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消失的糖果 整理 ================= 猎户家的小娇娘 作者:夜子莘 文案 一句话简介:名门闺秀与山村猎户的幸福生活 ---------------------------------------- 猎户侯远山命中带煞,克母克妻, 虽是杏花村难得的美男子,二十多岁也未曾娶妻 因为这克妻的传言,一心想要给家里传宗接代的侯远山可算是急红了眼 后来有一天,侯远山去山上打猎 猎物没打到,却是从天而降位美娇娘 然后,侯远山乐了…… 内容标签:布衣生活 穿越时空 种田文 甜文 主角:侯远山,沈葭 ┃ 配角: ┃ 其它: ================= ☆、捡回个小娇娘1   山上刚下过一场大雪,天寒地冻的,人走在路上一不留神就有可能滑倒在地,摔个四脚朝天。   杏花村三面环山,是一个不大的村子,约莫二十多户人家,大都靠着山上那几亩薄田过生活。   此时天刚蒙蒙亮,又加上天寒料峭的,村里人都没什么要紧事,索性便躲在被窝里多睡上个把时辰。整个村子静悄悄的,只听得到公鸡仰着脖子打鸣的咯咯声。   而住在村子最南边的猎户侯远山却是早早地背上弓箭锁上大门往山上打猎去了。   路过高家的时候,高耀刚好赶着牛车从自家大门里走出来,瞧见侯远山笑着打了个招呼:“远山哥,这么大雪还去打猎啊?”   高耀是杏花村里的屠户,平日侯远山打到野猪什么的总会卖给他,故而两人的关系一直不错。侯远山性子有些闷,素来和村里的人说不上两句话,但高耀这个人与他投缘,在这杏花村里算是最好的兄弟了。   侯远山道:“家里没甚要事,就当出去活动筋骨了。”他说着看了看高耀的牛车,“你这是又要去县城卖肉?”   高耀摆了摆手:“大冷天儿的,卖个屁的肉啊。我那婆娘嘴馋得狠,想吃镇上的桂花糕,我去给她买些回来。你说人家肚里怀个宝呢,我能不祖宗似的供着?”   听到这话,侯远山沉默下来,倒是没有再接话。   似乎瞧出了侯远山的心事,高耀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怎么,想女人了?”   侯远山脸上一阵发热,也不理他,背起弓箭就往山上走。   高耀见此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测,上前两步拉住他:“我看呀,你不如去外面带一个回来。你看隔壁村那个二狗子,整日斗鸡走狗不学无术,家里还穷的叮当响,大家都以为他会打一辈子光棍儿,一年前买回来个婆娘,如今娃都生了,还不得老老实实待在这儿过日子?”   侯远山无奈叹息一声:“二狗子跟我哪能一样,我不能害了人家姑娘。”   高耀道:“命硬克妻这种事邪乎的很,谁知道到底真的假的,你也别被村里的那些人给吓着了,或许春花妹子的死是个意外呢?别因为这件事,把自己一辈子都给搭上了。对了,村口那个铁寡妇不是一直对你有意思吗,要不你俩……”   提到铁寡妇侯远山叹息一声,只摆摆手:“时候不早了,你赶快城里去吧,我还得去打猎呢。”说着,他背起弓箭向着远处走了。   高耀有些无奈地摇头:“你呀,就是个倔脾气!”   .   可能是心情低落的原因,侯远山在山上转悠了半天,也只打到了一只野鸡,好容易看到一只出来觅食的獐子,却追着射了三支箭都没射中。   侯远山涉猎向来都是百发百中的,今日却总也射不到,他心知是打不到好东西了,提起野鸡放进后背的竹篓子里便打算下山回家。   没走两步,他便发觉今日这山上有些不太对头。   冬日里的猎物虽少,但每日里还是会有极个别的动物出来觅食,但像今日这般一片寂静的,却很少见。   刚下过一夜的大雪,山上寂静的有些可怕,只偶尔有积雪压断树枝的声音传来,格外清脆。   侯远山常年打猎,耳朵也是格外灵敏的,站在原地听了一会儿,他心中升起一股可怕的念头。   今日这山上,怕是不大太平。   一双灵敏的耳朵动了动,他侧头一看,身上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来。   只见离他不过三百米远的雪堆旁,赫然站着一匹狼,通体的灰白杂色,一双眼睛呈宝蓝色,在这白茫茫的雪地里宛若两颗琉璃珠子,格外眨眼。   这山上有狼群侯远山是知道的,但大都在山林深处,侯远山一般不往里面进。故而也从来没和豺狼虎豹打过照面儿。   像今日这般和一匹狼直接对上眼的,还是头一遭。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侯远山顿时心上一揪,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不料太过慌神,忘记了身后便是陡坡,一脚踩空,顿时跌落在地,滚动着便掉下山去。   一连滚了好几圈,最后被一只粗壮的榆木树干拦下来。不过幸好他平日里练过几下子,皮糙肉厚的,滚的这几下倒没什么大碍,只身上沾了不少雪。   他起身看了看跌下来的方向,可能滚的太远,那匹狼并没有追过来,他这才放了心。   拍了拍身上的雪,拎起地上的竹篓子,将那只野鸡重新装进去扛在背上,便打算回家去。   不经意间,他向身侧瞥了一眼,顿时有些惊讶。   只见在他身侧几步之外赫然躺着一只水绿色的绣花锦鞋,那鞋子看上去小巧精致,上面还缀了几颗亮晶晶的珠子,在白雪的反射下泛着光泽,一看便知是个值钱的物件。   他走上前捡起来细看,只见那做鞋的布料都是这方圆百里都买不到的稀罕料子,且那珠子晶莹圆润,一看便知能卖个好价钱。   他蹲下.身子拍了拍上面的泥土和雪渍,四下打量着,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另外一只。这鞋子一只拿到当铺不值钱,若是一双,那可就值不少银钱了。   四下扫视了两遍,终于在前面的雪堆旁又瞧见了另外一只,他心中大喜,急忙便跑了过去。   却见一片雪堆旁,一个快要冻僵了的小姑娘如今昏迷不醒地躺在那儿,脸色铁青,整个身子冻得没有温度。而那只水绿色的珍珠绣花锦鞋,此刻正套在她那小巧的玉足上。   那姑娘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五官精致,肌肤细嫩,眉目如画,脸颊虽已冻得脸色发紫,那倾城之姿却仍引得他不由一颤。   侯远山曾在外面待过七年,自认貌美的女子他并不少见,但如眼前女子这般美到骨子里的,却是头一次遇上。   他失神了片刻,这才想到蹲下.身子去查看她的气息。感受到她鼻间有温热的气息喷出来,他脸上顿时有了笑意。这姑娘还真是命大,竟然不曾被狼给叼了去,看来竟是个有福之人。   看这姑娘浑身冻得僵硬,心知她如今需要赶快用火取暖,侯远山也不敢多加耽搁,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直接抱起地上的姑娘飞奔回家。   ~   侯远山带着昏迷的姑娘回到村里时,天已经黑了,因为太冷的缘故,村口上有不少人吃罢了晚饭围在一起烤火。   远远地瞧见侯远山从外面回来,有人起来打招呼:“呦,远山打猎这么晚才回来呀?哎呀,这是谁家的姑娘,怎么冻成这样?”   坐在边上烤火的高耀闻声跟着站起来,看着侯远山怀里的姑娘打趣儿:“你小子,今儿个到底干嘛去了?还整了一仙女回来?”   侯远山此时心里正着急,哪里有心情和大家闲话,只道:“这姑娘冻得不轻,我先带她回去,晚点儿再说。”   他说完,急急地走了,只留下还在烤火的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这侯远山莫不是学那无赖张娃,买了个媳妇回来吧?”   “还真有可能,我看那姑娘病的不轻,会不会是因为他克妻的缘故呀?”   “哎呦,若真是这样,这姑娘可就可怜了,花一样的年纪,可别被克死了。”   “不过这远山兄弟也是不容易,挺老实憨厚的一个人,命咋就这么硬呢?”   ……   众人们正聊得起劲儿,高耀想到今早上他跟侯远山说的那些话,顿时有些坐不住了,起身拍拍屁股,打算去侯远山家里去问个究竟。   作者有话要说:  沈葭:“原来我就是这么被捡回去的……” ☆、捡回个小娇娘2   侯远山回家后,直接将怀里的女子平放在床上,又去衣箱里取来三条棉被以及一张狐皮全部裹在那女子身上。   如此仍显不够,他又将柴房堆砌的木柴抱进屋,在床边用盆子升起个大火,这才跑到灶房里去煮姜汤。   这边正忙活着,高耀从外面走进来,先将脑袋往屋里探了探,又寻着声儿到了灶房。   侯远山正在灶房里切姜片,他的体格高大,站在本就不大的灶房里顿时觉得有些拥挤。   高耀索性也不往里面进,只斜倚在灶房的门框上,眼中满含深意地笑:“你小子,行啊,早上还不把我的话当回事,晚上竟就真的整来一美娇娘。刚刚外面天黑没看太清,不过瞧着那身段儿该是位妙人儿吧?跟兄弟我说说,哪儿买的?”   侯远山将切好的姜片丢进锅里,这才扭头瞪他一眼:“少在外面碎嘴,那姑娘是我今儿个打猎时遇到的,看她冻僵了躺在地上可怜,这才给带回来了。”   高耀故作一副惊讶的样子:“合着是天上掉下来的?老哥,艳福不浅啊你这?”   他说着上前两步站在侯远山旁边,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不过我跟你说,你这么多年也没个婆娘在身边,如今好容易逮着一个,你可得好好把握,别最后快煮熟的鸭子又给飞走了。我跟你说,这男人到了一定岁数那就得有个女人,这日子才过得舒坦。尤其是到了晚上……”   侯远山看他嘴里就没个正经,不由黑着脸推他出去:“天儿不早了,你赶快家去吧。顺便也跟村里那些人解释解释,别让他们来瞧热闹,那姑娘身子弱需要休息。”   “呵,你俩还没怎么着呢就先护上了?”高耀见他这样闹得更欢了,丝毫没有要走的打算。   话一说完,看侯远山面色阴沉着一副再不走就要给他好看的架势。   侯远山力气大,高耀哪是他的对手,只好妥协:“好好好,你先忙,我回去。”   见他出去了,侯远山不由将目光转向正屋的方向,想到高耀刚刚那些混账话,他只觉得脸上一阵臊得慌,忙别开了脸去。   .   高耀出了侯远山的家门,爱瞧热闹的村人果真围了不少,看样子似是要一窝蜂地往侯远山的院子里进。为首的是一位身材肥胖,一身赘肉的中年妇人,杏花村里的冯大婶子。   这冯大婶子是村里的媒婆,平日里最爱瞧热闹,也是个惯爱碎嘴的主儿。   高耀赶忙上前拦住,脸上嬉笑着:“怎么这么热闹,冯大婶子带着大家伙儿是要干啥呢?”   冯大婶子见高耀是从侯远山家里出来的,抬眼瞧了瞧侯远山家,又上前几步神神秘秘地问:“打听出来了吗?那姑娘是哪儿来的?”   高耀如实回答:“是远山哥今儿个打猎捡来的,身子都冻僵了,远山哥瞧她可怜就给带回来了。”   “捡来的?”冯大婶子有些不太相信地又往侯远山家里探了探,“他这么跟你说的?”   “是啊,远山哥是这么说的。”   冯大婶子嘴里嘟囔一句:“大冬天还下着大雪,谁家的姑娘会往山上跑呢,该不会是远山编了瞎话来哄我们大伙儿吧?”   高耀看她转着眼珠明显的不太相信,未免她真的带着一众人往侯远山家里进,他又笑着道:“远山这人向来老实,哪里会说什么谎话。大婶子若是好奇也不必急于这一时嘛,左右这姑娘在远山家里住着,你若不信明日再来瞧也是一样。如今那姑娘昏迷在床上,您就是进去了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不是?”   冯大婶子听高耀这么说也觉得有理,上下一番思索,她转头对着大家伙儿道:“既然这样,如今天色也不早了,咱们就先家去吧,明儿个再来瞧个究竟。”   冯大婶子发了话,众人没有不听的,也便纷纷散开了去。   高耀看大家走了,这才放心地往自己家里赶,这么新鲜热闹的消息,回去给他家媳妇儿当故事听,她肯定乐意。   *****   第二天,侯远山一大早将昨日里打的野鸡放在锅里炖上,自己煮了稀粥就着咸菜吃过早饭便又背着家伙去了山上。   当沈葭醒来的时候,已经巳时过半了。   睁开眼她只觉得一阵腰酸背痛,强撑着硬邦邦的床板坐起身,她这才审视起周围的环境来。一间不大的土瓦房,墙是用那种混了麦秸的泥土砌成的,四四方方的窗子看上去有些陈旧,但好歹能够遮风。   床尾并列摆了两个木箱子,因为掉漆太严重已经认不得最初的颜色。床边是一盆烧的差不多的木炭,只隐隐还有些热量。   离床几步远的地方是一张掉漆的八仙桌,上面擦得干干净净,如今只摆了一个水壶和几个小陶瓷茶杯,除此之外再无它物。   桌子的右侧是一扇半掩着的房门,如今外面下了雪白茫茫的有些刺眼,沈葭只瞧了一眼便转过头去。   她揉了揉仍旧有些沉重的头皮,这才渐渐想起这是怎么回事来。   前日她被一群人牙子追赶,为了逃命跑到了一座山上。结果刚避开了人牙子,迎面又碰上一匹狠狠瞪着她的恶狼,灰白杂色,眼珠深蓝深蓝的。   作为一个从没见过真狼的现代人,沈葭吓得心都快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她双腿发软,不受控制地一直往后退,结果忘了山路不平稳,脚下一时踩空便栽了下去。后来她应该是脑袋撞上了什么东西,紧接着便没有知觉了。   如今看看眼前的情况,她觉得自己应该是被附近的好心人给救了。   这时,她那早已饿的扁扁的肚子突然咕噜噜地叫了两声,紧接着便闻到一股诱人的香味儿,顿时将她肚子里的馋虫都给勾了出来,五脏六腑也开始不安分地叫嚣。   她用力嗅了嗅,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寻着香味儿打开那半掩的屋门。房屋的左侧是一个不大的灶房,而香味儿便是从那里飘出来多。   她扫了扫空荡荡的院子,脚下不受控制地顺着香味儿走进了灶房。   打开坐在灶台上的砂锅盖子,热气蒸腾间顿时浓香四溢,待看清楚里面是一只肥肥的鸡后,她馋的口水直冒,恨不得立刻伸手捞了来吃。   不过,她忍住了。   这是别人的家里,她怎么能如此不经过主人的允许就吃人家的东西呢?这可是偷!   她默默舔舔干裂的嘴唇,攥紧了垂在两侧的拳头。   那浓郁的香味儿让她觉得肚子更饿了,两眼盯着那锅里肥肥的一整只鸡直冒金星。她甚至觉得自己若不赶紧吃点东西,很可能会饿死过去。   “我偷偷喝一口鸡汤,应该不会有人发现吧?”她自己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但有时候人的肢体做事情根本不经过大脑的。   脑子里还在犹豫不决,她的手已经遵从肚子的抗议拿起旁边的小勺子,舀了一勺鲜嫩的鸡汤。   她闻了闻那诱人的香味儿,胡乱吹了吹,也顾不得烫不烫一口喝进了肚里。   虽然被烫的舌头有些麻木,但却是不可否认的好喝。   她忍不住又舀了一勺,这一次没有像上次那么急切,而是轻轻吹了吹,用嘴唇试试温度不烫了,这才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品味着。不咸不淡,鲜嫩浓郁,满齿留香,堪称是人间美味了。   如此反复喝了几口,暂且压住了腹中的饥饿,她这才忍着将那一大锅鸡汤尽数喝完的冲动,依依不舍地盖上了盖子。   一扭头却顿时吓了一跳,却见一个四十多岁的农村妇人立在门口,那妇人鬓发有些花白,身穿土灰色粗布棉袄,双手插在衣袖里,望着沈葭的目光里带着温暖的笑意。   沈葭顿时觉得有些窘,果然,人还是不能做那种偷鸡摸狗的事情的。   “那个……我不是故意的,我其实……”她觉得自己紧张的有些语无伦次了。   那妇人却笑意盈盈地从门口走了进来:“姑娘饿了吧?这只鸡是远山专门给你炖的,说等你醒来给你补身子的。”   沈葭呆呆地看着她:“是你救了我?”   妇人笑着摇头:“不是我,是远山昨日去山上打猎遇到你昏迷在半山腰,这才带你回来的。我家在隔壁,夫家姓袁,你叫我袁婶子就行。”   沈葭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袁婶子。”   袁林氏笑道:“姑娘身子弱着呢,快先去屋里坐着,我盛好了鸡汤给你送过去。”   “谢谢袁婶子。”沈葭觉得心里暖暖的,她独自在外面流浪半年,虽说偶尔会碰到些坏人,但这世上还真是好人更多些。   .   沈葭在屋里喝鸡汤的时候,听袁林氏大致讲了一下这里的情形。   这个村子三面环山,名叫杏花村,因山上种满了杏树而得名。村子人口稀少,约莫二十多户人家,种地谋生,靠天吃饭。一年到头缴交税收以后,剩下的也不过够一家子勉强糊口,日子大都挺艰难的。   而她的救命恩人侯远山,是这杏花村里的猎户,因为会打猎,又无父无母的没有养家糊口的压力,日子在这村子里也算得上是好点的了。有的人家,一日两餐都未必能填饱肚子。   沈葭对此表示不太能理解:“山上应该多野味,大家没事的时候找点儿野味改善一下生活也是可以的。”   袁林氏道:“姑娘有所不知,打猎可不是人人都能干的,只有上报了里正年年往上面交税才行。而这打猎的税收比种田还要多些,若能经常打到些猎物去卖了银钱倒还好,若没那个本事的,岂不是要白白往上面交那些个税。何况山上总有豺狼出没终究不安全,没有两下子谁敢整日地往那上面跑?”   沈葭听得有些愣:“若这样来说,做个渔夫樵夫也要交税了?那寻常的人家想吃个荤腥还必须拿钱去买不成?”   袁林氏叹道:“捕鱼和砍柴为生者自然也是有各自应交的税收的。不过像我们这样的小地方,偶尔捡些干柴来烧火,或者在自家地头上碰到个野鸡野兔拿回去吃个荤腥倒也没人去管,左右不拿它来换银钱也就是了。但若是经常这样,人家靠这个吃饭的人自然是不会依的。毕竟人家平日若想吃个苞米麦子也是要拿银钱去换的。”   袁林氏这么说沈葭也便懂了,在这个时代里,但凡是以此谋生的,都要向上面交税。   沈葭又问起侯远山如今未曾成婚的缘由,袁林氏才叹惋道:“远山这孩子也是个命苦的……”   侯家代代打猎为生,到了侯远山这一辈侯老汉便只得侯远山这一个儿子。   侯远山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所谓“男怕初一女怕十五”,侯远山又生在大年初一,算卦的说这孩子生的不吉利,命硬克亲,需送到寺庙里去,方可保家宅安宁。   侯远山的父亲不信这个邪,何况刚没了妻子哪里舍得丢下儿子,便坚决自己抚养。乡亲们看侯老汉抚养儿子一直安然无恙,这才把命硬克亲这样的流言压了下去。   侯远山五岁那年,眼看着到了启蒙的年纪,侯父便想尽快给儿子凑够上私塾的学费,于是每天起早贪黑的去山上打猎。结果有一次上了山之后,再也没回来过。   农夫陈麻子家的女儿春花和侯远山自幼订了娃娃亲,如今见远山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可怜便带回了自己家里抚养。侯远山也是个能吃苦的,自入了他们陈家便很卖力的干活,陈家二老对这个未来女婿也是相当的满意。   谁曾想到了侯远山十四岁那年,农忙的季节里陈麻子和侯远山爷俩在地里割麦子,春花提了竹篮去给他往地里送饭,结果却不小心跌进了山谷里,待找到人的时候已经断了气儿。   春花是自幼生长在山里的,哪里有个土疙瘩想必都是一清二楚的,结果送个饭都能无端端摔下山谷去,大家觉得这事邪乎。再联系上侯远山爹娘的死,命硬克亲的流言便又跟着传了起来,村里人也跟着信了七七八八。   陈麻子也将女儿的死怪罪在了侯远山的头上,将他赶出了陈家。   侯远山因为不能忍受这村里的各种流言和村民异样的眼光,最后离开了村子。   七年以后,他在外面学了本领归来,才又继承他的父亲在这杏花村做了猎户。   他刚回来那会儿,村里人都不太跟他说话。后来看他为人老实,做什么也勤勤恳恳的,常帮助大家伙儿做些农活,久而久之与村里人的关系才又好了起来。   但因为顾忌着克亲的流言,没有人敢跟他说亲事。以至于现如今二十有三了,也还是孤身一人。   沈葭听得有些怔愣,没想到她的救命恩人身世也这般坎坷多难。只是这命硬克亲之说到底邪乎了些。她在现代那会儿遇到过不少大年初一出生的人,还不照样混的风生水起?若因为这些个云里雾里的东西耽搁了一辈子不娶亲,那未免也太憋屈了。   袁林氏和沈葭正在屋子里说着话,突然听到外面院子里一阵热闹。   袁林氏起身道:“你先吃,我出去瞧瞧怎么回事。”   袁林氏说完走出屋去,却见外面来了不少村里的妇人,每个人目光里都透着好奇。   这几日外面下了大雪,妇人们在家没什么重要的事干,偏就爱凑热闹。昨晚上来的时候没瞧着那姑娘,如今算着该是醒了,便在冯大婶子的撺掇下一起过来了,足足有五六个人。   见袁林氏出来,冯大婶子道:“来生他娘也在啊,昨日救回来的那姑娘可醒了没?我们来看看她有啥需要的,大家伙儿也好出一份力。”   袁林氏道:“那姑娘已经醒了,这会子正在屋里吃东西呢。”   “这样啊,那我们进去瞧瞧。”冯大婶子说着率先就往屋里进。   袁林氏赶紧拦住她:“大婶子,这姑娘才刚醒,身子还弱着呢,要不大家改日再来?”远山出门前特意交代过,不能随便放人进去扰了那姑娘的休息。她既然答应了,自然是要办到的。   冯大婶子还没搭腔,跟在她后面的袁王氏已经率先开了口:“我说来生他娘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难道我们进去了还就扰了那姑娘的修养不成?”   这袁王氏是袁林氏的大嫂,平日里最是一副捧高踩低,无赖耍泼的势力嘴脸,又见这二弟媳妇性子软和,最是不放在眼里,见着机会就想要数落一二。   冯大婶子也跟着摆摆手:“不妨事,我们也只进去慰问两句,来生他娘你就别瞎操心了。”   她说完直接就往屋里进,袁林氏身子骨瘦弱,哪里拦得住她们这三五个人,不由有些懊悔,刚刚应该说那姑娘还没醒才是。   冯大婶子带人进去的时候,沈葭正坐在桌边喝着鸡汤。上身穿着锦绣夹袄,外搭一件湖绿色褙子,下面则是一条小罗裙。   十六岁的年纪已经发育的不错了,玲珑有致,窈窕多姿,煞是惹人怜爱。那娇嫩的皮肤白里透红,掐一把似能掐出水来。五官小巧精致,一双大眼睛水灵水灵的,眼波流动之间娇滴滴的,宛若画里面走出来的一般。   冯大婶子跟人说了大半辈子的媒,这还是头一回遇见这么一个标志的人儿,不由得心花怒放。   “姑娘醒了,身子可好些了?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老婆子说,我家离这儿不远,一会儿就能给你送过来。”冯大婶子笑意盈盈的招呼着。这样天仙般的人物,若是能给她说门好亲事,她也能跟上沾沾光。   袁林氏看沈葭面露不解,忙出面介绍:“这是村里的冯大婶子,是个出了名儿的媒婆,就连前面县城里也有不少人家找她说媒呢。”   沈葭笑着站起身,举手投足间落落大方:“冯大婶子好。”   冯大婶子赶紧上去拉住她的手,只觉白嫩纤细,柔若无骨。她不由赞叹道:“多好的姑娘啊,还如此懂事,可真是让我这老妇人越瞧越喜欢,恨不能带回家去当女儿了呢。”   沈葭笑而不语,心道果真是媒婆的一张嘴儿,惯会哄人的。可别是想给她说亲,这山沟沟里会有什么好人家吗?   冯大婶子看看这屋里,又皱眉道:“远山是大男人家,姑娘一个未许人家的女孩子住在这里只怕多有不便吧,不如搬到我那儿去?我家里前面新起的三间瓦房,地方宽敞舒适,姑娘若是过去也有地方住。”   媒婆的心一般不是寻常人摸得透的,沈葭也不愿与她多交集,只笑着回了一句:“多谢大婶子好意了,只是我醒来后还没见过自己的救命恩人,怎好就此到你家里去。如此,倒显得我忘恩负义了。”   袁林氏也赶忙道:“是啊大婶子,这种事还是等远山回来再说吧,毕竟人是他带回来的。如今时候也不早了,大家伙儿就先回去吧,让这姑娘好好歇着。”   冯大婶子也没打算一次就把人给带走,如今既然都这么说了,自然不会再坚持:“如此也好,那姑娘就好生歇着,我们过些时候再来看你。”   其她几位看热闹的妇人也跟着寒暄了几句,方跟着冯大婶子离开了。   出了侯远山家的院子,几位妇人便七嘴八舌的热闹起来。   袁王氏惯来是个爱逢迎的主儿,且自家儿子如今也到了说亲的年纪,近日来没少巴结冯大婶子,就指望着能将来给他家儿子说门好亲事。且看冯大婶子刚刚对着沈葭好一番夸赞,便也上赶着来迎合着:“到底是哪里来的姑娘,跟个天仙儿似的,可真够水灵的。”   冯大婶子不屑地瞥她一眼:“咱这样的地方找个漂亮的媳妇儿有什么用,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会不会烧火做饭还不一定呢,到谁家去那也是个累赘。怎么,你瞧上了?若瞧上了我明儿就过来把她跟你家来旺说说。”   袁王氏忙赔笑:“大婶子前段日子不还许了我说去问问那高家的女儿吗,如今怎么又扯到这小娘子身上了?我这还等着您的好信儿呢。”   高家是这杏花村里唯一的富户,家里良田多不说,高家的老二和老三每日里磨豆腐拿到镇上卖也是一笔不小的进项。就连被赶出去的大儿子高耀做个屠户日子也是舒坦的。   纵使不说这些,就单听听人家高家女儿们的名字,大妞高浣,二妞高湘。这名字据说个个都是专门找了卜卦的人给起得,跟村里其他的大丫,二丫什么自是不能比。   袁王氏巴着能与他家攀亲戚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冯大婶子看她提起高家时那副嘴脸就满心的鄙夷,就她家那个条件人家高家还能看上?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家儿子是个什么德行。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肥肥的第二更来了~   接下来会一直保持日更的状态,时间定在早上七点零五前后,这样大家是不是一醒来就可以看了?所以求不养肥~   新文刚开始需要大家的施肥和滋润,大家不要吝啬你们的纤纤玉指,多多评论哈~   真的没人么,我觉得心里有点方…… ☆、捡回个小娇娘3   到了傍晚,侯远山提着两只野兔回来的时候,先拐到了隔壁的袁家。   袁林氏正和女儿、儿媳围在炕上打络子,听到侯远山的声音袁林氏下了炕掀开门帘子走出去:“呦,远山回来了!”   侯远山道:“今个儿打的猎物多些,这只野鸡婶子拿去给来春媳妇补身子,还有这几个野鸡蛋婶子也一并拿去了吧。”来春是袁林氏的二儿子,他的媳妇月娘如今身怀有孕,正需要滋补。   袁林氏家的男人袁二牛早些年不小心从山上滚下来摔断了双腿和一只右臂,如今是什么体力活也做不得了。大儿子来生在镇上一个大户人家当差,平日一般回不来,二儿子来春上京赶考了,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三儿子来喜今年刚满六岁,虽在家多少帮衬些,但毕竟年纪小,力气摆在那儿。   家里男丁虽多,但能干活的却少,家里的一切杂物便都落在袁林氏一人的身上,日子难免过得艰难。   起初因为来春中了举人,村里倒是有不少人为了同他们家搞好关系而送来各种吃食,但大家也都不富裕,自己家人的肚子都未必填得饱,又哪能整日从牙缝里挤出些米粒来接济她们?   其实,在沈国但凡中了举都是可以享受朝廷的俸禄的,按理说袁家的日子已经好上太多。奈何袁来春考的越高,每日里应酬的花销也跟着与日俱增,平日跟着那些风流名仕请客喝酒、曲水流觞,哪一样不需要银子的?因着这个,袁家也是富裕不起来的。   倒是侯远山因为日子过得宽裕,平日能帮一些便帮一些,故而两家的交情很不错。   袁林氏这一次瞧着那野鸡却没有去接:“你总给我们送东西,已经够多的了。前些日子给的那半只羊后腿还剩下不少呢。这野鸡你还是带回去吧,如今过冬了,大家都不容易。明天拿到县城里去卖,倒还值些银钱。”   侯远山却坚持:“来春媳妇如今正需要好好补身子,这样将来生出来的娃才健康,也不差这一只鸡,婶子尽管拿去吧。我也只一个人,要那么多银钱做甚。”   袁林氏看他坚持只好收下,满心感激:“你说说,你隔三差五送来的东西都赶上我们一家子的吃食了,倒让我们如何过意的去?”   侯远山道:“婶子莫要这么说,你们家难我也知道,到底是邻里相亲的,我能帮一些就帮一些。”   袁林氏听得眼眶一热,远山这孩子心眼儿实诚,命咋就那么苦呢?这样的好孩子谁若嫁了他本该是福气,却生生让村里的流言蜚语给耽误了。   想到远山家里的沈葭,袁林氏又问:“你家里那姑娘,可有想过该如何安顿?我问了那姑娘,她举目无亲,也想在咱们村子里住下来。”   侯远山道:“今儿个我也琢磨过这事,她一个好好的姑娘家在我那里住着多有不便,何况我的名声又……我想让她过来跟叶子住,她俩年龄相当,也能有个伴儿。至于她每日的生活费用,全算在我身上。”   袁林氏道:“我原也是这么个意思,这姑娘我瞧着喜欢,想收她做干女儿,至于生活费用什么的你也不用出,我家里但凡有口粮吃自不会饿了她去。”   袁林氏如此打算还真不是一时冲动,昨晚上她想了一夜,沈葭那孩子是个好的,远山这人也靠得住,她想从中间撮合撮合。   只是远山心眼儿实,只怕因为外面的流言害怕误了人家姑娘,她若现在说这个他铁定是不愿意的。   思来想去,也只有先认沈葭当干女儿慢慢谋划更妥当些。   .   侯远山回到自己家的时候,一进院子就见地上干干净净的,灶房旁边还堆着一个雪人,雪人头顶上有两个犄角,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却又煞是可爱。   将打来的野物扔进杂物房里,这才推门走进正屋。   桌边一盆木炭燃烧着,沈葭趴在桌子上,一条胳膊伸得笔直,脑袋侧躺在上面,如今正闭了眼睛睡得香甜。   火光映衬出她白里透红的肌肤,本就精致的脸蛋儿越发水嫩。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像蝴蝶的翅膀一样,让人看着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捉住。   沈葭趴在桌子上睡得极浅,听到动静也便醒了。她狭长浓郁的睫毛颤动几下睁开眼,恰好对上门口一双直视她的眸子。黑白分明,格外深邃。   侯远山正盯得出神,没料到她会突然醒过来,顿时脸上一阵尴尬忙错开了眼去。   沈葭起身看着门口立着的男人,体格高大,身材健硕修长,小麦色的皮肤看上去格外结实。而那张脸刚毅挺拔,眉清目秀,竟是难得的英俊男儿。   见那人抿着唇不说话,面对自己时目光有些躲闪,脸颊也微微泛红,沈葭便知他是个不善言辞的。   “这是你家吧?谢谢你救了我。”她主动开了口,声音温婉清丽,如出谷黄莺,惹得侯远山的一张脸越发热了。   “举……举手之劳。”   沈葭察觉出了他的局促,自己反倒不那么紧张了,莞尔一笑:“我听袁婶子说你叫侯远山是吧,那我以后叫你远山哥好了。我叫沈葭,这个‘葭’就是诗经里面那句……”   沈葭正要解释自己名字的出处,却又突然顿住,这村子里的人应该都没读过书吧,她这样解释只怕他也听不懂。   “蒹葭苍苍?”侯远山意料之外地问了一句。   沈葭欣喜地点头:“就是那句!原来远山哥读过书?”   “识得几个字。”   不知是不是沈葭的错觉,她好像看到侯远山在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眸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寒光,当她想要细看的时候却又无迹可寻。   沈葭觉得许是自己身子没修养好,眼花了。   两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儿,沈葭笑着道:“远山哥饿了吧,你去打猎肯定很累,我去做饭给你吃。”她说着就要出门往灶房去。   侯远山见沈葭衣着华丽,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闺阁小姐,又哪里敢让她做饭,忙伸手拉住了她。   宽大的手掌一接触她纤细的手腕,便有股异样的感觉传入手心,直冲他的心脏。   惊吓之余侯远山赶忙松了手,面露歉意:“唐……唐突了。”   沈葭倒是对他刚刚的肢体接触不甚在意,见他这样局促反而觉得有些可爱:“远山哥还有何事?”   “没……没事。”侯远山早忘了自己刚刚拉她是要干甚了。   .   沈葭挽了袖子来到灶房,灶台上还坐着大半锅她早上喝剩下的野鸡汤,不过这两日天冷,鸡汤已经凉透了。   她熟练地抓了把干柴放进去生了火,将那鸡汤重新炖上。然后又在灶房里重新找可以做饭的材料。   屋里的侯远山好一会儿总算反应过来,也到了灶房:“还是我……我来做吧。”   沈葭正在找东西,看他进来便问:“远山哥,家里有面没有?”   “在那。”侯远山指了指墙角一个铁桶。   沈葭过去打开铁桶瞧了瞧,竟然是苞米面!   她这才忆起如今这地方的人都不甚富裕,谁又吃得起那白花花的细面呢?   以前,她总觉得自己作为王府里的庶女日子过得拮据,如今到了这里,她才知道那样的生活水平也不是寻常百姓达得到的。   果然,勋贵人家拔根汗毛,也是比一般老百姓的大腿粗的。   这苞米面她在现代的时候也吃过,不同的是那时候只为了尝鲜,如今却是百姓们的主食。   沈葭又想到她方才竟还在屋里用干柴烤火,顿时羞愧的无地自容。山村里条件艰苦,干柴纵使是自己捡来的也舍不得浪费,人家都用来烧火做饭,她竟然用来取暖,不知道侯远山刚回来时看到那熊熊燃烧的火盆子有没有很心疼。   她感慨完了,随手挖了苞米面到盆子里浇了开水和面,又掺了马齿苋撒上盐巴擀成饼子,在锅里抹了油贴上去。   侯远山看着她熟练的动作有些惊讶:“你会烙饼?”   沈葭扭头冲他笑笑:“我又不是金贵的金枝玉叶,一个人讨生活,很多事自然要亲自动手。因而学过一些,不过烙的不好,远山哥可别嫌弃。”   侯远山起初以为沈葭只是个走丢了的闺阁千金,如今看来倒也是个苦命的姑娘。   “一个人讨生活?那你现在没家人了?”   沈葭愣了一下,没有接话。   她还有家人吗?自然是有的。不过,虽说有,却是跟没有没什么两样的。   沈葭穿越过来时,还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小婴儿。   她的父亲是当今圣上的异母胞弟楚王,母亲原是楚王妃身边的丫头。   楚王妃有身孕期间为了楚王不去外面寻花问柳,给自己招来什么难对付的女人,便将自己的贴身丫鬟推到了楚王的床上。   楚王妃生下长女宴请宾客那日,丫鬟意外被诊出有孕。楚王妃心里恨得牙痒痒,但为了在人前搏一个贤德之名,当着众宾客的面请求楚王将丫鬟收入房中,抬为姨娘。   白姨娘为此对着楚王妃感恩戴德,更是日日尽心地服侍着。   但楚王妃心里一直憋了怨气,又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背地里没少磋磨白姨娘。   不过白姨娘命硬,几次被害都有惊无险,竟然还奇迹般地撑到了产期,顺利诞下一个女婴,正是自现代穿越而来的沈葭。   沈葭刚穿越过来那会儿得知自己的母亲是个姨娘,还曾盘算着要好好抱紧楚王妃的大腿,好让自己将来吃香的喝辣的,无忧无虑的混日子。   结果却发现这楚王妃根本不是省油的灯。   白姨娘生下她不过半载便因为身子亏空丢了性命,这出自谁的手笔自不必多说。   沈葭半岁没了姨娘,楚王妃为了彰显自己的大度,装出慈母的样子把她养在了身边。   说是养在身边和亲生女儿无异,可事实上沈葭的日子却是连个丫鬟都不如的。   嫡出的沈菀锦衣华服珠环翠绕,而她沈葭却只能穿沈菀穿过的旧衣,吃一些下人们吃的粗茶淡饭。   年纪稍微大些,沈菀更是对她像个丫鬟一样呼来喝去,一点不顺心,便找了婆子对她好一番折磨。   因为沈菀讨厌沈葭,连带着拿沈葭当亲生女儿的奶娘也受了不少磋磨。沈葭渐渐发现,她不能再这么任由她们欺凌下去,哪怕是为了奶娘,她也要靠自己努力冲出一条活路来!   四岁那年,在楚王妃的寿宴那日,她脏兮兮地跑到楚王妃面前哭着说自己不小心把姐姐给她的衣裳弄破了,问姐姐现下可还有不穿的衣裳给她。   众人听说堂堂王府庶女却要穿自己嫡姐的旧衣,不由小声对着楚王妃指指点点,弄得楚王妃很没面子,更是被当朝最得宠的汐贵妃狠狠的数落了一番。   汐贵妃甚至还亲自命人帮她制备新衣,好一番梳洗打扮。   梳洗过后,上前谢恩时沈葭见汐贵妃对自己有几分喜爱,便刻意讨好,说些俏皮的话来逗她开心,惹得汐贵妃对她越发怜爱。直气得一旁的沈菀面色微红,眸带愠怒。   有了汐贵妃这个靠山,楚王妃对沈葭也便忌惮几分,自是不敢再刻意苛待了去。但因为看着碍眼,便将其打发去了偏院,自此不闻不问,眼不见为净。   如此,沈葭和奶娘二人得以安然地在王府后院平安度日,虽然住的地方偏僻冷清,但到底不用再受她们母女的欺负了,也算安然自在。   直到半年前,齐国突然派兵攻打沈国,而另一边沈国又在和燕国打的火热,一时间沈国腹背受敌,使得皇上不敢派兵再战。最后便和一帮大臣商议出了和亲的法子,打算从皇室宗亲中选一位适龄女子封为公主前往齐国和亲。   当今皇上登基之前也是经历过一场亲兄弟之间的宫廷大战的,如今活下来的皇室宗亲也只有楚王这个没什么本事的弟弟了。如此一来,和亲一事   自然要落到他的头上。   楚王妃害怕自己的亲生女儿去和亲,便以最快的速度给女儿在京城里找了一门不错的婚事。她沈葭顿时成了宗亲里面唯一合适和亲的女人。   对此,她自然不会乖乖认命!   她是王府里的女儿不假,可自从出生开始王府又给了她多少恩惠?若不是有奶娘护着她,她只怕早就死了。   从小到大,她的父王对她不闻不问,楚王妃更是不必说,能不欺负她都已经是好的了。如今摊上事儿了,便想到王府里还有这么个女儿来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   他们对她不仁,她又何须在乎什么血脉亲情?   于是,她暗地里买通了王府里的人,连夜逃了出来。接着便一个人天南海北地瞎晃荡,一心想要走遍整个沈国疆土。左右有奶娘教她的刺绣绝活在手,到哪里都饿不死。   她从镐京走到这里,花了半年的时间,起初觉得新鲜,但时间久了,想到自己一个人在这举目无亲的国度里,难免落寞。   原本,为了行途方便,她一直都是女扮男装的,故而这半年里并未出过什么大的危险。前段日子她突然很想穿穿女装,结果就此惹了人牙子的注意,不小心被他们抓住打算贩卖至烟柳之地。幸好她机灵夜里趁人不注意烧了房子,这才在混乱中逃出来。   也就有了在山上遇狼,被侯远山救下这样的事情了。   只是,她的身份太过特殊,如今跟前男人的秉性又不甚了解,沈葭并未敢说真话。   如今见侯远山问及她的身世,她也不过是一笔带过,只说她本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后来被卖入京城的大户人家伺候一位千金小姐,后来那户人家没落了,便被主人给遣散了出来,一个人在外面漂泊着。   侯远山听沈葭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却身世坎坷,不由生了怜悯之心:“那你以后就在这村子里住下来吧。”   沈葭愣了一下,随即笑看着他:“好啊,你要不嫌我吃的多我原就想在这村子里住下来,我会刺绣,也能赚些银钱,不会太连累你的。”在外面漂的久了,她很想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京城那样的地方,她是没想过再回去了。自两年前奶娘去世以后,那里对她来说就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什么亲王之女,锦衣华服,她是不会再惦记了,只希望这辈子还能找到一个好好待她的男人踏踏实实过日子。   她觉得侯远山和袁婶子都是好人,在这里住着也挺好。这里民风淳朴,相信时间久了,总能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男人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咱们男主是个面对女主就会羞涩的汉子~   作者专栏求包养,今年的小目标是作收过500,貌似还有很遥远的距离,求亲爱的们帮帮忙,收藏一下呦~   电脑端:专栏传送门   移动端:专栏传送门   APP客户端的小仙女麻烦点右上角作者专栏收藏哦~   【/跪谢】 ☆、捡回个小娇娘4   沈葭烙饼的时候,侯远山在灶房山墙边上挖了个白白嫩嫩的萝卜出来。   沈葭瞧见了一阵欢喜:“远山哥家里还有萝卜。”   “自己种了些,吃着方便。”   沈葭伸手接过来:“那今晚上吃凉拌萝卜丝好了。”   她说着用木瓢舀了水将手里的萝卜清洗两遍,又放在案板上一点点切成细丝扔进盘子里。撒上些盐巴,又加了少许自己酿制的陈醋,用竹筷将盘里的萝卜丝搅拌均匀放置在一旁腌制着。   忙完了这边她又赶忙去看正在火上烙着的饼子。   侯远山看她一个人忙忙碌碌的,自己帮不上什么忙,索性便在一旁看着。   沈葭娇小的身板儿在灶房里走来走去,那忙活的样子无端端地给他一种家的感觉。这些年这家里除了他便再没旁人,如今只觉得心里暖暖的。   想到之前和袁婶子商量着让她先去隔壁和叶子住一起,他心里竟然也有了些许不舍。   不过为着她的名声和安全考虑,他还是开口询问道:“袁婶子想认你做干女儿,让你去她家里跟叶子一起住,不知道你……”   沈葭刚将饼子翻过来,听到这话顿时惊喜地笑道:“好啊,袁婶子是个好人,她若愿意认我当干女儿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侯远山看着她身上的衣服沉默了一会儿:“明儿我去县城把那些野物给卖了,顺便帮你买两件换洗的衣物。除了这个,你可还有别的需要没有?”   沈葭笑着摇头:“不用,远山哥打的那些东西能换几个钱,可别都花我身上了,岂不让我心里内疚?”   沈葭甜甜的微笑似有魔力一般,让侯远山一时又变得局促了:“我原就一个人,钱多了留着也没用,给你买两件衣裳也好。”   沈葭听得有些感动,热了眼眶看着侯远山:“远山哥,你对我真好。”她在外面漂泊了这么久,虽说遇到过不少好人,但像远山哥这样掏心掏肺对她好的,她还是第一次见过。   侯远山被她眼里的温情盯得有些别扭,脸上也隐隐发烫。   “那个……我去收拾桌子。”他忙寻了个借口,转身一溜烟儿地跑了。   沈葭瞧见了有些想笑,她觉得远山哥有时候还真可爱,比女孩子都容易害羞。   .   两人吃完饭的时候,隔壁袁婶子已经遣了叶子过来带沈葭往自己家里去。   叶子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小麦色皮肤,身材比较瘦小,一双大眼睛却格外有神,忽闪忽闪的透着股子灵动。   沈葭瞧她第一眼就觉得这姑娘合她眼缘。   到了隔壁袁家,沈葭发现好几口子人住的地方也没比侯远山一个人住的院子大到哪儿去。   家门口是用玉米杆子搭建的简易茅房,家里的院墙是那种用竹子编的篱笆,因为编的比较稀疏,站在门口就能把里面的情况一览无余。   正对着大门是并排三间大瓦房,房上的瓦有些松动,如今积了雪更显得有些摇摇晃晃的,似有瓦片要砸下来的样子。左侧是两间小屋,分别用来给叶子和弟弟来喜两个人住的。右侧则是一间用土坯墙砌成的灶房,紧挨着灶房是一个圈起来的猪圈,两头小猪趴在窝里睡得正酣。   叶子领沈葭往自己屋里去时二嫂月娘正在帮她们铺床,瞧见沈葭进来笑道:“姑娘来了,我们家里地方寒酸你也别介意,到底是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   月娘是个白白净净的女子,鹅蛋脸,柳叶眉,称得上是个美人。如今小腹微微隆起,约摸着已有三四月的身孕,但做起事来手脚麻利,一看便是个干活爽利的人。   沈葭道:“嫂子说哪里话,你们能收留我已是感激不尽,哪里还敢挑三拣四的。嫂子也不用整日姑娘姑娘的叫我,只唤我小葭就好了。”   月娘腼腆地笑了笑,瞧见她那沾了泥泞的绣鞋和裙摆又道:“小葭想必也没个换洗的衣物,小姑的只怕你穿了太小,我去拿两件我的来给你,只先将就着穿。”   她说完转而又对着叶子道:“小姑去灶房里把热水提过来让小葭洗个热水澡。虽说天寒,但我们家的浴桶够大,整个人坐进去也不觉得太冷。”   沈葭身上这衣服穿了有些时日了,早就想要换洗,如今见月娘如此体贴不由感动:“多谢嫂子了。”   .   等沈葭一番洗漱过后,整个人顿时觉得舒服很多了。月娘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倒也合身,素净的碎花袄子配一件灰蓝色棉裤,暖和又舒服。   收拾好了自己便开始认亲了,认干女儿也没什么繁琐的规矩,沈葭不过是在袁二牛和袁林氏跟前磕个头,奉上茶水,喊声爹娘也算成了。   袁二牛腿脚不利索,一直在圈椅上坐着,对沈葭也是淡淡的,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敬的茶水也只抿了一口便放下。倒是袁林氏热情的亲自扶她起来:“好孩子,你既进了我们袁家,大家今后便是同甘共苦的一家人,但凡叶子有的,也必有你的一份儿。”   沈葭听着这样的话鼻子一阵泛酸,自从奶娘去世,在这举目无亲的国度里还真是再没人像袁婶子和远山哥这样待她的人了。   “干娘放心,我以后也定会好生孝敬您和干爹的。”沈葭一脸认真地道。   “哎!”袁林氏高兴地应了声。其实她倒真没图沈葭的报答,认她做干女儿一来是觉得她孤苦一人可怜,二来便是为了远山。那孩子帮了她家太多,她也总该尽些力所能及之事。   边上不过六岁的来喜也在叶子的提醒之下走上前对着沈葭甜甜地叫了声姐姐,一声“姐姐”喊得沈葭眼眶含泪,她伸手摸了摸来喜还稚嫩的脸蛋儿,高兴地应了一声:“好弟弟。”   如今,她也是有家的人了。   认完了亲,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村里人节约,没什么大事一般也舍不得用煤油灯照明,整个村庄黑乎乎的,看不到一丝光亮。   因为冬日里天冷,大家都睡下的早,沈葭和叶子也早早地回了自己的小屋里睡觉。   炕上虽说硬邦邦的,褥子也薄的可怜,但却很是暖和。沈葭和叶子两个人窝在棉被里,浑身都暖烘烘的。   两个小丫头初次见面便很是投缘,睡不着觉索性便躲在被窝里说些悄悄话。   叶子问起沈葭的身世,虽说袁家人待她不错,但到底有些事不方便传出去,沈葭的回答自然也和她同侯远山的回答一样。   叶子听说沈葭是从京城里一路过来的,不由心里兴奋:“京城离这里远吗?我二哥上京赶考都已经三个月了,如今也不知到了没有。”   沈葭想了想道:“我离开镐京的时候还是夏天,走走停停的用了半年的时间,如果是步行赶路,少说也要三四个月的时间吧。不过考试一般都是在春天,你二哥还是赶得上的。”   叶子叹息一声:“要是我二哥这回能顺利考中就好了,家里砸锅卖铁的就为了供他读书,临上京前我娘也把家里所有的银钱给他带着了。我们家穷,二哥也算是我们全家人的指望了。”   “家里供一个读书人想必是件很苦的事吧?”沈葭问道。   “谁说不是呢,且不说那一年里书苑的束脩,还有笔墨纸砚等各项开支,单单二哥在外面的各种应酬,对我们家来说都是一个大难题,有时候家里揭不开锅还要去外面借粮食挡饱。我大哥就是为了供二哥读书,到现在二十出头了也还没娶媳妇。如今二哥算是出息了,又要供来喜念书,我大哥这么多年也是苦着呢。”   沈葭对此有些不甚理解:“你二哥如今既然能上京参加会试,那必然已经是个举人了,大小能有个官儿当,苦日子熬出头那也是早晚的事儿。按理说那冯大婶子不应该上赶着来你家给你大哥说亲吗?”   叶子摇摇头:“自从二哥考中了举人,说亲的自然是不少,但我大哥哪里肯啊。娶个媳妇儿少说也好几两银子,家里如今日子还拮据着,来喜又在念书,哪里拿得出那些银钱来。”   听着这话,沈葭晶亮的眼珠转了转,干娘家的日子还真不好过。她如今成了这家里的一员,又多上一张嘴,怕是这日子要更艰难。   思索了一下,她突然翻了个身朝向叶子这边:“叶子,明儿个远山哥要去县城赶集,咱俩跟他一起去好不好。我会做刺绣,咱们去县城的铺子里问问,若价格谈的好,也给家里多一份进项。”   叶子一听很是欢喜:“好啊,赶明儿我们跟我娘说一声,若真能多一份收入可就太好了。”   因为盘算着去县城的事,两个小姑娘都没敢聊太晚,又说了几句话便各自睡了去。   .   清晨,天上刚泛起鱼肚白村民们有不少已经起来忙碌了,只为了去县城赶个大集。   侯远山听说沈葭和叶子也要去,于是在自家的架子车上垫了稻草给她们坐,自己则拉了架子车带她们去。   县城的集市逢五逢十,每逢这一日不少人都会拿了自家的一些东西去卖。或是编制的箩筐竹篮,或是自家种的一些萝卜白菜,又或者豆腐猪肉什么的。   侯远山积攒了五日,虽说打的猎物比不得其他季节,但仅一只大野羊村也够一些人瞧见了眼红的。   原本村里有个屠户高耀,侯远山的猎物不必拿到城里去卖的,但那高耀只卖猪肉,沾不得羊肉的膻味儿,侯远山便只好自己拿着猎物去城里卖。好在城里的一些酒楼掌柜与他熟识,拿到那里卖了也是很容易。   “远山,又打了这么多家伙啊,可真是能干,这要拿到镇上得卖不少钱吧?”袁王氏坐在自家门前的大石头上吃饭,见侯远山拉了架子车过来酸溜溜地说话。   村子的最南面并排住了三户人家,分别是侯远山家,叶子家,还有就是叶子的大伯娘袁王氏家。叶子家在中间,又与侯远山关系好,平日里跟着沾了不少光。   袁王氏原本忌讳侯远山命硬克亲的传言,总爱避着他。可后来见二弟媳妇家同他走得近也没出啥事,且还跟着吃了不少荤腥,这让她不由眼馋起来,也想着跟他套套近乎。   但这人的蛮横不讲理是村里出了名儿的,侯远山不太喜欢跟她大交道,只淡淡“嗯”了一声便拉着架子车走了。   袁王氏气的撇了撇嘴,朝着侯远山离开的方向碎了口吐沫,嘴里小声嘟囔着:“有什么了不起的呀,不就会打几只畜牲吗,哪天进到深山老林里出都出不来,谁还会巴巴地羡慕着?”   袁王氏说话的声音不大,但侯远山也还未走远,坐在架子车上的沈葭和叶子自然听了个清清楚楚。   叶子气的抓起车板上粘的泥巴随便一捏,用力往袁王氏坐的方向扔了过去。   紧接着便见袁王氏跳脚地从石头上站起来:“哪个天杀的往老娘碗里下料子,好好的一碗糊糊都给毁了!”   后面又骂骂咧咧说了几句含糊不清的言语,虽没听真切,但也能猜出不是什么好话。   叶子气呼呼地伸出食指蹭蹭鼻子,嘴里吐了两个字:“活该!”   沈葭被叶子如此直率的性子给惊得呆愣了一瞬,随即冲她做了个抱拳的动作以示钦佩。   这丫头,果然对她的眼缘!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存稿文《朕的皇后是被子》,猎户这本完结后开那篇,喜欢的可以先预收   电脑请点→   手机请点→   APP端用户麻烦戳进作者专栏找到文文收藏哦~   文案:   邵珩很不明白,为什么她一朝穿越就有了双重身份。   白天是邵丞相家的千金嫡女,可一到了晚上便会成为一个陌生男人的被子。   每天被一个臭男人盖在身上,虽然对方是个很帅很迷人的皇帝,   可邵珩还是有点接受无能。   而且……这个皇帝晚上有『裸睡』的癖好啊!   啊!!啊!!! ☆、县城里去赶集1   侯远山和叶子的家住的比较靠后,去县城要绕过大半个村子。   村口的北面是一条东西流向的小河,这样的天儿河面上虽说结了一层冰,但仍有三两个妇人砸开了河水蹲在石阶上洗衣服。   几人看到侯远山拉着架子车从村子里出来,忍不住多看两眼架子车上的沈葭。见人走远了便小声的议论着。   “这就是前儿个晚上远山带回来的小姑娘吗?长得可真水灵。”   “那是,听说以前是大户人家小姐的贴身丫鬟,有钱人家的丫鬟那可是顶半个小姐的,模样自然不会差。”   “我听说来生他娘认那姑娘当干女儿了?自己家里都揭不开锅了,如今又添上一副碗筷来,也不知道来生他娘怎么想的。”   “这可就是你眼皮子浅了,这么好的一朵花儿,想说个好点儿的婆家还能不容易?哪怕是给县城里的大户人家做妾,聘金也是个大数目。谁还在乎她在袁家吃的那点子口粮?”   “听你这么说还真是,这姑娘模样长得好,可是把咱村里的高浣都给比下去了。”   “高浣顶多算是杂草地里的一支鲜花儿,这姑娘的模样可称得上是天仙了。哪里能比得了?”   “咳咳!”几个妇人谈的热闹,突然听到两声咳嗽,个个身子一颤,脸上的笑意跟着僵住。   其中一个笑着打招呼:“呦,原来是浣姐儿她娘啊,吃早饭了吗?”   来人正是高浣的娘高李氏,高家算不上什么高门大户,但自恃杏花村最大的富户,也总学人家大户里哥儿啊姐儿啊的叫,觉得这样自家的儿女们便和村里的其他大丫、二丫的不一样。叫习惯了,村里人便也浣姐儿浣姐儿的喊开了。   高家就在村口,离河边近。高李氏这一大早过来原是想洗两根萝卜,待会儿搀着豆腐熬汤,没想到刚一来便听到几个碎嘴的婆娘们胡说八道,她顿时便气不打一处来。   她黑着脸瞪了那些蹄子们一眼,萝卜也不说洗了,转身往着家里去。   妇人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也都不敢再胡言,只默默低头洗衣服。这高家的老爷子到底是这十里八村的里正,她们几个哪里敢得罪。   高李氏端着俩萝卜气呼呼地往家走,迎面碰上了端着木盆子出来洗衣服的袁王氏。   袁王氏瞧见她快步上来,笑呵呵地打招呼:“呦,高嫂子出来洗萝卜啊,这萝卜白白胖胖,长得可真不赖。”   她说着看了看盆里的萝卜:“咋没洗呢?那河里水凉吧,要不你给我吧,我顺便帮你洗了给你送家里去。”   高李氏咬牙切齿地碎了口吐沫:“几个小蹄子,敢拿侯远山捡回来的一个丫鬟跟我们家浣姐儿比,想起来我就生气!”   袁王氏一听这才明白高李氏因何黑着个一张脸,忙迎合着劝道:“哎呦,嫂子你跟那种人置什么气呀?她们几个那还不是嫉妒咱们浣姐儿。拿沈葭那小蹄子跟浣姐儿比,她哪配呀!大户人家出来的丫鬟那也是个丫鬟,弄不好清白都早让人给占了呢。她这种人,也就适合给人当妾,跟咱们浣姐儿可不一样。”   高李氏脸上不由扬起一丝得意:“那是,我们浣姐儿将来,那可是要嫁给大官儿当夫人的。”想当初她原打算等袁林氏家的来春有出息了,就把浣姐儿嫁过去,谁知道竟然让隔壁村里的秦家捷足先登了。这件事,她现在想想都觉得来气!   袁王氏的脸色也有些不好了,那高浣可是她看中的儿媳妇,虽说自幼养在深闺不会干活儿,但到底娘家的腿粗,若能嫁给她家来旺,他们家可也就跟着发达了。   袁王氏这般想着,不由讪笑道:“咱这十里八村的也就出个来春是举人,如今也娶了妻,不过我们家来旺到底也是来春的堂兄,到时候来春若是出息了,总能沾点儿光。”   高李氏暗自在心里撇了撇嘴,袁王氏那点儿小心思她能不知道?莫说她家与袁林氏家不合,即便是和睦的,就他家来旺那样的懒货,她也是瞧不上的。   不过,她爱怎么巴结也随她去,这样才显得自家女儿抢手不是?   “得了,来旺他娘,你忙活去吧,我还得回去了。”   袁王氏没得到高李氏的准信儿,心里难免有些失落。但也只是笑了笑:“那行,嫂子你快回去吧。”   .   侯远山带着沈葭和叶子到了县城以后便分开了,侯远山自己往酒楼里送猎物,沈葭和叶子则去了县城东面的一家锦绣阁。   叶子平日里也会来这里拿些丝线绣了荷包或者打了络子来换些银钱,所以和锦绣阁的掌柜也算是熟识的。见叶子进来热络地便迎了上去:“袁丫头来了,可是前些日子拿的丝线都用完了?”   叶子将手里的包裹递了过去:“掌柜的,这些络子和荷包我已经做好了,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一共二十个络子,十个荷包。”   掌柜的伸手接过,随手递给打杂的小厮,笑着道:“都是老主顾了,哪里还需要查验,你做的活儿我哪能不信?”   说话的功夫,小厮已经取了一吊钱过来,掌故的接过来递给叶子:“络子一个一文钱,荷包一个五文钱,一共七十文,您拿好了。”   见叶子接下,又笑着问:“袁丫头这次打算拿多少丝线回去?”   叶子道:“这个先不急,今儿个主要是带我姐姐过来看看,掌柜的帮她介绍一下吧。”叶子说着指了指在货架前认真观察着的沈葭。   掌柜的有些意外:“袁丫头竟然还有个姐姐,我竟是不知道。”   叶子笑了笑:“是我娘刚认得干女儿,今儿个第一次带她来县城。”   掌柜的了然地点头,继而将目光落在沈葭的身上。   他做生意的时间不短,来来往往的客人也见得多,如今看到沈葭还是有些惊讶。这姑娘的穿着虽然毫不起眼,但仍掩不住娇俏动人的一张脸。举手投足间也自有股贵气,竟是连刘员外家的二小姐也比不得的。   只一眼,掌柜的便觉得这姑娘的身份定然不凡。纵使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也该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物。   叶子上前挽上沈葭的胳膊:“小葭姐,你想要接些什么样的活儿只管和掌柜的说,他们店里的品种可是整个县城最多的一家了。”   沈葭笑着点了点头,扭头看向掌柜的:“不知掌柜的店里面的东西都是怎么要价的呢?”   掌柜的上前介绍道:“店里大多数人家接的活儿一般都是络子、荷包、丝帕之类的,具体的要价则要看个人的手艺了。袁丫头做的那些是店里最普通的,价格姑娘也都知道。还有这些做工相对繁琐的,是十文钱一个。”   沈葭接过掌柜的递过来的一个荷包,仔细的瞧了瞧,用苏绣里面的纳锦针法,做工的确比沈葭手里的要精细不少,但也算不得上品。   她看了看递给掌柜的,又问:“可还有比这个做工更好的没有?”   掌柜的诧异了一下,让小厮取了个锦盒过来:“这个是店里面最好的了,姑娘瞧瞧如何。”   沈葭打开锦盒,只见里面放了一条丝帕。手触摸上去质地柔软,手感丝滑,是用上等的丝绸所织。而帕子上的雀鸟缠枝绕芙蓉图案更是描绘的栩栩如生。   沈葭拿着瞧了瞧,转而问道:“不知这样的帕子绣出一个是多少钱?”   掌柜的道:“这样的是我们店里的精品,丝线也是上等的,绣出一个八十文钱。”   叶子听了不由在心里呐喊,一个就八十文钱,那得抵她打多少络子,绣多少荷包啊!   沈葭倒是对这个价格不甚在意,一分价钱一分货,这样的花样比较复杂,耗费的时间自然也多。   如果让她绣这么个东西出来,蛮干也要一日,但农家哪有那里的闲暇,大都是空闲的时候绣上几针,少说也要三两日才能完成。   三天绣出一个八十文的荷包,其实并不算很高的价格了。不过好在古代的物价便宜,对于一般的家庭来说,这的确算得上是家里不小的一笔进项了。   沈葭拿着那绣帕翻看了几下,随即指着雀尾问道:“掌柜的,这样的丝线可还有吗?”   掌柜的有些不明白沈葭的意思,却仍吩咐小斯取来丝线递了过去。   沈葭接过针线,在屋子里扫了半圈儿,最后在左侧一张圈椅上坐下来,随手拿起茶几上的绷子将绣帕固定住,低头认真挑着上面的丝线。   “掌柜的,这……”一旁的小斯面露担忧,这绣帕在店里算得上精品了,若是一不留神给弄坏了,那可就赔本儿了。   掌柜的抬手制止了小斯的话,只专注地看着认真忙活着的沈葭。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中间锦绣阁里的客人来了又走,一炷香的时间后沈葭总算松了一口气,脸上渐渐有些笑容:“终于完成了!”   她起身将帕子递给掌柜的:“您看这样绣过之后可还满意?”   掌柜的接过来一看顿时面露喜色:“姑娘真是好绣法,只寥寥几针,倒是让这雀鸟更加活灵活现了。”   沈葭淡淡一笑:“雀尾最适合的针法便是蜀绣里面的撒针,而这帕子上之前却用了滚针。这滚针的针法原是为了体现绣制物像的自然形态,用来绣花叶的叶脉或者衣服的褶皱尚可,但若用来绣雀鸟的尾巴,便显得有些别扭。如今改成撒针,便给这雀鸟添了一丝色彩,视觉上也会更加逼真。”   掌柜的又惊又喜地看着沈葭:“姑娘果真是绣中翘楚,今日让老朽受教了。”   见掌柜的对自己的说法很是赞同,沈葭满意地在心里窃喜。成功在掌柜的面前展示了自己的绣艺,接下来便可以好好地谈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早安,么么哒! ☆、县城里去赶集2   沈葭和叶子从锦绣阁出来的时候除了带着做荷包和绣帕用的丝线以外,还一人抱了一匹布料,外加两吊子银钱。   叶子一出来就忍不住拿崇拜的目光看着沈葭:“小葭姐,你刚刚真是太厉害了,我们什么都还没做,掌柜的就先把工钱给付了。”   沈葭道:“刚刚那一条帕子,别人绣出来八十文钱,在他们店里卖出去至少能卖个一百五十文,去掉那丝线的本钱,他少说也要赚五六十文。我刚刚随便那么一改,他再抬高二十文卖出去是没有问题的。我还承诺今后交出来的绣品都不比刚刚那帕子差,他能轻轻松松赚钱,自然是肯预支工钱出来的。当然了,关键还是掌柜的认识你,否则单我一人前去,绣的东西再好,他也不会这么放心先把工钱付给我们的。”   叶子觉得沈葭说的有道理,想到身上的这两吊钱,她又忍不住问:“这么多丝线,小葭姐要绣很久才够吧?”   沈葭笑道:“总之这一个冬天都不用再来拿丝线了,丝线虽多,但我绣的快,一个多月的闲碎功夫加起来也就够了。而且这样不也挺好,马上要过年了,手里有点儿银钱,这个年也能过得有底气。而这两匹布,还能给你和来喜做身新衣裳。”   叶子顿时有些惊讶:“小葭姐,原来你买布料是要给我和来喜做衣裳的?”   “是啊,你们俩现在是我的弟弟妹妹,我给你们做衣裳不是应该的吗?何况……我还要给远山哥也做一件,也算是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了。”   叶子想了想:“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你若是给远山哥做衣裳,会被村子里的人说闲话的。”   沈葭眉头微微蹙了蹙,随即道:“爱碎嘴的人呢,哪怕你什么都不做,她也会在背后对你指指点点。与其这样,那还在乎他们的眼光做甚?我们只管过好我们的日子,将来让她们羡慕去!”   叶子的眼睛闪过一丝亮光:“小葭姐,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好有道理。对,我们就应该把日子过好,让那些想看我们家笑话的人都羡慕去!”   沈葭冲她笑了笑:“这就对了嘛。”   “对了小葭姐,我还要去刘员外家给我大哥送双靴子过去,我们把东西交给远山哥然后一起去吧,我也顺便跟我大哥介绍介绍你。”   “好啊。”   .   沈葭和叶子抱着布匹到了与侯远山约定会合的地点,侯远山也刚好拉了架子车走过来。   侯远山看见两人抱着布匹,赶紧把架子车放在边上,快走几步上来迎接。   叶子迫不及待地向侯远山炫耀沈葭的战功:“远山哥,我小葭姐可厉害了,一分钱没花就先拿了锦绣阁的两匹布,还让掌柜的提前预支了两吊钱。”   叶子说话的时候侯远山正好站在沈葭跟前接过她手里的布匹,听到这话朝她看了一眼,又有些不自在的将目光错开:“我原想着……待会儿去给你买衣服的。”   沈葭笑了笑:“我自己有手有脚的,怎么能一直麻烦你呢。你救了我,总不至于就要对我负责,养我一辈子吧?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沈葭这是玩笑话,侯远山听了张张嘴,却终是没再开口。   如果可以,他倒是很想养她一辈子的。他一直都想娶个媳妇,侯家就剩下他一个人了,若从他这里绝了后便是不孝。   自从把她从山上救下来,他想有个媳妇的感觉就更强烈了。   可是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她。若强行娶她,他的命那么硬,万一害了她可怎么办?   侯远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想了这么多,一时间越发不敢跟沈葭对视了,连忙转身抱着那两匹布往架子车上放。   叶子道:“远山哥,我和小葭姐还要去刘员外家给我大哥送双靴子,你如果有事就先去忙,我们俩很快就回来。”   “哎!”侯远山头也没回的应了一声。   沈葭看侯远山高大的身影站在架子车前整理着上面的东西,右臂的衣袖上开了一个长长的口子,想来是打猎的时候被树枝给划开的。   沈葭觉得等晚上回了家她应该帮远山哥缝一下,他一个大男人一定不会做这样的细活儿。远山哥对她那么好,她能帮一点儿就帮一点儿吧。   沈葭和叶子离开之后,侯远山突然想到家里的盐巴用完了,便拉了架子车打算去买点儿回去。   买完了盐巴又回到原地点等着沈葭和叶子回来。   高耀卖完了猪肉赶着牛车准备回村子,看见侯远山一个人站在架子车旁边,很是欣喜地喊了一句:“远山哥!”   侯远山闻声扭头,只见高耀赶了牛车刚好停在他的架子车后面。他一个人站在这里无聊,如今看到自己的好兄弟高耀自然也很高兴。   他走上前去,在高耀的牛车前和他并排坐下,看了看车上空空如也的箱子道:“今天卖的挺快的。”   高耀笑了笑:“今儿个遇上个大买主,一个人就买走了我一大半儿的猪肉。对了,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车上那两匹布给谁买的?”   侯远山道:“叶子和……小葭跟我一起来城里了,这布是她俩的。她们去刘员外家给来生送靴子,我在这儿等着。”侯远山只要一提起沈葭,就莫名的说话有些不太利索。   高耀对侯远山自然是了解的,如今看他这样哪还有不明白的。只满含深意的看着他:“动情了?”   侯远山心跳突然快了几拍,拿眼瞪着他:“别胡说!”   “你呀,就是死鸭子嘴硬,被我说中了还不承认。不过那姑娘我还一直没瞧见过真容呢,听村里人说长得比我那异母的胞妹浣姐儿还好呢?就浣姐儿那模样,这十里八村就不少男人惦记着,若那姑娘真比浣姐儿还好,那就怪不得会乱了你的心神喽。”   高耀越说越起兴,侯远山觉得和他谈不下去了,皱着眉头从牛车上下来:“时候不早了,你快些家去吧。”   高耀却不肯走:“你一个人在这儿傻站着多不好,我回去太早又没什么事儿,就陪你在这儿聊聊天儿呗。我说那些话可不是为了拿你寻开心,你也不小了,总不能一辈子做个光棍儿汉吧。再说了,你们侯家可就剩你这一条根了,你总得给祖宗们留个后不是?”   侯远山沉默了一会儿,重新坐了回去:“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我不能害了人家姑娘?”   高耀用手肘撞了撞他:“还惦记着村里的那些流言呢?如果之前的事都是巧合,你说你冤不冤?”   侯远山眸中闪现一丝落寞:“爹娘因为我去了,春花妹子也因为我去了,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儿,马虎不得。小葭纵然是我救的,也不能拿人家的命开玩笑。”   高耀无奈摇头:“还真是个倔脾气。小葭不行,那铁寡妇呢?人家可是豁出命来也要跟着你的。”   侯远山叹息一声:“ 她原是个好的,可我没那个心,也不想随随便便就娶个回家去。毕竟,这也是一辈子的大事。你也别说我,你还不是为了你家婆娘跟你老子闹翻,到现在和家里人没个二话? ”   高耀原是高老爷子和原配的儿子,后来原配去世,老爷子又娶了高李氏过门,也就是浣姐儿她娘。   继母自己有儿有女,自然不会拿真心待他。高耀十七岁便做了屠户去县城里卖肉,也因此认识了映月楼里的小丫头月季。   映月楼是花月场所,月季也是自幼被发卖到了那里。不过因为她左眼上有一块胎记过于醒目,也算是躲过一场劫难,只被安排做一个打杂丫鬟。   月季经常往高耀那里买肉,一来二去两人熟识了,方才有了感情。月季是个好姑娘,高耀又瞧她身世可怜,便想要为她赎身娶回家来做婆娘。   虽然只是个打杂丫鬟,但映月楼那样的地方名声自然不好听,高家又算得上村子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高老爷子又哪里肯要个这样的儿媳。   后来因为这事儿,高耀和高家之人大吵了一架,独自一人搬出去住。又努力的杀猪赚钱,总算为月季赎了身,风风光光的娶回家来做了婆娘。   为此,那段日子里村里也没少说闲话。不过后来看小两口日子越过越好,时间久了,那些闲言碎语也就淡了。   侯远山拿这个说事,高耀顿时被堵得没了话。   的确这点儿他们兄弟俩倒是挺像的。娶媳妇是用来过一辈子的,自然要自个儿顺心了才行。   他并不后悔跟家里人闹翻,起码他们小两口如今小日子过得顶好,媳妇儿又有了身孕,他很满足。   兄弟俩相对沉默了一会子,高耀突然问他:“若沈葭同铁寡妇对你的心思一样,不在乎你身上的那些流言,你还会不会顾忌这么多?”   高耀没头没脑的又问了这么一句,侯远山身子顿时颤了一下。   想到他打猎回到家时她独自一人趴在桌上熟睡的模样,想到她在灶房里忙忙碌碌为他做饭的身影,他突然沉默了。   良久,他眸中闪过一丝自嘲,苦笑一声: “我如今这般没准儿便是上天的报应呢?幸福与我来说只是奢求吧……”   高耀难得见他这副模样,心中纳罕,忍不住追问:“你以前在外面到底是做什么的?”   侯远山眸子黯了黯,没有作声。   这时,沈葭和叶子从前面迎面过来了,叶子最先笑着打招呼:“远山哥,我们回来了。高耀哥也在啊。”   高耀这才第一次正视叶子旁边的沈葭,一件普普通通的粗布棉袄,却衬得肌肤更加莹白如玉。黛眉朱唇,五官玲珑精致,如今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似能一瞬间把人的魂儿给勾走一般。   早就听村里人把这位沈葭夸上了天,高耀心里也有些谱儿,但如今看见真人还是被惊艳到了。这样一个妙人儿,也难怪会拿住远山哥的心。   高耀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转而去看侯远山,他的脸竟然已经红到了脖子。   高耀难得见侯远山如此模样,不由有些震惊。那浣姐儿原是村里模样出挑的,也不见他多看一眼,如今这般动不动就脸红的样子,倒还真新鲜。   沈葭第一次见高耀,只莞尔一笑,并未言语。   高耀倒是先开了口:“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见到来生会聊上个半时辰呢。”   叶子道:“我哥跟着三少爷出门了,不在府上,我们只把靴子交给他们的管事便回来了。”   高耀拍拍屁股从牛车上下来:“那走吧,咱一起回去。”   他说着看了眼侯远山的架子车:“你们车子小,如今又放了两匹布,坐着应该挤吧。要不你们俩坐我上面一个?”   他说着,不等两人回答便自己拿了主意:“叶子坐我车上吧,少了你,远山拉起来也轻松一些。”   叶子不太高兴的瞪着他:“高耀哥,你这是拐着玩儿骂我胖呢,我明明都瘦成皮包骨了!”   她说着挽起沈葭的胳膊:“小葭姐,咱俩一起坐高耀哥的牛车好不好?”   高耀看了看眼侯远山,没等沈葭说好便急急道:“我这牛车坐不下那么多人,待会儿半路上遇到村里人还能捎上几个。再说了,有个人坐远山哥上面还能做个伴儿不是?”   他说着扭头对着侯远山挤眉弄眼了一番。   沈葭和高耀不熟,人家都这么说了,她自然不好坐人家的牛车,再细想觉得高耀说的也有道理便对着叶子道:“那好吧,你坐高耀哥的牛车,我和远山哥一起。”   “哦。”和沈葭分开叶子有些不太高兴,但还是走到高耀的牛车上坐了下来。   高耀见她坐好了,便对侯远山道:“我牛车跑得快,就和叶子先走了,待会儿在村口等着你们。”   他说完赶着牛车先侯远山一步往前走了。   侯远山有些局促地搓搓手,上前扶住架子车的把子:“你先……坐吧。”   作者有话要说:  叶子:人家要跟小葭姐一起回家……   高耀:这么亮的电灯泡,远山会娶不到媳妇儿的!   哈哈,高耀是个神助攻~   ,   明天就要上榜了,为了能有个好位置,还没收藏的麻烦收藏下文文,感激不尽~   —————————   谢谢“蒺藜毂魯蒺藜”小仙女的地雷,表白你,么么扎!(话说,你这名字起得我一个字儿都不认识,真的是我文盲么……) ☆、山沟里的汉子1   沈葭坐在侯远山的架子车上,看侯远山从耳根到脖子都泛着微红,她忍不住出声问道:“远山哥,你是不是很累啊?”   从县城到杏花村虽说不算太远,但到底是坡路,让侯远山拉着自己,沈葭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侯远山脚下的步子顿了一下,觉得一颗心跳的更快了:“不……不累。”   沈葭身子娇小,根本没有多少斤两,侯远山那样的力气拉着她自然是很轻松的。但如今就他们俩,让他觉得有些不太自在。再想想刚刚高耀的那些话,不由得便红了脸。   “但我看你脖子很红啊,是不是热了?”   “不……不热,我经常这样,习……习惯了。”   侯远山说话结结巴巴的,沈葭顿时有些明白过来——原来远山哥是害羞了!   她不由心里想笑,这里的人还真有意思,连跟女孩子说个话都会脸红。   虽说她在这个时代生活了十六年,但在王府那会儿一直都跟奶娘待在偏院很少外出,楚王妃什么规矩也没教她,更是不曾带她去过任何高端的场合。后来出了镐京日子过得更是随性,以至于她到现在也并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   现在看远山哥这样腼腆的样子,沈葭心中又有了捉弄的心思。   她从衣袖里取来一条绵软的丝帕叠好了,双腿跪在车板上,身子前倾着伸出一只手:“远山哥,你如果热的话我帮你擦擦汗吧。”   话语刚落,她手里的丝帕已经贴在了侯远山的鬓发上。   轻柔绵软的触感,又夹杂着淡淡花香,侯远山的身子不由一颤,再迈不开步子。   他惊得慌忙将身子往一边侧了侧,脸颊也比刚刚更红了:“不……不用了。”   沈葭暗自窃笑,又将身子往前面挪了挪:“没关系,我帮你擦。”   侯远山吓得不轻,直接扔掉架子车的把子往别处躲。   架子车的车板原本是平着的,如今把子被侯远山丢开,整个架子车便如翘板一样被沈葭一压向着前面倒去。   眼看着自己就要摔下去了,沈葭吓得大叫。   侯远山本就没躲远,如今经她这一叫急忙转身,抬脚挡住了车把子下落的趋势,随后伸手将沈葭从架子车上抱了下来。   沈葭吓得不轻,闭着眼睛不敢吭气儿,双手死死抱着侯远山的腰,一颗心惊魂未定。   侯远山率先反应过来,后退一步松开了她。想到她那不赢一握的腰肢,他觉得双手有些发热,心跳也越来越快了。   沈葭站在那里也有些囧,她真是太能惹事了!也幸好刚刚被远山哥给接住了,要不然掉下来摔个狗吃shi,那画面简直美得不敢看……   侯远山环顾四周,见四下并无人来往,这才安定下心来,转而看向沈葭:“你……没事吧?”   到底不是那等脸皮很厚的人,沈葭此时耳根子也热了,只摇了摇头没敢再抬头去与侯远山对视。   .   侯远山和沈葭到了村口,高耀和叶子已经等了很久了。   叶子直接跳下牛车跑过来:“你们俩好慢啊,我们都在这儿等了很久了。”   沈葭从架子车上下来,想到刚的事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你们俩是牛车,当然跟我们的架子车不一样了。”   高耀的家就在村口,见侯远山和沈葭过来,打了个招呼便赶着牛车回家了。   进了村子离家也就不远了,沈葭让侯远山拉着架子车先走,自己则是和叶子步行往家里赶。   “既然先回来了,怎么还非在村口等着,多冷啊。”沈葭拉住叶子的手道。   叶子道:“我还不是怕回去我娘看你没回来,再数落我一顿。”   姐妹俩说说笑笑回到家里,刚好见冯大婶子从家里出来,瞧见沈葭热络地上前打招呼:“哎呦,小葭和叶子回来了,去镇上累不累呀?”   沈葭笑着摇了摇头:“婶子有什么事吗?”   冯大婶子脸上的笑意僵了僵,随即道:“没啥事儿,来你家借点儿东西。你俩没事到我家来玩儿啊,婶子先回去了。”   “哎。”叶子应了声,目送冯大婶子离开。她总觉得冯大婶子看小葭姐的眼神不太对劲儿。   回到家里,袁林氏正在灶房里忙活着。叶子进去问道:“娘,冯大婶子来干嘛来了?”借东西这样的措辞她自是不会信,她长这么大也没见冯大婶子来家里借过一星半点儿的。   袁林氏瞧了眼进屋的沈葭:“没啥事儿,你和你小葭姐去洗洗手,待会儿就该吃饭了。”   叶子琢磨了一下,应声出去了。   袁林氏不由叹息一声,她早就知道小葭那孩子会被冯大婶子给惦记上,没想到这还没两天就找上门来了。   .   叶子和沈葭打水洗了脸,袁林氏已经把饭做好了。   喊了来喜去给隔壁的远山家里送了一碗糊糊和两个玉米饼子,一家人便开始围在一起吃饭。   袁二牛腿脚不便,向来都是在自个儿堂屋里用饭,故而桌子上除了来喜是个男娃,其她都是女人家。   饭桌上叶子骄傲地跟袁林氏讲着镇上发生的事,袁林氏听说沈葭一分钱没花带回来两匹布和两吊钱,顿时激动的热泪盈眶。   原想着这孩子是个可怜的,所以认她做干女儿,没想到,竟是给家里捡了个宝。   一家人正坐在桌边吃着饭,却听见隔壁袁王氏家里一阵吵闹声。   “你个不要脸的赔钱货,老娘把你养这么大,供你吃,供你喝,到头来就让你这么作践!你怎么还有脸回来,死在外面也省的埋你的棺材钱!”   叶子皱皱眉头:“大伯娘怎么又教训起三妞来了?哪有她这样对自己亲闺女的,骂的可真难听。”   袁林氏道:“吃饭吧,别管她家的事儿,你大伯娘什么嘴脸你还不知道?你忘了上次你去掺和,她拿了扫把追着打你那事儿了?”   叶子撇撇嘴:“她倒是想打我,不也没打着吗?三妞怕她,我可不怕她!”   沈葭有些不解:“三妞是王大娘的亲闺女,她怎么还舍得这么对她?”   叶子道:“大伯娘一直想生个儿子,可一连生了四个女儿才有了下面的来旺。大伯娘只待来旺是个宝,上头四个闺女没一个上心的。四妞刚一出生就让大伯娘给卖了,大妞二妞说是嫁出去的,但也跟发卖没啥区别。轮到三妞,大伯娘不舍得了,说要留在家里干活,伺候她一家老小。可怜三妞都是二十的老闺女了,也还没嫁出去,估计这辈子也要毁在这混子娘手上了。”   沈葭听得不寒而栗,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极品的妇人。谁摊上这么一个娘,那还不糟心死?   这时,又听得隔壁霹雳咣当的几声响,紧接着又是鞭子声和三妞的哭声。   叶子有些坐不住了:“不行,我得去看看!”   袁林氏急道:“那是个泼皮,你又拦不住她,惹恼了她再给你两下子可怎么办?”   “那也不能让她把三妞活活打死吧?怎么着三妞也是我姐。”叶子说着扭头便往外面跑。   袁林氏急坏了,她不是不想帮三妞,可她家里如今连个能主事儿的男人都没有,都是些妇道人家,哪里管得了这等闲事?   “这孩子,咋就不听劝呢!”   月娘见了,安慰道:“娘,你别急,我去唤小姑回来。”   “她那倔脾气,你哪拦得住啊。”   沈葭放下筷子站起身:“干娘,我出去看看,你们别担心。”   袁林氏原本想拦她,但随即想了想或许叶子还能听听沈葭的话,这才道:“那行,你去吧,别让她掺和事儿,还没许人的姑娘家,名声比啥都重要。”   沈葭应声出去,疾步去了隔壁的袁王氏家。   到了门口,却见叶子如今正将三妞护在自己身后,恶狠狠等着袁王氏:“大伯娘,三妞到底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有你这么对待自己亲闺女的吗?”   “亲闺女?我呸!”袁王氏骂骂咧咧碎了一口,“养这么一个赔钱货,不知道好好干活也就罢了,上城里买个香油还给洒了一地。老娘打了几十个络子才换了一壶香油,全让这个扫把星给弄没了!”   三妞抓着叶子的衣角哭道:“我不是故意的,雪地太滑,我不小心绊了一脚才给弄洒了的。而且那些络子也是我打的,我……我再打几十个拿去换一壶香油就是了。娘,你就饶了我吧。”   袁王氏怒瞪着她:“饶了你,你个啥事也干不成的蠢货!老娘白养了你这么多年。来旺还等着吃香油鸡蛋饼呢,等你再打络子来换,我儿子都饿死了!”   叶子越听越气:“你儿子是亲生的,闺女就不是亲生的了?你怎么那么偏心啊,把你儿子祖宗似的供着,让三妞给你们家做牛做马,你也不怕遭报应!说你闺女是赔钱货,你爹娘养你的时候赔了多少钱?”   袁王氏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将手里的鞭子往地上一甩:“老娘教训自己家的小蹄子,哪里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你若是不让开,老娘我就连你一块儿揍!”   她说着挥起手里的鞭子就向着叶子和三妞挥过来,叶子早有准备,连忙拉着三妞往旁边一躲,避开了她那一鞭子。   而沈葭原是站在叶子身后的,叶子这么一躲,袁王氏那鞭子顺势就向着沈葭的方向挥了过来。   叶子顿时大骇,想要去拉沈葭已经来不及了。   而沈葭也没料到事情突然变成这样,她一手扶着门框,一手紧紧攥着衣角,瞪大了眼睛看着往这边飞来的鞭子,早已忘了该怎么躲避,只觉得大脑一翁,单等着那鞭子落在身上了。   然而就在这时,她感觉身后突然有个力道将她往后一扯,整个人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待她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如今竟然被侯远山抱在怀里,而他的另一只手紧紧攥着刚刚挥过来的鞭绳。他的眼里带着怒意,看上去好似和以往有很大不同,似是有些……瘆人。   袁王氏没想到侯远山会突然杀出来抓住自己的鞭子,顿时也有些恼火,用力拽着鞭子的一端对着侯远山大骂:“你个烂了名声的煞星,也敢过来掺和我们家的闲事,看老娘不……啊……哎呦!”   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沈葭被眼前的一幕给吓呆了。   袁王氏竟然被远山哥给拽着鞭绳甩得飞起来了!   没错,她绝对没有夸张,那真的是飞起来的。整个人直接从大门里面飞到了大门外面!   她不由咽了咽口水,远山哥好大的力气啊!   院子里突然安静的可怕,只听得到袁王氏痛苦的呻.吟声。   沈葭仰脸看着眼前的男人,只见他好看的峰眉如今皱作一团,一双眼紧紧盯着地上的袁王氏,那眼神竟然如山林的野兽一般让人看上去不寒而栗。   她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颤,这真的是她之前认识的那个腼腆和善的远山哥吗?   叶子也早已惊得张大了嘴边,不敢相信地盯着几步之外的侯远山。   在她的印象里,远山哥一直都是闷声不吭,憨厚老实的模样,就连村里人骂他是个煞星也不曾跟谁红过脸,如今一出面竟然……   好大的威力啊!   袁王氏如今浑身疼的在地上直打滚儿,对上侯远山那比狼还可怕的眼睛时,又吓得顿时闭了嘴,竟是连呼痛都不敢了。   看她一副吃瘪的模样,叶子顿时心里畅快了,得意地冲她吐了吐舌头,袁王氏见了恨不能上去把那死丫头的嘴给撕烂。却碍着侯远山此时的气场实在太可怕,她竟是什么也不敢做。   她是真没想,原本只是一个光会打猎的糙汉子,平日里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模样,动起手来竟然比谁都狠。   沈葭良久才发现自己如今还被侯远山抱在怀里,顿时一个机灵从他怀里抽离。   侯远山也因为她的动作回了神,面对沈葭时不由自主地局促起来:“你……你没事吧?”   沈葭摇了摇头,低着头没敢看他。   经侯远山这么一摔,袁王氏只怕要躺床上好几天才能下床,一场风波就这么结束了。谁也没敢对侯远山的所作所为说一个不字。   出了袁王氏的家,沈葭才道:“远山哥,刚刚多亏了你。你好厉害啊!”   “是啊远山哥,你是不是学过功夫啊,刚刚的样子好英俊!你能教教我吗?”叶子也凑了过去,笑呵呵地说道。   侯远山腼腆地笑了笑:“不过是我力气大而已,你们快回家去吧。”   他说完径直要走,沈葭又喊了一声:“远山哥!”   侯远山驻足回头看过来。   沈葭上前两步,指了指他右臂:“白天在县城里的时候我就发现你身上的衣服坏了,你待会儿换下来我给你缝缝吧。”   侯远山低头看了看,点头应了声:“好。”   他说完回自个儿家去了,沈葭也长舒一口气准备往家里进,叶子却突然上前拽住她:“小葭姐,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沈葭不解地看向她:“什么事?”   叶子神神秘秘地附在沈葭耳边道:“远山哥好像看上你了。”   沈葭脸上突然一红,伸手推了她一把:“你瞎说什么呢?”她觉得自己的心跳莫名的加快了几分。   “本来就是嘛,我还第一次见远山哥刚刚那个样子呢,说实话,可真吓人。我想,到了明天估计全村的人都知道,远山哥为了救你,从一只老实巴交的黄牛变成了一匹狼。”   沈葭:“……”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早安,我们的男主够威武吧?   码完字瞬间觉得好饿,吃饭去~ ☆、山沟里的汉子2   云层遮挡了天上的月儿,将整个山村都笼罩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四周静悄悄的,只隐隐听得到风吹树枝的莎莎声。   沈葭在房里点着煤油灯认真帮侯远山缝补着衣服上的口子,叶子饶有兴味地趴在炕头看着她。   “小葭姐,你对远山哥可真好。”   沈葭手里的活顿了一下,抬头嗔她一眼:“我对你不好?”   说完她拿绣针在鬓间磨了两下继续低头缝着:“我的命是远山哥救的,如今帮他做些活儿也算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了。他原就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家,哪里会做这些?大家都是邻里乡亲的,总不能只让他老贴补咱们,也得互相帮衬着不是。”   叶子努了努嘴,翻了个身躺了下去:“这我自然知晓,只是……”   她停顿了一下又翻过身来看向沈葭:“只是觉得远山哥对你好像有点儿心思,这才玩笑了两句。”   沈葭心头微跳,佯装平静地睇她一眼:“你才多大的丫头,又能看明白什么?”   “我都十四了。”沈葭这么说叶子有些不服气,“你也才不过比我大两岁而已,我怎么看不明白了?远山哥一看见你就脸红,那要是没点儿想法,我才不信呢。”   叶子说着又盯着沈葭那一张俏脸儿啧啧两声:“小葭姐,你说你爹娘怎么会把你生的那么好看呢。给大户人家当丫鬟真是屈了,本该是千金小姐的命啊。”   沈葭熟练地将丝线打了个结,用牙齿咬断,展开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这儿有个口子。”   她说着看向炕上的叶子:“别躺着了,你陪我去给远山哥送衣裳去。”   叶子在被子里面扭动了几下,不太乐意地皱皱眉头:“我这都躺下了,要不明儿再去吧。”被窝里暖烘烘的,她才不想再出去冻一趟呢。   沈葭无奈地看着她:“明儿再送去,远山哥万一早早去打猎他穿什么啊?你那时候铁定还没起呢,更是不会陪我过去了。”到了春天动物繁衍生息,不好杀生,如今可不得趁着天还没暖和尽量的屯着些。   叶子仍是不太想去,下意识地又往被窝里钻了钻:“可是外面好冷啊,我这衣裳都脱下了,我不想去。要不小葭姐你自己去吧,反正远山哥的家就在隔壁,三两步的路而已,你若实在觉得太黑那就把灯点上。”   沈葭伸出手指点点她的额头:“还真是个懒丫头。”   她说着叹了口气站起身:“罢了,我去就我去,待会儿我回来照样拿冷身子贴着你。”   叶子笑道:“行,你去吧,我给你暖被窝,等你回来我任由你拿我取暖就是了。”   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屋子里因为有煤油灯显得亮堂不少,乍一出院子沈葭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了。   她伸手揉了揉眼睛,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隐约看到一点儿周围的建筑。   凭着直觉慢慢走出院子,摸索着打开铁丝绊着的木门,右拐去了隔壁的侯远山家。   大门没有落锁,沈葭伸手一推门便开了。   侯远山的家里也是漆黑一片,沈葭拿不准他此时到底有没有睡,也不好往家里进,只在外面喊了一句:“远山哥可睡了?”   “远山哥?”见里面没人应,她又试着喊了两句,却还是没人应答。   沈葭寻思着可能因为远山哥明日一早要去山上,所以早早睡下了吧。她叹了口气,决定还是明天再来给他送。   她又小心翼翼地将大门关上,这才转身抱着衣服打算回去睡觉。   谁知这一转身,却刚好撞上一堵肉墙。   她惊得后退了一步,抬头看着眼前高大的黑影试探地唤了一句:“……远山哥?”   “嗯,是……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沈葭顿时松了口气:“远山哥,我喊你半天你怎么不答应啊,我还以为你睡了呢。站在后面吓我一跳。”   侯远山看着跟前比自己矮了一头的黑影,可能是因为天色太暗,他反倒没有了白日里的局促。   他刚刚原本是想应声的,不过后来盯着那身形有些晃神,一时间忘记了说话。没想到她会突然转过身来,直挺挺地撞进他的怀里。   这一天的功夫他抱了她三次,虽说都是因为意外,但还是觉得心里有股异样的情愫在翻滚着。   望着模模糊糊的影子,周围静悄悄的仿佛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他心里渐渐升起想要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的渴望。   他不由握了握拳头:“我刚刚……出来方便。”   沈葭这才想起来,村子里的茅房都是建在大门外面的。她笑了笑:“怪不得呢,我还以为是你晚上睡觉忘了落锁。你的衣服我已经缝好,给你送过来了。”   她说着伸手将衣服递了过去。   侯远山伸手接过的时候,不经意碰到沈葭的手指,惊得心头又是一颤。忙拿着自己的衣服缩了回去:“有劳了。”   沈葭笑了笑:“远山哥救了我的命,这都是应该的。”   两个人又站了一会儿,侯远山才又道:“外面天冷,你快回家去吧。”   “哎,那远山哥你也早点休息。”沈葭笑着说完转身走了。   侯远山站在原地目送沈葭离开,直到眼前的黑影转身进了院子,他才回过神来,径直回了自己的家里,关上大门。   拿着手里的衣服,他莫名觉得这衣服有着淡淡的余温,还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   握着衣料的手紧了紧,他走进房里关门打算睡觉。   直到躺在床上,他的怀里还紧紧抱着沈葭缝制过的衣裳。   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会儿,却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沈葭那娇俏轻盈的身姿,以及今日拥抱她时那微妙的触感。   他隔着夜色伸出自己的手掌,想象着她那不赢一握的柳腰,柔软的好似棉花一般,让他使不上力道。   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女人还可以如此让他心神不宁,一颗孤寂的心也隐忍不住的躁动起来。   以前他觉得自己这辈子纵使不娶媳妇,顶多就是孤单一些,挨一挨也便过去了。可如今面对自己救回来的俏姑娘,侯远山觉得他好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那颗心了。而胸中,也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迫切的想要得到释放。   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自从救下她以后的点点滴滴,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每一个小小的细节都被他有意无意的记在心里,像一个个美好的片段在他脑海中回放着。   他又想起了高耀奉劝他的那些话:   ——“我说那些话可不是为了拿你寻开心,你也不小了,总不能一辈子做个光棍儿汉吧。再说了,你们侯家可就剩你这一条根了,你总得给祖宗们留个后不是?”   ——“若沈葭同铁寡妇对你的心思一样,不在乎你身上的那些流言,你还会不会顾忌这么多?”   侯远山双手交叠放在脑袋下面,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一片漆黑的屋子。   如果小葭不在乎他身上的流言,他会像拒绝铁寡妇那般避着小葭吗?   侯远山觉得小葭在他心里的感觉真的和旁人不一样,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每次见到小葭时的种种表现让他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小葭,是他唯一一个只要见到便会心跳加速,局促不安的姑娘。   或许,他真的被高耀说中了,对自己救回来的小姑娘动了情。他喜欢她,也好希望她的心会和自己一样。   那样漂亮,可爱,还会为她做饭,为她缝衣的小姑娘,他很想娶回家来做媳妇。   而当天晚上,侯远山的愿望真的实现了。   他如愿以偿地将她娶进了家门,成亲那晚,她一身大红色的嫁衣,美得好似天仙一般。   红烛摇曳的洞房之夜,他终于体会到了从来没有过的满足与幸福,多年来孤寂的心一下子被填满。   他的怀里,是沈葭那动人心魄的笑。   他的人生,终于圆满了!   当他笑着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渐渐有了星亮。   还是原来那间再熟悉不过的屋子,没有红罗幔帐,也没有红烛喜字,怀里也只是一件沈葭昨晚上为他缝制的外衣。   一切都只是梦,当时的心境却那般真实、美好,芳若真真切切的发生一般。   到头来一场梦醒,终究只是幻想罢了。   他的心再一次坠入谷底,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拉了下来,心头升起一丝落寞。   都说梦里遇上喜事不吉,莫非……他此生当真再无娶妻的希望?   他心里的那份沉重与失落越发浓烈起来。   抬眼望了望外面已经渐渐亮堂起来的天色,他轻轻叹了口气,打算起来做早饭,待会儿继续去山上打猎。   作者有话要说:  莘莘:“好心疼远山哥,来给个爱的抱抱。”(张开胳膊)   侯远山(冷漠):“谁稀罕你的抱抱,心疼我就把我媳妇儿赶紧嫁过来!”   莘莘:“……”   (话说,远山哥,得罪作者菌你会遭报应的知道不?)   突然发现营养液多了好多,谢谢大家的支持:   读者“轻云”,灌溉营养液 502017-03-30 17:18:22   读者“狮子卡通”,灌溉营养液 22017-03-28 10:47:37   读者“123看文不留评”,灌溉营养液 12017-03-28 08:19:13   读者“123看文不留评”,灌溉营养液 12017-03-28 08:19:06   读者“林林”,灌溉营养液 12017-03-25 08:21:44   读者“林林”,灌溉营养液 12017-03-25 08:12:28   读者“蒺藜毂魯蒺藜”,灌溉营养液 202017-03-18 06:57:22   爱你们,么么哒~ ☆、隔壁的袁来旺1   沈葭起来的时候,侯远山已经吃过早饭,背着弓箭要去山上打猎了。见他从家门口经过,便顺便打了声招呼。   现在天还没大亮,村子里的人已经开始忙活着做饭了,家家户户的烟囱上都冒着圈圈白烟。   因为天气太冷,家里又没什么太要紧的事,叶子此时还没起。月娘刚刚倒是起了,但袁林氏顾念着她怀着身孕,又强迫着赶她回去睡了个回笼觉。   沈葭洗漱之后进了灶房,袁林氏正在灶台边上忙活着,她笑意盈盈地走进去:“干娘,我帮你吧。”   袁林氏一边低头揉着一块苞米面,一边道:“不用,这么冷的天儿叶子都没起呢,你怎么起来了。去再睡会儿,等饭好了我叫你再起。”   沈葭挽了挽袖子:“不用,我习惯早起。干娘你去忙别的去吧,我来做饭就成。”   袁林氏看她勤快,自然打心眼儿里高兴,也不再推辞:“那行,菜在那竹篓子里,旁边那个木桶里是苞米面,旁边那一桶是红薯面。你看着做,我去半山腰挖点儿笋回来吃。”   这边母女俩正说着话,隔壁袁王氏家里又是一阵吵闹。   “袁三妞你死哪去了,让你做个饭磨磨蹭蹭的,若不是老娘躺在炕上不能动,看我不给你吃两鞭子。”   “你行了吧,昨天那么大一跟头也不长长记性,非要让街坊邻居们看笑话。”袁大牛坐在堂屋门口的石头上,吸着旱烟忍不住对着屋里的老伴儿埋怨道。   炕上的袁王氏一听越发来劲了:“袁大牛你能耐了是吧,昨晚上你回来我让你去找猎户侯那天杀的算账,你咋不去?那煞星给老娘我摔这么大一跟头,你连个屁都不放,这会子倒是埋汰起老娘来了。”   “还找人家算账呢,你也不看看自己做的那些事,昨天的事我问过三妞了,若不是人家远山拦着,这会子沈葭身上早就留下鞭印子来了,到时候你落一个歹妇的名声不嫌丢人?”   “你少听那死蹄子跟你瞎说,我是要打叶子那小杂种的,谁想到沈葭那丫头在后面站着,她自己不知道躲我若真拿鞭子呼她脸上那也是活该,咋就能赖我?那丫头根本就是一狐媚子,你瞧瞧她那长相,哪里像是良人家的姑娘?侯远山那煞星竟然还为了她栽老娘这么大一跟头,想想我就来气!”   袁大牛气的咳嗽几声,满脸皱纹的老脸也渐渐通红起来:“你赶快闭上你的嘴吧,大清早的就没吐出一句好话来。一口一个小杂种,一口一个狐媚子的,多大年纪了不嫌丢人!”   “我嘴里吐不出好话来,你嘴里吐出的都是好shi!你个胳膊肘往外拐的,这家里除了我那宝贝儿子,你们都巴不得我早点死!”   袁王氏越闹越来劲儿袁大牛忍不住起身跺脚,对着屋里的袁王氏呵斥道:“你闹够了没有,自己都那样了也不消停两天,这家里还能不能好过了?”   里面蹬时传来袁王氏的哭声:“你个天杀的,就知道埋汰我。自己的老伴儿受了委屈,你不帮着点也就算了,还跟外人一个鼻孔出气,如今还在这儿数落我,可还让我活不活了?这日子没法过了!我的儿啊,你到底跑哪儿去了,他们看你不在家,都净欺负你老娘啊……”   袁大牛看她越哭越有劲儿,无奈地摇摇头,背着手准备出去透透气。   刚到门口便见自家儿子摇摇晃晃的走回来,穿了一件灰青色的袄子,外面是一件墨绿色打了补丁的缺骻衫。身形高大消瘦,一双眼睛宛若鼠目,走起路来吊儿郎当,嘴里还吹着哨子,一副市井混混的模样。   袁大牛见到一夜不归的儿子,作势就要冲上去打他。   袁来旺见此往墙边上一趔,嗖的一下冲进院里,边跑还边喊着:“娘呀,你快出来救我呀,我爹又要打我!”   “你个混犊子,一晚上跑哪儿去了,连个家都不回,现在又跑回来干什么?”   屋里炕上躺着的袁王氏一听急了:“袁大牛,你敢打我儿子一下试试!”   她说话的功夫,袁来旺已经冲进堂屋,拐到了袁王氏躺着的小里间。   袁王氏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将儿子护在身旁,瞪着眼睛看着门口的袁大牛,一副你敢再打我儿子我跟你拼命的架势。   袁大牛真是又气又无奈:“这家不像个家,都成什么样子了!”   他说着长叹一口气,背着手出了屋子。   袁王氏松了一口气,伸手拉着儿子的胳膊:“我的宝贝呀,你昨晚上跑哪儿去了,一晚上都不回来,净让娘为你担心了。”   袁来旺抽开她的手,看到旁边炕桌上袁王氏刚剥的花生,抓了一把一仰头吃进嘴里,边咀嚼着边回答:“我能干什么?就是在狗蛋家里过了一夜呗。”   袁王氏照着儿子的屁股拍了一下:“你给我装,一身的脂粉味儿以为我闻不出来?你说说你,怎么老往那种地方跑,你一个晚上要花掉你老子娘多少月赚来的银钱?”   袁来旺不以为然:“哪能啊,那种地方的女人也分三六九等的,我找的都是很一般的,没那么贵。”   袁王氏照着儿子的屁股又是一巴掌:“你还有理了还。你看看你,娘还张罗着给你说媳妇儿呢,你可别先把自己的名声给败坏了。天天跟隔壁村的狗蛋儿瞎混混个啥,他那种人不正经,早晚得把你教坏。”   袁来旺在炕头上坐下:“不是我非要去,可总不能憋着吧?娘你赶紧把高家那个浣姐儿嫁给我,我保准以后再也不去那种地方。”想到高浣那婀娜蹁跹的模样,袁来旺只觉一阵心痒难耐。   “你当娘不想让你把她娶回来?可冯大婶子一直也不吐口,每次问这事儿都跟我打马虎眼。那高家到底是个啥心思咱也不知道,昨天早上我见着浣姐儿她娘套了套她的话,人家眼界高,还想嫁个大官儿呢。你说说你,活儿不好好干,让你念个书也不好好念。高家也是这十里八村有头有脸的人家,娶浣姐儿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吗?”   袁王氏说着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你说说你这不争气的,真是让娘操碎了心。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跟隔壁你二婶子家搞好关系,将来来春出息了你也能跟着沾光。如今可好,咱两家不和睦村里人都知道,来春中了举咱家想沾个光都是难的。”   “这可不能怪我,是你以前瞧二婶子他们家不顺眼,处处找人家麻烦,如今人全家恨死你了。前段日子你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人家都不稀罕,现在成这样能有啥法子?”   说起这个,袁王氏一阵心虚:“那时候她家里为了供来春念书都要砸锅卖铁了,一日两餐都是困难的,别说是我了,咱村里人有几个瞧得上她们家?谁会想到来春那小子还真能出息了,轻轻松松考了个举人,开春会试若是考得好,那可是留在京里当大官儿的命。错过了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袁来旺道:“现在你知道人家熬出头了,就别老跟人对着干,就算沾不了什么光,也别回头被人家报复啊。”   袁王氏又是一阵来气:“你当我不想啊,最近这些日子我何曾主动去找她家麻烦了?就说说昨晚的事儿,我教训自己的闺女,叶子那小杂种跑来跟我闹,对着我臭骂一通。再怎么说我也是她大伯娘呢,她这么跟我说话我能不气吗?我还没挥她一鞭子,那猎户侯又跑咱家来,直接让你娘栽了个狗啃地i。你看看,你看看,娘这身子到现在还有淤青呢。”   袁来旺一看站起身来:“哎呀,摔这么严重啊?”   袁王氏越发委屈了:“不严重你娘这时候会往炕上躺吗?娘都成这样儿了,你那黑心的老子还一大早就对我大吵大闹。你娘我这心里苦哇!”   袁王氏说着张了大嘴巴就准备一通哭天喊地。   袁来旺赶紧捂住耳朵:“娘,你别哭了,叶子那小杂种敢跑咱们家闹腾,还害的您成这模样,我这就去她们家算账去。”侯远山那种连猛兽都敢打的人他不敢得罪,所以很聪明的选择了弱的一方出出气。   袁王氏一阵感动:“还是我的儿知道心疼娘啊。”   袁来旺出了家门径直往右拐着去了隔壁的叶子家,一进家门就对着正屋喊道:“叶子你个死妮子,赶快给老子滚出来!”   袁林氏刚挎着竹篮子去挖笋去了,沈葭正在案板上切着白菜,听到外面骂骂咧咧的慌忙跑出来一看究竟。   沈葭出了灶房便见袁来旺站在门口朝着正屋的方向叫骂,一副泼皮无赖的模样。但那人在看到她时,两眼渐渐有了星光,呆呆傻傻地站在那儿,似是痴了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袁来旺:我原本是来找叶子算账的,出来个美娇娘可怎么破?   沈葭:远山哥,关门,放狗! ☆、隔壁的袁来旺2     沈葭今日是第一次见袁来旺,但刚刚隔壁袁大牛追着打他的时候动静太大,她在灶房听到了,如今又跑来叫嚣,她估摸着应该就是此人了。   又见袁来旺盯着自己的眼神猥.琐,眉宇间隐隐透着不喜,那一家人还真是蛇鼠一窝。   袁来旺今日也是第一次见到沈葭,不由有些愣神。没想到侯远山捡回来的小姑娘还真如村子里的传言那般,可算得上是国色天香了。   以前他只觉得高家的浣姐儿生的极美,在这十里八村都是难寻的尤物,如今再看沈葭,他突然觉得那高浣也不过如此。   一身墨紫色碎花夹袄,配着一条蓝色褶皱裙衫,普普通通的打扮却掩不住她与生俱来的那份贵气。肌肤圣白如雪,一双眼睛水灵灵的透着灵动,那红润的一点朱唇更是看的他禁不住想要啃上一口。   他不由在想,昨晚上陪他的小红若有眼前姑娘的十分之一,他也是十分享受的了。   沈葭看他盯着自己眼珠子都要掉下来的模样,忍不住心中一阵嫌恶。面上只淡淡问了一句:“有事吗?”   她一说话,袁来旺瞬间回神,心中感慨眼前这个小妮子连声音都如此好听。   “咳咳。”他轻咳两声,装成一副老成的样子,眼珠子转动着在沈葭身上打量着,“你就是前些日子我二婶认得干女儿吧,我是隔壁的,算起来也是你的干哥哥。”   沈葭心里鄙夷了一番,倒是没吭声。   袁来旺不太自在地挠了挠后脑:“那个,我就是来看看你这里可有啥要帮忙的没有,若有需要尽管吩咐,别跟我客气。”   沈葭心道,你能不出现在这里就是帮了大忙了。   她懒得搭理此人,径直就要转身回灶房。谁知袁来旺急步跟上来堵在了她的前面:“妹妹别走啊。”   看到这人的嘴脸沈葭便一阵不喜,恨不能立刻将他赶出去。但转念一想,这种人铁定是难缠的,跟他来硬的如今远山哥不在,自己未必沾得什么便宜,倒不如来点软的,若是个好拿捏的可就好办了。   她眼珠一转,眸中闪过一丝晶亮,冲袁来旺笑了笑:“来旺哥,那边有些干柴没劈呢,我这胳膊使不上劲儿,要不你帮帮忙?”她说着还甩了甩自己的胳膊,表示无力。   沈葭一声来旺哥喊得袁来旺一阵飘飘然,忙乐呵呵应下:“行啊,这种活儿以后都交给我做,你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家怎么能做得来这种事情呢。”   他说着,果真跑到山墙后面拿了斧头劈起柴火来。   沈葭见此心中邪恶的想,王大娘这么疼他的宝贝儿子,如果知道他儿子跑来这里劈柴,不知道那张脸得绿成什么样儿。   她心里暗自笑了笑,继续回到灶房里做饭去了。   这时候锅上刚煮的玉米粒已经煮熟了,她拿了笊篱将玉米粒全部捞进一个大海碗里,撒上两勺玉米淀粉搅拌均匀,然后将其均匀倒在抹了油的烙子上。又将早就准备好的水淀粉均匀的倒在玉米粒上。   不一会儿的功夫,烙子上的玉米便和淀粉粘合在一起成了型。她又倒了油在烙子里煎着,偶尔转动两下烙子的位置。   这时叶子从外面进来,看到烙子上黄橙橙的玉米粒不由好奇:“小葭姐,这是在干什么?”   沈葭笑了笑:“这是香甜玉米烙,以前在家的时候经常烙着吃,待会儿熟了给你尝尝。”   叶子看着那玉米烙顿时觉得食欲大增,但忍不住咬了咬手指:“小葭姐,做这个……要使不少油的吧?”   “不多……”沈葭说着突然愣了一下,她觉得不多,但这一个玉米烙用的油搁在平时该是能炒上七八日的菜吧,她还真是粗心,一时竟忘了这里的生活条件!   沈葭顿时觉得有些尴尬,不太自在地攥了攥衣袖:“我刚来这里有些不甚熟悉,一时竟忘了这茬,我……我明儿开始再多做几个绣帕,想来很快就能把油钱给挣回来的。”她觉得自己真是要休的无地自容了,这么一大家子人等着吃饭,她这样的吃法的确太过奢侈。   见沈葭有些尴尬,叶子也发觉自己刚刚那么说有些不恰当,她笑了笑:“没关系,权当是给家里人改善口味了。过日子也不能只节俭着来,与其每日里想着怎么省吃俭用,倒不如想想怎么给家里增加进项,让咱们能吃的更好,日子也过得有奔头儿些。你说对吧?”   见叶子又为自己说话,沈葭一阵感动,笑着点头:“是这么个理儿。”   沈葭没想到叶子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安慰她,倒让她想起现代时听过的话:一个人领多少薪水,决定了她会过什么样的生活。会花钱的人同样也是会赚钱的人。   为了印证“赚的比花的多”,沈葭觉得自己今后更要加倍努力赚钱才是。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干娘她们一家人的生活好起来,才对得起她们全家对自己的大恩。   这时恰巧袁林氏挖了竹笋从外面回来,沈葭看到她笑着唤了一声:“干娘,待会儿洗洗手可以吃饭了。”   “哎。”袁林氏笑着应了声往堂屋里去了。   叶子往山墙边上瞥了一眼:“小葭姐,袁来旺怎么跑咱家里劈柴来了,我刚起来看到他还以为花眼了呢。”   沈葭在玉米烙上撒了白糖贴出来,无奈耸耸肩:“他来问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刚好看到那里有干柴没劈,所以就交给他了。”   叶子忍不住笑:“小葭姐,你可真行,竟然把那泼皮给治住了。看到他来咱家干活我就痛快,叫他以前老欺负我,这下吃到教训了吧?”   沈葭一听蹙眉:“他还欺负过你啊,看来这个袁来旺得好好教训一下。”   两人正说着话,袁来旺突然进来了:“小葭妹妹,柴我已经都劈完了。”   叶子一看到袁来旺,一张脸顿时黑下来了:“谁让你进我们灶房的,出去出去!”   叶子说着就要推他出去,但她哪有袁来旺力气大,被袁来旺用力伸手一拨,整个人踉跄着往灶台倒去,眼看着就要撞上煮着热水的大锅了,沈葭吓得赶紧拉住她:“叶子,你没事吧?”   见叶子摇头,她这才面带恼怒地看着袁来旺。刚刚若不是她离叶子近拉住了,那一大锅滚水浇在身上这会儿可就毁容了!   袁来旺被沈葭这么一瞪有些心虚,两只手在大腿上搓着:“那个……小葭妹子,我不是故意的,是她先推得我你也看见了,我也就随手推她一下,谁知道她力气那么小……”   沈葭有些想笑,他刚刚用了多少力道她可是亲眼看着的。明知道那边是火还往那边推,敢说自己不是故意的谁信?   不过经了叶子刚刚的事,她越发觉得对付袁来旺这种人不能硬碰硬了。这家里人都是妇道人家,干爹使不上力道,来喜又还小,若真跟这种人杠上了,吃亏的还是自家人。   在王府里跟楚王妃和沈菀斗了那么些年,如今屈屈一个小混混沈葭自是不会放在眼里。   “既然来旺哥刚刚不是故意的,以后可莫要再做这莽撞之事,叶子在我心里比亲妹妹还亲,烦请来旺哥以后别伤害她。”   袁来旺既然看上她了,怕是早就想从她这里沾些什么便宜。这样的苍蝇既然躲不过,倒不如好好利用他如今对自己的这份“真心”。   听了沈葭的话,袁来旺果然乖乖应下:“小葭妹子你别生气,我以后再也不欺负她了。”   袁来旺原本进来只是打算向沈葭邀功,好留下来一起吃个早饭的。但现在事情闹成这样,沈葭自然不会开口留他。他又恐再惹了美人厌烦,将来自己的心愿无法达成,哪里还敢再多做停留,忙道:“你们也该用早饭了吧,既如此我也就先回去了。小葭妹子你今后有什么事只管去找我,只要哥哥我能办到的,一定给你办。”   他说完见沈葭不说话,只悻悻地转身走了。   叶子气的碎了口唾沫:“死色胚,以前小葭姐没在这儿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殷勤。”   沈葭拉住他:“别跟这种人置气,以后切莫跟他对着干了,你瞧刚刚多危险,你还是个未出嫁的姑娘家,刚刚若是烫坏了脸蛋儿,可要怎么嫁人?”   叶子想想刚刚的事也有些后怕,又见沈葭那么担心自己,忙宽慰着道:“小葭姐我知道了。”   沈葭将那一盘子香甜玉米烙递给她:“快把饭菜都端进屋里,该吃饭了。”   “哎。”叶子应了声,麻溜儿地跑了。   沈葭见了无奈摇摇头,想到袁来旺的事儿,也有些发愁。如今这样也只能维持一时,待他哪日发现自己不过是在哄他,怕是要惹出祸端来。   沈葭觉得,她要早早给自己找个靠的住人,最好是让袁来旺不敢得罪的。哪怕先订了亲也是好的,总不能让袁来旺那样的人日日惦记着。   她想想便觉得恶心。   作者有话要说:  侯远山:“小葭妹子,你瞧着我怎么样?”(桃心眼) ☆、隔壁的袁来旺3   袁来旺回到家里,袁三妞还在灶房里做饭,他走过去探了探脑袋呵斥道:“你个老丫头,做个饭磨磨蹭蹭的,快点儿,老子快饿死了!”袁三妞年长了袁来旺四岁,如今也二十多岁了,他惯来都是唤她老丫头,从不喊一声姐姐。   屋里的袁王氏听到声音喊道:“我的宝贝儿子回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袁来旺闻声走进去,掀开帘子进了里间对着炕上倚着的袁王氏道:“娘,你找我?”   袁王氏看儿子脸色不错,不由心上欢喜:“怎么这么高兴,是不是给娘报了大仇了?”   “那……是,我把隔壁那叶子臭揍了一顿,打的她哭爹喊娘的。”   “真的?”袁王氏越发开心了,她还果真没白疼这个儿子。   袁来旺不想再跟他娘提这事儿,赶紧转移了话题,走两步在炕头上坐下来:“娘,我二婶子家认得那干女儿可是个天仙儿啊,比浣姐儿还美几分。就连映月楼里的花魁娘子,那也是远远不及啊。”   袁王氏伸手拍打着儿子的后背:“你这孩子,怎么还贪上那野丫头的相貌了。再美那也是及不上浣姐儿的,人家高家到底是个大户,你将来娶了浣姐儿,咱们全家还不跟着沾光?”   “可关键那高家人不也不同意浣姐儿嫁过来吗?再说了,如今有个这么美的天仙,谁还看得上她啊。”   袁来旺说着转了转眼珠:“娘,要不你去找冯大婶子做媒,把小葭妹子嫁给我吧,我不要浣姐儿了。”   “你瞧瞧你那点儿出息,才去了隔壁一趟就让沈葭那狐媚子把你的魂儿都给勾走了。”   袁来旺转了转眼珠道:“娘,我这也不是为了咱们家的将来考虑吗。”   “哦?你倒说说怎么为咱家考虑了?”   袁来旺殷勤地倒了杯水递给自己老娘:“你想啊,二婶子家的来春如今出息了,将来必定是做大官的命。这小葭妹子是二婶子家的干女儿,二婶子又对她跟亲闺女似的,咱们家若是娶了她,将来不跟着来春沾光?来春将来若是做了京官儿,那可不是高家比得了的。”   袁王氏喝了都茶,将杯子搁在炕桌上,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听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点儿道理。可你也知道,咱家跟你二婶子家不对付,哪里是一时半会儿的就能和好的?”   见老娘松了口,袁来旺帮袁王氏揉着肩膀继续道:“娘,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觉得那小葭妹子是个好说话的,我只要多哄哄她,早晚把她骗到手。到时候来个生米煮成熟饭,我二婶子不答应她也得答应不是?”   袁王氏难得见儿子这么殷勤地帮自己揉肩,听着儿子的话也觉得格外顺耳:“听起来倒是个好主意,既然这样你就暂且试试,成不成的,咱先瞅瞅看。实在不行,不还有浣姐儿吗。”   袁来旺欢欢喜喜地应着,心里却道,如今有了更好的,谁还在乎高浣那个丑八怪。   .   沈葭烙的香甜玉米烙合了大家的胃口,饭桌上叶子和月娘对她赞不绝口,就连来喜也比平日里多喝了大半碗苞米糊糊。   吃过了早饭,叶子去刷锅喂猪,沈葭则是和月娘在自己屋里的炕上做绣活儿。   上次在镇上拿回来的两吊钱终究是太少了,沈葭觉得自己应该多做些绣活儿,尽量让家里以后的日子好起来。何况开了春来喜去私塾念书还要交束脩,家里需要钱的地方多着呢。   叶子和袁林氏忙完了手里的事儿,也跑来围在一起干活儿。   这几日天冷,没什么要紧的活儿,大家围在炕上打络子,做绣活儿,等过些日子去县城里也能换不少银钱。   叶子绣的荷包比较简单,沈葭便教她一些学起来容易,但绣出来好看的技巧,在绣好的荷包上稍稍点缀一些,使得原本可以换五文钱的荷包立马又翻了一倍。   袁林氏比不得她们几个年轻,上了年纪的手粗糙的狠,绣活这种是讲求精细,她自然做不来。便只是拿了家常的衣服缝缝补补的,又纳了几双千层底。   袁林氏把刚做好的一双递给月娘:“这双鞋底是按来春的尺寸做的,将来留着给他做双新鞋。一路走到京城,只怕脚底下那双要磨破了。”   月娘接过来:“娘别担心,二郎走到时候我还帮他装了两双新靴子,想来也够穿。”   谈起来春,月娘的目光不由顺着窗子看向外面,神色变得有些幽远:“也不知这个时候,二郎可到了京城没有。”   袁林氏叹了口气:“才走了俩月,哪有那么快。不过也别担心,等到了京城就会写信回来给我们的。”   月娘伸手抚上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在孩子出世前赶回来。”   袁林氏握了握儿媳的手:“孩子将来取什么名儿他可想好了?”   月娘点点头:“想好了,若是男孩便唤作【玮】,若是女儿便唤作【琦】。”   叶子听不懂地皱皱眉头,这名字什么意思啊?   月娘摇摇头:“我不识字,又哪里懂得。”   沈葭问:“可是《鬼谷子·飞箝》里的‘财货琦玮,珠玉白璧。’?”   月娘想了想:“好像是听他这么说过,只说是很宝贝的东西,给孩子取名是极好的。”   琦玮有美玉之意,寓意自然也是好的。沈葭点了点头:“看来二哥还是很期待这个孩子的,嫂嫂且放宽心,”   听到沈葭这么说,月娘羞涩的笑了笑,倒是没再说什么。   沈葭拿起那千层底瞧了瞧:“干娘这鞋底子纳的好,柔软又结实,穿上去定然是很舒服的。”   袁林氏笑着将手边另一双鞋底给她:“这原是打算给远山做的,我最近没有时间,你便做了与他吧。”   沈葭诧异了一下伸手接过,寻思着她还正准备给远山哥做套衣裳的,那就连着鞋子一并做了给他吧。   月娘和叶子都有些震惊地看着袁林氏,这女子给男子做鞋子可不是随便做的,娘让沈葭给远山做鞋子,莫不是想要撮合他们俩?   袁林氏瞧出了儿媳和女儿对自己的打量,咳嗽几声,瞥了二人一眼,二人忙收回了目光,倒也没再提这事儿。   其实侯远山倒是个靠得住的,小葭若真能跟他成了事,也是段不错的因缘。只是,却不知他那克亲的流言到底是真是假。   月娘不由有些担心,娘此举若是真能成了固然是好,可若是小葭因此遭遇什么不测,又该怪罪到谁的头上呢?   见沈葭对做鞋子的事不甚在意,想来是并不懂这里的风俗的。   月娘心底叹一口气,她觉得还是让沈葭自己做个决定比较好,这样盲目的给人拉线,小葭根本就是被蒙在鼓里的,总有种害人家的感觉。   做晚饭的时候,月娘便把自己的心思告诉了袁林氏。   其实这个袁林氏也有想过,最近她也在犹豫着要不要先探探小葭的口风,可又害怕小葭不愿意。   说句心里话,袁林氏当初愿意收留沈葭,虽说有可怜她孤苦的原因,但更大的一部分原因则是因为看远山那孩子无依无靠的,便想着好容易来个外乡的,或许会不甚在意那些个流言。   原本在这件事情上她是更偏驳于远山的,但自从沈葭这孩子来了她们家,做事勤快,还一心为她们家着想,她也真是一门心思拿亲女儿对待了。   若远山身上的流言是真,她也不忍心把小葭推入险境。如今再经儿媳这么一提醒,袁林氏一时间有些左右为难了。   月娘见了便道:“其实儿媳觉得,或许会有两全的法子。”   袁林氏听了问道:“莫非你想到了什么好法子?”   月娘道:“儿媳是想着,村口的铁寡妇不是一心想嫁给远山哥吗,她既是不在乎远山哥身上的流言,若远山哥应下来,倒也不失为一门好亲事。何况那铁寡妇本就是嫁到咱们村冲喜的,成亲当日男人就没了,也还是个干干净净的女儿家,若是配远山哥,论模样人品也还是配得上的。”   说到这里,月娘顿了顿:“至于小葭……她原是个好的,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她若能嫁给大哥与我做了妯娌,倒也算得上美事一桩。”   袁林氏听着媳妇儿的话寻思了半晌,赞同地点点头:“听你这么一说,也有点儿道理。小葭若能嫁给来生成了我的儿媳,我哪有不欢喜的。不过这种事我们也只能暗地里撮合撮合,最后成不成的,咱们也不能多加过问,到底是各自的终身大事,我们不好插手。”   月娘点了点头,还真是这么个话。这种事,总不好太过强求,也要看各自的姻缘的。   .   天快黑的时候侯远山提了猎物回来,特意在袁林氏家门前停顿了一下,没有看到沈葭的身影,心中渐渐升起一丝失落。   他叹了口气,提着猎物回了自己家中。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把早就对女主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的男主,拉出来溜溜。男主回来了,下章某人要被揍了,大家快抱头,避免误伤~   谢谢小仙女的营养液:   读者“狮子卡通”,灌溉营养液 22017-04-02 23:34:21   读者“蒺藜毂魯蒺藜”,灌溉营养液 202017-04-01 10:24:50 ☆、袁来旺被揍了   近日来,沈葭发现一个让她意外的现象,袁来旺自上次来过之后竟然没有再过来骚扰她。   这几度让沈葭以为是自己猜错了,袁来旺其实对自己并没有什么不轨的意思。   后来一日夜里跟叶子说起此事,方才知道,那袁来旺竟是被人给打了,如今身上脸上都是伤,在家里躲着没敢出门。   具体是什么情况叶子也不甚清楚,只听说是前几日夜里从花街柳巷回来时,半道儿上突然被人给揍了一顿。让他憋屈的是,揍他的人长什么样子他都没看清。   叶子说起这事时满脸兴奋:“小葭姐,你说这是不是就是恶有恶报啊,想到那家伙被人给打了我心里就舒坦。那次险些把我推到灶台上的事我还记着呢,如今他吃了教训可真是活该!”   沈葭躺在炕上滚动着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珠,缓缓道:“他这种人想必仇家不少,会被人半路偷袭倒也不觉得奇怪。不过……如果那人真的跟袁来旺有仇,干嘛不让看到他的长相呢?”   叶子想了想道:“谁知道呢,没准儿是他得罪了什么人呢?管他呢,反正有人揍他我就高兴。那家伙如今不来咱们家碍眼,也就谢天谢地了。”   沈葭没再说什么,只是觉得这件事有些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   叶子也滚动着大眼珠看着房顶的黑暗,心中寻思着,前几日袁来旺在门口偷瞄小葭姐被远山哥撞见,紧接着袁来旺就被人给打成那样。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呢?   *****   连日来出了几日太阳,前几日的雪水总算是化干净了。   难得遇到好天气,沈葭便寻思着和叶子一起去山上挖些野菜,以免过些日子天气再冷下来不好出门。   山上多野兽,纵使不往深山里面进袁林氏仍是不放心,恰好侯远山便在山林里打猎,便提前一日通知他,让他到时候照应着。沈葭想到当初在山上遇到狼的事,便也乖乖听从了干娘的安排。   三人用罢了早饭到了山脚下,侯远山便道:“你们先在这里找找看,别往里面进,我待会儿过来找你们,再一起上去。”   沈葭应了声:“远山哥你快去打猎吧,我们保证不会跑远的。”   侯远山看了看二人,又望了沈葭一眼,心想这地方是山脚下,时有人来往,想来不会有什么危险,这才自己背了弓箭前去打猎。   此时正是寒冬,山上的树光秃秃的,地上的草也大都是干枯的。所以哪个地方但凡有点儿野菜,倒也是极容易瞧见的。   沈葭在现代生在城市里,并不认识什么野菜,后来穿越到这里,又整日圈养在王府后院儿,对野菜自然是不认识的。   不过好在叶子对这些比较熟识,在她的带领下倒是很快便认识了一些野菜的品种。这个季节里,车前草和灰灰菜比较常见,两人不多时便挖了不少。   其实灰灰菜沈葭是认得的,记得以前每到暑假回姥姥家的时候,姥姥总是爱去地里挖了又嫩又鲜的灰灰菜回家,拿沸水淖一下炒肉,再拌入葱、姜、蒜、盐、味精和香油,她还喜欢在里面放上牛油制成的辣椒油,香喷喷的,很是美味。   那个味道她现在还有些怀念。在这里呆了十六年,她早就忘了那到底是什么味儿,但只要想起来仍是下意识觉得好吃。   沈葭正盯着手里的灰灰菜回忆着,却听叶子突然惊喜地叫了一声:“哎呀,有黑木耳,小葭姐你快看!”   沈葭闻声看过去,只见一颗粗壮的桐树树干上当真长了不少黑木耳,不过那木耳长在树干的高处,她们两个根本够不到。   “小葭姐,你会上树吗?”叶子扭头问她。   沈葭摇了摇头,整日养在后院儿,她哪有机会学什么爬树啊。   她将自己的竹篮子扔在地上:“那我上去吧,小葭姐你在地下接着。”   沈葭有些担心:“这样不行吧,上面既然会长黑木耳,可见树干潮的很,你如果滑倒了怎么办?”   叶子皱眉在周围扫视了一圈:“可是也找不到竿子什么的把它们敲下来。”   她盯着那黑木耳看了一会儿,心下一横:“不管了,好容易才遇到的,总不能便宜了别人吧。”   她说着提了提裤子,作势就要往树上爬。   沈葭吓得还想拦她,但看她这架势今日是铁了心要把那些木耳给摘下来,不由叹了口气,只祈祷着这丫头可别出事了才好。   不过叶子爬树的本事还真不错,蹭蹭几下便跨坐在了其中一只树干上。   “小葭姐,你快把竹篮子往这边挪一下,我直接扔进去。”   沈葭闻声走过去,并且把竹篮子举的高一些,以便于她扔的更轻松。   将树上的黑木耳摘完了,沈葭将竹篮子放在地上,担心地看着她:“你小心点儿。”   叶子两只脚夹着树干正准备下来,没想到树干太滑,脚下也往下面滑了几寸,她吓得大叫一声,赶紧抱住树干:“哎呀,娘呀!”   沈葭觉得自己的心都揪在一起了:“叶子,你还能不能下来啊。”   叶子看着下面突然有些怵,这桐树该是有不少年头了,长的又大又粗壮。她如今离地面有两个人加起来那么高,若是不小心着点儿,掉下去也不是闹着玩儿的。   她撞着胆子又试了一次,但每次都是滑的她根本无法支撑,也不知刚刚到底是怎么爬上去的。   这下她有些为难了,皱巴巴着一张脸看着地上的沈葭:“小葭姐,怎么办呢?”   “我……”沈葭不会上树,让叶子跳下来她这身板儿也接不住,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要不……我去找几个人来?”沈葭道。   叶子对这个法子不甚满意:“这会儿附近铁定是没人的,村子离这儿还有一段距离呢,不说我一个人在这儿怎么样,你来来回回跑着迷了路怎么办?你对这里的地形又不熟悉。”   沈葭想了想:“没关系,我照着来时的路原路返回就是了,你先在这儿等着啊。”   她说着正要转身回去,却听树上的叶子突然惊喜地叫:“远山哥!”边叫着便对着前方的山坡挥着手。   沈葭闻声一看,果真是侯远山背着弓箭正往这边走,听到叶子的呼唤步子也快了几分。   侯远山原本离开的时候便不甚放心,打猎的时候根本集中不了精力,在林子里转悠两圈也便下山来了。   沈葭一见侯远山过来赶忙迎上去:“远山哥,叶子在树上下不来了,怎么办啊。”   侯远山看了沈葭一眼,转而望向骑在树上的叶子,心中无奈,这棵树这么滑她怎么爬那上面去了。   他略微停顿一下,突然纵身一跃,沈葭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带着叶子从树上平稳地跳了下来。   沈葭顿时眼睛瞪得老大,远山哥好俊的功夫啊!   叶子也很是震惊,她们俩在这儿纠结了大半天,远山哥一来轻轻松松便搞定了。   “远山哥,你在哪儿学的功夫啊,好厉害。”叶子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问起这个,侯远山眸中闪过一丝两人看不懂的复杂,随即道:“以前在外面拜了师父,学过几年。”   叶子还想再问,沈葭瞧见侯远山神色不对,忙拉住了她,抢过话头问道:“远山哥,我们俩野菜挖的差不多了,就不往山林里去了。你呢,还要继续打猎吗?”   侯远山每次面对沈葭的注视都有些不太自在,但又总想着跟她待在一起。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好矛盾。   他沉默了一会儿道:“我……送你们回去吧。”   “那样多不好,我们俩挖个野菜都耽搁了你大半天了。其实我们不往山上去也没什么危险的,要不然你就继续打猎吧,我和叶子自己先回去。”   “不要紧,今日猎物不好打,我明日再来。”   沈葭听他这样说,这才点头应下来。   三人到了村口的时候,正好撞见一群妇人在河边洗衣服,其中一个看到向这边走来的三人突然起身迎了上来:“山子哥,你今儿个打猎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那是一个约莫二十岁左右的妇人,身材消瘦,个头也比同龄的女子矮了半个头。但长相却也算得上秀丽,柳叶眉,丹凤眼,谈笑间粉嫩的脸颊上留下两个浅浅的酒窝,有股山泉女儿家们的清丽之气。   尤其是看向侯远山时,她眼眸略微低垂,露出欲语还羞之色。虽是妇人打扮,瞧上去倒像是个未出嫁的小女儿家。   这妇人沈葭原是没有见过的,如今又见她这般顿时有些奇了。   这时,叶子突然开口解了她的疑惑:“铁嫂子啥时候回来了,我还当你要在娘家多待上些时日呢。”   沈葭这才了然,原来这便是一直钟情于远山哥的铁寡妇了。除了个头不高,其他条件倒也算与远山哥相配。   铁寡妇听到声音这才向着叶子看过来,撞上叶子身旁的沈葭时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前几日不过是因为我爹生了病,我这才在家里伺候了一段日子。如今快过年了,哪有在娘家过年的道理,何况婆婆孤身一人,总需要我照顾着。”   沈葭不由暗叹,这铁寡妇倒还是个孝顺的。想她原是嫁过来冲喜的,连圆房都不曾,如今却仍对婆家如此真诚,可见是个心底良善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  铁寡妇也是远山哥和小葭的神助攻~   这个清明节,刷空间和朋友圈被虐的好惨…… ☆、远山哥的心思   “这便是远山哥救回来的沈葭妹子吧,我刚回村就听说了这事儿,没想到沈葭妹子比传言中还要美上几分。”铁寡妇边说着边瞥了眼侯远山的神色,见他面上并无甚表情,方才渐渐放下心来。   村里有传言说山子哥看上了捡回来的小姑娘,前些日子还因为她将来旺他娘摔了个大跟头,她原也正在担心,但如今看山子哥这神情,想来是大家胡乱猜测的吧。   她对山子哥暗示了这么久,村里人都知道啥意思了,也没见山子哥留过什么话儿,咋可能这沈葭刚来就勾走了山子哥的心呢?   不过沈葭如今既然跟山子哥走这么近,或许还能找她帮帮忙,没准儿自己就心想事成了呢?   这么一想,铁寡妇心里顿时舒坦了些。又笑着道:“天儿冷,你们快回去吧。对了,我从娘家带回来了些豆瓣酱,是自己炒的,我和婆婆俩人也吃不完,待会儿给你们送去一些。”   叶子笑了笑:“不用了,铁嫂子您自己留着吃。”   沈葭见叶子这么一说铁寡妇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便道:“豆瓣酱可是好东西,炒菜的时候放进去一些可有味儿了,那就谢谢铁嫂子了。”   沈葭知道,铁嫂子估计是想给山子哥送,不好明说,这才把她们家也带上的。既然如此,那就权当是帮铁嫂子一个忙了,没准儿将来还能成就一番好姻缘。   说完见铁寡妇脸上渐渐又有了欢喜,沈葭越发觉得自己刚刚那话接的好了。   *****   因着上回沈葭答应了让铁寡妇往家里送豆瓣酱的事,当天傍晚铁寡妇便拎了两罐头去了叶子家。   袁林氏正在灶房里忙活着做猪食,听到声音出来一看喜道:“梅子啥时候回来了?”   铁寡妇笑了笑:“昨日回来的,婶子,这是我从娘家带回来的豆瓣酱,给你们送来一罐子,这一罐是给山子哥的,我给他送去他铁定是不要的,还劳烦婶子帮我送过去。”   袁林氏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是我往远山家跑一趟的事儿,又不费啥事儿,哪里还用得着你再给我们拿上一罐子,这怎么好意思呢。”   “我和婆婆俩人又吃不完,婶子只管拿了来吃。”   屋里做绣活儿的沈葭听到声音跑出来,笑意盈盈道:“嫂子可真快,我上午刚说了要吃,你可就拿来了。”   铁寡妇如今看到沈葭时越发欢喜了:“都是邻里乡亲的,以后若还需要只管去找我就是了。行了,你们忙着,我就先回去了。”   见铁寡妇走了,袁林氏望了望那两罐豆瓣酱看向沈葭:“小葭想吃豆瓣酱给干娘说,咱们自己炒就是了,怎么还要人家的东西。”   沈葭笑着拉住袁林氏的胳膊:“干娘,原不是我要吃的。铁嫂子一看就是专程要给远山哥送的我哪里瞧不出来,不过今早上铁嫂子说这话的时候远山哥不搭腔,弄得挺尴尬的,我这才接了腔。咱们吃一罐豆瓣酱若能成就了一段姻缘,那毕竟是喜事,又何乐而不为呢?”   袁林氏这才知道沈葭的想法,不由有些意外,合着这丫头想撮合远山跟梅子?   袁林氏再想想当初想把沈葭嫁给远山的事儿,也幸好她没怎么干预,不然最后发现小葭对远山没那个意思,免不了大家都不自在。   沈葭将其中一罐子豆瓣酱接过来:“正好我给远山哥做衣服要量一下尺寸,我给他送过去就好了。”   “你要给远山做衣服?”袁林氏越发看不清这干女儿的心思了。   沈葭倒是没多想,只笑着道:“对啊,前些日子在镇上带回来的两匹布,一匹给你们做,另外一匹给干爹和远山哥各做一件袍子,再给来喜做一件半臂衫,刚好够用。行了干娘,我先不跟你说了。”   沈葭说完提着罐子走了。   袁林氏站在原地呆愣了一会儿,渐渐回过神来,原来这丫头竟是拿远山和她们一家人一样的。   不过这样也好,若真拿远山当哥哥,没准儿她家来生还有些希望。   .   沈葭提着罐子到了侯远山的家里时,他正坐在堂屋门口的木墩子上擦拭着旁边小竹篓子里的箭,样子极为认真。   “远山哥!”沈葭上前唤了一声。   侯远山看到沈葭过来慌忙起了身,眸中闪过一丝欣喜,双手一时间竟不知该往哪儿放了:“小……小葭来了。”   沈葭举了举手里的罐子:“铁嫂子给你的豆瓣酱,我给你拿过来了。”   侯远山看到那罐子,眼里的神色黯淡下来,顿了顿方道:“我用不着那东西,你替我还回去吧。”   “那怎么能行呢,这可是铁嫂子专门给你拿的,你不用可就辜负了人家的好意了。”沈葭说话的功夫已经到了侯远山跟前,将那罐子递给他,“远山哥快收下吧,不然铁嫂子肯定要失望了。”   侯远山觉得自己心里闷闷的,有些失落。原来,她也想他跟别人在一起。   他盯着那罐子没有去接:“我不爱吃那东西,你拿回去自己吃吧。”   沈葭不信他的话:“怎么会不爱吃呢,我被你救回来的时候明明见你家灶房里有豆瓣酱的,你若不爱吃留着它作甚。”   侯远山被沈葭问的脸上微微泛红:“我……我现在不爱吃了。”   沈葭盯着侯远山的神色瞧了半晌,突然眸中闪过一丝狡黠:“远山哥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怕拿了铁嫂子家的豆瓣酱乡亲们说闲话对不对?”   侯远山诧异了一下没有开口。   沈葭只当自己猜对了,不由继续劝慰:“远山哥,你是大男人,铁嫂子一个妇人家都为你做到这地步了,你还害羞什么啊,总不至于连铁嫂子都比不上吧?”   听她说他连铁寡妇一个妇道人家都比不上,侯远山急得一句“我心悦你”险些就要脱口,却又握紧拳头生生咽了下去。他到底自己和寻常人家不一样,哪里容得随心所欲?   他的脸颊渐渐憋得通红,心上好像被什么重物压住了一般,呼吸中夹杂着些许疼痛,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怪异起来。   沈葭见他好像被自己气到了,顿时发觉自己失言了,下意识的捂住唇:“远山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开玩笑的,我……”   她话还没说完,便见侯远山黑着一张脸,目光阴沉了不少:“我有些累了,小葭妹子快回去吧,我想休息一下。”   他说完没等沈葭应声,便径自关了屋门,顺便杠上门栓。   沈葭气的一阵懊恼,她刚刚说什么胡话呢,定是惹远山哥生气了。可是,她真的只是玩笑话啊,哪里知道远山哥竟然当了真。   她急的拍着门:“远山哥,你别生我的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嘴笨不会说话好了吧,你别生气。你看你比我大,怎么能跟我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呢……”   喊了半天里面丝毫没有动静,她无奈地叹息一声,整个人低垂着脑袋没了生气。原本还打算给远山哥量一下尺寸的,这下可好,什么也没干成。   沈葭皱着眉头,提着那一罐子豆瓣酱悻悻地转身回去了。   听到脚步声走远,里面的侯远山趴在门缝里瞧了瞧,也是一阵无奈。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什么,或许……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吧。   他对小葭有意,可是却不能说,万一流言成真她的性命也就没了。他已经没了爹娘,害了春花妹子,哪里敢拿她冒险呢?   若她能平平安安的,那他宁愿一辈子单着!只要能天天看着她,他就觉得心里面很踏实。   .   沈葭提了罐子回到家,神色落寞地回到自己房里,直接倒在了炕上。   叶子正坐在炕上打络子,瞧见她诧异地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远山哥的尺寸你量好了?”   沈葭长叹一声,趴在炕上拿枕头盖住脑袋,一阵懊恼:“我好像把远山哥给得罪了……”   “啊?”叶子伸手把她脑袋上的枕头扔开,“怎么回事啊,远山哥那么好脾气的一个人,你怎么会得罪他啊?”   沈葭将刚刚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叶子听了蹙眉细想:“既然是玩笑话,我觉得远山哥平日里不是那种较真儿的人啊。你是不是还做了什么?”   沈葭坐起来摊摊手:“我真的没做什么啊,就是把铁嫂子送来的豆瓣酱给他,他不要我就多说了几句……”   叶子转了转眼珠,突然道:“小葭姐,你说远山哥会不会真的看上你了?”   沈葭伸出手指戳一下她的脑袋:“这时候了,你怎么还跟我说笑呢。”   “我没有开玩笑,你认真想想,远山哥对你明显对别人不一样嘛。就像今日这事儿,如果搁在我身上我觉得凭远山哥的性子不会发火才是。你想啊,他若真对你有意,你还巴巴地上去帮铁嫂子送豆瓣酱,能不心里有疙瘩吗?”   听叶子这么一说,沈葭的神色顿时凝重起来。该不会……真的让叶子说中了吧?   仔细想想,远山哥见到她的确很容易脸红,整个人会很紧张的样子。虽然这些日子渐渐好些了,但到底跟面对其他人时不太一样。   她在古代这十几年来和奶娘相依为命,也没接受过女儿家要保守的教育,后来自己在外面闯荡更是自由自在。平日里做的一些事自己看来没什么,没准儿让旁人看了去也是要多心的。   就比如上次从县城回来捉弄远山哥那事,在这个拉拉小手就要成亲的地方,若她是远山哥第一个抱过的女人,还真是……极有可能让他动心的。   她不由懊恼,自己这没心没肺的是不是玩闹的过头了?若真是因此惹了祸端,她的确逃脱不了责任。   叶子见她自己一个人发呆,不由推了推她:“小葭姐,你傻了?”   沈葭白她一眼,伸手揉揉脸颊:“都是你,搞得我心里乱七八糟的。这下可好,我以后还怎么面对远山哥啊。”   叶子往她旁边挪了挪,一脸好奇地看着她:“小葭姐,你对远山哥什么心思啊?”   沈葭愣了一下,心急速跳动几下:“能有什么心思啊?你不提这事儿我都没仔细想过。”   “那现在呢?”   “现在啊……”沈葭伸手拍了拍已经有些发烫的脸颊,有些欲哭无泪。   她自己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感觉了,就是怪怪的,心跳好快……   作者有话要说:  沈葭:人家被生的神经大条怪我喽?【/吃手手】   某作者:你自己神经大条,被人惦记了还看不出来怪我喽?【/摊手】   沈葭:不怪你怪我喽?   某作者:……   ——————   慢神经的女主可算脑子开窍了,原本是下章的内容,但知道你们急,所以果断从下章拉了六百字,提前放出来!(要不要夸夸我,看我期待滴小眼神)*^_^*   远山哥心里有道坎儿,这还得我们女主来解!   ~   谢谢“Rivvi”小仙女的地雷,爱你么么哒~ ☆、我以为是畜生   沈葭发现自从上次之后,远山哥突然就开始躲着她了。   侯远山打了猎物依旧会送来一些,但每次都只和袁林氏跟叶子说话,纵使见了沈葭也不言语。   沈葭觉得这种被人无视的感觉有些难受,但想到上次的事,她也不好再厚着脸皮去招惹他,便也一直沉默着。   不过,远山哥和铁寡妇的事她是再也不敢掺和了,铁寡妇每每再找她帮忙,她也总是委婉的拒绝,甚至面对铁寡妇时还有些心虚,就好像自己做了错事一般。而事实上,她也的的确确算是做了错事吧。   这日夜里,沈葭想到这事又忍不住一声长叹。   叶子见了转过身来问她:“你都快成老婆婆了,瞎琢磨什么呢?”   沈葭正要开口,眼睛突然在屋子里转了转,轻声道:“房顶上什么声音?”   叶子闻声也仔细听,果真听到房顶上有瓦片松动的声音。   此时已是黑夜,两人屋子里都没点灯,如今二人都不说话,房顶的声音也显得越发清晰了。   叶子蹬时坐起身来:“估计是哪里来的野猫,我出去把它赶走。”   她说着正要下炕,便听得房顶上一声惨叫:“啊!”   两人互望了一眼,面色顿时一变。   袁来旺什么时候竟然爬到屋顶山来了?   沈葭和叶子的屋子与侯远山家只有一墙之隔,袁来旺原本只是想趴在屋顶上看看沈葭晚上睡觉会不会提到他,谁知他在上面冻了半晌也没听到一句关于他的话来,不由有些失望。正打算趴下屋顶,谁知突然飞来一个什么东西砸到他的小腿肚,他疼的蹬时从屋顶上滚了下来,恰巧便跌在了侯远山家的院子。   沈葭和叶子披了衣服赶过来的时候,便隐约瞧见一个黑影在山墙边上疼的嗷嗷直叫,而屋门口则立着一个高大挺拔的人影,应该便是侯远山了。   地上躺着的袁来旺也看到了门口的侯远山,顿时气得伸手指着他:“是不是你拿石头掷我?”   侯远山话语比较平静:“我以为是畜生,怎么是你?”   袁来旺这下更气了:“你害我从屋顶上掉下来,还骂我畜生!”   想到向来老实憨厚的远山哥也会拐着玩儿骂人,沈葭唇角不由升起一丝笑意。   叶子上前两步,很是气愤地盯着地上的袁来旺:“大晚上的,你爬我们家屋顶上做什么?”   “我……”袁来旺顿时有些结巴,索性也不解释,只嚎叫着,“娘呀,我的腿断了!娘呀!”   叶子顿时一脸鄙夷:“你都多大了,一口一个亲娘的,大伯娘还真没白疼你。我问你话呢,你大晚上爬我们屋顶干什么?”   见袁来旺不回答,沈葭也上前几步:“你什么时候爬上去的?”这男人竟然大半夜爬到她们的屋顶上,都是没出嫁的女儿家,传出去名声多不好。何况又是在晚上,虽说屋子里漆黑他什么也瞧不见,但仍是让人觉得恶心。   见沈葭也来质问,袁来旺顿时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了,隔着夜色看着她急急解释道:“小葭妹妹,我不是故意爬上去的,我是……我是看到上面有老鼠,我怕那老鼠在上面发出声响吓着你……”   “哦……你什么时候跟猫学了一身本事,天这么黑还能看到我们房顶的老鼠,你这比猫还厉害呢!”叶子出声打断他的话,满心的鄙夷,编个谎话都不会。   沈葭也觉得他这解释牵强的可笑,也懒得搭理他:“你还能走路吗?能的话赶紧走。”   袁来旺可怜巴巴地冲沈葭伸出手来:“我腿断了,小葭妹妹你扶我一把……”   沈葭扯了扯唇角,还未开口便见侯远山不知何时走过来,直接提手将地上的袁来旺掂了起来,径直出了大门往他家里送。   叶子见了拍手大笑:“真是活该,这下要跟他老娘上次一样在炕上躺个几日,让我们大家耳根子清净清净了。”   沈葭和叶子回到自家门口时,侯远山恰巧回来了,隔壁还有袁王氏鬼哭狼嚎的声音。   “远山哥,大晚上的你怎么发现他在屋门屋顶上的?”叶子兴致勃勃地问,想到袁来旺从自家屋顶上摔下来成了那模样她这心里就舒坦。   侯远山脸上顿时又些发热,不过幸好此时天黑大家谁也看不到谁的表情。他只是夜里睡不着,所以习惯性地站在门口盯着那面墙壁发呆,想着这时候不知道她睡了没。谁知道刚好瞧见趴在屋顶上的袁来旺,一时气愤便拿石子扔了他一下。   可这话他不好说,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出来上茅房,刚好瞧见了。”   这时,袁林氏也被刚刚的动静吵醒了,在屋门口对着叶子喊:“叶子,怎么回事啊?”   叶子道:“你们俩先聊,我去跟我娘解释一下,免得她担心。”   她说完急急忙忙回去了,一时间门口就只剩下侯远山和沈葭还站着。   两人已经几日没说话了,如今突然相对而立,沈葭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快,张了张口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侯远山也有些别扭,没再主动说话。   过了一会儿,沈葭别别扭扭地道:“远山哥,你是不是……还生我的气呢?”   侯远山沉默了一会儿道:“别多想,没有的事儿。”   “那你最近怎么不理我?”沈葭长舒一口气,憋了几天的话总算是问出来了。可刚放下的心又跟着再次悬起来,期待着远山哥会怎么给她一个解释。   “我只是……那日我对你态度不好,我怕你心中恼了我,你这几日不也没说话。”   听到这样的回答,沈葭突然觉得这几日白为此事唉声叹气了,合着俩人都等着对方先说话呢?   不过还好,远山哥并没有因为上次的事生她的气,这让她顿时放心了许多。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天儿不早了,快回去睡吧。”侯远山道。   沈葭应了声:“那远山哥你也早点儿睡。”她觉得阻塞了几日的心情好像顿时舒畅了许多。   正欲转身离开,沈葭想到什么又折回来:“对了,我之前在县城拿了两匹布,其中一匹是打算给你和干爹一人做件衣裳的,我不知道远山哥的尺寸,明儿我去找你量一下好不好?”   侯远山听得心中一阵欢喜,竟也忘了客套,直接便应了下来:“好。”   他的声音里透着喜悦,沈葭也放心下来,远山哥当真不生她的气便好了。   侯远山此时心里却是百转千回,小葭竟然要给他做衣服,那是不是代表她如今的想法和自己是一样的?   他越想越觉得兴奋,再面对跟前的沈葭时整个人都乐开了花:“小葭,你对我真好。”   沈葭笑了笑:“我的命是远山哥救的,你和叶子、干娘她们一样,在我心里都像家人一样重要的,我对你好自然也是应该的。”   “远山哥,天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沈葭说着转身跑回了自己家里,顺便关上了大门,一颗心不受控制地砰砰跳动起来。   *****   沈葭和侯远山的关系恢复如初,转眼便又是几日过去。   这日,沈葭刚吃过早饭先去侯远山家里量了尺寸,便又同叶子前往溪边洗衣物。   两人到了溪边,有不少妇人家在洗衣服,沈葭和叶子跟她们打了个招呼便一起到旁边没人的地方蹲下去。   她们二人占得位置比较偏,和其她人隔了两大片草丛,倒是僻静的很,不过那边说话却仍是听得到的。   沈葭和叶子刚开始洗衣服便听那边谈论开了:“铁寡妇要成亲了,你们知道不?”   “听说了,还是她婆婆铁大娘给做的媒呢,对方比她大了五岁,早些年死了婆娘,撇下一个半大的孩子。这铁寡妇虽说嫁了人,说不定还是个干干净净的身子,这一嫁过去就得给人当娘了。”   “不过那是个老实人,模样长得也还算周正,关键是脾气好。等过几年自己再生个儿子出来,保不准也是舒舒服服过日子。”   “说来也是,不过这铁寡妇不是一门心思地想要嫁给咱村里的猎户侯吗,也不知怎的竟会答应了这门亲事。”   “我听我婆婆说铁寡妇几日前去山上挖野菜被蛇给咬了,被那农夫给救下,还亲自背了回来。第二日那男人便请了媒婆来说媒,铁寡妇娘家只有一个重病的老爹,铁大娘可怜她,便替她给办了。”   另一个一直没说话的妇人叹息一声:“梅子是个好姑娘,远山没那个心思咱大家都看得出来,这样也好,也算是有了个依靠。也是她有福气,遇上铁大娘这样的婆婆,搁在旁人家,哪有嫁儿媳妇的道理?”   “谁说不是呢,也算是善因结善果吧。”   叶子听着那边的谈话,往沈葭旁边挪了挪:“小葭姐,铁嫂子既然又许了人家,和远山哥自是没什么可能了,你对她也不必愧疚什么,是不是也该想想你和远山哥的事儿了?”   “我?”沈葭洗衣服的手顿了顿,脸颊一阵发热,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接档存稿文推荐:《朕的皇后是被子》   电脑请点→   手机请点→   APP端用户麻烦戳进作者专栏找到文文收藏哦~   文案:   邵珩很不明白,为什么她一朝穿越就有了双重身份。   白天是邵丞相家的千金嫡女,可一到了晚上便会成为一个陌生男人的被子。   每天被一个臭男人盖在身上,虽然对方是个很帅很迷人的皇帝,   可邵珩还是有点接受无能。   而且……这个皇帝晚上有『裸睡』的癖好啊!   邵珩简直要吐血了…… ☆、冯大婶子做媒   转眼到了腊月中旬,还有半月便要过年,家家户户早早地便开始筹备起来。   而就在这个忙碌的日子里,却仍有人闲的管起别人的事情来了。   这日,沈葭正和叶子两个人在院子里洗菜,便见冯大婶子晃着一身肉团子走了进来,见到沈葭一脸的笑意:“呦,忙着呢。”   冯大婶子来定然没什么好事,沈葭心里知晓,却也不好冷落了她,便笑着打了个招呼:“大婶子来了,有什么事吗?”   冯大婶子笑了笑:“我找你干娘,她在家吗?”   叶子接话道:“我娘在灶房呢,大婶子有事?”   “没什么要紧事,不过是说两句话,你们姐儿俩先忙着。”   她说着扭动肥胖的水桶腰进了灶房。   叶子往沈葭旁边凑了凑:“你说冯大婶子这时候来找娘会是什么事?该不会给你说亲吧?”上一次冯大婶子已经来过一次了,看走后娘的表情叶子便猜了个大概,这还没多久不想竟又来了。   如今都年关了,家里都忙着呢,她倒是跑的有劲儿,也不知男方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家。   叶子转了转眼珠,扯着沈葭的衣袖道:“咱俩也过去听听吧?”   “这样……不好吧。”   “自己家里有什么不好的,说不定这可关系到你的终身大事,马虎不得。”叶子说着拉了沈葭就往墙根儿上跑。   只听屋里面二人正说着话。   “我上回已经来过了,你只说要考虑考虑,如今又这么多日了你也不给个准话,倒让我对人家不好交代。”   袁林氏有些为难:“这种事哪能我一人做主,到底也要小葭自己愿意才行。”   冯大婶子道:“你是小葭的干娘,也算是最亲的长辈了,你只要同意了,还有什么不好的?那刘员外家的二少爷又有财又有貌的,小葭将来嫁过去就有三五个丫鬟伺候着,那可是享福的命啊。何况能到那样的大户人家还是做正妻,若换作别人可是几世也修不来的福分呐。”   袁林氏道:“来生在刘员外家里当差,他们家我也知道一些,那刘家后院儿里乌七八糟的事儿多着呢,刘员外六十出头的年纪姨娘便有十好几个,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又岂会是个省心的地方?”   “刘员外有多少姨娘到底不关他儿子什么事儿啊,那刘二少爷如今十九了也还未娶妻,正是风华正茂之时,与小葭怎的就不般配了?何况,你若嫌他家里后院儿不安宁,待两人成了亲大可以搬出去住,小两口清清静静地过日子,不也挺好吗?”   冯大婶子说着,见袁林氏垂眸不语,只当是被她说的心动了,又继续再接再厉道:“刘员外家的长子早夭,刘二少爷便是家里唯一的嫡长子,剩下的那些个庶子们自然是比不得的,将来家产什么的也是嫡子得的更多些。待那刘员外归了西,小葭可就摇身一变成了女主人,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到时候,你这个干娘也能跟着沾沾干女儿干女婿的光不是?”   袁林氏犹豫着道:“沾不沾光的不要紧,小葭我也是拿亲闺女来养的,这种事怎能轻易的就做了决定,还是该仔细挑选着才好。”   冯大婶子不太自然地堆着笑:“谁说不是呢,我也不过是看那刘二少爷家条件不错,人也实诚,跟小葭般配,这才来给你介绍介绍。你若还拿不定主意,要不然就……再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了,我不嫁。”不知何时沈葭站在了灶房的门口,神色平静地看着冯大婶子。   冯大婶子明显对于沈葭的到来有些意外,这种事终究是不好和女儿家说的,如今竟然被她听到,冯大婶子干笑两声:“小葭啊,这种事你得让你干娘帮你拿主意,你年纪还小很多事都看不透彻,到底是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可不能意气用事啊。”   沈葭微微一笑:“我没有意气用事,何况我又不曾见过那刘二少爷,哪里来的意气?不过我如今年纪尚幼,还想在家里帮帮干娘,婚姻大事也不能太过草率了,还是再晚两年的好。干娘,你说呢?”   袁林氏忙跟着点头:“小葭说的有道理,还是再看两年比较好。”这小葭不论嫁给远山或者来生她都没意见,却从未想过这般匆匆忙忙的将她嫁于旁人。   冯大婶子道:“小葭今年都十六了,如今正是该嫁人的年纪,若是再拖个两年十八岁再说人家怕是都晚了。来生他娘,小葭年纪小不懂事,你咋也能跟着她胡闹。即便是干闺女,也该好好的找个好人家才是。”   袁林氏顿时有些不喜了,听着这话倒像是因为小葭不是她亲生的,她故意苛待了一般。   沈葭也跟着皱皱眉头:“大婶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干娘待我自然是如亲闺女一般无二,婚姻大事干娘愿意给我自己拿主意,也是为了让我自己中意了日子才过的舒坦不是?”   看母女俩态度一个比一个强硬,冯大婶子自知今日是得不了什么好结果了,只得干笑两声:“也罢,今儿个就当是我白跑了这么一趟,你们且再想想,刘家到底是难得的好条件,可别就此错过了。到底是邻里乡亲的,大婶子我也不会害了小葭去。”   她说完见母女俩都不接话,又讪笑两声:“罢了,你们忙着,我就先回了。”   见冯大婶子走了,袁林氏叹息一声,转而看向沈葭:“冯大婶子有句话倒是说对了,你年纪也不小了,再拖两年终究不好,却不知你自己是个什么想法?”   听袁林氏这么一问,沈葭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脑海中莫名闪现出侯远山那憨厚俊秀的面孔来,一时间心跳也跟着加快。   她忙转移了话题:“那刘二少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袁林氏叹息一声道:“这倒是不甚清楚,不过听你来生哥说那刘员外家里乱的很,除了刘三少爷,剩下的没一个好人。想来,那刘二少爷也不会是什么好主儿,咱就别想着冯大婶子的那些话了。这刘家进去了保不准就是火坑,干娘自是舍不得你去跳。纵使他们家里再有钱,咱们家也不是卖闺女的。”   沈葭听的有些感动,一脸认真地看着袁林氏:“干娘,谢谢你。”   袁林氏温柔地冲她笑笑:“傻孩子,咱们现在可是一家人。”   *****   为着刘二少爷的事,冯大婶子隔三差五的便往袁林氏家里去,冯大婶子是村里的媒婆,她来做什么侯远山哪有不知道的。   这一日,侯远山坐在屋前收拾着刚打的猎物,便听得隔壁又传来冯大婶子的声音:“来生他娘在吗?”   侯远山手上的动作微微一滞,神色凝重了几分。   高耀倚在门框上忍不住道:“你还真打算把话烂在肚子里头?再不抓点紧,小葭可真成别人的了。”他原本是到他这里来看看有没有野鸡蛋,好拿回去点给她媳妇儿做煎饼,没想到刚来便碰上了冯大婶子。到底是他的好兄弟,看他闷闷的没有个动作,他也为他着急。   侯远山瞧了眼隔壁的方向,默默低头继续整理着猎物,并未言语。   高耀无奈叹息一声,其实他这兄弟什么想法他大概也知道。村里的流言也不是无中生有的,所有的亲人因自己而去,搁在谁心里都会有疙瘩。   他想了想道:“我听说冯大婶子介绍的是刘员外家的二少爷,那也不是个好东西,虽说是未娶妻,但整日流连花丛,是个出了名儿的色胚,我还听人说他老子爹的姨娘都被他占过便宜。你担心自己克亲害了小葭妹子,难道就忍心看她往火坑里跳?”   侯远山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神色格外笃定:“袁婶子不会让小葭往火坑里跳的。”   “话是这么个话,但那刘二少爷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家里有财有势的,胳膊拧不过大腿,刘二少爷若真看上了小葭,想脱身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侯远山又沉默了一会儿,黑白分明的眼眸中透着一丝决然:“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她的!”   高耀叹息一声,上前拍了拍侯远山的肩膀,拿着四个野鸡蛋回家去了。   因为高耀的提醒,侯远山越发关注冯大婶子给沈葭做媒的事了,后来听袁婶子没有将沈葭许人的打算,这才稍稍放了心。   但想到那刘二少爷是个难缠的,他也未敢完全松懈,就连平日出去打猎也要比往常早回来几个时辰,生怕袁家因此会出什么事。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三,家家户户祭灶的日子。   传说灶王爷是玉皇大帝封的“九天东厨司命灶王府君”,负责管理各家的灶火,被作为一家之主受世人香火。而腊月二十三这一日,灶王爷便会回到天上向玉皇大帝禀报这一年里的大小事宜,直到大年初一才会重新归来。   因而,也就有了“腊月二十三,送灶老爷上天”的说法。   祭奠灶神以糖瓜为主,原本家里早就该备着了,但袁林氏害怕来喜见了眼馋,早早地给吃光了,所以一直拖着没去买。   到了二十三这一日,才早早地前往县城去买,顺便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食材。   晌午的时候,沈葭正在灶房里将早上的泔水混合了苞米麸子给猪做食,却见村里冯大婶子家的女儿翠花急急忙忙跑到家里来:“小葭,不好了,出事了!”   沈葭正在灶房忙活,听到声音急忙跑了出来:“怎么了?”   翠花气喘吁吁地道:“你干娘在县城回来的路上摔倒了,如今整个人躺在地上不能动,你快过去看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预告,女主下章要主动表白啦!   再前进一名就可以上分频月榜首页了,希望大家多多评论,据说评论字数越多越有利于积分的增长,所以……(看我期待滴小眼神)   ————————   谢谢“鹌鹑”的地雷和“狮子卡通”的营养液,么么~ ☆、嫁给你好不好   月娘听到声音也挺着肚子从屋里出来:“摔得怎么样,严不严重啊?”她说着就要跟着翠花出去。   沈葭赶忙拉住她:“嫂子你身子不便,还是我去吧。”   月娘担心袁林氏的安危,但也知道自己如今帮不了什么忙,反而容易成为拖累,只好应下来。   沈葭跟着翠花出了村子,走着走着才发现自己竟然被她引到荒无人烟之地,心里顿时觉得有些不对,脚下的步子睿随之停顿下来:“翠花,你不是说我娘在县城回来的路上摔倒了吗,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翠花见她停下来,便也跟着转过身解释:“这是一条小路,去县城里比较近,就是不太好走,袁婶子就是为了抄近路才摔了一跤。”   沈葭一脸质疑地看着她的背影:“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干娘摔倒了的?”   翠花抬头看了眼沈葭,又心虚地别开眼去:“我……”   看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沈葭顿时觉得事情不妙,这翠花八成是故意引她出来的,只怪自己刚才一门心思想着干娘摔倒的事,无所察觉。   她环顾四周,看着僻静的环境,莫名让她觉得心中不安,下意识觉得接下来未必会有什么好事情。   此时吹来一阵凛冽的寒风,透过衣服的缝隙袭入体内,她只觉后背一阵发凉,也不敢在此地多待,扭头就往后面跑去。   谁知刚走两步就见旁边的麦秸垛后面走出来一个锦衣华服的男人。   那男人看上去约莫二十岁左右,穿着打扮一看便是富贵人家,模样倒是周正,但一双眼睛贼溜溜的,望着沈葭时如猎物一般,一看便知不是什么好货色。   沈葭心中一颤,恼怒着瞪向身后的翠花,但望过去时哪里还有翠花的影子。   她心顿时一沉,竟然如此轻而易举的便让人算计了去。   沈葭不由地后退一步,看着一点点向自己靠近,满脸yin笑的男子,她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眼珠子迅速地转着,娇声开了口:“你是刘员外家的二少爷吧?”   刘二少爷没想到沈葭竟然会先开口,顿时心中欢喜,不由搓着手掌:“正是本少爷,冯大婶子果真没有骗我,姑娘这般花容月貌,真是让本少爷一见倾心了。”   他说着就要往沈葭扑过去,沈葭吓得侧身躲开,急忙叫了一声:“刘二少爷,等一下!”才一会儿的功夫,她觉得自己攥着衣服边缘的手心已经被汗水打湿,心里的恐惧也越发强烈。   刘二少爷愣了一下,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小美人儿,看到本少爷你不该和我一样高兴吗?”   沈葭忍着恶心与害怕努力微笑着:“开心,当然开心了。不过……”   刘二少爷看她一张俏脸儿透着为难,那神态越发让他心痒难耐,却也耐着性子问道:“不过怎样?”   沈葭面露委屈之色:“不过我到底是个未许人的姑娘家,二少爷怎可就此坏了我的名声。你若真心看重我,难道就不想三媒九聘娶我回去做妻吗?”   “想,当然想了。”刘二少爷看着沈葭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随即又为难道,“哪里是我不愿娶你,前两日不还托了冯大婶子去你家做媒吗,因为你不应,我这才出此下策的。”   沈葭道:“那是因为我没有见过二少爷,哪里知道二少爷竟然相貌如此出众,若早早让我见了真人,又哪里会不应的。”她说着眼眸低垂,露出一副娇羞的姿态。   刘二少爷看着跟前的美娇娘,一时间只觉得心花怒放:“你这么一说,倒真是本少爷有欠考虑了,早就该亲自去你家才是。既然这样,我明儿就再请了媒婆去你家下聘,你说这样好不好?”   看他口水都要流下来的样子,沈葭胃里一阵翻涌,原不想答应的,但看这地方偏僻,定不会有人来此,如今之计也只好先暂时应了他,待离了这鬼地方再作打算。   心下一番衡量,沈葭娇羞着点头:“但凭……二少爷做主便是。”   刘二少爷高兴的就要上去拉沈葭的手,沈葭惊得慌忙躲开,面上却带着笑:“你我还未订亲,男女授受不亲,二少爷不可乱了礼数。”   刘二少爷仍不想放弃:“哪里来的那么多礼数,反正早晚都是要娶的了,我不过拉你一下又有何不可?”   他说着再次伸出手来,沈葭连连后退几步,面上带了怒意:“怎么,二少爷觉得我是那种浪荡之徒,可以任由你轻薄的吗?二少爷既然无意于我,只想让我陪你玩玩儿,那又何苦在我跟前惺惺作态?”   刘二少爷转动着眼珠看着沈葭,突然仰面大笑两声:“你是个机智的小姑娘,但你当真以为本少爷是那等会轻易被美色所获,任由你花言巧语哄骗的窝囊废吗?”   刘二少爷见识过的女人不少,虽不曾遇到过这样的绝色,但哪个女人想跟他玩儿心眼儿却未必哄得了他。在他看来,除了立刻占有她,其他任何花言巧语都是狗屁!   沈葭心头暗惊,脸色也变了几分。这个刘二少爷,还真不是省油的灯。   既然如此,她自然也不必再伪装,神色恨恨地瞪着他:“你到底想怎样?”   “怎样?”刘二少爷勾唇一笑,面露猥.琐,“本少爷想怎样你会不知道?”   他说着又上前两步,见沈葭往后退,他一把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神色透着狠戾:“告诉你,只要是本少爷看上的女人,就没有逃不掉的。什么三媒九聘,明媒正娶,只要本少爷上了那统统都是本少爷的女人!”   沈葭顿时吓得脸色白了几分,用力挣脱着:“你个混蛋,放开我!”   “放开你?那也得让本少爷先尝了味道再说!”他说着就要伸手去扯沈葭的衣服。   这下沈葭是彻底的慌了,这样一个悄无人烟的地方,谁还会来救她?可看着跟前这个恶心的男人,她又觉得分外不甘心。她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今日若真要葬送在这痞子的手里,那她宁愿就此丢了性命!   刘二少爷的力气太大,两手攥着她的肩膀,一只喷着口臭的嘴巴企图去亲沈葭的脸。沈葭嫌恶地错过去,忍不住大喊救命,期盼着会有奇迹出现。   就在此时,远处突然飞来一不明物体,恰巧打中了刘二少爷的左眼,他疼的大叫一声,随之松开了沈葭。   刘二少爷捂着血流不止的眼睛倒在地上,疼痛的吼叫一声声传来。   沈葭此时被吓得不轻,哪里还在意他到底是死是活,哆嗦着后退几步,反应过来之时慌忙转身往回跑,只想赶快离开这危险之地。   刚跑了没多远,便又径直撞上了一堵肉墙,紧接着便觉得有人抱住了自己,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一双有力的臂膀环住了她的腰肢,箍得她有些疼痛。   这地方荒无人烟,只她和刘二少爷两个,如今被人捉住,她下意识地推搡着那人,嘴里喊着:“放开我,救命啊!救……”   “小葭!”熟悉的声音传入耳畔,沈葭惊魂未定的心突然停顿了一下,渐渐恢复了理智,缓缓抬头看向抱着自己的男人,顿时眼眶一热,直接扑进了他的胸膛,“远山哥,吓死我了!”   侯远山被她抱得有些怔,随即伸手拍着她的后背:“没……没事了,没事了。”   沈葭趴在侯远山怀里哭了好一会儿才算安静下来,待清醒之后忙从他怀里抽离,面上染了一丝绯红:“我……我把你衣服弄脏了。”   “不……不要紧。”侯远山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不过一个女孩子家遇到刚刚那种情况,也难怪吓成那样了。幸好他来的及时,否则后果当真是不敢想像。   沈葭想了想问道:“远山哥怎么会在这儿,刚刚那刘二少爷的眼睛是你做的?”   “嗯,我打猎回来刚好看到翠花鬼鬼祟祟从这边过来,觉得不对劲,就过来看看。”   沈葭面露感激:“还好你赶来了,否则只怕我……”沈葭想想便觉得一阵后怕。   “不会的,我会保护你,不让那人再靠近你的。”侯远山对着沈葭保证道。   看着跟前这个憨厚老实的男人,沈葭觉得心上一暖,有一种被人保护的幸福与满足。   她不由细想,如果自己真的决定要在这村子里住下去,远山哥不就是一个可以依靠终生的男人吗?   而且,刘二少爷的事恐怕不会就这么过去,那样的人物想摆脱自然困难,为今之计便是早早地把自己嫁出去,任他刘二少爷能上天也是没法子了。   远山哥对她好,又知根知底的,她若嫁给他一定会很幸福的吧?   想到这些沈葭不由红了脸,略微抬起眼眸看着眼前的男人,有些紧张地问:“远山哥,我……我嫁给你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大家为什么不约而同的看了第四章之后都弃文了,现在好像找到了原因:   文文的第五章因为审核未通过被屏蔽了,电脑端可以看,但APP用户和手机端用户都看不到正文!!有没有新来的小仙女告诉我,你们是不是都没看第五章(我怀疑因为这个,可能没有新人看到这里)。   这个情况貌似已经三四天了,之前有小仙女反应我还以为晋江抽了,愚蠢我今天才发现,简直要哭。   好伤心,已经好多天了,不知道因为这个赶走了多少小仙女,吓得我立马跑去站短管理员求助~   如果第五章和第七章屏蔽的事情解决了,下午应该会再来一更。求安慰,作者菌的玻璃心碎了一地…… ☆、远山哥来提亲   侯远山脑子有些懵,只当是自己听错了:“你……你说什么?”   他觉得自己的心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就好像天上突然砸下个大馅儿饼一样。   沈葭耐着性子又问了一声:“我嫁给你好不好?”沈葭的脸如今红的要滴出血来,活了两辈子的人了,她还从没有这么主动过呢,而且一张口就要嫁给人家,也怪难为情的。   见侯远山一直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答话,沈葭心里越发紧张了。远山哥不说话,该不会是不好意思拒绝她吧?   她今日敢撞着胆子问这话,原本觉得心里是有些谱儿的,毕竟她看以前远山哥对自己的样子,应该的确是喜欢自己的。可如今她都这么主动了,他却犹豫着不说话,该不会是她以前会错了意吧?   沈葭觉得自己脸红的发烫,也不敢再抬头看他。第一次主动提亲,若是直接被人给打回来了,那她觉得自己以后就不用出来见人了。   等了半天,侯远山仍是没有开口说话,沈葭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远山哥……果真是不愿娶她的。   周围的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起来,话是自己说的,如今若收回来自然是不可能的了。沈葭纠结了一会儿,突然抬头对着侯远山笑了笑:“我……随便说说的,你如果不想的话就当我没说。我先回去了……”   她说着就要往着远处跑去,谁知侯远山却突然伸手拉住她,长满厚茧的粗糙大掌一触碰到沈葭滑嫩柔软的手,他似是被烫到了一般赶紧收了手,脸颊也涨的通红:“我不是不愿意。”   沈葭顿时心上一喜,又转过来看向侯远山:“远山哥,你的意思是……你答应了?”   侯远山犹豫着开口道:“我……我怕自己会害了你。”   他是喜欢她,听到她说这样的话他也很开心。可他克亲,若是害了小葭怎么办?他宁愿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也不想小葭陷入危险。   沈葭愣了一下,这才渐渐明白到他的意思了,原来远山哥竟是担心那些流言。   刚刚的尴尬一扫而光,沈葭反而觉得有些好笑:“远山哥,那种迷信的话怎么能相信呢?”   侯远山惊讶地看着她:“你……你不怕吗?”   沈葭笑着摇了摇头::“我觉得……村子里说你克亲的那些传言说不定就是因为我。”   “因为你?”侯远山不解地看着她。   沈葭理所当然地点头道:“因为月老早就把你配给我了,我还没出现的时候月老怕你被别人抢走,所以故意散布了那些谣言,让所有对你有想法的人都不敢靠近你。”   看沈葭故意编了话来哄他,侯远山越发觉得开心了,激动地看着她:“小葭,我……我如果娶了你,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对上侯远山真诚的目光,沈葭顿时双颊绯红,羞涩地再次低下头去,心中却如浸了蜜般。   “那……你什么时候和干娘说这个事?”沈葭红着脸娇娇地问他,眉宇间尽是兴奋。   若能嫁给远山哥,她这辈子也算是幸福的了。怪只怪她之前太笨,竟险些把跟前这个好男人给错过了。   *****   当日晚上,二人便将此事告诉了袁林氏,袁林氏虽有意外,但看两个都甚是满意的样子,又哪里会不乐意的。   叶子也是笑呵呵地拉着沈葭的手说:“我早就算准了将来小葭姐必是要嫁给远山哥做媳妇儿的,却没想到比我预期的还要快些。那刘二少爷虽说可恶,这么一闹,倒还成了你俩的好事了。”   月娘忍不住推她一把:“你这丫头,这种事哪还让你瞧出什么来?”   叶子不服:“本来就是嘛,远山哥早……”   沈葭赶紧上前拉住她,人前说这些免不了让人觉得尴尬。叶子看沈葭还没嫁人便先护上了,咧了嘴冲她坏坏地笑。   侯远山自是猜到了叶子那未说完的话,不太自然地笑了笑。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对着袁林氏道:“我……家里没有父母,这种事也不太懂,还需婶子帮忙张罗着。”   袁林氏笑道:“小葭是我的干女儿,我自然要好好帮你们操办。咱们两家离得近,倒也不必过于繁琐。这两日先去测了你们的生辰八字,待腊月二十六,你只请了媒人前来下聘,咱们把日子订下来也就是了。”   沈葭诧异地抬头看向袁林氏:“既然是咱们自己订的,何必再请媒人这么麻烦,一切从简不就成了?”   侯远山忙道:“要的,我名声不好你还愿意嫁给我,我总要让你幸福,也要让村里所有人都知道,我……我会一辈子宠着你。”侯远山本就是有些木讷的性子,如今说出这一番话来,沈葭还未怎样,他自己就先红了脸,两只手局促地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众人看着那老实憨厚的汉子,皆是忍不住会心一笑。   *****   腊月二十六这日,侯远山早早地便去县城请了媒人上门,带来的聘礼也是极为丰厚。   聘金六两六,聘饼一担,公鸡母鸡各一只,猪肉五斤,酒四支,冰糖、桔饼、冬瓜糖、龙眼各两斤,糯米十二斤,白糖三斤二两,椰子一对儿,龙凤白玉镯一对儿……   村子里的规矩,大人们谈亲事,儿女们是不能往堂屋里进的。叶子好奇,便拉了来喜偷偷趴在门缝里瞧着。   看到那满满两箱的聘礼叶子有些目瞪口呆,远山哥……这么有钱啊!当初二哥娶二嫂那会儿去下聘,可是连这些的一半都不到。   来喜还只是个孩子,哪里会想这些,只看着那油纸包裹的糖果流口水,恨不能现在就冲进去开吃。   叶子见了伸手拍了下他的脑袋:“小馋猫,就知道吃!”   来喜委屈地揉揉头,对着叶子哼哼一声,转身跑走了。   这日过后,侯远山和沈葭的婚事就此定了下来,成亲的吉日选在过年后的三月初九,村子里一时间热闹开来,流言飞语也随之传开,更有不少人私下里传闻,沈葭怕是活不过明年的三月份了。   沈葭对于众人那迷信的言论自是不管不顾,只安安心心地待在家里做嫁衣。   而这期间,沈葭听说瞎了一只眼的刘二少爷怒火之下带了一群人将冯大婶子家砸了个稀巴烂,甚至扬言要将她的女儿翠花卖去窑子里。冯大婶子为此每日里在家里鬼哭狼嚎,惹得邻里乡亲夜不能眠,对她的意见也是极大。   对此,沈葭倒是没什么反应,想到那日若非远山哥赶到,自己有可能被那痞子糟蹋,沈葭便觉得不寒而栗。冯大婶子不知得了那痞子什么好处,竟然伙同她女儿干出这等黑心窝子的事情来,如今弄得这般下场,也算是恶人自有恶人磨,都是报应!   而隔壁王大娘家的来旺,腿伤好了之后第一件事也是急急忙忙地跑来找沈葭询问情况。说是询问,倒不如说“质问”更为恰当些。   沈葭正在院子里喂猪,袁来旺一进门上去便是命令的口气:“你不准嫁给那个扫把星!”   这下沈葭怒了,毫不畏惧地瞪着他:“你才是扫把星,你全家都是扫把星!”流言还真是可怕,一传十十传百的,真不知道远山哥以前一个人怎么抵得住的。   袁来旺的腿还没好利索,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我说的是真的,他爹娘还有陈麻子家的春花全是被他克死的,他就是个扫把星,你要嫁给他,他会害了你的。那样一个扫把星怎么能配得上你?小葭,你赶紧把亲退了,你若实在想嫁人,赶明儿我娶你!”   沈葭这几日听着外面的流言虽表面上平静,但到底心里窝着火呢,如今听袁来旺当着她的面这么说远山哥,她顿时气得将手里的猪食尽数泼在袁来旺身上,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我看你才是扫把星,还让我把亲退了等你娶我,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会嫁给你?”   人贵在自知之明,像袁来旺这种觉得全世界的女人都会看上他的痞子,她都怀疑是他脑子出了问题。刚刚那话还说的她没人要,迫于无奈嫁给远山哥一般。真不知这人到底哪里来的优越感,沈葭想想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这世上的奇葩还真是无处不在!   沈葭往袁来旺身上泼猪食的时候,袁来旺嘴里的话还没说完,恰好张着嘴巴,那猪食便好巧不巧地泼进去一些,甚至有烂叶子挂在了牙齿上。   袁来旺被她这么一搞,整个人顿时僵在那里,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满嘴的猪食味道让他觉得浑身一阵颤栗,心里蹭的窜起一团火,忍不住就要炸毛:“啊!你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沈葭:哎呦我这暴脾气~   二更来啦,第五章和第七章终于可以看了,简直要哭~ ☆、我泼你又怎样   看他这样,沈葭心里的怒气顿时消了大半,一脸挑衅地看着他,他这种人根本就是活该!敢骂远山哥是扫把星,她泼猪食都是轻的了,要有下次,她才不会这么算了的!何况今日远山哥在家里没出门,她更不会怕这袁来旺找麻烦。   沈葭笑着摊摊手,眸中透着一丝得意,却并未答话。   袁来旺气得一双鼠目瞪得老大:“你竟然拿猪食泼我!”   “我泼你又怎样,还嫌浪费了家里的苞米麸子呢。”沈葭毫无怯意地看着他,说完瞥了眼一旁的猪圈,“跟我家猪抢食吃,怎还怪上我来了?”   袁来旺突然发现跟前这小妮子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乖巧的像只小兔子,怎么刚订了亲就成了刺猬,动不动就拿刺扎人。   袁来旺看她那盛气凌人,却有着另外一股子味道,突然间竟忘了要生气,似是傻了一般怔怔地盯着她。嘴里仍叼着几根才叶子,缩头缩脑的,很是滑稽。   这时,叶子恰好从屋里出来,看到袁来旺浑身猪食站在那里,眼睛竟然还色眯眯地盯着沈葭看,嫌恶地拿起墙头的扫把追了过去:“你个死袁来旺,又来我家干嘛,再想打我小葭姐的注意,看我不阔死你!”   袁来旺如今腿脚还没好利索,见叶子拿着扫把冲过来单腿蹦着往后跑:“袁叶子你个泼妇,仗着我腿脚不便就欺负我,等老子好了看我不收拾你!”   叶子拿了扫把将他赶出家门,顺便拴上门栓,冲着那边碎了口唾沫:“还好意思提你脚的事,敢爬到我家屋顶上偷听,摔死了都是活该!”   见那边没动静了,叶子才拍了拍手,转身看向沈葭:“小葭姐,这种人以后别跟他废话,直接赶出去。这个死袁来旺,看见他我就讨厌。”   沈葭扯了扯嘴角,指指刚刚扔在地上的猪食盆子,眨巴两下眼睛道:“我没跟他废话呀。”   叶子看着那猪食盆子,再想到袁来旺方才的囧样子,噗地一声捂着肚子笑起来:“我说那家伙怎么成了那副德行,原来是你干得?”   沈葭捡起地上的盆子:“谁让他骂远山哥是扫把星的,泼他一盆猪食我还嫌糟蹋了猪的粮食呢。”   叶子忍俊不禁:“我说你平日见他都是软着来,今儿个怎么厉害起来了,原来是护短来着。”   沈葭白她一眼:“以前软着来是打不过他,家里又没个帮得上的人,怕吃亏才这么干的,他如今瘸成那样儿,谁还把他一个泼皮放在眼里?”   叶子眨巴着眼睛,像从来不认识沈葭一样:“小葭姐,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势利……”   沈葭:“……”势……利?   *****   袁来旺一瘸一拐地回到家,袁王氏看儿子一头猪食,顿时心疼的跑过来:“哎呦,我的儿啊,你怎么成这样了。”说着,又转而去骂屋里的三妞,“袁三妞,要你干什么吃的,没看见你弟弟都成什么模样了,还不赶紧去烧热水去!快点儿,别磨磨蹭蹭的!”   袁三妞烧了热水,袁王氏一边给儿子洗着头上脸上的猪食,一脸心疼地哭道:“我的儿啊,你快跟娘说说,到底是谁把你搞成这样的,我一定饶不了她!”   袁来旺想了想道:“是叶子,叶子泼的!”他觉得这股气还是要出一下的,但他又不想真的伤了自己的未来媳妇儿,那就只好让叶子来当替罪羊了。反正刚刚叶子还拿了扫把赶他来着,如今让她吃点教训也不吃亏。   果然,袁王氏一听立马拍着大腿蹦起来:“又是叶子那个小杂种,看我不去卸了她!”   她咬牙切齿地说着,又转而对着儿子语气温和了些:“儿啊,你先自己洗干净,再换件衣裳。娘这就去她们家给你出气去!”   她说着去杂货屋里拿了铁锹便气势汹汹的到了叶子家。   沈葭刚又重新煮了猪食喂猪,见袁王氏一进门就骂骂咧咧地喊着叶子,她看了看手里的猪食,心中暗想,莫不是又要跟她家的猪抢食吃来了?   她想了想,将盆子里的猪食倒进猪槽里,刻意留下来一小部分端在手里,转而一脸笑意地看着袁王氏:“王大娘,你找叶子有事?”   袁王氏原本不想搭理沈葭的,但想着自己儿子心心念念着她,便黑着脸道:“叶子那死妮子,刚刚泼了我们家来旺一头的猪食。小葭啊,大娘看你是个好的,可别被那起子死丫头给带坏了。”   沈葭蹙了蹙眉头:“是袁来旺说那猪食是叶子泼的?”   “可不是吗,若不是我儿子说的我会相信?来旺这孩子老实,平日里最不会撒谎的了。而且你去瞧瞧,我家来旺这会子身上还馊着呢。”   沈葭笑了笑:“大娘,我当然知道袁来旺身上有猪食,却不是叶子泼的。”   “不是叶子?那是谁啊?”袁王氏撇撇嘴,明显的不相信。   沈葭举了举手里的猪食盆子:“我泼的。”   “你?”袁王氏看着沈葭手里的猪食盆,眼珠子转了转,琢磨着若真是沈葭泼的,他家儿子冤枉在叶子身上还真是有可能的。   想到自家儿子一心护着她,她竟然泼猪食在儿子身上,袁王氏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恼怒着将手里的铁锹在地上敲了敲:“好啊你个死妮子,竟然是你泼我儿子,亏我家来旺还当你是个宝呢,我看呀你跟这一家人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儿子看上你,还真是瞎了眼了。”   沈葭眸中闪过一丝讥诮,也懒得与她起争执,只举了举手里的盆子:“大娘如果不想这猪食再泼在你身上,还是快快从我家离开的好。”   想到儿子回家时那狼狈的模样,袁王氏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面上却佯装淡定:“小葭,亏你还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丫鬟呢,竟然跟叶子那野丫头一样没教养。我看呀,你就是被她给带坏了。”   沈葭嘲讽地勾了勾唇:“对付王大娘这样的,如果谈教养,只怕这家里早就被你掀翻了。”   她说着瞥了眼侯远山家的方向:“今儿个远山哥好似没出门,大娘如果不想再在炕上躺个十天半月的,还是不要惹什么事端的好。”   “你敢拿侯远山来吓唬我?”袁王氏气的脸色一变,眸中渐渐有了惧怕。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如今提起侯远山她的确是有些心怵。   这时,却见沈葭对着袁王氏身后的方向笑盈盈地唤了一声:“远山哥!”   袁王氏身子一个哆嗦,扭头看到身后一堵高大的肉墙,她脸上忙堆着笑:“远山呐,我……我闹着玩儿的……我……我走,我这就走。”   袁王氏说着,慌里慌张地就要逃,谁知太过慌张,一出门就被门外的大石头给绊着,只听“哎呦”一声,整个人便趴在了地上。   沈葭忍俊不禁地看着,这时叶子也跑了出来,对着地上的袁王氏做着鬼脸:“大伯娘,你给我们家刨了这么大一个坑,可怎么赔啊?”   沈葭无奈地拉着她:“不是说不让你出来吗,怎么又跑出来了。”   叶子笑了笑:“远山哥不是来了嘛,反正她也不敢拿我怎么样了。”   沈葭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着门口的侯远山,二人相视一笑。   叶子看他们俩柔情蜜意的模样,酸溜溜地撇撇嘴,又呵呵一笑:“那个……你们俩聊吧,我回屋了。”   她说完一溜烟儿地跑了,进了屋后忍不住探出个小脑袋,对上侯远山看过来的目光后,又悻悻地关上了屋门。   沈葭缓缓走上前去,还没说话倒先红了脸:“没想到你还真的来了。”想到再过些日子就要嫁给她了,沈葭觉得自己一颗心怦怦乱跳。   侯远山也有些局促的说道:“我……听到这边有争吵,所以来看看。”   “上次的聘礼……你需要打不少猎物才能凑到吧?”想到后来干娘说这比寻常人家的聘礼多一半有余,沈葭顿时有些心疼。没想到两人的婚事,他竟比自己还要用心。   侯远山憨厚地笑了笑:“也没有,我去年打过一只狐狸,那皮很值钱的。”   “是……你之前给我盖的那张狐皮吗?”沈葭想到自己刚醒来的时候,身上就是裹着一张狐皮的,原来竟是他自己打来的,只怕当时也是十分危险的吧。   侯远山道:“就是那张,留在家里也没什么用,将那狐皮卖了还能给你一场热闹的婚礼呢。”   说起这个,侯远山只觉得心上一阵热血沸腾,再看沈葭脸色粉嫩地低垂着头,他恨不能立马就能将她娶回家。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抱抱她,亲亲她。   叶子心下好奇,如今将屋门偷偷打开一条缝隙往二人的方向看去。却见侯远山正呆傻地盯着沈葭瞧着,而后者则是低垂着头,羞涩的耳根都要红出血来。   小葭姐平日看上去有些大大咧咧,没想到骨子里也这般羞涩。她忍不住捂了嘴轻轻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突然发现隔壁袁家的极品亲戚统统都是来搞笑了,有木有,哈哈!   成亲就是这几章的事了,大家不要急,快了快了…… ☆、林子里的鸳鸯   袁王氏回到家里,袁来旺已经清洗好出来了,看到自家老娘慌忙迎上去:“娘啊,怎么样了,你帮我出气没?”   袁王氏气的照着儿子的脑袋拍了一下:“你这孩子,你跟娘说实话,刚刚那猪食到底谁泼你身上的?”   袁来旺揉了揉被自家老娘打过的脑袋,不太乐意地道:“娘,你别打我头啊,傻了娶不来媳妇儿可怎么好?我还指望着生个儿子来陪你开心的,难不成你将来想要个傻孙子?”   袁王氏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白他一眼:“还想着娶媳妇呢,你也不看看那沈葭是个什么货色,那么多好姑娘,怎偏生看上了她?她刚刚那样对你不说,还伙同了猎户侯欺负你老娘,真是气死我了!我可告诉你,你只能娶浣姐儿,若想娶沈葭那丫头,门儿都没有!”   她说着,又忍不住嘟囔一句:“原以为大户人家出来的,哪怕是个丫鬟也是极有教养的,没想到就是个粗俗蛮横的野丫头,这样的人哪里能和浣姐儿比?除了一张狐狸精脸,就没见有什么好的了。”   袁来旺一听自家老娘改了主意,忙将脸贴在袁王氏的肩头乞求:“娘啊,你可是答应了我的,如今怎么能说反悔就反悔呢?我不管,我就要娶小葭妹子,我只要她!”   袁王氏气的咬牙:“你呀,还真是被那狐狸精给迷住了。不说别的,只她现在是那猎户侯的未婚妻,咱也没法子啊。何况,刚刚那盆子猪食你还没吃够?”   “我不管,我就要她,我一定要让她给我做媳妇儿,陪我睡觉,除了她我谁也不要!娘,你就想想办法,把他们俩分开吧。”袁来旺撒起泼来。   袁王氏一阵无奈:“那猎户侯是个好惹的主儿吗?以前看着老实本分的一人,如今竟然敢跟老娘动起手来。那是个练家子,咱哪里打得过他呀。”她一想到前段日子的事就心里发怵,那个家伙实在不好招惹。   “咱打不过他,可以找人帮忙啊。”袁来旺说着突然从袁王氏肩上抬起头来,“娘,我想到主意了。”   “什么主意?”   袁来旺道:“那刘二少爷不是瞎了一只眼吗,我听说他现在正到处找凶手呢,咱们可以告诉他是猎户侯干的啊。”   袁王氏皱皱眉头:“可是……咱也没证据啊。”   袁来旺道:“猎户侯和沈葭都要成亲了,这难道不算证据?别管到底是不是猎户侯害的,咱们直接往他身上推,到时候看他们狗咬狗,小葭妹子不就是我的了?”   袁来旺说着,一脸得意的笑着,仿佛明日就能将沈葭娶到手了一般。   袁王氏听得心花怒放,伸出食指在儿子脑门上点了一下:“你这孩子,鬼主意还挺多。”   袁大牛从外面回来,便见自家婆娘和儿子一脸小人得志的笑容,板着脸道:“你们俩人,又想什么歪主意呢?”   袁来旺忙堆了笑迎上去:“哎呦爹呀,瞧你说的,我和我娘这是想着晚上给爹做什么好吃的让爹开心呢。”   袁大牛踹了儿子一脚:“少在这儿贫嘴,家里的饭一直都是你三姐做的,啥时候见你们俩动过手?”   袁来旺讪讪地笑着:“这不想着总惹爹生气,如今想做一次哄爹您开心嘛。”   袁大牛懒得理他,瞪了母子俩一眼,径直去了堂屋。   *****   转眼到了大年初一,天还未亮村子里便噼里啪啦地放起鞭炮来。   沈葭被外面的鞭炮声惊醒,扭头却见旁边的位置空着,她寻思着莫不是昨晚上真的守岁,一夜没睡吧?她记得昨晚上叶子的确说了要守岁的,不过她撑不住,天又太冷,所以丑时左右便睡下了。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穿上袄子下了炕,打开屋门却见叶子和来喜正在院子里忙活着。此时天还未大亮,院子里升起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两人的身影也很模糊。   “你们这是在干嘛呢?”沈葭站在门口问叶子。   叶子闻声扭过头来,笑着道:“小葭姐醒了,我们在摆贡品啊,待会儿要烧香,放鞭炮的。”   沈葭闻声过去帮忙,看着他俩问:“你们该不会都守了一夜吧?”   “是啊,后来天太冷,我和来喜还围着村子跑了四圈儿呢。昨晚上村口那里可热闹了,大人孩子都聚在那儿玩儿,还有人在玩儿躲猫猫。”叶子说着打了个哈欠,“不过现在觉得有点儿困了,待会儿回屋补个觉去。”   这时,袁王氏从灶房探出头来:“小葭醒了吗,快过来打水吧,热水我已经烧好了。”   “哎!”沈葭应了声忙跑到灶房端了水出来洗漱,又喊着叶子和来喜,“你俩也过来洗洗吧,这样精神些。”   三人洗了脸,将贡品摆好上了香,又在门口放了鞭炮,也便到了吃早饭的时间。   此时天已经亮堂起来,雾气也逐渐消散,但屋子里却仍有些黯淡,不过并不妨碍大家一起围在桌边吃饭。   饭桌上,袁林氏对着小葭道:“待会儿用罢了早饭,小葭去远山家一趟,今儿是远山娘的忌日,你如今是他们家未过门的媳妇儿了,也总该让未来公婆见一见。”   “我知道了,干娘。”其实袁林氏不说沈葭也是打算去的,大年初一,家家户户都是热热热闹闹的,但远山哥人肯定很孤单。今日是他的生诞,却也是他娘亲的忌辰,定然是百种滋味掺杂,很难受的。   沈葭吃过早饭往侯远山家里去的时候,他正在灶房里收拾着贡品往竹篮子里放,看样子该是打算去祭拜爹娘的。   “远山哥。”沈葭在灶房门口唤了一声。   侯远山看到她过来,漆黑的眼眸亮了亮,又诧异又惊喜:“你……你怎么来了?”   沈葭看着篮子里摆着的贡品道:“远山哥是要祭拜爹娘吗,我跟你一起去吧。”   听到沈葭主动这么说,侯远山心里更是开心了,忙道:“好。”   .   侯远山爹娘的坟冢是葬在一起的,就在房子后面两里地以外的小树林里,名唤杏花冢。村子里所有过世的人都会埋葬在此处。   因为村子里大年初一过世的人只侯远山这一家,因此小树林里很是冷清。沈葭和侯远山去的时候,一个人也没有。   侯远山带她在自家爹娘的坟冢前停下来,蹲下.身子将篮子里的贡品一一取出,这才跪了下去。   沈葭见此,便也跟着双膝跪下。   侯远山点了香递给沈葭,又自己点了三根拜了拜,这才道:“爹,娘,孩儿来看你们了。”   他说着,看了眼一旁的沈葭,眼里渐渐有了笑意:“这是小葭,再过三个月,孩儿就要和她成亲了,今日带她来祭拜你们。爹,娘,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对小葭好,一辈子照顾她。等我们成亲了,我再带着她来看你。”   沈葭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便只是温柔地看着身旁的男人,心中被满足和幸福环绕。   陪着侯远山的爹娘待了一会儿,两人便收拾了贡品打算回家。没走多远,沈葭突然听到左侧的林子里传来一阵窸窣声,隐隐的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远山哥,我怎么觉得那里面好像有人啊?”   “没……你听错了吧,时候不早了,咱们先回去吧。”   沈葭又静静听了一会儿,抬头看着侯远山:“是真的有动静啊,我们去瞧瞧。”   她说着率先就往里面走,侯远山伸了手想要拉她,却又不好意思触碰她的身子,只好悻悻地收回手,硬着头皮跟上去。   却见前面的树林子里,一男一女正紧紧相拥在一起,女的被男人抵在其中一棵树干上,手在女人身上胡乱地游走着,两人的衣衫都有些不整,而那声音便是从女人的口中传出来的。   男人的身躯遮挡了女人的相貌,沈葭看不太真切,但撞上这样的事,她也委实吓了一跳。顿时一阵脸红,扭头扑进了侯远山的怀里。   侯远山没料到她会一下子这样撞上来,顿时心上一颤,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刚好撞上一颗小树,那棵树随之晃动几下,有几根枯枝落下来。   声响惊醒了水深火热的两人,只听一个男人的话音传来:“谁?”   沈葭顿时觉得更尴尬了,迅速从侯远山怀里抽出来,干咳两声以掩饰尴尬。正想寻个合适的理由,却在抬眸的一瞬间愣在那里。   “三妞?”沈葭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人竟会是袁王氏家的袁三妞。   袁三妞发现有人的时候,只顾着整理自己的衣服往林子深处躲,如今没跑两步听到沈葭的声音,脚下的步子顿时一僵,整个人停在那里,脸唰地一下白了。   沈葭也觉得自己脸上有些烫,大过年的还是青天白日竟然撞上这样的事儿,实在是让她觉得尴尬非常。   作者有话要说:  PS:侯远山:都说了让你别过去了,你非去。   沈葭:…… ☆、可以抱抱你吗   沈葭还不知道怎么收场的时候,却见袁三妞突然跑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抓着沈葭的衣摆乞求着:“小葭,求求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我娘,否则她会打死我的。”   沈葭被袁三妞这突然的行为吓到,回头看了侯远山一眼,犹豫了一下伸手拉她起来:“你别跪我啊,我……”这种事她自己都难以启齿,还怎么可能去跟别人说啊。   袁三妞却死活不肯起来,只拉着沈葭的衣角哭道:“小葭,我知道,是我自己不知检点,才做下这等败坏家风的事来。我知道错了,求求你别说出去好不好。”   沈葭被她哭得没法子,只得先道:“我当然不会告诉王大娘了,你先起来再说。”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袁三妞这才一脸感激的站起来:“小葭,谢谢你,谢谢你。”   那男人也感激地对着沈葭千恩万谢。   此时的气氛太过尴尬,沈葭也不好待下去,忙拉了侯远山的手离开了。   走的远些了,她方才叹息一声道:“大年初一碰上这种事,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不过三妞也挺可怜的,年纪这么大了王大娘也不说给她找婆家,如今偷偷摸摸的,今日被我们瞧见了倒还好,若被其他人看到,后果如何谁又哪里知道?也不知道刚刚那个男的对她是不是真心的,别回头再给骗了。”   侯远山道:“那是隔壁村的李拐子,不是什么坏人,去年春上的时候到三妞家提过亲,但因为家里穷被王大娘赶了出来。”   沈葭听了很是无奈,又为三妞心疼:“摊上这么一个跋扈自私的娘,三妞也是可怜。”   她摇了摇头:“大年初一来上个坟,没想到还会碰到这样的事儿,感觉好尴尬。”以前她觉得这村子听淳朴的,人也都守规矩,不过如今看来都是假象吧。连三妞这种怯懦的性子都能干出这种事来,其他人沈葭不敢想。   不过也是,这样一个人烟稀少的小山村,哪里不是能藏人的地方?   侯远山犹豫了一下才道:“如果经常出门,会……遇到很多这样的事。”   沈葭诧异了一下,随即一想,顿时反应过来:“我说呢,你刚刚拦着我不让我去,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们在那儿了?”   侯远山的脸色有些不太自然:“我……我不知道是三妞和李拐子,还以为是其他人呢。”   沈葭眼睛瞪得老大:“还真不止他们俩啊?你知道是这种事怎么也不拉住我,还非让我撞见,真是的,我不理你了!”   沈葭说着扭头就往前走,谁知竟又被侯远山拉住,她微微一愣,这才想起自从那边的小林子过来,沈葭都是一直主动抓着侯远山的手的,这会儿侯远山见她气恼着要走,这才主动握住了她。   沈葭顿时一惊,似是被烫到一般慌忙收回了手,刚刚恢复常温的脸蛋儿又染上了一层霞色。   掌中柔嫩的触感突然一空,侯远山顿时有些失望,又见沈葭脸颊红润的好似水蜜桃一般,他只觉小腹一阵燥热难耐。他咽了咽口水,微微张开道:“小葭,我……我可以抱抱你吗?”   沈葭耳根子又红又热,她发现自己的脸皮真的是越来越薄了。但仍是羞涩地轻轻点了点头。   见她应下来,侯远山开心的像个孩子,直接伸手将沈葭一把抱住,柔软娇嫩的触感抵在他的胸膛,侯远山只觉得心上一阵燥痒,抱着沈葭的手不由加重了力道,恨不能将她揉进自己体内,融为一体。   突然撞进他的怀里,沈葭整个人有些怔愣,随即就觉得自己整个人被他收紧,渐渐地有些呼吸不畅了。   她急的瞪大眼珠,伸手拍着他的后背拼命挣扎起来。   感受到了她的抗拒,侯远山下意识松了手,又见她面红耳赤,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顿时又有些懊恼:“对不起,我……我伤着你了……”他顿时急的不知道该怎么弥补才好,那神情就像是做了错事的孩子。   沈葭原本还有些生气,如今见他这个样子顿时便生不起气来。她停顿了一下,主动伸手环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了他的胸前。   侯远山这个人看上去很强健,腰上的肉也极为结实,但沈葭环上去的时候却发现还挺细的。是那种宽肩窄腰,高大有力的类型,再配上那张俊俏刚毅的面孔,沈葭突然觉得,在这样的小山村里能嫁给这样的男人是她自己赚到了。不由得,唇角勾起一丝甜甜的笑意。   侯远山没料到,沈葭会突然抱住自己,整个身子僵硬了一下,随即脸上渐渐有了喜悦的神色,又主动抱住了跟前的人儿。这一次,他却没敢再用力,只静静感受着她窝在自己心田的那份幸福与美好。   *****   侯远山和沈葭回到家里时,已经是晌午了。按照村里的习惯,大家只吃早饭和晚饭,但沈葭知道,侯远山力气大吃的也多,晌午的时候都会补一顿饭的。   又想到今日是侯远山的生辰,沈葭主动道:“远山哥,今日是你的生辰,我做生日蛋糕给你吃好不好?”   “生日蛋糕?”侯远山微微有些惊讶,对于这个名词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对啊,我……我奶娘的家乡就有这样的风俗,我以前过生辰奶娘都会做生日蛋糕给我吃的。”沈葭怕说太多让侯远山问个没完,只好将现代的事扯在了奶娘故乡的身上。而事实,每年都是她给奶娘做生日蛋糕。   听沈葭这么一说,侯远山顿时来了兴致,一脸期待的样子。   做蛋糕需要牛奶,沈葭早听说里正高家有一头奶牛,好像是为了让浣姐儿喝的,便让侯远山拿了银钱去买些回来。   而她自己则是来到灶房,将需要的食材统统找出来。   先拿了两个黑瓷碗用抹布擦干,打了五个鸡蛋进去,并将蛋清分离出来盛在另外一个黑瓷碗中。   她拿三根竹筷将蛋清搅拌几下,又撒上一点盐巴和一勺白糖,搅拌至蛋清变白色之后又加了一勺白糖进去,继续搅拌,直到蛋清成了白色的糊状,这才停了下来。   沈葭看着碗里那极似奶油的糊状物,心中寻思着,若是这个时代能有奶油,那这蛋糕做出来怕是会更好吃。   这搅拌蛋清极花力气,约莫一刻钟的功夫,沈葭便觉得胳膊有些酸酸的。她甩了甩胳膊,觉得不那么酸软了,方才接着处理蛋黄。   她刚将蛋黄里加了一勺白糖、一勺玉米油,恰好侯远山提了牛奶过来,又倒了适量的牛奶进去搅匀,随之又加了玉米淀粉和小麦面粉一起搅拌。   搅拌的差不多后,将蛋黄和蛋白掺和在一起上下翻动着,让蛋清和蛋黄均匀融合。   接着她将其倒入抹了油的盆子里,为了好看,又撒了些黑芝麻、红枣和糖果进去,好在如今是过年,家里的果子还是有的,看着好看的便都放进去一些。   然后便是最后一步,将盆子放在蒸屉里面蒸。   在侯远山烧火的空档,沈葭又跑到房子后面折了些红梅。回来没多久,蒸屉里的蛋糕也便熟了。   打开一看,原本半盆不到的黏稠物现如今已经蓬松开来,红枣和果子均匀地洒在其中,经过加热如今晶莹通透,仿若刚刚被洗礼过一般,看上去晶晶亮亮,很有食欲的样子。随着热气的蒸腾还透着一股子淡淡的奶香味儿,沈葭心中欢喜。   她之前在王府时材料比这个要多些,远山哥家里缺了不少东西,没想到竟然成功了。   侯远山第一次见这个东西,只觉得跟高耀家娘子做的发糕有些像,以前每次高家娘子蒸了发糕都会拿来两块给他吃,不过他不太喜欢。因为每次吃那个的时候就会想起自己到现在还没个媳妇儿。   没想到如今也有人做这个给他吃,虽然不知道味道是不是和高家娘子蒸的发糕一样,但如今只闻起来侯远山便觉得自己好幸福。   他正晃神着,见沈葭被烫了一下,赶忙上前拉住她的手来瞧:“怎么样,有没有伤着?”   沈葭笑着摇了摇头:“我太兴奋了,端盆子的时候忘了拿东西垫着,所以烫了一下,不过不要紧的。”   她说着看向那笼屉上的“蛋糕”:“你把它取下来吧,然后放到竹板上端到屋里,等凉了再吃。”   侯远山将“蛋糕”端进屋里的八仙桌上,沈葭将折来的梅花插上去,然后道:“因为原料和工具有限,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也不知道好不好吃,远山哥,你先许个愿吧,人家说生辰的时候对着蛋糕许愿会很灵验哦。”   侯远山一听,真的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很快又睁开眼神色温柔地看着沈葭:“我许好了。”   沈葭有些好奇地趴在桌上看他:“远山哥,你许的什么愿望啊。”她觉得远山哥许了愿望以后脸有些红润。   侯远山没想到她直接这么问,顿时神色一僵,忙低下头去不看她:“没……没什么,许愿这种东西应该说出来就不灵验了吧?就像在佛祖跟前许愿,大家都是不出声的。”   沈葭看他这样,忍不住笑了,她觉得远山哥许的愿望一定跟她有关。   作者有话要说:  那么问题来了,男主许的什么愿望呢?……哈哈,别以为我会告诉你们!(我得意地笑~) ☆、又是风言风语   可能是心理作用,侯远山觉得沈葭做的蛋糕比高耀娘子做的发糕要好吃很多,本来就不大的蛋糕,两人没多大的功夫便解决了干干净净。   侯远山一本满足地看着沈葭:“小葭,谢谢你,我都好久没有过生辰了。”   说起这个,他的神色黯了黯:“我出生的时候我娘便去了,所有人都说我是个不祥之人,所以我一直不喜欢大年初一,可是今天我却很开心。”   看着侯远山沈葭突然有些心疼,她虽说亲爹不疼、嫡母不爱的,但奶娘一直待她像亲生女儿一样,让她的日子过得一直很舒心。偶尔跟楚王妃和沈菀斗一斗,也不过是生活中的一点乐子。倒是远山哥,自从爹娘都去了,他一个人承受村里的那些流言,一定很难熬吧。   她觉得心上颤动了几下,不由认真地看着对面的男人:“远山哥,以后每一个大年初一,我都会陪着你的。”等三月份他们成亲了,就可以一起过年,一起过生辰。沈葭突然还觉得有些期待。   两人正在屋里说这着话,却听得外面一阵嘈杂,紧接着便是一个清晰的喊叫声:“侯远山,你给老子出来!”   沈葭顿时神色一变,望着侯远山的目光中透着紧张:“远山哥,好像是刘二少爷。”   侯远山眸光微闪,随即对着沈葭道:“你在屋里的等着,我出去看看。”   他说着起身要出去,沈葭忙伸手拉住他:“你小心些,他这次肯定来者不善,别吃亏了。”   侯远山对她笑了笑,很郑重地保证:“我会的。”   侯远山出了屋门,却见刘二少爷带了十几个人,个个手里举着木棒,不用想都知道是来找茬的。   见人出来了,刘二少爷将木棍扛在肩上,抖动着一条腿,一只眼睛里露着恨意。他伸手指了指用白色纱布裹着的左眼:“你说,大爷我的这只眼是不是你打瞎的?”   侯远山毫不畏惧地直视他,语气平淡:“是。”   刘二少爷拿手里的木棍指了指他:“好,这可是你亲口承认的,那就别怪爷爷我今日对你不客气了。”   屋里的沈葭闻声跑出来,一脸担心地看着侯远山的背影:“远山哥,你要小心啊!”   看着那么多人,沈葭心里有些发憷。她知道远山哥会写功夫,可这些人个个拿着家伙,实在让人不放心。   刘二少爷没料到沈葭会从侯远山的屋里出来,再想到二人已经订亲的事,顿时越发怒了:“大家抄家伙跟我上,出了人命我负责!”   刘二少爷此话一出,众人齐齐拿着手里的木棍向着侯远山扑去。而他,则是径直走向沈葭,企图将她带走。   侯远山原本是没打算对付这些人的,但转而看到刘二少爷竟然绕着去了沈葭跟前,切拉扯间毫不温柔,惹得沈葭一脸惊慌。他顿时有些怒了,突然迅速上前,出手的速度快如闪电,只顷刻间便将跟前那十几个男人统统撂倒在地。   众人还未回过神来,他又一脚将刘二少爷踢飞百步之外,将沈葭护在了自己后面。   从刘二少爷的魔掌脱离,沈葭却还有些发懵,待看到众人全部倒在地上一脸痛苦的样子,她看向侯远山时目光中带了钦佩,又夹杂着难以置信!   原来……远山哥身手这么好!   此时,村子里有不少人听到动静围了过来瞧热闹,刘二少爷见大家伙儿对着自己指指点点,顿时觉得脸面有些挂不住,一时间竟然忘了害怕,还妄想要给侯远山吃些教训来泄愤怒。   他抓起手边的木棍再次站起身,一脸恨意地大喝一声,向着侯远山直冲了过去。   侯远山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直接一抬胳膊,刘二少爷手里的木棍顷刻间断成两半。而他的胳膊好似被一股强大的力道击中一般,骨骼一阵奇痛,手里握着的那半截木棍也随之掉落在地。   他疼的脸色大变,整个人也跟着倒在了地上,唇色煞白。   刘二少爷再看侯远山时眼神中已带了一丝惧怕,身子止不住轻颤着。这个男人深藏不露,竟然有如此功夫,他若再闹下去只怕是性命难保。   他扶着自己似是要断了的右臂,疼的龇牙咧嘴,却不敢再找事。   这时,他带来的手下有人过来将他搀扶起来,面露关切:“二爷,你怎么样?”   刘二少爷吃了亏,再加上右臂断裂般的疼痛,顿时有些威风不起来,只恼怒着对几个兄弟吩咐:“咱们走!”   一群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院子里很快平静下来,村子里瞧热闹的人却并未散去。   想到刚刚侯远山的身手大家伙儿心思各异,他十四岁离开村子,七年后方才重新回到这里。侯远山在村里这两年一直很低调,这七年里究竟有着怎样的际遇,村里人便也不曾有谁刻意去问过。   住在村子东面的李大爷撞着胆子问道:“远山啊,你以前是干啥的,刚刚那两下子可真不简单,怪不得打猎能打到大家伙呢。”   有了人带头,紧接着便有人陆陆续续地问了起来。   侯远山的憨厚老实是骨子里带出来的,随了他的父亲侯老汉。不过却也不是任由旁人欺负的主儿,一旦惹恼了他,如方才对付刘二少爷那般也是可怕的。   但此时风波结束,他也早没了刚刚那股凌厉肃杀之气。如今听到询问,他敛了那抹复杂的神色,只轻轻笑了笑:“倒也没干什么,不过是有幸认了个师傅,学些防身之术罢了。”   对于这样的回答,大家好似并不太相信,不过见侯远山不愿再说,也便不好多问,没多久也就纷纷散去了。   沈葭想到刚刚侯远山那威风凌凌的模样,眸中带着崇敬之意:“原来远山哥武艺这么好。”   侯远山挠挠后脑,不好意思的笑了。   沈葭想到自己马上要嫁给这样一个男人,心里又是一阵激动。想到刚刚远山哥的模样,她不由再次看向他,这样一个男人,到底还有着怎样的故事呢?   她的远山哥简直就像一个谜一般,勾起她本能的好奇心。   *****   此后,十里八村关于侯远山除了命硬克亲之外,又多了一个新的传闻。   有说他以前是无恶不作、为非作歹的响马,也有说他以前是打家劫舍、劫富济贫的良盗,更甚者,还有说他曾是领兵打仗、指挥千军的大将军,可能还是殷王殿下的手下爱将。   至于为什么大家觉得会是殷王,原因倒也简单。在这样穷乡僻壤的小村庄里,大家对于遥远的朝堂政事并不了解,殷王算作是唯一一个家喻户晓,而又军功卓著、贤明在外的王爷了。   自从有了最后一个传闻,再加上侯远山在村子里一直以来的人品,大家很快都一致相信了这个猜测。   当叶子很激动地将村里那些传言说给沈葭听的时候,她微微愣了一下。   叶子见沈葭不说话,忍不住发问:“小葭姐,你到底有没有问过远山哥啊,他以前不会真的是殷王的大将吧?”   沈葭摇了摇头:“你呀,就是跟着村里那些闲着没事干的乡亲们听多了,哪里来的那么凑巧的事?”   叶子凝眉想了想:“不会吗?远山哥身手这么好,说不定真的做过大将军呢?”   她说着,复又想到什么,转而一脸好奇地问:“小葭姐,你以前不是在京城待过吗?那你有没有见过殷王?”   沈葭翻了翻白眼:“我一个无名小卒怎么可能见过殷王?”她以前都是和奶娘待在偏院里,哪里有机会见什么王爷?   虽说殷王的母亲汐贵妃曾对她多有照拂,但京城里规矩多,她不曾见过殷王本人。   不过,殷王的未婚妻她小时候因为汐贵妃的缘故倒是见过。那是个很漂亮灵秀的女孩子,性子也是极好的。不过后来她的父亲被冠以谋逆罪,全家人一场大火被烧没了,那个只有八岁的女孩也没有幸免。   想到这个,沈葭心里有些难受。那是她唯一算做手帕交的小姑娘,却终究是红颜薄命,早早的去了。   见沈葭不说话,叶子吐了吐舌头,她也是糊涂了,小葭姐只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又哪里有机会见到那样的人物。   不过……   “小葭姐,你真的对远山哥以前是做什么的不好奇吗?”   沈葭想了想:“以前做什么不都是以前的事了吗,为什么要那么介意?何况……远山哥既然说他只是拜了个师傅,我便信他。”   叶子眨了眨眼睛,倒是不好再说什么。   这时,却见月娘挺着肚子进了两人的屋里,脸上有些紧张:“小葭,我看有几个捕快往远山哥家里去了,是不是刘二少爷把远山哥给告了啊?”   沈葭一听脸上顿时一变,扔掉手里的绣活儿便急急跑向了隔壁。   到了门口,侯远山已经被人上了枷锁,沈葭惊得喊了一声:“远山哥!”   为首的捕快拦着不让沈葭靠近:“侯远山被人给告了,如今县老爷要押他去县衙审问,不可妨碍我等办差!”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在第二章关于男主身世写的是在外面待了两年,计算失误,是七年,已经改过来了~   ~( ̄▽ ̄~)~ ☆、又是他搞的鬼   好端端的,远山哥突然被告上县衙,到底会是出自谁的手笔沈葭自然心里清楚。   毕竟远山哥在村子里为人老实,不曾结过什么仇家。若说得罪了什么人,也便只有前几日打伤刘二少爷这么一件事了。   “分明是那刘二少爷自己带了人过来闹事,如今他们吃了亏就反咬我们一口,天下间哪里有这样的事?”沈葭想想就觉得生气,他们刘家有权有势,理儿便全让他们占了去不成?   捕快凶神恶煞地呵斥道:“我们县老爷自有明断,如今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你若不服,便也去牢里面先受受苦?”   去就去!莫非她还会怕了不成?   然而沈葭的话还未吐口,却被侯远山给拦了下来:“小葭,你放心,我会回来的,你只管在家等着我便好。”   “可是……”沈葭面露忧色,这种事怎么能不担心呢?她突然很痛恨自己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王府庶女,若是嫡女,想要让远山哥不坐牢还不是轻轻松松一句话的事?   家里的叶子和袁林氏也随之跑了出来,但衙役们却明显不愿再多耗费时间,哪里再容得他们站在这里说个没完,直接便有人下命令说要回县衙了。   “远山哥!”沈葭在后面大喊了一声,侯远山只停下来回头看她一眼,回以安心的笑容,随之转身跟着几个衙役离开了。   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沈葭只觉得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口中默默念了一句,“远山哥,你一定要回来!”   沈葭怔怔地看着前方,目光中的担忧越发明显。   叶子上前挽了她的胳膊安慰道:“小葭姐,你别着急,远山哥这么好的人一定会逢凶化吉的。何况薛老爷也并非那等不辨真假、胡乱判案之辈,若他们查出远山哥是无辜的,就一定会放远山哥出来的。”   袁林氏也上前道:“叶子说得对,放宽心些,莫要过于担心了。”   沈葭对着二人勉强笑了笑,却没说什么话。   那刘员外一家是出了名的地头蛇,纵使县老爷再明察秋毫,得罪刘家之事怕也不会随随便便去做。当日刘二少爷既然敢带人前来闹事,自然是不怕把事情给闹大的。   回到家里,沈葭做什么也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叶子和袁林氏虽有心安慰几句,却也知晓此时说什么都没有用,便也只一脸心疼地看着她。   临睡觉前,叶子才又犹豫不决地同沈葭说话:“小葭姐,方才我去溪边洗衣裳,你猜我听到了什么?”   沈葭此时根本没什么聊天的兴致,脱了衣裳躺进被窝里,这才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什么?”   叶子也跟着躺进去,轻轻道:“我听有人谈论说前些日子袁来旺去过刘员外家找刘二少爷,就在刘二少爷上门找事的前一晚,没多久的事儿。她们都在私下讨论,说可能就是因为袁来旺去刘二少爷家添油加醋地说了些什么,这才引得他第二日带了一群人大年过来闹事。”   沈葭微微一惊,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她之前还在想,那刘二少爷早不来晚不来,怎的偏就大年初一过来一场大闹,原来竟还有袁来旺的一份功劳!   沈葭缩在被窝里的拳头攥了攥,心上涌起一股恼怒。这么说来,远山哥被衙门带走也定然和他脱不了干系!   沈葭觉得胸前一股气闷,似被什么给堵了一般,压抑的很是难受。   远山哥这么晚没回家,定是被县老爷关进大牢了。那地方她虽没去过,但也知道环境肯定极差,说不定还有老鼠和蟑螂。   沈葭越想越睡不着觉,对袁来旺的那股气也怎么也消散不了。   她在炕上翻腾了几下,突然从炕上坐起来,作势就要下炕。   叶子见了也跟着坐起来:“小葭姐,这么晚了你干嘛去?”   “睡不着,出去走走。”沈葭一边回着话一边穿着外裳。   叶子知道她心情定然是很不好,也跟着披衣下了炕:“那我陪你出去走走吧,反正我也睡不着。”   临近元宵佳节,月色也比平日迷人许多。溶溶的月光倾洒下来,仿若给这宁静祥和的山村披了一层梦幻的轻纱。   夜色虽美,沈葭却根本无心静赏,脚下踏着月光缓缓走动着,地上的影子也极有节奏的轻轻摇摆。   此时的天仍还是冷的,偶尔吹来一阵轻风更是引得人想要打寒战。她双手抱环搓了搓胳膊,口中吐纳一声轻叹。   抬头望了望苍穹之上繁星环绕下的一轮满月,她的目光变得深沉:“也不知远山哥这时候可曾睡得下……”   一直陪在她旁边的叶子劝慰道:“小葭姐也不必过于悲观,没准儿明日远山哥就回来了呢?”远山哥也是可怜,好容易如今定了亲,却又摊上这样的事,也算是婚途不顺吧……   这时,前方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向着这边走来,看着那走路的架势沈葭便知是袁来旺。   想到方才叶子说远山哥的事和袁来旺有关,沈葭心里便又升起一股怨气。   看着前方正一点点向这边走来黑影,沈葭不由握了握拳头,突然计从心来,转而对着叶子轻声吩咐了几句。   叶子听闻面上一阵古怪,随即笑着跑回家,又很快折回来:“小葭姐,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你看放哪儿比较好?”   叶子说着举了举手里的东西,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很是期待。   沈葭看到弯了弯唇角,那是一个前几日侯远山刚做的老鼠夹,昨晚上还夹到一只大老鼠。如今切让这袁来旺也吃点苦头!   她按照袁来旺走来的方向,大致比划了一下,指了指前方一处位置:“放这儿吧。”   叶子将老鼠夹放在那里起身,刚走回到沈葭身边,前面的那抹身影越发近了。   袁来旺今晚上喝了酒,走起路来有些飘飘然,以至于到了近处才看到沈葭和叶子二人。   自沈葭和侯远山定了亲,迫于侯远山那谜一样的身手,袁来旺已经很久不敢去找沈葭了,如今看她站在那里,心上顿时一喜,不由加快了步子赶来:“小葭妹子,这么晚了,你怎的会在这里,也不早些休息。”   袁来旺不知怎的,竟潜意识觉得沈葭单是为了等他的,这让他心里一阵欢喜。果然,侯远山才刚被衙门的人带走,她便转投自己的怀抱了,他想想都觉得自己前些日子做了件极好的事情。   沈葭看他已经快到了自己跟前,而放在一旁的老鼠夹就那么被他错过了顿时有些不平衡,忙伸手含停:“先别过来!”   袁来旺步子微顿,不解地看看周围,又疑惑地看向小葭:“怎……怎么了?”   沈葭道:“没什么,咱们男女有别,你还是站在那里说话吧,我正好有话要问你。”   袁来旺听说她果真就是在此等自己的,越发高兴地搓了搓手笑道:“行,小葭妹子有什么话只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他因为醉酒的缘故,微微趔趄了一下。   沈葭道:“这几日来旺哥惯爱在外面喝酒,莫不是从哪里得了生财的路子?你也知道,我干娘家里不景气,若来旺哥有什么好法子,可得帮帮我们才是。”   袁来旺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随即笑道:“哪里来的什么法子,不过是帮人办事得了些赏银。小葭妹子若觉得我赚的银钱多,不妨嫁给我吧,到时我所有的银钱便都是你的。猎户侯入了狱,估计要关不少时日,他一个进过监牢的人哪还配得上你?”   沈葭嘲讽地勾了勾唇,这袁来旺八成是从刘二少爷那里得了好处。远山哥入狱跟他脱不了干系,如今却在这里装好人来哄她,她才不会吃这一套!   她突然惊诧地摸摸头上的发髻,尖叫一声:“哎呀!”   一旁的叶子有些摸不着头脑,关切地问:“小葭姐,你怎么了?”   沈葭道:“我的发钗不见了,就是上次咱俩去县城我新买的那支。”   小葭姐什么时候跟她去买发钗了?叶子困惑地挠了挠头发,待看见袁来旺身子右后方刚才被他躲过去的老鼠夹时顿时明白过来,也跟着道:“哎呀,果真不见了!我记得小葭姐出门时还戴着呢,这会儿怎么不见了?”   看她俩很着急的样子,袁来旺打了个嗝,问道:“会不会时……不小心掉在哪里了?”   他说着在周围扫视几下,嘴上道:“你先别急,我也帮你找……啊!”   袁来旺刚后退一步便被什么东西夹住了右脚,他登时疼得大叫一声,抬起右脚在原地单跳起来,脸也随之红成了猪肝色。   沈葭见了,胸中的闷气微微出了些,只觉得他就是活该!   作者有话要说:  沈葭:叫你欺负我远山哥,都是报应!~( ̄▽ ̄~)~ ☆、远山哥出牢狱   看袁来旺一阵哀嚎,叶子忍不住掩唇窃笑,嘴上却道:“哎呀,来旺哥,你咋这么不小心呢,这是怎么了呀?”   袁来旺此时疼得跳脚,也顾不得叶子话中那股嘲笑之意,只一个劲儿地吸气呵气,额上没多大功夫便渗出了些许汗珠来。那模样看上去,着实狼狈极了。   沈葭报了仇也不愿再理他,只突然捂了肚子说不舒服,随后便拉了叶子走了。   袁来旺原本正抱着膝盖单腿转圈,如今一见顿时急得喊道:“喂,你们俩怎么这时候走了,好歹扶我一把……你们真走啊?”   ……   沈葭同叶子回了家,想到袁来旺抱着腿转圈鬼叫的样子,心里顿时舒坦了不少。让他欺负远山哥,废他一条腿都是轻的,如今只夹伤他一只脚就算她手下留情了。   不过心里再舒坦也只是一时的,因为担心侯远山在牢里受苦,沈葭躺在炕上仍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叶子见她这般不由心中叹息,看来小葭姐的心里还是蛮在乎远山哥的。他们俩都是好人,真希望老天有眼,能让他们二人都得到幸福。   到了第二日一大早,沈葭起了床便拉着叶子一起去了里正高家,想着他们家的人脉到底比他们这些小门小户的要广一些。   高家是这方圆几个村子里难得的富户,家里全是新砌的青砖大瓦房,围在一起成了一个四合院儿,与周围其她的土坯房一比较显得格外气派。   沈葭和叶子到了高家,见朱红色的大门敞开着也便直接进去了。   里面收拾的干干净净,南面的山墙边上栓了一条大黑狗,见到生人毛发顿时竖起来,张着嘴汪汪大叫起来。   沈葭和叶子顿时吓得一个哆嗦,不由自主退回到大门口。   这时,一个娇软的声音自屋内响起:“阿黑!”   随着话音落下,便见一姿态蹁跹的妙龄少女自西屋内走出来。那女子十五六岁的模样,皮肤白嫩,五官精巧,穿着一袭湖青色长裙,举手投足间都有股小家碧玉之感。   沈葭是第一次见到这女子,不过根据村子里的那些传言想来便是人人口中称赞不已的浣姐儿了吧。   高浣出门看到沈葭也是微微一愣,她很少出家门,虽听人说村子里来了个貌如天仙的美娇娘,却也并未放在心上。如今乍一瞧见,倒真如传闻中那般出挑。普普通通的粗布麻衣穿在她身上,都遮不住那股与生俱来的清雅之气。   “请问里正在家吗?”沈葭开口问道。   高浣摇头:“你们来的不巧,我爹刚出去了,家里只有我和小妹。若你们有什么事,可以先告诉我,等我爹回来我再帮你们传达。”   “如此便多谢了,我们隔壁的远山哥昨日被县衙里的人带走了,所以特来找里正老爷瞧瞧可有什么法子救他出来。”   高浣想了想:“你们说的可是姓侯的那个猎户?”   沈葭连连点头:“正是,还请姑娘帮忙传个话儿。”   高浣笑道:“好,我知道了。你们且先回去再想想别的法子,等我爹回来我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他。”   沈葭和叶子出了高家,想着刚刚高浣的气度不由叹道:“那浣姐儿倒是个妙人,还有股书卷之气,高家养出这么一个女儿来还真难得。”   叶子道:“浣姐儿刚出生那会儿身子柔弱,在家里很是娇宠。他们家境好人丁也旺盛,自然不需她一个女儿家做什么,便一直娇养着。浣姐儿也是个乖巧温婉的性子,又爱看些书,久而久之说话谈吐便和村里其她女儿家不同了。”   说到这里,叶子又神神秘秘道:“我二哥以前倾心浣姐儿,还偷偷为她写过不少诗呢。不过那时候家里实在太穷,人高家看不上我们,再加上浣姐儿年龄也不大,便没正经提过这事儿。后来高家看我二哥中了举人主动想结姻亲,可惜晚了一步,二哥已经和秦家订了亲。不过二嫂人挺好的,嫁过来以后和我二哥感情也不错。”   两人说着话出了高家的胡同口,便见李大娘家门口几个妇人坐在一起纳鞋底,看到沈葭和叶子,李大娘主动道:“叶子,小葭,远山回来了你们知道吗?”   沈葭面上一喜,急忙跑过去问:“大娘,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们几个刚看到他从这里过去。不过是跟一个姑娘一起的,那姑娘模样不错,和远山的关系很亲近,却也不知是什么人。”   李大娘说着看了眼沈葭,这才发现自己失言了,忙闭了嘴。   沈葭听说有姑娘送侯远山回来,只微微有些诧异,倒是没有多想。如今看李大娘脸色,便只笑了笑:“多谢大娘了。”不管怎样,远山哥回来了就好。   沈葭着急忙慌跑到侯远山家时,一站在门口便顿住了。   只见院子里一红衣女子正站在院中帮侯远山晒被子,那女子头发随意用一支玉钗盘在头顶,一缕青丝垂落在鬓间,在微风下隐隐飘动。柳眉凤目,黛眉朱唇,一身利落的窄袖红衣,左侧腰间佩了一把剑,很有一股侠女之风。   沈葭刚要迈进去的步子随之收回来,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先回家去。   这时,却听到侯远山的声音传来:“小葭!”   沈葭闻声回头,见红衣女子也看向她,有些别扭地笑了笑:“远山哥,我听说你回来了,所以过来看看。”   侯远山笑了笑迎上前来:“我正准备去你家告诉你一声,免得你担心呢。”   身后的红衣女子看着二人忍不住笑道:“师兄,你不跟我们介绍一下吗?”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师兄在女人面前露出这种表情呢,傻傻的,竟有些可爱。   侯远山这才想起来,挠了挠后脑笑了:“瞧我,都忘了介绍。这是我的未婚妻,小葭。小葭,这是我师妹,木珂。”   木珂双手抱环饶有兴味地在侯远山脸上打转:“我说嘛,师兄你看到人家姑娘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也不怕吓着人家。不过,成亲可是大好的事情,到时候可别忘了叫我来讨杯喜酒和。”   侯远山笑了笑:“那是一定的。”   木珂主动走上前去对着沈葭道:“我师兄这个人老实,性子也憨厚,姑娘嫁给她可是掉进福窝里了。”   她说完单手捂了嘴大笑。   沈葭第一次看到这么自来熟,一上来就对人开玩笑的,微微惊愕了一下,随即红了脸。   木珂见她是个脸皮薄的,便也不多说了,转而对着侯远山道:“师兄,那我就先回去了,过些时日再来看你。”   侯远山听了问道:“你不在家里吃个饭吗?”   木珂好笑地看了眼沈葭,伸出拳头在侯远山左胸前捶了一下:“得了吧,你现在想跟我一起吃饭才怪。好了,我不打扰你们了,衙门里也还有好多事要处理呢。”   “那……刘二少爷的事……”   “师兄放心吧,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有我呢你别担心。”木珂说着笑看向沈葭,“我在城里的县衙当差,姑娘什么时候有空可以去那里坐坐。”   沈葭一听忙笑着摇头:“还是算了吧,谁闲着没事会去那里坐坐?”木珂这人看上去率性的狠,沈葭便也放松许多,开起玩笑来连自己都没意识到。   木珂眉头一挑,冲沈葭笑了笑:“你是个有意思的嫂子,我喜欢!好了,我真的要走了,等你们成亲记得通知我。”   她说完对着二人挥挥手便走了。   沈葭因为她的一声“嫂子”心里波涛汹涌,耳根子也有些发热。   侯远山见她一脸娇羞的模样,顿时恨不能将她整个人揽在怀里亲上几口。他不由咽了咽口水:“木珂她就是这样的性子,你别……别介意。”   沈葭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抬头问他:“远山哥,你在牢里有没有受什么苦?或者……他们打你板子了没有?”她说着就拉着侯远山想要检查。   侯远山赶紧退开一些,忙道:“没……我没事,不过是在牢房里睡了一夜,今早遇上木珂就被放出来了。”   沈葭愣了一下:“你师妹在县衙当差,你不会事先不知道吧?”这是真的师兄妹吗?   侯远山道:“两年前发生过一些事,我们所有的师兄妹都分开了,各自去了何处也不知道。”   听侯远山说起以前,沈葭心里的好奇越发重了:“远山哥,你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   侯远山神色黯了黯,沉默一会儿才道:“都是过去的事了。”   见侯远山不太愿意提起,沈葭便也不好多问,只笑了笑不再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快要成亲了,今天双更,下一章晚点儿就到~ ☆、来旺大哥回家   过了年,天气日渐暖和下来,莺飞草长,绿意盎然,沈葭和侯远山的好日子也不知不觉的近了。   袁林氏也开始着手筹备二人的婚事,只盼望着到时候能够把两人的婚礼办的漂漂亮亮的。   这日,沈葭正在院子里扫地,却见一个高大消瘦的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他肩上背着一个包裹,走路时一瘸一拐的,似是受了伤的样子。   男人五官还算清秀,眉眼之间有些熟悉。沈葭盯着来人看了一会儿,方才确定以及的确没有见过此人,她不由面露疑惑。   男人看到沈葭也有些意外,扭头扫了扫周围的建筑与摆设,直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门。   家还是原来的家,一切都看似没有变化,怎么无端端多出个美娇娘来?袁来生一时摸不着头脑。   “你……”   “你……”   袁来生和沈葭同时开口,却又双双顿住,气氛一时间有些奇怪。   这时,叶子刚好洗了碗从灶房里出来,见沈葭和袁来生两个人站在门口大眼儿瞪小眼儿,突然惊喜的奔过去:“大哥,你怎么回来了?”   袁来生看到扑过来的叶子,宠溺地揉了揉叶子的脑袋:“想哥哥了吗?”   “想,我都想死你了!”叶子挽着袁来生的臂膀,将侧脸贴着他胳膊撒娇。   沈葭见此才反应过来,怪不得她方才觉得此人眼熟,原来这便是在刘员外家当差的袁来生,叶子的亲大哥。   袁来生又看向沈葭,目露疑惑地问:“这姑娘是……”   叶子这才回过神来,笑道:“这是小葭姐,娘年前认得干女儿,也是远山哥的未婚妻。”   说完又看向沈葭:“小葭姐,这就是我大哥,有次我们去给他送靴子没见着人的那个。”   第一次见袁来生,沈葭自然有些放不开,只腼腆地笑了笑:“大哥安好。”   沈葭长的好看,袁来生一直没怎么敢正脸看她,如今不好意思地笑笑:“好,都好。”   屋里的袁林氏听到动静走出来,看到袁来生面上一阵欢喜:“来生怎么这时候回来了?”说完看他一直用手扶着后腰,又问,“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袁来生摇了摇头:“不碍事的娘,你别担心,不过是被打了几板子而已。”   袁林氏又是一惊:“你被打了?好端端的怎么挨了板子,可是出了什么事?”   “娘,咱们进屋再说吧。”袁来生道。   “好好好,快先进屋说。”袁林氏说着亲自扶了儿子进屋,沈葭见此忙上前接过袁来生肩上的包裹,跟着往屋里去。   沈葭跟在后面,看袁来生因为受伤走路一瘸一拐的模样,不禁心中暗想:来生大哥这时候挨了打回来,该不会是她的事惹恼了刘二少爷,这才遭了连累吧?若是这样,她可真的是罪过大了。   堂屋里,袁林氏才问起了事情的经过原委。   而袁来旺回家来的原因,果真同沈葭担心的一样。   刘二少爷在县衙里吃了亏,有气没地儿撒,便将目标放在了府里的袁来生身上,处处找他的晦气。后来索性寻了错处,让人打了几板子从府里撵了出来。   袁来生原本是在刘三少爷身边做事的,但刘三少爷是个不受宠的庶子,哪里敢跟刘二少爷作对,也便只能听之任之。   因而,袁来生如今算是丢了差事,再不能在刘府办差了。   沈葭听了,顿时觉得心中内疚:“大哥,都是我连累了你……”如果不是他,来生大哥如今不会受伤,也还好好在就三少爷身边待着的。   “这也不能怪你,也是我前日办事不利才让刘二少爷抓住了把柄,怎能都怨在你头上?何况,给人家办差终究是没有在家里顺畅。如今这样也好,家里也该做农活儿了,我在家还能帮衬着。娘说你做绣活儿给家里添了不少进项,这个冬天能好好过个年,都是你的功劳呢。所说起来,非但不能怪你,我还该谢谢你才是。”   袁来生听说沈葭是袁林氏认得干女儿,也便真心的拿她当妹妹看,所以说这些话时一脸真诚,话语中透着对她的欣赏。   叶子也道:“就是,小葭姐你别自责,这都是那刘二少爷的错,不能怪你的。大哥说的对,你过年绣的那些活儿前些日子在锦绣阁换了不少银子,要不是你,我们还要发愁来喜上私塾的束脩该怎么办呢。你可是我们家的大功臣。”   “是啊,小葭别胡思乱想,你哥哥不会怪你的。”袁林氏也拉住沈葭的手劝慰道。   沈葭顿时鼻子一酸,感动地看着屋子里的人。她觉得自己很幸运,落到这僻壤的小山村,却能有这么一家子好心人真诚待她。   “小葭和远山哥成亲的日子是三月初九,如今二月都过了大半,嫁妆绣的怎么样了?”袁林氏又问。   提起这个,沈葭脸色一红,轻轻道:“已经绣好了。”   袁林氏松了口气:“那便好,如今你来生哥也回来了,还能好好操办你和远山的婚事。按照这里的习俗,新娘子出嫁需要兄长背着上轿子,也正是用你来生大哥的时候。”   叶子看沈葭不好意思了,忍不住笑:“娘,快别提这个了,否则我小葭姐要羞死了,姑娘家家的脸皮薄。”   沈葭见叶子小大人一样的调侃她,顿时一阵羞恼地瞪了她一眼,扭头往外面跑了。   叶子却还在后面喊着:“小葭姐,你跑哪儿去,可是去找远山哥告状?”   说完看沈葭捂着耳朵往自个儿屋里跑的样子,越发笑的乐了。   袁林氏有些无奈地看着女儿:“你呀,真是不知羞的,还未许人的女儿家哪能这样跟你小葭姐开玩笑?”   叶子吐了吐舌头,只笑着不说话。   *****   转眼到了三月初八,明日便是沈葭和侯远山的新婚大吉了。   这几日家里都异常忙碌,袁林氏一家在村子里为人良善,再加上儿子来春是个出息的,这时候自是有不少好心人前来帮忙,大伙儿直忙到夜深了,方才纷纷告辞。   因为日子特殊,家里难得点了煤油灯,沈葭坐在炕前看着自己亲手绣的嫁衣,心里又是激动又是期待,还有着一些紧张。   刚刚陪沈葭试了试嫁衣,如今叶子已经有些熬不住了,躺在炕上直打瞌睡。   见沈葭一直盯着嫁衣瞧着,丝毫没有要睡觉的架势,她张嘴打了个哈欠道:“小葭姐快睡吧,明日一大早就要起,好一番折腾呢,熬久了也不好上妆。”   “哎。”沈葭应了声,将手里的嫁衣叠好放在床头的箱子里,爬到炕上吹了煤油,屋子里顿时黯淡下来。   叶子侧过身子来问她:“小葭姐是不是很紧张?你说远山哥这会儿是不是也激动的睡不着觉?”   “或许吧……”沈葭望着屋里的黑暗,不由心中暗想,远山哥这时候应该也会很激动吧?想到明天就是他的新娘了,她便觉得一颗心跳动的厉害。   盯着屋里的黑夜不知瞪了多久,她方才渐渐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来了,我这么勤快,大家会不会很开森?如果我说下章就要成亲洞房了,你们会不会更开森?(建了个群在文案,大家可以加一下,明天的章节群里会有惊喜哦~)   然后……接下来有一个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的消息要告诉大家:   接编辑通知,这篇文明天要入V了,所以明天会有万字更新掉落。V章流言送红包,不限数量,截止时间为四月十七号凌晨,大家记得去领哦!   如果可能的话,V后会尽量日更六千字,让大家看得满足。看在莘莘这么拼的份儿上,也希望各位小仙女们能够继续支持作者,爱你们,一个大大的么么哒~   (其实很忐忑的说,我好怕你们看了这章就弃文了。不过,你们这么可爱,这么萌,一定不会抛弃我的对不对?~( ̄▽ ̄~)~)   ————————   接档存稿文《朕的皇后是被子》,猎户这本完结后开那篇,喜欢的可以先预收   电脑请点→   手机请点→   APP端用户麻烦戳进作者专栏找到文文收藏哦~   文案:   邵珩很不明白,为什么她一朝穿越就有了双重身份。   白天是邵丞相家的千金嫡女,可一到了晚上便会成为一个陌生男人的被子。   每天被一个臭男人盖在身上,虽然对方是个很帅很迷人的皇帝,   可邵珩还是有点接受无能。   而且……这个皇帝晚上有『luoshui』的癖好啊!   啊!!啊!!! ☆、第25章 终于要成亲了   三月初九,袁林氏早早地便请了喜娘过来为沈葭梳头, 换嫁衣。   且又很是不厌其烦地给她讲着成亲的流程, 以及今后过日子需要注意的事。虽说这些昨晚上便已交代过,但沈葭到底年轻, 袁林氏怕她不放在心上, 便多絮叨了几次。   干娘的心意沈葭明白, 便也丝毫不觉唠叨, 仍旧认认真真地用心记下来。   到了晌午时分, 外面便噼里啪啦一阵鞭炮声响起, 只听外面有人高兴地喊着:“新郎来接新娘子来喽!”   喜娘帮沈葭又整理了衣装,并用五色棉纱线帮她绞去脸上汗毛,俗称“开面”, 这才落下喜帕遮了面。   按照这里的习俗,新娘子出嫁都是要家兄背上花轿的,如今袁来生一回来自然便落在他身上。   上轿前, 先有人燃着红烛、持着镜子向轿内照一下, 谓驱逐匿藏轿内的冤鬼, 也是民间所说的“搜轿”, 之后念念有词了一句,方才请了新娘入轿。   因为两家离得近,所以迎娶的花轿接了新娘便往相反的方向吹吹打打地在村子里绕上一圈, 最后回到袁林氏的家里拜堂。   这也是袁林氏的意思, 侯远山家里院子虽大, 住房只有一间, 如今布置成了二人的洞房,自然再没有什么可以成亲拜堂的地方。   而侯远山没有爹娘,如今沈葭既是她的干女儿,一切婚事又皆是她所操办,如今受他们一拜自然合情合理。   侯远山知道袁林氏家里没钱,所以前些日子打猎的银钱给了袁林氏不少,如今沈葭出嫁的嫁妆自是格外气派。棉被、新衣、妆奁以及一切的洗漱及日常用品,但凡能想到的都给准备妥当了。   袁林氏家境如何大家都知道,如今瞧见这嫁妆自然清楚其实是侯远山出的银钱。   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地走在山间的小路上,路边不少乡亲们看热闹。大家看着那丰厚嫁妆,再看沈葭到如今也不曾有过什么危险,有些人心中难免后悔。   这侯远山的相貌在村子里本就算极好的,且为人踏实能干,日子也比一般人家宽裕些,若非因为那些流言,谁不想找个这样的男人嫁了。   只可惜,到最后竟是便宜了一个外乡人。   轿子回到袁家在袁二牛和袁林氏跟前拜了天地,沈葭便由侯远山用彩球绸带引着入洞房。   从袁家的堂屋门口到侯远山的屋门口用五个麻袋子前后交接,新郎新娘皆需踩着麻袋前行,寓意“传宗接代”。   入洞房后,两人按男左女右坐床沿,便有一位福寿双全的妇人用秤杆微叩一下沈葭的头部,而后挑去“盖头篷”,意示“称心如意”。   盖头揭下,屋子里的人便尽数落入沈葭眼中,大大小小的妇女围了不少,倒让沈葭微微一愣。   紧接着,便见叶子端了洗脸水过来讨要红包,这是昨晚上干娘交代过的流程,沈葭自然照做,给了红封,然后将手放进盆里随便湿了湿用毛巾擦干净。   叶子刚退下,木珂又端了饺子上前来。自然,红封又是免不了的。   然而,木珂就没有方才叶子那般好说话了。沈葭将准备好的红封递过去时,便只得了……一根竹筷。   “嫂子,这里有两支竹筷一碗饺子,你若想全部得了去就这么一个红封未免少了些,少说……也该有三个红封。”木珂笑意盈盈地说着。   沈葭面色顿时一愣,原来……还可以这么玩儿的?   原本袁林氏帮她包的红封都是有定数的,虽多预备了几个,可刚刚屋里人起哄的时候她全撒了出去,谁又料到木珂竟然来这么一出,又让她哪里去找多出来的红封去?   一时间,沈葭的脸色红润起来。   叶子见此忍不住道:“木珂姐,原来还能这样啊,那我刚刚岂不是亏大发了?一条巾帕,一盆水,外加一块香胰子,我也可以讨三个红封的。”   叶子觉得果真是自己年纪太小,想不得那么多弯绕。   木珂看她一眼笑道:“那你就当今日长了个见识,等你大哥娶了媳妇儿,好好地闹上一闹。”   说完见沈葭仍是没什么动作,不由道:“嫂子不说话,莫不是没有了?若真如此,你和我兄长便只拿着这一支筷子大眼儿瞪小眼儿吧。这饺子我可是要一直端着,耽搁了你们洞房花烛的良辰吉时,可不能算在我的头上。”   屋里人顿时哄堂大笑,也跟着起哄向沈葭讨要红封。   沈葭脸颊红的滴血,目光投向一旁的侯远山寻求帮助。   侯远山如今身上的红封也不多了,都是有定数的,犹豫了一下仍是取了一个出来。   木珂见了正要伸手去抢,侯远山却又缩了回去:“只有这一个了,是个大的,换你手里剩下的一支筷子和那碗饺子。”   木珂有些不甚乐意,可一听是个大的又犹豫起来。   “成,换就换!”木珂转了转眼珠,她似是下了决心一般。   她眼中的精光被侯远山看在眼里,见她又要伸手来拿红封,侯远山仍是没有给:“这次你先把饺子给你嫂子。”到底是自己的师妹,她转动两下眼珠子侯远山便知她又在打主意。   沈葭顿时红了耳根,这句“你嫂子”远山哥说的未免太顺口了些,竟引的她心口一阵狂跳。   木珂原本打算先将红封哄到手再说,如今见师兄看透了她的心思也只好作罢。原本就是闹着玩儿,见他俩着实没有多余的,她也便放弃了。   如此这般,沈葭方从木珂手中讨了那碗喜饺。   饺子是生的,沈葭只轻轻咬了一下便放下了。   木珂笑眯眯地看着沈葭:“嫂子,这饺子可熟了?”   沈葭放在膝前的手攥了攥,垂下眼眸低声回了一句:“生的。”她觉得自己的脸已经红的不能要了。   屋子里顿时一阵大笑,还有人笑呵呵道:“生得好,生得好,让你们明年抱个大胖小子。”   大家伙儿乱哄哄地闹腾了一会儿,侯远山要出去给前来恭贺的亲朋好友们敬酒,只新娘一个也便闹腾不起来,一些妇人大娘们也便渐渐的散了。   这期间,叶子拿了些果子点心给她,木珂也跑来陪她说了会儿话,到最后屋里便只剩下沈葭一人了。   坐在床沿,听着外面一些男人们喝酒时的传唱,沈葭顿时面红耳赤:   “第一杯酒贺新郎,有啥闲话被里讲,恐怕人家要听房。第二杯酒贺新郎,房里事体暗商量,谨防别人要来张。第三杯酒贺新郎,祝愿夫妻同到老,早生贵子状元郎……”   沈葭作为一个比较开放的现代人,听到这第一句还是忍不住一阵脸红。她听叶子说洞房之夜都会有小孩子趴在墙角或者门前听房,这是村里的习俗,里面的动静越大越好。   再联想到外面唱的那些话,她不由暗想:今晚上洞房花烛夜若真有人来听房,那她可简直要羞死人了。   .   夜色又稍微浓重些时,院子里的喧闹声渐渐停了下来。没多久,屋里的房门被推开,随之便有浓浓的酒气扑入鼻间。   沈葭看到侯远山起身迎了上去:“远山哥,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啊。”   侯远山冲沈葭笑了笑:“我喝的不算多,高耀他们几个都已经趴下了,娘子……我酒量是不是很好?”似乎是酒借人胆的缘故,如今的侯远山跟沈葭说话时和以往有些不太一样,看着沈葭的目光中不加掩饰地暴露着自己的喜欢与痴迷。   沈葭顿时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上前关了房门低着头便要扶他去床上坐着,谁知刚一碰到他的手臂整个人便被他拦腰抱了起来。   脚下突然一空,沈葭吓得赶紧伸手环上他的脖子,口里发出一声惊呼。   洞房里鸳鸯红帐,凤烛摇曳,衬得沈葭本就极美的一张脸越发娇俏,似有一股勾魂摄魄的妩媚。   侯远山看着被自己抱在怀里的小娇娘,眼光变得有些迷离,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小葭,我终于娶到你了。”   这时,却听得门口一阵窸窣的小动静,想到之前听到他们在外面传唱的那些话,沈葭顿时一阵羞恼,忙道:“远山哥,门口好像有人,你去把他们赶走好不好?”   侯远山抱着沈葭往床上走:“这是村里的习俗,新婚之夜都有人来听房的,赶走了不好。”   侯远山将沈葭平放在床上,随即就要去解自己的新郎袍。   沈葭想到今晚的一切都被人监听着便浑身不自在,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远山哥,我……你把门外的人赶走好不好?我又不是你们村的人,不用守你们的规矩吧?”新婚之夜听房什么的真心有点不能接受。   她说完见侯远山似在犹豫,随即坐起来,整个人缩在床里侧,将自己环绕起来:“我不管,你若是不依,今晚上……今晚上你就别上炕睡觉。”沈葭逼不得已只好出言威胁了。 ☆、第26章 夫妇新婚燕尔1   侯远山听了这话哪里还敢不从的,忙道:“小葭你别生气, 我这就去把他们都赶走。”   他说着走出门去, 只听对外面的人嚷嚷了几声,接着便是一些人的调笑, 最后许是迫于侯远山强健高大的身躯, 大家真的没再逗留, 纷纷散了去。   重新关上房门回到床前, 沈葭已经规规矩矩地坐在了床沿。   侯远山走上前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淡淡的体香让他心思迷乱, 呼吸也局促起来。他忍不住在她粉嫩馨香的脸蛋儿上亲了一口,又辗转去吻她的脖子。   沈葭感觉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突然红着脸伸手推着他:“远山哥……”   “怎么了?”侯远山努力压下小腹传来的异样, 温和地看着她。但那深沉复杂的眸子,已经暴露了他的内心。   沈葭只当看不到,羞红着脸低声提醒着:“合卺酒还没喝呢。”   侯远山这才恍然大悟, 他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你等着。”他说着起身走至东墙边的长案几旁倒了两杯酒, 转身回来, 将其中一杯递给了沈葭。   二人双臂相交喝下酒水, 沈葭不甚能饮酒,这一杯辛辣烈酒下肚,原本就粉嫩非常的脸色越发红润起来, 娇滴滴的模样让人一见便忍不住想要去亲上一口。   侯远山有些期待地看着她:“小葭, 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   “等等。”沈葭再一次制止了他, 看他满含期待的目光闪过失落, 其实她也有些不忍心,忙解释道,“我是想说,你把喜烛放远一些吧,我……”   她不想自己chi果果地被他看,虽然是夫妻了,但毕竟是第一次,她脸皮也薄。不过新婚之夜的喜烛是不能灭的,所以只能放的远一些了。   侯远山似乎也想到了她的顾虑,倒是没有坚持,真的过去将蜡烛搁在墙角的案几上,案上的贡品挡了蜡烛投来的光线,床上随之暗淡下来。   再次摸索着过来的时候,沈葭没有再拒绝他,任由他将自己扑倒在床上,带着急促的呼吸去解自己的衣裙……   .   第二日   侯远山醒来的时候,沈葭还在睡梦中。此时天还未大亮,屋子里也有些黯淡,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欣赏自家娘子那姣好的容颜。   他单手执头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想到昨晚上他起初因为太过紧张而傻傻找不到位置,费尽千辛万苦才算与她亲密交融的事,他脸上微微有些不适。   他成亲之前还特意找高耀请教过的,画册子也瞧了,结果急急忙忙冲过去,却连门在哪都险些找不到,他想想便有些汗颜。不过幸好,最终还是找到了,而结果是很令人满足的。   他弯了弯唇角,脑海中不由闪过昨晚上她娇俏撩人的模样,以及那让他醉|生梦死的娇声低吟和浅浅啼哭,他只觉得心上一阵柔软,痒痒的,仿若被一股暖暖的幸福所包围。   曾经那些让他每日清早醒来都倍感落寞的美妙梦境,如今竟然就这么真实的出现在他面前。这样的幸福让他欢喜之余又有着一丝恐慌,生怕自己一着不慎便会弄丢了。   他娶妻了,他终于有娘子了,且还是他最想娶的姑娘。   小葭没事,如今安安稳稳地躺在自己的怀里,那些流言也不是真的!   侯远山觉得整个世界都跟着亮堂起来了,对今后的生活也充满了向往。   沈葭睁开眼的时候,侯远山正对着自己笑。眼睛虽看着自己,却又没什么焦点,好似是想到了什么好事情一般。   她扭了扭身子,却觉得下.面胀痛的厉害,柳眉顿时微微一蹙,嘴里吸了一口气:“嘶”   侯远山见了很是担心:“还……很疼吗?”其实昨晚上因为她疼的厉害,他并未敢太过折腾的,却没想到还是弄伤了她。侯远山顿时觉得有些自责。   沈葭羞红了脸摇头:“没关系的,休息休息就好了。”她知道第一次很疼,却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不过,是女人总要经过这一遭的,无可避免。   侯远山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亲:“那你这几日多休息,我……我不碰你了,等你身子好了再……”   见他这么体贴,沈葭心中一暖,挪了挪身子伸手抱住他,将脸贴在他的胸前:“远山哥,你真好。”   两人此时都未穿衣,沈葭伸手拂过他胸前的肌肤,面色微微一顿,随即抬头望过去,眸中隐隐带着心疼与不可置信。   昨晚上喜烛放在了不显眼的位置,她并未瞧见过侯远山的身子,再加上自己紧张便什么都没太在意,如今看着这大大小小的疤痕,她的唇不由白了几分。   侯远山身上的疤痕很多,有的看上去已有些年头,已经淡去,但有些却格外骇人。且这些疤痕各不相同,有的似是被利器所伤,而有些……倒像是鞭伤。   沈葭看着看着,眼角不知不觉变得湿润,那些伤痕也渐渐模糊起来。   远山哥在外面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侯远山本没有在意这些,待看到沈葭的反应时面色顿时一变,下意识的拿被子遮住,神色有些不甚自在:“我……我吓到你了吧?”   沈葭盯着那伤痕看了片刻,吸了吸鼻子抬头看他,眼眶泛着圈圈红色:“这些伤,一定很疼吧?”   侯远山面上微滞,有些惊讶地望着她。他原以为她会先问这些伤怎么来的,或者直接问他以前的事。却怎么也没料到会是这样一句话。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一句话,却彻底击中了侯远山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那抹柔软与复杂,心里的感觉也顿时百感交集。   沉默许久,他方才冲她笑着摇头:“不疼,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沈葭闭了闭眼,将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逼了回去。她不知道远山哥以前究竟是做什么的,不过看他的表情应该是一段痛苦的过往,他不愿提起,她也不想紧抓着不放。   每个人,都可以有掩埋在内心不愿给所有人知晓的秘密。就好像她是穿越而来的这种事,也只能烂在肚子里,跟谁都不说。   她很好奇,却也愿意给他尊重。他们是夫妻,是要相伴一生之人,更该如此才是。   待情绪缓和了,她才抬头冲他莞尔一笑:“我们今日还要去给干爹干娘敬茶,是不是该起了?”   见她果真没有再问什么,侯远山顿觉松了一口气。有些事不是不说,而是不能。那段过往不堪回首,他不愿再去回忆,更不愿她知道真相后整日为他悬着一颗心,提心吊胆、夜不能眠。   侯远山点了点头,温声道:“我先起来帮你打水。”他说着起身穿了衣服走出去。   当他烧了热水回来的时候沈葭已经坐在新买的妆奁前梳头发了。   满头的长发披满了整个后背,乌黑柔顺,泛着淡淡的光泽,侯远山看着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抚弄一番,心想着手感定是极好,如她那娇嫩的肌肤一般。   他将手里的热水放在门后面的桃花木洗脸架上,这才信步走向沈葭:“我帮你梳头吧。”他说着已握住了沈葭拿着梳子的手。   沈葭闻声扭头看向他,脸上挂着笑意:“远山哥会吗?”   侯远山没有说话,只是拿着梳子极尽轻柔地帮她梳理着长长的墨发,最后在鬓后两侧绾了两个蝴蝶髻,额前挂了一条宝石红海棠花眉心坠,又在髻上各贴了两个红色花钿,看上去格外喜庆,倒也附和沈葭今日新媳妇的装扮。   看着镜中一丝不苟的发髻,沈葭不由有些呆愣,随即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远山哥怎么会女子的发髻?”虽说这个时代里男子也都是留长发,可毕竟发式简单,哪里会像女子那般花心思。远山哥刚刚给她绾发时手法熟练,分明不是第一次。   想到这里,沈葭的心里微微有些失落,垂下蝶翅般的眼帘没有看他:“远山哥……以前是不是跟别的女子绾过发。”她忍不住心中多想,远山哥曾经的过往里会不会有过一个女人呢?   侯远山握着梳子的手徒然一顿,神色随之变了变,眸中隐现一丝看不透的复杂,随即又蔓延出哀痛之色,长长叹了一口气:“我曾有过一个小师妹,帮她梳过几年……”   小师妹……沈葭不由想到木珂,除了木珂,不知道远山哥还有多少小师妹。而且,看远山哥的神色似乎与那位小师妹的关系很好?那远山哥这两年一直拒绝铁寡妇,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   “那她……”沈葭张了张口,却不知该问什么。只觉得新婚之日莫名从自己的夫君口中听到一个女人的名字,心理有些发堵。   “她死了。”   沈葭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正想着该怎么揭过这个话题的时候,却见侯远山突然握住了她的手:“你瞎想了?在我心里她只是个孩子,她也视我为兄长,并非你想的那般。”   沈葭脸上微红,低着头没看他:“你又怎知我瞎想了,是你自己要解释的。”虽这般说着,但心里到底是松了口气。幸好不是她想象的那样,否则……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侯远山笑了笑:“水我已经打好了,你先洗吧,我去把锅里剩下的热水也沏出来。”   他说着转身出去了,沈葭抬头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心里多了些许困惑。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沈葭虽嘴上说的只要侯远山说什么她都信,但有时候也难免会胡思乱想。不过,他既然不说,她也不会开口去问他。   但不管怎样,有一点她可以肯定。远山哥一定不是坏人!   既然如此,对她来说也便足够了。不管曾经如何,只要今后他们两个好好的,也便是幸福了。   *****   沈葭和侯远山洗漱完毕,时间拿捏的刚刚好,去了隔壁的袁林氏那里,袁家的人也已经在堂屋等着了。   月娘见他们俩过来,从灶房端了鸡蛋茶一起进了堂屋。   沈葭和侯远山两人双双跪地,分别对着袁林氏和袁二牛敬茶,平日不苟言笑的袁二牛难得地露了一丝笑意,虽说不太明显,但沈葭瞧着已是十分高兴了。   敬完茶领了红封,便到了开饭的时候了。沈葭和侯远山两人的婚事比较特殊,便也不与寻常人家一样,直接在袁林氏家里一起用了早饭。   袁家自来没什么规矩,大家都是一起围在桌前用饭。来生和侯远山在饭桌上偶尔谈论两句,叶子咬着筷子不时冲沈葭暧昧地笑笑,被一旁的月娘悄悄拉着衣角拽回去。一顿饭吃下来,倒也十分融洽。   隔壁传来袁大牛和袁王氏夫妻二人的争吵,以及袁大牛追着打袁来旺的声音。沈葭突然感慨,像干娘家这样和和睦睦的一家子,也是很难得的。   吃罢早饭,沈葭直接被叶子黏上了,非要拉着她回自己屋去。   袁林氏见了不免数落她两句,最后便悻悻地放沈葭和侯远山回了自己家里。   见人走了,袁林氏无奈地点点女儿的额头:“你这丫头,你小葭姐和远山哥正值新婚,你在那里凑什么热闹。”   叶子吐了吐舌头:“他们俩都成亲了,天天都有时间,还差这一时半会儿的吗?”   她说完似又想到什么,转而看向一旁的月娘:“对了二嫂,当初你和二哥成亲那会儿,娘说新人前三日不能干活儿,所以你们俩都是在屋里待着的,你们俩都在屋里干什么啊?”   叶子年幼,还是个不知事的,如今问起这个来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格外纯净。可这一问,倒让月娘蹬时脸红了起来。忙站起身:“我……我去洗碗。”   袁林氏看她挺着个大肚子,忙道:“去屋里歇着吧,还有两个月就要分娩了,可得当心着点儿。”   “是。”月娘说着直接出了堂屋。   见二嫂逃难一般的模样,叶子越发困惑了,想了想看向还在桌前坐着的袁来生:“大哥,二嫂怎么了?我刚刚……问错话了吗?”   袁来生脸色一僵,随即瞪她一眼:“小女儿家家的,怎么什么都问。”   他说着站起身对着一旁的来喜道:“喜儿,去收拾东西,大哥送你去学堂了。”   “哦。”来喜应声跑了,袁来生看了妹妹一眼,也出去了。   这下叶子心里难受了,满心委屈地跑着去灶房找袁林氏:“娘,大哥跟二嫂怎么了,一个个的都躲瘟神一样地躲我。我也没说什么呀。”   袁林氏有些无奈,到底是个未经事的女儿家,有些话也不是现在说的时候。她笑了笑道:“等你嫁了人,自然就知道了。好了,把锅里的热水倒进泔水桶里,再混了苞米麸子,去把猪喂了。”   叶子有些不太情愿,但也只好应下来。   其实,大家都避着她,她已经隐隐猜到了些影儿,不过具体的不太清楚,只是想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而已,谁知一个个的都不告诉她。   或许,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吧。方才吃饭的时候她还看到小葭姐脖子上有红痕,原本也想问问娘是怎么回事的,不过如今想来还是算了吧。   左右……远山哥这么好的人,两人刚刚又情意绵绵、你侬我侬,想来那红痕肯定不是远山哥欺负的。   *****   沈葭和侯远山夫妻俩回了家,沈葭身子还有些不太舒服,便直接歪在了床上,侯远山也无甚要事,便搂着她陪她说话。   “村子里都用的炕,远山哥睡在床上冬日里不会冷吗?”沈葭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   侯远山闻着她头上的发香:“我自幼习武,习惯了。”   沈葭随意地玩弄着垂落胸前的一缕发丝,想了想道:“咱们也砌一个炕头吧,这样到冬日里也暖和些。”   “这样也不会冷的。”侯远山说着将沈葭裹进自己怀里。   待领会到他话中的意思,再想到昨晚上他那灼烫的身躯,沈葭顿时脸上微微泛红。   .   毕竟是已经成了亲的人,除了早上去袁林氏那里用早饭以外,接下来的日子还是要她们俩自己过活。   白日里没干什么活儿,向来习惯吃中饭的侯远山也不觉得饿,沈葭等到黄昏时分看太阳落下去了方才开始烧火做饭。   在灶房里舀了苞米面并红薯面,因为侯远山自己在房屋后面种了芝麻,倒是不缺这个,便又洒了些芝麻进去一起混合了擀成面条。   侯远山则是剥了野蒜并上一些野菜叶子放在捣蒜罐里,加上些盐巴捣碎了调成汁。   锅里的面条捞到碗里时沈葭扭头看他:“远山哥,你能吃辣吗?”   “能。”侯远山答道。   沈葭笑了笑:“我也喜欢,咱们再烹个香辣调味汁吧。”   她说着转身拿了一颗野蒜苗并几根红艳艳的干辣椒,将两者洗干净切碎了,又将锅里倒了油,待冒出黑烟往里面一放,便听得一阵“呲呲”声,随之传来阵阵香味儿来,并伴着辣椒的呛鼻之感,她忍不住连打了两个喷嚏。   侯远山见了上前拿过她手里的铲子:“我来吧。”   沈葭倒是没有反对,任由侯远山拿了铲子翻炒,自己则是用手捏了些盐放进去,转而又舀了一勺酱油并两滴米醋,如此翻炒几下便让侯远山舀出来,均匀地浇在早就准备好的面条上。   看着香喷喷的面条,沈葭馋的口水直冒。   她觉得嫁个猎户也挺好的,每天都有肉吃不说,日子过得也宽裕,做饭的时候根本不用算计着吃什么,也不用担心吃完了今天的明日便会没吃食。   这种感觉,很满足,也很开心。   两人又浇了侯远山刚刚调的蒜汁,方捧着碗去了屋里一起吃饭。   沈葭烹的辣椒是那种狠辣的野山椒,又用油炒出了辣味儿,那口感自是格外……爽!   她才吃了几口便觉得浑身出汗,她忍不住张了嘴轻轻忽闪着:“原来这辣椒这么辣啊。”沈葭觉得自己还是挺能吃辣的,不过没想到这个味儿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重。   侯远山倒是没什么感觉的样子,只脸上微微有些泛红,不过看上去神色倒是正常。   “你若吃不惯,不如把这个给我,再重新下一碗来。”侯远山说着倒了杯水给她。   沈葭一口饮尽,伸着舌头摆了摆手:“不用,这样才过瘾,也幸好现在是春天,若等到夏日里吃这个,那可真是没法忍受了。不过这样的辣椒以后可以留着冬日里吃,暖胃驱寒。”   其实沈葭觉得今晚这面做的还是极好吃的。面条做的很有劲道,里面掺了芝麻口感也很好,再配上这辣椒倒真的美味。   都说辣椒会让人食欲大增,果不其然,沈葭吃完了还觉不够,又去做了一碗,分给侯远山大半碗,自己又挑出来了一些。   侯远山见了有些担心,她平日的食量他知道,今日吃这么多也不知会不会积食。   果不其然,沈葭刚停下来肚子便开始撑得难受了,不仅撑胀,而且一阵火辣辣的,整个人因为出汗有些黏糊糊的。   侯远山见了便主动收拾了碗筷去洗碗,并帮她烧了热水洗澡。   两人成亲的时候,侯远山特意买了个大浴桶,沈葭身子娇小,整个人坐在里面还觉得十分宽敞。   她悠闲自在地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顿时舒爽了许多。   如今天色黯淡下来,沈葭便随意穿了件素净的碎花长裙,湿漉漉的头发垂落在胸前,推门出去的时候侯远山一见顿时愣在当场。   侯远山一直觉得,沈葭配什么样的衣服都比寻常女子要美些,如今见她刚洗了澡出来更是觉得如出水芙蓉,让人眼前一亮。   束身的长裙衬托出窈窕婀娜的身姿,肌肤白嫩如雪,长长的墨发带着湿意随意垂落下来,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在颈间,也将侯远山的视线吸引至此。   他不由咽了咽口水,身体渐渐有了反应。   沈葭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得低下头去:“远山哥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侯远山上前揽过她的腰,眸中带着痴迷与温柔:“小葭,你真好看。”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幸运,才会娶了这么一个天仙回来,恨不能日日捧在手心,一刻也不分开。   沈葭被夸得心里一喜,抿唇笑了笑没有说话。   “头发这么湿,我来帮你擦头发吧。”侯远山道。 ☆、第27章 夫妇新婚燕尔2   沈葭黑白分明的眸子亮了亮,开心道:“好啊。”   春日里暖风和煦, 两人一起坐在房屋前, 沈葭将头枕在他的膝上,任由他动作温柔地帮自己擦头发。   今日是难得的好天气, 此时天上已经布满了闪闪亮亮的星子, 不时竟还有流星滑落, 将整个黑夜点缀的芳若梦幻之境。   沈葭就这样倚在侯远山的怀里, 闭了眼睛由暖风吹拂在耳畔, 满足地弯了弯唇角。   这样的感觉, 真好。   *****   沈葭晚饭吃的太饱,直到夜深了仍是撑得难受。   看她捂着肚子眉头紧蹙的模样,侯远山不由有些心疼。早知道, 当初就该拦下她的。一时心软,反让她如今这般不舒服。   今日初十,月亮虽说不是很圆, 但难得十分亮堂。   侯远山看了眼那满院的金光, 转而看向倚在床上难受的沈葭:“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这样躺着如何能消食物?”   沈葭想了想, 从床上直起来:“也好,活动活动或许消化的快些。”她觉得自己也是奇葩,嫁给远山哥的第一顿饭便撑成这样, 也幸好远山哥不是个善于言辞的, 否则铁定要笑话她。   不过, 估计这会子远山哥已经在心里笑话她许多遍了。   昼夜温差大, 此时的天气已经凉了,侯远山贴心地帮沈葭拿了件外衣披在她身上,这才关上房门一起去外面踩月光了。   此时家家户户都已经睡下了,整个村子都静悄悄的,只偶尔听得几声犬吠,直到到了村口都不曾遇到什么人。   出来走动走动果真是有好处的,待走到村口的溪水边时沈葭已明显感觉自己整个人好多了,肚子里也没有再胀的难受,心情也便跟着好了不少。   “早知道这般管用,就该早早的出来了,若是如此这会儿只怕都已经睡下了。”沈葭摸着肚子一阵感慨道。   侯远山笑了笑:“没事,我们家住的偏南,又没多少户人家,明日只管多睡会儿也无甚大碍。”   侯远山这话说的倒是不错,他们家处于村子的最南面,只连着袁林氏和袁王氏两家,除此之外再无邻近之人,平日里无甚要事村里其他人自是不会过去,沈葭倒也不怕哪日起得晚了惹人笑话。   嫁了人之后苛待媳妇的恶毒婆婆比比皆是,如袁林氏对待月娘那般的本就不多见,能如沈葭这般的,也已经算很幸运了。   不过这样的话沈葭却是不好当着侯远山的面儿说,毕竟话说出来就像在庆幸自己没有婆婆一般,到底不甚好听。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隐隐听到后面一阵焦急的脚步声。夜本就安静,如今突然过来个人,脚下踩着石子的“吱吱”声也格外响亮。   听到声音沈葭愣了一下,心中暗想,谁会在这个时候不睡觉,反而跑出来呢?   思索的档口,后面的人已经感到了二人跟前,那人往他们两个这边瞧了瞧,话中带着惊讶:“远山哥,你们俩大晚上的怎么在这儿?”   说话的是高耀,侯远山听了解释道:“睡不着,出来走走。你这是要去哪儿?”   侯远山没有提自己吃得太撑的事儿,这倒让沈葭心里松了一口气,若是说出来,她可是要觉得尴尬死了。   高耀急道:“我媳妇儿要生了,我得去隔壁庄子里请个稳婆来。如今碰到你们俩正好,月季她一人在家我本就不放心,不如请你家娘子过去陪陪她,也让她不要那么惊吓。”   既听了这话哪有不依的,沈葭忙开口答应下来。高耀见此方才松了一口气,又急匆匆地往前走了。   侯远山和沈葭赶到高耀家时,屋子里正传来阵阵呼痛声。   此时侯远山不好进去,只在院子里站着,让沈葭一人进了屋。   月季如今躺在炕上满头大汗,看到沈葭愣了一下,方才回过神来,忍着疼痛脸色苍白道:“你是……远山嫂子?”自月季有了身孕便不曾出过家门,所以这还是第一次见沈葭。不过高耀倒是与她提过几次,再加上沈葭的相貌,月季倒是不难猜出她的身份。   沈葭笑了笑:“是我,刚刚在村口碰到你家相公说你要产了,你一个人在家他不放心,让我过来陪陪你。”   她说着上前在炕头坐下来,握住了月季的手:“放轻松些,别紧张,会没事的。”   月季眼里含着泪,脸色以为疼痛惨白似雪:“嫂子,我害怕……都说生孩子是个大坎儿,一着不慎就会……我真的好怕……”   沈葭听了不由感叹,古代的医疗设施不完善,妇人家生个孩子都是拿命去搏,也当真是极可怕的事儿。   沈葭想了想安慰道:“别害怕,想想以后的事儿,你若生了孩子你们的日子会更好的。对了,你希望你肚子里怀的是个儿子还是女儿?”沈葭努力转移她的注意力。她年纪比月季还要小,又没生过孩子,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   月季眸中闪过一丝幻想,随即道:“自然是儿子的,我和相公都想要个儿子,连名儿都想好了呢。”   “是吗,是什么名儿?”   “叫高兴。”她说着弯了弯唇角,脸上有了笑意。这时,腹中一阵难忍的疼痛袭来,她疼的又大叫一声。   沈葭轻轻安抚着她的肩膀,笑着道:“高兴好啊,等以后孩子生下来一辈子都高高兴兴的,多好。”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不过为了怕耗了月季的体力,大多时间都是沈葭在说,她在听。   过了没多久,高耀便领着稳婆并一个帮忙的妇人急急忙忙回来了。   沈葭正值新婚,产房这种不吉利的地方自是不好多待,直接便被稳婆给赶了出来,随之出来的还有高耀。   屋子里月季喊痛的声音越来越大,听在高耀耳中只觉得一阵心惊,攥着拳头的手心也不由出了汗。   侯远山上前安慰他:“别担心,弟妹和孩子都会平安的。”   高耀跟着点头:“是,月季会好好的,孩子也会好好的。”   这时,有个妇人急匆匆地从屋里出来,面上带着为难:“高屠户,你家娘子难产,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啊,万一这大人孩子只能保一个……还得你自己拿主意。”   高耀身子明显一怔,整个人随之后退了几步,黑暗的夜色里神情顿时大变。他大脑一阵嗡嗡作响,只觉得今后的一切便如这夜色一般,突然间没了希望。   他愣了片刻,突然上前抓住夫人的胳膊:“秦嫂子,你和秦大娘可得帮帮忙救救他们啊!”   秦嫂子被他拽的有些不好意思,但知道他此刻心里着急,便也没计较。忙抽了手道:“若能救我们自当保她们母子平安,可如今……就怕你家娘子她撑不住,眼看着力气都没多少了,能不能平安谁也不好说。我婆婆让我来跟你传个话儿,让你提前有个心理准备。瞧你家娘子那肚子,里头怀的兴许还是个男丁,若出了意外,你可得拿捏好了保哪个。”   “保大人,自然是先保大人啊!”高耀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没了孩子可以再生,可他的月季若是没了,他这辈子可还有什么指望?   秦嫂子也是女人,如今听到这话哪有心里不感慨的,在这几个村子里,如高屠户对他家娘子这般捧在手心的,当真是不多见。   当初他执意要娶一青楼里的打杂丫头,甚至为了那丫头与家人闹翻,村里村外没少说闲话。却没想到,高耀还能这般重情重义,那丫头的命也算是极好的了。   得了答案,秦嫂子也没再逗留,又急急忙忙进了卧房。   高耀有些颓然地倚在门口的墙壁上,里面月季的叫声越来越虚弱,甚至带了一丝沙哑。他心里的那份紧张也随之加深了许多。   侯远山和沈葭看着,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安慰才好了。这时候,不管说什么话只怕他都听不进去,唯有盼望着月季和孩子都能够平平安安的。   .   屋里足足忙活了一夜,待一阵孩子的哭声落地,月季便直接昏厥了过去。   听到秦嫂子说母子平安,高耀紧绷着的一颗心方才松懈下来,整个人颓然地坐在了地上。随即又急急忙忙爬起来去看里面的妻子和儿子。   沈葭原本也想去瞧瞧的,却被秦嫂子拦了下来:“那高屠户家的娘子晕过去了,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你们俩正值新婚,莫要进去了,待孩子足月了再过来看。”   这秦嫂子是月娘的娘家嫂子,之前去过袁林氏家,对沈葭和侯远山自然也是认得的。   既听了这话,两人也不好进去,心想此时高耀定无心估计他们,便只和秦大娘和秦嫂子道了别便回了自己家里。   .   直到躺在床上,侯远山拦着怀里的沈葭仍觉得心有余悸,一直沉默着不曾说话。   沈葭瞧了觉得奇怪,不由问道:“远山哥怎么了?”   侯远山搂着她,突然道:“小葭,我们以后……不要孩子了吧。”刚刚亲眼看到月季生孩子的那份危险,以及高耀心里一场艰难的斗争,他突然觉得好怕。不要孩子,他的小葭便会一直好好的,可若是生孩子……未来的事谁又可以预料得到?何况,他娘也是因为生他才去的。   猜想到侯远山此时的想法,沈葭伸手抱住她,将脸埋在他的臂弯里,倒是没有说什么话。   月季的经历的确吓到了她,就在刚才,她也产生过这样的念头。如今侯远山先提出来,她不由觉得有些感动。   远山哥这般为她考虑,她反倒不觉得那么怕了。纵然生孩子很危险,她也同样想要试一试。   毕竟,有了孩子,这个家才会更完美。 ☆、第28章 夫妇新婚燕尔3   高耀当初因为不听高老爷子的意愿,坚决娶了映月楼里的打杂丫头月季为妻, 近两年来便和高家断了来往。   如今月季生了男婴, 本是高家血脉,然高老爷子心里仍憋着一股劲儿, 看都不曾去看上一眼。至于高浣的娘高李氏, 她本就是高耀的继母, 自然不会掏心窝子去对待。如今见高老爷子没作为, 她索性也装不知道, 对高耀和月季夫妻俩不闻不问。   如此一来, 伺候月季月子里大小事物的差事也便毋庸置疑地落在了高耀的身上。   但高耀毕竟是个大男人家,对女人生孩子的事知之甚少,有时逼不得已跑到侯远山家里问沈葭。   沈葭对此是有些无语的, 她没生过孩子,更谈不上有什么经验。如今这么一个大问题扛在她肩上,倒还真是把她给难住了。   但见他们小两口这般作难, 她又不忍拒绝, 便只好整日到隔壁请教干娘, 自己顺便记在心上, 如此宽慰自己权当是给她和远山哥将来生孩子积累经验了。   女人月子期间避讳较多,能吃的食物也是极少的。尤其前半个月,不能吃大补之物, 也沾不得水果、蔬菜这等刺激性食物。沈葭按照干娘的嘱托将一些食物列成单子, 吩咐了高耀做给月季吃。   有时候担心月季会吃腻了, 自己便偶尔在家里做些花样, 带去给月季换换口味。如此一来二去的,她和月季也渐渐相熟起来。   也是在这段日子的交谈中,沈葭渐渐了解到她的身世。   她的父亲曾是京中一位大官府邸的管家,母亲是那家小姐的奶娘。因而,月季从一出生便注定会如她的父母一样,是个为别人做事的下等人。   然而,有幸那家主子个个都是心善的,小姐更是拿她当亲姐妹一样待。所以,她虽是下人,但待遇却抵得上半个小姐了。   原本,如此下去她今后的人生也当是美满幸福的。谁料那户人家出了事,全家人葬送火海,她的父母也没有幸免。   而那晚,她因为生病被送去庄子里静养,反倒保全了一条性命。   后来庄子被毁,她辗转逃出京城几经奔波来到此地,因饥寒交迫晕倒在映月楼门口,才被里面的妈妈抬进去做了个打杂丫头。   听了月季的身世,沈葭一阵感慨,她自己背井离乡这半年已觉得辛苦,月季一夜间痛失所有亲人,被迫流落在外,又是怎样的一种折磨?   不过还好,她如今的生活总算是幸福的了。   沈葭觉得,月季其实是个灵秀的姑娘,若不注意她眼角那片蝴蝶一样的红色胎记,倒也是个美人胚子。再加上曾经在映月楼那等风月场所待过,跟着里面的姑娘们学了不少保养的妙方,肤色也比同龄人更加水嫩。   而月季的性子也与大多数乖乖巧巧的姑娘们不同,娇柔中透着妩媚,那双乌溜溜的眼睛不时闪耀一抹柔光,似能瞬间化作一汪春水,直看的人心都要融化掉。   沈葭瞧着这样一个美人心中暗思,其实也难怪高耀甘愿为了她跟家人决裂。   这样迷人的一个姑娘,眼角的胎记反倒是上天的恩赐。若非有着这点缺陷,这样的姿色落入青楼,等待她的又会是怎样的命运?   白玉微瑕,却又从那细微的瑕疵中诠释着另一种完美。月季的人生,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毕竟,她如今有夫君,还有儿子。   见月季自讲了自己的身世便陷入沉思,一双眼睛微红,沈葭顿时有些慌了:“你如今在月子里头可是哭不得的,那些过去的事便全让它过去吧,还念着做甚?快来瞧瞧你的小兴儿,看小家伙多乖啊。”   她说着,又伸手拨弄几下高兴的小脸蛋儿:“小兴儿,快来哄哄你娘亲,你笑一个你娘亲就不难过了。”   月季顿时被沈葭逗笑,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湿润:“她还未足月,哪里就听得懂你说什么话儿?”   沈葭一本正经地看着她:“你若经常说话给他听,兴许他慢慢就知道什么意思了呢?”小孩子的世界还是很神奇的。   月季看沈葭很喜欢小孩子,不由道:“你和远山哥成了亲,也抓紧时间生一个,到时候还能给我家兴儿做个伴。”   沈葭正将自己的小拇指往高兴手里塞,听到这话微微一愣,随即红了脸:“这种事情哪里是说生就能生的?再说我们才刚成亲,即便想生怕不会那么快吧。”   “怎么不会,我嫁给阿耀第三个月便诊出了喜脉,算算日子还是第一个月就怀上的。虽说这事要靠缘分,但也要有你俩的努力才行。”   沈葭惊诧地看着她:“第一个月就怀上了?那你们俩也太有厉害了,我原本觉得最快也要三五个月呢。”她觉得这一定有运气的成分在,若不然,纵使夜夜折腾也未必会这么快。   月季瞧她一眼,神神秘秘一笑:“这种事,除了看天意,还需要那么一丁点儿技巧。”她说着用大拇指和食指对在一起比划了一下。   “技巧?”沈葭对于月季的话有些不甚明白。   月季往沈葭边上挪了挪,附耳道:“你们俩今后可以这样……”   沈葭听得脑子一阵直愣,好半晌才眨了眨眼珠,面上微微有些红润:“这样……能成吗?”   “你回去试试不就,即便不成也不会影响什么的。”月季说着想了想又道,“按你上次来葵水的时日来推算,如今差不多就是受孕的最佳时候了吧,那你们这几日就可以试试啊。”   沈葭被她说的脸颊一阵发烫,她突然觉得两人坐在一起,这月季大大方方的模样反而更像是穿越过来的人物了。   兴许,这是她在映月楼那等地方待久了的缘故吧,沈葭这般安慰自己。她才不会承认是自己一想到晚上和远山哥做那种事就脸皮薄的忍不住脸红。   虽然当着月季的面沈葭没说什么,但月季教她的法子她却是暗暗记在了心上。   这日夜里,沈葭睡得比平日早了许多。侯远山觉得她反常,上前在床沿坐下,关切地摸了摸她的额头:“吃晚饭时便有些心不在焉的,可是哪里不舒服?”   他说着,面色变了变:“你的脸怎这么烫?莫不是这几日帮高耀照顾月季太过劳累吧?不行,我带你去找大夫瞧瞧。”   侯远山说着话已经迫不及待地将沈葭打横抱起,准备带她去瞧病。   沈葭哪里有什么病,她只是想到今晚要自己主动一些有些害羞,禁不住脸颊发烫而已。   如今看侯远山这般着急,她忙道:“远山哥,你别着急,我……我就是觉得有些热而已,没什么大碍的。”   侯远山仍有些不太放心地蹙蹙眉头:“当真无碍?”   沈葭赶紧点头:“自然是无碍的,我又何苦骗你?”   见她如此,侯远山方才稍稍安定一些。今日的天气着实有些干燥,兴许果真是热坏了的缘故。   侯远山思索了一下,又将沈葭平稳地放回床上:“既然不舒服,你便早些歇息。”   沈葭看他没有要睡的打算,不由道:“如今外面天色已晚,远山哥不打算睡觉?”   侯远山道:“我去外面洗个澡,一会儿就回来。”村头有一个地方较为隐秘,不少的男人夏季都会在此地洗澡,侯远山素来也是去那里的。   沈葭想起月季交待怀孕前要注意干净,便也跟着道:“我也要洗。”   侯远山想了想道:“好,刚好家里有浴桶,我去灶房烧点热水,待会儿再带些干净的溪水回来。虽说天热,但女儿家还是用温水比较好。”   见他如此体贴,沈葭心上一甜,乖乖点头。   见侯远山出门了,沈葭才松了一口气,躺在床上想着月季的那些话。随即又暗想,她和远山哥成亲才半个多月,如今急着生孩子……会不会太早?若是远山哥觉得她太猴急怎么办?   可是她真的好喜欢小孩子,这几日天天去看月季家的高兴,她想生孩子的愿望也跟着越发强烈了。   上一世,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做一名幼师,成为一帮猴子的猴大王。   可惜心愿还没达成就穿越到了这里。   如今幼师虽然做不成了,她便一心想着早早给远山哥生孩子。   或许,成了亲的女人都是如她这般的心思吧。   ****   侯远山洗澡的速度很快,没多久的功夫便提了两木桶的水回来。   杂货屋的背面有个小隔间,里面放着浴桶和一切用具,侯远山将水温调好,一切准备停当方才去屋里换了沈葭来洗。   沈葭害羞,受不得洗澡时有侯远山在,便推了他出去。在见他回屋前,又忍不住唤住他:“远山哥!”   侯远山不解地回头望她,沈葭咽了咽口水,脸上的笑有些不甚自在:“没什么,你,你先别睡,我……我待会儿有话要与你说。”远山哥若是睡了,她方才可是白白计划了那么久。 ☆、第29章 夫妇新婚燕尔4   沈葭洗完澡只披了件薄薄的水绿色长裙回到房里, 侯远山正坐在八仙桌前擦拭着一壶箭矢。   她一边擦着发上的湿潮一边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来:“远山哥怎的这时候想起擦箭了?”   侯远山温和地看她一眼, 将手里的箭放在八仙桌上,接过她手里的巾帕帮她轻轻擦着头发:“再过些时日去山上打猎, 这会儿先收拾一下。”   沈葭手上得了空,伸手拿起桌上一支箭矢仔细查看, 突然眼前一亮:“远山哥, 这上面有字诶!”   “玦……”她盯着上面的小字默默念出声,想到他的师妹木珂,扭头问他,“莫非你们师兄妹的名字是从木从玉, 远山哥是……木玦?”她记得很多人取名字都是这般排行的。就比如她是沈葭,她的嫡姐是沈菀, 皆从草头。   侯远山帮她擦头发的手微微顿了顿, 好半晌才只轻轻“嗯”了一声。   沈葭还想借此机会问问他之前的事, 如今看他这般便知是问不出什么了, 索性也不再想。左右也是以前的事了, 即便不知道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何况, 她今晚还有正事要办。   她方才洗澡时并未洗头, 如今不过是有些潮湿, 擦了没多久便好了许多。   她看看外面的天色,捂嘴打了个哈欠:“远山哥, 我有些困了, 咱们去睡吧。”   侯远山想到她之前躺在床上脸颊发烫, 好像浑身不舒服一样, 又伸手在她额头探了探,好似还有些微微发热,禁不住再次蹙眉:“你当真无事?”他有些担心她是因为着凉才发热的,刚刚果真不该听她的话让她洗澡。   沈葭忙不迭摇头,讪讪笑道:“我自己的身子岂会不清楚,远山哥只管放心就是。何况,女人家的体温本就忽冷忽热的不太寻常,这是正常的反应。”   侯远山听了最后一句方才真的放下心来:“既如此,那便早些去休息吧。”   两人一起去了床上,脱下外衫,侯远山将沈葭扯进怀里,倒是再没了其他动作。   这让沈葭有些微失落,虽说远山哥这个人表面上看来有些不善言辞,但这几日相处久了,哪个晚上不是他自己主动。今晚上她做好准备了,他反倒莫名安分起来……   沈葭将身子往他怀里缩了缩:“远山哥……”   “怎么了?”   “睡不着……”   侯远山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有什么心事吗,那我陪你说说话?”   沈葭想了想:“月季家的高兴越来越好看了,这几日眼睛瞪得老大,好像看什么都是新鲜的。”   侯远山笑了笑:“是吗,小孩子还未足月都这样,每日吃吃睡睡,偶尔瞪瞪俩眼珠子。”   沈葭:“……”远山哥,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啊,喂!   沈葭不安分地伸手探进他的衣襟,在他宽阔的胸膛上一通乱摸,面上却好似不经意的样子:“我听月季说她和高耀成亲第一个月就怀上了孩子,你说是不是好快啊。”   侯远山想了想:“好像是听高耀这么说过。”   沈葭:“……”远山哥,你拍着胸脯跟我保证你真的不是故意装听不懂的!   她继续在他衣襟里放肆,原本只停留在上半身的手也一点点开始往下游走。谁知刚伸手探进侯远山的裤腰带时,却被他突然抓住手腕,随之翻了个身将她整个人压在身|下:“本以为你身子不舒服,所以今晚打算放过你的,如今你可是在玩火。”   他的声音明显有些粗重,见自己轻轻松松挑起了他的谷欠火,沈葭心里有一丝小得意,面上却装作娇羞的模样,红了脸别过头去:“有……有吗?”   “没有吗?”侯远山略一挑眉,伸手将她脑袋扳正,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你一口一个月季家的高兴,莫不是也着急给我生孩子?”   “远山哥,我发现你越来越坏了。”明明就知道她什么意思,还非吊她胃口。   我那老实憨厚缺心眼儿的远山哥呢……   “我说你今儿个脸颊怎这般烫,想来便是坏事想多了的缘故。只是,我却没想到小葭的性子竟比我还急。”侯远山间身下的姑娘害了羞,竟也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   沈葭顿时被他说得无颜见天地,羞得脸颊通红,伸出粉嫩的拳头捶打着他的胸膛:“才不是你猜的那个意思呢,你胡说,我才不会比你着急!”   她觉得自己果真是不适合主动,如今反被撩的感觉一点都不欢喜。到了如今,她也再没了拿月季的话做实验的心思,只推着他:“你快躺下,我……我要睡觉了。”   身下的姑娘羞答答、娇滴滴的模样,直看得侯远山心里一阵痒痒。原本打算忍着谷欠火让她好生歇着,如今被她这般挑起,他又哪里肯放过?   三两下除掉自己的衣裳,又熟练地将沈葭的衣物剥了个干净。   沈葭刚要惊呼,整个人已被他强迫着翻转过来,跪.趴在了床上,沈葭顿时越发羞涩。   前几日高耀给了他一本画册子,从那之后他就越发喜欢这个姿|势,沈葭却还有些不太适应,只觉得让人臊得慌。   眼看着他既要提刀而入,沈葭急忙唤住他:“远山哥!”   “怎么了?”他的声音粗重而嘶哑。   沈葭面上发热:“我听月季说,这样子……不容易怀孕的,要……要躺下来才行,而且最好在臀部下面垫一个枕头……”   侯远山眉头蹙了蹙,突然附在她耳边道:“那我们先这样,等快结束的时候你再躺下可好?”   话音刚落,沈葭只觉得被某物一顶,浑身顿时一颤,险些惊叫出声。   远山哥,你刚刚那话真的是在问我的意见吗?我还没有回答你呢…… ☆、第30章 远山哥的心思1   转眼入了四月, 天气渐暖, 也到了动物繁衍生息的时候。如今不适合去往山上打猎,侯远山只偶尔的打上几只野鸡或者鸽子来吃, 也不过是换换口味。   平日里,大多时候则是待在家里编竹篮,他有一门编竹篮竹筐的手艺,编的多了拿到县城里去卖, 总还能换些银钱。再加上沈葭也开始了自己的刺绣,她的绣工好,做的荷包、绣帕之类的绣品拿到锦绣阁里能卖上不少价钱。   因而,和那些有良田的人家比起来, 他们夫妻俩的生活也还是过得很宽裕。   这日, 侯远山编好了竹筐进屋的时候沈葭仍坐在床前绣着一副绣枕。   这几日天气较为阴翳,一整日天色都不大明朗,屋子里没点煤油灯,因而越发暗淡。   侯远山见沈葭那般认真地做着刺绣,忽而有些心疼,他上前拿起她做了一半儿的绣活儿搁置在一边:“今儿个天气不好,莫要伤了眼睛。”   侯远山其实并不希望沈葭这般拼命的, 他们俩的日子比起村里的大多数人家来说已是宽裕,他一个人打猎编竹篮已经足矣。她若再这般辛苦,他会心疼的。   毕竟,他娶她回来就是打算一直娇宠着的。就像高耀对他家娘子那般……不,他一定做的比高耀好!   沈葭知道他关心自己, 便笑着道:“哪里便如此娇贵了?刺绣对我来说都快成了家常便饭,不碍事的。”   侯远山却一本正经道:“正因你做的多,才越发需要休息。这样的天气里最是伤眼,你还年轻,莫要损了身子。何况,就咱们两个过日子,哪里就需要这般拼命了?只我一人便养的起你了。”   沈葭听得心里暖暖的,伸手环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前:“远山哥,我知道你对我好。不过,因为娶我,已花费了你不少银钱,我也总该想办法尽些心意。”   他们二人成亲,远山哥能给的统统都给了,那么隆重气派的婚礼,纵使远山哥以前打猎赚得再多,怕也要把家底儿给掀了。   侯远山闻着她发上飘来的淡淡馨香,心里很是安稳:“这些你不必操心的,待过些时日我再去山上打几次猎物,没准儿还能碰上什么好东西,以前花的银钱也便回来了。”   “可是打猎很危险的。”沈葭抬起脑袋看着他,想到自己遇上狼的事一阵惊惧,又道,“远山哥,山上不时会有野兽出没,你整日往山上跑我会担心的。虽说你有些功夫,可人哪里会是豺狼虎豹的对手呢?”   沈葭说着,见侯远山敛眉似在沉思,又挽了他的胳膊撒娇:“远山哥,咱们俩努力赚钱在县城里开个锦绣铺子好不好?就像锦绣阁那样。这样你就不用辛苦整日去很危险的地方了。”   “可是这样你会很辛苦的。”侯远山似乎有些不太赞成,毕竟刺绣这种事他不在行。   沈葭笑着摇头:“不辛苦的,怎么会很辛苦呢?我们只需找一个靠谱点儿的人来管事,定期查账就是了。以前楚王妃教沈莞管家中馈我偷偷学过一些,关于打理铺子我虽说不精,但也懂些皮毛,等将来再请个人来专门教导,我应该学的很快的。”   沈葭越说越起劲,好似明日这铺子便能够开起来了一般。   侯远山沉默着没有说话,眼底的那抹深沉也越发明显。屋子里突然之间变得很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好似故作轻松地说道:“这些想法还早,再等等吧。咱们先努力挣钱,毕竟开铺子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沈葭笑了笑:“我也是这么想的,毕竟在县城热闹的地方租一间门面需要不少银钱。”   不知为何,她觉得远山哥好似对开铺子的想法不甚乐意,似乎眼底总藏着她看不透的东西,有些心事重重的。他这副样子总让她隐隐有些不安。   “天色不早了,远山哥一定饿了吧,我去做饭给你吃。”沈葭强迫自己忽视掉心底的那丝不适,冲着侯远山说了一句便要起身出去。   然而她刚一起身,却被侯远山一扯右臂,整个人顺势跌在了床上,还未来得及反应他高大的身躯便跟着压了上来。   侯远山神色复杂地望着身下的姑娘,却迟迟没有什么别的动作,深沉的眸子透过沈葭的脸颊似在看其他东西。   他突然觉得自己当初娶小葭有些冲昏头脑了,若有朝一日害了她……他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远……远山哥,你怎么了?”沈葭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   她不过说想要开间锦绣铺子罢了,他若不愿意直接告诉她也没什么,可这样的反应又是什么意思?远山哥看她的眼神让她觉得有些害怕。就好像,他下一刻就会消失不见了一般。   下意识的,她伸手环上他的脖子吻上他的唇,好像这样心里的那份不安便会消散。   侯远山微微一愣,随之便扣住她的后脑主动回应着她的热情。   他的吻不似以往那般温和,宛若夏日里的疾风骤雨,疯狂而又热烈,身子紧紧贴合着她的身子,摸索在她身上的力道不自觉加重,似乎想要将她整个人揉碎了一般。   沈葭被他压的有些喘不过起来,急得伸手推拒着他。   侯远山顿时回过神来,见她面红耳赤,眸中隐隐含着泪花顿时有些自责:“我,我弄疼你了……”   沈葭心中有万千疑问萦绕,见他不言便只默默装作什么事都没有:“远山哥,我饿了。”   侯远山温柔地吻了吻她的唇,神色宠溺:“今天你休息,我做饭给你吃可好?”   “好。”她微微启唇,声音莫名带了些嘶哑。   侯远山笑着抚了抚她的脸颊,从床上起身,正欲离开又被沈葭握住了手臂:“远山哥!”   侯远山步子微顿,扭头看过来。   沈葭定定地看着他,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我方才说想开铺子的事是不是惹你不高兴了,你若不喜欢,咱们不开就是了。咱们俩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日子,好不好。”   就这样好好的,永远不要分开。   见跟前的姑娘眼底透着恐慌,侯远山顿时一阵心疼,痛恨自己刚刚太过放纵自己的情绪,如今反惹得她胡思乱想。   他伸手将她扯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额头,目光透过墙上半掩的窗子望向外面,迷离复杂的眼神中夹杂着坚定:“小葭,以前的事……我以后会告诉你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相信我,我会一辈子对你好,只对你一个人好。”   只要他活着,他一定会好好待她,重她,怜她。   只要他活着……   他一定会努力活着!   听他提起以前的事,沈葭终于感受到了在远山哥心里自己与众不同的地位。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只这么几句真心的话,对她来说已经够了。   她觉得自己从来不是什么贪心的人。   她倚在他的怀里,轻轻点头:“好,那我等着你愿意告诉我的那一天。”   “咕咕~”   沈葭尴尬地羞红了脸,捂着肚子不敢看他:“我真的饿了。”她的五脏六腑都已经开始抗议叫嚣起来。   侯远山眸中渐渐涌起一抹笑意,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眸温情款款:“那你乖乖在这里等着,我去做饭给你吃。”   沈葭甜甜地笑了笑:“那我想吃苞米面鸡蛋饼,上面撒些芝麻。卷上几根青菜叶子,再抹点豆瓣辣椒酱。”   沈葭说着不由天天嘴唇,肚子再一次咕噜出声。   她面色一囧,又赶忙捂住,脸颊憋的通红。   侯远山见她饿成这样,顿时有些心疼了:“先在这坐一会儿,马上就好。”   见他说完急急的出去了,好似生怕再晚一些就会把自己饿坏了一般,沈葭会心一笑,眸中漾起幸福的涟漪。   虽然远山哥还不愿告诉她以前的事,但对她当真是好的没话了。想想村子里那些动不动就会被丈夫数落甚至打骂的妇人,沈葭便觉得自己格外幸运。   她真希望能和远山哥一直这样下去,等将来再和远山哥生一群小猴子。等到了春天,她坐在院子里教女儿做刺绣,远山哥教儿子练武。   这样的画面,真美。   .   侯远山在灶房的门口停下步子,侧脸望了望屋内的方向,随之无奈叹息一声。   侯远山啊侯远山,小葭既然嫁给了你,你拼了命也是要保护她的,如今又在这儿患得患失什么?   何况已经两年过去,他若一心不愿放过你,只怕早派了人来刺杀,又何苦等了这两年?   他随即摇了摇头,决定还是先不想那么多,和他的小葭好好过日子。   至于将来的事,总会有办法的!   想到屋里的小葭还饿着,他又赶忙回过神来,急匆匆地进灶房烙饼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还没解锁,大家可以去群文件里找,或者去微薄私信我吧……【/无奈】   我要做个勤快的小拼命,明天双更合一大肥章,不过……要等到下午,23333 ☆、第31章 远山哥的心思2   这日又到了县城月里逢十的集会, 沈葭接的绣活儿早就做完了, 夫妻俩商议要去县城里把这些日子的手艺活儿拿去县城换银子。于是,一大早侯远山便拉着架子车带着沈葭上了路。   侯远山将沈葭送至锦绣阁门口, 自己便先去集市上卖竹篮。   沈葭独自进了锦绣阁,掌柜的此时刚好送走一位客人,看到沈葭的时候眼睛都亮了,欢欢喜喜地迎上来:“侯家娘子你总算过来了, 我这可盼了您许久。”   沈葭绣的东西精致漂亮,花样儿也多种多样,受到了不少千金夫人们的喜爱,甚至临县的人也专程来此买绣品, 锦绣阁一时间名声大振, 客人也源源不断起来。   前些日子沈葭绣的东西便已经卖空了,掌柜的早就巴巴地盼着她来。如今看到沈葭过来,自是如祖宗一般地供着。   他第一次见沈葭时便觉得此女不简单,如今再看自己的判断果真是没错的,此人分明就是他这店里的活财神。   沈葭对于掌柜的态度并不意外,奶娘的手艺本就是绣中翘楚,自己又得了奶娘的真传。莫说这样一个小县城了, 就是在京城那会儿,她做的绣品也是被那些贵府圈儿里的人作为攀比的体面物件儿呢。   也正因此,在外面流浪的那半年她也算衣食无忧,唯一不好的便是孤独一些,毕竟只自己伶仃一个人。   沈葭笑着将手里的包裹递上去:“这些已经做好了, 掌柜的先瞧瞧如何,再帮我拿新的丝线过来。”   掌柜的笑道:“娘子的手艺哪里还需要另外再瞧瞧?”   他说着接过那些绣品交给一旁的小斯,又让那小斯去取了银钱和新的丝线过来。沈葭则是坐在一旁的圈椅上喝茶,她发现如今自己每来这里都是被掌柜的拿祖宗一般供着了。   不过仔细想想倒也无可厚非,她可是帮着店里赚了不少银子呢。   这时,一个悦耳娇柔的女声自门口传来:“掌柜的,我上次瞧上的那只香囊如今可有货了?”   沈葭不经意间往门口瞥了一眼,发现那人竟是高浣,而此时高浣也已往这边看来,二人刚好四目相对。   她朝着沈葭微微颔首,便走向了柜台。   掌柜的喜笑颜开地回道:“有,这会子刚刚送到,还有比上次那香囊更好的呢,姑娘可以再挑挑看。”沈葭没来之前,这高浣的手艺在这县城里也最好的,所以掌柜的没少和她打交道,再加上她性子温婉,倒也讨人喜欢,掌柜的对她素来和和气气的。   上次高浣做好了绣品送过来,一眼便瞧上了货架旁边挂着的一只香囊,那上面的图案花卉绣的极好,是她远远不及的,本想买回去做研究,谁知被一个客人抢先一步买走了。故而一直惦记着,今日更是专程跑来买。   掌柜的将刚刚沈葭拿来的包裹摊在柜台上:“这些都是一样的手艺,如今还未来得及放在货架上,姑娘只先挑挑看。”   高浣看着那些绣品有些怔,香囊、荷包、绣帕、枕套等物件当真是不少,且每一样都花样各异,就连针法都各有各的不同之处。饶是高浣这种对绣活自视甚高之人瞧见了,也不由连连惊叹。   “掌柜的,我早就听闻这锦绣阁来了位神秘的绣娘,这些刺品可皆出自她之手?却不知是为何人,小女又可否一见呢?”   掌柜的笑着捋了捋胡须,目光看向另一边正从细丝手里接过丝线的沈葭:“想必,你们两人也是认得的吧?”   高浣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眸中闪着亮光:“竟真是远山嫂子吗,我倒是糊涂了,这些绣品可不就是远山嫂子来了我们村子才出现的吗?”   说话的功夫,高浣已经走到了沈葭跟前:“一直想找到这刺绣之人讨教一二,如今可算是见着真人了。”   两人难得在绣艺上有了共同话题,这一说上话便都渐渐来了兴致。沈葭这才发现,原来高浣的刺绣手艺也是极为出色的,相谈起来竟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沈葭一时间忘了时辰,待侯远山卖了竹篮亲自找上来,沈葭方才与高浣道了别,随着侯远山离开了。   沈葭一出锦绣阁,便乐呵呵地将手里的三两银子在侯远山眼前晃了晃:“远山哥,你看我们又多了这么多银子。”三两银子虽然不多,但在这一个包子一文钱的时代里,对寻常人家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进项了。   当然,这和侯远山打下一头野猪比起来自是远远不及的,不过只这么一点儿她也顶开心了。   侯远山温柔地看着她:“饿了吗,今日晌午带你吃些东西再回去。”   “好啊!”沈葭一听更是心花怒放,刚刚和高浣聊了那么久,她早就有些饿了,如今听到吃的便格外兴奋。   侯远山带她去了自己经常送猎物的一家酒楼“五味居”。   那里的店小二和侯远山也算是老相识了,见他过来只当是送猎物来了,但又见他两手空空,身旁还站着一位相貌绝佳的妇人,顿时有些晃神。待听到侯远山说要吃饭时,这才反应过来,忙殷勤地跑过去擦桌子。   “远山哥瞧瞧想吃点儿什么只管说,待会儿我跟掌柜的说给你优惠一些。”   侯远山转而看向沈葭:“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沈葭想了想摇头:“还是远山哥帮我点吧。”来到这里,她肚子里的馋虫早就给勾了出来,想到以前爱吃的那些菜名忍不住咽口水,却终是忍住了。她不点菜是害怕自己一张口停不下来。   侯远山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倒是没说什么,只对着店小二道:“要一份红烧鱼骨、糖醋里脊、红烧干贝、辣子鸡丁、梅菜扣肉。再要一份桂花糕帮我打包。”   店小二应声走了,沈葭听着刚刚那些菜名舔舔舌头,只觉得肚子里更饿了。虽说她跟着侯远山没少沾荤腥,但到底和人家专门做的不同,自来到这杏花村,她都好久没吃过这些菜了。   又想到刚刚侯远山报菜名时几乎脱口而出,沈葭越发觉得远山哥以前在外面的身份是个迷了。   这时,却听见两人旁边的几个男人津津有味的谈论着一些朝堂政事。   “如今殷王回了京城,圣上自然恩宠有加,这下子曾经斗得火热的越王和晋王二人只怕蹦跶不起来了。原本还以为晋王会得了江山,如今看来……”   “咱们圣上是个情种,对汐贵妃也情根深种,殷王殿下可是汐贵妃的儿子,在圣上心中的地位自然与那两位王爷不同。   殷王十年前被发配清歌城边塞之地,都觉得他没有机会了,如今还不照样一道圣旨召还京师?   越王虽是皇后嫡子,却耐不住自幼体弱多病,一生下来就注定与皇位无缘。这些年若非有皇后和摄政王把持朝政,又哪里还有他的地位?   至于晋王,他母亲洛妃如今纵然受宠,只怕比起汐贵妃在圣上心中的地位,也是远远不及的。”   “如今听你这话,咱们圣上倒还成了痴情男儿,汐贵妃原为正室王妃,圣上一朝登了基却被贬其为妾,可见帝王薄幸。说起咱们圣上,谁不知道是个狠辣的角色,想当初登位之前那场政.变,亲兄弟都被灭绝了,若非那楚王是个草包,只怕也活不到今日。”   一旁的男子赶紧拉住他:“你是酒吃多了吧,什么话都敢在外面说,公然污蔑圣上可是杀头之罪!”   那人摆摆手:“天高皇帝远的,我在这里说话还能让他听到了不成?咱们呀,也不过是闲来无事寻个话头子,哪里还真能怎么着了?”   听着几个人的一言一语,沈葭默默地捧着茶盅吃茶,茶水的烟雾扑在眼上,染上一层薄薄的水汽。   他们说的朝堂政事她并不关心,一句话却是听进去了:“若非那楚王是个草包,只怕也活不到今日。”   原以为她逃婚会给楚王府带来灾难,她还曾为此愧疚过一段时日,如今看来……楚王府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就倒下去的。都说她的父王是个草包,谁又知道是本性如此,还是为了活命的刻意伪装呢?   不过,这些对她来说都没有什么要紧了,那个冰冷无情的王府与她无关,她只想过好眼下,和远山哥平淡度日。   于她来说,这便是幸福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抬头望向对面坐着的男人,却见他目光深沉,似是在想什么心事。   沈葭曾因为远山哥武艺精湛而怀疑过他的武林人士,如今看他似是对朝堂也有所关注,她一时间摸不清情况,心中的困惑也越发深沉起来。   远山哥究竟什么时候会告诉她所有的来龙去脉呢?   自从在酒楼里听到了那些人的议论,侯远山的神情便一直不大对头,沈葭看出来他心里有事,以至于饭也没有吃的尽兴。   .   二人出了酒楼,侯远山仍是面色阴沉着默不作声,沈葭几次想要问个究竟,又不知如何开口,最后也便只是默默地陪在他身边。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喊声:“师兄!”   两人闻声顿下步子,还未扭头木珂已经疾步来到了二人跟前:“我正要去你家找你,没成想在此遇到你,倒省的我跑上一趟了。”   “有何事吗?”侯远山不温不火地询问。   木珂看了眼侯远山身旁的沈葭,顿了顿方道:“木瑶师姐来信了,不知师兄可曾收到?”   “不曾。”侯远山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眸中微微黯淡下来,“我回家还有要事,咱们改日再聊。”   他说着握上沈葭的手越过有些呆愣的木珂就往前走。   侯远山的步子有些快,沈葭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追的上他。当侯远山意识到这一点时,刻意放慢了步子,倒是没说什么话。   直到沈葭坐上架子车被他拉着回家,他也没再作任何言论。   侯远山一直都是个心眼儿实诚的,心里有了事也不会藏着掖着,都写在脸上。沈葭觉得今日的他反常的有些诡异,还有刚刚他和木珂那简短的对话,这里面怕是有什么更大的隐情。   沈葭甚至觉得,方才侯远山之所以没和木珂说太多话是不想让她知道那些事,或许是为了她好,可这种感觉仍是让她心里有些不甚舒服,也隐隐透着些许不安。   回到家里,侯远山才渐渐缓过神来,气色也比之前好了许多。他将一个绛紫色的荷包递给沈葭:“这是今日卖竹篮子的钱并着之前打猎换来的所有积蓄,都给你攒着吧。前两日你不还说想要攒些银钱自己开个锦绣铺子吗,这个如今虽说不多,不过以后再努力一下,一定能实现你的愿望的。”   接过侯远山递过来的荷包,里面的银两倒还有些重量,怕是侯远山这些年所有的积蓄了。莫名的,她心里的那份不安越发强烈了,远山哥突然给她这些银钱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握着荷包的手紧了紧,十指微微有些发白,黑白晶亮的一双眼眸此时透着恐慌:“远山哥……是要离开我了吗?”   沈葭其实一直都很敏感,自从奶娘去世后她在这个世上等同于举目无亲,如今嫁了侯远山自是把他当作后半生的依靠。如果他真的离开自己,她不敢想象今后的日子会是怎么样的。   想到这些,她鼻子微微有些酸涩,眼眶也跟着红了。   侯远山似是没想到沈葭会是这般反应,一时间有些急了,脸颊也涨的红润起来:“你怎会这般想,我们是夫妻自不会离开你的。”   “那你怎么突然就把所有的银子都给我了,我前两日说我想开锦绣铺子你明明不赞成的,如今却莫名其妙的又说支持我。还有在酒楼里听到那些话以后你一直黑着脸不跟我说话,从县城回来的一路上你是不是就盘算着把你所有的积蓄都给我,然后一走了之?”   沈葭想到他有可能会走,心里越发害怕起来。他们才刚刚成亲啊!   她说话的时候情绪有些激动,一时间倒也把侯远山给吓着了。离开她?他从来没这么想过的。   “小……小葭,我只是想着上次不同意你开铺子惹你不开心了,所以才……我真的没有要离开你的意思,我发誓!”他说着右手举起来对她信誓旦旦地保证着。   沈葭微微安心了些,伸手摸了摸眼角的湿润,抬头看着他:“你没骗我?”   “我不会骗你的,我会跟你好好过日子。”   沈葭心里的不安消散了,但想到酒楼里的事仍是觉得困惑,远山哥比她一个王府庶女都更关心朝堂政事,那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远山哥……以前在朝中做官吗?”沈葭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一个解释了,她自幼在楚王府闭门不出,如果远山哥做过官她不知道也是寻常之事。   侯远山摇头:“没有。”   他说完停顿了片刻,见沈葭面露困惑又道:“我以前做的营生……不是什么好事,说出来怕吓着你,不提也罢。但我向你保证,一定不会离开你的。”   他说完还怕沈葭不信,又补了一句:“如果我今日骗了你,便让我五雷轰……”   沈葭吓得捂住他的嘴,脸上微微有些薄怒:“你发那等毒誓做什么,我又没说不信你。”   侯远山握住沈葭的手,亲了亲她的手心,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就是……怕你胡思乱想。”   沈葭睇了他一眼,但看他憨憨傻傻的模样却又不忍责怪,只是叹息一声没再言语。   远山哥没有做过官,那他又是做什么的呢?不好的营生又会是什么?他既有一身武艺,莫非真的是盗匪流寇?又或者是……杀手!   沈葭被自己的想法惊得一个激灵,浑身哆嗦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她真是糊涂了,远山哥明显是那种老实巴交、心底良善之人,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呢?   何况,她印象当中的杀手都是面瘫脸,冷酷无情的模样,远山哥……明显不可能。   不过,既然远山哥说不会离开自己,以前做什么又有什么要紧呢,只要他们俩以后的日子能够幸福,也便足够了。   想到这些,沈葭顿时松了一口气,也不再与他继续这个话题。   沈葭看着手里的荷包,眉头微微蹙起:“在县城里租一间铺子也是不容易的,若想找个和锦绣阁一样好的地段儿也难,怕是要花不少银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攒够。”   侯远山道:“不用急,过段日子我就去打猎,说不定能遇上什么好东西,很快就能攒够的。”   沈葭想了想道:“也不用那么拼命,平日打些野猪野羊的也就是了,别往深山里去,里面那么多猛兽很危险的。”   见沈葭关心自己,侯远山心里很开心,应着道:“我知晓得,定不会惹你担心。”   沈葭这才放心地点点头,又开始想着怎么把两人的小日子过滋润的计划了。   她站在门口望着院里一大片的空地,突然扭头对侯远山道:“远山哥,等我们有钱了把院子好好规整规整,你说好不好?”   侯远山的院子大小和隔壁的袁林氏家没差多少,但除了正对着大门的三间瓦房,以及左耳的一间小灶,其他地方都是空荡荡的,沈葭觉得如果不利用起来就浪费了。   侯远山对这个原没什么要求,只想着够住也就是了。不过看沈葭如此兴奋,他也跟着上了心:“好,你说怎么办都听你的。”   沈葭听得心里一甜,弯了弯唇角,眸中闪耀着星光。   她看着空荡荡的院子,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个自己想看到的场景来。她笑着伸手指着右面那块空地:“将来在那里搭一张棚,里面可以喂一头驴,这样以后我们去县城可以让驴驮着我们,就不用远山哥费力气拉着我了。而且有驴帮我们磨磨,也省了不少力气。然后,我们再养一头奶牛,每天都可以喝牛奶,还可以做各式各样的糕点,说不定将来还能拿去县城里卖呢。”   她说完又指了指左侧的灶房附近:“灶房后面那块地方再扩大一些,一半儿种菜,一半儿种花。菜种的够我们和干娘家吃也就够了,剩下的全部种成花,最好能让咱们院子一年四季都漂漂漂亮的。”   沈葭说着似又想到什么,不好意思的笑笑:“对了,花要那种好养活的,因为我不会打理,不好养活死了就可惜了。”   言罢,她满脸期待地看着侯远山:“远山哥,你觉得这样好不好?”   刚问出口,她又觉得自己的要求是不是太多了,不说别的,只一头驴加一头奶牛就不知道要赚多久的银钱才买得起呢,何况她还要筹钱开铺子。   见侯远山面容紧绷着不说话,沈葭怀疑她是被自己刚刚的要求给吓着了,她一张口要这要那的,肯定让远山哥觉得很有压力吧?   “那个……我就是先想一想,这些都等咱们开了锦绣铺子再说,到时候多了营生钱应该来的快些,等个十年八载的也不着急,反正咱们的日子还长嘛。”   见她这般紧张侯远山便知她是误会了,他刚刚不说话不是觉得压力太大,只是从来没想过日子还可以这样过,有一种很温馨很幸福的感觉,再想想自己曾经的那些生活,一时间便出了神。   如今看沈葭生怕他会不高兴的样子,侯远山顿时有些愧疚。他笑了笑:“我觉得这个想法很好,咱们一起努力,一定会实现的。”   沈葭看他没有不高兴,这才松了一口气,忙笑着点头:“嗯,我做刺绣你打猎,一定能赚够那么多钱的!”   想想两人以后的美好生活,沈葭觉得日子越来越有奔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肥章来了,以后请叫我勤劳滴小蜜蜂~ ☆、第32章 又遇见铁寡妇   到了四月中旬, 天气一日日的炎热起来, 使得人每日里都口干舌燥,只有不断地喝水才能补充体内排汗流出的水分。   火辣辣的太阳毫不间歇地晒到了五月, 仍丝毫没有要下雨的迹象。地里的那些庄稼更是被毒辣的太阳照得没了生气,地面也渐渐崩开一条条蜿蜒曲折的裂缝。   天气大旱,村民们都开始担心起自己田里的那些庄稼会渴死,早在半个月前就等着用水车给田里浇水了。   因为是和隔壁的几个村子共用的水车, 几个村加起来有百十户人家,如今连夜里都利用起来也还有不少人田里的庄家干旱着。而此时,谁家与谁家关系亲近,谁家又与谁家有过节的事也便很淋漓尽致的展现了出来。   侯远山和沈葭二人没有田, 自是不会为此事担忧。反观隔壁的袁林氏一家, 却是为此事愁苦着,整日都没了什么笑颜。   他们家穷,往年去麦场碾麦子、用水车浇地这种需要大家按户排队的事情,总是轮到最后那几日。直到后来她家的二郎来春中了个举人,方才得了不少便利。   即将轮到袁林氏一家的前一个夜晚,袁家人乐得整夜睡不着觉。袁林氏和袁来生在田里侯了一夜,单等着上一户人家赶快浇完轮到她们。   天刚蒙蒙亮时, 袁林氏见那户人家快要结束了,她顿时高兴的也顾不得什么形象,大跑着回家里去通知叶子:“叶子,该咱们家了,你赶快拿了家伙去田里帮帮你大哥!”   叶子担心着田里的庄稼, 昨晚上也并没怎么睡,如今一听越发精神了,去杂货屋里拿了工具就准备跑出去。   刚到门口恰好又被侯远山唤住:“叶子把东西给我吧,我去。”   “这……”叶子犹豫了一下,转而看向院子里的袁林氏,等着看她什么意思。   沈葭恰好也从隔壁出来,对着叶子笑道:“叶子听你远山哥的吧,两个大男人总比咱们女人家力气大些,干起活儿来也更快。”   袁林氏道:“那成,远山也跟着去吧,叶子跟我去给他们搭把手,让你嫂子在家里做饭。”   叶子这才应了声把工具递过去,一脸开心:“有你们在可真好。”   待众人去了地里,沈葭正准备进家里帮月娘做饭,却听隔壁的袁王氏家一阵骂骂咧咧:“不就生了个书呆子吗,如今待遇比咱们家都强,她们倒是得了好早早地去浇地,咱家那可还旱着呢!”   “行了,你就少说两句,人家来春有出息,你若有本事让来旺那混小子跟人家好好学学。整天被你惯得不像样,看他现在是个什么德行,整个就是一混球儿!”   “什么德行,你说什么德行?我看我儿子就挺好的,比他家来生来春强多了。你倒好意思说我,儿子又不是我一人生的,你平日里管都不管。”   “我倒是想管,他长这么大,我打不敢打吵不敢吵的,都是被你给惯得!”   ……   听着隔壁的争吵,沈葭无奈地摇摇头,这一家子平日里都没个消停的时候。   进了院子,月娘正挺着大肚子在灶房里做饭,见沈葭过来笑着唤了一声。   沈葭忙走进去拉住她:“快别这么累着了,你马上就到了产期,哪里受得了这等油烟?别回头熏出个好歹来。”   月娘笑道:“都是这么长大的,哪里就这般金贵了。不碍事的,如今让他受点儿苦,将来生出来才好养活。”   “哪有这样说的,来春哥不在,你可得对孩子上点儿心。成了,你去屋里歇着,这里有我就行了。”沈葭说着亲自扶了月娘出去。   月娘无奈,只好笑道:“那成,我回屋歇着就是,这里便交给你了。”   沈葭扶她出了灶房才松了手:“嫂子放心吧,这里交给我就是了。”   见月娘果真回了房,她方才松了口气,转身走回灶房。   .   袁林氏家里的良田不多,到了黄昏时分,所有的地都浇完了水。   一众人回来的时候个个晒得脸颊红扑扑的,汗水打湿衣襟,一脸疲惫的样子,但只要想到终于不用再担心那些庄稼,大家心里就是开心的,便也忽视了一日的劳累。   这日的晚饭,仍是沈葭来做,大家一起在袁林氏家里吃的。   待回到自己家里,侯远山洗了澡便直接躺在了床上。   沈葭在床沿坐着,很是关切地看着他:“远山哥一定累坏了吧?”   侯远山摇了摇头:“不累。”这些活儿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沈葭却是不信,她看来生哥都累得不轻,远山哥如今定然是怕自己担心才这般说的。她想了想,脱了鞋子爬到床里侧:“我帮你捏一捏吧,这样舒服点儿。”   她说着,已经挽了袖子在侯远山的肩膀和胳膊上揉按着。   她力气小,根本使不上什么力道,反倒觉得有些痒痒的,侯远山觉得这样自己没什么感觉反倒还累坏了她,索性拉住她的手亲亲她的手心:“我真的不累,你躺下来陪我说说话。”   沈葭有些不太高兴:“是我揉的不好吗?”她突然觉得心情一阵低落,懊恼自己竟然连这个都做不好。   侯远山顿时有些心疼了,忙从床上坐起来:“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真的不累。”   “真的?”沈葭虽是在问,但脸上的表情却是明明白白地写着不相信。   侯远山一时有些无奈,突然伸手将她推倒在床上,整个人欺身压上去:“你若不信,那我证明给你看。”   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再想想他话中之意,沈葭的脸突然红了。   她忙伸手推他:“好了,我信你就是,那你好好躺着咱们说说话。”这个时候,她仍是怕他只是在宽慰她,哪里肯做那样的事。   侯远山这才躺下去抱住她,闻着她身上的清香一阵满足,这样的日子真好,如果可以,他希望永远都不要被打破。   .   第二日,沈葭收拾了侯远山昨日浇地的衣裳打算去田里洗,路过隔壁的时候原本想把她们家的也捎带上,毕竟昨日大家都累坏了。叶子却怎么都不肯,非要和沈葭一起去洗,沈葭看她坚持也便不再说什么。   两人一边走着一边闲聊,沈葭扭头看她脸上挂着疲惫,忍不住问:“昨天很累吧?”   叶子摇了摇头:“其实我还好了,也没做什么体力活儿,倒是远山哥花了不少力气,只怕累得不轻,他没事吧?”   沈葭想到昨晚上她一直拦着仍是被他折腾两回的事,脸上染起一抹云霞,随即摇了摇头:“还……还好。”   左右她是没看出远山哥有多累,一见着她就生龙活虎的让人匪夷所思。昨晚上原本只是抱在一起说说话,谁知他竟起了反应,又是好一番磨人。   沈葭和叶子到了溪边时,意外之中的遇见了铁寡妇。呃,如今应该叫李家娘子才是。   想到李家娘子沈葭微微有些不自在,想到她曾对远山哥有心,而自己如今却成了远山哥的妻,沈葭一时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李家娘子正低头洗着衣物,乍一抬头看到沈葭和叶子两人,面色微微一愣,随即一双狭长的眸子弯成了月牙。   “叶子和小葭也来洗衣服啊?”   沈葭跟着笑了笑:“嫂子啥时候回来的,我们竟然是不知的。”   李家娘子笑道:“也就这两日方回来,大娘家里没什么出得上力气的人,我跟我家相公过来帮忙。”铁寡妇再嫁,对铁大娘的称呼也由原来的婆婆变成了大娘。   沈葭和叶子端着撑衣服的盆子在李家娘子身边蹲下来,又听李家娘子道:“我听大娘说小葭和山子哥成亲了,如今看你们日子过得顶好,可见那些个流言是不可信的。”   终于又谈到远山哥的话题上,沈葭不由一阵尴尬,只淡淡笑了笑:“是啊,流言不过是大家胡言乱语罢了。”   铁寡妇再嫁是在沈葭嫁给远山哥之前的,沈葭本不该如此尴尬。但想到她当初还稀里糊涂撮合过二人,这心里便有些不适了。   李家娘子也瞧出了沈葭的别扭,笑道:“小葭和山子哥还是很般配的,难得见山子哥对女人上心,说不定你和他的红线一早便被月考给牵好了呢?”   她说着低头看了看盆里的衣物,眸中挂着新婚的甜蜜:“就如同我和我相公,不管绕多少个弯弯绕绕,最终还是要成夫妻的。”   叶子听了出声询问:“嫂子现在过得可好?”   李家娘子脸上染起一抹云霞,抿唇笑了笑:“好,自然是好的,比之大多数的妇人家,相公对我已是再好不过,婆婆也是个好相与的。我这辈子,除了还想给相公生个孩子,便再没什么苛求的了。”   沈葭听她如今日子过得极好,便知是遇上了自己的良人,也衷心为她高兴:“嫂子是心思纯善之人,上天自有好报。说不定你很快就会有孩子的。”   李家娘子幸福的笑笑:“孩子这种事还得看缘分,我倒是不着急。”   沈葭随之抿唇笑了笑,她觉得自己倒是好着急。若是能早早为远山哥生几个小猴子,她会很开心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你们想知道男主是干嘛的,所以……自己猜喽~( ̄▽ ̄~)~(头顶锅盖赶紧蹿~) ☆、第33章   沈葭和叶子洗完了衣裳与李家娘子告别之后便欲回家, 经过通往高家的胡同口时, 一扭头恰好看到往这边走来的高浣。   与此同时,高浣也看到了沈葭和叶子, 笑着唤了声“远山嫂子”赶上来。   “我正想去瞧瞧远山嫂子那里可有什么好看的花样子,没曾想竟在这儿遇上你们,可算是巧了。”高浣绣工本是不错的,但自从见了沈葭的手艺格外钦佩, 这几日恰巧不知该绣些什么新花样儿,索性去找沈葭看看她那里可有,两人也可以商议一下用什么样的绣发绣出来的花样儿更加灵秀逼真,栩栩如生。   沈葭笑了笑:“我那里倒还真有几张, 是我前些日子刚画的, 浣姐儿若是有兴趣,便跟我过去瞧瞧吧。”   高浣听罢欣喜:“如此自然是极好的。”   .   高浣随着沈葭到了家里,恰巧看见高耀和侯远山在院子里说话,便上前打了个招呼:“原来大哥也在,倒是巧了。”   高耀一看是高浣,面上的笑很是真诚:“浣姐儿何时竟与侯家娘子熟起来了。”   “我来向远山嫂子讨几幅花样子。”   高耀弯弯唇角,半开玩笑地道:“我们浣姐儿何时对自己的刺绣这般不自信, 倒是学会请教别人了。”   这浣姐儿虽说平日里被高老爷子和高李氏娇惯着,性子却是极好,心底也是良善的。月季坐月子期间,她没少背着爹娘拿些好东西送过去,一心一意地把他当亲大哥来看。高家的人, 高耀也只对这么一个异母的妹妹还有些亲情。   高浣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大哥惯爱取笑我,我那点儿三脚猫的功夫和远山嫂子比起来,可称得上班门弄斧了。”   两人寒暄了两句,沈葭便带了高浣进屋去了。   沈葭从床头柜上取下一个做工精致的小竹篮,在里面找出一打白色的宣纸递过去:“这些花样子是我前些日子闲来无事,自己琢磨着画出来的。你且瞧瞧合不合心意。”   高浣瞧着那花样子,眼前一亮:“嫂子的花样子可真美,哪像我,便只会些花草蝶雀,别的可是再做不来。”   她说着,目光落在其中一副图画上,瞧了半晌抬头看向沈葭:“这是什么,一幅画上这么多美貌佳人,倒是别出心裁。”   沈葭笑道:“这是大唐仕女图。”   “大唐仕女图……”高浣喃喃着又问,“大唐又是什么?”   沈葭微微一愣,随即笑道:“据说是一个繁荣昌盛、以胖为美的国度,在哪里我便不甚清楚了。我早些年在京城时无意在街上看到过这么一幅画,觉得很是精妙,思索着若是绣在团扇上想必是不错的,因而便买下来自己临摹。当初学画这个,也是花费了不少心思呢。”   高浣听了却极为好奇:“以胖为美,那个国家的人倒是很有意思。若果真如此,我们这样的到了那里,岂不都成了奇丑无比之人?”高浣越想越觉得好玩儿,若有机会去那里长长见识,该有多好。   沈葭不由笑她:“你这可是拐着弯儿地说自己腰细腿长,肤白貌美喽?不过说是以胖为美,想来没有那般夸张。不过是……丰满罢了。”   她说着在高浣身前的突起上望了两眼,掩唇一笑:“不过我瞧你这体型,没准儿那里的人也会喜欢呢?”她和高浣如今接触的多了,知道她的为人秉性,说起话来倒是没了以前的顾忌。   高浣顿时被她说得一阵脸红:“嫂子怎的拿我打趣了。”   沈葭见她脸皮薄,便也不好再逗她,只道:“好了,我不打趣你便是了。这花样子你若是喜欢便拿去试试,若有哪里不懂得随时过来找我询问便是。”   “嫂子可真好。”,高浣面上洋溢着欣喜之色:“ 这画技可也堪比那些以此为生的画师们了。这仕女图如此别出心裁,可果真叫人眼前一亮。”   “画师们都是自己的心思,我这个不过是照着别人的画来临摹,自己哪曾花什么心思?”沈葭被她夸得有些不自在,若非她是穿越而来,又哪里会有这样的点子?大唐仕女图这里的人不认得,现代人怕是大多都是认得的。   有些事解释起来太麻烦,她索性也不再提。   这时,高耀在外面跟高浣招呼,说自己要回去。高浣和沈葭到门口与他寒暄了几句,见他走了方才又与沈葭在屋里的八仙桌前坐下。   “你和你大哥的关系倒是挺好的,和你家人不同。”沈葭不由感慨道。   高浣叹息一声:“大哥和大嫂也不容易,是我爹太固执,我娘又……到底是自家兄妹,何苦闹成这般给人看笑话呢。”   “你倒是个明白人。”   高浣对着沈葭笑了笑:“说出来不怕嫂子笑话,我倒是觉得大嫂挺幸运的,有一个大哥这般可以为她抛下一切的夫君,这样的好男人世上能有几个呢?当初大哥被我爹逐出家门之时什么也没分给他,一个人靠着双手走到今天这一步也实属不易,他和大嫂如今安稳的日子很难得,想来他们也倍感珍惜。若是将来我能遇上这么一个男人……”   说到此处,高浣的面色顿时一红,话匣子戛然而止,默默低头不再说话,只搅动着放在推上的帕子,看样子倒是极为害羞的模样。   沈葭见了轻笑:“浣姐儿到了该嫁人的年纪,都开始思.春了。”   高浣被她说得耳根子一热,抬眸睇她一样:“嫂子若再这般笑话我,我这就家去,再不肯来找你。”   她说着作势便要起身,沈葭赶忙拉住她:“你瞧瞧,我不过一句玩笑话,你怎的还当了真。你若不爱听,我今后不说就是了。”沈葭突然觉得,自己的脸皮其实也没有很薄。起码跟高浣比起来,她觉得自己好很多了。   高浣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这会儿倒是真的该走了,我出来的时候不短,待会儿回了家我娘又免不了一阵絮叨。嫂子且在家里坐着,我改日再来找你。”   “也好,左右我们两家离得不太远,倒也时常见面。”沈葭说着将那一打花样子挑出几个递给她,“这些且先拿去试着做做,若有不懂随时来找我便是了。”   高浣笑道:“嫂子当真心善,这么多花样子给了我,倒不怕我抢了你在锦绣阁的生意?”   沈葭笑道:“难得遇上你这么一个知心人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喜欢刺绣,你若真心请教我只会高兴,哪里去想那些个?”   “那倒是我小人之心了。”高浣说着站起身,“时候不早了,我便先回了。”   高浣出了侯远山的家门,刚到袁王氏门口,恰巧便看见袁来旺从自家门里走出来,看到高浣眼光顿时亮了。忙快步走上来:“呦,浣姐儿怎么来了此地,莫不是来找我的?”   自沈葭嫁给了侯远山,袁来旺迫于侯远山身上的功夫,再不敢去招惹。如此一来,他便又将眼光落在了高浣身上。   高浣生的肤白貌美,小家碧玉,也是难得的美人,他觉得得不到沈葭退而求其次也是不错的。   今日高浣着了间月白色缀粉嫩桃花薄杉,柔顺的发丝一半挽在头顶,一半自然地垂落下来,聘聘婷婷,婀娜多姿。袁来旺一瞧见便觉得心花怒放。   高浣的穿着向来很是讲究,与村里其她那些整日做粗活的姑娘们不一样,虽不见得是什么几个昂贵的衣物,但到底是干干净净的,且配上她周身那温婉恬静的气度,倒也是村里的一大亮点。   瞧着她,袁来旺越发觉得若是能将这么个娇俏美娇娘抱回家里也是极为不错的。如今瞧着高浣时,倒真把她看成了自己的猎物。   高浣平日里去县城,偶尔遇上他也被他拦过几次,好在此人不算太坏,每次都是同她说说话,各种殷勤,倒也不曾真的轻薄了她去。因而,如今看到他,高浣只微微面露不悦,却不曾觉得害怕。   “浣姐儿怎么不说话,我娘说了,再过些日子就为我去你家提亲,你很快就是我媳妇儿了,总不至于每次见着我都板着一张脸吧?”   高浣听罢心中越发不悦,却懒得理他,径直便打算离开。   高浣平日不长出门,袁来旺难得见她一面,如今哪里肯就此作罢。如今见她要走,忙上前拉住她:“浣姐儿别走啊,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我娘代我去提亲你到底是愿不愿意啊?”   这人平日里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如今竟伸了手来拉扯她,高浣急的挣扎:“你放开我,快放开!”她还是个未许人的女儿家,这时候若是被人看到她被这般戏弄,声誉怕是也要完了。   高浣心中着急,袁来旺却依旧紧抓着不放,手腕被他握的生疼,她顿时急的就要哭出来。   就在此时,她觉得自己手上顿时一松,便听得袁来旺一声呼痛,定睛看去,却见他整个人已经跌在了地上。   “浣姐儿,你没事吧?”袁来生看着面上有些呆滞的高浣,急切地问了一声。   高浣闻声望过去,却见一个身材高大消瘦,五官端正的男人正面露焦急地看着她,深切的目光似是能灼烫人心一般。没来由的,她原本还有些惊魂未定的一颗心上颤了颤,耳根子一热,抿了唇没说话。   高浣不常出门,村里的男人她有些听过名字,但和脸对不上号的。再加上袁来生一直在刘员外家当差,高浣自是不认得。不过看了看背后的叶子家,便也猜出了大概。   毕竟是生男,她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又觉得人家救了自己,自己这般扭头跑开不太妥当,因而便犹豫着僵在了那里。   高浣不认得袁来生,袁来生却是认得高浣的。确切来说,凭着高浣的名声和相貌,村子里没有哪个男人不知道的。   袁来生也只是曾远远的瞧过几眼,那时家里太穷,来春也还在念书,他自觉和这样一个貌若天仙的姑娘不太可能,便不曾有过什么心思。   如今这般一个绝佳的妙人儿就这样真真切切站在自己面前,因为刚刚急出眼泪,长长的睫毛上还沾染着一丝水雾。看上去越发让他心上一荡,心跳也跟着快了几分。   见她不说话,袁来生也一时局促起来,不由咽了咽口水,说话也有些结巴:“你,你若是没什么事,就,就赶快回家去吧,免得让你爹娘担心。”   见他这般说了,高浣方才略一抬眸瞧他一样,红着脸急急忙忙转身跑了。   眼前的身影越来越远,袁来生却仍有些恍惚,定定地站在那里,目光随着那一抹身影变得朦胧而复杂。   袁来旺捂着刚刚被他打了一拳的肚子站起来,气哄哄道:“袁来生,我告诉你,浣姐儿可是我的未婚妻,你休想打他主意。否则,老子一定……”   袁来旺话还未说完,见袁来生一个拳头挥过来,他再不敢说什么,抱着头往家里跑了。   袁来生虽说不是侯远山那样的练家子,但到底天天干活儿的,力气自然不小。袁来旺整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身板儿自然及不上他。如今便也只能好汉不吃眼前亏,逃了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袁来旺:小葭妹子被猎户侯抢了,如今又来个袁来生,我还能娶到浣姐儿吗?(宝宝心里苦T_T) ☆、第34章   袁家当初因为要供来春念书, 日子过得自然比旁人家拮据许多, 是出了名儿的穷苦人家。但自去年秋上来春中举,袁家在这十里八村便有了好声誉。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来春中举,袁家飞上枝头变凤凰也不过是一朝一夕的事了,村里人便也跟着态度转变不少。   袁来春乡试前便娶了月娘,纵使有人家想要高攀自然也没了机会, 于是便有不少人把主意打在了来春的大哥来生的身上。   这一日,县城里的刘婆子又来到家里,很是亲热的同袁林氏一番说长道短,待她走后袁林氏便将刘婆子的意思告诉了袁来生, 谁知袁来生一听想都没想便拒绝了。   往日里有人来说媒, 但凡是来生不愿意的,她这当娘的也不会强逼着他。可如今眼看着来生都二十了还未成家,她这心里便觉得万分愧疚。   她这大儿子这些年里没少受苦,供完了来春,如今又拼命地供来喜念书,到如今竟是要把自己的婚姻大事都给耽误了。   袁林氏越想越觉得心里难受,自己一时拿不定注意, 袁二牛又是个倔脾气跟他商量不来,索性喊了沈葭和月娘一起帮她拿个主意。   “刘婆子说得是泰安堂杨大夫家的二女儿杨柳,你们也都见过的,那姑娘心思纯善,模样清秀, 我瞧着若嫁给来生倒也合适。方才与他商议他却死活不愿,也不知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如今便想问问你们怎么看。”袁林氏说完一脸忧愁地叹息一声。   月娘道:“那杨柳倒真是个好姑娘,大哥可曾说过为何不愿答应这门婚事?”   “他若是愿意说那也便罢了,就是什么也不说才叫人着急。我看他呀,是诚心想要跟我作对,让我一个人干着急。”袁林氏说着眼圈竟然有些红了。   月娘见了忙拉着她的手哄着。   沈葭凝眉想了一会儿方才缓缓开了口:“兴许……我知道大哥究竟因何不愿意。”   袁林氏和月娘皆是一愣,随即满含期待地望过来。   沈葭道:“干娘,嫂子,我这几日正琢磨着,来生大哥好似对高家的浣姐儿上了心。”   前些日子沈葭便发现来生大哥和以往比着有些不太对劲,哪次只要高浣去她家请教刺绣,来生大哥便会寻着各种理由找过去。一会儿是家里劈柴的斧头找不到了来借用一下,一会儿又说锄头、镰刀什么的不见了。   起初沈葭对此倒是没怎么往心里去,但次数多了很多借口都给用烂了,沈葭方才觉察出他的异常来。   原来,来生大哥竟是对浣姐儿上了心。   袁林氏听罢微微一愣,随即皱了皱眉头:“小葭莫不是唬我的吧,来生何时竟瞧上了高家的姑娘?虽说那姑娘乖巧懂事招人喜欢,但高家的门槛到底太高,哪里会看得上咱们?”   沈葭笑着摇摇头:“干娘莫不是忘了,咱们家可是和以往不同。若说高家瞧不上隔壁的袁来旺我倒还信,但我们家……不会的。”   来春哥如今是个举人,将来若再入了前三甲,在御前办事前途必定无可限量。袁家如今这样的条件,又哪里会比不上村子里区区一个里正呢?   沈葭发现村子里的人对于来春哥中举一事,虽不乏羡慕眼红或者阿谀奉承之辈,但反应还是不够强烈,兴许便是没出去见过大世面的缘故吧。   听沈葭这么一分析,袁林氏仿若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的确,今时不同往日,若来生当真瞧上了浣姐儿,差了媒人去高家试试又何妨呢?   然而到了第二日,任谁也没有想到,袁林氏还未去请媒人,高家倒是自己差媒人上了门。   高家的女儿不愁嫁,又加上浣姐儿是那样一个水灵灵的姑娘,如今这般主动过来提亲,袁林氏和袁来生二人高兴地简直要蒙了头。   两家的婚事你情我愿,自然是欢欢喜喜的答应下来。   *****   高家   高浣正认真地坐在炕头做着刺绣,六岁的妹妹高湘掀开了竹帘子走进去,直接跑到姐姐跟前急急地晃动着她的大腿:“姐,你知道吗,今日爹娘让孙媒婆去帮你提亲了,如今男方应下了亲事,已经定下来了。”   高浣对高湘话里的内容不以为意,却很是一本正经地扳起了脸:“你这丫头,跟谁学了这等捉弄人的话来,小小的年纪说这样的话,也不怕旁人听了笑话。”   高湘见姐姐不信,顿时急了,粉扑扑的脸蛋儿越发红润:“姐,我没骗你,是真的,刚刚我在窗子边上亲耳听到爹娘这般说的,还说过几日男方就要来下聘了。”   高浣见妹妹的神色认真心里顿时一惊,恍惚间绣花针戳中食指,她疼得“嘶”了一声,默默盯着那渗出的血珠子发呆。   高湘不由再次晃了晃她的大腿:“姐,你发什么呆啊。爹娘也真是的,你这样的条件又不愁嫁,怎么就自降身份去提亲了。这样姐姐将来嫁过去,岂不是要矮上半截?”   高浣半晌放回过神来,忙拉了高湘的手问:“好湘儿,你快告诉姐姐,这究竟是不是你的玩笑话?爹娘去了哪家为我说亲?”   这事情来得太过突然,让她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她明明记得娘说再等个一年半载的,如今怎又这般急切起来?   高湘道:“自然不是玩笑话,姐姐若不信自问了爹娘便知。只是,男方是谁我便不知了,兴许……是薛知县家的公子薛攀吧,前段日子爹娘不还有意要将你许给他吗,我刚见他们谈论的很高兴,想来一定是这家了。”   高浣听得脑袋有些发蒙,立刻就想要去找爹娘去问问情况,刚站起来却又突然止住。   她还是个未许人的姑娘家,如今这般莽莽撞撞地跑过去问自己的亲事又成什么样子?爹娘看到了怕也免不了一番责备。   她心里渐渐一沉,又无奈地重新坐回了炕上。   只是,现如今她是再没什么心思再做什么刺绣了,只觉得心里发堵,做什么都没了兴致。   一个人在屋里坐了一会儿,她方才起身出去,打算去外面散散心。   当高浣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竟已不知不觉间到了沈葭的家门口。   沈葭收拾了灶房走出来时,恰巧便看到高浣一个人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儿。   “浣姐儿站在这儿干嘛,怎么不进来啊?”沈葭说着已经上前挽上了她的胳膊。   高浣勉强冲她笑了笑:“我原在想也不知远山嫂子在不在家,一时失了神。”   她的借口有些牵强,沈葭见她有些不太对劲心知是有什么事,却也没有多问,只道:“自然是在家的,快进屋里坐吧,别再外面站着了。”   二人进了屋,沈葭拉她在八角桌前坐下,又倒了茶水递给她:“喝口水吧,最近外面天气比较干,你站了那么久,这会儿想必是渴了的。”   高浣捧着杯子道了声谢,只拿杯子抿了抿唇又放下了。   沈葭想了想,握了她的手温声道:“如有什么不开心的,莫要憋在心里,说出来心里终究会舒畅些。”   高浣薄唇紧抿,唇瓣间隐隐有些泛白,良久才略微抬眸看向沈葭:“嫂子,很多事我不知该向谁说,我可以相信你吗?”   沈葭笑了笑:“你我已经认识了有段日子,该不该相信我自己心里总有个判断吧?”   高浣也跟着笑了笑:“我知道,嫂子是个好人,只是有些话女儿家毕竟难以启齿,我只怕说出来了嫂子会怪我不知礼数。”   “你的性子我自然也是有所了解的,你若如此说可是要当我是那等浅薄之人?”   沈葭说完看她一脸焦急的就要解释,她笑着摇了摇头:“好了,有什么想说的便说吧,兴许我还能帮帮你呢?”   高浣犹豫了一下问道:“若是……若是你要嫁的男人身边已有了女人,你会怎么做?”   沈葭:??   “怎么会这么问?”沈葭被她这话问的一头雾水,她刚同来生哥订了亲就跑来这么问她,莫不是听了什么闲言碎语?可是来生大哥不可能做那样的事啊!   “我爹娘将我许给了薛知县的公子薛攀,我以前去县城时曾听人说薛公子和一个女捕快关系亲密,我……”   “等等!”高浣话还未说完就被沈葭急忙打断,很是困惑地看着她,“你爹娘将你许给了薛攀?是你爹娘亲口跟你说的吗?”   高浣第一次在人前谈及自己婚嫁之事,不由有些脸颊发热,只又道:“是湘儿听到的,我爹娘前些日子就有这个想法,如今既然请了媒人去说,想必便是了。”   沈葭“噗嗤”一笑,只觉跟前的姑娘甚是可爱,傻傻的可爱。   高浣被她笑得有些糊涂:“嫂子因何笑我?”   “我笑你呀连订亲的对象是谁都不知道呢,就先自己愁上了。”   高浣听得有些不明白:“莫非嫂子也知道我订亲的事?”   沈葭笑道:“今儿个孙媒婆来隔壁我干娘家提亲了,就是你跟来生大哥的事儿。不过如今只是口头先应下了,待过些日子来生大哥带了聘礼去下聘才算真正的订下来。”   她说着又认真地看向高浣:“不知道我如今告诉你的这个消息对你来说……是喜是忧?”   高浣呆愣了一会儿,不由想起那日她被袁来旺拉扯时救了自己的那个高大男人,没来由的脸颊一烫,一颗心竟也跟着砰砰跳了起来。   如果和她订亲的人不是薛攀,而是袁来生……   她伸手捂住狂跳不止的胸口,一张脸染上了一抹云霞。   沈葭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一颗心方才安定下来。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一个是她的干哥哥,一个又是她要好的姐妹,她自然还是希望他们能够彼此愿意的。   *****   黄昏时分,侯远山从县城里回来。   两人一起吃罢了晚饭,侯远山将一个荷包递给沈葭:“这是今日卖竹篮子的钱,还有你前些日子做的刺绣,一并给你保管着。”   沈葭笑着伸手接过,见还挺有分量,一张脸笑得越发灿烂。   她跑去床尾的衣柜里翻来一个模样陈旧,做功粗糙简单的黑色小木盒,将其放在红漆木八仙桌上,又拔下头上的发钗开了锁,将里面用线穿起来的铜板一串串数了数,抬头欢喜的像个孩子:“远山哥,你看我们已经攒了这么多钱了,若换成银锭子足足有六两呢。”   六两银子,已经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侯远山宠溺地将她鬓间的发丝夹在耳后:“明日我先去县城里买些花来,这时候天热了,正是百花竞艳之时,咱们先圈出一块花圃来。你之前说的那些愿望,很快都会一个个实现的。”   沈葭笑着歪在他的怀里:“远山哥,谢谢你,其实不用那么着急的,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咱们可以慢慢来。”她明显的感受到这段日子远山哥做事很用功,山上打猎很勤快,竹篮子也编了很多。   其实,她并不想他这么拼命的,两个人慢慢来就好。如今这样,倒好像他怕自己以后会离开,所以想尽快帮她建造一个美好的家一样。   沈葭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侯远山轻抚着她的脊背:“只要能哄你开心,我就很高兴。所以这不是辛苦,是快乐。”   沈葭听得心尖儿一颤,突然抬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侯远山顿时呼吸一阵粗重,将她整个人扯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小葭,天色不早了,咱们该休息了。”   沈葭面色有些灼烫,目光躲闪着不去看他:“可是,我刚刚吃的太撑了,现在睡觉会积食的……”   “没关系,一会儿你动一动就好了。”他很是认真地说着,又附在她耳畔补了一句,“我躺下来,你自己动。”   沈葭耳根一热,忙羞得捂了脸,用脑袋不停抵着他的胸膛以示自己的不满。   远山哥,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一本正经滴耍流氓~( ̄▽ ̄~)~ ☆、第35章   清晨, 泛着微红的日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投射进来, 虽未及正午却已经让人觉得有些热了。   侯远山原本正歪在床上盯着沈葭熟睡的容颜发呆,见她长长的睫毛颤动几下睁开眼眸, 他宠溺地低头亲亲她的脸颊:“醒了?”   沈葭揉揉眼睛看了看周围透亮的屋子:“我怎么睡到这个时辰了?”   侯远山道:“不算太晚,是今儿个较之前热的早。”   沈葭在侯远山怀里拱了拱:“那你今日何时去县城?”他昨日说了要去买花的。   侯远山留恋地将她搂在怀里,亲亲她的嘴唇:“晚点儿吧,这个不必赶时间, 待会儿吃罢早饭我先将灶房边上的那块地翻一下,然后直接去李花匠家,前些日子见他时我提过这事,他那里刚好有新传过来的花, 据说很漂亮, 我去待会儿过去看看。”   沈葭点了点头:“李花匠家的花儿样数多,咱不用要太多,选两样不常见的就成。月季家有一片粉色的月季,那个剪下两支插|进土里就能活;浣姐儿家有一串红和百秋菊,等种子成熟了讨些回来。花圃不过是让院子好看罢了,不需要在上面花多少银钱。”   “娘子这般精打细算,我哪敢不从?便如你所说的吧。”   沈葭嗔他一眼:“你如今是越发会那我逗乐子了。咱们快起吧, 一会儿我去做饭,你来翻地。”   .   侯远山做事的效率很高,半日不到的功夫便将灶房山墙边上的一块地规整的有模有样。   下午的时候,燥热的天气难得有了些许和风,虽依旧很热, 但吹在身上却舒爽了不少。   二人午睡过后,侯远山去了县城西面的李花匠家里,沈葭则是收拾了侯远山上午干活的汗衣拿去溪边洗。   到那里时,月季和她们隔壁崔家的老二媳妇崔李氏也在。   沈葭笑着走过去:“我还想着待会儿去你家剪两支月季花呢,如今倒先看到你了。”   月季温声抬头,看到沈葭不由笑了:“那东西我院子里多的是,随便你剪多少。”   沈葭笑着蹲下来取了一件衣服搁在水里湿了湿,拿了棒槌敲打着,又抬头问她:“今儿个怎么让你出来了,高兴呢?”   月季道:“他睡了,阿耀在家看着呢,我抽空出来把小家伙的尿布给洗了。”   崔李氏瞧她一眼:“你呀还真不是会享福的命,如今明明有男人愿意伺候着却偏要给自己找活儿干。这才刚出了月子,又没有婆婆管着,倒是比我都勤快。但哪有你这样放着自己的好日子不过的?”   崔李氏家住在高耀隔壁,家里兄弟三个,她家男人排行老二,夹在中间不上不下的最是不受家里公婆偏重。她一直觉得高耀为了娶月季虽受了不少闲言碎语,但月季的命到底是比她好的,毕竟如今没有公婆的压力,还有男人的疼爱。   月季笑了笑:“他一个大男人家,哪能啥事都撂给他?何况我如今也出了月子,有些活儿自还是要做的。两个人搭火儿过日子,也还是要一起努力才能过的好。”   崔李氏叹息一声点头:“倒也是这么回事,左右你俩一条心,干多少活儿也是你们自己的。哪像我们,说起来有一大家子人,老大媳妇儿是个泼皮,动不动就撒泼耍横,老三媳妇儿又仗着是婆婆的内侄女儿,专是个甜言蜜语哄着公婆,却懒惰成灾,不爱干活儿的主儿。这家里里外外哪点不是我操持的?最后却落不得婆婆的一点好处。”   崔李氏越想越觉得委屈,真恨不得早早的分了家,和男人孩子自己过日子。可家里,哪有她说话的地儿呢?想想三天两头乱糟糟的一窝子人,她就烦的要命。   崔家的事沈葭平日去找月季时隐约隔着山墙听到过一些,再加上崔李氏与月季要好常去诉苦,沈葭也跟着知道个大体情况。   她的婆婆崔王氏与袁来旺的娘袁王氏是姐妹,性子也有相似之处,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大儿媳妇娘家有些家底儿,她不敢得罪;老三媳妇又是自己的侄女儿,难免偏坦些;只这崔李氏为人老实不大会来事儿,娘家又算得上一般偏下,平日里没少受她的磋磨。   心知崔李氏的难处,但到底是人的家务事,外人总不好评头论足多加干预,沈葭和月季也只能相应地劝慰几句。   因为怕崔李氏心情一直不好,月季很快转移了话题:“对了,咱村子西边儿李大爷家的儿子李勇回来了你们听说没,据说十四岁那年被抓去征兵了,如今十年的时间已经熬成大官儿了,现在辞官归隐,衣锦还乡,很大的排场呢!今天还是咱们县老爷亲自带了人给迎回来的。”   “李勇?”沈葭皱了皱眉头,对这个事一无所知。   崔李氏倒是听到了些风声:“晌午听我男人说了,那李勇一回来就先给家里置办了不少东西,一些东西咱们这辈子怕也没那个福气用一用。听说他以前在殷王身边做事,如今朝中三王夺嫡,各种阴谋诡计勾心斗角,他不想参与其中,这才衣锦还乡回来了。”   说到这里,崔李氏又想起什么抬头问沈葭:“对了,你干娘家的来生会试可有了消息?今儿个我男人提起这个时还说,如今官场复杂,来春若真考中了可别急着站队,毕竟若投错了主子可是人命关天的事。”   沈葭摇头:“还没有,兴许要再等些时日吧?”她倒是不知道,自己离开时还好好的,如今不过一年的时间,朝堂竟已变成这般模样了。   崔李氏凝眉:“不应该啊,我娘家的庄子里有一个已经送书信回来了,说是没考中。来春怎会一直没消息?”   沈葭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其实这几日干娘和月娘没少跟她问这事,她也在纳闷儿,按道理这时候会试早已结束,来春哥不该还没有消息才是。   如今没消息却不知算喜还是算悲……   三人正聊着,沈葭却听得身后叶子急切地唤她:“小葭姐,远山哥和刚从京城回来的李勇在你家里打起来了,二人好似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如今打红了眼,也没人敢上去劝架,你快回去瞧瞧吧!”   沈葭一听,也顾不得还未洗完的衣裳,急急的往着自家院里奔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远山哥以前的事即将浮出水面~( ̄▽ ̄~)~   ——————————   最近早晚温差太大,容易感冒,大家记得照顾好自己。我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你们,感冒了会很难受很难受的……   太痛苦,补会儿觉先~ ☆、第36章   侯远山家中, 一片空出来的院子里, 如今两个男人正打的火热,两个人皆是身手矫捷, 武艺非凡,且又双双打红了眼,招招致命,似要致对方于死地。   此时两人身上都已带了些轻伤, 却丝毫没有要停手的打算。原本还有些乡亲们围过来劝架,但看他们二人这架势又不敢近身,还怕伤及他们自己,最后便也四下散了去。   直到侯远山听到沈葭唤她的声音, 脑海里最后残存的一丝理智才被唤醒, 以极快的速度推了他一章,紧接着收回了招式。   李勇见侯远山突然间停止了与他打斗,面色越发愤怒起来:“不要以为你不出手我便不会杀你,今日既然来找你,我势必要取你首级,为我死去的兄弟报仇!”   侯远山神色淡淡,目光清明无波:“我本不想与你为难, 你我如今既然都不涉足朝堂之事,自此断了往来才是最好。至于马忠,并非我所杀!”   “他非你所杀却是因你而死!纵使不提此事,我是官,你是贼, 诛杀你们钟楼逆贼乃是为国尽忠,替天行道!”李勇说着双手相叠举起在胸口,以示对朝廷的尊敬。   侯远山却突然冷笑:“你我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钟楼若是叛党逆贼,瞬元帝薄情寡义,也不见得是什么好君主。若说他于天下社稷做过什么好事,也不过是生了殷王这个贤明在外的王爷。”   二人争论过后,又再次进入打斗之中,任沈葭再怎么喊都没用。   原本此时还有几个大胆的村民来瞧热闹,如今见二人又打了起来,顿时不敢再靠近,急急地逃离了侯远山的家门。   沈葭顿时一阵着急,却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就在此时,突然两道敏捷的身影自沈葭侧耳边略过,吹起她鬓间的碎发。在她反应过来之时,那两人也已经进入了打斗之中。   沈葭定睛看去,却见挥着鞭子的红衣女子正是远山哥的师妹木珂,而另一位手执长剑的女子,身着橘黄色束身长裙,目光清冷,是沈葭不曾见过的。   因为两人的加入,侯远山顿时占了上风,孤身一人的李勇没多久便被打倒在地 ,橘衣女子手中的长剑也顺势向着他颈间刺了过去。   “师姐!”侯远山大叫一声,手已握住了那剑柄。   橘衣女子神色微变,定定地看着他:“你不杀他,他却是要杀你,你何时竟变得如此心慈手软?”   侯远山神色认真:“师姐当知道,自我离开那日便已发誓,今生今世再不杀人。”   橘衣女子似是想到了以前的事,眸中微微闪过一抹复杂,随即收回长剑,目光淡淡地看着地上的李勇:“你既已退隐朝堂,今日我不杀你,你走吧!”   李勇起身看向侯远山:“今日你救我一命,我自当记在心上,但我兄弟的死,我也必不敢忘!”   他说完对着侯远山拱了拱手,大步离开了。   院子里恢复平静,木珂张口正欲说话,却见侯远山直接忽视她们二人,径直去了沈葭身边,关切地握住她的手:“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沈葭原本还有些呆愣,如今听到这话抬眸与他对视,轻轻摇了摇头,吓到她称不上,毕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只是……有些意外罢了。   沉默良久,她笑着握上他的手:“我只相信,远山哥永远都不会伤害我。”   侯远山宠溺地将她柔嫩的小手握在手心,拉她去两位师姐妹身边,这才指着橘衣女子介绍道:“这是我师姐木瑶,也是当今殷王妃的婢女。”   木瑶是个貌美的女子,但目光清冷,看向沈葭时眼神中透着一丝打量与防备,倒让沈葭觉得自己好似是她的猎物一般,她没来由的身子一颤。   似乎感受到了沈葭的害怕,侯远山握住她的手将她护在身后,看向木瑶时神色认真:“师姐,她是我的妻子。”   见他如此护着,木瑶勾唇笑了笑,目光继续落在沈葭的身上:“我只是觉得你家娘子的相貌和我认识的人有几分相似。”   当今朝中有两位公主,沈葭也是皇室血脉,姐妹之间难免会有相似之处。侯远山觉得木瑶师姐当是觉得沈葭像殷王的妹妹明玉公主吧?   他淡淡道:“不过是相似而已,师姐又何须如此较真?”说完,又转身看向沈葭,“我和师姐还有些话要说,你先去屋里等着,有些事我回头再慢慢与你细说。”   沈葭看他神色凝重,只乖乖点了点头转身回屋。   到了房里关上房门,沈葭仍是有些坐立难安。她有些烦躁地坐在床上,本想拿着绣活儿打发时间,却又无论如何都静不下心来。   那个木瑶是殷王妃的婢女,远山哥既然与她是师姐弟,想来也和朝堂有着莫大的关联。可是,如果木瑶是殷王妃的人,又怎么会和殷王身边的大将李勇起冲突,搞得像仇人一般?莫非……殷王和殷王妃不是一伙儿的?   那这个木瑶师姐此时千里迢迢自京城赶来是为了何事呢?如今朝堂争斗愈发激烈,莫不是……要将远山哥带走?   远山哥曾经答应过她不会离开自己的,可如今,他会不会真的被木瑶师姐给说动了,然后将她一个人撇在此地?   沈葭越想越觉得心乱如麻,最后扔掉手里的绣活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了脑袋闭目沉思。   另一边,侯远山带着木瑶和木珂去了隔壁的杂货屋,三人没说几句话便起了争执。   “师姐这话何意,我们如今这般便是贪生怕死不成?是,我是贪生怕死,师父为了一己之私将我们所有师兄妹们视作他复仇的棋子,他对我们可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慈父之心?师姐可别忘了,木璇师妹是被师父一掌打死的。她有什么错,不过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罢了。我们敬他如父,在他心里除了复仇还剩下什么?”木珂望着木瑶,神色愤愤地道。   木瑶闻声冷笑:“你可别忘了,当初师父培养我们之时便说了要绝情弃爱,你以为我们是做什么的?我们是杀手,能做的只有服从!木璇为了一个男人公然违背师父,难道还不该死吗?你要知道,因为她的儿女私情,师傅安插在殷王身边的眼线全都暴露了。”   “绝情弃爱?”木珂突然一阵苦笑,眸中闪烁着点点泪光,却倔强的不肯留下眼泪来,“师姐当真这般想的吗,木璇是我们最疼爱的妹妹,她的死师姐当真没有痛心过吗?如果师姐真的绝情弃爱了,三年前我任务失败,你就不会拼了命的救我,险些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如果师姐绝情弃爱了,当初我和师兄背叛师门,师姐就不会冒着被师父惩罚的危险送我们逃脱。”   见木瑶抿唇不言,木珂又继续道:“师姐,师傅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心里也清楚的不是吗?他把我们所有人当作他复仇的工具,只想着利用我们颠覆江山,扰乱朝堂,他的心里从来就没有过我们这些人!可我们却因为他的养育之恩,一直都像对待亲生父亲一般地对待他,为他提剑杀人,为他出生入死。可到头来呢,师姐敢保证我们不会落得和木璇师妹一样的下场?”   木瑶神色淡淡地看向一直缄口不言的侯远山:“师弟也如木珂一般的想法吗?”   侯远山道:“我已娶妻,自不会再踏入那条路。倒是师姐你,又何苦为难自己?你待师傅真情真意,日后未必有什么好下场。当初若非师姐相救,他会容我活着吗?”   木瑶神色变了变:“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从记事起就被师父养在身边了,若不是师父,恐怕我早已饿死街头。在我心里他就是我的天,是我可以为之付出生命的主人。何况,本就是因为那个冷心无情的瞬元帝,才将师父变成了如今这般样子不是吗?他也只是个可怜人罢了……既然我们志不同,我自不会强求你们,就当我只是回来看望你们吧,现如今朝中局势不稳,我也不能在此就留,也该回去了。”   她说完,语重心长地看着二人:“或许,我的确不该来这一趟。既然决定就此归隐,就好好过日子吧,那些我想做却一辈子都不可能做的事,希望你们可以帮我体会。”   “师姐……”木珂顿时有些动容,伸手拉住木瑶的手,“如果师姐何时改变主意了,我和师兄随时欢迎师姐回到这里,咱们一起过平平淡淡的生活。”   木瑶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回她。   送木瑶和木珂离开后,侯远山便直接去了房里找沈葭。到如今,有些事,也是时候让她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杀手~( ̄▽ ̄~)~ ☆、第37章   侯远山推门进屋的时候, 见沈葭正躺在床上用被子将整个人裹得密不透风。他快步上前将她身上的被子扯下来:“大夏天的怎么盖这么严实, 看你这一身的汗。”   他说着拿起床头的巾帕温柔地帮她擦拭着额头上和脖子上的汗珠。   沈葭却顾不得这些,突然握住他给自己擦汗的右手顺势从床上坐起来, 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定睛望着他。   沉默良久,她才惴惴不安地问出了自己心中的怀疑:“远山哥,你是钟楼的人吗?”   她也是方才突然想起来的,她以前曾认真看过这个时代的一些史书, 说钟楼本是江湖上的杀手组织,背后的力量不容小觑,且好几代都参与朝堂政事,自古至今都是朝廷的一大隐患。   家里的墙壁隔音效果并不是太好, 刚刚那屋里远山哥和木瑶、木珂他们的谈话沈葭听到了一些, 本就对远山哥的身份有所怀疑。后来又忆起刚刚刘勇说‘我是官,你是贼’这句话,再联想到远山哥那一身的疤痕,她觉得事情的真相很可能便是自己猜测的那样。   侯远山原本就不打算再隐瞒,如今见她自己已经猜出了大概,便也点头承认了,那些他不愿回首的过去也一点点自脑海中隐现出来……   *****   烈日灼灼的夏季, 正午的太阳好似发了疯一般炙烤着,周围的绿树耷拉着脑袋,静悄悄的,毫无生气。   十四岁的侯远山光着膀子赤足走在荒无人烟的小路上。脚下的土地晒得灼烫,他觉得自己的脚掌都要被那巨大的火炉烤出熟肉的气味儿来, 前胸和后背也被那毒辣的日光照得发红,火辣辣的痛着。许久不曾喝水,他的嘴巴干涸的蜕了皮,还挂着已经干掉的血迹。   他的意识早已变得不太清晰,眼前的小路也时不时地分散出好几条道儿来,使得他必须停下来摇晃几下脑袋,方能看得清前进的路。   长久不曾填饱肚子,他本就消瘦的身板儿此刻越发瘦骨嶙峋,走路时颤巍巍的,好似稍一不慎便要歪倒在地上再爬不起来。   自从出了杏花村,他曾想过去饭馆里做个伙计,可人家嫌他太瘦弱没什么力气,根本不肯要。后来想把自己卖进有钱人家打杂,却又因为心眼儿太实,不会奉承人而备受欺凌。前后去了五家,最后都因一些莫须有的错事被上面的人赶了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能去哪里,也不知自己还能这样浑浑噩噩的活上多久,只知道他浑身的力气和水分都已经被抽尽了。   他甚至开始想,或许是时候去另一个地方见见爹娘了。   那里一定会有一片绿洲,里面的水甘甜而清冽,让他美美的喝个够。那里一定还有香喷喷的肉包子,或者哪怕只有玉米窝窝和野菜汤都是可以的。   他这般想着,好似真的有清凉的水一滴滴落在他干裂到快要不能张开的唇瓣上。下意识的,他舔了舔嘴唇,清凉的泉水带着丝丝甘甜,和他方才想到的一样美好。   一时间,他觉得自己到了一片水流湍急的小溪边,溪水欢快的流淌着,发出潺潺的水声,好似在为见到他而高兴。他欣喜若狂地捧起溪水大口大口地喝着,求生的本能渐渐变得强烈。   当他恢复意识,渐渐睁开眼睛的时候,却见自己竟盘腿坐在阴凉的大树之下,对面一位长着胡须的中年男人正与他掌心相对。他感觉有一股清爽的感觉自那人的掌心传入了他的体内,整个人都变得精神起来。   那人见他醒来,方才收了手,稍一运气抬眸看向他:“现在感觉如何了?”   侯远山只觉自己浑身清爽,连之前的乏力感都随之消散了。   出门在外,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好人,他的目光中带着真诚与感动,突然跪了下去,对着那人叩首道谢:“谢恩人相救,多谢恩人!”   男人伸手将他扶起,脸上挂着慈善的笑:“我救你不过举手之劳,何足言谢?不过……”   他说着捋了捋胡须,在侯远山身上打量片刻:“我瞧你骨骼奇佳,倒是个练武的材料,虽说已过了习武的最佳年龄,但我倒是很有自信能把你训练成一位武艺高强之人。若我想收你为徒,你可愿意?”   “我愿意!”侯远山仿若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毫不思索的应下来,立马对那人规规矩矩地叩首,“师父!”   男人很是满意地扶他起来,想了想道:“既然做了我的弟子,我再赐你一个新的名字,便叫……【木玦】吧。”   *****   “原来远山哥以前也吃了那么多苦,不过还好,总算是遇上好人了。远山哥这一身武艺便都是跟他学的吧?”沈葭歪在他的怀里轻声问着。   侯远山却并未答话,只抱着沈葭的手一点点收紧,呼吸中带着粗重的喘息。   沈葭觉得他有些不太对劲,忙从他怀中抽离,关切地抬头看他:“远山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侯远山低头看着她,目光中带着一丝看不透的阴鹜:“如你方才所想,我的确是钟楼的人,那个救我之人便是钟楼的楼主高继。小葭,曾经为了活着我杀过人,很多人……”   沈葭身子一颤,整张脸顿时惨白,双唇隐隐颤抖着说不出话来。果然是钟楼的人……   任凭她早就有了猜测,可如今听到这样的回答沈葭觉得自己仍有些不敢相信。远山哥,真的是杀手……   屋子里突然变得寂静,气氛也越发冷了下来。   良久,沈葭才稍稍安定了自己的情绪,突然抬头道:“我曾见一本书上说,钟楼之所以屹立数百年不倒,也与他们的行事作风有关,他们是杀手,却有着自己的原则,只杀最穷凶极恶之人。所以,远山哥纵使是个杀手,也定然不会是个恶人。”   不是恶人?侯远山自嘲一笑,师父当初也曾告诉他,他们只杀穷凶极恶,罪大恶极之人。   若非木璇师妹的死,他该是一辈子都这么认为的吧……   *****   钟楼除了拿人钱财,为人取命之外,还帮人打探各种情报,也是整个沈国最大的情报组织。   三年前,木璇被钟楼楼主高继派去殷王的军营里打探情报,与大将军李勇身边的马忠生了情愫,企图私奔。   高继得知此事后边派了侯远山前去抓获他们二人回去,最后追至悬崖陡峭之地,木璇以死相携,始终不肯回去,侯远山无奈劝道:“璇儿,跟师兄回去吧,师父素来待我们宽厚,你若向他求情,或许他会成全你们的。”   木璇苦笑:“师父仁慈宽厚?师兄莫非到如今还被蒙在鼓里?你当真以为我们杀的人都是坏人吗,你当真以为……师父一直对我们有情有义吗?”   木璇一直都是个乖巧听话的女孩子,这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侯远山隐隐有些不安:“璇儿,你在说什么?”   “师兄别傻了,我们曾经杀过的那些人,什么jianyin妇女的采花大盗,什么狠心毒辣的吃人狂魔,什么弑父亵母的不肖之徒,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他编出来骗我们的!   以前的钟楼的确只杀恶人,这是第一代掌门人定下的楼规。可自从师父做了楼主,他为了得到足够的金钱,什么样的生意都会去接。又为了怕我们知道他坏了先人的规矩,这才一直将我们蒙在鼓里。   师兄知道他为什么需要那么多钱吗,因为他在培植自己的势力,等待着有朝一日颠覆朝堂,杀了瞬元帝为他心爱的女人报仇雪恨!   他与汐贵妃本是青梅竹马,后来汐贵妃嫁给了当时还只是王爷的瞬元帝。瞬元帝当年为了争夺帝位,将汐贵妃贬妻为妾,另娶手握重兵的万氏为正妃。登基后万氏凭借娘家的势力母仪天下,背地里却处处压制汐贵妃,使得汐贵妃郁郁而终。”   侯远山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师父怎么会是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呢……   见侯远山面露震惊,木璇勾了勾唇:“师兄不信吗?那日师父受了重伤昏迷间我亲耳听他说的,又怎么会是假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仇,而我们将来也不过是沦为他复仇路上的工具罢了……啊!”   随着木璇的一声尖叫,侯远山回过神来却只发现两道身影跌落悬崖,再没了踪迹。   “璇儿!”侯远山追过去大喊一声,而那万丈深渊里,却什么也看不到了。   他转过身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不知何时竟已立在自己身后的男人,眸中隐隐闪着沉痛:“师父!”   高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师父此生最恨的便是背叛,她在执行任务期间动了儿女私情,又企图挑拨你我师徒的关系,这样的孽徒本就不该留着!如今给她个痛快便是为师的仁慈了。”   侯远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师傅,这么多年,在他心里师傅一直都像个父亲一般,却从来不知道,原来他们这些徒儿的生死对他来说也不过尔尔。   “敢问师父,木璇师妹方才所说,可是真的?”侯远山神色认真地看着跟前的男人,眸中带着一丝期盼。如果木璇说的都是假的,那该有多好?   六年了,这六年来所有的一切都是谎言吗?   高继依旧面无表情,双手负立,目光清冷地看着他:“是与不是重要吗?你既拜我为师,入我钟楼,就该以为师的命令是从,莫非……你也想像木璇那个叛徒一样吃里扒外,毁了为师苦苦筹谋多年的大计吗?”   说到最后,高继的话语变得凌厉,似带了不小的内力一般,引得周围的树木随之轻颤。   “那我这些年杀得那些人呢?他们可真如师父所说那般穷凶极恶?”侯远山不由握紧了拳头。   “你既已杀了人,杀得是好人还是坏人,又有何分别?说到底,不过是想让自己良心上得到安宁罢了。”   “自然有分别!”侯远山争辩道,“敢问师父,如果一个人烧杀劫掠,丧尽天良,那这个人该不该杀?如果一个人本性纯良,心思清明,那这个人……又该不该杀?”   侯远山一连反问两句,高继面色顿时阴沉下来,他却丝毫不觉畏惧:“师父为了一己之私,枉顾钟楼数百年规矩做出此等悖逆先祖之事来,师父百年之后,又如何面对我们钟楼的列位先人?”   高继顿时恼羞成怒,忽的一掌挥过来,侯远山原本可以躲过,却生生受了他一掌,整个人顿时后退好几步,痛苦地捂住胸口。他感觉喉头一阵腥咸,却强迫自己又咽了回去。   他突然又上前几步跪了下去:“徒儿的命乃师傅所救,如今不愿同师傅一起为了钱财去杀那些原本无辜之人,任凭师傅处置。”   高继慢慢凝聚掌上的力道,眸中渐渐涌出一抹杀机:“你当真以为,为师不敢杀你?”   侯远山闭了闭眼睛:“徒儿也曾尝过亲人离世之痛,却不知这些年亲手毁了多少原本和乐幸福的家庭。现如今,徒儿只有以死谢罪,以慰那些人在天之灵。”   他说着,垂在下面的右手渐渐举起,凝聚力量向着自己颈间的命脉击去。   然而,还未触碰就被突来的力道拦了回去。侯远山抬头,诧异地看着不知何时已立在自己跟前的高继,墨色裙摆飞扬,刚毅的面容上是他捉摸不透的复杂。   “师父……”   高继居高临下地望着跪在自己脚下的徒儿,良久才道:“木玦,为师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既然有些事情并非你所愿,为师也不愿比你。三日后,会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交托与你,只要你帮为师完成了,今后是去是留但凭你选择。”   *****   侯远山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再没了后续。他的情绪越发不对劲起来,面色深沉,浑身竟透了一股肃杀之气。   沈葭心里微微一颤,壮着胆子问:“后来呢,远山哥完成了任务,然后被你师父放了吗?”她隐隐觉得此事不会这么简单,毕竟钟楼那样的地方绝不是可以随意出入的。 ☆、第38章   侯远山勾唇冷笑, 目光中一道冷冽之光闪过:“放了?他哪里是要放我。师父为了钱财杀人太多, 仇家也结下无数,而我的最后一个任务便是杀掉他们。他除了我再没有派任何一个人, 摆明了是要借刀杀人。我违背了他的意愿,他又如何肯让我安然活着?那个任务,不过是送我离开的一把利刃而已。”   沈葭不由攥住了他的衣袖,唇瓣隐隐颤动着:“那远山哥……是怎么逃出来的?”   “那些仇人人多势众, 我一个人哪里敌得过,后来被他们围困在山下,眼看着便要丢了性命,我也以为自己会就那么死了。可就在那危急关头, 木瑶师姐竟带了师兄妹们前去救我。他们带我逃往山上, 凭着对地形的熟悉避开了仇人的追杀,又制造了我惨死的假象瞒过师父的眼睛,我才得以逃脱。   而那次因为救我,木琰师兄中了敌人的暗器,上面又淬有剧毒,最终木琰师兄因为没有解药而丢了性命。当初离开钟楼,我本不愿活着, 可想到木琰师兄为我送命,我又哪里有脸寻死?这才回到杏花村,避开江湖朝堂纷争,苟活于世间,得以安定度日。”   沈葭早已惊的说不出话来, 白皙的脸蛋儿上布满惊诧。黑白分明的一对双目此刻也早已布满雾气,盈盈氤氲,泛着点点红丝。   没想到,远山哥以前的经历也这般惊心。后面的事他只是一笔带过,或许便是不想说的太过详细吓到她吧?但她知道,能够在人多势众的情况下死里逃生,定然是惊险万分的。   那个时候,场面一定比她自己想象的还要混乱。   远山哥的情绪似乎依然没有回转,整张脸绷得紧紧,冷冽的目光中有些让人不寒而栗。捏着沈葭腕部的手背上此刻青筋暴起,引得沈葭一阵疼痛,却只是强自蹙眉忍着,并不曾提醒他。   比起远山哥当初的经历,她觉得手腕上的这点痛根本不算什么?   被自己最信任、尊重,甚至一直视若亲父的人欺骗,谋害,那又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   都道钟楼是个有原则的杀人组织,可若是遇上远山哥师父那样的人,谁又有什么法子?   朝代一直在更替,钟楼却已经跨越了多少个王朝,一直屹立于武林之巅。多少新的王朝依靠他得以建立,多少丧尽天良的险恶之徒被他们悄悄整治。他们在百姓中的声誉未必就没有明君贤臣来的声名远播。   可如今呢,钟楼在短短数年的时间里杀了多少无辜之人,又毁了多少清白纯良之人的梦?   钟楼有高继这种自私自利,罔顾祖制的奸邪之辈做第一人,这声名远播的钟楼又能撑到几时?   当年使得远山哥险些丧命的寻仇队伍,可不就是钟楼要一点点走向没落的写照吗?   或许有一天,钟楼这个神秘而又受世人推崇的组织,真的便要永远躺在史书里,成为一个过往了。   *****   自从那日远山哥终于对她讲述了关于自己的那些过往,沈葭突然感觉自己和远山哥的关系又更近了一步。二人的感情中似乎也多了一些她说不出来的东西,让她莫名觉得心安。   关于远山哥和刘勇打架一事,村子里近日没少有人在沈葭跟前询问,但这种事怎么好说,她便每每都搪塞过去。   就连叶子每每拉着她要问个究竟,沈葭也什么也没有告诉,只道二人兴许只是切磋武艺。   那日两人都打红了眼,又怎么可能只是寻常地切磋武艺,沈葭的话明显没有什么说服力。可看她的确不太想说的样子,叶子虽说好奇,倒也终究是没多问。   后来,沈葭听村子里有人传言,说刘勇亲口承认自己和侯远山在外面打过些交道,上次二人只是切磋武艺,只因为打起来入了迷,这才让大家误会是在打架。   原本,这样的说辞也并没有什么可信度的,但因为是刘勇亲口说的,自然大家都没再提出质疑。只暗自猜想着,莫非猎户侯以前也是在外面做将军的?   因为这些猜测,一时间大家每每看到侯远山都较之以前越发热情起来,有时隔的老远也要上前几步去打个招呼。   但相较于大家的热情,侯远山的回应便显得淡了许多。大家又见刘勇是个好说话的,便又纷纷讨好,倒也不求立马能得什么好处,只盼望着若是家里将来有个什么事,也能得个照应。   这日天气有些阴沉沉的,看样子似是有一场雨要下。因而侯远山并未上山打猎,而是坐在屋子里编竹篮。   而沈葭,也是坐在床边做着刺绣。两人偶尔说着话,调笑两句,倒也其乐融融。   这时,却听得外面大门口一声询问:“有人在吗?”   “远山哥,是有人来了吗?”沈葭抬头问。   侯远山将最后一个结扎好,这才拍了拍手站起身:“我出去看看。”   他说完出去,沈葭也透过窗子往外看,只见竟是刘勇提了果子酒水站在门口。   刘勇见侯远山出来,不太自在地笑了笑:“我也不是那等蛮横无理之人,那天本就是我主动找茬,侯大哥又不计前嫌救我一命,今日前来一是向自己先前的鲁莽向你道歉,二来也是感谢侯大哥留我一条性命。”当日若非侯远山拦着,他怕是早就成了木瑶的刀下亡魂。   侯远山在外面时与刘勇并无太多接触,只后来钟楼安插在他身边的线人因为木璇都暴露了,二人才交了几次手。   刘勇此人武艺不俗,且又傲然正义,有着男子气概,因而侯远山对他的印象还算深刻。   “都是过去的事了,何足挂齿。你我本身立场不同,都不算你的错。”侯远山笑说着伸手示意刘勇去屋里。   二人到了屋里,相对在八仙桌边坐了下来,沈葭忙将桌上的青瓷杯拿去灶房洗了洗盛过来,又为他们二人倒了酒:“家中简陋,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就请刘大哥海涵。如今也到了晌午,我这便去做几样菜来,你们喝酒时就着菜方能尽兴。”   刘勇接过青瓷杯对着沈葭道了声谢,便又说起了当日之事:“当年本以为侯大哥已经离世,不曾想回到村子竟又遇上,想到马忠兄弟的死我心中有怨,这才与你打斗起来。但转念再想,便知此事怪不得你,都是那心狠手辣的高继所为!”   他说着拳头在八仙桌上捶打了一拳,引得上面的青瓷杯颤动几下,有几滴酒水溅洒了出来。   提到高继,侯远山神色黯了黯,却紧抿双唇不发一语。   刘勇见此又道:“我本不愿涉足朝堂,这才辞官归了乡。却没想到你竟会早早的回到了此地。”   侯远山敛去眼中的锋芒:“不过是苟活于世罢了。”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呢?若真论起来,你我之间也并无多少差别。都是杀人,你为钱,我为权,各取所需罢了。而我比你幸运的,是还有个为国尽忠的幌子。但说到底,战场上的将士们,又哪个不是无辜之人?”   侯远山却笑:“你若当真为权为利,也不会此时归隐山林,殷王前途无量,或许便是下一个明君圣帝,你本有更好的前途,又何必中途放弃?”   “我是个粗人,领兵打仗还行,朝堂上的勾心斗角终究不是我的那盘菜。如今回来,我还能得个体面。若留在京都,哪日若是遭人构陷,可是连如今的体面都没有了,没准儿还要留下千古骂名。这个,我还有些自知之明。”刘勇说着将杯中酒水一口饮尽。   两人正说着话,沈葭先端了两碟生调的凉菜过来,一样是芹菜花生米,一样是红椒木耳。   “这两样你们且先吃着,待会儿我再弄两样热的来。”   刘勇笑道:“嫂子不必太麻烦,我们只将就着吃就是了。”   他说着,瞥了沈葭一眼,神色微微一愣:“我瞧着嫂子有些面熟,倒好似在哪里见过的。”   沈葭敛眉笑了笑:“我一个足不出户的妇人家,怕是不曾见过的,兴许……是记错了吧。”   刘勇凝眉想了想:“那兴许便是嫂子像我见过的一个人。”   他说着,又低头想了想,突然抬头望过来:“对了,明玉公主。嫂嫂这相貌竟与明玉公主有四五分相像。”   沈葭早就知道他可能在说哪位公主,想到当日木瑶看到她也说过类似的话,不由诧异,莫非她和明玉公主真有那么相似?   堂姐妹之间如此相似,倒也很是少见。   侯远山见沈葭敛眉不答,便道:“兴许是你记错了吧,我家娘子怎可能与公主有什么相似?”   “侯大哥知道,我是殷王营下之人,明玉公主又是殷王的亲妹妹,我又怎会认错?不过想来也是,如今宫中便只有明玉公主和明月公主两位公主,嫂嫂与她们当不会有什么牵扯,是我多虑了,我这便罚酒三杯。”   他说着,当真倒了酒自斟自饮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是前天没有更新,然后很多人都抛弃人家了吗?评论都变少了,好桑心…… ☆、第39章   “你们二人且先聊着, 我再去炒两个小菜来。”沈葭笑说着借口出了屋子。刘勇已对她的容貌起了怀疑, 今后同在一个村子里,见多了只怕让他心生怀疑。   刘勇见沈葭走了才感慨道:“侯大哥是个有福气的, 娶了嫂子这般贤妻在家,日后也算得以平淡度日了。说起这个,我才刚回来爹娘便急急忙忙帮我定了一门亲事,一个月后便要成亲, 到时候侯大哥可要赏脸过去啊。”   他说着朝侯远山举起了青瓷杯。   侯远山笑着捏起酒杯与他碰了碰:“一定。”言罢一仰头饮了个干净。   刘勇又亲自为侯远山斟上,面色极其认真的举起酒杯:“我是个粗人,又是个急脾气,那晚见到你便想到马忠的事, 脾气一上来有些控制不住, 行事的确有些鲁莽了。若非侯大哥留我一命,我如今也不可能坐在这里,今日我便借这酒向你道歉,也望侯大哥莫要与我一般见识才好。”   “既然都是过去的事了,便无须再提。”   刘勇见侯远山如此好说话,顿时觉得自己前些日子的行径太过不耻了。忍不住自罚三杯,这才又道:“远山哥心中广阔, 不计前嫌,我刘某今日便在此立誓,今生都视你如兄长,再不提往日南那些恩怨了。”   他说完再次举起酒杯:“若刘大哥还愿同我结交,便共饮了这杯吧。”   侯远山本就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再加上本就对他直率的性子心存好感,如今听他这么说,便也举起酒杯同他共饮了。   刘勇放下酒杯,这才继续感叹道:“也难怪侯大哥早早地回了村子。这些年一直在外行军打仗,囫囵觉都没睡过几回,难免觉得孤独疲累,如今得以回到家乡,突然觉得心静了不少。   你我之前不相为谋,如今回了这里反倒觉得比其他人更显亲切些,指望今后你我两家多走动走动才好。我听闻侯大哥如今是打猎为生,我如今除了这一身拳脚也不会别的,倒不如跟你一道儿,你瞧如何?”   刘勇本就是个粗人,先前的气因为跟侯远山打了一架早已消散不少,如今倒是没了先前的恼怒,一心生了结交的念头。   侯远山素知他是个为人豪爽,并不爱与人结怨之辈,如今他主动说这种话自然不会相悖,笑道:“如此甚好,将来去了林里打猎,你我也还有个伴儿,遇到些个豺狼虎豹倒也不必怕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沈葭端了两碟子新炒好的辣子鸡块和鱼香肉丝,并着一砂罐儿紫菜蛋花排骨汤。虽说与外面的比起来简陋些,但在这杏花村里也算得上难得的丰盛了。   男尊女卑的时代里,男人间谈话女子自然上不得桌,纵使侯远山不在乎,沈葭倒还有那份自觉,上了菜便又去了灶房里收拾。   待到月升时分,刘勇方才打了饱嗝走出屋来:“天色已晚,侯大哥不必相送,暂且留步吧,我自行回了家去便可。”   他说完对着侯远山摆摆手,又冲灶房里的沈葭打了声招呼,这才脚下略微虚浮着走了。   沈葭回到屋里收拾二人的残羹剩饭,刘勇今日前来一共拎了两坛酒,又加上侯远山自己珍藏的两坛女儿红,如今竟然全都见了底。再看侯远山此刻面色红润,她无奈地摇了摇头,除了大婚那日,她倒是许久不曾见远山哥这么能喝了。   这边正收拾着,侯远山却突然从后面环上了她的腰肢,顺势含.住了她的耳垂。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沈葭只觉得浑身一软,心肝儿也随之颤动几下。   “远山哥别闹,喝了那么多酒,快先去床上休息着。我把桌子收拾一下,不然等到明日全是油渍更难洗刷了。”她虽是在与他说理,可嗓音中早已被他逗弄的带了丝软糯的娇嗔。   听着这比出谷黄莺还要惹人的声音,侯远山不由将她整个人环的更紧了些,下巴抵在她的肩头:“小葭,我难受了。”   “难受?”沈葭一时没回过神儿来,听到这话顿时面露忧色,转过身来碰上他那因喝了酒而显得红润的脸:“远山哥哪里难受了?”   她今晚的辣子鸡块放了不少自己种的红辣椒,端上来之时先行尝过的,很是劲道。他原就怕二人吃多了上火,再看那一盘子菜如今早已扫了个干净,不由越发担心起来。   侯远山却突然将她捧着自己脸颊的手拉下来,覆在那处:“是这里难受了。”沈葭似是被烫到了一般,匆忙就要收手,谁知侯远山早有防备,反倒将她的手腕抓的更紧了些,脸上挂着旖旎的笑意。   沈葭甚是无奈,又见他吃多了酒,便只好柔声安慰着:“远山哥先去休息,我现在要去洗碗。”她一边说着一边挣扎着被他钳制的右手。   侯远山丝毫没有要放开她的迹象,不容拒绝地道:“明日我帮你洗碗,现在你先帮我。”说完见沈葭又要说话,他又附耳补充道,“你若再找借口,我可就在此地要了你。”   “……”沈葭瞧了眼八仙桌上一片狼藉的残羹剩饭,很是识趣地闭了嘴不说话。侯远山对她的反应很是满意,伸手拖住她的后囤稍一用力便将娇娇柔柔的小娇娘扛在了肩头,向着里面走去。   *****   转眼入了五月,天气越发燥热,风声也越发的少见了。   初六这日,火辣辣的太阳挂在头顶上,村里人身上的汗一日里便没消停过,各个为着这难熬的天气抱怨着,做什么都懒散地没了力气。   而这一日,袁林氏一家人却都提心吊胆着,根本无心顾及这炎热的天气,期盼又紧张的等候在月娘的屋门前。   已经两个时辰了,到如今孩子也未曾落地,月娘痛苦地一声又一声地唤着“二郎”——来春的小名儿。   袁林氏站在月娘屋子的窗前,双手合十默默念叨着什么,心里着实有些难安,更是为月娘这儿媳捏了把汗。   不过想到在里面接生的是月娘的亲生母亲,她这心里才稍稍有了些安慰。月娘是亲家母的女儿,想来定然是会尽全力包她们母子平安的。   叶子同沈葭立在袁林氏身旁也是一脸着急,听着里面月娘一阵阵呼痛声,叶子心疼的直跺脚:“二哥也真是的,到如今仍还没个消息。当初临走时算准了他要回来的,如今这在外面究竟发生了何事,可真是让人不放心。”   袁林氏望了望京都的方向,叹道:“他走的时候也惦记着她们女子呢,这时候怕也是坐立难安,你哥哥独自一人在外已是辛苦,莫要再责怪与他。”   叶子撇撇嘴,她没有要责怪二哥的意思,不过是见二嫂这般让她心中着急罢了。   这时,屋里突然传来一阵孩儿的啼哭,外面的一众人心里的石头顿时落了地。   “生了,生了!”袁林氏激动的再次向着各路神明千恩万谢。   谁知,才刚欢喜一阵,里面的呼痛声又传来了。   袁林氏心里顿时一揪,莫不是真被亲家母说中了,月娘的肚子里是两个?   她好不容易落下的心又再次悬了起来。   原本还一连兴奋的一众人脸色也都随之拉了下来,心里越发慌乱。   这样的时代里生一个孩子都是九死一生之事,如今月娘又怀了两个,在众人眼中便是不吉利的写照。毕竟,生下一个几乎便要耗尽所有的体力了,另外一个八成便只能随母死在腹中。   去年隔壁村的李家娘子便是因为怀的双生子,最后拼了力气方只生下一个,结果另外愣是一个没生出来,就那么母子二人皆去了。   沈葭想想便觉得一阵揪心,再听里面月娘的声音越来越弱,她下意识攥紧了衣角,心里的恐慌比之方才更甚了。   若说方才月娘顺利产子的可能只有五成,现如今这第二个……能有一成胜算都是菩萨保佑了。   袁林氏急得都要哭了:“怎么会这样,老天竟让月娘那孩子遭这样的罪。这若是出了什么事,待来春回来可让我们如何与他交待?”   就在家人正焦急等待之时,却见门口突然立了个六七岁的小女孩,穿着打扮干净得体。   “袁婶子!”女娃娃唤了一声。   袁林氏闻声望过去,不由面色微诧:“湘姐儿怎么过来了?”来人不是旁人,正是浣姐儿的妹妹高湘。   高湘快步跑过来将一个做工精致的戗漆海棠花纹盒子递过去:“这里是半颗西洋参,本是前些日子二哥出门给我姐姐带回来补身子的,姐姐听闻今日来春嫂子生产,怕是用得着,便让我给你们带过来了。据说京城里的贵人们生产时都会把这个含在嘴里,好像很有用的,便让来春嫂子试试吧。”   西洋参最是滋补,却也极为难得,袁林氏一家更是听都没听过的,下意识觉得是个仙丹一般的稀罕物件,一时不敢去接:“这东西来的珍贵,我们怎好……”   “婶子快别说这么多了,还是救月娘的命要紧。”门口传来高浣娇柔温婉的嗓音,宛若鲜嫩指头黄莺初啼。   “姐,你怎么又跑来了?”高湘不解。方才还说自己同来生大哥定了亲,不方便露面的。   高浣是怕袁林氏不肯接这物件,方才亲自过来的。如今却也顾不得解释,又道:“婶子先别说这东西贵不贵重,如今月娘命悬一线,若能保了她们母子平安,方才真的算是好东西。”   沈葭也劝道:“干娘快先别顾虑这么多,浣姐儿说得对,这东西救得了月娘的命方才算是个神的。”   她说完转而对叶子道:“快先去灶房拿刀切一片给二嫂含在嘴里。”   叶子这才忙接过西洋参急急得去了。   这时,屋里的秦家嫂子急急忙忙赶出来:“来生呢?”   来生本在正午门前的门槛上坐着,闻声起身走过来:“我在这儿呢!”   秦家嫂子道:“快,你去县城里把最有名的黄婆子请来,黄婆子早些年接生过龙凤胎,她比较有经验。速度要快,再晚了只怕月娘撑不住。”   来生一听慌忙应下来,撒腿向着外面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早安(≧▽≦) ☆、第40章   因为黄婆子的帮忙, 再加上高浣送来的西洋参, 直折腾到午后月娘方才顺利的生下了孩子。但自己,就那么耗尽体力昏厥了过去。   月娘身子虚, 秦家大娘说让她多睡会儿莫要惊扰她,大家便只是看看孩子便散了去。   月娘顺利产下龙凤胎,除了黄婆子技艺精湛之外,自然有高浣送来的西洋参的功劳, 袁家人免不了对着二人千恩万谢。   送走了黄婆子,袁林氏本打算先向沈葭借着银钱给高浣,算是买她的参,但高浣死活不肯接, 袁林氏也只好作罢。   她知道那西洋参肯定不便宜, 如今给浣姐儿的钱怕是连零头都比不上,便也不再坚持,讪讪地将递过去的银子收了回来。   高湘见高浣亲自过来时便已经跑回了家,如今便只留高浣一人在这儿。她瞧瞧外面的天色笑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了,婶子留步吧。”   袁林氏忙道:“天儿这么晚了,浣姐儿便在家里用晚饭吧, 待会儿让来生送你回去。”村子里较之外面没那么注重礼节,自然也没有那等定亲以后不能见面的规矩。反而觉得这样的场合下男方亲自送才算礼貌。   高浣听了这话却不由红了脸:“不用了,我自己回去便可。何况家里怕是还给我留着饭呢,婶子不必顾虑我了。”   她说着辞了众人要走,袁来生又快步跟上去:“我还是送送你吧, 天色晚了,你若遇上袁来旺怕那痞子又欺负你。”   高浣听了后面的话方才作罢,耳根子顿时红红的,只任由袁来生跟在自己身侧。   两人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气氛异常寂静。却都默契的走得并不快,本是不远的路,却走了许久。   高浣一直低垂着头,袁来生几欲找个话题,但又实在不知说些什么,反而觉得这般不言不语地走着也是极好的。   二人到了前往高家的胡同口,高浣这才停了下来,头却是并未抬起:“来生大哥便送到这里吧,我……我自己回去便可。”   “好。”来生心中有些不太情愿地道。他觉得两人走的还是太快,还没多久竟然便到了,顿时心里一阵失落。   “今日……多谢你出手相助。”袁来生总算找了个还能与她聊上两句的话匣子。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来生哥不必介怀。”高浣很是庆幸今晚的月色并不是很亮,否则定是要被他瞧见自己脸红的模样了。   一个简短的对话以后双双都沉默下来,高浣又道:“来生哥快回去吧,我也该回家了。”   “好。”来生应着,却丝毫没有要动的打算。   高浣这才知道,他应是在等自己先回去。   “那……我先回去了。”她说着缓缓转身,向着胡同里面走去。   兴许是因为背后那灼热的目光,高浣走路时不由心跳加快,脚下的路也跟着看不清了。   她刚走几步,却觉得脚下突然踩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顿时脸色一变叫出声来,身子也颤巍巍地往后退。   而被她踩到小蹄子的夜猫也发出一声惨叫,飞快地逃窜了。   袁来生忙上前扶住她:“浣妹妹,你怎么样?”   许是一个人默默念了许多遍的缘故,来生这声妹妹唤的格外顺口。高浣只觉心肝儿一颤,脖子也跟着红了。   鼻间浓烈的男子气息让她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惊吓之余忙抽身离开:“我……我没事。”   她说完,再不肯与他多待,急急忙忙地转身跑了。   袁来生怀中一空,不自觉握了握手,感受着刚刚接触她柔软身躯时的那份美好。望着渐渐远去的背影,他不由得傻笑起来。   直到看高浣进了家门,他方才安心的转身准备回去,脑海里却全都是刚刚抱在怀里的那曼妙身躯,以及清馨的发香。   他不由叹了一声,轻轻摇头,只怕今晚上又要一夜无眠了。   高家想多留女儿些时日,他和高浣的婚期是明年的三月。袁来生突然觉得日子好长,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熬到那时候……   .   夜里,沈葭窝在侯远山的怀里为他讲述着月娘生孩子的惊心动魄。   说完了,又不忘自己感叹:“远山哥,你说这是不是很惊险,当初月季生高兴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吓人。”   侯远山伸手摩挲着她光洁的后背,眉头略微挑了挑:“小葭害怕了?”   沈葭摇摇头:“原本是害怕的,不过看月娘顺利产下一儿一女,便又不觉得害怕了。”   如果月娘这样危险都能扛过去,她便不觉得有多吓人了。不过,这是花力气的活,她觉得自己以后要多锻炼一下才行。   她正想的出神,侯远山一用力迫使她翻了个身,整个人趴坐在了他的肚子。   侯远山道:“那我们是不是还要努努力?”其实现在侯远山倒是不那么急着要孩子了,有他的娘子陪着他便很是知足了。但见她如此,还是忍不住想要逗弄几下。   沈葭无奈地嗔他一眼,又感觉有物件儿抵住了她,面上一红作势就要翻身下来,谁知竟被他牢牢抱住后囤,根本下不来。   沈葭顿时有些不乐意了:“你快放我下来,我不要在上面。”虽然现在穿着衣服,可还是觉得有些尴尬。   “是现在不要在上面还是待会儿不要?”侯远山如今面对沈葭越发没了之前的正经模样,沈葭都开始怀疑他以前的样子都是装出来哄她的。   她哼哼鼻子转过脸去不看他:“都不要!”   侯远山勾唇:“那咱们站着可好?”   沈葭:“……”   站……站着?她莫名觉得两条腿有些软。但还未来得及细想,整个人已被侯远山拖着下了床……   .   翌日,得了滋润的沈葭气色明显越发好了,肤色水嫩,目含秋波,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妇人的妩媚。   因为惦记着月娘,沈葭没来得及做早饭便先去了隔壁的袁林氏家。   此时月娘已经醒来了,只是浑身仍有些虚乏无力,还躺在炕上一直没动。   因为月娘顺利产下一男一女,袁家个个脸上喜上眉梢,就连平日足不出户,存在感极低的袁二牛也难得地让人搬了圈椅坐在月娘屋前听她们在里面说话,偶尔听到孩子的啼哭也会忍不住皱皱眉头,很是心疼的样子。   沈葭同袁二牛简单打了声招呼便进了月娘的房里,叶子和袁林氏都在,一人抱了个小家伙哄着。   一旁的来喜看的心痒痒,很想抱抱自己的侄儿侄女,但娘和姐姐都嫌他年幼,怕他伤了孩子,不肯给他抱。如今便可怜巴巴地伸长了脖子,瞪着俩眼珠子瞧着,期盼着侄儿侄女赶快长大,这样他就可以带他们去河里摸鱼,去坡上摘果子了。   屋里的画面实在太美,倒让沈葭有些不忍心打破了。她站了好一会儿才走进去:“两个小家伙倒是醒的早,一大早在那院儿便听到哇哇的在那哭,这是姐弟俩比谁的声音大么?”   袁林氏看到沈葭笑了笑,低头对着孙子道:“阿玮可听见了,你干姑姑可是拐着弯儿的数落咱闹腾呢,可是搅了她的美梦喽。”   孩子的名字是按照来春走时的交待起的,大的是个丫头,唤作袁琦,小的是个哥儿,唤作袁玮。   袁林氏如今孙儿孙女都有了,整个人都年轻了不少,说起话来都带了玩笑的意味,只引得大家一阵笑闹。   袁林氏和叶子一人抱了一个不肯撒手,沈葭无奈便坐在炕边同月娘说话:“嫂子可下奶了没?”   袁林氏道:“哪里会那么快,起码也要三天的。昨晚上亲家母送来了乌鸡汤,还说待会儿过来帮月娘按摩一下,希望奶水下的快些。如今俩孩子都吃的屠户家娘子的奶水。”   袁林氏口中的屠户家娘子便是月季,她家高兴吃的不多,奶水正愁没法处置,如今袁琦和袁玮算是赶上了好时候。   正说着,便听到了秦大娘在外面与袁二牛打招呼的声音。   袁林氏面上一喜:“瞧瞧,这刚说着人已经来了。”   沈葭跟着笑道:“到底是亲闺女,能不惦记着么?”   说话间,秦大娘已经掀开竹帘子进了屋:“我一到门口便听到你们在说我,可是嫌我来的晚了?”   沈葭柳眉一挑:“大娘可真会听,我们明明在夸你上心呢,到你耳朵里这话儿怎么就反了?”   秦大娘笑着指了指沈葭:“就你这丫头嘴会说话。得了,我看这屋里就你闲着,我刚带了猪蹄汤在灶房,你去倒进碗里端过来给你二嫂嫂喝。”   “哎!”   待沈葭走出去,很快又端了猪蹄汤进来的时候,秦大娘正在帮月娘按摩。猪蹄汤还有些烫,她便吹了几口放在一边的床头柜上,自己则跑到叶子身旁看自己的小侄女儿了。   月娘躺在床上看着俩孩子,突然心里有些发堵,不由喃喃:“也不知二郎在京城可曾想起过我们母子来。”   袁林氏知道她这是想念来春了,便道:“自然会的,你的产期与他走时算得日子大差不差,没准儿他如今还在想着你给他生的是个儿子还是女儿呢。”   袁林氏本是安慰的话,月娘听着听着却突然红了眼:“我昨晚上做了个梦,我抱着孩子去京城找他,结果却看见他跟别人在成亲,他看到我和孩子,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就拉着新婚妻子走了。我喊他,他也不理我……”   作者有话要说:  5月1日至5月5日打算参加日更一万的活动,也就是从明天开始作者菌要励志每天更新一万字,连续更新五天。   没有存稿的我想想都要吐血。不过我觉得你们应该会开心的吧?所以我一定加油做到,大家别跑啊~(≧▽≦)~ ☆、第41章   月娘说完话红了眼, 屋子里的人个个脸色微变, 都有些沉默。   还是袁林氏最先说话道:“你这是刚生完孩子期间容易胡思乱想,来春他一定不会是这样的人。再者说, 梦都是反的,兴许他过些日子便回来了呢?你拼上大半条命才给我们家添了一男一女,是他们家的大功臣。退一万步说,若那混账真敢做什么对不起你们母子的事, 我第一个不会饶了他的。”   秦大娘听了也拍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她:“瞧你这丫头,一个梦也值当伤心成这样?你现如今可是万万哭不得,莫要乱想。何况你婆婆不也向着你的吗,来春他定然不敢乱来。”   袁林氏和秦大娘轮流着好一番劝导, 月娘方才止了泪, 不再提此事。   待月娘喝完了猪蹄汤,恰好秦嫂子来唤秦大娘回去,袁林氏便亲自送了二人离开。   出了袁家,秦大娘对着儿媳吩咐道:“赶明儿让大郎去买条鲫鱼回来,炖了鱼汤给月娘送过来。亲家母家里艰难,怕也没什么好东西,月娘还未下奶, 正需要滋补。咱们能帮一些便帮一些吧。”   “媳妇知道了。”秦万氏点头应下了,复又问道,“娘觉得来春这次会试该是个什么结果?”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袁来春科举仍没个结果,村子里都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秦万氏听到些风声,不由也关心起来。   自古以来,金榜题名之后抛弃糟糠之妻另娶富家女的例子比比皆是,先前将月娘嫁给来春本就是觉得他是个有前途的,定会给月娘幸福。可来春若此番入京,被皇城里那些贵女千金们迷了眼,乱了心神,月娘和这一双儿女又当如何?   秦万氏这么一问,秦大娘不由想起方才月娘的那个梦来。   她顿了顿方道:“咱们月娘嫁给他时他还只是个穷秀才,当初他也是跪在老娘跟前立下过誓言的。如今此番得了富贵若敢弃了咱们姑娘,纵使拼了我这半条命,也定要叫那混账吃不了兜着走!”   秦大娘此一番话倒好像袁来春真的已经背叛了自家女儿一般。她素来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儿,何况又是出了名儿的护短。那日自家孙子被隔壁的孩子欺负了,她心疼的拿了扫帚追了人家孩子老爹跑了半个村子。   秦万氏自然也知道自家婆婆的性子,虽说有时候泼辣一些,但未必就不是好事。有时候家里能有个硬气的人,才能不被那些人看轻了去。如此来看,纵使那袁来春果真有对月娘不好的念头,必然也要忌惮这个丈母娘三分。   不过,这也只是最坏的打算。其实大家心里又何尝不希望来春能够出息,和月娘好好过日子呢?   这般想着,秦万氏又道:“当初让月娘嫁给袁来春,看中的便是袁家人个个心善,想来月娘跟着来春也只有享福的命,他必不会负了月娘。”   秦大娘叹息一声:“若是如此,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   产妇在生产时若是龙凤胎在人们的观念里不吉利,但若真的顺利生下来,便又成了大富大贵之象。   因而月娘顺利产下龙凤胎一事很快便在附近的几个村子里传开了,直说这许是来春要中状元郎的前兆。一时间,袁家的门槛儿都要被祝贺的乡亲们踏破了。   第三日便到了袁琦和袁玮姐弟二人的“洗三”,这里的人认为人之一生有两件事最为重要,一为生下来三天后的“洗三”,一为去世三日后的“接三”。   所谓的“洗三”便是洗去婴儿从前世带来的污垢,使今生平安吉祥,一帆风顺。   因为大家皆注重此事,故而家家户户遇上这一日无论贫富都会有个动静。而月娘又是难得能顺利产下龙凤胎的,袁林氏心中欢喜,自然免不了好好地大办。   按照风俗,婴儿的“洗三”都由接生的产婆来主持,袁琦和袁玮是秦大娘接生的,又是俩小家伙的亲外祖母,这种事自然毫无悬念地落在她的身上。   这一日,袁林氏早就按着秦大娘的要求预备好了挑脐簪子、围盆布、升儿、斗儿、秤砣、小镜子、新梳子等各样洗三需要用到的物件儿,红红火火地要给自己的孙子孙女风光一回。   因为袁来春中举的关系,如今不少人家来亲近,这样的日子里自然免不了来送上祝福。因而今日袁家也迎来了许久不曾有过的热闹景象。   这日晌午,袁家的堂屋里备好了香案,供奉碧霞元君、催生娘娘、送子娘娘、豆疹娘娘等十三位神像,月娘卧房的炕头也供奉上了炕公和炕母。   拜过了神像,叶子和沈葭将盛有槐枝、艾叶熬成汤的铜盆和早就备好的礼仪用品端进月娘卧房的炕上,“洗三”之礼也便正式开始了。   沈葭虽然自幼生活在这个年代,但她那时没有这样的待遇,因而对此并不是很了解。当初月季家高兴的“洗三”她倒是去了,但因为高耀与高家人关系不好,村子里闲话虽少了但也没多少来往,便只是请几个熟人热闹一下,没有今日这般讲究。   如今看着如此大的排场,她不由得很是期待。   开洗之前,袁家人依照尊卑纷纷往盆里填一勺清水,再放些钱币,谓之“添盆”。   沈葭知道袁家的日子向来紧缺,昨日与侯远山商议后特意带了一对儿银镙子来。见沈葭把银镙子放进了铜盆里,袁林氏微微有些惊诧,却又有些感动。孙子孙女们的“洗三”她本想好好操办,但银裸子实在是用不起,便只好用铜钱代替。没想到沈葭这般尽心,倒让她眼圈一红。   他们小夫妻俩也不容易,这对儿银裸子可也是不好得的,如今就这般大大方方的拿了出来,她这个干女儿,是真的拿她们全家当自己人的。   袁家之人添了盆,接着便是前来祝贺的街坊邻里们,大家往盆里丢些铜钱或者花生、红枣等喜果,东西不多,倒也算是一番心意。   而更新鲜的是,大家每往盆里添一样东西,秦大娘都会说些吉祥话,引得大家伙儿一阵乐呵。   “添盆”结束以后,秦大娘用棒槌在盆里搅拌几下,边搅便道:“一搅两搅连三搅,姐姐领着弟弟跑。七十儿、八十儿、歪毛儿、淘气儿。唏哩呼噜都来了!”   搅拌过后,秦大娘将棒槌递给一旁围着的人,这才开始从月娘怀里抱起袁玮洗澡。   才不过三天的孩子,刚碰到盆子里的水便开始哇哇大哭起来,月娘顿时有些心疼:“娘,水会不会太凉了,阿玮哭得这么厉害。”   秦大娘也不看她,只低头给袁玮洗着,嘴上道:“哭了才好你,越哭越吉祥。你小的时候,可是比这小家伙哭得惨呢。”   月娘被秦大娘当着众人的面儿这么一说,顿时脸上一红,抿着唇没再说话。她娘也是的,说这种话也不分个时候,都是有孩子的人了,这样的话多难为情啊。   不过月娘怎么想的秦大娘此时却无暇顾及,只又念念有词地说着:“先洗头,做王侯;后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   洗过之后便是梳洗打扮,依旧念叨着那些个顺口溜吉祥话:“三梳子,两拢子,长大戴个红顶子;左描眉,右打鬓,找个媳妇儿准四村;刷刷牙,漱漱口,跟人说话免丢口……”   沈葭是第一次看到婴儿的“洗三”,听着秦大娘嘴里那些极有意思的话,抿着唇笑。这样的风俗倒也热闹,村子里都这般,想来达官显家的洗三只会更加隆重。   如此一想,沈葭突然觉得自己这王府千金的名号还真是徒有虚名。当初姨娘生下她以后月子期间就被楚王妃折磨的够呛,自不必说她那时候在王府里是什么样的待遇了。   是谁说出生在王侯之家便是好命的呢,便如她这般,倒不如托生在这样的家庭里被一家子人呵护着,也是一种幸福了。   袁玮和袁琦的“洗三”礼结束,按照风俗还要大摆筵席,说是大摆,不过依着袁林氏家的条件自然不会太过丰盛,也只比平日里的生活稍稍好些罢了。   好在前些日子侯远山打猎时弄来不少野物,卖了一部分,剩下的留下来做原料,使得这场宴席还算过得去。   直到黄昏时分,沈葭和侯远山方才吃饱喝足回了自个儿家里。   回到家里,原本在隔壁时的那股热闹顿时变得宁静下来。沈葭吃的有些撑,侯远山怕她积食,便待她出去活动,不知不觉间便到了月季的家里。   原本今日袁琦和袁玮姐弟俩洗三高耀一家子也受了邀请的,但因为高兴年纪小,月季嫌带着孩子过去不方便,何况孩子吃奶期间很多东西吃不得,便留在了家里。高耀一心记挂着她们母子,因而并未吃多少东西便也回了家里。   沈葭和侯远山进他们家时,月季正坐在自家屋里喝着蛋花汤,是高耀从叶子家回来时被袁林氏硬塞着给带回来的。   高兴此时刚睡了一觉,这会儿被高耀抱在怀里正精神着,一双澄亮亮的大眼睛乌溜乌溜的,偶尔裂开嘴笑笑,伸着肥嘟嘟娇嫩嫩的小手抓几下高耀的衣服,可爱极了。   沈葭一瞧见便先从高耀手里争抢着抱过来:“小高兴,今天看到小葭伯母高不高兴啊?有没有不乖,惹你爹娘不高兴呢?”   沈葭的话小家伙听不懂,只眼睛有神地盯着房顶,偶尔嘴角上扬几下。她不由感叹:“瞧瞧你们,家里有个小家伙缠着,可当真是热闹。”   月季喝完了蛋花汤,将碗搁置在红漆木四方桌上,又拿帕子擦了擦嘴,这才道:“这会儿又见你羡慕起来了,你们俩成亲也有些时候了,怎不见你们也生一个?”   沈葭脸上红了红,反驳道:“哪里便很长时间了,我们俩也才两个月而已。”   自沈葭从高耀手里把高兴抱过来,高耀便同侯远山出去说话了,因而月季说话也没那么多顾忌,算了算日子道:“两个月说短也不算短了,你这个月的月信可曾过了?”   月季觉得两人正值新婚,怕还如胶似漆着呢,这种情况下还是很容易怀上的。就像她和高耀,也便是在这个时间里有了孩子的。   沈葭抱了高兴在她旁边的圆木墩儿上坐下来:“月信儿前几日已经过去了。”   说到这里,她微微顿了一下又道:“远山哥对这种事不太着急,也不知是不是他故意的。”   月季不由笑了笑:“说来也是,你们如今刚成亲没多久,怀那么早也不好,到时候他可是要憋坏的。我那会儿,刚成亲两个月便发现有了孩子,自那时开始我就不肯让他再近我的身,倒是把他好一通折磨,有时候急了我也只能用手……到如今他每每抱着小家伙,还觉得自己好委屈呢。”   月季对她说这些私房话毫不避讳,倒是惹得沈葭一阵不自在,却也只能低头逗弄着高兴强装镇定。   她觉得,她和远山哥的那些私房话都是张不开嘴说与她人听得,毕竟想想都觉得羞人。兴许,这也是她们俩还处于新婚期的原因吧。   月季瞧见了她的不自在,便知是自己刚刚那些话让她害羞了,倒也没说什么,只笑着岔开了话题:“我前些日子听远山哥跟我家阿耀商量着要给你们住的卧房隔上一堵墙,这会儿估计又在商议着把墙垒在哪儿合适呢。”   沈葭点头,又看了看月季家:“我觉得你们这样就挺好啊,卧房里空间不必那么大,不显得拥挤就成,外间是个厅子,平日家里来个客人也方便很多。”   侯远山的家本是有三间瓦房那么大,但只圈出了两间屋子,南面是个杂货屋子,平日放下干柴和他打猎的用具,北面便是卧房了。   当初二人成亲时家具倒是新制备了不少,但因为卧房的空间太大,仍显得屋子里有些空落落的,所以两人便商议着隔一个厅子出来。这样,家里万一来了客人也不至于一眼就能瞧见内室,怪别扭的。再加上沈葭冬日里怕冷,便想着顺便也再借这个机会垒一个睡炕出来,把整个屋子给翻新一下。   这边二人正说着,却见高耀进来对着月季商议道:“娘子,方才我和远山哥商议着明日开始动工,他家里的一些东西便先放在我们家里,刚砌好的炕也要隔些时日方能睡人,所以这两日便先让他们住咱们家里,你瞧着如何?”   月季道:“这自然是好的,咱家屋子多,也够他们住的了,待会儿我去把西屋里给打扫一下,便先让她们俩住那里吧。刚好,小葭也可以陪我做伴儿几日。”   月季家是坐北朝南开的,规格也和村子里大多户人家没差多少,都是主并排三间,西侧三小间,东侧一间灶房,一间柴房,剩下的一块儿地方种着月季花,此时花儿渐渐开放,正是靓丽的时候。   高耀本就知道自家娘子是个好说话的,因而打了声招呼便同侯远山去他家里挪地方去了。沈葭见了本也要过去帮忙,却被高耀给拦了下来,只说他们二人在就足够了。月季也说不让她去,只待会儿她们二人一起把西屋收拾一下也就是了。   西侧三间屋子,月季说让她选一件,沈葭觉得自己和远山哥也在这里住不了太久,便选了靠北面那间东西不多,容易收拾的来住。月季知道沈葭是给自己省心呢,只笑了笑倒也没说什么。   沈葭本打算自己打扫,月季却坚决不同意,只说屋里的东西她也不知道放哪里好,帮她抱着高兴哄他玩儿就成。沈葭无奈,便也只好作罢。   因为屋子里东西不多,倒也极好打扫,没多久便收拾干净了。   月季指了指南面靠墙的一张小床:“这床前段日子在外面淋了雨,不太结识了,不如等会儿让远山哥把你们用的那张拿过来?毕竟夜里动静大了,怕是要榻。”   沈葭原本还打算应下,可待听到月季那句半调笑的话面色蹭的一下便红了,什么叫夜里动静太大?她在自己跟前说话是越发的不避讳了。   “不用了吧,我看挺结实的。”沈葭觉得这话说的有些赌气的味道。   月季却忍不住被她给逗笑了:“你确定就睡这张床吗,以前我和阿耀也睡过,晚上翻个身便吱扭扭的响,总感觉要塌,这才搁置在了一处。”   沈葭很想朝她翻翻白眼,这会儿倒成了夜里翻身床会吱扭作响了,她敢打赌方才月季那句动静大绝不是这个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小葭脸皮太薄,谁都想欺负一下,哈哈!   这章够肥吧,说好的一万字,还有五千没发,晚点奉上~ ☆、第42章   沈葭和月季正一边收拾着屋子一边说着话, 侯远山和高耀抬着家具进了家, 月季忙过去把门打开,让他们一点点抬进来。   其实倒也没多少东西, 不过是一架衣柜,两个红木箱子,剩下的便都是些零碎的东西,如今全都放在了杂货屋里。   月季问道:“远山哥, 你们的床怎么没有一并抬过来,这间太小,怕是挤不下两个人的。”   沈葭顿时一阵腹诽,她方才怎不见对着她说这样的话?摆明了就是逗弄她的!   侯远山却道:“不用, 家里不能没个人, 我睡在杂货屋里,小葭一人先住在这里便成。主要那里面平时放过猎物,如今又天热,怕她住不习惯。”   沈葭心里顿时有些失落,搞了半天远山哥是打算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的?可之前怎么也没跟她商量一下啊?   月季也有些意外,看了看沈葭又道:“家里贵重点儿的东西一并搬过来就是了,也没必要非留个人在家吧?再说了, 那屋子的确有畜生的味道,远山哥住那里终究不好吧?”   侯远山道:“也不过是几日的功夫,也不必那么麻烦。何况我一个大男人,住哪里还不都一样?对了,小葭的日常用具还未拿过来, 我这便去取。”   他说着要出去,沈葭忙道:“我跟你一起去拿。”说完,她将高兴递给月季,跟着跑了出去。   见二人走了,月季不由看向高耀:“怎么回事啊,方才你不还说是远山哥和小葭一起的吗?这会儿怎么就成小葭一个人了?”   高耀摊摊手:“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一直以为是他俩一起住咱们家啊。”   月季琢磨了一会儿,又问:“远山哥不还打算把房子翻新一下吗,那少说也得大半个月才能住人,难不成他打算让小葭一个人在咱家住半个月?咱们倒是没什么,可远山哥这行为也太奇怪了吧?”   月季说着,眸中渐渐闪过惊诧,忙又看向高耀:“你说,远山哥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啊?”   高耀挠着后脑想了想:“应该……不会吧?我瞧着远山哥和平日没啥不一样的啊。”   *****   这边,沈葭追出去之后便和侯远山并排走着,因为赌气她也一直没吭声,就那么默默走着。侯远山也不知是没瞧出来还是怎么,竟也什么话也不说,连句像样的安慰和解释都没有。   他一声不吭的就要跟她分开睡,到如今也没给她一个很好的理由,沈葭觉得心里赌了一口气,很难受。又见他这般装不知道,她一下子就火大了,干脆站在路边上,再不肯往前走了。   侯远山见了,这才又回过身来上前拉住她的手:“怎么,真的生气了?”   沈葭气哄哄地甩开他的手,也不愿同他说话,又加快了速度往家里去了。   侯远山见她使小性子,眼里的神色变了变,无奈地摇摇头,疾步跟上去了。   沈葭如今正委屈着,听他一路上唤她也不答应,脚下的速度更是不减,急匆匆地往前走着。   到了家,拉着一张脸默默收拾自己的用具,拿了包裹将它们统统包起来,侯远山站在门口看着她,想上前去安慰两句,又不知该如何解释,一时间有些木讷,又有些心疼。   没多大功夫沈葭便已经收拾好了,正眼也不愿瞧他,将那包裹跨在肩上就要出门。   到了屋门口的时候,她正要跨过门槛,却被侯远山一只臂膀给拦住了:“好娘子,别生气了好不好?”他嘴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哄她。   沈葭本就觉得委屈,如今又听他安慰自己都这么敷衍,连个正经理由都没有,不由得鼻子发酸,却怎么也不肯哭,只目光淡淡地看着外面:“你快把手拿开,既然烦了我,我今儿个出了这院子就再也不回来了。”   她实在想不明白,这几日他俩一直好好地,他怎么就不曾跟他提砌墙的时候让她一个人去月季家住的事儿,临到事儿前头了才想起来告诉她,让她心里连个准备也没有,他这样子哪曾把她当成自己的妻子来看了?   何况他以看家为由睡在杂货屋,这借口在她看来实在牵强。他们俩人有多少家底沈葭心里清楚,哪里用得着留个人在哪里看着?纵使真的看家,他怎么就不曾问问她愿不愿意跟她住在杂货屋里?   如今可好,二话不说倒先把她给安顿下来了,又算是个什么理儿?她是他三媒六聘,吹吹打打娶过来的妻子,如今凭什么跟打发一个花钱买来的丫头似的,就这么一个人决定了?   砌墙,垒炕,屋子翻新,速度再快也要个把月的啊!他就这么忍心和她分开这么长时间?   她越想越委屈,忍不住用拳头捶打着他伸在自己跟前的胳膊:“你个混蛋,我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省的你瞧着心烦。你若是腻了我,倒不如明明白白的说出来,这样子又算怎么回事?”   她说着说着,眼泪也跟着啪嗒啪嗒滴了下来,一颗颗珠子似的落在侯远山的胳膊上,引得他越发心疼,直接伸手将她拉进怀里,用力的将她整个人全了起来:“傻姑娘,我怎么会腻了你呢?不过是夜里让你歇在月季家里罢了,白日里不还见得着吗,你怎的就伤了心?”   沈葭用力锤着他的胸口,继续呜咽着:“你说的好听,你早怎么不说,偏偏什么都决定好了才来告诉我,你这样又……唔……”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已经被侯远山尽数吞进了口中。他陶醉地吻着她的唇,又顺着面颊一点点吃掉上面的泪珠子,咸咸的味道让他心里泛酸。   好一会儿,沈葭的情绪方才渐渐平复下来,只看着跟前的男人时隐隐带着抽噎。   他温柔地捧着她的脸,轻声哄着:“好姑娘,不伤心了。我保证,顶多半个月就把房子收拾好,亲自接你回来好不好?你这样闹,可是舍不得与我分开?原来,我们小葭竟是比我还粘人呢,你如今这样……莫非夜里的矜持都是装出来的?”   沈葭被他说得面上微烫,不由嗔他一眼,伸手在他胸口处又捶了一下:“你才是装出来的!”   侯远山顺势握住她的小拳头,放在嘴边亲了亲,眉眼处温柔似水:“不生气了?”   沈葭娇嗔地看着他:“你不跟我分开我就不生气,咱俩一起住月季家里。你要翻新屋子,杂货屋里肯定也要重新修正,里面怎么能住人呢?”左右他方才也说她是装矜持了,那她索性大大方方说出来,她就是不要跟他分开,一天都不行,个把月更是想都别想。   侯远山被她这倔脾气整的没法子,敛去眸中一闪而逝的复杂,妥协道:“好,那就听你的,一起去好了。”   “真的?”沈葭顿时开心了,伸手环上他的脖子,在他脸颊上狠狠亲了亲。她就不明白了,既然如今这么轻松便答应了,方才非要坚持一个人睡在家里是什么意思?不知为何,沈葭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不过既然远山哥不会跟她分开,她也就不愿再想那么多了。   侯远山抚了抚她的后背,又道:“那你先拿着东西去月季家,我看看还有什么东西要收拾,晚点儿过去找你可好?”   沈葭点点头,乖乖松开侯远山的脖子出门去了。到了院里,又忍不住回头补充一句:“你方才答应我了,不许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   “好。”侯远山冲她宠溺地笑笑,见沈葭满意地走了,他方才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丫头,防他倒像是防贼一般。   左肩上传来一阵刺骨之痛,他眸中神色微闪,面上并未见有多少表情。   这时,门口处传来一声轻唤:“侯大哥!”   侯远山应声望过去,对着门口的刘勇笑了笑:“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刘勇走上前四处望了望:“嫂子没在吧?”   侯远山道:“没有,去了高耀家。”   刘勇举了举手里的木匣子:“我寻思着你受了伤定是不忍让嫂子知晓,便来此帮你换药。我从京城回来时带了不少治伤的金疮药,虽不见的有多好,抹上总会好的快些。”   侯远山坐下来褪去外衫,露出受了伤的左肩来。他只简单地包扎了一下,方才与沈葭的拉扯间伤口崩裂,如今已经渗出来了不少殷红。   刘勇瞧着有些自责:“是我对不住你,若非今早上我唤你去打猎,你也不会……”   原本今日隔壁的袁林氏家洗三,侯远山没打算去打猎的,但刘勇第一次去山上,非要拉了侯远山一起,又说只是先转转,不会耽搁袁家的大事,因而侯远山便陪他去了。   谁又想到,才刚到山脚下便来了一群刺客,那些刺客各个武艺高强,且又招招致命,瞧着倒像是冲刘勇来的。   两人在与刺客打斗时,草丛里飞来无数暗箭,侯远山便一不留神受了伤。   回到家里,因害怕被沈葭瞧见,侯远山便只是粗劣的包扎了一下便去了袁林氏家。今日又喝了些酒,伤口有些发炎。他害怕夜里睡觉时被沈葭察觉,这才想着以房子翻新为由让沈葭去月季家住着。却没想到那丫头不肯……   侯远山思绪回转,摇头道:“这事怪不得你,本就是我自己不谨慎才受了伤。倒是你,可曾想过那些人的底细?”   刘勇帮侯远山上了药,又拿绷带缠上几圈,这才冷笑道:“我都回了这里,谁还会不放过我?自然是晋王的人。我临出京城前,晋王曾三番五次拉拢与我,我为殷王殿下出生入死,自然不肯,为此他在我离京这一路上没少派人追杀,却没想到,竟然寻到了这里来。”   刘勇已经辞官归隐,晋王却仍不肯放过,其实仔细想来倒也不难猜测。依着晋王的性子,自然不会留下任何一个威胁存在。未免刘勇有朝一日再回朝堂助殷王一臂之力,死自然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侯远山不想打探朝中局势,便直接盖过了这个话题:“待会儿你还是将这些伤药拿回去比较妥当,我怕搁在这里被我家娘子瞧出端倪来,惹她担心。”   刘勇道:“也好,我先拿回去,等该换药时我再过来帮你换也便是了。如今天热,伤口还是要勤换药才好。”   他说着又道:“对了,我方才过来时听说远山哥打算这几日要翻新屋子?”   侯远山点头:“小葭怕冷,打算在屋里垒一个睡炕,再砌一道墙。顺便趁这个机会将屋子翻新一下。”   “可是你这伤……”   “不碍事的,你我这样的人还会在乎这点子伤口吗?我只是……怕小葭知道了担心。”   侯远山中的这一箭伤口还是很深的,不过好在不是什么要命的部位。刘勇常年在外打仗,这样的伤势在他看来自然知道没什么大碍,可想到侯远山带着伤势干活,仍是有些不放心:“虽说不会致命,但伤还是要养着才好得快,否则伤势加重,痊愈的时日也会越拖越久,嫂子迟早会发现的。”   刘勇说完想了想:“我看不如这样,明日我去多带些人过来帮忙,这样也可以帮你省些力气。”   侯远山心想也是,为了不让沈葭发觉,他还是要早些将伤给养好了才是。   “如此,便多谢刘兄弟了。”他说着对着刘勇拱了拱手。   *****   沈葭到了月季家,月季听说侯远山也要住进西屋里,因为天色太晚,再去侯远山家里抬大床费事,便去隔壁秦家借了张不用的床和原有的那张并列。   月季帮她铺床时调笑的看着她:“你倒是有法子,才回家一趟就让他转了主意,也不知在家里与他做了什么?”   这月季总拿这样的话来逗她,沈葭耳根子发热,无奈地睇她一样:“我能做什么,不如你教教我?”   “男人嘛,自然是最爱什么给他吃什么,若让他们尝些甜头,约莫三分饱的时候最容易说话。”   月季说着,见沈葭红着脸整理床铺,自个儿坐在床沿上笑:“我这话,可算是教了你?”   “去去去,我铺床呢。”沈葭头也每抬地说着。她就不明白了,月季整日拿着样的话题与她说,都不觉得害臊吗?她只听听都觉得耳根子发烫了。   果真,还是映月楼那样的场合听多了,见多了的缘故。   沈葭想想或许今后这大半个月里可能都要听到月季拉她聊这样的话题,然后被她各种打趣,沈葭不由打了个激灵。   这日子,还过得下去吗?   月季似乎也发现自己今日拿这样的话题调侃她的次数太多了,索性换了话题:“诶,天都要黑了,远山哥怎么还不来?”   沈葭听罢瞧了瞧窗外,果然,不知何时外面已经漆黑了。   “他说了住这里的,应该不会骗我吧。”沈葭小声嘟囔着,像是对月季说,又像是安慰自己的话。   月季想了想问她:“远山哥没出啥事儿吧?”   沈葭微微愣了愣,随即认真思索一会儿:“我也没瞧出来和以往有什么不同,只是,今日这事倒真有些反常……”   月季拍拍她的肩膀:“细心一点儿,兴许能瞧出些什么来。”   沈葭点了点头,暗自寻思着,她的确要仔细瞧瞧才行。自从知道了远山哥以前做过杀手,她心里便总透着不安,生怕他哪一日招呼都不打的便走了。   虽说知道远山哥一定不会是这样的人,但她还是觉得有些担心。   月季和沈葭又说了会儿话,高兴饿坏了在那屋里哭,月季便着急忙慌给儿子喂奶去了。   沈葭怕浪费人家的煤油灯,便吹灭了灯火,屋子里顿时黯淡下来,漆黑到什么也瞧不见了。   莫名的,她觉得有些害怕,只隔壁隐隐传来月季和高耀的说话声,她方才觉得一颗心安定一些。   脱了鞋子爬上床,天气太热,她索性什么也不盖,只那么和衣躺下。   侯远山一直没有来,沈葭一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每翻个身便听得身下的床板吱扭作响,再想到月季之前调侃她的话,她觉得心里竟升起一丝落寞。   说好了要来的,到如今仍没个动静,也不知远山哥到底是不是在骗她。   沈葭深吸一口气,赌气地想着:他若真的不来,打算让她一个人在这儿住上个把月,她就……她就一辈子都不搭理他了!   就在这时,她听到外面传来侯远山和高耀的对话,不过是些个寒暄罢了。   接着,便听到一阵脚步声向着这边走来,沈葭赌气地一翻身朝向里侧躺着,打算装睡。   说好了要来,结果到现在才不紧不慢的过来,也不知到底有什么东西要准备。她才不要随随便便的就原谅他!   作者有话要说:  远山哥:唉…… ☆、第43章   侯远山推门进去, 屋子里漆黑一片, 借着深厚的内力他听到了沈葭略显起伏的呼吸声,凭着直觉来到床边坐了下来。   感受到有人坐在了床沿, 沈葭依旧侧躺在那里没有动。她一个人占了并着两张床的中间,又躺的有些斜,无论侯远山睡在外侧还是内侧都是不够的。   她就是故意这么做的,倒是要瞧瞧他今天晚上怎么睡觉!沈葭这般想着, 面对墙壁的脸上挂了一丝狡黠的笑意。   “小葭生气了?”侯远山知道她肯定没睡,直接问道。   沈葭却依旧佯装睡觉,身子都不带动一下的。   侯远山无奈的摇摇头,只好侧着身子躺下来。   他伤在左肩, 如果躺下来朝着里侧沈葭的方向, 左侧便要压在身下。因为怕伤口崩裂渗出血来被沈葭发现,他便只能与沈葭背靠背地躺着。   但沈葭自然是不知道他的心思的,如今见他就这么躺下来,且又背对着自己,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儿。可又觉得这时候发火太过小女人了,便强忍着那股不开心,自觉往床里侧挪了挪。   身后的男人一直没什么动静, 后来渐渐有了平稳的呼吸声,沈葭气的想要坐起来把他摇醒。但看他睡得正酣,终究还是没忍心打扰他,只默默的转过身来,隔着浓郁的夜色发呆。   后来兴许是困急了, 她方才不再胡思乱想,渐渐睡熟了去。   然而侯远山事实上一直没有睡着,如今听她的呼吸渐渐变浅,方才安心的舒了一口气。   这时,小葭下意识地唤了声:“远山哥,你抱着我睡。”   说完,她往这边挪了挪,自己伸手环上了他的腰,将脸贴在她的后背,又动了动樱唇咀嚼几下继续睡了。   侯远山身子僵硬了一会儿,方才坐起身小心翼翼将她环着自己的手放下去,自己又越过她的身子躺在里侧,将她整个人拉进怀里,使她的头枕在自己的右臂上。   沈葭乖巧地往他怀里缩了缩,继续睡觉。   侯远山不由勾了勾唇角,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亲,这才满足地闭上眼睛睡了。   *****   第二日清晨,太阳早早的升起来,映衬的整个屋子都透着光亮。   沈葭睁开眼睛的时候,旁边早已没了侯远山的身影。   她隐隐记起自己昨晚上是被他抱着睡的,心里那股不安和难受也便瞬间消散了不少。   她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却听得隔壁传来高兴的哭声,以及月季甚是无奈的安慰声。她迅速穿了鞋子整理过衣裳跑去看。   “哎呦呦,这是谁欺负我们小兴儿了,哭的可真伤心。”沈葭说着掀开竹帘子走进屋去。   原本还哭的上心的高兴听到声音停顿了一会儿,接着又继续哭起来。   月季哭笑不得:“看来你的面子不够大,这孩子,脾气也不知是随了谁的,每天早上醒来都要先哭上一阵儿,奶水都不肯喝,可是要把人给愁死。”   沈葭笑着接过来,耸着身子哄他,没一会儿竟是止住了,月季瞧着稀奇,笑道:“还是你俩最亲,方才可是要把我累死。”   沈葭笑着亲亲他的脸蛋儿:“谁说我们哭了,方才我们小兴儿是在练嗓子呢,对不对?”   小家伙听不懂沈葭说什么,只一边噙着手指,一边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珠子看她,像是很新鲜的样子。   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眼睛纯净的没有一丝杂质,让人瞧了就很是喜欢。想到方才月季头疼的模样,她又忍不住笑:“你这一个倒还好了,月娘一下子两个,如今孩子小不觉,等再大些可是比你们家头大。”   月季跟着笑:“你这话倒真是说对了。”   “高耀去哪儿了?”沈葭看了看四周问道。   月季从床上下来,边穿着衣服边道:“一大早便去县城卖肉了,我早上饿得晚,又懒得早起,他平日里都是自己去街边吃碗馄饨对付一下。”   沈葭道:“这会儿应该饿了吧,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去做。”   月季赶忙拒绝:“还是我来吧,你照顾着兴儿就成。难不成你住在我们家就要伺候我们一家子?”   沈葭蹙眉道:“瞧你这话说的,哪里可就这样严重了?我还不能让你尝尝我的手艺了?”   月季讪讪地笑:“是我不会说话了,你若这样说,今日你这饭我不吃还不成了。”   她说着,又问:“对了,远山哥呢,莫不是一大早就回家里忙活去了?”   “想来应该是的,待会儿我去瞧瞧他,回来再给你们娘儿俩做饭。”   月季撇撇嘴:“我们兴儿可不吃你做的饭。”   沈葭看着怀里瞪着眼珠子的小可爱,禁不住笑道:“兴儿是不吃,可她娘亲是要吃的,娘亲吃了饭我们兴儿才有饭吃啊,对不对?”   听不懂的小高兴默默吃手指。   *****   沈葭回到家时,侯远山和刘勇正带着一帮子人屋里屋外的忙活。   “远山哥!”沈葭对着拿了铁锹往屋里进的侯远山唤了一声。   侯远山身子微顿,随即转过身来,只见沈葭也跑了过来。看着里里外外忙进忙出的人,沈葭有些意外:“怎么这么多人?”   “是刘勇帮忙找的,人多活儿做的也快些,想来三两日就成了。”   沈葭拿了手绢帮他擦着汗:“这样也好,如今天热,早些干完了省事。原本我打算在月季家做饭呢,既然这里人多,就还是在自己家吧,待会儿给月季盛一碗送过去。”   她说着,便去杂货屋里取了围裙系在身上去灶房了。   *****   忙碌了一天,直到太阳落了西山,干活的人方才一起吃了饭散了去。   侯远山洗了澡,沈葭正要拿他换下来的衣服放进盆里,等着明日去帮他洗,谁知刚碰到便被他抢先拿走了:“汗味太重,还是我自己洗吧。刚好如今热的睡不着,去河边吹吹风。”   沈葭坚持道:“你今日都忙了一天了,我一直闲着没事,如今衣服自然是我洗了。何况平日远山哥的衣服也有汗味的,我还不是照样洗了?”   沈葭觉得侯远山有些莫名其妙,什么时候还学会跟她抢着洗衣服了。   侯远山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解释的理由,又寻思着这会儿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此时拿去洗应当是看不见衣服上的血渍的。于是便道:“如此也好,现在溪边定然很是凉爽,我陪你去洗如何?”   “可是……如果现在洗,晚上衣服晾在何处呢?”这里的人们都是不允许夜里在院子里晾衣服的,怕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了身。   侯远山道:“不碍事的,待会儿洗完了拿回家去晾在屋里,明日一早就该干了。”   沈葭想想觉得也有道理,而且两人因着昨晚的事也一直没有好好说过话,便点头应了下来。   二人同隔壁屋里的高耀和月季夫妻二人打了招呼,便端着盆子去了溪边。   高耀家离溪边很近,不过几步路的功夫也便到了。   此时因为天气闷热的原因,溪边的人并不少,大家几个人聚在一起吹着风,讨论些家常理短的话。   侯远山和沈葭过去时同大家打了个招呼,两人便去了溪边开始洗衣服。   “远山哥昨晚上做什么了,那么晚才回去睡觉?”沈葭憋了一天,如今的场合里总算是问了出来。   “把家里收拾了一下,卧房里的东西也全都挪进了杂货屋,地方宽敞,今日砌墙的时候才方便。”侯远山回答的不急不缓。   沈葭心里总感觉怪怪的,可他的回答又让她抓不住错处,索性不再说话,只拿了棒槌捶打着石头上的衣服。   许是太过走神,结果竟一不留神敲在了手上,沈葭顿时“啊”了一声,手里的棒槌顺势落进了水里,在朦胧的夜色里顺着溪流向着远处飘走了。   侯远山听到叫声心上一颤,忙上前拉住她的手瞧:“怎么了,伤到哪里了,快让我瞧瞧。”   听着他话语中毫不掩饰的着急,沈葭忍不住一阵懊恼,远山哥明明对自己这么好,她这又是在怀疑什么呢?远山哥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事情瞒着不说呢?何况,他以前做过杀手的事都愿意跟她说,又有什么会刻意隐瞒呢?   她觉得自己最近定然是魔怔了,所以才会胡思乱想,疑神疑鬼的。   她轻轻摇了摇头:“只是碰到了指尖,没什么大碍的。”   虽听她这么说,侯远山仍是不太放心,抓着她的手瞧了瞧:“这里太黑了,看不出伤势如何,我们回去,我帮你上药。”   “真的不严重的……”沈葭还想再说什么,整个人已被人架着腋窝强迫站了起来。   沈葭无奈,只好随他回了家。   月季听说沈葭砸伤了手,急急忙忙点了煤油灯来到沈葭住的西屋,用煤油灯在她跟前照了照,顿时颜色大变:“都肿成这模样了还说没事,我看啊,你这怕是要歇上好几天才能好。”   “只中指的一个指尖而已,真没那么要紧。”或许是疼得麻木了,沈葭觉得如今不碰它反倒也没那么疼了。就是手指还有些发热。   月季睇她一眼:“你也是的,哪有大晚上的去洗衣服,什么也看不见能洗出个什么来?如今可好,专往自己手指上砸。”   侯远山顿时也有些愧疚,原也是怪他,为了怕沈葭发现他受伤的事,这才出了这等馊主意。   “刘勇那里有上好的伤药,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帮你取些过来。”侯远山对着沈葭说着,火急火燎的走了。   月季叹道:“你瞧瞧,你自己受点子伤,远山哥比你还急。洗个衣服怎么也不注意着点儿,害的人担心。”   沈葭这会子手指头又开始疼了,她忍不住甩甩左手,疼得龇牙咧嘴,额角也冒着汗,很是委屈地看着她:“我都这样了,你怎么还数落我。”   “好好好,不说你了,先忍一忍,远山哥应该很快就回来了。”月季拍着她的肩膀安慰着。   沈葭疼得皱着眉头,却也不再说什么话。自己心不在焉,结果挨了一棒槌,这又能怪得了谁呢?   不过侯远山的速度的确快的惊人,感觉才刚出去的样子,如今竟已拿了药膏回来了。   “刘勇说这个抹在手指上冰冰凉凉的,能够消炎止痛,先试试看效果怎样。”   他说着,慌忙打开锦盒,里面是乳白色的膏状物。因为怕别人不知轻重,沈葭便自己动手涂抹上去。   那药膏也不知究竟是什么做的,刚一抹在手指上,便有股清凉酥麻的感觉传来,倒像是有麻醉的效果一般。   “感觉可好些了?”侯远山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的手指瞧,一句话也不说,忍不住问她。   沈葭这才忙点了点头,笑着回道:“这药效可真好,刚抹上竟然就不疼了。”   月季道:“那可是京城里的物件儿,自然是好东西。也亏的如今远山哥帮你讨来这个,否则这大热天的疼起来心里烦躁,你这一晚上怕也不必睡觉了。”   她说着打了个哈欠:“成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们俩也早些歇着吧,这会儿兴儿怕是又该喂了,我也就先回屋了。”   月季说完出去,又顺便关上了房门。   侯远山又拿着她的手瞧了瞧,这才道:“既然不那么疼了,天色已晚,早些休息吧。晚上这只手别乱动,小心碰到哪里又给疼醒了。”   沈葭乖巧地点点头:“那我搂着你睡,你抓着我的手,这样我的手就不会乱动了。”   “好。”侯远山宠溺地点点她的鼻子,亲自帮她脱掉鞋袜,又端了水来帮她洗脚。   沈葭虽是现代人,但在男权主义的社会里待的久了,思想也早已有了改变,侯远山给她洗脚这个事她觉得自己有点不能接受。试着抗拒了几次,却又耐不住他的坚持,最后便只得作罢,任由他用那带了厚茧的大掌帮自己洗脚。   古代女子到了一定的年纪便要裹脚,沈葭自幼在这里长大,自然也未能幸免。那时候,奶娘为了让她的脚形好看,着实花费了一番功夫。因而她的脚很是小巧,莹白通透,娇俏柔嫩,宛若夏日里的一对儿并蒂雪莲。   侯远山的手很大,大掌一握似能将那双玉足全部裹进掌中一般。捧着它们,侯远山一时间竟有些舍不得放手了。某一处也随之窜起一阵火热,直挺挺的立了起来,竟是盖都盖不住的。   不过,他仍是努力忍了下来。他身上有伤,若脱了衣裳定然是会被她发觉的。为了不让他的小葭担心,他也就只能忍着了。   沈葭一双玉足被他抚弄的有些痒痒的,身子都跟着软了下来,沈葭忍不住娇嗔:“远山哥,怎么还没洗好啊?”   “洗好了。”他嘶哑着嗓音回了一句,一手托起她的两只脚,一手拿起床尾的巾帕轻柔的帮她擦拭。   待侯远山也上了床,沈葭顺势轱辘进了他的怀里,张开胳膊抱着他的腰。   依照往常的习惯,沈葭依旧睡在里侧,头枕在侯远山的左臂上。她刚动了动,便听到侯远山口中传来一声闷哼,声音很轻,轻道沈葭都要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远山哥,你怎么了?”她觉得自己应该没有听错的。   侯远山却只面色平静地望着她,亲了亲她的额头:“没事,快睡吧,睡着了手指就不会疼了。”   沈葭见他没事,便也放心下来,略微直起身子吹灭了一旁的煤油灯,又重新躺下来缩进他的怀里睡觉了。   因为天气太热,沈葭也只是睡觉的时候抱着侯远山,待真正熟睡的,便又无意识的翻了个身朝向里侧,一个人呼呼睡了。   侯远山顺势收回自己的左臂,隔着窗外透过来的淡淡月色瞧了瞧自己的伤口,见几乎没什么血渗出来,他方才放心的睡了去。   *****   第二日,沈葭醒来的时候依然没有看到侯远山的身影。知道他又是一大早回去忙活,她也跟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昨日受伤的手指如今隔了一夜,整个指尖微微有些淤青发肿,但好在没那么痛了。   想到因为这根手指,要好几日干活都不方便,沈葭便有些懊恼。如今这副样子,做个饭都要不顺手了。都是她自己胡思乱想,反倒是给远山哥添乱。   正想着,她又突然忆起,昨晚上因为自己受了伤,远山哥只带了自己回来,现如今衣服还在溪边扔着呢。   她慌忙整理好衣衫,急匆匆的去了溪边,打算将远山哥的衣服取回来。   此时天色尚早,溪边并没有人,沈葭急匆匆赶过去,侯远山的衣服还在石头上躺着,只棒槌不知顺着水流漂到哪里去了。   衣服如今安安静静躺在一块垫高的大石头上,经过一夜的夏风,衣服外面的部分已经半干了。   沈葭用手拎起来检查,想要看看自己昨晚可曾洗干净了。待看到衣服左肩上的一片阴影时,神色顿时变了变。   侯远山的这件衣服较为浅淡,再加上如今衣服被风干的差不多了。因而那阴影的颜色也便格外醒目。她惊的下意识捂住唇,有些不敢相信地盯着那处阴影,嘴唇不由自主颤了颤:“……血……”   作者有话要说:  露馅儿了……   依旧两更~ ☆、第44章   沈葭的脑袋有些发蒙, 望着点点血迹简直不敢相信, 寻思着莫不是前些日子远山哥打猎的时候便穿的这件没有洗?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应该, 他这件衣服比较浅,若是早就有她不可能一直没有发现的。也就今日浑身都是汗水和脏物?所以才会被忽略。   望着手里的衣服,她认真思索着,渐渐忆起了些许不同。   前日晚上, 远山哥一进屋里便背对着自己睡觉,后来见她睡着了,他又跑到里面抱住她,永远都是保持着右臂向下的姿态。这些事她虽然迷迷糊糊中记不太清, 但她仍是觉得他后来抱着自己睡觉的事不是错觉。   还有昨晚上自己枕在他左臂上时, 明明听到了他隐忍的声音,若非看他脸色镇定入常,声音也没什么不对,她当时便多想了。如今想来,定然便是左臂受了伤的缘故吧?   怪不得他非要让她一个人去月季家睡觉,怪不得他平日那么翻腾的人一连两个晚上都对她规规矩矩。怪不得,昨晚上她说今日要帮他洗衣服时他死活不让, 又非坚持在晚上洗……   原来,他做的所有的事都是为了瞒着她!   沈葭的一颗心早已砰砰的跳动起来,也顾不得那溪边的衣物,急急忙忙的往家里敢,一股浓烈的不安在胸口碰撞着, 让她怎么也放不下心来。   究竟是多大的伤,他才会这样的隐瞒自己。既然受了伤,为什么还要选择在这个时候修葺房子?又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她?   沈葭一想到自己这两日肯定有意无意的碰到他的伤口很多次,而他却强忍着疼痛面色如常的对她笑,她便有些恨不能给自己两个耳光。   她真是太不小心了!   月季明明说让她细心一些的,连月季都能发现远山哥和平日不一样,自己怎么就没放在心上呢?   她越想越慌,脚下的步子也不断加快。   待回到家里时,侯远山正和几个人在屋顶上修着那些破碎的青瓦。   “远山哥!”她站在门口唤了一声,话语中不自觉带了急切与担忧。   侯远山见她脸色不太正常,顿时有些担心,急急忙忙顺着梯子爬下来,大步走到她跟前,又见她满头大汗,本想抬手帮她擦汗,但想到自己手上脏,伸到一半又顿住,默默收了回来:“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眼眶这么红?”   沈葭看了看做活的那些人,突然拉了他的右臂:“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说。”说完,她不由分说地拉着侯远山便往外面走。   直到到了房屋后面一块僻静的地方,确定这地方不会有人来,她方才停了下来。   “到底怎么了?”侯远山见她如此,心里越发担心了。   沈葭也不回他,只指了指他左肩那一块儿:“你把衣服脱了,我要看看这里。”   侯远山身子一僵,整个人站在那里没有动。若说方才沈葭还只是有些怀疑,如今看到他这反应,已经有了十分的确定了。   他受伤了,他果然受伤了!   见他不动,沈葭索性自己动手去脱,她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伤值得他这样,她现在都已经知道了又有什么可瞒的。   侯远山顿时被她缠的有些无奈,顾不得自己手上的泥土,捉住她那撕扯自己衣服的手认真道:“小葭,我真的没事,等晚些我再告诉你好不好。”   沈葭却不放弃:“既然没事,为什么不能让我看一看?你昨日换下来的衣服上全都是血,现在还跟我说没事?”沈葭急的都要哭了。伤心的是他竟然受了伤,更难受的是他还瞒着她。   侯远山被她眼里的那点星光狠狠地抽了一下,不由得浑身僵住,任由她褪去左肩上的衣物。   待那光洁的左肩坦然显露出来,沈葭的瞳孔一也点点放大,原本只是在眼眶打转的泪珠子,此时再也控制不住,一颗又一颗的落了下来。   都这样了,他还泰然自若的跟自己说没事!   被白色绷带包裹住的地方此时早已被鲜血染红,而那处伤口,好似也仍有血在往外冒,让人看了双腿发软,触目惊心。   “小葭,不疼的,真的不疼,你……”侯远山看她这般一时有些无措,竟不知该如何安慰了。   沈葭却有了火气:“都这样了还说不疼,你的身子莫非是铁做的?我昨晚上不过轻轻砸到手指你都担心成那样,为什么对自己就要这样残忍?受了这么重的伤,你为了瞒着我竟然在这里干活,你知不知道如果一直流血会很严重的!”   她们俩在一起这么久,这还是沈葭第一次冲他发火,不顾形象的对他大吼。   她真的是气急了,他怎么可以为了不让她知道就做出这么幼稚的事情来?他难道不知道,如果瞒不住,她知道了会更心疼,更难过吗?   “不会一直流血的,早上刘勇帮我换药时还好好的,应该是刚刚不小心崩裂了伤口,你别担心我,我……我这就去重新包扎一下。”   侯远山说着要走,沈葭却不让:“你去把药拿来,我要看你里面的伤口。”   “在这里?”   沈葭想了想:“去月季家吧。”   侯远山无奈:“好。”   *****   二人回到如今住的屋子,沈葭这才小心翼翼的去解他身上的绷带,汗水混合了血腥的味道让她的手不自觉的颤抖着,一条绷带便让她解了许久方才取下来。   待看到那血肉模糊的伤口时,沈葭胃里顿时一阵作呕,双手也止不住的在发软。她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所伤,只知道口子好深,似有血肉往外翻着,只这么看着她便觉得自己浑身都在疼了。   这么深的伤口,他怎么可以没事人一样的面对她?他难道,当真不知道什么是痛吗?   感受到有眼泪抵在自己颈间,侯远山身子僵硬了一下,轻轻安慰道:“以前在外面经常受伤,已经习惯了,也不觉得有多疼。”   原本只是想要安慰她,却惹得沈葭脸色越发苍白,想到他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痕,她止不住地抖了抖双唇:“你以前……就经常受这么严重的伤吗?”   侯远山一阵懊恼,心知自己说错了话,又忙解释:“不,那些伤都不严重的。何况,如今也都过去了,谁还记得那时候痛不痛呢。”   沈葭吸了吸鼻子,也不说话,只默默帮他上了药,又拿了干净的绷带小心翼翼的帮他包扎伤口。   “你这伤,到底是怎么来的?莫非……是你的师傅找上来了?”沈葭莫名心上一跳,面色随之变了变。   侯远山将遇刺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又道:“在师傅眼中,我已是个死人,如今又忙着掺和皇子间夺嫡一事,怕是没功夫想我的事,又哪里会寻了人来刺杀我?”   沈葭想了想:“朝堂里,这时候应该正是斗得激烈的时候吧,也不知楚王府会不会受到牵连。”   沈葭也不知自己怎么就想到了自己生长的那个地方,没有为他们可能受到牵连而担心,也没有期待他们都出事的幸灾乐祸,只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突然有些想知道自己那个看似草包的父王,还有狠辣善妒的嫡母会是个怎么样的下场。   侯远山虽不愿主动打探朝中的事,但从刘勇口中也听到过一些。   “楚王府一直没什么动静,想来不会卷入这场风波,你父王这样的性情,将来无论谁坐上那个位置,恐怕都不会太过关注与他。如此看来,皇室之中,平庸之人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侯远山说完,见沈葭陷入沉思,伸手抚了抚她的发丝:“还恨他吗?”   沈葭面色微微变了变,眸中神色复杂。还恨吗,怨恨总还是有的吧?她对楚王府的每一个人,都怀有怨念。   纵使楚王妃是嫡妻正室,可以高高在上的将她的姨娘踩在脚下。可姨娘到底有什么错呢,当初被楚王妃当作自己的替身推向楚王的床榻时,姨娘不过是个无力反抗的苦命女子罢了。   她只是楚王妃维护自己地位的一枚棋子,哪里有反抗的能力?   当初若不是姨娘错跟了楚王妃这个主子,待将来寻个普普通通的人嫁了,兴许也会过得很好。   楚王府里的那些岁月,她不愿再想,只轻轻摇了摇头:“不过是路人罢了,没什么恨不恨,只盼望着今生今世,再无相见之机。”他们继续他们的富贵路,而她,也只想要如今这样安然自在的幸福。   以前的事不愿再提,沈葭转而又看向侯远山刚包扎过的伤处道:“伤口这么深,你不许再去干活!”她的语气里带了命令的口吻。她好不容易包好的伤口,可不想他一会儿的功夫就又变成方才那个模样。   侯远山伸手将她扯进怀里:“刘勇带的人多,想来今日大半天的功夫就能一切妥当,我再忍忍就是了。否则,就这么敞在那儿不管了怎么好?”   “那也不许你去再干活!”沈葭依然坚持着。   侯远山无奈,轻轻捏着她的手道:“我今日一定听你的话,不做什么卖力的活牵动伤口,你觉得可好?毕竟,人家都在做活,我们躲在屋里也不成样子。你若不放心儿,隔断时间去帮我换药不就成了。”   沈葭知道他说的在理,可想到他受着这样重的伤还去干活,想了想道:“那我无论什么时候找你包扎伤口,你都不能反对。”   难得见她肯退让,侯远山也不再坚持,宠溺的点点她小巧的鼻尖:“好,都听你的。”   他说着,低头噙住她的唇,很是贪婪的品味起来。   沈葭本想要推拒他,却又害怕不小心牵动他的伤口,也便只能乖乖受着,没多久便感觉到下面有东西抵上了自己的囤,他的手也开始不规矩的探至自己的衣襟里一通乱摸。   “远山哥,你的伤……唔……”见他那阵势似要将她吞进肚里一般,沈葭也顾不得他的伤了,用力将他推开,脸色通红着道,“你身上有伤,怎么还如此不安分,待会儿若是伤着了,我还要重新帮你包扎。”   侯远山也知道自己有些不合时宜了,如今还是在高耀家里。便只好忍住没再继续。但某处实在胀的厉害,他忍不住喘了口粗气,拉了沈葭的手覆上去:“我难受,你帮我捏捏它。”   沈葭面颊红的滴血,瞧了瞧外面亮堂的天色,不由劝道:“远山哥,我,我们晚上再说吧。”   侯远山附在她耳畔:“也好,我肩上有伤不能乱动,怕是只能躺在下面,所以今晚上,就要劳烦娘子多辛苦几下了。晚饭的时候,娘子记得多吃一些,否则怕你力气不够。”   沈葭:“……”她觉得自己嫁的,肯定是个假正经的汉子!   *****   因为人多的缘故,黄昏时分,侯远山家里的房子便修葺完成了。当日夜里,沈葭做的饭格外丰盛,待众人临走时又每人给了红封算作谢礼。   经过这次的修葺,沈葭觉得自己的家顿时变了个模样,崭新的就如同新盖起来的一般,让人瞧着都觉得赏心悦目。   但因为比较潮湿,里面如今还不能住人,所以沈葭和侯远山两人还是要住在高耀家里。   这日,沈葭正在月季屋子里陪高兴玩儿,高耀从县城里卖了肉回来,一进门就道:“我方才在村口听人说来春落榜了,可是真的?”   沈葭面色微惊,诧异的望过去:“来春哥落榜?你听谁说的?”   “村口的李大娘、张婶子她们都在讨论啊,说是来春的信寄到了里正家里,如今全村的人都知道了。我以为,你们也知道了呢。”   沈葭今日一整天都还没出去过,如今听了顿时有些担心袁家的人,便将高兴递给了月季:“我去我干娘家里瞧瞧。”   月季应了声:“快去吧,多宽慰宽慰他们,来春还年轻,一次落榜没什么,何况他现如今已是个举人了,多少也能享受朝廷的俸禄。”   刚听到动静从外面回来的侯远山见沈葭急匆匆的出门,忙拉住她:“要去干娘家里吗,我陪你吧。”   沈葭点了点头:“来春哥是全家人的指望了,之前一直顺风顺水的成了举人,如今在会试上给绊着了,干娘和月娘她们只怕个个儿心里不好受。”   *****   两人到了袁家的时候,袁二牛坐在堂屋门前的圈椅上吸着自己卷的烟叶子,袁来生则是坐在青石阶上,双臂叠在膝盖上,整张脸埋在腿间,看上去很是发愁的样子。   “来生大哥。”沈葭唤了一声。   袁来生闻声抬起头来,看到沈葭和侯远山勉强笑了笑:“你们俩怎么来了,是听到了外面的风声了吧,没多大事儿,来春还小着呢,这次不中,三年以后可以再考嘛。”   明显感受到袁来生心情不好,如今又反过来安慰他们俩,沈葭顿时有些是滋味儿。   “干娘和月娘她们呢?”   来生看了看月娘屋里的方向:“刚刚阿玮和阿琦一直哭,大家都在屋里哄呢,月娘的妹妹月娥也在,你也进去吧。”   沈葭应了声去月娘的房里了,侯远山依旧站在那儿,在袁来生的肩膀上拍了拍,安慰道:“没什么可愁的,日子总还是要过。”   “我知道。”袁来生笑了笑,往边上挪了挪,“远山哥坐吧。”   “来春有啥打算?”侯远山坐下来问。   “说是再等三年,在京城不回来了,省的来回路上奔波。”   侯远山点头:“也是,一个来回也要大半年的时间,如今省下时间潜心在京城念书也好。”   来生抹了把脸:“好是好,可京城里的开销大,一待就是三年,我怕自己供不起他啊。虽说朝廷给的有俸禄,但他应酬多,哪里够用?”   侯远山沉思了一会儿:“来春怎么说的?”   “他说让我们别管,自己找份儿营生先做着,够自己吃喝就成。可这样毕竟会耽搁功课,又怎么能成呢?”   侯远山劝道:“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也别把所有的事扛在自己肩上,或许让他自己养活自己,也是一种锻炼。都是有妻有子的人了,难不成仕途这条路走不顺,便一直让你供养一辈子?”   来生笑了笑:“远山哥说的也是,兴许的确是我太惯着他。既然他愿意自己养活自己,吃些苦头也好。”   侯远山伸手覆在他的肩上:“小葭算是你们家嫁出去的女儿,咱们两家不分彼此,不管有什么事儿,一切面对总会好些。”   袁来生听得感动,认真地对着侯远山道:“远山哥,谢谢你。” ☆、第45章   沈葭进了屋里, 月娘在炕上喂袁琦吃奶, 她的妹妹秦月娥在边上陪她说着话。而袁林氏则抱着袁玮同叶子在一旁的炕桌边坐着,几个人脸上都没什么太大的笑意, 只勉强说着话儿。   袁林氏瞧见沈葭唤了一声:“小葭来了。”   沈葭过去在袁林氏跟前坐下来:“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干娘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倒让我从别人那里知道。”   袁林氏叹息一身:“你们这两日修房子那么忙,我又怎么会好给你添乱。再者说了, 这种事你们就是知道了那也是没法子啊。”   她说罢,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阿玮:“这一下还得再等三年,倒是苦了月娘了。”   坐在炕上的月娘神色变了变,没说什么话。她昨晚上又做梦了, 梦到来春寄信回来, 是一封休书,后来半夜惊醒,便再也睡不着了。谁知一大早,里正那里又得了信儿,让高浣帮着念了书信的内容方才知道,竟是落了榜,要等三年后再考, 这期间便不回来了。   昨晚上的梦她一直憋着没敢说,省的婆婆总以为她把来春往坏处想。何况她自己也觉得来春不会是那样的人,她们才刚成亲没多久,他一直都对她很好,不该是那等喜新厌旧之人。   今早上的这个消息, 婆婆和大哥她们看来觉得发愁,却让她整个人松了一口气。如果只是没有考上,也不过是再等三年,起码还有个盼头,总算让她知道他不会弃了她们母子三人。   她只望着怀里的女儿笑了笑:“没什么苦不苦的,只要能回来,等多久都是好的。”只要他能回来,只要他不会弃了她,她什么苦都不怕的。   月娥拍了拍姐姐的手背:“姐姐宽心,下一次姐夫定然会高中个状元郎回来的。”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闷闷的,沈葭也宽慰道:“月娥说得对,来春哥还年轻,不必那么着急。古往今来,三四十岁方才中个举人的都不在少数,来春哥已经算是厉害的了。”   沈葭觉得,干娘她们如今心里发愁,最大的原因莫过于期望太大。村里人不时有人拿来春将来会中状元来说事儿,听得多了,表面上不觉什么,但心里难免会有些飘。如今一朝落第,面子上和心理上都不太能承受。   但现实总是残酷的,莫说状元了,就是贡士还有多少人挤破了头颅也考不上呢。   其实沈葭倒觉得,来春哥今年没有考中未必就不是一件好事。   如今朝堂混乱,储君之位又一直未曾敲定,谁又知道最终坐上那帝王宝座的会是哪一个呢?此时朝中拉帮结派,若是不小心站错了队,莫说来春哥了,就是整个袁家怕都未必有什么好下场。   沈葭本想拿这些话安慰她们几句,可又害怕她们不懂,反而觉得自己是在庆幸什么,也便不多说。只又道:“不过三年而已,三年时间很快便会过去的,晃眼的事儿罢了。”   “三年,三年咱们阿琦和阿玮都已经会跑着叫爹爹了。”袁林氏说着,仿佛已经看到了三年后孙儿孙女们可爱的样子,不由又伤感起来。   几人又在屋里说了会儿话,袁林氏便说让沈葭和月娥她们都别走了,在这里吃完了饭再回去。   袁林氏将已经睡着了的孙儿放回炕上,便要去做饭,沈葭便也跟着去了灶房帮忙。   灶房里,沈葭一边帮袁林氏和着面,一边道:“总觉得二嫂嫂情绪怪怪的,有些不太对劲,她嘴上说的不介意,只怕心里还是盼望着来春哥能够回来看看的。”   毕竟拼死拼活才生下了这两个孩子,哪个女人不想自己心爱的男人看上几眼。她虽没生过孩子,可同为女人,这种感觉还是有些体会的。   袁林氏切着菜的动作微微停顿一下,随即道:“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儿,来春选择不回来倒也合了他的脾性,他心气儿高,如今村子里风言风语的,他肯定觉得丢人。”   知子莫若母,沈葭觉得袁林氏的分析应当还是有些道理的。只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不回来看上妻女一样,未免也说不过去。天下间,但凡是个会疼女人的,都不会做这样的糊涂事。   至于说路上奔波耗费时间这事,他若有心,在京城里找份差事干上些时日,也够得上雇辆马车的钱了。   这个只听过名字的干二哥,沈葭还没见过面,便已经因为他的这些做法,对他没有什么好感了。   他若真是那等极要面子的人,可别将来富贵了,觉得自己家人低贱,做出那等抛家弃子之事来。   倒也不是沈葭把他想的多坏,只是这样的事她在现代看电视小说实在是见得多了,再加上月娘生完孩子后说梦到他娶别人的事,两厢一联系,难免便有了些猜疑。   不过,他若当真没有考中,想来京城里的那些贵人们也未必瞧得上吧?   *****   高家   高李氏和高老爷子用罢了晚饭,相对坐在炕桌上,底下左右两排椅子上分别坐着他们的两个儿子和儿媳。   老三高尡懒散地倚在圈椅的靠背上,很是随意的耸着双腿。刚吃过晚饭便被爹娘召集来商议事情,却也不知到底是要说什么。   “爹,娘,如今人都到齐了,您有什么话儿就说吧。”高尡有些摸不着头脑,到底什么事还值得这般隆重,他和自家媳妇儿刚成亲,正是腻腻歪歪的时候,整日里恨不得黏在一起,如今自然没什么心情在这里干坐着。   高李氏见小儿子性子急,也不拐弯儿抹角,直接说了重点:“那个袁家二郎今年没中,也不知明年有没有那个命,我和你爹都操心着浣姐儿的婚事,想让你们做哥哥嫂嫂的给拿个主意。”   高尡越发不明白了:“浣姐儿嫁的是袁来生,又不是去考科举的袁来春,这又有什么可愁的?”   高李氏睇了儿子一眼:“若浣姐儿许的是来春,纵使考不中,那也是个举人了,若是运气好,咱们浣姐儿说不定就是将来的官太太。   可愁就愁在订亲的是那没本事的来生。我和你爹原本想着,来春若是中了进士,能在皇帝跟前当差,自然很是体面,袁家人也就跟着飞上枝头了。咱们浣姐儿嫁给他大哥,也会跟着沾光。   可如今呢,来春落了榜,下一次还要再等三年,我是担心,若他明年再不中,要到何时是个头呢?   月娘是来春的媳妇儿,她自然等的起,没准儿哪天做了夫人便是一辈子富贵荣华。可咱们浣姐儿跟着来生,到底拐了个弯儿,可要等到什么时候熬出头?”   高尡道:“袁来春好歹现在不也是个举人了,就是不再往上面考那也是享着朝廷俸禄的,咱浣姐儿若是成了他大嫂照样跟着沾光不是?”   “话虽如此,但一个举人能有多少俸禄?只怕顾及他们一小家子都紧巴,又哪有来生的什么份儿?咱们浣姐儿我费心费力才教导成了如今这模样,纵使状元夫人我看都做得,嫁给袁来生一个农夫,到底是委屈了。”   高尡顿时目瞪口呆:“娘,您玩笑的吧,知道这是几根手指头吗?”他说着伸出两根手指在高李氏跟前晃了晃。   高李氏顿时不喜地瞪他一眼:“你这孩子,怎么跟你娘说话呢?”   高尡道:“娘,不是我说你,你还真是被村里那些人追捧着好话听多了。我爹可只是个里正,你怎么还指望浣姐儿将来能成状元夫人了?那可是和咱们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   高李氏不服气道:“怎么就八竿子打不着了?我看我女儿就很好啊,县城里那些员外郎家的千金小姐都未必及得上。咱们浣姐儿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要才情有才情,哪点儿差了?那可是你亲妹妹,你这当哥哥的怎么说话呢?”   高尡觉得他娘的脑子现在真的有点问题了,他只是在就事论事儿,哪里就不把浣姐儿当妹妹看了。浣姐儿是好,他也觉得好,可小地方的女儿家再好,又哪里是能跟那些千金名媛比的。人家的尊贵与涵养,可是骨子里带出来的。   说到这个,他顿时想起一个人来:“不说远的,猎户侯家的娘子娘您总见过吧,我听说她原是个大户人家的丫鬟,一个丫鬟都是那样的相貌跟气度,那主子得有多优秀咱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高李氏的不屑地撇撇嘴:“那个沈葭有什么好,不过是有张狐狸精的脸,哪能跟咱们浣姐儿比?”   高尡说的口干舌燥,见高李氏一句也听不进去,无奈摊手:“娘您既然都自己决定不把浣姐儿配给袁来生了,那还来找我们商量个什么,左右我说的话你也都不赞成。”   他说着,自己倒了杯水喝着,不再接腔。大热天的在这儿跟他娘争论这个,简直比去地里干活都累!   高李氏此时也不愿搭理小儿子了,转而看向大儿媳:“枣儿啊,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说你娘家村子里有个和袁来春同期考上举人的书生对吧,他会试考的如何,现在可娶亲了没有?”   老大媳妇儿顿时面色有些别扭:“娘,这都是去年的事儿了,您怎么现在又想起来问,我当时跟您说起他,您可是很不乐意的,说那人比浣姐儿大了十三岁,配不上咱们浣姐儿。”   高李氏讪讪笑道:“我这不是随便问问吗,他到底考中了没有?”   老大媳妇道:“前些日子听说中了前三甲的进士,不过已经和汝州知府的女儿定了亲,再过些日子就到婚期了。”   高尡忍不住道:“瞧瞧,看我说什么来着,人家中了进士,做了官儿,自然会找更好的姑娘去,谁还会巴巴的来巴结咱们哪。娘你当初若不嫌人家年纪大,这会儿浣姐儿早成了官太太了。”   高李氏低头在心里算了算,浣姐儿今年十六,那个书生也不过二十九岁,好像也真没那么大,以前觉得配不上,如今中了进士,配她的女儿倒也不错。只可惜,又错过了。   一直沉默着的高辉突然开了口:“袁家的来生是个老实人,我倒觉得浣姐儿嫁给他挺好的,将来有我们哥儿俩罩着,袁家也不敢委屈了她。”   高尡随即打了个响指附和:“我赞同二哥的意见,浣姐儿嫁给袁来生挺好的。”虽说大哥高耀被赶了出去,但高尡仍是按照排行习惯称高辉二哥。   高李氏甚是无奈的看着俩儿子:“得了,我算是白叫你们过来了,都散了吧散了吧,浣姐儿的事儿还得我自己拿主意。”   高尡一听不太乐意:“娘,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你说让我们过来商议,如今我们兄弟都觉得袁来生好,你又不乐意了,既然这样,您这不是瞎耽误我们功夫吗?”有这时间,还不如在屋里跟媳妇儿好好亲热呢。   一直低着头没吭声的高老爷子终于有了动静,冷笑一声:“你娘哪里是要找你们商量,她是想找个人支持她一下,谁想到你们兄弟俩跟她对着干?”   高李氏有些尴尬地瞪了一旁的丈夫一眼:“你这会儿倒是开始说风凉话了,女儿的事你一点都不上心,大事小事的全撂给我,哪有这样的理儿?我看呀,你也就对外头那个挺上心,自己做了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高老爷子原本只是随口接了这么一句,谁曾想这婆娘还来了脾性,顿时黑了脸:“你这是什么话,我做什么,我能做什么事儿?当着儿子儿媳的面儿也不说注意着点儿。”   “我又没有瞎说,有什么好注意的。这会儿索性当着儿子们的面儿让他们知道,自己老子到底是怎么把心偏到脖子后面去的。”   高老爷子面色微愠,顿时气的一拍桌子呵斥:“真是越来越放肆,看看自己多大岁数了还当着孩子们的面闹腾,这个家还能不能安静了。”   高老爷子嗓门儿大,这一声叫嚷倒真把高李氏给镇住了,不由颤了颤身子,嘴里却不服的嘟囔:“你让浣姐儿隔三差五的给那女人生的儿子送东西,还让浣姐儿瞒着我,如今被我知道了,你不给个解释反倒来数落我,我看分明是你不想让这个家好过。”   “什么叫那个女人的儿子,阿辉、阿尡是我的儿子,阿耀就不是我儿子了?我让浣姐儿给阿耀媳妇儿送些补品怎么了,被你说的多十恶不赦一样。”   “是谁当初说再不认他这个儿子的,非要娶个青楼里打杂的丑丫头,真是给我们高家丢脸。你忘了他当初把你气成什么模样儿?如今可好,还巴巴的贴过去,没准儿人家夫妻俩还不稀罕呢。”   老两口你一句我一句的吵个没完,高辉和高尡兄弟俩起初只当是自家老爹外面养了人,听了半晌才知道竟是大哥高耀的事儿,两兄弟互望一眼,无奈的双双摇头,各自带了自己的妻子走了。   而毫无察觉的两人,争吵声却仍在继续。   后来高老爷子受不得自己老伴儿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只得无奈地走出家门。   此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好在月光皎洁,倒也将整个村子照的极为亮堂。   他背着手漫无目的的在村口附近踱步,后来竟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高耀的家门前。   他们屋子里还亮堂着,里面偶尔传来婴儿的啼哭声,以及高耀和月季夫妻二人的安慰声。   他不由的抬头看向天上的明月,脑海中渐渐想起阿耀刚出生那会儿的情景。   阿耀小时候脾气火爆,一点不对就张着嘴哇哇大哭,总把他和妻子整的没法子。有时候为了哄他,他一个人抱着他在村子里绕上一大圈,见他止了哭刚要回家,谁知他竟又哇哇的哭起来。   后来没办法,便只能抱着他一圈一圈的绕着村子转。   以前的过往历历在目,转眼间这么多年过去了,很多事……却仿佛和他那时候盼望的不太一样。   也不知,妻子在天上见他狠心把他们俩唯一的儿子赶出家门,会不会生他的气。说不定,等他哪日入了土,她也会躲着让自己见不着吧……   高老爷子正想的出神,却听得院子里传来儿子熟悉的声音:“谁在那里?”   他不由的身子一僵,面上有了一丝慌乱。   高耀出来倒洗脚水,结果刚出了屋子便觉得自家门前有人影闪过,他下意识的问了一声,然而当他大步走到大门口时,却一个人影也没看到。   他有些困惑的望了望四周,寻思着莫不是自己眼花了?随即摇了摇头,重新拴上门栓回了家中。   躲在玉米垛里的高老爷子见儿子走了,这才慢悠悠的走出来,看着已经关上的朱门,他叹息一声,又晃悠着准备回家。   他这个儿子,八成如今还恨他恨得牙痒痒,也不知他们父子之间的那层隔板还有没有希望挪开。   也是他当时气性太大,非要将那月季赎了身卖与哑巴做媳妇儿,原是想断了儿子的念头,谁又想月季那姑娘也是个刚烈的,宁死不从,险些就上了吊。这件事也算是伤了阿耀的心,这才从此离了家门,再不肯认他这个父亲。   人老了总是觉得一年不如一年,又加上阿耀有了孩子,他的心好似也渐渐起了变化。如今瞧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有时候他也在想,当初那样对待一个本就身世飘零的女孩子是不是太过了?   高老爷子又暗自想了一阵,无奈的摇摇头,心下暗叹,只要他们过得好,他也就不想再计较那么多了。   *****   自从来春的事越传越热闹,高李氏原本还有些怀疑的心渐渐定了下来。浣姐儿嫁的本就是来春的哥哥,若来春当官儿了或许能得些好,若一直是个举人,就凭那些个俸禄顾着他们一小家子恐怕都拮据,哪里还能帮上大哥大嫂什么忙。   如此一想,她觉得实在不能让女儿冒险,便寻思着再瞧瞧能不能再找到个更好的人家。   因为对袁来生有了嫌弃的心思,高李氏便再不肯让浣姐儿与他见面了。虽说尚不曾提退亲的事,但对袁家的态度却已经明显的不一样了。   村里的明眼人不少,对此也是议论纷纷,有说高李氏小家子气,目光浅薄的,也有说她这样做无可厚非的,毕竟若袁来生十年二十年方能考中,莫非要让浣姐儿嫁到袁家吃上几十年的苦?   高家人明显的疏远,让袁家人心里顿时有些不大舒服,尤其袁来生,日日夜夜的寝食难安,生怕哪日高李氏定了心,非要让他和浣妹妹退亲。   他长这么大,难得的喜欢一个女孩子,也是真心想要娶浣妹妹做媳妇儿的。怕只怕,盼了这么久的愿望最终竹篮打水落了空。   夏日里每日都是大太阳,侯远山的家不过十日的功夫便能够入住了。夫妻俩人这会儿也都搬回了自己家里,看着已经大变的新家,沈葭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但想想干娘家的事,她又觉得发愁。   这日,沈葭和侯远山坐在桌边吃着新下的鸡蛋红薯面,想到袁家和高家的事儿,沈葭忍不住叹息一声:   “高浣她娘也是个没主见的,旁人说什么她就听什么,一心想把浣姐儿往高了嫁,却不知,那些不知根不知底儿的人家纵使门第再高,也未必适合浣姐儿。那是个不争不抢的姑娘,若真嫁了高门没有娘家给撑腰,怕也不得安生。”   那些显贵人家,后院儿里乌七八糟的事儿多着呢,便如她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虽说袁家与我们亲近,有些话我们不该说,可凡事想想也就是那么个理儿。来生大哥老实,不管来春哥将来是否留在京城做官,凭着来生大哥的性情也自不会苛待了浣姐儿。何况两人也般配,如此不是挺好的吗。   至于高浣她娘一心想让女儿高嫁的想法,到底是有些异想天开了。浣姐儿是不错,但显贵人家的门可也不好跨进去,浣姐儿没有家室,将来怕也只是做妾的命,又哪有嫁给来生哥做正妻被娇宠着来的滋润?   何况,科举这种事哪能一次定输赢,多少人考了大半辈子方做得天子门生,来生哥才多大,又何至于如此着急?”   沈葭越说越觉得高李氏这样的态度让人心里不爽,当初是她想要沾来春哥的光,主动派了人上门提亲的,如今来春哥一朝落榜,便又换了这样的嘴脸,想想便让人觉得不舒服。   侯远山夹了一筷子咸菜丁放进她碗里:“村里人目光浅薄,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说来说去与高家结亲的不是来春,否则纵使来春这次不中,高家也不至于如此。”   沈葭叹息一声,这些道理她也知道,就是看来生大哥整日闷闷不乐的,她这心里也不舒服。村里人只看到来春中了举人无上荣耀,可若是没有来生大哥,又哪有他的今天。   来生大哥凭着自己一双手供来春念书,如今又拼力的供来喜,盼着两个弟弟都能走出这穷乡僻壤的村子,比起来春,他就不值得让人称赞吗?村子里能像他这样的能有几个?   袁家是穷,可若是每家都供给着两个读书人,想必就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了。   *****   高李氏为了防止女儿和来生见面,这几日一直将高浣关在屋子里,更是让高湘寸步不离的看着。   高浣无奈,只是每日坐在炕头上做着刺绣,平日高李氏过来开导她什么,她也不说话,只静静的听听并不表态,这使得高李氏一度认为女儿赞同了自己的想法,不由得安慰许多。   就算全家人觉得她这么做不好,但只要她女儿赞成,那她就没话了。毕竟这可是女儿一辈子的幸福。   而高李氏却不知,高浣是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索性才省省力气的。婚姻大事,媒妁之言,她也本就做不得主。   虽然,有时候想想今后可能不会嫁给来生大哥,她也会觉得有些可惜,毕竟她私心里觉得嫁给这样老实能干的男人便挺好。但到底没有那么深的感情,也就不至于为此事跟家里人闹腾。   只是偶尔想到自己成了母亲权衡利弊的物件儿,有些心凉罢了。   转眼到了麦忙时节,家家户户也就再顾不得袁家和高家的那些闲话,开始忙着去地里割麦子了。   沈葭和侯远山二人家里没田,因而便去袁林氏家里出一份力。沈葭不会做什么农活,加上侯远山也压根儿舍不得她做,于是便让她在家一边伺候月娘坐月子照顾袁琦和袁玮,一边给大家伙儿做饭。而其他人,包括七岁的来喜,都被赶到地里面去割麦子了。   袁琦和袁玮已经快足月了,模样也是一天天的越□□亮,一双眼睛像两颗刚被雨水洗刷过的黑葡萄,圆溜溜、亮晶晶的,让人望上去就不舍得移开眼。   现在的姐弟俩皮肤水嫩娇软,和刚生下来那会儿皱巴巴的模样不同,沈葭每每抱着她们都忍不住想要点点她们的脸颊,又担心皮肤太娇嫩,被自己的指尖刮到,因而总是小心翼翼的。   侯远山用榆木帮姐弟二人一人做了一个小摇床,两人在床上待腻了,便将他们放进摇床里,沈葭坐在两个摇床之间的木墩儿上轻轻地晃动着,嘴里哼些曲子。   而每当这个时候,两个孩子便总是瞪大了眼睛啃着手指,很是好奇的盯着屋顶上瞧,眼睛许久许久才会眨上一下,好似对外界的一切事物都充满着新奇。   沈葭忍不住就又伸出食指戳戳他们的脸蛋儿,心里突然就在想,什么时候,她如果能和远山哥也生出这么一个可爱漂亮的孩子来,那他们俩的日子肯定是要热闹许多的。   “她们俩倒是乖巧,平日里在那院儿很少听见哭声,想必将来大了性子也极好。”沈葭将小拇指塞进袁琦的小拳头里,笑意盈盈地道。   月娘望着俩孩子也很是满足:“他们姐弟俩的确让人省心不少,娘说这俩孩子像他爹,小时候安安分分的,将来长大了还聪明。”   提起来春,月娘的神色黯淡下来:“天儿越来越热了,他临走时想着夏天就该回来了,就没给他准备夏衣,如今天热,也不知他会不会舍不得花银子,还穿的不像样子。”   见她又想起了来春,沈葭过去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读书人都讲究,他自然会给自己个体面的,别担心了,没准儿他信上说的不会来,但转念想到你还给他生了孩子,就突然想回来瞧瞧呢?凡事总该往好处想。”   月娘鼻子酸了酸,轻轻点头:“我知道,都知道。”   二人正说着话,却见月娥掀了竹帘子进来,看到沈葭笑道:“小葭姐也在呢。”   “呦,这大热天儿的,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沈葭赶忙起身,在炕边儿给她腾了个位置。如今正到晌午,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月娥走过来早已是满头大汗。   沈葭又去门后面的洗脸架上用帕子湿了湿水,拧干递给她:“快擦擦吧,瞧这满头的汗。”   月娥接过来道了声谢,擦了擦脸,又将帕子递过去,这才在炕边坐下来。   “你家里如今也在割麦子吧,怎么还往这边跑?”月娘问道。几日前,月娥和刚从京都回来的刘勇成了亲,如今人家的家里正忙着,月娘觉得此时月娥不该过来的。   月娥笑道:“相公对我好,不让我去地里干活,说太阳晒坏了皮肤不好。我方才在家里蒸了馒头,如今还没熟,便抽个空过来瞧瞧你。原想着此时袁婶子她们都在地里,怕没人顾得上你,没想到小葭姐在呢。”   月娘见月娥脸色不错,提起刘勇来又带着新娘子的娇羞,不由觉得安慰,她这妹妹心眼儿虽好,脾气却不是个温婉的,做事情有些不过脑子,之前还怕她在娘家吃了亏。如今听她说话这口气,既然刘勇愿意宠着她,倒也不让人担心了。   “我你就不必挂念了,何况过了今日就出月子了,自己好好过日子就成。”   “姐姐这一个月怕是也难熬,不过总算是出头了。”   说起这个,月娘也是松了一口气:“这倒是实话,这一个月出了多少汗,不能洗头不能洗澡的,可是要把人给熏死,亏得你们还老往我这屋里跑,就连我自己都嫌弃我自己呢。”   她说着,又看向沈葭和月娥两人:“等以后你们生孩子,可要计划着点儿,莫要像我这样等到夏天,那可是折磨。”   沈葭笑道:“好在嫂子熬出来了,明儿我早些过来帮你带着阿玮和阿琦,你好好的洗洗。好了,你们俩先聊着,我去灶房做饭,待会儿还要往地里送饭呢。”   月娥和月娘在屋里又说了会儿话,月娥要回去看自己家的馒头蒸熟了没,便去灶房和沈葭打了声招呼走了。   恰好沈葭也做好了饭,便先给月娘和袁二牛各自盛了一碗,接着将饭放进食盒里去给侯远山他们送饭。   到了地头,来喜正坐在一颗桐树下靠着树干睡觉,他力气小,干一会儿活便会被来生赶到这里休息一下。毕竟身板儿小,累坏了长个子都困难。   沈葭看到他走上前去:“来喜饿了吗,看小葭姐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   来喜听到声音嗅了嗅鼻子,原本没什么精神气儿的样子,一吻到香味儿立马精神了:“我知道,里面有肉!”他开心的拍着手道。   沈葭笑着眯了眯眼睛,蹲下来将食盒里的饭菜和窝窝头一点点取出来:“来喜真聪明,有烧茄子,还有一只炖野鸡,待会儿可要多吃些。”   来喜郑重点头:“嗯,我要多吃些才能割好多好多麦子。”   沈葭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来喜累吗?”   “不累,我都还没怎么干,大哥和远山哥老赶我来休息,他们说我太小了,可是我很有力气的。”他说着握紧拳头对着沈葭伸伸小胳膊。   来喜很懂事,沈葭也很欣慰,笑着点头:“是是是,我们来喜最厉害了,等再过两年肯定把你大哥和远山哥都比下去了。”   “哎呀,小葭姐做什么好东西了,大老远都能闻到香味儿,我肚子都叫了。”在那边大老远看到沈葭的叶子和其他人也都随之走了过来。   沈葭笑道:“大家都饿坏了吧,快过来吃饭吧。”说着,又拿了水袋走到侯远山跟前:“远山哥喝口水吧。”   侯远山宠溺地看她一眼,接过水袋喝了几口,又递给她。   沈葭又拿了帕子帮他擦汗:“累坏了吧?”   因为两人离得近,沈葭的声音又小,故而只有他们两人听得到。侯远山冲她笑了笑,用更低的声音道:“不累,你若不信,我晚上证明给你看。”   因为干娘和来生大哥他们就在不远处,沈葭面色红了红却也没敢发作。   侯远山倒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你也没吃呢吧,坐下来一起吃。”   叶子看他俩腻腻歪歪的样子,坐下来用筷子夹了块烧茄子放进嘴里,随即惊讶的望过来:“小葭姐,你做饭的时候该不会把糖当成盐了吧?”   沈葭愣了一下:“没有吧,我记得放的是盐啊,再说了,我怎么不记得你们灶房里有糖?”   叶子却依旧一本正经道:“可明明就是很甜啊,不信……你让远山哥也尝尝,他肯定吃起来觉得更甜。我吃着都已经够腻的了。”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捂着嘴笑起来。   沈葭这才知道竟然是被这小丫头戏弄了,顿时哭笑不得,上去与她扭打在一起,拼命挠她痒痒,直挠的叶子笑出泪花来,连连求饶,方才肯罢休。   叶子伸手擦擦笑出来的眼泪,不服道:“若不是这会儿太累了,我才不会让你这么欺负呢。就你那点儿力气,我一只手都能让你趴下。”   沈葭冲她翻翻白眼,却也不跟她争。说实话,她的力气不行她自己知道,今天也的确是因为叶子干了活儿,没力气的缘故。   袁林氏对着叶子斥了一句:“你这丫头,怎么跟你小葭姐说话呢。”   “就是,小葭姐打不过你,小心远山哥收拾你。”来喜一边啃着碗里的鸡腿,一边跟着掺和。   叶子忍不住伸手揪住来喜的耳朵:“你小子,长本事了是吧,连你都想数落你姐姐两句?”   袁来生正喝着饭,见了拿筷子的另一头照着叶子的胳膊敲上几下:“赶快放开他,多大了还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这下叶子顿时觉得委屈了,直接气的摔了筷子:“你们一个个的都说我,我也没干什么啊,不吃了!”   沈葭见她果真气的要走,赶忙拦住她:“好了,是我的不是,刚刚不该和你闹,现在跟你赔罪好不好,赶快坐下来吃饭,刚刚不还说饿了吗?大不了,晚上你想吃什么,我专门给你做。”   叶子这下心里总算舒服了,怀疑地看着她:“真的什么都做?”   沈葭笑着点头:“只要你说得出名字,宫廷御膳我都给你做出来。”   叶子得意地转了转眼珠,拍了拍手重新坐下:“这还差不多,那我可得好好想想怎么刁难你。”   沈葭无奈地点点她的额头:“你呀。”   叶子揉了揉被她点过的额头,皱着眉头想了想又摇头:“算了,我还是吃的简单点儿吧,否则真被远山哥给揍了,我可打不过他。”   众人一听,见这丫头果真没真生气,这才笑呵呵的开始吃饭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一万字合一块儿了~ ☆、第46章   第二日, 月娘终于出了月子, 袁林氏和侯远山他们早早的吃完饭又去了地里,沈葭便趁着袁玮和袁琦两个人都睡着了, 帮月娘烧水洗澡。   原本沈葭想要帮她洗,月娘觉得自己一个月没洗过澡定然无法见人,便拒绝了。   沈葭无奈,便只是在屋里陪着熟睡了的袁玮和袁琦, 偶尔帮他们驱驱蚊子。   待月娘头发湿漉漉的从隔间里出来,沈葭拿了巾帕在门口帮她擦头发,一边擦着一边又忍不住赞道:“嫂子的头发可真好,乌黑浓密, 还很柔顺, 透着骨子清香。”村子里除了浣姐儿,她真心觉得再没有哪个女儿家的头发像月娘这么好了。   月娘笑了笑:“她说女孩子的头发金贵,自小每次洗头都会让我泡几片芝麻叶子,说这样可以让头发变得柔顺乌黑,所以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是这么洗头的,倒还真有些效果。以前二郎也很喜欢我的头发,他说看上去像黑色的锦缎一样。”   说到这里, 她的目光渐渐变得温柔。除了这个,二郎还喜欢埋在她的头发里,贪婪的呼吸着发间的清香,然后从后面抱住她,在她耳边说上一些羞人的话。   想着想着, 她不由又想到了来春的那张脸,他是整个袁家最英俊的男人,又加上有股书生的儒雅气度,总让她觉得着迷。她一直都觉得,能嫁给来春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福。   就是不知道,来春是不是和她一样的想法……   她的神色渐渐黯淡下来,眸中闪过一丝散不开的忧郁,随即便没了后话。   沈葭帮她擦头发的动作微微顿了顿,心下叹息,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才好。   就在这时,原本熟睡的姐弟俩竟是一起醒了过来,哇哇的哭个没完。月娘一听顿时也顾不得那还没擦干的头发,急急忙忙的奔过去。   “这姐弟俩还真有意思,睡觉一块儿睡,醒了也是一个时辰,将来准能玩儿到一起去。”沈葭抱着仍在哭个不停的袁琦边哄着边道。   月娘看袁玮下面湿湿的,转而对着沈葭道:“你看看阿琦的尿布湿了没有,只怕两人还一起尿了呢。”   沈葭闻声往下面一摸:“哎呦,还真让你娘说中了,整个尿布都找不到干的地方了。”   月娘笑着摇摇头,你先把她放下来吧,待会儿我给阿玮换完了再给她换。   沈葭却道:“没关系,我来试试,反正这个总还是要学的嘛。”   她说着将怀里的袁琦重新放回去,将湿了的尿布抽走,重又拿了条干净的过来,跟着月娘有样学样的给她垫。原本觉得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但刚足月的孩子身子实在太软,如今大热天又穿的极薄,吓得沈葭也不敢使什么力道,生怕弄疼了她。   这么一来,她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使力了,没多大功夫便搞得满头大汗。好在月娘很快帮袁玮换了赶过来,看她一脸无奈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接着又细心的教她:“来,这样,你一手托着她的小屁屁,另一只手拿着尿布从这里慢慢塞进去,然后……”   月娘熟练的帮袁琦重新垫好了尿布,沈葭看得呆呆的。果然,有了孩子的人就是不一样。   换了尿布,两个小娃娃顿时觉得舒舒服服的,哭声也便止住了。月娘给袁玮喂奶,沈葭就只能先抱着袁琦等着,等一个吃的半饱再来喂另一个,如此轮换。   沈葭突然觉得,一下子生两个孩子也是不容易的。虽说袁家的人还算多的,总能帮忙照看着,但像这样的农忙季节,两个孩子全压在月娘身上也是累人。而这个时候,她定然越发容易思念远在京城的来春吧。   这个时候,如果来春能够回来,不管能不能帮上什么,月娘和袁家人的心里总归会舒坦许多的。   *****   割完了麦子,也就轮到碾麦子了。麦场的地方有限,村里的牛更是没几家,因而这也是村里一年到头为数不多需要大家伙儿排队等候的农活儿。   虽说前段日子比较干旱,但今年的的收成总体还算可观,家家户户的脸上都挂着满足的笑,众人在麦场等候时说说笑笑的,谈论着今年谁家田里的产量最高,中间浇了多少次水,施了多少次肥。   然而,这村子里要说哪家最为高兴,自然还是要数袁家的。   袁家的地其实并不算多,产量也只是中等。但按照朝廷的规定,凡是家里有中了举的,便可免交赋税,因而这些个粮食便全都是自己的。对此,村子里倒是不乏羡慕嫉妒的,可再嫉妒也没有法子,人家来春念书的本事到底不是谁都学得来的。   一般的人家羡慕这点子赋税的口粮,高家对此自然是不放在也眼里,不过免交个赋税罢了,他们高家地多,又有别的营生,根本不在乎那点子往上面交的税银子。   自从袁来春落榜的消息传来,高家对袁家突然就不那么热络了,排队时也就不曾给袁家什么特殊的照顾,袁家也便靠后了些时日。   高老爷子原本并不赞成妻子的做法,毕竟来生和女儿并未退亲,这样明显的挤兑人,袁家面子上不好过,他们高家也好不到哪儿去。但奈何高李氏是个不肯听劝的,争吵过几次后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高李氏的态度袁林氏一家人心里也都明白,虽心有怨言,但人是里正,想怎么安排又哪有她们一家子说理的份儿?这种事情没人管,她们也就只能受着。无非也就是和以前一样罢了,每次碾麦子都落底儿,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哪里还怕这一次呢?   好在高家不帮忙,却不乏有其他人刻意讨好的,愿意排袁家的后面去,如此一来倒也没有等多少时日。   其实这世间的人情冷暖,无非也就是如此了。   这日,沈葭和侯远山刚在自己屋子里吃早饭,便听得隔壁一阵热闹,似是袁林氏和袁来生二人在说着什么,细听之下方才明白了个大概。   原来竟是袁王氏和叶子在麦场里吵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第一更~   关于来春究竟渣不渣的这个问题……算了,我还是啥也不说了~( ̄▽ ̄~)~ ☆、第47章   村里人碾麦子租赁的高耀隔壁崔家的牛, 崔家大娘崔王氏与袁王氏乃是亲姐妹。原本今日一大早麦场空出来, 轮到袁林氏家里打麦子了。谁知昨晚上袁王氏突然说通了崔家把牛借给她。   明明还有三日才能轮的上袁王氏家,如今她这么早借牛过来意思是再明显不过了, 就是让叶子家和她换换位置,让他们家先碾麦子。   袁家也是日日盼夜夜盼的,如今好容易轮到了自己家,却又一声不吭就让她们再等三日, 叶子本就是个执拗的脾气,又哪里肯顺从,一时间便和袁王氏在麦场吵了起来。   叶子不肯往后挪,袁王氏又占着崔家的牛不让用, 一时间僵持在哪里, 竟是谁家也碾不得麦子了。后面排队等着的人倒是一直在劝慰,但俩人争吵起来却怎么也不听劝,又没人相让,到如今也还僵在那。   袁来生在家里听袁林氏说了事情的经过,顿时便窜了火气:“这大伯娘未免欺人太甚,没轮到她们家倒先把牛给占了,我去找她说!”   袁来生说着要出门却又被袁林氏拽住:“你别去, 那个人粘剂的要命,你若去了又到处嚷嚷着你欺负她,最后谁也落不着好。”   “那也不能就这么任由她闹啊,大家伙儿可都割好了麦子等着呢,总不能就看她一个人在那儿折腾吧?且夏日的天最是难测, 没准儿哪天一下暴雨,咱们大伙儿都得玩儿完。大不了……大不了再去别处找头牛来。”   袁林氏叹息一声:“能找到何至于如此,咱村里有牛的也就三家,高家的给了外村儿,屠户高耀家的这两日不巧牛生了病,就只剩崔家这一头牛了,咱还能怎么着啊?你忘了前年你逞能,非要一个人去拉那石磙,最后累的在炕上差点就起不来了?”   两人这么一说越发犯了难,就在这时,沈葭和侯远山走了过来。   “干娘,你们刚刚说的事我们俩也都听到了,先别着急,总会有办法的。”沈葭走上前掺着袁林氏的胳膊安慰着。   袁林氏急的眼圈红红的:“莫非咱们家就单只能是那被人欺负的命吗?前些日子来春中举一个个的都来巴结,如今不过一次未考中就让她们这样欺负。”   “干娘别这么说,街坊邻里之间到底还是好心人多的,也只那王大娘存心找我们的茬罢了。她这人就是蛮横不讲理,又见不得咱们家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也是这些年我们两家不对付,才让她有了空子就使劲儿的压榨我们,总想踩上几脚来耍威风,何必跟这种人置气,伤了自己的身子。乡亲们的眼光也是雪亮的,她这种人早晚会遭报应的,咱们犯不着跟个小人一般见识。”   袁林氏拍了拍干女儿的手,心里总算宽慰了些,但想到眼下的这个难题,仍是觉得一阵忧虑。   侯远山道:“我跟来生哥去麦场看看吧,干娘别急,总会有法子的。”   “是啊娘,先别急,我们先去看看再说。”方才袁来生也只是听了袁林氏的描述,具体的还是要亲眼看看情况,然后再想办法。   *****   几人一起到了麦场,仍是热闹的紧。   拨开层层的人群走进去,便见袁王氏牵着头大黄牛一副趾高气昂的得意样子,而叶子则是气的面颊通红,恨不得上前揍她一顿。乡亲们三言两语的劝着,袁王氏也是一句都听不进去。   “来旺她娘,你就赶快把牛租给来生他们家用吧,你不急,咱们大伙儿可都排队等着呢。老这么干耗着,等都明年咱们的麦子也碾不出来啊,家里马上就要断粮了,你叫我们这些人吃什么啊。”   袁王氏却很不在意地道:“这牛本来就是我小妹家的,如今她赁给了我,怎么支配自然是我的事。你们若实在着急,就劝劝叶子这丫头,先把场子让给我们家不就得了?我们袁家本是同祖同根,他们来生家就能排的这么靠前,我们家却每次都是最后一个,这也不公平不是?”   “这有啥不公平的啊,咱们都是按住的位置从村口北面开始往南排的,你们家靠南,可不就得最后吗。至于人来生家,来春中了举人给咱村里争了光,大家伙儿愿意把自己家打麦子的时间往后挪,让她们家靠前排,这又摊上什么不公平的事儿了?”   一个人说完,另一个人跟着附和:“就是,你若这都觉得不公,是不是也要去皇宫里跟皇上讲讲道理,问问皇上凭啥不让人来生家交赋税。人家来春有出息,自然有些东西是人应得的,你瞧瞧你们家来旺……”   “我们来旺怎么了,我们家来旺怎么了,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我儿子偷你家的还是抢你家的了,杀人了还是犯法了?”提起自家儿子,袁王氏顿时像炸了毛的狗一般,开始胡乱咬人了。   大家伙儿顿时无奈,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袁王氏喋喋不休个没完,叶子懒得理她,刚一扭头便看到走过来的袁来生和侯远山,惊喜的跑过去:“大哥,远山哥,你们可来了,王大娘占着牛和麦场不让用,咱怎么办啊?”   袁王氏在侯远山身上吃过亏,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如今看到侯远山两条腿仍是止不住地打哆嗦,但面上却表现的极为硬气:   “你……你们别以为人多就能欺负我这老婆子,这牛是我在轮到你们家之前就租出来的,就是今天,所以你们怎么着我都不怕,大不了告到县太爷那里去,让他给评评理,我花钱租的牛怎么不能带走了?”   侯远山上前一步,神色淡漠,深沉的目光直看得袁王氏止不住地心底发寒,却仍强撑着不让自己软下来。   “既然这牛是你先租的,你当然可以带走,可还未轮到你们家你就先霸占麦场,这便是你的不是了。这里这么多相亲们都亲眼看着呢,都可作证。”   侯远山此话一出,大家也都跟着附和:“对,我们都可以作证,咱们先去请里正大人来评评理。”   这么一说,袁王氏顿时有些心虚了,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强自挺起胸膛:“谁说我霸占麦场了,我是来牵牛的,是叶子这妮子不让我走,我这才僵持着的。现在我牵着牛走行了吧?”   她说着,果真牵着牛让开了道儿,心里却在暗自得意,她倒是要看看,如今没了这黄牛,袁林氏他们家这麦子可要怎么碾出麦粒来。   她一心想看袁林氏一家出糗,因而并未走多远,只牵了牛站在一处,等着看她们怎么办。   侯远山望了望一旁堆积着成垛的麦子,扭头看向叶子:“这个就是你家的吗?”   叶子点头:“所有的麦子全在这儿了。”   侯远山看了看,袁家地不多,因而整个收成也没多少,统共不过那一剁麦子,他想了想道:“这会儿大家都忙着呢,但凡哪家有牛有驴的,能用想必都用上了,既然如今没法子,咱们就自己拉吧。”   “这……不好吧?”叶子微微诧异了一下,回头看了看麦场上的石磙,那么重的一个大石头用人力去拉,她家麦子纵使不多那也没想象中那么少,这搞不好人就是要生病的。她大哥前年可不就是因为这个生了病吗。   一直在一旁站着的袁林氏和沈葭也有些担心,袁林氏道:“那怎么成,人的力气再大那也比不得牛啊,不能这么胡来。”   沈葭虽未说话,心也不由得揪紧了,先不说别的,远山哥身上原本就有伤,虽说这么久了已经结痂,可她还是害怕伤口复发,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侯远山却道:“无碍的,我和来生二人先试试,实在撑不住了再想其他办法。毕竟如今也是没别的法子可施了。”   侯远山话虽这么说,但事实上却没觉得此事对他来说会有多难的,顶多就是累些,但累出内伤生了病什么的倒不至于。何况他习武多年,自有一身内力护体。   袁林氏和沈葭本都有些犹豫,可毕竟大家都等着呢,他们也不能占着场地不行动,心下一横也便应下来,只说先试试。   既然都同意了,侯远山便让沈葭和叶子将石磙上的绳子分别绑在他和来生二人的身上。   沈葭帮侯远山打结时心里仍有些担心:“你的伤真的不要紧吗,如果不行千万别撑着,总还会有别的办法的。”   侯远山笑了笑:“娘子担心我了?放心吧,我自己有分寸,不会让你担心的。你相公的力气有多大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听他意有所指,沈葭羞愤的瞪他一样:“那能一样吗?”一个人再壮实,莫非还能抵得过一头牛?何况他肩上的伤并未痊愈。   侯远山看她眼神中透着担忧,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我有分寸。”   沈葭无奈,只得退在了一旁。   侯远山的力道也果真是惊人,和袁来生两人拉着石磙碾压着麦场的麦子,那速度竟是比牛还要快上一些,一旁瞧热闹的大伙儿不由得鼓掌喝彩,为着二人助威鼓气。   后来一些心底良善之人甚至担心二人累坏了,竟主动上前帮忙拉,或者跟在后面推,一时间麦场也随之热闹起来。   有了大家的帮忙,活儿也就干的相对快些,侯远山和袁来生二人也轻松了不少,袁林氏和沈葭这才渐渐松了口气。   原本站在一旁等着瞧热闹的袁王氏脸都绿了,望着那群人气的牙痒痒。   叶子早就一直在注意着她看,后又见她骂骂咧咧说了些什么,顿时气不打一出来,直接走了过去:“怎么,大伯娘好像很不高兴啊?”   袁王氏冷哼一声,也不理她。   叶子又道:“我记得大伯娘家和崔大娘家不对付,两姐妹也不甚亲近,想必你这牛也不是免费借来的,这租赁一天崔大娘怕也没少要你几个子儿的,如今还没轮到你们家,你这先租了头牛,啧啧,如今可算是亏大发喽。”   袁王氏脸上有些讪讪的,提起这个事儿她就来气,她和崔王氏怎么说也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用用她家的牛,那死婆子竟然还管她要钱,若不是想给来生他们一家找点儿罪受,好出出被他们压在头上的那股恶气,她才不愿意跟崔家那一大家子人搅合呢。   却没想到,到头来她不仅什么都没得,还得被他们这一众人瞧笑话。   袁王氏脸上挂不住,此时也不愿搭理叶子这死妮子,恨恨地碎了口唾沫,牵着老黄牛转身走了,嘴里还叨叨地念着:“有什么了不起的啊,不就出了个举人吗,连个状元都考不上,神气什么啊!”   叶子懒得与她计较,掐着腰对着袁王氏的背影做了个鬼脸,不屑的扭头走了。   人多力量大,天渐黑的时候麦子已经碾好了。袁林氏感动的对着大家千恩万谢,甚至说要请大伙儿去家里吃饭,乡亲们知道他们家不容易,也都婉言谢绝了。   当日夜里,袁林氏和沈葭难得做了一桌子的菜说要给侯远山和来生好好补补身子,想到担心了几日的农活儿总算有了个收尾,大家心里各个都透着高兴。   用罢了晚饭,因为担心侯远山累坏了,袁林氏便直接让沈葭陪了他回自己家里歇着。   沈葭一直担心着他肩上的伤,一到家便迫不及待的扒开了他的衣服来瞧,见没什么大问题,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侯远山见她这般模样忍不住打趣:“我家娘子可真是越发主动了 ,这才刚回来便已经把持不住了,嗯?”   沈葭被他调侃的有些脸红,不由朝着他的胸口捶打几下:“你这张嘴,真是越来越不老实了。”   侯远山笑着用手捉住她的小拳头,放在嘴边亲了亲:“但人还是很老实的。”   沈葭“噗嗤”笑出声来,将手从他掌中抽离出来道:“好了,知道你累的不轻,方才我已在灶房烧了水,洗一洗吧,虽说天热,但温水终究比凉水解乏,今儿个就别去溪边洗了。”   “全听娘子的。”侯远山目光柔柔地看着她,直盯得沈葭有些不好意思的别开了脸去。   *****   杂货屋中一间不大的小隔间里,侯远山在浴桶里洗着澡,沈葭站在后面帮他搓背,想到今天的事她忍不住叹道:“如今干娘家的麦子解决了,也不知王大娘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这种人,正经的事情上也要搅合着耍无赖,也是够烦人的。”   侯远山笑了笑:“她这种人眼皮子浅,只看当下,在村里一直都是这个德行,众人厌恶,倒也不会过于在意。今日这事若说起来,还是高家的作为惹人争议。麦场上出了这样的事,高家作为里正,大伙儿不可能没去通知他们来解决。”   沈葭想了想:“这倒是,不管高家是个什么想法,来生大哥和浣姐儿到底还没真的退婚,今日这事他们作为里正不出面的确说不过去。唉,也不知浣姐儿和来生还有没有希望。”   “这种事,关键还得看高家的意思。”侯远山说着从浴桶里站起身,接过沈葭手里的干帕子擦了擦身子,随手将一旁放在木墩儿上的净衣服拿来披上,又见沈葭还在愣神,上前握了她的手,“别多想了,如今不还没成定局吗,一切都还有转机。”   沈葭回神,轻轻点了点头:“你也累了,今天早些休息吧。”   *****   翌日,沈葭醒来的时候侯远山还在睡着,她透过窗子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思索着也该起来做饭了,便小心翼翼的将侯远山搭在自己小腹上的手拿开,蹑手蹑脚的准备起身。   结果刚起身准备从他身上翻越过去,整个人却突然被他伸手一拉,顺势跌趴在了他的身上,她惊得正要大呼,却又被他一骨碌翻了个身压下去,嘴巴顺势堵上了她的檀唇。   沈葭方才起来时本还有些睡意,如今被他这么一翻腾睡意顿时惊得一丝也没了,认命的被他捉住腻滑柔软的粉嫩舌尖,拼了命的吮/吸着,似要将她口中的汁液尽数卷走一般。   好半晌,他方才松开了她的唇,又见她的唇瓣上如今被自己吸得嫣红饱满,宛如在水里浸泡过的红色玛瑙,晶莹通透,让人看了便极有食欲。他忍不住又俯首过去用舌尖扫噬几下,目光温柔似水:“小葭真好。”   沈葭听得红了脸颊,伸手推着他:“你这会儿又不乏了?”昨日许是累坏了的缘故,昨晚上他洗过澡睡着的比往日早了许多,她原以为起码也要歇上几日,谁知才刚一个晚上,他又像是吃了仙丹妙药一般,精气神儿十足。   侯远山伸手拂了拂她的碎发,又伸出舌尖去勾她的耳垂,沈葭痒的扭头缩着脖子躲了躲,匈前一阵高低起伏。   侯远山不由笑了笑:“有小葭这般美貌佳人在侧,我自然一直都是精神的。”   沈葭看他没个正经,不悦的睇他一眼:“好了,别闹,我要起来做饭,你昨儿夜里不还饿的肚子咕咕叫吗,这会儿倒是有力气。”   侯远山亲亲她的唇:“你家远山哥的力气向来很大的,小葭想试试吗?”   沈葭赶紧推他:“今天不想。”   侯远山昨儿确实累的不轻,人纵使再厉害到底还是比不得牲畜的蛮劲儿的,他原也就是逗逗她,没想怎么着,如今看她娇羞的模样不由笑了。   他突然翻身躺下去,又拉了沈葭在自己怀里:“不想就在我怀里多待一会儿,让我抱抱你就好。”   这次沈葭倒是没推拒,反而主动往他怀里缩了缩。   她喜欢被他抱着的感觉,暖暖的,很安心,也很幸福。   *****   麦忙时节已经过去,大家也渐渐的得了喘息的空隙,侯远山修养好了身子,便开始隔三差五的同刘勇一起去山上打猎。   这日,侯远山收拾了前日里打来的一只野羊,打算去镇上卖,顺便送一部分给木珂,她喜欢吃野羊肉。又看沈葭整日在家做刺绣,别的什么也不做,担心伤了眼,便拉了她随自己一道儿,也活动活动筋骨。   木珂家住在县城北面的一条柳叶巷里,是个很幽静的巷子,往东是热闹的繁华地带,往南还有一条潺潺流水的小河,故而这巷子在县城里也算得上是个好地方了。   住在柳叶巷的人家家境都是相当不错的,每一户人家也都建造的极为雅致。沈葭跟着侯远山过来时心中甚是疑惑,木珂不就只是衙门里的捕快吗,怎么住得起这样的房子?她正想要向远山哥询问缘由时,木珂的家已经到了。   侯远山拉着她上前敲了敲紧闭着的朱红色木门,很快大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木珂一如既往的一身红衣,娇俏中透着妩媚,又带了些侠女的英气。她一看到侯远山和沈葭,乌黑的眸子顿时一亮:“师兄和嫂子怎么过来了,哎呦,还带来这么多野羊肉,这下我可是有口福了,赶快进来吧。”   随着木珂走进去,院子里的布置更是让沈葭纳罕。里面满院子都是开得正盛的象牙红,娇艳似火,馨香缭绕,满地殷红,木珂一身红衣站立其中,竟是说不出的相称。   木珂接过侯远山手里的羊肉放进灶房,一边对着二人吩咐:“我这家里就我一个,你们也别客气,只管当自己家就好,去屋里坐吧。”   侯远山和沈葭去了屋里,又是一阵惊讶,就连桌上,案上,凡是能摆放花瓶的地方全都插满了象牙红。   看着那满屋子的嫣红,沈葭顿时目瞪口呆:“木珂怎么那么喜欢象牙红啊?”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方案前伸手摸了摸那红色的叶子放在鼻间嗅了嗅。   侯远山道:“以前听她提起过,在她被师父带入钟楼之前还有个名字,便是象牙红。这是她爹娘取得名字,也是她脑海中关于父母唯一的记忆,因而便爱上了这花。”   沈葭点了点头,没再细问。会去钟楼那种地方做杀手的,身世自然都是坎坷多难的,尤其是女孩子,想必经历更加复杂,说及过去未免涉及旁人**,提及一些不开心的过往,倒不如不去在意那些,只看当下,倒也落得洒脱自在。   “这花的确很美,红色又热情如火,奔放自在,倒是与木珂相配。”   二人正说着话儿,木珂端了红枣枸杞花茶走进来:“你们俩怎么不坐啊,是不是被我这满屋子的花给吓着了?”   沈葭接过她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道:“这花可真好看,远山哥,等过几天把花圃整理一下,咱们也种点这个吧?”   木珂道:“你们想要当然可以,反正我这院子里多,你们想要多少就挖走多少,院子里种点儿花花草草的瞧着也赏心悦目。”   三人说完了这个事,木珂又提议道:“师兄带来那么多羊肉,咱们今天吃烤羊肉吧,我都好久没吃过那个味儿了。待会儿让薛攀去买些料粉,刚好我们院子里的桂花树下面还埋了几坛上好的女儿红,咱们也好好聚一聚。”   她说完,侯远山和沈葭都没意见,她便急急忙忙的去准备了。   没多久,薛攀便买了料粉回来,同木珂一起在院子里忙活。沈葭瞧着,忍不住问:“木珂竟然能使得动薛知县的公子,想来两人关系不错。”   侯远山道:“薛知县欣赏木珂,如今县城里的人怕是都知道,木珂已时薛知县的准儿媳了。”   薛攀是个五官俊朗,身材健硕的男人,虽看上去有些纨绔公子的模样,但和木珂两人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偶尔打闹几下,竟也很是和谐。这会儿沈葭也就明白了为什么木珂一个捕快能住在这样的地方了。   “她们俩其实还很相配呢,男才女貌,兴味相投,这样子的夫妻日子过起来才算有滋有味。”沈葭不由感叹。   侯远山笑着捏捏她的手:“走吧,咱们也过去帮忙。”   薛攀正在桂花树下升着火,木珂则是在那边剔了羊肉用铁丝一根根串起来,撒上料粉。   木珂瞧见他俩笑道:“你们俩就别沾手了,等着待会儿开吃就成。”   沈葭笑着搬了两个木墩儿和侯远山纷纷坐下:“没关系,人多弄得快些,我们也能快点吃上不是?”   木珂闻此方笑着将几根铁丝递给他们:“随便串几下就成,不过是烤着方便些。”   难得的吃上类似于现代烤串儿的东西,沈葭觉得很是回味,虽然不太喜欢野羊肉的膻味儿,但仍是吃了不少。   整场烤肉下来,薛攀都对木珂格外殷勤体贴,看着他们二人其乐融融的,侯远山很是欣慰。既然决定避隐于市,木珂一个女孩子,若能有人倾心对她,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几个人酒足饭饱,木珂拉着侯远山在一旁单独说话,留下薛攀和沈葭二人继续吃。   好在薛攀这个人嘴上功夫了得,再加上沈葭也不是那等扭捏之人,因而两人一起说话倒也不见尴尬,反而还很是有趣。   而另一边,两人的谈话却是严峻了许多。   “最近朝中大变,万皇后和摄政王倒台,越王殿下如今已是孤注无援,想来也成不了气候,晋王与殷王之间已是水深火热,夺嫡之战也已从暗处逐渐走向明处。朝中局势危急,也不知师父最后将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木瑶说着忍不住一声叹息。   侯远山神色凝重道:“万氏倾覆想来与师父脱不了什么干系,如今越王登基无望,师父势必周旋与殷王和晋王之间。起初我以为师父只是想要报仇,但如今看来……他怕是有了更大的野心。”   木珂神色微惊:“师兄的意思是,师父他想自己做皇帝?”   “做不做皇帝我不知道,但想要独揽朝堂成为第二个万家却绝非不可能。一个人但凡拥有了权力和地位,他想要的只会更多。或许他自己都还没发觉,给汐贵妃报仇早已成了他扰乱朝廷,实现野心的一个幌子。”   “师兄何以见得?”   侯远山冷笑:“殷王是汐贵妃的儿子,若他对汐贵妃用情至深,自然爱屋及乌,助殷王夺得帝位才是正理,又怎会处处给殷王殿下使绊子?”   “那师兄觉得,我们该不该帮师父一把?毕竟,他对我们也有养育之恩。”   “如果去了,那就违背了我们当初离开的初衷。殷王殿下民心所向,本是最好的储君人选,如今因为师父三位亲王自相残杀,我们此时帮助他便是助纣为虐,陷万民于水火。”   侯远山说吧突然转身,神色认真的看着她:“木珂,你记住,钟楼里的木珂和木玦都已经死了,如今的我们只是万千百姓中的一员,过好自己才是当下最该做的。我们俩,没有立场去掺和那些阴谋诡计,你懂吗?”   木珂原本还心存疑虑,如今听了这话方才定了注意,认真点头:“师兄,我知道了。那些事,我们不该掺和,也不该帮助师父助纣为虐,祸乱江山。”   侯远山拍了拍她的肩膀,欣慰的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呼呼! ☆、第48章   这几日, 高浣一直被高李氏圈在家里, 又吩咐了两个嫂嫂时时刻刻的看着,就怕她哪日偷溜了出去找袁来生。   对此, 高浣觉得甚是无语。   她自认为也是个守本分、知礼数的姑娘,又如何会做得出这样的事来。纵使她想出门,也是因为刺绣上遇了难题,想要去找沈葭请教一二罢了。如今却像个犯人一样被关押, 她想想就觉得郁闷难当。   原本,她对于娘不想让她嫁给来生大哥一事并没有多大反应,可如今这般变本加厉,反倒滋生了内心深处的一点反叛。   这日, 她在屋里实在闷得慌, 刚掀开了竹帘子准备去外面走走,谁知刚跨过门槛二嫂便走了上来:“浣姐儿这是要去哪儿?”   高浣有些无奈,只温婉淡笑:“二嫂怎么这么巧在我门口,我只是有些口渴了,所以出来倒杯水,屋子里的水都已经喝光了。”   “我那屋里今早上刚泡了一壶枣花茶,你等着, 我去给你倒一杯过来。”二嫂说着,急急忙忙的往自个儿屋里去了。   见人走了,高浣便打算趁此机会溜出门去,谁知刚一到门口又恰巧撞上了刚从外面洗衣服回来的三嫂。   “浣姐儿这是要出门哪?”三嫂笑道。   高浣头皮发麻,讪讪的笑了笑:“只是屋里有些闷, 想出去走走。”   恰逢二嫂高姚氏倒了茶水出来,见沈葭立在门口又哪里会不明白自己方才是被她给骗了。她无奈的叹息一声:“不是我们妯娌二人不肯让你出门,娘交代下来了我们俩也没法子,浣姐儿就担待我们一下吧,毕竟出了事娘不会说你什么,我们二人可是讨不到什么好果儿。”   高浣原本并未多想,但此时听了二嫂的话自觉有几分道理,娘对她是很好,可对两个嫂嫂就……   她不由有些愧疚:“是我不知分寸了,望两位嫂嫂莫怪,我回屋里就是了。”   高姚氏知道这个小姑是个好的,忍不住叹息一声:“我和你三嫂也知道你心里怕也不好受,可能有什么法子呢,娘的脾性爹都没办法,又何况我们呢?虽说我和你哥哥都觉得袁来生会给你幸福,可到底拗不过咱们的娘啊。这会子,只怕袁家的人各个心里也不好受。”   高浣原本听到二嫂提来生有些脸红,待到最后却又不免担心起来:“袁家的人……娘去找他们的麻烦了吗?”   高姚氏摇头:“那倒是没有,但村里传的沸沸扬扬,说娘只怕打算让你和他们家退亲。前几日袁来生来过几次,大门都没进就被娘给赶走了,那日我瞧他走的时候挺落寞的样子。说起这个,当初还是咱们家主动去求的亲,这会子翻脸不认人,连我看着都……”   高姚氏突然顿了顿,又道:“袁来春落了榜,袁家人本就不好受,咱们家这样可不是落井下石么?”   高吴氏忙拉了拉二嫂的袖子:“二嫂快别说了,待会儿让娘听见了,你可落不上什么好。”   高浣早已听得心里发堵,此时突然没了要出门的心思,只觉得闷闷的。   “两位嫂嫂忙你们的去吧,我想回屋歇一会儿。”她说完默默转身回了屋里。   高姚氏和高吴氏妯娌两个互望了一眼,又不免叹惋,也不知这两对儿还能不能修成正果。   高浣回了房中,也无心做什么刺绣,只静静缩在炕头上发呆,因为心情不好,晚饭时便也没吃上两口,高李氏还当她是生了病,急急忙忙的来看她,又见自己说什么女儿都只是淡淡的,心里方才猜出个大概。   “你这是因为袁家的事跟娘置气呢?浣姐儿,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是娘的金疙瘩,娘怎么舍得让你嫁到那样的人家去受苦呢?”高李氏坐在炕头,安抚着女儿的脊背,一副慈母的模样。   高浣有些不喜欢娘亲打着为自己好的旗号,做一些目无他人的事情来,如今听了这番话更是心头发堵:“当初可是娘找了媒人去袁家提亲的,如今又反悔,这不是让村里人戳咱们的脊梁骨,看笑话吗?”   “你这丫头,还未出嫁的姑娘家瞧瞧这说的什么话,你这会儿还没成他们袁家的人就先替着他们说话,莫非传将出去就是好听的?”   “娘,我是在跟你讲道理啊,你又扯到这上面做什么?”高浣听得一阵羞恼,直接躺在了炕上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自家女儿的脾性高李氏哪有不知道的,如今见她生了气只得放软了语气来哄着:“我的乖女儿,你方才那般跟娘说话,娘也就是气急了随口那么一说,怎么还当真了。我自然知道你知书达理,不会做那等令人不齿的行径来。   可你要知道,娘也是为了让你过得好啊。若你嫁的是袁来春,那再等些时日也就罢了,可来生毕竟只是来春的哥哥,若来春一直落榜,你将来的日子可怎么过?   何况,你外祖母前段日子还说她们村里也有个举人,如今刚过而立之年,三年前没了妻子后一直未娶,娘觉得你和他……”   高浣突然从炕上坐起来,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亲娘:“娘,我才十六岁啊!”娘竟然觉得她和大自己整整十四岁的鳏夫相配吗?   高浣自认自己没什么太大的要求,却也还是有一身的傲骨的,再加上她们高家的条件,她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又怎么可能愿意给人做续弦?   “浣儿,娘知道你可能一时不能接受,可你自己想想,那男的现在是个举人,将来再一朝入了仕途,你便是身份尊贵的官太太了,和袁来生那可是没得比的。   年级大些又有何妨,越是年纪大的越会疼人,保不准比嫁给袁来生这样的贫贱人家更来得舒心。   至于那人是个鳏夫一事,娘嫁给你爹的时候,他不也是个死了媳妇的鳏夫吗,你瞧瞧咱这一家子,不也过得挺好的?”   高浣眼中含了泪,却是再不肯说什么话。她和她娘怎么能一样,当年若非高家早就在村子里露了头角,是个难得的富足人家,娘又怎么会看得上爹爹?她娘重家财,重地位和面子,可她不一样,她高浣在乎的,是要嫁的那个男人!   但这些话终究有些逾越,依着她的性子自然也只是在心里想想,没敢说出来。   高李氏只当她是听进去了,不由舒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脊背:“好女儿,娘的话你便好好想想,到底是一辈子的事儿。”   高李氏说完见女儿又继续躺在那里侧着身子没了反应,心下叹息一声,默默出了屋子。   高浣独自躺在那儿,眼角渐渐凝了泪水,颗颗滑落。   她突然不明白,娘到底是要嫁女儿,还是卖女儿,是让她嫁人,还是嫁一个官职。   *****   另一边,沈葭坐在屋里也有些发愁。方才来生大哥过来找她,说他很想见浣姐儿一面,可高李氏怎么都不肯让他见,还说与袁家的亲事怕是要吹了,让来生大哥莫要再上心。   来生大哥心里急,又没有什么别的门路,便来求她想想办法,可有什么法子让他和浣姐儿见上一面。   对此,沈葭自然也是很想帮忙的,可高李氏近日来对她的态度很微妙,她也许久不曾见过浣姐儿的面了。   就在此时,却听见高湘在门口唤她:“远山嫂子在家吗?”   沈葭一听是高湘的声音便知是有了浣姐儿的信儿,忙走了出去:“原来是湘丫头,快到家里坐吧。”   “不了,我姐姐有句话儿让我传给你,说完了我就走。”   沈葭眼前亮了亮:“你姐姐有什么话?”   “姐姐说许久不曾见你,明日想约了你在县城的锦绣阁见面,到时候嫂子可记得早些过去。”   终于有机会见到浣姐儿,沈葭自然很是高兴,忙点头应下来,心中寻思着这或许便是来生大哥和浣姐儿见面的好时机了。   弄不好,也是唯一的一次机会。   侯远山打猎回来的时候,见沈葭在灶房做饭,嘴里还哼着小曲儿,不由倚在门口挑了挑眉:“娘子今日可是遇上了什么喜事儿?”   沈葭笑了笑:“远山哥快洗洗手,一会儿就该开饭了,晚点儿再跟你说。”   侯远山看她眉飞色舞的模样,不由笑了笑,转身拿了木盆去洗手洗脸。   许是心情好的原因,今晚上的饭也比往日丰盛了许多。两个香甜玉米烙,一张野菜鸡蛋饼,外加两碗红薯苞米糊糊。   前两日还吃的苞米面掺了红薯面的窝窝头,今日难得看到可口的大饼,侯远山越发不明白了:“什么事惹得你如此高兴,做饭都比往日破费了不少。”   沈葭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今儿晚上来生大哥来找我,说他想见浣姐儿让我给想想办法,我正发愁的时候湘姐儿过来了,说她姐姐让我明日去锦绣阁与她见面。你说,这不正是来生大哥和浣姐儿相见的好时机吗?   我方才还在想,若是浣姐儿对来生大哥也是有心思的,我们是不是应该帮帮忙?”   侯远山看她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掰了块儿饼递给她:“你这是想到什么好办法了?”   沈葭接过饼撕下来吃了一口,眸中的笑意自始至终都不曾消散:“我是觉得,高浣她娘的脾性我也摸的差不多了,人嘛,只要有软肋就不难入手,想让她同意来生大哥和浣姐儿的亲事还是有办法的。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浣姐儿了,若她对来生大哥无意,自然什么都是白说。”   侯远山想了想:“可是……你让他们二人在锦绣阁见面,传将出去怕是名声不太好。”   沈葭“噗嗤”一笑:“你这才说到点子上了,我开心了半晌便是因为这个。我捉摸着,来生大哥这身段儿,若是好生打扮一下,没准儿也会是个美人呢?就是……个头太高了点儿。”   侯远山顿时满头黑线:“来生知道你要让他扮女装去见浣姐儿吗?”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下章看来生扮女人……   为了娶媳妇,不拼怎么行?ヾ(^。^*) ☆、第49章   沈葭不以为然的吃着野菜饼:“来生大哥目前自然是不知道的, 我明天直接跟他说, 为了见浣姐儿他肯定会答应的。”   说起这个,沈葭又兴奋起来:“妆容我都想好了, 男子的皮肤比不得女儿家细嫩,所以明日要多涂些脂粉,来生大哥的额头有些宽,要放些刘海儿下来才能显得自然。”   “衣服呢?”   被侯远山这么一问, 沈葭原本滔滔不绝的嘴顿时停顿下来,想了一会儿道:“明儿我和来生大哥去县城,找个裁缝现场给修改一个女装不就成了?也不用打扮的太引人注目,差不多就成了。”   侯远山默默吃着碗里的红薯, 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个大男人扮女装, 他觉得这种事让他做,他……他还是默默吃饭吧。   “远山哥,其实你比来生大哥好看,如果你扮女装肯定会迷死一大群人的。”沈葭突然托着下巴色眯眯的看着他,脑海中仿佛已经想到了那是怎样的一个画面。   侯远山刚喝了一口苞米糊糊,如今听到这话险些没把嘴里的饭喷出来,好容易咽下去后抬头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沈葭:“小葭, 你是认真的?”   “当然了,明儿等来生大哥回来我把他的衣服给你穿试试,晚上再好好打扮打扮。”沈葭眼神中不见丝毫玩笑的意味,反而流露一丝期待。   侯远山瞥了眼她碗里的饭:“还吃饭吗?”   沈葭摇了摇头:“不了,我吃饱了, 远山哥你吃吧。”   侯远山突然站起身来走到她身后,在她还未防备之时直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沈葭吓得双手搂住他的脖子,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瞪着他:“你要干嘛?”   侯远山在她的囤上捏了一把:“你刚刚说了什么,不该受些惩罚吗?”   沈葭没想到他竟然使了劲儿的,不由“哎呦”出声,忙伸手捂住,脸上羞得绯红,她刚刚说的可是认真地,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不过想想也是,哪个男人都不会希望自己扮成女人吧?   沈葭这般一想,忍不住耸着肩膀笑出声来。   “你还笑?”侯远山黑着一张脸看她,手指又开始去捏她的囤。   沈葭顿时急的两条腿上下乱蹬:“你快松开,使那么大劲儿,很疼的啊!”   “不疼你会长记性吗,嗯?”他说着已经抱着沈葭进了里间,将人放在炕上,又忍不住在她撅起的屁股上拍了几下。   沈葭羞愤难当,忙拉了夏凉被子将自己裹起来,只露出一张俏脸来,双眼急的水汪汪的:“远山哥,你打我做什么?”她都这么大人了,竟然被打pp,想想都觉得好丢人。   侯远山一本正经的坐在炕沿上:“那你跟我认个错,我就不打了。”   “认错?”沈葭一头雾水,她不就说让他扮一下女装吗,大不了她扮个男装给他看就是了,还要认错?   “怎么,看来还要再打上几下才长记性。”   看侯远山一本正经,沈葭吓得整个人往里面缩了缩,死死护着自己的囤,一脸虔诚:“远山哥,我错了,我给你认错,我不说了,我以后都不说这种话了。”她说完赶忙捂了自己的脸,不敢抬头去看他的表情。   看她可怜巴巴的模样,侯远山终于有些忍不住抽动几下嘴角,说话却仍一本正经:“那你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做?”   沈葭想了想,有些不情不愿的从炕上爬起来,蹭到侯远山跟前抱着他的脖子,在他的脸上狠狠亲了几口,委屈哒哒地看着他:“那这样够了么?”   “你说呢?”他略一挑眉,在她要往后躲时将其一把拉过来,又指了指自己的唇,“要亲这里才行。”   沈葭顿时脸色一黑,气的伸手拍打他:“就知道你是在逗我!”   “有吗?我方才可是真的生气的。”   沈葭这次任凭他神色再认真也不为所动,只淡淡点头:“哦,那你气着吧。”   她说完又要往里面跑,却被侯远山一把拉回来,顺势推倒在炕上。   “说错了话,总要受些惩罚。”他一张脸悬在她眼前,一脸严肃认真的表情。   沈葭却不买账,扭过头去并不再看他:“我要睡觉了。”   侯远山只得用手去挠她的肋骨,沈葭怕痒,那个地方极其敏感,才刚碰几下就咯咯的笑个不停,张牙舞爪的逃窜着。   此时月色正好,院中花圃里的花儿也在温风下散发馨香。屋子里的欢声笑语自窗间传出,透着一股难得的欢快。   后来,那笑声渐渐淡了去,取而代之的,是那一声又一声的浅浅娇吟,惊了海棠,羞了月光。   *****   翌日,袁来生一听说沈葭要带他去见高浣顿时心花怒放,但又一听她要自己扮女装一下子傻了眼儿。   扮……扮女装,那浣妹妹还认得出他来吗?若是再留了不好的印象,那他的形象也就全毁了。   沈葭站在院子里看他在犹豫忍不住道:“这有什么好纠结的,若不这样你可是连面儿都见不着。我这也是为了你们俩的名声考虑啊。”她突然觉得还是现代好,想约个异性见面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哪像现在这样花心思。   叶子忍着想笑的冲动在一旁劝着:“哥,为了见浣姐儿你就忍忍吧。”   最后,袁来生在万般无奈之下答应了沈葭的提议。   然而,当他在一家衣铺被“精心打扮”之后,又顿时后悔的要命,走起路来也跟着扭捏了许多。   袁来生怕是活了大半辈子都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为了娶媳妇儿还要这等妆容。   其实沈葭倒是觉得来生大哥这样的打扮挺好的,虽然皮肤被晒得有些粗糙,但被脂粉一遮也就不明显了,除了……个子太高,胸太小以外,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再加上袁来生一直扭扭捏捏的模样,倒真有了些女儿家的做派,惹得沈葭直笑他越发像姑娘家。袁来生一听,顿时憋红了脸,挺直了腰板一本正经往前走。   因为袁来生这身高问题,走在大街上倒是引得不少人频频侧目。   沈葭同他到了锦绣阁,掌柜的大老远绕过柜台迎上来:“侯家娘子来了,可是前些日子的活儿做出来了?”   沈葭笑道:“我前日里刚拿的丝线,哪能那么快。今儿个是同浣姐儿约了在你这铺子里见面,怎么,她人还没到吗?”   “哎呦,原来是这样,高姑娘还没过来呢,既然这样娘子不如先去雅间坐会儿,等她来了我知会一声也就是了。”因为沈葭和高浣经常来此,因而锦绣阁里招待贵客的一个小雅间也成了她们的相约之地。   沈葭笑了笑:“既如此,就多谢掌柜的了。”   “哎呦,这位娘子可是不低啊,比我都高上一头呢。”掌柜的看着袁来生,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   袁来生一身羽蓝色长裙,外搭一件月白色束领半臂衫遮住较为显眼的喉结,因为脸上涂了脂粉显得皮肤细腻许多,虽看上去有些怪怪的感觉,但乍一瞧上去倒是不容易猜出是男的所扮。   掌柜的盯着瞧了一会儿,见袁来生一直不说话,转而看向沈葭:“这是娘子带来的吗,我瞧着倒是面生。”   沈葭笑了笑:“这是我远房表姐,来我家里住几日,今儿个听说我要来非要跟着,她是个哑巴不会说话,掌柜的莫要怪她失了礼。”   掌柜的了然:“原来如此,我说嘛来了半晌竟是一句话也不说。二位先进去吧,待会儿我让筒子给你们沏茶。”   沈葭道了声谢带着袁来生去了楼上的雅间。   筒子端了茶水进来搁在桌上便关了门出去了,袁来生透过门窗看外面的人影走了,这才对着沈葭小声道:“小葭,我这样……浣妹妹还认得出我来吗?你说待会儿她若是来了,会不会吓着她?”   沈葭坐在圈椅上喝着筒子刚端过来的菊花茶,在袁来生身上打量了一会儿将茶盅放下来:“来生大哥,我觉得你还是先去屏风后面躲一下比较好。”   袁来生面色顿时有些难看:“我这模样……果真是没法见人吗?唉,早知道就不该听你出的这馊主意,如今可怎么好,这地方可有水,让我先把这脸上的东西给洗下来。”   沈葭看他一边说着一边焦急的在屋子里四处寻找,不由笑道:“来生哥,我没说你这样子不能见人啊,你怎么突然就这么着急。若你这装扮太磕碜了,方才咱们在街上一路走过来怎么没见哪个人反应很奇特?他们顶多也就是被你的个子给吓到了而已。”   袁来生想了想觉得沈葭说的有些道理,可再一想到一会儿高浣要来不由的又紧张起来:“可是,那你刚刚干嘛让我先躲在屏风后面去?”   沈葭起身走过来:“我是觉得带你来这件事毕竟没有提前和浣姐儿商议,怕她没做好心里准备,一会儿再看你这幅样子给吓着了。待我先探探她的口风,若她愿意见你,你再从里面出来。而且,难道来生大哥不想听听浣姐儿是个什么心意吗?毕竟有些话女儿家脸皮薄,当着你的面她也是不好说的。”   袁来生心想沈葭说的有几分道理,也便应下来。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沈葭忙道:“该是来了,来生大哥快先去里面躲着。”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稍后第三更~ ☆、第50章   高浣推门进来的时候, 沈葭正静静坐在圈椅上喝茶。   “嫂子来的竟是比我还早。”高浣笑着在沈葭旁边的圈椅上坐下来。   沈葭笑着倒了杯茶水给她:“这会儿外面可是大太阳, 累坏了吧,快先喝些茶水, 这是方才用冰块镇过的,最是解暑。”   高浣笑着接下来喝了一口,冰冰凉凉的茶水浸入口中,带着一丝甘甜与菊的芳香, 倒真是解了不少暑气。   沈葭这才问她:“怎么突然约我来这里见面了,前些日子你娘不还整日将你关在屋里不肯放出来吗?”   高浣将手里的茶杯放下来,忍不住叹息一声:“昨儿晚饭后和我娘闹了些不愉快,心里总觉得闷闷的, 想找个人说说话, 细想之下能与我说到一起去的也就只有远山嫂子了。昨日晚上,我也是磨破了嘴皮子方才让我娘松了口,许我今日来锦绣阁拿些丝线。”   “高大娘总夸你素来乖巧听话,昨儿个怎么就闹了起来?”   高浣神色黯了黯:“能是什么事儿,不过是我与袁家的婚事罢了。”   沈葭犹豫了一下问道:“你和来生大哥……会退亲吗?”   高浣被问得脸上有些发热,脑海中不自觉闪现出那张没见过几次,却异常熟悉的脸庞。随即轻轻摇了摇头:“这种事, 我又如何做得主,我娘的脾性我也是拗不过的。”   “那你自己呢,不说你娘,你又是什么想法?”   “我……”高浣的脸顿时涨的发红,抿了抿唇没有说话。而一直躲在屏风后面的袁来生却早已紧张的握紧了拳头, 大气儿都不敢出一下,只静静听着浣姐儿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沈葭见高浣一直不说话,不由又问:“此时便只你我二人,还有什么事不能说的吗?”   高浣不由便想到昨日娘亲的话,鼻子渐渐变得酸涩,心中升起一丝无奈:“或许嫂子还不知道,我娘看中了外祖母介绍的一个人家,是个鳏夫,据说中了举人。”   沈葭心上沉了沉:“那你……”   “我便是因为此事跟我娘起的争执,那人如今已是而立之年,又是个鳏夫,我又如何会情愿?何况与袁家有婚约在先,如今因为来春落榜便悔婚,到底说不过去。   我因此事与我娘理论了几句,原本只是说个理儿,她却说我还没成为袁家的人便已开口帮她们说话了。我如今,又还能说什么呢?到底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根本没有我说话的余地。”高浣说着眼中渐渐泛起点点星花,显得越发楚楚动人。   躲在屏风后面的袁来生不由得捏紧了拳头,隐忍着才让自己不发出声。   沈葭往屏风的方向望了一眼,随即叹息一声:“唉,你娘可真是一心想让你往高了嫁,如今连而立之年的鳏夫都考虑上了。若真如此,可就可怜了我干娘一家了,原本还眼巴巴的盼着呢。”   沈葭说起这个惹得高浣一阵心跳加快,犹豫了一下问道:“来生大哥,他还好吗?”   沈葭摇摇头:“怕是不太好,这几日来生大哥往你家跑了几次,却又被你娘给赶了出来,他也正落寞呢。”   高浣攥了攥衣角:“来生大哥是个好人,当初我娘请了媒人去提亲虽说意外,但慢慢也就接受了,反倒觉得这样也挺好。可谁又知道,我娘的心思却……有时候我甚至在想,兴许我便只是她想富贵荣华的一个垫脚石罢了。”   沈葭握住她的手:“倒也不能这么想,你娘疼你村里人有目共睹,虽说在你的亲事上做了些糊涂事,但也是希望你高人一等,为高家扬眉吐气。只是,你与袁家有婚约在先,如今尚未退亲便又为你寻了人家,到底有些失礼,传出去怕也惹人闲话。”   “自然是这么个理儿,嫂子说的这些我也都明白,可我娘的脾气我爹都拗不过,又何况是我呢?不瞒嫂子你说,那鳏夫再好我也是不想嫁的,论起年纪来,我若再小上几岁都够做他的女儿了。”   沈葭觉得高浣这话说的是一点都不错,古代的人都显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放在现代怕和四十多岁的人难分上下。再加上这里的人都早婚,男子十六岁便可成亲生子,那个男的比浣姐儿大了十四岁,可不就是快成父女了吗?   “那你现在呢,可还愿意嫁给来生大哥?”沈葭觉得,只要高浣愿意嫁,办法总还是有的。   “我……”高浣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出来。她虽说跟沈葭在一起熟悉了,有时候也不再那么扭捏,可如今问及自己想不想嫁人,到底还是有些难以启齿的。   她不由得脸颊涨的通红。   高浣一直不回答,里面的来生却一下子急了,直接从里面走了出来:“浣妹妹,我是真心想娶你做媳妇的,你便应了吧,我会对你好的!”   高浣没想到屏风后面会冒出一个人来,吓得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望着那长相奇特,打扮怪异的“妇人”有些瞠目结舌。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人:“你是……来生大哥?”   来生出来的太过着急,这会儿竟是把自己这身打扮给忘了,一时间臊得脸红,慌忙别开了脸去,用衣袖遮挡了那张脸:“我,这都是小葭出的馊主意,我是不是吓着你了?”   高浣原本还有些惊讶的,可如今看袁来生这般模样竟一时间没忍住笑出声来,又忙捂了嘴红着脸看向沈葭,嗔怪道:“嫂子藏了个人在里面,莫不是要套我的话?”   沈葭觉得依着高浣的脾性若是知道袁来生一直在里面躲着怕是要闹,如今被他这男扮女装的架势一扰反倒忘了这茬。如此想来,这一身装扮未必不是什么好事。   她笑着起身拉了高浣的手:“这怎么能算是套你的话呢?你也知道,我来生大哥是个实诚人,有一肚子的话想问你又没那胆量,我这做妹妹的便只好出此下策了?你如今叫我嫂子,怕是再过上些时日,我要改口叫你嫂子了呢。”   高浣被她说得脖子也跟着红了,低这头不敢看对面的袁来生:“你这说什么话呢,看来今日我这是不该来的,既然如此,我这便走了。”   她说着径直就要出门,沈葭赶紧拉住她:“好妹妹,你便当我说错了话,莫要与我一般见识。我这哥哥可盼了你许久了,你若这样便走了,他怕是要恼我。”   高浣不由看了袁来生一样,红着脸低头不语。   袁来生却渐渐放开了些,转而对着沈葭道:“小葭,你先出去一会儿,我,我有些话想单独跟她说。”   沈葭听得一愣,又看高浣低着头不说应也不说不应,耳根子红的通透,她不由弯了弯唇角。的确,当着面儿说清楚最好不过了。好在今日来生大哥男扮女装出来,也不会有损高浣姑娘家的声誉。   “那好,你们俩别说太久,我去外面给你们望风。”她说着正要出门,到了门口却又转过身来嘱咐,“来生大哥,浣姐儿可是个好姑娘,你莫要欺负了人家。”   最后一句说完,她方才笑着开门出去了 。   见沈葭关门出去,袁来生这才指了指一旁的椅子:“浣妹妹坐,坐吧。”   高浣应了声,又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坐下来。袁来生也走过去在她的旁边坐了下来,高浣吓得不轻,忙往另一侧挪了挪。   来生面对高浣有些局促,一直坐在那里不说话,高浣也羞得脸红,低着头攥着粉嫩的拳头不说话,一颗心如受了惊的兔子,自他出现便没有静下来过。   二人默默坐了许久,来生方才忍不住看向她:“我是真心想要娶你为妻的,也不知你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意思。原本你家人现如今的态度我也能看出一二,你这样好的姑娘本是我袁来生配不上你,可我还是不死心想要听听你的想法,若,若你的心思同我一样,我自会为了咱俩的将来去争取。可若是……你无意于我,我也便没什么好坚持的了。”   这些话是他来县城时想了一路的,原以为自己当着她的面儿可能说不出口,却没想到事到临头了他倒也能豁的出去了。可话一说完,整颗心便跟着悬了起来,满含期待的盯着身边的姑娘瞧着,期待着她的回答能和他希望的一样。   等了半晌,见高浣一直满脸通红着不说话,他不免有些着急,又跟着道了一句:“浣儿妹妹好歹给我个话儿吧,若不然我这些时日七上八下的日子也难熬。”   高浣依旧红着脸不曾出声。   袁来生瞧着她的反应,突然便想到沈葭曾交代他的,这种事不能这么问。   于是想了想又道:“浣儿妹妹若是无意于我,只管告诉我便是,你若不说话,我只当你是默许了。”   高浣仍是低着头不说话,一颗小心脏却跳动的更紧了。   袁来生顿时有了希望,突然起身立在她跟前,兴奋地扶住她的肩膀:“你这般,可是答应了?”   高浣脸红的似要滴出血来,依旧只抿着唇不说话。   来生记起沈葭的话,这样问时女子不回答也就是默许的意思。这般一想,他一时间格外兴奋,忘了男女之礼,竟然猛地将高浣扯进了自己怀里。   毫无意料地跌进一个结实宽阔胸膛,强烈的男性气息让高浣面色越发红润起来。心中一阵羞恼,挣扎着就要从他怀里挣脱。   袁来生有些失望,高浣妹妹这般排斥他,莫不是无意与他?他不由又落寞起来,缓缓松了手道:“我知道浣妹妹的意思了,你放心,我定然不会毁了你的名声的,待明儿我就亲自去高家退亲。”   他说完又盯着那默不作声的姑娘瞧了一会儿,终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无奈的转身就要出门。   见他要走,高浣顿时升起莫名的失望与恐惧,下意识的便扯住了他的衣袖。   袁来生欣喜的回头望她,却见她仍低着头红着脸不肯说话。   这一次,袁来生确定自己知道她的意思了,欢喜之余又有些想要捉弄,故意装看不懂,一脸哀默地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了。浣妹妹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他说完刚转过身,高浣又一次扯住了他的袖子。   袁来生心里如万马奔腾,说不出的喜悦与欢呼,面上却道:“浣儿妹妹这算什么意思?成与不成,总该给个准儿话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来生欺负浣妹妹不厚道哇⊙ω⊙ ☆、第51章   高浣被她逼的急了, 见他又要走, 心下一横,闭了眼道:“我, 我愿意!”   话音刚落,她的脸刷的一下更红了,一颗跳动的心似要一下子从嗓子眼儿飞出来一般。   袁来生听到这话,高兴的像个孩子, 突然将高浣抱起来,在屋里飞快的旋转起来。   高浣惊得锤着他的肩头:“来生大哥,你,你快让我下来, 这样不好。”   “为什么不好, 你都答应了,再过些时日便是我媳妇儿了,为什么还说不好。”袁来生依旧抱着她不舍得松开。   高浣顿时有些真恼了:“来生哥若是再不放我下来,我,我就不嫁给你了。”   这话对袁来生很是管用,吓得哪里还敢说什么,急急放了高浣下来:“浣妹妹你别生气, 我,我不碰你就是了。”他说着有些局促的搓搓手,生怕她真的改了主意。   高欢见他这模样配着如今的女装打扮,忍不住有些想笑,却又觉得不和适宜, 便也只能默默的忍住了。   *****   知道了高浣的心意,袁来生整个人都跟着精神了不少,一连几日脸上的笑意都没有散过。   然而,原本满口答应定会让他娶到浣姐儿的沈葭一连五日过去了都没什么动静,袁来生心里不免又有些急了。   他觉得自己把所有的希望压在小葭身上似乎不太合理,毕竟是个妇人家,又能怎么帮到他呢?他思虑再三,决定还是亲自出马去高家一趟,无论如何都该求得高家不要退亲才是。   袁来生这般想着,在屋里换了身干干净净的衣服打算出门。   到了门口,恰好撞见从隔壁过来的小葭。   “来生大哥,你这是要去哪儿?”沈葭走上前来问他。   袁来生支支吾吾道:“我,我想去趟高家。”   沈葭不由笑了:“才不过五日,来生大哥怎么就等不及了,不是说好了听我的吗?你如今就这么过去,高浣她娘愿意看见你才怪。”   “她若不同意,大不了,我就在他们家门口跪着。”袁来生一脸坚定地道。不管怎样,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浣妹妹嫁给别人的,之前他不知道浣妹妹的心意也便罢了,如今既然浣妹妹自己都应下来,他一个大男人怎么着也得为了她好好争取一下。   沈葭摇了摇头:“高浣娘那种人可不是你这样的招数能对付的了的,若想让她改变主意,怕还需要些门路。”   袁来生瞧她一脸自信,心中渐渐升起一丝希望:“小葭可是有了什么好办法?”   沈葭笑了笑:“大哥别急,我今日来便是为了此事找你们商量的。干娘在家吗,咱们去屋里说。”   袁来生莫名对这个干妹妹很是信任,如今办法还没听到便觉得已成了大半,忙欢欢喜喜的请她入了屋。   *****   两日后,又有了媒人前往袁家说亲,对象是县城西面儿何家湾里正何万庆家幺女何兰。   居住之地靠近县城的里正不过四个,分别是杏花村的高里正,何家湾的何里正,南河沟的陈里正,还有苏庄的苏里正。他们分别掌管着其周围几个村庄的赋税和日常琐事。   也正因如此,媒人来为何家说亲的事很快便在村子里传将开了。   近日来连下了两日暴雨,村子里泥泞不堪,山地更是路滑,因而侯远山便只能待在了家里。   这日,他坐在屋里的八仙桌旁编着竹篮,沈葭则坐在他的对面做刺绣。想到近日里村人的传言,侯远山不由问道:“何里正的事,跟你有关?”   沈葭抬头望了他一样,大拇指和食指并拢在他眼前晃了晃:“也就那么一点点关系吧?关键还得人何里正自己愿意。”   侯远山眯了眯眼,他知道自家娘子这些日子一直在忙碌,却一直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更是疑惑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何里正怎么能被她给请动了,还为了女儿来袁家提亲。   作者有话要说:  别嫌少,连着五天一万字有点内伤,容我缓两天。想死的心都有了(╯3╰) ☆、第52章   锦绣阁的掌柜在何家湾认识了不少熟人, 沈葭便托付着让人将高家和袁家的这点事儿传了去。   何里正和高家不对付, 这恐怕是整个县城都知道的事情。原因倒也简单,何家的幺女何兰有着苏泉县第一美人的称谓, 这名头在县城里也是极为响亮的,同样盖过了县城里的富家千金。   何兰的母亲便是个十足的美人儿,至于她嫁给何兰父亲之前的身世众人不得而知,只知道她的女儿继承了她所有的美貌, 且更加青出于蓝。   高浣也美,但关键赢在气度与谈吐上,至于何兰,那可真是实打实靠那一张娇艳动人的脸儿了。   这些年, 因为哪家的女儿更出色这个问题, 两家人没少暗中较劲儿。当然,到如今也没真正分出个上下来。   何兰的母亲比较神秘,从姓氏到闺名都不曾对外透露半分。平日也几乎待在家里鲜少出门,但凡上街也都习惯性的带着面纱。若哪一日谁瞧见了其真容,都会在县城里掀起一股热潮。甚至不少人觉得,这样一个美人嫁给何家湾里的小小里正有些委屈了。   据说何兰母亲性子很冷,鲜少说话。因而为她的那份神秘更添了一丝色彩, 连带着她的女儿何兰的名声也比浣姐儿响了那么一点儿。   高李氏是个心高气傲的,见有人盖过自家女儿心里定然不服,这些年着实暗地里攀比了好几回。不过相比之下,何家对这一切却是浑然不在意的。   沈葭在锦绣阁掌柜的帮助下,几经打探才知道, 原来这些年何家也正暗地里帮女儿寻觅佳胥。   与高家不同,何家对女婿的要求是离家近,不走仕途,又能待自己女儿好,家庭和睦,且嫁过去还能有些体面。   如此一来,袁来生无疑便是最合适的。   其实何家老早就瞧上了袁来生,觉得那男儿能吃苦,又老实本分,该是个会疼人的,再加上他的弟弟中了举,体面也是有了的。   但奈何高家先了他们一步,这才作罢。   如今高家想另择佳胥的流言传出,何家便觉得自家女儿又有了机会,方才差了媒人来提亲。   沈葭为了打探出这个消息来着实下了不少功夫,好在何家果真是一直中意袁来生这个女婿的,既然差了人来提亲,那也就成功了一半儿。   侯远山编着竹篮的手顿了顿,扭头看她:“你这是想激高浣的母亲?”   沈葭笑着点了点头,又道:“不过,这些还不够,还有个消息没传出来呢。”   “什么消息?”   沈葭得意的眨巴眨巴眼睛,神神秘秘道:“到时候你不就知道了?”   侯远山笑着走上前,捧着她娇俏可人的脸颊揉了揉,不由道:“我倒觉得你在家里做刺绣有些屈才了,媒人这个差事或许更适合你。”   沈葭拿掉他的手:“媒人说媒全靠那一张嘴儿,而我呢,是靠这里。”她说着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看她一脸得意,侯远山忍不住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她家娘子倒还很能吹捧自己的!   *****   两日后   高李氏有些发愁的屋子里踱步,面上的焦灼很是明显。   高老爷子坐在圈椅上吸着旱烟,吐了一口烟雾不耐地道:“你快坐下来吧,转来转去,搞得我头都大了。”   高李氏不满地抱怨:“女婿都要被人给抢走了,你倒是还有心情坐在这里享受。何家也真是的,怎么什么事儿都跟我们对着干。”   “是你自己不打算将浣姐儿嫁给来生了,如今人家提个亲又没碍着你什么事儿,怎么就跟你对着干了?”   高李氏睇了丈夫一样:“你说的好听,好男儿那么多,他家怎么就偏偏瞧上了袁家?还不是因为袁来春是这附近唯一的举人?还以为他们家多清高呢,到了这会儿不仍是想着今后捞点儿好处?”   “那你不是也瞧上好的了,还管人家的事儿做什么?”   “你说我娘家村子里的李贡啊?”高李氏不满的撇撇嘴,“若早知道那李贡是这么一个货色,我也不至于纠结到现在啊?”   昨日她去锦绣阁买东西,结果在里面听人谈论起这个李贡,说他酗酒,且还暴力,他的前妻便是被他活生生打死的。   不管这传言是不是真的,她又不是后娘,怎么可能愿意让浣姐儿去冒那么大的险?   高老爷子沉思了一会儿:“若那李贡当真如你所说是这等货色,那我们浣姐儿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嫁过去的。”   夫妻二人难得站在了同一战线上:“当然不能嫁,浣姐儿若出了什么事,我们哭都没地儿哭去。”   高老爷子吸了口旱烟:“那浣姐儿的婚事,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们和袁家又没退亲,难不成还便宜了他们何家去?”高李氏说的一脸正经,好似之前打算将袁来生从自己未来女婿的行列中踢出的人不是她一般。   高老爷子觉得自家婆娘有些没羞没臊,却也只叹息一声没说什么,不管怎样,袁来生这个人他还是满意的。老实本分,又是个能吃苦,会过日子的。单凭他一个人供来春和来喜两个弟弟念书便瞧得出来。   他正想着,又听高李氏接着道:“我也仔细想过了,袁来生供出了袁来春这个举人,不管怎样名声总是不错的。再加上他们家的来喜也在念书,据说也是个读书的料,将来不管来春和来喜谁出息了,想必都会记得来生的恩情,咱们浣姐儿若是嫁过去了,那对咱们来说也是不吃亏的。”   高老爷子冷笑一声:“你这如意算盘倒是打的响,什么空子都让你给想办法钻了。”   高李氏不满的在高老爷子肩膀上拍了一把,伸手抽掉他嘴里叼着的旱烟:“吸吸吸,就知道吸,家里的事儿什么都不上心。”   高老爷子却也不闹,起了身背着手往着屋外面去了。高李氏气的冲他的背影喊道:“你到哪儿去,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   何家的提亲外加李贡脾气暴戾,毒打前妻一事,高李氏很快下定了决心,再回过头来看袁来生倒觉得顺眼了许多。   因为担心中间再生枝节,高家甚至主动将原本是明年三月份的婚期提到了今年的九月份。   来生大哥的亲事眼看着有了结果,大家心里自然都是开心的。   而就在众人欢欢喜喜等待着高浣和袁来生的新婚大喜时,却又发生了一件举国轰动的大事,给侯远山和沈葭夫妻二人带来了不小的困扰。   作者有话要说:  搞事情了~ ☆、第53章   瞬元三十二年六月十七日, 钟楼楼主高继谋逆犯上, 瞬元帝被毒害身亡,高继也在大殿之上自刎而死。   瞬元三十二年七月九日, 殷王沈铭尧登基为帝,改年号为瞬和,免三年赋税,大赦天下。   因为苏泉县所住之地离皇城较为偏远, 因而当这举国轰动的消息层层传递下来时已入了八月中旬。   .   在侯远山和沈葭夫妻二人的共同努力下,他们终于在院子的院墙南面搭了一张棚,又攒了买驴的钱。   眼看着自己心中的愿望正一点点实现,沈葭心里很开心, 夜里窝在侯远山怀里兴奋的规划着两人的未来, 幻想着今后日子的美好。   第二日,夫妻二人又早早用罢早饭一起前往县城买驴。毕竟,如果有了驴平日磨麦子和苞米时可以省不少力气,且还能在农忙的时候帮一帮干娘一家。   更重要的是,如果有了驴今后去县城就不必远山哥拉架子车了,她们可以一起坐在车上让驴托着走。   因为沈葭几日前就在市场上瞧好了一头不错的小毛驴,因而买的时候也是没花费多大功夫。   有了驴, 沈葭自然是开心十足。同侯远山一起并排坐在后面的架子车上,她欢快的哼着曲儿,整个人感觉都要飞起来了,县城里原本瞧上去没什么趣儿的事如今看来都好似有了不一样的味道。   “远山哥,那里怎么那么多人啊, 都围着干嘛呢?”沈葭在县城里并不怎么爱凑热闹,今日却是难得的心情好上一回,兴奋的指着侧方围着的人群问道。   侯远山在路边拉了缰绳让驴停下来,也跟着望了过去:“似是官府出了什么告示,想去看看吗?”   沈葭连连点头:“当然要去了,这么多人围着看,说不定是什么难得的大事呢?”她的一颗好奇心有些蠢蠢欲动了。   二人一起从驴车上跳下来,打算去看个究竟。然而,当看到告示上的内容时,沈葭脸上的笑意也终于一点点敛了下去,面部表情瞬间凝结。   告示上的内容很长,但总结起来也不过是这几句话:钟楼楼主与先皇同归于尽,殷王登基,免三年赋税,明年将成为瞬和元年。   当周围的百姓正因为免三年赋税而愉悦欢呼之时,沈葭只觉得脑袋一阵发蒙,下意识的扭头看向身旁的侯远山。却见他原本处变不惊的脸上此刻布满阴鹜,深沉的眼眸复杂难辨。   自此,二人直到回了家里也都再没说上什么话。   钟楼楼主亡故,沈葭知道纵使他万般不好如今远山哥的心里也是不好受的。她有心安慰几句,却又根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便也只是默默的陪着他,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问。   直到夜里二人都躺在了炕上,侯远山也几乎没再说什么话,只一个人盯着浓郁的夜色出神。   憋了一天了,到了此刻沈葭终于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胳膊:“远山哥……”   “嗯?”侯远山侧头看着她,虽因为光线太暗看不透他此刻的表情,但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柔和,“怎么了,睡不着?”   沈葭知道他心情不好受,却又不知到底怎么安慰,犹豫了一下,她略微抬起头使身子趴在了他的身上,低头碰了碰他的唇。   侯远山身子略微一僵,随即亲了亲她光洁的额头,在夜色中寻上她的娇唇,轻车熟路的将舌尖卷了进去,整个人翻身压过来。   他的呼吸有些粗重,却又刻意的隐忍着,不似往日那般迫不及待,倒像是一点点打开一件包装精美的礼品般去解她的裙裳。   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挥洒进来,打在炕上紧紧交织在一起的两人身上,粗沉的呼吸伴着浅浅娇吟,本是人世间极尽美好的事情,却又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沈葭静静躺在炕上,感受到某物在自己体内出出进进,她抱着他腰肢的手不自觉收紧,指甲嵌在他的脊背,虽刻意隐忍却仍有一声声娇吟自吼间溢出。   他的动作不似以往那般强烈,但每一次的靠近却又仿佛比以往更加勇猛,更加深远。宛若一位常年耕种早已经验十足的老者,每一步都不急不缓,却又恰到好处。激起她腹中的那份火热,在她的心上漾起一圈圈挥之不去的涟漪。   不知持续了多久,沈葭终于在疲乏与困倦中睡了过去……   当她一觉醒来时,天还未大亮,身旁的男人却已经没了踪迹。   她下意识的从炕上坐起来,心上似有什么东西抽打了一下,带着些许颤栗。   感受到院中隐隐透着火光,她略微一惊,顾不得穿鞋赤足便跑了出去,却在到达屋门口时又停顿下来。   侯远山此刻正笔直的跪在灶房的门口,前面是一个染着纸钱的火盆,而他正将怀中堆积的烧纸一点点的丢进盆中。他没有说话,可那份无声的哀痛却连沈葭都好似被感染到了。   她只觉心上一阵抽搐,隐隐的痛了起来。   犹豫了一下,她缓缓走上前去,在他身边跪了下去,双手挽起他的臂膀,虽没有说什么话,但沈葭知道远山哥会懂她的心意的。   侯远山扭头看着她,突然握上了她的手,神色认真又透着一丝不舍:“小葭,我,我可能要去一趟京城。”   沈葭心上一沉,原本搭在他胳膊上的手自然的就要垂落下去,却又被他紧紧握住:“师父已去,木瑶师姐下落不明,她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必须找她回来。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沈葭的鼻子有些酸涩,根本听不进他的话,只摇着头道:“钟楼谋逆,此刻必然遭朝廷追辑,你此番前去无疑是在送死。若木瑶师姐没找到,你又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那剩下我一个人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3╰) ☆、第54章   沈葭急的快要哭出来, 侯远山顿时心有不舍, 伸手擦了擦她眼角滑落的泪珠:“傻姑娘,我如今这身份又有谁知道我是钟楼之人呢?放心吧, 我定会安然无恙的。”   “那我和你一起去。”沈葭吸了吸鼻子突然道,“我虽然不经常出王府,但在京城肯定比你熟悉。”   侯远山正要开口说话,看到她竟然是光着脚丫跑出来的, 无奈的叹息一声,起身将她打横抱起进了屋,重新放回到炕上,这才道:“你当然不能去, 你自己都说了此番一定凶险万分, 我自己还有把握脱身,可若有你在身边,我怕自己无暇顾及最终反而伤了你。何况,你忘记了自己如今还犯有抗旨逃婚的大罪吗?”   “可先帝已崩,新帝肯定认不得我,或许我到了京城没人会在意呢?”沈葭反驳道。她真的不想跟他分开,何况京城如今那么危险, 让她如何放心的下?   侯远山温柔的将她鬓前的碎发夹在耳边:“傻瓜,新帝不认得你,你的嫡母和嫡姊能不认得你吗?她们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此番进京若是被她们发现, 你又如何脱得了身?”   “可是……”沈葭知道他说的一切都有道理,她也知道自己如果去了一定会拖累他。可是她真的不想让他离开,更不想自己一个人守在家里提心吊胆。何况,此番一去何时回来都是个未知数。   “此番一去,你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的赶路怕也要一个多月才能到,一个来回少说有三个多月,这个年可能都不能赶回来过了。若再找不到木瑶师姐,等你回来更是不知何年何月了。”沈葭想想就觉得有些慌乱,生怕他会出了事,留她一个人在这里。   若远山哥不在,那她今后的日子也便没什么趣儿了。   侯远山捏捏她的脸颊,神色认真的向她保证:“我答应你,定会尽快赶回来的,我只在京城待一个月,正月十五的元宵佳节我一定赶回来陪你过,好不好?”   “真的吗?”虽听了他的保证,她的心却仍没有多少宽慰。但因为知道此番自己怎么劝都劝不住,便也只好认命,“那我在家等你回来,你一定要快些回来。”   侯远山心疼的亲掉她脸上的泪珠子,又吻了吻她的唇:“一定会的。”   因为侯远山要走,沈葭虽然很想笑着陪他待一阵儿,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二人默默吃罢了早饭,沈葭便拿了包裹帮他收拾上京的盘缠。因为要在外面过冬,她特意准备了些厚衣物和靴子。   包裹收拾过后,她又在床尾红漆箱子里翻找来压在底层的荷包递给他:“这个原是打算攒着租铺子用的,不过如今你出门身上不能没有银两,便先拿来用吧。左右你不在,锦绣铺子我一个人也是开不起来的。”   侯远山握住她的手,却并未去接她的荷包:“这个你自己留着,一个人在家没有些银两我也不放心。我用不着那么多,带些来回的食宿费用也便够了。”   沈葭仍然坚持着:“我在家需要那么些个银两做什么,倒是你出门在外的,总有需要的时候。何况京都之地本就危险重重,免不了做些打理,也就更需要银两了。略过这些不说,你有银两傍身,我自个儿在家也安心些。”   听了这话,侯远山方才接了下来,只一味深沉的望着她:“小葭,等我回来。”   沈葭早已经有些眼眶酸涩,如今被他这么一望更是红了眼,忙别了眼去,勉强笑着:“好,那你可以要快些回来。”   她隐忍的表情让他有些心疼,突然捧上她的脸颊狠狠的吻了上去,舌尖扫荡在她的檀口之中,似要卷走所有的不舍和依恋。沈葭渐渐瘫软在他的怀里,闭了眼享受着两人最后的温存与美好。   过了许久,侯远山终于满含不舍的松开对她的钳制,目光灼灼而留恋:“我该走了。”   沈葭点了点头:“那你,一路小心。”   侯远山应了声将荷包挂在束腰上,又拎了荷包出门。   沈葭心里难受,因而并未送他去大门口,而是默默关上了屋门,一个人靠在门后平静了许久。直到感觉他已经离开了,她方才打开了房门看向外面。   今日的天有些阴绵,乌云笼罩了头顶的整个苍穹,黑压压的一片似是要下一场大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她不由搓了搓臂膀,只觉得浑身都发了寒,一颗心空落落的。   她这才突然注意到,院子里原本开得正艳的花儿竟已在不知不觉中凋零,在秋风的拍打下,颓败了满地。   一时间,整颗心也好似突然缺失了大半儿。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急事要出门,更多少了,明天,明天一定更多~   男主会离开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会偶尔放一些免费的甜蜜番外在群里和微薄,大家可以去那里看~ ☆、第55章   侯远山的身份一直没让村里的人知道, 因而这次的离开对外也只是宣称他以前的一个救命恩人得了重病, 前去探望。村里人毕竟还是淳朴良善的,对于这样的解释自然没什么人去怀疑。   自从侯远山去了京城, 沈葭整个人也跟着变了许多。虽然她也时常去隔壁的袁林氏家里找叶子说笑,陪着袁玮和袁琦玩乐,但大家都看得出来,她的眼神中总透着一股忧郁, 似在时时刻刻思念着离家的男人。   往日远山哥在家她不觉得,现如今不在了便好似失了魂儿一般,在家里吃饭睡觉都没了劲头,就连做刺绣都觉得心不在焉起来。家里面空空荡荡的, 无论做什么都只是一个人, 那种感觉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发堵。   为此,袁林氏倒也多次劝她,想让她搬过来先和叶子住着,晚上有个伴儿也能相互照应着。然而沈葭始终都是不肯的,她既已嫁给了远山哥,自然有理由为他守着两人的家,一心一意等他回来。如今人刚走她搬回干娘家里又算是什么道理?   何况家里又买了驴, 她更得时时刻刻的照料着才是。   转眼到了八月十五的中秋佳节,天上的太阳刚刚落下,月儿便已明晃晃的挂在了头顶上。   中秋团圆之夜,小门小户的虽比不得王侯之家那般全家人一起坐在修葺奢美的园子里赏月吃茶,却也是难得全家人聚在一块儿热闹的大节日。   沈葭独自一人在家自是挂念远去京城的侯远山, 因而袁林氏早早的让叶子唤了她来家里。沈葭帮袁林氏一起做了不少的好菜,当日夜里顶着明亮的月光,大家将桌子抬在院子中央,围在一起吃了个团圆饭。   说是团圆饭,但袁家人却是谁也没提“团圆”二字的,一则来春如今尚在京城,二则侯远山也不在家,自然算不得真正的团圆。   饭桌上,大家说说笑笑虽然快乐,但沈葭总有些心不在焉,袁林氏瞧见了忍不住再次提道:“这么晚的天了,待会儿小葭就留下来跟叶子住吧,大晚上回家住我们也不放心。”   沈葭正吃着一块月饼,如今听了笑道:“干娘不必担心我,到底是我和远山哥自己的家,也不会有什么事儿。再者说了,阿玮和阿琦动不动就哭个没完,我在这里怕还没有自个儿家里舒坦呢。”   听她这般说说了,袁林氏又道:“那也罢,让叶子去跟你住也是一样,两个人有个伴儿,睡不着的时候说说话也是好的。”   “哪就那么金贵了,干娘不必这么顾虑我。我向来乏了躺在炕上一会儿就能睡着,倒是叶子,二嫂带着俩孩子不方便,她在家里还能帮忙跑跑腿。咱们两家就隔了一堵墙,我能有什么事儿?”   袁林氏听罢也不再坚持,只夹了菜让她多吃些。   叶子嘴里叼着一颗青菜,黝黑明亮的大眼珠子转了转突然道:“小葭姐,你说远山哥去京城,那没准儿还能遇上我二哥呢。”   月娘吃饭的动作略微停顿一下,随即也道:“听说京城很大的,未必就能碰得到吧?”   “说不定就碰到了呢?”叶子说着不免有些兴奋,“若真遇上了,二哥一听远山哥说嫂子生了对儿龙凤胎,怕是高兴地要跟远山哥一起回来呢。”   月娘神色变了变,心里倒真的期待了起来。若他真的回来,那可就好了。   沈葭在桌子底下踢了叶子一脚,示意她别说这些。远山哥能不能遇上来春不好说,若真遇上了来春愿不愿意回来看看孩子和娇妻更是很难说,如今说这个可不是给了月娘希望,给她添堵吗?若来春不回来,月娘现在便存了期盼,将来心里也就更加难受了。   叶子领会沈葭的心思,讪讪笑着:“不过京城的确是挺大的,远山哥既然去看救命恩人,想必不会一直在街上转,二哥也要念书,倒是见不到的可能性更大些。”   月娘的神色黯了黯,只默默吃着饭的,倒是没说什么。   众人吃罢了晚饭,沈葭又陪着袁玮和袁琦玩闹了一会儿,方才独自回了家中休息。   今晚的月色很美,月光打在地上,映出一排排参差不齐的房屋倒影,周围却很是寂静。沈葭立在自家大门口,目光看向京城的方向,呆呆的望了许久   也不知这个时候,远山哥和木珂二人走到了何处了,他骑了快马,想必走了挺远的路程。   因为起着风,有些凉飕飕的,秋风直接穿透衣裳侵袭着她单薄的身子,带着入股的凉意,沈葭顿时觉得汗毛都有些竖起来了。她不由搓了搓手臂,转身栓上大门回了自家屋里。   原本 ,沈葭是个极胆小从人,又是这样穷乡僻壤的山村里,若搁在平时怕是早就吓得睡不着觉了。但不知怎的,自侯远山离开的这几日,她好似从不曾觉得害怕过,连一星半点儿的胡思乱想都没有。   她的心里脑子里全是侯远山在外面骑着快马奔腾的模样,默默祈祷着他能平安,能够快些回来。   她独自一人躺在大炕上,不知翻来覆去了多少回,总算是渐渐有了些困意,打了个哈欠睡着了去。   *****   远山哥不在,沈葭白天也并不喜欢一个人待在家里,总是拿些丝线去找月娘和叶子,有袁玮和袁琦这两个侄儿侄女热闹着,日子也过得快些。   眨眼间便到了九月初六,袁来生和高浣成亲的吉日。   因为这两日家里忙,沈葭住在自己家里来来回回的不方便,这才同叶子睡在了一起。   九月初五的晚上更是忙的几乎一夜没合眼,上次她和远山哥成亲时倒并不觉得,如今自己帮着筹办婚事方才发觉当真是累人的。大小事务皆要操心着,还要担心成亲那日会出了纰漏,惹了大笑话。   好在村子里前来帮忙的人多,还使得袁家人稍稍轻快些。   具体成亲的流程自然是和沈葭和侯远山成亲的时候没差的,待拜完天地入了洞房,袁来生便去了外面给乡亲们敬酒。   沈葭和叶子怕高浣饿着,便从灶房拿了些点心去新房里给高浣吃。   高浣原本还正坐在屋里紧张着,待看到俩人进来方才放松了些。   “早饿坏了吧,快先吃些东西垫垫,莫说你此时不觉得饿,多少吃一点,总不能伤了胃。”沈葭是过来人,自然知道这个时候新娘子只顾着紧张怕是没多少胃口。但若不吃东西到了半夜里,那可真真是要饿的胃里一阵阵的泛着酸水儿难受。   高浣自然知道沈葭是为了她好,便笑着捻了一块儿绿豆糕吃着。   叶子今天很是开心,一直不停的说着话,又忍不住感叹:“这下可好了,二哥有了妻子,如今大哥也娶了媳妇儿了,我娘总算是不用日日操心着这事儿了。不过呀,今后怕是又该盼着你们生小孙子了。”   高浣才刚刚嫁过来,如今听叶子一点不害羞的跟她说这个顿时红了脸,刚咬进嘴里的绿豆糕还未咀嚼便已进了嗓子眼儿,她不由得扶着胸口咳嗽几声,脸颊涨的通红。   沈葭无奈的看了叶子一样,忙去倒了茶水递过去:“怎么样,可是噎着了,快喝口水。”   高浣忙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糕点虽是咽下去了,但整个人却已囧的不行,只低垂着头也不说话了。   叶子也知道自己好似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一时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笑道:“嫂子,你一定累了吧,要不先在屋里歇会儿,我和小葭姐去招待客人。”   她说完也不等高浣回答,直接拉了沈葭就往外面跑。   出了门,她才松开了沈葭的手 ,脸颊有些红红的。   沈葭无奈的点点她的额头:“你呀,自己还是未出嫁的姑娘家呢,怎么什么话都说,也不嫌害臊的。”   叶子嘻嘻笑了笑,倒也不吭声。的确,她其实跟高浣没有很熟,刚刚说完那些话她自己也觉得有些难为情。不过还好有小葭姐在,若她一人怕早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因为这几日过于忙碌,沈葭只觉得浑身困乏,再想到明日一早浣姐儿敬茶的时候她还要过来,索性今夜也不曾回家,又在叶子的屋里歇了一晚。   人一劳累便少了胡思乱想,难得安安静静睡了个好觉。待第二日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起来梳洗过后,见袁林氏正在灶房里做着饭,她也进去帮忙。   “小葭怎么这么早便起了,该多睡会儿的,你这几日可也累的不轻。今日没多大事,多休息休息才好。他们小夫妻第一日,怕也不会起的太早。”   “不碍事的,我身子结实着呢。”沈葭说着将袁林氏刚择好的菜拿去外面的盆子里弯腰洗了洗。刚要起身,却觉得脑子一阵晕眩,手里刚洗好的菜也都重新掉进了盆里。   袁林氏在灶房里听到动静忙跑出来,面色大惊:“小葭怎么了?”   沈葭揉了揉额头:“没事,就是突然有些头晕,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定是这几日给忙坏了,快别在这里干活了,去屋里躺一会儿。”   沈葭确实觉得这会儿身子有些绵软无力,便也不再坚持,转身继续回屋休息。心里却暗自思索着,她的身体向来是挺好的,怎么会因为这么几日就给累着了?   她无奈摇了摇头,心想着或许再睡一觉就会好些。 ☆、第56章   近日兴许是太过思念侯远山的缘故, 沈葭的胃口越来越不好了, 不管看到什么总觉得莫名想吐,怎么强迫自己都吃不下, 甚至还觉得有些恶心干呕。   袁林氏看她脸色发黄,整个人明显瘦了一圈,关切的询问缘由,因为怕干娘担心, 便也只说是胃口不佳,慢慢调养几日便好。   袁林氏对她的回答不疑有她,便也当真觉得是思念侯远山过度所致。   为了帮她调养身子,袁林氏特意变着法儿的做些动西来给她养胃, 沈葭瞧着那些吃食本是没什么胃口的, 但又不好拂了干娘的好意,便也只能忍着那股莫名的干呕强迫自己吃下去,但转而回了家里又忍不住的吐出来大半儿。   干娘接连为她做了不少补品,但脸色仍是不见好,沈葭怕她知道自己将东西都给吐了出来又要担心,索性便很少出门了,每日里待在家里做些刺绣, 只盼望着远山哥能快些回来。   他不回来,她的整颗心都闷闷的发堵,又哪里有胃口吃得下饭呢?若再这样下去,她自己都担心自己会垮掉。   这一日,她刚扶着门框在院里呕了阵酸水, 叶子和高浣一起拿着绣活走了过来。见沈葭站在门口,叶子笑着唤了一声:“小葭姐,天这么凉你怎么在外面站着?”   沈葭冲她笑了笑:“总在屋子里太闷了,出来透透气。”   叶子盯着她的脸蛋儿瞧了瞧:“小葭姐最近怎么想起来涂胭脂了,不过这胭脂粉粉嫩嫩的,可真好看。”   沈葭抬手拂了拂脸颊笑道:“远山哥之前在县城里买的,前两日从柜子里翻了出来,一时兴起便涂了些,你若喜欢便拿回去一点。”近日来她的脸色越来越差,为了不让干娘她们起疑,她也只好用脂粉来遮掩一下了。   “好啊。”叶子一口应着,又看了眼身旁的高浣道,“我和大嫂看你这几日也不说到我家去了,怕你一个人待在家里太闷,所以来找你一起绣荷包。”   “我也确实是闷坏了,正想去找你们呢,如今可是巧了。”沈葭笑说着同二人一起进了屋。   如今也都是自家人,也便不需要茶水点心之类的来招待,索性三人便一起盘腿坐在沈葭房屋里间的炕上,一边绣着荷包,一边聊着些闲话解闷儿。   “说起来,我一直有个事儿憋着没说呢,如今就咱们仨,我实在憋不住了,待会儿你们知道了可别声张。”叶子一边用金线勾勒着花纹,一边神神秘秘的道。   沈葭将绣花针放在鬓发间磨了两下,继续仔细绣着一直七彩孔雀的尾巴:“你莫不是又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这会儿正无趣呢,全当解闷儿了。”   叶子坐直了上半身,将手里的绣活儿搁在一边,又分别抢下高浣和沈葭手里的活计搁在竹篮子里,这才道:“昨晚上大伯娘家又有了热闹,你们应该听到动静了吧?”   高浣想了想:“好像是听到有人在哭,我当时原想让你大哥出去瞧瞧的,他睡得沉不愿动弹……”她说到这里微微红了脸,要知道,昨晚上哪里是来生睡得沉才不愿去看,那会子她正被他折腾个没完呢。可这样的话,她自是不好说出来的,便只好随口圆了个谎。   沈葭是过来人,瞧见高浣绯红的脸色又哪有不明白的,倒也只是心里笑了笑没表现出什么来,转而看向叶子:“她们家三天两头都有热闹瞧,也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儿,怎么也值得你拿来说了?”   叶子见沈葭不以为意,顿时有些急了:“这次可和以往的不一样,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呢。”   她说完看沈葭和高浣都没什么兴趣的样子,原本还想卖卖关子的心冷了大半儿,直接说了重点:“三妞怀孕了!”   这下,高浣和沈葭二人脸上顿时都有了反应,两人四目相对互望了一眼,又齐齐看向叶子:“这话可不能乱说。”   看两个人异口同声,叶子又道:“我自然不会乱说的,我昨晚上起来去茅房,听到动静趴在她们家门缝里偷听来的,一字一句听得真切,大伯娘一边打着三妞一边问那个野男人是谁呢。”   若搁在平时,依着叶子的脾性看袁三妞受委屈,肯定是要闯进去一番闹腾的,但昨晚的事实在太大,她毕竟是个小姑娘家,也就没敢怎么着。但如今想来,昨晚上三妞被打的还是很惨的。   野男人……沈葭突然变想到大年初一那日她和远山哥一起去给公婆上香时,在林子里看到袁三妞和李拐子亲热的事儿,眼眸暗自垂了垂。   袁三妞莫不是怀了李拐子的孩子?   未婚先孕,这件事若是传将出去,怕是要引起不小的风波呢。若只是打掉孩子那还是轻的,搞不好,那可是浸猪笼或者被人活活烧死的下场。   “这三妞未免也太胆大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码了一章番外,微薄和群相册(画重点:在群相册里)都可以看,群里需要验证可能要花时间,嫌麻烦的建议去微薄直接看,最新的一条就是啦!   看过的小仙女们,不知道还满意否~( ̄▽ ̄~)~ ☆、第57章   “我也没想到原来三妞还有这样的勇气呢, 竟然做出这等事来。如今未婚先孕, 这一辈子可是要毁了呢。”叶子说着,似又想到什么,继续道, “大伯娘本就没打算给三妞找婆家,其实三妞有没有身孕这辈子也都是注定不会有幸福的了。”   叶子这说的倒是大实话,袁三妞摊上袁王氏这样的娘这辈子本就没了幸福,不过谁也没想到向来唯唯诺诺的袁三妞在这件事情上却是如此胆大,竟让人有了刮目相看之感。   她与外男有染, 究竟是为了反叛她的亲娘, 还是真的喜欢那个男人呢?   “王大娘可曾问出那个男人是谁?”沈葭又问。   叶子摇了摇头:“倒是一直在逼问, 但三妞这次性子也执拗的狠,宁死不肯说。后来王大娘气急之下端了药给她喝, 三妞咬紧了牙关死活不往肚里咽。不过她一个姑娘家,到底比不得王大娘和袁来旺两个人的力道,最后还是被灌下去了。”   说到这里沈葭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么因为一碗药说没就没了。   “那三妞人呢?”沈葭问道。出了这种事, 以袁王氏这样的亲娘, 还真不敢确定会不会把三妞的事跟人说。袁三妞这般虽说不对, 但生在这样的人家也是可怜的, 若最后再落得个浸猪笼或者活活烧死的下场,也是极为可怜的了。   但不管怎样,袁三妞这一生, 因为袁王氏这样一个偏心的娘,注定是要毁了。   不能和自己心爱之人成亲,还要一辈子伺候着那糟心的一家子,如今孩子也就这么说没便没了。或许这种事传出去村里人会觉得三妞是罪有应得,但沈葭到底没有众人那等根深蒂固的贞洁烈女观念,对于袁三妞,更多的是心痛和悲哀。   阵阵恶心传来,她面色微变,忙捂了嘴趴在炕沿干呕的几声。   叶子和高浣两人顿时吓得不轻,慌忙过去搀扶她:“小葭姐,你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还恶心起来了?”   沈葭好容易缓和了些,摆了摆手:“想到三妞以后的命运,突然就有些不太舒服,不碍事的。”   高浣仍有些不放心:“当真无碍吗,会不会是你前些日子身子没调养好?要不要我和叶子一起陪你找个大夫瞧瞧?”   沈葭笑道:“我自己的身子哪里会不清楚的,当真无碍的,你瞧我最近不也能吃能喝的吗。放心吧,我还要平平安安等远山哥回来的,舍不得自己出事。”   听她这般说了,高浣和叶子方才信了几分,不再追问。   因为看她身体欠佳,两人也便没再多呆,一起拿着绣活回了自己家里。   见二人走了,沈葭后知后觉的缓缓附上了自己的小腹,她吐得这么厉害,该不会……有了吧?   她心里有些忐忑,生怕是自己猜错了,最后空欢喜一场。方才不告诉沈葭和高浣两个也是因为害怕事情闹大了,最后若查出来不是,反倒落得尴尬了。   她觉得自己抽空还是要去镇上瞧一瞧的,这等事早早的确定出结果,她也好安心些。   *****   因为胃口欠佳,晚饭沈葭也没用多少,只随便吃上几口便早早的歇着了。   迷迷糊糊之中,她听到一阵敲门声。此时夜已经深沉下来,又是月初,月儿并不十分明亮,周围的一切显得格外黯淡。   敲门声听上去很是急切的样子,沈葭不由生了一丝恐惧,远山哥不在家,只她一个妇人家,深更半夜听到这样的声音难免胡思乱想的吓唬自己。   好在见屋里一直没动静,门外渐渐有了说话时:“小葭姐,你睡了吗?”   听到是叶子的声音,沈葭这才顿时放了心,长舒一口气下了炕,打开屋门往外面走去。她心中还在纳罕着,叶子这深更半夜的不睡觉,怎么跑到她家里来了。   打开大门,她还未出口问,叶子倒是先开了口:“小葭姐,今晚上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找你帮忙。”   沈葭睡意早已被那一阵阵敲门声惊得一丝不剩,如今见她焦急的模样,拉住她的手担心的询问:“怎么回事,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是干娘、来生大哥还是谁?”   叶子见她误会了,忙摇头道:“不是,她们都没事,这会儿睡得香着呢,小葭姐别担心。”   她说完四下看了看周围,拉了沈葭往院子里走了几步,这才压低了声音道:“是三妞的事儿,她从昨晚上到现在一天一夜了都还没吃饭,又刚堕了胎身子虚弱,我下午偷偷从门缝里给她递了两个窝窝头。我临走时,她苦求我将一个荷包送给隔壁村的李拐子。”   沈葭心中暗暗惊骇,果真还是那个李拐子,三妞怀的是李拐子的孩子。   “然后呢?”沈葭继续问。   叶子道:“李拐子听说三妞被大伯娘喂了药,突然就哭了,还说是自己对不起三妞。我见他拿了铁锹要找大伯娘算账,便给拦住了,未婚先孕这种事传将出去还是三妞理亏。后来看他听不进去,我就……我就答应他把三妞给带出来,然后让她们俩远走高飞。”   沈葭不敢相信的看着叶子:“你要帮她们俩私奔?你可知道,这若是被抓住了那可是更大的罪,他们两个都得没命!”   “我知道,可她们两个左右已经没机会在一起了,与其这样痛苦的活着,倒不如搏一搏呢?若是逃出去了,两人一起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住下来,日子总会比现在要好吧。”   沈葭有些沉默了,倒也不是她怕事,叶子刚答应了李拐子便来找她帮忙,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这个时候她上哪儿想什么好的点子?而且,她也真没想到,在这种事情上叶子竟然会是站在袁三妞这边的。   见沈葭不说话,叶子心里有些没底儿:“小葭姐,我都答应他们了,若现在再跟他们说不行,他们俩怕是都要失望了。三妞怎么说也是我的堂姐,我也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因为此事被大伯娘给磋磨死吧?她做的事是不对,可摊上这样黑心肝的娘,她也够可怜的了。”   沈葭叹息一声:“不是我不帮你,可你来的这般突然,我连个思想准备都没有。私奔可是大事,若是她们俩被抓了,咱们也会受到牵连的。所以总得从长计议,想个万全之策来。你现在让我想法子,我一时半会儿哪能想出什么万无一失的办法呢?”   “我原也是这么说的,可李拐子坚持择日不如撞日,成与不成都只看今晚了,再拖下去他怕三妞要被大伯娘给折磨死。且今日他亲眼看到袁来旺去了县城至今未归,怕是要歇在巷子里了,正是帮三妞逃出来的好机会啊。”   沈葭听了不由在院里来来回回踱步,一时半会儿的,她还真有些……   她突然眼前一亮,看向叶子:“有了!”   叶子欢喜的拍手跳起来:“我就知道小葭姐你最有法子了!”   沈葭附耳对她言语了几句,便见叶子喜笑颜开的点点头:“这当真是个好办法,小葭姐,我这就去!”   她说着,急匆匆的转身跑了。   沈葭站在院子里怔愣了一会儿,感觉刚刚与叶子的对话好像是自己的幻觉一般。她还真是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会上赶着帮人私奔,若放在以前她打死也不敢相信的。   她无奈摇了摇头,也随之跟了上去。叶子一个人,到底让她有些不放心。   而这边,叶子慌慌张张跑出来,偷偷越过袁王氏家的墙头打开了她们家的猪圈,悄无声息的将里面睡得正香的猪给赶了出来。   完了事儿,她又悄悄的从里侧打开大门的门栓,让猪跑了出去。   沈葭此时正等在门口,看她麻溜儿的做完了这个动作,忍不住压低声音道:“你莫不是曾经做过此事吧,倒是挺顺手。”   叶子嘿嘿一笑:“只有一次被大伯娘拿了扫帚到处追着打,我气急了,才做过一回。”   她说完,又冲着堂屋的方向喊了一句:“哎呀,猪跑了,谁家的猪!”   屋里的袁王氏和袁大牛睡得正香,被这声音一惊顿时醒了过来。袁王氏更是直接从炕上坐起来:“猪,是不是咱家的猪跑了!”   袁大牛正睡得酣甜,索性翻了个身继续睡:“大门不是锁着呢吗,怎么可能跑出去?也许是来生他们家的吧,刚刚那不是叶子的声音吗?”   袁王氏仍是觉得不对劲,见老伴儿死猪一样的不动弹,气的踹了他一脚,自己下了炕出去瞧。这一瞧顿时也火大了起来:“哎呀,是咱家的,咱家的猪跑了!袁大牛,你给我起来!”   她说完,自己正准备出去寻,想到什么又急急折回来,径直跑去柴房开了锁,对着屋里的袁三妞喝道:“你个懒货,睡什么睡,猪跑了也不说看着些,赶快帮忙找去!”   沈葭和叶子两人早在袁王氏出门的时候躲在了暗处,如今听到大伯娘杀猪般的吼叫声,两人在这浓郁的夜色里互望一样,都忍不住笑了。 ☆、第58章   猪没了, 袁王氏一家人顿时乱成一团, 什么也顾不上,袁王氏和袁大牛二人各自披了衣裳向着外面跑去了。那可是两头养了大半年的猪,肥着呢!   院子里空了, 沈葭和叶子方才一起去了柴房搀扶着袁三妞起身。沈葭见她身子柔弱的很,不免有些担心:“你身子虚弱着呢,若长途跋涉的会不会伤了身子?”   叶子道:“李拐子说他雇了马车,不会一直走路的,应该会好好些。”   沈葭这才安了些心:“那趁现在赶快先离开家里吧, 待会儿你爹娘回来可就走不掉了。”   沈葭和叶子两人搀扶着三妞到了村口, 李拐子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看见三妞慌忙便上前一把抱住:“对不起,是我的不是, 才害你受了这等委屈,以后我定会加倍补偿你的。”   袁三妞一句话也不说,只趴在李拐子的肩膀上哭着。   过了一会儿, 沈葭催促道:“这里不安全,你们还是快些走吧。今后好好过日子, 也算是没白白折腾了这一回。”   李拐子松开怀里的三妞, 又拉着三妞的手一起在沈葭和叶子两人跟前跪下:“你们的大恩大德, 我李金贵永生永世都不会忘的, 若有来生,定当给你们做牛做马以报答你们的恩情。”   沈葭和叶子赶紧扶二人起来:“我们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们俩彼此莫要辜负了才是对我们两人的报答。”   沈葭说完, 叶子又跟着补充道:“我们俩也只能帮到这里,今后如何便全看你们自己的了。最好能走的远远地,莫要被人给抓回来,否则我们俩的辛苦也就全白费了。”   李拐子低头称是,满怀感激的道:“我自然知道你们的一番苦心,此次若能和三妞长相厮守,定不会辜负了她去。若,若不幸被抓了回来,我们二人死路一条,但绝不会害了你们,你们也只当不知这件事就好。”   李拐子说完这话,又对着二人鞠了一躬方才拉了三妞转身离去。   隔着浓郁的夜色,望着二人渐渐远去的背影,沈葭忍不住叹息一声:“只希望,今晚的辛苦没有白费。”   叶子跟着点点头:“李拐子是个好人,三妞跟他在一起一定会幸福的。”   沈葭笑了笑:“但愿吧,但愿他们一路畅通无阻,不会被人抓回来。”   今晚所做之事过于胆大,沈葭顿时有些没有安全感。回到家里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而心中竟是格外的思念起远山哥来。   现如今离远山哥离开已经一个多月了,算算行程,这会儿应当快要到京城了吧?   *****   去往京城的官道上,三匹骏马在夜色中肆意驰骋着,嘚嘚的马蹄声一阵又一阵,在这寂静的夜晚好似要将地面震慑出裂缝来一般。   “师兄,咱们赶了这么久的路,再不休息人撑得住,只怕马儿也撑不住了。”木珂一边驾驭着快马,一边侧头对着一旁的侯远山道。   侯远山渐渐放满了速度,一拉缰绳停了下来,看了看周围道:“这附近也没什么可以落脚的地方,咱们便在前面的树下面歇息一下吧。”   侯远山、木珂和薛攀三人一起翻身下来,将马儿拴在树上,纷纷坐了下来。   入了十月,天气已经有些寒凉,侯远山和木珂这种习武之人不觉得什么,薛攀虽有些功夫,但到底没他们内功深厚,自然抵不住的。因而从地上捡了些干柴在三人周围升起了大火。   大火暖烘烘的照耀着,周围的一切顿时亮了许多,周身也不觉得冷了。   木珂从包裹里取来在前面镇上买来的包子递给侯远山,见他对着熊熊燃烧的火苗发呆,便问:“师兄是不是想嫂子了?”   侯远山回过神来,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包子,眸中的神色柔和许多,却并未回答。   他的确是想小葭了,很想很想。才不过一个多月的功夫,他竟觉得似有一年那么久。他想念把她拥在怀里的感觉,想念她那粉嫩的朱唇,也好想听听她说话。   也不知留她一个人在家,她晚上睡觉的时候会不会忘记锁上大门,一个人睡觉会不会害怕,会不会也如他想她一般的思念他。   依着她的性子,如今嫁了人只怕不肯再去隔壁同叶子同住,一个人睡在家里,他倒真有些不放心。   侯远山的神情木珂看在眼里,与一旁的薛攀互望了一眼,也不知说些什么来劝慰,再加上赶了这么久的路早就累坏了,索性也不多说什么,只倚在树干上闭目休憩。   ****   第二日,沈葭早早的便从睡梦中醒来,她伸了个拦腰,透过窗户瞧了瞧外面的天色,竟已是大天亮了。   昨晚上她睡得并不好,夜里醒来好多次,直到天渐亮时方才好好地睡了一觉。   刚起来并没有什么胃口,又只她一个人,便没急着做早饭,而是收拾了前两日换洗下来的衣物准备拿到溪边去洗。   端着木盆子到了溪边,并不见有人一个人影,沈葭顿时觉得很是稀奇,平日里再不济也会有三三两两的人在此洗衣服或者洗菜,今儿个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她带着困惑蹲下来默默洗着衣服,寻思着莫不是村里出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就在这时,月季也端了盆子走过来,看到沈葭也是一阵惊奇:“我以为这会儿我过来洗衣裳该是没人在的,没想到你竟还在这儿呢。”   听了月季的话沈葭心中越发起疑了:“怎么回事,大伙儿都去哪儿了?”   月季在她旁边蹲下来,一边取着盆里的衣裳,一边惊讶的瞧着她:“你与袁三妞她们家离得那么近,总不至于还不如我的消息灵通吧?”   听到袁三妞的名字,沈葭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暗叫不好,面上却仍是镇定着:“我才刚睡起,什么都没做便先跑来洗衣裳,哪有功夫听到什么风声,你方才说袁三妞怎么了?”   月季道:“昨晚上袁三妞和隔壁村的李拐子私奔,半路里撞上深更半夜从二狗子家回来的袁来旺,后来不知怎的袁来旺和李拐子便打了起来。大吵大闹间惊动了众人,乡亲们得知袁三妞怀孕皆是愤懑不已,觉得给两个村子丢了脸,如今两村的人集合起来要将这对jian夫yin妇吊绑在火刑架上,说要将他们二人活活烧死呢。”   沈葭面色白了几分,洗衣服的动作也随之顿住,她担心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   沉默半晌,她双唇颤了颤,抬头看向月季:“这种事,县太爷都不管的吗?”   月季摇摇头:“这可是村子里数百年来的规矩,县太爷怎么管得了?何况,出了这种事,名声也臭了,有些地方纵使闹到官府去,那也是浸猪笼的下场。”   “大家现在在哪儿?”   “在隔壁村的岳王庙里……”月季刚一说完,跟前的沈葭便已匆匆起身往着远处跑了,她禁不住对着沈葭的身影喊道:“你又救不了她们,看那种事做甚,白白给自己添堵。”   月季说了什么沈葭一句也不曾听到,只一味的往前跑着,却并不知道自己就究竟想要干什么。只是觉得李拐子和三妞就这么死了,她怕是要内疚。   若早知是这样的下场,她昨晚就不该心软答应叶子给他们出这等馊主意,如今倒是她害了他们两个。   岳王庙本就不大,如今早已被村里人围了个水泄不通,而李拐子和袁三妞如今都被绑在了十字架上,身.下是摆放整齐的干柴,周围站了几个手举火把的壮汉。   沈葭有些不敢想象,若那些火把同时落上去,李拐子和袁三妞两个人将会变成什么样。   而在她看到二人的同时,李拐子同样也看到了她。他的眼神很是坚定,待看到沈葭脸上的自责与痛苦时几可见的摇了摇头,其意思很是明显,他要她不要救他们两个给自己惹祸上身。   沈葭奋力拨开人群挤进去,一样便看到了站在最前面的叶子和袁林眼等人。   袁家出了这样的事,如今主持这场刑事的乃是袁家的族长袁石,她们作为袁家人自然理应往前站。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因而袁林氏和高浣等人的面色都不太好看。   只叶子满脸自责的看着上面的李拐子和袁三妞两人很是心痛。她觉得都是自己的错,她不该不听小葭姐的劝,非要自以为是。   沈葭上前拉住她,用力握了握她的手算是安慰。   叶子眼眶红红的,用只有两人的声音道:“小葭姐,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这个问题,小葭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从昨晚冲动之下答应叶子帮三妞和李拐子私奔开始,她就一直混混沌沌的,根本不知所谓对错。若非要说谁对谁错,倒不如说,这都是命。   袁王氏侧目看沈葭和叶子交头接耳着什么,不由思及昨晚上她家猪跑的事,如今想来,只怕就是叶子搞的鬼,为的就是帮三妞私奔。   对于私奔这种事,在她们村子里帮凶者与之同罪。再加上侯远山不在,袁王氏觉得这正是除掉叶子和沈葭这两个臭丫头的大好时机。   她不由转了转眼珠,计上心头。   作者有话要说:  沈葭:确定要跟我斗? ☆、第59章   袁家的族长还在借着袁三妞和李拐子的事对着众人们训话, 袁王氏突然上前一步指着仍在交头接耳的沈葭和叶子道:“族长, 媳妇知道三妞有了身子后喂她喝了药,又将她关在了柴房,是沈葭和叶子这两个人把她给放出来的!”   袁王氏此话一出, 族长袁石神色阴沉的看向了对面站着的沈葭和叶子两人,周围也一下子安静下来,将原本放在李拐子和袁三妞身上的目光投在了二人身上。   沈葭和叶子两人面色顿时一惊,沈葭佯装镇定的捏了捏叶子的手,平静的看向袁王氏:“大娘说这话可得讲求凭证, 莫要因为一些私人恩怨混淆黑白, 颠倒是非才是。”   她还真没想到袁王氏这当娘的如此看热闹不嫌事大, 自家闺女在上面捆着,她竟然还有闲工夫找她俩的麻烦。比起袁来旺, 她对袁三妞可是心都要偏到脑袋后面去了。   “自然是有凭证的。”袁王氏说着又上前一步指着叶子,“昨日夜里我将大门锁的好好的,猪圈临睡前也是特意检查过的, 谁知到了半夜猪竟然跑了,还是你提醒的我们, 若说那猪不是你放出去的, 打死老娘也不信。何况, 以前你也不是没干过这事儿。”   她说完哼哼鼻子, 一张脸抬得极高。刻薄的嘴角微微扬起,带着一丝得意。   叶子手心里也顿时出了汗,抿着唇没说话。   沈葭笑道:“这便是王大娘说的凭证不成?你又不曾亲眼看到, 又怎敢如此断定?这事儿叶子可是与我说过的,她是昨晚上上茅房时发现你家猪跑了善意的提醒一句,你如今倒是埋汰在她的身上来了,王大娘可真是一片好心呢。”后面的话她说的极为嘲讽,唇角也不自觉弯了弯。   见沈葭如此淡定,原本还有些担心的叶子顿时也有了底气,瞪着袁王氏道:“是,我就是上茅房的时候看见了,我叫了一声怎么了,如果不是我喊的那两句,这会子你家的猪早就跑到没影儿了,如今可好,不感激我也便罢了,倒先给我安了这样的罪名来。”   说完了这些,她又可怜巴巴的看向对面的袁石:“大爷爷,你可得给我做主啊,总不能让大伯娘如此冤枉孙女吧。”说到此处,她还特意张大了眼睛硬生生的挤出几滴眼泪来,越发惹人同情了。   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小声说了一句:“我昨晚上还真瞧见侯家娘子和叶子两个人从村口那个方向回来,大半夜的,也不知道做什么了。”   那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因为此时周围一片寂静,那声音也便格外清晰的传入了众人的耳中,袁石的脸色当场便阴沉了下来。   “来人,把这二人也给我绑上来!”   袁林氏一家人本就因为袁王氏的一席话心急着,如今看自己的两个女儿都给绑了起来往那火刑架上送,顿时吓得跪在了地上:“大伯父,叶子和沈葭两个人素来老实,她们俩绝对不会干出这种事来的,还望大伯父明察,莫要冤枉了两个无辜之人啊。”   袁王氏得意的下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叶子那丫头平日什么事不敢做,如今在这儿喊无辜,说不定我家三妞和李拐子的事儿都是她闲着没事撮合的呢。”   叶子听她给自己乱扣帽子,气的大叫:“大伯娘,你不要血口喷人。”   浣姐儿随着来生在袁林氏后面跪着,看事情越闹越大,寻思着她爹怎么还不过来,这种事要他爹下了命令才能放火,这会子还不来,莫不是把此事全权交给了袁石?若是如此,那沈葭和叶子怕是也要没活路了。   她想了想伸手扯着袁来生的衣袖道:“我回去叫我爹。”   袁来生嗯了一声:“只有这个办法了,快去快回,我看这边还能拖多久。”有高浣在,里正大人应该不会太苛刻,沈葭和叶子的事并没多少凭证,总还有一线生机。   高浣起身走的时候沈葭绑在火刑架上也瞧见了,自然知道她是去干嘛,于是转了转眼珠打算想个法子拖延些时间。   “袁大爷爷,昨晚上媳妇确实和叶子出去过,可那是因为媳妇觉得身子不舒服,夜里难受的睡不着,我家相公又不在,这才拉了叶子陪我去找大夫。若有人出门瞧见了也不足为奇,可这并不能证明李拐子和三妞便是我二人放走的吧。”   袁石也不是个好糊弄的,淡淡的望向沈葭:“既然你说你去找大夫,那么哪家医铺可以为证?”   他说完见沈葭闭口不言,又继续道:“若你说不出来,那可是在撒谎,罪加一等!”   沈葭一颗心颤了颤,神色如常的与他对视:“媳妇没有撒谎,昨晚上是要去的,可因为夜里太黑,县城又早关了城门,我们便中途折了回来。因而又何处找得到人证?可媳妇近日来身子不适干娘一家人皆可为证。”   袁王氏撇撇嘴:“你们是一个窝里的,她们自然肯跟你编瞎话。”   袁石瞥了眼袁王氏,这婆子在村里什么名声他自然知晓,也并不愿与她多打交道。只淡淡道:“若想知道你们二人有无罪责,倒也简单。”   他说着,转而看向一旁被打的奄奄一息的袁三妞:“你说,到底是谁放你走的?”   袁三妞披头散发的抬起头来,睁大了眼睛对着自己的亲娘凝视了一会儿,弱弱的回道:“不曾有人,是我自己逃出去的,与任何人都无关。”   袁石咬牙切齿的看着她:“死到临头了,倒还嘴硬。给我拿鞭子继续打,狠狠的打,我们袁家绝不姑息此等败坏家风之事来!”   袁石下了命令,便有几个人拿着鞭子走过来,一下又一下抽打在袁三妞的身上,李拐子心疼的大叫:“你们别动她,要打冲我来,你们没看到她都要被打死了吗?”   “她如今受的苦全是因为你!”袁石大喝一声,“若你肯好好明媒正娶,便没有今日这事。别以为你不是我袁家的人我就不敢动你,里正大人已将你们二人交于我全权处置,你与人私通我也绝不姑息!”   “哈哈哈!”李拐子扬天大笑,眼角却落下泪来,“明媒正娶,若我可以明媒正娶又何至于有今天?而这一切,全是因为她!”   他说着,恶狠狠的瞪向袁王氏,直看得她心底发寒:“虎毒不食子,你如此对待自己的女儿,我李金贵做了鬼也绝不会放过你!”   袁王氏心底颤了颤,脊背一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袁石竖眉呵斥:“连他一起打!”   极有劲道的长鞭一下又一下的挥过来,顿时响彻在整个岳王庙上空,周围也随之安静下来,只剩下李拐子和袁三妞二人的呼痛声。   想到待会儿自己可能也会受这种折磨,沈葭绑着的双手握了握,手心已全是汗水。   袁三妞身子本就弱,这会儿又吃了几鞭子,顿时疼的晕厥过去。袁石这才让人收了手,转而看向沈葭和叶子:“你们二人若不想吃这等苦头,还是老实交代为好,可别想再寻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蒙混过去。”   沈葭毫不畏惧的望着他,唇角微扬:“袁大爷爷莫非想要屈打成招吗?你若无凭无据的便处置了我,却不知我家相公回来之时你如何交代。”   袁石冷笑:“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侯家娘子,只可惜……我袁石不吃你这一套。侯远山再厉害,那也得按照村子里的规矩办事!”   他说着向着一侧伸出手来,便有人会意的将鞭子递了上去。   他把玩着手里的鞭绳,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衙门里用刑逼人招供这一招总还是有它的道理的。若所有的用刑都是屈打成招,那这天下还不乱了套?兴许,给你吃几鞭子你便会乖乖说实话呢?”   小葭此时若说不怕,那是不可能的。她还清楚的记得,三岁那年她惹得沈菀不开心被楚王妃唆使婆子拿鞭子毒打一事,那次被打的伤势严重,险些一命呜呼,在床上躺了近三个月方才下得了榻。   那次的痛苦与折磨她到如今还记忆犹新。   也正因如此,她对鞭子有着深深的畏惧,如见瞧着袁石手里的长鞭,脸色也白了几分,再也装不出镇定的模样。   袁石对她的表情还算满意:“看来这鞭子的刑罚或许对你有用?”   他说着,将手里的鞭子在地上狠狠摔了一下,只吓得沈葭颤了颤肩膀。   他威胁道:“你若再不说实话,这下一鞭可是要打在你的身上了。”   沈葭握了握拳头:“我,无话可说。”   袁石气的咬牙:“既然如此,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他说着,果真挥了鞭子向着沈葭的身上甩去,沈葭吓得不轻,顿时认命的闭了眼睛。   而这一鞭子,却迟迟不曾落下来。   感受到周围的氛围有些不一样,沈葭带着困惑缓缓睁开眼睛,一眼便瞧见那只差一公分便要挥在自己脸上的鞭身此刻竟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紧紧握着,手背上青筋暴起,似是用了极大的力道。   顺着那只手望过去,却见自己身旁立了一青年男子,一袭靛青色银文勾边锦绣长袍,腰束月白色玉带,左侧悬了块晶莹通透的玉佩。头戴银冠,面如冠玉,剑眉星目,儒雅风流,周身散发着一股令人望而生敬的贵气。   众人的目光也都聚集在他的身上,原本冷寂的氛围似乎也因为他的到来而变得光芒万丈。   望着那张俊美到不可方物的一张脸,沈葭的鼻子一酸,眼泪瞬时流了下来。   他,怎么找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救星来了!猜猜这是谁:A 兄长 B 竹马 ☆、第60章   袁石没料到竟然会有人中途截了自己的鞭子, 一时怒急, 正要发作,待对上那男子投递来的目光时却又忍不住颤了颤,双腿也跟着有些发软。   跟前的男人纵使他不认得, 可从那通体的穿戴和气度来看,身份自然也绝不一般,又岂是他这等区区平头百姓堪招惹的?   “袁石,你好大的胆子,还不赶快将你手里的鞭子放下来!”高里正突然大喝一声。   众人这才发现, 那高里正此时竟站在男子身后, 上身微微前倾, 作维诺状。若非他突然开口说话,只怕大家都不曾发现他的存在, 只当是眼前这位……“贵人”的随从。   高力正在薛知县跟前也不曾是这般姿态,大家看着他的样子,不由对跟前这面相高贵的男人起了猜疑。   袁石被这一声大喝唬的松了手, 情不自禁的后退两步低下头来,一句反抗的话也说不出。   男子握着长鞭的手缓缓松开, 略垂眼眸, 淡淡看着那长鞭掉落在地, 在这寂静的岳王庙里发出一声脆响。   他略微抬眸, 面无表情的扫视众人一眼,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说,兀自转了身, 大步上前去给沈葭松绑。   “里正大人!”袁石终还是忍不住唤了一声,他早上向高里正禀报袁三妞和李拐子私奔一事,里正大人明明满口说着这是他的家事,让他按照村子里的规矩全权负责,如今说放人就放人,岂不是在打他的脸?   高里正原本就有些怒气,如今看他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还想辩驳,斥道:“我许你处置李拐子和袁三妞,何曾许你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随意抓人,还企图屈打成招?你可知如今被你绑在上面的究竟是谁?待会儿贵人怪罪下来,你们整个袁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袁石被呵斥的又是一颤,怎么又关他家人什么事了?这男人究竟是谁?   “愣着做什么,还不松绑?”高里正又喝了一句。   里正发了话,急忙便有人上去给叶子松了绑。至于袁三妞和李拐子,他们二人私奔证据确凿,按照村规处置本没有错,因而不曾有人过问。   沈葭一直呆呆地看着温柔的为自己解着绳索的男人,眼泪一颗又一颗的掉下来,落在男人修长的手指上也不自知,只一个劲儿的哭着,泣不成声。   男子伸手擦拭掉她脸上的泪水,一脸嫌弃的看着她:“傻丫头,看到我难道还吓着你了不成?本来就长得丑,如今这一哭可就更难看了。”   虽是责怪,但话语里旁若无人的宠溺味道太过明显,以至于周围越发安静下来,各怀心思的瞧着那俩人。   沈葭被他的话逗得破涕为笑,嗔怪着瞪他一眼:“你才丑呢,咱们家就你最丑!”   男子食指微微弯曲,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点两下,无奈地摇摇头,跟着笑了。那笑容如沐春风,又似三月里的明媚朝阳,灿若月华。   底下的妇人丫头们不时抬起头来偷偷瞄上几眼,渐渐红了脸去。   这时,庙门外传来一道声音:“知县大人到!”   薛知县突然来到他们这小村子里,众人心里微惊,自觉地避开了一条道儿,目光迎上跨过门槛走进来的中年男人。   薛知县一身整齐利落的官服,脚下的步子飞快,急匆匆的赶过来,带着身后的衙役们纷纷跪了下来:“下官不知世子殿下亲临小县,未曾接驾,实乃下官失职,望世子殿下降罪。”   薛知县这一番话使得原本还在瞧热闹的众人神色一变,全都“唰”的一声跪了下去。不管世子殿下是个多大的官儿,知县大人都跪了,他们跟着跪下来总是没错的。   一时间站在庙里的便只剩下沈葭和沈津锡两人。   沈津锡,当今楚王爷故去的原配王妃留下的独子,也是楚王至今唯一的儿子,沈葭同父异母的兄长。   沈津锡的母亲去世之后,楚王爷另娶继室,便是如今的楚王妃。因沈津锡与继母关系不睦,自幼便从了军,常年累月的不在王府居住。   沈葭在王府的时候,一共才见沈津锡回家两次。   第一次,她六岁那年,沈津锡自军营回来恰好见她被沈菀带着一众婆子欺负,便上前帮她教训了沈菀,还带着她在街上买了很多小玩意儿。   沈葭毕竟不是真正的六岁小娃娃,知道沈津锡在王府的地位不同,因而便有些刻意讨好,努力让自己成为惹沈津锡喜欢的样子。   她记得那时沈津锡曾说,自从母亲去世之后,他再没体会过家人的感觉。他觉得跟她在一起自己突然像一个真正的哥哥了,很想好好保护她这个妹妹。   人心都是肉长的,沈津锡对她真心以待,她也真的把他当成了哥哥。   那段日子里她被沈津锡罩着,小日子也和以往相比滋润了不少。   然而好景不长,半年不到,边关战事吃紧,他领了皇命来不及与她告别便急匆匆的走了。   此后一别便是八年。   前五年,他们偶有书信往来,再加上沈葭和奶娘住在偏院,沈菀和王妃很少再找茬,日子过得平静许多,因而那段日子并不难熬,不知不觉的也便过去了。   可从沈津锡离开的第六年开始,他的书信突然就断了。   她曾日日盼,夜夜盼,甚至想过亲自去边关找他,可后来被奶奶拦下来。   这样的日子熬了一年,她迫切的心才一点点凉了,不再日夜等着他回信,继续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打算把沈津锡这个或许并没有那么在意自己的哥哥埋在心底,再也不想了!   谁知到了第八年,她觉得自己都要不记得他时,他竟然又回来了。且第一件事便是跑去偏院向她解释。   原来,三年前突然断了联系是因为军营内部出了矛盾,他遭人陷害,被骗到了沙漠,险些便死了。后来用了两年的时间才又重新回到军营,并亲手杀了那个陷他于危难的副将,清理了军营。   听他说起自己的经历,沈葭心里很是心疼。纵使当初的亲近有刻意讨好的成分在,但那半年里他对她的好她一直记得,自然不舍得他有危险。   好在她的哥哥又回到了她的身边,且没有忘了她。   沈葭觉得自己是个知足的人,她不贪求什么荣华富贵,锦衣华服,只愿和哥哥、奶娘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只是,老天连她那一丁点儿的愿望都不愿意帮她完成。   那一次,她看到哥哥袖口里藏了一支木槿花白玉簪子,只当是心仪了哪个姑娘,一时好奇便争抢着要瞧,谁知一个不慎那簪子落在地上碎成了两瓣。   沈津锡盛怒之下推了她一把,神色复杂的走了。   第二日,他又去了军营,一句话也不曾留下,更是没了任何的书信往来。   而那次,成了她们兄妹俩最后一次见面。   她一直不明白,哥哥口口声声说她是最重要的亲人,可为什么她却又比不上一支玉簪。直到后来听奶娘说,先王妃生前最爱木槿花,她才渐渐懂了些什么。   ……   沈葭思绪回转,下面的人仍在跪着。沈津锡淡淡扫过众人,却并未让起身,只走到薛知县跟前,双手负立,清凉的风吹起他的衣摆,居高临下的望着他,话语很是温柔:“小妹顽劣,想必给贵县惹了不少麻烦。”   只一句话,薛知县便知这世子殿下绝非善茬。看似温润儒雅,对他这个小小县令也客客气气的。可方才那句话若仔细剖析起来,便如锋利无比的刀子一般,稍一不慎那刀刃要是落下来,他的命也就不保了。   这又哪里是同他寒暄,分明是在问罪他将不曾惹过麻烦的堂堂王府千金绑在了火刑架上!   薛知县顿时哆嗦了一下:“下官不敢,是下官有眼无珠,不识姑娘千金贵体,金枝玉叶,是下官怠慢了姑娘,姑娘……并没有给小县惹过任何麻烦。”   他此时后背早已湿了大片,额头上也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来。   薛知县觉得自己也是可怜,想他在此为官六年有余,何曾见过什么京城里的大人物。今日来了位楚王世子,原是蓬荜生辉,倍感荣幸之事,谁又能料到他竟无缘无故惹了世子殿下的亲妹妹。   何况,瞧着这位世子殿下的脾性也绝非庸碌之辈,真不知道此次能不能逃过一劫。   若因此丢了乌纱帽,倒也不算冤枉!   只是,总不至于赔上性命吧?他还有一家老小,儿子也尚未娶妻,连孙子还没抱过,真正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作者有话要说:  PS:   薛知县会不会脑补的有点多…… ☆、第61章   沈葭想到这薛知县还是木珂未来的公爹, 顿时不忍看他在众人面前颜面尽失。她走上前扯了扯沈津锡的衣袖:“哥, 不怪薛知县的,先让他起来吧。”   “你乃堂堂王府千金,方才却被绑在这火刑架上公然示众, 他们还欲对你用刑,这可是在蔑视我皇家威仪。纵使不是薛知县的命令,他作为一县之长也难辞其咎。”   薛知县原本还因为沈葭的求情松了一口气,如今再听这话一颗心又跟着悬了上来。若这罪责上升到皇家威仪,那可就更大了。   蔑视皇家, 这罪名可大可小, 若再往深了说, 砍头诛九族那都是不为过的。   “下官该死!”薛知县将脑袋一下又一下的磕着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也丝毫不觉疼痛, 一看就知是吓坏了。   “哥!”沈葭又低声唤了一句,他哥哥若再这么唬下去,薛知县当场吓出个好歹了, 她可就没法跟木珂还有薛攀交代了。   沈津锡看了妹妹一样,这才又转而垂首盯着薛知县:“既然小妹为你求情, 此事便不追究到你头上。但今日我王府的姑娘险些被人甩了鞭子, 甚至还要被你们火烧, 这件事总要有个交代, 想必薛知县知道该怎么做。”   薛知县顿时感激涕零:“下官明白,定不会令世子失望的。”   一旁的袁石听了这话身子颤了颤,这交代……总不至于要拿他开刀吧?这般一想, 他不由恨恨地望向了袁王氏。都是这该死的婆娘惹的祸!   袁王氏早就吓傻了,如今又被袁石那一记眼光盯得赶忙垂了头,再不敢吱声。两条腿,竟然忍不住哆嗦起来。   “起吧。”沈津锡终于缓缓开了口。   薛知县道了声谢,伸手揩了一把额上的汗,哆嗦着站起身。众人看薛知县起了,方才跟着站了起来。   沈葭突然觉得脑子一阵晕眩,她拼力晃了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些,谁知眼前又倏地一黑,耳畔嗡嗡作响,登时便没了知觉,直直向着一边倒去。   “葭儿!”沈津锡面色阴沉着伸手扶住她,任凭怎么唤都唤不醒,他眯了眯眼睛,眼神宛若刀子一般直直射向一旁的袁石。   袁石吓得身子又是一阵轻颤,抖着双腿再次跪了下来:“世子明鉴,小人……小人还未曾对姑娘用刑,这……这与小人无关啊!”   沈津锡瞥他一样,转而拉起沈葭的手腕摸上了跳动的脉搏,一双好看的峰眉一点点蹙起,神色复杂难辨。   众人吓得大气不敢出,只默默低垂着头,努力把自己当成空气。   这时,有人上前来在薛知县耳边说了什么,薛知县点点头抬手挥退了那人,又壮着胆子开口:“秉世子,姑娘身子欠佳,下官已命人备了最好的客栈,请世子和姑娘移驾,下官再着了最好的郎中给姑娘瞧瞧。”   沈津锡看了眼如今歪倒在自己身上昏迷不醒的沈葭,犹豫了一下将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不必,小妹现今住在何处,带我过去。”   “是!”薛知县说着往一侧退了退,做出请的手势。   沈津锡也未看他一眼,直接抱了沈葭往外走。刚走两步又被袁石唤住,“世子,那这二人……”   沈津锡步子顿了顿,侧目瞥了眼火刑架上的袁三妞和李拐子,神色淡然无波:“此乃你们村里人的事,无需问我。”   他说完此话,信步走了。独留得岳王庙里的众人议论纷纷……   “我就说嘛,这论模样轮气度,怎么也不该是个丫鬟,却没想到还是皇室贵胄。若早知如此,当初可是该好生来往。”   “谁说不是呢,咱们这些人呢,有眼不识泰山,倒是袁家惯会瞧人,当初只是认了个干女儿,现如今那可真真是捡到宝了。这可是比他家来生中了举人还要受用的。”   “你说咱们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呢,沈本是国姓,沈葭又是那等模样,怎么也该想到她身份不俗啊。来生他娘,你以前定然就是瞧出来了才认得干女儿吧?”   几个人围在一起酸里酸气的,袁林氏听到了也只是略微不自在的笑了笑,没有吭声。   叶子站在袁林氏旁边,想到刚刚的事还有些愣愣的:“娘,小葭姐……真的是那位世子的亲妹妹啊?”叶子一想到小葭姐竟然是王爷的女儿,她就一颗心激动地怦怦直跳。想她一个乡下小丫头,何时幻想过去见见什么大人物,如今真瞧着了,她整个人觉得跟做梦一样。   最关键的是,她竟然跟王爷的女儿做了姐妹啊!   她觉得自己上辈子肯定做了不少好事,不对,是上八辈子都在做好事!   袁林氏也还有些不太适应,只凝神望着沈津锡离开的背影发呆。想当初她只是想帮远山那孩子寻个好媳妇儿,却没想到这般凑巧,倒是娶回了一个皇亲国戚。   只是,一个堂堂王府千金却险些冻死在山上,被远山给捡了回来,而且又会做菜又会洗衣服的,小葭在王府的日子真的过得好吗?   纵使她不知道京城里的姑娘前进们过得是什么生活,但只看县城里那些员外地主家的姑娘,那也全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闺阁千金,就连浣姐儿在高家被娇贵,都是不会做家务的。   只怕,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吧?   *****   沈葭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黯淡下来,屋子里点着煤油灯,并不算亮堂,但对于已经习惯夜里不点灯的沈葭来说还是格外明亮了。她在炕上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张嘴打着哈欠。   哈欠打了一半,她顿时想起白日里的事,转了转眼珠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   她记得哥哥来寻她了,这会儿总不至于又不告而别离开了吧?   她吓得睡意醒了大半儿,连鞋子也来不及穿就跑到了外间,却是一个人也没有。   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她觉得自己白天的一切又好像只是梦境,心里突然空落落的。   这时,沈津锡跨过门槛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冬菇干贝排骨汤。见沈葭鞋子都没穿便跑出来,顿时不悦的蹙眉:“这是做什么,还不快把鞋子穿上。如今不在王府,倒是连规矩都不懂了。”   沈葭这才想起来,女儿家的脚是不能外露的。她以前在王府奶娘时刻叮嘱她,因而记得牢。如今到了这里,平日这家中便知她和远山哥二人,所以很少在乎这些细节。再加上方才她一时心急,这才直接奔了出来。   如今被沈津锡一斥,沈葭脸色顿时有些红了。虽说是兄妹,到底年龄都不小了,男女有别,这种事不能如此随便。   她原本还想问些什么,此时竟全部忘记了,急匆匆的回了里间穿鞋子。   沈津锡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将手里的鸡汤搁在了八仙桌上。   沈葭穿了鞋子出来,沈津锡正坐在八仙桌上给她往碗里盛着鸡汤,见她过来笑着道:“昏睡了一天,如今想必饿坏了,快看看这汤合不合胃口。”   沈葭走过去瞧着,这鸡一看便知是家养的,没有山间野物的那股膻味儿,乳白色的汤汁,鲜嫩肥美的鸡肉,上面还撒了葱花和一圈圈黄橙橙的香油。   沈葭忍不住舔了舔嘴唇,任凭她连日来对什么都没有胃口,此时瞧着这鸡汤竟然也觉得有些饿了。   “哥哥哪里来的鸡汤?”她乖乖坐下来,捧着沈津锡搁在自己跟前的小碗,诧异地询问着。她和远山哥的生活在村子里已经算好的,却也达不到这样的水准儿。这样的东西她当真是许久都不曾尝过味道了。   “我让薛知县准备的,身子那么弱,正需要好好滋补。”   沈津锡说完没了后话,沈葭也只默默捧着小碗没再吭声。   兄妹阔别多年,如今又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遇上,沈葭纵使一肚子的话想问,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了。   她还清楚地记得当初他捡起地上的木槿花簪子后决然而去的背影,她原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了。   想着这些,她的鼻子又跟着酸涩起来。   沈津锡取了帕子递过去:“你倒是有脸哭,自己有了身孕还敢在外面惹事,若不是我来的及时,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都将不保。”   沈葭原本还在伤心着,如今一听这话心里的酸涩霎时消散,心里还隐隐透着激动:“哥,你说我……我怀孕了?”她询问的时候已不自觉带了轻颤,这可是她盼望了许久的事情啊。   沈津锡蹙着眉头:“我的医术虽说不精,倒也不至于连这个都诊断不出来。”   沈葭欢喜的鸡汤也来不及喝,幸福的抚上自己的小腹。她真的怀孕了,她有了远山哥的孩子!   看妹妹一个劲儿的高兴着,沈津锡却有些不悦:“看看你嫁了个什么男人,你为他生儿育女,我到如今可是连他的面儿还没见着呢。”   沈葭神色微怔,想到远山哥以前的身份,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和哥哥说了。   钟楼如今对朝廷来说,可是叛党……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觉得更新太少这个问题,解释下吧:   最近三次元比较忙,每天码字时间只有晚上十点到十二点两个小时,按照莘莘手速一般就是三千字的量,如果哪天比较顺手可能有四千字,当然,卡文的话两千字也是有可能的。。。~( ̄▽ ̄~)~   所以我只能尽量多更,但精力和时间有限,希望大家可以谅解。   最后,谢谢抹茶苏小仙女的长评,爱你,笔芯!ヾ(^。^*) ☆、第62章   沈葭想了想才回道:“远山哥的一个远方亲戚故去了, 那人曾对他有恩, 他理应前去祭拜,因而如今尚未在家中。”   沈津锡突然冷笑一声:“远方亲戚,你倒是会为他圆谎。”   沈葭微愣, 不由抬头看向他。心下暗想:哥哥说这话,莫不是知道了什么?   正思索着,又听沈津锡道:“三年前朝堂江湖无人不知的钟楼第一杀手木玦,阴狠毒辣,出手利落不留余地, 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原以为早已经死在了仇家的手上, 却没想到他竟躲在此处, 还娶了我的妹妹。”   说到这里,他放在八仙桌上的拳头徒然握紧。屋里的煤油灯轻轻摇曳着, 在他俊逸的脸上留下摇摆不定的影子,原本的儒雅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怒火燃烧之时的咬牙切齿。   毕竟是在战场是金戈铁马, 无数次搏命过的,沈葭一直都知道自家兄长不似表面看来那般温润, 尤其生了火气之时, 那目光腥红的模样似要杀人一般, 就连她见了都心里发颤。   她只觉心跳漏跳了半拍, 又撞着胆子问:“哥哥怎么知道的?”   沈津锡似是发觉了自己的时态,握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神色渐渐恢复如常, 瞥了眼沈葭淡淡道:   “我这次原是回边关的,路过县城时遇上了李勇将军,听他谈及木玦时说起他的娘子,我猜想可能是你,这才决定过来瞧瞧。也幸亏我来的及时,否则你的小命现如今不知可还康在。”   “我若没了命,对哥哥来说也没甚危害。反倒还有些益处,起码今后再不会有人惹你生气了。”沈葭想到当日他的不告而别,说起话来带了些不悦和怨愤。   他离开的那段时间,她每一天都是煎熬的。后来奶娘故去,整个王府便知剩她一个人,她自己都要觉得活着没了趣味儿。   想到以前的事,沈津锡也心中内疚,叹息一声,眸中带了疼惜与自责:“那日之事是我的不对,本不该怪你。是我自己冲昏了头脑,才会把怒火发在你身上,你没错的。   后来我又从军营折了回来,原打算带你走。谁知回了王府才知道你竟然逃婚离开王府了。这近一年来我到处托人寻找你的下落,回边关特意绕远了些也是为了想寻你。不过还好,总算找到了。”   “哥哥会不会也觉得我做的不对?”沈葭犹豫了一下,突然问道。她其实知道,自己这行为在这个年代里其实已经很叛逆,很大逆不道了。可当时哪里会想那么多,她没有了奶娘,又没有了哥哥,孤身一人自然天不怕地不怕,拼了命也想搏一搏。   如今再仔细想想,违抗圣旨,那可是灭门之罪。虽说楚王是先帝的兄弟,灭门不可能,但凭着先帝的狠戾与无情,想借机除掉楚王却很容易。   好在后来殷王战胜燕国,沈国士气大增,齐国有了后顾之忧,竟然主动送了公主来和亲。再加上楚王向来只是个无权无势的闲散王爷,先帝并未追究此事,楚王府也算因此逃过一劫。   谈及王府里的事,沈津锡眯了眯眼睛:“父王和王妃对你不仁,你又何须讲求仁义孝道?哥哥只恨自己没有早点赶回去,把你带走。”   说到这里,他神色认真的看着她:“葭儿,哥哥好容易找到你了,跟我走吧,咱们一起去边关,有哥哥在,今后定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沈葭惊诧了一下,毫不犹豫的摇头:“我哪儿也不去,我已经嫁人了,自然远山哥在哪儿,哪里就是我的家。我相信,远山哥也一定不舍得让我受委屈的。何况……”   她抚了抚自己的小腹,一脸的幸福与满足,“我还有了远山哥的骨肉,我们俩将来也会很幸福很幸福的。”   “可他是钟楼的是杀手,是魔头!”   “他不是!”沈葭反驳道,“哥哥这么说是因为你还没有见过他,以前的事非他所愿,他只是被他师父蒙蔽了。远山哥很善良的,他的骨子里和这村子里的人一样淳朴。他不是魔头!”   虽然早知道哥哥会是如此态度,可如今亲耳听到哥哥这么说远山哥,沈葭还是觉得很生气。   “若说是从前的钟楼,你这般告诉我或许我还会相信。那个时候,他们嫉恶如仇,扶困救贫,从不滥杀无辜。   可如今的钟楼是个什么地方,那是个屠尸场,是地狱!为了金钱楼主高继无视祖上百年来的规矩,杀人无数,堆尸成山,多少无辜家庭被他们拆散?这样的人,你觉得他的内心会是干净的吗?   葭儿,不要被眼前的幻象所蒙蔽,若他只是为了利用你,你这样迟早会被他害了的。”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高继向楼里人分派任务时一直编造谎言,他们都以为自己杀的是坏人。哥哥知道的,钟楼的规矩是下面的人只听命令,不会亲自打探事情原委,高继钻了空子,隐瞒所有人也是很有可能的。   何况,后来大家得知真相的时候,不是有不少钟楼子弟纷纷反叛他吗?难道哥哥仍觉得那些人都是阴毒之心,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吗?”   “这是木玦告诉你的?”沈津锡冷寂的目光打量着沈葭脸上的神情,见她不答,又继续道,“你被他迷惑了,才会相信他这些谎言。你还年轻,许多人和事还没有看明白。”   “不,我已经很明白了。”纵然是自己的哥哥,沈葭也容不得他污蔑远山哥,远山哥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她自己有眼有心,她看得到也体会得到。   “若说杀人,哥哥在战场上杀的人同样可以堆成一座城,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不是吗?若说远山哥是魔头,那哥哥呢?同样是杀人,哪有好坏之分?”   “你,咳咳……”沈津锡没想到素来在他跟前乖巧听话的妹妹竟然因为一个外人与他争吵,顿时气得剧烈咳嗽两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努力喘着气。   沈葭见他脸颊涨的通红,急忙起身倒了茶水给他:“哥,你怎么样,快喝口水。”她怎么给忘了,哥哥早年受了伤,一动怒便容易气血不畅,严重时甚至还会昏厥过去。   她内疚地看着他,眼眶微红:“哥,是我不好,我不该跟你吵的……”   沈津锡喝了水气色渐渐好了不少,看她一脸自责,也不忍心怪她。到底兄妹二人长久不见,他怎会想要与她置气呢?   “罢了,你如今身子虚弱,需要好生调养,左右木玦此时不在家中,咱们便先不提他,莫要与我争执动了胎气。先喝汤吧。”   沈葭也知道一时半会儿若想说服哥哥是不可能的,便也不再拗着他,默默低头喝着鸡汤,一勺一勺的仔细品味。   吵归吵,能和哥哥再见面,她心里还是开心多一些的。   一天没吃东西,沈葭只喝了一小碗鸡汤便再喝不下了,沈津锡知道她胃口不佳,如今若乍一吃多了反而不好,便也不逼着她。   沈葭拿帕子擦了嘴,这才对着外面的天色道:“哥哥今晚住在何处?”她昏迷前记得薛知县说已经准备好了上好的客栈,想必哥哥是要去那里的吧。   沈津锡却道:“你一个人在家,又住了这么大院子,我既然在这里自然要陪你几日,今晚便住在此处吧。我刚看隔壁还有间空屋子,待会儿收拾了就成。咱们兄妹俩住的近些,你身子有什么不适也好照应着。”   “可是,这样会不会不太好?”隔壁是杂货屋,后来院子里搭了棚,侯远山便将屋里的杂物放进了棚里,如今里面只留着他平日打猎用的弓箭等物件,除此之外空荡荡的,再没什么了。   那屋子沈葭和侯远山夫妻二人原是打算等他们有了孩子,大些可以住进去,连炕都已经给他们砌好了。   不过,那地方若是给哥哥住,沈葭觉得还是太过简陋了,自然是比不得薛知县安排的舒服。   沈津锡却不以为然:“我常年在外驻守边关,什么样的日子没尝过?你莫非还当你哥哥这么些年在军营里都是享福的?我可没有京城那些纨绔们的一身少爷病。”   被沈津锡这么一说,沈葭不由笑了。她倒是忘了这茬,可这样不怪她,她这哥哥虽说常年在外,免不了风吹日晒,本该是皮肤黝黑之人。可奇得很,只要回京调养一两个月,总能变回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模样。   以至于很多人乍一瞧他,都觉得是个书生,想到的便是娇弱……   看着现在的哥哥,沈葭都有些想不起哥哥每回刚从军营里回来时是什么模样了,又哪里想得到军营里会是什么日子?   沈津锡要住在这里,沈葭原本打算从嫁妆里翻两条新的床褥出来,谁知自己还未有所动作,薛知县倒是先风风火火的命人送来了不少东西。   达到床褥幔帐,小到巾帕梳子等日常用具,沈葭能想到的,不能想到的,薛知县都准备的样样齐全。   这阵仗,纵使亲儿子成亲只怕薛知县也办不到如此细心体贴。 ☆、第63章   一切收拾妥当, 天色已经很晚了, 兄妹二人没有再闲聊,同哥哥问了安沈葭便打算回自己房中休息。   刚从沈津锡的屋里出来,沈葭瞥了眼大门口, 却见一个黑影此时正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乍一瞧见她顿时吓了一跳,待看清楚是叶子时才长舒一口气,疾步上前打开门栓拉住她:“你这是做什么,深更半夜的,可是要把我吓死。”   叶子的眼眶红红的, 夜色浓郁沈葭看不到, 却仍觉察出了不对劲, 面色跟着凝重几分:“到底怎么回事?”   叶子抽咽着:“小葭姐,三妞和李拐子他们……”   “他们怎么了?”见她这般沈葭越发着急了, “先别哭啊,她们俩到底怎么了?”   “死了……”   沈葭整个身子微微一僵,原本拉着叶子的手徒然松开, 踉跄着后退几步倚在了门框上,一颗心剧烈地跳动着:“你, 你说什么?”   哥哥明明救了她和叶子, 为什么没有救三妞和李拐子?只要他发了话, 村子里又有谁敢伤害他们?   “他们下午的时候被火烧死了, 为什么大家要这样,没有一个人为他们难过,为他们求情, 三妞那么可怜,她连孩子都没了,村子里的人为什么还不放过她?”   叶子呜呜地哭着,双臂将自己环绕起来,她现在心很痛,私奔的主意是她出的,现在他们俩出了事,她就像自己杀了人一样难受。   沈葭也怔怔地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半晌她才突然转身回家,直接推门进了沈津锡的屋子。   沈津锡此时外袍刚褪下一半,被她这么一闹又重新穿上去,脸上带着愠怒:“这些年在外面,你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了。”   沈葭此时顾不得与他理论这个,只红了眼眶盯着他:“哥哥可以救我,为什么不能救三妞?”   屋子里薛知县命人送来了一副崭新的梨花木三弯腿桌椅,沈津锡走上前在其中一个椅子上坐下,顺手为沈葭斟了茶水,面色淡然无波:“怎么救?她不守妇德,未婚先孕,又与外男私通,企图远走高飞,这件事纵使闹到官府去那也是死罪。”   沈葭无视他递过来的茶水,连椅子都懒得坐,只目光紧紧的盯着他:“可律法不该是无情无义的,若非袁王氏苛待她,她原本可以清清白白、光明正大的嫁给自己心爱之人。为什么事情弄成这样,袁王氏那个毒妇什么事都没有,可三妞却要死?”   沈津锡将举在半空的茶水收回来,重新搁在桌上,抬眸望上她倔强的目光:“你错了,律法本就是无情的!”   他说着径自站起身,单手背后,锁定在沈葭脸上目光却没有动:“若治理天下也如你这般感情用事,那江山还不乱了套?若天下所有女子都能做出袁三妞和李拐子这等女|干yin之事来,那三从四德又从何谈起?古往今来,男婚女嫁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岂能自己做主?袁王氏虽有不对之处,但袁三妞和李拐子的罪责更大。”   沈葭突然笑了,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眸染了层薄雾,似有泪光闪过:“所以我逃婚也是不守妇德,不忠不孝。我是庶女,就活该任凭楚王妃和沈菀磋磨;我是庶女,所以就活该去和亲,被人践踏,任人□□。如果我拒绝,便是为天下所齿,受千万人唾骂,对吗?”   沈津锡这才惊觉自己说重了,上前一步想要拉住她:“葭儿,哥哥没有说你的意思。你和她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沈葭后退一步避开了他伸来的手,“我和她不是很像吗?一样的命不由人。若说幸运,那便是我逃跑成功了,而她却失败了。哥哥觉得不一样,只是因为我是你的妹妹。可事实上,我抗旨拒婚,比她的罪责更大!”   “哥哥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的那个世界吗,那个追求平等,不会把女人当奴仆一样对待的地方。那时候哥哥总说我生了病,满口胡言乱语,我所说的全是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我想,或许我真的是生病了吧……”   她说完,再不想争论什么,默默的转了身,打算回去休息。   望着妹妹单薄的背影,沈津锡心上一痛,又道了一句:“他们没死!”   沈葭身形一滞,以为自己听错了,慌忙回头:“你说什么?”   沈津锡叹息一声走上前来:“他们没死,我让薛知县暗中用牢里的死囚掉了包,这会儿想必他们二人已经出城了。你若不信,此物可以为证。”   他说着从袖口间取来一块灰白色的麻布,沈葭慌忙夺过来,一眼便认出是李拐子身上的料子。   “他们二人没什么可以留下的,便割下这块布让你相信。如今,你可是信了?”   沈葭对着那料子凝视片刻,随即又不解的抬头看他:“为什么?”听哥哥刚刚那说话的口气,怎么可能会救他们呢?   沈津锡道:“我本无意插足村子里的事,但转念一想,你既不顾性命的帮他们,我又怎忍心让你难过?我救他们一命,便当是为自己当初的不告而别所做的一点补偿。何况,你有身孕在身,若因为此事与我闹起来伤了身子,心疼的还是我这个做哥哥的。”   “那你刚才……”既然人没事,干嘛非要惹得她跟他起争执。他们俩才见了一天,这都是他们见面后第二次吵架了。   “虽然他们俩是死里逃生,但我希望你能记住哥哥的话,一个人处于什么样的地位才能做什么样的事,有些事不是你该做的。方才让你尝尝痛苦自责的滋味,也算是吃个教训。”沈津锡板着一张脸,一本正经的说教。   三妞和李拐子没事,沈葭自然任凭哥哥教训,只一个劲儿的点头:“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沈津锡无奈的揉揉妹妹的脑袋,突然感慨起来:“其实有时候想想,你所说的生活未必就不是好的。一生一世,携一人终老,终究是无憾了。”   见哥哥说这话时眼中透着星光,沈葭顿时笑了:“哦?我说呢,原来哥哥如今是有了意中人,看来我过不了多久便要有嫂嫂了。却不知是哪家的姑娘,竟能让我挑剔的哥哥瞧得上眼?曾经还同我说三妻四妾是人之常理呢,如今反倒说起一生一世来了。”   沈津锡被她说得有些脸热,故作镇定道:“时间不早了,快去睡吧。”   如今有了如此的好消息,沈葭哪里还睡得着,铁了心是要问出个究竟的,直接在桌子前坐下来:“哥哥说说嘛,话只说一半可真让人心里痒痒。”   “八字还没一撇,你倒是先急起来了。”沈津锡说着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沈葭嘻嘻笑着,托着腮帮子看他:“哥哥快说说嘛,是哪家的前姑娘?”   “一个孤儿,是我又一次打仗途中捡回来的。她……是个哑巴,但心思通透,跟她在一起的感觉很安心……”想到仍在边关等着他的姑娘,沈津锡的目光越发柔和下来。   沈葭瞧得心里乐呵起来,真没想到还能有人制服的了她哥哥。毕竟,除了她以外,他从没见哥哥同那个姑娘亲近过。   哥哥见别人的时候,总是一身的戾气,就连沈菀都很怕他。曾经,她还一度以为哥哥这个样子,可能要孤独终生了呢。   沈葭想着想着,对那位未曾谋面的姑娘愈发好奇起来。如果有机会,她一定要见识一下。   看妹妹发呆,沈津锡叩了叩桌面:“你想知道了也知道了,还不睡?”   哥哥下了逐客令,沈葭撇了撇嘴,倒也乖乖关门出去了。   站在院中,她抬头看了看黯淡的夜色,口中呢喃一句:“不知道远山哥如今到了没有……”   *****   镐京   三更的钟声敲响,沉寂的夜色越发安静下来。   侯远山静静站立在楚王府南面一处毫不显眼的小门前,驻足静立,凝神沉思。   今日到了镐京,他最想要看的便是这里——小葭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王府的结构和布局小葭曾经时常说与他听,再加上他对地形很是敏感,因而早就在心里有了一副地图。   他知道,这便是沈葭平日出入王府的地方,不过一人那么高,很是狭窄,两个人同时进入便显得拥挤,竟是连他们家的屋门大都没有。   ——“自从和奶娘住进了偏院,楚王妃不许我们往正院里去,便让人在离偏院不远的地方打通了一个小门。那地方很是偏僻,几乎没什么人知道,便也无人把守,我平日里出去买米粮或者将针线活儿拿出去卖,都是走那里的。”   沈葭的话又回响在耳畔,侯远山背在后面的手渐渐握紧成拳,想到她以前的生活不由越发心疼起来。   他抬头看了眼前面那高高的围墙,突然纵身一跃跳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进去以后有惊……喜(吓)~( ̄▽ ̄~)~ ☆、第64章   入了王府, 侯远山凭着记忆中沈葭的话来到那处早已破败的院子。   如今正是秋冬交替时节, 树上的叶子早已落了个干净,一片片杂乱地铺在地面上,脚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响。   偶有凉风吹拂, 使得那堆积在地上的树叶发出一声声凄凉而又诡异的婆娑。   凭着隐隐的月色侯远山一点点走近。那是一处不大的院子,正对着大门是坐东朝西开的两间屋子,左右两侧各有一间耳房,因为久无人居住,窗子已被风雨拍打的破了洞, 有的甚至摇摇晃晃地似要掉下来。   南面是一小片已经荒废的菜地, 此时也早已被枯叶堆积, 有些瞧不出原来的样子。   任凭侯远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却怎么也想不到, 那表面看上去奢华富贵的楚王府邸,竟还有着这么一处衰败的宛若废墟一般的院子。   小葭住在这样的地方,日子又哪里会好过?   他正想得认真, 灵敏的耳朵突然动了动,他神色微凛, 望着门口的方向瞥了一眼, 纵身一跃上了房顶。   这时,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紧接着便听得原本关闭的院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随之从外面走进来两个人,看身形似是一男一女。   侯远山双手抱环立在屋顶, 饶有兴味的看着。   男子似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很是惊讶的环顾四周,随即看向身旁的女子:“没想到王府之中竟还有这样一处破败的院子,却不知先前所住何人?”   女子道:“能是什么人,自然是无关紧要之人。一个贱婢生的孽障罢了,去年为了逃婚离了家,再没个音讯。不过想她一个女孩子流落在外,想必如今纵然还活着也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女子说完握了握拳头,眸中闪过阴狠:“说起这个,我沈菀能有如今这样的下场也拜她所赐。当初母亲为了让我躲避远嫁齐国和亲,匆匆为我指了婚事,便是兵部侍郎家的独子左临棋。   可谁又想到,我才刚过门,左临棋便抬了青梅竹马的表妹进门。我堂堂郡主身份,若非父王无权无势,他左临棋凭什么敢这么对我?他们日夜缠绵,双宿双栖,我却只得独守空闺,黯然神伤。后来好容易有了身孕,又被那贱人害的小产,我自己也得了失心疯……”   沈菀顿了顿,回头看向一旁衣袂翩翩的男子:“若非你治好了我的病,我自己都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有幸福。”   男子握上沈菀纤细的柔夷,低头吻了吻她的手心,语气温和:“郡主身份尊贵,又端庄秀美,是左临棋他不惜福。你们既然已经和离,又何须将那些不快记在心上,还是早早忘掉的好。何况,如今新帝登基,对你父王也逐渐重视起来,左临棋此时追悔莫及也说不定。”   沈菀娇羞着笑,心里漾起一丝甜蜜:“你惯爱拿这样的话来哄我高兴。”   男子手上突然用力,沈菀身子一个不稳落入他的怀中。他单手扣着她的腰肢,另一只手摸索着向下托起她的囤,夜色下目光温润如水:“佳人一笑,千金难求。”   他说着俯首便要去吻她的唇,沈菀面上一红侧过脸去,男子却也不强迫,顺势噙上她的耳垂。   沈菀身子一软,较弱无力地倚在他的怀里,双手不自觉环上了他的脖子。   男子勾了勾唇,突然弯腰将她腾空抱起,径自去了前面的屋里。   满室的暧昧与娇吟飘荡出来,伴随着门框的吱扭声,侯远山听得耳根一热,不由勾了勾唇,堂堂王府郡主竟然夜半与人私会,也当真是胆大之急。得亏他的小葭没有养在楚王妃身边,方才有了这活泼善良的本性。   他对屋子里传来的声音并不感兴趣,如今也不愿多待,望着前方的院墙看了一眼,打算施展轻功离开。   谁知,他刚有了动作,里面的谈话却又引起了他的注意。   “咱们总这样终归不好,郡主该早早的让你父皇求皇上赐婚才是。我一个先帝钦点的探花郎,莫非还配不得郡主?”   “你这又说的哪里话,你着急,我自然如你一样。前些日子我已让母亲对父王提过了,只是皇上刚刚登基,朝中局势未稳,又哪里顾得了这个?咱们再等等吧。”   “我倒是没什么,只怕郡主千金之躯跑来这种地方与我相会委屈了。”   “你若当真怕我委屈,今后咱们成了亲好生待我便是。说起这个,有些话虽然以前问过,今日我仍是要确定一遍的。”   沈菀说着自喉间发出一声沉吟,继续道,“你之前同我说自己在家中并无妻室可是真的?你需明白,纵然我是和离再嫁,但到底也是王府千金,万不肯与人做小的。”   男子低吼一声,腹中热流倏然倾洒而出,他直起身将自己的亵裤提了上去。   见他不答,沈菀一边提着裤子一边看着他:“你不答话,莫非是在骗我不成?袁来春,你可知道欺骗本郡主会是什么下场?”   “自然不是!”袁来春上前将她一把抱住,低头抵着她的额头,柔声哄着,“我对你怎样你还能不清楚,今儿个怎么就怀疑起我来了?”   沈菀靠在他的怀里:“不是不信你,只是因为太在乎。”   屋子里的人仍在你侬我侬,侯远山的脸色却早已阴沉下来。   袁来春,探花郎。这世上当真有这么巧的事吗?   原来,所谓的科举落榜只是他留在京城攀附权贵的一个借口罢了!   想到月娘在家为了给他生孩子险些丧了命,想到袁家人对他所有的期盼,侯远山渐渐握紧了拳头,手指的关节卡卡作响。他怎么也想不到,袁来春竟是如此薄情寡义、贪图富贵的势利小人!   眸中渐渐闪现一抹杀机,他缓缓握住了左侧悬着的剑柄。   然而,剑还未出窍,院子外面似有了动静,他隐隐觉得是木珂和薛攀寻了上来,原本紧握剑柄的手渐渐松了开。   今日不能除掉他们,但也总不能让其好过了。他抬脚踢掉屋顶一块疏松的瓦片,青瓦落地有声,登时摔了粉碎。   他跟着勾了勾唇,纵身没入黑暗之中。   青瓦破碎的声音惊了屋里的二人,沈菀吓得往袁来春怀中一缩,脸色白了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  来春渣了……其实前面那么多伏笔,你们应该做好心理准备了吧~吧~吧~   上章作者有话说貌似把你们带偏了,这或许应该是惊……怒?!(顶个锅盖先)   等我下章发糖抚慰一下大家的心灵吧~( ̄▽ ̄~)~ ☆、第65章   袁来春神色凝重, 透过门缝向着外面瞧了瞧, 见许久没了动静方才暗舒一口气:“许是哪里来的夜猫吧,这种地方会有老鼠也说不定。”   沈菀从他怀中起身:“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先回去吧。”   袁来春点了点头:“是该走了, 再晚些你的丫鬟们该要起疑了。”他说着又在她唇上啄了两下,一脸的依依不舍。   沈菀也是初尝被一个男人宠爱的滋味儿,此时比他还要留恋几分。她突然挽上他的窄腰,脸颊贴着他的胸膛:“我会再催催我父王的。”   “嗯,快回去吧。”袁来春抚着她的头发, 又吻了吻她的额头。   看着沈菀在依依不舍中离开, 袁来春站在院中望着天上稀疏的星子, 不由想起了远在老家的妻子。   他离家的时候月娘怀了孕,如今算算日子怕是孩子都好几个月了, 却不知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他突然有些想她们了。   等他有朝一日得了势,再不畏惧沈菀的地位时,他还是要将她们母子给接过来享福的。左右男人三妻四妾实数正常, 他不会委屈了她就是。   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不是个忘恩负义之徒。   何况, 当初答应娶她, 也是真心的喜欢她的。他自认多情, 却并不薄情。   *****   远山哥已经离开快两个月了, 时间越久,心底的那份思念就越发浓烈,如酒似火。   这段日子, 能够支撑沈葭的便只剩下回忆,那些印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点点滴滴。   哥哥被薛知县请去了县衙,沈葭自从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便格外谨慎,便也不往外面跑,自个儿坐在门前做些刺绣。   绣的累了,她抬头看了看自家院落。此时已经快要入冬了,灶房后面的那片花圃早已凋零,只还有零星的几株金菊耐得住严寒,开得格外鲜亮。金灿灿的,给这原本有些凄凉的深秋平添几分热闹景象。   看着那些金菊,沈葭不由想到那漫山遍野的野菊花来,一样的金黄灿灿,一样的……令人回味。   沈葭用手抚着自己的肚皮,一张娇俏可人的脸竟跟着微红了起来,一颗跳动的心如暖风轻抚,漾起点点波澜……   沈葭院子的后面是一片树林,穿过树林再往前走则是一座小山。因为不高,又离村子近,故而鲜少有野兽出没。   相传多年前那山上曾有位世外高人隐居于此,山上花团锦簇,钟灵毓秀,乃真正的世外桃源。   那时才刚入秋,中午的阳光仍有些毒辣。到了晌午,家家户户都在午睡,整个村子静悄悄的。   沈葭早上起得晚,并没什么睡意,又听侯远山讲了那样一处地方,因而撒着娇要他带她去看。侯远山拗不过她,便当真随她去了。   山上久无人走动,早已变得萧条破败,莫说是花儿了,便是小草也没见着几个。   走了不到一半儿的路途,沈葭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地抱怨起来:“不行了,我走不动了,咱们还是回去吧。果然传言都是信不得的,说好的花团锦簇呢?”   侯远山捏捏她因为运动而红扑扑的脸蛋儿,不由笑她:“这传闻已是许久之前的事了,没准儿隔了好几代人,到了如今哪里还能剩下什么?不过,这山上有一处地方很美却是真的。”   沈葭一听又跟着提起些精神来,兴奋的环顾四周:“真的吗,怎么我没有看到?”   侯远山指了指前方:“就要到了,谁曾想你到这里突然要打退堂鼓了。”   “那是因为你没早说,要不然我早就跑过去了。”沈葭一副自己有理的架子,拉着侯远山继续往前走,瞧着倒是又来了力气一般。   侯远山见此,无奈的笑着摇头,跟上她的脚步。   又走了没多远,就在沈葭累的气喘吁吁,要看要决定放弃之时,跟前的景象却彻底令她呆住了。   只见前方一处宽广的山坡上,此时竟开满了金灿灿的野菊花。金黄的花瓣似一根根飘带,微风乍起,龙翔凤舞。一簇簇堆在一起,迎风招展着。阵阵菊花的清香伴着秋风吹拂,沈葭贪婪的呼吸着,整个人都觉得舒爽了起来。   虽没有想象中花团锦簇,百花竞艳的景象,但眼前的景象的确已格外让人觉得意外。   “远山哥怎会知道这样一处地方?”沈葭望向侯远山时水眸涟漪,带着一丝兴奋。这漫山遍野的金黄,当真是说不出的……浪漫!   侯远山宠溺的揽过她的肩膀:“前些日子打猎路过这里看到的,一直想找机会带你过来。这地方离咱们村还隔了一片林子,想来大家都不知道此处。”   沈葭听罢愈发开心了:“那就不让他们知道,只是咱们俩的秘密。”人对自己珍惜的东西总有一种莫名的占有欲。   太阳渐渐落了西山,橘红色的云霞染了半个天际,将整座山映得金光闪闪,如梦似幻。   二人躺在花的周围,沈葭幸福的窝在侯远山的怀里,唇角洋溢的笑容久久不曾散去。   “这地方真好,我都想要睡在这里了。”   侯远山单手执头,侧躺着看她:“好啊,那咱们今晚便不走了。”   沈葭笑着拍打他的胸膛:“那怎么成,晚上这里湿气大,很冷的。何况这荒郊野外的,大晚上万一有狼怎么办?”她至今还记得刚来村子那会儿就险些被狼给叼走了。   侯远山想了想:“似乎也有几分道理,只是如此良辰美景,咱们是不是也不该辜负了?嗯?”   沈葭眨巴眨巴眼睛,待领会他话中之意忙双手抱环护住自己,一双杏眼欲怒还羞的瞪着他:“这可是在外面,不准乱来!”   “这地方偏僻不会有人的。”侯远山好言好语的解释着,手已经不规矩起来。   “可万一呢……”沈葭原想拒绝,奈何一张樱唇被他噙在嘴里,竟是连话都不让她说了。她一时羞恼,伸了胳膊用力推他,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于是,好好的亲吻却生生变成了两人双唇相碰,大眼儿瞪小眼儿……   侯远山被她瞪得无奈了,索性伸了一只手帮她盖上,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闭上眼睛。”而另一只手,已经摸索着来到了她的衣带前。   一只大掌挡了视线,沈葭什么也看不到了,身上又被他摸的心肝儿乱颤。犹豫了片刻,她心下一横,索性也不再瞻前顾后,当真闭了眼去迎合着。   侯远山勾唇笑了笑,抱着她往花丛深处滚了两圈,将人儿彻底压在了下面……   天边的夕阳似是羞于瞧见眼前的景象,整张脸愈发红润起来,悄悄躲在了云霞的后面。   花丛中的两人仍在继续,一件件衣物被人从里面扔了出来,一声声醉人心魂的浅浅娇吟自轻柔地传出,随着山风一点点飘向了远处。   天山的云霞越发绚丽,山间的风变得温柔,金子般璀璨的菊花迎风而舞,欢呼雀跃,缠绵交织的身影半遮半掩着……   旖旎,浪漫;定格,成画。   “傻笑什么呢,再笑嘴角都要弯到鬓角上去了。”   一声熟悉的调侃传入耳畔,沈葭的意识渐渐回转,不由得耳根一热,强笑着从木墩儿上站起来:“哥哥怎么回来这么早?还以为薛知县要留你用了晚膳呢。”   “哥哥过几日就要走了,自然要多陪陪自己的妹妹。纵使用晚膳,也当是陪着你。”   沈葭神色变了变,突然有些不舍:“哥哥要走?”   “军中还有琐事要处理,你执意不肯随我离开,我自当依着你,但我又哪能再此久住?”   这话放在以前沈葭自然相信,但如今却撇了撇嘴:“借口再多,哪及得上‘思念佳人’更适合哥哥如今的心境?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想必便是如此了。”   沈津锡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还想拿我取笑,我看你刚刚那样子是在想着谁才是真的。”   沈葭被他说得顿时一囧,垂了头去不看他:“哥,既然你回来了就做饭吧,我去炕上躺一会儿,好困啊。”   她说着伸手打了个哈欠,疾步转身进了屋。   沈津锡对着空荡荡的门口又喊了一句:“这会子你睡什么觉啊,不是刚起吗?我让薛知县待会儿着人送些饭菜过来,咱们就不必做了。”   里面的沈葭忍不住打开窗子探出脑袋来,满含鄙夷地道:“一顿饭而已,你还差使人家从县城给你送到咱们家来,哥你还是让薛知县再送来两个丫头喂你吧。”   沈津锡无奈耸肩:“你哥哥我又不会烧火做饭,你又有着身孕,自然要麻烦他了。何况,这不是他分内之事?”   沈葭撇撇嘴:“伺候你衣食住行,吃穿用度,这是老妈子的分内之事吧?”   她想想都觉得薛知县遇上她哥,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怎么说人家也是一县之长,自从她哥哥来了之后只顾着陪他各种应酬,酒肉随行。待吃饱喝足了,他哥回来讨清闲,指不定人家县衙还有烂摊子要处理呢。   这薛知县,也是可怜巴巴的。   唉!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520诶,男女主发糖啦!(虽然是回忆,终究也是糖嘛~( ̄▽ ̄~)~)   剧透一下:远山哥快回来了~ ☆、第66章   这日清早, 沈葭梳洗过后正要去灶房里做饭, 院子里练拳脚的沈津锡瞧见了拦住她:“今儿个别做了,待会儿我带你去县城里。”   沈葭微微诧异:“怎么还去县城,总不至于今儿个薛知县还陪你吃饭吧?”即便不想做饭, 这蹭饭蹭的也太勤快了些。   沈津锡无奈:“我是打算带你去城里的酒楼吃,顺便,你不是打算开锦绣铺子吗,我昨日已经帮你办好了,今日直接带你过去瞧瞧是否满意。”   “办好了?”沈葭整个人吃了一惊, “哥你怎么也没跟我商量啊, 门面这种事还得寻个热闹繁华地带才好, 你可别给我整了个旮旯拐角的地方。”   沈津锡睇她一眼:“你当你哥傻啊?自然是最热闹繁华,生意最为兴隆之地了。放心吧, 绝对让你满意。”   “到底会是哪儿?”心想他对这县城又不熟悉,哪里来的自信啊。   沈津锡看她一脸不信自己的样子,无奈道:“锦绣阁, 整个县城生意最好的铺子了,里面什么都有, 你直接接受便成。掌柜伙计什么, 你开心就继续用, 想换也随时都可以。怎么样?”这可是他问了薛知县之后才决定买下来的铺子, 沈津锡有自信她妹妹一定会满意的。   何止是满意,沈葭几乎是目瞪口呆了。锦绣阁啊,她平日做的刺绣可不都是在锦绣阁卖出去的么?那店铺的东家她一次也没见过, 纵使想过开铺子,但锦绣阁那样的地方她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人家那是老牌坊了,据说在临近的县城里都很有名号,哪是说卖就卖的?   “人家东家未必肯卖吧,哥哥怎么买来的?”总不至于是武力解决的吧?   沈津锡得意的捋了捋背后的绣发,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这天下,自然没有银子办不成的事。纵使银子办不了,不还有金子呢吗?”   金子?沈葭翻了翻白眼儿,气的要吐血了。她哥是不是傻啊,花金子买一个铺子,那还图什么啊?   她和远山哥开铺子原本就是为了赚钱,让生活更好一些。如果她哥直接给她金子,让她和远山哥一辈子吃喝不愁,那还费那功夫瞎倒腾什么?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真有了钱,跟猪一样吃吃喝喝大事儿不干,那好像又显得很没志气。   果然,还是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来的舒心。   赠人以鱼不如赠人以渔,也的确是这么个理儿。   *****   沈葭随着沈津锡去了锦绣阁,掌柜的比以往显得越发热情,点头哈腰地道:“娘子来了,若哪里有不满意的,尽管提了便是。”   掌柜的感叹,当初他第一次瞧见这位姑娘时便觉得与旁人不同,该是个贵人,却没想到还真被他言中了,王府里的千金小姐,那可当真是不得了呢!   想到今后沈葭是自己的东家,掌柜的还是格外开心的。毕竟也相交这么久了,他一直客客气气,从未失过本分不说,沈葭待人也素来和气。   何况,铺子里有一个懂得刺绣的掌柜,没准儿想些什么点子出来,便能得不少利润,他的分红也便跟着多谢。如今这般自然是皆大欢喜的。   对于锦绣阁成了她的这个事,沈葭一时还有些云里雾里,脑子里嗡嗡的跟做梦一般,哪里给得了什么好的意见,便笑道:“这个我还要好生想想,掌柜的只先按着以前的惯例来便是了。”   说话间,掌柜的已让筒子抱了厚厚一摞子账册出来,笑道:“这是铺子里近三年的账册,娘子如今既然接了手,自该对铺子有所了解。”   这个是自然的,沈葭便也没推辞。直接接过来扔给了一旁站着的沈津锡,他既然跟过来了总得做点苦力才行。   沈津锡却是脸色一黑,不甚乐意。他的身份如今全县城上下的人都知道了,却当众给她妹妹做苦力,这又让他面子上如何过得去?这几日随薛知县视察民情的时候,他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这下子,他在百姓心中树立的形象怕是顷刻之间土崩瓦解了。   眼尖的掌柜的忙笑道:“这账册如此厚重,娘子是打算在铺子里瞧还是拿回家去?要不我让筒子打包好了给你送去。”   沈葭知道自家哥哥是个什么性情,待她好归待她好,但面子这种事是极为重视的。人家花重金帮自己买了铺子,她这做妹妹的哪有不贴心的,见掌柜的这么说了,便笑着应下来。   又随掌柜的了解了一些情况,已是晌午了。   村子里的人没有吃午饭的习惯,但沈津锡这种常年习武之人自然早就饿了,便带了沈葭去酒楼吃饭。   有人请客,她自然放开了点菜,且专拣那贵的要。沈津锡见了不由笑她:“你这是怕我走了没处压榨?”   沈葭嘿嘿一笑,一脸无辜道:“哥哥想多了,我是觉得价格太低的只怕做的不合哥哥胃口。何况,哥哥难得来一回,总得让人家这些小商小贩们赚上一笔的。”   沈津锡无奈的虚指了她几下,这丫头,他才刚来的时候还有些不自在,这几日一熟悉之前的那些本性便都暴露出来了。   “吴盾曾给人做过几年账房先生,你看账本儿哪有不懂的随时问他,却不能让自己过于劳累了,自己的身子要紧,当心动了胎气。”沈津锡关心的叮嘱道。   沈葭乖乖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哥。”不管怎么样,哥哥为她做的她还是很感动的。有哥哥的感觉,真好。   说话间,店小二已经将菜摆满了桌子,悄悄退出雅间。   沈津锡笑着夹一筷子黄焖排骨给她:“快吃吧,你点了这么多吃不完可不成。”   沈葭最近害喜的症状有所消减,胃口也大增了,自然毫不客气的开吃:“哥哥可别忘了,我这是两个人在吃,哪有吃不完的 。”   沈津锡宠溺的望着她,但笑不语。   *****   入了十月,天气变得越发寒冷,沈津锡在此地呆了有些时日,如今也到了要离开的时候。   县城外,沈葭依依不舍的挽着哥哥的胳膊,眸中闪着泪花:“哥哥还会来看我吗?”   见自己最疼爱的妹妹楚楚可怜的模样,沈津锡一颗心都要化了,温柔的捏捏她的脸蛋儿:“会的,等下次回京,哥哥一定来看你。”   “那到时候一定要带着未来的嫂子一起过来,哥哥娶媳妇儿总得让妹妹把把关吧?”沈葭俏皮地说着,企图缓解那离别的氛围。   “好,到时候你若不满意,哥哥听你的。”沈津锡笑着轻抚她的脑袋。   这话沈葭却是不信的,若真是他瞧上眼的哪还有她说不的余地,如今不过拿这话哄她罢了。不过,纵然是哄她的,能说出这种话来沈葭也知足了。好在她也不是多事儿之人,哥哥瞧得上的,她自然也说好。   “城北的苏先生与吴盾是旧时,管账也很有自己的一套本领,哥哥已同他交代过了,生意上有哪些不懂的便去问他。这几日虽然吴盾教了你不少,但毕竟有限。他是哥哥的军师,哥哥可不能留下来给你做先生。”   见他又一本正经的叮嘱,沈葭“噗嗤”便笑了:“这话哥哥今早说到现在了,我记着呢,快别絮叨了。”   沈津锡弹弹她的额头:“你呀,我是怕你自己不懂还非要钻牛角尖,最后伤了身子。”   沈葭瞪他一眼:“我才不会呢。”这可是她和远山哥的第一个孩子,她比谁都爱惜。   “好了,哥哥真的要走了。”   沈葭神色黯淡几分,低头沉默一会儿,抬头努力扯出一抹笑意:“哥哥保重,一路小心。”   沈津锡翻身上了马,目光终于望了眼后面的薛知县:“小妹不喜薛知县对她特殊待遇,薛知县不必刻意相待,只容她自由自在便可。”   薛知县赶忙上前低垂着头:“下官遵旨。”他暗自舒了一口气,这几日照顾这位世子爷已是累的够呛,他正愁今后是不是一直要过这样的生活呢,如今世子一发话,他倒是放心下来。   果然,他这样的性子也就只能做个县令了。京城里那些趋炎附势的做派他学不来,凡事只讲求个诚心,好在这位世子爷也算是个好相与的。   如今人总算要走了,他也可以好好歇上一阵子。待儿子薛攀随着木珂探亲回来,他要赶快为他们安排婚事,成了亲早早让他抱上孙子,这才是正经要过的日子。   城里一派祥和,他自己一家子和和乐乐的,再偶尔处理些衙门里的琐事。薛知县想想就觉得这日子过得舒坦至极。看来待会儿回去得让老伴儿把花园后面埋了许久的好酒给取出来喝上两口,庆祝庆祝。   这日子,越来越舒心了。 ☆、第67章   自沈津锡走后, 沈葭的生活又步入了正轨, 每日家里做做刺绣,与往日不同的是以前做刺绣是为了换银子,现如今则是为了打发时间。   有时候乏了, 便去隔壁陪袁玮和袁琦耍玩,或者去高耀家找月季,日子仍在一天天的过着。   说是步入正轨,但有了先前的事,沈葭在村子里的待遇自然与往日不同了。   乡亲们家家户户隔三差五的送各种吃食, 什么腊肉了、干菜了, 总之每日变着法儿的送东西过来。时间久了, 沈葭家中堆得东西都要吃不完了,一时间也是格外郁闷。   乡亲们给的东西也全是拣好的拿, 她无论怎么拒绝都没有用,可这么多东西搁在家里她又害怕坏掉。后来索性一股脑的给隔壁的干娘家送过去,毕竟干娘她们日子拮据, 来喜又还在念书,来春靠不靠得住还是个未知的, 这些东西能接济她们好久呢。   虽说眼下这是个好主意, 但村里人毕竟也不富裕, 沈葭也不愿她们在自己身上耗费太多。毕竟旁人不知, 她却知道自己这毫不受宠的庶女身份定然是帮不得她们什么大忙的。   礼尚往来,将来她们有求于她,她又做不到, 倒弄得两边都不好看。   后来实在没法子,她只好求助薛知县了。薛知县这人做事情还是比较雷厉风行的,她不过去衙门跑了一趟,接下来一连大半个月过去乡亲们都没再送什么东西。不过见了沈葭仍是大老远的打招呼,一副和她很亲热的样子。   人以和为贵,莫说她们内地里亲不亲切,表面功夫做足了到底也不尴尬,索性沈葭也由着她们。左右不贪乡亲们的好也就是了。   转眼到了年尾,锦绣阁的何掌柜亲自送来了这一季度的账本,又听沈葭询问了些铺子里的事儿,方才回了。   沈葭近日账目上每有不懂的便去城北去找苏先生请教,如今对于看账本早已是轻车熟路。坐在炕上看了一会儿,她摸着已经六个月的大肚子,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有些犯困,索性便歪倒在炕上小憩片刻。   正梦到远山哥回来了,却被隔壁叶子和来喜的欢呼声给惊醒了。   “下雪了,下雪了!”   待听清了叶子的话,她神色微变,随即下了炕披件衣裳走出屋门。却见灰蒙蒙的天空中果真飘着雪花,一片一片的,大而密。   起初许是因为地面温度太高的缘故,雪花落地便化作了水。后来下得紧了,地上才开始慢慢染上一层白霜。   转眼间,远山哥已经离开五个月了,原说好的元宵节之前一定赶回来,眼看着离元宵节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也不知到那时他能否赶回来。   “哎呀,下雪了怎么站在外面,当心地上滑,你如今这身子摔上一脚可是不得了。”刚从隔壁端了饭菜过来的袁林氏瞧见沈葭忙快走了几步,腾出一只手来扶住她,“快进屋吧。”   沈葭笑了笑:“方才听到叶子嚷嚷着下雪了,我不过出来透透气。”   袁林氏对沈葭一如既往的样子,并不曾因为知道她王府千金的身份而对她有所改变,这让沈葭心里安慰。她就喜欢袁家人真诚的态度,让她安心,真的跟娘家人一样。   袁林氏将饭菜搁在八仙桌上,又扶她坐下来:“你呀,如今肚子这么大了,还非要一个人住在家里,总让我不放心。夜里若是磕着碰着了,喊个人都怕我们闻不到声儿。”   沈葭笑道:“干娘放心吧,我向来行事都很小心的,哪里会让自己磕着碰着?我自己的孩子,自己可宝贝着呢。”   袁林氏拍拍她的手背,转而看着外面下着的雪花:“如今这一年马上就要过完了,远山怎的还不回来,也不知寻到故亲没有,竟是连个音讯都没有。”   说起这个,沈葭脸上的笑意也淡了淡,望着院子的目光有些悠远:“说的是元宵节之前赶回来,想必快了吧。”说这话的时候,连她自己都有些不太确定。   袁林氏瞧见了笑道:“先不说这个了,快先吃饭吧,野菜蛋花汤,还有掺了白面的芝麻鸡蛋饼子,干娘特意为你做的。你有身子,得吃的好些才行。”   冬日里没什么菜,杏花村这样的小户人家更是难得吃上几口新绿,因而能挖到野菜来也是极不容易的。   听袁林氏说这是特意为她做的,沈葭心里顿时暖暖的,捧着野菜蛋花汤冲袁林氏笑了笑:“谢谢干娘。”   袁林氏爱怜的拍拍她的肩膀:“快喝吧,待会儿若是凉了不好,这大冷天儿的,要热得喝了才暖胃。”   *****   到了晚间,外面的雪下得越发大了,堆积的地面上厚厚的一层。袁林氏怕她起夜时摔倒,便让叶子过来陪她。这么冷的天儿,两个人挤在一处好歹暖和,还能有个说话的人,省的她胡思乱想。   沈葭知道干娘为自己好,总拒绝也不是个事儿,便应了下来。   二人泡了脚双双上了炕,沈葭在里叶子在外并肩躺了下来。   看着沈葭那圆鼓鼓的肚子,叶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葭姐的肚子越来越大了,是不是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了啊?”   沈葭想了想:“如果没有算错,应该是七月份怀上的,如今已经六个月了,还有三四个月应该就出生了。”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做母亲了,沈葭一脸的满足。   叶子也很兴奋:“真好,等小葭姐有了孩子,还能和阿玮阿琦做伴儿。对了,小葭姐觉得女儿好还是儿子好呢?”   “这个……还真没仔细想过,都是自己掉下来的肉,男孩儿女孩儿都好,我都喜欢。想必远山哥也是这样想的。”   看沈葭一脸甜蜜的笑,叶子捂嘴窃笑两声:“小葭姐其实也挺快的,三月份成的亲,七月份便怀上了。看来,你和远山哥还真努力,也是远山哥够厉害,只怕夜里很是卖力呢!”   沈葭被她说得脸上一红,却不免诧异的看着她:“你从哪儿学来的荤话?”   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又未曾许人家,沈葭觉得月娘和干娘必不会同她说这个,浣姐儿那样的性子自不必说。她实在想不明白,叶子哪里能听得这种事情,竟还不知羞的放在嘴边。   这话若放在现代或许本没什么,可这样的年代里,叶子也就忒胆大了些。   叶子说这话本没过什么脑子,如今见沈葭神色认真,再联想到前几日看到的画册子,竟也跟着红了脸。   “什……什么荤话,我随口说说的。”她说完整个人往被窝里缩了缩,“小葭姐,你有身孕不能熬夜的,赶快睡吧。”   沈葭却不觉得这是小事,这种话她今日对着她说倒也罢了,哪日若是在外人前头脱口而出,这一传十十传百的,姑娘家的声誉重要。   “这会子你才想起要睡了,先说清楚了再睡,跟我说说这是哪学来的?你可知道这种话若是传出去,没准儿都没人敢跟你说婆家了。”   “我也没说什么啊,有那么严重吗?”叶子将头埋在被子里不清不楚的嘟囔一句。   “当然严重,这等话若搁在以前只怕你绝对说不出来。”她还记得和远山哥成亲,次日回门的时候,这丫头还抱怨一成亲只顾陪着远山哥,都不找她了呢。   “好了,我,我以后再不说这样的话就是了。”被沈葭越追问,叶子脑海里的画面感就越清晰,顿时羞得浑身一阵发热,心里升起异样的感觉。   沈葭无奈叹道:“那你且说说这到底是哪里学来的?”   叶子闷在被子里要憋坏了,只得微微探出鼻子和嘴巴来呼吸,眼睛却仍用被子盖着不敢看沈葭:“也没,没什么,就是有一日去我大哥屋里拿东西,不,不小心在枕头底下瞧见的。我一时好奇就……看了那么一点点。”   沈葭:“……”   来生大哥和浣姐儿也是的,这种东西也不藏得严实一些,家里叶子和来喜都还是个孩子,若被翻着了岂不弄得尴尬?看来,这个事情她还得找浣姐儿提醒一下。   沈葭想着这些,又转而看向叶子:“那东西等你嫁人了干娘自会教你,如今还是少看为妙,免得半懂不懂的,时不时再说漏了嘴,到最后吃亏的可是自己。你可记住了?”   叶子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再加上那日原就是偷偷看的,如今哪里还敢说个不字,忙不迭点头:“小葭姐,我以后再也不看了。你,你可别跟我娘和嫂子说啊。”   沈葭点点她的额头:“知道了,只要你以后乖乖听话,我左右不告诉她们就是了。”村子里对女儿家的三从四德甚为严苛,她自然不会直接将这事说与旁人的。   叶子这才松了口气,嘿嘿一笑,往她那边蹭了蹭:“小葭姐真好。”   沈葭嫌弃的推推她:“睡觉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一睁眼,远山哥回来了~ ☆、第68章   翌日, 沈葭起来推开屋子, 整个世界仿佛都变了样儿。   院子里堆积的一片雪白,就连院子南面搭起的大棚上此刻也是厚厚的一层,乍一瞧上去白的刺目。透过院墙看那门前的树杈, 此时也早已被大雪装饰成了冰条儿,银装素裹,整个世界除了一望无际的白好似再看不到其他颜色。   这样大的雪,也幸好沈葭提前将花圃里的金菊给包了起来,否则这会子只怕要活不成。   叶子站在屋门前打了个哈欠, 伸伸懒腰, 惊讶地瞧着外面的积雪:“昨儿个是不是下了一夜的, 瞧这雪厚的,都及踝了。”   “是啊, 难得见这么大的雪。”沈葭也感叹,她说着正要跨步出去,叶子忙拉住她, “小葭姐先别动,我去拿了扫帚扫一下, 你如今走路不稳妥, 当心摔着。”   沈葭心想也是, 便没推托, 被叶子扶着进了屋:“我去打了热水小葭姐先洗洗。”   叶子说完去灶房端了水进来,自己则去南面的大棚里取来了扫帚帮沈葭扫雪。   沈葭刚梳洗完,一手撑着后腰, 一手端了木盆子打算倒洗脸水,才刚到门口便听已经扫到大门外面的叶子突然喊了一句:“小葭姐,远山哥回来了!”   “咣当”一声,沈葭手里的木盆落了地,冒着热气的洗脸水顺势溅洒出来,地上扫过后剩下的雪沫儿被那热水一浇灌,渐渐融化,登时变成了深灰色。   她此时却顾不得那跌落在地,盆口朝下的物什,跨过了门槛就要出去相迎。   谁知还未走两步,那高大魁梧的男人已经挺拔地立在了自家大门口。   他瘦了!   这是沈葭看到近半年不见的侯远山时脑海中蹦出来的第一句话。是的,他瘦了!   本就不宽的腰如今被那一身墨色的长袍衬托的越发窄了,俊逸的脸上如今棱角分明,连下巴都尖了不少。   沈葭不免觉得有些心酸,也不知他在外面怎么过的,才五个月的功夫,整个人竟然瘦成了这样。怎么也不好好照顾自己呢?   相对于沈葭的心疼,侯远山更多的则是震惊与难以自持的欣喜。他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自家娘子那隆起的肚子,一颗心快速的跳动着。他才一回来,竟然给了他这样大的一个惊喜。   但转念想想这么久自己都不曾陪在她身边,他又觉得分外内疚与自责,一个人守在家里,又有了身孕难免笨拙,想必是极为不便的吧?再看沈葭的脸色也不是很好,想来独自一人在家吃了不少苦头。   侯远山越想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大步走上前去握住了她的手,眼中竟然闪了泪光:“小葭,我,回来了!”他一回来便发现娘子有了身孕,那种感觉当真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   沈葭也鼻子酸酸的,水汪汪的眼眸一眨便有两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滑落。她突然笑着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怎么样,惊喜吧?我们的孩子,都六个月了。还好你回来了,否则你可是连孩子出生都要错过了呢。”   沈葭故作轻松地说着,可到了后面那一句却终究没忍住又落了两滴泪。最近,她总盼着他能快些回来,生怕他在京城出个意外,到时候连生孩子都是她一个人默默承受了。   她还想到了当初月娘生孩子的时候,疼的一口一口的唤着二郎。   不过还好,远山哥回来了,还不算太晚。他们可以一起等着孩子出世,陪他成长。   侯远山伸了伸手,想要抱住她,可看着她突然大起来的肚子,又有些害怕伤了孩子,在半空中停顿了片刻转而去摸她的脸:“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这次去镐京无功而返,木瑶师姐下落不明,他和木珂、薛攀快将镐京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遇到个钟楼的人。若当初知道小葭有了身孕,他万万不会撇下她离开的。   沈葭的情绪已经好了许多,如今听了这话只笑着摇头:“不委屈的,咱们的孩子可乖了,平日都很少闹腾我呢。哎呦——”   她突然眉头一皱,捂着肚子叫了一声。   侯远山顿时吓得不轻,又对这个不是很在行,一脸关切的扶住她:“怎么了,可是动了胎气?”   看他急的脸都白了,沈葭忍不住笑他:“没事,许是知道爹爹回来了,他方才踢了我一脚。”   “当真没事吗?”侯远山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样子,她害怕沈葭是为了宽慰他,毕竟这种事马虎不得,“要不要找个郎中来瞧瞧?”   沈葭瞧得越发乐了:“真的没事,你看我这样子哪里像有事的?知道你这么大惊小怪,我方才就不吓唬你了。”   她说着主动挽上了他的胳膊:“在外面站着好累啊,咱们去屋里说吧。”   侯远山这才想起如今沈葭分量重,站久了双脚肯定要酸,便不由分说的将人抱了起来,目光温柔:“还是我抱你进去吧。”   沈葭迎着他的目光,甜甜的笑了,一脸的娇羞。   叶子刚得了袁林氏的吩咐给二人送早饭来,如今刚到门口瞧见这一幕不由得脸颊发烫,红着脸躲到了墙角,长舒一口气:“我还是等等再来送饭吧,左右她们俩这会儿想什么也想不起饿这回事。”   她自言自语了一番,又拎着饭盒子默默回了自个儿家。   冬日严寒,侯远山和沈葭索性便直接坐在了炕上,中间摆着张红漆木的四房小炕桌,桌上是刚烧好的一壶开水,并着一碟子剥好的花生米。   如今沈葭有孕行动不便,都是干娘家里做好了饭菜送过来,因而家里除了这碟子花生米,还真没有旁的能垫一垫肚子的。   不过侯远山此时哪里顾得上饿,只含情脉脉的盯着沈葭瞧,水汪汪的大眼,樱桃一般的红唇,白白嫩嫩的肌肤,他怎么瞧都觉得瞧不够。   沈葭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撇过了脸去:“远山哥总盯着我做什么,怪不好意思的。”   侯远山依旧凝视着她,不曾磨开了半分:“就想这么看着你,怎么都看不够。”他在外面没有哪天不想她的,日日想,夜夜想。因为怕她自己待家里担心,他不眠不休了几个日日夜夜,方才在年前便赶了回来。   如果这个年只留她一人在家里过,他怕她会不开心。   许久不见,沈葭因为这样的话红了脸,一双耳朵红的通透,好像被初升的朝阳照耀着一般,让侯远山瞧见了喉头一紧,恨不能抱上去一口捉住,狠狠的亲上几口。   他端起炕桌上的青瓷茶盅喝了一口,茶水温热,一入腹便觉得五脏六腑都热了起来,就连某些地方也格外的不安分。   这时候再看沈葭那鼓鼓的大肚子,侯远山突然有些遗憾了,好容易赶回了,媳妇儿却怀了孕,有些事也便只能想想了。   许久没见,本是有一肚子的话要说的, 但一时之间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才好。两人静默了一会儿,沈葭笨拙的从炕上挪下来:“远山哥定然还不曾吃早饭吧,今儿个便先让干娘多做上一份儿,等晌午的时候咱们在自己做。”   她说完下了炕要走,侯远山却从后面抱住了她,脸颊埋在她的颈间,贪婪的呼吸着她身上熟悉的馨香,粗重的喘息着,声音略显嘶哑:“先不急,我还不饿,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凭他的反应若是沈葭还猜不到他想要什么,也就白做了这么久的夫妻。只是如今她有孕在身,当真不太能如他所愿了。   沈葭犹豫了一下,索性便不动了,只任由他抱着自己,不言不语便觉得心里暖暖的。   过了一会儿,许是怕沈葭站不住,他才依依不舍的松开她:“我给你带了镐京城里的特产,在门外的马背上,我去取来给你。”   沈葭听了眸光微亮,笑着点了点头。   侯远山很快取了过来,却见是几包糖果点心,看那包装便知是芙蓉居里的点心。   这芙蓉居里的糕点在整个镐京城是最有名气的,是达官显贵们的最爱。以前每每楚王妃让人买了回去,总是紧着沈菀吃。沈菀不吃了,便把点心赏给下面得宠的丫鬟们,从来没有沈葭的份儿。   只后来奶娘生了病,味觉有些失灵,她这才去芙蓉居里买了一回糕点。但奶娘舍不得,说自己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吃这个浪费,硬逼着她吃。沈葭拗不过,才将那买来的糕点吃下了大半。   酥软香脆,甜糯可口。那糕点,当真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点心了。   不过里面的东西贵着呢,王府里克扣她的月例,她又舍不得将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钱花在这上头, 因而除了那一次她倒是真的没再吃过。   如今瞧着那两包点心,沈葭不由鼻子泛酸。   以前没人疼没人爱的,现在有人时时刻刻想着她,出个远门也总把她记挂在心上,她哪里还会探求别的? ☆、第69章   见她红了眼眶, 侯远山顿时有些急了:“好端端的, 怎么就哭起来了?可是嫌我乱花银子了?我是想着自己难得出去一次,见到好的了自该带些回来给你。咱们有手有脚的,回头再赚回来就是了, 不必为了那些银钱心疼。”   侯远山只当她心疼银子了,忙劝慰着,却有些笨手笨脚的,一双手不知道该放哪里才好。   沈葭自然不会是因为这个,何况哥哥把锦绣阁给了她, 她哪里还缺这些银两?如今听他想偏了, 又不由笑他:“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等小气之人吗?”花个银子罢了, 还是为了她,她才不会因这个伤心或者生他的气。   “那你又为何这般?”他不过是买了几块糕点而已, 实在想不到他的小葭因何便伤心成这样,眼眶都泛红了呢。   “没什么,不过是想到了以前的事罢了。”她说着指了指其中一包, “把这个给干娘家送过去吧,来喜和叶子只怕都会喜欢的。让她们也尝个新鲜。”   侯远山原也是这么想的, 如今听沈葭说了便点头应下:“那你先吃着, 我去把这包给他们送过去。”   侯远山说着走了, 沈葭拿了糕点在炕桌上铺开, 自己也坐了上去。   打开一层又一层的油纸,里面的香味儿也渐渐变得浓郁。   一包里面一共六块儿点心,每一块儿都是不一样的材料和颜色。粉色的荷花藕粉糕, 绿色的抹茶酥脆饼,烧的又黄又脆的金菊佛手酥,还有那松糯香甜的雪白色糯米糕、褐色的金丝卷、红色的傲雪红梅豆沙卷……   每一样都雕琢得精致细腻,且都是花的形状,莲花、鸢尾、木兰、金菊、海棠、蝴蝶兰等,各有特色,只这么瞧着便让人馋的流口水。   侯远山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食盒,见沈葭盯着不吃不由困惑:“怎么不吃呢,可是不合胃口?”   沈葭笑着抬头望他一样:“是太难得了,有些舍不得。”其实她也喜欢做糕点,以前在王府的时候和奶娘一起尝试着做过,但都比不得人家的那个味道。   如今再想以前的事,倒觉得像上辈子了一样。   侯远山看她盯着糕点不忍下口的样子,笑着将手里的食盒放上去:“既然如此,那便先吃早饭吧。干娘做的米粥,还有萝卜炖豆腐。”   自从沈葭有了锦绣阁的一份大进项,时不时让筒子买了些食材送到袁家。以前干娘坚决不肯要,后来她便赌气说今后再不肯吃她家的饭了,纵使顶着大肚子也要自己做。   袁林氏被她这无赖性子搞得没法子,这才应承下来。但每每做了好东西,也紧着沈葭先吃。不过好歹一家子的生活改善了不少,沈葭也就不多强求。   二人吃罢了早饭,侯远山赶路赶得有些疲乏,便撤了炕桌躺着休息。自己歇息却又不肯让沈葭离开半分,沈葭没法子,便躺在他旁边陪她。   见他只瞪大了眼睛瞧着自己也不睡觉,沈葭很是不解:“远山哥不困吗?”她瞧着黑眼圈都重了许多,眼里都有血丝了呢。   侯远山抚着她的额头:“如今瞧见你,便不觉得困了。咱们说说话,晚点儿再睡。”   沈葭点了点头,想到他是孤身一人回来的,便问:“木瑶师姐找到了吗?是不是去了木珂那里?”   侯远山神色凝重几分,摇了摇头:“没找到,想必是故意躲着我们的。倒是在城外的小坡上寻到了师父的坟冢,想来是木瑶师姐建的。也不知,她孤身一人会去哪里。”   沈葭想了想:“你之前不是说她还是殷王妃的贴身婢女吗,如今殷王妃做了皇后,会不会她也跟着进了宫?”   侯远山摇头:“差人打听过了,她不在宫中,皇后娘娘也在暗中派人寻她。也罢,宫中经历了浩劫,师父又没了,只怕她此时也未必想见我们。等她那日想通了,或许便会来寻我们。”   沈葭想想也是,便只窝在侯远山的臂弯里没在说什么。   “对了,你在家可曾发生什么大事?”侯远山问她。   沈葭一连纠结,她在家发生的事还真不算小。差一点就被袁石给火烧了呢……   不过这种事也隐瞒不了,村子里都知道哥哥来的事,她倒不如自己说出来。何况,还有锦绣阁的事要告诉他呢。   听沈葭讲了这几个月的经历,侯远山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没想到他才刚离开,小葭便出了那样的事。也幸亏那个素未谋面的大舅子来的及时,否则他这一回来,可是连妻儿的面都见不到了。   侯远山自爹娘相继离开以后生活便鲜少如意过,后来跟着入了钟楼,更是成了被人利用的杀人工具。若非遇上了沈葭,他怕是这辈子也想不到原来日子也可以这样过的。   于他来说,小葭便是他后半生所有的依靠了。他如今压根儿不敢去想,若她出了事,他以后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必不会比原来好的。   “对不起……”侯远山说的格外认真,他觉得是因为自己不在,才让小葭受了这等委屈。他若在,必是舍不得的。   看他一脸自责的样子,沈葭的一颗心都要化了。伸出柔嫩的双手捧着他的脸:“这怎么能怪你呢,何况我如今不好好的躺在这儿吗?倒是那个袁石和来旺他娘遭了不少罪,被薛知县在衙门里各打了五十板子,又在牢里关了半个月。你都不知道,如今来旺他娘每每看到了我就躲呢。”   沈葭提起这个便有些小开心,毕竟袁王氏这种人太容易挑事儿,如今一次性让她怕了自己,往后也就舒心很多。   她说完见侯远山一直阴沉着脸不说话,便主动拉了他的手笑道:“好了,不要因为这件事自责了。咱们的孩子都要抗议了,你快摸摸,他在动呢。”沈葭每每提到腹中的孩子,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初为人母的喜悦与幸福。   提起孩子,侯远山倒是真的被她转移了视线,目光温柔的瞧着她隆起的肚皮,手心贴合在她的肚子上,似有气流涌动一般。他们的孩子,这是他们的孩子!   侯远山一直都想有孩子的,他是侯家的独苗,传宗接代的事自然落在他一人肩上。后来娶了小葭,他觉得人生圆满了,对孩子倒是很少再期盼。不过,如今既然有了,便是锦上添花,他自然还是顶开心的。   “小葭,我听听可以吗?”侯远山目光中带着希冀,恍惚间竟像个孩子。   沈葭温柔的笑了,轻轻点头。   “他动了,他真的在动啊!”侯远山耳朵贴在她的肚皮上,眸中闪着璀璨的光亮,一脸的激动与幸福。   沈葭瞧见了,也跟着笑。孕育一个新的生命,真的是很神奇又很美妙的过程呢。   “对了,远山哥觉得这会是儿子还是女儿呢?”沈葭想到叶子之前的问题,状似无意的问。这里的人大都重男轻女,她还真怕远山哥会更想要个儿子。可万一是个女儿怎么好?   侯远山脸上的笑僵了一下,这个问题他还没想到呢。   沉默了一下,他又重新躺下来将沈葭揽在怀里:“都好,男孩像我,女孩像你。如果是个男孩,我就教他武艺,教他打猎。若是个女孩儿,你就教她刺绣,教她打络子 。”   沈葭甜甜地笑着:“那咱们多生几个好了,有儿子还有女儿,他们还能有个伴儿,你说多好?”   她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期待已久的画面。春风吹起时,花圃里的花开了,姹紫嫣红;门前的枝条发了嫩芽,绿意盎然。她坐在门前被一群女儿围着,教她们刺绣;远山哥则在院子里和儿子练拳脚。   到了晚上,儿儿女女们围成一团,听他们讲以前的故事。头顶上是明晃晃的月亮,银光挥洒着,映着家里的房子,在地面落下参差不齐的影子。   多么温馨的画面啊!   侯远山看她一脸憧憬,却不由的笑了:“你倒是着急,如今这一个还没生下来,你竟迫不及待的想再生几个?这若是给咱们的孩子听到了,怕是要觉得你不喜欢他呢。”   沈葭嘟着嘴反驳:“才不会呢,他想到今后会有弟弟妹妹,肯定跟我一样开心。”   侯远山亲亲她的额头,柔情脉脉的目光中似徒然窜起了火焰一般,熊熊燃烧着。望着她娇滴滴的一张脸,他只觉得喉头传来一阵干涩,某处也已经开始躁动不安起来。   凝视了许久,他才嘶哑着开了口:“小葭,我……”他已经忍了好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肿么办? ☆、第70章   沈葭被他盯得一时间红了脸颊, 耳根子也跟着发软发热。这么久没见, 她知道他怕是想了。可是,她如今还怀着身孕呢,若是伤着宝宝可就不好了。   侯远山似是也想到了这层, 因而想说的话才未说完。又看沈葭一脸纠结,他叹息一声揉揉她的脑袋:“别担心,我不碰你就是了,咱们的孩子要紧。”   知道他关心孩子,沈葭却有些舍不得了。两人一别五个多月, 她都不知道这五个月远山哥是怎么熬过来的。如今好容易回了家, 她又……   “或许, 你轻一点没事的。”她以前在网上看到过,孕期并不是一定不可以的, 只要胎儿稳定下来,两人都小心些不会有什么大碍的。她如今都六个月了,想来也不会有危险吧?   侯远山却并未同意, 只将她揽在怀里,声音有些隐忍的低沉:“没关系, 我忍忍就好。”   他至今还记得月季和月娘她们生产时吓人的样子, 他宁愿自己受点苦, 也绝不希望他的小葭将来有危险的。生孩子本就是个大坎儿, 他又怎可只顾自己享乐,却不管她的性命呢?   侯远山的体贴让沈葭心里暖暖的,因而便越发见不得他如此隐忍着自己。犹豫了一下, 她伸手解开他的衣带,摸索着覆了上去用手握住。   侯远山被她的动作惊得身子僵直了一下,待明白她的意图时缓缓松懈下来,并未动弹,那处却是越发灼烫了。   久久不曾碰过那劳什子,如今又是这般烫手,沈葭少女一般的红了脸庞,纤细娇嫩的脖子羞得似要滴出血水来。她下意识的就想缩回手。   侯远山发现后立马伸手钳住了她的手腕,使得她动弹不得:“你主动招惹我的,如今又想落荒而逃?”   “我……”沈葭的一双脸越发红了,抿着唇说不出话,模样却是越发娇羞撩人起来。   侯远山侧首咬了咬她的耳垂,语带催促:“快帮我弄出来。”说着,他又改去吻她的唇,舌尖轻扫她的唇瓣,带来丝丝颤栗。   于是,沈葭便被赶鸭子上架地当真动起手来……   待完了事儿,沈葭伸着湿漉漉的手僵在半空中,故作嫌弃地皱皱鼻子:“有味道的,不好闻!”   侯远山被她的样子逗笑:“你如今倒是嫌弃它了,没怀孕那会儿不知道谁巴巴地盼着它呢。”   沈葭瞪他一眼,哼哼鼻子:“就是不好闻,难闻死了!”谁巴巴地盼着了?才没有呢!   “好好好,不好闻那就不闻了。你等着,我去弄了热毛巾来给你擦擦手。”他说着甚是无奈地重新系上衣带,匆匆下了炕去往灶房。   独留得沈葭躺在炕上傻笑。她小心翼翼地将手往鼻子处稍微靠了靠,随即赶紧缩回去:“就是不好闻嘛,熏着了宝宝可怎么好?”怎么她以前就没发现?   侯远山恰好端了木盆走进屋,听到沈葭一人在里间叽叽咕咕的自言自语,他将木盆放在门后的洗脸架子上,拿毛巾湿了湿拧干了往里屋里进:“大宝宝还是小宝宝?”   沈葭听得一愣,待想到他是在接自己刚才的话,不由笑了:“大宝宝和小宝宝。”一边说着,已将手举了过去,“你给我擦擦。”   处理干净了,侯远山便继续躺回炕上抱着她。   沈葭知道他该是困极了的,因而没再闹腾,只默默陪着他睡觉。后来渐渐地,她自己也睡意十足,不知何时竟跟着闭了眼睛睡熟了去。   两人这一睡,便直接到了午后。   沈葭醒来的时候侯远山正支撑着脸蛋儿凝视着她。她刚睡醒还有些木讷,伸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不困吗,怎么这会儿便醒了?”她竟然比远山哥睡得时间都长。   说完见他仍旧盯着自己看个没完,却一句话也不说,她急的捂住脸:“你老盯着我做什么,又没长东西。”   “许久不见,自然是看不够。不过,即便天天见,也是瞧不够的。”侯远山一边说着一边握着她的手腕将她捂住脸的手拉下来,目光温柔。   远山哥越来越会拿这种情话来哄她,但不得不说,小葭很是受用,只觉得心里甜滋滋的。   “肚子饿了吧,想吃什么我去做给你。如今我的娘子有了身孕,便是咱们家的大功臣,可要小心伺候着。”侯远山亲着她的手背这般说道。   沈葭一听倒真觉得有些饿了,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皮:“我现在真是越来越能吃能睡了,初怀孕那会儿胃口不佳,每每吃了东西总想吐出来,如今倒是饿得快了不少。”   她突然觉得,女人一旦怀了孕,还真是像头猪一样地养着,吃吃睡睡晒晒太阳,随便走动几下子也就完事儿了。   侯远山手指玩弄着她的一缕青丝:“那可曾想好了要吃什么?”   沈葭转动着水灵灵的一双大眼睛仔细想了想:“我想吃辣子鸡,不要野鸡,要吃家养的,又肥又嫩的那种。辣椒要放最辣的红椒,那样才够味儿。”   沈葭说着说着,竟然已经感到有口水在口中蔓延开来,竟是恨不得现在就能吃上一口。   侯远山看她那般馋猫样忍不住捏捏她水嫩嫩的脸颊:“早上的炖豆腐你恨不得把家里所有的醋都给倒进去,如今又嚷嚷着吃辣,这酸儿辣女如今可是被你全占了。”   沈葭打掉他的手:“没准儿跟月娘一样是个龙凤胎呢,这样他们一生下来就有个伴儿,肯定不会觉得孤单了。”她说着竟有几分期待。   “不要龙凤胎。”侯远山突然敛了笑意,认真地瞧着她,“生男生女都好,咱一次只生一个。”龙凤胎可是拼力气的活儿,他的小葭有多少体力他知道,一个便够他这段日子提心吊胆的了。   沈葭撇撇嘴:“说的好像是不是龙凤胎你还能做主了一般,你看月娘,谁又想得到肚子里的是两个?这样的事也不是人人都能碰上的。”   侯远山揉了揉她的头发,却并未反驳她。想到月娘,他不由想到那日去王府别院时见到的场景,一时间神色凝重起来。   袁来春高中探花,却谎称自己落榜,留在京城里要另娶沈葭的嫡姐沈菀。这个消息对于袁家来说无疑是个晴天霹雳,对于豁了性命为他生下一儿一女的月娘来说,更是天大的不公。   恨只恨当时惊中四处搜寻钟楼余孽,他自那次后再没机会去王府,否则定是要将那厮提了回来任凭他们处置。   可如今,他一时半会儿的却不知如何开口才好了。袁来春是袁家人所有的期盼,若是希望落空,她们会是怎样的伤心绝望?   “远山哥怎么了?”沈葭见他心事重重的样子,不免有些担心的扯着他的衣襟问。   侯远山回过神来,拍了拍她的手背温柔的笑了笑:“没事,你不是想吃辣子鸡吗,我在想家里没有养,我要去县城给你买,刚好我骑回了一匹马,想必很快就能买回来,这样你就不会等太久了。”   “雪天路滑,那你小心些。”沈葭有些不太放心。   侯远山吻了吻她的额头:“放心吧,我能骑着回来,自然能骑着去县城。你自己乖乖在家待着,莫要磕着碰着了,我很快回来。”   沈葭乖巧地点头:“好。”   侯远山起身穿了件外袍出了屋子,自棚子里牵出马儿来往着县城去了。沈葭也从炕上坐起来,想着方才远山哥凝眉思索的样子不免多想了些。   这次远山哥去京城会不会还发生了别的事情呢?她已经好久都没见他这个样子过了。   但随即她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钟楼如今已经散了,只要远山哥在京城没有被抓到,今后想必也是无碍的了。   至于说有没有其她的事隐瞒着没说,她觉得远山哥做什么自有他的道理。毕竟他待自己是真心真意的,做的所有事情也定然是为她好。   想通了,她也便舒心了。走出屋门见外面雪已经停了,此时白茫茫的一片,突然很想出去透透气。   她索性回屋披了件氅子去了隔壁的袁林氏家。   刚一到门口便听得袁琦的哭声,沈葭无奈地笑笑跟着进了月娘的屋里:“哎呦,是哪个欺负了咱们,少不得要打上一顿来出出气。”   说话间,她已撩开了帘子走进去,却见叶子正抱了袁琦在那儿哄着,月娘则在喂袁玮吃奶。   叶子看她进来不由笑看着怀里的阿琦:“快看看谁来了,你要再哭小葭姑姑肚子里的小弟弟都要笑话你了。”   沈葭被她这话逗笑,不由嗔她一眼:“就你的一张嘴不闲着。”   叶子嘿嘿笑着,忙腾了一只手扶她在炕桌前坐下来:“我这说的可不就是实话嘛,你瞧我们小阿琦一看到你就不哭了。”   话音刚罢,她怀里的袁琦又张着嘴哭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和朋友聚餐回来晚了,所以今天更的迟了些,抱歉啦,么么哒~(^з^)-☆   其实还没想好女主肚里的是儿子还是女儿~( ̄▽ ̄~)~ ☆、第71章   “哎呦, 这是饿了吧, 瞧把咱们阿琦给急的。”   沈葭说着用手指戳了戳袁琦的脸蛋儿,她的手指一放到小丫头的嘴角,小丫头便急急侧着头寻找着要吃, 沈葭见了不免辛酸,却不好说什么。   月娘正坐在对面的炕桌前给袁玮喂奶,叹息一声,望着哇哇大哭的女儿面露心疼:“奶水越来越少了,俩孩子根本不够吃的, 也是没法子。娘在灶房熬粥呢, 待会儿喂给她喝。”   沈葭倒是没说什么, 只在心里感叹:这里的人有重男轻女的观念,阿玮是个男丁, 故而才会紧着他吃,倒是可怜这小姑娘了。   最可悲的,是所有人都不会觉得如此对待一个女娃娃不公平。就连月娘也不过是心疼一下, 到底偏宠袁玮的多。古代人根深蒂固的思想观念,当真不好修正。   沈葭不由又想, 虽说远山哥嘴上说了男女都好, 只怕心里也是更想给侯家传递香火的。她突然觉得自己回去还是要好好做做远山哥的工作, 若今后他们有儿有女了, 定不能偏倚着谁,让他们将来的女儿心里有隔阂。   旁人的她管不了,也没有那个能力。但自己的却一定要照顾好。   她正想着, 那边高浣掀了门帘子走进来,看到小葭不由笑了笑:“你如今身子不方便,倒还出来走动。你家远山哥不是回来了,怎的也不屋里腻歪着?”   高浣在袁家待的久了,便也跟大家学会了打趣,不过却是很少说的。毕竟她这种一直闺阁中娇养着的姑娘脸皮薄,有时候本是拿人家寻开心,结果被人家一句话顶回来便先红了脸颊。   沈葭知道她的性子,便也不逗她,看她手里端着一个小青瓷碗便笑道:“自然想来讨碗粥喝的,不过我看只有这一小碗,便也不跟咱们阿琦争了。”   袁琦似是能听懂大人的话一般,突然止了哭声,小脑袋不停的摇摆着,好似在找哪里有吃食。   当真是饿极了的,高浣也不敢耽搁,忙去叶子跟前一起坐下来,一口一口的舀了喂给她喝。说是米粥,然而米并没有几粒,好在里面加了白面,倒也挡饱。   袁琦吃了一会儿,肚子里没那么饿了,便渐渐欢雀起来,叶子在一旁陪她玩闹是也会停下来咧嘴笑笑,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   沈葭坐在一旁瞧着,越看越喜欢,不由便幻想着自己的孩子将来这么大了,必然也是这般讨人欢喜的。   几人正在屋里坐着,突闻外面一阵陌生的说话声,接着是袁林氏应承的声音,几人听得不大真切,但“来春”两个字却是听仔细了。月娘脸色顿时一变,直接抱了袁玮出去。其她人也便跟着走了出来。   却见院子里站了一位身材消瘦的青年男子,头戴翻檐帽,一身简单的袄衣袄裤,料子看上去比一般人家好上许多。只是整个人长得贼眉鼠目的,让人瞧着总觉得哪里不大舒服。   那人显然没想到这一窝脑的突然从屋里出来这么多人,顿时脸色诧异了一下,随即目光在沈葭脸上打量片刻,心中越发惊诧起来,一时间有些失了神,那一双鼠目竟是挪不到别出去了。   “这位郎君?”袁林氏唤了他一声,心里有些不甚满意,看这人的穿着总该是个正经人家,怎能如此盯着人家怀了孕的有夫之妇?   男人回过神,对着袁林氏作了揖,从肩上将一块包袱给取出来递上去:“这个便是袁家二郎差我送回来的东西,说是他在镐京给人做伙计的一份贴己,又想着我回乡探亲会路过你们县里,便着我送了回来。”   听到二郎,月娘不免急了:“那他可曾说过何时会回来?”   “是啊是啊,我二哥什么时候回来,二嫂拼了命给他生下一双儿女,他这会子竟是躲在京城里讨清闲。”叶子不满地插嘴。   袁林氏睇了她一眼,又伸手接过那人递过来的包裹,见里面沉甸甸的,面色微微诧异,又笑看向那人:“既然是我儿的故友,郎君便进屋喝杯茶吧。”   “不了,既然东西我已经送到便不多留了,还得回去看望家人呢。二郎说了,待他三年后考中自会衣锦还乡,给你们大家一个体面。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了。”   那人说着,目光又在沈葭身上停顿了片刻,方对着众人拱手告辞了。   望着男人离开的背影,沈葭莫名觉得心里难安,手心里竟微微有些汗。孕期的女人最是敏感,她隐约觉得跟前这个男人并非只是顺路送个东西,传个话儿那么简单。   瞧那人的目光神情,似是有所隐瞒的。还有他看自己的眼神,总让人觉得分外不舒服。   *****   陈源自袁家出来,心里不免纳罕。他这次来袁家明面上是为了帮袁探花的忙,给他的家人送些贴己,实则却是楚王妃的心腹,来打探王府未来女婿家里的情况。   不说旁的,单袁探花家有妻室,且育有一儿一女的事便已让他惊诧,却不曾想,竟还有更大的收获。   当初为了逃婚擅自离家的二小姐非但没死,竟然也是住在这村子里头的!且看那肚子又圆又大的,必是已经嫁了人生了子。   他觉得,待回去把这件事好生禀报了王妃,他自是又有一番奖赏的。他早年瞧上了王妃身边的大丫鬟茉莉,这次他立了大功,说不定王妃还会把茉莉赏给他。毕竟,他这些年可是为王妃做了不少事情的。   陈源这般想着,出门一上马难免就急切些。谁知却忘了雪天路滑,这一奔腾间马儿失了蹄,硬生生地将他整个人从马背上给甩了下来,顿时摔得个四脚朝天,屁股开花。   他疼的嗷嗷叫了几声,又看四下无人,慌里慌张的重新上了马背。然而这次却是再不敢着急了,只小心翼翼地在这冰天雪地里走着。   侯远山自县城里买鸡回来,大老远地便看到有人摔倒,正打算去扶,却没承想他又自己站了起来,还一副怕人看到自己出糗的样子,便也只装看不见,一夹马腹与他擦肩而过。   沈葭刚从袁林氏家里出来,看到侯远山欢喜地唤了一声:“远山哥!”   陈源听到沈葭的声音下意识回头望过来,却见侯远山翻身下了马,伸手摸着沈葭的脸,两人很是亲昵的样子。   他心里暗想,这二小姐总不至于嫁了这个汉子吧?看上去倒是个健壮厉害的角色。   正想着,谁知侯远山突然一道目光射过来,他顿时吓得哆嗦一下,又险些从马上摔下来。也幸好他反应快,迅速拉紧了缰绳,否则只怕就要在两人跟前出丑了。   他有些讪讪地笑了笑,对着望过来的两人作揖,随即又急急忙忙策马扬鞭溜走了。   侯远山显然对着莫名其妙的男人很不喜欢,眉头不自觉蹙在了一起:“这人是谁?”   沈葭想了想:“说是来春的故交好友,来帮他传个话儿,顺便送回来不少东西。走吧,咱们回家我再细细跟你说。”   侯远山应了声,扶着小葭一起回了自个儿家里。   进了屋,因为天冷,侯远山直接扶她入了里间的炕桌前坐着。沈葭这才道:“说起来,我正不解呢,来春说他是在镐京给人做伙计,赚了些银钱,可镐京那地方的钱纵使再好挣,那花费也是比咱们这个小县城高的,却不知他哪里挣得那么多银两。不说给叶子、月娘她们做的锦衣华服,珠钗头面,就单单元宝便有两锭,每一锭都足足五十两呢。”   说到这里,沈葭又叹息一声:“干娘她们哪曾见过这样多的银子,直接便傻了眼。一口一个来春出息,可我总觉得这里面另有隐情。”   她说着,倏地又想起以前在现代看过的男人发达后抛弃糟糠之妻令娶富家千金的例子,一时间愈发担忧起来。   当初月娘生下袁玮和袁琦的时候总是担心来春会负了她,如今可千万不要一语成谶,那袁来春当真做了陈世美。   若是如此,可让袁家这一家子的老老小小怎么办?来春可是她们全家人的指望啊!   沈葭越想越觉得担心,不由抬头看向了坐在自己对面的侯远山:“远山哥,你说来春会不会……”   她犹犹豫豫的,有些话真的不想说出来。侯远山却面色愈发凝重起来,袁来春这个事他到底该如何交待?   这件事只怕对大家的打击都很大,尤其是月娘,他当真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了。   见他凝眉不语,沈葭越发觉得心里难安了:“远山哥,你怎么了?”   想到他方才去买鸡前也是这个表情,她隐隐有了猜想:“你会不会……已经见过来春了?” ☆、第72章   被沈葭这么一问, 侯远山神色顿时又凝重几分, 犹豫着该不该将此事告诉她。他的小葭如今还身怀有孕,知道了又能怎样呢?   而他越是这样默不作声,沈葭就越是肯定自己的猜想, 不由得有些急了:“远山哥怎么不说话,莫非当真被我言重了?”   见她仍是不言不语,沈葭扯着他的衣袖问她:“那袁来春究竟怎么回事,远山哥你一定是知道的,就告诉我吧。”   沈葭一脸急切, 侯远山无奈的叹息一声, 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你不是想吃辣子鸡吗, 我先去做给你吃,有什么话咱们待会儿再说好不好?”   远山哥都这样说了, 沈葭就是心里再着急,一时间也不好说什么,只微微点了点头:“好。”左右她也饿了, 这种事本就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清楚的。   侯远山见此从炕上起身,目光温柔地看着她:“那你先休息一会儿, 我很快就好。”   他说完转身出了里间, 径直往着灶房去了。   沈葭此时却有些心里难安, 其实她已经有十分的肯定是袁来春负了月娘。毕竟若是没有, 远山哥只怕早就告诉她了,哪里会是方才那个模样。远山哥不善言谎,他不答话反倒恰巧应了她的猜想。   这般一想, 沈葭心里就更是一团乱糟糟的了。袁来春负了月娘,那袁玮和袁琦怎么办?月娘又怎么办?   袁家人眼巴巴的盼着他出人头地,如今他却打算抛家弃子,另娶她人,这又让干娘她们一家子怎么办?   想到方才在月娘屋里看到的两个小娃娃,如今都已经半个周岁了,到如今可是连亲爹的面儿都没见着呢,总不能就此便被抛弃了吧?   干娘一家人上上下下便没有哪个是不好的,为何偏偏出了个来春却……   她突然有些心疼这些年来生大哥为了供他读书花费的那些个银两。可别到最后当真养了个喂不熟的白眼儿狼,给袁家招来祸事。   沈葭心中无奈,不由叹息一声,烦闷不已。   侯远山做好饭进来的时候,见她眉头紧锁着,不由上前用食指的指肚轻扫她的两片柳眉:“自己在这里瞎想什么呢?快先吃饭吧,难不成你想饿着咱们的孩子吗?将来他若被你饿出个好歹来,长大了可定是不依你的。”   沈葭听了这话不由笑了:“他都还没出生,又哪曾知晓我饿了他去?”她说着坐起身,“不过我当真是饿了,不垫一垫肚子浑身不舒服。”   侯远山亲了亲她的额头,转而将炕桌收拾一下,去灶房将做好的饭给端了进来。   沈葭这会儿很想吃辣,如今瞧见那鲜艳的红辣椒伴着那一块块的鸡肉,一时间倒把其他事情暂且抛诸脑后了,只馋的满口流着涎水。   侯远山见此不由笑了,他早听高耀说过孕期的人都比较嘴馋,以前他想象不出会是什么样,如今瞧着沈葭倒是真的明白了。   他用竹筷夹了快鲜嫩肥美的极快搁进她碗里:“快尝尝合不合口味。”   沈葭点了点头轻咬一口,放在嘴里咀嚼着,连着眨了几下眼睛,吸上几口凉气,冲着侯远山竖起了拇指:“好久都没吃过这么够味儿的饭菜了,太好吃了!”   见她吃的满意,侯远山心里也高兴,又夹了一块给她:“吃完了锅里还有,都是给你做的,你可以慢慢吃。”   沈葭却自己拿筷子夹了一块儿给他:“远山哥做了这么久,怎么能只让我一个人吃呢?你也吃一点,这么冷的天,吃些辣的暖胃。”   她说着已经举起筷子放在了他跟前,侯远山见了忙张嘴接住,满齿留香,带着火热的辛辣,倒真的挺不错的。   见侯远山吃了,沈葭这才满意的继续低头吃自己的。   待吃饱喝足,她伸手摸着肚皮打了个饱嗝:“好饱,远山哥做的饭越来越好吃了。”   看她吃的头上冒了汗,侯远山笑着将帕子递给她:“擦一擦吧。”   沈葭擦完将帕子搁在一边,又继续神色认真地看着侯远山:“远山哥,现在你可以跟我说说来春的事儿了吧?”   侯远山:“……”自从他的小葭有了身孕,他越来越摸不透她的逻辑了。方才吃的好好的,他只当早就把来春的事给抛诸脑后了,如今看来倒是一直记得呢。   他无奈摇了摇头,见她盯得紧,也只好将镐京看到的事告诉她:“你以前跟我说过自己住在王府的别院,我初到镐京时一心想去看看,那日夜里便潜了进去。没想到在那里遇上了来春和你的嫡姐沈菀私会……”   待听完了事情的全部经过,沈葭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任凭她怎么想,也绝对想不到来春竟然是瞧上了沈菀。   自从殷王登基为帝,楚王渐渐得到重用。只怕那袁来春看上沈菀是假,想借着王府的地位往上爬才是真的吧。   好一个先帝钦点的探花郎!   “来春如此无情无义,倒让月娘如何是好?”沈葭都不知道以后面对月娘时,该如何面对她和那一双儿女了。   侯远山想了想:“来春攀附了王府另娶新人的确可恶,但咱们最好先别告诉袁家。毕竟万一事情闹到楚王和王妃耳中,若他们愿意处置了来春倒还好,可若是因为自己的女儿,昧着良心要置月娘于死地,袁家便危险了。”   沈葭点了点头,这也正是她所担心的。楚王妃是什么样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了。那沈菀根本就是她的命根子,只要她喜欢,纵使袁来春曾有家室,她也定会想方设法的为自己的女儿扫除一切障碍。   只是,纸包不住火,来春说三年后再考,到时候若再没个消息袁家定然会着急的。   再者说了,若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难不成就任凭他们二人背着月娘双宿双栖?那又对月娘何其不公?   “远山哥,你说如果让月娘带着袁玮和袁琦上京告御状,会不会有用?”   侯远山凝眉沉思一会儿,缓缓摇头:“如今最好还是先等等。这事情牵扯到楚王府,而楚王如今又渐渐被重用,朝中多得是想要巴结他的人,若月娘当真去了,只怕还未见到皇上,便已是九死一生。”   沈葭想想也是,朝堂之上官官相护,谁又会因为怜悯一个乡野妇人,而不惜与整个王府为敌?   可若是不能告御状,又能有什么法子呢?她觉得自己近来脑子不太好使,当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可若是装作没事人一样,她又做不到。   袁家人待她那么好,她不能对她们不管不顾的。   侯远山却道:“我倒是有个主意,或许会有用。”   沈葭一听来了兴致,抬眸看向侯远山:“什么主意?”   “这件事你不能出面,但是你的兄长可以。而他也是唯一一个可能见得到皇上,禀明真相之人。”   被侯远山这么一说,沈葭顿时眼前一亮。是了,她怎么把哥哥给忘记了!   哥哥是王府嫡长子,身份地位自然与她不同。这件事的确是哥哥出面最为可靠。   二人一番商议,侯远山前去取了笔墨纸砚,铺展在收拾干净的炕桌上,让沈葭写信。   待她写完了信,吹了吹上面的墨迹折好放进准备好的信封里,又滴上蜡泪封了口,这才递给侯远山:“我哥哥走的时候把李进留给了我,说有事情可以托李进传话给她。我把他安排在了锦绣阁打杂,远山哥便把这信给他吧。”   侯远山接过信封应声出门去了。   事情想到了解决的办法,虽不知究竟会不会有用,沈葭此时却长舒了一口气,有些疲倦地躺在炕上,默默想着:只希望哥哥能够帮得上忙。   因为下了雪,外面整个村子都静悄悄的,很是安静。   沈葭躺在炕上,突然听到隔壁传来一阵小孩子的哭声。因为两家离得近,哭声也便格外清晰。   想到此时在京城里锦衣华服,佳人在怀的袁来春,沈葭只觉得心里一阵难受。   两个孩子还未曾见过自己的父亲便已被抛弃,也是极为可怜的了。   袁来春如此忘恩负义,荣华富贵之后抛弃糟糠之妻,待事情真相大白,定要让他得到教训。否则,便对不住这些年来月娘因为他所受的那些苦!   沈葭不由想到自己,她又何尝不是被父王给遗忘,甚至故意抛弃掉的女儿呢?   不过还好,她如今有远山哥了,又即将有了自己的孩子,有没有爹爹还有什么要紧?   她和远山哥以后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第73章   远山哥一回来, 沈葭觉得日子过得都比平日里快了不少。转眼间冬去春来, 正月已经过了大半儿。   来春的事自沈葭写信着李进送去边关,到如今还未回来。沈葭每日里看到月娘母子虽说着急,却也知道边关离此地路途遥远, 急不得。   因而便只能佯装什么事都不知道,每日里仍是和袁玮和袁琦两个逗弄玩笑,嘻嘻哈哈。   沈葭的肚子越发大了,平日里也就很少出门,只偶尔在家给孩子做些小衣物, 或者看护着花圃里渐渐开出蓓蕾的花骨朵儿。   至于哥哥买给他的锦绣阁, 因为本就盈利不错, 她根本就不需操什么心。   远山哥在钟楼里为了执行任务,有时候要半掩各种角色, 什么本事都学过,这看账本的能耐也不比沈葭差。如今有他帮衬,她只管坐着收银子就好。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过后, 日子一天天的暖了下来。正午的阳光温暖而柔和,金灿灿地光线洒下来, 将整个院子照射的静谧而安详。   每当这个时候, 沈葭便很喜欢摆上一张摇椅在院子里, 整个人半倚在上面, 面朝那块姹紫嫣红的花圃,微风过处时,便有淡淡馨香缭绕。   旁边放着一张四四方方的红漆木小方桌, 桌上搁了一盏自己泡制的茉莉香茶,茶水呈淡淡的黄色,上面撒着的茉莉花娇嫩瓷白,赫然绽放,被风吹起时隐隐浮动,波光涟漪。   茶的旁边还有一碟子洗好的红枣,枣儿又红又大,上面沾着晶莹的水珠,宛若刚从冰泉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沈葭就这么躺在摇椅上,轻轻摇动着身子,不时捻了一枚红枣吃进嘴里,偶尔再喝上一口香茶,好不悠闲惬意。   侯远山在锦绣阁查完了账目回到家里,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   沈葭本就生的极美,再加上孕期食欲大增,一张脸吃的圆润通透,白里透红,瞧上去竟是比往日那纤瘦的模样更平添几分娇媚与风情。   此时她嘴里恰巧叼了一枚红枣,圆润的枣儿被那嫣红如樱的朱唇包裹着。伴着口中的咀嚼,饱满的红唇有规律的动着,娇娇俏俏,竟让人看的挪不开眼去。   侯远山下意识咽了下口水,下腹处微微涨起一团火热,恨不能立刻将跟前的人儿抱回屋里去,好一番随心所欲。待看到她那隆起的小腹,却又暗自压下来,无奈的叹息一声,心下暗道一句磨人的小妖精。   待沈葭发现侯远山时,她已经连续吃下了五颗红枣。待将最后一枚枣核吐出来,她扭头望向门口的方向,眉眼弯成了月牙状,眼角眉梢透着一丝俏皮与妩媚:“远山哥回来了。”   侯远山不动声色地走过来,两只手分别扶着摇椅的扶手,将她整个人圈了起来,斜眼看着盘子里她吐出来的颗颗枣核,话语中透着宠溺:“好吃吗?”   沈葭微怔,随即乖巧地点头,面上笑魇如花:“好吃。”   他扭头将脸探了过来:“那我也要尝尝。”   他说着已经又凑近了些许直接将她那饱满樱红的唇儿裹了起来,舌尖轻扫,勾起那片软糯的丁香,细细品酌起来。   沈葭刚吃过枣儿,口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枣香与甘甜,唇齿的摩挲间,那香味儿竟好似越发浓烈了一般,让他久久舍不得放下。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沈葭觉得自己快要窒息,这才红着脸推开他,饱满的樱唇微微张开,不停地喘着粗气,一张俏脸仿若染了一抹灿烂的云霞。直看得侯远山心里痒痒,忍不住又狠狠在她粉粉嫩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沈葭羞恼着推开他:“瞧你,大白天在院子里就没个正形,大门都没关呢,若是给人看到可是要羞死人了。”   侯远山用手撑着扶手直起身子,斜眼看了看大门口的方向:“这大中午的,谁又会往咱们家来?何况,咱们又是最后一户,自是不怕的。”   沈葭横他一眼:“你倒是说呢,我方才还听到咱们院子南面有动静呢,约莫是两个男人,听口音不像咱们村子里的人。我琢磨着,他们是打算在咱们隔壁搭房子。”   侯远山冲着隔壁的方向望了望,却听隔壁果真又传来了声音:   “小林子,你别光看不干活儿啊,我一个人什么时候能把这屋子弄好?你若再不动手,咱们今晚上就睡大街吧!”   “我说小林子,你不能仗着人家老实就欺负人家吧?这么多活儿呢,凭什么让我一个人干啊!”   “小林……林靖宇,你给老子死过来!再不干活,老子今儿晚上给你饭菜里放笑春风你信不?”   同样的声音不同的语气连喊了三次,这才另有一个听不出情绪的淡淡男音响起:“早上的赌你输了。”   紧接着,方才一口一个“小林子”的男人又是一阵喧闹。   侯远山不由凝眉沉思起来。他们这穷乡僻壤的村子,哪个会想要在此安家落户?何况又是两个有手有脚的大男人,就越发惹人怀疑了。   沈葭也是一头的雾水,又听着隔壁那俩人的谈话,她不由想歪了些许。当然,她自己没觉得自己是想歪了,毕竟两个男人关系亲密的确容易让人起疑。何况又是躲在她们这小村子里,就越发让人觉得是有不被世俗容忍的情感了。   不过沈葭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现代人还是比较开放的,虽然自己不怎么喜欢,但对旁人的性取向绝对表示尊重。   正想着,自家大门口已经立了一男子,二十岁出头的年纪,五官精致,鬓若刀裁,一身深黑色的锦缎袍子,眉如泼墨,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间透着一股放浪形骸。黑绸子一般的头发用纶巾束在头顶,独留下两捋青丝顺着鬓角垂在两侧,被风吹的飘摇着。   感受到侯远山和沈葭二人的目光,男子很是臭美的抚了抚垂下来的两捋青丝,似是对自己的相貌很自信。半晌才缓缓抱了抱拳:“打扰了,在下苏拂扬,是二位今后的邻居。日后大家同住一处,可是要多走动、彼此帮衬着才好。”   他说着,转而看向沈葭隆起的肚子:“哎呀,这位娘子怀着身孕呢,恰巧我是个大夫,而且医术高明,娘子孕期若是磕着碰着了,甚至大出血了都不用怕,有我在定保你和孩子安然无忧。”   侯远山和沈葭:“……”   侯远山脸色黑了几分,垂在两侧的拳头不由握紧,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眸杀机暗伏。   沈葭听得也是直翻白眼儿,这人第一天见面竟然就拿大出血这种话咒她,若不是她这时候怀着孩子不方便,此时定然要拿了扫帚赶他出去。   这时,却见隔壁一个不明物体突然飞过来,硬生生砸向苏拂扬的后脑,只听他哀嚎一声,捂住了被砸中的地方,一张脸顿时黑下来,冲着隔壁嚷道:“林靖宇,有本事咱俩斗一场,背后袭击算什么本事?”   隔壁悠悠然传来一声应答:“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臭嘴。”   方才看这对儿夫妇的表情,苏拂扬也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如今被林靖宇毫不遮掩的数落一番,顿时面上有些挂不住,却不好再辩驳什么,只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那个,其实我是来借,借锤子的。”   沈葭再次翻白眼儿:你早说重点不好吗?   侯远山想到方才从隔壁飞过来的石子,心知这人口中的林靖宇只怕深藏不露,一时间想要试探一番。毕竟今后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二人是敌是友还不曾知晓。他的小葭又身子不便,他绝不容许妻子有任何闪失。若能借此机会让二人不敢轻举妄动,自然是最好的。   一番思索,他决定试一试这二人的身手,以做万全之策。   于是,他去灶房的窗沿上取了锤子走过来,目光沉静地望着苏拂扬,话却是说给尚未露面的林靖宇听的:“锤子是有,不过,你要拿得走才成。”   苏拂扬也是游历四方,见过不少世面的人,方才乍一看到这对儿夫妇,男俊女俏,又气度不俗,便猜想两人身世定然不简单。如今又听此话,越发觉得跟前这个健硕高大的男人深藏不露起来。   他不由笑着伸手推拒:“在下医术倒是颇懂,但若说从你手上抢东西,你瞧我这身板儿,也想得到是个什么结果吧?”   侯远山没有理他,而是用眼角的余光看向隔壁的方向。   这时,隔壁淡淡的声音再次响起:“木玦师兄的伸手钟楼上下无人能及,师弟只怕没有这个本事。”   侯远山神色越发阴沉下来,这人的声音他听着耳生,应当并不是钟楼之人,却又唤他师兄,不知是为何人。   他正思索着,便见门口又站了一位玉树临风的俊秀男子。那男子同样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一身月白色绣了竹纹的袍子,身材欣长,皮肤白皙,面如冠玉。而气度则是温润儒雅,倜傥风流,乃是当之无愧的美男子。   “在下林靖宇。”他薄唇微启,望向侯远山的眼神里淡然无波。 ☆、第74章   林靖宇?侯远山对于这个名字并不熟悉。对着那人打量片刻, 不由问道:“你是钟楼之人?”如若不是, 他实在想不出他因何会唤他师兄。   林靖宇笑了笑:“不算是,但我这一身武艺是钟楼楼主高继所授,姑且算得上是师父吧。”谈到高继, 他脸上的笑意冷了几分,任凭谁也瞧得出他对这个传授自己武艺的师父并不十分尊敬,反倒还有一丝恨意。   这世上恨高继的人多了去了,就连侯远山每每提起师父,也是有着几分恨意的, 因而对于林靖宇的反应他并不觉得奇怪。   此人与师父有瓜葛, 具体的侯远山不清楚, 也不愿打听。只将手里的锤子递了过去,没有多说什么。   他既存心要跟小葭好好过日子, 外面的事情他不愿引火上身。   林靖宇似乎也瞧出了他的心思,倒是没说什么,只接过锤子道了声谢, 转身离开。   在他侧身的一刹那,目光扫向坐在摇椅上的沈葭, 灼灼的目光中渐渐有了点点红丝, 双唇紧抿, 拿着锤子的手缓缓握紧, 一颗心突然痛了起来。   他的情绪转瞬即逝,但仍是被侯远山敏锐的捕捉到了,望着已经空空如也的大门口, 他那双眼眸幽如寒潭,久久未发一语。   沈葭瞧出了他的异常,不由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远山哥怎么了?”   “那个林靖宇……有些反常。”   沈葭思索着点了点头,那个人的确很反常,尤其临走前看自己的眼神,实在有些暧昧不明,倒像是跟自己相熟一般。可她又没有失忆,十分的确定自己和他是不认得的。   如此一来,就越发诡异了。   林靖宇出了侯远山的家,将锤子递给苏拂扬,自己静静立在南面的垂柳下发呆。   想到方才院中女子的相貌,他不由捏紧了腰间悬着的玉佩。那是一块雕琢极好的和田玉,上面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鸟,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他恍惚间又记起了那个午后,一个模样精致的女娃娃小跑着来到自己跟前,脸上的笑意宛若春风吹起时的茉莉花开:“靖宇哥哥,你看我得了好东西,是一对儿和田玉凤凰,我哥哥给我的,咱们俩一人一只好不好?”   以前的事如今回想起来,竟好似已经过了一辈子,可女孩的音容笑貌,却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她跟在自己身后叫“靖宇哥哥”的样子,她因为被自己拒绝而伤心绝望的样子,以及他们后来形同陌路的样子……   原本是想躲着她的,却没想到在这里竟能碰到与她相貌如此相似之人,再次勾起那份不愿提及的过往。   苏拂扬正在屋顶上订着木板,见他独自望着手里的玉佩发呆,不由叹息一声:“造化弄人呐!”   随即又摇了摇头,继续忙活自己的去了。   *****   隔壁的两个人自从住了下来之后,倒是一直安安分分的,行事低调的很。衣服换成了和村里人一样的粗布麻衫,平日里林靖宇去山上砍柴拿去县城里换银两,苏拂扬则是四处的搜集草药在院子里晒,常见的拿去铺子里换钱,遇到稀罕的便自个儿存起来制成药丸子带在身上。   自从家里经常飘荡着一股子药味儿,沈葭终于相信苏拂扬说自己是大夫的话并非虚言了。   好在当初奶娘生病期间她常常熬药给她喝,闻得多了对药味儿并不排斥,否则她非要让远山哥轰了那人住远点儿不可。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除了那日见面之后,两家虽住在隔壁,却并无交集,谁也不曾刻意和谁走的太近。   这期间高里正倒是亲自过来询问过情况,起初村里人见这二人相貌英俊,没少借着来沈葭家里送些东西的由头看热闹,但时间久了也就各忙各的,不再稀罕着了。   这一日午后,沈葭睡了一觉醒来突然嘴馋想吃县城里的小馄饨,肚里的馋虫一上来任凭怎么样都压不住。因为县城并不算太远,侯远山便也舍不得她着急难受,骑了马儿去往县城帮她买。   沈葭原本是乖乖地在屋里待着的,后来觉得憋闷了,便想出去透透气。谁知到了门口,肚子突然一阵疼痛,竟使得她连个刚刚及踝的门槛都跨不过去,两腿一软,硬生生地栽了出去。   她如今身量明显,根本就无法平衡,这么一栽竟就那么硬生生地跌在了地上。纵使她拼尽全力的护着肚子,可趴在地上的一刹那还是有钻心的疼痛传来。   她疼的脸色苍白,待感觉到伴着疼痛有一股热流自下面流出来时,她吓得整个人几乎要傻掉了。   孩子,她的孩子!   林靖宇自侯远山家门口经过时下意识地往这边看了一眼,结果便看到了如此惊险的一幕,整个人面色微顿,疾步走上前来。却见沈葭如今正一手护着肚子,一手撑着地面在地上跌坐着,下面的血源源不断地流淌着,很快便在地面上印了大片的阴影。   林靖宇吓得不轻,赶忙扭头望向隔壁自己家的方向:“苏拂扬,你赶快过来!”   他话一说完,望着地上的沈葭犹豫了一下,快速将人抱起进了里屋,放在炕上。   而这边苏拂扬也已经来了,待看到屋门口那一大滩的血迹不由得面色一变,脚下的步子快了几分:“怎么回事,外面怎么出那么多血?”   沈葭疼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不少的汗珠,双唇隐隐颤抖着发出痛苦的沉吟,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我,不小心,绊了一脚,救,救我的孩子……”   “这……”苏拂扬急的跺了跺脚,上前抓住沈葭的手腕把了把脉,神色凝重起来,“这摔得不轻,只怕要早产了,小林子,快去请稳婆!”   林靖宇自知事情不敢耽搁,急匆匆的出去了。   而侯远山一回来,看到那屋门前的血迹也顿时吓坏了,手里刚买的馄饨掉落在地上,脸色苍白着进了屋:“小葭……”   炕上的沈葭疼的浑身被汗液打湿,脸色白的瞧不见血色,直看得侯远山满心疼痛。这怎么他刚出去一趟,就成了这幅模样?   苏拂扬见他过来忙道:“你回来的正好,你家娘子要生产,小林子去请大夫了,我先去回家找催产的药去。”   侯远山应了一声,快步坐在炕头上握住了沈葭的手,眼中因为自责而布了一层血丝:“小葭,你坚持住啊。”   沈葭在炕上疼的就要哭出来:“远山哥,我会不会死啊?我还不想死呢……”她此时多希望自己是生活在现代的,这里的医疗设备这么差,万一胎死腹中,一尸两命可怎么办?   她怕死,真的很怕死。她和远山哥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此时怎么能死呢?   侯远山被她这话问的终于忍不住流下两行清泪来,握着她的手浑身都有些颤了:“不会的,你不会死,你和孩子都会没事的。若阎王爷敢抓你,我跑遍了十八层地狱也定要寻你回来!”   隔壁的袁林氏一家人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看到这一幕都是一阵惊吓。   “好端端的,怎么就成了这模样,可请了大夫没有?”袁林氏急急问着。   侯远山道:“苏拂扬说要早产,已经去唤秦大娘过来了。”苏拂扬和林靖宇二人深藏不露,侯远山对苏拂扬的医术还是有几分信赖的。   袁林氏一听忙对身后的高浣吩咐着:“快,你去灶房里烧些热水来,待会儿秦大娘来了好直接用。”   说完又转而对着叶子道:“去咱家拿高粱杆子来,待会儿也要用。”   高浣和叶子应声急匆匆的去了,苏拂扬也已经翻找来了自己的各种瓶瓶罐罐跑了来,一进屋就把那些个瓶子递给侯远山:“快,这些东西每一样给你家娘子吃一颗,待会儿好生产。”   侯远山原本还是有些信他的,可如今看着那一大堆的小瓷瓶有些傻了眼,怎么这么多?   见他犹豫,苏拂扬急道:“赶紧的,再晚些你的娘子就危险一分,这些药是我前些日子特意为你家娘子配置的,就是怕她出个意外大出血了来不及。”   众人:“……”虽说这苏拂扬是一片好心,可这话听着怎么都觉得有些欠揍。   苏拂扬望着众人的脸色也明白过来,不好意思的挠头笑笑:“有备无患嘛。”   说完又急急催促着:“赶快为她吃下吧,我又打不过你,还敢当着你的面害她不成?”   侯远山此时也是没法子了,又觉得苏拂扬此人不坏,便定下心来,从那些小瓷瓶里各自取了一粒出来喂沈葭吃下。   刚服下药丸,秦大娘也被林靖宇给叫来了,瞧着这一屋子的人,再看看炕上的沈葭,找急忙慌的赶人:“好了,都别在这儿杵着了,赶快出去,你们这一屋子的围着也不吉利。”   她一说完,直接轰了大家出去,只留自己的儿媳秦嫂子在一旁做帮手。   屋里沈葭的呼痛声一阵盖过一阵,直听得院子里的众人面色各异。侯远山更是一颗心都揪在了一起,焦急的站在窗前,听着沈葭的声音双拳不自觉的握紧。   林靖宇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嫂夫人吉人自有天相,放宽心吧。”   侯远山看了他一眼,此时不想说什么话,只点了点头,继续望着屋里的动静。 ☆、第75章   兴许是苏拂扬的药起了作用, 沈葭倒是没有疼上多久便觉得腹中一空, 接着便是一阵婴儿的啼哭声穿过房顶划破天际,直听得外面的一众人顿时松了口气。   待秦大娘帮婴儿清洗后裹上毯子开门时,见大家一个个翘首盼望着, 不由笑了:“母女平安,是个小丫头!”   袁林氏喜得砰砰跳动的心总算落了地:“丫头好,头一胎生男生女都是一样的,关键是都平平安安的。”   侯远山大步上前,看着秦大娘怀里连眼睛都没睁的小婴儿, 万千滋味萦绕心头。他的女儿, 这是他和小葭的女儿!   他小心翼翼的从秦大娘手里接过来, 急匆匆的进了里间。此刻,他更关心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为他遭受了不少折磨的娇妻。   他们此刻定该说些私房话的,众人也就识趣的没有进去,只四下散了去。   沈葭正虚弱地躺在炕上, 见侯远山进来脸上微微一笑,强自伸出手来:“远山哥……”   侯远山将女儿放在她的怀里, 脸上因为惊喜而透着星光:“小葭, 谢谢你。”   沈葭笑看着怀中的女儿, 下巴在她的小脸儿上蹭了蹭, 想到方才惊险的一幕,不由的落下两滴泪来。   生个孩子,当真是太不容易了!   不过还好, 她和女儿都平平安安的。   她突然抬头看向侯远山:“不是儿子,远山哥会不会有些失望?”   侯远山宠溺的拂过她鬓角那沾了汗水黏在脸上的发丝:“傻瓜,我倒觉得女儿挺好,将来乖乖巧巧的,惹人怜爱。”   被他这么一说,沈葭也才放下心来。女儿好,她也觉得女儿好,是爹娘的贴心小棉袄。   这孩子早产,少不得要被他们二人给捧在手心呢。   “对了,咱们要给孩子取名儿呢,之前不是选了几个字吗,哪一个作名字好呢?”沈葭凝眉思索着。   侯远山想了想:“这丫头早出生了近两个月,必然要比旁人家的孩子柔弱些,咱们便取个‘宁’字吧,希望她一生平平安安的。”   “侯宁……”沈葭念了两遍,随即点点头,“那再取个小名儿,叫‘安安’好了,合起来便是‘安宁’。”   侯远山对这个提议很满意,于是小丫头的名字便被夫妻二人欢欢喜喜地定下来了。   “侯宁,安安……”沈葭喜滋滋地念叨了几遍,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侯远山知道她此时定然是累坏了的,也不忍心打搅她。便柔声道:“既然困了,便睡一会儿吧,我在这儿看着你们两个。”   沈葭甜甜的笑了笑,满足地闭了眼睛休息。旁边是自己的丈夫并女儿,她觉得整个人生都圆满了不少。   *****   翌日,得了消息的月季也抱了高兴一起来看望,瞅见沈葭怀里的小婴儿连笑着点头:“真不错,好在有惊无险,母女平安。”   沈葭叹息一声:“是啊,总算是挺过来了。”   “原本昨日便应该过来瞧的,但实在害喜的厉害,也没法出门,只今日好些了才来瞧瞧你,你可别怨我。”   沈葭一听挑了挑眉,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你这是……又有了?”   月季笑着抚上自己的肚子:“是啊,如果这回也能是个丫头就好了。”   沈葭却不关心这个,只一味的盯着她瞧,脸上是满含深意的笑:“看来你们家高耀倒是挺能下功夫的,这高兴才刚满周岁,你这便又怀上了。”   月季嗔她一眼:“你这会儿倒是嘲我,待过些时日你再怀上一个,看你怎么说。你这十月怀胎,只怕远山哥都要憋坏了。”   月季说话比自己还要没羞没臊,沈葭顿时没法跟她聊下去了,也不理她,只笑望着她怀里的高兴:“小兴儿看到妹妹开不开心啊?”   高兴还不会说话,只在月季怀里挣扎着要往地上站,月季拗不过他只好放他下来:“去瞧瞧妹妹漂不漂亮。”   高兴听了果真趴在炕头上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望着沈宁,很是开心的样子。偶尔拍着手咿呀两句大人们听不清的话。   月季摸着儿子的头感慨:“这下好了,你又有了一个,我们高兴就不愁没伴儿了。”   二人正说着话,听到外面传来远山哥和苏拂扬的说话声。   “这药是我刚配好的,熬好了给嫂夫人下奶。”   “多谢了。”侯远山恭敬地应着,但心里对苏拂扬却有些不是滋味儿。当日他一见面就说什么大出血的话来,谁曾想这才几日他的小葭就真的出了事,虽说是有惊无险,但这两件事连贯在一起总让人心里不太舒坦。   不过因为妻子和女儿的命是他救的,侯远山也不好发作,只是面对苏拂扬时有些矛盾罢了。这人心肠不坏,但就坏在一张嘴上,当真是得罪人。   屋里的高兴听到声音颤巍巍的往外走,月季赶紧跟上去,转而又对沈葭道:“得,你自己先歇着,我们这小祖宗刚会走几步,如今根本闲不住,我得看着他去。”   沈葭笑着点头:“快去吧。”   见月季走了,她低头吻了吻女儿的额头,突然也幻想着将来女儿在地上跑来跑去的模样,当真是美好极了。   而这边,高兴出了屋子便迈着小碎步子跟着离开的苏拂扬望着南隔壁跑去了。   月季见了忙追他:“你这孩子,往哪儿跑呢,不是说了要来看妹妹吗?”她这儿子说话晚但是走得早,如今走路都是半跑着,比一般的同龄孩子要稳当许多。   苏拂扬到了自家门口,突然转过身来,蹲下来望着跟在自己后面的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想让哥哥带你去玩儿吗?”   月季心里暗翻白眼儿,这么大个人了自称哥哥……   “兴儿,咱们回家好不好?”月季柔声哄着。   高兴却好似没听到一样,只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苏拂扬瞧,突然又上前两步抓住了他的衣摆,倒像是顺着腿肚往上面趴的架势。苏拂扬看他可爱,忍不住就想伸手捏一捏。   月季只知道村里来了俩男人,但到底不相熟,又担心儿子,忙上前将儿子护在怀里,对着苏拂扬歉意的笑着:“小家伙顽皮,您别介意。”   苏拂扬的手半僵在空中,心里有些不爽,他又不是要欺负他,至于这么把他当偷小孩儿的贼人看吗?   林靖宇担着柴火回来,望着苏拂扬身旁的妇人,目光落在她眼角那片蝴蝶般的红色胎记上,面上透着难以置信的惊愕。好半晌,才颤声唤了一句:“月季姐姐?”   陌生的男音让月季整个人一愣,随即扭头看过来,面露困惑。这男人一上来便叫她姐姐是什么意思,想占她便宜也不带这样的吧?   见对方没有认出自己,林靖宇不免有些急切:“月季姐姐,是我啊,我是阿宇!”   “阿宇……”月季喃喃了一句,渐渐想起了遥远到好似上一辈子的事儿,曾经的记忆一段又一段地浮现在脑海,脸上的表情也跟着那些回忆变了又变,最终眸中含了泪水,惊喜地看着跟前这个高大俊逸的男人,突然扑过去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又忍不住拍了两下:   “阿宇,你真的是阿宇?”   林靖宇也没想到在这样的地方能遇到故人,连连点头:“月季姐姐,我是阿宇,我真的是阿宇。我以为你和南歌姐姐都葬送在那次大火中了,没想到南歌姐姐活着,月季姐姐也还活着。”   说到这里,他的眼眶中已经凝上了一层雾气。   月季擦了擦眼角:“这一眨眼的,你都这么大了。我记得当初你离开那会儿才五岁,不过这么高吧。”她说着在自己腿间比了比。   “那时候你爹娘派了人来接你,你才刚出了府,姑娘便抱着我哭了许久呢。那几日夜里她都不肯一个人睡,说做梦老梦到捡你回来的那个胡同,看到你被人欺负。对了,你见过姑娘了吗,她也还活着,都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了呢。”   谈起这个,林靖宇神色黯了黯:“见过了,姐姐生下了一位公主,如今皇上待她很好。”   月季叹息一声:“姑娘总算如愿了,小时候便总盼着将来能嫁给殷王,后来公爷被人构陷,整个国公府也垮了。这些年我颠沛流离,以为自己是唯一活下来的那一个,若非前些日子皇上昭告天下为公爷伸冤,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原来姑娘一直都活着。”   林靖宇鼻子酸了酸:“这里说话不方便,月季姐姐随我去家里喝杯茶吧。”   月季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在大门口说了这么多,她真是高兴坏了,说话竟忘了避讳。   见门口的人走了,沈葭方才缓缓从自家院子里出来。她本是出来上茅房的,却没料到听到这样一段对话,一时间云里雾里的。   想着方才月季的话,沈葭不由拍了拍脑门儿:“以前月季同我说过她的身世,只说她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后来那户人家落了难,全家失了大火,她因为当时恰巧在庄子里养病,这才幸免于难。是了,我当时怎么没想到那场大火便是楚国公府呢?”   沈葭虽是不受宠的庶女,但偶尔会出门拿做好的刺绣换些米面,因而并不是没出过家门的。十多年前楚国公谋逆,被先帝下令火烧全府的事她是知道的。不过怎么也没想到,月季竟然便是国公府里的丫鬟。   只是,这林靖宇是怎么回事?听方才的意思,他应当也曾住在楚国公府,可又因何做了钟楼的弟子呢?   她始终觉得林靖宇当日唤远山哥为师兄,必然是另有隐情的。   沈葭揉了揉脑袋,刚生完孩子连脑子都不灵光了,什么也不会思考。   她摇了摇头转身回屋,一时间倒是忘了自己出来是做什么的。   **********   月季自见了林靖宇便直接回了家,直到侯宁洗三这日,沈葭方又见了她的面儿。   这日傍晚,家中的客人都散了去,沈葭惦记着之前的事,拉了她在屋里说话。这才又谈起了林靖宇的事:   “时至今日。凭着你我之间的交情,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有些事不妨说与你听。还记得我曾跟你说过的身世吗?我没有骗你,我的确是大户人家的丫头。只是有一样我没说,那户人家不是旁的,正是十多年前因谋逆罪被先帝一道圣旨葬送火海的楚国公府。”   沈家听的微微一愣,心里却早已惊涛骇浪,果然是如此。十多年前楚国公府的那场大火,百余口人没了骸骨,整个镐京城没有人不知道的。   前些日子新帝找到当年摄政王诬陷楚国公一家的罪证,为楚国公一家正名。同时还公告天下曾经的殷王妃、现如今的皇后娘娘正是劫后余生的楚国公独女,自幼便与之定下婚约的楚南歌。   这个消息公布下来后,顿时成了百姓们茶钱饭后的谈资。   据说皇后娘娘也是被钟楼救下的,据说皇后是为了洗刷全家灭门的冤祸重新回到了皇上的身边。   据说帝后恩爱有加,据说皇上曾当着众文武百官的面立誓,此生只携手皇后一人,永不纳妃。   有些事一传十十传百的散播开来,自然便有了不同的版本,那些不知道真假的故事充满着传奇的色彩,倒也让人心向往之。   “那你和林靖宇……”沈葭仍是不太明白,如果月季是楚国公府的丫鬟,那林靖宇的身份又是什么?她记得楚国公便只得楚南歌一个女儿,并无其他子嗣,偏又叫皇后为姐姐,实在让人不甚明白。   月季又道:“他是皇后娘娘从胡同里捡回来的,后来被楚国公收为义子,五岁那年被失散的家人找到离开了国公府。他与皇后娘娘姐弟情深,楚国公府那件事后一心以为姐姐死了,带着怨念拜入钟楼楼主高继为师,誓要杀了先帝为姐姐报仇,谁又想到……”   月季苦笑一声:“谁又想到殷王府来历不明的殷王妃正是他苦念多年的姐姐。而造化弄人的是,他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险些害了姐姐。如今真相大白,他自觉无颜面对,这才辞官归隐,远离朝堂。”   沈葭心里感叹一声,这还真是造化弄人。不过,谁又想到这其中会不会有其他的阴谋呢?   皇后和林靖宇都师出钟楼,算得上是远山哥的师弟和师妹了。高继作为师父不可能对弟子的底细一无所知,可姐弟俩同拜他门下,这么多年却久久未曾相认,谁又敢说这不是高继故意的。   他一直隐瞒着不说,是害怕他们姐弟相认会浇灭心中的仇恨吧……   借着他们姐弟俩的仇恨,企图扰乱朝堂,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所在了。   若真如此,当时林靖宇谈及钟楼时的那抹恨意便不难解释。   远山哥是高继的杀人工具,这对姐弟又何尝不是他企图颠覆天下的两颗黑白棋子。   不过好在邪不胜正,如今他和先帝同归于尽,殷王登基,这天下只会比以往更加繁荣。   沈葭看着怀中熟睡的女儿,又觉得满心幸福,很快把那些不开心的抛诸脑后。   朝堂于她来说太过遥远,她并不愿去多想,只愿留在这小小的村子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如此便是幸福。   *****   月季离开后沈葭只觉得困倦,便抱着女儿迷迷糊糊中睡熟了去。   醒来的时候却见远山哥正坐在自己的身边,目光柔情的看着她们母女俩。一旁的女儿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似是对这新奇的世界还未看够。   沈葭懒散地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望着他:“远山哥盯着我做什么?”   侯远山笑了笑:“饿吗,看你睡的香,我不忍心叫你,咱们安安都醒了呢。”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拇指肚去碰女儿的小爪子。   三日大的小孩子小手精致娇小得仿若稍一用力就会被折断,侯远山的手指一放过去,俨然变成了庞然大物。   沈葭怕他的手太粗糙,伤了女儿娇嫩的皮肤,伸手把他拿开:“这会儿刚起还不饿,便待会儿再吃吧。”   侯远山应了声,也和衣在她们母女的外侧躺下来,单手执着头,含情脉脉地望着母女两个。   这几天他一直觉得自己在做梦,不知不觉间他便做了爹爹了,美得让人觉得不真实。他都还没想好该怎么当一个父亲呢。   这时,躺在两人中间的小侯宁裹了裹那张小嘴,突然张口哇哇地哭了起来。   沈葭见状也是一急,只当是饿了,忙褪了半截衣衫喂奶水给她吃。可不知怎的,起初她还吃上几口,后来仍是哇哇地哭着。   这下沈葭急了:“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说哭就哭,也不会说个话儿,倒让我猜不出什么意思。”   侯远山也有些不知所措,他还从没带过这么大点儿的孩子呢,自是半点儿经验也没有。   夫妻俩正急着,突然想起当初袁玮和袁琦那会儿,沈葭眸子亮了亮:“莫不是发了水?”   她说着,伸手在女儿垫的尿布下面探了探,“扑哧”便笑了:“果然,这小丫头是嫌这湿漉漉的难受呢。”   侯远山跟着松了一口气,忙下了炕取来新的尿布递过来。对于换尿布这个事,因为给袁琦和袁玮做过,沈葭倒是轻车熟路,很是容易的。   待一切收拾妥当了,沈葭再来喂女儿吃奶时,小丫头顿时安分下来,只大口大口的吃着,再不哭闹了。   沈葭瞧着不由想笑,果然,照顾小孩子还得摸着她的脾气来。也幸好今日是猜出来了,否则可真是要把人给急死。   她怜爱地吻了吻女儿的额头,忍不住叹息一声:“当个娘可真够累的。”   侯远山一直盯着侯宁大口大口吃饭的那处,不由咽了咽口水:“当爹,也很累的。”不是累,是委屈才是。平日里那地方可是他一个人的,如今都有人跟他抢了。   他这般想着,不由将目光放在了另一处还未曾被女儿动过的地方,再次咽了咽口水。   沈葭瞧出了他的意图,不由嗔他一眼伸手护主:“不许胡来,奶水才刚下来,你可不能跟我们安安抢吃食。”   侯远山却已经翻过了床里侧,整个人半趴了上来,柔声哄着:“好娘子,我只一口便好。”   从八月份他离家前往镐京,到如今已经有半年的时间了,他都还未曾尽兴过,如今孩子倒是生了,可还要坐月子,侯远山早就有些熬不住了,只想着今日能稍微过过瘾也是好的。   沈葭也知道他的难处,当初因为怕伤了孩子他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一时冲动伤了她,因而这段日子少不得要隐忍着。他以前总是欲求不满的样子,如今这般她自然也是有些心疼的。   犹豫了一下,她的脸微微红了:“那你……就,就一口。”   沈葭松了口,侯远山顿时喜上眉梢,再不顾旁的,只满口应下来俯身趴了下去……   沈葭盯着上面的房梁子,有些无语望天,她竟有一种养了两个孩子的错觉。果然,人家说男人窝在女人怀里时就像个半大的孩子,那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   四月中旬,沈葭坐完月子的时候,前往边关给沈津锡送信的李进总算是策马归来,率先来了沈葭这里禀报。   “小的初到那会儿世子在外面正与胡人打仗,因而耽搁了不少时日。直到亲自将娘子的信交于世子,这才急急赶回来禀报。”   沈葭点了点头,轻轻晃动着睡着了的侯宁:“我哥哥可曾说了些什么?”   李进道:“世子说待边关战事一定,他会回去处理这些事的。只是如今边关不稳,他近段日子还有些抽不开身。”   “自然是国事更为重要。”沈葭很是体谅地道了一句。   李进看着她怀里的女儿,不由道:“没想到娘子已经生了,倒是未曾来得及禀报世子,他若是知道了,定然也替姑娘高兴。”   沈葭笑了笑,转而将八仙桌上准备好的碎银子递了过去:“你跑这一趟也辛苦了,这些便权当是安慰你奔波之苦。虽然不多,但也算一点心意。”   李进受宠若惊地推拒着:“这万万使不得,娘子如今生活不易,小的岂敢……”   “拿着吧,就当全了我的一番心意。”   听沈葭这么说,他这才一脸感激的应下来,双手捧着接下。见里面沉甸甸的,心里倒是格外高兴。   他们这种被人差使的,为的可不就是这些了吗?不过,他以后会愈发尽心尽力也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端午安康!这章够肥吧?   -----   感谢这个月所有投雷的小仙女们,爱你们呦~   Rivvi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03 16:58:11   Rivvi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03 16:59:15   Rivvi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03 17:00:30   Rivvi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07 20:46:23   抹茶苏m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16 17:01:10   抹茶苏m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17 10:54:36   抹茶苏m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17 10:54:35   抹茶苏m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18 11:28:12   抹茶苏m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18 11:28:22   Rivvi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20 06:11:00   23072149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20 13:27:17   23492955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7-05-21 06:42:46   KOKIA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21 10:35:34   Rivvi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29 06:48:30 ☆、第76章   镐京城, 楚王府   楚王妃听完陈源的禀报, 一张脸顿时拉了下来。眸中闪过一丝阴狠:“这个袁来春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耍滑头,如今皇上已然赐婚,堂都拜过了, 又凭空冒出个乡下的糟糠之妻来,这可是欺君的死罪!”   陈源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出,犹豫了一下才又壮着胆子继续禀报:“除了这个还……还有一事。”   楚王妃早已听得烦闷不已,伸手揉了揉额头,才又继续问:“还有什么事?”   陈源道:“小的在姑爷的老家看到了二, 二小姐。”   楚王妃神色一变, 又追问了一次:“你可看清楚了?”   “回王妃看清楚了, 的确是二小姐,而且还大着肚子呢, 好似在村子里嫁了人,算算日子只怕这会儿已经生了。”   楚王妃冷笑一声:“把家里搞得一团乱,她却在外面嫁人生子, 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她说着又看向陈源:“你做的很好,我稍后自会重重地赏你。   ”   陈源顿时喜不自胜, 忙跪了下去:“多谢王妃恩典!”   楚王妃点了点头, 冲他挥挥手:“先下去吧。”   陈源退下之后, 楚王妃又派人唤了女儿女婿过来。   今儿个恰值朝廷休沐, 袁来春和沈菀正在房中亲热着,如今被人叫了来,自然有些扫兴, 但当着楚王妃的面,谁又敢摆脸色,两个人也少不得一副欢欢喜喜的样子走进来。   “母亲怎的这时候唤我们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沈菀说着直接扑进王妃怀里撒娇道。   袁来春则是规规矩矩的行礼:“小婿见过岳母大人。”   楚王妃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转而宠溺地推着怀中的女儿:“你这丫头,都嫁了人还不成个体统,你且好生坐着,母亲有话要问问他。”   这时有人搬了绣凳过来,沈菀只好上前坐着,却又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母亲有什么只管问便是,怎还搞得这般隆重?”   王妃并未再看女儿一眼,只清冷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跟前的女婿。一身青褐色绣蝠纹长袍,腰间那条嵌了白玉的黑色腰带还是女儿亲手绣给他的。这男人模样生得好,身材欣长,面色白皙,眉清目秀,瞧着倒像是玉树临风,谦谦君子的模样,谁又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袁来春被楚王妃盯得脊背一凉,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只规规矩矩地再次拱手施礼:“不知母亲有何事吩咐小婿?”   楚王妃盯着他的目光仍未移开,翕唇不语。   袁来春求助地看向了沈菀,眼见丈夫在母亲异样的目光下站了许久,沈菀心生疼惜,不免开口求情:“是啊母亲,你若有什么话便直说吧。若是,若是夫君哪里做的不好,还望你能指点一二。”   楚王妃无奈的睇了一眼如今仍一门心思扑在丈夫身上的女儿:“你这会儿还念着他,为他说话,却不知他待你又有几分真假。”   袁来春心上一颤,隐隐猜到了什么,正欲开口,却听楚王妃突然厉声呵斥一句:“跪下!”   她这一生喊得极具威严,唬得袁来春当场跪在地上;沈菀也是脸色惨白,双唇隐隐颤抖着。她都已经好久没见母亲生气成这个样子了。   楚王妃随之站起身走过来,居高临下的望着自己脚边的原来春:“我今日便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的家中还有哪些人?”   袁来春心里咯噔一下不由抬袖擦了擦额上渗出的汗水:“回,回母亲,小婿家中尚有父母在世,又有一位兄长和尚未出嫁的妹妹、仍在私塾念书的小弟。”   “哦?可还有旁的?”   “没……”袁来春话未说完,又听楚王妃警告道,“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最好想清楚了再答,让你自己说也算是给足了你面子。”   袁来春心上颤了颤,听楚王妃这口气,月娘的事她当是知晓了的。他才刚让陈源往老家送了些银两,这边王妃便将他家里人摸了个清楚。让人不得不怀疑,他一直信任的陈源只怕是楚王妃的人。   这个妇人,自始至终便未曾信过他,还处处提防着呢!   “怎么,剩下的人想不起名儿来了?要不要我来帮你提个醒儿?”   “不,小婿记,记得。”袁来春说着一咬牙继续道,“小婿家中尚有一房妻室并一双儿女,如今应当已满周岁了。”   “咣当”沈菀刚接过婢女递来的茶水,还未喝上一口便尽数洒在了地上。却见她双目含泪,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你说什么?”   他家中还有一房妻室……那她呢,她算什么?妾吗?妾即是奴,她堂堂王府嫡女岂可与他人为妾?   “母亲……”沈菀红着眼圈望着跟前坐着的楚王妃,一颗心隐隐揪痛起来,为什么会是这样?她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为什么突然让她知道这些?   沈菀自幼都是被楚王妃娇宠着的,如今见女儿这般楚王妃自然心疼。但也知该借着此事让她成长起来,便硬着一张脸斥道:“这会子你知道哭哭啼啼了,当初母亲怎么说来着?让你把他家里人摸仔细了再求皇上赐婚,你偏要信他一面之词。如今知道那些都是花言巧语了吧?”   沈菀本就觉得自己委屈,如今被母亲这么一训斥,眼睛顿时红成了兔子,只低低的哭泣起来。   楚王妃无奈地叹息一声,转而看着地上跪着的袁来春:“事已至此,你总该给我们个交代,否则这事若是传到皇上耳中,你让我们堂堂皇室之女为妾可是大逆不道!隐瞒妻室更是欺君的死罪!”   袁来春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来,忙将头垂的更低了些:“母亲饶命!孩儿家中是有妻室,可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婿心中是不愿的。”   沈菀此时却已气的站起身来,哭啼啼的上前对他踢了一脚:“你这会子又说这个,当初我问你时你又是怎么答我的?我堂堂王府郡主无端端成了你的妾氏,你又如何对我交代?你是不是……瞧上了我的身份,想得到父王的提携才娶得我?”   她说着,又是一脚踢了过去。袁来春顺势抱住她的脚踝:“菀儿,你听我说,我对你才是真心实意的。纵然我对你隐瞒是我的不对,但你又怎可冤枉于我?你我初次相见之时,我也并不知你的身份啊。”   沈菀想了想,的确,她第一次见袁来春时还未曾和左临棋和离,而且那时候因为没了孩子整日疯疯癫癫的。她的疯病也还是袁来春给医好的呢,后来她渐渐发现这男子不仅气度风雅,学识也是极为渊博,这才不知不觉间动了心。   想到她病好了以后二人红.袖添香的画面,沈菀的心也跟着软了下来,挣扎着收回自己的脚,哭啼啼的扑进母亲怀里:“可是,我该怎么办?母亲,我不要做妾!”   楚王妃拍着女儿的后背,神色阴沉:“我堂堂王府嫡女,自然不可与他人为妾。不说旁的,总还要顾忌些我们王府的颜面。”   她说着,转而看向袁来春:“我有个想法,你若是从了,这件事我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你和菀儿也依旧可以琴瑟和鸣,而王爷也还会待你如初,让你仕途风顺无阻。”   袁来春顿时瞧见一丝希望,忙道:“母亲有什么吩咐,只管说了便是,小婿定当遵从。”   楚王妃满意地点了点头,怜爱的为女儿擦去泪水:“你颇懂些医术,自然知道我们菀儿自上次落胎之后便没了孕育子嗣的可能。如今你家中既有妻小,便将那男婴养在我们菀儿膝下,对外便说是你们生的。至于那婆娘,只一纸休书打发了了事,念在她一个妇道人家孤苦,又替你生了儿子,那个女儿便仍留在她身边,为她养老送终。”   袁来春眸中闪过一丝犹豫,他纵使娶了沈菀,却也从未想过会休弃月娘的。毕竟,那也是他真心喜欢的姑娘。   当初他初入镐京处处碰壁,接近沈菀本就是为了仕途,若真算起来,这个刁钻任性的千金小姐又哪里及得上月娘的十分之一?糟糠之妻不下堂,他还一心想要将来给他的月娘荣华富贵呢。   至于沈菀,一个旁人不要的破履罢了,他哪曾愿意同这样的人过一辈子?娶她,不过是权宜之计。   “怎么,你如今不说话可是不同意?”楚王妃的神色越发凌厉了几分。   袁来春心上微颤,垂着头的眼珠转了转方道:“小婿,但凭母亲做主。”   楚王妃对他的回答很是满意:“既然如此,你只管回去写休书一封,至于旁的,便全交给我来处置。”   “是。”他顺从地回着,藏在袖中的手却不由得握紧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章突然觉得袁来春渣出新高度~ ☆、第77章   遣退了袁来春和沈菀两人, 楚王妃又唤了自己的心腹吴管事进来, 附在耳边一番言语。   吴管事听得一头雾水:“二小姐不在府中便不会对郡主有任何的影响,让她就此呆在外面岂不更好?若是回来了,怕是要给王妃和郡主添烦。”   楚王妃眸中闪过一丝阴狠:“让她就此待在外面未免便宜了她。我们菀儿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先是流产,后是和离,更甚至连身体都熬坏了。这一切的一切通通都要从沈葭的身上讨回来!”   她说完又继续吩咐了一句:“这件事万不可让王爷知道。”   自从如今楚王受到新帝的重用,就越来越不把她这个王妃放在眼里了。大小事务上处处与她作对便也罢了,还背着她四处寻找沈葭的下落, 看样子是对当年的事心存亏欠了。此事若让他知道, 她还哪里有对付沈葭的机会?   楚王妃的意思, 吴管事哪有不明白的,忙点头应了下来。   楚王妃继续吩咐:“找几个办事利落的, 莫让人发现了痕迹。到时候便同姑爷那乡下婆娘的儿子一同带回来。”   **********   转眼又到了的麦芒时间,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忙着割麦子,袁林氏家里也不例外。   因为袁玮和袁琦还小, 需要有人照看,月娘便留在了家中。   侯远山作为干女婿理所应当去帮助袁林氏家田里帮忙, 侯宁还小, 沈葭自然要留在家中照看 , 因而便同月娘一块儿待在了家中。   这一日大家都在田里干活, 侯宁、袁玮、袁琦三个小孩子也都在午睡。沈葭便和月娘二人在账房里做饭,打算待会儿去地里给他们送过去。   前段日子,原来春又着人送来了些许银两, 倒让袁家的生活改善了不少。今日早上月娘特意去屠户高耀家中买了猪骨头,如今打算配着冬瓜炖骨头汤。   而沈葭则是和了面在一旁烙着着鸡蛋饼子。   两个人各忙各的,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不知不觉便又聊到了袁来春的身上。   “二郎走了快两年,如今两个孩子也都大了。也不知他如今在京城会不会时时念着。”月娘说着,望着外面的目光悠远了许多。   想到袁来春这会儿可能已经同沈菀成亲的事情,沈葭的脸上顿时有些不太自然。   都已经这么久了,哥哥那边仍没有什么消息,也不知可曾办了没有,亦或是边关战事吃紧,尚抽不开身?她低低地叹了一声,不免为月娘和两个孩子叫屈。   她脸上的情绪也被月娘敏锐地捕捉到了,不免有些困惑:“小葭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我看你瞧着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沈葭回过神来,轻轻地笑了笑:“无碍,不过是想起来一些往事,如今倒也不愿提及。”   “对了,再过些时日不是干爹的四十五岁大寿吗?你们可曾想过如何操办?”沈葭又转移了话题说道。   谈及这个月娘想了想:“前段日子倒是同婆婆、大哥他们一起商议过,今年二郎往家里送了不少银两,到时可以大大的操办一回……”   这边,沈葭和月娘正在灶房里讨论着,而屋里的袁琦不知何时突然醒了。   她睁开惺忪的睡眼,伸出小拳头揉了揉,晶亮的眼珠骨碌碌着望了望周围,倒是不哭也不闹。   侯宁和袁玮仍在睡着,她一翻身坐起来。因为炕边上如今还放着一个绣凳,她便顺势踩着绣凳从炕沿上滑下来,一双脚颤巍巍地落在了地上。   袁琦平时走路并不甚稳当,但今日不知怎的,倒是顺顺利利的从炕上摸索着翻身下了来。   此时外面的太阳正毒辣着。小丫头还小,不知冷热,一下炕变踉踉跄跄地望着外面跑去了,一边跑着一边不清不楚地唤上一声“娘”。   她睡前的时候隐隐听到大家说要去割麦子。如今醒来又见身旁没有娘的影子。小丫头似乎是觉得娘亲应当是去地里割麦子了,下意识地就往着大门外面跑去。   村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袁琦其实是并未往田里去过的,如今也不知要去哪里,只出了门扭头向着北面跑去了。   苏拂扬拿着前些日子刚采好的药材去往县城里面换了些银两,如今才刚回来,被头顶的太阳一晒,顿时整个人汗涔涔的。他抬起衣袖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在心里暗骂一句:这个林靖宇,竟然让他顶着这么大的太阳去外面换银子,不知道被这样的太阳一晒皮肤是很容易坏掉的吗?   他正一味地抱怨着,忽然一低头,便见前方一个小丫头正踉踉跄跄地向着这边跑过来。后来似乎是跑得太快,又被脚下的石子一绊,竟然一不留神趴在了地上。   这一跤摔得不轻,疼的小丫头“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两只眼睛泪汪汪的,金豆子一颗又一颗的滑落,一副委屈哒哒的样子。   苏拂扬个人是很喜欢小孩子的,如今看到袁琦趴在地上哭,顿时心疼地跑了上去:“哎呦,这不是袁婶子家的小孙女吗?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苏拂扬只见过袁琦两次,也只是远远的望上两眼。因而对眼前这个丫头究竟是不是袁林氏家的并不十分确定,只是想着她既是从那个方向跑过来的,应该也不会差了。   袁琦是对苏拂扬一点都不熟悉的,但不知怎的,她原是极为怕生的性子,今日瞧见苏拂扬却是眨巴着眼睛不说话,身上的疼痛也忘记了。   过了好一会儿,小丫头才拍着一双小手欢快地叫了一声:“爹爹!”   苏拂扬顿时满头黑线……   “额……我不是你的爹爹。”他弯腰将袁琦抱了起来,随手拍了拍她衣服上的尘土。   袁琦好似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仍是兴高采烈地拍手叫着:“爹爹,爹爹!”   苏拂扬这下无奈了。   他记得袁林氏家的二儿子是上京赶考去了,而且这孩子是在他爹爹离开之后生下的,自当是没有见过爹爹的样子的。如今莫名其妙地唤他爹爹,这又让他如何消受得起?   何况他这亲还未曾结过呢,竟成了旁人的爹爹了?   想了想,他语重心长地纠正:“你应该就是袁琦吧,我不是你爹爹,我是你拂扬哥哥,你以后要叫我哥哥。”   “爹爹!爹爹!”袁琦好像没有听懂他的话一般,继续很是开心的叫着。   这下苏拂扬越发无语了,感觉自己有点对牛弹琴。   如今外面天气太热,他也不想站在这里同一个听不懂多少大人话的小丫头争论。于是对着她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袁琦趴在他的肩头,继续一声又一声的叫着“爹爹”。小丫头才刚会说话,只爹爹这两个字唤得最真,比娘叫的都要好。想来是月娘天天在家教导的缘故。   “你叫什么名字啊?”苏拂扬抱着袁琦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聊着闲话。但丫头毕竟还小,并不懂得怎么与人接话,只睁着圆鼓鼓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看着他,嘴里还喋喋不休的叫着爹爹。   媳妇还未娶,如今便得了个便宜闺女,苏拂扬的内心是崩溃的。   但又知道跟这样的小丫头理论定是理论不出什么的,索性什么也不说,只加快了步子打算赶紧将她送回袁家,否则被她这一通乱叫,他怕自己名声都要毁了。   到了袁家的大门口,他才弯腰将袁琦放了下来好了:“你家到了,赶快回家去吧,不然你娘可又该担心了。”   他说完继续往着自家走去,谁知小丫头又小跑着跟了上来:“爹爹,爹爹……”这会儿见爹爹要走,她已经急得想要哭了,一双眼睛泪汪汪的煞是惹人怜爱。   苏拂扬很是无奈:“我真的不是你的爹爹,你赶快回家去吧,你爹爹兴许这时候就在家里等着你呢。”   他说完继续扭头往前走,袁琦在后面张开了胳膊,呜呜地哭着:“爹爹,爹爹抱……”   苏拂扬本来就挺喜欢小孩子的,如今又见这丫头这般,不由得心软了。他叹息一声:“真是服了你了,走吧,我先带你到我家里去玩一会儿。”   他说着又重新弯腰将小丫头抱了起来,转而去了自个儿家里。   这下小丫头高兴坏了,继续拍拍小手,甜甜的叫着爹爹。苏拂扬忍不住在心底暗暗翻白眼。   苏拂扬家中药材比较多,他害怕小孩子不知事不小心给误食了,因而也不敢让她乱动,直接将她抱到屋里桌边的椅子上坐下:“你乖乖在这里坐着,哥哥一会儿过来找你,一定不能动,否则哥哥可就不要你了。”   袁琦好似听懂了一般,瞪着一双眼睛也不答话,乖乖巧巧的直看得苏拂扬忍不住在她小脸颊上亲了一口:“还真是个乖巧的小丫头。”   他夸赞了一句,转而去忙着整理院子里晒干的药材。   袁琦起初还规规矩矩的坐着,但等了许久不见“爹爹”过来陪她玩儿,顿时有些不大开心了。她调皮的踩着凳子爬到桌子上,又沿着桌腿摸索着从桌子上顺着爬下来。趔趔趄趄地也向着院子里面跑去了。   而这边,沈葭和月娘二人做好了饭,心想这会儿子袁玮和袁琦只怕都该醒了。月娘便打算唤他们起来先喂上几口,毕竟孩子小,不经饿。   谁知进了屋里刚睡醒的袁玮坐在炕上打着哈欠,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而他身旁,哪里还有袁琦的影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姐姐调皮一些~   谢谢“77”的营养液,爱你么么哒~(^з^)-☆ ☆、第78章   不过是一顿饭的功夫, 女儿却不见了踪影, 月娘顿时有些慌了。她整个身子踉跄了一下,幸好快速扶上了门框才不至于跌在地上。   沈葭正在一勺一勺往食盒里面盛着熬好的骨头汤,看到月娘这般不由急切的跑过来, 伸手扶住她:“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月娘着急地握住了沈葭的手:“阿琦不见了,方才还在睡着呢,这会儿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这小丫头才刚学会走路,怎么一声不响的就跑了, 会不会……”她说着有些不敢再往下想, 只觉得一阵慌乱, 心口剧烈地跳动着。   沈葭忙道:“别胡思乱想,兴许还没跑多远, 咱们分头去找找看。再者说了,村子里的人大都识得她,若真遇上了保不定就送她回来了。”   月娘心想也是, 时候应该不算太大,这会儿凭着小丫头的速度只怕也出不得这个村子。这般一想, 她方才稍稍放下心来, 急急地跟着沈葭一块儿分头寻找去了。   这边, 月娘和沈葭两个人急匆匆地四处奔波, 而苏拂扬的家里,小丫头正坐在屋里的圆木桌前津津有味的喝着一碗甜甜的绿豆汤。   袁琦一边喝着,偶尔冲苏拂扬甜甜地笑上几下, 露出一排雪瓷般闪亮的小奶牙,倒是一点也不认生。   苏拂扬托着下巴坐在小袁琦的对面,看她可爱的模样忍不住勾唇浅笑。小孩子的眼神最是纯净不过,让人瞧了心里舒坦。   屋子里正是一片祥和,从后山上砍柴的林靖宇突然挑了两担子柴禾回来了,看到闲坐在屋里的苏拂扬便道:“今日砍的柴多了些,我一个人拿不完,如今还有两捆在后面的林子里面堆着呢,你跟我一块儿去吧。”   苏拂扬正看袁琦喝绿豆汤看得起劲儿,又哪里肯去外面晒太阳,只摆了摆手:“还是你去吧,我是你的大夫,可不是帮你干活儿打杂的。不收你诊金都算是不错的了,你这会儿还来差使我,不行不行!何况,我这边还有个孩子要照顾呢。”   林靖宇这才看到正坐在屋子里津津有味喝着绿豆汤的袁琦,小丫头似是怕他一般,被他一瞧顿时不敢喝了,可怜巴巴的看着对面的苏拂扬,小嘴儿一撇一撇的,张开了胳膊道:“爹爹抱……”   苏拂扬赶紧过去抱住她哄着,又转而训斥林靖宇两句:“自己长的吓人就别出来蹦哒,都吓着孩子了。”   林靖宇懒得理他,只回味着小丫头刚刚那声“爹爹”,心下困惑,这苏拂扬是妙神医的关门弟子,尚未娶妻,何时冒出来一个这么大的女儿来?   他微微蹙了蹙眉头:“这是袁婶子家的小孙女吧?”他平时与村子里的人都不常打交道,这小丫头也没什么印象,因而他并不十分确定。只知道袁林氏家中有一个小孙女儿,该是和这女娃娃差不多的年纪,方才这般猜测了一下。   苏拂扬道:“就是那个小丫头,估计这会儿他们家的人都去地里面割麦子了,倒是把她给留在了家中,方才我去县城里买药回来,看到她一个人往外面跑,便顺势给带回来了。这么小的孩子若是跑远了,被人牙子给抱去卖了可就不得了了。他们家现在忙,我们照顾一会儿也是应当的。”   林靖宇轻轻嗯了一声,倒是没有再提让苏拂扬去帮他挑柴的事情了。   林靖宇默默将干柴堆在墙角处,转而又折回去,打算把剩下的那些干柴也挑回来。   刚出了家门便听得一声急切的呼唤:“林靖宇。”   林靖宇身形微微顿了顿,随即转过身来,看到那人是沈葭时神色神色微微闪过一丝异样,随即轻轻笑了笑:“嫂子有什么事吗?”   沈葭此时满头大汗,她将大半个村子都问过了,都说不曾见过这小丫头,如今也就只这么一家还不曾寻过,便想着过来瞧一瞧。   如今看到林靖宇,便急切的问道:“我干娘家的孙女阿琦丢了,不知你和苏拂扬两个可曾看到过她。   林靖宇眉头蹙眉,随即道:“我家中倒是有一个小丫头,兴许便是你所说的阿琦吧。嫂子可以进去瞅瞅。”   沈葭一听急切的便跑了进去,却见那小阿琦此时还在喝着那一小碗绿豆汤。小丫头看到沈葭跑过来,微微扯了扯嘴角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随即将手里的绿豆汤放下来,张开了胳膊求抱抱。   沈葭慌忙上前抱住她,在她额头上亲了亲:“你这小祖宗,可是要把姑姑和你娘亲给急死,整个村子都要跑遍了,却没想到你竟跑躲在这里。”说着又忍不住在她的小pp上轻轻拍上一下。   这时月娘也已经赶了来,看到女儿安然无恙,突然便扑过来哭上了:“你这孩子怎么一声不响的便跑了,诚心吓唬你娘是不是?”   袁琦毕竟还小,如今被自己娘亲哭声一吓,下拉几下嘴角,突然哇的一声也跟着哭了。   她这一哭,可是让月娘给吓坏了,不得已只能柔声哄着,好容易才将小丫头给哄得止了哭声,她这才转而看向了苏拂扬,寻求一个解释。   苏拂扬便将遇到袁琦的经过给说了一通,月娘听后则是一阵感激,对着苏拂扬千恩万谢。也幸亏孩子是被他给抱了回来,若真是跑出去被人抱走,那可就危险了。   当然,小丫头一直叫爹爹的事苏拂扬没说,毕竟说出来倒像是自己占了便宜。可天知道,他还觉得亏大发了呢。这一声爹爹,让他觉得自己老了好多呢。   不过,苏拂扬瞧见月娘却终于知道这小丫头如何长得这般好看了。   *******   经此一事,袁琦和苏拂扬的关系突然变得亲切了起来。大人一不注意,小丫头便迈着小腿儿往苏拂扬的家中跑,后来干脆还带了自己的弟弟一同前往。   一时间,这姐弟俩成了苏拂扬家中的常客。   对此,苏拂扬是有些欲哭无泪的。有了这两个见什么都往嘴里塞的搅事虫,他那些宝贵的药材都要捂得发霉了!   即便这样,有时候藏得不够严实的宝贝仍是会被他们姐弟俩给翻出来,抖落一地。有一次,甚至把他珍藏了许多年的千年灵芝给扔进了水盆子里,若不是他早早发现给拯救出来,他哭都没地儿哭去。   苏拂扬觉得,他长这么大难得遇上这么一对儿克星。可偏偏这样小的孩子,他还打不得,骂不得,更是说不得……   还没这么憋屈过呢!   ********   时间一天天的过着,转眼间便又入了秋,天气也日渐凉了下来。   这日夜里用过晚饭,侯远山一家三口便相继上了炕休息。   沈家喂女儿吃过奶水,侯远山也跟着得了些便宜,这才一本满足的躺在自己的位置上。   望着两人中间的女儿,他伸出食指点了点女儿的脸颊:“眼看着便要入冬了,我寻思着这两日去山上一趟,看看有什么好的东西猎了回来,将来给我们安安做个披风,也免得冻着了。”   打猎毕竟危险,沈家并不甚支持他,便道:“咱们家现在有锦绣阁的收入,也不缺银子,直接买了来也是一样,何故还要自己去打呢?锦绣阁的铺子都是你一人在照看,也够辛苦的了,如今又想去打猎岂不是给自己找事儿?”   以前是迫不得已才去打猎糊口,可现在沈葭觉得根本没有去冒险的必要。当然是平安最重要。   侯远山却道:“这是咱们的第一个孩子,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然要尽些力,没准儿还能打了好东西给你做件氅衣呢。”   “可是……”沈葭有些犹豫,她实在不想他冒险。   侯远山突然越过女儿将妻子抱在了怀里,低头亲亲她的额头:“放心吧,我会小心谨慎的。打猎这么多年不是也没出过什么意外吗?再者说了,如今有你和孩子,我自当比以往更加谨慎才是。何况,许久不曾上过山,我也想活动活动筋骨。”   听他这么说了,沈葭也不好过分阻拦,只又谨慎地叮嘱了一句:“那你一定不能往那深山里进,毕竟那地方常有野兽出没,还是很危险的。” ☆、第79章   见她关心自己, 侯远山只觉得心里一阵舒坦, 又吻了吻她的唇,将她抱得更紧了些:“这是自然,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一定不让你担心。”   夫妻二人又说了几句,紧接着便纠缠在了一起,上演一场颠鸾倒凤的缠绵大战。   *********   第二日,侯远山早早地用罢了早饭,便带上自己的家伙望着山上去。临走前沈葭又少不得千叮咛万嘱咐一番, 方才放了他离开。   如今只剩了她和女儿在家, 沈葭有些担心侯远山的安危, 也想不到什么打发时间的事情干,索性便带了女儿去隔壁找袁玮和袁琦姐弟两个一块儿耍玩。   袁玮和袁琦虽说还小, 但对于侯宁这个小妹妹还是发自内心的亲切。两个人围在侯宁的摇床跟前,这个摸摸小手那个亲亲小嘴儿,瞧上去倒是很是宝贝的样子。   沈葭和月娘她们在一旁看着, 禁不住都有些想笑。   大人们一边看着孩子一边坐在月娘的房里做刺绣,顺便说上些闲话, 不由得便聊到了高浣的身上。   “浣姐儿只怕再过些时日也要有了呢。”沈葭突然调侃道。她觉得来生大哥在这件事情上还是挺努力的, 不说别的, 单从高浣每日里的气色来看, 沈葭也知自己是没有瞧错的。   高浣被她说的一阵脸红,不由得嗔了她一眼,倒也不说话, 默不作声的做着自己的绣活儿,只当作听不见。   月娘在一旁瞧着弯嘴笑了:“你倒是有功夫说别人,自己抓紧生一个让安安有个伴儿,这才是正经呢。”   几个人闲话家常,不知不觉间一天也就过去了。   到了黄昏时分,侯远山还不曾回来,沈葭心里隐隐觉得不安,寻思着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谁曾想,随着天色渐渐的暗淡下来,侯远山仍是没有回来,沈葭顿时有些坐不住了。只觉得两个眼皮跳动的厉害,心口闷闷的让她觉得难受。   沈葭直等到夜深人静,村子里的人大都睡下了,侯远山还是没有一点消息。   怀里的侯宁也不知怎的突然间吃睡不下,一个劲地哭着,任凭怎么哄都不能让她安静一会儿。这让本就心思沉闷来沈葭越发心情烦躁起来。   因为知道沈葭的担心,隔壁袁林氏一家子也都还没有睡。侯宁一直哭闹,沈葭怎么也哄不好,嗓子眼看着都要哑了,直看得她一怎心疼,后来无可奈何只好请了干娘过来。   “干娘,我总觉得今日心口有些闷闷的,眼皮也一直在跳,安安也哭得这样厉害,你说远山哥会不会……”沈葭心乱如麻,已经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先别自己吓唬自己了,以前远山出去打猎也常有三两日才回来的时候,想必是被什么意外给绊着了,不过上苍保佑,定是不会出什么危险的。”袁林氏一边哄着渐渐消停下来的侯宁,一边劝慰着沈葭,自己心里其实也是七上八下的。   “真的吗?可是他明明是往山上去了,若三两日不回来,晚间又是住在何处?夜晚更有野兽在山林出没,他待在那样的地方岂不是更加危险?”沈葭怎么想都觉得干娘是在宽慰自己,毕竟待在山上三两日实在说不通。   袁林氏想了想:“我看不如这样吧,我先去叫来生喊着咱们村子里的人一起去山上找找看,说不定是天黑迷了路。你也别瞎操心,你若是着急上火,孩子吃奶都要变味儿了。”   沈葭如今为了远山哥提心吊胆着,一下子没了主心骨,哪里还能找到什么好的法子,便只好点头应下,感激地拉着袁林氏的手:“谢谢干娘!”   袁林氏怀里的安安已经不甚哭闹了,她重新把孩子递过去:“夜里外面不干净,安安还小别带着她出门,你且安生在家待着,一有了消息我立刻来通知你。若是觉得闷,我待会儿让浣姐儿和叶子过来陪着你。”   袁林氏说完见叶子点头应下,她这才起身往着外面走了。不多时高浣和叶子姑嫂两个便相携过来找她聊天。   叶子是个多话的,一直变着法儿地想哄沈葭开心。叶子知道她的心思,每每见她讲完了捧腹大笑,便也跟着微微扯上几下嘴角,勉强笑笑。   高浣看她心不在焉,便过来拉了她的手道:“来生哥唤了不少人一起往着山上去了,又因着你的身份,他们定然会竭尽全力。你也不必过于担心,纵使把山上寻了个遍,也定是要找到远山哥的。”   叶子也跟着道:“方才我听说连附近的几个村子都惊动了呢,薛知县还派了衙门里的人去找,如此大的阵仗,定是能让远山哥安然无恙的。”   沈葭点了点头,扭头看着已经渐渐安静下来快要睡着了的女儿,心思也终于稍稍定了些。   月儿静静地挂在天边,偶尔被天上的乌云遮挡下来,使得整个村子都暗淡了不少;过了一会儿又拨开乌云探出头来,一时间倒显得有些明灭不定。   月落日升,天也渐渐的亮了起来。   杏花村隔壁村子里的男人们将村子附近的山都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侯远山的下落。   袁来生灰头土脸的过来看望她:“能找的地方都找了,我们……”看着沈葭心乱如麻的模样,他这个做哥哥的一阵惭愧。   沈葭勉强笑了笑:“不怪你们的,我知道大家也都尽力了。来生大哥先回去歇一歇吧,都累了一夜了。”   “你放宽心,兴许……兴许他不在山上,而是去了别处呢?”袁来生实在不会哄人,说起话来别别扭扭的。   沈葭点了点头:“是啊,既然没有尸骨,自然是活着的可能性更大些。”   袁来生又说了几句方才回了家中,沈葭失魂落魄地坐在八仙桌前,里间侯宁醒来哇哇的哭声让她整个人越发烦躁起来。   她都说了不要出去,为什么他就是不听呢。如今可好,若是有个什么万一,她怎么办,安安怎么办?   乌云突然遮了明媚的苍穹,整个世界都黯淡了下来。天上一声声闷雷乍响,不多时竟跟着下起雨来,里间侯宁的哭声更大了。   沈葭只觉得一颗心都要碎了,她快速跑到里间将炕上的女儿抱起来,柔声的哄着,褪了衣衫喂她吃奶,方才让她渐渐止了哭声。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一滴又一滴打在屋门外的青石阶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尽数敲打在了她的心上。   她该怎么办?就这么干坐在家里等下去吗?   可若是不等,她还能怎么办?该找的地方都找了,连个骸骨都没有。若是被那山上的野兽……   沈葭鼻子一点点酸涩,眼泪也一颗颗的滑落下来,将怀里的女儿抱得更紧了些。   ******   如此又过了两日,沈葭实在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便抱着女儿去了隔壁的袁林氏家。   “什么,你要自己去找?”袁林氏听到沈葭这话,顿时吓得不轻,“你一个妇道人家,如何能去那等危险的地方?何况,大家伙儿都已经把山上搜寻了三遍了也没消息,你去了又能有什么结果呢?”   沈葭此时已经淡定了许多:“我想了想,或许还有个地方没找。”   袁来生看着她:“你说那深山里吗?不是我们不去,那地方是狼窝,实在太危险了,若远山真的在那里,只怕如今已经……”   “不管怎样,见不到尸骨我一定不会死心的。即便,即便是进了狼的肚子里,他的衣裳我也是要找到!”   “你,这……”袁林氏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袁来生突然道:“我去吧,你还要照顾安安呢,有个什么好歹可怎么好?”   高浣吓得脸色一变,可又不好说什么,只在一旁默不作声。她和沈葭的关系再好,可如今袁来生是她的丈夫,她又怎么能让他去那种危险的地方?何况……   她不由得伸手摸上自己的小腹,若最后剩下她们孤儿寡母可怎么办?   “不如,再等等吧。”高浣一番挣扎后,这般劝道。   沈葭却道:“我等不及了,如今只能暂且把安安托付给你们,若我真有什么万一,我……”   “你这说的什么话,那样危险的地方我不许你去!”袁林氏突然厉声呵斥,这也是她第一次以命令的口吻同沈葭说话。   沈葭此时却哪里听得劝告,只看了眼袁林氏怀里的安安,没有再说什么,径自转身走了。   “小葭!”袁家人急的追了出来。   沈葭刚一出大门,便见林靖宇立在外面,见她出来上前一步道:“我陪你去吧。”   沈葭微微一愣,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她和林靖宇实在没什么交集,甚至住在隔壁也几乎没说过话,可他却总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   当初生安安的时候是这样,如今又是如此。这让沈葭有一种怪怪的感觉,这个林靖宇看着她的眼神很特别,让她琢磨不透。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千古”的营养液,表白么么哒~   有没有快要高考的小仙女,记得放松心情,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恍惚间想到了当初的自己~ ☆、第80章   “这本就是我的家事, 又怎好劳烦你呢, 何况那地方确实危险万分……”   林靖宇道:“侯大哥怎么说也是我的师兄,我找寻他的下落也是应当的。何况,我林靖宇孤身一人无牵无挂, 又何惧之有?”   “可是……”沈葭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嫂子纵使不让我去,我自己也定是会去寻找的,既如此,倒不如你我二人相伴,也好有个照应。”   听林靖宇话说到这个份儿上, 沈葭自然不好再阻拦, 只感激的点了点头:“如此便多谢林公子了。”她突然觉得远山哥的师兄弟们都是好人, 若非钟楼出了高继那样的人做楼主,定然也是一派祥和, 受人拥戴的。   *****   因为有林靖宇的陪同,沈葭心里多少有了些底气,胆子也跟着大了不少。   沈葭跟在林靖宇后面, 想到他如此热心的帮助不由感动:“上次若不是你及时出现,只怕我和安安都要危险了, 一直想向你道谢却很少见到你, 如今你又为了我们一家人犯险, 这份恩情我和远山哥都会记在心上的。”   林靖宇原本默默在前面走着, 听到这话突然顿了步子转过身来,望着沈葭时目光柔和了许多:“你不必过意不去,我只是……想为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赎罪。”   他看着她的眼神怪怪的, 让沈葭浑身不太自在:“我们……以前认识吗?”   林靖宇神色微怔,随即笑了笑:“不认识。”   沈葭也觉得他们是不认识的,可为什么林靖宇看她的眼神总像是在看一个熟悉的人呢?   她正胡思乱想着,却听林靖宇又道:“你们所有的皇室千金当中,你与明玉公主相貌最为相似。”   又有一个说她和明玉公主长相相似的,沈葭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抬头望向他深沉的目光:“你帮我,跟明玉公主有关吧?”他的眼神太过真挚,又透着满满的亏欠与无奈,以前她不懂,但现在她好似知道了什么。   兴许,也是一段难以忘怀的过去吧。   林靖宇神色黯淡了几分,随即转过身去:“走吧,咱们争取能在天黑之前赶回去,这山上到了夜里会更不安全。”   沈葭盯着林靖宇的背影凝视了一会儿,倒也没说什么,加快了步子往前走。   到了正午时分,两人到了一片郁郁葱葱的林子跟前,再往前走便是野兽时常出没之地了。那地方,从来没有人敢进去过。   “林靖宇!”在他就要往前走时,沈葭突然唤住了他。   林靖宇不解的回头看她一眼。   沈葭犹豫了一下,上前一步道:“待会儿若是遇上了狼,你不必管我,只管跑就是了。只要你跑的比我快,想必就有生还的机会。”   林靖宇大脑嗡了一下,好似有一个熟悉的场景渐渐浮现出来……   “靖宇哥哥,你快些,比武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喧闹的大街上,一个女娃娃笑容绚烂的一边跑着,一边喊着后面的少年。后来她小脸儿微蹙,听了下来。   “怎么不跑了?”少年问她。   “靖宇哥哥,你以后一定要跑在我前面,这样如果有人追我们,他们就会先抓我,靖宇哥哥就可以找机会逃走了。”   林靖宇一双深沉的目光闪过一丝哀痛,只深深望了眼跟前的沈葭,没有再说什么:“走吧。”   他的表情有些怪怪的,沈葭顿时摸不着头脑,但也不便多问,只跟着他一起进了林子。   巍峨的山峰之上,本是阳光普照之地,可随着二人逐渐深/入,繁茂的枝叶挡了光线,周围一点点黯淡下来,好似一瞬间成了黑夜。   沈葭的一颗心逐渐悬了起来,警惕地环顾四周。   待走到林子深处,一直走在前面的林靖宇突然顿住了步子。   “怎么了?”沈葭佯装镇定的问,可那有些轻颤的声音仍是暴露了她此刻的紧张。   明知道是狼窝,可偏偏还硬着头皮走进来,自然是紧张的。   林靖宇凝神观察了一会儿,说话的声音很轻:“周围有野兽。”   沈葭顿时肃然起敬,她突然后悔答应让林靖宇跟着自己进来了。她要进来找远山哥无可厚非,可若是因此连累了人家,又如何让她过意得去?   她往后面看了看,出口那边如今也是一片黯淡,明显已经走到了山林深处,一时间进退两难。   就在这时,林子里传来一阵枝叶被风吹动的“婆娑”声,紧接着便有片片叶子落下来。沈葭不由得觉得背后一阵发凉,垂在两边的手不自觉攥紧,湿凉一片。   而林靖宇,此时也早已警惕的握住了腰间的剑柄,虽是准备一场激烈的搏斗。   “嗷~”一声摄人心魄的狼嚎传入耳边,沈葭整个身子颤栗了一下,整颗心仿佛要从嗓子眼儿里窜出来。任凭她当初如何斗志昂扬、天不怕地不怕的坚决上山来找侯远山,此时被这一声狼嚎震得仍是吓得有些退缩了。   害怕,是人的本能。   顺着那声嘶鸣望过去,却见身体左后方的一片黑暗之中,有一双深蓝色的眼珠子紧紧地盯着这边,那眼珠子凶狠异常,在黑暗之中发着明亮的光芒,宛若深夜里的两颗明珠,直看得沈葭和林靖宇脚下发软,身上吓出冷汗来。   那匹狼目不转睛地盯着沈葭和林靖宇二人,他们二人也满目惊恐的与之对视,一时间谁也没有动。   林靖宇拔出腰间的长剑,望着那凶猛之物心惊肉跳,眼看着那狼已经渐渐有了要窜跳过来的迹象,他突然拉上一旁的沈葭:“快跑!”   眼看自己的猎物就要飞走,那狼再次嘶吼一声,一跃前蹄从灌木丛中奔腾而出,以最快的速度追了过去。   眼看着狼就要追过来,沈葭顿时有些急了。她心下一横,对着林靖宇道:“你别拉着我了,我跑不快会拖累你的,你先走!”   “既然一起来的,自然要一起离开。我堂堂七尺男儿,莫非还要一个女人帮我挡命?”林靖宇坚决的说着,速度又快了几分。   前面的两人拼了命的往前跑,后面的狼也发了疯的追逐着,前后的距离却在一点点拉近。   沈葭急声道:“你再拉着我不放,我们谁也跑不掉!”   林靖宇一片迅速奔跑着,一边转了转眼珠,突然抬头看了眼头顶的树木,抓着沈葭腕部的手紧了紧,纵身一跃,施展轻功带着沈葭飞奔至树干上方。   就在他们二人飞奔而起的一瞬间,那狼已经赶了过来,恶狠狠地盯着二人,突然毛发竖起,愤怒的再次嚎叫了一声。   看着它凶恶的模样,沈葭坐在树上打了个寒颤。方才真是好险,再晚一步她就要被狼叼在嘴里了。   她见那狼卧在了树下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心虚的看向林靖宇:“它会不会一直等着我们不走了?”   林靖宇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们要赶紧再想法子才是。”   沈葭这才看到他此时早已大汗淋漓,俊逸的脸上竟是如同水洗过一般。她惭愧的低下了头:“对不起,是我太任性,给你添麻烦了。”   林靖宇左右看了看周围的环境,随即又将目光落在她脸上,认真道:“你心系木玦师兄的安危我自然知道的。何况,我既然答应随你一同前来,也是因为我怀疑木珏师兄可能真的在此处。毕竟,这林子是我们唯一不曾找过的地方了。”   沈葭点了点头,是啊,就剩这么一个地方了。可这里有狼群,远山哥若真的是到了此处,那还有命在吗?   二人正各自思考着,又听下面的狼嘶叫几声,紧跟着便又有四匹狼晃动着巨大的身躯向着这边走来,最终听在沈葭躲避的树下,用同样凶狠的目光抬头望着。   沈葭下意识的抱紧了树干,五匹狼,她若是就这么掉下去,只怕瞬间被它们撕扯的连骸骨都没有了。   林靖宇却不由得苦笑一声:“这么快就遇上狼窝了,看来,咱们要跟它们耗到底了。”   沈葭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不去看树下那十指圆溜溜的眼珠子,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自己浑身发软,稍不留神就有可能从树上栽下去。   这地方,未免也太可怕了些。   树下的狼嚎一声盖过一声,好像仍在召唤自己的同伴,不多时又来了两只,三只,四只……   树下的眼珠子越来越多,在黑暗之中格外渗人,沈葭都怀疑自己今日走不出这林子了。   就在这时,树下的狼群突然间分成两拨,整整齐齐的站立着,留出一条宽敞的道路来,侧目望着身后的方向。   林靖宇神色愈发凝重起来:“狼王要来了。” ☆、第81章   狼王……沈葭心里咯噔了一下, 若是狼王都被引出来了, 那她们俩还有命在吗?   额上渗出的汗珠越来越多,“滴答”一声低落下来,恰好落在其中一匹狼的脑袋上, 那匹狼抬起星亮的眼眸望了一眼,目光凶狠而又残酷,吓得沈葭哆嗦了一下。   这时周围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树叶被风吹动的婆娑声,紧接着又是一声连着一身的狼嚎。   这声音与旁的狼并不相同, 每叫一声都格外让人心惊胆战, 浑身都似要散了架, 汗毛也跟着立起来。   顺着那嚎叫声望过去,渐渐便有一双同样晶亮如珠的眼睛在前方的黑暗处缓缓向这边移动, 渐渐靠近。   沈葭也渐渐看清了它的样子,这匹狼的体格看上去比其它的还要小上一些,模样也不甚相同, 但那股凶恶劲儿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随着它的靠近,沈葭看得越发清楚了。大口张开, 露出一派尖利的獠牙, 眼中闪烁着凶光, 面部狰狞。   而他的身后, 却跟了一个形状似人的怪物。那怪物体格高大健硕,人面,长唇, 毛发呈红色,皮肤黝黑发亮,披挂着薜苈藤,带系松萝蔓,手里拿着一杆长竹棍,抬头望着树上的沈葭和林靖宇时突然咧嘴笑了笑。   这是……野人?沈葭在心里纳罕一声,眼睛不由瞪得老大。   这时,原本在笑的野人却突然神色严肃起来,举起手里的竹棍捣鼓着来袭击上面的两人。   那竹棍细长笔直,不停地拍打着树上的树杈子,直晃动得沈葭坐得都有些不稳了。   “怎……怎么办啊?”眼看着自己再过一会儿都要被那野人给扒拉下去,沈葭顿时慌了。若这么掉下去,那一群狼还会给她留活路吗?   林靖宇盯着那野人的动作凝视片刻,突然挥起手里的剑,只听“唰唰”几声,那竹竿便被他手里的剑一点点削断,落在地上。   野人手里的竹竿便短,顿时够不到了。沈葭正准备松一口气,谁知那野人又不知从何处得来一件又长又粗的铁器,再次举起来拍打二人。   被那铁器击中手臂,沈葭顿时疼的抱着树干的力道小了许多,身子颤巍巍着便向着下面跌去。   林靖宇见此忙伸手去拉她,而这一拉,手上唯一可以护命的剑也掉在了地上,落在那野人的脚下。   野人弯腰捡起那把长剑,很是好奇的左看右看,随即用力一掰,剑身断裂开来。   他丢掉手里的剑,又举着铁器戳向上面的二人,沈葭吓得闭了眼睛不敢去看。这时,她只觉颈后突然一麻,似是被铁器给击中了一般,整个人昏昏沉沉起来。随即抱着树干的手没了力道,整个人跌了下去……   在她快要失去意识的一刹那,她觉得自己好似落在了狼的身上,耳边传来一声嘶鸣,紧跟着不省人事了。   ******   当沈葭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她觉得颈后还在隐隐作痛。   她有些难以相信,落在狼群的手上,她还能活得下来吗?又或者,她……已经到了阴曹地府?   脑子里昏昏沉沉的,闪烁着无数颗模模糊糊的星子,让她有些睁不开眼睛。   这时,有冰冰凉凉的液体突然喂进她的嘴里,清凉中带着山泉水的甘甜,她下意识的大口咽了下去,全身上下好似都有了直觉。   强迫自己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熟悉得再不会忘记的面孔,那真挚而又焦灼的眼神让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待看了看黯淡无光的周围,她微微动了动唇:“我真的到了阴曹地府吗?”   侯远山一把将她扯进怀里,紧紧的拥抱着:“傻丫头,这怎么会是阴曹地府呢?有我在,黑白无常不敢把你带走。”   真实的声音回响在耳边,沈葭只觉得鼻子一酸,伸手回抱住他:“远山哥,真的是你,我,我不是在做梦吗?”她刚刚还在被一群狼和野人围攻,一觉醒来却看到了自己一直苦苦寻找的人,这一切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是你……救了我吗?”沈葭有些难以置信,远山哥再厉害也不可能对付得了狼群啊。林靖宇师出钟楼,身手肯定不差,可遇上那么多狼还不是一样无计可施?   说起林靖宇,她忙环顾四周:“对了,林靖宇呢,他有没有事?”人家陪着自己来找人,莫不要只她一个人活着才好。   侯远山道:“放心吧,他没事,在隔壁的山洞里躺着呢。”   “山洞?”沈葭微微蹙眉,环顾着四周黯淡的有些看不真切的环境,心中困惑,这儿怎么会有如此阴暗潮湿的山洞呢?远山哥又因何会在此处?   她正想着,洞口处却突然立了一个高大的人影,在那有些刺目的洞口处只知那人身形健壮,毛发细长。   沈葭想到昏迷前看到的野人,浑身不由哆嗦了一下,整个人缩进了侯远山的怀里。   野人望了她一眼,突然咧嘴笑了笑,露出一派发黄的牙齿,将手里的食物递了上去。   那是刚扒下来的动物内脏,鲜血淋淋,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传入鼻间,沈葭吓得一阵干呕,将脸埋得更深了些:“远山哥,我,我不要死……”   侯远山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别怕,他是……我爹。”   “??”沈葭惊得突然抬起头来,刚刚远山哥说什么?这个野人是……是……   她记得远山哥以前说过,他的父亲早在他五岁那年便死在深山里了,莫不是这近二十年来他一直都待在此处?   她的公爹,其实是个野人?   侯远山突然放开她站起身来,伸手接过那血淋淋的东西:“谢谢爹。”   那野人不知听不听得懂人话,只又咧了嘴笑笑,看向沈葭时目光比先前温和许多,随即转身走了。   望着那充满着血腥的东西,沈葭捂着嘴干呕起来,面色也一点点变得惨白。   这……如果真是公爹,那公爹给的食物她是不是再恶心也要吃下去?   侯远山却寻了一大片叶子将那东西放上去,转而道:“咱们都吃不惯生食,待会儿用火烤了来喂你。”   沈葭还觉得自己有些云里雾里,想到刚刚那外表狰狞的野人竟然是远山哥离散二十年的父亲,她就觉得不可思议。   这世界,未免太玄妙了些。   “身子好些了吗,我带你出去透透气,再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你。”侯远山道。   沈葭点了点头,在侯远山的搀扶下从大石块上下来。   出了山洞,周围的景象有些别外洞天。   周围全是郁郁葱葱的灌木,有山有水,有花有草,莺歌燕舞,雀鸟蝶飞。   野人正坐在石头上打磨着什么,沈葭一看便知是将自己从树上打落下来的物件,顿时又是一阵轻颤,攥紧了侯远山的衣襟。   瞧出了沈葭的害怕,侯远山将她拥在怀里:“带你去个不害怕的地方。”   *********   二人来到一片大瀑布前,只见瀑布像银河下泻,在山脚激起千波万浪,水雾蒙蒙,珠玑四溅。   侯远山拉着她在一旁的石头上坐下来,这才讲起了之前的事。   “那日我来山上打猎,追逐一只黑狐时不小心进了那林子里,后来遇上一匹狼,与之厮打起来,结果被野人救到了这里,这才发现那野人竟然是我爹。   他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不会说话,也不太能听懂我说话,但却对我很好。我想带他回家,他不肯,就只好在这里陪他几日,再想法子带他回去。”   “那些狼……好像很听公爹的话。”沈葭想到她昏迷前野人出现时的样子,沉思着说道。   侯远山道:“我想,那狼王应该与爹有些渊源。小时候曾听爹说过,他年轻时去打猎,从大虫口中救过一只小狼崽,养在家中四年才放回了山里。后来他在山上打猎每每遇险,那狼便会赶去救他。”   沈葭了然地点头:“那也就是说,公爹当年可能是被狼给救了,并没有死。”   “应该是这样,我怀疑狼王是曾经那匹老狼的孩子,它号令狼群格外凶猛,可面对爹时却很温顺。”   听到这里,沈葭的心里仍是震撼的。一个人与狼生活了这么多年,她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那,你怎么把爹带回去?”将近二十年了,生活习性早和外面有了很大的差异,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沈葭其实有些害怕若是公爹出去了,会同外面的世界格格不入。   侯远山幽远的目光往向飞流直下的瀑布,叹息一声:“暂时还没有想好,但二十年都未曾尽孝,如今找到了,如何能弃之不顾?他自该是跟我们生活在一起的。”   作者有话要说:  确定下本开这个了,《朕的皇后是被子》,正在构思,有兴趣的可以预收下啦~   文案:   邵珩很不明白,为什么她一朝穿越就有了双重身份。   白天是邵丞相家的千金嫡女,可一到了晚上便会成为一个陌生男人的被子。   每天被一个臭男人盖在身上,虽然对方是个很帅很迷人的皇帝,   可邵珩还是有点接受无能。   而且……这个皇帝晚上有『裸睡』的癖求好啊!啊!!啊!!!   ————————————————————————   求收藏~求收藏~跪求收藏(看我真挚的小眼神\^O^/) ☆、第82章   二人又坐了一会儿, 寻思着这会儿林靖宇怕是该醒了, 便携手重回了山洞。   刚到洞口,便见林靖宇和侯老爹正僵持着,似要来上一场恶战。   沈葭和侯远山赶紧上去将他们分开, 好一番解释,林靖宇方才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此时大家的肚子也都已经饿了,侯老爹拿来不少鲜肉,全是狼群捕来送给他的。   侯远山生了火,将那些肉放在架子上烤, 三个人一起围在火堆旁。又见侯老爹独自蹲坐在角落里, 津津有味地啃着那血淋淋的野猪心。他犹豫了一下起身走上前, 既然想让爹过正常人的生活,吃生肉的习惯一定要改掉。   侯老爹以为他要来吃自己的猪心, 顿了顿,还是将手里的猪心递了过去。   侯远山接过来,弯腰在侯老爹跟前单膝跪下, 温和地道:“爹跟我们一起吃吧,肉烤熟了会更好吃。”他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火架上的野兔, 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侯老爹也不知到底听没听懂, 只呆呆地看侯远山“张牙舞爪”了一会儿, 转而走进山洞, 很快又拿了块猪肝啃着出来。   侯远山见自己费了半天劲儿,爹爹却不为所动,明显没有听懂的样子, 一时间有些泄气,鼻子也跟着微微泛酸。   坐在火堆前的沈葭看着这一切,无奈的叹息一声。这样下去,纵使公爹跟着他们回去,日后交流起来也是颇为费劲的。   她想了想,用铁片从火架上割下来一块兔子肉走过去,撕下来一块递给侯远山,自己又撕下来一块放进嘴里咀嚼。   侯远山立刻会意地当着侯老爹的面将手里的兔肉也塞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来。   侯老爹看得呆呆的,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眸中渐渐闪烁着星光。   看他有了想吃的**,沈葭又撕下来一块递给他,面上带笑:“爹尝尝味道好不好。”   侯老爹将目光投向侯远山,见他也满含期待地点头,这才犹豫着双手接下来,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谁知才刚咀嚼了一下,他顿时脸色大变,很是嫌弃的吐了出来,再不肯吃。   沈葭和侯远山两人互望了一眼,一时有些傻眼儿,又有几分无可奈何。   这时林靖宇又拿了一块兔肉走过来,分给了侯远山和沈葭两个人。   于是他们三人就这么坐在侯老爹跟前津津有味地吃着,每每看侯老爹盯得久了,便分与他一块,但他也只是咬上一口便尽数吐了出来。直到最后他们三人都觉得快要吃饱了,侯老爹才渐渐有些适应那许久不曾接触过的味道,连着吃了几块烤熟的兔肉。   看着爹爹的模样,侯远山不由眼眶变得微红。二十年了,不知道这二十年里爹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在漫长而又枯燥的二十年里,他独自一人又是如何撑过来熬过来的?   此时此刻,他多么希望爹爹能与他好好说说话,给他讲讲这二十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又为什么一直没有回家。可是一连二十年不曾与人说话,爹已经失去了与人交谈的能力,很多事情也便不得而知。   他抹了把脸突然直起身来:“你们吃吧,我有些闷想出去走走。”   沈葭自然看出了他心情不好,便也起身跟了上去。   两人漫无目的地在四周走着,周围是一排排粗犷而又高大的银杏树。金灿灿的银杏叶子挂满枝头,偶尔被风吹起时落下一两片埋入黄土之中,让人看了竟忍不住心中发堵。   “爹这个样子,我们该怎么让他答应跟我们走呢?”沈葭突然问道。这的确是令人发愁的事情,她和远山哥不能带在这里太长时间,且不说还有安安在家沈葭放心不下,这样的地方时不时的看见一匹凶神恶煞的狼在自己眼前晃悠,她的心脏也吃不消。   “实在不行,就打昏了带走。”侯远山如今觉得,不管是什么样的手段,他是一定要带爹爹离开此地的。已经在这里苦熬了二十年,他已经不孝了二十年,今后的日子定要让爹享享清福才是。   既然是人,怎么能一辈子待在这样的地方,与狼群为伍呢?   沈葭知道他此刻的心情,可打昏带走这样的法子定然是行不通的。又狼群看着,若是他们伤害了公爹,只怕谁也别想从这里活着走出去。   她想了想道:“是该带爹回去的,不过,咱们还是好好想办法劝一劝他吧,毕竟征得他的同意才算是真正的尽孝。”   侯远山见她说得有理,便轻轻点了点头:“嗯,我待会儿再去同他说说。只是,爹听不懂我们说话,也着实有些为难。”   ********   二人又转了一会儿,便又折了回去,却见林靖宇和侯老爹坐在一起,而侯老爹难得的伸出一只手臂来让林靖宇给他把脉。   沈葭这才想起来,苏拂扬医术高超,林靖宇同他待在一起想必也耳濡目染,会些医术。若能找到公爹变成这样的原因所在,或许就好办了。   侯远山和沈葭等了一会儿,见林靖宇收了手,这才走上前在他旁边坐下来。   “我爹怎么样?”侯远山迫不及待地问道。   林靖宇敛眉沉思了一会儿,方才缓缓开口:“老爷子早些年应当脑部受过重创,这些年脑中淤血未散,反倒是变大了。我猜想,这淤血应当影响了他曾经的记忆,或许这也是他二十年未曾回家的原因所在。”   “失忆?”沈葭微微惊讶了一瞬,在现代不管小说还是电视剧都爱使用的桥段,如今竟然发生在了公爹的身上?   林靖宇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我怀疑老爷子并不知道木玦师兄是他的儿子,对于我们的亲切感可能是一种本能。过去的事情他兴许有些模模糊糊的片段,但时隔二十年,即便曾经没忘,如今只怕也记不得了。不过,他应该潜意识里知道自己和我们是一类的。所以方才才会强迫自己吃掉他并不喜欢的熟食。”   “我和远山哥打算带公爹回村子,你觉得有劝服他的可能吗?”沈葭又问。   林靖宇看了看已经独自离开的侯老爹:“他听不懂我们说什么,交谈起来只怕有些费劲。而且对于老爷子来说,或许这里比我们更亲切些,毕竟是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只怕他未必肯走。”   侯远山和沈葭的神色黯了黯,正在发愁之时,却听林靖宇又道:“不过……”   “可还有法子?”沈葭追问了一句。   林靖宇道:“若能对老爷子加以刺激,使他忆起一些曾经的事,兴许会有所帮助。毕竟,按照常理来推测,他初来此地的时候必然是一心想要回去的。只要能唤起他当时想要离开的那热诚,也就不难办了。”   沈葭缓缓垂首,有些纠结地咬着下唇,心中发愁如何才能让公爹想起二十年前的事。   尘封了二十年的记忆啊,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唤起的?   就在这时,沈葭见侯老爹抱了个黑溜溜的小狼崽从前面走过来,他望着那狼崽的样子格外温柔,一时间让她想起来远山哥抱着安安时的神情,倏地眼前一亮。   “对了远山哥,你小时候爹唤你什么?”沈葭有些兴奋地问。   侯远山深沉的目光望了眼沈葭,这才道:“爹唤我作阿郎的。”   沈葭想了想,将自己身上的外衫脱下来折叠了几下,又紧跟着要了林靖宇和侯远山的外袍,将其包裹成婴儿的襁褓。随即对着林靖宇和侯远山二人摆了摆手,见他们二人附耳过来,便又神神秘秘的对着他们念叨了些什么,之后随侯远山二人抱着“孩子”一起走进山洞。   侯老爹原本正在逗弄怀里的小狼崽,见他们两个进来咧嘴笑了笑,待看到沈葭抱在怀里的襁褓时面上的笑意微微一僵,目光紧紧地盯着,似要将其一把夺过来一般。   侯远山上前一步对着侯老爹拱手道:“多谢大叔救命之恩,阿郎还小,如今在这里总是哭个不停,我们打算就此离开了。”   侯老爹听了侯远山的话原本没什么反应,待听到“阿郎”时神色却徒然一变,眸中似乎有了别的情愫。   侯远山和沈葭互望了一眼,沈葭柔柔地笑了笑:“远山哥,等阿郎长大了你也要教他打猎,这样就能养家糊口,就有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他了。”   这是她根据侯老爹以前对侯远山说过的话改编的,传入侯老爹耳中,他的神色又是一变,突然便急切的跑了上来,指着沈葭手里的“婴儿”,咿呀着想要说什么,一脸急切的样子。 ☆、第83章   沈葭只装作没看出来的样子, 又扭头望了眼侯远山:“远山哥, 咱们走吧。”   说完,和侯远山两个人齐齐转身,走出了山洞。   林靖宇已经等在外面, 见他们二人出来,又望了眼追出来的侯老爹,躬身施了一礼,这才道:“咱们走吧。”   于是,三人抱着一个“孩子”就这么在侯老爹的注视下离开了。   感受到身后一直有人追随着, 沈葭不由弯了弯唇角, 侯老爹果真还一心惦记着自己的儿子呢。   她转而对着侯远山使了使眼色, 侯远山立刻会意地转身走过去,认真地看向侯老爹:“爹, 咱们一起回去吧。”说着,主动挽上了他的胳膊。   侯老爹不见得能听懂他的话,但他的动作却已经很明了了。却见他对着侯远山咧嘴笑了笑, 什么也没说,跟着他们一众人走了。   到了中途, 自然引来不少相送的狼群, 侯老爹学着狼嗥叫几声, 不知说的什么, 随后那些狼便依依不舍地掉头离开了。   等一行人回到村子里,天已经黑了。村口出不少男女老少们拉家常,看到他们回来不少人迎了上去:“哎呀, 大伙儿正说着呢你们可就回来了,这么久没个动静,可要把我们大家给急死。”   大家七嘴八舌的围上来,待看到侯远山身后的侯老爹时顿时个个面色大惊,其中一个惊道:“哪里来的怪物,定是他困住了远山兄弟,大家快回家抄了家伙来赶走他。”   侯老爹看到这么多人一时间也吓得不轻,躲在侯远山后面攥着他的衣角有些怕怕的。侯远山鼻子一阵酸涩,将自家老爹护在了身后。   林靖宇道:“你们先回去吧,我跟大家解释。如今这么乱的环境,老爷子精神只怕撑不住。”   侯远山点了点头,和沈葭二人一起扶着侯老爹回了家。   见他们走了,大家伙儿为了打探情况不得已只能围住林靖宇,七嘴八舌的询问起来。   快到家时,沈葭便听到自己女儿扯着嗓子的哭声,只觉得一颗心都要碎了,再顾不得其他,迅速跑着回了袁林氏家。   叶子的房里如今烛光摇曳,虽然昏暗,但与旁处的一片漆黑想比已是好了太多。袁林氏抱着侯宁不停地晃动着身子,叶子也在一旁努力哄她,可任凭怎么样,小丫头的哭声愣是止不住。   沈葭不顾一切奔进去,看到袁林氏怀里的女儿慌忙抱紧怀里,心疼地吻了吻女儿的脸颊:“好孩子,对不起,是娘不好,娘不该抛下你的。”   袁林氏见她毫无意外地回来,顿时欣喜:“可算是回来了,天都黑了还没个动静,我正发愁该怎么办呢。孩子是饿了,白日里我抱着她去催嫂家吃了人家媳妇儿的奶,可今晚怎么也不肯吃了,只一个劲儿地哭。怕是记得你身上的味儿,念着呢。”   沈葭忙坐在一旁的炕头上,也顾不得袁婶子和叶子都在,直接褪了半截衣裳喂孩子。心心念念的娘亲终于回来了,小丫头终于不再哭闹,大口大口地吃着饭,只时不时地抽噎两下,显然是方才哭得太厉害,到如今还没缓过劲儿来。   “远山呢,可找着了?”袁林氏坐在沈葭边儿上关切地问着。   沈葭点了点头:“回来了。”她说着,又将遇上侯老爹的事原原本本地道了出来。   这消息与袁林氏来说当真是如雷贯耳,好半晌才缓过劲儿来:“天意啊,侯大哥在山上待了那么多年,单等着你们这一灾把他带回来呢。我去隔壁瞧瞧去,叶子去灶房煮些饭来,再烙两张饼,你远山哥和你小葭姐想必都还没吃饭。”   袁林氏和叶子出去了,沈葭依旧坐在炕上爱怜地抚着女儿柔软的乌发,想到方才那不要命的哭喊便止不住地心疼。这孩子脾气也太大了些,哭喊起来怎么都止不住。   侯宁如今安了心,吃着吃着便闭了眼睛睡着了去。沈葭重新整理好衣裳,抱着女儿去了月娘那里。   月娘和高浣刚哄了袁玮和袁琦睡下,正准备一起过去找她,如今见她进来便道:“正要去找你,你倒先来了。你这一天没个消息,可是要把我们全家人给急死。”   因为孩子睡了,月娘的声音并不大。   沈葭勉强笑了笑:“先帮我看一会儿孩子吧,我怕家里太闹腾吓着她,安安难得睡着了,我也不忍心惊扰了她。”   “我方才听娘说你公爹回来了,可是真的?”高浣问道。   沈葭点了点头:“这个事回头再解释吧,家里我怕远山哥一个人忙不过来,安安现在你这儿睡着,待会儿我再来抱她回去。”   月娘伸手接过孩子:“那你快去吧,孩子由我看着你只管放心就是。”   ******   沈葭回家的时候,苏拂扬正在帮侯老爹把脉,有不少知道了原委的乡亲们过来探望,家中顿时门庭若市。   沈葭将隔壁的屋子又重新打扫了一下,里面上次哥哥来时住的一切用具都在,全是薛知县置办的好物件,她前些日子刚拆洗过,如今给爹爹用自是再好不过了。   她正铺着床铺,不知何时侯远山竟走了进来,突然从后面抱住了她。   沈葭身子微怔,倒是没有转身:“爹……怎么样了?”   “苏拂扬说爹的症状特殊,他一时半会儿还弄不明白,只能暂且调养着。小葭,如果我能早些找到爹就好了,他也不至于独自一人受这么多的委屈。”   他浑身散发的哀痛感染了沈葭,她顿了顿,转身捧着他的脸:“或许是天意如此呢,至少现在还不算晚,以后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可以尽孝,不是吗?”   侯远山看着沈葭铺好的床褥,叹息一声:“也不知爹睡不睡的惯。”   沈葭想了想:“既然回来了,总还是要习惯的,慢慢来吧,爹用二十年适应山林的生活,如今乍一回来自然需要时间。”   侯远山点了点头,将她整个人拥在了怀里。   而这边,苏拂扬想尽办法地和侯老爹交谈,却仍没什么用。他有些泄气地叹息一声,压根儿不知道这二十年经历了什么,他该如何对症下药呢?若是师父他老人家还在世,那就好喽!   侯远山和沈葭好容易应付了来探情况的乡亲们,这才又双双进了屋,家里难得有安静下来。   苏拂扬看到他们,便道:“很多病情我还要慢慢再看看,如今只能先化开他脑补的淤血再说。”   侯远山也知此事要慢慢来,对着苏拂扬抱了抱拳:“多谢了。”   苏拂扬刚出去,袁林氏便端了做好的饭菜进来,侯老爹明显觉得那些饭菜不合胃口,连碰都没有碰一下。侯远山无奈,只好去高耀家里取了些肉做熟了给他吃。   不管怎样,他如今愿意吃熟食已经是不容易了。其他的,总要慢慢来。   好容易安置了侯老爹睡下,沈葭方才去袁家抱了女儿回来,夫妻二人难得可以休息一会儿。   小安安睡了一觉,此时已经醒了,侯远山怜爱地捏着女儿的小手,趴在她的脸上亲亲额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此刻柔情似水。这么几日不见女儿,他如今当真是想念的紧。   隔壁传来敲击墙壁的声音,一声又一声,断断续续地,侯远山听着心不免又沉了下去。   曾经那么多的夜晚,爹是不是每每睡不着觉就如现在这般,时不时地敲打着墙壁,哪怕听到一星半点儿的声响,也不会太过孤独。   此时此刻,他和沈葭都没有因为隔壁的声音扰了他们的睡眠而烦躁,只是觉得心思沉重,胸口芳若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使得二人喘不过气来。   ********   这样的日子一天又一天的过着,侯老爹依旧不会说话,吃饭上仍是格外挑剔,每顿饭若是没有肉便要耍些孩子脾性,死活不肯吃饭。   他不肯吃菜,不肯吃面食,侯远山夫妇虽然觉得这样不好,也知道这事不能过于着急,便只能暂且由着他。侯远山一如既往地经常去山上打猎,以往打来的猎物都拿去县城里卖,如今则全都进了自家老爹的肚子。   不过,值得庆贺的是,原本害怕看到许多人的侯老爹一连大半个月下来,如今见着村子里的人时已经不那么怕了,每每都会咧嘴对着大家笑笑,但仍不喜欢不亲近的人触碰他。   侯老爹对村里的众人没什么热忱,但对于孩子确是格外的亲切,每天都要陪着侯宁、袁玮、袁琦他们玩闹。尤其是侯宁,一会儿不见人便急的团团转,坐立不安。而每每见自己的小孙女儿睡着了,他也会刻意地安静下来,生怕扰了孙女儿的美梦。   沈葭和侯远山见侯老爹比刚回来那会儿精神了不少,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多了,不免觉得欣慰。 ☆、第84章   这日, 沈葭正在灶房里做饭, 侯远山抱着侯宁在屋里同侯老爹嬉闹,屋子里不时传来一阵侯老爹有些傻乎乎的笑声,沈葭觉得整个家里似乎又热闹了不少, 可要操心的事也就多了。   侯老爹顿顿不能离肉,沈葭嫌每日专门给他做太麻烦,家里又不缺什么银两,索性全家人跟着侯老爹一起吃肉,如此也省事了。   她刚把一盘炒好的木耳肉丝铲出来, 便听到门外似乎有人再唤, 连忙将手在围裙上蹭了蹭快步出来, 却见是木珂和薛攀领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站在门口。   沈葭惊喜的笑迎过去:“呦,我当时谁呢, 你们怎么有空过来了,赶快进屋吧。”她说着已经慌忙要接下薛攀手里的东西,薛攀笑着躲开, “这些东西太重了,还是我来吧。”   沈葭笑着收回手:“赶快进屋吧。”   侯远山也抱着侯宁从屋里出来, 木珂一看到小丫头欢快地上去抱住:“好久没见我们的小安安了, 快来让姑姑抱抱。”   侯远山招呼他们去屋里坐着, 一向怕生的侯老爹顿时吓得躲到了侯远山的后面, 木珂和薛攀微微愣了愣,随即都拿目光打量着屋里这模样怪异的……人。   “这便是伯父吗,前段时间我有个案件要处理, 不在县里,也是昨日刚回来听薛大人说起此事,这才忙过来看看。”木珂抱着侯宁说道。   侯远山道:“我爹怕生,你们别介意,先坐吧,我慢慢与你们说。”   沈葭也跟着道:“是啊,大家先做,我再去灶房炒上几样菜来,你们先在屋里歇着。”   她说着要出去,木珂唤住她:“嫂子不用麻烦了,我们坐一会儿便走。”   沈葭嗔她一眼:“这怎么成,你们难得来一趟,怎么也得在家吃吃饭。你们且先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好。”   她说完,转身走出屋子向着灶房去了。   当沈葭又炒了两碟子家常小菜端进来的时候,听薛攀说起他和木珂要成亲的事,不由笑意盈盈:“早就盼着你们俩的好事儿呢,如今可算是要结果了。我刚听你们说是哪日来着?”   木珂平日里有些大大咧咧,但提及此事不免红了脸,心里却甜滋滋的。她柔情脉脉地看了薛攀一眼,这才又道:“定在中秋了,今年的中秋是个良辰吉日,薛大人选的。到时候师兄和嫂子可别忘了过去吃酒。”   侯远山自然也为自己的师妹高兴:“这是自然,我和你嫂子一定会过去的。”   沈葭也很开心:“中秋啊,那也快了,薛知县可真会选时辰。到时候我和远山哥自是要备了薄礼去祝贺的,难得能讨到你们的喜酒呢。”   木珂羞得垂下手去,一脸羞哧,一张俏脸儿红的宛若那熟透了的石榴。   薛攀看的心里痒痒,忍不住在桌下握上了她的手。   在师兄家里他竟如此胆大,木珂吓得就要躲开,谁知却被他握的更紧了些。她一时间无可奈何,只不悦地拿眼瞪他一下,任由他把自己握在掌心。   侯远山和沈葭看着她们含情脉脉的模样,相视一笑。   ***********   吃罢了午饭,木珂和薛攀小坐了一会儿便要走,沈葭道:“对了,爹的药差不多已经用完了,有些药材苏拂扬家里也没有,远山哥去县城里买些回来吧。”   木珂一听笑道:“这样好,咱们顺路呢。”   侯远山点头:“也好,刚好也是月末了,我去锦绣阁拿了账簿回来,也省的他们在跑一趟。”他说着,进屋取了银两随着木珂和薛攀二人一起走了。   沈葭则是抱着女儿重新回了屋。   这边家里刚安静下来,沈葭门前的麦秸垛后面便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可真是天助我也,二小姐家的男人不在,咱们动起手了就利索多了。”那个男人骨骼强健,高大威猛,一看便知是个练家子。   侍卫乙有道:“可他家如今还有个怪物呢,万一我们打不过可怎么好?”   侍卫甲瞪他一眼:“你傻啊,方才村子里怎么议论的你忘了,说那怪物是二小姐的公爹,在山林里住了二十年,又没学什么武艺,能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不过是力气大些。咱们可是王府的侍卫,怎么着也比他强吧?何况……”   他说着从腰间取来一包药粉和一个罐子晃了晃:“你以为吴管事把这个给我们做什么?有了它,自然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侍卫乙顿时眼前一亮:“哎呀,差点把这个给忘了,那咱们赶紧吧,你带了人去二小姐家,我带人去把姑爷家的儿子偷出来。”   侍卫甲不屑地瞥他一眼:“瞧你那点儿出息,去吧去吧,二小姐这边我来。”   二人一番商议,将身后的几个侍卫分作两拨,齐齐出动了。   沈葭在收拾屋子,将侯宁放在摇床里由侯老爹陪着玩儿。   她正蹲着身子拿了抹布仔仔细细地擦着案桌,却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儿,整个人紧跟着有些娇软无力,霎时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侯老爹看她摔倒,正要过来扶她,谁知这一起身整个人跌里跌斜地似要摔倒。沈葭看公爹也和自己一样,再嗅着这房里的香味儿,心里暗叫不好,正要屏了呼吸,可是已经太迟,她整个人重心不稳地倒向了后面。   侯老爹又踉跄几步,也跟着跌在了地上。   外面一直盯着的侍卫甲顿时面露得意,对着几个手下摆摆手:“进去把二小姐和小公子弄出来,咱么能从小路走,莫要让村里人发现了引起事端。”   侍卫领了命,扔掉手里的管子匆匆进去了。   ********   侯远山去药铺里买了药,又拐到锦绣阁听掌柜的汇报了下最近铺子里的情况,这才拿着一摞子账册回了家。   到了门口,只觉得家中比往日安静了许多,他心中略微有些不安,脚下的步子莫名有些沉重。待看到窗子前的管子和药粉时,他神色微凌,快步进了屋。   却见此时侯老爹仍人事不省的躺在地上,而将整个家里里外外搜寻了个遍,却不见了沈葭和侯宁的影子。   “爹!爹!”他弯腰拍打着地上的侯老爹,却怎么都唤不醒,他只得先将侯老爹抱回隔壁的屋里躺着,一颗心隐隐透着慌乱。   他不过才离家半日,怎么就会这样?   他急切地跑到隔壁的袁林氏家想要寻个究竟,可喊了几声,家里却是一个人应声都没有。   又唤了几声,堂屋里传来袁二牛的声音:“远山吗?阿玮不见了,全家人都去外面找他了。”   阿玮也不见了?侯远山心里又是一惊,待看到月娘家的窗子前面也掉落着一模一样的管子时越发震惊。   他的妻女和袁玮一起失踪,且还是一样的手笔,这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若说是偷孩童的贩子,不可能袁琦没什么事,却把沈葭带走了。可若不是,他又实在想不明白谁会把他们三人一块儿带走。   他大脑飞快地旋转着,心情复杂地出了袁家,刚好撞见砍柴回来的林靖宇。   侯远山急忙拦住他:“你看到我家娘子和安安了吗?”   林靖宇神色也是一变:“嫂夫人难道不在家中?”   侯远山道:“我去县城买药的功夫,一回来人就没了,干娘家的袁玮也不见了。我怀疑这是有人故意为之,却不知是何人使得这下作手段。”他说着将那药粉和管子递了过去。   林靖宇轻轻嗅了嗅那药粉,神色肃然:“是迷迭香,想来嫂夫人是着了他们的道儿了。会不会……是楚王府的人干得?”   侯远山目光深沉:“我也又这么想过,可阿玮和她们一起失踪,似乎又有些说不过去。若说是袁来春所为,可又说不过去……”袁来春若是入赘楚王府,他另有妻室这事定然是瞒着的,又如何干明目张胆地将儿子带去京城?   “袁来春?你说袁玮的父亲是袁来春?”林靖宇微微一惊,他来到村里从未打听过乡亲们的事,一二至今还不知道月娘的夫君竟然是袁来春。同名同姓,莫非便是皇上赐婚宝宁郡主沈菀的探花郎?   看林靖宇的表情,侯远山便知袁来春的事他是知道的。便道:“去年的新科探花便是月娘的夫君,袁玮和袁琦的生身父亲。”   林靖宇勾唇冷笑:“为了锦绣荣华抛却糟糠之妻,皇上若是知道了不会放过他,咱们当今圣上最痛恨的便是这种人。”皇上的母亲汐贵妃原便是先皇的正室嫡妻,可后来先皇为了得到皇位将正室贬妻为妾,另娶家世显赫的万氏为妻。   纵使后来先皇得了帝位,自己的结发妻子也只是封为贵妃,给了再多的宠爱却也只能为妾。在宫里,汐贵妃更是没少受到万皇后的磋磨,以至于最后丧了命。皇上也因此失宠,被先皇贬去偏远之地长达九年。   正因如此,皇上骨子里最痛恨的便是这样的男人,袁来春犯了皇上的大忌,有朝一日真相大白,自然有他受得苦头。 ☆、第85章   林靖宇想了想又道:“我曾听闻, 宝宁郡主曾经流过产, 而且再无生育的可能。若袁玮当真是袁来春的儿子,这事还真可能与他有关。至于嫂夫人……定然也是被王府的人给带走了。”   侯远山心中微惊,若沈菀不能生育, 那就难怪他们会将袁玮带走了。   知道了人的去向,侯远山急急忙忙奔走了。他们才刚走半日,只希望他快马加鞭地追赶可以追的上。   **************   沈葭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周围都在晃动,歪歪斜斜的让她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 听到耳边一阵阵孩子的哭声, 一声盖过一声, 且还不是一个人,顿时心中诧异, 强迫自己睁开眼睛,这一看却不由得愣了。   她竟然躺在一间很是简单的木制屋子里,床上除了自己, 侯宁和袁玮两个孩子正哇哇地哭着。她忙将侯宁抱在怀里哄着,又一边安慰着袁玮:“阿玮不哭, 有姑姑在呢, 没有人敢伤害你的, 别怕别怕。”   袁玮毕竟才一岁多, 一觉醒来没了娘亲又身处陌生的地方,哪里能不怕,一边哇哇地哭着, 一边喊着要娘。   沈葭无奈地环顾四周,却发现这屋子颠簸的厉害,若说是马车未免太大了些,瞧上去倒像是……在船上。   她惊诧的迅速下了榻,顾不得穿鞋子便跑到了门口打算看个究竟,可那屋门却是从外面锁着的,她根本就打不开。再去看一旁的窗子,一打开只看到江水汪洋,深不见底。   沈葭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她怎么会被人掳到船上,更让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袁玮也跟她待在一起?莫非是贩卖妇女儿童?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外面突然传来开锁的声音,她闻声望向门口,便见房门被人打开,随之走进来一位年近四旬的男人。   那男人看到沈葭施了一礼,却并不见多少尊敬:“二小姐,好久不见了。”   沈葭自那人进屋便已经认出来了,整个人懵了一下,这才唤了一声:“吴管事。”是了,这可不就是楚王妃最得力的助手吴管事吗,她怎么想也想不到自己是栽在他的手里了。   费劲千辛万苦地逃出来,没承想到最后还是要被抓回去。   怀里的侯宁还在哭着,她耸着身子哄了哄,心里一阵烦躁。也不知道远山哥能不能猜到她是被楚王妃的人给带走的。   这时,又有几个丫鬟端了饭菜进来,搁在了一旁的桌上。   吴管事笑意盈盈道:“二小姐还是吃一些吧,保存好体力才能回家。”   回家?沈葭嗤笑一声,那个地方可还算是她的家?   “不知道我这次回去,会是怎么样的下场?”沈葭毫不畏惧地盯着吴管事,眸中却带了些憎恨。这个吴管事是楚王妃的人,曾经可帮着楚王妃为难了她不少,她这个人很记仇的。以前她逃出去便也罢了,如今既然要被抓回去,新仇旧恨那就一起算。   吴管事皮笑肉不笑道:“二小姐安安分分的在这船上待着,等回了王府自然就知晓了。”   “我倒是想不在这船上待着,可如今被吴管事锁在这屋里头,外面是江水滔滔,我还有别的选择吗?我只是很好奇,阿玮为什么也在这里?”她说着,目光看向一脸惊恐的袁玮。   吴管事笑道:“兴许二小姐还不知道,这小公子是咱们姑爷的嫡长子,宝宁郡主仁善,想接他去府里亲自抚养,给他一个锦绣前程呢。”   “宝宁郡主……”沈葭扯了扯嘴角,沈菀这一朝被皇上赐婚,倒是连郡主的名号都有了。不过人家是王府嫡女,这郡主的名号自然是担得起的。她只是为这嫡亲的姐姐委屈,先是嫁了左临棋那个薄悻郎,如今又嫁了袁来春这个伪君子。   而这一切,都要感谢她的那位好母亲呢。啧啧……   害人终害己,不知道这位高高在上的王妃可曾后悔过,当年王妃为了让她代替沈菀和亲,顾不得仔细挑选便将女儿嫁了人。   至于抚养阿玮一事,她可是听哥哥说过,这沈菀自从上次落了胎便落下隐疾,再无孕育子嗣的可能。把袁玮养在膝下,是逼不得已而为之吧?   种豆得豆,不知道沈菀如今经历的这一切算不算报应。   “既然如此,吴管事可得小心伺候着这位小主子,怎能跟我这等罪人住在一处?”   吴管事笑道:“小少爷毕竟只同二小姐亲近些,想来二小姐也会好生照看的,小的们自然不必操心。也相信二小姐会比那些个碍手碍脚的下人们要仔细得多。”   沈葭气得竖眉瞪向他:“许久不见,吴管事倒是越发伶牙俐齿了,我再不济也是父王的血脉,王府里的主子,你拿我同下人作比较可是瞧不起我父王?看来你跟着楚王妃倒是涨了不少脸面,这脚都要抬到皇亲国戚的脑袋上来了。若回了京城有幸见到父王,我想还是可以好好同他聊上一聊的。”   吴管事神色微变,随即拉了拉嘴角。想见王爷,那也要王妃允了才成。   不过,这话他终究是没敢说的。毕竟楚王府就那么大,若最后真被王爷给发现了,凭着王爷如今对王妃的反感,他到时候铁定落不着什么好。何况,如今王爷也正私底下派人寻找着这位二小姐的下落呢,他可不能把人给完全得罪了,总要给自己留条退路才是。   “是小人嘴拙,冲撞了二小姐,二小姐大人大量,莫要与小的计较。这饭菜是后厨房特意准备的,二小姐还是吃一些吧,小的也就不打扰了。”他说着,难得对沈葭规规矩矩行了一礼,随众人一起退了下去。   见房门再次被人上了锁,沈葭无力地瘫坐在榻上,心乱入麻。出又出不去,如今还在船上,她真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侯宁一直在哭,她没法子只好先喂她吃奶,待将女儿哄睡着了,她将其放在床上,又抱了阿玮过去吃饭。   人是铁,饭是钢,保存体力还是很重要的。   起初袁玮还不肯吃,沈葭好说歹说,他总算是张嘴吃了些。小家伙也是饿坏了,掺了葱花的白米粥喝了小半碗,方才摇了摇头不肯吃了。   他肯吃东西沈葭便觉得欣慰,开心地吻了吻他的脸蛋儿:“阿玮乖,好好吃饭,咱们很快就能见到娘亲了。现在咱们先睡一觉,你和安安妹妹一起睡,好不好?”她说着又抱了袁玮一起去床上躺着,哼着曲儿哄着他睡下。   见两个孩子都睡了,她这才松了口气,自己去桌边吃饭。   她此时本没有什么胃口的,可奈何怕自己的身子撑不住,也只得勉强咽下那些个食物,只等着到了王府再做定夺。   ******   船儿摇摇晃晃了两个月,总算是到了这最繁华热闹之地——镐京城。   因为之前带沈葭回来是暗地里进行的,未免楚王发觉,吴管事带着众人走的后门,随后直接将沈葭安置在了她以前居住的偏院。   偏院久无人居住早已破败的不成样子,今年夏天的暴雨更是有些塌方,不过似乎没有人觉得沈葭住在那里不合时宜,直接将母女两人安置在此处便再不过问了。   倒是袁玮,吴管事直接将其抱走找楚王妃复命了。   沈葭望着这所自己住了十几年的院子,不免鼻子泛酸,却又觉得十分可笑,她堂堂王府之女,即便是庶出,难道就阖该过这样的生活吗?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会回到这里。   这一路的颠簸,如今已经入了十月份,天气早已冷的不成样子,没有人为她们制备厚衣,沈葭无奈只得翻找些她以前旧衣,庆幸的是那些衣服还在。   她的衣服已经有些小了,不过如今这样的条件自然只能凑合,她们母女二人先不受冻再说。   这边刚找了衣服穿上,那边吴管事又带了帮子人来传话,说楚王妃要见她。   为了不让楚王发觉,楚王妃并未敢在自己的院子里见沈葭,而是选择了沈菀的踏雪居。   楚王妃疼宠女儿,因而沈菀的踏雪居也布置的匠心独具,大到房屋楼阁的整体布局,小到院子里的一草一木,可谓是整个王府之中最为用心的一处院落了。   抱着侯宁走进踏雪居,扑面而来的便是一阵淡淡的花香。这样的季节能繁华如春,自然要花费不少的精力和心思。她记得踏雪居的花每过一个季节就要换上一次,只要花儿稍有枯败的迹象,便会立马换了新的品种来,且那些花儿无一不是市场上少有的精品。   能有如此的宠爱与呵护,沈葭其实心里是羡慕沈菀这个姐姐的。不过各有各的命,上天到底还是公平的。如今谁又能说沈菀过得就一定比她好?   她垂首看了看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煞是可爱的女儿,不由弯了弯唇角,毫不畏惧地向着主屋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正被学校往外赶,人家说毕业面临失业真是太对了,突然好迷茫(︶︿︶)   最近要找工作各种面试,大家的评论可能没及时回复,不过我都认真看了的,有空统一回复,么么哒~(^з^)-☆ ☆、第86章   沈葭刚到, 便有丫鬟们慌忙撩开了绣着芙蓉锦绣花开的门帘子让她进去。   走进屋里, 却见里面的家具摆放都格外花心思,且都是难得的珍品。沈葭一边感叹着一边目光瞥向右侧——楚王妃的位置。   楚王妃如今正在一张紫檀木雕鹤戗漆莲花软椅上坐着,锦衣华服, 珠环翠绕,云鬟叠翠,粉面生春,端的是当家主母的矜贵与贤德。   她的左侧则是立着沈菀和袁来春夫妇,或者称之为奸|夫|淫|妇更为妥当;右侧是抱着袁玮的乳娘。   袁玮原本还在哭闹个没完, 如今看到沈葭顿时哭得越发厉害了, 张着胳膊非要她抱。   到底是嫡母, 沈葭纵使再不情愿也还得规规矩矩地跪下行礼:“给母亲问安。”   楚王妃一声冷笑:“这声母亲我可当不起,二小姐一声不响说走就走, 也亏得我们阖府上下命大,才躲过了这抗旨拒婚的罪名。”   楚王妃不说让她起来,沈葭只好咬牙抱着女儿继续跪在那里。   沈菀倒是一脸得意地望着她, 两年不见,没想到这个容貌绝佳的庶妹竟已成了如此粗鄙不堪的模样。瞧瞧那身上的衣裳, 竟然还是她以前在王府时穿的, 再看那一张脸, 竟是连胭脂水粉都用不起了呢。   人靠衣装, 就她如今这身行头若是走在大街上,只怕大家还以为是个乞丐呢。沈菀想想都觉得心里舒坦,长得好有什么用, 如今还不是被她轻轻松松便踩在脚底下?   自一进屋沈菀便在打量自己,沈葭又岂会不知,却也只是暗自在心中笑一笑。来见楚王妃之前她刻意换了件最不堪入目的衣裳,又将自己的发髻拨乱,看来沈菀倒是对她这身行头很是满意呢。   她打扮的越粗鄙不堪,她们母女便越不会把她看在眼里,说不定心情一好也懒得为难她这个“可怜之人”了。   沈葭斜眸看了眼一旁衣冠楚楚的袁来春,又忍不住怒从心来。这个男人,月娘为他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为了生孩子差一点儿就没命了。他却想一边抱得美人,一边抢了她放在心坎儿上的儿子,坐享齐人之福,倒真是不怕遭报应的!   袁玮哭得更厉害了,嗓子都跟着有些沙哑,哭上一会儿便难受的不断咳嗽着,眼泪鼻涕流得到处都是。沈菀很是嫌弃地瞪了他一眼:“果真是乡下来的,没有一点儿娇养,乳娘快把他抱下去,听得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她这边抱怨着,却不知立在一旁的袁来春渐渐握紧了拳头,眸中闪过一丝不悦。阿玮毕竟是他的骨肉,她若在乎自己,好歹也该给他些颜面才是!   沈葭将袁来春的表情看在眼里,突然勾了勾唇:“看来宝宁郡主是瞧不上乡下的人了?”   沈菀瞪她一眼:“乡下之人全都粗鄙不堪,毫无教养可言,给本郡主提鞋都不配!”她这话明显是在说沈葭的。   袁来春脸色越发阴沉起来,只觉得胸中一股闷气堵得他心中难受。自从娶了这位千金大小姐,他每日里宠着纵着,生怕哪里不对惹了这位祖宗。长此以往,心里早就憋了股子气,如今又听她一口一个乡下之人没教养,越发气的肝火旺盛。   他咬了咬牙,突然道:“阿玮许是饿了,小婿下去瞧瞧他。”他说完头也不回地便要出去。   沈菀听他要看孩子,气的赶忙上去拉住他的胳膊:“怎么,不过哭喊两声你就心疼了?你家里有妻室瞒着我的事儿咱们还没算账呢,这会子有了儿子竟然越发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怎么,如今得了皇上赏识,觉得我没有利用价值了是吗?袁来春,你若敢负我,父王一句话便能将你赶出朝堂!”   “菀儿!”楚王妃厉声呵斥一句。她这女儿还真是被她骄纵坏了,拿这些去拴住一个男人又如何能够长久?   沈菀一听连母亲都这般训斥自己,一时间越发委屈了,眼眶渐渐发红,似是要哭出声儿来。   这下子,楚王妃顿时心软了。自幼娇宠着的宝贝疙瘩,又那里舍得她有一点儿的不顺心?一时间便把这些账全算在了沈葭的身上。   她突然站起身来,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沈葭厉声道:“你当日抗旨逃婚本就是大逆不道的大罪,如今我们王府虽说脱了险,但你曾经做过的事却决不能轻饶。至于如何罚你,待我仔细斟酌以后再做定夺。”   她说着对着外面的人吩咐:“来人,将二小姐幽禁在偏院,派人严加看守,若是逃跑了你们一个个的就准备着让家人料理后事吧!”   **********   沈葭又被关在了偏院里,院门外有楚王妃的人紧紧地盯着,她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天气本就寒冷,这荒废许久的偏院到了晚上更是显得格外阴森荒凉,冷风透过破旧的窗子吹进来,似能将人给冻透了。屋子里不时传来老鼠的吱吱声,沈葭吓得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   她胆子小,而且最怕老鼠,在这深不见底的黑夜里,她绝望地坐在屋门口,再不敢往那屋子里进。真个人蜷缩成一团,紧紧抱着好容易哄睡的女儿,心中苦闷。   不知道,她要怎么样才能熬过这难捱的夜晚。更不知道,她还要在这样的破地方待上多久。   她想着想着,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有些想哭。   “小葭……”   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沈葭险些以为出现了幻觉,待看到那两个多月来日思夜想的人儿时,终究是没忍住落下泪来。   她迅速起身跑过去,眼里噙着泪水:“远山哥,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侯远山疼惜地帮她擦掉眼泪:“对不起,让你和安安受委屈了。”   沈葭摇了摇头,不委屈,她现在一点儿都不觉得委屈。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他是她的福星才是。   侯远山警戒地看了看四周,对着沈葭道:“这四周都有楚王妃的人把守,咱们还是先离开再说吧。”他说着主动接过了沈葭怀里的女儿,“抱紧我,我带你们出去。” ☆、第87章   侯远山和沈葭一起回到客栈, 沈葭这才知道原来侯远山已经在镐京城待了多日, 不由觉得诧异。   “我猜想你可能是被楚王府的人带走,于是快马加鞭的前去追赶,连赶了三日三夜都未发现你和安安的身影, 这才想到你们该是走了水路,我便仍旧走陆路赶在你们前面到达京城。这些日子我每晚都会去楚王府打探,不过还好总算给我等到了。”   侯远山说着从床榻的里侧取来了一件桃粉色绣着叠枝芙蓉堆花的锦绣夹袄来,那夹袄做工精细,一看便是上品:“这是我前些日子在铺子里看到时买的, 想着等你和安安过来天气已经很冷了, 王府里的人只怕也不会为你们置备。”   沈葭拿着那夹袄鼻子有些泛酸, 在这个世上会这么关心她的人便只有她的远山哥了。   说话的功夫店小二已经命人准备了热水,沈葭在屏风后面沐浴, 侯远山则是一边躺在榻上哄着侯宁睡觉,一边同沈葭隔着屏风说话。   “我这一出来,明日一早必然被楚王妃发觉, 想必到时王府里就会严加戒备,我们若是想把阿玮也救出来只怕没那么容易。”沈葭用葫芦瓢往那光洁白嫩的香肩上倒着热水, 眉心闪现一抹愁容。她还记得那孩子哇哇大哭的可怜模样, 王府里只怕没人会真的心疼他。就连那缺了心肝儿的袁来春, 也不知究竟是个什么心思。   侯远山道:“晚点儿我再过去瞧瞧, 兴许能把阿玮给抱出来。”   **************   冷风萧索,将天上那一大片乌云吹了过来,恰好遮了本就不甚明亮的月牙。此时已经到了后半夜, 万籁俱寂,一切看上去都那么祥和,就连看门儿的也放松戒备蹲在青石阶旁打盹儿。   楚王府后门的看守更是松散,只一个年纪不大的小斯坐在门槛上半睡半醒,脑袋摇摇晃晃的。   侯远山只瞥了他一眼,纵身越过高墙入了王府。其身形矫捷,步履极轻,以至于那小斯竟是毫无所觉,依然闭着眼睛酣睡。   侯远山进了王府,按照沈葭的交待向着沈菀的踏雪居而去。及至一处假山环绕的莲花池旁,却突然听得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似有七八个人,他只当是巡逻的侍卫,一个闪身躲进了假山后面。   “世子这大晚上的赶回来,理应先去向王爷问安才是,怎么要先去宝宁郡主的院子?这……毕竟男女有别,只怕多有不便吧。”   “哪里那么多废话,我们世子爷去什么地方何时竟轮得到你在这儿指手画脚?吴管事,你这么急急忙忙的拦着,莫不是那踏雪居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吴管事被那侍卫呵斥的浑身一个哆嗦,抽了抽嘴角,待抬眸盯上沈津锡寒气逼人的目光时吓得顿时跪在了地上:“世子明鉴,踏雪居是咱们宝宁郡主的居所,怎么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呢?小的只是,只是觉得……郡主和姑爷刚成亲,此时正柔情蜜意着呢,这会儿世子若是去了……”   “我去了,又当如何?”沈津锡面色如霜,因常年居住塞外浑身带着摄人的戾气,吓得吴管事面色铁青,再不敢言语。   “没,没什么,世子爱护妹妹自是……再好不过的了。”   “哼!”沈津锡冷哼一声,径自往前走。走了两步却又顿住,回头望向仍在地上跪着的吴管事,“对了,吴管事掌管着王府内院的大小事宜,又是母亲从娘家带过来的,这会儿倒是可以赶快去给母亲通个信儿。左右,我沈津锡是谁都不怕的!”   沈津锡最后一句话说的咬牙切齿,目光盯得吴管事一个瑟缩,竟是不敢再言语。   待一众人走了,吴管事方才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子,晃悠悠直起那早就跪得麻木的双腿,一番犹豫,仍是跑着去找王妃禀报去了。   一个侍卫往他跑走的方向望了望,又调转方向去追上沈津锡:“将军,那吴管事像是往王妃的院子里去了。”他从战场上带回来的将士们都习惯称呼他为将军。   沈津锡略微勾了勾唇,俊逸的脸庞在夜色下看不清表情:“怕得就是他不去。”   侯远山自假山后面走出来,望着一众人的身影凝视片刻,又紧跟了上去。   小葭的哥哥突然回来,且直接要去沈菀的踏雪居,想来是从信中知道了袁来春的事才这般愤怒吧。毕竟袁来春的事关乎到王府的颜面不说,又是圣上赐的婚,搞不好便是欺君之罪。   或许,今晚上会有热闹瞧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正为找工作的事烦心,昨晚上抽空码了这一点,抱歉了,看明天能不能多更点~ ☆、第88章   踏雪居, 袁来春和沈菀刚刚入睡, 守夜的春桃便急急忙忙的拍着门喊着:“郡主,郡主。”   今天晚上夫妻二人刚起了翻争执,沈菀的心里正憋了股气, 如今又听春桃在外面叫嚷火气愈发旺盛,直接将手边的枕头丢了出去:“好你个小蹄子,反了你了,若是不想安生,明儿我就差人打发了你回老家去!”   春桃吓得哆嗦了一下, 颤巍巍看向身后那一众人, 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才好。   沈津锡勾了勾唇, 望着紧闭的房门,端的是谦谦君子的模样:“数月不见, 妹妹的脾性可是又见长了。”   屋里的沈菀眉心微蹙,直接抱了被子坐起身来:“沈津锡?”   “正是为兄,我这一回来便先赶来这踏雪居看你, 妹妹怎么也该出来相见吧。妹夫这会儿应该也醒了,如今月色正好, 咱们兄弟俩倒是可以喝上两杯。”   沈菀不悦的轻蹙秀眉, 转而看向也已经坐起来的袁来春:“这大晚上的, 他来找我做什么?”她可不会觉得沈津锡是好心来看望她这个妹妹的, 这王府上下谁人不知他最疼的是沈葭那个贱人?   袁来春也知道沈津锡和沈菀这对同父异母的兄妹不甚亲近,敛了敛神色望向窗外:“只怕,来者不善。”   沈菀脸色变了变:“你说他会不会是知道沈葭被母亲抓来了, 所以跑来找我算账?”   袁来春沉默了一会儿方道:“不管了,先出去再说,待会儿派人悄悄把岳母大人找来,想必沈津锡也不敢放肆。”   看袁来春如此淡定,沈菀便也跟着稍稍放了心,一时间早把昨晚上的火气抛诸脑后,对着外面道:“既如此,哥哥且先在偏房等候,我们稍后就来。春桃,进来更衣。”   **********   这边袁来春和沈菀二人正磨磨蹭蹭地穿着衣服,外面却又听到了一阵说话声,直听得这两人心下一阵欢喜。   靠山来了!   “哎呦,津锡怎么大半夜的回来了,也不说先去向父王和母亲请安,怎的跑来你妹妹的踏雪居了?菀儿到底是已经嫁了人的,这又是大晚上多有不便,津锡还是先随母亲去向你父王问安吧,若是有什么话咱们明日再说也是一样的。”楚王妃锦衣华服的站在沈津锡跟前,一副贤德主母的做派。   沈津锡很是规矩的拱手施礼,俊逸的脸上瞧不出情绪:“孩儿这才刚回来倒是把母亲给惊动了,实在是鲁莽了。孩儿其实没什么要事,只是前段日子路过妹夫的老家杏花村,恰巧碰到了家里人,便着我捎上两句话儿罢了。”   袁来春和沈菀原本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出门,如今听了这话,袁来春正要开门的手不由缩了回来,一颗心七上八下起来。   沈津锡去了他老家,那月娘的事……袁来春的脸霎时间白了几分。   沈菀是不愿这个没什么感情的哥哥管她的闲事的,但如今听到这话不免瞪了袁来春一眼:“都是你干得好事!若你来京之前早早把那婆娘给休了,哪里来的这么多麻烦?如今可倒好,我若被他抓到把柄,还指不定他怎么在父王跟前埋汰我。这件事若是传入父王耳中,咱们俩都得玩完!”   袁来春面色阴沉着,倒是没说什么话。   这时,外面传来了楚王的声音:“津锡回来了,怎么也没人通传本王。”   楚王妃正恨沈津锡恨得牙痒痒,如今听到楚王的声音忙换了神色,笑脸迎过去:“王爷怎么也起来了?”这段日子楚王很少踏足她的屋子,每每看到她也是一脸的不悦,这让楚王妃格外心慌,还真怕他有朝一日不顾多年夫妻之情,做出休妻的事情来。   楚王却看都不看楚王妃一眼,直接看向紧闭的房门:“被你这么一惊动,本王都赶来了,菀儿和来春怎么回事,怎么还不出来?”   袁来春面色铁青犹豫着不敢打开房门,这一出去他家中尚有妻室的事情必然暴露,楚王定然不会容他。此时他可真是恨沈津锡这个大舅子恨得要死,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深更半夜来这么一出,竟是让他防不胜防。   这边夫妻二人正犹豫着,外面的楚王却又发了话:“菀儿起了没,你哥哥难得回来,怎么磨磨蹭蹭的?”   沈菀吓得身子颤了颤,忙道:“父王别急,女儿马上就好了。”   楚王扭头看向沈津锡:“若是没什么要紧事,先去书房里等着吧。”   沈津锡对着楚王抱了抱拳:“回父王,儿臣的事很要紧,事关我们王府的安危和颜面,非要立马见了菀儿和来春不可。”   楚王的神色凝重了不少,目光扫了眼一旁的楚王妃,沉声问:“到底怎么回事?”他的声音不大,却颇具威严,让人不敢忽视。   楚王妃心下暗惊,曾经游手好闲不问世事的丈夫如今竟有这样的魄力,当真是让她难以置信。想当初在这王府里什么都是她说了算,如今一朝皇位更替,连王府都变了模样。若非亲眼所见,她怎么也想不到曾经那个“草包”王爷竟然一直都是在隐忍的。   当初先皇对他心存芥蒂,他便装成闲云野鹤之人躲过一劫,如今新帝登基,他一朝翻身连她这个发妻都不放在眼里了。   不过想来也是,曾经的他无权无势,又是先帝的眼中钉肉中刺,自然连她娘家那一星半点儿的势力都不敢招惹。如今得了势,可不得好好在她身上出口恶气!   楚王妃气的暗自咬牙,却是不敢发作,只笑意盈盈道:“想来是津锡小题大做了吧,菀儿和来春一直本本分分的,能出什么事儿呢?”   “是吗?”楚王冷笑一声,明显对于楚王妃的话不甚相信。到底夫妻十数载,她是什么样的性情他还是知道的。这些年王府交在她手上,被她搞得乌烟瘴气、腌臜不堪,他原顾念着夫妻情分,也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计较,如今看来倒是纵容出了天大的祸事来。   竟然能使得他的儿子千里迢迢从边关赶回来,这事情又岂是儿戏?   楚王的脸色又沉了几分,再次看向那紧闭的房门:“我知道你们俩在门口躲着,还不快出来!”   此话一出,吓得沈菀和袁来春二人再不敢久留,忙开了门走出来,对着楚王和王妃行礼:“见过父王、母亲。”   楚王看了他们二人一眼,又望向沈津锡:“有什么话去书房说罢。”他说着刚转身要走,却突然听到一声孩子的啼哭,顿时步子顿住,扭头重新望过来,“谁家的孩子?”   沈津锡也没料到这踏雪居竟然还藏着个孩子,不由弯了弯唇角,这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热闹。   沈菀早就吓傻了,这段日子父王一直在暗中寻找沈葭的下落,若今晚顺着那野孩子发现沈葭被母亲关在了偏院,那可就不妙了。   楚王妃到底是经历过事的,如今处变不惊,只笑呵呵道:“王爷,那是个孤儿,今日妾身同菀儿去珠宝铺子里挑首饰在街边遇上的,也不知是谁家的孩子可怜兮兮的在街上哭,我瞧着心疼便让菀儿抱回来养在身边。毕竟,菀儿和来春两人也该有个孩子。”   说起这个,楚王叹息一声。这个女儿虽说刁钻任性了些,到底也是自己生的,当初知道她再不能生育他哪有不心疼的,也正因如此他前段日子没少找左尚书一家的晦气。他好好的女儿嫁到她们家,如今却成了这副模样,他们左家总该负些责任。   只是……   “既是捡来的,总要好生追查才好养在自己身边,也省的以后生了感情孩子的亲生父母来寻。”楚王这般说道。   楚王妃见他并未起疑,心下松了口气,随着众人一起往着楚王的书房去了。   侯远山渐渐从黑暗处走出来,他是真没想到,原来小葭和阿玮被带来镐京的事楚王竟然是不知情的。   不过虽然如此,他仍是不打算让楚王知道小葭的下落的。不管楚王对她是否还顾念着父女之情,既然她当初是抗旨逃婚离开的,如今若是被抓回来自然免不了惩处。   退一步说,若楚王为当年之事有悔过之意,愿意不计前嫌认她这个女儿,那他同小葭身份悬殊,将来若想在一起也要多些波折。   如此看来,不管楚王对小葭是什么样的态度,为了他们一家人今后的幸福,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把小葭的下落给暴露出去。   偏房里又传来阿玮的哭声,他环顾四周之后顺着声音走上前去。   这会儿没人,正是把阿玮也带出去的最佳时机。至于袁来春和沈菀的事不妨先等等看楚王和沈津锡父子二人会怎么处置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妞妞369”小仙女的地雷,么么哒~(^з^)-☆   感谢以下三位小仙女近期的营养液   读者“Cheryl”,灌溉营养液 20 2017-06-10 22:30:15   读者“77”,灌溉营养液 1 2017-06-04 08:15:44   读者“千古”,灌溉营养液 2 2017-06-02 16:51:41 ☆、第89章   侯远山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是寅时了, 侯宁已经睡熟了去, 沈葭因为心系侯远山的安慰睡得较浅,一听到敲门声立马便醒了。   匆匆忙忙披了件外衣打开房门,看到是远山哥和袁玮, 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她慌忙接过远山哥怀里已经睡着的阿玮哄了哄,将他放在榻上与侯宁并列睡着,这才又去桌边倒了茶水给侯远山喝:“怎么去了这么久,可是被人发现了?”   侯远山将杯中的茶水一口饮尽,这才道:“没有, 楚王世子回来了, 看样子是为了袁来春的事。”   沈葭微惊:“我哥回来了?”她看自己的信送去那么久都没个音讯, 本都已经不抱希望了,却没想到竟然这时候又回来了。不过哥哥回来也好, 有些事哥哥出面解决总比她要容易许多。   “既然阿玮已经救回来了,袁来春的事不妨交给哥哥处置,远山哥也累了一个晚上了, 快歇会儿吧,这床太小了挤不下我们这么多人, 我让店小二又在隔壁开了间卧房, 远山哥去那里睡吧。阿玮和安安我在这儿看着就好。”   侯远山应了声起身走到沈葭身后, 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下巴抵着她的额静静享受着难得的安宁。两个多月了,他已经两个多月没有这么好好抱过她了。   沈葭也有些贪恋他的怀抱,但知道他定然累坏了, 便仰头看着他神色温和:“快去睡吧,再不睡天都要亮了。”   侯远山却突然将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径自就往外走。沈葭吓得伸手抓住他的衣领,小声道:“你这是做什么,两个孩子都在睡着,屋里没个大人怎么好?”   侯远山微微蹙了蹙眉头,他第一次发觉这俩孩子这般碍事。但他却仍未将沈葭放下来,只难得退让一步:“我尽快解决,这么久不见,小葭总该给我些补偿,嗯?”   他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沈葭还能说什么,只红着脸抓着他的衣领不吭声,却也是默许了的意思。依着他以前每晚上都要折腾两回来说,这两个多月不在他身边也是够难为他的了。   这边,夫妻二人难得温存,自是蜜里调油。反观楚王府,沈菀和袁来春这对儿夫妻,可就没那个福分了。   楚王听了林靖宇的禀报,又看了沈葭的亲笔书信,早已气得肝火旺盛,直接对着袁来春厉声呵斥:“还不跪下!”   袁来春吓得双膝跪地:“岳父大人明察,小婿家中虽有妻室,可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婿也是别无他法的啊。可对于菀儿,小婿是真心实意的,也会一辈子对她好的。还请岳父大人开恩,原谅小婿隐瞒之罪,小婿……小婿这就休了那婆娘,万不肯让菀儿做妾的!”   袁来春本是咬牙表决心的,谁知楚王一听却是越发愤怒了:“糟糠之妻不下堂,如今你为了荣华富贵抛家弃子,也难保将来你不会为了更大的荣华而弃了菀儿,这样的女婿我们王府还真消受不起!你隐瞒妻室另娶本王的女儿,令我们王府蒙羞不说,还犯有欺君大罪,这一次又如何轻饶?如何处置自然是圣上说了算!”   袁来春惊出一声冷汗来,额头不停地我往地上磕着,似乎一点不觉疼痛:“岳父大人饶命,小婿,小婿真的是无心为之,还望岳父大人开恩啊。”   沈菀原本因为袁来春隐瞒自己的事一直憋着股气儿,如今见父王教训她还觉得满意,却没想到父王竟然还要将她的夫君送去见皇上,顿时吓得跟着跪下来:“父王,夫君再怎么如今也是你的女婿了,你若把他交给圣上,欺君可是死罪啊!”   “你知道他犯了死罪,莫非还要护着他?他若真心待你,又怎么可能隐瞒你家中之事?”   沈菀却突然笑了:“难道父王以为你就比他多疼我几分吗?若你在乎我这个女儿,当初我要嫁给他时你又为何不让人去查探他的底细?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我嫁过人,又疯癫过,在这镐京城难找什么好人家,所以你们才会草草了事。如今出事了,却把所有的责任推给我们,父王就没有一点错处吗?”   “你!”楚王顿时气得脸色铁青,一个巴掌挥了出来,却又被楚王妃急急拦下,“王爷手下留情啊,菀儿可是你的亲生女儿!”   沈津锡倚在窗子旁,冷眼旁观着这出并不怎么惹人欢呼的大戏,突然想念起沈葭这个妹妹来。 ☆、第90章   楚王缓缓收了手, 望着跪在地上的女儿并女婿, 心中余怒未消,却到底没忍心真的打下去。   不得不承认,沈菀方才的一番话的确让他觉得自惭形秽, 他这个做父亲的还真的是没有尽到一个为人父的责任。   他揉了揉紧蹙的眉心,很是疲惫的重新回到书案前坐下:“你们俩的事暂且不说,津锡,你方才说葭儿也在杏花村,怎的没有带她回来?”   沈津锡道:“父王, 孩儿回来的途中路过杏花村, 原本是想去袁家仔细打探清楚, 结果却听说袁家的孙子袁玮不见了,而且葭儿和她的女儿也没了踪影。孩儿一直在想, 或许王妃知道他们都在何处。”他说着略抬眼眸直逼向一旁刚将女儿扶起来的楚王妃。   楚王妃心中颤了颤,面上却不动声色:“世子这话是何意,莫非是我让人绑了沈葭不成?莫说我根本不知道沈葭在杏花村, 纵使真的知晓,难不成还会让她回到王府里来?”   府中上下谁不知道她不待见沈葭那小蹄子, 若真找到那小蹄子的下落恨不得她永远回不来才是常理, 若说是她派人抓了她回来, 总要找到证据才是。方才她已经派人去偏院, 这会儿想必沈葭已经被关到别处了,她倒是要看看这沈津锡没有证据能拿她怎么样。   沈津锡突然勾唇笑了笑:“母亲的行事风格孩儿又如何琢磨得透?不过,方才母亲所说的那个‘捡回来的孤儿’我倒是很好奇, 不知可否见一见呢?”   楚王妃眸中神色微恙,随即道:“这个,自然没什么不可以的,只是如今天色已晚,孩子必然已经睡下了,怎么着也要等到明日吧。”   沈津锡盯着楚王妃脸上的表情打量片刻,方才轻轻点头:“也好,时候不早了,孩儿也有些困倦,便先回去歇息了。”他说完捂嘴打了个哈欠,对着书案前的楚王施了一礼,转身走出了书房。   面对着跟前的一大难题,楚王只觉得一阵头大。袁来春的事,他处置了也不是,不处置也不是。   楚王妃好似瞧出了他的顾虑,转而上前道:“王爷不为别的,总该为我们王府的颜面考虑吧。若来春的事交给圣上处置,到时候整个镐京城都知道咱们女儿成了人家的妾室,这又让王爷今后如何面对那些朝臣们?妾身……妾身到时也是无颜面出门了。”她说着用绣帕遮了半张脸,嘤嘤啼哭起来。   楚王看的一阵发燥,突然一拍桌案:“好了!”   楚王妃被他吼得噤了声,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脸上的表情。却听楚王又道:“这件事容我再想个万全的法子来,当下是要尽快找到葭儿的下落。”   楚王说着缓缓站起身,目光紧紧盯着自己的王妃:“王妃,当真不知道葭儿的去向?”   楚王妃听得一阵委屈:“你我夫妻多年,王爷便这般不信任我?我巴不得那丫头离我远远儿的,难不成还会让人把她带回来?”   楚王面色阴沉着并未出声,依着他这位王妃的手段,若她早先便知道了沈葭的下落,难保不会把菀儿这些年的遭遇全都算在葭儿的头上,若真对葭儿做些什么也是有可能的。只是,若葭儿果真被带了回来,此时又会关在何处?   他仔细打量着王妃的表情,见她泰然自若,仿若一点不怕被他找到的样子,不由得陷入沉思……   **********   楚王妃回到自己的院子时,听到了一个让她震惊的消息,吓得她险些站不住脚跟。   “你说什么,沈葭不在偏院?小公子也没了踪影?”楚王妃脸色大变,沈葭若不在偏院又会在何处?还有袁玮,明明方才那孩子还在踏雪居里哭呢。   莫非……是被沈津锡带走了?不对,若沈葭在沈津锡手上,他方才一定会无所畏惧的揭发她,而不是什么也不说,看着她时眼神中尽是试探。   可沈葭若不在沈津锡手上,她一个妇人抱着个孩子,又是如何瞒过偏院外面的层层守卫的?   楚王妃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妙,这段日子王爷本就对她不满,她隐瞒来春妻小的事更是惹得王爷动了怒,若那沈葭再不合时宜的出现说自己派人抓她,到时候落得个狠毒嫡母的罪名,可足以让王爷休了自己了。   不,她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她有些发燥地坐在贵妃椅上,眉头蹙成一团。   片刻后眸中闪现一抹狠戾,突然直起身来:“既然你不安分,那可就怨不得我了。”自言自语了一句,她不由拔高了腔调,“吴管事!”   外面的吴管事匆匆赶来:“王妃,老奴在。”   “去我哥哥府上一趟,让他明日一早派人搜查沈葭的下落,但凡找得到就地处决,不留活口!”他们应该是晚上离开,夜里有宵禁,纵使逃了出去也定然还在这镐京城。她的兄长是京兆尹,借着追捕犯人的名义将整个镐京翻个遍定然能将沈葭那小蹄子给搜出来。   想着这些,她不由一阵懊恼,若早知道沈津锡会为此事专程回来,当初便该直接派人杀了那小蹄子,也不至于留下今日的祸端。   不过,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沈葭死了,王爷便什么也追查不到,无凭无据的,谁又敢动她分毫?   想到此处,她略微勾了勾唇角,眸中闪现一丝得意。 ☆、第91章   翌日清早, 沈葭睡眼惺忪之际下意识伸手揽过床榻的里侧, 却意外地扑了个空,她顿时睡意醒了大半儿,直接睁眼坐起来:“安安!”   恰巧侯远山抱着侯宁推门进来, 见她一脸着急的样子顺手关上房门道:“安安在这儿呢,方才小丫头一直哭,我带她出去透透气,又见你睡的香,便没有打扰你。”   沈葭又问:“阿玮呢?”   侯远山指了指屏风后面:“那儿呢, 我买了几个木偶给他玩儿。”   沈葭顺着望过去, 见他果真在认真玩儿木偶悬着的心才算放下来, 整个人松了口气。昨晚上被他折腾太久,她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伸了伸懒腰,疲累的从榻上起身。   侯远山走过去扶住她:“饿了吧,我刚才去下面点了你爱吃的皮蛋瘦肉粥, 还有蟹黄包,待会儿就送过来。”   听侯远山这么一说, 沈葭倒真是觉得有些饿了, 肚子也很给面子的叫唤两声, 直惹得她一阵脸红:“那我先洗漱一下。”   侯远山暧昧地看她一眼, 见她羞涩便也不逗她,用手指了指门后面:“洗漱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   沈葭洗漱完毕,恰好店小二端了饭菜上来。   侯宁还小, 这些饭菜自然是吃不得,沈葭便先喂她吃了奶放在榻上自己玩儿,这才和侯远山、袁玮三人一起围在桌边吃早饭。   沈葭拿了个蟹黄包递给袁玮,笑呵呵道:“阿玮要多吃些,这样就能长高了,等以后你娘见到你都要不认得了呢。”   阿玮接过沈葭递来的蟹黄包,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沈葭见了满意的笑笑,又用勺子舀了皮蛋瘦肉粥亲自喂他喝。   许是因为侯远山和沈葭都在的原因,阿玮如今乖巧了许多,也不哭喊着要娘亲了,吃饭比之前多了不少,这让沈葭觉得很欣慰。什么都还不懂的小孩子,能好好吃饭就成,否则等月娘见了他发现瘦了一大截,只怕又该心疼了。   这边三人正吃着早饭,却听得楼下的街上一阵热闹:“围起来!你们几个进去搜,把这家客栈里里外外的搜查仔细了,连一只蚂蚁都不能放过!”   沈葭心上莫名一慌,下意识看向对面的侯远山:“会不会是冲着我们来的?”   侯远山的神色也格外凝重,顿了顿起身:“看看再说。”他说着径自走向窗边打开窗子往下看,沈葭也忙跟了上去。   却见她们居住的同福客栈门口此时已经围了不少百姓和官差,看样子似是出了什么大事的样子,这会儿掌柜的正同为首的官差说话。   “几位大爷,不知你们这是……”   那官差瞥了掌柜的一眼,说出的话极有气势:“昨晚上牢里的犯人逃走了,我们大人很生气,派我等搜查逃犯的去向,如今到了你们的客栈,自然也要一间一间的查个清楚。”   “可是……”掌柜的一脸为难,皱巴巴的脸皮此时更是成了苦瓜的形样,“店里的一些客人还没醒,你们这般闯进去只怕多有不妥吧,客人若是怪罪下来,小的这店还怎么开啊?”   “那是你的事,妨碍了本大爷搜查要犯,信不信老子把你也抓起来与逃犯同罪论处!”   那官差头子本就长得颇有些凶神恶煞,如今这么一吼吓得掌柜的再不敢多言,悻悻地退在一旁给众官差让道儿。   官差不屑的扯扯嘴角:“算你识相!”转而又吩咐后面的弟兄们,“进去搜!”   看着众官差一窝蜂进了客栈,沈葭面色变了变:“这些应该是京兆尹韩大人的手下,他是楚王妃的兄长,这‘逃犯’只怕便是在说我。远山哥,我们怎么办?”她说着顺着窗子看了看守在门口的官差,这会子逃走也是来不及了啊!   外面传来官差上楼的声音,以及嚷嚷声:“你们几个搜这边,你们几个去那边!”   沈葭越发急了,直接拽着侯远山的胳膊:“远山哥……”她才刚逃出来,这会儿若是惊动了官府,她还背负着抗旨拒婚的罪名,坐牢恐怕是免不了了。   侯远山抚了抚她的脸颊安慰着:“先别急,我有办法了,跟我来!”   不过片刻的功夫,外面的官差便已经撞门走了进来,待看到屋里的景象时却不由愣住。   却见一男一女如今正缠绵在榻,被子高高拱起,男人的膀子裸/露在外,任谁瞧见了也知道这对男女正在做什么。   女子似是没料到会有人闯进来,吓得尖叫一声缩进了男人的怀里。男人慌忙帮女子裹了裹被子,将她整个人包了个严实。又见那几个官差看得眼睛都直了,他敛去眸中一抹杀机,面上则是一副惊恐的模样:“几位官爷这是……”   一个官差冲他坏笑两下:“你小子,艳福不浅啊,大白天的就搞事情,也不分分时候。”   他说着,又收了笑脸左右环顾房中:“昨晚上牢房里的要犯逃走了,是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你可曾见过她们?”那人说着将手里的画轴打开,朝向床上的侯远山。   而那画轴上不是旁人,正是沈葭抱着一个婴儿的画像,上面的沈葭衣裳破烂不堪,面容污秽,倒像是个乞丐模样,不过仔细辨别侯远山还是认得出来那是自己的小葭。   他笑道:“没见过,这人相貌如此粗鄙不堪,若是见过了印象必然深刻,的确是不曾见过的。”   缩在被子里的沈葭一听这话,气的伸手揪起他腰间的软肉狠狠捏了几下,以泄心中火气。什么叫相貌粗鄙不堪,她有那么丑吗?   小丫头没什么力道,对于皮糙肉厚的侯远山来说自然没觉得多痛,便也只是不漏痕迹的瞥她一眼。   官差听侯远山方才说的话有些道理,便也只是随意在屋子里搜寻几下,便打算带着兄弟们出去。   到了门口,却又突然止住脚步,转过身来:“你下面那个女的,把脸伸过来我看看。”   沈葭刚松了口气,这会儿一颗心又悬了起来,下意识攥紧了侯远山的一只胳膊。   侯远山不动声色地笑笑:“官爷这话说的,莫非以为我家娘子会是画中之人不成?”   “哪那么多废话,你,把脸转过来!”官差恶狠狠对着沈葭道。   沈葭自知是躲不过了,心下一横缓缓转过脸来,毫不露怯地望着那几个人。   那几人看的有些晃神,只心中感叹一句,好一位绝色佳人呢,在这镐京名媛闺秀之中怕也没有几个能及得上。   一个官差有些嫉妒地看了侯远山一眼:“倒是个有福气的小子。”说着,他对着后面的兄弟摆摆手,“去别处搜搜看。”   几个官差走出客房,正沿着前廊去另一间卧房,其中一人却突然顿住:“不对啊……”   “头儿,怎么了?”另一个人问道。   那人琢磨了一下道:“我们方才进屋的时候桌上摆的早饭还冒着热气,而且是三副碗筷,这一会儿的功夫屋子里怎就剩他们两个人了,且这一大早上,哪有饭吃到一半就吃到床上去的道理?”这人越说越觉得不对劲,不由又将手里的画轴打开仔细瞧了瞧,虽说换了衣服和装扮,可这眉眼……   “不好,就是那女的!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抓住她!”   几人闻声匆匆往回赶,再一打开房门,屋子里哪还有一个人影儿?   官差们又看窗子大开着,慌忙走过去往下看。却见方才那一男一女正各抱了个孩子往东边跑着。   一个官差有些犹豫:“头儿,大人不是说一个女人一个孩子吗,他们这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会不会抓错了啊?”   那官差瞪他一眼:“没看见他们已经心虚逃走了吗,别管抓对抓错,只要是有嫌疑的,统统都要抓回去严刑拷问。还不快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发的晚了抱歉,不过相对前两天应该肥了那么一丢丢,最近面试比较多,大家见谅,我尽量多更~ ☆、第92章   侯远山和沈葭自那几个官差出了卧房便一直惴惴不安, 觉得他们有可能再折回来, 于是便迅速的抱了侯宁和袁玮翻越窗子逃走。   沈葭力气毕竟太小,又抱着女儿根本就跑不了太快,没多久便气喘吁吁了。后面的官差仍在紧追不舍, 侯远山只得又将她怀中的侯宁接过来继续跑。   而熙熙攘攘的街道另一边,正有一对儿浑身贵气年轻夫妇和几个随从欣赏着街边的各色景致。   “今日难得带你出来,若有什么喜欢的只管买了回去,也算是这些日子对你的补偿了。”那男人相貌不俗,一对儿峰眉斜飞入鬓, 丰神俊朗的。只周身散发的气息让人有些难以亲近, 不自觉生出些许敬畏来;但转而面对一旁的少妇时, 男人却难得和颜悦色,俨然又是一位宠溺妻子的绝好丈夫。   妇人的容貌一样惹人惊艳, 肤白胜雪,身姿曼妙,眉宇间透着些许妩媚, 平添几分别样的韵致。听到身旁男子的话,她略一挑眉:“夫君是想拿这些个小玩意儿赔罪吗?”   男子略一勾唇, 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看来, 陵儿对朕的这个赔罪方式并不满意。”   妇人突然掩面嗤笑着看向身后的几个人:“瞧瞧, 咱们陛下出了皇宫连个话儿都不会说了, 是谁说今儿个微服出宫,谁也不可暴露身份来着?方才我可听得真真儿的,有些人自称为‘朕’呢。”   瞬和帝一听神色微变, 随即反应过来,方才只顾与她争执竟是忘了改口。不过也幸好这街上人多嘈杂,应是并未被人听了去。   御前侍卫高肃见自家主子难得被皇后娘娘堵得没话说,不由抽了抽嘴角,却强忍着不敢露出笑脸来。   皇后却不依不饶起来:“对了,咱们陛下出宫的时候说谁若是先暴露了身份,要怎么惩罚来着?”   高肃刚要开口却对上自家主子那警告的目光,翕了翕唇不敢答话。   “那边怎么回事?”瞬和帝脸上的笑意敛了下来,眉头紧蹙着望向对面。   皇后本以为是瞬和帝为了躲避惩罚故意转移话题,正要再笑话他两句,谁知这一抬眼果真见前面一阵混乱。   却见几个官差模样的男人正对着一对夫妇穷追不舍,后来那男的看躲避不及,便将怀里的两个孩子递给一旁的妻子,自己徒手与那几个官差打了起来。男人的伸手很是敏捷,且出手又快又准,那些官差根本无还手之力,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将官差一个个撂倒在地。   瞬和帝神色微凛:“什么人,竟有如此的功夫。”   高肃上前一步道:“回陛下,看招式像是钟楼之人。”   “钟楼?”瞬和帝神色黯了黯,转而看向一旁的皇后。   皇后认真地看着打斗中的男子若有所思:“这招式的确是钟楼独有,且看这人的身手应当绝非一般的杀手。”她也师出钟楼,自然不会看错。   瞬和帝沉默片刻,对着高肃吩咐:“试试他。”   “是!”高肃领命后拔剑上前与之打斗起来,两人的武艺均是不俗,一近身搏斗立马吓得其他人后退很远,有些胆子小的百姓们甚至慌忙抱头逃开了。   沈葭抱着侯宁和袁玮眼见远山哥打败了那几个官差,正要松口气,却没料到突然又闯来一人,不由分说的便打了起来。且这人一看就是个练家子,伸手厉害的狠,她一下子急了,生怕远山哥会出什么事情。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远山哥明显占了上乘,最后一脚踢下来竟使得那人连连后退,险些没有站稳。   高肃收了招式,用手捂着胸口看向侯远山:“钟楼第一杀手木玦果然名不虚传。”钟楼的高手他大都交过手,没人是他的对手。今天这人竟然能这么快让他败下阵来,除了木玦不会再有旁人。   此人武艺高强,侯远山对于他能猜到自己身份自然也不意外,只淡淡道:“这世上,能接下我一百招还能站起来的,你是第一个。”   高肃笑了笑,作为武者他一直都想和这位传闻中的钟楼第一杀手斗上一场的,如今心愿达成,纵使输了却也并未遗憾。他对着侯远山抱了抱拳,转而去向瞬和帝复命:“陛下……”   瞬和帝抬了抬手制止了他的话:“朕知道。”这世上能让他的贴身侍卫认输的没有几人,这男人的身份自然不难猜测。   皇后看了眼一旁抱着两个孩子的妇人,淡淡道:“江湖传言,木玦早在几年前死于仇敌之手,如今看来谣言并不可信。”   瞬和帝敛眉思虑片刻,对着高肃吩咐:“查一下今日这事是怎么回事。”   “是!”   瞬和帝又忘了那对夫妇一眼,转而握了皇后的手,目光柔和许多:“今日说好了带你散心的,我们不谈旁的,咱们去别处转转。”   皇后眉眼带笑,娇俏地挽上他的胳膊转身离开了。   **********   沈葭急忙跑到侯远山身边关切的询问:“远山哥,你有没有受伤?”   侯远山笑着摇头,从她怀中接下袁玮:“没有,放心吧。”   正说着,背后传来一声疾呼:“葭儿!”   沈葭听到熟悉的声音面上一喜,忙转了头去快跑两步迎上前:“哥!”   沈津锡听说自己妹妹在街上被人追赶,一时间便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急急忙忙的跑来相救,如今见人没事他这一颗心才算放下来。   ********   归云茶馆   沈津锡听说沈葭被王妃掳走,又被侯远山救出来的一系列经过气得直拍桌子:“什么捉拿逃犯,我看是王妃狗急跳墙,想要借着缉拿犯人的幌子杀你灭口。没想到这妇人的心肠竟如此歹毒,这件事情决不能姑息!”   他说着又看向沈葭:“父王这两年一直派人寻找你的下落,你如今身在镐京,可要与他见面?”   沈葭凝视着冒着热气的茶水,眼睛被蒙上一层水雾,她轻轻摇了摇头:“不了,我和他似乎从来没什么父女情分,对我来说他和路人没什么两样。”一个从来没把她当女儿对待过的男人,又怎么算是她的父亲呢?在这个王府里她只认一个亲人,那便是哥哥。   沈津锡本来就没有勉强她的意思,如今见她这么说了便也不再要求:“这种事,你自己开心就好,不必委屈了自己。”   沈葭看了看侯远山怀里的袁玮,又问:“对了,袁来春的事父王会怎么处置?”   谈到这个,沈津锡脸色变了变,有些为难:“你该知道,这件事关系到王府的颜面,若将袁来春有妻小的事公之于众,对谁都不好。”   这个道理沈葭自然懂得,纵使她不关心楚王和楚王妃的颜面,可哥哥是世子,将来自然要承其爵位,他不能不为哥哥以后的名声考虑。可若是隐瞒下去,她又怎么忍心让月娘受苦?明明就是袁来春的错,凭什么他和沈菀可以双宿双栖?这对月娘又何其不公?   何况,他们竟然还打算夺走月娘珍如性命的儿子。也不知道这么久没见到阿玮,月娘会不会着急得要疯掉。同是为人母的,安安离开她一会儿她便备受折磨,又何况月娘这两个多月的煎熬?   “或许,总会有万全的法子吧。”沈葭想了想道。 ☆、第93章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一辆构造普通的马车穿梭在人群当中, 里面坐着的正是月娘、叶子、袁琦三人,而在马车外并排坐着的则是林靖宇和苏拂扬二人。   叶子第一次出远门,这一路上见到了不少的繁华富庶, 但到了这镐京城还是有些呆若木鸡。不愧是天子脚下,果真是热闹非凡。不过因为心里藏着事儿,她也没什么心思游玩,只感慨一下便拉下了窗帘,转而略微打开车门对着外面两人问:“咱们要直接去见我二哥吗?”   马车里的月娘攥了攥衣襟:“人家现在是王爷的女婿, 宝宁郡主的郡马爷, 怎会是我等平民百姓可以见的?”   苏拂扬正要说话, 听到月娘这话抽了抽嘴角,随即呵呵笑了笑:“着什么急啊, 难得进一次皇城,待会儿带你们俩去铺子里挑几样好看的珠花头面,再买两件新衣裳, 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等见了袁来春那畜生, 定要让他后悔死!”   叶子抿着唇没有说话, 她知道嫂嫂心里不好受的, 其实哥哥如此薄情寡义她也气愤, 恨不能没有他这个二哥。可到底是血脉至亲,她也不可能像苏拂扬那般提起哥哥就一口一个畜生的骂。   不过等见了二哥一定要先给他两耳刮子再说,这可是娘特意交代的。若不扇两巴掌, 就对不起二嫂这些年对她们家尽的那些孝道。二哥出了这等事,她们家无论如何都要站在二嫂这边的,决不能做那等让人戳脊梁骨的事儿。   林靖宇和苏拂扬果真带了她们分别去首饰铺子和衣铺里挑了新衣服和首饰,甚至还买了胭脂水粉,好一番收拾打扮。   乡下的姑娘不见得都是相貌粗俗,京城里的名媛闺秀们也不见得各个花容月貌,所谓人靠衣装,如今倒是在月娘和叶子的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两人的长相虽不算惊艳,但也是标志的,如今再被那晃眼的首饰和衣裙一装饰,活脱脱就是两个娇生惯养的闺阁小姐了。   这些衣服首饰需要不少银子,袁来春虽然往家里送了不少钱,但月娘是坚决不肯花的,因而那些衣服和头面都是租来的,只一个晚上便好几两银子。   从铺子里出来,叶子问:“咱们现在去哪儿?”   月娘想了想看向马车上抱着袁琦的苏拂扬和林靖宇:“我今天可以见他吗?”   见她自己问了出来,众人突然便明白了月娘执意收拾打扮自己的原因了,她这竟是专程为了见袁来春准备的。   苏拂扬凝视了她片刻,突然觉得这两个多月下来,她明显和以前不一样了。月娘,也是个要强的女子。   他转而看向一旁的林靖宇:“一切都准备妥当就差见人了。不如你委屈一下,咱们求明玉公主帮忙?”   听到明玉公主,林靖宇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神色变了变,袖中的拳头不由握紧,良久才道:“好。”   见他同意了,苏拂扬跳下马车给她们让条道儿来:“你们先上车吧。”   叶子莫名觉得林靖宇和苏拂扬之间的对话怪怪的,却也不好多问,扶着月娘二人先上了马车,苏拂扬这才把袁琦递过去。谁知袁琦却怎么也不肯让月娘抱,哭闹着要爹爹抱。   这一路上袁琦一直叫苏拂扬爹爹,众人也已经习惯了,苏拂扬只无奈叹息一声,重新把她抱在怀里坐上马车。   马车外和马车内的人各怀心事,除了袁琦和苏拂扬驴唇不对马嘴的谈话外出奇的安静,直到在公主府门外停了下来。   林靖宇一拉缰绳,侧首望着那烫金的“公主府”三个字发呆,一时间里面的月娘和叶子下也不是,不下也不是。   月娘隐隐觉得林靖宇和这位明玉公主有着很深的瓜葛,但毕竟是旁人的事,人家不说她也不便多问,只静静地等在里面。   这时,一辆华丽的马车自对面驶来,最后在门前停了下来,紧接着便见马车内走下来一位锦衣华服的贵妇。叶子和月娘掀开窗帘看过去,却见那位夫人年纪不大,姿容娇美,小腹微微隆起,一看便是有了身子的。且那人的眉宇间竟与沈葭有几分神似,想到沈葭的身份,叶子和月娘也便猜到此人便是她们要见的明玉公主了。   明玉公主也已经看到了对面的林靖宇,面上微微一阵惊愕,随即笑迎上来:“靖宇哥哥!”   林靖宇握着马缰的手指关节发白,面上却是温润的笑:“公主,好久不见。”目光扫过她隆起的下腹,他弯了弯唇角,“恭喜公主了。”   明玉公主羞涩的笑了笑,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喜悦。看着她明媚的笑,林靖宇握着马缰的手缓缓松开,突然有些释然了。   她过得很好,他也就放心了。   “我还以为靖宇哥哥不会再回来了呢,你身上的毒……”   林靖宇笑了笑:“毒已经解了,公主不必担心,今日前来是有一件事想拜托公主帮忙。”他说话的功夫,苏拂扬已经上前扶了月娘和叶子下来。   明玉公主扫了眼身后那两位花容月貌的姑娘,再看看林靖宇突然笑了:“靖宇哥哥何须对我如此客气,还说什么拜托的话来,有什么只管让我去做就是了。天冷,先别在外面站着了,大家进去说话吧。”   ********   椒房殿   瞬和帝正十分认真的帮自己的皇后画眉,外面传来高肃的声音:“陛下。”   皇后拉下他的手:“该是木玦的事有消息了。”   瞬和帝点了点头,对着外面淡声道:“进来吧。”   高肃进来将自己查到的一五一十的禀报给瞬和帝,到底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办事的效率自不必说,不过半日的功夫便将沈葭和侯远山的事以及楚王妃的阴谋查了个七七八八。   而这边,沈菀和袁来春坐在去往明玉公主的马车上,皆是满腹疑问。   方才公主府的人传话来,说明玉公主得了一副名画,要他们夫妇来鉴定。可沈菀越想越不对劲,她与明玉公主没什么交际,她今儿个怎会想到找她呢?   袁来春也隐隐觉得不安,可外面驾车的是公主府的人,他如今想折回去也是来不及了的。   二人下了马车在管事的带领下面见明玉公主,明玉公主正斜倚在湘妃椅上吃着雪酥软糕,见他们二人行礼笑着摆摆手坐起身来:“快快免礼吧,都是一家人。前些日子驸马在外面捎了一副画,说是画圣吴道子的真迹,我辨不出真伪来,又恐怕驸马被人给坑了银钱,便想请郡马来做个鉴定。”   吴道子的画千金难求,袁来春是见都未曾见过的,如今听明玉公主这么一说之前的疑虑顿时打消了不少,只一心盼望着能有幸一见。于是他微微拱了拱身:“公主客气了,既是公主相邀,臣自当遵从,却不知那画如今在何处?”   明玉公主不由窃笑,月娘果真说的不错,这男人一听到吴道子的真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心里将这个抛家弃子的无耻之徒腹诽了一番,面上却格外端庄:“那画实在是珍贵,如今尚在书房里搁着呢,我让李威带了郡马过去。”说着,她对着李威摆了摆手。   李威忙会意的上前,对着郡马恭敬道:“郡马爷,请吧。”   见他们二人走了,明玉郡主笑着招呼着沈菀:“宝宁郡主不必客气,你我也是自家姐妹,就一起说说话儿吧。”   丫鬟们慌忙给沈菀看座,又奉了茶水果品上来,沈菀心里隐隐不安,却也不好说什么,只规规矩矩地道了声是,硬着头皮坐在一处。   ************   袁来春随着李威走了许久,眼看着屋舍越来越少,渐渐觉察出不对劲来,困惑地问道:“不知驸马的书房还有多远?”   李威笑了笑:“回郡马话,咱们现在并不是要去书房,而是有个人或许郡马需要见一见。”   “见我?”袁来春越发不解了,公主府里会有谁要见他呢?可想着想着,他心里的不安更甚了。   如今老家的事还未解决,楚王和王妃正对他不满,他可不能再出旁的岔子。他想了想,突然一拍脑门儿:“哎呀,瞧我这记性,父王先前还约我午后去他书房下棋来着,我竟然给忘了。李管事,这人我还是改日再见吧,这厢先告辞了。”   他说着,急急忙忙的转身就要走。   “二郎!”   熟悉的声音让他整个人不由一阵,脚下再迈不开步子,整个身子僵硬在那里。好半晌,他才芳若有了直觉一般,缓缓地转过头来。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见面了,啥也不说,胡一巴掌先~   昨天太忙了没更新,实在抱歉了。   谢谢小仙女的雷,日常表白么么哒~(^з^)-☆   小妍妍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13 19:57:30   萝莉头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13 20:00:16   莞尔一笑er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16 12:08:26 ☆、第94章   沈葭抱着侯宁同侯远山一起坐在马车里, 心里有些纳闷儿:“远山哥, 你说皇后娘娘召见我们做什么?”她方才带着安安和阿玮耍完,有两个陌生的男人传话说皇后娘娘要见她们夫妇俩,这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侯远山摇了摇头:“不知道, 兴许……是我的身份暴露了吧。”他早就觉得今日在街上与他打斗的人身份不低,如今看来倒是印证了他的猜想。   沈葭一听却有些慌了:“那怎么办,皇上若知道你是钟楼的人,会不会处置你?”   侯远山想了想:“当今圣上是位贤君,既然钟楼里的其他人被赦免了, 想必也不会太过为难与我。”   沈葭抿着唇没说话, 她还是有些担心, 毕竟如今要去的可是皇宫,如今好好的进去, 谁又知道待会儿究竟能不能活着出来呢?   侯远山拍了拍她的后背,将她整个人拥进怀里:“别胡思乱想了,不管发生什么, 我都会护着你和安安的。”   ************   “月娘……”袁来春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一身蜜合色袄裙, 外搭水绿色蝶恋花小坎肩, 乌云绾作双云髻, 发上一只金色欠珠螺丝发钗端庄大气, 身姿窈窕蹁跹,黛眉朱唇,双眸含雾, 我见犹怜。乍一瞧见他都不敢相认,可如今仔细看来,可不就是他的发妻月娘吗?   认清了跟前的女子,袁来春不由一阵欣喜,忙上前抚上她的肩膀:“月娘,真的是你,我……”   话未说完,月娘一道耳光挥过来,只打的袁来春脑袋发蒙,整个人眼前冒金星。   在后面站着的叶子不由有些发怔,原以为二嫂这样的性子必不会对二哥出手的,她都做好准备帮二嫂出气了,谁知……   “月娘,你……”袁来春不敢相信地看着月娘,原是多么温柔可人的女子,如今见到他竟然二话不说先给了这么一巴掌,“你真的是月娘吗?”   他的月娘怎么可能打他呢?何况,月娘素来节俭,怎么舍得穿这绫罗绸缎、美衣华服?   “不,你不是月娘,是我认错了。”袁来春说着略微喊了颔首,转身就要离去。   “二哥!”站在树下的叶子唤了一声,疾步走上前来,“你这是在外面呆的久了,不认得我和嫂嫂了吗?嫂嫂为你生儿育女、帮娘操持家务,她受了多少苦你知道吗?”   看到叶子,袁来春终于敢相信跟前站着的女子是他的的发妻,秦月娘。   “月娘,真的是你,你们怎么来京城了?也不提前跟我打个招呼……”他正说着,复又想到什么,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看了看周围,“不对,你们来公主府做什么?莫非公主已经知道……”   “知道什么?知道你早有妻室,知道你负心薄悻、抛却糟糠?”月娘嘲讽地看着他,心里却平静了许多。原以为见到袁来春她会很生气、很伤心的,如今见着人了反而没有太大的情绪了。不管怎样,这个男人她铁定是不会要了的。   先前娘还劝过她,为了孩子给他吃点苦头就罢了,毕竟是一家子,何况如今连儿女都生下了,她若真的和离了以后苦的还是自己。可她不这么觉得,让她今后对着这么一个男人,她害怕自己过不下去。   至于阿玮和阿琦,她一个人照样可以养活他们!至于袁来春,她不会轻易的原谅他的。   袁来春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月娘,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宝宁郡主……”   月娘嫌恶的抽开他的手:“我儿子呢?”他和宝宁郡主的事,她并不感兴趣,她只想要回自己的儿子。   “娘!”小阿琦跌里跌斜的跑过来,直接抱住了月娘的大腿。   袁来春望着那小不点儿看了一会儿,目光越发柔情:“这是……阿琦吧?来,让爹爹抱抱。”说着对着阿琦伸出手来。   阿琦看到他吓得不轻,缩成一团趴在月娘的小腿肚上哭:“要爹爹,要爹爹。”   袁来春看的心酸,微蹲下.身子:“乖琦儿,爹爹在这儿呢,快让爹抱抱。”阿琦不让,他索性一把抓住她就要强行抱在怀里。   月娘越发怒了,直接推开他将女儿抱起来:“你没看到她压根儿不认识你吗?你这样会吓坏她的!”   阿琦趴在月娘的肩上,双手攥着娘亲的衣领不吭声。这时,看到前面熟悉的身影,不由笑了,急急张开胳膊:“爹爹,爹爹!”   月娘并不打算让袁来春见阿琦,于是托付给了苏拂扬照顾。方才阿琦吵闹着要出来,他不过进去帮她拿件衣裳的功夫,谁知这丫头自己跑了出来。   苏拂扬见她在月娘怀里这才松了口气:“你这鬼精灵,害爹爹好找。你娘亲还有事呢,走,爹爹带你进屋。”说着将袁琦从月娘怀里接了过来。   刚走两步,却听到后面传来袁来春质问的声音:“阿琦唤他爹爹是怎么回事,秦月娘,你可知道我还未曾休妻?原以为你是个贤惠温柔的,却没想到我才离家多久你便做出这等淫邪之事来?你们简直就是奸.夫.淫.妇、男.盗.女.娼!”   袁琦经常叫苏拂扬爹爹,大家也都习惯了并不甚在意,如今见袁来春急的跳脚月娘方才缓过劲儿来,他是误会了。不过这样也好,她也不必跟他解释什么,说她是淫.妇,那他又是什么?哪条律法竟然还规定了一男可以娶二妻不成?   “阿玮在哪?把他还给我?”月娘再次问道,她这次来京城最要紧的便是找回儿子,她已经两个月没有见到阿玮了,如今天气凉了,不知道她能否吃得饱,穿得暖,会不会有人虐待他……   袁来春此时本就在气头上,如今听到这话越动了怒:“孩子?你竟然跟我要孩子?阿玮原本可以成为高高在上的贵公子,你却一声不吭把他偷走,这会儿竟然还管我要儿子,你到底安得什么心?难道还想治我个拐卖幼儿的罪名不成?”   阿玮被偷走了,不在他手上?月娘满脑子都是方才他的那些话,心里越发着急了,若阿玮不在他那儿又会在何处?莫非是远山哥带走的……   而这边,沈菀等了许久也不见袁来春回来,心中越发起疑,不顾明玉公主的阻拦亲自跑出来寻人,谁知刚巧便看到袁来春和月娘正站在园子旁不知在说什么,于是急急跑上去挽住了袁来春的胳膊:“原来你在这儿,害我瞎担心一场。”   她说着目光看向一旁的月娘和她身后一直没插上嘴说话的叶子:“她们是谁?你认识吗?”   袁来春翕唇不语,神色有些尴尬。   “她们是郡马爷的发妻和亲妹妹!”明玉从背后走来,大声说了一句。而她身边则站着林靖宇和抱着袁琦的苏拂扬。   沈菀的脸色登时一变,随即阴冷的看向月娘,那目光恨不能将眼前的女人生吞活剥、扒皮抽筋。   而月娘,自方才看了她一眼后则是看都不再看她,只盯着袁来春不说话。   明玉公主又道:“既然如今人都齐了,不如一起进宫向我皇兄请个安?”   沈菀一听这话,瞬时从方才的猛虎变成了小白兔,脸色也跟着白了几分。若是见了皇上,她很可能就没有夫君了!   **********   沈葭和侯远山进了皇宫,侯远山被宣至御书房面见圣上,沈葭则一手抱着侯宁一手牵着袁玮前往椒房殿见皇后。   到了椒房殿,沈葭便见有一位容貌娇美的妇人正倚在湘妃榻上假寐,而她旁边则是一个一岁左右的小丫头,此时正撅着p股很是认真的玩儿着什么。   当今皇后,楚国公独女楚南歌,也是沈葭小时候唯一算得上有些交情的玩伴。那时候她一个庶女在贵族圈儿里没人搭理,楚南歌算是唯一一个不嫌弃她出身的女孩。   楚南歌生的极美,幼时便是镐京城的天之骄女,才华横溢,得汐贵妃宠爱,又赐婚当今圣上,这整个皇城又有哪个女子不心生羡慕?但后来的事谁也不曾料到……   沈葭六岁那年楚国公被诬陷谋逆全家葬送火海,楚南歌家园被毁、身负血海深仇,又被迫沦为钟楼楼主高继的一颗棋子,这些年她定然也活得极不容易。   不过看她眉宇间挂着幸福,想必圣上是极为宠她的。说来也是,当今圣上为她空置后宫,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也算是难得了。   “娘娘,沈葭来了。”   皇后闻声抬起眼眸,待见到沈葭时目光慈善而温柔,在宫女的搀扶下缓缓直起身子。   沈葭一手牵着袁玮、一手抱着侯宁走上前屈膝行礼后便被赐坐在了皇后的旁边。   “没想到你我姐妹阔别多年,倒还有重逢的一日,本宫心甚慰。”皇后说着接过沈葭怀里的侯宁,“这是你的女儿吧,都这般大了。”   皇后身旁原本在自己玩儿的小丫头看到了也急急忙忙扒拉着皇后的胳膊要看,嘴里咿咿呀呀不知在说些什么。皇后眉眼笑成了月牙:“檀儿也想看妹妹吗?”   沈葭看着她身旁的女儿问道:“这是公主殿下吧,长得可真水灵,和娘娘小时候也是没差了。”   皇后笑看她一眼:“你倒是说我呢,你又查到哪儿去了?以前敏慧皇后在世的时候还常说,沈葭这丫头生了张俏脸儿,她若是再有个儿子肯定也要你做儿媳呢。”敏慧皇后便是当今圣上的生母,曾经盛宠一时的汐贵妃。   沈葭被说得不好意思起来:“皇后娘娘说笑了,民妇不过是个庶出之女,不敢高攀。也是敏慧皇后怜我命苦,给了我不少照顾。”当初她为了不再受楚王妃磋磨施了巧记引得敏慧皇后赏识,那段日子倒真是得了不少益处。不过后来敏慧皇后离世,她的日子就没那般滋润了。   皇后见沈葭说起这个神色黯淡不少,便知是想到了以前王府里的日子。楚王妃有自己的亲生女儿,又哪里会把她这个庶出的女儿当回事呢?   二人正说着话,又有宫女进来禀报:“皇后娘娘,明玉公主来了,还有……林公子。”   皇后不解地蹙了蹙眉头:“林公子?哪个林公子?”   “回娘娘,是您的弟弟林靖宇林公子。”   沈葭神色微变,林靖宇怎么来了京城?难道月娘也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都有这么硬的后台,袁来□□丸~ ☆、第95章   明玉公主带着林靖宇和月娘一众人进了椒房殿, 皆对着皇后行礼问安, 沈葭也急忙上前对着明玉公主行礼。   沈葭旁边的袁玮一看到自家亲娘来了,开心的跑过去张开胳膊要抱抱,嘴里不停喊着娘。   月娘怎么也没想到在这里看到自己的儿子, 自是喜极而泣,但如今是皇宫不好惊了凤仪,忙抱起袁玮退到一旁没有说话。   明玉公主听说她是沈葭笑着上前拉住她:“我知道你,你是楚王府里那个逃婚的庶女。”   这明玉公主一见面就提自己逃婚的事,这让沈葭顿时有些不自在, 脸上的笑意也跟着僵住。   “明玉。”皇后唤住她, 冲她伸出手来, “快过来坐,你还有着身子呢也不好生在家里待着, 怎还跑了出来?驸马外出办差,你们母子的安危可全在我和你皇兄的身上呢。”   皇后说着望了眼一旁站着的林靖宇,心底叹息一声:“大家也都坐吧, 有什么话慢慢说。”   明玉在皇后跟前坐下,其他人也跟着在宫女们搬来的小凳上坐下, 只袁来春和沈菀夫妇两个却一直站着没动。   明玉公主看他们二人一眼, 这才道:“嫂嫂, 明玉今日来找您还真是有件要紧事。”说着指了指一旁的月娘, “你可知此人是谁?”   皇后端详了月娘片刻,看向明玉:“有什么话就说吧。”   “回嫂嫂,这人正是咱们宝宁郡主的郡马爷, 如今翰林院编修袁来春的结发之妻,而她身边的两个娃娃也都是咱们编修大人的血脉。”   皇后神色微变:“明玉,这等话可不能儿戏。”   “皇嫂,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问靖宇哥哥,他如今就住在袁编修他们老家的村子,沈葭也在那儿的。”   皇后将目光看向林靖宇,表情格外认真。   林靖宇缓缓起身,对着皇后抱了抱拳:“回娘娘,确如明玉公主所说。”   沈葭觉得眼前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她一时间不知该做何反应。袁来春罪有应得,她也曾想过让哥哥直接将此事禀报圣上,可为了王府的声誉考虑又不敢太过贸然,她是想找个既能惩罚了袁来春又能保住王府颜面的办法的,可如今事情直接当着皇后的面揭出来,似乎一切都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不过,这或许就是天意吧。   “皇嫂,这袁来春为了荣华富贵娶了宝宁郡主,又抛却糟糠之妻,这种人哪有资格在朝为官?而且,他当时明明说家中没有妻室皇兄才赐了婚的,如今妻儿尚在,他可是犯了欺君大罪!按照我们朝廷律法,欺君当斩!”   袁来春脸色登时煞白,突然跪倒在地上:“皇后娘娘,秦氏的确是臣的结发妻子,可,可臣当时并未欺君,因为这秦氏早在臣当年上京赶考之时被臣休弃。”   此话一出,大殿之上不少人都有些惊愕,包括月娘。   叶子更是气得出来为月娘不平:“二哥,你说什么呢,明明你当时走的时候好好的,还说让我们全家人等着你的好消息,这会儿怎么又说这样的话?”   看月娘怔怔地坐在那里不说话,苏拂扬此时也是气愤难当:“袁来春,如今当着皇后娘娘说这等无厘头的话,你以为便可瞒天过海吗?”   沈葭莫名觉得袁来春不是这等蠢笨之人,他若没有万全的法子不可能当着皇后娘娘的面来这么一出。可她刚到杏花村时月娘明明好好的等她回来,这实在是有些说不通啊。   坐在凤位上的皇后淡淡地看着袁来春,凝视良久方道:“既然如此,可有休书?”   “有,臣有些休书!”袁来春忙道。   “休书何在?”   “回禀皇后,那休书便在秦氏的身上。”袁来春说着,食指指向一旁坐着的月娘。   却见月娘缓缓起身,突然勾唇一笑,无限苦涩,眼中凝聚出泪花来:“原来,民妇当真是有过休书的……”   “嫂嫂,你说什么呢?”叶子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月娘缓缓从袖中取出一支金簪,将其尾部转动几下,从那金簪的空心之处取出一张卷起来的纸条来,对着皇后呈了上去:“民妇不识的字,不知道这可是休书。”   宫女接过来递上前去,皇后亲自展开来看,却见上面写道:   “立书人袁来春,系柳州府苏青县杏花村,弱冠之年凭媒娉定秦氏月娘为妻,岂料本妇过门之后多有过失,正合七出之条,因念夫妻论谈共被之情,不忍明言,情愿退回本宗,听凭改嫁,并无异言,休书是瞬元三十一年六月二十四日手掌为记。”   听皇后念完了休书上的内容,月娘扯了扯嘴角,倒是哭不出来了。果然,那东西当真是休书呢。原来他出门的时候便已经计划好了一切,他早就想要抛弃她了。她可真傻……   ——“月娘快看,这是我今日在县城里看到的簪子,配你最是合适不过了。”   ——“竟然是金的,你为我花这等银钱做什么,咱们家还要供你和来喜念书呢,你这簪子得花不少钱呢。”   ——“没关系,只要是给你的我就高兴。月娘,你记得,这簪子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带在身上,我不在你身边,你留着这簪子便如我陪着你一样。”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设计好的,他早就已经休了她……   月娘心中淌过一抹苦涩,她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这么一个畜生!   她气得上前对着袁来春一个耳光挥下去,谁知袁来春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月娘,当初我把休书给你,当日我便离了家,当初不亲口告诉我爹娘他们是想给你一个体面,却没想到你竟然一声不吭赖在我们家,对此事只字不提。你可不要说这不是我当初给你的休书,这上面绝对是两年前的字迹,还有我的手指印。”   “袁来春你这个畜生!”月娘气得咬牙切齿,却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吞,她没有任何的证据反驳他。   皇后坐在凤位上没说什么话,只淡淡看着这出似乎很明白的真相,心里暗自思忖着,却并未开口制止她们停止吵闹。   事到如今,沈葭听着他们的交谈岂会不知事情原委,她也没想到这个袁来春竟然比自己想象的要难对付。他竟是给自己留了后招呢!良久,她淡淡上前一步对着袁来春问道:“袁编修,你说月娘犯了七出之条,却不知是哪一条?”   袁来春不慌不忙地看了眼月娘和她身边的孩子:“哪一条,如今不是显而易见吗?这两个孩子管那个男人叫爹爹呢!”   沈葭冷笑:“苏拂扬在杏花村待了几个月而已,村里人皆可作证,难不成你觉得阿玮和阿琦是苏拂扬的孩子?”   苏拂扬也是气得脸红,他没想到自己一言不发的竟然还中了招:“袁来春,我看你是狗急了到处咬人吧,说这等话可得讲求证据。”   袁来春不慌不忙:“或许这两个确实不是你的孩子,但也确实不是我的孩子。”   “袁来春!”月娘没想到这个时候了她还想把一切过错安置在她身上,他怎么可以为了他自己而不顾惜她的名节?   然而袁来春此时也生了火气,愤怒的眼眸直盯向月娘:“这件事我可没屈说了你,袁琦我不知道,但袁玮……他一定不是我的儿子!血脉相连,可那日我亲自查验过,他和我的血根本不会相融!”   “你胡说!”月娘也有些惊愕,阿玮就是他的儿子,怎么可能不相融?他在撒谎,他一定在撒谎!   袁来春冷笑:“我撒谎?你自己做了什么好事儿自己心里清楚!”说起这个他心里就来气,当初楚王妃不想让王府混入他人血脉,亲自验了血的。他对此事一直半信半疑,他不敢相信她的月娘会做出这等事来,可今日在公主府听到自己的女儿叫那人爹爹,想来便是真的了。   秦月娘,竟然背叛了他!既然如此,到如今他也就顾不得她了。   这时,却听外面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皇上驾到~”   众人闻声各个屏了呼吸,着急忙慌的跪下去迎接。   沈葭跪在边上叩首间便见明黄色的衣摆自眼前掠过,片刻后便是低沉威严的声音:“都起来吧。”   沈葭起身后才发现远山哥也跟着过来了,心上一喜冲他笑了笑。侯远山扫了眼屋里的众人,对方才发生的事也有了大概。   瞬和帝问起方才的事,皇后正想有个人商议呢,便对着一旁的宫女吩咐:“先带他们去偏殿吧,待本宫禀明了圣上再做处置。”   出了大殿,侯远山心中疑虑,他以为袁来春的事要解决了,却没想到中途又出了这档子事儿。这个袁来春早在两年前便准备好了休书,当真是个薄情寡义之徒!   沈葭瞧出了侯远山心中疑虑,想着自己心中的困惑便对着带路的宫女道:“姑姑,我瞧这院中花儿开得正好,不知可否与夫君在此处赏玩片刻。”   她和侯远山是皇上和皇后请来的,自然与月娘和袁来春他们不同,且沈葭又算得上皇后的手帕交,那宫女自然不会阻拦,只笑了笑:“沈小姐若喜欢只管去玩儿,不过这院子太大恐迷了路,可需要奴婢派两个丫头带路?”   沈葭忙摇头笑道:“不必了,我们只在这四处转转,待会儿便过去寻你。”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冒泡的小仙女越来越少了,大家要多出来冒泡啊,评论数过一千委脖赠送男女主甜蜜番外哦~ ☆、第96章   “对于袁来春的事你有什么疑问吗?”侯远山看出来沈葭是有话说, 如今见没有了旁人, 伸手将侯宁接过来,扭头问她。   沈佳反问:“关于袁来春所说的滴血认亲一事,远山哥怎么看?”   侯远山眉头微蹙, 随即摇了摇头:“月娘不会是那样的人。”   “那关于血脉不相融的现象,远山哥又如何解释?”   侯远山想了想看向沈葭:“莫非小葭知道了什么?”   现代研究表明人与人的血都会互溶于水,即使两个人的血型不相同,也不会脱离这个现象,因而滴血认亲并无任何的科学依据, 也是荒唐至极的。   沈佳想了想才解释道:“幼时我和奶娘不小心都刮破了手指, 竟意外发现两人的血在水中融为一体。震惊之余又找了其他人的血来验证, 结果却发现所有人的血都融为了一体,无非是时间长短的问题。那时我便在想或许所谓的滴血认亲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侯远山对于沈葭的话略微有些惊讶, 却也并无怀疑。滴血认亲他也只是听说过,并无真的看过,兴许还真的只是道听途说、无稽之谈。   “那你如何打算?”侯远山问她。   沈葭晶亮的眼眸转了转, 突然挽上侯远山的胳膊:“我们现在回去找皇上和皇后娘娘。”   说完见侯远山怀里的侯宁睡得正香,便又道:“还是先把安安交给叶子, 咱们再去吧。”   ************   侯远山和沈葭夫妻二人再次回到椒房殿, 林靖宇和明玉公主也在, 看样子是又向瞬和帝和皇后娘娘讲了袁来春和月娘的事, 瞬和帝的脸阴沉着,瞧上去倒有几分吓人。   “朕听说你们有事要奏?”   沈葭定了定神走上前去,对着瞬和帝道:“回皇上, 民妇要向皇上和皇后娘娘共同见证一件事情,还烦请皇上传袁来春和秦氏一起过来。”   瞬和帝听闻命人去宣了袁来春和秦氏进殿,又听沈葭的建议,宣了一众几个宫女太监和几碗清水。   “你的要求如今朕已经全部满足你了,现在可以说一说了吧?”瞬和帝道。   沈葭对着瞬和帝走上前去施了礼,转而走到一位宫女身旁耳语几句,那宫女神色微变,随即拿起一旁的匕首在指尖划了一道,殷红的血珠顺着那口子“嘀嗒”一声落入碗中,接着又去另外的宫女旁用同样的方法又采了一滴血滴进去,并让人将那滴了血的碗呈上去。   瞬和帝和皇后看过后神色皆是一怔,又齐齐看向沈葭。   “他们的血是融在了一起的。”皇后道。   紧接着沈葭又分别让剩下的宫女和太监滴了自己的血进去,结果全部融在了一起。   瞬和帝不解地望向沈葭:“这是怎么回事?”   沈葭道:“回皇上、皇后娘娘,民妇只是想要表明这天下间所有人的血无论是否有血缘关系,皆是互溶于水的,谁若不信可以亲自再验证。”   她说着,转而看向早已傻眼的袁来春:“袁编修说你的血和阿玮不相溶,那么只有两种解释,一种是你根本就不曾验过,方才的话是你胡诌来的,而另外一种可能便是碗水被人动过手脚。   “这……”袁来春脸色惨白,一时间竟是答不上话来。   沈佳心中冷笑一声,又道:“秦氏在杏花村孝顺公婆、勤俭持家,谁人不说她是个贤德的,你说她犯了七出之条中的「淫」分明便是你故意编造出来的谎言,捉奸拿双,袁编修这般含血喷人,也不怕遭报应的吗?   何况,在这七出之外,三不去中有「前贫贱后富贵,不去」这一条,怎么,如今你发达了却不顾我们的朝廷律法,想要休弃了糟糠之妻不成?袁编修作为朝廷命官,万民之表,如此行径还配做一个朝廷官员吗?”   袁来春顿时脸颊通红,竟然被沈葭堵的哑口无言。   他的眼珠匆忙转了转,这才反驳道:“本官是在贫贱之时休弃了秦氏,又哪里来的「前贫贱后富贵」之说?”   沈葭早料到了袁来春会这么说,略一勾唇继续道:“按照我们沈国的律法,男子休妻是要双方家庭都无异议,且去里正那里做过登记才作数的。敢问袁编修,你休弃秦氏一事除却你自己和那纸休书之外,还有何人可作证?”   “那时走的太急,自然来不及找里正登记,但两年前的那纸休书却也不能说是做不得数的。秦氏便是当时我写休书的见证,但如今我又如何让她亲口承认?”   “那可真是可笑了,秦氏早知你已将她休弃,却还在你袁家任劳任怨,做什么贤妻良母?莫非她还期盼着你这等无情无义之徒回心转意不成?”   高位上的皇后望了眼瞬和帝,缓缓道:“你们二人争执不下,看来今日孰是孰非不好做个了断了。不过,袁编修两年前无凭无据的写下休书便是你的不对,入朝为官后更是对此事只字不提,更是等同欺君。”   皇后这话掷地有声,吓得原本觉得自己已经博得一线生机的袁来春浑身颤栗一下,脊背冒出一波冷汗来。   这瞬和帝宠爱皇后是出了名的,如今皇后都这么说了,他只怕凶多吉少啊。   却见瞬和帝面色阴骛,幽远的目光紧紧锁着袁来春,只那么看着便让人压迫的有些喘不过气儿来。   良久,听瞬元帝一字一顿道:“革职查办,交由刑部处置。”   此话一落,袁来春凝聚在额头的汗珠子顺着眉毛滑落下来,“啪嗒”滴在大理石铺就的地板上,格外清脆。   圣上发言无人敢出声反抗,只默默看着已经颓废在地的袁来春被人拖出了大殿,月娘也被人暂时带了下去。   瞬和帝淡淡的目光扫向沈葭,语气淡然无波:“你便是当年被先帝赐婚去往齐国和亲的楚王庶女沈葭?”   沈葭心里咯噔一下,忙跪了下去:“是。”   侯远山垂在两边的拳头握了握,跟着跪下去,心里却在想着: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的小葭受到伤害的,任凭他是一朝天子也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袁来春这个渣男怎么处置有点卡壳,尽量下章解决了他~ ☆、第97章   椒房殿里静悄悄的, 沈葭觉得自己连呼吸都要停止了,气氛一时间有些摄人。   还是皇后率先打破了这份沉寂,竟亲自走下来扶了沈葭起身:“瞧瞧, 陛下不过是随口一问,倒把你们吓成这样了, 快起来吧, 当初楚王府并未因此受到责难, 如今自然不会再怪罪你的。”   沈葭被皇后扶起, 眼角的余光瞥了眼高位上的瞬和帝, 见他面色无波,眸中幽远阴鹜, 吓得仍是大气儿不敢出一下。皇后娘娘是这么说了, 可瞬和帝到底是个什么态度还真让她捉摸不透。   这时, 坐在一旁的明玉公主倒是接了腔:“既然皇嫂都这么说了, 沈葭你就别担心了, 皇兄什么时候不给皇嫂面子呢?”   瞬和帝冷冷睇她一眼,说出的话听不出情绪:“你倒是看得明白。”   明玉公主俏皮地笑了笑,冲着沈葭挤了挤眼睛。沈葭这才渐渐松了口气, 都说当今圣上宠爱皇后, 看来竟是真的了。如果此时不为自己撇清了这事, 还要等到何时?   于是她转了转眼珠, 突然再次屈膝行礼:“多谢皇上、皇后娘娘赎罪。”   皇后满意地笑了笑,又亲自拉了她起身:“好了,你这难得回来, 想来楚王对你也是想念的紧,便先回去瞧瞧他吧。”   ************   沈葭是没想过再回楚王府的,不过皇后当时在椒房殿说了那样的话,她再不回去瞧瞧便有些说不过去。于是大家自宫门口道了别后,叶子跟着林靖宇他们去了明玉公主府,而沈葭和侯远山则是带着侯宁回了楚王府。   楚王府早就听到了动静,且沈葭又是被皇后派了人亲自送回来的,因而在门口迎接的人倒是不少。   沈葭撩开马车的帘子刚走下来,便见一众的丫鬟仆人们纷纷跪下行礼:“恭迎二小姐回府,给姑爷请安,给小主子请安。”   望着那匍匐在地的众人,沈葭心中感叹,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待遇呢。所谓“得势叠肩而来,失势掉臂而去。”便是如此了吧。   以前她只是个无人问津的庶女,在这王府里的地位连个下人都不如。如今可好,在府中有哥哥撑腰不说,再加上与皇后娘娘的这层关系,这些个趋炎附势的人也都上赶着来巴结了。   可是,沈葭非但不觉得开心,反倒觉得有些讽刺。这样的人又有多少真心呢?   她扫了眼众人,并未开口说话,只望了眼正匆匆向这边走来的沈津锡,脸上方才有了笑意:“哥!”   沈津锡大步走过来,看到侯远山怀里的侯宁率先过去伸开胳膊:“哎呦,我们的小安安这么乖啊,快让舅舅抱抱。”   侯宁倒也不怕生,被沈津锡抱在怀里不哭不闹的,反倒是一脸好奇的盯着他那张脸瞧。这小丫头生的水灵灵的,讨人喜欢,一双大眼睛更是圆溜溜、水汪汪的,直看得沈津锡的一颗心都要化掉了。   沈葭笑道:“看来哥对了安安的眼缘,这孩子惯来怕生,今儿个倒是安生。”   沈津锡听了越发得意:“那可不,我可是她唯一的舅舅,外甥女向来都是跟舅舅亲的,对不对啊小安安?”   沈葭和侯远山互望一眼,但笑不语。   “好了,别在外面站着了,父王在大厅等着呢,我带你们过去。”沈津锡突然道。   提起父王沈葭脸上的笑意淡了淡,随即道:“我还是……先回偏院吧。”   沈津锡睇她一眼:“回什么偏院啊,那地方破破烂烂你们一家三口怎么住?父王已经命人把我院子南面的青鸢阁收拾好了,你们就住那里。”   沈葭勾了勾唇:“父王准备的?他如今倒是不怕王妃与他作对了?”她记得小时候父王便说过那个青鸢阁是要给她住的,可楚王妃不愿意,愣是让她住在了废弃的偏院。那时候她所谓的父王可是连一句反对的话都没说过,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她在王府里吃苦受罪那么多年。   沈津锡叹息一声,随即自责道:“以前让你受了那么多的苦,也有哥哥的责任,哥哥若把你带走就不会有那些事了。”   沈葭眼眶凝了雾,笑着摇了摇头:“在这王府里,我唯一不会怪罪的便是哥哥。因为哥哥在王府的那段日子,是我那个时候最快乐的时光。”她和沈津锡同父异母,又无甚交集,沈津锡能为她做这些已经比其他大户人家好上太多。   沈津锡顿了顿:“他到底也是我们的父亲。”   沈葭抿着唇没说话。   天上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洋洋洒洒的,北风呼啸而至。   就在大家都抬头看向那飘落下来的雪花时,那朱红色的大门里突然走出来一位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   楚王急匆匆的赶出来,待见到自己寻找多年的女儿时突然顿住了脚步,只凝神望着,翕了翕唇没有开口。   在他走来的一瞬间,沈葭也回首望过来,一时间父女二人目光相撞,皆是一愣。   还是沈葭最先长舒一口气,带着侯远山上前叩首行礼:“见过父王。”   楚王伸了伸手本想亲自扶她起身,双手却在半空中微微僵了一瞬,悻悻收了回来,语气好似苍老了不少:“起来吧,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沈津锡怀里的侯宁适时地咿呀了两声,顿时吸引了楚王的注意。望着那水灵灵的女娃娃,他的目光越发慈祥:“这是葭儿的孩子吧,跟你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沈葭淡淡瞥了他一眼:“父王记得我小时候的样子吗?”   楚王脸色怔了怔,脸上有些悻悻的。   沈津锡抱着侯宁走上亲,对着小丫头道:“安安,这是外祖父,快叫外祖父。”   楚王笑着伸开手:“来,让外祖父抱抱。”   谁知,他刚一接过来,那小丫头竟“哇”地一声哭了起来,那声音可谓惊天动地。沈葭的心一下子疼了,赶忙上去将女儿接过来柔声哄着,眼见她不哭了,这才对着楚王略带歉意地道:“这孩子怕生人,父王不要与她计较。”   楚王的嘴角抽动几下,仍是隐忍着没说什么,只依旧温和道:“雪越发大了,先回去歇着吧,青鸢阁我已命人收拾好了。”   “谢父王。”沈葭颔首应了声,抱着侯宁率先进去了。侯远山见此也跟着走了。   楚王呆呆地立在原地,眸中的自责越发明显。沈津锡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父王不必急于一时,葭儿的心结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便能解开的。”   楚王叹息一声:“当初原就是我做错了事,她吃了不少苦,恨我自然是应当的。不管怎么样,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说着,双手背后一步步走了。   沈津锡望着楚王离开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只怕,葭儿不会在这里住太久的。”   *************   青鸢阁   沈葭推门进去,里面被打扫的一尘不染,不少的家具陈设也都像是新布置的,看上去倒是花了心思的。   侯远山看着那雅致的屋子,突然道:“或许,楚王当真是想改过的。”   沈葭点了点头:“看出来了。”说完她在一旁的莲花椅上坐下来,抬头看他,“不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嫡庶有别,我到底是庶出,远山哥以为我能住进这里考得是那点子所谓的妇女亲情吗?”   侯远山在她旁边坐下来,伸手将她垂落的流苏夹在耳后:“你是觉得楚王如今这么对你是因为皇后娘娘吗?”   沈葭想了想:“我和皇后儿时虽有交集,但这么多年不见难免生疏,皇后娘娘却仍对我这么好,怎么可能只因为往日的情分呢?远山哥想必比我能想到的还要多些。”   侯远山敛了敛神色,目光望向外面洋洋洒洒的雪花,沉默良久才有扭头看过来:“小葭,你想留在镐京,过这样的生活吗?”   “锦衣华服,珠环翠绕,这曾经是我一直渴望的生活。”沈葭说到这里突然笑了笑,低头亲了亲侯宁的脸蛋儿,“不过现在,再没有你和安安更重要的了,你们才是我的全部。”   侯远山柔情蜜意地凝视着她,沉默不语。   沈葭又想了想,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远山哥,伴君如伴虎,皇上现在看中了你的才华想要重用于你,却难保将来你不会被他忌惮。当今圣上纵然没有先帝那般阴险,可为了巩固皇权也同样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来。与其留在这里为朝廷卖命,将来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倒不如咱们三口之家在那杏花村安稳一生,不是吗?”   侯远山亲了亲她的额头,将妻子和女儿圈在怀里:“我原也是这样想的,又想着你或许想要跟你哥离得近些。”   沈葭摇了摇头:“哥哥是世子早晚要袭王位,这是他的命;可我们不一样,我们明明可以过更好的生活的不是吗?远山哥你知道吗,从王府逃出去,在外面漂泊的那半年里我看到了太多的繁华富庶,还梦想着将来有机会嫁人生子,我一定要让以后的夫君带着我云游四海,过神仙眷侣的日子。”   侯远山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好,等以后我们赚够了银子,我就带你和安安游山玩水,过神仙眷侣的日子好不好?”   沈葭笑着点点头:“那咱们得快点回去,好好把咱们的锦绣铺子经营起来,等做大了就能赚很多很多钱。等袁来春的事一解决咱们就和月娘、叶子她们一起走好不好?”   “好。”侯远山宠溺地捧着她的脸颊,“都听你的。”   腊月初三,袁来春终于在刑部长达一月的审理下将一切和盘托出,除了抛家弃子之事外,刑部还审理出了他的其他罪行。   他在镐京围观的这段日子里还贪污行贿、拉帮结派,一心想靠着歪门邪道升官发财。   瞬和帝知道后大怒,下令发配岭南,永不召回。   作者有话要说:  袁来春的事……还没完 ☆、第98章   踏雪居   几个丫鬟颤巍巍地趴在门口, 提心吊胆地观望着房里的动静。忽听得里面“噼里啪啦”一声脆响,几个人吓得缩了缩脖子,双腿也跟着颤抖起来。   “你们几个, 做什么呢?”楚王妃清冷的话音传来,吓得几个丫鬟心肝一颤, 扑通通都跪在地上:“王妃!”   楚王妃望了眼里面神色淡淡:“郡主怎么了?”   一个丫鬟壮着胆子回道:“回王妃, 郡主她……她心情不太好, 不让奴婢们进去伺候。”   话音刚落, 里面又是一阵瓷器摔落在地的声音。楚王妃蹙了蹙眉头, 抬步走了进去。   屋子里乱糟糟的,瓷器、玉器碎的满地都是, 梳妆台上的首饰也都洒落一地, 有些珠子还在往远处滚动着。而沈菀此时正在妆奁前坐着, 头发乱糟糟的, 蓬头垢面, 楚王妃瞧着不由想到当初她流产后疯癫的模样,一时间心头颤了颤。   “菀儿……”她试着柔声唤了声,疾步走上前去。   沈菀正兀自伤心着, 看到楚王妃过来直接哭着扑过去:“母亲!”   楚王妃心疼地抱住她:“你这孩子, 怎么一个人伤心成这样, 那袁来春就是个没心肝儿的, 他能那样对秦氏,将来难保不会以同样卑鄙的手段来对付你,他这种人不值得你这样。”   沈菀哭着摇头:“不, 二郎不是这样的人,他对我是真心的。母亲,你救救他,救救他吧。”   “你这孩子,他这种人连糟糠之妻都能狠心抛弃,怎么可能真心待你?莫要再被他迷惑,你贵为郡主,难道还怕找不到更好的男人吗?”楚王妃瞧着眼前的女儿一脸心疼,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不,我不要再嫁给别人,女儿这辈子只要二郎一个人。不管母亲怎么想,女儿都相信他是真心实意的。母亲你知道吗,在女儿疯癫的那段日子里受尽了旁人的白眼和作弄,只有他不嫌弃我,还治好了我的病,他真的是在乎我的。”   沈菀哭扯着楚王妃的衣袖乞求:“母亲,你就救救他吧,他若是去了岭南女儿怎么办?女儿不要同他和离,我是他的妻子,就是他们袁家的人啊!”   楚王妃有些为难:“发配岭南是圣上的决定,又岂是你我可以左右的?”   “那怎么办?岭南瘴气严重,凭着二郎的体格必然是受不住的,若再被他们苛待了,说不定就会没命啊!”   楚王妃无奈地叹息一声,想了想才道:“原本这袁来春母亲是没想过再管的,不过既然你对他上心,母亲也少不得打点一二,只要先让他熬过了这几年,等皇上哪日心情好些,再让你父皇去求个情,想必招他回来还是有可能的。”   沈菀一听顿时看到了希望,抬起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子:“谢谢母亲。”   楚王妃怜爱地捧着她的脸,语重心长道:“莫要因为袁来春的事忘了大局,如今你父王招沈葭那贱人回府,当初母亲找人杀她一事还不知能否瞒得住,那贱人如今又有皇后娘娘撑腰,你父王疼宠她,你的地位必然受到威胁。所以你如今定要重新夺回属于自己的那份宠爱,只有你父王疼你,将来他才可能斗胆代你替袁来春求情,知道吗?”   经楚王妃一提醒,沈菀这才想起这件事来。沈葭已经在青鸢阁住了三日了,听闻父王每日都会变了法儿的送各种东西过去,她这个正经的嫡女都还没这样的待遇呢。   “母亲,沈葭就是个庶女,父王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沈菀一想越发觉得委屈了,他的夫君被罢官流放,如今沈葭还来抢她的父王,这怎么能行?   楚王妃用手指轻点女儿的额头:“你这丫头,平日里都不动脑子的。沈葭是皇后娘娘的手帕交,即便是庶女如今这身份也要抬一抬了。何况……他的丈夫乃是钟楼里的第一杀手木玦,圣上遣散了钟楼却并未大开杀戒,足以证明圣上是个惜才之人,如今这么一个人才在跟前哪里舍得跑了?所以说,沈葭现如今可是不简单的。”   沈菀听得面露惊愕:“那个男人是……杀手?”她还只当是个乡下的泥腿子呢,没想到这个沈葭如此好命,竟然嫁给了这么个人。沈菀越想越觉得心中憋了股气儿,她的二郎要被流放了,若那侯远山得到皇上重用,沈葭岂不跟着飞黄腾达,骑到她沈菀的头上去?   “母亲,那我们怎么办呢?那个侯远山那么厉害,万一皇上封他做个大将军,或者伯啊、侯啊的,那可怎么办?沈葭这种人一旦翻了身,还不把我们娘儿俩踩在脚下啊?”   楚王妃长叹一声:“谁说不是呢,所以说为今之计便是让那侯远山做不得官。”   “对,一定不能让侯远山做官,最好让他去坐牢!”沈菀眸中闪过一丝阴狠。   ************   清晨,沈葭醒来的时候侯远山已经起了,只侯宁还睡得香甜。   小心翼翼地从榻上起身,见丫鬟琉璃端了洗脸水进来正要说话,她忙伸出食指在唇边轻嘘了一声,琉璃望了眼榻上的小主子立马会意地没有出声。   沈葭穿了鞋子走下来,又轻柔地将床幔拉下来,这才缓缓走出来在妆奁前坐下:“远山哥呢?”她轻声问道。   琉璃也刻意压低了声音:“姑爷在院子里练功呢。”   沈葭点了点头,远山哥每天早上起来都要练上半个时辰,她已经习惯了。   “方才世子和姑爷打斗,奴婢还是第一次见世子输给旁人呢,咱们姑爷可真厉害。”琉璃一脸骄傲地道,说得倒向是她打赢了旁人一般。   远山哥的身份知道的人并不多,琉璃如今露出一脸崇拜的表情沈葭自然也不意外,只笑了笑没说话。   琉璃一边帮她梳妆一边闲聊着:“对了,方才奴婢听说今儿个是郡马被流放的日子,方才郡主命人准备了饭菜和酒,鬼鬼祟祟的,也不知是要做什么。”   沈葭眸色微变:“酒菜?”   “是啊,还准备了三幅碗筷,小姐你说奇不奇怪,郡主为郡马爷送行不应该是两副碗筷吗?”   沈葭似是想到了什么,倏地站起身来就要走出去,琉璃急的跟上去:“小姐,你去哪儿?”   沈葭停下来脸色凝重地看向她:“你在青鸢阁里待着,半个时辰之后去向我父王禀报,就说南城门外有人企图对我不利,让他去救我,明白吗?”   琉璃一时间吓惨了:“谁……谁要对小姐不利吗,那小姐不要出去不就好了。”   “让你去说你就去说!”沈葭此时顾不得太多,对着琉璃呵斥道。见她应下来不再说话,她方才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小葭,你去哪儿?”侯远山见她着急忙慌出来,忙收了剑走上来。   沈葭上前拉住他:“远山哥,快去城门口,我担心沈菀要对月娘不利。”   侯远山目光一凛,郑重道:“我骑马带你过去!”   夫妻二人骑了快马径直便往城门南面的清风亭里赶去,路上沈葭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琉璃说沈菀命人准备了三幅碗筷去给袁来春送行,而且行踪鬼鬼祟祟,我怀疑她是想借机除掉月娘,我们一定要赶在月娘喝下那酒水之前赶到。”   侯远山蹙了蹙眉头:“月娘会去送袁来春吗?”   沈葭想了想坚定道:“会的,她一定会去!”即便她不想去,叶子也一定会拉她去的。   ************   当二人赶至清风亭时,那里已经很热闹了。沈菀、月娘、叶子、阿玮和阿琦都在,除此之外还有沈菀带来的两个丫鬟还有押送袁来春的官差。   而亭子下面,沈菀、月娘和袁来春围着桌边坐着,沈菀不知在说些什么,紧接着三人共同举杯便要喝了那酒水。   沈葭一急,忙看向侯远山。侯远山眼睛眯了眯,弯腰从地上捡起一粒石子往着那边一掷,月娘只觉手腕一痛,杯子顺势落在地上,酒水撒了一地。   沈葭整个人松了一口气。   叶子看到沈葭和侯远山过来,拉着袁玮和袁琦跑过来:“小葭姐!”   侯远山和沈葭二人翻身下马走过来,目光齐齐望向沈菀的方向,沈菀心中一虚,刚喝完酒的杯子握在手里险些拿不稳,看到月娘杯中的酒水洒了心中愤懑,这个沈葭,竟然在此时坏她好事!   就在这时,袁来春却突然面色惨白地跌在地上,嘴角跟着流出黑色的血水来。   沈菀大惊失色,顾不得与沈葭争吵,急忙将他抱在怀里,用衣袖不住擦着那往外冒着的黑血:“二郎,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呢,他怎么会喝了那杯毒酒呢?   月娘心上一怔惊愕,想到刚刚自己险些喝进肚子里的那杯酒,惊得连连后退。   沈葭和侯远山望了眼月娘掉落在地的酒杯,再看看袁来春此时的模样,突然间好似明白了什么。 ☆、第99章   沈葭神色淡然地望着沈菀:“宝宁郡主, 你杀人了。”   沈菀此时哪里顾得和沈葭理论,只紧紧地将袁来春抱在怀里,满腹的疑问得不到解答。她明明是要杀了秦月娘的, 为什么二郎却喝了那酒,为什么?   她吓得连连摇头, 眼泪一颗颗地落下来:“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叶子此时也吓坏了, 急忙上前将沈菀用力推开, 一下又一下地捶打着她:“你杀了我二哥, 我跟你拼命!”   沈菀整个人都懵了,也顾不得躲闪, 只呆呆地坐在地上:“我没有要杀他, 我怎么舍得让他死呢?我要杀的是……”   她的目光倏然放大, 突然从地上站起来狠狠推了月娘一把, 月娘被她推得险些没有站稳, 幸好沈葭上前扶住了她。   沈菀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是你,是你杀了二郎,那杯毒酒明明是你的, 为什么被二郎喝进了肚里, 是你把他的酒给换了是不是, 是你杀了他!”   月娘听得一阵心惊, 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你要杀得是我……”   “是,我是要杀了你,如果不是你我和二郎会过得好好的;如果不是因为你, 二郎不会被罢官流放,我和他会幸福一辈子的。都是你,秦月娘,你毁了我的幸福,我要让你偿命!”她说着发了疯地伸手就要去掐月娘的脖子,侯远山神色微变,抬脚将她整个人踢翻在地。   沈菀疼的皱了皱眉头,整个人趴在地上起不来。   月娘此时倒是没功夫理她,只缓缓走到袁来春跟前,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是你换了那酒,为什么?”她的语气颇为肯定,这种事沈菀不可能粗心弄错,唯一的可能便是袁来春趁二人不注意换了酒杯。她不明白,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替她死?   袁来春缓缓冲她伸出手来,月娘仍定定地站在那里没有动。   “月娘,我,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你,但是你知道吗,我其实从来都没有想过抛弃你。你是我的结发之妻,我想要给你好的生活的。纵使,纵使我瞒着你娶了旁人,可我真的没有想过不要你和孩子。我原本想着,等将来我出息了,一定会把你和孩子接来身边,你还是我的妻,我竭尽所能的补偿你。月娘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想伤害你的。   或许……或许有那么一瞬间我被权力和地位冲昏了头脑,可这段日子在牢里细想起来,却又觉得好后悔。月娘,我对不起你,之前还想反咬你一口让自己脱身,我就是个混蛋,我,我这样的男人哪里配得上你,如今好了,我能为你死也值得了。月娘,原谅我好不好,好不好……”   他伸过来的手越来越无力,眸中的那点期盼却愈发强烈。月娘怔怔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觉得眼前的一切让她感到不可思议。一个抛弃她的男人说他其实是为了给她更好的生活,可不可笑呢?   他从来都不知道她想要的生活是什么。   他以为,等他做了大官儿,富贵了,发财了,就能给她好日子过吗?为了升官发财,他还想再娶多少女人回家?   她原本已经恨死他了,可如今他拿自己的命救了她的命,让她还怎么面对他所做的一切?   月娘缓缓伸出手来,想要伸手握住他,然而就在这时,袁来春的手无力地垂下去,两腿一伸断了气儿。   “二哥!”叶子哭喊着将袁来春抱在怀里,痛心地大叫。   得到琉璃禀报匆匆赶来的楚王和沈津锡看到这一幕,不由顿住了步子。   沈菀从地上爬过去,伸手想要触碰袁来春的脸颊,却被叶子恶狠狠地推开:“滚开,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你杀了我二哥,我要你偿命!”   沈菀被她推得趔趄了一下,哭着摇头:“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嘴里碎碎地念着,最后竟是闭了眼睛昏厥过去。   ************   “是你让琉璃派人告知本王的?”楚王府书房里,楚王端坐在书案前,神色淡淡地看着跟前站着的沈葭。   沈葭倒是毫不避讳,微微颔首:“是。”   “你想做什么,借着这个事除掉你姐姐?”   沈葭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父王这话什么意思,古往今来杀人者死,难道是我设计陷害她不成?若非袁来春突然悔悟,这会儿死了的便是月娘!”说到这里,她突然勾了勾唇,“或许父王觉得,沈菀的命在我心里会比月娘重要?”   “你们都是沈家的人,菀儿才是你的姐姐!”   “是吗?”沈葭突然嗤笑一声,“父王觉得我和沈菀有姐妹情分吗?小时候沈菀带着几个婆子用银针在我身上扎过几个窟窿父王知道吗?三百二十六针,每一针我都记在心里。那个时候,父王怎么不说我们是姐妹?”   楚王脸色变了变,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说菀儿她……”他知道小时候王妃和沈菀待她不好,可他怎么也没想到……   “父王不要用那种同情的目光看着我,我会觉得很虚伪!如果父王觉得我如今是在报复她,我绝不反驳,可这也是她自己自作自受,她杀了人,这是不争的事实,没有人强迫她在那酒水中下.毒!而袁来春死了,这也是事实!”沈葭握紧了拳头,眸中的恨意让楚王不寒而栗。   “葭儿……”楚王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父王既然没什么事,女儿先告退了。”她说完,再不肯多看他一眼,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侯远山在外面等着,见她出来急忙上前拉住她:“可算出来了,父王有没有……”   沈葭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会儿才抬头看他:“远山哥,你会不会觉得我对沈菀太心狠?”   侯远山好笑地捏捏她的脸蛋儿:“傻丫头,胡思乱想什么呢,沈菀的事与你无关,她落得如今这步田地不是你害的,是她咎由自取。而你做的,不过是让父王不能徇私舞弊罢了。”   沈葭靠在侯远山的怀里,经他这么一说心里平静了许多:“是啊,父王亲眼看到沈菀毒死了袁来春,又有那么多人可以作证,他想救这个女儿只怕是难了。”   这时,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纸鹞在管家的带领下走了过来,对着侯远山和沈葭行了礼道:“沈小姐,我们皇后娘娘请你去椒房殿叙话。”   沈葭和侯远山互望了一眼,略微有些惊讶地问:“现在吗?”   纸鹞点头:“是,请沈小姐现在跟奴婢入宫吧。”   ************   入宫的半路突然下起雪来,待那马车停下来,外面已经积了白白的一层,脚踩上去咯吱咯吱的。   在纸鹞的带领下走进椒房殿,屋子里的地龙烧的热乎,整个身子也跟着暖了下来。由宫女侍奉着脱下狐裘,沈葭这才上前对着正坐在鸾凤炕桌上沏茶的皇后行礼:“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笑着让她起身在自己对面坐下来,又将一杯茶水递给她:“你来的刚好,尝尝本宫亲手烹的茶,也暖暖身子。”   沈葭应声接过来仔细品尝,其实她是不懂茶的,不过这茶入口甘甜,唇齿留香,想来必是珍品了。   皇后瞧她喜欢,又亲自为她倒了一杯,这才对着众人摆了摆手:“你们都退下。”   宫女应声退下去,又体贴地关了殿门。   皇后瞧她一眼,这才道:“今日找你来是想告诉你一些你不知道的事。”   沈葭面露不解,抬眸看向对面的皇后,静静地听着。   “你应该还记得吧,你四岁那年有一次楚王妃过寿,你跑到楚王妃跟前哭着说沈菀给你的衣裳破了,问她可还有姐姐的旧衣裳给你穿。那个时候汐贵妃帮你数落了楚王妃,还命人帮你制备了新衣。”   沈葭没想到皇后会提及旧事,轻轻点了点头:“民妇记得,那时多亏了敏慧皇后我才能安然活到现在。”   “那你知道敏慧皇后为何会帮你吗?”   皇后这么一问,倒是把沈葭给问愣住了。为什么会帮她?这个问题她以前想过的,无非便是见她一个小丫头可怜,动了恻隐之心。可如今听皇后这么一问,想来便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了,莫非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她略微颔了颔首:“民妇不知,还请皇后娘娘解惑。” ☆、第100章   皇后笑道:“我和皇上青梅竹马, 得蒙皇上生母敏慧皇后喜爱, 拿我当亲生女儿一般。想必你也知道,敏慧皇后是先皇的原配正妻,后被先皇贬妻为妾, 只得了个贵妃的封号。好在那时的汐贵妃还是很得先皇宠爱的, 她也算盛宠一时。”   沈葭点了点头, 这个事想来整个沈国上下无人不知吧。当年也正是因为汐贵妃受宠,所以她才能在她的庇佑下安稳了些日子。后来汐贵妃故去,她没了能庇护自己的人, 在楚王府里可是没少遭罪。   也正因如此, 她对楚王妃一直都是心存感恩的。   皇后又道:“先皇生性多疑,他与你父王的关系表面虽说安好,但背地里却也是暗中较劲儿的。那个时候,你父王在朝中也是水深火热,为了保全自己他努力当一个闲云野鹤的闲散王爷,自然没有什么实权。处处遭人钳制, 就连楚王妃娘家的势力也要忌惮三分。那个时候, 你父王为了能够护你周全最后没办法便找上了汐贵妃,可怜天下父母心,汐贵妃生性良善,自然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沈葭诧异地看向皇后:“娘娘是说……因为父王,汐贵妃才会帮我的?那幼时娘娘同我亲近也是因为我父王?”   “不得不承认,的确是有你父王的成分在的。他当初向汐贵妃求助时我也在场,你父王当时的立场我们都明白, 楚王妃与当时的万皇后有交情,他得罪楚王妃或许整个王府都会遭殃。而那个时候他还有心想要护着你也足见是个好父亲,我们又岂有不应的?不过,我同你亲近也有咱们俩性子相投的原因,我是国公府嫡女,又是汐贵妃内定的儿媳,自幼便被人追捧着,在你那里却是难得的感受到了真心。”   沈葭听得脑袋嗡嗡的,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如今有人告诉她父王其实暗地里一直在帮她,她真的觉得自己不能相信。   这怎么可能呢?自她来到这个世界上,她所谓的父王连正眼都没瞧过她,又怎么可能真心在乎这个女儿,甚至还特意求了汐贵妃帮助她?   皇后叹息一声:“或许你会觉得这一切难以置信,但细想起来总会记起一些蛛丝马迹,就拿当初你逃婚一事来说,楚王妃既然想拿你和亲,自然会让人把你看得牢牢的,凭你一己之力真的能够从王府里逃出去吗?”   经皇后这么一提醒,沈葭心里咯噔了一下,瞬间便明白了什么。   是啊,她当初从王府里逃出来的确是很顺利。那时并未细想,如今再回想起来,原来……竟是父王放了她吗?可是为什么,她只是一个卑微的庶女,在这嫡庶分明的年代里,父王为什么会在乎她这样一个人的生死,竟然还帮她抗旨拒婚?   沈葭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椒房殿的,也不知道怎么走出了皇宫。她落寞地走在回王府的街道上,大雪纷扬而落,路上的行人几不可见,一阵又一阵刺骨的寒风吹来,冷冽刺骨。   “小葭!”对面传来熟悉的呼唤声,抬头望向那正牵着马儿望着自己的男人,沈葭只觉得鼻头一酸,直接扑了过去,“远山哥……”   侯远山见她迟迟不回来,正打算去宫门口等着,谁知半路上见她整个人失魂落魄的,只觉得心上一疼。他用力地将她拥在怀里,耳边是她低低的抽泣声,他的心越发难受起来。   侯远山解下身上的大氅为她披上,柔声哄着:“没事了,咱们先回家好不好?”   沈葭点了点头,将身上的大氅裹得更紧了些,任由侯远山将她抱上马背,疾驰而去。   ************   青鸢阁里,琉璃将火炉烧的很旺,使得整个屋子都暖烘烘的。沈葭捧着一杯姜枣蜜茶坐在炉火边,目光有些呆滞。   “如果想知道究竟,便去找父王问个清楚,到底是父女,有些事不要彼此藏在心里。”侯远山抚弄着她背上垂下来的秀发,柔声道。   沈葭吸吸鼻子抬头看着他:“远山哥也觉得父王是有原因的吗?”   侯远山叹息一声:“不知道,但你一定有所怀疑,如果不问毕竟是个心结。”   沈葭盯着那红彤彤的炭火凝视了一会儿,突然站起身来将手里的姜茶递给侯远山,自己出门径直去了书房。   到了书房的门口,却听得里面一阵吵闹声。   “菀儿已经疯了,这个时候你还要送她去刑部大牢吗?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   听到楚王妃的话沈葭心头微顿,沈菀疯了?是真疯还是想要躲避杀人的死罪故意装疯卖傻?   “菀儿杀了人,这是死罪,没有人可以护得了她!”楚王厉声呵斥。   “为什么护不住她,你是王爷,又得皇上重用,你若愿意为她向皇上求情,或许皇上会下令赦免她的死罪呢?还是说,王爷根本就想我们母女死?”   楚王脸上升起愠怒之色,气的拍案而起:“一派胡言!”   楚王妃冷笑:“真的是我胡说吗,王爷可是连休书都写好了。你敢说这些年来,你从来不想为白茹那贱人报仇?王爷可别忘了,我才是你的正室嫡妻,那白茹不过是我身边的一个下人!”   楚王双手撑着书案,目光直逼楚王妃:“那你也别忘了,阿茹是你当年亲手推给本王的。”   楚王妃身子颤了颤,突然苦笑两声:“是啊,那是我亲手推给你的。当年我怀着菀儿,害怕你在外面找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来,便想着把身边的人推给你。我以为白茹是所有丫鬟中最丑的一个,却原来,她脸上的红斑根本就是假的。”她说得咬牙切齿,“白茹那个贱人,她以为脸上画了红斑就可以瞒过我,最后还不是被我发现了?她想凭着那狐媚样子勾搭上你,如今死了也是她咎由自取!”   楚王怒不可遏地盯着她:“你不要以为所有人的内心都和你一样不堪,她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女子,原以为扮丑就可以平安一生,结果却被你当作牵制本王的一颗棋子。她被你□□,被你磋磨致死,到如今你竟丝毫不知悔过。她若有你一半的心机跟城府,也不会死在你的手上!”   楚王妃冷笑:“死在我的手上?王爷若没有真凭实据就不要给妾身安插一个谋害妾室的罪名,妾身可消受不起这等罪责。”   楚王气得伸手遏制住她的脖子,修长的五指不自觉地用力,眸中闪耀着腥红:“你以为本王若有证据,还会让你活到现在?不过现在没有证据也不要紧,你让你的哥哥以追捕逃犯的名义杀害沈葭,这可是圣上亲眼所见的,单这一条便足以让本王休了你这毒妇!”   他说着用另一只手从书案上拿起写好的休书递在她面前:“休书已经写好,从今往后你再不是我王府中人。”   楚王妃被他捏的脸颊通红,眼看就要喘不过气来,双手狠狠捶打着他的手,企图将那遏制她咽喉的大掌拿开。   沈葭在门口听得心上一紧,用力推开紧闭的房门冲进去:“父王手上也想沾染一条人命吗?”   楚王没料到沈葭会突然闯进来,听到这话忙收了手:“葭儿……”   沈葭并未理他,只缓缓走近楚王妃:“我不明白,你亲手葬送了一个女人最美的年华,却还一口一个贱人的叫骂,这便是王妃作为当家女主人的风范吗?你可别忘了,我姨娘是你亲手推给父王的。王妃视我姨娘为眼中钉、肉中刺,是因为自己留不住男人,在嫉妒我姨娘一夕之间俘获了父王的真心吗?我姨娘什么都没有做,却得到了你一辈子费尽心机都得不到的东西,难道王妃不该从自己身上寻找原因吗?”   “在这个人有尊卑贵贱的年代里,所有人都瞧不起妾室,她们的命便如蝼蚁一般低贱,可以任由你们这种高高在上的贵人们玩弄、折磨。可有没有人想过,或许她们也是身不由己?如果可以,我想我姨娘哪怕嫁一个贫贱之家做妻,都不肯被你当作棋子任意摆弄。她不过是这世间的孤苦女人罢了,王妃何必死咬着不放呢?”   楚王妃气得咬牙切齿,缓缓挥起手掌就要给她一个耳光,楚王见此一把将沈葭拉在身后,伸手握住楚王妃的手腕,眸中带着警告:“一个休弃的女人,又有什么立场教训本王的女儿?”   楚王妃脸色白了几分,脚步不由得后退几步,气得浑身发抖:“好,楚王爷可真有志气,那咱们走着瞧!”   她说完一把夺过楚王手里的休书,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书房里剩下沈葭和楚王父女二人,气氛突然有些不甚自在。楚王张了张口,径自在书案前坐下来:“你来找父王,是有什么事吗?”   沈葭抿了抿唇,有些话突然不想问了。她笑了笑:“没什么,过两日我们村里的秦氏和叶子她们要走,我和远山哥打算跟她们一起回去,我们离开了这么久,公爹一人在家也不知过得如何。”   楚王神色变了变:“你当真不打算留下来?”   沈葭笑着摇了摇头:“女儿嫁了远山哥,自然是他在哪儿,女儿就在哪儿。女儿知道父王的心意,不过我想远山哥并不适合在朝为官,我们也更想过民间那自由自在的生活。”   楚王的眼眸黯了黯,袖中的拳头不由握紧:“快过年了,至少……等过了元宵节再走,毕竟你这一走,父王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你。”   沈葭望着楚王那显得苍老的面容,到底有些心软,没再开口反对。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作者现言完结文《时光微暖》和古言完结文《傻子宠妻日常》,都是甜宠,对胃口的可以看看哈~ ☆、第101章   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过后, 难得遇上了一连三日的大好晴天。林靖宇被皇后邀请在镐京过年, 因而只有苏拂扬护送月娘、叶子她们回杏花村。   镐京城门外,沈葭和侯远山亲自去为她们送行。叶子抱着袁来春的骨灰盒整个人看上去有些落寞,眼睛红肿红肿的让人瞧着心疼。   月娘也默不作声的一手拦着阿玮, 一手搂着阿琪, 目露迷离之色。   因为大家都心情不佳, 沈葭也不知如何安慰,不过寒暄两句便让他们上了路。   谁知,马车刚走便见几个黑衣人半路拦截过来, 挥刀刺向里面的人。马车里的袁玮和袁琦吓得哇哇大哭, 苏拂扬赶忙将二人护在怀里。月娘和叶子也是脸色大变。   “定然是楚王妃的人!”沈葭恨得咬牙切齿。   侯远山神色微凛,转而看她一眼:“照顾好自己,我去救人!”他说着,纵身越入人群之中。   然而就在这时,埋伏在暗处的黑衣人竟不知从何处冒了来,手里拿着黑色麻袋看上去似是要将沈葭掳走。   侯远山正与人打斗并未发现, 倒是叶子率先看到大叫一声:“小葭姐小心!”   侯远山闻声神色一变, 扭头看却却见沈葭不知何时躲到了那人的身后,右脚向前跨出一步,同时猛然伸出右臂,四指弯曲锁住黑衣人的咽喉往后一拉,黑衣人身形顿时有些不稳,整个人向后倾去。   侯远山迅速解决围着自己的黑衣人,纵身一跃来到沈葭身旁, 抬腿将那黑衣人踢翻在地,黑衣人见没有得手却也并未再坚持,而是仓皇而逃。   “小葭,你没事吧?”侯远山担心地拉住沈葭,想到刚刚的一幕便心跳加速。   沈葭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   侯远山对着她笑魇如花的一张俏脸凝神片刻,眸中幽远难测。   这时,林靖宇也带了几个人赶来,未免叶子她们再有意外,特意让人亲自护送,直到安全到达杏花村。   送走了叶子和月娘她们,沈葭和侯远山便并肩回了镐京城。   冬日里天冷,天上出着太阳也难以抵挡那冷风袭来时的逼人寒气,沈葭怕侯宁冻着今日便不曾带她出府,左右哥哥也在府上,必不舍得她的外甥女受委屈的。   “今日难得出来,咱们不如在街上逛逛,虽说我生在镐京,可说实在我还不曾这般光明正大的在大街上玩儿过呢。”沈葭挽着侯远山的胳膊柔声细语地撒娇道,虽说刚刚遇上了刺客,不过因为有远山哥在,沈葭倒是丝毫不觉得有危机感。   最近事情太多,现如今难得闲了下来,侯远山自然经不起沈葭这般,毫不犹豫的点头应下:“那好,待会儿午饭咱们也就在外面吃了,我知道有一家酒楼的菜做得很好。”   沈葭眸中闪着星光,诧异地看着他:“远山哥对镐京也熟悉吗?”镐京城里哪家衣铺最火,哪家酒楼的生意最好她都不甚清楚的。   侯远山宠溺地刮刮她的鼻子:“以前执行任务的时候到处跑,这镐京地处皇城脚下,我岂会错过?”   沈葭细想也是,镐京这样的地方远山哥以前来过还真的不稀奇。   “远山哥,你说我们以前会不会还在这街上擦身而过?”沈葭突然有了兴致,她以前虽不常出门,但偶尔会拿了做好的刺绣出去换钱,说不定他们还真的遇到过呢。   侯远山想了想:“应当是遇到过的。”   “嗯?”沈葭有些诧异,她方才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远山哥竟然也这么说。   侯远山道:“六年前的元宵节,我在执行任务时受了伤,在破庙里遇到一个小姑娘,她帮我请了大夫,还说让我还她的药钱。因为她的奶娘也病了,她只有那一丁点银子。”说完,他看着她的目光越发温柔:“不过那时我没有银子给她,又怕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后来没法子我便教了她一招防身术。”   沈葭脸上的神色囧了囧,望着侯远山的瞳孔瞪得老大:“原来你就是那个蒙面黑衣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短小,抱歉了,最近太忙(︶︿︶) ☆、第102章   “是啊, 若非你方才使了那么一招我竟一直没有发现, 原来当初那个带面具的女娃娃是你。”侯远山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沈葭道:“你当初教我时说过不可以随便使用,所以我真的很少用的,不过在外面流浪的那半年里它可是救了我好几次性命呢。”她越说越觉得兴奋起来, “原来咱们俩六年前便已经见过面了, 说来还真的是上天冥冥之中安排好了呢。”   她说完又不由叹惋, “如果我们那个时候像现在这么熟悉,你把我和奶娘带走,会不会奶娘就不会那么早就走了。”   侯远山凝眉看着她:“你奶娘是怎么离开的?”   沈葭目露哀伤:“操劳过度, 身子亏空了。奶娘这辈子都是在为我付出, 而我根本没来得及向她尽孝……”   侯远山心疼地将她拉进怀里:“奶娘不会在意这些的,她那么疼你,如果在天上看到你过得好她就会开心。你过得幸福才是对奶娘最好的报答。”   沈葭将头埋进他的怀里,温顺的点了点头。   二人难得出来,去酒楼里用了午膳,接着又一起去游湖, 到了晚上在繁华的东市玩乐了许久方才回了家。   一到青鸢阁, 便见沈津锡抱着侯宁,楚王站在一旁抓耳挠腮的,做出各种古怪的样子哄侯宁开心,小丫头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很是认真地看着,乐呵呵地笑个不停,站在沈津锡腿上激动的都要蹦起来了。   沈葭长这么大第一次见楚王这般,一时竟觉得有些心酸。   沈津锡看到他们回来赶忙站了起来:“你们可算回来了, 这丫头刚才一直哭闹个没完,我和父王都快急死了。”   楚王嗔他一眼:“少说两句,葭儿和远山难得能在京城里转转,哪来那么多抱怨,我这还没说什么呢。”   沈津锡听了这话想到自家父王方才那滑稽的模样,噗嗤便笑了:“是了,父王还真是难得这么哄一个孩子呢。”   楚王顿时满头黑线,下巴上的胡子气的都要翘起来,整个人越发搞笑。   沈葭如今对楚王的心情是有些复杂的,虽说他以前为自己做了不少事,但让她受了不少苦也是真的,以前的种种她不可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他们父女之间,也不可能这般轻易的就解了心结。   不过好在她和远山哥不会在这里呆太久,这几日对楚王和颜悦色她还是做得到的,毕竟多一个靠山总好过多一个敌人。   “谢谢爹。”沈葭难得真诚地道,不管这个父亲对她如何,对安安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面对沈葭楚王的目光温和了许多:“这有什么好谢的,安安也是我的外孙女嘛。行了,你们俩估计也累坏了,赶快带着孩子歇着吧。”楚王说完,负手离开了。   沈津锡倒是没走,上前一步道:“我听说你们遇上刺客了?心倒是蛮大的,这时候还敢在街上乱转。”   沈葭此时有些口渴,让琉璃帮自己倒了杯茶,这才道:“刺客是谁派的你我心知肚明,不过沈菀入了狱,楚王妃已经够惨的了,我懒得跟她计较,左右我和远山哥过完了年便走,今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沈津锡微微有些惊讶:“你们真打算过完年便走啊,我这些日子看你和父王处的挺好,只当你对以前的事不在意了呢。”   沈葭神色黯了黯,随即苦笑着摇头;“有些事不是轻易就能忘记的。”   ************   转眼到了年关,大雪一连下了两日,整个楚王府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前段日子王府南面的后院里新移植了几株红梅,众人都夸好看,沈葭这日闲闷便趁着侯宁睡下拉着侯远山一起去看。   说是几株,到了才发现那红梅多的都堪称一个小梅林了。嫣红的梅花傲然绽放,树枝上偶有白雪堆积,与那红色的梅花交相辉映,别有一番景致。   清风吹起时送来缕缕清淡的梅香,沁人心脾。   “听说这红梅是我哥让人移植过来的,他素来不是个爱花之人,却不知怎么突然改了性子。”沈葭伸手摘下一朵梅花放在掌心,很是不解地道。到底是什么能让一个不喜欢花的人突然之间栽种了这么多的梅花过来,她有些想不明白。   正想着,却听侯远山突然沉声道:“那边有人。”   沈葭微怔,随即顺着他望的方向看过去,果真见一白色的身影闪过,在那红梅尽放的林子里那抹白色格外扎眼。   “是个女人。”沈葭很是确定地说着,拉了侯远山的手腕兴致勃□□来,“恐怕是哥哥金屋藏娇呢,咱们过去瞧瞧。”   她说着,脚下的步子轻了不少。以前便听哥哥说在边关认识了一位女子,却不知是不是那位。   走近了,便听得有说话声:   “姑娘,外面冷,咱们站一会儿便回屋吧,您身子弱吹不得风的,若是生了病世子会心疼的。”丫鬟对着跟前的白衣蒙面女子轻声道。   女子没有说话,只静静盯着那满树红梅发呆,目光有些迷离。   丫鬟有些无奈,便又道:“姑娘若不想回屋,就先在此地等着,奴婢回去取了狐裘来。”她说完,见女子仍是不答,无奈叹息一声急匆匆地跑走了。   “远山哥,你有没有觉得这女子有些眼熟?”沈葭问了一句见无人应答,回头一看却是不见了侯远山的影子。正当她纳闷儿之时,听得那边又有了说话声:“师姐……”   沈葭回头一看,原来侯远山已经站在了白衣女子跟前,目光格外急切。   想到方才远山哥唤她师姐,沈葭一瞬间有些明白了。怪不得觉得这女子有些眼熟,可不就是那次远山哥来镐京要找的师姐木瑶吗。当初远山哥找了几个月也没找到,却原来她去了边关,又同哥哥相遇了吗?   木瑶似乎没料到会在此地碰到侯远山,她神色变了变没有说话,只伸手抚了抚脸上的面纱转身要走。   侯远山慌忙拦住她:“师姐,我知道是你,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木瑶侧过头去,仍是没有说话。   沈葭想了想跟着上前:“哥哥说在边关救下过一名女子,是你吗?我听我哥说……你不会说话?”她明明记得木瑶是会说话的,这真的是同一个人?   木瑶抬头看了沈葭一眼,只微微颔了颔首就要离开。   “阿瑶,我正找你呢,原来你在这儿!”沈津锡说着大步走来握住了她的手,见她双手冰凉不由蹙了蹙眉头,“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你的病刚好。”   木瑶将手从他掌中抽离,垂下头去没有说话。   “哥!”沈葭唤了一声,见沈津锡望过来笑道,“哥哥金屋藏娇,怎的都不让我们知道。”   沈津锡一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哪里藏着了,是阿瑶前些日子身子不适,一直很少出来。对了,我来跟你们介绍,这是我的未婚妻苏瑶。阿瑶,这是沈葭还有我的妹夫侯远山。”   木瑶对着二人屈膝行礼,之后低垂着头没说什么话。   侯远山一直盯着她,对于她如今的态度仍有些反应不过来。沈葭倒是主动上前挽了她的胳膊:“原来是苏姐姐,姐姐怎么一直带着面纱呢,我们这都介绍过了也该让我瞧瞧姐姐真容吧。”她说着主动伸了手去摘她的面纱。   木瑶吓得身子往后退了一步,将自己的胳膊抽出来躲在了沈津锡后面。   沈津锡将木瑶护主,瞪了沈葭一眼:“你这丫头,怎么毛手毛脚的,阿瑶身子不好不能吹风的。”   沈葭无奈,悻悻收了手,只嘻嘻笑道;“我就是好奇嘛。”   这时,原本躲在沈津锡后面的木瑶倒是上前一步,深吸一口气:“二小姐既然想看,自然没什么不好见人的。”她说着,缓缓将脸上的面纱取下,露出一张娇俏美丽的芙蓉面来。   侯远山垂下来的拳头不由握紧,目光在她脸上一直未动。这女子,分明就就是他的师姐木瑶,可为何她不肯认他   “苏姐姐真漂亮,不过我怎么记得哥哥说你不会说话来着?”沈葭半真半假地试探道。   沈津锡解释道:“我刚认识她的时候一直没见她说过话,所以误会了。其实阿瑶是会说话的,只是那段时间嗓子不好,才一直没说过话。行了,有什么想问的咱们改天再说,阿瑶身子弱,我先带她回去了。”   沈津锡说完带着木瑶走了,只留的沈葭和侯远山站在原地。   侯远山凝视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师姐看上去身子很柔弱,她好像受了重伤。”   沈葭见他担心便劝道:“先别胡思乱想了,你若想知道什么,等晚些我唤了哥哥过来一问究竟。”   侯远山笑着捏了捏沈葭的脸:“倒也没什么,师姐若和沈津锡在一起未尝不是一段好姻缘。”   沈葭骄傲地点头:“说来也是,我哥哥可是个十足的好男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双更~ ☆、第103章   明月当空, 柔和的银光倾洒下来, 辉映在门前的白雪上,格外耀眼。   青鸢阁里,侯远山和沈葭二人用罢了晚饭, 一起陪着侯宁耍玩, 屋子里笑闹声一片。这时, 琉璃进来禀报道:“小姐,苏姑娘来了。”   “苏姑娘?”沈葭微微一愣,正要问是哪个苏姑娘却见木瑶已经一袭白衣地站在了门口, 姣好的面容有些发白, 看上去带着病态的柔美。   沈葭觉得木瑶应该是极得哥哥宠爱的,否则绝不会容许她穿着白衣服在王府里行走的,毕竟白色在这个时代里并不吉利。不过作为一个现代人来说,沈葭觉得木瑶这身白衣穿出了仙气飘飘的感觉,很美。   让琉璃抱了侯宁退下去,屋子里便剩下她们三个人。   侯远山和木瑶相对坐在案桌前, 沈葭亲自帮她们倒了茶水后也在侯远山旁边坐下来。   “我以为师姐不会来找我的。”侯远山望着木瑶认真道。木瑶于他来说便如亲姐姐一样, 他没想到她方才会不理他。   木瑶的神色有些淡淡:“昔日的木瑶已经死了,现在这世上只有苏瑶,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废人罢了。”   “师姐你……”侯远山的神色有些凝重。   木瑶笑了笑:“我自废了武功,却不小心伤了筋脉,自此身子便不大好了。咳咳——”她拿了帕子掩唇咳了两声,又接着道,“不过现在这样也挺好, 权当是为以前做过的事赎罪了。为了帮助师父报仇,我做了太多的错事。”   “到现在师姐还认为师父的所作所为是在一心为当年汐贵妃的死报仇吗?”   “报仇也好,为了自己的野心也罢,现在师父都已经不在了。不管怎样,我始终相信师父与汐贵妃青梅竹马的情分不会是假,汐贵妃嫁于先帝为妻却又被贬妻为妾、无情抛弃,师父自然是痛心的。只是随着后来拥有的权力太大,他的心也就不一样了。”   “是不一样了,否则爱屋及乌,他怎么可能连汐贵妃唯一的儿子都不放过。也亏得殷王殿下足智多谋,方才能成为这一国之君。”   木瑶神色黯了黯:“提起这个我自不好辩驳什么,我知道你们都恨他,我也恨过,不过何必同一个已死之人计较什么?过去的都过去了,现如今好好过咱们自己的日子便是。”   沈葭原本一直听着没有插话,如今却又突然问了一句:“我哥……知道师姐的身份吗?”   木瑶摇了摇头:“他不知道,以前钟楼处处与朝廷作对,他若知道了必然不会像现在这样待我。我今日前来也是请求你们不要说出去,既是为我,也是为他。”她说话时,言语间带了一丝恳求。   沈葭点了点头:“师姐放心就是,你不说我们自然不会故意说什么。”   琉璃端了一盘烤好的红薯从连廊过来,看到沈津锡站在青鸢阁门口不进去很是诧异,正要开口唤他却被他率先堵了嘴。却见他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随即松开对她的钳制,转身走了。   只留得琉璃还站在原地脑袋有些发蒙。   ************   沈津锡回了自己的院子,不多时便见木瑶裹着狐裘回来了。   他笑着迎上前,拉着她的手在贵妃椅上坐下:“我正想着你去了何处呢,这便回来了。”   木瑶笑了笑:“去梅林站了一会儿,见天儿冷便回来了。”   沈津锡握着她的手一脸心疼:“手凉成这般,今后莫要在外面站久了,你若喜欢看梅便让人折了放在屋里,随时都能看。”   听着他暖心的话,木瑶感动的眼中含泪,望着沈津锡的目光中很是真诚:“谢谢你。”   “傻瓜,跟我还这么见外,你这般可是不打算嫁我了?”   木瑶心上一急,忙道:“没,没有!”   沈津锡狡黠一笑:“看来阿瑶还是很想快些嫁我的嘛,既然这样,咱们不如赶在小葭和远山他们离开之前就成亲好不好?”   沈津锡这提议木瑶还是很期望的,她孤苦一人,木玦师弟唯一可以算得上她的娘家人了,若他能看她成亲她会觉得很幸福。只是……   “她们过了元宵节不是要走吗,正月里是不允许成亲的。”   沈津锡想了想:“那咱们就腊月成亲,二十六便是好日子,只要你不嫌太仓促就好。其实很多事我已经暗中筹备许久了,想来不会因为仓促而出什么岔子。”   木瑶脸上微红,羞涩地睇他一眼:“你自己都暗中筹备好了还来问我做什么,只当是与我商量,原来不过是告知一声。”   沈津锡上前抱住她:“是筹备许久了,从这次与你重逢我便一直想着这事呢,恨不能快些把你娶回来。”   木瑶一张脸红的要滴出血来,娇羞着不再说话。   “累了吗,我扶你去床上歇一会儿。”沈津锡温声询问。   木瑶点了点头,任由她扶着自己回了里间。   从内室出来,沈津锡独自在一旁的圈椅上坐下,想到她让小葭和侯远山瞒着自己的事,却又不免失笑。   木瑶啊木瑶,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我只是……不介意而已。只要是你,我都不会介意。   其实,六年前初次相遇他便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那时他打完仗正要回军营,见她一个弱女子被人欺负便救了回去,那时候他便起了疑心,一个不会说话的弱女子怎会孤身在那偏远之地?后来一查探才知,原来是钟楼之人。   那个时候,她潜伏在他身边的目的很明显,她想借着他卷入朝堂,后来许是改了主意,一声不响的便走了。那个时候他才知道,他竟然对一个明知是敌人的女子动了心。   其实他跟她在一起的那段时光是美好的,虽然彼此之间隔了曾雾,互相猜忌,却又像是两个孤独的人彼此依靠着,让他觉得很安心。   再次相遇,她是真的孤苦无依了,自废武功,成了真真正正的普通人。他曾发誓今生今世定要护她周全,给她幸福。   既然她不想他知道以前的事,那他也权当什么都不知道便是了,她开心就好。   ************   腊月二十六,难得的大好晴天,也迎来了沈津锡和木瑶的大婚。   不到半个月的准备时间,的确是极为仓促的,不过这婚礼举办的仍是格外隆重。   楚王世子的婚礼,朝中官员无不上门贺喜,就连当今圣上也赏下来了丰厚的贺礼,一时间轰动了整个镐京城,都在夸这位不知来历的世子妃是个有福气的。   此时拜堂的时辰还没到,沈葭一直伴在木瑶身侧,陪她说话解闷儿。   这时,却听得外面有人传道:“皇后娘娘驾到!”   木瑶神色微变,握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同屋里的其他人一起起身去往门口跪迎。   皇后一身宝蓝色凤袍走进来,望了眼屋里的丫鬟和婆子摆了摆手:“你们都先下去吧。”   下人们应声退下,皇后这才亲自上前扶了木瑶起身:“今日是木瑶姐姐大喜之日,不必行此大礼,快起来吧。小葭也起吧。”   沈葭谢了恩缓缓直起身子,心中还在纳闷儿皇后怎么会突然到访,随即也便想明白了。木瑶师姐和皇后同出钟楼,也算是师姐妹,自然是认得的。   她们姐妹叙话,沈葭自然不便在场,帮她们倒了茶水便默默退了下去。   谁知,皇后倒是并未在此久留,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从屋里出来了。沈葭见了忙上前行礼,皇后笑着拉起她:“快免礼吧,我今日便装出来,时候久了怕陛下担心,便不在你这儿讨喜酒喝了,快进去陪陪新娘子吧。”   沈葭低头应是,目送皇后离开,这才转身回了房里。   木瑶坐在妆奁前,手边是一套很是华美的凤冠霞帔,正是方才皇后身边的宫女一直用木匣子盛在手上的。   “这嫁衣真好看,皇后娘娘也算是有心了。”沈葭走上前摸着那滑腻柔软的料子,忍不住道。   木瑶眸中闪过一抹自责:“她对我一直这般真心,而我却……”   沈葭隐约知道当初钟楼楼主高继利用皇后娘娘接近殷王,企图扰乱朝堂的事,又见木瑶这般自然想到她是因此愧疚,便道:“嫂子不必想那么多,皇后娘娘既然今日过来了自然不会因为以前的事怪罪你。何况,咱们圣上宠爱皇后娘娘可是出了名儿的,她如今也算是幸福的了。”   木瑶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   这时,外面的喜婆传话过来说吉时快到了。于是几个人忙里忙慌的将皇后送来的凤冠霞帔帮木瑶穿戴整齐,又盖上喜帕送着出了屋子,去往大厅拜堂。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君来了~   关于皇后,木瑶,林靖宇他们的事本文不会详细描述,有兴趣的可以看上本《王府里的美娇娘》。   当然不看也不要紧,这本主要看男女主的嘛,主线其实很清晰了,至于配角的故事朦胧些没什么不好~ ☆、第104章   解决了沈津锡的终身大事, 一切又回归了平静。沈津锡和木瑶正值新婚, 自然如胶似漆,每日躲在自己屋里鲜少出门,也不知在干些什么。   沈葭觉得这王府里的日子实在烦闷, 突然便想念起自己家了, 又想到公爹还独自在家呢, 远山哥虽表面不说什么,但一定归心似箭,便也不想留在这府中过年, 腊月二十九便执意要离开王府。   楚王费心想留他们些时日, 却耐不住沈葭坚持,最后只得作罢,只说若有时间定要常回来看看。   至于林靖宇,皇上特封他为太傅,教导皇上和皇后现今唯一的女儿嘉宁公主沈檀。有了官职,自然是不好再离京的, 因而这次便只侯远山一家三口上路。   因为害怕颠簸, 三人这次依旧选择水路,楚王阔气地包下了一整艘船只,并塞了几个侍奉的丫鬟以及做饭的厨子等。对此沈葭是想拒绝的,可耐不住楚王的一番心意,最后便只好作罢。   一家三口用一艘大船无疑是件极为奢侈的事情,不过想沈葭长这么大第一次体会到王爷之女应有的气派与尊贵,倒也算是难得的一次经历。欢喜之余难免又觉得些许辛酸, 不过还好,她马上就可以离开这让她不开心的地方,和丈夫女儿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因为是回家,沈葭和侯远山的心情都放松了不少,也终于可以好好欣赏这一路的风景,每到了较为繁华之地,也会歇上片刻,体会当地的风俗人情。   等回到杏花村,已是三月中旬,春暖花开之时。   薛知县得了消息早早地亲自带人在码头侯着,杏花村的村民们也有不少人带着蔬果饼子迎接他们,倒是难得的大阵仗。   沈葭从船仓内刚探出头来,便被眼前那浩浩荡荡的人群给吓得重新缩了回去。侯远山抱着侯宁紧随其后,正要往前走谁知她又退了回来,不由诧异:“怎么了?”   沈葭耸耸肩:“好多人啊,这也太夸张了些吧。”上次哥哥来这里也没这么大的阵仗,如今这般她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些乡亲们了。   侯远山握住沈葭的手:“别担心,有我呢。”   他说着,一手抱着侯宁一手牵着沈葭从船舱里走出来。薛知县带了人上来见礼,侯远山亲自去扶了他起身,又对他施了一礼:“薛大人,我和我家娘子既回了此地便仍是你的子民,哪有为官者向百姓行礼的道理?何况,薛少夫人是我的师妹,咱们也算是一家人,更不必如此见外。”   一旁的薛攀也跟着道:“就是爹,远山哥和咱们又不是外人,搞为官者的那套虚礼做什么,咱们两家今后必然还是要往来的,都是一家人。”   薛知县笑着应是。   侯远山环顾四周见没有木珂的影子,不由心下困惑:“怎不见木珂师妹?”   薛攀笑道:“她原是吵嚷着要来的,但有了身子行动不便,我便让她在家歇着了,远山哥若想见她去家里坐坐就是。”   沈葭一听喜上眉梢:“几个月不见竟已有了好消息了,那等有了空自是该去家中坐坐的,待我向她问个好。”   薛攀笑着点头:“会的,她今儿个早上还念叨着你们怎的还不回来呢,如今可算是回来了。”   侯远山和沈葭夫妻又和迎接他们的乡亲们寒暄客套了两句,对着众人行了礼,这才动身回杏花村。   村口迎接的人也是不少,连高里正都亲自过来了,沈葭和侯远山少不得和众人寒暄,最后方才回了自己家。   到了家,侯远山和沈葭先去袁林氏家中打了招呼,袁家似乎因为袁来春的离去变得不太一样了,袁林氏看到她们虽有欣喜,却又带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不过三两句话便没什么可说的了。而全程,沈葭并未见到月娘还有阿玮和阿琦的身影。   回到自己家,侯老爹正很是勤快地在花圃里给花儿浇水,里面的迎春花开的正好,俏生生、娇嫩嫩的。侯老爹一边给花浇着水,一边嘴里哼着听不懂的调调儿,很是悠闲自在。   几个月不见,侯老爹如今穿的衣裳正常多了,整个人看上去也很爽利,干干净净的。   侯远山喉间一塞,鼻子有些发酸,轻轻唤了声:“爹。”   侯老爹闻声扭头望过来,看到他们三个人吓得手里浇花的水壶扔在了地上,惶恐地躲进了屋里顺便再关上房门,但又留了一条缝隙咕噜着眼珠子探过来。   沈葭和侯远山互望了一眼,又齐齐看向侯远山怀里的侯宁。此时侯宁将近一岁,已经能站的很稳了,在大人的搀扶下还能走上一段路。侯远山弯腰将侯宁放在地上,自己也蹲下身子朝侯老爹屋子的方向道:“爹,你一定想安安了吧,你看安安又长高了。”   沈葭也蹲下来哄着女儿:“安安乖,快叫爷爷,你一叫爷爷就出来见你了。”   小丫头毕竟还不足周岁,哪里会喊人,且正是会害羞的年纪,被爹娘这么一说羞得抓着沈葭的衣领将一张俏脸藏进去。   女儿小鸟依人的模样把沈葭的心都软化了,忍不住将其抱在怀里使劲儿亲了一口。   侯远山也怜爱地摸摸女儿的小脑袋,对着沈葭道:“先带安安回屋里吧,我去看看爹。”   沈葭应了声,将侯宁抱起来进了自个儿的屋里。   推门进去,屋里收拾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一看便知是时常有人打扫着的。正当她纳闷儿之时,眼前突然窜出来一道身影,定睛一看竟是侯老爹跑了进来。   只见他手里拿了几个着了颜色的泥娃娃,黄色的小鸭、褐色的小鹿、穿着蓝色肚兜的光头小娃娃,还有一个头戴毡帽,身披蓑笠的白胡子老翁。每一个都匠心独具,活灵活现。侯宁看到后眼前一亮,伸着白嫩嫩的小手就要去抓,张着嘴欢快的啊个不停。   沈葭觉得这些小玩意儿做的极好,不由笑着问:“爹,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侯老爹笑眯眯地看着她怀里的侯宁,没有说话。   此时侯远山也已经走了进来,听到沈葭的问话便道:“我小时候爹就做过许多,在这方面爹可是很在行的。我方才在他屋里看到好多,只怕都是给安安做的。”   沈葭笑着亲了亲女儿的脸颊:“爷爷对我们安安真好,安安给爷爷抱抱好不好,爷爷都想你了。”   侯老爹听了很是开心,将手里的泥娃娃都放在八仙桌上,伸了手真的要抱。但安安怕生,又是这么久没见了,一看陌生的老人要抱她,吓得大哭起来。   沈葭无奈,忙站起身耸着身子哄着:“安安乖,好,不抱不抱,娘亲抱啊,我的乖乖。”   侯老爹脸上的笑渐渐僵住,有些悻悻的收了手,双手的掌心在衣服上蹭了蹭,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局促。   没想到女儿看到泥娃娃也这么不给面子,这让沈葭有些尴尬,只好求救地看向门口站着的侯远山。   侯远山上前拉住了侯老爹:“爹,安安怕生,你多跟她玩一玩她就给你抱了。”   侯老爹笑着点点头,转身跑出屋去,很快又抱了各式各样的泥娃娃进来,将本就不大的八仙桌上堆得满满都是,五颜六色、形态各异,有男有女、有天上飞的、海里游的、地上跑的,沈葭看得都有些呆了。   侯宁也很是兴奋,挣扎着身子要往八仙桌上铺,还一边开心地拍着小手。   侯老爹搬了个小墩在她旁边坐下来,拿着泥娃娃哄她玩耍,侯宁伸手就要抢,好容易抢到一个便很是宝贝地抱在怀里,然后张开流着哈喇子的小嘴巴就要去啃。   沈葭吓得赶紧把她手里的东西拿开,谁知小丫头不依了,两只小手不停在空中抓来抓去,很不开心的哭着。   侯老爹见了,便又从桌上拿两个黄小鸭放在头顶,嘴里学着鸭子的叫声,顿时哄得小丫头一阵高兴,咯咯地笑个没完,也不哭闹着要吃了。   小孩子都喜欢同她玩耍的,因而侯宁和侯老爹熟的极快,不过是一顿饭的功夫竟然开始张着胳膊要抱抱了。侯老爹顿时受宠若惊,抱着小丫头在院子里开心的蹦蹦跳跳,倒是吓得沈葭一惊一乍的,生怕自己的心肝儿不小心被摔在了地上。幸好侯远山上前拦住他,侯老爹才渐渐把动作放柔和许多。   用罢了早饭,依着规矩,侯远山和沈葭挨家挨户的给乡亲们送从镐京带回来的果子礼品。虽然不见得是什么稀罕物件儿,但到底是从京城里带回来的,那自然与旁的不同。乡亲们看到也都欢欢喜喜的接下,少不得寒暄几句,有的甚至还拿了些自己做的点心回给他们尝尝。   一家三口到了高耀的家里,他们家却是落了锁的,且门前落了不少枯叶,倒像是许久没人住了,这让沈葭和侯远山面上皆是一怔。   作者有话要说:  回去了,这文差不多也快要结局了,应该就在这几天,谢谢一直追文的妹子们~   今天继续双更 ☆、第105章   隔壁的崔李氏恰巧出来泼水, 便道:“他们已经回高家去了, 已经四个多月没回来了呢。”   “回高家?”沈葭顿时有些诧异,又透着些许惊喜,“是他们和高里正一家和好了吗?”   崔李氏道:“高里正年前生了场大病, 高耀去高家照顾他一阵子, 后来索性全家都搬回去了。高家娘子又添了个大胖小子, 高里正这会儿只怕心里正高兴呢。”说起这个崔李氏便一脸艳羡,“月季还真是个能生养的,这才成亲多久, 都已经俩儿子了呢。”   侯远山和沈葭将果子分了一些给崔李氏, 转而去了高里正的家里。   高里正待他们很是热络,又是上茶又是拿糕点的,高李氏也难得全程堆着笑脸儿。高家的三个儿子全都过来陪着,但侯远山毕竟只和高耀熟悉,对于余下两个也不过是客套两下。   而沈葭,则是抱着侯宁去了高耀的屋里看月季。   撩开门帘子走进去, 里面的摆设简单大方, 用具一应俱全,且又收拾的干干净净,足见月季回了高家是没受什么气的。   月季此时还在坐月子,一直没下床,听到沈葭的声音才撑着身子坐起来。沈葭看见她忙上前拉了她的手在床沿坐下:“方才去你家里见大门锁着,没想到竟是回来了。孩子可好,快来给我瞧瞧。”   沈葭说着, 一手撩开被角看着月娘身边躺着的小婴儿,未足月的小孩子身量小,粉嫩的小拳头好似大人两根手指都能捏断了,眼睛闭得紧紧的,小脑袋是不是蹭两下,睡得很是香甜。   月季望着儿子很是满足:“你来的不巧,方才还睁着眼呢,这才刚睡下。”   沈葭笑着摸摸他的小拳头:“这么大的小孩子可不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嘛。”   侯宁此时正抱着沈葭的小腿肚在床边站着,见没人离她扯着沈葭的衣服要抱抱。沈葭弯腰将女儿抱起来:“安安来瞧瞧小弟弟,看小弟弟长得真好看。”   月季见侯宁小小年纪已经这般水灵,两颗琉璃珠子又圆又大,宛若黑葡萄一般,水灵灵的惹人怜爱,忍不住捏捏她粉嫩的小脸蛋儿:“几个月不见安安都这么大了,都快成美人了呢,长大了怕是要盖过你娘。”   侯宁怕生,见月季捏她脸蛋儿也不敢动,怯生生地盯着她瞧。   沈葭怜爱的将女儿换个姿势,使她坐在自己大腿上:“这孩子怕生,这么久不见都不认得了,一见到生人就盯着人家瞧个没完。”   “小姑娘都是一样的,不像我家高兴,顽劣的不行,整日调皮捣蛋的,那倒是个不怕生的性子,可正是这样才惹人担心呢,哪日被人抱走了都不会哭上两声。”   说到这里沈葭才发现来了这么久竟是没见到高兴呢,此时高兴应该已经两岁多了,倒真是顽劣的时候。   正想着,高耀抱着高兴同侯远山并肩走了进来。   高耀的屋子分为里外两间,月季还未出月子自然不好见外男,因而高耀和侯远山便未往里面进,只在外室坐着说话。   侯宁听到自家爹爹的声音很是高兴的张开了胳膊,嘴里不清不楚地喊着爹。   沈葭笑着出来将女儿给了侯远山,高兴此时正撅着屁股往桌子上爬,一看到漂亮的小妹妹顿时安静下来,忽闪着大眼睛瞧了一会儿,竟是害羞的躲进了高耀的怀里。他这行为倒是惹得大家一阵小闹,乐得不行。   侯宁倒是一反常态地不怕生了,似是见他和阿玮、阿琦年纪相当心中亲切,嘴里咯咯的笑着,露出一排羊脂玉一般的小奶牙。   外室里高耀和侯远山两个大男人带着两个孩子玩闹,沈葭则又进了里间陪月季说话。   月季毕竟也是皇后娘家出来的,又与皇后感情深厚,最先问了皇后娘娘的近况,听说她现在过得好才安下心来。沈葭向皇后提过月季还活着的事情,皇后感慨之余也让她带了不少东西回来,除此之外还亲笔写了封信,月季瞧了眼眶红红的,却是真的很开心。   “小时候我虽是奴生子,小姐却一直待我极好,我们名为主仆却情同姐妹,谁料国公府里生了那样的劫难。不过庆幸的是我们都还活着,也都彼此有了家庭,虽不知今生能否再见到,天上的国公爷和夫人,以及我的爹娘也该安心了。”   沈葭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几句,怕她月子里伤了身子,便不想与她说这种催泪的话题,于是讲了些这一路的趣事儿给她听。   从高家出来已经是黄昏了,侯远山和沈葭又去了几个乡亲家中打了个招呼,最后才去了袁林氏的家里。   袁林氏正在灶房里做饭,说让他们在家里吃,侯远山抱了侯宁去找袁来生说话,沈葭去看了看大着肚子的高浣后便去了灶房给袁林氏帮忙。   叶子也在,三人便一边忙活着一边说说话,不觉便聊到了袁来春的身上。   “二郎是个没良心的,伤了月娘的心不说,如今把命都赔进去了,我那一对儿孙子和孙女也……”袁林氏说着两眼泛酸,侧过了脸去。   沈葭却听的有些懵:“阿玮和阿琦怎么了?”说到这个,她回来这都一整天了还没见过阿玮和阿琦这两个小娃娃呢。   叶子神色有些黯淡:“二嫂自回来便收拾东西回娘家去了,还把一双儿女给带走了,我娘亲自去接过她,可她不肯再回来,说二哥给了她休书她便再不是袁家的人,今后的事也与我们家无干。二哥是有不对,可到底也是因为救二嫂才走的,二嫂如今这般未免太狠心了些,阿玮和阿琦可是我娘的命根子啊。”   沈葭沉默着不好接腔,这件事站在袁家和月娘的身上都各有各的道理,各有各的苦楚,她还真的不好评判什么。阿玮和阿琦袁家看中,也是月娘的心头肉,他们跟着哪一方另一方都要塌半边天的。   叶子又接着道:“而且阿琦和阿玮天天围着苏拂扬叫爹爹的事想必小葭姐也知道,苏拂扬见二嫂孤身一身想娶了她,秦家大娘琢磨着也很满意,就是不知道定日子了没有。”   袁林氏睇她一眼:“月娘又不是那等没良心的人,何况她在咱们家吃了那么多苦,二郎又是个薄情寡义的,如今她能有个知冷知热的咱们该祝福她。”   “可她若真的嫁给苏拂扬了,他们必然还会有孩子,阿玮和阿琦可是二哥唯一的血脉了,总不能连两个孩子都带走啊。”叶子说着已经带了哭腔,这几日娘因为想孙子时不时地躲在屋里抹眼泪,她看着就揪心。   沈葭有心安慰几句,可这件事她却又觉得不好插手。一边是月娘,一边是袁家,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她们都是善良的人,却因为袁来春的事把好好的一个家散成了这样。   “阿玮和阿琦到底是袁家的根,月娘不会不让你们见的,干娘想孙子了只管去瞧他们。何况浣姐儿不是也快产了吗,到时候干娘还要伺候月子,也没时间去好好照看阿玮和阿琦,如今他们在秦家住着也能给你减轻些负担。”沈葭劝道。   提起高浣叶子禁不住又道:“小葭姐不知道,因为二哥的事儿高家也差点翻了脸,亲家母要死要活的来家里闹,非要把大嫂给带回家去,说是什么怕大哥将来跟二哥一样会负了大嫂。她倒是惯会找理由,谁不知道她心里那些个小九九,当初让大嫂嫁过来就是算计着想沾沾我二哥的光,如今可好,我二哥出了事她跟着就落井下石,这天下便没有这样自私的妇人,简直把我们家当成登天的梯子了。我爹因为这事儿气得差点儿就没了,到现在还在炕上不会动弹呢。”   “干爹病了?”沈葭关怀地问道。她这个干爹在袁家的存在感极低,平日几乎就没什么话,大事儿小事儿皆是干娘操持着,若叶子不提沈葭都要把这个人给忘了。其实她一直觉得干爹如此许是因为自卑,他手脚不能干活儿,什么都要靠着干娘,一个大男人难免受不了。不过干爹这样还算好的,至少不会因为自己心里不痛快冲着家里人撒泼。   袁林氏叹息一声道:“不甚严重,高家当时闹了几日便被来生媳妇给拦下来了,如今你干爹已经好多了。”   沈葭点了点头,方才放心了下来。   袁家的气氛有些沉闷,这让沈葭觉得不太舒服,想帮帮忙却又觉得插不上手,恰巧侯宁哭闹起来,沈葭和侯远山没留在家中用晚饭便借口回了家。   夫妻二人到家了门口,恰巧看到苏拂扬从山上采草药回来,便打了个招呼。苏拂扬因为月娘的事卷入袁家和秦家关于儿子的纠纷之中,如今也变得少言寡语起来,同沈葭和侯远山没说两句话便回了家中。   沈葭和侯远山不免有些面面相觑,他们晚回来的这几个月村里似乎发生了不少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二更,看我勤快滴小身影,趁这两天闲下来了,补偿前段日子的短小,么么~ ☆、第106章   第二日, 沈葭一直惦记着哥哥给自己买下来的锦绣阁, 大早上用罢了早饭便同侯远山一起带着小安安去了县城的锦绣阁。因念着侯老爹也窝在家里许久不曾出来转转了,夫妻二人索性带了他一起去县城里看看。   侯老爹依旧不会说话,到了街上欢快的像个孩子, 一边自己闹着一边逗弄几下自己的孙女儿, 直把侯宁逗得咯咯笑个没完, 偶尔看到摊儿上有了有趣的物件也要忍不住瞧上两眼。   到了锦绣阁,掌柜的忙让筒子准备了热茶和糕点来招待他们,自己则是拿了这几个月的账本来给沈葭过目。侯宁扯着她不放, 沈葭便只好将账目给了侯远山看。   侯远山看着账本眉头渐渐蹙得深了些:“这几个月似乎生意并不是很好?”他询问地看向了掌柜的。   掌柜的忙拉着脸解释着:“不是小的们不尽心, 以往铺子里生意倒是红火,那是因为有娘子在,娘子的手艺在这城里城外都是出了名儿的,不少夫人太太们争抢着来买。可这几个月娘子不在,旁人绣的东西总要次些,这生意自然就……临边儿青山县的几家客人、榆林县的几家有名望的富户、还有那方梧县、格兰县的自年前来过几次不满意以后, 都已经很少往咱们店来了。”   沈葭的眉头跟着蹙了蹙, 她知道自己的绣品招揽了不少有钱的客人,却没想到竟会成了锦绣阁的支柱,自豪的同时又不免觉得头疼,一个铺子靠她一个人自然是不行的,看来得想个好的应对之策才是。   她想了想看向侯远山:“远山哥,我有一个主意你和掌柜的看成不成。我们把会做刺绣的妇人们聚集在一处,我教她们做一些精致的衣裳首饰, 这样咱们铺子说不定会更加红火,没准儿还能开到临近的几个县里去呢。”   掌柜的听了眼前一亮,拍手叫好:“这倒是个好主意,靠娘子一个人做的绣活儿毕竟太少,若能聚在一起多产一些自然是极好的。”   沈葭见侯远山不答话,询问的看向他,见他敛眉不知在想什么便问:“远山哥觉得这样可妥当?”   侯远山道:“这样自然是好的,不过最好能独特一些,若能在这几个县城里脱颖而出,一枝独秀,名声说不定也会越传越远。”   “独特一些……”沈葭呢喃了一句敛眉想了想,突然欣喜地抬头,“远山哥记得镐京城里的淑衣坊吗,那里的衣服布帛全都是不重样的,在镐京城算是最有名望的衣裳铺子了,咱们可以效仿它。召集妇人们做刺绣,重要的不在于产出多少,而在于精,每一件都精心别致、绝无重复,价格只管往上面提,卖出去一件只怕抵得过寻常衣物布帛的几十倍呢。”   掌柜的赞同道:“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咱们县城里百姓们消费并不相同,若是太贵了有些人只怕买不起,咱们还可以把货物分作不同的等级,每件货物都打上独属于咱们锦绣阁的标志,等名声响起来大家必然会以能买到我们锦绣阁的衣裳为荣。”   侯远山点了点头:“主意是不错的,不过还需从长计议,毕竟这种事马虎不得。”   沈葭笑道:“我这不过是临时想的,若真的要实行起来自然得仔细计较。”   从锦绣阁里出来,侯远山一家人又去各个铺子置办了家里需要的东西,接着又去了饭馆里吃饭。出来时遇上了带着阿玮和阿琦上街的月娘和秦大娘。   秦大娘熟络地跟沈葭和侯远山打招呼,又将给外孙和外孙女儿买的零嘴拿出来一块儿递给侯宁。沈葭是有话想同月娘说的,但大街上毕竟不是地方,便说让她得了空去家里坐坐,月娘知道沈葭的意思便点头应下了。   ************   第二日用罢了早饭,侯远山去房屋后面割了新鲜的嫩草喂驴。他上次去京城找木瑶时买了匹马,后来一直在家中同驴一起养着的,沈葭被楚王妃的人掳走时他骑着马儿去往镐京,回来时因为坐的船便没有再带回来。   不过练武者都是惜马之人,何况那匹马儿也是他精心挑选的,因而他也没随便安置,而是将那匹马交给了木瑶,也算是作为师弟留给她的念想。   家里这头驴倒是养的不错,看样子侯老爹虽不能说话,却也是能看到活儿的,再加上袁林氏的帮忙,这个家并没有因为他们不在而有任何荒弃的样子。   侯远山突然觉得他爹其实应该心思是通透的,知道疼安安,还知道料理家务,或许以前的事也想起来了一些,这让他心中一阵高兴。娘走的早,爹一个人拉扯他不容易,又在林子里吃了那么多苦,他真心希望他爹能够好起来,让他和小葭好好孝敬他。   他这般想着,转而见侯老爹坐在门前的青石阶上认真的雕琢着一块木头,那认真专注的模样让他一下子想到了小时候。那时候家里穷,爹爹没钱去城里给他买玩具,所以便亲手做给他,木雕、泥娃娃、木质弓箭……   侯老爹有一双巧手,他做的东西都让他爱不释手。   这时,月娘领着袁玮和袁琦来了家里,看到侯远山便笑着唤了一声。   阿玮和阿琦看到侯老爹手里的笑玩意儿很是新奇,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侯老爹也注意到两个孩子渴望的眼神,笑眯眯的将手边刚做好的两根木雕递上去。   阿玮比较腼腆不敢去接,倒是阿琦不怕生,竟然真的伸手接过来,还冲着侯老爹甜甜地叫着爷爷。侯老爹看看她又瞧瞧她旁边的袁玮,眸光渐渐迷离的许多,失神地唤了一句:“阿郎……”   这么久了,侯远山还是第一次听到侯老爹开口说话,且这第一句话便是他的乳名,他只觉得身子颤了颤,下意识地唤了一句:“爹……”   侯老爹却好似没有看到侯远山突变的脸色一般,只开心地冲袁玮笑笑,继续低头雕琢着手里的木头。   沈葭在灶房里洗了碗出来看到月娘,笑着拉她进了屋。   “按理说你们回来那日便该来看看你的,不过如今我的处境你也知道,婆母和叶子一直想把阿玮阿琦带回家,我……”月娘的鼻子一阵酸涩,“我嫁她们袁家什么也没落下,就只这么一双儿女了,他们比我的性命都重要,我哪里舍得抛下他们?何况这么小的孩子正是要娘的时候……”   沈葭叹息一声,她能够明白月娘的苦楚。这个时代的人嫁人早,月娘如今还不过二十岁,正是花一般娇嫩的年纪,若为了袁来春那负心薄悻之人委屈了自己的后半辈子,也是极苦的命了。其实她觉得苏拂扬是个靠得住的,月娘若真能与他成其好事未尝不可。至于袁玮和袁琦……   “你和苏拂扬……”   月娘面颊染上一抹红霞:“苏大哥是个好人,我这等被人离弃的妇人哪里相配?我娘倒是很中意,可是我……”   她的神色黯淡许多:“不管那袁来春如何负我,他还了我一条命却是真的,我想赖也赖不掉,如今他离去不满一年,我若这时再嫁到底说不过去。”   沈葭觉得月娘这话有理,她和苏拂扬若真有那意思总该再等些日子才是,此时若真在一起村子里的风言风语只怕让他们待不下去。   “袁来春不管怎样,干娘一家都是好人,毕竟是阿玮和阿琦的奶奶,总该想个两全的法子才是。”   月娘叹息一声:“这个我自然想过,其实按照规矩阿玮和阿琦是不该由我带着的,婆母是怜我孤苦不与我计较罢了,若真闹到了里正那里,孩子既然姓袁总要认祖归宗的。”   沈葭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男尊女卑的时代便没有女人家带孩子的道理,但凡夫家有人便不可能让月娘把孩子带走的。袁林氏对月娘已算是极好的婆婆了。   月娘道:“其实我想过了,再过些时日我便把阿玮和阿琦送过来,我相信袁家人会好生待他们的。至于我……我大哥年前去了外面做生意,说如今正是红火的时候,也需要人手,我便去给他帮帮忙。他过些日子回来我便同他一起走,出去走走也能换个心情。”   沈葭握了她的手,显然对她的话很是惊讶:“你想好了吗,一个女人家出门在外不容易的。”何况又是这样的年代,她在外漂过她知道那种苦。   月娘笑着回握她的手:“想好了,我如今这样子还有什么苦是吃不得的?何况有我大哥照顾我呢,难道他还会委屈了我不成?”   沈葭点了点头:“出去权当散散心了,实在做不来就回来。” ☆、第107章   几日之后, 月娘亲自送了袁玮和袁琦回来, 当日便随着秦家大哥离开了村子不知往何处去了。   苏拂扬采了草药回来听说月娘走了,竹篓子里的草药洒了一地也顾不得,慌忙跑着追了出去, 再不曾回来。   袁家因为阿玮和阿琦的回来气氛终于热闹了许多, 袁林氏脸上终于有了笑脸, 就连平日不怎么出屋子的袁二牛也开始天天搬了圈椅坐在门前晒太阳,看着院子里玩乐的孙儿并孙女,眸中噙着一丝笑意。   袁玮和袁琦起初不见了娘亲倒是哭了一阵, 不过毕竟是小孩子, 时间久了也便渐渐安静了下来,再加上有侯宁陪他们玩儿,日子渐渐又趋于平静了。   而锦绣阁也按照沈葭之前的主意仔细规划好实行了起来,侯远山在县城东面的柳韵巷盘下了一处院子,招募了不少有绣活儿基础的绣娘,沈葭便每日按时按点的过去教她们。   其实, 贫苦人家的妇人便没有哪个是不会做绣活儿的, 再加上沈葭的身份和绣工,想要跟着她学的自然不在少数。不过这种精细活儿却也是有要求的,有些人粗活做多了难免会留下一层厚茧,刺绣时就容易刮丝,因而沈葭挑选了不少待字闺中的姑娘家。毕竟年轻,纵使在家里没少干活儿,手到底还是比嫁了人的妇人们嫩上许多的。   学了一段时间后, 沈葭便将那些上手快、有天赋的挑选出来学更多的东西,过一段日子后再从中挑选更有天赋的,到了最后便只余下二十几名女工,将她们特意安置在西苑。虽然人数不多,但早就计划好了这活儿在细不在多,因而二十几个也算是不少的了。   至于剩下的,则被安置在东苑,平日里便是做些较为寻常的物件儿。只要那些高档的物品将铺子的名声打响了,这些寻常的低价卖出去怕也极为容易。   入秋以后,沈葭拿着女工们精心设计制作出来的衣裳、布帛等去锦绣阁里卖,结果竟是比她预料的还要乐观。明明这些物件儿比寻常的价格高了十倍,但每一件只要产出立马便有人舍得花银子,到了最后甚至有人开始提前预定,生怕抢不到了。   一时间,锦绣阁名声大振,其他县郡县里的官僚太太、千金也慕名前来。   因着名声的扩散,锦绣阁门庭若市,就连那些较为寻常的布帛物件儿也比旁的铺子卖的好上几倍。一时间,沈葭每日里数着进账的银子乐此不疲,越干越起劲儿了。   锦绣阁对面一家新起的酒楼三层,一位衣着华丽的中年男人衣袂翩翩地站在阑干前,墨发柔顺自然的垂下,前面一部分用银色束冠拢起,下颌的胡须随风轻轻摇摆,虽有了岁数,却仍是丰神俊朗的,周身散发着矜贵之气。   他身旁立着的是位二十多岁的男子,二人齐齐望着挤满了不少人群的锦绣阁,男子看向身旁的主子:“王爷帮二小姐将锦绣阁搞得这般红火,二小姐若是知道了必然会感激王爷的。”   楚王脸上的笑意淡了淡,随即摇了摇头:“本王是不会让她知道的,有时候一些事情瞒着她比让她知道更能讨她欢心。”   “可二小姐一直与王爷有隔阂,若二小姐知道锦绣阁有王爷的功劳,想必会对王爷的态度改观。”随从道。   楚王叹息一声:“这些都不重要了,看她如今过得好本王还奢求什么呢?何况,这锦绣阁能够做起来,是她自己的功劳居多。”   “那王爷建这酒楼做什么?”随从很是不解。   楚王道:“在这里有个营生,也能安插些人过来,不说别的,葭儿若是有了什么难处至少本王能早早的知道。这个女儿,本王亏欠她太多太多,到如今自然能补偿一些就补偿一些。”   随从张了张口,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楚王又道:“她这铺子越来越大,今后只怕会在别处开店,必然有需要人手的时候。这几日你四处搜寻些有经验且又可靠的人,给他们些银两,让他们去铺子里自荐,将来也能帮帮葭儿的忙。”   正说着眼见沈葭与侯远山并肩从锦绣阁里出来了,楚王神色微变,一个侧身躲到了柱子后面。   沈葭挽着侯远山在锦绣阁门口张望着对面的酒楼:“思故居,这名字取得倒是别致,也不知东家是谁,几个月的功夫竟然就盖了这么高的酒楼,咱们县城里三层的铺子还是头一家呢。”   侯远山看她舔着嘴唇馋猫的模样,笑道:“想不想进去尝尝?”   沈葭笑眯眯的看着侯远山:“就知道远山哥最懂我了。”   侯宁还在锦绣阁里跑来跑去,侯远山进屋将小丫头抱起来一起去了对面的思故居。   思故居的声音看上去很不错,听说厨师是从镐京城里来的,也是这家酒楼的掌柜,早些年曾在贵人府邸当差,因老家是这里的便想回归故里,因而才有了这《思故居》的名字。   进去后便有小二迎了上来,并带着二人去了二楼的雅间。到了二楼,沈葭望了望通往三楼的楼梯问:“三楼也可以坐人吗?”   店小二赔笑道:“咱们三楼是东家的居所,客人们是不可以上去的。”   沈葭眸上闪过一丝失望,倒也没说什么,只笑着点了点头由店小二带着进了雅间。里面装饰的古朴素雅,一溜儿的暗橙色木质光滑地板,上面铺了层石灰色的薄绒毯子。屋子的正中间是一副紫楠木雕云纹镂空桌椅,上面铺了块儿淡紫色绣凤穿牡丹图案的绸布,中央则摆了个青花瓷插花纤腰大肚瓶,瓶中插着黄橙橙的桂花,使得整间屋子都飘荡着浓浓的桂花香气。   桌子的北面是一条长案,上面摆了些书卷、笔墨纸砚,还有已定镂空麒麟香炉,南面是三扇戗漆红木小屏风,里面摆着梨花木架子床,水青色的菱纱幔帐,干干净净的床褥,是给客人休憩用的。   将整间屋子扫视一遍,沈葭很是满意:“这家酒楼的东家必然是个有品味的。”   侯远山抱着侯宁在桌边坐下来,侯宁便伸着小手去够那桌上的桂花,沈葭见了打掉她的手,蹙眉轻斥:“不可以动别人的东西。”   如今的侯宁已经一岁多了,大人的话都听得七七八八,自然明白娘亲是在训她,小丫头撇撇嘴也不哭出声来,只把一张小脸儿埋进自家爹爹的怀里,一副小可怜样儿。   瞧着她可怜巴巴的模样沈葭心都要化了,又忙张开了胳膊道:“安安乖,是娘亲不好,抱抱娘亲好不好?”   侯宁假装没听到,头都不肯抬一下。   侯远山抱着女儿亲了亲,又见沈葭垂头丧气的觉得十分好笑。他附在女儿耳边低语了些什么,侯宁听了扭头看了沈葭一眼,挣扎着从自家爹爹怀里下来,走到沈葭跟前张开胳膊抱住了她的腿肚。   沈葭喜出望外,慌忙将女儿抱坐在了大腿上,侯宁也顺势楼主娘亲的脖颈在她粉嫩的脸颊上狠狠的啵了一口,沈葭越发笑的合不拢嘴了。   这时,听得下面的街上一阵热闹一家三口便走到了窗口处去张望,却是有一对儿姐妹为了筹取寻亲的盘缠在此处卖艺,两个姑娘伸手皆是不凡,引得路人喝彩声一片,不少人从腰间取了铜板丢过去。   恰巧锦绣阁的掌柜的向这边张望,沈葭对其使了使颜色,掌柜的立刻会意地回去取了银两给那对儿姐妹,姐妹二人很是感激,表演起来也越发起劲儿了。   这边夫妻二人在阁楼上看的热闹,小侯宁却有些闲不住,又对下面的喧闹不感兴趣,索性顺着沈葭的身子爬了下来。因为是在屋里,沈葭也便没管她,只想着她自己玩儿。谁知,这小丫头下了地便颤巍巍着跑了出去。   出了雅间,侯宁看到右手边的楼梯,这段日子来越发调皮的她想都没想便撅着屁股往上爬。到了一半时,楚王的随从李云恰巧看到,吓得赶紧将其抱了上去。   彼时楚王正在三楼的书房里坐着,李云抱着侯宁在门口禀报:“王爷,二小姐家的小主子自己摸着爬上楼了,这怎么办呢?”   楚王一听神色变了变,亲自出来迎接。   当初沈葭带着侯宁从镐京回来的时候小丫头便已经认人了,如今几个月过去竟也没把楚王这个外祖父给忘了,一看到楚王睁着大眼睛看了一会儿,竟出奇地伸着胳膊要抱。   楚王忙将外孙女儿给接了过来,亲了亲她的脸蛋儿:“你这丫头胆子倒是不小,自己摸索着就上来了,也不怕摔着。”   侯宁听到跟没听到一个样儿,只趴在楚王身上伸着手一下一下地扯着他的胡须,直扯得楚王面上一抽一抽的。李云在一边看着有些想笑,他跟在他家王爷跟前那么久,可是从未见王爷这般开心过呢。   楚王抱着侯宁回了书房,又招呼李云去准备了各色好吃的点心过来,摆了满满的一桌子。这么小的娃娃哪里吃得了那么多,不过看她在每一块糕点上都啃上一口楚王这心里就格外高兴。   吃过了糕点,又让人送了羹汤过来亲自喂她喝下,这边正喝得起劲儿,下面的沈葭和侯远山却是找女儿找的要疯了。   原以为她是在屋子里玩儿的,谁想到这丫头竟然一声不吭的跑出去,这孩子如今真是越来越皮了。   酒楼里上上下下都找遍了,仍是不见女儿的影子,沈葭急的都要哭了。   侯远山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先别急,既然掌柜的说孩子没出去说明还在这酒楼里的,咱们再仔细找找。”   “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她能跑去哪儿呢?”   侯远山环顾四周,目光渐渐望向了通往三楼的楼梯方向,犹豫了一下便要过去。   店小二见了忙上前拦住他:“这位客官,三楼你不可以上去的,这是我们的规矩。”   侯远山道:“我家小女不见了,这一楼二楼都找遍了,烦劳店家能让我们去三楼看看。”   店小二见他言语间很是真诚,犹豫了一下道:“这样吧,我去找我们家掌柜的,这三楼之能他上去,看看他怎么说。”   他说完跑下楼去,很快领了掌柜的上来。这掌柜的其实是楚王从府里带出来的做菜最好的厨子,沈葭不认得她,但他却是认得沈葭的。听了事情缘由后便道:“既如此,二位客观且在此等候,我上去帮你们瞧瞧。”   他说完亲自上了三楼,在楚王的书房门口听了下来:“东家,二小姐家的安安小姐不见了,说是可能上了三楼,不知东家可曾见着?”   彼时侯宁正坐在楚王的大腿上一口糕点一口羹汤地吃着,楚王听到这话眉头微蹙,宠爱地捏了捏侯宁的小鼻子:“你这丫头,一声不响的跑上来,你娘亲怕是急坏了。”   他说着将手边的帕子拿过来给小丫头擦了擦嘴,很是不舍地亲了亲才递给李云:“送下去吧。”   沈葭和侯远山正在二楼焦急地等着,一见掌柜的抱了侯宁下来赶忙上去将女儿接过来使劲儿亲了亲:“你这孩子,怎么跑那上面去了,娘亲都要急死了知不知道?”   侯宁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很不合时宜地打了个饱嗝,又指了指楼上的方向唔哩唔哩说了些什么,沈葭没有听懂便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你吃了什么东西肚子鼓成这样?”   掌柜的笑着解释道:“我们东家在楼上呢,怕是瞧着这小姑娘长得讨人喜爱喂了些糕点和羹汤,不碍事的。”   侯远山望了望三楼的方向,对着掌柜的低头施礼:“多谢掌柜的了,也麻烦帮我们谢谢你们东家。”   “哪里哪里。”掌柜的对着二人回礼笑道。   侯远山揽过沈葭的胳膊柔声道:“现在安安找回来了,你也放心了吧?走吧,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   沈葭点了点头抱着侯宁要走,谁知小丫头却不肯走的样子,身子挣扎着往三楼的方向,嘴里不清不楚地喊着:“坏嘟嘟,坏嘟嘟……”躲在三楼听动静的楚王自然是听出来了,这孩子在叫外祖父呢,一时间心都提了起来。   沈葭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坏嘟嘟,上面有嘟嘟吗?”   侯宁看自家娘亲听不懂越发急了:“坏嘟嘟,坏嘟嘟……”   沈葭:“……”   掌柜的自然也琢磨出侯宁话中的意思了,忙笑着解释道:“我们东家养了只鹦鹉,名字叫嘟嘟,想来这小丫头是在说那只鹦鹉吧。”   沈葭这才明白过来,松了口气:“原来是说鸟,我还以为这孩子顽皮把什么东西给打坏了呢。”   说着,她又低头对着侯宁道:“原来咱们安安喜欢鹦鹉啊,待会儿去街上咱们让爹爹也买一个好不好呀?”   侯宁显然已经放弃了,也不再挣扎,只嘴里还念叨着:“要嘟嘟,坏嘟嘟……”   沈葭:“好,咱们买只鹦鹉也叫嘟嘟。”   同自家王爷一直躲在暗处的李云听着二小姐识别婴儿说话的能力,忍不住抽了抽肩膀,险些笑出声来,后来被自家王爷那一记眼光给盯得忙止了笑,一脸肃穆起来。   侯远山一直沉默着没说话,只目光若有所思地望着三楼的方向,总觉得里面有些蹊跷。他是习武之人,自然格外戒备。方才那掌柜的回话时目光有躲闪他便觉察出不太对劲,方才又听到楼上的细微动静,越发觉得有什么。   不过想想侯宁刚刚嘴里的话,他这当爹的也辨别不出女儿说的什么意思,又见她如今平平安安的在自己身边,便不再多想,只当是自己太过谨慎了。   侯远山和沈葭夫妻二人又对着掌柜的千恩万谢了一番,方才抱着女儿出了思故居。   楚王站在三楼的阑干前望着他们一家人离开的背影,,一时间感慨万千。   侯远山感受到背后一道目光,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却恰好看到三楼有人影闪过。那人躲避的速度很快,不过还是给他捕捉到了,只匆匆一瞥他便已看的真切。   原来是他。   沈葭见他突然顿住不走了,困惑地望向他:“远山哥,有什么不对劲吗?”   侯远山望了眼空荡荡的思故居三楼,敛去眸中的一幕复杂随即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走吧,咱们该回家了。”他说着将侯宁抱在怀里,一手揽过沈葭的肩膀向着远处去了。   沈葭笑着点头,将身子望他怀里靠了靠,往着家中走去。   此时夕阳西下,云霞染了半边天际,色彩斑斓地打在他们的身上,暖暖的,又光彩夺目。   定格,成画。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已经算是完结了,后面还会有几万字的番外,大致包括:男女主的甜宠日常、小包子日常,以及叶子的终身大事、苏拂扬和月娘能否修成正果等,尽量写得酣甜,大家敬请期待!   因为接下来一段时间会比较忙,番外什么时候更还待定,所以大家不用等,等更新的时候我会在群里和微波通知大家的。我知道娇娘一完结肯定很多人要删收藏了,如果不占空间的话还是希望大家手下留情啊,毕竟看到完结后收藏掉下一大波,作者菌的小心脏会很受伤!群么一个~   下本开《朕的皇后是被子》,有兴趣还没收藏的现在可以收藏了,作者菌正在存稿中(收藏作者专栏,开坑早知道哦~)   下面放链接:   手机版——>作者的专栏求包养   新文求预收——>《朕的皇后是被子》   电脑版 ——>作者的专栏求包养   新文求预收——>《朕的皇后是被子》   新文文案:   邵珩很不明白,为什么她一朝穿越就有了双重身份。   白天是邵丞相家的千金嫡女,可一到了晚上便会成为一个陌生男人的被子。   每天被一个臭男人盖在身上,虽然对方是个很帅很迷人的皇帝,   可邵珩还是有点接受无能。   而且……这个皇帝晚上有各种不可描述的癖好怎么办?   邵珩简直要吐血了…… ☆、第108章 番外一   冬去春来, 草长莺飞, 绿意盎然。   沈葭一大早起来开了屋门,便听得外面的鸟鸣叽叽喳喳个没完,她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便开始去灶房里打水洗漱, 准备做早饭。   侯宁如今已经快两岁, 走路已是相当稳当了,且正是对什么都格外新奇的年纪,最是睡不得懒觉, 今儿个一大早便缠着侯远山和侯老爹三人去了县城里。   侯宁和侯老爹最是爱那梧桐巷小吃街的豆腐脑, 每日早上祖孙俩都要合力吃上一大碗, 之后便去县城里四处闲逛;待肚里的食物消化四五分, 便去思故居里带两样小菜回来, 配着沈葭煮的粥继续吃上一些。   自锦绣阁的生意越做越大,越做越红火, 他们一家子惯是这样用早饭的。   沈葭将淘好的大米、黑米、红豆、花生等谷物丢进灶火上煮沸着的大锅里, 又弯腰添了两把干柴,转而又去一边舀了两瓢白面和了烙葱油鸡蛋饼。   寻思着这会儿大家都该回来了, 她又往另一口锅里添了些水加火烧着,等他们回来了刚好温温的可以洗把脸。   这边火刚烧了一会儿, 便听得门外一阵笑闹声,沈葭便知是远山哥他们回来了。于是走出灶房往门外看, 恰好便见侯老爹和侯宁祖孙两个笑闹着一前一后跑进来,侯远山紧跟其后。   “赶紧慢着些,家里就这么大地方, 当心碰着了。”沈葭说着上前将侯宁给抱了起来,很是怜爱地亲亲她的脸蛋儿,“安安今儿个喝了多少豆腐脑,我瞧瞧……哎呦,瞧着肚皮又圆又鼓的,待会儿还是莫要再吃了。”   侯宁一听撅着小嘴儿不乐意了:“吃,吃……冬虾。”小孩子说话不清,不过沈葭倒是听得懂她在说龙虾,不由眼前一亮,转而看向侯远山:“还有龙虾吗?”   侯远山上前宠溺地点点女儿的鼻尖:“在思故居里买的辣炒小龙虾,咱们安安选的菜,说这个好吃。”   “是吗?”沈葭笑看向怀里的侯宁,“安安没吃过,怎就知道好吃了?”   “外嘟嘟说……冬虾好吃。”侯宁脸蛋儿红扑扑的,说起话来小嘴儿一张一合,煞是可爱。   自上次之后,沈葭便一直认定了侯宁口中的“嘟嘟”是在说思故居的鹦鹉,因而从未有过怀疑,如今听了此话也只是略显好奇:“是吗,思故居的鹦鹉这么厉害,连龙虾好吃都知道?”   不过,辣炒龙虾的确是好吃的,起码沈葭是这么认为。   小时候因为楚王妃不待见她,她几乎是吃不到王府里的美食的。有时候馋了,她就靠着卖刺绣往膳房的管事手里塞些银钱,虽说不多,但一个月仍是可以吃上一顿好的,其中有一样便是辣炒小龙虾,那滋味儿如今想来都觉得甚是回味。   侯远山一直看着沈葭的表情,见她眸中带着些许期待心中了然。今日早上去归来居时侯宁又爬着去了三楼,下来时便吵吵着要龙虾。他初次去思故居时便认出了楚王,自然知道怎么回事。如今又见小葭似乎对这道菜很是满意的模样,看来楚王暗地里一直留意着小葭的口味的,他这个父亲虽说不怎么称职,倒也还算好的了。   这时,沈葭已经回过神来:“远山哥,水已经烧好了,先让爹和安安洗一洗吧,饭马上就好。”   侯远山应声去灶房里打了水出来给祖孙两个洗脸,沈葭则站在灶房的门口看着,想着远山哥每日带个老小孩,再带个小小孩到处疯着玩儿,必是一道引人瞩目的风景。   洗漱过后,侯老爹和侯宁一如既往地在院子里玩儿,侯远山则是进了灶房给沈葭帮忙。   沈葭恰好擀完了一张饼,在上面撒了些芝麻,抹上一层黄橙橙的花生油放进了烙贴上,熟练地转了转饼子避免粘底。转而看向侯远山:“怎么进来了,这里我一个人就成。”   侯远山没说什么,只从后面将她整个人抱住,下巴抵在她的后脑,轻轻嗅着她发间的馨香,心中却在犹豫着要不要将思故居是楚王开的这件事告诉她。已经大半年了,他一直瞒着不曾将真相告诉她,以至于她一直都以为安安嘴里那不清不楚的“外嘟嘟”是在说鹦鹉。   其实他无数次想要告诉她真相的,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小葭和楚王之间的隔阂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填补的,他实在保不准说出来了会是什么样。父女之间和好如初?亦或者大闹一场,最后楚王连这种默默的关怀都没了机会。   他正想得入迷,沈葭蹙眉挣扎了一下,又见他抱得紧只好作罢,嘴上嗔道:“刚回来就没个正经,也不怕被公爹和安安给瞧见了。”   侯远山笑了笑,侧首咬了咬她的耳垂,见她身子不受控制的怔了怔,他脸上甚是满意:“娘子辛苦了。”既然还拿不定主意,他索性便不去想了。楚王自己都没打算让她知道,他也没必要多此一举。至于将来安安大了吐字清晰之时,想来楚王也会自有打算吧。   沈葭羞红了脸推他:“好没正经的,若是不帮忙就赶快出去,你再搅合饼都要糊了。”   侯远山见她说着要去翻那饼子,抢先一步将她拉至一旁:“我来吧。”   沈葭也没推辞,只道:“那你可小心着些,莫要烫着了,拿两根竹筷挑一下就能翻过来了。”她说着扭头正要去拿筷子,谁知再一转头他已经徒手将饼翻了个儿,沈葭吓得赶忙上前,“当心些,你的手有没有烫着?”   见她拿着自己的手左看右看,面露关怀,侯远山望着她的目光越发柔和下来:“我皮糙肉厚的,翻个饼算什么,不必担心。”   沈葭见她果真没什么事,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时,侯远山厚颜将自己的手指举了举:“不过,如果你亲一口的话,就更舒服了。”   沈葭抬头看到他眸中噙着一丝笑意,斜眼瞪他:“以前瞧你是个老实的,如今越发没个正形了。”   侯远山一个伸手将她再次扯进怀里,沈葭一时没反应过来,脑袋直接撞上他厚实坚硬的胸膛,硬邦邦的,顿时有些两眼冒金星。她蹙了蹙柳叶似的秀眉,还未来得及发作,她的檀唇便已被他尽数包裹在内,热烈地啃噬起来。   沈葭一时间觉得有些晕头转向,却又奈何他力气极大,她根本无法挣脱,最后只得闭了眼睛默默去承受,唇齿间温热滑腻的触感让她整个人有些瘫软,好似踩在了棉花上重心不稳,下意识向着他怀中靠去。   她伸手攀附在他的颈项,点了脚尖回应着他的热情,隔着薄薄的衣衫感受着他越发炽热的身躯,身子越发娇软无力。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阵欢乐的笑闹声,沈葭被那笑声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从侯远山怀中躲开,耳根也颇有些红润起来。   扭头看向灶房门口,却见侯老爹和侯宁祖孙二人皆趴在门框上,露出一上一下两颗脑袋,一脸开心地望着灶房里的二人。沈葭觉得脸颊有些发烫,转过了身去看烙贴里的葱油鸡蛋饼,没有接腔。安安还小,看到了倒没什么,可想到自家公爹方才也瞧见了她和远山哥……   沈葭慌忙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左右公爹的心思和孩童无异,想来也是没什么的吧?   同沈葭相比侯远山倒显得颇为平静,他上前将门前的女儿一把捞起来骑在自己腰上,双手托着她的小屁屁,而误以为也会被捉的侯老爹则是在这时突然转身溜走了。   侯远山望了眼望着自己房中跑去的父亲,转而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儿,话语中透着宠溺:“安安不是和爷爷在外面玩儿吗,怎么跑过来了?”   侯宁却不答他的话,反而学着爹爹方才亲娘亲的样子,双手有模有样地捧上自家爹爹的脸,噘着小嘴儿就亲了上去。   “啵~”   侯远山额上一道黑线划过,甚是无奈地瞧着跟前水嫩嫩的女娃娃,禁不住用手在她的小屁屁上拍了一把:“小丫头,学得倒是挺快。”   他打的不重,小丫头也不哭闹,只张开了胳膊对着沈葭道:“娘亲也亲亲,娘亲也亲亲。”   沈葭瞧的忍俊不禁,上前碰上小丫头的脑袋在那小小的唇上亲上一口:“好了,娘亲也亲亲。”   小丫头高兴坏了,拍着小手继续道:“爹娘也亲亲,爹娘也亲亲。”   沈葭:“……”   侯远山倒是对侯宁的建议甚是满意,禁不住在小丫头的脸颊上也亲了一口:“我们安安真乖,爹再亲亲娘亲好不好?”   “好,爹娘亲亲。”小丫头嘴里碎碎地念着。   侯远山似笑非笑地上前一步逼近沈葭,见她往后躲,下意识腾出一只手揽过她的后腰,又稍用力将她整个人往前一揽,她整个人便被迫使着贴上他的怀中。   沈葭的脸此时越发红了,宛若那朝阳初升时天边的云霞,瞧的人心中漾起一抹柔情。   侯远山身子往前微倾,在她娇软红润的檀口上迅速亲了一口,鼻尖抵上她的,温热的气息让他整个人都心旷神怡起来,扶着她柳腰的手不自觉便加重了些力道。   沈葭羞红了脸用手推他:“好了,饭好了,赶快端饭。”   侯远山笑看了她一眼,弯腰将女儿放在地上:“安安去叫爷爷吃饭好不好?”   “好。”小丫头应了声,欢快的跑出了灶房。   此时灶房里又剩了他们二人,侯远山不由再次抱上跟前的娇妻,就势便要再亲上去。沈葭无奈推他:“饭真的好了。”   “也好,那咱们吃完了早饭再说。”侯远山这般说着,放在她腰间的大掌却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打算,反而摸索着去向不该去的地方。   沈葭红着脸打掉他的手,蹙眉瞪他:“还不快去收拾桌子?”   “好。”侯远山宠溺地点点她的鼻尖,无奈叹息一声,转身出了灶房。   ************   侯远山从思故居里带回来了两样菜,一道辣炒小龙虾,还有一道则是红烧鱼骨,再配上沈葭炒的木耳肉丝和小葱拌豆腐,今日的早饭倒也算得上丰盛了。   用罢了早饭,侯远山帮着沈葭在灶房洗碗,侯老爹则和安安祖孙两个跑着去隔壁找袁玮和袁琦玩儿了。   自月娘离开后,阿玮和阿琦便被送回了袁家,袁林氏一家人方才又有了欢乐。而高浣也生下了名男娃,取名唤作袁穆的,此时不过半岁,长相随了其母,浓眉大眼,肤白肌嫰,甚是惹人怜爱。侯宁最是爱找阿穆耍完,平日里有事没事迈了小腿儿就往隔壁跑。   侯远山和沈葭在灶房里洗着玩儿,听着隔壁院子里的欢声笑语,沈葭不由感叹:“亏得月娘送了阿玮和阿琦回来,否则干娘还不知何时能从来春的事里解脱出来。只是,可怜了月娘了,孩子这么小便同她分离了。”   侯远山顿了顿,良久才道:“如今月娘走了,秦家与袁家也断了往来,阿玮阿琦又不在她身边养着,将来只怕难与她亲近了。”   沈葭想了想:“那倒未必,阿玮和阿琦都是好孩子,将来长大了知道月娘的难处,自然会待她好的。”   这时,隔壁传来侯宁的哭闹声:“不让亲……穆穆,不让亲……穆穆。”   侯远山和沈葭夫妻二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甚是无奈地摇摇头。这小丫头,自从高浣家的阿穆生下来便极为霸道,阿穆只能她自己亲,旁人是不能亲的。如今这般,只怕是瞧见阿琦亲了阿穆,小丫头不乐意了。   沈葭对此很不明白:“安安才那么大点儿,怎就看护阿穆看得如此紧,倒好像人家是她一人儿的了。”   侯远山淡淡一笑:“阿穆生得好,我们安安早早霸占住自然不会吃亏。”   沈葭瞪他一眼:“说得什么荤话,小孩子能懂得什么?”   侯远山望了望妻子,但笑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  拖了这么久,终于更新了,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小仙女在了~   番外大概有六章左右,会在这两三天尽数发完,大家等我哦~   对了,新文《朕的皇后是被子》会在今晚十二点后开更,大家明天就可以看了~ ☆、第109章 番外二   转眼入了五月, 天气渐渐有些热了, 平日里无甚要事沈葭便喜欢洗了澡之后坐在屋门前吹吹山风,整个身子都会舒爽许多。   这日黄昏,她刚洗过澡在门口坐着, 叶子便小跑着来找她闲聊。沈葭搬了墩子给她坐着, 又切了西瓜给她吃。此时本不是西瓜成熟的季节,但思故居不知哪里来的本事,在这样的节气里竟然已经有了西瓜。因为远山哥他们时常去光顾, 这西瓜是掌柜的送的, 没花什么银钱。   叶子看到西瓜眼睛都亮了:“每次来你这里都能吃上稀罕的东西, 又能一饱口福了呢。”   沈葭笑道:“喜欢便只管吃, 待会儿走的时候再拿些回去, 给阿玮和阿琦她们也尝尝新鲜。”   “那俩家伙在家里我娘可宝贝着呢,平日里什么好的都紧着他俩, 小葭姐也总惦记着。”   沈葭叹息一声:“月娘不在他们身边, 这俩孩子也是可怜的。等你将来做了娘亲就知道了。”   叶子听得脸上染起一抹霞色:“我做娘亲都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怎么会,我听说最近不少媒人去你家里说亲, 怎就没个满意的?”   叶子顿了顿:“的确是……不太满意。”   沈葭饶有兴味地看着她:“那你想找个什么样的?”   叶子脸上泛着小女儿的娇羞,说话时目露期待:“起码得是个读书人吧, 念过书的人说话谈吐到底是不一样的。不过也不必有什么大的功名,考个秀才就差不多了, 再高了我也配不上,更不想步我二嫂的后尘。最好是能教书育人,名声极好的, 长相呢也斯斯文文,让人瞧着欢喜的那种。”   沈葭看她说话时拖着腮帮子充满幻想,脸颊的绯红越发明显,不由勾了勾唇:“听你这口气,你是找到了?”   叶子正在想着,听到这话下意识点了点头,随即反应过来,又连连摇头,红着脸低下头去:“小葭姐莫要耍弄我,我哪里见过这样的人呢?就是……就是自己想想罢了。”   “是吗?”沈葭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瞧着这丫头的模样怕也不是自己想想的事儿,“你这话又岂能瞒得过我?说说吧,是哪家斯斯文文的秀才,还是个教书先生呢?莫不是那南山下方怀书院里的……”   叶子急急打断她的话:“小葭姐不要乱说,没有的事,我和冯秀才什么都没有的。”   “哦,原来是冯秀才。”沈葭笑的越发欢乐了。   叶子面上微顿,气的直拍自己嘴巴。她平日里挺机灵的,怎么遇上这事就乱了分寸,不打自招起来了。   沈葭瞧她这般便知自己是猜对了,不由神色认真起来:“你和那个冯秀才……到什么程度了?”   叶子的脸此时红的似要滴出血来:“什……什么哪个程度,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的。”   沈葭明显不信她这话:“没什么你会因为他瞧不上旁人?据我所知,前些日子张大娘为你说的那个李大夫便很不错,大你三岁,又一表人才,家境也是极好,你怎就瞧不上?还有那秦家沟里陈屠户……”   “小葭姐……”叶子拉着脸打断她的话,目光黯淡许多,“我是瞧上那冯秀才了,可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呢。他原不是咱们县里的人,六年前才来了此处,开了私塾,一直都是独来独往的,平日不和村里人打交道,跟我也没几句话,我……我实在有些摸不透他这个人。”   “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再等着他?倒不如找个更好的嫁了,未尝不是幸福。”   “可是……”叶子难得说话磕磕绊绊的,双手搅着衣袖,“可是除了他,我真的再瞧不上旁人了。”   沈葭听得微愣,叶子对那冯秀才已到了这样的心思吗?   “你和他……是如何认识的?”   叶子红着脸道:“有次我送来喜去私塾,结果不小心扭到了脚,他把我背去了私塾,还亲自踩了草药帮我敷,我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这个不苟言笑的冯秀才还有如此温柔体贴的一面。”她越说面颊越水嫩,似能掐出水儿来。   “那你可曾向他表明过心迹?”   叶子神色黯了黯,整个人有些泄气:“我觉得我的表现很明显了,从那以后我坚持每天亲自送来喜念书,带些果子糕点送给他,若换做旁人哪能不知道我什么意思,可是他就好像不懂的样子,根本就不给我任何回应。”   “不回应也是一种回应,既然如此,你怎的还不放弃?”   “可是他明明对我挺好的,有次我送来喜去了私塾后去山上挖野菜,险些从山坡上滚下去,还是他及时拉住了我,我一直怀疑他是不放心我,故意偷偷跟着我去的。小葭姐,你说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表面上对我不理不睬,背地里却偷偷关心我。”   沈葭想了想:“兴许,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吧。”   “我问过他的,可是他什么都不说,只说是我误会他的意思了,他对我没有那种心思……”叶子低着头,整个人看上去很是落寞。   沈葭没想到这丫头似乎用情还很深,无奈叹息一声,也不知这到底是良缘还是孽债。   *******   叶子走后没多久,侯远山便带着女儿从外面回来了,瞧着侯宁疯的满头大汗,沈葭无奈道:“跑哪儿玩闹去了,瞧这一身的汗,灶房里有热水,赶快好生洗洗。”   沈葭抱了女儿去房里脱衣服,侯远山则是去灶房里打热水。   卧房里隔了道墙,留下一小片空间专门洗澡用,倒也是极为方便的。将大盆里倒上热水,沈葭用手试了试水温才将侯宁跟放了进去,小孩子很爱玩儿水,一进去便扑腾开了,弄得水花四溅,侯远山和沈葭的衣裳都被她溅湿了。   沈葭瞪她一眼:“好生坐着。”   侯宁这个年纪已经学会了看人脸色,如今被沈葭这么一呵斥立马安生下来,乖乖坐下来由着娘亲帮她洗,侯远山则是拿了葫芦瓢往她身上浇着水,哗啦啦的,小丫头享受极了。   沈葭一边帮侯宁洗着,想到叶子方才的话问道:“方怀书院的冯秀才远山哥可知道?”   “打过些交到,不过不甚熟悉。”侯远山说完,不免有些好奇,“好端端的,怎么问起他来了。”   沈葭将叶子的事说了说,又道:“我在想,这冯秀才不肯接受叶子或许并非不喜欢,而是有旁的什么原因吧?”   “冯秀才倒是和高耀有些交情,据我说知倒没什么隐情,他这人自由惯了,从未有过娶妻生子的打算。”   沈葭有些意外:“只是这些吗?”若是那冯秀才不打算成亲,那叶子岂不是根本没有希望了?亦或者……他会被叶子打动?   “应该是这样吧,不过也或许是还未遇到让他愿意娶的那个人。”侯远山道。   沈葭缄默。   ******   翌日,沈葭用罢了早饭便去了锦绣阁里瞧了瞧,回来时已经快晌午了。   她正寻思着做些什么饭,叶子兴高采烈地跑过来找她,整个人极为兴奋的模样:“小葭姐,他答应了,他答应娶我了。”   昨晚上提起来还格外挫败的叶子如今这般欢喜,这让沈葭觉得昨日像是做的一场梦。   “是吗,怎么突然就答应了?”   叶子红了脸:“是,是我逼他的。”   “逼他?”沈葭越发不解了,若那冯秀才不乐意,叶子还真能逼得人家同意不成?   叶子道:“的确是我逼他来着。今日我送来喜去书院时给他带了两块点心,他不肯吃,我就说只要他肯吃了那糕点我今后便不再缠着他了,他拗不过我,于是就吃下了。”   看她一脸促狭的笑意,沈葭禁不住蹙眉:“你在糕点里放了什么?”   “巴豆粉。”   沈葭有些无语:“然后呢?”   “然后他吃了糕点后就急着上茅房,我趁此守在茅房门口,逼他答应娶我,他不答应便不能进去。然后他就……”叶子甜甜地笑着。   沈葭满头黑线:“你这是趁火打劫啊,那个时候答应的话能作数?”给人家吃了巴豆粉,又不让人上茅房,这主意亏她想得出来。   叶子一本正经:“怎么不能作数?他可是读书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   沈葭无奈地摇了摇头,叶子这追人的手段她不佩服还真是不行的。用现代的话说,整个就是一2货。   不过,叶子既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那冯秀才都没冲她发火,说明还真是在意她的,叶子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若二人能走到一起,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于说那巴豆粉,日后回想起来谁又能说不是一件“美好的回忆”呢?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开文~ 本书由 消失的糖果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