。”简华携了她手，忙笑道。 　　“大巫回来了，那我今天一定要去打一只鹿，给大巫烤肉吃。”花刺笑道。 　　“那你还不快去。”花珠睨他一眼，笑道。 　　“不急，不急，总不能让他一人去打猎吧，还是等勇士们一道去吧。”简华忙笑道。 　　尚者和花珠，携着简华的手，众人一起回了部落。 　　只见部落围墙外的大树又清理掉了一些，阳光普照，视野开阔，走进部落大门，却见地上铺着一条一米多宽白色鹅卵石步道，通向各个树屋，很是干净清爽。 　　“简华，我们按你说的，捡了些鹅卵石过来铺上，这下下大雨也不怕烂泥粘脚了。”尚者笑道。 　　“炎族真是好，我跟阿弟说，回部落也学上。”花珠笑道。 　　简华靠过去，偷笑问道：“花珠姐姐，老实说，你过来是不是追黑狼的。” 　　“是啊，我就要做黑狼的女人，他别想逃。”花珠大大方方回道，“大巫，要不你帮帮我。” 　　“这感情的事情别人可帮不了，还得你自己努力。”简华装作老成的样子，摇了摇头答道。 　　“大巫，那你跟木野，是谁主动的？”花珠看看简华，再转头看看跟在后头，满面笑容，神情满足的木野，好奇道。 　　“这，这当然是我主动的，他敢不喜欢我。” 　　简华想起那晚她的主动热情，感觉老脸一红。 　　“好，今天我就搬到黑狼的树屋去住，看他敢赶我出来。”花珠一握拳，豪气道。 　　“你照顾好黑狼的阿父，他肯定就会对你好了。”简华笑着建议。 　　“嗯。我会的。” 　　吃过午饭，尚者赶着木野简华去休息，这么多天赶路辛苦了。 　　小树屋内一切都是原样，席子上没有一点灰尘，空气清新，好似简华只是早上出去了转一趟。 　　“族人肯定天天来打扫的，也不知是哪一个？”简华拿出一块兽皮铺上。 　　木野自动自发先躺了下来，伸着胳膊要搂着简华睡。 　　“他们也怕你走了不回来，没见我阿父的嘴巴都要笑歪了。” 　　“睡过去一点，你不怕热啊。”简华推他。 　　“不怕，不怕，简华，现在没人，我们来交/合吧。” 　　木野拉住简华的手，人就扑了上去。 　　“现在白天唉……不行啊……我这衣服本就破了，再拉要坏了……你好重啊……” 　　“这都三天了，简华，我想得心都疼了，好简华，求求你了……” 　　没见过如此死皮赖脸的人，简华这人，又吃软不吃硬，一个大男人，眨着水汪汪的眼萌萌看住她，如同一条祈求怜爱的大狗狗，她的立场就不那么坚定了。 　　半推半就，简华不想说，其实她也有那么一点点想他，真得是一点点哦。 　　…… 　　她的这座小树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从池塘边挖了一大陶盆黏土过来的炎成诧异看着顶上摇动的木屋，听得一会露出恍然的表情来，然后红着老脸放下陶泥，悄悄出去了。 　　“炎成大叔，怎么不捏泥？” 　　有族人路过巨石，看到蹲坐在一边大树下的炎成，笑着问道。 　　“嗯嗯，我想捏个新的，让我先想一想，想一想。”炎成瞥一眼那座树屋，寻思着要不要跟族长大人商量一下，换个地方捏陶。 　　“好好，炎成大叔，那你慢慢想吧。”族人笑着走了。 　　炎成大叔蹲得脚酸，又换成盘腿坐在地上，看着树影在巨石上一点点移动，等他无数次赞叹年轻人就是体力好，又打得两个盹过去，终于看见木野挽着简华的手出来了。 　　他再抬头看看天色，太阳都落到卷羊族山峰那边去了。 　　“大巫，你们出来啦。”他笑着起身，走到简华面前躬身行礼。 　　简华一瞬间明白，脸巨红，瞪一眼木野，甩开他的手，尴尬笑道：“炎成大叔，不用行礼，不用行礼。” 　　“大巫，你要看一下我捏的陶罐吗？” 　　“好，好，看一下，看一下。” 　　木野在一边轻轻地笑，“我也看看，我也看看。” 　　想不到炎成大叔竟然很有艺术细胞，捏了好几个不同模样的，口小肚大的，敞口圆肚两侧各加一个直柄的，三足底的，还有两个是方形的。 　　“真好，真好。”简华赞叹道，“这种真可以做祭祀的神器了。” 　　炎成大叔憨憨地笑，双眼眯成一条缝，“这里加两个东西，像树枝一样，好拿，这是我看大巫搭的火堆，放上三块石头，陶罐放的稳，这个可以倒水喝。” 　　“不错，不错，就是这种可能不大好烧，会烧坏掉。”简华指指方形的陶罐，笑道。 　　“啊，会烧坏掉，那我砸了重捏吧。”炎成大叔忙道。 　　“已经捏好了，就烧了试试看，我想肯定有很多部落会喜欢我们的陶罐的，多好看啊。”简华兴致上来，想到拿回来的红泥，忙催促木野去搬过来，“炎成大叔，这次我们在流水部落挖了些红泥，好像更加细，我们把这红泥抹到陶罐外面试试看。” 　　“红泥，好啊，好啊。”炎成大叔跃跃欲试。 　　红泥匀得细细的，如米汤一般摸不出一个颗粒，两人用木片，细细刮在了陶罐上，里外两层，都抹匀了。 　　简华又和了草木灰，在其他一些陶罐内外层抹匀了，她要看看，是否能给陶罐上釉。 　　“我看这红泥，也能捏陶罐。”炎成大叔道。 　　“你再捏个大口陶罐吧，圆形平底的，可以煮汤的那种。” 　　“好咧。”炎成大叔和起泥，看一眼简华，嗫嚅着，欲言又止。 　　“炎成大叔，你想说什么，说呗。”简华笑道。 　　炎成大叔赶紧放下红泥，起身跪到简华面前，道：“大巫，我的那个小娃娃，也想来捏陶，我想问问大巫，能不能，能不能让他过来捏陶。” 　　简华的动作一顿，这算是走关系吗，应该没那么复杂吧，她仔细观察一眼炎成，苍老黝黑脸庞，细长浑浊的眼睛，表情憨厚，整个人下跪的姿势很是臣服。 　　但一个双手这么灵巧的人，心思想来也是稍细些的。 　　“炎成大叔，我们炎族好吗？” 　　“好，炎族好，我再没见过这样好的部落，大巫，我心里高兴，感谢大巫的救命之恩，给我和我娃娃这样好的日子，我就死在炎族了，我的娃娃将来也会死在炎族，我们永远是炎族人。” 　　炎成大叔，伏身磕头，如同誓言般说道。 　　“好，让你小娃娃过来跟着你学吧。捏好陶了，将来就让他一直捏陶，不用出去打猎了。”简华果断道。 　　手艺的传承，子承父业，也是相当好的。就从炎成大叔和他的孙子开始吧。 　　“谢谢大巫，谢谢大巫。”炎成大叔连连磕头。 　　简华起身，扶起他，认真看住他的眼睛，说道：“炎成大叔，我答应你是因为你来问了我，而没有自作主张让你小娃娃过来一起捏，你做得很好。” 　　“大巫，我不敢，我都听大巫的。”炎成大叔忙道。 　　“好，炎成大叔，明天我们开窑烧陶吧。” 　　“好，明天开窑烧陶。” 第120章 制弓箭 　　天天有族人拔草捉虫, 地里的庄稼长势不错，简华只带人在一旁, 堆起一个大大的堆肥，落叶淤泥加上粪肥，盖上稻草等着充分发酵。 　　族里又夯了好多泥砖, 一块块全都晾干了。 　　简华带着木通族长、木野两人，在部落北面，围墙外又围出一块平地来, 比原来的稍小些，大约有两三个足球场大小。 　　“用这些泥砖把这块地方圈起来，围墙稍微建得高一些。我准备操练操练族里的勇士们。” 　　简华一挥小手，豪迈道。 　　木通族长不知大巫还要如何操练族中勇士, 却毫无疑义地开始执行起她的命令了。 　　炎族的窑炉又烧起来了, 围墙砌起来了。此次连卷羊族来打听，简华都没告诉。 　　弓箭, 她曾想过要做的，可一直担心出来这个杀伤力巨大的武器后, 会掀起更多的血雨腥风，故迟迟没有动作。可此次经历被偷袭, 简华明白了，就算没有这个武器, 血雨腥风也一直存在。 　　想要活下去，所要坚持的就是比别人强，永远比别人更强。 　　武器, 身体上，更甚者还有心理上。 　　这是一个残酷的世界，再不是和平的二十一世纪中-国，连她，也得变一变了。 　　先前，对着花那的挑衅仇恨，她还没放在心上的话，此次直面死亡，真正让她明白生死一线间，生活在这块大陆上人的性命是何等的脆弱，一不小心，小命就没了。 　　她还不想死，并且在有了爱情，有了深爱她的人后，她更加不想死了。 　　那就变强吧。 　　带着炎族一起变强，强大得让人仰视。 　　简华站在部落大门口，目光投到了卷羊族方向，哪天把卷羊族人也变成炎族人就好了。 　　一个二百多人的部落，马马虎虎也算是大部落了吧。 　　弓箭，细分有单体弓、叠片弓和复合弓。 　　复合弓就是加上牛角等物，此时没找到牛，简华就只能考虑单体弓了。单体弓就是单一材料制作出来的弓。简华打算先做最简单的长弓，竹弓和木弓，两种都做，以后觉得哪个好用，取材更方便，就选哪种。 　　竹子韧性好，竹弓是使用非常广泛的。 　　简华拉着木野把那根大毛竹估量着长度截取一段，然后等木野每日打猎回来后，躲在他们的树屋里做。 　　一米五左右长度的竹片削成半个手掌的宽度，两头削薄，中间稍厚，在头梢上刻出弓弦槽。 　　有青色竹皮那面放在弓的里侧。 　　弓弦应该用生皮牛做，可此时没有，简华就剪了生羊皮，晒干，混和着树皮纤维丝，细细揉搓成绳子，上了弓弦。 　　上弓弦的动作有些猥/琐，张弓夹在双/腿间，左右抵住，手臂用力一压，一头作成绳套的弦就套上了弓弦槽。 　　简华试着拉了拉，开弓的力道不算小，估计射杀野鸡野兔，一点问题没有。 　　木野从头到尾是一头雾水，只是按着简华的口令，细细削了，还用石片，把整把弓打磨光滑了。 　　“这样怎么打猎？” 　　木野小心翼翼拉了拉弓，以他的力道真有些怕拉坏掉。 　　“看来，弓的长度还得做长一些。弦的韧性不够，那就拉长弓体来凑。”简华搓了搓下巴，思考道，“不急，我们再做些竹箭。” 　　“竹箭？” 　　“对，竹箭。”简华捡起一支竹条，搭在弓弦上，拉弓开箭，那根竹条啪得射到木屋壁上，再软软摔落在地，“就是这样。” 　　木野的嘴巴一下张开了，抢过竹弓，捡了竹条也试着拉弓开箭，他射出的竹条弹到木屋壁上，啪的一声，更加清脆了。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木野欢呼起来。 　　“嘘，轻声，轻声。”简华忙把手指比到唇上示意。 　　“简华，你真是神女。”木野不喊了，却上前一步，一下抱起简华旋转起来，“神女，你真是神女。” 　　“快放我下来。”简华摸着他脑袋，直笑。 　　“阿哥，阿嫂，你们在干什么啊，阿父让我来喊你们去吃烤肉。”小木生的脑袋从木屋门口探了进来，诧异道，“咦，削这么多木头做什么？” 　　简华忙拍拍木野，让他放下自己。 　　“阿哥在削木茅呢，走走，下去吃烤肉。”木野上前拉着小木生的手，喊着简华一起下去。 　　简华走下树屋，用绳把木屋门给系上了。 　　连把锁都没有，系个绳聊胜于无吧。 　　木野也无心吃烤肉了，胡乱塞了几口，终于等得简华吃完，催着她去小溪边洗漱了手脚，又打了桶热水，然后急急回到树屋，把门关上了。 　　“简华，你说这竹箭怎么做？”木野一手石刀，一手竹条，已准备开始了。 　　“野子也太急了吧，这天都还没怎么黑呢。”雷猛摸摸脑袋，嗤嗤笑了起来。 　　“还说野子呢，你那时不也拉着纯，早早就关了树屋门，那声音响的，我们大家全都听到了。”金猴笑道。 　　“你个小娃娃，你懂什么。”雷猛上前搂住金猴，嘿嘿笑，“打算什么时候跟你女人睡啊？你也可以做男人了。” 　　说着，他的大手伸下去，就要去掏金猴的小JJ。 　　金猴哪容他得手，俩人搂抱着玩笑般扭打起来。 　　“娃，看大巫和木野多好，你是不是也该找个女人了，我看那花珠就挺好的，为了你特意留在我们炎族了，就她了怎样？”黑福问着黑狼。 　　黑狼的目光从木野和简华的树屋那收回来，落到不远处花珠身上，她如有感应，扬起头朝他露个灿烂的笑脸。 　　圆脸细长眼，皮肤黝黑粗糙，但看熟了，好象也挺好看的。 　　黑狼淡淡收回目光，然后朝阿父点了点头。 　　“真的，黑狼，你答应了？”黑福惊喜道，禁不住揉了揉老眼。 　　“嗯，阿父，我们的树屋再加一层吧。”黑狼道。 　　“要得，要得，再加一层。到时你跟花珠住最上面一层，我住下面。”黑福哈哈笑起来，“不对不对，郝运这些天在追求那个来自虎族的少女，说不好啊，要另建一个树屋。郝运也该成婚了，我们家和他们家要分两个树屋住了。” 　　“那我去跟郝运商量一下。”黑狼起身。 　　“好，好，快去，快去。”黑福大叔高兴地多吃了一块烤肉下肚。 　　“箭分箭头、箭杆、箭羽三部分。这箭头部分可以用石块或骨头做，越锋利越好，石块打磨太费工夫，我们就选骨头吧，箭杆，一个要求，一定要笔直，不管用竹子还是木头，一定要笔直，尾巴这里，还得粘上羽毛，是为了箭飞射出去时增加平衡度的，我拿了些野鸡毛，最好的是鹰羽，就是天上飞的那种大鸟，会抓兔子的。” 　　“天上的大鸟，我见过，可凶了，小羊都抓得上去。”木野道。 　　“等你把这弓箭练熟了，到时这种大鸟都能射下来，当然，我们现在的弓还不行，以后有了材料我们再好好研究，争取能早日开弓射大雕。”简华开玩笑道。 　　“好，我一定争取把天上的大鸟都打下来。”木野却是认真。 　　简华看着他，嘻嘻笑，探头往他脸上亲了一口，现在越看越觉得这男人可爱，傻乎乎得可爱。 　　木野蹙起眉头，看看简华，再看看手上的竹条，目光间摇摆不定，即想着马上削成竹箭，又被她勾得心痒痒。 　　“木野，要不明天再削，我们早点睡。”简华拉长了声调，一脚轻轻往他腿上摩擦。 　　她就想看看他还能忍多久，却被他放下竹条，一个不防扑倒在兽皮上，热哄哄的气息喷到脸上，一双手摸/了上来。 　　“什么都比不上你好。”他低沉道。 　　“你不削竹箭啦。”她的声音止在他的口中。 　　一场酣战，简华力竭，木野大获全胜。 　　他帮她清洗，低低在她耳边道：“简华，你弄的那个小油灯，还有吗，拿出来点上。” 　　“没有了。”简华踢他一脚，暗暗偷笑，这还打算挑灯夜战啊。 　　“好简华，好简华，拿出来嘛，点上。” 　　简华爬起来，拿出小石碗，用打火机点上灯芯草，石碗中是她收集来的动物油脂。 　　一灯如豆，点亮小木屋，木野高高兴兴拿着竹条削起来。 　　这男人，真是什么都不耽误啊。 　　简华指点他怎么削后，就支着一个胳膊看他，那越发娴熟起来的手法，那修长有力的手指，认真的神情，在灯光下滑腻的皮肤，健美的身材，她看着看着，然后就睡着了。 　　木野放下手上的石刀，拉过一块薄兽皮，帮她轻轻搭在肚子上，然后又轻手轻脚削起竹箭来。 　　旁边的围墙砌出一面时，窑炉也冷却好了。 　　简华带着全体族人，在尚者祭祀，一声“开”的大喊中，砸开了窑门。 　　待烟尘散去，简华进去搬出了她最为关心的那只红泥制成的陶罐，令她惊讶的竟然隐隐泛出紫砂的质感来。 　　红色陶罐，这种红，红得热烈，红得纯粹，也可说是紫砂陶罐了。 　　“真好看哪，比原来的更好了。”炎成大叔喃喃道，一双细长眼睛中有水光闪耀。 　　“是，这只陶罐非常好，非常好。”简华把紫砂陶罐递到了木通族长手上。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般精美的陶罐，实在太好看了。我们炎族烧出了神器，神器。” 　　“神器，神器，神器，神器……” 　　炎族人欢呼。 　　羊尾族长无比羡慕地看着这只陶罐，“木通族长，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看看可以，可不能给你们，你想要啊，求大巫再烧一只吧。”木通族长把陶罐递到他手上，哈哈大笑起来。 　　“羊尾族长，我们可以帮你再烧一只，就是需要你等一等，这陶罐制作可需要二十多天呢。” 　　简华笑道。这次烧窑，里面陶罐可是摆满了的，不象上次为了试验，才做了那么几个，浪费了好多柴禾和煤块啊。 　　羊尾族长捧着红陶罐，爱不释手看着，连连点头，“等得，等得，我们愿意等着，只是大巫一定要给我们一只啊，这可真是神器。” 　　“哎呀，大巫，这方的陶罐真的碎了。”炎成大叔捧出裂成几瓣的陶罐，沮丧道。 　　“没事，没事，再顶级的大师烧窑也不能保证每只都成功呢。把碎掉的都放这边来，这些碎陶也是有用的。”简华安慰道。 　　木野带着黑狼等人，把陶罐一只只清理出来，有烧裂的就摆到一边。 　　用干草擦去陶罐上的浮灰，用红泥在外面裹了一层的，也成了红陶，但没有刚才那只红得漂亮，反倒有些发灰，简华放下灰陶罐，又拿起另一只，惊喜发现，用草木灰涂层的陶罐成功上釉了。 　　这种釉及不上真正釉彩那么漂亮，可明亮光滑了许多，用手指抚上也没有毛毛的感觉，平滑，带着凉意。 　　“哈哈哈哈，我成功了。”简华插腰大笑起来。 　　“大巫，想来你烧出比神器更好的东西，让我摸摸看。”尚者一上手，也惊呆了。 　　“好，好，好。”她哆嗦着嘴唇，吐出三个字。 第121章 熬制膘胶 　　这只红陶, 尚者和木通大叔怎么都不肯拿出来煮东西吃了，收到尚者的树屋里摆放着, 真正当成祭祀神器。 　　此次烧陶，还烧制成了一只大陶缸，比小木生的个头还高, 原本是两只的，可惜另一只烧裂了。 　　简华还是很满足，这只完好的大陶缸通体黑色, 摆在巨石一侧，平常煮东西烤肉处，上面盖一块芦苇席，用水也方便多了。 　　而每天给大陶缸挑水, 则成了孩子们最喜欢干的事情。他们成群结队, 提着陶罐或跑到大湖边或爬到溪水上游提水，乐此不疲。 　　四只小狼跟在他们身旁, 蹦前跑后，异常欢快。 　　简华给了他们两只羊角, 叮嘱他们一有危险就吹羊角。她还不放心，又交待瞭望台上值勤的族人多关注, 还找了金猴，等孩子们跑出部落就跟上。 　　“嫂子, 你就放心吧，我会看好他们的。”金猴郑重保证道。 　　木野已经削好了二三十只竹箭，箭头尖锐, 箭杆笔直，为此他还用一个石块，磨出凹槽来做了箭杆的矫直器，看得简华都想赞他一声聪明。 　　接下来还得熬鳔胶，这个简华会，她从小就看村子里的夏大叔熬制，夏大叔是木匠，做的桌椅板凳一水古式，卯榫结构加上鳔胶，不用一颗螺钉，远近闻名，上门求打家俱的人络绎不绝。 　　鳔胶鳔胶，顾名思义，要用鱼的鳔来制，海鱼最好，河鱼比海鱼稍差，除此，鱼肚鱼鳞，还有猪皮都能用来熬制鳔胶。 　　此时不需打家俱，只用来粘贴箭杆尾部的尾羽，简华就打算熬制鱼肚胶了。 　　大鱼鱼肚切下来，放在芦苇编成的帘子上隔水蒸，等鱼肚软化，透明发粘，取下放进石臼中，用石杵使劲捣烂，这可是个力气活，还得有技巧。 　　胶质太粘发硬，再加点开水，一直捣，捣到石杵提起，可以拉出透明的丝条来，这胶算是成了大半。 　　再把胶放进纱布，扎起，锅中放个碗，纱布放进碗中，再次隔水蒸，蒸到胶质流进碗中，用筷子挤压纱布包，剩下的杂质提出，碗中的胶质就可以直接使用了。 　　箭杆尾部，需三片羽毛，一百二十度，均匀分布。 　　简华细细粘上尾羽，在尾羽头尾处还用细绳一匝匝缠紧了。 　　一只竹箭就做成了。 　　一连几天，木野在凌晨悄悄出去练箭，然后带回一大堆的松鸡、野兔、狗獾和黄鼠狼等猎物回来。 　　这日，东方刚亮起一道红云，木野朝部落门口走去，拉开木排门，却见门外站了一溜排的人。 　　黑狼、雷猛、金猴、木山、木光、木各正瞪眼狠瞧着他，一付不说明原因就不让走的架式，在这排人后，还怯生生走出一个少年来，正是虎娃。 　　木野失笑，硬憋着摆出一本正经的表情来，“我去打猎了，怎么，想跟我一道去。” 　　六七颗脑袋齐齐上下摆动，木各一步跳到木野身边，拉住他的手，“木野阿哥，我跟你一道去，你可不能丢下我们。” 　　“好，那走吧。”木野含笑，当先而行。 　　黑狼雷猛等人没想到这么容易，互视一眼，大喜过望追了上去。 　　“野子，你背的这东西干什么用的，就是用来打猎的？是大巫做出来的新工具吧。”雷猛伸手轻轻摸了下竹弓。 　　竹弓一头的弦已除下，清弓状态，直直一根竹杆，真看不出有什么不同来。 　　“跟我来就知道了，本来也想告诉你们了。”木野转头笑道，看一眼虎娃。 　　虎娃脚步一顿，脸上露出一丝尴尬来，“我，我……” 　　“既然来了，那就一起来吧，加入我炎族，就是炎族人了。”木野点了下头。 　　虎娃咧嘴笑开，忙跟了上来。 　　“不过，这工具很厉害，非常非常厉害。大巫说了，先紧着自己人，部落外的人一个都不许知道，大巫连卷羊族人都没告诉。”木野道。 　　众人的表情立马凝重起来，虎娃的脚步也稳重了，看一眼前面的木野，再看看跟在他身后的众人，握紧木茅，紧紧跟上了。 　　走进林子，薄雾飘荡，草叶上还滚动着露珠，一只松鸡咕咕叫着钻出草堆，正准备开始觅食。 　　一根竹箭“嗖”得飞出，一箭扎中松鸡脖颈。 　　箭头刺出，“咕咕”，松鸡剧烈挣扎几下，然后倒地不动了。 　　木野上前，轻松捡起松鸡，又在松鸡身后的草丛扒拉几下，捡出两枚鸡蛋，收进了随身的皮袋中。 　　雷猛嘴巴张成了圆型。 　　黑狼表情尚算平静，可眼底光芒却要亮瞎人眼。 　　木山惊得倒抽一口气。 　　木光扶在树枝上的手一哆嗦，这根枯枝啪得折断，险些摔上一跤。 　　木各坐了一屁股墩。 　　虎娃手中的木茅落了地。 　　木野提着松鸡转身，朝众人举了举弓，朗然一笑，“要学吗？” 　　“要要要。” 　　异口同声，喊得响亮。 　　今天早晨拿回来的猎物并不多，三只松鸡，两只野兔，木野的理由让简华失笑，后来他都没能摸上弓。这几个家伙，抢了弓箭过去，你也要试试，我也要试试，可刚上手，射猎物哪能射得那么准，被逃掉了许多猎物，只能这个成果了。 　　花刺小心翼翼把一只敞口大肚黑陶用兽皮包裹好，放进了筐篓中，说道：“阿姐，炎族好像制作出新打猎工具了，这些天黑狼他们打猎都不带我去了。我要不要去偷偷学一学。” 　　“不行。”花珠爽脆拒绝，手上忙着把他的兽皮卷起，用细绳捆好，“阿弟，住了这么些天了，再不回去，阿姆该担心了，今天跟大巫、族长他们说一声，我请黑狼送你吧。” 　　“阿姐，为什么不行啊，我就去偷偷看一眼。”花刺眨着细长眼睛，卖萌看住他阿姐。 　　阿姐最疼他了，往往这样看着，她都不会拒绝他的要求。新的打猎工具唉，可真想看一眼啊。 　　“不行。大巫不想告诉我们的，我们就不问，等她觉得能告诉我们了，我们再知道。阿弟，我们花族要跟炎族交好，就不要做让他们生气的事情。”阿珠坐到他身边，拍拍他的后背，语重心长道，“炎族打鱼的本事，种植株的本事，用兽毛做衣服的本事，还有打猎的本事，你可都学了。” 　　花刺垂下了脑袋，其实他只是很好奇。 　　“阿弟，你回去吧，等阿姐在这里待久了，求求大巫，估计她就愿意把这个新打猎的本事教给我们花族了。我们到了落叶时，交换大会上再见面吧。” 　　花珠拥抱了一下花刺，微笑道。 　　“嗯，阿姐，你可一定要求求大巫，让他教教我们。”花刺点点头，有些沮丧道。 　　“打起精神来，我的阿弟又长高了，真像个男人了，以后部落里的事要多关心关心，阿姆年纪大了，多照顾她。” 　　“嗯，阿姐，你也要好好的，要是黑狼对你不好，你就回花族告诉我，我帮你打他出气。”花刺比了比拳头。 　　“黑狼这人啊，脾气象那石头一样，可心是好的，他肯定会对你阿姐好的，你放心吧。”花珠温柔笑了起来。 　　简华听到花刺要走了，想到答应狼族陶罐的事情，马上跑去跟木通大叔，还有尚者商量一下，然后派黑狼，带着金猴、还有四个春季会上交换来的奴隶，那个高个奴隶也在，一起送花刺回去，再去狼族跑一趟。 　　给他们带去十斤盐，两个大黑陶罐，十只大海碗，再约定秋季大会时见。 　　而花族，跟木通大叔尚者商量过，除了一只大黑陶罐，十只大海碗外，再送他们两大包羊毛，在兽皮袋里塞得满满的。 　　可怜啊，连块布都没有，想多送些也没办法。 　　花珠携着花刺，连连感谢，把花刺送出好远，她才赶回来。 　　简华却据此有了个新想法，做羊毛毡毯。 　　羊毛衣的做法，她已教会部落里的女人，特别是一些年纪稍大的婆婆，她让金猴的母亲和，带领着他们织毛衣，一有空就织。 　　平针，上下针，你织前片，她织后片，再一人专织袖子，分了大中小号，还有小娃的最小号，到时再缝合起来，速度也不慢。 　　做羊毛毡毯首先得编张席子。 　　可这时要竹子，不就是跟男人们抢弓箭的材料嘛，简华无法，只得把这个想法先搁置一下。 　　一旁的围墙建好了，因跟原来的围墙相连，只需砌上三面，在原来的围墙上打了个门，同样安装了一扇木排门进出。 　　因位于部落的北面，简华就称了北院。 　　是日，她喊过木通大叔、木牛大叔、黑福大叔和雷亮大叔，还有木野、黑狼等几个年轻人，拿着竹弓竹箭，再扛上那根大毛竹，到了北院。 　　“木通族长，几位大叔，我们炎族将要有一种新的打猎武器了。”简华说完，示意木野上前演示。 　　在二十米开外，立着一根木桩。 　　雷猛等人神情激动，“阿父，快看，一定要看仔细了，这打猎武器太厉害了。” 　　只见木野搭箭拉弓，再一松弦，一支竹箭急急射/出，正中木桩，箭尾轻轻颤动，竹箭牢牢钉住在木桩上。 　　这得多大的力道，简华也有些惊讶了。 　　黑狼转头看她一眼，轻笑道：“野子把头改成了骨头箭头，比竹箭头更加硬了。” 　　说话间，木野开始跑动，竹箭一根根射/出，支支正中木桩。 　　木各欢呼一声，“阿哥，真是勇士，这武器也好。” 　　简华转头，只见着木通大叔等人木木呆呆，好似眼珠子都转不过来了，她压低了声音，道：“木通大叔，木牛大叔，要是人站在木桩的位置，你们说，他还能活下来吗？” 　　木通大叔等人，嘎嘎转过脑袋，震惊望住简华，“大巫，你说人，人……” 　　“对，这个武器叫弓箭，不光是打猎武器，更是打仗的武器，我想这块地方，此时还没有其他武器能抵挡住这种武器。一个人射一箭，二个人射出两枝箭，要是有一百人射箭，那一百支箭射出去，谁还能，活下来。” 　　简华看一圈众人，声音沉沉，又道：“这是一种非常厉害，非常危险的武器，我们一定得好好使用。” 　　众人愣住了，雷猛一拍脑袋，哎呀一声，“真是打仗的武器，我怎么没想到呢。” 第122章 兄弟部落 　　众人一致朝雷猛嘘了一声, “轻点声。” 　　木通大叔更是左右观望起来，还跑到木排门那边小心看了看, 再把木排门掩好。 　　知道年轻人最近一些日子在捣鼓新打猎工具，想着应该是跟绊马索，投石索等物类似的, 可谁能想到，是这般威力的武器。 　　几个老人神情凝重，互视着沉吟起来。 　　“这事可不能让其他部落知道。”木牛大叔先道。 　　“卷羊族也不能告诉, 这武器太厉害了，要是被人夺了去，用来对付我们，那就危险了。”黑福大叔也道。 　　“要不, 这武器永远不要拿出来？”雷亮大叔迟疑一下。 　　“不, 这武器既然已经出来了，那我们族里的人就先练习熟练, 然后保密，一直保密到无法再保密的时候。”木通族长一摆手, 看向简华，“大巫, 这武器的制作有没有什么秘密，可以不让别人学习的。” 　　老人就是有智慧, 生活的阅历让他们更加谨慎，跟年轻人刚见到弓箭时的反应完全不一样。 　　简华赞许笑道：“现在这竹弓是最简华的，我们可以把弓箭改良, 越做越好，木通大叔，你们也来试试，以后我们可以做出力道更大的弓箭来，射程更远。” 　　拔了箭走回来的木野，闻言把弓箭递到他阿父手上，指点着他怎样射箭。 　　“从脚尖开始用力，力道顺着腰背，到达手臂上，用腰背的力量。”木野把简华指点他的，再指点给阿父。 　　木通大叔刚握上弓的手有着一些些颤抖，他闭了下眼，再抬眼，弓就握稳了，拉弓射箭。五六支箭一一飞出，有射偏了的，也有两支射中的。 　　他把弓递给黑福大叔，“你们也来试试，只要还有力气，这武器连我们老家伙都能使啊。” 　　这句话，又让众人的心头暗暗一凛。 　　大叔们一个轮一个，真切感受了一番弓箭的威力。 　　简华待他们心情稍许平静，上前微笑道：“今天请大叔们过来，就是让你们一起学一下怎么制作弓箭，射箭方法可以被别人学去，但制作弓箭，我们一定要牢牢掌控在手中。” 　　“对，大巫说的对。”木通族长点头，“制作方法一定不能让别的部落知道。” 　　在北院内，新搭起一个大草棚子，几位大叔和几个年轻人，就坐在草棚中学做起了弓箭，不光有竹弓，还有木弓。 　　木弓的材料选用了好多种，柳木、榆木、橡木、松木、杉木等等，全都拿来试做了弓箭。 　　“这种弓比较硬一些，这种的弹性更大一些。”木野指指杉木，再指指柳木。 　　“都可以，都很好用。”雷猛更是高兴。 　　能分出一点点软硬，算是不错了，其实对于这种新手，哪种木头都能做，等他们使得娴熟了，到时再决定用哪种吧。 　　新建北院，简华原本是想让族人们练习弓箭，再操练身体的，可当她带着众人练习一遍木排墙、平横木、壕沟等，她就知道她傻了。 　　金猴弹跳力超级好，雷猛臂力惊人，黑狼灵活，木野敏捷，在这个部落里，除了小娃娃，该操练的只有她一人。 　　一人。 　　连他们练习弓箭，都愿意直接去森林，用活猎物练手，成效惊人。 　　简华有些些沮丧。 　　木排墙她爬不上去，壕沟跳不过去，连跑步，虽说比以前好多了，可在木野他们眼里，还是皱起了眉头。 　　呵，如果没有知识的支撑，她就是个废物吧。留在部落整天剥剥兽皮，煮煮食物，然后再为他们生几个娃。 　　想到这里，简华就觉得全身冒鸡皮疙瘩，不行，她不能一直依赖别人。 　　原本想着回去，这些都无所谓。可现在她愿意为了木野留下，那就得好好生活。 　　她要变强！ 　　简华每日早早起来跑步，沿着北院的围墙跑上二十圈，歇息一会，再去山坡下看看庄稼，再回来练习弓箭，对着木桩射箭一百下。 　　中午吃过食物后，小睡一会，下午带着小娃巡视部落，看看老人夯泥，指点指点婆婆们织羊毛，或和炎成大叔一起捏会陶，等木野打猎回来，让他教着爬树或者对打。 　　木野打架的本事是木通大叔教的，再加上实战摸索，可说毫无章法，完全的野路子，却也是最致命的打法。 　　脑袋、眼睛、胸膛、小腹，他觉得人身上最痛的地方，就专打此处。 　　简华此时又有了一点炫耀的小本事，她把一套军体拳，她军训时学过的拳法教给了木野。 　　在她身上打来好看的招式，到了木野手上，特别威武有力。 　　“其实人的动脉，还有关节都是非常脆弱的，太阳穴、眼睛、双耳，颈动脉，这里，你摸一下，能摸到跳动的地方，用手刀斩下，人会昏厥，还有指关节，你反捏住一节指关节，人就疼得要命，你试试看。”简华指点着，“后腰这里，也是重点部位，下/阴，这个有点阴/损了，哈哈哈，对敌人嘛，阴/损些也没事。膝窝这里，你踢上一脚，准得跪下。” 　　简华实际打斗不行，说得倒头头是道，唬得木野惊喜不已，连连追问，“还有吗，还有吗？你再想想。” 　　唉，我不是学这个的呀，就算有，我也想不出来了。 　　简华摊着手，耸耸肩，有些无奈。 　　“对了，手臂这里，有麻穴，还有你可以做个转动的木桩，或者做个沙袋，对着练。”简华说到这，叹了口气，“其实这些只是辅助工具，你们天天在外头对付猎物，那是最好的实战。” 　　“木桩怎么做？还有沙袋怎么做？”木野非常感兴趣。 　　简华忙指点了他，沙袋很容易，选制好的羊皮袋，满满装上一袋子溪边的沙土就成了。 　　沙袋吊在大树下，引得全部落的人都来看木野打拳。 　　“野子，好，这拳有力气。”雷猛笑道。 　　“这是什么出拳方式？”黑狼奇怪道。 　　木野的手上，手腕处被简华缠上厚厚兽皮，防止受伤。他灵活的跳动方式，闪避，连击，看得炎族人大声喝彩。 　　“这个东西好，山猫，带人再多做上几个，摆到北园里，让大家伙有空多练练。”木通族长笑道。 　　等木野一停下，雷猛立马上前试着沙袋的威力，而黑狼拉着木野，追问他出拳的方式了。 　　竹弓和木弓一个个做出来，木通族长也对族人宣布，开始练习射箭。 　　炎族人高兴坏了，走路都是飘的。只要有力气的，全都过来学习了。 　　当然，制作弓箭的方法，还掌握在那几人手里，并不外传。 　　一时间，简华恍惚进入了古代那种军民屯，上午，勇士们拿着弓箭飞奔出去打猎，一个个争先恐后，下午夯泥或是打理庄稼，日子过得忙忙碌碌。 　　打回来的小猎物太多了，竟然有剩下吃不完的，吓得简华连忙制止，可以对着树桩练习，猎物不能打尽了。 　　虽说这块土地，如此广大，只生活炎族卷羊族二百多人，可凡事都讲究不可过。 　　如此大的动静，卷羊族长羊尾终于找上门来了。 　　他身后跟着夫人花，手里抱着儿子，带着红一家，还有族巫羊白，上门拜访了。 　　那一脸笑开花的模样，简华都有些不忍目睹，这是要用柔情攻势了啊。 　　“我的好朋友，炎族的族长大人，我卷羊族来求你们了。” 　　“阿父。”红喊过木通，又拉了拉女儿，道，“快叫阿耶。” 　　“阿耶。”小姑娘甜甜喊着木通族长。 　　“哎。”木通应了，一把抱起小丫头，亲了亲她的脸蛋。 　　羊尾族长笑得更欢了。 　　族长夫人花把儿子递到了简华手里，小家伙胖嘟嘟的，流着口水，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人，也不怕生，伸了一手要来抓简华的头发。 　　“叫姨，姨。”简华笑。 　　“还不会说话呢，会认人了，他喜欢你。”花笑道，“大巫，你什么时候怀娃娃呀。” 　　“随缘，随缘。”简华羞道。 　　卷羊族长和族巫羊白被迎进了族长树屋，其他人由木野陪着留在了树屋下面。 　　“大巫，我们进去。”尚者扶上简华的手。 　　“好。”简华把小娃娃还给花，带着尚者，一起走进了族长的树屋。 　　双方五人盘腿坐下，简华看一眼众人，这应该算是两族的最高领导人会谈了。 　　羊尾族长微微弯腰行了一礼，郑重道：“尊敬的族长大人，族巫尚者大人，大巫简华大人，我卷羊族羊尾请求炎族把新的打猎工具教给我们，不管提出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 　　羊白跟在身后，也弯腰行礼，态度虔诚。 　　“这，羊尾族长，你这是为难我了，这打猎工具我们族里刚刚想出来，自己都还没有摸熟呢，不可，不可啊。”木通族长皱着眉头，一脸为难表情，摆着手拒绝。 　　羊尾族长也明白此事的艰难，并不暴躁，看向简华和尚者，再道：“我们卷羊族和炎族是友姻部落，你们大可放心，我们卷羊族绝不会对炎族做恶事的。” 　　“羊尾族长，想来你也知道这新打猎工具的厉害了。我们炎族都在犹豫，是不是还要使用这新的打猎工具，还是全部烧掉。”简华跟着摇了摇头，重重叹了口气说道。 　　“怎么可以烧掉呢，这么好的工具，我都看到了，那么远的一只鹿都能射死，这工具太好用了。”羊尾一拍大腿，惊道，“不可以啊。” 　　“羊尾族长，按说，你族与我族一向友好，祖祖辈辈，好几辈了吧。”尚者捏着手指算道，“其实这事，我也能理解你们的心情，我们有了好的打猎工具，你们没有，心理也是不舒服的。” 　　“是啊，是啊，我们卷羊族也想跟紧你们炎族的脚步，好好发展呢。”羊尾点着头，忙道。 　　“可我们害怕啊，怕你们有了这工具，就用来对付我们，我们人可没有你们多啊。”尚者口气一转，说道。 　　“不会的，我们卷羊族一定不会打你们炎族的。我们族一百多人，你们族也有一百多人，差不多，差不多。我们不会打的，打了不好，不好。”羊尾一个劲摆手道。 　　“羊尾族长，你们也是祭祀虎神，我们也是祭祀虎神，要不，我们合成一个部落吧。”简华紧跟着加上一句。 　　“啊？” 　　羊尾和羊白同时愣了。 　　“对，大巫说得对，我们合成一个部落吧。”木通族长笑道。 　　尚者面带笑容，不语。 　　“这，这不行啊，我们祖辈分族都这么久了，不行，不行。”羊尾族长跳了起来。 　　“尚者，我们两个部落都祭祀虎神，合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对吧。”简华故意道。 　　“是啊，是啊。合起来好。”尚者笑着接道。 　　“大巫，我们卷羊族是真正把炎族当成友姻部落，是朋友，可你们想要我们合并成炎族，那我就不答应了，你们这是想灭了我们卷羊族啊。”羊尾族长脸上慢慢浮起怒意，“我们卷羊族也不是好欺负的。” 　　“羊尾族长，别急，我们不是商量嘛。坐下，坐下。”木通族长一见不好，忙起身扶他坐下，安抚道。 　　“是我的不是。羊尾族长，你别生气，我们炎族是不会强迫任何一个部落的，我们炎族一直感谢卷羊族的帮助。我为刚才的话道歉。”简华起身，朝羊尾和羊白深深一躬身。 　　羊尾族长忙扶住，苦笑道：“大巫，你可不能这样吓我。” 　　“炎族与卷羊族一直交好，我看，这次我们还是把射箭教给你们，但制作方法我们炎族保留，弓箭由你们卷羊族去砍了树，由我们炎族制作。”尚者睁开灰白的眼睛，慢悠悠说道，“但我们要结成兄弟部落，跟神明禀告，你看怎样，以后也一直是兄弟部落，永远不打仗。” 　　羊尾族长脸上一喜，跟羊白对视一眼，一点头。 　　“好，我们跟神明禀告，炎族和卷羊族结成兄弟部落，永远不打仗，如果违反，那卷羊部落将从这块土地上消失。” 　　“好。如果违反，我们炎族也将从这块土地上消失。”木通一击掌，朗声道。 　　简华微笑，偷偷伸出一手，跟尚者握了下手。 　　弓箭做出来，她就跟尚者商量过卷羊族的事情，不教给他们就是结仇，合并又不可能，还是结成兄弟部落，共同对外的好。 　　“羊尾族长，我们两族结成兄弟部落，以后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有外敌一共抵御，有好的打猎工具一同分享。”简华笑道。 　　“好，这样好，我们祭祀禀告神明吧。”羊尾族长爽快道。 　　“待我挑选个好日子。”尚者拿出耆草，占卜起来。 　　“三日后，天气很好，就那天祭祀神明。” 　　“好。”羊尾应道。 第123章 自身训练 　　为着此约, 简华用陶泥捏了个大炉子，作了两块泥板, 上面用石刀刻了一模一样的几排字。 　　炎族与卷羊族结为兄弟部落，团结友好，一致对外, 互不侵犯，如有违约，神明降罚, 全族消失。 　　她把泥板放进炉子，用柴禾和煤块，直烧了两天两夜。 　　第三日上，两族人聚拢在大湖边, 搭起祭祀台, 摆上红陶和陶板，由尚者为主, 羊白为辅，祷告神明, 两族结为兄弟部落。 　　简华捧起陶板，把上面的语句, 高声宣读，族人敬畏跪伏。 　　炎族与卷羊族的联系更加紧密了。 　　木通族长拿出一把竹弓, 郑重交给了羊尾族长。 　　“炎族，卷羊族，炎族, 卷羊族……” 　　羊尾族长接过竹弓，振臂高呼。 　　下面应声如雷，震得湖水都泛起一圈圈的涟漪来。 　　两块陶板，一族一块留证，炎族的陶板被恭敬收到了族巫尚者的树屋中供奉。 　　两族更加友好了，简华暗暗叮嘱族里的勇士，平时多带着卷羊族勇士一道打猎，务使两族的感情更加深化。 　　部落里的事都理顺了，简华又开始每日训练，跑步，爬树，射箭，此三样一日不落。 　　跑步时间一长，脚步就轻快起来了，从一开始大汗淋漓，气喘如牛到后来轻松跑上二十圈。 　　爬树比较痛苦，她用绳系上兽皮绑在腰间，做好安全措施，然后一点点往上爬，期间还要克服恐高症。 　　起先木野陪着她，可简华觉得他太浪费时间，把他赶走，后山猫自告奋勇，陪着简华练习。每当看到山猫真像一只猫般两下就蹦上树去了，简华就感慨，人与人真是不同。 　　她咬牙苦练，手指甲磨裂了，歇上半天再练，这股不服输的劲，让全体族人都对她刮目相看了。 　　射箭算是上手快的，当她十箭能射中木桩八箭时，她能爬上五米高的小树了。 　　简华晒得更加黑了，身体却越发轻盈矫健了，头发长了许多，绑成一根大辫子垂在身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来。 　　秋衣被她剪成块，做了抹胸，牛仔裤洗干净收了起来，学着族人裹起了兽皮裙，兽皮裙腰间钻上孔，用细绳扎紧了。 　　脚上蹬一双草鞋，猛一打眼，跟族人没什么两样了，只除了一双熠熠生辉的眼，闪动着比别人更加智慧明亮的光芒。 　　*** 　　简华背着筐篓，迈出部落大门，跟上木野带领的小队去打猎。 　　这次她是学生，木野和族人们都是她的老师。 　　高大的树冠密密挨挨，荫翳蔽天，藤蔓横生，垂垂绕缠，巨大的老树根□□在地面，遍布青苔，各种西索的声音响在耳边。 　　“不能光看前头，也不能光看脚下，身前身后，头顶上都要密切关注。树藤的颜色，草丛的动静，都得仔细聆听察看。” 　　木野护在她身边，轻声说道。 　　十人一组的小队，四人已跑到前头侦查探路，看是否有猛兽，一般的小猎物自是不必害怕的。 　　“松鸡一般躲在草丛中，但草丛晃动不一定是松鸡，还有可能是长虫。”木野再道。 　　简华的心一缩，强忍住逃跑的冲动，一步步跟紧木野，她得适应这些。 　　木野手一挡，止住众人脚步，侧着耳朵细听一会，然后拿下背上的杉木弓，转身张弓搭箭。 　　只见一只獐子从右侧树后跳出，没有发现众人，踱着步子，咬上一口嫩叶，悠闲而行。 　　木野放下弓前，转头示意简华，无声开口，“你来。” 　　简华点了点头，拿下竹弓，搭箭开弓，眯缝着一只眼睛瞄准獐子的脖颈，箭头随着它的走动而轻轻移动。 　　她放松呼吸，如同每日里练习，弓弦拉到底，然后松开右手，竹箭呼啸着飞出，正中獐子肩胛骨，箭头浅浅挂住。 　　獐子受激，一蹦而起，正要撒腿而逃，另一只竹箭，闪电般射出，对穿獐子脖颈。 　　獐子奔出两步，轰然倒下。 　　“木野，你臂力好像又加强了不少，都能射穿脖颈了。”族人们赞道。 　　简华抿了下唇，她那支可怜巴巴的箭挂在獐子身上，对比木野一箭洞穿，就如同个小学生般可笑。 　　“简华，你第一箭就能射中，很不错了，要是只松鸡，肯定已经被你射死了。”木野朝着简华笑，学着她往常的样子，一握拳，“加油。” 　　“嗯，加油。”简华跟着笑起来。 　　獐子被族人们背了起来，众人又往前行走。 　　“小心。”木野拦下简华的脚步，一指前面，“一条长虫。”他拔出骨茅，狠狠掷去。 　　简华就见扭动着，弹起一条手臂粗的大蛇来，那颜色，跟老树根差不了多少。大蛇被骨茅扎中七寸，扭曲着，盘动着，终于弹了几下不动了。 　　又有族人上前，拎着蛇尾巴抖了几下，见蛇真正死透了，拔下骨茅递还木野，而大蛇则被放进筐篓中当成猎物了。 　　简华咬了咬牙，再次跟紧木野。 　　“大巫，那枝上有只松鸡。”有个族人悄声提醒道。 　　简华点头，找到松鸡，再次拿起竹弓，一箭射出，扎中松鸡翅膀，松鸡扑扇着带箭翅膀，飞出一两米，“啪”得掉落在地，简华欢喜，正要跑上前，又被木野拦住。 　　“小心些，四周先看好了，再捡猎物。” 　　简华受教，仔细打量了四周，没有长虫，也没有猛兽，她才跑上前，捡起了她平生首次打到的猎物。 　　“木野，我也能打猎了。” 　　她举起松鸡，欢喜喊道。 　　“大巫，好样的。”族人们夸道。 　　“不错，不错。”木野竖起大拇指，赞道。 　　被这样夸赞，简华连腮带耳都红透了。 　　她把竹箭拔下，把松鸡放进身后的筐篓，笑道：“走吧，我们继续。” 　　从清晨露水起，一直到太阳高照，回到部落一清点，一只獐子，五只松鸡，两条长虫，两只鹿，其中只有两只松鸡是她打着的。 　　简华知道为了护着她，不说木野，连族人都没能好好打猎，可她心里还是很欢喜的。 　　“大巫，卷羊族有个勇士被大猛兽咬伤了，你快去看看吧。” 　　有族人前来通报。 　　简华拿着医药箱，赶到卷羊族，给伤者处理了腿上的咬伤。一打听，才知卷羊族勇士有了弓箭，走得深了些，竟看到一大群角牛，原想捕猎一只，却被埋伏在长草中的狮子咬伤了。 　　幸亏族人多，一起赶走了狮子，才救回了族人。 　　“大巫，草原上来了一大群角牛，还有跑得很快的马群。我看到过，跑得很快很快。”有个卷羊族勇士大声说道。 　　“牛，马。”简华喃喃道，双眼冒成了星星状。 　　“还有长着尖角的羊，身上毛没有卷羊多，跑得很快。我们以前不敢走得深，都不知道草原上还有这么多的猎物。”另一个卷羊族勇士激动道。 　　“尖角的羊，也许是山羊。”简华哈哈笑起来，“猎物多是好事，可打猎一定要注意安全。” 　　“谢谢大巫的关心，我们一定会注意。”羊尾族长笑眯眯道。这两天他可一直在练习弓箭，越发觉得这武器的厉害来。 　　现在再看做出这武器的大巫，心中莫名更舔了几分敬畏。 　　“那我回去了，有事再来叫我。” 　　简华收拾好药箱，匆匆赶回了炎族。 　　有马群，看来不用再往流水部落那边去寻马群了，家门口就有马群啊，这回，简华志在必得。 　　如何捕捉马群？ 　　多人配合，大型拉网。 　　套马索，绊马索，都得用上。 　　简华立马行动起来，喊过一个族人，把羊尾族长叫到炎族，拉着木通大叔和尚者，把她的计划细细一说。 　　“捕捉马群？” 　　对面三人面面相觑。大巫的想法往往令人惊叹。 　　“其实我跟木野出去的时候，我们在流水部落那边捕捉过一匹马儿，可以代步，人骑在马上，比我们步行要快得多。”简华说道。 　　“骑在马上？”羊尾族长的眉头跳了一下。 　　“真能行？”木通大叔惊讶。 　　“其实马儿是很聪明的动物，可以跟狼族驯养狼一般，卷羊可以养起来，角牛也可以，马也可以，养熟了会认主人的。”简华再道。 　　“大巫，你说的，我信。”羊尾族长重重一点头，“那我们该怎么做？” 　　“要是真能骑在马上，那时……”尚者半闭着眼睛，嘴角轻轻抽动，脸上浮出一个超梦幻的表情来。 　　“简华，你说，该怎么做？”木通大叔热切的目光投到简华身上。 　　“我们先用细藤编织渔网，越多越好，炎族和卷羊族一起来编，这种网的孔洞可以大些。” 　　“好，我回去让人去砍细藤。”羊尾族长立马起身道。 　　两族行动起来了，羊毛衣放下，各种其他的事放下了，集体编织细藤网。 　　简华又让人去砍了十几棵一人合抱粗的树杆，削去树枝备用。 　　她拉着木野，每晚临睡前都热烈讨论，商量着怎么行动才好。 　　十多天工夫，两族共编织出了上百张的渔网来，其中一半是四米见方的网子，另一半是四米多宽的长网，每个都有十多米长。 　　简华并不冒失，带着两族人，在草原边沿先拿卷羊群练了手，毕竟卷羊性格温和，攻击性小。 　　这一次练手，足足捕获了上百只卷羊。 　　两族各分五十只，全部活捉回去圈养起来。 　　一时间，再没卷羊群敢到大湖边来喝水了。 　　派出去侦察马群行踪的族人回报，有一个二十多匹的马群正离大湖半天路程。 　　可以行动了。 　　黑狼、金猴带着四个族人回到部落，顾不上寒暄，简华把他们一起拉进了队伍。 　　一支由青壮年组成的队伍六十五人，背着弓箭，扛着树杆和渔网，朝大草原深处急行而去。 第124章 捕捉马群 　　走上大半日, 前探的族人返回，“大巫, 马群就在前面，跑上一个烤肉的时间就能到。” 　　简华望向众人，“大家都还记得吗？” 　　“记得。”众人重重点头。 　　“好, 那我们行动吧。”简华一挥手。 　　族人扛着树杆跑开，四米多宽的长网正系在树杆上，拉成一个圆, 大约围成两个足球场那么大。 　　放倒木杆，众人拿着石锄石铲开始挖起坑洞来。 　　简华拿着石锄，也在使劲刨。人多力量大，挖开四五米的深洞, 把树杆插上, 再把周围的土填紧了。 　　树杆竖起，一张网就拉起来了, 留出一面十几米宽的豁口。 　　在豁口处两边打上一个矮桩，埋上几条绊马索。 　　简华一拍脑袋, 喊道：“长网还有吗？” 　　“有，有。”山猫应道。 　　“把两张长网连起来, 也埋在这绊马索旁边，到时一起拉。”简华道。 　　木野等人急忙拿过长网, 两张长网连接，同样埋到地上，割下长草盖上。 　　这一通忙活, 差不多两小时过去了。 　　一直来回探看马群的族人回报，马群离得稍远了一些，跑过去差不多要一个半烤肉的时间。 　　“木山，飞鹰，你们带着人伏在树杆边，不要出声，看到马群进了圈，就注意别让马把树杆踢倒跑了。”简华道。 　　木山和飞鹰应下，带着十多人跑到树杆处守着。 　　“羊鞭，你带人守在两个矮桩处，马儿跑进圈，看到有网拦着，肯定要回跑，这时你就要拉绊马索和渔网了，马的冲力很大，你一定要守好了，能抓住几匹马儿，就看你了。雷猛，你臂力大，帮着羊鞭一起。” 　　“简华，放心吧，我肯定不让一匹马儿跑掉。”羊鞭大声应道。 　　“简华，还有我呢。”雷猛握拳举了举手，信心十足。 　　“别让自己弄伤了，能抓上两三匹就行，我们慢慢来。”简华笑道。 　　“黑狼，郝运，你们各带十人守住两边，举着树枝驱赶，别让马儿跑到其他地方去了，一定要把马儿赶进圈子。” 　　黑狼和郝运应下。 　　“木野，前头赶马的事情就交给你和金猴了。” 　　“放心吧。” 　　一切准备妥当，木野、金猴、虎娃，还有那个高个奴隶，一起朝前头飞奔而去。 　　这头众人伏下，过膝的长草很快淹没了大家的身影。 　　简华伴着山猫也守在了郝运这一侧。 　　天空很蓝，阳光更烈，热辣辣照在胳膊腿上，很是发烫，小虫子嗡嗡飞舞，汗珠从额头滑下，还没落到下巴处就消失不见了，皮肤紧绷绷的，一抹一手细盐粒。 　　“啪。” 　　山猫一巴掌拍死一只咬在她胳膊上的小虫子，低声道：“大巫，他们四个人去赶马，能赶过来吗？” 　　“能。” 　　简华抿嘴一笑，很有信心道。 　　“为什么？” 　　“因为木野能学虎啸，学熊吼，那本事，跟真的一样。” 　　“对，他们大多都会这个。”山猫咧着厚嘴唇笑起来，又道，“大巫，真能骑在马身上吗？我骑过羊，那东西太矮了，也不会跑。” 　　“马可高了，女人的话可以坐两个，还有一种小一些的，叫驴子，也可以骑，驴子和马生出来的叫骡子，更是驮东西的好脚力。等捕捉了马儿，我们再捉一些角牛，到时地里耕田的活计可以让牛来干，我们可以省下好多力气。” 　　“大巫，你懂得真多。” 　　“呵呵，这都是神明教的，神明教的。”简华干笑一声。 　　半个小时后，手掌下有轻微的震动，简华急忙把耳边贴在了地面上，听得更清楚了，咚咚咚咚，是马蹄声。 　　“来了，大伙准备好。” 　　羊鞭已经在那边喊了起来。 　　简华慢慢昂起脑袋偷看，手上捏紧了树枝。 　　能看到马的身影了，马蹄声隆隆，倒伏的草丛，漫天尘土，一群马儿飞速奔来。 　　红色的，不对，灰色的，不，更应该说是栗壳色的。 　　身形矫健，四蹄轻盈，飞扬起来的鬃毛飘在风中。 　　每每看到马儿，简华总觉得震撼，这是上天的杰作，那力与美的绝妙融合，让人一眼就会爱上。 　　“原来这就是马啊！” 　　身边传来山猫低低的惊叹声，包含着太多的震惊与喜爱。 　　“大巫，我一定要有一匹马，一匹属于我的马。”山猫发下宏愿。 　　“我也想要有呢。” 　　简华低语一声，就见着马群奔腾而来，那一往无前的气势，实在惊人。 　　直面马群，会让人心颤抖。 　　“稳住，别让马儿奔过去了。”简华一下站立起来，大力挥舞树枝，嘴中发出“吼吼”的吼声。 　　山猫跟着站起，大力挥舞树枝，同时“吼吼”地吼叫。 　　马儿急奔过来，那高大的身形，有力的马蹄，轻易就能把人踩踏在蹄下。 　　山猫吼叫地更加响了，简华拼命挥舞树枝，眼角只见着郝运正飞奔过来，同时挥动树枝。 　　马儿临到跟前，一个急转，轰隆隆朝对面奔去。 　　简华长长舒了口气，成功了一半了。 　　只见着对面黑狼等人猛得站起，同样吼叫着挥舞树枝，马群又一个急刹，再转个方向，终于冲进了藤网圈。 　　“啊……” 　　简华激动大叫，拿着树枝往前飞奔。 　　只要堵住出口，这些马儿都是他们的了，二十多匹啊，大马小马二十多匹啊。 　　远处木野等人正飞奔而来。 　　羊鞭和雷猛哈哈大笑，弯腰蹲步，手上抓紧绊马索。 　　守候在树杆边的族人情不自禁站了起来，伸手扶住树杆。 　　马儿冲进圈中，这才发现进了死胡同，在圈内腾腾绕了两圈，前蹄昂起扑向藤网，可简华早料到马儿会跳跃，每个藤网都有四米多高，量他们再本事，也跳不出去。 　　那高举起的前蹄，令人心惊胆颤，竟有年纪小的族人吓的往后跌去。 　　马儿冲撞上藤网，藤网绞紧，树杆晃动，却没有倒下，更有族人扑上去牢牢抱住树杆。 　　头马儿一声嘶叫，马群腾腾再绕一圈，找到出口，就想逃出。 　　“拉。” 　　简华大叫。 　　“喝！” 　　羊鞭和雷猛一声大吼，胳膊上肌肉团鼓起，两条绊马索被拉了起来，马儿收势不急，往前扑倒。 　　“再拉网。” 　　简华再次激动大喊。 　　又有族人“喝”的一声，拉起那张大网，罩住了前扑的马儿。 　　头马神俊，竟被它一跳而起，冲出了藤网。 　　眼见着就要被它逃了开去，一张四米见方的大藤网撒出，兜头罩向了马身，马蹄被绊，头马“砰”的一声倒下。 　　正是木野赶到，抽出挂在腰间的藤网，一个撒网，罩住了这匹他早已看中的深栗色头马。 　　前头五六匹马儿被绊倒，大网罩上，后面的马儿受惊，转个方向，又跑进了圈中。 　　一张张网儿撒开来，罩住了挣扎起来的马儿，有的马儿被绊倒了，有的马儿竟还拖着藤网往前跑。 　　简华看到虎娃这少年双手吊在藤网上，被马儿拖着往前跑去。 　　“虎娃，快放手，快回来。”她惊惶大喊起来。 　　马儿跑了可以再抓，可不能为此送命啊。 　　虎娃却死死攥紧藤网，被马儿拖着在草丛上滑行。 　　危急时，就见那个高个奴隶从侧面飞奔而上，一脚踢向马脖颈，把那匹马儿踢得一个歪斜，高个奴隶趁机抓住藤网，往后拖住，有了两人的力量，马儿跑动就没那么顺利了，此时再有五六个族人奔了上去，拿出藤绳，绕着马儿转起圈。 　　“轰隆”一声，这匹马儿被拖倒了，四蹄被藤蔓缠得死死，再动不了。 　　简华松了口气。 　　再看刚才被绊倒的其他马儿，也都被一拥而上的族人用藤捆住了四蹄。 　　而留下的出口，也被大网堵上了，那十多匹马儿嘶嘶叫着，绕着圈飞奔。 　　“木野呢？” 　　简华惊惶转身，人群中却不见他身影。 　　“大巫，看，木野在马上，那匹头马上，马跑出去了。”有族人指着远处，大声叫嚷起来。 　　简华顺着他的指点，凝目望去，远处一人一马，身影渐渐变小。 　　这家伙，胆子也太大了。不知道这草原上狼群很多，要是被狼围上了该怎办。 　　简华倒不担心他会从马上摔下，以他那灵活敏捷的身手，就算驯服不了马儿，也可以跳下不受伤。 　　“大巫，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黑狼走到简华跟前问道。 　　简华回过头，那些被捆住的马儿正拼命挣扎，直着嗓子嚯嚯叫唤。 　　马儿烈性，要是不驯服了，还会绝食，况且马身也重，不可能像羊一般，捆起来就可以抬回部落了。 　　“把藤网加固，然后再圈一个小网出来，谁能驯服哪匹马儿，那匹马就属于谁的。” 　　简华思考一下，然后说道。 　　“大巫，真的谁驯服，就属于谁的。” 　　有个奴隶用狂热的眼神望住简华。 　　“对。”简华重重点头，“我们这才是开始，以后我们要围捕更多的马儿，争取每人都有一匹属于自己的马。” 　　有人欢呼起来。 　　“大巫，他们是奴隶，奴隶也可以有自己的马吗？”有个卷羊族人开口说道。 　　这话一出，刚才问询的那个奴隶的眼神就黯了，垂下脑袋往后退了一步。 　　简华望向众人，没有说话，一个个望过去。 　　有赞同这话的，有失望的，有迷惑不解的，有单纯好奇的。 　　这只是一个很简华的问询，也许连问询者都只是无意一问，没有更多的深意，但简华内心却是惊涛骇浪。 　　她现在意识到了，她刚才说出的话，谁驯服的马儿就属于谁的，这是提出了私有制。 　　而这个卷羊族人无意间的一问，却是阶级的体现，奴隶制度的高低等级。 　　以往她从来不想这些，她是过客，这些与她何干，只要能平平安安，大家和和睦睦，等到她离开就行。 　　她改善他们的生活，可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他们中的一份子，她用游离的目光，上帝的视角观察着这个原始落后的社会。 　　可现在她打算留下了，她的心态也慢慢改变了。 　　她是大巫，她的决定是神喻，关乎着这里每个人的生活，甚至于生命。 　　简华脑中飞速思索着。 　　族人们也安静下来，静静等待，他们有预感，下面大巫说出的话，将至关重要。 　　奴隶制度是最低级的制度，以后必将会被封建制度所替代。 　　封建制度在中国持续了二千多年，其中最基本的，就是雇佣关系，地主和农民，是最大的两个阶层，拥有雇佣关系。 　　小地主和农民，大地主和农民，皇帝是最大最大的地主。 　　那她是否可以，把奴隶制度稍稍朝封建制度靠拢呢。 　　奴隶主的威严，或者说皇权，神权的威严不能侵犯，对于愚昧未开化的族人，使用神权能更好的管理和统治。 　　所以奴隶制也不能消亡。 　　而这种奴隶制是强制式奴隶制，战俘、交换，全是强制的，那这种她可以稍微的改变一点点。 　　简华想到此，清咳一声，吸引了族人们的注意力，然后她缓缓说道：“这些马儿，全是属于我们炎族和卷羊族的，是部落的财产。但我刚才说了，谁驯服，就属于谁的。代表他可以喂养，可以由他来骑乘。别人要骑那匹马儿，一定要经过他的同意。” 　　有族人露出笑颜来，只可以那人喂养，那人骑，自己的马儿啊。 　　“而这些人，是交换来的人，不是打仗俘掳来的，是他们自愿加入我们炎族的，是我们的族人，不再是奴隶，当然可以拥有自己的马儿。” 　　“感谢大巫。”那人一下跪伏在地，激动磕起头来。 　　“这一段日子，你们也看到了，这些交换来的人也在努力工作，像他，天天跟着族人一起出去打猎，是个勇士，刚才还救了虎娃。”简华拉过那个高个奴隶，大声说道。 　　“是啊，他打猎很好呢，很勇敢，是勇士。”炎族人点头道。 　　虎娃也是一脸激动。大巫前头就说了，他们是族人。 　　是族人啊，多么好的部落，他是炎族人。 　　“你的个子挺高，我赐名你为炎高，以后一定要好好为部落做事。”简华对着大个子微笑道。 　　“感谢大巫，我一定，一定好好为部落做事。”大个激动跪下，磕头，哽咽道。 　　简华扶起大个，环视一圈，端肃了表情，高声说道。 　　“当然，要是哪个族人有了恶意，对部落不利，对族人不利，损害部落财产，那他将接受惩罚，鞭刑、沦为奴隶，甚至死亡。” 第125章 狼袭 　　简华说完这段话, 族人们并没有异议。因着日久相处，对这些交换来的人也都逐渐接受了。 　　而交换来的人更是激动万分, 抢着杠上树杆，立马要去圈小网。 　　黑狼制止了他们，说道：“大巫, 不用拦小网了，我们就在这大草原上驯马吧，木野不是已经开始了吗, 你们说呢？” 　　他转身，大声问道。 　　“对对，就在这草原上驯马，不用弄什么小网了。”羊鞭哈哈一笑, 用石斧砍开缠在马腿上的藤蔓, 等马儿一站起，人就飞跳了上去。 　　马儿受惊, 开始狂奔，羊鞭的笑声飘荡在风中, 眨眼就跑出了好远。 　　“别跑远了。”简华大声喊道。 　　“放心，我们不走远了。”黑狼也跟着扯住渔网, 跳上一匹马的马背，开始了驯马之旅。 　　“真是太疯狂了。”简华喃喃低语。 　　就见着族人们抢着抓住马鬃, 翻上马背，转了几圈，前仰后合的, 颠颠跑远了。 　　她仔细一观察，发现那些新交换来的，并没有恶行恶状抢马，只有炎高和虎娃各骑到了一匹，高高兴兴驯马去了。 　　二十多匹的马群，有两匹小马，还不及人腰高，吓得嘶嘶叫唤，又蹬又踢的，山猫护着两匹马儿，大声叫道：“谁也不许抢，这是我和大巫的马，谁也不许抢。” 　　族人们真的让开了，山猫插腰哈哈大笑，“这下香该羡慕死我了。大巫，这马儿是刚生的吧，等他们长大还有很久吧。” 　　“不用多久的，养上一年半载的，就很高了。”简华欣然接受了这个好意。 　　两匹浅栗色小马驹，额头上还有一撮白毛，眨着湿漉漉黑眼睛，支着细细四根脚杆，又蹦又跳，真能萌出人一脸血来。 　　“噢，原来马也长得很快的啊。”山猫伸了一手要去摸小马，却被马儿探过头来，张嘴欲咬。她忙把手缩了回来，大笑道，“还挺凶啊，长大后肯定是一匹好马。” 　　简华转头四顾，视野中还有一两个驯马的族人在跟马儿较劲，其他的早不知跑哪去了。 　　做好两手准备吧，要是他们回来的早，就直接回部落，要是晚了，还得在此地夜宿一晚。 　　简华喊过剩下的族人，指挥着割出一大块空地来，割倒的长草在阳光下暴晒，到了晚上既可当垫子又可当柴烧。 　　等众人割出好大一块空地来，驯马的族人还没有回来。 　　简华不由焦急起来。 　　这落单的马和人，可是狼群最好的猎物啊。 　　千万不要有事，马儿再珍贵，也比不上人珍贵。 　　“简华，喝口水吧。”山猫端着一碗水走了过来，递给简华，“别担心，这些人都是打猎的好手，是勇士，况且现在还有了弓箭。” 　　简华点了点头，接过陶碗，一口气把水喝下，抹了下嘴唇，“陶罐里带来的水够吗？这附近有没有水源？” 　　“有族人去找了。”山猫回道。 　　简华点了点头，继续弯腰割草，手上有事做，才会感觉时间没那么慢。 　　“大巫，快来看，这里有水？” 　　突然一道惊喜的声音大叫了起来。 　　“水，水，哪儿有水，渴死我了。” 　　“我也要喝水。” 　　族人争先恐后围了过去。 　　臭水洼里的水可不能喝，简华一惊，急急跑去，扒开人群，却见族人们已趴在地上饱喝一通，挂在脸上的水珠白亮透明，晶莹耀眼，再看地上，长草被割开，沙土砾石间汪出一小股泉眼，汩汩流淌，又没入两步开外的缝隙中，消失不见。 　　一个小小的泉眼。 　　简华用手捧起水，抿了一口，清冽甘甜。 　　“好，连神明都给我们送水喝了，今天驯马肯定成功。” 　　简华笑着大声道。 　　“快，让我喝一口。” 　　“我也要喝，渴死了。” 　　“快，快去把找水的族人找回来，有水，有水了。”简华高兴大笑道。 　　夕阳挂在两山间的豁口上，天空一片昏红，远处的长草好像笼上了一层紫色。 　　带来的肉块和捉来的短尾肥野兔被架上了火堆，火焰腾腾。 　　简华掂脚张望。 　　“得得得……” 　　马蹄声响起，同时伴随着一阵爽朗大笑。 　　简华急急转头，却见羊鞭意气风发端坐在马上，大笑着飞驰而来。 　　“大巫，我驯服这匹马了！” 　　笑声朗然，羊鞭一拍马脖，揪住马鬃刹停在简华面前。 　　简华笑，微微弯腰看了眼马腹下，“你这匹是母马。” 　　“啊，是母马。”羊鞭傻眼。 　　“嚯嚯……”藤网内的小马驹使劲叫唤起来。 　　母马一个转身，朝藤网跑去，羊鞭没注意，身子一仰，险得摔下马背来。 　　他索性跳下，拍了拍马背，“去吧，去跟你娃好好亲热一下。” 　　族人松开一面藤网，这匹母马赶紧跑了进去，小马驹倚到她身下，仰头吸.起奶.水来。 　　“真是匹母马啊，下次换一匹公马试试，怪不得这么容易驯服，大巫，其他人都还没有回来？”羊鞭大声笑道。 　　“没呢，你是我们中间最早驯服马儿的。”简华伸了大拇指赞他。 　　没得到马的族人全都用羡慕的目光瞅瞅羊鞭，再接着跑去围在藤网外，观看母马和小马亲热。 　　“真好啊，这匹母马也好，你说，以后母马还会不会生小马？” 　　“应该会生的，你没看见那些羊养了起来，还生小羊的。” 　　“也是哦，最好多生一些，这样部落里就有许多马了，这马跑得真快，像鸟在飞一样。” 　　远处响起一两声狼嚎，暮色苍茫，火堆的光芒越发明亮起来。 　　陆续有族人狂喜飞奔回来，一个个跳下马来，叉着腿，脸上止不住的笑意。 　　“大巫，骑马太好玩了，这风吹在脸上，舒服啊。” 　　雷猛大笑着，和黑狼相伴驰来。 　　“猛子，能让我骑骑马吗？”山猫迎了上去，仰着脑袋心痒道。 　　“不行，不行，这可是我的马儿。”雷猛忙忙摇着头。 　　“黑狼，让我骑一会儿呗。”山猫再求道。 　　“我这刚和它熟悉了一些，等过两天，我跟它再熟悉一些，就让你骑一会。”黑狼拍拍马脖颈，商量道。 　　“好吧，过两天一定要让我骑啊。”山猫叮咛。 　　她看了，他们木家，木野抢到了头马，还有木各小家伙竟也抢到了一匹马，也不知他怎么办到的，而木山和木光都没有抢到，真是笨死了。 　　“黑狼，雷猛，我数着炎高、虎娃，还有木野，木各没有回来，其他人都回来了，要不，你们去迎迎他们，这天都黑了，我有些担心，这草原上狼群多。” 　　简华焦急道。 　　“好，我们马上去。”黑狼和雷猛忙应了。 　　“带上火把。” 　　简华跑去拿上事先准备好的裹了油脂和兽皮的火把，点燃了递到他们手上。 　　“我也去。”羊鞭跑进藤网，翻上母马背，一夹马腹，伸手拿过族人递来的火把。 　　三人举着火把，顺着族人指示的方向跑了下去，一会儿就跑远了。 　　火把的光亮越变越小，如同火柴一般，眨眼，再看不见。 　　突然，被围在藤网中的马群嘶叫起来，又咬又扑，杂乱成一团。 　　“有狼！狼来偷袭马群了！”简华惊呼，“快保护马群！” 　　她返身，拿了火把点上，往马群飞奔去。 　　族人们个个气愤，拿着骨茅直往藤网中冲去，混乱的马群乱奔乱跳，一团黑呼呼影子咬在小马驹的脖颈处，一匹大马正要用蹄子蹬向这个黑影。 　　简华手中火把甩去，正中那个黑影，火光滑过，一双阴冷的狼眼狠狠瞪向简华，野狼松嘴缩肩，往后窜去。 　　“是狼，打死它。”简华大喊一声。 　　一只骨茅急速射出，正中狼背。 　　“嗷”一声惨叫，野狼带着骨茅往藤网孔钻去。 　　不想骨茅卡在网上，它拼命往前窜，嗷嗷惨叫，一个族人赶上，又一骨茅插在野狼的脖颈，昏暗中，有黑乎乎的血液流出，野狼使劲挣了两下，终于不动了。 　　一人上前，拔出原先的那根骨茅，简华定睛一看，正是飞鹰。 　　“飞鹰，好样的。”简华夸赞一声，又忙着去看小马驹，小马驹脖颈上被咬出几个血洞来，简华忙拎过药箱，给它包扎止血。 　　族人们围拢在马匹外围，警戒着四周。 　　马群渐渐安静下来。 　　“今天晚上不能睡了。有这一匹狼，肯定还有其他狼。多点几个火堆，点在藤网里面，今夜要守着这些马儿了。” 　　简华命令道。 　　“是，大巫。” 　　族人飞快行动起来，火堆被移进了藤网，又增加了几个火堆，务使没有黑暗死角。 　　马群稍稍有些受惊，可见人并没有伤害它们，嘶嘶叫了几声，围拢成一团静立着。 　　忽然，远远传来杂踏声，众人转身望去，火点移动，有呼喝声。 　　“是黑狼他们，还有木野，他们好像被狼群咬上了，我们去接他们。” 　　飞鹰走出，解下背上竹弓，“谁跟我去。” 　　“我。”木山紧跟着站出。 　　“我也去。”木光道。 　　“木山，还有你，你，你。”飞鹰点了九人，“木光，你带其他人护好这里。” 　　“你们小心些，一人举火把，一人拿弓。狼怕火。”简华忙道，一颗心被提得高高的。 　　飞鹰一点头，举着火把带头奔出。 　　走不多远，简华就听着他们开弓射箭的声音，黑暗中有“嗷”的惨叫传来。 　　两处火点，一点点接近了，终于合并在一起，简华屏住的一口气才慢慢舒了出来。 　　“大巫，这干草很好烧，我们还要再割一些，不然撑不过一晚上啊。” 　　山猫过来，低声道。 　　“把这些树杆都拔了，劈开当柴烧，藤网拿下来收好。”简华略一思索，下令道，“藤网里的长草先割了。” 　　狼能从网眼里钻进来，那这些藤网根本挡不住它们，马儿现在安静了，也不需要藤网了。 　　“好。”山猫应道。 　　“等他们回来，要是没人受伤，我们现在就回部落。”简华朝黑暗中冷笑一声，“我们这么多人，还有弓箭，野狼吃过亏，量他们不敢冲上来。敢来，那就是个死。” 　　“好。敢来，那就是个死。”山猫大声应道。 　　移动的火把越发近了，马蹄声脚步声紧促。 　　木野他们终于回来了，简华忙跑上几步，飞鹰他们迎回的有三匹马儿，炎高、虎娃，还有木野，再眯眼细瞧，木野身后坐着一人，正是木各，右腿上用兽皮包裹了，有鲜血流出来。 　　“简华，木各被狼咬伤腿了，快给他治治。” 　　木野从马背上跳下，扶着木各下了马。 　　“阿嫂，野狼真可恶，竟然把我的马儿都咬死了。”木各说着，像个孩子般呜呜哭了起来，“我没能保护好它。” 　　“天神啊，你能回来就好了。”简华急道。 第126章 人狼混乱 　　简华正想上手检查, 一伸手，却见手上血迹斑驳, 小马的血液尚未清洗。 　　木野吓了一跳，一把抓住她的手，急急道：“你这是？” 　　“是小马驹的, 也被狼咬伤了，我给它包扎了。”简华忙道，“你拿着火把, 我去那边洗洗，有个泉眼。” 　　木各被扶进了火堆里侧。 　　族人们已行动起来，割草的，拔树杆的, 警戒的, 照顾火堆的。 　　木各右腿撕裂伤，万幸没被咬断骨头。 　　简华用金针止了血, 就着火光给他做了缝合。 　　木各一脑门子的冷汗，咬着块木头, 一声不吭，望向黑暗中的目光恶狠狠的。 　　“就算要杀狼, 也得养好了伤。”简华给他包扎好伤口，和声道。 　　“这些恶狼, 我一定要杀光他们。”他大喘着骂道。 　　简华用兽皮做成枕头，扶他躺下，“你失血过多, 先休息一下吧。” 　　山猫绞来泉水，给木各擦去身上的汗和血，安抚着他。 　　“追着木各的是一群狼，有十多只，我赶到的时候，他已经被狼咬伤了，炎高和虎娃在我前面先赶到护住了他，我们回来路上又来了一群狼，我算着，怎么也得有两个二十只。” 　　木野带着简华去泉水边清洗，边说道。 　　“两群狼，四十只。”简华手一颤。 　　“被我们射杀了一些，应该还有三十只左右。”木野点点头，沉重道，“原本我想直接回去，但这么多狼，要是路上火把灭了，追着我们咬，到时马群一乱，谁都顾不上，天这么黑，看不清楚。” 　　简华抬头看了看天空，繁星满天，星光如水，虽说不到看不清楚的地步，但这样上路确实不安全。 　　“我们就在这里守一夜吧，反正有吃有喝，只要火光不灭，狼群就不敢上来。”她故作轻松道，“还有，等天明了，射死的野狼还得去拿回来呢，狼皮可是好东西。” 　　木野捧过她脑袋，往她脸上亲了一口，“好，我们等天明了去把野狼捡回来。” 　　“脸上都是盐粒，你还亲得下去啊。”简华忙推开他，捧了水洗把脸。凉水扑到热脸上，舒服。 　　狼嚎声起，近在耳边，听得人心头震颤，马群又有了小小骚动。 　　木野带简华快步回到马群边，他上前，找着头马，往它脖颈上拍了几下，又伏在头马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头马嚯嚯叫唤两声，马群又安静下来了。 　　藤网内的长草已经割下，藤网收在一边，树杆也拔了起来，族人们削下树皮，砍下木块，火堆燃得更旺了，虽然烘热，可没人敢抱怨。 　　“木野，这狼群跟马群、羊群差不多，都有一只领头的，就像我们部落的族长一样，其他狼都听那匹头狼的指挥，你能听出头狼的叫声吗？射死头狼，这些狼也就退开了。”简华坐在火堆旁边，低声说道。 　　“头狼。”木野若有所思。 　　黑狼在一边，也凝神细听起来。 　　“大巫，有两只狼总是先叫，应该就是头狼，一只在这边方向，大概离得我们半个部落远。”金猴窜到简华和木野身边，指着右手边，然后又道，“还有一只狼在这边，离得我们要更近一些。”他又指了指左手边。 　　简华凝神闭目，仔细聆听，每次狼嚎一阵后，再响起，确实有一匹狼的狼嚎要领先那么一两秒钟，好像它叫了，其他狼就跟着嚎开了。 　　可具体方位，她就没办法辨认得那么清楚了，草原广阔，狼嚎声一起，感觉四面八方，哪哪都是。 　　“确实，金猴说得对。”木野拿起他的木弓。 　　“对，野子，要不我们来比试一下，看谁能射中头狼。”黑狼低低一笑，也拿起他的木弓。 　　“比什么，比什么，我也要比。”羊鞭扑了过来，嚷道。 　　“轻声，轻声。”简华忙嘘到，“狼可是很聪明的，要是被它们听到了，就射不中了。” 　　“我也要比。”雷猛咚得站起，急道。 　　“我也要射狼。”木各挣扎着撑起，愤愤道。 　　“你就给我们好好休息吧。”山猫压下他的肩膀，笑道。 　　这几人一走动，狼嚎声一下停了。 　　“嘘。”简华把食指比到唇上，“该砍木头的还是砍木头，该吃肉的吃肉。金猴，等下你再好好听听。” 　　没想到金猴的耳力这么好，这也算是一项特殊能耐了。 　　金猴一点头，几人稍稍散开，羊鞭抓了块烤肉在手，大口嚼咽起来。 　　雷猛抓过半截树杆，砰砰砰砍起木块来。 　　“雷猛，你也吃烤肉吧，你这一砍，声音太响了。”金猴微眯着眼睛，丢去一句。 　　雷猛瞥他一眼，把树杆放到火上，也抓了肉块大嚼起来。 　　而木野和黑狼，盘着腿，同样合上了眼睛。 　　简华左手持弓，右手拿箭，同样盘腿坐好，闭上眼睛，细细分辨周围的动静。 　　身前火堆“哔卜”燃烧，身后马群粗重鼻息，稍远处族人低语，空旷原野上刮过的大风，很远处传来的模糊兽吼声…… 　　“来了。” 　　陡然，金猴一声低喝。 　　简华睁开眼睛，只见身旁木野旋身站起，开弓搭箭，如同闪电，如同雷鸣，一支竹箭从她身侧急速飞了过去。 　　她的视线跟着竹箭过去，只见身侧不足两米处，一条野狼龇着牙，拖着血红舌头，圆睁着一双冷幽幽凶残的眼正要朝她咬来，却被一箭当头，正中眉心。 　　野狼“嗷”叫一声，往前冲了一步，倒在了简华身旁。 　　简华弹跳而起，下意识举起了弓箭，视线中，又一匹狼凶恶朝她咬来，她都能闻到野狼嘴中喷出的腥臭味。 　　极度恐惧下，她闭了下眼睛，心一惊，忙又睁开，手上拉紧的弓弦箭尾一松，竹箭“嗖”的飞出，正中野狼腹部。 　　野狼腰背一拱，腹部带箭收缩，扑势却更猛，眼见着要朝她脖颈咬来。 　　正危急，一只大手拨过来，一根骨茅刺出，直插野狼脖颈，力量之大，戳穿狼颈把它钉在了地上。 　　“小心。” 　　木野低喝一声。 　　简华一颗心急跳，定睛一瞧，正是木野情急投出骨茅免她于狼口。 　　就在木野射出一箭，野狼发动了袭击，一场人狼混战开始了，一匹匹野狼从黑暗中窜出，朝族人咬来。 　　马儿嘶鸣，骚动不安，打着响鼻，四蹄不停踏动。想逃出去，又好似明白躲在火堆后才是最安全的。 　　此时弓箭己派不上多大用场，族人掏出腰间石斧，大开大阖跟野狼肉博起来。 　　“杀死这些可恶的恶狼，族人们，杀啊。”羊鞭一石斧，敲上一头野狼的头颅，听得“咔”的一声，野狼头崩血溅，当场软软摔了下去。 　　“杀死这些恶狼。”雷猛吼了一嗓子，一扭身一石斧敲在一头野狼的腰腹处，“嗷”的惨叫，野狼扭身就逃。 　　简华后退两步，定了下神，再次举起弓箭，双手没有一丝颤抖，一箭射出，正中一条野狼的眼睛，虎娃回身，一石斧抹过这条正想从他背后偷袭的野狼的脖颈，了断了它的性命。 　　虎娃朝简华一笑，却见她已转身，手上竹箭松开，又射中一头野狼的眼睛。 　　竹箭狠狠扎了进去，野狼嘶嚎一声，用爪抹着眼睛想拨去竹箭，却被炎高一石斧敲碎了脑袋。 　　简华射箭的速度越加快速，眼睛，脖颈，腹部，只要能让野狼受伤的部位，射去。 　　每日一百下练习，练习到手臂发麻，发肿，拿不住筷子，她都咬牙坚持了下来。 　　付出总会有回报，简华的双手愈加平稳了，几乎没有落空的竹箭。 　　有一匹狼朝她背上扑来，却被黑狼一石斧敲碎了头颅。 　　简华转头，朝他微微一笑。 　　火光中，她的目光盈盈，清亮而又平静，勇敢而又坚毅。 　　黑狼的心猛得一抖，身形有些凝滞。 　　“小心。”简华一箭射中他身后咬来的恶狼。 　　黑狼转身，弯腰一石斧砍下恶狼脑袋，然后侧头朝她一笑，“大巫，你也小心。” 　　简华一点头，再摸腰间，细藤编成的箭篓里，竟然没箭了。 　　“给你。” 　　木野抛来一个箭篓，朝她比了下大拇指，然后转身，大步跨去，一石斧砍翻金猴正抵挡着的野狼。 　　简华再次搭弓射箭，又发了两箭，发现竟然没有目标了。 　　“有马跑了？” 　　有个族人惊呼起来。 　　满地的野狼尸体，横七竖八。 　　“我去把马追回来。”木野从狼尸上拔/出几根骨茅，找到头马，翻身而上，拍马而行。 　　“别追了。”简华急喊。 　　“没事，我算过了，刚才的野狼大多都被我们杀死了，没事。”木野回她一句，头马已飞驰而出。 　　“我也去。”羊鞭喊了一句，一转头，竟然没认出他驯服的那匹母马，团团转了几个圈，眼睁睁看着黑狼好像随意跳上一匹马，追着木野去了。 　　“他，他，他是怎么认出他的马的？”他瞠目结舌。 　　“我也认不出来。” 　　雷猛摊了下手，皱着眉头一脸纠结。 　　简华转身，大声喊道：“有人受伤了吗？有人受伤了吗？” 　　“大巫，我后面被狼拍了一下。”有个族人跑了过来，简华忙检查，肩胛骨处被拉了一爪子，其中有道血槽挺深，要缝上两针了。 　　“我马上帮你处理。”简华拉着他道，一转头，又想起木各，忙喊，“木各，你怎样？” 　　“阿嫂，我被山猫和大哥护着，没事，没事。”木各大声应道。 　　简华见他挥着手，精神尚好，才放下心来，刚才一片混乱，都忘了他还受着伤。 　　“大巫，我腿上被狼咬了。”又一个族人趔趄着跑来。 　　“我带你们去泉水边清洗一下，马上帮你们处理。”简华喊道，“还有谁受伤的，都过来。” 　　“啊，大巫，草，草着火了，着火了。” 　　一道惊惶呼声响起，简华转头，见着稍远处草地上有点点火焰腾起。 第127章 掷茅器 　　她这一惊, 吓得险些坐倒地上，简华忙稳了稳神, 高声急喊起来，“快用陶罐盛了水扑灭，用树枝抽打, 一定要灭火。要是大火烧起来，那就是神明的惩罚，我们都会死, 快灭火。” 　　她朝泉水奔去，解下腰间兽皮，此时也顾不上只穿一条单薄内裤，直接把兽皮在泉水中浸湿了, 飞跑到着火处, 一通扑打。 　　已有族人拿着陶罐盛了水，飞奔过来扑火。 　　见她如此, 全体族人，除了受伤不方便的, 全都拿下兽皮，浸透了泉水, 一通扑打。 　　腾起来的火焰被扑灭了，此地被烧出一大片焦黑地面。 　　什么野狼, 全都被吓走了，简华插腰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大巫，大巫, 马，马都吓走了。” 　　简华清脆的笑声中，一个炎族人弱弱提醒道。 　　“啊。”简华转头傻眼，只见火堆圈中，真的一匹马儿都不剩了，“操，贼老天，你玩我啊！” 　　她再也忍不住，爆出一句脏话。 　　族人们手捏着破损的兽皮一个个如同鹌鹑般垂下了脑袋，一天半夜的努力打了水漂搁谁身上都是不好受的。 　　“哈哈哈，我回来了。” 　　突然，一道木各的张扬大笑声在后方响起。 　　众人“刷”得齐齐转头，二十多匹栗壳色马儿踱着小步，慢悠悠走了回来，木各正坐在一匹马上，翘着那条伤腿，朝着众人咧开嘴大笑。 　　“看，马儿都回来了。” 　　“马儿都被赶回来了。” 　　马群前后，木野和黑狼端坐马上，笑得云淡风清。 　　“简华，跑走的马儿，都带回来了。”木野大声道。 　　一片欢呼声响起，“马儿都回来了，马儿都回来了。” 　　“哈哈哈，老天，忘了我刚才骂你的事吧。”简华跟着欢笑起来，笑声如银铃，暮然，她一拍脑袋，“妈呀，还有伤者等着我处理呢。” 　　跟狼搏斗中散开的火堆又一一归拢起来，马儿安静得被围在了火堆圈内。 　　简华给伤者清创包扎。 　　族人剥了两匹狼皮，分割狼肉烤熟后大嚼起来，吃得格外香甜。 　　夜已深，黑蓝天幕轻轻从四野边极垂落下来，大地沉寂。 　　简华枕在木野腿上睡熟了，睡梦中一只手还不时挠挠胳膊，很快，有一只大手帮她赶去小虫子。 　　她睡安稳了。 　　*** 　　次日晨，东方天际刚显了几缕红云，炎族卷羊族勇士们就在泉水边洗漱一通，烤起肉块来。 　　吃完早食，用藤网捆扎了野狼扛上马背，族人们围着马群，大摇大摆返回部落。 　　简华坐在头马背上，木野伴在一旁，队伍缓缓前进。青青草原，一望无际，在晨光中恍如一块绿翡翠，清风拂耳，简华就如一只藏好了过冬粮的松鼠，又如坐拥万顷良田的大地主，那个志得意满啊。 　　木各和另外两个受伤的族人，也得了优待坐在了马背上。 　　二十三匹大马，二匹小马驹。那匹被狼咬伤的小马驹抢救及时，并无大碍。跟在母马身边，脖颈上缠着纱布，颠颠而走，不时发出幼嫩的嘶叫声。 　　收获颇丰啊，比原先预料得要多得多。 　　不过简华也存了一丝忧虑，昨天两个狼群，肯定有逃走的漏网之鱼。普通野狼还好，要是头狼逃了，这算是结下灭族大仇了。 　　狼，这么聪明又记仇的动物，可是会咬住不放，不死不休的啊。 　　她把她的担忧跟木野述说一番。 　　“别担心，我们的泥墙高狼跳不进来，门口的木排再加固些，晚上也让族人警戒。”木野道。 　　简华点了点头，“我看炎成大叔又捏成了好多陶罐，我们明后天再烧一窑吧，这陶罐做出来，多留些油脂装上，危险时点上，也能看得清楚些。” 　　“好。”木野应道。 　　“还有，你可以练练盲射。”简华眨了下眼睛，“我也得练。” 　　“什么叫盲射？” 　　“就是闭上眼睛，听着远处的动静射箭，我们还得练练准头，把兽肉吊在远处的大树下，对着练。再多做些骨茅，对了，我们可以做掷茅器，这东西非常好用。”简华望向木野，一拍大腿，激动道，“这个掷茅器又简单又好用，比弓箭都不差多少，投出去的茅箭力量也足。” 　　“噢？支茅器？比弓箭都不差？”木野惊讶道。 　　“当然，跟好的弓箭和好的弓箭手射出来的箭是不能比的，但也是很好很好用的，至少跟我们现在的弓箭不差多少。快，我们快回去，回去就做出来。”简华兴奋极了。 　　未到午时，大部队就走到了大湖边。 　　“咚咚咚……” 　　大鼓敲起来了。 　　“他们回来了，他们回来了。”瞭望台上的族人大声呼喊。 　　简华就见着从炎族的木排门里涌出许多女人小孩来。 　　“大巫回来了，族人们都回来了。” 　　“哇，那就是马吗？真好看啊。” 　　“我喜欢马，我喜欢马。” 　　“拉好马，可别被吓走了。”简华回身大笑道。 　　先跑过来的族人这时又看到了马背上扛着的狼尸，吓得惊叫起来，“这么多狼啊，你们遇上狼群了？” 　　“大巫，一切都还好吗？”尚者由美扶着，迎了上来。 　　简华忙下马，携了她手，笑答道：“好，都挺好的，只木各和另外两个族人被狼咬伤了，不过不要紧，养上几天就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你们去了这一晚上啊，我们大伙都担心着你们，觉也没睡，等你们回来，这下就好了。”木通大叔走过来，笑呵呵接上说道。 　　“咦，梅长老？”简华眨了下眼，站在木通大叔身旁，正朝着她一个劲微笑的，不是流水部落的梅长老又是谁，“梅长老，你怎么来我们部落了？” 　　“尊敬的大巫，流水部落的族人梅亚、梅光给你行礼了。” 　　梅长老身后两个汉子站出，恭敬给简华施礼。 　　简华移过目光，正是流水部落族人，“你们走路过来的？这次来是？” 　　“大巫啊，上次你跟木野少族长来我们部落，救了我们一部落的族人，我们是来感谢的，还有，你们的陶罐太好了，我们是来交换陶罐了，不知大巫可否愿意交换给我们啊。”梅长老哈哈笑起来。 　　“梅长老，还有那个在水里游的法子。”一个汉子忙提醒道。 　　“对对对，大巫，你那个木排子放在水里，太省力了，我们这次一路走过来，可是花了好长时间呢，我们还想学学那个。”梅长老赶紧道。 　　“可以。陶罐交换给你们，游泳和木排也教给你们。”简华大方应下。 　　“简华，梅长老他们这次可是背过来三大筐篓的红泥呢。一路上背来的，很沉很累。”尚者很是满意道。 　　简华感谢望向梅长老，这个真是她没想到，见她们那时拿走了红泥，还特意背过来，这份心意，值得她好好对待。 　　“梅长老，你们一路辛苦了，在我们部落多住些日子吧。”简华笑道。 　　“嗯嗯，我们是要多住些日子，你们这部落太好了，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得好好看看。” 　　简华笑了，这里的人不懂得世故，想多看看多学学就直接说。 　　这样更好，不是嘛。 　　北院围墙处重新打出一个门来，与部落原大门在同一侧。 　　简华考虑到马儿野性未驯，也不建什么马棚了，待圈养习惯了再说。 　　卷羊族分走了十四匹大马，炎族留下了九匹大马，二匹小马驹。 　　炎族人眼巴巴看着十几匹大马被拉走，那个不舍心疼啊。 　　简华拿了根小树枝，一个个往头顶敲去，“捕捉马儿，卷羊族也出了大力了，这是人家应该拿的。等下次再有了马群，我们再去捕捉，到时人人都有一匹自已的马，别一个个这样小家子气的。” 　　“大巫，那我们把马带走了啊。”羊鞭哈哈大笑，赶着马儿，还故意回身大声说道。 　　“去去去，最近别来炎族了，省得看得我们眼睛疼。” 　　简华骂道，哼，掷茅器也不教给你们了。 　　掷茅器非常简单，就是木棍头上多个小钩，如同一个拐一般。 　　简华指点着木野，找树枝分叉处，砍下来，修整好了，而这种茅要比骨茅短些细些，却比竹箭更长，也在茅尾处用膘胶粘上松鸡羽毛，用细绳缠紧了。 　　这种茅又称梭镖、标枪，尾部掏空一些，可以插/入那个小钩，投掷时把茅安装在掷茅器上，用食指中指夹住，另外三指捏紧掷茅器，就如同挥动网球拍那样子把茅高速甩出去。 　　一个小弹珠直接扔出去，不会多远，但你加个勺子，捏紧勺子，再把勺子里的小弹珠挥甩出去，就会掷得很远。 　　这个掷茅器一出来，竟然大受欢迎，比对弓箭的热度只高不低。 　　“这个更加趁手。”雷猛挥着手臂，“嗖”的一声甩出茅箭，轻微一声“咚”，这根茅箭直直扎进前方六十多米处竖立着的一个树桩。 　　“弓箭也得练，可不能放下。”简华明白，这个掷茅器更加符合他们长久以来投掷骨茅的手法，所以才会觉得更加好用。 　　“不会放下的，打猎武器我们都不会放下的。”雷猛憨憨地笑。 　　梅长老三人，把炎族里里处处看了个遍，学会了投石索绊马索、渔网捕鱼、泥砖砌墙、木排门瞭望台、游泳等等，拿着炎族送给他们的两个大黑陶罐、二十只大海碗，又帮黑石部落同求了两个大黑陶罐、二十只大海碗，高高兴兴返回，他们准备到了虎族附近的大河边，就砍树做木排，顺流回流水部落。 　　简华用梅长老送来的红泥，又捏了几个大陶罐，开窑烧了一炉陶后，终于可以用紫砂陶罐煮粥喝了。 　　“这可不舍得啊，这是神器。”尚者心疼了好久，不停叨叨。 　　简华无法，瘪着嘴把红陶递给了尚者。 　　“那个大黑陶也好用的，就用大黑陶吧。”尚者如同葛朗台般，抱着红陶罐回树屋藏起来了。 　　“简华，你要是不肯，尚者大人其实也不会说什么的。”山猫笑道。 　　“嗯，我知道，可能让尚者大人高兴一下，也是很好的。” 第128章 简华怀孕 　　时光如同调皮的孩子, 想伸手抓住，却溜走得更快。 　　草原上的青草一点点开始变黄了, 树叶子变红了，北面吹来的风带上了萧瑟凉意。 　　继流水部落来求了陶罐后，虎族得到消息也来求了陶罐。 　　简华同样送了两个大黑陶罐和二十只大海碗给虎族。 　　秋季交换大会要到了, 可这次简华并不想带族人参加了。 　　他们部落有更加忙碌的事情要做，在卷羊、角牛、马群迁移走之前，大量捕捉猎物, 春季时种下的庄稼也该收获了，要准备过冬的粮食和保暖的衣物了。 　　两族开始了抢收，红豆绿豆、黄豆，玉米掰过一茬再一茬, 大湖边的芦苇收割了许多, 编织成芦苇席子用来晾晒收获的粮食。 　　一连十多天，把金黄一片的稻子都收割好了, 人人脸上带笑，丰收带来的喜悦无与伦比。 　　在部落里也建起了一排十多间的泥砖房, 茅草顶木排门，其中两间用来贮存粮食, 简华按照老家的样子，给每间屋子盘上了火炕。 　　木野、黑狼、雷猛, 带上二十名勇士，再加上卷羊族的二十名勇士，背上筐篓出发了, 他们要到狼族，会同了狼族的勇士，一起前往树部落，交换前面讲好的盐粒，顺便再带回一些大毛竹，要是能踫上马群，也不想错过。 　　木野走后第五日，简华跟族人一起围坐在巨石边喝大米粥加烤肉块当早食，刚接过花珠递来的焦黄肉块，那腥味一冲，胃里一阵翻腾，她急忙递还肉块，捂嘴跑到远处，恶心作呕。 　　吐出来两口米粥，剩下的就是酸水了。 　　简华一怔，伸手搭脉，脉像仿佛是滑脉，但又有些拿不准。 　　她这是怀孕了？ 　　月份太浅，还摸不出来？ 　　“大巫，你怎么了，是这肉块不好吗，你身体还好吧？”花珠追了过来，小心问道。 　　“没事，我没事。可能有些着凉了。”简华摇着头，下意识离那肉块远了些。 　　两人回到巨石边，美倒了碗热水递过来，“大巫，喝点水。” 　　简华接过水碗，有些发愣。 　　“来，简华，让我看看你。”尚者放下手上的粥碗，笑眯眯说道。 　　木通族长，木牛大叔，连同着全体族人，全都停下手，担忧望住简华。 　　“我，我没事……”对面这么多双眼睛，简华莫名有些羞涩了。 　　“没事，我来看看。”尚者起身，来到简华身边，合着双眼，伸出手温柔抚上她的脸，然后顺着肩膀下来，一路抚摸到腹部。 　　尚者的手心暖暖的，动作又轻又柔，简华想说这样是不可能检查出是否有孕的。 　　可这张满是皱纹的老脸渐渐笑开，一手拉起简华的手，转向族人，高声道：“大巫有小娃娃了！” 　　真的怀孕了。 　　简华一下愣住，整个人好似被一团高速而来的水汽撞上，水珠四溅，蒙了一脸。 　　“哇，大巫有小娃娃了，大巫有小娃娃了！” 　　族人们的尖叫声一浪高过一浪。 　　简华眨了下眼，失跳的心率慢慢恢复，声音一点点回到耳中。 　　眼前的族人拥抱舞蹈，笑逐颜开，他们这，一个个的，这么高兴啊，简华一手摸向小腹，嘴角逐渐漾出笑意来。 　　这么多人期待的小生命，延续她的血脉，她最最亲的亲人，就要到来了吗。 　　以后她将不再是一个人了，不再是孤独的外来者，她有亲人了，有个真正血脉相连的亲人陪伴她了。 　　木通大叔笑得最欢快，亲自拿了个陶罐去小溪边清洗干净，抓了大米红豆给她熬浓浓的红豆粥。 　　吃完粥，山猫和花珠等人抢着帮她洗碗，草叶婶子拿出一件羊皮袍子搭在她肩上，把她让到一旁的树桩上坐下，再不许她干活了。 　　简华哭笑不得，指指大着肚子正在搓玉米粒的纯，五六个月的孕妇都在干活呢，她这算什么。 　　别人劝不住她，但简华自己也知道，前三个月很危险，一些重活她就不干了，喂马也让给了旁人，跑步改成了散步，爬树也不练了，但每日一百下的射箭没有停下。 　　她觉得现在的身体经过长期锻炼，要比以前好上许多，孕吐的情况并不严重，一周左右，恶心的症状就消失了，简华又开始正常饮食，只是更加注意荤素搭配，如果有鸟蛋，她会不客气地跟纯一人一个吃下。 　　藤网捕羊，一次总有二十多只，捆了四蹄扛回来，全都关进北院，为此，女人们每日多了项工作，割来大量的干草喂养。 　　板栗树下的板栗，橡树林的橡果，一筐筐捡拾回来，晒干后存放进了土胚房中。 　　炎族卷羊族人，如同蚂蚁般，辛勤而幸福地存储着他们的过冬粮。 　　*** 　　虎族旁边的同一块场地上，秋季交换大会开始了。 　　这次有陶族仍是陶瓦巫师随行，管事另换了个叫陶粟的带队，早早来到了交换大会。 　　陶瓦这次有心想给对抗他的部落一个好看，炎族、狼族、流水部落等一个都别想换到陶器。 　　有陶族上百人一到交换场地，他就命人把陶器摆了出来。 　　在部落驻地前面，满满摆上一地。 　　厚重的陶罐，在阳光下泛出质朴的红色来，就如同天边那最好看的红云。 　　陶瓦柱着权杖站立在草棚面前，目光放得很远，就如同他的内心一般，已遨游在这块广袤的大陆上。 　　他们有陶族是这块土地的王者，他要树立绝对的权威。 　　他已经打算好了，等他们来交换时，他先淡然地说上一声，“不。”然后把陶器当着他们的面狠狠砸烂了，就要让这些不听话的部落，永远不能祭祀，永远不能跟神明沟通，永远得不到神明的赐福。 　　陶瓦摸着手臂上的一块疤痕，因被狼撕咬去了一大块肉，这疤痕往里凹陷成一个深坑，如同大地上那些不长草的癞疤，难看之极。他到现在都没敢把这个疤痕露给大巫师看，怕大巫师嫌他不再圆满，恐得罪神明，会要了他的性命。 　　大巫师的脾气，真是越来越难领会了。 　　树叶子一层层变黄，打了卷儿被风刮落，树下堆积起厚厚的树叶毯子，一脚踩上去沙沙作响。 　　陶瓦披着兽皮盘腿坐在草棚中，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陶窝受不住这股压力，悄悄躲出了草棚。 　　日日一天天过去，交换很热闹，可除了跟他们有陶部落交好的大鹰部落、骨茅部落，竟然没有一个部落过来交换陶器，连询问的都没有了。 　　陶瓦实在忍耐不住了，他觉得心底里的火焰要拱出来，快把这块大地烧成灰烬了。 　　派人去各个部落打听了，得回的消息竟然是他们今年不想换陶器。 　　什么叫今年不想换陶器，以往不都求着有陶部落要交换的吗，这么好的陶器不是越多越好吗，怎么今年不想交换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 　　再让他奇怪的，炎族、狼族、流水部落这些跟他作对的部落竟然一个都没有来参加交换，此事非同寻常啊。 　　他原还想着再叫有盐族不交换盐给他们，让他们一个个没有力气，然后慢慢死亡。 　　可人家今年索性不来交换了。 　　他想好的立威，羞辱全都没用了，就像一滴水落进了大河中，连个圈圈都没有冒出来。可怜他胸膛里一股气快要炸了，绕了几圈竟找不到出口，只得把陶窝叫进来，狠狠骂了一通，再逼着他去打听。 　　“不好了，陶瓦巫师，不好了。”陶窝跌跌撞撞奔了进来，大口大口喘着气，脸色煞白如同遇见了鬼。 　　陶瓦只觉心火顶到喉咙口，一说话就要喷出火来了，嘴唇上火燎火燎，起了一排火泡。他狠瞪了一眼陶窝，深呼吸两口，作故镇定训斥道：“好好说话。” 　　“陶瓦巫师不好了，不好了，炎族竟然烧出陶器来了。” 　　“什么！” 　　陶窝观察着他的脸色，咽了口唾沫，硬是说道，“陶器比我们的大，比我们的厚实，比我们的好看多了。” 　　“你说什么！炎族烧出陶器来了，此事当真！”陶瓦一跳而起，上前揪紧了陶窝的兽皮，盯紧他的眼瞳，声音尖戾中夹着一丝颤抖。 　　“是的，我是跟白水族的人打听的，他说各部落间都在偷偷流传，炎族烧出陶器了，秋季交换大会结束后就去炎族交换。”陶瓦抿了抿唇，垂下眼皮呐呐言道。 　　“炎族，炎族，这个炎族倒底什么来头，总是跟我们有陶部落作对。”陶瓦一把甩开陶窝，一拳砸在草棚支柱上，震得顶上的枯草簌簌而下。 　　陶窝缩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来，“只知道这个炎族以前是有熊部落，再多的就不知道了，其他部落也不知道。” 　　“蠢货，都是蠢货，给我再去打听，一定要打听清楚这个炎族。” 　　陶瓦嘶哑的吼声从草棚中传了出来，吓得路过的族人拉紧兽皮一溜烟跑远了。 　　原本停在草棚顶上的两只麻雀扑啦啦冲向了远处的一根枯枝。 　　*** 　　从春到秋，婆婆们已织完足够部落每个成员一身的羊毛衣裤，羊皮袍子也制作了许多。 　　趁着天气晴好，简华打算来擀几条羊毛毡毯。 　　羊毛毡柔软舒适，冬暖夏凉，或垫或盖都可，简华到现在都怀念家里炕上使用了十多年的羊毛毡，脏了用刷子醮水刷一刷，在太阳底下晾干掸掸土，还是那么柔软。 　　没有竹条，她用了柳条编织了一张长方形的席面，擀羊毛毡就放在了这张席面上。 　　再用稍粗的柳枝绕上弦做成弹毛弓，架在席面上。 　　晒干的羊毛被弹得絮花乱舞，如同飘雪，娃娃们围在一旁，尖叫欢笑着，不停用手接着飘落下来的羊毛絮。 　　把羊毛弹松后，就用一块木板子，轻轻拍匀，整理成大小合适的长方形。 　　铺好毛，此时就需洒水，用干草扎成的小帚沾了水喷洒在羊毛上，使得蓬松的羊毛凝结起来。 　　喷完一道再接着弹毛，再次喷水，数道工序后，凝结的羊毛毡到了一定厚度，然后用双手挤压平整，再连席子一道把羊毛毡卷起来，用绳子捆成卷。 　　接下来最最重要，也最最辛苦的，这羊毛卷要像擀面杖一般，反复擀动捆实，把里面的毛毡压瓷实了。 　　简华擀了两道，就被木牛大叔接手过去，俯着身反反复复擀动。 　　几十道后解开席子，把滚烫的热水淋到羊毛毡上，再卷起擀动，从左到右，从右到左，从上到下，从下到上，各种卷法，务使羊毛毡瓷实。 　　这叫洗毡。 　　洗完毡后，一条平整的毛毡就成了，搭到架子上暴晒。三日后，洁白如雪的羊毛毡干透了。 　　细瞧，在阳光照耀下，每一根羊毛都如银丝般闪闪发亮。 　　尚者看不见，但不妨碍她的喜欢，摸着羊毛毡喃声笑道：“真柔软啊。” 　　简华把做成的第一条羊毛毡给了尚者。 第129章 虎毛大叔报信 　　族人们看到这样的成品, 更把目光放向了草原上的卷羊，可了劲地围捕, 可渐渐的，卷羊群见不到了，角牛群马群更是不见了踪影, 大草原变黄了。 　　简华命令族人大量收割干草，晒干贮存作羊马的过冬粮。 　　今年的冬天应该很好过。简华点数着橡果、板栗、稻谷和各种杂粮，族人们还各处去挖土豆, 装了十几个筐篓。 　　杀了十几只卷羊，羊皮用草木灰鞣制成袍子，肉熏成了肉干，其他的八十多只卷羊都没有动。 　　她打算等天气真正冷了, 大地冻上了, 到时杀一半留一半，这样可以一直吃到来年春天了。 　　部落里又有人怀孕了, 花珠也有了，那次带回来的那个虎族的少女怀上了郝运的孩子, 还有花族交换来的女人，其中两个也有了身孕。 　　前前后后, 日子都差不多。 　　纯今年冬天生，她和花珠明年夏季, 这些人最晚的到夏末，部落里该添上好多小娃娃了。 　　简华用石刀剥着板栗壳，目光放在木排门外, 木野他们也该要回来了吧。 　　算着日子，该有二十多天了。 　　“大巫，不好了，虎族的虎毛大叔过来了，他说，他说，有陶部落要来攻打我们了，让我们快逃。” 　　一个族人冲了过来，大声嚷嚷道。 　　简华猛然抬起头，手指上捏着的一棵板栗落进了栗子堆，发出“啪嗒”的声音。 　　“什么？”身旁山猫蹦跳了起来，一把拿起石斧，“他们敢来，杀了他们。” 　　“你说什么？有陶部落要来攻打我们，来了多少人？”尚者激动立起，打翻了手上的水碗。 　　“这可怎么办呢，木野、木山他们都还没有回来呢。”草叶婶子惶急道。 　　简华起身，急道：“虎毛大叔跟谁一起来的？人呢？快，快去见他。” 　　说话间，就见金猴领着虎毛大叔快步而来，在两人身后还有五个高壮的汉子一起走了过来。 　　简华微微眯起眼，她有些印象，其中一人好像求她治过病，对了，是那个兄弟得了痄腮，捡到她玉米求着看病的，大山部落的人。 　　“尊敬的大巫，我来给你们传递消息了。”虎毛大叔上前一步，就要朝简华拜下去，却被她搀扶住了。 　　老人身子佝偻，发丝雪白，这次再见好像更加苍老了，这一路跋涉，满面尘土，嘴角边还带着一溜燎泡。 　　这么急急赶来，给他们报信，这份恩情比天还大。 　　“虎毛大叔，不用多礼，先歇一下喘口气，吃点食物吧。”简华含笑扶着老人坐到树桩上，又一一跟后面五人见过。 　　那人正是大山部落的汉子，还有虎族陪虎毛大叔同来的一个汉子，鹿角部落的一个汉子，桃枝部落的一个汉子，风族的一个汉子，她春季大会上有过交往的几个部落竟然都派人来报信了。 　　香赶紧拿出肉块、大米杂粮开始弄食物，山猫倒了几碗热水递到他们手上。 　　“先喝点水吧。”简华相请。 　　“这就是陶器啊，这么好，这么好的陶器，用来喝水？” 　　汉子们震惊地望向炎族人，再看到大黑陶罐用来煮食物，他们齐齐惊掉了下巴。 　　喝水的时候，虎毛大叔给简华讲了秋季大会上的事情。 　　有陶部落的那个陶瓦巫师不知哪里打听到了虎族交换了炎族的陶器，带人冲进他们部落抢走了陶罐。 　　“他们还说，哪个部落再敢跟炎族来往，就要灭了哪个部落。”虎毛大叔一口喝干碗中的水，抿了下嘴唇说道。 　　简华忙接过他的碗，再给他添了碗热水，“我们炎族连累你们虎族了。” 　　“大巫，你别这样说，这么好的陶罐，炎族能做出来，那就是得了神明的赐福，我们部落更应该与你们炎族交好才是。”虎毛大叔抬头，接过水碗，诚挚道。 　　“是啊，是啊，炎族的陶罐比有陶部落好，那就是说明有陶部落被神明抛弃了，这个部落将要灭亡消失了。” 　　鹿角部落的汉子连连点头，接话道。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所以我们部落族长让我过来跟你们说这个事情了，让你们多做准备，多磨几把石斧，不行的话先躲一躲，等他们走了再回来。” 　　大山部落的那个汉子喝完热水，急急说道。 　　简华弯腰，给他们深深施了一礼，“感谢虎毛大叔和各位勇士来传递消息，刚才族人说，这有陶部落要攻打过来了？” 　　虎毛大叔一拍大腿，激动道：“对对，瞧我们，都没说到正事上，这有陶部落的陶瓦巫师现在正带人往炎族赶来呢。” 　　“他们有多少人？”金猴急问。 　　“好多好多人，就是参加秋季交换大会的那么多人。”鹿角部落的这个汉子答道。 　　“好多人。”简华低语了一声，忍住想扶额的冲动。 　　虎毛大叔眨了下浑浊的老眼，一脸无辜，他也说不清倒底有多少人。 　　“我知道有多少人。”风部落的那个汉子却道。 　　“咦？”这里难道多了个识数的，简华望向他，期待着。 　　那汉子从腰间摸索着解下好些细藤。 　　简华再看，原来细藤上打了好多结，她朝他赞许一笑，“不错，好办法。” 　　那汉子憨憨笑了，耳朵尖疑似红了。 　　细藤上的结数过，九十四个。 　　“你是照着他们的人打得结吗？”简华问。 　　“是，我看着他们的人，一个人打一个结。”那汉子高声应道。 　　“很多人了。”简华低低叹了一声，春季大会时好像都没来这么多人，这次是特意增加了人数吧。 　　“他们现在就在赶来？比你们早走？你们怎么知道他们要来打我们炎族的？” 　　尚者开口问道。 　　“陶瓦带人抢走我们的陶罐后，就连夜带人走了，我们起先也没在意，可后来那个跟有陶部落交好的大鹰部落嘲笑我们，说我们以后再也交换不到陶器了，炎族要在这块土地上消失了。我们偷偷跟他们一打听，原来有陶部落要来攻打你们了，所以我们赶紧跑过来传递消息了。” 　　虎毛大叔说道。 　　尚者点头。 　　“他来过这里，知道路，我们一路赶，就跑在有陶部落的前头了，但他们也快要来了。”梅枝部落的汉子指指虎族随虎毛大叔一道来的汉子说道。 　　说到此，简华全都明白了。 　　炎族有陶罐的事情传出去了，事情也真得像木野先前说过的，只要交换给别的部落，这有陶部落就会来攻打。 　　陶瓦估计还咽不下上回受辱的气，他的这次行动，泄私愤更多。 　　“大巫，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做？”金猴转向简华，等待命令。 　　“简华，我们都听你的。”尚者上前握住了简华的手。 　　“大巫，你说吧，我们应该怎么做。” 　　在场的炎族人全都聚拢到简华身边，异口同声道。 　　简华环视一圈，望向这些已经熟悉起来的族人，他们凝视着她，等待着她，敬仰着她，无条件服从着她。简华的一颗心呯呯急跳，就如同擂响的皮鼓，咚咚咚咚，霎时间，豪情万丈。 　　“打！把有陶族人打回去！” 　　简华握紧拳头高举，大声呼喝道，“保卫我们的部落，打败有陶部落！” 　　“打，把有陶族人打回去！” 　　“保卫我们的部落，打败有陶部落！” 　　群情激奋，众人举拳高呼，声音如同海啸，那般汹涌，那般齐整，能拍碎任何一切的来敌，任何一切的罪恶侵犯。 　　“保卫部落，打败来敌！”简华再次高呼。 　　“保卫部落，打败来敌！” 　　“保卫家园，打败侵略者！”简华的眼眶泛红，声音更加清亮有力。 　　“保卫家园，打败侵略者！保卫家园，打败侵略者！保卫家园，打败侵略者！” 　　虎毛大叔情不自禁站立了起来，眼底带上几分惊诧，几分畏惧，几分崇敬，几分羡慕。 　　五个汉子被热血所感，同样站立起来，然后一人握拳高呼，另外四人也跟上了，激动地举拳呼应。 　　这样的部落让人心跳加速，那么的有力量，聚拢在一起，这样的部落一定会更加强大的。 　　想来有陶部落是不可能打败这样部落的，神明肯定在炎族一边。 　　有陶部落真的要从这块土地上消失了。 　　简华和尚者捧出大红陶罐，来传递消息的部落，都赚送一个。 　　虎毛大叔带着五个汉子，恭恭敬敬跪下，高举双手接过了厚重质朴的大红陶罐。 　　那沉甸甸的重量压在了他们手上，也压在了他们心上。 　　慷慨仁慈的炎族，神明选中的新的制陶部落，也是他们要努力交好的友族。 　　“尊敬的大巫，我们想留下来，陪着炎族一起打败原来的有陶部落。”虎毛大叔颤颤爬起来，闭了下眼睛，再睁开，眼底一片坚定清明。 　　“对，我们留下来，帮助炎族打败有陶部落。”大山部落的汉子应道。 　　“对，我们留下来，一起打败有陶部落。”另外部落的汉子也激动道。 　　简华笑了，然后摇了摇头，“你们还是先离开吧，把这陶罐带回部落，我们炎族将会和虎族、大山族、鹿族、风族、梅枝族成为友族，来年的春季交换大会上，我们再汇合踫头。” 　　虎毛大叔等人没有强求，接受了简华的好意，吃过烤肉，拿上陶罐，又带上炎族赠送的一人一件羊皮袍子，满怀忧心，一步一回头离开了炎族。 第130章 迎战 　　“金猴, 你马上带人去查探有陶人到了什么地方，距离我们部落还有多远, 什么时候能到，隔一段时间就派人回报。” 　　简华快速吩咐道，“带上马去, 骑马回报，小心一点，别让他们发现了。” 　　“是。”金猴应道, 飞速挑选出六个勇士，奔去北院牵马。 　　“郝丰，你去卷羊族传递消息，让羊尾族长立马带上部落里能战的勇士过来商量怎么打败有陶人。” 　　“是。”郝丰飞快奔向了卷羊部落。 　　“山猫, 敲响部落的大鼓, 呼唤木通族长他们马上赶回。” 　　“是。” 　　族人们拿出骨茅、石斧、竹箭，一一打磨起来。 　　“尚者大人, 草叶婶子，你们带上娃娃们, 去卷羊族的山洞躲避吧。” 　　“不，我们不走, 我要跟阿嫂一起打有陶族的坏人，杀死他们, 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来打我们炎族。” 　　小木生这一年窜高许多，高度已经超过简华的腰部，此时带领一帮孩子们, 拿着小弓箭昂首望住她，雄纠纠气昂昂的，四匹狼听话地端坐在他们身旁。 　　“简华，孩子们得看着，得学，让他们看看我们族的勇士是怎么打败敌人的，以后他们也要成为部落的勇士。”尚者大人说道。 　　“好，那就留下来，一起迎接有陶族吧。”简华摸了下木生的脑袋，“我命令你们，接下来的时间里要保护好尚者大人，能做到吗？” 　　“能！”脆生生的童音喊得震天响。 　　简华挨个摸了摸他们的小脑袋，转身，大声喝道：“把部落里的藤盾都拿出来吧。” 　　前面稍空的日子里，她带人把这些藤盾都修整了，中间部分更加了一层兽皮，格外厚实，拿在手里很有安全感。 　　“还有那些苇杆做的骨箭，也都抱出来。” 　　随着她的命令，族人们行动起来了。 　　一大捆一大捆的苇杆骨箭从土胚房中抱出来，放到了巨石上。 　　成百上千的苇箭，足够让有陶部落人喝一壶了。 　　*** 　　陶瓦对着面前的大红陶罐已看了好多天。 　　每一次的凝视和抚摸，都让他从骨头缝中泛出寒意来。 　　这么细密平滑的陶罐，真是炎族烧出来的？比他们有陶部落的陶罐好上很多很多，多到他不敢深想下去。 　　炎族再不能留！ 　　陶瓦用兽皮把大红陶罐裹了起来，放进筐篓中背到身后。 　　连这筐篓都是从炎族学来的，难道炎族真得了神明的眷顾，而他们有陶部落被神明遗弃了。 　　不会的，不会这样的，只要让炎族从这块土地上消失就可以了。 　　“陶瓦巫师，炎族快要到了吧。”陶粟来到他面前，并不是那么恭敬地随意行了一礼，大喇喇说道，“说好了，这炎族的东西，食物，女人都归我陶粟队。” 　　陶粟三十许，身体壮实，一脸络腮胡子乱糟糟象杂草，而从这杂草丛中托出一颗硕大光亮的脑袋来，额间绑着块圆形的陶片，远看就象在脑门上堆了一坨鸟粪。 　　在他凶猛的装扮下，一双眼睛却闪着精明的光。 　　“我只要他们的陶罐，其他不管。”陶瓦横了他一眼，说道。 　　“那行。”陶粟点了点头，“陶瓦巫师，你吃好了吗，我们快点赶路，早点干完这事，早点回部落，再怎么说，我们没有跟大巫师说这事，心里总有些不着劲。” 　　“你放心，只要拿回这陶罐的烧制方法，大巫师绝对不会怪罪的，况且还有那么多食物和女人，尽够你享用了。”陶瓦起身，走出草棚，淡淡说道。 　　陶粟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 　　“赶路了，赶路了。”他大喊一声。 　　族人们起身，收了草棚，捆了兽皮，纷纷攘攘准备赶路，在陶瓦陶粟看不见的地方，轻轻抱怨上那么一两声。 　　*** 　　羊尾族长带上部落里的勇士，急匆匆赶到了炎族。 　　简华三言两语把事情跟他讲清楚了。 　　羊尾族长先是愤然，握拳团团转了几圈，最后冷静下来，用力道：“战，这种来攻打的敌人只有战，除非我们丢下这块地方。而我们是不可能离开这里让给他们的，战，打败他们。” 　　“我们炎族也是这样想的，勇敢战斗。”简华朝他一笑，“羊尾族长，你先听听我的想法，我们……” 　　简华在泥地上把她的想法比划着说了一通。 　　木通族长和羊尾族长齐齐点头，脸上露出笑意来。 　　战斗要离部落越远越好，简华一点都不想让有陶部落的人知道此地的美好和丰饶。 　　一只卷羊被拉了出来，一石刀下去，鲜血飙射出来，大红陶罐盛接。 　　简华摆开大海碗，每个碗里倒上热腾腾的羊血。 　　“勇士们，饮下这碗热血，神明会保佑你们，勇敢杀敌吧。” 　　“杀！杀！杀！” 　　两族勇士举起骨茅，高声呼喝。 　　一个轮一个，上前来接过大海碗，把碗里的鲜血一饮而尽。 　　这个队伍里，有原来的有熊族人，有卷羊族人，还有花族的女人，还有春季交换大会上换来的老人、奴隶，全都握着骨茅，持着藤盾，背着弓箭，腰间别着石斧，排成整齐的队伍。 　　同仇敌忾，守卫部落。只待她一声令下，马上出发。 　　简华再次穿上了她的牛皮靴子、牛仔裤，上身的羊皮衣袖口用细绳扎紧，背上她的竹弓箭篓，挎上医药箱，跟尚者握了下手，然后站到木通族长身边，大声道，“出发。” 　　“出发。” 　　木通族长和羊尾族长同时挥了下手。 　　只有十几个勇士骑马，更多的则是步行。 　　金猴派出的探查者已飞马回报，有陶人离这里还有半天的路，步行半天，骑马只需要两个烤肉的时间。 　　已经很近了，简华皱了下眉头，提声道：“跑步前进。” 　　队伍加速，奔路起来。 　　简华努力跟上，一转头，却见花珠背着弓箭，拿着藤盾也混在队伍中。 　　她朝她一瞪眼，还未开口，花珠已喊道：“大巫，我也是炎族人了，我有娃娃，你也有娃娃了。” 　　简华沉默一下，然后朝她一点头，“保护好自己。” 　　“大巫，你也是。” 　　秋季的杂草已没有根骨，一脚踩下去，如同松脆的饼干。 　　队伍的行进速度很快，冲下炎族所在的山峰，沿着山麓跑上一长段，前面是微微起伏的小山梁，杂草灌木间夹着稀疏的小树林。 　　木通族长停下脚步环视一番，说道：“他们就是从这个方向过来的，大巫，我们在这里迎敌吧。” 　　简华左右看了看，指着前面一处小树林道：“好，就在这里，以逸待劳。” 　　一骑飞马到，正是金猴派回的探查者，“族长，大巫，敌人快要到了，还有差不多两顿烤肉的时间。” 　　“好，你再去探查。” 　　队伍拉到小树林前，离开十多米，转身就能跑进小树林的距离。 　　“他们的武器就是石斧和木茅，先会投出木茅，奔进了再用石斧砍，我们平时练习的队形都记住了吗？”简华大声喊道。 　　“记住了。”族人们齐声应，迅速整理队伍，坚起藤盾。 　　“炎高，你带一人，随羊尾族长一起埋伏左右。” 　　“是。”炎高叫上一人，扛起成圈的树藤。 　　简华看着羊尾族长等人的身影在左右两侧伏下，拿过背上的竹弓，再次紧了紧弦。 　　六十多人的队伍排列整齐，不闻人声，只有风刮过树林，枯叶落地的沙沙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远处小山梁上先是出现了几骑飞马的身影，紧接着一个个人头冒了出来，稀松零散的队伍走得弯弯扭扭，踢踢踏踏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以简华的眼光来看，这根本不能说是队伍，连山匪都称不上，也许应该说是长途迁徙者。 　　简华一挥手，金猴带着的几人，一拨马儿，绕过众人，排到了队伍最边上。 　　族人们未动，握紧了手上的武器，目光如电射向对面的敌人。 　　简华抽出一只竹箭，慢慢搭上弓弦，冷静道：“等我的命令。” 　　对面的人影一点点清晰起来，有扛树杆的，有卷着草席的，还有手上拎着陶罐的。 　　“陶粟管事，快看，对面有人！” 　　一个有陶族人眼尖，见到前面的队伍，立马惊叫了起来。 　　“有人，好多人，他们站得好齐啊！这是哪个部落的？” 　　“不会是炎族吧！” 　　叽叽喳喳，指指点点，队伍慢慢停了下来。 　　陶粟拨开众人，眯起眼望去，异样整齐的队伍，前前后后有三排人，竟然还有女人和老人。 　　他们手上拿着的是什么东西，方方长长的，从来没有见过。 　　一动不动站着，就这样瞪着他们。 　　他的心率失跳了一下，寒栗从背后升起，莫名觉得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将要发生了。 　　陶瓦一把推开族人，一抬头正对上简华平静的眼，是她，正是这个女人。 　　她的眼睛不算很大，但却那样明亮幽深，每每对上这双眼睛，总让他觉得难受，好像从里到外，他所思所想都被她知道了。 　　“他们就是炎族，杀死他们，杀光炎族，给我冲上去，杀光炎族。”他大声尖叫起来，“抢到的食物都归你们，捉到的女人也归你们，得来的陶罐献给大巫师，大巫师肯定会赐福的，杀啊！” 　　尖叫声喊破了音。 　　“食物归我们，女人也归我们，大巫师还给我们赐福，杀啊！杀啊！” 　　有陶族人互相对视一眼，扔下手上的草帘子和树杆，拔出腰间的石斧，高举起手中的木茅，哇呀哇呀叫着朝炎族卷羊族的队伍冲去。 　　“唉……”陶粟徒劳伸了下手，愤愤瞪一眼陶瓦，无奈拔下腰间石斧，大步朝对面冲去。 　　陶瓦站住了脚，高举双手开始吟唱起来，“战吧，战吧，把炎族这个渺小的部落从这块大地上抹去吧……” 　　凶神恶煞的面容，高举起的木茅，脚步腾腾直奔而来，确实很有气势，可简华心中却是一片平静，她已经能预料到战斗的结果了。 　　她一挥手，清冷的声音发出，“标枪手，准备……” 　　第三排微微退后一步，第二排掷茅器举起。 　　“炎族吓傻了吧，他们吓得都不敢动了，杀啊！杀啊！” 　　有陶族人估量着距离，准备投出他们的木茅。 　　“放！”简华的声音落下，她手中竹箭跟着飞出，目标正是那个最为壮实，身上陶饰最多之人。 第131章 大获全胜 　　有陶族人凶狠而来, 手上木茅正要投出，视线中却见对面一排木茅“刷”的飞出, 如同落雨般，划过长空，急速落下。 　　他们的木茅怎么能飞得这样高！ 　　奔跑在最前的那个有陶人只觉胸前轻微一个刺痛, 眼皮慢慢垂下，一支木茅很是滑稽地尾端带着三片野鸡毛钉入了他的身体。 　　他的身体一个晃动，手上的木茅随着惯性终于投射出去。 　　往前飞了一段, 然后只见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举起，这根木茅就插上了怪东西。 　　这个有陶人的脚步一软，胸前有血滴滴答答滑落出来，剧痛弥漫开, 他眼前一黑, 身体往前扑倒。 　　简华的竹箭飞射出去，如同闪电一般。 　　陶粟一挥石斧, 想把来物挥落，却觉身上一痛, 再低头，来物被他斩断了一截, 可前一半已扎进了他的腹部。 　　什么武器，这么细小, 疼痛却更甚木茅。 　　简华放完一箭，跟着喝道，“掷茅手退后, 弓箭手准备。” 　　第二排齐齐往后退出两步，已拉弓上弦的第三排上前，正好卡在第一排的每人之间。 　　“放！” 　　简华断喝。 　　弓箭手仰身，竹箭、木箭、苇箭，同一时间划过天空，嗡嗡声响在耳边，射向了有陶族人的身体。 　　木通大叔一箭放出，正中一个有陶人的胸口，只见他傻傻低头，好像还有些弄不明白，身体就软软倒下了。 　　嗨，这武器，太厉害了，他想欢呼一声，却听到简华冷清的声音再起，“掷茅手准备，放。” 　　二十多根标枪射出，有五支射中了有陶人，两人被射在腿脚上，三人被射中了胸膛。 　　被射中胸膛的奔出一两步，然后不支倒地了。 　　命中率很差，但敌不过一轮又一轮，井然有序。 　　陶粟眼睛瞪成了铜铃，背上冷汗冒了一层又一层，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打仗的，人还没有冲上去，石斧还没有相交，竟然已经有这么多族人倒下了。 　　腿上插着木茅的还在惨呼，倒下的有的已经死去。 　　炎族不是人，他们是魔鬼！ 　　再不逃的话，他也要死在这里了！ 　　细细一根木茅被他一咬牙拔了出来，带出一溜血肉，这木杆子韧韧的，跟他认识的木头都不相同，头上还绑着个什么东西，仔细一捏，竟然是骨头。他阿姆的，这炎族怎么想出来的，把骨头安在木茅上，他狠狠仍了手上木茅，手忙脚乱解下腰间的兽皮死死扎紧腹部流血伤口，大喊一声，“快逃，快逃啊。” 　　心胆俱颤的有陶人“哇”的怪叫一声，转身奔逃，连那些伤者都不管了。 　　陶瓦感觉有一大桶的冰水倒下，从头到脚淋了个湿透，这股寒意一直钻到了心里，全身都僵硬了。他说不出一句话来，举起的双手已没了知觉。 　　他的族人们就如同那飞虫扑上火焰，然后一个个掉进了火堆中，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炎族不该出现的，不该出现的，他们不该出现在这块土地上。 　　“陶瓦巫师，快逃吧，他们要追上来了。”陶窝颤着声，双腿抖得如同筛糠般，憋着吃奶的劲拖着他转身欲逃。 　　“金猴，带人杀了那个巫师，别让他逃了。”简华收了手，转头朝金猴命令道。 　　“好！”等待己久的金猴和其他骑马的勇士大声应答，一夹马腹，马儿就奔了出去。 　　轰隆隆，十几骑冲进有陶族人群，夹住陶瓦，团团围住转了个圈。 　　有陶族人鬼哭狼嚎四散奔逃，金猴一催马上前，一石斧挥过，当场砍下了陶瓦的脑袋。 　　陶瓦死了，连最后的遗言都没机会说了。 　　陶窝被喷了一脸血，整个人懵了，也被一卷羊族人顺手砍掉了脑袋。 　　陶粟一转头，看到此景，吓得神魂尽失，连滚带爬拼了老命奔逃。 　　羊尾族长握拳，狠狠一捶地，他们埋伏在这里拉藤绳，竟然没用上，这些有陶族人，真是软蛋，连个像模像样的冲锋都没有。 　　“冲上去，杀光这些有陶族人。”木通大叔大喝一声，带头冲向了倒在地上的伤者和溃逃的敌军。 　　简华没有阻止，看着族人追上去，用骨茅戳死了地上的伤者，紧跟着再追了出去。 　　“金猴，别让族人跑得太远了。”她喊道。 　　“大巫，放心。”金猴带领的马队跟了上去。 　　大获全胜。 　　简华望着倒在血泊中的十多具有陶人尸体，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大巫，这么好的武器，我想没有哪个部落能打赢我们了。”花珠拿着弓跑到简华身边，高兴说道。 　　“是吗？”简华有些失神。 　　“是啊，要不是有这些武器，我们部落今天肯定要死掉好多人。”花珠重重点了点头，“以往，不管哪个部落去打另外一个部落，总会死掉好多人的，今天有陶族才死了十多个，是最少的了，大巫，你别难过，他们来打我们，就是不对的。” 　　“大巫，这下有陶族肯定不敢来了，我们把他们打怕了，瞧他们逃走时的样子，都在地上打滚了呢。”山猫高兴奔了回来，手上捧着个大红陶罐，“这是我们的陶罐，我找回来了，在那可恶的巫师的筐篓里。哼，他们有陶族还学会了我们的筐篓，真是不要脸。” 　　“呕……” 　　简华没有忍住，一下狂吐出来，似要把心肝脾肺肾都吐个干净。 　　“唉，大巫，你怎么了！” 　　慌得花珠和山猫丢了手里的东西来扶她。 　　简华摆着手，眼泪鼻涕全都涌了出来，空气中浓浓血腥味，只要鼻端轻轻一动，好像都吸进身体里了，这股味道腥甜得可怕。 　　“水，给我水。” 　　“有水吗？”山猫忙问花珠。 　　花珠摇了摇头，“我去问其他人有没有。” 　　“不用了，我歇一会就好。”简华忙拉住她，自己用手往下抚着胸口，努力深呼吸，又往后退了一段路，在草地上坐下来。 　　“大巫，你好点了吗？怎么又作呕了？”山猫问。 　　花珠朝她轻轻摇了摇头，山猫也不说话了，陪着简华在草地上坐下。 　　凉风萧瑟，树叶飘零，满眼枯黄色，让人从心底里生出悲凉来。 　　“我以前生活的地方，没有这样打仗的。”简华轻声道。 　　“大巫，你以前的部落肯定是一个很大很大的部落，有很多很多的食物吧，大家都可以吃得饱，不用担心饿肚子。”山猫笑道。 　　简华轻轻笑了，“对，是一个很大很大的部落，大到你们无法想像。” 　　“大巫，我们都感激你留下。”山猫又道。 　　“我是回不去了，只能留下来。”简华自嘲，“我也是一个自私的人，我害怕许多东西，怕饿肚子，怕冷，怕孤独，怕别人不再爱我了。” 　　“我们都爱你，没有人会不爱你的。”山猫忙道。 　　“大巫，你看到死去的人，可你没看见你救下的人吗，我，山猫，还有炎高、金猴他们，都是你救下的人。大巫，你是神女，跟我们不一样的神女，我真得相信！你是！” 　　花珠拉起简华的手，紧紧握住，崇敬道。 　　“大巫就是神女！这个还需要相信吗，大巫本来就是神女！”山猫瞪一眼花珠，在她那微带一点棕色的眼瞳内全然是认真的光芒。 　　“我不是神女，只是比你们知道的多了那么一点点而已。”简华汕笑道。 　　“大巫，你就是，你就是神女。”山猫特认真道。 　　简华被她们这样一说，心情倒是平复了许多，治病是救人，其实有时候杀人也是救人。 　　为了她的朋友，她的爱人，那她就算手染鲜血又如何。 　　“好了，山猫，吹响羊角把他们都喊回来吧，我们把有陶人埋了，早点回部落，尚者大人他们该担心了。”简华起身说道。 　　“好。”山猫欣然掏出羊角吹了起来。 　　呜呜呜的号角声传出很远。 　　*** 　　虎毛大叔颤颤起身，把憋了好久的一口气从身体内吐出来，颓然道：“我们走吧！” 　　五个汉子不约而同沉默地随在他身后。 　　走出一段，老人转身开口，“你刚才在炎族，看见虎娃了吗？我怎么好像没见到？” 　　“没有。但看到虎娃的阿姆了，她说虎娃跟木野他们出去办事情了。”虎族的汉子回道。 　　“还是虎娃这娃子有见识，早早跟了炎族，以后差不了啊！”虎毛大叔感慨道。 　　“我们还想留下来帮炎族打仗呢，没想到人家根本不需要我们帮忙。”鹿角部落的汉子叹了口气，“有这样武器的炎族，哪个部落都不敢惹他们了，炎族将会成为这块土地上最强的部落。” 　　“你们说，炎族这样强大，会来攻打我们部落吗？”风族的汉子问道。 　　众人一阵沉默，还是大山部落的那个汉子憨憨笑了起来：“你们在炎族吃到的食物，觉得好吃吗？” 　　风族的汉子瞪了他一眼，正说重要问题呢，提什么吃的呀。 　　“做出这样好吃食物的炎族肯定不会来攻打我们的，大巫是个大仁慈的人，她跟有陶部落不一样。”大山部落的那个汉子抿了下嘴唇，似乎还在回味美味。 　　“他说的对，大巫是个好人，不然也不会在春季大会上交换那么多老人和小娃了，你们看到没有，这次打仗也有老人在呢，那身体看着可是比以前好多了。” 　　“是，是，这倒是。”众人点头。 　　“虎娃的阿姆告诉我，说她吃的食物跟炎族人都一样呢，身体也好了许多。”虎族汉子说道。 　　“炎族还送了我们这些东西，陶罐，羊皮袍子，炎族是个好部落，只要我们不惹他们，他们肯定不会来打我们的。”鹿角部落的汉子总结道，“我们跟炎族好好相处就是了”。 　　“嗯，好好相处，我们以后还是多想想怎样才能不让部落里的小娃娃在寒日里挨饿吧。”虎毛大叔最后添上一句。 第132章 小别胜新婚 　　死了十四个有陶人, 大伙一起挖坑，在小树林边的平地上, 把他们掩埋了。 　　简华带着队伍回到炎族，两族人在巨石上开个了篝火晚会，烤肉舞蹈庆祝胜利。 　　这是炎族卷羊族兄弟部落头一次利用先进的武器打退来敌, 保卫了部落。 　　尚者拿着压平的泥板，用骨刀在上面细致刻画出两族交战的场景，让简华烧制成了陶板, 祭祀后供奉在尚者的树屋里。 　　这些神一般的事迹是需要一代代流传下去的。 　　族里的小家伙们，天天对着树杆练习射箭，那劲头恨不能让他们也上战场发射几箭杀个敌人才好。 　　简华带着老人们，又擀制了十几条羊毛毡毯, 剩下的羊毛全都纺成线, 用来织衣服。 　　橡树林的橡子一筐筐搬回来，摊开在巨石上晾晒, 然后剥出橡子，磨成橡子面, 清洗后把橡子粉晒干存贮到陶缸中。 　　天气一日寒过一日，简华里面穿上一件羊毛衣, 外面再套上那件木野送他的狼皮外套，下身毛裤加牛仔裤, 脚蹬牛皮靴子，一条快及腰的长辫子甩在了身后，面容白晳不再, 泛起小麦色却更显轻盈矫健了。 　　她用粗细均匀的藤蔓编织了无数回，拆了编，编了拆，终于做出一个强差人意的马鞍来。 　　一匹性情温和的母马被牵了出来，先绑上一块兽皮，再把马鞍牢固绑上，两旁两个藤蔓编成的脚蹬子垂着。 　　“拉住马，我要上去试试。”简华一手扶上马鞍桥。 　　“大巫，不可，不可，让山猫来吧。”尚者大人被美搀扶了出来，忙阻拦道。 　　“尚者大人，您永远这么消息灵通。”简华笑道，听她的话，把马让给了一旁跃跃欲试的山猫。 　　山猫一手撑鞍，一腿飞跨马背，人就轻盈坐上了马背。 　　“把脚踩在这个马蹬里，人就可以站立起来。”简华指点道。 　　山猫双脚踩进马蹬，人一下就立了起来，她欢快喊道：“大巫，让我骑马跑上一圈吧。” 　　“你这……”简华犹豫一下，“能控制好马吗？” 　　“能，能的。大巫，你没看到的时候，我已经骑过好几回马了。”山猫激动道。 　　简华的头还未点下，她一拨缰绳，手在马屁股上一拍，马儿就奔出了部落。 　　“在部落里跑跑就好了嘛，还要去外头，小心啊……” 　　简华追上去喊了一声，就见同样羊毛衣，狼皮背心，羊皮裤的山猫，英姿飒爽骑在马上，马儿顺着山坡冲下去，她的一头短发在风中飞扬，欢畅的笑声洒满一路。 　　飞马一骑跑下山坡，又穿过小树林，就看不到身影了。 　　“山猫胆子也太大了，得去个人看着她。”简华自言自语道。 　　正担心间，却见山猫从树林后又转了出来，挥着手高声呼喊，“大巫，男人们回来了！” 　　与此同时，瞭望台上的皮鼓响了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 　　简华一手扶在木排门上，就见小树林后飞奔出几骑人马来。 　　当先一人，一件兽皮背心，光裸着两个胳膊，一手拉缰一手持骨茅，身材削瘦精干，神彩飞扬地骑在大红马上，正朝部落飞奔而来，一抬眼见了她，脸上露个很大的笑容出来。 　　“木野！”简华高喊一声，欢快跑了下去。 　　他回来了，快要一个月了，他终于回来了。 　　喜悦如同温泉水一遍遍洗刷过心田，简华的脚步越跑越快，辫子甩在脑后似要飞起来。 　　他回来了，晚上有人给她暖脚了；他回来了，打仗的事不用她扛着了；他回来了，吃不完的烤肉可以丢给他了；他回来了，不舒服的时候可以跟他抱怨了；他回来了，有人可以让她撒娇了…… 　　木野从马上飞身而下，一把抱起了简华，朗声大笑，“简华，我回来了，你好吗，好想你啊。” 　　简华捧住他脑袋，在他脑门上重重亲了一口，然后凑到他耳边，笑嘻嘻低声道：“你有小木野了。” 　　“小木野？”木野微愣。 　　“在我肚子里，你要当阿父了。”简华咯咯笑起来，“你喜欢吗？” 　　“我要当阿父了，我有儿子了？” 　　木野震惊得目光发直，然后又狂喜起来，抱紧简华旋转起来，“我要当阿父了，我有儿子了！我要当阿父了，我有儿子了！” 　　四十多个归来的炎族卷羊族勇士骑着大红马踱过来，含笑望住两人，既高兴又羡慕。 　　“别转了，我头都被你转晕了。”简华红着脸，拍着他肩膀让他放下来。 　　木野停下，小心翼翼把她放下，如同捧着个易碎的鸟蛋，目光从上到下打量了几道才微微吁了口气出来。 　　“我有儿子了，我有儿子了，简华，儿子什么时候出来啊？” 　　“早着呢，要等到明年天气最热的时候吧。”简华笑道，又跟众勇士打招呼，“都回来了，没人受伤吧，一路上顺利吗，这么多匹大红马，真好啊。” 　　“我们就是为了等这个大红马，不然早回来了。大巫，恭喜你。” 　　黑狼笑微微望住简华，为她的欢喜而欢喜。 　　“黑狼，花珠也怀上小娃娃了，你也要当阿父了！哈哈哈！”简华大笑起来。 　　“黑狼，你回来了！” 　　简华笑声未停，花珠已奔了过来，扑到黑狼马前，正好落进飞身而下的黑狼怀里，“你这个坏人，怎么现在才回来，我想死你了。”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个坏人，怎么现在才回来，我想死你了。”羊鞭学着花珠撒娇的声音，尖细着嗓音说道。 　　众人笑得更加大声了。 　　黑狼微微红了脸，他的女人就是太热情，让他有些吃不消啊。 　　“羊鞭，你也该找个女人能管你的。等我下次回花族，帮你选个好看的，你说行不行？” 　　花珠转头，笑盈盈望向羊鞭。 　　“不用了，不用了，花族女人都太野了，我扛不住啊。”羊鞭忙摆手。 　　“羊鞭，你不是一向说蛋蛋很硬的嘛，怎么扛不住啊！” 　　“羊鞭，你吃两付雄鹿蛋蛋吧。” 　　“雄鹿蛋蛋不行，得老虎的虎鞭。” 　　众人拍手拍脚，骑在红马背上，笑得前仰后合，终于回来了啊。 　　勇士们的回归，让整个部落又放松了下来，众人忙碌，手脚爽快，不再那样急慌慌。 　　简华睡觉前，又有人帮着她烧热水了，洗过躺在暖和的兽皮垫子上，还有人帮她轻轻按摩手脚。 　　“你说这次有陶部落的人逃回去后，还会不会再来攻打我们部落？” 　　木野的手一顿，眉头皱紧，真是该死啊，有陶部落竟然在他们不在的时候来攻打，幸亏简华做出了弓箭、掷茅器，不然等他们回来，看到的该是被焚烧后的部落吧。 　　男人都死光，女人小娃被抓走…… 　　木野甩了下脑袋，手上的力道放轻柔，说道：“放心，有我和黑狼他们呢，有陶族要是再敢来，那就让他们死。” 　　“别说得这么吓人。”简华横他一眼，伸了手去拉他腿上的毛毛玩，“这次打仗，队形排得还可以，当然，只能说可以，离得很好还差得远呢，准头也不行，以后每人每天练一百下，不，二百下准头，得练到箭无虚发，百发百中。我决定了，这个寒季我们就干好这一件事情。” 　　“好，都听你的。”他宠溺道。一根腿毛被拉了下来，木野眉梢微动，俯身过去，“简华，这么多天，你有没有想我，我，我可想你了，我们来……” 　　“打住，打住。”简华扔掉手上的毛毛，一巴掌推在他脸上，“有小木野了，不能再干那件事了，不然他会不高兴的。” 　　“啊？”木野傻住，张着嘴如同一只呆头鹅。 　　简华咯咯笑，故意用小腿去摩挲他的大腿，再捧过他脑袋，亲到他嘴上。 　　一个令人耳热心跳极尽缠/绵的湿吻后，她推开他，翻个身躺好，闭上眼睛，“睡吧。” 　　木野觉得他就是一把干柴，被她用火星子吹燃了，熊熊燃烧起来，热得他全身的毛毛都蜷起来了，而她竟然，竟然不管了。 　　这个火，她得灭。 　　他起身把木屋门关好，然后紧挨着她躺下了，一双手如同有自我意识般往他最欢喜的地方摸去…… 　　不久，木屋内传出压.抑的低.喘声。 　　…… 　　这一场私.密仗不知谁胜谁负，只知第二日简华睡到日头高挂才起，被花珠山猫等人好一通笑，殊不知，她们也都是眼下青黑，小别胜新婚，并不比简华好到哪去。 　　二十多匹大红马放进北院，族人吃惊发现，两群不同颜色的马儿竟然打起来了，北院里的草棚子都被它们弄塌了，有些雄马身上还被咬伤踢伤，血迹斑斑的。 　　“用树杆子作篱笆，把马群分开。”简华简短下命令道。 　　这些马儿一没被煽，二没养熟，野性大着呢。 　　木野他们这次出去，同着狼族一起到了树部落，带去土豆三筐篓，一百斤左右，稻谷两筐篓，六十斤左右，红豆绿豆一筐篓，三十斤左右，又同着狼族一道打猎，收获兽肉四五百斤，共换回三百斤盐。 　　流水部落留了二十斤盐，其中十斤是给黑石部落的，狼族带走一百二十斤，二十斤要分给花族的，炎族留下一百六十斤。 　　炎族卷羊族，两族一分，简华感觉换到的盐也并不多。 　　“我们原想多换一些，要是他们觉得兽肉不够，我们可以再打猎，可树族长对我们说，就只晒出这么多盐，我看他们部落里摊开的竹管子，比我们刚开始的时候多了好多，都没有下脚的地方了。”木野对简华说道。 　　简华皱起了眉头。 　　“我偷偷去他们采盐卤的那个地方看了，他们又打出两口盐井，现在一共三口盐井了。” 　　“树族长肯定跟其他部落交换了，希望他交换的都是好的部落吧。”简华叹了口气。 　　“我们别想太多了，到了明年再看吧。”木野劝道。 　　简华点了点头换了话题，问道：“这次你们能捉到这些大红马，很不容易，狼族也有吧？” 　　“你是没看到，狼猛看到我骑到马背上，那个表情，都惊呆了。”木野说着笑了起来，“狼族只驯服了十一匹，所以后来先回来十一个人，其他的跟着流水部落一起过来，帮我们运毛竹过来。” 　　“运毛竹，我还以为这次不能拿，就没有了呢。”简华笑道。 　　“是梅长老主动要求的，二十个竹排子，每个都有二十四根大毛竹，这些毛竹从树部落运到流水部落都花了我们好些天，来回了二趟，还有流水部落人的帮忙。” 　　“流水部落真不错。”简华道，“等梅长老过来，我们再送一些粮食给他们吧。” 　　“行，都听你的。” 　　“还有，狼族没有问我们拿了大毛竹做什么？” 　　“没有，狼猛他只以为我们就用大毛竹做竹排子，在水上走，他只是惊讶了一下，没有多问。” 第133章 降生与死亡 　　有了八十多斤盐, 简华带人开始杀羊腌制咸肉。 　　鲜肉略微晾干，不洗直接上盐抹匀, 放到陶罐里用石块压上，待三五日出水，期间给肉翻面把水倒掉, 然后用绳系着掉在阴凉处风干。 　　一时间，部落内外肉香处处。 　　木野则忙着加固围墙，把碎陶片一一粘到围墙顶上, 又在围墙外加深陷阱，天天带着族人操练队形，射箭掷茅练习准头。 　　而黑狼带领三十多族人，背上两筐篓的谷物, 步行前往原有熊部落驻地, 接收流水部落和狼族人运回来的大毛竹。 　　当黑狼他们拖回二十多根大毛竹时，天上开始飘起了雪花。 　　今冬的第一场初雪, 絮絮扬扬，飘了一整天, 给大地铺上了一层薄薄的洁白毛毯。 　　简华和尚者大人一商量，全族从树屋搬进了土胚房。二十二间土胚房, 除去四间贮藏粮食，十八间都用来住人。 　　九十九号人, 每间五六人，挤挤住下，到了夜间, 还可以烧个火坑。 　　老人说，他们从来没有住过这么暖和的房子，这个寒季肯定好过了。 　　简华也跟着住进了土胚房，斑驳坑洼的泥墙，低矮的屋顶，昏暗的光线，让她很不适应。她没有弄什么女人住一间，男人住一间，她拉着木野，仍住在一起。她睡里面，木野睡她外头。 　　而同屋的，还有尚者大人、美、会捏陶的炎成大叔和他的孙子。 　　擀制出来的十多条羊毛毡毯先给了老人和孕妇用，简华有幸也分到了一条，她把羊毛毡毯垫在身下，上面再盖兽皮，睡觉很是暖和。 　　他们一屋三条羊毛毡毯，三个被窝筒子，住得还算适意。 　　“睡这个土坑好，热呼呼的，腿搁在上面都舒服。”尚者大人笑着对简华道。 　　“就是用得柴禾多了些。明年我们再去黑石部落多捡些黑石，到时就能省下好多柴禾了。”简华笑着答她。 　　“好啊，现在的日子真是跟以前不一样了，去年的寒季，我还以为自己会饿死呢。”尚者大人合着眼，呵呵地笑，“大巫，你说的，带我们过上好日子，现在真得过上了，这样舒服的日子，就是神过的日子啊。” 　　中国老农民的传统，干了一年活计，到了冬天得歇冬了，就是啥都不干，窝在炕上吃吃睡睡。 　　炎族和卷羊族也开始了窝冬，男人们循例，上午去树林子里转一圈，随便打些猎物回来，然后下午再接着操练一番，就窝在屋里摆弄他们的弓箭，而女人们负责弄好食物，就可以聚在一起在炕上织毛衣。 　　简华还织小衣服，婴儿穿的，巴掌大的一件，拿在手里很精致。 　　稀罕得女人们争相传看，直说好，没娃的恨不能当场怀上一个。 　　亲热运动好像也多了起来，半夜里隔着泥墙都能听到隔壁屋的动静。简华暗暗咋舌，幸好跟她一屋的不是老人就是小孩，不然真是尴尬死了。 　　“大巫，大巫，快，快，我的女人要生娃了，她，她肚子疼了。” 　　住进土胚房三日后，当天边刚泛出一丝淡白，简华还在做着梦，雷猛的大嗓门就在屋外响起了。 　　木排门被他拍得恍恍响。 　　身旁木野一惊坐起，“简华，纯要生娃了，快醒醒。”他拿过她的衣服，扶她起来帮着穿上。 　　“要生了？”简华有些迷糊，反应过来后急忙跳下炕。 　　尚者大人也跟着坐了起来，忙拉过兽皮衣穿上。 　　简华跟着木野已经拿上医药箱奔出了门。 　　好多族人被惊动了，围到雷猛和纯住的那间土胚房前，不时听见从屋内传出一两声纯那压/抑的呼痛声。 　　“香，你快帮我去烧水。” 　　简华急步而来，看见门口的香，一边吩咐一边推开木排门进了屋。 　　屋子里还算暖和，同一房间的其他族人都已下了炕，只有纯一人躺在炕上，身上搭着兽皮，满头大汗，双手抓在泥炕上，指尖陷进了泥砖中，手背上青筋暴凸。 　　“纯，大巫来了，你放心吧。没事，没事，有大巫呢。”雷猛扑了过去，一把抓住纯的手，急切说道。 　　纯闻声，转过汗涔涔的脸，朝简华露出一个虚弱笑容，眼底满满都是害怕，正要开口，一波疼痛袭来，她忍不住惨叫一声。 　　“纯，你怎样，疼吗，疼吗？”雷猛惊惶，想抱住她又怕压到大肚子，又急又慌竟然呜呜哭了起来。 　　“好了，女人生孩子自然是疼的，你别在这儿吓纯了，再去炕下添把柴吧。” 　　简华推开雷猛，给纯切了脉，又细细摸了肚子，胎位很正。她帮纯抹去额头上的冷汗，温和笑道，“孩子很好，他马上要跟你见面了，你要当阿姆了，勇敢一点，不要害怕，我们一起来迎接你儿子出生，来，跟着我，深呼吸。” 　　纯朝简华点头，瘪着嘴有点想哭，眼底却慢慢坚定起来。 　　十几个深呼吸后，惊怕的纯慢慢平静下来，再有疼痛席卷，也能咬着牙不惨叫出声了。 　　“很好，不错，你很勇敢，你的孩子将来肯定也是个勇士。”简华安抚着，再看，纯身下就垫着一张薄兽皮，新羊毛毯被她挪到了一边，这是不舍得弄脏了好物件。她觉得有些些心痛，纯才十六岁左右，却要早早生孩子。 　　“木野，去树屋下面多抱一些稻草杆来。”简华扬声对外喊，又让屋里不相干的人都出去。 　　众人既是高兴，又是心急，一个个在屋外探头探脑的，等待部落里第一个娃娃出生。 　　稻草杆抱来，重新给纯垫上，热水拿来，简华给纯擦了汗，又让她喝了点热水。 　　火炕温暖起来，纯的疼痛越发密集，简华给她下.面探了，然后开始鼓励她生产。 　　“对，跟我一起深呼吸，呼吸，呼吸，使劲，再呼吸，呼吸，对，往下使劲……” 　　雷猛在屋外团团转，满头满脸的汗，一会拉着木野问，“纯没事吧？” 　　“放心吧，肯定生个儿子。”木野安慰道。 　　可他转了几圈后，又去拉着黑狼，“怎么到现在还没生呢，纯怎么不叫疼了啊，她没事吧。” 　　“有大巫在，肯定没事。”黑狼回他。 　　雷猛点了点头，“对，有大巫在，肯定没事，没事的。” 　　祖祖辈辈，女人生孩子，就跟猛兽博斗一样，很多时候，娃娃抱出来了，女人却没了。 　　雷猛的一颗心晃晃悠悠，全无着落，既想冲进去陪在纯的身边，又怕打扰了大巫帮她女人生产。 　　香来来回回端着热水，尚者大人在屋外跳起了祈福巫舞。 　　天空泛亮，朝霞云涌，当清晨的薄雾散去，露出明朗纯澈的蓝天时，炎族部落上空响起了一道响亮饱满的婴儿啼哭声。 　　“雷猛，纯给你生了个儿子！母子平安！” 　　简华站在门内，大声给外面的雷猛报喜道。 　　“儿子，我有儿子，哈哈哈，我有儿子了！”雷猛大笑起来，那憨实的模样活像一头大熊。 　　“我们炎族有新生命降生了，感谢神明的赐福，让我们炎族越来越强大，族人的日子越过越好！” 　　尚者大人高举双臂，仰头感谢上苍，又恭敬跪下，扎扎实实磕了一个头。 　　木通族长带领族人们，在她身后，排成排，跟着磕头感谢神明。 　　*** 　　陶粟坚持着被族人背回了部落，他的伤口红肿流脓，全身发起高热，整日昏昏沉沉，面色灰败，已近死人。 　　“怎么会这样！” 　　坐落在部落当中空地上的一个最大的长方形茅草棚里，有陶部落族长异样震惊，暴跳如雷。 　　“该死的炎族，竟然敢对抗我们有陶部落，还杀了我的族人，我陶泥与你们不死不休！” 　　“炎，炎族，他们有新的武器，那武器太厉害了，我们在很远的地方就被他们打中了，人就倒下死了……” 　　逃回来的有陶人垂下脑袋，结结巴巴述说道。 　　“新的武器，你给我讲清楚。” 　　陶泥猛然从木桩上站起，一把揪紧了说话那人的兽皮，双眼如狼般阴骘盯紧他，狠狠说道。 　　“那武器跟木茅一样，但比木茅要细，还短一些，他们用一个东西，把这个，这个扔出来……” 　　在这族人艰难描述时，躺在地上的陶粟吐出最后一口气，蹬了两下腿头一歪死了。 　　“陶粟，你给我起来，蠢货，不许你死，你给我起来说清楚。”陶泥扑过去，一把抓起他剧烈摇晃起来。 　　可陶粟再不会回应他了。 　　“可恶的炎族，我一定要灭了你们。” 　　陶泥扔下死人，奔出草棚仰天大喊。 　　这是耻辱，是挑战，是他当上族长以来遇到的最大的危机，他一定要用炎族人的鲜血来洗刷，让他们明白，在这块大地上谁才是真正的王者。 　　他大喘了两口气，返身回到议事大厅，抓过一个逃回来的族人，往后面大巫师的草棚奔去。 　　草棚外挂满厚厚兽皮，使里面的光线更加昏暗，因常年摆弄草药，棚子里弥漫着一股让人不舒服的药味。 　　陶泥没敢直直冲进去，在门口扬声通报了，等里面传出一个嘶哑的许可声，他才敢带人走进草棚。 　　草棚当中地上架着一个陶罐，里面的药水咕噜噜翻滚着，陶罐底下跳动的一点火光才让陶泥看清大巫师盘坐的身影。 　　“我等你许久了。” 　　大巫师阴森森的声音好似响在耳边，让陶泥打了个寒颤。 　　“大巫师，我过来是……” 　　“在远方出现了一个新部落，是我们有陶部落的大害，想要替代我们有陶部落。” 　　不紧不缓的声音打断了陶泥的话语。 　　陶泥心中一紧，禁不住抬眼朝大巫师望去。 　　那宽大的兽皮遮挡住他的身影，黑暗中两点幽幽的光正对准了他。 　　他连忙垂下脑袋，恭敬应道：“是的，大巫师英明，在远方出现了一个炎族，这次杀了我们许多族人，我想带领族人去杀光他们，不能再让他们壮大下去。” 　　“这些日子我天天占卜，都是大凶，原来应在这里了。”大巫师摆弄着手上的龟板，微微颔首，“你去吧，多带些有力气的族人，去杀光那个部落吧，只有他们死了，我们的陶器才能永远在这块土地上长盛不衰。” 　　陶泥心中大喜，原以为大巫师要考虑很久，竟然这么快就答应了。 　　他急忙躬身一礼，“是，那我先去准备了，尽早出发。” 　　说完，正想带着那个族人离开，身后却再次传来嘶哑低幽的声音，“把这人留下吧，我这新药得试一试了。” 　　“族长！饶命啊！”那族人惊恐尖叫一声，身体就如面条般软了下来。 　　陶泥此时哪还有心思顾及他，回身一点头，急匆匆离开了。 　　“来，把我煮的这罐药喝了吧。” 　　如同地狱催命符般的声音幽幽响起。 第134章 前兆 　　陶泥快步回到议事厅, 一项项命令发布下去。 　　“打磨石刀、石斧。” 　　“打猎的陶一小队、陶水小队，烧陶的陶东小队, 和泥的陶业小队，对，还有今年准备加入打猎小队的那些新人, 全都准备起来，放下手上的陶，我们部落要去攻打炎族了。” 　　“陶红, 你带上两人，快去飞鹰部落和骨茅部落传递消息，让他们准备准备，一起去攻打炎族, 打下来的食物和女人分他们一半。” 　　整个有陶部落陷入了疯狂中, 打磨石器和木茅，烤制肉块放入随身皮袋, 抢夺兽皮裹在身上保暖。 　　队伍尚未出发，已出现了打斗和死人。 　　陶泥和大巫师都未出面阻止, 他们认为，这就是培养血性, 只有被血性刺激过的勇士才是真正的勇士，而有陶部落不需要软蛋。 　　七天后, 有陶部落的二百人大军出发了，朝简华所在的炎族行去，三日后, 又汇合了飞鹰部落的一百人和骨茅部落的一百人，总共四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行走在萧瑟衰败的山林旷野间。 　　*** 　　纯半靠着干草堆，腿上搭着兽皮褥子，柔柔地笑，看着几个女人争相看她的小娃娃。 　　大巫不许她下炕，说要坐月子，起码要在炕上躺够二十天，就是手指加上脚指的数，现在才过了十天，她就觉得她整个人都要长出蘑菇来了。 　　简华抱着小娃娃，越看越欢喜，小家伙已褪去刚出生时的通红，白白嫩嫩，一双眼睛乌溜溜的，格外有精神。 　　“雷晨，小雷晨，你砸吧着小嘴巴，是又饿了吗，想找你阿姆吃.奶了吧。”简华望着小娃娃，满脸的喜爱。 　　雷晨这个名字是她起的，小家伙出生在清晨，晨，一日之中最美好的时候，启明，有欣然之意。 　　雷晨，希望你的到来，能让炎族以后的日子愈加美好。 　　纯接过雷晨，撩开兽皮衣服给她喂奶，见小家伙吃得很欢，她又跟简华恳求道：“大巫，我好了，全都好了，真的，我可以下地干活了。” 　　“没活计可干啊，你没见我们一帮子女人都在说说笑笑。”简华笑道，“你就安心养好身体，再待上十天下地，听我的，等你以后年纪大一些了，你就会知道，女人生娃娃很苦的，得养好了，老的时候才没有那么多毛病。” 　　“大巫，那我生完娃娃，是不是也要躺着啊。”花珠摸摸肚子，“算着时间，我生产的时候可是很热的，这样一直躺着，肯定很难受啊。” 　　“是，我们生娃娃，都得躺上这么久，要是身体弱的，躺的时候还得长。你们可不要跟我争论了，我还打算躺上三十天呢，就是再多两个手掌的时间。况且，有男人给你们弄食物吃，还不舒服啊。” 　　简华说着含笑望向门口，雷猛正端着个热腾腾的陶罐进来，一股鸡汤的香味马上扑鼻而来。 　　“雷猛，平时看你挺粗手粗脚的，竟然这么心疼你女人，真是个好男人。”山猫朝着雷猛笑。 　　“当然，我的女人，我就得疼。”雷猛大咧咧笑，“山猫，你也想让你男人疼，那就赶紧怀小娃娃啊。有了小娃娃，木山肯定也会这样疼你的。” 　　山猫微微变了脸色，她也想要小娃娃啊，前些日子，香也怀上了，就她没有。 　　简华拍拍山猫肩头，低声道：“你跟木山都不要着急，每一个小娃娃的到来，都是神明算好的，你的还在后头，该来的时候他就来了，不能急的。” 　　“嗯，大巫，我们听你的。”山猫点头，脸色已缓了过来。 　　“阿嫂，阿嫂，你看，你看，小狼们抓到了好多短尾巴兔子啊。” 　　木生提了两只被狼咬死的兔子冲进门来，先过来看了下小雷晨，高兴嚷道：“纯，今天给你炖兔子肉吃，你吃了快给小弟弟喂奶吃，让他快快长大，就可以跟我们一起去打猎了。” 　　“好，谢谢你，我们雷晨快快长大，跟着木生阿哥一起去打猎。”纯笑道。 　　“哟，小狼咬死了两只兔子，真是能干啊。”香夸赞道。 　　“不止两只，好多只，好多只，都在外头，你们要去看看吗。”木生叫道，上前拉住简华的手把她拖着往外走。 　　四只小狼崽长大了，每天都要去外头转上几圈，然后再拖些猎物回来。 　　前阵子木野他们去换盐，狼猛按照约定，又给了两只小狼崽，现在部落里一共有六只狼了，不过后来的两只小狼崽还小呢，天天等着族人喂投。 　　“那我们一起去看看吧，别打扰小雷晨吃.奶了，纯，你一定要把鸡汤喝完，这可是雷猛的一片爱意。”简华边往外走边笑道。 　　“要喝完哦。”山猫嘻嘻笑。 　　“雷猛的一片爱意哦。”花珠咯咯直笑。 　　雷猛的目光停留在喝奶的儿子身上，充耳未闻，纯却红了脸。 　　来到部落当中的巨石上，让简华惊讶的，被咬死的兔子真像小木生说的，有好多好多只，粗略一数，三十只朝上。 　　怎么逮到这么多只兔子。 　　她蹲下翻看，每只兔子都被咬破喉管而死，脖颈上留下几个血洞，其余全身完好，并没什么出奇。 　　“阿嫂，你说小狼们是不是很能干，小狼们可厉害了，能抓到这么多兔子。” 　　小木生抱住一旁的一只小狼，使劲拿脸蹭它的脸，小狼也乖巧，站着不动，任由他揉捏那一身油光水滑的狼毛。 　　族人们纷纷夸赞小狼能干，女人们拿过兔子，欢天喜地开始洗剥皮毛。 　　简华微微皱了眉头。 　　次日，小狼们又拖回好几只松鸡，里面竟然还有几条咬死的长虫。 　　“现在寒季了，怎么还有长虫出来？” 　　“管它呢，长虫烤了也很好吃，又多了样食物了。” 　　族人们议论道。 　　简华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是日夜里，简华睡着睡着，竟然被热醒了，她推开木野搂紧的身子，把兽皮掀起一条缝隙透气，还想着明天说说他，别把炕烧得这么热，这不浪费柴禾嘛，却听见稍远处，有嘈杂的动物叫声。 　　她竖起耳朵仔细分辨，是关在北院的羊群和马群在嘶叫。 　　难道进狼了，简华一惊坐起，立马想到那次围捕马群遇到的狼群，头狼来报复了？ 　　“怎么了？”木野睡得沉，她一动却还是有些警觉，含糊问道。 　　简华使劲推了他几下，“木野，你听，是不是北院的羊群和马群在叫，难道进了狼？” 　　“狼？”木野猛然坐起，一下清醒了。 　　此起彼伏的嘶叫，在静夜里凝神听来，很是清晰。 　　“应该进狼了，叫声很急切，我去看看。”木野马上拿过兽皮衣服套上。 　　“可夜间守护的人怎么没有报信？”简华也拉过衣服穿上，“我跟你一道去。” 　　木野犹豫一下，还是扶她下了炕。 　　这边的动静惊醒了尚者大人和炎成大叔，俩人坐了起来，“木野，出了什么事？部落里进了狼了？” 　　“羊群和马群那边有些动静，我们先去看一看，也许是干草不够吃，守夜的人没有吹号角。” 　　“那快去吧，多喂些草料，这种羊马晚上也要嚼食物的。”尚者大人交待道。 　　木野和简华裹紧兽皮，小心拉开门，一阵风来，却没感觉那么冷，俩人关好门直往北院奔去，一路上遇到黑狼、雷猛、飞鹰他们，也正往北院赶。 　　“你们都听到了，也许是狼。”木野道。 　　众人点了点头，握紧骨茅，小心靠近北院。 　　守夜的炎高和郝运见到人影，跑了过来，“木野，我们查看过了，没有其他的猛兽，也不知道这些羊马在叫什么。” 　　“没有其他猛兽？小的那种，什么黄鼠狼猞猁之类的，躲起来了没让你们找到。”简华假设道。 　　“大巫，我们找过好几遍了，真的没有，就是这些羊马在乱叫。”郝运抓了抓脑袋，肯定道。 　　“没有，找了好多次，真的没有。”炎高在一旁连连点头。 　　众人疑惑，最后还是进去细细查找一遍，确实没什么野兽，这时羊马也安静了下来。 　　简华站在北院门口，捏着下巴，一下陷进了沉思。 　　野兔乱窜，长虫出没，羊马半夜无故嘶叫，这一桩桩，难道此地火山要喷发了。 　　“一匹板粟壳颜色的马竟然跑到红马群中，当然要打架了。没事，没事。”雷猛嘿嘿笑着走在前面，几个男人走了出来。 　　“郝运、炎高，你们要认真守夜，可别睡着了。”木野回身叮嘱道。 　　“放心，我们肯定不睡觉，等明天早上替换下来，我们再回去好好睡。”郝运笑道。 　　木野拍了拍他们的肩，“辛苦了。” 　　众人回转，心情放松了许多。 　　简华张了张嘴又合上，事情并未确认，她不能乱说，等明天仔细察看再决定。 　　重新回到炕上后，木野轻声问：“简华，你怎么不高兴？是不是有不好的事情？” 　　简华双手一把握住了他伸过来的胳膊，“木野，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从地底下喷出火来，把这块土地上的野兽和植物，一切的东西全都焚烧掉。” 　　简华的声音响在木野耳边，竟然有丝丝尖锐。 　　“象火一样的水流出来，烧掉一切后，像树一样高的灰覆盖住这块土地，剩下的就是死亡。”木野的身体僵硬起来，一双眸子在黑暗中如同两点星子，眨都不眨，“是神喻说，那一天要到了吗？” 　　简华的心开始发紧，“我想可能是的。那一天要到了！” 　　后半夜，两人相拥到天明，再没有合眼。 第135章 两次占卜 　　清晨薄雾刚起, 简华就随着木野步行去了山峰顶上。 　　一路上穿过树林，踫到无数茫然失措团团打转乱扑乱跑的小动物, 田鼠在树根间互穿，松鸡咯咯直叫，往灌木上扑上扑下, 短尾兔子更是撞到脚下，被木野随手抓起，用细绳绑了挂在腰间。 　　还遇到了几条长虫, 在枯草间快速游动，不得不小心避开。 　　俩人站在山顶上，天空阴沉沉的，没有一只鸟儿飞过。 　　“对了, 刚才过来, 都没看到鸟，寒季里麻雀总应该有的。”简华声音沉沉, 眉间涂上郁色。 　　“草原上真的一只卷羊角牛都看不到了。”木野道。 　　“什么味道？”简华抽了抽鼻子，四处察看。 　　“这味道, 难道有温泉？这边好像没有温泉的呀？”木野也闻到了，一阵风来, 隐隐夹着那种呛人味道。 　　俩人循味一路找去，五十米开外, 一块大石，在大石脚下有个裂缝，正冒出一股股白气, 味道正从此而来。 　　“别过去了，是硫磺味。”简华拉停了木野，“看来我真是个乌鸦嘴。” 　　“什么乌鸦嘴？” 　　“我们必须要迁徙了。”简华对上木野，露个苦笑，“就算火山不喷发，我也不敢住在这里了。” 　　“那种像火一样的水真要出来了？可我们祖祖辈辈住了这么久，都没有过啊？”木野皱着眉，很是犹疑。 　　“这个寒季，你有没有觉得很暖和，就前阵子下了一场雪，雪花飘了一整天，可第二日就化了，到现在反到越加暖和了。” 　　“是，你说的没错。”木野叹了口气，“真有灾祸要到来了。” 　　“我们去黑鸦峰那边看看吧，那边有地热，也许情况更加不好，我们要赶紧行动了。”简华说着，就拉着木野往山下跑去。 　　回到部落，把木通族长、木牛大叔、黑狼、雷猛等炎族的骨干都叫到屋里，又让人去请羊尾族长、羊鞭、红的男人等人过来一道商量。 　　“大巫，你最近可有占卜，部落是否有场大灾祸。” 　　众人在炕上或树桩上坐下，正奇怪简华和木野的凝重，却被她一句话吓了一大跳。 　　“大灾祸？”木通大叔惊问。 　　“是，我们部落必须要迁徙。”简华点头，沉重说道。 　　“阿父，这块土地上将要有一场大灾祸，人、动物、植物都会死亡，我们只有尽快离开，躲避开这场大灾祸。”木野接着道。 　　众人面面相觑，大惊。 　　“最近这样的日子很好，我都没有占卜了。”尚者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因为她明白大巫绝对不会乱说。 　　“尚者大人，那请你现在占卜一下吧。”简华简短道。 　　“好，我现在就占卜，你们都出去等着。”尚者大人也不迟疑。 　　众人退出屋子，合上木排门，站到了外头。 　　“阿父，你不觉得这次的寒季一点都不冷吗。”木野轻声道。 　　木通族长的眉头跳动几下，带着众人走远一些，来到巨石处。 　　泥砖砌成的炉灶里火焰跳动，陶罐内的米粥汩汩翻滚，女人们正在洗剥猎物，从陶缸中舀水冲洗肉块，水淋到手上，好像一点都不觉得冰冷。 　　再看四周，除了树屋顶上还披挂着露水，连朵霜花都没有，更不要说往年结得老长的冰凌了。 　　也许结冰凌还没到时候，可这树叶子全都掉光了，不对，不是掉光，是全都枯了。 　　木通族长弯腰捡起一片枯叶子，后背上不禁现了一层白毛汗。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这棵树怎么枯了呀，这是棵橡子树，我记得上个寒季搭树屋，这棵树没有掉叶子，就算掉叶也没有这样全掉光啊。” 　　木牛大叔也发现了不对劲，轻声嚷嚷起来。 　　“还有昨天前天小狼叨回来的短尾兔子、松鸡、长虫，你们不觉得太多了嘛，今天我跟木野出去一趟，就有一只兔子撞到了我们腿上。”简华说道。 　　“是，我也发现了，猛兽没有了，剩下的小动物很……”黑狼皱起眉头，想着怎么说，“很不安，它们乱奔乱窜，很不安。” 　　简华忙接道，“还有昨天夜里，羊群和马群乱叫，也是很不安，其实动物比人更加灵敏，它们肯定也是感觉到了有危险，夜间没有干扰，感觉更加清晰，所以嘶叫。” 　　“是这样吗？不是有匹板粟壳的马跑到了红马群中才叫的吗？”雷猛抓了抓脑袋，疑惑道。 　　众人没有理他，一致皱眉苦思，忧心忡忡。 　　“到底是什么灾祸啊，怎么人、动物和植物都会死亡呢？” 　　木通族长不解道。 　　简华看了眼木野，一点头。 　　木野上前一步，把简华前面跟他说过的一番话跟众人复述了一番。 　　这下众人惊跳起来，脸色发青，冷汗一颗颗冒出来。 　　“族长，我想跟简华一起去黑鸦峰看看，简华说那边有地热，情况也许更加不好。”木野道。 　　“我也去，我也去看看。”雷猛马上接道。 　　“去黑鸦峰看什么？难道蛇族人回了黑鸦峰？” 　　一道粗犷豪爽的声音响起，众人转头，羊尾族长带着羊鞭、红的男人和黑壮大汉跟在虎娃身后一起骑马过来了，说话的正是羊鞭。 　　“大巫，有什么事情，这么着急？”羊尾族长也开口问道。 　　“我们将要有大灾祸了。”简华苦着脸道。 　　众人一惊，羊尾族长正待说话，土胚房那边，尚者大人已喊了起来，“都过来吧，占卜有结果了。” 　　卷羊族四人的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什么大灾祸，还郑重其事让尚者大人占卜，占卜可是折损寿命的。 　　简华一转头，心脏猛跳了下，土屋门前，盲眼的尚者站着，她一头灰白的头发此时竟然全白了。 　　众人挤进了土屋，站定，尚者大人刚在炕上盘腿坐下，就睁开盲眼对向众人，疲惫而沉痛地说道：“我占卜了两次，第一次，大凶。” 　　众人一凛。 　　木牛大叔忍不住插嘴急问，“还有一次呢？” 　　“还有一次，跟大巫说的一样，离。”尚者大人如能所见，准确转向了简华，坚定道，“我们只有离开，才能躲过这次大凶。” 　　“真是大凶啊。”木通大叔仰天闭目长叹，有水意从眼角滑出，“这么好的部落驻地，我们祖辈生活的地方，真要离开了。” 　　“离开，马上，越快越好。”尚者的声音带着丝冰冷。 　　“好，离开，听大巫和族巫的。”木牛大叔落泪了。 　　“那我们把食物，还有兽皮羊毛什么的都理好，后天，还是明天离开啊？”黑福大叔问道。 　　“还有那么多羊怎么办，都杀了？”黑狼问。 　　“这么好的房子不能住了吗？”雷猛哀叹道。 　　“唉唉，我还是没明白，到底什么大灾祸啊，蛇族人打回来了？还是其他部落见我们有了神器，要来攻打我们？我们打回去就是，怕他们做什么。”羊鞭大声问道。 　　“大巫，倒底什么大灾祸？需要我们离开躲避？”羊尾族长转向简华。 　　众人沉默下来，全都望住简华，好像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等着她说出不同办法来。 　　可注定要让他们大失所望了，简华这次详详细细把火山喷发的过程跟他们说了一遍。 　　当听到比窑炉内的大火还要烫的火焰从地底下冲出，一切东西在眨眼间变成灰烬，众人的呼吸加重了，当听到燃烧后的灰尘满布天空，再也不能呼吸，众人的呼吸声止了。 　　“我们要离开，也不是离开一小段路，从我们这里到有熊部落那里，远远不够，我们要比走过流水部落还要远，还要远的路才能躲避大灾祸。” 　　简华的声音落下，悲伤在这间泥胚房中蔓延，众人一时垂了头，再没人说话。 　　过得良久，尚者大人拍了拍手，坚定说道：“不要这样，大巫能早早发现灾祸，让我们躲避开，这就是神明的仁慈了，只要能活下去，什么都会好起来的。下面，我们商量一下，怎么离开吧。” 　　“对，我们要活下去。”木通族长第一个昂起头来，大声说道。 　　“活下去，活下去。” 　　众人跟着喊了起来。 　　门外传来低语，木野过去，把木排门拉开，老老小小，男人女人，一个紧挨一个，面上露着惶恐和不解，围在了土屋门前。 　　“木通族长，羊尾族长，走吧，也该让族人们知道这事了。”尚者挥了挥手，从炕上起身，“我们到巨石那儿，把离开的事情交待清楚吧。” 　　让简华微微吃惊的，族人们哭泣着接受了此事，然后默默转身，坚强地开始整理食物兽皮和一切不舍得丢下的东西，速度竟然不慢。 　　“既然已经决定了，我和木野也不去黑鸦峰了。但我们还要派人通知友姻部落，长耳兔族、狼族、花族、虎族等等，骑马去，让他们也往南面走，离开此地越远越好。” 　　简华说道。 　　“我去花族传消息吧。”花珠垂着泪，站出一步。 　　“你怀着娃，我去花族和狼族吧。”黑狼请命道。 　　“好，黑狼你去狼族花族。”简华一咬牙应下，目光转向木野，“还有这长耳兔族和虎族……” 　　去通知其他部落，也许就有可能与族人失散了。 　　简华的目光中全都是不舍，一旁花珠已是抱着黑狼咽呜出声。 　　“大巫，让我去长耳兔族和虎族吧。” 　　木野正要站出，飞鹰已抢先一步，大声说道，“我欠着长耳兔族少族长谷的情，这次正好还给他们。” 　　简华凝望他一会，然后一点头，“好，你去，挑一匹最快的马，先去长耳兔族，然后再去虎族，我们应该能在虎族那儿踫面。” 　　“流水部落和黑石部落，还有上次特意来给我们传递消息的鹿角部落、桃枝部落、风部落、大山部落，都要派人去传递消息。”简华再道。 　　“流水部落和黑石部落在南面还好些，竹排下去再通知也行，这鹿角部落桃枝部落风部落大山部落，木野你去吧。” 　　木通族长沉吟道。 　　“族长，我去吧，木野是少族长，部落里这么多族人呢，他带着大伙一起走，还是我去吧。”雷猛站出一步，抢着道。 　　“你女人刚生了娃，你得照顾她，还是我去吧。”木野拦下。 　　“族长，我去吧。”木山站出来。 　　“好，阿兄，就让木山去吧。”木牛大叔红着眼眶说道。 第136章 逃离 　　“不管往南面, 还是北面，一定要离我们部落方向越远越好, 要翻过大山，一定要走得远。就算，就算来不及赶回来, 你们也要往远处走，然后再到南面来找我们。” 　　简华殷殷交待，拿出装好米饭团的皮袋子一人一个。 　　花珠抱着黑狼, 抚摸着他的脸，大声哭泣。 　　“别哭了，狼族和花族都不算远，骑马很快来回的, 我在虎族那边等你。” 　　黑狼推开她, 跨上马儿。 　　飞鹰早已骑上马儿，跟众人一点头, 拍马先行而去。 　　木山拉着山猫一个紧紧拥抱，然后上马, 跟在黑狼马后，疾驰而去, 到了山脚分道而行。 　　*** 　　几十只陶罐一字排开，部落里舂开的大米全都煮成米饭。再捏了饭团, 用苇叶子包裹好放进皮袋子，每人身上挂一个。 　　红豆黄豆土豆等杂粮全都分了，放进筐篓里, 一人背一个筐篓。 　　还有许多稻谷和咸肉装了筐篓，驮上马背。 　　羊群来不及宰杀了，脖颈系上细藤，一人拉一头。 　　“大巫，还有这磨盘呢，怎么带走啊？”一个族人跑来问道。 　　“不要了，很重的东西都不要了，能活下去才是最最要紧的。”简华重重说道。 　　“大巫，还剩下四根大毛竹，要带走吗？”木光跑来问道。 　　“带走，大毛竹带上，我们要顺水飘下去，这大毛竹用得上，把它一根一根捆到马背上，还有木排门，全都拆下来带走。”简华大声说道；“陶罐里装水，也要带着走，路上不一定有干净水给我们喝。” 　　整个部落忙忙乱乱，如同打翻的蜂窝。 　　木野做给她的木梳放进怀里，一红一白两张狐狸皮卷进兽皮卷，晾晒好的草药塞进药箱，实在放不下的另拿个皮袋子又装了一大包。 　　在她看来，草药跟食物一样重要。 　　简华收拾好兽皮和那张羊毛毯，卷起来跟木野一人一个系在腰间，背上一个筐篓装着食物，腰间挂皮袋子和药箱，手上提一个陶罐。 　　对了，她还有一只木桶，木野特意做给她的，绑到马上。 　　这就是她们全部的逃难行头。 　　这些弄好，她又急急跑去帮着尚者大人收拾。 　　尚者大人抱着一个大红陶罐坐在炕上，整个人不说不动，有些发愣。 　　简华打包好兽皮和食物，站在一边呆看着的美一把抓住她的手，瘪着嘴似要大哭，“大巫，我害怕。” 　　简华忙把她抱进怀里，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抚道；“美乖，你是大姑娘了，别哭，大家都在，一起走，你帮我多看着族巫大人可好。” 　　美点了点头，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滑下来。 　　“大巫，我还是不走了吧。” 　　一道幽幽的声音在空落的土屋里响起，简华猛得一震，慢慢抬起头来。 　　尚者抱紧陶罐，又伸手摸索着一旁的陶板，一一捧进了怀中，没有焦距的目光似放在身前，又似放到了虚空中，慢慢说道：“我的眼睛看不见，大家带着我走，是拖累，我想，我还是留下吧。” 　　“不，尚者大人，你不是拖累。”简华扑了过去，一把抱住她，“其实我一点都不会祭祀，有你在，我的心里就很安定，这么大的部落，他们都喊我大巫，其实我也很害怕，怕我做的不好。尚者大人，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阿姆，只要你在，不光是我，族人们的心都是安定的。我们不能没有你。” 　　“尚者大人，你跟我们一起走，一起走，美会牵着你的手，我们一起走。”十岁左右的小姑娘，此时抹掉眼泪，上前紧紧拉住尚者的手，坚定说道。 　　“尚者大人，我们有马，你和孩子们坐在马上，我们到了虎族那里，就可以上竹排，然后飘流下去，很快的，不用走很多路。” 　　简华忍了一天的眼泪终于滑了下来，她哭道，“你一定要跟我们一起走。” 　　奶奶的，来到这远古大陆，刚过上不用饿肚子的日子，竟然又遇上了百年，不，千年万年都不一定有的火山喷发，这是老天玩她吗。 　　美见简华哭了，再忍不住，抱紧尚者大人呜呜大哭起来。 　　尚者大人伸手抚摸着两人的脑袋，禁不住老泪纵横。 　　“怎么了？怎么了？”木通族长跑了进来。 　　“尚者大人她……” 　　美的话被简华打断，她抹了眼泪站起来，“木通阿父，马准备好了吗，让孩子们和尚者大人坐马上走。” 　　“好了，族人们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木通见此光景，也有些明白，垂了眼别过脸说道。 　　“阿父，还有皮袋子吗？这陶罐和陶板都要带上。”简华拿过陶板，又把一个陶罐让美抱着，扶着尚者下了炕。 　　尚者没再挣扎，顺着简华的手走出泥屋。 　　简华暗松了口气。 　　把大红陶罐和陶板装好皮袋子，她站到巨石上，大声说道：“大家都准备好了吗，不管老人小孩，一个都不能丢下，大家互相找一找，看看有没有人没来。” 　　她如此一说，众人互相观看起来，倒真发现有两个老人坐在泥屋中没出来。 　　也是跟尚者同样的想法，不想再拖累族人。 　　简华含着泪，把她们搀扶出来，扶上马背。 　　“我们炎族人，一个也不能少，大家都要活下去。我们一定会找到一个很好很好的部落驻地生活的。你们相信我吗？” 　　简华大声问。 　　“相信，相信大巫。” 　　众人齐声喊道。 　　“好，虎娃，你骑马去看一下，卷羊族准备好了吗，我们两族一起走，互相有个照应。” 　　半下午三四点的光景，天空灰蒙蒙的，好似要下雪，开始刮起北风。 　　两族二百多人在炎族山脚下汇合，最后再看一眼他们心爱的部落。 　　树屋、泥墙、土胚房、火炕，花了多少日子建造出来的，又给了他们多少欢笑和舒适的部落，今天要告别了，以后这一切都会消失。 　　所有的心血将不复存在，被厚厚的灰烬所掩盖。 　　不过，没有关系，他们会深深记住，永远珍藏在记忆中。 　　简华一挥手，两族人转身，毅然踏向未知前方。 　　北风呼呼地吹，耳朵冻得生疼，简华拉紧兽皮，走在队伍当中。原来外头还是这么冷，前些日子住进有火炕的屋子，真是太舒服了。 　　此时已是半下午，再接着就是夜宿野外，可简华不敢再等了，早些离开此地，才能逃得一命。 　　队伍很沉默，只有羊群发出几声咩咩的叫声，勇士们走在前后，把老人小孩围在了中间。 　　纯刚生产完，单独坐马背都不可能，简华让雷猛骑了马，把纯横坐着护在身前，用羊毛毡毯裹住母子二人。美和尚者大人合坐了一骑，炎高给她牵着马，倒也稳当。 　　很多老人不舍得骑马，努力步行跟上队伍。 　　这一走，一直到了入夜，一路上没有遇见一头大些的动物，不知是被这一大群人给吓走了，还是早就离开了。 　　木野带着勇士们在前头找了个避风的山包，大伙在山包下挤挤挨挨打了个盹。 　　简华靠在木野怀里，似梦非梦，全是火山喷发，把他们瞬间吞噬进火红岩浆中的景象。 　　“快逃，快逃。”她大喘着醒来，原来天已经亮了。 　　衰草连天，落光叶子的黑褐色树杆虬曲着刺向天空，好似悲鸣，好似控诉。 　　“大巫，你醒了，他们烤了羊肉，吃一块吧。” 　　花珠递过来一块巴掌大的烤肉块，简华接过，问她是否吃了。 　　“每人都有一块，我已经吃了。”花珠笑了笑，笑容里全是苦涩。 　　“放心吧，应该还有一些时间，我们都会没事的。黑狼和花族人肯定等在虎族那边，到了就能团聚了。”简华劝慰道。 　　“嗯，我相信大巫。”花珠点了点头，抹去眼角的泪珠。 　　简华大口啃着肉块，起身绕族人慢慢走一圈，众人纷纷跟她打招呼。很好，族人们精神都不错，孩子们也很乖，没有大哭大叫的。木野几人正在处理宰杀的两头羊，现在烤好了，晚些只要稍微热一下就能吃了。 　　她走到纯的身边，仔细打量她的气色。 　　“大巫别担心，我没事，雷猛还给我熬了一罐大米粥，我喝了两大碗呢。”纯把羊毛毡毯掀起一个角，给她看小婴儿睡得很香。 　　“他尿湿了一定要给他换，别怕浪费兽皮，我们兔皮多着呢。” 　　“嗯，听大巫的。” 　　简华想到药材中还有狼族婆婆给的二十多根山参，此时不用更待何时，她连忙回去拿出三根，用骨刀细细切了片，传递过去，每人嘴里含一片。 　　木野招手叫她，木通族长、羊尾族长、羊鞭等人正围坐一处，简华连忙过去。 　　“大巫，我们想让羊鞭带十个人，骑马先去有熊部落那里，把竹排捆扎起来，再砍些树做木排。” 　　木通族长说道。 　　“好。”简华一口答应。 　　卷羊族人出来，还扛出一艘新做成的木船，其他的木船因为没有刷桐油，放在湖中时间长了有些沤烂了，就没再要。 　　商定后，羊鞭挑选十个力大的勇士骑马走了，四根大毛竹也被他们带走了。 　　再次出发，又走了整整一天，众人疲惫不堪，终于到达原有熊部落驻地。 　　羊鞭等人捆扎好了十个竹排，四个木排，已经尽了他们最大努力了。 　　“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早上乘筏子走。”简华下令道。 　　听到不用走路了，孩子们欢呼起来。 　　原来的山洞扎了干草清扫一下，兽皮铺起，火塘点起来，用陶罐从大河里打来清水，烧开，每人一大碗热水喝下，感觉整个人都活了。 　　简华从马背上解下她的那只木桶，倒了热水，给女人们都洗了洗手脚，舒服多了。 　　雷猛拿着半筐篓婴儿用脏的兽皮，去一旁小溪边清洗了，搭了架子用火烤干。 　　又宰杀了二十头羊，二百多人放开肚子饱饱吃了一顿。 　　吃饱喝足，就想早早睡去，可此时还不能睡。 　　“我们两族还有四十多头羊，趁这个时候全都杀了吧，把肉分了带上，明天连人带马，全都上筏子，现在有十四个筏子加一艘木船，还有十几个木排门，不够的话明天接着做，一部分人先走。” 　　简华说道。 第137章 尚者大人逝世 　　“好, 勇士们先把羊宰杀了，然后女人分割肉块, 我们再去砍些树，争取明天大家能一道走。”木野说道。 　　“好。”大伙都应了，一扫疲累, 全都要来动手。 　　简华忙拦住，“老人和小孩先睡，尚者大人, 你带着他们先睡，我们保存体力也是要紧的，大家都不能生病倒下，坚持住, 等逃出去了, 我再带大家找个更好的部落驻地，比原来的还要好。” 　　“好, 大巫，我带着孩子们睡。”尚者大人微笑, 伸手，把一旁的木生搂到怀里。 　　“尚者大人, 我不是孩子了，纯抱着的才是孩子, 我是大人了，我会看好自己，不给大人添乱的。” 　　木生挺了挺小胸膛, 握着腰间的小石斧，象个勇士般说道。 　　“好，好，木生都长大了。”尚者大人摸着他脑袋，慈蔼道。 　　“尚者大人，我也是大人了，我可以帮忙做事情。”小木牙抢着说道。 　　“好，那你们能帮我看着小弟弟吗？”卷羊族长夫人把孩子放到尚者手上，对着娃娃们说道。 　　“好的，我们帮忙看着小弟弟，肯定不让他哭。” 　　孩子们懂事答应。 　　经历这一番变故，孩子们开始成长了。 　　老人帮忙杀羊，女人们剥皮分割肉块，男人们拿着石斧去一旁树林里砍树，收集树藤。 　　简华捡着枯枝，燃起一个个火堆，又帮着清洗肉块，内脏，收拾羊骨头，羊血装了两个陶罐，实在没地方可装，余者只能忍痛丢弃。 　　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抬头无星无月只见阴云翻滚。 　　“大巫，这是要下雨还是下雪啊？”花珠往手上哈了口气，搓了搓手，继续分解着肉块。 　　“大家再坚持一下，快要弄好了。”简华把大肉块架到火堆上，能烤一会也好。 　　放好肉块，又端起陶罐去小溪边重新打水，简华刚蹲下，就觉得脚下一个晃动，她稳了稳身子，伸手摸了下额头，这是太疲累头晕了？ 　　可不待她反应过来，脚下剧烈震动起来。溪水泛起大片涟漪，冲上溪岸竟拍出海浪击石般的声响来。 　　“哗”一声，溅了她一头一脸的冷水。 　　冰冷一激，简华终于反应过来，这是地震了。 　　震感强烈，感觉整座山峰都在卡卡晃动，山顶上有枯枝石块滚落，掉进溪中发出很大的水声。 　　简华丢了陶罐，猛得后退两步趴在草地上，待稍稍稳定，朝着山洞那边奔去，边跑边喊：“小心山上掉落下来的石块，这是地震了，别进山洞，去几个人把孩子们抱出来，快……” 　　她声嘶力竭大喊，感觉冲出喉咙的声音都不象人声了。 　　族人们猝不及防被震翻在地，吓得爬起来正要往山洞躲避，听得简华连声嘶喊，脚步停在了洞口。 　　“卡卡”两声，一棵枯树从山洞上方摔落下来，树桠扫翻了两个族人，又一路压着火堆往下滚落，星星点点火焰溅开，点燃枯叶燃烧起来。 　　“哎呀！”简华尖叫一声，这是要着火了呀。 　　又一个巨大震动，晃得她站立不稳，摔倒在地。地面就像按着个弹簧，呯呯抖动，大小石块枯枝如雨点般掉落。 　　简华抱头缩身，蜷成虾子状，耳听着族人们的尖叫混着马群的嘶叫，在轰隆雷声中显得那样渺小。 　　“轰隆隆……” 　　一道惊雷在山峰上滚过，击中山脚一棵大树，火焰腾了起来。 　　火光照亮半边天空，灰蒙蒙阴云如山般压下。 　　“啪哒”一声，一个物块砸到她肩头，生疼。简华一个翻滚，正自庆幸这块石头还小，“噼里啪啦”如同爆炒黄豆，一块块物件砸落下来，手背上，胳膊上，身上，腿上，她这是要被石头给埋了呀。 　　睁眼一看，却是一块块鸡蛋般大小的冰雹子。 　　雷打冬，下冰雹，如此反常必有妖啊。 　　简华更紧地蜷起身子，护住腹部，心内默念着，“快停下，快停下……” 　　马儿激烈挣扎，其中一匹马竟然咬断树藤，嚯嚯嘶叫着冲进了黑夜中。 　　木野带领勇士们，闪躲掉落的石块，勉强稳住身子，拉紧围拢马群。女人们瑟瑟发抖，抱成一团。四条小狼朝着天空疯狂嚎叫。 　　电闪雷鸣，山峰颤抖，大地咆哮，好似在为它们即将到来的命运悲歌一曲。 　　半个小时左右，地震终于停止了，简华却觉得好像已经过了一百年。 　　冰雹在她脑门上砸出一块红肿来，她也不觉得疼，小心迈着步子躲开裂缝，跑到了山洞里。 　　“族巫大人，族巫大人……” 　　卷羊族夫人的哭声悲切，简华的整个身子都抖了起来。洞内尘土弥漫，石块掉落许多，两个火堆，其中一个已经被砸灭了，孩子们围在尚者大人身边，放声大哭。 　　“怎么了？怎么了？”简华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族巫大人护着我的孩子，头上被石头砸到了，大巫，你快给她看看。” 　　卷羊族夫人让开一点身子，抱着她的儿子大哭。 　　简华俯/身，就见尚者大人蜷缩着身子，左侧额头处破了个洞，鲜血不停淌下来，简华心里咯噔，面上却露个微笑，拿过一块干净兽皮，按压伤口，“尚者大人，没事的，我马上帮你治。” 　　尚者微微睁开眼，一手摸索着，“孩子们可有受伤的，纯呢，没受伤吧？” 　　“尚者大人，我很好，孩子也没受伤。”纯本来一脸惊怕靠在岩壁上，闻声扑了过来，抖着声回道。 　　“尚者大人，我们也没受伤。”孩子们哭着回道。 　　“那就好，那就好。”尚者微微一笑。 　　简华的眼泪涌出来，她仰起头努力憋了回去。 　　“木生，你帮我把那边的药箱拿过来。”她强抑着喉间的酸楚喊道。 　　“好。”木生擦擦眼泪，爬起来跑过去找出简华的医药箱。 　　“大巫，别浪费好药了。”尚者握上简华的手，和声说道。 　　简华的心一痛，感觉有无数根钢针一下扎进她的心里，疼得她都呼吸不过来了。 　　“尚者大人，我可以救你的，一定可以的。”简华让卷羊族夫人按压着伤口，飞速拿出金针，给尚者止血包扎，可包扎好的兽皮纱布，很快又被鲜血濡湿了。 　　“阿嫂，尚者大人还在流血。” 　　小木生拉着简华的衣摆，咬着嘴唇强忍着眼泪说道。 　　“木生，我没事。”尚者大人伸了一手，小木生忙把手放进她手里，“尚者大人，你一定要没事，我不要你死。” 　　“尚者大人不死，我是去陪虎神了，神明叫我去，跟你的阿姆一起，陪虎神去。” 　　族人们也都知道了，一个个进来，无声跪在尚者大人身前。 　　孩子们呜呜地哭，简华望着尚者的白发被鲜血染红，她双手捂脸，再忍不住，眼泪如溪水般无声淌出来。 　　“扶我起来，我想我还能再占卜一回。” 　　尚者微微喘息着笑道。 　　简华抖着双肩，跪伏下身子，怎么也控制不了自己。 　　她母亲早逝，来了这远古大族，就是尚者第一个把她认作神女，无条件的相信她，支持她。她所作的一件件事情，背后是这个老人全然的支持，爱护。 　　现在老人要走了，她又要失去一个爱她，疼她的人了。 　　木通族长起身，上前把尚者大人扶了起来，让她倚靠在他肩头，“族巫大人，你靠着我占卜吧。” 　　“好。”尚者笑道，靠在他身上抖着手从腰间拿出包裹着耆草的兽皮，合上眼开始虔诚摆弄耆草。 　　孩子们被大人抱进怀里，众人安静，岩洞内一时只闻柴禾燃烧的哔波声。 　　一刻过后，尚者慢慢收了耆草，放进兽皮仔细裹好，仍收进腰间，她笑了，“我问了炎族的将来，神明说大吉，是大吉。” 　　众人带哭带笑。 　　“往南走，你们一定要听大巫的话，她说在哪里停下，你们就在哪里停下。以后部落肯定能过上比在大湖边还要好，还要好的日子，炎族将来会成为一个大部落，很大很大的部落。可能当中还会有磨难，但你们一定要听大巫的，尊敬她比尊敬我还要的尊敬，就能一一度过磨难。” 　　简华抽泣着，全身微微发抖。木野挪过来，把她抱进了怀里。 　　“尚者大人，我们一定会听大巫的，尊敬她象尊敬你一般。”众人跪伏，磕头。 　　“羊尾族长，夫人。”尚者又伸手喊道。 　　俩人上前。 　　“去了南面，会有其他很多部落，我们炎族和卷羊族要团结起来，如果有可能，两族就合成一族吧。我们祖祖辈辈以前也是一个部落啊。我们只有合起来，才能在南面更好的生活下去。” 　　“族巫大人，我们听你的，两族合起来，在南面生活下去。” 　　羊尾族长含泪说道，跪伏磕头。这样的灾难面前，小小一个部落就如同蚂蚁般，要不是炎族带着他们卷羊族走，也许他们在这次灾祸中就要消失了。 　　“族巫大人，是你救了我的儿子，我们听你的，两族合起来。” 　　卷羊族长夫人花，哭泣着说道。 　　“好，好，我们两族合起来，这么多人，应该能在南面好好生活下去了。”尚者握上他俩手，虚弱微笑道。 　　“木通族长，我很高兴啊，这里是我阿父阿姆生活的地方，我又回到了这里，真好啊。”尚者大人缓缓转着脑袋，似在想像着山洞内以前的样子，“我还有个请求，能把一个大红陶罐留给我吗？” 　　“尚者大人……”简华心痛如绞，扑过去，小心拉起她的手，把脸贴到她手心，呜呜哭泣。 　　“好，一个大红陶罐留给你。”木通族长流着泪说道。 　　尚者又笑了，握紧简华的手，一手抚摸上她的脑袋，“大巫，谢谢你来到我们这里，委屈你了。你给族人带来的东西让我们过上了想都想不到的日子，真好。我这一辈子，住过树屋，住过泥土屋，睡过暖炕，吃过你煮的杂粮大米粥，穿着狼皮衣服，值了，值了。这般好的日子，我的阿父阿姆都没有过过。孩子，不要难过，我很高兴，留在这里，也很好。” 　　简华的心被利箭射.穿了无数个洞，她再一次体会了爷爷去世时的悲痛。 　　漫天漫地的无力感击败她，泣不成声。 　　“尚者大人，你象我阿姆一样，谢谢你，谢谢你……” 　　尚者大人抱着大红陶罐，微笑着走了。 第138章 与时间赛跑 　　举族哀恸, 哭声震天，和着洞外的飘雪, 天地间更增几分悲凉。 　　简华抱着尚者大人痛哭，几次昏厥过去。 　　“大巫，请保重身体啊。” 　　“大巫, 还有这么多族人，你不能倒下。” 　　“大巫，你还有小娃娃呢, 不要太难过了，尚者大人只是去陪虎神了，她是笑着走的。” 　　“简华，你还有我,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阿嫂, 我害怕，你不要哭了。” 　　“大巫, 你别哭了。”孩子们围在简华身边，伸着小手搂紧她, 把小身体紧紧贴到她身上，呜呜地哭。 　　热哄哄的小身子, 那么依恋地靠紧她，全身心地信赖。 　　简华擦着好像永远也流不完的眼泪, 慢慢直起腰来，她不能这般任性，她还得带领族人, 尽到一个大巫的责任。 　　在尚者身上，她真真切切看到了一个仁者的姿态，没有花言巧饰，更没有强大的文明指引，可她尽职尽责，让出最尊贵的地位只因别人更适合带领部落前进，伤得那般重还坚持为族人最后一次占卜指明前进方向，她质朴得如同大地，又如同大地上流淌的清水，包容着每一个族人。 　　尚者配得上族巫这个称号，是个非常非常伟大的领导者。 　　简华跪正身子，恭恭敬敬给尚者大人磕了三个头。 　　安息吧，在你最热爱的故土上，安息吧，我们会生活的更好，永远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她亲自去打来清水，用兽皮给尚者大人擦洗了头脸上的血迹，拿下绑带，整理好兽皮衣服，把大红陶罐放在她手上，然后搬来一块石头，放到她身边。 　　“你们也来给尚者大人送行吧。每人放上一块石头。”她转身说道。 　　族人挨个轮流着上前放上一块石头，大小不一的石块渐渐垒成一个坟茔。 　　尚者走了，族人们还得前行。 　　树倒枝残，满地碎石，被大火烧到的地方一片焦黑，可肆虐的火焰终被纷扬的雪花覆灭了，东方天空上有了一丝亮白，然后一点点，一点点冲破黑暗，整个天地都亮了。 　　经过清点，被石块砸碎了六个大黑陶罐，五个筐篓，筐篓里的杂粮洒了一地，许多肉块沾满了泥污，跑走了一匹马，马上捆绑着四个大筐篓的稻谷。 　　族人们很心疼，可这种心疼相对尚者的死去，又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重新架起火堆，去大河里打来清水，熬煮了杂粮粥，烤了肉块，族人们围坐在一起，食不知味地吃着食物。 　　士气低落，眉眼暗淡，无精打采。 　　前方的路还很长，他们还没有逃出险地，如此怎行？简华放下肉块，轻轻哼起了《国际歌》。 　　她的声音不再清亮，带着悲恸后的嘶哑，歌声也不那么激切昂扬，低低地，坚强地，持续地，深沉地哼唱着这首《国际歌》。 　　族人们唯一都听过的歌，那时的欢乐还在眼前，明媚炙热的阳光还停留在记忆中。 　　孩子们跟了上来，轻轻地哼，浅浅地唱。 　　族人们停了下来，痴痴听着，和着。 　　我们的坚强不需要昭告天下，我们的苦难只有自已铭记，我们会这样一步一步走下去，接受神明给予的考验，活出更好的日子来。 　　简华站在山洞口，环视一圈众人，深吸口气，喊道：“我们出发吧。” 　　“出发，出发……”族人齐声应和。 　　十个大竹排，每个竹排上坐十五个老人小孩或女人，由两个男人撑篙，另外十多个大木排上，由勇士们拉着马儿，或四匹，或五匹，剩下十多张木排门和一艘木船，用藤系着各坐四五人。 　　简华最后回望一眼那座山峰下的山洞，里面安眠着一个疼爱她的人，她想，也许到她年华老去，直至死亡，她都再不会忘记这个地方了。 　　顺水漂流，速度极快，两岸山景不住倒退。简华和木野来时曾用了三天时间逆流而上，此次只花了一天时间，于傍晚时分就抵达了虎族地盘。 　　*** 　　昨夜大地翻动，死了两个族人，是睡在草棚子里被滚下来的山石压死的，死状很凄惨。 　　大鹰部落也死了两个族人，骨茅部落稍微幸运一些，只有一人受了点小伤。 　　今天陶泥坐在草棚中跟大鹰部落和骨茅部落的族长商议了一天，最终决定还是前往炎族部落。 　　那新样式的陶器勾着他，而女人和食物勾着大鹰部落和骨茅部落。 　　他们一致认为，这场大地翻动是神明怪他们行动太过缓慢，需要更加快速地前往征服炎族部落，让有陶部落永远屹立在这块土地上。 　　“出发。”陶泥一挥木茅，豪气澎湃喊道。 　　四百多人的队伍再次朝炎族挺进，时落时停的雪花堆满他们的头肩，远看如同雪中的僵尸一般，蹒跚而行。 　　*** 　　虎族一团乱忙，新族长虎百打猎很凶猛，可他当上族长才半年左右，怎样管理好一个部落，还没有多少经验。 　　虎毛大叔的身体不大好了，入了冬以来一直在咳嗽。 　　黑狼骑马来传递消息，虎百将信将疑，对他能骑在马上倒是更加好奇。 　　虎毛大叔问明是大巫的意思，拖着病体上上下下忙碌起来。 　　等炎族大部队的竹排停到虎族大河边时，看到的就是虎毛大叔盯着族人们在砍大树做木排。 　　“黑狼。”花珠远远就见着挥汗砍树的熟悉身影，急切站立起来朝岸上的黑狼挥手。 　　神明保佑，他没事。 　　简华跳下竹排，第一句话就问黑狼，“虎族扎了多少木排了？” 　　“我在中午时分赶到的，到现在扎了七八个木排。”黑狼如实回答。 　　“不够，不够。”简华大声说道，快步迎上走过来的虎毛大叔，“虎毛大叔，昨天夜里的大地翻动你们也感受到了吧，这就是灾祸要来临的先兆啊，我们得加紧了，不然下次就不是这种小翻动了，大地会裂开，山峰崩塌，火焰凝成水状喷/射出来，我们都将死去。” 　　她的话让虎毛大叔倒抽一口凉气。 　　黑狼过来，几句话说有灾祸，催着他们马上离开，哪有大巫说得如此凶险啊。 　　“大巫，这是真的？”虎毛大叔侥幸道。 　　“对，我们现在跟死亡在赛跑，跑得快就逃过了，慢一些我们全部死亡。”简华肯定道。 　　“快，小虎子，快去把虎百族长叫过来，让他把男人们全部喊过来砍树，女人们收拾食物，我们要快，赶快……”虎毛大叔咳嗽两声，急急喊过一个少年，喘息着说道。 　　少年飞奔而去。 　　简华转身，大声吩咐道：“炎族卷羊族，在大河边架火堆休息，吃完东西，女人看着竹排子，男人帮着一起砍树。” 　　族人们有秩序地干起活来，男人把竹排一一栓到大树上，马儿牵上陆地，让它们吃草走动，女人们开始架火堆烧烤食物。 　　忙而不乱，虎毛大叔看看炎族卷羊族两百多人，再看看自家八十多人，象掐了头的夏日小虫般乱转，心痛无奈地长叹了口气。 　　简华拉过木通族长、羊尾族长，蹲在地上商议。 　　“今天马儿呆在木排上一天没有跑动，应该有力气，我想让他们晚上去迎迎花族，能接过来一部分人也好。明天我们就走。”简华看两人一眼，“虎族人数不多，明天都可以跟我们走，狼族离得远些，我们没办法等他们了，但我们可以多留一些木排在大河边，这样也可以帮他们节省时间。” 　　木通族长和羊尾族长俱都点了头，“就是夜间行路不安全，还辨认不清方向。” 　　“我看猛兽早都跑光了，让勇士们都带上火把，领头的拿着火把，再难也要做，花族一匹马都没有，况且大部分都是女人。女人多了部落才强盛。” 　　“好，那就听大巫的，让羊鞭带人去接吧。”羊尾族长说道。 　　“对了，还有长尾兔族，飞鹰还没有过来，也不知情况如何，他们都离得远，只我们炎族卷羊族幸运，大河上下来一天就到了。”简华叹了口气，“没法等他们了，明天早上就走。” 　　现在只有祈祷神明，再多给他们一些时间了。 　　黑狼捎带过来一个花族的少女，看见花珠，抱着她好一顿痛哭。 　　吃完食物，羊鞭带领三十个勇士，炎族这边木野带领三十个勇士，骑马举着火把往花族奔去。 　　简华身心俱疲，带着女人和孩子，借了虎族的草棚，铺上兽皮倒地就睡，再不管其他。 　　*** 　　次日清晨，木野等人还没有回来，简华不敢拖延，跟木通族长和卷羊族长商议让他们先走，“我在这里等木野他们，你们先走，我们随后追上来，到流水部落等我们。” 　　两位族长一咬牙，带着族人登上十个竹筏，后面跟上虎族的六个木排，顺水先往流水部落而去。 　　黑狼留了下来，花珠死活不愿跟着先走，也一道留了下来。 　　整整一天，简华心急如焚，不时往花族方向望去，手上绑木排被绳索勒出血槽都没觉得痛。 　　停晚时，飞鹰一骑赶到，同时跳下的还有长耳兔族少族长谷，谷的脸色非常灰败。 　　简华停手，迎了上去，心中已是明白。 　　长耳兔族怕逃不过灾祸，让谷一人先逃出来了。 　　“吃点兽肉，帮着一起砍树扎木排吧，等他们过来，也能用上。”简华不敢安慰，怕下一秒谷会奔溃。 　　谷抬起头，眼睛通红似要滴出血来，也不看简华，一扭头望向飞鹰刚栓在树上的马，两步过去，抢了绳子翻身而上，一拍马屁股朝着原路飞奔而去。 　　“唉，不能回去，谷，你回来。”飞鹰急呼，追出，可两腿如何追得上四蹄，一眨眼，谷骑着马就消失在了林子里。 　　简华大急，跺了下脚。 　　“谷是被他阿父长耳兔族长打晕了让我带出来的，他这样回去不等于是送命嘛，不行，我得去把他追回来来。”飞鹰飞跑回来，边跟简华说着边朝黑狼的马奔去，同时呼道，“黑狼，你的马我骑了啊。” 　　声音落下，他已迅捷跨上马背，朝着谷的方向追去，马蹄下扬起一溜草屑和尘土。 　　“要是在流水部落找不到我们，那就顺着大河往南，往下走。”简华拢起双手放在嘴边，使劲大喊道。 　　“知道了，大巫，我们会追上来的。” 　　简华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呆立良久，此时她无比希望，真的有神明，能再多给他们一些时间，让花族、狼族、长耳兔族人全都走出来。 　　“大巫，吃点东西吧，一天了，不吃要没力气的。”花珠过来拉她。 　　简华转身，花珠眼睛肿成核桃大，也不知哭了多久，她拉起她的手，朝她努力一笑，“好，我们去吃东西，吃了东西才有力气赶路。” 第139章 马匹接人 　　天色渐黑, 草棚前燃起的大火照亮了一小块天空，阴云翻滚, 沉沉欲压。 　　突然，轰隆雷鸣，几条蟒蛇般粗细的闪电在层云间穿过, 泛出紫白色光芒，雷声闷沉，如铜锤砸山般冲进众人耳中。 　　“神明发怒了, 神明发怒了……” 　　虎族原本还在砍树的一些人惊叫着冲过来，躲进草棚中，瑟瑟发抖。 　　简华拉着花珠也躲进草棚，这天不会再下冰雹吧。 　　轰隆……轰隆…… 　　阴云压得越发低了, 紫白光芒的闪电交错, 好似要把天空戳出一个大洞来。 　　在这沉闷的雷声中，有一串模糊的马蹄声响起, 得得得……得得得……渐至清晰。 　　简华冲出草棚，朝花族来路看去, 只见一群人正急奔而来，领头两人举着两根火把。 　　“他们回来了。”她惊喜大叫。 　　黑狼、花珠, 还有虎族人都冲了出来，只见羊鞭和木野带领的队伍冲到简华面前停了下来。 　　每个炎族人和卷羊族人马上都带着一个花族人, 在这六十匹马后还跟着十多匹狼族人的马，每匹马上也坐着两人。 　　“阿弟。”花珠朝木野马后急奔，悲泣大喊, “阿姆呢？” 　　“阿姐，阿姆让我们先走。”花刺一个翻身跌下马来。 　　花珠扶起他，放声大哭。 　　“阿姐。” 　　狼族人队伍中一个女人从马上下来，抱着孩子冲到花珠身前。 　　“花青，花青，你也过来了。”花珠抱住她，姐妹相视，俱是大哭。 　　“木野，我们狼族跟你们借十匹马，我们还要回去接人。”狼族带队的正是狼猛身边的狼哥。 　　“木野，黑狼，我们花族也要借马，我们也要回去接人。”花刺闻言，马上抹去眼泪，上前拉住木野马缰绳说道。 　　“好，我随你们一道去。”木野一点头。 　　简华很心疼，借着微弱火光都能看到木野眼下一圈青黑，一天一夜的赶路，体力已到极限，她忙道：“就算要接人，你们也要下马喝口水，吃块兽肉吧。肉都烤好了，马儿也要歇一下。” 　　狼哥一顿，低头拍了拍马脖子，马儿打个响鼻，呼哧呼哧喷气，眼见很是疲惫。 　　“歇一小会儿，喝口水也好。”简华再道。 　　“好，都下来喝口水。”木野一挥手道。 　　众人都下了马，把马系到一旁，让马儿啃着干草，花珠和简华忙拿出烤肉和热水，又用陶罐装了温水给马儿喝。 　　木野等人实在太累，也不择地方，围着火堆坐下，三两口喝完一碗水，抓了烤肉就啃。 　　“冷吗？”简华拿出一块兽皮，走过去帮木野披上。 　　“不冷，阿父他们呢，先走了？”木野嚼着烤肉问道。 　　简华伸手给他擦了额角汗珠，“嗯，我让他们先去流水部落了，这次你还要过去……”说到这里她说不下去了，语音都带上了哽咽。 　　木野一展臂，把简华搂进了怀里，“别担心，到明天上午我们就回来，来得及的。” 　　简华抿住唇，咽下酸涩，伸手紧紧抱住他。 　　两人静静依偎一会，然后木野轻轻推开她，把肩上的兽皮披到她身上，在她额头吻了一下，“晚上好好睡，明天我们就乘筏子走。” 　　简华抹去眼角水意，重重一点头，含笑道：“好，早去早回。” 　　这一夜，简华没怎么睡着，听了一夜的滚雷声和砍树声。 　　到了第二日，天空竟然放晴了，阳光照在身上，有着浅浅暖意。 　　“会不会是炎族人想得太多了啊，我看这天挺好的呀。”虎百对虎毛大叔说道，“我们……” 　　他后面的话被虎毛大叔打断，“我相信大巫，就算没什么事，那不更好，到时回来就是。你快去准备一下，要出发了。” 　　虎毛大叔拿着他的兽皮包裹，招呼着族人们把木排推下水。 　　虎百拍了拍脑袋，背起他的兽皮包，三步过去跨上了木排。 　　这木排子看着在炎族人手上行的挺好，不知他们虎族人能不能行好，不过为了逃命不行也得行了，昨天那六个木排子就行得不错。虎毛大叔思索着，转身找到简华，“大巫，你们要不要跟我们虎族一起走，木野他们回来肯定会追上来的。” 　　连续两天两夜的砍伐加工，此时大河岸边还留下四五十个制作好的木排子。 　　“黑狼，你带着花族人，跟虎族一起走，我等木野他们。”简华说道。 　　“不，大巫，我们跟你一起。” 　　黑狼和花珠他们都拒绝了。 　　最后，虎百和虎毛大叔带领虎族人乘着木排子先走了。 　　继续扎木排，焦急等待，直到日头高挂，林子边缘终于出现人马身影，简华禁不住呼出一口长气，热泪盈眶。 　　又接过来二十多个花族女人，其中一部分人还抱着孩子，这次狼族人多了些，老老小小四十多个，一旁还跟着二三十匹大狼。 　　简华扑到木野身前，拉住他手，再不让他去接人了，“走吧，我们乘木排马上走。” 　　“好，那我们把马留给狼族人吧。”木野从马上跨下来，一个趔趄，腿都有些并不拢了。 　　简华急急扶住他。 　　其他从马上下来的炎族和卷羊族勇士俱都是筋疲力尽，手脚发颤。 　　“走，现在就走。”简华大声喊道。 　　众勇士搀扶着，随在简华身后，拉过木排推入水中，一个个挨次跳上木排。 　　“大巫……”花珠垂着泪喊，花族还有一小半人没过来，其中有花族族长，她的阿姆。 　　“阿姐，你带他们先走吧，我再回去迎一下，阿姆他们也快要到了。”花刺说着，一边扶着她阿姐上木排。 　　“大巫，请帮我们带一批人下去。” 　　简华回头，岸边狼猛正背着狼族族巫，而族巫婆婆脑袋垂在他肩头，似是昏厥。 　　“好，快上木排。”简华道。 　　狼族上木排的只有二十多人，大多是女人抱着孩子，一个狼族勇士背起了狼族族巫婆婆。 　　木排离岸，简华回头，只见狼猛带人，抓起简华特意留在那儿的烤肉，大口嚼咽，然后挥手上马，再次带着花刺等人，骑马奔进了林子。 　　虎族河岸离得越来越远，很快就看不到岸边的草棚了。 　　简华回过头，拿着一片宽大树皮侧坐着滑水。勇士们太累了，花族女人自动跟着简华接过划木排的工作，顺水飘流，速度并不慢。 　　到了半下午，缓过劲来的木野等人拿出准备好的干粮啃了，替换下简华等人，速度更加快了。 　　让简华惊心的，大河水位一直在降低，过去二日，已经降下来三米左右的高度了，到了第三日上，又落下两米左右，虽说大河挺深，但眼见着两边河岸增高，潮湿的水位线节节拔高，木排就如同在深渊中行进一般，寒气一点点爬上众人脊背。 　　终于抵达流水部落，两处人相见，除了欣喜还有沉重。 　　狼族族巫一直没有说话，由那个狼族勇士把她放到木桩上坐下，她合上眼，手上拿着个龟板摇动起来，龟板里十几块薄薄骨片，发出“哒哒”的轻脆踫撞声。 　　蓦然，她猛地站立起来，疾声高呼，“快上木排，快走！灾难来了！” 　　众人一凛，说话声止了，狼族族巫婆婆的声音沙哑而凄厉，如同一根钢丝在大家耳边崩裂，断裂的钢丝甩在脸上，痛疼蔓延开来。 　　“上木排，没下来的往前，不要慌乱，不要挤。”简华大声喊道。 　　她的声音刚落下，嗡的一声，流水部落河岸边的众人骚动起来，有往回奔走拿兽皮包裹的，有冲过来要上木排的，有被挤倒哇哇大哭的，有木排撞在一起，摇摇晃晃，更有跌进水里的。 　　“轰隆……” 　　一声低沉如闷雷的声音响在脚下，大地颤动，好似有蛮荒凶兽要钻出来。 　　“轰隆……轰隆……” 　　地面震动，石块碎裂，草皮掀起，大树倒下，寒气从脚底直往上窜，头发丝都要竖起来了，许多人吓得失了声，张着嘴喊都喊不出来，小孩子牵着大人兽皮衣角，哇哇大哭。 　　木野踏着木排跳上另一张木排，把一个跌入水的人捞了起来，也不知他是哪个部落的，浑身湿透抖得如同一只站在寒风中的小鸡崽。 　　“不要慌，上木排，大人护好娃娃。”简华上前扶着纯，退回刚跳下来的木排。 　　“不要抢，木排足够了，哪个男人再抢，我把他丢进水里去。”木野大声喝道。 　　流水部落沿岸已做了许多木排，羊鞭等人帮忙着把木排推下去，扶着女人们上去，流水部落的族长也在大声喝止强抢的族人，随着一只只载人的木排离开，慌乱止住了。 　　“轰隆……” 　　又一声震动，感觉就响在脚下，每个人头皮发麻，上了木排的急急撑篙，还没上排子的一声哀嚎，站立不稳，趴倒在地。 　　简华转头，只见他们逃出来的方向有黑烟腾起，凝成一束直冲上天空，然后再慢慢散开，如同一颗导弹爆炸了。 　　这还是先导，也许火山喷发还要几天，也许就在下一秒，逃，快逃。 　　“神明发怒了，神明降灾了，我们都会死的，都会死的……” 　　有人跪倒在地，嘶声大喊，连连磕头。 　　“快上木排，走，走。” 　　黑石部落的风大叔一手抓起那人，带着他跳上木排，拿过一根长长树杆，学着前面炎族人做的，在岸上一撑，木排往下移动了。 　　这一阵慌乱后，七八十张木排终于挨着顺序在大河上行驶了。 　　震动也随之停了下来，吓得腿软的人一屁股坐倒在木排上，白着脸，僵硬着身体，力气都被抽空了。 第140章 火山喷 　　“大巫, 你快看！” 　　花珠一指岸上，惊呼出声。 　　此时坐在木排上的人全都站了起来, 伸长脖子往岸上望去，却见呼啦啦鸟群从远处急飞而来，高声鸣叫着, 飞过众人头顶，往大河对岸飞去。要是能用陆地上的动物情态形容的话，屁滚尿流四字足矣。 　　众人视线追着飞远的鸟群还未收回, 耳中又听得轰隆隆如滚雷的声音密集压过来，几个胆小的族人啊的尖叫一声，捂住耳朵蹲在了木排上，可惜脚下是水, 要是泥土的话恨不能挖个洞把自己埋上。 　　河水下沉, 只能看到河岸上的树干枝桠，勇士们不禁停下撑篙的动作, 凝神细听。 　　“兽群在逃命。”木野抖了下耳朵，说道。 　　“是, 兽群在逃命，应该有獐子, 鹿群……” 　　后面羊鞭还未说完，木各抢着道：“还有牛群, 肯定有牛群，那家伙奔跑起来蹄子踏在地面上的动静比别的都响，肯定有牛群。” 　　众人怔然, 兽群都在逃命，这灾祸该多大啊。 　　“我们快走吧。”简华回过头来，趁着火山还未真正喷发，最后的机会逃命吧。 　　她的这一声并不响，却如晴空霹雳打在众人头上，发懵的众人全都醒过神来，此时可不是好奇的时候，一个个拼命撑篙划起树皮来。 　　简华也拿起一块树皮，帮着一起划，抬眼，河岸右侧，那座她曾经跟木野一起翻越的高山就在眼前。 　　“大家再加把劲，我们过了那座山，就能安全许多了。”她提声喊道。 　　“大巫，真的过了那座山，就会安全了？”有人问。 　　“嗯，只要离得这座山越远，我们就会安全了，快划。”简华答道。 　　这句话就如一剂强心针打入众人体内，逃命这么久，终于见到一线希望了。大家弯腰拼命划水，撑篙的勇士也是使出全力顶篙，一个个木排如同安上马达一般，飞速向前。 　　近了，近了，到大山齐平了，超过大山了，离得有些远了，树皮伸入水中，往后拨动，一下又一下，手上肌肉绷紧，一根根蚯蚓般的青筋暴出，发胀，酸麻，然后失去感觉，只是机械般还在划动着。 　　“砰！” 　　一道细微却又清晰的声音，如同小石子入水，甚至能想像出水面泛出一圈圈的涟漪来。 　　大家同时眨了下眼。 　　“轰！”一声巨响，如重锤敲鼓。 　　众人手上一哆嗦，不由转过身去，在他们瞳孔中映出一道火红，火焰腾起，不断拉长变大。 　　天崩地裂，风云失色，火红色岩浆高高喷.射.出来，那耀眼的红色，如同溶化的铁水，比铁水更高温无数度，红中裹着亮白，直冲上天际，似要毁天灭地。 　　伴着喷.射.出来的岩浆，一股股黑烟腾上天空，滚涌升腾，犹如恶魔现身，狂暴肆虐它所见到的每个生灵。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难闻的气味，堵住呼吸，让人喉咙发紧，死亡就在眼前。 　　没有指令，也不需要指令，众人回头看了一眼，就一眼，然后转身拼命划水。 　　简华也在拼命划水，小腹处有一些刺痛感都被她忽略过去，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划，再划，再划。 　　“轰！”“轰轰！” 　　连续几处喷.射.出岩浆，地动山摇，腾起无数灰烟来。 　　从远处看，曾经丰茂的大草原，无数橡子树的密林，草地，眨眼被红色岩浆掩盖，只有灰烟翻滚腾起，直上天空几千米，恍如地狱。 　　有陶部落族长陶泥，带领大鹰部落和骨茅部落四百多人，一路畅通无阻赶到炎族，看到了围墙、土胚屋、树屋，最最要紧的还有黑色陶罐，比他们有陶部落陶罐好上十倍的陶罐。 　　当中大石上，还有一只陶缸，可以把六七岁娃娃全身装进去都装不满的大陶缸，光滑细腻，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想过，陶器还能做到这般好。 　　陶泥站在大缸旁边，环视着空荡无人的部落，心头大畅。 　　“族长，炎族人都逃走了，他们的泥棚子里还留有兽皮呢，逃得这么急，肯定是害怕我们有陶部落了。”有个有陶族人跑到族长身边报告，“大鹰人还翻到了草籽，这草籽比我们的好，从来没见过，是甜的。” 　　“那你还不快去找，别让大鹰和骨茅都抢走了。”陶泥训道 　　“好好，族长，我马上去找。”这个有陶族人冲进了土胚屋，跟着其他人一样，把每个角落都翻过来寻找，找到几团羊毛，更是新奇地翻看一番，藏进随身的兽皮袋中。 　　“炎族人，竟然住这样好的草棚子，嗯，泥棚子，更能挡住风雪。哈哈哈，现在这些都是我们有陶部落的。”陶泥边走边得意想着，是不是要说服大巫师把有陶部落迁徙过来，既然炎族能烧出这样好的陶器，那此地肯定也有陶泥，有了陶泥有陶人肯定能烧制出比炎族更好的陶器来。 　　他缓步踱着，走出炎族大门，目光往周围环视，越看越发满意，有这么大的水源，有这么密的树林子，兽类肯定多，兽多肉就多，不错不错，他一步步往下，在炎族的田地上瞧了两眼，没弄懂炎族为什么要挖土，难道这就是陶泥，他俯身捏了把，土腥味中夹着臭味，是粪，动物的人类的。 　　难道那么好的陶器中要放粪。 　　陶泥微微皱起眉头，扔了手上的土，手指随意往兽皮上擦了两下，再往前走，看到大湖边的一个泥棚子。 　　他弯腰走进泥棚子，仔细一打量，大吃一惊，随即又狂喜起来。 　　哈哈哈哈，他知道炎族人怎么烧陶的了。 　　陶泥大笑一声，马上用手捂住了嘴巴，保密，不能让大鹰部落和骨茅部落知道。烧陶要永远掌握在有陶部落手中。 　　陶泥激动的心情无法排解，又不能拉个人过来述说一通，只能绕过窑炉后面，如青蛙般高高跳起，蹦跳着无声狂笑。 　　突然，呯得一声，一道十多米粗的水柱冲天而起，如蛟龙腾空般，直冲向云层。 　　溅起的水珠反射着阳光，晶莹剔透，泛出彩色光芒。 　　陶泥的身体落下，慢慢抬起脑袋，嘴巴张成了圆型，这是怎么了。 　　下一秒，一股更大的冲力从地底震动传来，刹那间，整个大湖面如烧开的滚水，汩汩翻滚起来，袭来的热浪如同飓风一般把陶泥的整个身体都冲上了天空。 　　他就眨了下眼睛，身旁的水柱喷溅落下，眼角余光中见得如同一头凶兽般的火柱以更加迅猛狂暴之势直冲上了云层。 　　他再没有了意识，至死也没弄明白倒底发生了什么。 　　耳边轰隆声不断，地面剧烈震颤，平稳的水面掀起了不小的水浪，整个木排如同行驶在了暴风骤雨中的海面，颠簸震荡，整个人都要被甩出去。 　　众人已不能侧着身子划水，跪伏下来，用手指紧紧扣住木排，任凭木排由汹涌的水流推着往前。耳边已听不到其他的声音，微微侧头，还能看见同伴张着老大的嘴巴和惊惧惨白的脸。 　　风起云涌，蒸腾的热气冲袭过来，震动和地裂声似要炸裂苍穹。 　　一条裂痕在河岸边出现，河水倒灌过去，带着木排冲上岸边，再翻倒过来，五六个族人全掉进了水中。 　　会游泳的拼命浮出水面，爬上其他的木排，也有勇士帮助捞人，可还有一两个不会水的，被袭来的水浪卷没了身影。 　　许多裂痕在岸边出现，巨石炸裂，细小石块崩起，如子弹般射.向四处。 　　水流奔涌，也加快了木排的速度，众人伏在上面，颤抖着，战栗着，好似要与木排溶入一体，两个多小时后，震动渐渐小了，水面也平稳了。 　　简华慢慢把头抬了起来，天空中飘落许多烟尘，比雪花细小，但比雪花更加密集。 　　她直起身子，从腰间解下一块兽皮，包住头脸只露双眼睛，前后回望，“大家都还好吗？” 　　“哇……”此时有个小娃娃哭了，声嘶力竭。 　　此声一出，众人们全都嚎啕大哭。 　　简华鼻子一酸，眼眶也红了。 　　劫后余生，大难不死的滋味莫名，只想把胸腔里憋了好久的那股气吐出来。 　　从没有如此刻般觉得，活着，真好。 　　*** 　　又哭又笑，一通发泄后，转头回望，远处浓烟翻腾，红光夹着白光隐现，从天上到地下，整个是火和烟的海洋，成为一片死地，再没有生灵的气息。 　　战栗爬上脊背，心中一个声音叫嚣着，离得越远越好。 　　“走吧，我们再往前一段，然后停下来等后面的人……”简华把叹息咽回了肚里，也不知狼猛飞鹰他们是否还活着。 　　众人沉默着往前划木排，突然一个声音尖叫了起来，“这水热了，热了。” 　　简华一惊，伸手入水，冰冷退去，河水变得温热，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上岸吧。” 　　大河两岸俱是森林，简华并不迟疑地选择了右侧，也就是他们上木排的一侧，希望后面的人能顺着这里找到他们。 　　一个拉一个，爬上河岸，十几张竹排合力拖上岸，另外几十张木排用绳索拖着系在树上或石上。 　　“我去打探一下周围的情况。” 　　木野跟简华说道，带着羊鞭等人散了出去。 　　简华指挥着族人把物资收拢清点，此时却觉得下腹隐隐作疼，疼痛感越发强烈，她的额头渗出冷汗。 　　“大巫，你怎么了？”山猫和香等连忙扶住她。 　　“我的孩子……”冷汗滴落下来，简华咬紧牙，不由双手护住小腹，整个人蜷缩到了地上。 　　“大巫，怎么了，怎么了……” 　　草叶婶子手忙脚乱翻出羊毛毡毯垫上，让简华躺到了羊毛毯上。 　　狼族族巫婆婆原本呆愣愣坐在一旁，如失去生气的木偶，此时身子动了下，然后慢慢站立起来，快步来到简华身边，双手往她脸上身上细细摸索。 　　“狼族族巫大人，请帮大巫施巫术吧。”草叶婶子双膝跪下，恳求道。 　　“狼族族巫大人，请救救大巫，救救大巫。”炎族人全都跪了下来。 　　“嘘，别出声。”狼族族巫婆婆动了下嘴巴，终于发出一个沙哑干涩的声音。 　　众人连忙屏息。 第141章 梦境 　　狼族族巫婆婆的手掌离得简华的身体有一掌距, 她合上双眼，开始低声吟唱起来, 每个字音清晰异常，可连在一起，众人根本听不懂。 　　高高低低的吟唱似响在耳边, 又似从遥远的风中带来，含着一股安定人心的暖意，徐缓落下。 　　众人恐惧、焦虑的心田被抚慰, 惊惶的眼神一点点回复清明。 　　简华只觉有两道如同冬日暖阳般，并不热烈却又特别舒服的暖意从族巫婆婆的手掌传递到她身体中，渐渐的疼痛不再，全身如同泡在了温水里, 忍不住就想睡去。 　　简华睡着了。 　　狼族族巫婆婆慢慢收了手, 再摸了摸简华的身体，轻轻点了点头。 　　草叶婶连忙给她磕头。 　　炎族人也都跟着磕头。 　　“都起来吧。”狼族族巫婆婆疲惫地挥了挥手, 退回去，仍旧在一块兽皮上盘腿坐下, 握着权杖合上了眼，如同一个木偶。 　　她很自责, 自责得恨不能现在就去死。这么大的灾难她竟然没有卜祀出来，前些日心头莫名不安, 她还算着是不是有哪个部落前来攻打，让部落里勇士做好准备。 　　她失职啊，狼族逃出来的才二十多人, 还有那么多族人还在后头，她的心头在滴血，她不敢多想。 　　她的巫力不够，她是狼族的罪人，她还有什么脸去见狼族的先巫。 　　狼族族巫婆婆放下手上权杖，合眼摸索着从腰间兽皮袋中掏出一个龟甲，再次摇起龟甲来。 　　“咔咔咔咔” 　　骨片清脆踫撞声，如春风拂过大地；如沙子在沙丘上滚落；如暴雨击打水面；如嫩芽在枝头冒出，一切都是如此自然，秩序，隐含天地变化。 　　狼族族巫婆婆脸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她对着卜祀出来的结果凝视看了许久，然后收起龟甲，合上眼又不出声了。 　　狼族能幸存下去，这是龟甲卜象告诉她的。她的族人们还有希望，她需要等待。 　　简华做了个梦，她的面前是一个大湖，倒映青山，湖水碧绿澄澈，水波涟漪，薄薄雾气笼罩其上，而她整个人好似飘在湖面。 　　这个大湖应该跟炎族的那个大湖差不多大了吧，她在湖面上慢慢飘荡，看着一侧湖边翠竹碧绿，另一侧湖边高峰耸峙，有一练雪白瀑布高挂其上，发出隆隆水声，一群水鸟从水面掠过，长长鸟嘴叨起几尾大鱼，真是漂亮，她转了个身，一群绿色羽毛的野鸭子嘎嘎叫着从她脚下划水游过，不时清理一下披毛显得那样悠然自得。 　　真是块好地方，她心中感叹。 　　突然，在前方雾气中传来几道孩子们的欢笑声，她心念一动，人就往前方飘去。 　　雾气散开，她看到在湖中心有个巨岛，水草丰茂，密密挨挨，而岛上有竹屋、鸡鸭栏、阡陌纵横的农田、屋前有柳屋后有桑，穿布衣的农人在田里耕种，小孩子带着条大狗欢笑奔闹。 　　真是神仙住的地方啊，要是他们炎族也能住到这种地方就好了，她正感叹着，却听得身后木野的声音在唤她。 　　“来了。”她应着，一转身，简华就醒了。 　　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木野焦急的脸庞映入眼帘，“简华，肚子还疼吗？我煮了米粥，起来喝点吧。” 　　简华坐起身，这才发现，天色全黑了，而她身在木棚中，前面燃着火堆，一只陶罐架在火上，红豆大米粥的香味顺着鼻腔钻入肺腑。 　　除了她，草棚中还挤着许多人，纯、山猫等木家人都在。 　　“用木排搭的棚子，我们先在此地歇一歇，等后面的人来了再走。这块林子挺大，我跟黑狼他们走出挺远都没有遇见其他部落。”木野舀了红豆粥一边说着一边要喂她。 　　粥熬得很稠很香，简华抿了下唇，真得饿了，她抬眼看木野，手掀起腿上的兽皮，“有水吗，我脸上有灰，想洗了再吃。” 　　木野拦下她，帮把她兽皮拉好，微笑道：“我帮你擦过了，吃吧。”他拿着勺子一勺粥送到她嘴边。 　　简华接了，糯糯米香一含而化。 　　“好吃吗？” 　　她含着粥点头笑，眼眶红红。现在吃什么都觉得好吃。 　　“那就多吃点。”木野跟着她，眼眶一下红了。 　　他温柔地一勺接一勺，把一碗粥喂完了。 　　“还要吗？” 　　“不要了，你们吃了吗？”简华转头问。 　　有吃过的，有正吃着的，木野就着那个碗，去舀了一碗粥，坐到简华身边，三两口喝下去。 　　简华用手抚着小腹，小腹有些微的凸起，但并不明显，算着日子快要四个月了吧。 　　刚才那般疼痛，她真怕没有了，狼族族巫婆婆给她施巫术后，现在很舒服，一点不适都没有。 　　简华越来越相信，这个世界是真得有巫力这种不可言说的东西的。 　　那她是不是应该跟神明祈祷，让花族人、狼族人、长耳兔族人，还有其他的一些部落都能走出来，重新迎接新的生活。 　　上天啊，让好人都平平安安吧。我以后一定虔诚祭祀，再不忽悠您了。 　　简华双手合十，朝上天弯腰拜了两下。 　　四五十个木排竹排搭成的小棚子相隔不远座落在树林间。因着叶子早已落光，所以此树林特别稀疏硬朗，从远处飘来的火山灰在脚下积了一层又一层。 　　族人们用兽皮蒙着口鼻，不时到大河边去等候查看。 　　大河河水降到一定程度后没再降低，只是浑浊了许多，还散着一股硫磺味道。 　　简华让族人编了篓子，放上河边的沙石，过滤了一道又一道，才能勉强入口。 　　不敢多喝，维持着不渴死罢了。 　　等到第十日上，在林子里警戒的族人竟然发现有其他部落的人过来查看，在部落周边探头探脑。 　　可等族人上前，那些人又“嗖”得缩了回去。 　　木通族长、羊尾族长带着黑石部落族长黑石、流水部落族长双鱼、虎族族长虎百，一起来到简华所在的木棚商议。 　　“等了这么多天了，他们还能不能出来，我们在其他部落地盘上，要是引得他们攻击我们，那就难办了，我们对这块地方不熟，也不知周围究竟有多少部落。”羊尾说道。 　　“我们刚遇此大难，不能再跟他们战斗了。”流水部落族长双鱼说道。这么些天，他壮实的身体同样消瘦不少，令他发愁的，部落带出来的食物并不多，这个寒季如何度过。 　　“我同意，最好马上离开。”黑石部落族长黑石说道。他的年纪是四人中最大的，一头稀疏灰白的头发，身材干瘦，肤色暗黑，一张四方脸，颧骨高耸，石岸般突出的眉弓，还能看出一丝年轻时的凶猛，可此时只有颓然，他们黑石部落族人大部分逃出来了，可逃得惶急，食物所剩无几。 　　所以他也想着能早些走出去，让族里勇士早些打猎。 　　“可现在走，不说花族，狼族族巫肯定不答应，他们狼族才出来二十多人……大巫，你说怎么办。”木通族长愁道。 　　他们五人都没敢叫狼族族巫婆婆一起过来，看着族巫婆婆急剧消瘦下去的身影，犹如老树皮包裹着骨头的脸，幽幽的眼，他们都不敢去跟她说话。 　　真怕狼族人出不来，她就倒下了。 　　简华垂眸思索，心底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叫喊着，再等等，再等等。 　　五个族长齐齐望向简华，在木棚里，蒙脸的兽皮被摘下了，她的脸色灰暗，嘴唇干裂起皮，火山灰无孔不入，钻入发间兽皮毛里，弄得整个人灰扑扑的。 　　大家也都差不多情况，狼狈得如同被部落丢弃的游人。 　　可让他们惊讶的，简华一双眼睛黑亮，如黑曜石般从里透出光来，竟不敢与她对视。 　　目前逃出来的，全部加在一起五百多人，简华可不会认为有了弓箭就天下无敌了，人数太少，经此难迁徙，最该做的就是蛰伏起来好好发展。 　　“密切关注他们，但别与他们冲撞，我们再等三天，三天内必有消息。”简华听从了内心的声音。 　　再等三天。 　　“好，那我们吩咐下去。” 　　五个族长对视一眼，自去吩咐。 　　简华起身，蒙好兽皮，走入一旁狼族族巫婆婆所在的木棚，“婆婆，我感觉他们要过来了，三天内准有消息。” 　　婆婆睁开眼，握上简华的手，朝她露出一个带着苦意的笑容，“我也感觉他们要出来了，能活着出来，不易。” 　　伺探的人被拦在部落外围三百米处，要是有踏进的，五族勇士们拿着骨茅把他们驱赶出去，只要过了这范围，他们也不强追。 　　外部落的人一下有了数，在三百米外躲在树上，踮脚仔细察看，可只能模糊看到木排的影子，其他什么都看不清了。 　　简华带人清点了一番食物，丢失很多，装在兽皮袋内的谷物还有二十六袋，咸肉十三筐篓，当时在有熊部落宰杀的鲜肉已基本消耗完了。 　　这一阵子倒是在大河里捞到许多死鱼，可简华先头不敢让族人吃，若此时生病，无异于雪上加霜。 　　她找来另外五个族长，把他们的食物也统计了一下。 　　卷羊族二十一皮袋谷物，咸肉八筐篓，鲜肉二筐篓，但闻着有些不大好了。 　　流水部落咸鱼十一皮袋子，土豆三皮袋，谷物一皮袋还是炎族送的。 　　虎族十五皮袋土豆，肉干五篓筐。 　　黑石部落土豆二皮袋，其他无。 　　“我们把食物合起来，煮了大家分着吃，可好？”简华问道。 　　木通族长自是不会反驳简华的意见。 　　羊尾族长也应了，一是答应好尚者的，两部落合成一家，他不会悔诺，要不是炎族提醒，早没有卷羊族，二是卷羊族才一百四十多人，放在哪都不够看，一不小心就会被其他部落给吞了，并入炎族还安心一些。 　　黑石族长岂有不应之理，连连点头，恨不能拍手拍脚赞同。倒也不是他爱占便宜，只想着安稳下来，多多打猎还上。 　　流水部落双鱼族长心底感谢大巫救过命，本来跟炎族关系就好，秋季时收了那么多东西，此次又救了合族，自是答应。 　　虎百犹豫两下，也点了头。 　　土豆没舍得吃，各种留种谷物也都收好，女人们去周围采集了一些草根，合着那二筐篓鲜肉，切去不好的，细细片成片，熬了菜肉粥，一天两顿混个肚饱，撑到三日后起程。 第142章 带来灾祸的人 　　窥探的人不断, 根据勇士们所见，简华就知不下两个部落。林子里的气氛越发凝重起来, 连草叶婶子都不停问着简华，什么时候离开。 　　“快了，快了。”简华这样回答。心中如挂着七八个吊桶, 忽上忽下，晃荡得她坐立不安。 　　当听到族人们欢呼，“他们逃出来了。”她都愣了下才反应过来。 　　狼猛带着八十多个族人狼狈而来, 跟他们一起的还有十多个花族人。满头满脸的黑灰，混和着汗水淌成泥再结成块，用袖口兽皮抹了，黑一道黄一道, 一睁眼, 黑脸上只剩两点眼白莹亮。 　　“族巫大人。”狼猛一见到被扶出来的狼巫婆婆，很是怔了一下, 然后猛得跪下，膝行几步, 抱住她大腿埋下头肩头明显耸动。 　　狼族族巫看着眼前这群人，闭了闭眼睛, 一仰头含泪嘶声问道：“还有其他人呢？” 　　“其他人，其他人, 都没有了。” 　　狼猛的声音如砂纸打磨在沙砾上，嘶哑得不成样子。 　　跟在他身后的族人再也站不住，脱力般往地上滑去, 同时大哭起来，“都死了，都死了。” 　　“阿弟，阿姆呢？” 　　花珠一声尖叫，扑了出来。 　　发愣的花刺猛得惊醒过来，跪到花珠面前，拉着她手，啪啪往自己脸上拍去，“大姐，你打我吧，我没能把阿姆救出来，你打死我吧。我该死，我该死……” 　　“阿弟，阿姆她……”花青抱着孩子，跑过去怔怔然问道。 　　“阿姆不肯骑马，她让着其他人先骑，可后来，后来，那红色的水冲出来，根本回不去了，回不去了，阿姆没了。”花刺流着泪，哽咽不成声。 　　“阿姆啊，我的阿姆，我还没让你吃上好吃的，你就走了……”花珠腿一软，坐倒在地，放声大哭。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能归来九十多人，是大幸。简华带人又煮了好几罐食物，分给他们吃了。 　　他们逃得紧，根本顾不上食物，又一路艰难奔逃，带着的一点食物早消耗光了，大口灌下一碗野菜粥后，终于缓过一口气来。 　　“我们又回去接了一趟，可后来，后来地裂开了，山上喷出红色的火来……”狼猛说着就哽住了，用手捂住脸。 　　众人凄然。 　　过得良久，他继续说道：“我们就带了马乘上木排走。”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眼众人，“谢谢你们，提前给我们做的木排，不然，不然，我们也出不来了。带着马上了木排，顺着水走了一段，后来就不能走了，河里的水都发烫了，后来我们只能上岸骑马走，两个人，三个人抱在一起，骑马逃，往前逃，可后来，后来……” 　　“后来好多马都倒下了，是累死的。最后剩下的三匹马路上也被我们杀了吃了。”狼猛喘了口气，抹去脸上的泪，起身，走到木通身前，跪下给他重重磕了一个头，“是炎族救了我们的命。” 　　“再替我给大巫磕个头吧。”狼族族巫婆婆长叹一声道。 　　狼猛什么话都没说，转过身，走到简华面前，又给她重重磕了个头。 　　“快起来。”简华忙扶他。 　　“不好了，不好了，那些部落人打进来了，快，快走。”木棚外传来族人的惊呼声。 　　众人心中一凛，猛得站立起来，冲出木棚。 　　树林里已是一片混乱，一个不知是黑石部落还是流水部落的族人胸前中茅，大睁着眼睛倒在他们身前。从树林里冲出来了无数外部落的人，脖颈腰间手脚上缠着一圈圈兽骨骨饰，手举木茅石斧冲杀过来。 　　粗略一眼，就不下二百多人，听着喊声，还有远处奔袭过来的人，守在最外围警戒的族人已经同他们交上手。 　　石斧大力撞击，竟溅起一溜火星。 　　“哇哇，呜噜噜……” 　　灾祸……带来灾祸……带来灾祸的人…… 　　简华死皱眉头，终于听明白了他们喊的是什么，心中一下子沉甸甸的。 　　他们喊着逃出来的炎族等七族人为带来灾祸的人，那这是要杀光他们，杀光带来灾祸的人。 　　“啊啊啊……杀……”狼猛眼睛通红，本就一腔愤懑之气无法排遣，此时朝天大吼一声，拔出腰间石斧，双指嘬唇，吹出响亮口哨，二三十匹大狼小狼，朝着来犯者恶狠狠扑去。 　　“上箭，杀。”简华取下背后竹弓，压在双.腿间快速上弦，随在木通族长身边，往前跑去，上箭，拉弦，竹箭如闪电般射.出，正中一外族人胸膛。 　　此时语言无用，武力最有效，他们怕了，才会退，不然就等着被杀灭族。 　　那人不敢置信般，一脚跨前，一脚落后，右手上还举着石斧，他刚刚与族人合力宰了一个带来灾祸的人，可下一秒，怎么胸口那么疼，疼得他都无法呼吸，他微微垂了眼皮，一根带着松鸡羽毛的木杆直刺入他的胸前。 　　木刺也能伤人吗，伴随着这个念头，他满心不甘地朝地上倒去，浑身抽搐嘴角溢出血来。 　　狼猛停步，顺着这一箭朝简华多看了眼，随即转身迎上一个敌人，挥斧，斩落，鲜血飙射出来。 　　羊鞭一脚踢翻一个外族人，转身迎上另一人的石斧，他的大力把那人推得退开五六步，身体重重撞上大树，可等羊鞭转身，那人喘了口气，呜哇哇叫着又冲了上来，带着股不死不休的劲头。 　　“你们到底想怎样，想死我送你去虎神处。” 　　听着身后袭来的风声，羊鞭怒吼一声，一斧砍翻对方，正待回身给偷袭者再来上一斧时，“嗖”的一声，一根竹箭从偷袭者胸前穿刺而过，他抬眼，木野右手正离弦，朝他喝道：“别玩了，快点解决，我们早些离开。” 　　羊鞭嘿嘿一笑，取下背上木弓，迅捷弯弓上弦，木箭如雷般奔出，离得近的来犯者一一倒下。 　　“呜哇哇，呜哇哇……” 　　惊惶失措的大叫，吃痛的惨呼声混杂成一片，已有来者因害怕而却步了。 　　他们有狼，大狼，能一口咬断脖颈，还有细细的木茅，那么短小，他们一个指头就能捏断了，可插在族人身上，却会让人断了气。 　　这是天神的诅咒，天神的惩罚，谁沾惹上，谁就死。 　　他们害怕了，犹疑了，躲避到树后，可也不敢离去。 　　“我们走。”简华持弓慢慢后退。 　　雷猛没有冲上去，护着女人孩子们，守在木棚前，此时听着简华喝道，忙转身大力劈开木排上缠绕的藤蔓。 　　几斧下去，木棚松了开来。 　　众人安静无声地扛着木排，跑到河边，把木排推下水。 　　狼猛带回来九十多人，刚才一场混战各族又死去十多人，估计现在六百余人，众人小心护着孩子和食物，轮次上了木排。 　　最后勇士们跳上木排，大力撑篙往下□□去。 　　回望来路，火山喷发已停止，简华不知它是要积攒力量再次喷发呢，还是再次休眠，只知这块地方现已成了死地，不知需要再过多少年才能恢复。 　　林子里陡然传来几声长啸，似透着欢快与轻松。 　　简华微微蹙起眉头。 　　族人们防备着岸上，筏子靠近对岸行驶。 　　此时河面五六十米宽，河水降落到一半，竹篙放入只有五六米深度，撑篙轻松了许多。 　　从河岸边传来呜哇哇叫声，随着杂沓脚步声，一个个人影站到了岸边，舞着木茅石斧朝河里示威。 　　众人精神紧绷，男人持弓持斧，特意把女人孩子挡在了身后。 　　岸上外族人舞手拍脚，大声喝骂，却没再敢投掷木茅作出攻击动作。 　　竹筏行开，河水温度逐渐下降，空气中飞舞的火山灰也少了，硫磺味还在，却不那么刺鼻了。 　　再次看到清朗的天空，众人恍若新生。 　　又摸黑行出一夜，待得天亮停靠了竹筏，上岸打量此地。远远近近的山头随着地势微微起伏，其间夹着平地和小盆地，这是明显的丘陵地形。 　　简华心中一喜，丘陵地形里的小盆地，可是种植农业的好地方。她弯腰撮起一掊土，泥土呈红色，微带湿润，放近鼻端，有殖腐味。 　　红壤。 　　简华抛了土，环顾四周，低山丘陵上有马尾松林，杉树林，据她所知，湘江赣江流域就是这类红色盆地，又称江南丘陵，农业丰盛，产水稻麦类油菜等，也是柑橘茶叶的主要产区。 　　虽说她已经搞不清是否还在地球上，但可以确认，此地是一块很好的定居地。 　　此时竟淅淅沥沥下起雪珠来，落在兽皮上，很快沾湿了一大片。 　　“我们在这里落脚吧。”简华的目光从羊尾族长身上停留一瞬，又滑过双鱼族长威严的眼，最后落到了黑石族长身上。 　　“大巫，在这里落脚吗？”木通族长微喜，确认道。 　　“嗯，这里种植很好。” 　　这话一出，站在他们身后的炎族卷羊族人都笑了。 　　“我卷羊族自是跟着炎族。”羊尾族长毫不迟疑道。 　　他身后的花抱紧孩子连连点头，心中祈祷着快快安定下来，不要再行走了，这么冷的天气里行走简直就是遭罪。 　　“狼族也跟着炎族。”狼巫婆婆简洁道。 　　“我流水部落也跟着炎族。”双鱼族长转头跟身后的梅长老对视一眼，微一点头，坚决道。 　　他话说完，众人全都看向了黑石族长和虎族族长。 　　黑石族长嘿嘿一笑，学着简华弯腰抓了把土闻了下，道：“我还有其他的选择嘛，自然是跟你们一道了。” 　　换作前面，他可能会想着另辟一块地方，离得也不要太远，还跟以前一样自顾自的，各部落分开生活，可经历一场混战，他也害怕了。 　　要不是有狼族的狼，还有炎族卷羊族那新样式的武器，单他们黑石部落，估计早就玩完了。 　　没什么二话，学着流水部落，乖乖抱大腿吧。 　　虎百同时点了下头。 　　“那我们带着竹排和木排上岸吧，先找块好地方度过寒季再说。”简华爽快道。 第143章 竹鼠和瘦猴 　　弃水登岸, 筏子由男人们扛着，女人们背起小孩, 穿过一块平地，前面正是个山丘，在背风山脚停了下来。此时雪珠子己变成雪花, 纷纷扬扬洒落肩头，地上很快变白了。 　　简华跟几人商量了，决定在此地搭棚子歇息两日, 再找合适的地方。 　　木野带人找到一条小溪，就在小溪附近搭起木棚，赶了半天一夜的路，终于能喝上干净的热水了。 　　喝过野菜粥, 由男人轮流着守护, 简华随着女人小孩，一起狠狠睡了一大觉。 　　醒来已是天黑, 木棚里其他人都还睡着，简华轻手轻脚起身走出木棚, 木野正坐在火堆边，此时雪花已经停了。 　　听见身后的动静, 他回头见是她，微微一笑, 招呼她在他身边兽皮上坐下，展开肩头的兽皮把她拢进怀里，“吃吗？我找到的地鼠, 还挺肥。” 　　简华抬眼一看，木架子上串着几个老鼠样的肉块，烤得滋滋作响，香味浓郁。 　　“吃。”腹中一声饥鸣，简华眼睛盯在肉块上，下意识咽了下口水。 　　木野轻笑，拿过木枝插下其中一只，递到她手里，“小心烫，慢慢吃。” 　　拿到近前，细细一打量，鼠头鼠尾，四肢上的小细爪子，虽说开膛剥皮都处理干净了，可瞧着那两颗大大门牙，小细爪子，简华迟疑了一瞬。 　　正是这短短一瞬，木野马上察觉了，伸手拿去串肉的树枝，飞速掐掉了鼠头和四肢，“吃吧，都洗干净了。” 　　“嗯。”简华闭了闭眼，一口咬上去，肉质竟然意外的肥嫩，滋味鲜美，比起鱼羊肉不遑多让，细嚼还有丝甜味。 　　这一口下去，简华眼睛都亮了。 　　“好吃吗？”木野笑问。 　　“嗯，嗯。”简华含糊点头，嘴都空不出来说话了。 　　“还有好几只呢，慢点吃。” 　　“你，吃了吗？” 　　“我吃了一只，味道还不错。我看了，这里这种地鼠挺多，食物暂时不用发愁了。”他道。 　　简华含着肉猛得顿住，她把手中拿着的树枝放远了些，再次细细一瞧，这老鼠体长三十多厘米，拿在手上跟只烤兔的重量都差不多了。 　　她蹙起眉。 　　“怎么，有什么不对劲？”木野的手都搭到一旁放置的石斧上了，目光锐利。 　　“快，快把地鼠头再给我看看。”简华急道。 　　木野心一紧，以为不妥，忙起身到一旁捡起刚才扔出的地鼠头，拿到简华面前。 　　两颗门齿特别粗大，头骨粗壮坚实，颧弓外扩，跟普通老鼠很是不同。 　　“这，这是……”简华皱眉，脑中影象片断闪过，就快要抓住了，她苦苦思索，终于低呼一声，“这是竹鼠，是竹鼠啊。” 　　“竹鼠？就是那个竹子的竹鼠？难道这东西吃竹子。”木野眉头挑了下，用手拨了拨鼠头，诧异道。 　　“对，这就是竹鼠，爱吃竹子，草茎草根，肉很有营养价值，就是说，吃这个肉，身体会很好。”简华高兴道，又狠狠咬了口竹鼠肉，使劲嚼了两下，“你知道吗，这竹鼠特别能生，一生一窝好多只，所以有竹鼠的地方，肯定有好多好多竹鼠。哈哈哈，我们这个寒季不愁食物了。” 　　“这东西躲在干草下面，还会掘洞，不大好抓。”他跟着笑了。 　　“竹鼠喜欢晚上行动，白天躲在洞里睡觉，晚上出来寻食吃。”简华抬头看了看周围，“像这种马尾松林，还有竹林，都是竹鼠爱呆的地方，这周围也许有竹林。” 　　“要是有竹林就好了。”木野回忆起去树部落扛竹子的情形，叹了口气，“也不知树部落逃过劫难没有？” 　　简华的兴奋好似被泼上一瓢凉水，她都有些不愿回忆那痛苦的事了，苦笑一下，“树部落离得还有些距离的，应该没事。走，我们去多抓几只竹鼠。”她放下肉串，也不吃了，回木棚拿了她的竹弓。 　　木野挑了下眉头，却又乐见她提起精神，高兴应了声，“好，现在去。” 　　雪层不厚，踩上去很是松软，高大的松树下落了一层松针，在暗夜里，黑白分明。 　　木野拉着简华的手，挑着路往山丘上爬了一段，已进入马尾松林中。 　　“听。”简华闭起眼，示意他聆听。 　　一股松香混着雪的凉意弥漫在鼻端，山林清净，山风过，从松枝上摇落几堆雪团。 　　两人背靠背，手握弓箭，安静无声。 　　突然，在简华前方右侧出现一个“咯咯咯”的磨牙声。 　　“来了。”她低声道，竹弓抬起，瞄准出声处，“嗖”竹箭飞出。 　　“吱”一声惨叫传来。 　　随着这道声音出现，周围出现许多“呼呼……”示威声。 　　木野不用简华提醒，一根根木箭如雨般射.出，他根本没有瞄准，就似闲庭漫步，随手抬起，“吱吱”惨叫不绝。 　　好箭法。简华暗赞一声，抬了手臂，张弓搭箭，松弦，虽比不上木野，却也箭不走空。 　　一顿急射，抛下十多只竹鼠，其他张惶而逃，钻入草下不见了。 　　他们凭着感觉，前去捡拾竹鼠。 　　简华捡起一只竹鼠，上头一根竹箭穿身，正是她射.中的，掂一下，得有三斤左右分量，很是肥硕啊，她正待把竹鼠递给木野，却见他持弓搭箭，全神戒备，喝道：“什么人，出来，不出来，死。” 　　有敌人！ 　　简华一惊，忙丢下竹鼠，持弓，对准前方一棵松树大树杆。 　　“出来，你逃不了。” 　　木野冷冷声音再次响起，朝前逼近几步。 　　简华随在他身旁，握紧弓箭，双手没有一丝颤抖。 　　自从看到那个族人胸前中茅倒在她面前，她再没有害怕，战斗，就是保护族人。 　　“出来。” 　　见树后还是没有动静，木野厉喝一声，朝前奔去，突然一个黑影弹起，如同皮球般朝着另一棵松树跳去，灵活得就似一只猿猴。 　　简华都要以为那就是一只猴了，却见木野稳了身子，一支木箭急速射.出，带着破开空气的啸声，在那个黑影将将要够到一根树杆时□□了他的身体。 　　“啊……”一声短促哀嚎，黑影落了下来，在地上翻滚两圈，木野飞步上前，一脚踩住他的身体。 　　“咕嘎，咕嘎……” 　　声音急切，却听不懂。 　　“他说什么？”简华只能看清是个很瘦小的男人，在黑暗中两只眼睛发出黑幽幽的光。 　　“我也听不懂，带回去让阿父他们听听。”木野把弓背在身后，解了腰间绳索，三两下就把这人缠了起来，提溜在手上，还从怀中掏出块兽皮塞了他嘴。 　　简华连忙捡起刚才丢下的那只竹鼠，跟上木野脚步。 　　他走得两步，嘴中吹出几声似鸟叫的哨声，下山传来同样的鸟叫声，没过多久，羊鞭、黑狼等人就奔了过来。 　　“逮到一人，他说的话我们听不懂，让阿父他们听听。”木野把人扔到地上，对他们说道。 　　“哪里来的人？”羊鞭上前提起他，凑近了仔细看，“哇，长得还真像猴子，瞧瞧这大手大脚的。” 　　“简华，你跟他们先下去，我和黑狼去捡了竹鼠马上下来。”木野道。 　　“好。” 　　火堆边，终于看清了这人的样貌，瘦小得像个未发育的孩子，十一二岁，身量只到简华肩膀处，可看他眼睛神态，却已是成年人，面容狭短，一双如猴般的大眼，占去脸上一半面积，给人古怪不适感，大手大腿，与身体不成比例，手臂长度过膝，确实很适合爬树的样子。 　　木野一箭扎在他肩膀上，鲜血沾湿他身上的兽皮片，使得本就破烂不堪的兽皮又脏污了几分。 　　“你是谁，躲在我们部落附近干什么？”木通族长问道，“谁派你来的？” 　　这人全身被捆住，肩头伤痛使他一直皱着眉，目光却从众人身上挪过，确切说是从众人穿的兽皮上转过，不经意间落出满满羡慕，最终他的目光落在火堆上的竹鼠烤肉上，再也离不开了，喉头不停吞咽。 　　“你说出你是谁，谁派你来的，这块兽肉就给你吃。”简华拿起一只竹鼠，就是木野刚才烤的，都有些烤焦了，往他面前晃了下。 　　那人脸上一喜，眼睛随着烤肉转动。 　　此时木野和黑狼提着十多竹鼠跑了下来，“没有发现其他人。” 　　那人见着木野，两只往左右叉开着的大耳朵动一动，脸上露出害怕表情来，往后缩了缩，随后，眼珠子又转到了烤竹鼠上，连连咽了几口唾沫，口中发出乌鲁乌鲁的声音来。 　　简华看向木通族长，木通族长遗憾地摇了下头。 　　“我去请狼巫婆婆，让她来听听。”简华忙道。 　　她想把插着兽肉的树枝摆回烤火架上，却见那人张嘴伸舌，一付饥.渴.难.耐样子，往地上蹭动着，头伸得长长要往烤肉咬来。 　　“把他手上绳解了，让他吃吧。”简华心中一动，“脚上别解，别让他跑了。” 　　“大巫，放心吧，跑不了。”羊鞭拿出石斧，朝这人刷刷几下舞动，那脸盆大石斧闪着寒光贴着面颊滑过。 　　这人伸长的脖颈嗖一下缩回，眼珠子终于离开烤肉，全身僵住不动了。 　　“想跑，你敢吗？我手上的石斧可是很重的，这样砍过来，你的脑袋就掉了。”羊鞭放缓了声音，比划着石斧在他脖颈上拉过。 　　蓦然，黑狼抽了抽鼻子，眼睛在众人身上瞟过，谁放屁了，好臭。 　　“呀，他吓尿了。”金猴指着这人嚷道。 　　“收起你的石斧，别熏着人了。”木野好笑道，上前帮这人解了胳膊上的绳索，把烤肉递到他手上。 　　简华扶着狼巫婆婆过来，就见他抱着烤竹鼠狠咬一口，然后盯着众人，双手把烤肉护在胸前，好似别人会抢了他的，再狠咬一口，一口都能咬下小半只竹鼠。 　　两三口，一只竹鼠就在他手上消失了。 　　这速度，饿死鬼投胎的吧。 第144章 大湖和沼泽地 　　“猴人。”狼巫婆婆怔愣一下, 说道。 　　“猴人是什么？”羊鞭性急道。 　　这个猴人吃完那块烤竹鼠肉后，眼睛又盯到了烤肉架上, 知道这些人不杀他，胆子也大了些。 　　“猴人，跑得很快, 很多部落都喜欢抓了猴人来打探情况，他们耳眼都很灵快，对危险的感觉也强, 只要提供了食物给他们吃，猴人就会留下来。”狼巫婆婆说道，“好多年了，我还是小时候跟着阿父出去游历时在春族看到过一个猴人, 住在树上, 帮部落做着守卫，那个猴人比这个老多了, 估计也跑不动了。猴人也可怜，我阿父说很早以前猴人也是有部落的, 可他们没什么武力，最后被其他部落打散了, 逃的逃，抓的抓, 死的死，再后来就看不到几个猴人了。” 　　狼巫婆婆说到此，上前俯身仔细看着猴人。 　　“婆婆小心些, 别被他抓伤了。”简华提醒道。 　　却见猴人的目光移到狼巫婆婆的权杖上，顿了顿，再转到婆婆脸上，看着，然后朝婆婆拱了拱身，态度很是顺服。 　　“他认出我是族巫了。”婆婆咧嘴笑了下，然后咕噜噜说了一串。 　　猴人支起的大耳朵动动，眼睛转了几下，露出为难表情。 　　简华嘴角微提，这是听懂了。 　　狼巫婆婆又伸手从架子上拿了块烤肉，递到他手上，咕噜噜说了一串。 　　猴人迟疑着，啃一口烤肉，看看狼巫婆婆，再看看众人，再啃一口烤肉，终于回了一串咕噜噜话语。 　　狼巫婆婆听着，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众人心中焦急，可也不敢打断。 　　等猴人吃完这块烤肉，话也说完了，狼巫婆婆起身，愤然道：“他是亚部落派来的，我们在水里时他就跟了一段了。亚部落族长让他看着我们停在哪里，然后回去报告。” 　　“亚部落，是不是跟我们交战的那个部落，哼，当时真应该把他们全部杀死。”羊鞭大声怒骂道。 　　“不是，我问过了，亚部落离这里，他说跑上小半天，他的速度快，亚部落应该离我们这里有半天路程，不是那个部落。”狼巫婆婆摇头道。 　　“那亚部落怎么会知道我们？”木野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跟我们交战的部落把我们的消息告诉其他部落了，接下来肯定不止一个亚部落，还会有其他部落对上我们。” 　　狼巫婆婆赞许地看了木野一眼，“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们此时不宜与他们对上，得躲一躲。” 　　众人心头发沉。 　　带来灾祸的人，光是这点就让他们害怕了吧。 　　那场交战，新式武器的使用，让他们死了好些人，心里更加恐惧了吧。 　　这是要除之而后快啊。 　　简华垂眸，换位思考，要是换了他们部落，周边出现这样一个部落，也会组织人手，或驱赶或直接灭除吧。 　　“狼巫婆婆，你问问他，亚部落旁边还有什么部落？”简华抬眼道。 　　狼巫婆婆咕噜噜又问了一串。 　　猴人前面说了一通，此时更不隐瞒，咕噜噜回了一串。 　　“他说还有虼蚤部落、咕咕部落、鸭脚部落、砉部落、大石部落，好多好多部落。” 　　狼巫婆婆每说出一个，大家的脸色就更紧上一分。 　　要是被这么多部落合围了，那再好的弓箭也有射.完的时候，最终结果只有被灭族。 　　逃，往哪逃。 　　往南走，部落就能躲过灾祸，尚者大人临终话语浮上心头。简华的眸子越发明亮坚定，她提声道：“我们往南走，肯定有生路。你们还记得尚者大人最后的卜祀吗？” 　　木通族长的眼睛猛然被点亮，“对，尚者大人说过，往南走。” 　　如春回大地，木野一下笑了，笑得那般爽朗，道：“往南，我们就往南。” 　　“对，尚者大人让我们往南的。”羊尾族长敲了敲自己脑袋。 　　狼巫婆婆有些诧异。 　　木通族长把尚者大人被石头砸破脑袋，临死前卜祀的事情跟她说了。 　　“她是个让人敬仰的巫。”狼巫婆婆转身，朝着炎族方向躬身虔诚行了一礼，遂转向简华，“大巫，那我们往南走。” 　　“嗯，往南走。”简华重重点头。 　　打来的十多只竹鼠处理干净，鼠肉切片跟谷物一起熬成肉粥，人人喝了一大碗，连那个猴人都分到了一海碗。 　　简华帮他拔了箭，处理伤口包扎好，他乖乖不动，一直盯着简华看。 　　简华想留下他，因为这边的语言他们都不懂，连狼巫婆婆都只会一小部分，以后肯定要跟其他部落交流，语言是第一位的。 　　给了他食物，包扎好伤口，猴人的眼神更加柔和下来。 　　互相轮换着打个盹，到得凌晨时分，六族拆了木排，再次上路，一直往南。 　　猴人被绑了手，用绳子拉着走，他竟也不逃，似要跟着他们下去了。 　　此次行路可比水路辛苦多了，天空时不时飘下雪花，北风呼呼地刮，冻得耳朵根子疼。 　　万幸还有羊毛毡毯，几个抱孩子的女人和孕妇都用毯子披裹了走路，老人们也穿上狼皮袄子。简华拿了件木野的狼皮背心给了那个猴人，木野穿时过臀的背心在他身上直接过膝盖，用绳子拦腰一系，暖和许多。这下猴人不绑绳子也跟着走了。 　　绕过一座座山丘，穿过一块块平地，已有孩子不停问着，“大巫，要到了吗？” 　　“快了，快了。”简华也遇见好几个小盆地，雪层下的红壤很是肥沃，可她心里总觉得不够，不够，还得往南走。 　　这一路上，勇士们打来竹鼠、松鸡，配着沿途采集雪层下的草根，和着谷物熬粥喝，谷物一天天减少，族人们也越加清瘦。 　　简华看着纯的奶水越发减少，婴儿饿得哇哇哭，她的心头如针扎一般，有鸟蛋全都让着她吃，还让雷猛和炎高扛着木排抬她走。 　　快了，快要到了，她心头感觉越发明确，好似有只手一直在指明方向，到的后来，她都不需要辨别方向，就知道往哪里走。 　　十五日上，简华的脚步越加快速，爬上一个小山丘，呈现在她眼前的正是一个大湖，湖面金光闪烁，映着天边朝霞，有薄薄雾气在飘荡，大湖边枯草蔓天，可以想像到了春季，该是何等水草丰美，鸟鸭成群，最最要紧的，湖中心隐约有个大岛。 　　“到了，我们到了。”简华欢喜喊起来，伸手指向湖心岛，“我们就去那儿生活。” 　　“到了。”有族人听到这话，一屁股坐到雪地上。 　　“到了，终于到了。”女人欢喜而泣。 　　“湖里面还有块地，哈哈哈，好，就到那里生活。”狼巫婆婆大笑起来。 　　“有鸭子哎，哎呀，我想吃鸭子肉了，好想吃啊。”有炎族人吞咽着口水，惊喜叫起来。 　　咕噜噜，此时一路很安静的猴人却是急叫了起来，指着大湖边，又是跳脚又是摆手。 　　那宽大的大脚掌猛力踩踏在雪地上，雪团飞溅。 　　众人的注意力全都被他吸引了过来，他涨红着脸，指指下面，又是拍手又是跺脚，嘴里嘟噜噜直喊，好似很不愿意众人过去。 　　简华看向狼巫婆婆。 　　婆婆眉头蹙起，听完说道：“他说，下面大湖边黑泥会吃人，不能下去，不能下去。” 　　简华恍然，原来大湖边沿是沼泽地，不注意会陷人进去。她转过头，细细看了，其实确切地说，应该是湿地，湖边还有细细水道，竹排木排可过。 　　有沼泽地，更好，这是上天赐予的最好屏障，求之不得的天险。 　　容得他们六族在此地好好发展。 　　“走，我们下山。”简华信心满满，一挥手喊道。 　　“噢，我们炎族有新的驻地了，我们炎族有新的驻地了。”族人们欢呼，扛着木排飞奔下山。 　　连几个孕妇，都是脚腿轻快。 　　山丘上独留个猴人傻傻站着，一阵风来吹得他乱草般的头发更加杂乱了。 　　突然，前面简华回头，朝他大声喊道：“傻呆着干嘛，还不快跟上来。” 　　不懂她的话，却能明白她眼中的善意，他猛得跳起，使劲往雪地上跺了两脚，踩出四个大脚印来，比谁的脚印都大，然后一个踏步往下飞跑，眨眼间，就跑到了队伍的前头。 　　简华失笑，拉着木野的手跟上众人。 　　枯黄的苇杆上还挂着几点白雪，在北风中微微摇摆。犹显绿色的苔鲜下湿泥乌黑，一块块一条条的水道中流水好似静止了。 　　猴人来到大湖边，侧着身子缩着小脑袋，两只眼睛睁着格外大，死死盯着黑泥，好似下一刻，泥下就要冲出怪物把人拖了去。 　　族人们走到此处，全都停了下来，很是期待望向简华。 　　简华沿着湖边左右走了走，顺着心中所向，挑了条水道，说道：“把排子放下水，我跟木野先下去看看。” 　　“大巫，我也去。”羊鞭马上大声道。 　　黑狼默默跟上。 　　“阿嫂，我也去。”木各紧跟。 　　“先去两个竹排吧，也能互相照应一下。”木通族长点了木光等六七人。 　　一个竹排放下，正正好卡在水道处，再宽一些就要下不去了。 　　简华想了下，让他们换了个更狭小些的竹排。 　　一前一后两个排子浮在水面上，竹篙伸入泥下，也有十多米，这让众人微微心惊。竹排在芦苇杆遮挡的水道中前行，犹如行在了黄纱帐里，很快就消失了身影。 　　众人掂脚探看，找不见人影就左右跑动着察看，还有人往后跑到山脚上观看，“动了，动了，他们在往前走。” 　　猴人张着嘴，可惜那张矮短的脸上再不能作出更多惊讶表情来了。 　　木野和羊鞭等人看着一旁有的水道很是敞阔，也比这条好行，可等再转个弯，旁侧那条大水道就到了头，反倒自己这条，虽有些地方太过狭小，还需他们用石斧砍掉芦苇才好通行，却弯弯绕绕一路行到了大湖中。 　　眼前湖面开阔，望着比炎族那大湖还要宽大些。 　　晨雾飘散，水波潋滟，夹着几道水鸟叫声，恍如桃源仙境。 　　湖面，水鸟，朦朦胧胧的湖心岛，旁侧陡峭壁立的山崖，简华恍恍惚惚，眼前一切怎得如此熟悉。 　　木野一指前方，禁不住惊呼道：“那边有个竹林！” 　　几人朝左望去，在大湖左侧偏远处，翠竹摇摇，映着白雪，绿蒙蒙的，分外好看。 　　“哇，有竹林！”几人在竹筏上欢呼起来。 第145章 落脚定居 　　“有竹林就有竹鼠, 今天晚上去多猎几只，怎样？”木野转头兴奋道。 　　“好, 我们比比谁盲射更厉害，谁能猎到竹鼠更多。”羊鞭等人哄然叫好。 　　“可惜大哥不在，不然一定可以猎到更多。” 　　木各叹了口气, 悲伤说道。 　　“大哥肯定还活着，他一定会找过来的，我相信。”木光大声道, 转头对上简华，“大巫，你说呢。” 　　“嗯，我也相信木山还活着, 他现在肯定和其他部落的人在一起, 会找过来的。”简华微笑道。 　　“嗯嗯，我大哥一定还活着。”木各高兴起来, “快，我们快把大家都接进来吧, 早点上岛，就能早点搭好木棚烤火了。” 　　猴人试探了几下, 终于把脚踏上了竹排，水波轻轻一晃, 竹排好似地动山摇，他吓得一下趴倒在竹排上，惹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他却不以为意, 缩着身子趴在竹排上，直到竹排行出一大段，很是平稳，他才慢慢站起来。他个儿不高，跟水道旁的芦苇杆差不多高，只能看见前面人的背影，可这种感觉却新奇，他转动脑袋左右看，再抬头瞧瞧越发明亮起来的天空，觉得整个人都轻飘了。 　　猴人想，他以后一定要成为猴部落跑得最最快的猴人，有生之年，他要尽他力量，把族人一个个都找回来，再次建立猴部落。 　　站在竹排上的猴人第一次有了他的目标。 　　随着竹排木排穿出芦苇区，阔大的水面立刻呈现眼前，众人好似被彩球击中，“哇”的一声欢呼起来，痛苦、灾难、悲伤、恍惶、恐惧、焦虑在一刻统统在欢呼声中发散出去。 　　“啊……”简华双手拢在嘴边，放声尽情大喊。 　　“啊……”花珠第一个学着简华，双手拢在嘴边仰天大叫。 　　木野看着简华，宠溺一笑，朝着水面发出一声长啸“嗷呜……” 　　随在狼族人身边的几十匹狼，同一时间跟上了长啸，高高低低，悠长的低沉狼嚎声顺着水面波动出去，撞上山崖壁弹回，荡出一圈圈的回音来。 　　倏然，很远处传来隐隐几道狼嚎回应，似模糊似清晰，穿透湖面的薄雾钻进众人的耳廓。 　　简华瞬间收住喊叫。 　　花珠等人一下瞪大眼睛，四周观察。 　　狼猛低喝一声，狼嚎声马上停了。 　　这回众人听得更清了，有十多匹的狼群，在山外长嚎，离得还有段距离。 　　众人默然沉重，撑筏子的加快了速度，刚刚欢喜的气氛如同被冰雹砸了一道，一个个焉头耷脑。 　　经过这场灾祸就要胆小懦弱吗，那可不行。 　　简华大笑了起来，声音清朗，“大家怕什么呢，有狼群，就会有羊群、角牛群、马群，想想，我们会有很多很多食物，还有保暖的狼皮袄子穿，多好的事情啊。” 　　“对对，大巫说得对。”羊鞭大声应和，“这些天没捕捉狼群，手都痒痒了。” 　　“我们要不要再比一场，看谁捕捉的狼多。”木野也大声笑道。 　　众人全都笑了起来，气氛一下松快了。 　　纯对着雷猛道，“到了驻地，你就不用担心我了，跟着木野他们一起去捕捉竹鼠和狼群吧。” 　　这些天，雷猛寸步不离，打猎也不去了，每次木野他们出发的身影，每每都要望上很久，谁都能看出他快憋坏了。 　　“嗯嗯，我都手痒了，再不练练手，身上的肉都软了。”雷猛大声嚷道。 　　众人都笑了，狼猛脸上不由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哎哎，打猎可以，可得先把木棚子搭起来，别让我们女人在外面吹冷风啊。”简华笑道。 　　“领命，听大巫的，先搭木棚。” 　　勇士们齐然应诺。 　　排子靠岸，登岛，跟简华梦境中相似却又不相同，沿湖边大片枯黄杂草一直延伸到前面树林。 　　男人们用石斧劈开一条小道，简华带人随在后面，走过枯草地，穿过一片杂树林，又是一大片灌木枯草地。 　　简华还在其间看见了发枯的葡萄藤，来年应该还会发芽。 　　“哎哟。”一个汉子脚下被东西绊了一下，他俯身拂去上面积雪，一个棕黄色如枕头状长圆形果实露出来，他眨了下眼，从来没见过，不由捡起，捧在手里沉甸甸的，他大呼道，“大家快看，这是什么东西？” 　　“哎呀，这里也有一个。”他身后另一个汉子也跟着捧起一个棕黄色长圆形果实。 　　简华循声看去，不由呼吸都滞了一下，一颗心呯呯急跳起来，她忙高呼道：“这是食物，很好很好的食物，别摔了，这叫南瓜，哈哈哈，大南瓜，大伙今天晚上有口福了。快，再找找还有没有。” 　　“是食物啊！”众人沸腾了，连木生等小家伙都嗷嗷叫着扑了上去。 　　“大巫，这里还有。”又一个汉子捧起一个大南瓜，激动大笑。 　　“大巫，这里也有。” 　　一个个大南瓜小心堆放到简华脚边，三个，五个，七个，十二个，二十五个，三十五个……最终翻遍这块灌木枯草地，总共找到了五十五个大南瓜。 　　简华拿起一个，掂了下，能有五六斤重。 　　这是上天让他们遭受灾祸后给予的补偿吧，没有了成片的橡树林，还给他们这么多南瓜，最最重要的，明年可以种出更多的南瓜来了，部落又多了一样主食。 　　“感谢上神，让我们部落能生存下去。”狼族族巫婆婆还有流水部落的族巫等人，己在跪拜神明了。 　　大伙跟着跪拜完，意犹味尽指着再前一片杂树林，叫喊着，“再往前面看看，还有没有。” 　　这一片杂树林要比前面的大得多，里面竟然有几棵柿子树，光秃树枝上还挂着二十多个通红的柿子。 　　娃娃们欢呼起来，虎娃爬上去把这些柿子都摘了下来，小孩子们人手一个，不够分的，稍大些的孩子就两人分吃一个。 　　等不及清洗，撕去皮直往嘴里塞，吃得舌头通红的，直呼甜。 　　炎族和卷羊族的勇士又随手射到几只松鸡，用细藤捆了挂在腰间。 　　花了二十多分钟穿过杂树林，前面是一大片的平地，一直通到山崖下，往左右走了走，没有再发现其他东西了。 　　简华打量着四周，湖边的山崖上稀疏长着几株衰草，山体陡峭，有五层楼高，在左侧，一道米多宽瀑布直泄而下，如白龙入水，在湖面上溅起无数珍珠般飞沫。 　　回看湖中小岛，就如山崖下延伸出来的一条舌头，长长宽宽，地面平缓。 　　“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了，你们想把木棚子搭在哪里？这边，还是刚才的南瓜空地那面？”简华回头，向木通族长等人问道。 　　“这边比那里要大一些，我觉得都好，都好。”木通族长呵呵笑道，“大巫你觉得哪边好？” 　　羊尾族长、狼巫婆婆、双鱼族长都望向简华，笑而不语，似是一切待她决定。 　　“我觉得这边不错，有个瀑布，我们用水也方便。”她笑道。 　　到时可以用竹管接泉水，就相当于有自来水啦。 　　“好，那就在这边吧，这边的山崖找个时间爬上去，还可以去外面打猎，很好，很好。”木通族长一手插腰一手指着崖壁，指点江山般大笑道。 　　“那就在这边吧。”狼族族巫婆婆也点头。 　　地方够敞阔，足够盖木棚了，选定地方，男人女人们都行动起来。 　　从搭建木棚就可以看出哪个部落与炎族最为亲近了，卷羊族不用说，自是挨着炎族最紧，炎族棚子搭在了空地最当中，外围就是卷羊族，再接着是流水部落，然后是虎族、花族，花族后面是狼族，最后是黑石部落。 　　毕竟黑石部落前面与炎族交换最少，而狼族，一向强大惯了，这次遭受大难，应该很不习惯吧。 　　不习惯不要紧，时间是最好的大师。 　　五十五个南瓜搬了过来，简华教着女人们把南瓜皮去了，南瓜籽留下，其他的切了块与谷物一起煮粥。直接用掉了八个大南瓜，二十多个大陶罐同时用上。 　　杂树林抓回的松鸡则直接烤了，切成小块待分。 　　还有秋末时腌制的咸肉，拿出五大块，片了肉片跟野菜一起熬成汤。 　　食物不多，一切都得紧着吃。 　　不久，食物的香味弥漫开来，搭木棚的男人们手脚愈加勤快有力了。 　　简华则提着个小筐篓，带着几个娃娃们在山崖下捡拾小石子，又挑捡着圆形石块捡了好些个。 　　她要统计人数。 　　日光过得正午，木棚搭得差不多了，食物也煮好了。 　　简华把捡来洗干净的小石子堆在地上，又拿出六块兽皮摊开，搬过六个大陶罐，让各族各派人舀粥，她则分烤肉。 　　炎族还是草叶婶子分食物，卷羊族则是族长夫人花。流水部落是一个壮实的女人，应该也是族长夫人，花族，族长没了，花珠嫁来炎族，花青去了狼族，一时竟决定不了，最后花刺亲自来分食物。虎族由虎毛大叔，狼族则由花青来分配，黑石部落是一个干瘦的老婆婆。 　　简华心中有了点数，这些人是她需要特意交好的。关系处好了，各族才会更友好。 　　拿着碗舀上一大碗杂粮南瓜粥，捡一颗小石子，简华则给他夹上几块烤肉，再添上一两片咸肉，最后把手里的石子扔到对应的兽皮上。 　　没有争抢，人人带笑领取食物，放好石子后，蹲到一边呼噜呼噜喝起粥来。 　　“甜的，是甜的，真好吃。” 　　“这叫南，南瓜的真是好吃。” 　　“明年多种些，听说炎族卷羊族都会种植，要是没有他们种的这些玉米、红豆什么的，我们肯定要饿死了。” 　　“饿死不会吧。” 　　“怎么不会，打猎的男人饿不死，小娃子肯定要饿死了，往年不都有饿死的。” 　　“是啊，种植真好，部落迁徙没有死人，就是有了种植的谷物。不然下雪天，上哪找食物，这么多人呢。” 　　“明年一定跟着炎族卷羊族学种植。” 　　“炎族卷羊族的好东西多着呢，好好跟着学。” 　　食物分好，人数也统计出来了，炎族九十六人，尚者没了，混战中死了一人，飞鹰和木山失踪。 　　卷羊族一百四十四人，虎族八十人，花族七十六人，狼族八十七人，流水部落一百二十五人，黑石部落七十三人。 　　总共六百八十一人。 　　简华把这数据记到她的小本子上，然后把这些石子用兽皮包裹好，递到各族族长手中。 　　各族长郑而重之地收好，以后每日回来都要点数一遍。 　　捡回来的大圆石头则在火堆中烧热了，用兽皮包裹了当成热水袋，给女人们暖手。 第146章 苎麻 　　这顿饭吃下来, 族人们都说好。 　　简华拉着六个族长，木通、羊尾、双鱼、虎百、花刺、狼猛、黑石, 还有四个族巫，狼巫婆婆、羊白、流水部落族巫、黑石部落那个分食物的干瘦老婆婆，一起坐下来聊一聊是否要分开煮食物。 　　“如果分开煮食物, 剩下的四十八个南瓜就按人头数分到各部落。”简华说道。 　　狼猛的嘴巴蠕动一下，最终没有出声。 　　黑石族长有所意动，看看双鱼族长, 抿上了唇。 　　羊白自是崇拜大巫，眼冒星星看着简华，现在住得近了，他更方便跟大巫讨教了。 　　“我们卷羊族跟炎族合并, 以后都一个陶罐里吃食。”羊尾族长没有迟疑, 很是爽快说道。 　　简华看他一眼，微笑点头, 是个汉子。行事光明磊落，没有过河拆桥。 　　“狼猛, 你们狼族呢？”简华转向他，和声问, “没有关系，我尊重你们的选择, 分开吃不代表就不是友好部落了。” 　　“大巫，”狼猛喊了一声，又住了嘴, 目光垂到脚背，顿了顿，一咬牙瞪眼，“大巫，我们想过了这个寒季后自己吃。” 　　狼巫婆婆在一边点头。 　　“好，那我们就寒季时一起吃，等明年开了春再分开吃。”简华爽快应道。 　　狼猛和狼巫婆婆似松了口气，一下笑了。 　　“我们，我们也想过了寒季后分开吃。”黑石终于找到机会，赶紧发表意见。 　　“我们虎族也想过了寒季后分开吃。”虎百忙道。 　　“好，可以。”简华也应了，“双鱼族长，你们呢？” 　　“大巫，我们流水部落跟卷羊族一样，一直跟你们炎族一道吃。” 　　出乎简华意料，双鱼族长竟然是这个决定，一旁流水部落族巫也不住点头。 　　“好，那我们就一道吃。”简华高兴应了，最后转向花刺，“你们花族呢？” 　　花族人数算是少的，最要紧他们的原族长和族巫都没有了。 　　花刺有些犹豫，看看木通族长，再看看狼猛，最后他朝向狼猛，“我们花族想跟狼族一道，你们……” 　　这意思，花族想跟狼族合并了，简华心头一跳，随即想一想，也明白，花族跟狼族挨得近，关系本就不错，如此境况下选择还拥有几十匹狼的狼族，也情有可原。 　　狼猛的眼睛一亮，热切看向花刺。 　　“那好，等寒季过后，花族就跟着狼族一道吃吧。” 　　简华微笑道。花族女人多，其他五族都是男人多，大家就各凭本事吧。 　　简华笑微微全都应了，她如此大度，在其他几族族长族巫心中的印象越发好了。 　　如此决定下来，算是定下一个大基调了，大家的心也都安定了，转身回去打磨石刀的，收割干草加固木棚的，还留下一张竹排，已有人撑着去到对岸竹林里，砍下竹子，运回来扎竹排。 　　简华背了筐篓，跟着女人们一道割干草，湖岸边许多倒伏干枯的干草，有的上面还挑着雪团，割回来晒干，明后天能垫上了。 　　弯腰躬身，这才觉得小腹部硬硬的，怀孕了啊，简华伸手揉了揉小腹，孩子，这段时间苦了你。 　　“大巫，你别割干草了，在旁边坐一会儿吧。”山猫说着，手上动作加快许多。 　　自从木山没有回来，山猫沉默许多。 　　很久没有听到山猫那爽朗得如同男人一般的笑声了。 　　“好，我坐一会儿，看你们割。”简华挑了根枯树杆，拿块兽皮铺上，朝花珠招了招手，“你也来坐吧。” 　　“怀孕的女人都来坐一会吧，我们偷懒，让她们没怀孕的割草吧。”花珠笑道。 　　“怀孕了就能少干活了，我们也快点怀孕。”没怀孕的女人大笑起来。 　　简华抬眼远望，清洌的湖水一漾一漾，能看到水面下有鱼在游动，对岸竹林幽幽，也不知有多宽广，有食物有武器，等开垦出农田种植，就会像她梦中的地方一样了吧，有孩子们的欢笑，农人在田里耕种。 　　多好的地方。 　　“这草还真劲，挺难割断的。”有个女人大声说道。 　　简华收回目光，回到割下的干草上，她看着看着，若有所思，上前拿起一根干草仔细观看起来，越看她的眼睛越亮。 　　亚灌木，茎高一米左右，叶片互生，呈圆卵形，顶端骤尖，茎上部有硬毛，摸上去粗糙。 　　应该就是她想的那种。 　　简华用指甲一点点撕开茎杆的外皮，里面露出类似于树纤维的纤维质内芯来，真是，真的是。 　　苎麻。 　　中国特有的，以纺织为主要用途的农作物，可以用来搓麻绳，最最重要的，可以制作麻布、麻袋。 　　大名鼎鼎的“中国草”，苎麻。 　　有了麻，就相当于有了麻布，布料。 　　简华觉得她的鼻翼控制不住地翕张起来，呼吸加重，面部发烫，双手都有些发抖了。 　　在这块大地上，她还没有见过哪个部落有穿麻衣的。 　　这是划时代的发现啊。 　　“这种干草太硬了，睡起来也不舒服，我们要不要再找找其他的。”有个女人问道。 　　简华猛得站立起来，双眼炯亮。 　　她身旁花珠吓了一跳，刚见她撕着草玩，这又怎么了，于是奇怪道：“大巫，身体还不舒服？” 　　“这种草是宝贝，跟那个，那个南瓜一样，是大宝贝，我们割下来，有用，有大用。”简华简直有些语无伦次了。 　　她手上举着的那根草茎被她撕扯得不成样子了，两三根外皮耷拉垂下，被风一吹，晃晃悠悠，实在看不出来是个大宝贝。 　　“大，大巫，这难道是很要紧的草药？”花珠试探问道。 　　众女人全都罢了手，不解望向简华。 　　“这种草可以做成衣服，以后我们部落就靠这种草了，可以给我们换回无数好东西还有食物。”简华涨红脸，大声说道。 　　“做成衣服？衣服不都兽皮做的吗，难道，难道大巫，你的衣服就是这种草做的？”香的脑子转了几下，突然开窍道。 　　“我的衣服不是这种草，是另一种草，但这种草做出来的差不多，夏天穿会非常凉快的。”简华笑道，“这种草叫苎麻，跟我们以前从树皮里剥出来的纤维一样，可以做成绳子，更可以用来做衣服。” 　　“原来跟树皮里剥出来的东西差不多。”炎族卷羊族的女人恍然了。 　　黑石部落、流水部落女人还有不懂的，则急着追问。 　　能换回食物，那真是太要紧了，就像大巫说的，是大宝贝啊。 　　“那我们把这些全都割了吧。”花珠早站了起来，拿上石刀摩拳擦掌。 　　“别急，别急。”简华笑起来，“我们把晚上睡觉要用的干草先弄好。” 　　众人一下反应过来，不由同时哈哈大笑。 　　“大巫，可此地大多是这种猪，猪妈，没什么其他干草。” 　　“没有其他干草。”简华环视一圈，目光落到了杂树林里，里面好些是马尾松，在松树下积存了许多松针，她不由说道，“我们去搂松针，也可以用。” 　　“松针？” 　　等简华带她们到了松林里，知道是收集松针，一下笑开了，“哎呀，大巫就是办法多，这种东西都不需要弯腰采集了，直接用木棍子推就可以了。” 　　一大抱一大抱的松针堆进筐篓，压紧，背回去，倒在火堆边，等烘烤后再铺进木棚里。 　　软软的松针堆上铺兽皮，再放张羊毛毡毯，简华在木野怀里睡得极香，连木棚子里其他人打呼噜都没有吵到她。 　　一连十多天，修固木棚，捕捉竹鼠，下网捞湖鱼。 　　用采割回来的苇杆编成席，外面再糊上湖泥挡风。每个木棚里都做了火塘，简华也交代了用火安全，棚子门要一直留条缝。 　　十多天后下了第一场暴风雪，雪花如同鹅毛一般，不多大功夫，外面就已是银白世界。 　　木棚顶上用细绳挂着鼠肉和大鱼段，火塘温暖，陶罐里鱼汤雪白，简华披着兽皮坐在松针堆上编竹篓，又不时看看身旁纯给婴儿喂奶。 　　纯的脸庞红扑扑的，婴儿吃奶也是大口大口，母子两人身体均安，这让她松了一大口气。 　　这个木棚里，还有木通大叔、黑福大叔、木牛大叔等人围坐在一边做着竹弓。 　　其他四族在这次逃命中见识到了炎族卷羊族武器的厉害，一个个族长迫不及待来求取弓箭，简华仍是原先做法，弓箭做给你们，准备材料来换。 　　到了现今，她这个木棚子外已堆了人高的竹堆，排出去有一个蓝球场那么宽了。 　　简华咋舌，他们该不会把对岸的竹林都砍光了吧。 　　“族长，大巫，湖对岸有人来了。”金猴奔了进来，小声报告道，“是那个猴人跟我们示警的。” 　　猴人耳目真这么灵敏，简华一下来了精神，起身，“走，我们看看去。” 　　随着金猴，冒雪来到第一个杂树林中，朝远处湖对岸看去，朦胧雪影中，好似确有几团黑乎，可看不清人影，也听不到说话声。 　　简华正张目四瞧，身边拱来一人，她低头一看，正是猴人，又蹦又跳，举手举脚。 　　这个意思，简华慢慢笑开，原来是告诉她对面有二十多人。 　　她伸手拍了下他肩头，举起大拇指夸他。 　　猴人摸着脑袋，在地上翻了几个跟头，高兴地脸都红了。 　　对岸查看的人待了半天，什么都没有查探到，焉耷耷回去了。 　　简华知道，他们应该不会再来了。 　　部落驻地安全了。 　　原以为这个冬天很难熬，却没想到很舒服就过去了。 　　简华要求族里的男人跟着猴人学语言，她是学得最快的，春天到来时，她已经能跟猴人熟练交流了。 　　她的肚子也挺了出来，行动没有以前灵活了。 　　“嘎嘎”一声鸭叫，湖面上的薄冰融化了，春天来到了，一切都会更加美好。 第147章 竹楼和山谷牧场 　　简华指点着, 用冬日里砍下来的大毛竹，在靠近山崖处打下竹桩, 建起一幢幢连体竹楼，离地一米多，层高两层, 竹片作瓦，正反铺上，屋檐前后延伸出一米距。 　　每间屋子不再那么窄小, 跟现代住的竹楼类似，足够宽敞亮堂。 　　当一排十二间两层竹楼建成时，炎族人还好，狼族花族流水族虎族都惊呆了。 　　黑石部落更是跪在地上, 朝竹楼磕头, 直说是神迹。 　　“婆婆，上来看看吧。”简华挺着肚子邀请道。 　　狼巫婆婆笑着, 上前扶住简华的手，踏上竹楼前的小竹梯, 走上竹楼门廊。 　　竹子发出轻微的嘎吱声，一阵春风拂来, 满鼻间是清雅竹香。 　　“真好，真好。”狼巫婆婆伸手摸摸捆绑竹杆的竹篾, 不停说着真好。 　　“婆婆，这竹楼可以用好多年，只要每年维护一下, 看看哪里松动了，重新绑过就好。”简华笑道。 　　建竹楼的男人们就站在楼下，个个满脸含笑，好似大巫和狼巫婆婆走过一圈，他们的努力就得到肯定了。 　　“婆婆，这是窗户，是细竹和苇杆编成的，这样是打开，到了夜里合上。”简华上前演示着用一根小竹杆支起窗户。 　　“好好好。” 　　屋内早已用苇席铺上，光脚踩在上面，带着一点凉意，特别清爽干净。 　　“这次逃出来，我还想着这里没有山洞，会一直住在那样的木棚里，真没想到，还能住上这么好的棚子。大巫，我们以后可以坐在这里一边喝茶一边看外面的山啊水啊，多好。” 　　简华偷笑，狼巫婆婆还有点小浪漫。 　　“嗯嗯，这叫竹楼。”简华笑道。 　　“竹楼好，竹楼好，让大家都住竹楼吧。”狼巫婆婆提气高声道。 　　下面一片欢呼，欢呼声太过热烈，激起湖面上无数水鸟，扑扇翅膀在水面潇洒滑翔。 　　简华准备建六排竹楼，共七十二间上下两层，这样快七百人都够住了。 　　住得好，吃得好，谁还愿意离开啊。 　　简华暗搓搓地笑。 　　这边热气腾腾建竹楼，简华带着山猫、香、花珠等人绕着这个长圆形小岛细细走了个遍，找到两株趴在地上的葡萄藤，叫汉子们过来搭了葡萄架，几十人把地上的老根抬了起来，放到架子上。 　　今年夏天有葡萄吃了。 　　简华想到去年吃过的葡萄，那叫一个甜。 　　南瓜一年生，没什么老根。 　　简华让人沿着平地边沿挖出深坑，坑内浇上水，然后放了一把火。 　　火焰高高腾起，翻卷，热浪袭人，红光冲天，黑烟滚滚。 　　此时连汉子都没心思建竹楼了，六百八十一人除了纯带着奶娃没出来，全都跑来看热闹，如同过节一般。 　　小娃娃们跳着蹦着，嘻笑打闹。 　　“大巫，大巫，有鸟蛋。”有个小娃娃手中握着个蛋朝简华欢呼着奔来，“给纯吃吧。” 　　简华接过蛋一看，淡青色壳，竟是个很大的鸭蛋。她笑着抚摸小家伙的脑袋，“真乖，你怎么不留着自己吃。” 　　这孩子有些面生，不是炎族的孩子，也许是流水部落或是黑石部落的。 　　小家伙五六岁，长得虎头虎脑，他听简华这样问，抓抓鸟窝似的脑袋，“因为纯生了小弟弟，小弟弟吃得多了，才会长得快。” 　　“真乖，等下大巫煮鱼汤给你们喝。”简华笑，她再摸了摸孩子的脑袋，这头发太脏太长了，“等下你喊着其他小伙伴都过来，大巫给你们洗头剪头发，好吗？” 　　“好。”小家伙答得特别响亮。 　　这个大巫干干净净，笑起来也好看，跟他们的阿姆全都不一样，他们好喜欢这样的大巫啊。 　　一小一大两个杂树林简华都没有动，前面三块平地全都挖坑烧了杂草，当然，有苎麻的地方也都重点圈起来绕过。 　　春耕快要开始了。 　　烧完地，简华带着女人们，准备烧热水给孩子们洗头。不想，剪完头发一看，身上污垢都能搓成泥丸子了。 　　索性移到避风处，让人抬了那艘木船过来，二三十个陶罐同时烧水，兑了半船的温水，二十多个孩子下去一起洗。 　　洗完一批再一批，全部五十九个孩子，嘻嘻哈哈，那笑声简直要把竹楼给掀了。 　　等洗完，简华身上全都被水溅湿了，如同打了场仗般的累。 　　狼巫婆婆盘腿坐在竹楼二层，笑盈盈地看。 　　简华暗想，我就要对你们好，使劲使劲对你们好，看你们还有谁想离开。 　　在此期间，木野、狼猛、羊鞭、黑狼、雷猛等汉子来到五层楼高的崖壁下，仰头仔细察看一翻，然后徒手开始攀爬崖壁，还比赛谁攀爬得快。 　　等简华追过来，他们已经开始了，她不由捂住嘴，使劲把惊叫压下。 　　“快，快去多拿几根毛竹过来，还有捆毛竹的竹篾。”她转头跟身边的金猴急道。 　　“嫂子，别担心，野子他们心里有数呢。”金猴大咧咧道。 　　正说话间，碎石子“啪嗒”滚落的声音，木野右手边一块岩石崩碎，他身体晃了下，双脚和左手使劲稳住，人才停在了峻峭的岩壁上。 　　简华吓得一颗心都要停跳了，满满一后背的冷汗。 　　“好小子，你等着，看今天晚上怎么修理你。”她咬牙狠狠骂了一声。 　　金猴缩了缩脖子，眼珠子转了两下，转身飞跑去扛竹杆了，他想明白了，在这里，其他都不重要，还是讨好大巫最重要。 　　他转身欲跑，却见一个黑影从身边飞速蹿过，等定睛一看，吓了他一大跳，猴人跑到崖壁下，就如同一只壁虎般，三下两下就蹿上了崖顶，前后不过几个眨眼。 　　猴人来到崖顶，然后跳脚大笑，朝简华大声喊，“大巫，我上来了，我最快，我上来了。” 　　简华真是好气又好笑，你这样上去有毛用，绳子都不带，对木野他们一点帮助都没有。 　　终于，这些男人有惊无险全都爬上了崖顶，朝下面挥手后再转身查看，这一看不打紧，竟控制不住齐齐发出一道惊叹。 　　“简华，你一定得上来看看。”木野转身，朝着简华压低声音喊，“下面有马，有马匹。” 　　有马匹，那肯定要上去看看了。 　　木野他们带了绳索，本想拉简华上来，可对着那细细绳索发了难，她可是孕妇，用这绳子拉上来能行吗。 　　“简华，要不你下次再看吧，等我们做好了竹梯再上来。”木野挠挠脑袋，苦恼道。 　　那怎么行，简华跑回去，找了个坚实的竹篓，四面绑上绳索，再系到木野他们带的绳上，她人站进去，大笑道：“拉吧。” 　　“大巫就是有办法。”羊鞭大笑一声。 　　木野失笑，和着几个勇士一起小心把简华拉了上去。 　　等简华跨出竹篓站稳，抬眼一看，她也惊呆了。 　　一个偌大的山谷，应该有大湖的两三倍还要大，其间夹着几处杂树林，有羊马群、牛群在吃草、嬉戏奔跑，山谷三面都是丘陵，每个都比这边的山崖还要高大，在东北角上有个豁口，连通外部。 　　而在西面丘陵上有一道小溪，流淌过来正是落下崖面的那个瀑布，在此丘陵后面有数座更高峻的山峰向南北连绵出去。 　　脚下踩着的是块很平缓的坡地，上面长着些低矮灌木丛，一直延伸到山谷里。 　　“简华，我们失去的，上天又都还给我们了。” 　　木野迎风而笑，忍住激动说道。 　　“是啊，都还给我们了。”简华看看远处的牛羊群、马群，再看看脚下平缓的坡地，心中已是思量开了，农田和牧场，脚下坡地种玉米大豆，下面山谷作牧场，两边山丘上可以种茶树，也可以继续种玉米大豆等作物或者种上苎麻，一年两收，织出麻布可以跟其他部落交换更多的植物种类。 　　这样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她能想象几年后，炎族真正在此崛起，让其他任何一个部落都不敢小觑。 　　“野子，好久没吃到烤羊腿了，我们下去打几只羊吃吧。”羊鞭望向木野，神情兴奋，跃跃欲试。 　　“好，多叫些勇士一起去，我们好长时间没有松快松快了。”木野点头。 　　男人的游戏，就是在天地间奔跑，跟猎物比赛，然后跃起，把猎物一击毙命。简华失笑，“你们小心一些，别伤着自己。” 　　简华仍站在竹篓中，慢慢被放了下来。木野朝下探头，让金猴去多叫些勇士来，带上打猎工具。 　　建竹楼的勇士们也都坐不住了，拿上骨茅石斧，有弓箭的全都带上，嗷嗷叫着扑向山崖。 　　“看来今天晚上有烤肉吃了。”狼巫婆婆拿着骨针，正缝补一件狼皮袄子，抬眼看见简华，朝她招手。 　　简华走上竹楼，上了二层小楼。 　　借着山势，此连排竹楼全都是东南朝向，门廊前一汪阳光正好。 　　他跟木野住在东头底下第一间，跟他们住在一起的还有山猫、美、炎成大叔和他的孙子，楼上住了木通、木光等木家人。 　　旁边第二间住了卷羊族族长羊尾等人。 　　狼巫婆婆住在第三间楼上。简华走过去，刚近前就闻到一股茶香。 　　门廊地板上，两个陶碗里已泡好茶水，一旁还有个陶罐，热气袅袅。 　　“娃们给我刚烧的热水，正好泡茶，大巫，你也来喝一碗。”狼巫婆婆眯着眼，笑起一脸褶子。 　　简华端起陶碗，喝了口茶水，清香淡雅，口舌生香，“好茶。” 　　“好茶。”狼巫婆婆也抿了一口，露出一丝遗憾，“可惜啊，这样好的茶剩下不多了。” 　　“婆婆，这块地方，肯定也有好茶，你看这阳光，清晨的云雾，这些都有益茶树生长，只要我们出去找找，肯定能找到好茶树。刚才我上崖顶看了，里面是个大山谷，比这大湖大多了，好多羊、牛，还有马，周围还有好几个山头，里头肯定还有好东西。就算找不到茶叶，其实花草也能泡茶喝，金银花、菊花，还有山楂果、陈皮，都是好东西。” 　　“大巫，被你一说，哪哪都是好东西，就算没有这样，也有那一样。”狼巫婆婆笑道，“我就喜欢听你说话，心里头舒服。” 　　简华嘻嘻笑。 　　“大巫，叫你过来，还有一事。”狼巫婆婆端肃了表情，佝偻着的腰背也挺直了。 　　简华收了笑，忙放下茶碗。 　　“说实话，这次是炎族救了我们狼族，所以我就想，”婆婆顿了顿，目光犀利，盯在简华脸上，慢慢往下说道，“我就想把我的卜祀教给你，作为感谢。” 　　啊，简华有些傻眼。 　　“这卜祀不能教给外族人，可大巫你对我们狼族有大恩，我们没有什么可以回报，我想了又想，决定把这个教给你。”婆婆认真说道。 　　“不，不用了，婆婆，真没什么，你们狼族还给了我们小狼崽，不用，不用了。”简华急急摆手。 　　“大巫，你别推辞，我都想过，你医术好，可巫术不行。当大巫的，就得巫医都好。”婆婆的目光亮得如同探照灯，好似把简华里外都看清了。 　　“我，我，不会巫。”简华脸微红，垂下眼帘。 　　“所以我教你。”婆婆斩钉截铁，不容辩驳。 第148章 强大巫力 　　“巫分为两块, 一块是祭祀，包括祭祀时的巫舞, 另一块就是占卜，一个好的巫，巫力强大就能占卜出部落的命运, 就像尚者，她虽然眼睛瞎了，可她巫力强大, 这次我们全靠她的卜祀结果才有了这么好的部落地，大巫，你别不相信，大巫的巫力强大可以祈雨可以布云, 挥手间移山倒海。” 　　狼巫婆婆带着简华进到竹楼里面, 坐在兽皮上细细给她讲解。 　　声音低缓，如同微风轻拂过山岗。 　　简华怔然, 还可以移山倒海，她是在听神话吗。 　　婆婆清咳一声, “当然，这么强大的巫力现在是看不到了, 像尚者大人这种能预见到部落前途的已经很是强大，我不如她。” 　　简华收起轻慢之心, 自从她莫名来到此地，她就明白这世上有许多力量是她无法解释，也无法理解的, 现在有个机会，能让她稍稍触摸一下，她得重视，得全身心去学。 　　“很好。”狼巫婆婆见她的态度变端正了，很是满意，含笑点了点头，从腰间兽皮袋中拿出她的龟板，递了过来。 　　这个龟板，她见过，婆婆有时会拿出来抚摸，就如同抚摸心爱的情人一般，珍而重之，小心翼翼。 　　龟板有陶罐口那么大，她的两个手掌全放进去很是宽裕，龟板上纹路深刻，凝望片刻，那些杂乱的细纹好似又按着一种神秘的规则排布，不能久视。 　　在龟板内部，平铺着十八块雪白如玉的骨片，长圆形，指节大小，薄薄一片。 　　令她震惊的，这些骨片就随意放置在龟板中，她可以拿起一片细看，但刚才婆婆递过来时，龟板是正着的，她还细看了纹路，这些骨片竟然没有一块掉出来。 　　她瞠目结舌，瞪眼看向狼巫婆婆。 　　狼巫婆婆笑得很是高深莫测，“不会掉出来的，它有灵性。” 　　简华心中如一列火车轰隆隆开过，这样神奇的事情她还是第一次踫到，不对，不是第一次，那时她太疲惫，肚子疼痛，她还以为孩子要没了，是婆婆给她治好了。 　　巫术，巫力，这就是巫力。 　　“婆婆，你快教我。” 　　婆婆笑得更是慈爱了，“你摇一摇龟板，心中想着你最想要知道的事情，集中全部的心神，让心底沉静下来，就如同大湖湖底的水，那般沉静，然后你摇它，左右前后都可以，随你心意。” 　　简华轻轻左右摇了摇龟板，骨片微微划动，发出清脆的“咔哒”声，“是这样吗？” 　　“是，你心底里要想着你最想要知道的事情，身体放松，呼吸平稳。” 　　狼巫婆婆含笑指导。 　　简华合上眼，把舌尖抵在上颚，放缓呼吸，平静身心，想像着她躺在草地上，蓝天白云，身边开着黄色、紫色小野花，青草随着微风晃动，草木泥土香气围绕鼻端。 　　最想要知道的事情，莫过于木山了，是否平安，身处何地。 　　身处何地，木山身处何地。 　　简华双手握住龟板，闭眼开始摇晃起来，耳中听得“咔哒咔哒……”，渐渐的，这清脆声如同雨点，随着她手中摇动，开始变得规律，她手上力道稍大一分，“咔哒”响一分，稍轻一分，“咔哒”声又小一分。 　　随心所欲，朝心中目标所指呈现。 　　简华觉得全身轻飘起来，如浮在空中，耳中再没有其他声音。 　　狼巫婆婆呆了。 　　真正呆住了。 　　她原不过想拿出龟板震一震简华，让她明白巫术的神秘和强大。让她摇一摇龟板，摇不成再由她来占卜一回，用结果狠狠震住她。 　　也好让简华沉下心来学习，再不当成儿戏。 　　可她现在看到了什么，简华真正在占卜，像任何一个巫者一样，在占卜。 　　她刚才还说她不会巫，这是不会巫，她在骗她吧。 　　不会，不会是骗她，刚开始摇龟板的手势不会骗她。 　　十八个骨片，也是她活了好多个年头后才摇动得起来的。她像她这么大年纪时，只能摇动九个骨片，有时还卜不成功。 　　她竟然第一回 就摇动了十八个骨片。 　　她绝不会看错，卜象已在慢慢呈现。 　　狼巫婆婆睁大了眼睛，紧紧盯住卜象。 　　一片金黄色，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金黄色。这是什么地方，狼巫婆婆不由伸手揉了揉眼睛，再看，原来这金黄色是由一粒粒小沙子组成，风吹过，小沙子轻轻滚动。 　　简华觉得她的心神好似跟这清脆声连接到了一起，到的后来，不是她手在摇动龟板，而是这清脆声拉动着她摇动龟板。 　　朝着她所问来推动。 　　再然后，她的心神更加放松，“咔哒”清脆声一下停住，她的手也跟着停住。 　　这是有结果了，简华心中一喜，慢慢睁开眼睛，对上龟板，这一瞬时，她的瞳孔放大了。 　　她看到了什么。 　　眼前竟是一幅影象，如同在看电影，一望无际的沙漠，有一大队人行走在沙丘上，干渴而疲惫。 　　再然后，她看到了队伍中的木山，用兽皮裹住头脸，只露了双眼睛，踉跄行走，眼底里全是绝望和思念，也许下一秒就要倒下。 　　简华的眼睁得比铜铃还大，不由倒抽了口凉气。 　　木山还活着，还活着。 　　可他快要死了，就快要渴死了。 　　不行，不能让他死。 　　水，我要水。简华心底急喊，最近的水源。 　　眼前画面开始移动，一大片沙丘缩拢起来，几块绿色在沙丘间显现。 　　最近的，最近的，简华瞳孔中射.出的光凝成了一束，集中到了离黑点最近的水源上，左侧一公里左右的距离。 　　她闭了闭眼，坚定睁开，双唇微动，“木山，木山，往太阳升起的地方走，走上一顿烤肉时间，你们就会找到水源。在水源处休息，然后再往太阳升起的地方走，走上三天，就能走出沙漠了。我会关注你，坚持下来。木山，山猫在等着你，你阿父在等着你，我们都在等着你。” 　　狼巫婆婆的眼珠子要掉出来了，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她看到了什么，她都办不到的千里传音，简华办到了，真正的千里传音，她阿姆有时能做到，可她却一次都没有成功过。 　　今天她在简华身上看到了，还是她第一次摇龟板。 　　狼巫婆婆深受打击。 　　木山一脚深一脚浅踏在沙子上，喉咙里冒烟，眼前视线模糊，看到的黄沙好似有烟蒸腾起来。 　　他想不通，世上怎么还会有这种杂草不生的地方。 　　他骑马通知了各个部落，最后到达大山部落，正想带着他们一起往南逃走，可红光冒起，黑烟弥漫，往南的路全都被堵住，不得已，只好往北退。 　　路上又汇合了鹿角部落，一直往北退，越退越荒凉，到得最后，竟进入了这般死地。 　　他们迷失了，四周全是黄沙，没有水，找不到出路。 　　他不想死。 　　虽说前来报信准备好最坏时丢下这条命，可他还不想死。 　　他想阿父阿姆，想他的女人山猫，他跟山猫还想要个娃娃，山猫还没有怀上。 　　可一切都迟了，他要死在这里了，下一个眨眼，他就要死了。 　　队伍里有人抱怨说，要是死在那场灾难也好，就不用受这样长时间的罪了。 　　木山想，要是他死了，会被人吃.掉吧，连骨头都留不下来。 　　“木山，木山……” 　　有人在喊他，这声音，有些熟悉，他晃了晃脑袋聚集起最后的意识，是大巫的声音，是大巫的声音，木山欣喜如狂，双膝跪下，双手拢在耳朵边。 　　他终于听清了，大巫给他指点了方向。 　　也有其他人听到了，队伍一下安静下来。 　　往太阳升起的地方走，一顿烤肉的时间就会有水源。 　　木山站起身子，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拼命跑，拖着沉重的腿脚，爬上一个沙丘，他终于看到了绿色，不高的灌木丛中一个水潭，跟他们以前炎族的水池子差不多大。 　　水，终于有水了。 　　他扑过去，从沙丘上滚下，听着身后传来欢呼声，木山一头扎进了水潭，把全身都浸入水中，感觉每一寸干裂的皮肤都在喝水。 　　“咔哒”一声，眼前影象消失，简华从恍惚中返神，再看，龟板内十八个骨片静静躺着，好似没有动过。 　　这倒底怎么回事，她猛得抬头看向狼巫婆婆。 　　婆婆已合眼端坐，“大巫，你先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简华心中不解，却还是放下龟板，轻手轻脚退出竹楼，把竹门拉上。外面薄暮昏暝，女人们忙着点起火堆，五六只整羊已洗剥干净，穿在竹架子上正待上烤。 　　娃娃们嘻笑着，在一旁你追我赶。 　　男人们刚从湖边回来，头脸洗得湿漉漉，看样子准备大嚼一通了。 　　简华笑着步下竹楼，木野已在招手喊她，“简华，过来吃烤羊。” 　　刚才的疑惑甩开，她先走到木牛大叔身边，和声道：“木山还活着，我从卜象上看到了，他正找着回家的路呢。” 　　木牛大叔浑身一震，不敢置信般盯住简华，哆嗦着嘴唇问，“还活着？” 　　“还活着。”简华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木牛大叔用手按了按老眼，喉咙中已发出呜呜声。 　　简华回到木野身边坐下，看他架好全羊，添上柴禾，轻声道：“狼巫婆婆要教我巫术。” 　　“很好啊。”他轻松笑答。 　　“我说狼巫婆婆要教我巫术。”她再强调一遍。 　　“简华，我听到了，狼巫婆婆要教你巫术。以后你这个大巫啊，终于成真正大巫了。”他放下手，笑看简华，“不再只会医了。” 　　“你有什么想法？” 　　“很好啊，这样大家就更尊敬你了。” 　　“你呢？” 　　“简华，反正你成不成大巫，会不会巫都好，你就是我的女人，我心爱的女人，要给我生小娃娃的女人。”木野轻笑，俯过身来在简华脸上亲吻一下，“今天儿子有没有闹你？” 　　“谁说是儿子，也许是女儿。”简华笑，一把揪上他耳朵，故意这般说道。 　　“女儿也好，下一次再生儿子。”他笑得一脸满足。 第149章 简华生个大胖小子 　　婆婆没有来找她, 简华在第三日上特意去找婆婆借了龟板，想再次摇一下看看木山处境, 可这次她无论怎么摇，龟板还是龟板，骨片还是骨片, 没再出现影象。 　　简华就放开此事，全身心扑到春耕上。 　　六族全动员，齐齐扛着石质锄头下地, 深翻开垄堆肥。 　　木牛大叔听着大儿子没死，一改前些日子的萎靡状态，指点着其他四族人怎么干农活。 　　因为逃难时领会了谷物的好处，人人干劲十足。 　　简华带着炎族和卷羊族人乘竹排和木船来到湖对岸, 挑着合适的地块挖沟作水田。 　　稻子可是谷物中的大头, 得慎重再慎重。 　　这个春季，细雨霏霏, 简华在竹楼前栽种了两棵从山上挖来的山茶花，红红山茶开满一树。 　　各种谷物也全都种植下去, 长出细嫩幼苗来。 　　五六根长竹打入湖中，劈开两半的竹片架在长竹上, 一直连接瀑布处，接来清澈泉水送到竹楼前石槽处。 　　废水沿着挖开的地沟延伸入田地间, 方便农田浇灌。 　　自此，六族人全都用上了自来水。 　　而上下山崖，则用许多根大毛竹绑出一架移动竹梯, 由十多人抬着清晨架上山崖，晚间移开。 　　在平缓的山坡上，简华带族人开垦出了两大块田地，全都种上土豆，同样用竹管接来泉水浇灌。 　　农忙结束这天，狼巫婆婆又把简华叫了去，关上竹楼门，教她巫舞。 　　“祭祀舞蹈有两种，一种是祈福舞，另一种是战斗舞。祈福舞蹈一般是庆祝打猎丰收，感谢神明赐福，而战斗舞蹈则是鼓励勇士们去战斗，去与猛兽搏斗时所跳。你现在怀着娃子，只适合跳祈福舞，我就先教你这个。” 　　简华肚子很大，她以为她跳不来，可她顺利跳下来了，感觉还不赖，肚子里娃娃好像也很欢喜。 　　有模仿春雨间草木发芽，有模仿刮风下雨打雷，春夏秋冬，顺应自然，从天地间来，又归于天地间。 　　各种轻柔扭动，一字一句的吟唱，她细细跟着念，一一记在心头。 　　每日里跳上两遍，婆婆就让她回去了。 　　同时，狼巫婆婆叫来狼猛，两人关在竹屋里商议一通，狼族就跟着炎族了，也不再分开吃食物了。 　　花族自是愿意，各部落间的联系愈加紧密。 　　自从跳上祈福舞，简华的身体越发轻盈，大肚都不影响她行动，她还想跟着木野去那几个山头上看看，最终被木野强硬劝下了。 　　既然不能干别的，简华就捣腾起苎麻来。 　　新一茬苎麻已长得老高，带人割下后，先是浸麻，用竹杆子在大湖水浅处围出两块水池，把新旧两种苎麻分别放入池中，浸泡上数日捞起。 　　把沤烂的外茎皮、叶子等物全都撕掉洗去，剩下的麻丝用木槌捶软了晾晒。 　　日晒雨淋十多天后，麻丝已变得雪雪白。 　　接下来简华让族里老人捻线绕线团，她则拉着木野、黑狼几人打造老式织布机。 　　最最简单的那种，两个经线提杆，如齿梳般的分经棍，打纬刀，梭子。 　　每根木棍用砂石打磨光滑，当麻线丝丝入扣进入分经棍，提杆，投梭，拉打纬刀，再提杆，投梭，拉打纬刀，雪白麻布在身前呈现。 　　族人们惊呆了，他们诧异于东西的精美，想像它的用途，如何做成衣裳穿到身上，人人都激动不已。 　　六排竹楼已到建造尾声，男人们又投入织布机的制造，竹杆和木杆混和，一抬抬织布机打造出来，务使每个竹楼房间各有一架。摆在窗户旁边，阳光正好时，简华就听得织布机“嗒嗒”的声音。 　　“阿嫂，阿嫂，那棵葡萄藤上冒出青色的果实了，很小很小，跟米差不多大，但长了好多，你要去看看吗。” 　　木生冲了进来，语速如机关枪般突突说道，跑得一头一脸的汗。 　　简华扶着大肚子站了起来，对织机前的山猫笑道：“我们都去看看吧，现在苎麻不多，织得这么勤快，都要没有麻线了，出去走走吧。” 　　自从知道木山还活着，山猫如同活了过来，事也抢着做，此时恋恋不舍从织机上起身，“好吧，陪大巫出去走走。” 　　简华戴上草帽，走出竹楼，拉着木生的手往田埂上走去。 　　蝉声混着蛙声响成一片，远处湖面上一处荷花开得正盛，几只绿毛鸭子在荷叶底下钻来钻去，嘎嘎欢叫。 　　“真好看。”山猫赞了一声。 　　“再过阵子，就有莲子吃了，到了冬天还有藕片，我给你们做肉沫藕夹吃，那滋味，真是好。”简华添了添嘴唇，笑道。 　　“阿嫂，什么是藕？莲子又是什么？” 　　“那边开的大花谢了，就会长出莲子来了，到了冬天，挖泥下的根茎，就是藕了。”简华说着，一路走到两棵葡萄藤处。 　　“阿嫂，你看，好多青色的小米粒啊。” 　　简华翻起一个大叶片，仔细一瞧，茎藤上确实长出许多青色小葡萄。 　　“嗯嗯，要不了一个月就有葡萄吃了。”简华说着，想起炎族大山那边的两棵大葡萄藤，估计现在也没了，她转了话题，“你们去翻翻，有小南瓜长出来了吗？差不多该有了。” 　　木生欢快跑过去，一路寻找，真发现拳头大的小南瓜，他不由捧起一些，大叫道：“有了，有了。” 　　简华笑。 　　笑着笑着，她觉得不对了，竟然小便失禁，再一转念，是羊水，羊水破了，她要生了。 　　正想着，一阵疼痛席卷，她不由哎哟一声弯腰扶住肚子，转头朝山猫艰难一笑，“山猫，我要生了。” 　　山猫闻言，愣了下然后腿一哆嗦，“大，大巫，你要生了？” 　　“嗯，我要生了。” 　　“要生了，要生了，那我去喊人。”山猫急急要走，转念一想，又不能把大巫扔在这里，一转眼看到呆怔的木生，忙朝他大喊，“快去叫人，大巫要生小娃娃了。” 　　木生手上的小南瓜落地，人已朝竹楼那边奔去，拼命大叫，“我阿嫂要生了，我阿嫂要生了。” 　　“别急，我没事，一切都很好。”简华抓住山猫要来抱她的手，“扶我慢慢回去。” 　　山猫扶着她，没走多远，部落里留守的人全都奔了过来，还有人嚷嚷着说去找木野。 　　简华很镇定的一路走回竹楼，吩咐山猫给她烧热水，又让草叶婶子陪她进去生产。 　　狼巫婆婆也过来，进了竹楼房间，在简华产床前跳起祈福巫舞。 　　简华跟着那已熟悉的吟唱慢慢哼着，疼痛感真得小了很多。 　　被族人喊回来的木野跑得一身热汗，简直如同水中捞出来的，他想冲进竹楼，却被木通一把拉住，“狼巫和你婶子都在里面，简华很好，你别进去。” 　　“阿父，简华怎么没有叫啊？”木野都来不及擦汗，问道。 　　去年寒季时纯生产可是叫得惊天响的，简华怎么没叫啊。 　　“大巫会医，她知道该怎么做，不是还有那个叫什么参的嘛，你去熬一碗来让简华喝。”木通也焦急，那可是他的大孙子呢。 　　“好好，我马上去熬。”木野被木通打发下去，走了两步又想起来，参还在简华的医药箱内，又急着跑回去，“阿父，参还在竹楼里面。” 　　“啊？”木通也有些傻眼。 　　最后喊了草叶，拿出半根参来，被木野全放进陶罐，熬成浓浓一碗，等他小心端着踩上竹梯，竟已听到婴儿响亮的哭声。 　　宏亮有力。 　　“是儿子，是儿子，肯定是儿子。”木野喜极而泣，险得把参汤给摔了。 　　“木通族长，是个男娃娃。”草叶婶子大声报喜。 　　“我有孙子了，我有大孙子了，感谢老天，感谢神明，我有大孙子了。”木通族长哈哈大笑，老眼红红的。 　　简华感觉她生产还好，可以说是很顺利就诞下头胎，这里面一定有祈福巫舞的作用，她朝狼巫婆婆点头示意，“谢谢婆婆。” 　　她再转头，对上正帮婴儿清洗着的草叶婶子，“婶子，也谢谢你。” 　　“这娃娃可真壮实，是我见过生得最壮实的娃娃。”草叶婶子按照简华前面交待好的，用热水煮过的剪刀给婴儿剪了脐带，又用温水清洗过，然后用新织出来洗软的麻布包裹好，抱出竹楼给木通族长看。 　　木通族长掀起麻布，看了小JJ，激动道：“真是男娃娃，好好好，我有大孙子了。” 　　部落里一片欢腾。 　　木野已端着参汤跑进竹楼，冲到简华身前，对上她苍白脸色，又是心疼又是傻笑，最后想起手上的参汤，忙道：“简华，我煮的。” 　　“有勺子吗，这样我怎么喝？”简华看一眼，有些虚弱道。 　　“哎呀，对了，我去拿勺。”木野又冲了出去。 　　“婆婆，你出去把门关上，叫山猫来帮我收拾一下。”简华对婆婆说道。 　　“好。”婆婆笑道。 　　等木野拿着勺跑上来，门又关上了，他焦急拍门，狼巫婆婆忙拉住他，“你儿子看了吗？简华没事，先收拾一下，等下再进去。” 　　“噢。”木野抓抓脑袋，忙对里面喊道，“简华，我等下再进来喂你喝参汤。” 　　他在门外团团转了几圈，这才想起儿子，跑到他阿父身边，“我儿子，让我看看我儿子。” 　　“傻小子，你儿子长得真壮实，跟你小时候刚出生时一样。”木通族长把小心抱着的婴儿微微放低一些，送到他眼前。 　　红通通，满脸皱纹，如同个小老头，实在有些丑，像个小猴子。 　　木野傻笑，心想，这么丑的儿子啊，不过再丑也比雷猛家的娃娃要好看点，等他长大一些，他就带他去打猎，把技巧全都教给他，让他成为最勇猛的战士。简华生下娃娃肯定很累，等下他去多打些鱼，熬鱼汤给她喝，把身体养好，过一个寒季再生个儿子。 　　多生几个，到时他带着儿子们一起去打猎，再大的猛兽肯定都能猎到。 第150章 体贴和满足 　　简华抱着儿子喂.奶, 满眼喜爱，小家伙闭着眼睛抿嘴可劲吸, 小手握拳使出全身力气。 　　他那么小，那么柔弱，却牢牢牵着她的心, 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他面前，这就是她的儿子，她最最亲的亲人了。 　　“简华, 儿子象我，你看他这一头头发，真黑。”木野用勺给简华喂着参汤，“他眼睛什么时候睁开啊？” 　　“胎发浓密, 手指甲也长得不错, 眼睛嘛，可能明天就睁开了, 也可能要几天。”简华接着参汤咽了，细细看过婴儿手脚欣慰道, “吃了那些苦，儿子还能长得这么好, 真好。” 　　“简华，你想吃什么, 我给你去弄。”木野兴奋道。 　　“我想好好睡一觉。” 　　“那你睡一觉起来想吃什么？” 　　“我想吃大米饭，还有鲫鱼汤炖豆腐。” 　　“豆腐没有。”木野一下噎住。 　　“可惜现在黄豆还没下来，你就做大米饭和鲫鱼汤, 等我醒来吃。”简华笑了笑，道。 　　婴儿吃奶后睡着了，木野帮着简华拿掉身后的兽皮褥子，扶她躺下，身上半搭着麻布。 　　新织出来的麻布，简华第一个用上了，夏日里，比兽皮舒爽透气多了。 　　山猫已拿热水给她擦过身子，简华躺下一会儿功夫就睡着了。 　　木野坐在她身旁，看看她的女人，再看看他的儿子，禁不住俯身在两人额头上各自亲吻了一下，才心满意足起身走出房间拉好竹门。 　　下了竹楼，见山猫洗好兽皮，忙让她去守着简华，他则拿着渔网去捕鱼。 　　一网下去竟拖上来一只陶罐大小的老龟，木野大喜，这可是好物，他喜滋滋绑好，又下了一网，十几条鱼，一起拿回去，挑出两条鲫鱼，其他的交给草叶婶子处理。 　　杀龟宰鱼炖肉，龟板被他留下来，清洗干净准备留给简华。 　　简华学巫的事可是跟他讲了，他也见过狼巫婆婆格外宝贝，占卜用的正是龟板。 　　木野煮了大米饭，细细熬好汤，龟肉汤和鲫鱼汤还分了两个陶罐熬的，等龟肉用竹筷子一插就烂时，把陶罐从水上端下，一趟趟小心捧到竹楼上，然后就守在了简华身边。 　　待她一睁眼，他就朝她笑着，温柔问道：“简华，肚子还疼吗？想吃东西吗？大米饭，鲫鱼汤，还有一样是龟肉汤，我熬了很长时间了，汤很鲜，我还加了姜。” 　　“有老鳖汤吃？”简华惊喜一下，她是顺产，身上没有刀口，吃点老鳖汤正好大补。 　　木野忙把兽皮堆成的褥子放到她身后，扶她起来靠着，把大米饭、鲫鱼汤、龟汤各盛了一碗，端到她面前。 　　简华动了动身子，觉得没什么痛感，胃口早已上来，好久没吃到的大米饭啊。 　　她不用木野喂她，直接动手，先喝了几口老鳖汤。 　　只有几片姜，也没有料酒，但纯天然无污染，真是鲜啊。 　　大米饭煮得有些烂了，但对半年多没吃到大米饭的简华来说，已经是无上美味。 　　她直接干掉了一碗米饭，一条鲫鱼，小半老鳖汤。 　　木野就在一旁笑微微地看，还不时侧身看看儿子，眉梢眼角全聚满了喜意。 　　“我又活过来了。”简华放下碗，用块小麻布抹了嘴，放松道。 　　“剩下的晚上热一下再吃。” 　　这些大米原是简华留出来准备给夏日里生产的女人吃的，木野并不会吃，把陶罐移到一边，用盖子盖好。 　　婴儿好似数着时间，简华一吃完他就哭了，忙给婴儿喂奶换尿布。 　　尿布用的也是麻布，两三层叠在一起，用麻布带子轻轻系上。 　　木野的目光就停留在婴儿身上，还有简华丰.满的胸.前，看着看着又咧开嘴笑了，今天一天他笑得嘴角都酸了。 　　“哎呀，不好。”简华一笑，全身肌肉绷住，她好像又小便失禁了。 　　“怎么了？怎么了？”木野忙惊问。 　　应该是排恶露，想通了的简华忙摇了摇头，耐心待婴儿吃饱，把他放下，看他睡着了，才对木野说她要上厕所。 　　厕所建在竹楼后面的背风处，上面还搭着茅草棚子，对部落人来说已经很是高大上，但对现在的简华来说，还是太不方便了。 　　她让木野叫了美上来看住小婴儿，她则由木野抱了下去，解决过后，回到竹楼，把弄脏的衣服和尿布，都叫木野去洗了。 　　看着木野喜滋滋拿着脏物到下水处去洗衣洗尿布，简华心想，就是在现代，也不过如此了吧，她很满足。 　　突然，外面传来吵闹声，嚷得还挺激烈，不过一会就被狼巫婆婆喝止了。 　　简华听得两句，过了这么久，灾祸也许走了，这里不好吗什么的。 　　“美，你去问问，发生什么事了？”简华对一旁的美说道。 　　这么长时间，也该有人心思动了，爱留的留，要走的走，她不强求，但不能把部落地告诉其他部落。 　　美下去，一会儿就腾腾上来，说道：“是虎族族长说，过了这么长时间，也许灾祸走了，想回原部落看看。虎毛大叔不许他去，所以吵起来了。” 　　简华点了点头，心里一动，回去看看也好，最主要部落里的盐快要没有了，现在连咸肉都已吃得差不多了。 　　“大巫，你说回去好吗？我觉得这里挺好的。”美愁道。 　　“我们炎族不回去，就留在这里，以后啊，这里还要扩大，发展得更好。”简华笑道。 　　“嗯，那我们不回去。大巫，要去跟他们说不回去吗？” 　　“我们忙我们的，看看再说。” 　　“噢。” 　　虎族一吵，黑石部落也想回去看看，过后几日，部落内谈论的全都是否要回去的话题。 　　简华已能站起行走，她也不出竹楼，抱着婴儿在房间里慢慢踱步，早晨中午的吃食由美或草叶婶子送来，傍晚木野打猎回来，再给她熬松鸡汤煮大米饭。 　　今天打猎队竟然猎到一头大野猪。 　　“这野猪来偷吃我们的土豆，把山坡上的地都扒开了，我们才抓到了一只，但看痕迹应该有好几只，还有小野猪。”羊鞭大声说道。 　　简华听着声音，走出房间，站在竹楼门廊处，看女人们洗剥猎物。 　　三百多斤的大野猪，身上有许多个血孔，应该是被骨茅射.死的。 　　“羊鞭，你们在田边多挖几个深坑陷阱，抓到小野猪千万别杀了，我们养起来，以后年年有野猪肉吃。”简华笑着朝他喊道。 　　“大巫，你可以出来啦。”羊鞭高兴跑了过来，仔细打量简华。 　　简华用一块窄麻布在上身裹了两层，如同抹胸一般，下身也围着麻布裙，长度过膝盖，露出腰间一段雪白，她前面没时间做衣裳，月子里更不好踫针线，问草叶婶子、香和山猫要了麻布，将就穿着，她觉得并不难看，舒适是前提。 　　羊鞭却是眼前一亮，简华因怀孕生产，身材丰腴，皮肤雪白，因吃得好，脸庞上泛着桃红，及腰的长发被她剪了，一头微微凌乱的短发，衬着双眸黑亮，这样裹着麻布裙，真是风情万种。 　　“大巫，这衣真好看，比兽皮的好看。”羊鞭大声夸赞道。 　　“是吗？”简华拉拉裙子，有一点不好意思。 　　羊鞭连连点头，“女人们肯定都会喜欢的。” 　　他这样高声一说话，女人们全都停了手聚拢过来，确实对简华这样穿法大感兴趣。 　　前头她刚生了娃娃，狼巫婆婆吩咐她们不要过来打搅，让简华静养，她们好几天没见简华，一见她竟然穿着最新款的衣裳，还那般好看，叽叽喳喳议论开了，她们各自的麻布也都织得差不多了，回去也可以做这样的衣穿了。 　　“大巫，你教教我们这怎么弄的呀？” 　　“对对，大巫，这样穿太好看啦。” 　　“羊鞭，把猪骨头留两根给木野，我要熬汤喝。”简华急着吩咐一声，就被女人们围着进了竹楼，一通展示，教会了她们才罢手。 　　女人们又看了小婴儿，只夸好看。 　　小婴儿眼睛已经睁开了，黑漆漆，纯澈得如同天空一般。 　　“真像木野，瞧这眼睛，这鼻子，还有嘴巴。”有个流水部落的女人笑道。 　　“哎呀，他还在吐泡泡，真好玩。” 　　简华笑，这么小，还没长开呢，哪看得出来像她还是像木野，她们却讨论得一本正经。 　　“他的头发真黑啊，比纯的娃娃的头发还要黑。以前我生娃娃的时候，头顶上都没什么头发。”又有个黑石部落的女人说道。 　　“那是你们吃的不好，荤素搭配，吃的好了，娃娃的头发、指甲都会长的好。”简华笑道。 　　“嗯，所以我现在天天喝一大碗汤呢，有时是鱼汤，有时是鸡汤，有时是水鸟汤，还有野菜也吃。”花珠摸着大肚子，她也快要生了，“我也想生个跟大巫一样的娃娃。” 　　“现在部落里吃的也不错，每天都有猎物打回来，还有蘑菇野菜吃，现在生娃娃，肯定比以前要活下来的多。”卷羊族长夫人花说着，羞涩一笑，“我又怀上了。” 　　“你怀啦，恭喜，恭喜。”简华惊喜道。 　　“大巫，我也有了。” 　　简华曾帮她孩子救治肺热咳嗽的那个女人，跟着笑道。 　　“大巫，我也有了。” 　　好几个女人说道。 　　简华一直在笑，这些女人她还认不全，有的只有些面熟，可一张张笑脸露着满足。这日子，是春耕结束后来的吧。 　　部落安定了，小娃娃们也该多起来了。 　　“大巫，我也有了。”木野的姐姐，红低着头笑道。 　　“好，真好。今天让草叶婶子把猪肉和骨头一起熬汤喝，吃这种肉比烤肉好，不上火还有营养。”简华笑道。 　　“大巫，部落里好像在吵着要回去，我们要回去吗？”花珠问道。 　　众女人全都竖起耳朵，她们不愿意再回去了，这里的生活比原先的更好，地里还有好多谷物，都快要成熟了。 　　简华摇头，“我们炎族不走了，就留在这里，我想卷羊族肯定也不走了。” 　　“嗯嗯，我们不走了，我们卷羊族加入炎族，就一直跟着大巫了。”卷羊族长夫人花摸着自己尚不显怀的肚子，微笑道。 　　红在一旁忙忙点头，她是不走了，跟着炎族多好，她阿父她阿弟都在，有好吃的也不会漏下她。 第151章 不甘查看 　　“我们也不想回去。” 　　女人们七嘴八舌说道, 随即又沉默下来。 　　部落族长说要走，她们决定不了, 倒时只能跟着走。 　　“我们部落快要没有盐了吧，让他们回去看看也好，顺便看能不能弄些盐回来。”简华笑道, “大家别太担心了，就算他们想回去，我估计也回不去了。” 　　黑石部落、虎族的女人纷纷松了口气。 　　花族的女人脸上却黯然了, 她们又想到死去的族人和老族长，她们没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住上这么好看舒适的竹楼。 　　“男人打猎一天辛苦了，女人们还不快下来准备晚食。”草叶婶子在下面大声喊道。 　　“哎呀, 大巫, 我们要下去弄食物了。” 　　女人们纷纷站起，嘻笑着奔下竹楼去弄吃食了。 　　美拿着艾草, 顺风处点燃了驱蚊。 　　简华见苇席上被踩了一团团的黑泥，下竹楼要了个用来清洗的陶罐, 盛了清水绞了兽皮一一擦净了。 　　天气热，一会就干了。 　　晚上睡觉木野就直接睡在苇席上, 而她还要垫一层兽皮，身上再搭麻布。 　　等简华弄干净, 木野端着吃食就上来了。 　　大米饭，清蒸扁鱼，上面放了葱姜, 一大碗排骨肉汤。 　　简华洗净手，先喝口肉汤，然后端着碗大口吃起来，“明天大米饭换成粥吧，我看还有几个孕妇也快要生产了。” 　　木野把婴儿小心翼翼抱在怀里，看看婴儿，再看看简华吃饭，听她这样说，他有些不情愿，闷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应了声。 　　“他们想回去的事情，现在如何了？”简华叉开话题。 　　“虎族和黑石族挺想回去的，其他几族倒没有。”木野说着，小心腾出一只手，把腰间兽皮袋解了，拿出一物来递给简华看，“你看这样的骨头珠子可以吗？” 　　那天那个龟板给了简华，她拿着很趁手，就想让木野再做几个骨片，可她后来想想，觉得圆珠子更好，就让他挑着坚硬的骨头打磨圆珠子。 　　递过来的圆珠如以前小时玩过的玻璃珠大小，泛着骨头的惨白色，打磨很光滑，但跟狼巫婆婆的骨片如玉般质感完全不一样。 　　简华收好骨珠，笑着，“打磨得真好，能不能行我问过婆婆再说。” 　　木野听她夸赞他做得好，他就挺高兴，可随即又敛了笑意，简华说大米饭要改成粥，那他得努力多找点鸟蛋，多找点吃食。 　　可不能饿着他女人和儿子。 　　“他们想回去看看也好，你跟你阿父他们商量一下，带些人同他们一道去，部落里盐快没了，趁这机会去树部落看看，能不能多弄些盐回来。还有，黑石部落和虎族有许多女人怀孕了，这次女人们就不跟过去，要是那边情况可以的话，再回来接她们也行，你说呢？”简华道。 　　“要去，也得等你月子做完再说。”木野慈爱望住婴儿，见他睁了眼，忙笑道，“不然谁给你掏鸟蛋吃，抓松鸡吃啊，我的好儿子，你说对不对，阿姆吃的好了，你才长得好。” 　　他笑意满满说话，儿子可不买他帐，一道水渍在他手上蔓延开，与此同时，婴儿哇哇大哭起来，手脚拼命蹬动。 　　“我的好儿子尿了，哈哈哈，阿父先给你换尿布，再让阿姆给你喂.奶。” 　　简华端起骨头汤，两三口喝了半碗，放下碗用麻布抹了嘴，舒服靠回褥子上，看他从开始的手忙脚乱到几天后动作无比娴熟轻柔地给儿子换尿布。 　　换过尿布的婴儿递过来喂奶，木野把简华吃剩的菜都吃完，收拾下去，等下他还要拿热水上来，给简华和婴儿擦身。 　　晚上也都是木野在照顾，这短短数日，他眼下都青黑了。 　　简华也心疼他，还怕他休息不好，白天没精神。打猎可不能恍惚，性命攸关的事。她原想让草叶婶子和山猫来陪她，让木野随他阿父阿弟睡，可他又不愿意。 　　累并快乐着吧。 　　简华想了好几天，都没想好该给儿子起什么大名，见木野拿着吃过的碗筷，胳膊下又夹着装脏尿布的篓子正要出门，她喊住他，“木野，儿子的大名你给起吧。” 　　木野笑了，放下筐篓，抓了抓半寸长板刷头的脑袋瓜，嘿嘿笑道：“叫木盐，怎样？盐可是第一珍贵的东西。” 　　不是金、不是银、不是玉、不是铁，是盐，第一珍贵的东西。 　　“好，就叫木盐。”简华笑盈盈拍板。 　　木野笑得更欢了，露出的牙齿雪白。 　　这家伙，估计孩子还没生出来就已经想好了吧。 　　在织布机的的哒哒声中，简华洗澡洗头出月子了。 　　而木野带着雷猛、羊鞭、狼哥、炎高、虎娃等二十多人，在狼巫婆婆的祭祀祈福声中，同黑石部落、虎族的一干男人，背着弓箭一直撑篙溯流而上，前往流水部落原驻地，到了那边，虎族再往上游，而木野和黑石等人登岸，一个回黑石部落一个去树部落。 　　虎毛大叔留了下来，即担心又不停摇头，那般厉害的天翻地覆，部落肯定没了。 　　这一年他的身体越加苍老，艰难度过这个寒季，也许下一个寒季就过不去了。 　　在这个岛上，吃食无忧，平时帮着看看孩子，这样的日子是神明赐给他的福份，他很懂珍惜。 　　简华生完木盐，再次恢复锻炼，先是沿岛跑步，再乘竹筏去竹林那边，拿起弓箭捕捉竹鼠。 　　这块竹林已被砍出很大一块空地来，可微微摇晃的翠竹罗列成行，一眼望不到头。这么大的竹海，不光可以制作弓箭骨茅，生活上也得利用起来，桌椅竹床，扁箩席子，让木牛大叔带人趁农闲时多做一些，到时与其他部落交换也方便。 　　简华已交待族人，把山谷周围搜索范围扩大，发现有不同的石块都要捡回来带给她看一看。 　　好似随着简华出月子，部落里再次繁忙起来，一根根大楠竹拖回来，劈开破蔑，编织席子和扁箩，同时在她指导下，做出了第一张竹榻，利用榫卯结构和竹条捆.绑。 　　这张竹榻上铺一层竹席，就摆在了竹楼前面，大伙聚集吃烤肉处，孩子们在上面玩耍，大人得空也要去坐一坐，到了夜晚就移到竹楼底下防止淋雨，用过一段时间，再检查，很是牢固，也没有变形。 　　简华仔细想过，他们睡竹楼，竹榻并不是很需要，可住山洞或木棚的部落就不一样了，这种竹榻非常有销路。 　　竹榻竹席，还有一样，麻布帐子，这样东西也许会比前两样更得人心。 　　夏日里的蚊子如同战斗机一般，不用草药熏过根本无法安睡，她想好了，近几年织出的麻布全都做成麻布帐子，部落里族人务使每人都用上。 　　她把身上麻布衣脱下，重新裹上兽皮，把这些麻布缝制好，用小竹杆撑成一顶三角小帐子，让木盐在里头安睡。 　　她这一举动，让女人们织布的动作更加快了几分。 　　简华又去牧场走了走，东北角的豁口已被男人用竹杆一点点拦了起来，就如同狼族以前山谷口的木棑栅栏一样，比那还要长，长长一排足有五六公里，让她看了都觉得惊叹。牧场内的狼都已被捕尽，替换上狼族的狼看着，马儿驯好了大半，规模初成。 　　而土豆地边挖下的深坑，逮住了一头母猪，三只小猪崽，现被圈养在岛上，每日有人割草拌剩食喂养。 　　这日，简华在晚食后叫过猴人，让他给讲讲周围的大部落。 　　自从猴人来到这里，从不偷懒，每日随着打猎队出去，警戒放哨，就是在部落里，他也不住竹楼，睡在杂树林。 　　简华特意让人在树上搭了个小竹屋给他住。 　　猴人非常满意。 　　“亚部落是最大的部落，虼蚤部落、咕咕部落、大石部落、鸭脚部落和砉部落都听他的。”猴人说道。 　　这些上次他已经讲过，简华把自家北面划为亚部落范围，没有建交前，这些部落都是大威胁。 　　“亚部落的首领是个怎样的人？”她问道。 　　“亚部落的首领叫红土，很凶，要打人，不给吃饱。”猴人摸摸肚皮，他自从来了这里，竟然长胖了一些。 　　很凶要打人，那就是很凶狠也许还凶残好战，不给吃饱，是比较吝啬又有绝对权威，还或者部落本就很穷。 　　“亚部落族人生活的怎样，有这里好吗，女人小孩都能吃饱吗？” 　　“没有这边好，住我们以前住的那种木棚子。”猴人指指竹楼，随即裂开大嘴笑了，“这里好，这里吃得饱。” 　　“亚部落女人多吗？” 　　“多，也不多，他们女人死了，就去别的部落抢，虼蚤部落、咕咕部落、大石部落都被抢过，所以他们都怕亚部落。我以前是虼蚤部落的，也是被亚部落抢去的。”说到这里，他耷拉下嘴角，一脸落寞。 　　很好，这些部落中互相有矛盾，并不是铁板一块，简华放松了神情，轻声问道：“猴人，你想留在我们部落吗？” 　　“想，我还想把我的族人都找到，然后带他们都到大巫你这里来生活，你是好人。” 　　猴人眼睛亮了起来，说着说着双脚又在地上蹦了起来，大脚掌踩在地上啪啪响。 　　“好，那我们以后一起帮你找族人，找到后就在我炎族旁边生活。”简华郑重应下。 　　猴人蹦得更高了，越发像只猴子了。 　　“那我们现在住的旁边，比如往南，还有大部落吗？”她再问。 　　猴人停止蹦跳，抓耳挠腮，黑脸都有些涨红了，“我还知道，还知道朝太阳落下的地方走有个大城，□□城。” 　　“城？”简华一凛，挺直身子，惊讶道，“春城？” 　　“嗯，是城，外面有一圈石头垒起来的墙，里头是个大部落春族，族长是个女人。”猴人连连点头，见简华重视想要多说些，可他不知怎么说，急得连连拍打脑袋。 　　“这城有多大？” 　　“跟我们这块地差不多大。”猴人回道。 　　简华心中微微松了口气，跟这岛差不多大，那算个小城，可以说就是一个部落。 　　“这墙上的石头是平整光滑的吗？”她又问道。 　　猴人眨了眨眼睛，俯.身捡了几块石头，往上堆，“就是这样堆起来的，里面好像还加了泥土，反正不会倒下来，摸上去还很结实。” 　　简华点头，心中再次放松，那应该跟炎族以前围的墙差不多。 　　“这春族族长是个女人？族巫也是女人？春族是不是女人比较，比较重要，男人会听女人话？” 　　“嗯，我以前的亚部落族长称春族族长为酋长，春族是男人会听女人话的，他们的族巫我没见到，不知道是不是女人，应该也是吧。我听说，这个春族跟金山部落要好的，她们的城墙也是金山部落派了人帮他们建造的。” 　　母系氏族，这点简华并不惊讶，以前走荒族长跟她提过，南面有女人作族长的部落。 　　“金山部落？”简华眉头一挑，盯住他问道。 　　金，对于这个字她非常敏感，此时的金有可能就是铜，而铜是最早用于冶炼兵器的矿物。 　　“嗯，金山部落坐落在一座金山上，会发出金色的，就是太阳刚升起来时那明亮的颜色，所以他们自己又喊神山部落，不过我没去过，是听他们说的。”猴人道，随即又低低加了句，“但很多人在暗底下又称他们为骨山部落。” 　　“这话怎么说？” 　　“他们很凶，对不听话的部落会杀光，人的骨头堆起来象山一样高，所以好多部落都怕他们，偷偷喊他们为骨山部落。我躲在暗处见过骨山部落的人，长得又高又大，样子凶得很。”猴人后怕地缩缩脖子，心虚左右看看，好似他说了这话，就有骨山部落的人来抓他一样。 　　“他们的武器是金子做的吗？你见过吗？” 　　“见过，见过，就是金山里的东西做的，可亮了，真的像太阳升起来时天边的颜色，装在木茅头上，还有他们身上穿的兽皮衣上也放了这种东西，在胸前一大块。”猴人指指自己胸前，比划大小。 　　原来铜已经真得使用到武器上了，有了茅尖，还做了护甲。 　　简华眉头微蹙，想了下最后再问了两个问题，“春城对外交换吗？有盐交换吗？” 　　“有，可以交换的。”猴人点头，“一些小部落都会去交换的。” 　　看来有必要去春城看看了，简华暗思。 第152章 木山回归 　　部落居于此地, 暂时不与外界交流，那是休养生息, 恢复元气，可时间长了，不了解外界发展, 就处于被动局面，再者孩子们大了，总得出去看看外面的风景, 到时换婚也更利于部落发展。 　　铜，加入锡或铅，熔点比纯铜更低，炼出的合金呈青灰色, 就是青铜。 　　青铜, 可是居铁器之前统领了中国三四千年历史，是相当重要的时代。 　　金山部落, 简华更相信他们有了铜，而不是金子。 　　如果他们已经找到青铜合金最适合比例, 那金山部落真能横扫当下一切部落。 　　简华心头隐隐觉得这个，他们自己所谓的神山部落, 被其他小部落称为骨山部落的金山部落，将会成为炎族最大的威胁。 　　兵该练起来了, 矿藏也需寻找，铜矿、锡矿、铅矿、煤矿，虽然简华不知如同冶炼, 如何最佳配比，但道路是摸索出来的。 　　她招集几个族长一同开了个会，把亚部落和春族、金山部落的事情跟他们分析了一番，也指明了炎族等几个部落不可能永远蜗居在这一块地方，落后就等于被动挨打。 　　“春部落既然可以交换盐，那我们去走一趟吧。”狼猛第一个说道。 　　“我也想去看看。”花刺看一眼狼猛，接口道。 　　“我的想法是等木野他们回来，如果带回了盐，那我们休整一年后再说，不要冒然出去招惹来麻烦。”木通族长如此说道。 　　卷羊族长和双鱼族长同时点头赞成。 　　“木通族长，卷羊族长，还记得我们同有陶部落打的那一场吗？”简华问道。 　　两人眼睛一亮，那场仗打得太漂亮，令人大快啊，岂会忘记。 　　“我想让各族人全都参加训练，女人也参加，除非年纪大到不便行动的，现在弓箭、掷茅器每个人也都有了，正是训练的好时机。”简华徐徐说道。 　　“什么打仗，快跟我们讲讲。”花刺和狼猛来了精神，忙问道。 　　卷羊族长兴奋地回忆起了简华带领族里剩下的勇士和女人老人，如何排列阵形打得有陶族大败而逃的事情。 　　“哇……”花刺不时惊叹。 　　训练被排上日程。 　　简华重新统计人数，除开小孩和很老的老人，有五百十人可以参加训练，其中还有四个是九到十岁的孩子，她没有拒绝，这里人的寿命不长，五十多已被划为很老的老人，九、十岁足可以担当起大事了。 　　五百十人中，壮年男子三百二十九人，她分成了三队，每队一百一十人，有一队一百零九人。 　　这三队轮流打猎和守卫，其余人每天上下午各一次训练。 　　纪律，服从，列队，准头。 　　就是这几样，天天练，令行禁止，服从命令。 　　简华主要操练两种队形，远攻时，前排盾手举盾，后排弓箭手，再后排掷茅手，三人一组，听令放箭或掷茅；近攻对战时，人人一手持盾，一手骨茅，结成方阵前进，遇敌时盾牌可拒可放，即可扛住敌人的压力，又可微侧盾牌把敌人放入阵中快速杀死。 　　只要方阵不破，所向披靡。 　　对于更近身肉搏，简华不藏私，又把曾教给木野，炎族很多人都会了的军体拳同样教给了流水族狼族等人。 　　狼猛、双鱼和花刺早惊得无法言语，只有带着族人听命令苦练，努力追上炎族卷羊族的脚步。 　　夏日里，竹林清幽，可从此时起，砍完楠竹的大片空地上，一个个端肃表情的族人一板一眼，挥汗如雨，操练着步伐、准头和标准动作。 　　在他们心里，模糊有了战斗的念头，有了为这块土地，为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族人们一起战斗，一起保卫的念头。 　　除开这些，木通等族长商量后选出精干的勇士，驯服牧场上的马群，练习马上动作。 　　每日里一身热汗，到傍晚时分，学会游泳的族人又教着不会的，简华在湖里游了两圈，抱着婴儿坐在竹榻上喂.奶，凉风舒爽，木生捧着个浅篓过来，里头是清洗干净的葡萄，让着她吃。 　　“阿嫂，我们什么时候去春城看看呀？”他爬上竹榻，伸出手来轻戳婴儿的小手，嘴里问道。 　　“要是你阿兄这次带回盐了，我们就明年再去，要是他空手回来，我们马上就动身。”简华笑着，顺手拣一颗最大最紫的葡萄塞到木生嘴里。 　　木生嘴包着葡萄，如同一只小松鼠，甜眯了眼，含糊道：“阿兄什么时候回来呀？” 　　“你也想去？” 　　木生连连点头。 　　“应该快了，都快离开两个月了，再不回来，小盐盐要不认识他阿父了，对不对，有没有想你阿父啊。” 　　她对着怀里吃饱后开始玩起来的婴儿笑语，木盐咯咯笑。 　　“阿嫂，小盐盐笑了，他笑了，真好玩。”木生趴过来看，高兴道，“小盐盐，你快快长大，我带你摘葡萄，捡鸟蛋，摘莲蓬，划竹排，还有好多好多好玩的。” 　　正说笑间，草叶婶子的声音突兀响起，“快，快烧热水，花珠要生了。” 　　简华猛得站了起来。 　　花珠要生产了。 　　已有人飞跑着去喊黑狼回来。 　　几个女人清洗了陶锅，装满接过来的泉水，开始烧起热水。 　　草叶婶子已大步走了过来，“大巫，要用你的剪刀。” 　　“要我帮忙吗？”简华抱着婴儿带她去拿了剪刀。 　　“不用了，我看花珠的情况也不错，就我来吧，跟你上次一样。你带好小盐就可以了。”草叶婶子爽快道。 　　“也好。”简华应了。 　　花珠疼痛了五六个小时后，在午夜时分产下一个女儿，部落里欢呼声不断。 　　这里没有重男轻女，生男生女一样高兴，男孩长大后可以当勇士，女孩延续部落，同样重要。 　　隔了三天，花族的两个女人也生产了，各生了一儿一女。 　　再隔两天，郝运娶的那个虎族女人，帮他也生了个女儿。 　　又隔五天，卷羊族也有一女人生产，是个儿子。 　　自纯去年寒季时生下儿子，接着简华生儿，现在又一下添了五个婴儿，这是部落要强大的标志啊。 　　勇士们兴高采烈去山里打来两头大野猎，又把自家圈养的那头一直想逃跑的大母猪也一起宰杀了，用新打造的大石锅煮了一大锅肉骨汤，其他全部烤了，足足狂欢了一天。 　　简华有些些心疼，那头大母猪配种好了可是又能生小猪的，宰了可惜了，不过，两头小猪早已断奶，他让木牛大叔看了，其中一头正是母的。 　　狂欢过后，训练继续，简华也更忙了，几个产妇拉着她请教育儿知识，她索性把性格温柔的香和金猴的女人爱一起派过来，专门安排产妇的饮食和护理，交待她们坐够二十天或三十天的月子才能出来。 　　麻布做成的蚊帐先给产妇和婴儿用上，每日热水擦身，鸡鸭鱼汤喝足，不多几日，婴儿个个白嫩起来。 　　狼巫婆婆眼带羡慕，盯着狼族女人，恨不能个个怀上，给狼族多添人口。 　　当小木盐喜欢简华竖直抱起他，睁着乌溜溜眼睛东瞧西看时，大脚丫子的猴人奔了过来，大声直喊：“他们回来了，他们回来了，好大一群人，木野他们回来了。” 　　湖对岸稻谷金黄，一串串稻穗沉甸甸垂下来。简华用布兜背着小木盐，亲自撑篙，迎接木野等人。 　　密麻麻人群站在小山丘前，灰头土脸，脸上却洋溢着放松后的喜悦，终于到地方了。 　　简华跳上岸，一眼就看到了木野身边的木山，人异常消瘦，杂乱的头发和大胡子遮挡住大半张脸，露出一双眼睛满含热泪。 　　“大巫，大巫……”他看到简华，什么都不管，直扑了上去，跪下亲吻简华的脚，“感谢大巫救命。” 　　“大巫，大巫救了我们，感谢大巫，感谢大巫。” 　　呼啦啦 ，扑过来一大群人，痛哭流涕。 　　简华看去，这些人都是跟木山，曾在沙漠中九死一生，最终逃出来的。 　　“起来吧，到了这里一切都好了，都好了。”她鼻子有些酸，能帮到他们很高兴，真得很高兴，这么多条人命呢。 　　“大巫，我们活下来了，活下来了。”有个族人激动大喊。 　　简华看去，仔细辨认，“你是大山部落的，那对兄弟的兄长。” 　　那人胡乱用手抹去脸上的泪和黑灰，分开结成块的头发，直点头，“大巫，是我，是我，大巫，我阿弟没了，没了。”他说着又哭了起来。 　　“别哭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简华眼中也含了泪。 　　木野上前，轻轻抱了下她，又看看儿子，心中喜爱，张着手想抱，可再低头直视身上脏污，只得忍住。 　　“大巫，我们树部落来投奔你们炎族了。” 　　人群中又站出一个汉子，身上带着伤，简华注视，正是曾经救了她和木野的壮汉柱。 　　“大巫，我们树部落被亚部落打败了，直哈和老族长都死了，要不是木野他们正好赶到救了我们，我们也活不下来。请大巫收留我们。” 　　柱跪到简华面前，禁不住涕泪横流。 　　再看树部落，稀稀拉拉十多个男人和两个健壮女人，痛苦而颓丧地跟在柱身后，简华心中一窒，“其他人呢，还有孩子呢？” 　　“其他人都死了，孩子和女人被抓走了，我们想跟亚部落去拼命，可他们人很多，很多，根本拼不过他们的。”柱痛哭道。 　　“留下来吧。”简华沉沉叹了口气，部落太弱小，却有一块盐井，真是弥天大祸啊。 　　“进了部落再说吧。”木通大叔拍拍木山肩膀，和声道，“回来就好。” 　　“族长……”木山拉住木通的手，哭得双肩耸动。 　　虎族和黑石部落族人默默跳上竹筏，这次回去，令他们非常伤心，原处早已面目全非，森林河流早被岩石和泥灰所取代，河流的方向都变了，后面的路全是步行回去的，走了好久。 　　“走吧，进去再说。”简华带头跳上竹筏，她得回去安排一下食物。 　　这群人面黄肌瘦，估计很久没好好吃一顿了，能来这么多人，她是很开心的，以后这些人都会成为炎族的族人。 第153章 与亚部落之战 　　男人们去牧场抓回五只羊, 宰杀了放进蘑菇、玉米、笋干和菜干等物一起炖了，石锅陶罐装得满满的, 香气弥漫。 　　木野带着这些人在湖边，又是洗搓，又是剪发刮胡须, 上上下下整理一通，终于有些人样了。 　　分食物前，简华同样拿来一大捧小石子, 统计出了三百一十六人。 　　大山部落八十七人，鹿角部落一百八十三人，是木山通知的四个部落逃出来最完整的，小孩子也多。 　　族长叫旦, 人虽然很瘦, 但笑嘻嘻模样，一看就是个灵活的。鹿角部落的族巫也没有了。 　　“别担心, 我们这里本就是七个部落，炎族不会强迫你们放弃自己部落的。” 　　简华说完, 就见他微微敛了假笑，很是放松许多。 　　这帮人或拿着竹筒或端着竹碟子, 呼噜呼噜喝汤，简华继续统计着。 　　树部落只剩了十五人, 她同样没有强迫他们加入炎族，而是让柱当上树部落的族长。 　　树部落族人望向简华、木通族长等人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其他还有三十一人，是桃枝部落族人, 木野等人去的路上遇到的，一路就跟着过来了。 　　三十一人全是壮年男人，没有女人没有小孩，简华让他们自己推举一人当族长，她也给他们保留部落名称。 　　最终他们推举出最壮实高大的汉子为族长，名字叫句。 　　“看来长耳兔族没有了。”羊尾族长长叹一声。 　　“不，也许还有人活着。”简华打断他的叹息，“就象这些桃枝部落族人，还是有人跑得快逃出来了。” 　　“大巫说得对，他们可能还活着，只是没有跟我们遇上。”木通大叔也点头。 　　那边木山回到木家人面前，山猫和草叶婶子抱着他痛哭，几个兄弟紧紧拥抱，一家人欢喜团聚。 　　木通族长带着羊尾族长，指挥着让出一排竹楼，给这些人暂住，又跟简华商量了，决定在牧场西面山坡上给他们搭建竹楼。 　　旁边就有溪水，用水也较方便。 　　可如此一来，简华接的自来水又得多通几根去节竹管，直接更往上游接水。 　　一通忙乱，木野回到竹楼盘腿坐下，终于可以抱儿子了。 　　他把小盐躺靠在他曲起的双腿上，跟他大眼蹬小眼，然后轻捏捏他藕节般的胳膊腿，“儿子长得真壮实，简华，你养得真好。” 　　小木盐眨巴着乌黑眼睛打量木野，然后咯咯笑起来，口水就顺着下巴滑落下来。 　　“拿旁边那块麻布，帮他轻轻擦了口水。” 　　简华坐在他们父子身旁，一旁竹盒子里装着她提纯出来的油脂，挖一块抹在手脚上，轻轻按摩。 　　自从来这边两年，她觉得自己真是粗糙了许多，“我有没有老了？” 　　木野望向她，愕然，“你怎么会老呢，不，一点都不老，很好看。” 　　简华抿嘴笑，“比刚来时老了。” 　　“不，比刚来时有力些。”木野伸手，摸摸她的胳膊，示意长结实了，这样很好。 　　确实，好看在这里不当饭吃，健壮些才更容易活下去。想到桃枝部落活下来三十一人，全部是壮年男子，简华虽然理解在恐怖的天灾面前，人人想着逃命，能自己活下去，可她心里还有些不舒服，不由跟木野抱怨道：“要是那天灾再来一回，你是会一个人逃呢，还是护着我和儿子。” 　　“当然护着你和儿子，就算我死，我也不会让你们死。”木野坚定道。 　　简华舒心笑了起来，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木野腿上的小家伙眼睛一下睁大了，好似觉得有趣，伸着手要来抓他的脸。 　　简华再低头，在儿子脸上也亲了一口。 　　木野笑开，一手搭上简华后脑，跟她来了一个长长的吻。 　　小木盐起先抓住木野的兽皮，还很高兴，可见没人理他，不一会儿就瘪嘴大哭起来，惊醒了热吻中的两人。 　　两人分开，都有些心跳加速，对视一眼，简华羞涩垂下头，抱过儿子拍抚着哄他睡觉。 　　等儿子睡下，放进小帐子中，两人凝视，然后就抱到了一起。 　　语言都是多余的，只有急切的抚摸和亲吻才能表达出一丝丝长久思念，肌.肤相.触，水.乳.相.融，生命那般美好。 　　…… 　　虎百和黑石未能带领族人回到故地，也就死心塌住了下来。 　　此次出行，木野等人还是带回了五六百斤的细盐，树部落老族长珍藏在一处山洞中的，后由柱带着木野等人全都搬了回来。 　　有这许多盐，让简华放松不少，两年之内并不需要去跟春族、金山部落打交道。 　　可她还是派了炎族卷羊族勇士不时骑马前往亚部落附近打探几个部落情况。 　　牧场山坡上再次开始了大建设，一排排竹楼和竹屋竖起来，新加入的各族人干劲十足。 　　秋收开始了，吃食也愈加丰富起来。 　　*** 　　七八根绳索从山崖上垂下，每根绳索上都攀有一人，腰间另系一根绳，极快速从崖上滑到了崖底，这些人中，有一人身材纤细袅娜，一条长辫子垂在身后，乌黑油亮。 　　束身兽皮衣，脚蹬羊皮靴子，清爽利落，正是简华。 　　寒来暑往，花开花谢，一眨眼，两年过去了。 　　族人们把周围摸得清楚，这次在西面大山中发现一道V型峡谷，里面石头呈黑色，正是跟黑石部落以前的黑石相似，简华就跟了他们过来，下崖一探。 　　峡谷深十多米，两面都是个缓坡，一直延伸下去再有十多米深，底下是条小溪流，自西向东而行。 　　简华往前走了两步，脚下一块块黑石，在太阳光下有些发亮，她弯腰捡起一块细看，正是上好的煤炭。 　　这么一大面山坡的媒啊，全归他们所有了，搁置了两年的烧陶又可以开始了。 　　炎成大叔在湖对岸山丘下挖到了适合的陶泥，成色比原先的还要细腻，他已经等了一年多，听到有煤块，急急过去开始筛土和陶泥了。 　　有了煤，只要能找到铁矿石，冶炼出铁只是时间问题。 　　“小溪两头还有其他部落吗？”简华问随她一同过来的雷猛。 　　“没有，前后头都查看了，全是森林山峰，没有部落。”雷猛摇头道，伸手一指东侧，“前面一段倒有许多野果子树。” 　　简华随着他所指，踩在煤炭上往前走出一段，对面山坡更加放缓，上面杂树成林，竟是一岸苹果树，一只只拳头大的小苹果挂在绿叶间。 　　有族人飞跑下去，趟过及膝的溪水，摘来一兜苹果，洗净递了两个给简华。 　　甘甜爽脆夹一丝青涩。 　　“不错。”简华咬下一口，微笑道。 　　“不错，不错。”族人们大口大口吃着，“明天带筐篓过来采集，娃娃们肯定爱吃。” 　　“小溪前后头拦上竹排，把这野果子树全都拦进来，就跟牧场山谷口一样，标明此处属于我们部落。”简华道。 　　“好咧。”众人大声应下。 　　“大巫，大巫，不好了，亚部落要来攻打我们了。”有个族人满头大汗飞跑过来，大声喊道。 　　简华三两口啃完苹果，扔掉果核，“走吧，快回去。” 　　她等了两年，这一场战争终于来了。 　　简华顺着绳子爬上山崖，跨上骏马一路疾驰回到部落，走进竹楼议事厅，各族族长都已在坐，正热烈讨论着。 　　“亚部落八百多人，能战的就五百多。”羊尾说道，“这场战斗肯定我们赢。” 　　“还有其他部落呢，总人数可有二千多人呢。”黑石族长有些担忧道。 　　“怕什么，虼蚤部落、咕咕部落、大石部落去年寒季可都拿过我们的谷物，料想他们不敢真跟我们打。”羊鞭不以为然道。 　　“亚部落人都该死。”树族长柱的双手握拳，因愤怒激得身子微微发抖。 　　木野拍拍他肩头，说道：“战斗主要是对付亚部落成年男人，其他部落人口都得保存下来，明年就让他们开垦种田，多种上谷物。” 　　众人连连点头。对于种谷物，族人可是有了热切的偏爱，这两年种植的好处每个人实实在在体会到了。 　　现在不光湖心岛，和山谷的坡地，在山谷外面、湖对岸的山丘下，只要能引水浇灌的，全都开垦成了农田，玉米、土豆、稻谷、芋头、红豆、黄豆，成片成片的庄稼眼见要成熟了。 　　想到此，众人俱都笑了，连柱也放松些神情。 　　“对，我们主要对付亚部落，况且我们训练了两年多，根本不必害怕他们，我就等着这一天呢。” 　　简华笑盈盈踏了进来。 　　“大巫回来了。”众人忙都站起来。 　　“大巫在，我们心就定了。”木通族长笑道。 　　这两年里，许是心情舒畅，他头上的白发都少了，整个人精神奕奕。 　　“木野，你去把我准备的大旗拿出来。”简华朝木野说道。 　　“好。”木野高声应了，飞跑出去，不多久就从他俩住的竹屋中拿来一块折叠好的麻布。 　　在众人注视下，简华和木野把两米多方的麻布展开，上头一只猛虎甩着钢鞭似的尾巴，侧头咆哮，森然利齿，血盆大口，头顶一个王字，四足踏火，威风凛凛。 　　“好一只猛虎！”双鱼族长抽了口凉气，惊道。 　　“这只猛虎，怎么弄上去的，大巫，是巫术吗！”大山部落的乌惊道。 　　“这是我用黑炭画出来，后又用了树脂，防止颜色脱落。”简华郑重道，“我们十一个部落结成联盟，统称为炎虎联盟。这是我们联盟的旗帜，只要旗帜打出去，别人就会知道我们是炎虎联盟。” 　　“好，就称炎虎联盟。”虎族族长虎百第一个应和。 　　他是虎族，这炎虎联盟中有个虎字，听着就舒服。 　　“干嘛叫炎虎，还不如直接叫炎族联盟呢。”羊尾族长抿了抿嘴，有些不忿。 　　“那不叫炎虎，难道还画只卷羊上去，看着就不威风。”虎百嘲讽道。 　　“卷羊怎么了，卷羊肉多，可以养活许多人。”羊尾族长哼了一声。 　　“因为我们十一个部落中，大部分都是祭祀虎神，虎神一直保佑着我们，各位，怎么能拿虎神开玩笑呢。”简华敛了笑意，威严道。 　　众人全都噤了声。 　　“就叫炎虎联盟。”简华拍板落定。 　　战斗的准备工作开始做起，把本已很锋利的石斧石刀更加打磨精细，兽皮藤盾加固，牧场里的猪羊、鸡兔和竹鼠提前宰杀好。 　　快马不时来回，报告亚部落等几族的动向。 　　“大巫，虼蚤部落说要投靠我们，正准备向我们部落行来。”有族人回报。 　　“好，让虼蚤部落族长带他们的勇士堵住亚部落往西逃的路口。”简华俯身在画出的简易地图上指点着，“黑狼，你去带他们就位吧，想来投靠我们，那得拿出些诚意来。” 　　“是。”黑狼应下。 　　“按着亚部落的脚程，战斗五日后打响，你安排好虼蚤部落就回来。”简华再道。 　　“报，大巫，咕咕部落族长说要投靠我们。”又有族人回报。 　　“羊鞭，你带咕咕部落守住往东的路口，不能让一个亚部落人逃走。”简华命令道。 　　“是。”羊鞭爽快应下，不一会儿就跟着报信人一起飞马出去了。 第154章 胜利终章 　　天空湛蓝, 几朵白云点缀其间，迎面而来的风吹去暑热, 有了一丝凉意。 　　在这明净的秋意下，两支队伍在一处宽大的平地上相遇了。 　　一支队伍人数较少，但却队列整齐, 一色兽皮盾牌，手持长长骨茅，神色庄肃, 体态峻拔。分成五个方阵，每个方阵一百余人。 　　战士们个个寸板头，兽皮衣裤口子用细绳牢牢捆扎，冷肃精悍之气扑面, 阵营中鸦雀无声。 　　另一支队伍人数要比这支队伍翻上一倍还多, 从兽皮衣饰不同可看出是三四个部落组成，嗡嗡私语声不绝, 或手提石刀或肩扛石斧，或三人而行, 或四人一组，渐渐的, 他们的脚步随着视线内对方身影的清晰，从一开始的大摇大摆到放缓步子, 最终停滞下来，惊疑不定。 　　其中两个小部落更是偷偷落后许多。 　　“升旗！”简华站在阵前，一声轻喝。 　　炎虎联盟大旗升起, 在风中猎猎作响。 　　看到这一幕，小部落更是往后退了退。 　　“亚部落，族长出来！”简华提声断喝。 　　“哈哈哈，什么时候，部落由你这样娇弱弱的女人来管了，难道你们男人都死光了。没有关系，这次你们就乖乖投入我们亚部落吧。” 　　从人群中走出一个非常高大魁梧的人，只腰间系着一块兽皮，满身横肉，面颊上有一长一短两道伤痕，其中一道划过右眼，使得右眼皮耷拉着，更给他增添了几份蛮横之气。 　　“我们炎虎联盟并不愿意与人为敌，可要是其他部落欺上门，我们也不是吃素的，定要让他有来无回。”简华盯着两百米开外的壮汉，面容坚毅，声音平稳。 　　“哈哈哈，难道我还要对一个女人求饶，女人，你听好了，今天我要杀光你的部落，让鲜血流成河。在这块土地上，谁都要臣服亚部落，除非你们把种出来的谷物双手奉上，那我就考虑考虑放过你们。” 　　这个名叫红土的族长嘴上强硬，心里却有些打鼓，对面部落排的队形太新奇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人，竟然一丝声音也不闻，就如同一个个用泥土捏出来的，连呼吸声都没有。 　　“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就不怪我们了。其他的小部落，不想与我们炎虎联盟为敌的就速速后退，石斧骨茅无眼，扎死了可别后悔。” 　　简华望向红土，冷冷一笑，“战吧！起鼓！” 　　方阵后抬出三架羊皮鼓，赤膊的汉子手拿鼓槌，敲响了大鼓。 　　“咚，咚，咚，咚……” 　　鼓点如雷，风云变幻。 　　“打雷了，天神发怒了，天神发怒了。” 　　有小部落的人惊惶叫喊起来。 　　“谁敢逃，就如同此人。”红土转身掐住一个欲逃的族人，一石斧斩下脑袋，鲜血高高喷.射，震慑住众人，“给我冲，杀光他们，天神发怒，也是惩罚他们这些带来灾祸的人，给我杀啊，杀光他们，抢他们的谷物，这个寒季就不用挨饿了。” 　　这两句话一喊，有些人头脑发热，真举起石斧哇呀呀叫喊着冲上来。 　　但还有一些小部落的则是停住脚步，在后头观望。 　　方阵队列没有动，随着简华从背后拿下竹弓，战士们把骨茅换成弓箭和掷茅器，静静等待。 　　红土也是骁勇，一人当先，冲在最前，简华都能看清他狰狞脸上那条深槽般的长疤了。 　　你的死亡将会带来一个大部落的繁盛，也该欣慰了。 　　“朝向亚部落族长。” 　　鼓声更急，如暴雨密集，更让人血管内热血沸腾起来，战士们“喝”的一声，齐齐仰起上身，搭弓拉弦。 　　“放箭！” 　　简华一支竹箭如同闪电般射.出，密集集箭雨压过鼓声，一致射.向红土。 　　任他满身彪悍，任他野心勃发，任他威名恫吓，此时，红土身上插满竹箭，如同一支刺猬般，大睁着眼，满目不甘仰面倒下，发出“呯”的好大一声。 　　他身后之人吓傻了，这么多竹箭，在他们身前一步，没有一支落空，全都插在他们首领身上，连脸上密压压都是。 　　那已称不上是个人，简直如同一块烂肉一般。 　　那么威武的族长，连敌人的边都没有摸上，就死了。 　　那他们还要战吗？ 　　可总有几个死心塌地的，反应过来，还是红着眼往前冲。 　　这些人，简华是佩服的，可现在他们必须得死。 　　她的手划下，又一阵箭雨，冲在前头的五六十人，全都被竹箭射中。 　　“逃啊，快逃啊。” 　　终于有个凄厉的声音大喊道。 　　哄的一下，一千多人的队伍四散开来。 　　简华看到左右两侧丘陵上冲下木野和羊鞭带领的马队，绕着圈阻止这些人逃跑，她微笑道：“列队上前，让他们放下石斧跪在地上。” 　　方阵变幻，三人一组朝前跑去，收缴石斧石刀，压着这些人跪下。 　　“放下石斧石刀，饶你们性命。” 　　炎虎联盟的战士们高声怒喝道。 　　马群绕着圈，把一千多人全都围在了其中，要有人想冲出，一支竹箭直接钉在他脚前。 　　再没有人敢逃跑，放下武器跪地投降。 　　炎虎联盟只发.射两轮竹箭，就赢得了全面胜利。 　　阵容军威的威慑力不容小觑。 　　简华仁慈心善，不舍得让更多壮劳力死去，擒贼先擒王，亚部落族长如此死法，谁人敢撄其锋。 　　“鸭脚部落投降炎虎联盟。” 　　“大石部落投降炎虎联盟。” 　　“砉部落投降……” 　　两侧丘陵后又出现两个部落各三四百人，正是虼蚤部落和咕咕部落，一同归顺炎虎联盟。 　　“我们炎虎联盟是个和善的大部落，以种植谷物，畜养牛羊为主，寒季快要到了，不知各部落是否愿意加入我们炎虎联盟，让娃娃们都能度过这个寒季，到了明年，跟我们炎虎联盟一起种植谷物，畜养牛羊，让我们的族人再不挨饿受冻。” 　　简华提声高喊道。 　　“炎虎联盟，炎虎联盟！”木野端坐骏马上，举起竹弓高呼。 　　“炎虎联盟，炎虎联盟，炎虎联盟，炎虎联盟！” 　　刚才安静无声，一直听令行事的族人们终于欢呼起来，喊声冲天，震耳发聩。 　　自豪之情无处发散，全部溶进欢呼声中，似要把天掀个底朝天。 　　如此激情之下，这些小部落族人面面相觑，随即大喜，跟着举臂欢呼起来，“加入炎虎联盟……” 　　寒季时有食吃，不会冻死，这就是吸引他们的最大诱惑。 　　当这些人被压着到达炎虎联盟时，全都被眼前金黄的谷物震惊了。 　　大片大片的稻田，一望无际的玉米地，绿叶层叠的南瓜坡和苎麻坡，秋风起，空气中都弥漫着清新的谷物香气。 　　自此，再没有一人不愿意的了。 　　而亚部落，因着红土一向行事凶残，竟也没有人为他多伤心了。 　　亚部落连同周边的小部落全都迁到炎虎联盟，在丘陵山脚建起一个个竹楼，跟着炎虎联盟开始种植。 　　一月后，湖对岸的丘陵平台上搭起一个高大的竹台，炎虎联盟的族人一个不落全都站在了高台下。 　　猛虎旗帜展开高挂正中，两侧各一个羊皮大鼓，另有两个壮汉手拿牛角，仰首吹出呜呜号角声。 　　众人安静下来，气氛一下变得肃穆。 　　狼巫婆婆手握权杖迈步走上高台，她身后再有两个壮汉抬着一整只烤猪摆放到高台上。 　　婆婆转身，和声道：“有请大巫上来。” 　　下面一霎间爆发出欢呼声，“大巫，大巫，大巫……” 　　炎族人最为热烈，卷羊族人也不甘落后，其他几个从故地一起迁徙过来的部落族人都在欢呼，“大巫，大巫……” 　　那个猴人高高蹦跳起，一双大脚掌在地上踩出啪啪声来。 　　简华带领他们从火山爆发的灾难下逃过，选定如此好的定居地，现已种植出这么大片的庄稼，收割下来的谷物装进麻袋堆满一排竹楼，以后寒季再无饥饿，她的威望早已超过狼巫婆婆，成为至高。 　　简华微微笑着，在众人的欢呼下登上高台。 　　她双手平放几下，欢呼声止，在众人热烈的目光下，简华开口了，“我，简华，成为炎虎联盟的大巫，自愿将余生都献给炎虎联盟，祈愿每个族人都能吃饱穿暖，再不受灾难迫害，平平安安活到老去，也希望炎虎联盟越加壮大起来，屹立在红土丘陵这块土地上，强大威武，其他部落不敢来欺负我们。” 　　她声音落下，欢呼声如同浪潮般卷过，翻滚扬起，激动的族人齐声大喊，“大巫，大巫……” 　　两个壮汉站到羊皮鼓前，光着膀子肌肉虬结，拿起鼓槌用力敲击起大鼓来。 　　“咚咚咚……咚咚咚……” 　　欢呼声和着鼓声，如同点燃火药，整个场地都沸腾了。 　　简华笑容加大，看着底下族人，更坚定了带他们过上好生活的信心。 　　待欢呼过一阵，她又平举了双手，众人安静下来。 　　“木通族长和卷羊族长等人还有话要说。” 　　木通、羊尾、双鱼、狼猛、黑石、虎百、花刺等人一一走上高台，木通转向众人，道：“我，炎族族长，现在年纪大了，愿把族长位置传给木野，木野，上台来。” 　　木野身姿挺拔，一步步踏上高台，一膝跪地，接过木通族长代表权力的手杖。 　　羊尾上前，“我们各部落族长商议过，一致同意，让木野当我们炎虎联盟的酋长，带领炎虎联盟更加强大。” 　　“我们同意。” 　　众族长站出一步，齐声高喊道。 　　“木野酋长！”简华微笑，呼喊。 　　“木野酋长！木野酋长！”众人再次欢呼起来。 　　几个族长每人手里拿着一根骨饰项链，上前一一套在木野颈中。 　　木野庄肃起身，举起手中权杖，“炎虎联盟强大，炎虎联盟强大！” 　　炎虎联盟强大的信念就此深埋在每个族人心中。 　　简华开始跳起她已熟练于心的祭祀祈福舞，春雨绵密，湿润大地；夏雨滂沱，万物生长；秋意金融，谷物丰收；隆冬严寒，天地洁净。 　　感谢神明，让她更加感受到生命的美好，感谢神明赐福，让她找到了她的位置。 　　强大的虎神，请保佑我的族人们，坚忍不拔地在这块红土地上生存下去，我将永远奉养您。 第155章 番外一 　　祭祀归来, 柱站到了简华和木野跟前，有些踌躇, 嗡声呐言道：“大巫，木野酋长，我有事要跟你们说。” 　　“好, 进议事厅说吧，我也正要找你。” 　　简华跟木野对视一眼，捧着炎虎旗帜带头走进竹楼议事厅。 　　刚把旗帜摆到竹台上, 柱已朝着两人重重跪下，“大巫，酋长，我想回树部落去。我, 我……” 　　他欲言而止, 猛然看向两人，脸上彷徨与决心交织变幻, 脸色阵青阵红。 　　简华笑了，微微点头。 　　木野伸手相扶, “我跟大巫商量过，正要派给你一个任务, 你就过来了，快起来, 坐着说。” 　　柱脸上一喜，在一旁小竹凳上坐下，期盼望住两人。 　　“上次我去你们故地看过, 盐井尚好，还能出盐。”木野道。 　　柱连连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盐是要紧物，那处盐井还得我们炎虎联盟管起来，以后自用也方便。” 　　“正是此意，我跟大巫商量好，就派你带领族里三十勇士，前去晒盐，我们原本想着春季时去，到秋季时回，晒出来的盐够我们部落使用即可。”木野迟疑一下，“现在快要入冬，这时候过去，可不好生活。” 　　“酋长，我们不怕吃苦，要不，我就带树部落人过去。”柱诚恳道。 　　简华见他神情不似作伪，很是欣慰，决定道：“以后每年走一趟，日子还长着，不用现在急急去，等开了春再走。” 　　木野朝他点点头。 　　柱微有些失望，可转念一想，年年去一趟也是很好的，马上高兴起来，“听大巫和酋长的，明年开春再去。” 　　寒意如檐下的冰棱，随着春风拂面滴滴消融，眨眼间春暖花开，红日暖阳。 　　从炎虎联盟谷口出行两支骑马队伍，一行三十勇士由柱和黑狼带领，另一行五十勇士随在木野和简华身后。 　　“我们离开后，部落训练还得日日做，不可放松。”木野跟他阿父和羊尾等人交待道。 　　“记的，一日不落。”花刺、虎百等人齐齐应下。 　　两支队伍在族人相送下，互道珍重，一北一西飞驰而去。 　　简华和木野等人的目标正是春城。 　　猴人所说的金子般的武器，一直让简华耿耿于怀，总要亲眼见识一下，才好应对。 　　这次猴人用兽皮包裹了头脸，坐在羊鞭马后，也随了队伍一道前去。 　　一路攀山越岭，有马匹相助，五十余人的队伍也足足走了大半个月。 　　已能见到一些零散小部落，这是春城快到了，简华等人不欲让人瞧见他们骑马，都远远避了开去。 　　这一日，刚刚翻过一座山岗，却隐约听得山脚下林子里传来呼救声。 　　众人相视一眼，飞速下马掩了过去。 　　两帮人正在拼斗，或者说一方十五六个壮汉正在围捕另一队七八人。 　　而七八人中还有女人，更有一个大腹的年轻妇人，他们边战边逃，眼中已满是绝望。 　　其中有个男子，很是奋勇，身上五六处地方冒血，却不管不顾只拼命挥斧挡开劈来的石斧扶着孕妇往前奔逃。 　　那十五六个壮汉胜券在握，如同猫戏鼠般赶着他们往一个方向行走，见他们这般凄惨模样哈哈大笑。 　　所幸他们似另有目的，并不下狠手杀死他们。 　　“简华，你看这些人的长茅，头上是金色的。”木野伏到简华身边，沉声说道：“这些人就是金山部落的。” 　　简华已经看到了，这十五六个壮汉所用的长茅上却是铜质茅尖，不过两三寸长，有点点日光从叶片缝隙落下来，照到茅尖上，金色晃过很是耀眼。 　　她再看几眼，一霎间咬牙生起满腔怒意，原来这被追得踉跄奔跑的怀孕少妇她认得，正是两三年前在春季交换大会上有过交往的走荒族族长女儿笑笑。 　　一个很可爱聪慧的少女，给了她玉米和细盐的少女。 　　原来笑笑也嫁人了。 　　简华收敛神思，朝木野一点头，两人默契，一左一右带着族人包抄过去，迅疾如风，势如奔雷，竹箭就出手了。 　　“嗖”“嗖”“嗖” 　　一支支竹箭如同死神镰刀，无情收割十六个壮汉的性命。 　　笑笑等人停住脚步，惊呆了。 　　竹箭又细又利，轻易穿过兽皮刺.进身体，更有箭法优秀者，直接一箭穿喉，鲜血从嘴角冒出，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金山部落的壮汉大睁着眼睛，不甘倒下了，至死没明白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阿扁，我是不是在做梦？”笑笑使劲揉着眼睛，抓住身旁男子的手问道。 　　简华把弓背到背上，含笑朝她走去，“笑笑，你还认得我吗？” 　　笑笑转头，目光放到简华脸上，打量几秒，她的嘴唇就颤动起来，本就红红眼眶一下蓄满水汽，“大，大巫，是你吗？” 　　简华再走进一步，微笑点头，眼圈也是红了。 　　在这么广大的地方，还能跟笑笑踫上，真是缘份。 　　“大巫，大巫……” 　　笑笑扑了过来，一把抱紧简华，把脑袋搁到她肩窝上，呜呜哭了起来。 　　木野随在简华身后过来，跟笑笑身边的男子互相认识一下。 　　他名叫阿扁，正是笑笑的男人，现在是走荒族族长。 　　“笑笑，别哭了，你肚子里的娃娃没事吧，我先帮你族人包扎一下伤口。”简华拍拍笑笑后背，温柔道。 　　有条不紊地处理好打斗现场，竹箭全都拔了下来，族人们合力挖了个大坑，把这些金山部落壮汉全都埋了。 　　猴人早跑去把他们的金茅收集了过来，捧到简华面前，“大巫，这就是他们的金子。” 　　铜质茅头，拿在手里，颇有些份量，细看，还是能看出表面附着的点点杂质。 　　亦或是他们加入的合金，打磨很光滑，简华用铜茅在石块上用力划过，石块表面留下一条细痕，硬度足够。 　　她再把铜茅放置石上，让木野拿着另一块石头砸下，在众人惊呼声中，铜茅碎了。 　　碎成五六块小块。 　　“这么软，一点都不牢靠，还没有石头打的茅尖好用呢。”金猴鄙夷道。 　　“啊，金山部落的金子，这么不经用。”阿扁惊呼道。 　　猴人瞪大眼睛，随即崇拜看向简华，大巫真是无所不知，连金子哪处不好都知道。 　　木野等人同时吁了口气，这新武器看来不过如此，还没有他们的竹箭好用。 　　“你们可不要小瞧这铜器，要是里面加入锡矿或铅矿，就不会这么脆了，有了延展性可以打造更大的武器，劈砍开石头也是可能的。” 　　简华跟他们笑道。 　　虽然不懂大巫说的那么些，可这金子的厉害还是明白了。 　　“啊，那我们怎么办？”金猴问道。 　　“可惜啊，他们还不知道要加入正确配比的锡或铅，就让他们慢慢摸索吧，也许花上几十上百年就摸索出来了。”简华轻松笑起来。 　　众人齐齐笑了，心口上一直压着的金山部落有厉害武器的阴影终于可以移开了。 　　“不过，我们可不能放松，就算他们没有新武器，光是石斧，也够我们对付的，我们箭法和阵法还得好好练，不管哪个部落来欺负我们，我们都要把他们打回去。” 　　简华敛了笑意，郑重宣布道。 　　“是。”炎虎联盟族人齐声应下。 　　“还有，我们看到不同颜色的石块都不能放过，都得拿回来给大巫看看，也许哪一天我们就能打造出大巫说的那种新武器了。”木野跟着交待道。 　　“是。”众人再次应下。 　　“大巫，救救我的族人吧，他们都被金山部落抓走了。” 　　笑笑候在一边，见简华忙完，上前说道。 　　“别急，你先细细跟我说一下。”简华扶她在一根横倒的树枝上坐下，和声道。 　　笑笑抹着泪道来，那年的火山喷发，他们正好离开不久，过后还回去看过，什么都没有了。走荒族长她阿父，也没有经历过这样大的灾祸，深受打击，带领族人在南面找了个小山谷住下，过后不久就生病死了，族人推举阿扁当上族长，这次过来春城，就是想换点盐，可到了春城里面却觉得不大对劲。 　　“好多奴隶，哭着喊着，听说都要被带往金山部落修建什么城墙房屋，我们觉得不对，盐也没换就跑出来了，却被金山部落的人发觉，一路追，好多族人都被他们抓走了，最后就剩下我们几个。” 　　笑笑说着又哭了起来。 　　“抓人，修城墙？”简华蹙眉。 　　“嗯，听说要修比春城还要高还要高的城墙。”笑笑抓住简华的手，“大巫，你一定要救救我的族人，我给你磕头。” 　　“别别，你有身子，怎么救人我们好好商量一下。”简华忙扶住她。 　　阿扁伤口包扎好，除了脸色苍白些，精神倒还不错，上前来把春城里面的情况跟大家说了下。 　　春族与金山部落是合作关系，近年来对金山部落的跋扈也很是不满，可碍于金山部落武力强盛，一直敢怒不敢言。 　　冒然进入已属不明智，简华把笑笑和受伤的走荒族人留在后面，马匹也留下，由金猴带着几人看守，而她跟着木野等四十多个勇士往春城摸去。 　　春城坐落一处高台上，高台离地两三米，因势利导，沿着这块高台，四周堆起丈高的围墙，正中一处豁口，可容两三人通过。 　　高台下面，树木全被砍去，光秃一片平地，几根杂草稀疏，无处可藏身。 　　有几个春族守卫站在门前，或站或坐，姿态很是悠闲。 　　简华等人查看一翻，藏身树林蹲了下来。 　　“只有晚上进去，把人抢出来。”木野等人也都蹲下，低声道。 　　“大巫，等天黑下来，让我先进去看看，再带你们进去。”猴人自告奋勇道，“况且我感觉里面还有个猴人在。” 　　“还有个猴人？”简华心中一动，挥手道，“那我们先回去，别被他察觉了。” 　　众人又小心退了回去。 　　寅时，黎明前最黑暗的时段。 　　两架木梯平行着轻轻靠到了高墙上，一个个黑影轻悄掩到墙下，两人如灵猴般顺着梯子爬上高墙，转身朝下，又拉上来两架木梯，小心翼翼放到墙里架好。 　　“猴人。”一人探身，目光逡巡，把声压得低低唤道。 　　正是木野。 　　“我在这里。”一道更加低弱的声音在墙下欢快响起，木野眯眼细看，短窄脸庞大眼大耳，不是猴人是谁。 　　他轻轻蹦着，好似压着极大喜悦。 　　木野目光移到一旁，恍然，黑暗中，另一双大眼水汪汪对向他，有一份戒备，更多是新奇，正是另一个猴人，看个子，比炎虎联盟的猴人还要小上一号，最要紧的，好像是个女的。 　　在两人身后密压压站了一大排人，安静无声，三两相扶，投射.向木野的目光简直要把他烤化了。 　　“上来吧，别抢，一个个来，小点声。”他低语。 　　下头猴人拉着这些人，扶他们爬上木梯，一人接一人被偷出高墙。 　　春城和金山部落的守卫们熬不住，在这最令人发困的时间段打了个小盹，他们做梦都没想到，一眨眼工夫，自家猴人会被勾走反叛，轻松打开奴隶的木棚，把人都给放走了。 　　等猴人最后一个爬上木梯，木野等人又轻手把墙内的木梯抽了出来，几人合力扛上四架木梯，带着众人飞快跑进森林。 　　被救出来的奴隶除了走荒族，另有一些小部落族人。 　　简华问过他们，是否要跟着他们走。 　　小部落族人选择回自己部落。 　　简华也不强求，把他们都放走了。 　　“大巫，谢谢你，谢谢你们。”笑笑眼眶又红了，却一直在笑。 　　“笑笑，我正式邀请你们走荒族到我们炎虎联盟生活，我们有牛羊有谷物，等你娃娃生出来再不会挨饿。”简华笑道。 　　笑笑跟阿扁族长对视一眼，俱是点了头。 　　“好，那我们先往你们部落去接族人，然后一起回去。”简华大声笑道。 　　“好。” 　　众人心情澎湃，齐声应和。 　　拉过马儿，扶着伤者上了马，笑笑也被放到马上，众人拉起马儿，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走去。 　　一轮金红的太阳跃出云层，霎时间，光芒万丈。 第156章 番外二 　　晨风习习, 吹动窗边挂着的轻薄麻布帘子，露出小竹楼内一角凉席, 一个年轻妇人面容沉静温和，正对窗盘坐于席上，摇动着手中一个古朴的龟板。 　　龟板内十八颗圆珠, 滴滴滚圆，如玉般润泽，滚动间, 珠内隐有毫光流动，发出清脆的珠子踫撞声。 　　这是简华每日必做的晨课，孕养巫具。 　　她眼见着木野给她打磨出来的骨珠一天天褪去惨白，如润了水, 变得剔透晶莹起来, 她的心里也从姑且相信，到现在这般的尊崇敬畏巫术。 　　这是一种信念的力量, 是善念是大爱，是包容一切的宽广。 　　她现在真正能理解族人对大巫的信仰, 也更加明白她的责任和付出。 　　简华手中的龟板慢慢停下，龟板内一片湛蓝, 水波轻卷，一浪追逐一浪, 拍上金黄沙滩。 　　她停了手，若有所思。 　　“阿姆，阿姆, 笑笑姨说，她要带小麦姐姐一道去，阿姆，我也想去，我也想去。” 　　腾腾脚步声传来，人还未进屋，一道软糯童声就急急传了进来。 　　简华闻声微笑，收了巫具，拉开竹门，怀里就被扑进一个五六岁男孩。 　　小男孩剃了光头，圆圆脑门，一双大眼睛乌黑纯澈，越发显得他憨憨可爱。 　　简华拉了小男孩的手，牵着他走下竹楼，笑问道：“你阿哥呢？” 　　“阿哥刚跟着阿父训练回来，现在去看大船了。羊鞭叔叔说船再刷一层树油就好了，可以出发了，阿姆，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小男孩使劲蹲下身子，赖着不肯走了，眼巴巴看住简华，好似她说一声不行，马上大哭起来。 　　“好，带你去。”简华弯腰抱起他，点了点他额头无奈道。 　　一连几日的卜象，此行圆满，并无大风险，带他走一道也无妨，见见外面的天地。 　　“哦哦哦，我也要乘船出行了，我也要乘船出行了。”小男孩不以为然，大声欢呼起来，抱住简华脖颈往她脸上狠亲了一口，“阿姆最好了。” 　　“小木虎，你阿姆答应你要求就最好了，那婆婆给你吃甜汁的，婆婆好不好啊？” 　　狼巫婆婆坐在二楼竹廊处，瘪着嘴笑问道。 　　她已经很老了，比她阿姆活得还久，可她觉得自己身体很好，还能活上许多年。 　　“婆婆，你还有甜汁吗？”小木虎眼睛睁得溜圆，一下望住婆婆，舔着嘴唇馋道。 　　“有，有，婆婆拿给你。” 　　“婆婆，你别宠他了，这小家伙给多少吃多少，他的肚子就是个无底洞。婆婆，你把蜜水留着自己每天喝点，对身体好的。”简华笑道，“要一起去那头看船吗？” 　　听她这样说，小木虎抬了一手抓抓耳朵，瘪了瘪嘴有些委屈，可一想到要去看船，立马又笑了。 　　“好啊，一起去走走。” 　　婆婆起身，柱着权杖走得很稳，一步步下了竹楼，随在简华身旁朝前头湖岸边走去。 　　湖岸边聚集了许多人，说说笑笑很是欢快。 　　人群中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一下吸引住了简华的目光。 　　随着她的走近，那两人似有所觉，转过身来，一大一小相似度极高的两张脸，只是一张成熟一张稚嫩，一道目光饱含着柔情和宠爱，一道目光带着欣喜和濡慕。 　　“阿弟，你怎么又让阿姆抱了呀，你是小勇士了，不能再在阿姆怀里撒娇了。” 　　十一岁的木盐背脊挺拔，已有简华耳朵高，如同个小大人般训着小木虎，上前把他接了下来，随即又笑着跟狼巫婆婆打招呼：“婆婆好。” 　　“木盐好，好好，木盐已经是个勇士了。”狼巫婆婆慈蔼道。 　　“婆婆，你快来看看，三艘大船都要做好了，每艘大船可以坐上十二个人，一共可以去三十六个人呢，船里面还可以睡觉。”木盐微笑道。 　　“阿哥，阿哥，阿姆答应我也可以去。”小木虎晃着他的手，大声插言道。 　　“你这么小，怎么可以去啊。你路上肯定会哭闹的。”木盐板起脸道。 　　“我才不会哭呢，你刚刚不是说我是小勇士了，小勇士当然能去啦。”小木虎大声反驳。 　　“婆婆，你说木虎能不能去，他才五岁，当然要待在部落里，外面那么危险。” 　　“婆婆，我可以去的，你说，我是不是可以去的。”小木虎拉住狼巫婆婆的手，急道。 　　“唉唉……”婆婆帮哪边都觉得不好，一张老脸笑满褶子。 　　木野微笑注视简华，伸了一手偷偷拉上她的手，十指相扣，然后简华轻轻靠向他肩，同时看向人群围拢的三艘大船。 　　照她人生前二十年的目光来看，这三只木船真算不上大船，只能说是有竹蓬的小船罢了。可在这里，这三艘大船将要带着他们沿大河行驶，她知道，顺着下去，一定能到海边。 　　炎虎联盟部落即将会有更多资源，能更好地生活下去，世世代代，繁衍生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一路陪伴支持我的小天使们，是你们给了我信心！ 　　一路有你们相伴，真好，抱住，亲！ 本书由 凌烟阁月虎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