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lisisi520 整理 =================== 扳倒女帝的正确方式 作者:寒雪悠 文案 有的人帝王梦做了三辈子,却被同一个女人给搅合了,老天就宠她就宠她就宠她,你说你都重生了就不能给别人一条活路吗? 女帝表示:朕就喜欢你们干不掉朕却又不得不笑脸相迎的样子。 更糟心的是自己三次爱上的女人居然全都是一个人…… 扳倒女帝的正确方式……无解。 注意:女帝颜控万人迷,苏爽。 内容标签: 爽文 穿越时空 甜文 女强 主角:季凌霄 ┃ 配角:李明珏,崔歆,李琼等老中青美男 ┃ 其它:女皇;直播与反直播;苏了天下;朕就是这么一个狂霸天的女人 =================== ☆、第一章   三月春光带着冰雪的寒气,女人跌跌撞撞地冲着未央池旁的桃花林走去。   她发钗凌乱,形容狂喜,一见桃林里的那人便迫不及待地抓住了他轻轻飘荡的广袖。   “我、我……”她干咽了一下,瞪大了眼睛,咧开了嘴,“我成了。”   桃花林中的男子广袖高冠宛若仙人,他转过脸,冷漠地瞧着她。   她以为他不信,更加激动地扯住他的袖子,裂开了指甲勾抽丝了他袖子上的金线。   “我给陛下下了……她、她活不成了。”   他僵住了,猛地抽开了袖子,掀起衣摆在不允许失仪的皇宫大内奔跑起来,一路奔到女帝陛下寝宫。   他“吱呦”一声推开了暗红色的雕花门,室内一片阴沉。   “是虫娘吧,过来。”   他现在甚至顾不上女帝□□的是自己的小名,迈动着不听使唤的双腿走进了内室。   紫檀木桌后,女帝正手执一副画卷坐在金椅上。   他如提线木偶一般走到她的面前,她却擎着那副画卷,用圆润的青玉卷轴滑过他的胸膛。   他呼吸气促,胸膛起伏。   女帝漫不经心地撩了一下眼皮,“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掌画。”   李明珏低下头,握着卷轴一端慢慢拉开这副画卷。   他却无比清晰的感觉到她的小拇指在画卷底下轻轻勾了勾他的小拇指,就像当年她先帝面前,身为才人的她竟然在两人为先帝拉开画卷的时候,偷偷勾住了他的小拇指。   他闭上了眼,喉结剧烈移动。   “多好看的郎君啊。”   女帝赞赏的声音让他瞪圆了眼睛,带着怒火朝画卷望去。   然而,那画卷上的人正是他。   “你骗不了自己的,你一辈子都无法摆脱掉我。”   女帝靠在椅背上,神色慵懒又沉着,她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眸里满是愉悦,“你看,我仍旧是胜利者,你永远也赢不了我的。”   昔日他以为她明艳昳丽宛若一幅春日山景图,如今,他却觉得她不是人,是妖,是魅。   “啪。”   她将一把金灿灿的匕首扔到了桌子上。   她的手握着他的手狠狠地按在了那把匕首上。   女帝猛地望进他的眼中,她眼中的钩子带着杀气和色~欲,她笑靥里藏着毒水与春酒,“你知道该怎么做。”   女帝……   “你可害苦了我啊……”   李明珏在床上翻了一个身,随即睁开了眼。   又梦到了女帝。   可见他对最后没有当成皇帝一事是有多么不甘心,都转世投胎了,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梦到这个该死的坏了他好事的女人。   李明珏狠狠地踹了被子一脚,突然觉得不对劲儿,他立刻翻身而起,羞恼砸向了床面。   收拾完身上的狼藉之后,他在屋里转了好几圈,最后终于忍不住扬鞭出门了。   骑在马上他依旧有些神情恍惚。   女帝季凌霄的身上确实有股邪性,如若不然,先帝为何中了邪似的对她神迷颠倒;如若不然,他为何每次泄~阳都是因为她?   李明珏沉沉叹了口气,刚抬起头,却察觉有什么东西带着风声掷来,“咚”的一声狠狠地敲在了他的脑袋上,直将他敲的是眼冒金星。   晕过去就不用考虑这些事了,他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怅惋。   “阿姐若是喜欢那崔郎君的话,我就直接将他绑来好嘛,饿他几日,料他也不敢不从。”   “阿兄说的对,管他是清河崔氏还是博陵崔氏的世家子,再最贵能最贵过皇子皇孙?”   “你们两个给我闭嘴。”   声音娇媚,不怒自威。   一只穿着丝绸软鞋的脚探出床帏,照着正露膀子扯袖子的吴王就是一踹,看似轻飘飘的一脚,却正好踹在了腿筋上,吴王李嘉的腿一麻,踩在床榻上的脚直接掉了下来。   蜀王李庆连忙上前,讨好地将褥子上的鞋印儿拍掉,“阿姐,我们这也不是给你出主意嘛。”   “出的都是些瞎主意。”   李嘉将衣服重新穿好,委屈道:“你也知道我们两个脑袋不好使,能想到这个办法已经不错了。”   帐子里的人,“嗤”了一声,伸手挥了挥,旁边一直候着的宫女敛眉屏息将床帐挂好,一个媚态极妍的女人正半卧枕上,脸上还印着枕头上的刺绣牡丹花痕,全身上下淌满了风流二字。   李庆朝着自家姐姐哥哥眨了眨眼睛,笑道:“我早就说了不用来了,阿姐这副模样一看就是被狠狠安慰过了。”   躺着的太女一脚踹上了他的屁股,李庆“哎呦”一声跌倒在地上。   “不着调。”   这可委屈死他了,明明一母同胞三个人都是不着调的,怎么偏偏就说他一个!   李嘉一面扶起弟弟,一面道:“看你无事便好了,那我们就先走了,今儿个还跟人约好了要蹴鞠呢。”   李庆一高蹿起,“快走,快走,听他们说这次可好不容易将信安郡王给拉来了。”   两个弟弟就这么聊个球儿,自顾自地走了。   季凌霄抡起床上的玉如意闭着眼睛砸了过去,一石双鸟将他们两个砸倒在地。   听着两个人呼痛呻~吟声,她这口气才总算是顺了。   作为斗倒了妃嫔皇帝最后上位的女帝,看到这两个草包还好端端的,她还真有些不适应,就好像当年她白整治他们了。   尤其是她附身的这具身体,当今太女李神爱,那可是个不着调的混东西,偏偏得皇上欢心,居然封了自己的长女作太女。   她上辈子没有羡慕过别人,独独一个李神爱让她是羡慕嫉妒不已。   她平生爱好也不多,唯独一个美色而已,偏偏做了皇帝也有各路言官左一个死谏,右一个大骂,搞得她整日里没滋没味,只得趁着上朝的时候偷偷摸摸看看好模样的大臣。   可瞧瞧人家李神爱这投胎水平,仗着是太女,什么美色不敢碰一碰,比她这个女帝还要风流快活的很啊。   还未等她好好设下什么风流计划,李嘉和李庆便像是斗败了公鸡似的耷拉着脑袋溜了回来。   “输了?”   “怎么可能!我们都还没有走到场地那儿呢,就听到了一个大消息。”李庆腆着脸坐在床边,屁股刚挨上褥子,就露出享受的表情,“啊,我总算体会过沉香床的滋味了。”   李嘉颇为艳羡地瞅了弟弟一眼,可自己实在拉不下脸也上去坐坐。   “刚刚接到消息,说是信安郡王上街的时候被爱慕女子投掷的水果给砸伤了脑袋,现在还昏迷不醒呢。”   李庆心有余悸道:“砸了个头破血流呢,可见这掷果盈车也不是谁都能来的。”   “所以你们两个长得丑的也就别指望了。”   李嘉探头朝桌上的铜镜照了照,正了正自己的衣襟,嘴里嘀咕道:“哪里丑了?”   “嘿嘿——”李庆露出一抹坏笑,像狗腿子一样趴在窗边出馊主意,“阿姐不是一向找不到机会接近信安郡王嘛,这下子借口机会不就全有了,阿姐你趁他虚弱照顾,再将生米做成熟饭……哎哟——”   李庆在地上打了个滚儿,捂着腰呼痛。   “小孩子哪里长腰了。”季凌霄说着收回了脚。   李庆瘪了瘪嘴,“阿姐就会欺负人。”   “要我说啊,现在全长安适龄女子可都盼着这个机会呢,阿姐并不一定抢得上,干嘛非得吊死他这一根绳上,阿姐找个道观假装出家修道,再顺便修个欢喜禅,多多养面首,岂不痛快?那信安郡王再厉害还能比得上十个八个面首?”   季凌霄摸着下巴想了想,“的确比得上。”   李嘉、李庆两人同时愣住了,眼神不约而同地落在了自己两腿间的位置。   能比得上十个八个男人那是该有多雄伟啊?   两人立即决定有空一定要拉着李明珏共浴,好好瞻仰瞻仰他的大物。   “阿姐,是怎么知道的?”李庆疑惑道。   季凌霄白了两人一眼,“我说的明明是脸,你们两个都想到了哪里去了?真是不着调。”   李嘉跟李庆被她天字第一号浑人说成“不着调”,别提多委屈了。   “你们两个快别待在东宫了,都多大小的人了还不知道避嫌。”   “阿姐今天怎么怪怪的?莫不是伤心过度?”李嘉疑惑。   季凌霄从床上跳了起来,撸了撸袖子就要去扯李嘉的耳朵,人高马大的李嘉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被李神爱欺负多了,一遇到阿姐就孬,就差跪地打滚求饶了。   “阿姐……可饶了我吧!”   季凌霄拎着他就往外走,“让你走你不走,那可别怪我,咱们两个就一同去给父皇请罪去吧。”   李嘉吓得脸都白了,原本想要阻拦的李庆也一哆嗦收回了手。   “阿姐——阿姐——”   李嘉一声声惨叫着,堪比杀猪,他抱着门口的红柱子就像是抱了一个绝世美女,怎么也不肯撒手。   李庆半个身子藏在门后,探头探脑地张望。   “阿姐,只要别带我去,我什么都依你,我去给你物色美男子!”   季凌霄眨了眨眼睛,“诺?”   李嘉点头如捣蒜,“诺!诺!”   季凌霄一松手,李嘉就像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一样瘫软了下来。   “阿兄。”李庆这才走上前来,扶起了自己的兄长。   等两人再抬头,季凌霄已经远去了。   两人异口同声呼出一口气,而后对视一眼,一模一样的噤若寒蝉。   “走。”李嘉拍了拍李庆的背,“去给阿姐物色一个比崔歆更好的。”   李庆嘟囔着:“那也就只有信安郡王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开文,给大家发红包哟~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爱你们   ↓我的专栏↓更文开文早知道~   PC端:   WAP端:   APP端:(需要手动QAQ)目录页→小说详情→右上角“作者专栏”→点击“收藏” ☆、第二章   季凌霄去给陛下告罪,却并不去大同宫,而是在宫门处拐了个弯儿,沿着红墙根朝着畅马园而去。   这畅马园是当今圣上专门给爱马修的园林,世人皆知当今爱马成痴,却不知道这李琼不是爱马成痴,而是想当马成痴。   季凌霄拐进畅马园里就望见了当今身边的大内总管太监。   那太监一见她脸先是一白,而后才扯着嗓子请安:“太女殿下!”   这声音又尖又脆倒是让季凌霄多了丝熟悉。   “啊,我儿来了。”   季凌霄扭头就见当今站在马厩里,嘴角噙着无比满足的微笑,抚摸着一匹骏马的鬃毛。   季凌霄指了指自己的嘴角处,“阿耶……有东西。”   李琼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却摸到了几块草屑,他的嘴角极快地抽了一下,又迅速抿平。   “嗯,这雪兔太过闹腾了。”他拍了拍大白马的脖子,一本正经道。   大白马甩了他一眼,呲着牙喷出一声鼻息。   被自己的爱马这样嫌弃,李琼却仰着头哈哈大笑起来,洁白的牙齿上还粘着一片绿油油的草屑。   季凌霄用眼角余光扫到总管太监急着直跳脚,想要提醒皇上,却又担心被她发现,还不住地偷看她。   她真想告诉杜总管没有必要这么紧张,李琼再荒唐的一面她都见过了,更何况是区区的吃草?   呵呵,若是他看到了当今天子跪在地上求着她骑他的模样还不得疯啊。   杜总管的小眼睛左一瞥右一瞥,弓着腰,低着头,小碎步上前直接跪在了李琼面前,替他掸了掸衣摆,又抬头摸了摸自己的牙齿。   “怎么了?你是牙痛?”李琼一脸莫名其妙。   杜总管的脸皮一抽,无可奈何地捧着脸颊道:“是……是牙疼。”   季凌霄转头看着墙角的花草,低声道:“这畅马园果然不同凡响,怪不得父皇一直留恋于此。”   得了这个机会,杜总管立刻为陛下分忧弄掉龙牙上的草屑。   棚里的马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像是笑声。   李琼抚摸着高头大马,不再跟季凌霄说话。   她稍微一想,便知道他是在等着自己先低头。   “阿耶,我做错了。”   季凌霄学着以前看到的李神爱道歉的神情,像是斗败的公鸡一样垂下了头。   “你错在哪里?”   李琼双手背在身后,摇摇摆摆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双长腿,看着看着这她就忍不住想起这一双长腿曲下,跪在草地里的模样。   竟一时忍不住,“噗”的一声喷笑出来。   “大胆!”皇上板起了脸。   她摇晃了一下,像是吓怕了。   杜总管在一旁看着都忍不住摇头叹息,也就是太女殿下颇得皇上宠爱,此时才敢这么站着,若是换了他人早就跪地求饶了。   李琼作势高举了手。   季凌霄则像是游鱼一般,飞快地缠上了他的胳膊,撒娇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可千万别和阿奴我计较,要是气坏了身子,那阿奴我可就成了天下的罪人了。”   季凌霄在还没有发迹的时候,在后宫中就是这般假装乖巧度日的,此时虽然丈夫变爹爹——哦,还不是亲爹,毕竟他还不知道自己头顶上带了一顶硕大的绿帽子——也没让她了失了这根巧舌,而且作为上辈子将这个怪癖一堆堆的皇帝捏在手中团团转的女人,她自然知道什么是他最想听的。   季凌霄眼睛一弯,“要是阿耶气坏了身子,就没有办法带阿奴去打猎了,阿奴可中意那匹乌云盖雪了。”   李琼眯起了眼睛,“那畜生算得了什么,我这里可有更好的马。”   呵呵,是啊,以前你带朕去打猎的时候,朕骑的可都是你,夸你一声“千里驹”,你能撒欢儿地把裤子都给磨破了。   “这好马……”他的视线落在季凌霄的身上,突然顿住。   她立刻老老实实放开胳膊。   “你错在哪里?”   “错在……”她偷看了他一眼,又在他的瞪视下老老实实低下头,“错在不该去招惹崔家。”   “错!”   她哆嗦了一下,却假装目露疑惑。   季凌霄哪里不知道李琼的心思,同床共枕这么多年,他最喜欢吃什么样的马草,被用什么样的马鞭,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更何况是区区小事,这只是给他一个为人师的机会罢了。   “你是太女,别说什么崔家了,就算是把他们王家、崔家、郑家、卢家的世家子弟都纳了那又怎么样!你是未来的天子!”   “阿耶,我发现你今天两米高。”   果然做人妻子不如做人女儿。   “别打岔,”李琼拍了她犬头一下,“你现在说你错在哪里?”   朕错在绑了崔歆之后就应该将生米做成熟饭,那可是崔家玉树,朕上辈子的谋士,是朕混熟了无法动手却总挠的心里痒痒的人。   可那时候朕还没上李神爱的身啊!   她吭哧了两声,乖巧道:“不知。”   “你错就错在怎么能让人跑了呢?你小的时候朕不是带你去套过野马,难道都忘了?对待野性难驯的男人也就这么干!”李琼的大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像在对她说“好好干,要为皇室的下一代的优良基因而努力奋斗”。   “阿奴知道了。”   李琼哈哈大笑起来,一副老怀安慰的模样。   一旁的杜公公捧着腮帮子,啜着牙花子,原本只是假装的牙痛,现在倒是真觉得痛了起来。   不着调的两父女嘻嘻哈哈笑完后,又开始商议起面子工程。   “崔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你就去他们家登门道个歉,给天下人看看。”   季凌霄猛点头,她早就想要去会会昔日手下的谋士了。   “顺便你替朕去看望一下信安郡王,听说他被扔来的瓜果砸伤了脑袋,可千万别破了相。”   季凌霄瞅了他一眼,虽然你各种不着调,可我就喜欢你这跟我一样的审美。   登基之后她最欣慰的事情就是先皇李琼留下来的这一帮颜值极高的大臣,简直是在繁忙工作之余最大的安慰。   这样想着,季凌霄再望向他的视线就不免带上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色彩。   李琼按了一下她的脑瓜子,恨她不争气,“你的胆子跟朕比可真是差的远了,要什么崔歆啊,要就要最好的,你怎么不绑了信安郡王去,有能歹你就给朕生一个继承了信安郡王美貌的皇孙来。”   他一边摇头一边叹气,“你可真是不像朕。”   当然不像了,又不是亲生的。   季凌霄上辈子有那么好的机会可以扳倒贤妃,都只让这个秘密烂在了肚子里,另外找排头发作了贤妃和太女。这辈子悠关身家性命,自然更不可能提起。   秘密只有自己知道的感觉,还真是有些寂寞。   季凌霄低下头乖乖地应下后便退出了畅马园,以免打扰皇上与马同食于槽枥间的雅性。   刚刚沿着畅马园前的小路走了不过几步,就见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太监正缩头缩脑地到处张望。   季凌霄偷偷绕到他的时候,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高公公。”   小太监“啊”的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抬头一见来人,简直魂魄皆散,慌慌张张地在她脚尖儿前跪好,怯生生道:“殿下。”   见久久没有回复,小太监的心里一凉,心知今日这番冲撞是没有办法善了了,他吸了吸鼻子,心中一横,双手抓着地面狠狠地磕了下去。   原本以为会头破血流的额头却撞上一个柔软沁香的物什,小太监一愣,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那笑声就像是漂浮在空中的蛛网,黏在了哪里就缠上了哪里。   小太监耳朵一红,偷偷抬眼,却望到一张比庙里泥塑的神仙娘娘还要好看的脸。   季凌霄笑着拍了他脑袋一下,“往哪里看呢?”   小太监猛地一哆嗦,这才又意识到自己犯了忌讳,立刻将自己缩成一团跪在她的脚边,额头都快蹭上她的脚面了。   “殿、殿下,饶命。”   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尊贵的太女殿下竟然在他的身边蹲了下来,他顿时全身都僵硬了。   “我没有那么可怕吧?你说我要是真任由你这么磕下去,岂不是暴殄天物,毁了你这么一张漂亮的脸蛋?”   圆润的指尖划过他尖尖的下巴,太女不满地“啧”了一声,“你该多吃一点的。”   小太监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被蹭到的地方烧起一片片红晕,映在白皙的肌肤上就像是雪地梅花一般。   季凌霄在心里叹了口气。   昔日身边忠心耿耿恶犬,对敌人心狠手辣的爪牙——高公公现在也不过是个刚刚入宫,稍微调戏两下还会哭的小太监。   “好了,别哭了,看的人怪心疼的。”她柔软了神情,掏出一方帕子贴着他的眼角。   他一愣,想要躲。   “别动!”   他立刻又乖巧地一动不动。   “你刚刚在这里探头探脑的做什么?”   他低头道:“是贤妃娘娘要寻您。”   季凌霄“嗯”了一声。   当今皇后无所出,圣上的三个子女皆出自郑贤妃,昔日她在后宫时察觉到了皇后对郑贤妃的忌惮,便抱紧皇后的大腿,皇帝又背地里使劲儿,这才让她的位份一升再升。   她将手里的帕子连同荷包里装着几枚玩的金花生一同塞进了高公公的手中,高公公一愣,脸都白了。   季凌霄笑道:“你是我阿娘身边使唤的人,这些就当我给你的见面礼好了。”   高公公嘴哆嗦着,连说不该,又说自己只是跑腿的小太监而已。   她握着他的手又紧了紧,“这些我自然都知道,不过,我阿娘为人和善,我真怕她哪一日受了欺负,而我为人子的却不知情,到那个时候,还望高公公递与消息。”   郑贤妃为人和善才有鬼了,她自己不去欺负别人就不错了,季凌霄睁眼说着瞎话,不过是想要高公公像昔日一般充当她在贤妃身边的耳目罢了。   她那一双美目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像是托付了深切的期望。   饶是他已经净了身的人,也实在抵抗不住这样的目光。   他低下头,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指节儿泛白,低声道:“您放心。”   季凌霄嫣然一笑,灿若朝霞。   她视线下移,突然“咦”一声。   高公公心里一颤。   “你这里是怎么一回事儿?”季凌霄摩挲着他手指上的红痕。   “奴婢手笨,倒茶时不小心烫的。”高公公眼神游移。   季凌霄顿时明白,这又是一条后妃间的争斗殃及到的池鱼。   她沉沉叹息一声,“可苦了你了。”   “我那里有些药,等回去后让人给你,涂了之后便不会留疤了。”   这么好看的手,要是留了疤真就可惜了。   高融的眼里、心里一下子都热了起来。   入宫这么久,太女殿下是唯一心疼他,对他如此好的人,他便是肝脑涂地也难报恩情。   太女殿下……   他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脖子上。   当季凌霄踏进章元宫的时候,里面鸦雀无声,唯有铜钱儿落地的脆响和几声猫叫。   郑贤妃一贯喜欢热闹,此时这般冷清必然是她心气不顺了。   季凌霄噙着抹亲热娇憨的笑容,掀帘走了进来,一下子抱住了郑贤妃,亲亲热热喊了一声:“阿娘!”   郑贤妃像是被吓了一跳,手中崭新的铜钱撒了一桌子,她拧着眉举手要拍她,可等手落下时却又变成了轻轻抚摸她的后背。   “你怎么穿的这么少?虽然春暖花开,但也不能贪图凉快!”   季凌霄打蛇随棍上直接滚进了她的怀里,虽然跟上辈子的仇敌撒娇有些奇怪,不过,谁让郑贤妃是个美艳丰满的美人呢,她也就不管这些了。   “我这是来跟圣上请罪的,若是穿得多了哪里有请罪的样子?”   谁知道这句话又触动了郑贤妃的哪根心弦,她拧着眉怒道:“有什么需要请罪的,你是我荥阳郑氏的女儿,当今太女,难道还配不上他崔家小子嘛,便是当今信安郡王你也是配得的。”   今儿个信安郡王可拉来躺枪无数回,膝盖大概都要被捅成了筛子。   不过,这长安城内,但凡是有女儿的人家,为了吹嘘女儿的貌美、才气或者门第,都几乎要吹一句“堪配信安郡王”,谁让他是长安未婚男性的最高标杆呢。   “……不像那贱人,不过是小门小户,靠着皇后得了这淑妃位置,就处处与我对着干!”   季凌霄一僵,为了掩饰,她随手从桌上的簸箕中拿了两枚今年的新铜钱,一面端详着上面“永清八年”四个字,一面若无其事地问:“这人是谁啊,竟然这么大胆敢跟阿娘对着干?”   郑贤妃眉宇间尽是恶色,“还不是季凌霄那个贱婢!”   “叮——”   铜钱重新掉回簸箕里。   季凌霄垂下眉眼,掩藏起神色,喃喃:“季凌霄啊……”   作者有话要说:  阿耶(爷)阿娘就是父母爹娘的意思~   以及,女帝季凌霄的身子被人占了,她才进入了李神爱的身子里~ ☆、第三章   脚踝处突然贴上一个暖烘烘的身体,季凌霄一惊回过神来,她低下头正与一对鸳鸯眼的猫儿四目相对。   “喵——”   那只漂亮的白色波斯猫,一只眼冰蓝色一只眼琥珀色,仰着头软绵绵地唤着她。   她轻笑一声,伸手摸了摸它的小脑袋。   那只一看上就高傲极了的猫儿眯起眼睛,蹭了蹭她的掌心。   她拾起一枚铜钱放在两只猫耳中间的位置,那波斯猫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喵”了一声。   “这阿狸往常总是甩你冷脸,今儿个不知为何竟与你这般亲热。”   季凌霄不慌不忙地点了点阿狸的额头,笑道:“怕是它知道谁是最疼爱它的。”   真是不枉费她上辈子给它投喂的小鱼干。   被她这么一打岔,郑贤妃的心情倒是好了许多,“得,我也不留你了,你们姐弟几个心都野的很,也不知常来看望看望我。”   季凌霄笑嘻嘻地扑在她的怀里,“若是我天天来找阿娘,阿娘定然烦不胜烦了。”   郑贤妃既宠溺又无奈地点着她的鼻子,“你呀……”   她抱住季凌霄,神情隐隐有些忧虑,又极力按下作出一副笑模样。   她伸手替凌霄整理了一下衣襟低声道:“陛下只有你们三个孩子,又独独宠爱你,立你为太女,不过这祖宗之法不得变,说不定你将来还得要依靠你两个弟弟。”   季凌霄眼光忽闪,死死地埋在她的怀里,低声道:“嗯,阿娘说的我都懂。”   郑贤妃的意思是将来登上皇位的还是李嘉或李庆,她这个太女位置只不过是不着调的李琼弄出来的,不过,她这个人有一个缺点,就是喜欢吃独食,这权力既然在她手上就别想她再吐出去。   真是对不起,要让你失望了,上辈子的敌人,这辈子的阿娘。   从章元宫里出来的时候季凌霄顺了一个永清八年的新铜钱出来,那枚黄橙橙的铜钱在她修长白皙的指尖儿翻飞,就像是一只长着翅膀的蝴蝶。   她望着“永清八年”四个字沉沉叹了口气。   永清八年就是她上辈子从淑妃晋封到贵妃的时候,这其实是李琼跟王家和郑家做的利益交换,当时李嘉和李庆都因为意外无法成为继位者,李琼便用了李神爱太女之位换来他们支持,并将她推到了贵妃的位置上。   如今李嘉和李庆都好端端的,“季凌霄”还是淑妃,李神爱却已经成了太女,究竟是哪里产生了偏差?   季凌霄一下子捏紧了铜钱。   永清十六年便是李琼突然病发驾崩的时候,若是她还想过小酒儿喝着,小曲儿唱着,小美人儿陪着的日子,就不得不早作准备了。   首先要弄清楚的便是现在的“季凌霄”究竟是谁?   季凌霄刚定下计划,一抬头却见林木遮掩的另一条小路上了来了人,她下意识地就往树丛里钻去,等钻完了才想起来以自己现在“太女”的身份,哪里还有得着遮遮掩掩,她几乎可以在这后宫里横着走了。   这都是她在做宫婢时留下的坏习惯,可是现在出去也有些奇怪。   “你们下退下,我一个人看看。”   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   怎么能不熟悉?这样子的声音她可都听了四十年了。   “是,娘娘。”   悉悉索索的衣料声响,两个宫婢已经走远了。   季凌霄透过丛木的缝隙偷偷朝外看去,自然而然就看到了令自己朝思暮想的那张脸,当年李琼与她耳鬓厮磨时曾对她说他爱极了她身上那股盛世风流的劲儿,季凌霄至今也没有弄懂那是一股什么劲儿,如今只是觉得眼前的这个“季凌霄”怎么看怎么有些古怪。   “咳咳。”   “季凌霄”背对着季凌霄张开双臂,就像是要唱一出大戏。   “嗨,大家好,欢迎我的直播间,我是晋江直播的主播杜景兰,大家看我今天是不是不一样了?当当当——”   杜景兰?   季凌霄捏紧了手指。   她眼看着另一个自己挂着甜蜜的笑容转了一个圈,朝着虚空自言自语:“我现在这具身体你们猜猜看是谁的?没错,就是大周唯一的女帝季凌霄的。”   “季凌霄”的双手搭在自己的胸口轻轻划过,笑眯眯道:“我现在穿成了季凌霄,大家不给我刷个666吗?”   季凌霄一开始觉得这位像是得了失心疯,然而,听了她的话又觉得她还是很有逻辑的,只是不明白她说的有些话的意思。   “……上回穿越用的是自己的壳子,原本都干掉了女帝,谁知道竟然被史书中第一美男子给干掉了。”“季凌霄”捂着脸假哭了几声,又立刻放下了手,笑嘻嘻道:“不过,没有关系啊,就像女帝说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她确实对李明珏说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可是,当时又没有别人在场,这个人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更奇怪的是,上辈子她身边的宫女,靠着她一手扶持上位的杜景兰又如何进入了她的身体里成了她?   “这回我穿进了女帝的身体,自然就要按照女帝走过的路走上一遍,看自己是不是也能成为一代女帝,嗯,回头我就将直播间名字改为女帝直播间。”   “季凌霄”又搔首弄姿了一番,才笑嘻嘻道:“现在是大周的永清八年,学过历史的都知道,现在的皇帝是那个喜欢养马的李琼,当然了,大周奇奇怪怪的皇帝多了去,他根本就不算什么,不过,季凌霄也就是咱们女帝的起居录上曾经记录了一句话,大概的意思就是李琼不是喜欢养马,而是喜欢当马,嘿嘿,咱们都懂的。”   躲在草丛里季凌霄更加惊奇了,她居然连这种事情都知道?起居注……她有说过吗?   “呀,你们好污啊!”“季凌霄”似乎看到了什么,捂着脸跺了跺脚,转而又笑嘻嘻道:“不过,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让你们看到的。”   她拍了拍自己高耸的胸脯,笑嘻嘻道:“毕竟我现在用的是被后世称作‘人行行走春~药’的女帝季凌霄身体,对着这样一张脸难道李琼还硬不起来吗?”   季凌霄差点喷笑出来,她有这么夸张吗?   “再提醒一下,女帝直播间是有分级制度的直播间,请未满十八周岁的小伙伴自觉退出去,否则被网警抓住是要封号和降低信用额度的。”   “你们说偏差……啊,是有些偏差,可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李琼并没有作出什么努力,我现在都怀疑后世说两人是真爱到底是不是真的了。我现在的地位可都是我手拿着女帝当初的攻略拼出来,可是就是升不上贵妃,如果有小伙伴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请发弹幕告诉我一声,我会给福利的哟!”   杜景兰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季凌霄过了好久才从树丛里钻了出来,她一边摘着身上的叶子和草屑,一边想着刚才的所见所闻,真比黄粱梦、烂柯人还要来的离奇古怪。   如果杜景兰说的是真的,那她死后,李明珏又是出于什么心思杀了杜景兰的呢?   季凌霄笑了笑,她突然对李明珏怀有了巨大的期待。   刚刚听杜景兰说着杀人与被杀的话题,居然还能加以调笑丝毫不在意,即便她曾做过执掌生杀大权的皇帝,也未曾对人命如此轻贱,杜景兰的言行实在令人背脊生凉,就好像所有人都是泥塑的人偶,能够任由她摆布一般。   还有她那种天然的高高在上感……上辈子季凌霄还以为她是从官家女变成了宫婢而无法脱离身份的束缚所造成,现在想来她简直是将自己当作了神。   神吗?   季凌霄轻笑一声,明明朕才是天命所归,如若不然她也不会夺舍了。   然而,今日的朕不也是夺舍吗?真正的李神爱又在何处?   她打量着自己这一双看上去就是养尊处优、惯善风月的手,慢慢握紧了。   也罢,等她回头为李神爱烧些香烛,若李神爱在天有灵,就保佑她多得几个美人,毕竟用的是她的身子,她也不亏了。   ……杜景兰这人所依仗的也不过是她口中的史书和起居注而已,她没有得到李琼的帮助,没有成为贵妃的原因很简单——她并没有成为李琼的合谋者。   当年她父亲被查出与废太子谋反的证据,他们一家男的流放岭南,女的充入宫奴,她在掖庭洗了四年的衣服才找到机会“偶遇”了当时还是晋王的李琼。   当年她才十岁,李琼却已十八,而李琼的两个哥哥,一个被废了太子之位,莫名其妙死在了牢里;一个则被贬为庶民,永生永世不得入京。他成了皇后唯一的嫡子,却放着许多讨好他的人不理,唯独喜欢跟一个孤苦无依的浣衣小宫奴玩耍,杜景兰真的知道为什么吗?   季凌霄眯着眼睛对着熏人欲醉的天光笑了起来。   杜景兰看上去就像是个从未吃过苦的大小姐,她真的懂季凌霄和李琼之间的纠葛吗?   那绝非是什么真爱,那只是两个一身伤痛的人互相舔舐而已,就像她虽然知道李琼有喜欢当马的怪癖,却不知道他这怪癖有多深,看杜景兰这样,李琼似乎还没有在他面前提起过这件事,若是她先提起了这件被李琼瞒的紧紧的事情,等待她的绝不是李琼的信任,可能是一杯毒酒了。   李琼在季凌霄面前是懦弱柔软的丈夫,在李神爱面前是宠溺威严的父亲,可在别人面前,他可是称职的皇帝。   而且,抱歉啊,即便是顶着她的壳子,她也绝不会让开皇帝这个位置的,毕竟,她现在的位置可是距离皇位最近的地方。   回了东宫后,她立刻找人备马,要去探望两个人——昔日的美人谋士崔歆和有毒的牡丹花信安郡王李明珏。   啊,想想就是一件美差。   作者有话要说:  (*^__^*) 这个梗怎么样?要不要刷个666? ☆、第四章   季凌霄用过午膳,便换了身男式圆领长袍,紫衫玉带,头戴珠玉折上巾。   她横跨高头大马,马蹄哒哒穿街而过,街旁的人都在问这是谁家的风~流郎君。   沿着皇城大街走一段,向东到了安乐坊,安乐坊中多是皇亲贵胄,依着季凌霄的身份,在这里随便跺两下脚,都可能惊到几个叔叔、侄子什么的。   昔日她登基后也曾驾临过崔府,不过那时候前呼后拥也用不着她自己找路,如今她翻来覆去地看才找到一座写着崔府的宅邸。   下马敲门的时候,她就有些后悔,太女自己敲门实在有些掉价,她怎么就没让几个太监跟着呢?   不过也罢,她之后还要去做一件不适宜有人陪伴的事情。   季凌霄正想着一旦开门的人硬让她证明自己是太女该怎么办。   “吱哟”一声,门被打开了。   一个小厮看到季凌霄的脸,直接跌了一跤,脑袋撞上朱红色大门发出“嘭”的一声响。   她咂了咂舌,和颜悦色问道:“你还好吧?”   那小厮脸一白,连忙往后缩了缩。   季凌霄直接推开了门,手指往前一探,他接着躲,她执着地要去摸他。   那小厮死死咬着牙,闭着眼睛,额角的青筋都蹦出来了,就像是被她这么摸一下就会失去什么似的。   “为什么都这么怕我啊,我难道还能把你吃了不成?”季凌霄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突然上前一步,“昂”的一声露出了牙齿,就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   那小厮瞪大了眼睛,却被扑来的季凌霄弹了一下额头。   “哎?”他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   “你的皮肤可真白啊,难道是敷了粉?”她借机用手指蹭了蹭他的脸颊,然而,被她蹭过的地方就像是染上了胭脂。   “殿下。”   如玉石相击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季凌霄收回了手,笑着回头道:“崔十二。”   崔歆在博陵崔氏中行十二,以往她与他相熟时,都是这么称呼他的。   来人立于萱草琼花前,宛若玉石雕琢而成,以玉为骨,秋水为神,一身玄衣更衬得他面若晴雪,当他抬眼看来的时候,却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散漫,只让人觉得这是真名士风度。   见鬼的真名士风度,他那只是午觉刚睡醒时昏昏沉沉的模样而已。   现在这个时候,是他最无害的时候。   季凌霄闷不吭声地走到他的面前,虽然他一副玉山将崩的姿态,可她还得仰着头看他。   她仰着头,抿着唇,眸光潋滟,笑靥盛着醉人的美酒,“十二……我向你赔罪来了。”   她探出两根手指,捏住他飘飘荡荡的衣摆,轻轻扯了扯,软声道:“你就原谅我吧,只要原谅我了你就可以回去好好睡觉了。”   崔歆半垂着眼睛,似乎在考虑着什么,又似乎只是迷迷糊糊睡过去了,他的神志挣扎着,听到了“睡觉”两个字,立刻痛快地“嗯”了一声。   “你能原谅我那可真是太好了,”季凌霄笑眯眯地腆着脸,牵着他的衣袖往屋子里去,“我带你去睡觉。”   崔歆懵懂地听从了她的指示。   季凌霄嘴角的笑容更灿烂了一些,她回过头,朝着还坐在门口的小厮竖起一根手指,手指自唇峰划过。   小厮一愣,本想叫出声的话语憋回了嗓子里。   这崔府实际上是博陵崔家为了崔歆专门准备的长安定居点,因为崔歆素来喜静,这偌大的府邸中总共也没有几个下人。   果然,她领着他回房这一路上没有看到一个不相干的人。   直到她拉着他在床边坐下,季凌霄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这般好运。   难道老天看她上辈子如此辛劳,这辈子赔偿给她的?   季凌霄摩拳擦掌。   然而,稍微一不留神,这崔歆便脑袋一歪朝旁边倒去,她正要去扶,就听“咚”的一声,崔歆这漂亮脑袋瓜子就撞在了床架上。   她暗道不好,正准备偷偷溜掉,谁知,崔歆连眼睛都没睁开,就道:“站住。”   季凌霄毫不心虚地坐在他的床上,温声道:“你没事吧?好大的声音呢。”   崔歆捂着脑袋坐了起来。   这下子他可算上是彻底清醒过来了。   他淡淡地瞥了季凌霄一眼,毫不客气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来跟你请罪的。”   崔歆笑了一下,宛若一树梨花绽放,“请罪何故请到床上来?殿下的请罪可真有意思。”   季凌霄四处打量了一番,脸不红气不喘地扯谎,“哦,都是你老说要睡觉,说睡了觉才能原谅我,便硬拉我进来了。”   他小拇指颤了一下,季凌霄扫了一眼,又立刻像是被博古架上的东西吸引移开了视线。   “殿下说谎了。”他含着一丝胜券在握的浅笑,仿佛早已经看穿了她。   如果季凌霄是初识崔歆,还可能被他这副神情唬了过去,然而,实际上,她与他早已相识相知十几年,就差抵足而眠了,就算是他父母也不一定有她了解他。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他想要诓人的时候,小拇指会控制不住的微颤,季凌霄一直都是通过这个小动作来辨别他说话的真假。   “我若是说谎了,也定然是因为崔郎的缘故。”季凌霄睁大了眼睛极力显示出自己的诚恳。   不知道崔歆从她眼中看到了什么,笑着摇头,“殿下慎言。”   “崔郎……”她扭过身子,两只手老老实实地搭在腿上,轻声道:“我一时鬼迷心窍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后来细细想来好在你逃掉了,要不然我恐怕就真做了无法挽回的错事了。”   季凌霄轻轻叹了口气,再抬起头来眼中便清澈的像是山涧小溪,小溪倒映着他的身影。   “以你的才华家世本能在朝堂一展所长,若是被我祸害,困在后院中岂不是暴殄天物?”   崔歆噙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功名利禄于我如浮云。”   他的小拇指抖了一下。   季凌霄绷着脸才不至于让自己笑出来,她起身对着崔歆肃然一拜。   崔歆笑道:“殿下这是在作什么?”   季凌霄再拜,“请崔兄原谅我的试探。”   “试探?”   季凌霄正气凛然道:“我绑了你,想要轻薄你……”   崔歆脸上的笑僵了一下。   “……乃至今日入你卧室,都是为了试探。”   她上前一步,半跪于地。   崔歆忙躬身拦她。   季凌霄拽住他的胳膊借势起身,双手按住他的两条胳膊,不动声色地摸了一把,果然处之生凉,宛若一块美玉。   她早就听说崔歆是个妙人,他整个身体宛若美玉一般,常年生凉,尤其是夏日酷暑站在他身边简直就是享受。   只是可惜自从她知道了这件事后,崔十二就决不允许她再碰触他了。   她心中想着这些靡靡之事,口中却疾呼:“愿先生助我。”   “殿下,这是何意?”   季凌霄的双手从他胳膊往下滑,牢牢地攥住他的双手,低声道:“我知道崔郎是有大志向的人,我也如此,愿你助我成事,事成必将青史留名。”   “殿下可真是折煞臣了。”崔歆摇晃着脑袋就是不与她对视。   她感觉到掌心处他的小拇指抖的越发快了。   季凌霄微微一笑。   崔歆此人不愿意建功立业,不愿意封侯拜相,连青史留名也只是稍感兴趣,他只想做天底下最难最险的事情。   上辈子她能够称帝,他实在功不可没。   她沉沉叹息,“崔兄有所不知,我这太女之位实在是风雨飘摇,今日进宫贤妃娘娘还说……”   她偷眼看向崔歆,明明他现在好奇的要命,面上却依旧平静。   他的小拇指着实不安分极了。   “殿下,这些不该告诉臣。”   “可是,我相信你。”   季凌霄捏着他的手加重了力气,“周遭虎狼环视,我也只有信你了。”   她将环境形容的越是凶险,崔歆就会越发跃跃欲试,如果她说自己现在待的是火坑,说不定一时三刻就要死了,他必定爽快又高兴地跳入火坑中,这种性子可真是天上地下独一份儿了。   他的小拇指抖动的越来越慢,她便知道他已经渐渐动心了。   季凌霄自然而然地放了手,低声道:“这样危险的事情,崔兄自然也要好好考虑清楚。”   听到“危险”二字,他的眼皮骤然一跳,眼中光芒大盛。   季凌霄故作无意地又摸了一把崔歆的手,“还望你好好考虑,若是你不应,我也不会怪你的。”   她从屋子里退出来,就一刻也不停地朝门外走去,来时她已经看清楚了,信安郡王府就在隔壁。   季凌霄离开崔府后,崔歆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六儿。”   看门的小厮恭恭敬敬地站在崔歆的身前。   崔歆盯着自己的指尖儿,低声问:“你可曾看见太女离开后去了哪里?”   “是往隔壁信安郡王府去了。”   崔歆轻笑一声,一旁的六儿只觉得心里发虚。   崔歆一甩袖子,重新钻进了屋子里面。   六儿小心翼翼呼出一口气。   刚刚的话其实他还没有说完,太女确实是奔着信安郡王府去了,却并没有进入府门,而是跟守门的小厮说了几句话后,奔着西山去了。   西山上有什么?   六儿想了想,越发觉得心里发苦,嘴里发酸了。   西山上有一座灵水寺,还有一座达官贵族家的小姐假借修道之名居住于此,实际肆意蓄养面首的白玉观,一向名声在外的太女殿下会选择去哪里这不是一目了然嘛。   作者有话要说:  女帝随便说两句话,就有多少芳心噼里啪啦地往她身上落。 ☆、第五章   被臆测去花天酒地的季凌霄正骑着高头大马慢吞吞走着,时不时牵住缰绳,摘一朵花给自己胯~下的大马戴上。   那头大白马似乎并不满意被鲜花插满头,响亮地打了声喷嚏,死命地摇晃着脑袋,摇着辔头上的铃铛“叮当”作响。   季凌霄轻轻扇了它一巴掌,笑道:“你这畜生还真难伺候,你可知我胯~下都骑过谁?给你插花你还不愿……”   话音刚落,她身后就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季凌霄扯着缰绳回头望去,就见一锦衣华服的美人骑着黑色骏马扬鞭而来,衣袖、袍角翻飞猎猎作响,宛若惊鸿蝶影,雁飞烟霞,当真人间绝色。   然而,这位绝色郎君却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飞马而过,扬起一片片尘土,让她吃了一嘴的灰。   季凌霄摸了摸马鞭,慢悠悠地笑了起来。   美人嘛,总是要有些特殊待遇。   “你颜色如此之好为何不穿些锦衣华服?那样……我可真就爱煞你了。”   她当上女帝的第一夜就召他入宫,见他太过紧张便什么也没有做,只是说了些调笑的话。   这信安郡王倒也能屈能伸,任凭她如何作弄,仍旧低眉垂首笑容浅淡。   即便是这副冷淡的姿容,在灯光下倒是多了几分软媚旖旎,看得人都醉了。   也难怪神神秘秘的杜景兰会对他如此之好,即便被他戳死过一次,也毫不在意。   季凌霄摸了摸唇,口腔里似乎还残留有加了料的粥味,当她察觉到身体不对劲儿的时候,便料想到凶手可能是这位被她一手扶起来的杜景兰,毕竟自己死了,杜景兰的获益更大,因为当时他们一同对天下撒了一个大谎。   于是,趁着李明珏来看她的时候,她趁机挑拨,并做了些让他永远也忘不掉她的事情。   季凌霄轻笑一声。   不知道他这辈子究竟是受到了什么样的打击,竟然换掉素色衣袍,穿上不符合他喜好的华服。   季凌霄扬鞭一挥,快马追了上去。   然而,没追上李明珏,她倒是撞上了正围着幕帷推杯换盏的一伙人,原本她是想当作看不见直接冲过去的,谁知道竟听见有人唤她,一回头,还真是个熟人。   “县主在这里啊。”季凌霄眯着眼睛笑了笑。   秦婉一身道袍,头戴银丝绞的道观,手里拎着一根拂尘,看上去倒是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只是另一只手不要探进身旁一个清秀可人的小道士袖子里就更好了。   “太女殿下怎么会在这里?”秦婉眨了眨眼睛,意味深长道:“莫非终于忍不住要像我一般修道了?”   季凌霄在两人牵扯的袖子上扫了一眼,笑吟吟道:“你们修的是什么道。”   “嘿,那可厉害了,”秦婉一甩拂尘,“贫道修得的是双修道,欢喜禅,贫道稽首了。”   她身边这位小郎君脸色简直红的要滴血,更加没脸看高高在上的太女了。   季凌霄扬起马鞭,作势要抽她,“你别在我面前污我眼睛了,快让开。”   这秦婉县主是个胸大无脑的主,偏偏运气极好,直到季凌霄上位,她还好端端的在她的县主位置上好吃好喝好玩,甚至为了讨好她,极力向她推荐自己用过的还不错的郎君,若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偏这秦婉还是个荤素不忌的主儿,她讨好季凌霄是因为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秦婉笑嘻嘻地退后几步,指着右边的岔路道:“我就知道太女殿下眼界高,怪不得这信安郡王像是被撵的兔子一样逃得飞快,原来是您来了。”   季凌霄捏着马鞭的鞭头轻轻敲了敲秦婉的脑袋。   秦婉直接上前一步拉住了季凌霄的缰绳,腆着脸笑嘻嘻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太女殿下今儿个不一样了呢?”   “你怕是喝醉了。”   她的脸色红扑扑的,眸光流转间更是媚眼乱飞。   “殿下真是越来越……美貌了呢。”她边说着边伸手过来,瞅了一眼季凌霄的表情之后,立刻收回手,捂着嘴道:“贫道祝殿下旗开得胜。”   季凌霄瞥了她一眼,抖了抖缰绳踏上了左边的小路。   秦婉一直追着喊:“错了,错了,是右边的。”   右边?   她刚刚指着右边的时候,眼睛看的方向可一直是左边啊。   依照着她的性子极有可能想要将她引到白玉观去,拉着她一同快活。   抱歉啊,她可没有跟别的女人共享的习惯。   再说了,李神爱现在的名声可是糟糕的不能糟糕了,作为一个要做皇帝的人,在两个弟弟还完好无缺的情况下,还是珍惜一下羽翼比较好。   她今儿个主要是想来灵水寺为李神爱上一炷香的。   杜景兰占据了她的身体,她又占据了李神爱的身体,只是,不知道这李神爱现在在何处。   季凌霄跪在蒲团上,真心诚意地感谢李神爱,希望她能够投个好胎。   插完了香,捐完了功德钱,季凌霄便将这点负罪感彻底甩开。   她迈出门,到处打量着,正准备找个和尚要一顿斋菜,就听到一声低沉的“阿弥陀佛”。   连声音都像是缠绕着一股檀香。   季凌霄下意识地望去,却看到菩提树下低眉浅笑的李明珏,叶缝间投下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宛若白石溪水,月下清潭。   饶是知道他是一朵蛰手的牡丹花,也让人丢下手去。   不过,有心上门探望不得见面,无心烧香拜佛倒是再次相遇,这莫非就是缘分。   “施主若是心内无物,才能无忧无虑,无惧无怖。”   季凌霄将视线偏转,眼睛又是一亮。   只见一面若好女的光头和尚从容一笑,那光溜溜的脑袋顶上竟仿佛有佛光普照。   这位她也知道,他是后来云游四海的得道高僧慧心。   这位慧心大师自己倒是心下无尘,一心向佛,却不知成了多少闺中娘子的相思劫。   她知道慧心的名字还是从崔歆的口中听到的,据说这位慧心大师武功高强,过目不忘,更是会多门外语,简直就是能文能武能外交的栋梁之才。   若是她要上战场抢军功,带着这样的军师定然是非常有用的。   季凌霄这边正想着该如何撬佛家的墙角,那边李明珏已经与慧心大师告辞,正朝着她走来。   季凌霄扬起笑脸正准备说个什么,一阵风扫过,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她诧异地回眸,就见李明珏就像根本没有看到她这个人一般,给了她一个冷漠无情的背影。   季凌霄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猛地一拍脑门。   哎呀,她怎么就忘了李明珏的毛病呢!   她一个太女从他眼前路过这么多回,李明珏却并没有打一个招呼,不是因为他目中无人,不为权贵折腰,而是因为这个人他根本分不清人!   季凌霄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果然毫无特点,怪不得他记不住。   虽然她听说过李明珏这个毛病,不过他上辈子却从未在她面前表现出来过,无论她打扮成什么样子他都能认出来,以致她竟没有第一时间想起这件事。   季凌霄偷偷跟在他的身后,伸出手准备拍拍他的肩膀突然吓他一跳。   然而,还没有等她触及到他的肩膀,季凌霄就产生一股危机感,瞬间收回了手,一道鞭影从面前扫过,差点就抡在了她的手背上。   “兄……兄台……”季凌霄被吓了一跳,说话还有些轻飘飘的。   李明珏也很不解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激烈的反应来,他盯着自己捏鞭的手看了几眼,抬眸温和的笑了笑,“抱歉,我大概是太紧张了。”   “没关系,没关系,兄台如此貌美,警惕些是应该的。”   李明珏皱起眉,突然问道:“这话是谁教你的?”   “哎?没谁啊,我只是跟兄台打趣而已,兄台莫非生气了?”   李明珏的神情有些复杂,倒是让季凌霄越发好奇了。   季凌霄伸手指着自己的脸,笑道:“兄台还记得我吗?”   李明珏的目光中透出些许审视,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季凌霄。   然而,季凌霄此次出门没有带任何证明身份的东西,他打量了许久仍旧无果。   “陛下命我来探望你,没有在府上见到郡王,倒是在这里碰上了。”   李明珏的神色变化了一瞬,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坑爹的是他根本就没有认出来他或者她是谁。   似乎觉得这样逗他很有意思,季凌霄默不作声地看着他暗暗苦恼的模样。   “太女殿下。”李明珏仿佛确认了什么。   “哎?郡王居然认出了我,难道在你心目中……”   话音未落,就听“嘭”的一声响。   季凌霄回眸一看,就见两位嚣张的小贼从墙头跳下,一个用棒子敲晕了慧心大师,一个直接套上麻袋,简直分工明确。   两个小贼搬着麻袋正准备跑,一转身正撞见了季凌霄的视线。   “嘭”的一声,两人一同失手,麻袋落在了地面上。   “阿……阿姐……”   “我们只是在为你物色男人。”   季凌霄只觉一大盆污水朝自己泼了过来,还是洗不干净的那种。   “呵。”   背后一声令人耳朵酥麻的轻笑。   季凌霄回头,只见到一个沉静严肃的信安郡王。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小说主要想要营造一种盛世风流之感~不知道成功了没? ☆、第六章   季凌霄挠了挠有些发痒的耳朵,扬眉笑道:“你刚刚是在笑我吧?”   李明珏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好像在说“你又在发什么疯”。   ——不承认也没有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服软求饶。   然而,李嘉和李庆可没有他们阿姐这样好的心理素质了。   等两人看到信安君王那张钟灵毓秀的脸,腿抖成了筛糠,眼花的像是蒙了层雾,怎么没有骨气怎么来,好不丢人。   说起来,李明珏也不比两人大上几岁,论辈分也都是平辈,可能就由于李明珏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这两个熊孩子便对他又妒又敬又怕。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季凌霄朝两人挤了挤眼睛,示意不要将自己供出去。   可也不知道这两人脑袋是怎么长的,就那么直挺挺都并排戳在麻袋前,脚还往后划拉两下,似乎要将这个麻袋彻底藏起来。   这不是把李明珏当瞎子看嘛,人家只是不认人脸,又不是看不到东西,他们这样一番小动作他会看不到?   季凌霄捂着额头,一副没脸看的模样。   李明珏的表情已然十分冷淡了,“你们两个还是赶紧将慧心大师放出来为妙,慧心大师佛法精妙,朝中大臣尤其是御史大夫陈子都对他推崇有加,如果他出了什么问题,恐怕……”   李嘉和李庆的表情正像是两只冻僵了鹌鹑,只得缩着脖子瑟瑟发抖。   提起御史大夫陈子都谁人不知啊,他可是对着先皇都干当面大骂的人物,尤其是当年废太子想要逼宫,他拼死挡在先皇面前,一笏板砸在了废太子的头上,这废太子宫还没有逼成倒是先被开了瓢,先皇由此对他更加看重了,甚至曾道“只要有先生在,可保我大周万世基业。”   然而,这位真性情的老先生吐沫星子喷了先皇一脸,大声叫嚷着:“你不思教导好子女,励精图治,到让我来为你保江山,这江山难道是我家的江山?我告诉你阿蛮子,你的子孙若是不行了,我就第一个带头造反去。”   这样的话被旁人说来可是要杀头的重罪,而先皇只是伸出衣袖将吐沫擦干,对着陈子都拜了再拜,说:“多谢先生提醒。”   想到先皇,季凌霄就忍不住想要叹息,当年她是听着开国□□和先皇故事长大的,梦里的英雄都是如先皇那样的伟丈夫,奈何“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她勾搭上先皇的嫡三子,如今的圣上李琼的时候还在畅想:他能有先被的一半气度就好,谁料他竟是那样一个人。   回过神来的季凌霄拉住了李明珏的手,笑道:“虫娘快别气了。”   “你叫我什么?”李明珏的尾音微颤,他的手一把钳住了她的手,死死地瞪着她,像是要透过她这层迷雾一般看不清的表皮,看清楚她的灵魂。   看在李琼往日对自己不薄的份儿上,他的子嗣她也便只用阳谋对付了。   季凌霄一边吸引着李明珏的注意力,一面对两个弟弟道:“还不快写给大师松绑?”   李嘉和李庆简直怕死陈子都这个顽固的老头子了,哪里能不应,立刻麻溜儿地将慧心大师从麻袋里掏了出来,只是大师那张令无数娘子害了相思的脸不知道是因为刮在了石子儿上,还是因为太过细嫩被粗糙的麻袋磨的,竟然磨秃噜了皮,皮开肉绽了。   李嘉和李庆呆若木鸡,吓傻了眼。   完蛋了,这下子可惹祸了。   季凌霄轻轻叹息一声,简直为这两个惹祸精头疼死,再看他们两个那副废物点心模样就更加闹心了。   要是你们两个是我的儿子,我早就将你们两个揍得满地打滚了。   李明珏捏住季凌霄的手,转头道:“你们两个先走吧,这里我来处理。”   “信安郡王……”   “……你可真是个好人!”   两人感动的泪眼汪汪的,脚下的动作却一点都不慢,不一会儿就跑的没了踪影。   被抛下的季凌霄在心里大骂这两个小白眼儿狼,她费尽心思为他们两个打掩护,他们居然将她给抛弃了?   这个时候就能够看出李明珏这个人真正的为人了,他赶跑了李嘉和李庆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查看慧心的伤势,而是略微用力拽着季凌霄的手伸到自己的鼻端。   他轻轻嗅了嗅,从指尖儿闻到手腕内侧,却没有闻到一丝熟悉的味道。   也对,季凌霄还好端端的在宫里当她的淑妃娘娘,怎么可能又出现在这里……   李明珏垂下眼,心脏像是被泡在了水盆中,说不清究竟是松了以空气的虚无,还是失望的酸胀。   再见有什么意义呢?   原本他都已经收拾收拾准备做皇帝的人了,结果一睁眼,居然回到了李琼还活着,甚至女帝还活着的时候。   再见面,一定会杀了季凌霄的。   李明珏在心里告诫自己。   “虫娘你这是在做什么?”   李神爱那张浮艳的脸突然凑近,李明珏下意识地往后一仰,躲过了李神爱的脸,却没有躲过李神爱的手,她居然借势在他的下巴上抹了一下。   真是跟季凌霄一样的无耻!   李明珏板着一张脸,正义凛然地斥责:“放肆。”   李神爱笑嘻嘻的就像是街面上的混混,她将摸过他的手放到唇边碰了碰。   李明珏猛地一抖,一把松开了她的手,自己退了两步。   李神爱笑容更大了,她瞧了他眼角一眼,便摊着手,无辜道:“我可什么都没做,还是你硬要拉着我的手的。”   怪只怪你跟季凌霄实在太像了,奇怪了,之前也没这么觉得啊。   李明珏重新变得冷肃起来,寒声道:“你为何唤我虫娘?”   这个小名,除了父母,也就只有季凌霄知道了,她也常常故意拉长了音唤他这个名字来调戏他。   莫非……   李明珏的猜测还没有从心底里浮现出来,他眼前这位太女殿下,便笑嘻嘻道:“是我从父皇那里听来的。”   李明珏原本高高吊起的心,重新沉进了深不见底的陈潭中,他不知道自己想要听得是什么答案,但绝非是眼前这个。   所有的情绪就像是藏在血液里的气泡,时不时翻绞,搅得他苦不堪言。   李琼知道他的小名他并不奇怪,因为皇上手中总有些看不到的渠道去了解一些事情,他只是想——是不是季凌霄知道他的小名也是从李琼那里知道的,毕竟李琼宠着她都到了发狂的地步了,而非他之前一直偷偷藏在心底的小时候相交。   或许季凌霄根本就忘记了,在她做宫奴的岁月里,曾认识了一个喜欢哭鼻子的小男孩。   在一个飘着雪花的日子里,她用满是冻疮的手捏了捏他的脸蛋儿,用稚嫩的语气流里流气道:“要不要做我以后的媳妇儿啊?”   季凌霄站在不远处,默默打量着失魂落魄看样子要哭出来的李明珏,忍不住摸了摸下巴。   难道自己说了很过分的话?   李明珏最可爱的地方就在于别人羞涩的时候红的是脸颊、耳尖或者脖子,他羞涩的时候红的恰恰是眼角,那个时候他的眼睛就像是两片桃花瓣里包裹的露水,清亮干净又旖旎动人。   所以……他这是想到了什么?   季凌霄走到慧心的身边,察看了一下慧心的伤口,好在伤口不深,涂一些药大概不久便会痊愈了。   她伸手想要扶起慧心,又顿住了。   若是能将慧心带回府去,说不定她帐下又增添了一员大将。   只是,这样的话,她恶劣的名声又会雪上加霜。   她偷看了李明珏一眼。   她宁愿谁也得不到这位和尚,也不想她的敌人势力更加庞大。   这样想着,她便转身朝李明珏招了招手。   李明珏正准备察看慧心的情况,见到她招手反而越发不想过去了。   “快点过来,与我一同将他抬到他住处去。”   李明珏这才加快了速度。   “我还以为殿下会将人事不省的慧心大师带入府中。”   “这不是有你在这儿嘛。”季凌霄转头,唇峰差点碰到他,他吓得几乎是跳开的。   然而,接下来李明珏却一言也不发了,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慧心大师受伤这件事到底是没有瞒住院里的僧人,来探望的僧人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将季凌霄和李明珏堵在了里面。   “究竟发生了何事?”   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传来,正围着两人的僧人才散开了些。   “我们两个只是见有歹人劫持慧心大师,便将歹人打跑,救回了大师而已,为何会受此敌视?”   李明珏瞥了她一眼。   季凌霄找机会偷偷问道:“你偷看什么?还给我飞了个媚眼。”   谁给你飞媚眼了!   李明珏一阵无语,简直懒得理会她。   可是,心却跳的越发厉害了。   季凌霄见李明珏捧着心,一副被她气得心疼的模样,见好就收。   作者有话要说:  困得要睁不开眼睛了,晚安~ ☆、第七章   虽然太女李神爱的名声坏的不行,可信安郡王李明珏的名声却同纸一样白。   季凌霄将李明珏拉上了贼船,那帮子大和尚自然信了她话,还好好招待了一顿斋饭才恭恭敬敬地送两人下山。   两人骑着马并排走在下山的路上,季凌霄胯~下的那匹大白马总是不安分地用马头去蹭李明珏的黑色大马的马头。   任由白马蹭来蹭去的撩拨,大黑马依旧一副威风凛凛,目不斜视的模样。   季凌霄拍了大白马一巴掌,笑骂道:“就你没脸没皮,没看到人家是正人君子,根本就不屑搭理你吗?”   这话不知道究竟说的是大黑马,还是那匹大黑马上的长腿主人了。   李明珏腰背笔直,扯了扯缰绳,慢悠悠说道:“果然物似主人。”   季凌霄眼尾上挑荡开惊艳的弧度,笑道:“这可是你说的……”   她这副神态实在太过熟悉,以至于李明珏又忍不住愣了一下。   她胯~下的大白马自扇了一巴掌后,便十分委屈,闷闷不乐地低垂着头,几乎在用蹄子刨着地面。   李明珏胯~下的那匹黑马则时不时偷偷望望大白马。   他暗觉不好,正准备用力扯缰绳,季凌霄悠悠的声音自身边响了起来,“真是物似主人啊……”   他低头一看,只见那匹受了冷遇的黑马居然用脑门顶了一下大白马,大白马眨了眨睫毛纤长的眼睛,没有说话,看上去倒是委屈极了。   黑马喷出一口热气,看上去像是为它打抱不平。   它这副沉迷美~色的模样简直给了李明珏一个响亮的巴掌。   说好的纯种呢?   你对得起你高高在上的血统吗?   人家一对你冷脸你就巴巴贴上去,要脸不?   那黑马哪里懂主人的心思,只是怎么看怎么觉得骑在白马身上的人碍眼,他再次愤愤不平喷出鼻息的时候,脑袋上便同样挨了一巴掌。   “要你来打抱不平!”   李明珏简直恨铁不成钢。   季凌霄笑的越发灿烂了,“哦,物似主人。”   她手指微屈抵在下巴处,那副嚣张的模样活像季凌霄。   李明珏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怎么看谁都像是那个女人呢?   他的手掌覆上额头,轻轻叹了口气。   然而,他的手背上却突然增加一个温暖的温度,他猛地甩开了那温度,拧着眉道:“殿下在做什么?”   季凌霄一脸无害道:“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口而已。”   李神爱的话他是一点都不会信的,这位太女殿下早就已经声名远播了,但凡看重自己名声的郎君都不会与她走在一处。   李明珏低着头盯着大马黑色的鬃毛,眸色深深。   “毕竟是陛下让我来看望你的,谁料你竟然偷偷溜到山上来玩。”   李明珏直接朝皇宫的方向一拜,朗声道:“皇恩浩荡。”   等抬起头来,他却不再往季凌霄的方向看了。   这是他又筑起了心防。   她真是爱死他这副缩头乌龟的模样,她戳他一下,他会动一动,一旦觉得自己控制不住自己就会迅速缩回头。   不过,所有的隐藏都不过是薄冰下的漩涡,终有一日薄冰会破碎,真实的情感会展露出来,那定然很是美味,   “我已经无碍了,只是被瓜果砸一下而已,烦劳陛下费心了。”   季凌霄巧笑倩兮,“我倒是对你怎么被砸中的很感兴趣,毕竟信安郡王也算得上是文武双全了。”   “突发状况而已,谁也没有预料到。”李明珏眼神有些放空,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   季凌霄突然一挥马鞭,猛地敲在了大黑马的身上,那匹大黑马嘶鸣一声,便因为疼痛快速跑起来。   李明珏“哎”的一声,被驮的不见了踪影。   只有出其不意,下次见面才会又充满了惊喜。   季凌霄拍了拍双手,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朕有两只手,一手掌握权力,一手握住美色,这种“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的逍遥滋味只要体会过一日,就绝不会再放手的。   无论面前拦路的是神秘的杜景兰,曾经的枕边人李琼,亦或是美色倾城的李明珏,她都不会姑息。   上辈子,她年纪还小的时候,父亲便病故了,她的母亲虽然身份高贵,但早已是明日黄花,后来再嫁给元妻病故的父亲,元妻留下的两个儿子在父亲死后将他们母女二人赶出了门。   他们母女二人勉强将这个家支撑起来的时候,又有噩耗传来,说父亲生前与废太子谋反有关,即便父亲已经亡故,这样的大罪还是连累了九族,男的流放,女的充作宫奴。   母亲惊闻噩耗,一股火气上涌,没有挨过去,也仙逝了。   在季家哭哭啼啼的一大帮女眷中,唯有季凌霄踩着如血的夕阳,噙着一抹淡然的笑容,走进了那座吃人不见血不留骨的红墙碧瓦的宫闱里。   驱赶他们的士兵倒是诧异都多看了她几眼,“你这小娘子倒是不怕。”   季凌霄嫣然一笑,“焉知这不是福?”   那士兵或许是觉得她说话有意思,便也不那么催促她,而是顺着她的步伐慢悠悠地走。   “你这小娘子还真是不怕死,你知道你进这宫里是要做什么的吗?”   他的笑容带着谢残忍,“你可不是去享福做娘娘的。”   季凌霄浅浅淡淡一笑,“我自然知道,可我还是忍不住高兴我的仇敌即将要死在蛮荒之地了。”   士兵嗤笑一声。   季凌霄小小年纪仰着头,对着嫣红的夕阳笑了笑,“我都知道,我娘是亡国之君的孙女,自小备受宠爱,曾出入宫廷,也跟我说起过宫里的腌臜事,像我这种宫奴说不定就会被老太监们玩弄死的。”   她小小年纪,却有一种常人没有的泰然态度,越发显得她又鲜嫩又艳丽,这种纯与媚交织的小娘子自然是很受那帮变态老家伙们欢迎的。   士兵张了张嘴,心中突然生出一片恻隐。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即便你是公主犯了这样的重罪也是得不到好下场的,更何况是前朝公主之女。”   “你想听真话吗?”即便她矮小稚嫩,言谈却不像是她这个年纪的小娘子该有的。   士兵哼的一声,举了举手中的剑,冷声道:“敢对我撒谎,可有好家伙在等着你呢。”   季凌霄低头一笑。   真是好看。   小小年纪就有此绝色,将来可还得了。   “我听说赵郡李氏的一位郎君放着好端端的世家贵胄不做,跑去从军了。”   那士兵的眼睛顿时锋利起来,宛若野狼。   可是,看着她那副瘦小病弱的样子,简直无处下手,对着这种好像对着吹一口气就能吹倒的病秧子,他能怎么办?   他恶声恶气道:“你知道的太多了。”   “你可吓不住我。”   他立刻失了兴趣,“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   季凌霄学着大人的模样老声老气道:“嗯,我什么也不懂。”   她的手则偷偷拽住了他的衣角。   他瞥了她一眼,又忍不住道:“你究竟是如何知道的?”   季凌霄垂下眸,“赵郡李氏在大秦时期便是世家了,亡国之君极擅书法,又喜欢赐予自己的墨宝给世家宠臣。”   她的手指指了指他脖颈上不小心露出的一块白玉,低声道:“虽然大秦已亡,可是亡国之君的墨宝却价值千金,更何况是赐给赵郡李氏的,我想他们应该还不至于到卖东西过日子的时候吧。”   他揪着脖子上的白玉坠儿看了一眼,轻声叹了口气,“你还真是厉害……”   季凌霄弯了弯眼睛。   他将那枚白玉坠儿重新塞到衣服里面,大手狠狠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笑嘻嘻道:“就算你有小聪明好了。”   季凌霄任由他搓弄头发,只是撇了一下嘴角。   “喂,你到底几岁啊?”他哈下了腰,终于将她当作了可以正视的人。   “这跟年纪没有什么关系……”在他的瞪视下,季凌霄无奈道:“我六岁了。”   “嗯,六岁了啊。”他声色郑重道:“不过,你不可能只是跟我讲讲你的背景,炫耀一下你的聪明劲儿吧?你究竟要做什么?”   季凌霄沉默片刻,又拉了拉他的衣角,甜甜的笑着,“哥哥……”   “我不想死在宫里啊,你就帮帮我吧。”   那人一巴掌盖住了她的眼睛,“别这样看着我,我答应就是了。”   季凌霄奇怪地摸了摸脸颊,发现自己的脸颊都湿了,原来她流泪了吗?   “但是我的能力也有限,宫内过的是什么日子,还是要看你的了。”   她望着如同那日一样的夕阳,深深叹了口气。   欲~望是永无止境的,开始时,她是仅仅想要活着,后来,越想越多,越要也越多,而今,大概只有整个天下才能满足她的胃口了吧?   季凌霄刚一迈进东宫,皇上身边的杜总管便迎了上来,“殿下……”   季凌霄扶了一把杜总管,笑眯眯道:“杜总管是父皇身边的老人了,无需这样多礼,杜总管此番来是父皇又有了什么旨意?”   “陛下~体恤殿下,特命老奴等在这里,等您回来后回去复命。”   季凌霄自然乐得轻松,“崔歆已经原谅我了,信安郡王也好好的。”   “那老奴就回去复命了。”杜总管一脸笑模样。   她却不动声色地拦下了他。   杜总管像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一点也不惊慌。   季凌霄将手中的金条往杜总管的手里塞去,杜总管却像是被蛰了手似的,忙缩回手,一叠声地喊道:“不可,不可,万万不可啊。”   “杜总管是不给我的面子了?”   杜总管眼珠子转了几转,才苦着脸捏住了那枚小金条,低眉哈腰道:“殿下真是折煞老奴了。”   季凌霄低声道:“我是想要问问有关季淑妃的事情,哼,她总是惹我母妃不开心,难道以为我是好捏的?”   这种事情……   杜总管的脸更苦了,太女的问话又不能不回答。   “淑妃娘娘在奴婢们的眼里都是极好的。”   这话说的高妙之处在于,已经暗暗点出了现在的季凌霄正在走她走过的老路——收买人心,让这些人成为她宫中的眼睛、耳朵。   如果杜景兰以为按照她的路来走就能够得到帝位,那可真就是大错特错了,无论什么事情都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   也许有些计划只是被逼到尽头的灵光一现,与当时的天时地利像相契合,并没有模仿的价值。   掌握了杜景兰的动向后,季凌霄便放走了杜公公。   等她再往室里面走去,却看到李嘉和李庆这两个大活人正老老实实地跪在厚绒绒的地毯上。   季凌霄从两人的中间走过,一左一右,分别踹了他们两人一脚。   两个在外面骄横跋扈的男人在她面前则做足了乖巧弟弟的模样。   “阿姐都是我们的错。”   “谁能想到里面会有人。”   “是啊,是啊。”   “嘿,”她照着他们两个的额头,一人敲着一下,“你们两个光天化日之下强人还有道理了?”   两人就像是放跑了气的猪膀胱一样读书时瘪了下来。   “说说看,你们两个为什么就突然想要抢人了呢?”   “想给阿姐找个乐趣。”李嘉低声道:“谁能想到运气居然这么背。”   “借口。”   李庆则不管不顾地一把抱住了季凌霄的小腿,争取当她的腿部挂件。   “你们两个成天惹是生非的,趁早离长安远一些吧。”   两人苦着脸,喃喃道:“阿姐不要我们了……”   “只是怕你们两个莽莽撞撞的,又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怎么办?”   “尤其是,你们两个得罪的人,也会将罪同样算到我的身上,你们说我冤不冤?”   两人自觉给她添了麻烦,便都一声也不吭。   季凌霄坐在一边的榻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击着榻沿儿,眼神绕着两人转悠了几圈,突然出声道:“你们两个究竟是怎么想的?想过自己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吗?”   李嘉挠了挠脸颊,有些不好意思道:“干嘛问这个啊。”   李庆则乖乖地回答道:“好吃懒做。”   李嘉低声道:“吃喝嫖赌。”   季凌霄彻底无语了。   她觉得将两人当作对手的自己简直就是个笑话。   她单手支着脸颊,不声色道:“阿娘今儿个找我说了一番话,她说继承帝位的不会是我。”   “不会是阿姐又会是谁啊?”李庆一脸的莫名其妙。   李嘉更莽一些,直接做了一个手起刀落的姿势,低声道:“阿姐让我去干掉谁?”   季凌霄仔细观察着二人的神情,轻声道:“……是你们两个。”   两个人一时之间竟都没有反应过来。   季凌霄便直接了当道:“贤妃娘娘认为以后当皇帝的不会是我,而是你们两个中的一员。”   两个人头顿时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一个劲儿地推辞。   “阿姐可别逗我们玩了,我们虽然是纨绔子弟,可也是有自知之明的。”李嘉大声道:“要是让我们两个当了皇帝,说不定大周就成了大秦,而我们就成了亡国之君。”   李庆忙着点头。   他们两个的神情到不像是作假。   季凌霄渐渐放下了一颗心。   既然你们两个如此退让,那就要别怪我了锐意进取了。   太女要立起来,首先要将此时狼藉一地的名声扭转过来。   她摸着下巴,妖娆地笑了起来。   有什么比开一场赏花宴,让受害人自己出来解释清楚更好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春困……我被睡眠劫持了……   昨天晚上刚跟大家说了晚安,电脑都还没有关,我头一歪就睡着了~ ☆、第八章   夜色深深,大同宫中却烛火通明,皇上还在伏案批阅奏折。   杜总管进来后便贴着柱子站好,屏住呼吸,一言不发。   李琼摇了摇笔杆,轻笑一声,“莫非又做了什么为难你的事?”   杜总管“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陛下饶命!”   李琼悬着手腕在奏折上批示了两个字,才缓缓道:“说吧。”   杜总管将太女塞给他的那根黄橙橙的金条拿了出来,低声道:“这是太女殿下给奴婢的。”   李琼笑了笑,“她给的,你就收了呗,难道你收别人的还少?”   杜总管的脸一下子白了,嗫嚅着:“陛下……”   李琼摇了摇手,“朕若是真的在意早就办了你了。”   杜总管这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圣上癖好古怪,又有先皇珠玉在前,但是,当今圣上可并非是昏庸之辈。   若是从现代来自带直播系统的杜景兰听到杜公公这番话定然要笑掉大牙去,李琼还不昏庸?他就是典型的恋爱脑,有了季凌霄便万事足,什么皇子皇孙,什么祖宗基业全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既然阿奴给你钱,定然是要求你办事,朕倒是纳闷了,”李琼“啪嗒”一声放下笔,“有什么是朕做不到的,而你能做到的?”   杜总管“哐哐”的磕头,大声疾呼“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啊……”   李琼笑着摇了摇手,“朕并非是在怪你,朕只是好奇而已,起来说吧。”   杜总管两腿颤颤,好不容易才站起来,他弓着背,垂着手道:“太女殿下问的是淑妃娘娘的事情。”   李琼眉心一跳,“是她?”   “是,太女殿下为贤妃娘娘抱不平。”   李琼“呵呵”一笑,“朕的阿奴总算不那么没心没肺了。”   听着皇上的声音就好像在抱怨着什么,杜总管将头埋得更低了。   李琼面对着烛火笑了笑,又摇了摇头,低声喃喃:“你不觉得阿奴像一个人吗?”   太女那副被宠坏了模样天上地下哪里还能再找到第二个?   这番话杜总管也只敢腹诽罢了,万万不敢说出口,当今圣上是真宠李神爱。   不过,若是硬要说谁与李神爱相似,大概、也许就只有淑妃娘娘了吧?因为淑妃娘娘的小名也叫阿奴。   “……是淑妃娘娘?”杜总管小心翼翼地回复。   李琼的目光猛地落在了他的身上,“他们两个哪里像了!”   杜总管吓了一跳,连血管都快冻成冰了。   李琼又挥了挥手,“说了你也不懂。”   杜公公在李琼还是晋王的时候就在身边贴身伺候了,这么多年被说不懂圣上,他到底还是有些委屈的。   “是。”杜总管低下头,正准备撤出去。   “等等。”   你们父女两个总是喜欢这么一惊一乍的。   杜总管乖巧地停住了脚步。   李琼想了想,又撇嘴道:“原本朕是打算摆驾贤妃那的,后来一想实在无趣极了。”   “淑妃也一样,初见时以为见了和心意的人,后来越来越发现淑妃古怪极了。”   圣上坦露心思,杜公公只能装作耳聋眼瞎,毕竟圣上只是需要一个倾倒的泔水桶,而非是一只多嘴多舌的八哥。   “你觉得淑妃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太女面前,杜总管曾说“淑妃娘娘在奴婢们的眼里都是极好的”,然而,在圣上面前这个度更不好把握,因为这是圣上的妃子,也是圣上宠爱的女儿刚刚表达过不满的妃子。   “这……奴婢一直跟着圣上,这哪里知道。”   李琼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   杜总管精神一抖擞,更加咬文爵字了,“淑妃娘娘是陛下在当晋王的时候便相识的,自然……”   “你也不必要吞吞吐吐的了,听你说句话朕要累死了,”李琼大手一挥,“是不是要砍断你的脑袋你才肯明言啊?”   杜公公这才道:“奴婢是觉得淑妃娘娘哪里都好就是有些神神道道的。”   李琼冷笑一声,“连你都知道了,我会不知?”   杜公公讶然,“莫非淑妃娘娘是要魇……”   李琼看了他一眼,他恰到好处地停住了嘴。   “她虽然有这样的胆量,但也没有这样对着干的毅力,”李琼撇撇嘴,“这人实在懒得很。”   “所以我很好奇,她有时候所作所为为什么跟她这个人不一样?她又从何得知朕的喜好的。”   李琼双手插在一起,抵在下巴处。   更重要的是,季淑妃究竟长得像谁?那个总是在他梦中出现却又蒙着一层薄雾的女人是谁?   他想着想着,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藏在桌子下面的马鞭。   为什么他就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呢?   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李琼发生的事情季凌霄是一无所知,她现在只头痛一件事,该怎么下帖子才能让这些才俊明白她只是想要笼络人才、洗白名声,而不是想要睡他们呢?   她很担心当自己的邀请赏花的帖子发出去,那些人会为了躲避她糟糕的名声而称病不来。   季凌霄躺在床上想着这些事情,突然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响,像是有人在脱衣服。   哎?不是都是李神爱到处采草吗?居然还有人敢来采花?   季凌霄心中好奇,可是为了避免意外,她还是操起了放在床上的一柄白玉玉如意。   床帏被掀开一道,白花花的肉~体如月光一般塞了进去,季凌霄抡起玉如意,一杆将他挥到了地上。   娇弱的“哎哟”一声,转过来一张含着泪水的小脸。   这张脸倒是有几分狐媚的样子,可是媚色也分为上中下三品,地上这个真是下下品了。   季凌霄拍了拍玉如意,却抹了一手的粉。   她嫌弃地甩了甩,“你这是用了多少的粉,掉进了粉缸里了吗?”   那人泫然欲泣,“殿下,您不心疼幺儿了吗?”   季凌霄抖了一下,抖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什么幺儿老儿的,滚蛋,别打扰本宫入寝!”   幺儿更委屈了,抖了抖瘦弱的肩膀,吸了吸鼻子,“殿下……是您让幺儿每晚陪着你的。”   “哦?是嘛?”季凌霄脸不红气不喘道:“我忘了。”   幺儿噎了一下,那双红通通的眼睛瞪的更大了。   季凌霄“啧”了一声,“以前没觉得,你怎么越来越难看。”   幺儿的脸一白,整个人瑟瑟发抖。   季凌霄挥了挥手。   然而,幺儿虽然颤抖,却朝着季凌霄依偎过去。   季凌霄毫无怜香惜玉之情,一脚蹬开了幺儿,“滚!别沾我一床的粉!”   幺儿捂着眼睛,嘤嘤嘤哭个不停,但也不敢触怒太女殿下,只得哭哭啼啼地走了。   季凌霄重新翻倒在床上。   这个幺儿她认得,他是别人养在东宫的奸细。   她闭上了眼睛,哼了一声。   看来这东宫的篱笆也扎的不紧啊。   一觉醒来,她对这赏花宴又有了新的想法,帖子还是照发,她倒是要认清认清这些人与她的亲疏远近。   地点就定在皇上曾经赐给他的一栋别院里。   那天天公不作美,季凌霄出了门就开始阴天,等她出了城,就渐渐下起了小雨,好在春雨绵绵而不是倾盆而下。   在溪水边坐在四周有幕帷遮挡,顶有毡子遮挡的棚子里,听着雨落溪水,风吹桃花的声音,也别有一番意趣。   季凌霄坐在正中间的棚子里,轻薄的青纱帐垂下,让她宛若隔在云端的神仙妃子,风流妩媚处自是令人一见难忘。   身份一般的或是她不感兴趣的便只能隔着帘子跟她说话,她稍稍看重一些的才会放进帘子中。   都说女人多了是非多,男人多了自然也是如此。   有些只能隔着帘子与太女说话的男人,嫉妒能够被请入帘中的人,便说些酸话,甚至故意暗示太女请这些人进去只是看上他们了。   然而,当整个长安最无貌却才华极高的郭淮被请进去的时候,那些人才真的是看傻了眼。   他们恨不得撸起袖子唤醒太女。   殿下啊,醒醒啊,你快看看那人有多丑,你难道忘了你在胭脂湖赏景的时候,偶遇郭淮叫人家“无盐男,快滚开了吗?”   太女殿下,你可不能放弃你的审美啊!   然而,这帮人还没有说出口,便被几个高大的士兵扭着胳膊扔了出去。   “本宫邀请大家来赏桃花,可这花也不是人人都赏得起的,这种嫉贤妒能的小人是这些娇嫩的花儿也不愿看的。”   季凌霄用手中的扇子挑起纱帐,眉毛一扬,笑道:“我知道大家对本宫有诸多抱怨,尽管说。”   “本宫爱听……”   扇子划过她的双唇,“啪”的一声打开,遮住了她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勾人夺魄的眼眸。   素色扇面上写有两个字——“凌霄”   铁画银钩,隐隐有阵阵杀气传来。   美人凌霄,色可杀人。   季凌霄抽回扇子,一转身,扇子就被捏住了。   “怎么?大才子想要?”   季凌霄笑眯眯地摆动着扇子,郭淮的眼睛顺着扇子移动,指尖儿仍旧捏着不放。   “再让我看一眼,就一眼。”   那人脸上一大块几乎糊住了半张脸的红色胎记,一双眼睛几乎痴了。   别看郭淮相貌丑陋,他的才名可是响彻整个天下,甚至当他狂妄地说出“天下有才一石,我独占九斗,天下人共分一斗。”这样的话,也实在没有人敢指着他说你说的不对。   因为郭淮琴棋书画诗酒无一不通,无一不精,甚至他的诗画千金难得,连圣上请他为自己的马画一幅画,他也将自己灌得烂醉如泥,不加理会。   他是真才子,也是真狂士。   这次赏花宴虽然季凌霄给郭淮下过帖子,但是对于他能来这件事,她也觉得很意外。   不过,谁会错过与郭淮攀交的机会谁就是傻子。   当然,原来的李神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原来当年这里还有一段孽缘,李神爱观赏胭脂湖的时候确实骂了郭淮一顿,然而,郭淮却对这个天底下最不着调的李神爱一见钟情了,上辈子,郭淮一直对李神爱苦苦追求,写出了感动天下无数痴男怨女的大作,却唯独感动不了李神爱。   当季凌霄将李神爱弄死之后,伤心欲绝的郭淮对当今女帝大骂,所到之处提满了反诗,他也更加酗酒,最终形销骨立,甚至比不正常死亡的季凌霄死的还要早。   莫说天下无情~事,此中自由痴儿女。   郭淮就是这样一个痴人。   季凌霄敬重他的才气,也敬重他的痴情。   她收起了调笑的心思和不正经的神情,松开了手。   一直捏着扇尖儿不放的郭淮被她闪了一个跟头。   他晃了几晃,还没有站稳便迫不及待地摊开了扇子。   “是川行体!这字……”他的手指缓慢而细致地抚摸着那两个字,看上去有些色~情,然而他的神色却是极为认真严谨,“……却不像是那位亡国之君的字。”   川行体是大秦的亡国之君发明的字体,这位耽于玩乐的皇帝却写了一手满是杀气与傲气的字,想想也是不可思议。   这种字体极为难学,其间的杀气一旦学不好便是照猫画虎,尤其是现在那位皇帝已经不在了,写这首字的秘诀也再难有人知晓。   “这就有意思了,你的意思是我这扇子是仿品?这一手川行体除了那位亡国之君谁还会?”   郭淮顿了一下,在这个问题上还是据理力争道:“这不是那位亡国之君的字,倒是像是出自一位女子之手。”   这居然都被他看出来了?   “你是如何知道的?”   郭淮看了她一眼,两只并拢模仿着笔势走向道:“这虽然是川行体但有些簪花体的痕迹,大周的男子开蒙时学的是正国体,唯有闺阁女子以簪花体开蒙。”   他低声道:“其实,殿下若是有什么事情,告诉我无妨,也好有人为殿下你参谋参谋。”   季凌霄笑了笑,却侧身听着帐外的雨声。   “殿下……”   “嘘——”季凌霄的食指竖在唇前。   郭淮呼吸一滞。   季凌霄重新撇过头,从青纱缝隙透进来的天光照在她的侧脸上,越发显得她神秘而诱人。   郭淮下意识地捂住口鼻,生怕自己的喘息惊动了她,她又会变成原来高高在上傲慢无礼的李神爱,然后将他骂的狗血淋头。   风吹着一片桃花黏在被雨水打湿的青纱帐上,季凌霄曲起手指,轻轻一弹,将纱帐上的桃花弹落下去。   郭淮的眼前白茫茫红艳艳青森森的一片,就好像刚才那副画面永远停留在他的脑海中。   “先生如此厉害,我想我需要先生的帮助。”季凌霄侧头一笑。   “我愿意!”   季凌霄的笑容还没有摆好就听到了答案,她吃惊地张大了嘴。   郭淮摸了摸鬓角扭过了头。   “崔兄——”   季凌霄猛地转过头,隔着帘子盯着来人。   郭淮也随着她的目光望去。   桃花树下,君子如玉。   “崔兄怎么会到此处来?”   “自然是太女下了帖子。”   “我的意思是,正因为是太女下的帖子,崔兄才最不应该来。”   “在下最喜欢做不可为之事了。”   崔歆笑眯眯的模样简直将好心好意来提醒他的人气得倒仰。   郭淮……崔歆……   她主要的目标就是这两个人。   季凌霄心下一定,手往后一抓,帘子一掀,朝着崔歆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别着急,评论我会回复的,因为最近上班太忙,只能先发红包,等周末再回复~   谢谢支持~ ☆、第九章   季凌霄手下感觉不对,也没有多想,直接连人带扇子拽来与崔歆打了声招呼。   崔歆笑了笑,眼神落在了郭淮的身上。   郭淮盯着季凌霄的侧脸看的出神。   “久仰郭兄大名。”   郭淮这才好不乐意地瞥了他一眼,颇为冷淡道:“臭字先生。”   在场围观的人都快替崔歆挂不住面子了,暗骂这郭淮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更兼还爱给人起外号。   崔歆依旧噙着淡淡的笑意,点头道:“我当然比不过郭兄。”   郭淮哼了一声,简直鼻孔要朝天了,脸上那方红色的胎记被太阳一照更鲜艳了。   尤其,他还跟姿容甚美的崔歆站在一处,更显得美的愈发美,丑的越发丑了。   众人不忍直视,纷纷移开了视线。   季凌霄却仿佛丝毫不觉得,双手朝两人身处,笑眯眯道:“两位犹如庭院双姝,空中日月,本宫对二位皆仰慕依旧。”   女帝自觉这番话说的既温柔又看重,简直无懈可击。   可是,在场的除了崔歆以外皆露出了奇怪的神情。   太女殿下啊,你说这样的话难道不亏心吗?   当年那个说郭淮难看那人难道不是你吗?   就连郭淮自己也因为季凌霄的这番话诧异不已。   他摩挲着手下的扇面,神情又惊又喜,还有一丝难以置信。   如果李神爱只对着崔歆说出这样的话,那她极有可能是为了色;若是只对郭淮说出这番话,那边是太女一下子醒悟过来开始招揽有识之士了,可她这番话是同时对着郭淮和崔歆说着,那就难以辨明了。   总归不是太女殿下变得越发重口味了吧?   季凌霄扫了周围人一眼,实在有些头疼李神爱糟糕的名声。   她边琢磨着边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扇子,或许是因为过于用力连带着手掌也在颤抖,这一丝细小的微颤顺着扇骨传到了郭淮的手里。   郭淮侧了侧头,低声道:“任凭殿下吩咐。”   连桀骜不驯的狂士也对太女殿下俯首。   这样的场景在在场众人划上一记不轻不重的痕迹,狂士郭淮对太女敬重有加的声音必将从这次小小的赏花宴流传出去,这也将成为太女李神爱名声扭转的起点。   这些都是在季凌霄的计划之内的,可是原本承担这一任务的该是崔歆。   郭淮是她计划之外的意外。   季凌霄的视线落在崔歆的身上,崔歆却仿佛被两人手中的东西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这是什么?”   他边说着边一脸无害地从两人手中抽出了这把扇子,待到缓缓打开扇面,他便愣了一下。   他眉头舒展,兴趣盎然,“虽然我是臭字先生,不过,我也懂得品评字的好坏,这笔字是真正的川行体,却并非那位所写,该不会……”   他的目光停在她的脸上。   季凌霄慢悠悠地笑了起来。   崔歆才不懂什么川行体之类,只不过是有些像,又名声过大,才牵扯进来,他的意思是无论这字是不是她所写都要应下来。   巧的是若说当世之人还有能写出这样一笔字的存在,那也就只有她了。   就连现在那位真·杜景兰、假·季凌霄也是不能做到的。   既然是崔歆递来的梯子,她自然要踩着,而且要站的高高的,将自己从恶名声的污泥中解救出来。   季凌霄笑盈盈道:“见笑了,我只是对着碑帖模仿,并不十分的像,也算不上好。”   崔歆叹息着摇头,“刷”的一声,将那扇子摊开,摇头道:“若这都算不上好,那我可就要将臭字先生这个名号戴在头顶上一辈子了。”   听崔歆说的如此夸张,有些人开始撇嘴摇头。   ——即便崔歆被哐上了太女这条贼船,要替她背书,也做的太过了。   然而,当他们抻着脖子望向扇面上那两个杀气蓬勃字的时候,一个个都愣住了。   真的很像。   写的好极了。   这真是李神爱所写?   郭淮扬声道:“虽然是川行体,其中还带些簪花体的影子。”   才子狂士加上崔家玉树的同时背书,即便在座众人将信将疑也不敢表露出来了。   崔歆这才缓缓收起扇子,用双手将这把扇子呈给季凌霄,低声道:“能写出这样一笔字来,我相信殿下绝非世人所说的那般,毕竟天下偏信者多,真正睁眼看一看真相的人少。”   众人表示:反正之前传言要被强了的人是你,你开心就好。   郭淮和崔歆几乎用自己的名声和影响力来一力扭转太女李神爱的声望。   郭淮的目的她是知道的,可是崔歆又是为了什么?   在外面站了不久身上便被淋透了,春衫贴在肌肤上,被风一吹就格外冷了。   季凌霄招呼着两人进了帷幕中,接过侍女递来的巾帕擦了擦脸,又随手将巾帕递给了站在身后的崔歆。   等崔歆笑容不变地接过来的时候,季凌霄才突然反应过来,她已经不是女帝了,她身后跟着的也不是恶犬高公公了。   然而,季凌霄立刻顺着自己的动作找了个解释,“啊,春雨中还是带了丝凉意,早点擦干净小心生病,嗯……虽然是我用过的,崔先生不介意吧?”   崔歆似笑非笑,低声道:“我倒是不介意,不过,这东西应该给最需要的人吧?”   他说着眼神便溜到了郭淮的身上。   郭淮原本孤傲的神情顿时变得多了几分羞涩,他伸手接过崔歆递来的巾帕,居然还开口说了一声“谢谢”。   啧啧,男人们的心思啊。   季凌霄任由婢女为自己披上披风,又伸手将一杯热热的参茶抱在了手里。   她坐在椅子上,长长舒了一口气,眉宇舒展,神色恬淡,被幕帷里热气一激,脸上就像是染上了胭脂,分外的娇嫩美艳了。   越看越不像以往的李神爱。   崔歆抿了一口自己手里的参茶,面上不动声色。   一扭头,他却看见郭淮正小心翼翼地将太女的帕子折好塞进胸口,那副珍之重之的模样就像是得到了什么世间难得的珍宝。   崔歆嗤笑一声。   真是一个痴人,居然对着太女殿下痴心妄想?难道他想要舍弃一身才华只做她养在宫里的面首吗?郭淮果然算不上是一个聪明人。   不像他如此明智,即便被太女绑了去,也不去享受那温香暖玉。   等到周身都暖和起来了,季凌霄浅笑道:“今日多亏两位了,要不然我这酒囊饭袋,贪杯好色的名头是怎么也洗脱不掉了。”   季凌霄摇头露出苦笑。   “我相信殿下,殿下会像传言里那般的。”郭淮急吼吼地说,他侧着脸,捏着茶杯杯壁,“如果有需要我尽可以帮忙,这里有不少人想要我为他们写东西的,我可以拒绝。”   崔歆瞥了他一眼,暗地里是对郭淮这番表现不屑的。   这样急匆匆的表忠心,可还真是被猪油蒙了心。   虽然不知道太女艳丽的皮囊下藏着的究竟是一包草,还是尖刀,不过,他肯定,这位太女殿下现在可是危险的很。   然而,就像明知道蔷薇有刺,还是有人要去摘一样,崔歆是明知道有危险还是要上手去撩~拨一把。   崔歆轻笑一声,“事实真相究竟是什么样的,也只有殿下您自己知道了。”   季凌霄朝他眨了一下眼睛,“先生懂我。”   快要被郭淮飞过来的眼刀戳到内伤的崔歆僵硬的笑了笑。   他将这些刀子拔下来,扔向了季凌霄。   ——你可别以为我都忘了你对我做过的事。   季凌霄轻描淡写,语笑嫣然,却提起了一个不相干的话题,“春闱要开始了吧?”   淅淅沥沥的春雨,一下起来就连绵不停,从城外赏花宴上回来后,她就一刻不停地朝大同宫走去,细雨冲刷着素色的伞面发出细碎的声响,伴随着雨声她似乎听到了从城楼传来的檐角铜铃的声响。   为了早点见完李琼回东宫,季凌霄便抄了一条小路,这条小路毗邻着浣衣局——那是她曾经为宫奴时的地方,正是在这条小路上她遇见了改变她一生命运的贵人。   “大家现在看到的便是当年身为宫奴的女帝与还是晋王的李琼私会的地方,好像挺荒凉的,也不知道这两人究竟是什么品位。”   季凌霄猛地顿住了脚步。   饶是她有心里准备,此时也不免一惊。   这杜景兰怎么什么都知道?甚至是她任何人都没有告诉过的。   “当然了这些都是野史艳史中说的,真相究竟如何,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在这里确实是碰上了李琼,大家应该将那段直播都屛录下来了吧?”   季凌霄默默地听着这个人用着自己的身体,用着自己的声音,来走自己曾经走过的路,并对此沾沾自喜,还在把这些展示给不知道多少人看。   她此时对杜景兰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怜悯。   杜景兰依靠着先知先觉盗取别人成功,贩卖着自己人生,当自己的人生都是偷来的,当自己的人生不过是一场表演做戏,难道不可悲吗?   季凌霄感觉无趣极了,正准备离开。   “哎?似乎有人?”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的时候,地面突然颤了一下,父亲说地震就往外跑,后来什么都没有发生。   好害怕,感觉都不敢睡觉了……QAQ   谢谢小天使的霸王票~爱你,扑到~   阿骨才不是什么舔屏狂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4-13 02:39:38 ☆、第十章     “唰啦唰啦”布料划过叶片的声音响起。   季凌霄稍稍侧身,透过树丛的缝隙朝杜景兰那里望去。   只见被雨水润的越发碧绿的丛叶中露出玄色的衣角,连那衣角都刻着金线兰花,格外的华贵。   “朕常常用花来比拟郡王,然而,郡王可知,这天下的花加起来也不及郡王你颜色的一分。”   “……虫娘,你再靠近些好不好?我今儿个吃了酒,觉得分外的热呢。”   “嘻,虫娘你真好,你可知你最适合什么花吗?”   “兰花太素,牡丹太艳,梅花太冷,桃花又太俗了,你呀,最适合的当然就是我这朵花了。”   季凌霄从记忆里回过神来,忍不住点头,在心里暗暗称赞自己的甜言蜜语实在高超,即便是那老成持重的信安郡王李明珏也渐渐把持不住,真是可惜,就差一点点她就能将这位倾国倾城人儿哄上床了。   来人低声训斥:“是谁在那里!”   果然是想着谁,谁就来了。   “郡王这就忘了我?”   李明珏几不耐地皱眉,“你是何人?”   季凌霄看着另一个自己的脸僵了一瞬,差点大笑出声。   杜景兰倒是极快地意识到这是他不认人的毛病又犯了。   杜景兰摸了摸鬓角,嗔道:“本宫还以为郡王能多记者本宫一些时日呢,毕竟本宫曾经与郡王您如此亲近。”   季凌霄挑了挑眉梢。   李明珏怒斥:“放肆,你是哪一宫的宫女竟然诓骗于我,我定然要禀明圣上。”   杜景兰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季凌霄却发现她似乎并没有害怕的神情,她不害怕皇上?好像也不害怕皇上降罪?甚至也不害怕死?   难道死不了?   这到底是什么巫术竟然如此神奇?   眼看着李明珏就要误会下去了,杜景兰只得无奈道:“我乃淑妃。”   李明珏一怔,低声问:“季淑妃?”   杜景兰立刻灿烂起来,“郡王果然记得我!”   李明珏的眉头瞬间皱起,又迅速地掩饰下去。   他轻咳了一声,又往后退了几步,“是臣失礼了。”   “郡王……”杜景兰的声音掐的是柔情百转。   李明珏却像是见了鬼似的连脸都白了,“蹭蹭蹭”后退了好几步。   “臣告退。”   说罢,李明珏便一甩袖子,脚底抹油一般开溜。   “郡……”   杜景兰收回想要挽留的手,狠狠地跺了一下地面,而后,双手掐腰对着一片空气扭来扭去。   “你们大家快帮我看看,我今天是妆化的不对,还是衣服穿错了,为什么男神竟然没有认出我来,嘤嘤,伤心死了。”   “哎?脸错了?怎么可能这可是女帝大大的脸啊!”杜景兰摸了摸自己那张季凌霄的脸,“不是都说女帝是人形行走春~药的嘛,男人一见了就腿软脚软的,尽骗人了,男神根本就没有认出我来。”   “我的问题?”杜景兰往前探了探身子,似乎凌空看到了什么,一字一句的棒读道:“人家李明珏上辈子的时候可只认得女帝,这辈子记不住你自然是你的问题,你没有女帝的感觉。”   “喂!”杜景兰不满地嘟着嘴,“我要是有女帝的感觉,我现在就是女帝了!”   季凌霄不动声色地望着明明是熟悉的脸却做出陌生表情的自己身体。   上辈子杜景兰是害死她的凶手,可是她却并不忙着报仇。   她并不是慈悲心肠,也不是要养虎为患,她只是好奇这杜景兰会有什么神奇的手段。   杜景兰又在哪里絮絮叨叨的抱怨着什么,季凌霄摸了摸伞柄,一转头,却发现了一块熟悉的衣角,那衣角正藏在树丛后,似乎也在暗中观察着杜景兰。   杜景兰却毫无防备,仍然在那里专心致志的表演着。   藏在那里偷听的人会是谁呢?   季凌霄的思绪已经飘到了九霄云外。   “……莫非我家男神是爱女帝爱到了灵魂里,才忽略我的?”杜景兰摸了摸下巴。   季凌霄看到那处草丛剧烈的晃动了一下。   她大概知道那里藏得是谁了。   季凌霄轻提脚,无声无息地移动了过去。   杜景兰离开了原地之后,趴在草丛后的人才板着一张脸回身,却被正立在眼前的人吓了一大跳。   李明珏眯起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   明明知道自己有不认人的毛病,可是就是觉得她是该死的熟悉。   “郡王在这里做什么?”   “太女殿下?”   季凌霄笑道:“郡王还没有认住我吗?莫非是之前见得太少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握住了李明珏的手。   他不知道为什么,竟没有避开。   李明珏的手不同于崔歆的手,崔歆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全身如玉体一般,触手温润微凉,而李明珏的身体却像是烧着的金丝炭火,温热紧致,带着淡淡的暖香。   若是夏季靠着崔歆,冬日团进李明珏的怀中,那是该多美的一件事啊,简直再风流不过了。   季凌霄的大拇指忍不住在他的手背上多蹭了蹭,李明珏冷淡的瞥了她一眼,眼尾像是黏上了桃花瓣。   季凌霄笑道:“原来郡王您也有如此乖巧的时候啊。”   李明珏皱紧眉头,“你到底是谁?”   季凌霄“嗤嗤”的笑着,伸出双手拉着李明珏的手落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你在做什么!”   他要撤走,季凌霄却死死按住。   “别动!”   她转而笑道:“你摸摸看。”   李明珏的唇抿紧,脸色更加难看了。   实话说,李明珏每次出门都被掷果盈车,女人们为了看他简直无所不用其极也是有道理的,他实在生的太好看了,尤其当他穿上锦衣华服的时候,周身的艳光简直无法遮掩。   可季凌霄现在最爱的却是他那张有棱角的,唇珠鲜明的唇,她已经肖想那里很久了。   “你仔细摸摸我,以后就能记住我了。”   季凌霄在心里道:即便我直接将你药翻强了你,你以后也算不到我的头上。   李明珏双手攥紧,冷声冷气道:“胡闹!”   他想了想,低声问:“你刚刚都听到了什么?”   季凌霄笑嘻嘻道:“你听到了什么,我便听到了什么。”   李明珏的唇抿得更紧了,都压出了白印。   可把季凌霄心疼坏了,她突然往前一探头,作势要吻他。   李明珏飞快地后退,眼尾更红了,厉声指责道:“太女殿下!”   “嗯嗯,”季凌霄一副死性不改笑眯眯的模样,“我真的很喜欢信安郡王你啊。”   李明珏的太阳穴隐隐作痛,怎么走了一个季凌霄,就来了一个李神爱,这些女人怎么都这么离谱呢?   是不是他站在那最高处就好了?   是不是只有这样,他才能不被这些人觊觎?   明明上辈子,他就只差一步了,他只是将杜景兰捅死了而已,整个世界就变了。   季凌霄简直爱死李神爱这个太女身份了,虽然她这个身份眼下就像是一座四处漏雨的破庙,不过,瘦死的骆驼终究比马大,即便李神爱再怎么不着调,这些人也不得不低眉顺眼任由她。   这种高高在上令别人不敢反抗的滋味简直太美妙了。   “殿下是来向圣上请安的吧?”   李明珏长身玉立地站在春雨中,仿佛化作了满园的春~色。   季凌霄盯着他轻薄的衣物下的肌肤,嗓子有些发干,咳了几声,才“嗯”了一声。   李明珏简直受不了太女这样如有实质的目光,仿佛视线中都带上了灼人的温度。   季凌霄正要离开,两人的伞擦过,李明珏突然低声道:“今日淑妃的事情还是不要告诉圣上为好,毕竟我们都属于晚辈。”   季凌霄猛地回头,目光如利剑,一下子劈开了他的心。   季凌霄点点头,笑道:“郡王你可欠了我一次。”   虫娘啊,虫娘,你想护着的季凌霄可是上辈子的季凌霄?   太女鞋底踩在积水中的声音渐渐远去……   直到再也听不见,李明珏才垂下了眼,用发热的掌心蹭了蹭自己的衣服。   季凌霄虽然有些喜好美人的小毛病,但是这并不会耽误她做大事,她此次前来是要解释一番自己在桃花宴上的所作所为,即便崔歆和郭淮都非朝中大臣,却算得上是有影响力的名士,她身为太女如此作为很难不会引起圣上的猜忌。   上辈子,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大概没有人会比她更懂李琼的心思了。   他有时候会办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许下些没有脑子的承诺,但绝非是昏庸的君王。   “太女殿下久等了,陛下刚跟几位老臣议完事。”杜公公殷勤地替她举着伞。   季凌霄掸了掸衣服,低声问:“父皇心情如何?”   杜公公朝门口努了努嘴,正在这时一个头发花白却根根不乱的男人双手捏着笏板从门里走了出来,这男人虽然年纪很大,但依旧腰板笔直,健步如飞。   此人正是一笏板而天下知的御史大夫陈子都。   季凌霄站住了脚步,执弟子礼恭恭敬敬站在一边。   从陈子都老去的容颜上依稀能够辨认出他年轻时定然也是一位美男子,季凌霄只恨自己生的晚了些。   好在这陈子都还有一个老来子,生的也不赖。   老臣陈子都突然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就好像有人在算计着他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到周末可以休息啦~太棒了!   虽然女帝一直在说太女不着调,其实天底下最不着调,最混不吝的就是她了,偏偏她还就是有魅力。   这往后还有很有趣的脑洞,大家慢慢看~ ☆、第十一章   “太女殿下。”   虽然陈子都比李神爱大好几番儿,却仍然君臣有分,丝毫没有倚老卖老。   季凌霄的姿态更敬重了,忙扶住陈子都,低眉顺眼,一副乖学生的模样,“陈大夫是国之重宝,阿蛮不敢当此重礼。”   陈子都脸色一肃,季凌霄的手下意识地缩了回去。   “这都是为臣子的本分。”   季凌霄讪讪一笑,看上去竟更加乖巧了。   陈子都虽然为人严肃,刚正不阿,却并非是迂腐之人,更何况他这一辈子最大的软肋就在自己的老来得的一子身上,季凌霄上辈子拿捏住了他的儿子,又表现出比其他人更加优秀的才干,而且并未将这大周江山改名,陈子都最后便也成了女帝的重臣。   季凌霄刚想跟陈子都多聊两句,自门内便又转出一人来,此人与季凌霄打了个照面,却只是点了一下头,便硬邦邦地自她身边走过。   跟在他身后的则是将胡须修剪成整整齐齐山羊胡子的太师贾遗珠,贾遗珠见到季凌霄,微笑着捋了一把胡子道:“先恭喜殿下了。”   季凌霄一懵,“何喜之有?”   贾遗珠望着陈子都道:“莫非你还没有将这件事告之殿下?”   陈子都淡淡道:“陛下还在考虑之中,并未下决定。”   贾遗珠笑了笑,“那老臣我便也不必多嘴了。”   说罢,他便摇摇晃晃的离开了。   你等着我去找你孙子去!   然而,下一刻季凌霄就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是女帝了,那条围着自己打转的“小哈巴狗”,现在也应该成了杜景兰的吧?毕竟他也只不过是爱慕她的颜色而已。   陈子都仍旧脊背笔直,目不斜视,“这件事陛下会告之殿下的,这是一件好事,太女殿下不必忧心。”   果然先帝留个李琼的三位老大臣中,唯有陈子都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季凌霄低低应了一声,恭恭敬敬地目送陈子都离开。   或许她这番所作所为和之前太女相差略大,连杜公公也忍不住问:“太女殿下近来是跟御史大夫陈大人交好了?”   季凌霄轻笑一下,“只是听说了一些事情,感觉陈大人真是个好大臣。”   就像是在人背后骂他是笏板成了精的人不是你似的。   杜公公咬着下唇,嘴角抽了一下,飞快地低下头引着季凌霄到了门口,他自己站在门口,立刻地转过身子。   季凌霄此时已经注意不到别的,她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这座宫殿里。   李琼曾在这里批阅了一辈子奏折;她曾在这里伴着李琼批阅奏折,也曾自己坐在金椅上,享受着被权力包裹的滋味。   权力就像是明明已经脱光了衣服,却硬是要半遮半露、欲拒还迎的美人,引诱着人一步步深陷其中。   李琼常用的墨是龙纹墨,制墨时添加了香料,以至于他写的字都带着一股旖旎的香气。   季凌霄曾过问他为什么一定要用这么这种墨,李琼却将她揽在怀里,鼻子贴着她的鬓角,细细闻着她鬓云中的香气,低声道:“因为这墨无论是触感还是香气都像极了我的阿奴,用着这种墨就像你陪在我的身边,我现在可真是一时也离不开你。”   没错,季凌霄的小名也叫“阿奴”,她也曾怀疑李琼为自己第一个孩子起这个小名的用意。   直到李琼笑眯眯地对她道:“你不觉得神爱很像你吗?”   “就像是我们两个的孩子。”他温柔地低下头,大手覆在她的小腹上,声音能够拧出蜜水来,“没有关系,你不给我生孩子我也一样能给你拱上后位。”   “神爱以后就是我们两个的孩子,你瞧,神爱这双眼睛活脱脱就是你眼睛的样子。”   季凌霄的眼睛狭长,眼尾上挑,不笑时这双眼睛颇有威严,若是她的神情柔和一些,这双眼睛便像是自己长了翅膀,媚眼乱飞。   明明李琼和郑贤妃的眼睛都不是这样的,这李神爱也不知道从哪里继承来了这样一双像极了季凌霄的眼睛。   哦,差点忘了,这李神爱并非李琼的亲子,难道那个男人有着这样一双眼睛?   “神爱……神爱……”   李琼抱着她笑眯眯道:“我是天子,便是神,你是我的唯一所爱,这个名字好不好?”   男人的话如果能信,那铁树都能开花了。   季凌霄当时只当这番话是李琼一场酣畅淋漓的云雨后的甜言蜜语,并没有放在心上。   后来李琼对李神爱宠爱有加,甚至将储君之位给了自己的长女,无论大臣们怎么劝说,他都全然不听。   当时将脑袋磕的头破血流的大臣也不知凡几,可他到底是顶住了压力,给了自己所宠爱的女儿一切。   跟李神爱对比一下,后来出生的李嘉和李庆两位皇子倒像是捡来的。   或许是因为他们两个并没有一双季凌霄的眼睛。   以至于他们两个后来出了事,失去了与李神爱竞争皇位的机会,季凌霄甚至还怀疑是李琼主导了这一切。   因为李琼做的实在太多了。   就在她几乎真的要相信李神爱是因为她才备受宠爱的时候,一切重新来过。   季凌霄变成了杜景兰,李神爱却依旧受宠。   果然,皇帝都是骗人的高手。   季凌霄低下头,深深吸了一口许久没有闻到的龙纹墨的墨香。   “你这阿奴,偷偷摸摸地做什么呢?”   季凌霄弯唇一笑,亲昵地靠近了些。   李琼毫不避讳地将刚刚写完的奏折放到她的面前,笑道:“可是想要看看这个?”   季凌霄飞快地扫了一眼,却看到了上面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   “放尔狗屁”。   她的嘴角抽了一下。   李琼哈哈大笑起来,“拿到这本奏折的那几省官员脸上的表情定然有趣极了。”   得,她终于知道李神爱、李嘉、李庆这三个不着调的一面究竟是跟谁学的了。   李琼朝季凌霄招了一下手,她侧着耳朵靠的更近了一些。   “阿奴难道不好奇刚刚朕和他们商量了什么吗?”   季凌霄眨了眨眼睛,双手捧着脸,下巴抵在桌子上,乖巧道:“如果阿耶想告诉我,我就听听,如果阿耶不想告诉我,那我即便好奇死了,也不会问的。”   李琼被她乖巧的样子取悦到了,忍不住仰头大笑,他用笔尾轻轻划了一下她的鼻子,笑容满满道:“告诉你也无妨,毕竟这可是关乎着你的大事。”   季凌霄心中已经有了猜测,面上却依旧一副少女的天真懵懂。   李琼叹了口气,用玉质笔杆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你是大姑娘了,要成亲了。”   季凌霄捂着额头,泪眼汪汪道:“既然我是大姑娘了,那阿耶就不许欺负我了。”   “那可不行,”李琼板起了脸,“朕是你阿耶就一辈子都是。”   呸!你占我便宜。   “如果朕不是你阿耶……”   季凌霄心里一抖,忍不住猜测是不是他已经知道了真相?   “那朕还是这天下的君主,朕想让你做什么的,你就要做什么!”   季凌霄不知道他为何要摆出一副强硬的姿态来威胁李神爱,也只能陪着作出一副被吓到的样子,泪眼汪汪地凝视着他。   李琼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些时候,突然道:“同样的一双眼睛,为何她就没有这样的神采呢?”   他神情恍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还未及季凌霄仔细打量,他就立刻回过神来,抿了抿唇道:“太女成亲是件大事,你自己可有了人选?”   若是李琼下定决心让她登上皇位,那她的夫君必然是出自五姓世家。   季凌霄扁了扁嘴,撒娇道:“我还小的很,我才不要成亲。”   “不成亲难道要任由你胡闹下去?”   “阿耶……”季凌霄小心翼翼地揪着李琼的袖摆摇晃,“我已经改过自新了,刚刚在门外大家也都看到了。”   李琼完全不为所动,“等你回去后,我让人将那些俊才的画卷送到你的东宫,你好好看看,仔细挑选,这可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   季凌霄哼了一声。   陛下,你是在为你上辈子的妻子拉郎配啊……你难道戴绿帽子有瘾?   李琼猛地扭过头,直勾勾地盯着她。   “你这个时候来找朕做什么?”   “我今天开了一个赏花宴……”   李琼淡淡“嗯”了一声。   他果然已经知道了。   季凌霄说话时更为谨慎了,“只是遇见了两个有趣的人。”   李琼点头,“崔歆倒是一个好人选。”   季凌霄垂下眼睫,看上去无害极了。   “还有很多人给我递了诗集。”   李琼笑道:“大概是今年的春闱要开始了,他们自然也要活动起来了。”   这些季凌霄当然都知道,她提起这话的目的却只有一个——看看自己能不能代替圣上作为殿试监考,这样的话,天子门生也就成了她的门生。   人才,她可永远不嫌多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发困的路上。 ☆、第十二章   李琼举起白瓷薄胎茶盅,轻轻撇了撇茶叶,慢悠悠地抿上一口,时不时便提笔在奏折上喷上几句,一副逍遥自得的模样。   季凌霄则在桌前动来动去。   直到杜公公进来点上烛火,他才转头笑道:“阿奴你可真是没有耐性,以后可怎么办大事?”   季凌霄真是恨得牙根痒痒,心里暗道:嘿,要你在我这里装大尾巴狼?你心里想什么我会不知道?不过就是想用训烈马的方式调~教李神爱,告诉她,即便你宠着她,也是可以随时撤了这份恩宠,让她永永远远战战兢兢地活在你的恩宠雨露之下。   这招确实很好用,以至于上辈子李神爱都被养废了,你死之后,她更成了惊弓之鸟,朕不过稍作恐吓,她就惶惶不可终日。   不过,你若是想要在我身上试验这套,怕是行不通了!   季凌霄手往桌子底下一掏,熟门熟路地从桌内侧的钩子上抽出一条黑峻峻的马鞭,那马鞭像是被好好保养过,油光水滑,散发着内敛的光芒。   她一脸的天真无邪,笑嘻嘻地问:“阿耶,这是什么?”   李琼的呼吸一滞,他撇过头,低声道:“你都多大了竟连马鞭都不认得了。”   季凌霄捏着那根马鞭,轻轻敲了敲桌子,眼角的余光却注视着他。   她每敲一下桌子,他的额角的青筋就跟着跳一下。   “阿奴知道啊,可是这根马鞭不一样,”她眸子一转,顾盼流光,“阿奴想要这根,阿耶就送给我吧。”   李琼毫不留情地拒绝:“不行!”   她当然知道他舍不得这根马鞭,这是他的宝贝,他的命根子,是他扮演马时最喜爱的一根鞭子,他简直恨不得天天挂在腰上不离身哩!   “阿耶……”季凌霄放软了声音恳求。   李琼就像是哄小鸡一样挥了挥手,“你快回宫去,朕还要看奏折。”   季凌霄突然一挥马鞭,“啪”的一声脆响,李琼突然忍不住整个人猛颤了一下。   他用右手的手背抵着额头,轻声道:“你又想做什么……”   这话说的无力极了。   季凌霄故作天真,“阿耶你怎么了?我去请太医。”   “朕没什么!”他立刻回复,放在桌子上的左手却捏成了拳,手背青筋暴起,像在极力按捺着什么。   有些事情也不能做的太过。   季凌霄“哦”了一声,将马鞭放在桌子上,用一根手指推了过去。   李琼扫了一眼,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阿耶,我可以主持殿试吗?”   他低着头,“你怎么又起了这个心思?”   季凌霄作出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我听说今年有一位被称为‘叹容观止’的应举者。”   李琼翘了翘嘴角,无奈道:“阿奴啊……”   “阿奴什么也不做,只是看看,只是看看……”   李琼轻叹了一声,“容朕想一想,你先出去。”   季凌霄应声出门,快要跨出门槛的时候,她回头望了一眼,只见李琼整个人伏在桌子上,颤抖的更加厉害了,而他的手指却蜷缩着按上了那根马鞭。   季凌霄勾起唇角,那一瞬间的艳丽风华竟看傻了一旁的杜公公。   季凌霄抽出杜公公为自己拿着的伞,轻轻抖了抖上面的雨水,扬手打开,慢悠悠地踱步于细细密密的雨丝中。   杜总管拐进宫里,一进门见圣上如此模样立刻失色。   “陛下……”   李琼侧脸贴着冰凉的桌面,暖黄的灯光映照在他侧脸上,宛若暮色烟霞,即便他的长女已然到了出嫁的年纪,他却仍然是一枚美中年,高门贵胄的贵女亦有很多倾心于他,想要入后宫的。   他的睫毛微微颤动,有气无力道:“你出去。”   杜总管扫了圣上手里的马鞭一眼,立刻了然地退了出去。   杜公公轰走了门外的太监侍卫,独自一人守在廊下,听着宫殿里鞭声与闷哼声交织在一处。   望着檐下雨帘,杜公公暗觉自己知道的太多了,恐怕在圣上驾崩后是真的活不成了。   大同宫内,李琼呼出一口气,手里的鞭子也落到了地上。   他靠在金椅上,侧着头望着鹤足灯,记忆里依稀出现一张女人的脸,那张脸上有一双跟李神爱一模一样的眼睛。   “季凌霄……”他呆呆地唤出声。   进来察看情况的杜公公弯着腰轻声问:“奴婢去请淑妃娘娘过来?”   “不,不是她……”   李琼呼吸深深浅浅,眉头紧皱,似乎被某件一直搞不清楚的东西困住了。   从李神爱出生的那天开始,他就一直梦到一个女人,这个女人的样貌模糊不清,可是,他却隐隐有种预感,这是他必将爱上的人。   随着李神爱一天天长大,这个女人的一双眼他终于看清了,那是和李神爱一模一样的双眼。   难道这真是什么襄王梦神女,云雨后,神女有孕借腹生子的神话传说?   李琼是不信的,却又忍不住心生期待。   他的父皇曾说他是温柔和善之人,但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有着凉薄的心肠,也许跟他这癖好恶疾有关,可是,他再也改不过来了。   他怀揣着对梦中神女的爱慕,给了李神爱他骨子里仅存的亲情。   他也找到了另一个跟女神长着一模一样双眼的女人,虽然对这个女人有很多怀疑和不满,他还是宠爱着她。   可是,直到最近的一天他才发现,李神爱那双眼中的神情真应该长在季凌霄的眼中,那样才分外的顺眼。   李琼对着烛火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季凌霄一脚踏进积水中,踩乱了烛光在积水中的倒影。   她转了一下手中的伞,右手拎着袍角,口中哼着歌,耳边是春雨落在叶片上、地面上“唰唰”的声响。   路还是她来时的路,树丛里却传来一声叹息。   季凌霄捏住伞柄,越发放轻了脚步。   她发现这条小路上还真容易发生事情。   等她探头探脑一望,却看到了李明珏。   他正蹲在地上,袍角都染上了湿漉漉的泥土。   季凌霄有些好奇他在做什么。   她换了一个角度,终于看清了他的行动。   李明珏正低着头,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触着小小的花苞挨挨挤挤成一个紫色花球。   “她应该不记得了吧?”   李明珏对着那朵春雨中的湿哒哒的紫阳花自言自语,“我确实应该杀死她的,以免他坏了我的好事。”   那凉薄的声音同春雨一同落入泥中。   季凌霄眨了眨眼睛。   她是指谁?   李明珏冷笑一声,一把揪住了那朵可怜可爱的紫阳花,小小的花苞被碾碎,紫色的花汁沾染在他的手指上,又被落下的雨水一点点晕开。   这样的场景看在季凌霄的眼中,让她喉咙发紧,有些地方开始蠢蠢欲动了。   她小心翼翼地后退了几步,又故意放重了脚步声,假装靠近。   等她再来到原地的时候,李明珏已经将染着花汁的手背到身后,冷冰冰地杵在那里。   明明是那样热的一具身体,明明有那样绝色的容颜,他偏偏就要暴殄天物,将美好藏于内,真是……   “郡王真是让本宫心都疼了。”   她走到李明珏的身边,顶着李明珏冷漠的目光,笑得宛若雨雾中迷蒙风流的紫阳花。   李明珏哪里知道她是谁,只是觉得她熟悉极了。   然而,下一刻这个熟悉极了的人边出手如电一下子握住了他的胳膊,李明珏反手一绞便将季凌霄的胳膊绞到了身后。   季凌霄“哎呦”一声,反倒朝李明珏倒了过去。   李明珏急速后撤,手不得不松开,她却借机环住了他的脖颈,整个人几乎挂在了他的身上。   此情此景极易不惹人误会。   李明珏眼角通红,厉声道:“大胆!”   或许别人会被疾言厉色的李明珏吓到,可是,对于调戏他已经得心应手的季凌霄来说,要想攻破李明珏的心房,就要不断地撩动他的身体,击溃他的防线,毕竟这位以美貌闻名的信安郡王上辈子自她死的时候可都是个在室男。   “嗯……我一向大胆,郡王又不是不知道。”季凌霄肆无忌惮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想要直接敲晕季凌霄的李明珏顿了一下,迟疑地问:“太女殿下?”   “郡王果然记得我。”   可真是……怎么又碰上了这个混世魔王!   “郡王迟迟不肯离宫,难道是在等着本宫?”   李明珏极为厌恶地撇开了头。   他只是看到此地想到与女帝往事,再回过神来天色便已经暗下来了。   果然想到女帝便没有什么好事!   他虽然容貌生的好,却极其厌恶女帝的轻薄,谁知道,这辈子的女帝没有了令他忌惮的气势和手段,偏偏又撞上了一个更为难缠的太女殿下。   “殿下……”   他话未出口,却听到太女低声道:“郡王,我心疼你……”   李明珏心中一动,默然不语。   季凌霄攥住他的胳膊,将他的手抽了出来,她捻着一方白帕一点点擦净他手上的花汁。   洁白如新雪的锦缎上染上了紫色的痕迹,再被雨水润开,宛若隔着雨雾的紫阳花丛。   “你早就来了?你都听到了?”   季凌霄抬头粲然一笑,“我只远远地看到你捏住这美丽的花朵,就好像这花跟有深仇大恨似的。”   李明珏又转头去望那束被他蹂~躏过的紫阳花,雨水将它的花苞压低,挨到了地上的泥土。   “没有关系的,男人也需要有脆弱的时候。”   李明珏猛地扭过头来,好笑道:“我脆弱?”   季凌霄眨了眨眼睛,柔声道:“明明你看着紫阳花的模样就像是在看已经逝去的恋人。”   李明珏脸上完美的平静被打破,他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厉声道:“你胡说……我怎么可能……”   他的声音又莫名地低沉了下去,“怎么可能有恋人……”   从他的伞上滴下的一滴雨水,正好落在他的唇珠上,又随着他的唇纹流下,他垂眸,眼睫上似乎缭绕着雾气,背后则是大片大片的紫阳花。   这些当然是季凌霄胡说八道的。   趁他心神不宁的时候在他的心上划上重重的痕迹——这一招无论是用来笼络人才,还是用来获得喜爱都是十足的好用。   李明珏现在明显处于情绪低落期,这样好的机会她可万万不会放过。   她越看李明珏越是心生喜爱。   人间绝色,当是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卧蚕、唇珠、美人尖、圣涡——这些美人要素李明珏可全都有。   女主真心老司机,撩汉能手,收心狂魔,征服了满朝文武……   重生以来,女主最大的金手指便是对这些对手、友军熟的不能再熟,女配就算带直播系统都没用,都玩不过女帝,所以,这大概属于反直播梗吧。   明天又要上班了QAQ ☆、第十三章   “那恐怕是我说错了。”她收起了帕子,却将他的掌心包裹在她的掌中,   季凌霄如此动作,李明珏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没有回过神来。   她笑着举起了李明珏的手指,放在唇边碰了碰。   他的手指一颤,猛然回过神。   除了女帝,他从未与别人如此亲昵过,更何况与女帝亲近也并非他所愿。   李明珏沉沉吐出一口气,冷声道:“若殿下还是如此戏弄臣,那我定然要绕着殿下走了。”   季凌霄笑容真挚,神情热忱,“我只是担心你。”   一样的花言巧语,一样的骗子。   李明珏闭上双眼,再睁开时,神色已然恢复平静。   女帝也曾口口声声说欣赏他,甚至当着陛下的面调戏他,却根本忘记了两人第一次见面不是他们两人为圣上展开画卷,而她借机勾引他的时候,而是更久以前——   那时,他还没有信安郡王的封号,只是以吴王孙的身份被先皇召入宫中,先皇让太子——曾经的晋王,亦是未来的圣上,招待他,李琼却将他放在一旁,跟别人商量事情去了。   他误打误撞竟然来了浣衣局旁的这条小路,正撞见还是宫女的季凌霄,那时,她已经抱上了李琼的大腿,李琼帮助她在宫中安排了另外的职务,她还成了一个小头头,当天她带着人马重回浣衣局,将之前欺负过她的人狠狠揍了一顿。   她看着那些人屁滚尿流求饶的模样,掐着腰,仰头大笑。   那时候他瞎了眼,竟然觉得她比阳光还要耀眼,简直是在神采飞扬不过了。   她用手拍着不得不跪在她面前昔日敌人的头,笑道:“你的眼神真好,我就喜欢你这种看不惯我,还不得不跪拜我、讨好我的模样。”   李明珏当时惊讶极了,他竟从未见过如此会给自己拉仇恨之人,说是飞扬跋扈还算是轻的,可就莫名的让他的心跳的飞快,像是得了心疾。   季凌霄也发现了他。   她当时比他大不了多少,却以一副大姐姐的姿态摸了摸他的头,又捏了捏他的脸。   李明珏大怒,刚要斥责她“不可无礼”的时候,她却用双手捧住他的脸,一下子吻上了他的唇。   她居然……居然亲了他!   非但是他,连她背后那帮狗腿子都吓傻了眼。   李明珏头脑中像是缠上了一大摊烂麻,无论如何挣脱都挣脱不开,心跳更如擂鼓一般。   “你怎么这么好看?我先定下了哟。”她贴着他的耳朵说出这样一番悄悄话,便像没事人一般,笑嘻嘻地跑开了。   年少时被她这样一番惊吓,给他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他甚至会常常梦见她,总做一番羞耻的事情,害的他不得不经常半夜起床抄经书。   当今圣上登基后,他曾经无意听说过圣上宠幸一位宫女,并直接封了她才人之位,当他知道这位季才人就是那个搅得他无法安眠的女人时,摔了自己最喜欢一方名砚,脸上更是火辣辣的有一种被背叛的羞辱感。   再次见到季凌霄便已经是永清五年了,那时他已经是信安郡王,而她则成了帝王身边的季昭仪。   圣上召他来品评名画,她也毫不避讳在场,有此可见圣上定是对她极为宠爱。   两人为圣上展画,她却用小拇指轻轻勾了勾他尾指。   从尾指泛起的一片酥麻沿着血管攀爬而上,让他的心都化作了一汪水。   他板着脸,趁着圣上低头看画的时候瞪了她一眼。   她却粲然一笑,故意扬声道:“陛下,妾第一次见到这信安郡王就忍不住失神,果真如宫中传言的一般俊美。”   第一次……   他的心脏、血脉一下子被冻住了。   她都忘了。   他的脸、他的心、他的全身就没有一处不痛的地方,就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顿。   季凌霄,你这个骗子!   李明珏捏紧了拳头,全身都忍不住微颤。   “你没事吧?”   李明珏回过神来,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只白皙的手掌,手指纤细,掌心略薄。   “郡王?”   李明珏眨了一下眼睛,却感觉到周身发凉。   季凌霄笑道:“你还是早些回去为妙,宫门可是很快就要落锁了。”   他愣了一下,才缓缓回过神来。   李明珏望着她笑容满满的脸,侧过头,手掌攥成拳,放在唇边,干咳了一声。   “春雨天寒,郡王小心着凉。”   季凌霄另一只手掌沿着他的胳膊滑下,在他的手腕上轻轻捏了捏。   他猛然觉得那里热的厉害,迅速抽回了手。   季凌霄毫不介意地笑了笑,神情更加关切,“不论郡王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没有郡王你重要,还是郡王你的身体要紧。”   他张了张嘴,干巴巴地吐出一句:“谢谢殿下关心。”   季凌霄那双狭长的眼睛满足的眯起,却在朦胧雨雾中显得更加媚了。   或许是因为太女虽然也强势,但并不像女帝那般咄咄逼人,而且这强势之下还有一丝暖流。   她在关心他,并非像季凌霄那般满嘴甜言蜜语的谎话,李明珏竟不自禁生出太女比女帝要好的想法来。   然而,一阵凉风吹过,瞬间就把他过热的大脑降下温来。   李明珏食指曲起蹭了蹭自己的太阳穴。   他刚刚都在想些什么?女帝跟太女分明就是一丘之貉!   他的眼神重新恢复冷淡。   季凌霄也察觉到了,她往后退了几步。   李明珏低声道:“殿下也早些回宫。”   做完礼节上的一切,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直到他消失在视线中,这位太女也没有再纠缠,而是站在被紫阳花渲染的越发朦胧的紫色雨雾中,看着他离开。   也许是因为天气凄清微凉,李明珏竟然忍不住想——也许她是不一样的。   季凌霄回到东宫,东宫众人便围着她为她沐浴更衣,端茶送水,生怕她沾染上一丝凉气。   换好衣服后,她仄歪在榻上,任由漂亮的宫女为她擦头发,一旁的小太监则搬着一摞摞本子。   季凌霄撩了撩眼皮问:“这都是些什么啊?”   小太监低头道:“这是蜀王和吴王带来的,说是有些门路投到他们那里的诗集,两位殿下都说他们不耐烦看,也看不懂,便都拿给殿下您了。”   季凌霄的嘴角抽了抽。   虽然大周讲究礼乐风雅,若是诗文出众会被贵胄重臣推崇,在长安炙手可热,有了名声,那大登科、小登科便是易如反掌。   可是,她却不是爱读诗的,当初学作诗不过是为了得到李琼的宠幸,后来则是为了与那帮美貌的文人传情达意的,结果,现在成了酒囊饭袋的太女,这兜兜转转回来却又要看诗了?   季凌霄生无可恋地往后一仰,将那小太监吓了一大跳。   “殿、殿下!”他哆哆嗦嗦道:“蜀王和吴王还给殿下留下了一样礼物。”   礼物?   季凌霄扁扁嘴,他们能给什么礼物,呵呵,可别又是一个男人。   然而,想到这里她猛地就愣住了,   该不会这两个小兔崽子真的敢真么做吧?   以他们的脑子和胆子也不是不可能……   她猛地从榻上跳了下来,却忘记了自己的头发还在别人的手中,忍不住“嘶”了一声。   正为她擦头发的宫女脸色一白,顿时跪在了地上,磕头如捣蒜。   季凌霄“啧”了一声,宫女却吓得犹如筛糠。   早知道太女除了贪花好色外,脾气还特别不好,现在看到这些宫女太监们的神情,她便也能够猜到太女的脾气是有多么不好了。   “好姐姐,你这样磕着头,可然我的心都碎了。”   宫女泪眼婆娑地抬起头,却被她勾着下巴抬起了头。   “这样好了,只要你做一件事我就不追究你这件小事。”   宫女连忙点头,生怕晚一些太女就又会变卦。   季凌霄微微一笑,点了点自己的脸颊,明亮的眼眸在烛火下像是飞舞着萤火虫的湖面。   宫女抿着唇,哆哆嗦嗦地将唇靠在了她的脸上,停留不到一刻就立刻想要后撤,她却按住了她的后脑勺,将宫女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肩窝里。   “殿……下……”   季凌霄压着她的头,抚摸着她的头发,笑道:“我没有怪你,别担心了,快去洗把脸,好好睡一觉吧,我明天早上可还要你伺候呢。”   宫女吸了吸鼻子,猛地攥住了她的衣襟,大声哭泣起来。   等到这位宫女红着眼睛跑开,她的衣服也已经不能看了。   一旁站着的小太监偷偷望着她,眼睛忽闪忽闪的。   “怎么了?”季凌霄朝那个小太监张开双臂,“你难道也要来哭一场。”   小太监立马垂下了头,死死盯着自己脚尖前的一亩三分地。   季凌霄抖了抖衣领处尽湿的衣服,毫不在意道:“把礼物放在哪里了?”   小太监抬起头,飞快地朝内室望了一眼。   季凌霄无奈摇头。   看来这李嘉和李庆真的做的了不得的事情了。   她刚转身朝内室走去,那个小太监便“跐溜”一声钻出了门,“啪嗒”一声将门扉合拢,就像是怕晚了一步就打扰到太女殿下一般。   她勾着衣领,慢悠悠地转过屏风,撩开帘子,准备好好欣赏一番他们孝敬自己的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  李明珏这么难追都是女帝当年的锅!   继续给大家发红包哟~ ☆、第十四章   销金帐,瑞脑香,风流自在鸳枕上。   季凌霄扇了扇鼻尖前的香气,越扇这香气就越是馥郁,越闻越是让人忍不住心生燥热。   季凌霄漫步到床帐前,伸手捻了捻帐子上的金线,侧耳听了听,却只听到沉重的呼吸声,这呼吸声太过暧昧,也太过动情,让听得人也忍不住心跳加快了几分。   “嗯……嗯嗯……”   季凌霄挑了一下眉,手指宛若小银钩,将床帐勾了起来。   鸦羽一般的长发披散在她的玉枕上,卷在头发里堪堪要落下的玉簪“叮叮”的敲着下方的玉枕,千般风情,万般风流尽诉其中。   床上那人手脚无力,动弹不得,眼睛也是半睁不睁的状态,似被什么迷晕了,只是那张脸却是云淡风轻带着一股让人不忍怠慢的仙气,即便他无力被束,也仿佛是伸长脖颈哀鸣凄美的仙鹤。   季凌霄牙齿咬着下唇,邪笑一下,坐在了床沿边。   那人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睫毛颤抖的越发频了,玉簪“叮叮叮”的声音更加急促,宛若云雨之时的激烈。   她探出手掌,他极力躲避,手掌在堪堪要碰上他的时候突然一拐,朝他耳边拂去,正好接住了顺着发丝落下的玉簪。   季凌霄捏着那根玉簪仔细端量了一会儿,低声道:“他们两个竟然把你给抓来了,还真是不怕死。”   她半阖着眼眸,轻笑一声。   她这次可算是知道为什么叛军总是追着太女李神爱不放,恨不得将她给千刀万剐了,原来是因为这位军师的缘故吗?   她的手掌压在他侧脸边,慢慢俯下身,呼吸拂在他的脸上,带来一阵令人战栗的香甜气息。   季凌霄“嗤嗤”的笑着,用手里的玉簪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他的侧脸,从他的脸颊划到他的脖颈,从他的喉结划到他的锁骨。   他打着摆子,颜色宛酒醉微醺,分外香~艳绮丽。   “咦?你莫非还醒着?”   她的唇几乎吻上了他的,他的鼻尖还萦绕着她口脂香气。   他拼命挣扎着,然而,整个身体却像是被束缚在蚕茧中,无论怎么样都动弹不得。   他感觉到一只微凉的手指拂过她的眉宇,耳边传来令人骨头全都酥麻掉的声音——   “你真是好过分,都不睁开眼看看我……”   无耻!   他简直气的全身发颤。   到底谁过分了!   他好端端地在路上走着,却突然被人一闷棍敲晕了,迷迷糊糊地被人灌了药,接着被人又洗又搓地送来这里,这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你好像愤愤不平呢。”   如果能看到来人,即便她是女的他也要狠狠揍上一拳才能解恨,难道他们这些寒门学子就是供这些达官显贵取乐用的?   他才不怕他们!   只听耳边传来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一个轻薄如晨雾的吻落在了他的耳垂上。   “如果不是……我还真想就这么吃掉你呢。”   如果不是……?   什么意思?如果不是什么?   然而,下一刻那个拥有着馥郁香气的女人便起身离开。   唐说提醒自己一定要记住这个香气,狠狠地记住这个仇家。   不过片刻,那阵香气便又扑了过来。   “我实在是舍不得这个机会,”季凌霄笑嘻嘻道:“以后可能就再难抓住你了。”   她说着便捏住了他的下巴,在他的下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这个……这个禽兽!   唐说又气又急,只觉得自己像是煮着热水的大水壶,壶盖都快被上涌的热气顶翻了。   “你这头倔驴……”她又亲热又抱怨地说了一句,忍不住笑出声来。   唐说简直要气的倒仰,他是准备来考殿试的学子!她竟敢……竟敢这么侮辱他!   “唔……唔唔……唔嗯唔……”   “嗯?你想要说什么?”她的指尖从他的唇上扫过,“无论你说什么可都要小心着些,毕竟你身上的麻劲儿可还没过呢。”   “你想不想恢复自由啊?”季凌霄坐在他的身边,几乎将半个身子压在了他的身上。   “如果想要恢复自由的话,只要‘嗯’一声就好了。”   季凌霄眨了眨眼睛,望着这位未来叛军军师、谈笑间消灭大周数万军队的唐说。   此时的他还仅仅是个等待应考的学子,身上也没有充满洗不去的硝烟味,脾气却还是一样的倔。   只见他艰难地抻着脖子,气喘吁吁地哼了一声,真是既可怜又可爱。   她本不想惹怒他,给自己招惹上大麻烦,不过,他实在让她有些忍不住了……   季凌霄趴在他的身边,轻轻啜了他的脸颊,他那张脸却由红转黑了。   她又忍不住叹息,低声道:“我曾经捉住一只鸟,将它握在在手里,想要锦衣玉食好好供养它,这不必它在寒风料峭的季节到处找吃的好多了吗?”   他身体的震颤减轻了些,似乎正专注于她说的故事。   “可是,它却在我的手中瑟瑟发抖,明明我也没有用力,也没有伤害它,它却在我手中死掉了,我都还没来得及将它放进笼子里……你说这是为什么?”   她枕着自己的胳膊,侧头看他,“有人跟我说是因为这只鸟的气性太大了,它不愿被我束缚,一下子……气死自己了。”   她的头埋进胳膊里低声笑了起来。   “你这头倔驴可千万不要因为气性太大而气死自己了。”   唐说闷不吭声,要不是他的胸膛还在上下起伏,季凌霄定然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她抬起头,单手支着脸颊,手指在他的胸膛上画圈圈。   直到他忍不住抖了一下,她才露出心满意得的笑容。   唐说忍不住在心里啐了一口。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恶劣的女人?真是要人命了。   “我决定放了你……”季凌霄两眼眯起,意味深长道:“因为我是那样的倾慕你。”   唐说的心里一空,就像是坠入了无边无际的深渊。   正在这时他的鼻端传来一阵熏人欲呕的气味,他一阵反胃,睁开了眼。   绮丽的嫣红,炫目的金黄,晃眼的白银……所有色彩残留在他眼眸中,交织成一片梦一样的场景。   唐说呆呆地望着头顶的床架,直到脖颈处穿来一阵阵的瘙痒,他才条件反射地想要跳起,却因为被迷晕的时间太久,他的手脚都不听使唤,还没有等他做起来,便又倒了下去。   “你别着急。”   是那个女人!   唐说猛地扭头,却望见一个风流妩媚的女人,她的双眼是黑色绸缎上的珍珠,她正用自己的发尾搔着他的脖子。   “你……”他张了张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只是因为好久没有开口声音还有些沙哑,“究竟是什么人。”   季凌霄莞尔一笑,伸出手遮挡在他的眼睛上,她贴着他的耳朵道:“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他艰难地伸出手拽住她的手腕,“你……你给我……”   季凌霄用另外一只手扯下艳色的床帐,而后,她一翻身跨在了他的身上,唐说惊呆了,甚至忘记了反应。   她趁机将床帐围在了他的眼睛上,遮住了他的视线。   “等等……”   季凌霄才不顾他的阻拦,飞快地跳下了床,吩咐正等在门外的小太监找人将唐说放回去。   “这……宫门都落锁了……”   “那你们就打晕他,随便将他放在哪里,第二天再送出宫去。”   小太监眼睛闪了闪,低声应下了。   季凌霄又吩咐宫女给她重新换了一套被褥、床帐,而那小太监则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   “还有什么事情吗?”   “殿下,今晚还是召幺儿侍寝?”   季凌霄按住了他的肩膀,故意问:“为什么不是你呢?”   他被吓了一大跳,又有些认命地垂下了头。   “骗你的,我今晚谁都不需要。”   那小太监果然呼出了一口气。   “不过,”季凌霄突然凑近,让那小太监猛地屏住了呼吸,憋红了脸颊。   “你跟幺儿的关系特别好?”   小太监怯声道:“是,东宫之中,我和幺儿关系最好。”   “那你就对他爬上我床的事情没什么想法?”   小太监的脸色渐渐发白,“殿下需要他,这便是他该做的。”   “哦?”她捏起他的一束头发在指尖搓弄着,“幺儿的事情你都知道吗?”   “嗯。”   季凌霄慢悠悠一笑,“你跟幺儿这么好,又跟本宫这么好,若是本宫要求你将幺儿的举动一一上报,你会不会有所隐瞒呢?”   小太监坚定地摇了摇头,“奴婢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只要是殿下的吩咐,奴婢一定照做。”   “真是一个乖孩子。”她搓揉着他的耳垂,低声道:“告诉我你的名字。”   小太监柔顺道:“奴婢罗巢。”   季凌霄微愣,随即笑道:“你果然是个乖孩子。”   罗巢……她对这个名字的唯一印象还是跟太女李神爱绑在一起的,当年,李神爱离世的时候,东宫有个小太监自缢而死,自愿为太女殉葬。   季凌霄那时候还感概即便是声名狼藉的李神爱也有人想着她,念着她,有天下第一才子郭淮痴情于她,有小太监罗巢忠诚于她……若是到了她季凌霄死后,又有多少人想着季凌霄,念着季凌霄呢?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周一到周五上班回来码字就感觉困倦不行~   看这里!   本文参加“我和晋江有个约会”活动,1瓶营养液=4票,霸王票每1元=1票,小天使求罩!!! ☆、第十五章     翌日清晨,季凌霄还未起床梳洗,只身着一件白色小衣歪在床上,如纸一样薄的小衣透出她粉嫩的肌肤,宛若出水芙蓉,萤窗美人。   她拥着被,鬓发如云,低声唤宫女将窗户打开,要看看外面的风景。   宫女们求着她哄着她,才让她又披了一件外衣,而后才打开窗户。   夜雨后,带着泥土味道的清爽气息扑面而来。   季凌霄吩咐:“你们去将幺儿叫来。”   然而,等宫女出去,叫来的却是罗巢。   季凌霄微微蹙眉,似是打趣,似是发怒道:“怎么?我还叫不动他了是吧?”   罗巢忙跪了下来,回应道:“请殿下赎罪,不过每月宫女太监们都轮班有出宫门的机会,这次只是轮到了幺儿。”   “他往常也都是出去的?”   罗巢老老实实道:“殿下还没有宠幸他的时候,他出去的少一些,后来,出去的就频了。”   他抬头偷偷瞧了季凌霄一眼,大着胆子道:“奴婢想,最近殿下有些冷落幺儿,幺儿便想要出去散散心。”   她的手指抠着被子上刻金丝的花纹,莞尔一笑,“原来这外面比本宫更具魅力。”   她心想:这幺儿绝不仅仅是出宫门散心,更可能是与他背后的主人接头。   她上辈子虽然知道幺儿是个不老实的,却没有仔细查查这幺儿到底是谁的人。   “行了行,”季凌霄不耐地挥挥手,“你也不必替他说好话了。”   罗巢哈下腰,额头碰到了地面。   季凌霄盯着他幽幽道:“想必他是在外面有了相好的。”   “殿下!幺儿万万不敢这么做的!”   “他敢不敢你又如何知道的?”   罗巢咬着下唇不说话。   季凌霄轻叹一声,无可奈何道:“我这可都是为了你……”   罗巢不明所以。   季凌霄却已经吩咐宫女们为她更衣。   “殿下……”罗巢低着头,耳尖红的要滴血。   她轻笑一声,“你还不快回去准备准备?我要带你出去逛逛。”   罗巢应了一声,立刻爬了起来。   可是他还是不清楚出门这件事跟为了自己有什么关系。   “殿下。”换上了便服的罗巢看上去也不那样死气沉沉了。   一把白娟团扇在他眼前挥了挥,他下意识地抬起头,却立刻僵住了。   背后绯色的帷帐如云霞蒸蔚,手上如新雪的团扇绣着一朵牡丹花,牡丹花后的太女殿下明眸皓齿,顾盼生辉。   “你还真呆啊。”   罗巢脸一红,慌慌张张地低下头,映入眼帘的却是明艳的石榴裙。   饶他是个宫里的太监,也是偷偷读过某些香艳传奇本子的,什么“情解石榴裙”,什么“裙系柳树枝”的,他也不是不懂。   然而,他却不想让太女殿下瞧见,因为现在的殿下总是会使些坏心眼故意调笑他,偏偏还让人生不出一丝恨意。   罗巢闷声闷气道:“我不懂殿下的意思。”   “跟我出去你就知道了。”   “可是殿下还没有拿幕笠……”   太女转动扇柄,将那把团扇捂住檀口,笑嘻嘻道:“我是太女殿下,又何必要那些东西。”   这东宫又有谁能说服太女殿下呢?   罗巢只能闷不吭声跟着太女殿下出门。   太女殿下骑着的是高头大马,那马周身雪白,漂亮极了。   当季凌霄红色的裙子盖在白色的马身上又多了份说不清的味道,像是绮丽多情,又像是肆意风流。   罗巢飞快地跨上了另外一匹马,正准备挥鞭,却看到太女调转了马头。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季凌霄一手捏着团扇一手拽着缰绳,蹙眉道:“那份大礼你们可送走了?”   罗巢点头,“殿下放心,已经送走了,奴婢也已经嘱咐人记住了他家的住址,殿下是想要再去临幸……哎?”   罗巢摸了摸被太女用团扇打了一下,却不痛不痒的脸颊,耿直道:“殿下要掌我嘴还是该用硬一点的东西,这扇子打人不痛不痒的。”   “呆子!”季凌霄嗔骂他一句,便直接调转马头离开了。   罗巢很是无辜地摸了摸鼻子。   季凌霄这般实在太过引人注目了,不仅仅是因为颜色太盛,更是因为她这副姿态实在太过潇洒、嚣张。   白马矫健,美人娇艳,看得男人们都忍不住热血沸腾起来。毕竟,是男人就要骑最烈的马,睡最美的女人。   被人围观的季凌霄落落大方地扯了扯缰绳,眼风扫过众人。她自然也有自己的追求,她要骑最烈的男人,也要睡最美的男人。   两旁酒楼上男人甚至在楼上拍着栏杆叫唤,若是被这美人看上一眼,便会兴奋的更加厉害了。   罗巢忧心太女殿下的安全,夹紧胯~下的马,赶上了她,低声劝道:“殿下……”   他才刚刚张口,嘴却被那把团扇挡住了。   季凌霄对他眨眨眼睛,笑道:“别急。”   他实在不明白,太女究竟在等些什么。   然而,不过片刻,突然从旁边酒楼里冲出一个小厮,笑眯眯地揪住了季凌霄的马缰,低眉哈腰一脸柔顺,“太女殿下,我家主人在楼上等着殿下。”   罗巢横眉厉声:“大胆!太女殿下岂是你能随便拦下的!”   他说着便高举马鞭狠狠挥了下去。   那小厮却机灵的很,猛地一缩头从季凌霄的马头下钻到了另一边,躲过了这狠厉的一鞭。   罗巢还想再抽他,刚刚抬起手却注意到太女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他的手上顿时像是挂了什么沉重的东西,再也举不动了。   “殿下,是奴婢逾越了。”   季凌霄笑眯眯地摇摇头。   罗巢脸色一白。   “你这副样子我很喜欢。”季凌霄望着手里的团扇,挑了挑唇角。   他的样子让她想起了无论什么时候都努力维护她的高公公,在她的面前高融乖巧又羞涩,在敌人面前则是疯狂攻击她的敌人,残忍无情的走狗。   然而,她就是喜欢这种被人毫无道理维护的感觉。   她转头朝那个小厮问道:“你家主人是谁?竟然这么大的排场。”   “太女殿下!”   一个声音正好从楼上飘下。   她仰头朝楼上望去,就见贾太师朝她拱了拱手。   季凌霄仰头大笑,大声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贾太师!”   此声一出,立刻就有人低声谈论起来。   贾遗珠皱眉,放下了帘子重新坐了回去,好像断定太女必然会上来一样。   季凌霄确实不能放着贾遗珠不理会,她抬脚踹了那小厮一脚,扬了扬下巴。   那小厮越发恭敬了,直接在马前跪了下来,口中连声道:“求殿下踩着奴婢下马吧,那是奴婢的荣幸。”   季凌霄轻笑一声,给罗巢使了一个眼色。   罗巢“跐溜”一声滑下了马,将那小厮挤到一边,大声道:“你是怎么当小厮的,竟然坏殿下的声誉!可是你家主子教你这么做的?我家殿下才不会这么作践人呢!”   他一面训斥着,一面将季凌霄的马引到下马石前。   那小厮蹿过来,忙道:“奴婢是真没想到这个,殿下饶命啊。”   罗巢朝他啐了一口,大骂道:“你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故意败坏我家殿下名声!我家太女殿下也太可怜了,竟然被你这种东西欺负到头顶上了!”   那小厮的脸色有些难看,可是在季凌霄的面前到底是不敢发作的。   季凌霄用扇子遮住半张脸,目不斜视地走进了楼里。   楼下有几位客人对她行注目礼,季凌霄微一点头,便头也不回地朝二楼贾太师的房间走去。   背后有人道:“这太女也并非如传言一般啊。”   “你刚刚也听到了外面的情况了,说不定这传言是有谁故意放出去的。”   罗巢本想跟着季凌霄上去,却被她拦下。   “放心,我没事的。”   罗巢眼巴巴地看着太女抛弃了自己,去找那个老男人去了。   季凌霄一进屋,便发现桌子边的贾太师黑着一张脸。   她眸子一转,笑道:“这是谁给太师您气受了?”   贾遗珠转过脸,勉强笑了一下,“许久未见太女殿下,殿下倒是长进了许多。”   “咦?我们不是昨天才见过的吗?”   贾遗珠一噎,简直接不下话了。   季凌霄笑眯眯地坐在桌子旁,用手指抹了一下桌边,却抹到了一层白色细粉。   “殿下今日上街所为何事?”   “我只是没事儿瞎逛逛而已,可赶巧儿竟然碰上了贾太师。”   她将沾了粉的手指不动声色地放到鼻端,又揉了揉鼻子。   贾遗珠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意味深长道:“殿下贵为太女还是不要如此招摇撞市为好。”   季凌霄“哈哈”傻笑着,“我阿娘都说我这个太女之位当不长远,难为太师还为我考虑。”   贾遗珠的眼皮一跳,脸色放缓了几分,“老臣自然也是为了殿下好。”   “不过,若是殿下毕竟是皇女,即便将来成为公主也定是享尽了荣华富贵。”   她面上一直傻笑着,心里却想:果然这老狐狸也是看不上太女的,不过,既然这太女之位到了她的手里,即便它是不长远的,她也要想法设法给弄长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如此撩人,小天使们难道不来一发营养液给男人们补补肾吗?   ~肾好我也好~   谢谢小天使的营养液,么么啾~   读者“四肆”,灌溉营养液+12017-04-18 22:19:32   读者“凉娆”,灌溉营养液+12017-04-17 22:38:08 ☆、第十六章     这酒楼离着东市较近,坐在屋里甚至能够听到沸沸扬扬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   贾遗珠眯着眼睛,慢悠悠地呷着茶水,像是要跟她比比看谁更有耐心。   季凌霄像是闲不住似的一会儿摸摸杯子,一会儿碰碰盘子,视线在屋子里面溜了一圈,又在角落的屏风上多停留了一些时候。   “太女殿下是该考虑成亲的事情了,”他摸了摸胡子,笑道:“女孩子总是要嫁人的。”   季凌霄莞尔一笑,“我倒是觉得我跟男人没什么两样。”   “这可差了远了,”贾遗珠翘着嘴角道:“你看历史上有功的大臣有女的吗?开疆辟土的有女的吗?女的可当不了家,更当不了朝堂的栋梁。”   这番话无疑是在指着季凌霄的鼻子骂:“你是个没用的东西,不光你没用,你们女人都没用。”   季凌霄“呵呵”了两声,“您的话我可都记下来了。”   若是以后我当了皇帝,我定然是要让你将这番话全都给我重新吞下去的。   贾遗珠轻笑一声,似是在说“你这可威胁不到我”。   他毕竟是跟着先皇打过江山的老臣,季凌霄现在确实拿他没有办法,可是,现在没有办法不意味着以后没有办法,想当初她还没有什么势力的时候,不就靠着枕边风,将这位贾太师给吹到了南海那里挖沙子去了。   季凌霄弯了弯眼睛,“听说您还有个孙子。”   贾遗珠的眼皮重重一跳。   依着季凌霄风流生性的名声,很难不让人想歪。   “阿雉还小的很。”   “不小啦,不小啦,连本宫都听过他的名字呢,据说继承了太师您的美貌,实在好看的紧。”   季凌霄那副模样简直像是狼掉进了羊圈里后的垂涎三尺。   贾遗珠眼角一抽,转移话题道:“我家阿雉难看的很,倒是长安新来的学子们都是个个才华出众、丰神俊貌。”   季凌霄摸着手中的团扇,眼睛下视,一幅兴致缺缺的模样。   贾遗珠生怕她这个不着调的坏痞子真的去勾引他的孙儿,带坏了他的孙儿,便忙道:“据说这些学子常常在报恩寺后的金水河畔相聚,以诗歌酬唱,策论天下。”   “啊——”季凌霄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这样啊……”   贾遗珠难受的咳嗽了几声,越发坐不住了,“殿下,这里面有一学子貌美堪比信安君王!”   “堪比信安郡王?”   贾遗珠顿时松了半口气,更加加重了夸赞力度,直把那人夸的是天上有,地下无的。   “殿下或许还不知道,”他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笑道:“这位学子偏偏还是出身寒门,没有任何背景,殿下若是喜欢即便怎么摆弄也都是可以的。”   季凌霄垂下眸,轻声道:“这怎么行?他可是来应试的,若是真考上了,那我又该如何是好?平白无故地给自己招惹上一个敌人。”   贾遗珠歪着嘴冷笑一声,“就他一个寒门学子还想要有什么章程?”   季凌霄“啊呀”一声,一脸迷糊,“太师这是何意?如果真的有什么背景的话,完全可以靠门荫入仕,何必走科举之路呢?”   贾遗珠举起杯子半遮住脸,眉毛顺势扬了扬,得意道:“上有所好,下必从之,除非是什么皇亲国戚,否则靠着门荫的一辈子都只会在六品以下打转儿,而靠科举入仕的却能在极短的时间内一升再升,现今的太子少师杨安便是代表了。”   太子少师杨安?   对了,她就说怎么最近东宫这么安静,按理来说太女也是有一干大臣辅佐的,可是,她来了这么久竟一个人都没有看到,也没有人跟她说起过这件事。   季凌霄用团扇遮住自己的神情,“不知那位学子是何名姓?”   贾遗珠捋了一把胡子,笑道:“他的名字正是唐说。”   季凌霄轻笑一声。   唐说确实才貌双全,上辈子贾太师一眼看重便想要将他配给自己的孙女,能娶到太师之女这是多么荣幸的事情,然而,唐说偏偏毫不留情的拒绝了,这便让贾太师记恨上了。   殿试后,贾太师禀明圣上,指责唐说对当今不满,对当朝诋毁,圣上便收了他的功名,让他永生不得应举,不得入朝为官。   唐说听说后,倔脾气一下气就上来,你不说我对当今、当朝不满,会生反心吗?我还真就反给你看看!   他单人上了乌云山,投靠了土匪白忱,白忱祖上也是和太~祖挣过天下的,失败后也不肯归降,便在乌云山上占山为王以图后事,自有了唐说的加入,更是如虎添翼,给当时的李琼添了好大的麻烦。   那时候李琼简直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季凌霄就趁机吹风,让李琼将公报私仇的贾太师贬到南海去了。   见太女还是在这里磨磨蹭蹭不肯走,贾遗珠终于忍不住了,笑道:“殿下年华正好,就不用陪我这个老人家了。”   季凌霄的手指抚摸着细细长长的扇柄,柔声道:“太师美姿仪,看到您此时的美貌,便能够想象到当年您是何等的风情。”   贾遗珠的脸上露出难以言说的表情,似乎很不想从太女口中听到这番赞扬的话。   季凌霄自知再坐下去,可能会露馅,便笑眯眯道:“我就不打扰贾太师了。”   临出门前,她又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屏风。   等到太女出了门,贾遗珠的脸上重新露出高高在上的神情,他轻哼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低声道:“人都走了,你还不肯出来?”   过了一会儿,屏风后才转出一个一身媚态的男人。   “太师,奴婢也是担心被殿下发现。”   贾遗珠吹了吹茶水,低声道:“她现在所有的心思恐怕都放在了那条金水河畔的男人身上了吧?”   他撇了一下嘴,“这天底下怎么会有李神爱这样的女人?简直不知羞耻,活像是上辈子就没有见过男人似的。”   他的手一下子揽住了幺儿的腰肢,笑道:“你这么柔弱可怎么满足得了那个如狼似虎的太女啊?”   幺儿笑嘻嘻地为贾太师捏着肩膀,“幺儿是太监,自然没法儿用一般方式满足太女殿下,不过,谁说得到至高无上的享受一定要用到那里。”   贾遗珠促狭道:“那你倒是好好跟我说道说道,你究竟是如何伺候太女的?或者……”   他的眼神将幺儿从头到脚滚了一遍,“那至高无上的享受,我倒是也很好奇。”   贾遗珠的手放在幺儿的手背上捏了捏。   幺儿“嘻嘻”笑着,“幺儿也想要好好伺候太师大人呢,只不过宫门落锁前幺儿可还要回去呢,幺儿这么好的一颗棋子,太师就舍得这么舍掉吗?”   “你这鬼机灵。”贾遗珠拍了拍他的手背,脸上的神情却沉了沉,“今天就到这里,你继续去盯着太女,别忘了你是谁的人。”   幺儿低眉顺眼地应了声:“奴婢晓得了。”   幺儿朝贾太师告辞后,便低着头,匆匆下了酒楼。   他一路专门往小路走,终于在一处胡同里的门前停住了脚步,他往四周看了看,有规律地敲了敲门。   “吱哟”一声,门掀开一道小缝,幺儿飞快地挤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那道大门又猛地拉开,幺儿探出头四处望了一圈。   门重新关上,又过了更多的时间,幺儿突然跳了出来,见周围没有人才摸了摸额头。   门再次关上,这下子躲在巷口的男人一下子倒退几步,转过身飞快地跑了。   东市喧嚣,一个用团扇半遮容颜的女人正站在一个摊位前拎着一根马鞭看,柔软白皙的手指与乌黑的马鞭相映,透着中对比强烈的情~色感,让来来往往的男人几乎将眼睛给瞪出来,走路姿势也变得奇怪起来。   罗巢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双手扶着膝盖,激动地说不住一句话来。   季凌霄却头也没有挥,凌空抽了两下鞭子,发出一声脆响。   罗巢哆嗦了一下。   “给钱。”   说罢,她便一手捏着团扇,一手拎着马鞭,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   罗巢掏完银子后,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季凌霄拐进小巷中,立刻停住了脚步。   “你都看到了?”   罗巢垂眸道:“奴婢看得清清楚楚,殿下所料果然没错。”   季凌霄拎着马鞭轻轻磕了磕墙壁,笑道:“我这可都是为了你不再被利用……你要怎样感谢我?”   原来为了他是这个意思……   罗巢的心脏鼓鼓的又疼得厉害。   “奴婢是殿下的人……”   “难道你也信了那些流言蜚语?”她的眼睛眨啊眨,宛若流星坠地一般,让人移不开眼睛。   李神爱好色风流这个传言究竟是不是真的,没有人会比罗巢更为清楚,毕竟善后的事情都是由他经手的。   “殿下又是如何得知幺儿就在楼上的?”罗巢疑惑道。   “我并不知道,只是碰巧赶上了,”季凌霄捏着那根鞭子划过墙上的砖石缝,“我正在考虑该去哪里堵他,谁想,竟有人做贼心虚邀我上去,虽然人人都将我当作绣花枕头,可我到底是不是,也就只有我自己清楚。”   季凌霄朝罗巢眨了一下眼睛,“那幺儿故意扮的妖行妖状,他那香粉香料都是太女赐下的,这好东西可是宫里的娘娘也少用的,我又如何看不出?闻不出?”   罗巢望着她的眼睛亮极了,就像是一连半月阴天下雨后终于找到了太阳。   季凌霄的团扇搔过他的下巴,笑吟吟道:“你现在是不是敬佩死我了,爱死我了?”   罗巢捏住她的扇子,在季凌霄期待的视线下,用双手捧着送到了他主人的面前,他用了平生最大的勇气直视着太女,沉声道:“我敬佩,我爱,可奴婢希望殿下能够长长久久、永永远远的活着。”   他的话语朴素而真挚。   季凌霄的视线落在他手中的团扇上,笑道:“长长久久活着……好,就借你吉言了,至于这把扇子,就送给你好了。”   她的视线上移,落在他的脸上,一字一顿道:“可是我要你做我永远的狗,我是你永远的主人。”   罗巢抿着唇,突然跪了下去,将额头抵在她的鞋尖上,声音发颤,“奴婢罗巢永远效忠主人。”   季凌霄能感觉到他整个身体都在发颤,她鞋尖一挑,挑起了他的脸。   罗巢眼波荡开,死死盯着自己的主人,他只觉得羞耻,因为从她脚尖接触到他脸的那一小块肌肤开始,他就热的厉害,也烫的厉害。   “主人可以有两条狗,但是狗就只能有一个主人。”   “奴婢明白,奴婢若是背弃主人便永生永世不得好死。”   季凌霄粲然一笑,宛若千朵万朵的牡丹同时绽放,可谓是盛世风流,国色天香。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对不起~我昨天晚上码字的时候睡着了,今天早上把这章给补上~   谢谢小天使的营养液,男人们的肾补起来啦~(づ ̄ 3 ̄)づ   读者“若年”,灌溉营养液+602017-04-19 23:58:07 ☆、第十七章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满城漂浮着香粉与花香的气息。   季凌霄让罗巢领路,两人来到幺儿钻进去的院落前,她让罗巢在门口守着,自己则绕着院子转了几圈。   她刚刚走到一棵茂密的桃花树旁,树后却突然钻出一华服男子,灼灼样貌,比桃花还要浓烈几分。   来人见了她也是一愣,似乎根本没有料到竟然会在这里撞上太女李神爱。   两人都有些措手不及,季凌霄先反应过来,她扶住被李明珏撞的乱颤的花枝,用力一掰,竟然将那花枝掰断,她擎着夭夭桃枝,自鼻端拂过,笑道:“没想到竟然在此唐突了佳人,还望佳人不要责怪。”   即便是李明珏也忍不住被扑面而来的太女的风流劲儿闪住了眼,等他回过神来,又忍不住对自己产生一种自厌。   李明珏皱眉,冷淡道:“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季凌霄嫣然一笑,“大概是感受到了美人的气息。”   她故意用些风流浪荡话来遮掩自己的真实意图。   李明珏更加冷淡了,简直像是包裹上了一层厚厚的坚冰。   季凌霄却将手里的桃枝往前递了递,“这个送给郡王。”   李明珏冷冰冰地瞪着她。   她绽然一笑,“郡王要同我一起去金水河畔走走吗?”   李明珏颜色骤变,甩袖而走。   “殿下!”罗巢追过来正要说些什么。   季凌霄却侧着脸,将手指竖在唇前。   直到李明珏的背影消失,她才低声道:“是不是幺儿已经离开了?”   罗巢面露惊异,看着她的目光越发敬重了。   罗巢低下头,“只是奴婢没用并没有看到与幺儿接头之人。”   季凌霄眉眼弯弯,“我已经知道了。”   罗巢思量着刚刚看到的背影,也知道殿下近来的心思,便越发不敢说话了。   她笑了一下,柔声道:“他果然贼心不死啊。”   虽然太女的声音温柔的过分,却还是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罗巢捏紧了手中的团扇。   季凌霄将手中的花枝递给罗巢,罗巢愣了一下,顺从的接过。   “等回头将这花枝送给陛下,就当阿奴替圣上寻春来着。”   罗巢舒了一口气。   “嗯?”   他如此细微的神情却还是让她给抓住了,季凌霄扬眉笑道:“你是在担心什么?”   “奴婢什么也没想。”   “难道连我也没想?”   “……”罗巢撇开头。   季凌霄哈哈大笑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走吧,咱们去金水河畔看看,希望某些人看到我之后不要吓得掉进了河里。”   然而,等两人到了那里,却见着两帮将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学子正撸着袖子,举着砚台准备干仗。   季凌霄条件反射地蹲进了草丛里。   罗巢还没有反应过来,却被太女拉着衣服拖了进来。   “殿下……”   “嘘!别说话。”   季凌霄扒拉着草叶,兴致勃勃地张望,一面看着一面忍不住道:“一看你就是没有捡尸体敲闷棍的经验。”   那殿下您锦衣玉食养着的又从哪里得到了这个经验?   罗巢摇了摇头,觉得自己一闪而过的想法实在太过可笑。   “郭淮!你这个太女门下走狗,女人裙下的软骨头,你一个人跪舔就罢了,竟然还敢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为其牵线搭桥捧臭脚,你还当什么学子,干脆去做娼女的假母得了!”   即便有一堆人拦着,唐说依旧蹿到了最前头,就差将指头戳在郭淮的眼里了。   郭淮则被好多人围着,挣脱不开,不过他的脸都气黑了,朝着唐说的脸就“呸”了一声。   唐说夺过旁边学子刚刚用来作画的笔朝郭淮插去。   那学子挣了命去夺,“别插啊!别插啊!这可是正宗的玉杆狼毫,我可就这一只能拿得出的好笔了。”   郭淮更阴,一脚就朝唐说的命根子踹去,恰好这时有个背对着郭淮去拦唐说的学子差了进来,那一脚就狠狠地踹在了那人屁股上,“噗通”一声,那人失了重心落入了河里。   这下子就更乱了,那学人群中还分出一拨人去救落水的人。   结果,也不知道谁先趁机动的手,两边人就噼里啪啦的打了起来,就像是下饺子似的大半人都落进了金水河里。   季凌霄捂着嘴巴,趴在树丛后一抖一抖的,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呼痛声、呼救声、叫骂声响彻一片,她只看着郭淮和唐说的嘴都张了张,却根本没有听清两人到底说了些什么。   事情在进行到最不可挽回的时候出手,才能衬托她的形象来。   季凌霄整理了一下衣服,转头看了罗巢一眼。   罗巢简直就像是她肚子里的虫子,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先一步迈出了树丛,用属于公公的独特嗓音尖声道:“太女殿下驾到!”   所有人都懵了,当事人居然来了!   在场众人就像是被施了某种法术,一个个都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   季凌霄笑吟吟从树后走出,“大家的气氛好热闹啊。”   饶是最瞧不起太女的人也不得不承认李神爱这身皮囊是极好的,更妙的是她的神情,其内似乎聚着某种雍容气度,以至于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能游刃有余。   郭淮那双眼睛自她出现就没有转到别的地方去,他也是这些人中反应最快的   他朝季凌霄深深一礼。   在场的其他人也离开反应过来朝她施礼。   季凌霄知道这些人中肯定有人非常不愿意给一个草包行礼,可是君是君,臣是臣,她的身份摆在这里,除了陛下竟没有人能越得过。   她的视线逡巡过众人,看着有些人脸上憋屈不满的神情,别提多神清气爽了。   唯有一人站在众人中宛若鹤立鸡群,死死地瞪着她,若是视线有实质,她早就被捅的千疮百孔了。   季凌霄对着他笑得格外好看,手指拂过自己的下唇。   唐说气得脸都白了,“哼哧哼哧”地恨不得宰了她。   “诸位不必多礼,在场的学子都是未来的栋梁。”   这话轻飘飘的,抽在他们的脸上却让人感觉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栋梁在这里打架?   “殿下……”郭淮蹭到季凌霄的身边,“都是学生太过鲁莽,不关他人的事。”   这番话说的漂亮极了,简直同时刷了季凌霄和在场所有学子的好感度。   可也有不领情的,比如说那个倔得像头驴似的唐说,他鼻子都要气歪了。   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明明长了个仙人脸,脾气却臭死,这样的人迟早是要吃大亏的。   季凌霄有心要帮他,可是,因为李嘉和李庆那两个小兔崽子的鬼主意,她的形象到唐说眼里反倒更为不堪了。   “既然没有什么事情,诸位也散了吧,都是要应考的学子,考试在即,生病反倒不妙了。”   众人便纷纷告辞。   季凌霄转头朝郭淮微微一笑,“你呀,可真是让我怎么说你好呢?”   语气中这股有别于他人的亲热劲儿,让郭淮受用极了。   郭淮低声道:“我只是气不过而已,他唐说还真把自己当作天下第一了?”   “嗯嗯,我知道你最能干了,你可是整个长安最有才华的人。”   虽然被人换着花样夸了无数遍,听好话也听过好几箩筐,可是他却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听过的好话都没有这一句重,这话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上,让他整颗心火烧火燎的。   正在这时,两人的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冷哼。   两人回头一看,唐说极为冷淡地站在两人身后,那上挑的嘴角弧度,怎么看怎么嘲讽。   郭淮虽然在太女面前像是个没有脾气的面人,任由揉搓,可是在别人面前,他可是那个才气与傲气齐名的大才子。   他“嘿”了一声,“诗文写成那样还有脸出来见人的整个天下就独你一份了。”   唐说抿唇道:“我若是永远考不上,也会一直有你相伴的,只可惜,我是考不上,你是根本考不了!”   郭淮虽然才气极高,可是他那张脸实在不适宜入朝为官。   两个人充满火气的对视,似乎再添一把柴火两人就会同时爆炸似的。   季凌霄突然插了进来,一边一个挽住了两人的胳膊。   两人同时一僵,之后的反应却各不相同。   唐说猛地甩开了手,跳开一步,厉声道:“你做什么!”   郭淮则整个人都像是掉进了蜜糖罐子里,神情甜滋滋的,回不过神来。   季凌霄看着唐说,直把他看得发毛。   “你又想做什么!”唐说咬着牙,“你若是还敢对我下手,我就算拼着名声姓名不要也要将你的丑事宣扬给天下人知道。”   “我若是跟你解释你定然是不会听的。”季凌霄压低了声音,“不过,我还是想向你道歉,这并非是我本意,只是有人做了多余的事情。”   她的眼神像是丝丝缕缕的蜜糖,只要缠上人就会将人死死地粘住,只能在她的甜蜜中溺毙。   唐说嗤之以鼻。   “还有一件事,”季凌霄严肃起来,“长安不比其他地方,你的言行更要注意,即便不能交友,也不要轻易树敌。”   “我唐说的骨头可不是软的。”   “我并非是要你变成软骨头,只是希望你能多多保存自己。”季凌霄的手掌盖在他的手背上,紧紧握住,语重心长道:“你的性子实在太容易得罪人了。”   唐说开口想要嘲讽回去,低头时,却望见那双真挚的双眸。   “我担心你。”   所有的话语都梗在了喉咙里。   季凌霄抽出被罗巢抱着的花枝,递给了唐说。   “只要拿着这个来找我,我就为你做一件事,只要是我能做的。”   这可是一份大礼,受到这份大礼的唐说却开心不起来。   他自厌地发现太女若是想要讨人喜欢,还真是令人难以拒绝。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终于更完了~   谢谢小天使的营养液,么么~   读者“蓝瑟苏摩”,灌溉营养液+12017-04-21 22:52:19   读者“凉娆”,灌溉营养液+12017-04-21 19:36:12 ☆、第十八章   这枝桃枝被李明珏拒绝,要送给皇上,最终又被递给了唐说,可谓是命途多舛,而季凌霄也生动形象地诠释了什么叫见色忘亲。   唐说本不想接,他的手指攥了一下又伸展开。   “你莫非是怕了我?”季凌霄神色暧昧,“……怕我对你做些什么?”   “我怕?”唐说冷笑,眼中却冒出两团烈火,“激将法对我可没有什么用处。”   郭淮看了季凌霄一眼,淡淡道:“这种东西何必给他呢?”   唐说的眼睛猝然一利,他盯着郭淮,一把夺过了季凌霄手中的桃枝,皮笑肉不笑道:“回去照照镜子,不给我难道给你?”   郭淮一手抱胸,一手摸了摸脸上鲜艳的印记,“以色侍人,唐兄还真说得出口。”   唐说的脸色又青又黑,越发难看了。   季凌霄见他将手指攥起,手腕抖动,一副要锤上郭淮的模样,立刻笑道:“今日春光正好,我请两位……”   “不必了。”唐说十分失礼地打断了她的话,转身就走。   季凌霄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回过头来却发现郭淮正表情莫名地望着自己。   她歪头笑道:“怎么了?为什么一副烦恼的模样?”   郭淮仔细盯着她的双眼,那双动人的眼眸里倒映着他丑陋的脸。   她现在对他并非如第一次相见时的厌恶嘲讽,反倒给予他一般无二的温柔以及微小的暧昧感,这种感觉越发让他欲罢不能,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转变态度,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再变回去,他就像悬在井中央的水桶,只能听任辘轳在手的太女的发落。   “你知道的,唐说处处不如我。”   季凌霄若春水一般的目光流淌在他的身上,郭淮只觉得全身每个毛孔都张开,拼命呼吸着她带来的气息。   她握住了他的手,目光清澈而坦荡,“我喜欢美人。”   他的心一下子沉进了深渊。   “可是,唯独你是不一样的。”   郭淮的心却猛地跳到了嗓子眼儿。   她垂眸叹息,语气微弱,“你要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郭淮虽然天生无盐,却因为天赋和努力获得天下的认可,他自有骄傲的资本,即便无法出入朝堂,可朝堂上多的是大员为了求他的诗画文甘心为他驱使,也只有在太女李神爱的面前,他才会如此卑微、痛苦。   “我还什么都没有说……”他声音轻的仿佛一阵微风便能吹散,“我什么都听你的。”   郭淮嘴里苦的很,正是因为看出来她对唐说有意,他才会放过唐说,并出言激唐说接下那枝桃花。   “我想求你一件事,不知道可不可以?”季凌霄翘着嘴角,让他的心都软成了一片。   他点头。   季凌霄拉了拉他的手,脸颊微红,一脸信任地凝望着他,“我想要你做我的门客。”   太女的名声太差,即便他努力为她扭转,也不是一夕一朝就能够办好的。   如果是珍惜羽毛的人,绝不会轻易应下她的请求,然而,他只是看着她那双妩媚勾人的眼睛,沉声应道:“好。”   什么名声、什么前途,他都不要了!   她的脸上瞬间绽开更美的笑容。   即便是为了此刻她的笑容,郭淮也绝对不会后悔此时的决定。   “真好啊,”季凌霄抿唇,想要忍住,却又忍不住露出更加欣喜的笑容,“有你在我身边真好。”   他的心在她的唇边化掉了。   “殿下。”罗巢低着头提醒她。   季凌霄眨眨眼,“那我先回宫了。”   郭淮下意识地捏住了她的手掌。   季凌霄另一只手在他的手背上拂过,“郭先生请放心。”   她抽回了手,对他笑了笑,趁着他沉迷美色的时候离开,等到郭淮回过神来眼前已无佳人踪迹。   他怅惋地叹了口气,搓了搓自己的手指,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肌肤的触感和温度。   季凌霄回到东宫,换了衣服就去找幺儿,临出门前,她顿了一下,回头对一言不发的罗巢道:“你不想说些什么吗?”   罗巢盯着自己的脚前尖儿,低声道:“奴婢知道殿下定然以为我要为幺儿求情,可是奴婢并不会这么做。”   “奴婢是殿下的人,幺儿也是殿下的人,他背叛了殿下,他该死。”   罗巢抬起头,目光宛若一潭死水,“奴婢是殿下的狗,即便殿下让奴婢去撕咬奴婢自己的兄弟奴婢,奴婢也只会听主人的话。”   季凌霄浅浅一笑,“你总是会说令我喜欢的话呢。”   罗巢低下头。   季凌霄刚迈过门槛,罗巢便在身后道:“殿下,不如将幺儿绑来,您这样实在不安全。”   “我又不是要捅破这层窗户纸,只是要与他聊聊罢了。”   季凌霄现在就是这东宫的主人,整个东宫她是横着走,不用避讳很多。   问明了幺儿的住处后,她就穿过游廊,直奔而去。   幺儿虽然是个小太监,之前,却备受真正的太女李神爱的宠爱,住的地方也是东宫中为太子妃嫔准备的地方。李神爱如此这般锦衣玉食供养着他,他居然一直吃里扒外,也不知道在外面有多少个主子。   季凌霄露出温柔至极的笑容,直接推门而入,却没有找到人。   她朝内室走去,闻到了沐浴用的香料气味,隐隐有水声从屏风后传来。   她放轻了脚步,慢慢走了过去,水汽越来越重。   她拐过春睡海棠图的屏风,正映入眼帘的是一对漂亮的蝴蝶翅膀。   他白皙清瘦的背脊上,蝴蝶骨格外明显,那精致的弧度被水打湿,还粘着一片花瓣,真正的穿花蝴蝶,振翅欲飞。   实在想不到他的身上居然有这么美的地方。   季凌霄的嗓子一下子火烧火燎地发干。   她脚步轻悄,悄无声息地趴在他的浴桶边缘,紧紧盯着他的后背。   幺儿叹了口气,身体朝后仰去,季凌霄趁机吻上了他的蝴蝶骨,将那片黏在他锁骨上的花瓣卷进嘴中。   幺儿猛地一抖,立刻回头伸手,那只手堪堪要捏住季凌霄喉咙的时候恰好停住,他指尖儿的水珠掉到她的脖颈上。   “啊!”幺儿猛地靠在远离她的浴桶边缘,用双手捂着脸,矫揉造作道:“别、别看我。”   季凌霄看着浴桶中的水,暗中可惜花瓣将水面全都铺满了。   “怎么了?幺儿难道是不想看到我?”   幺儿别过头,却伸手揪住了她的衣袖。   季凌霄低下头看着他微颤的手掌,笑道:“把手拿下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幺儿抖了一下,不情不愿地扭过身子,仍旧单手捂住脸。   “快点,本宫要走了。”   幺儿磨磨蹭蹭地放下手,慢慢抬起了头。   季凌霄咬了一下唇,忍不住伸出手抹了一把他水润的脸蛋,忍不住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他卸了妆后竟然隐藏着这样一张清俊的脸。   “殿下说什么。幺儿可听不懂。”他露出谄媚的笑容,破坏了那张脸的美感。   他是故意这样做的吧?   “不要笑。”   幺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收敛起笑容。   “明明有这样美的一张脸,幺儿你又何苦涂着厚厚的粉呢?”   她捧起他的脸,在他含露的眼角印下一吻。   他的睫毛飞快地眨动起来。   幺儿的口吻里带了明显的哭腔,“因为我想让殿下多看看我,我想要讨殿下的喜欢。”   季凌霄笑了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信了他这一番话,她伸出手在刮了一下他的鼻尖,笑嘻嘻地调戏道:“你现在就已经够讨人喜欢了,难道还要要了我的命不成?”   幺儿低垂着头,羞红了脸,竟像是一朵垂丝海棠。   然而,他这番姿态却与他那张脸格格不入。   真是一个演技高手啊。   季凌霄感慨着,手掌却不老实地顺着他的脸颊、脖颈滑下……   “殿、殿下……”   “幺儿,我可是好久没有跟你亲热了,不如就现在?”   季凌霄作出急色的模样,幺儿却红了眼眶,泫然欲泣道:“殿下不是答应过幺儿的吗?幺儿虽是个阉人,可也受不住殿下的一再戏弄。”   她低声道:“这倒是本宫的不是了?”   幺儿捂住脸,怯怯道:“请殿下稍等,幺儿整装后便……”   她的手掌探到他的脑后,撩了撩他的头发。   幺儿的喉结急促地动了一下。   季凌霄低着头望着水面,似乎要透过层层叠叠的花瓣看到他的私密处一样。   “不用上妆了,本宫喜欢的就是你本来的样子。”   她朝他伸出手,“来,我拉你上来。”   幺儿捧着她的手掌,却像是一只撒娇的奶猫一般,用自己的脸颊轻轻蹭了蹭她的掌心,仰着头,望着她的模样楚楚可怜。   “殿下让我自己穿衣吧?我……我实在……以前都是这样做的。”   季凌霄伸手撩了一下头发,“今晚,我等着你了,可别让我等太久。”   幺儿羞涩地笑了一下。   入夜,红绡帐半敞,不知等着他的究竟是春风一度,还是请君入瓮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给大家发红包哟~   谢谢小天使的营养液,把你举高高~   读者“阿银”,灌溉营养液+32017-04-22 14:20:29 ☆、第十九章   季凌霄手里摆弄着一柄玉如意,头一点一点的,都快要睡着了。   门“吱呦”一声被推开,她顿时打起了精神。   烛火摇曳,投在屏风上的影子清瘦修长。   烛火“哔啵”一声炸开,幺儿已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及地的桃红长袍在地上拖过,发出细碎的声响,幺儿垂着眉眼,两根手指缠在一起,怯生生地走到她的面前。   季凌霄目光闪了闪,低声道:“跪下。”   幺儿抖了一下,像是不知道又怎么惹怒了太女殿下,脸色白的近乎透明,“噗通”一声跪在了她的床边。   季凌霄拎着玉如意,抵住他的下巴,轻轻一勾,迫使他抬起脸来。   幺儿垂着眼,睫毛不安地抖动着,没有抹过粉的肌肤透出自然的红晕,烛光落在上面,像是为上好的瓷器涂了一层釉,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好好把玩一番。   “你很乖啊。”她的声音在暧昧的烛火下竟然也像是蜜糖一般多了几分粘稠。   “殿下要求幺儿做什么,幺儿必然会做到的。”   她轻哼一声,如意顺着他的脸颊滑过,一捞,勾起了他的一缕头发。   季凌霄低下头,细细闻了闻,他的发丝上钻进了丝丝缕缕轻薄的香气,似乎还夹杂着沐浴时热气腾腾的水汽。   幺儿扭过脸,低声道:“殿下喜欢吗?”   她轻笑一声,“我喜欢什么?”   “……是喜欢这香气,还是喜欢你这个人呢?”她的玉如意贴在他的肌肤上,冰的他打了个哆嗦。   而那柄玉如意渐渐往下滑去……   “殿、殿下……”   季凌霄顿住了手,眼眸沉了沉,“怎么了?幺儿是不想伺候本宫吗?”   幺儿俯下身,宽松的衣领后扯,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宛若白藕。   “幺儿一直惦念着殿下,只是以前殿下答应过不提起幺儿的伤心事,如今殿下是要反悔了吗?”   季凌霄不说话。   幺儿等了一会儿,后脖颈不知为何竟蒙上了一层细汗,被光线一照,白的腻人,亮的晃眼。   “你紧张什么?后背都湿透了。”   幺儿俯下身,额头抵在地上轻声啜泣起来,“殿下……幺儿是身体有残之人,能够伺候殿下是幺儿的福气,可幺儿实在不想污了您的眼。”   他越是不肯,季凌霄就越是怀疑。   “若您一定要,那奴婢就给您看,只是求您看过后赐幺儿一条白绫。”   他声音怯懦又柔软,像是爱慕李神爱至极,不敢将自己最不堪的一面展示给她看一样。   可是,既然季凌霄早就怀疑上了他,自然不信他这些说辞,可也不能逼得他太紧,她可是还想要钓一钓他背后的那几条大鱼呢。   季凌霄露出被他这招以退为进挟制住了的神情,无限爱怜地摸一把他的脸,温柔道:“你起来吧,地上凉。”   幺儿应了一声,站了起来。   她拍了拍床边,朝他笑着挑了一下眉,“上来。”   幺儿坦荡地坐在了床边,腰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搂住,他带着寒气的身子接触到又香又软的身子,竟给了他一种错觉,仿佛他才是主人,而她不过是等他归来的暖床婢子。   幺儿一晃神,耳垂却猛地一痛。   “居然敢在本宫的床上走神?”她盯着被她咬出血的地方看了看,那里就像是嵌上一颗相思豆,瑰丽极了。   幺儿笑了笑,“是幺儿的错,那就让幺儿好好给殿下赔不是吧。”   他一转身将季凌霄推到在床上。   季凌霄脸色未变,目光却不住地在他的身上打转儿。   她直到此时才发现,幺儿往常举止女气,身高却并不比她低,身材虽然瘦削,摸上去的肉却是紧绷着的。   季凌霄忍不住想要摇醒之前的太女李神爱,告诉她,她这位床上人可比看上去的要孔武有力的多,甚至是不是真太监也不一定。   她的视线又不动神色地在幺儿的双腿间扫过。   “殿下今日又想要玩些什么呢?”   一双黑色的眼眸浓如漆墨,看着她的时候竟然让她产生了一丝压迫感。   “幺儿一定会让殿下满意的。”   他柔软的嗓音竟也多了丝雄性气息满满的沙哑。   季凌霄笑道:“用这种角度看幺儿你,也别有一番风情。”   幺儿低声一笑,这笑声竟然听得人耳朵发麻,“多谢殿下夸奖。”   他低下头,耳朵动了动,张口咬住了她的衣带,一面盯着她,一面慢慢抽开。   动作缓慢,却偏生研磨的人骨子发麻。   季凌霄一把揪住了他的衣服,抱怨道:“这颜色可真难看,下次你再穿成这副样子我非得打断你的腿。”   幺儿抬眸一笑,宛若惊鸿照影来,“殿下的话我记住了。”   季凌霄被这近在眼前的美色晃得眼前一花,她突然搂住幺儿的脖子,想要将幺儿拉下来,可幺儿双手支着床,迟迟不肯顺从她。   她眉头一扭,抬头凑近,吻上了他的唇。   幺儿的眼睛一下子睁大,那双透不进光的黑眸里满满的尽是她的身影。   她含着笑意,唇与唇轻轻摩擦,唇纹轻触间带起一阵蹿入下腹的酥麻。   她长腿曲起想要往他两腿中间插~去,幺儿却将两腿并得紧紧的,挤都挤不开,她的腿便只能轻轻滑过他的小腿,都能够感觉到他的轻颤和因为刺激而凸起的小疙瘩。   “殿……”   尾音被她的红唇尽数吞入肚中。   幺儿别扭地配过头,沉声道:“殿下说好不……”   “我反悔了。”季凌霄甜蜜地枕在他的肩头,望着他的脖颈轻声道:“我现在只想要一口一口吃掉你,连骨带皮,由里至外。”   她抬起手,手指点住他的锁骨,笑嘻嘻道:“我要吃这里。”   指尖儿带着丝丝电流滑下……   “还要吃这里。”   最后,点在他的心口。   “这里也是我的。”   她的手指似乎带着利刃,幺儿只觉得心脏一阵阵蜷缩,似乎被她捅了个大窟窿,又热,又涨,又疼……   之前冲的凉水算是白冲了,更可怕的是,再这样下去他最大的秘密就有可能暴露了。   幺儿抬起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殿下,”幺儿羞涩地笑了一下,“还是让我来伺候您吧。”   季凌霄轻笑一声,呼吸打在他的脖颈上,他却觉得自己像是被套上了无形的枷锁,还越拉越紧,紧的让他快要窒息了。   “幺儿。”   “奴婢在。”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将手指插~入她的指缝中与他一一交握。   “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   “既然殿下叫奴婢幺儿,那奴婢就是幺儿,奴婢忘记自己叫什么了。”   绯红帐子内,他的侧颜秾丽如画,一呼一吸间,隐忍着什么又故作轻描淡写的模样实在让季凌霄手痒。   她最喜欢征服有难度的男人了。   她狠狠地抓了一把他的大腿内侧,幺儿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却又像是打了一棒子后再给糖一样,将手覆在她刚刚抓过的地方,温柔地揉了揉。   他的身体更加难受了,只觉得她的手像是一块烙铁,烫的他肌肤都要化了,他都能闻到自己被烤熟的味道了。   “跟我说说,你往常都是怎么伺候我的?”   季凌霄笑睨着他,像是在故意戏弄他。   幺儿垂下头,借着昏暗的光线遮住了自己的神情,轻声道:“怪羞人的,殿下还真是……”   “真是什么?”   “殿下太坏了。”   季凌霄朝他抬起了一个被角,笑眯眯道:“我可只对你坏呢。”   幺儿连忙将自己挤进被子里闷不吭声了。   两人盖着一条被子,彼此身体的温度传递着,从毛孔渗入,在身体里发酵。   过了好一会儿,幺儿才淡淡道:“殿下今日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大一样。”   “难道我往日还能做得更好?”   她笑着侧过身子,朝他的方向移动了一下。   如果不是一直伺候着她,幺儿恐怕真的会以为太女李神爱被人给掉包了,因为没有人会比他更加贴近李神爱了,李神爱虽然是世人眼中的纨绔,却已然为了一人洗心革面了。   他之所以备受宠爱,只是因为有效似那人的地方。不知道那人究竟是何等模样?   他越是主动,越是妖娆,她看得他的眼神便会越亮,可是,对于他更亲密的行为李神爱却是拒绝的。   太女从来就不是吃素的,做出这般所作所为,只能说她对那人真是爱慕颇深了。   然而,现在却不一样了。   幺儿凝视着李神爱比以往更加耀眼炫目的面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现在的李神爱更美了,明明都是一张脸啊。   被看的人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捏住了他的下巴。   “你在透过我看什么?”   “明明是殿下在透过幺儿看什么。”幺儿似是不满地抱怨了一句后,紧紧盯着她的双眸。   她的眼中毫无波动,他的心却莫名的发慌。   “刚刚那个是你的初吻?”   她突然提起一件不相干的事情。   幺儿闷不吭声。   帐子里光线旖旎,像是散进欠条万条的红线紧紧地缠住两人。   她捧住了他的脸,轻声唤他:“幺儿。”   这声音太过温柔,也太过动情,让他忍不住怔住了。   “对不起,”声音在唇边响起,“我应该更温柔一些的。”   幺儿又羞又燥,他一个大男人干嘛要让她温柔啊。   “看着我。”   他莫名其妙地就听从了她的指令,望进了她的眼中,她的双眸里藏着绚烂绮丽的云霞,温柔至极,缠绵入骨,那些流岚从眼中泄出,缠住了他的手脚,捂住了他的耳鼻嘴。   他听不到,闻不到,说不出,只能看着她了,只有她了。   季凌霄的手掌插~进他的发丝中摩挲着他的头皮,柔声诱哄道:“你难道不想对我做些什么吗?”   她发鬓的香气钻进了他的骨缝里,他盯着她的唇,耳膜鼓胀的厉害,脑袋里不知道有什么在争论吵得他脑袋疼。   夜风从窗缝钻入,吹灭了烛火,帘帐内彻底陷入了黑暗。   黑暗给了他勇气,他猛地凑上前深深地吻住了她。   季凌霄反手按住他的后脑,两人拥作一团,他极力想要拉开的距离的意图终究是失败了。   春风入了罗帷……   作者有话要说:  假车而已~我才不知道你们在期待着什么呢~(*^__^*)   谢谢小天使的营养液,抱着转圈圈~ ☆、第二十章   翌日清晨,幺儿一下子坐了起来,呼出了一口气,然而他这口气刚呼出一半,却觉察到有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胳膊上。   他偏移着视线,果然看到了正睡得一脸香甜的太女殿下。   他真是连肠子都悔青了,昨晚又没有喝酒,他怎么就晕晕叨叨着了她的道呢?   他想着想着视线又控制不住地落在了她的眉宇间。   “你该不会有毒吧?”   她呼吸沉沉。   虽然他做了措施,可是不知道她有没有觉察到自己的秘密。   幺儿掀开被子,望着自己两腿中间,神情自厌。   “就这么毫无心机地睡着,难道就不怕我做些什么嘛。”他不满地嘀咕着,有些认命地低头耷脑起床。   他从地上捡起那件已经被撕破的桃红长袍,正要穿上,一抬头却望见了镜子中的自己。   他咂了一下牙花,觉得自己的脑袋又疼了起来。   他袒露着上半身,原本白皙的肌肤上像是被人用朱砂青黛作画,上面红一片青一片。   他对着镜子仔细瞧了瞧,发现上面有掐痕,有吻痕,还有牙齿印咬下的痕迹。   “真是要命啊。”他对着自己身体上的痕迹翘了翘嘴角,“太女殿下真是只野豹子。”   这还是没做什么的样子,若是真做了什么,他第二天还能见人了吗?   “殿下。”熟悉的声音突然自门外传来。   幺儿侧头望了门口一眼,表情有些复杂难明。   察觉到屋里没有声音,门口的人顿了顿,过了一会儿,又放柔了声音唤道:“殿下?”   声音更加轻柔了,不知道究竟是想要将太女殿下叫醒,还是不想将太女殿下叫醒。   幺儿扭头看了一眼太女舒服的睡颜,心里愤懑极了,他走到屏风边,对着门口低声道:“你别吵,殿下还睡着呢。”   门外的人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幺儿?”   幺儿眯起眼睛,“我在殿下房中你很惊讶吗?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我以为殿下厌弃了你。”   “莫非你以为殿下厌弃了我就有你上位的机会了吗?”   “我从未这样想过。”   幺儿轻笑一声,“你是怎么想的,谁有罗巢你自己清楚呢?”   门外的人似乎被他说中了心事,久久都未言语。   幺儿双手抱胸,低声道:“说吧,有什么事情,等殿下醒了,我自会告诉殿下。”   不辨喜怒的声音从门缝中挤了进来——   “宫里来人了。”   “那我可要将殿下唤醒了,用什么方式呢?”幺儿发出妖艳贱货般的笑声,“要不,直接将殿下吻起来”   “幺儿!”   幺儿即便没有打开门也能够想象到罗巢那张脸上会露出焦躁难捱的神情,他扁了扁嘴,嘴上道:“如果罗巢你真这么想的话,不如我将你引荐给殿下?你放心,殿下可是很温柔的。”   罗巢没有开口。   幺儿更加不依不饶,“你怎么不开口了?莫非是怕我难过,我才不会呢,若是有了你,还分了我的压力呢。”   “哎哟,”他扯着嗓子道:“殿下每晚都龙精虎猛的,害的我疲惫不堪。”   “幺儿……”   他的嘴角抿平,“你终于开口了。”   “……你还是先将殿下叫醒吧。”   幺儿抿紧双唇。   “还有一件事……”   他的身子往前探了探,只听门外无可奈何道:“你原来不是这么多话的啊?”   幺儿整个身子都莫名僵住了,背脊一阵阵发冷。   正在这时,熟悉的令人毫无防备的暖香包裹住了他,他猛地一颤,迅速回头,唇峰擦过一处细腻柔软的存在。   能钻进人心的声音在他耳边慢悠悠地响起,“原来早上的时候你会如此主动啊。”   幺儿捏紧了手指,指节泛白。   季凌霄的头枕着他的肩膀,半眯着眼睛瞧他,笑道:“你怎么不等我一起起床,把我一个人抛下,不行,我可一定要惩罚你。”   说着,她便笑嘻嘻地朝他袍子里摸去,却没有觉察到自己也只是单穿着一件黑色长袍,一活动起来,丝质长袍便顺着她的肩头滑下,宛若黑湖中落下的新雪,白的晃人眼。   幺儿的喉结动了一下。   季凌霄不动声色地扫了他那里一眼。   “殿下您醒了?杜公公可在前厅等久了。”   “什么事情?”   “陛下急召您入宫。”   季凌霄眼睛一转,拥住幺儿的肩头低声道:“你说,陛下到底为了什么召见我啊?”   幺儿蹙眉,“奴婢不知。”   “你猜猜呢?”她的唇贴着他的下巴,热气转瞬便熏红了他的肌肤,“你说的我都信。”   他张开嘴,下一刻又抿住了唇。   季凌霄轻笑一声,“好了,不逗你,你一个小小太监又能知道什么呢?”   她转瞬间便翻脸无情,随意地一挥手,“跪安吧。”   他望着她的后背,眼中迅速燎烧起一团怒火。   “是。”   他垂下眉眼,掩住神情,真的朝着她跪了下去,而后起身离开。   “吱哟”一声门响,罗巢与幺儿正撞了个正面,两人又都同时退了一步。   罗巢刚张开嘴,幺儿却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门。   “殿下,您……”   季凌霄笑眯眯地倒在榻上,两条白腻修长的长腿在黑绸长袍下若隐若线。   “我没事,至于幺儿,他大概是被本宫狠狠地伤害了自尊心吧。”   她颇为得意地翘了翘嘴角。   “请殿下允许奴婢为您更衣。”   “嗯。”   罗巢垂着头,将掌心的汗在裤腿上擦了擦,轻手轻脚地为季凌霄取来衣物,手指拈着罗衫,慢条斯理地为她穿上,可是他根本就不敢看她一眼,整个人硬邦邦的,紧张的不行。   等到都穿完了,他才舒了一口气,后背却全都被汗水浸湿了。   季凌霄翘着脚,“还有呢……”   罗巢跪在她的脚边,一腿曲起,将她的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为她穿好鞋袜。   为她穿好鞋袜,他不知道是腿软,还是因为过于紧张,竟站不起来了。   季凌霄笑着拍了拍他的头,没心没肺地朝着前厅走去。   芳草琼花,落英缤纷。   季凌霄自落花深处走来,行进间有着说不明的气势,有着媚软,也有着霸气。   “殿下可让奴婢好等,”杜公公弓着身子,“陛下正等着您呢。”   出了东宫,季凌霄便上了陛下赐来的轿子,杜公公跟着轿子边,低声道:“陛下正在大同宫。”   “可说了是为了何事?”   杜公公的嘴闭的却比河蚌还要紧。   季凌霄讨了个没趣,也不再问他,而是盯着自己的指甲发呆。   这李神爱的指甲没有自己的指甲好看……不知道我的身体会被杜景兰怎么用呢?难道杜景兰以前也是演戏?   季凌霄是在浣衣局里遇见杜景兰的,或许是因为她本身是宫奴出身,又不像有些发迹的人对自己的出身讳莫如深,她反而总是会回到浣衣局,处置曾经害过自己的,酬谢过帮助自己的……杜景兰就在那时出现了,她有一双不被任何风尘掩埋的眸子,那双眸子里的傲慢在她的眼中却莫名显得有几分可爱。   果然美色误人啊……   当她跨进大同宫的时候,猛然看到一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画面,“季凌霄”正拎着一幅画遥望着李明珏,眼中欲语还羞,笑道:“郡王不同我一起掌画吗?”   嘿!   季凌霄和李明珏一同望向了“季凌霄”。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季凌霄”眨了眨眼睛,笑道:“郡王?”   这种自己经历过的场面在进行一遍,这种冲击怕也只有季凌霄和李明珏能体会得到了。   季凌霄摸了摸下巴,原来自己当时是这样笑得的吗?别说,这杜景兰学自己还学的挺像的。   ——这个“季凌霄”有问题吧?   不知道为什么,李明珏偏生就觉得这位“季凌霄”碍眼极了,但是并非是上辈子他被她压住不得翻身的碍眼,而是一种她不是她了的愤慨。   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杜景兰以为李明珏只是害羞,便拎着画卷往前走了几步。   李明珏却猛地后退落到了杜公公的身后。   “还是让杜公公来吧。”李明珏面无表情道。   躲了“季凌霄”的他,肩膀上突然落下了一只手。   “郡王——”她拉长了音调懒洋洋地叫他。   李明珏心底产生一种诡异的熟悉感,还没等他回头,一张脸却贴了过来。   他的脸都快板成桌面了,厉声道:“殿下!”   季凌霄笑盈盈地望着他,连目光都在滴蜜水。   “哈哈——”宫内突然回荡起李琼的大笑声。   ——你以前的老婆,现在的老婆都在准备给你带绿帽,奸夫还都是同一个人,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与睡眠搏斗着,终于完成了~   谢谢小天使的霸王票,啾一口~   熊宝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4-23 23:19:54   谢谢天使的营养液,比心~   读者“蓝瑟苏摩”,灌溉营养液+12017-04-23 22:54:27 ☆、第二十一章   “好了。”李琼笑吟吟道,递了一个眼色给杜公公。   杜公公不愧是跟了李琼多年的老奴,他接到眼色后退出门去,又叫了一个小太监进来,从“季凌霄”手中接过那副画,和小太监一起展开来。   季凌霄仔细一看,这小太监可不正是她的高公公吗?却也不知这高公公怎么又混到皇帝身边来了。   杜景兰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李明珏刚松了口气,缺觉察到一束奇异的视线,他一扭头正见李神爱笑眯眯地凝视着他。   他的心里顿时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   然而,李神爱却一扭头,朝着李琼撒娇道:“阿耶,这么早叫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这么早?”李琼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你是昨晚又去做什么了吧?是偷鸡摸狗了?还是又……”   “阿耶!”   李琼叹息一声,“你越来越不像个样子了,这让朕怎么能放心将江山社稷交到你的手上?”   他说出这番话无疑是泄露了自己的心意。   杜景兰和李明珏的视线一齐落在了她的身上,那眼神灼热的恨不得吃掉她似的。   季凌霄嬉皮笑脸道:“阿耶可别逗我了,我现在可是连猫狗都不待见呢。”   “胡说,你不为天下之主,还有谁能当得?”李琼板起了脸轻声斥责她。   季凌霄挠了挠脸颊,妩媚的眼睛左一瞥右一瞥。   杜景兰的呼吸加重了几分,季凌霄却伸出手指朝李明珏点了点,笑眯眯道:“我觉得信安郡王就当得。”   李明珏脸色都没有多变一下,他目不斜视,似乎只将太女的话当做小孩子的玩笑。   李琼原本有些戒备的神色松缓下来,他猛地一拍桌子,大骂:“混账!”   你居然敢凶我?   季凌霄在心里“嘿”了一声。   我想你大概是忘记被打屁股的滋味了!   李琼动了一下屁股,突然觉得这金椅坐的也不甚舒服,硌得慌。   而且她的眼睛令他感觉毛毛的,又有几分诡异的熟悉。   李琼咳嗦了一声,声音软了下来,“阿奴,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你看你将信安郡王吓得。”   季凌霄在心里撇了撇嘴。   我都已经提醒你李明珏的野心了,是你自己不信的。   李明珏从始至终都是垂着眸,不说话,就凭着那样一张脸,也绝不会有人认为他是那种汲汲营营妄图窃国的小人奸臣。   季凌霄在心底叹了口气,上辈子她也一开始被他这张脸骗住,以致于和崔歆离了心。   她装作一副被宠坏的模样,噘着嘴哼了一声,“还不是他们总是胡说八道的,活像我是什么吃人的女妖怪,还专门是吃男人的那种。”   李琼一脸头疼地捏着自己的鼻梁,训斥道:“又瞎说了。”   杜景兰却用着季凌霄的身体浅浅一笑,娇声道:“太女殿下说的可真有趣。”   季凌霄直接白了她一眼。   杜景兰侧了侧身子,好像生怕自己挡到什么似的。   季凌霄心想:恐怕她故意展示出来的那个位置就是那些所谓的观者了?   她扭头朝那个方向看了几眼,然而杜景兰的眼睛里却突然爆发出了极大的热情,就好像她自己变成了什么金疙瘩。   咦?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吗?   杜景兰简直恨不得抱着李神爱亲上几口,她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这李神爱会是只下金蛋的母鸡呢?   只见杜景兰面前虚空中劈天盖地的弹幕都快将这座宫殿塞满了,弹幕刷的意思只有一个——   啊!!!我终于感受到太女李神爱的苏点了!我终于体会到李神爱的美啦!   一个土豪一个兴奋就给她砸了100个深水鱼雷,还有其他观众陆陆续续给她砸的霸王票,这些收入都够她一个月赚的了,她费尽心力,累死累活的,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嘛!   杜景兰可终于见到印钞机了,上一个这么收入爆发的时候,还是初见女帝季凌霄的时候呢。   趁着没人注意,她又迅速多看了几条弹幕——   我们神爱党终于重见天日了!   李神爱历史上也是个美人儿好不好,都怨那帮写历史书的老头子,见不得我们神爱风流倜傥,故意抹黑。   翻白眼的太女殿下被我承包啦~   前面的休想!   神爱头顶有神爱!   神爱头顶有神爱!   神爱头顶有深爱!   神爱头顶有肾癌!   ↑黑子乱入了啊,大家注意!   ……   偷偷刷一条,霄爱党头顶有青天!   霄琼党在此,双帝出没,众人退散!   霄明才是官方cp啊!   霄all党表示很愉快。   All霄党在此,你们敢拍着胸脯说不想看着女帝在自己身底下娇喘吗?   ……   杜景兰眼神游移,虽然早就在读过关于季凌霄的事迹,但是任何人都没有她亲身面对女帝时感受得深,女帝季凌霄的魅力真的是不分男女,就好像人人的性取向不是男,就是女,或者可男可女,可你见了季凌霄后才发现,原来还有一种性取向叫季凌霄……   等等!你们看,李神爱是不是在看我们啊!   啊!女神!能看到我吗?我是你的迷妹啊!!   Up主!Up主!   杜景兰回过神来就见到了如此混乱的弹幕,她顺着弹幕朝李神爱望去,李神爱对她微微一笑,而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唇。   杜景兰背脊一僵,瞬间夹紧了自己的幻尾。   ——真没想到我们小众的爱霄党也迎来春天了。   见鬼的李神爱是攻!她明明顶的是霸气侧漏的女帝的壳子,怎么就变成承受的一方啦?   杜景兰不满极了,不过这些都是自己的衣食父母,她只能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来。   “噗嗤——”   李神爱竟捂着嘴笑了起来。   “阿奴你又再做什么!”   “这回可不怨阿奴,”她还是忍不住笑,“淑妃娘娘正逗我笑呢!”   李琼审视的目光落在了杜景兰的身上,杜景兰对他露出温柔体贴的笑容。   他不知道是不是真信了自己女儿的话,只是摇了摇头道:“今儿个召你们两个来是有件事情。”   他又咳嗽了两声,伸手捂住额头,低声道:“朕最近总是头疼,估计是主持不了殿试了,看看你们两个谁……”   李明珏低头垂手恭恭敬敬道:“臣以为这件事应该交给太女殿下来办,毕竟这是一件网络天子门生的好事。”   这招以退为进做的实在漂亮。   李琼柔声道:“阿奴是个什么模样你又不是没看见,朕十分担忧啊……你家祖上是跟着太~祖打过天下,立过赫赫战功的,特赐李姓,朕一直把你当自己的儿子看待,虫娘你不必这么见外。”   李明珏这个小名忒羞人了,亏得李琼竟毫不改色的念了出来。   李明珏更加垂低了头,长身玉立,容颜貌美,却格外谦逊,怎能不让李琼青睐有加呢?   “朕原先属意阿奴,但是淑妃更外推崇你,朕想了想果然无论是才学相貌,还是人品名声,都是虫娘你为上啊。”李琼笑呵呵地说出很了不得的事情,简直就像是在说我的小妾很喜欢你哟。   李明珏垂眸,不卑不亢道:“淑妃娘娘抬爱了,只有太女殿下主持殿试才是名正言顺。”   无论这三个人如何围绕着他发招,他都一一接下,既老实本分又有名士风度,即便知道底细的季凌霄此时也挑不出他的一点错处出来。   李琼的视线绕着李明珏转了几圈,忍不住道:“虫娘你如此人才,怪不得朕的爱妃和朕的爱女都倾心于你啊!”   杜景兰的脸一下子全白了,她颤声道:“陛下!”   得,李琼这是又犯病了。   季凌霄早在上辈子就怀疑了李琼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他明明知道自己爱美色,送进她宫里的小太监还怎么好看怎么来,朝堂上的官吏也是越来越容貌不凡。   甚至还有一次,他将一个中年官吏迁至地方,那官吏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说自己舍不得陛下,舍不得长安,李琼则慢悠悠地弹了弹衣服,低声道:“可是,你长得太难看了,朕担心阿奴不喜。”   那官吏以为他说的是太女李神爱,还曾在酒醉后跟友人抱怨太女太过骄纵。   然而,季凌霄却清楚,他嘴中的阿奴指的是她。   难道李琼不仅仅喜欢身体被鞭打,还喜欢被人背叛?   季凌霄往他头顶上看了一眼,只觉得他头上的那根翡翠簪子更绿了。   等她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成了最受瞩目的一个。   季凌霄摸摸头,笑嘻嘻道:“是啊,我就是喜欢美人。”   这样坦诚不要脸的回答却赢得了李琼的阵阵笑声。   杜景兰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阿奴,你自己是怎么想的?”李琼笑问。   “当然是想要上进了,谁愿意在泥里待一辈子,我即便是块烂泥也要扶上墙。”季凌霄学着李神爱惯来的神情,挺着胸脯,话说的是信誓旦旦。   “你若当初早早醒悟,也不必将你的太子少师气得吐血,以致于你东宫之人一个个请辞,你也不会无人可用了。”   季凌霄恍然大悟,她就说东宫怎么会这么安静,原来都是被李神爱给气跑了。   “不过,朕见你跟信安郡王相处的不错,那就由郡王暂时当你的太女师傅吧。”   季凌霄惊愕地抬头,正与李琼四目相对,片刻之后,两人露出一模一样的笑容。   李明珏却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可是皇上定下来的事,他也推脱不掉了。   “臣遵旨。”   季凌霄脚步轻悄地走到他的身边,歪头一笑,有些烫人的风情便肆意地卷向了他。   她故意压低了声音道:“师傅……阿奴有礼了。”   那“师傅”二字被她念的是百转千回,柔情百转,就像是一张蛛网,要网住他这只美丽的蝴蝶。   ——你可终于又要落到我的手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4月28日入V,入V当日三更~我需要大家的爱~比心   我每天晚上七点左右到家,八点多开始码字,早上是五点半起床准备去工作,以至于每天我码字到10点左右就会自己睡着了,昨晚也是,早起看到电脑在自己的身下,灯都忘了关了~QAQ   注:对东宫太子的老师称为太子师傅。《谷梁传·昭公十九年》:“羁贯成童,不就师傅,父之罪也。”   谢谢小天使的霸王票,抱住猛蹭~   半缘修道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4-25 21:52:41   谢谢小天使的营养液~男人的肾需要营养液来补   读者“凉娆”,灌溉营养液+12017-04-25 07:14:43 ☆、第二十二章   杜景兰的脸色有些难看, 季凌霄好生瞅了瞅她此时的表情, 毕竟能看到自己吃瘪愤懑的样子可是难见的西洋景儿。   “陛下……”杜景兰柔柔弱弱地开口。   “爱妃想要说些什么?”李琼摸着桌子,笑眯眯道。   杜景兰打了个冷战。   她从来不知道这么一个不着调的皇上还能有如此强的气场。   ——史书误我啊!书上不都是说他被女帝随意揉搓的嘛!   杜景兰原本也是不打算开口的, 可是李琼将李明珏跟李神爱这个如狼似虎的女人安排在一处,不就像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嘛!   当初季凌霄将李明珏把控在手心里, 让李明珏一直按捺着, 直到有了十足的把握才敢一举反攻,她现在占了女帝的皮相和女帝的机缘,没道理女帝能办成的事情她办不到!   更何况她可是现代人呢,总归是比这些脑子僵硬的古人要聪明些的。   杜景兰还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还没有等她开口,李琼却骤然转身笑道:“你们都来看看这画怎么样?”   几人凑到这副万马奔腾的画卷前看了一会儿。   李明珏并没有做这个出头鸟。   季凌霄不满道:“又是马,又是马, 阿耶就这么喜欢马!”   了解真相的杜景兰嘴角抽了一下。   “跟你说你也不明白, 朕看马就跟你看美人儿是一个样子的。”   一时不注意, 李琼的话便又往不着调的地方去了。   季凌霄撅了噘嘴,在一派天真的神情后掩藏着无奈, 却也不得不承认李琼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杜景兰有心要讨好李琼,便专门拣一些好听的来说, 可是李琼越听眉头皱的便越紧, 直到他终于怒斥道:“你少说几句吧!”   杜景兰简直都要哭了。   她也是被观众捧着的小公主好嘛!居然在这里受这样子的闲气!   “虫娘, 你怎么说?”李琼面对着李明珏又有了笑模样。   季凌霄侧头去看李明珏的脸, 他虽然连眼眸都没有多荡漾一下, 可是她仍旧从那张脸上读出了他的不满——他不喜欢别人唤他的小名。   李明珏低声道:“这是张大山人的名画《万马春行图》, 据说此图有春夏秋冬四幅,后经战火都辗转流失了,没想到如今又出现在陛下手中。”   “这可是真迹?”   李明珏弯下腰,仔细察看。   季凌霄的视线则一直在他的后脖颈上逡巡不去,他发丝尽数束在冠中,弯腰时,衣领后扯,露出脖颈的一截肌肤,最妙的是他后脖颈上还有一粒米粒大小的小痣,看上去宛若雪中红梅骨朵,分外诱人。   李明珏猛地一抬头,回眸。   季凌霄笑了笑。   他重新扭过了头,只是站的离她稍微远了一些。   “这确实是张大山人的真迹。”   “你又从何得知的?”   “因为臣的家中也有一副张大山人的画,恰好也是画马的。”   李琼一拍巴掌,惊喜道:“你该不会要告诉朕,你家里的那幅也是这春夏秋冬中的一幅吧?”   “的确是其中一幅,”李明珏波澜不兴道:“臣家中有的正是《万马秋行图》。”   李琼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臣也比较喜欢这幅画,所以挂在书房常常揣摩,久而久之便也能够分辨真假了。”   李琼根本就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他的整颗心都被李明珏所说的画作吸引住了。   “陛下若是喜欢,臣回去就命人将画送来。”   李琼连忙摇手,“君子不夺人所爱,这画在你手里方是它应有的去处。”   他转开眼神,好让自己看上去并不对他的画虎视眈眈似的,然而,站在一旁的太女却正映入他的眼帘。   太女正好站在另一个掌画的小太监身旁,他的脑海里突然不知从何处涌现出这样一副画面——   某个面貌不清的女子巧笑倩兮掌着画轴一端,看他又不像是在看他,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画轴另一端,他想要看清画轴另一端的人时,就再也看不清了。   他的脑袋又开始针扎似的疼痛起来。   李琼捂着额头,难受地呻~吟了一声。   “陛下!”无数声呼唤回荡在耳边。   李琼毫不在意地挥手道:“好了,你们都下去吧。”   陛下执意如此,想要关心他身体也无计可施,几人只得退下。   杜景兰不去理李琼,反倒是盯着李神爱和李明珏看。   他们两个居然就这么走了,害的她的计划彻底胎死腹中,这也难怪,跟男神待在一起,怕是这个好美色的太女殿下会乐的鼻涕泡都出来了吧。   杜景兰看着两人肩并肩的背影,越发觉得眼热了。   她重新选择了壳子穿越,结果蝴蝶翅膀一扇动就造成了这么大的改变?明明太女虽然好色却并不坦率,在李琼面前骄纵,在女帝面前颐指气使,惯来用的是下三滥的手段跟她看上的人春风一度,何曾先现在这般敢于坦率说自己“好美色”,举止却风流而不下流的。   “你是不是也觉得奇怪?”   杜景兰猛地回身,却见李琼正双手负在她的身后,朝她一步步逼近。   “陛下?妾不懂陛下的意思。”   李琼一伸手,手指嵌住了她的下巴。   杜景兰被迫抬起头,就像是被人按住了脖子待宰的大白鹅,她努力调整着姿势,作出柔弱堪怜的姿态。   李琼的眼神宛若刮骨钢刀,似要将她骨头上的肉一片片刮下来好好研究研究。   这……这李琼不是个窝囊废嘛!   李琼笑容温柔,低声道:“来,笑一个。”   杜景兰抿了一下唇,嘴角上扬。   他黑不见底的眼眸里透不出一丝神情,过了好久,他才悻悻然道:“真是差劲儿,你就不能让朕更喜欢一些吗?”   我、我也想让你喜欢的要死要活,做个玛丽苏女主啊!可是,你不知道抽了什么疯,我拿着女帝的攻略都不好用!   杜景兰气的要骂人,脸上却露出更加温柔的笑容,“陛下……”   李琼松开了手,“你的眼睛真是差劲极了。”   杜景兰的笑容几乎要挂不住了。   门口处被阳光投下的影子往内侧缩了缩,消失在门前。   季凌霄正等在不远处一座无人居住的院落里,仰着头看着一棵亭亭如盖的梨花树,梨花胜雪,沾满了她的衣裙。   高公公跑过来,殷勤地为她掸了掸裙子上的落花。   她回眸一笑,“我没有想到你会到陛下身边去,看来你现在混的很好。”   高公公忍不住摸了摸胸口,那里还藏着上回她给他的手帕。   他痴痴地望着梨花雪下的太女殿下,低声道:“殿下可曾信我?”   季凌霄微怔。   他眼中的光开始一寸寸熄灭。   她抬起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发丝,他整个人顿时僵硬起来。   她收回了手,两指间夹着小小的白花,她将白花送到嘴边,仿佛要吻上一吻。   一股热流从头顶百会穴灌入,顿时蹿遍了他的周身,高公公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季凌霄隔着落花望着他,浅浅一笑,她红唇一撅,轻轻一吹,便将手里的那朵梨花吹落至地面。   他整个人顿时像被揉皱了,搓软了,又被慢慢展平,可留在心里的痕迹却是消失不掉的。   “殿下……”   他的声音随着梨树下的风轻轻的飘荡。   “你说。”   高公公咽了一口,红着脸低声道:“奴婢是被淑妃娘娘看中选到身边去的。”   他鼓起勇气看向她的双眸,却在她含笑的视线下溃不成军。   “奴婢虽然个太监,可是忠臣不侍二主的道理奴婢还是懂得的,若是殿下信我,那我就将殿下当做唯一的主子。”   季凌霄摆弄着花枝,笑道:“若是我不信呢?”   高公公垂下头,咬着牙发狠道:“那奴婢也跟定您了。”   恶犬的嘴脸终于显露出来,可是,他既然已经是淑妃娘娘“季凌霄”的身边人,对于他的意图,她就不得不抱有怀疑了。   季凌霄一松手,柔软的枝条回弹,扑簌簌落下了一地梨花。   见她久久没有回应,高公公的腰越来越弯,头也越来越低,就好像失去了所有主心骨。   “看来淑妃还很看重你。”   他抖了抖耳朵。   “……若不然她也不会只选你在大同宫外等她了。”   “奴婢也不知道淑妃娘娘为何对奴婢如此信任,奴婢只见过淑妃娘娘一次,就是奴婢被热茶烫伤了的那次,淑妃娘娘并没有任何表示。后来是贤妃娘娘嫌我笨,不要我了,我做洒扫太监的时候,一天,管事的突然就把我拎了出来,把我带到淑妃娘娘身边的管事太监马公公面前,马公公对我说了两句不阴不阳的话,便将我带到淑妃娘娘那里。”   季凌霄走到他的身侧,高融顿时紧张起来。   “别着急,你慢慢说。”   他吞咽了一下,低头望着她的裙摆,轻声道:“淑妃娘娘对我十分亲切,就好像本就认识我,也特别信任我,我不过来了才十几天,她就已经让我渐渐顶掉马公公的活了。”   季凌霄素手轻摆,搭在了他的肩头,亲昵道:“许是她知道了你的好,你这样还肯跟着我吗?”   幽香浮动在他的鼻尖,高融用力吸了一大口,沉声道:“毕竟第一个向我伸出手的是殿下。”   季凌霄笑了一声,“说吧,你想告诉我什么?”   高融垂下头,“季淑妃之前偷偷见了一个人,这个人我曾经在殿下身边见过。”   “谁?”   他眼睛闪了闪,“正是殿下身边的萧公公。”   “谁?”   她实在对这个姓没有什么印象。   高融的神色一下子奇怪起来,欲言又止。   “没关系,你可以都告诉我。”季凌霄循序渐诱。   “奴婢不明白殿下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若是为了哄我,不让我跟他起冲突,那……”他咬着牙道:“只要是殿下的愿望,奴婢都愿达到,就算是让我给幺儿提鞋……”   “等等,”季凌霄蹙眉,“你说的萧公公是幺儿?”   她立刻补充道:“叫他幺儿都习惯了,我都几乎忘了他叫什么名字了。”   高融抬脚碾了一下花瓣,“他叫萧苇,这是我从跟他一年进宫的小太监那里打听到的。”   “奴婢将殿下您最信任、最宠爱的太监都打听清楚了。”   季凌霄将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肩膀上,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你莫不是起了什么心思?”   高融羞涩地垂下眉眼,嘴上却野心勃勃道:“因为我是想要成为殿下最信任、最宠爱的。”   “很有野心啊,看着我。”   他睫毛微颤地转过头,但是眼中却丝毫没有动摇。   她眯眼眼睛,眼神如利箭,厉声道:“再说一遍!”   “我想要成为殿下最好的!”他的背脊挺得更直了。   季凌霄高高举起双手,像是要一巴掌掴去,可看上去软绵绵的高融这个时候却强硬了起来。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巴掌带着风声落下,落到他的脸上却轻柔无比,跟一片树叶滑过的感觉没有什么两样。   “殿……”   她捧住他的脸,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口,随即笑眯眯道:“我特别喜欢有野心的人。”   即使这个雄心勃勃的人是她的对手,孜孜不倦地想要害她,也喜欢这样有野心的人!   高融的脸就像是被太阳烤过一般,都快要熟透了,只能不住道:“殿下要小心,幺儿可都将你事情泄露给季淑妃了,而且……”   他压低了声音,将刚刚看到的李琼和季淑妃的一幕告之她。   季凌霄赞美了他一番,又调戏了他一番,直到这位高公公飘飘忽忽的离开,她的双眼才沉静下来。   她虽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不过该得到教训的人还是要得到教训的。   杜景兰想要走她走过的路夺得帝位,她就让杜景兰好好看看——   多活一辈子并不会让你变得更聪明,即便你走着我曾经走过的路也不一定会到达目的地,别人的路并不是你随随便便就能复制下来的。   再说了……   她将手指插入发丝中轻轻往后一梳,嘴角露出笑容。   人生有如此多的境遇,若非得按照什么道路来走多么难受啊,她就喜欢自己踩出一条小径,自己走出自己的路来。   季凌霄仰头望天,大笑。   活着,可真好。   大同宫内,杜公公正将画作卷起,李琼则慢悠悠地呷着茶饮。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李琼竟突然笑出声来。   杜公公当作自己听不见。   李琼摇了摇头,忍不住道:“这信安郡王还真是一个妙人,唉,朕怎么就这么喜欢信安郡王呢?”   杜公公心里一颤,暗道:陛下,难道你继突破人畜防线之后,又要突破性别防线了吗?   李琼拍了一下桌子,笑道:“还真就抓不到这李明珏的一点短处了,难道这世上真有完人?”   李琼的视线在画作上留恋再三,轻声道:“这副张大山人的真迹就给信安郡王送去吧。”   杜公公刚应了一声,门口一个小太监便偷偷招呼杜公公。   杜公公走过去,不久后却抱着一个细长的锦盒走了进来。   李琼抬了抬眉毛,仿佛已经猜到了里面装的是什么,笑骂了句:“这个鬼头儿的李明珏。”   “陛下圣明,您是如何猜中的?”   李琼摇了摇头,“李明珏此人看上去为人正直严肃,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实则心思极细,朕自认为有些喜怒无常的小毛病,可唯独在李明珏面前舒服极了。”   他顿时没有了鉴赏名画的兴致,挥手让杜公公收起来,“既然他都已经把这副《万马秋行图》送来了,那朕这副《万马春行图》也就没有必要送出去了。”   李琼伸手摸了一把藏在桌子下的马鞭,感叹道:“可怕的聪明人啊。”   这声赞叹却怎么听怎么令人觉得寒凉。   杜公公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不发一言。   李琼垂头望着手里的马鞭,突然没头没尾说了一句,“她喜欢美人啊……”   说完,他自己倒是先愣住了,他发现他所说的她并非是指李神爱,奇怪了,明明他的记忆并没有缺失,多出来的这人到底是谁啊?   春风瑟瑟,衣衫单薄却分外艳丽的“季凌霄”快行了两步,拦住了信安郡王李明珏。   李明珏垂着眸,不肯正视她,这副守礼禁欲的模样越发让人受不得了。   “郡王……”杜景兰娇娇柔柔地呼唤着他。   李明珏恭恭敬敬拜道:“见过淑妃娘娘。”   “你我何须如此……”杜景兰迫不及待开口,“我的心郡王可是知道?我……我特地央求陛下给郡王这个机会,然而郡王却偏偏负了我的意。”   她贝齿咬着下唇,那张在李明珏记忆里风流美艳的脸上流露出未曾见过的犹豫不决。   “我可是有哪里做的不对,让郡王恼了我?”   李明珏这才抬起眼,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季凌霄”。   明明是一样的脸,眼前这个倒是俗不可耐起来,真不像女帝啊……   他猛然一愣。   不像?他又几时真的了解过女帝,此时此刻竟敢大言不惭说不像……他究竟是怎么了?   李明珏越想越是入了魔怔,牙关紧闭,面皮发白,额头竟有冷汗冒出。   “你怎么了?”杜景兰慌慌张张地去扶他,还没有接触到他,他就打了个冷颤,飞速退后几步。   “你……你该不会身体有什么隐疾吧?”她的眼睛亮极了,像是挖到了什么大新闻。   我勒个去!我竟然挖掘到了什么历史未知真相吗?   杜景兰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火了啊!   李明珏极为冷淡地扫了她一眼,就跟看什么残花落叶无意,声音更是冰冷无情,“您还是自重些好。”   他终于明白了一点,他会为上辈子的女帝动摇,却绝不会为了这辈子的季凌霄而犹豫,既然是隐患,那倒不如先除掉。   李明珏眯了眯眼睛。   杜景兰背脊一寒,猛地就想起了女帝季凌霄曾经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对她说的话——   “陛下,郡王似乎喜欢您呢。”   季凌霄正枕在恶犬高公公的腿上,高公公正低着头为她掏耳朵,她的脚边还有个如花似玉的宫女在为她捶腿,这日子过得宛若天上人间。   听了她的话,季凌霄却嗤笑一声,“你自以为是这点真应该改改了。”   杜景兰当时被她落了面子,脸色难看的很。   “你是不是还偷偷告诉李明珏我对他有意了?”   杜景兰本想摇头否认,可一想到前几次自己的动向就没有逃脱过她掌控中的事情,便老老实实道:“是,我是说过,可是……”   “他可绝不会喜欢我……仅现在而言。”   “你看他眯起眼睛的模样没有,那是他起了杀心。”   杜景兰没有理会满屏的“啊,女帝好帅”的弹幕,越发迫切地问:“您这么大的魅力,他都没有爱上?”   “谁让他长得这般好呢,想来什么样的追逐求欢求爱都经历过,自然就更能冷下心肠了。”女帝笑道:“不过,我只说此时不会喜欢,又不是说以后永远都不会喜欢,他呀必定是我囊中之物。”   杜景兰初听这句话时感觉很奇怪,她既希望女帝真的能够得到李明珏,来验证李明珏确确实实是能被攻略的,她的媚眼不是全然抛给瞎子看了;又希望女帝能够被李明珏狠狠地拒绝,将女帝得意美艳的脸给打肿,告诉女帝这世上还是有不被她引诱的男人。   这两种愿望撕扯着她,一会儿这个占据上风,一会儿那个占据上风。   当希望女帝获胜的愿望占据上风的时候,她就在李明珏面前拼命为女帝说好话;当希望女帝被打脸的愿望占据上风的时候,她就会把女帝品评李明珏的言论通通告诉他,并告诉李明珏自己能帮他得到想要的。   因为态度矛盾,两边的观众都不讨好,她的直播事业便渐渐陷进了低谷。   直到一个观众给她投了一深水鱼雷,留弹幕道:“主播没劲儿透了,都来到古代了不干一票大的!这是给主播的分手费,拜拜了您呐!”   她心中最阴暗的一面翻搅了出来,她也不比季凌霄差些什么,凭什么你李明珏就不肯看我一眼,凭什么我一个现代人跑到古代了还要给你一个古人做宫女,而且你还利用我上位!   于是,她走了平生最为得意的一步,凭着亲手害死女帝季凌霄的伟大成就她也成了主播中的网红。   饶你是千古留名的女帝不也还是要死在我的手里?   重新恢复自信的她,现在只想要拿下李明珏这朵高岭之花。   可是,为什么他对她竟然起了杀心。   杜景兰突然忿忿不平道:“真不公平啊!”   季凌霄怎样撩拨你,你都不愤怒,现在竟然对我起了杀心?难道我披着的就不是季凌霄的皮子了吗?要不要这么区别对待!   “既然淑妃娘娘没有事了,那容臣告退。”   李明珏心里已经有了弄死“季凌霄”的计划了。   杜景兰眼中流落出失落的神情,低声嘀咕道:“我都是为了你好,若是你成了这些学子的主考人,他们名义上便是你的学生了,你也好有助力。”   李明珏摇了摇头,深深觉得这位季凌霄简直像是假的,她也不用脑子好好想想,陛下既有太女又有皇子,这等好事哪里能轮的上他,更别提李琼根本就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世。   李明珏眼神冷了冷,一甩袖子转身离开。   回到府中,他越想越有一团闷火堵在胸口,怎么也发泄不出去,他狠狠地一削茶杯,将茶杯连带着茶壶一齐掀到了地上。   破碎的瓷片摔到门口,正落在一双皂靴旁。   来人却丝毫不避李明珏的怒火,朝他鞠了一躬,扬声道:“恭喜郡王,贺喜郡王!”   正生者闷气的李明珏一脸迷茫,“何喜之有?”   来人指天道:“喜天晴无雨,喜春回大地,喜国泰民安,喜海清河晏。”   李明珏一噎,说不出话来。   被他这么一搅合,他也从方才的愤懑中缓了过来。   “先生请上座。”   柳灵飞是他的门客谋士,更是他倚重的人才。   由于他阿娘生他前曾梦到了一卷《灵飞经》,故而叫他柳灵飞,传说《灵飞经》能驱策众灵,役使鬼神,若是但看他的外貌,却也不怀疑他确实有此大能。   其人仙风道骨,广袖散发,好一派名士风度。   “我见郡王神色郁郁,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   李明珏被他这么一问,忍不住叹气道:“只是心中愤懑,我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   柳灵飞哈哈一笑,“我观殿下头顶桃花云,红鸾星动,怕是有什么美人的劫数。”   李明珏一怔,细细想来又忍不住痴了。   柳灵飞见他此等情形又有什么不明白的,心里却道:看他如此犹疑不安的神情,恐怕是所爱非人。   李明珏回过神来,便摇头否认,“你说笑了,哪里有什么美人劫数。”   “那郡王往常衣着朴素,为何一夜醒来便开始锦衣华服了。”   李明珏抬起自己的手臂,望着金线刻纹的青绸袍,想要反驳些什么,却又反驳不出来。   “郡王还是锦衣华服最好看。”   “郡王如此貌美。”   “郡王的华服下是何等情形?”   “郡王可饮此杯?”   “郡王……郡王……”   他猛地捂住了额头。   “郡王你还好吗?”   他猛地抬起头一脸警惕地凝视着柳灵飞,连柳灵飞也吓了一跳。   “不,我没事。”   他咬着牙将关于女帝的记忆重新压回记忆深处。   柳灵飞避开话题,又问起进宫的事情,李明珏大致说了说,柳灵飞沉思片刻,忍不住道:“这太女好像越来越长进了,这对于殿下来说可是个不利的消息。”   柳灵飞家祖孙三代都是李家的门客,也算得上是家臣了,李明珏自小和柳灵飞一同长大,感情非同一般,有些事情他也不会瞒着柳灵飞,柳灵飞自知道他的野心之后,自然也是细细为他谋划。   “不如让太女出个丑,”柳灵飞拂了拂衣服,笑道:“她想要将声名洗白,我们偏偏就让她洗不白。”   “你有什么计策?”   柳灵飞笑了笑,“这就要看您的意思了,是让太女摆脱不了好色荒淫的名声,还是要让她再加上一条不尊重学子的名号……办法有很多,最立竿见影的便是殿试上,太女情不自禁地做了些什么……”   李明珏思量着,并没有说话。   良久,他突然问:“有没有办法让宫里的一个妃嫔死的无声无息?”   柳灵飞的眼皮一跳,“宫里每天无声无息死掉的人不知凡几,若是妃嫔……倒不如坐山观虎斗。”   柳灵飞觉得很奇怪,为什么郡王会对一个妃嫔的杀气比对太女还要盛?明明眼下,太女才是最大的障碍。   李明珏说自己还要考虑考虑这件事,让柳灵飞先下去。   柳灵飞出门后还在不断思索着李明珏的神情所表达的含义,也许是他想多了,他为什么会觉得郡王好像对太女有意?   又不太像……   一日清晨,黄鹂在枝头饮着嫩叶上的露水,亮着嗓子发出一声清啼。   “我觉得信安郡王还是对我有意思的。”   季凌霄拥镜自照,虽然看的是李神爱的壳子,可是看久了,她竟然也能从中找出与自己相似的地方。   “我就喜欢阿姐这副骄傲自信的模样。”   季凌霄头也没抬就踹了李嘉小腿一脚,李嘉呲着牙揉了揉,却笑得越发开心了。   “阿姐这么好,说不定那个人真的动了心呢。”   倒是李庆说话好听些。   季凌霄朝李嘉努努嘴,“听到了吧?好生学学怎么讨你阿姐开心。”   “我才不耐学这些呢,以后阿姐随便封我个什么王,让我找个风景漂亮的地方待着得了。”李嘉大大咧咧道。   “我,我只要吃得好、穿得好、玩得好就行了!”李庆举着手提议。   季凌霄瞥了两人一眼,淡淡道:“话可不能乱说。”   两人不约而同的撇撇嘴。   “你们两个今儿个找我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而且还是一大清早就来了。   李嘉和李庆这两个惯来好吃懒做的皇子互相对视一眼,脸上露出暧昧的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笑容。   “嘻嘻嘻——”   “嘿嘿嘿——”   季凌霄眉毛一挑,“敢在我面前装傻?”   她颠了颠手里的铜镜,没了笑容,“说。”   李嘉拍着胸脯道:“我们今儿早可是干了一件大事。”   ——怕又是一件蠢事吧?   李庆猛点头,“我们可给阿姐帮了大忙了。”   ——是又要给我惹麻烦了吧?   二人笑容满面,异口同声道:“我们将崔歆又给你抓来了,连药都给你下好了,阿姐就尽情享用好了。”   说罢,两人便发出猥琐的笑声。   真不愧是兄弟啊,连待人恨的地方都一模一样。   “嘭!”“嘭!”   两人一声惨叫,各捂着自己被敲红的额头,委屈极了。   “阿姐!”李嘉脸红脖子粗,气呼呼地瞪她,“我们明明是在为了你好,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啊!”   “为了我好?嘿!”   季凌霄站起身,直接踩在绣墩上,揪住了李嘉的耳朵,李嘉侧着头,脚尖儿点地,欲哭无泪道:“阿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好,那你告诉我你错在哪里了?”   李嘉懵了。   就算是将他耳朵揪了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里了。   李庆“哎哟”一声,连忙抱住了她的腰,连声道:“阿姐,阿哥真的知道错了,你看他耳朵都快被揪掉了,快饶了他吧!”   李庆为李嘉求情,非但让他感激,反倒激起了他的怒气,“李三!你也别在这里装好人,我说咱们别绑崔歆,去绑陈玄机,你偏不听,现在倒是装好人啦!”   李庆唯唯诺诺道:“陈玄机绑不得啊,他可是陈子都的老来子,我还想多做纨绔几年呢,可不能撞到陈子都的手里。”   “说来说去,就是你出的馊主意!”   “不怨我啊,阿姐你来评评理。”   季凌霄捂着额头,被他们吵得简直觉得自己的头都活生生大了一圈儿。   正在这时——   “殿下,信安郡王到……”罗巢一抬头,声音消失在了嗓子里。   李明珏冷眼看着三个人都快串成糖葫芦的模样,一脸无语。   偏偏破屋还逢连夜雨,此间隔着的屏风突然栽倒,屏风后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的人显露出真容来。   “我、我们只想给阿姐一个惊喜。”自觉惹祸的李庆立刻道。   季凌霄对此只能报以呵呵。   ——我已经不对你们两个的智商抱有希望了。   李明珏面无表情。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李神爱到底是有什么奇怪的嗜好,还有他到底是走了哪门子的运怎么总是见到绑架现场?   被绑着的崔歆收回踹倒屏风的脚,他竟诡异的觉得自己已经习惯这出了。   不过,这么令人尴尬的场合,他小腹的那团湿乎乎的热气,以及竖起来的旗子可怎么解决啊。 ☆、第二十三章   还是季凌霄见过大风大浪, 率先反应过来。   她首先松开了正揪着李嘉耳朵的手, 又将抱住她腰的李庆一脚蹬开。   李嘉李庆二人就像是被雨水打湿的蝉,噼里啪啦地落在了地上。   季凌霄从狼藉的两人中间走过, 笑着扶起了崔歆,柔声道:“让你受苦了。”   她这声音又娇又柔, 就像是母亲劝慰自己年幼的儿子, 又像是妻子抚慰发怒的丈夫。   听到这样的声音,崔歆原本怒欲交加的心也渐渐恢复了平静,怒火渐退,浴火却高涨起来。   “实在对不住。”她两根手指捏住他嘴里的帕子轻轻一扯, 反倒带出了他的津液,银丝落在嘴边亮闪闪的,看上去绮丽极了。   面对如此美景, 她情不自禁地用帕子替他擦了擦, 手指却有意无意地蹭过他的下颌。   “殿下, 是不是忘了什么?”崔歆似笑似嘲道。   季凌霄的目光闪了闪,低下头落在他不雅之处上, 低声道:“是要我帮你解决这个吗?”   崔歆的笑容几乎要维持不住了,他咬着牙压着声音怒道:“李神爱!”   季凌霄随即正色, 扭头对李嘉李庆二人道:“你看看你两个办的腌臜事, 竟把人家折磨成这副样子。”   李嘉和李庆二人对视了一眼, 对于阿姐的指控甩锅默不作声, 争取做两个完美的背锅侠。   等她转过脸来, 又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 “你快起来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去扶,口中还念叨着:“我来给你解开。”   结果她却快把他周身都摸遍了,也没有解开这绳子。   崔歆的脸色更加红了,甚至在她掌心的肌肤与他的肌肤相贴的时候,忍不住一阵阵轻颤。   “殿下。”   李明珏的突然出声吓了季凌霄和崔歆一大跳,季凌霄条件性反射地站直身子,活像是被捉奸在床的丈夫一样。   李明珏愣了一下,快速上前两步,将崔歆身上的绳子解开。   崔歆立刻侧过身子,哑着嗓子疼嗓子道了声谢。   李明珏似乎明白了什么,视线转向了季凌霄,目光带了些谴责的意味。   季凌霄笑了笑,伸出手,众人还没有明白她要做什么的时候,罗巢便将披风递到了她的手里。   她抖了抖披风,直接罩在了崔歆身上。   崔歆的反应却更大了,他几乎要跪倒在地,季凌霄上前一步,张开双臂,他恰恰好倒进她的怀里,看上去竟像是他主动投怀送抱一般。   季凌霄也难以支撑住他,不由得笑道:“别着急……我带你入内室好了。”   李明珏的心里“嘭”的一声炸了开了一个火球。   她的视线朝他望来,他却故意躲开了他的视线。   他低声告诉自己,他的心火烧火燎的只是被吓住了而已,不用担心。   可能是这种自我欺骗起了作用,他可以坦然面对太女了。   然而,季凌霄正忙活着招呼人将崔歆梳洗一番,根本没有多看他一眼。   崔歆从她怀抱里抬头,正对上李明珏那双不辨喜怒的双眼。   下意识地,他握住了季凌霄的胳膊,咬着牙道:“你可别让别人碰我。”   天才自然有这样或那样的毛病,周围的人也一贯捧着爱着,生怕他受了委屈,提出这样的要求虽然有失尊卑,不过若是太女作出一番礼贤下士的姿态,也不是不可以为之。   不过,季凌霄想的更多,她凝视着他的双眸,一只手顺着他宽大的袖摆探进去,揉捏着他的小臂。   “我没有理解错吧?你是真的想通了。”   崔歆大声咳嗽起来,艰难地笑道:“你做梦还来得快一些。”   季凌霄想回头对李明珏嘱咐两句,崔歆却低声催促:“你快着些!”   她对李明珏施以抱歉的神色,让罗巢帮忙,半搂半抱地将崔歆弄进了内室。   李明珏垂下头,好看的侧脸埋进梁下的阴影里,狠狠捏住了腰间悬挂的一枚玉佩。   “那个……郡王,我还有事情就先走了。”   “我也……”   李嘉李庆二人惹出祸事之后,也不想跟李明珏这等一板一眼的人待在一处,便脚底抹油溜掉了。   宫女为他送了一回茶,也退下了,厅堂里就只剩他一人。   李明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心情,只是他的心那样的酸,简直像是泡在了老陈醋里。   李神爱可真是个祸害……   他呼出一口气,将自己扔在椅子上。   “殿下?”罗巢低声唤道。   季凌霄收回望向厅堂的视线,无奈地摇了摇头,轻笑了一声。   崔歆清冷的声音响起:“若是殿下舍不得就回头吧,我这里有这位公公伺候就好了。”   季凌霄眼睛一转,低声道:“我放心不下你。”   “还望殿下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崔歆淡淡道:“我既然答应协助殿下,殿下又如此作弄我,难道不怕寒了天下士子的心吗?”   因为药物的作用,他寒凉如玉的肌肤也变得温热起来了,像是生烟暖玉,实在让她丢不下手去。   她贴近他的耳朵,低声道:“天下人我都不在意,我只在乎你。”   她感觉到她收下的肌肤又是一僵。   崔歆极为冷淡地瞥了她一眼,一言不发。   罗巢从始至终都低垂着头,让人看不见神情,只是本本分分做好一个东宫总管太监的职责。   季凌霄浅浅一笑,与罗巢一同将他扶到自己的床上。   “你去备水。”   罗巢低低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季凌霄一边打量着他,一边扯开帐子,崔歆被她看得不安极了,不像是躺在高床软卧之上,倒像是滚在刀锋针尖上。   她除了鞋袜,揽裙上了床。   崔歆的心脏狠狠一跳。   她站在床上,双脚跨着他的腿两边,举高临下地看着他。   心跳的厉害,脸红的厉害,崔歆简直要被此刻暧昧的气氛折磨的欲生欲死了。   绯红的帐子似乎将她的脸也染上了霞光,像是涂抹了胭脂,真真的一枝秾艳露凝香。   此时当的是□□无边,风月良辰。   “你要做什么!”崔歆几乎咬断了牙齿。   “我能做什么?不过是想要和你商量商量事情而已。”   “商量到床上?信安郡王可还在外面!”   季凌霄挑了一下眉,卷着媚气的眼尾似乎挑进了他的心里。   “你别用他威胁我呀,我知道他在外面,不过他那个假正经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闯进我的卧房的。”   她从鼻子中哼出一抹艳气,慢慢坐在了他的腿上。   崔歆呻~吟一声,本来身体就不对劲儿,这下子就更是温柔的折磨了。   “你也别怪我,我也没有办法啊。”她一副很无奈的样子,就像她现在所作所为不是她本意一般,“毕竟我所图甚大,不得不掩人耳目。”   头一回知道掩人耳目能掩到床上来。   不过……   崔歆歪着头,看着密不透风的床帐。   与太女共入罗帷确实很难有人会相信两人什么都不干,只是在商议大事。   他闭上眼睛,喉结动了一下,看样子竟是某种妥协。   他躺在她床榻上,又作出这样一副予取予求的姿态来,季凌霄得费劲多大的毅力才能让自己真的不对他做出些什么来。   “说吧。”他哑着嗓子的样子分外性感。   季凌霄将手掌压在他的胸口,慢慢俯下身子,**的肉香不住地往他鼻子里钻,往他皮肉里拱。   “我觉得现在我改变声望的动作实在太慢,夜长梦多,不知道十二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崔歆不愧是名门名士,颇有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心境,即便在此时,他面若桃花,身处热油,听到季凌霄的请求,便立即思索起来,许久才道:“文治武功,在一方面出彩此事便成了。”   文治武功……   季凌霄突然就想起,现在正在哪座山头趴着当土匪的未来反贼头头白忱……不行,现在还不能动他,他还没有成气候,不到危难时刻救社稷于存亡,就不可能让这些大臣心悦诚服。   “看来殿下是已经有了想法?”   崔歆不知道何时睁开了眼,正一瞬不瞬地瞅着她,透过帐子的绯光落入他的眼底,宛若春溪中随波流淌的桃花。   “现在时机还不成熟。”她的手指点在崔歆的眼角,开玩笑一般道:“……与其这么苦苦忍耐,倒不如我许你一日欢愉。”   崔歆艰难的喘息着,他的眼角都憋红了,看上去颇有种林芳谢了春红般**后的风流形貌。   她垂下头,柔软挨着他的坚硬,唇几乎要挨上了他的嘴角。   他哆嗦着声音,喘息道:“殿下!”   “殿下,水已经打好了。”   季凌霄颇觉可惜地叹了一口气,“好了,你退下吧。”   屋子里重新恢复宁静。   崔歆却侧着头,几乎将自己的脸埋进她的枕头里。   他原本是想要借此克制的,可是那绣花枕头上孕着熏香、肉香和常常能在她身上闻到的花露香,这叆叇的暖香就像是黑白无常的勾命索,从嘴中探进去一搅动,将他的心肝儿啊全都勾了出来。   “你是真要我帮你沐浴吗?”   她软绵绵甜腻腻的声音此时此刻真就要了他的命了。   “殿下难道听不出这是个借口?”   “借口与我亲近?”   他更加心累了。   “信安郡王现在成了太女师傅,殿下可别被美色迷了眼。”   这话听起来像是醋话,可季凌霄知道他别有深意。   “信安郡王看似风光霁月,实则深不可测,殿下还是小心为上。” ☆、第二十四章   季凌霄莞尔一笑, 手指又不老实起来, “你跟信安郡王的关系如何?”   崔歆坦然道:“知己。”   “知己啊……”季凌霄眯着眼睛,“知己知彼……可是十二你不了解我, 我也不了解你,你我不如好好了解了解?”   崔歆躺在床上想了一会儿, 哑声道:“殿下容我想一想。”   季凌霄终于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她扶住了崔歆的肩膀,躬身将额头抵在抵在崔歆的额头,眼睛温柔地凝视着他,从她身上流泻下来的秾艳风流淹没到他的鼻端, 让他每次呼吸都宛如吸进水流,窒息一般的难受。   季凌霄扶着崔歆走到屏风后的浴桶前,还没有等他说话, 季凌霄便松开了手, 一步步慢悠悠地后退着。   他看着她的剪影出现在屏风上, 她隔着屏风道:“我就不打扰你了。”   崔歆呼出一口气。   他垂下头,看着自己面红耳赤的模样, 狠狠地搅乱了水,打乱了自己的影子。   浴桶里的水经过他的搅动, 就像是被戳破了窗户纸, 暖香腾地一下蒸发开来, 直将他熏得头昏脑涨, 想来里面已经被撒上没药、肉蔻等香料磨成的香粉了。   如此香气非但对他无益, 反而使他的情~欲更加高涨起来。   崔歆双手攥紧浴桶, 低下头,额头上的汗一滴滴跌入浴桶中,使他的倒影更加潋滟。   猛地,他一头扎进浴桶中,过了些时候才抬起头,头脑仿佛清明了许多,他却更加苦闷地发现自己的身上染上了她的气息。   他“呼哧呼哧”穿着气,从他口中呼出的气,仿佛带着桃花瓣的云雾,艳丽的无法。   他摇了摇脑袋,水花四溅,甚至迸溅到屏风上。   崔歆单手扶额,双目无神地四下扫视,突然注意到不远处放置的凉水桶,他单手持瓢,舀了好大一瓢冰井水兜头浇下。   “唔——”   他狠狠地打了一个哆嗦。   还不够!   他又将一瓢冷水泼上胸膛,那沁进骨子里的寒凉透过他的毛孔往他身体里钻去,就像是滑溜溜的蛇,一直钻进他的心底,心底寒凉的很。   他右手的手指插入发丝中,作梳状轻轻梳下,将湿漉漉的发丝全都顺到背后。   崔歆不得不承认,现在的李神爱的确是魅力非凡,他跟太女一夜,的确是件颇为风流的事情,文人学子虽然个个装作厌恶太女风流、不屑与之为伍的模样,实则哪一个不是在她面前装模作样,以图引起她的注意,成为她的入幕之宾……   若是将他被太女青睐有加的消息传出去,这些男人都会表面上指责他,实则嫉妒死他了……这么想来,这也确实不是一件坏事。   可是,他贩卖的是才学,绝非肉~体,若是他真应了太女,那跟倚门卖笑的娼女又有什么区别,他是崔家的子弟,绝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一阵风掠过,他一抖,肌肤上探出细小的疙瘩。   他恍惚间觉得什么降落在他的身上。   他连忙钻进浴桶中,热水抚慰着他,他则包裹在属于她的香气里。   崔歆双手搁在浴桶边缘,仰着头,看着水面的热气熏上房顶。   “十二,你介意我这么叫你吗?”   他闭上双眼,哑声道:“让不让殿下不都这么叫了吗?”   季凌霄轻笑一声,那声音带起人骨子里的一阵酥麻,“我刚刚只是开玩笑的,你不用太过苦恼。”   过了一会儿,他才道:“殿下是因为只能信任枕边人的缘故,还是觉得只有建立起**的关系,才能让两人更亲密无间?”   他已经尽量将她往好的方向想了,谁知道,太女竟用轻快的语调道:“都不是,我只是很喜欢你,想要多了解你一下。”   他咬了下唇,极为羞耻地将搁在浴桶边的手放进水中,随着温暖的水流握住了那处,一边听着她的声音,一边忍不住做一些自~渎的事情来。   季凌霄的声音在他耳中更轻更柔了,“而且,主公与谋士抵足而眠不是一段佳话吗?”   “难道你还在期待着什么?”   季凌霄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屏风后的浴桶传来一阵呻~吟,她了然地勾起唇角。   在旖旎的香气和暧昧的喘息里,传来崔歆沙哑的声音,“如殿下所愿,我今晚会歇在东宫。”   季凌霄双手抱臂,心满意足地眯起双眼微笑起来。   崔歆是穿着衣服往自己身上浇凉水的,衣服全都湿透了,只能穿上太女为他准备的衣服。   虽然这衣服有些小,好在是仿前秦广袖宽带的款式,穿在他的身上也没有显出什么局促的地方。   只是他的嘴里总是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味。   崔歆从屏风后转出,一抬头边看见太女惊艳的神色,明明从小被教导喜怒不形于色的他竟然情不禁地勾了一下嘴角,等反应过来,嘴里的怪味更浓了。   “十二你果然相貌出众,不愧为崔家玉树。”   崔歆扯动着袖子,低头看着袖口的刺绣,故作无意道:“殿下原来这件衣服主人定然也是相貌出众的玉树吧?”   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答话,他心焦地抬起头,却看到太女正捂着嘴偷笑,目光了然。   他突然升起一股后悔的情绪,更觉两颊通红滚烫。   她去捉他的手,却被他给躲开了。   她歪着头,察看他的神色。   崔歆却在心里斥责自己反应过多,便垂着眼,并不说话。   “这件衣服……”她的手指划过他衣服上的花纹,他身体颤了一下,却并没有避开。   季凌霄仰头,目光楚楚,万千情丝飘荡着飞舞着黏在了他的身上,缠住了他的身体,“……是属于我的。”   崔歆一愣,下意识地抬起头。   “你身上穿的这件衣服是属于我的。”   他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敲的他胸腔发痛,他的周身也开始不自在起来,肌肤每一次与衣料摩擦的时候,他会忍不住想是不是她也这般蹭过,这样想着,被压下去的欲~火便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季凌霄复又去捉他的手,这次他没能躲开,也不想躲了。   然而,她握住他的手之后却没有失礼的动作了,只是带着他往屋外走,浅笑道:“你怕是忘了,信安郡王可还等在厅堂。”   他的大脑被院子里的一阵凉风吹醒,可连这风中还夹裹着她的气息。   正站在门口的太监为太女送上一条布巾,她便拉着他为他擦头发。   崔歆一愣,越发一动不动,神情恍惚了。   世家内院规矩森严,即便是亲生母子也本分守礼,断然不会做出这样亲昵的举动。因为父母怕婢女带坏了他,所以他院中的婢女都是好大岁数或者长相丑陋的,他的婢女在伺候他的时候唯恐被主人家以勾引小郎君的名义被赶出去,便各个板着脸,严肃的像是一个个老学究……他何曾被人如此亲昵对待?   季凌霄口中亲密地数落他,“你一个人在长安也不知道照顾好自己,头发不擦干就出门很容易患头疼病的,到时候看谁心疼你。”   她想起上辈子还年富力强就因为总是犯头疼病而消瘦下来的崔歆,便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重重地砸在崔歆的心上。   他完了。   等两人回到厅堂,却见李明珏正端端正正地坐着,只是目光中并无焦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季凌霄环顾一些,怒斥罗巢,“你看看你是怎么安排的,怎么没有人来伺候信安郡王。”   罗巢忙低眉顺眼地请罪。   “不碍事的,是我嫌人多叫他们都下去的。”李明珏回过神来,便为宫女太监们开罪。   这种笼络人心的套路季凌霄又不是没有见过,她训斥众人也只是装装样子罢了。   季凌霄安慰地拍了拍罗巢的肩膀,罗巢微微点头,示意明白殿下的苦心。   “崔兄可好了些没?”   崔歆淡淡笑道:“我很好。”   “不知道信安郡王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李明珏的视线滑过崔歆和季凌霄二人,淡淡道:“进士科考试在即,不知道殿下是否有意前往。”   季凌霄连连摇手,“就本宫的名声而言,出现在考场前未免会使得学子们更加紧张呢,即便我有心想去也要乔装打扮偷偷前往。”   李明珏点头,“殿下的名声终有澄清的一刻。”   “借郡王吉言了。”   崔歆从始至终都没有发言,只是手捧一盏茶,安安静静地旁观两人。   “对了,”李明珏看着季凌霄的双眸,浅浅一笑便如万千桃花开,“圣上园林里的樱桃还没有下来,别的地方却成熟了,我这里倒是有些新鲜的樱桃想请殿下尝尝鲜。”   季凌霄自然无不应好。   李明珏身后一直跟随的小厮提着一个鎏金点翠的食盒,他小心翼翼地将食盒打开,里面放着一个镂空凤纹的银碗,碗中装着颗颗饱满可爱的樱桃,宛若玛瑙一般晶莹可爱。   季凌霄脸上的笑却几乎维持不住了,她抿了一下唇,轻声问:“这是郡王送给本宫的?”   “殿下应该会喜欢这个。”   季凌霄确实喜欢樱桃,因为樱桃像极了美人红唇,吃它既美味又香~艳,可是她上辈子就是死在这上面的。   虽说她自认为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可到底是因为美色在侧而失了防心,便决心再也不受此等诱惑。   季凌霄慢慢合眼。   她还清楚地记得那时杜景兰穿着单薄艳丽的春衫,肌肤粉嫩可爱,笑容甜美诱人,捧着一个银碗凑到她的身边来,软软地唤她——   “陛下,这是信安郡王命人送来的。”她捂唇一笑,“据说是郡王亲手做的樱桃酪,不如陛下试试看?”   昨晚她与他虽然未能成事,可也好生调弄了一番,她觉察到李明珏态度的转变,今日送这食物来,她便以为他是已经认了命或者说已经看透了他自己的心,心中便有些春风得意。   杜景兰捧着碗又劝,她指甲嫣红,手指白皙,捧着银碗的样子格外香~艳,又与银碗红樱桃的颜色极为相配,让她的眼睛被当前的美色晃得花了花。   她早已觉察出杜景兰骨子里的骄傲和对她的妒恨,可是她自认为已经将杜景兰抓在了手心里,量她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而且,用银碗盛装,银碗没有变色,显然是没毒的,于是,她便持着调羹吃了些许。   就是她的好色和自大坏了事儿了。   ——唉,色字头上一把刀,古人诚不欺我。 ☆、第二十五章   胜者王侯败者寇, 她虽然输了,却也有一份度量。   可是,李明珏竟然再次提起樱桃之事, 不由得让她心里产生一种厌烦。   她单手接过那碗樱桃, 用三根手指举着碗底,像是在欣赏什么古董珍宝一般, 慢慢变换着角度赏玩。   李明珏转头跟身旁的崔歆说着什么,季凌霄此时却没有什么心思去听了。   他此番举动偏偏让她回忆起上辈子一败涂地的事情,季凌霄心中不悦至极, 脸上虽然挂着淡淡的笑意, 心里却厌烦着,调戏他的心情也淡了些许。   李明珏极为敏感地察觉到太女冷淡下来的态度, 却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如何惹恼了李神爱的。   季凌霄将那碗樱桃放到一边, 淡淡道:“不如郡王在此用膳, 我也好向郡王多讨教一些。”   李明珏对于樱桃这种水果也是极为避讳的, 只是为了联络与李神爱的感情,更兼消解李神爱对他的防心才颠颠儿跑来送上一晚樱桃,然而,太女眼下这番举动, 却让他心凉透了。   “我也不便久留,陛下让臣作为殿下的师傅, 臣自然兢兢业业, 从明日起我便每日到东宫来教导殿下, 不知道殿下可方便?”李明珏起身, 已经有了要走的意思了。   季凌霄连礼貌上的留客都不再座,淡淡一笑,“自然听师傅的话。”   “郡王……”崔歆虽然不知道二人如何起了间隙,既然已经答应了为太女出谋划策,他自然也就站出来,替自己主公告罪,并送信安郡王出东宫。   崔家玉树虽然比不上盛名满长安的李明珏,两人站在一处却相应成辉,一清贵一美艳,直让人想要问问:安得世间双全法,方才不辜负了这如花美眷,让天下女子也享尽那齐人之福。   然而,崔歆这副主人家的送客姿态却让李明珏一阵阵心里揪痛。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生出这种情绪来,明明太女如此不堪大用,明明他还有许多大事要办,哪里有时间去顾及这番私情?他的理智告诉他,他若是喜欢上季凌霄、李神爱这样的女人除非是他疯了……虽然放下了这样的狠话,他的心里却隐隐不安。   “郡王不要介意,太女殿下年纪尚小,不懂事的。”   李明珏瞥了崔歆一眼,鬼使神差之下竟刺了他一句,“我倒是不知道崔兄何时竟成了太女的裙下之臣。”   崔歆笑容未变,打量李明珏的眼神却深了几分,“我也不明白眼高于顶的信安郡王为何眼巴巴地要给太女送樱桃来。”   李明珏一怔。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反常的举动,竟是从一开始就做错了,他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这种自厌的情绪在上辈子季凌霄那里碰见过一次,在这辈子李神爱这里又碰上一次,莫非他真的疯了?   他观察了一下李明珏的神色,嘴上道:“其实太女殿下一直很欣赏郡王,郡王何不成就一段佳话呢?”   李明珏笑了一下,“我跟崔兄所求不同,既然与崔兄相交一场,不妨劝崔兄一句,殿下并非良人。”   崔歆的目光闪了闪,阳光投进他的眼底竟焕出不一样的神采,“一郎。”   他称呼转变,李明珏的神色也忍不住放柔软了些。   崔歆勾了勾嘴角,轻声道:“有时候你明知道某些东西会令人上瘾,也知道一力强求是没有什么好结果的,可还是忍不住……说到底,我们都是人,都有**,”他盯着李明珏像是推心置腹又像是故意试探,“像权势的**,像美色的**,像感情的**……”   李明珏深深看了他一眼,他却撇开头望着远处的宫墙。   李明珏抿了一下唇,“你说得对。”   崔歆这时顿住了脚步,“在下就送郡王到这里。”   “接下来的路由我一人前行就好。”李明珏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胳膊。   斜阳拉长了两人的影子,李明珏慢慢转身,崔歆看了他的背影一眼也慢慢转身。   今生今世,从此刻开始,他们两人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李明珏听着脚步声,徒然生出几分伤感,明明他跟崔歆认识的要比女帝和太女都要早,可偏偏两次崔歆都没有选他这边站队。   难道他就这么不看好他?就凭他非皇室子孙?   若非阴差阳错,如今坐上皇位的就不是李琼了,太子的位置也该是他的,而非处处不如人的李神爱。   李明珏突然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决心,他定然要让他们看一看,他也是能够争得天下的人!   这时,他背后跟着的小厮愤愤不平地低声道:“太女殿下这般作为,我都为您不平,您本身是闻到樱桃味道都要心绞痛的,特地为殿下挑选出来漂亮的樱桃,谁知道殿下竟然还不领情!”   “要你来多嘴多舌,回去后自去领罚!”   他不知道被戳到了哪处软肋,语气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那小厮打了个哆嗦,越发低眉顺眼不敢多言了。   说了这话后,他的神情有些恍惚。   上辈子他还没有这个毛病,都是那夜及那碗致命的樱桃酪导致他竟然得了一闻到樱桃味就要心痛、头晕的病。   季凌霄啊……   他不知道多少次了在心里默默念出这个名字。   崔歆送了李明珏出东宫,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厅堂并无人,正巧罗公公经过,告诉他殿下正在寝宫。   “寝宫”这两字兜头罩下,竟然将他砸的手软眼晕。   他蹭了蹭鞋底,挠了挠手心,红着耳朵踌躇忐忑了一番,这才慢慢朝寝宫方向移动。   门外有太监垂手而立听后召唤,他进了屋内,就见她正懒洋洋地躺在榻上,有宫女为她捶腿,还有五六个太监抱着满怀的卷轴,两位宫女正不断展示着一幅幅画卷给她看。   见崔歆进来,她笑眯眯地朝他招了招手。   看见她笑起来的模样,他的心忍不住暖了暖。   “殿下在看什么?”他一边说着,一边移动到画卷前方。   季凌霄没有说话,而是笑容温和地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他做出什么反应。   等到崔歆看清楚这些画像,这才明白她为何要盯着自己了。   这些画卷上画的正是全长安适龄的才俊,可见这是陛下要让太女选夫君用的。   他小心着不露出任何不妥的神色,低声道:“这些都是长安的才俊,不少我都相识,殿下是看上哪一个了吗?”   季凌霄手指委屈抵在下巴处,冲他露出的笑容有些微妙。   他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努力使自己露出最诚恳的表情来。   季凌霄吸了吸鼻子,感慨道:“好酸啊……”   崔歆说不出话来。   “不过,我早就挑好了。”她笑着从身后拿出一卷画,随意在他眼前晃了晃。   崔歆故作不经意地坐在她的榻边,伸手接过那副画卷,口中说着:“这……我真的可以打开吗?”   手底下已经迫不及待地展开了。   洁白的画纸上工笔勾勒着一个举着玉珏的郎君,郎君侧着头望来,似乎在看画面外的人。   他手指发颤,低下头,耳尖如血一般红。   季凌霄忍不住对着他的耳垂吹了一口气,他似乎被吓了一跳,猛地蹿了起来,站在地上,双手像是无处安放一般抓着画轴,看着她,竟不知要摆出什么样的神情才好,因为这画像上的郎君正是他——崔歆。   周围的太监宫女早已经识趣地退下了,季凌霄坦然地伸出手盖在他的手背上,微微用力拉住。   崔歆艰难道:“殿下还是不要同我开玩笑了。”   季凌霄仰起头,媚气的眼睛抓住了他的目光,“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吗?”   “殿下……”   虽然因为相貌出众曾被很多女子惦记偷看,可再大胆的小娘子也不会做出她这样的举动来。   “嘘——”她歪着脑袋瞧他,“别拒绝我,我什么都不会做。”   如果崔歆真相信这话简直就是个傻子,她这句话无异于有些经验老道的男人对女人说“我就蹭蹭不进去”,真是再明显不过的谎话了。   崔歆忍不住想要叹气。   “老是叹气的话会变成小老头的,虽然我的十二郎即便老了也定然是个美人。”   ——你以为这都是因为谁啊?   “殿下想让我做什么?”   季凌霄微笑道:“你是清醒着?”   崔歆虽然不明所以,还是点头。   “不是被强迫?”   他仍旧点头。   她嘴角扬起一抹弧度,笑靥如花地朝他张开双臂,“抱我去床上。”   他的脚“咚”的一声踢到了榻上,疼得他冷汗都要下来了。   想了想,他低低“嗯”了一声,弯腰抱起了她,像是抱着一捧鲜花,馥郁迷人的香气一直往他鼻子里钻,往心里拱,要人命了。   她的头靠在他的胸口,手指却抵在他的锁骨处,这副少见的柔顺依恋姿态哪里能让男人过得去。   崔歆默念着佛经,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等走进内室,将她放下的时候,她却拽着他的衣襟,让他倒在了她的身上。   太女就像是美丽而又珍贵的瓷器,他哪里敢就这么压下去,他双手支在床上,微微支起自己,可是,这样的距离更加暧昧了。   两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天气,闷热的让人喘不上气来。   他的呼吸渐渐加重。   “十二郎,”季凌霄柔柔地唤他。   他眨了一下眼睛,一滴汗水从睫毛上落下,正掉落在她的鼻尖儿。   他慌慌张张地要用手蹭去,可是手指一接触到她的面颊,便忍不住多摸了摸,她的肌肤有种奇异的魔力,让人一经接触就丢不下手去。   这样不行啊,他一定要学会克制自己。   他转头,视线竟落在了床内,那盘别人想吃还吃不到的樱桃竟被摆在熏笼里当作香料来用了。   “殿下为什么对信安郡王如此态度?”   “十二郎是在为他鸣不平?”   “我是为殿下考虑。”   季凌霄悠然一笑,“因为我觉得他是能够对我下毒的男人。”   崔歆的眼中忍不住流露出一丝悲哀,为还没有发现自己的心就已经被猜忌疏远的李明珏。   “用的是银碗……”   季凌霄侧头,望着熏笼,“你可能不知道,世上还是有毒物能够避开银器试毒的。”   她想起古怪的杜景兰,又忍不住道:“我活到现在才知道这世上原来还有如此之多其妙的东西。”   她的手指捻起一个樱桃,红艳艳的果实在她手指中宛若玛瑙红玉,看的人眼前发晕。   她粘稠的目光粘在他的双眼上,慢慢地捏着那枚红樱桃放到嘴前。   崔歆一愣,“你不是怀疑有毒?”   季凌霄眨了一下眼睛,露出一抹坏笑,“那你敢不敢冒着死亡的危险来吃呢?”   崔歆觉得这是她对他忠心及真诚的考验,便准备接过来,谁料她红唇一张,直接叼住了那枚樱桃,果真是“香露流落樱桃唇”。   崔歆喉结一动,嗓子干渴的厉害,眼前不正好有解渴之物嘛。   樱桃有毒吗?   季凌霄眼尾上扬,那股子风流香艳破空袭来,一下子就将他的心捅了个大窟窿,他的心受了刺激,跳动的越发激烈了。   美色有毒吗?   淡薄的光线流经她的红唇,那红几乎与樱桃连成一片,甜美地要溢出来了。   美人和□□……该怎么办?   她何不直接弄死他算了。   崔歆脑子一晕,身体不听使唤地低下头,在快要接触到那枚樱桃的时候顿了顿,随后又有些自暴自弃般用力地贴上了她的唇,张嘴就要叼住那枚樱桃。   季凌霄趁此机会长驱直入。   那枚可怜的樱桃就像是夹裹在两个军队之间,两方厮杀,战场不断转移,它也被踢来踢去的,被绞杀了,捣乱了,汁水宛若鲜血。   鲜红的血液。   甜美的血液。   粘稠的血液。   他们更加杀红了眼…… ☆、第二十六章   昨夜雨疏风骤, 浓情不消蜜意, 试问枕边人,却道不可深入,知否,知否, 应如蒲团香肉。   ……   崔歆睁着眼睛望着帐顶, 几乎一夜未眠, 眼睛都有些干涩发红了,可她枕头上、发丝上、身体上的丝丝香气仍旧不肯放过他, 无时无刻不在撩动着他。   他本以为太女会直接得到他,却没有想到气氛最好的时候, 反倒是她先丢下手去。   她居然还一本正经地对他说“她并无此意”, 合着都是他自己想入非非了不成?   他当时就气的够呛,觉得太女是在戏耍自己。   然而,她只是安安静静凝视着他,低声道:“你这么好,我怎么会存心戏耍你呢?”   他的心顿时就酥了。   等他冷静下来, 也不得不承认李神爱途中暂停的举动确实令他高看了一眼,如果她执意继续下去, 他可能也就半推半就了, 只是以后恐怕就真的认为太女殿下是个不懂克制的好色之徒了,这也算是挽救了两人间的危机。   不过, 即便理智告诉自己太女这样做无可厚非, 反而很清醒, 但是他的心却在一直鸣不平,甚至他还些微的有些委屈。   两人同床共枕,却只讨论国家大事,阳谋阴谋,未免辜负了这满床的风月。   他轻轻叹了口气,视线又不受控制地溜到她的身上,正巧这时她翻了个身,身子压住了他的衣袖。   崔歆不敢挣扎,甚至连呼吸也屏住了。   季凌霄“嗯”了一声,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香喷喷的枕头,而她另外半边脸上正开着一朵**蚀骨的皮肉花,是被绣花枕头刻印上去的。   零碎的发丝黏在她的脸侧,甚至不断碰触着她的眉宇,她不舒服的皱起眉来。   崔歆抬起手,用比一片羽毛重不了多少的力气,慢慢地将她的碎发划到一边儿。   她浅浅的呼吸打在他的手背上,让他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缩回了手,视线却定定地抓着她的不放。   许久……许久……季凌霄猛地发出一声轻笑,立刻睁开了眼睛,眼中含满了笑意,像是在说“看,我可抓到你了”。   她的双眸宛若两丸黑珍珠,明亮又动人。   他捏住被角,闷声不语。   “难道我脸上开出了花吗?要不然你怎么老是盯着我不放呢?”她的语气亲昵又自然,像是要将他泡进蜜罐子里去。   崔歆侧了侧头,将脑袋埋进枕头里,就是不肯说话。   “你果然是生了我的气。”   到了这个时候她居然还笑的出来?   崔歆说不出的气闷,可是只能硬摆着自己不在意的姿态。   季凌霄抿唇一笑,“你这么聪明不会想不到我为什么不肯的。”   崔歆垂下眼。   如何会想不到?   情人关系终究如露水一般易散无踪影,等到那个时候,他们两人见面商谈事情的时候不免会觉得尴尬;即便关系不破裂,私情终究有碍于理智。   这些他都知道,可是知道是一回事,能做到是另外一回事。   他生于崔氏大族,家教极严,感情史可谓一片空白,甚至连家里的婢女都没有胆敢勾引他的,离开博陵时耶娘还不断强调让他不要留恋娼门歌女。   谁知道他虽然没有在娼门上栽跟头,却一栽栽了个更大的,非但上了太女殿下的贼船,还上了太女殿下的贼床。   他虽然表现的极为老成,也很聪明城府,可终究抵不过季凌霄这般的老猎手。   他这个年纪,心里正有一团燃烧不尽的火,恨不得为情人抛头颅洒热血,他虽然是高门子弟,虽然通体凉如玉,可他到底不是玉雕成的,他的心是能跳的,火热热的。   说起来连崔歆自己也觉得奇怪,何故一夜醒来,他就好像心上人就要离开的娇娇娘子似的,一时也舍不得将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   “来日方长……”   她嬉笑着爬了起来,长长厚厚的青丝宛若精美的绸缎,青丝从他手上滑过,他下意识的抓了一把,却扯痛了她。   “一大清早,你在做什么怪呀!”她踹了他一脚,嗔怪地瞥了他一眼。   他低下头,撩起一缕长长的青丝一圈一圈地缠在了手指上。   十指连心,她的青丝仿佛也随着他的血液流进了他的心脏里。   她半支着身子懒洋洋地俯视着他,他也枕在绣花枕上仰头看她。   她的目光像是一片花瓣,晃悠悠地坠下,落入他的眼湖中,惊起一片涟漪。   崔歆抬起手,温柔地吻了吻缠在自己手指上的青丝。   “殿下,”他的嗓音带着晨起时的沙哑,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性~感,“您成婚不宜过早。”   她含笑望着他,似乎在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崔歆告诉自己这并非是因私废公,可是大抵还是有些心虚的,便轻咳了几声才继续道:“您毕竟是大周开天辟地头一个太女殿下,看殿下不顺眼的大臣可不止一个两个,如果早早成亲,他们肯定要让您早早生子,开枝散叶,可是您不是普通的女人,而是太女,又何必将时间浪费在这些上。”   崔歆的一番话简直说到了季凌霄的心里去。   他抿了一下唇,笑道:“男欢女爱尽可以享用,不过殿下毕竟是太女还是要避免被有心人利用,生下自己不喜欢的子嗣。”   他外表清贵,说出的话却像是一个巴着她的裙角,为她提鞋的小奸臣。   而且他眉眼清明,抬眼一笑,便是月朗风清,口中道:“殿下宠爱他们,只让伺候便好了,万万不能以您的身体和前途开玩笑。”   季凌霄歪着头看他,似乎重新认识了他这个人。   他眼角微红,眼下乌青,眼中还有血丝,显然是一副没有睡好的颓丧模样,偏偏他看上去少了似颓丧,多了一份落拓潇洒。   果然美人就算是一夜未眠也是美的。   “我懂十二郎的心,我也并非是什么乱性之人,只是人间有美色,我会忍不住驻足赏玩而已。”   她说出这样的话来简直是不要脸了,她不乱性难道他被下了两次药都是自己搞出来的?难道他现在躺在她的床上还是假的。   崔歆自然不会说出这般既失礼又不解风情的话来,他便装作信服的模样来。   季凌霄于是对他更加敬重了,两人的关系自此以后也格外亲密,外人以为太女殿下又在勾搭这位崔家玉树了,一个个都等着看笑话,然而,两人虽亲密却也守礼守度,让旁观者挑不出一点错处,有些人便暗暗猜测太女殿下莫不是改悔了浪荡本色?也有些人认为这只是太女在故弄玄虚,等着放长线钓大鱼而已。   过了几天,就到了御园樱桃成熟采摘的季节了,往常这时都是皇上主持,并象征意义地采几个,而后便让伺候院子的人将樱桃都装好,再分发给诸位大臣。   可是今年,李琼趁病躲懒,将这个重任交给了太女李神爱。   为了这事杜景兰不知道撕了多少条帕子,因为上辈子这仪式是交给了女帝季凌霄的,季凌霄经由此事出了大风头,后世的史书都认为这是季凌霄踏出女帝之路的第一步,可眼下没有了她的事儿还算得上什么第一步啊。   杜景兰被观众们好一顿嘲笑。   在李神爱去拜见皇上后,她装作无意的样子等在她必经的路上。   季凌霄打眼一见她便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了,随即装作跋扈的样子,板着脸从她身边经过。   杜景兰却对她这番不屑于她的姿态早就习惯了,上辈子面对女帝的时候这个没脑子的李神爱都敢这么横,更何况是这辈子呢?   杜景兰笑道:“太女殿下请留步。”   季凌霄挑了一下眉毛,停住了脚步,“啊,是你啊!”   这上辈子李神爱无礼的态度被她学的活灵活现的。   杜景兰又道:“殿下可是从贤妃娘娘哪里过来?”   季凌霄一转身,双手抱胸,对着她冷笑一声,“干卿何事!”   那副“眼睛不是眼睛,眉毛不是眉毛”的模样实在惹人恨,几乎就差啐杜景兰一口了。   杜景兰养气的功夫没有练到家,唾面自干的功夫几乎没有,她心里受了委屈转瞬就挂到了脸上。   季凌霄作出不懈的模样睥睨着自己的脸,淡淡道:“没事的话,本宫就要先走了,淑妃你也不要随意乱走到,这深宫中要守规矩。”   嘿!   杜景兰几乎要气的倒仰,她竟然被不学无术、流里流气的李神爱给训斥了。   ——呸!你居然还有脸说我?为什么不找摊水照照自己,难道你自己就是个守规矩的好货?   正在这时她面前刷过无数“666”,甚至还有观众欢呼“up主被怼啦!太棒啦!”,甚至还有人在刷“在一起!在一起!”。   这下子可是点了马蜂窝,无数cp粉乱斗在一起,有了刷“骨科爱好者到此一游”,还有人刷“我的女儿不可能这么可爱@李琼”,斗到最后就开始骂脏话来,杜景兰想要阻拦,可李神爱还在这里,她焦急又害怕,眼神不断溜到面前虚空处。   终于,她这个直播间的情况被审查的人发现了异常,她的直播间直接被锁了24小时。   “草!”杜景兰狠狠地跺了一下脚,然而,一抬头却正撞见太女冷漠的双眼。   杜景兰猛地一僵。   太女嘲讽地勾起了嘴角,“你该不会得了失心疯了吧?”   她立刻舒了一口气,随即又反应过来这些愚笨的古人怎么可能知道直播和纳米传输设备的原理呢?她实在是太自己吓自己了。   封锁了直播间,没有办法直播的杜景兰的脸上也难以保持笑容了,她努了努嘴,直接从李神爱身旁擦过,招呼也没有打的扬长而去。   季凌霄故意用她能够听到的声音大声哼了一声,骂道“什么东西!”   李神爱果然还是那个没有脑子的李神爱。   杜景兰放下了心,决心自己的助力一到位,就开始慢慢扫清阻拦在自己称帝之路上的障碍。   直到听不见杜景兰的脚步声,季凌霄才缓缓回头。   她不知道杜景兰一直看着的地方是哪里,不过,那里似乎发生了什么引起了她的惶恐。   季凌霄想了想,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 ☆、第27章   没过几日, 便是太女带着诸位大臣去采摘樱桃的日子, 三位老大臣——太师贾遗珠、御史大夫陈子都和太尉李忌倒是给面子都来了, 也都对季凌霄恭恭敬敬的,但这也只能证明他们都老成了人精,即便内心有再多的不满, 也不会在这种场合给她难堪。   倒是有些藏不住心思的大臣对她露出不屑的神色来, 这样的人还有不少。   遇到这般不怕死的人, 季凌霄只是拂了拂鬓角, 朝他们嫣然一笑,就逼着他们个个不自在的垂下头。   太艳了!   太妖孽了!   一国之君若是这副模样还真是国将不国了!   他们的心里几乎都是这般痛呼狂喊着, 可当太女真伴着香风娇滴滴俏生生地立在面前的时候, 他们的嗓子里却像是塞满了棉花, 一个字也蹦不出来了。   “嗯, 这个樱桃好甜啊, 本宫欲与卿共食,不知道卿愿不愿意与本宫一起共享这□□呢?”   “一人之下, 万人之上”的太女殿下都这样说了,他们又怎么能拒绝呢?即便想要拒绝的,也被她毫不客气地塞了樱桃在嘴里。   吃了她手中的樱桃,心却被种下了一颗种子。   整个樱桃林中响彻季凌霄的笑声,她宛若穿花蝴蝶一般四处穿梭,秾丽的不可方物,周身的艳光令人难以直视。   即便极力克制,还是有不少大臣的视线时不时地便向她的方向溜去。   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李明珏深觉不可思议。   他知道这些人即便此时对太女表现的多么不屑一顾, 多么不愿与之为伍,从此以后都将无法忘记今日的一幕,太女李神爱将成为他们永远的梦魇,她就像佛经上所言的地狱,她是所有人的地狱。   这一幕是如此的眼熟,一时之间竟让他难以相信是李神爱的手笔,倒是更像女帝季凌霄的做法。   就像季凌霄亲手手刃叛乱者的时候却盛装而来,金钗银篦,锦衣罗衫,美艳无匹。   她对着这些敌人大笑道:“你们厌恶朕,讨伐朕,想要杀了朕,可仍旧阻止不了你们飞蛾扑火一般来钦慕朕。”   “朕就是有这个魅力!天下无不为朕倾倒!天命在朕,朕即是天!”   声音振聋发聩,红衣猎猎作响。   即便李明珏不愿意承认,却也不得不说她是他记忆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所以,看到这极为相识的一幕,他倒是宁愿相信这是季凌霄教给李神爱的计策。   “郡王在想什么呢?”   李明珏即刻转身,却见刚刚还在想的人正单手撑着一棵树,歪着头看他。   “殿下……”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双唇便是一凉。   他垂眸望去,只见她将一枚樱桃抵在他的唇边,用红艳艳的果身磨蹭着他的双唇,似乎想要将他的唇也抹上相同的色彩。   他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太女露出无辜的笑容,“来,吃一个。”   李明珏瞪她,却将她明丽的身影吸进了眼中。   他无可奈何地张开嘴,轻轻一咬,汁水流进口舌中,他的记忆仿佛也在随着樱桃酸甜的口感沉浮,猛地,他全身一抖,一股冲鼻的恶心感涌了上来。   李明珏立即侧过身子,躲到树后,躬身呕了出来,凄红的汁水合着果肉被一同吐到了地上,就像是他呕出了一口心头血。   他一手扶着树干,一手紧紧抓住了自己心口,将衣服都抓出了褶皱。   “你这是怎么了?”   李明珏咳嗽了几声,避过了李神爱审视的视线,他取出一方帕子轻轻擦拭了一下嘴唇,低声道:“没事,只是对樱桃有些过敏而已。”   过敏?这简直是荒谬!   上辈子他们两个都用樱桃玩过这么欢乐的事情,他居然敢说他过敏?怕是他怀疑有毒,才会在吃下后立即吐出,又抬出这样一个假惺惺的借口来,这李明珏真把她当成了傻子戏耍?   “实在抱歉……”李明珏的脸庞苍白若纸,眼眸就像是沉甸甸的夜幕,似乎压抑着什么,他用帕子捂着嘴轻声咳嗽,樱桃汁液透过素帕晕染开,就像是他吐出了一口心头血。   季凌霄冷眼看着他。   李明珏低下头,宛如晨雾中的富贵牡丹花,“我真对樱桃过敏。”   季凌霄在心底笑一声,她的神情就更加冷淡了。   李明珏因为身体太过难受,便跟她告了罪,走到一边休息去了。   季凌霄一回头就看到面沉如水的御史大夫陈子都,她的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太女殿下。”   季凌霄的脚原地打转儿,就是不想过去。   陈子都的脸更黑了。   见实在躲不过去,她这才一步三蹭地地走过过去,恭恭敬敬叫了一声:“陈公。”   “成何体统!”   季凌霄苦着一张脸听这位老大臣的训,盼望着有谁能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救自己一遭,可是哪里会有人愿意这么做呢?   “即便你说了这么多,也不见得太女殿下会听得进去。”贾遗珠不知道何时踱步过来,摸着自己的胡子笑眯眯地说着。   陈子都虽然对太女不满,可是对贾遗珠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他挥了一下袖子,对季凌霄告诫道:“你且稳重些。”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贾遗珠站到她的面前,笑着关怀道:“殿下没被吓坏吧?他就是这么一个臭脾气,连陛下也没有少遭他的骂呢。”   他眸子一转,虽然年事已高,却精光内敛,“毕竟他是老大臣,没有谁敢不让着他。”   如果是原来的李神爱受了他这样一番挑拨,说不定就会立刻跳脚,可是,站在他面前的却是跟他隔着李琼斗法不知道多少次的季凌霄。   季凌霄“嘿嘿”傻笑两声,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骤然一亮,竟上前两步扒住了贾遗珠的袖子。   贾遗珠吓了一跳,沉着脸,皱着眉,“殿下这是在做什么?”   季凌霄没有回答,却将头转来转去地不知道寻些什么。   他复问:“殿下是在寻什么?”   季凌霄露出些许羞涩的笑意。   贾遗珠的警惕心顿时提了起来。   “贾兰君呢?怎么没见到他?”   李神爱果然贼心不死!   贾遗珠顿时下定决心一定要圈着他在家里读书,这李神爱总归不能杀到他的家里来吧。   “殿下,阿雉并非朝堂重臣怎么会参与如此重要的活动?”   “咦?我还以为贾太师可以将他带进来的。”   贾遗珠的背脊一凉,盯着季凌霄的眼神深了深。   不知道说出这般暗含深意的话的李神爱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   贾遗珠慈祥和蔼一笑,“殿下恐怕不太了解朝堂的事情,我等身居高位的大臣更要以身作则,不敢做此等蒙蔽圣听的事情。”   季凌霄天真无辜地笑了笑,视线却被不远处另外一位大臣所吸引。   贾遗珠为了她不去祸害自己的孙儿,也不管是不是把他人推入火坑,忙道:“那是魏良。”   季凌霄不断转头,似乎都懒得应付贾遗珠了。   贾太师便笑道:“老臣也就不打扰殿下了。”   话音刚落,季凌霄便足尖儿一转,便朝着那个挺拔如松的男人走了去。   她眼见着那人端详着一颗红艳艳的樱桃,似乎在上面看出一朵花来。   她站在他身后,也不出声,只是默默瞧着他。   魏良,她当然不会陌生,毕竟当初李琼要废掉王皇后,改立她为后的时候,只有他带头赞成,虽然他那时官位不高,说出赞同的话也不过是为了讨好的李琼。   不过,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季凌霄后来可是对他宠爱有加,以至于这人愈发张狂了。无奈之下,也是她砍掉了他的美人头。   魏良转过身来,仿佛早知身后有人一般,神情平静的很,他剑眉星目,眉宇间舒朗大气,看到此人样貌,又了解这人品性,季凌霄方才知道什么叫不能以貌取人。   “殿下。”连声音也中正平和。   她却知道这样的声音发出隐忍的闷哼时分外诱人,怪不得她上辈子会如此宠爱他,以至于他忘却了身份,生出了不该有的妄想,也生出了狂妄的性子。   “若是你喜欢,不如摘些尝尝。”   魏良摇头,“这毕竟是御园里的东西,没有陛下赏赐,臣不敢妄动。”   “那我就赏你一颗,你要吃吗?”   魏良低声道谢,“多谢殿下赏赐。”   季凌霄手指一捏,却捏住了他的衣襟。   魏良一愣,显然没有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她掖了掖他的衣角,笑道:“有没有特别想吃的一个?”   “只要是殿下所赐,臣都喜欢。”   季凌霄仔细打量他,才确信他这句话并无撩拨她的意思。   然而,他不想撩拨她,她倒是想要吃他身上的樱桃呢。   她噙着抹笑容,探出两指捏住他刚刚看着的樱桃,刚想要说些什么,却看到李明珏凉凉地望着她,就好像上辈子魏良因为李明珏吃味而不断缠着她,而李明珏却远远观望着的模样一样。   她手下意识一抖,那枚被拽下来的樱桃便直往地面滚去,魏良忙伸出双手接住,而另一双更加细腻白皙的手掌却扣了下来。   “殿下……”   她的指尖滑过他的手心,笑道:“这是我赐给你的,还望你好好享用才是。”   一瞬间,好像整个气氛都暧昧粘稠起来了。 ☆、第28章   等从樱桃园出来, 季凌霄便看着园子里的人精心挑拣出颗粒饱满、颜色艳丽的樱桃装进格外精致的篮子里, 抬进宫去。   “陛下,这是阿奴亲自为您挑拣出来的樱桃, 您尝尝看。”   是不是真的她挑拣的也没有人查,自然她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李琼连“好”了三声,眼睛弯出愉悦的弧度。   “朕的阿奴真是长大了,都能够帮助朕干大事了。”   季凌霄摸了摸鼻子。   “那殿试的事情阿奴也一定能够办妥当。”   季凌霄瞅了瞅他, 笑道:“阿耶竟会躲懒,不是说头疼?”   “恩,”他若有其事地点点头,“朕一见着你就头疼。”   ——那你是欠揍了。   季凌霄不满地嘟着嘴, “阿耶看来是不待见我了。”   李琼笑了笑。   他确实没有说谎, 不知道为什么近来一见到太女李神爱,他的脑袋就像是要炸开一样,隐隐有什么想要翻滚出来,却又出不来,那感觉就像是女人生孩子一样。   他抚着额头,低声道:“朕之前说的为你找夫君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阿奴可一丁点都没想。”   李琼又好气又好笑, “那你想做什么?”   季凌霄提着裙子,亲亲密密地坐在他的脚边,笑嘻嘻道:“自然是要做阿耶的好女儿,大周的好太女。”   “要做朕的好女儿就是要寻个不错的夫君,做大周的好太女那更要早早的开枝散叶!”   “阿耶……”   她小女儿般娇娇的请求声到底让他软下了心肠。   “你啊……”他用食指轻轻一点她的额头, “鬼机灵。”   季凌霄捂着额头,不解地望向他。   李琼望着她那双熟悉的眼睛,轻声道:“朕当然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无非是为了太女之位……是不是?”   季凌霄本想否认,却突然想到这是李神爱的身体,她想了想,突然一把抱住了李琼的大腿,撒泼叫嚷着:“不承认,阿奴死不承认,就算是承认了,阿耶也不要逼阿奴。”   “你可真如她一样刁蛮。”   李琼刚说完这话,却与季凌霄同时愣住了。   季凌霄把他的裤子揪出一个小角儿,无辜地问:“阿耶口中的她是谁啊?”   是啊,她是谁啊?   李琼目光深了深,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唇角,“朕也不知道……大概是什么巫山神女之类的。”   季凌霄“嘿嘿”一笑,“我只听说过乌云山……”   李琼拍了她脑袋一下,佯怒道:“你既然知道乌云山匪患成灾,怎么就不知道帮朕消除这块心病。”   ——这迟早都是要铲除的,我不是已经在帮你挖他白忱的墙角了吗?   季凌霄低下头,没有说话,却用手在他的龙靴上按了一下。   李琼几无奈地叹了口气。   “阿耶,放心,乌云山的匪患迟早是要解决的,”她抬起头,目光灼灼,“我会帮你的。”   说出这话的李神爱仿佛褪掉了多余的稚嫩,周身上下笼罩着一种不属于他的迷人的魅力,就好像在她面前就没有什么不可解决的事情。   李琼舔了舔下唇,移开了视线。   他因为早年丧母,所以对年长又有权威的女性有一种异乎寻常的迷恋,他期待着年长有权威女性施与他痛苦,也期待着这样的女性能够将他抱在怀里好好安慰,只可惜,他一直没有找到这样的女性。   不知道为什么,他此时又想到了后宫中的季凌霄,季凌霄虽然比他年纪小,也没有他所期待的那种权威女性的感觉,可是他仍旧从她的身上模模糊糊看到了一个虚幻的影子。   他几乎想入了迷,突然脚趾头一痛,低头一看,原来李神爱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着砚台在玩儿,手一滑将砚台砸在了他的脚面上。   李神爱一见自己惹了麻烦,立刻飞快地蹿了起来,好像转身就要跑。   李琼自觉好笑,忍不住想要抱他,可是刚伸出手,却立刻发觉自己这番作为不妥,他立刻装作恼怒的模样,狠狠锤了一下桌子。   “阿耶……不要生气嘛。”   李琼板着脸,板着板着又突然低下了头,双肩抖动着,大笑起来。   怪不得古人都要求儿女彩衣娱亲,自己的孩子真是怎么看怎么可爱。   他强行将自己生出的情感扭转到亲情上,又忍不住想要把好的东西都给了李神爱。   “阿奴,还不快过来。”   季凌霄站在他的桌子前,一躬身,直接趴在了桌子上,她双手捧着脸,笑眯眯地望着他。   “你等一会儿去干什么?”   “回家吃樱桃。”   “真是朽木不开窍,”李琼弯了弯嘴角,耐心地指点她,“你该去大臣那里走动走动,朕将这些樱桃赏赐给众臣,你就亲自送到他们府上去,甭管你是什么名声,这可是一份荣耀,他们心里定然都念着你的好。”   季凌霄两眼弯弯,笑起来的模样怪让人疼的,“阿奴也定然念着您的好。”   这话听得真是让人舒坦,李琼忍不住想要把她疼进骨头里去。   他往后一仰,闲适地靠在椅背上,慢悠悠道:“你也不必心急,朕的一切终究会是你,谁又能阻拦的了呢?”   “至于你的名声……”李琼轻笑一声,“若是成了皇帝,你就算夜夜宿在马槽里谁又敢说什么?”   季凌霄冷眼瞧着他。   ——你也就是话说的响亮罢了,你不也怕那些直言死谏的御史怕的要命,要不然也不会每次都让你身边的杜公公看着大门,你自己偷偷当一回马了。   李琼被季凌霄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他的视线落在了桌面上的一副画卷上,突然问:“你对信安郡王怎么看?”   季凌霄一下子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得“呃”了一声。   李琼了然地瞥了她一眼,“你想要他也难怪。”   跟自己前任夫君讨论这个有些怪怪的。   季凌霄往他头上看了一眼,他虽然没有带那跟绿油油的簪子了,却带着平头小样的绿绸巾,看上去就像是春天刚冒头的野菜似的。   李琼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你可真没遗传到朕的优点。”   要遗传到了才有鬼。   “如果是朕,定能让这李明珏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阿奴啊阿奴,你文不行,武不就,难道连一个男人都搞不定吗?”   你行你上啊!   季凌霄颇有些愤愤不平,上辈子她已经软的硬的都试过了,无奈这李明珏就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可惜,那李明珏是三代单传的独苗,要不让朕怎么也得下旨,让你那两个弟弟娶了他家的女儿。”   李琼好像一直对人家优秀相貌的遗传基因虎视眈眈。   “可也奇怪,他李明珏的父母及祖父母都远不及他相貌出众,也不知道他是怎生的,”他的视线转了一圈,又重新落在了季凌霄的身上,笑眯眯道:“当然,我的阿奴也是最出色的。”   季凌霄脑中一下闪过一个想法,莫非李明珏和她一样,都并非亲生?那他又是谁的子嗣?他对帝位如此执着,是不是也是因为身份的缘故?   直到从大同宫出来,她还一直想着这个问题,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竟然到了李神爱的母妃郑淑妃的宫前,只是常在宫里伺候的几个宫女、太监都站在了门外,看着那只波斯猫睡觉。   “你们怎么都在外面,屋里有谁在伺候?”   季凌霄觉得有丝不对劲儿,大步上前。   众人一惊,忙请安的请安,解释的解释,却都有意无意拦着她的去路。   莫非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季凌霄的好奇心一起,常人就更难拉的住她了,她冲进章元宫里,却见着一个小宫女正跪在一旁,替歪倒在榻上的郑贤妃捶腿。   郑贤妃衣衫微乱,呼吸深深浅浅,面颊嫣红一片。   她突然想起上辈子得来的消息,视线不自禁地落在了那个小宫女的身上。   “你今儿个倒是有空了。”她的语气里透露着不满。   季凌霄亲亲热热地坐在她的榻边,笑道:“阿娘怎么将人都赶到了外边去?”   郑贤妃理了理头发,淡淡道:“都堵在屋子里怪闷的。”   季凌霄盯着那个宫女,突然道:“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有什么可看的,不过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巴的东西。”   郑贤妃极力阻拦时的迫切的有些微妙,季凌霄并没有表现出自己的起疑,而是道:“我今天去御园里摘樱桃去了,也偷偷为阿娘留了些,等一会儿便差人送来。”   “难为你还想着我……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快退下!”   那婢女应了一声,声音倒是很平常。   季凌霄并未阻拦,郑贤妃明显舒了一口气。   季凌霄垂下眼,悄悄扯断了手腕上的佛珠,那些圆滚滚的小珠珠立刻“吧嗒吧嗒”溅落下来。   那个宫女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踩住了一粒佛珠,她脚下一用力,突然一滑,整个人“咚”的一声摔倒在地。   好在地面上铺着厚厚的毯子,即便摔在上面也不会疼痛的太过难受。   郑贤妃却一股脑儿地爬了起来,惊慌失措道:“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摔倒了,快看看有没有事儿。”   她甚至都顾不上季凌霄,立刻扬声让宫女太监们进来。   季凌霄摸了摸空荡荡的手腕,没有说话,眼神倒是一眨不眨盯着那个显露出真容的宫女,那宫女虽然消瘦,骨架却看着不小,脸若鸭蛋,唇薄却艳,那双眼睛是一双狭长妩媚的眼睛,只可惜被她吓破胆似的的神情毁了大半。   “你有没有事?是不是伤到了?”郑贤妃小心翼翼执住她的手。   那个宫女摇了摇头,执意退下,郑贤妃只有应允,只是一直盯着那人消失的地方看。   等她回头,突然被季凌霄吓了一大跳,好像根本就忘记了这里还有一个人似的。   “你吓我一跳。”   郑贤妃打量了季凌霄一眼,若有所思道:“你那串佛珠怎么就掉了?”   季凌霄一歪,直接倒在了她的软榻上,还就势滚了滚,懒洋洋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带的时间太久了,摸坏了。”   不知道郑贤妃究竟是不是信了这个借口。   “那丫头入了我的眼,你可别多想。”郑贤妃这才问起太女李神爱的情况来。   虽然,她极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可是,季凌霄早已经看出郑贤妃的心早就随着谁飞走了。   郑贤妃心不在焉地提起一件事——王皇后曾让她告诫太女李神爱,少去找信安郡王,她妹妹将要与信安郡王成亲了。   简直荒谬,季凌霄可从未听说过此事。   “皇后娘娘……王家人……哼,还真当我们好欺负呢!”郑贤妃拉着她气愤道:“你发挥一下自己的长处,好好去抢上一抢,皇上和本宫都会向着你的。”   自己的长处?什么?   难道是霸王硬上弓?   季凌霄虽然上辈子也风流快活过,可最瞧不起的便是霸王硬上弓了,若是对李明珏使用,她倒是要自己瞧不起自己了。   她突然想到刚刚李琼也提到了李明珏的事情,看来王皇后只是过来诈一诈她而已,事情还没有到无法转机的时候。   季凌霄回到东宫的时候,瘫在榻上,仔细回想着今日发生的一幕幕,越发觉得破朔迷离起来。   罗巢带着人围着她团团转,为擦脸拭手,端茶送水,还为她换了一身衣服,对比之下,站在最外层痴痴望着她的幺儿倒是显得一点用处也没有了。   不一会儿,杜公公便带着圣旨和要分给大臣们的樱桃来了。   季凌霄翻身上门,一马当先走在最前头,可这热闹大街上,有个红衣郎君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追着蹴鞠球一头钻进了她的马下。   她胯~下的高头大马被惊住了,高高扬起蹄子就要落下,季凌霄心里一横,将缰绳扯了好几圈在手上,勒得手都发红发紫了,才堪堪将马头避开,马蹄从他脸庞重重落下,凌空裁断了他一截头发。   “你不要命了!”季凌霄一扭头怒斥他。   那身着红衣的郎君周身在不断颤抖,却不服输一般仰头凝视着她,从那张脸上,她看到了一股独属于少年的意气与侠气。   他当是牵着五花马,裹着千金裘,执剑痛饮的俊秀少年郎。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我昨晚其实码完了字,也以为自己发出去了,今天早上起床一看,原来并没有发出去QAQ   作为补偿,周末我会多更的,今天给大家发红包。   谢谢小天使的营养液,给下个需要补肾的男人灌下去   读者“墙壁 眼睛 膝盖”,灌溉营养液+12017-05-04 01:49:11   读者“凉娆”,灌溉营养液+22017-05-02 08:59:26   读者“末次冰期”,灌溉营养液+12017-05-02 01:16:14   读者“四肆”,灌溉营养液+12017-05-01 23:53:44 ☆、第29章   那人只是傻愣愣地望着她, 甚至连眼睛都不知道眨一下。   季凌霄看着他的脸, 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意, 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他一下子红了脸,突然倒退了两步,转过身就撒丫子跑了, 活像她是什么母老虎似的。   季凌霄咋了咂嘴, 安抚地拍了拍大白马的脑袋。   大白马喷了一声鼻息, 扭头蹭了蹭她的掌心。   “你也真是的, 怎么偏偏就撞上了他呢?他可是他们家的命根子,好歹没有撞出个好赖, 要不然连我也保不住你啊。”   大白马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 看上去无辜极了。   “你净会讨我喜欢。”季凌霄无可奈何地揉了揉它的鬃毛。   朝中高官大多都住在安乐坊附近, 然而这其中能被李琼赏赐樱桃的大臣也屈指可数, 季凌霄首先去的便是太尉李忌家。   季凌霄站在门楣下, 自有小太监上前敲门。   进去后,拐过影壁便是一大片练武场, 练武场周边摆放着十八般武器,整个院子冷冰冰的,就像是没有女主人打理似的。   也确实是没有女主人,李忌与自己的原配夫人恩爱非常,从未收用过小妾,甚至他夫人多年未曾生育后,也有些过意不去,提议为他纳个小妾好延续香火, 可是他却坚决不收。   “对妻不忠,必将对君不忠,李某人绝不做这等不忠之人。”   这下子朝廷里纳了不少小妾的官员都对他恨得要命,可是他就一心一意做一个忠于君主的孤臣,也难怪李琼如此信任、敬重他了。   等到他夫人过世后,来他们家商议给他续弦的媒人都快将他家的门槛踩禿了,甚至连皇上也有意指婚,可都被他一一推辞掉了。   所以,这太尉大宅中就他一个老鳏夫,看上去自然要比其他人家的院子冷冰冰些。   宅子里一个弓着背的老管家,将季凌霄引到前厅,不一会儿,就见一身半旧短打的李忌走了进来。   李忌朝季凌霄恭恭敬敬地跪下,口中道:“谢陛下赏赐。”   季凌霄忙上前扶起他,低声道:“陛下早已给了您殿前不跪的恩旨,您可千万不要折煞我了。”   李忌沉着脸,淡淡道:“君臣有分。”   他恭恭敬敬地将那盘御赐的樱桃接了过去,转身递给了老管家,老管家手抖着将樱桃端了下去。   见着两人有送客的意思,季凌霄连忙笑道:“我还是第一次来李公您的宅邸呢。”   李忌不吭声,好像根本就没有相与她套交情的意思。   季凌霄脸上的笑容更加热情了,柔声道:“一路上我只看到管家一人,是不是府中的仆人不够用?我再送您一些?”   他这才硬邦邦道:“臣不敢受。”   季凌霄笑靥如花,无论是再怎么铁石心肠的人恐怕也难以对着这样一张脸说出什么伤人的话。   李忌却冷声道:“臣还要练武,殿下还是早些回宫复命。”   季凌霄一番踌躇,欲言又止。   “殿下如有话,不妨直言。”   季凌霄眨眨眼睛,手指纠缠在一处,低声道:“陛下让我多与您搞好关系,可是……我却不知道怎么办可好?若是出门早了,被小太监们报到陛下那边去,又要挨训了。”   她哀叹着垂下了脑袋,就好像真是怕被训斥一般。   也许是李神爱一直以来给人的印象都不甚聪明,李忌只是将目光朝她身后的太监们扫了几眼。   李忌出身行伍,太监们又哪里敢直视?便一个个低下头,闷不吭声,然而,这就给了李忌一种错觉,好像这些太监真是李琼派来监视太女与他交好的。   他不结党,不营私,忠心耿耿做一个孤臣,这个时候当然不会违背陛下的旨意。   李忌的神色稍稍和蔼了些许,“不知殿下想要看些什么,我这府邸并无花草什么的。”   “进门的时候我看到了李公的兵器,各个寒芒直射,想必是您心头好?”   李忌挺了一下腰板,眼神发亮,“那臣就带殿下看看去。”   两人回到练武场,季凌霄依次摸了摸架子,发现上面居然一点灰也没有,她挽起袖子,准备去拎一杆长戟,却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拿起来,手心都出汗了,也终究没有成功。   “这也是李公您用的?”   季凌霄上上下下打量着李忌。   李忌上前一步,有季凌霄小腿粗的胳膊一抬,轻飘飘地举了起来,还就势在场地上耍了两下,劈裂的空气声“荷荷”作响。   季凌霄目瞪口呆,连忙鼓掌。   他“当”的一声,将长戟耸在地上,慢悠悠道:“殿下也该多学些武艺。”   “您说的是。”   “不过……”他话锋一转道:“为君者不一定善文善武,但一定善用善文善武者。”   这样一番话已然是有些突破了他的底线了。   她便摆手道:“您的好意我都知道,可是,切莫再说下去了……再说下去,便是让您为难了。”   李忌微愣,他严峻苍老的脸上浮出一丝暖意。   “劳殿下费心了。”   直到这时,他才隐隐觉得也许将来太女李神爱继位后也是个仁爱民众的好皇帝。   “李公的宅子到底还是太过冷清了。”   李忌摇了摇头,“现在花奴出外游学,故而宅子里冷清了些,殿下不必替臣忧心。”   “花奴?”   季凌霄的记忆里却并没有这个名字,不过,她倒是知道李忌将族里的侄子当作自己的儿子养在了身边。   李忌的脸上多了些慈祥,看样子为这侄子骄傲,“花奴是臣的子侄,因在花朝节出生,故而起了这样一个小名,他名叫李丽质。”   居然是他?   他是太尉李忌的侄儿?   季凌霄的眼角重重一抽。   直到她出了门也没有翻过劲儿来。   谁能想到啊,忠心无比的李忌当作儿子来养的侄儿,居然是未来叛军中的宰相,一篇讨伐女帝的缴文传遍大江南北,无论是否反她的人都抄了一份缴文来读,就连她自己也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阅读。   那篇缴文不吐一个脏字,却通篇都在骂她,而且文章锦绣,字字珠玑,令人读罢齿间留香。   当初将捉住他的时候,她还万般不舍这样的人才,可是这李丽质也不知为何对她有颇多仇怨,没有办法,她也只得快刀斩乱麻地料理了他。   啧啧,如果这次能够早早找到李丽质为她所用就好了。   季凌霄这样想着,不多时,便到了贾太师的府前。   她正在大门前,正等着小太监前来敲门,然而,那门却“吱呦”一声,被人从内拉开了,季凌霄上前一步,却没有注意正与从门缝里冲出来的一个人影撞了个满怀。   她看清撞她的人后,故意卸去了力量,那人便一下子将她撞到在地,而他也用力过猛一下子扑在了她的身上。   周围的太监们都惊呆了,一时之间竟忘记了反应。   季凌霄觉得自己这招实在差劲儿极了,她的后背现在摔得有些发疼,可是一抬眼,看到他凌乱的衣襟里那如嫩豆腐一般的肌肤,就霎时间什么也忘了。   那嫩豆腐上还放着两朵未开的玫瑰花蕾,粉嫩而羞涩,怯生生地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季凌霄深吸一口气,却闻到了一股清爽的熏香混杂着淡淡的酒香,那是属于在酒肆放纵的少年郎才特有的气息,活了两辈子,闻到这样新鲜的气息她才觉得自己也鲜活了许多。   她既然知道他是谁,便忍不住想要将他逗上一逗,便偷偷往他的花蕾上吹了口气,那玫瑰花蕾颤颤巍巍,将放未放。   他像是被烤伤了一般,飞快地跳了起来,一张脸红若樱桃,亮晶晶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你……”   “你这个小兔崽子还不快给我站住!”   他猛地蹿到了季凌霄的背后,明明比她要高,偏偏弓着背,哈着腰,要她来保护。   不多时,季凌霄就见老狐狸贾遗珠拎着把大扫帚,气势汹汹地追了出来。   一出门,竟与她四目相对了。   空气里安静的出奇。   “噗——”她忙捂住嘴,“抱歉,我从未见……”   她竟从未见到贾遗珠有如此生活化的一面,这一趟实在没有白来。   贾遗珠的脸色也有些讪讪的,手一松便差点那把大扫帚扔到了地上,可是等注意到那人,他立刻紧紧攥住了扫帚,似乎下一秒就能冲过来,将季凌霄连同那人一起拍倒在地一样。   “出来!”   那人往季凌霄后背缩了缩,“不要。”   “贾兰君!”   “我才不是,你不是说我不像你孙儿嘛。”   贾遗珠脸色黑沉如锅底,那副爱恨交织——恨不得打死他,却又因为是心尖子无法下手的表情实在太过精彩,简直让季凌霄想要拍手叫好,大声道:“想不到你也会有今天!”   贾遗珠瞥了一眼季凌霄,缓了缓脸色,柔了柔声音道:“你先出来,这样躲在太女殿下后面像是什么样子?”   “太女殿下?”贾兰君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季凌霄稍微侧身一笑,狭长而满是媚气的眼睛就像是小钩子一样勾住了他。   他脸上的红晕未消,眼神却还有些发怔。   “殿下!”贾遗珠急忙出声。   虽然他对自己家的孩子不满,可是,他更怕不着调的太女带坏了自己的孩子。   即便贾兰君比李神爱还要高,他却还是固执的认为贾兰君不过是个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怎么了啊,要不是我回头看一眼又要发不出去啦! ☆、第30章   “贾太师不邀本宫进去吗?”季凌霄语笑嫣然, 手背在身后, 就像是后背长了眼睛似的, 一下子捏住了贾兰君的手。   贾兰君的手指上有很多茧子,看来也是个肯用功学书学武的,与那些游手好闲只知道走马斗犬的世家子弟不同。   “本宫可是带了陛下的赏赐来。”   “殿下请。”贾遗珠退开一步, 眼珠子却死死地黏在贾兰君的身上。   贾兰君撇了撇嘴, 低下头望着正拉着自己的那只柔软沁香的小手, 整个人都忍不住酥软了几分。   “阿雉!”   贾兰君下意识抬头, 就见贾遗珠恨不得再揍他一顿的模样,他连忙后退两步, 拉扯着季凌霄也退了一步。   “怎么了?”季凌霄笑着回头。   贾兰君眼神游移, 望向季凌霄, 抿了一下唇, 才道:“我先走了。”   他又转头望向贾遗珠, 还是一副不肯低头的模样,“阿雉知道惹您生气了, 您也不必用什么大棒加胡萝卜来教训阿雉了,我走就是了。”   说罢,他便脚底抹油,“嗖”的一下蹿没了影子。   贾遗珠拖着扫帚追了两步,又气势汹汹地回身,将扫帚一把掷在了地上,指着大门,对看门的仆人怒道:“他再回来就给我乱棍打出去, 我们贾家没有他这样的不肖子孙!”   仆人们唯唯诺诺,可是谁也不敢当真,毕竟贾兰君是他们家当眼珠子疼的小郎君。   “太师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小孩子哪里有不调皮的。”季凌霄笑眯眯地安抚贾太师。   贾太师重重哼了一声。   “而且……小郎君是不是就要参加进士科考试了,所谓‘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阿雉的确是个人才。”   贾太师虽极力隐藏,却还是忍不住带出一丝小骄傲,“阿雉这孩子虽然看上去顽劣,却有股灵气,背东西快,学东西也快。”   “那不是很有太师当年的风采吗?”季凌霄恭维了他一把,“我可听说了,贾太师当年可是神童。”   贾遗珠不动神色地点了点头,捏着自己的小胡子道:“我们当年什么才名都是真刀实枪拼出来,而非现在的这些学子,以为会做两首歪诗就无人能及了?更别提那些仅仅凭着指甲盖儿一点的才华,就恃才傲物的,唉,这届学子可真是老臣见过最差的一届了。”   贾遗珠偷瞄了季凌霄一眼,淡淡道:“我家那小子也只算是矮子里的高个儿,鸡群里的白鹤了,所以才能显出他的好来。”   季凌霄笑了笑,并未去接他的话。   贾遗珠故意在太女面前说这些,不过是想要借着太女监考的机会来为贾兰君铺一铺路,说不定太女在陛下面前一说,陛下还能看在他这张老脸的面上给阿雉点个状元。   然而,李神爱不接招,这就有些让他下不来台了,贾遗珠原本缓和的脸色又难看了起来。   季凌霄眸子一转,笑道:“阿雉既然这么厉害,想必也是心高气傲,不希望太师做这些,您就放心,凭着他的才华定能有施展所长的时候。”   贾太师认为这是太女给的一番口头承诺,便挤出一丝笑意,点了点头,头刚点到一半,他突然又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殿下口称我家小子的小名,怕是不妥吧。”   “这有什么关系?”季凌霄眯起眼睛,“小郎君既样貌出众,又才华过人,即便是本宫也想要拉上些关系。”   哎呀!   贾太师恨不得给自己一掌掴。   ——让你嘴贱忍不住炫耀,这太女是什么德性天下人谁又不知道?他的阿雉将来是要成为朝堂栋梁的,而非什么太女面首!   贾遗珠真真要将肠子都悔青了,只能忙道:“阿雉也不好,字写得难看,诗也作的不地道,就连样貌也是有缺陷的。”   季凌霄笑眯眯道:“本宫倒是觉得阿雉哪里都好。”   事到如今,贾遗珠只能不遗余力地在太女面前抹黑贾兰君,以免她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贾遗珠伸出两指,指了指牙道:“阿雉小的时候太过顽皮,不小心磕在了石阶上,将门牙磕掉了一块,所以他基本上笑不漏牙。”   季凌霄连连点头,“他倒是既顽皮又可爱。”   贾遗珠那个心塞啊,心里暗道:李神爱这只大尾巴狼莫非真的看上了他家的阿雉,想要将阿雉扛回去吃掉?   季凌霄冷眼旁观着贾遗珠的神情,心里轻笑一声。   果然儿孙都是上辈子的债啊,贾遗珠这只老狐狸只有在涉及到贾兰君的事情上,才会慌了手脚,乱了章法。   贾遗珠忧心忡忡的,也没有心情多招待她,季凌霄宣过圣旨,赐过樱桃后,就被送出门外了。   到了陈子都宅里,她就不敢造次了,简直老实地像是只鹌鹑,连陈子都都忍不住道:“殿下倒是稳重许多,若是能长久保持下去,那必是社稷之福。”   季凌霄对此只能“呵呵呵”了,若是能长久的保持下去,她非得憋疯了不可。   又送给李琼指定的两家大臣樱桃后,季凌霄便调转马头,带着最后一盘樱桃朝安乐坊邻近的青衣坊而去。   这盘樱桃是她特地为魏良讨来的恩赐。   然而,在魏良府邸门口,她却看到府里的仆人送出一个熟悉的人。   季凌霄摸了摸下巴,视线牢牢锁定那人。   那人似乎也觉察到什么,转过身,朝季凌霄点了一下头,就匆匆消失在巷口。   仆人还没有来得及将门关上,就被小太监拦住了。   季凌霄领头,长驱直入,她对这座府邸熟悉的如同自己的宅子,不一会儿就闯进了厅堂里。   彼时,魏良正望着白玉碗中的玛瑙樱桃发呆。   每一颗樱桃都经过精工巧匠地细细打磨雕琢,看上去就价值不菲,可是,看着这些价值连城的樱桃他却偏偏想到了樱桃园里那颗落入了他掌心的樱桃,连太女的呼吸都好像近在咫尺。   “这是我赐给你的,还望你好好享用才是。”   这枚樱桃他是吃了,却莫名觉得这樱桃是他吃过的最甜的,简直像是被糖腌渍过的,带着浓稠的黏糊糊的汁水,红艳艳的秾丽流淌进他的身体里。   魏良叹了口气,实在觉得自己不是太女的对手,以后还是离远些比较好,以免徒惹了些风月情债坏了他的仕途,他出身寒微,能有今天的地位都是他小心谨慎一步步筹谋来的,可不能多年辛劳一朝丧啊……   他刚下定决心,抬起头,刚刚想的那个人却直挺挺立在了眼前。   魏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的太久,一时之间出现了幻觉,便一动不动地坐在原来的位置望着她。   季凌霄偏头一笑,“你这副神情像是做坏事被人抓到了一样,莫非……你是做了什么关于我的坏事?”   魏良喉结一动,立刻起身道:“殿下说笑了。”   “咦?原来你这里已经有了别人送来的樱桃,看来我眼巴巴来给你送樱桃还真是白用功夫了。”   魏良舔了一下唇,手将那碗宝石樱桃推到一旁,轻声道:“这些都只是玩意儿而已,殿下手里的樱桃才是臣的荣幸。”   他已经听到消息,太女李神爱替陛下赏赐诸位大臣樱桃,只是他万万想不到这其中还有自己的一份,极有可能是太女殿下为自己出了力。   这样想着,他感激的视线便落在了她的身上。   季凌霄却看着桌子上那碗宝石樱桃发呆,心里有些不一样的滋味。   她能将各色男人收拢到手里,也能将各具性格的大臣笼络到身边,无非是能够了解到这些人需要什么,然后给他们什么。   当年,她急需结交大臣,却苦于没有方向,经过多次比较,她选择了有野心、好掌控的魏良,并在陛下分赐樱桃的时候,偷偷送了一碗宝石樱桃给他,魏良由此感恩戴德,在扳倒王皇后的事件上出了大力气。   如今,杜景兰走了她原来的老路,她却凭着李神爱的身份拿了真正的御赐樱桃给魏良,对比之下,魏良果真选了御赐的真樱桃。   说到底,假的终究是假的,无论是樱桃,还是季凌霄。   魏良与其他矜持的大臣不同,他拿到那碗御赐的樱桃,直接就开吃了起来。   季凌霄坐在一旁,手里把玩着那几个宝石樱桃,听着它们撞击在一处发出清脆的声响。   魏良吃着吃着,突然红了眼眶,他猛地低下了头,几乎将头埋进了盘里。   好在屋子里只有他和季凌霄两人,并没有让外人看见。   季凌霄虽然看见了,却并不多言。   魏良重重地吸了一下鼻子,哑声道:“殿下,想让微臣做些什么?”   季凌霄温柔一笑,“你能做些什么?”   这句话像是踩到了他的哪根神经,他闷声道:“臣是做不了什么,只能甘做殿下马前卒了。”   季凌霄笑弯了眼睛,“可是,我还是有些舍不得……这些樱桃可真好看。”   “这是淑妃娘娘托出宫的太监给微臣的,殿下若是喜欢,尽数拿走好了。”   季凌霄两指捏着一个宝石樱桃,放到眼前,隔着宝石望向他,“你知道她为什么要送你这个吗?”   魏良抬起头,隔着那枚宝石,更显得她眸光潋滟,秾丽多情到令人窒息,一瞬间,他的眼前全是绯红。   “魏良,你会是良臣的。”   他心口的闸门一开,有些东西再也抑制不住了,士为知己者死这种心情他直到今日才终于体会到。   “臣知道,季淑妃是要结交臣,平常后宫女子又何须与大臣相交?恐怕是因为她已经不满足待在淑妃这个位置上了。”   “她的目标是……”   “皇后之位。”   如此坦荡的魏良真让人心生怜爱。   季凌霄放下手,却又将那樱桃移到了大拇指盖上,轻轻一弹,那枚宝石樱桃直奔着他的脸去了。   魏良手一扫,轻轻松松握住了那枚樱桃,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柔软的微笑,“莫非这是真正的糖衣炮弹。”   季凌霄眨了眨眼睛,“既然吃了本宫的糖衣炮弹,那就少不了让你奉献了。”   “你就先跟季淑妃接触一下好了。”   宝石的红光映在她的光洁的下巴处,就像是一道令人眼热心跳的吻痕。   作者有话要说:  魏良:我从此就改名叫魏良臣啦!   今天要在家加班,上午先更一章,看看工作完后有没有时间再更一章~ ☆、第31章   季凌霄盯着他的神色看了片刻, 突然笑道:“我只是开玩笑而已。”   魏良低下头, 声音平和道:“我知道殿下您是在试探微臣,臣刚刚也确实踌躇了片刻, 却不是因为不愿为殿下效力,只是我还实在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   他的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接着,他的眼前便出现一席华美的长裙。   他右肩一沉, 一个沾染淡淡香气的躯体与他的身侧只有半指之隔,甚至只要稍微活动一下,两人就能够挨上。   魏良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知道。”   他猛地屏住了呼吸。   温柔贴心的声音响在他的耳边——   “我并没看低你,也并非是因为你的出身, 而让你做这些。”   她的手掌顺着他僵硬的肌肉滑下, 笑道:“若是今日淑妃故意结交的是崔歆,我也会让他努力取信于淑妃娘娘的。”   “既然,你决心效忠我,我希望你不会介意,”她两只手都压在了他的肩膀上,“我是一个喜欢背地里放冷箭的人,能够躲在暗处, 我就绝不会自己跳出来,能够借刀杀人,又何必亲自动手?”   介意?   当然不会!   他为了成功,为了向上爬,用尽各种手段, 又怎么会介意太女的做法。   这样想来,他刚刚那一番犹豫也显得太过矫情了。   魏良起身,朝着季凌霄郑重一拜,“愿追随殿下左右,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季凌霄一只手搭在他合抱起的手掌上,笑道:“我正缺你这样的人才。”   的确,魏良无比坦荡地忠于自己的**,同时,也不计手段地使用计谋。   若敌人一家只剩三五岁的幼童,崔歆一类人也许会因为高高在上的怜悯或是因为心肠柔软的不忍,会放那孩子一条生路,而魏良却可以毫不留情地痛下杀手,一面斩草不尽,留成祸患。   为君者,必是外儒内法,她可以表现地很同情不忍,却必须要斩草除根,可是杀意又不能从她的口中说出,这个时候,便是魏良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总而言之,他魏良就是一个做脏活累活的。   她懂他,也需要他,才会如此宠信他。   她这么一胡思乱想,手就在魏良的手上停留的久了一些,魏良抬头悄无声息地察看了他一眼,有些紧张地抿了一下唇。   也许是他想多了,可是,如果太女真有这样的想法,他岂不是就错过了一个机会?   魏良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偷偷捏了捏她的指尖儿,他猛地一抖,就像是捏住了一团球形闪电,软软的,绵绵的,却电的他心脏跳的飞快。   季凌霄似笑非笑地睨着他,“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的指尖儿抖了抖,声音却很平稳,“殿下的指尖儿有些脏,微臣给蹭下去了。”   “这样啊……那本宫倒是要多多感谢你了。”   她的视线在他的腰带上打了个一个转儿,就在魏良紧张地不知道如何是好,以为自己真要和太女发生一些什么的时候,太女却突然收回了视线。   “本宫也该回了,还望你不要忘了我的嘱托。”   “臣必将达成殿下所愿。”   季凌霄半只脚已经迈出了门槛,却扶着门,回头对他粲然一笑。   千缕万缕的阳光从门口挤入,将她包围在纷乱的光线里,她像是整个人都融进了金光中一般。   恍惚间,他再次回神,太女却早已经不见了踪影,若不是桌上还留着他吃过的樱桃,他的手里还抓着一个玛瑙樱桃,他可能真的会以为自己不过是一枕黄粱,将自己一直向往的都梦到了。   季凌霄坐在马背上,信马由缰,身体在马背上一晃一晃,整个人昏昏欲睡。   她这副样子却让跟在身边的小太监们各个提心吊胆,生怕太女殿下出了点什么意外,让他们都小命不保。   十几只眼睛都牢牢盯着她,各个都做好了太女一从马背上掉下来,他们就扑过去作垫背的准备。   “你们几个先回宫给陛下复命吧,本宫一个人还想要在城里再逛一逛。”   小太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应了一声便骑着马跑远了。   季凌霄身边就仅仅留下两个东宫的小太监了。   “你们两个去打听一下郭淮和唐说现在都在何处。”   两个小太监领了命却磨磨蹭蹭地不肯出发。   “殿下……”一个小太监站出来,声音有些发虚,“罗总管让我们必须留一个人在您身边,不如我去找两位郎君,让小三跟着您。”   季凌霄点点头。   没想到太女殿下竟能如此好说话的小太监笑了笑,扯动缰绳,调转马头,匆匆离开。   那个叫小三的太监,默默捏着缰绳一言不发,不知道是吃得太少,还是发育的问题,这太监的身体瘦瘦弱弱的,脑袋却比常人要大一些,看上去竟像是某个伞盖儿很大的蘑菇。   季凌霄打马,沿着这条大道走了几步刚要拐进小巷子里,偏被小三给拦住了。   “殿下且等等,奴婢怕小二回来时找不见我们。”   合着这两个小太监一个叫小二,一个叫小三?   这东宫太监的名字倒是大俗大雅了。   还未及她多想,这小巷把头第一家的木门居然“吱呦”一声被拉开,门内的人没有仔细看就将一盆水泼了出去。   季凌霄忙拍马后退,小三的马却横插过来,刚刚好挡在她的面前,他被浇透了,却没有让季凌霄沾到一点水。   早春天寒,小三抱着自己的胳膊,打了几个冷颤,却一叠声追问着她的情况。   门内的女人见自己惹了祸,手中的铜盆竟“哐”的一声砸落在地上,头也不回地逃了,连门都忘了关。   “这人也太差劲儿了。”小三低声嘟囔着。   季凌霄轻笑一声,掏出袖子里的折扇,坐在马背上,抬手敲了敲门楣上的花灯,“她怕是吓慌了神,一会儿就会有人来邀我们进去了。”   果然,没过多久,一个比方才那个女人更妖娆一些的女子站在了门口,低声道:“都是阿春的错,我已经罚了她,还望两位不要见怪,我家主人邀两位进屋换换衣裳,不知两位是否愿意?”   小三眼巴巴地望着自家的太女殿下。   季凌霄又拨弄了一下花灯,“我早就想来看看了,只可惜一直未能成行,看来今日果然与你们有缘。”   “您真爱说笑。”那女人半捂着嘴,笑弯了眼睛。   “还有一事,若是等会儿有人要来找人,还望您能引他进来。”季凌霄收拢扇子,潇洒地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这倒是没有什么关系,我会派人守在巷子口的。”   季凌霄将手中的扇子翻了一个扇花,轻轻蹭过自己的下巴,笑容甜美,“不知道这位仙女姐姐如何称呼?”   那妖娆女子笑得花枝乱颤,“您啊明明是个娇娘,偏偏比往日里来往的郎君们还要潇洒自如,而且在您面前我都被比进了泥里啦……”   “我的名字嘛……”她伸手一指门口的花灯,“就是那个了。”   阿灯又懂事又娇俏,实在让季凌霄心生欢喜。   季凌霄让小三先去换衣服,自己则跟着阿灯到了她口中主人的住所。   小三根本不想离开自己的殿下,无奈殿下执意,便只能一步三回头离开了。   季凌霄用扇子挑起门口的珍珠帘幔,还未进门就闻到了令人魂消骨软的熏香与女儿香交杂在一处的气味。   等她走了进去,却发现屋内一人也没有。   阿灯笑嘻嘻地将门给阖上了,屋子里的光线一下子就变暗了。   季凌霄用折扇轻轻敲击着自己的掌心,脚尖儿一转,便想着内室的方向走去,谁知隔断处又是一道珍珠帘幔,透过帘子缝隙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婷婷袅袅的背影,如云的鬓,如玉的手,隔着帘幔看美人,恍若隔着云端看花。   妙极,真是妙极。   直到帘幔内传来一声悠悠地叹息,她才重新展开折扇。   “您还是第一个见我梳妆这么久,都不肯跨进这帘幔里的,莫非我是老虎吗?我难道还能吃了你吗?”   “我这不是在等你请我进去吗?”   “我都已经邀你进了屋子,意思你还不明白?”   季凌霄慢慢抹开扇面,挡在侧脸,微笑道:“我是听过销金窟十三娘的称号,才不敢轻举妄动的。”   听了这话,那个美人才慢慢转过身来,她初看到季凌霄时竟然愣了一下,随即才笑了起来,可这短短的一瞬却被季凌霄注意到。   ——她认得李神爱!   “实在是我太过目光短浅了,竟不知是如此美人降临,竟然还想……”她笑着摇了摇头,再度转过了身。   “我看您也对我无意,那我也不强求了。您可以在这里休息片刻,只是不久之后,我会有客人来……实在失礼了。”   她行礼的样子格外规矩,竟不像是娼门女,倒像是某些世家的贵女。   季凌霄出了门后,就被引到院子旁的一间屋子里,不久,小三一身簇新的衣帽进来,聊起这座宅子的古怪。   “……你可知这家的主人可是长安最有名的十三位娼女之一,姿色和才情都是数一数二的。”季凌霄饶有兴致道。   小三简直悔不当初,“那我们还是早点走好了,别跟这样的人家牵扯出太大的关系。”   他想偷偷溜走的计划还没有实施,屋外就传来一阵喧闹声。   客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昨晚码好,想改改错字,结果改着改着又睡着了。   大家有什么可以提神的法子吗?我最近睡觉都是无知无觉的,正干着别的事,然后突然睡着了QAQ   谢谢小天使的霸王票,送上女帝亲手摘的樱桃一枚~   纨玥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07 01:17:03   谢谢小天使的营养液,举高高~   读者“苏莫”,灌溉营养液+92017-05-07 03:40:52   读者“苏莫”,灌溉营养液+12017-05-07 03:40:48   读者“蓝瑟苏摩”,灌溉营养液+12017-05-06 13:29:40   读者“末次冰期”,灌溉营养液+32017-05-06 12:56:09   读者“四肆”,灌溉营养液+12017-05-06 12:20:55   读者“靖”,灌溉营养液+1002017-05-06 06:36:25   读者“”,灌溉营养液+22017-05-05 07:37:27   读者“凉娆”,灌溉营养液+12017-05-05 07:01:26 ☆、第32章   季凌霄只是望了门一眼, 小三立刻机灵地凑到门边, 偷偷拉开半扇门。   她一抬眼就能够望到院子里的景象。   只见一群少年郎君哄泱泱地挤进院子里,锦衣华服, 要配宝剑,带着矜贵的傲气与朝气,连院子里的花草都一下子明亮起来了。   这群少年郎围着一个红衣郎君,打趣道:“你莫是怕了, 不敢了?”   那人不语。   “我们可是听说了你跟你家老爷子发生了不开心的事儿,才特地选定了这个地方让你开心开心的。”   “是啊,是啊,你可别再拉长了脸。”   “十三娘可不是什么人都招待的, 有时候千金都不能让她敞开门呢!”   红衣郎君皱眉道:“我又不想来。”   “嘻嘻, 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说起来,我们能来还都是看在了你的面子上。”   “十三娘听说了你的才名,想要见见我们未来的状元郎呢。”   “什么状元郎,状元郎能被人揍的有家不能回?”   他一脸的苦闷,却在院子里拣了处石凳坐了下来。   周围人劝他进去,他却执意不肯,倔强的像是一头小牛似的。   “嘿, 这我就不明白,那么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放在你的眼皮底下,你居然不想做些什么?”   “莫非贾一郎你不会?要不要我们来教教你啊!”   贾兰君挥了挥手,不耐烦道:“你们哪里见过真正的美人,还活色生香呢!”   他单手擎着下巴, 眼神发直,“若是那人的话,真叫我死在她裙下也心甘情愿。”   众郎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都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贾一郎,”为首的一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迫不及待道:“快跟我们来说说,你口中那人到底是谁呀,谁还能有十三娘漂亮?”   “就是,这十三娘可是长安娼门中站尖儿的了,比她漂亮,怕是要仙女下凡了吧?”   “我们才不信呢。”   贾兰君一下子恼了,他推开众人就要往外走,“你们爱信不信,我有仙女姐姐就好了,你们自去找别人吧!”   “啊呀,别啊,我们可好奇的紧!”   众人七手八脚地要拦,七嘴八舌地要他说说那位好看到不行的仙女姐姐到底是什么模样。   正在这时,一娇软的声音伴随着香风而至——   “是啊,我也很好奇呢,郎君口中的仙女姐姐真有我美吗?”   先听声音众人就先酥软了半边身子,等看到来人全貌,连另半面也酥软掉了。   唯有贾兰君直视着她,还一副皱眉不满的样子。   十三娘何曾见过这样的郎君,越发对他青睐有加了。   “我曾听不少人提起过贾郎之名,如今看来果真非同凡响,看来今年贾郎要把状元郎和探花使这两个名头占全了。”   听到这样一番香喷喷的恭维,贾兰君却眼睛垂下,似乎很打不起精神来。   “一郎,你倒是说句话啊。”   周围看热闹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急忙催促道。   贾兰君毫不客气道:“你们娼门女子就会睁着眼睛说瞎话,那唐说论才华,论样貌,哪一点不比我强?我看这些名头都会是他的,既然你这么喜欢这些虚名,何不快快找他去。”   这样一番毫不留情的话出口,连周围围观的郎君们都有些心疼起毫无缘由就被怼了一顿的十三娘。   “郎君是恼我了?”十三娘的脸色有些难看,却还强弯着唇道。   贾兰君斜睨了她一眼,“你知道就好。”   十三娘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通常都是男人上赶着犯贱受她折磨的,哪里让她被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打脸,她偷偷干这行只是因为喜欢而已,谁愿意受这样的指责。   十三娘一甩脸,转身就走。   “哎,十三娘……”   虽然那些男人极力挽留,十三娘却还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既然你们要见的人见着了,那我就走了。”   贾兰君重新抬脚,却又被他们拦住了。   “一郎,你这又是何苦呢?你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当这位十三娘的入幕之宾,非但男子如此,许多贵女也将这位十三娘捧为座上宾呢,哎呀,你可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啊。”   贾兰君轻哼一声,“就当我不解风情好了。”   “就算你有了神仙姐姐,也不妨碍你此时欢爱一番啊,难道你还要为你的神仙姐姐守节?”   “这不关你们的事儿!”他板着脸,有些不近人情。   然而,即便他如此桀骜,不给这些人面子,这些人也都腆着笑脸,上赶着巴结他,因为在这一群人中就数他的身份地位最高,前途最为不可限量,其他人都不过是想要抱他的大腿而已。   贾兰君又要走,可是众人还是不肯放他,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儿,侧身半拔出腰间的宝剑。   “噌”的一声,寒光如秋水照上众人的眉眼。   众人唬了了一大跳,连忙退后几步。   “贾兰君,你这是要做什么!”   贾兰君按剑环顾四周,目若寒星,“应该说你们想要做什么吧?说!你们堵在这里不让我走,究竟有什么阴谋。”   “你先把剑放下!”   “有话好好说……”   “哪里有什么阴谋啊。”   众人七嘴八舌的,却让贾兰君的眉头越皱越紧,剑身也越拔越长。   “一郎,我们这也是没有办法啊。”又是为首的郎君,用袖子半遮着脸,声泪俱下道:“实在是那无盐男太过嚣张,我们看不过去与他比试一二,谁料竟场场都输!实在气不过,便想要拉拢你与他比试一番,料想你才华出众,年少成名,定然能够好好打压他的嚣张气焰。”   这无盐男说的自然是郭淮。   随即,众人也谈起了郭淮的嚣张事例,还每每都往贾兰君身上引,想要激起贾兰君同仇敌忾。   贾兰君“沧”的一声将整把剑都拔了出来,原本还在劝说的人,突然“呼啦”一下散了个干净。   “你们以为我是傻子吗?”贾兰君歪着头,冷笑一声,“郭淮是谁?我又是谁?我虽然被人捧得很高可是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可是……可是……”那人眸子一转,“郭淮说你牙齿掉了一大块,现在的模样就像是兔子一样。”   贾兰君一抽剑,剑尖儿直指那人的鼻子,那人吓得脸色发白,眼角不断抽搐,冷汗不住的流。   “郭淮恃才傲物,偏爱嘲讽,可他绝不拿别人身体的残缺开玩笑,因为这天下,他怕是最受尽这般苦楚的人了!”   他的话音刚落,门口却传来了“啪啪啪”的拍手声。   “本来以为又是什么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却没想到竟然是个我的知己。”   郭淮站在门口,仰头大笑,脸上的红色印记越发明显可怖了。   那些人在郭淮不在的时候,敢各种抹黑他,但是当郭淮站在眼前的时候,他们却像是哑了火的炮仗一样,一个个往后缩,恨不得郭淮没有看到自己一般。   他们实在是怕了郭淮那毒舌了。   贾兰君本就与郭淮没有什么交集,对郭淮的性格也很不喜欢,所以,即便郭淮已经显出少见的友好一面,他也只是淡淡的。   郭淮除了对太女李神爱,还没有贴过别人的冷屁股,自然也就不再搭理他。   他双手抱胸,微扬下巴,嘲笑道:“几个手下败将不是说要找帮手吗?帮手呢?”   “明明是个大男人却总是拉帮结伙找人帮忙,真真连小娘子都不如。”   “郭淮!你也别张狂!我们到底是比你这个永远也进不了朝堂的人强!”   郭淮喷出一声鼻息,“你也只能拿这个来说事儿了,不过,以你的身家恐怕连皇宫也进不去吧?”   的确,郭淮虽然没有功名在身,却是常常被圣上请进宫里作诗作画的。   众人与他争辩,可那郭淮虽然样貌无盐,却舌灿莲花,有毒的很,直将他们一个个说的面红耳赤,败下阵来。   有个被郭淮怒斥成“烂泥巴”的郎君愤愤不平,“你还不是仗着太女殿下的宠爱,如此爱慕好色的殿下对你如此,不过就是起了玩心而已!”   刚刚无论怎么被他们指责咒骂都气定神闲的郭淮脸色骤变,那张脸更宛如修罗夜叉,他猛地上前一步,像是要揍人一般瞪圆了眼睛,怒道:“你说什么!”   “烂泥巴”生生打了个哆嗦,嘴巴也不听使唤起来,哆哆嗦嗦地“我我我”个不停。   “郭兄,未免太不把学子们放在眼里了,”贾兰君沉着脸挡在了“烂泥巴”的面前,“你如此做派倒不如远远离了太女,否则,定然会给她招来祸事的。”   郭淮恨得啐死这小白脸,刚刚他还作壁上观,一听到太女就冲了过来,要说他对李神爱没有什么想法,郭淮是打死都不信。   郭淮眉眼上挑,一副很是嚣张的样子看着贾兰君,好像在说“你能耐我何?”   贾兰君心里也暗恨上了郭淮,冷声冷气道:“郭兄还真是癞□□想吃天鹅肉啊。”   郭淮微笑,“你倒是想吃,可那天鹅瞧得上你吗?”   贾兰君一想起太女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忍不住红了耳垂。   ——殿下未必对自己没有意思,只是这样隐秘的小欣喜、小暧昧,他却并不想让旁人知道,尤其是对虎视眈眈的郭淮。   贾兰君并不想用样貌缺陷去打击郭淮,便道:“郭兄这般倒像是殿下已然成了你的囊中之物一般,怕会惹殿下不喜吧?”   如果说天不怕地不怕的郭淮最怕的是什么,那定然是怕李神爱不喜欢自己,怕自己给李神爱带来麻烦,所以贾兰君所言句句敲在了他的心口。   “哈哈,就是啊,偏偏你这人以为自己是自比信安郡王的大美男了,还以为太女会宠爱你,哈哈,不是我说,就你长了这样一张人嫌鬼厌的脸,就算是真爬上了殿下的床,殿下半夜醒来也会吓得将你一脚踹下地去!”   郭淮的神色更加可怖了,脸色白的地方青黑,红的地方愈红,几乎能将小孩子吓哭了。   那些人好不容易抓到一个可以怒怼郭淮的机会,哪里肯轻易放过,因为在场的都是男人,所以便又拿郭淮那里开起了玩笑,玩笑越来越过火,连贾兰君也不自禁地皱眉,拉开与这些人的距离。   郭淮孤零零地站在那里面对着众人的指责,两手紧握,手背青筋凸出,甚至连身子都在微微发颤。   “哎哟,我差点忘了一件事。”那人故意捂住了嘴,挤眉弄眼道:“太女殿下根本就不会让你侍寝啊,还有郭淮你呀……”   他的小眼睛上上下下扫视着郭淮,不怀好意道:“……恐怕至今还没有体会过女人的滋味吧!”   “切,也不知道太女殿下究竟看上了你哪一点?怕是你硬贴上去,太女无可奈何才接受的吧?”   “哎哟,我们的大才子郭淮就是一条硬扒着太女不放的癞皮狗哟!”   “你不是很傲吗?怎么就如此贱呢?长得其貌不扬偏偏还竟想要太女殿下的青睐。”   “咦?这么想来是不是你给太女下了什么魇,才让她对你稍微好了些啊?”   “够了!”贾兰君吐出一句。   只听“啪”的一声,一把泥金绘牡丹的折扇在郭淮的面前打开,完全遮住了他的难看落寞又痛苦的神色。   “本宫为什么会选择他作为本宫的入幕之宾,就不劳诸位费心了。”   季凌霄锦衣华服,宛若天神一般在他最需要的时候降临在他的面前,骨气奇高的郭淮面对此情此景也忍不住鼻子一酸,低下头来。   季凌霄伸手一揽,环住了他的肩膀,笑容温婉,眼神满是深情,“他的好,你们这些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孩子自然不懂。”   那些郎君有些不服。   季凌霄侧头一笑,枕在郭淮的肩膀上,笑吟吟道:“难道本宫说的不对吗?你们又算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对本宫门下的宾客无礼,莫非要本宫去陛下那里参你们一本吗?”   “就说你们家教不严,门风败坏好了。”   原本还满不在意的男人们一个个如遭雷击,脸色苍白若纸。   在大周朝,一个家族要成为小世家至少需要三代的努力,而门风是最重要的标准,门风败坏的家族那可会导致家族里的姑娘嫁不出去,家族里的男丁娶不到媳妇。   若是圣上金口玉言说一个家族“家教不严,门风败坏”那可会断了这个家族永生永世的上升渠道,他们便会是这个家族一辈子的罪人了。   可谁又能想到,这不是娼门吗?太女殿下又怎么会在这里?   哎?   这些人突然想到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该……该不会尽阅男色的太女开始对女的下手了吧?   他们还没有来得及作出什么反应,季凌霄却像是会读心术一般,笑着道:“你们在想些什么?”   她用扇尖儿滑过鬓角,慢悠悠地威胁道:“如果敢乱说话的话……呵,后果,你们不会想知道的。”   明明是阳春三月,这帮子活力正旺的少年郎君却齐齐打了个寒颤。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做到双更啦!   虽然一周七天都在加班,不过能看到小天使们的评论超幸福~   谢谢小天使的霸王票,抱住就是一个么么哒~   纨玥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07 12:48:02   谢谢小天使的营养液,给郭淮抿一口~   读者“末次冰期”,灌溉营养液+12017-05-07 12:03:26 ☆、第33章   “你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季凌霄眉眼一挑, 魅惑中带着股凌厉,“难道还要我将你们做客娼家的事情一一告诉你们的长辈?”   ——你自己不也是在娼家嘛!   虽然每个人都在心里说这话,可终究谁也不敢说出口去,只得夹着尾巴, 像是丧家之犬一般灰溜溜地走掉。   更让人丧气的是, 走过太女的身边时,感受到那股夹杂着莫名香气的气场, 他们还会情不自禁地脸红心跳起来。   只是, 那样一个佳人眼神却一瞬不瞬不离那个丑八怪, 真是气死个人了!   季凌霄竖起耳朵,听到几个人暗暗嘀咕贾兰君一点都不给面子之类的话, 她这才明白他们打的是怎样的算盘。   原来这里的十三娘虽然是娼门, 却没有假母,人也不知从何处来。有一天在这里偷偷挂上花灯, 竖起了艳帜,算是做起了这门生意。因为十三娘才艺双绝,才华甚至不亚于某些学子, 故而门庭若市, 可惜这十三娘有个规矩,绝不轻易接客,接客也绝不轻易过夜, 你得拿稀奇古怪、价值连城的宝物来打动她,或者你有什么本钱,可奇怪的是十三娘接客的标准越是挑剔, 越是有人上赶着要找她。   按理来说,这群不学无术的郎君们是见不着十三娘的,不过,他们是打着贾兰君的名号来,十三娘想着若是让贾兰君迷着自己团团转,他日他高中的时候,自己这里岂不是更加出名,才应允了此事。   此时,这些人才又打着十三娘的名号强拉了贾兰君过来,他们想要做的不过是想要空手套白狼,既见了十三娘,又给了贾兰君好处,若是贾兰君被十三娘伺候的舒服了,他们再跟他一说郭淮这事,贾兰君想必要给了面子参与此事。   如此一箭双雕之计真不知是何人想出来的,季凌霄倒是那人几分智慧。   此时,季凌霄与郭淮坐在一间茶楼隔间中,把今日发生的事情大概理清楚了,可是,在座还有一位不速之客,却怎么也不肯离开。   郭淮歪着头,痴痴地凝视着季凌霄,眼中的神情像是浓得化不开的蜜糖,黏糊糊地包裹住她。   季凌霄时不时抬眼,回应的一笑。   每到这时,他更像是闻到了肉味的狗似的,看不见的尾巴摇的更欢快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是插不进任何人的,可在座的这位,不知道为什么,咬着牙就是不肯走。   季凌霄瞥了他一眼,眼见着他攥着杯子的手指都因为用力而发白。   “你也许认为我跟他们是一伙的,我也是故意嘲讽别人的坏蛋。”   贾兰君捏着杯子,润了润唇,低声道:“我想告诉你,我不是这样的人,我绝对不会使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   季凌霄没有回答,她盯着郭淮的眼睛看。   郭淮突然闭上了眼睛。   季凌霄微微一笑,将手指偷偷搭在贾兰君的手指上,杯子里的水已经凉了,他的手指也如冰凌一般。   肌肤相贴的那一瞬,热度顺着肌肤传递过去,贾兰君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反手就要去抓住季凌霄的手,可杯子却不小心在桌子上磕了一下。   郭淮猛地睁开眼,推开桌子就走,季凌霄动作极快地收回了手,贾兰君一把抓了个空。   两人前后脚离开,贾兰君慌忙起身,杯子里的水撒了一桌子,滴滴答答地流到他的身上。   “殿……”话音未落,季凌霄的衣角便已经消失在门口。   贾兰君失魂落魄地收回手。   茶屋外,季凌霄停住了脚步。   听到背后没有再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郭淮立刻慌张地回头,却撞上了她含笑的视线。   他垂下眼,就像是被黏住了脚,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过来。”   他的眼皮颤了一下。   过了片刻,他就像是个牵丝木偶人一般,僵硬地走到她的面前。   这就是骨气奇高,却在喜欢的人面前自卑的连骨头都没有的郭淮。   季凌霄抬手,想要碰碰他脸上的胎记,他却条件反射般的躲开。   她顿时顺着他躲开的方向,对准他艳红的脸颊亲了一下。   郭淮整个人都惊呆了,他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季凌霄笑弯了眼睛。   郭淮脸上突然升起一阵恼色,闷声道:“我喜欢殿下,就是喜欢殿下,虽然我长得难看,可是我就是只喜欢殿下看着我,不看其他人。”   他的眼睛几乎溢出水光,却突然垂下了头,“我也试过闭上眼睛,当作看不到了,可是不行,我还是受不了。”   季凌霄不说话,周遭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他抬起双手,发颤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哑声道:“求您了,不要再戏弄我了,我憎恶现在这样的自己,我不想让自己因为嫉妒而变得更加难看。”   无论到哪个地步,郭淮都还是那个有自己骨气的郭淮。   季凌霄从心底发出一声叹息,真心实意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他飞速地放下手,急急忙忙道:“不,我从未怪过你,相反,无论你对我怎样,我都感谢你的存在。”   在见到太女的第一眼,他才突然感觉到自己昏暗无比的天空都亮了起来。   季凌霄一伸手,死死攥住他的手掌。   她上前一步,额头几乎抵到他的脖颈,低声道:“我只想告诉你,你并不丑,也不需要在我面前自卑,你比我见过的许多号称美男子的男人都要更像个男人。”   她在自己身上到处摸了摸,似乎急需找到什么能够证明的东西一般。   突然,她从香囊里掏出一个圆溜溜如樱桃的玛瑙——这是她不小心从魏良那里顺出来的,她在手里颠了颠,塞进了他的手中。   “这是……”   季凌霄按住他的手腕,上前一步,额头几乎抵上他的喉结。   “我之前的举动太过唐突了,可是,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你。”   她抬头,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在我眼中,你恰如美玉,并不是每块美玉都洁白无瑕,也许你是枚红玉,是枚玛瑙呢?你又何须总是跟这些白玉比较?”   “而我……”她举起他握着玛瑙樱桃的手,将自己的手合拢上去,低声道:“……正需要你这样的美玉。”   郭淮目光闪动,他的双唇急速哆嗦了几下,他明明如此伶牙俐齿,此时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用力再用力地握住她的手,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将他那些隐秘的喜悦,隐忍的爱意,汹涌的相思一股脑儿地传达给她。   “本宫太女宾客之位即为卿设。”   季凌霄敢这么说,郭淮却不敢这么应下,大周□□以来,就常以宰相兼太子宾客,太女或许不记得这些,可是他却不能不替她考虑周祥。   郭淮摇了摇头,口中道:“宾客之位太过拘束,我只愿作您的侍读就好。”   虽然称为侍读,实际上还是教导太女经学的职位。   季凌霄微微一笑,自是体会到他的拳拳心意,便拉着他道:“我带你去东宫看看,你常常入宫为陛下写诗作画,却从未到过我的东宫。”   郭淮的心急速跳动起来,就像是一只快活的小鸟儿,急速蹿进了云层中。   这时,小二并着小三快步走了回来,太监小二看到郭淮先是一愣,又苦着脸对季凌霄摇了摇头,她于是便知道小二应该没有找到唐说。   话说,这唐说也太能藏了,满长安的人都知道他此次胜算很大,可是所有人都找不到他人在哪里。   见不到人,了解不到情况,这长安的赌局开的也甚为艰难啊。   这样想着,季凌霄突然嘴角一勾,左拐右拐,竟带着郭淮和两个太监拐进了一个隐秘的赌坊里。   “殿……”   小三被小二拉扯住了。   季凌霄扭头朝三人笑了笑,“没关系,我常来。”   听了这话,郭淮更加忧心忡忡了。   只见季凌霄找到一个赌殿试谁是状元的赌局,将荷包里的金叶子都压了上去。   好败家的样子……   郭淮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荷包,并偷偷将自己的荷包塞进了她的手里。   季凌霄扭头,朝他眨了一下眼睛。   如果她去杀人放火,那郭淮肯定就是跟在后面递刀、递火把的人。   她心想:自己果然是个祸害,把人家大才子竟然带歪到这个地步上。   她将郭淮的荷包收进了袖子里,大摇大摆地走出去了。   几人牵着马走在街上,郭淮开口问道:“殿下竟如此确信唐说能中状元?”   刚刚她正是把一包金叶子都押在了唐说的身上。   “虽然我不喜贾兰君,不过,他的的确确是个有学问的。”   季凌霄笑道:“我找人偷拿过两人的文章,贾兰君的火候比不上唐说。”   “即便是进士科也要考帖经、诗赋的。”   “我虽然不愿意用功读书,不过,什么样的人会考得好我倒是知道的,你看,唐说到现在还不见人影,可见是个能够沉下心苦读的,而贾兰君呢?家里的矛盾,狐朋狗友的阻碍,甚至还有软玉温香的牵绊,若是你,你会认为哪个更有中状元的样子?”   郭淮侧头望她,有心说:你说的那些都不算什么,此时此刻最令他伤情的恐怕就是你骤变的态度了,若是无心的也就罢了,若太女是有心让他考砸,那可……真是让他既佩服又喜爱。   他的视线又忍不住柔软几分,眼里的温度几乎能将青铜、黑铁给融化了。   他不轻易说话,只担心自己说习惯了讽刺的话,一不小心会伤害到太女殿下。   他最不希望她受伤了。   风拂过,扬起两人的衣袍。   季凌霄伸出手接过一团白花花的柳絮。   春闱快到了啊……   一转眼就到了春闱的日子,季凌霄一大清早带着郭淮骑着两匹骏马溜溜达达到了崔府前,正碰见崔歆垂着手立在门口,任由小厮收拾着骏马。   季凌霄打了声呼哨,突然催促着白马,朝崔歆的方向冲了过去。   “啊!”崔家看门的小厮惊呼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女帝一出门就能够给自己捡个谋士~ ☆、第34章   众人惊呼一片, 睡眼迷蒙的崔歆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可是神志刚恢复清明,就正撞见太女一身男装骑在马上, 分外俏丽地朝他冲了过来。   崔歆凝神, 身上每一寸肌肉都绷紧了。   神勇的大白马就要快撞上他的时候,突然被人一拽缰绳, 便是一个高难度调转要从他身旁擦过, 正在这时, 季凌霄却突然伸出手来。   崔歆甚至没有时间细想,下意识地就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另一只手在马背上一撑, 直接跳上了马背,骑在她的身后。   季凌霄朝门口的小厮招了招手, 大笑道:“你们的崔郎不需要马啦,快快拉回去吧。”   小厮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她便一抖缰绳, 催马前行。   崔歆无奈, 又不能真不管不顾地环住太女殿下,便伸着胳膊去抓缰绳,季凌霄笑眯眯都将缰绳往前送了送, 他整个人都几乎倒在了她的身上却照样什么也没有抓到。   “咦?十二郎你原来如此主动?”   “殿下又要做什么?”   自从同床共枕,太女却什么都没有做之后,崔歆就莫名对她产生了一种信任, 也将她所有的调戏当做玩笑。   季凌霄拍了拍□□大马,笑道:“你不是也要去看春闱吗?我顺便载你一程。”   “那可真谢谢殿下了。”   崔歆一扭头,却发现一个状如夜叉的男人几乎要把他给瞪穿了。   崔歆友好的笑了笑,好像在说“这可不管我的事儿”。   郭淮刺人的视线又落在了他环住太女腰的手臂上。   他正要收回来,却不知怎么想的,当着郭淮的面儿,又把胳膊收紧了些。   季凌霄“咦”了一声。   他却好像此地无银三百两一般,轻声解释:“我怕自己会掉下去。”   她未置可否,可是他却感觉她一定是在嘲笑他。   郭淮的视线随即瞪向崔歆的双眼。   崔歆原本还只是守礼的虚环着季凌霄,在这般火热的目光下,身体倒像是有了自我意识,自动自发地靠在她的后背上,他侧着脸对郭淮微微一笑。   “殿下……”   郭淮刚说两个字便被季凌霄打断,她笑吟吟道:“既然便装出行就不要称呼我为殿下了。”   郭淮垂下头,讷讷不语,脸上赤色的胎记却越发红艳了。   崔歆仔细瞧着他,就像是瞧着什么稀罕景儿似的。   “那……那该如何叫……”   满心满眼都放在季凌霄身上的郭淮,根本就没有瞧见崔歆奇怪的眼神。   季凌霄眉眼一弯,葱白的指尖儿绕着发红的缰绳划了划,“我的小名叫阿奴,若是无人,唤我阿奴就好。”   她的眼神弯弯绕绕,像是长着无数倒刺,一旦勾住了人,那人就再难挣脱了。   郭淮从未如此幸福快乐过,简直就像是生活在梦中一般。   崔歆冷眼旁观二人,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你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季凌霄好像一直关注着他?   得到这个结论,崔歆忍不住心里猛地一跳。   他摸着脖子咳嗽了两声,轻声道:“没什么,只是感觉嗓子里好像有什么异物堵着,十分难受。”   崔歆低下头,捏了一下喉结的部位,突然抬头道:“郭兄一直盯着我看,是有什么指教吗?”   郭淮矜持道:“指教倒谈不上,不过,崔兄何不来我这匹马上坐?太……阿奴的身子并不好,你若是有什么病可别传染给她。”   改口倒是快啊!   崔歆“呵”了一声。   “而且,想必崔兄也知道,你这样被太女殿下驮着,对你们两人的名声都有碍。”   “我怎么发现是对郭兄你最有碍呢?”   “哈,崔兄果然聪慧。”   “郭兄过奖过奖。”   两人那假模假样简直将季凌霄恶心的够呛,她摸着胳膊,一副受不了的样子嚷嚷道:“你们两个得了,我看我们三个还是一起走路得了。”   说着,她便当先从马背上滑下来。   “哎,慢着些。”   “你急什么?”   同时出声的两人对视一眼,像是无声的对抗,两人慢慢挺起脊背——   眼神交锋,宛如军队厮杀,刀光剑影,烽火狼烟。   “你们两个……”   两人的裤腿突然被猛地拉了一把,要是再用些力气说不定就能将裤腿拉下来呢!吓得两人立刻捂住了自己的裤子。   “啪啪——”   季凌霄边拍着手边笑道:“快下来了,我们可要晚了。”   郭淮和崔歆又对视了一眼,暂时休战。   三人找了个里考场极近的茶楼,只是他们三个来的太晚,茶楼里几乎已经坐满了人。   “你稍微等一下,我去看看。”郭淮朝季凌霄安抚地笑了笑,撸起袖子就准备敲包间的门。   他就不信了,凭着他的名望会弄不来一间茶室。   郭淮的手已经抬起,还没有来得及落下去的时候,门突然“吱呦”一声被打开了。   曦光晨辉一般的面容顿时出现在几人面前。   郭淮的脸色瞬间灰败下去,他身子一晃,似乎想要挡在太女的眼前,可终究只是晃动了两下,而后直挺挺地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郭兄!”   李明珏冷静自持的脸上露出些许堪称热情的神情。   “信安郡王。”郭淮不情不愿的吐出那几个字就像是死了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李明珏的目光又随之落在了崔歆的身上,“崔兄。”   崔歆浅淡一笑,微微点头,朝郡王行礼。   在场的三人已经有两个都打过招呼了,即便李明珏再不情不愿,也不得不转过身子,轻声念了一声:“殿下。”   声音干白极了。   “郡王好。”季凌霄语笑嫣然,眼尾每次都会有意无意地上挑,存心要迷死个人的模样。   李明珏垂眸,尽量不与她对视,“上次樱桃园的时候,都是在下的过错,才使得您败兴而归。”   季凌霄眼珠子一转,笑道:“不,与之相反,我还要感谢你呢。”   她盯着他的唇珠柔声道:“我可是玩儿的很开心……”   他两手背在身后,左手捏着右手的虎口。   谁料,季凌霄竟然一转身就把他撂在身后,自顾自地与崔歆和郭淮商量起要不要换个茶楼。   李明珏的眼角微红,自己却没有觉察到,还是一副冷淡的态度道:“殿下不妨与我同座,这隔间里只有我一人。”   季凌霄当作没听见,歪着头看向崔歆。   崔歆眉心一条,心中隐隐有种预感,他望向贵不可言又貌美异常的男人,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殿下,不如同郡王殿下共用一间。”   她又扭头看向郭淮,“先生以为如何?”   郭淮即便努力抑制,在看向李明珏的时候,目光中仍旧忍不住带上某种快感。   他跟李明珏的容貌相比,简直云泥之别,可是,太女殿下就是不看李明珏,宁肯对着他这张丑脸,也不去看那张满天下闻名的脸,这样的对比实在让郭淮像是打了鸡血一般,透着股诡异的兴奋。   他厌恶这样的自己,却也知道这就是他的劣根性。   他偷偷翘了翘嘴角,笑道:“相请不如偶遇,殿下不如应了郡王殿下的邀约。”   季凌霄恍若叹息地说了一句:“只能如此了。”   眼前的太女与前些日子太女的态度简直判若两人,让李明珏颇有几分不适。   季凌霄大摇大摆地往里走,一手拉着崔歆,另外一只手却无意间碰上正退后一步让开道路的李明珏的手,她突然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殿下?”郭淮急忙出声。   “我没事……”   季凌霄的神情有些恍惚,脚下有些飘忽,就好像纵~欲过度了一般。   要说是纵~欲过度也没什么不可以,毕竟,这还是她第一次体会这种冰火两重天的销~魂滋味,真是太爽了!   崔歆的肌肤温凉如玉,李明珏却略微体热,当她两只手分别碰触到两人的时候,好像有两股电流分别冲进她的体内,在她的体内“噼啪”作响。   她突然升起一个想法,可这想法让一贯不在乎礼法的她也忍不住摇头暗道:太荒~淫了……   季凌霄胡思乱想着,等回过头神来,却发现自己正倚着栏杆看下方准备进考场的学子。   “这贾兰君摇头晃脑的干什么呢!”   季凌霄顺着郭淮指着的地方一望,可不是嘛,只见贾兰君四处巡视着,似乎在找什么,拜神的时候如此,进考场搜身检查的时候更是如此。   崔歆忍不住道:“他的心思似乎没用在这场考试上,倒像是起了什么小儿女心思。”   话音刚落,三个男人的视线却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季凌霄的身上。   她用袖子遮住自己半张脸,露出一双缱绻着万千情丝的双眸,笑道:“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   看看是谁做的孽。   “唐说倒是准备的不错。”   唐说步履匆匆又坚定地走进了考场,与众人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好像还有些迫不及待。   “若说他不能中状元我还真不信。”   季凌霄的视线追随者唐说移动,慢慢地整个人也随之移动,却没有注意,竟然一头拱进了李明珏的怀中。   李明珏伸手扶了她的肩膀一下,可是手掌刚接触到她的肩膀,他就宛如触电一般,急速将手缩了回来。   “不……”他撇开头,努力想要说些话:“这次蟾宫折桂的不一定会是他。”   她双手捧着脸颊,心里暗道:不是他更好,这样她的计划才能开始展开。   季凌霄如无其事地抽身离开,没有一丝留恋,反倒是他不动声色地偷偷望了她几眼。   学子都进考场后,四人便在桌边坐下,随意聊这些什么。   表面上看上去平静,实则暗流汹涌。   李明珏坐在季凌霄的身边,可是,她跟郭淮说话,跟崔歆说话,就是不肯跟他说话。   卷着花朵的春风由窗口吹进,将她的香气送至他的鼻尖儿。   突然,他觉察到桌子下面,自己的腿被人不小心碰了碰。   他猛地僵直了身子,有些恍惚,有些欣喜,又有些自厌。   果然,太女只是嘴上说说的而已。   崔歆看着李明珏的神色,再次忍不住想要叹息,为什么他遇到的这些男人都是掉进同一个坑里的呢?居然连信安郡王都……   他的脚踝处再次贴上一处温柔细腻的肌肤,那处肌肤像是春风,像是蛇,缠绕着他的脚踝攀援而上。   他低头喝茶,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刚刚他反映太大,还将这只脚给顶了回去,却不小心连累了李明珏。   这都是他的过错……才有鬼了,这分明是李神爱的锅!   她又想搞什么鬼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天热抱崔歆,天凉抱郡王,不凉不热的话……   谢谢小天使的霸王票,壁咚!么么哒!   阿骨才不是什么舔屏狂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08 22:32:20   谢谢小天使的营养液,给女帝浇一浇,以及将要出场的大师浇一浇~   读者“凉娆”,灌溉营养液+12017-05-09 00:12:22   读者“维尔利特”,灌溉营养液+102017-05-08 14:52:07   读者“蓝瑟苏摩”,灌溉营养液+12017-05-07 23:15:22   读者“四肆”,灌溉营养液+12017-05-07 22:46:21 ☆、第35章   太女殿下又调皮了。   崔歆无奈地凝视着她, 她却朝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李明珏侧头望着窗外,然而,全身的感觉都集中在了桌子下面,可是, 太女殿下却不再有所动作了。   在这种事情上, 她绝非半途而废的人,不然, 也不会一而再, 再而三地绑上崔歆了。   他的鞋底在地面蹭了一下, 微微往前探了探。   崔歆感觉到自己的脚面被人踩了踩,裤子也在不停地被蹭着。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一抬脚想要甩开季凌霄的脚, 却不小心踹了个空, 又好像踩到了什么上面。   是她吗?   崔歆低垂着头,想要偷偷收回脚。   “哎呀, 好闷啊。”   季凌霄笑吟吟地凑到栏杆前,郭淮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李明珏和崔歆同时扭头,望着季凌霄自由的双脚有些发愣。   如果她在这里的话, 那他脚下/脚上的这只又是谁的?   两人的视线悄无声息地偏转, 又对上了。   气氛一下气凝固了,他们两人还从未遇见如此尴尬的时候!   几乎同时,两人迅速地收回了脚, 躲开了视线。   他们两人心底都有发虚的地方,都有不想让人知道的隐秘情感。   过了片刻,崔歆见太女与郭淮往栏杆角落走去, 似乎已经全然被外面的什么吸引住了视线,他这才低声道:“若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有一件事请你老老实实告诉我。”   李明珏颔首。   崔歆笑了一下,意味深长道:“你不是不认人的吗?又如何能第一眼便认出太女殿下来?”   李明珏心尖儿发虚发颤,却义正言辞道:“我并没有第一眼认出来,不是先看到了你和郭兄了吗……”   崔歆伸出两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微笑道:“你当我是瞎子吗?”   李明珏皱眉。   “你当时的第一眼是穿过我和郭淮两人直直地落在了太女的身上,后来才发现太女身边有我们两人!”崔歆挥了挥手,淡淡道:“既然殿下不愿意说,那我也不会再多说什么了。”   李明珏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因为在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有人告诉他——他在这世界上唯一能凭着肉眼辨认出来的人就是眼前这位太女李神爱。   为什么会这样?   他也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想他上辈子辨认李神爱还是靠她身上的熏香,为何这辈子就能一眼认出了?   “他怎么在这里?”   季凌霄握着朱栏惊呼,声音竟然不同于以往,惹得李明珏和崔歆同时起身大步走来。   然而,临到近前,她却笑盈盈地回身道:“你们可终于起身了?看来我刚刚装出来的语气还挺像……你们两个人像是木头人似的,在玩什么我瞪你你瞪我的游戏吗?”   她的眼睛像是晨曦的河水,反射着金灿灿的碎光。   她牵住崔歆的衣袖,凑近他的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崔歆眸色温柔,垂眸一笑,立在她身旁的太女也捂着嘴笑了起来。   两人站在一起恍若一双璧人,李明珏却越发觉得有些扎眼了。   他扭过头,又发现郭淮正一心一意凭栏远眺,根本不去理会面前的两人。   他莫名有些恼,还有些埋怨郭淮不像个男人,他为什么没有反应?为什么不生气?他不是爱慕着李神爱吗?   “你们快来看。”   郭淮握紧栏杆,眼睛大睁,几乎将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   崔歆无奈道:“郭兄莫非还要接着骗我?”   “不,”季凌霄连忙上前,伸手揪住郭淮的后衣襟,使力将他揪回来,口中斩钉截铁道:“郭淮他极少骗人,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崔歆似笑非笑,“殿下还真是信任他,这会让人嫉妒死的。”   他说着便对李明珏笑了笑。   李明珏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看向自己,却又不敢问。   季凌霄没有去管两人的官司,而是拖开郭淮,自己站在了那处。   郭淮盯着她的背影一时之间竟然痴了。   她在意他,所以才急急忙忙将他揪回来。   她懂他,所以才会说出他极少骗人的话来。   此时此刻,得一知己,知己还是自己所喜欢的人,这天下哪里还有比他更加快活的人了?   他的心跳的更加厉害了,没有办法啊,这颗心早就已经不是属于他的了。   郭淮拢了拢衣襟,微微扬起下巴,笑了一笑。   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这笑容偏偏对准了李明珏、崔歆二人,明明他们两个加起来容貌宛若大山一般压得他进入了土中,可是,这整个屋子里他却是最快活的男人。   风从窗口灌入,将薄薄的帘幕吹起,宛若多情的晨雾,搔过季凌霄的脸颊,又拂向三人。   那条帘幕又宛若一条花溪,从溪头季凌霄的所在流向他们三人的地方,他们看着她的方向。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季凌霄双手搭在木制的栏杆上,回眸一笑,那艳丽的笑容同花溪一同飘落下来。   李明珏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   她双手撑着栏杆,突然一跳。   “噼里啪啦”一阵杂响,三人竟同时冲向了她,四个人撞作一团,正打算坐在栏杆上的季凌霄猛地摇晃了两下,差点没被他们撞的一头栽倒下去,好在三个男人的手像是打了结儿一般都环在她的腰间,保护着她没有掉下去。   真是骂也不是,感谢也不是。   季凌霄气鼓鼓地瞪着三个男人,似嗔似怒道:“你们三个难道就不会动脑子好好想一想吗?我是那种会不知深浅从高楼上往下跳的人吗?”   三个男人都低垂着头,不去与她正面交锋。   他们抢上前来救她,也不是没有缘由的,谁让她总是展现出一副处在美艳与危险之间的位置上,让人眼看着,心跳就忍不住加快。   他们不说话,倒是让她扬了扬眉毛,她戳了戳郭淮的胳膊,笑道:“能言善辩的大才子郭淮?”   郭淮的手臂慢腾腾地贴上她的腰,手指捏住了她轻薄柔软的衣物,就像是稚童离不开母亲一般,扯住她的衣角。   她抬脚用鞋尖儿踹了踹崔歆,“崔家玉树也不说话了?”   崔歆笑了一下,低头掸掉裤子上的灰。   “还有……”季凌霄“哼”了一声,故意不看李明珏,张口道:“这人是谁呀,我认识吗?”   这副娇俏的模样像足了昔日的女帝,李明珏一个晃神回来,立刻摇晃了一下脑袋。   他是老了吗?为何最近总是会想起昔日的事情?   就像此时此刻坐在朱栏上的李神爱,他总是会跟以前的季凌霄对上号——   那是一个仲夏的晚上,女帝季凌霄曾一身黑衣,跟李神爱现在的姿势一模一样坐在栏杆上,白皙的小腿一踢一踢地从裙底显现出来,圆润可爱的脚腕上还挂着一串由黑珍珠和金铃铛做成的脚环,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   “郡王……”她的声音又轻又慢像是夏夜里凉风送来的一阵馥郁花香。   她像是一只披着夜色的灵狐,一下子从朱红的栏杆上跳了下来,踩在紫阳花一般的波斯毯上,伴随着清脆的声响慢慢靠近。   黑色、白色、金色、红色、紫色……全都交织在一处,让他的眼前也开始混乱起来。   她探出一只手,在指尖堪堪要碰到他的时候——   “殿下。”声音自门外传来   季凌霄笑着用眼神挑逗着他,口中却问:“何事?”   宫女低声道:“崔相在外等候拜见陛下。”   李明珏分明看见她的唇不高兴地向下拉了拉,而后打不起精神道:“来了——”   “虫娘你说说看你的运气究竟是好呢?还是不好呢?”她上前一步,呼吸打在他的下巴处,她媚眼如丝,低声道:“……这次就放过你好了。”   李明珏舒了一口气,她却突然仰头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他的下巴。   “你是不是很失望啊?”   他当时是什么反应来着?   李明珏似乎记得,当时,他撇开了头,沉声回答道:“陛下多虑了。”   直至今日,看到太女那危险的动作,他的心脏骤然缩紧的时候,他才终于不得不承认,宫女叫停的时候,他确确实实有过一丝怅惋。   也许他和女帝是……英雄惜英雄?   李明珏回过神来,正好接住崔歆使给自己的眼色,他随即望向郭淮,三人纠缠成蜘蛛网一般的双手终于有机会重新恢复自由了。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郭淮扬了扬下巴,“你们不妨自己看看。”   李明珏同崔歆一同望去,只见茶楼下,正路过一匹枣红色的马,那马看上去顽劣异常,总是要撩蹄子,每当这个时候,牵马的人都会笑眯眯地摸着马身,耐心地劝它。   马背上还坐着一个身姿姚窕的女人,可是,牵马的男人却没有看端坐在马背上的女人一眼,就好像这马长得要比女人还要好看似的。   崔歆脸色渐渐严肃起来,李明珏扭头看着崔歆,低声道:“你看到了什么?”   ——他的脸盲症又犯了。   崔歆看向季凌霄。   季凌霄对李明珏生气极了,明明上辈子还能记住她的面貌,偏偏这辈子就不认识了?   “下面那两人是陛下和淑妃娘娘。”   李明珏面露惊异,似乎也许好像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不,你没有听错,确确实实是陛下将淑妃娘娘带了出来。”崔歆沉声道:“宫妃出宫……这位淑妃娘娘还是很有一套得宠的方法呢。”   ——不过是盗窃我的方式而已。   季凌霄玩弄着自己的袖子,就好像以往无数次轻易捏住了陛下的命门一般,捏住了自己的袖口。   ——李琼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把杜景兰也一并带了出来?   郭淮黑白分明的眼睛转了两转,低声问:“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季凌霄想了想,笑道:“不如去跟陛下打个招呼?”   正在这时,骑在马背上的女人像是觉察到了什么,突然一撩幕笠朝几人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春风熏人,欲度朱栏,季凌霄与“季凌霄”对视着。   李明珏的心突然重重一跳,一种莫名的古怪之感涌上他的心头。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杜景兰一抬头,正望见一个房间里的太女和三个男人,她眼前的弹幕都是炸开了锅。   “我勒个去,这是在做什么?”   “不是我想要污的!”   “奇怪我怎么变色了?”   “太女真能吃得下啊……”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在了键盘上。”   “友情赞助两瓶肾宝给太女殿下。”   “震惊!这个女人居然和三个男人做出了不可描述的事情!” ☆、第36章   “你在看什么?”李琼顺了顺马的鬃毛, 随即抬头望去,却发现季淑妃望向的地方一个人也没有。   “大概……是我看错了。”杜景兰低声道。   她能看错才怪!李神爱怎么跟李明珏、崔歆、郭淮这三人扯在一处了?真没想到啊,原来她连这些人都收服了吗?真是牛的一逼啊!   杜景兰瞄了一眼都快开起黄段子模式的弹幕,调整好自己的表情。   可是, 如今的李琼让她越来越看不清了, 甚至有时候还觉得有些恐怖,明明当初他乖巧的就像是女帝手底下的猫咪, 怎么到了她这里就不行了, 她跟女帝到底差了什么啊?   杜景兰扯住缰绳, 柔媚道:“陛下已经出来良久了,还不回宫吗?”   李琼弯弯唇, 黑峻峻的眼睛凝视着她, 笑道:“你可真够扫兴的,季凌霄。”   从李琼嘴里听到这个名字, 杜景兰的心不自禁地跳了几下,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那就回去吧,本来出来也是溜溜我的宝贝而已。”李琼拍了拍马身, 无比艳羡地看着马蹄子。   杜景兰笑容都僵住了。   ——你这特么的是什么破宝贝啊, 不是用马嘴来啃我,就是用蹄子来踹我,要不然就是要将我从马背上掀下来, 这也太暴躁了。   李琼牵着缰绳正要转身,却听到了背后的招呼声。   “阿耶怎么会在这里?”   “阿奴?”   李琼的神情宛如被春风吻过,一下子温柔下来。   季凌霄蹦蹦跳跳地来到他的面前, 笑嘻嘻地挽住了他的胳膊,低声道:“早知道阿耶也要出门我就狠狠的讹阿耶一顿饭了。”   李琼仰头哈哈大笑,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她的脑袋。   “参见陛下。”   李琼眯着眼睛,视线环顾三人,“哦,你们三个聚在一起的情况可不常见啊,都是才俊……怎么都围绕着我家阿奴打转呢?”   他扭头仔细端详着季凌霄,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莫非是阿奴太好了?”   陛下,您可真是胳膊肘朝着自家人拐,说瞎话都可以不要脸了。   在场的三人自然不可能当着他的面子说人家女儿的坏话,便都老老实实低下了头。   “阿耶……阿耶……”她偷偷摸摸地拉扯着他的袖子。   李琼饶有兴致地弯下腰,“嗯?你要说什么?”   其他人看着太女对圣上咬耳朵,嘀嘀咕咕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   “哦?”李琼挑了挑眉,视线又落在了三人的身上。   李明珏、崔歆和郭淮三人同时屏住呼吸,谁知道不着调的太女殿下会对圣上说些什么啊……   这面男人们随意猜疑,那边的杜景兰更是急的要冒烟了,她发现事情好像都脱离了她的掌控。   而吃瓜群众们,除了叫嚣着要看修罗场和某些破廉耻的剧情外,简直一点用都没有啊。   “嗯……嗯嗯……”李琼微微点头,像是应允了什么,可是谁都不知道他究竟应允了什么。   “原来是这样啊……”李琼一副老怀安慰的模样,看着眼前的三个男人就像是在挑选称心如意的女婿。   三人的心同时一抖。   “阿耶……”季凌霄低低地唤着他,好像很不好意思地将自己的脸藏在他的身后。   眼前的气氛好像骤然就暧昧起来了。   杜景兰舔了舔下唇,忙道:“陛下……”   李琼极冷淡地瞥了她一眼,将她尚未出口的话冻在嘴里。   啊!可恶!   为什么换成她变成季凌霄就不成功啊!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为什么这个处处惹祸,在史书里几乎被称为草包、窝囊废存在的太女会比她还要出彩!   杜景兰实在是不甘心,若是输给女帝也就罢了,输给草包太女……凭什么啊!   “既然如此……”李琼拉着季凌霄的手,季凌霄却羞红了脸,不肯上前来,“朕就将阿奴托付给你们了。”   “哄”的一下,她的直播间彻底炸开了锅。   “我靠靠靠靠!!这是御赐n~p吗?”   “李神爱快放开那些男人,让我来!”   “up主!快告诉我们,他们四个大被同眠之日,你能偷偷藏在床底下为我们直播吗?”   Up主心已碎,up主不想直播了……   杜景兰脸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了。   李明珏撩了撩眼皮,重新垂下头,他现在几乎已经可以确定,季凌霄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季凌霄了。   在李琼的话语出口的时候,郭淮是动作最快的,他猛地上前一步,伸出手,却又突然满面惭愧地垂下了头,他这突然刹闸,反倒让崔歆到了前头。   崔歆浅浅一笑,“陛下这是何意?”   他反正是绝不会相信皇上真会昏了头,将她一个女的配好几家。   李琼眯着眼睛,“崔郎以为朕是何意?”   “陛下……”   李明珏的话还未出口,李琼却骤然变色道:“莫非你们都不想要辅佐朕的阿奴?”   啊?辅佐啊?不是那个啊……   三人一惊,脸上流露出不同的神情来。   “这……当然……”李明珏磕磕绊绊地扭转了自己的话,“辅佐太女殿下,臣自然无二话。”   “朕就知道,信安郡王是我朝栋梁,也就是把阿奴托付给你,朕才能安心。”   李明珏还是觉得这话怪怪的,可能是他多心了。   他居然成了要辅佐太女殿下的东宫宾客?   李明珏垂下眼。   ——这跟上辈子可并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   季凌霄躲在李琼的身后,用袖子挡住下半张脸,无声地笑了起来。   还是将敌人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更令人安心不是吗?明明你是要推翻我的,却不得不在我手底下讨生活,这种感觉简直再爽不过了。   她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杜景兰。   ——我都已经做了这么多了,你难道就不害怕,不想要再多做些什么吗?   蜘蛛的罗网在一点点编织,就怕你们不钻进来。   李琼鼓励了三人两句,便要带着“季凌霄”回宫了,杜景兰急需拉着李神爱说话,了解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可是,李琼却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在她每每要开口的时候,他凉凉的眼神便会飘来,那样无情冰冷,几乎让她重新体会了一次,上辈子她被李明珏一刀捅进心口的感觉。   “阿奴!”李琼板着脸斥责一声。   季凌霄立刻笑嘻嘻地将从他腰侧顺过来的马鞭重新还给了他。   李琼低头看了一眼她握马鞭的手指,呼吸突然一滞。   下一刻,他便一把夺过季凌霄手中的马鞭,动作甚至有些粗鲁的拉着缰绳跑掉了。   “奇怪了,”郭淮沉声道:“陛下为什么不骑马,偏偏让一个妃嫔骑在上面。”   “你以为那是个好活儿吗?”   “这是何意?”崔歆不解道。   季凌霄摇了摇头,“这匹马可是陛下手中最不老实的一匹了,总是想要折腾骑在它身上的人,不是故意颠簸两下,就是摇头晃脑想要将人甩下去,我倒是觉得,陛下让淑妃娘娘骑着这匹马恐怕不是为了显示恩宠,而是为了惩罚她。”   “惩罚,淑妃娘娘做错了什么?”   几人切切索索地交谈起来。   李明珏目光沉静地盯着李神爱看。   郭淮傲慢,崔歆狡猾,他们两个都不是瞎子,自然发现了李明珏奇怪的地方。   “不用担心。”季凌霄伸出手,各自在他们两人的手背上拍了拍。   两人走后,李明珏立刻抑制不住激动,迅速上前一步,几乎将她顶到了墙上。   “郡王这是在做什么?”季凌霄笑得漫不经心,带着一种别样的风流妩媚,“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莫非郡王依仗着自己这张脸,就要恃美行凶了?”   他的手掌火热,钳住她的手腕,几乎让她闻到了自己肌肤被烫熟的气味。   “阿奴……”他声音沙哑的几乎让人辨别不住来他唤得是什么。   季凌霄脸上挂着轻薄的笑意,手指爬上了他的衣襟。   “你是她吧?”   “她?”季凌霄似笑非笑,慢慢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冷冷道:“很抱歉啊,莫非是我的长相让郡王想到了什么熟人?可是,被人当做别人的替代品的感觉,绝对是糟透了。”   她迅速缩回了手,眼睛就像是漂浮着碎冰的深海。   李明珏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眼睛,许久才退后一步,恍若生了一场大病一般,苍白着脸低声道歉。   季凌霄的指尖滑过他的下巴,他虽然面色不满,却强忍着没动。   “只要有这样一张脸,天下还有郡王办不成的事吗?”   她动作轻浮,笑容浅淡。   李明珏又后退了几步,苍白的肌肤宛若晨雾,微红的眼角像是被晨雾包裹的海棠。   季凌霄歪着头,蹭了蹭自己微热的指尖,虽然笑着,语气却冰冷异常,“以后还希望您多多指教了。”   说罢,她便扬长而去。   李明珏孤零零地站在惨白的天光下,低声对自己说:“你怕是疯了吧?”   是疯了,不疯怎么会认为女帝季凌霄也转世为人了?   季凌霄回到东宫后,也没有忘记派人盯着考场的情况,命令仆人一有消息就立即向她回报。   然而,她等来的消息却是唐说的状态极好,又是考场里第一个出来的学子,仿佛状元已经成了他囊中之物。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体会到直播弹幕最大的好处了吗?(=^_^=) ☆、第37章   “那贾兰君呢?”   郭淮代替她问出。   “贾家郎君神情不对,奴婢不敢随意猜测。”   不敢随意猜测?   可是, 这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嘛, 贾兰君显而易见地考砸了。   郭淮沉下眼, 摸着桌沿,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本宫倒是不知道你何时跟他这么要好了?”季凌霄笑问。   郭淮摇头,执拗地望着她,“我不跟任何人好……”除了你。   季凌霄淡淡一笑,又望向了崔歆。   崔歆笑道:“即便他考的不好,他也能照样入殿试。”   季凌霄脸色平静无波, “他贾太师还真以为自己能够一手遮天了?”   “虽然不至于,但也确实不远矣。”   她的手指轻轻拂过下颌,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殿下您不也正是这么期待的吗?”   就怕他贾太师不徇私, 事情闹得越大, 他们可越是得利。   季凌霄眯起眼睛,笑得像是一只小狐狸, “知我者……”   一道令人无法忽视的视线死死地盯着她。   季凌霄摸了摸脖子,“嘿嘿”了两声。   虽然左手是崔歆,右手是郭淮的生活被她上辈子幻想过无数次, 可真到了眼前, 才发现,要将两碗水端平, 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夜色已至。   季凌霄躺在床帐中,却怎么也睡不着。   李明珏的青涩躲闪与杜景兰的小意殷勤不断地在她眼前交织。   然而,这辈子, 李明珏却变得更加高冷执拗,杜景兰也变得畏畏缩缩,就像是腿脚不好的人失去了依仗,所以将自己的人生走的歪七扭八。   她越想越觉得别扭,就在她隐隐触摸到答案的时候,床帐一掀,一个人影瞬间钻进了她的被子里。   季凌霄瞪直了眼睛。   这是谁啊,竟然这么大胆!   不过片刻,幺儿便从被子里拱了出来,他脸上干干净净,不施脂粉,却用被子裹着头,水汪汪的眼睛期待又羞涩地凝视着她,实在很惹人犯罪。   “怎么又是你啊。”   季凌霄长发如瀑布一般流泻下来,她单手支着脸颊,眼睛低垂,隐隐有些倦怠的睡意。   “殿、殿下……”   “嗯……”她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声音沙哑,“你说,我都听着。”   这沙哑的生硬蹭到心脏上,带起一阵酥麻,痒进了他的心底。   幺儿盯着自己抓着被子的手指,似乎看到了被子上属于她的香气一圈一圈地缠上了他的手指、手腕……   他手一抖,将被子丢了开,整个人瞬间扑向了季凌霄。   季凌霄“哎”了一声,却将他慢慢接到了怀里。   温暖的香气,宛若柔软的美玉,幺儿感觉自己一下子就陷进了她的身体里。   “你这是怎么了?难道又是谁给你气受了?”   幺儿低着头,鼻子埋进她的柔软,闷声闷气道:“殿下真就不再理会幺儿了吗?”   季凌霄皱紧眉,一巴掌把他呼到床脚。   幺儿一时不察,差点撞到床脚,他委屈地跪坐在床上,单手捂着被季凌霄掴过的地方,泪水无声无息的留着。   季凌霄厌烦道:“一个男人,整天哭哭啼啼的,难看死了。”   幺儿顿时知道原来的套路吸引不了太女殿下了,可是殿下现在究竟吃什么套路他也摸不准啊,最受宠的莫过于崔歆和郭淮了,可他们两个,一个是俊秀清冷玉公子,一个是才华横溢无盐男,无论哪个他都学不来。   他更为气馁了,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真实的心情,抱怨道:“我也不知道殿下眼中究竟什么样子是好看的。”   “自然是原本的样子。”   幺儿的心脏狠狠一跳,下巴却被人揪住了。   自然?自然……   幺儿感觉自己像是被太女洗了脑一般,竟然狠狠地推了一下她的手臂,嫌弃地别开了眼。   季凌霄轻笑一声,“孺子可教啊……”   “告诉我,你原来的名字是什么?”   幺儿咬着下唇,低声道:“萧苇。”   “萧苇?可真是一个好名字啊。”   最后一声响在耳边,她的声音像是自己有了意识不断往他耳朵里钻去。   热气挨上了他的耳垂,他的心从未有过一次跳的如此剧烈。   “乖乖,你就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他心口揣的小兔子,一下子死了。   她这语气分明已经知道了什么,她知道了什么?是他与谁的交易被发现了?他又该说些什么?   “殿下……”幺儿左看右看,犹犹豫豫。   “嗯,我都听着。”她低头玩弄着他的头发,玩着玩着手指却伸到了下面,就在要摸上他两腿之间的位置时候,幺儿一瞬间出手,握住了她的一只手。   “殿下……”他冷汗直冒。   “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呢?”她“吃吃”笑着,“莫不是身子发虚,肾出了问题?”   幺儿的神色沉了沉,淡淡道:“殿下可真爱开玩笑。”   “嗯,就当我是开玩笑的好了。”   他放在膝盖上攥成拳头的手掌被季凌霄包裹住。   他睫毛颤了一下。   “本宫又不是要逼你……”   避无可避,只能挑他眼下最不需要的人来说了,“季淑妃娘娘曾经想要拉拢我,我只是虚以委蛇,我绝对不会背叛殿下。”   话这种东西往往是听起来好听,却最是信不过的了。   季凌霄拍了拍他的手背,在他的小臂上摸了一把,“本宫自然喜爱为本宫着想的人,萧苇……”   他睫毛一颤,当即问道:“殿下为何不唤我幺儿了。”   “因为……”她垂眸一笑,细腻的月光描绘着她精致秾艳的眉眼,她的手指温柔地掠过他的眼睫,“我不想将你只当做我的面首,你也是个男子,难道不想去建那不世之功?”   “殿下说笑了。”   她一低头,枕进了他的怀里,“我是不是说笑,只有你知道。”   他的心一动,充满了万丈豪情。   没有哪个男人不想建立万世伟业,不想要最美丽的女人依附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尤其,这个女人的身份还如此尊贵。   只是……   幺儿浅浅一笑,俊秀如清溪青松,“殿下是否忘记了,奴婢只是一个阉人。”   她蹭了蹭他的肩膀,直将他的一颗心都蹭软了。   “你好好想想。”   幺儿摸了摸嘴角,轻轻“嗯”了一声。   “今晚……”   他低头凝视它,“今晚?”   “你在偷偷摸摸想什么好事呢?”季凌霄巧笑倩兮捏住了他的嘴,斥道:“滚蛋!”   萧苇于是就欢欢喜喜地滚开了,等关上门站在了门口,他才突然感觉到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这不是他被掴了一巴掌吗?刚才怎么就欢喜的忘了痛?   萧苇捂着发红的脸,迷惑不解,难不成太女这里还有什么迷惑人的妖术不成?   他一个人站在月光下胡思乱想着,夜风吹得不远处的松柏乱摇,他的目光下意识一瞥,突然肃了脸色,厉声道:“谁在那里!”   松柏晃了一阵,渐渐平静下来,这时一月朗风清的男子从树后走了出来。   他的面庞现于月光下,噙着抹淡淡的笑意。   饶是萧苇已经见惯了信安郡王李明珏的花容月貌,此时也忍不住被闪了一下眼睛。   等回过神来,萧苇又忍不住升起一股懊恼。   可是,为何这眼巴巴守在门外的不是像是癞皮狗一样摇着尾巴的郭淮,而是这位总是一脸微笑却不近人情的世家子弟中的第一人崔歆呢?   “崔先生为何在此处?”   萧苇瞟了屋内一眼,故意极为风情地将微微下滑的衣衫用小指勾了勾,柔情缱绻道:“莫非和幺儿一样吗?”   “哎哟!”他捂着嘴“吃吃”笑着,“幺儿可真说错了话,您是世家子弟怎么会跟我这等以色侍人的人一样呢……”   这番明里暗里的排挤却并未触怒崔歆,崔歆笑了笑:“狐狸尾巴已然露出来了,我自然与你是不同的。”   萧苇整个人都僵住了,立在原地一动未动。   崔歆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站在季凌霄房门门口,回眸一笑,“若我想要以色侍人,还会有别人的份儿吗?”   说吧,他便径直拉开房门,走了进去。   萧苇整个人发颤,咬的后牙“咔咔”作响,他头脑里一片混乱,浑浑噩噩,等他重新恢复清明,却只觉得遍体生凉,远处晨光熹微。   他竟然就这么在太女门外站了一夜,而崔歆也一夜未出。   清晨用早膳时,季凌霄一副倦怠风流的模样,懒洋洋地半支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粥,颇像春睡倦怠的海棠花。   一旁伺候的罗巢总是有意无意地将视线往她身上偷溜过去。   “怎么了?可是发生什么要紧的事了?”   季凌霄抬了抬头,贴着脖子的衣襟动了动,竟显出一截白皙优美的脖颈,只是这脖颈上还有一处小小的红痕,就像是雪地里的梅花,实在扎眼的很。   “殿下的脖子……”   “哦,”她平静道:“春天来了,虫子也多了起来。”   罗巢用力抿了一下唇,他并非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雏儿,甚至以前太女宠爱过面首之后都是他负责清理的。   罗巢低下头。   “今儿个怎么感觉怪怪的。”   “幺儿今儿个病了。”   这倒也是,每次吃饭幺儿都会故意诱~惑,殷勤地侍奉羹汤,没了这么一个人用膳的时候也确实太过安静了。   “他生了什么病?请人来看了吗?”   她这话刚刚出口,谁料,罗巢竟然“噗通”一声朝她跪了下来。   “殿下……”罗巢声音微哑,“求您救救幺儿吧,他快死了!”   季凌霄眉头猛地皱了起来,这昨天晚上还好端端地来引诱她的人怎么就突然病得要死了呢?   莫非是揭穿了他,使得他心里有鬼?   季凌霄正在这沉吟思考。   罗巢却越来越惶惶不安,可是毕竟太女才是他的主子,他也只能面前按捺着,只是盯着她的一双眼睛唯独越来越高。   季凌霄无奈一笑,“罢了,既然你这么关心他,就去请御医吧。”   “殿下……”   季凌霄这番说法却让他十分不安。   “本宫知道你这是兔死狐悲,可是……”她的手指抵在自己的下巴处,浅浅一笑,“你也该对本宫多信任一些啊。”   这话算是体贴进了他的心里,罗巢愣愣地望着他的主人,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汽。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晚上加班,然后这章没码完就睡着了,今天早上去体检,所以现在才将这章放上来。   谢谢小天使的霸王票,么么啾~   仙鹅不是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11 19:11:40   谢谢小天使的营养液,猜猜看昨晚用上了吗?   读者“末次冰期”,灌溉营养液+32017-05-13 14:17:03   读者“”,灌溉营养液+92017-05-11 17:53:04   读者“暮颜”,灌溉营养液+42017-05-10 20:03:21   读者“暮颜”,灌溉营养液+12017-05-10 20:02:55   读者“凉娆”,灌溉营养液+12017-05-10 07:36:36 ☆、第38章   因为是拿太女李神爱的名头请的御医,御医又怎敢怠慢, 匆匆前来, 却看到太女殿下一脸惫懒的侧卧在榻上, 被三个漂亮的婢子围着, 捶腿的捶腿,揉肩的揉肩,喂樱桃糖水的喂樱桃糖水。   “嗯……”李神爱突然往前一倾,右手便捂住嘴,做呕吐状。   前来察看的太医, 脚一软,差点在门槛上绊了一跤。   等磕磕绊绊进了门后,却是头也不肯抬, 眼也不肯睁, 头顶冷汗直冒,一副要晕死过去的模样。   季凌霄皱了皱眉, 不知道为何这御医会作出这样一番样子。   “本宫身体偶感不适,食欲不振,你切来看看。”   太医的腿抖的更厉害了, 从门口走到她榻边这几步路就几乎走了半天, 等伸出手来要替她摸脉的时候,更是因为手上出汗, 手指几次从她腕间盖的帕子上滑落下来。   季凌霄眉毛一皱。   她身体不适只是一个借口而已,那边幺儿可还等着救命呢,谁知道这御医怎么这么一副上不了台面的模样。   她沉吟片刻, 道:“你莫非是新选上来的?”   那太医匆匆忙忙抬头,又急急忙忙低头道:“区区不才,但已经担任宫中御医八年。”   季凌霄明显不信地“哦”了一声。   “你可以凑近些。”   她现在就想赶快把这件事糊弄玩了事。   太医凑到近前时,她竟闻到一股微苦泛凉的药香,心中的烦躁不免减缓了些。   太医总算能将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可是那睫毛颤抖的就像是寒风中的落叶,而他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连她都能听到了。   这样真的能够诊脉吗?   她一边端详着太医的外貌,一边道:“爱卿可曾有疾?”   太医一愣,呆呆道:“未曾。”   她随即莞尔一笑,“既然未曾,你的心为何跳的这样厉害?”   太医脸色一白,越发不敢直视她了。   他自然是被吓得,刚刚太女那份作态像极了怀孕妇女的状态,他曾听闻太女殿下素来行事百无禁忌,又好美色,说不定……说不定……若是真的如他所料,他说不好就要因为这秘密而被人斩了脑袋。   他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心情,正准备重新诊脉,却听太女故意调笑道:“若是本宫有孕,你又该如何是好?”   话音刚落,太医曹素还没有来得及回应,就听到门口处传来一声巨响。   季凌霄抬头一看。   好家伙,郭淮、崔歆、李明珏几人都目瞪口呆站在门外,如同雷劈,而这三人身后还有人探头探脑,不断偷看。   季凌霄仔细一看,正是李神爱那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两个亲弟弟。   李嘉、李庆二人正好与季凌霄视线相对,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居然一转身,马不停蹄地跑了!   季凌霄一拍榻沿,大叫:“拦住他们两个!”   李嘉与李庆常常蹴鞠、打猎,将身体锻炼的棒棒的,此时此刻两人就像是被鹰撵的兔子,虽然门口站着的还多是文臣,却大多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让这两人一溜烟儿跑的不见了踪影。   “哎呀,这两个货又要没脑子的出去乱说了!”季凌霄气恼至极,更提醒自己这就是身边没有执行力强武将的不好之处。   “殿下莫慌,我去将两位殿下追回来。”   郭淮目光沉沉,压抑着一股熊熊的怒火,却仍旧在季凌霄面前温柔体贴,恭敬有加。   还没有等她回答,崔歆便十分反常的抢上前来,结果一脚绊在了门槛上发出“咚”的一声,好在被李明珏扶了一下,否则他可真就是一世英名一朝丧了。   “殿下……”崔歆匆匆忙忙上前,想要伸手扶住她,却又像是将她看成了什么名贵物件儿,胳膊又匆匆缩了回来,哑着声音道:“殿下,可是有喜了?”   他猛地一抬头,脸上虽有惶惶不安,可更多的是喜色。   喜?   季凌霄一瞬间迷惑。   ——莫非你以为自己喜当爹了?   她原本只是随意这么一想,可观其言行,这位崔家玉树好像真就这么以为的。   季凌霄无奈地捂住歪头,摇头苦笑。   看到她这副样子,李明珏紧绷的头皮才骤然舒缓下来。   不是就好……   李明珏撇开了头,冷淡道:“还请御医赶快诊治,看看殿下究竟是何等病状?”   季凌霄再次伸出手,曹御医这次算是稳稳当当地诊起脉来。   “不用忙着追他们两个,想必他们慌乱无主之下,首先要找的必是不应该找的人。”   屋内的人都不是蠢人,闻弦歌知雅意,那两位殿下定然是告诉贤妃娘娘去了。   崔歆摸到她的榻边,刚欲说些什么,就听到背后一声轻咳。   “殿下,怎么样?”   崔歆扭头看了李明珏一眼,竟冲着他分外得意的笑了一下。   李明珏的火气“噌”的一下就蹿了上来。   “殿下无碍,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三人竟异口同声追问。   曹素被吓了一跳,好不容易缓过来,低声道:“只是积食了。”   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季凌霄红着脸,觉得自己几辈子的脸都丢尽了,明明是想要装个病意思意思的,谁知道竟被人指责吃多了。   说来也奇怪,她被人指着被子骂好色好淫,也不羞愧,也不恼怒,却在此时羞涩异常。   只见她香腮晕染出淡淡的红霞,比暮霭流光更妖,比雨雾下的海棠更艳,直让人想狠狠吻上那样嫩那样柔软的香腮,恨不得与她融为一体去。   一时之间,屋子里的几个男人都有些看呆了。   季凌霄垂眸一笑,“你们这样看本宫,可是会令本宫误会的。”   她随即命曹素顺便去看一眼幺儿,曹素素来仁厚,并不会像其他御医一般,觉得给太监宫女一类诊脉就是侮辱了自己,他面色无波的应下,随着引路的人离开。   季凌霄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众人一眼,笑道:“你们刚刚是不是误会本宫什么了,表情很是奇异呢。”   “是我误会了殿下。”恃才傲物的郭淮倒是先认错。   进退有度的崔歆却偏着头出神。   而美貌无双的信安郡王则紧紧皱着眉头,低声道:“殿下既然不适,那今日的课便免了,只是……”   他又不满又无奈道:“即便是殿下不喜欢,也不应该故意损害身体。”   季凌霄简直哭笑不得。   前些日子她为了躲避读书,确实找了些借口赖在床上,可今儿个她可真没这个意思啊。   “郡王,切勿误会。”   李明珏避开视线,“殿下莫慌张,若是陛下不问,我是不会主动向陛下提起此事的。”   说罢,他又劝勉了季凌霄两句,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季凌霄敲了敲脑袋,无奈道:“他说不会主动提起,可我为什么偏偏觉得陛下要知道了呢?”   “也许正如殿下所料,”郭淮先捧了她一下,转而问道:“殿下,不觉得郡王有异吗?何故匆匆离开?”   季凌霄轻笑一声,捏着自己的发尾把玩,“他现在大概忙着和本宫宠爱的面首见面吧。”   郭淮突然抿住了唇,神色微恼,不发一言。   “你可是恼我宠爱面首一事了?”   她露出惶惶不安的神情时,颇为可怜可爱,郭淮渐渐已知她的心性,即便知道她此时多是假装,却也不免身不由己的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我是恼怒我自己。”他的目光坦诚而灼热。   “若是我早早知晓那人的心思恐怕就不会令殿下以身犯险了。”   郭淮有时候太过忠心可爱了,竟然把太女好色宠信奸细的锅也往自己的身上背。   季凌霄叹了口气,“郭六郎,你总是这般会让我更爱你的。”   郭淮脸颊通红,胎记更红,沉声道:“那烦请殿下多爱微臣一些。”   忒不要脸了。   季凌霄第一次发现这傲慢的狂士还有这样一面,不过,当着崔歆的面……   她的手突然被狠狠地拉住,紧紧地攥了一下,好像在示意她什么。   季凌霄喃喃道:“不知道我那位奸细面首还有什么后招?”   她只是这样一说,郭淮便自动请缨,替她排忧解难。   他在离开前,手臂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地碰了一下崔歆。   崔歆一动没动。   待郭淮离开,他便移到了季凌霄的身边,双手捏着她柔软的手,一双美眸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   “你这又是在做什么?”她挣脱了一下。   “告诉我,”他原本清冷的声音都沙哑起来,“我……你……”   他竟从未如此局促,如此不知所措过,耳朵因为羞涩慢慢染上了红晕。   季凌霄此时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是她不曾知道崔歆竟然如此纯,前阵子刚欢愉一时,才不过几日就以为她有孕?这还是她那个智计百出的谋主吗?   她看着崔歆染上了羞涩与欲~念而越发瑰丽的面容,便生了想要戏弄他的心。   她单手支着脸颊,笑眯眯地捂着肚子,低声道:“我若有孕,你待如何?”   崔歆坦然道:“当娶之。”   “我若不愿呢?”   崔歆满不在乎道:“那我嫁好了。”   季凌霄强忍着笑意,“若是我还不愿呢?”   崔歆瞪着她,眼神里原本的淡漠一点点被柔软的水流冲开。   “主在何处,歆便在何处,歆不是早已将自己卖给主公了。”   竟然能逼得清冷的如玉郎君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实在抑制不住,大笑着滚进了崔歆的怀中。   “崔十二呀崔十二……”   她嘻嘻哈啊哈笑了一会儿。   崔歆却半扶半抱着她,低头细细凝视。   季凌霄声音渐小。   她想要起身,手掌压在他的小臂上,却一不小心接触到他温凉细腻的肌肤,真正滑不留手。   崔歆认真地看着她,低声道:“阿奴,你以后切莫如此戏弄我了。”   “我虽然看上去温润如玉,宽容温厚,实则斤斤计较,性子执拗,很多时候我会当真。”   季凌霄此时方才真心有些后悔招惹了崔歆,崔歆此人极为认真,恐怕上辈子执意与她保持距离,就是他怕自己会把持不住,伤心劳神。   那夜,也不过是他性子执拗,别人不让做的偏偏要去做一做,所以在幺儿的刺激兼她的引诱下,成了好事。   然而,既然做下了后悔也无用,更何况主公和心爱的谋士抵足而眠也算是一段佳话,虽然,抵足而眠时又做了些别的什么。   季凌霄突然一起身,双臂缠上了他的脖颈,贴着他的耳朵低声唤:“我的玉郎……”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我要倒头就睡去了~ ☆、第39章   崔歆扶了一把她, 柔声道:“殿下还是早些躺下休息吧。”   季凌霄的鼻子往他的衣领中扎了扎,“我不愿意。”   他轻轻捏了捏她的胳膊, 淡淡“嗯”了一声, 没有说话。   她浅浅一笑,整个人都快融进了他的身体里。   崔歆看着她明艳秾丽的眉眼, 记忆就不知不觉地回到了那个摇曳生香的夜晚。   那时, 他在庭院偶然见太女面首朝着她的寝宫而去,他当时也不知道是如何想的,没有避开也就罢了,还自动自发地跟了上去。   藏身在树丛中, 竟像是什么宵小一般。   崔歆实在不齿自己这般做派,便欲转身离开,谁料此时那个小白脸居然从寝宫里走了出来,不过, 脸上的神情实在让人心生疑窦。   他只是多站了一会儿, 竟被这人一下子发现了。   如此机敏根本就不可能只是一介面首。   他从树丛中走出,是想要试探一二, 谁料他的老毛病又犯了,听到那小白脸故意显摆自己跟太女的亲密关系,又拐着弯来嘲讽他, 他就再也忍不住了。   高风亮节?   冰清玉洁?   哼,不管世人对他做出什么样的评价,他就是要按照自己的心意来。   他的样貌比这小白脸出彩多矣,若是有他出手, 这小白脸迟早都会被厌弃掉的。   他最喜欢做出人意表的事儿了!   顶着这小白脸不可置信的目光迈进寝宫中,崔歆心里别提多畅快了。   然而,他在帘帐前就仿佛失却了所有勇气,驻足,不敢靠前。   “十二?”   崔歆一晃神,回过神来已经站在了太女殿下的床头。   “你怎么来了?”季凌霄浅浅一笑,看上去并未有太多的欢喜。   他的心头莫名一阵火气。   太女殿下仿佛感受不到般,用手挡住嘴,慵懒地打了一个哈欠,指缝间透出她的半点朱唇皓齿。   “嗯?”季凌霄抻了抻白绸内衣,那轻薄的衣物包裹着她粉嫩的肌肤,就像是轻薄的蛋皮包裹住厚厚的肉馅,咬上一口便是口齿留香。   他的喉结动了动。   “天色已经不晚了,若是有事情的话,不妨明日再说?”她整个人就像是被抽掉了骨头,软绵绵地蹭着枕头,青丝顺势流泻。   “殿下,你那面首……”   “唔……”季凌霄睁着眯瞪瞪的双眼,低声道:“我都知道,十二郎无需多言。”   崔歆捏了捏手指,冷淡道:“除却那人,殿下可还有体己人,若是殿下喜欢……”   季凌霄实在困得不行,若是往日还能调戏他一番,现在是实在提不起兴致,便想要早点赶走他。   “没有呀,我没……嗯,若是十二郎你自荐枕席,我倒也不是不可以。”   话音刚落,崔歆却径直坐在了她的身边。   季凌霄一愣,瞬间清醒了过来。   “你这是……”   话音未落,崔歆却脱了鞋,上了床。   “嘿,这可是本宫的床。”   “臣少不得要叨扰一二了,毕竟与主公抵足而眠也是为臣下者的荣幸。”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外衣脱了下来。   季凌霄的眼角抽了抽,她怎么看怎么举得崔歆实在勾引自己。   可是,博陵崔氏乃当世望族,崔歆正是世家子弟中第一人,一贯清冷自矜,哪里会做出诱惑、勾引一事呢?   “殿下认为信安郡王如何?”   季凌霄眼神一飘忽,“少见的美人儿。”   “那郭淮如何?”   “少见的智者才子,本宫的左右手。”   “那崔歆如何?”   季凌霄眼睛一弯,像是盛了蜜水的小月牙一般,崔歆的心一下子酸软了起来就好像那些蜜水全都灌进了他的心里,把他的心也泡的肿胀起来。   “崔十二郎……”他的名字在她的嘴里打了一个转,从她的口中吐出,宛如一阵春风吹拂进他的耳朵里。   她柔软无骨地挂在他的身上,时不时啄吻着他如玉一般温凉的肌肤,肌肤便会像是朱砂在水中融化一般,深深浅浅的红慢慢晕染,翩翩如玉佳公子的身上却涂抹上了层林尽染的画卷。   “唉,”太女殿下露出头痛又无奈的神情,“十二郎你自然是我的谋主,是我之下第一人,是我愿得江山与之共享的知己。”   饶是他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也不禁为她大胆的言辞失神了一阵。   “只是……”她洁白的指尖蹭了蹭他被吻过的肌肤,就好像要将她留下来的色彩全都擦掉一般,笑道:“你还是不适合在这种时候问出这种话来,你也并非是如我一般孟浪的人。”   她眼睛一转便猜到了缘故,“莫不是有谁刺激到了你,萧苇在门口跟你说了什么?”   “萧苇?”崔歆似乎觉得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眉头蹙起。   “嗯,就是我的那位面首,他绝非只有面首之能,为了提醒自己注意,我还是用他本名称呼好了。”   她一边说着却一边慢慢推开了他,自顾自地躺在柔软芳香的软卧里,随意挥了挥手,“我真的困得不行,有事还是明天再说吧。”   崔歆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不明白往日太女还会戏弄他一番,为何相熟之后,太女却越来越正经了,难道真的以为他不会做些什么?   世人皆认为他是正人君子,他偏偏就要做不是正人君子该做的事;太女殿下认为他高不可攀,他就偏偏要主动屈就。   他平生最厌做别人眼中的自己,他就要做自己想要做的,虽然常常他的言行被人认为是喜欢拗着来。   崔歆的视线落在正呼吸平缓,看样子快要睡着的女人身上。   正因为深深知道,自己真实的性格和外表反差过大,所以他才会对太女一直以来的适应良好感到疑惑,她就好像已经跟他做过一辈子的知己,对他无不熟悉,理解并信任着他。   崔歆眨了一下眼睛。   可是,真的了解他吗?   他慢慢趴在她身边,着迷地玩弄着她的秀发。   季凌霄皱眉,合着眼睛无可奈何道:“怎么了啊……你又出了什么事情?”   崔歆将她的青丝长发抵在唇上,缓缓一笑,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   那样火热又粘稠的目光让她不得不睁开双眼。   “十二……”   “殿下……”他清冷的嗓音带着一□□人的沙哑,温凉的肌肤上红晕未消,他就像是一个精致的礼物安放在她的面前。   季凌霄一贯在美色上没有抵抗力,他如此做派,真真羊入虎口。   但是,她确确实实是不想要享用这只鲜嫩多汁的羊羔的。   季凌霄侧过身子,背对着崔歆,故意用迷迷糊糊的声音道:“哦,早些睡吧。”   崔歆支起身子,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低下头,在她的香腮上吻了一口。   只是这样一口就瞬间让他酥了半边身子,他冰凉的眼眸深处猛地燎烧起一片火光,这火光烧到他四肢五脏,他的身体里像是装满了岩浆,稍微按一下他的肌肤,他都会“噼里啪啦”作响。   他扳住她的肩头,垂下头,痴迷地吻上了她的唇,微凉的发丝,微凉的肌肤,衬着他火热异常的吻,越发显出一种让人动情的反差。   季凌霄终究无可奈何地睁开眼,手指插~进他的发丝中,顺着他的头发缓缓顺下,他的发簪不知道何时丢到什么地方去了,一身凌乱的崔歆颇有一种玉山将崩的奢靡感。   “你哈……怎么就这么嗯……不听劝呢?”   她开口说话,他却趁机攻城略地。   “你不是也很想?”他明明尚在室,却偏偏要装作技术纯熟地调~戏她,“我现在就在眼前,殿下敢取用吗?”   季凌霄轻笑一声:“有何不敢?”   可当两人真正肌肤相贴时,季凌霄却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   果真肌肤温凉如玉,在情~欲的燥热下别有一番销~魂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  改变一下叙事顺序而已,这就是那晚发生的。   评论都炸锅了,嗯,你们想看的让我观望观望,好像最近大家都不敢发车。 ☆、第40章   “十二郎……”   太女又在用柔软的不行的声音唤着他, 崔歆移开视线。   “你怎么不看我呢?你刚刚想到了什么?”   他想到了那天晚上的事情,崔歆无比确定那一夜并非是鬼迷心窍, 而是, 他一直以来都想这么干的。   季凌霄眨眨眼睛,握着他的手缓缓放在了她的小腹处, 那里因为吃了早饭又多吃了樱桃而胀的微微鼓起。   崔歆盯着那里, 眼神有些发痴。   即便知道不应该,他还是忍不住产生了奢望。   季凌霄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甚至捂着嘴,笑眯眯道:“十二, 你怎么会这般可爱?”   崔歆一愣,神情是少见的尴尬和羞涩。   她歪进他的怀抱里,笑呵呵道:“我们是昨晚才成好事的吧?即便瓜熟蒂落,也未免太快了些。”   他的脸颊发红, 就像是美玉在烛光下莹润的霞光。   这……他当然也是知道的, 他不过是……不过是……自早上醒来被她戏弄一阵便心神不宁,耳边又听闻她怀孕消息, 他顿时整个人都懵了,脑子里像是装着一盆浆糊,便连常识都忘记了。   “殿下, 莫要取笑我了。”   崔歆依旧一副浅笑冷淡的模样,可经过那一夜,他这般假正经的模样又能维持多久呢?   让温凉的美玉一点点染上自己的温度,光是想想, 季凌霄就忍不住掌心发热。   她盯着他的脸颊,忍不住伸出手碰了碰,入手的温度果然微烫。   崔歆垂下眼睫,纤长的睫毛在他的眼下投下小小的影子,就像是一株株兰草的影子。   兰质蕙心,冰肌玉骨,她的玉郎啊……   “啊,好难受。”   季凌霄蹙眉,手掌紧紧地压着自己的肚子。   崔歆忙伸手,一脸担忧,“很严重吗?我去叫太医过来。”   “嗯……”她用鼻子哼出一声,还将脑袋往他怀里拱了拱,让他的衣襟敞开的越来越大。   冲着她这番动作,他便知道她嘴中所说的肚子难受可能是假的,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将手掌贴在她的肚子上,缓缓揉了揉。   而太女殿下则像是一只被顺毛的猫一般,“喵呜”一声软在了他的身上。   崔歆抿了一下顺,掩下升起的火气,刚刚解禁的男人是不能轻易撩拨的。   他低头望着枕着他的大腿昏昏欲睡的季凌霄,心里的怜惜又压倒了这股欲~念。   他果然给自己找了个麻烦的主公。   这样想着,他的嘴角却忍不住往上勾了勾。   匆忙的脚步声自门外响起,崔歆一抬头正与郭淮四目相对。   郭淮此人,崔歆有所耳闻,同在东宫这些日子也有所了解,他恃才傲物,不愧为“狂士”之名,只是,在与太女扯上关系之后,不知道是不是怕连累到太女,他竟然慢慢收敛了自己的性子,对待太女卑微而又忠贞。   他眼下看到了这一幕不可能不发狂吧?   崔歆低头望了望季凌霄熟睡的脸庞,朝郭淮比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郭淮闷不吭声,却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他走到榻边,伸出手想要将太女放到榻上,崔歆却收紧胳膊,避开了他的手。   郭淮抬起头,眸光凝冰,脸色如鬼。   崔歆笑得一派温柔,将怀里的太女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床上。   郭淮咬着牙,冷冷冰冰地盯着他,若是目光有实质,崔歆恐怕早已经血溅当场了。   等崔歆忙完,一回身,差点跟郭淮撞上。   郭淮被撞的一个踤趔,明明手边便是一盏高脚仙鹤灯,他却克制着自身下意识反应,硬生生地凭着自己的平衡感站稳了。等站稳后,他的第一反应是去看季凌霄有没有被吵醒。   崔歆笔直地站在他的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两人逼视着,似乎下一刻就能直接动起手。   “嗯……”   季凌霄发出一声呻~吟。   两人同时一震。   崔歆以眼神示意门口,郭淮点头,两人便并肩退了出去,从始至终没有发出一声声响。   站在门口,崔歆对着郭淮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被季凌霄蹭乱的衣襟。   郭淮冷淡地看着他,“你是在向我显摆什么吗?”   崔歆眉梢一挑,露出惊讶的神情,“郭兄为何这样想?仪貌端庄这是君子的德行。”   呸,睁着眼睛说瞎话也不嫌脸红。   郭淮轻笑一声,嘴巴越发的毒了,“可是,淫~乱东宫就不是君子德行了吧?”   崔歆一脸无辜,“郭兄的话可真令在下听不懂啊……”   郭淮一脸“你再装装看?”   崔歆拿出一把折扇,折扇上竟然蹭上了胭脂、青黛,甚至还有压过的痕迹,就好像某人在**时忘记这把扇子,以至于上面留下了无数风流痕迹,他只是将这把扇子拿出来晃了晃,就立即很宝贝地收了起来。   郭淮的眼睛都逼红了,大叫一声:“你!”   崔歆笑眯眯地将一根手指竖在唇前,又朝寝宫指了指。   郭淮胸膛上下起伏,死死地盯着他。   “郭兄大概是才子风流的习气,心里想什么,看别人便也是什么了,殿下明明是对歆信任有加,才会与歆抵足而眠,以示恩宠,怎么倒了郭兄的嘴里便如此不堪了呢?”   他举起袖子,故意嗅了嗅放进扇子的袖口,一笑嫣然。   好话被他说尽,好事儿也让他给做了,郭淮心口一堵,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崔歆拂了拂袖子,慢悠悠地从他身边经过,郭淮吸了吸鼻子,从他的身上闻到了太女常用的熏香气味。   崔歆顿住了脚步。   郭淮斜眼睨他。   他没有转头,轻声道:“殿下手下现今只有你我两位谋臣,我们要是先内乱了,那是白白给别人做了嫁衣。”   郭淮沉默。   “这几日的情形,郭兄想必也见到了,谁是窗前明月光,心底朱砂痣已经一目了然。”   崔歆看着庭院中郁郁葱葱的树木,微微出声。   太女自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却不知道她的谋士们早已经看穿了一切。   郭淮沉着嗓音道:“我看到了殿下对信安郡王的窥视。”   崔歆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信安郡王容貌昳丽,堪比日月,莫说是殿下,这整个长安城中又有哪个女子不爱慕郡王?只是郡王志气颇高,亦不是居于人下之人,殿下若执意摘下这朵花,恐怕会伤及自身。”   郭淮眼中神色黯淡。   即便他厌恶、嫉妒眼前得到殿下宠爱的崔歆,可是,他更厌恶凭着一张美人皮来迷惑殿下的李明珏,这李明珏真真是一只狐狸精。   他微微仰头,不叫崔歆觉察出自己的心思,“这信安郡王的确不是良人,未避免殿下受到伤害,我们不妨早作准备。”   崔歆点头。   两人私下达成枪口一致对外的协议后便两看生厌。   “崔先生你还真是贪心不足,现在是要拿我当枪使唤了吗?”郭淮脸上红色的印记跳动了两下。   崔歆两眼一弯,“哪里哪里,我们都不过是为殿下做事而已。”   郭淮“呵呵”两声,“承蒙指教,郭某必会加倍奉还。”   崔歆的眼皮跳了几下,还未及说什么,郭淮却转身就走,突然停了下来,他一拍脑门,又走了回来。   “怎么了?”   郭淮道:“我来正是为了那位萧面首的事情……看到萧面首就好像看到了崔先生的未来。”   崔歆的脸色转阴。   “御医说萧面首的身体不好,这次风寒看似形于外,实际上是源于五内虚火,现在病情是更加严重了,虽然用了药,但是能不能熬过去就看他自己的了。”   郭淮虽然说的是萧苇,眼睛看的却是崔歆,好像不把崔歆逼得物伤其类不算完。   崔歆摸了摸脸颊,笑道:“同人不同命。”   “这件事必须要告诉殿下了。”   “吱呦”一声,窗户被推开了一道缝隙,季凌霄欢快的声音从窗户缝隙后传来——   “你们要告诉我什么?”   崔歆与郭淮一惊,同时尴尬的无法自处,该不会刚刚两人互怼的话语都被听到了吧?   窗户开的更大了,季凌霄春衫轻薄。   她趴在窗台上,弯唇一笑,眼睛里像是藏了无数小星星,“你们两个该不会在说我吧?”   郭淮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将幺儿的事情又复述了一遍。   季凌霄眼睛转了转,将下半张脸埋进胳膊中,低声嘟囔了几句,又问道:“你们觉得此事如何?”   崔歆低眉顺眼,作出一副惋惜的模样来,“此事若是真的,那萧面首未免太过没有容人之量,身体如此孱弱也当不得殿下的面首。”   合着你的意思本宫的面首都要膀大腰圆的大汉咯?   季凌霄的目光又落在郭淮的身上。   郭淮朝着季凌霄安抚地笑了笑,“我倒是略同岐黄之术,观萧面首的脸色,似乎并没有御医说的那样严重,至于御医为什么要往严重的方向来说……”   季凌霄此时是真的惊讶了,她光知道郭淮是六艺无所不精的天才,却不知道他居然连岐黄之术也懂得,当真可以称作“完人”了。   她又一想:既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郭淮有这门手艺,那设下计谋的人就更加不知道了。   三人的目光汇聚,异口同声道:“御医有问题!”   季凌霄想了想,吩咐道:“六郎你想办法为幺儿诊一下脉,确认一下情况,小心不要打草惊蛇。”   郭淮被点名安排工作,却喜悦异常,一副恨不得仰天长啸的模样。   他瞥了崔歆一眼。   “如果御医有鬼的话,我们不妨放长线钓大鱼,想必会有不错的收回。”   崔歆笑道:“殿下所言正是。”   季凌霄正在安排接下来的计划安排,却听到不远处一阵骚动。   紧接着,便是一声炸响——   “皇上驾到!”   “这信安郡王未免太过言而无信了吧!”   郭淮认定陛下之所以闻风而来,都是李明珏的锅。   崔歆低声道:“或许是因为他不小心。”   季凌霄半眯着眼睛,用脸颊蹭了蹭手臂,就像是用爪子洗脸的猫咪一般。   崔郭二人的心控制不住地猛跳。   “是与不是,问问陛下不就知道了。”   季凌霄拂了拂衣衫,笑得意味深长。   李神爱怕李琼,她季凌霄可不怕。   作者有话要说:  情敌与情敌和平共处的最好方式便是:一起怼另一个情敌。   李明珏:呵呵,怪我咯? ☆、第41章   春光烂漫, 花影拂动。   季凌霄顶着一头散乱的头发, 从殿前台阶上跑下,一下子扑进了李琼的怀里。   李琼满脸无奈,张开双臂, 慢慢拍着她的后背, 柔声训斥道:“你这阿奴做事莽莽撞撞的,有什么着急的,连头也不梳, 衣服也不穿好。”   “陛下亲临,阿奴当然要立刻迎接了。”她歪着头,笑得一脸天真无邪。   李琼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又将手指□□她松软的发丝中,以手作梳, 为她梳理头发。   “阿奴该是这天底下最富有的人了。”季凌霄笑嘻嘻道。   他一边为她整理着满是褶皱的衣服, 一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用龙爪作梳子,全天下恐怕也就只有阿奴我有这个福分了吧?这样还不能证明我是天底下最富有的人吗?”   她眼珠子一转, 又道:“大概这是连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都享受到的吧?”   李琼凝视着她的眼睛, 笑着又像是警告般点了点她的鼻尖, “鬼机灵。”   季凌霄捂着嘴,眉眼弯弯。   他视线无意间下移, 又顿住了。   汉白玉的石阶上, 她只穿着白袜,活生生的刬袜步香阶,贵族女子欲与外人偷情的模样。   李琼的喉咙上下一动, 忍不住有些意动。   “殿下……”   正在这时,郭淮捧着一双鞋子跑来,他眼中满满的只有季凌霄一人,到了近前才发现陛下也在,连忙请安。   季凌霄扯住李琼的衣角,回眸朝郭淮笑道:“你慌什么啊,陛下又好说是本宫带坏你们了。”   她这么一打岔,算是直接将郭淮御前失礼的事情给划了过去。   李琼轻咳一声,瞟了她一眼,季凌霄立刻递上一个柔软的笑容。   “你们作为太女身边的臣子该规劝太女的,怎么能让她做出有损于身体的事情呢?”   郭淮与晚一步到来的崔歆都垂下头,低声请罪。   李琼冷淡道:“若下次还是这般,你们可要领罚了。”   他伸手将郭淮手中的金缕鞋拎到了手里。   季凌霄眨了眨眼睛,张开双臂挡在了郭淮和崔歆的面前,就像是老母鸡在保护自己的小鸡崽儿一般,嘟着嘴央求道:“阿耶别吓唬他们了,他们再怎么说也是阿奴的人,阿奴会教训他们的。”   “你一向心软,朕是怕这些人骑到你的头顶上来。”   “有阿耶在,谁敢骑到我的头顶呢?”   她弯着眉眼笑眯眯的样子,实在可爱极了。   作为皇帝当然要一言九鼎,可是,李琼面对着此时的她却怎么也狠不下心来,这阿奴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化成了一条小蛇,时不时咬他心一口,日久天长,已经将他的心啃食大半了。   李琼摇了摇头,手指一提袍角,慢慢蹲了下来。   季凌霄一愣,周围的人更是吃惊到不知道五官该怎么摆了。   当马成痴的李琼从来就不是什么在意别人目光的人,他玄色常服的下摆搭在地上,下摆上刻银丝的龙变得灰扑扑的。   季凌霄“哎”的一声,被李琼拉着提起了脚。   上辈子,每次两人风流快活后,都是由他亲手打理她衣着、妆容的场景如此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阿耶,这可不行!”   季凌霄将脚往后缩了缩。   “别动!”   季凌霄盯着他的发旋僵在了原地。   ——竟然敢凶我?你爱穿就穿去吧。   李琼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袜底,而后,一手捧着她的脚掌,一手将金缕鞋放到地面上。   季凌霄凝视着他握住她脚的手指,那样修长、从未干过粗活的手指,曾被她的鞋底一根根碾过,也曾被鞭风扫过,留下如桃花枝条的伤痕。   她也曾坐在床上,看着他跪在地上亲吻她的脚尖,而她另外一只手正拎着皮鞭凌空一抽,每一抽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便会露出既紧张又期待的心情。   她会笑呵呵地故意不好好穿鞋,而是抬脚将脚掌踩在他的肩膀上、脖子上,甚至是他那张温柔的脸上。   他给了她高高在上的机会,以至于她彻底上~瘾,再也不想要位居人下了。   就在她的脚快要被他送进鞋里的时候,李琼手上的动作突然顿了顿,而后,飞快地抬头瞥了她一眼,又快速地垂下了头,只是嘴角微微上翘,就像是终于抓到了某个重要线索。   她的脚也终于回归到她的鞋里。   季凌霄趁机拽了拽他的头发,奇怪的是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一下。   季凌霄抬起头,终于有精力将注意力放在了李琼身后两个像是被吓着的鹌鹑一样的人身上。   她张了张嘴,作出口型:“你们两个倒是跑啊!”   李嘉和李庆简直想要当场下跪,痛哭出声了。   运气若是背起来简直是喝一口凉水也塞牙啊,他们两个从东宫跑出去的半路上便被陛下给抓住了,陛下将他们两个狠狠地训了一顿,他们两个慌张解释,结果一下子说漏了嘴,陛下便提溜着他们二人,黑着脸,直奔东宫而来。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陛下好像经过这一路脾气减消,现在居然还像是照顾婴儿一般给阿姐穿鞋?   李嘉和李庆的心里酸溜溜的,这一对比之下,总觉得自己不是亲生的该怎么办?   “等一会儿再找你们两个算账。”   太女无声作出的口型,简直要让两人看到了自己悲惨的未来。   “好了,”李琼将她两只鞋都穿好了之后,拍了拍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需要跟朕解释的。”   “没有啊……我这里又有什么事情是阿耶不知道?”   “还跟朕装?”   季凌霄仰头望着李琼,嘟着嘴倔强道:“没有就是没有。”   “跟朕进来!”   他一把拽住季凌霄的手腕,看似大力实则使了巧劲儿,将她拉进了殿里。   李琼一脚踹上了门,朝屋外怒道:“谁也不许走,都给朕老老实实地呆着!”   众人屏息。   郭淮同崔歆对视一眼,面露忧虑。   李嘉跟李庆这对难兄难弟也互相对视,同时面露忧虑。   前者是担心太女殿下,后者就纯粹是觉得自己自身难保了。   殿内,李琼先将季凌霄拉着坐下,他自己却站在她的面前不住地打量她。   那样的眼神看得季凌霄心里毛毛的。   “阿耶……”她顿时换上了怯生生的伪装,伸手就要去拉他的衣袖。   李琼却一反常态,后退了一步,让她捞了个空。   “阿耶……”   季凌霄目光流转,那双媚气的眼睛竟透出单纯可怜的味道来。   李琼的脑袋顿时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一个浣洗宫女的形象出现在他的记忆中,那是一个楚楚可怜却又威风凛凛的女人。   他的脑袋像是炸了锅。   “陛下!”季凌霄猛地上前想要扶住他,他却先上前一步,两手压在椅背上,将她圈在自己的手臂之中。   “别动!”   季凌霄挪了挪屁股。   “又不听话是不是?”他的语气更加严厉了。   季凌霄老老实实地垂下眼眸。   李琼的目光很是吓人,绿油油的,像是要吃掉她。   季凌霄更加不敢露出一点马脚,她心里也在揣测:李琼的身上是发生了什么吗?   “你是李神爱?”   她的心脏狠狠一跳,脸上却露出惊讶忧虑的神情,“阿耶,您……”她的眼中蒙上了一层浅浅的雾气,低声道:“不会是阿奴惹您生气,您不想要阿奴了吧?”   她的眼睛眨了一下,睫毛便沾上了一滴亮晶晶的泪珠。   他望着那滴泪珠,心痛的无以复加。   为什么会这样?眼前的人明明是他的女儿,他却总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更可悲的是他根本就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李琼脸上从容的笑意再也维持不下去,他捏紧拳头,一拳锤向了她的椅背。   季凌霄惊呼一声,立刻偏头捂住了自己的脸,可是她的耳边却传来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声响,以及某人倒吸一口凉气和压抑的呻~吟声。   她好想问问李琼,你是不是吃马饲料吃的,把自己吃傻了啊?锤一下椅背,还能把自己给锤伤了。   她放下手掌,神色无辜,“阿耶的手……我刚刚好像听到了什么声响。”   李琼板着脸,像是慢动作一般慢慢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只是两条眉毛恨不得打结到一处去。   “我、我这就去叫御医。”   季凌霄慌慌张张地起身,却被李琼用另外一条还好的手臂按住了。   “不碍事,等会儿再去。”   季凌霄目露担忧和不解,还是老老实实“哦”了一声站住了。   “朕问你,你最近可感觉到什么异常?”   季凌霄挠了挠头,“没有啊。”   李琼目光渐深,“你平日里又懒又馋还好色,现在怎么知道上进了?”   季凌霄抱着肚子,低声道:“刚刚御医还看过阿奴,说阿奴吃多了,积食了。”   李琼真是被她噎的说不出话来。   他看了一眼她的肚子,低声问:“真没有骗朕?真不是有孕?”   季凌霄忙摇头。   “你最近的宠幸的是谁?”   季凌霄一下子涨红了脸,死死埋着头,不敢去看李琼。   “阿……阿耶问这个做什么?”   李琼仔细看了她两眼,突然笑道:“你往日可并不避讳跟朕说这些,近日怎么反倒生疏了?”   李琼这一步步无疑不是试探,季凌霄越发小心谨慎,半捂着脸道:“最近清心寡欲。”   “哦,朕见崔歆眉宇间多了些许风致,想必是被阿奴你收用过了?”   果然,李琼看上去庸庸碌碌,实际上观察力极强,刚刚只是打了一个照面,居然就被他看了出来。   “阿奴年纪尚小,要学会克制,可是真无孕?”   “真的……真的……是真的……”季凌霄无奈地放下手,“我很小心的,真的没有。”   李琼笑着点点头,“适才见几人的神情也并不像你身上发生大事的模样,那两个蠢材真该给些教训了,太女是国之根本,这种事情也能够瞎说?”   季凌霄默默给这李嘉和李庆点了蜡,又一想到未来两人的惨状,便绞着手指轻声道:“我曾听贾太师称赞过李嘉和李庆,想必他们两个也不是那么无用,嗯,阿娘也是这么说的。”   李琼的眸色沉了沉,笑道:“阿奴果然是长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最近禁止写票文了,嗯,这文当然不算票文啦。   但是,女主会重生多次,每次换个枕边人是没问题的吧,反正是不同的人生了~捂脸,是不是太无耻了? ☆、第42章   季凌霄挠了挠脸颊, 作出一副“阿耶你在说什么, 我可完全听不懂”的姿态来。   李琼也不点破她故意给别人使坏的小心思。   ——既然是自己的阿奴,就如了她的意又如何?更何况李嘉和李庆那两个混小子的皮是应该紧紧了。   这话是没有让李嘉和李庆听到,否则两人定要抱头痛哭一阵, 大声感叹:自己定然不是亲生的。   这也是季凌霄奇怪的, 李琼的确太过宠爱李神爱了,上辈子就宠,这辈子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真就这么喜欢?   季凌霄伸出手揪住了他的衣袖, 他依旧擎着自己那只受伤的手,就好像没有任何问题一般。   “阿耶总是对阿奴这么好,果然是因为阿奴是阿耶您生的吗?”   李琼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大笑话,眉梢一挑,接着喷笑出声, 而后更是抑制不住了, 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甚至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发出“嘶”的一声。   “阿耶!”   季凌霄软绵绵的发怒, 却被李琼的大掌兜头罩下, 他手指张开, 像是抓球一般抓着她的脑袋,叹气道:“原先以为阿奴你聪明了些, 怎么到头来还是这般蠢笨。”   ——若不是为了试探你, 何须要我装疯卖傻。   季凌霄扒着他的手就要咬上一口。   李琼却率先弯下腰,“啾”的一声吻在了她的鼻尖上。   季凌霄惊讶地望着他,他抿唇一笑, “朕的儿女又不只你一个,如此宠爱阿奴,阿奴真的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阿奴的身上……”他用下巴蹭了蹭她柔软的刘海儿,“……有着朕难以实现的梦。”   季凌霄眼眸顿时变得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果然是想要一个他跟她的孩子。   他们两个年少时相遇,也可以算得上是青梅竹马,相恋浓时也没有突破那一层,反而是他最风光的时候,将最好的自己献给了她,可是,无论他如何宠爱,他们两人终究没有子嗣,李琼总是安慰她,甚至作践自己取悦她,让她忘记这块隐忧。   他自己也总说,自己并不在意子嗣问题,一次,他兴冲冲回来说李神爱长相肖似她,要抱李神爱来给她养,她还没有作出什么反应,那郑贤妃却像是疯了一般。   她既不想要给别人养女儿,也不想将别人母女活生生地拆散,便给了李琼一鞭子,让他好生清醒清醒。   后来,他倒是不提这事了,却仍旧对李神爱十分疼爱,可再疼爱也没有今生今世这么过分。   如果说上辈子,他是为了季凌霄疼爱李神爱,那这辈子季凌霄已非季凌霄,李神爱也非李神爱,他又为何变本加厉了?   李琼凝视着她,他的手还搭在她的脑袋上,大拇指轻轻按揉着她的刘海儿。   “乖,朕可是一直站在你这边的。”   季凌霄仰起头,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她还没有保持这个表情多久,突然“哎呦”一声叫了出来。   “你的手,坏了,来人啊!快俩人叫御医!”   季凌霄的话音刚出口,就见郭淮和崔歆急吼吼地房门冲了进来。   两人的目光先在季凌霄的身上打了一个转儿,才放在了皇帝陛下的身上。   “我这就去叫御医。”崔歆匆匆出门。   季凌霄则小心翼翼地捧着李琼受伤的手,对着门口探头探脑的两人吼道:“看什么看!还不赶快过来!”   李嘉摸着后脑勺,笑哈哈地磨蹭了过去,口中道:“阿姐,我就不来给阿姐添乱了。”   李庆则一副被吓破了胆的模样,小心翼翼地拽着他哥的衣角,跟在李嘉的身后。   “陛下……”   李嘉小心翼翼地唤道。   李琼在季凌霄身边坐下,懒洋洋地应了一声,“你们两个也老大不小了,好好跟着师傅学东西去,别老跟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李嘉或许是想要挽回一点自己的形象,便说道:“没有不三不四,最近常常在太师面前听教诲呢。”   李琼笑了一下,这笑容却令人骨子里发冷,“朕说不三不四就是不三不四。”   无法无天的两个小混蛋打了个冷颤。   说要教训两人果然一点都不掺假,季凌霄觑着李琼,好想在他那张俊脸上抽一鞭子。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捧在手心里的人不是你亲生的,而你现在正在训斥的人才是你的亲生骨肉!   李琼仿佛知道她的心思似的,转眼看了她一眼,又接着扭过头训两个便宜儿子去了。   季凌霄捂脸。   估计即便他知道真相也会这样干,李琼这人的奇葩程度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季凌霄低头,却见李嘉的脚在地上踢了踢,她抬起头,却见李嘉趁着李琼没有注意的时候给她做了一个口型。   ——“阿姐,帮帮忙,我们帮你弄到美男。”   真是的,把她当成什么人了,她难道是看到美色就走不动路的人了吗?   季凌霄双手捧着李琼的胳膊,泪眼汪汪道:“阿耶,快别费心了,您这副样子真是心痛死阿奴了。”   在场的诸人都摸了摸胳膊,似乎都能搓出些鸡皮疙瘩出来。   偏偏李琼就好像好这一口,听她这一句甜的腻人的关怀话,居然颇为满意地往后靠了靠,半眯了眼睛。   这时,还没有来得及走的曹御医又被叫了过来,哆哆嗦嗦地给陛下检查完后,才苦着脸说陛下的手怕是伤了骨头。   “不会吧,朕没觉得又多疼啊。”李琼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手。   季凌霄对李琼的痛感神经真是不抱指望了,记得有一次,两人晚上晚的过猛,因为第二天他上朝时像是没事儿人一样,季凌霄便没有太在意,结果等晚上回来要脱衣服一起玩耍的时候,李琼才“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季凌霄凑近一看,好啊,原来是他背后已经被鞭子抡破了皮,出了好多血,伤口结痂将他的衣服也糊在了伤口上,这脱衣服无异于活生生撕掉他的一层皮。   更奇葩的是他当时没有觉得痛,出血的时候没觉得疼,等晚上脱衣服的时候倒是觉察出来了,可即便到了这个地步,他居然还像色中饿鬼一般,说着没事没事,就要继续和她玩耍。   季凌霄支着下巴,另一手搭在他的手腕上,与一片羽毛的重量无异。   “你该好好照顾自己的。”   李琼看得她的目光有些奇特,突然笑出声来,“好啊,既然这是阿奴的要求。”   他转过头淡淡道:“曹御医,一切就交给你了。”   曹御医生生打了个冷颤,却不敢违抗君令,只能用自己带来的药箱先替李琼处理了一下伤口,又准备开药。   李嘉和李庆见陛下顾不上他们两个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朝太女比了比大拇指。   两个人趁机想要偷溜,却只听陛下懒洋洋道:“站住……”   两人顿时犹如雕塑一般。   “你们两个要玩乐就离朝堂远一点,否则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儿臣晓得了。”   两人堪称屁滚尿流地跑了。   李琼又闲来无事敲打了曹御医两句,说他是否有意要害太女,才让这等谣言传扬了出去。   肉眼可见的曹御医脖子上的汗淌了流。   这曹御医心里若是没鬼才怪!   季凌霄能够看出来,李琼自然也看了出来,可是李琼却仍旧不动声色。   那背后之人恐怕快活到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应该更得更多,因为电脑突然花屏了,没保存的就不见了,这些是抢救出来的~ ☆、第43章   说起来, 这件事季凌霄简直能捧着肚子笑上三天三夜——李琼本来想找借口躲懒,顺便让她试试主持殿试, 结果不舒服的借口成了真事儿。   季凌霄每次看着他包成猪蹄的手,要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来。   这天, 她正抱着被子沉浸在甜美的梦香中,那香甜的梦境里起起伏伏地传来几人的声音——   “还没醒?”   “没醒。”   “胡闹!”   “别着急,让她再多睡一会儿。”   “郭兄说的有理,春困秋乏本就是人之常情。”   “你们两个未免太惯着太女殿下了。”   “此言差矣,郡王你不怜香惜玉, 也不能拦着别人关心。”   “崔十二, 你!”   “我说的并无什么错处, 郭兄, 你看呢?”   “呵, 郡王未免太过苛刻。”   那冷淡至极又好听极了的声音顺着窗缝钻了进来——   “自古棍棒之下出孝子, 从来慈母多败儿!两位如此这般是希望殿下好还是不好呢?”   “哐”的一声, 墙上的窗猛地被推开,三人吓了一跳。   鬓云乱、香腮有睡痕的季凌霄瞪着迷蒙的双眼, 狠狠地逡视了三人一圈, 可这副神情非但不能令人吓到, 反倒让人心里痒痒的。   郭淮毫不避讳, 将痴迷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崔歆笑了笑, 没有理会郭淮,反而是拿眼去偷看李明珏。   李明珏直接转身,背对着季凌霄, 严厉道:“请殿下起床梳洗。”   季凌霄不高兴地朝李明珏努了努嘴。   崔歆微微摇头,嘴巴张了张,无声地告诉了她一件大事。   季凌霄眯着眼睛,懒洋洋道:“我今天不想学习了,郡王去陛下那里告我的状吧!”   李明珏抿紧唇,冷淡道:“殿下还望三思。”   季凌霄挥了挥手,满不在乎道:“都已经五思六思啦,我今儿个就是不打算离开我的床了,郡王还是早早的识趣离开吧。”   李明珏攥紧手掌,“既然这是殿下要求的。”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衣摆泛起巨大的浪花。   他刚转过游廊的拐角,就听背后传来了一阵巨大的笑声。   他的脚就像是被地给黏住了,怎么也迈不动步子了,他低头看了看被指甲勒红的手,僵硬地迈动脚步离开。   等他彻底消失在三人的视线里,崔歆才忍不住道:“殿下何必去招惹信安郡王?”   季凌霄“哼哼”了两声,“他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郭淮与崔歆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底皆滑过了然的情绪。   “来人啊。”季凌霄抖了抖袖子,扬了扬下巴,黏在白皙脖颈上的青丝在晨风中飘飘荡荡地滑下,一直滑进她的衣襟深处。   “等会儿有事跟你们商量。”   “啪”的一声,窗扉落下,差点砸到了郭淮的鼻子。   郭淮低着头,摸了摸鼻子,目光柔软甜蜜的像是糖蒸酥酪。   崔歆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郭兄回神啦!”   郭淮冷淡地瞪了他一眼,扭身站到了太女殿下的寝宫门口。   不大一会儿,被伺候好的太女便扇着团扇,踢着裙摆走了出来。   晨霞落在她的披帛上,金光满目,宛若神仙妃子一般,郭淮的眼睛都直了。   崔歆垂着眸,只拿眼睛扫着她的鞋,生怕自己也看她看得出了丑。   “你们两个,怎么都不说话?”她跨过门槛,犹如一片彩霞飞来,又如千朵万朵春花飘落。   崔歆叹了口气,“殿下……”   季凌霄笑眯眯上前,一手挽着崔歆,一手拉着郭淮,走到了池水边的亭子里,亭子周边挂着青纱帐,风一拂动,便涌起如竹海一般的波纹。   “说吧。”季凌霄脱了鞋,拣了亭子里的一个蒲团坐下。   崔歆板板正正地坐在一边低声道:“进士科考试的结果出来了,第一名是……”   季凌霄翘了翘嘴角,似乎早已经有所准备。   “……贾兰君!”   亭中一静,只能听到青纱帐拂过柱子的声音。   “你们怎么想?莫非是贾兰君真有才华?”   郭淮摇了摇头,“除非七八个学子一同失手,否则贾兰君绝无第一的可能。”   崔歆点了点头,“我才华不及郭先生,若是他认为贾兰君的文章火候不到,那就是真如此了。”   季凌霄狐疑地瞧了瞧两人,不知道他们二人是怎么在她不在的时候悄悄解决了内部矛盾的。   “那唐说呢?”   郭淮与崔歆二人同时面露不满,她大概猜到了唐说的归宿,说不定又是走了上辈子的老路,可她既然能够把这样一个人才留在掌心里,又为何必将这么一份大礼送给伪王白忱呢?   “唐说落榜了。”崔歆一面观察着季凌霄的神情,一面小心翼翼道。   “呵,这贾太师做的也未免太难看了些,莫非以为天下人都是瞎子?”郭淮双手抱在胸前,皱眉道。   季凌霄拍了拍裙摆,“事不宜迟,我立刻去向陛下请旨将唐说留下来。”   再晚一步,恐怕唐说就要拍拍屁股投奔土匪窝了。   季凌霄刚迈出一步,又顿住了。   她用脚轻轻蹭了蹭郭淮的小腿。   郭淮猛地打了一个哆嗦,连脊椎骨都开始发软了。   “帮个忙。”季凌霄笑容满满。   郭淮轻轻“嗯”了一声。   季凌霄求他去拦下唐说,不要与唐说闹脾气,好好劝说他,一贯心高气傲的郭淮却都一一应下了。   季凌霄带着崔歆直奔大同宫的时候还说起这事。   崔歆落后季凌霄半个身位,小心地帮她提提裙角,以免挂到树杈花枝上,他盯着她华丽奢靡的裙角无奈道:“殿下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你又何必去求郭淮,恐怕只要你随口吩咐一声,他就恨不得将命都搭上。”   他用手指使劲儿搓揉了一下金光闪闪的裙边,一不小心用大了力气,竟把上面压的金线给拽开了,呲出来的金线头格外的难看。   他左看右看,心虚地将线头往下压了压,口中道:“郭先生不愧是性情中人。”   季凌霄笑得睨了他一眼,伸出一根手指,偷偷摸摸地捅了一下他的腰。   崔歆耳尖一红,顿时破了功,他一手拎着被自己不小心弄坏的裙角,一手按着太女殿下作乱的手指,还不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小心突然蹦出一个人来。   “殿下!”他压低声音,黑峻峻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上去竟多了几分危险,“男人的腰可是碰不得的。”   季凌霄看着他清风朗月般的脸,脑海里莫名就蹦出了李琼的那句话——他眉宇间多了丝风致。   “十二郎,我偷偷告诉你一件事,你别告诉别人。”季凌霄压低了声音,眼珠子满是灵性。   崔歆哈下腰,“什么?”   她揪住他的衣领,踮起脚尖在他的眉宇啾了一口。   崔歆还在发愣,又被她揪着袖子,笑嘻嘻道:“嘘——,我喜欢你这件事可是个秘密。”   那一刻,崔歆突然发现照在身上的阳光竟然宛如蜜糖一般甜美。   他垂眸望着她,望着她一开一合的嘴。   季凌霄尤不知请,仰头微笑道:“你若是不愿意的话,还是不要开口夸奖……”   余音消失在他的吻中。   她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崔歆睫毛抖动,双手按上她的肩膀,微微用力,更加凶猛地深入她的芳香。   那是一种连灵魂都在颤栗的感觉,就好像他的利刃终于找到了他的刀鞘,眷恋的不肯离开,自从那夜之后,他再也未曾如此亲近她了。   柔软的……   滑溜溜的……   他耳边传来“啪”的一声清响,似乎心里有一个花苞,在这一刻绽开。   他的手指从她的肩膀滑到她的脖颈,接着捧住了她的脸颊。   他一头扎进了一朵花的花心中。   突然舌尖一阵刺痛,他下意识的一松口,太女宛如一只狐狸似的躲开。   她面对着他,用两根手指抹过下唇,红艳艳的唇上不知道涂了什么显得更加明亮夺目了。   “你可真是要命……”她牵着他的手,就像是领着自己的孩子似的,朝大同宫的方向走去。   “像是讨糖吃的孩子似的,”她笑睨着他,“可我不能让你吃饱了,马儿吃得饱就不干活了,没法儿让人骑了。”   “殿下这都是在哪里学的混话!”他努力想要板着脸,可是面对着她总是忍不住柔软下来。   季凌霄则笑眯眯地将双手放进他宽大的袖子里,摸着他温凉的肌肤。   “我替你起个小名好不好?”   崔歆撇过头,淡淡道:“小名都是父母起的。”   “那我给你个爱称。”   她捉住他的双手,放在唇前吻了一下,笑眯眯道:“就叫玉郎好不好?”   她果然还是没有死心!   那夜她就玩弄着他,几乎叫了他一晚上的“玉郎”,白天更是不避讳将这样的爱称诉之于口。   罢了,谁还能真拦得住太女殿下一心想要办的事呢?   崔歆没有看她,“嗯”了一声。   两人虽然嬉闹着,脚程却不慢,不一会儿便走到了宫外,季凌霄隔着老远就望见杜公公正守在门外,同在门外候着的还有一位老熟人——昔日女帝身边的恶犬,如今季贤妃身边的红人高公公是也。   季凌霄停住了脚步。   崔歆了然一笑,“我这里倒是有一计。”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我去考试啦,祝我好运吧!也希望将要考试的童鞋们,心想事成~ ☆、第44章   “季凌霄, 你的手伸的也未免太长了。”   李琼盯着自己被包扎成粽子的手, 浅笑着说道。   杜景兰惊呼:“陛下……”   “你可真是让朕越来越失望了。”   杜景兰贝齿咬着下唇, 她低声道:“我只是为陛下着想, 只是,陛下似乎对我有些误解,这么多年……陛下还未看清过我吗?”   李琼抬起头,勾了勾唇角, 眼中的温度却一寸寸降了下来, “正因为看清楚,朕才知道你并非是朕需要的季凌霄。”   杜景兰一懵,眼前就已经被各色弹幕刷满了。   ——up主翻车啦!!   ——喜大普奔!   ——坐等up被收拾~   嘿, 说好的爱呢?   杜景兰的肚子都快被气饱了, 可任她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李琼这句话的意思到底是什么,难道他已经知道她不是季凌霄?不可能啊……   明明一肚子的心思, 杜景兰却将自己演成凄苦的小白花,一脸委屈,欲语还羞地望着他。   李琼默默撇开了眼。   那张艳丽张扬的脸上露出这种表情, 实在让他没眼看。   季凌霄不该是这副样子的……   屋外的突然响起一声“太女殿下”,李琼下意识地朝门口望去, 大门猛地被推开,金灿灿的阳光投下万条金线, 明亮的阳光照在眼睛上竟让人产生了几分眩晕感,突然,一个黑影踩着万千金线而来, 就像是重新渲染上颜色,从裙边开始,这个人渐渐清晰地涂抹在眼前。   “阿奴?”   季凌霄飞快地沿着金线跑到李琼的身边,笑眯眯道:“阿耶,阿奴我想要求您一件事,不知道您是应还是不应?”   杜景兰被一条弹幕提醒,用一种快要把脖子拗断的姿势,大力地扭过头,死死盯着李琼。   李琼提了一下嘴角,举起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地爪子晃了晃,“阿奴在说什么?朕可没有听清。”   季凌霄无可奈何地捧起李琼的爪子,低着头轻轻吹了吹,柔声道:“阿奴想要跟您讨个东西。”   李琼显然对她这一套受用极了,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就像是在阳光下打盹的老猫。   而看到这一幕的杜景兰眼睛都快掉下来的。   ——这特么也太熟悉了。   她眼前的弹幕果然也有人提到:这一幕看上去眼熟的很,经过集思广益,杜景兰才终于知道为什么熟悉了――   她还记得自己为宫女时,一天李琼训野马的时候,手掌被缰绳划破了,死气白咧地非要女帝给他吹吹气。当时,她的弹幕可算是炸了锅,一半的人在骂李琼死变态抖M不要脸,另一半人则狂呼:啊呀,我摔倒了,我也要呼呼。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想歪吗?   ——我对不起老师,我去跪历史书。   ——切,不就是骨科嘛!   ――皇帝爸爸再爱我一次,这是父女cp啊!   ——楼上真勇士!   ——已经截屏,坐等up主被锁。   不会这么凑巧吧?   杜景兰的心里刚嘀咕了一阵,下一秒,她眼前就蹦出了硕大的小红锁,上面还飘红一句“此视频有违反规定内容,锁定直播间,请联系晋江管理员解锁。”   果然是晋江直播平□□有的小红锁制度……   季凌霄一抬头,就看到杜景兰如丧考妣的神色,她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阵,还没有等观察出什么,自己的袖子却被拽了拽。   她一低头,发现原来是李琼闲着无聊在拽她袖口玩。   “说吧,想要什么?你想要的朕不是从来都由着你的心意嘛。”   “我想要……一个人。”   李琼哼笑了一声,“你该不会也是要唐说吧?呵,一个落榜的学子倒是值得你们一个两个惦记着。”   季凌霄假模假样地捂着嘴惊呼:“难道季淑妃在这儿,也是为了这事?”   杜景兰依旧一脸状况外的模样,没有直播跟着,她都提不起兴趣来跟两人虚以委蛇。   趁你病,要你命。   季凌霄眉眼弯弯,“如果是季淑妃要的话,那我自然就后退一步喽,谁叫淑妃是个大美人呢,我一见美人就心软。”   她拿出了十二分的真心夸了夸自己的皮子,以至于李琼看着她的眼神怪怪的。   “又胡说八道。”   杜景兰算是看明白了,合着李神爱调戏你的妃子都没事儿呗?偏心偏成这样简直也没有谁了……上辈子也没有见李琼这么不着调过啊?   心里想了很多,可杜景兰连嘴都懒得张,又没有直播,张嘴也没有钱赚。   杜景兰一边忙着解锁直播间,一边消极怠工中。   “朕的意思是,今天你是第三波来为唐说讨恩典的。”   季凌霄一脸单纯道:“另一波莫非是信安郡王?”   李琼的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神色,   季凌霄还要在说话,李琼却摆了摆手,“此事朕自有计较,无须再提。”   杜景兰换了个姿势站着,冷眼旁观着这对父女两人,却怎么看怎么觉得怪怪的,不是她心里龌蹉,实在是这两人相处时默契的一塌糊涂,就好像上辈子就认识一样。   走了一个季凌霄,又来一个李神爱。   杜景兰捂着半张脸,深深地牙疼。   等杜景兰告退,这屋子里面就剩下了季凌霄与李琼两个人。   “阿耶……”季凌霄揪着他的衣角软绵绵地唤着。   李琼捂着额头,既愉悦又无奈道:“朕知道了,你不要闹了,你要的东西哪次不是指望着你先挑,谁还敢从你这只小老虎嘴里夺食?”   季凌霄挠了挠脸颊,口中却道:“您知道这次进士科考试第一是谁吗?”   “太师家的孙子。”   李琼又盯着自己的手上的伤口发呆。   季凌霄还未开口,李琼就好像明白她要说什么,翘着嘴角道:“朕既然给了你机会,你自然有权力。”   这意思就是她可以放手大干一番啦?   季凌霄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什么时候起,李琼不用抽鞭子就老实了?   “阿耶,不觉得淑妃怪怪的吗?”   李琼笑着抬头睨了她一眼,好像明白了她的小心思。   “你不必总拿她看不顺眼,朕只是……”他摇了摇头,想笑却抿平了嘴角,“如果有真品在眼前,谁又会拿赝品充数呢?”   季凌霄的心脏顿时像是被人揍出了一个大窟窿,呼啦啦地往里面灌风。   李琼单手支着脸颊,笑道:“虽然朕也不知道真品究竟是何样子的……”   季凌霄实在不想自作多情,可是,李琼的形容又让她不得不联想到自己,她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小心试探,结果却发现,李琼并非如她一般重生,虽然如此,这件事却给季凌霄留了个警醒,说不定这天下还会有如她和杜景兰一般重生的人。   她原本想用崔歆给提供的离间计,离间季淑妃和李琼,现在发现用不上了。   只要李琼还活着,他就绝不会让季淑妃爬上去的,他非但不喜欢杜景兰扮演的季凌霄,甚至还有几分反感,只是他不知为了什么,仍旧扒着季凌霄的皮子不放手。   “这算是朕送给阿奴的礼物。”   季凌霄低头一看,只见李琼递过来一份御笔亲题的圣旨,特别恩准唐说参加殿试。   她的手捏着圣旨的卷轴,笑嘻嘻道:“这礼小了些,陛下再多送我些。”   “贪心不足。”李琼笑眯眯地用笔尾搔了搔她的鼻子,“剩下的迟早都会给你的。”   季凌霄笑得天真无邪,却不知道李琼是否真的明白她要扳倒的是谁?   她拎着那份圣旨,出来的时候还有些出神。   “阿奴……”   温柔的声音宛若叹息一般响在身后,接着,季凌霄手中一空,她手中的东西已经被人从后抽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出品的直播平台,自然有跟晋江一样动不动就专审,锁定的毛病。 ☆、第45章   鼻尖是一抹雪融春归的气息, 季凌霄一回头,果然正见着崔歆笑意温柔地凝视着自己。   “你吓我一跳。”   崔歆弯了弯眼睛, 颠了颠手里的圣旨, “这样的粗活还是由我代劳。”   季凌霄横了他一眼,“你可真是胆量渐长啊。”   “都是殿下调~教的好。”   她挑了一下眉毛, 手指滑过他的衣襟,装模作样地帮他拍了拍身上粘的落花柳絮,“说说看, 本宫如何调~教了你。”   崔歆只望着她笑, 眼中是掺着蜜糖的花露,一直甜进她心里去。   “你的离间计没使成,原来陛下早就对季叔妃有了防心。”   “如此甚好, 殿下也该放宽心了。”   “放不宽啊……唐说这事可不仅仅只我一个向殿下求情。”   崔歆垂眸, 轻声道:“信安郡王也掺和进去了?”   “玉郎你真是聪明。”   崔歆摇头,“信安郡王一向爱才,掺和进去, 并不奇怪,我唯独奇怪为何后宫的淑妃娘娘会参与进去。”   季凌霄眨了眨眼睛, 笑问:“你对季淑妃是何印象?”   崔歆不明白太女殿下为何会在这个事情上露出饶有兴致的神情来, 他凝视着太女坦诚道:“方才季淑妃离开时,还与我攀谈过。”   季凌霄脚尖儿一转, 绕到他的背后。   崔歆盯着空中起伏的一团柳絮,全部注意力却都放在了正在绕背的太女身上。   “她对你说了些什么?”   他感觉到有什么硬物正抵在他的脊背上,崔歆条件反射地打了一个寒颤, 他努力让自己的身体放柔软,不对季凌霄产生丝毫抵触。   “这……我倒是想要问问殿下了。”   “说啊……”   她的手指滑过他的脊柱,留下一串令人酥麻的触感。   “为何淑妃娘娘说的话与殿下的话如此相像,”他盯着那轻薄无根的柳絮落在地上,滚上了泥土,“你们又都从何得知我的弱点?”   他背后的女人发出一声轻笑,接着一个沁香柔软的身子贴上了他的背脊。   “我不知道季淑妃是如何知道的,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是如何知道的。”   崔歆面色平静,甚至还仍旧挂着淡淡的笑意,但是他不断起伏的胸膛,却无疑在证明他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般平静。   她的额头轻轻地抵在他的背脊上,崔歆微微躬身,感觉整个天下都背负在了身后。   “我上辈子就认识你,你为我呕心沥血了一辈子,是我最信任的谋士,也是与我最亲密的宠臣。”   崔歆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有信,竟笑着道:“看来我是被殿下吃定了,两辈子都搭上了。”   季凌霄戳了他的腰部一下,“骗你的,我自然是观察了你许久才觉察出你这个人那些毛茸茸的小毛病的。”   他反手握住了她细腻的手指,用清冷如玉石相击的声音低声道:“虽然听上去不可思议,可我反倒觉得你说的第一个是真的,第二个却是假的。”   季凌霄一愣,他却捧着她的手转过身来。   “阿奴……”   崔歆如桃花美玉的双唇轻颤,眼睛里是春水,是桃林万里,他看了她一眼,又撇开头,手指微颤将她的双手贴在自己的脸颊边,慢慢低下头,像是天鹅弯下了洁白的颈项,又像是羔羊对猛兽亮出了自己柔软脆弱的肚皮,他以一种臣服地姿态面对着她。   “我既然认殿下为主,只要是殿下说的我都信。”   季凌霄笑了一下,“有时候往往越不可信的越真实。”   崔歆阖上双眸,攥紧了她的手。   “明明我跟季凌霄……”她顿了一下,才坦然道:“……都一样,甚至季凌霄的处境比我还要困难一些,你为什么不去帮她呢?”   “若论样貌的话,季凌霄也要比我好看吧?”她说出这番话来真是脸不红气不喘,自信的可以。   崔歆翘了翘嘴角。   “喂,你那是什么表情!”   “殿下未免也太没有自信了。”   他双手合拢,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低声道:“这天下就没有比殿下更美的人了。”   谁料,季凌霄的神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恼怒了。   记得上辈子,她曾邀崔歆一同在朝臣上朝的大殿的殿顶上饮酒,她指着远处的碧瓦飞甍、高台楼阁,问他这都是长安何处,崔歆捏着酒杯一一作答。   酒醉之时,她的食指一转,对着自己笑问:“那这里又是长安何处。”   崔歆仰头看她,启唇一笑,眼睛里倒映着夜空中的星辉,唇上沾着半点闪烁的残酒,缓缓道:“此处是最温柔的富贵乡。”   她将酒杯贴着被酒烧红的脸庞,媚眼如丝,笑道:“你继续说。”   崔歆顿了顿,手一翻,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哑声道:“陛下……”   “嗯,朕都听着。”   醉颜红,红酥手,手中亲捧绿蚁杯,杯里倒映红颜醉。   他艰难地移开视线,声音轻的恍若这风露深夜里的一场梦——   “陛下是这天底下最美的人。”   能让性凉如玉的崔歆说出这样的话来,季凌霄当时简直欢喜地不能自持,正要更进一步与之交流的时候,他却突然脑袋一歪,睡死过去。   至今,季凌霄都怀疑他当时不是睡着,只是因为揣摩到她的心意,才故意装睡好避开自己。   季凌霄冷冰冰地瞅着崔歆。   ——上辈子你说季凌霄是天下第一美人,这辈子你又说李神爱是天下第一美人,你可真够善变的。   崔歆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惹恼了太女殿下,竟被她甩开了手,他张开嘴……   “抱歉,打扰了两位。”   季凌霄和崔歆同时回头,只见逆光处站着一长身玉立的男子,那男子双手负在身后,神色冷淡,周身萦绕着霜雪一般的气息,那张脸却如桃李春芬,昳丽的过分。   “郡王你吓了本宫一跳。”季凌霄拍着胸脯,脸上还留有因惊吓而留下的惨白。   李明珏眸子一转,盯着季凌霄的脸看了良久,方才低声道歉。   刚才信安郡王分明站在身后,两个人却丝毫没有察觉……崔歆的脸色不太好,他不知道自己刚刚对太女殿下的言行究竟被信安郡王看到了多少,会不会给太女殿下带来不好的影响。   “郡王是要见陛下?”季凌霄的手臂搭在石桥的栏杆上,眼中笑盈盈的,竟比桥下的溪水还要波光粼粼几分。   李明珏盯着石墩看入了神,冷淡道:“是。”   季凌霄笑嘻嘻地眨了眨眼睛,“可是陛下已经休息了,你也知道,陛下受伤之后就精力不济了。”   崔歆控制着自己的眼神不去看她,虽然这样很难。   ——太女可真是说谎都不带打草稿的。   李明珏的目光在两人的身上滑过,轻声道:“多谢太女殿下的提醒。”   他正准备转身离开,季凌霄却款步轻移,十分自然地用自己的手臂挽住了他的手臂。   李明珏的身体猛地一颤,他立刻看向太女,然而,太女挽着他的胳膊,身体挨着他,眼睛却不逊地瞪着崔歆。   崔歆没有看李明珏一眼,全心全意地望着太女,神情痛苦又无奈,好像望着自己不懂事的女儿,又好像在望着忽近忽远的神女。   “你就没有什么想要说的?”季凌霄笑意不达眼底。   崔歆还是不明白自己究竟那句话说错了,他下意识地抬头想要找人求助,却不小心与李明珏对上了视线,崔歆立刻以更快的速度转过头,上前一步,将季凌霄拉到身后。   “郡王,可还有事?”崔歆笑问。   李明珏张开手指,又狠狠握紧,转身离开。   崔歆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轻轻吐出一口气,低声警告道:“殿下以后还是离信安郡王远一些,他绝非是不记仇之人,也许他的雷霆手段我们都不及。”   “我依稀记得你和李明珏可是好友。”   崔歆一噎,又好气又好笑地低头凝视着她,“你以为我们都是为了谁决裂的?”   季凌霄偏着头,一脸的“我才不知道”。   他抬起手,中指和食指抹过她的青丝,待收回时,指间夹着一团柳絮,他将那团柳絮凑到唇边,轻轻一吹,那团柳絮软绵绵地飘荡到地面上。   “殿下,对我这样也就算了,如果帐中有了其他的谋士,切勿随便动气,说些不可挽回的话,做些不可挽回的事情。”   季凌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猛地张开双臂,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腰。   崔歆轻笑一声,抱住了她,“我没有关系,无论殿下对我如何,我都心甘情愿。”   既认一人为主,一身的喜怒哀乐、荣辱生死都只系在了她一人身上。   季凌霄将脸埋进他的胸口,耳边是他一下又一下激烈的心跳声。   ……   季凌霄同崔歆带着圣旨准备去跟郭淮会合,刚出宫门,跟着郭淮的小厮便急吼吼地冲过来,慌张道:“我家郎君在城门口跟人打起来了。”   哈?明明让郭淮去拦住唐说的,怎么就到了动武的地步了?   季凌霄与崔歆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可也没有办法再多说什么了,两人骑着马便朝着城门口冲了过去,离城门口越近人越多,也越难以驱马。   季凌霄直接将缰绳在手上缠了几圈,防止马蹄踩到行人,她的手都勒红了。   “这样不行……”崔歆盯着她红通通的双手,皱紧了眉,突然扬声道:“圣旨到!”   他加大了声音,吼道:“圣旨到!”   季凌霄吃惊地看着他,她从未见过这位一向游刃有余的崔家玉树如此失态的模样,不过,他的方法很好用,拥堵的行人皆兴奋又惊讶地望来。   季凌霄高高举起手中的圣旨,灿烂的阳光洒在明黄的锦缎上,一瞬间光芒万丈。   马下的众人乌泱泱地跪下,她从一个个黑乎乎的头颅中终于看到了两人。   郭淮阴沉着脸,眼眸中交杂着痛苦和恨意,他脸上的那块鲜红的印记,艳的几乎要从他的脸上飞出来。   他正面对着那人,嘴角一片乌青,唇上刮破一块皮,头发半散,衣服凌乱,看样子像是被人好生摧残过一般,可即便如此难堪的境地,他身上仍旧笼罩着一股莫名的仙气,这种气质让他即便被人劈头盖脸的揍上一顿,看上去也只是多了几分凄然,宛若被折断翅膀的仙鹤,鲜血与惨状也成了一种凄然的美。   季凌霄高举着圣旨,遥望着那个一脸仙气却一嘴毒舌的男人。   崔歆迅速从马背上滑下,上前拉住了郭淮。   郭淮僵硬地回头,愣愣地看着他。   崔歆摇了摇头。   “呵,狗的主人来了。”唐说面露不善,用手背粗鲁地蹭了一下下唇,却将那唇□□地愈发鲜艳了。   郭淮看上去要气炸了,他快速地呼吸了几下,死命地偏着头。   崔歆安慰般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季凌霄轻笑一声,“唐先生还是如此倔强啊。”   “是你!”他恶狠狠地盯着她,像是恨不得化身为狼,狠狠地咬下她的一块肉来。   她一手举着那卷金光灿灿地圣旨,一手捏着缰绳,她胯~下的大白马好像知道自己在受万众瞩目一般,昂首挺胸,慢悠悠地踏向唐说。   “哒哒”的马蹄声,一下又一下敲在他的心上。   直到多年后,毒舌又倔强的唐说才肯说出当时看到太女殿下时的感受——   “那一刻,我感觉她举着一个小太阳朝我走来,将光明与温暖恩赐给我。”   说出这么感性的话,他甚至还有些对自己的恼怒。   然而,此时此刻,唐说的心中只有一腔愤懑,他憎恨一切,憎恨不公正的考试,憎恨门第世家,连带着这个国家也深深的恨上了,满满的激烈而又极端的情绪在他的身体里流窜。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你们此刻瞧不起我,我将要让你们将来都仰望着我。   他被不公逼得发狂,狂暴的怒火逼着他毁掉这个国家。   “唐说接旨!”   见鬼的接旨,他没有将圣旨夺过来撕个粉碎就算不错了!   唐说满脸阴鸷,吊着眉眼瞪着季凌霄。   很明显,他现在已经气疯了。   季凌霄从马上跳了下来,走向唐说。   “殿下……”   季凌霄扭头望向崔歆,崔歆面露担忧。   郭淮突然转过脸,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季凌霄的身边,拱手便要朝唐说拜下,季凌霄立刻就明白这个一向心高气傲,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的男人想要做什么。   ——他想要替太女挽回因为他而丢掉的印象,甚至他已经做好了付出任何代价的准备。   季凌霄动作迅速地握住了郭淮的手腕,虽然笑着,眼中却满是怒火,她一字一顿冲着他恶狠狠地道:“你是我的人!”   ——我不需要你如此委屈。   郭淮一愣,眼中亮闪闪的,他咬着下唇,努力抑制,仍然忍不住在嘴角绽放出温柔幸福的笑容。   很奇异,这个时候的他全身上下竟然像是被笼罩了一层圣光,他站在纯白的天光中,那张丑陋的脸似乎也没有那么吓人了,而且除却那些鲜红的胎记,可以看出他的五官有一种凌厉的美感。   爱原来可以让男人变得如此好看,变得如此充满魅力。   她突然又想到了世间难有人能及的美男子李明珏,虽美却不爱她的李明珏跟丑陋却爱她的郭淮一对比,郭淮甚至要比他顺眼的多。   季凌霄在心底叹了口气,伸手握住了郭淮的手,轻轻摇了摇。   她张张嘴,无声地告诉他:“我不希望你委屈。”   郭淮猛地背过身子,手背搭在眼角处。   正面对着郭淮的崔歆神情奇怪,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最终他只是清了清嗓子。   内部稳定之后,她终于可以带着足够强势的攻势去攻破她想要人了。   季凌霄没几步就走到了唐说的面前,她在唐说反应过来之前,按住了他的手背。   唐说反应极大的想要甩开她,却听到她轻声道:“我知道你的委屈,相信我,也证明你自己。”   他目露狐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即便唐说还站着,季凌霄仍旧展开圣旨,飞快地宣完。   她抬头去瞧唐说,唐说却面无表情。   她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冷冷地瞪了她一眼,五指张开,朝她伸出了手。   季凌霄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刚想要逗逗他,他却瞥了她一眼,飞快地抢过那块明晃晃的圣旨。   他一边将圣旨胡乱地往怀里塞,一边冷淡道:“我是不会感谢你的,这明明就是你们的错误。”   果然这人就是没有一句好话!   季凌霄混到今天,并不是他靠着一两句话就能够激怒的人。   “我知道你受了很大的委屈,不如我请你到东宫赴宴?”   “呵,敬谢不敏,我怕我一走进去就走不出来了。”   他扯了扯衣服,又朝远处招了招手,一个小书童跌跌撞撞跑了过来。   “走!调转牛车咱们回客栈去,”他狠狠拍了拍胸口的圣旨,“有了这个东西我看看这些人谁还敢挡我?”   说罢,他便如斗胜的公鸡一般穿过人群。   “殿下,这人不记得好。”郭淮为太女愤愤不平。   谁料,明明已经走远的唐说就好像能够听到这番话一般,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子。   隔着川流不息的人与车马,季凌霄含笑与他对视。   唐说突然十分恼怒地低声嘟囔了一句,大步流星地回来。   “喂!”他撇开头,不情不愿道:“殿下……”   “唐先生。”   唐说挠了挠脸颊,低声道:“算你……”   “什么?”   城门口实在太嘈杂了,季凌霄根本没有听清他说了些什么。   唐说瞪了她一眼,像是被她气得要死,紧接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季凌霄摸了摸耳朵,扭头问:“你们听到他说的是什么吗?”   郭淮冷笑一声,仰面朝天,“不知道。”   崔歆“噗嗤”一声喷笑出来,他似乎想说什么,可总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笑声,只能摇头,“我亦不知……”   这两人不知道才有鬼呢!   季凌霄与自己的两位谋士刚刚离开,城门口就进来了一位素衣草鞋头戴斗笠和尚,那和尚好奇地问旁人为何这城门口会有这么多人?   路人不耐烦地抬头,刚想要怼回去,却如石雕一般愣住了。   和尚摸了摸自己的脸,只得将斗笠继续往下压了压,低头赶路。   作者有话要说:  那么问题来了——唐说究竟说了什么?   这一章可是相当肥厚的一章,应该喂饱你们这些小妖精了吧?   大家可以关注一下我的微博,关于车的事宜以后会通知~你们懂滴~ ☆、第46章   长安柳絮纷飞, 不一会儿便在地上落下了毛茸茸的一层。   唐说带着书童走在路上,身后跟着一辆破旧的老牛车, 车上还没有棚, 上面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包袱。   突然,他面前的路被一辆油壁马车拦住了去路, 他停下了脚步,盯着面前这位容貌昳丽却神色冷淡的男子。   唐说上前一步拱手道:“多谢殿下的厚爱,说却无福消受。”   来人露出一丝笑意, 这三分的笑意却让他的美貌更胜七分, “我帮你,并非图你回报,你亦不必如此。”   唐说摇了摇头, 往后退了三步, “郡王殿下的赐金我也该奉还了。”   说罢,他朝自己的小书童伸出手。   那小书童还一脸懵,瞅了瞅自家的郎君, 又看了看这位神仙似的的人物,又将怀里的一个小包袱抱得更紧了些。   “既然喜欢不妨留下好了。”李明珏的语气更为和蔼了。   唐说的脸色骤变, 猛地一巴掌糊在了小书童的后脑勺上, 小书童经受这么一击,眨眨眼睛, 简直要哭了。   小书童红着眼圈,怯生生地走到信安郡王的面前,手指紧抓着包袱, 撇开头,将那包袱递了过去。   李明珏叹息一声。   小书童猛地一颤,扭过头去看自家郎君的脸色,见唐说脸色黑沉如墨,便像是被吓到,不由分说就把这包袱往李明珏的怀里塞。   李明珏接过这沉沉的包袱,转身递给了身后的小厮。   他对唐说笑道:“你其实并不需要如此见外,我只是惜才,不忍唐先生因为钱财这等小事,被小人磋磨。”   唐说神色冷淡,但对比他面对太女时的毒舌,他面对信安郡王时已经是难得的好脸色了。   “郡王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   李明珏眸色深深,他淡淡道:“您已经决定了?”   唐说笑了笑,他本就貌美,气质如仙,一笑起来便更加的倾国倾城,即便站在天下第一美色李明珏的身边也毫无逊色。   李明珏似乎已经明白他要说些什么了,目光中不免流露出淡淡的惋惜之情。   “良禽择木而栖,忠臣不侍二主。我既然已选定了,就不能再接受郡王您的好意,还望郡王也莫要再施予恩情,女人都是善妒的……”唐说摸了摸鼻子,眼神溜到墙边去了,状似呢喃道:“我可承受不来……”   唐说朝李明珏拱了拱手,告辞离开。   李明珏看着唐说离去的背影,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   他有些明白,却又有些不明白,如今的李神爱就像是昔日的季凌霄,她们的身上都有一种奇怪的特质,好像总是能幸运些,有才能的人总是会向她们扑来,虽然他身边也聚集了一些谋臣,可是,有时候也不免会有些嫉妒。   李明珏抬头往城门的方向看了看,努力抑制住心中那不断涌上来的一种莫名的情感。   待李明珏走后,他方才所站的楼上,有一扇窗户突然被打开,两个探头探脑的人物伸着脖子四处察看了一番,见李明珏已经走开才呼出一口气,放松了许多。   “哥,刚刚我没看错吧?那是信安郡王吧?”   李嘉摸了摸下巴,想装出一副从阿姐的谋士那里学过来的深沉,“没错,我也看到了,那确实是信安郡王,不过……信安郡王怎么会在此处?”   李庆嘟着嘴道:“不就是想要撬墙角嘛。”   李嘉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瞪着自己的弟弟,“你是说李明珏是断袖?”   “啊?”李庆比他哥哥更为惊讶,“李明珏是断袖?”   四目相对,眨巴眨巴眼睛。   李嘉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刚刚不是你说李明珏是断袖的吗?”   “我没说啊,不是哥你说的吗?”   “哈?”   往常都是别人说他们蠢笨,可刚刚他们两个可算是确确实实感受到了自己的愚笨。   两人同时决定跳过这个话题,如果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话,可以选择去问问阿姐,毕竟虽然阿姐明面上也嫌弃他们两个,暗地里却对他们两个颇为照顾。   “咳,刚刚咱们可都瞧见了,阿姐在城门口可搞了一处大的,也许今晚阿姐就能抱得美人归了,不过,依着阿姐的性子,厌倦的也会足够快,除非是天下第一等的美色。”   “新安郡王……”   “郡王……”   两人不知想到了什么,竟同时叹了口气。   李嘉和李庆对视一眼,李嘉道:“你有没有想到该送给阿姐什么样的礼物好?”   李庆摇了摇头,“这不都是由阿兄决定的嘛,你决定就好,我都听阿兄的,阿兄叫我干啥我就干啥!”   李嘉盯着一门心思表忠心的弟弟越发的头疼了,他死命地挠了挠后脑勺。   “明明上好的人选就在眼前,可是信安郡王偏偏不是咱们能够轻易掳得的,这还得要从长计议。”   李庆腼腆地抓了抓头发,笑嘻嘻道:“阿兄说的是,这信安郡王李明珏就像一道大餐,即便是享用大餐,也还需一些开胃小菜吧?不如我和阿兄去弄些开胃小菜来。”   李嘉哈哈大笑地拍着李庆的后背,“你还真是聪明了好多,就照你说的办!”   “我再聪明也没有阿兄聪明啊。”   两个蠢货却一本正经地互相恭维着,恭维来恭维去,又好不容易想起了自己要办的正经事来。   “说的都对,但是从何处寻得开胃小菜呢?”   “嗯……”   “嗯?”   两人眼巴巴地想了好久,终究是没有什么好办法。   李嘉伸出手掌扇着到处飞舞的柳絮,不耐烦道:“我说,咱们在这儿干坐着也没有什么办法,不如出去走一走,看一看,说不定就会遇见了什么好的礼物呢?”   李庆猛点了点头。   两人付了银子之后,下了楼直奔着城门的方向而去。   两人本就瞪着眼睛关注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宛若沙海淘金一般。   没过一会儿,两人便在城墙下见着一个藏头露尾的人物,他头上戴着斗笠,好像怕斗笠被风吹走,便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按住斗笠,那柔荑在阳光下竟闪烁着像是抹了釉一般顺滑的色泽,光看这只手便能猜到这粗糙的斗笠下面一定有个神仙一样的人物。   李嘉李庆二人故作不经意地在他身边绕来绕去,却因为他用斗笠遮住了脸,怎么也无法瞥见真容。   两人对视一眼,悄悄地跟在这古怪男人的身后。   走了没多久,这人竟像是不认路一般一头扎进了一条死巷中,一束阳光从他斗笠的边缘滑过,活像一道饱蘸着水的狼毫从尚未干透的墨迹中滑过,黑白分明,墨随水走。   从水墨画中走出来的男人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他慢慢转过身来,笑问:“不知两位施主为何一路跟着贫僧?”   “哈,居然是一个和尚?”李嘉一脸的晦气,挥了挥手,随口道:“和尚有什么好瞧的,再漂亮能漂亮到哪里去啊?”   李庆的眼珠子一转,拉住了李嘉,“阿兄阿兄,你该不会忘记了吧?”他的手比比划划,挤眉弄眼道:“喏,寺里的那个……”   李嘉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顿时一亮,扭过脸来便对着那和尚颐指气使道:“喂,秃驴快把斗笠摘下来给我们看一看!”   那和尚很是无辜,低着头老老实实地摘下了斗笠。   李嘉和李庆的眼睛顿时就绿了,就像是群狼看到了羊羔,恨不得立马扑上去,狠狠地按住他。   李庆猛地一拍大腿,大笑道:“唉呀!我们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李嘉大手一蒲扇,“啪”的一声打在了自家弟弟的肩膀上,低呼道:“闭嘴。”   李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看了一眼李嘉,闭口不语。   李嘉调整了一下神情,笑道:“哎,和尚,你来长安是做什么的?”   虽然不叫人家“秃驴”改叫“和尚”了,可语气中的不以为然却没有丝毫减退。   眉目如画,貌若好女的小和尚,摸着斗笠笑了笑,一副很好骗的样子。   “贫僧是来感谢恩人的。”   “恩人?”李嘉的眼珠子不怀好意地乱转。   “嗯,”和尚摸着手腕上的菩提手串,抿唇一笑,“恩人算是救了贫僧一命,贫僧希望能够在云游之前,亲口对恩人道谢。”   “你的恩人是谁呀?”   和尚一脸天真纯善,“是太女殿下。”   啊哈哈!   李嘉和李庆简直要仰头大笑,这究竟是什么运气啊,居然就这么捡到一个对李神爱好感度颇高的美男子。   ——和尚也不要紧,君不见,不少寺庙都成了贵女门包养面首的场所了嘛。   “原来如此,这也难怪,太女殿下一向乐于助人。”   才怪!   “你这样在长安城里乱撞是很容易碰到坏人的,正好我们也要去寻太女,不如带你一起?”   和尚“阿弥陀佛”一声,柔声道:“贫僧从未认为这世上有坏人。”   那正好让你见识一下!   李嘉和李庆得了这么一个大宝贝欢欣的过分,恨不得一蹦三尺高,快点带着这位美和尚去找季凌霄。   ——阿姐,你快看,这次我们可没绑就有人乖乖跟着走了。   花开两枝,各表一枝。   季凌霄留下了唐说之后,就与中途离开的郭淮、崔歆分开,她非常有根据的怀疑这两人是偷偷找个地方,商量着该如何对付即将加入这个集体的唐说去了。   她不去管他们,彼此交流一下感情也蛮不错。   她带着随从,骑着高头大马穿街过巷,飞絮春花落了她一肩头。   当经过某个市坊的酒肆前时,突然从半遮的竹帘中爆发出鲜明的笑声,以及有人七嘴八舌地劝酒——   “新任的状元郎,快来喝了这一杯,可不能不给面子啊,该不会是状元郎飞黄腾达后就不认我们了吧?”   “贾兄你必须干了这一杯!”   “对对对!”   钿头云篦击打着玉盏琥珀杯,伴随着胡姬的舞蹈与音乐一同送到季凌霄耳边。   她突然起了兴致,滑下马背,走到门口,伸手一抬竹帘,慢悠悠地迈进了这间充斥着酒香、脂粉香以及食物香的酒肆中。   她眯起眼睛,努力适应着屋内的光线。   只见少年郎君围坐桌旁,轻裘按剑,举杯痛饮,呼唤着胡姬劝酒,尽展少年郎们的风发意气。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上加班,回来码字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凌晨醒过来后继续码字,所以这章才稍微晚了一些。 ☆、第47章   原本是没有人注意到她的, 当第一个人无意间回过头看到她的真容,随即陷入了沉默, 接着, 又转过来了一个,同样呆愣沉默, 一个接着一个,不过多久,满桌子的人都扭着脖子望她, 陷入了沉默, 胡姬不再跳舞,乐师不再奏乐。   一直低垂着头,单手支着下巴, 看上去百无聊赖的男人终于觉察到不对, 缓缓回过头来,见到她的一刹那,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阳光从窗□□入, 无数细小的尘埃围绕着那一束天光打转儿,一只金缕鞋踏入天光中, 步步生辉, 接着是金线的裙角、石榴罗裙,当那束毛茸茸的光线打到她半露的酥胸上时, 他整个人就像是挨了一拳,全身酸软的没法儿。   而那个女人却毫不知情,踏着金光闪闪的地毯一直走近……走近他的心里。   天光之下, 她晃如神仙妃子,。   即便是在多年之后,这段艳丽明亮的记忆仍旧在他的脑海里闪闪发光,她简直就像是他的女王,每次一出现,便会凌驾于他所有的感官之上。   “殿……”他慌慌张张的起身,袖子带倒了酒杯,满满的一杯酒全都扣在了他两腿之间,湿漉漉的裤子黏在腿上,他耳尖通红,一面窘迫地不住打量她,一面用自己的袍角去擦裤子。   季凌霄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唇前,丰满的唇轻触一根手指,带给人一种颇为香艳的联想。   贾兰君的脸更红了,声音软绵绵地堵在嗓子里怎么也吐不出。   季凌霄对他笑了一下,柔软的双唇挤压在食指上,呈现出一个凹陷的弧度。   贾兰君抿住唇,又忍不住对她回以微笑。   他旁边的郎君看着季凌霄都直了眼睛,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他,见他没有反应,便加重了些力气,正神思恍惚的他差点被那一胳膊肘给拐到地上去。   “你在做什么!”他怒道。   旁边的人却乐颠颠地搂着他的肩膀笑道:“真是对不住了,我也不是故意的。”   他的眼珠子几乎要挂在了季凌霄的身上,“只是……这小娘子着实太过好看了,我一时没有注意力气。”   贾兰君不满,却又没有立场说什么,只得“哼哼”了两声。   贾兰君对面的男子用泥金折扇遮住半张脸,颇为享受地深吸了一口气,“哎呀,这是哪一家的娘子,亦或是坊中的女子,竟生的这般好看,你说……你说……”他收拢了扇子,又不住地用扇子敲击着掌心,简直高兴的手舞足蹈了。   “你说……让我说什么好呢?那什么娼门第一的十三娘,完全不及她呀。”   “哐”的一声巨响,贾兰君掀了自己面前的杯碗,一脚踩在桌面上,一手狠狠地攥住了他的衣领。   那人非但不害怕,反倒一脸的莫名其妙,“哎?贾一郎,你这是怎么了?嗯嗯?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怎、么、了?”贾兰君高高地举起拳头,大声道:“我告诉你怎么了!”   “砰”的一拳头砸向了那人的脸,那人“哎哟”一声,向后一翻,带着凳子连同桌子上的杯碗都“噼里啪啦”地掉落在地上。   他在地上滚了几圈,捂着脸痛呼惨叫。   胡姬“啊”的一声,躲在墙角里瑟瑟发抖,较快的乐师们早已经跑了出去,只剩下一怀抱琵琶的男子站在原地。   桌子边的郎君们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紧接着,边一股脑儿涌向了被打倒的男人身边,口中狂呼:“小侯爷!小侯爷你没事吧?”   周围的人不知道贾兰君究竟是怎么了,竟然如同疯了一般,有几个上去劝架的,也都被贾兰君一一踹开。   打架的双方都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众人就像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你们都滚开!”小侯爷翻身而起,一手捂着肿起来的面皮,另一只手则到处划拉着要去找自己的宝剑。   “沧”的一声,贾兰君的宝剑倒是先出鞘了。   原本劝架的人便都“嗖”的一下缩到了墙角去。   “贾兰君!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嘛!”小侯爷怒道。   贾兰君盯着自己寒光凛凛的宝剑,冷笑道:“怪只怪你说了不该说的话。”   “我……”   “你这是怎么了呀?”一个温柔细软的女声缓缓响起,一只柔软细腻的手按在了贾兰君正按着宝剑的手背上。   “你们明明玩的很开心的,又何必动怒呢?”季凌霄的手只是稍微使了一下力气,贾兰君却像是被泄尽了所有力气一般,垂下了手,“哐啷”一声,宝剑重新掉回了剑鞘之中。   小侯爷拍着胸口,大喘气,“幸好幸好这里还有如此懂事的小娘子在,要不然我这条小命可就交代在这里了。”   他朝着季凌霄露出优雅的笑容,“多谢娘子救命之恩,不知道可否给我一个机会报答呢?”   季凌霄大眼儿一看,便知道他定是常常用这种笑容勾搭小娘子的,只可惜,她可并非柔弱的小花朵,而是吊颈白额虎、斑斓美人蛇。   季凌霄没有理会他,重新转过身子看着贾兰君。   贾兰君微微侧身,咬着下唇,神色委屈。   季凌霄的大拇指滑过他的手背,笑道:“好啦,别使小性子啦,我会以为你就是在跟我撒娇呢。”   贾兰君不做声。   小侯爷满意地挑挑眉,“啪”的一声打开了折扇,想要做出一副风流潇洒的模样,谁料折扇竟在方才翻倒时不小心撕碎了,一展开成了两扇,实在难堪极了。   墙角的诸人竟有没有忍住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侯爷恶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又将扇子随手一扔,温柔款款道:“不知娘子家住何方?又是何许人也?”   季凌霄捂着嘴笑出声来,那笑声宛若一条条艳丽的小蛇,蜿蜒曲折地爬进他的心里,用信子舔舐,又用毒牙狠狠咬住。   小侯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小腹却更热了。   季凌霄伸手按着贾兰君的肩膀,“你说我是从何处来?你说我又是何许人?”   小侯爷低头一笑,眼睛却故意上撩,秋波往外送的简直像是不花钱一般。   “我说呀,娘子必定是从天上来,恐怕是仙女吧?”   也不知道他从何处学来的**手段,说的季凌霄是神清气爽,更加忍不住笑出声来。   贾兰君更加恼怒了,他瞪着那人怒道:“就你话多。”   小侯爷揉了揉耳朵,满不在乎道:“贾一郎,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好兄弟一场,你可不能自己一人抱着神仙姐姐不放,怎么也得给兄弟我腾出一块地,分出一杯羹。”   贾兰君简直想用吐沫喷他一脸,怒极反笑道:“莫不是我床上办好事的时候也要给你腾出一块地来来吧?”   小侯爷拿眼睛偷瞄着季凌霄,越看越发痴,低声道:“这也不是不可行……”   贾兰君顿时火冒三丈,季凌霄笑了笑,安抚般地拍了拍贾兰君的胳膊。   贾兰军扭过头来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   “好姐姐……”小侯爷却还是不知死活地要往季凌霄身边凑,身上那因情~欲蒸发出的热量简直要将季凌霄烤熟了。   “好姐姐,你就心疼心疼我吧,我会好好报答姐姐的。”   他说着便要去搂住季凌霄的胳膊。   季凌霄抬起手,用食指点在他的眉心处,笑骂道:“你这孩子怎么就感觉不到危机呢?你究竟是哪个侯爷的子嗣?”   小侯爷早就色~欲熏心,根本就没有觉察到季凌霄神色的不对,听到美人询问自己的背景,自然一五一十道:“我是武安侯的独子。”   哦,原来是那位虞美人的独子,那就难怪季凌霄不认识这位小侯爷了。   上辈子,在季凌霄还没有认识这位风流潇洒的小侯爷之前,这位小侯爷就已经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他这一死却将武安侯虞南风驻扎边关几十年,用血肉之躯讨来的功勋与名声蒙上了阴影。   虽然小侯爷的死有蹊跷,不过,并没有人认真彻查,因为武安侯的功勋实在太过可怕,已经引起了李琼的忌惮。   季凌霄还记得那时,李琼听闻虞南风得知自己唯一的子嗣死亡,一口血吐出,昏迷不醒的消息时,竟是松了一口气。   季凌霄脸上并无任何异状,只是眸色深了深。   “只要你跟着我,我可保你穿金戴银,吃香的喝辣的!”虞世安拍着胸脯保证。   贾兰君按剑的手已经在瑟瑟发抖了,连带着剑身在剑鞘里哐啷哐啷作响。   季凌霄决定收回之前的想法,这小侯爷虞世安说不定真就是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之上。   季凌霄扬着下巴,用一种高傲近乎无礼地态度道:“你做梦去吧!”   虞世安的眼睛更亮了。   他见惯了因为他的身份而柔顺的女子,如今碰上一个硬茬子,可算是将他所有不服输的劲儿都勾出来了,他只觉得自己肚脐之下的方寸之地已经金戈作响,准备攻城拔寨了。   季凌霄偷偷捏了贾兰君的手指一下,转身离开。   虞世安想要跟上去,却被贾兰君拿剑挡住了。   虞世安踮着脚往着季凌霄的背影,没脸没皮地问:“好兄弟,快告诉我,这位神仙姐姐究竟是谁?”   “你再胡乱叫信不信我将你舌头割下来?”   虞世安故意吐出舌头,一副“有本事你就来割”的样子。   贾兰君气急,还记得季凌霄的暗示,便匆匆忙忙追了出去。   小侯爷也想要追出去看看,那个那琵琶的男子却不早不晚,刚刚好站在了他要出去的门前,磨蹭了好一会儿才离开,等虞世安再追出去,两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准备去找那琵琶男子算账,一回头,那人也不见了踪影。   ……   贾兰君一直追着季凌霄走到一个小巷子口才停住了脚步。   “你追着我做什么?”   她这一问却让贾兰君懵了。   ——难道她刚刚并非是让他跟上来的意思?   贾兰君站在原地,狠狠地踹了墙面一脚。   “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很难看,可是,我实在忍受不住了。”   “你说。”   他磨磨蹭蹭道:“我并没有那么好,这次的考试我心里有底,我绝非是最厉害的那个,可我却成了第一,这让我恐惧、厌恶。”   在贾太师那只老狐狸的熏陶之下,竟然还能成长成如此心性,真是难得。   “我像是偷到了不属于我的果实,”他抬起头,看进季凌霄的眼底,“……我听说殿下为唐说讨来恩旨,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作者有话要说:  虞世安:我居然死在了女人的身上?还不是顶漂亮的?哎呦,这命算得上是彻底亏了。 ☆、第48章   “贾兰君。”季凌霄目光沉沉地望着他。   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就像是绕着天光飞舞的尘埃, 乱成一团。   “不要说!”他突然小吼。   季凌霄沉默地望着他。   贾兰君低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季凌霄缓缓一笑,“可怜你什么?”   她故作不解, “你这是怎么了?”   他张张嘴, 就像是缺水的鱼一般,可直到将自己的脸憋红了, 也没有说出什么来。   自古忠孝难两全,即便他知道自己这个进士第一的位置来路不正,也不敢说出口, 将自己的祖父放到尴尬的境地上。   可是, 他也恐惧太女更看重有真才实学的唐说,而放弃了“绣花枕头”一般的他。   他脚尖抵着脚尖,局促地互相蹭了蹭, 突然感觉不对, 低头一看——   他正穿着洁白的袜子站在小巷的地上,袜子底都沾上了泥土。   原来刚才与友人同桌的时候,大家都是脱了鞋, 坐在毡子上的,他急急忙忙跟着季凌霄出来, 居然连鞋都忘了穿, 而且一路上他的注意力都围绕在季凌霄的身上,竟都没有感受到脚底下有什么不同。   贾兰君脸色灰败, 觉得自己是彻底没有希望了。   此时,与他面对面而立的季凌霄却忍不住抖动着双肩,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声声笑声就像是厚重的青石板, 一直将他往地里砸,他恨不得一头扎进泥土里,以免再面对如此难堪的情形。   贾兰君羞恼地转过身,却迟迟不肯迈动步伐离开。   “你跟着我出来目的达到了吗?这就要走了?”   他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唇,都快将嘴唇咬破了。   “你说呀……”   贾兰君睨着墙角的一株野花,米粒大小的花朵在阳光底下尽情的舒展,他狠狠皱眉,扔下一句“我不会输的”,大步流星离开。   季凌霄摇了摇头。   不是她不看好贾兰君,只是,若考的是明经,贾兰君还有些胜过唐说的可能;进士科,则是完全没有可能。   季凌霄仰头,望天发呆。   她看到过传抄出来的考生答卷,唐说的策论着实令人惊艳,从内政到外交,从治水到治军,所站之高,所谈之广,无不引人侧目。   这也是为什么在贾太师桃李满天下,交友满朝堂的时刻,仍旧有有心人将这份答卷呈到她的面前。   无论是为了保护寒门取士这条科举之路,还是为了不让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的这些大臣们失望,她都势必要抬举唐说,打压贾兰君,甚至将贾明珠这只朝堂蛀虫给清除掉。   她双手负后,微微侧头,半边脸藏在阴影中,一点朱唇被光明和阴影共同分享。   缠枝花纹的袖摆在天光下绷紧,又微松,又再次绷紧,柳絮在上面弹跳了几下,被一只手扫开,而后,那只手又重新攥住了她的衣摆。   “不要走。”   季凌霄彻底转过身子,少年意气的郎君眉梢眼角既带着少年人的青涩,又有故作成年男人才有的风姿,介于少年与成年的男人有着使不完的力气,浇不灭的热情,他是上好的点心,甜的粘牙。   贾兰君看着看着,忍不住地垂下了头,低声道:“不要走,不要对我失望。”   季凌霄看着他没有说话,贾兰君一点一点握紧了拳头。   下一秒,他攥紧的拳头却被一双温柔细腻的手呵护住了。   贾兰君怔住了,却不敢抬头看她的神色,他害怕从她的眼中看出怜悯。   季凌霄拍了拍他的手腕,摸着他手指上的茧子,柔声道:“人难免会走一些弯路,我等你想通了那天,无论到什么地步,我的大门都是向你敞开的。”   这无疑是一句很重的承诺了。   贾兰君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弯下腰,用自己的额头碰了碰她的手背。   “主公……”   季凌霄扬着下巴,摸了一把他嫩豆腐似的脸。   只要贾兰君向着她,那她便可在扳倒贾太师之后,毫无阻碍的接收贾太师的政~治遗产了。   ……   季凌霄踏着如血的夕阳回到府中,嘴角还挂着一抹餍足的微笑。   她前脚刚跨进门,就见罗巢一身缟素,面若金纸,两双眼睛却肿胀的宛若春桃。   “这是……”   罗巢踉跄两步,又加快脚步猛地朝她冲了过来,却在快要靠近她的时候,双膝一软,跪坐在地上,季凌霄忙搀住他。   “殿下……”罗巢语声如泣。   季凌霄捏紧了他的胳膊,美艳的脸上露出格外冷静的神色,“你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罗巢双手捂脸,声音若轻云,飘乎乎的,“幺儿他病逝了。”   季凌霄猛地松开了手,站直了身体,火红的夕阳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淡淡地“嗯”了一声,脚步虚浮地飘进了自己的寝宫。   她甚至连晚饭都没有用。   罗巢站在季凌霄的门口,也不说话,只是默默陪着她,直到崔歆穿着广袖薄衫,提着一盏精致的小宫灯行来,他才默默退后一步,将自己隐藏进深夜里。   崔歆瞥了他一眼,笑了笑,突然道:“你这样伤心,究竟是为了他,还是为了自己?”   罗巢心惊。   崔歆目不斜视,推开房门,径直走了进去。   屋内黑洞洞的一片,甚至还不及有星光、月光的屋外明亮。   他提的宫灯成了屋子里唯一的光源。   突然,身后传来衣物摩擦的声响。   崔歆抑制住自己身体的动作,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身后那人却纵身一跃,直接跳到了他的后背上,崔歆一手提着灯,一手负后揽住她。   柔软柔韧的手臂像是菟丝草一般,缠住了他的脖颈,她炙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耳后,慢慢温热起他偏凉的肌肤。   “殿下可吓到我了。”   季凌霄笑嘻嘻地叼住了他的耳朵,含糊道:“我可看你没有被吓住呢,若是吓住了怎么会有多余的反应,来让自己不要乱动呢?你是怕我摔倒了是不是?”   崔歆故意板着声音道:“不,我是真的生气了,殿下千金之躯怎么能够轻易涉险。”   “我也不想涉险啊……可是,我好想看到你不一样的样子。”   她吻了一下他耳后那片敏感的肌肤。   崔歆打着哆嗦道:“那也不能……”   “嗯……”她的鼻尖轻轻蹭着他的脖颈,每一次动作都带起他一阵刺激到骨子里的酥麻。   “咚”的一声,他手中的宫灯掉落到地上,所有的光明化作了一缕青烟。   “您这样……”他低沉一笑,“真是让臣无可奈何。”   他的手顺着她的曲线滑下……   季凌霄满足地叹了口气,她早就觉得崔歆这身温凉的肌肤当给人无上的享受,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他攥着她的脚踝,带着她在黑灯瞎火的宫殿里摸索。   她嗤嗤笑着,还故意捉弄他,时不时吻着他敏感部位,摸着不该摸的地方,肆意的引火。   崔歆虽然被人称作是如玉郎君,可他又不是真的没有感觉的死物,肌肤在她的故意研磨下渐渐升温,泛起桃花似的春雾。   明明他被撩拨的不行,偏要跟她说正经话——   “看到殿下这副能笑能撩的模样,臣才真的放下了心,想必殿下并没有伤心太久。”   季凌霄的手指捏着他的脸颊,呼吸打在他的脖颈上,“如果幺儿真的死了,我恐怕还会伤心一段时间,可惜……”   崔歆扭头,“殿……”   话还未说清,就被季凌霄偷吻了一口。   “呀,真是好味道,玉郎你可堪比天下所有的珍馐。”   她说完,居然还继续探出小舌,舔了舔他的下唇。   唇上的瘙痒一直痒进了心底。   崔歆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自己的神志重新抓回来,趁着自己还没有被美色迷得晕头转向的时候,忙道:“殿下认为幺儿没有真的死?”   “他暴露了身份,自然想要全身而退,我想假死可能就是最好的办法了,真是可惜,罗巢待他一片赤诚。”   崔歆轻笑一声,突然伸着脖子咬了她的鼻子一口,季凌霄“啊”的一声揪住了他的青丝。   他被扯得头皮痛死了,却还是忍不住笑容。   “想不到我们一向英明神武的殿下也有被蒙蔽的时候,罗巢这般作态,可不是为了幺儿。”   “不为了幺儿,还能为了谁?”   崔歆一下子将她甩到床上,季凌霄轻呼一声跌落进松软的床铺中,青丝长发披散在锦绣被面上,她微微抬头,竟像是结了蛛网的蜘蛛精。   “我可不会说。”   月光刚巧流淌在床头这三寸地上,崔歆春水泛滥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修长白皙的手指,拉开衣襟,褪掉衣衫,用一种磨人的速度慢慢地将自己优雅而又有力的身躯展现在她的面前。   月光下,他细腻的肌肤泛起一阵圣洁的白光,可他的眼睛,无疑是在诱哄着她来亵~渎这圣洁。   “……我可不想让殿下身边的人更多了。”   说出这样的话,已然是他热情的告白了,他恍若一头要将自己献祭给野兽的洁白羊羔,带着义无反顾的勇气,赌上了自己的所有,坦诚,热烈,深情,无悔。   “此夜是良辰,”他的手指滑过耳际,将一缕长发慢悠悠地塞到耳后,“愿君多采撷……”   白皙的手指,乌黑的长发,沉黑的眼眸,洁白的神情。   动了□□的崔歆,却莫名的多了一份神性。   猛兽如季凌霄,探身上前,一口咬住了猎物的脖颈,贪婪地享用起大餐。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不用担心再重生的事儿啦,肯定过的很苏爽,换一种说法就是,站在不同阵营有些人是不可攻略的,女主重生是转换阵营的一种方式,有些人得从不一样的角度看才能觉察处与众不同魅力和趣味。   又以及,不觉得“不管多少次,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我依旧会中了邪似的爱着你。”这样的梗很棒吗? ☆、第49章   夜里起了风雨, 声声如呢喃,正巧明天便是殿试的日子, 季凌霄辗转反侧, 直至一阵呜咽的箫声响起, 她才迷迷糊糊地沉入香甜的睡梦中。   一大清早,季凌霄就被人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她睡眼惺忪,翘起来的脚掌一荡一荡的去踹身边的人。   那人大掌捉住了她的脚踝, 毫无邪念地将她的脚重新塞回到被子里。   季凌霄抱着枕头嗤嗤的笑着, 软绵绵的脸颊磨蹭着枕头上的金线绣花,青丝纠缠着她的脖颈,蜿蜒曲折地黏在她的脖颈上。   枕上风流, 当如是。   周遭伺候的太监宫女个个面红耳赤地低下头。   一个身上带着淡淡墨香的男子接过宫女手中的湿面巾, 一腿跪在床边,一腿绷直, 探身进床内, 将湿热的面巾抹上了她的脸。   季凌霄低声抱怨道:“你可真讨厌。”   这又香又软的嗔怪简直勾的人魂消骨软。   擎着布巾的那人顿了顿。   “郭兄可别被殿下骗了,她在这个时候惯会哄人了。”   郭淮叹息一声,“即便殿下不哄我, 我也实在逆不得她的意思。”   “那就由在下代劳吧。”崔歆伸出手来。   郭淮将手中的布巾塞进了他的手里,略显无奈道:“反正还有时间, 不如让她再多睡一会儿?”   “这可不行, ”崔歆按着季凌霄的枕头,直接将手中的布巾按在了她的脸上。   她“唔”了一声,就被他擦了几下。   郭淮站在一旁心疼地皱眉, 不断道:“你轻着些,轻着些!”   崔歆挑了一下眉,笑道:“叫人起床我可比你有经验。”   “你那是有赖床的经验吧?我每回早上见你,你可都没醒呢!”   崔歆直接将手里的布巾甩了出去,郭淮一伸手,便抓到了手里。   “快拿点凉水来,热乎乎的布巾怎么能叫醒人呢?”   “不……”太女挣扎了一下,又迷迷糊糊地沉入了香甜的睡梦中。   “就这么不愿意醒来吗?”崔歆放柔了声音,挨着她的耳朵缠绵道:“连我也不可以吗?”   她的睫毛顿时抖了抖。   崔歆轻笑一声,又爱又怜又无奈,“你老是这副德性。”   他微凉的手掌搭在了她的额头上,手指勾着她脸颊边的发丝,温柔地顺到她的耳后。   他低头,飞快地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   季凌霄的双眼一下子就睁开了。   “果然,还是这招最好用。”他弯了弯眼睛。   季凌霄“嗯哼”了一声,朝他张开了双臂,笑眯眯道:“我要抱。”   崔歆伸出一根食指,点了点她的鼻尖。   她的手却爬上了他的腿,整个人挪了挪,滚进了他的怀里。   崔歆扶着她的头,一点点将她的长发顺了出来。   正招呼着人换水的郭淮一转身便看到了这一幕,顺势将端盘里的玉梳拿到手中。   “我来为殿下梳头吧,你再为殿下温习一下礼仪。”   季凌霄痛苦地哀叹一声。   “你要知道,你下面可都是天子门生,他们可都一个个瞪着眼睛瞧着你呢,更何况……”崔歆微微一笑,看着郭淮手中的玉梳穿过她的青丝,慢慢梳理下来,“……你心心念念的唐说可还在呢。”   郭淮的手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梳下去。   “胡说,本宫才没有什么特殊想法呢。”   “即便是有特殊想法又如何?”郭淮捧着她的秀发,就像是捧着金丝,神情近乎膜拜,“殿下本就应该得到天下间最好的。”   季凌霄盯着他的眉眼,低声道:“你也该得到最好的,我又不用你为我梳妆,让宫女太监们做就行了。”   “还是让我做吧,这是殿下给我与您亲近的恩赐。”   嘴毒的郭淮在太女面前乖巧的像个孩子,忠诚的像是一只老狗,季凌霄的心肠再凉薄也受不得被人如此珍之重之。   季凌霄朝郭淮笑了一下,郭淮呆了一阵,低下头勾了勾唇角。   崔歆嘀嘀咕咕地告诉她注意仪态,即便他的声音再好听,她也有些昏昏欲睡了。   到最后,她几乎是半阖着眼,任由众人围着自己做准备。   ——真想念上辈子当皇帝的日子啊,那时候也是有一群漂亮的太监宫女围着她伺候,偶尔还能招一些大臣把臂同游,抵足而眠。   “殿下可快点醒来,总不能让我们抱着您去主持殿试吧?”   崔歆说笑的话语刚落,郭淮便若有所思道:“也不是不可以,若是困倦的话,就多睡一会儿,我抱你到轿上去,到了地方再将你叫醒。”   崔歆的警告季凌霄没有放在心上,而郭淮的宠爱却让她立刻跳了起来。   有时候,她真觉得如玉郎君崔歆如严父,而毒舌傲慢的郭淮在她面前却宛如慈母,果然,人都是不可貌相的,相处的越久就越是能够体会到一个人的本质。   若论起来,她与李明珏相处的时间也不短,对他也很尽心,可是不知道为何,她总也触及不到他的心,他的心像是水中月,她伸手抓一把,捞到的却是满手的空虚。   直到坐到考场上,季凌霄还一直在想着李明珏。   她从来没有在一个男人身上感受到这么强烈的挫败感。   季凌霄踢着裙摆,单手支着下巴,狭长妩媚的眼睛一扫,将下面所有学子的神情都收归到视线中。   大殿之中只能听到毛笔与纸面摩擦的“唰唰”声响,大家连呼吸都不敢太过用力。   台下黑压压的一片脑袋,突然,蹦出一个洁白的额头。   唐说抬头瞟了她一眼,又低下头作文。   季凌霄手指蜷缩放在嘴边,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等视线收回,却又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   贾兰君的眉毛几乎皱成了川字,似乎面前的宣纸怎么惹到了他,他瞪着那纸,恶狠狠地笔走龙蛇。   季凌霄脚尖转了转,突然起身,慢悠悠地在考场里溜达开来。   也许是因为她脚步声,也许是因为她衣服上的熏香味,亦或者是因为她荒诞不经的名声,每当她靠近哪位学子,那位定然战战兢兢,紧张不已。   她的裙摆蹭过贾兰君的桌腿,袖摆自他卷面上滑过,贾兰君伸手帮她托了一下袖摆,却仍旧不肯看她。   季凌霄又走到唐说的身边,唐说挺直腰板,瞪了她一眼,把她瞪得一脸莫名其妙。   她又在附近磨蹭了一会儿,唐说举起一只手,小幅度地做了一个驱赶的动作。   季凌霄气急反笑,刚一转身,觉察到一股力正拉扯着她的衣服,她顺着衣摆望去,只见她华丽的裙摆正被一只脏兮兮的鞋踩着。   她顺着他的鞋往上看去,却被吓人一跳,那人黑不溜秋的,却咧着嘴,露出白花花的牙齿朝着她笑。   季凌霄回以微笑,并顺便往他卷子上望了望,只依稀见着这人笔下的字迹干净漂亮。   她提了一下裙子,没有动弹。   她再次望向这个男人,他这才挠着头,傻乎乎地移开了脚,并弯着腰,极为的仔细地拍打着她裙摆上的脚印。   季凌霄的手指滑过脸颊,她对这名男人完全没有印象,也许上辈子他只是个无名之人。   她温柔地笑了笑,也没有介意他的所作所为,转身回到了座位上。   没过多久,唐说就抬起头,四处看了看,颇为闲适地欣赏着大殿里的风光,一看就知道他对笔下的文章特别有自信。   季凌霄捂着嘴,两眼弯弯。   唐说注意到了她的神情,转过头来,瞪了她一眼。   桀骜不驯的烈马,驯服的时候最棒了。   “哐——”   季凌霄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只见贾兰君的砚台摔在了地上,他青着一张脸坐在座位上,却像是怎么也坐不住,想要飞奔过来一般。   季凌霄吩咐太监为他重新换一份砚台。   等她回过头来,却发现贾兰君同唐说已经对上了视线,唐说就像是开屏的孔雀,视线傲慢又鄙夷,贾兰君的脸白了一瞬,全身都在打颤。   她心想贾兰君这份试卷算是完了。   她曲起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低声警告道:“抓紧时间考试。”   谁知道,这一声却起了反作用,也不知道这些学子是怎么想的,居然一个个都开始明里暗里偷看起她来。   在这一帮人中,唯有唐说特立独行,特地将自己写好的卷子抖了抖,像是求偶的鸟儿抖了抖华丽的羽毛,可是,他面对的对象不是季凌霄,而是贾兰君。   贾兰君的脸都被气红了,胸膛上下起伏,手掌则死死地攥紧卷子。   季凌霄的手指抹过鬓角,无声地叹了口气,身上的视线却又增加了许多。   ——你们不去考试,都看我做什么啊!   作者有话要说:  人员都聚集在城里,就导致走到哪里,哪里就在开修罗场。   谢谢小天使的霸王票,么么哒~   暮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25 03:13:49 ☆、第50章   等到香燃尽, 考试结束,季凌霄便领着抱着卷子太监们往李琼的大同宫走去, 穿过考场时, 学子们皆低头弯腰, 以示恭敬。   唯有唐说,挠着鬓角,颇为傲慢。   季凌霄经过他的身边, 照着他的腿弯, 轻轻踹了一脚。   唐说眸色深了深。   她沐浴在形形□□的目光中,坦然无比。   在大同宫外,还没有进门, 她便首先嚷嚷道:“阿耶, 累死我了。”   她一进门,却看到李琼正背着手立在大殿中央, 神色有些不自然地冲着她笑, “阿奴回来来,第一回监考,感觉如何?”   季凌霄抬起头, 吸了吸鼻子。   “阿奴你这是在做什么?”   季凌霄莞尔一笑,“总感觉阿耶在偷偷做坏事呢。”   李琼板着脸斥责道:“胡闹!”   季凌霄依旧笑嘻嘻。   “朕……只是在欣赏欣赏马鞭。”   眼看瞒不过, 他便将藏在身后的马鞭拎了出来。   季凌霄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李琼轻咳了几声, 转身,慢悠悠地朝座位走去。   季凌霄的视线在他身上打了个转儿,心知他身上定然留有鞭子抽过留下的伤口。   李琼双手按着桌面, 像是□□十岁的老人一般,慢慢地坐了下去,又“嘶”的一声站了起来,看她正盯着自己看,便咬咬牙,又坐了下去。   “朕来看看这些考卷……”   李琼声音沙哑,缓慢地翻看一张张试卷,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季凌霄捧着脸,望着他道:“写的很差吗?”   “简直判若两人,这些学子们都怎么想的,莫非上殿考试就这么紧张?”   他说着,便将手中的一张卷子扔到了地上。   季凌霄低头瞟了一眼,却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之处。   “呸,这个考生还在上面写了你的名讳,真是个徒被美色迷惑的酒囊饭袋!”   季凌霄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李琼“啧”了一声,盯着一张卷子像是要盯出花来。   “怎么?这个也不得陛下的意吗?”季凌霄探着脑袋去看,只看到上面提到一句“为上者耽于声色犬马”。   耽于马的李琼哼了一声。   耽于色的季凌霄默默无语。   李琼随手将那张卷子往地上一扔,“哗众取宠的小人。”   季凌霄眨了眨眼睛,只依稀看到那个考生的名字有“三变”二字,只觉得这人的名字起得古怪,并没有细想。   “现在这些少年人竟做些不切实际的梦,竟想做什么游侠儿,他何不直接落草呢?”   李琼被人平白无故骂了一顿,心中有些气愤,嘴里嘀嘀咕咕地说个不停。   季凌霄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什么念头,只是还没有等她抓住,就消失不见了。   “这个倒是……”李琼原本称赞的话越来越小,他双手捏着卷纸,渐渐看入了神。   有个小太监前来换茶,在经过季凌霄身边的时候,顿了顿,季凌霄举起茶杯递给他,他低眉顺眼地换了一杯,两人同时握住这杯茶的时候,小太监偷偷将一个小纸团塞进了她的掌心。   季凌霄若无其事地看了李琼一眼,发现他还沉浸在这张卷中,直到杜公公前来点灯,李琼才喟然一叹,放下了手中的纸张,脸上的表情却还有些意犹未尽。   “看阿耶的神色,这是遇见俊才了。”   李琼转过脸,浅笑道:“这功绩还要算在你的身上。”   “这是唐说的卷子?”   她自然而然地夺过了李琼手中的卷子看了起来,从他手中躲东西的动作如此熟练,就好像做过无数次一般。   李琼眯着眼睛,定定地打量着她。   “唐说果然是出自寒门,又游历甚广,他所说的皆有些道理,尤其是针对治理匪患……”   季凌霄刚一抬头就发现了李琼的视线,心里一颤。   李琼笑得好不温柔,“你继续说……”   季凌霄歪着头,“阿耶看我做什么?”   “看阿奴像一个故人。”   “故人?”   “一个总是与朕……”李琼顿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季凌霄立即松了一口气,将唐说的卷子放到桌面上。   李琼低头,接着翻阅起卷子来,翻了一会儿后,长叹了一口气。   季凌霄笑道:“该不会是贾兰君的卷子吧?”   李琼“咚”的一声将那张卷子按在了桌子上,恨声道:“不是他又是谁,这贾太师还真以为能够只手遮天了。”   季凌霄看了一眼卷子上的文章,显然贾兰君有些心神不宁,以至于文章写得比之前还要差。   “那些个阅卷的大臣都瞎了不成?”李琼冷笑一声,“干脆朕就让他们直接瞎了好了。”   季凌霄一把抱住了李琼的胳膊,笑眯眯地安抚着。   李琼看着那张卷子,越看眉头皱的越深。   季凌霄心下暗喜,本想要借机进言搞掉贾太师的,没有想到李琼居然这么上道。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即便盛怒之下的李琼还是细心地体察到了她的心思。   他的手指微微屈起,一下又一下敲击在桌面上,“这既然是朕留下的祸患,朕自然会把他给除掉的。”   “无需弄脏你的手,他门生的仇恨都由朕来背好了。”   季凌霄目光闪烁。   李琼笑了一下,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口中却道:“当初由着他,还不都是因为你……”   “陛下说了什么吗?我没听清?”   李琼抿唇一笑,“朕什么都没有说。”   她的手指攀爬上那些卷子,涂着艳丽指甲的手指一一划过学子们的名字。   “陛下,想要选谁呢?”   李琼笑道:“阿奴觉得呢?”   季凌霄坦然地在唐说的名字上画了个圈,笑眯眯道:“我想要这个总是对我没有好脸色的人爱死我了。”   “这天下又有谁会不爱你呢?”李琼的声音仿若呢喃:“朕的阿奴……”   “陛下,皇后娘娘与淑妃娘娘在门外恭候。”   她们两个人凑到一处去了?   显然,杜景兰想要走的就是她上辈子拉拢王皇后,斗倒郑贤妃的老路。   “阿耶,我就先出去了。”   李琼指了指屏风后,“阿奴不想听听她们两个想要说些什么吗?”   怎么会不好奇?可是季凌霄却只把李琼的举动当作试探,忙摇头。   李琼目露失望,“好吧,阿奴就早些回去休息吧。”   季凌霄出了门,正迎面撞上了王皇后和季淑妃,王皇后出身太原王氏嫡长女,貌美谨慎,就是未曾给陛下留下一个子嗣,所以她急需打压拥有二子一女的郑贤妃,如此便能给予别人可乘之机。   季凌霄未曾忘记,自己曾洋洋得意地告诉杜景兰王皇后和郑贤妃的种种弱点,并一一细数自己当时用的手段……当初因为自大而酿成的苦酒终究需要自己尝啊。   她正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王皇后的时候,那王皇后却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经过了,倒是杜景兰停了一步,柔声与她问好。   两个人站的实在太近了,季凌霄能够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淡淡清香,那是她常用的自制熏香,调制的方法也是她手把手教给杜景兰的,可能连杜景兰自己也未曾发现,她的很多习惯都是源自季凌霄。   季凌霄笑了一下,拖长了声音懒洋洋道:“原来季淑妃你也在啊……”   躲在季凌霄壳子里的杜景兰,双手都要紧张的冒汗了,离这么近,她都能感觉到从太女身上传来的一**气场冲击,直将她冲击地目眩神迷了。   ——啊!啊!从近处看,李神爱果然完美无缺!   ——要疯了!   ——谢谢up主给的福利。   她特么的给了什么福利啊,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就在杜景兰觉得自己虚汗出了一身的时候,李神爱那双媚极的眼睛一弯,勾的人心慌慌的。   她突然上前一步,手指一勾,勾住了她的下巴。   杜景兰惊呆了,下意识便跟着她的动作抬起了下巴。   “怪不得,陛下会如此宠爱你。”李神爱抿唇一笑,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飞快地在她唇角偷吻了一口。   “喝——”   杜景兰倒吸了一口凉气,却被这口凉气呛的直咳嗽。   “李神爱!”   宫内的李琼突然暴怒出声。   她朝着杜景兰吐了吐舌头,麻溜儿地逃之夭夭。   紧接着,一只马鞭突然被扔了出来,正对着她的脚尖儿。   杜景兰心慌慌的,抬手摸了摸自己被吻过的唇角。   我勒个去!神特么的突然袭击,我……我这是被太女突然调戏了?   ——上面说福利的站住,这才是真正的福利!   ——女帝太女CP不要太甜!   ——啊啊啊!Up主简直丢我女帝的脸,女帝才不会一脸被上的样子呢!   ——感觉up主要被掰弯了。   ——李琼头顶上已经不是草原了,而是一片百合园了。   杜景兰捂着头,脑袋都快要炸裂了,她恨不得脱了衣服,立刻绕着皇宫跑上十圈八圈,可是眼前观众老爷们投的霸王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就这么一个吻,就把她炸到了排行榜第一。   她抿了一下唇,可是不论多少次,她都感觉被李神爱吻过的地方怪怪的。   作者有话要说:  季凌霄: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要感受一下亲自己是什么感觉而已,想污的自觉面壁~ ☆、第51章   季凌霄突然亲吻了杜景兰版的自己并没有什么磨镜的想法, 她只是有些好奇,为什么许多男人都对她的嘴唇有特别大的兴趣呢?   跟李琼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对她的双唇特别迷恋, 每次都把她的嘴唇咬得又红又肿, 不论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还是在只有两人呆的床笫之间,他会走着路, 说着话的时候, 突然看着她发呆, 而后微微倾身, 在她的红唇上辗转留恋。   “朕平生最爱二物,阿奴可曾知晓?”   李琼行将就木之时, 还执着她的手,即便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死气, 仍旧不忘调戏她。   季凌霄捧起李琼瘦骨嶙峋的手指, 放到唇边吻了吻, 哑声道:“我只知道你喜欢马。”   他已经出气多, 进气少了,却还是轻笑道:“这是其一。”   她伤心地凝视着他。   即便面对死亡也未曾流露出一丝烦扰的李琼, 此时却露出深深的不舍, 他艰难地伸手,最后一次将她脸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低声道:“其二便是阿奴的美人唇。”   “乖阿奴,最后一次……满足朕的愿望好吗?”   季凌霄应了一声, 褪下鞋,翻身骑在了他的身上,一点一点像是被风雨压弯的竹子一般,红唇擦过他的双唇。   “吧嗒——”   即便他半个身子已经木了,可他依旧感受到了她灼热的泪水。   李琼咧开嘴,绽开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   “真好啊……”   季凌霄顿住了脚步,呼出一口塞满记忆尘埃的气,才又重新迈开脚步。   非但李琼爱着它,甚至连那位她怎么也攀不上的高岭之花也会在她吃东西的时候望来,杜景兰还在她身边做婢女的时候,就曾说李明珏看着她的神情实在吓人。   若要季凌霄自己来说,她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处都极富魅力,天底下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具风情的女人了,可是,他们为何独爱她的双唇呢?   这个疑问一直埋藏在她的心底,今儿个总算有机会能够亲身体会一下了。   至于吻过之后的感觉……   实在很一般,并没有什么直击心灵的特殊感受,若真的探讨起来,就像上嘴唇碰下嘴唇。   她抿抿唇,脚步轻快地往东宫走去。   她自己倒是如愿以偿了,却不知道给别人留下了多么大的麻烦。   大同宫中,李琼笑眯眯地凝视着杜景兰。   杜景兰却有一种自己要被杀掉的惊恐感。   王皇后已然被李琼早早打发出去了,他留下杜景兰站在空荡荡的宫殿里,也不说话,只是这样笑望她,目光却不带一丝温度,简直就像是用钝刀砍人。   杜景兰回想起王皇后经过她身边时,那副恨不得吃了她的神情,越发觉得自己像是被搅进了水中漩涡一般,明明季凌霄就能够如鱼得水,为什么她只会造成一片混乱?   而且,李琼绝非一位昏君,他居然就紧紧用让她留下来的吩咐就轻易瓦解了她与王皇后达成的联盟。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上辈子,他可没怎么多管闲事啊!   杜景兰双手攥着衣摆,眼圈发红,身子摇摇摆摆。   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将季凌霄女帝之路,走上了一步死棋,即便手拿攻略,她还是斗不赢这些早已作古的人。   她已经站了有一个时辰了,大学站军姿都没有这么累过。   就在她快要站不住的那一刻,李琼突然出声道:“你怎么不找地方坐呢?我又没有罚你。”   去你大爷的!这话你怎么不早说!   杜景兰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垂着眼望着地面。   怪不得女帝给你带了无数绿帽,你活该,你给我等着,我现在用的可是你的白月光、朱砂痣季凌霄的身体,看我不让你头上一片青青草原!   心里发狠的杜景兰,却忘记了,自己并非是人形行走春~药的季凌霄,并不是任何一个女人都有魅力,吸引着男人不要了性命,也要松了腰带,为她赴汤蹈火的,即便用着同一个身体。   “淑妃你也该知道,阿奴年纪尚小。”   ——都能亲女人了,还年纪尚小!   李琼不紧不慢笑呵呵道:“淑妃你度量大,就原谅朕的阿奴吧。”   ——我现在也是阿奴!   根本没有给她时间反驳,李琼板起脸来,用为上者的威压淡淡道:“阿奴年纪小贪玩,难道淑妃也是小孩子吗?你不会拒绝吗?嗯?”   ——我特么的倒是想要拒绝啊,可是,她给我时间了吗?   杜景兰心里发酸,简直欲哭无泪,明明是那个风流的李神爱夺走了她的初吻——虽然是对女人,还所有人都怪罪她,老天爷啊,还有没有天理了!   李琼扬了扬下巴,“以后再有此事发生,朕决不轻饶,你先告退吧,就罚你在宫中反省,禁足一个月。”   杜景兰在心里给他比量了无数了个中指,决心回去就写一本女帝后宫文,气死李琼,专门在他头顶种草!   她已经如此悲催了,而她眼前的直播平台却被拍桌子笑的表情刷了屏!   ——哈哈!Up主被我帝的王八之气吓住了吧!o(*≧▽≦)ツ┏━┓   ——哈哈~~心疼up主!o(*≧▽≦)ツ┏━┓   ——李琼干得漂亮!o(*≧▽≦)ツ┏━┓   ——up主得了便宜还卖乖!放开那个太女让我来~   杜景兰下意识停住了脚步,伸手摸了摸唇角,然而,手指却像被蛰了一下似的,她忙放下了手,摇了摇头,想要将头脑里肮脏的念头都甩出去。   季凌霄回到东宫,却发现自己的两个便宜弟弟正站在门口眼圈红红的,就像是死了亲爹一样,哎呀,一不小心诅咒了李琼。   “你们这是怎么啦?又遇到了什么麻烦?怎么这么一副沮丧的样子?”   他们两个像是被活生生的欺负过了,可是,她首先就把这个猜测给否了,谁还能欺负他们两个?这两个混世魔王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李嘉和李庆一听季凌霄的话,再也抑制不住委屈,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直奔着她的怀里冲了过去。   两人就像是一头扎进了蜜水中一般,狠狠地扎进了她的怀抱中。   虽然说长姐如母,可这两人也未免太过依赖李神爱了,偏偏如果真的是李神爱,她是没有丝毫能力照拂两人的,这也就导致了上辈子三个人一起混,结果,一死一中风一弄坏了命根子。   季凌霄两指如钳子一般,出手如电夹住了李嘉的耳朵。   李嘉“嗷”了一声。   李庆往季凌霄怀里多蹭了蹭。   “阿姐偏心,怎么不抓阿庆的耳朵。”   “闭嘴。”季凌霄皱起眉来别有一番威严。   李嘉瘪了瘪嘴,暗地里踩了自己弟弟一脚。   李庆立刻告状:“阿姐,阿兄踩我啦!”   “你撒谎,我什么时候踩你了!”   两个人就像是幼稚的小孩子一样吵了起来。   “闭嘴!再敢废话本宫就将你们的什么蹴鞠马球都给烧了。”   两个人立刻作乖巧状。   “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嘉蹲在地上没有形象地抱住了她的腰,哀求道:“阿姐救命啊!这回阿姐可一定要帮帮忙啊!”   季凌霄更加好奇了,究竟还有谁还能为难这两个小霸王?   她审视着两人,低声道:“别磨磨蹭蹭,赶紧说……”   她突然发现自己话语中的雀跃太明显了,便咳嗽了几声,放缓了语调问:“快说说你们两个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幸好,李嘉和李庆两人加到一处的心机都不足以发现季凌霄的不同之处。   李嘉最快道:“都怨李庆,他可请了一尊佛回来。”   李庆虽然胆子小,可也不能任由着自己兄长在阿姐面前随意抹黑自己,他瘪了瘪嘴,道:“阿兄,你实在太过分了,你摸着良心说说,这……这难道只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吗?你不是也有份吗?哼哼,作兄长的,你老是推卸责任可不好,从小时候开始就是这样……”   说着说着李庆就委屈起来了,“当初分明是你将陛下的玉璧摔在了地上,却偏偏推到我的身上,害的我被陛下罚抄了一百遍《孝经》。”   “也是你将阿姐宠爱的小太监推到了荷花池里,又赖我,以至于阿姐整整一年都没有理我。”   李庆絮絮叨叨地将自己被诬陷的事情说了个遍,也将李嘉的状告了个遍。   最初,李嘉还担心她知道,不断扭头看她,后来,连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做的破烂事儿太多了,就破罐子破摔了。   “……还有最近,我说就近绑了李明珏好了,是阿兄非要给你准备开胃小菜的。”   “开胃小菜?”   季凌霄揉了揉耳朵。   “什么开胃小菜,阿庆竟乱说话,我就是想给阿姐准备个礼物,毕竟阿姐总是在照顾我们。”   李庆望着阿姐一脸诚恳,没有说话。   送礼?   可别提送礼了,一提起他们两个送的礼物,季凌霄一个头就有两个头那么大,她可不希望这两人再将谁绑到她的床上来了。   毕竟长安就这么一亩三分地,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可不希望自己登基之后,提起满朝的文武大臣就是“哦,那个某年某日被当时还是太女的陛下绑过,风流**了几时几刻。”   季凌霄眼睛一瞪,“老老实实地说,你们两个又搞什么鬼?又惹了什么麻烦?”   李嘉和李庆都乖乖的低下了头,口中忙道:“没,没什么麻烦呀。”   季凌霄哼一声,“没有什么麻烦,你们两个会找到我?还不是要我给你们两个擦屁股。”   李嘉和李庆对视一眼“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两人伸手抓着季凌霄的衣摆,软绵绵地撒娇:“阿姐,阿姐,好阿姐……和我们最要好的就是你了,帮帮忙嘛,帮帮忙嘛,我们会好好感谢的。”   可别又是什么美男子的谢礼,在她正式登基之前,她还是需要名声这块遮羞布的。   季凌霄双手抱肩,“可别,我可受不了你们两个的感谢,你们两个的礼物我也承受不起。”   李嘉一拍大腿,“哎呀”一声,“阿姐怎么会知道是礼物出了问题?”   居然还真是?   季凌霄生无可恋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   “你们又去动谁了?”   季凌霄仔细想了想长安城内好看的几家郎君,依次猜道:“是魏郎?柳郎?”   “该不会是那陈子都的独子陈郎君吧?”   李嘉和李庆一脸懵。   季凌霄想了想,又道:“难道是那个小侯爷不小心撞到你手里了吧?或者李郎从边关回来……”   她突然反应过来,捂住了嘴,看着两人的目光不免带上了几分警惕。   李嘉大大咧咧地摇手:“都不是,都不是,说起来,这个人可不是我们故意逮的,那是他自己撞上来的,我们只是守株待兔而已,嘿嘿——”   守株待兔?   季凌霄的视线转向李庆。   李庆立即老老实实道:“就是……就是……我们在城门口那块碰见了一个小和尚,那小和尚说要找你报恩,我们就好心想带他来找您。”   干嘛,要带上我的床吗?   季凌霄简直被两人给打败了。   她仿佛想到了什么,又问:“是我那次在城门口拦下唐先生的时候吗?”   “唐先生?”李嘉不太了解,继续道:“就是阿姐拿着圣旨来了一次。”   “这都过了那么久了……要你们带个路难道还在长安城里迷了路不成?”   人不能蠢成这样吧?   “不是这个样子的,”李庆忙解释:“我们只是想把这个小和尚带给阿姐之前,先帮他梳洗梳洗。”   季凌霄挑一下眉毛。   “我们就是想好好教他一些规矩,因为之前那几个好像阿姐都不太满意,所以我们想换一种方式……”   真是考虑周到啊,你们的祖宗会感谢你们的。   季凌霄简直无力极了,她哀叹一声:“我真是太感谢你们的好心了,听得我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都放假,就我明天要加班……今天晚上试试看,能不能给大家再多更一些。   谢谢小天使的霸王票,up主杜景兰表示会兑换成金戈送给女帝的   金主ta心好累。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7-05-26 23:46:43 ☆、第52章   李嘉和李庆同时露出乖巧而又羞涩的笑容, “阿姐不用感谢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季凌霄彻底无语,也不对两人再抱任何希望了。   你说你们两个都这么大了, 难道连好话赖话都分辨不出来吗?   季凌霄深吸了几口气, 淡淡道:“说吧,那个人怎么了?该不会是他逃了吧?”   李嘉叹了口气,愁眉苦脸道:“要是逃了还好呢, 他现在可算是驻扎在我的府上了, 给了我好大的麻烦。”   “什么麻烦?”   李嘉都快要哭出来了, “我请他到府上是要将他引荐给阿姐的, 结果……结果……”他气得直哆嗦。   “结果,他在我府上光顾着勾引我的小妾和婢女去了。”   “又胡说八道了, 刚刚不还说是一个小和尚吗?人家一个出家人怎么可能去勾引你的小妾和婢女?”   “阿姐,你可别不信我, 他, 他就是个假和尚!”   季凌霄“啪”的一声将扇子打开, 挡住了李嘉因为激动而喷出的口水, 她将视线转到李庆身上,“阿庆呢?”   李庆挠了挠头, 低声嘀咕道:“阿兄见那和尚太过厉害, 就带到了我府上,可……阿姐,那个和尚生的实在太过貌美了,我府上的小妾和婢女也都对他倾心了。”   听到貌美二字, 季凌霄的老毛病就又犯了,不仅心里痒,连手脚都有些发痒,就像是常年嗜酒的酒徒听到了美酒就忍不住口舌生津,常年嗜美色的季凌霄也忍不住了。   “你们两个要说老实话。”   两人同时吁了一口气。   李庆老老实实道:“当初请了他来,只想要好吃好喝地供着得了,结果,聊天的时候,他给我们讲起了佛教故事,我们觉得挺有乐的就把他放了出来,想要看他讲佛经怎么样。”   季凌霄倒是不明白了,“你们又听不懂佛经,这是在做什么?”   二人竟异口同声道:“为了阿姐啊!”   “我?”她摇头,嘴角的笑意却忍不住加深。   “我们当时想着也许阿姐平常的花样儿都玩腻了,想要换个不同的口味呢”   他这句话可算是说进了季凌霄的心里,虽然明面上还能装出正经的样子,实际上她脑子里的肮脏小触须早就跟着二人给出的方向扶摇而上了,说句大不敬的话,她现在脑海里的画面是她将貌美如花的小和尚压在身下,那小和尚却一本正经地在她耳边读着佛经。   哎呦喂,真是罪过罪过。   “想不到啊,他这么一讲倒是勾起了不少女人的兴趣,而且那些女人也奇怪,说是被他被勾引的,可那个小和尚并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啊;说是被佛经吸引,可她们狂热的劲儿简直吓人。”   “结果,小和尚讲完佛经之后,那些给被和尚拒绝过的女人纷纷说要出家。”   “阿姐,你说可这怎么办好呀?我们这也是没有办法了,才想要阿姐帮帮忙。”   李嘉和李庆一左一右蹲在她的身边,捧着自己的脸,可爱的像朵花。   季凌霄初闻此事,便猜到了那人是谁,听到后面的一些举动,她更加坚信了自己的猜测。   “你们两个把他带过来给我看看,我倒是想要见识见识,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季凌霄兴致高昂,负责送礼的李嘉和李庆二人自然心花怒放。   “我们这就将他弄来,正好他还要报答您的救命之恩的,干脆以身相许好了。不过,阿姐一定要说服他跟我的小妾说说,别去出什么家了。”   她盯着两人欢欢喜喜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才重新迈开步子。   走到空无一人处,季凌霄抖了一下袖子,将在大同宫内太监偷偷递给她的小纸条收到掌心里。   她盯着纸条,笑容渐失,随即加快了脚步,她在宫里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自己的谋士,问了个宫女才知道,两人竟背着她饮酒作诗去了。   作诗就算了……饮酒怎么可以没有她呢?   她远远的就望见崔歆郭淮二人披发敞怀,举杯对饮,两人依次做了首诗。   季凌霄离得越来越近,也听清了两人的话,每一个字都能听懂,但是连在一起,她就不明白了。   季凌霄左拐右拐,拐到湖边的凉亭上去。   崔歆听罢郭淮做的诗后,哈哈大笑,直呼道:“想不到郭先生竟然有如此柔软缠绵的诗,只是可惜,应该听懂的人偏偏不解其意。”   郭淮脸上翻涌出酒气的薄红,少见的笑了一下,“她听不懂诗,我就做给她看好了。”   “没有知己终究是一大憾事。”   崔歆郭淮猛地回头,果然就见到原本应该陪王伴驾的太女殿下。   随即,二人竟然同时背过身。   “你们两个这是在做什么?难道有什么是互相看得,我却看不得的?”   季凌霄径自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   郭淮低呼一声,又四处看了看,见没有太监宫女支派,便脱下了自己的外衣,叠了叠,放在了石凳上。   “石凳有些凉,殿下不该直接坐上去的。”   季凌霄笑嘻嘻地坐在他的外衣上,手指弹了一下桌子上的酒壶,“可是,坐在你的衣服上,会让本宫感觉直接坐在你身上一般。”   郭淮的脸更加红了。   “你们两个不用理我,我只是想要离近些欣赏而已。”   她单手支着下巴,兴致盎然地望着二人。   她虽然不太懂诗,但是却会懂得欣赏眼前这二人。两人皆是当世才俊,一同对酒当歌,笔走龙蛇,口吐锦绣文章也是难得一见的景象。   看着二人,她便忍不住有些贪心起来,若是整个天下有才能之士都能为她所用就好了。   崔歆和郭淮同时朝她望了过来。   季凌霄摸了摸唇角,原来自己竟然忍不住露出笑容了吗?   二人抓紧时间整理衣服和头发,可他们的主公偏偏要踩着他们的衣带,捏着他们的发簪,对着他们语笑嫣然。   郭淮与崔歆一同长叹。   他们毕竟也是血气方刚的正常男人,若是殿下再这么不管不顾的撩拨下去,说不定今天就得要办成大事了呢。   “我不在家,你们两个背着我偷偷做了什么?”季凌霄掂了掂手中的白玉发簪。   郭淮忙往旁边跨了一步,与崔歆划清了界限。   “殿下别乱猜,我们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在这吟诗喝酒而已。”   季凌霄狐疑的视线划过两人。   崔歆嫣然一笑,“殿下莫不是怕了什么?是怕歆太过貌美将您心爱的谋士勾走吗?”   季凌霄上前一步,张开双臂,一左一右地揽住了两人肩膀,只是三人之人唯独她最矮,她想要揽住两人的肩膀就不得不踮起脚尖,看上去怪怪的。   郭淮望着她,眼睛里软成了春水,他微微屈膝,好让太女殿下更加轻松一些。   “当然啊,”她偷笑道:“你们两个都是如此的出类拔萃,若是看对了眼,我到哪里哭啊?”   看对了眼?   崔歆和郭淮对视一眼,齐齐打了一个冷颤。   季凌霄歪着脑袋,左看看,右看看。   “殿下,又在闹什么?”   “在看两位爱卿各有风骚。”   两人的衣带、发簪都被她拿走了,便也只能维持着方才狂放不羁的模样,同样披发敞怀,这一丑一美的二人却各具风致——   崔歆,若玉山之将崩,如月光积水,似清溪流淌于白石之上,又像雨中梨花,端的是美貌出众;郭淮,脸上的胎记在饮酒之后愈艳,举止张狂,一杯酒能吟诗三百篇的才气,偏偏让他显出不一般的气质来,风拂广袖青丝,宛如羽化登仙。   郭淮根本没法儿和她直白的目光对视,有些涩然地低下了头。   崔歆刚想要故意说两句促狭的话,郭淮却像是护着崽子的母鸡一般,抢着问道:“殿下是有什么事情吗?难道今日殿试时有何事不对?”   季凌霄捞了一把他微凉的发丝,低声道:“只是有一件事让我迷惑不解。”   “愿闻其详。”   她捏着郭淮的发丝去蹭自己的青丝,“殿试时,考场里大多学子文章的质量都比不上上一场考试,我不知这是为何缘故?”   郭淮崔歆二人的表情奇怪。   “殿下,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季凌霄摇了摇头。   崔歆扭头对郭淮道:“郭先生,在下有一事要问问你。”   季凌霄不知道他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郭淮淡淡地“嗯”了一声。   崔歆笑了笑,“我问你,若是郭先生参加此次由太女殿下监考的殿试,你又该当何为?”   季凌霄也扭头看郭淮,依着他的脾气,他应当更加傲气一些回答完全可以摘得头筹。   然而,盯着她期待的目光,郭淮竟然羞愧地垂下了头。   “连你也不行吗?”   郭淮闷声道:“原先只是念想还是可以忍耐的,然而,现在,一时三刻也忍不了了。”   即便他低着头,视线也围绕在她的绣鞋上。   季凌霄却被两人的话语弄懵了。   “那崔先生你呢?”郭淮反问。   崔歆苦笑着摸了摸鼻子,“虽然勉强能写,但是,恐怕不会太好。”   “这是怎么了?我竟如此可怕吗?”   两道灼灼的目光落在季凌霄的身上。   “是很可怕,”崔歆深深地凝视着她,似乎要剖开她的皮肉,直接刺进她的骨子里,“当你的心神全部被别人掌控的时候,难道不恐怖吗?”   “一时也离不开她,一刻也不能不看她,即便她就坐在身边,也忍不住看着,总是会因为在她身上发现自己的痕迹而心生雀跃。”   崔歆长叹,“果然,天下最厉害的武器莫过于情字。”   季凌霄沉默,她明白了,殿试上某些人成绩不佳是因为他们对她生了不该有的妄念。   但是,她更为之心动的是面前两人对她的情谊。   崔歆举起一个杯子,倒满了酒,他双手抬着杯子与眉平齐,将这杯敬给了她。   玉杯中斟满的非是美酒琥珀光,而是相思千千结。   季凌霄低头借着崔歆的玉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残酒润在她的樱桃唇上,在滴落之前,却被一根白皙的手指抹过。   她抬头。   崔玉郎将那根手指含进嘴中,直勾勾地盯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我已经拼了老命了,来满足你们这群小妖精了~╭(╯^╰)╮   玉杯斟满琥珀光,香露流落樱桃唇。这是《武则天》的歌词。 ☆、第53章   季凌霄一只手握在崔歆的手里, 另一只手放在桌面上,拿出那张小纸条。   原本郭淮侧着身以免看到两人的亲昵,可他看见那张小纸条, 便立刻转过身子, 快步走来。   “这是什么?”   “你们两个来看看,这是我的小细作递送给我的情报。”   听了此话, 原本正一心一意看着季凌霄的崔歆也低下头,同郭淮一处研究起这张小纸条。   纸条上面只写了两句话:“郡王与淑妃谋, 淑妃与皇后盟。”   崔歆和郭淮神色郑重,都皱起了眉。   郭淮突然扭头对崔歆道:“崔先生, 信安郡王究竟是何等人物?”   崔歆笑道:“我知道你说此话是何意, 我虽然曾是信安郡王的好友, 但自从有了主公, 自然一心一意为主公打算。即便面对的是李明珏, 我也只能说一句抱歉了。”   郭淮不是不明白信安郡王李明珏究竟是何等厉害人物, 他说此话就是为了逼崔歆表态,因为他怕崔歆包含祸心,又因为李神爱一向宠爱他, 崔歆若是想要做些什么,很容易伤害了太女殿下, 他可为李神爱操碎了心。   如今听闻崔歆此话, 又见崔歆神色坦然,郭淮便能屈能伸地双手抱拳朝崔歆拱手道歉:“是我鲁莽了,还望崔先生你不要同我计较。”   崔歆笑了笑, 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他伸手握住了郭淮的手,“你我都是为了太女殿下,我又怎么会怪你呢?我还要感谢你一心一意为太女殿下考虑呢,可为我省了不少心。”   季凌霄冷眼看着崔歆,郭淮刚才的言语触怒了崔歆,崔歆现在正不动声色地用言语来挤兑郭淮。   郭淮虽然不是什么大度的人,为人恃才傲物,但是,只要碰上李神爱的事情,他总是能沉下心来,端正自己的态度,即便受了一些委屈,为了李神爱,他也都能一一忍受下来。   更何况他也明白自己刚才的话确实有些不地道,毕竟崔歆与他们相处已久,他为人如何大家平日里都能看的出来,崔歆断不会是那种为了套取情报,而用了百般手段套取太女殿下的信任的人,更不会是以身饲虎色~诱太女殿下的人。或者说,仅仅是为了信安郡王李明珏,崔歆还做不到那种程度。更何况,如果他真的做了此事,就连崔歆也会原谅不了自己。   可是,经历了刚才那番对峙,两人都有些尴尬。   季凌霄此时站了出来,牵住两人的手,将三个人的手握在了一起,笑眯眯道:“你们两个是我的左膀右臂,我哪一个也缺不了,两位还是要好好相处,”她作势叹了口气,明明眉目如画,却因为眉头轻皱破坏了这份美感。   崔歆和郭淮下意识地想要抬手抹平那抹皱痕,却又被季凌霄狠狠捏住了。   “喂,你们两个该不会不给本宫面子吧?”   她一腿轻抬,着金缕鞋的脚踩在桌面上,群角被蹭起,露出圆润可爱的脚踝。   崔歆和郭淮红着脸扭开了头,可是两人的脸正好转在了一处,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沉默地应下了太女殿下的要求。   季凌霄笑眯眯地拉着两人坐下,而这两位天下少有的奇男子居然就这么被她乖乖地牵着。   她按着他们两人的肩膀,将他们一一按下,经过郭淮的身边的时候,突然探头贴上了他的脸。   郭淮一僵。   “你的脸有些发热呢,是病了吗?”   “没……并没有……”郭淮哑着声音垂下眼。   “殿下。”崔歆突然伸手扶住她的小腿,轻轻一抬,将她的脚移到自己的大腿上,他则伸手拍了拍她的裙角。   季凌霄弓起了脚背,轻轻蹭了一下崔歆的腿部。   崔歆无辜地笑了了一下。   季凌霄轻提裙子,将脚放了下来。   内部毛绒绒的小问题解决后,三人聚在一处开始研究起现在他们所面临的困境了。   信安郡王居然和后宫妃子结党,他是决心要做些什么了吗?   与太女殿下对比,信安郡王的声望的确更高,而淑妃又颇为受宠,说不定哪一天吹吹枕头风,加上信安郡王的努力,他们便会扯下李神爱的太女之位,推举两位皇子上位。   这是崔歆和郭淮两人的推测,但季凌霄对此却付之一笑,要是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体里面有居住着一个对皇位虎视眈眈的杜景兰,李明珏又有夺天下的野心,她可能就真的相信了崔歆和郭淮这番话。   只是,这世上可能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杜景兰和李明珏究竟要的是什么。   “若季淑妃想要得皇位呢?”   崔歆和郭淮同时笑了起来,却不敢笑得太过分,让她难堪。   “她一个后宫无子的妃嫔,即便想要皇位,也是要借助两位皇子的力量。”   “若她想要自己登上皇位呢?”   “这绝无可能。”崔歆断然道。   季凌霄死死瞪着他,“真的不可能?你不是最喜欢为不可为之事吗?”   崔歆缓缓一笑,神色温柔,“可那季凌霄身边并没有一个崔歆。”   或许是怕她多想,崔歆随即道:“即便是我,也真的不一定能做出此番惊世骇俗的事情。”   你还真是小瞧了自己了。   即便上辈子已经过去,再追问也没有什么用处,季凌霄还是忍不住道:“若是我身处季淑妃的位置上,你还会作我的谋士,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吗?”   崔歆突然伸出手,将四根手指蜷缩起,唯独留下小指,低声道:“要约定吗?”   “什、什么?”   “生生世世,无论你是谁,我都助你达成所愿。”   当年……   “十二郎,你一心帮助我,难道从未后悔过吗?”   “陛下要与臣约定吗?”   “陛下问出此话,定然是因为对臣心存怀疑,臣只愿生生世世供陛下趋势,侍奉御前,不离左右。”   季凌霄伸出手指勾在了他的小拇指上,她盯着他的双眸,“玉郎你从此就与本宫绑定了。”   “这是我的荣幸。”   说罢,崔歆眨了一下眼睛,又坦然道:“不过,季淑妃既没有皇室血统,也没有生过皇子,即便她要自己登上皇位,也实在太难了,千百年来从未有过啊。”   怎么没有过?   上辈子,她自己不就是在你的辅佐之下,慢慢登上皇位的吗?崔十二啊崔十二,你现在否定的可是你做出的功绩。   季凌霄露出一抹恶劣的笑容。   ——真想看到你知道所有真相后的表情啊。   也许她脸上的神情太过明晰了,一旁的郭淮便掰碎了所有,一点点向她解释——季淑妃眼前的麻烦如此之巨,一旦行错便会万劫不复,即便自己想要为皇,那面临的困难也是无比巨大。   她上辈子究竟做了多么伟大的功绩啊……可是,上辈子她只是模模糊糊地许下想要登上皇位的愿望,当时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勇气。而崔歆在听了她的妄言之后也没有劝阻她,反倒成了她的谋士之后,一直不断鼓励他,并说她的想法虽然出人意料也有难度,但不是不可能。   “殿下还有什么可说的?”   “那李明珏呢?他不是也有机会夺皇位吗?”   “除非是李明珏想要揭竿而起,推翻大周,否则哪里有他的机会啊,而无论是当今圣上,还是未来的您都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不是吗?”崔歆含笑道。   “如果,李明珏也是皇家子嗣呢?”   崔歆与郭淮二人同时愣住,两人第一反应都是冲到亭边查看周围有没有人。   待到再三确认周围无人后,他们才聚拢到季凌霄身边,低声询问:“这是殿下哪里得来的消息?”   从上辈子得来的消息。   季凌霄眸子一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郭淮拉住了崔歆,摇了摇头。   崔歆瞪他。   ——你就惯着她吧。   崔歆吐出一口气,冷静地分析道:“如果李明珏真的是……那还真是大麻烦了。”   “陛下的三位子嗣与信安郡王相比,无论是声望,还是名声,都是信安郡王最高。”   “那季淑妃这次可真是看走了眼,她与李明珏合作,真是羊入虎口。”   “李明珏……”   “信安郡王……”   崔歆郭淮围绕着李明珏说个不停,季凌霄却“咚”的一声将手中的杯子扔在了桌面上,口中抱怨道:“你们一个两个都对李明觉得评价如此之高,怎么啦?难道本宫就比不上一个信安郡王吗?”   崔新笑的眼睛眯起,“殿下莫不是吃味了?”   郭淮下意识地捂住了心口。   季凌霄单手支着下巴,抬起腿,对着两人的小腿一人踹了一下。   两人却觉得被踹的地方一阵阵酥麻。   郭淮忍不住翘起嘴角,伸手摸了摸被踹过的地方,轻声道:“是我的错,殿下不要见怪。”   桀骜的低头道歉,如玉的却犯了倔。   崔歆捏着自己的手指,淡淡道:“究竟是我们两个总是提起信安郡王,还是殿下的行为无不在小心提防着新安郡王呢?”   她心中一惊,本以为自己对李明珏的忌惮掩饰得天衣无缝,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人给拆穿了。   郭淮半蹲在季凌霄身前,捂住她有些泛凉的手指,安抚道:“即便他信安郡王厉害无比,我……我们也定然能帮助殿下得偿所愿的。殿下也不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李明珏身边现在只有一个柳灵飞还算得上厉害,其他人都不值一提。”   季凌霄沉默,也许因为上辈子……她特别想要将李明珏这束月光抓在手里,成为自己的玩物,可她又忍不住想处处提防白月光,以免又着了他的道。   她看了郭淮和崔歆一眼,两人皆回以微笑,似乎对季凌霄的小心思,并不怎么在意。   她在心底叹息一声。   这辈子竟何德何能,竟得到了这两位天下独绝的谋士为自己出谋划策。   “一切都只能倚仗两位了。”   季凌霄起身,手轻轻一拂衣摆,双手叠放在一起,朝二人行了一个大礼。   无论是傲慢的郭淮,还是清冷的崔歆都吓了一跳,两人慌里慌张地退后一步,口中忙道:“殿下……殿下使不得。”   “那……”她朝二人伸出手来,姿态从容又坦然。   两人害怕她还用如此大礼折煞二人,便老老实实伸出了手,搭在了她的手上。   季凌霄低下头,在两人的手背上一人印下一吻。   “殿下!”亭外有人呼唤。   季凌霄抬头,不满地对亭外道:“何事如此惊慌……”   “两、两位殿下,带了……带了……”   来报信的小太监竟面红耳赤,话也说不出来了。   季凌霄突然想到了李嘉李庆二人所说的礼物,便脚不点地奔着门口而去。   那小太监追着季凌霄道:“还、还有……”   声音渐行渐远。   直到彻底看不见季凌霄的身影,两人才动作一致地收回了视线。   “郭淮,你太过奉承殿下并无好处。”   “崔歆,你的心里明明爱的要死,又何必装作不在意?”   郭淮与崔歆擦肩而过时道:“需知,再多的深情厚爱也受不了对方的冷漠。”   崔歆垂下眼,宽大的袖摆无依的飘荡,轻声道:“随你怎么说,你不过是嫉妒。”   “我如何能不嫉妒?”郭淮扬起下巴,“可我郭淮并不屑于邀宠,我只要待在殿下的身边就好。”   “而你……”他骤然转身,与崔歆面对面,“你只是一个胆小鬼,你怕,怕殿下会丢开你,崔十二承认吧,你怕的要死!”   崔歆沉默。   “你看似冰冷清淡,可你的心却比任何人要火热,你爱的热,嫉妒的痛,却只能故作清淡,以免太过沉迷被厌倦。”   崔歆轻笑一声,“欲拒还迎,你说的是这个吧?你明明知道这样更能引阿奴注意,为何不也如此?”   “因为我实在不忍心,离她太远。”   两人的沉默几乎湮灭了这方空间。   然而,站在门口的季凌霄简直想要揪着李嘉和李庆的领子尖叫了。   ——你们两个二货!绑了人来也就罢了,怎么还用根杆子挑着送来了?你们以为这是抬死猪吗?更过分的是……为什么你们两个又遇上了李明珏啊!   李明珏也深感无语,每次都能刚好遇上太女殿下强抢美男的戏码,这次就更过分了,居然还是个和尚。   作者有话要说:  季凌霄:玉郎,阿淮,你们两个都是我的翅膀~   李琼:朕还能怎么办?当然选择原谅她   李明珏:小王还能怎么办?当然选择原谅她 ☆、第54章   说实话, 虽然在嘴上抱怨,季凌霄还是觉得两人贴心无比,对二人送美男的作法持默认的作法, 她很想要看看长安最近有没有新出的美男子, 即便她什么都不做,光看着也赏心悦目。   ——我沉迷美色, 何错之有啊?   然而,此时此刻, 她却觉得两人过分了些。   一个小和尚没有精神地耷拉着脑袋,手腕和脚脖分别被两根绳子绑在一根长长的杆子上, 李嘉和李庆正指挥着奴仆抬着那和尚进门。然而, 偏偏不知道吹哪门子的风, 竟然将信安郡王李明珏也吹了过来, 他拦住了李嘉和李庆, 厉声呵斥:“这是在做什么!”   李嘉和李庆有些怵这个名声纯白的几乎一尘不染的信安郡王, 他们两个扭着脖子不肯回答,也不肯看他。   季凌霄一迈出门口,两人的眼睛就瞬间亮了起来。   “阿姐!”   两人欢天喜地地招呼着。   季凌霄摸了摸脸, 调整了一个一脸正气、富贵不能淫的表情走来,用在场诸人都能听得见的声音, 大声道:“胡闹!”   李嘉和李庆一齐瘪了嘴, 缩头缩脑。   季凌霄快行两步,一手扶住那个小和尚的后背,一手拂过他被勒红了的手腕, 放柔了语气低声道:“你可曾受伤?”   那小和尚这时才抬起头来,一张眉目精致、貌若好女的脸顿时呈现在季凌霄眼前,他身材消瘦,素色禅衣穿在身上,却有一半空空荡荡的。   这人她认得。   季凌霄移动脚步,挡住了李明珏望来的视线,她带来的阴影投在小和尚的身上。   “女檀越,”他露出微笑,宛若端坐于檀香缭绕的寺殿之中,“……阿弥陀佛。”   “你们还不快将他放下来。”   两个小厮忙弃了杆子,季凌霄蹲下身子,手指穿梭在粗糙的绳子中为他解绑。   “阿姐,还是我来吧?”李庆磨磨蹭蹭地走了过来。   “我也不想绑他的,可是我一回府就见我最宠爱的小妾对着他嘤嘤的哭,一气之下,就……就……”   李嘉撩着眼皮偷看季凌霄的神色。   季凌霄的全部注意力却都放在了手底下,即便她再三小心,手指还是会不小心碰触到他被绳子勒红磨破的地方,只是他神色淡定,若不是肌肉一瞬间缩紧,她或许还会以为他感受不到疼痛。   “慧心大师?”李明珏似乎终于通过什么特别的方法将那和尚认了出来,他三两步走上前来,一撩衣袍就在她身边半跪下来。   季凌霄嘴角一勾,侧了侧身子,将慧心的头揽在自己的怀里,用一种环抱住他的姿势去解他的绳子。   慧心的淡定几乎维持不下去了,他双目紧闭,低声道:“郡王。”   “你……”   李明珏瞪着眼睛责问李嘉和李庆,“你们两个是如何把慧心大师从寺庙里抓来的?”   季凌霄不知道是因为没有认出两人才语气如此严厉,还是因为被绑的是自己的好友才如此气恼。   “谁去庙里抓他了,是他自己跟着我们走的。”   “就是就是。”   李明珏的视线路经季凌霄,落在了慧心的身上。   慧心低垂眉眼,那长长的睫毛看上去就像是小刷子一样。   “阿弥陀佛,确实是贫僧跟着两位檀越去的。”   “慧心你……”   手上的绳子已经解开,慧心刚要坐起,李明珏也伸出手,季凌霄却偷偷在慧心的腰上一按,他便腰身一酸,重新躺回到了季凌霄的怀中。   李明珏眸子一缩,“你做了什么?”   季凌霄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大惊失色,竟然连敬称也不称呼了。   “本宫什么都没有做,或许是因为大师太累了。”   “阿弥陀佛。”   “来,大师,本宫扶您进屋内休息休息。”   说着,季凌霄便伸出手,以一种强硬的姿态挽住了慧心大师的胳膊,扶着大师往宫内走去。   李嘉和李庆忙跟上去。   李明珏落在最后,他的视线逡巡在慧心大师的腰际。   他还记得有一次女帝陛下硬是要拉他饮酒作乐,他不从,她便趁机用手指抹过他的腰,也不知道她到底使用了什么手段,他的腰便又沉又酸,甚至仄歪进她的怀中。   女帝的手指抚过他的脸,笑呵呵道:“虫娘你是不胜酒力了吗?”   他伸手摸了一下侧脸,仿佛上辈子的触感还残留在脸上。   只是巧合吗?   不,不对!   既然他能够重生,转世为人,女帝季凌霄未必不可能。   难道太女殿下是季凌霄吗?那现在宫里面的季凌霄又是何人?   李明珏之前与宫中的季淑妃打过交道,然而,这辈子的季凌霄实在太令他感到失望了。   也许,可能,那就是女帝,成了太女殿下的女帝。   他没有看见自己清冷的双眸瞬间燎起希望之光。   他本有脸盲之症,即便分辨慧心大师也是从其气味、言行分辨出来的,可唯独上辈子的季凌霄,这辈子的李神爱,清晰无比,他原本以为是两人的行事太过反常,才令他产生了深刻印象,如今想来,可能并非偶然。   女帝……季凌霄。   李明珏加快了脚步,衣角飞扬,唇角上扬。   走着走着,他又放慢了脚步,他摸了一把自己的嘴角,神情自厌。   季凌霄若真的是太女当是他的心腹大患,他为何要高兴?   大概棋逢对手?   李明珏抿紧唇,更加气恼自己。   等他迈进大殿里,就见李神爱正捧着慧心大师的手,温柔细心地为他涂抹药物,还时不时低头对着那些伤口吹上一口气。   “大师,我可是弄痛了你?”   这话,真是古怪极了。   慧心目不斜视,神色纯白无邪念。   “还好吗?”   李明珏走到两人中央,低头查看慧心的伤口。   慧心笑容天真纯善如稚子,“阿弥陀佛,贫僧无碍。”   “你怎么会来长安?”   “贫僧是为了报恩而来。”   “报恩?”   “多谢女檀越救了贫僧。”   “哎?”季凌霄一脸迷惘。   她看看李明珏,又看看慧心,猛地一拍脑袋,突然想起李嘉和李庆敲晕了慧心,而她对寺内诸僧撒谎说是自己救了慧心的事儿。   阿弥陀佛,当着佛祖撒谎,真是罪过罪过啊。   季凌霄笑眯眯道:“你们出家人也如此多礼吗?并不需要特别谢我。”   李明珏睨了季凌霄一眼,深觉这般厚脸皮除了女帝也就没有别人了。   “要是大师硬要谢我,那就答应本宫一件事情好了。”   李明珏瞪向季凌霄。   季凌霄言笑晏晏,却从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就好像他李明珏不过是个透明人而已。   “唉,我代我那两个不成材的弟弟给大师道歉,让大师受苦了。”她漂亮的眉尖儿蹙了一下,心疼地捧住他的双手。   慧心缩手,却被季凌霄再次抓牢。   李明珏轻咳一声,“听说大师要远游?”   慧心再次抽手,季凌霄拍了一下他的小臂,抱怨道:“大师别动,正在给你上药呢。”   “阿弥陀佛。”慧心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了。   “殿下这样做,未免有些不妥。”李明珏的眼神发冷。   “大师难道也这样想?”她一双美目顾盼生辉,痴痴地凝视着慧心。   慧心口中道:“阿弥陀佛,女檀越……”   季凌霄笑眯眯地抢先道:“佛语有云:□□,空即是色,大师如此局促,莫非心里还是看不清本质,着了相吗?”   “贫僧受教了。”   季凌霄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李明珏更加上前一步,“殿下今日的书可曾……”   “哦,对了,既然大师来我宫中作客,那我必然要好好招待,让大师也尝尝本宫厨子的手艺。”   李明珏脸色更加难看了。   慧心垂眸,似乎真将眼前的绝色视作花草树木,无牵无挂起来。   李明珏刚要张嘴,季凌霄却探头,硬生生地避开他朝他身后道:“你们两个总算来了,快,我给你们两位引荐一下。”   她起身硬生生地从李明珏的身前挤了过去,拉住了郭淮和崔歆的手,一时之间,几乎殿内所有的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李明珏。   李明珏沉默又神情凉薄。   崔歆朝李明珏笑了笑,郭淮的神情却是再明显不过的幸灾乐祸了。   两人同慧心研讨起佛法来,越是讨论,郭淮与崔歆的神情便越是郑重。   季凌霄一点也听不懂,所有书中她研习最熟的大概就是那些什么秘技三十六式之类的不健康书籍了。   她支着下巴,一脸崇敬地望着三人,实际上,她的目光毫无焦点,正睁着眼睛走神呢。   突然间,眼前出现了一只手,那只手手指修长,指甲圆润,在天光的映衬下,竟有些透明感。   季凌霄往后一仰,却被另一只手接住。   “殿下,”李明珏低声道:“今天的功课还没有完成”   他觉察到了她对自己的躲避,他偏偏要让她避无可避。   季凌霄捋了一下耳边的青丝,冷淡道:“你吓本宫一跳。”   李明珏哈下腰,审视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突然绽开一抹极浅淡的笑容,那张艳丽无匹的脸顿时就变得更加艳光四射了。   他知道这是女帝最喜欢的神情,每当看到他笑起来,她便会露出迷恋欣赏的神情。   “殿下!”   季凌霄的视线毫无阻碍地滑过李明珏落在了崔歆的身上。   崔歆微笑道:“慧心大师原来还通晓兵书,武艺高强,既然有如此大能为何不报效国家呢?”   慧心双手合十,长长的睫毛在天光中抖动,他低声道:“沧海桑田,千年一如弹指,人不在,家不在,国不在,唯有佛法永存。”   季凌霄有意要避开李明珏让她发毛的眼神,便笑盈盈地行来,鲜艳的石榴裙与他的僧衣挨在一处,某名透着一种禁~忌的诱~惑。   “大师……难道不普度众生吗?”   慧心不为所动,“阿弥陀佛,佛渡有缘人。”   这和尚面若好女,勾人的很,却偏偏一心向佛,冥顽不灵,就好像总是攥不到手中的李明珏。   一想到李明珏还在身边看着,而这位禁欲的和尚又是他的好友,季凌霄就不免激动起来。   勾引僧人破戒,光是想一想,她就热起来了。   季凌霄弯腰,涂着鲜红指甲的手指搭在了慧心合十的手上。   “大师,你说本宫是不是有缘人呢?”   她红唇一弯,杀人于美色间。   佛端坐于莲花宝座上,欲度妖女,朝妖女伸出了手,妖女却媚笑着,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还勾了勾佛的小指,挠了挠佛的掌心。   即便是神佛,也诱~惑给你看。   作者有话要说:  季凌霄:朕真是一个有罪的女人~ ☆、第55章   慧心不为所动, 好像自己已经成了一块顽石。   李明珏拉开季凌霄的手,低声道:“殿下今日的书……”   “郡王殿下未免也太认真了。”崔歆捏着一把折扇, 笑得清淡, “殿下只是代为教导太女, 等杨少师回来, 这活儿可还是要交给他的。”   李明珏目光沉沉盯向崔歆,崔歆笑容未变。   两人原本是好友, 此时,周遭的气氛却古怪的很。   李明珏突然道:“若是太女殿下不改了自己的性子, 那恐怕杨少师还会被气得吐血。”   “这些日子殿下可是改悔很多了。”   崔歆毫不避讳地与李明珏对视。   李明珏突然撇开头,朝季凌霄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冷笑道:“好一个改悔。”   此时, 季凌霄正用两根手指拉着慧心的衣袖, 正神采飞扬地说着些什么,慧心避无可避。   “郡王殿下, 似乎对太女殿下太过关心了。”郭淮的话语似乎带着天然的嘲讽。   “你们两个身为太女宾客居然不鼓励太女上进,还要处处阻拦, 究竟包藏着怎样的祸心?”   李明珏上下嘴唇一碰,就将一顶特大的帽子给两人扣上了。   季凌霄骤然转身,冷冷道:“在我东宫训斥我的宾客, 也不知道信安郡王你到底是从何处借的的胆量,莫非以为自己是这东宫的主人?”   李明珏长身玉立,宛若历经风霜的艳梅,他瞪向她, 眼角发红,神色竟然透着一丝委屈。   季凌霄眨了一下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   “殿下……”他嘴唇哆嗦着,低声道:“既然殿下近日无心学习,那我改日再来。”   说罢,他便脚步飞快,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慧心双手合十,如有所感,口中念了一段她听不懂的经文。   “既然贫僧已经同殿下道谢,那贫僧也要……”   “哎,”季凌霄挑眉一笑,手指有意无意地划过他的手背,“本宫恩准大师离开了吗?”   慧心突然发现自己这是掉进了狼窝,若不舍得一身好肉饲狼,是出不去的。   他小指颤了一下,双手合在一处,声音轻的一阵春风就能吹散了——   “阿弥陀佛。”   胳膊扭不过大腿,慧心终究是留在了东宫中,季凌霄特地命罗巢为他收拾了一件清净的房间,随后,她便像是忘了这个人一般,不闻不问。   季凌霄双手负在伸手,快步走在廊中,腰间的银香球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声响。   郭淮与崔歆大气不敢喘一声,匆忙跟在她的身后。   季凌霄猛地停在了一株花前,二人忙垂手而立。   “呵,两位先生这又是在做什么?”   “惹了殿下生气……”郭淮垂眸。   “皆是我们的过错。”崔歆笑容极淡。   “哦?”她袖子一甩,微微侧头,“我又为什么生气?”   还能为什么?自然是为了那李明珏。   站在同一战线的郭淮与崔歆眼中闪过相同的情感。   两人同时向季凌霄行了一个大礼。   “我们对信安郡王的言辞无礼了些。”   “给殿下带来了麻烦。”   听着两人一唱一和,季凌霄气笑道:“你们两个是商量好了吧?”   郭淮摇了摇头,无精打采地也不说话。   崔歆艰难地勾了勾嘴角,“殿下……”   “你们两个啊……实在太过分了。”   “我们……”   “怼李明珏的事情交给我就好了,你们两个又何必做的这般明显,他毕竟是郡王,若是记仇,将来定然没有你的好果子吃。”   二人同时愣住了。   “为何作出这样一副神情?莫非你们两个真以为本宫是好色到忘记正经事的人吗?”   “即便李明珏再美,本宫还是知道亲疏远近的。”   季凌霄边说着边朝二人伸出手。   “殿下……”   二人心里暖呼呼的,正要上前……   “撕拉——”   三人的动作同时僵住。   原来季凌霄的长袖在刚才甩动的时候,竟不小心挂在了花枝上,手臂摆动间将那轻薄的春装撕破了一块。   “噗——”郭淮连忙捂住嘴,双肩抖动不停。   崔歆亦强忍着笑意,手指勾着她的袖子,将她的袖子从花枝上解了下来。   他柔声道:“殿下,这般真是让歆惭愧,是歆狭隘了。”   “咳,你们两个知道就好,本宫也不是能够任由别人拿捏的,也是能够护住自己想要护住的人。”   崔歆低下头,遮住了眼中的神色。   ——这样的殿下,让他如何能放手,恨不得将性命都给了她。   “有没有觉得信安郡王今日的神情有些不对?”郭淮提到。   “确实,”崔歆退后一步,思虑道:“他从未如此急迫。”   “依我之见,什么高洁的信安郡王也不过是个贪慕颜色的小人,他方才眼睛都快黏在了殿下身上。”郭淮满脸不忿,活像被李明珏盯着看的人是他一般。   “不会,他并非是贪图儿女私情的人,”崔歆摇了摇头,“他的生活极为清淡禁欲,他或者生来就没有那方面的情感需求。”   郭淮连连冷笑。   “他小的时候有道士为他算了一命,说他姻缘线淡,必遇坎坷,半生相思,半生苦痛。”崔歆将自己了解的情况一一道出。   季凌霄简直把这些当作什么传奇故事了,听的是津津有味,见崔歆停了下来,还不住地追问:“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崔歆袖子一抖,折扇顺势滑落到掌中,他开启一半遮住了唇,“然后,李明珏就吓死了,决心一辈子不近女色,这样子就不会‘半生相思,半生苦痛’了。”   郭淮哼了一声,“那人会吓死?我倒是觉得他是没有找到合适的联姻对象吧?”   崔歆笑道:“也不是没有……不过,他此人亲缘情缘的确像是受了诅咒一般,成年之后,每当到了可以成亲的时候,便会有长辈去世,如果,殿下真心爱慕信安郡王的颜色,歆以为不妨到大业已成之时,即便到那时,歆也敢断言李明珏还是殿下最满意的状态。”   他意味深长地朝季凌霄眨了一下眼睛。   季凌霄握住他的手,温柔地凝视他,看得他的笑容难以维持。   “与他合适的成婚对象也不是没有……我记得王皇后的嫡亲妹妹……”   季凌霄突然撤回了手,声音寡淡道:“本宫倦了。”   说罢,她便甩袖转身,若不是崔歆急忙托住她的袖子,恐怕又被挂在树枝上了。   季凌霄行色匆匆,一进寝宫便挥退众人,倒在了床上。   上辈子,王皇后确实很中意信安郡王,欲把妹妹许配给他,季凌霄听闻过这位足不出户的王家二娘子,据说是国色天香,尽态极妍。   她最终搅黄了这件事。   之后,李琼曾无意提起此事,“阿奴可曾见过这位王二娘?”   她当时怕李琼察觉到自己头上太绿,便乖巧地缩在他的怀中,使尽百般手段磨他。   李琼忍耐不住,与她长吻,恨不得将她从红唇开始,吃进腹中。   待分开时,她的嘴肿的的厉害,呼出的气息似乎都带着情~欲的味道。   李琼却偏偏还记得刚刚自己说过的事,“朕见过。”   李琼神色有些奇怪,笑眯眯道:“阿奴真该去见见,她……一定会给你一个惊喜的。”   她当时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反倒撒娇卖痴道:“陛下是否是有了新人忘了旧人?”   李琼浅浅一笑,“朕若忘了阿奴,何不先忘了自己。”   他的手指抚过她的脸,就好像要将她的样貌神情都刻印在灵魂中一般。   “纵使天下有上千个季凌霄,上万个阿奴,朕心尖儿上的那个永远都只有你。”   男人的嘴若是能够信得过才有鬼,季凌霄只把他的话当作情话,甜笑着按住了他的脑袋,“好马儿,主人可要奖赏你。”   李琼双目赤红,一下子就疯了起来。   玩耍过后,李琼环着季凌霄,两指点在她的心口,笑容苦涩又无奈,“朕这一辈子都赔给了你。”   季凌霄付之一笑。   见鬼去吧,如果都赔给了我,你怎么还会有什么王皇后、郑贤妃?   还好,她只是要他给予的权,并没有把心赔上。   她单手拢着散落下的三千青丝,慵懒地享用着李琼痴狂的视线。   两人的孽缘始于隆安二十八年。   当年她们季氏一门因为与先太子谋反一事,男子流放,女子充为宫奴,进入宫门后,她与其他季氏女子都分开了,她成了一个浣衣宫女。   那天,实在太冷了,她捂着通红的满是冻疮的手蹲在角落里偷偷哭泣。   “你挡我路了。”   她红着眼圈抬头,一缕天光擦过红墙上的积雪落在他的头顶,他站在温暖的冬日阳光里,穿着溜光水滑毛皮大氅,黑色的毛皮衬得他脸色比积雪还要白上三分,眼圈青黑,眼中满是血丝,极不耐烦地皱眉,脸上的戾气几乎化成三尺剑锋。   雪后的皇城如此安静,面对着眼前这个男人,她的心“砰砰砰”地撞击着她的胸腔,似乎不断提醒她转机到了!   她望着自己红肿开裂的指尖,看着他拢在袖子里的青葱玉指,望着自己单薄的宫装,看着他名贵温暖的冬衣大氅……   他“啧”了一声,抬脚便踹去。   她跪拜在地,用最美好的姿态叩拜他,而后抬起头直视他,心中却迅速计算开。   ——他身份贵重,没有太监跟随,心情不好,似乎失眠了,很好,这很好。   季凌霄赶在他脚踹来前抢先道:“奴婢这里有一个治疗失眠的良方。”   他的脚顿时停住了,鞋底的积雪“簌簌”掉落。   她眨了一下眼睛,睫毛几乎要擦过他的鞋底。   ——有朝一日,我定然要在你的脸上踹一脚。   他收回脚,尖尖的下巴朝她扬了扬,“起来回话。”   季凌霄麻利地起身,地上的寒气顺着骨缝钻入,实在太难受了。   一阵寒风袭来,将雪沫裹上天际,又纷纷扬扬地落下,亮闪闪的宛若星屑。   他轻咳一声,将脸又往毛茸茸的黑毛里缩了缩,一双眼睛黑的不见底。   她被寒风吹得忍不住瑟瑟发抖。   “小丫头,你知道骗我会有什么报应吗?”他面对着她残忍地笑了一下。   她瞪圆了眼睛,努力展现自己的真诚,“奴婢句句属实。”   他笑了一下,“好,那就跟上来吧。”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季凌霄甚至都没有回到住处收拾一下,只身跟着他回到了朝阳宫。   直到此时,她才知道他便是住在朝阳宫的晋王李琼。   她果然抱上了一个粗壮的金大腿。   李琼拎着一根马鞭,笑道:“如果你敢骗我……”   他狠狠地一挥鞭子,鞭子在空中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奴婢不敢。”季凌霄自进了这温暖的宫中,便越发谨慎。   她让李琼先去沐浴,自己为他以独特的手法按摩头部,李琼就这样在浴桶中睡着了。   等他醒来,目露惊奇,“没想到你这个小丫头居然如此厉害。”   说着,他便赤~身裸~体地从浴桶中走了出来。   季凌霄作出一副成熟的样子,目不斜视。   李琼坦然地站在她的面前,食指一勾,勾起了她的下巴。   “奇怪了,我的失眠连御医都毫无办法,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季凌霄垂眼,“这是前朝的宫廷秘术,家母习得,又传给了奴婢。”   “前朝……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季凌霄。”   李琼极为厌恶地缩回了手,转身便呼唤人为他穿衣。   他将她晾到一边,季凌霄就蹲在浴房外的避风处。   无论如何,她都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了。   到了晚上,不出她所料,李琼果然又找人将她拎了回去。   寝宫内温暖如春,李琼却仰面躺在床上一脸烦闷。   “再给我按一按。”   季凌霄沉默地上前,将他服务睡熟。   从此之后,晋王就再也离不开他身边的一个小婢女,即便出门打猎也要将她捎上。   “殿下?”   红绡帐被风吹起,缠枝烛台上的烛火微微晃动。   “嗯……”男子沙哑的声音响起。   “这样可以吗?”   “不。”声音发闷。   “那这样呢?”   “还不行。”   帐子后,嵌金床上,男人披散着头发,百无聊赖地睁着眼睛,他的枕边正跪坐着一个年纪尚小的女子,散开的裙摆被他压在身下,突然,他猛地一翻身,将自己的头埋进她的怀里。   身量足够的男人像个孩子似的哭个不停,年纪尚小的女子却像是慈爱的母亲一般,自上而下抚摸着他的头。   过了好长的时间,帐内的哭声才渐渐止住。   “怎么办?现在你的秘技也不好用了,我……会死吧?大哥二哥都死了,我也不远了吧?”   柔软的声音在此时显得格外可靠——   “你会长命百岁的。”   “阿娘死了,阿耶杀了他的亲生儿子,太……太可怕了,我每天都觉得阿耶要杀我,怎么办?阿奴,我们逃吧?”   “虎毒不食子,陛下的嫡子只剩了殿下您,您绝对不会有事的。”   “可是我压力好大,我头发都掉了好多,我该不会得了什么不足之症吧?”   “御医只是说殿下忧虑过重。”   “阿奴……”   李琼抬起头,无措地像个孩子。   季凌霄眸子一转,在暖色的烛光映衬下竟显出一丝邪魅。   “殿下都听奴婢的吗?”   “阿奴,我……我可只有你了。”   “我这里有个法子,只是……”   “没关系,什么都没关系。”   季凌霄嫣然一笑,“殿下喜欢马是不是?”   “是,我觉得当马要比当人快活。”   “那殿下为何不试着当马呢?”   李琼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殿下当一匹快乐的马不好吗?这样可以帮陛下消解掉一些压力。”   季凌霄眉间轻蹙,“毕竟殿下这般,我也很忧心啊。”   李琼垂眸,神色郑重,似乎在仔细思量着。   季凌霄耐心地瞪着。   直到烛火熄灭,他才低声问:“该怎么做?”   声音还有些不安,以及一丝期待。   “您只要做好一匹马就足够了,剩下的都由奴婢安排。”   黑夜中,她无声地勾起嘴角。   “等等,让我再想想……想想……”   隆安三十年,李琼从晋王变成太子,从朝阳宫搬到了东宫,压力却与日俱增,他最终同意了季凌霄的办法。   只是第一次,他就做的极好,就像是一匹真的乖巧的小马驹,被她骑在身下快活极了。   然而,他却吓到了,还将季凌霄重新赶回了浣衣局。   季凌霄这次可不慌不忙,她满足了他一切需要,他决不能离开她。   只不过,才过了一日,他就眼巴巴地自己追来了。   今日,又是雪后晴朗的一天,就像是当年两人初见时的场景。   “阿奴……”   他痴缠着她。   她却将洗好的衣服晾在绳上,对他视而不见。   李琼一咬牙,突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她的面前,整个人红着脸,期待又局促地凝视她,就好像她是他生命里唯一的天光。   季凌霄笑了一下,扬起了下巴。   “好阿奴,我再也不敢了,我已经接受了新的自己了。”   “奴婢倒是觉得这浣衣局挺好。”   “阿奴心疼心疼我吧?没有你我根本无法入眠……”   “奴婢在殿下身边只会带坏了殿下。”   李琼脸上突然绽放开两朵羞涩的花,喃喃:“可是,我爱你带坏我。”   季凌霄突然仰头大笑,脱了鞋,脚趾滑过他的脸颊,踩着他的脸。   这些比起当马都是小菜一碟。   李琼朝她温柔地笑着。   季凌霄笑声更大了。   ——两年了,她终于报了仇。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李琼原本不满红晕的脸一下子白了。   他伸手捂住了她的脚腕,低声哀求,没有一丝太子的尊严。   “没有办法,东宫中别人的眼线太多,我还不如在浣衣局安全些,况且,你也不会委屈我的不是吗?”   她伸出手食指勾起他的下巴。   他眼睛一亮,似乎终于找到人生的价值,“当然。”   从此,她便是浣衣局光吃饭不用干活的人士,李琼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总会在宫门落锁后偷偷出来找她,做一只不用思考,被人抽一抽才动一动的快活小马。   也许是将压力都排挤了出去,李琼在外越发温柔敦厚了,陛下多次当着满朝文武夸奖他,并越来越倚重他。   季凌霄拎着鞭子,笑靥如花。   她看着跪在地上的太子殿下,而他还穿着大礼服,在主持祭祀之后就迫不及待赶来。   这就是未来的皇帝啊,此时不也跪在她的脚边吗?   她周身的血液都鼓噪了起来,权力的滋味,众人之上的滋味,实在太甜了。   隆安三十二年,陛下为李琼赐婚,娶太原王氏的嫡长女。   李琼拒绝了赐婚,却被陛下劈头盖脸大骂了一顿。   他投入季凌霄的怀中哭了好长的时间,季凌霄眼珠子一转,劝他接受。   他是不可能拒绝季凌霄的。   李琼自己委屈,又更加为季凌霄委屈,他对季凌霄指天发誓:总有一天他能掌握自己的人生,不让她再受委屈。   她受委屈了吗?   季凌霄不知道李琼又想到了哪里,便安慰了几句。   五姓女是天下人都趋之若鹜的,李琼却极为厌恶自己的太子妃,处处与王氏作对,甚至为了恶心王氏,作出痴情的态度纳了荥阳郑氏之女。   他居然还跑过来说郑氏像她,季凌霄真想呸这渣男,可为了自己的前途命运,又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哄着。   当郑氏生了李神爱的时候,季凌霄觉得李琼更疯了。   他居然把李神爱抱到了浣衣局来,说李神爱像她,说李神爱是他们两人的孩子。   那副恨不得将李神爱养在浣衣局的模样,实在让季凌霄觉得他蠢死了。   她轰走了他,并照着他的屁股挥了一鞭子,他非但不怒,反而乐颠颠地抱着李神爱口称:“阿奴。”   太宗病逝后,太子李琼登基。   两人之间基本没有阻碍了。   季凌霄之前一直避免与李琼发生真正的关系,就是怕太宗震怒之下,自己的性命不保,如今李琼成了这皇城真正的主人,她自然要跟进一步。   那夜,李琼开心的要命,把她小心翼翼地伺候好之后,就只着绕着屋子狂奔疯跑。   “阿奴,阿奴,我这辈子从未如此开心过,简直要比登基那会儿还要痛快!”   腰疼的要命的季凌霄直接一脚将聒噪的圣上踹翻在地上。   李琼□□地坐在地上,摸着后脑勺傻笑。   从**到灵魂,他都打上了她的烙印。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上辈子,季凌霄和李琼的故事~#驯养小马驹的正确方式#   祝大家节日安康。   快来呀~来我的微博一下,我的微博就是我的作者名。   谢谢天使的霸王票~   小雨呀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30 17:29:12 ☆、第56章   李琼乐晕了头, 非要扯着她的手, 告诉她:“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你值得天下最好的。”   季凌霄没想到他会指的是后位, 她只当这些都是床上的情话。   结果,等她好不容易睡足醒来,却听身边的宫女说李琼跟三位顾命大臣大吵了一架,拔了宝剑差点杀死贾遗珠,而陈子都都把额头磕破了,现在还长跪在大殿之外。   季凌霄简直觉得李琼是在故意给自己树靶子, 等到李琼乐颠颠跑回来的时候,她上去就是一阵狠抽。   李琼既欢愉又痛苦,那种罪恶的满足感凝视饱满的情~欲, 使得他快要憋疯了。   李琼满地打滚, 突然,一头钻进季凌霄的裙子底下, 他口中的热气喷上了她未着寸缕的小腿。   季凌霄踹了他屁股一脚,笑骂道:“就会钻女人的裙底, 你祖宗的脸可被你给丢尽了。”   李琼呼哧呼哧喘着气,用脸颊不断蹭着她的小腿, 断断续续道:“朕可只钻过你的裙底,朕……朕……让朕死在你的裙底下吧!”   他突然爆发, 像是一根锲子似的,狠狠地钉进了她的身体里。   许是白天耗费精力太多,李琼眼皮耷拉着就像睡觉, 怀里则紧紧抱着她不放。   季凌霄拥着被子,遮住自己的雪峰,轻轻一掌掴在了他的脸上,呵斥道:“起来,跟我说说话。”   全天下可能也就只有她敢这般对待当今圣上了。   李琼猛地一颤,睁开了眼,非但没恼,反倒在她掴向自己的掌心留下一吻。   “怎么了?谁又惹阿奴生气了,告诉朕,朕定然灭了他们。”   “哦,惹我生气的人名字叫做李琼。”   李琼眨了一下眼睛,神色无辜。   他在季凌霄的目光下,将自己的脑袋往被子里缩了缩,只留下一双眼睛,直白地凝望着她,依赖与痴迷宛若洪水一般汹涌而出。   “你是不是想要我死啊?”   “阿奴!”   他惊呼一声,立刻坐起身,将季凌霄扳到怀里。   季凌霄柔软的掌心触及他温热的肌肤,却发现他的皮肉都在轻微颤抖,像是被吓得不清。   他的手哆哆嗦嗦地按上了她的红唇,还嫌不够,他猛地低头吻了几口,轻声道:“你可别吓我了。”   “那你就把我放在火上烤?”   李琼垂眸,“没有,我只是希望我的身边是你,后位本就该是你的。”   “那你怎么不干脆说皇位也是我的?”   他一直低着头,因此她没有看到他眼中划过一道璀璨的流星,那颗流星落进岩浆之中,溅起星星点点的火花,又慢慢化作一缕青烟,他的眼眸深处还有疯狂的痕迹。   “一步一步慢慢来……”季凌霄十指□□他的发丝中,慢慢梳下。   李琼阖上眼眸,发出细微难耐的声响。   “……谁也不能一口吃个胖子。”   李琼皱了一下眉,下一秒那里就被她抹平了。   他舍不得让她的努力白费,便强忍着烦躁,低声道:“我知道了。”   朝中三位顾命大臣,看着李琼似乎在一夜之间想通了,只封了那个宫女作才人,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李琼回到季凌霄所在宫殿,气得直砸床,口中怒骂:“我定然要杀了这几个乡野村夫!”   他握住了季凌霄的手,带着鼻音道:“都是我无能,你等着,我发誓,我若再让你受丁点委屈,就让我……”   季凌霄拽着他的领子,凶狠地在他的唇上咬了一大口。   “阿奴……”   他就像是一团任由她搓弄的面团。   季凌霄将他推到到床上,随手拔下自己头上的簪子,像是一只饥渴的艳~兽对着他磨着锋利的爪子,露出尖尖的牙齿。   李琼手忙脚乱地去解自己的衣带,就像是露出柔软脆弱的肚皮,等待着被开膛破肚,狠狠吃掉的羔羊。   季凌霄轻笑一声,红唇一碰,发出“波”的一声。   李琼抿唇,一时之间,面若桃花。   永清五年,是季凌霄印象中第一次见到李明珏的年份,也是她晋为昭仪之年。   自从有了她,李琼的三千皇恩雨落尽数落在了她的身上,她这块地涝的,稍稍扭一把都能出水,而王皇后和郑贤妃则像是地都龟裂的土地,他们两个每回遇见她,那神情都想要将她分尸两半。   季凌霄最爱看他们不敢触怒李琼,却又对着自己愤恨无比的神情了。   敌人无可奈何的目光就像是美酒,让她爱死了。   “阿奴,今儿个我要教你些东西。”李琼温柔笑着。   他挪了挪屁股,让出了龙椅的另一半。   季凌霄看着他,不动。   李琼拍了拍那处空出来的位置,低声道:“我说过,我要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她一闭嘴,差点咬了舌头。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还得要李琼将她拉过来,按着她坐下。   她的屁股正挨着龙椅,一种不正常的酥麻感顺着她的屁股向上爬。   李琼爱煞她的模样,在她的耳边低声道:“我要教你的便是帝王术。”   季凌霄的红唇就像是熟透的樱桃,光是看着,便让他食指大动。   他贴着她的樱桃唇,紧紧地压着,温柔地舔舐着。   季凌霄笑了一下,“你这样子倒是让我好想试一试在龙椅上做会是什么感觉。”   她的脚不老实地踩在他的膝盖上,她腿一抬,韧劲儿十足的腿部肌肉绷紧,她将自己的腿架在了他的肩膀上。   李琼的呼吸更沉更急了。   突然,他猛地朝她扑了过去,将这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压倒在龙椅上。   季凌霄被龙椅和李琼挤压在中间,都快喘不上气了。   他如此孟浪,如此剧烈,甚至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龙椅也变成了人,她成了夹心。   从此之后,她一个罪臣之女居然学起了普通皇子都不一定有机会学的帝王术,只是她实在不是个读书的好料,学了大半忘了大半。   李琼捧着她的脸,用力地亲着她的香腮,“没关系的,都是我教的太差了,阿奴不要太紧张。”   她哪里紧张了?只是昨晚没有睡好,今天有些发困罢了。   瞧着她恹恹的模样,李琼越发的心惊了,他抱着她轻声哄着:“好,那咱们就不学了,其实学这些也无用,当初太~祖不懂帝王术不还是赢得了天下,还治理的好好的?”   他的唇贴着她的鬓角,“其实,只有懂得笼络人才,如何用人就好,剩下的都会有人办。”   季凌霄扬起素手,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   他用牙齿研磨着她的耳垂,缓缓道:“现在可以用到实战上了,王皇后和郑贤妃的位置早就该让出来了。”   她应了一声。   ——其实,若论知人善用,她不早就已经习得了嘛,若不然,李琼也不会为了她劳心劳肺。   她燃着火苗的手指,在他的脖颈上缠绕滑动,一双勾人的媚眼不勾人的时候就带了三分□□,若决心去勾引某人,那人岂能有活路。   李琼沉迷在她的一双眼中,一世英名,万世基业,社稷江山全都一股脑塞进了她香喷喷的又韧又软的身体里。   “真会给他们两个施压,让他们两个斗得你死我亡,我的阿奴就可以收取渔翁之利了。”   季凌霄定定地望着他,似乎不认识他了,从认识他到现在,李琼的变化实在太多了。   而且,自相见之后的改变都有着他的影子。   郑贤妃有子,季凌霄有宠,唯独王皇后既无宠爱也无子嗣,当李琼开始频繁出入郑贤妃宫殿的时候,王皇后终于忍耐不住找上了季昭仪。   季凌霄凝望着虽然貌美,却如蒙尘明珠的王皇后,突然觉得李琼对自己像是摇着尾巴的狗儿,面对他人,无论是他的祖宗,还是朝中的大臣,亦或是曾经同床共枕的妃嫔都渣的可以。   “那是因为我除了你,再也看不到别人,做事自然偏颇,为人也偏心。”   季凌霄摸了摸他的心脏,笑道:“偏心是应该的,就没见到哪个人的心脏是在正中的。”   “我只希望,你再偏一些,多偏一些。”   手指顺着肌肉的纹理滑下。   李琼喉结一动,忍不住微笑,“好贪心的女人。”   “可是啊,再偏不了了。”   季凌霄的眼神一冷。   他害怕这样的眼神,便低头吻了吻。   “我偏心的忘了祖宗,忘了天下,甚至连自己都忘了,朕的阿奴……朕才是你的奴啊……”   王皇后要靠季凌霄抑制郑贤妃,自然也要给季凌霄些许好处,在王家的帮助下,李琼成功为季凌霄的家族洗刷了罪名,季凌霄也成为了淑妃。   不知道是因为有了依仗,还是因为被李琼纵容的,郑贤妃行事愈发猖狂,一副要逾越皇后的架势。   王皇后气急,恨不得要活吞了的郑贤妃。   两人的冲突越是升级,李琼便越是偷笑,并趁机将季凌霄晋为贵妃。   永清十年,王皇后和郑贤妃终于反应过来,他们两个相斗,最终获益的会是那个宫奴出身的贱人。   得知王皇后与郑贤妃一同赏花这个消息的时候,李琼正跪在大殿里,背上驮着季凌霄,撒欢儿的爬。   “真是不听话啊……”李琼咬着马鞭,含含糊糊道:“这可是你们自找的。”   作者有话要说:  女帝这世是没有重生的,第一次重生是太女,还有第二次和第三次……所以说是重生三次。   这章写的处处踩急刹,车辆颠簸,大家步行吧。 ☆、第57章   一贯身体健康的郑贤妃突然暴毙, 若说这里没有什么阴谋,季凌霄是万万不信的,只是, 在她面前的李琼乖巧又温柔, 几乎将生命中所有的柔软都给了她。   李琼像是被马踹坏了脑袋, 硬是要将郑贤妃留下的三个孩子交给她来抚养, 无宠又无子的王皇后眼都要红了,季凌霄却毫不在意地将李琼的好意抛到一边。   “让我给别人养孩子,你是皮痒了吧?”   李琼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背还没有愈合的伤口,“嘶”了一声,柔声道:“好, 都听你, 不养就不养,他们都跟郑贤妃相处一段日子了,我也怕他们害了你。”   “我倒是好奇你到底是怎么把贤妃给……”   李琼的手指滑过她的手背,笑眯眯道:“朕可什么都没有做。”   “你的脸难道就不痛吗?”   身为陛下,居然睁着眼睛说瞎话。   李琼眨了眨眼睛,捧住了她的双手, 弯腰, 将自己的脸埋进了她的双手中,深深吸了一口气。   “阿奴帮我揉揉好不好?”   季凌霄甩开手, 胳膊缠住了他的脖颈,长长的指甲在他的后背上抓挠了几下,原本就像是破布似的后背又被她挠了几道红印, 李琼是痛苦并快乐着,可不能再让她这样干下去了,大夏天的,他的伤口要是被汗水泡烂了可怎么办?难道要找太医?到时候可真就麻烦了,说不定他的起居注中就会加上一条——   某日,帝幸贵妃,其背若阡陌交横,苦夏,伤口愈重,太医左顾,谓之曰:贵妃,猛虎也。   李琼摆出一张正经脸,将这条起居注说出来,逗得季凌霄前仰后合。   他低头看着她含笑的眉眼,突然吻了一下她上挑的眼尾。   她被吓了一跳。   “阿奴……”他的舌尖儿舔过她的睫毛,“你的心实在是太软了。”   季凌霄瞧了一眼,他衣服后背已经晕出来的血迹。   下一刻,她就被他扳住了双肩,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紧迫地抓着她的视线。   “身居高位,就必须得要硬得下心,狠得下肠。”   也不知道当初在太宗那里受了委屈,又跑到我的怀里哭得眼泪含眼圈的人是谁?   “你不信?”   他又舔了舔她的鬓角,好像将她当作一根饴糖,简直爱不释口。   李琼轻笑一声,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道:“你兄长将你和你母亲赶出家门的事情,我都知晓。”   季凌霄冷笑,“我可没有什么兄长。”   “对,他们是你的仇人。”他从她的背后伸出手,搂住了她,明明比她要高大,却偏偏像一只黑熊一般挂在她的背上   “不如你就拿他们练手,”他浓黑的眼眸像是墨月,隐进了她鸦羽般的鬓发中。   季凌霄没有说话。   他将自己的脸更往她如云的发髻中压了压,青丝上的暖香像是一条条细小的虫子,不断往他皮肉骨血里钻去。   李琼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天下只有朕全心全意待你……”   他的胳膊收的更紧了。   季凌霄“啧”了一声,一巴掌呼飞了他。   “热不热死了,别靠我这么近。”   李琼还是乐此不疲地往她身上靠,直到再次被拍走。   之后,更令季凌霄想象不到的是,李琼居然给她找了一门阔气的亲戚——荥阳郑氏,只不过并非郑氏嫡脉,而是一门较远亲戚,好歹是五姓世家。   季凌霄一下子跃入了龙门,也有了高门背景。   “奇怪了,那郑贤妃的死分明与你脱不开关系,他们郑氏居然也肯这么做,世家的清高呢?”   李琼枕着她的腿,暖呼呼的手掌抚摸着她的肚子,笑道:“清高都被吃掉了。”   “你还真以为他们五姓世家多么高贵吗?今时不同往日,他们也在慢慢没落。”   李琼阖上眼,低声道:“李神爱、李嘉、李庆,如果朕不喜,这些郑贤妃留下的子嗣也会有危险,他们郑家只是在卖给朕一个好,让朕多想想郑贤妃,多体恤体恤他们家。”   “你还真要多想?”季凌霄盯着他的脸,说出他最想听的话。   他翘了翘嘴角,“哪能啊,朕的的脑袋可全都被你占满了。”   “油嘴滑舌。”她推推他,“别睡了,睡太多晚上就睡不着了。”   “嗯——”他沙哑着声音,懒洋洋道:“我可舍不得睡着。”   “因为……我舍不得你。”   一个男人可以多狠心?   王皇后已经彻底认清了李琼的真面目,也彻底寒了心。   然而,一个空有名气毫无权力的家族和一个几乎被软禁起来的皇后又能做些什么呢?   她恨得李琼要死,却偏偏无能为力。   明明她跟陛下是年少夫妻,正经原配,全偏偏比不过一个小小的宫女,究竟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她疯了?   当一个小太监捧着明黄的圣旨来到她门外的时候,王皇后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可是,她没有想到李琼给她的罪名居然是魇镇圣上。   即便她真恨不得喝其血,吃其肉,以她的骄傲,她却绝对不会做错这种事情来。   她什么罪名都能当得,唯独当不了这个罪名,她拍连累到王氏,魇镇之罪,自古以来就不是杀一个人就能够平息掉的。   李琼,实在太狠了。   或许是因为她实在太过闹腾了,李琼终于来到了她的眼前。   李琼只看到一个灰溜溜疯婆子蹲在墙角。   听着咒骂,他不紧不慢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朕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认罪,朕就绝对不会为难你们郑家。”   王皇后猛地抬起头,眼冒红光,恶狠狠地盯着他。   李琼笑嘻嘻地摸了摸下巴,“怎么?难道现在才发现朕长的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   王皇后阴沉着脸,几乎磨着牙道:“你会有报应的。”   “那你也看不到了,朕劝你还是早些认罪吧,连累了你的子女可就不好了。”   “那也是你的子女!”王皇后怒吼。   他笑着看着她,问道:“那又如何?”   那凉薄的笑意让王皇后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你……你疯了。”她结结巴巴,又往墙角缩了缩。   李琼双手负后,点点头,“或许吧,子杀父,父杀子,朕发现情简直就是皇家的笑话。”   “朕有阿奴就好了。”   王皇后低下头,伸手抖了抖衣袖,将衣服上的褶皱磨平,端正自己的坐姿,就好像依旧是那个德行出众的出身世家的皇后娘娘。   “本宫认罪。”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落在李琼的身上。   李琼笑容轻松,“早这样不就好了吗?”   他挥了挥手,便有太监端着一个朱红小盘走上前来,上面依次放了一碗毒药和三尺白绫。   王皇后正了衣冠,朗声道:“李琼,你会有报应的,本宫祝愿你生生世世永失所爱。”   原本一直笑着的李琼骤然变色,“本想给你最后一份体面,没想到你这么不识抬举。”   他立刻唤人,让太监们按着王皇后,把那碗毒药硬生生地灌了下去。   王皇后手指抓挠着地缝,痛呼惨叫,在地上打滚,口中还不断叫骂:“李琼你不得好死,季凌霄那个贱婢一看就是个不安于室的,你都不知道做了多少次王八了,你会有报应的!”   “你终会体会蚀骨焚心之痛的!”   “阿奴怎么对朕,朕乐意。”   王皇后失去了最后一丝挣扎的力气,抽搐地倒在了地上,没一会儿便没有了的呼吸。   李琼对外宣称王皇后因为魇镇一事,已经畏罪自杀。   众人即便心里怀疑,嘴上却不敢说出来,毕竟魇镇一事再怎么闹大都是有可能的,单单只死了一个王皇后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就连王家在李琼说了不追究他们的时候,心里都只有感激和庆幸,也埋怨王皇后连累了他们,甚至还有些打算将王皇后的妹妹也送进宫里去,虽然他们损失了一个王皇后,不过,说不定陛下念着年少夫妻,再次给王家一个皇后。   李琼却断然拒绝了他们,而且一转过脸就要册封季贵妃为皇后。   三位顾命大臣中贾遗珠和陈子都都强烈反对,李忌虽然没有说什么,不过神情也是不予认同的,好在李忌是保皇党的孤臣,但凡是李琼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他必然不会逆着陛下的意思来。   朝堂大臣大多跟随贾遗珠和陈子都的说法,劝陛下另择世家贵女立为皇后,唯有一个人站了出来,与诸位大臣据理力争。   “此乃陛下家事,诸位大臣不断摆布陛下家事,是想要废今上而自立吗?”   魏良的一句话震住了所有人。   贾遗珠摸了摸胡子,朗声道:“这非陛下的家事,而是国事,那忠君爱国却遭受曲解,那臣倒不如一头撞死在柱子上。”   魏良刚要说什么,肩膀却被人拍了拍,他一回头,却见是当今圣上走了下来。   魏良立刻行礼让路。   李琼踱步至贾遗珠面前,上上下下扫着他,笑道:“那你就去撞吧,朕绝不拦着。”   “你们谁也不许拦,谁若拦着朕就治他的罪。”   这简直就是要让贾遗珠去死,可是,他哪里舍得死啊。   “以性命威胁朕,果然是先皇留给老臣啊,可是把自己也当做了朕的的阿耶?”   “臣不敢!”   三人都跪在地上,贾遗珠慢了半拍。   李琼意味深长看了他们一眼,宣布退朝。   李琼心中发闷,便召李明珏进宫陪他下棋。   “你觉得朕该不该封季贵妃为后。”   李明珏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枚白玉棋子,更显得手指润泽如玉,他身后是一扇大敞的窗户,窗外芭蕉绿叶几乎探了进来,更远处是长着睡莲的池塘,和爬满了青苔的石阶,他宛如画中人,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给人脱俗之感。   明明容貌昳丽,却品性高洁,怪不得满长安的女郎都想要嫁给他。   “这是陛下的家事,臣不敢妄言。”   李琼摇头,“你都懂这个道理,可是他们几个跟着太宗那么久的老臣却不懂。”   “非是不懂,是不想懂。”   李琼猛地抬头,却见李明珏依旧盯着棋盘看,仿佛刚刚说出那句话的人不是他。   李琼笑道:“这样看你,果然容貌俊美,不愧为当今一品人物,只是总也无法成亲,你的心怕是要等焦了吧?”   李明珏笑了一下,“臣还在孝期内,未想过这些。”   “你是没有遇上心爱之人,若你像朕一般,便会知道这天下也比不上爱慕之人嘴角的微笑。”   “你跟信安郡王说这些做什么?”   两人一回头,珍珠帘后季凌霄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两人,一瞬间“美人如花隔云端”这句同时出现在两人的脑海中。   李明珏率先垂下了眼。   自季贵妃进来,李琼的视线再没有离开她身上一丝一毫。   “在下棋?”   “阿奴要不要也来试一试?”   季凌霄猛摇头,“我可是臭棋篓子,可别让我来了,我看看就好。”   李琼与季凌霄的言谈皆像是寻常夫妻,越发显得亲密无间了。   李明珏暗想自己不知吃了什么不对的东西,嘴里居然一直发酸发苦。   季凌霄棋盘边坐下,离李琼和李明珏是同样的距离,李琼和李明珏对弈,看似认真无比,可谁也没有真正将心神放上去。   李琼老是想着季凌霄,手掌在棋桌下,按住了她的脚踝。   李明珏生怕对面的陛下看出了什么,因为,在棋桌之下,季贵妃居然将她的手放在了他的腿上,透过薄薄的衣物,他能感受到季贵妃肌肤的温度。   作者有话要说:  社会我季姐,人美后宫多~   最近单位有总公司大检查,事情很多,还要加班,所以昨晚码字的时候,我抱着电脑在床上睡着了,今早起来又码了一些。   不想工作的人难道只有我咩?   ——   还有,季凌霄重生为太女这一世,李琼自学成才当马什么的,并没有杜景兰的参与,这个以后会提,这次剧情没有涉及到。   谢谢小天使的霸王票~啾一口   暮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01 10:24:10 ☆、第58章   “吧嗒”一声清响, 他捏在手中的棋子重新掉回棋篓中。   李琼一无所觉,捏着手中的棋子冥思苦想。   李明珏坐正身子,偷偷地将她的手移开, 她的手指却如菟丝花一般缠上来, 细细密密的疼痛感顺着她接触到的地方蔓延进心底。   他吐出一口气, 再次捏住棋子。   “郡王好生熟悉, 本宫一直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郡王呢。”   “啪嗒——”   棋子再次掉入。   他别开脸,抿紧唇。   “臣未曾见过贵妃娘娘。”   季凌霄朝前俯身,柔软的胸部压在棋盘的边缘,显出深深的沟壑。   她点了点自己的唇,声音甜的像是糖水, “骗人……”   他猛地坐直了身子, 不动声色地偷看了李琼一眼。   这一眼恰恰被季凌霄抓到,她笑呵呵地抵着自己的下巴,“郡王再看什么?莫非担心被陛下抓到你我有私?”   李明珏猛地抬头朝她看来。   季凌霄被他的神色怔住,转瞬眉宇间跳跃着一抹喜色,两眼一弯,弯出一道新月弧度。   棋桌下, 她的小拇指勾住了他的小拇指。   他避开, 她再次追上。   她再挠他的掌心,他将掌心紧紧靠在腿上。   然而, 这次他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季凌霄再次追来。   他忍了忍,终于忍不住抬头望去,只见季凌霄正紧贴着李琼身侧, 红唇挨着李琼的耳朵,似乎在说着什么情话。   他捏紧自己的手指,觉得自己真是个蠢货,天下间的女人中唯有一个季凌霄是最信不得的。   季凌霄的红唇靠着李琼的耳朵,如丝的媚眼却朝他飘来,就像万千蛛丝,飘荡在空气中,无依,柔软,一旦粘到人就再也不松开了。   “阿奴,你可真是……”   李琼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他捏住季凌霄的手腕,带着她的手朝他身下探去。   李明珏眼眸低垂,似乎再也承受不住睫毛上粘住的蛛丝重量。   李琼盯着他,笑容中多了些不一样的意味。   季凌霄一手任由他捏着,另一只手则在他的腰侧狠狠扭了一圈。   这样的狠劲儿,却只让他脸更红了,气更踹了,那副春情泛滥的模样似乎恨不得当着信安郡王的面表演一出活~春~宫。   据说,有些男人在看到别人的活~春~宫时,会更加兴奋,季凌霄觉得李明珏他可并没有这样一个毛病。   “虫娘。”李琼光明正大地喊出李明珏那个羞耻的小名。   季凌霄诧异地看了李琼一眼,她觉得李琼好像在故意为难他。   李琼转过脸,展现给他一个无辜纯洁的笑容。‘   李琼脸色白的厉害,他低声道:“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女人是陛下的女人,想让谁为后,不全在陛下的一念之间吗?这跟他人又有何关系?”   李琼仰头大笑,抚掌道:“爱卿你可真是说到朕的心坎里去了,爱卿应该明白朕的心意。”   李明珏低声应是。   “臣告退。”   “那这局棋究竟是谁赢了?”   李琼遥遥一指黑白棋子纠缠在一起的棋局。   两人看着看着,恍若心有灵犀,居然同时扭头朝季凌霄望来。   季凌霄突然伸出手掌,胡乱抓了一把棋子塞进衣袖中,笑眯眯道:“当然是和局了。”   李琼盯着棋盘看了一会儿,李明珏也看着,嘴角不自觉扬了一下,随即离开。   他离开后,李琼依旧一副闷闷不乐地模样盯着棋盘看。   季凌霄不知道被自己毁掉的那局棋究竟有什么好看的。   就在朝堂上为了她为后一事争论不休的时候,一向铁面无私的陈子都不知道因何缘故,居然不再坚决抵制了,李琼的动作由是更加顺风顺水了,他甚至直接找借口,将贾遗珠贬到岭南,虽然,陈子都及时停手,李琼却以“爱卿年纪大了”为由让陈子都告老养病。   季凌霄最后一次与铁骨铮铮的御史大夫陈子都见面是在大同宫外,他刚刚与李琼辞别。   这位真性情的老大臣跟季凌霄行完礼后,整个人像是更加苍老了很多,就好像他皮囊里的那处铁骨被人生生折成了两截。   季凌霄见到这位老御史还是很害怕的,正要乖巧地溜走。   “娘娘请留步。”   季凌霄目露诧异。   他的腰更弯了,“老臣将告老还乡,唯有一子留在长安放心不下,还望您多多关照。”   他似乎一辈子都没有说过求人的话,这番话已然使他的脸又白又青了。   她和陈子虽是两种人,她却欣赏他。   “他的名字?”   陈子都摇了摇头,低声道:“娘娘多去秋水楼就好。”   说罢,他就大步离开了,似乎想要将刚刚那个自己抛下。   都说儿女是冤家,为了儿子,陈子都也不再是那个铁面御史了。   后来,季凌霄跟着李琼出宫玩时,曾去找过这家店,也吃过几顿饭,仍旧没有看到一个像他儿子的人。   慢慢地,她便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她登上了后位,李琼却行事更加荡漾,甚至在光天化日之下,拉着她到外面玩耍。   当时,她衣衫半褪,撑着怪石,曲线尽显妖娆。   李琼眼睛发红,动作剧烈,恨不得将她每一滴艳水都挤出来,口中却不住地问:“累不累?好不好?舒服不舒服?”   季凌霄半眯着眼睛,感受着日光的温暖和怪石的冰凉,她微一抬眼,却发现李明珏正往这里走来。   李琼不知道是看到了还是没有看到,动作越发剧烈了。   季凌霄单手捂着嘴,往怪石后躲了躲。   李琼靠了上来,在她的耳边发出一声轻笑。   季凌霄回首冷冷地望着他,用口型道:“你是故意的。”   他难耐地咬住了她的红唇,有舌头裹了又裹。   “唔嗯——”   李明珏顿时停住了脚步。   她在他脸上狠狠挠了一道,他却依旧不肯放手,像是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一般。   她不知道李琼究竟在怕什么?   季凌霄再次回过头,眼神却在怪石的缝隙中与李明珏相对。   既然避无可避,当然就要保持最好的姿态,她朝他笑了笑,秾丽的色彩从“瘦漏透”的怪石中流淌出来。   李琼突然捧着她的脸,让她别过头,深深吻着她。   此时此刻,一墙之隔的三人怎么会想到以后将会发生的事……   “簌簌”的落花声与缠绵的水声交织在一处,幽微的光亮钻进水面,她的意识从水面下浮现上来。   季凌霄瞪着眼睛,望着床帐,似乎还没有从漫长的一梦中回过神来,耳边的水声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她打开了窗。   窗前,郭淮和崔歆二人正指挥着太监给她窗口的大瓷缸里倒水。   “你们这又是在做什么啊?”   一梦里包含着几个春~梦,醒来之后,季凌霄只觉得腰酸背痛。   “殿下没睡好?”   “嗯……”   “可是,我们二人吵到了殿下?”   她单手支着下巴,指尖比划着窗棱,笑眯眯道:“没事。”   罗巢在一旁回答了季凌霄之前提出的疑问:“二位先生说要给殿下换个风水,已经准备好了锦鲤,就等着放进去了。”   “风水?”季凌霄捂着嘴,“我竟不知二位何时也动了风水?”   “昨晚在殿下的书房里找到了一本风水秘术,正巧郭兄无事,我们两个便参详了一会儿。”   郭淮点头道:“结果算出殿下宫殿缺水,在这里摆放水缸,必让殿下如鱼得水?”   如鱼得水?她想要的却是鱼水之欢呢!   季凌霄别了一下头发,“那就听二位先生所言,本宫就等着看所谓的鱼水之欢了。”   崔歆与郭淮同时怔住,耳根子控制不住的红了起来。   罗巢甚至后退了几步,看着她的眼神别提多复杂了。   完蛋!竟然嘴快给说漏了。   这时,带来了陛下旨意的太监又为她解了围,季凌霄连忙脚底抹油溜掉。   刚站到李琼的面前,季凌霄就被敲了一下头。   她顿时怒了,仰头看到李琼的神情又讪讪地低下头。   “成何体统。”   她穿的确实不成体统,因为忙着逃避尴尬的境遇,她急急忙忙就出来的,估计衣冠不正的很。   李琼叹息一口气,捏住了她的肩膀。   “穿的这般少,着凉了该如何是好?”   “原来阿耶是这个意思?”   李琼挑眉。“你以为朕还会说什么?”   季凌霄笑眯眯地拂了拂他的胸口,“阿耶对阿奴太好了,阿奴都要哭了。”   他的手指在她的眼皮下抹过,又将手指递给她看,“骗子。”   季凌霄一噎。   “陛下,贾太师求见。”   李琼拍了拍她的手背,“去屏风后等着。”   她反手抓住了他的手,“你要做什么?”   他露出喜悦的微笑,“朕只是让他们今天将进士榜张贴出去而已。”   季凌霄大概知道他要做什么了,不心疼贾太师,她却十分心疼贾兰君。   季凌霄转身朝屏风后走去,转身时,看到李琼正百思不得其解地盯着自己的手看。   手?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怎么了?   她刚到屏风后,贾太师便进了宫内。   “爱卿不必多礼,你可是先帝留给朕的肱骨大臣。”   “臣不敢。“   “朕昨晚做梦,还梦到贾太师您了。”   “陛下可真是折煞臣了。”   李琼笑呵呵道:“梦里,先皇拉着你的手,指着我告诉你:若我不贤,君可自取之。”   作者有话要说:  李明珏:你是故意的   李琼:就是故意的,有本事来啊!   季凌霄捏住鞭子,“啪”的一声。   李琼: ☆、第59章   “陛下!老臣不敢!”   季凌霄偷偷扒着屏风望去, 只见年老美姿仪的贾太师正跪在地上。   “呵, 这天下还有贾太师不敢的吗?”   李琼坐在龙椅上,举起了一个茶盏,放在眼前细细端详。   “啪”的一声,他将那茶盏砸到了贾太师的面前。   门口的千牛卫已经应声冲了进来。   贾遗珠回头看了一眼,笑道:“陛下还真是雷厉风行, 不过,陛下这样对待老臣难道不怕天下的学子们寒心吗?”   贾遗珠学问高深,其弟子遍布朝堂,若抓了他, 必然会引起学子们的不满。   李琼起身, 冷声道:“这天下是朕的天下,不是你贾遗珠的,也不是那些个学子的。”   说罢,他挥了挥手,便有人拖着贾遗珠下去了。   季凌霄暗中观察贾遗珠,只见他不慌不忙似乎暗中有什么计较。   “这贾太师恐怕还有后招。”   李琼手肘抵在桌子上, 单手支着脸颊, 另一只手朝她招了招。   季凌霄走了过去, 却被他拉住了手。   “阿耶?”   “阿奴你太糊涂了,怎么就撞成这副样子。”他轻轻吹了吹她手背上的一片红痕。   “可能是刚刚躲到屏风后不小心碰到的。”   刚刚还没有注意到,被他吹了这几下,她反倒疼了起来。   “陛下接下来该如何办?”   李琼拖着季凌霄到一旁的博古架的抽屉里为她翻找药膏,口中道:“在朕拿下贾太师的时候, 就派人去抄他家了。”   季凌霄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君。   她的走神被他误解了,李琼一面为她上药,一面道:“你不必担心,在你上位之前,朕一定替你将这些个朝中毒瘤收拾个干干净净。”   季凌霄弯唇一笑,目光闪烁,低声道:“阿奴无以为报,该送些什么孝敬阿耶好呢?是一匹骏马?还是一条马鞭?”   李琼呼吸一滞,“你说什么?”   季凌霄的视线往桌子下溜了一圈,笑道:“我见您常常马鞭不离身,便想送给您一条更好的。”   李琼眸色渐深,就像是倒映着星光的黑夜寒潭。   季凌霄自大同宫中出来,便去后宫走动了一圈,原本是要去探望郑贤妃的,谁知道这么凑巧,竟然看到她正在御花园中赏花,花枝掩映,遮住她一半的身形。   她拨开花枝,看清了郑贤妃的动作,郑贤妃站在满园鲜花中正执着一个宫女的手,目光恳切,正说着什么。   仔细看那个宫女倒是有几分面熟。   季凌霄更想要出去看个清楚,郑贤妃就好像觉察到什么,朝着她的反方向望去,接着,她就拉着那个宫女走开,言行亲密无比。   不久,杜景兰就出现在此地,只有她一人,而且,她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杜景兰昨晚本想要直播开车的,结果百般诱惑李琼,他也不领情,他都好久没有留恋后宫了,难道就不憋得慌吗?   杜景兰正冥思苦想着在弄点什么爆点出来,最近她观众的流失量实在是太大了。   突然,她的脸颊一凉。   “你在想些什么?”   杜景兰一晃神,再回过神来就见太女李神爱揽住了自己的腰,以一副花花公子调戏良家女子的姿态面对着她。   我勒个去!太女,你是想跟你爹抢女人吗?   杜景兰正愁没有爆点,李神爱就立刻给她弄了一个出来,不过,她并不觉得高兴。   面对着李神爱,她总有一种自己贞~操不保的感觉。   “没、没什么……”杜景兰听着自己的声音发飘,她稳了稳心神,笑道:“殿下,可从未与我如此亲近过。”   李神爱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你是在抱怨我吗?”   这话怎么这么暧昧?   杜景兰偷偷瞟了一眼飞快刷屏的留言,强颜欢笑。   李神爱心里是有些失望的,明明杜景兰并不是特别有心计的人,她死在杜景兰的手上真是亏了,杜景兰与李明珏结盟也只有当枪使的份儿。   上辈子这个女人恐怕也是如此吧?居然还不长记性。   季凌霄捏住她的手,望着她,刚张开嘴,杜景兰突然一脸恐慌地回退了几步,活像自己要吃了她似的。   杜景兰下一刻也觉察到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她轻声道:“我,我想起来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罢,她就恨不得多长两条腿,逃开了。   季凌霄摸了摸脸,一头雾水,一低头,看到地上有一片叠成三角的黄纸,大概是杜景兰走的匆忙,不小心从身上掉下来的。   她好奇地拣了起来,随手打开,看着看着,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这是一张魇咒的符咒,要魇的人正是当今圣上李琼。   这是杜景兰准备害谁?还是故意让她捡到的?   季凌霄直接将这张符咒塞进嘴里,嚼了嚼,咽了下去。   她冷着脸,出了宫。   在宫外骑着马溜了一圈,才发现今日正是放榜游街之日,不论走那一条街,都人满为患。   一边是新科进士骑马游街,一边是当朝太师家被抄。   李琼的动作果然迅速,在贾太师的学生、好友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迅速将他收监,家也被抄没,即便他手里没有什么切实的把柄,这么一抄家恐怕也会抄出些什么了。   季凌霄下了马,站在一处杏花树下。   “探花使到!”   不知道哪里喊得一嗓子,街道两旁的人顿时就沸腾了。   自古进士游街,陛下还会钦点两位俊俏的探花使,探花使可以遍访整个长安所有人家,摘取最好的花枝。   季凌霄眼看着一个骑着高头大马,还带着花的男人从她面前飞奔而过,不大一会儿,那匹马又重新跑了回来,停在了她的面前。   季凌霄抬眼望去,那人带红花,身上还挂着些帕子、荷包和各色的鲜花,身上的十分仙气,竟像是在红粉堆里滚过一圈,倒是多了几分说不清的风流。   唐说居高临下望着这位艳名满长安的太女殿下,他从未以这种角度看过她,觉得有几分新奇。   杏花影子在她昳丽的面庞上摇曳,一个花瓣落下,正好落在了她的睫毛上,那双媚气横生的眼睛里勾着无数朵桃花。   果然是个妖孽!   唐说一手抖着缰绳靠近了几步,就在马快要贴上她脸颊的时候,他才停住。   季凌霄伸手摸了摸马脸,那匹马居然乖巧地任她摸来摸去。   可恶,莫不是这匹马也被美色所诱?   唐说伸手攀折下一截杏花枝,因为用力过猛,那树便扑朔朔地往下落杏花,落了季凌霄一头。   唐说低下头,正巧她仰头看来,花影沉浮在她蜜酒般的眼睛里,甜美的熏人欲醉。   她浅浅一笑,宽大的衣摆随风扬起,竟有一种羽化登仙之感。   等清醒过来,他又觉得自己的想法过于荒谬,若是她能够登仙恐怕也是个艳仙吧。   唐说调转马头,准备离开,又回头望了她一眼,她回以微笑。   唐说重新回到队伍中。   当巡街的队伍经过她面前的时候,她听到两个骑在马上的进士在聊天——   “这贾太师也蛮可怜的。”   “这又什么好可怜的,你没看到当初第一的贾兰君这次连榜都没有进吗?我听说啊,是贾太师给他走的后门,这不就露馅了。”   季凌霄冷淡地盯着二人,二人觉察到视线朝她望来,第一反应都是红了脸。   等经过了他,才有人反应过来,大声道:“刚刚那是太女殿下。”   骑在马背上的进士听了这话都回头看向了季凌霄。   季凌霄朝他们挥了挥手。   如果不是受到贾太师一案的牵连,意气风发的贾兰君必将是这其中的一员。   季凌霄正思考着,脸颊却突然一凉。   她刚刚这样吓过杜景兰,这是有人要吓唬她?   季凌霄转身想看看究竟谁这么无聊。   竟望到一双白花花的牙齿,那人手里正握着一把宝剑,冰凉的剑身停在她如花似月的脸上。   这人正是在金銮殿上踩了她衣摆一脚的男子。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一手抓着宝剑,一手枕在脑后,闲适道:“当然是没有考上呗。”   季凌霄眼睫一颤。   他腆着笑脸道:“怎么了?在为我难受吗?”   “你这是准备离开长安?”   “嗯,长安也没有什么好玩的,都看过了,我要游遍名山大川,四处走走看看。”   他笑嘻嘻道:“我也觉得我不会中的,毕竟我将陛下骂的是狗血淋头。”   季凌霄一愣,“原来那人竟然是你?”   她记得他的名字是——   “韩三变……”   “嗯,就是我?”   他一笑,整个人爽朗又明亮。   作者有话要说:  季凌霄身边从来就不缺各类美男子~走一个来一个 ☆、第60章   杏花树下的少年郎, 笑容爽朗, 他朝季凌霄挥了挥手,便转身跨上了马背,挥鞭远行。   季凌霄望着他潇洒的背影,心想为何上辈子这个人会默默无名呢?   因为今日是少见的进士游街的日子,长安城里显得格外热闹, 出来卖帕子、香囊和带着露水鲜花的小贩有不少,往常还会有女郎投掷瓜果,不过,自从上回, 长安的第一美男子差点被投掷来的水果开瓢之后, 这种现象就少了很多。   她兜兜转转,居然无意识地走到了上次遇见贾兰君的酒馆中。   她刚走到门口,却听里面的人道:“还是我够义气吧,到这个地步都没有离你而去。”   “喂,你倒是说话啊,莫不是伤心的连话都说不出口了。”   她透过门帘, 听到贾兰君冷淡道:“聒噪。”   “你这人……”小侯爷砸吧砸吧嘴, 笑道:“怪不一样的。”   贾兰君避开他,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   “啊?”   小侯爷往后一仰,大力地扇着扇子,眼睛东瞅瞅西看看,镇定道:“什、什么啊,我、我、我、我有什么心思啊。”   贾兰君凉凉地瞥了他一眼。   小侯爷一巴掌呼到了自己的脸上, 就怨他这一紧张就结巴的毛病坏了事儿。   贾兰君翻了个白眼,侧了侧身子。   “嘿,她又不是你家娘子,这么藏着掖着做什么?”小侯爷虞世安的嘴都快扁成了鸭子嘴了。   贾兰君“呵”了一声。   “你可真是个傻子,明明她害了你全家,你干嘛还非得要想着她啊?”虞世安单手支着下巴,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闭嘴!”贾兰君狠狠地摔了酒碗,残酒溅湿了虞世安的衣服。   虞世安咂了咂嘴。   贾兰君捏着拳头,转过头,一把攥住了他的衣领,脖子崩出了青筋,恶狠狠道:“你听没听明白!我说了,不关她的事情!”   他眼睛通红,眼袋发青,状似癫狂。   “知道了……知道了……”虞世安扳住他的手,满不在乎道:“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说说也不行!”   他又狠狠一拉。   两人四目相对。   这时,虞世安也有些恼了,口中便骂道:“贾兰君你疯了不成?你还以为自己是太师之子?”   贾兰君原本愤怒的神情骤然舒缓下来,他的眼神就像是柳叶刀一般,细细地比量过虞世安身上每一快肌肉。   虞世安打了一个寒颤,硬着头皮吼:“你、你在看什么!”   贾兰君笑了一下,“她不会喜欢你的。”   “切,她喜不喜欢关、关、关、关、关我什么事,我又又又又又又……”他咽了一口吐沫,才缓缓道:“又不喜欢她!”   “你那是什么眼神啊!”   什么眼神?你口吃的长度就泄露你的心情了。   贾兰君看着他宛如看着一个智障。   虞世安只觉得他眼神怪怪的,可又说不出为什么怪。   “喂,你就不要说些什么吗?”小侯爷突然扭头对着角落喊了一声。   季凌霄视线受阻,看不见那处角落里究竟有什么,只听见嘈嘈切切的琵琶声响,接着一个轻缓温柔的声音响起——   “我说什么?你们既然不想听我的琵琶就趁早滚出去好了。”   或许是因为那声音实在太温柔了,即便骂人也有一丝嗔怪的柔情之感。   他的声音、他手下的琵琶声,可谓是当世清音,更妙的是上辈子他是宫廷乐师,与他厮混的时候,季凌霄只觉得他身体也是一柄琵琶,让人忍不住在他身上弹奏出美妙的音乐。   季凌霄摸了摸有些发热的鼻子。   ——怪不得上辈子崔歆总是说她是昏君呢……   “呵!”   贾兰君和虞世安二人竟同时发出嘲讽的笑声。   角落里的那人却理都没有理会,依旧时不时发出一些断断续续的琵琶声响。   “别弹了!”   “像弹棉花似的,糟心!”   “明明是二位不懂得欣赏……话又说回来,你们二人状似不得了啊,明明是打过架,爱慕着同一个女人的关系,现在居然也能站在同一立场说话了?”   “他欠揍!”   “谁爱慕啦!”   二人同时出声。   虞世安猛地扭头,不满道:“我说贾大傻子,你这样就不对了啊,我大人有大量原谅了你,还陪你在这里灌马尿,你居然还敢这么说?”   贾兰君“切”了一声。   “你那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我是你情敌,我、我、我、我……”   哎呦,虞世安急的脸红气喘,直恨自己连话都说不完整。   “我什么呀?”   一个令人骨肉酥麻的女声骤然响在耳边。   贾兰君身体一僵,根本不敢转头,恨不得立刻钻到桌子底下,让她看不到自己犹如丧家之犬的模样。   而离得最近的虞世安连头发丝都要竖起来了,舌头更加不安分,在口腔里哆哆嗦嗦的,恨不得一个字能哆嗦上一天一夜。   虞世安咬着舌尖儿,不说话。   季凌霄笑了一下,手指微屈朝他的脸颊探去。   虞世安整个人都像是一根绷紧了琴弦。   那只柔荑却在堪堪要碰到他的时候停了下来,他就像是一滩望着水桶的井水,望眼欲穿地等待着那只将搅乱他心的水桶落下。   然而,她的手却突然收了回去。   哎?   虞世安忍了忍,忍不住转头,却见到那个艳丽如桃李芳菲的女人正对着角落里抱着琵琶的男子微笑。   “好姐姐,你难道不是来找我的吗?”   虞世安眨了眨眼睛,手在袖子里掏了好几把,才终于哆哆嗦嗦地抽出了一把扇子。   “让开。”   贾兰君猛地挤开心不在焉的虞世安,站在了季凌霄的面前。   可是真等站到她的面前,那些被酒气鼓动起来的勇气又一瞬间退了个干净。   季凌霄却突然伸出手,捧着他的脸颊,踮起脚尖,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   “你在做什么啊……”他的声音有气无力又带着几分沙哑。   她笑盈盈,眼睛里汪着一洼桃花水。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塞进了什么东西,难受的很。   “我觉得你会说出什么让我伤心的话来。”   “伤心……”   贾兰君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我这都是咎由自取。”   季凌霄收紧了手指。   贾兰君面皮有些发痛,可是叫她松开手,他又实在做不到。   他抬起头,手指堪堪碰触到她泛着香气的衣袖就停住了。   从此之后,他与她就该是云泥之别了,他不该再碰她了。   他低头望着自己不断发颤的指尖,扪心自问——自己真的能够做到吗?   “我哪里会使你伤心……”他的声音轻的不能再轻了。   季凌霄浅浅一笑,笑靥甜美,“比如说……你要离开了。”   他猛地抬起头。   “我说的没错吧?”   贾兰君发愣道:“我是要离开长安。”   ——太女殿下她又是从何得知的?   “可是呀……”她右眼朝他眨了一下,手指勾住了他的领口。   心却也被勾住了。   “……我不让你走,又该如何是好?”   “啊?”贾兰君神情恍惚。   “你不是我的人吗?”季凌霄笑容坦荡,“贾太师所作所为你也知晓,他有今日完全是……”   残酷的话语在她的舌尖上打了一个转儿,又被她重新咽了下去。   然而,贾兰君却明白她未尽的言语是什么。   他半阖双目,打量着季凌霄,却不明白她这般做是图什么,郭淮和崔歆哪一个不比他厉害百倍,就连唐说也确确实实比他要才华出众。   这样想着,他的头脑也渐渐冷静下来,不再像是翻滚的岩浆一般了。   “我找你,自然是因为你是与众不同的。”   她手里的谋士足够了,贾兰君也许在这方面算不上什么,不过此人在排兵布阵上特有才华,这种专业性人才她可真是急需,因为不久,大周就要有一场仗要打了。   贾兰君再次垂下头,就像是斗败了的公鸡,被霜打蔫儿的茄子,“多谢殿下的美意,不过,我现在不过是个学子中的败类了,当不得如此厚爱。”   “是哦。”   季凌霄冷下了脸,缩回了手,就好像突然幡然醒悟。   “哎!贾兰君不成,就选我啊,选我吧,选我吧……”   虞世安蹲在两人中间,拽着季凌霄的裙摆摇了摇。   “好姐姐,我可比贾兰君好用得多,我文韬武略无一不精。”   “怕是样样精,样样松。”   贾兰君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季凌霄目光微闪,转头像是逗弄小狗一般,勾起了虞世安的下巴,笑道:“你真的愿意?”   虞世安捧着脸,痴痴地凝视着她,像是整个人都入了魔怔。   “嗯?”   红唇一勾,竟像是晚霞下的勾勾云,勾着勾着,就钓到了他。   “那是当然的了。”   “那就……”   就在季凌霄伸手准备去抓虞世安手的时候,贾兰君咬着牙硬生生地挤到了两人中间。   “你……”刚说了一句话,他的气势就委顿下来 ☆、第61章   季凌霄倏然严肃了脸色, “贾兰君, 你这辈子难道就想如此混过了吗!”   贾兰君猛地一颤。   他怎么可能会甘心!   贾兰君双手死死捏住。   她一脚踩在矮桌上,红裙一旋,她整个人踏在了桌子上,举高临下望着他。   贾兰君仰着头望她,眼睛就像是穿过瀑布的蝴蝶, 带着水灵灵的渴望。   他渴望着她。   她红唇一勾,低声道:“你要远离长安,一辈子老死在乡野,再也看不到我……”   “不……”   他猛地摇头, 沙哑地挤出一个字。   季凌霄眸光闪了闪。   贾兰君猛地抱住了她的腰, 无力地滑下,渐渐跪在了地上,抱住了她的腿。   “我不想……”他的脸埋进她芳香扑鼻的石榴裙中,“我不想离开你啊!”   “这不是很好吗?”她摸了摸他的脸,“我也不想离开你。”   “可是我……不行了,我现在是学子中的蠹虫, 如果离殿下太近, 殿下的名声也会有损。”   “本宫像是那种在意名声的吗?”   他蹭了蹭她的腿, 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在意,我在意死了。”   季凌霄忍不住露出温柔的笑容,那笑容宛如穿过溪水的晨曦,将一天中最初的温暖送给这屋子里的三个男人, 那三个男人就像是缺水的鱼,个个张着嘴,从水中探出头来。   “你呀……”   贾兰君吸了吸鼻子,哆哆嗦嗦地抬起头。   她一提裙子在他面前蹲了下来,蹲在桌子上,大拇指捏着中指指尖,一下子弹上了他的额头。   贾兰君眼圈红红的。   “你别向我撒娇啊,你一向我撒娇我就忍不住全都答应你了。”   她沐浴着阳光,旋转的浮尘像是金粉一般环绕着她,她从天光中朝他伸出一只手。   贾兰君眼前一阵恍惚,恍惚中好像看到神女从九天之上走下,朝他伸来一只手。   这是第一个朝他伸手,要拯救他的人。   他的眼前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水雾,可他又能无比清晰地看见她的形貌。   “兰君,我养你好不好?”   她是他的神。   “……不好!”   季凌霄并没有为他的回答表现出意外的神情。   贾兰君背过身子,猛地擦了擦眼睛,淡淡道:“我还不至于废物到让殿下养着的地步,我从文会让殿下受到指责,那我就去从军好了,我就不信我用命拼出来的战功,他们还会说什么!”   他站起身,似乎重新找回了自己的脊骨。   可他缩在袖子里的手却还在瑟瑟发抖,他是多么害怕啊,他害怕她会拒绝,但凡她露出一丝不信任他的神情,都能立即将他打落进泥中,多么可怕,你的所有喜怒哀乐都掌握在别人的手中,你却无从反抗。   季凌霄沉默地看着他,笑道:“去吧,我等你披甲执剑重新立在我面前的那日。”   他的心安稳地放在它该在的地方,剑在放在剑鞘中不住作响。   他攥紧长剑,猛地抽出。   寒光闪过季凌霄的双眼。   “贾兰君你疯了!你在做什么?还不快将剑放下!”虞世安张开双臂,跃跃欲试地想要挡在季凌霄的面前,季凌霄手臂一搂,直接将这位看上去赏遍长安花的小侯爷搂在了一侧。   虞世安一僵,整个人就像是掉了色的雕塑。   贾兰君双手捏着剑身,呈给了她。   “你这是在做什么?”   “希望殿下为我的宝剑饯行。”   季凌霄眉毛一挑,直接从桌子上拎起一瓶酒,兜头倒在了剑身上,清冽的酒香与森寒的剑气撞在一起……烈的酒!烈的剑!   “愿它能护你完成所愿!”   贾兰君右手狠狠捂着心口,面对着她半跪,另一手撩起她的裙摆,印下一吻。   “愿为殿下开疆辟土。”   说罢,他就立即跳了起来,收回剑,头也不回地走了,好像多回头看一眼,他就再也不能迈动一步。   清冽的酒香在狭小的屋子中弥散开,季凌霄直接将桌子上酒杯酒壶踹到地上,杂乱的声响中石榴裙上下飞扬,用来压裙的佩玉“叮当”作响。   酒肆,美人,当让男人不喝也足以沉醉。   虞世安盯着她裙下露出的白皙脚踝看个不停,恨不得将自己这双眼珠子抠出来黏在上面,口中甜滋滋道:“好姐姐,快救救我吧,我就要被姐姐害死了。”   “哦?”   季凌霄笑着坐在了桌子上,裙角有酒痕,不知道是刚刚不小心溅上的,还是被那人亲吻时沾上的,无论是哪一种都涨满了风流,裹上了香艳。   “我怎么害你了?”   虞世安腆着脸,坐到季凌霄的脚边,也不顾满地的碎瓷片和残酒。   “好姐姐,我心疼。”他直愣愣地盯着她的眼睛,狠狠地揉了一把心口,袖子里的扇子却“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姐姐,不信就摸摸看好了。”他的手去摸她的手。   “你这小鬼头!”季凌霄笑骂道:“你应该猜出本宫是谁了,居然还这般不要命地调戏本宫?”   虞世安直呼冤枉,俊俏又青涩的脸上,半是成熟的勾引半是羞涩的躲避,这副样子就好像是为季凌霄这种惯善风月的女人所备的可口小甜点,简直再合口味没有了。   虞世安眨了眨眼睛,嗓子里就像是灌满了蜜糖,说出来的都是甜言蜜语,“我可不知道神仙姐姐是谁,我只知道你是从天上下凡来的。”   没有几个女人不喜欢听甜言蜜语,季凌霄也不例外。   虞世安见她笑得开怀,便更加大着胆子,借着去捡扇子的动作,偷偷将手指移到她的鞋上,刚要动手……   “叮”的一声,琵琶弦断了。   两人扭头看向一直为他们演奏背景音乐的男人,那男人擎起琵琶遮住了半张脸,然而显露出来的那一半也能看出他是一个清秀的男人,若说特别,那便是他右眼角下的一点泪痣,当他抱着琵琶垂眸的时候竟有种楚楚可怜的味道。   季凌霄摸了摸下巴。   ——上辈子,崔歆可谓是最厌恶此人,他总是说此人长了一张狐狸精的脸,看上去就知道是个不安于室的。   若是真的说来,此人的身家背景真是好的不能再好,只是因为是老来子备受宠爱,就养成了一副“我开心我老大”的骄纵性子,不从文不从武,明明是官家子弟,偏偏跑到市井去当琵琶乐伎,简直要把他那严肃正经了一辈子的老爹气死了。   想到这对简直是冤家的夫子二人,她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而,下一刻耳朵却骤然一痛。   她扭过头来,面无表情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耳朵,感觉到上面留下一个深深的牙印。   “姐姐不看着我,我好伤心的。”虞世安垂着头,低声道:“若是姐姐不喜欢我光明正大,我便是做姐姐见不得光的面首也成啊,就希望姐姐能给弟弟这个机会,好好的伺候姐姐……”   说着,他便渐渐靠近季凌霄,恨不得一下子依偎到她的怀里去。   “就在这里!”   虞世安整个人像是受了惊的虾子一般,飞快往后一弹,整个人已经站到了窗户前。   “侯爷让我们看好世子不要出去惹麻烦,走,这次绑也要将世子绑回来!”   纷乱的脚步声渐渐接近。   虞世安不舍地看了季凌霄一眼。   季凌霄往后一靠,慵懒地托了托自己的头发,眼前一花,就见虞世安飞快地在她嘴角吻了一口,又以更加快地速度撞开了窗户,翻了出去。   就在他的身影消失在窗口的一刹那,一个胡服男人便胡乱地斩断帘子闯了进来。   他绿色的眼眸扫过屋内的二人,吸了吸鼻子,就像是一头猎犬一般,立刻来到窗前,朝跟在后面的几人一挥手,声音低沉:“在这里!”   说罢,他便踩着窗框跳了出去。   一群人走罢,只留下一个吹着穿堂风的破烂酒肆。   季凌霄踢了脚下的碎片一脚,却发现上面还带有淡淡的血渍。   ——啧,让那个小混蛋看都不看就一屁股坐下,这下子可算是遭殃了。   “这家酒肆是你的吧?”   那个男人一眼不发,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琵琶,目露惋惜。   季凌霄笑了一下,柔声道:“原本想要赔你店面毁坏的钱,现在嘛,不如你跟本宫回去,本宫赔你一把难得一见的好琵琶。”   男人起身,在屋子里走了走去,找到一块大锦帕将琵琶包住,背在了身后,之后,站在她的面前,不耐烦地看着她。   季凌霄一愣,“你这就随我走了?没有要带的了?”   他看都没有看店里一眼,轻声道:“没有什么重要的。”   “那你就随我来好了。”   季凌霄眯着眼睛,活像只勾引母鸡出篱笆的狐狸。   “母鸡”抱着琵琶,微微仰头出了门。   季凌霄在身后看着他的举止。   ——果然,一眼就能够认出他与市井歌舞伎的不同,可任她看来看去也没有看出崔歆口中狐狸精的样子来。   这辈子,崔歆对待他的态度又会如何呢?   季凌霄邀请他上门,是想要钓出他背后那只护崽子护的要命的那只“老母鸡”,上辈子她只不过是将小鸡崽儿睡上一睡,那“老母鸡”便满朝堂啄她,把她害的苦不堪言,可最后也正是那只“老母鸡”关键时候放她一马,才让她得以扶摇直上。   前面的男人很高,站在他的背后正好是一片阴凉,两人不紧不慢地走着,季凌霄时不时扯着旁边树上的叶子去逗她的大白马,大白马懒得理她,并对她喷出无数个响鼻。   那人突然停了下来,季凌霄一时不差撞在了他后背的琵琶上,那琵琶郎君连忙将琵琶拿下来好生察看,却没看季凌霄一眼。   大白马露出洁白的牙齿,“嘶嘶”两声,似乎在嘲笑她。   季凌霄不满地拍了拍它的马头,小声骂道:“你当你是蛇啊,嘶什么嘶!”   “呵。”   一声标志鲜明的冷笑传入耳中,季凌霄立刻扭头望去,只见新科状元唐说正双手抱胸倚在马背上,身上穿的还是游街时穿的衣服,衣袍上的花瓣花汁还留在上面。   “哎?你怎么在这里?”   唐说脸上连嘲讽地冷笑也消失了,他扭身拽着缰绳就要走。   “等等!”   他脚下不停。   季凌霄冲上去,从背后一把抱住了他,“你这人的气性怎么就这么大呢?非得让本宫亲手阻拦你才可以,是吧?”   “很抱歉,我就是这么一个臭脾气。”唐说鼻孔朝天,硬邦邦道:“非但脾气臭,嘴巴臭,还不要脸地站在宫门口,等着一个早已经将我忘记的主公,哈,真是自作多情都没有我这么不要脸的。”   “等等……你刚刚叫我……”   季凌霄一脸喜色。   唐说闭上了嘴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一时怒气上涌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没有,”他嘴硬道:“我什么都没有说。”   “我都听到了。”   一直旁观的男子突然开口,凉凉道:“你说你自己不要脸,那我就奇怪了,你自己都知道,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唐说猛地转身,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恶狠狠道:“关你何事?你一个卖唱的……”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那人几眼,突然调转头,瞪着季凌霄道:“你居然连这种人也……还和我相提并论?”   唐说从来没有那一刻脸色这么难看过,就好像一直努力顶着的面皮,突然被人狠狠撕下,并踩在脚底碾了几脚。   他去掰她的手。   季凌霄突然“啊”的一声惨叫,捂着胳膊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唐说在自己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伸手接过了她,双目失神地喃喃:“你怎么了?是我用力过猛吗?不会啊,我明明没太用力……”   琵琶郎君三两步赶了过来,冷声道:“你是男人,她是女人,你的力气自然比她大的多。”   “装什么装,明明在意,却偏偏作死,这下可好了。”   唐说瞪他,下一刻又忧虑地望着怀里的季凌霄。   刚刚还捂着胳膊的季凌霄,一下子睁开眼,伸出双臂揽住了二人,笑嘻嘻道:“惊不惊喜?”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猜到了这个不走寻常路的琵琶男子是谁了吧?   女帝套路深,铁↑杵↓磨成绣花针~ ☆、第62章   唐说嘴唇哆嗦着, 仙人似的的面容被她气得发红了。   季凌霄立刻收回手,朝宫门口走了两步,又猛地回身一笑, 环佩叮咚, 银铃叮当。   “抱歉骗了两位,不过你们两个再在宫门口拉拉扯扯,可要小心小命不保了。”   到底是谁先拉拉扯扯的啊!   “殿下可还真是贼喊捉贼。”唐说嗤笑一声, 鄙夷的眼神落在了琵琶郎君的身上, “快点吧,你干这一行也不容易,还不快点上前去吧恩客哄好?”   那人神色冷淡,垂下眼睫, 那处朱砂色的泪痣更加明显了。   “唐唐——”她掐着嗓子,拉长声音唤他。   他的耳朵里一下子灌满了蜜糖,被甜齁了的唐说皱了皱眉, 没好气道:“也不知道殿下又有什么要事, 在下可要回去了, 我的樱桃宴……”   “原来你是从樱桃宴上偷溜出来的。”   季凌霄一下子揪住了他的小尾巴,笑盈盈道:“是为了我吗?”   唐说别开头,冷淡道:“别自作多情了, 我只是喝多了酒, 出来清醒一下。”   他的鼻端突然飘来一阵淡淡的香气,他就像是被这香气烫伤了一般,猛地一弹, 跳离了原地。   季凌霄眨眨眼睛,满脸无辜。   “你凑这么近做什么!”他捂着鼻子恶声恶气道:“难闻死了,一股琵琶味。”   “这样啊……”她眉眼妩媚,语笑嫣然,“那我就不打扰状元郎去赴樱桃宴了。”   “喂——”   “是啊,殿下您可还忙着听琵琶宠幸美人呢。”   “我说——”   “唐唐,你这般真像是深宫里的怨妇啊。”   唐说难堪极了,可依旧抬着下巴,作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喂!”   那人突然喊出的一声,吓了两人一大跳。   见两人都望来,他才不紧不慢道:“我的琵琶没有味。”   说罢,他还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季凌霄失笑,这人偏偏在事关琵琶的事情上认真又执着。   “没有,他不是这个意思。”   季凌霄扭头望了唐说一眼,“他不过是在向我撒娇而已。”   唐说“哈”了一声,正准备说些什么,可是一瞅见她身后,立刻背过身子,装作抚摸马地鬃毛。   季凌霄疑惑地回头。   崔歆与郭淮联袂而出,在看到她身边的两人后,郭淮放慢了脚步,崔歆反倒加快了脚步。   “殿下,”崔歆拉出了季凌霄的小臂,低声道:“出了大事。”   说着,他便满怀私心地将季凌霄拉到一旁。   郭淮盯着唐说,唐说侧立。   走到近前,他突然咧开嘴笑了起来,脸上的红色胎记扭曲成嘲讽的颜色。   “我可还记得你当初骂我的那番话呢。”   唐说脸色发白,他不能说问心无愧,他的心已经被人从深海中捧出,重新安放在阳光下,被晒得干渴也只能喝她施与的雨露。   他望着马,低声道:“风水轮流转,你这无盐男终于也能嘲讽我一次了。”   这无疑是他第一次坦诚地展露了心意,却在曾经的敌人,或许以后也会成为“敌人”的面前。   郭淮大笑道:“我要嘲讽你,什么时候不可以?”   唐说转过脸,凉凉地盯着他。   郭淮冷笑一声,又将目光落到了一旁背着琵琶的男子身上,这人长着一张楚楚可怜的狐媚脸,着实令人厌恶。   郭淮毫不避讳地皱起了眉头。   那男子低着头,也不与他计较。   刚刚还在嘲讽他的唐说却又替他说话:“郭先生你莫不是嫉妒了?嫉妒人家年轻貌美好颜色。”   郭淮非但不气恼,反而认认真真打量了那个男子几眼,又看了唐说几眼,一看就知道正在拿二人作比较。   郭淮点点头,“是年轻。”   唐说有个毛病,总是忍不住深想别人说的话,听了郭淮的话,便以为他是在借机嘲讽自己,脸色便又难看了几分。   郭淮“呵”了一声,抬起手拍了拍唐说的肩膀,淡淡道:“年轻人。”   唐说恶心极了,刚要准备动手,眼风却扫到了那个古里古怪的琵琶郎,只见他旁观着两人,就差合着茶汤吃着点心了。   当做猴子被人观赏的唐说脸色更差劲了。   等季凌霄、崔歆二人说完话回来,都忍不住看了他几眼。   “你莫不是喝酒喝多了吧?”   “陛下赐下的宴席,自然会让少年郎君们丢不下手去。”崔歆笑道。   一副贤惠地为他找借口的模样。   ——呸!要丢不下手去我站在这里喝了大半天冷风是为了什么!   没良心的太女,围绕在她身旁这些人又都是一肚子坏水……   唐说半肚子凉风半肚子闷气,却又有苦说不出。   憋了半天,他只得淡淡道:“我并非是言而无信之人。”   崔歆噙着淡淡的笑容,握着季凌霄的手指,微微侧身,似乎在她耳边说些什么。   看着他这些小动作,唐说眉头一挑,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位崔家玉树似乎是在偷偷说自己什么坏话。   唐说眉毛一挑,开口道:“崔先生似乎有什么急事?”   他微微一拂袖子,更似仙人一般。   “即便崔先生不说,我大概也能够猜到一二。”   见几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唐说方缓缓道:“贾太师一事引起他门下弟子的反对了吧?”   季凌霄上前一步,柔声道:“足下有什么高见?”   唐说心知这是投名状,便越发卖力扮出几分高深莫测的样子来,偏生他生的极好,即便什么也不做,也像极了凌波仙子,这般负手而立的模样,衣带当风,更添了几分潇洒。   “即便再亲密的人也不可能在性命悠关的时候去关心他人,从那些弟子中挑出几个杀了,便能打消他们的计划了。”   在场几人除了季凌霄外都微微皱眉。   季凌霄毫无异状,这倒是让唐说多看了她一眼。   季凌霄在上辈子早已领略过这位叛军毒军师的风采了,那可真是血与泪的教训,他甚至能够为了大局,以一城的百姓为诱饵;甚至为了以儆效尤,坑杀了大周数万兵士,即便所有人都唾弃他,说他有损阴德,季凌霄也不得不承认,剔除掉道德观来看,他所出的计策却是最有效的。   “这样做未免有些太过心狠了。”崔歆摇了摇头。   郭淮低声道:“即便有效,也未免有些有损殿下声望。”   唐说提出了这样一条毒策,居然还有心思笑了一下,慢条斯理道:“有损的难道不是陛下的声望吗?你们究竟是殿下的宾客,还是陛下的宾客呢?”   饶是崔歆、郭淮都认了太女殿下为主公,要一心辅佐她,如今听他说的的计策还要顺便往当今天子身上泼一盆脏水,也不免有些心惊。   唐说扫了他们几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随即冷笑道:“看来你们都还没有做好准备啊。”   随即他望向了季凌霄,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我虽然身上也有诸多毛病,但我并非如他们一般心慈手软、三心二意,更何况……”他的耳根后蒸出淡淡的薄红,轻声道:“……士为知己者死。”   这已经是既别扭又毒舌的唐说能说出口的最真心的自白了。   “你休要挑拨离间,我倒是觉得若是让你入了东宫那才叫永无宁日,”郭淮急红了眼睛,脸上的印记都像是要从脸上飞出糊唐说一脸。   他望着季凌霄,恨不得将自己的心剖出来给她瞧上一瞧,凭着他的才气声望,他向着谁不行,若不是非她不可,他又怎会将自己圈在东宫这小小的一方天地之内?   即便她花心薄幸,可她偏偏又多情细心,总让他觉得这世上大概再也不会有如她一般懂他的存在了,也不会再有这样一个女人让他如此深爱,抛下一切,来到她的身边。   “殿下……”郭淮眼中涩然,“我若有二心,当此生此世万劫不复,永生永世不得好死!”   季凌霄心中狠狠一跳,似乎想到了他上辈子不得善终的结局,忙捂住了他的嘴,低声训斥:“你在瞎说什么呢!”   崔歆双手负后,明面上并没有郭淮表现的那般明显,背地里,他却将自己的手抓住了道道红痕,他笑道:“唐先生这个投名状的杀伤力可还真是蛮大的。”   唐说轻笑了一声。   崔歆沉了一口气,缓缓道:“不过刚见了一面,你便能轻易抓住我们的弱点,果然不简单。”   他转头看向季凌霄,“恭喜殿下得一良才。”   唐说暗暗提高了警惕。   ——这崔歆的城府要深沉的多,而且总是处处抢占话语权,很不一般啊。   “刚才那条,倒也不是不行,这恐怕是为他人做嫁衣。”   “殿下是担心吴王和蜀王?”   连唐说也以为她是将李嘉和李庆当作劲敌,却不知道她心中常怀忧虑的却是为了另外一人。   是啊,谁会想到,温柔和善的信安郡王才是最有狼子野心的那一个。   季凌霄稍微一侧身,看到了站在稍远一些的背着琵琶的男人,他在几人谈话的时候就避嫌地躲开。   “倒是一个懂事的,”崔歆嘴角含着一抹欣慰的笑,轻轻点头,“让他伺候殿下倒也算勉强可以。”   她倏地扭过了头,一脸惊奇地望着他。   崔歆奇怪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的脸怎么了吗?”   季凌霄傻笑一声。   她才不会说,崔歆刚刚那副模样像极了大户人家的主妇安排夫君侍寝丫头,莫非他偷偷在心里将自己当做了大老婆?   饶是她一贯没脸没皮,也被他这副贤惠的样子吓了一吓。   ——嘿,就像上辈子说人家是狐狸精,拈酸吃醋的人不是你一样。   她立刻转身招呼着几人前往东宫。   等几人离开,站在宫门口值班的千牛卫才不动声色地互相对视了一眼。   ——也就只有太女殿下才能做得出,在宫门外招呼着一大群男人往东宫里面带了。   果然不愧是太女殿下,今夜恐怕又是一个春~色无边的不眠之夜了。   到了东宫,她就先将那个琵琶郎丢到一边,好在他自顾自在她的私库里找到了一把漂亮的烧槽琵琶,便抱在怀里死也不肯松手了。   讨论了一番,她还是觉得,与其杀鸡儆猴,不如釜底抽薪,将贾太师插手进士考试这件事做大,让这些弟子都看一看,他们的老师都是什么样的人,到底值不值得他们维护。   李琼的名望不受损,她的太女之位才能坐的更稳。   几人喝完了最后一壶茶水,抬头一看便已经月上中天了,宫中也都落了锁。   季凌霄望了望自己的极为谋士,有心展现自己的信任,口中便道:“天色已经很晚了,不如留下来,我们抵足而眠?”   话一出口,崔歆、郭淮、唐说三人面色皆变。   季凌霄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误会了什么!   ——听……听我解释啊!   作者有话要说:  崔歆:我这就去安排一下(贤惠大老婆状)   郭淮:这样好吗?不!我很愿意!(局促害羞状)   唐说:呵,我就知道你在贪图我的美色!(傲慢却红了耳朵状)   季凌霄:等等啊喂,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开玩笑呢! ☆、第63章   即便季凌霄认为自己天赋异禀, 也很想试上一试,只可惜,她可还没有无耻荒~淫至此。   在场几人无疑不是有才之人,自然心高气傲, 若是不小心当了真, 认为她就是贪恋美色之徒, 岂不是很容易生了嫌隙?   季凌霄立刻笑道:“本宫只是玩笑话,高床软卧自然早就准备好了。”   三人竟不约而同舒了一口气。   可各自脸上都有些讪讪的, 他们心底究竟想了些什么,大概也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季凌霄今天骑了一天的马也有些乏了, 刚迈出门, 恭候在门口的罗巢弓着身子,低声道:“殿下,已经备好沐浴香汤了。”   她低低应了一声,眼神朝站在廊上说话的几人瞟了一眼。   崔歆刚好回眸。   两人宛若心有灵犀一般, 一眼便对上了。   她笑了一下,转身朝着浴房走去。   东宫中有专门沐浴的地方,还专门做出一个玉石池子供她沐浴用, 不过有时候她图省劲儿, 便让人用浴桶送来热水香汤在寝宫沐浴了。   既然是太女专门沐浴的场所, 自然少不了某些方面的器具, 比如安放在池边那张白玉床,床上铺就着厚厚的锦缎,上面垂下丝绦红绸, 一眼看上去便香~艳无边。   伺候她沐浴的是一个高挑丰盈的宫女,那宫女腰带一勒,像是被拦腰勒住的云朵,松软的恨不得在她的身上打个滚儿。   “小心伺候着!”   罗巢面无表情地吩咐着。   这宫女像是被吓怕了胆,忙点头。   罗巢转过身来,又一副谦卑又温柔的模样。   “殿下,奴婢就在门外,有什么事您喊奴婢一声就成。”   季凌霄轻轻“嗯”了一声。   罗巢这才轻移脚尖慢慢退下去。   季凌霄望着新开的镜面,看到罗巢临出门前警告地瞪了那个软乎乎的婢女一眼。   她忍不住想笑,也许在忠心耿耿的罗巢眼中,她即便勾引了那个宫女,他也会率先认为是那个宫女不好,居然敢带坏了太女殿下。   这便是罗巢,即便天下所有人都认为她是个恶人,他却当天下人的眼睛都瞎了,是他们故意诽谤他的好殿下。   她低下头,望着正为自己摘腰带的宫女,轻笑一声,声音软了八分,“罗巢为何对你如此不好?”   宫女耳尖红红,怯声道:“罗总管对奴婢并无不好。”   “哦?”   她抬起手碰了碰她的耳尖。   那宫女就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一般,猛地蹿后一步。   “殿、殿下!”   “什么?”   季凌霄笑了笑,将指尖的花瓣拿给她看,“只是帮你拿下来这个而已。”   那宫女整个脸涨红了,越发觉得自己小题大做惊扰了殿下,简直悔不当初。   她看了看宫女的脸色,“吓了本宫一跳,该罚你才是的。”   宫女跪在池边,垂头道:“请殿下责罚。”   季凌霄与她面对面蹲了下来,笑嘻嘻道:“罚你什么好呢?”   那宫女抬了抬眼睛,入眼的却是太女殿下鱼戏莲叶间的肚兜,鼓鼓囊囊的雪兔几乎要从她的怀里蹿了出来,她立刻慌张地闭上了眼睛。   “明明是你解的衣带,又有什么没有看过的?”   宫女不答话,却下意识舔了一下唇。   “就罚你……”   宫女屏住了呼吸。   季凌霄嫣然一笑,“……告诉我你的名字好了。”   “啊?”   她一脸懵地抬头,却只见到一张在浴室水汽中显得如雨后杏花一般的面容,湿漉漉的风流流淌在那张明艳的脸上。   宫女又舔了一下唇,低声道:“奴婢福娘。”   “倒真是一副有福之相。”   福娘简直受宠若惊,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明明太女还是那个太女,以往伺候沐浴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而今天,她却觉得全身都不自在。   季凌霄站起身,石榴裙顺势滑落,一层层裙摆落在她的脚下,形成大大小小的圆,将她圈在其中。   福娘瞪大眼睛望着太女殿下细嫩的肌肤,那两条长腿蹭过她的袖口,迈进池子中。   她跪在岸边恍惚了好久,才匆匆解了自己的裙子,只穿薄纱裤子和一件肚兜滑进池子里去,追在太女殿下伸手,轻轻按摩着她的肌肤。   一触及那又滑又软的肌肤,福娘便忍不住有些走神。   她想起自己的小姐妹们曾偷偷讨论过为何殿下的肌肤能这般好,其中一个信口开河道:“说不定是殿下采阳补阴的结果。”   后来,这日的闲话不知怎么的便让罗总管知道了,他让人堵了她们几个的嘴,一人打了五板子,那个说殿下是采阳补阴的小姐妹最惨,被打了十板子,当即没了性命,丛此,东宫诸人便越发战战兢兢地伺候殿下,不敢妄议殿下了,而罗巢自然也在东宫人心里成了活生生的阎罗王。   “原来是这样啊,我说你们怎么怕罗巢比怕本宫还多。”   福娘恍惚地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经把该说的不该说地全说了,至于为什么会说她已经全然没有了印象,只依稀记得——   殿下握住了她的手,枕着她的肩膀,说自己有些晕,让她说些有意思的东西帮她提提神,她哪里知道什么会让太女殿下觉得有意思,便东一句西一句,没头没尾地说了一些,后来季凌霄问一句,她答一局,再后来,她便絮絮叨叨几乎将自己在东宫所经历的一切都和盘托出了。   福娘背后冒出一股冷汗。   ——殿下莫不是什么山精鬼怪所化?才能引诱人心……   “哗啦——”   季凌霄抬起一只胳膊,调皮的水珠顺着她的手臂流下来,掉进池子中。   她从浴池边取来一只的白玉酒壶,朱唇对着白玉壶嘴灌了一口,鲜红的酒液顺着她的下巴、脖颈流下,直至消失在她双峰中间。   她朝福娘眨了一下眼睛,口里叼着酒壶,笑道:“别害怕,我们只是聊聊天而已,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知道呢?”   福娘又是一阵神志恍惚。   ——殿下绝非什么妖怪变化的,而像是她经过崔先生房门前,依稀听崔先生在屋内说的……什么什么美色惑人……情之所至……   若连崔先生那样神仙一般的人物都这么说,她一个小小宫女又怎能抵挡得住呢?   季凌霄见福娘像是想通了某些环节,便挨挨蹭蹭这团柔软的身子,低声问:“福娘你方才跟本宫说有个宫女想要偷偷爬崔歆的床?结果呢?”   福娘靠着池壁,却总觉得全身发软,一直往下溜,她垂着眼,软着声音道:“那个宫女当天夜里就被崔先生赶出了屋子,还不准她离开,只让她在院子里站着,好好反省反省。”   “那宫女衣衫单薄,到了早上就病了,罗总管知道这件事后,便让人将这宫女移出了东宫,又召集宫人狠狠敲打了一番。”   季凌霄仔细地盯着她的神情看,见福娘只是提起这件事便脸色发白,手脚发凉,由此可见罗巢当时是该有多么凶狠。   她叹息了一口气。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而且,他们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不让她知道,以免她烦心,真不知道是该说他们把自己保护的太好,还是说他们实在小心过头了。   季凌霄摸了摸福娘湿漉漉的发鬓,温柔一笑,“乖孩子。”   莫名的,只是听到这样见到的一句话,福娘却觉得自己简直比被赏赐了金银还有开心。   殿下……真好……   “咚咚——”   门扉被敲响。   福娘一惊,立刻手脚利落地爬上了池边,大声道:“大胆!殿下在里面沐浴,谁敢无礼!”   外面的人顿了顿,才响起一个如玉石相击般好听的声音——   “殿下?”   季凌霄伸手抚摸着浴池边的玉石,原本发凉的玉石被池中热水熏上了温度,触手温凉,就像是某人的肌肤。   她转头看向福娘,“你退下吧,今日的事情不用对任何人提起。”   福娘自然不敢忤逆太女殿下的意思,一打开门却直撞见崔先生。   然而,崔歆却看都没看眼前人一眼,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拐角处的帘幔,恨不得眼神会拐弯。   他迈步,径直从福娘身边经过。   “哐——”   福娘一回头,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关在了门外。   屋子里被乳白色的水汽充满,崔歆一步步朝池边走去,就像是揭开一层一层的帘幔,踩着一层一层的白绸。   帘幔之后,白绸的尽头,是一个青丝披散在冰雪可爱肩头的背影。   一只手捞了一下身后的青丝,露出她振翅欲飞的蝴蝶骨,沿着中间微凹的曲线向下,便是一处芳香甜美的洼地,洼地之下是她如樱桃般的臀瓣。   崔歆姿势有些奇怪,立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屋子里只能听到两人深深浅浅的呼吸声。   “你怎么不继续上前了呢?”   季凌霄回眸,睫毛上凝结的水珠,如珍珠一般滚落到她双唇之间。   崔歆呼吸一滞。   “玉郎……”   他苦笑摇头,哑声道:“殿下可真是要了臣的命。”   “我可不想要你的命……”   她的声音与“哗啦哗啦”的水声交织在一处。   越听他就越是难受,他甚至都有些意外这具身体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不由得他控制,开始沉迷于与太女殿下的□□中了。   崔歆低下头,红毯上出现一双玉足,脚趾圆润,脚面微拱,脚踝伶仃。   那只脚抬起,踩了他的皂靴一脚。   他眼睛发热,忍不住想若是她踩的地方再往上移一移,那该有多好……   下一刻,她却直接拉开了他的衣襟,整个人依偎进去。   他的肌肤被她所独占,升腾起淡淡的红晕。   “你想要什么?不妨跟本宫直说,本宫什么不依着你。”   她千娇百媚地撩了他一眼,红唇微张,凑近他如玉的肌肤。   据说,品鉴这等“玉石”也有望闻问切一说。   她将他压倒在白玉床上,手里捏着从梁上垂下来的红绸,一圈一圈缠在他的脚腕、手腕上。   “唔——”   他的眼睛也被蒙住了,可是赤~裸的肌肤仍旧能够感觉到她若有实质的视线。   她的视线就像是一根红绳,就像为新嫁娘开面一般,轻轻勒过他的肌肤,让他连灵魂都忍不住开始颤栗,因为太过刺激,他的肌肤上甚至晕开了诱人的粉,就像是加了水的朱砂被人碰翻,染上了整个宣纸。   他如此苦,她却笑盈盈道:“这是望——”   气息吹过,他忍不住被激出小疙瘩。   她又凑近了一些,一呼一吸,全在他身体上留下痕迹。   “这是闻。”   用以口舌。   “这是问。”   上手细细品鉴。   “这才是切。”   崔歆被她作弄的也不知道得了几次痛快,只见他青丝散乱,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一般,呼吸灼热又沉重。   许久,他侧过头,哑着嗓子道:“殿下,可是要臣死?”   他的半条命都要交代在太女殿下的手上,以前常听人说“色字头上一把刀”,不理解其中凶险,如今才知道,美色能让人心甘情愿地死在快活中。   崔歆墨色的双眸更黑更沉了,他盯着季凌霄,死死地,恨不得一口一口吃下地。   他目光不移,伸来手臂,牙齿咬上红绸。   “嘶嘶”两声,他手腕上的红绸被他撕开。   季凌霄坐在床尾,看着多了几分狂态的崔歆,心重重跳了几下。   崔歆低声一笑,胸膛微微起伏,他猛地捧住了她的脸,用力地吻了过去。   长夜漫漫,不可辜负。   翌日,季凌霄是觉察自己快要窒息,才突然清晰过来的,睁开眼睛一看,只见白玉床上凌乱不堪,梁上挂的红绸、丝绦被拉扯掉,落了满床,也不知道她怎么滚到这一团乱绸里去的,差点被这些东西给弄窒息了。   还有些起床气的季凌霄胡乱拉扯着身上的红绸,身侧却传来一声低沉诱人的轻笑。   崔歆笑着吻了一下她的香腮,低声道:“放着我来就好,阿奴这样,我还真怕你会伤到自己呢。”   季凌霄立刻躺在床上作大爷状,等待着崔小婢的精心伺候。   “你昨晚怎么来了?”   崔歆瞥了她一眼,“因为殿下的眼睛告诉我,你很希望我来。”   他修长如玉雕成的手指,滑过她的腰窝,轻轻按揉了几下。   季凌霄“嘶”的一声,踹了他一脚。   崔歆这一身如玉的肌肤如今却没有一处好地方,不是被咬过,就是印上了青紫的吻痕,有些地方还有指甲划痕,和掐出来的小小的半月形伤口。   他低头看了看,忍不住弯了一下嘴角。   心情大好的他便为其他人多说了几句话:“殿下,是否忘记了东宫一人?”   抱着被子的季凌霄打了个秀气的哈欠,随口道:“谁啊?”   崔歆低头凝视着她,伸出手臂搁在她的头底下,另一只手温柔地梳理着她的头发,他低头用唇蹭了蹭她的鬓角,轻声道:“那位慧心大师殿下莫不是忘了?”   他垂下眼睫,“他的心性已经被磨得差不多了,若殿下想要用他,现在是最好的时候。”   季凌霄半眯着眼睛,借着投进房中模糊的光亮瞧他。   崔歆咳了一声,板了一下脸,一下子没忍住又温柔地笑了起来。   “你莫非以为我会像那些妒妇一般?”   季凌霄“嘿嘿”一笑,摸着鼻子,口道:“不敢不敢。”   崔歆又好气又好笑,又辛酸又无奈,他侧身凝望着她,眼中只有她一人身影。   “我知道殿下是在招揽人才办大事,当然不会无故吃一些飞醋,而且……”他浅浅一笑,宛若昙花初绽,清丽绝美,“有更多的人喜欢殿下,不是才能证明我的厉害吗?”   ——啊,差点忘了,他是那种就喜欢挑战高难度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望闻问切崔玉郎~   崔玉郎如此自信,小心翻船。 ☆、第64章   季凌霄埋在松软的被褥中怎么也起不了身, 崔歆也不催她,他单手撑着侧脸,默默地看着她。   季凌霄才不会不好意思,他想要看就让他看个够好了。   刚刚闭上眼睛的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猛地睁开了眼。   果然, 他一直盯着她的耳朵瞧。   “你……”   崔歆伸出手, 用力地按着她的脸颊,凑到她的身边, 呼吸喷上她的耳垂,在她的耳朵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季凌霄惊呼一声, 耳朵处却又一阵湿热, 酥酥麻麻的触觉宛若细小的闪电蹿遍全身。   “阿奴……殿下……”他的舌尖儿在她的耳垂上打转,他的声音直让人腿脚发软。   耳垂……   季凌霄突然就想到了为什么崔歆刚刚一直盯着自己的耳朵看。   她一把推开了崔歆,光着脚跑到镜子前,仔细观察。   果然, 她两只耳朵上面都挂着一个明晃晃的牙印。   她捂着耳朵,回头怒瞪他,“你是嫌我的名声太好了吧?”   崔歆摸摸鼻子, “抱歉……我实在是没有忍住。”   他叹息一声, 走到她的身后, 一双如玉的手掌捧起她的青丝, 他将自己的脸深埋进她的青丝中。   季凌霄看着镜子,却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感觉自己的头皮微微发凉。   她张开嘴, 他却突然抬起头,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手指穿插在她乌黑的秀发中。   他在她的头上落下一吻。   “我发现我只有在殿下身边醒来才会是清醒的。”   对啊,她记得他每次起床都很费事儿,还总是一副昏昏沉沉没有睡醒的模样,没想到今天早上第一个醒来的居然是他。   崔歆勾了一下嘴角,眼中宛若烧开的糖浆,咕咚咕咚冒着甜腻腻的芳香。   “……我总是想着多看你一眼,不知不觉便清醒过来。”   他从背后揽住季凌霄,将她嵌入自己的怀抱中,可这个温暖的怀抱却一触即离。   “我为殿下梳妆。”   季凌霄瞟了一眼他持着白玉梳的手指,却觉得他的手和梳子连成了一片,一样的白玉无瑕。   “你居然还会这个?”   崔歆坦然道:“自然是为了为殿下增添几分闺房趣味,若是殿下喜欢,房中术一道我也有所参研。”   “哦?”   她抿唇一笑,颜色比春睡海棠还要娇嫩,她朝后一靠,慢悠悠地蹭了蹭。   崔歆的身体一僵。   “我看……倒是不像啊……”   崔歆笑容温暖,“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季凌霄眯起眼睛,捂着嘴笑个不停,眼睛中的春波一层层荡漾开,“那下一次玉郎你可要深深地……”   崔歆骤然转身,对着墙角站着不动。   季凌霄自然知道男人的那些毛茸茸的小毛病。   她捂着嘴,轻声道:“不跟我一起出门吗?”   “殿下先行。”   “可我偏偏要你……该如何是好啊……”   她靠在墙上侧头望着他那处。   崔歆觉得自己快被体内的一股烈火烤成灰了,望着季凌霄的眸色深了深。   她顿时知道最这么撩拨下去,自己今天可能都没有办法出这个门了。   季凌霄笑着跑掉了。   崔歆面壁站了好久,才走出来,只是走路的姿势还是有些奇怪。   结果一出来就面对着郭淮那张可怖的脸。   “郭兄在这里做什么?”   郭淮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看你用不用寻个太医来看看。”   “哈,多谢郭兄好意,在下可没有脆弱到这种程度。”   郭淮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印记,笑道:“来日方长,崔兄可切勿折损了自己。”   说罢,他便无事一身轻地从崔歆的身旁擦过。   崔歆等了一会儿,再三确认回廊中只有他一人的时候,才扶住柱子,小心翼翼地靠在栏杆上舒了一口气。   即便这样说来有损他男人的尊严,不过,“天下有累坏的牛,没有耕坏的地”的说法果然没错。   崔歆无奈地摇了摇头,眸色却像是月夜下的大海,幽暗的荧光上上下下起伏着。   季凌霄浑身上下还带着刚风流过的一股艳气,却毫不避讳地走进了为慧心大师安排的独立小院中。   她远远地便望见,那位俊美的僧人穿着单薄的僧衣蹲在一株牡丹花前,她放缓脚步,悄悄地移动过去。   直到她站在他背后,他好像也没有发现。   季凌霄好奇地探头看,原来牡丹花瓣凝结了许多晨露,露水滴落的时候刚好把经过的几只蚂蚁卷了进去,慧心正捏着一瓣落花,动作轻柔地将落进水滴中的蚂蚁拨出来。   几只蚂蚁脱难之后,他的嘴角微微上扬,轻声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他脸上细小的绒毛都变成了金色的,他神色欢喜、安详,即便是佛祖拈花一笑的美景也不过如此。   她垂在身侧的小指勾了勾,掌心略微发痒。   慧心望着几只蚂蚁远去之后,这才转过身,却差点撞到了太女殿下。   他后退一步,右手下意识地摆动,缠在手腕上的菩提珠发出响声。   季凌霄浅浅一笑:“大师。”   “殿下……”他回礼道:“殿下允许贫僧离开了吗?”   她突然笑了,“腿长在大师身上,大师想走就可以走,不是吗?”   慧心施了一礼,正准备告辞……   “可是,之前,你为何没走呢?”   她踏前一步,他却不能再退,身后便是花株,他若是多退一步便很容易踩伤它们。   慧心低声念着佛经,不与她答话。   “大师在我这里住了这么久,难道没有觉察到身上有什么改变了吗?”   慧心抬起头,那双通透的眼睛里少见的产生一丝迷惘。   季凌霄的手指一动,食指和中指将他手中那片花瓣接了过来,凑到鼻端轻轻嗅了嗅,眼皮一撩,那双媚气横生、妖气肆虐的眸子便直直地朝他望了过来。   慧心一愣,当即忘了自己的佛经背到了哪里。   “我……有什么改变?”他迟疑道,脸上既迷惘又羞愧。   她拈着花瓣,用花瓣的边缘滑过他的脸颊,笑道:“你觉得呢?”   慧心立刻偏偏头,严厉道:“请女檀越放尊重些。”   季凌霄“嗤嗤”笑了起来,“几日前,你还并不将我这些小手段放在眼里的,为何今日的反应又这么大呢?”   慧心闭上了眼睛,喉结在他白的几乎可以看到血管的脖颈上动了几下。   ——鱼儿已经咬钩了。   “你若是心静自然我做什么都不会影响到你,若是心不静……”   季凌霄浅浅一笑:“那即便我什么都没做,你也定然心跳如擂鼓。”   她说着便将手掌放在他的心口处。   慧心的身体颤了一下,却意外地没有躲开。   她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花瓣别在他衣襟处。   轻薄如鸿毛重量的花瓣,现在宛若大山一般重重压在他的心口,让他喘不过气来。   季凌霄收回手,便再也没有做出什么轻薄的举动,而是恭恭敬敬地朝他请教:“大师已经是红尘之外的人吗?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阿弥陀佛,贫僧被人遗弃在寺庙门前,所以,从小就是在寺庙里长大的,早已远离红尘,一心向佛。”   他面若好女,却神色寡淡。   “这红尘大师看透了吗?”   慧心被逼得避无可避,“是。”   “可是大师既然从未入过红尘,那又如何能说是看透红尘呢?”   慧心的额头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又将他逼至悬崖边,她却再次收手,脸上也换了一副虔诚信徒的神情,垂下的睫毛宛如合欢花一般。   “有一件事想要求大师。”   慧心正在出神,季凌霄又唤了他一声,他才轻轻点头。   “求大师……”她捉住了他的袖子,捧住了他的手,大拇指还在摩挲着师傅送给他的菩提佛珠,“……红尘渡我。”   慧心平生第一次遇上如此困难的选择,他隐隐有一种预感,如果他答应了,以后很有可能会走上一条与众不同的道路;可是,如果不答应,他却会因为从未经历过红尘而滋生心魔,影响以后修行。   唯有在红尘中打滚,真正走上一遭,他的佛法、武功才能够更加精进。   未入红尘,如何能看透红尘?   说是红尘渡她,最难渡的还是他。   因为他破了戒,生了妄念。   她笑了一下,“那大师请跟我来。”   慧心迷糊糊地被她拉到桌前,桌上已经被人摆好了饭菜,只是一眼望去,除了一碗蔬菜汤就全都只剩肉菜了。   慧心也没有多问多说,只是垂着头,坐在一旁。   季凌霄笑着亲手为他盛了一碗汤,白瓷碗,红酥手,配上汤中翡翠似的菜叶,就像是一副徐徐展开的画卷。   慧心双手合十,心中默默念了无数遍“阿弥陀佛”。   “你怎么不接呢?我可端累了。”   慧心迟疑了一下,这才接了过来。   春光艳,花正好。   太女殿下坐在花前,默默地看着他,他顶着她如有实质的视线,拨动瓷勺,舀了一口,放进嘴中。   他愣住了。   味道……味道不对,这也太鲜了。   季凌霄眼睛眯起,心想:慧心果然心神不宁,若是平时他绝非觉察不到这汤里有古怪的。   虽然很抱歉,可她必须要让他破戒,他是天生适合沙场的天才般人物,若是他不破了这老什儿的清规戒律,又怎能痛快地发挥所长呢?   戒律这种东西,破着破着就习惯了。   季凌霄笑问:“好喝吗?”   慧心抿着唇,望着他,那双眼睛里似乎有花影浮动。   “本宫觉得应该很好喝,这可是用顿了一天的老母鸡做汤,又细细筛过,将这鸡汤汤底筛的如清水一般才放入青菜,做成了这一锅汤了。”   “哐当——”   白瓷勺掉进碗中,溅起了汤汁落在他的手背上,他却恍然未觉,嘴唇哆嗦。   十几年的禅修生涯,这还是他第一次破戒,明明他该愤怒故意设计让他破戒之人,可是他的心底里又忍不住翻起另一个声音——   “你若是心静我自然做什么也不会影响到你……”   被人设计破了戒又如何,若是他心中真的一心向佛,当不会产生这么多的愧疚,这些愧疚归根结底是因为他的心乱了。   他空了十八年的心,像是突然探进了一只手,不管不顾地揉搓了一把,把他的心揉搓的酸胀痛苦,却又不管不顾的离去。   真过分啊……   他双手合十,眉眼低垂,长睫毛在眼下投下细细密密的影子。   “阿弥陀佛。”   ——我佛救我,信徒慧心快要抵挡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坐着睡着了,所以,早上起来更~   今天还有更新哟~ ☆、第65章   季凌霄掏出一方帕子, 抹去他手背上的残汤。   他的手先是缩了一下,又努力地放松。   季凌霄垂眸一笑,恰好一阵暖风吹来,她耳边的碎发微微晃动, 碰触着她的耳垂。   慧心看了一眼, 移开视线, 不大一会儿,这道视线又猛地移了回来, 盯着她的耳垂猛看。   原本她冰雪可爱的耳朵上,竟然被深深咬了两个牙印, 一左一右, 齿印还不一样,就像是被不同的人咬过。   慧心的脑袋像是被大锤抡过,猛地胀开,头脑一片空白。   她浅浅一笑, 却明媚不可方物,手底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大师, 只有深入红尘, 才能再出世, 是不是这样的?”   慧心默然, 他低着头,望着那一碗汤,看了一会儿, 突然伸出手,又舀了一勺喝了下去,他面无表情,一口一口喝了下去。   季凌霄的眼睛弯出一道月牙的弧度。   “殿下,”罗巢站在一边轻声请示,“御史大夫陈大人来拜见殿下。”   她的小腿肚子条件反射的一抖。   慧心抬头看了她一眼。   “你吃,你慢慢吃,本宫有事。”   她起身,从他背后经过,突然伸出手摸了一把他光溜溜的头。   慧心一下子挺直了脊背,差点又将勺子掉下去。   待脚步声离去,他才又望着那碗汤出神,原本鲜美的滋味,此时此刻也索然无味。   他的心如乱麻。   “阿弥……”刚刚张开嘴,他又顿住了。   他此时此刻还有什么立场,说出这几个字?   身上还带着檀香味,手上还缠着菩提珠,他的心却不属于佛了。   慧心扯下手上的菩提佛珠,心中太乱以致于手下失了准头,一连扯了好几下,才扯下来,又一下子用力过猛,拉断了绳子,那些个古朴的珠子“吧嗒吧嗒”掉落到桌子上,又一个个迫不及待的滚动着落入脚下的泥土中。   季凌霄先是让人好好收拾了一下自己,这才恭恭敬敬地去迎接冷面无情的陈子都去。   她刚踏进殿门,却见陈子都腰板笔直,双手负后,背身站在中央。   虽然知道这人没什么好怕的,也有软肋,大概是因为此人身上的气场太正的缘故,季凌霄见了他便忍不住心虚。   她轻咳了一声,执弟子礼。   陈子都转过身来,神情倒不像以往一般严肃,似乎有些难堪。   她自然是知道陈子都为何而来,可她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好生招待着他。   陈子都欲言又止,问了太女的学业,又嘱咐太女殿下不可贪玩,实在避无可避,他板着脸,硬着头皮开口——   “殿……”   刚说出一个字,门外却传来一阵清晰的琵琶声。   陈子都整张脸都变青了,他直接起身,大步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季凌霄悄悄跟在他的身后。   陈子都顺着琵琶声传来的方向左拐右拐,在一处连着回廊的四角亭中,看到了正对着小池塘弹奏琵琶的男人。   “逆子!”   陈子都一甩袖子,大步走上前去。   然而,世人皆怕铁面御史陈子都,唯独陈玄机不怕,甚至听到来人声音,连头也没有抬一下,只顾着弹奏手里新得的琵琶。   陈子都高高扬起手,想要给他一掌掴。   陈玄机却淡淡道:“您打了我,我娘可是能看出来的,您是算盘珠子没跪够吧?”   陈子都的手一哆嗦,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升起红晕,不知道是被自家这坏小子气得,还是被他嘴中的话给羞的。   陈子都收回了手,突然回头。   季凌霄连忙装作看风景的模样,对着绿油油的苔藓看个不停。   他低声道:“闭嘴,跟我回家。”   陈玄机撩了几根弦,淡淡道:“我才不要。”   陈子都简直要被这个老来子气死,可他和爱妻只唯独有这么一个宝贝疙瘩,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坏了,他可是敢当着陛下的面骂陛下,敢拿着笏板去敲大臣脑袋的人,可独独面对着自己的爱儿,却一直缩手缩脚,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上辈子欠了这个祖宗。   陈子都更加气闷了,更加放低声音,“别逼我动家法,你娘想你都想病了。”   “唔……”   陈玄机停下拨弦的手,垂下了头。   陈子都眼睛亮了亮,淡淡道:“我最近寻到了一把好琵琶,你若是回家就送给你。”   陈玄机又拨动起琵琶弦,“哦,那算了,我手里这把已经是最好的了。”   陈子都脑中的弦“啪”的一声崩掉了。   “你从哪里弄来的好琵琶?”他说着便去抢陈玄机手里的琵琶。   陈玄机一旋身,躲开了他的手,连人带琵琶靠在了临着小池塘的栏杆上,一副“你再逼我我就跳下去”的模样。   陈子都猛地一拍大腿,简直输给这个小祖宗了。   他的目光倏地落到了正乐颠颠看戏的季凌霄身上。   季凌霄心里一突。   “这琵琶是殿下送给这个逆子的?”   他眉毛皱的不像是她送给陈玄机一个琵琶,而是送了一个孩子一样。   季凌霄笑着道:“这琵琶对本宫无用,又是他喜欢的……本宫倒是不知道这位是您的贵子。”   陈子都眼角一抽,一副很不想认这个儿子的样子。   陈玄机这时候却抬起头,朝季凌霄勾了勾嘴角,连眼尾的泪痣都跳跃了几下,迷人的很。   陈子都下意识地捂住了胃,“这把琵琶价值几何我会还给殿下的。”   季凌霄浅笑:“本宫与陈郎有缘,才相送琵琶的,正所谓‘宝剑酬知己,鲜花赠美人’,陈郎这般记忆也只有这把烧槽琵琶可以媲美了,陈大人不必如此见外,毕竟我也受过大人不少教导……”   说着她便“呵呵”笑了起来。   陈子都毛毛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晦暗不明的眼神落在了自己的儿子身上,依着太女殿下的名声,他不得不想歪——   他那个痴迷琵琶痴狂的儿子该不会为了一把烧槽琵琶而奉上自己的美色吧?   陈子都更加心惊肉跳了,脸色一变再变。   “陈大人?”   陈子都的目光落在太女殿下那张艳丽的脸上,越想越辛酸。   季凌霄被他看得全身都不得劲了,怎么像是她强了他儿子似的?这个锅她可不背?   “若是陈大人找陈郎有事,那本宫就不在这里打扰了。”   陈子都轻声问:“臣可以将犬子带走?”   季凌霄笑着点头。   ——我又没在他脖子上栓根绳,你想带走就带走呗!只是先跟陈玄机打好关系,以后再慢慢谋划。   陈子都微不可察地舒了一口气。   陈玄机却突然放下了手,微微睁大眼睛,“你赶我走?”   他眸光清纯,泪痣楚楚,看上去简直像是要被主人踹出门的猫咪。   季凌霄目光闪了闪,笑道:“本宫当先生是友人,先生可以常来东宫找我。”   陈玄机侧脸贴着琵琶,忍不住露出笑容,“那就说好了。”   说好个鬼啊!   儿砸,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对着笑得的女人有多可怕啊,她可是会将男人连骨带皮吃的连渣都不剩的。   陈子都决心回家后就把陈玄机锁起来,看他还敢到处乱跑,招惹不该招惹的人。   季凌霄观察着这对父子的神色,笑容逐渐加深。   上辈子的经验告诉她,在朝堂上无往不胜的陈子都是拦不住他儿子的。   她等着陈玄机再来找她。   季凌霄站在陈子都的背后,朝陈玄机眨了一下眼睛,作出“琴谱”的口型。   陈玄机的眼眸顿时如繁星闪烁的夜空,亮的很。   “我不要走了,我在这里好极了。”   “逆子!”   “哦,又不是只忤逆过这一次,你该习惯才是。”   陈子都简直气得直哆嗦,怒道:“不行,太女殿下最近可没空招待你。”   陈玄机嘟着嘴:“我又不用她招待。”   “本宫怎么会没空呢?”季凌霄眸色深了深。   陈子都看了她一眼,态度稍稍亲和了一些,“陛下最近会有大动作,殿下将会担负起重担,这段时间殿下最好还是将东宫安排好,做好出门的计划。”   无论是陈子都是无意说漏嘴,还是为了感谢才提前告诉她这些,季凌霄都认为用一把烧槽琵琶勾来陈玄机,引来陈子都的做法简直再好不过了。   陈子都威逼利诱好不容易将自己的宝贝儿子陈玄机给弄走了,结果陈玄机走的时候还一脸的不舍留恋,陈子都简直心塞至极,感觉自己的脸都丢给了太女殿下。   季凌霄送客后,便准备再去逗逗大师,让大师早日脱离那些个清规戒律,成为她“神挡杀神,佛挡弑佛”的大杀神。   她的战场需要他。   走到半路上便遇到了郭淮,郭淮好像特意等在这里,要对她说些什么,可是,等真碰上她,反倒欲言又止了。   “阿淮是有什么难言之事?”   季凌霄笑握住他的手,柔声道:“不要着急,都跟我说说。”   郭淮看向她的目光越发痴迷了,他低声道:“殿下这是去找慧心大师。”   她的指尖在他的手背上滑过,故意调笑道:“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只要殿下开心,我就开心。”   他笑起来,眼中尽是温柔,“只是殿下将慧心大师关在东宫的目的是什么?”   季凌霄一愣,“你不都是知道的吗?我要将他收归己用。”   “嗤——”   季凌霄骤然转身。   唐说双手抱肩斜倚着朱柱,“他的意思是殿下是不是想要折辱慧心,或者故意害他。”   “哎?这话是哪里来的,我并无此心……”   唐说笑了一下,美貌带着哆哆逼人的气质,“那就奇怪了,殿下和慧心用过一饭后,为何慧心就腹泻不止了?”   他眉眼一撩,“我还以为殿下想要故意给慧心一些苦头吃呢。”   “我给他苦头吃做什么?”季凌霄失笑,看着郭淮道:“莫不是……你是这样认为的,才吞吞吐吐的?”   郭淮温和地笑了笑,唐说立刻接口道:“如果不是害人,您可快去看看大师饭后的那幅样子吧。”   什么样子?   季凌霄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更完了……虽然晚了一些QAQ ☆、第66章   进了院子里哪里还能看得到慧心的人影, 桌面地上落满了菩提珠子。   季凌霄捻起一颗, 放在天光下观察。   唐说跟在后面道:“殿下若是真想见他, 可要往茅厕里寻了。”   “唐先生休说傻话,殿下如此矜贵的身子如何能去那污秽之处?”   唐说眯着眼睛盯着郭淮看, 郭淮的全部心神却都吊在季凌霄的身上。   “郭先生说的好啊, 莫非郭先生以为太女殿下就不入那五谷轮回之所了?”   郭淮轻笑一声,“唐先生你心里在想什么?非得要跟我抬这个杠。”   “该说郭先生是如何做的, 非得要处处与唐某过不去。”   郭淮笑了笑,却像足了嘲讽,“莫非唐先生还在记恨我打了你的事情。”   “哈哈, ”唐说干笑两声,“该说是郭先生一直在记挂着唐某, 伺机报复唐某吧?”   “唉——”   季凌霄长长的一声叹息顿时打散了弥漫在两人中的硝烟。   郭淮上前两步, 小心翼翼扶住她的肩膀低声问:“如何?是否是饭菜有问题,你也难受了?我请御医来看看吧?”   唐说的眼神像钉子一般, 钉在他抚在季凌霄肩膀上的手上。   “我没什么。”季凌霄摇头。   “只是一点荤腥, 能有什么病症, 现在有病的该是慧心大师吧。”唐说似笑非笑道:“慧心大师是得道高僧, 常年茹素,这一顿吃了这么多荤腥可不坏了肠胃。”   “只是一碗汤而已……”   唐说的指尖儿一敲碗壁, 笑道:“这碗汤里下了多少料怕是只有殿下您自己知道了。”   季凌霄目光忽闪,伸出手,一下子便捉住了他的指尖,轻轻摇了摇, 低声道:“唐郎,我只是看慧心大师瘦弱想要多给他补一补而已,都是些滋补的中药,并没有其他。”   “螳螂……噗!”   唐说青着脸,冷冰冰地盯着郭淮,郭淮才不怕他,两人又不是没打过架。   季凌霄捏着他的指尖稍稍用了些力气。   唐说垂眸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撇开了头。   季凌霄又回头去看几乎要贴在她身上的郭淮。   郭淮笑了笑,退后几步,“我这便去找慧心大师。”   他很是善解人意地离开了。   唐说轻笑一声,在她身旁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他本就长相不凡,行止间自由一番飘然若仙的神采,即便是讥讽在他脸上也像是仙人对凡人的睥睨。   季凌霄无奈地看着他,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你的性子也该改改了,到处树敌怎么能行呢?”   他的手轻轻抖了一下,眼眸如白水中化开的墨痕,流动间便有一番写意风情。   “你是心疼你的郭郎了,还是心疼你的玉郎了?”   季凌霄嗔怪地望了他一眼。   他眸色更浓了,“是啊,就我来的晚,比不得……”   “若我说,我更在意你呢?”   原本喋喋不休的唐说霎时愣住了,嘴甚至还张着。   过了片刻,他突然涨红了脸,磕磕绊绊道:“你……胡说什么!”   待他脸上像是被胭脂蹭过,才算是真正多了一分烟火气。   季凌霄单手支着下巴,也不说话,那双媚气横生的眼睛,根本让人无法直视。   唐说低下头,双手攥住自己的衣摆,低声道:“你也不用故意说这些话,我自然知道我与他们是不同的,不过,我一辈子都是如此,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既然殿下帮了我……”   “傻瓜。”   唐说猛地抬起头,怒道:“什么?”   可面对着她温柔似水的目光,他的声音又情不自禁小了下来。   她的手拂过他的脸颊,像是一阵春风,让他顿时失却了力气。   唐说这副自傲又自卑的模样着实引人怜爱。   季凌霄笑了笑,握住了他的手,“阿说……”   轻轻柔柔的声音砸在他的心上,顿时让他四肢百骸失却了力量,只能体会到从骨子里泛起的一阵酥麻。   他好像失却了所有反抗的能力,只能任由她。   唐说扭过头,看到了桌子上还没有收下去的汤,猛地收回了手,冷声道:“奇怪了,殿下若是想要让慧心破戒,为何不直接让他破了色戒?”   还未等季凌霄答话,他便笑道:“这汤里的东西,怕是补的不是地方吧?”   季凌霄咬唇一笑,湿漉漉的目光落在他那里,“莫不是阿说也要尝一尝?”   唐说还未消退下去的红晕又翻了上来,他甚至不敢与她对视,直接落荒而逃。   季凌霄垂眸,盯着那碗汤笑了笑,又吩咐宫女将这些残羹冷炙收拾下去。   不大一会儿,郭淮便携着慧心走了过来。   “大师未免太贪心了一些,吃的过多反倒对身体有碍。”   慧心垂着眼,脸色煞白,身体虚弱的模样更像是养在深宅后院里的体弱小娘子了。   季凌霄手心怪痒的,却没有忘记提醒自己这慧心可并没有表面上的这般无害。   郭淮又唏嘘关怀了两句,不过,季凌霄可把他熟悉的透透的,他脸上的表情分明就是幸灾乐祸。   慧心低声道了一句谢,便坐在离季凌霄稍远一些的石凳上,一言不发。   这时,被季凌霄打发去找盒子的罗巢回来了,罗巢目不斜视,恭恭敬敬地将盒子奉上,并低声道:“崔先生在路上遇到了奴才,让奴才提醒殿下勿忘了正事。”   正事?什么正事?   郭淮满脸无奈,微微低下头,凑到她耳边道:“便是出谋让陛下解决贾太师弟子的事情。”   季凌霄笑了一下,“我怎么会忘记?”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刚好侧身,唇峰划过他脸上鲜红的印记。   郭淮猛地捂住了侧脸,脸色先是变红,而后又变白。   他死死捂着自己难看的脸,牙齿咬在唇上,哑声道:“臣有事,先行告退了。”   他急匆匆地离开。   季凌霄望了一旁的慧心大师一眼,心想这壮~阳药的药效也并不是那么厉害,想必无事,便追在郭淮的后面去了。   罗巢眼皮一跳,却老老实实留在了院里。   慧心望着那个漂亮的锦盒,蹲下身,一颗一颗将那一整串菩提珠都找了出来,擦干净,放进了锦盒中。   罗巢想要上手帮忙,却被慧心拒绝了。   他起身俯身一百零八次,将这一百零八粒珠子都拾了起来。   原本他就身体不适,这么一活动他的额头上便冒出了一层细汗,然而,借着这个重复性的动作,他的头脑却清醒了很多。   欲求佛,先求己;欲求己,先求心。   若是他的心都一并乱了,求佛又有什么用呢?   慧心在石凳上坐了一会儿,小腹下开始微微发热,他没有动作,也没有念佛经,而是安安静静地体会这种他从来未体会过的感受。   既然要在红尘中打滚,自然什么都要经历一遍,这也是为什么他闻出了汤里面的药材,却没有拒绝的原因。   他其实也隐隐有几分好奇,这个让太女殿下如此沉迷的欢喜之道真有那么好吗?   据说密宗有一派,修得便是那欢喜禅,禅也能得欢喜?   不知不觉,他便想痴了。   季凌霄在水阁上追上了郭淮。   她手一拦,就像是纨绔子弟调戏小娘子一般拦住了郭淮的去路。   郭淮停住了叫,捂着脸的手却没有放下。   “殿下还有什么事情吗?”他声音低低,看上去却有些可怜。   季凌霄倚着朱红色的柱子,长腿一身,踩在了对面的墙上,她伸手一撩头发,笑道:“本宫可不让你走呢!”   果真是把纨绔子弟的做派学了个十成十。   郭淮强装,发出一声笑,“殿下可别开玩笑了。”   “本宫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她笑了一下,立刻收敛笑容,厉声道:“郭淮,把手放下!”   他的手猛地一抖,可从来没有忤逆过太女殿下的郭淮还是老老实实放下了手。   “你这是在做什么?难道本宫见不得人?”   分明是他见不得人才是。   “你难道忘记了本宫曾经对你说过的话吗?”   郭淮死死咬着下唇。   季凌霄哼笑一声,脚一移,直接踩在了他身侧的墙面上。   郭淮默默地望着她的鞋尖儿发呆。   “你老老实实告诉本宫一件事,本宫今天就放了你。”   他的心底突然钻出了一个小人,那个小人在他心底撒了欢儿一样活蹦乱跳,不住地说:“别放我,别放我,就这样很好!”   “殿下请说。”   季凌霄捏住他的下巴,半眯着眸子仔细打量他。   如果有可能,郭淮实在不想把自己难看的一面展示给她看,他羞耻的脖子都开始泛起红晕来。   “你告诉我……喜欢不喜欢?”   “唔?”   天才一般的郭淮居然没有反应过来。   季凌霄凑近了些,温暖的气息喷到他的脸颊上。   “你若是不喜欢,本宫可要离你远一些了。”   他猛地睁大眼睛,手指发颤,捏住了她的袖摆,轻轻晃了一晃。   “臣喜欢……”   他声音小的近乎耳语。   “我可没有听到啊。”说着,季凌霄便松开了手。   郭淮像是被吓到了,立刻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大声道:“喜欢!我喜欢!”   季凌霄笑了起来,“坦率一些不就好了嘛。”   她单手捧着他的脸颊,柔软的唇碰上他鲜红的印记,一触即离。   他表情怔悚,似乎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   “这是给诚实的你的奖赏。”   她的手指轻柔地蹭了蹭他的印记,缓缓道:“其实,这块印记并没有那么糟糕。”   她笑了一下,双眸清澈如晨曦,倒映着他那张可怖的脸。   “我仔细看了看,你五官俊秀,也是很耐看的,看久了便会觉得你脸上的红印记像是不小心将胭脂扑在了上面一般,平添了一股风流。”   郭淮摇了摇头,手指握住她的手,凑到嘴边吻了吻。   “我不风流。”   季凌霄笑了,“我自是知道。”   郭淮直勾勾地盯着他,坦率道:“我知道自己长相不好,但是,只要殿下想,无论是上面,还是下面,我都会好好伺候好殿下的。”   “你这样不是等着我作践吗?”   他笑了一下,那张脸也有了一股与众不同的魅力,“我等着殿下来作践。”   作者有话要说:  郭淮:来啊,不要怜惜我,快来作践我! ☆、第67章   “阿奴……阿奴!”   季凌霄猛然回神。   李琼略显无奈, 手掌狠狠地压在她的头顶上, “如果换了别人在朕的面前走神, 早就被朕宰了千八百遍了。”   季凌霄笑眯眯地用自己细嫩的脸颊蹭了蹭他的手掌,低声道:“我才不信呢, 阿耶这么好的人。”   “陛下!”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年迈的呼声。   李琼朝杜公公挥了挥手, 杜公公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不一会儿, 外面就没有了声响。   李琼轻哼一声,身子朝后一靠,慢悠悠道:“这些个老臣啊, 就看朕好欺负。”   “陛下才不是好欺负的,他们可都看走了眼。”   李琼突然愣住, 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季凌霄的脸。   季凌霄面露疑惑。   他突然伸出手, 捏住了她的下巴。   “阿耶?”   他往前凑了凑,深不见底的眼眸宛若深海, 深海中禁锢着某种蠢蠢欲动的可怕的东西。   那一刻她被他眼中的情感刺得周身发凉, 她慌张地避开头。   “阿奴……”他的声音又低又哑, “你跟郑贤妃可一点都不像, 跟朕也不像。”   他神情困惑,自言自语道:“那你又像谁呢?为何朕有些熟悉?”   季凌霄背后的冷汗都要下来了, 脸上却是一派天真,“阿耶说什么呢,龙生九子,九子不同, 阿奴与您长得不像,才说明您是真龙天子。”   李琼一噎,明显被她的逻辑打败了。   “你这阿奴,又是从哪里学来的歪理?”   他的指尖儿轻轻点了点她的眉心,她的肌肤太嫩了,轻轻一压便是一个红点,季凌霄还没感觉到什么,他却先心疼个不行,对着那处红红的肌肤吹了又吹。   “朕的阿奴真是半点苦也吃不得啊。”   季凌霄双手捧着脸,笑道:“那阿耶不让我吃苦不就好了吗?”   细腻的天光如香粉一般在她的面颊上慢慢铺展开,刷子似的睫毛轻轻一动,扑朔朔的金粉随之落下。   李琼下意识地伸手,不知道是想要接住那些金粉,还是想要抓住李神爱身上那个熟悉的虚影。   “阿耶!”   他的手顿了顿,又往前伸去,狠狠地揪了一下她的粉颊。   季凌霄捂着脸痛呼。   他看着她撒娇呼痛的模样,目光闪了闪,笑容深了几分,玩笑道:“朕赐你几个好儿郎,让他们好好帮你吹吹好不好?”   季凌霄突然伸出手,大胆地撸了一把李琼的龙头。   即便被欺负到头顶上,李琼没有丝毫责备,等着她说出她的目的。   “日光晃得我眼花,我还以为有草屑落到了阿耶的头上呢。”   她笑得眼睛弯弯。   ——你敢送,我就敢收,你好,前夫。   李琼却半点不信,他这个女儿虽然让人疼进骨头里,却是满嘴跑马车,半个字都不可信。   “你无事来朕这里做什么?朕这里最近可是乱的很。”   季凌霄揪着一副,假模假样咳嗽了几声,压低声音道:“我正是为陛下解忧的。”   “解忧?”   李琼忍不住笑,他将侧脸往前送了送。   “什么?”   他点了点自己的脸,笑道:“只要阿奴给朕一个吻,朕可就充满干劲儿一整天呢。”   “我可说的是正事!”   季凌霄嘟着嘴拍了拍桌子,将李神爱的娇蛮学了个十成十。   李琼收回了脸,“你说。”   她便将联合唐说、郭淮、崔歆的计谋给李琼说了一番,其中不着痕迹地穿插一些自己的灵机一动考虑的东西。   可是,直到她说完了,李琼都没有给予反应。   “阿耶?”   她去拉他放在桌子上的手,就在快要碰触到的一刹那,他突然反手扣住了她的手,死死地。   季凌霄瞪大眼睛。   李琼笑容未变,“朕的阿奴真的长大了。”   她迅速低下头,摸着头发傻笑。   李琼低下头玩弄着她根根如玉笋的手指。   “阿奴不知道,你刚刚提出的建议早已经有人对朕说过了。”   季凌霄脑海里闪过一个人影。   “你想到了什么?”   他用力地捏住她的手指,笑着问。   “阿奴在想您呢。”   李琼笑着摇了摇头,“我家阿奴这张小嘴真是抹了蜜,那信安郡王再能干也是比不过你的。”   他似乎话里有话。   李琼侧了侧身子,将龙椅空出一大块,他捏住季凌霄的手指,带着她来到龙椅前。   “坐下。”   季凌霄歪着头看了看他,随即一屁股坐下。   李琼半侧着身子,一半脸沐浴在天光下,另一半则隐藏在阴影中。   他的手指拂过桌子,落到龙椅上,慢悠悠地游荡到她的手边,小指挨着她的小指。   他舒了一口气,半眯着眼睛,一副享受的模样。   “李明珏是个聪明人,”他猛地睁开了眼,笑道:“可越是聪明人越是要劳心劳力,只有阿奴这样的才该是真正的天下之主的模样。”   ——什么模样?祖传的不着调?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为她掸走莫须有的灰尘。   “朕有一事一直想要问问阿奴。”   季凌霄顿时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她匍匐在他的膝盖上,作出乖巧的模样,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桌子底下他藏鞭子的地方。   若是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她定然要先发制人。   李琼的手指一圈圈缠绕着她的发丝,轻声诉说:“无论是谋略,还是长相,李明珏明明更加出色,为何阿奴你要了崔歆,要了郭淮,要了唐说,偏偏就放过了李明珏呢?”   枕在帝王膝上的季凌霄,努力让自己的身体柔软下来,不屑露一丝一毫真实心意。   “按道理来说,你第一个想到的便应该是他才对,可你没有,这说明……你知道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加入你的阵营,这又是为何?李明珏一向不袒露自己的喜好,处理事情也不偏不倚,你为何认为他就不能帮助你呢?”   ——废话,人家自己想要称帝,能够帮助我才有鬼了。   “莫非你也看出了李明珏的小心思?”   季凌霄一惊,竟忘记了遮掩,骤然抬头。   李琼忙往后一仰,才避免了刚刚的剐蹭事故。   太女的眼睛睁得圆溜溜的,显得那份妩媚的眼睛中多了几分纯粹,清纯与妩媚两种气质在她的身上完美的交织。   李琼越看越觉得熟悉,越看越是着迷。   “阿奴……阿……阿……”他张开嘴,另一个阿奴就在嘴边。   “朕虽然没有证据,不过,李明珏的忙碌定然要无功而返的。”他的头靠在椅背上,身体看上去有些不适,可他那双明亮的眼睛,却显示出他的精神兴奋的很。   李琼望着季凌霄,那一眼寄托了无数情感,沉甸甸地让人心里发疼,就在季凌霄下意识猜测自己的真面目被他看破的时候,李琼却伸出手,将她耳边的碎发重新别到耳后,低声道:“谁让朕偏心阿奴呢?朕想让阿奴立于万人之上,享尽万千宠爱,就定然会做到。”   季凌霄咬着唇,一时无言。   ——你确实做到了,上辈子,我正是靠着你的政治遗产才能够顺利上位的。   “不要怕,你是太女殿下,放眼天下,朕之下,只有你。”   他无形地许下了承诺,听在她的耳中,心里像是被热水壶滚过一边,无一处不舒坦。   “你可是太女,做错了,贪玩了些又怎么样?”他笑呵呵道:“如果你不犯错,还要那些个大臣有什么用?”   两辈子了,从始至终就有这样一个男人,一直将你小心安放。   “不过嘛……”   李琼朝她眨了一下眼睛,“你的身体最要紧,再贪玩也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季凌霄眨了眨眼睛,整张脸弥漫上浅浅的薄红,像是夕阳映在脸上,又像是胭脂带来的绝色,真正的美艳不可方物。   他闭上眼睛,嘴角噙着一抹浅笑,轻声道:“去吧。”   借由她那副神采,他想自己这次定然能够再梦到那位女神。   季凌霄退后两步,正准备出门,却又杜公公打了个照面。   杜公公弓着身子,退后两步,季凌霄便第一眼望见跟在他身后的一个穿着铁甲的士兵,那士兵一走起路来,身上的盔甲还“叮当”作响。   季凌霄转过头,站在大同宫前的台阶上,遥望着远方。   碧瓦飞甍,红墙白塔,更远处压低的天上烧着一片云彩,鲜艳的颜色宛若打翻了朱砂,伴随着波浪式的云朵一点点蔓延过来。   “您还是先起来吧,您老身体又不好,这些事情,我会帮你向陛下传达的。”   如清风吹动檐角的铜铃,这个美妙的声音送进耳中,季凌霄下意识地转头望去。   艳色的天际之下,他素衣微服,那寡淡的颜色越发衬的他色如春晓,艳若桃李,即便漫天的凄红也不及他眼角一抹浅红。   李明珏朝着正跪在地上向陛下紧闭的大门磕头请命的大臣笑了笑,柔声道:“剩下的就由我来吧,您总这样陛下不开心,对您的身体也不好。”   那位老大臣最终被李明珏扶了起来,颤颤巍巍的离开了。   季凌霄正偷偷观察着他,谁知他竟突然转过身,朝着她嫣然一笑。   她站在他面前略高一等的台阶上,举高临下望着他。   李明珏低声问“殿下最近的功课如何了?”   “没有郡王在身边,本宫可是一刻也学不下去。”   听了这话,他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足以见其城府。   他望着季凌霄,伸出一只手。   “我送殿下回东宫。”   季凌霄的手掌沿着他的中指,一直抚摸到他的手腕上。   季凌霄刚刚迈出一步,脚下却骤然一滑,整个人天旋地转,接着,她身上一热,整个钻进了一个带着浅淡香气的怀抱中。   “殿下太不小心了。”   李明珏的眼睛一眨不眨上上下下打量着她,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似乎想要透过她的壳子,看清她的灵魂。   季凌霄趁机张开双臂,抱住了他的腰肢。   李明珏的腰肢韧、蛮,又有力量,是上等的公狗腰,谁若是他的妻子,可真是有福了……   传说这天下有三宝,崔歆的身,李明珏的面,白忱的大物可打脸……   作者有话要说:  噫,好污~ ☆、第68章   “殿下?”   季凌霄笑着收回了手, “多谢郡王。”   李明珏伸手握住她的手臂,将她往台阶下送了送。   季凌霄回眸一笑, 耳垂上的两只蝴蝶状耳坠剧烈地摇晃, 像是两只漂亮的冰蓝色蝴蝶, 时不时亲吻上她的脸颊。   李明珏的眸色深了深,一只手摸了一下眼角, 又迅速收回。   她的目光自下而上地扫过他的周身,像是一只快活的蝴蝶, 脚步轻巧地远离,唯有甜蜜的眼神还黏在他的身上。   季凌霄……   李明珏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宛若牡丹初绽,杏花满园, 说不尽的风流雅致,道不尽的美艳动人。   这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让爱好美色的她都忍不住了……   季凌霄浅浅一笑, 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李明珏微怔, 目视着她远去,待她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才回身弯腰,捻起台阶上一枚手串上的珠子。   那珠子如一抹鸽子血,在阳光下闪烁着邪气的光泽。   他笑了一下, 将那枚珠子收进袖子里, 他拂了拂袖摆,袖子里面发出珠子相互碰撞的声响,他低头压好袖口, 匆匆离开。   一抹阳光从檐角擦过,落在拐角处。   一只金缕鞋踩上这抹阳光,刻金线的裙角在此地流光溢彩。   季凌霄抱着手臂,倚在墙上。   杜公公原本走来的脚步突然顿了顿。   ——为什么太女殿下一副猫玩弄耗子的神情啊?   季凌霄注意到来人,勾唇一笑,手指玩弄着自己的青丝,慢悠悠道:“是陛下要我做些什么吗?”   杜公公突然发现这位他看着长大的太女殿下有些陌生。   季凌霄眼角上挑,露出一个无邪的笑容,“杜公公?”   杜公公连忙低下头,轻声道:“殿下果然跟陛下心有灵犀,陛下让殿下去看看贾遗珠。”   季凌霄“嗯”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原地。   杜公公这才重新抬起头,他发现自己是真的看不透这位太女殿下了。   去天牢的路上,季凌霄一直在考虑一件事——李明珏究竟在试探什么?她这个声名狼藉、一事无成的太女殿下究竟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值得他洒下那些珠子,亲身试探?   以往他都对她避之唯恐不及,为何这次眼巴巴地凑上来?他的态度究竟是从何时起开始改变的?   季凌霄猛地停住了脚,一双如脉脉春水的眼眸顿时闪过惊诧,她下意识地捂住了嘴,春水中搅动起漩涡。   那日她与慧心大师相见,并用了手段使得慧心大师歪倒在她的怀中,如今想来,一向淡薄的李明珏那日的表情倒是既惊且喜。   她用了自己独家降服男人的手段,他吃惊什么?又喜悦什么?   宛如一道晴空霹雳,霎时劈到了季凌霄的头顶。   ——他不会也是上辈子的李明珏吧?   季凌霄捂着嘴,眼中神色几经变换,终于像是无风无浪的海面,慢慢平静下来。   若他真的是重生的,又能如何?她能让他上辈子过得不得志,这辈子照样可以。   季凌霄撸了撸袖子,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以及手腕上的血玉镯子,她手臂一晃,肌肤与玉的水色相得益彰。   “成何体统。”   季凌霄后背一僵,麻利地撸下了袖子,傻笑着回身,“陈大人!”   三个字背她念的百转千回,让陈子都恶心的够呛。   陈子都板着一张脸,冷冰冰道:“殿下也来探望贾大人。”   季凌霄老老实实道:“是陛下吩咐的。”   陈子都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对了,陈大人,”季凌霄搓着双手,笑吟吟道:“陈郎君在府上吗?”   陈子都一想到自己那个连睡觉也要抱着太女殿下送的琵琶的儿子,眼神顿时犀利起来,活像是她能把他的宝贝儿子吃掉一样。   “没有,臣也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陈子都眼中满是警惕,“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臣告退了。”   “哎,陈玄机……”   季凌霄的话还没有说完,陈子都就走的不见了背影,这还是她头一次看见这位铁面无私的御史大人落荒而逃的模样。   她摸着下巴,兴致渐浓。   以后若是陈子都还来找她的麻烦,她就用这一招,保证立刻将陈子都支走。   可怜天下父母心,都怕儿郎入了她的掌中。   季凌霄一迈进天牢,自有狗腿的人为她忙前忙后,恨不得捧着熏香跟在她的身边,还怕她寂寞,找了几个样貌不错的狱卒跟在她的身边。   可是,牢房中腥咸的气息以及恶臭还是迫不及待地攻占了她的鼻子。   “殿下!”   一旁伺候的诸位又是递帕子,又是送香炉,她却都推开了。   季凌霄站在牢房中深深吸了一口气,抹了一下头发,轻声道:“本宫无妨。”   她能够享受最好境遇,也能够在最差的境遇中泰然处之,更何况当初她作为罪臣之女的时候,待遇也与之差不多。   季凌霄迈步路过一栋栋隔间,里面有生不如死歪在潮湿地面上的,也有拼命叫着“冤枉”的,还有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大着胆子来调戏她的。   她狠狠一脚踩在了那人故意探出栅栏的阳~物上,那人“嗷”的一声惨叫,听得整个牢房的人都一阵蛋疼。   她仔细碾了碾,还跺了几脚,旁边伺候的狱卒忙上前抓住想反抗的那人。   季凌霄看都没有看被自己踩成饼的□□,继续朝前走着,徒留那人一阵骨哭狼嚎,尿屎齐下,整个人都痛的晕了过去。   季凌霄站在关着贾太师的牢前,笑了笑。   一贯从容不迫的贾遗珠却从骨子里泛起一阵凉气,想起刚刚听到的惨叫,他不动声色地并紧了双腿。   季凌霄一拂下摆,身后早已有人摆放好凳子,她一脸闲适地落座,居高临下地望着正盘腿坐在地上的贾遗珠。   美姿仪的贾遗珠此时头未梳,脸未洗,那张憔悴肮脏的脸上哪里还能看得到昔日的神采。   按理来说,贾遗珠贵为太师,即便犯了罪被押入打牢,也不会受此番折磨,还被关到专门关穷凶极恶之人的牢房里,这里面若说没有李琼的手笔,季凌霄是万万不信的。   也许别人看不出来,她却知道——李琼恨着贾遗珠,恨得要命。   毕竟,当年正是贾遗珠首当其冲,向先皇提议,让李琼娶了太原王氏的嫡女。   可是,若说上辈子李琼是为了和她在一起,才恨上贾遗珠的,那这辈子又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宫中的那个季凌霄吗?   季凌霄目光一闪,笑道:“贾太师,别来无恙。”   贾遗珠重重哼了一声,闭着眼睛不答话。   季凌霄一腿架在另外一条腿上,裙子微微卷起,露出一截简直可以称之为欺霜傲雪的肌肤,脚踝处还挂着一条细细的金链子,上面系着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   带在这个部位,又是这种类似禁锢链子的样式,难免不让男人呼吸一滞,想入非非。   只不过,经过刚刚她那断人□□的一脚,怕是没有人敢试一试,太女脚下究竟会踩扁多少此物了。   季凌霄耳尖地听到不远处的一个牢房里传来沉重的呼吸声。   居然还有人敢胆儿肥?   “不知道你这丫头来,有什么事情。”   贾遗珠闭着眼睛,说出的话也毫不客气。   季凌霄才不将他那芝麻大点儿的仇怨放在心上,气死人不偿命道:“当然是来看看太师大人你狼狈的模样。”   “阿雉可真是瞎了他那双眼睛!”   在季凌霄心中,临走前写出一份贾家曾干过的不法之事认罪书的贾兰君自然是千般万般好。   季凌霄目光冷淡,笑呵呵道:“还不是贾大人的种好?”   贾遗珠闭口不答。   季凌霄单手支着脸颊,都快要睡着了,他才又开口道:“阿雉……的心性还是像小孩子一般,既然他信任殿下,那就拜托给殿下了。”   “你不怨恨他?”   贾遗珠摇了摇头,低声道:“他做得对。”   是啊,贾兰君一人通过那份认罪书,把自己从这一大家子中摘了出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若不是了解贾兰君的为人,季凌霄通过此事,真有些赞叹他的好手腕了。   之后,贾遗珠便一直保持着沉默寡言姿态,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过了好久,季凌霄将这座牢房打量了一个遍,跟贾遗珠也再无什么可说的了,便准备离开。   她刚一抬脚,牢中的贾遗珠突然道,“事情都是老臣做下的,与老臣的孙子无关……”   她的手指扫过自己的脸颊,笑了笑道:“阿雉,当然与你不同。”   贾遗珠撩眼看了看她,低声道:“若殿下一心待阿雉,定然不会让殿下吃亏的。”   季凌霄的眼眸深了深。   作者有话要说:  爆蛋狂魔季凌霄   季凌霄:…… ☆、第69章   “阿雉自然是个好的, ”季凌霄侧身而立,“若他不负我, 我定然不会负他。”   贾太师微微颔首, 心里却叹息不止。   ——若是在别的方面, 太女自然可以做到这番话,然而, 在男女之事上,那就不一定了, 可惜了他家阿雉……   “本宫也不打扰贾太师休息了。”她踢了踢监狱的木栅栏,笑着转身离开。   没走几步, 她却在不远处的一个牢前停住了脚步,这里关着的那位正歪倒在潮湿的地面上, 方才那声粗重的喘息正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殿下?”   狱卒小心翼翼试探太女殿下的心思。   季凌霄两手搭在一处,眼神逡巡过室内, 突然在一点定住。   那人身下堆着零星的稻草, 那稻草中散落着一只用稻草编成的小狗,若不仔细瞧,恐怕很容易被忽略过去。   季凌霄咂舌。   这人身处死牢居然还有此闲情逸致?真是少见。   “你是何人?”   旁边有狱卒一脸红晕地凑上来,低声道:“他是个江洋大盗,杀人劫财, 寸草不留。”   季凌霄打量着蓬头垢面的此人, 摇了摇头。   那人似乎对她的视线很不满,直接挪动屁股,一屁股压在了那只稻草小狗身上, 乱糟糟的头发下露出洁白的牙齿,简直是在明晃晃的嘲讽她。   “混账东西!”身旁的狱卒“啪”的一鞭子抡了过去,“有眼不识泰山,这位可是太女殿下!”   他任由鞭子打在自己的身上,嘴角反倒更向上扬了扬,有种肆意的邪气。   季凌霄不免又多看了他几眼,出声道:“行了,看你抽了他这么多下,他仍旧一声也不吭,倒也是个汉子。”   “莫不是殿下看上了我?”   突然响起的声音带着一种粗嘎的沙哑。   季凌霄脸色发冷。   那人拍了拍腰际,朝前一顶胯。   季凌霄这才看到他双腿之间鼓鼓囊囊好大一坨。   “你倒是不怕本宫断了你的子孙根?”   那人懒洋洋地侧身躺在地面上,粗声粗气道:“怕什么?老子连天皇老子都没怕过,不就是两个鼻孔一张嘴,有什么大不了的!”   季凌霄笑容温柔,点头道:“你很好。”   话音刚落,她就一把夺过身旁狱卒的鞭子朝着他两腿之间挥下。   那人目光一闪,举起手,轻轻松松地握住了她力道可碎整个核桃的鞭子,他握着鞭子的手臂呈小麦色,鼓鼓囊囊的腱子肉上伤疤密布,却充满了一股雄性迷人魅力。   如果人类如同动物一般,雄性靠着性~能力和战斗力来争夺首领的位置,那这个人说不定就会是整个天下的王了。   季凌霄试着拽了拽鞭子,那鞭子却纹丝不动。   她脸上的表情越发高深了。   因为李琼热爱鞭子,她便专门找将军学过鞭子,她的鞭子可不仅仅是闺房娱乐的,甚至还可以破开整个核桃的,力发千钧而着于一点,即便她换了身体,放眼天下,真正能接住她这一鞭的也屈指可数。   他究竟是何人?   “喂,你究竟是谁?”   “不过就是个江洋大盗而已!”   他轻轻一拽,季凌霄顿时觉得手下力重泰山,她掌心一麻,整条鞭子都被拽走了。   “大胆!”   “放肆!”   “快来人进去把鞭子拿出来!”   周围的狱卒拿着刀跃跃欲试地要为太女殿下出力,抢这头功。   季凌霄一挥手,“不用了,他想要拿着就拿着好了,反正他也没有多少时间好活了。”   季凌霄转身就走,那人却在她走后抬起头,若是她此时回头便可看见,这个蓬头垢面的男人有着一双寒星双目和灰尘污垢也掩不住的英俊面容,明明是一张正义凛然的脸,偏偏周身皆是潇洒邪佞的气质。   季凌霄从天牢中走出,重新踏在阳光下,身上的寒气被驱走,她忍不住长舒一口气,一抬头却见崔歆正站在门口,笑望着她。   她展颜一笑,“你怎么会来这里?”   崔歆上前两步,握住了她的手,眉头紧锁,“殿下的手怎么如此凉……”   他用双手捂住她的手,低声道:“这种地方殿下还是少来为妙,阴气太重,对殿下的身体不好。”   他松开了她的手,将自己的双手揉搓了一番,又放到嘴边哈了几口气,这才宛如蒸笼一般将她冰冷的柔荑拢在掌心。   季凌霄的目光如流水从他的双眸流到他的手上,低声道:“我知道你肌肤温凉如玉,让我爱不释手,却没有想到你还有这般热情如火的一面。”   崔歆被她说得耳根发红,眼睛里湿漉漉。   他垂下头,突然又抬起头,板着脸横了季凌霄背后那几个偷听的人一眼。   那几人一哆嗦,退后了好几步。   “玉郎,你抱我回去好不好?”   季凌霄扯着他的袖子,攀上了他的肩膀。   他面若桃花,眼中春水连波,既甜蜜又无奈,“殿下……”   “玉郎……”   她的声音又娇又软,扯着他的袖子跟他撒娇的模样让他根本无法拒绝。   这样子的太女殿下,真是让他去死也甘愿。   崔歆的心已经飞进她凝望着他的眼眸中,神思不属地轻声道:“殿下可真是要臣最后一点名声也败坏掉了。”   “难道玉郎不是心生欢喜吗?”她依偎进他温凉适宜的怀抱中,骄纵道:“正是有了本宫的存在,才让你有了一个可思可想可念可心疼可无奈之人。”   “殿下这张嘴,实在太能说会道了。”他的声音轻的不能再轻,眼神徘徊在她的双唇上。   季凌霄垂眸一笑,舌尖儿滑过自己的下唇。   即便他是一块凉玉,此时此刻也腾地一下燃烧起来了。   崔歆掌心发烫,忍不住捏了她手掌一下,又担心再拖下去会丑态百出,就立刻蹲下身,将季凌霄打横抱起。   季凌霄笑眯眯地依偎在他的怀中,却将脚上的金缕鞋甩飞出去。   有眼尖手脚麻利的狱卒去捡,等捡回来,崔歆却早已经抱着太女殿下离开了。   那狱卒抱着那双被美艳的太女殿下亲脚穿过的金缕鞋,整个人红的像是熟透的虾子,恨不得抱着舔一舔。   “那双鞋……”   季凌霄眼波一荡,笑眯眯道:“我觉得玉郎还是不知道为妙。”   崔歆沉默了一下,接着道:“殿下知道陛下命您来看望贾遗珠的原因吗?”   她侧着头,贴着他的胸口蹭了蹭。   他脚步一顿,呼吸都快了几分。   “相信不久之后,长安便会兴起这样的言论,太女维护贾太师,与陛下据理力争,甚至不惜触怒陛下,前来天牢关心贾太师。此后,贾太师的友人、学生,必然会对您存有好感,只要您善加利用,定会将贾太师的势力收归囊中。”   季凌霄阖上双眼。   “陛下对待您真可谓不薄,连这些都为您想到了,一一打算到了。”   “陛下有二子一女,却唯独宠爱您,有些时候……”崔歆不太好意思地垂下头,低声道:“……让我也嫉妒。”   ——我无法给你这些。   季凌霄猛地睁开了眼睛,崔歆心肝一颤,抱着她的怀抱收紧几分。   “玉郎……”她抬起手,抱住他的脖颈,贴着他的耳朵道:“你说……若是我并非陛下亲生又该如何是好?”   崔歆的脚步停了下来,他立刻抬头四处张望,见周遭无人,才低下头重复道:“殿下说的是真的?”   季凌霄笑盈盈地回视。   崔歆考虑片刻,低声问:“此事除了我与殿下之外,还有几人知晓。”   她望着他眉宇间浮出的杀气,笑道:“大概就只有贤妃娘娘和本宫真正的爹知晓了。”   他眼中沉浮着碎冰,凉薄道:“第一件事,便是杀。”   “即便您并非是陛下的亲生骨肉,只要这件事无人知晓,您便一直都是。”   季凌霄握住他衣襟,望着她咬住下唇。   崔歆喟然长叹,实在按捺不住,低下头吻住她的红唇,用柔软的舌头舔舐着她唇瓣上的伤口,心疼道:“无妨,我会为殿下安排好人选,若是殿下不忍心杀父弑母……”   他哑声道:“便让臣来干就好,事后,殿下将臣千刀万剐,臣也不会有一句怨言。”   “你是本宫的玉郎,本宫怎么忍心呢?”   她捏着他的下巴,将柔软的舌头探进去,搜刮着他的城池。   “殿下信任我,我自然也愿意为殿下赴汤蹈火。”   “我竟然不知道名满天下的崔歆居然是个傻的。”   她动作剧烈起来,崔歆站不稳,后退几步,倚在一棵树上。   他声音含混又沙哑,“我只在面对殿下的时候才是个傻瓜。”   他就像是一滩凉水,季凌霄这块热铁滚进去,骤然激起无数水花,激得心神皆荡,魂飞魄散。   季凌霄直接从他的怀里跳了出来,将他推到在草地上,这里处在湖边,地上还有些湿,可她早已经顾不得了。   她跨坐在他的身上,手掌从他的衣摆下钻了进去,在他如美玉一般的身体上游走,而这位高高在上的崔家玉树,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眼中满是痴迷与恋慕。   这种眼神她从不少人的眼中都看到过,却只有他的眼神让她油然而生一种征服感,她的动作更加激烈了,甚至都将他的衣服扯坏了。   “抱歉,不过我这可不是故意作弄你。”   “嗯,殿下是在作践我。”   季凌霄脸上飞出两朵瑰丽的云霞,期期艾艾道:“你……你居然都听到了?”   他撑起上半身,如同膜拜女神一般从她的脖颈吻上她的额头,沙哑道:“我都听到了。”   “那你也不说我?”   “殿下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是早就知晓了吗?”他凝视她,笑容温软,“可即便这样我还是选择滚上了殿下的床榻……”   他喉结一动,动情道:“实在是因为我爱慕殿下。”   他歪着头,舔舐着她的唇角,“每日都能见到殿下,我却仍旧想的揪心,殿下听我一言……”   “嗯?”   他叹息着埋进了她的波涛汹涌的胸前,闷声道:“若是要作践我,就一直作践下去好了。”   当他除却衣裤,深入其中的时候,简直恨不得癫狂长鸣,与爱慕之人心体合一的滋味太过美妙,令他欲生欲死。   在崔歆的人生中最为畅快甜美的时光,当为此时此刻——   静谧的天光从树叶缝隙中落下,落在她半~裸的肌肤上,甚至连她的肌肤都在闪闪发光,她眼角泛红,眼中的蜜水酿成醉人的春~色,吟哦的娇声软语与簌簌落花声交织在一起。   “玉郎,嗯啊……玉郎!”   “阿奴……我在这里。”   两人十指相扣,他俯下身,探进她的裙摆中。   她激动的身体都泛起了红晕,脚趾在翠绿的草地上一勾一勾。   待一切事了,崔歆的嘴边还挂着亮晶晶的水渍,季凌霄羞得脸颊绯红,拍着他的后背道:“你还不快擦一擦。”   崔歆随手拣了一块布料擦,擦了几下却发现不对劲儿,低下头一看原来竟是一只大红的肚兜。   “你……你可……”   崔歆温柔一笑,一副温文尔雅正人君子的模样,却将她的肚兜往袖子里揣去,笑道:“殿下,这可不怨我,如此宝物当是谁捡到就算谁的。”   季凌霄被他一通歪理说的无语,抬脚踹了他大腿几脚,斥责道:“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他嗅了嗅刚刚接触到肚兜的手指,眉眼楚楚,满是深情,“臣知道了。”   季凌霄不理他,他则凑上前,半跪着为她整理衣衫,口中却提起了正事,“臣的提议,殿下考虑的如何?”   “你先找人帮我查一个人。”   “殿下请说。”   他为她系上腰带。   “贤妃身边有一位得宠的宫女,她们两人总会避开众人做些什么,你去查一查,那个宫女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   听了这等宫闱秘辛,崔歆却脸不红气不喘,低声道:“宫女进宫都要验明正身,这里倒是有些古怪。”   季凌霄捏着他的肩膀,任由他用袖子擦干净自己的脚底,“这些脏活,我本是要交给唐说的……嘶——”   崔歆抬头,脸上带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殿下是认为我堂堂世家第一人还比不上一个乡野出来的状元小子吗?什么脏活累活,但凡跟殿下有关对我来说便是再好不过的活了。”   “世家第一人?你这样夸自己都不脸红的吗?”   她捏着他的脸颊,盯着他看。   崔歆微微一笑,傲然道:“事实不就是如此,殿下还能从世家中找出哪一个能比得上臣的?”   所谓五姓七望,便是指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陇西李氏、赵郡李氏、荥阳郑氏和太原王氏,这么多世家子弟,好像也只有崔歆和李家的那位将军有些名气,其他人都真正的泯为众人了。   可见,世家沦亡之快,人才凋零之快。   季凌霄故意逗他,“我见那李家的将军就不错。”   “殿下何时见过他,他早年便与家中闹翻,独自一人出走去边关从军了。”   面对着崔歆狐疑的视线,季凌霄立刻警醒过来,李神爱确实没有见过李斯年,见过李斯年的是当年的季凌霄,他就是押解她入宫的那个士兵。   季凌霄摇了摇头。   崔歆也不再追问,重新将她抱了起来。   “殿下太过瘦弱了。”   季凌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鼓鼓囊囊的胸和屁股,坏笑地抹了一把他的腰,“还不是你让我吃的太少了。”   “是我的错,以后,我定然会让殿下满意的。”他抿唇一笑,清俊异常。   崔歆在没有提起季凌霄身世一事,可是他心里却早早下了定论,决心无论杀多少人,罪孽都由他一人来背负,只要殿下最终能够登上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即便当时他埋在土里也能够安心闭眼了。   两人回到东宫的时候,唐说和郭淮正在争论什么,看到太女□□着双脚被崔歆抱回来时两人都吃了一惊。   “这是发生了什么?”   郭淮眉头紧皱,满眼心疼,甚至不顾众人在前,上手握住了她的脚。   “这么凉……崔歆!”郭淮怒视他。   崔歆低眉道:“怪我没有照顾好殿下。”   唐说的视线从太女和崔歆的身上滑过,虽然他觉得有些地方怪怪的,毕竟没有经验,也觉察不到发生了些什么。   崔歆轻声道:“我先把太女殿下送回房间,你们两个若是讨伐我,一会儿再说。”   唐说和郭淮两人同时哼了一声,两人对视一眼,又相看生厌。   崔歆将季凌霄送进寝宫的床上,又吩咐一旁伺候的宫人准备好沐浴用品,才顺手摸了摸她沾惹上湖边水汽和汗水的发丝,俯身落下一吻。   “我会跟他们两人商量着来,殿下无需担心,我会守口如瓶的。”   季凌霄摸着他俊美的眉眼,低声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并非不信任他们,只是,不想更多的外人知道这些事。”   崔歆眉眼盈盈,竟像是泡进了蜜水中一般,满是湿哒哒的甜蜜,他傻笑着,擎起她的手放到嘴边吻了吻。   “既然殿下当我是内人,我便会让殿下安枕无忧。”   满怀爱意的崔歆简直太甜了,让她忍不住想要将他拐上床,三天三夜都不放他下去。   季凌霄摸了摸他因衣襟太大而□□出来的锁骨,万分不舍道:“去吧。”   崔歆笑了一下,俯身凑到她的耳边道:“最近火遍长安的消火图,我可全都买了,我这就好好研习,定然会让殿下乐不思蜀的。”   季凌霄的双眼腾地一亮,手掌在他的肌肤上滚了一圈,才笑盈盈道:“那我可就期待着了。”   她沐浴的时候,照旧是由那位一见就想要让人抱上一抱的宫女伺候,罗巢则站在屏风外向太女殿下禀告东宫事项。   禀告完后,太女却没有给予回复,他垂手而立,恭敬地等候指示,耳边却传来阵阵水声。   “罗巢。”   “奴婢在。”   即便太女看不见,他还是躬了躬身子。   “你是不是还在为了幺儿一事怨怼本宫?”   罗巢一愣,心里一阵发酸,哑声道:“奴婢未曾怨怼过殿下,奴婢只是……只是……”   他一狠心,闭着眼睛吐露真言:“只是想到了自己,觉得自己实在是痴心妄想。”   “你下去。”太女的声音传来。   罗巢心里一凉,几乎站立不稳,但是他依旧将太女殿下的吩咐当作天底下第一重要的事情,他正要出门,却见那位丰盈的宫女从屏风后拐了出来,与他打了个照面。   那宫女被他脸上的表情吓住了。   罗巢抹了一把脸,张开嘴……   “罗巢,你进来。”   他忽而转悲为喜,脸上五官都要变换失常了,脚下面更像是抹了油一般,飞快地朝她的方向跐溜过去。   那宫女一脸惊异,摇着头离开了。   罗巢转过屏风,正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副香~艳的场面,即便他已经是无根之人,还是忍不住手脚酥麻。   “过来……”   季凌霄慵懒地依靠在浴桶边缘,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如大珠小珠的水珠。   罗巢腿发软地上前几步。   她一睁开眼,他突然忍不住捧住心脏。   “是不是有人对你说过什么?”   罗巢垂下眼睫,“郭先生、崔先生和新来的唐先生都来找过奴婢。”   “唐说也找过你?他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季凌霄眯起眼睛。   “奴婢已经知道幺儿并不是个好东西。”   “嗯。”   “可是,奴婢在收拾幺儿房间的时候却发现他最喜欢的一根发簪不见了。”   “什么样的发簪?”   “是殿下亲手打磨的,再送给幺儿的那一只,奴婢记得幺儿每次得到了殿下的赏赐都恨不得宣扬的所有人都知道,唯独那次他只是飞快地将那枚簪子收拾起来,再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   季凌霄往身上泼了泼水,“会不会是被别人拿走了?”   罗巢低下头,像是做了什么错事,“幺儿死后,奴婢就把门上锁了。”   “那么你觉得是什么情况呢?”   罗巢低声道:“幺儿果真是个坏的,故意假死逃离。不过,奴婢想,幺儿未必不恋慕殿下,若是能够再见幺儿,但凡殿下……”   他抬头咬了咬唇,没有继续说下去。   季凌霄轻笑一声,“我明白你的意思。”   如果幺儿针对她有情,但凡她蓄意勾引,幺儿就能够为她所用对吧?   “爱慕啊……”   季凌霄笑着,整个人却都沉浸水中。   罗巢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太女殿下,心脏难受的厉害,就好像现在沉浸在水中的那人不是太女而是他一般。   怎么可能会有人不爱太女殿下呢?   季凌霄猛地从水里钻出,**的美艳从头到尾地流下,她双手绾着头发从水中跨出。   妖莲出水,魅惑苍生。   罗巢的心里突然升起这句志怪传奇中俗套的不行的话,但在他看来,事实确实如此。   “罗巢!”   罗巢立刻回过神,眼观鼻鼻观心,为殿下穿上衣物,又用了好几条帕子将她的长发绞干。   “殿下今晚要传人侍寝吗?”   季凌霄想到了白日的那碗汤,笑得意味深长,“不,本宫要与慧心大师秉烛夜谈,你们都离远些好了。”   罗巢低声应是,看着太女殿下明明一身雪色锦衣,却穿出了媚骨天成的风姿,潇洒地拎着一盏灯笼拐去慧心大师所在的小院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了肥厚的一章,还有一辆老爷车,这还满足不了你们吗?   我今天请假看病,回来后才有时间给大家多更了一些~   谢谢小天使的霸王票,啾一口~   热干面真好吃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13 20:19:32   ↑   我觉得我一直吃的是假的热干面,从来没有觉得热干面好吃过…… ☆、第70章   季凌霄脚踏木屐, 广袖长裙在月光下飞舞,她提着一盏散发着嫣红光亮的宫灯, 穿过萤火虫群, 来到了院门前。   她刚迈入院门, 就注意到不远处的花影下有一道熟悉的背影。   “慧心大师?”   她试着出声,然而并没有人回复。   她提起宫灯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木制鞋底与青石板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走到慧心面前, 提起手中的宫灯,温暖暧昧的灯光洒在他美丽如女子一般的脸庞上, 更添了一份楚楚动人的风情。   然而,这种风情只是错觉, 将宫灯移开便又会发现慧心大师还是那副高洁禁欲的模样。   此时此刻,他神情冷淡, 低头望着锦盒里的菩提珠子, 看入了迷。   季凌霄低头看了一眼,实在不明白这些被他带了这么久的珠子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大师?”   她轻柔的出声,手指落在他的手背上。   慧心猛地一僵,抬起头来,黑白分明的眼眸无悲无喜地望着她, 好像他已然成佛。   成佛?那可不行, 即便是佛,她也要将他从莲花宝座上拉下来。   她的手如落花如清风,温柔地拂过他的手背, 又刚刚好停留在一个他不会反感的时机收回了手,“你的手如此凉,恐怕是在外面待久了吧?”   “哎……”她在他面前蹲下来,一双妩媚的眼眸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低声道:“你这样可不行,你又不是铁打的,这样可使会生病的。”   慧心定定地望着她,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才好。   这就是红尘与方外的不同吗?在寺庙中从来不会有人这么关心他,蹲在他的面前耐心地询问他,他们只会从他身边匆匆经过,当有刚来的小沙弥询问他时,他的师兄弟们便会严厉告诫小沙弥不要来打扰他,因为他是当世最与佛有缘之人,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也定然是在思索高深的佛法,或者考虑武功招式。   他真的很想告诉他的师兄弟们,这一切都是他们想多了,然而,每接触到他们高山仰止的目光,他就顿时失去了说话的兴致。   他戒杀生、戒偷盗、戒淫~念、戒妄语、戒酒肉,生活一如既往,然而今日却全被打破了,他吃了荤的,又亲近了淫~念缠身的太女殿下,他怕是要下地狱了。   “大师,是怕下地狱吗?”   慧心眼睛微微睁大,季凌霄便心知自己所料没错。   她笑盈盈地将双手搭在他的膝盖上,无害的像是一只小松鼠,然而,那双眼睛却告诉他,她可是一个正摇着尾巴,眼睛冒绿光的狼。   “即便是下地狱也没有关系啊……”   她一只手按在他的膝盖上,轻轻地,轻轻地爬上他的身子,半靠不靠挂在他的身上,对着他呵气如兰,“即便是下地狱,也有我陪着你。”   她睫毛相蝴蝶脆弱的翅膀,一下一下搔过他的下巴,那种酥酥麻麻的痒意就像是一只只蚂蚁一直在往他骨子里爬。   她猛地拉了他一把,没有防备的慧心顿时朝着一边倒去,明明他武功高超,在接触到地面之前可以从容的燕子翻身,不至于狼狈坠地,可他好像要惩罚自己一般,闭着眼睛直接往硬邦邦的地面上撞去。   季凌霄惊呼一声。   他直接从地上起身,双腿盘在一起,以一种莲花坐的坐姿,双手合十,默默念经。   季凌霄倚着石桌,轻笑一声。   他念经的速度更快了。   她觉得自己活活就是勾引佛的妖女。   这样想着,季凌霄居然莫名兴奋了许多,她的视线自上而下地滑落,似乎那视线能够拐着弯从他微敞的衣襟中钻进去一般。   蚂蚁更多了,似乎要沿着他的骨缝扎进他的骨髓中。   “大师?”   耳边突然响起娇柔的呼唤,慧心不自觉一抖。   “你这副样子真是让本宫难以把持。”她软香的手臂如菟丝花一般缠在他如老树一般一动不动的身体上,整个人几乎挨近了他的怀里。   □□,空即是色……   慧心额头冒出了汗珠,合十的手心里也湿乎乎的。   “佛语有云,我不如地狱,谁入地狱,大师为何就不能入一入这地狱,救一救本宫呢?”   他都已经自顾不暇了,又有何能力来救她?况且,正是她将他拖得泥足深陷。   “大师为何不敢睁眼看一看我呢?难道大师对自己的定力没有自信?”   她发出一阵笑声,那笑声像是生出了一个个小钩子,勾在他的耳朵上,摇摇晃晃就是不肯离开。   慧心充耳不闻,自顾自念着佛经,即便他知道这是自欺欺人,可是,他更怕,怕这个女人。   多么可笑,十八年来,他长于寺院中,说句不敬的话,他对佛祖都没有这么敬畏与害怕过,他怕季凌霄身上的一股气,那股鲜活的秾丽的艳气,几乎烫伤了他。   他天生早慧,不但对佛家经典无师自通,也对某些关乎自己命运的事情隐隐有种预感,他预感到自己如果一头扎进淫~欲美色的漩涡中,自己将不再是自己了。   “阿弥陀佛,女檀越又何苦要为难贫僧。”   “我倒觉得不是为难你,若真说是为难,那也是大师你为难我啊。”季凌霄装模作样地叹息一声,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   “算我求求大师你了,你就破破戒不好吗?只要大师你破了戒,本宫保证你要什么有什么。”   慧心皱眉,下一刻却被一双柔软的手抹平了。   “大师,最好不要皱眉,你这个样子,会让本宫忍不住想要吃掉你的。”   慧心一僵,季凌霄随之哈哈大笑起来。   他便知道这又是她故意说来逗弄他的话,她总是三句假话一句真话,将他圈在言语的迷宫中。   “我不明白……”他声音艰涩,带着深深的迷惑,“殿下到底要做什么?”   温热的手指抚上他的唇,他却连一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因为他满身的力气都用来遏止自己想要拥抱她的渴望。   “你就如此为难?”季凌霄的声音低落下来,“我并不觉得自己是在害你,我只是想要告诉你红尘的美好远比你想象的多,你都还没有享受过,就要戒掉他们,未免太可惜了。”   “妄语。”他的薄唇吐出两个字,似乎堪堪包裹一层温和的伪装都做不到了。   他快要被她逼到极限了。   弓拉到极限自然要松手,人也是一样。   季凌霄勾了勾唇角,却不说话。   一时之间,静谧的月色笼罩在两人的身上,而从桌子宫灯流泻出来的艳色正慢慢地渗透进月光里。   慧心小心翼翼连呼吸都放缓了几分,他能够听到季凌霄的呼吸声,她还在,没有走,那为什么她不再说话了呢?她又在做什么?   疑问一个接着一个从心底里冒出,就像是一座大山沉重地压在他的心头。   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划开如流水的月光,慧心终于睁开了双眼,正映入眼帘的正是一张令人怎样也无法忘记的艳色面容。   她正跪在草地上,双手按在两腿之间,安静地望着他,宫灯的光芒笼罩住她半边身子,将她素白的衣衫渲染成新红,宛若成亲的新娘,娇艳妩媚,然而,另半边身子却暴露在月光下,如沉在积水寒潭中,说不尽的素美动人。   一半如仙,一半似妖。   她微微一笑,在月光下,在灯火里,朝他靠近。   “出家人不得妄语,请大师老老实实告诉我,刚刚你是不是在想我?”   不得妄语……   慧心点了点头。   她又往前靠近了一些,“那你现在是不是想要对我做些什么?”   蚂蚁啃食着他的骨髓,他已经快没救了。   不得妄……   他又点了点头。   她嘴角的笑容加大了一些,着实明艳的过分,竟比此时的月光、灯光更为闪亮。   “慧心,你要做什么呢?”   她的唇几乎挨上了他的唇,他目光下视,凝在了她的唇峰上。   “哎呀,抱歉。”   她咬着下唇,那饱满红润的双唇竟然像是熟透的樱桃,若咬上一口定然口舌生津,口齿留香。   慧心为自己突然而生的淫~念感到羞耻。   “你既然想要做为什么不去做呢?明明喜欢的要命,却逼着自己不喜欢,强拉着自己告诉自己不喜欢,这难道不也是妄语?”   “不要说了……”   他的眸色越来越深,盯着她一张一合的双唇,似乎是入了魔障。   “大师,你这样子会让我觉得和尚等同于太监,也失去了什么……唔——”   风从他背后袭来,他如一阵风般极快地吻上了她的唇,还没有等她感觉到他双唇的感觉,他却已经收回了头,只是他木讷的模样活像是被人灌了傻药。   “大师你……”   “不要说话。”他声音如鸿毛一般搔刮过她的耳膜。   “我偏要说呢?”她眉毛一挑,眼睛亮的惊人。   慧心像是头一次捕食的雏鸟,颤巍巍地探出头,啄了啄他的红唇,雏鸟噙住了一枚红果。   他又缩回了身子,红着脸撇开了头。   明明是一个高洁纯净的大师,如今他这副偷尝禁果的模样,也实在让人心生怜爱。   “为什么不更久一些呢?我都不知道你的唇是硬是软,是酸是甜……”   慧心耳朵红的宛若滴血,他突然出手如电,握住了她的双肩,眼睫不安地抖动,眼眸却恍若深潭。   他垂眸,温柔地贴在她的唇上,一动不动。   他的手从她的肩膀上滑下,紧紧攥拳,季凌霄伸出手,与他十指相扣,他的手指痉挛似的一抽搐,又立刻一动不动,任由她动作。   季凌霄不动声色地牵引着他,他又坐姿变为了跪姿,又不由自主地朝她压迫过去。   灯下的影子交织在一起。   她伸展双腿,从他两腿中穿过,她无意识地提了提膝盖,刚好碰上了他十八年都未曾使用过的那里。   慧心周身一抖,整个人局促不已,简直成了煮熟的虾子。   季凌霄目露迷茫像是在想些什么,她眼中的雾气渐渐散开,从雾气中显露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季凌霄猛地推开了慧心,慧心仰面摔在了地上,他脸色煞白,眼神苦涩,低声道:“对不起,是贫僧……”他猛地闭上了嘴,有道“……是我的错。”   “不,不是!”季凌霄来不及解释,立马拎着裙摆跑了。   她想起来了!终于想起来了!为何她看着天牢里那个男人如此眼熟,因为男人便是响彻天下的……   作者有话要说:  慧心:贫僧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最好不要让贫僧知道这是谁搞的鬼!   谢谢小天使的霸王票,抱起来转三圈~   isa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14 22:04:39   isa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14 22:04:47   但凡我有时间,我一定会多多更新哒~ ☆、第71章   季凌霄刚走出院子, 却发现四周灯火通明, 罗巢呼哧呼哧地从远处跑来,满脸的汗水却不多擦一下。   “殿、殿下!”   季凌霄知道定然是出了什么乱子,便当先一步走在前面, 立刻道:“先生们都在哪里?”   罗巢抚着胸口,喘了一口气才道:“都在大殿,等着殿下。”   季凌霄加快了脚步。   临近殿前,就见到宫女太监来来往往,似乎乱了套。   季凌霄上前两步, 就见唐说、郭淮、崔歆聚在一起, 眉头紧锁, 谈论着什么。   她一挥衣服袖摆,上前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三人动作一致, 同时回头,各异的目光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个来回。   饶是季凌霄的脸皮够厚,在三人的目光下也不免有些尴尬。   她笑着摸了摸鼻子, “怎么啦?你们这副样子……难道本宫今天尤其漂亮?”   唐说“呵呵”了两声,率先扭过头。   郭淮则点了点头, 应声道:“殿下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绝色美人。”   没有哪一个女人不喜欢听夸奖, 季凌霄虽然努力隐忍, 但是脸上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丝丝甜美笑容。   崔歆一直都在不动声色地打量她, 此刻才突然状似感叹道:“莫非真的如了殿下的愿?”   季凌霄瞥了他一眼,见他虽然隐隐有些嫉妒,但也在可控范围内, 便把心放下。   她双手抱胸,侧身而立,“你们说吧,究竟发生了什么?”   唐说率先道:“有人从天牢越狱了。”   越狱!   季凌霄眼睛一瞪,沉吟道:“莫非是贾遗珠从牢里逃脱了?”   崔歆点头,“正如殿下所言。”   季凌霄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想了一会儿,她的神色转而冷淡,随即冷笑一声。   唐说道:“见殿下这副反应,似乎对劫天牢的人选已经有了猜测。”   季凌霄抬眸瞧了他一眼,双手抱在胸前,并不遮掩,坦然地点了点头。 ?   “究竟是谁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郭淮问季凌霄。   “自然是有一个胆子大到能把天撑破的人,才做出了这件大事。”   季凌霄说着说着,原本板住的脸却露出了一抹嘲笑。   三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季凌霄的身上。   她眯着眼睛看向远方,“你们听说过乌云山吗?”   “贼窝?”唐说率先皱眉。   季凌霄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要不是本宫拉住你,说不定这会儿你已经坐上了贼窝里的军师之位了。   “匪患。”   郭淮不屑一顾。   “据说乌云山的匪首与大周的太~祖殿下还颇有一段缘分。”崔歆的视线小心翼翼打量着季凌霄,在她褶皱的衣服上停留片刻。   他话里的意思便是,如果不是太~祖殿下运气好,现在还不知道这天下究竟是谁人的天下呢。   季凌霄笑道:“本宫猜……来营救之人便是那乌云山上的匪首……”   “白忱!”   三人异口同声。   接着,三人皆露出诧异神色。   “他为何要劫天牢,这对他有什么好处?”郭淮蹙眉问。   “殿下如何得知是白忱?莫非殿下见过他了?”崔歆虽然一副笑盈盈的模样,可那笑容莫名令人骨子里生寒。   唐说则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委婉,直接道:“天下有传言说这白忱有一个举世无双的阳~物,其力能断石碎金,人也长得威武无比,是女人最沾不得的男人,莫非殿下……”   季凌霄“噗嗤”一笑,故意道:“唐说你莫非早已嫉妒他多时了?为何对他了解的这般多?”   唐说的脸顿时全黑了。   对于男人来说,这可是碰不得的逆鳞。   崔歆和郭淮二人也丝毫不给他面子,也都哈哈大笑起来。   唐说怒瞪向两人,冷笑道:“就好像你们两个就能够比得过一样。”   两人就像是被捏住了脖子的鹅一般,立刻没了声响。   崔歆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郭淮却毫不留情道:“至少比你强。”   唐说眉毛竖起,“要比试一番?”   “比就……”   “咳——”崔歆狠狠的咳嗽了一声。   郭淮和唐说这才意识到这里还有一位太女殿下,一时之间,两人的耳根子都红了起来,谁也不敢抬头看季凌霄一眼。   季凌霄笑盈盈的,很想开口说:你们比赛的时候,带上她一个呗?她也很感兴趣啊。   可接触到崔歆的视线,她便将这些话都咽了下去。   回归到正题,他们四个人都猜测着:白忱敢于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劫天牢,贾遗珠定然是给了他什么好处。   “财物、珠宝、美人……白忱究竟是被什么打动了?”崔歆盯着自己的指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季凌霄。   与此同时,郭淮也出声道:“殿下如此信誓旦旦,莫非早已见过白忱?”   季凌霄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   三人则在心里道:“果然如此。”。   “可是,这次的白忱实在太过狼狈,让我没有认出来。”季凌霄叹息道:“等我想起来,却已经晚了。”   三个男人谁都没有说话。   季凌霄假模假样地叹息一声。   郭淮果然最先忍不住了,开口道:“其实,白忱将贾太师劫走,对于我们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本来,陛下收押了贾遗珠,便如同捧着一块烫手的山芋,短短几天,来为贾遗珠求情的人络绎不绝,无论是从影响上,还是从别的方面来说,陛下都不能任凭自己的心意。贾遗珠被匪首接走,跟着他的这些弟子自然再也不能明目张胆地为他求情。”   郭淮一抚掌,乐呵呵道:“若是贾遗珠自己的意思,那可真是自取灭亡;若是白忱的意思,那咱们还真该好好感谢这位。”   崔歆点头,“郭先生所言正是,殿下不妨先去陛下那里走动走动,看看陛下是何意思……”   他笑得意味深长道:“说不定,陛下会给殿下一个惊喜。”   “惊喜?玉郎你猜到了什么?”   季凌霄紧紧拉住他的手。   崔歆笑了笑,面颊红润,眼含春水,“殿下去便是了。”   “咳——咳咳——”   季凌霄扭头看咳嗽个不停地唐说,笑咪咪地伸出手慢慢抚摸着他的后背。   唐说被自己的口水一呛,咳嗽的满面通红。   “先生可好?”   唐说努力板着自己的脸,为转移自己的不自在,狠辣道:“一不做二不休,不如干脆以贾遗珠勾结匪徒为由,将无法为殿下用的人一网打尽,屠杀个干净。”   此计虽然毒辣,但不失为一条好计。   正巧这时,罗巣上前禀告陛下派人来接太女去议事。   季凌霄微微一笑,“那本宫就去了。”   “殿下的衣服……”郭淮提醒。   季凌霄抻了抻衣服上的褶皱,翘了翘嘴角,“无妨。”   她红衣时张扬妩媚,让李琼喜欢的不知如何是好,。   白衣时清纯美艳,更是让他欢喜的欲生欲死。   这样的装扮说不定会让他脑袋变成一团浆糊,任她予取予求,从而达到谋取更多利益的目的。   季凌霄从罗巣手中接过一盏莲花样式的宫灯,提着这盏宫灯朝远处灯火通明的大同宫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听“咚”的一声,似乎是什么被砸到了地上。   “闭嘴,这个时候你还敢为他求情?给朕滚出去跪着!”   大门吱呦一声,一个大臣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老老实实地跪在台阶下。   季凌霄仔细瞧了瞧他的样貌,果然是贾太师一脉的人,那人瞧不起太女,从滚出来到跪在那里,从始自终都没有看她一眼。   季凌霄双手放在小腹前,秉息以待。   李琼身边的杜公公没一会儿便钻了出来,笑咪咪道:“殿下随老奴来。”   说罢便带着季凌霄进入殿内。   殿内灯火通明,燃着提神醒脑的熏香,李琼正伏案写着什么,而下面正站着两个战战兢兢像是受了惊的鹌鹑。   “陛下。”季凌霄柔声唤他。   李琼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神情恍惚地看向她。   他的眼神穿过明亮的烛光与缭绕的熏香,仿佛穿过无尽的岁月。   “殿下?”   李琼脸上温柔腻人的神情转瞬变成淡淡的笑意。   “阿奴,上前来。”   季凌霄凑上前,微微低头,后衣领向后延展露出一截白洁动人的脖颈,烛光在脖颈处打上温柔细腻光泽。   李琼眼神深邃起来。   “阿耶,是有烦心事吗?”   李琼瞥了下面站的两人一眼,“还是阿奴你更令朕放心。”   季凌霄噎了一下,不知道他这话说的是真心的,还是来嘲讽她的,太女李神爱几乎睡遍了整个长安的男人,这也叫放心?   “说说吧,你们两个又做了什么好事?”   李嘉和李庆唯唯诺诺。   “就是替贾太师说了句话而已……”   李琼狠狠地一拍桌子,怒道:“而已!”   李嘉和李庆立即不敢说话了。   “你们究竟做了什么事情,惹得陛下震怒?”季凌霄开口。   李嘉大着胆子道:“就是……有人要我和阿庆帮贾太师说几句话,只要说了就给我们两匹好马。”   李琼的指尖敲击着桌面,淡淡道:“谁跟你们说的。”   季凌霄原本正听着,突然发现李嘉和李庆竟同时看向自己,她一惊,顿时打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加班开会,回来码字的时候睡着了,结果今早一起床就被父母布置了任务,陪同我家刚考完高考的考生散心,我在车上才把这章码完了。   下午我继续在车上码字,爱你们~ ☆、第72章   季凌霄眼角下拉做出一个无辜又迷惘的表情, 口中道:“你们两个这是什么表情?莫非以为此事是我所为?”   阿姐竟然说出来了, 两个人瞠目结舌,又迅速配合着季凌霄的话各自调转过头。   “我记不得了。”李嘉大大咧咧道。   “我、我也是……”李庆小心翼翼地接口。   季凌霄心里直捶地,他们两个改口的样子, 无疑更坐实了她的罪。   虽然,她做坏事时也理直气壮,装作无辜,然而,这件事真的并非她所为, 她也不信自己的手下会跳过自己, 为自己去办这些事……   她心中一动——   李嘉和李庆都没有这等城府, 两人这副表情定然不会是装出来故意坑害她的,但是, 他们两个为何又不约而同地望向自己,以至于让李琼误会她呢?   她思来想去,唯一的答案便是有人故意假装是她的人, 从而获取李嘉和李庆的信任,将这件事情牵扯到她的身上, 可真是其心可诛啊。   同时, 季凌霄也笑了笑, 暗道:这可真是出人意料, 暗中的人忍不住下手了,只要下手便会留下痕迹,届时就不是我在明而敌人在暗了。   这样想着, 她转过身子面对着李琼笑吟吟道:“莫非阿耶,以为我会是做出此事之人?”   太女态度坦荡,神情不慌张,丝毫不像是能做出此等举措的人。   李琼笑了笑,眼中的神色更加柔和了,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   “朕从未怀疑过阿奴你。”   季凌霄朝李琼眨了一下眼睛,似乎也很相信他说出的这番话。   李琼摇了摇头,神色温柔且无奈,然而,等他转过脸对着李嘉和李庆的时候,便又变成了那个严厉的皇帝陛下。   他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厉声道:“你们两个还是不老实,快点从实招来,找你们两个的究竟是谁?”   李嘉和李庆一脸懵,但是要让一直过惯不操心日子的二人能够想出其中的道道,还真是为难二人了。   他们两个对视一眼,支支吾吾说不清。   季凌霄看了他们两人一眼,正巧与二人求救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虽然二人被李琼养废了,不过心是好的,一个劲儿地向着她的,虽然也总是给她惹麻烦,但总比上辈子将她和她娘赶出家门那些所谓的哥哥要好上许多。   季凌霄开口道:“你们两个真的见到了我东宫的人?”   李嘉盯着季凌霄的脸,试探道:“见到……还是没见到呢?”   若不是李琼的心是偏的,就他这副做派,季凌霄定然会被他拖累死的。   “你老老实实回答,放心,我是坐得端,行得正的。”   李琼警告地瞪了季凌霄一眼。   季凌霄立即老老实实闭上了嘴,冲着他甜美一笑。   经过她这一番过度暗示,李嘉终于老老实实道:“那人持着阿姐的信物来,我便当成阿姐的人来对待了。”   李庆也是这样说着。   对此,季凌霄只有一个想法——陛下的两个儿子是蠢货的事实终于为外人所知晓了吗?   呵呵。   她脸上浮现出一个过分温柔的笑,柔声道:“别着急,你们慢慢说,那人长得什么样子,又拿了什么样子的信物来?”   李嘉挠了挠头,李庆摸了摸后脖颈,异口同声道:“记不清了。”   “那人好像没什么特别能让人记得住的地方。”   果然是给她下的套。   “信物就是阿姐你最喜欢的那根簪子啊。”   “我最喜欢的簪子?”   她都记不得李神爱究竟最喜欢哪根簪子了。   李庆笑声补充道:“就是阿姐自己亲手做的那个。”   季凌霄立刻想到了郭淮之前给说的事情,是幺儿……不,应该说是萧苇,亦或者,这个也不是他的真名。   她摸着眼角,神色严峻。   李嘉这时才反应过来,“莫非这不是阿姐的人?可……那根簪子确实……是我弄错了吗?”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更是羞愧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是我给阿姐惹麻烦了。”   季凌霄笑了一下,“你们两个要吸取教训了,这种事情还是应该先来问我一下才是。”   “阿姐你放心。”   “下回我们一定先问过你。”   季凌霄点了点头。   事情已经明了,她便转身朝向李琼想要解释清楚,谁料刚一转身,却对上一双亮晶晶的双眸,好像天上的星光、地上的烛光却都汇聚到这双眼中。   她的心尖一瞬间像是被蛰了一下,一阵酥麻。   李琼的唇角微微上翘,“你们两个先出去。”   李嘉和李庆巴不得赶快离开,立刻脚底抹油溜掉了。   真是两个没良心的……   “咚”的一声,门重新合拢,杜公公也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李琼和她两个人。   季凌霄噙着抹笑容,低声抱怨道:“阿耶这么看着我,倒是让我心里毛毛的。”   李琼这才放下支着脸颊的手,“朕只是见到阿奴长大了,老怀安慰而已。”   “阿耶才不老呢!”   李琼笑了笑,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长长叹息一声,“朕真的老了,有时候朕想,若是你跟朕换一换,朕做你的太子该有多好。”   这一番话信息量太大,竟让季凌霄没有反应过来。   李琼立刻眯起眼睛,“朕只是玩笑罢了,朕看着你成长起来,这个位置朕可是不会让给任何人的。”   季凌霄干脆装作听不懂的模样,说起眼前这件事。   “阿耶,我怀疑这件事是有人故意针对我的,我那根簪子已经让我送给我宠爱的面首了,那面首也去世不久。”   李琼点点头,认真地听着。   “或许是因为枕边人的缘故,我一直觉得死的人并非是我那面首,同时,我送给他的那根簪子也不翼而飞。”   “那你可有证据?”   季凌霄立刻露出哭唧唧的表情,撒娇道:“问题就在这里啊,能为我作证的都是我自己的人,根本没有任何信服力。”   “那是因为阿奴你差了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李琼往后一靠,目光在摇晃的烛光下显出几分迷离,他双唇一张一合,斩钉截铁道:“朕的信任。”   他的手指搭在桌沿上,慢慢滑过,笑道:“朕是天下的主人,朕相信不是你做的,那就不是你做的。”   他的手收回,搭在龙椅上,轻轻拍了两下,“这就是万人之上的魅力,这也是为什么无数人对此趋之若鹜。”   李琼身子前倾,用一种堪称诱惑的语气道:“这个位置就在这里,路朕也替你铺好了,阿奴可要早早的来到这里,不要被他人抢先了,这毕竟是朕送给阿奴你的礼物。”   殿内燃着熏香,那让人神清气爽的香气钻进她的鬓角里,变成了汗液,她微湿的鬓角在烛光下亮闪闪的。   季凌霄还记得上辈子——   李琼将她压在龙椅上,将她翻来覆去反复弄,她气不过他如此快活,就会故意狠狠抽他几鞭子,导致他精关难守。一次,云消雨散后,他衣衫不整地抱着浑身赤~裸的她坐在龙椅上,诱惑她:“这个位置只有朕和阿奴你能坐,阿奴你可不要让朕等的太久。”   他滋养了她的野心,任其发展壮大。   季凌霄此时此刻知道,李琼根本不在意她是否想为贾太师求情,因为无论她做些什么,这个位置都是她的。   季凌霄慢慢呼出一口气,自言自语道:“阿耶这份礼实在太大了。”   “谁让阿奴配得上呢?”李琼两眼一弯,“你也无须故作乖巧,朕的一切早就要留给你了。”   他朝她眨了一下眼睛,伸出一根食指,指了指头顶上的牌匾,那是太~祖所提“天下大同”四字,也是这大同宫的由来。   “那后面,便是阿奴你的天下。”   季凌霄的心脏一瞬间收紧,接着又剧烈跳动起来。   李琼他……他……   季凌霄的视线从牌匾落到了他的身上。   “喜欢吗?”   “陛下……”   “你只需要说喜不喜欢就好。”   季凌霄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李琼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情。   这副表情却让季凌霄的心泡在了一汪热水中——他给了她天下,却还怕她会拒绝。   同时,她的大脑也无比清醒,这天下虽然被李琼送给她,不过,若是她被人给干掉了,那这份礼物就注定旁落了。   季凌霄上前一步,低声道:“我一定会查出此事真凶,不会让陛下的一片苦心被辜负。”   李琼勾了勾嘴角,“朕这里还有一份任务要交给阿奴你。”   季凌霄又凑近几步,摇曳的耳坠在烛光下荡出水波一样的痕迹。   李琼的眼神有些发痴,转瞬间又收敛好。   “贾遗珠被乌云山的土匪救走了,真是越来越嚣张了,美人泊的一伙贼人也嚣张的很,朕命你前去剿匪,至于要多少兵马,你就直接说好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卷圣旨递了过去。   季凌霄接过,打开一看,发现这张圣旨早已经拟好,盖好印了,可见早已准备妥当。只是,她是因为撞见了白忱,才猜测是乌云山的土匪救走了贾遗珠,那李琼又从何得知的?   “这天下怎么会有朕不知道的事情?”李琼浅浅一笑,其内涵却深不可测。   她捏紧圣旨,望着他,答道:“阿奴明白了。”   她低下头重新读了一遍圣旨,才道:“士兵数量由陛下定就好,我又没有经验,身边也没有有经验的人。”   虽然,她深知早晚会有一战,可这场战争来得未免早了一些。   “只是,阿奴斗胆向陛下讨两个人。”   李琼笑望着她,仿佛已经看透一切。   季凌霄笑嘻嘻道:“一个是那云麾将军李斯年,另一个……”她目光流转,熠熠生辉,“……便是武安侯虞南风。”   李琼眼皮一跳,“阿奴可真会要人,这两个可都帮朕镇守边关呢。”   季凌霄蛮不讲理道:“听到美人泊这个名字就不得不想到武安侯了。”   “虞美人?”李琼念了一下虞南风的外号,又忍不住低头大笑起来。   正在她翘首以盼的时候,他却断然拒绝了。   “阿耶……”季凌霄可怜兮兮地拉扯着他的袖子,低声道:“我可一点领兵打仗的经验都没有,手下之人都是些文臣,将这样的我放到战场上去,阿耶真的是磨练我,而不是看我不顺眼要杀我吗?”   李琼遭到此番误解,心口顿时一闷,又想到虞南风花名在外的作风,越发心塞了。   “阿奴,你这话可真是……”   他的嘴顿时被一双柔软的手捂住了。   “抱歉,我只是一时心急,陛下罚我好了。”季凌霄睫毛低垂,看上去可怜得很。   李琼长长叹息一声,若是真的罚了她,也不知道最终是罚了谁。   “虞南风是没有办法给你,他对边关的意义非同一般,所以,即便他把边关所有能睡的女人都睡过了,朕也没有办法给他调个位置。”   “武安侯,武安侯,便是以武力安一方太平。”   他敲了敲桌子,加重语气道:“而且,他风流成性的名声简直跟他战无一败的名声齐名,”他意味深长地看向她,“朕觉得阿奴不需要再为自己的名声添上这样一员猛将了。”   睡遍长安的李神爱加上睡遍边关的虞南风,这究竟是怎样一个渣渣组合啊。   季凌霄嘴角抽了抽。   “至于李斯年……”   “陛下总归不至于一个都不给我吧?”季凌霄立刻缠住了他的胳膊。   李琼垂眸望着她柔软的双臂,轻声道:“也不是不可以,也罢,就让他助你一臂之力。”   季凌霄眼睛弯弯,红唇弯弯,笑意盈盈的绝色美人直让人想要好好吻一吻。   李琼的手掌慢慢攥成拳,克制道:“你身边不是还有个精通七十二种绝技的和尚吗?把他也带上,多锻炼几次,他变成了你在军中的左膀右臂。”   她双手捧着脸,痴痴地望着他,叹了口气。   他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又很纳闷自己的反应为何会如此之大。   “又怎么了?”   他的双眸正对着烛光,明亮的烛光却一丝一毫也射不进去。   “大师可是佛门中人,戒杀生的,阿奴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季凌霄无精打采地皱起了眉头。   李琼的手指微颤,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指已经自动自发按在了她的眉心处,将她蹙起的眉宇展平。   又感觉这种行为太过暧昧,他出言笑道:“年纪轻轻的不要老是皱眉毛。”   他想了想,又补充:“这件事朕来帮你,正好朕也……”   话说到一半他就突然停住了,只留个她一个充满遐想的笑容。   “可是,阿奴确实还担心。”   季凌霄见李琼好说话的时候就会忍不住得寸进尺,谁让她每次见到他的时候,他都满地乱爬呢?在她面前,李琼早已经没有威慑力了。   他沉吟片刻,突然道:“正好杨少师身体痊愈,让他跟你走一趟吧,朕就知道脾气温和的李明珏没法儿制住你,你自己说说这些日子你跟李明珏学到了多少?”   “哦——”   季凌霄就像是被抽查作业的小孩子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李琼:你以为朕会主动再在脑袋上顶一片草原?   今天抓紧时间码的字,请大家享用。   谢谢小天使的霸王票,抱住蹭蹭~   蔓草在野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16 13:39:58 ☆、第73章   太子少师杨安经史子集无不精通, 师从多位名家, 他早年的时候又因为仰慕武安侯,曾经投身军中,在武安侯麾下做事, 是真正的既能从文又能从武的全才,只可惜他天生病弱,学武从军之后,身体好过一段时间,后来又因为与敌方交战受伤, 导致身体更加孱弱。   李琼体恤他, 又因为他在外的名声, 才将他调到长安修养,顺便教导太女殿下, 谁能料到太女竟然能够将这位面对敌军千军万马,肩膀中箭也不下马的杨少师气得吐血卧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李神爱也能够算得上堪比千军万马的人才了。   “这回你可不要再把你的少师气病了,杨少师可是世间难寻的俊才, 像是一匹不驯的野马, 唯有贾南风能够打动他, 若是阿奴你能够取得他全心全意的支持……”李琼拉住她的手, 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你便会得到贾南风的另眼相待,得到贾南风, 你的江山才算是坐稳了一半。”   季凌霄手指一颤,反手握住了他的指尖,盯着他的双眸,低声道:“阿耶……我不要江山,我要阿耶永远陪着我。”   李琼轻咳了一声,笑容渐深。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下去吧。”   季凌霄朝他甜腻腻地笑着,“我走了,陛下可要好好照顾自己。”   “朕自然知道。”   她嘟着嘴,伸出一根小指。   李琼咧了咧嘴,无奈地伸出手指,与她约定。   “朕保证,除了……”他笑了笑,“谁也别想将朕的命取走。”   季凌霄达成所愿后,就乖巧地退了出去,走到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嘴角的笑容收敛起来。   李琼可千万不能在她离开长安的时候出现什么意外,否则,山高路远的,即便她是名义上的太女也很难能够控制得住事态发展。   “啊,你就是那个……那个……”   “……季凌霄?”   李嘉和李庆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听到熟悉的名字,季凌霄条件反射地踏前一步。   “不知吴王和蜀王为何躲在此处?”   “关你什么事儿!”   李嘉因为自己母妃备受冷落,所以对季淑妃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季凌霄”丝毫不受印象,笑容温柔,眼中亮闪闪的。   “嗯,是什么好吃的吗?快拿来给我尝尝!”   李嘉说着就要去夺,披着季凌霄壳子的杜景兰,一侧身,躲过他的魔抓,抿唇一笑,斜睨着李嘉。   “殿下,这样可不行啊。”   李嘉莫名红了一张脸,却硬气道:“有什么不行的!”   “季凌霄”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带着三分挑逗,七分笑意,故意往上抬了抬盘子,“这可是给陛下准备的。”   李嘉的脸更红了,一双眼睛左看右看,就是不肯与她对视。   “蜀王殿下……您呢?”   她的视线又落在了李庆的身上。   李庆摸着鼻子,不抬头。   时至今日,季凌霄站在太女李神爱的位置,看杜景兰用她一贯的神情与李嘉和李庆互动,才发现她上辈子的便宜儿子,这辈子的便宜弟弟似乎对她有着不一样的心思。   杜景兰伸手摸了摸头上的蛇形掩鬓,笑容越发诱人了。   季凌霄缓缓从藏身处走了出来,扬声道:“淑妃娘娘!”   她的声音既热情又甜美,却听得杜景兰头皮发麻。   杜景兰作为一个直女,实在不知道一个劲儿撩拨她的的太女殿下究竟是不是直的。   惹不起,她还躲得起。   她后退一步。   季凌霄却三步变作两步,一把握住了杜景兰的手,柔声道:“好久未见淑妃,不知道你近来如何?”   说着,她便好好打量了自己的身体一番。   杜景兰满身不对劲儿,竟觉得自己的衣服像被扒光了一般。   “阿姐!”   两人凑上前来,季凌霄却一脚一个照着两人的小腿狠狠一踹,两人摇摇晃晃,差点就跪了下来。   “阿姐……”李嘉和李庆哭唧唧地望着季凌霄,别提多委屈了。   “你们两个还敢给我摆出这副样子,站到一边好好反省去!”   天下万物正是一物克一物,李嘉和李庆被李神爱欺负习惯了,竟然一点反抗的念头都生不起来,乖乖地站在树荫底下去了。   ——女王大人在上,求小皮鞭!   ——啊,骨科好萌!   杜景兰的手一抖,眼睛都要红了,这些个观众越来越没有下限了,别又让她的直播间锁住了。   “你在想些什么?”   季凌霄侧头,耳坠一下一下碰触着她的肩膀。   杜景兰笑容僵硬,想要将手拽出来,“太女殿下刚从陛下那里来?”   “是啊……”季凌霄直接枕在了她的肩膀上,低声道:“陛下今天的心情可不好了,为了如花似玉的淑妃照想,你还是换个时候去找陛下好了。”   她一口一个淑妃,活像杜景兰不是李琼的淑妃,而是她的淑妃一般。   ——我用一个深水鱼雷打赌,up主定然抵挡不住李神爱的攻势,她可是连神都宠爱的女人啊!   ——up主吻一个,你吻太女一下,我就给你扔一个手榴弹。   杜景兰心中泪流满面。   肿么了……你们一个个都放弃治疗了吗?   “你在看着什么?”   季凌霄一探头朝着杜景兰眼风扫到的地方看去,正是弹幕前方。   杜景兰心尖儿一颤,都想要咬着指甲尖儿尖叫了,那些个弹幕也炸了。   ——卧……卧槽,李神爱能看到!   ——啊啊!突破次元壁啦!   ——太女看我啊,我要给你生猴子~   ——已经生了!   ——看我大小眼O_。   ——楼上的打死!   ——史书都是假的,谁都没说人家吃喝嫖赌的李神爱居然懂得高科技。   ——爱爱,千万不要相信季凌霄啊,她是将来害死你的罪魁祸首。   这条弹幕刷出来后,大家顿时醒悟一般,不是刷李神爱要小心谁谁谁,要不然就是问李神爱某某历史名人的野史传说,活像她真的能看到一样。   ——据说李琼有怪癖,是个S~M爱好者,是真的吗?   ——啊,太女你真的和战神贾南风一样都有性瘾吗?   ——传说白忱那根大**能拖动大象,还能转动的了马车轮子,是真的吗?真的吗?的吗?   ——听说,季凌霄X欲强烈,可以夜御数男,李明珏就是因为受不了才奋起反抗的?   杜景兰猛地抬头望着季凌霄,季凌霄亦转头朝她展颜一笑,眼中纯净而又明亮,样貌却多情又动人。   啊,凭什么啊!   杜景兰左手捏着自己右手的虎口,有些愤愤不平。   明明季凌霄的长相才是浓的化不开的朱砂一般,艳丽深情,明媚耀人,上辈子,季凌霄和李神爱站在一处,所有人眼中都只看得见季凌霄,两人如云泥之别,为何换了她披上季凌霄的壳子,就会忍不住在李神爱的面前自惭形愧了呢?   杜景兰越想越气愤,手背却被轻轻捏了一下。   季凌霄捧着她的双手,低声哄道:“不要不开心了,我帮你把乌云都吹散如何?”   她浅浅一笑,微微凑近,对着她的眉心吹了吹,又叹息地吻上了她的眉心。   “坏心情全都被吹走了,我将我的好运分给你。”   杜景兰指尖儿酥麻,脚趾头酥麻,心尖儿酥麻,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投进了油锅里,被滚烫的热油炸成了油炸小麻花,一咬还往下掉酥酥的那种。   ——啊啊啊啊!甜炸了!老娘我的少女心啊……   ——我受不了了!女王殿下快来撩我啊,我都躺平了。   ——都说季凌霄睡遍了朝堂,我大太女是撩遍了天下!   ——请问太女殿下缺面首吗?上过大学,过了英语四级的那种。   杜景兰扫了一眼不着调的弹幕,哼哼一声。   要找面首也绝对不找你们。   “哎呀,好香的味道,”季凌霄温柔地看着杜景兰,“一闻就知道是你的手艺。”   杜景兰咬着唇,猛地将手中费了大半天功夫才做出来糕点塞进了她的手中。   “都是些小东西,殿下若是喜欢,就拿去好了。”   季凌霄一脸惊喜,“那我就不客气了。”   杜景兰捂着心口,点了点头。   季凌霄两眼一弯,笑眯眯道:“多谢淑妃,等我又空再去找你聊天。”   “啊……”   杜景兰转过身,几乎是飘一般离开了眼前。   “阿姐!”   “阿姐……”   李嘉和李庆这才磨磨蹭蹭挪了过来。   季凌霄单手捏着盘子,瞄了几眼那几个粉红、草绿、萌黄的糕点,随手塞到了李嘉的怀里,“你们吃吃看。”   李嘉一口一个,一下子就干掉了三个,李庆则秀气地吃了一个。   季凌霄盯着两人看。   李嘉吧嗒吧嗒嘴,“还不错,甜软糯……我果然还是不喜欢吃甜的。”   李庆点点头,舌头在嘴里乱舔,含糊道:“粘牙。”   她还是盯着二人看个不停。   李嘉和李庆对视一眼,皆是一脸疑惑。   过了一段时间,季凌霄才收回视线,随口道:“哦,原来没毒啊。”   正准备再吃一个的李嘉:“……”   忙着弄掉粘在牙齿上的李庆:“……”   李嘉干咽了一下,指着自己不可置信道:“阿姐把我们当傻子了?”   “怎么会呢?”季凌霄一左一右搂住两人的肩膀,“你们可比傻子单纯多了。”   李嘉点点头,笑道:“那是……”   话刚说完,他就意识到不对劲儿。   季凌霄捂着嘴偷笑。   “阿姐别逗我们了。”   “谁让你们两个不老实,帮着别人来坑害我。”   她给了两人的脑袋一人一下,笑骂道:“以后长点脑子,我有什么事情都不会吩咐你们两个办的。”   李嘉和李庆自觉理亏,自然唯唯诺诺。   季凌霄又问了两人陷害她那人的细节,两人老老实实回答,不记得就是不记得了。   “好像……那人身上有东宫常有的味道。”李庆突然道。   她记住这一点,就嘱咐两人可以离开了,谁料李嘉和李庆在前头树下绕了一圈,便又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怎么了?”   李嘉挠着鬓角,伸手碰了李庆一下。   “那个……我们给阿姐惹了这么□□烦,总得有个表示。”   表示?该不会又是送男人吧?   李嘉和李庆笑得不怀好意,“没事儿,我们这次给阿姐弄个顶尖极品的。”   顶尖极品?   那此人她也定然认识。   季凌霄招呼着两人边走边说。   月光如积水空明,水中青荇不过是倒影在地上的树木影子,三人踩着影子走过。   李嘉探头探脑,如做贼一般。   “阿姐,会满意的。”李庆露出笑容。   “别卖关子了,快说,究竟是谁?”   二人一笑,“到时候阿姐就知道了。”   季凌霄的心脏突然猛地一跳,就好像预示着什么。   她回到东宫时,还在猜测那人会是谁……   “殿下?”   季凌霄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骑跨在回廊的栏杆上,望着回廊下的池水发呆。   “原来是阿说,这么晚了你还没有睡?”   唐说一身青衫,宛若翠竹一般,看上去仙气浩渺,孤高自赏。   他走上前来,低声道:“殿下都没有睡,为臣子的哪里能睡得着。”   季凌霄拍了拍栏杆,对着他笑,笑靥如一池春水荡开最惊艳的波纹。   他摸了摸鼻子,上前一步,有些别扭地靠了上去。   “我找殿下其实是有事情的。”   她眯起眼睛。   “有些事情,郭淮太过以殿下为重,不肯说;崔歆又怕殿下会与他生疏,不能说,到头来,这种脏活累活自然也就落在了我的身上。”   她凝望着他,柔声道:“我都知道,阿说你……”   “呵,我可是爱死这样的活儿了。”他掸了掸衣角,头不抬眼不睁道:“我可是最爱得罪人了。”   听到他的不满自嘲,她笑了笑,抬手,将手中把玩的一根竹枝递到他的面前。   唐说冷笑道:“送柳枝还能算得上是不舍得我,送根竹枝算什么?”   “我喜欢你。”   他的手一抖,差点将接到手里的竹枝甩到池里去。   “什、什么!你在说什么啊!”   月色朦胧,他脸上的红晕恰似帘后海棠花。   “胡说八道。”他低头捏着那根竹枝,小声道;“殿下觉得逗弄我有意思?”   “我并没有骗子,”她的手沿着栏杆朝他的手移去,“竹音同住,我在邀你住进我的心里。”   桀骜毒舌如唐说,此时此刻也不敢抬头看她一眼。   这世间怎么会有把话说的这般好听的人呢?他就像是吞了一个浇了厚厚蜂蜜的糖瓜,甜的喉咙发痒,整颗心都在往外飘。   唐说不动声色地按住心口,想要将不安定的心重新抓回来。   季凌霄的手掌却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即便隔着胸膛和他自己的手,唐说仍是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到她的手上了。   “我信任先生,喜欢先生,先生你不也是一样的吗?”她笑眯眯:“若不是担心我,何必这么晚还来提醒我?若不是信任我,又怎么敢在我面前随意言谈,毫不避讳?”   原来他比他想象的还要更信任她……   “阿说,想要对我说什么?”   唐说声音沉进了池塘底——   “关于你那宠侍幺儿,哦,听说他还叫萧苇?”   季凌霄将他的手拉到自己身边来,风一吹,她轻薄的衣角便如流水一般滑过他的手背,每当这时,他的手掌便会痉挛似的一抽搐。   “是。”   “呵,那根簪子是殿下赏给他的?”   “嗯。”   “殿下这次倒是无话可说了,莫非殿下还死不悔改,贪恋着那人不成?”   唐说的话语讽意居多,季凌霄也不气不恼。   “殿下之前已经知道萧苇是细作了吧?”   季凌霄点头。   “可是,殿下却没有斩草除根,反而养虎为患,给了他机会来危害殿下。”   唐说抬起头,神色冷的像是冰山上的岩石,“殿下定然是好色,所以不忍了,难道殿下就不怕死在这贪花好色的毛病上吗?”   季凌霄摸了摸鼻子。   他教训的很对,她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爱慕好颜色,一遇见娇花嫩草就忍不住怜惜喜欢,因为极品美色不常有,所以面对着他们,她就不免的有些缩手缩脚。上辈子的李明珏,这辈子的萧苇……她若再不改正,可见还要死一次。   她往后一靠,正倚在朱红的柱子上,粼粼的波光映在她的脸上,湖光月色却及不上她的美色。   唐说忍不住道:“殿下何必好色,抱着镜子去看自己岂不是无害的很!”   这天底下谁的美色能够比得上太女殿下的?反正他是没有见到更美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是肥厚的一章,大家请享用~   唐说:你就不能不好色,这次就怨你掉链子。   季凌霄:我若是不好色,能有你的机会吗?   唐说:……算了。 ☆、第74章   季凌霄微微垂眸, 颤抖的睫毛在水波的映衬下像是涂上了一层银粉,她食指微勾抵在红唇边, 贝齿一张,轻轻咬了咬。   唐说呼吸一紧。   “你说的很有道理, 可是……”她睫毛一撩, 露出明亮的双眸,“……我可是病入膏肓了。”   她单手抱着胸,另一只手朝前伸了伸,对着唐说勾了勾。   唐说低头看她翘起来的食指, 那上面还留有她刚刚留下的咬痕。   “做什么?”唐说冷淡道:“莫非殿下想要我为你治病。”   他一边说着, 一边朝她的方向靠拢。   “是呀……”   她沙哑的声音缠绕着湿漉漉的水汽, 一双微凉的手捧住了他的脸。   唐说刚想躲……   “你敢动一下试试看, 你动一下, 我就……”她目光灼灼,一字一顿道:“奸、了、你!”   唐说的脸“腾”的一下全红了。   “你、你、你……”   他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   季凌霄“噗嗤”一下笑了起来,眉眼弯弯道:“你还真信啊?本宫可真是喜欢这般单纯的你。”   唐说简直上火, 他单纯?   季凌霄笑呵呵地低头, 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 她身上的香气朝他蔓延过来, 一点点攻占了他的领地。   “你要不要……”   正在气头上的唐说都没有听清楚她说的是什么, 就立刻道:“不要!”   季凌霄的手顺着他的肩膀、手臂滑下,在他的大腿上轻轻按了一下。   “你做我的药,让我以毒攻毒治好这好色的病吧。”   “呵,不要。”   季凌霄顺势按在栏杆上, 笑得前仰后合。   唐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终于发现刚刚她那一番言语动作不过还是一番逗弄而已,好在他并没有答应……虽然没有钻入套里,他却觉得仿佛错过了什么。   “老是不要不要的……真是羞涩,干脆本宫赠给先生一个雅号如何。”   季凌霄捂着嘴眉眼弯弯,唐说明知道她的嘴里不会说出什么好话,还是忍不住望向了她。   季凌霄捂着嘴,眼波几乎荡了出来,她的身子摇摇摆摆,似乎下一刻便会掉下去。   “唐不要。”   唐说冷笑一声,“殿下是被我说的恼羞成怒了吧?我今日便能望见殿下以后的路,殿下小心别被美色害死!”   凭什么面对崔歆就是一口一个玉郎,面对郭淮有时候也会用六郎来称呼,唯独他……唐不要是什么鬼东西啊!   他怒火中烧,口不择言说了这么一句,然而,说罢后,眼前却安静的令人心惊。   唐说脸上的红润渐渐褪下,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就显出惊人的惨白。   他捏住手指,开始后悔起来。   季凌霄挠了挠自己的脸颊,无奈道:“你这人老是这么揭人伤疤,真不讨人喜欢,除了我,还有谁能受得了你呢?”   她侧了侧头,盯着池塘道:“你没看我很尴尬嘛,一直在找话题胡说八道……”   她的声音又轻又软,让人听得也忍不住将心肠放软了。   季凌霄叹了一口气,终于道:“我承认我做错了好吧?拜托,给我保留一点自尊吧。”   她转过头,无限哀怨地瞪了唐说一眼,“非要逼迫我说实话……我好歹也是个容颜不错,身份又高贵的女人吧?我以为我可以用自己的人格魅力来征服幺儿不行吗?把细作策反供自己驱使不是很棒吗?”   她双手捂住了脸,低声道:“只不过是计算失误而已,我也很尴尬好嘛,你还一直说个不停。”   在季凌霄看不见的地方,唐说忍不住将掌心往衣服上蹭了蹭,他掌心发痒,莫名地很想去碰一碰如此可爱的太女殿下。   然而,下一刻唐说又很想给上一刻的自己一个巴掌,让自己好好清醒清醒。   他张张嘴,最后只憋出一句,“殿下知道错了?”   季凌霄放下手,闷闷地点头,又咬着牙道:“唐不要你可真讨人厌。”   能够把“讨人厌”这三个字说的又香又软,让人心里砰砰直跳的,再也没有谁了吧。   唐说蹭了蹭地面,一本正经道:“也算是我多事……”   她瞄了唐说一眼,突然笑道:“虽然我在美色上吃了大亏,可是也想勾引别人吃个亏。”   唐说做贼心虚,顿时挺直了脊背,收紧了下巴,眼神有些发虚。   “所以,我瞄准了季淑妃。”   “哎?”唐说都已经做好防御准备了,结果射向他的利箭却拐了个弯射向了别人。   季凌霄俯身,望着池塘中自己的倒影,嫣然一笑,“这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嘴角翘起,有一种说不出的邪气。   唐说顿时背过身子,耳朵红得滴血。   季凌霄再抬头也没有见他转过身来。   “怎么了?唐不要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不要喊那个名字!”他都走音了,艰涩道:“别理我,殿下快回去休息。”   对男女之事知之甚详的季凌霄眨了一下眼睛,轻声道:“你这副样子,会让我以为你对我产生了什么不好的想法。”   唐说背脊一僵,却硬着头皮道:“殿下是在做梦吧。”   唐说脸皮薄,偏偏嘴巴毒,又心高气傲,她有心想要故意调笑他几句,又怕这人彻底恼羞成怒。   “那我就先走了。”   “走就走!”   季凌霄脚步远去,唐说压低声音迷茫道:“你还真走……”   他一回头却正撞见季凌霄的笑脸,他猛地一绊摔在了栏杆处,还差点从栏杆上翻出去,掉进池塘里。   “你、你怎么没走!”唐说瞪大了眼睛,嘴里结巴着。   季凌霄的视线在他凸起的胯~下扫了个来回儿,笑眯眯道:“因为我觉得我要是走了,你可能会很生我的气。”   唐说背过身子,明明心脏被绞了十八个劲儿,嘴上却说:“我可没那位大师重要,也不能陪殿下征战沙场,殿下还是快去找有用的人吧。”   等了一会儿,身后没有声音传来,唐说咬紧唇,几乎咬出血来。   突然,一双胳膊从他身后探出,猛地抱住了他,柔软白皙的手指堪堪放在他的小腹处,跟他竖起来的旗子打了一个招呼。   “本宫可从未这么说过。”   她温暖的怀抱包裹着他,让他不得不深陷温柔乡。   她是堕落的温床,他提醒了自己数百遍,可是到头来他还是一头坠了进去,被烂熟的香气包裹着,那是她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艳气。   “本宫这回,谁也不带也定然要带上你。”   他的阳~物上仿佛有一根线系在心头,心脏像犯了病一样直跳,他的阳~物也隐隐跳动,一旦这根线崩掉,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听着她的甜言蜜语,有些挫败地闭上了眼睛,喉结不断移动。   “我……可真当不得……”他的话语被黏在发甜的嗓子里,挣扎着才能吐出几个字。   “你如此诋毁自己,又将本宫置于何地?毕竟当初,本宫可是费尽心机,使尽手段,才用感恩这个招数拴住了你。”   她的额头抵在他的后背上,声音温柔的即便是一块坚冰也能融化了。   “唐说,”她唤着他的名字,缩紧了怀抱,“我可是一直觊觎着你呢。”   “砰砰——”   他的心跳的快要裂开了。   明明他该愤怒的,该大声斥骂淫~乱的太女的,可到头来,他面红耳赤,脑子里热成了一团浆糊,根本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唯有身体的感觉如此敏锐——   她的身上为什么这么香?这么软?简直要人命了。   季凌霄一番甜言蜜语组合拳下去,自觉已经收复了唐说的心,便笑着拍了拍他的腰。   “你好好回去睡一觉,不要想太多。”   他怎么可能不想太多!   然而,未等到他回复,季凌霄就哼着歌离开了,唐说等了一会儿才回头,后背空无一人,她真的走了。   她在时,他的心里像是有一百只猫爪子在挠,烦躁的够呛;可她不在了,他的心里就好像缺了点什么,没着没落的,空的令他难受。   “她会去哪里……”   唐说自言自语。   季凌霄拐了一个弯儿,又朝着大师所在的院落去了,经过临时抛下大师落跑一事,她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面对慧心了,可是,她又对李琼所说的帮助方法好奇极了,恨不得与慧心绑在一处。   到了院前,她却发现院门紧闭,她试着推了推,却发现院门已经从里面落了锁。   “这可就有意思了……”   季凌霄手脚麻利地绕着院子转了一圈,找了一个有棵合欢树的墙角。   当年跟李琼偷偷幽会练出来的本事,应该还没有生疏。   她将过长的衣摆掀起来,塞进衣带里,一手攀着树枝,一脚踩着树干,另一脚蹬着墙,好不容易从树上翻到墙头上,可跳下去又成了问题。   季凌霄的长裙几乎成了短裙,里面的绸裤也被挽了起来,露出一截在月光下过分白皙的小腿,小腿一晃一晃,荡出一片片诱人的白光。   她坐在墙头,四处张望,在院子中央看到一处亮闪闪的地方,仔细一瞧,原来是慧心光秃秃的脑袋在反光。   “慧心!”   她高兴地喊了他一声。   慧心却像是没有听到,一动不动地跪在原地。   “喂——”   季凌霄两手撑在身后,仰望着天上一轮明月,大声道:“大师救命啊,看在佛祖的面上救救我,这也是你的功德。”   “我要跳了!”   季凌霄眼前一花,等再睁开眼,慧心就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然而,看到慧心这一身装扮,她顿时睁大了双眼。   明亮的月光之下,慧心上身□□,衣服系在腰间,穿上衣服显得瘦弱的身体在赤~裸时则显出精干的身肌肉,薄薄的肌肉完美流畅,腹部的八块肌肉,以及延伸到裤子里的人鱼线,无不显示出这个拥有一张美人脸的和尚是一个雄性攻击气息满满的男人。   季凌霄舔了舔嘴唇,下一刻,视线却被他背在身后的荆棘吸引住了。   他脱光了衣服,背着几根荆棘,可想而知行进间该会多疼,可他硬生生凭借着强大的自制力抑制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晚了些,总算是更完了,晚安,祝好梦~ ☆、第75章   季凌霄的脚自然而然垂下, 鞋跟一下一下撞击着墙面。   她双手捧着脸,笑呵呵道:“大师这是在负荆请罪吗?”   慧心站下墙下, 那是一个只要她抬抬脚就能够碰到他脸颊的距离。   慧心抬起头,秀美的脸庞被月光打上了一层细腻的柔光, 然而月色越白, 越能衬托出他眸色的深黑。   “啪嗒”   她脚上的木屐掉到湿漉漉的草地上,她的脚弓着,弯出一道新月的弧度,指甲涂着艳红的颜色, 她伸出脚, 探向了他如女子一般美貌的脸。   他的胸肌剧烈的起伏。   “唔——”   他的肌肉一缩, 微微蜷缩身子, 又在下一刻反射性站好, 只是鬓角上多了大滴大滴的汗珠。   季凌霄望着他忍不住收缩的腰部肌肉,一滴汗沿着腹肌沟壑,顺着人鱼线消失在他的裤子里, 她觉得自己的嗓子越发干了。   他如此反常定然是因为身后那东西戳痛了他。   慧心黑亮的眼睛定定地凝在了她的身上。   季凌霄愣了一下, 伸手捂住了嘴, “唉?我说出来了吗?”   一直是她自己在说, 慧心从始至终没有回复一句, 她有些头疼地捂着额头。   ——半途而废果然要不得,这不,大师自欺欺人的盔甲越发的密不透风了。   她的大脚趾尖儿状似无意地划过他的肩膀,慧心周身一抖, 眼中浓重的神色翻天覆地朝她涌了过来。   “贫僧……”   他艰涩地开口,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沙哑的尾音。   “大师明明答应了我啊……”   季凌霄俯下身,凌空抚摸着他脸部的线条。   他喉结动了一下,半垂着眸子,肩胛骨却往后伸展,希望借助这个动作从荆棘的身上得到更多的痛苦,让他清醒过来。   季凌霄忍不住皱眉。   她一直认为男欢女爱是世上在欢喜不过的事情了,若是一方的欢欣以一方的痛苦换来,那未免太败人胃口了。   “大师你这样可既对不起我,又对不起你心中的佛。”   佛家有苦修一说,讲究的就是经历自己**的磨难,从而达到灵魂的涅槃。   季凌霄对此嗤之以鼻,若**的磨难能让灵魂涅槃,那李琼也不知道成佛多少次了。   慧心是个聪慧的人儿,此时此刻竟然希望借由**的痛苦来得到心灵的平静,可见,她几乎与他多年的信仰站在同一个位置上了。   “慧心。”   她红唇一张,轻轻吐出他的法号。   我佛在右,太女在左,慧心觉得自己被活生生劈成了两半,挣扎在禁欲与纵欲的对峙漩涡中。   刚刚,他迷迷糊糊地被太女殿下攻城掠地,可是,当太女殿下抽身而去的时候,他突然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他是疯了吗?还是她有什么奇怪的魅力,竟然让他陷进她言语的漩涡中,差点造成了更加不可挽回的后果。   慧心面对着高墙上的季凌霄,双手合十,整个人圣洁地仿佛在发光。   “阿弥陀佛,女檀越……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你又变得没趣了,”季凌霄摸了摸鬓角,轻声道:“本宫就爱在苦海里泡着,不行吗?”   他低头,“我佛有趣。”   “那你现在是爱佛多过爱我了?”   “我佛慈悲,博爱世人,普度……”他话音未落,季凌霄却突然从墙上跳了下来,慧心下意识地张开双臂。   季凌霄“嘭”的一声,整个人摔进了他的怀里,慧心练的是外家功夫,双腿就像是□□泥里的木桩一般,即便被大力冲击着,他也纹丝未动。   他手臂微颤,怀抱却越缩越紧,将她牢牢地锁在自己的怀中。   季凌霄脸上的笑容闪闪发光,低声道:“大师你还真会撒谎。”   直到这时,他才回过神来,率先感受到的便是后背火烧火燎的刺痛,他闷哼一声,有些自厌地阖上了双眸。   “贫僧只是不忍女檀越受伤。”   “撒谎。”她的声音又娇又柔,“你的武功如此高强,如果不是关心则乱,又怎么会如此手忙脚乱?”   他闭上嘴。   她却笑得像是个常胜将军,“戒妄语,大师连这一条也一并破了。”   妖女!   真真正正坏他修为的妖女。   明明知道太女的危险性,明明知道自己现在身处悬崖边缘,他却莫名勾了勾嘴角。   慧心垂下头,单手捏住她的下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   季凌霄脑后一根筋猛地一抽,似乎在提醒她“危险!危险!”   “你为何总是要坏我修为呢?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他的语气既迷惑又温柔。   季凌霄的眼睛像是两头艳兽,扑向慧心,一口咬住就再也不松口。   “因为……我要你。”   慧心翘了翘嘴角,低声道:“太女殿下可真……”   话未说完,他却突然一掌做刀,一把劈下了手边的竹子。   季凌霄正纳闷他为何要这么做,谁料,竟有几个黑衣人从墙头翻了进来。   季凌霄瞪大了眼睛。   ——骗鬼吧?这里虽然说不比皇宫大内,但也是正经的东宫,哪里来的杀手刺客?   她突然有想起了某人的话,“啪”的一巴掌呼上了脑门。   ——李琼,你是想要故意搞黄我的事情吧?   “虽然不知道你想到了什么,”慧心上前一步,一手持竹挡在了季凌霄的面前,“不过,这些人显然不是为了配合你演戏而来的。”   季凌霄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即又露出满意的笑容。   果然不愧是她用尽心思也想要笼络到麾下的慧心大师,一下子就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慧心上前一步,细长竹竿在他手里刷了个花枪。   那些黑衣人一句话也不说,冲过来就要去砍季凌霄,只可惜,无人能够突破慧心的防守,只见他轻轻一拨,原本刺向他的刀就滑向另一方向,将另一个黑衣人的胳膊砍出个大口子。   即便被六七个人围攻,慧心仍旧游刃有余。   季凌霄虽然对武艺一道理解不多,不过也曾看过武将们献艺,却谁也没有慧心这般赏心悦目,优美飘逸。   黑衣人出手越来越狠辣,甚至不顾自身受伤,也非得要冲向季凌霄,原本游刃有余的慧心也开始有些招架不住这些人不要命的打发了。   黑衣人手下不留情,慧心却点到即止,处处饶过他们的性命,两相对抗,自然慧心处于劣势。   季凌霄又往后退了几步,却还是想不明白这些黑衣人究竟是何人的?若是李琼,他应该不会让手下的人下手这么不留余地;若不是李琼,那想要害她的人可就多了去了。   她侧头朝院门望去,即便这里是东宫之中少有人至的地方,可怎么连当值巡逻的人也不见了?   她眼神一转,又落到了慧心的身上,慧心渐渐后退……   “啊!”季凌霄猛地惊呼一声,立刻用手捂住了自己嘴。   慧心持竹竿的手一抖,猛地捏住了竹竿身,使之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他侧过头,闭上眼,猛地将手中竹竿往前一送,脆弱的竹子却坚硬如金石利器,将那个黑衣人的喉咙像剖豆腐一般给割开了,喷涌而出的血液滴在季凌霄的脚前。   杀了眼前这人,慧心便没有多看一眼,而是飞速地跑到季凌霄身边,眼中是再也掩饰不住的担忧。   “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他一边应付着不断逼来的杀手,一边抑制着自己不断发抖的心脏。   他彻底败了……面对着太女殿下谁又能够取胜呢?   杀戒也破了。   慧心将竹竿上残留的血迹轻轻甩了甩。   几人一见形势不好就想要后撤。   “抓住他们。”   慧心果然听从季凌霄的安排,照着他们的腿弯处重击,将他们一个个东倒西歪地摔在地上。   “我……”   季凌霄刚吐出一个字,院子里就只剩下了她与慧心两个出气的活物,那些黑衣人为了不留下线索全都咬了藏在牙齿中的□□自尽了。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原本以为要让慧心破杀戒是也要多费些功夫的,没有想到他却如此果断,果然不愧是天生的杀神,仅仅靠着一根竹竿便打退了这些人。   “殿下是否已经知道了这些人是谁派来的?”   季凌霄摇了摇头,看着墙头发呆。   她刚刚之所以发出声音是因为她看到了墙头上趴着另外一伙黑衣人,在她发出惊呼之后那帮黑衣人就不见了踪影。   ——什么时候这东宫的防守就像是筛子了一样,可以随人来来去去了?   季凌霄这番发呆看在慧心眼中则像极了事后害怕的模样,好若瑟瑟发抖幼猫。   慧心垂眸,捏紧手指,猛地张开双臂抱住了她。   季凌霄猛地惊醒,却默不作声地靠在他□□的胸膛上,手掌顺势抚摸上他的后背。   她的手刚刚放上去,却感到一片潮湿,慧心的后背骤然紧绷。   季凌霄立刻收回了手,只见手掌上全都是血。   “你……你……”   她按着慧心的双肩便要让他背过身子。   “没有什么好看的。”   他的下身稳如磐石,一动不动。   季凌霄瞪了他一眼,他原本要出口的话全都憋在了嗓子里。   她绕到他的身后,只见他后背背负的荆棘已经深深扎进了他的肉里,后背上有些皮肉外翻,鲜血淋漓,这般惨烈的疼痛也亏得他能够忍住。   季凌霄越看眉头皱的越紧,手指抬起又放下,根本舍不得加重一点他的疼痛。   慧心侧身而立,盯着她的眉眼,突然笑了一下,低声道:“无碍的,只是看上去吓人了一些。”   季凌霄恶狠狠地瞪他,“说好了出家人不打诳语的呢?”   慧心垂眸,淡淡道:“该守的戒律我都快破满了,还算得上什么出家人……”   看着季凌霄心疼他的模样,他竟然像是坐上了云彩一般,美滋滋的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摆出自己的表情才好。   “我这也算得上是咎由自取,就当是佛祖对我这等劣等信徒的惩罚了。”   “你可真……”   季凌霄的手掌高高的举起又轻轻放下,胳膊挽住了慧心的胳膊,低声道:“你还真是让人操心。”   她将他扶进了屋子里,慧心正低着头装死,季凌霄却轻笑一声道:“从此刻开始你是不是就算不上是佛祖的人了?我已经将你从佛祖那里抢回来了。”   慧心面红耳赤,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说出反驳的话来,在他的手为了她沾上了鲜血那一刻起,不,或许更早,在他受了她的蛊惑喝下那一碗荤汤的时候,他便已然背叛了自己的信仰。   沉重的罪恶感压在他的身上,与此同时,在这厚重的罪恶感之下,一股隐约的背~德般的兴奋与喜悦却在悄悄的生长。   实在是罪过……   季凌霄将他扶到床上,认真地将已经陷进皮肉中的荆棘用剪刀剪成一段一段,小心翼翼地取下来,又一手举灯,一手用针挑出他肉中的小刺,这可是一件细致又繁琐的活儿,季凌霄却一脸认真,毫无怨言。   慧心原本趴在床上,将脸埋进胳膊里,羞涩的一言不发。   或许是因为时间太久,而她又一言不发,慧心便有些不安地抬头。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慧心竟有些痴了。   他一直知道当今的太女殿下艳丽无匹,其美色如锋利的尖刃,狠狠地一下便能够划开在牢固不过的心房,然而,此时此刻,太女殿下身上的温柔又宛如水滴一般,润物无声,悄悄地渗透了别人的心房。   太美……太温柔了……   慧心闭上眼睛,又忍不住睁开凝望着她专心致志的侧脸。   ……她是对自己温柔,为了他……   慧心知道他完蛋了,他败退在太女殿下锋利无比的美色之下,臣服在她温柔编织的细细密密的大网中。   没关系,既然下定决心了,总要迈开这一步的。   慧心伸手,一点一点移到她的身边,刚准备抓住……   “嘭——”   似乎院门被谁给撞开了。   季凌霄猛地蹦了起来。   “来人脚步纷乱虚浮,并非是刚才那帮人。”   季凌霄真是佩服他的顺风耳。   不一会儿,门口便响起了敲击声。   “殿下?”崔歆清冷温柔的声音响起。   “进来吧。”   慧心将整张脸埋进了胳膊里,重新变得冷淡起来。   “吱哟”一声门响,崔歆、郭淮、唐说三人便走了进来,三人瞧见床上趴着的慧心大师,各自露出不相一致的神情。   不过,即便他们再如何反感抵触这位道貌岸然的大师,看过了外面狼藉的景象,心里也不由得产生一份感激。   作者有话要说:  慧心:大家好,以后请大家多多照顾了。   崔歆:对不起,我什么也没听到   郭淮:呵呵   唐说:哼   季凌霄:我只拿了一床被来……想试试吗? ☆、第76章   郭淮立刻蹿到太女身前, 伸了手,却只是握住她的手, 眼睛一遍遍从上到下打量着她,见她真的没有受伤才舒了一口气, 不停道:“没事就好, 没事就好……”   季凌霄笑了笑,安抚道:“让你担心了。”   崔歆走了过来,将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动作亲密又自然, 像是无声宣示着自己的主权。   见三个男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这才慢慢哈下腰, 用鼻尖蹭了蹭她的云鬓。   原本只是因为一腔醋意想要发泄出来, 可一挨着她, 那皮肉里的香气便像是自己长了脚似的,一个劲儿地往他骨子里钻,他下意识的僵在了原地。   唐说冷笑一声, “崔先生还真够急色的。”   崔歆温和的笑了笑, 上半身君子如玉, 下半身热情似火, 他换了一个坐姿, 遮挡住自己的下面,低声道:“唐先生这副模样就像太燥了,夏日已至,你还需要泄泄火气。”   唐说的头发都快要气炸了。   崔歆摇了摇手, 主动交好,“都是我的不是,眼下最重要的是来刺杀殿下的是何人?”   季凌霄望着一言不发 ,似乎心情低落的慧心。   她温热的手掌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后脖颈,“你们找个人去请个太医来。”   慧心低下头,一口咬住了枕头,感受着她的手掌在他背脊上移动时所带来的一阵阵令人骨髓震荡的感受。   怪不得要劫色,有了这般让人欲生欲死的享受,谁人还肯为了死后的极乐世界修禅,眼前便是人间极乐了。   “殿下……”   季凌霄小幅度地摆了摆手,三个男人便都开始慰问起慧心的身体,对待来刺杀太女的匪徒却是不管不问。   慧心实在不想应付眼前几人,便推脱自己累了,侧身躺下。   等到几人都离开屋子里,他却骤然松开握着床栏的手,湮粉扑朔朔地落下,他沉着眼睛一言不发地望着被捏断的床栏。   三人出门后,倒是无心再争风吃醋,而是针对可能的幕后凶手做出了种种猜测,最后的结果便是太女殿下树敌真多。   听了这个结果,季凌霄非但不焦虑,反倒捧着肚子笑了起来。   “这样再好不过了。”她舔了舔下唇,露出意犹未尽的神情,三人神色都有些尴尬地侧了侧身子。   她却恍若未觉,用说情话的语气道:“本宫就是喜欢将恨我厌我的人踩在脚下,让他们一个个不得不仰望。”   她翘了翘嘴角,笑容既邪恶又艳丽。   “或许殿下还有什么瞒着我们没有说。”   崔歆不愧是距离她最近的人,一眼便望透了她。   季凌霄眯起眼睛,“也许陛下会给我一个答案。”   ……   深夜,连虫子也安静了不少,季凌霄忙碌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挨着了床,脑袋昏昏沉沉的,几乎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意识在深沉的夜色中起伏,突然,她的脑袋像是被刺入了一道钢针一般,季凌霄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只见慧心大师正坐在她身旁的绣墩上,整个人都快融进了黑夜中。   她好像被他灼灼的目光所刺痛,整个人稍稍往床里缩了缩,手掌抚弄着脑后的秀发,惊呼:“大师,你在做什么?”   慧心站了起来,过大的僧衣滑落,露出他一侧的肩膀,锁骨分明,上面还有一颗米粒大小的痣,随着他一呼一吸微微颤动。   季凌霄突然觉得自己的嗓子干的厉害。   他一步步靠近,脸上带着柔和慈悲的笑容,背后仿佛有圣光罩下,他光着脚,却宛若圣僧脚踏莲花而来。   他圣洁又慈悲,却衣衫不整,一副佛堕的模样,让季凌霄禁不住一阵阵目眩神迷。   “大师……”   她嗓子干的厉害,手掌狠狠地抓住了被子。   慧心脸上依旧一副淡淡的模样,可这副冰清玉洁的模样,偏偏让人想要抓住他,污染他。   “阿弥陀佛,”他双手合十,笑容浅浅,“女檀越可是在呼唤贫僧?”   “大师说呢?”   她的声音又慢又软,比糖还要甜,比糕点还要糯,她的手指不安分地划过他的下摆,轻轻一拽,便将他身上摇摇欲坠的僧衣尽数剥下,那一刻,宛若莲花盛开,莲心□□出来。   慧心低头看了一眼被她抓在手中的僧衣,脸上不惊不喜,好像即便他此时此刻裸~身站在她的面前也不会让他兴起一丝一毫诧异。   他的反应不在她的张口之中,他不该这么淡定的。   “女檀越在想贫僧应该更不淡定一些才是,是不是?”   他单腿跪在床上,慢悠悠地压向她。   明明她才是主导者,可现在她却被他笼罩在影子底下。   他手指一勾,轻轻勾住了她的下巴,头往前靠了靠,唇与唇之间就差一寸就会碰上,他却停了下来,一双眉目清明和善,就好像动情的只有她一个人,而他不过是怀着慈悲心肠拯救她的人。   “你……”   他的手掌压向她的后脖颈,大拇指慢悠悠地划过她白皙如天鹅般的颈项。   “女檀越曾对贫僧说,要贫僧渡你。”他的唇终于贴上了她的唇,两个人忍不住一颤,同时发出一声喟叹。   “贫僧这就来渡你了。”   他目光如深不见底的陈潭,什么慈悲和善,什么莲香佛音通通压了下去,那些见不得光的情感与疯狂全都翻绞了上来。   慧心双手压在她的肩膀上,季凌霄笑着想要用巧劲儿改变两人的位置,可精通七十二种绝技的慧心轻轻松松就将她压倒在松软的床铺中。   “慧心……慧心……”   她一声比一声紧地呼唤着他   慧心忍不住低下头,贪婪地大口大口吞噬着她的红唇,直到那双唇红的发亮发烫,他才稍稍停住了嘴。   他双手撑在她耳边,慢慢拉开距离。   季凌霄笑盈盈道:“大师究竟要如何渡我呢?是走旱路呢,还是走水路呢?”   即便慧心完全听不懂,也知道那不是什么好话,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俯下身子恩狠狠地抵上了她的唇,一副恨不得将自己塞进她嘴里的模样。   季凌霄的睫毛颤动,手指划过他的背脊,挠出一道道血痕。   然而,与她肌肤相贴所带来的兴奋与愉悦彻底麻痹了他,让他半分也感受不到后背处的痛苦。   他只想纠缠着她,与她共舞。   她纤长的手指抓紧了他后背,艳红的指甲几乎要陷进他的肌肉中。   “大师……”两个字被她念的是百转千回,让人忍不住想要一遍遍听下去,她媚眼轻佻,低声道:“渡我的是佛,还是大师呢?”   慧心双目赤红,目光水润,着迷与情~欲同时在他身上交织,他卡是要被心里的一股火儿,身体里的一股火儿给烧化了。   “我!”他突然发了狠,吻也加重了几分,在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他从莲花宝座跌落下来,堕落在她秾艳的美色中,被搅乱在她的温香软玉之中。   “太女殿下,”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浅浅一笑,端的是圣洁又风流,“渡你的船让我开来了。”   他像剥掉花瓣一般,小心翼翼地期待着她。   季凌霄猛地从床上跳起来,抱着被子晕头晕脑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昨晚的那个人,莫非是他跑了?   她摸了摸鼻子,突然觉得不对,拉开衣服一看,原本留下的痕迹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难道真的是一段梦,一场无与伦比的体验?   她无奈地想:看在自己最近的压力的确不小了。   慧心猛地从床上跳起来,抱着被子晕头晕脑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昨晚的那个人,莫非是她跑了?   他摸摸鼻子,心中无限怅惋还有一丝负罪感,他颓丧地坐在床边,后背的伤口火辣辣的疼痛,他突然觉得不对,找到一面镜子,侧身一看,后背上只有昨晚荆棘留下的痕迹,那些挠痕、吻痕全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难道真的是一段梦,一场无与伦比的体验?   他无奈的想:难道自己真的已经堕落到这个地步了?   杜景兰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抱着被子晕头晕脑地想哭,昨晚,她终于用上了一直舍不得用的双人入梦丸,这可是晋江直播平台给她的奖励,结果呢?她居然手一抖没点个美男,居然点成了太女李神爱。   李神爱就李神爱吧,总比浪费了强,可因为是第一次使用,她也不知道怎么点的,昨晚居然一夜无梦。   所以,这般好东西到底还是让她给浪费掉了吧?   杜景兰耷拉着头,抱着被子“呜呜”哭泣。   ——还她春~梦啊……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这篇文我曾经发过车票,不知道有多少人没有注意到~   谢谢小天使的霸王票。   左十右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20 00:40:24 ☆、第77章   树上黄鹂深树鸣。   季凌霄惫懒地依靠在榻上, 任由崔歆捏着她的青丝为他梳妆。   她做了一夜的春~梦,与大师颠鸾倒凤,说不尽的畅快淋漓, 道不完的绮丽旖旎,其中疯狂处, 更是让她忍不住惊呼自己实在是太没有礼义廉耻了, 然而, 对大师的亵~渎, 却让她下腹发烫, 手脚发软。   “嘶——”   崔歆一下子抓痛了她,她瞟了他一眼, 嗔怪的眼神足以令人魂~销。   “殿下可别在作弄我了, 难道还嫌我在他们面前不够丢脸吗?”   他嘴角含笑, 双眸深情。   季凌霄压在榻上的手掌后撤, 贴在了他的手背上, 那细腻温良的触感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   太美了。   尤其是闷热的早上,能够接触到此等温良之物,真是既提神醒脑, 又令人身心皆爽。   崔歆轻笑一声, 手指□□她的青丝中, 贴着她的头皮轻轻滑动, 低声对她道:“这样舒服吗?”   季凌霄深深的喘息,眉目如春画,风月枕上留。   “殿下昨晚招谁侍寝了?”   他的手更温柔了, 贴在她的身上,就像是用玉来为她按摩,她在他的手底下尽情地舒展、盛开。   季凌霄眼睛半阖,低声道:“是……”   “什么?”   他俯下身,将耳朵探了过去。   突然,耳朵一痛,被季凌霄狠狠咬了一口。   “你可真是个坏蛋,在偷偷摸摸打听本宫的消息,”她贴着他耳朵发出一声轻笑,如兰似麝的温暖气息吹拂进他的耳朵里,“你就这么在乎吗?”   崔歆转头,双唇蹭过她软的粉的香腮,落在她的唇角,他的舌头濡湿她的唇角。   崔歆哑声道:“殿下不是已经知道了吗?臣可嫉妒了。”   他抬眼,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双眸竟像是漂浮在冰水中的两丸黑水银。   季凌霄抚摸着他的脸颊,坐起了身子,鼻子贴着他的鬓角嗅了嗅,“玉郎,告诉我,为什么外面这么安静,人也如此少?”   “在这种时候说这些,不有些大煞风景吗?”   “难道我们家里的情况,我不能知道吗?”   我们家里……   这四个字重重砸在了崔歆的心上,砸的他胸腔发痛,心尖儿发热,恨不得就地将她压倒,抱着她好生吻上一吻。   他垂眸,小拇指勾了勾,勾住了她的手指。   “果然瞒不住殿下。”   “应该说是果然瞒不住陛下吧,本宫可不信昨晚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陛下会无动于衷。”   崔歆抬眸,眼角下拉,嘴角上扬,“是呀,陛下像心疼眼珠子一样心疼殿下。”   季凌霄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故意放在眼前扇了扇,闷声闷气道:“啊呀,这股子酸味可熏死我了。”   崔歆笑容渐深,却不吭声。   她竖起手指,戳了戳他的胸,笑眯眯道:“你到底吃哪门子的醋啊,他可是本宫的阿耶。”   “是啊……”崔歆眼底不见笑意,“不是亲生的阿耶。”   “你这人思想够龌龊的啊,”她两指一夹,夹住了他的嘴唇。   季凌霄笑着探身过去,就像是品尝什么美味一般,一口一口吞食着他的双唇。   他一边与她纠缠,一边分出空来道:“非是我想得多,而是陛下说不定真的是那等不顾礼法之人。”   滑溜溜的水声响在室内,听得人面红耳赤。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脸,与她面对面,却保持在一个她亲不到他的位置上。   “殿下是没有见到昨晚的景象。”   “昨晚我睡后发生了什么?”   季凌霄往后撤了撤身子,靠上榻边的窗棱。   崔歆重新拾起跌落到榻上的梳子,捧着她如云似锦的青丝,慢悠悠地梳着。   “昨夜,千牛卫包围了整个东宫,陛下亲自提审东宫众人,却不许别人吵醒您,陛下为了解决此事熬了一整晚,这东宫更是被守的犹如铁桶一般,别说是人了,连一只鸽子都飞不进来。”   他的话音刚落,只听“扑棱棱”一声在窗外响起,一只胖乎乎的红嘴鸽子正蹲在窗棱上,眯着眼睛观望。   季凌霄看了看那只鸽子,又看了看崔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惊得那只鸽子猛扇翅膀,扇进来不少白色羽毛。   “那鸽子脚上似乎绑了什么,也许有人要给殿下鸿雁传书。”   季凌霄仔细看去,只见那鸽子腿上果然用细细的棉线绑着一个细细长长的东西,只是那颜色与鸽子腿相似,害的她刚刚扫了一眼却并未看清。   她伸手去捉鸽子,却被崔歆拦住。   “殿下小心,还是我来好了。”   季凌霄望着他宛如一整块美玉雕出来的手指,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失笑道:“若是伤到你才真的算是暴殄天物。”   崔歆将她的双手拉到自己的怀中,往衣襟中深了深,眼中荡开温柔的水波,“你的玉手还是安置在这里才能让我放心,这可是无上的珍宝。”   他目光灼热,几乎烫伤了她。   季凌霄笑了笑,手掌毫不客气地又往他的衣襟里面探了探,触摸过他的肌肤,崔歆瑟缩一下。   他努力使自己不要太失控,大手一抓,直接将那只肥鸽抓到了手里,另一只手则迅速将纸卷从鸽子的脚下取下。   那鸽子似乎知道谁才是掌控它生死的人,老老实实地蹲在崔歆的掌心里,只拿着一双小眼睛瞅来瞅去。   崔歆盯着那只鸽子,眯起了眼睛。   一双白皙柔软的手掌此时伸了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腕,美人樱桃唇又在那里啄了一口,崔歆就像是被蛰到了,手一抖,那只鸽子便迅速瞅准时机逃出生天了。   “乖……”   她绵软的胸口蹭在他的手臂上,蹭的他又热又涨,她便两指一夹将那那卷成细细一束的小纸条抽了出来。   她低头看了一眼,便将那纸条放在手中揉搓了一番,也不知道那纸条是用什么材质做的,被她那么一揉,在汗水和力道的作用下便化成了一道白花花的浆糊黏在了她的掌心,季凌霄还将这团像某种精华的东西放在眼前瞅了瞅,抵在鼻尖闻了闻,甚至还想舔一舔。   要命啊!   崔歆忙拦住她的手。   季凌霄抬头冲他一笑,越发妖孽了。   他喉结动了几下,捏紧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推到窗子上,狠狠地挤了进去。   他如此用力,似乎下一刻就能够将她推出窗外。   季凌霄软绵绵地叹息,抬头望去,刺目的天光中一道黑子的影子划过,季凌霄眨了眨眼睛,这才看到一根柔软的羽毛慢悠悠地飘荡下来。   “我等一会儿要出去一下。”   “去见那个男人?”他笑了一下,胸有成竹道:“我猜一下,那个男人是陛下吧?”   “鸿雁传书……也许陛下已经生了不得了的心思了。”   季凌霄靠在床上,秀发贴在她雪白的锁骨上,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   “你是说,他可能知道了我并非他的亲生骨肉?”   她越想越不理解,如果她是李琼的种,那他为何对她如此之好,哦,难道戴绿帽上瘾了?   他侧头叼住她胸前的一缕青丝,哑声道:“又或许陛下从来没有想这么多,而是忍不住想要对你好一点,再好一点,一不小心就过了界。”   他目光中闪过一道光,埋首在她的肩上,笑道:“既然是陛下有心要给,您就不放更加贪婪一些。”   贪婪……   她的食指划过自己的下唇,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容。   “郭淮他们还在陛下那里?为何陛下单独放你回来?”   面对太女的询问,崔歆不慌不忙道:“这天下恐怕就没有那位帝王不知道的事情。”   ——李琼恐怕早已知道李神爱如今宠爱的人是谁。   “郭淮他们大概也需要殿下您开口求情才能够被放出来。”   崔歆转身下榻,为她打理好一切。   季凌霄半支着脸看他,能让天下闻名的崔家嫡子为她忙碌这些贴身小事,她心中充满了高高在上的满意。   她闭上眼睛,想了一下李琼的言行,将这些明显的线索串成一条线。   她院子里的人当然需要她开口求情,最好他们受到一些苦楚,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对她感恩戴德,越发忠心的伺候她,这是李琼为她布置好的一局棋,他可真是呕心沥血为她打算。   她猛地睁开了眼,突然道:“昨夜至少来了两帮黑衣人。”   崔歆笑了笑,“慧心大师已经说了。”   对了,既然连她都能发现,那武艺超群的慧心自然早就发现了。   “他……也被带走了?”   “是啊,”崔歆按住她的头,为她梳好的云鬓插上一支八宝簪,“或许这次慧心大师会给殿下一个惊喜。”   季凌霄歪头看向他,他却不再言语了。   他说一半留一半的谈话风格实在令她恼火,她故意往他腰眼上狠狠一戳,便跳下了榻,不再理会他。   出了门,她正与一双小眼睛对上了,那鸽子“咕咕”一声,拍拍翅膀,飞了起来。   鸿雁传书、鱼传尺素,这些都是她和李琼百玩不厌的小情绪,他又为何用到了如今身为太女的她身上?   季凌霄双手拢在袖子里,大步出了院门,门外警戒的千牛卫果然没有一人拦她,东宫门外甚至还为他备好了轿子。   等她下了轿,却发现十几个太监、宫女被压在地上,身后各有一壮硕的士兵拎着板子“噼里啪啦”地打他们,哭喊声、叫喊声、□□声响彻一片,有受不住的甚至屎尿横流,弥漫着一股恶臭。   渐渐的,这些人都脑袋一歪没有了声响,只是板子没有打完,那些士兵便尽职尽责地往尸体上打,有不上心的,手掌一歪便一棒子锤到了他们的脑袋上,红的,白的,黄的流的到处都是。   杜公公从台阶上走下,脸上还挂着热切的笑容,在此等惨烈的背景下看上去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季凌霄从背脊泛起了一丝凉气。   “太女殿下,这边请。”   季凌霄低着头,敛眉肃目快速通过,看样子像是被这场人数众多的虐~杀给吓怕了,然而,真正吓到她的,是李琼的火气。   “陛下,本宫与您多年夫妻,您真的一点都不念旧日情分吗?本宫确实不曾害过太女殿下,害了太女殿下对本宫又有什么好处?本宫膝下无子,到最后不还是郑贤妃的子嗣获利!”   季凌霄听到王皇后声嘶力竭地辩解声,原本已经踏到门边的脚骤然缩回来了。   杜公公则站在一旁,面无表情,似乎这一幕他都已经看习惯了。   “皇后,这是朕给你最后的体面了。”   李琼的声音冷漠极了,简直与往日在季凌霄面前所展现出的温柔体贴判若两人。   “体面?”王皇后骤然拔高了声音,“你何曾给过本宫体面!”   “皇后!”他冷冰冰的警告。   似乎常常接受这样的威胁,王皇后终于忍耐不下去了,尖声骂道:“你别以为我看不出你是怎么想的,你不过是想要除掉我给你宝贝女儿让路,来啊,有本事就杀了本宫,反正本宫已经生不如死了。”   “生不如死……”   王皇后的声音又低了下去,不久之后传来了她嘤嘤的哭声。   的确,李琼此人惯来偏心,他若爱,便恨不得将天下间所有好的都献给所爱之人,即便负了天下;他若不喜,即便你为了他付出一切也只会被他利用个彻底,最后,连死亡也成了送给他人上位的礼物。   她并没有立场指责李琼什么,因为,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都是这种偏心的获益者。   李琼似乎又说了几句什么话,不知道戳到了王皇后的什么痛点,原本是王家精心培养出的嫡女王皇后彻底戳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尖声道:“阳而不举,举而不坚,坚而不挺,挺而不久,这说的就是你这个不举男,嫁给你就像是守活寡,本宫倒不如做姑子去!”   杜公公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也没有想到世家女出身的王皇后竟然也能有此一面,他飞快地瞥了太女殿下一眼,只见她正侧着头望着不远处的花草发呆,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里面说了什么,他这才舒了一口气。   然而,季凌霄忍笑忍的都快憋出内伤了。   李琼不举?哈?   虽然李琼爱好奇特,不过人家的欲~望和能力可一点都不少。   宫内的李琼骤然扬声道:“来人啊,皇后娘娘得了失心疯,快拉下去。”   杜公公立刻招呼几步开外的侍卫,去带走王皇后。   宫门被打开的刹那,天光同她的身影一同挤了进来。   李琼眼睫颤了颤,脸上冷漠被他的光驱散,他朝季凌霄浅浅一笑。   王皇后则恶狠狠地瞪着她,一副要把她撕咬成碎片的模样。   季凌霄不知道刺杀自己这件事真的是皇后这么做的,还是李琼有意推到她身上的。   “你会遭报应的……你会遭报应的!”   季凌霄扬着下巴,笑得无比好看,“嗯,我知道,我会遭报应。”   她的指尖儿划过下巴,“可是,我遭报应的时候你也看不到了吧?”   王皇后一噎。   她迅速上前两步,伸出手掸了掸她锦绣华丽的袍子,低声道:“刺杀我之事,真的是你吗?”   王皇后冷笑一声,“是与不是又能怎么样?既然我讨厌你,那就不如说是我做的。”   这下季凌霄可以确定王皇后确实不是凶手,虽然王皇后背靠王家,在宫中也处于不利地位,但她并非是恶毒之人,她的骄傲如同她的美貌一直高高在上,让人嫉妒,让人痛恨。   季凌霄捂住她冰凉刺骨的指尖,“我知道了,我会尽量保住你一命。”   王皇后眼中露出明显的诧异,非但没有露出喜色,反而深深望了季凌霄身后的男人一眼。   “不用了,有些人虽然同床共枕,却把我当成踏脚石,”她笑了一下,目露凄苦,“求仁得仁,这是我当年自己求来的姻缘,即便是死也要走下去。”   说完这句话,她便又变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她挣脱开束缚她的士兵,将簪子带好,衣服上的褶皱磨平,以一种行大礼时庄重的态度,一步一步步下台阶。   季凌霄盯着她的后背发呆,她竟然从不知道王皇后与李琼的结合中是存在着爱的。   可怜人……她却不需要自己的可怜。   王皇后被士兵押送着,没有走多远,就见杜景兰匆匆忙忙的走来,眼中盈盈有泪光。   “皇后娘娘,你为何这般傻啊……妾心疼你……”   王皇后骤然转头,恶狠狠地一笑,一口吐沫吐在了杜景兰的脸上。   杜景兰发愣,眼前的王皇后却已经被推搡着离开了。   季凌霄假装那不是自己的身体,不是自己的脸,可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自己那一张漂亮的脸蛋遭次侮辱,便飞快地跑下台阶,从休息里抽出一块帕子,仔仔细细,小心翼翼地擦着她的脸,就好像在擦什么珍贵的物件儿一样。   然而,越擦她的脸越红,就好像抹上了什么胭脂似的,季凌霄忍不住加大了力气,却越蹭那酡红越深,范围越广。   “你……你在干什么啊……”杜景兰声音打颤,飞快地退后三步,一副季凌霄能把她连骨带皮吃掉的模样。   “太女,陛下正等着您。”杜公公弓着腰在一旁着急的招呼着。   季凌霄直接将用过的帕子塞进了杜景兰的手中,另一只手指暧昧地划过自己的脸颊,“这里,好好蹭一蹭。”   说罢,她便急急忙忙往宫门走去,走了五步又停下来,她回眸,望着杜景兰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弯唇一笑。   杜景兰捏紧手里的帕子,脑袋里简直放起了烟花。   她迷迷糊糊地想:我了个大擦,太女殿下果然厉害。   季凌霄一边走,一边还忧心忡忡。   ——杜景兰会把属于她的身体照顾好吧?真担心啊……   她前脚刚迈进宫内,后脚门就被关死了,眼前的光线骤然减弱,她的眼睛还不太适应,便闭上眼睛。   这时,昏暗光线中,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没有反抗,这人掌心的纹路和老茧她都熟悉极了。   “阿奴还好吗?”暗处的人问。   季凌霄懒洋洋地拉长了声线,“真托了陛下的福,我差点连命都没了。”   握住她手腕的手骤然一紧,似乎听不得她这句话。   “阿奴?”   她不理会。   一个温热的身体便凑近了一些,声音软成了的水,“阿奴……朕的好阿奴。”   等了好久还是等不到回答,李琼猛地转身,拉着季凌霄转到了龙椅前。   “来,试一试。”   他笑眯眯地推着她坐上这个宝座。   季凌霄瞥了他一眼,一撩衣摆,踩着龙椅的椅面,一屁股坐在椅背二龙戏珠中一个龙的龙头上。   李琼笑了一下,非但没有怪罪她,反而,也踩了上去,坐在另一个龙头上。   这张人人都恨不得顶礼膜拜的龙椅,就这样被两人一左一右又坐又踩。   “阿奴可是生了朕的气?”   季凌霄硬邦邦道:“阿奴不敢。”   “哪里有阿奴不敢的?”   “我可不敢骗陛下,并拿着陛下的生命开玩笑。”   她说话没大没小,又毫不客气,可奇怪的是李琼似乎十分受用她这副样子,倒不如说,她越是挤兑他,言语上斥责他,他就越是享受,他也享受这种言语上的鞭笞。   季凌霄实在太熟悉他了,不过几次试探,她便确定李琼在旧疾未愈的前提下又添新疾。   这可真是神奇。   她实在忍不住,微微侧头,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实在不明白他是怎么在没有她的前提下无师自通的呢?   “朕并没有那你的生命开玩笑,阿奴难道不信朕吗?”   宫门的门缝中射来一道天光,正劈在他的脸上,仿佛将他分割成了两张脸,人前一张脸,人后一张脸。   季凌霄掐在李琼快要爆发的临界点,突然低低叹息一声道:“您要阿奴我怎么信呢?若您一再要求阿奴相信,那无论是还是不是,阿奴也只能信了。”   这话说的不干不脆,不情不愿。   李琼定定地瞧着她,眼中有血丝交织,他张张嘴,又自嘲道:“朕可是天下第一号的傻瓜。”   季凌霄诧异地望着他,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骂起了自己。   李琼吸了一下鼻子,单手捂着脸,哑声道:“朕做这些都是为了阿奴你以后的路更好走一些,你不懂的地方可以多问问你的谋士,朕试探了一下,他们都是好的,你可以放心使用了。”   她抿了一下唇,“昨晚,我看到了两伙儿黑衣人,那一伙儿是陛下的人?”   他放下了手,弯了弯唇,“两队都是朕的人。”   季凌霄略微一想,大概明白了他想要做什么。   “杀你的人虽然来势汹汹,可朕保证他们不会让你致死,而无论如何这伙人总归是要死的,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他颇为得意地拍着膝盖道:“他们身上带着王家人特有的信物,是宫中太监,又死无对证,还不是任由朕说什么便是什么。”   “王家竟然将手伸的这般长,居然连太监也有他们的人。”   李琼冷笑一声,“还不是以为出了个皇后就了不起了,朕就让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能够经营到这种规模,王家应该早有布局,结果,多年成果一朝丧,说不定王家那位就要被气得卧床不起了。   “另外一队,自然是担心阿奴有什么差池来保护你的。”   他的目光紧紧地获取着她脸上的神情,可越看他越贪婪,看得也越久。   “就说,王家勾结乌云山的贼匪,意图谋害太女,王皇后已伏法,其他诸人男的为奴,女的为婢。”   他随口一说,便决定了无数人的生死,“随后,你便带军去治理匪患,以图报仇雪恨。”   “慧心你用得上,但是此人却绝对不简单。”   这等一石三鸟之计当真是算无遗策。   “哦,对了,李将军明日便到,你准备好好迎接吧,毕竟你可要他带着你去打仗的。”   季凌霄不住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看我这么粗长的一章~ ☆、第78章   李琼都已交代完毕, 却见季凌霄仍然不走, 她坐在龙椅椅背上,脚底磨蹭着扶手, 手指纠缠在二龙中间那颗镂空的珠子上,葱白一般的手指都被勒出了道道红印,她却仿佛感受不到。   李琼端详着她踌躇的模样, 看着看着, 心中突然无法抑制的充斥着一股欣喜满足之情,他不知道这股突如其来的炽热情感究竟从何而来, 但是他却知道, 只要看着这个人,他就心满意足了。   他不想问为何看到她会想起梦中的女神, 也不想要追究这里的一切因果, 他只想疼宠她,将世间所有美好的一切都献到她的面前。   李琼眉眼恍若被温水洗过,眉眼低垂,笑意温和,“你这幅模样……是有什么想要跟朕说的吗?”   凌霄笑嘻嘻道:“陛下果然英明。”   听了这样拍马腿的一番话, 李琼却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英明?”   他伸出手拍了一下季凌霄头道:“朕这一生可谓是昏庸无比, 可悲无比。”   他瞅了又瞅,终于忍不住抬起食指,狠狠地一戳她的眉心,“你可害惨朕了。”   “诶?这关我什么事呀?”   李琼笑而不语, 他的大手抓住她的小手,翻来覆去地看,似乎对她的一切都感到好奇。   季凌霄实在不知道他的哪根筋儿又犯抽了。   他轻声道:“朕大概猜到你想要说什么了,朕的阿奴是想为皇后求情吧?”   这是看手看出来的?   季凌霄低头对比两人的手,她的手却被他的手掌包裹起来,他的手上还有握毛笔写字留下的茧子,肤色也比她的稍微深一些,两者一相映衬,倒是多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香~艳感。   季凌霄抬头,笑靥如花,眉目如画。   李琼低头沉吟片刻,轻声道:“阿奴,你为何要为他求情呢?她虽然这回没有害你,但并不代表她没有害你之心,也不代表以后不会害你,你也知道王皇后一向看不惯你们母子,也曾明里暗里排挤过你们母子,你为何不恨呢?”   季凌霄双手合十,作出一副信徒的模样低声道:“阿弥陀佛,阿奴最近在修禅,不想要妄增杀戮。”   李琼愣了一下,随即捂着肚子歪倒在一旁,双肩一颤一颤地笑出声来。   “阿奴你修禅?哈哈——”   “陛下……你笑的太过分了。”   李琼顺势从龙椅的椅背上滑下,坐在了龙椅上。   他一只脚蹬在龙椅上,一只脚垂下,还歪着头枕她的双腿,样子再惫懒不过了,“若是阿奴修禅,定然修的是秦婉县主的那种欢喜禅。”   她看不到他的神色,只听到他轻轻叹息一声,“朕的阿奴啊……”   季凌霄垂眸望着他,似乎从他身上看到了某种与上辈子的李琼相重合的色彩。   她真的没有什么值得恨王皇后的,毕竟王皇后爱了两辈子的人都不爱她,与季凌霄相斗,又失败了两次,每次都不得善终,死在她最爱的男人的算计下,她又为什么要跟失败者过不去呢?   季凌霄侧头,手指穿梭在青丝中   对失败者示以大度,是成功者的炫耀。   她蹭了蹭自己的双唇,却换了一种更讨喜的方式道:“老实说……大概是因为皇后娘娘是真心爱慕阿耶的吧?”   李琼轻笑一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发。   季凌霄俯下身,双手撑着脸颊,轻声道:“如论这世上谁最毫无保留地喜爱陛下,那当然是我啦。”   她说起谎话来眼睛都不多眨一下,“阿耶可是我唯一的阿耶,我不爱你还能爱谁呢?”   谎话的美好就在于,明明知道是假的,还是忍不住心花怒放,想要一厢情愿地去相信。   她眼睛半阖,低声道:“王皇后虽然比不上我,却也是难得真心喜欢陛下的人,若是她死了,这世上不就少了一个爱阿耶的人了吗?”   话是不错,却让李琼深深蹙眉,不住摇头。   正在季凌霄仔细思虑是不是自己有什么地方说的不对的时候,李琼突然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阿奴你……”   她干等没有等到他后来的话,便忍不住道:“我?我怎么了?”   李琼浅笑,“阿奴少有求朕的时候,朕就达成你的心意吧,反正王皇后已经无用了,他一辈子也别想踏出那个宫了。”   只要这样就好了,季凌霄只是想要留下这个人的性命而已,以后的造化自然是要看她个人的了。   李琼推了推眼前的腿,口中道:“再没有别的事了吗?”   她摸了摸鼻子,期期艾艾道:“陛下知道的。”   他翘了一下嘴角,“你是在找你的谋士们,哦,还有一个和尚。”   “陛下圣明!”   她拍了一个响亮的马匹。   李琼坐在龙椅上的姿势越发的懒散了,他抚摸着金灿灿的扶手,“你到后面去寻他们好了。”   季凌霄一惊,“他们就在这座宫里?”   他下巴搭在扶手上,“莫非你与朕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为何如此惊慌?”   你是故意的!   季凌霄瞪着李琼,恨得直磨牙。   李琼眯起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快去找吧,找到了就赶紧回去准备准备,李将军和杨少师来后,你就要出发了。”   说到这里,李琼将头埋进胳膊里,闷声闷气道:“这大概是你出生以来第一次离朕这么远。”   李琼的笑容有些苦涩,“朕果然已经从现在开始就不适应了,明明你还在身边,朕却已经开始已经思念你了?”   这样美好的话,怎么会不惹得人心头发热,尤其说这话的人还高高在上。   不过,季凌霄从始至终都理智得很,她深觉得李琼这番话已经过界,而且听起来怪怪的,并不是在他们……该不会是李琼已经知道她并非他亲生的吧?   可是,如果他知道,为什么就不捅破呢?难道他想把这大周江山让给一个不知道生父是谁的野孩子,想要这大好的江山改了姓?   季凌霄满脑子的思绪,却被李琼突如其来的大掌搅乱了。   李琼狠狠地搓揉了一番她的头发,又催促道:“快去看看吧,你一直向朕夸奖他们,朕自然也没有为难他们。”   他递给季凌霄一个眼神,季凌霄顿时明白,虽然郭淮他们可能身上并不会有什么伤口,不过精神上说不定已经被好好教训了一番,他为了帮她收拢住这些心高气傲的人才特地演了一出戏,狠狠地唱了一回儿黑脸。   季凌霄张张嘴,无声地作出一个“谢谢”的口型,而后飞快扑来,双手抱住他的脖颈,在他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这一吻就仿佛如清爽的香片,从眉心流进了李琼的四肢百骸。   他打了一个颤,脑海里翻涌出一些残缺的片段,他单手捂住嘴,沉默地垂下了眼。   季凌霄怀揣着满肚子的疑问拐过屏风,屏风后是一道门,她推开门,差点撞上一堵黑乎乎的墙,那人见季凌霄进来,便转身离开了屋子。   季凌霄盯着他的背影看了片刻,才转过身。   她这才有功夫仔细瞧一瞧这间屋子,屋子里面什么也没有,甚至连坐的东西都没有,也没有窗,关上门便是黑乎乎的一片,在这种环境下,即便不在肉~体上折磨,也会把人憋疯。   “对不起……”季凌霄低声道:“我来晚了,让诸位受苦了。”   她突然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的抱住。   “太好了!”怀抱的主人欣喜道:“还好殿下无事。”   季凌霄抬起胳膊,安抚他的后背。   郭淮后背紧绷的肌肉慢慢放松下来,轻声道:“我们都没有事。”   唐说阴沉着脸站在一边,冷淡道:“不过,我们都听到了。”   听到了?   季凌霄迅速回想自己跟李琼是不是说了什么要紧的话,还没有等她回想好,郭淮却笑道:“你听他   诈你,他不过是吓怕了想要找个由头故意捉弄你而已。”   唐说的心思被说破,脸上尴尬地浮现出红晕,他双手抱胸,别开了脸。   唐说别扭的性子,季凌霄早有领会,自然也有自己的一番处理方式。   她松开郭淮,郭淮看了看她,宠溺地退开了一步。   她走向唐说,一把攥住了唐说的胳膊,他整个身子一僵。   不知道是不是在黑暗中待久了,感受到这久违的碰触,唐说竟然觉得自己像是泡在了温泉水中,全身上下爽透了。   她握住他的手腕轻轻摇了摇。   唐说手掌痉挛似的张开又微微握了一下,随即又张开。   “唐不要,你该不会在吃陛下的醋吧?”季凌霄玩笑道。   唐说条件发射地朝周边望去,郭淮正站在门边等着她,而那个古里古怪的和尚则一进来就面对着墙,像是在面壁思过似的。   好在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她说的话。   既然没有人注意到……   唐说抽出手,状似无意地握住了她的手掌,只停留了一刻,便迅速收回。   他转过身,急急忙忙往门口走,似乎在掩饰着什么故意急切道:“啊,昨晚就被带了来,又连番审问,我可要好好休息休息。”   郭淮怕太女内疚,连忙道:“没有他说的那样夸张,我们皮糙肉厚的少睡一会儿没什么的。”   唐说望了望他和自己的肌肤,想了一下,才磕磕绊绊道:“对、对啊。”   她遥望着两人按了按心口的位置,低声道:“先生为我吃的苦,阿奴都记得。”   足够了,有她这番话不管吃了什么苦都足够了。   郭淮眼中没有怨怼没有埋怨,有的只是满满的痴迷与爱恋,在这份真挚热烈的情感衬托下,他也显出了几分独特的魅力。   唐说无意间瞥到郭淮的神色,突然愣住了,他不禁怀疑:是不是他在别人眼中也是郭淮这副模样。   当有人让你变得不像你,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唐说立即加快了脚步,就好像身后有老虎在追一般。   郭淮也拿这事来取笑他,唐说却说:“有些东西无异于虎。”   郭淮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太女用两只手捏住那个和尚的衣角。   嫉妒如火舌,一瞬间便将他舔舐殆尽。   “大师,您跟着我受苦了。”   慧心双手合十,也不说话。   季凌霄语笑嫣然,眉眼盈盈,直接在他合十的指尖儿上吻上一口。   从指尖儿开始,他的身体已经酥麻的不像是他的身体了。   她牵着他离开这里,他也任由她牵着。   走了几步,他突然弯腰凑近她的耳边,低声道:“我全都听到了。”   她怎么就忘了他的顺风耳呢?   “我谁都不会说的。”   他垂眸,从踏出门槛的那一步起,天光恩赐在他的脸上,将他长长的睫毛照耀的恍若细细的小刷子。   季凌霄从屏风后转出来,却发现李琼正看着什么,任由郭淮和唐说在下面跪着。   等到她出来,李琼仿佛才注意到面前还有两人似的,随意挥了挥手,冷淡道:“你们好好照顾太女殿下,伺候好了自然有赏赐,至于伺候不好……”   他两眼眯起,透着一丝寒意,“……门口那些人便是你们的未来。”   等他转向季凌霄,却神色温柔,一副很不得将她握在手心里的模样,“你先回东宫如何?”   “那东宫其他人。”   “朕有数。”   季凌霄自知他不会透露分毫他不想向他吐露的东西,便也不强求,带着三人出了门。   季凌霄、慧心在前,郭淮、唐说在后。   唐说压低了声音问:“你注意到了吧?”   “嗯。”   “陛下那副样子,若是被御史大人看到了定然要说上三天三夜,再狠狠敲她一笏板。”唐说声音冷淡,“可若真追究陛下迷恋太女一事,遭殃的正是太女。”   郭淮悠悠道:“所以我们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唐说沉默以对。   郭淮侧了侧脸,笑得露出了牙齿,宛若厉鬼,他轻声道:“如果这件事从你这里露了出去,唐先生可就别怪郭某无情了。”   唐说笑不漏出,“彼此彼此。”   两人眉宇间的官司纠缠不休,彼此厮杀了几个来回。   季凌霄带着几人往外走,正好与李明珏打了个照面,彼时,杜公公正引着他往宫里去,   两人走了个碰头,系凌霄抬头望向这个美男子。   李明珏望向她温柔一笑,那双桃花眸里似有千言万语,可这副姿态却让她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天光由他背后洒下,将他整个人包裹在一层金色的曦光中,仿佛是什么贵重的物件儿摆放在锦缎铺就的盒子里。   季凌霄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从他身边走过,两人刚擦肩而过,李明珏突然转头,口中道:“殿下请慢。”   季凌霄停住了脚步,微微侧头,李明珏笑道:“殿下刚刚去见完陛下了。”   季凌霄点头,李明珏又道:“听说明天李将军就要回京述职了,你真要孤身一人,远离长安奔府乌云山。”   他忧心忡忡,脸上的美艳便像是牡丹花一般,毫不客气地盛开,把旁的鲜花杂草都逼到了一旁。   真是找不到一个比他更美的人了,只可惜,李明珏的野心跟他的美貌一样,而他心狠果断之处让她远远不及。   李明珏再上前一步,他个子高挑,以上前,投下来的影子便将季凌霄包裹住了,就好像他弯下了腰,抱住了她。   “若是殿下愿意,臣愿意同殿下一起前往。”   这么一个挣军功的好机会,季凌霄怎么会让他来分一本羹呢?   “何必麻烦,我们这里人手足够用了,再说这军营也不是本宫可以随意安插人手的地方。”   李明珏叹息一声,好像真的在担心她。   他恍若真心实意地拱手,“愿殿下武运昌隆。”   季凌霄大笑出声,“那就皆郡王吉言了。”   等到两人背对背离开,两人才像是重新摘下了面具。   季凌霄呼出一口气,手掌搭在慧心的肩膀上,头也靠了上去,柔声求道:“好慧心,借我靠一靠。”   郭淮三两步赶上来,连忙道:“要不然由我抱着殿下?”   慧心看了他一眼,直将郭淮看得浑身发毛,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惹到了他。   慧心下一刻便是直接半蹲,一手插~进她腿弯下,一手扶住她的肩膀,轻轻一抬便将她打横抱在怀里,明明他看上去是个瘦弱的僧人,可是真到了用力气的时候就会发现他的力气也是格外大的。   他迈开步子往前走,季凌霄则在他的怀里笑得花枝乱颤。   “哎,你小心着些。”郭淮在他身后呼喊着。   唐说缀在最后面,不住摇头,“你们一个个真是……难道都不看看这是在哪里吗?”   李明珏站在高一阶的台阶上,回身望去。   红墙碧瓦,绿树香花,无论沿途的风景有多美,都没有最高处那个位置吸引人,除了……   季凌霄骤然回眸,与他对上了视线。   李明珏此时神情冷酷,与她对视时竟惊讶地忘了调整。   她却对着他舔了下唇,似乎他最冷酷无情的一面,也不会浇灭她身上熊熊燃烧的爱~欲之火。   真像季凌霄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新人物登场,周末想要万更给你们看呢,我试一试~   谢谢小天使的霸王票,抱住转圈圈。   左十右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23 00:51:53 ☆、第79章   几人一回到东宫, 却发现那些被押走的宫女太监大多都被放了回来, 也有没放回来的,恐怕已经被查出了什么, 处置了。   然而,即便是这些被放回来的人神情也很奇怪,一个个脚步几乎是飘着的, 个个噤若寒蝉。   季凌霄心中有感, 随即加快了脚步。   刚跨进殿中,就见一男子身穿墨色长衫, 倒不是时下流行的样式, 他个子极高,偏偏人又瘦, 衣服挂在身上, 倒有一半空空荡荡的,颇有士子风流之态。   季凌霄盯着他一荡一荡的袖口,惊讶道:“老师怎么来了?”   那人回头,脸上还带着些大病初愈的苍白,可那样一站更显出病美人的弱气风流了, 他走向太女,衣角翻飞, 整个人若流岚一般飘到了她的面前。   杨安站在太女面前,声音虚弱,“殿下,近日可有进学。”   季凌霄背脊一僵, “嘿嘿”一笑,摸着鼻子左顾右盼,想要找人求救。   正招待杨安的崔歆微笑款款,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唐说的脸上则明显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指望他恐怕是指望不上了。   慧心大师面对着她求救的目光,倒是踌躇了一下,最后还是双手合十,不闻不问了。   倒是郭淮有心要救太女殿下,却被崔歆拉住了,也不知道崔歆对他说了些什么,一直最为心软的郭淮也狠狠心别开了头。   季凌霄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谋士们太过同心协力也不是一件好事。   “说。”杨安虽然一副病美人的模样,可板起脸来只吐出一个字的场面实在令她心里发颤。   她实在是怕这种天生就一本正经的人啊。   季凌霄老老实实道:“没。”   杨安似乎被她的不争气气到了,他虚握着拳头放在嘴边咳嗽了好几声,咳嗽的惨白的面容上都浮现出了红晕。   “殿下,现在跟臣去书房,臣要考殿下。”   “啊?”季凌霄万般不愿地拉长了声音,却遭到了杨安狠狠一瞪,那一眼的风情不可言说,季凌霄顿时就觉得心里痒痒的,便也偃旗息鼓,老老实实地跟着杨少师去了书房。   路经崔歆身旁时,他低头朝她鬓角吹了口气。   季凌霄抬眼。   “殿下可要好好学习,莫想些有的没的。”崔歆笑了笑,好像早就看透了她的龌龊心思一般。   季凌霄猛地加快了脚步。   崔歆回过头来,对着几人道:“正好我们也该商量商量此次太女出征,我们该做些什么准备。”   其他三人皆抬头望向他,崔歆慢悠悠一笑,气定神闲,一副备受主公宠爱的谋主模样。   “我这里倒是有个想法,不过需要郭先生的配合。”唐说此时也不和他们计较,坦然地说出了自己的毒计。   “吱呦”一声,门被关上。   杨安冷淡地看向太女,眼中隐隐透出几分嫌恶,“你关门做什么?”   季凌霄盯着他眼中隐晦的情感看了一会儿,也不听他的话,直接寻了一个椅子坐下,端着架子道:“因为本宫接下来说的话不方便为外人知道。”   杨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头皱的更紧了,言语也骤然变得尖刻起来,“殿下还是应该好好进学,别整日里想些有的没的,让陛下的一番苦心白费。”   季凌霄捂着心口,表现出无辜受伤的神情来,“本宫知道本宫以前多有顽劣,得罪了杨少师,不过本宫已经改过自新了,杨少师这般歧视我,莫非如贾太师一般心中已经有了什么更好的人选?”   杨安是正宗的保皇党,是不参与夺嫡纷争,只忠心为陛下效命的大臣,若不是忠心耿耿,也不会来教这个对自己美色虎视眈眈,又不服管教的太女殿下了。   如今,被扣上了这么一顶觊觎太女之位的大帽子,他一时激愤想要解释,结果被呛得咳嗽个不停,几乎要把心肺给呕出来了。   季凌霄上前两步,抬起手刚要准备拍拍他的背,眼睛一转又顿住了。   杨安也怕她的手真的落在了自己身上,便嫌恶道:“走开。”   季凌霄笑吟吟地双手负后,在他身边转来转去,看他咳嗽的要死,也不伸手,还口气凉凉道:“杨少师看见了吧?别说你不是故意敌视我,我只想帮帮你,你都能想歪,这该让本宫如何是好?”   季凌霄脸上的神情冷肃下来,她一步步退后,与他拉开了距离,厉声道:“杨安,你可知罪。”   杨安咳嗽的眼角发红,眼睛里一团雾气,就像是烟雨中的桃花,犹带病气的倦懒扑面而来,他捂着嘴,神情晦暗。   “咳咳,臣,不知,咳咳咳——何罪之有?”   季凌霄侧着头,笑道:“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你说我长歪成今天这样是不是全然是老师你的功劳啊。”   杨安简直要被她不要脸推卸责任的样子给惊呆了,他捂着嘴,将已经到嘴边的咳嗽重新压了回去。   谁料,刚刚硬生生敲打完自己老师的季凌霄随即展现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她俯下身子,轻轻柔柔地呼唤他,“老师,以前都是我的错,不过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老师也别总是用以前的目光来看我啊,我也会成长的。”   杨安出神地望着她,似乎没有想到只短短十几日,季凌霄便能将这又软又硬的手段施展的如此之好,让他也手足无措了。   意识到太女今时不同往日之后,杨安自然也清醒过来,他微微朝后靠上椅背,眼底带着一丝倦怠,冷淡道:“太女殿下说的是。”   他冰冷的目光贴着她的肌肤移动了一下,“那臣就刮目以待殿下的改变了。”   他手掌按在桌面上,慢条斯理道:“不过,首先,先考考殿下。”   季凌霄胸有成竹的笑容立刻僵在了脸上。   她果然还是最讨厌考试了!   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结果,杨安越考,她就越虚,到最后她都快哭着求他放过她了,他这才敲了一下桌子,淡淡道:“好了今日就先考到这里,想必殿下也明白自己有那些不足。”   季凌霄扶着桌子,摇摇欲坠,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腿脚还在发软,这考一场试简直比不眠不休欢~爱三日还要累。   唯独让季凌霄心悦诚服的是,即便考了好几本书,杨安都没有翻动一下书本,就好像这些东西全都印在了他的脑子里,只要微微一思索,他就能直接道出某句话在第几页第几行。   杨安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望去,“你的宾客们果然是担心你的。”   季凌霄也随之望去,崔歆、郭淮和慧心三人正坐在院子里的小石桌旁对弈,就连一向表现出对她不喜的唐说也站在不远处,正拎着一个鸟笼逗鸟。   “他们几人的目光可完全不离这里,”杨安回头,坦荡道:“我向殿下道歉,既然殿下能笼络到如此多的能人,想必并不是朝堂市井说的那样不堪。”   他笑了笑,“想不到我也有一日犯了听信谣言的毛病。”   季凌霄也露出笑靥,仿佛已经原谅了她,可是她知道杨安的心中大概对她还是有些鄙夷的,这种偏见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解决的,不过,没有关系,她有时间可以跟他慢慢磨。   “臣这次主要前来是受了陛下的嘱托,前去剿匪一事,臣会随军。”他拳头虚握,放在嘴边轻咳了几声。   “可是,杨大人这样……真的没有关系吗?”   每个人都有他的死穴,有时候看似戳中了他的死穴,却总是会起到意想不到的完美效果,尤其是用在激将法上。   杨安抬眼撩了她一眼,眼中那枝倦怠的桃花散发出丝丝缕缕的香气,“殿下,有些手段还是不要在明眼人面前用比较好。”   他又看向院子里的那几个男人,冷淡道:“这些人可全都是聪明人。”   季凌霄顿时明白了他的警告,也为自己之前对他们的推拉手段感到汗颜,他们未必不知道她在用各种手段笼络他们,只是他们谁也不说。   她狠狠地搓了一把自己的脸,将重生以来浮躁骄傲的自己重新按回到这个壳子中。   她讨厌杜景兰对每个人高高在上的样子,而她自己又何尝不是,甚至她还准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美色来屠戮杜景兰,却没有注意到她做得越多,泄露的越多,从之前的种种显示来看,李明珏说不好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季凌霄再放下手时,眼中满满的尽是对杨安的感激,她对杨安行了一个大礼,温声道:“多谢老师指点。”   杨安随意地摆摆手,“好了,下面臣就为殿下说明一下大周的匪患。”   “这件事要从太~祖当年说起,当年与太~祖争天下的有一伙人,其主名白嘉,当时不过是个县中小吏,却不知道怎么入了世家贵女崔氏的眼中,并让她非卿不嫁,崔氏女嫁给白嘉,带来了人脉和财富,白嘉就靠着这些起家,一时之间风头无两,甚至连崔氏女的身上都按上了一段慧眼识英雄的佳话。”   杨安的手掌在茶杯上掠过,笑道:“可惜,最后的胜者却是咱们的太~祖,白嘉只能远走乌云山,在这山上当个土匪山大王,白嘉独爱崔氏女,可崔氏女多年无子,后来也不知两人用了什么办法,这崔氏女是有孕了,只可惜年纪太大,生产时去世了,白嘉倒是一心一意将他的儿子拉扯大,不惜重金为他的儿子求师,只怕他心里可还惦念着那个位置。”   杨安握住茶杯,抿了一口,状似无意道:“那个孩子便是在白嘉死后,继承了他军队,屈居在乌云山上的白忱……对了,殿下可曾听说过白忱?”   哪里能没听说过啊,毕竟是赫赫有名的大物。   面对着杨安那张出尘病弱的脸,季凌霄却一下子说不出这么没羞没臊的话来,只是点头,“知道,了解。”   杨安仿佛已经看透了太女,冷声道:“殿下可别小瞧了白忱。”   季凌霄连连摆手,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小瞧他。   谁会小瞧他,他可是赫赫有名的大物啊。   “那殿下能把期待的神情收敛一下吗?”杨安的眉毛蹙到了一起,。   季凌霄立刻摆正神情。   “陛下这次交给殿下的人物还不止白忱这一伙土匪,还有美人泊的一伙土匪,他们当中倒是没有什么能人,不过都是种地的农人而已。”杨安低下头轻轻吹了吹杯子里的茶叶沫。   季凌霄脸上流露出不喜,为杨安对种地农民的态度太过轻蔑,须知“王者以民为天,而民以食为天”。   “咔哒”一声,杨安放下了茶杯,抬眼笑道:“陛下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恶?居然如此瞧不起耕种为生的农人。”   季凌霄不说话,脸上的表情也严肃许多。   杨安忍不住道:“殿下果然通透了,的确,殿下想的对,民能载舟,也能覆舟,瞧不起谁也不能瞧不起民。”   季凌霄这才明白,刚刚这还是他对她的试探。   杨安调转话头继续说起剿匪一事,又给季凌霄布置了一个作业,要求她将秦公兵书抄写千遍。   原本还有些精神的季凌霄顿时委顿下去了。   杨安掸了掸衣服,挥了挥衣袖,宛如雾霭流岚一般飘摇远去。   季凌霄捂着脸痛苦哀嚎。   “哐——”   她放下手,一脸不明所以地望向窗户,慧心大师正一脚踏在窗台上作势往里面跳,他的视线飞快地在她身上滚了一遍,才低声问:“你……怎么了?”   季凌霄被他这副翻窗的架势唬了一跳,连忙上前两步,“你这是在做什么?”   慧心看了看她,又望了望自己正踩着窗框的脚,双手用力一扳,直接跳了进来。   他望着她的脸,轻声道:“我听到你发出痛苦的声音。”   所以想都没想就翻窗进来了。   季凌霄盯着他的眉眼,那里面纯善又温柔,干净的犹如山涧溪水,雨后晴空。   她的心骤然就被这样一双干净的眼睛击中了,软得无法。   季凌霄伸出手捏住他的脸颊,又爱又无奈道:“傻瓜。”   慧心在所有地方都聪慧异常,唯独面对太女殿下的时候,总是手足无措,局促的像个傻子,估计那里并非他慧根所在。   他低下头,决心好好学习一番。   慧心伸手握住她的柔荑,抬头看向她,就像是望着他心中的佛,久久不曾言语。   季凌霄曾久居高位,她最爱的便是这种夹杂着仰慕与敬爱的眼神,谁人不想成为他人的神,让他人顶礼膜拜自己呢?   她笑道:“我这里恐怕还有一事要麻烦你。”   “殿下请说。”   “我知道你自幼便跟随你师傅游历天下……”   慧心的眼神瑟缩了一下,面上浮现出羞愧的神情。   季凌霄花了一刻反省了一下自己的罪过,便立刻握住他的手,“你是否去过乌云山及美人泊周边?”   慧心点了点头,轻声道:“去过,甚至在乌云山周边的时候,我和我师父曾被打劫,白檀越知道师父的身份好,便恭恭敬敬放我们下山了。”   “你曾经接触过白忱?”   慧心“嗯”了一声。   本来应该专心谈正事的,季凌霄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在他的下~身溜了一圈。   你就没有比一比吗?   “哦,白忱生的怎么样?”   慧心面露不解,坦然道:“我师父说他是阳气过盛之相。”   “噗——”   季凌霄满面通红,连忙捂住喷笑出声的嘴。   是因为大物吧?是因为大物才阳气过盛的吧?   “那他为人如何?”   “白檀越为人豪爽,只不过,有一件怪事儿。”   满脑子都是鸟儿的季凌霄连忙收敛心神,“什么怪事?”   慧心抿了一下春,难以启齿道:“所有人见着白檀越,眼神都会率先在他的下三路走一回。”   “哈哈——”   季凌霄终于抑制不住地大笑起来,慧心却一脸疑惑,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什么搞笑的事情,竟让太女笑成了这副样子。   她笑得肚子都疼了,可一边“哎呦哎呦”的呼痛,一边还是忍不住大笑。   “你这究竟说了什么趣事,怎么也不曾跟我们说说,只自己一个人偷偷躲起来献给殿下。”   唐说靠着窗户,一嘴的醋味。   季凌霄连连摆手,“拜托,先不要说话,我都快笑抽了。”   唐说噎了一下,吐出一句:“看我操的这份儿闲心。”便转身离开了。   慧心望着唐说的背影,立刻卖掉队友,“刚刚在院子里唐檀越……”   他的嘴被一只柔软的手捂住了。   “你都破了戒,离了寺,还要这样叫吗?”   他的唇纹蹭过她的掌心,慧心的眼睛又亮又水,低声道:“唐说跟崔歆商量一件事,似乎要为你办一件大事。”   季凌霄挑眉。   昔日他对佛祖坦诚,今日他便对季凌霄坦诚。   “他们似乎要给你一个惊喜。”   “这里面也有你的参与?”   慧心点头。   她踮起脚尖,用一个几乎吻上他的距离道:“那就不必告诉我,我等着这份惊喜就好了。”   呼吸吹拂在他的唇上,却痒进了他的心底。   她拉住他的手,手指尖儿搔了搔他的掌心。   慧心曾听自己的老师曾说他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这一生唯一需要担忧的便是因为太过聪慧而生了太多的心思,他自出生就成长在寺院中,自然也不明白这些太多的心思是怎么一回事儿,如今却知道了,只要站在她的面前,他的心就好像长满了野草,怎么拔也拔不干净。   “慧心,本宫受了皇命要去剿匪,你愿不愿意与我一同?”   慧心抬起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那晚他们几个都曾被陛下单独叫来一一审问,他本就无愧,自然陛下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最后,陛下却问他是否爱慕太女殿下。   当时,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似乎嗅到了她的香气,感受到了她指尖儿划过肌肤的触感,以及她比淋了蜜的糖还要甜的话语。   他还记得,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第一更,晚些时候还会再更一章,说更万字就更万字。   ——   慧心:技能没点对,慧根不在那事上,我到西天问我佛,佛说:我也没辙~   ——   谢谢小天使的霸王票,壁咚吻一口~   苍天细雪锦衣侯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24 13:30:45   苍天细雪锦衣侯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7-06-24 13:33:28 ☆、第80章   他不知道自己的话是不是说的不对了, 以至于陛下盯着他看了好久,突然道:“既然你没有办法说清楚, 那朕就问你两个问题。”   慧心拢住袖口,“陛下请说。”   “第一,佛与她,你选谁?”   他的心口突然像是被一把硕大的鼓锤狠狠地擂了一下, 以致于他胸腔颤动的厉害,手足发麻。   “贫僧……”   李琼轻笑一声, “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 还敢自称贫僧吗?”   慧心惭愧的垂下了头,改口道:“我……”   他缓缓阖上双眸,两个场景在他脑海里不断交织,一个是他在佛前念经, 檀香青灯前,佛依旧冰冷, 不会动,不会笑,他信仰了十八年,却未曾感受到佛, 只感受到一尊冰凉的金像,不会关心他, 也不会对他说些让他心跳的格外快的话;另一个则是会笑、会怒、会说话、会眨眼、会握住他的手、会亲吻他的太女殿下。   人是趋光趋暖的,他趋向她真的是罪过吗?   师父说女人是地狱,可是, 如果地狱这么温柔,这么温暖,难道不好吗?   慧心脑袋里骤然一亮。   佛说,我不如地狱,谁入地狱,原来是这样的啊。   慧心抬起头,干错利落地回答:“是殿下。”   殿下是地狱,他就如地狱好了。   李琼眯起眼睛,“说的倒是斩钉截铁……那你能为她做到什么程度呢?”   是啊,她身边有这么多能人,哪里有他的地方,他又能对她有什么帮助呢?   明明如此惊艳的一个人物,此时此刻竟有些发懵,找不出一样自己可以拿的出手的优点。   过了许久,慧心才不自信道:“我的武功还可以,大概可以保护她。”   这哪里叫还可以,历史上学成这七十二绝技的人有,但是绝对不超过三个。   “朕明白了,那你就好好保护她吧,”李琼单手支着下巴,似乎精力不济,轻声道:“那朕就将保护她的责任交给你了。”   慧心响亮的应了一声。   他从记忆中走出,一双坦荡明亮的双眸盯着她,“殿下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季凌霄嘴角一翘,深深笑了起来,仿佛整张艳丽的脸都流动了起来,实在过分好看了。   “你这副样子实在令我……”她的手掌按在他的肩膀上,使劲儿往下压了压,慧心顺从的曲起腿,她眉眼含笑,在他光溜溜的脑袋上响亮的吻了一下。   慧心一愣,整个脑袋都红了。   季凌霄还是忍不住在上面又摸了一把。   太子少师杨安虽然走了,不过留下的人物还是得坐,正好初夏天气好,季凌霄便吩咐人将案桌竹席搬到外面的大树下,自己则盘腿大坐奋笔疾书。   她本就够煎熬了,结果全东宫上下,都把她当成了西洋景,想方设法也要从她这里经过,看她抄书。   “殿下认真刻苦是好事,可也要有度,不如休息休息?”   崔歆端了一杯茶饮过来,里面是煮过的茶,季凌霄吸了吸鼻子,无奈道:“你又拿了什么过来,我为什么闻到一股药味。”   “都是些滋补的东西,殿下即将出门在外,趁这段时间当然要把身子养好。”   季凌霄扭头看他,树叶缝隙投下的光斑在他的脸上摇晃,就像是碎玉反射出的星星点点的光。   “殿下快喝了吧。”   她实在受不住他温柔宠溺的目光,便端起那杯茶,一饮而尽。   等她放下茶碗,却发现崔歆将这一张张纸放在眼前仔细看。   “殿下的字果然不同了。”   糟糕!   她抬头去看他,他却放下了那摞纸,探出食指在她的唇边轻轻一勾,蹭掉她无意间弄上去的药汤,而后,崔歆将那只沾着药汤的手指含进了嘴里,眼中流淌着蜜意春水。   她突然有些发热。   “嗯,这里还有,该怎么办啊?”   崔歆声音低哑,双手扶住她的肩膀,如燕子划过水面一般,他的唇轻轻划过她的红唇。   双唇接触处,丝丝麻麻的电流在不断地上蹿。   两人的呼吸都滚烫了几分。   “刷拉刷拉——”   耳边传来异响,两人骤然回眸,却发现郭淮不知道什么时候前来的,正提笔在季凌霄已经抄写一半的地方接着写下去。   “唉,杨安他的眼睛非常毒,会看出来的!”她急忙去拦,郭淮却温柔一笑,安抚道:“不会的,你放心,我写的他是看不出来的。”   崔歆半支着脸颊,双唇还红着,勾起嘴角的时候,越发的昳丽了,“郭淮他的确很厉害,我们都试过了,他的模仿出来的笔迹即便是本人也很难能分清。”   “哎?”   季凌霄不信,伸手将那几张纸拽过来,因她的字是跟母亲学得前朝皇帝的独特书法,别人不懂门道很难能写出相同的字来,可眼前的这几行话,她分明没有写到,可这运笔,这架构,却怎么看怎么像是她自己写的。   季凌霄吃惊的目光从那张纸转移到郭淮的身上,“好厉害,你真是太厉害了。”   郭淮微微扬起下巴,在她的目光中耳朵泛红,“其实,殿下的字我也练了好久……啊!”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急促地摇手,“我学陛下的字并非是为了伪造殿下的文书,我只是……只是……”   季凌霄拍了拍他的手背,笑意温暖,“没有关系,我相信你。”   郭淮被感动的一塌糊涂,直接抢过她手里的纸,“这些都交给我写好了,杨安这样做也无非是纸上谈兵,没有半点益处,殿下若是真想知道这些不如找个人直接为您讲讲。”   崔歆笑道:“若是兵书,那还是唐说和慧心最为擅长,你们还不出来?”   唐说单手提着鸟笼子从转角处走了出来,一副“我只是在遛鸟才没有偷看的模样”,而慧心则直接从树上跳了下来,手中还端着一盘蒸好的鹅梨,看上去就让人口舌生津。   慧心将手中的梨子放到季凌霄的面前,以打坐入禅的姿势坐好,即便远离了寺庙他身上还总是缭绕的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就好像十几年来这种味道已经渗进了他的骨子里一样。   唐说直接挤在慧心的身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那只鸟放在身边,季凌霄只见那鸟灰扑扑的,看不出是什么品种,既然是他所宝贝的,她便也不说这鸟儿不好的话以免惹他不乐意。   唐说瞥了一眼慧心,也不用看季凌霄现在正在写的那本兵书,直接张口便说了起来:“殿下应该知道这部兵书是由秦公所写,当年他是太~祖身边的一员猛将,可谓是智勇双全,留下来的鞭法、兵法和枪法都是依照他多年的经验所写,当得天下无双四个字。”   说到这里唐说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   季凌霄知道他为何叹息,因为现在长安中与太女并驾齐驱,甚至因为太女在慢慢改好,而艳名隐隐有超越她的秦婉县主便是秦公的后人,到了秦婉这一代,国公爵已经降为县公爵了,现在是由他弟弟秦卿继承,说起来这一代也算是没落了,无论是秦婉还是秦卿都是文不成武不就,只靠着府中往日积攒而来的富贵挥霍。   不过,比起秦婉来,她的弟弟倒是能够算上既能挣钱又能花钱的。   季凌霄遮住嘴上的笑意,瞥了崔歆一眼。   秦卿善风月,善丹青,笔下的消火图尤其妙,其想象之大胆,工笔之香~艳,让整个长安的风流人士都趋之若鹜,千金难求,崔歆一直不断研习的那几张她也曾看过,都是秦卿的手笔。   季凌霄与他们秦家也算得上是姻缘颇深,她所学的鞭法正是出自秦公笔下的,正确来说应该叫做秦家鞭,昔日开疆扩土的秦家鞭却被用作当今陛下的小情~趣,光是想一想就觉得挺造孽的。   唐说一条条讲述兵法,恨不得掰碎了让她好好领悟,而慧心则会根据自己实际游历古战场的情况,为她想些解说当时战场的布局。   季凌霄听的很仔细。   几人的谈话声,抄书声,以及风吹动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响交织在一起。   直到,季凌霄身子一歪,脑袋落到了唐说的肩膀上,所有的声响好像都停了下来,四人的目光都落到了睡的正香的季凌霄的身上。   崔歆将外衣披在她的身上,郭淮看了她一会儿,又低头继续抄书,唐说和慧心则命人拿来了棋盘,两人轻声轻脚地下起了棋。   此时,天色正好,花香夏暖。   因为杨安要求的遍数太多,即便有郭淮帮着抄也实在抄写不完,甚至连李将军进长安城的热闹景象她都没有来得及看,她已经抄书疯魔到做梦都是怎么运用兵书里提到的战法指挥打仗了。   “殿下何必要这么听那位杨少师的话?”   郭淮心疼她,一面甩开膀子帮着她干,一面劝她多多休息。   季凌霄摇了摇头,“初时,我发现这确实是一件出力不讨好的事情,然而,当听完讲解后,我却觉得每次抄完一遍都能理解的更深,也能记得更牢,毕竟我没有你们这样好的脑子,上了战场也不可能给你时间翻看兵书,所以,我觉得这种笨方法才更适合我。”   郭淮很不愿意听到她这样贬低自己,便将眉头皱了皱,“殿下只要善用人就够了。”   季凌霄指着下巴笑了笑,“别人会说我是靠美~色和房~中术才笼络到你们的。”   近日,市井确实有这样的说法,虽然不知道是从何处传出,不过,大抵是不怀好意的。   “人言可畏,殿下又何必在意。”   郭淮双手执笔,左右手同时开工,两手居然还能写出跟季凌霄一模一样的字来,季凌霄又一次为他的才能瞠目结舌。   “况且,美色不也是人格魅力吗?秦公和太~祖都为人所称道,可当年秦公第一眼见到太~祖的时候不也惊为天人,直称呼太~祖为‘神郎’,从一员横冲直撞的悍将成为了太~祖忠心耿耿的猎犬。”   郭淮说的平静,可他居然胆大包天敢拿秦公和太~祖说事儿,直让她板着脸教训也不对,哈哈大笑也不成,憋得她五官都快要位移了。   季凌霄搁下笔,伸了一个懒腰之后就直接歪倒在竹席上,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天空发呆。   说起来,这辈子重生为李神爱,她是太女,又是正统,倒是比她上辈子的路好走的多……这就让她不明白了,上辈子的李神爱是怎么将这么好的一局棋给生生地作没了呢?   “殿下,”罗巢轻手轻脚地走来,“安乐县主递了拜帖。”   “可真是说谁谁到。”季凌霄眯着眼睛笑了一下,吩咐罗巢:“你去请她进来吧。”   罗巢恭恭敬敬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没一会儿,打扮的一看上去就是块骄奢淫逸材料的安乐县主秦婉,拖曳着长长的裙摆慢悠悠地从郭淮背后的方向走来。   她一见到郭淮的背影,眼睛顿时一亮,就像是闻到了肉腥味的野兽一般,提着裙子就朝他奔了过去。   “秦婉!”季凌霄甩手就将手中的笔朝秦婉投了过去,秦婉大惊失色慌张地朝一旁躲避,口中胡乱叫着:“我这条裙子可是价值五百户的食邑,要是弄脏了殿下可要赔一条给我。”   居然这么多?   季凌霄立刻坐回原位,一脸的“我是谁?我在那儿?我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秦婉小心翼翼地绕开那只毛笔,提着裙子,转到郭淮的正脸来看,谁知一眼望去,她就直接尖叫了一声,而后捂着胸口退后了几步。   “殿下,不是谁您这里都是美男子的吗?怎么会有这么丑的。”她一脸嫌弃。   季凌霄脸色立即冷了下来。   她自己家的郭淮还由不得别人说他不好。   倒是郭淮依旧低着头抄书,完全不将这位县主放在眼里。   “秦婉——”季凌霄拉长了声音冷冰冰地看着她,“这位是我的宾客,他可是天下闻名的才子郭淮。”   秦婉面对着她冰霜一般的神情,背脊“唰”的一下窜上来了一股寒气,立刻腆着笑脸道:“原来是郭大才子,失敬失敬,久闻大名。”   郭淮连脸皮都没有多撩一下。   季凌霄挡在他的面前,偏袒道:“他一向如此,秦婉你可千万别跟他计较。”   她还敢计较吗?   秦婉“嘿嘿”笑了一下,口中称赞道:“郭先生简直是人中龙凤。”   如此不走心的夸奖,郭淮平日里也听过无数次,自然没有放在心上。   道完歉后,秦婉就捏着裙角探头探脑。   “你在看什么?”   秦婉回过身,挤在季凌霄的身边,亲亲热热地歪着头,甜蜜道:“太女殿下——”   季凌霄被她的声音甜的一炸,越看她越像不怀好意了。   “有事儿,说事儿,别老是动手动脚的。”   她两跟手指一捏秦婉的手腕,万般嫌弃地移开了她到处乱放的手掌。   秦婉丝毫未觉,依旧腆着一张笑脸问:“殿下其他的宾客呢?”   季凌霄歪着头仔细打量她,怎么看怎么觉得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怀好意。   “他们都有事出门去了,不在,”   秦婉有些不信的样子,不过,既然太女殿下都这么说了,她还能怎么办?   她失望了一瞬,又立刻磨蹭着双手,将自己近来体会过的美男好好的吹嘘一边,吹嘘完才说明自己的目的——既然大家都是喜欢美色的,不如互相交换交流美男子一下,好好学习学习先进的经验。   季凌霄被她恶心的够呛,自然直摇头,   两个目的都没有达成,秦婉脸上的失望溢于言表。   “殿下与我太过见外了,”秦婉想了又想,那一根脑回路也不知道是怎么通的,突然眼睛一亮,豪爽道:“殿下果然非常人,我那些小玩意儿殿下都看不上眼,那……”   她咬着唇,笑嘻嘻道:“我今日上门可还给殿下带来了一个好东西。”   听她说好东西,季凌霄可半点都没有是好东西的预感。   秦婉似乎还想要卖个关子,接下来也没有继续说,只是坐在案边翻了翻季凌霄连日抄写的兵法。   “啊——”她猛地一拍大腿,“我说这个怎么这么熟悉,这不是我家祖宗写的吗?”   “秦公果然厉害。”   秦婉似乎对季凌霄的赞美无法感同身受,她挠了挠头发,有些不在状态,“这东西在我家太普遍了,垫桌角都用这个,库房里堆的都快要发毛了,据说是我祖宗当年写完之后想要送人没有送出去的,他自己还又批注修改了好几版。”   季凌霄盯着她,神情莫名。   “唔?我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吗?殿下的神情太吓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晚了些,但总算码完了。   OTZ小天使们对不住QAQ ☆、第81章   季凌霄原本面无表情的脸骤然绽开笑靥, 她眼角上挑,眼睛里汪着亮闪闪的期待。   秦婉被眼前骤然呈现的美色迷得晕头转向, 两眼发直, 整个人朝她凑近,似乎要坠进她深深的水眸中。   她随意放在大腿上的手掌却突然被人按住了。   “阿婉……”   她的名字被太女叫的百转千回, 让她全身都麻酥酥的。   她迷迷糊糊的,正看见太女的嘴一张一合,却没听清她究竟说了些什么,只依稀听见最后一句——   “……本宫知道阿婉你最好了,你定然会同意的。”   秦婉木讷地点了点头,却突然惊醒,忙问:“我答应了什么?”   季凌霄眯起眼睛, “莫非县主要赖账不成?”   秦婉心口一凉,忙笑道:“哪里, 既然答应了殿下, 我就算是倾家荡产也要做到。”   她故意往大了说,又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季凌霄的神色, 生怕自己一时被美色迷昏了头,真的作出了倾家荡产的承诺。   季凌霄捂着嘴笑了起来, “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本宫只是想要借一借你家的兵书而已。”   秦婉原本直起来的背脊骤然又塌陷下去,她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哦,是那个啊, 那东西有什么,殿下想拿多少就拿多少好了。”   看着秦婉这幅毫不珍惜的模样,季凌霄可真怕压不住秦公的棺材板。   “嗯……”秦婉摸着下巴,眼睛亮闪闪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好主意,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不如干脆太女殿下上我们府中看一看吧,有喜欢的就尽情的拿,当然啦,要是殿下带着自己的宾客来帮忙,我定会扫榻以待的。”   季凌霄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脸颊,柔声道:“你还是将你的口水擦一擦吧?”   秦婉晕乎乎地就用袖子蹭了蹭嘴角,哪里有什么口水啊,再一抬头,太女已经起身远去了。   她立刻跳起来跟了上去,“殿下是要去见谁?崔歆?唐说?还是那位小和尚师傅……”   季凌霄听着她在背后叽叽喳喳的声响,无奈摇头,与秦婉一对比,她简直都可以称得上是坐怀不乱的君子了。   “你好歹是个县主,怎么见着一个男的就像是见着鸡的狐狸似的。”   “色~欲是人的本性,难道殿下要扼杀我的天性?”秦婉笑嘻嘻道:“想必殿下不会的,因为这满长安只有我与殿下是同路人。”   季凌霄正要穿过一道月亮门,谁知月亮门旁突然探出一只手,狠狠地抓挠了一下石门,季凌霄吓了一跳,厉声道:“谁!”   “等等殿下,这是……”   秦婉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发冠凌乱,半边头发散落下来的男人就像是刚生下来的小鹿一样,扶着门颤巍巍地走了过来。   “呃……”   秦婉很是为难。   “县主认识此人?”   秦婉单手捂着脸,一副没眼看的模样,过了很久,才低声道:“这便是我的弟弟秦卿了……他原来不这样的啊!”   季凌霄瞥了秦婉一眼,又把视线落在了秦卿的身上,在见惯了美男子的季凌霄眼中,秦卿的长相不过了了而已,不过,他那双手倒是极为漂亮,手掌纤秾合度,指甲鹅蛋形透着健康的粉色,只是……这秦婉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是拉皮条的。   秦婉笑了笑,“这不是听说殿下要领兵出发了嘛,我便带着他来为殿下送行。”   季凌霄似笑非笑,“本宫还以为你是想要交换什么呢。”   秦婉的眼睛迅速一亮,连声道:“可以吗?可以吗?”   “阿姐……我真不行了,我要回家,我的画还没画完……”   秦卿捂着肚子,痛苦的五官都扭曲了。   “啧,男人就不能忍着点。”秦婉大大咧咧地一拍他的后背,催促道:“快,挺胸抬头。”   秦卿痛苦的呻~吟一声,掉头就跑,“不行,我还得去净手。”   “给我回来!”秦婉掐着腰对着他的背影大喊,可他早就一溜烟儿跑的不见踪影。   季凌霄一头黑线,感觉自己就像是遭遇了马贩子,马贩子秦婉极力向她推荐这匹小公马,正要看牙口的时候,小公马却撂蹄子了。   秦婉转过头来,又微笑道:“殿下不必担心,他只是害羞了,其实他在家中一直在说自己仰慕您呢。”   她说的话,季凌霄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鉴于秦婉足够没脸没皮,季凌霄便也不绕弯子,坦荡道:“县主这又是演的哪一出?”   秦婉的眼睛滴溜溜直转,叹息道:“还不是我那弟弟太不争气了,家里的基业再大恐怕也得败坏光。”   ——你弟弟光画消火图就足够挣钱啦,比你可有用多了。   季凌霄面带微笑,听她胡说。   “听说这次要去剿匪,还是李将军为帅,又有殿下您监军,定然会旗开得胜,将那些山匪打的是屁滚尿流!”秦婉振臂作激愤状,“这样的军队谁人不敬佩,这样的殿下谁人不仰望……”   “咳咳——”   被她夸的季凌霄都忍不住老脸一红,低声咳嗽了几下。   秦婉微微一笑,放下手,柔声道:“我弟弟是将门之后,也曾学过兵法武艺,能够跟李将军和殿下并肩作战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请殿下一定要帮助他完成这个梦想。”   季凌霄故作狐疑道:“你弟弟连路都走不好,还能上阵杀敌。”   “他那只是吃坏了肚子,其实,他可勇猛了!”秦婉恨不得拍着胸脯保证。   季凌霄并不觉得一个只擅长勾画消火图的人会有多么勇猛,就算是睁眼说瞎话,这也说的太不要脸了。   “好啊,”季凌霄笑盈盈道:“不愧是将门之后,那就让他做个先锋好了,他定会奋勇杀敌,抢占头功。”   “啊?”秦婉睁大了眼睛似乎被吓了一跳,“别啊,千万别啊。”   “哦?”季凌霄撩起耳边的头发,慢悠悠道:“为何啊?”   秦婉左顾右盼,这才轻声道:“那小子虽然会一点,也不算是很好……”她双手捂住脸,“嘤嘤”哭了起来,“我可不想让秦家绝了后啊,不如殿下就将他收用了,让他在您的帐下服侍您好了。”   还真够无耻的。   季凌霄双手抱胸,“我可不缺暖床的人!”   她冷冰冰地重新迈开脚步。   “哎,殿下……”秦婉刚要说些什么,一个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阿姐,我才不要给什么丑八怪当面首,我好歹也是秦公的后裔,堂堂的安乐县公。”   秦卿正扶着墙壁,虚软着双腿,一脸不满地瞪着两人。   还真敢说啊,好端端的一个国公爵都被你们折腾成了县公爵,居然还在此恬不知耻。   而且,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说她是丑八怪的。   “卿卿!”秦婉怒斥。   秦卿望着秦婉一脸不忿,“阿姐今天早上非逼着我吃什么酥酪的,结果害我坏了肚子。”   被他这么可怜巴巴一说,秦婉哪里还敢训斥他。   季凌霄仔细瞧了瞧秦卿,见他虽然容貌不是绝美,却胜在年轻,无论是肌肤还是双眸都是一种水灵灵的新鲜感。   年少无忌,她也不与他计较,更何况她还有求于秦家。   “阿婉,你说的兵书……”   秦婉见此事还有转机简直高兴地没法儿,忙带着太女朝自己的府上去,甚至忘了行走不利索的秦卿还跟在后面。   秦卿虽然极不喜欢太女,也不想借给她任何东西,可惜,这家里主事的是他姐姐,胳膊扭不过大腿,他这能气呼呼地看着太女将他府上的兵书、武功搬走。   “真不需要登记造册,来日好方便我归还吗?”季凌霄言语温和。   “不,绝对不需要,殿下看得上眼便是我们家的福气了。”秦婉一直没放弃吹捧季凌霄。   投桃报李的季凌霄忍不住道:“他才十几岁,你真的放心他去从军?纵使一辈子当个闲散县公也没有什么。”   秦婉蹙着眉,见没有别人在跟前,终于说出实情:“我家再如此堕落下去,说不定终有一日我们两个得流落到大街上去,我可过不惯没有三四个面首跟着的日子,只好辛苦辛苦他了。”   季凌霄:“……”   你这样想你弟弟知道吗?   秦婉看着自己养护的又长又亮的指甲,轻声道:“我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地方,也就只能帮他花花钱了,不过,好歹卿卿他擅长丹青,纵使去军队里帮点下画两幅地形图也还是使得的。”   她的手指一翻掠过那一本本兵书,笑盈盈道:“我都这样大出血了,殿下不会还是不应我吧?”   季凌霄收下这些兵书,自然也已经做好了她要将秦卿塞进来的准备。   “人人都以为这是一次既不辛苦又能赚取军功的好机会,若是人人都如你一般塞人进来,本宫又该怎么办?”   秦婉也不是傻子,见季凌霄笑着望向自己,立刻反应过来,道:“绝对不会妨碍到殿下,我让我家卿卿自行投军去。”   季凌霄笑了笑,“这样自然好。”   达成意愿的秦婉顿时心花怒发,硬要拉着季凌霄去她常去的青楼楚馆,季凌霄推脱不掉,便被拽走了。   季凌霄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甚少踏入这种场所,如今被秦婉拽来,她自然要趁机好好看看,这一看就没有注意脚下,进门的时候一脚踩上同时进门的另一个人。   季凌霄低头一看,干干净净的鞋面上被她踩上了一个灰扑扑的脚印,十分显眼。   “真是抱……”   她一抬头,笑容立刻僵在了脸上。   呵呵,人生中最尴尬的是去喝花酒的时候碰上了你的老师,更尴尬的是老师的身边还陪着你曾经的小情儿。   季凌霄重新展示了一个完美的笑容,“老师,真是巧啊。”   她淡淡地望了一眼杨安身后的李明珏,没打招呼。   而请她吃花酒的秦婉就更孬了,整个人都快缩进她的后背里了,实在避无可避,她才探出一张脸,恬不知耻道:“以前没见过杨少师和郡王来啊,第一次?要不我给两位介绍几个?保证让你们满意。”   杨安冷着一张脸,淡淡道:“原来这就是殿下的保证。”   “哈,今天也是本宫第一次……第一次……”   她在杨安的目光下越来越小声。   李明珏轻声一笑,用扇子掩住口,“杨兄不必如此介怀,殿下年轻,当然会沉迷于此道。”   他眸色深深,像是看不见底的深渊,“我也相信,殿下这是第一次来。”   季凌霄抬头望向他,视线立刻被他漩涡一样的眸色吸住了。   杨安轻咳了一声,“我与郡王殿下也不过是想找一处地方谈事情,正好路经这里,既然碰上了,那便一起坐吧。”   四人往里走,一个半老却风韵犹存的女人带着香风应了上来,一见这两男两女的组合,嘴角也是一抽。   “诸位……”她笑着眨了眨眼睛,努力招揽着:“是要女的陪?”   “咳。”季凌霄猛咳一声。   那八面玲珑的老板娘自然立刻转了话锋:“我懂得,我懂得,四位小郎君来给诸位相伴是吧?”   杨安和李明珏的脸色同时有些发黑。   老板娘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就差直接问你们到底是什么组合了,怎么?喝花酒还有男女混合一起来?   别看四人都挺淡定,实际上如鱼得水的只有秦婉一人。   秦婉从季凌霄的背后滑了出来,老板娘一看清秦婉的脸立刻喜笑颜开。   “瞧瞧我这眼睛,都没看见原来是县主您大驾光临,我们家三郎可是想您想的紧,您莫非是忘记了他,又有了别的相好?”   “怎么会呢?我也想他想的紧,”秦婉朝后望了几人一眼,低声道:“不知道今日东公子在不在,若是三郎能够与东公子共奏一曲得了贵人们的满意,我定然大大有赏。”   老板娘的嘴都要咧开了,眼神更是自动自发地朝秦婉的身后望去,对于她来说秦婉县主便是顶了天的贵人了,能被县主称之为贵人的……   她干咽了一下,两只眼睛亮得惊人,扬着嗓子道:“诸位贵人快请进,来人啊,快把小红轩收拾一下,将贵人迎进去!”   秦婉熟门熟路地就往里头走,季凌霄则恭恭敬敬站着一旁请老师先嫖,不,先走。   李明珏跟在杨安的身后,季凌霄落在了最后面。   季凌霄眯着眼睛打量李明珏,心想他又不知道想要做出些什么,居然跟杨安走到了一路去。   谁料,李明珏竟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突然回身,正对上她满含戒备的眼睛。   季凌霄愣了一秒,眼中立刻弥漫出浅浅的笑意。   李明珏艳若桃李又冷若冰霜的脸上也浮现出笑意,“不如殿下走到前面吧。”   “那本宫就却之不恭了。”季凌霄收敛起笑容就要从他身旁经过,李明珏却突然伸出了手,窄窄的水廊只能容一人经过,他倚着朱红栏杆,手掌按在对面的墙壁上,生生将她的去路堵住了。   季凌霄一动不动,斜眼睨他,“你这是何意?”   他背后是水塘里的莲叶,而他颜色之艳竟像是从这水塘中生长出的莲花,田田莲叶皆成了他的陪衬。   季凌霄目光闪了闪,冷冰冰道:“滚开。”   李明珏一愣,眼中却满是抑制不住的笑意,“殿下怎么动怒了?”   “以往殿下不都抓着臣不放的吗?为何现在却拒臣于千里之外?”   季凌霄一脸的“你记错了吧”。   李明珏垂眸叹息一声,“殿下可真够无情的,往日里的情分半点都不为臣留吗?”   季凌霄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上辈子的李明珏,他冷若冰霜时,她硬是往上凑;他稍微温柔热情些,她便无所不应。   季凌霄看着他,仿佛看到了上辈子被美色所迷惑的自己,看到了李明珏略施手段便让她将性命玩丢了的自己,她就像是被狠狠地抽了一巴掌,整个人骤然清醒过来,那张明若彩霞的脸、那个美貌无双的人也好像突然拉近了,在她眼中无比清晰,原来他那双眸子那样深,藏着那么多阴沉的算计。   光伴随着影,明艳照人的李明珏之下是埋藏着尸骨与血海的城府与算计。   他并非牡丹,也非莲花,而是一朵真真正正的食人花。   季凌霄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冰凉水汽的空气渗进他的肺腑中,又从肺腑流经至她的血脉,她直面他惊人的美貌,轻声道:“哦,你爱怎么想便怎么想吧,本宫倒是不知道郡王居然如此儿女情长。”   李明珏的眼睛微微睁大,有些难以置信,转瞬间,这些神情便如迸溅的火花湮灭在沉潭积水中。   季凌霄对着他点了点头,便挥开他的手,从他身旁擦肩而过。   她刚刚走了几步,却又被一股大力地拉扯止住了脚步。   “季……阿奴。”他极轻极轻念出了她的名字。   季凌霄耳朵一动,侧过身子望他,视线穿过水塘雾气,穿过天光尘埃。   李明珏浑身一颤,他依稀回到了上辈子,那个时候,他也是打算拉住温柔的小姐姐的,只是他刚刚伸出手去,她却递来冷漠一瞥,那一瞥投足了冷淡与不屑,仿佛他是企图沾上她衣角的尘埃,他只觉自己的血脉被一寸寸冻住了。   而后,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他站在残雪中,看着她娇笑着投向当今天子的怀抱中,冬日里最温暖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神情温柔,仰望着那个男人,好像献祭了自己的一切。   他当时在想,如果他也在那个位置上是不是就能够得到全天下最温柔的笑容呢?   细细想来,正是那个时候场景的冲击,才在他的心底埋下了一颗小小的名为野心的种子。   季凌霄笑了一下,锋芒毕露,突然就朝李明珏冲了过来。   他因为沉浸在过往,双眸微微有些失神,双腿之间却突然插~进一个异物。   李明珏低头一看,那是一只漂亮的绣花鞋,鞋子的主人正是她。   季凌霄将一只脚□□他双腿中,踩在朱红色的廊柱上。   “郡王殿下,刚刚是在念本宫的小名?”   季凌霄微笑着,右手却捏住了他的下巴,“很好啊,郡王既然已经自荐枕席了,那本宫也不客气了。”   她眼睛一迷,狭长的眼睛媚极。   她捏着他的下巴,作势吻上去。   李明珏往后一靠,靠在柱子上,呼吸都带上了一分热气,却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季凌霄的眼眸则像是拔出刀鞘的三尺春水刃,慢慢朝他逼近。   她的气息吹拂在他的唇上,烫的他的唇一寸寸干裂。   就在吻上的那一刹,她却骤然停了下来。   “李明珏,你在期待着什么?”她笑着捏紧他的下巴,即便她个头没有他高,却仍是有一种谁也比不上的气势,在这股气势的加持下,即便她仰望着他,也像是在高高在上俯视着他。   “本宫可是最讨厌自作多情的男人了,尤其是你这种仗着有几分姿色就来卖弄的。”她拍了拍他的脸,笑得温柔异常,“本宫可不是傻瓜,李明珏你背地里做了什么,不是没有人知道。”   李明珏狠狠地咬住了牙,柔软的心脏就像是被狠狠捅了一刀,而他的脸上却从容无比,就好像季凌霄所有的反应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殿下聪慧,可是臣却不明白殿下为何对臣常怀敌意,许是有人在殿下身边进了谗言,”李明珏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知道自己疼痛异常,为了缓解这种钝痛只能不管不顾继续说下去,“殿下好似对每个长得好的人都不错,唯独对我……殿下似乎怀揣着某种成见,莫非殿下对臣有什么不同的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李明珏:来啊,互相伤害啊!   #论报复敌人的最好方式,是不是嫁给他,然后不停的给他带绿帽子。#   ——   笔误版本:杨安:“……既然碰上了,那便一起做吧。”   ——   谢谢小天使的霸王票,抱住,抛高高~   苍天细雪锦衣侯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25 10:57:48 ☆、第82章   季凌霄勾起唇角笑了笑, “郡王实在想多了。”   说罢,她便收回了脚, 一转身, 秀发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胸口上。   李明珏望着她离开,眼中却深深地迷惑了。   他伸手捂住被她的头发甩过的胸口, 从上面捻起一根细长的青丝,他盯着一根青丝,而后将其一圈一圈缠在了无名指上。   李明珏重新抬头,将缠着青丝的手指掩在袖子里,朝季凌霄离开的方向走去。   等他一进门,却发现杨安正板着一张脸对季凌霄说些什么,季凌霄不住点头, 甚至还有些怕他的将座位往后移了移。   因为她低着头,所以并没有发现杨安眼中一闪而过的郁闷, 李明珏却将这一切收进眼底。   他挨着杨安坐下, 杨安看了他一眼,疑惑道:“你的嘴怎么了?”   季凌霄和秦婉都朝他望去。   李明珏不明所以地抬起手, 摸了摸嘴唇,却感觉到一阵刺痛, 原来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将嘴唇给咬破了。   “没什么, 最近天干物燥有些上火了。”   秦婉“嘿嘿”了两声,意味深长道:“的确容易上火。”   李明珏不为所动。   四个人重新陷入沉默,显得有几分尴尬,只是杨安像是觉察不到一般, 只顾着问季凌霄问题,大多都是兵法的,季凌霄自觉答得不错,因为杨安越听,眉宇就越是舒展。   “显然你是下了苦功夫的。”杨安淡淡表扬了一句,却把季凌霄美的简直能飘起来。   “你终于知道该如何运用自己的谋士了,也明白了我叫你抄书的用意。”   季凌霄不住点头,“多亏老师教的好。”   “臣可什么都没有教殿下,以后也未必能教的了。”   杨安的话似乎意有所指。   这时,酒肉干果也都摆了上来,杨安倒了一杯酒,正准备喝时,酒杯却被人抢走了。   杨安冷淡地盯着偷酒的小偷,小偷却让人将茶汤送到他的面前。   “老师身体不好,还是应该少喝些酒。”   “不碍事的,拿来。”   季凌霄又将酒杯往远离他的方向推了推。   “喝烈酒,骑烈马,方才不愧是大周的儿郎!”李明珏痛饮了一杯,也不看两人。   杨安又深深看了李明珏一眼,却没有再去喝酒,他抿了一口茶,问:“你今日怎么会在此地?”   得了季凌霄承诺的秦婉自告奋勇道:“是我拉太女来的。”   “哦。”杨安淡淡应了一声。   李明珏又飞快地倒了几杯酒,喝进了肚中。   “咚咚——”   敲门声响起,接着门就被打开了,一白一红两个男子走了进来,他们两人一个抱着琵琶,一个抱着古琴。   “三郎——”   秦婉也不顾及还有别人,直接亲亲热热地唤着抱着古琴的男子。   抱着古琴的男子穿着一身红衣,眉心点着三个成山排列的小点,见到秦婉的时候目露欣喜,又有些羞涩,他轻声道:“我为贵人弹琴。”   说罢,他便抱着琴匆匆坐下。   季凌霄又将目光移到抱着琵琶的人身上,当即差点将手中的银箸给扔了出去,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让御史大夫陈子都都无奈的儿子——陈玄机。   这陈玄机也真够胆大妄为的居然跑到这种地方来弹琵琶,也不怕被人生吃活剥了,要是被陈子都知道,他定然要一气之下背过气去。   “这东公子的琵琶可谓是长安一绝,也就只有坊中十三娘身边的陈郎能够比得上了。”   秦婉见太女一眨不眨地望着琵琶男子,闻弦歌,知雅意,便多介绍了东公子几句。   季凌霄很是怀疑,无论东公子还是陈郎都是这位陈玄机。   陈玄机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她是一把珍贵的琵琶。   “咚”李明珏丢掉空掉的酒壶,又换了一壶新的,他转头对杨安道:“这酒真难喝,似乎没有酿好,总是有些发酸发苦。”   杨安看着他的酒杯,“如果不好喝,郡王为什么又要喝这么多呢?”   为什么?   李明珏眼睛发直,轻笑一声,“大概是因为……”他摇晃着杯中酒,突然忍不住露出一个极微小的笑容,带着几分天真几分傻气,“……我第一次喝的酒便是这样的味道。”   杨安看着眼前这位天下第一的李明珏,永远拒女子于千里之外的信安郡王,表面上澄澈冷淡实际阴沉心狠的李虫娘,忍不住自言自语道:“究竟是谁毁了你。”   “殿下!”李明珏猛地一拍桌子,将捏着酒杯的右手朝季凌霄探去,笑道:“殿下即将远行,这顿就算是饯别酒,臣祝殿下旗开得胜,早日归来。”   “那就借你吉言了。”   季凌霄眼中平静无波。   李明珏眼角发红,脸颊发红,脖子也发红,他将酒一饮而尽之后,突然看着季凌霄道:“你是谁?”   他的脸盲症不会要在这里发作吧?   还没有等她说话,李明珏突然轻声笑了起来,“我认得你。”   “那我是谁?”   他舔了一下唇,迷迷糊糊地往下倒,接着整个人都趴在桌子上,又突然坐直了身子,口中喃喃自语,双眸却一眨不眨直勾勾地盯着她。   李明珏如此反常,杨安和秦婉的视线也不由地落在了季凌霄的身上,杨安神色冷淡看不出他都想了些什么,秦婉倒是偷偷地给她竖起一个大拇指。   “老师今日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杨安的脸上依旧平静无波,“信安郡王殿下想要找臣谈些事情。”   “老师早就与郡王相识?”   杨安点头。   季凌霄想了想,用开玩笑的口吻道:“能谈什么事情,莫非是关于剿匪的?”   杨安盯着她猛瞧,脸上流落出几丝赞赏,“不错。”   果然,谁都将剿匪一事当成了赚取军功的香饽饽。   “难道郡王也想要参军?”   杨安捏着茶碗低声道:“他自己倒是不想,是为了手底下的人。”   季凌霄将李明珏手底下的人挨个想了想,那些人中除了柳灵飞,个个都与白忱有深仇大恨,这缘故还要从青山书院无缘无故的一场大火说起,这场大火将书院中一干老师学子全都烧死,除了外出游学的几乎全无活口,而最巧的是白忱曾偷偷化名前来求学,大火发生的那一日便是白忱走后的一日。   按理来说,即便是突发大火,青城书院靠山临湖也不会来不及救,奇怪就奇怪在现场根本没有施救过的痕迹,后来有人检查被烧焦的尸首,这才发现这些人早已经中毒死掉了。   于是便有人猜测,白忱当初进入青山书院是为了求人才的,结果没有人愿意跟他做事,他一气之下便杀人放火了。   这下子,但凡青山书院出身的学子都恨上了白忱,无不想要将他枭首剥皮,恰好,李明珏手下的人才大多都出身青山书院。   “谁说我不想?”李明珏突然出声将正在谈话的两人吓了一跳。   李明珏眯起眼睛,季凌霄和杨安,冷冰冰道:“你们是谁?”   又来了。   季凌霄晃了晃他眼前那几个空瓶子,纳闷道:“这酒有这么烈?”   “这酒可是坊中有名的一步醉,这位贵人能喝这么多已经是极为厉害的了。”名叫三郎的男子解释了一番。   秦婉则早就跑到三郎面前,时不时就去摸摸他的手臂,害的他弹不成琴。   季凌霄还是很怀疑心机深沉的李明珏时不时故意装醉,要做些什么。   季凌霄目光闪了闪,也不去理会李明珏,径直对杨安道:“老师答应郡王了吗?”   “有殿下在,有李将军在,军中人员安排又与我有什么干系。”杨安晃了晃茶碗,轻声道:“想必殿下也知道其中厉害,不能轻易允诺。”   这是杨安给她的提醒,季凌霄连忙道谢。   两人坐了一会儿,无聊地季凌霄便将目光移到了正在专心致志弹着琵琶的陈玄机身上。   陈子都虽然廉洁,但是他是有爵位在身的,又常常得到陛下的赏赐,所以家中也足够富裕,凭着陈玄机的家世,他即便什么都不做,也足够挥霍一生,可他偏偏沉迷于玩弄琵琶,终日混迹在市井中。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季凌霄一方面感觉陈玄机有些犯傻,另一方面却无比羡慕这样专心沉迷于自己所爱之物的人,毕竟世间有太多的阻碍,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有勇气坚持自己的爱好,并一直坚持下去的。   她正望着陈玄机发呆,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脚背被什么蹭了一下。   季凌霄抬起头,冷冰冰地望着李明珏。   李明珏的脚就停放在她的脚边,与她紧紧挨着。   他恍恍惚惚地看着她,突然弯起嘴角,那张脸骤然如诗如画,美的不得了。   季凌霄却发现当自己醒悟过后,李明珏对自己的美□□惑已经不太起作用了。   见她不为所动,他眼角更红了,就像是抹上了一抹朱砂,他转眸望着杨安,低声道:“怎么办?我好像惹她生气了。”   杨安不理会他。   李明珏简直都要哭了。   杨安径直起身道:“屋里太闷了,我去外面走走。”   杨安走后不久,急色的秦婉也拉着三郎朝屋外走,一看就是想要成好事的。   屋里只剩下一个还在弹着琵琶的陈玄机,李明珏却仿佛看不见,他挪到了她的身边,执着地望着她,突然闷声道:“怎么办?我把她给弄丢了。”   季凌霄以防有诈,并不开口。   李明珏发丝散落,神情忧伤,他抓着桌沿儿,手背都蹦出了青筋。   “季凌霄……”   听到她念出这个名字,季凌霄骤然抬头,李明珏的视线却仿佛毫无定点游移在空气中。   “我当初并非要害她,我……都怪杜景兰自作主张,”他委顿地趴在桌子上,闷声道:“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她人都已经不在了,她可能一辈子都记不起来,我们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绝不是在陛下的面前。”   第一次见面不是在陛下面前?   季凌霄有些吃惊地掩住了口,可是,她实在记不得在此之前他们还何时何地见过面?   作者有话要说:  早起来一发~   谢谢小天使的霸王票,(づ ̄ 3 ̄)づ   苍天细雪锦衣侯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25 22:12:49 ☆、第83章   李明珏抬起头, 被酒气熏染过的眼眸就像是烟雨中的桃杏之花,缱绻着如丝缕烟雾一般的风情。   “不知道阿奴还记不记得, 年少时与我的约定。”   不, 她完全不记得了。   他抓着桌子,指甲几乎陷进木头里去, 无限怅惘叹息。   他酒醉时的样子更美了。   “叮——”   刺耳的断线声让季凌霄立刻回眸望去,隔着一道银珠帘幔的陈玄机愣愣地低下头,看着断了的琵琶弦和被利弦划伤的手指,鲜红的血珠如一颗相思豆从他的指腹迸溅出,滚动在琵琶弦上。   季凌霄猛地站起身,朝他走去,口中关切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伤的严重吗?”   被撂下的醉酒人, 则用胳膊支着头,半眯着眼睛瞧着他们, 酒杯被握的“咯吱咯吱”作响。   季凌霄半侧着身子, 挡住背后的视线,掏出一截帕子按住了他的手指。   陈玄机无动于衷, 他低垂着头,眉头皱紧。   季凌霄叹息一声, 松开帕子, 仔细端量了一下他的伤口,见不是很深才松了一口气,她俯下身对着他的伤口轻轻吹了一口气。   “你难道都不疼吗?”   陈玄机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又立刻伸直, 他依稀感觉到肉生长出来了,要不然不会这么痒,这么麻。   季凌霄笑着将自己的帕子绑在了他的手上,打了个一个好看的结。   “先这样,等你再去找大夫看一看。”   她直起身子,作势转身,又顿住了,她扭过身,低声道:“本宫还是放心不下你,这种地方三教九流的,他可怎么放心?”   季凌霄凑近他,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微笑着询问:“不如你跟我回东宫好了,好歹那里也可以任由你每天弹琵琶。”   陈玄机一听到“琵琶”二字,眼睛里就像是缀满了小星星,他仰望着她,轻轻“嗯”了一声。   季凌霄勾了勾嘴角,侧过身子,想要借着眼角的余光扫向身后一眼,身子转到一半,她突然想到李明珏的敏锐,便将动作改为扶陈玄机起身,陈玄机紧紧抱着怀里的琵琶,随着她的力气走。   “咦?这并非是本宫送你的那把烧槽琵琶?”   陈玄机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他低着头期期艾艾道:“是我对不起它……”   他用手背蹭了蹭眼角,哑声道:“他太可恶了,他、他居然将我的琵琶锁了起来。”   说着,他的眼睛都要气红了。   想也知道,陈玄机嘴上的“他”正是御史大夫陈子都。   “好了,我那里还有很多好琵琶,你拿着玩好了,不过,这次为防止没收,就不送你了,只是借你。”   陈玄机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感激涕零:“多谢!”   两人就这么握着手来到了李明珏的面前,李明珏却捏着一个酒杯翻来覆去看个不停。   季凌霄伸出一只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他恍若未觉。   季凌霄笑了一下,“既然他还醉着,那就先让他在这里睡一晚好了。”   她扶着陈玄机往外走,拉开了房门,身后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就仿佛他们身后什么也没有一样。   季凌霄刚踌躇一下,陈玄机却突然弯下腰,将自己的唇抵在她的耳边,“不要看,走。”   就在他凑近的那一刻,季凌霄突然听到背后有了痛苦地喘息了一声。   季凌霄轻笑一声,伸手揽住陈玄机的后背,两人肩并肩走了出去,走了不过两步,便见着杨安正蹲在一块探进池塘的石头上,手里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些碎屑投进池塘里,池塘里红的黑的鲤鱼将嘴探出水面一开一合地讨要。   杨安露出一笑微笑,看着惬意的很。   “老师。”   杨安的笑容转淡,他起身望向季凌霄,视线又在陈玄机的身上打了一个转儿。   “郡王他喝醉了,男女共处一室不太好,所以麻烦老师送他回去了。”   杨安的眼神带着些许的嘲意,好像在说“那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既然老师跟信安郡王的关系这么好,那就麻烦老师了。”   季凌霄走后好久,房门才“吱呦”一声又被打开。   杨安逗着鱼,头也不回道:“你醒酒了?”   李明珏捂着头,看着他,半晌没有回话。   杨安摇了摇头,“你原来没有这么蠢的。”   “蠢?”他的声音透着一丝性感的沙哑,“那是你没见到我更蠢的时候。”   杨安食指撩了一下脸颊旁的头发,“你若是听我一言,便不要再去招惹太女殿下了。”   如今的李神爱不同于以往,也许她会给大周带来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我招惹她?”李明珏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手掌的阴影盖住了睫毛。   “你又怎知不是她故意来招惹我的。”   无论怎么劝他都不听,杨安便也不愿意再废口舌,他捏碎手里最后半块糕点,白色的碎渣如雪花一般飘下。   他隐隐有种预感,这次太女殿下可并不是这么好相与的,李明珏再这般下去,很有可能会吃一个大亏。   ……   出征在即,季凌霄却更加闭门不出了,闲来无事,不是继续抄抄从秦婉家里拉来的兵书,就是听杨安给她上课,闲来听听琵琶小曲儿,和自己的宾客们聊聊天,过得简直是神仙一样的日子。   李琼也为了犒劳她,特地命人将岭南的荔枝快马加鞭运到长安,好让她在临出征前饕餮一番。   季凌霄听到这个消息当即口舌生津,还被李琼好一顿嘲笑。   然而,她绝没有想到来送荔枝的居然是这两位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李将军?”   正捏着一个还带着柳叶的小竹篮看个不停的高大挺拔男人骤然抬头。   他头戴金冠,身穿绸袍,风一吹,那绸袍的前襟就紧紧地贴上他的肌肤,勾勒出他的胸肌以及充满爆发力的腰腹,那根挂着鞭子的金腰带也紧紧地箍在那截充满蛮力的腰上,他常在外奔波,原本发白的肌肤已经被晒成了深褐色,就像是烧焦的蜜糖一般,不知道舔上一舔,是不是也是甜的。   那双眼睛也从洒满阳光的湖面变成了夕阳下的海面,即便眼角生出几丝鱼尾纹,在那样沉静温和的目光下也会让所有想要寻找依靠的女人心动。   男人有时候像酒,酿的越久便越醇越香,少年郎凭着一时的力气能让女人得到一时的欢愉,如一星爆开的烈火;而年纪大的男人则会用他通过时间磨练出的忍耐与包容,真正让女人得到回味无尽的高~潮,恰似美酒入喉,那热与暖一直熨帖进胃里。   “殿下。”李斯年咧开嘴,露出笑容,连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   季凌霄鼻子一酸,总有一种落泪的冲动。   他变了好多……   从牛奶一般的少年郎变成了焦糖一样老男人,可不变的是一样的温柔。   季凌霄年少的时候遇到了刚刚离家出走从武去的李斯年,那是他最意气风发的时候,炫目如阳光。那时候的他刚刚加冠,两人的年纪便已经相差的过大了,更别提她现在变成了更小一辈的李神爱。   君生我未生的遗憾季凌霄如今终于体会到了。   李将军将手中的篮子往前送了送,笑道:“这是陛下给殿下吃着玩的。”   季凌霄接过了这个篮子,李将军收回手,她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的掌心有一条纵贯手指到手腕的伤口,虽然早已经愈合,可留下的痕迹仍然那样恐怖,可见当时情况之紧急。   她如此反常自然被李斯年注意到了,李斯年只当是她从来未上过战场因而对他身上的一切都好奇。   “这是握着敌人砍来的刀时不小心弄伤的,不碍事的,殿下上战场定然稳坐后方,不会遭遇这些的。”   他将手掌攥紧,掩藏进袖子中。   “出兵的日子定了吗?”   季凌霄边招呼着李斯年边问。   “五日后出发。”   她倒吸一口冷气,“如此急迫?”   李斯年笑道:“殿下放心,兵贵神速,别说五日后出发,当年即刻出征的次数也不是没有,那白忱和罗璋不过是些贼匪,对付他们也容易。”   季凌霄立即想到上辈子的她也是如此自信,结果却吃了一个大亏。   她脸上露出越发郑重的神情,“骄兵必败,请李将军切勿让兵士有样学样了。”   李斯年眼角下拉,温柔沉静的眼眸像是夜空又像是沧海,“臣明白,多谢殿下提醒。”   季凌霄连连摆手,“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哪里比得上李将军你经验丰富。”   李斯年朗声大笑,“经验丰富什么啊,我只不过是早生了几年而已,全天下都说太女殿下是酒囊饭袋,臣倒是说这全天下的人都瞎了狗眼了!”   “世人如何看我与我无关。”   “好,殿下说得好!”李斯年抚掌,对季凌霄赞叹不已。   好久不见“老朋友”,季凌霄想要跟他多聊几句,只可惜李斯年还有公务在身,还要去城外的营地察看不便久留,她便恋恋不舍地一直将李斯年送到门口。   等李斯年消失在视线中,季凌霄才毫无顾忌地握住了陪着李斯年前来的魏良的手。   “本宫的良臣……让你久等了。”   魏良扬了扬下巴,带着傲气道:“臣不负殿下所托,取得了季淑妃娘娘的信任,臣现在这个位置……季淑妃娘娘可是出了大力气的。”   “本宫果然没有信错人。”   季凌霄转身回殿里,摸出几个金子打的荔枝递给魏良,魏良不收,她就塞进了他的怀里。   “不过是些小玩意儿,只是这东西是殿下赏赐的,便给魏良你得个好彩头吧。”   魏良对这些虚荣的东西尤其抗拒不了,他抓住那几个金荔枝,紧紧地,口中道:“臣不需要的,殿下还是快拿回去吧。”   “既然给你了,那便是你的了。”   魏良努力掰平嘴角,眼中却雀跃的很。   季凌霄侧身去拿茶杯,魏良坐在她的下首,探身道:“季淑妃近来让臣去查殿下的底细。”   “本宫底细?”   “她让臣查看殿下近来有没有特别的地方,比如说:做一些奇怪的举动什么……”   季凌霄抬起茶杯遮住自己的侧脸,“还有什么?”   “还有……让臣散布殿下是害死王皇后的罪魁祸首。”   “鼓动王家与太女殿下您成仇。”   她就说怎么路上见了王家的郎君,人家都是把头一摆,根本不理她,原来背后是杜景兰搞的鬼。   她果然还没有死心。   季凌霄又鼓励了魏良一番,并赏赐了一大堆东西,魏良这才乐颠颠的离开。   魏良离开后,崔歆几人方才冲屏风后拐了出来,原来屏风后有一道通往外界的小门,季凌霄见李斯年和魏良联袂而来,怕有什么事情,这才忙使眼色给一旁伺候的罗巢,罗巢心领神会便将崔歆唐说几人都找了来。   “你们觉得如何?”   “很显然,李将军对殿下的好感很高,若是加以利用未必不能起到关键性作用。”崔歆先道。   “谁也不知道李将军那副样子究竟是不是装出来的,我听闻李将军回来的当日,信安郡王便拜访了李将军。”   “你又从哪里知道的这些?”郭淮质问唐说。   唐说冷笑一声,“这些世家王孙不将民众当人,自然也不避讳着他们处事,我是从我市井中的人脉处得知的。”   “辛苦唐先生了。”季凌霄笑容款款,唐说却仰首,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想来想去,季凌霄是不太相信李斯年跟李明珏是一丘之貉的。   “也许有人就是想用这种方式将李将军推向别人,殿下应该多加小心。”   这话算是说进了季凌霄心中。   之后,众人又说起来的魏良,几乎所有人都表示魏良绝对不可信,连慧心都说魏良脑后生有反骨,提醒季凌霄注意。   季凌霄应了,心中却有别的想法。   虽然,魏良不算忠,甚至可以说是为了向上爬而不择手段的人,但是,如果她一直以来都是他的最优选择的话,他也不至于眼瞎到改换门庭。   即便魏良脑后生有反骨,他也有不可比拟的优点,那就是能把别人干不了、不能干的脏活累活干得漂亮。   “也许殿下还有别的想法?”崔歆笑容温和,一眼就看透了季凌霄的应付。   “对于他,本宫还是能够把控得住的,而且,本宫以后可能会需要他做些事情。”   什么事情是他们做不得,而魏良能够做的?   “那依着殿下的心思来,魏良这里我会注意的。”郭淮低声道。   李斯年和魏良的事情讨论完,季凌霄轻轻松了一口气,坐姿变得懒散起来,她仰着头,轻声笑道:“出征的日子终于到了。”   跟随着季凌霄随军的唐说、慧心无不兴奋,而留下来的崔歆、郭淮则难免心生忧虑。   “本宫为监军的话……”话音还未落,只听门外响起一个小太监尖锐的通报声“圣旨到”。   季凌霄麻溜起来接旨。   然而,等小太监宣布完旨意,季凌霄整个人都是蒙的。   “我?让我为主帅?”季凌霄指着自己一脸难以置信   太女李神爱为主帅,监军则变成了李斯年,将主帅和监军颠倒了一个儿,这是只有李琼才能做到的大手笔的宠爱,他似乎想要用这场战役,彻底奠定她太女的稳固位置。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激动雀跃的心脏这才重新回到胸腔里,仍旧震得胸腔发麻。   莫说只有儿郎愿征战沙场,即便是身为女子的她也一直有一颗马踏山河,剑定天下的心。   如今,既然有了机会自然要好好发挥,李琼下了这样一道圣旨不免会遭到许多大臣的反对,可是,她会用实际行动证明,李琼的选择没错,她绝不仅仅是生长在夫人手、温柔乡里的太女,更是可以将大周一肩挑起的储君。   ——反正,她都挑起过一次了,更加熟门熟路。   她自顾自的热血沸腾,崔歆等人却也为了这圣旨中隐含的意思激动不已,同时更加担忧了,武艺最高的慧心被他们一遍遍提醒:一定要守在季凌霄的身边,时刻保护她。   在避开季凌霄的场合,崔歆道:“我知道大师对殿下害您破戒一事心有怨怼,只要大师这次能将太女安全的送还回来,我便出面向殿下请求,请求殿下放你归山门。”   原本面色平静,默默听着他们嘱咐的慧心突然抬眼,“我何时说过我要归山门?”   “我也未曾怨怼过殿下。”   他重新垂眸,耳朵泛红,“一切都是贫……”他将念熟的自称重新咽了下去,改称道:“……是我自己的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向着白忱靠近了一大步,走,带你们去看大物去~   谢谢小天使的霸王票,么么~   不知道知不知道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27 00:31:28 ☆、第84章   出征的那天, 闷热了许久的天竟然下起了小雨。   大明宫中,李琼拿起奏折还没到一刻就又放下, 他咂了咂嘴, 又百无聊赖地捏起了奏折,翻来覆去看着看着, 他猛地皱眉,将奏折甩到了地上。   “不知所谓!”   他狠狠地一拍桌子。   杜公公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弯腰拾起了那个奏折,用手轻轻拍了拍奏折上的灰尘。   他目不斜视,心里却深深叹了口气。   ——陛下定然是在忧心太女殿下,不过,这太女也并非是小孩子的, 陛下这般忧心着实是做过了。   “啧!”李琼重重地按了一下桌子,走了下来, 他双手负后, 在大殿中漫无目的地转来转去。   杜公公捧着那张奏折,轻声道:“既然殿下无事, 不如去校场看一看,殿下今日正在点将。”   李琼哼了一声, “去看什么?看那些个臭男人怎么觊觎我家阿奴?”   说罢, 李琼又沉沉地叹息,“朕真后悔将阿奴放出去,所谓当兵三年,母猪赛天仙, 朕的阿奴如此天真貌美,若是被这帮狼崽子惦记上了可如何是好?”   他愁眉苦脸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周出了什么危及国本的大事呢。   杜公公冷眼旁观。   ——殿下若是再不做决定可就晚了。   他又踌躇了一会儿,突然转头冲着杜公公道:“现在几时?”   杜公公当然明白,陛下并非是真的想要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只是想要知道现在太女殿下到了哪里。   他掰着指头算了算,立刻道:“殿下恐怕已经点完了将,要准备出城了。”   “什么?这么早?”   李琼大惊失色,立刻往屋外走,口中斥责道:“你这蠢奴,也不知道提醒朕。”   杜公公表示自己真冤,却仍旧尽职尽责道:“现在出宫恐怕难以赶上,不如殿下先命人告诉太女殿下,您在城外三十里亭为她设宴送别,然后再快马加鞭赶上去。”   李琼深深看了他一眼,杜公公当即以为自己偷偷收太女殿下财物的事情被陛下所知,吓出了一身冷汗。   “不错!”他狠狠地一拍杜公公的肩膀,将他半边肩膀拍的塌陷下去,“你快去做吧。”   “是。”杜公公立刻退下下去。   李琼刚要抬脚,又忍不住往回走了几步,进了内室偷偷照了照镜子。   季凌霄两辈子从来没有这么满足过。   虽然登基为帝时,看着那些透出不满、不屑、愤恨目光的人不得不山呼万岁的时候也很爽,可跟现在这种民众真心为她欢呼的感觉是不同的。   李斯年一拉缰绳,马身与她平齐,他笑着朝周围招了招手,连脸上的皱纹都带上了温柔的弧度。   民众的欢呼声更大了。   好吧,这里确实有一大半欢呼声都不是为她喊出的,不过,她至少可以假装是。   季凌霄一身凤凰明光铠,抬起头时,天光在她明亮映人的铠甲上照出一轮光晕,她突然伸手,冰冷的盔甲撞击在一起发出一阵声响。   李斯年条件发射地回头,大拇指按着剑鞘推出宝剑。   她正握着一枝硕大的花枝,朝楼上投花的女子摇了摇,笑容更加灿烂。   从栏杆上探出半个身子女人一下子羞红了眼。   李斯年眼角下拉,勾起柔和的笑容。   有些人总是很容易吸引他人,这无关性别。   她还嫌出的风头不够,竟将那枝花抵在唇边,作势落下一吻,而后那枝花便顺着冷硬的盔甲滑下,被她插在了胯~下骏马所带的辔头中。   她身上的明光铠随着她的动作时不时挨上那朵硕大妖艳的花朵,被碾出的花汁粘在明光铠上,就像是迸溅上的鲜血,一股直冲脑门的艳气随着冷冰冰的杀气一同荡出。   李斯年单手握着缰绳,仍旧向两旁送行的民众示意,却操控着骏马慢慢来到了她的身边。   “快擦一擦。”   李斯年咬着牙道。   季凌霄不明所以地望着他,“什么?”   李斯年依旧笑着,眼睛里却透出一股刺得人皮肤发疼的艳红杀气,“殿下有所不知,这只军队可不是那些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京畿军队,他们是随我南征北战多年铁甲军,战场上杀红了眼也是常事,没有一次不沐血而归。”   李斯年意味深长道:“他们见了血可是会发狂的。”   季凌霄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着明光铠上的花汁,用手指轻轻一蹭,她望着手指上那抹嫣红,笑道:“早就听闻李将军调~教士兵是一把好手,若是军队见血而狂,那也的确是一只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武器了。”   李斯年笑容温柔又和善,仿佛刚才的杀气都只是她的幻觉,“多谢殿下夸奖。”   “咳咳——”   身后熟悉的咳嗽声响起,想必又是看不过眼的唐说来警告她的。   季凌霄无奈,只得接过李斯年的帕子,低头自顾自擦拭。   她身上这件凤凰明光铠可是李琼亲自命人给她打造的,铠甲比一般士兵的盔甲要轻,防刺穿效果却和他们那些厚重的盔甲一样,当时,李琼叫她去殿中试盔甲的时候,亲自为她披甲,他的手拂过这冰凉彻骨的战甲,眼睛却比自己穿上这件还要得意。   “我的阿奴果然是最勇武的。”他的眼睛像是河流入海口,一直掩藏着的泥沙沉在这里,堆积成灾。   季凌霄简单地束了一下头发,原本的美艳之上更增添了一股飒爽英姿,真是软也是她,硬也是她,怎样都逃不开她。   “朕听说你近来学了秦家的鞭法?”   季凌霄努力装作看不见他眼中亮闪闪地期待,点了点头。   为了掩饰自己会秦家鞭的事实,她就传出消息说自己正跟着秦婉从秦家找出的功法在练习秦家鞭法。   “这可真是太好了……”李琼搓揉着双手,脸颊升起淡淡的红晕。   季凌霄心中一动,忍不住故意逗他道:“阿耶?为什么问这个?莫非为我准备好了趁手的武器?亦或者……练手的东西?”   李琼更加坐立不安了,呼吸也粗重了几分,“没错,朕为你准备了好东西。”   “唉?”   他真的要来一鞭子?   正胡思乱想的季凌霄见李琼转身从博古架上取下了一个锦盒,他按着锦盒,指甲都快把包裹盒子的锦缎挠抽丝了,眼中则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这可是朕珍藏多年的鞭子。”   季凌霄有些嫌恶,这该不会是你用过的吧?   “……一直舍不得用。”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李琼也知道失言,立刻补充道:“朕也曾学过鞭子,只是近来忘得厉害。”   她还以为他一直是被抽的那一个呢。   李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竟流露出一抹难以言说的温柔,“看看吧,朕觉得你定然会喜欢的。”   上辈子若不是为了笼络住他,她哪里会学什么鞭子,她最爱的当属带着血槽的马刀,一刀宰下去,定然痛快的很。   季凌霄脑子里不知道想了多少东西,甚至连李琼动情至极时,手脚蜷缩、双目失神、涕泗横流的画面都有,她笑着道:“多谢阿耶,我定然喜欢。”   说罢,她接过礼物,打开一看,原本勾起的笑意慢慢抿平。   那是一条散发着血光的鞭子,那鞭子红的发黑,竟有一种劈头盖脸的煞气袭来。   这是一条有名字的鞭子,也是上辈子属于她的物件儿。   季凌霄伸出手,一把攥住了那条诡异的鞭子,就像是捉住了一条毒蛇,她掌心微痛,就像是被蛇扭头咬了一口一样,等她稍微松了松手,才发现原来自己是因为紧张按得太久才导致疼痛的。   她用眼角斜睨着李琼,却发现他所有的心神都落在了眼前这根鞭子上。   她捏着鞭子,突然挽了一个花,狠狠地往地下一抽。   “啪!”   李琼就像是虾子一样猛地弹射起来。   “咦?阿耶这是怎么了?”季凌霄神情无辜。   李琼小心翼翼弓着身子移动到桌后去,这才道:“没什么……既然喜欢就好好拿着玩吧,如果没有事情就快退下吧。”   季凌霄想要故意逗弄他,又想到他为自己殚精竭虑铺设的地方,便忍不住放他一码。   她坐在高头大马上,下意识摸了摸悬挂在腰带左边的鞭子。   她稍微侧了侧身子,盔甲发出“格楞”一声响,她忍不住望向产生异响的方位,那里正是她腰带的右边,正悬挂着一个把长剑,剑鞘的暗纹在天光下如水波一般晃动。   季凌霄按剑。   这把剑也是人送的,而且是被人偷偷拿来相送的,送剑的人正是陈玄机。   她想到刚刚陈子都眼睛都快要瞪凸出来,却有苦难言的模样就想笑。   “这是他心爱之物,不过,依我看,悬挂在墙上倒不如让殿下带上战场去。”   “这不大好吧?”   “有何不妥,既然殿下增我价值连城的琵琶,我如何就不能送给殿下一些什么?”   彼时,总是怀抱琵琶的陈玄机手中却抱着一把寒光闪烁的宝剑,目光中满是不以为然,可能在他眼中这一把宝剑的价值都不如一把最普通不过的琵琶。   他浅浅一笑,脸上原本那股楚楚可怜的味道都被冲散了,眼角的泪痣更多了几分惑人的味道,“宝剑酬知己,鲜花赠美人。”   他就这样看着她,仿佛不接过这把宝剑是极大的罪过一样。   季凌霄只得无奈接过,想必陈子都那里更把自己看作是狐狸精一类的吧?   她将擦过甲胄的帕子叠了叠揣进怀中,李斯年眼神深了深,却包容一笑,并未多说什么。   她刚出城门,身后便有传令的太监赶了上来,说李琼要在三十里亭饯别她。   李斯年朗声笑道:“陛下果然还是不放心太女殿下。”   季凌霄对于李琼这护着眼珠子一般的照顾早就免疫,只对李斯年笑道:“陛下厚爱阿奴,阿奴实在愧不敢当。”   李斯年想到之前做错了事情被陛下禁在府中反省的李嘉和李庆,还是不得不庆幸这大周的太女是李神爱,最起码,这三人中李神爱还能多长一个心眼,不至于让人捏在手心里玩。   这样想着,他口中便道:“殿下自然当得。”   季凌霄回眸一笑,催马扬鞭先一步去了。   三十里亭周边绿树成荫,亭顶朱红,从远处望去像是一块翡翠中落入一点朱砂,风拂过檐角的铜铃,发出空灵悠远的声响。   季凌霄下了马,又回头看向李斯年。   “既然是陛下为殿下送行,李某就不便前往了。”   她又望向一路上不知为何生起闷气的唐说,和一言不发的慧心。   慧心回神道:“贫……我与唐先生还有事情商议,殿下去吧。”   没人陪伴便没人陪伴,季凌霄回身,动作利索地跑了过去,刚拐过遮掩的树木,见到亭子里的人影,她便大声打着招呼:“阿耶!”   李琼回身,粲然一笑。   季凌霄顿住了脚,她总觉得今日的李琼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阿奴在看什么?”   “阿奴在看……”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周,笑呵呵道:“陛下好像格外俊朗了。”   “你这阿奴惯会甜言蜜语。”李琼摇头,却抑制不住自己的笑意,“朕可什么都没有做。”   这话就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季凌霄看了出来,他少见的收拾了自己,还穿了一身新做的便服。   她又扭头去看桌子,失望道:“不是要饯别吗?酒呢?菜呢?”   “带兵作战怎么能够饮酒?”李琼恨铁不成钢地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没有酒那总该有菜吧?”   李琼捏着她落下的一缕头发,板着脸道:“你近日要骑马,备受颠簸,吃的太多会不舒服的,你听朕的每日要少食一些。”   “哦——”   李琼无奈又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耳朵,“好了,别无精打采的,顶多朕每日让人六百里加急给你送一些好吃的糕点。”   季凌霄觑他,觉得他真是越来越有做昏君的潜质了。   “没有酒,没有菜,这哪里叫饯别啊。”季凌霄小声抱怨着。   “难道朕来了还不够?”   季凌霄骤然变了脸色,笑盈盈道:“怎么会呢?阿耶可比好酒好菜重要多了。”   李琼原本绷着的脸也忍不住松了松,摇头道:“朕实在放心不下阿奴你,虽然知道慧心大师武功超群,少有人及,却还是担心他会不会尽心力。”   季凌霄一听他这样说,立刻反应过来,莫非他要送什么人给她?   果然不出季凌霄所料——   “朕将自己的暗卫送一个给你,出来吧。”   只见从茂密的树冠上猛地跳下了一个男人,那男人几个起落便跃进了亭子里,朝季凌霄和李琼跪下。   李琼拍了拍季凌霄的肩膀,“以后他便是你的人了。”   季凌霄仔细打量着,突然发现这个人她是见过的,便是那日在房中看管唐说、郭淮等人的暗卫。   “阿耶真是太好了!”   季凌霄笑靥如花,让李琼这送礼的也觉得舒心无比。   作者有话要说:  计算失误,大物没出来,下章一定要!   谢谢小天使的霸王票,么么哒~   苍天细雪锦衣侯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27 02:36:44   左十右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27 08:59:46   小雨呀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7-06-27 19:09:34 ☆、第85章   季凌霄带着那个暗卫往回走, 走两步便回头看一眼,无论她何时回头, 李琼都站在原地,微笑地望着她, 直至树荫遮蔽了视线。   她收回视线,打量了一下这名暗卫,也不知道李琼是不是故意的,这名暗卫着实长得并不那么出彩, 外貌属于那种一头扎进人堆里认不出来也就算了,皮肤还尤其黑,在夜里都不一定能够认出他来。   “你叫什么名字?”   “阿九。”   暗卫声音有些低哑,他半跪在地上, 甚至没有抬头看她一眼,就好像他不过是个工具, 无论主人是谁对他来说都没有差别。   因为还有大部队等候着,季凌霄没有多问他什么。   回归队伍后, 暗卫从树林后牵出一匹马和一个扁扁的包裹, 似乎早已准备好跟随她远行了。   李斯年望着她身后突然出现的人,眼睛微微张大。   “陛下对殿下很是厚爱。”   季凌霄转向李斯年, 等着他继续说下去,李斯年却摇了摇头。   唐说见了新人,倒是上前询问了两句,可那阿九是个闷葫芦,唐说问了十句, 阿九却一句都不回应,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把他当空气,把唐说气了个半死。   他回身对慧心嘀咕道:“这人可不好想与。”   慧心抬头望着阿九,点了点头,“确实不好想与。”   唐说一喜,以为找到了同仇敌忾的战友,不过,好话从他嘴中说出也带了三分讽意——   “你生的可比他好,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这个人太阳穴突出,吐纳近乎于无,我注意他踏在烂泥里也没有留下脚印,可见他的武功高超,可能绝不亚于我。”慧心扭头,“对了,你刚刚说了什么。”   唐说原本的话都憋了回去,闷声道:“没什么。”   “哦。”慧心不解:“没关系,既然都是一家人,你有什么事情告诉我无妨。”   谁跟你一家人啦!   唐说扭过脸去,以免再被他气出内伤来。   李斯年带出城的只是一小队人,更多的士兵则驻扎在离长安有些距离的大营中,带上这些士兵一路上尘土飞扬,季凌霄才终于有了要去打仗的真实感。   李斯年虽看上去好说话,实际治军极严,一路行军皆有要求,为加快行程,歇息次数极少,晚上则为了不扰民更是驻扎在城外。   季凌霄虽然贵为太女,又是一军统帅,但她为了维护李斯年的权威,也得依军令行事,这般所作所为也让李斯年和杨安高看她一眼。   季凌霄在马背上努力保持着镇定的神色,心中却苦笑不已,她也想像真正的李神爱一样,即便领兵出征也带着奢华的马车,吃着从长安快马加鞭运来的新鲜水果,可是,她一看到与士兵同吃同寝李斯年、杨安,天性里的不服又蠢蠢欲动,凭什么他们能受得而她受不得?就因为她是女人吗?   “殿下,你……”唐说似乎看出了什么,驱赶着马快速靠近,不过,他这个人即便有心关心也显得很别扭。   季凌霄凝眸望他,“本宫还好。”   唐说捏紧缰绳,没好气道:“硬撑着很好是吧?我都见殿下几乎去了半条命了。”   季凌霄望见巡查完后面军队,正驱马而来的李斯年,朝唐说摇了摇头。   唐说手指捏的发白,没好气道:“随便你,疼的反正是你自己,可没有人心疼。”   “好啊,我心疼我自己,可是,我更心疼为我心疼的你。”   “你……”他的脸爆红,“谁心疼了……”   他别扭地扭过头。   正巧赶上前来的李斯年听到了一些,他温声问:“殿下是身体不适吗?”   季凌霄笑了一下,“无妨,不要耽误行军。”   “若是殿下不舒服的话,去杨少师的马车上坐一坐吧?”   此番行军,除了身体不好的杨安配有一辆马车,包括太女都没有这样舒适的交通工具,当初李琼也想要给她备一辆,却硬生生地被季凌霄自己拒绝了。   她本就在军中威望不高,这次名义上是她挂帅,可实际却是由李斯年统领的,军中上上下下都没有她的人,她带来的人无论是唐说还是慧心都只是以太女宾客的名头跟随,而此番前来的杨安也只是太女少师而已,若是她再搞什么特殊化,想必这些士兵、将领会更加不服她,这可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在李斯年的军中,意图招揽他军队中诸人,李斯年非但不怒,反而理解地笑了笑,“我刚入军营的时候也不过是从一个小兵做起,甚至因为得罪了一个队正,便被狠狠地磋磨一顿。”   他理解她初入军营,急于立起来的心态。   季凌霄顿时有些惭愧,自从年少时与他见面,就甚少与他联系,得到了他一些支持后,她更是将他抛到脑后去。后来,也不过是有心得到他的支持,才在他回到长安后多加笼络,可笑她当年直到登上了帝位,在床榻上抚摸他腹肌的时候,也未曾问过这么多年来他是如何过来的。   “殿下这是在为臣……忧伤?”李斯年爽朗一笑,眼中尽是温柔,“说起来,如果不经历那一番磋磨,我也不可能成长的这么快,上战场的时候,队正故意让我顶在前头,想让我死在敌军的手里,却不知道,这一战才真正成就了我。”   他扬起下巴,眉宇间神采飞扬。   她听闻过此事,当年李斯年一战扬名,他于千万人之中直取对方统帅首级,这份战绩让当时的战神武安侯虞南风也赞叹不已,直叹:恨不得与这等天纵将才并肩作战。结果,虞南风被当时的太宗皇帝罚了半年的俸禄。   虞南风多年镇守西北边关,李斯年则在东北边关抗敌,若是两人并肩作战,除非大周的双面同时失守,敌军兵临长安之时。自己的心腹爱将说出这样的话来,怎能不让太宗陛下气得要宰他。   也许,让这位威风凛凛的战神吃瘪的事情太过少有,即便此时季凌霄再次想起来也仍不住笑了起来。   李斯年见她言笑晏晏的模样,以为她真切体会到了他话中的深意,不免有一丝得遇知己之感。   他转身命人传令下去就地休整。   季凌霄惊讶地看着他,“这还没到时候。”   李斯年笑道:“多休息一两次也无妨,殿下放心。”   他眼角的笑纹在阳光下竟仿佛夏日湖水,带着一丝波光粼粼的温柔。   他当先下马,站在她的马旁朝她伸出了手,季凌霄将手递过去,手掌滑进他的大掌中,严丝合缝。他的手掌干燥,粗糙,却有力,季凌霄借力一撑,将全部体重都压在了上面,他的手臂却纹丝不动。   她猛地从马背上跳下,李斯年突然伸出另一只手,在她的腋下轻轻一托,她落地时便轻若鸿毛。   李斯年刚要收回手,太女殿下却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竟偷偷夹了一下胳膊,将他的大掌夹在她的手臂与柔软之间,随即又松开。   李斯年愣了一瞬,随即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笑容慈祥道:“我若是有女儿差不多也该跟你一般大了。”   季凌霄却未如他意料中一般露出恼羞成怒的神情,反倒神情莫名的笑睨了他一眼,就好像他的小辫子被她揪住了一般。   季凌霄心情很好哼着歌,转身离开。   ——李斯年,别以为我没见过你愣头青时的模样,想做我的阿耶,你跟李琼商量过吗?   然而,下一刻她的后背突然贴上了一个硬邦邦的胸膛,盔甲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季凌霄一惊,刚要回头,却听背后一个低沉的男声喊了一句“别动。”   她可不是那种你说别动,就会老老实实站着不动的人,季凌霄仍旧扭头往后看,唇角却擦过什么生着毛刺的什么,扎的她嘴唇发麻。   她稍微撤开一点距离才注意到,李斯年那张被岁月磨砺过越发温润俊朗的脸庞。   早在李斯年突然从背后靠近季凌霄的时候,有三个一直将视线放在她身上的男人都同时冲了过来。   慧心兔起鹘落第一个冲了过来,他站在季凌霄身边,视线冷淡地望向李斯年。   李斯年却盯着他,突然道:“你就是‘莲僧’慧心大师?”   慧心冷冰冰道:“我早已非出家之人。”   李斯年大力扭转过头,用一种不可思议地目光盯着季凌霄,活像她多生出一个脑袋一般。   “你……”他似乎激动极了,喉结不停地上下移动。   季凌霄更加纳闷了,他一个赫赫有名的将军为何会面对一个僧人会如此激动。   此时,阿九也赶来了,他略微扫了一眼,便好像明白了什么,突然动手开始脱衣服。   季凌霄视线立刻调转,看着阿九脱了一件黑色的外衣,里面仍是一件黑衣。   季凌霄只觉得,皮肤黝黑的阿九几乎跟身上的黑衣连接成一片,正好里面黑色的内衣将他起伏的胸肌、腹肌凸显的越发清晰了。   阿九将手中的黑衣递给李斯年,李斯年轻声道了一句谢,并询问道:“小兄弟有没有换洗的衣物,如果不嫌弃的话……”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阿九便硬邦邦道:“不用。”   说罢,他便抱着双臂站在一旁,一动不动地将视线放在季凌霄腰侧。   李斯年将阿九的黑衣系在她的腰间,那黑色长袍便垂到地上,将她的后身遮挡的严严实实。   季凌霄明白了什么,耳朵飞起了两块红晕,手指则捏着腰际打成结的袖子。   李斯年带着季凌霄走到杨安的马车前,杨安掀起车帘,都没有问一声,就好像知道了什么,直接跳下了马车。   “我正好活动活动筋骨,殿下的马可否让给微臣骑。”   季凌霄担心自己遭遇了“大事情”,自然连忙点头。   李斯年将季凌霄送到马车上,唐说就拉着罗巢来了跟前。   李斯年皱眉,“没有宫女?”   “殿下怕拖累了行军速度没有带宫女,只带了自己的大总管。”   李斯年叹息一声,视线在罗巢的身上打了个转儿,低声道:“照顾好你们的殿下。”   唐说笑了一下,李斯年被他的外表蒙骗以为他是个跟外表一般高洁如雪山白鹤一般的仙人,谁料——   “殿下自有我们照顾,李将军这般殷勤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李斯年被他狠狠噎了一下,却很坦率地笑了起来,“我大概跟你是不一样的。”   聪明人难免会想多,李斯年说完这句话就离开,留下来的唐说却反反复复咀嚼着这句话,想要看看这位李将军究竟是何意思。   罗巢顾不上请示殿下,直接爬进了车厢里,低声道:“是奴婢没有照顾好殿下,让殿下受苦了。”   季凌霄依着马车里的靠背,扶着引枕,笑道:“本宫没什么,瞧把你给吓得。”   罗巢膝行至她的身边,眼圈红红的,看上去好不可怜。   季凌霄笑道:“你先去给本宫找一条裤子过来。”   “是。”罗巢麻利地跳下马车,忙碌去了。   季凌霄则在马车里自行卸下了盔甲,谁料帘子突然掀起,又突然落下,一个黑乎乎的人影挤进了这一方小空间中。   “你怎么进来了,快出去。”   阿九面无表情道:“陛下吩咐我凡是伤及殿下玉体的事情,都要由我代劳。”   季凌霄也面无表情地瞅着他。   阿九道:“殿下无需担心,我的嘴很严,也懂医术。”   她依旧面无表情。   阿九再次劝道:“况且我的性命在殿下手中,殿下即便叫我去死,我也绝无怨言。”   季凌霄对这个愚忠似蠢狗的阿九已然无语,放弃似的撒了手,“好,你代劳吧。”   阿九伸出手……   “……代劳本宫成为女人吧。”   他的手猛地顿住。   季凌霄眯着眼睛,嗤笑道:“怎么了?刚刚不还说的信誓旦旦吗?”   阿九板着一张黑脸,从上面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心思,他继续伸出手,口气淡漠地好像不是在谈自己的事情,“若是殿下有办法,在下变成女人也无妨,只是现在还是殿下的身体要紧,若是事后殿下要将我阉了,我也别无怨言。”   “什么?你竟然不是太监?”季凌霄佯装吃惊。   阿九不再答话,那张漆黑如墨的脸上却少见的多了一丝郁闷,他伸手帮季凌霄将盔甲脱了下来。   季凌霄低头一看才知道李斯年为何反应这般剧烈,她多日行军,双腿之间已然磨破,她为了缓解疼痛便多穿了一层裤子,两层裤子都是石青色的,然而,现在这石青色的裤子上面沾满了血迹,红色的鲜血染上石青色的裤子,竟变成了黑褐色,看上去便让人怪难受的。   季凌霄再仔细一看才发现,这血是从大腿边开始渗出的,并非她以为的经血。   她就说嘛,走之前刚来过,怎么可能这么快又来。   季凌霄舒了一口气。   阿九自然也注意到了这点,“殿下恐怕是骑马的时候将腿磨坏了,正好我带了些金疮药,一晚上就好的差不多了,就怕再次受磨。”   季凌霄无奈叹息,看来她真的要享受马车待遇了。   阿九从身上拿出一个白色锦缎小盒,淡漠道:“是要属下来,还是殿下自己来。”   季凌霄看了看他那张脸,挥手道:“我自己来。”   阿九将药放到一旁,从善如流地退了出去。   季凌霄抹上药之后,罗巢也把衣服送了过来,还带来了布巾和一盆兑好的温水。   “你在哪里弄到的这些?”行军途中还能有热水?   罗巢老老实实道:“这是李将军准备好的,让奴婢端来给殿下。”   他低声道道:“殿下放心,奴婢已经试过毒了。”   既然没让阿九帮忙,季凌霄也不打算让罗巢帮忙,把罗巢哄下去后,她简单洗漱了一番,而后整个人穿着干爽的便衣,准备下去看看士兵。   她前脚刚踏出马车,后脚就被人哄了上去。   “不舒服就好好休息,应逞能做什么,”唐说不满道:“你的脸都疼白了,还嘴硬。”   季凌霄还真不是嘴硬,最开始的时候两腿之间确实疼,后来慢慢习惯后就觉得没有什么了,直至刚才才发现她的双腿竟然磨破了,好在那金疮药清凉的很,抹上去之后便觉得伤口处舒服了很多。   “若有什么事情,殿下可交由我来办。”慧心沉稳道。   “是啊,殿下,您就先好好休息吧。”罗巢一脸哭唧唧。   阿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会将殿下的近况报给陛下的。”   “殿下真的莫要逞强了,”李斯年大笑而来,“我们这些大老粗是体谅殿下的。”   季凌霄抿了一下唇。   ——我觉得你们似乎是误会了什么。   季凌霄环顾四周却看到凑近每个士兵的眼里或多或少都多了丝莫名的意味,就好像公猫们突然发现一只发~情期的母猫掉进了公猫群里。   她为自己的比喻打了个寒颤,立刻缩进车厢里不再出来。   直到大军快到了目的地,她的双腿依然这样反复,坐在车里无事,骑马就磨破,季凌霄真觉得李神爱这副身子比她自己的那个还要细皮嫩肉的多。   “殿下,山阴下暂且可作驻军处,翻过这座山,前面便是乌云山脚下的乌云村了,臣打算去探探情况。”   季凌霄的眼睛骤然一亮,猛地握住了他的手腕,赤~裸裸地盯着他的眼睛,“本宫想要一同前往。”   这世上真正能够拒绝季凌霄的人恐怕还没有出生呢。   李斯年觉得自己能够护住殿下,没有什么大碍,便同意了。   然而,这件事却遭到了唐说的强烈反对,“莫非殿下已经忘了,这白忱可是曾经见过殿下的。”   “其实,在下精通易容术,可以稍微为殿下重新修饰一番。”阿九突然举手道。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皆是“你为何不早说”的神情。   经过阿九的妙手修容后,季凌霄的样貌不算是那样出众了,顶多算上中人之姿,她梳着夫人发髻,装作是李斯年的夫人,带着侍卫阿九,账房唐说和……女儿慧心佯装是行到此处的商人及其家眷,准备前往乌云村里面。   季凌霄得要狠狠捏住自己的胳膊,才不至于让自己总是回头去看自己貌美如花的“女儿”。   “夫人!”粘着两撇小胡子的唐说不满地拉长了声音。   慧心带着幕笠,穿着女装,一点都没有不适应的样子,甚至还劝唐说:“你不要太拘着殿……夫人了。”   唐说咬着牙低声道:“不拘着,她迟早得上天。”   话还未说完,季凌霄突然惊呼一声,用手中牡丹花样式的团扇掩住了口。   无论是她的郎君还是她的女儿,亦或是侍卫、账房都紧张地看向她。   季凌霄眯起眼睛,盯着一晃而过的熟悉背影,娇声道:“咱们这一趟可是收获不小啊。”   季凌霄直接挽着李斯年的手臂跟了上去。   “你发现了什么?”李斯年压低声音问。   季凌霄笑睨了他一眼,媚眼如丝,骚气入骨,“当然是咱们这次的目标了。”   白忱的大物可打脸……这一回,本宫可要好好领教你究竟是个怎样的大物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晃而过的白忱……好吧,我有罪。   谢谢小天使的霸王票,壁咚,么~   不知道知不知道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6-28 21:17:12   不知道知不知道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6-28 21:17:27   不知道知不知道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6-28 21:17:39   不知道知不知道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6-28 21:17:45   不知道知不知道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6-28 21:18:01   不知道知不知道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7-06-28 21:18:13   不知道知不知道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7-06-28 21:18:23   不知道知不知道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6-28 21:19:09   不知道知不知道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6-28 21:20:10   不知道知不知道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6-28 21:20:18   不知道知不知道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6-28 21:20:28   不知道知不知道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6-28 21:20:46 ☆、第86章   唐说等人正要跟着季凌霄前往, 却被李斯年拦了下来。   “跟的人太多容易暴露,我跟着就好了。”   唐说一口气提上来正准备反驳, 却被慧心一把拉住了,季凌霄与李斯年则趁机跟了上去。   “你做什么!”唐说回身怒道。   慧心看向一旁的阿九, 阿九面无表情纵身一跃,攀着檐角便翻上了屋顶,迅速追去。   “偷偷跟着不就好了。”慧心将裙摆一提,在墙角一借力, 整个人便轻盈地站在了屋顶上,风扬起他的石榴裙,让他宛如从天而降的艳仙,他袖子一扬, 几个起落便追上了阿九。   阿九扭头看向她,一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极快地划过一道流光, “果然不愧是莲僧。”   慧心羞愧一笑,却更快地与他拉开了距离。   季凌霄这边虽然跟着白忱, 但未免他发现也只是远远吊着。   季凌霄与李斯年装作恩爱的夫妻, 四处走走看看,磨磨蹭蹭。   季凌霄摇了摇扇子, 低声问:“你为何称呼他为莲僧?”   李斯年作势揽着她的腰,实际上手掌和手臂都没有挨上去,非常守礼地虚虚圈着她,“也许殿下不知道,慧心大师虽然佛法高深, 游历大川,精通多地语言,但是在我们武夫心目中,叫得最响的还是莲僧这个名号,这个名号得来有三。”   他伸出三根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其一,他有一门精妙的轻功,堪称一苇渡江,而他真正展露轻功的那次则是在佛会上,他点着莲花借力飞到了辩经台上,为众人所惊艳;其二,他手上有一门功夫,名为莲花掌,这莲花掌……殿下在看什么?”   她的走神被发现了。   季凌霄不好意思地用团扇遮住半张脸,朝他歉意地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一撩一撩的。   李斯年顺着她出神的目光看去,竟也没有绷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那是一家卖吃食的店铺,门口摆了个案子,案子旁边的幌子上则上书“白大炮”三字,门两边还贴着一副对联——   “不上山头非好汉,不吃大炮真遗憾。”   横批则是“白家大物”。   季凌霄真是好奇得紧,都这样了,白忱还不宰了那户人家?   正这样想着,白忱便从一家药材铺子里拎着一包药走了出来,正路过这家“白大炮”。   “头儿!”“大炮”店里突然蹿出一个瘦猴样的男人,他将双手在腰上系的白色围裙上擦了擦,笑眯眯道:“又给咱们的军师买药啊?”   白忱笑着点了点头,好像没有介怀的样子。   “看着头儿的样子是没吃早膳吧?这怎么行呢?”   瘦猴说着便动作麻利地扯过一张纸,包了一个圆鼓鼓胖乎乎的面食,递给了白忱,还笑呵呵道:“头儿拿一个白大炮回去尝尝吧!”   季凌霄眼尖地瞅到白忱的嘴角极快的抽了一下。   “哈哈,我可吃不惯甜食,不要了不要了——”   白忱大笑着一叠声拒绝。   季凌霄抬眼瞄向李斯年,李斯年准确地回应她的视线。   “富贵险中求。”扇顶儿抵在唇珠上,她冲着他嫣然一笑。   李斯年一下子便明白了她的意图,学着她之前的样子朝她眨了一下眼睛,沉声道:“夫人果然聪明绝顶。”   他眨眼睛,眼波里的温柔水波几乎顺着他眼角的纹路飞了出来,她整颗心都忍不住酥掉了。   季凌霄向来是敢想敢行动的人,她立刻跨前一步,环抱住了他的腰身,整个人就像是树袋熊一般挂在了他的身上,娇娇柔柔地抱怨:“十三郎,我饿了……”   这声音一扭简直能掐出蜜水来。   李斯年的眼眸却全然是包容,似乎无论她做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他都能包容她,好好的为她善后。   这样子的老男人,果然如埋藏多年的酒,勾着人的馋虫。   “阿奴,想要吃点什么?”他的大掌按着她的后脑勺,低下头,用自己的鼻子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鼻子。   白忱一扭身,正看到了这一幕。   季凌霄立刻用团扇遮住了脸,脑袋枕在他的胸口。   李斯年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他认不出。”   季凌霄这才撤了撤扇子,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眸。   她终于瞧见了他的正脸,如寒星一般的双目,正气凛然的俊朗,可他看到她的时候,偏偏撩眉一笑,就无端端地透出一股老天也拘束不住的肆意妄为来。   她只是扫了他脸一眼,就迫不及待地望向他下方,恐怕是看得太入神了,竟然没有注意到李斯年已经迈动了脚步,季凌霄脚下一绊,撞在了他的怀里。   李斯年无奈地扶好她,“好好看路。”   可这一幕看在外人眼中就是明显的打情骂俏了。   白忱转身便要走。   “来一个白大炮。”   他的背影一颤。   “好哩!您就尝尝吧,保证您吃了一个还想再吃!”   李斯年付了钱,将老板递来的大炮塞进了季凌霄的怀中,“这就是你非要吃的白大炮。”   季凌霄用眼角余光扫视着白忱,突然扬声道:“哎,不是叫白大物吗?”   她将那款鼓鼓的宛如一面鼓的“白大炮”放在鼻前嗅了嗅,能闻到香甜的味道,里面似乎有蜂蜜。   她无辜道:“这白大物看上去好甜啊,好想舔一舔。”   肉眼可见的白忱的背脊彻底僵住了,他夹紧了双腿快步离开。   李斯年的食指抵住她的眉心,默默地警告她。   两人离开店铺,慢悠悠地跟在白忱的身后,季凌霄低声道:“明明你自己也在看他笑话,还警告我?”   “至少我只是在看笑话,而殿……”在她的目光下,他改变了称呼道:“……阿奴你却在帮他制造笑话。”   那你是不知道一年之后,这位山大王白忱到底是有多么凶残,能趁着他还没有疯狂的时候戏弄一下是最好的了。   季凌霄揪了一下“白大炮”外面一层发酥的皮,掰了脆脆的一块放进嘴中,只见那白大炮里面是空的,而里面一层涂着厚厚的蜂蜜,一口吃下又酥又香又甜。   她整个人都要化成咕咚咕咚的糖水到处流淌了。   “十三郎,你也尝尝……”她白嫩的手指捏着一块蜜饯色泽的“白大炮”伸到他的嘴巴边。   李斯年笑着看她,仿佛已经看透她的心思,看着看着,他有些无奈地弯下腰,咬住了她手指上的点心,唇无意地碰触着她的手指,他负在身后的手指缩了缩。   两人从从容容地跟随着白忱到了一条小巷口,见着白忱走了进去,两人却站在巷口不远的树下。   “他好像觉察到了。”   “确实如此,这条巷子细窄,内部的情况咱们又不清楚,还是不进去为妙。”   “不进去的话……”季凌霄握住他的手,细碎的眼光落进她的眼底,让她一双眸子也闪亮动人,“我们在这里做些什么好呢?”   李斯年抬起手,手指划过她的云鬓,季凌霄正期待着他会做点什么时候,他却从她头上取下了一片叶子。   他夹着那片叶子笑望着她,“殿下回神了。”   季凌霄扬了扬下巴,掩饰住自己的尴尬。   李斯年刚准备说些什么,突然将她按在了树干上,低着头,一副要亲吻她的样子。   季凌霄瞪大了眼睛,看着白忱从他身后的巷子里走了出来,正朝他们两人看来。   她心道:“不好!”   立即抬起双手缠上了李斯年的脖子,作出二人找了个僻静地方吻的难舍难分的样子。   白忱微寒的目光投来,如有实质地在季凌霄的脸上徘徊数次,原本低垂着眼的季凌霄突然抬起了头,与他对上了视线。   白忱目露深思之色,伸出大拇指抹过自己的下唇。   她明媚的双眸微微弯起,笑睨他。   他眉头紧锁,终于,他放弃思索,上前一步,朗声笑道:“不知道两位朋友为何要跟着在下?”   季凌霄觉察到李斯年□□她发丝中的手掌微微缩紧,扯得她头皮有些发痛,或许她脸上的神色有些明显,李斯年立刻松开了手,眼中尽是歉意。   他转过身,正要说什么,季凌霄却用手指轻轻一戳他硬邦邦的腰腹,视线绕着白忱脐下三寸打转。   这里可是沉眠着一条巨龙呢。   季凌霄潋滟的双眸眯着一道新月,红唇轻咬团扇,在洁白的扇面上留下半轮唇印,她痴笑着,柔媚道:“郎君可是误会我家十三郎了,是我非要来看看白大王……他才陪我来的。”   白忱目中的怀疑还是没有消散,他审视着她,目光却在她手中的团扇上转了几圈,而后,视线微抬与她对视。   季凌霄丝毫没有害怕,坦荡地与他对视。   李斯年伸手搂住季凌霄,将自己挡在前面,虽笑着眸中却隐有怒气,“你看我家阿奴真是有够久的了。”   白忱收回视线,望向李斯年,竟气死人不偿命地笑了一下,“不是你家阿奴非要来看在下的吗?”   他的手半搭在腰际,摇了摇头,“乌云村并非不欢迎过路之人,不过下回在下可真要增加个收费款项了,”他隐隐有些苦恼道:“你们这些无聊之人总是跑来看我,也会耽误我的事情的。”   他仿佛是信了两人的话,说罢,便自顾自离开,季凌霄和李斯年并没有追上去。   李斯年察觉白忱确实已经远去,方才松开了手,低声问:“殿下怎么知道这样说,白忱便会放过我们?”   季凌霄挠了挠脸颊,笑道:“无事的时候与秦婉闲聊,秦婉跟我说了些趣事,其中就包括,自从白忱大物之名传出来之后那些趋之若鹜的女子。大周的女子胆大,当真有人敢千里迢迢跑到土匪窝去亲眼见证一下这大物,白忱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李斯年点头,“还是殿下急中生智……”他的目光落在远处,“希望他是信了。”   “不信也罢,咱们终归是要荡平乌云山的。”   两人在树下说了一会儿话,便转身往回走,没走一会儿,天空突然阴云密布,竟然下起牛毛细雨来。   “乌云山脚下常年多雨,因而这乌云村修建的也是别有特色,青石板铺路,排水沟密布,房屋屋脊陡峭……”   两人跑到一家屋檐下面避雨,李斯年为她说起这里的情况。   季凌霄听着听着,却突然发现不远处的房门上竟贴着一张奇怪的年画,上面竟是一男子露出阳~物,那阳~物又大又长,几乎与那人的脑袋齐高了,真是极尽想象夸张之能事……   “这乌云村也太过……”她实在不知怎么形容,只能指着那张年画抖动着双肩笑出声来。   合着这乌云山用来辟邪的物件都是白忱的大物吗?   季凌霄转头,笑得是脸颊绯红,色如春裁,“你可知道白忱这不雅的名号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李斯年目露无奈,“你为何定要知道这样的事情呢?”   雨水带来了叆叇的雨雾,他的眸色竟比雨雾更加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码完,大家晚安,应该是早安了~么~   谢谢小天使的霸王票,狠狠抱住~   不知道知不知道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29 00:15:34   不知道知不知道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29 00:15:39   不知道知不知道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29 00:15:42   不知道知不知道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29 00:15:49   不知道知不知道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29 00:16:02   不知道知不知道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29 00:16:07   不知道知不知道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29 00:16:11 ☆、第87章   “莫非有什么不便说的?”季凌霄越发好奇了。   “我知道的也不多, 只是……”李斯年话说到一半,骤然抬头, 扬声对着头顶道:“都下雨了,两位还是下来避避雨吧。”   季凌霄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只见两人如飞燕投林一般从屋檐上翻了下来。   “你们两个……”季凌霄看着像是一块湿透了的煤炭似的阿九和虽然浑身湿透却透着一股秾艳风流之意的慧心,“该不会偷偷跟着本宫吧?”   果然长得好看就是不一样。   慧心似乎第一次被抓包,他揉着自己的裙角,似乎要将水扭干, 低声道:“对不起。”   阿九穿着湿乎乎的衣服一动不动道:“属下要保护殿下的安危。”   季凌霄想要训他们无组织无纪律,可他们也只是担心她而已。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伸出手将慧心胸前湿漉漉的头发撩到背后,又将阿九肩膀上的叶子摘掉, “我怎么会不知道你们是在担心我呢?只是,你们将我的命令当作耳旁风, 这让我以后还怎么发号施令?”   慧心面色有亏,被雨淋过显得几分发白的唇颤了一下, 轻声道:“都是我的错, 我以后定然在保护好殿下的前提下,遵从殿下的命令。”   阿九半垂着睫毛, 冷淡道:“殿下的命令我一定会听,可这件事若是危及到了殿下的性命,那可就休怪阿九违命了。”   合着这两人全都要阳奉阴违了?   季凌霄气笑了,却又觉得无比贴心。   “那就罚你们……”她素手一扬,葱根般的手指指着门上那副诡异的年画道:“你们可要好好记着, 回去一人给我画十幅出来。”   年画有什么的……   两人不以为然扭过头,那头再也没能扭回来。   慧心的两只耳朵红得滴血,一贯面无表情的阿九几乎成了雕像。   季凌霄不怀好意道:“怎么样,很是大开眼界吧?”   可真是开了眼界,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简直已经不能用驴一样的物什儿来形容了,那得是大象的吧?   李斯年见两人尴尬的不行,便说情道:“殿下还是饶了他们两个吧,这东西……即便是本人见了也只有尴尬的份儿了。”   “是啊——”她拉长了声音摸着下巴笑,“要不然怎么能叫惩罚呢?”   阿九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双目灼灼,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副年画,似乎要将那副画印在脑子里去。   慧心则是看一会儿,眼神就忍不住游移,脸色就会更红润一份,反反复复下来,竟把自己弄得像是一个春心荡漾的小娘子一般。   正在这时,一个朝这里来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脚步踩进积水中发出“啪啪”的声响。   季凌霄和李斯年的目光移了过去,正见不远处一个男人穿着一身褐色胡服,宽肩猿臂,大步朝着几人遮雨的屋檐下来。   李斯年低声道:“来人是白忱手下的一员,名为裴谙。”   季凌霄凝神望去,望着那张在烟雨中越显朦胧的脸庞,笑吟吟道:“李将军果然准备的足够充分,连白忱的左膀右臂都知之甚详。”   “两军交战,探子先行,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季凌霄抬眼,深深地望着他,柔声道:“本宫受教了。”   就在两人交谈几句的时候,裴谙已经到了眼前,他面容严肃,棱角分明,视线滑过两人,朝李斯年拱手,“劳烦让一让。”   李斯年爽朗笑道:“同是躲雨人,哪里能说得上劳烦二字。”   他揽住季凌霄的肩膀,低声哄道:“阿奴,咱们给这位郎君行个方便吧。”   “十三郎说的是。”   季凌霄羞答答地垂眸,团扇半遮着脸,一副备受宠爱的娇妻模样,在与裴谙错身时,突然抬眼望向他。   然而,裴谙就像是瞎子似的视而不见。   季凌霄一阵气恼,李斯年想要大笑,却还是顾及太女殿下的面子努力憋住了。   季凌霄瞪着他,踩了他一脚。   李斯年单手抵在唇前,眼睛微眯,笑容深深。   “你们……”   李斯年和季凌霄同时回头,却发现裴谙这句话并非是对着两人说的,而是对着慧心和阿九,两人对着年画的模样确实有些古怪。   阿九一动不动,当自己是个聋子,倒是慧心回过身来,不太好意思地低着头。   季凌霄看着裴谙的目光越来越深,越来越热,她心里突然有了一个荒唐的猜测。   裴谙慢慢地偏离开视线,低沉的声音透着一种雄性的性感,“你在看什么?”   慧心还记得自己现在扮演的是女儿身,便不说话。   裴谙朝门口望去,一见那张年画,整个人都不好,“这、这些无聊之人!”   他有些愤怒,更多的是愧疚。   “小娘子还是不要看这些,以免污了小娘子你的眼睛。”   慧心感觉到裴谙的变化,无奈地望着季凌霄,季凌霄摆了摆手,又努了努嘴。   慧心从心内生出一种柔软的无力感,即便此时,他也对她的注目而心生欢喜。   李斯年上前两步,拉住慧心,对裴谙笑道:“小女无状,冲撞了阁下。”   季凌霄走到慧心身边,手指爬上他勒得细细的腰肢,气息吹拂在他的脖颈上,用扇子遮挡着,贴着他的耳朵道:“我家大师就是可口,这位郎君可是对你一见钟情了?”   慧心抬头望着她,神色无辜又懵懂,就是这种纯粹的眼神,让她按捺不住想要做些坏事的冲动。   裴谙见了慧心这副神色,眼神禁不住露出一丝柔软,低声道:“是我冲撞了小娘子,还望她不要恼我。”   他虽然对着李斯年的身上,一对眼珠子却几乎全都挂在了慧心的身上,慧心靠在季凌霄身侧,神色不悲不喜,只抬眸望着她。   说实话,上辈子扳倒白忱这个心腹大患之后,裴谙也被押解到长安,季凌霄欣赏他在战场上的勇猛,希望能将他收归己用,可不知道白忱究竟给他灌了什么**汤,以致于他冥顽不明,她软的硬的都用遍了,他仍旧不肯为她所用,甚至一见她就对她破口大骂,直吐口水,不得不弄死他的时候,季凌霄还心疼的不行。   可这算不算得上报应啊,上辈子对她痛恨无比,破口大骂的裴谙居然衷情了男扮女装的慧心。   季凌霄翘了翘嘴角,手却在底下握住了慧心的手指。   慧心老老实实任由她捉着。   这边,李斯年用了三两句话就得了裴谙的另眼相待,两人从山川湖海说到边塞风情,从官场科举说到黎民百姓,李斯年越说裴谙的眼睛便越亮,恨不得将李斯年引为知己,季凌霄却在一旁却替李斯年捏着一把冷汗,他刚刚为了赢得裴谙的信任,还骂了李琼不少脏话,这阿九可全都听到了,要是他上报给了李琼,李斯年可就等着被穿小鞋吧。   “总在这里等着雨停也不是个事儿,这乌云山名为乌云山,正是常年乌云密布,四季阴雨绵绵,”裴谙严肃的脸也微微放松,“……你们随我来。”   他的目光在慧心的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又道:“也好给女眷换身衣服。”   季凌霄摇着扇子,不信邪地挡住他的目光,微笑道:“多谢这位郎君了。”   她故意侧着身子,露出自己姣好的面容与诱人的曲线,然而,裴谙看着她的目光却同看一块死猪肉无异。   季凌霄嘴角的笑僵住了。   裴谙转过身子,在贴着大物年画的门上敲击了几下。   慧心突然拉住了她的手,在她的手心写道:“他敲门的节奏有讲究,可能是暗号。”   季凌霄眯起眼睛,站在李斯年身后,又将这番话重新在他的背部写了一遍。   李斯年回头,给了她一个“不要闹”的眼神,做口型道:“我知道。”   “咚咚——咚——咚咚——”   裴谙放下了手,过了会儿,门“吱呦”一声被拉开了一道缝,一个小童子低声问:“是谁来拜访先生?”   “告诉你家先生,是白郎友人前来避雨。”裴谙对待一个七八岁的童子也守礼的很,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主人的谱是有多大呢。   那童子“哦”了一声,“嘭”的一声又将门给阖上了。   裴谙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解释道:“这童子小小年纪便如此谨慎。”   李斯年笑容温暖包容,“是我们打扰了这家主人。”   “适才,李兄说自己是带着家眷途径此地的?”裴谙站在门口与他闲聊。   李斯年点头,“我带着娘子和我家小女,还有侍卫和账房。”   裴谙朝他身后望了一眼,“你家账房呢?”   整个空气令人尴尬地安静了一瞬,季凌霄骤然转头,“唐……账房呢?你们两个将他丢到哪里去了?”   慧心更加愧疚了,他低垂着头,贝齿咬着下唇。   一旁看着的裴谙抿紧唇,心中的怜惜之情就像是雨季涨满了水池。   阿九道:“大娘饶命,刚刚我光顾着看顾乱跑的小娘子,并没有注意到账房先生,账房先生也不小了,想必也不会丢的。”   这暗卫演起戏来也是唱念俱佳。   裴谙立刻插言道:“是啊,乌云村并不大,只要不往外跑总会找到的。”   季凌霄瞟了裴谙一眼,淡淡道:“既然有人为你们求情,我也暂不罚你们两个了,阿九——”   阿九心道:“不好。”   “此事是你失职,就由你去将账房先生找回。”   阿九怎么可能愿意离开季凌霄身边,若是因为他一时不在,让太女殿下出了什么事情,陛下定然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阿九双唇发颤,正要开口求情,却与太女殿下冷漠的眼神撞了个正着,他好像突然被人敲醒,明明白白地看见了太女对自己的不待见。   并非是因为样貌上的,太女殿下备受宠爱的郭淮比他现在的易容要丑的多,而是,他做了某些事情,犯了太女的忌讳,她才对他忍无可忍的。   究竟是什么忌讳?   阿九突然想到自己处处以陛下的命令为先,虽然被陛下转送给殿下,却还是抱着以后能回到陛下身边的想法。   “朕的阿奴你可要替朕保护好,她可是朕最看重的人……”   想起陛下曾经说过的话,阿九骤然打了个冷战。   他们这些暗卫只服务于每一代大周的帝王的,陛下将他转送给太女殿下,可能意味着他早已属意由殿下接掌皇位,他也不用再回到陛下身边去了,而非暗卫有人传言的陛下只是哄着太女殿下高兴,实际接位者另有其人。   究竟是谁传出了这样一番谣言?   好在他明白的还不算太晚。   阿九当即跪下,“属下领命。”   说罢,便一头钻进厚实的雨雾中去了。   “在乌云村中的安全几位无需担忧,天底下可能找不到比乌云村更加安全的地方了。”裴谙微扬下巴,似乎对乌云村民风治安很是得意,他特意朝向慧心的方向,就像是忍不住扬起硕大的尾巴露出破腚的公孔雀。   慧心却根本没有注意到裴谙的变化,即便注意到他也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吱哟”一声,那个小童子将门开了半扇,低声喝道:“在别人家门前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   裴谙立刻垂着手,老老实实听训。   季凌霄越看这副场景越觉得神奇,也对这房中的主人感到好奇。   小童子训到自己嘴巴发干,才咳嗽了几声,故作老成道:“好了,主人同意让你们进来避雨了,可是,一定要禁声,我家主人不喜欢吵闹。”   “一定一定!”裴谙忙打保证。   李斯年随即道:“我们定然不会打扰到你们家主人。”   “嗯。”小童子点点头,让开了门口。   “李兄先请。”裴谙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李斯年推辞再三,推辞不过,当先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先更一章给大家解馋,我今天应该还能再更一章~   炎炎夏日,大家做好防暑降温工作,爱你们,比心~ ☆、第88章   从大门进去是一道回廊, 回廊环绕着天井,天井中芳草萋萋, 四角摆放着四个白瓷缸,几尾红色的鲤鱼浮在水面上换气。   藤花缠绕着回廊朱柱、栏杆, 叶片被雨水打湿,翠绿几乎要从叶片上流淌下来。   “这里布置的如此野趣悠然,这里的主人定然是高洁之士。”   季凌霄捏着团扇掩在唇前,轻声说道。   小童子与有荣焉地挺起了胸膛, “我家主人自然是旁人比不得的。”   季凌霄手指缩紧。   为何她上辈子从未听闻过乌云村卧虎藏龙呢?   几人迈进堂屋,堂屋昏暗,中间铺着暗红毡子,安放着一张案几, 案几两边各摆放一只七星灯,灯火摇曳, 让这个屋子显得有几分灵异。   李斯年摔下跨进堂屋,回身扶住她, 低声道:“小心, 这里比较昏暗。”   童子垂着双手,淡淡道:“主人吩咐诸位在这里躲雨便好, 不许随意走动,更不许随意摆弄这里的摆设。”   说罢,他便匆匆离开,留下几人面面相对。   裴谙有些埋怨这里的那位不可言说先生,即便头儿好吃好喝供应着, 这里面的那位一直不给面子,真是欺人太甚。   季凌霄注意到裴谙的神色,暗暗记下。   几人围着案几坐下,季凌霄招呼着慧心坐到自己身边,慧心习惯以打坐的方式坐下,突然被她猛地拍了一下后背。   慧心一下子回过神来,学着季凌霄的样子跪坐好。   季凌霄摸了摸他微湿的袖子,慧心低头看着,轻声道:“已经被风吹得半干了。”   “我哪里是关心衣服,我关心的是你。”   她的手指钻进他敞开的袖子里,摸着他细腻柔软的肌肤。   慧心垂下头,衣领往下缩,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在烛光下显得细腻动人。   季凌霄口中道:“你看你身子都在发凉。”却觑着裴谙,裴谙盯着慧心,一副要将他一口吞吃下肚的模样,眼睛都看得发直了。   “要不……”裴谙一下子跳了起来,搓着手道:“我去厨房看看,为小娘子弄点热茶来,再去问问那童子有没有可以换一换的衣物。”   既然有人愿意殷勤,季凌霄自然不会拒绝。   “那就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裴谙蒲扇大的手掌猛扇,就像是只下山的老虎似的一股脑儿地往外冲。   季凌霄转头,从慧心那张冷淡的脸上读出了郁闷的味道,不由得笑了起来。   连李斯年也摇头道:“莲僧果然厉害,需知这裴谙也是被道上的人称作‘冷面阎王’的,没想到竟然还会有这般小意温存的时候。”   季凌霄扇子一挥,挡住了慧心娇艳的面庞,笑道:“你可不要打趣他了。”   李斯年对太女自己说可以,别人说非要却会护着的举动付之一笑。   季凌霄又将这堂屋扫视了一遍,才道:“你们知道这里究竟住的是谁吗?”   李斯年和季凌霄同时看向慧心,慧心望着那七星灯,沉声道:“只听说道家有一门道法,可以用七星灯续命,莫非这里的人病入膏肓了?”   “啪”的一声清响。   李斯年当先一步闯了过去,厉声喝道“谁!”   慧心则机警地打量着周围,一只手臂小心地护着季凌霄。   没一会儿,李斯年又掀起门口的竹帘走了进来。   “怎么样?”季凌霄探身询问。   晃动的烛光在他的脸上投下摇曳的影子,显出一副肃杀之气。   李斯年沉着脸坐到季凌霄身边,“我追出去看到一个身影钻进拐角,看样子是那个小童子无疑。”   “他?他一个小孩子听这些做什么,除非是给这里的主人传信的。”   李斯年点头,“听到慧心点出七星灯的时候,还紧张地碰到了帘子,可见是关心这事。”   “你刚刚还未说完,”季凌霄笑望着慧心,“你说七星灯怎么了?”   “这只是一个说法,生死自有命,只有看不透的人才会相信这些旁门左道。”慧心的语气更淡了。   “你刚刚不是还说这是道门的道法吗?”   慧心凝望着季凌霄,双眸一如秋水,澄澈的可以一眼望到底,“道门道法难道就没有旁门左道了?”   季凌霄展颜一笑,单手支着下巴,笑眯眯道:“有,当然有。”   慧心也看着他,秀美的脸上一点点爬上胭脂一样的颜色。   李斯年对沉迷美色的太女摇了摇头,谁料,她竟像是背后生了一双眼睛一般,突然道:“李郎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这我可不敢,”李斯年笑着调侃道:“娘子也别忘了正事才是。”   季凌霄叹息一声,摊手道:“我现在这便是正事,名字就叫请君入瓮。”   话音刚落,慧心提醒:“有人。”   季凌霄用扇子抵住自己的脸颊说道:“奇怪了,凭两位的耳力,刚刚有人应该也能听到才是。”   一直波澜不惊的李斯年这下子可尴尬了,他挠了挠脸颊也不应声。   慧心也默然不语。   二人对视一眼,李斯年竟有些扛不住慧心纯然的眼神。   竹帘被一下子掀起,裴谙一手端着一个木托盘,一手擎着帘子,胳膊下面还夹着一件衣服。   李斯年起身准备帮他一把,他却连声道:“不必不必,我能拿得动。”   他稳稳地将托盘放下,上面放着四碗茶汤,里面还加了姜丝、红枣等温热的东西,以至于闻着味道就有些冲鼻。   “这也没什么适合的衣服,我暂时找了一件新外袍,小娘子先披一披。”裴谙殷勤备至地将衣服递给慧心。   饶是慧心一直修身养性,此时也有很大的不痛快,作为一个男人,即便曾经作过和尚,也不会愿意在喜欢的人面前被当作女人的。   季凌霄一贯很会揣摩人的心思,慧心只是稍有不耐,她便立刻反应过来,将手掌按在他的腿上,轻轻按了一下,他的大腿结实有力,她这么一按还没怎么按下去,感觉好像还被他腿上的肌肉弹了一下。   慧心双眼立刻泛起了春水,看得裴谙痒痒的,心里小鹿乱撞。   季凌霄笑着接过裴谙手中的外袍,裴谙的视线一接触到季凌霄的脸,神情立刻又重新归于严肃。   是她易容的这张脸出了什么问题吗?除了没有她原先的貌美以外,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可她为何处处不受他待见呢?   季凌霄心知这里面肯定有一番缘由,只是不知道她自己是不是有机会知道了。   季凌霄展开衣服,披在慧心的身上,手指沿着衣襟往下摸,突然在衣角摸出些凸起的地方,她一愣,又不动声色地低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件藕色的长袍衣角上绣了一个“楚”字,此间主人姓楚?   她不动声色地将绣了字的地方往内掖了掖,又将袍子整理好。   “不知道这间主人会不会责怪我们打扰……”李斯年与裴谙聊着聊着,便聊到了这间主人的身上。   裴谙面有难色,抬眼觑着门口,低声嘟囔着:“就他谱大。”   李斯年作出敬佩神色,“那定然是能人异士。”   “哈。”裴谙冷笑一声,随即不再说话。   屋子里静默着,七星灯上的火苗却在静悄悄地跳跃着。   “这雨恐怕会下一夜。”李斯年忧心忡忡。   裴谙看了低眉顺眼待在那个风骚女人身边的小娘子,心里头热热的,脱口而出:“不如我替你们问问能否在这里宿上一晚,反正他一个人和一个童子也住不了这么多屋子。”   李斯年和季凌霄露出一模一样的笑容,真切道:“实在麻烦裴兄了。”   刚刚在聊天的时候,他连真实名姓都说了,就怕和盘托出祖宗十八代了。   裴谙看着两人的笑容,莫名觉得怪怪的,就好像两只狐狸再看着一只肥硕的傻兔子。   季凌霄猛地一戳慧心,慧心立刻抬头,顿时与裴谙的目光对了个正着,裴谙的脸猛地一红,大步就往外跑,却一头撞在竹帘上。   他听到背后一声柔软的轻笑,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那位小娘子发出来的,只觉得自己头脑一片空白,脚下便越发加快了,竹帘还没等落下,他人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   他离开后,静谧的雨夜中突然又响起了敲门声。   慧心侧头听了一会儿,轻声道:“还是这种敲法。”   季凌霄与李斯年对视一眼,他们两人都有一种虽然还未上乌云山,却有已经掉进贼窝里的感觉。   不大一会儿,小童子就“吧嗒吧嗒”跑去开门了。   模模糊糊的说话声夹杂着雨声传来,季凌霄期待地望着慧心,慧心听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有些远,还有雨声夹杂着,听不太清楚……好像来了三个人。”   “这么多人?”   本就是打入敌人内部,若是敌方故意来捉他们的可怎么办?   季凌霄两手攥在一起,因为过于用力甚至微微发白。   李斯年伸出手,将自己温热干燥的大掌盖在她的手上,看着她的双眸,认真道:“相信我,我既然带你进来,自然也能带你出去。”   慧心莫名捂住了胸口,他从来没有感觉这么难受过,心口发堵,发痛,发酸,竟然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他眼巴巴地望着季凌霄的后脑勺,顺从心意道:“我曾来过乌云山,虽然除了白忱以外并没有见过其他人,但是,像裴谙这种的,我一个能打好几个,而且,他们的轻功都比不上我,即便带一个人,我也有把握不让他们追上。”   “那你上次又是如何被捉到的?”季凌霄好奇道。   “实际上,也是老师想要度化他们。”   “你也曾是大师,难道你不想度化他们?”   慧心张张嘴,用非常轻的声音说道:“只要一想到他们可能会伤害到你,我、我就想要破杀戒。”   她目光柔软,心中更软,她很想很想对他做些什么……   “堂屋里有客人。”童子的声音自门口传来,纷杂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客人?”来人的声音有几分熟悉。   “你不也是客人?这么晚了,主人不一定会答应见你。”   “我只是担心他。”   童子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似乎对他的话不以为然,从这童子的态度就能看出主人的态度了。   季凌霄刚想起这个熟悉的声音不正是白忱嘛,他就已经掀了帘子走了进来,然而,最令人吃惊的是,跟在白忱身后一脸笑意的正是眼高于顶的唐说。   她一把抓住下面的毡子,若不是极力遏制,她恐怕就会一高跳起来。   唐说和白忱,他们两个怎么又遇上了!   上辈子唐说就感念白忱的知遇之恩,为他尽心尽力,呕心沥血,难道命运与缘分就这么改变不了吗?   季凌霄眼红地看着唐说与白忱谈笑风声,再对比唐说对待她的时候却总是冷嘲热讽,她瞬间觉得自己一颗心都凉了下来。   唐说在谈笑间间或瞥了季凌霄一眼,见到她眼圈红红的模样,愣住了,连刚刚跟白忱说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阿九则远远地缀在两人身后,此时见太女的神情不对,立刻走到她的身边。   他仔细瞧了瞧季凌霄的神色,却发现她的神情像是嫉妒,至于嫉妒的人……白忱?还是因为唐说的缘故?   阿九真是弄不懂这位太女殿下了,她几乎是处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备受宠爱的位置上,谁不喜欢她,谁不宠着她,再努力一把几乎就是迷倒整个朝堂的节奏,她又有什么可不满意的?   这位唐说,明明“心高气傲”这四个字都写在了头顶,却在与太女走散后,担心她找不到自己,甚至不敢乱跑,就站在原地,他找到唐说的时候,他就站在雨地里,浑身都湿透了,神情却又担心又忧虑,而那白忱不过是见他淋得厉害,又得知目的地一样,便与他共用了一把伞的交情而已。   阿九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真心弄不懂这些贵人们的想法。   白忱口中道着“真巧”,便在李斯年的身边坐了下来,有意无意地与李斯年拉近关系,打探他的底细。   唐说则走到慧心和季凌霄之间,死死地盯着慧心看。   慧心望了一眼季凌霄的神色,挪动了一下屁股,唐说跪坐她后侧的位置,弓着身子,像是在请示什么事情一样,当身子挤进来,他却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你是……哭了吗?”   他尾音轻飘飘的,声音有些发虚。   季凌霄睨了他一眼。   唐说越发的心里没底里,他翻来覆去想自己做的几件事情,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不知道又是哪里惹得主公生气了。   “已经说好了,你们可以在堂屋里宿上一夜。”裴谙得了好消息兴冲冲地回报,却正对上白忱似笑非笑的目光,他脚下一绊,差点一头抢在地面上。   “头、头儿……”   “我哪里都找不到你的人,没想到你竟然会在这里躲懒。”白忱慢悠悠地笑了一下,怎么看怎么有一种“秋后算账”的感觉。   “你们怎么这么吵啊,主人很是不满。”小童子抄着袖子站在门外,“快来吧,主人说可以见了。”   白忱立刻颠颠儿地跟了上去,“麻烦小兄弟你了。”   等白忱出门,裴谙就狠狠地啐了一口。   这已经不是裴谙第一次表达对房子主人的不满了,季凌霄准备好好谋划一番,若这座房子里是连白忱也要上赶着讨好的大人物,那倒是可以设计挑拨裴谙与此人的关系,让白忱的阵营得不到这个人的帮助。   季凌霄准备跟唐说说起这个计策,一转头,却发现唐说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裴谙。   是啊,既然她能够想到,唐说就更不用提了。   李斯年看出唐说跟太女殿下似乎有话要说,便拉着裴谙出去聊天了。   “我守着门。”慧心边往门口走边说。   两人面对面坐着,季凌霄闷闷道:“你还知道回来。”   “还不是你把我给抛下了。”唐说也郁闷。   “抛下你,你就另外找个主人?”   “啊?”   “你还跟他聊得很好啊,对我就是冷嘲热讽的。”   唐说总算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了。   “你若是真的想要走,我……我……”   季凌霄垂着头,用手指戳着桌面,没有看到唐说骤然变得有几分阴沉的眼神。   “不,我绝对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你不乐意也不行,”季凌霄死死地盯着他,极富压迫感,“你是我的,一辈子都是!”   唐说望着她,嘴角的弧度一步步加大,终于,他忍不住了,露出一个有些傻气的笑容,温柔道:“所以,你是舍不得我……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完成,捉了一下虫,早安~ ☆、第89章   听着他少见的温柔话语, 季凌霄不适应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胳膊,觉得自己几乎被激出了鸡皮疙瘩。   唐说一见她的动作, 嘴角的笑顿时就僵住了, “你真……”他尖酸刻薄的话说到一半,又硬生生地停住了。   他望着她眼角那抹微红,“你究竟要我怎样?我是哪里又惹你不高兴了?”   “是, 我是比不上崔歆会说甜言蜜语,也比不上慧心纯然,可我难道没有……”唐说嘴唇哆嗦着, 脖子青筋迸起, 手指捏住又伸开, 痉挛似的抽搐, 他仰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缓自己的心情,低声道:“您说吧, 我都听着。”   季凌霄见他这一系列举动,心中早已柔软了一分,不过,未了避免夜长梦多,让自己的敌人撬了自己的墙角,她还是要问:“你为何对白忱那厮态度如此好?”   唐说简直要气笑了:“咱们难道不是来坑他的吗?态度不好一点,鱼儿怎么咬钩?”   她看他脸都憋红了,为防止他气炸了,便捏着扇子为他扇了扇。   唐说神色寡淡, 似乎失了与她针锋相对的力气。   “那你为何对本宫就极尽鄙夷、挖苦?是对我不满吗?还是觉得我实在是配不上你的才华,无法胜任你的主公?”季凌霄诚心诚意地问他。   他的脸皮抽动几下,又想哭又想笑,最终无力道:“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他一鼓作气,闭着眼睛大声道:“因为你不是外人!”   季凌霄被他堪称莽撞的告白惊吓了一瞬,随即她眯起眼睛,笑眯眯道:“不是外人……难道是内人。”   他极力保持镇定,可那通红的脸色还是泄露了自己的心意。   他抿了一下唇,低声道:“你爱信不信……一般人我都懒得搭理他们。”   他的确就是这样的人,那她刚刚吃的那一大缸子醋不就白吃了?果然是关心则乱……   唐说气得够呛,又羞得够呛,径直转过身子,季凌霄却从他的身后猛地抱住了他。   唐说神情柔软了一阵,接着,就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向前一步,甩开了她。   季凌霄怔住了,她简直不敢置信,他会将她给甩开。   唐说转过身子,无奈地训斥道:“我身上都是湿的,你就这么贴上来,小心会弄湿你的,你身子骨这么弱,一旦病了,看谁心疼你。”   原来是在关心她。   季凌霄探身,笑嘻嘻道:“别人我不知道,不过,唐不要你定然会心疼的。”   唐说瞪圆了眼睛,恼羞成怒了。   “呵——”   两人顿时僵住了。   “你刚刚笑了?”   唐说摇头,“刚刚不是你弄出的声音?”   “怎么可能!”   两人面面相对,突然同时转身,将这个空无一人的堂屋从头到尾搜查了一遍,却仍旧什么都没有发现。   既然没有人,刚刚那笑声又是谁发出来的?   季凌霄摸了摸胳膊,有些发毛。   她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猛地就掀开帘子,迈了出去,门口的慧心正望着天井的锦鲤发呆,一见她出来,双眼这才恢复了神采。   “慧心……”   “我在这里。”他缓缓一笑,仿佛有一缕佛光从他背后照下,让她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这屋子里有古怪。”   慧心望向走在后面的唐说,唐说眉头紧锁,点头道:“确实有些古怪,但绝非什么鬼神作怪,恐怕是有人在听我们说话。”   “莫非有人藏在夹层中?”季凌霄平静下来后,也思索起来,“又或者这里连接着什么密室。”   慧心摇头,“我观察过这里的建筑及墙壁厚度,恐怕并不能够修建密室。”   唐说摸着下巴,眼神渐深。   “据我所知,这除了密室藏人外,还有另外一种方式可以让一处的声音传到另外一处。”   “什么?”   慧心望向唐说,“造出这种物件的人,你也熟悉。”   唐说一头雾水。   “我看过您科举时的试卷,您最推崇的人不就正是他了。”   唐说双手一拍,恍然大悟,“竟然是鲁公传人公输子鱼。”   唐说正准备替季凌霄介绍公输子鱼,却被她打断了,“不要以为本宫除了吃喝玩乐就什么也不知道好嘛,公输子鱼的大名本宫还是知道的。”   说到公输子鱼,又不得不提起青山书院,当年的青山书院可谓人才济济,奇才、怪才、鬼才层出不穷,是让任何势力都眼红的存在,只可惜,天妒英才,青山书院的一把大火,让这里的人才统统扼杀在此处,无论是太宗,还是李琼,亦或是后来登基的季凌霄都曾对此扼腕叹息过。   而公输子鱼正是青山书院中的老师,他是鲁公传人,精通各种器具制作,无论是用在战争上的攻城器具,亦或是用在农耕上的农具,他总能出新不断,当时人称:“得公输一人,胜得一座城。”足以见他的天纵奇才,若果是他未必制作不出将一个屋子的声音传到另一个屋子的器具。   “莫非这座屋子的主人便是公输子鱼?”唐说隐隐有些兴奋。   “不对,”季凌霄想到自己刚刚从衣服上看到的那枚“楚”字,忍不住道:“青山书院中有姓楚的?”   她刚说完,就见唐说和慧心都盯着她看,神色莫名。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   唐说“呵呵”了一声。   慧心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青山书院的山长就姓楚。”   季凌霄用手中的扇子遮住了自己的脸,感觉自己的脸都快被扇肿了,明明自己刚才还说自己不是光吃喝玩乐了,结果一转身,就自己打脸了——居然连赫赫有名的青山山长都不记得了。   “也不可能是他,当年人们将山长烧焦的尸体找出来了,他确实已经遇害了。”   转了一圈问题又回到原地了,这屋子的主人到底是谁?   季凌霄望着回廊深处,笑道:“既然无人,咱们为何不去探一探?”   唐说跃跃欲试,想要寻到青山后人;慧心若是没有探险精神,也不可能走便大江南北了,三人一拍即合,朝着前方的回廊走去。   此时烟雨蒙蒙,让人恍若身处山市鬼宅。   季凌霄一手一个揪住二人的袖子,三人转过一道回廊,眼前的雾气却越发浓郁了,走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见到回廊的尽头。   “这房子有这么大吗?”季凌霄轻声问。   “的确没有。”唐说声音沉沉。   慧心则转头看来看去,口中发出“咦”的一声。   季凌霄更发毛了,她死死地揪住他的衣襟,颤声道:“你、你咦什么啊!”   “啊,对不起,”慧心转头笑了笑,神色平静的很,在这种雨雾阴森的环境中,竟特别给人安心之感,“我只是发现,咱们好像不小心走入了别人步下的阵法中。”   “阵法?这东西真的存在?”   慧心笑了一下,“当然不是那种神神鬼鬼的东西……”   “喂,你之前还信佛呢,这样真的好吗?”唐说嘀咕了一声。   慧心则继续道:“我昔日曾游历过青山书院的残址,那里就留有阵法的痕迹,大概就是在修建的时候,故意将路修得长,或者用黑夜、雾气作为遮掩,使得人渐渐丧失对此处的感知,或者特地弄出几处相似的景象,让人怀疑自己走错了路。”   “所以说,我们就这么一直走下去就好了?”   慧心点头,“这样小的一处地方,想必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几人又走了些许时候,就在又快走到不耐烦的时候,前面的雾气渐渐消散,一个横贯的墙面出现在眼前,墙上一共开了三个门,三人正研究着要进哪一个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开门声。   唐说与慧心配合默契,一个拉开第一个门,一个拽着季凌霄躲了进去。   门刚刚合拢,就有人从门前经过,慧心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直到脚步声远去,季凌霄刚准备说什么,慧心却一把捂住了她的唇,掌心擦过她的红唇,他的耳尖全红了。   没一会儿,那人居然又回来了,他在门口徘徊了一趟,停住了。   季凌霄连呼吸都要停住了,指尖冰凉。   她冰凉的双手分别落入两只温热的手掌中,他们紧紧包裹着她的手掌。   那人停留一会儿后才离开。   这次,季凌霄学乖了,没有再动。   没过多久,那人果然又回来了,他走到自己出来的那扇门前,恭恭敬敬道:“先生,您听到什么声音了吗?在下担心会有什么宵小之徒来伤害先生,不如先生随白某上山吧。”   屋子里恍若无人,一声不吭。   白忱执着地站在门外,一副不等那人开口就绝对不肯离开的模样。   许久,门里,嘶哑地蹦出一个字——   “滚!”   白忱这才笑呵呵道:“那在下就不打扰先生休息了,还望先生注意安全。”   这副唾面自干的修养真让季凌霄佩服不已,同时,她觉得自己若是房内那人,真是能被白忱活生生气死。   “楚夫人,请您多照顾好自己,毕竟……青山后人可只剩您一人了。”   青山后人!青山书院还有幸存者,而且居然跟白忱这个被指责是火烧青山书院凶手的男人混在一起!   季凌霄突然想到一个冷淡美貌的娘子被敌人锁在这雾气弥漫、阴森恐怖的宅院中,她的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股怜惜之情。   慧心收回了手,压低声音道:“他生性谨慎,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走,我们去拜访一下这位楚夫人。”季凌霄掸了掸衣服,当先走了出去,慧心赶紧跟上,缀在最后的唐说则揉着眉心,苦苦思索着。   季凌霄走到最里面的那扇门前,她扭头看看慧心,又看看唐说,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声音放得温和无比,“打扰楚夫人了。”   屋里没有声音传来,季凌霄却含着笑意继续道:“今日多谢您借我们一处地方避雨,思来想去,实在过意不去,决心来向夫人您道谢。”   门里突然发出一声轻笑,这轻笑耳熟无比,正是季凌霄和唐说在屋子里听到的那个。   正在这时,门突然“哐”的一声大敞开。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有个陷阱,看是不是大家都会踩进去~   又以及,虽然很想加快速度,但是青山书院一定要给大家铺垫一下,以后有用,至于做什么用,嘿嘿嘿……   注:《通志略·氏族略》:“公输氏,鲁公输般之后也。” ☆、第90章   唐说与慧心同时上前一步, 挡在季凌霄的面前,也将她的视线封了个严严实实。   她扒着两人的胳膊, 推开一道缝隙, 门内是不见五指的黑暗,仿佛藏着一头饥饿的野兽,正磨尖了爪子准备逮住猎物。   “怎么?太女殿下是不敢进来了吗?”   身份当即被戳剖, 三人的脸色都难看起来,唐说身体紧绷,做好了率先出手的准备。   “若是我真有心害太女, 早在白忱在的时候就说了。”那人的嗓子沙哑, 像是声带破裂了一般, 实在难听的很。   季凌霄笑道:“我自然相信楚夫人。”   如果是青山后人, 从火灾中逃出,被浓烟熏坏了嗓子也是有可能的。   季凌霄抬起脚,还没有迈进去的时候, 慧心率先动了,他先一步冲进屋内,宛若一阵穿过莲心的清风,一个抖动的火苗在七星灯上亮起,慧心站在七星灯后,将自己的火折子重新揣起来。   她这才与唐说一同走进来,打量着这个屋子。   地上铺着毛毡,屋内有四个七星灯烛台,更令人赞叹的是这里的墙上有很多滑道沟槽, 还有些木制臂杆,像是某些器具。   正在这时,臂杆被牵动,带动着门“啪”的一声阖上了。   季凌霄注视着右手边厚厚的帘幔,似乎能透过这层帘幔看见那位楚夫人。   “太女殿下亲至,”楚夫人发出沙哑的笑声,“恐怕是皇帝终于容不下这越做越大的乌云山了吧?”   这人笑的既张狂又疯癫,好像乌云山越是倒霉,他就越是开心。   果然,这位楚夫人跟白忱是有仇的吧?   季凌霄心中这样猜测,却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弹,她已经见识到了白忱谨慎多疑的姿态,所以,白忱也很有可能故意弄一个假的楚夫人引他们上钩。   楚夫人笑过后,突然道:“我愿意助殿下一臂之力,荡平乌云山。”   季凌霄笑道:“虽然本宫一向怜香惜玉,可是楚夫人这般连面也不敢露的姿态,让本宫怎么信得过?”   “怜香惜玉?呵——”   “只怕殿下真的见了我,会吓得浑身发抖,连连噩梦呢!”   季凌霄捏着扇子,轻声道:“夫人未免也太小看本宫了。”   “好,若殿下不介意,那就进来好了。”   唐说和慧心同时握住了季凌霄的胳膊。   “有心有诈。”   “他这是激将法。”   季凌霄盯着那厚的透不进光的帐子,笑道:“本宫倒是觉得楚夫人并没有针对本宫的必要。”   也许是因为女人特殊的直觉,又或许是因为她就是伪装情绪的大师,所以,她可以真切的感受到楚夫人对白忱、对乌云山的痛恨不似作伪。   而且,如果,他真是青山书院唯一的幸存者,那她冒险一进,说不定会迎来巨大的回报。   季凌霄在某些政治博弈的场合,是个比男人还有胆大的存在。   她将二人的手拂开,递给他们一个笑容,敛衣缓步走向帘帐,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掌抚上厚厚的帘帐。   她突然回眸,朝紧张不已的两人明媚一笑。   屋内寂静,几乎能听得到“砰砰”的心脏声,唐说和慧心几乎分不清这样激烈的心跳到底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她此刻的笑容太过美好。   季凌霄一掀帘子,猛地迈了进去。   “啊!”   她惊呼了一声。   唐说和慧心立即就准备往里冲,“殿下!”   “不,我没事……”季凌霄平缓的声音传来,“我只是觉得好美。”   好美?   二人对视一眼,有些不明白了,莫非这位楚夫人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两人莫名有些心塞。   而站在帐中的季凌霄却第一次没有想到美男的事情,而是仰着头,看着头顶的一片静默灿烂的星空。   棚顶不知道安放着什么宝石,竟然一闪一闪,宛若星辉,耳边依稀传来雨声,她却站在星空之下。   “真美啊……”   季凌霄双手抱在胸前,发出真心实意地感叹。   “这又算得了什么,当年的青山书院的星空可比这儿要壮美灿烂的多,我们还会在星空下燃着篝火高谈阔论,从天象水文到乡野鬼话,从佛经道法到奇淫巧技,这里都能找到有着同样爱好的人,只可惜,全毁了……全毁了!”   “嘭!”他狠狠地锤上了床沿,连带着薄纱床帏被掀起了一角。   借着朦胧的“星光”,她看清了他的手,那简直不像是一只人的手,深褐色的皮紧紧的箍在骨头上,宛若鹰爪。   季凌霄虽然爱着美人,但也欣赏有才能的人,她努力使自己的神情别无二致,慢慢朝他走去。   “你看见了吧!”他沙哑地低吼。   她看着帐中他朦胧的轮廓,轻声道:“看见了。”   “很难看吧?”   “很难看。”   他突然惊奇地转过头,即便她此时看不清他,仍旧可以感受到一双犀利的视线割在她的肌肤上。   季凌霄仍然带着令人不设防的清浅笑意,从星光深处走来,她停在床头,微微弯腰,将薄如雾轻如云的床帐轻轻拨开,迷蒙的残光自她身后照在他的身上,她的心几乎停了一瞬,随即才又恢复了呼吸。   那真的是人,而不是停留在这个屋子中的厉鬼吗?   床上的那人瘦弱的几乎只剩下一副骨架,脸上颧骨突出,脸颊深陷,眼睛上则蒙着一条青色的薄纱,整张脸弥漫着一股青黑的死气,就好像他早已经死去,只留下一个躯壳,苦苦挣扎在人世间。   可即便只剩下一把骨头,也毫无疑问,此人是个男人。   “楚夫人?”   那副骨架转过头发出一声嘲笑,“怎么?殿下莫非以为我真是哪位夫人?”   季凌霄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却察觉到鼻端前的味道不对,季凌霄眼神改变。   她几乎已经闻到他从骨肉中散发的死气了。   季凌霄屏住呼吸,俯身,几乎与他面对面,她低声问:“你为何还不死去?”   他咧开嘴,哑声低吼:“还没报仇,我怎么敢死?怎么能死!”   “那……我帮你好不好?”   她摸了摸他黑乎乎的胳膊,却摸到了凹凸不平的肌肤,那是被烈火灼烧过的痕迹。   他的手猛地一缩,藏到了被子下,“殿下倒是当真胆大的很。”   季凌霄眯起眼睛,笑容极尽温柔,“本宫看人一向透过皮囊看骨子,楚先生的才情可是从骨子里透出来了。”   楚夫人若非深受重伤,连翻身都需要别人帮助,精力又实在不济,真想好好地唾弃她一顿,若是太女李神爱不看人是否长得好,那简直就像是在说老虎改吃素了。   他望着她,那青纱遮掩的深处似乎冒着两团鬼火,他阴气森森道:“你再废话,我就让你死在这里。”   季凌霄好脾气地笑了笑,“请先生赐教。”   “乌云山有条小路,那里也少有人看管,从这里摸上山,你们便可以将乌云山的匪患一包打尽!”他越说越激动,整张脸扭曲着宛若厉鬼。   “本宫又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呢?”   “呵,连这点胆都没有还带什么军?”   季凌霄没有说话。   楚夫人仰着头,轻声道:“我是青山书院山长之子,是白忱放火烧的书院。”   他的语气里翻滚着血海深仇,牙齿紧紧咬在一处,就像是恨不得从白忱的身上撕下一块肉来一样。   “既然是仇敌,他为何又如此照顾你。”   楚夫人扭过头,笑容依旧鬼气,“还不就是因为我是唯一知道青山书院财富的人?”   季凌霄霎时明白,青山书院所谓的财富不是指金钱上的,而是那些知识上的,若是书中真的有黄金屋,那青山书院便富可敌国;若是书中真有颜如玉,那情深书院可就堪成她的后宫了……呸,她在瞎想些什么啊。   季凌霄目光流转,未置可否。   楚夫人艰难地伸出自己如柴的手臂,轻轻一拉床边垂下的一根流苏络子,“啪嗒”一声清响,一个小抽屉从床头弹了出来。   “地图就在这里,若是凭这个你们还不将他们全数诛杀,可真不如回家带孩子去。”   季凌霄想了想,便径直伸手去拿。   “你倒不怕我下毒?”   季凌霄将那地图揣进怀中,笑吟吟道:“我倒是觉得楚先生害怕我死了,完不成先生的夙愿了。”   楚夫人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就像已经死去。   她知道这是他在催促自己离开,季凌霄也没有多留,转身便离开了,只是她没有看见,在她离开后,楚夫人侧头望来的视线,以及他从枕头下摸出来的一个翠色小瓶。   一见季凌霄出来,唐说和慧心迅速上前,一左一右围住了她。   季凌霄捏着自己的衣襟,偷偷露出地图一角,口中道:“小心被白忱看出什么来,咱们快撤。”   “你!你还是不是女人了!”   唐说非但看到了地图,还看到了她石榴红的肚兜,立刻慌得不能自己,手忙脚乱地就想要伸手帮他将衣襟遮好,结果,手都伸到一半了,才又想到自己作出这番举动实在是与登徒子无异!   “噗嗤。”   唐说扭头瞪着慧心,他居然被一个和尚给嘲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你自己还不是脸颊通红!   三人快速通过雨雾回廊,又回到了前院。   慧心拉着她停下了脚步,季凌霄立刻会意,她推了慧心一把,自己则扭身将唐说按在了柱子上。   唐说:“……”   感觉自己好像总是被太女强推。   慧心低垂着眉眼,雨雾在他的睫毛上凝结成水珠。   白忱和裴谙转过拐角正好就见到了这一幕。   季凌霄惊呼一声,立刻背过身子,作出整理仪容的动作,唐说则面色平静地重新站直身体。   慧心不愧为“慧心”,立刻单手捂住嘴,单薄的背影立于凄凉的雨夜中。   裴谙心中一痛,怜惜不已,也对放~荡的人~妻越发没了好感。   果然,这些女人都是不守妇道的,唯有她是不一样的。   裴谙上前一步,压低嗓音道:“小娘子怎么在外面?小心着凉。”   白忱狐疑的视线扫过几人,突然,摸着后脑勺大笑起来,那副爽朗的模样一点也看不出他竟是楚夫人口中那位杀人凶手。   “你们几个怎么全都在外面啊,哈哈,这宅子据说还闹鬼,可别被吓到了。”   季凌霄惊叫一声,就要窝进唐说的怀中,唐说则下意识圈住了她的腰。   裴谙脸上鄙夷的神色越发不加掩饰了。   白忱倒是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赞赏道:“真是性情中人。”   “头儿!”裴谙不爽。   白忱耸了耸肩,整个人更加放松了,他咧着白花花的牙齿道:“原本见李郎虽然笑着,可骨子里透着正经我就不太爽了,没想到他的身边竟然还有此等性情中人。”   季凌霄觉得他实在肆意妄为的紧,而且看法也有些古怪,倒是有几分意思。   “你们误会了。”唐说硬邦邦地丢下一句话便板着脸,努力做个正直的账房,可是在白忱和裴谙眼中他早就成了偷偷摸摸与主母偷情的账房先生了。   “咦?你们怎么都聚在这里?”李斯年从白忱背后的方向走来,可是越是走近,他就越是发现眼前这几人,看他的眼神古怪极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头,也不去追究。   “娘子,我从厨房做了些吃食过来,你早些用过之后,便就寝吧。”   “麻烦郎君了。”   季凌霄甜甜蜜蜜地投奔向他,挽住了他的手。   两人走过拐角,李斯年突然道:“你又干了什么坏事儿?”   季凌霄则笑眯眯地捉住他的手按在了自己胸口,“你摸摸就知道了。”   李斯年凝望着,双眸宛如雨中倦怠的桃花,有一种**的温柔,他笑了笑,眼角的细纹却犹如花蕊一般吐露着属于成年男人的芳香,即便他被一个美艳的女人捉住手去按在那温香软玉处,似乎也不能让他历经风霜的眼眸产生一丝波动。   季凌霄有些失望地松开了手。   “我知道了。”就像在给小孩子分糖吃一般,柔声道:“你真的很厉害。”   他显然已经感觉到藏在她怀里的是什么了。   “我说……”白忱追上来,声音却憋回嗓子里,随后跟上的几人也看到了如此暧昧的一幕,自然而然的,所有人的目光又落在了站在最后的唐说身上。   被人同情的眼神再次重演。   唐说:“……”   虽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但是仍然很不爽啊。   闹剧过后,几人各自回屋休息,因为知道屋子里有可以偷听的装置,季凌霄等人便没多说什么,只是在分席而睡的时候,太女殿下睡觉的位置产生了分歧。   慧心一脸纯粹无辜,却偷偷将自己的枕席与太女拉近。   “哈?你居然是修佛的?”本就心情不爽的唐说更加毫不客气地嘲讽:“我看修魔都没你这么心术不正。”   慧心不紧不慢淡淡道:“心中有什么看别人便是什么。”   唐说瞪大了眼睛,只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真是小瞧了他,什么和尚大师,不过是觊觎太女殿下美貌的宵小之徒而已。   慧心湛然一笑,他本就生的唇红齿白,抹上胭脂后就越发的楚楚动人了,这么一笑当即就把季凌霄迷得是五迷三道,也把唐说气个半死。   ——这小子居然学坏了。   “我先睡了。”李斯年将枕席拖得远远的,合衣躺下后没一会儿便睡着了,就好像这地儿不是什么敌人巢穴,而是他坚不可摧的大本营似的。   这样的人不是过于没心没肺,便是对自己的本事极为自信。   或许是因为李斯年的年纪较大,又是她记忆中少数可以信任的人之一,所以,见到他这般从容,季凌霄一直绷紧的神经也略微松懈下来,她躺在席子上,准备入眠。   唐说和慧心则一边一个挨着她躺下。   一时静谧。   季凌霄偷偷睁开眼,却与唐说对视了正着,唐说羞恼地头发都快竖起来了,他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将侧脸埋进枕头中,又忍不住抬眸望向她,季凌霄半阖着眼眸,装作熟睡的模样,唐说的目光则更加肆无忌惮了。   他侧着身子,安静地望着她。   季凌霄迷迷糊糊地不知不觉睡着了,雨中屋子里闷热,她竟特别希望崔歆能在跟前,让她好好地散散热,这样想着,她的手脚也开始不老实起来。   她朦朦胧胧地觉得自己碰到了火热的某处,耳边传来一声压抑的喘息,紧接着她的唇角被印下了矜持又冷淡的吻。   下半夜,屋子里变冷了,而她的唇上也压上了一个火热的要融化的吻。   谁……   还没等想清楚,她便又陷入了香甜的睡梦中去了。   耳边几声清脆的鸟鸣,突然惊破了她左拥右抱的后~宫美梦,季凌霄捂着脸,艰难地睁开眼。   耳边除了有鸟鸣声,还有一个低沉的声音正哼着乡野小调。   季凌霄听了一会儿,那人笑道:“醒了还不快点起来,在偷偷摸摸做什么呢?”   季凌霄小小地打了一哈欠,终于睁开了眼睛。   已经梳洗过的李斯年正依靠着案几,双手灵巧地摆弄着绿油油的草叶,似乎在编着什么。   他低头盯着手里的活计不离眼,口中道:“水给你打好了,饭菜也做好了,你放心,这都是我亲手做好送来的。”   季凌霄一时有些恍惚,她竟像是有了一新的阿耶——温柔的,包容的,对她百般呵护的……   她随意洗了一把脸,便准备坐下吃放,可刚刚做好,李斯年就靠近过来,一手扶着她的后脑勺,一手拿着布巾盖上了她的脸,轻轻擦了擦。   “你可真是锦衣玉食享受惯了,连洗脸也要人伺候着……”他笑着抱怨,语气却没有半点不满。   他擦完后,随手往后一扔,布巾便准确无误地搭在了水盆边。   季凌霄的易容已掉,那张明艳如朝霞脸彻底显露出来,那双艳气十足的双眸此时却略微有些失神,倒是别有一番可亲的味道。   李斯年笑容深深,亲昵地压了压她的脑袋,“快吃吧。”   季凌霄的双眸有些发湿,真是奇怪啊,无论是李琼,还是李斯年,都比她亲生的阿耶更像是阿耶……   她吃不知味地吃了一会儿饭,晚上也不知道去哪里睡觉的阿九则又回来了,开始为她易容。   一切都弄好后,她便走了出去,抬眼一扫,便见慧心正和白忱一起蹲在天井的花丛中。   这白忱别是撬唐说不成,又开始撬起慧心来。   她刚走了两步,突然又看到了裴谙正靠着柱子站在不远处,双眸黑沉沉地似乎压抑着什么。   她望望白忱,又看看裴谙,竟然徒生一种荒唐感,合着慧心成了倾国倾城的尤物了?   她皱眉,突然想到了一计,立刻扬声道:“裴郎,你在这儿站着做什么?”   白忱骤然起身朝裴谙的方向望来。   裴谙抿紧唇,不说话,执意用眼神与白忱对抗了几刻才转身离开。   白忱的视线放在那悠然一笑,却骨子里散发着艳~气的女郎。   季凌霄上下打量着他,眼神霍然明亮。   白忱原本身上的衣物便不怎么好,经纬稀疏,刚刚他蹲在草丛中,裤子被这么一打湿,使得他两腿间那狰狞的巨物越发鲜明了。   啊!啊——   季凌霄简直要忍不住自己的尖叫了,太、太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青山后……咳,青山书院的戏份会有的。   还有个问题,如果再重生一世,大家想吃掉谁?当然除了,剧情要有安排的人物,可以参考一下大家的意见。   谢谢小天使的霸王表,壁咚吻一个~   24570993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3 00:28:42   24570993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3 00:29:03 ☆、第91章   白忱小麦色的肌肤在晨曦下闪烁着腻人的光泽, 胳膊随意地搭在栏杆上, 小臂上鼓鼓的键子肉格外明显,他嘴里叼着一截草节,眯着眼睛朝她笑,像是一只懒洋洋的大老虎, 尾巴还一甩一甩的。   “不知道郎君这么早在这里做什么呢?”   白忱露出爽朗的笑容, 他将手掌一翻, 掌心放着一个由草叶编织成的兔子。   “看到小娘子郁郁寡欢,便做些东西讨她开心, 这个是给你的。”   季凌霄笑着望他,却不肯接。   “怎么了?”他低下头, 挑唇的弧度有些挑衅的意味, “莫非你还害怕你家那位误会?”   “我不会看走眼的, ”他的眼睛一如夜空中的寒星,“你可不是那种老老实实的女人。”   “当然,”他绽然一笑,“我这是夸奖。”   “那还真是谢谢你的夸奖了。”   季凌霄手掌轻轻拂过他的掌心, 将那个可爱的草编兔子捡走了。   白忱笑容更大了。   季凌霄捏着那个兔子翻来覆去看,口中却道:“雨也停了,我们也该离开了。”   他愣了一瞬,随即笑道:“那我就只好期待着与你再度相逢的日子了。”   她抬起头, 浅浅一笑,“不远的。”   直到李斯年、季凌霄等人离开,裴谙都跟在白忱身后, 只拿着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慧心看。   那帮人告辞后,白忱突然转身,拍了裴谙厚实的肩膀一巴掌,调笑道:“还看呢?你的心上人可是已经走了。”   他摸了摸下巴,颇为不解道:“你怎么就看上那个小的了呢?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一副干巴巴营养不良的模样。”   裴谙冷冷地瞅着他,“难道要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白忱眯着眼睛,笑道:“也未尝不可啊。”   裴谙对于他的说法付之冷笑,并劝他:“你该回去好好洗洗眼睛了。”   白忱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若是杜景兰在场,定然要大声疾呼:你们快看,这就是萝莉党和人~妻党永远不可调和的矛盾!只可惜她即便把肠子都悔青了,后悔选错了重生的附身对象,此时此刻也无法亲眼见证这两位史书上赫赫有名的反封建英雄谈论如此掉节操的问题了。   “你也就是不懂,”白忱勾了勾嘴角,转移话题:“说不定此人我还是见过的。”   裴谙只当他是在说“我跟她是上辈子注定的姻缘”一类的混账话,并没有放在心上。   “即便我能理解你,可是,你随意将外人引到楚先生这里来,我却不能不罚你。”   裴谙当即半跪在地上,沉声道:“我已知道自己的错处,凭您处罚。”   白忱按着他的肩膀,“此事回山上再说。”   即便跟裴谙说着话,他还是忍不住苦苦思索,自己究竟在何处遇见过这位娘子,长相脾性如此合他的口味,他不该没有印象才是。   李斯年等人回到营中,便打开了季凌霄带回来的地图,上面果然标注有一条直通山上的小路,更令人惊喜的是,那位楚夫人居然将山匪守备所在的位置都标志出来了。   “楚夫人对白忱果然恨得深沉。”   “楚夫人……秀**竹楚夫人!”唐说猛地一拍手,大声道。   “原来是此人,可惜青山书院陨落,竟让此人的经世之才也一并陨落了。”李斯年连声叹息。   季凌霄见心高气傲的唐说都如此推崇此人,便对这个没怎么听说过的名字越发好奇了。   “楚夫人便是青山书院山长之子,当然,他为世人所知的反而是另外一个称号‘秀**竹’,这来源于善于品评人物的老先生给他的评语‘才满秀江,人清如竹,当属青山第一人’。”慧心娓娓道来。   季凌霄很难能把自己看到的那副如尸如鬼的人将这几句话联系在一起,她揉了揉脸颊,“先不说楚夫人了,咱们既然有了这张地图是不是要先让探子探一探?”   她一抬头,却见整个帐子里的人都盯着她看。   “怎么了?”她惊呼一声,就去摸自己的脸。   “看来那场大火也毁了楚夫人的容貌,否则……”唐说“哼”了一声,一副将太女殿下全都看透的模样。   李斯年笑着打圆场,“我这就安排人去,不过,即便是秀**竹,我还是信不过他。”   唐说笑了一下,“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准备好的锦囊妙计。”   他从容的说出一条毒计,这毒计简直是要置裴谙于死地。   “既然裴谙他不满殿下,将来也不可能为殿下效力,那么将来他只会成为我们的敌人,为何不把这个敌人消灭在萌芽之中呢?”   季凌霄点头,“有道理。”   身份最高的太女殿下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自然也没有什么反对意见,而李斯年带兵多年,什么计策没用过,什么残忍的场面没有看见过,他神情平静道:“那我就照着唐先生所言安排下去了。”   唐说微笑,“静候佳音。”   李斯年当先出帐安排事宜去了。   唐说则对着季凌霄道:“跟在李将军身后果然是一件白捡军功的好事,以后有这样的机会殿下不妨多来几次。”   “人都希望大周平平安安的,就你希望多战,你这安得是什么心。”   “安的是为殿下考虑的心,”唐说那双如神仙般冷淡的眸子越发无情了,“天下人又与我何干?”   “阿弥陀佛。”慧心终于忍不住道了一句佛号,而后转身便出了帘子。   头一次见慧心生如此大的气,季凌霄既感到新奇,又有些失望。   季凌霄将唐说也轰走后,便将自己整个人扔到地面铺的毡子上,从帐子这头滚到帐子那头,突然,她的眼前出现一双鞋。   她顺着鞋子仰头望去,正好看到一个几乎融入帐子阴影中的人。   “啊!”她惊呼一声,抚住心口,“你怎么还在这里?”   阿九淡淡道:“因为阿九要保护殿下。”   结果看到太女殿下一个人在发疯。   “咳——”季凌霄假模假样的咳嗽一声,坐起身,“好了,我这里没有什么事情,你先下去好了”   阿九学乖之后,就开始把她的命令当作第一重要的事情。   他抬脚就往外走。   “阿九,”季凌霄在他背后道:“你精通易容,那你现在这张脸是真的吗?”   阿九顿了一下,声音毫无波动:“不是。”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们暗卫是不能露出真面目的。”   季凌霄“哦”了一声,也不知道究竟听没听进去。   这日,一农夫打扮的男子在偷溜进乌云山上的乌云寨时被守备发现,押送到白忱面前。   白忱很好奇,他是如果绕过那些暗哨上山的,命人对那农夫严加拷问,谁知那农夫竟趁人不注意猛地掏出怀里的信件就往嘴里塞,被人抢夺走后,他手脚被缚竟然还想用牙来咬人,最后,深感无望便一下子咬碎藏在牙齿中的毒药,一名呜呼了。   白忱拿到那张被人百般保护的信,脸上面无表情,眼中却有些深沉。   “将裴谙叫来。”   底下人的立马跑出去叫人。   白忱端详着那封信良久,直到裴谙进来前,他的视线都一直没有转移。   “头儿,听说你抓了个探子?怎么样?他招了吗?有没有说究竟是谁派他来的?”   裴谙皱着眉问:“奇怪,这乌云山上下只有一条路进出,又被我们安插了暗哨和守备,他究竟是如何上来的呢?”   白忱看着他迷茫的眼睛,笑容爽朗,“是啊,我也很想知道。”   “难道是有人放他进来的?”   “你不妨再猜猜。”   “难道还有小路?”裴谙更惊奇了。   白忱眯起眼睛,“这就要问问你了。”   “问我?”裴谙瞪大了眼睛。   “谁知道最近春心萌动的你有没有特意找了一条小路去私会情人呢?”白忱笑着,就像是在跟他开玩笑一样。   裴谙被他说的是面红耳赤,连连摆手,“我、我怎么会……会……”   白忱打量着他,微笑道:“我想也不会,只是……”   “只是什么?”裴谙实在不明白白忱究竟在打什么暗语。   白忱轻轻叹了口气,“只是我不能让我的其他兄弟寒了心。”   “你来看看吧。”他的指关节轻轻扣了扣桌面。   裴谙一脸疑惑地拿起那封信,一见那熟悉的字体,立刻脱口而出道:“这不是我的信吗?怎么在您这里?”   “好好看看,真的是你的?”   这不就是他的字体吗?有什么好看的?   裴谙简单扫了几眼,却越看越心惊,怒火中烧,大吼一声踹翻了白忱面前的案几。   白忱不慌不忙地凝视着他。   “污蔑!这不是我写的,我绝对不会写出这样的东西来!”裴谙瞪着他,脖子上满是青筋,“你信我!”   白忱点头,“我可以信你,可是这乌云山上这么多号弟兄都会信你吗?”   裴谙颓丧地垂下了头,似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低声絮叨:“不是我……不是我……”   “我也没说是你干的,不过将你关上几日就把你给放了,”他夺过那张信,扇了扇,说道:“他们一个个可是眼睛雪亮的,总是要给他们一个交代的。”   裴谙的心一下子像是揣进了一块坚冰,整个凉了下来,即便他能够理解白忱的立场,仍是觉得心寒。   他点了一下头,面无表情道:“我行的端,坐的正,自然是不怕任何事情,也不怕您的调查。”   白忱笑了笑,“如果真的不是你做的,我自然会还你清白,我也是信你的。”   裴谙心里苦笑,他跟了白忱这么久,如何不了解他?   白忱看上去爽朗,实际上极为多虑且怀疑心重,大概是因为他身上背负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所以,每走一步不得不小心翼翼。   白忱故作叹息,“连我也不知道的小路……乌云山上真的有吗?”   他的视线一转,便落在了裴谙的身上,意味深长道:“若是有人愿意告诉我,那可就算是立了大功了,我可以既往不咎。”   裴谙心更沉了,白忱还是在怀疑他。   作者有话要说:  白大物,看得见,吃不着~ ☆、第92章   白忱缓缓一笑, “你放心, 我此番罚你并非是疑你,而是要让他们得逞,看看他们还想要做些什么。”   裴谙这才反应过来,忍不住为自己的暗自揣测感到羞耻, 他慌张的抱拳, 低声道:“一切都听头儿的。”   白忱笑了一下, 脸又即刻板起,他狠狠地一拍桌子, 命人将裴谙拖下去关押起来。   等到屋内空无一人,他的脸色更加阴沉下来, 视线继续落在那张信纸上, 但是, 无论怎么看,都是裴谙的字体。   “你是早就准备好了这封信?”季凌霄一边侧身用盆子里的水洗头,一边问唐说。   唐说笑道:“早在知道殿下要对付白忱这帮人的时候,我便定下了这个计策。”   她掬着一捧水淋在发丝上, 水珠在她的秀发上滚动着,颇有露珠似珍珠的可怜可爱。   唐说的手指动了动。   “这字呢?也是你写的?”   唐说笑道:“自然是郭淮提供的。”   想到很久不见的郭先生,季凌霄的眼睛忍不住弯了弯。   唐说轻轻哼了一声,转身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盯着她往下滴水的发梢,突然伸出了手,握住了那里。   季凌霄被吓了一跳, 软媚的眼眸瞟了他一眼,佯怒道:“你可吓了我一跳。”   唐说捏着她的发梢,摇了摇,“谁让你眼大漏神。”   “本宫漏掉谁了啊?”   唐说不说话,却用指尖轻轻搓揉着她的发梢,他动作如此温柔,一种酥麻的痒意恍如错觉,顺着她的发丝爬到了她的头皮上,让她颤了一下。   唐说的眉头拧在了一处,闷声道:“该,让你这么浪,非要在这么个时候洗头,风这么大,还不得着凉。”   季凌霄刚要捧水,他却又道:“还想着凉啊?”   季凌霄无奈,想要直起身子,找到布巾将头发擦干,唐说却仍旧不松手。   “喂……”她无奈地翘起脚尖踩在他的小腿上,轻声问:“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磨磨蹭蹭的……”他舔了舔唇,板着脸训斥:“……你磨磨蹭蹭的,怎么会不着凉?”   “所以,我这不是不准备洗了嘛。”   “又没有洗干净。”他搓揉着她发梢,声音竟变得更轻了。   他看着看着,似乎被那如鸦羽一般浓密黑亮的发丝所吸引,一头坠下去,就在看看将自己的唇压下去的时候,他突然回过神来,脸上仙气的神情中也不免多了几分人间绝色。   “还不快躺下,”他低声吼道:“殿下除了吃喝玩乐又会什么,还不是要我来。”   想要多与本宫亲近就直说好了,居然这么别扭。   季凌霄从善如流地躺在榻上,唐说则半跪在榻边儿,捧着她的青丝放进温水中,湿哒哒的青丝在水中一下子四散开,宛若蜘蛛丝一般,编成了一个巨大的网,密密实实地缠住了无数人。   唐说心中发酸发痛时,便狠狠搓揉了几把;发胀发甜时,又忍不住将动作放轻柔了几分,洗了一次头,季凌霄都快要昏昏欲睡了,而他则是满头大汗。   他盯着她无辜又美艳的皮囊,心里一阵发狠,一阵自厌。   “唐不要你真厉害,居然能够决胜千里之外,若是没有楚夫人献上这张地图,那此次攻破乌云山的功劳就该算在你的头上。”   他拿过布巾,将她的长发包裹住,轻轻地揉搓,口中却道:“这等虚名,我才不会放在眼里。”   “我知道你心高气傲,所以要送你些别的东西。”   唐说神情冷淡,丝毫不为赏赐动心。   季凌霄睁开眼,笑着凝望着他,“就赐你……给本宫侍寝好不好?”   他的手猛地一抖,白色的布巾如玉兰般坠地,包裹的青丝也四散开,有的搭在他的腿上,有的跑到他两腿之间,沾着水的青丝不一会儿便浸湿了他的裤子。   两腿间的湿热不由得让他产生了一种每日梦醒时才有的甜蜜忧伤。   他夹紧双腿,一把抓住白色的布巾盖在了她的脸上。   “在说什么昏话,现在是考虑那些的时候嘛!”   “这么说来,只要仗打完了……”   “到时候再说!”   唐说推开季凌霄,动作古怪地往外冲,刚走到门口却与掀帘子进来的慧心撞了个正着。   唐说面红耳赤,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对着慧心小吼:“你在往哪儿看呢!”   慧心抬起头,清清淡淡道:“我那里有些佛经,不如送你读一读,静静心?”   唐说更加气急败坏,“留给你自己读好了。”   说罢,便再也不肯在帐子多留,一溜烟儿地不见了踪影。   慧心走到季凌霄身边,站在那里垂着手,不说话。   “殿下,”他上前一步,拿起一旁的梳子将季凌霄的青丝梳拢好,低声道:“我大概知道你是恼我了。”   季凌霄不说话,她坐起身,将头发梳拢到一侧,微湿的发丝将她胸前打湿了一大块,越发显露出她肚兜的颜色。   慧心低着头。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了解吗?”   慧心吃惊地抬眸。   “我还没有那么不近人情吧?”季凌霄捧着脸,笑道:“我想我欣赏的是禁欲的冷静的慧心,若是他变得弑杀好色,那恐怕就不是我所喜欢的那个了,所以……我既然喜欢你,便决心接受你的一切了。”   慧心的心像是被人用手好好呵护着,而后放进了温泉水中,都泡的起皮发胀了,还是舍不得将自己的心从她的温柔中捞出。   “那慧心你呢?”季凌霄笑问:“能接受我多情、无情、凶残、软弱吗?”   那又如何?   慧心突然正面对着她,双手合十,双膝一弯,跪在了她的面前,这位昔日的“莲僧”像是拜佛一般朝她拜了几拜。   “你这是在做什么?”   慧心那张冷淡又清朗的脸突然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他凝望着她,低声道:“从此之后,请殿下成为我的信仰。”   他禁欲又冷淡,这已然是他能够说出口的最动听的情话了。   季凌霄朝他伸出手,将他忠诚的信徒揽入怀中。   慧心盯着她的发旋儿,只觉得被太女接触到的地方热的惊人,便只能一动不动道:“适才,李将军让我通知殿下,今晚,他便要为殿下拿下乌云山。”   季凌霄随意将头发绾在头顶,“一切都交由李将军负责了。”   她不善于打仗,武力也不算是极为出色,但是,她却可以毫无芥蒂的用人,让人才在他们该在的地方。   适夜,月黑风高,连乌云山上的蛐蛐叫得也比往常小声了些。   一队全副武装的兵士衔枚疾走,只依稀听到鞋底蹭过地面的沙沙声,这一队兵士人数不少,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可见军纪严明,其将军御下手段非凡。   趁着夜色,没一会儿,这一队人便摸上了山顶,路途之顺简直让人怀疑前方是否有诈。   领头的男人年纪稍大,却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和一对灵敏的耳朵,摸上山后,他单靠听和看,就指引着队伍绕过了几个关卡。   突然,他停住了脚步,朝身后做了几个手势,立刻蹲了下来,身后的士兵无声地散开,而他身后留下的士兵也随着他的动作蹲了下来。   不久,便传来了“沙哒沙哒”的脚步声,那人似乎趿拉着鞋子,走道绊绊磕磕。   “喂,我说,你小子偷喝了不少酒吧?真不要命了?今儿个你站岗还敢喝这么多酒?”   “嗝,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今儿个高兴,庆祝庆祝!”   “有什么喜事还需要庆祝啊?”   “哈哈,”那人大笑着:“他裴谙居然还有今天!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叫他断了老子的青云梦!啊——呸!”   “哎,你说,这出卖乌云山的事儿真能是他做的吗?”   “嘿嘿,这就叫会咬人的狗不叫,没想到吧?哎哟,不行,我憋不住了。”   那人悉悉索索地就要脱裤子。   “你这么一说,我也有些尿意上涌。”一旁的搭话的人站在他身边也开始脱裤子。   “哎哟,你的宝贝不小小啊,让我掂量掂量——”   “喂!”   “哈哈,瞧你这副小媳妇模样,还以为我会真上手啊?脏死了。”   “呸,你的宝贝干净?有本事去掂量掂量头儿的啊!”   两人同时发出心照不宣的笑声。   “你说咱们头儿那宝贝大的离谱是真的吗?”   “那可是裴谙酒醉后自己亲口嚷嚷的,还在人家酒楼的墙壁上提了一首打油诗来吹嘘这大物呢!”   “你还记得那诗吗?”   “好像是……好像是……嘘嘘——不行尿意上涌恰似江河倒灌,实在忍不住了……”   这人刚准备开闸放水,谁料,一人影竟突然从草丛里钻出,动作极快地抹过两人的脖子,两人瞪大了眼睛浑身僵硬的倒在了草丛里,半个屁股还露在外面,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抱歉了,”李斯年甩了甩刀刃上的血珠,笑容温柔:“要让你憋到阎王爷那里去了。”   李斯年转过身,面无表情地一挥刀,身后的士兵皆无声地拔出刀来,寒光乱闪,月色带霜。   一场悄无声息地屠杀正在乌云山上上演。   与此同时,一只洁白的鸽子扇动翅膀从被人翻动的草丛里飞出,“咕咕”几声落在了一处窗沿上。   窗内,一灯如豆,白忱捏着那薄薄的信纸,低声念了几句,又忍不住皱眉。   “究竟是要做什么?是真陷害?还是无意泄露了真相?裴谙啊裴谙,这让我究竟该不该信你呢?”   裴谙虽脑子一根筋,却有万夫莫敌之勇,是他得力的左膀右臂,若非他自己走进监狱里,一般人怕是很难能制住他。   可是,说不定,裴谙就是这样想着,才故意给他演了这么一出苦肉计。   白忱深深叹了口气,深觉没有得力的谋士在身边的难处,他忍不住想起在乌云村里遇见的那一行人,无论是郎君还是侍卫,亦或者账房,甚至连那位不怎么出言的小娘子都不像是凡人,尤其是那位娘子,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围着她打转,她才是这一行人中真正的中心。   这些人究竟是何人?与这封信出现的时间也未免太过巧合一些……   他突然感觉到锋芒在背,慌张弯腰,一枚利箭擦着他的头皮,钉进了柱子上,尾羽“嗡嗡”作响。   白忱一翻身,寻了个有遮挡的地方朝利箭射来的窗口望去,窗棱上留有一根白色羽毛。   惊飞的鸽子拼命飞了一路,又落在了一处高高的天窗上,蓬松的羽毛都快炸开了,圆圆的身子还在瑟瑟发抖。   被关在乌云山地牢中的裴谙一条腿微屈,一条腿伸直,他仰着头,望着那只可怜的鸽子发呆。   他状似自言自语:“鸽子?乌云山上谁养了鸽子?”   他猛然间想到了什么,立刻站起了身,像是一头蛮牛一般,在牢里走来走去,口中不停道:“莫非是长安那位来了消息?”   “哐当”一声,地牢的门被人打开了。   裴谙盯着下来的那人,神色警惕,只见那人分外熟悉,不就是在乌云村中遇见的那名侍卫。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惊呼一声,立刻想到:“是你!是你要陷害我!”   阿九默不作声,眼神空洞无物,跟一个快要死的人自然无话好说。   “你这个卑鄙小人究竟是如何混上乌云山的?莫非……莫非……那家人也被你蒙骗遭遇到了不测?”   一想到自己初次心动的女人遭遇不测,裴谙心中大痛,盯着阿九的眼神恨不得将他撕碎。   阿九无声地举起哨箭,对准裴谙的方向猛地一吹。   裴谙虽然身材高大,却动作灵敏,一闪身便躲过了那把夺命箭,待他抬起头再望来,心中突突作响,似乎在提醒他会发生什么。   他猛地后撤几步。   阿九却带着黑色的皮制手套,掏出一粒黄色的药丸,猛地一弹那药丸便弹进了牢里,裴谙伸手想要将它给拍回去,谁料,那黄色的药丸一遇力骤然炸开,黄色的烟雾猛地笼罩在他的身上。   裴谙连声惨叫,阿九双手抱胸默不作声。   直至惨叫声消失,他才上前,牢里的裴谙半边身子都已经被腐蚀殆尽,鲜红的冒着水泡和热气的肉慢慢缩紧融化,直至地上只留下不知道是水还是人油的湿漉漉痕迹,阿九才抽出自己的匕首,一匕首砍断了牢笼的铁链,将门打开,他则大敞着门大摇大摆离去。   风从门窗进入,卷起里面的恶臭又冲了出来,白鸽拍了拍翅膀,掉头离开了这出恶臭散发之地。   它飞跃火光、血光、刀光,在喊打喊声中,落在了一处合欢树的树枝上,不一会儿,树下便冲来了一个伸手矫健的男人,那男人在树下站了一刻,转过身子,似乎已经不打算再跑了。   追着他的人,也慢下了脚步,像是猫追耗子似的,慢悠悠地逗弄着他。   “你们究竟是何人,为何闯入我乌云寨中大加杀戮?”白忱手执长剑,披发而立,目光却沁着一丝血光,显得宛如恶鬼凶狠地逼近李斯年。   作者有话要说:  裴谙:啥?我就这样领便当了?下辈子,你们给我等着!   季凌霄:好巧,本宫也刚好有事儿要跟你说道说道……   终于码完去睡觉喽,晚安~等我醒来捉虫 ☆、第93章   李斯年捏着手里的刀, 笑道:“成王败寇, 你不妨回头看看, 你的人还剩下多少?”   白忱横剑, 寒光反射在眉眼上, 让他整个人犹如出鞘的利剑。   “我这个人从来不往后看,我只看着前面, 只认准自己的敌人!”   说罢,他就握着剑猛冲过去。   李斯年拔刀抵住,与之周旋,辗转腾挪间还有几分占据上风。   一阵狂风忽从树下起, 扬起一片沙子,白忱原本已右手持剑劈下, 李斯年左闪躲过, 谁料,他的左手竟突然从手中剑中又抽出一把短剑,逆向一撩,朝着将来不及避开的李斯年向上一撩。   “唔。”   李斯年飞快退后几步, 整个人都抵上了树干。   白忱眯起眼睛, 杀气冲面而来, 他双手持剑, 一长一短冲着李斯年反手撩去。   “子母剑,反手剑,看来你在青山书院还真是学了不少好东西。”李斯年捂住胸口,手掌上沾满了鲜血。   不提青山书院还罢, 一提青山书院他的眼睛更红了,那仇恨隐忍的痛色与杀意控制不住地流泻而下。   李斯年抓住时机,拔刀挑开他的剑,明明已经出神的白忱却凭借着出色的条件反射猛地一矮身,身子一旋,一剑挡在头顶,一剑自下而上撩了上去,“撕拉”一声,将他的胸前又划出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这人的剑技太过古怪,令人防不胜防。   李斯年立刻后撤,白忱却已经杀红了眼,不管不顾地踏前一步,突然,一道赤红的鞭子宛如赤蛇缠上了他的脖颈,猛地一勒紧,深陷他的皮肉中,他的脚还踏在前,脖子却被往后拉,整个人都快横躺在地上了。   李斯年身前的衣服已经被血色浸透了,他却仍旧露出平静温柔的笑容,“这大概就是你不喜欢往后看的坏处了,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自己身后站的是敌是友。”   白忱垂下头,头发遮住了眼睛,他的嘴角突然一勾,露出几分邪性的笑意,“哦?是吗?”   白忱伸手握住脖颈上的鞭子,笑容加大,“就这点力气还值得我忌惮戒备?”   他用力一拉,似乎没有使多大力气便将身后之人拉到了近前,他都没有回头,操着一把剑就反手往后撩。   李斯年吃足了这反手剑的苦楚,忍不住大声道:“小心!”   就见那人直直地往白忱的剑上撞去,李斯年也不顾身上的伤势,立刻冲到白忱近前,企图用自己的骚扰,让那个来救他的人不至于陷进去。   白忱的笑容更大了,他好像对自己的武艺颇为自信。   “既然你们偏要来送死,那我就成全你们,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对我就杀一双!”   “是吗——”   一个懒洋洋的娇媚女声在他身后响起,白忱对这声音颇感熟悉,反射性地朝后看去,却被人泼了一脸的白色粉末,他的双眼立即失去了光明,脸也瘙痒的过分,让人恨不得揪下一块皮来。   “小人!”   白忱大吼一声,双手执剑齐齐的捅向季凌霄。   后面空门大敞,李斯年瞅准时机,一刀捅了过去,亏了白忱立即收回剑往旁边滑去,否则身上少说也要开个洞。   像是早有配合一般,李斯年逼退了白忱,季凌霄立即一抡长鞭,那鞭子狠狠一口咬在了他的膝弯里,白忱腿一痛软,直接半跪在地上。   他捂着从腋下到前胸的伤口,知道自己不得不退了,若是他自己也折在了里面,又有谁能为自己的兄弟们报仇?   白忱不知道那个女人给自己投掷的是什么□□,他的眼前竟是一片血色,宛若在地狱中行走,他凭着自己的感觉,飞快朝远处蹿去。   李斯年跨出一步,准备追上去斩草除根,却被季凌霄拦了下来。   “穷寇莫追。”   李斯年端详着季凌霄的神色,突然问:“你给他撒的是什么?”   “自然是□□。”   季凌霄笑着拍了拍手,受伤还带着皮质的手套,这是使惯毒的老手常备的装备。   李斯年发现越是跟太女殿下相处,约会发现太女殿下深不可测,尤其是明知道有人会因为她的出手而痛苦的死去,她却毫不慌张,也不沾沾自喜,简直像是见惯了死亡。   李斯年神情温柔,低声笑道:“殿下还真是让臣刮目相看。”   季凌霄扶住李斯年,“莫非你认为女人只能躲在你们男人的背后,或者尖叫或战战兢兢?”   李斯年顺势把自己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将自己的大半个身子压在她的身上,看着她差点被自己压趴下的模样又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你笑什么?”   李斯年摸了摸自己的嘴角,觉得自己真的变坏了,他居然像是一个少年人一般,想要故意欺负她来引起她的注意。   他低头望着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白腻的脖颈,竟如贝壳里柔软的肉,让人恨不得咬一口看看,是不是一样的鲜美。   “有些男人会认为女人应当在家中相夫教子,若是女人稍稍比男人强一些,他们便会认为女人不守本分、不安分,就像刚才,若是换成这样的男人,定然会指责殿下所用手段阴险毒辣,甚至还敢断言最毒妇人心……”他越讲头越低,双唇几乎要碰上了她的脖颈,“但是,我却不会这么想。”   季凌霄骤然转头,两人的双唇堪堪就要碰上。   他的眼中有星辉,有她,“只有胜利者才有机会书写史书,所以,用什么方式并不重要。”   季凌霄轻笑一声,转过了头,更加小心地扶着他,低声嘟囔:“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将军居然也这么会说话了。”   李斯年眯起眼睛,并不说话。   “咕咕咕——”   季凌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扭头,跟一只胖乎乎的鸽子大眼对小眼了。   “你等一下。”   她甩开李斯年,跑去追鸽子。   李斯年捂着伤口,摇摇晃晃几乎站立不稳,可他依旧噙着一抹微笑,乖乖地等着季凌霄,他双眸温柔如温泉水,默默流淌经过她的身上。   没一会儿,季凌霄便拎着自己的战利品走了回来。   她笑眯眯地朝他晃了晃手中的小纸条,“你看,果然有些收获。”   李斯年浅浅一笑。   “殿下。”   “嗯?”   “告诉您一件事儿,您千万别害怕。”   季凌霄狐疑地望着他。   他闭上眼睛,轻声道:“我要晕过去了,快让一直跟在你身后的那位帮我一把……”   话音刚落,他便整个人都失去了意识,猛地朝季凌霄砸下来。   季凌霄想要扶住他,力气却还没有他的体重大,结果,她被晕倒的李斯年压在了身体下面。   直到这时,一直隐匿身形的阿九才从黑暗中钻出,默默地走到季凌霄面前。   “快,快把他弄开。”   阿九应了一声,搀起了李斯年,动作不可谓不粗暴。   季凌霄皱眉,他才将动作又放的轻柔了些。   她望着山寨中一面倒的局势,低声道:“我们是彻底胜了?”   阿九点头,   季凌霄叹气,低声说道:“来来回回扁了他们两次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阿九听不明白殿下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暗暗把这番话记下,明面上则一动不动。   冲上乌云山的士兵越来越多,这里转眼就成了他们的天下。   季凌霄一边带着人寻了处最好的房子住下,一边打开从鸽子腿上获得的纸条,低头看了起来。   李斯年重新恢复神志,睁开眼,就看到了如此温柔的一幕——   她坐在他正躺的榻上,对着灯,看着手里的纸条,细腻温暖的光线像是给她的肌肤打上了一层粉,让她的侧脸显得格外细腻动人,感觉榻上有了响动,她突然转头,朝他绽然一笑。   那一刻,他的心就像是害羞草的叶片一般忍不住心生喜悦的蜷缩起来。   ——自己都一大把年纪了,居然时至今日才像是毛头小子一般产生了心动的感觉。   李斯年嘴里发甜,有又几分甜蜜的尴尬。   他试着活动了一下,却又忍不住闷哼一声。   “还将军呢,如果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以后怎么能放心你出去带兵打仗呢?”   季凌霄柔软地责怪他,手指点了点他的胸口,歪头道:“这可都是本宫包扎的,你感觉怎么样?”   李斯年笑了一下,眼中的温柔流泻下来,就像是醉人的美酒,那香味一直撩到她的鼻尖。   “多谢殿下的照顾了,臣感觉好极了。”多少年来从未这么好过。   她似乎读到了他话里的意思,两眼一弯,笑容更加甜美了,身上的艳气宛若潋滟的波光,在烛光下闪闪发光地诱惑他。   怎么会有人一举一动都如诗如画呢?   李斯年望着她,眼睛一眨不眨。   季凌霄轻笑一声,点了点他的鼻尖,“瞧你这副样子是不是在想什么好事情?”   李斯年包容着她,任由她取笑,低声说道:“臣在想好在殿下无事,臣皮糙肉厚的没有关系,殿下可是半点都马虎不得。”   温柔到宠溺的话语重重敲打在季凌霄的心上,她手上的动作也顿住了,她的眼波更软了,声音也更软了,“还说呢,这下子可算是我救了你。”   “嗯,”李斯年笑容平静,轻声道:“殿下大恩大德难以回报,所以我想,干脆以身相许好了。”   似乎没有想到虽温柔却也严肃的李斯年会说出这般近似调戏的话来,季凌霄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她这番吃惊的神情,完全打破了她给人在男女关系上游刃有余、从容不迫的印象,惹得他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又牵扯到胸前的伤口。   “你别笑了,若是笑得崩裂了伤口怎么办?合着我们的将军不是死在敌人的屠刀之下,而是死在大笑之下……”   她低声嘟囔着,却让他笑容更甚。   “阿奴……”他低声唤她。   季凌霄半躺在他身边的榻上,支着脸颊望向他。   李斯年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放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他既内疚又心疼,眼中的桃花似从水中划过,带着湿漉漉的隐晦情感,“随随便便晕了过去,剩下你一人,你定然吓坏了。”   季凌霄垂下眼,望着自己的指尖儿,它还在微微颤抖,她不停地撩他说话,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真相,居然一下子被他看出来了。   “以后不会了,我不会再留下你一个人了,”他轻声叹息,“我一直在你身边。”   ——“我一直在你身边。”   上辈子他也曾这么说过。   李斯年啊李斯年,他永远是她少女时期的英雄,女人时期的情郎。   作者有话要说:  温柔的老男人与女帝互撩~给你们递糖。   PS:你们要吃李琼,可咱们不是上辈子都吃过了嘛,就是少车票而已~ ☆、第94章   季凌霄眨了眨眼睛, 笑道:“你说的这些话可要真的记在心里才好。”   她两手夹着一张纸在他的面前挥了挥, “你猜猜看,这是什么?”   李斯年低头扫了一眼就发现这张纸是当时她从鸽子腿上取下来的那张。   “你这是……”   “我看一眼便知道,这种鸽子是专门用来传信的, 事实也果然不出我所料。”   “殿下英明。”李斯年就像是在给小孩子糖吃似的鼓励了她一句。   季凌霄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李斯年笑道:“这是白忱与外面的人联系用的?”他盯着她的眉眼, 放低声音,“看殿下的神情,莫不是是跟长安有关。”   季凌霄闭上双眸, 轻声道:“李将军有一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李斯年数着她的睫毛, 自嘲道:“大概是因为我的年纪够大, 看得人够多了。”   他嘴上说着自嘲的话, 心里却有些发酸。   “既然言不由衷, 那还说出来做什么?”季凌霄突然睁开双眸,双眸酿着亮闪闪的蜜水, “难道是要本宫好好照拂你这个老男人吗?”   李斯年脸上还带着笑, 眼中却带上了几分认真,“臣可是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 一般的青瓜蛋子可比不上我。”   “哦?”季凌霄上上下下瞄着他,还故意在不该看的地方停留了片刻, 调笑道:“你这个老倭瓜莫非已经熟透了?”   李斯年虚握着拳头,轻轻咳嗽了几声, 略微侧身,脸上忽而流露出尴尬的神情,转移话题道:“殿下这张纸上写了什么?”   季凌霄自然知道男人的小痛处, 便不点破,两指夹着这张纸条递到李斯年面前。   李斯年此时对雄性的本性简直感到羞愧,都受伤了竟然还不忘向太女殿下“点头致敬”,他从未想过自己竟有这么一个不知廉耻的身体。   他板起脸,仔细看向那一行字。   “……长安有变!”   季凌霄轻笑一声,“居然比我还早知道,这给白忱传信的人还当真厉害。”   李斯年沉下眼,想了一会儿,又猛地坐了起来,缠住伤口的白色带子上隐有血迹冒出。   她立刻按住了他的双肩,责怪道:“你慌什么?”   李斯年摇了摇头,“这关系着大事,若是长安有人与白忱联合,那很有可能还会有什么后招,咱们应该早作准备。”   “有再多的后招也不可能了,”季凌霄看着自己圆润的指甲尖儿,“那种毒见肤即化,现在咱们很有可能只会找到一具新鲜的尸骨。”   “不过,趁着本宫在外,长安却掀起了大事,很明显是冲着本宫来的。”   季凌霄负手而立,神情冰冷,却让人有一种顶礼膜拜的冲动。   李斯年叹息:“陛下让殿下攻打的是乌云山和美人泊两处,现如今乌云山的战场还未打扫完,便生了事端。若是殿下返回长安,定会有人参殿下违背圣旨之罪。”   “若是不回,那恐怕会生更大的事端。”季凌霄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屋子里一时陷入了沉默。   季凌霄一抬头突然看到案几上放着几个眼熟的草编的动物,想来这个房间是白忱的无疑。   她捏着案几上的草编物看了看,她偶一转头,竟然抓住李斯年在偷看她。   被她抓住了视线,李斯年也不慌不忙,甚至对着她温和的笑了笑,似乎无论她做出什么决定他都会站在她这一边。   季凌霄捏着一只草编的猪无意识的一晃,小猪圆鼓鼓的肚子里突然传来了“沙沙”声响。   有什么东西!   她立即回身,用身上地小刀小心翼翼地割开了小猪肚子,那里面果然塞着一个小小的纸卷,将纸卷拉开,上面则留下一个个有力却洒脱的字体,上面写着“誓要查出南山起火真相”等字。   这是白忱的屋子,他为何要在这些东西里藏字条呢?   季凌霄疑惑地视线落在了案几上另外几个动物的身上,立刻就拿他们开了刀,果然,每个动物的肚子里都有一张纸条,写着都是有关南山书院起火的事情,表达的都是白忱的愤慨之情。   难道谁世人指责了这么久,楚夫人恨了这么久的男人并非是真正的凶手?那真凶又究竟是何人,竟然下此狠手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将南山一脉尽数扼杀。   “殿下……殿下!”   她恍惚间回过神来,见到李斯年担忧的视线,还安抚地朝他笑了笑。   李斯年身上满是伤口,却缓慢地移动到她的身边,弯腰,将案几上摆放的纸条一一扫过。   看罢,他扭头,温声询问:“殿下是后悔杀白忱了吗?”   季凌霄摇头,“他本就于江山社稷有碍,早晚是要死在本宫手里的,如今不过是早晚的差别,况且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若是没有这魄力,自然也坐不稳这个太女的位置。”   季凌霄口气淡漠,神情无悲无喜,却真真正正地有一股威严的煞气升腾而起。   李斯年弯了弯眉眼,眼中的桃花在春风中摇动,“殿下,果然不一般。”   “想必,殿下已经想明白该如何去做了?”   她的手掌狠狠地压向那只无辜的草编小猪,笑道:“本宫今晚就动身会长安。”   “什么?”门口有人惊呼。   李斯年与季凌霄回神,见唐说、慧心联袂而来,似乎要找他们商量什么事情。   “怎么了?”   唐说皱眉道:“白忱的残部集结,朝美人泊方向逃窜,估计是要去投奔罗璋了。”   “没在天牢里见到裴谙,看铁索断裂的情况来看,是被人砍断,有人救走了裴谙。”慧心低声道。   李斯年望了季凌霄一眼,见她没有改变决定的意思,便发布命令道:“命人迅速打扫战场,休整一日后,我们直奔美人泊。”   “咳咳……”低哑的咳嗽声响起,杨安拖着缠绵的病体而来,宛若踏在云上,走在风里,摇摇欲坠间却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流潇洒味道。   老师到来,季凌霄下意识站直了身体,还要去扶杨安,杨安避开了她的手。   李斯年望着杨安笑,眼底的神色却有些不好看。   杨安心中暗叹:又一个傻子沦陷了,这位大周的太女殿下的的确确是个妖物。   到了乌云山处,杨安的身体就越来越差,所以这些计策什么的他全都未参与其中。   虽然杨安是有正当理由的,季凌霄却隐隐觉得,他有几分消极怠工的意思。   “适才,我好像听你们说一日之后就要直奔美人泊?”杨安望向李斯年:“怠军如何能胜?这点李将军不会不知道吧?可不要一时热血上脑。”   这话说的有些不客气,但是,李斯年知道他是恨自己不争气,杨安本就对太女心怀不满,看到李将军能够出这等昏招,自然都算在了太女的蛊惑上。   李斯年暗暗朝杨安摇了摇头,示意有些话等两人私下再说。   杨安侧过头,细长的手指揉着太阳穴,闭着眼睛轻声道:“白忱和裴谙两人都逃了出去?”   季凌霄轻咳了一声,似乎在向谁示意。   “没有,两人皆亡。”   阿九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冷淡地说道。   杨安沉吟片刻,“那你们为何如此匆忙赶向美人泊,莫非……”   他手指微屈,扣了扣自己的下巴,轻声道:“我明白了。”   “是长安出了什么事情吧?”   果然,不愧是被李琼推崇备至的杨安。   “那老师能猜到长安发生的事情是什么吗?”   杨安冷淡地瞥了季凌霄一眼,“上赶着在太女殿下不在的时候发生的事情,若是**,那目的不是昭然若揭了吗?”   季凌霄叹息一声。   杨安看了看屋子里的人,自知自己并非是太女的人,便打算避嫌离开。   季凌霄快速上前几步,朝杨安执弟子礼,“求老师赐教。”   杨安站在门口微微侧身,眉飞入鬓,神情淡漠,“既然你称呼我一声老师,我便说一些,听不听是殿下的事情。”   他望着夜空中的明月,低声道:“别忙着回,若不是大事,陛下都会为殿下摆平,现在殿下更应该注意的则是……”   他的嘴快速地动了一下,只有季凌霄听清他口中的话。   直至杨安离去,她还愣在门口,想着杨安所说。   ——“殿下现在要做的是要保证自己安然无恙,长安之中有的是人想要殿下永远消失在这个世上。”   她摸了摸鬓角,深深笑了起来。   ——她果然是挡了某些人的路,可是,怎么办?她就是喜欢死他们不爽的模样了!   “对了,你们可曾派人去告之楚夫人,乌云山被我们攻下,白忱也身陨了?”   李斯年招来亲卫,如此嘱咐一番,亲卫便下山去拜访楚夫人去了。   季凌霄坐在榻上,脚后跟一下一下敲击在榻腿上,发出“咚咚”的响声。   “殿下在想什么?”李斯年亦在榻边坐下。   “本宫在想……为何不见贾太师呢?不是白忱将他救走的吗?那他人又在哪里?”   “殿下总算是想起这件事了,”唐说盯着两人过于亲密的距离,一脸不爽道:“我倒是从白忱的亲卫那里得知了一些情况,贾遗珠几乎是用了一半的家财才说动白忱救他,后来在乌云山时,白忱百般设计将他另一半家财也骗了来,之后,由于贼首罗璋做了交换,罗璋用了不少粮食和珠宝,将贾遗珠买了过去,至于过去做什么,倒是没有人知晓了。”   真没想到昔日权倾朝野的贾遗珠如今却成了贼匪们交换的货物。   季凌霄最终拍案道:“先攻美人泊,长安的事情再等消息。”   说罢,她自己倒是当先一步往内室而去了。   季凌霄走后,唐说、慧心、李斯年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阿九的身上。   “裴谙是如何死的?”   阿九朝内室望了一眼,压低声音将自己如何用腐骨水杀人一事和盘托出。   “那殿下洒在白忱身上的粉末?”   “那是化肉散,留给殿下防身用的。”阿九说的理直气壮。   李斯年摇头,“此物太过凶险,一旦不好容易伤及主人。”   阿九颇为不屑,这等小毒物哪里算得上凶险。   “我看这人就没有按好心,初来时便不情不愿的,最近又上赶着,谁知道他想要偷偷摸摸做些什么!”唐说的眼神宛若锥子一般,上上下下将阿九都捅透了。   慧心却持有不同意见:“牢房被外力破坏,你是故意做出裴谙逃走的假象?”   阿九扬了扬下巴,“为主人办事,自然不能给主人带来麻烦,世人知道裴谙逃走,总比知道他是死在腐骨水下要好。”   如此说来,他倒是认真为太女打算过。   “那你又如何确认白忱已死?”唐说似乎跟他杠上了。   “化肉散下还没有死不成的人,即便他削肉剜骨,那毒也已经深入骨髓,所以,他定然是活不成了。”   李斯年压低声音道:“既然你是陛下赐予的,陛下近来定会有指示传来,你多注意一下,”他视线掠过桀骜不驯却一身仙气的唐说,以及清淡沉静的慧心,“你们最近也要多多注意长安来的消息,有些时候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唐说脸上虽然作出不屑一顾的神情,心中却暗暗记下。   慧心点了点头,转身往内室走去。   屋子里,床上的被褥都是亲兵新换的,季凌霄俯卧在床上,脸藏在臂弯里,连背影都有几分沮丧。   慧心沉默地站在她身边,看着她。   “你就这么光站着,就不能做些什么安慰安慰我吗?”她娇软的抱怨着。   慧心有些手足无措,他伸出手,按住她的背心,轻声道:“殿下还好吗?”   “不好,不好!”   他抿了抿唇,清澈如溪水的双眸闪过一丝心疼。   “呜呜——虽然扳倒敌人的感觉很爽,可是……可是……那可是白大物诶,感觉好可惜……”   慧心:“……”   他骤然收回了手。   季凌霄侧头,脸上闷得有些发红,目光更是软媚,“你怎么收回手了?”   慧心抿紧唇,一副生气却不知道该不该生气的模样,许久,他才闷闷道:“我不是佛。”   “唔?”   “即便是佛也有一刻迷惘堕落时,所以……”他低垂下头,颈项在烛光的映衬下竟显出一种透明的精致来,“我也会不愿意从你口中听到别的男人的名字。”   季凌霄眼睛微微睁大,她发现了慧心身上的一些改变之处,他身姿依旧高洁,可是那颗心已经沾染上了她的气息。   她眯起眼睛,轻声道:“你该不会是嫉妒了吧?”   贪、嗔、痴乃让人堕落的三不善根,亦是三毒,而他却在不知不觉中中毒颇深——   他因美色而贪恋,他因嫉妒而嗔,他因她而痴……   佛堕入凡尘,心染上情爱。   他坐在她的床边,伸手拂开她后颈的青丝,低头,将一个微凉带着丝丝檀香的吻落在上面。   “我嫉妒,因为我心悦殿下,我爱慕殿下。”   一旦认清自己的心后,一尘不染的慧心倒是比谁都更加坦诚。   作者有话要说:  若无意外,今天还会有一章。   李琼的车可以有,等我有时间给大家发。 ☆、第95章   因为挂念长安, 想要尽快解决掉美人泊盘踞的罗璋一伙人, 军队在乌云山休整了不到三日便继续前行。   临出发时,季凌霄来到楚夫人的屋子前,这里面的人在听闻乌云山已攻破, 白忱已死的消息后便赶走了童子, 自己点了一把火,将自己同这座堆满了许多她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奇巧物件儿的房子同时烧掉, 她甚至都来不及告诉他, 他可能多年来一直恨错了人。   季凌霄双手捏香, 对着遭遇火光后的废墟拜了一拜, 又为他烧了些纸钱才重新上路。   “真是可惜, 青山书院一脉这么多惊才绝艳的人物如今却是一个都不在了,”季凌霄忍不住感叹, “到底是谁这么丧尽天良做下火烧书院的事情!”   “其实也不尽然, ”唐说道:“我倒是能够理解火烧南山书院那人的心思。”   在周围一行人诡异的视线下,唐说平静道:“这不是很明显吗?既然厉害的人成为不了你的助力, 自然是要预防着他们成为你的敌人,这样说来, 干掉他们倒是最好的选择,一把火烧掉南山书院简直是干净利索的手法。”   慧心蹙眉, “计谋有阳谋有阴谋,为何偏偏用这种阴晦的手段?若是天下人皆有可能成为你的敌人,那还能杀尽天下人吗?”   唐说嗤笑一声, “所以说,这样的人只能成为枭雄,而成为不了帝王。”   真不容易啊,能从坑杀那么多士兵的唐说嘴里听到这样一番话。   想到昔日唐说帮着白忱杀了多少她大周的子民,如今可全都反过来了,命运还真是一件奇怪的东西。   为防夜长梦多,李斯年带领着军队也加快了行程,像是一柄利刃直直插向美人泊。   越快临近,李斯年便越小心,改为夜里行军,白日休息,尽量不烧火做饭,努力不让美人泊的人觉察到这么一大队人马靠近。   然而,至今长安也没有消息传来,这让季凌霄不得不忧虑是不是有人故意截了通向她这里的信件。   时间一长,又吃多了干粮,她的嘴上便冒出了一圈水泡,唐说一边说她“心思浅,不堪大用”,一边又心疼地要帮她把水泡挑破,季凌霄坚决不肯。   唐说居然还找了慧心来帮忙,两人包夹着她,准备强制帮她挑破,季凌霄却一下子跳到来人的身后,连声拒绝。   “殿下这般成何体统!”   季凌霄背脊一僵,认出了眼前的衣服属于杨安的,心里越发懊恼自己怎么惹到这个木头身上了。   “殿下这般畏畏缩缩实在不像样子,抬起头来!”在杨安丝毫不留情面的呵斥下,季凌霄不满地抬起头,眼前骤然闪过一道白光,接着唇上便一阵凉痛,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杨安已将一方白色的帕子糊在了她的嘴上,右手则捏着一根银针,他随意甩了甩上面的水。   “好了。”   他一背手宛如一片云彩飘过。   季凌霄捂着嘴瞪唐说和慧心。   “这可是殿下心心念念的李大将军提出来的做法,”或许是觉得殿下能讨厌一下李斯年很不错,唐说笑眯眯道:“我们都心疼殿下下不了手,自然只能让杨少师来了。”   慧心捧着一盒翠绿的膏药站在她身旁,忧心忡忡道:“我给你抹些药会好一些。”   季凌霄目光一转,笑着放下了手帕,双唇朝着慧心一倔,作出一个求吻的姿势。   慧心的脸“腾”的一下全红了,他眼神闪烁,不敢与她对视。   唐说在慧心身后嘀嘀咕咕道:“就你吃她这一套,所以她才愿意逗你。”   季凌霄瞥了他一眼,似乎在说“你也很吃这套啊”,唐说脸一红,立刻说不出话来。   慧心用食指和中指的指腹抹了一些膏药,轻轻地抹在她的唇上,那张本来就翘的过分,生的美艳的粉唇沾上膏药后亮闪闪的,竟像是某些圆鼓鼓的令人垂涎欲滴的水果。   他越抹越热,连呼出的气息都多了几分神思不属的味道。   慧心暗暗念了几遍佛经,努力使自己不胡思乱想。   季凌霄由着他动作,却盯着他的脸一眨不眨,她爱死他这般羞涩小媳妇的样子,忍不住想要再逗逗他。   季凌霄探出一小截舌头,柔软的舌头宛如灵蛇一般在他的指尖舔了一下,微苦的药味中还带着一丝清凉。   慧心如遭雷击,竟一动也不动。   她突然张口,用牙齿在他的指头上狠狠咬了一口,留下了半月型的牙印。   慧心望着那处香艳的牙印神情恍惚。   “嘶——”她捂住了嘴。   慧心立刻惊醒,慌张问:“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你这药……”她皱眉,吞吞吐吐道:“有些辣,弄得我的唇上火烧火燎的,难受的很。”   “怎么会……”他挖了一块药就要放进嘴里,却被季凌霄一挥手打开。   “药也是能乱吃的吗?”   “可是你……”   季凌霄两眼弯弯,指着自己的唇,低声诱哄道:“你尝尝这里不就好了吗?”   慧心的视线一黏上她的双唇就再也分不开了,恍恍惚惚……   他能想象到,她的唇定然像是沾了蜜的樱桃,香,软,甜,滑,好吃的要命,真是能要了他的命。   他两眼润润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靠近他,心里却像是揣了只兔子,蹦跳的过分,快要从嗓头儿跳出来了。   就在他快要品尝到那“樱桃”的时候,背后突然有人道:“殿下,长安来人了。”   季凌霄骤然转身,“好,咱们去看看。”   慧心一下子吻了个空,他立在原地几乎站立不住,双颊火辣辣的。   “呵。”   慧心冷淡地盯着刚刚出声打扰他好事的唐说,唐说弯弯唇,那张仙气的脸越发貌美了,他假惺惺道:“大师,可真是难为你了。”   饶是慧心一直修行,德行颇高,此时都忍不住想要对他骂一句脏话了。   忍了又忍,慧心声线绷紧,冷淡道:“我且看君来日如何。”   这句话简直就是慧心版的“小样儿,你等着吧,我可是会报复的”。   唐说已经拉了无数人的仇恨,能怕他才怪,他咧了咧嘴,露出更大更嘲讽的笑容,牙齿白的过分。   季凌霄回到营帐中,只见营中正站着一个明眸男子,他正笑着和阿九说些什么,见季凌霄回营,他连忙上前行礼,暖声道:“属下阿六见过殿下。”   这个名字……   “你也是暗卫?”   阿六抬眸一笑,“回殿下的话,是的。”   季凌霄仔细端详着他,虽然同阿九一般貌不惊人,但是他有一双明眸,阿九也说过他们会易容,她猜想阿六这副容貌下定然隐藏着一张格外好看的脸。   许是她看得时间有些长,阿九和阿六都有些不安。   “你们这是怎么排着序,为何阿六看着要比阿九你小一些?”   阿九道:“暗卫以十人为编制,少一人就补上一人。”   可见原来的那位阿六早已经不在了。   季凌霄席地而坐,也招呼着两人坐下,两人皆口称不敢。   案几上摆着一个盒子,盒子外表还有水,季凌霄伸手摸了摸,那盒子冰的很。   “这是什么?”   阿六躬身道:“岭南的荔枝刚好,快马加鞭的送给陛下享用,陛下念着殿下您喜欢,便让人备好冰,为您送来这新鲜的荔枝。”   季凌霄眼睛一亮,立刻将盒子打开,盒子上方冒出一些白色的水雾,新鲜红颜的荔枝则摆放在晶莹的冰块中,荔枝壳亮闪闪的,分外好看。   “真是多谢陛下的厚爱了。”   阿六笑着补充道:“为了让殿下吃到新鲜的,我这一路上跑死了三匹马。”   她觉得自己真是有祸国殃民的潜质了。   “既然是陛下所赐,那本宫可要尽快享用了。”   说罢,季凌霄就迫不及待地剥了一个放进嘴里。   “嗯——哈——”   她闭上眼睛,睫毛微颤,脸颊泛红,红通通的嘴微张,一副动情至极的模样。   阿九和阿六连忙低下头,心中却暗自叫苦:这太女殿下连吃个荔枝都像是在高~潮,真真是折磨人。   “阿九你将这些荔枝分些给李将军他们送去。”   阿九看了阿六一样,应了一声,老老实实去送荔枝了,帐内就剩下了季凌霄和阿六两人。   季凌霄朝阿六招了招手,阿六笑着走到了她的身前。   “本宫发现你很爱笑啊。”   “可能是因为阿六心里欢喜。”   “为何欢喜?”   阿六笑眯眯道:“总算是让殿下吃上新鲜的荔枝了。”   季凌霄心中一动,却并非是情动,而是她突然生出一种危机感,可这种感觉又不知道是出自哪里。   她面上不动声色,突然一把握住了阿六的手,阿六手指一颤,却仍旧笑着。   季凌霄摸着他的手,出手微凉,竟然让她以为自己摸上的是崔歆的手,可崔歆的手指没有这么糙,也没有这些茧子,这是她从未接触过的一双手。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可能是属下拿着那盒子沾上的。”   季凌霄忽而笑道:“原来是这样……本宫还以为你是在故意讨本宫的喜欢呢。”   阿六顺从地低下头。   对,就是这副姿态!   季凌霄觉得他这副姿态该死的熟悉,可就是记不起是谁了,莫非她曾经见过他,不可能啊,她不可能随随便便见到那些暗卫的。   她亲手剥了一枚荔枝递到他的面前,**的手指在鲜红的荔枝皮和晶莹白嫩的果肉映衬下,竟显得比那荔枝果肉还要美味几分。   阿六喉结一动,哑声道:“属下不敢。”   “这是你亲自送来的,总要尝尝吧?”季凌霄闻言巧笑,“算是本宫赏你的。”   阿六这才伸出手接过这枚荔枝。   “哎——”季凌霄移开了手。   他抬起头,神情无辜地望向季凌霄,低声念道:“殿下……”   她目光微闪,“你用嘴接着便好。”   他唇角一勾,顺从地探头,叼住了她手里的荔枝,她的手指则顺势在他唇周描摹了一圈,果然体会到了凹凸不平的面具边缘。   他果然用了易容术。   确定这件事后,季凌霄收回了手指,将手上的果汁用他的衣服蹭干。   “陛下还吩咐了其他事情没有?”   阿六摇头。   “长安一切无碍?”   阿六点头。   季凌霄笑容更大了,“好了,你也奔波够久了,快回去休息吧。”   阿六有些呆住了,许久才恭恭敬敬退下。   等到他离开帐内,季凌霄笑容一寸寸冷下来,眼眸一点点锋利起来,她死死地扳住桌子,闷不吭声。   过了会儿,分完荔枝的阿九重新回来了。   季凌霄抬头看他。   阿九敏感地察觉到了太女神色有异。   “你们暗卫总是需要易容,彼此之间可有互相认出身份的东西?”   阿九迟疑。   “是不能告诉本宫吗?”她眉眼犀利,嘴角的笑容带出一丝讽意,“阿九,究竟谁是你现在的主人啊!”   阿九立刻跪下,“自然是殿下。”   他想开后,立刻毫不犹疑道:“都是统领统帅所有暗卫,暗卫只见彼此靠身上印记相认。”   他说着便扒开了自己的衣服,锁骨那里正印着一个“九”字。   听到这里,季凌霄几乎倒吸一口冷气。   她上辈子为帝时也有暗卫,但是她从未见过暗卫统领,也并没有暗卫对她显示自己身上的数字,这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怪不得……怪不得杜景兰送给她的食物竟然没有试毒,还让那时的李明珏出入她的宫殿之时,如入无人之境,这心机、这谋划、这城府,她果然输的不冤。   季凌霄朝阿九招了招手。   阿九膝行至季凌霄身旁,她伸手摩挲着他的锁骨,低声笑道:“本宫既然是你的主人,那能否得见你的真容呢?”   阿九哑声道:“一切凭殿下作主。”   “别着急……咱们找个僻静的地方慢慢说。”   阿九的脸一下子涨红了,虽然因现在过黑的肤色看不出来。   据、据说太女殿下能够夜~御数男,更喜欢幕天席地,这……这回终于轮到他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季凌霄:很抱歉你想多了   脑补帝·阿九:…… ☆、第96章   清晨, 兵士经过一夜的行军, 刚刚睡着,营地里一片寂静。   季凌霄当先走进旁边的小树林,阿九磨磨蹭蹭地更了过去, 如果他这一路上的思绪可以如果可以衡量, 简直能将这座小树林都给淹没了。   他从季凌霄身边的谋士想到她的面首,越想越步履沉重。   季凌霄骤然停住脚步,阿九全身都紧绷起来。   “你离本宫那么远做什么?难道本宫能吃了你不成?”   那可难说……   阿九慢慢地靠近, 与她肩并肩。   “脱吧。”   阿九一个激灵, “啊?”   季凌霄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脱掉你的伪装。”   他的喉结动了几下, 低下头, 手指缓慢地抚摸着脸颊。   季凌霄认真打量着他的动作。   一点一点,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被他撕扯下来, 露出一张剑眉星目的面庞, 他凝神望来时,就像是潮水冲刷着岩石, 带来一股股雄性特有的气息。   “这么好的一张脸,你可偏偏要藏起来。”   阿九低下头, 只当太女殿下是在说笑。   当世借以男子肤白俊秀为美,秾艳若李明珏, 清雅若崔歆,都可以称得上是当世的美男子,阿九肤色黑, 长相又极有棱角,满是阳刚,以现在的标准说来,算不上好看。   可是,男子对于季凌霄来说就像是食物,她爱尝试卖相好的,也爱那些闻上去香的,甚至还会尝试那些从来没有吃过的。   她盯着他的眼睛,阿九避开。   “我问你,你可曾跟阿六提起过本宫?”   阿九摇头。   “很好,”她的手指抚摸上他的脸颊,轻声道:“以后也不要告诉,在他面前你要小心一些,我怀疑,他并非是真正的阿六。”   阿九瞪大了眼睛。   季凌霄笑弯了眼睛,手指也加大了力气,硬生生在他的脸上揪出了一道红痕来,“既然认我为主就要听我的。”   阿九低声应是。   “我怀疑这阿六还想要搞什么鬼,你可要替我好好盯着他。”   阿九突然突然道:“殿下难道不怀疑我吗?”   季凌霄眯起眼睛,“我可没有忘记你刚跟我那时那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若这样也是做戏,你也太厉害了。”   “唉——”她假模假样叹了口气,一口艳气抚上他的下巴,“我若是被你骗了也怨不得旁人,谁让我如此相信你呢?”   阿九的心动了动,他沙哑着声音道:“多谢殿下的信任。”   “本宫是……”   阿九突然伸手,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揽住她的腰。   季凌霄骤然一惊,该不会她真的看走了眼?   下一刻,他便带着她躲到了树后。   不久,来了一行人,确切地说是三个高大的士兵推搡着瘦弱的士兵而来。   “今儿个可让你撞上来了,咱们弟兄几个可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一个士兵“嘿嘿”了两声,“你这小子长得细密嫩肉的莫不是女扮男装吧?不如脱下衣服让我们帮你检查检查?”   另两个士兵也随即大笑起来,说出的话也越来越下流。   都说当兵三年,母猪赛佳人,这都荤素不忌连男人都欺凌上了?难道那男人长得很好看?   季凌霄眯着眼睛朝那个看上去就不是从武一路的男人看去。   一个士兵要去摸他,却被他一巴掌给拍开了,“啪”的一声脆响,那个士兵也上了火气,拉扯之间,那人的正脸突然现于眼前,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安乐县主的弟弟那个特别擅长画消火图的秦卿。   季凌霄猛地一拍脑门,将阿九吓了一跳。   她怎么就忘记了秦卿这回事儿呢?不过,他好歹也是有爵位在身的人怎么就会被人欺负了呢?   想不明白的季凌霄直接从树后蹿出,指示阿九将那三个士兵捆住,阿九直接抽了三人的腰带,分别将这三人的四个蹄子绑在一处,活像是待宰的牲畜。   那三个士兵原本骂骂咧咧,大吼大叫,一见到季凌霄,顿时瞪大了眼睛,甚至眼神开始躲闪。   “没想到李将军治下你们居然还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殿下,冤枉啊,我们只是跟他闹着玩,并没有想要做什么的!”一个机灵地立刻哭号,眼风扫向秦卿,状似威胁。   秦卿掖了掖自己被撕坏的衣襟,神情木然,似乎神游于天外。   季凌霄的眼神落在他的手指上就移不开了,他的手指生的十分好看,如葱根春笋,纤细有力,关节处透着一抹薄红,当真是美的如画一般。   “阿九,你将这三人押送到李将军处,看李将军如何处置。”   那三人一听要去李斯年那里,整张脸都白了,如丧考妣。   阿九才不管这些,他谨遵季凌霄的命令,驱赶着几人朝李斯年的帐子前行,一边走,一边回头。   ——说好的幕天席地呢?   秦卿突然猛地一拍手,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我想到了。”   说罢,他也不理会“英雄救美”的季凌霄,直接从她身边擦过冲着不远处跑去。   季凌霄跟在他的身后,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谁知道秦卿竟一头扎进一座营中,这座营是军中文书用来书写政令的地方,这时候大家都在睡觉,营中更是空无一人。   秦卿急急走到桌旁,抬笔便画,连她随着他身后进来都没有发现。   他似乎已经沉迷在她笔下的世界中,时不时深吸一口气,伶仃的手腕悬在空中,笔走龙蛇。   季凌霄悄悄走到他的身后,抬眼望去,宣纸上工笔勾勒着一个女子,衣衫半解,神色有些小胆怯,但更多的是扑面而来的艳气,她像是被人威逼着脱衣,却在衣衫半解时释放出一个妖物、一头艳兽。   她眨眨眼睛,身子忍不住动了情。   嗯?不对,这女子的相貌好生熟悉……   秦卿因着偶然得来的灵感完全沉迷于其中了,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身边的情况,直到耳边幽幽传来一个柔媚女子的声音,他才被吓了一大跳。   “你怎么在画我啊?”   秦卿手一抖,差点把笔扔了出去,他一脸见鬼地转过头来,瞪着那个微笑的女人。   “难道本宫认错了?”季凌霄慢悠悠笑起来,手指在他桌面的宣纸上拂过,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你看,这幅画中的女人可不就是本宫吗?可本宫从未作出这样的举动。”   她的嘴几乎贴上了他的耳垂,“你这样做……该当何罪啊?”   一阵酥麻从耳际升起直往小腹处蹿,秦卿懵懂地眨了眨眼睛,木然道:“不好看吗?”   季凌霄轻笑一声,“难道你以为画的好,本宫就能免了你的罪吗?”   秦卿抿住唇,好大不乐意道:“你可以带走她。”   “本宫当然要带走,老实说这样的画你还有多少?”   这可是当世最有名的消火图名家所画,这样一幅画当价值千金。   季凌霄捏起那张画仔细看,果然画的是眉眼生动,栩栩如生。   ——本宫果然风情貌美。   消火图,又称避火图,自然是用来“擦枪走火”的,只是,这秦卿好歹也是有爵位在身的人,竟然如此不走正道,沉迷于此道,还把此道搞的是风生水起。   “你怎么不说话了?”她漂亮精致的眉眼从画像上方露出,直勾勾地盯着他。   秦卿表情木然,好像画中人站在眼前也没有什么可兴奋的,“你才不是她。”   这人是魔怔了吧?   季凌霄将那幅图摆到自己脸颊边,露出一模一样的神情,轻声道:“如此……你还说我不是她吗?”   她当真将那副既胆怯,又藏着滔天艳气的神情学的是一模一样,宛若避火图中那个艳妖从画中走了出来。   秦卿瞪大了眼睛,“你你你……”   虽然依照现实的人作画,可是他一向把现实和画像分的很开,因为世上好色者过淫,没有他画像里的人干净,所以,他执拗的认为他所画之人与现实之人完全不同。   秦卿对世人有自己的评价,而他认为避火图一道最美的当属“纯艳”、“纯色”二字,是一种不压下山水花鸟的艺术,只可惜,世人对避火图误解颇多,连他那个特立独行的阿姐都看不惯他沉迷此道,更遑论他人。   季凌霄一想到自己曾经答应过秦婉照顾她的弟弟,结果一不小心转头就忘记了,还害的秦卿被人欺负,就感到几分抱歉。   “你绘画功底的确不错,能用得上。”她提拎着他的袖子,准备好好照拂他。   谁知秦卿竟丝毫不讲讨论的抱住了案几,大声道:“你先告诉我,你从中看到了什么?”   若不是他眸光清澈,为人又有些木,季凌霄还真会以为他是在故意调戏她。   “从中看到了……风月无边。”   “还有呢?”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眼中露出小小的希冀。   季凌霄浅浅一笑,轻轻吐出五个字:“好色如好德。”   秦卿看她的眼神立即变得不一样了。   见自己达到了目的,季凌霄便拉着他往外走,秦卿一路上神情恍惚,她再趁机套几句话,秦卿差点把祖宗十八代都交代了出去。   她还知道了,因为他父亲的失误,他在抓周的时候便抓到了一副避火图,从此他便于这等风月有关的物件儿,产生了莫大的关系。   季凌霄恭维他,称赞他。   秦卿竟第一次感受到这种不带特殊目的的称赞,心中顿时充满了难以言表的欣喜,一高兴过头,他还将自己的特殊技能抖露了出来。   “殿下不知,我尤善画人,甚至可以根据此人的一部分特征画出她的样貌。”   季凌霄顿住了脚,调转视线,“画出样貌?”   秦卿摸着鼻子笑:“别人看人是看皮肉,我看人是看骨子。”   如果他真的能做到如他所说,那还真是帮了她一个大忙。   “本宫真是太需要你了。”   季凌霄松开手,转为拉住他的手,亲亲热热地将他引到自己的帐篷中来。   帐篷中的男人猛地跳起来,怒道:“怎么又多了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未捉虫~ ☆、第97章   唐说深深喘了几口气, 努力压下喷涌欲出的怒火。   秦卿就好像没有看到他对自己的抵触, 没有听到他不耐的声音一般,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季凌霄替两人引荐,可唐说冷笑道:“哦, 这位就是画的一手好春画的县公啊。”   家传的国公爵位传到他手里就变成了县公, 还被别人专门拿出来说,谁听谁定然会翻脸的。   季凌霄这样想着,便去瞧秦卿的脸色, 只见秦卿木然地盯着唐说, 看着看着, 他眼中突然出现了神色, 眼中流光波动, 手指勾了勾有些蠢蠢欲动。   几乎已经猜到秦卿思考逻辑的季凌霄,心中一跳。   莫非他是看上了唐说, 下次的画作就要以他作为主人公?   季凌霄狂喜, 简直恨不得现在就抽出画纸来让他现场作画。   衣衫半解的仙人儿,满面春色的唐说……简直太棒了!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嘴唇。   因为要维护崔歆谋主的位置, 也为了避免崔歆感觉到她的行为轻贱了他,所以, 即便她生有一副花花心肠也是小心小心再小心,尽量避免因为一时欢愉和纵~欲而带来难以挽回的后果。   不过, 她心里的欲求早就像是猫爪子在挠了。   唐说拐着弯的警告挖苦秦卿,可秦卿早已进入了自己的幻想世界中——唐说恼,他会想着被弄狠了的仙人儿就该是这副神情;唐说笑, 他会猜测被弄美的仙人儿就该是这副样子……要是被唐说知道他现在在想些什么,非得要撸起袖子揍他不可。   唐说叨叨了半天,却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季凌霄倒了杯水给他,柔声安抚道:“有什么可生气的,说了这么多嗓子该痛了吧?”   唐说一把夺过她手中的被子,一口灌了下去,喝的过猛,竟一口呛了出来,水浸透他并不厚的衣衫,那肌肤都要从衣服的经纬中透出来了,更别提他嘴角微湿的模样,显得动情至极。   季凌霄和秦卿二人都眼睁睁地望着他,一动也不动。   唐说猛地一抖,锋利的视线扫过二人。   秦卿依旧木然,季凌霄则笑嘻嘻地伸出手道:“衣服可都湿掉了……”   唐说一把握住了她不安分的手指。   季凌霄无辜地看着他。   他低下头,低声道:“你别……”   语气倒是弱了不少。   “本宫别什么?是这样?”她挨近了他。   “还是这样?”她抬头几乎吻上了他。   唐说的手猛地一抖,挣脱开,飞速后退几步,就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兔子,红着眼睛猛瞪她。   “殿下慎行!”他狠狠地一甩袖子,转身离开,耳朵红的简直要滴血。   季凌霄和秦卿的视线一齐落在他的耳朵上,他的耳朵动了动,整个人消失在帐外。   二人同时发出可惜的喟叹声。   过了会儿,二人齐齐转过脑袋,以一种同道中人的目光对视着。   季凌霄笑道:“本宫曾把房中术篇倒背如流,平生最爱白石山人和春溪生的灭火图。”   秦卿眼睛一亮,“殿下有白石山人的作品。”   季凌霄捏着袖口,慢条斯理道:“是有几副真迹,像什么《秋雨窗戏图》《秋千百戏图》《二龙戏珠黄粱梦》……”   秦卿越听眼睛越亮,甚至忍不住叫出声来:“这可都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珍本啊。”   “啊,本宫收罗来这些也实属不易。”   “我观你的画也颇有白石山人的意趣。”   秦卿简直像是找到了知己一般猛点头,“没错,当时我就是照着白石山人的画临摹,摹着摹着便有了自己的想法。”   他搓着手,面红耳赤道:“殿下,我有个不情之请。”   季凌霄挑了挑眉。   他满眼希望,说道:“殿下那几幅珍本能否借我一观……不不不……”他连忙摇手,“我不拿走,只在殿下宫中看一看,就稍微看一眼便好。”   “这个嘛……”她面露难色,手指抵在下巴处,眼珠子转个不停,“也不是不可以。”   他眼睛里的春光乍泄。   季凌霄轻笑道:“不过嘛,我也有个请求。”   “殿下但说无妨!我什么都可以。”   “只求秦郎你一件小事。”   “秦郎”在她口中吐出像是在说“情郎”,莫名让他身体上的某些地方发热。   “没事儿,只要殿下借我一观,我无论什么事情都给殿下办到!”   季凌霄眯起眼睛,“我只要你看一个人,而后画出他真正的相貌来。”   “啊?”   季凌霄的眼睛又长又媚,眯起来的样子像是钩子在撩人,“怎么?莫非刚刚你都是在说大话?”   秦卿挠了挠头,“居然是这么一件小事儿啊,我还以为会有多难呢。”   “希望你能做到才好。”   秦卿拍着胸脯打包票,“都包在我身上了。”   季凌霄让人寻来阿六。   阿六来时,季凌霄与秦卿正坐在一张案几边,指指点点着桌上的一张纸,不知道在讨论什么重大事情。   阿六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   “哦,阿六来了啊,”季凌霄随手挥了挥。眼珠子不离桌面上的纸,“陛下命你什么时候回程?”   阿六摇头,“陛下命属下协同阿九一同保护殿下。”   季凌霄这才抬起头来,认真地端详着他,她身旁的人似乎也被她的动作带动,抬起头。   两人的视线一落在阿六的身上,他绷紧了身上的肌肉,又慢慢控制着自己放松下来。   季凌霄翘了翘嘴角,指尖儿在案几下戳了戳秦卿的大腿,秦卿却像是一座山似的一动不动,只木着一张脸盯看阿六。   季凌霄又随意与阿六交谈了几句,最后打发他出去。   阿六一出去,她便立刻扭头望向秦卿。   此时,秦卿已经一手抚着衣袖,一手从袖子中掏出一个圆圆的竹子做成的物件儿,那物件儿一头带着塞子,他两手捏着塞子“波”的一声拔了出来。   她伸手摸了摸脸颊,有些微微发烫,都怨他这声音……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秦卿却没有注意到她想着那些有的没的,他将竹筒里的东西倒了倒,倒出一支细细的毛笔,他捏着这只笔锋过细的毛笔,在宣纸上慢慢绘了出来。   季凌霄看着纸面上眼熟的相貌,眉头紧锁,又骤然松开。   “果然像是他会做出的事情。”   秦卿在作画的时候简直旁若无人,季凌霄开始还关注着他笔下的画,后来就被那一双精致的手所吸引。   他的一缕青丝从肩头滑落下来,正落在他的手背上,宛如黑绸包裹着白玉。   季凌霄伸手,用小指勾住他的那一缕青丝。   他未觉。   “喂……”她单手支着脸颊,软绵绵地唤他,“你怎么会落到被人欺负的地步?你好歹也是个有爵位在身的人,难道你阿姐送你进来的时候没有把你塞在好一点的位置吗?”   他没有答话。   也许他的长相算不上是极好的,可是男人认真起来的时候会有一种令人心动的魅力。   他最后一笔细细勾画,又将自己私藏的笔在笔洗里涮了涮,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好了。”   等他放好笔,却发现本该看画的人却正在看他。   秦卿疑惑地回视,季凌霄抿唇一笑,道:“为何不回我话呢?”   “你刚刚有说话吗?”   季凌霄:“……”   她又将问题问了一遍,还故意加重语气道:“白石山人的画可是我好不容易弄到手里的。”   秦卿心之所向,自然老老实实地回答:“李将军的军营实在太难进了,阿姐好不容易才将我给塞进来,有这么一个文书的职位已经很不错了。”   “你可是有爵位在身……”   “李将军的军中从来就没有什么爵位一说,即便是郡王国公进来,也要从低等士兵做起。”   “李斯年他啊……”她唇角弯起弧度,“可真是个……”   “臣怎么了?”   温柔如醇酒的声音流到耳朵里,季凌霄抬头望去。   李斯年靠在门边,单手撩起帐帘,浅笑着望向她,阳光从他背后撒了进来,他周身像是涂抹上一层蜂蜜,泛着腻人甜蜜的色泽。   两人对视着,似乎被浓稠的蜂蜜包裹住了,秦卿突然有种自己格格不入的感觉。   他握着自己的笔,愣愣道:“殿下可别忘了我的东西。”   说罢,他便不理会两人,怀揣着自己的笔离开了。   季凌霄想要起身,李斯年却三两步跨到她的面前,大手压在她的肩膀上,低声道:“殿下昨夜操劳,今日应该多加休息才是。”   “本宫操劳,还不是李将军你的功劳?”   李斯年注意到自己口中的话实在暧昧的过分,而季凌霄居然更加过分,他伸出食指抵在她的额头上,低声训斥:“殿下小小年纪可不要口无遮拦。”   “本宫小小年纪时,行事更加无所顾忌。”   她握住了他的手,温柔缠绵的吻落在他的指腹上。   李斯年望着她一时愣住了,又无奈地摇头道:“若非殿下的年纪对不上,且身份不符,我可真就认为殿下是臣之前所认识的一个孩子了。”   “孩子?”   李斯年眼中含笑,那溺死人的温柔随着眼角的纹路一层层荡出。   “没错是个孩子,那个虽是个因罪被充为宫奴的女孩儿,聪明极了,也很有野心。”   “将军……很喜欢她?”   李斯年凝视着她,坦然道:“那年她太过幼小,而我已经弱冠,虽然年纪相差过大,可我还是忍不住喜欢她这个聪明的姑娘。”   季凌霄闭上眼睛,花了好久才将自己蠢蠢欲动的情感重新压了回去。   “不过,若说动心,大概也只是当年那个她,如今的她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   因为她不是她,季凌霄才是你为之心动的女人,而非现在偷走季凌霄身体的那个杜景兰。   她低低叹一声,像是为了他无疾而终的恋情叹息,她握着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边。   李斯年宠溺地看着她,似乎她做出什么他都不会惊讶,反而会任由她拉力胡闹。   “你觉得本宫像不像你的故人呢?”   李斯年眼神一点点认真起来,深黑的眼眸竟让季凌霄生出一种自己被看透的感觉。   他突然咧唇一笑,朗声道:“若殿下是我故人,那还真会要了臣这条老命。”   他非得要为她肝脑涂地,最后死在她身上不可。   季凌霄身子后仰,掩着口轻声笑了起来。   李斯年一低头,正望见案几上放的那副画。   “这是什么……”   她眼波微荡,坐姿更加没了正型,像是一条没了骨头的美人蛇,她一手横在胸前,一手食指朝李斯年勾了勾。   他便像是追逐鱼饵的鱼一般,追了上去。   她一扯他的耳朵,轻轻吻了一口。   李斯年既不惊讶也不害羞,他只是很坦荡地望着她,似乎他就是大海,无论她是什么,他都能容得下。   被这样温柔对待,简直能令人上瘾。   她贴着他的耳朵将一切阿六的真相和盘托出。   李斯年按住了她的手,低声道:“切莫轻举妄动。”   她仰着头,像是等待喂食的幼鸟,笑道:“如果我不呢?”   他低头,一头扎进她的眼湖中,李斯年双眸一暗,捧住她的脸颊,叹息着吻上了她的唇。   季凌霄瞪大了眼睛,似乎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如此主动,更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吻如此珍视……   她慢慢阖上双眸,睫毛如春风中抖动的花蕾。   他双唇贴着她的,轻轻磨蹭着,带来的并非是让人沉入欲~海的快感,而是更加温柔,更加宠溺的情感,他小心翼翼地拨动她每一个敏感点,让她沉浸在温柔的快乐中,自己则隐忍着,默默地给予她的快乐。   他的手指插~入她的发丝中,在她想要更近一步的时候,他却掌控着大局,推开了她的脑袋。   她喘息着,红唇越发热情如火,双眸中的欲念浓的要流淌出来。   “不行……”他声音沙哑,按着她的后脑勺,抵上了她的额头,“殿下要学会克制。”   她舔着下唇,直勾勾地盯着他,哑声道:“可是,本宫就想死在你的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早点来更新,明天争取多给大家更一些。   谢谢小天使的霸王票,勾住下巴,给你一个吻~   一久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7-07-10 03:58:24 ☆、第98章   说好了要克制, 结果这一克制就克制到临近美人泊的地方了。   美人泊中有三座岛, 远远望去就像是一个女人的面部和**,美人泊因此而得名,虽然名字极美,但是这里着实是一帮恶匪驻扎之地。   “美人泊的首领为罗璋,为人远比白忱残暴, 也从不约束手下, 因而, 他们这一帮人烧杀抢掠无恶不做, 罗璋还极为厌女,若是听说哪家哪户有漂亮的小娘子,必定会抢回来大卸八块,以美人头颅种花,美人腿骨为琵琶。”   唐说面无表情地说着,看也不看季凌霄一眼,“他更厌恶的是花心好色的小娘子,所以——”   “所以……本宫死定了?”   “咳咳——”李斯年不满她口无遮拦, 季凌霄笑着以手掩口。   “并没有这么夸张。”慧心虽不明白一些男女相处上的暧昧、推拉策略, 却很心疼被唐说吓到的太女, “世人大多以讹传讹,唐先生怎么能够轻信呢?”   来了给他拆台的,唐说顿时斗志昂扬:“你又未曾见过他,你怎知我说的不对?传言不可靠?”   慧心两指捻在一起,下意识做出拨动佛珠的动作。   唐说还准备再补充些什么, 一转头却见太女殿下正无声地凝视着他,看他望来,还对她展颜一笑。   他捂着嘴,垂眸,顿时没有了说话的意愿。   “要攻破美人泊诸位有什么良策吗?”   季凌霄环视帐中诸人,视线在杨安的身上顿了顿,杨安端着一杯水,低头抿了一口。   她的视线又落在了李斯年的身上,坐在她身旁的李斯年捉过她的手指,轻轻捏了捏,像是在安抚她。   她的眼神更媚了,如烟如雾,丝丝缕缕不断。   “杨少师,你怎么看?”李斯年为她出面问道。   杨安似笑非笑地睨了李斯年一眼,好像在说“李斯年,你居然堕落了”。   李斯年照样脸不红气不喘,连丁点羞愧尴尬都没有。   “其实,臣一直很纳闷,”杨安晃着只装了清水的杯子,淡淡道:“殿下带了这么多军队,即便硬扛也足以将乌云山和美人皮给吞掉,而殿下却选了一条曲径。”   “啪!”李斯年猛地一拍桌子,脸上笑着,眼中却一丝笑意也没有:“怎么?莫非本将军手底下士兵的性命就能随便浪费?”   李斯年沾染了鲜血的气势宛如一柄钢刀直插过来,病弱的杨安却丝毫不怕,他抬起手中的杯子作出朝季凌霄敬酒的动作,“正因为殿下确实在为我大周的儿郎考虑,所以臣敬殿下。”   季凌霄微笑地轻抚李斯年的后背,说道:“这些可都是李将军、唐先生和慧心大师的功劳。”   不居功,不自傲。杨安对季凌霄的评价又向上移动了一些。   “在乌云山是有贵人相助才能使用计策,而美人泊这边既然没有计策,何不强攻?”杨安两根手指捏着杯子轻轻晃动,“乌云山的匪是当年留下的士兵,而美人泊这边就纯粹是一些乌合之众了。”   “呵,少师说的简单,需知美人泊中地形复杂,若是他们利用地形的优势做陷阱又该如何?”唐说双手抱在胸前,微仰着下巴。   “那我的选择大概跟唐先生是一样的。”杨安眼睛微眯,像是只老奸巨猾的狐狸,将他彻底看透。   唐说觉得自己是被小看了,怒从心中起。   就在此时,慧心站到了杨安面前,挡住了两人几乎迸溅出火花的视线。   “美人泊的地形我略知一二。”   整个帐子里的人都惊住了。   “慧心你连美人泊也去过?”季凌霄诧异问。   慧心摇头,“比起乌云山,美人泊的匪患实在太过残暴,师父与我曾在周围走了走,站在远处的高山上望过这一处地形,也曾在向周围的村落打听这里的情形……”   他说着说着便发现帐子里的人都盯着他看,他停了下来,不解道:“是发生了什么吗?”   季凌霄代表众人问出一个让人好奇的问题:“你和你师父为何要做这些?”   慧心浅浅一笑,犹如佛的慈悲,轻声道:“师父说要多多了解一些周边的情况,若是将来有愿意除恶的,我们才能够给予最大的帮助。其实,我师父一直在为除掉乌云山和美人泊的匪患奔走,如今我也算是完成了师父最大的心愿,想必师父知道了我这个不肖徒儿叛出师门的事后能少生些气。”他双手合十,眉眼低垂,神色庄重,有种说不出的安静温柔之感。   季凌霄打心底里喟叹一声。   慧心曾经观察过美人泊周遭的情况,又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便执笔当场将美人泊的地形画了出来。   “只可惜从未进入过美人泊,从外面看就是这样的了……”   杨安看着桌子上的地形,感概道:“有其师必有其徒,你的师父是何等的惊才绝艳……”   慧心面露惭愧之色,“好在师父西行云游,多年未回,不必见我这样的徒弟。”   杨安目露惋惜,低声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这是慧心一直以来劝别人的话语,如今却被人用在了自己身上,可只有自己身处同样的境地中才会明白,有些人为何会执迷不悔。   他抬头,望着正与李斯年和唐说说着什么的季凌霄,眼神温柔,恰似滴水莲花,他低声道:“来生我愿在佛前忏悔,在菩提树下长跪,今生今世,我只想待在她的身边。”   他抬起头,眼中俱是欢喜,“我已沉迷苦海,怕是上不了岸了。”   杨安从未见过这样的慧心——喜悦、慈悲、执意、干净,又满是深情。他昔年曾经见过慧心论经的模样,他身上永远罩着一层佛光,像是佛最宠爱的弟子,这样的人就该是远离尘世,坐在高高在上的莲花宝座上,无悲无喜地望着人间浮华。   可就是这样纯洁的人儿却被半身风月半身孽债的太女殿下硬生生地从莲花宝座上拉扯下来,他忍不住想要为慧心感到惋惜,却又半是厌恶半是好奇——太女殿下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这样想着,他的视线便不免在她的身上停留的久了些,季凌霄骤然抬头,猝不及防与他对视。   她勾了勾手指,将脸颊边的一缕碎发顺到而后,手指顺势划过自己的耳垂,而后慢慢垂下,这样一个小动作做起来也是风情万种。   杨安扭开了头,暗暗斥道:果真是妖孽。   “……贾遗珠也在美人泊中,他会给罗璋出谋划策吗?”季凌霄忍不住提出又一重要的问题。   “贾遗珠此人也傲慢的很,当时谁也想不到他竟然会跟白忱有所牵扯,不过,即便有所牵扯他还是看不起这些人的。”杨安淡漠地解释。   季凌霄一直觉得贾遗珠跟这些贼匪有所牵扯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毕竟他与他们所站的高度是不一样的,以贾遗珠的性格而言,他即便破釜沉舟直接反了朝廷,也定然不愿与这些乱七八糟的贼匪打交道的,可事实是他不仅仅是打了交道,还牵扯颇深。   唐说抬眼看了季凌霄一眼,似乎在说这里面还有蹊跷。   不知道贾遗珠的底细,他们这里也只能先以攻破美人泊为主要目的了。   “其实,殿下不必如此忧心,”杨安将手中的杯子放到案几上,气定神闲道:“罗璋也就力气大了些,使得一双千斤锤,实际上脑袋空空,要不然这么多年也不会被白忱捏在手心里把玩了。”   “有李将军在此,即便是铜城铁壁他也定能攻破下来。”   说罢,杨安便向季凌霄告退,起身离开了帐子。   李斯年爽朗一笑:“就如杨少师所说,既然我带军,就定然会将胜利献给殿下的。”   季凌霄眉头微皱,说道:“我心中不安,你还是要万事小心,毕竟什么都没有你来的重要。”   李斯年心里热热的,笑着应承了下来。   李斯年转身便又招手下的将军前来,点明兵分几路,如何围剿,而后狠狠地一拍桌子,眼眸里闪烁着凶光,“明日三更开伙,五更拔营,一举攻下美人泊。”   众将军领命而去。   待营帐中只剩下他与季凌霄两人,季凌霄便又来闹他,他捏住她不老实的手,无奈道:“行军打仗,殿下总是这样可不行。”   “可是,本宫也是想为将军你提振士气。”   可她提振的哪里是士气……   李斯年往下看了一眼,低声道:“行军打仗是要禁欲的,憋着这股火气才能士兵在战场上兴致高昂,悍不畏死,面对敌人杀红了眼发泄出这股火气。”   季凌霄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怜悯地看了他双腿间一眼,李斯年被她这么一看差点顶不住。   “殿下……”他苦笑,“可饶了老臣吧。”   季凌霄摸着他坚实有力的手臂,柔声道:“你也快饶了本宫吧,谁让你像是老姜一般,越老越辣,辣的本宫如此难熬呢?”   “殿下又胡思乱想了。”他抬起头狠狠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有一点臣可要跟殿下说话,战场上刀剑无眼,殿下还是在外面等候,不要参与进去较好。”   乌云山那次她的到来差点吓坏他,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殿下冒险了。   “可是本宫……”   “若要殿下涉险那还要等臣子何用?”他的神情认真严肃,“若是殿下不听,不如收了我的兵权,让臣眼不见心也不要担忧好了。”   季凌霄顿时被他说的心都要化了,连声应下。   李斯年这才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低头在她的头上印下一吻。   “殿下就等着臣将胜利双手奉上便好。”   随即,他一掀帘子,走了出去,步履轻快,神采飞扬。   季凌霄摸着头,迷迷糊糊地想:她该不会是被施了美人计了吧?好个李斯年!   虽然说是坐镇后方,季凌霄却把阿九和阿六都提溜到眼前,她就不信有她看着这阿六还会搞出什么把戏来,唐说和慧心都放心不下她,季凌霄却将两人都赶上了战场。   “若是不借着这个机会多抢占一些军功将来可有你们后悔的。”   慧心倒是无所谓这些名利,只一心听从太女的话;唐说就不免多想了,将来太女是要称帝的,若是有了军功才能往上升,才能一直一直站在她的身旁。   两人听命而去。   “殿下何不离得再远一些,这里离战场还是太近了,一旦有危险该如何是好?”阿六提议道。   季凌霄笑了笑,低声道:“士兵们在为我大周出生入死,本宫身为主帅又如何能因为怕死就一退再退?本宫看这里就很好。”   阿六笑了笑,便没有再说话。   阿九一直站在季凌霄闷不吭声,实则一直暗暗戒备,若是这个假的“阿六”一发难,他便可以立即擒住。   谁知道这阿六真当自己是来保护太女殿下的,竟老老实实站在季凌霄身边一动不动。   季凌霄骑在马背上,眯着眼睛朝远处望去。   李斯年命令士兵先不惊动这些匪徒偷偷潜入,等到被他们发现的时候再大张旗鼓,饶是罗璋他早有准备也没有料到着朝廷的军队会来的这样快,这样多,又这样猛,他手底下的人又多是地痞流氓、普通农夫,哪里能抵抗得了这些精兵强锐,不一会儿,便兵败如山倒了。   即便他们占据了有力地形,又以逸待劳,可还是经受不住这只如尖刀一般的劲旅,罗璋不得不收拢士兵朝一个方向突围,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所选择突围的地方正是季凌霄所在的方向。   “不好,这些残匪朝着这里冲过来了,”阿九驱马上前,“殿下……”   季凌霄挥手,她不动声色地在阿六的脸上打量了一圈。   她不信这天下间竟然有如此巧合的事情,此中定然有人为的因素,可又为了什么?是要杀她吗?   她坐下了大白马似乎也感觉到了情况的严峻,不安地喷着鼻息,蹄子刨着脚下的土地。   眼看着远处烟尘滚滚,敌军越来越近,阿九忍不住催促:“殿下!”   “是啊,殿下,咱们还是先行撤退。”阿六帮腔。   然而,阿六越是说话,她却越不想按照阿六的意思来了。   最终,她捏紧缰绳,扬声道:“走,咱们避开他们。”   说着她便当先催马冲着右边跑去,阿六阿九以及十几个亲卫也跟了上去。   不知道为何,那些贼匪总是能够正确地找到她的位置,顺着她跑的方向追来。   到了这个地步,这里面若是没有鬼才怪!   季凌霄在一片林中停下了马。   “殿下,再不跑就来不及了。”阿九着急地催促。   季凌霄眉眼凌厉,虽带笑意却也含满了杀意,“早就来不及了,你难道没看见,他们就是追着本宫来的吗?看来他们是意在本宫了。”   阿九径直地看向阿六,抽出手中的剑。   阿六笑眯眯道:“阿九你这是在做什么?竟然敢在殿下面前拔剑,莫非你背叛了殿下?”   阿九照着他的脸啐了一口,阿六侧身躲过了他的飞痰暗器。   “殿下难道就不做些什么吗?阿九他……”   “幺儿,你还要再装下去吗?”   阿六一愣,笑得更加开怀了,“居然早就被认出来了,可是,幺儿早就已经死了,我可是将幺儿还给殿下了,世间再无幺儿此人。”   季凌霄自然知道,也从始至终都把他当作那个心机深沉的萧苇,可是,现在敌暗我明,若是能借用一个名字,唤起他的一些记忆和情感,那她赢面也会更大,她向来是不避讳使用这些阴私手段的。   她低头叹息,眼神却不动声色地环顾周围一圈。   萧苇如此谨慎,不可能在没有万全把握的情况之下就此泄露身份,周围定然有他的人。   “殿下也真是调皮,既然认出了我为何不早早告诉我呢?”萧苇抚摸着脸,笑道:“我若是早知道殿下已经认出,就不用忍的这般艰难了。”   “你们还在等什么?还不快请太女殿下?”   阿九立刻挡在季凌霄面前,而季凌霄身边跟的其他亲卫都反而站在了萧苇身边,冲着季凌霄拔剑。   远处依稀传来战鼓声,厮杀声,后面的烟尘也越来越近,此时此刻,她却被自己昔日的面首围堵在这里。   季凌霄伸手,将耳边的碎发抿到而后,伸手拔出了身侧的一柄如白练的宝剑,剑身寒光凛凛,散发着惊人的煞气。   “殿下,”萧苇笑容未变,口气亲热,“这可不是殿下该玩的东西,一旦伤到殿下可怎么是好?殿下还不如交给我。”   “你以为本宫疯了不成?”她横剑于胸前,她的剑术虽然不如鞭术,但好歹能用来防身。   “我可并不愿伤到殿下,只是请殿下去做客而已,若是殿下偏要拒绝……”他故作惋惜地叹息,“唉,摧残美丽花儿的事,我向来是不愿意做的。”   作者有话要说:  看我今天给大家暴更!晚上还有一章! ☆、第99章   季凌霄心思百转, 抬起头时, 眼中露出不舍和愤恨的情谊,那双眼睛太过明亮,又太过媚气,即便流露出“恨”也宛如嗔怪。   萧苇眸色沉沉,随即闭上眼, 又立刻睁开, 笑盈盈道:“殿下可要快点考虑了, 身后的罗璋可就要追上来了, 您知道的罗璋可一向厌恶女人,尤其是花心好色的美女,若是殿下落到了他的手上可就没我这么好说话了。”   季凌霄叹了口气,“幺儿你……”   “没有幺儿!”他突然拔高了声音,又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便又放低声音道:“太女殿下可不能往回看了。”   季凌霄莞尔一笑,重新将剑插进剑鞘里,策马上前。   “殿下!”阿九警告。   季凌霄摆了摆手, 双眼望着萧苇, 口中却道:“我信他, 此时的确不想要我的性命。”   阿九紧皱眉头,朝萧苇怒道:“陛下若是知晓此时定然会处置你的。”   萧苇轻笑一声,竟有些嘲弄的意思,他耸了耸肩,满不在乎道:“那就不让他知道不就好了。”   “你!”   阿九竟然没有想到萧苇会如此大胆。   “快点带路吧, 他们就要追上来了。”季凌霄盯着萧苇的眼睛。   萧苇朝季凌霄伸出了手,眯起眼睛道:“殿下骑术不精,不如与我同骑?”   哈?她会走路就会骑马,如何骑术不精?萧苇只不过是找个借口看着她罢了,不过,她忍了。   季凌霄手掌搭在他伸出的手上,萧苇用力一拉,便将她轻飘飘地拉到了他的身前,侧坐在马背上,他双臂环着她拉住缰绳,像是在马上抱住了她。   季凌霄抬头,低声道:“我还真是小瞧了你。”   萧苇叱令众人立即启程,不论阿九是追上来还是留下都不予理会。   他小心地拢着她将她带走。   季凌霄垂着手,袖口时不时滚落下一颗菩提珠子。   不知道萧苇是如何做到的,被他带着,他们反而轻易就甩脱了后面的追兵,为防止她脱逃,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他也不肯找村落投宿,而是在林中随意找了一处地方停下准备休息。   萧苇当先跳下马,朝她张开了双臂,眼中含笑道:“你跳下来,有我接住你。”   季凌霄也不客气,直接跳到了他的怀里,还故意曲起手臂要撞击在他的脸上,萧苇侧过头躲开她这小动作,身后跟着的阿九也被人拖下来捆住,随即,他们就开始烧火做饭。   看着跳动的火苗和淡淡的烟气,季凌霄突然察觉有些不对。   还未及多想,萧苇就带着她跳上了马与两三个护卫离开了大部队。   而其他人则四散开,隐藏在周围的草丛里。   这是陷阱!   季凌霄张开嘴,却被一只微凉的手堵住了。   “不行……”他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却让她骨子里透进一丝滑溜溜的冰凉,“殿下可不能泄露了天机。”   他随即笑着用帕子堵住了季凌霄的嘴,又绑住了她的四肢,将她小心翼翼地安放在胸前,另换方向离开。   季凌霄依偎在他的怀里,眼中阴沉一片。   萧苇的心情却极好,就差哼着歌催马前行了,他低头用唇轻轻磨蹭着她的鬓角,笑道:“以往都是你主动,这次你终于可以老老实实依偎在我的怀里了。”   “不是我非要和你过不去,谁让你偏偏要与他作对呢?”   “你是比不上他的,好好做个本分温柔的女人不是也挺好的吗?”   季凌霄闭上眼,努力抑制自己不让自己的杀意太过明显,她定然要杀了他。   萧苇催马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停了下来,那几个护卫有伸出手想要帮他接一下季凌霄,却让他一脚踹开。   “我可不会,也不愿将你交给其他人的。”他的声音缱绻温柔,简直要把人给烫化了。   季凌霄骤然睁开眼,冷笑。   萧苇用指尖轻轻蹭了蹭她的唇,有些抱怨道:“都怪殿下太过美艳,又如此让人欲罢不能。”   他单手蹭了蹭额头,哑声道:“我实在很想念与阿奴你肌肤相贴的时光。”   “可是我更怕你。”他笑嘻嘻地抱着她在树下坐好,手指探进她的袖子中,尽情地搜刮一圈,将她用来做标记的菩提珠和毒药迷药都尽数扔掉,又将她的鞭子、宝剑放在别处。   “你这一身的零零碎碎都是那些个野男人送你的吧?”   关你鸟事!   许是从季凌霄的眼中读出了她骂人的话,萧苇捏住了她的下巴,在她的眼角上勾处吻了一口。   “就知道勾引我。”   季凌霄的杀气已经控制不住了,萧苇也将她藏起的各种物件搜罗个干净。   她仰头靠着树干,沉默不语。   萧苇也不说话,只是低头看她,眼中有好好藏起的痴迷。   他可不敢让她看到这一点,否则,她便会毫不客气地利用这一点。   真无情……   他默默收紧了手臂,心脏却跳的厉害。   这次是他主动请命而来,他却知道此行凶多吉少,即便此时此刻他看似占据上风。   她实在太让人捉摸不透了,他永远也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暗招,是不是又是在演戏,以及……究竟是喜欢他,还是要他死。   萧苇想了很多,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有些疲惫地阖上了双眸。   不久,季凌霄突然在他怀中磨磨蹭蹭起来,蹭的他的火气一股股往脑门上蹿。   萧苇无奈地看着她,笑问:“你怎么了?”   她怒瞪他,两腿并在一处蹭了蹭。   “莫非殿下要如厕?这荒郊野地的……”   他话还没说完,季凌霄就晃起两只脚狠狠地蹬了他一下,萧苇摇头苦笑。   “那我就带殿下去,再伺候殿下一次好了。”   他起身,直接打横抱住了季凌霄往林子深处走去。   “统领……”   几个护卫想要跟过来。   萧苇察觉到怀里的身体微微颤抖,便回头道:“不必了,你们守好自己的岗。”   那几个护卫这才停下脚,她却缩在他的怀中像是一只乖巧的猫咪。   他跟了她这么久就从未见过她露出如此弱势的模样,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怜惜。   月光如积水透过层层叠叠的叶片落在她的脸上,让她的肌肤像是在发光。   走到林子深处,他将周围过长的草全都踏平,而后才将她放下来。   “殿下,需要我的服侍吗?”   季凌霄瞪着他,“呜呜”了两声。   “不行,我可是很担心殿下这张嘴会说出令我改变心意的话来,所以我不得不委屈殿下了。”   她指着自己的脚。   萧苇盯着那根绳子考虑了一会儿,才慢慢蹲下身,为她解开。   季凌霄眯着眼睛,看着蹲在面前的男人,高高的举起手想要砸向他最脆弱的后脖颈处,却在一抬眸的时候发现了什么,她眼中闪过莫名的光彩,动作也放慢了几分。   就在堪堪要触及到他的时候,他突然抬头,捏住了她砸下来的拳头。   “殿下这般柔弱,即便真的砸下来我也不会有半分不适,反倒是让你白费了一番力气。”   季凌霄冷冷地盯着他,那双眼睛在明亮的月光下竟反射出一丝银白的光,让人觉得心底发寒,他仔细看着,却突然从她眼中看到一个人影,萧苇骤然反身握住了袭来的剑身。   “滴答——”血珠从剑身上溅落。   萧苇盯着面前的和尚,嘲道:“出家人也可以随意杀人吗?”   “噗嗤”一声,他的心口骤然一凉痛,他低头一看,前胸穿透出一个尖儿,大量的血液渗出,骤然就浸湿了他的衣服。   “你……”他脖子上青筋暴起,扭头望去。   季凌霄妩媚的眼睛眯起,说不尽的冷艳逼人,而她那双细软无力欺霜傲雪的柔荑正握着一把薄若宣纸的刀,那刀虽薄却质地坚硬,竟被她握的一下子插进他的心口。   他的视线从她沾满了血的双手,落在她的脸上。   季凌霄看着他的眼睛,突然露出慌乱的神情,低声呢喃:“我不想的……我只是……”   萧苇笑着阖上双眸,不知道是在笑她,还是在笑自己。   “幺儿,我只是……是谁在背后操控了这一切?是不是他硬让你来骗我的?”   真不知这是真情,还是为了在他临死之前骗出一些真相。   萧苇的眼神暗了暗,低声道:“是谁……殿下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他捂着胸口,蓦然跪倒在地上,身子向前一倾,季凌霄骤然后退几步。   “嘭”的一声闷响,他砸在了地上。   看他不是作假,季凌霄这才上前几步,在他身前蹲了下来。   她举高临下地望着他,神情比月光还要清冷,比冰雪还要冷漠。   他张了张嘴。   她这才纡尊降贵地俯下身子,朝他靠来。   他突然用尽最后一份力气跳起,将一个沾着鲜血的吻落在她的嘴角边,断断续续道:“长安有变,速归。”   她睁大了眼睛,猛地握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搂入自己的怀中。   萧苇闭上眼睛,张了张嘴,发出气音道:“信安郡王要我杀了……”   他挂着一抹得逞的笑容,手掌无力地垂下,整个人彻底断绝声息。   季凌霄抱着他良久不动。   慧心等了一会儿,才不安地上前,“殿下?”   季凌霄依旧一动不动。   慧心担心地蹲下,双手捧住她还沾着血的脸颊,盯着她的双眸,柔声唤道:“阿奴——阿奴——”   她这才缓缓回过神来,转过头双眼依旧有些发愣。   慧心抿了一下唇,回想到之前不小心看到太女和李将军的一幕,以及刚刚那个还沾着发热鲜血的吻。   他眸光闪动,纯净透彻的眼湖中终于多了某些沉甸甸的情感、轻浮浮的欲~念,他跪在地上,捧着她的脸颊,轻轻的一吻落在她的唇边,又飞快地抬头望向她。   她眼波微动,却还是一句话都不说。   慧心舔了舔唇,更深更用力地吻住了她,他的吻像是从雪山上流下的泉水,清澈冰冷,却干净的足以洗净任何尘埃与污浊。   “我在这里,阿奴,我在你身边。”   他不顾她身上的血污,轻轻地抱住了她,随之力气越来越大,一副要将她刻进骨子里的架势。   “我在这里,不用担心。”   季凌霄轻轻输出一口气,轻声道:“我没事。”   慧心松开怀抱,用掌心一点点擦净她脸上的血污,担忧地盯着她。   “只是……”季凌霄轻笑一声,黑沉沉的艳气从身体里溢出,“本宫给了他一次两次的机会他都不知道珍惜,那就由本宫来彻底了断吧。”   慧心沉默地扶起她。   季凌霄看了脚边的尸体最后一眼,抽出捅进他心口的薄刀,甩干血迹后重新插进腰带里,而后抖抖衣衫,掸了掸尘土,神情冷艳道:“走,回长安。”   “李将军这面……”   季凌霄望着才追上来的阿九道:“阿九,你去通知李将军他们,就说我先动身回长安了。”   她伸手打散发髻,食指插进青丝中,慢慢梳下,冷笑道:“本宫要送给信安郡王一份大礼才能回报他的深情厚爱。”   说罢,她便头也没回地找到自己的大白马,披发催鞭,直往长安去了。   慧心拿着她的鞭子和宝剑,飞快地抢过一匹马,追了上去。   他什么也没有问,只知道追随着她便好。   阿九望着两人绝尘而去的身影,又看了一眼脚下阿六的尸体,沉默地摇了摇头。   太女殿下早就知道阿六是假的又怎么会不做防备?她甚至设了一个局,想要看看假阿六背后之人是谁,长安又有什么变化,也与武功最高的慧心约定好,她先假装被擒住之后,慧心再追上来,没想到假阿六如此小心,差点让慧心跟丢了。   他蹲下身撕掉阿六的伪装,看了一眼这个从未见过的男人,默默地将那张面具收好,将尸体处理干净。   阿九将此事告之李斯年之时,杨安正站在他身旁。   听罢,李斯年叹息一声,转头望向杨安,怒道:“杨少师一向与信安郡王交好,敢说此事你毫不知情。”   杨安眉头蹙起,淡淡道:“不论你信与不信,我都不知此事,而我也不信郡王想要杀害太女殿下。”   “谁知道你们又在搞什么鬼!”   杨安凝视着李斯年,轻声道:“就我所见,李明珏绝无害死太女之心。”   “你凭什么这般果断?”   杨安转头,看向长安所在的方向,道:“就凭我所看到的,太女殿下已成李明珏的心结,他并非傻瓜,若是太女一死,他这辈子都无法解开这道心结了。”   李斯年蹙眉,还是对他的话不信。   “只可惜最后的知情人已死,恐怕事情的真相也无大白之日了,至于李明珏为何对夺嫡一事如此踊跃……没有证据,我不敢妄加揣测。”   出征在外,并没有仔细数日子,等到季凌霄走在回长安的路上才发现,长安已经步入深秋了,官道两边的树叶簌簌落下,马蹄踏在上面发出清脆的声响,等走到三十里亭附近的时候,她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路。   亭子周围光秃秃一片,别说树了连草都没看见几根。   “三十里亭周围不是有一片林子的吗?”季凌霄勒住马,纳闷道:“莫非是本宫记错了?”   她叫住一个赶着马车经过的老翁,温声询问这里林子怎么没有了。   “还不是都被砍了去。”   季凌霄更惊讶了:“谁这么大胆竟然敢砍掉长安城外一整片的林子。”   老翁苦着脸,伸出一根手指朝天指了指。   天?   天子!   居然是李琼干的,他这是要做什么?为冬天储备木材?还是他打算在这周边大兴土木?   “圣上为何会做出此等事情来?”   老翁瘪瘪嘴道:“反正城里传的是圣上那日在山十里亭送别太女殿下,林子遮挡住了太女的身影,所以他一气之下就命人全都砍光了。”   “啧啧,好在不是在长安城里饯别,要不然是不是要把城里的楼阁都推平啊?”   没想到这老翁居然这么大胆敢编排李琼,季凌霄强忍住笑意。   身后的慧心是松了一口气,一路上都见到她紧绷着脸,总算在回到长安时才带了些笑意。   季凌霄望了望长安城的方向,又看了看老翁的破马车,问道:“您是要往长安去吧?”   老翁自然回答是。   季凌霄从马上跳了下来,笑道:“可不可以载我一程,我家人有在城门守备军里,但是我不想让他们看见,想要偷偷回家给他们一个惊喜。”   她笑着一抖袖子,便抖出一块碎银子,“吧嗒”一声掉在马车上。   老翁一把按住,连声道:“这有什么,小娘子快上来。”   季凌霄拍了拍白马的屁股,那匹白马极有灵性地撒欢跑掉了。   慧心跟在季凌霄身后。   “你不必跟来,我是怕有人会在门口设防认出我来,我现在只想要偷偷给他们一个大惊喜。”   慧心干净的眸中露出惶然的神情,他望着她低声道:“我要跟着你,我放心不下。”   她看了看他慢慢蓄起来的头发,心中柔软一片,轻声道:“你可专会让我心疼。”   “心疼?”他跳上马车,摸了摸心口,“是每次看到你时的感觉……”   季凌霄眼中的隔阂冷漠宛如冰雪消融,她揉了揉他的耳垂,轻声骂道:“你可真是个傻瓜。”   慧心随着她的动作侧了侧头,露出纯粹欣喜的笑容。   两人就这样悄悄进入了长安城中。   城里还是原来的样子,有带着幕笠骑马的贵族女子,有在酒馆看着胡姬跳舞的少年郎君,还有揽着和尚不放手的娇媚女子,似乎“长安有变”这四个字并未展现在明面之上。   季凌霄刚想要重新放下帘子,等等,那个揽着和尚的女子好生熟悉。   她再次探头瞧去,却被那个女人抓了个正着。   那女子捂住嘴,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是不敢置信竟然在长安看到她一般,她飞快跑了过来,将那个清秀的和尚弃之不顾,在老翁“喂,小娘子要做什么”的声音中,跳上了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暴更万字请大家收好这第二更,爱你们~   季凌霄:本宫的反击要来了,朕要你永生永世都产生心理阴影~ ☆、第100章   “殿下, 您怎么会在长安?”   季凌霄摸了摸鼻子, 笑道:“仗打完了自然就回来了。”   “那我弟弟……”   “他还在后面军队,大概要晚一些。”   秦婉这才舒了一口气,抚着心口道:“我刚刚还在想殿下您怎么就回来了, 是否因为听到消息所以连剿匪都顾不上了。”   她眯起眼睛,“长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您不知道?”秦婉更惊讶了,她想了想, 直接了当道:“按理来说这些事情我是接触不到的, 可我最近宠爱的一位大师常在贵人前走动,曾听到一些风声, 说是……”   秦婉捂住了嘴,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慧心看。   “县主但说无妨。”   秦婉惊呼:“这位便是慧心大师吧, 留了头发以后我都快忍不住了……不!是、是认不出了,真是……太妙了。”   “咳——”   秦婉骤然回神,尴尬地笑了笑,朝季凌霄捂着嘴低声道:“说是陛下的后宫出了些不名誉的事儿。”   不名誉?怎么?难道有人让李琼作王八了?   除了她自己还有谁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啊, 哦, 对了, 还有太女李神爱的阿娘郑贤妃。   季凌霄蹙眉, “牵扯的很广?”   秦婉摇头道:“这我便不知道了,这也不是我应该知道的事情,如果真与殿下有关那还请殿下早作准备,毕竟……皇家的血脉不容玷污。”   从古到今玷污的还少吗?   季凌霄知道一向明哲保身的秦婉能说出这些来实属不易,极有可能是看在她照拂秦卿的面子上。然而她着实有愧, 差点便让她的弟弟被欺负了。   她伸手握住了秦婉的手,低声道:“多谢提醒,将来必有厚报。”   秦婉目光忽闪,反手摸着她的手背,笑盈盈道:“这算是什么,我可一向仰慕殿下,想与殿下多亲近亲近。”   差点忘了秦婉可是真正的男女通吃。   季凌霄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朝窗外瞥了一眼,那个清秀的和尚还在外面站着,“这位便是你刚刚所说的那位大师?”   秦婉随意挥了挥手,笑嘻嘻道:“只是玩乐而已,自从殿下身边有了慧心大师之后,这长安的贵女中间便兴起了与和尚相交的风尚,别说还别有一番乐趣。”   她有对慧心露出痴迷的神色道:“不过,这些货色都是比不过慧心大师的。”   “他是我的师侄,灵机。”   “那还真是有缘,”秦婉捂着嘴偷笑,提出了一个更加荒唐的提议:“不如慧心大师同殿下一齐来我府中,跟灵机大师一齐参禅悟道。”   说是参禅悟道,参的是风月禅,悟的是房中道吧?   “以后再说。”   秦婉的眼睛转了转,又提议道:“殿下用这个破马车进长安就是怕被人看到吧?不若先去我府上坐坐,我来为殿下联系陛下?”   这秦婉当真是色胆包天,为了多欣赏慧心的美色,居然连明哲保身也不顾了。   “那就麻烦你了。”   “我与殿下心心相印,哪里用得着说这些。”   说着,她的手又自动自觉地摸上了季凌霄的手背,一双眼睛痴迷地凝视着季凌霄。   太女殿下许是忘了,她自己可也是被秦婉觊觎的美色。   达成统一意见后,秦婉从马车中探出头,朝不远处的灵机招了招手。   清秀的僧人这才走了过来,一掀帘子,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嘴唇微抖,诧异道:“慧心师叔?”   慧心点头示意。   灵机看了季凌霄一眼,钻进了马车中。   一路上,秦婉兴奋的过头,一直想要拉着季凌霄和慧心说话,还让灵机附和他,可是灵机却在发愣,直接“嗯”了一声敷衍过去。   到了府外,季凌霄拿了钱送给老翁,老翁高兴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殿下这边请。”秦婉小心翼翼地扶着季凌霄走进府中。   “阿婉,你不需如此,反倒是本宫要感谢阿婉你。”   秦婉眼睛一亮,眼巴巴地望着她道:“若殿下真要感谢我,我倒是有个提议。”   季凌霄眉心一皱,没想到她竟会如此快的顺杆子往上爬。   她似笑非笑地眯着眼睛看秦婉,秦婉贴着她的胳膊蹭了蹭,柔声道:“只希望殿下能够在我府上多住一段时间,好让我有幸与殿下您抵足而眠。”   她季凌霄伸手弹了一下秦婉的眉心,目光流转,笑斥道:“调皮。”   秦婉捂着额头,吃吃笑了起来。   “快去宫中吧,本宫这里的事情确实紧急。”   秦婉像是被塞了一大口的蜜糖,乐颠颠地应了一声,都来不及换衣服就立刻拉着灵机道:“你好好招待贵客,我先去趟宫里。”   还没有等灵机回话,她就已经跑开了。   灵机垂眸叹了口气,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将两人引入正厅,陪着慧心聊了几句话,都是季凌霄听不懂的佛经。   季凌霄正百无聊赖地玩着杯子,两人的话题却不知道何时变成了慧心的老师。   “师叔祖大才,且根骨正,不像我等深陷红尘迷雾之中。”   慧心垂眸道:“可我知道自己的路在哪里,顺从本心,又有何不可。”   “若是师叔祖回来……”   “任打任骂,都是我该受的,不过恐怕师父是不会再见我了。”   季凌霄眼皮一跳,她怎么能让慧心因她受苦,便插言道:“你的师父竟然如此严厉?”   灵机说了这么老半天,这才抬起头与季凌霄对视,只看一眼又立即垂下头,轻声道:“师叔祖乃玄虚法师,佛法精通,持金钱戒,曾三衣一钵走遍大周,宣扬佛法,教化民众。”   慧心提起自己的师父也是满脸敬重,郑重道:“师父每行从不乞金银钱物,只乞食物,也不愿打扰民众,每每宿于树下,或打坐直至天明。”   “难道慧心你当初也如此清苦?”   慧心笑道:“殿下,这算不上清苦。”   灵机补充道:“若跟师叔祖的苦修比起来,倒是真算不上清苦,殿下可知师叔祖是如何西行游历的吗?”   季凌霄望向灵机,灵机连忙低下头。   “难道不是跟随商队前往?”   慧心与灵机对视一眼,慧心道:“师父独自一人托钵执杖前行。”   季凌霄自认为离不开锦衣华服、美食美色,实在想象不到世间还有此等以苦为乐者。   灵机忍了忍,犹豫道:“师叔祖原本要带师叔你前去的。”   慧心轻咳了一声,灵机立刻住了嘴。   “这里又有什么缘由?本宫倒是想听一听。”   慧心哭笑不得:“哪里有什么缘由。”   她的视线落在灵机的身上,笑道:“你师叔不愿意说,那你来说好了。”   灵机似乎怕她,每次她的视线游移来他都会抖一抖。   “是师叔祖说师叔命中注定的劫难要出现了,若是师叔度过了此劫,两人还能够成全师徒缘分;若是没有度过此劫,那么,今生今世师叔祖都不会再见师叔。”   季凌霄伸出一只手指指了指自己,诧异道:“莫非这劫指的是本宫?”   灵机没有吭声,不过他这副全心全意排斥她的态度已然说明了一切,季凌霄有些好笑地扭头去看慧心,慧心神色平静,目光温柔。   三人只不过说了一会儿的话,门口已经过去了不少各式各样的美男子,季凌霄心知他们定然是秦婉的面首,却不知道自己何时成了如此招眼的存在。   季凌霄眉心微蹙,慧心便立刻注意到了,他低声与灵机交谈了几句,灵机出了门。   “慧心,”她坐到他的身边,扯着他的袖子低声问:“你师父究竟说了我什么?”   慧心笑道:“说的是我的劫数,并非说的是殿下。”   她不满地瞪向他,慧心这才老老实实道:“老师曾说我有灵骨慧根,若是一心向佛,必然会有大功德,只是我命中有一劫数,若是过不去,所有的修行便都会毁于一旦。”   “我毁了你?”   慧心捧住她的手,笑着低下头,将自己俊秀绝伦的脸庞埋在她的掌心,闷声闷气道:“有了殿下,我才得以圆满。”   他温柔耐心地抚平她的不安:“你也无需烦心,我师父说我这劫难会应在天底下最尊贵的人身上,既然你已是我的劫数,那必然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   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是谁?自然是万人之上的皇帝,季凌霄眯起眼睛,笑道:“借你吉言。”   “那你那师侄又为何避我如蛇蝎?”   慧心轻笑了一声:“他是被我师父的说法吓到了,我师父说我的劫数是个了不起的妖物,人若是没有本事还要肖想,那边是身死魂消的下场,许是灵机担心自己修行不够,毁在了你的身上。”   季凌霄扁扁嘴,好不丧气,无奈道:“本宫何时成了妖物?你师父是胡言乱语的吧?”   “可是当年先帝曾请我师父进宫论经,我师父一眼望见当时还是皇子的当今圣上便操起身旁的佛经朝他砸了过去。”   “哎?这件事可从未有人对本宫说起过。”   慧心继续道:“好在当今圣上躲得够快,否则那么厚的竹简打在人身上该有多疼啊。”   “你师父为何要这么做。”   “先帝也问了这个问题,”慧心慢悠悠道:“我师父指着当今圣上骂道:‘你可知此子将来会为了一个妖物犯下多大的错吗?君不君,臣不臣,夫不夫,妻不妻,父不父,子不子!’”   季凌霄眨了一下眼睛,突然有些发蒙,这些说的都和她有关?她真是何德何能竟能在那时就引起了先帝的忌惮。可是,最终因为先太子的叛乱,先帝不得不将皇位传给了李琼。   天意,真是天意。   或许是觉得太具有戏剧性了,她竟捂着嘴忍不住笑出声来。   慧心凝视着她,她笑起来时,秾艳多姿,笑靥如花,就像是满树的杏花桃花扑簌簌地乱抖,落下一场风流冤孽债。   他两根手指搓了搓,心中突然空虚的很,他开始变得不满足,总想要多看看她,多抱抱她,乃至……多亲亲她。   “你知道你现在看着我的是什么样的眼神吗?”她的声音像是拔出的糖丝儿,甜得要命。   “什么样?”   季凌霄抿唇一笑,探过身子,吻住了他的薄唇,慧心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随即,他放软了身子,慢慢阖上了双眸,连长长的睫毛也弯出了诱人的弧度,予取予求。   “你看……”季凌霄哑着嗓子道:“你就想要本宫这样做是不是?”   “你是不是就想要本宫将一腔愤怒全都转化为色~欲在你的身上发泄掉?”   慧心身子一颤,脸色发红,他想要反驳,却被她揪住了脸颊。   “本宫的怒火即便转化为欲~望你也是承受不住的,即便大师要舍身饲虎,也要看你经不经得住……”   他睁开了眼,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平静,可是波动的眼湖,绯红的脸颊无一不在证实他此刻的不平静。   他的手轻轻落在她的手腕上,看着她,真挚道:“我只愿殿下勿被怒气冲昏头脑,一切杀戮孽障皆可由我手做成,殿下清清白白的来,就该清清白白的走。”   季凌霄轻笑一声,揉了揉被自己捏红的那处,笑眯眯道:“小不清白的,你难道不知道你家殿下我可早就不清白了。”   慧心闭上眼,叹了口气。   他虽然已经远离佛门,却还是相信杀戮孽障终有偿还日。   季凌霄看他的嘴动了动,便将耳朵凑了上去,只听他轻声说道:“……殿下的杀戮孽报皆由我来偿还,一切因果皆有我来担负,地狱……皆有我来下。”   “这可不行,”季凌霄捏住他的手指晃了晃,吐气如兰道:“该付出代价的人一定要付出代价,要下地狱也该一起下才是……”   “你们要下哪里?”   季凌霄骤然站直了身体,后背还隐隐有些冒汗,脸上却堆出了一个笑:“阿、阿耶来了……”   即便这辈子两人已经不是那种关系,可跟别人暧昧的时候被李琼撞见,她还是有些紧张。   作者有话要说:  李琼:朕感觉有些奇怪。【摸下巴】   季凌霄:阿、阿耶哪里奇怪了?【心虚】   李琼:大家为何都往我脑袋上看?   ——   季凌霄的盛大演出即将开始~   谢谢小天使的霸王票,狠狠抱住,么~   24469501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2 09:00:16   24469501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2 09:00:28   24469501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2 09:00:33   24469501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2 09:00:41   Indulgence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7-07-12 14:25:08 ☆、第101章   既然季凌霄都有些紧张了,更别提脸皮薄的慧心了。   慧心站了起来, 刚准备求陛下不要责怪太女殿下, 将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他身边的太女殿下却脸色一变, 望着陛下抽噎了一声。   慧心吓了一跳, 忙转头看她, 只见季凌霄闭着眼睛,无声流着眼泪,那泪水如同珍珠滚落,看的人心里无端端地揪起。   他慌张无措地伸出手, 可也只是端在她的下巴下,一滴滴接住她的泪珠儿。   李琼叹息一声,三两步赶上前抱住了季凌霄。   她咬着下唇, 无声的流泪, 可这样比哭号更让人心疼。   她简直就是他的小劫数。   李琼抱着她轻轻的晃, 慢慢地哄,“没事啦, 没事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还是有朕,瞧给我们家阿奴委屈的。”   季凌霄不说话,额头却抵在了他的肩头。   慧心盯着两人,面无表情的收回了手,攥成了拳头。   李琼又叹了一口气,他抱起她坐在椅子上, 低声道:“阿奴总是会让朕心疼,这次又是什么惹了阿奴,朕来猜猜……是郑贤妃的事情?”   季凌霄猛地抬起头:“是陛下对我封锁消息的?”   李琼笑了一下,温柔道:“我并未主动告之阿奴你,可是阿奴你也是有探子的吧?”   他伸手将她的碎发顺到耳后,“那些人也没有将消息传到你那边自然是有人不想你知道,不像你回来。”   季凌霄仰着头,一眨不眨地凝视他。   “所以说阿奴你急什么,该急的是他们才对,他们的狐狸尾巴可都露出来了。”   李琼扬着头,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喉结微微颤动。   “阿耶……”   她话音未落就被李琼用手堵住了,李琼转头看向慧心,慧心立刻领会退下,只不过他脸色苍白像是生了一场大病。   季凌霄望着他的背影,耳边却传来李琼带着笑意的声音:“莫非阿奴你心疼了?”   她转过头,娇软地抱怨:“毕竟是我自己的人,陛下你不心疼,我可心疼的很。”   “他难受也是应该的,谁让他肖想自己不该想的人呢?”   季凌霄沉下眼,一脸郁郁寡欢,也推开了李琼。   李琼负着手,跟随在她的身后。   “阿耶,我还能叫你阿耶吗?”   “只要阿奴认朕,朕就是阿奴你一辈子的阿耶。”   季凌霄惊讶地看向他。   “这件事本就不该你知道,不知道是谁如此多嘴。”   “为什么不该我知道?我阿娘她……真的……”   李琼自己头上戴了这么一大顶绿帽子居然还有心情笑。   “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这都是郑贤妃的事儿,与阿奴你无关。”   这便是将阿奴摘了出去,无论阿奴是不是他的骨血,她太女的位置都稳固的很。   季凌霄就更不解了,若她是他的亲生骨肉,他如此宠爱她,倒也有道理;如果她不是,那他如此费尽心力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李琼的神情更加放松了,他似乎在追忆着什么,口中缓缓道:“朕想有个跟你一样的女儿。”   ——“朕想要个女儿,跟阿奴你一样。”   如此相似的话语,回荡在耳边,她差点跳起来。   李琼说过此话后更加温柔了,就好像时间倒转,他还是那个表面上高高在上,背地里奉她为女王的她的郎。   李琼双手放在脑后,想着想着竟然轻声笑了起来。   季凌霄小心翼翼地问:“陛下是想到有趣的事情了吗?”   “嗯……有时候世界还真小,”李琼慵懒道:“若你执意想要知道朕告诉你也无妨。”   季凌霄立刻道:“我要知道。”   她宁愿要清醒的痛苦,也不要懵懂的享乐。   “你知道郑贤妃身边有个特别宠爱的宫女吗?”   她心脏猛跳。   “阿奴知道这位宫女是何出身吗?”   果然坏事儿的是这个,难道崔歆没有想办法弄死她吗?   “阿奴不知。”她垂着头靠在李琼身边。   她是最柔软的钢刀,最有毒的绸缎,该软的时候柔情百转,该硬的时候刮骨剜心。   他的阿奴可是个小骗子。   李琼噙着一抹笑意道:“当年季大人以谋反罪论处,男人流放千里,女人则充入宫中为奴,那宫女便是出身季府。”   季凌霄猛地抬起了头,眼睛睁大。   他连眼睛都没有睁开,笑吟吟道:“阿奴怎么了?为何反应这么大?”   她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吞吞吐吐道:“刚刚阿耶也说了她是女人……”   “这就不怪阿奴了,连朕都没有见过此等阴阳人,只是在书上看过,这种人日为阴,夜为阳,可谓是亦男亦女,时男时女,如此阴阳倒错果然是个妖物。”   那李神爱便是妖物之女了?   季凌霄捂住了嘴。   “那位宫女也姓季,可巧,跟季淑妃可是一个本家的姐妹。”   季凌霄下意识地摸上了自己的脸,正巧此时李琼睁开了眼睛,春和景明尽在他的双眸中。   他朝她抬起手,笑容温暖依旧:“阿奴……”   季凌霄犹豫了一下,才伸手握住他的手。   “朕的阿奴可是不能让别人抢走的。”   她眼中闪过一道光,在他身边半蹲下来。   李琼摸着她的头发,低声道:“那个宫女是死后准备送出宫才让人发现身体端倪的,朕并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对吗?”   他在暗示她。   季凌霄抬起头。   “好阿奴,他们都见不得你和朕好,那咱们更要对付他们,”李琼眯起眼睛缓缓道:“他们的手太长了,真以为朕昏庸了?好欺负了?”   季凌霄目光忽闪,像是波光粼粼的湖面,“阿耶……让阿奴自己来好吗?”   她祈求地凝视着他,就是这样的眼神能让他将一切双手奉上。   李琼苦笑。   当年大师说的没错,他是真的不适合在这个位置上,他是被妖物迷惑的昏君,可如果妖物是他的阿奴……他就偏偏想要宠她,就好像上辈子欠了她的。   “阿奴你有没有想过现在就坐到朕这个位置上呢?”李琼突然说出了一个大胆的提议,“既然他们就见不得你登上这个位置,那你就登上给他们看看。”   “……他们那时的表情定然极为有趣。”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媚笑。   李琼贪婪地凝视着她的笑容,像是终于在她的身上找到了属于他的梦。   “现在的阿奴无论文治还是武功都无可挑剔,谁还能说什么呢?”   他歪头一笑,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反正无论大臣们怎么反对,朕只当听不到。”   季凌霄笑着走上前,将自己的双手也覆盖在他的手背上,狠狠地压住了她的耳朵。   他望着她,丝毫不怕她会对他做些什么。   季凌霄俯下身,两人宛如天鹅一般交颈,她凑到他无法听到的耳边道:“谢谢你,我昔日的情郎。”   她重新抬起头,李琼笑着迎接她的视线,坚定道:“朕明日一早就迎你回宫。”   季凌霄计上心头,撤回了手将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一一道来,又说明自己设下的计策。   李琼神色渐冷,心疼地握住她的手,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呵,没想到暗卫之中也会混入奸细,还让我的遭到此等苦楚。”他捏住了她的手指,她“嘶”了一声,他又立刻慌张地松开。   “先从罪魁祸首弄起,朕的证据已经搜集的差不多了,阿奴或许不知,这李明珏可并不像外表看上去的那般光鲜亮丽。”   季凌霄:这她早就知道了。   “而且,他的身世当真瞒的好啊。”李琼眯起眼睛,神色阴沉起来。   “敢欺负朕的阿奴,朕定然要他的命。”   李明珏这么多年来经营甚广,为避免他有反扑的余地,两人定下计策准备明日早朝当场发难,打他个措手不及。   李琼走后,季凌霄从屋中出来却没有找到慧心,这又是在秦婉的府上,她只能找了一个婢女带路,婢女将她带到后院。   远远地季凌霄便发现慧心正对着一片竹林发呆,而秦婉则坐在他身后的石凳上,双手托着下巴看着他发呆。   季凌霄绕到秦婉身后,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靠近她柔声道:“不是自己的东西,切勿过于着迷。”   她话音刚落,秦婉就好像没骨头一般,身子往后一仰,整个人都靠在了她柔软馨香的怀抱中。   秦婉合着双眸,一脸如临高~潮的享受的神情,季凌霄则被她弄得哭笑不得。   “你可过分了。”   秦婉笑嘻嘻地蹭了蹭她的胸,腆着脸道:“若是不过分,哪里能享受到太女殿下的温香软玉?”   “别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却一直以为太傻,做了鬼会少了多少极乐的事情,可若是殿下,真真死了也罢。”   秦婉的甜言蜜语就像是不要钱一般倒给她,还非要跟她一起睡,好在季凌霄及时缠住了慧心,笑道:“抱歉了阿婉,我可是有极品的美人在等待着。”   秦婉一脸“我理解”,还是悻悻地离开了。   季凌霄松了手,慧心就想往外走。   “慧心,你是要让本宫与她同寝?”   慧心的脚尖抵在门槛上一步步退了回来。   等回到了卧房,他垂着手就像是做错了事情一般,站着一动也不动。   季凌霄拔掉头上的簪子,金玉的头饰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都不理会我,可是恼了我?”   慧心摇头:“我永远不会恼殿下。”   “那又是为了什么?”   慧心踌躇着,季凌霄步步紧逼地追问,他才最终扛不住道:“我只是想……能够成为殿下的依靠就好了。”   季凌霄被他的坦白惊住了,手一抖,薄薄的床帐落下,风一吹,那床帐如彩霞一般鼓起,飘飘荡荡地在两人的中间起落。   他认真纯粹道:“我想要娶了殿下。”   她连忙后退一步,一下子坐在了床上。   她只是留恋美色,如何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她干巴巴地笑了一声:“慧心你说笑了。”   他原本汇聚了万千星光的双眸渐渐暗淡下来,低声自语:“是,我在说笑。”   ——你的表情完全不像是说笑好嘛!   他垂着头,无精打采,好像纯洁的皮囊里早就剩下一团虚无。   季凌霄无声叹息,自己做的孽总要自己偿还,她朝他招了招手。   慧心驯服地走了过来,撩起轻薄如雾气的床纱。   她扯住他的衣角轻轻拉了拉,他低头看着她的手,明明她没用多少力气,他却虚软无力地顺着这股力道坐了下来。   “现在还不行,”她把玩着他的手指,认真地解释:“本宫的婚姻大事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在大事未成之前,本宫是绝不会考虑这个的。”   慧心抬眼,目光沉静且深情。   “我知道,殿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便好。”   “慧心你真好……”她浅浅一笑,挽住他的手臂,两人的衣袖纠缠在一处。   翌日清晨,季凌霄坐上一顶小轿朝皇宫大殿而去。   连陛下身边的暗卫都能有人渗透进去,季凌霄实在觉得自己的安全得不到保障,便让慧心偷偷跟着以防不测。   好在经过这次涉险之后,李琼显然比她还要紧张,季凌霄到了大殿外由杜公公亲自引着到殿后一个小屋里坐着,小屋与大殿只隔了一道屏风,大殿中大臣的说话声她都能听到,甚至她还能透过缝隙望上一眼。   满殿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的大臣中唯有李明珏像是野草丛中的蔷薇花,鲜艳明媚,出类拔萃。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实在不明白这样美艳倾城的外表下怎么会生出那样一副凉薄狠毒的心肠来?   可能他确确实实将她当作敌人来对待。   季凌霄翘了翘嘴角,正在此时,敏感的李明珏转过身,她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李明珏扫视了一圈并未发现任何不妥之处,这才犹疑地收回了视线。   “诸位爱卿还有本要奏吗?”   “陛下,”一个华发白胡的老大臣站了出来,“近日听闻后宫有敢混淆皇家血脉之人,是可忍孰不可忍,还望陛下彻查此事。”   “嗯……”李琼轻笑一声,不慌不忙道:“这是朕的家事,爱卿的耳朵伸的可够长的。”   那个老大臣立刻跪了下来,开始大声道:“老臣绝无此意啊,老臣只是不想皇家的血脉遭到玷污!”   “朕记得你和贾遗珠是知己好友吧?”   那位大臣的冷汗都流了下来:“臣、臣与贾遗珠毫无关系。”   “哦?那你倒是和贾遗珠一般都想在朕的家事里参合一脚,不知道是不是活得长了就开始爱多管闲事了。”   他的话说的像是在开玩笑,却无疑像是一座大山迎面压来。   那位大臣求助的视线落在了李明珏的身上。   李明珏眼神微暗,他还未上前,御史大夫陈子都却捏着笏板,沉着脸走上前来。   众人看着他手里的笏板皆是一哆嗦,生怕他气急之下又用手中的笏板去敲谁。   “陛下,此事关乎皇家血脉,是陛下的家事,可更关乎社稷江山,是国事,臣恳请陛下彻查清楚。”   “朕彻查了,也处理完了,朕就不明白了为何诸位大臣还揪着这事儿不放呢?”李琼笑眯眯地逡巡众人,“莫非诸位大臣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陛下,臣冤枉啊!”   大殿中的大臣们全都乌压压地跪下,唯有三人立在当场。   “李忌,你来说说看。”   硬邦邦的一匹孤狼看都没看陈子都和李明珏一眼,冷淡道:“这都是殿下的家事臣不便参言,一切单凭陛下做主。”   陈子都板起了脸。   李琼又对着李明珏笑道:“信安郡王呢?”   李明珏身姿傲然,形貌昳丽,他压了压袖口,执着笏板道:“即便是陛下的家事,陛下也应该彻查清楚,给天下人以真相。”   李琼“啪啪”地鼓掌,歪着头笑道:“好啊,信安郡王说的真好。”   陛下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众位大臣是越来越看不清了。   李明珏恭敬地低下了头。   “那朕就告诉诸位好了,”李琼眯起眼睛,笑道:“太女殿下确实是朕的骨肉,而郑贤妃一事是被人陷害的,陷害她的人……唉?郡王的脸色为何发白了?”   李明珏没有回话。   李琼笑了笑继续道:“是季淑妃陷害郑贤妃的,那位宫女便是季淑妃弄进宫里来了。”   这就奇怪了,季淑妃一个无依无靠单单因为圣上宠爱而爬起来的妃嫔是如何瞒天过海将一个男人扮成宫女弄进宫里的?   “季淑妃朕已经将她贬为庶人,留作进一步惩处,而郑贤妃也因为此事而一病不起,诸位大臣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皇后被废,季淑妃为庶人,郑贤妃生病,那陛下的后宫岂不是空虚了?那自家的女儿不就是有了机会,君不见一个罪臣之后宫奴都能爬上淑妃的位置,他们这些好人家的小娘子若是获得了盛宠……   一时间人人心思百转,转移了注意力。   “诸位大臣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众人皆摇头,准备回去之后好好商量商量此事,再给陛下上书劝他早日充实后宫。   “若是众位爱卿无话可说,那朕可要说些什么了。”   陈子都骤然抬头,跟了李琼这么久,他几乎可以猜到李琼此时的心情并不那么美妙。   李琼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信安郡王你可知罪?”   李明珏还没有怎么样,倒是有不少大臣都跳了出来,劝道:“陛下千万不要被奸人蒙蔽啊,郡王一心忠君,在民间的名声也是极好的。”   李明珏闭上了眼睛。   ——这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李琼笑一下,眉头舒展开,温声道:“郡王在民间的名声真的这般好?”   “的的确确啊——”   “呵,”李琼掀了掀唇,“那可真是其心当诛了,他若是没有异心要这么好的名声作甚?”   众大臣:陛下,你要总是这么不按套路出牌,咱们可真就没法儿玩了。   李明珏轻声道:“臣无话可说。”   众大臣见李明珏垂眸伤感的模样,越发觉得陛下是无理取闹了。   李琼笑道:“朕请一个人出来,你就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了。”   说罢,他转头道:“阿奴!”   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到屏风处,只见眼前一花,一个貌美的小娘子便从屏风后转了出来,眉目如画,精致的像是从屏风的画像上直接跃下来一般。   不对,这……这不是太女殿下吗?   大臣惊疑。   季凌霄笑道:“本宫在这里诸位很惊讶?”   “太女殿下本应该带军争讨贼匪,怎么会出现在殿堂之上?”   “莫非太女殿下临阵脱逃?”   “陛下,此举绝不可姑息啊。”   面对着各类横眉作愤怒状的大臣,李琼却打了个哈欠,冷声道:“闭嘴。”   大殿为之一静。   “本宫为何会在这里那可就要问一问郡王了。”季凌霄一振衣袖,笑睨着李明珏。   李明珏神色冷静,眼角微红。   “郡王殿下做了什么?”陈子都代表众人发问。   “做了什么?信安郡王派人来,想要暗中杀了本宫呢。”   李明珏骤然抬眸,立刻反驳:“绝无此事。”   他怎么可能想杀她。   季凌霄眯起眼睛,笑道:“人证物证俱在,郡王还要狡辩?”   陈子都问:“物证在何处?认证在何处?”   “传慧心上殿。”   慧心法师!   听到这个名字诸位大臣便不由自主地信了几分,即便信不过太女殿下,慧心大师的话还是不能不信的,就算是现在慧心大师破了戒,出了佛门,他们也还是不能不信玄虚法师的眼光。   慧心上殿来,右手手腕上缠着一圈千眼菩提子,低声说出了当日他来时,听到萧苇说出的最后几句话,又有陛下身边的暗卫阿九的飞鸽传来的证词,李明珏的罪名确确实实要被扣在头顶了。   可众人还是不明白一向磊落光明,为士子推崇的李明珏为何会做出此等动摇国本的事情,甚至还有些人在想,这是否是太女与他的私仇,比方说太女抢占了他,他气不过才出手的。   “诸位大臣定然是想长得一表人才的李明珏为何会突然丧尽天良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吧?”李琼慢悠悠道:“这自然是因为他也是有利可图的,诸位爱卿可能不知道,李明珏可并非是吴王之后,吴王原名高皋,曾跟随太~祖争天下,辅佐太宗登基,后太宗赐他李姓,让他的后人享受李家荣耀,吴王有一子,他娶得是流落坊间前朝妃子,这才有了李明珏。”   “然而,这位妃子腹中当初早有一子,是先帝攻入宫中时与之有染,后来这位妃子流落坊间,先帝还与她联系,这才暗结珠胎的,说起来,朕还要称呼李明珏为阿弟呢。”   此话一出,举座皆惊。   李明珏微微仰头,脸上无悲无喜,他攥住了拳头,即为自己的身世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感到羞辱,又无力对抗。   这一世他本不想这么早与陛下对抗,与太女对抗,只可惜盟友太过急躁,又被萧苇那厮坑了一把,害的他功败垂成。   不过,未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是否有转机。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应该还有一章,等我~这大物的名头应该换我来当当~(*^__^*)   谢谢小天使的霸王票,捧脸深吻。   左十右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2 20:23:50 ☆、第102章   大殿之上一片寂静,众位大臣想要开口替李明珏求情的又怕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季凌霄水眸一转, 星光点点, 魏良接过太女殿下递来的眼神, 上前一步, 持笏板道:“信安郡王此等目无君上, 无视国法, 动乱国本,豺狼野心的凶狠之徒就该就地□□,以正视听,否则后患无穷!”   依靠太女的臣子们连声附和, 而与李明珏交好的大臣则大声叫:“冤枉啊,信安郡王是陛下您看着长大的,他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定然是有人要陷害他。”   “爱卿的意见呢?”李琼转头望向陈子都。   陈子都擎着笏板, 沉声道:“这件事一定要弄清楚, 不如先将郡王押入牢中,查明事情真相。”   李琼点头道:“所言甚是, 那就先将信安郡王押下去吧。”   “谢陛下。”李明珏淡淡地说罢,便转身朝门口走去,与季凌霄擦肩而过时,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季凌霄扭过头,却见他如梅花积雪一般风雅的身姿消失在门外。   “阿奴你想要怎么对付信安郡王呢?”   “自然他怎样对我,我便怎样对他。”   季凌霄扶着李琼回宫,李琼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 口中道:“阿奴快回东宫去吧,你那一大家子一听到宫中出事都急的不行,朕手上的很多线索可都是他们提供的。”   “儿臣的宾客自然都是极好的。”她有些骄傲地扬了扬下巴。   李琼轻笑一声,眼中暮色深沉:“你在朕面前说这些,难道不怕朕会吃味吗?”   “唉?”   “朕的阿奴……”他眯着眼睛,捏了捏她嫩豆腐似的肌肤,轻声催促道:“走吧,再不走朕……”   “那阿耶早些休息。”   季凌霄乖巧地退下,最后一眼,却看到整座空荡荡的寝宫中只有他一人坐在床边,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显得格外寂寞。   她转过头,朝东宫走去,然而不过几步,她突然吸了吸鼻子,她顺着这股微腥的气息走去。   一所废弃的宫殿内灯火通明,门口守着不少士兵,她站在远处,身形掩映在花影后。   不久,门被推开,一个皂衣男子走了出来,他侧着头对士兵说了些什么,微卷的几缕发丝搭在肩头,透出缱绻的风情,而那扇半开的门中则映出一片红光,像是铺就了一条红色的地毯。   那名男子突然转头,朝她的方向望来,她下意识地捂着了嘴。   这么远,他不可能看见的!   明晃晃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将他的眉眼涂上了一层暖融融的朱砂,更让他美的像是一场暧~昧的春~梦。   他朝着季凌霄的方向欠了欠身,而后抬脚离开。   不一会儿,那些士兵走进院落中,拖出一具具穿着黑衣的尸体,那样的衣服是暗卫的款式,他们全死了?而那并非是红色的地毯,而是无数人的鲜血。   鼻尖的腥味更大了,她捂住了嘴,后退了几步,却恰好撞上了一个硬邦邦的胸膛。   季凌霄抬眸,却撞进了一双漂亮的灰眸中。   他看着她,甚至没有出手扶她一下。   “你是何人?”   微卷的发丝随着秋风微荡,他的声音有一种独特的沙哑感:“在下姓贺,若是殿下以后有机会成为陛下倒是能够得知在下的名字。”   季凌霄心中警惕,面上却仅仅只是好奇:“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握住她身旁的一朵花,使劲儿碾住,花汁碾在他的掌心里。   “托殿下的福,在下不得不将亲手训练出来的徒弟一一斩首。”   他笑了一下,只让人想到懵懂的情~欲,未开化的肉~体交缠,以及铺天盖地的春潮。   “这里杀戮过重,殿下还是不要多呆为妙。”   他甩了甩手中的残花,歪着头笑,一步步后退,直至消失在阴影中。   季凌霄提着裙子追了两步,眼前却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人,就好像刚刚的一切不过是她的一场梦。   刚刚那人只怕是传说中的暗卫统领。   她垂眸,加快了脚步。   她刚到东宫,还没迈进门槛,旁边守门的小太监便惊呼:“殿下回来了。”急急忙忙地跑到里面报信去了。   不一会儿,崔歆、郭淮几人便来到了她的身边。   “殿下,”崔歆一把按住了季凌霄的双手,拉着她便往里面走,“殿下定然是饿了,我们先用膳。”   季凌霄反手握住他的手,笑道:“不忙。”   她又问候了郭淮,直到看到了陈玄机,她才明白为何陈子都会对自己没有好脸色。   厅堂用饭的时候,她坐在上首,一桌子的饭菜无不是她所喜欢的。   见所有人目光都凝在她的身上,季凌霄便拣了筷子用了一些,可是心里放着事情又哪里用的下。   她随意吃了一些,便放下了筷子,一抬头却见众人都没有动筷。   “你们怎么不吃?”   崔歆笑着摇头,“不急,且让我好好看看殿下。”   季凌霄笑道:“本宫有什么好看的?”   崔歆笑了一下,烛光映在眼底竟让那双如墨玉一般的双眸更显温柔。   “殿下清减了许多。”   他眸里的情感如温泉水一般,一下子便熨平她了所有焦躁愤恨的情绪。   “宫中突然出了此事,”崔歆心照不宣地与她对视,“当是我思虑不周。”   郭淮直到此时才插言道:“我倒是不知道你在计划些什么,你我都是殿下的人,为何还要瞒着我?”   说到此处,慧心也看了过来。   一桌子吃饭的陈玄机立刻推开桌子,借口弹琵琶离开了。   季凌霄叹息:“此事说来有些尴尬,玉郎也是无意得知。”她看向崔歆。   崔歆便一五一十和盘托出,自己当初与殿下的谋划。   慧心与郭淮的脸色越听越沉重。   若是殿下并非陛下亲生骨肉,那该如何是好?   郭淮望着季凌霄,眼中显出一股疯狂的偏执,“不论殿下是谁,不论是否为陛下亲生骨肉,淮都愿一生一世追随殿下。”   “慧心亦然。”   崔歆抿唇一笑,“歆也非殿下不可。”   季凌霄走到今时今日,可也算得上是铁石心肠了,可如今听了这几人的话,简直就像是吃了神仙丹药,身上的毛孔无一不舒爽。   她莞尔道:“本宫可都记下了,若是你们中途反悔,本宫可不依。”   几人都露出柔软的神情。   “不知殿下要如何对待信安郡王?”郭淮思量道:“斩草除根是最好的,就怕信安郡王轻易死去会让殿下声誉受损,使得天下士子说殿下是不能容人的。”   “本宫会在意这些吗?”她捻起耳边的碎发,笑道:“现在就要受到他们舆论的钳制,将来可还得了,若是为帝王者都这么不痛快,本宫倒不如为乞为丐,落草为寇去。”   众人都把这作为戏言,付之一笑。   她的手指沾着酒水描摹过自己的双唇,浅笑道:“本宫已经做好打算了。”   似有星辉在她的红唇上闪烁,那张诱人的唇一张一合:“本宫会让他死也忘不了本宫的。”   她要将所有的执念一并划去,从此之后两不相干。   她耐心等待着机会,就在大军回长安,大肆庆祝封赏的那一天,宫中摆起了酒席。   季凌霄一身锦缎新衣坐在陛下下首,朝陛下敬酒,柔声道:“如今大周有此喜事该让众人都感受到,即便是罪人也未尝不可。”   李琼点头,应声道:“传朕旨意,牢房中除了秋后处斩的都放出去好了。”   下方诸臣山呼万岁,口中大声道:“殿下圣明!”   “殿下,既然都施以恩典了,那不若让信安郡王也来感受感受此次盛会,也好让他多加反省。”   李琼点头,笑道:“那就按照阿奴的意思去办好了。”   季凌霄笑着眯起了眼睛,她知道自己此时此刻肯定像极了蛊惑圣心的妖女,但是没办法啊,谁让陛下就宠我呢!气死你们。   她环顾大臣,笑得越发张狂。   坐在她身后的崔歆轻咳了一声,季凌霄立即收起张狂的神情,垂下了头。   崔歆捏着折扇,放在嘴边轻笑一声,他毫不介意自己一个世家嫡子却只能像是普通的宾客侍从一般在她的后面坐着,反而看着她自得其乐。   季凌霄捏着手里的酒杯猛地翻手喝下,她和李明珏总要做个了断,总是这么婆婆妈妈、拖拖拉拉不是她的性格。   不久,李明珏来到了宴席上,他身后还跟着两位士兵,像是在看管着他。   李明珏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周遭却发现并没有设立他的座位。   “郡王!”季凌霄亲亲热热地朝李明珏招手,她身后的崔歆也朝他微笑致意。   若是只有太女一人这样热情的招呼,大臣们可能以为这是太女贪恋美色;可是,有崔歆在身后替她掠阵就不一样了。   李明珏捏了一下自己的指骨,慢悠悠地走到季凌霄的身前,点头致意:“殿下。”   “你就坐这边好了,不知道郡王介不介意?”   李明珏望着她的眉眼,走到她身旁缓缓坐下,宛若弯折的牡丹花枝,季凌霄捏着酒杯的手背突然一凉,季凌霄低头,抹过手背上的一滴水,再抬头望向他明显刚刚梳洗过还未干的青丝。   即便被关在牢中多日,他依旧身姿清俊傲然。   怎么办?她好像折辱他,羞辱他。   “郡王?”   李明珏转头,湿漉漉冷凛凛的眼眸与她对上。   季凌霄弯唇一笑:“你发丝上的水可都滴到本宫的身上来了。”   李明珏垂下眉眼,朝她道歉。   “本宫若是这样原谅你,那以后还如何御下?”   这些都不过是借口,她就是要羞辱折磨他。   李明珏捏紧手指,口气清淡道:“那殿下让臣何为?”   她笑嘻嘻地将手背递了过去,那滴晶莹的水珠在上面滚了滚。   “你瞧,物证还在呢,要不郡王就替本宫弄干净吧,毕竟本宫被你手底下的萧苇绑架一场,身体还没有好利索,若是着了凉就不好了。”   一滴水珠就着凉了?   李明珏听着她的借口想笑,又笑不出,毕竟现在他才是被人捏在手心里的那个。   “那臣替殿下擦干。”他说着便恭恭敬敬地要接过季凌霄的手。   “哎,本宫如此矜贵,哪里是你这种阶下囚能碰的?”   他第一次知道她如此秾丽多情的眉眼也能够如此冷漠。   季凌霄笑了起来,双眸却一片冷漠,低声道:“比起你对我所做的,我这些不算什么。”   李明珏抬眸,轻声道:“若我想解释,殿下可愿意一听?”   “绝不。”   他苦笑着低下头,盯着他手背上的水珠良久,直到他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才注意到自己的眼睛竟如此干涩。   他的喉咙移动了几下,终于慢慢低下头……   耳边是喧闹的宴会声,却像是与他隔了一道屏障,他闭上眼,纡尊降贵地在她的手背上舔了一下,明明是没有温度、没有味道的水滴,却让他的舌头一阵火辣辣的疼,这种疼痛与火辣一直燎烧到他的脸颊上。   季凌霄眯起眼睛,享受着他此刻的羞辱感。   “郡王,咱们可还没完呢。”   他闭着眼睛,重新挺直脊背,眼角像是抹上了朱砂,轻声道:“一切但凭殿下吩咐。”   “很好。”   季凌霄抬起手,给他倒了满满一杯酒,笑眯眯道:“本宫可是一直很关照郡王的,你尝尝这可是极品佳酿。”   李明珏睁开眼,却看到一海碗的酒,他噙着一抹笑意,满饮此杯。   “郡王好酒量。”   她又倒,他又全部喝尽,如此反复,直到他如高山积雪的脸颊透出红晕,眸中也透着水光,季凌霄才放下酒壶。   “今晚,本宫有事要与郡王你相商,还望郡王你不要推辞。”   她在案几下朝他伸出了手,笑容温柔甜美。   “我……臣……”   他脑袋沉沉,迷迷糊糊地伸出手,却没有握到那本该有的柔软,被塞进手里的是冰凉如纱的触感,他轻轻一拉,耳边传来“撕拉”一声。   “啪!”   一个清脆的巴掌落在他的侧脸上,李明珏歪着头,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啪!”他另一边脸也挨了狠狠一巴掌。   “信安郡王!你在做什么!”   季凌霄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捂着脸,哭泣地投进了上首李琼的怀中。   “我……”他艰难地睁开眼,却看到手中一块撕下的衣袖,这衣袖上一刻还好端端地待在太女的身上。   “李明珏,朕知道你心中对朕和太女多有不满,可这毕竟是你自己犯下的过错,你如此羞辱太女岂非是在打朕的脸,打整个大周的脸?”   他做了什么?   李明珏捂着额头,觉得这酒劲儿不是一般的大。   李琼暴怒之下将整个酒盏都朝他投掷了过来,“咚”的一声敲在了他的脑门上。   李明珏一阵头晕目眩,耳边却传来了陛下的怒斥声:“礼义廉耻你李明珏是丁点没有,忠孝仁义你更是全然不顾,来啊,将李明珏给我拖下去!”   不一会儿就来了两个强壮的士兵捂住了李明珏的嘴,要将他拖下去,经过崔歆身边时,崔歆目露不忍,口中却道:“抱歉,不过你害殿下无异于将歆千刀万剐,这些都是你欠殿下的。”   李明珏深深地凝视他,被人拖了下去。   经此一遭李明珏的名声算是大伤,他刚刚撕扯殿下衣袖的事情是被千双眼睛看的清清楚楚的,即便想要为李明珏开罪的,也终于无话可说。   “朕知道阿奴你的想法,可你也犯不着将自己给搭上。”李琼半搂着季凌霄,用手帕擦了擦她假模假样挤出来的眼泪。   季凌霄勾唇一笑,“有些事情非得要自己亲手做才算痛快。”   “既然要痛快,阿奴你可以做的更过分一些。”李琼袖子一抖将一个长长硬硬的东西塞到她的掌心。   季凌霄低头一看,那是一个带着银白色鞘的匕首,匕首手柄处微微泛红,像是擦不干净的胭脂。   “此物乃李斯年这次献来的,说是你们搜剿乌云山的战利品。”   这个她还真没有注意。   “这个匕首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毒美人,”李琼眯起眼睛,将那柄匕首往她手里推了推,“拿去玩吧,阿奴你会喜欢的。”   美人有毒吗?   季凌霄抿唇一笑,眉眼妩媚醉人,柔情明亮的眸底却映入一道冷兵器的寒光。   “还真是便宜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啊,快活啊,看看我多么粗长~今日二更完毕,请诸位享用。   数数看吧,这章他们可立下了不少FLAG~今日插的旗,以后可都是要还的。 ☆、第103章   酒酣之时, 宴会上气氛火热, 不少人给李斯年敬酒, 太女则跟在陛下身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似乎宴会上少了一个人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而后,太女因身体不适向陛下请辞, 陛下留她夜宿宫中。   夜深,宫灯初上。   金缕鞋敲击在地面上留下跫跫足音, 一下一下敲击进他的脑海里。   李明珏皱紧眉头, 慢慢睁开了眼,入目确实一片红光,他想要揉揉自己的额头,手臂却无法扯动分毫。   他迷茫的视线落在手腕上,那里系着一块长长的红绸, 红绸的另一端则系在屋顶上。   他一惊,却发现自己的四肢都被绑住了。   怎么回事儿?这都是谁干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 在床帐外停了下来。   他扭过头,想要看清是谁,却只隔着帘子看到了一个剪影。   他舔了一下唇, 低声唤道:“殿下?”   外面没有回应,他的心被高高地吊起,就在他想要再次出声的时候,帐帘外传来一声轻笑。   “你怎么会猜到是我呢?”   一双柔软细腻地手□□绯红的帘幔中,扯开床帐,他转过头,却被帘外的烛光刺得眼睛发痛, 他下意识地阖上了双眸,眼角还有泪水。   李明珏是不知道他此时此刻的模样该有多么香~艳,不愧是大周第一美男子,世间难寻的角色。   季凌霄踩着榻,一下子跨到床上来,她踩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心机深沉、手段毒辣的信安郡王。   此时的他却分外温婉,像是被雨水打湿的牡丹,艳~色慢慢晕染开,显现出一丝寄人篱下朝不保夕的可怜感。   季凌霄啧了一下舌,心中暗叹他能屈能伸。   “我知道是殿下,因为这个时候殿下应该恨不得杀了我吧?”   冰凉的触感贴在他的脖颈上,他微微抬头摆出一副引颈就戮的姿态。   那个冰凉的触感拍在他的脸上,让原本被扇了一巴掌而微肿的双颊更是疼痛难忍。   “你难道没有照一照镜子吗?你现在这张脸可是肿的跟猪头一般,都这副样子还敢在本宫面前卖弄风情?”   李明珏倏地睁开了眼,他有傲气,有脾气,更多的有忍耐,他憧憬那个位置不是一时半刻了,他这么多年都忍过了,又何妨此时?   但是,他仍然很羞恼,因为此时此刻他所面对的不是他完全不在意的敌人,而是她,已经成了她心结的——季凌霄。   双脚跨立在他腿边的季凌霄突然在他的小腿上坐了下来,手里把玩着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   她此时包裹在一团尖锐的杀意中,却让她的美色如利刃一般势不可挡。   李明珏嘴唇微动,突然翘起嘴角笑了起来,“说我卖弄风情,殿下又何尝不是?”   “你的小命都还在我的手上,居然还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李明珏眼中含满了笑意与温柔,就好像已然对她深情以付。   “我是真心爱慕殿下,全无可能做出伤害殿下的事情来。”   她吹了吹匕首的刀刃,视线凝在上面。   李明珏见她毫无反应,沉沉叹了口气,该怎么说呢?连他自己也不信他会喜欢上她,更何况是她了,只是姻缘与相思这回事并不听从头脑的安排。   “不可能伤害本宫?”她对着刀刃笑了一下,语气温柔道:“那你告诉我萧苇是不是你的人?”   李明珏一愣,口中道:“他连真实姓名都告诉你了?”   “没错,他确实是本王的人。”   “那他当初陷害我一事,是不是也是你授意?”   李明珏目光沉下,愧疚道:“是,但那时我并不知道你……你就是季凌霄。”、   季凌霄眯起眼睛,突然绽开一个妩媚至极的笑容道:“好,我是季凌霄,你偏偏要认出我是要做什么?莫非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上辈子的李明珏?”   她压下身子,手中的匕首“咚”的一声刺进床板,在他的脖颈上留下一道血痕。   “你以为朕不记得朕是如何死的了吗?”   李明珏睁大了眼睛,瞳孔中某些真相摇摇欲坠,她望着他眼睛里的自己,捏住匕首。   “杜景兰杀了朕可是为了讨好你,你怕朕死不成还回来看一看。”   他目光如黑夜,无星无月。   “季凌霄,你问一问你自己,究竟是我对不起你,还是你对不起我?”   季凌霄微愣。   他疲惫地合上眼,冷声道:“既然你都认定了我有罪就去做好了,无论是杀我,还是怨我。”   “说的好像你很委屈似的。”   她抽出切进床上的匕首,慢条斯理地用刀刃划开他的衣服,划断他的腰带。   “无论前生还是今世我都没有想过要害你,只是你我利益相冲,又有他人阻碍。”   他眼角发红,声音微颤。   虽然他说的可能是真相,但是她决定不会再相信了。   “虫娘……”她轻笑着念出了他的小名,“你可知我是有多宠爱你,你生的实在太好了,我又偏偏在美色上执迷不悟。”   “所以,你是爱上了这一层皮?”   “嗯——”   “美人犯些小错什么的,完全是只得原谅的,可你偏偏要与我为敌,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杀我,你说,我不杀你,是不是过不去啊?”   李明珏心中发寒,说不定真的就要命丧当场,又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如此幸运,死后还能再重生一次。   成王败寇,他无话可说。   只是……   “你瞧,你又是这副神情,是在看不起我吧?”她已经将他的衣服全部扒光,衣冠完整地坐在他赤~裸的身体上,居高临下的亵~玩。   “我这次可要你狠狠的……永生永世都记得朕!”她嘴角的笑容带着几分残忍,匕首的尖端狠狠地划在他如绸缎般的胸膛上。   他闷哼一声,狠狠地咬紧了牙关,不让自己呼痛声吐出去。   那切肤之痛直往骨子里钻,疼的他只想打滚。   “这才是刚刚开始,我会让你升上极乐世界,而后……下地狱去吧!”   他的心如同沉入冰潭中,疼痛到麻木。   他艰难地低头,却看到她在自己的心口刻下了自己的名字,鲜血浸湿了她的名字,滴滴答答地流淌下来,渗进身下的软褥中。   李明珏眼前发晕,在模糊朦胧的光晕中,她勾魂一笑,拔掉头上的簪子,抹掉金冠,俯下身子,匕首就在眼前。   这杀意一般的爱意刺激的他头昏脑涨,阵阵晕眩。   疼痛……柔软……疼痛……销~魂……   他从骨子里发出一阵战栗,灵魂在她半是抚慰半是折磨中彻底溃败,他从心底开始疼痛,这种丝丝缕缕地疼痛一直蔓延到五脏六腑。   “啊——”   他终于忍不住一声大吼,将所有的爱与恨,喜与怨都发泄了出去,只剩下让骨头和灵魂蜷缩的疼痛。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慢慢地流逝,他“嗬嗬”了两声,可是被她切断的气管再也无法支撑。   他抽搐着失去了意识,最后一眼便是她身披他喷洒的鲜血,如同披着嫁衣而来。   无论真情还是假意,全都一刀两断。   “从此你我,再无牵连。”   不,不——   “轰隆”一声雷响,不久瓢泼般的大雨便痛痛快快下了起来。   黄的叶红的花落了一地,一片狼藉。   “轰隆——”   “啊!”所在空冷宫殿里的女人瑟缩了一下,而后对着虚空苦着脸道:“你们看看啊,我这回又是哪里犯了错,居然啥也办成就被圈禁在了这里,恐怕性命也是难保的,难道女帝的路线我是学不了的?”   杜景兰捂着脸哀嚎:“她不就是得了李琼全心全意的宠爱才有了这一切的嘛,明明很简单的一件事,这李琼为何不按套路来啊,他不是昏君的设定吗?这发展不对啊!”   “UP主的嘴脸太难看了……”   “人家好歹是前启隆安之治,后承建元盛世的皇帝,就算在女帝身上昏庸了一点,也不用up主你来瞧不起啊。”   杜景兰委屈死了:“我哪里敢小瞧他啊,我简直要被他们给玩死了。”   “恶心死了,女帝就是只打鸣的母鸡,阴阳颠倒,亏了你们还这么捧她。”   “前面的大~清亡了!”   “爱女帝是我们的事儿,与尔何干!”   “要我说,我早就看up主不顺眼了,第一回上去就为了个狼人把女帝给投死了,好歹找个预言家来看看呀……”   “前面的玩狼人杀上瘾了吧,不过,历史上最不喜欢那个李明珏了,活脱脱一个搅屎棍。”   “你大爷的,敢黑我家虫娘,我家虫娘千年前布的局你们现在都没想清楚呢!”   “最烦整天给女帝和李明珏拉郎配的,人家女帝有原配好嘛,高宗李琼睁着眼睛看着你们呢。”   “前面+1,就凭李明珏后世做的几首歪诗就证明对女帝深情不悔了?呸,要我说他就是个暗搓搓意□□帝的宅男痴汉。”   “你们女帝也不是个好的,水性杨花,人家换衣服都没她换男人快!”   “那怎么了?就凭男人开后宫,就不许女人找郎君了吗?”   “就是凭本事撩的男人,凭什么就睡不得了?”   “整个大周的风气都恶心巴拉的,女帝更是其中翘楚,那些个砖家还说要对新找到的女帝陵寝作保护,不得开发,就应该开棺给大家看看,女帝一定是得了花~柳~病死的,还怪罪到李明珏的头上了,人家李明珏就是白手起家的典范。”   杜景兰真不知道今儿个大家怎么都跟吃了枪药似的,为了不被下架锁屏,她只能努力安抚众人,待弹幕少了一些,她才挠挠鬓角道:“其实,说句老实话,女帝在历史上留下的有名有姓的后宫要比任何一个男皇帝都少,你们为何光骂女帝,而不骂那些皇帝呢?”   “UP主说到好,奉上礼物一枚,这可是我卖肾换来的白日做梦散,只要用了这个散,你便可以在让爱慕你的男人得到一场美梦。”   杜景兰眼睛顿时一亮,这个平台的道具实在太不容易得到了,每一个都要小心使用,上一个让她不小心浪费掉的一体双梦丸都够她懊恼的了。   她刚在屏幕上见到这瓶金光闪闪的药,眼前的门却突然被打开了。   “唉?”杜景兰手一挥,过长的衣摆一下子扫过屏幕,那瓶来之不易金光闪闪的药便直直地冲着门口飞了过去,融入了来人的身体中。   “啊,不要啊!”杜景兰一声惨叫飞扑过来。   季凌霄端着端盘下意识躲开,心中却一凛,莫非她已经猜到了自己的意图,才做出如此激烈的反应?   谁料,她刚刚避开,杜景兰便满目失意地跪倒在地面上,喃喃道:“我好傻……好傻……都犯过一次错误了怎么能再犯呢?”   正在她反省的时候,脑袋却被按住了。   她无辜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张艳丽到过分的脸。   “你来做什么?”她立即摆开宫斗的架势,“是来看本宫有多么的不得意是吗?”   “季淑妃你可真是过分,明明是你故意陷害我阿娘,如今我好心来看你,你却说出这样的话。”   杜景兰扭开了头,哼哼唧唧道:“这次算你好运,得了李琼的喜爱。”   “讨人喜欢难道不也算的上是一种能力吗?”   “你!”   季凌霄弯了弯眼睛,笑道:“你也别怪我,今天宫里举办宴会,我这不是还怕你没吃东西,给你送一碗粥来吗?”   今天确实有人忘了给她送饭。   杜景兰警惕地打量着她,她却笑得更加柔和了。   那样美丽的一张脸根本让人生不起气来。   她看了一眼弹幕,鼓着脸道:“我不饿,我不要。”   “咕咕——”   杜景兰偷偷锤了一下地面,恨这肚子居然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不争气,关键时刻打脸。   季凌霄捂着嘴轻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没见到人肚子饿啊!”   “本宫发现,季淑妃你原来这么可人。”   杜景兰一下子涨红了脸,心中却暗骂:可恶,自己明明是个直的红什么脸啊。   季凌霄望着手里的粥,笑道:“还是我来喂你吧,谁让你如此可人,让本宫实在爱不释手啊……”   她舀了一匙粥贴在杜景兰的唇边,眼眸如水一般温柔。   “真没发现李神爱这么温柔,怪不得有这么多面首呢。”   “难道只有我觉得不对劲儿吗?”   “李神爱好像跟上辈子有些不太一样啊……”   杜景兰一边嚼着香软糯糯的粥,一边无意道:“感觉太女殿下有些不一样了。”   季凌霄看着她一口一口咽下,还用手帕擦了擦她的嘴边,浓郁的香气扑到她的鼻端。   她嘴边的笑容更大了:“究竟是你觉得不一般了呢?还是你身前这些玩意儿告诉你的?”   她的手指作势一指,说出了令杜景兰更加惊愕的话:“我的好阿兰,你说呀。”   “哐——”   她手里的汤匙掉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无论是她,还是正在屏幕前看的人都要疯掉了!   卧、卧槽!马甲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弹幕:“凭本事撩的汉,凭什么不能np啊!”   杜景兰:“啊啊,快闭嘴啊,小心我被举报锁屏关小黑屋呀!” ☆、第104章   “殿、殿下, 你、你在说什么啊, 我、我怎么听不懂……”杜景兰艰难地笑了一下, 自欺欺人地认为自己刚刚是听错了。   季凌霄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脸:“别装了,杜景兰。”   这下子她是彻底笑不出来了, 甚至连心脏都开始泛冷。   见她宛若撞鬼一般青白的面皮,季凌霄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她揪了揪她的脸颊, 笑眯眯道:“你猜到我是谁了吧?你我如此亲密过,若是忘了我,可真令人心寒啊。”   她的声音甜甜蜜蜜的,听在杜景兰的耳朵里却像是抹了毒。   她不可置信,哆嗦着嘴唇:“季、季……”   她捂住了嘴, 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终于将她的名字念清楚——“季凌霄。”   季凌霄两眼一弯, 笑眯眯道:“如何?我的皮囊用的可还顺手。”   杜景兰简直要炸毛了。   季凌霄道:“这么害怕做什么,反正该做的本宫已经做完了。”   杜景兰耳边突然传来“科科”的声响,过了会儿, 才发现这是自己太过紧张,上牙磕着下呀发出的声音,她干咽了一口吐沫,哆哆嗦嗦道:“你害我!”   “这话可真让本宫不好意思,不是妹妹你害的我吗?本宫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季凌霄当着她的面,将手中的粥碗一下子倒扣,粘稠的粥液一下子倒在了她的裙摆上了。   杜景兰望着这稀烂的粥, 不知道是真的毒发,还是起了心理作用,腹中突然一阵绞痛。   “你居然也重生了?”   “托你的福。”   杜景兰抱着肚子半跪在地上,额头上不大一会儿便冒出了一连串汗珠。   她用手帕为杜景兰擦汗,口中却道:“你一直憧憬的信安郡王可也是重生的。”   杜景兰挣扎地抬头,满眼地不可置信。   你们这帮大骗子!   “你……”   杜景兰刚张开嘴,突然猛烈咳嗽一声,鲜红的血液便带着一些血块吐了出来。   “当年你递给我的那碗粥,要了我的命,如今一样毒,换成你自己来试一试,即便你再有神通也救不了。”   杜景兰此时痛的眼前发花,头脑发黑,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的。   季凌霄……李明珏……你们……   她抬起头,却看到刷满了“卧槽出BUG”的屏幕上,鲜红的一句话——   “胜败乃常事,请英雄重新来过。”   来你妹哦!   她最后对着幸灾乐祸的观众群体比了一个中指,无力地摔在了地上。   瓢泼大雨打在窗棱上,纷杂的雨声淹没了她最后的话语。   大同宫内,李琼正埋首案上,手中捏着一支玉杆狼毫,饱蘸浓墨笑眯眯地在洁白的宣纸上写东西。   夹杂着雨水的夜风突然从敞开的窗户袭进来,一滴雨水落在上面,李神爱的“爱”字顿时被雨水晕开。   李琼皱眉,不满道:“雨下大了,去把窗关上。”   杜公公弯弯腰,立刻麻利儿地关上了窗户。   可等窗户关上了,李琼又不知为何感觉有些发闷,心脏也跳的有些快。   他摸了摸心口,视线一落在那张纸上又忍不住蓄满了温柔。   “你来看看,朕这个禅位诏书写的如何?”他招呼着杜公公。   杜公公一惊,慌张道:“陛下……”   李琼抿唇道:“有什么好慌张的,这天下原本就是要留给阿奴的,早一日和晚一日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可是……陛下该如何自处?”   “如何自处?”   他望着跳动的烛芯,眉眼低垂,柔声道:“朕身体越来越差,若是留在宫中阿奴定然会为朕忧心,朕决定传位给阿奴后,就到处走走,终老山野间也是不错的选择。”   伺候了李琼一辈子的杜公公如何不知道……自家陛下从小到大都未远离过长安,如今说出这样的话,来岂不都是为了太女殿下?都说叶落归根,只有自己陛下上赶着远离故乡。   杜公公低垂着头,用袖子狠狠擦了一把眼泪。   李琼两手攥着那张纸,映着火光左看右看,充满了期待。   “朕真想看到阿奴穿上龙袍,头戴冠冕坐在宝座上的样子,定然是美极了。”   ……   “是吗?你真这样想?”   站在廊下观雨的崔歆转过身子,对着慧心笑了笑,继续道:“若论讨殿下的欢心,我可真是愧不敢当,这些你该像郭先生学学,殿下爱他的才,也爱他的忠心。”   坐在栏杆上的郭淮“嘿”了一声,“我这是死皮赖脸地要跟着殿下,殿下心肠好,若说殿下最宠爱的莫过于唐先生了。”   正靠着栏杆喝酒的唐说一愣,诧异地指着自己,“我?”   “言之有理,”崔歆启唇道:“你嘴这般毒,殿下也从未怪过你,还不是很宠爱你?”   唐说被他说的心花怒放,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其实,慧心你也备受殿下信任,若不然她也不会事事都带着你了。”崔歆开解慧心,复又笑道:“我们都是太女殿下的宾客,都是要为太女殿下谋划的,在这争执这些又有什么意思?不妨好好辅佐太女殿下,才能青史留名。”   唐说叼着杯子“哼哼”了两声,双臂枕在脑后,闷声闷气道:“青史留名有什么意思,腌臜的官场……”   崔歆的是视线逡巡众人一圈,低声笑了起来:“似乎遇上了太女殿下之后,我们每个人原本要走的道路都打了个弯儿。”   “诸位若是没有遇上殿下都会在做什么?”   慧心双手合十,这副样子即便不说,众人也知道他定是要与青灯古佛相伴一辈子了。   “我啊……”郭淮扬了扬唇角,笑道:“大概还是跟着太女殿下,谁让我对殿下一见钟情呢?不论多少次都是无法改变的。”   唐说道:“我大概会远离长安,到处走走,爱做什么便做什么,不受管制,清清白白。”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崔歆身上。   崔歆捻起落在栏杆上的一片湿漉漉的黄叶,笑道:“我大概还是那个崔家嫡子,是所有世家子弟典范,然后按部就班,毫无乐趣地读书、论经、弹琴、修禅……”   郭淮立刻发出鄙夷的声音,唐说口中不客气道:“忒那厮好不要脸。”   被他们逗得,崔歆忍不住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正在这时一阵琵琶声飘来,像是游雨夜中的一尾鱼。   “这琵琶曲好哀怨。”郭淮不满蹙眉。   崔歆听了一会儿才道:“砍柴人见山中二人下棋,便观看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斧头却烂了,回到家才知道这是弹指千年,早就已经物是人非,所以此曲名为……”   天光一闪,“轰隆轰隆”的声音接踵而至,他们到底也没有听清楚,这一曲琵琶究竟是何名字。   然而,世间真就物是人非了。   “头儿,头儿,头儿!”   季凌霄猛地一个激灵,重新恢复了意识,眼睛还没来得及睁开却觉得自己要被人给摇晃散架了。   她一巴掌呼在了罪魁祸首的脸上,怒道:“滚,别打扰本宫睡觉。”   “哎?本宫!”   耳边的声音如同打雷一般,下一把她整个人就被抱了起来,头朝下,被人使劲儿抖了抖。   “头儿,你可别吓我啊,你该不会是被魇住了吧!”   “咳咳——”   她都快被他摇的口吐白沫了,可是那样一双大手又十分有劲儿,她根本挣脱不开,最重要的是这双手她是半点也不熟悉。   季凌霄下意识地惊醒,睁开眼,却正与男人□□之物面对着面。   “呃……”   她刚出了一口气,那人就像是被烫着了一般,立刻将她甩开,双手捂着□□一蹦三尺高。   “头头头儿!”   季凌霄从地上爬了起来,揉了揉难受的脖子,突然觉察到了不对劲儿,她……好像没穿衣服?   她睁开眼,低头一看。   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什么!她两腿间的这是什么鬼!   “头儿?”那人似乎觉察到了自家头儿的不对劲儿,便也顾不上保全自己的“清白”,快速地靠拢过去。   “你等等!”   季凌霄猛地抬头,却觉得眼前这人怎么看怎么熟悉。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啊?”那人也是一头的雾水,他挠了挠头发,棱角分明的脸上还有水。   水?   季凌霄往周围一看,那正有一个大池子,上面还冒着热气,像是一处天然的温泉。   “头儿,咱们在洗澡啊。”   “洗!澡!”   “没错,您好像不小心晕了过去,我就把您给晃醒了,”他挠了挠脸颊,“您是我们的山大王白忱啊。”   白忱?白大物?   “嗯,你先转过身子。”   他虽然不明所以,还是按照命令转过了身子。   季凌霄望着自己两腿之间那驴样大的东西,颠了颠脚,那东西像是有弹性一般,软绵绵的晃了晃,可是还有些沉兜兜的。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她甚至跳了两下,听到那东西“啪啪”打在肌肤上。   她伸出手,想要摸摸,谁知手放上去,却任何感觉。   这是坏掉了?   她猛地加大了手劲儿,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声震碎耳膜的惨叫。   她再次睁开眼,却被明晃晃的天光晃得流下了泪水。   “头、头儿?你、你哭了?我不痛的,一点都不痛。”   季凌霄伸手捂住眼睛,挡在眼睛上,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仍旧是那张青涩却棱角分明的脸,只是他整张脸似乎都疼痛的扭曲了,口中“嘶嘶”倒吸凉气,一手捂着□□,还不忘分心去照顾她。   她低头瞅了一眼,便迅速移开了头。   刚刚……似乎……捏错了人。   不对,刚刚只是一梦,那她现在是谁?   季凌霄一眨不眨地盯着身边那人,突然开口道:“裴谙?”   “头儿,有事儿?”   果然是他,那这具身体还是白忱的?   季凌霄突然感到一阵透心凉,不动声色地摸了一把两腿之间。   “咦?”   裴谙瞪圆了眼睛看着发出惊奇声音的自家山大王,却见他的脸上浮起一抹欣慰的笑容。   “裴谙,咱们两个是好兄弟吧?”   裴谙点头。   这下子季凌霄明了了。   她现在确确实实变成了乌云山的山大王白忱,然而,是女扮男装那种,裤子上虽然缝的大物,但那是假的。   “唉——”季凌霄惋惜地叹了口气。   裴谙道:“头儿别伤心,那青山书院不肯收你,是他们有眼无珠,咱们回去召集弟兄们干脆一把火给青山书院烧了得了。”   季凌霄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动不动地瞅着他。   裴谙不知道自己说错了哪句话,只得揉了揉耳朵,与她对视。   高大的身形加上懵懂的眼神,真像是一只蠢蠢的大狗。   季凌霄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裴谙一脸懵。   突然一阵冷风吹来,季凌霄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裴谙蹲着移动了一下自己健壮的身体,像堵小山一般挡在了风口。   虽然上辈子……算了,不提也罢。   季凌霄眼神柔和了一下,她这时才有功夫扫了一圈周遭,四周都是打着棚子,摆着摊子的商贩,看样子是在集市里,路上的人来来往往川流不息,可谁也没有花时间去注意蹲在屋檐下两个乞丐一样人。   “咕咕——”   裴谙脸红地捂住了肚子,讷讷道:“我……我不饿。”   自从不是敌人之后,她就发现这个一直冷着脸,对她爱答不理的裴谙怎么就这么可亲呢?   季凌霄笑了笑,低声道:“等等,我带你去吃东西。”   裴谙面露尴尬道:“咱们……没钱了,咱们从山上带下来的钱都被您买了束脩,结果人家不接受你,你一气之下就把这些东西都扔进河里了。”   “呃……”   季凌霄故作深沉地摸着下巴,笑道:“你放心,我定然不会让你委屈的。”   裴谙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却显得有几分傻气,季凌霄总算是知道他之后为什么不愿意笑了。   “没事儿,我不饿的,我七天七夜不吃不喝都没事儿。”   季凌霄怜爱地看着他。   她伸手摸了摸袖子,努力将冻得发凉的手指伸了进去暖和一下。   初冬的寒风冷冷地刮着,她则闭上眼想了一下自己的处境,她刚刚弄死杜景兰自己便失去了意识,一睁眼又换成了白忱的身份,这可真是宛如老天爷给她的磨难,让她从不同角度来审视这段历史。   虽然有裴谙挡着,她的身子还是冻得冰凉,像是冰坨一般,若是再弄不到钱,他们两个今晚说不定就要冻死在大路上。   她季凌霄既能享受得了极致的奢侈,自然也能经历得了最不堪的命运,变成白忱又如何?只要她有心照样能杀回长安去……就怕这些都是杜景兰的诡计。   难道李明珏和杜景兰依旧重生了?   头顶似乎投下一片阴影,季凌霄猛地睁开了眼,眼前正立着一个玉人一般娇娇的小娘子,她不过十二三岁年纪,披着着雪狐披风,头扎着两个圆髻,眉心有一颗朱砂痣,俏生生地对着季凌霄笑,宛若山中灵狐,可眼中清澈的慈悲,又让她充满了一种佛性。   她突然解开了披风,披在了季凌霄的身上,拉着季凌霄冻得发红的手掌在手中搓了搓,又轻轻哈气。   “我似乎见过你。”季凌霄出声道。   裴谙面无表情地盯着季凌霄,似乎在说“搭讪人家未及笄的小娘子不好”。   那个佛前灵狐一般的小娘子眉眼一弯,点头道:“我也见过你。”   还未及季凌霄再说些什么,她却突然转头大喊:“阿狸!阿狸!你快来啊!我找到你命中注定的那人了!”   咦?   季凌霄一头雾水,顺着灵狐娘子的视线望去,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只见那条不算宽敞的大路已经被拥挤的人群塞的满满的了,就像是遭遇森林大火的蚂蚁,一球球滚在一起,还拼命地往里塞,活像是里面有什么好东西。   “你们都在挤什么啊?”有背着包袱的外乡人好奇地问。   正踮着脚往里望的人不耐道:“这都不知道?这可是我们青山村独有的景儿,青山书院你知道吗?青山四杰你听说过没?没听说过就去听去,我可没工夫给你解释。”   “青山四杰……”   季凌霄似乎想到了什么,低声呢喃着。   灵狐娘子回眸一笑,朝她眨了一下眼睛,做口型道:“虚有其名。”   季凌霄被她可爱的模样逗笑了,正在这时,人群突然散开,她正与一人四目相对。   灵狐娘子狡黠一笑,喃喃念着:“……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作者有话要说:  青山书院周目开启,更多惊才绝艳的人来搞事儿啦~   季凌霄:有本事你让我变成裴谙也好啊,可惜了……大物……QAQ   人生最尴尬的事情莫过于此,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先吃掉大物再说别的啊! ☆、第105章   天上阴沉沉的乌云破开, 一缕天光映照下来。   他皂靴踩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一步步朝她走近。   天像是筛子一般, 将千万条金丝漏下, 那些光芒万丈的金丝纠缠着他,将他映衬地恍若神人,他用一双近似琥珀色的眸子凝视着她,像是浓郁的蜜糖, 又像是粘稠的树脂, 无论如何都是用来捕食猎物的。   “阿狸!”灵狐娘子笑着摆手。   那个挺拔若青竹,粲然若金霞的男人拍了她的脑袋一下, 清清淡淡道:“好好说话。”   灵狐一般的小娘子, 伸手拦住季凌霄的胳膊, 笑眯眯道:“这位可是阿狸你命中注定的那人,快看啊。”   名为阿狸的男子神色冷淡, 显然没有将季凌霄放在眼中, 他口中道:“师妹贪玩, 还望这位郎君不要见怪。”   像是道歉的话语, 他的下巴却微微上扬。   季凌霄笑道:“这位小娘子天真烂漫, 既有灵性又有佛性, 我怎么会责怪呢?”   这下子阿狸又认真地打量了她一眼,她却半蹲着身子逗弄着小女孩。   “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啊?”   小女孩的眸子一转,笑嘻嘻道:“我叫阿狐。”   季凌霄转向那名男子。   “在下楚夫人。”   季凌霄的眼睛猛地睁大了一瞬,而楚夫人很显然看到了她与众不同的神情,可是他却并未多说什么。   “在下白忱, 这位是在下的好友裴谙。”   此时乌云山还并未像以后那般出名,白忱的名字真正代表的含义也少有人知。   楚夫人点了点头,“那在下就与师妹告辞了,以后有缘再请白郎君作客青山书院。”   他想要带阿狐离开,阿狐却抓着她的手不肯松手。   “阿狐?”楚夫人的眼睛沉了沉。   阿狐笑嘻嘻道:“可要把这个你的命中注定人也要一同带回去。”   “你在胡说些什么,白郎君定然还有要事。”   阿狐定定地瞧着他,楚夫人无奈道:“命中注定的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男子,你还太小了,什么都不懂。”   阿狐皱了皱鼻子,又贴着季凌霄的袖子嗅了嗅。   季凌霄连忙往后躲了一下,这具身体从被书院赶出后就没了钱,定然也没有地方好好梳洗,若是被这个可爱的小姑娘闻到了什么,实在很失礼。   “不懂的是阿狸才是,”阿狐噘着嘴道:“大师的说法总是没错的,而且……阿狸是真看不出他们现在的处境吗?”   楚夫人面色依旧冷淡。   他如何瞧不出这两人处境艰难,可正因为他认出了眼前此人是谁,才不愿将他带回青山书院,他不似阿狐年少懵懂,他得多为书院考虑。   “我不管,反正无论如何我都要带他回去。”   楚夫人目露不解,怀疑的目光落在了季凌霄的身上。   阿狐叹了口气,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道:“你将来一定会喜欢死我这个主意的。”   楚夫人的视线落在她眉心的朱砂痣上,神色微愣,最后还是点了一下头。   “玄虚大师只是说了一句你有天生佛骨,你却总是如此。”   阿狐笑嘻嘻地抱住季凌霄的胳膊蹭了蹭,低声道:“谁让我看到了呢……”   大周的男女大防虽然不是那么严重,可阿狐这副几乎快要季凌霄身上的样子还是不妥当,楚夫人瞪了阿狐一眼,阿狐才磨磨蹭蹭地松开了手。   楚夫人转过头来,低声道:“很抱歉有所隐瞒,我确实认得白郎君你,这次带你上青山书院并不是说书院就要收你……”   “我知道的,”季凌霄露出洒脱的笑容,“有片瓦遮身,我便感激不尽了。”   楚夫人还想要说些什么,却止住了,他转过身吹了一声口哨,一匹拉着小车的毛驴儿便撂着蹄子“吧嗒吧嗒”走了过来,车上装满了各种物件,有吃的有用的,还有人不断将自家的东西偷偷往他的车上塞。   楚夫人面露无奈,却又无法开口制止别人的一片好心。   等到几人走在回青山书院路上的时候,那辆车上的东西都已经冒尖儿了,驴子哼哼唧唧的抱怨着,却没有得到前面几个人一眼。   季凌霄被阿狐拉扯着走在后面,视线却一瞬不瞬地盯着最前方的楚夫人看,她没有想过当初奄奄一息如鬼怪一般的男人竟然有如此相貌气度,那双被遮住的双眼竟也如此动人,这可谓是绝代风华。   可惜,那场大火毁掉了一个传说中的书院,也毁掉了这些本该闪闪发光的人。   “白郎在想些什么?”   季凌霄恍惚了一阵,才觉察到这“白郎”是在叫自己,她低下头,阿狐正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瞅着她。   季凌霄浅浅一笑,那张脸本就介于□□之间的脸,显出一种超越性别的温柔。   阿狐看着看着,眼睛更水了,脸颊也偷偷红了起来,她捏着季凌霄的衣角低声道:“偷偷告诉白郎你……”   “嗯?”季凌霄配合地弯下腰。   “我真的见过你。”   季凌霄连眼一弯,笑道:“是在我上门求学的时候吗?”   “唔……那个也算了,但是……”阿狐吞吞吐吐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说。   季凌霄探出冻得发红的手指,替她打理了一下衣服上碎发,又将她送给自己的披风重新披回她的身上。   “没关系,如果不能说的话就不说,”她体贴道:“就把今天当作你我两人第一次相遇好了。”   “很高兴见到你,阿狐……”   阿狐怔怔地抬头。   季凌霄眉眼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潇洒不羁,一笑起来,那双如寒星的双眸立刻化作晨曦溪水,美好的让人心醉。   季凌霄见她发愣,便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   重生后,她曾从裴谙的眼中看过自己——身姿挺拔,腰细腿长,一张脸要比男子白忱时要柔和一些,不过那双寒星一般的双眸和正气潇洒的面容却没有变,当她露出自己习惯的笑容时,更是一股子邪魅扑面而来,她当时摸着自己的腹肌想:不知道李明珏和杜景兰都有没有重生,敌人的情况未知,她自然要先隐藏好自己,嗯,首先就要从改变她习惯的笑容开始。   前方独自前行的楚夫人终于忍受不了他对阿狐的“勾引”,立刻转过身子道:“阿狐,快点走。”   阿狐磨磨蹭蹭地望向季凌霄,愣愣地“哦”了一下。   于是两人换了位置,阿狐走在最前面,楚夫人则走在季凌霄身边。   阿狐孩子心性,不一会儿便蹦蹦哒哒看看蚂蚁洞,捡捡好看的落叶石子去了。   楚夫人侧过头,低声道:“白郎君果然魅力非凡。”   季凌霄摸了摸自己的脸,柔声道:“楚先生是个疼爱妹妹的好兄长,不过,在下并无歹意,不知道您因何对我有如此深的敌意。”   楚夫人想起自家阿耶与此人一照面,扭头便走的举动,众人都好奇山长为何会如此失礼,楚夫人追上去询问,阿耶则告诉他此人身上杀气颇重,容易给青山书院招来不幸。   楚夫人凝视着她,季凌霄觉察到他的视线,抬头温和一笑。   楚夫人品了好久,还是觉察不出这个看上去潇洒飘逸的男子究竟哪里有杀气了,果然是他见识太少了吗?   “上山时白郎君带来的束脩价值千金,为何此时却如此落魄?”楚夫人不解,甚至还有些怀疑他是故意引起阿狐的怜悯。   季凌霄摸了摸鼻子,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书院不肯收我,我有些羞恼,便把这些束脩都投进青山书院旁的那个湖里了。”   “……”   季凌霄忙摆手道:“我绝无勒索书院的意思,只是实在没有脸面再提着这些东西下山了,就当是……孝敬山神的吧。”   楚夫人一脸无语,不知道该说这人有钱没地方花,还是该说这人蠢得令人发笑,不过他眼中的警惕倒是少了几分。   回书院的路上,楚夫人越是与季凌霄交谈越是觉得她言辞幽默,见识不俗,笑起来温柔可亲,举止行为坦荡从容,比一般的世家公子要来的少些潇洒磊落,比平常寒门子弟又多了一份贵气自矜,看来看去,竟看不出一丝不好之处。   “对了,适才阿狐说在下是楚先生命中注定的人,不知道这是何意?”   楚夫人身子一僵,顿时有些难以开口。   “是在下唐突了。”   楚夫人垂眸道:“不,这也不是什么不好对人说的事情,不过着实令人尴尬,之前玄虚法师路过青山书院的时候,曾对我说我有一命中注定的贵人,若是得见此人我会逢凶化吉,若是不见此人,我将……”他顿了顿见季凌霄神色并无过分好奇之意,才缓缓道:“我将流离失所,悲愤而终。”   玄虚法师……怎么又是他?他不是慧心的师父吗?   季凌霄闻言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道:“那这个有缘人说的就是在下了?”   楚夫人轻咳一声道:“这我也不晓得。”   季凌霄眸子一转,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他皮肤白皙,皮肤嫩滑,与当年那个状如鬼怪的楚夫人越发形成了对比。   她心中怜惜更盛,温声道:“在下倒是希望能够成为楚先生命定之人,能为楚先生避免一场灾祸也好。”   楚夫人诧异地回头,树影沉浮在他蜜色的眼眸中,就像是正在熬煮的蜜糖,有什么东西在隐秘的发酵。   他抿唇,浅浅一笑,风撩起他的衣摆,宛若拂过竹海。   “多谢白兄。”   这份笑容总算抵消了一些他骨子里的傲慢。   季凌霄收回了手,摇了摇头。   没过多久,几人便来到了青山书院的门口,只是门扉紧闭,阿狐蹦蹦跳跳地去敲门,来开门的侍者一见到阿狐便立刻恭恭敬敬地拉开了大门,等看到不远处的楚夫人就更加惊慌失措了,甚至连跟在他身边两个生人的身份也不敢多问。   楚夫人将二人安置在自己的小院中。   “我先去请示山长,白兄和这位……”他看都没看裴谙一眼,“还是先沐浴更衣一番。”   季凌霄露出羞涩的笑意。   楚夫人一愣,飞也似的走开了。   “头儿,咱们一起沐浴?”裴谙一脸无邪纯粹。   想起梦里的景象,季凌霄狠狠打了个喷嚏,当先抱着衣服跑进了浴房内。   “不,我先来!”   “哦。”裴谙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声,便百无聊赖地倚着墙壁,望着天发呆。   不久之后,楚夫人匆匆而来,见到倚着墙壁的裴谙愣了一下。   “白兄还在里面?”   裴谙棱角分明的脸显得格外冷漠,他扭头看了楚夫人一眼,没有说话,可眼中分明有警告。   楚夫人轻笑一声,眸色也渐渐沉静下来。   两人对视着,一股沉重的压力无声地弥散开。   “吱哟——”   二人同时扭头望去。   披散着头发的季凌霄走了出来,见到楚夫人,她的眼睛先是眯起,露出的笑容有些邪肆,楚夫人以为自己看错了,正要细看的时候,她的眉目却舒展开,笑容温和。   此时,她新浴过后,睫毛上还挂着水珠,从骨子里渗出一丝风流写意。   她微微侧着头,撩过头发用布巾细细擦拭着,黑色的长衫包裹着她修长的身姿,腰带扎的紧紧的,更显得那腰肢柔软不堪一握,一阵风袭来,衣衫紧紧的贴在她的身上,笔直修长的两条长腿也勾勒出来,更让人惊讶的是她两腿之间的那物……   哪怕是楚夫人这样的男人此时也难免多看几眼,心中暗暗对比,又羞恼于自己居然比败了。   “咳咳,”楚夫人侧立着身子,虚握着拳头放在嘴边,“山长请白兄去一趟。”   季凌霄眨眨眼睛,睫毛上的水珠顺势滴下,落在她的唇珠上。   季凌霄看着盯着她有些发呆的楚夫人,心中更觉好笑。   刚刚她在沐浴的时候已经仔细检查过,这位白忱的确是个女人,而她也知道该如何掌握这具身体的优势。   她现在的身体修长矫健,小麦色肌肤下是紧实的肌肉,整个身体非是一般女子软绵,而是柔韧有力,充满了一股野性原始感,就像是一头母豹子,一条长腿更是又蛮又韧,大腿肌肉紧实,这样的长腿远能绞杀敌人,近能绞杀男人……若是在床帐内厮杀一番,无论是谁都得死在她的身上。   咳,她又胡思乱想些什么。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白妹子的胸太小,那堪堪隆起的轮廓,不知道是练出来的肌肉,还是真的胸了,套上衣服在拍拍胸口,得了,连什么布都不用缠,活脱脱就是个男人身。   “楚兄?”   楚夫人恍惚回神,神色一瞬间又羞又恼,他背过身子,冷冰冰道:“跟着在下来。”   说着,便逃也似的抵着头往前走。   好在现在的季凌霄腿长,不过三两步就赶了上去。   楚夫人扫了她一眼,脚步更快了,也不知道是要带路,还是要将她甩开。   走过水廊,又沿着一条山径小路往上走了一会儿,一座扎着篱笆的农家小院便展现在眼前。   身无分文的季凌霄觉得无论是从长远拉拢人才来讲,还是从此时先找个混吃混喝的地方来说,都应该好好讨好楚山长,争取让他留下自己。   至于第一次被拒绝,逐出书院的事情……嗯,脸皮不厚办不成大事,她就不信她不要脸地抱着他的大腿不放,他还能拉的下脸皮将她一脚踹开不成?   季凌霄信心满满地走进院子中,却见一穿着粗布衫的男人正弯腰将簸箕里的玉米粒撒到院子里,然而,院子里连一只家禽也没有。   “山长。”   即便是亲生父亲,楚夫人在外人面前还是称呼自家阿耶为山长。   季凌霄执弟子礼,声音舒缓,温声道:“弟子白忱拜见楚山长。”   楚山长不加理会。   季凌霄又提高声音问候了一遍,他还是不理会。   季凌霄便知道这是山长有心给她的下马威,便垂着手,老老实实地站在一边,眼睛不乱扫,话也不多说。   他还没有怎么样,楚夫人倒是尴尬极了,这人是他引上山的,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也认同了白忱,自家阿耶这般,也让他的脸火辣辣的。   楚夫人转头去看季凌霄,季凌霄朝他温柔一笑,眼中毫无怨怼。   他偷偷勾了勾手指,垂下眼,默默地陪着季凌霄罚站。   青山书院位于青山上,初冬天气严寒,山上更是尤过之而无不及,不一会儿,季凌霄湿漉漉的发丝便冻成冰坨坨。   楚夫人无声地凝视着她的头顶,季凌霄也在看着他。   他身姿挺拔,一举一动不难看出良好的修养,恰如山中翠竹。此时,他背后是青山上稀薄的雾气,那些缥缈的雾气好像顺着他的衣襟袖口钻进了他的怀里,他衣襟鼓起,有种凭虚御风欲归去的不真实感。   他衣冠胜雪,神色清冷,可望向她的模样非但不冷,反倒充斥着一种懵懂的热意。   咦?   因为不太懂男人之间的情感表达,季凌霄只能凭借着已有的经验猜测——   莫非男人之间感情好,也会产生男女恋慕一般的神情?   “你们两个可真好啊。”   冷淡的训斥声顿时在耳边响起。   季凌霄与楚夫人同时一愣,二人的目光这才隔着淡淡的雾气对上。   季凌霄迅速转头,朝已经回过身的楚山长行礼。   “嗯。”   得了允许,她才抬起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士子间流传的传说人物——青山书院山长楚无衣。   他清瘦无须,发髻用一根褐色的木簪绾住,空荡荡的衣摆飘飘荡荡,当真有一种闲云野鹤,世外高人之感。   据说他多年来一直在编纂一本书,此书囊括四书五经、百家杂言、物候天象、地理水文,农书算术,甚至被世人所不齿的奇淫巧技,因为所列观点之新,所以名为《青山新语》,此书囊括了青山书院所能搜集到的所有藏书,蕴含了此间无数人的心血汗水,然而一把火后,这本书也再也找寻不到了,所以士子常常叹息:“青山新语成遗响,世间再无楚无衣。”   ……世间再无楚无衣。   “阿狸你先下去。”   楚夫人口中道:“是。”却又深深看了季凌霄一眼,才慢慢走出了院子。   季凌霄深吸一口气,努力抑制住自己得见古人的狂喜。   “你是白忱?”   楚无衣双手插入袖中,看着远去的雾气云岚,冷声道:“可识白嘉?”   白嘉正是白忱那位争过天下的父亲,季凌霄在撒谎说不知道和老老实实坦白中间思考了一会儿。   “哼!”楚无衣不满。   电光火石之间,季凌霄突然低下了头,选择老老实实坦白:“实不相瞒,白嘉正是家父。”   楚无衣这才正视她,“小子,你可知你说这话意味着什么?”   季凌霄苦笑道:“意味着我是乱贼反贼之后。”   她抬起头垂着手,淡淡道:“我父母都已不在,我有心向学,才会千里迢迢来到青山书院,若是山长将我绑去换取高官厚禄,为表尊重,在下绝不反抗。”   “混账!”   楚无衣口中斥责她,脸上却全无斥责之意,“你这小子年纪不大,脑子倒是转的快,你也不必激我,老夫一生虽平庸,碌碌无为,却也不是瞎子,你脑后生有反骨,虽然不知道你身上的杀气被你怎样掩藏住了,不过,你不适合青山书院,以后会为青山书院带来灾祸。”   季凌霄想到上辈子被传言防火烧了青山书院的白忱,突然笑了起来,柔声道:“只怕,你赶我走,才会为青山书院带来灾祸。”   楚无衣眯起眼睛,那双眼睛与楚夫人的眼睛如出一辙,只不过楚无衣更加老辣,从他的眼中你试探不出任何东西。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季凌霄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应该还有一章~   季凌霄现在可是更加野性性~感的小姐姐,以及,她可是很享受这种变换阵营,体会不同nan人ren生的经历。 ☆、第106章   楚无衣眸色沉沉。   季凌霄浅笑一下, 直接朝楚无衣跪了下来,低声道:“在下不才, 愿保青山书院一世泰平。”   楚无衣冷笑道:“你这小子口气到是大, 你有什么能力保护?”   能够保护青山书院的唯有权势,然而,现在的季凌霄只是一个山大王而已。   季凌霄盯着自己的手,心有不甘。   她抬起头凝视着楚无衣那双如尘封在地底千年的琥珀双眸, 冷静道:“就凭我执剑杀过人的手。”   楚无衣没有看她的手, 倒是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不放,似乎从中看到了什么, 楚无衣一挥衣袖, 冷声冷气道:“连束脩都没有拜的哪门子的师?”   季凌霄眼睛顿时一亮, 拜道:“弟子明白。”   楚无衣却竖起一根指头,示意她禁声, 他的眼神则向院子里溜去。   季凌霄随着他的目光望去, 只见院子里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群灰扑扑的麻雀, 正蹲在地上啄食着他刚刚洒下的玉米粒。   季凌霄这才明白他为何不养家禽却将这些东西扬了一院子, 原来他竟是为了这些鸟儿准备的, 入冬时节天气严寒, 哪里还有给这些鸟儿果腹之物,多亏了他的善心,才使得这些鸟儿不至于饿死。对鸟儿尚且如此,更何况对人?   季凌霄弯了弯眼睛,无声地退了出去。   等到院子里只剩下楚无衣一人时, 他才转过头望向院门,雾气笼罩下,远方恰似白云深处,她消失在白云深处。   季凌霄从山径上走下来时,楚夫人正站在一棵云松下等她,雾气缭绕在树枝间,宛如瑶池福地,而他整个人快和冰冷的雾气融为一体。   她站在台阶上,望向他,他如有所觉回过头来。   她三两步跨了下来,和他打了声招呼。   他不说话,只拿那双蜜色的眼睛望她,若她是蝴蝶蜜蜂定然要醉死在这样的眼眸中。   “奇怪了,莫非你们祖上不是我们大周的人?”   楚夫人下意识抹了一下眼角,冷淡道:“祖上居住在西北。”   “怪不得,”季凌霄露出灿烂的笑容,“楚兄这双眼睛可真漂亮。”   楚夫人仔细看着她,才意识到她说这话是出自真情实感,而非讽刺他。   “我还有事先出去一趟,多谢楚兄帮助。”季凌霄接着往下走,楚夫人在她身后道:“你要往何处去?识得路吗?”   季凌霄挠了挠后脑勺,却挠了一手的冰沫沫。   楚夫人走到他的身旁,目不斜视道:“还是我带你去吧。”   “那可真就麻烦你了,”季凌霄张开手臂,一下子揽住了他的肩,笑眯眯道:“好兄弟!”   楚夫人眼皮跳了跳,想要打掉季凌霄的手臂,可看着她的笑脸又鬼使神差地默默忍了下来。   “你要去哪里?”   季凌霄凌空比量了几下,嘴上道:“就是书院旁边有个湖。”   楚夫人带着季凌霄抄小路过去,小路是山径,破碎的青石板上覆盖满了青苔,一不小心就容易脚底打滑摔下去。   楚夫人时不时回头看她,似乎担心她会滑下去。   季凌霄笑了起来。   ——他果真是个细心温柔的人,其实,楚无衣也是一样的,莫非这是就楚家祖传的“外冷内热”?   他带她翻过一个小山头,便到了她扔掉束脩的地方。   季凌霄挽起衣袖,脱掉鞋袜,试探着要下去,还没扑进去,胳膊却被人死死攥住了。   “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的束脩被我扔到湖里去了,总要捡回来吧?”   “即便是捡回来了又哪里能用?”楚夫人几乎要被她的举动给气笑了。   “没办法,先捡回来看看。”   说着,她便拂开了他的手,准备跳下去捞一捞,她的水性还不错,即便湖里的水温较冷,忍一忍拿到束脩之后,再在楚无衣面前装可怜一番,她便能够顺利进入青山书院了。   她都已经跳起来了,腰部却被一只有力的胳膊一揽,将她重新拖回到地面上,她的后背靠上他的胸前。   楚夫人一愣,立刻松手,迅速后退了两步。   季凌霄摸了摸自己的腰,笑问:“怎么了?”   楚夫人板着脸道:“水太凉了,下去对身体不好,你若是需要束脩,我可以先借你钱。”   她面露疑惑。   楚夫人立刻侧身,避开了她的视线,冷淡道:“这钱你是要还回来的。”   季凌霄笑眯眯地上前几步,拍了拍楚夫人的肩膀,笑道:“我一定要交你这个朋友。”   楚夫人将钱掏给她之后,季凌霄便找到裴谙陪同去买东西去了,徒留他一人站在寒风萧瑟的湖边,他低头望着自己的手,手指忍不住搓了搓。   刚刚他触及她的腰肢,实在太细了,就像是柔韧的春柳,他都怕稍微多用一些力气就会折断。   而且……   他抿着唇摸了摸被季凌霄拍过的肩膀,男人之间的关系要好,都会这么亲密的吗?   他少于人亲近,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朋友之间交往的常识。   直到身体有些发冷,他才突然惊醒,转身离去。   然而,他却并未看见湖边一块大石头背后正倚着一个衣装不整的男人,那个男人“咕咚咕咚”往嘴里灌酒,喝罢,用袖子随意抹了抹嘴唇,漂亮的眉眼潋滟一片。   “有趣……”   翌日清晨,青山书院的晨钟刚刚敲过,季凌霄便于裴谙两人提着束脩站在门口,等候侍者唤她进去。   不大一会儿,侍者便领着季凌霄和裴谙二人穿过大门、二门、二门过厅,及一条条凭山势修建的回廊,才来到了讲堂前,讲堂里传来朗朗读书声。   季凌霄正了正衣冠,将裴谙手里拎的东西全都拿到了手中。   “头儿……”   季凌霄摇了摇头,叮嘱道:“以后在此地称呼我为白兄便好,不要将乌云山那些说法带出来,以免令人生疑。”   裴谙自然点头称是。   “白郎君,山长请您进去。”   季凌霄朝侍者笑了一下,侍者微愣间,她已经与他擦肩而过。   她一脚迈入讲堂中,察觉到满屋子的视线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季凌霄目不斜视,朝着正对着大门的山长楚无衣走去。   “拜见老师。”   楚无衣轻轻“嗯”了一声。   经过一番拜师礼之后,楚无衣接过她送来的束脩,看都没有看一眼就放在了一边。   “你新入青山书院许多规矩也不了解,就让……”楚无衣扫了下面一圈,突然猛地一拍桌子,“谢小道呢?”   众人皆答不上来。   楚无衣瞪圆了眼睛,朝着门外怒道:“还不快去把他给我绑来!”   外面听候使唤的小厮立刻麻利地跑走了。   楚无衣刚平复了一口气,一抬眼又道:“杨韶呢?”   旁边一穿杏色衣衫,存在感单薄的男子突然道:“杨韶今日告假,长安有亲戚来拜访。”   楚无衣神色依旧不满,季凌霄的眉心却重重一跳。   长安……不知故人如何?   “金寅吾,白忱就交给你了,你好好教导她青山书院的规矩。”   季凌霄听到背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想必是那位名为金寅吾的弟子站了起来。   “弟子……”   “何必这么麻烦……嗝!”   突然,一股浓郁的酒味猛地扑了出来。   季凌霄看着对面楚无衣的脸彻底黑成了锅底,突然,一双有力的手臂却突然横在了她的胸前,她差点条件反射一巴掌掴去。   “哎,”那人贴着她的耳朵说话,他身上的酒气及浓郁的花香彻底将她笼罩住,“以后咱们就住在同一间半学斋里了。”   季凌霄是后来才知道,这青山书院后面的房间分为教学斋和半学斋,这教学斋是弟子们用来自修的,而这半学斋则是住宿之处,三人分的一间房,取得正是“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之义。   “山长,”那人笑嘻嘻道:“既然是同一间半学斋的,自然要相亲相爱了,也就不用麻烦金兄了,剩下的就由我来为新到的师弟解说吧。”   楚无衣的脸色更加难看了,狠狠地瞪着季凌霄背后之人,一副恨不得将他扔出去的模样。   “你还能教导别人?谢小道,瞧瞧你这副一身酒气、衣衫不整的模样,给我滚去文庙里跪着!”   “啊?又跪?山长我可是昨天才被开禁的,总不能就让我只在外面晃悠一天就把我给关进去吧?”   楚无衣盛怒:“谢小道!”   “啊,我知道了,山长你可别生气啊,都这么大年纪了,我去就好了,不过嘛……”他探出头,将自己的脸贴在季凌霄的脸上,轻声道:“让这位新来的小师弟也跟我同去如何?正好沿路为她介绍一番。”   楚无衣每次碰上谢小道都觉得自己能够减寿十年,可又爱他的聪颖、才气,虽然每天都几乎跟他大呼小叫一番,他也舍不得将谢小道逐出门墙。   “罢了,白忱你随他去吧。”   季凌霄低声应下,神色却暗含警惕。   谢小道却有些疯疯癫癫地起身,哼着歌大步走在前面,他光脚踏着一双木屐,木屐叩击着青石板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走到半路上,他突然转身,让没有准备的季凌霄吓了一跳,然而,等她抬头望去,却又被吓到了第二次。   从闻到的酒味来猜测,她原本以为谢小道该是一个胡子拉碴、邋里邋遢的模样,然而,实际上,他虽然衣襟大敞,露出伶仃的锁骨,满身都是酒气,但他仍旧是一个一眼看上去干净的少年郎。   “谢……兄?”   谢小道不在意地摇了摇手道:“你爱怎么称呼我就怎么称呼我,名字只是个称呼而已,我才不会在乎。”   他用手扒拉着自己的青丝,突然绽开一个美好的笑容,他本就生的俊美,明明干净的像是常年侍候佛祖的小和尚,却在他微笑时,美人痣一跳,多了丝魔性。   “我在乎的明明是……小师弟你啊。”   季凌霄以不变应万变,拱手道:“那还真是在下的荣幸。”   谢小道抱着肩,笑嘻嘻地撞了她的胳膊一下,口中道:“我还真有点喜欢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完成~好困,要睁不开眼睛了,今天就献给大家码这些。 ☆、第107章   谢小道突然长臂一揽, 揽住了她的肩膀,口中道:“走走走, 为兄带你去认认路, 说不定以后为兄受罚时还是弟弟你相伴。”   你这说的是人话?我入书院第一天就想着我以后犯错?   两人走在盘山修建的回廊上,谢小道突然停住了脚,指着山脚下一片区域道:“那里便是半学斋了,每三人一间屋子, 以后咱们可就要吃同食, 睡同寝了。”   季凌霄默不作声地将视线投在他的身上,慢悠悠一笑道:“那以后就麻烦谢兄你照顾了。”   谢小道将手臂揽的更紧了一些。   季凌霄低下头。   文庙中供奉的是孔圣人, 哪个学子到了文庙内不恭恭敬敬的, 若是被罚, 定然在下方老老实实跪好,唯独谢小道他一伸手便从供桌上掏了两个果子下来, 随手蹭了蹭就叼进了嘴里, 另一个直接扔给了季凌霄。   季凌霄为表示尊重, 天还未亮便等候在门口了, 还未用过早饭, 肚子早就饿得不行了, 恰好她又是个不信神佛,不敬圣人的主儿,想也没想便一口就咬了下去。   刚吃了几口,她一抬头,却见谢小道正倚着供桌笑眯眯地看她。   她默默咽了口中的果肉, 随手将果核从窗户扔了出去,一本正经道:“谢兄这般做,怕是对圣人不敬吧?”   谢小道“咔嚓咔嚓”大嚼着口中的果肉,许是觉得她这般作态十分有趣,便笑嘻嘻道:“这有什么,圣人当初也如丧家之犬,还不是全仰仗着后人给他抬高名声?”   这谢小道还真是个混不吝的主儿,不过,却分外对她的胃口。   “阿白,你从何处来?”   “我从来处来。”   谢小道停住了口,眯着眼睛瞅着季凌霄,突然道:“我见你身上有种上位者的气势,想必不凡。”   季凌霄心中讶然,面上却不动声色。   谢小道见她如此谨慎,便觉得有些无趣,他走到窗户旁,因为文庙地势比较高,这座窗户正对的便是山下的谷地,云蒸霞蔚,雾气弥漫。   他一下子跳上了窗户,一脚踩着窗棱,一脚搭了出去,双手枕在脑后,以一种危险的姿势坐在那里。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你这人还跟楚夫人挺像,”谢小道笑眯眯道:“可全天下现在都宛如危墙,立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   季凌霄不解其意。   这天下不是好好的吗?太平盛世,何来危墙一说?   谢小道轻笑一声,朝她招了招手。   季凌霄眸子一转,走到了他的身前,谢小道手一勾,便揽住了她的脖颈,将她勾了过来,他快要贴上了她的脸,眼角的泪痣也仿佛多了几分魅惑。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当今天子那副昏君德行,天下谁人不知?”   “哎?”   李琼虽然有些时候不着调,可也不至于到昏庸的地步啊?更何况还是天下人都知道?   谢小道一边打量着她一边道:“当今天子爱马成痴,为了他那些宝贝骏马可做了不少让天下人耻笑的事情,行事肆无忌惮,政令随意施为,更是册立好色贪花的李神爱为太女,搞得长安是乌烟瘴气。”   这么严重?   季凌霄摸了摸下巴,坦然一笑道:“不知道谢兄对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谢小道弯了弯眼睛,轻声道:“长安风起云涌,青山书院自然也无法置身事外,我现在可是对书院里每一个不安定的因素都很关注。”   “你多虑了,我可并没有……”   他的手捂住了季凌霄的嘴,潋滟的眉眼凝视着她,笑道:“还没有发生的事情,谁也不敢保证,不是吗?”   季凌霄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不过,她天生就不是一个甘于人下之人,被谢小道掌控了主动权,令她不爽极了。   她眼睛中突然酿满了笑意,谢小道还未及细看,她的双手却搭上了他的肩膀,用力一推。   “啊!”谢小道慌忙地就要去抓窗棱,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并没有掉下去多少。   他低头一看,季凌霄正站在他两腿中间,双臂正纠缠在他的腰际,牢牢地抱住了他,而且,他刚才身体下意识反应,双腿竟勾住了她纤细的腰肢,此情此景……就连一向惫懒不羁的谢小道也受不了了。   他刚要收回脚,季凌霄却突然笑眯眯的一松手。   “啊!你别松手啊!”他慌里慌张地大叫着,双腿更加死死勾住了她的腰。   他整个人倒悬在窗外,头发丝都快碰到山崖上生长的云松了。   她居然真的敢放手!   “白忱!快!我要掉下去了!”   季凌霄双手撑着窗棱,笑眯眯地欣赏着他惊恐万状的模样,柔声道:“要掉下去还早着呢。”   她伸手拍了拍他紧绷的大腿,笑道:“你看你这不是缠的牢牢的嘛。”   谢小道瞪他,眼中的怒火喷涌而出。   “谢兄可真是厉害,就允许你欺负别人,而不允许别人欺负你吗?”   她的手放在他的腿上,谢小道恶心至极,皮肤上都蹦出了鸡皮疙瘩。   她恶劣一笑,慢悠悠道:“你生气的模样还真是可爱,我发现我还真有点喜欢你了。”   这分明是他刚刚对她说过的话,如今再从她口中吐出竟有一种深深的嘲讽。   可恶!   谢小道手臂艰难地勾着窗户,却每次都要勾到的时候,她都会故意抖一下,害的他失之交臂。   “你拉我上去。”他强忍着怒气。   季凌霄却坏人做到底,笑道:“你自己动啊,难道腰不好?”   他非要弄死她不可啊!   谢小道满怀怨气,将全身力气集聚在腰处,突然一躬身,失败了……   谢小道心灰意冷之际,一双手却攥住了他的胳膊,轻轻一提,便将他整个人都提了上来。   他坐在窗台上,发丝散乱,鬓角还有冷汗,被寒风一吹,身上更是透骨冰凉。   “喂!”季凌霄双眸温柔地凝视着他,捧着他的脸,拍了拍他的脸颊。   谢小道一个哆嗦,立刻回过神来,他刚要推开她,她却恶劣地眯起了眼睛,许是刚刚被吓怕了,他现在看到她这副表情就腿软。   “我可希望跟谢兄你好好做朋友呢,别再试探我了……”她手掌在他大腿内侧蹭了蹭,暗示道:“否则……”   谢小道猛地捂住了嘴,作势欲呕,她却将唇抵在了他的手背上,两人双唇之间只隔了他的一只手。   谢小道头发丝都快炸起来来了,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你……你这个死断袖!   “你、你们在这里做什么!”突然炸响的声音,又差点让谢小道没坐稳,一头载下去。   两人同时转头,就见楚夫人扶着门框,做怒目金刚状。   “成何体统!”他指着他们两个,手指颤巍巍,“还不快些分开!”   见两人还愣着,他便大步靠前,扳住季凌霄的肩膀,一把将她拉开。   他将季凌霄死死地拉在怀里,一脸戒备地盯着谢小道。   谢小道悲愤的都要哭了好嘛!   明明是她来搞他的,为什么楚阿狸一脸戒备地盯着他啊!   怪只怪他素来行事不端,楚夫人自然怀疑是他主动出手逗弄季凌霄。   谢小道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若开口解释,只可能越描越黑。   于是,他双手抱肩,黑着脸,扭过了头。   楚夫人拉住季凌霄的手腕,低声道:“我有事找你,跟我来。”   没有等在场两人说什么,楚夫人便拉着季凌霄出去了。   文庙之中只剩下谢小道一人,缥缈的雾气自他身后的窗户涌入,从山谷中腾起的冷风刮着他的衣袖。   他举起手,将刚刚碰触过她的嘴的手掌放在鼻端轻轻嗅了嗅。   “奇怪了,一个男子竟然会比女子还要香,”谢小道又愤愤不平地将手掌在窗上蹭了蹭,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甩掉手掌上那股轻浮的味道。   “果然是个断袖!”   这边,楚夫人带着季凌霄出来,却什么也没有问,只是领着她在书院各处转了一圈,为她说明书院内的规矩,随后又带她回到自己的院子中。   “你还没有学院的衣服,我有一套新的,你先穿着,等衣服做好了,你再换上你自己的。”   楚夫人说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白兄?”   “哦,好的。”   季凌霄飞快地转过身子,一手背在身后,笑容满面道:“真是麻烦你了。”   楚夫人撇开了视线,转身就走,磕磕绊绊道:“没、没什么。”   等他进了屋,季凌霄才把灿烂的笑容收回来,抹了一把冷汗。   她重新转过身,松开了手,只见她手底下回廊的一截栏杆生生被她给掰断了,她见左右无人,便使劲儿一抛,将那截栏杆抛到了悬崖下。   刚刚在逗弄谢小道的时候她便发现了,现在这个身体真可谓是天生神力,还真是一个可以用来办大事的身体。   “你在看什么?”   季凌霄重新扬起笑脸,回眸道:“没什么啊。”   楚夫人又立刻扭开了头。   经过这几次季凌霄算是察觉到了他的异状。   “奇怪了?”她负着手,绕着他转圈圈。   楚夫人低声道:“有何奇怪之处?”   季凌霄渣眨眨睛,突然凑前一步,楚夫人就像是被吓到了一般立刻后退一步。   “你为何像是怕我?”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难道到了丑到无法见人的地步?”   “不,抱歉,这都是因为我的缘故。”他既正经又冷淡,但是如果是自己的责任他是重来不推脱的。   季凌霄靠近一步,长长的袖摆碰触着他的指尖儿。   楚夫人像是被蛰了一下,猛地后退了三步。   “咦?”她惊奇地抬了抬眉毛。   楚夫人羞愧地垂下头,喃喃:“抱、抱歉。”   季凌霄像是发现了某些有趣的事情,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身材,笑容满面道:“我真是有些喜欢楚兄你了。”   楚夫人的脸立刻黑了下来,那双蜜糖一般的双眸也像是凝结了琥珀,他冷声冷气道:“你这是跟谢小道学的?”   他恨铁不成钢道:“你好的不学怎么竟学这些!”   在她眼中,眼前这个跟傻爸爸一样的楚夫人简直可口极了,季凌霄摸了摸脖子,笑容更盛。   而在楚夫人的眼中,眼前这位新入学的师弟又何尝不让人的目光难以放开。   白忱肌肤是小麦色的,一笑起来两眼微弯,整个人就像是农家蜜酒,甜美醉人,又充盈着阳光的气息。   楚夫人猛地摇头,手掌攥成了拳头抵在太阳穴处,脸色惨白,不知道被什么吓住了一般。   季凌霄下意识地想起躺在床上只剩下一口气那位楚夫人,便上前一步,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后背,谁知道她手掌刚刚放下,楚夫人却不知怎么像是炸了毛一般,肌肉僵硬。   “楚兄好些了吗?”   楚夫人扭头,看到她眼中浓浓的关切,立刻反省自己想多了,就更觉羞愧了。   他难道将圣贤书、佛经都念进了狗肚子里?要不然为何整个脑袋里都是些杂念。   “无、无妨。”   楚夫人将衣物往季凌霄怀里一塞,决心要找个地方冷静冷静去。   乌云山不能一日无人,季凌霄安顿好后便嘱咐裴谙早日回去,裴谙不知因何缘故,十分听白忱的话,当日便启程返回乌云山了。   季凌霄所在的半学斋名为“乙一”,斋内三人同寝,但是,当她进屋的时候,屋子里却没有一个人,同屋的谢小道在受罚,那另外一人呢?   她看着屋子唯一一张长榻,突然兴奋起来。   半夜,门扉“吱哟”一声清响。   来人刚走到榻边,季凌霄便突然翻身跃起,来人作势抵抗,但她身上的蛮力太大,一下子便把来人掀翻在榻上,她大腿压在他的脖颈上,狠狠地压下。   “你不是谢小道?”   “你是谁?”   二人同时一愣。   季凌霄俯下身,鼻尖却嗅到一抹疏朗的熏香气息,这味道是长安很流行的冬日熏香。   她慢慢直起了身子,冷声道:“你若不说出你是谁,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要知道别人的姓名前,至少要先报上自己的名字吧?”他声音甜腻,有一种馥郁鲜花的感觉。   季凌霄眯着眼睛,然而斋内的月光都被周围的建筑挡死,昏暗之中她只模模糊糊看出一个轮廓来。   她伸出手按住了他的衣襟,缓慢地抚摸。   那人挣扎了一下,发现力气不足,便放弃了抵抗,任由她摸来摸去。   她的手指摸过他的袖摆,然后按住他的腰带,探进他的怀里……   “喂,这样可做过了。”   季凌霄轻笑一声,低声道:“抱歉了。”   那人声音放缓,有些无奈道:“道歉该有道歉的样子,这位娘子,我又打不过你……”   季凌霄一惊,他根本就没有看到她如何能将她的真实性别一眼识破?   季凌霄毫不客气地在他的胸膛上掐了一把,那人原本的游刃有余立刻变成了慌乱。   “你在做什么!”   “自然是让你好好清醒清醒,你说谁是娘子?”   “哎?你不是……”他吞吞吐吐道:“你身上有股女人的香气……”   “呵。”   见季凌霄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样,那人便以为自己认错了,顿觉羞愧难当,声音又低了些许,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你没有穿书院规定的服饰,你非青山书院之人?”   “在下确实是青山书院之人,只是今日下山访友,赶在院门落锁之前才回来,所以并没有穿院服,这里也是我的半学斋……莫非兄台是刚被分到这间斋房的学子?”   话说到此处,季凌霄就不得不从他身上翻身下来,点亮烛台。   莹润的烛光一亮起来,季凌霄便侧身望向此人,季凌霄微愣,失声道:“你是女的……”   那人苦笑道:“兄台是为了刚才的事情故意挤兑在下吧?”   非是季凌霄故意,而是此人当真生的是绿鬓红颜,如馥郁鲜花一般的美人。   季凌霄见过不少男生女相的美人,比如说慧心,但慧心像是天上的无尘仙女,而此人则像是从小到大被绫罗绸缎、锦衣华服堆出来的世家美人儿。   果真是活得久了,什么美人都能碰上。   一想到上辈子这样的美人随着一场大火烟消云散,与她失之交臂,她就忍不住扼腕叹息。   那人见季凌霄脸上露出郁闷的神色,笑着安抚道:“没什么,即便是我家亲友也常常将我认错性别,我也已经习惯了。”   这也能习惯?   季凌霄浮出一丝笑意,温声道:“我是今天刚来书院的白忱,这间半月斋的另一位师兄我已经见过了,他此时正在文庙受罚。”   “又受罚?”   那人见是误会一场,也不责备她,而是露出温和的笑意道:“在下杨韶,以后便与白兄一同坐卧了。”   与他聊了两句季凌霄才发现这人可真是个脾气极好的人,甚至都可以到了烂好人的地步了,而且也没有什么防心,不过两三句话便被她套出来他并非世家子弟,他家中世代经商,商号开满整个大周,家里可以说是富可敌国,他即便什么都不用做,也可以锦衣玉食的养活自己三辈子了。   “那你还来青山书院读书?在家里做个富贵郎君不是很好吗?”   杨韶露出一抹苦笑。   两人只着白色亵衣并肩躺在长榻上,季凌霄侧着身子,微屈手臂,头枕在上面,一双妙目脉脉凝视着他,好像在无声地安慰他。   杨韶最受不得别人对他好,别人要是对他好上一分,他就恨不得百分千分的回报。   季凌霄声音温和柔软道:“每人皆有难处,我懂的。”   杨韶叹息一声,忍耐不住地转过身子,鸦羽似的青丝在枕头上流淌,他笑了一下,低声道:“说来也没什么,只是对方的身份太高。”   季凌霄眯起了眼睛。   “说起来,我很小的时候便被一位贵人相中,贵人当时也年少,童言无忌说要嫁给我,因为贵人的身份太高,无论是我的父母还是我的亲眷,都起了攀附的心思,然而,我们家虽然家财万贯,可门第不高,不可能娶这位贵女,但即便不能娶,只是作为……”他咬着下唇,面色发红,犹犹豫豫,“……作为面首倒也还使得,所以,便一直将我往这些方向教导,可是……”   “是那位贵女忘了吗?”   杨韶轻声叹息,这种微微无奈的倦怠感再配上他此时枕上风流,简直让任何人都无法抗拒。   “那该怎么办是好?”季凌霄微微蹙眉,像是在替他忧心。   杨韶见她如此为自己苦恼,忍不住垂眸一笑,柔声道:“若是我的烦心事惹得白兄你苦恼,倒真是我的罪过了。”   季凌霄看向他,他则将半张脸都埋在了枕头里,恍若自言自语道:“我本以为大家都将这件事情忘掉,我也可以去学自己喜欢的东西了,可是,谁能料到呢?她竟然寻了过来……”   季凌霄猛地坐起身子。   “你今日去见的长安之人,便是她?”   杨韶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激动,却含笑点头。   若能有如此贵重的身份,此人定然是她认识的。   季凌霄的手掌搭在他的胳膊上,像是在为他忧虑。   “她来做什么?莫不是要为难你?”   “她身份如此贵重怎么可能来为难我一个无名小卒?”杨韶万般愁绪都挂在了眉梢眼角,轻声道:“她只是求我办一件事情。”   “这事情很让你为难?”   “嗯。”   能让长安的贵女千里迢迢来找一个几乎忘记的男子办事,杨韶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季凌霄端详着他那张脸,突然道:“这件事与青山书院有关?”   杨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季凌霄:“坐上来自己动。”   谢小道:“……” ☆、第108章   “白兄当真是聪慧过人。”杨韶只说出这样一句话, 便阖上了双眸。   季凌霄默默打量着他纤长的睫毛、美好的眉眼,重新在他身边躺下, 伸手握住了他紧紧攥起来的拳头。   “没有过不去的河, 也没有解决不了的困难,如果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尽管直言,我与你一见如故,定然全力以赴。”   此时此刻, 陷入困境的杨韶竟觉得这是天底下最熨帖不过的话语, 他用了一把力气攥住了季凌霄的手掌,嘴唇动了动, 却没有说出任何话来。   两人就这般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 全身倦乏的杨韶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正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双含笑的双眸,眸清如许, 他的心猛地一跳, 还没有觉察出是因为什么, 那人就加大笑容, 于是, 他见到了清晨第一缕阳光。   “睡得还好吗?我怕我睡姿不好影响到阿韶你。”   杨韶合上眼, 像是梦游一般,轻声道:“并没有,反倒睡得很安心,可能昨晚跟白兄你谈心的缘故。”   对面的人良久不说话,杨韶疑惑地睁开眼, 却见她蹙眉。   他立刻清醒过来,将自己说过的话反复思量,看有没有不小心冒犯了白忱的地方。   “我有些不开心。”   杨韶一惊,战战兢兢问道:“是因为我的缘故吗?”   “确实如此。”   杨韶面露愧疚。   季凌霄莞尔一笑道:“谁让你还如此生疏的称呼我,我们不是好友吗?”   短短一夜就从“陌生人”晋升为“好友”,杨韶有些发蒙,可从小受到的教育就让他养成柔软顺从的性子。   “那我该如何称呼……”   “唤我阿奴好了。”   他的脸颊上抹了浅浅的彩霞,垂眸喃喃:“阿奴……”   季凌霄笑着跳下了床,开始找衣服更衣。   杨韶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就像是盯着蝴蝶的猫一般,脑袋眼睛都顺着她的动作移动。   晨光擦过屋檐,挤进这小小的一方斋房内,她沐浴在这米天光下,被光照得有些透明的亵衣映出她如阳光般灿烂的肌肤,她微微仰头,将青丝梳拢到脑后,那不堪一握的腰肢,翘起的臀部,以及那微微凹陷下去的腰窝……   杨韶眨眨眼睛,耳边却传来“吧嗒吧嗒”的声响,鼻子也有些湿湿的,他下意识摸了摸,低头一看,满手的鲜血。   “阿韶,朝食……”季凌霄一扭头,就见他这副狼狈的模样,忍不住大笑起来。   杨韶满脸无辜。   他慢悠悠地下了床,走到水盆边清理了一下鼻子的血迹,正弯着腰,后背却贴上了一副温暖有力的身体。   “阿韶,初冬季节你怎么会如此阳火旺盛呢?莫非最近没有泄欲的缘故?”   同寝的本就是个满嘴说胡话的谢小道,他本就对这些调侃无感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同样的话,从她的嘴中说出,竟然会让他头晕目眩,手软脚软,心脏更是跳动的厉害。   杨韶低下头,按着木盆边,看着脸上的水珠一滴滴掉入水盆中,打乱了他的倒影,他艰难地阖上了双眼。   朝食是在回廊里用的,那回廊四面漏风,冻得人直打哆嗦,因为两人来得晚,回廊里几乎没有在用餐的学子了,两人随便吃了几口,便急匆匆地走向讲堂。   一进讲堂里,季凌霄还没有仔细打量,便被杨韶扯着袖子拉到一旁角落里席地而坐,初冬时节,坐在席子上就像是一屁股坐在冰面上,季凌霄嘴角抽了抽,屁股活动了几下。   “我说……兄弟,你能不能别动了。”后背传来一人声音,“你一动我也难受的过分啊。”   季凌霄一脸痛苦地回头,低声道:“非是我想动,实在有难言之隐。”   背后那学子一愣,立刻深有同感地拍了拍季凌霄的后背,摆出一副“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表情,低声道:“原来兄台和在下一样有隐疾啊。”   不,你误会了……   还没有等季凌霄解释,那学子便立刻正襟危坐,季凌霄立即转身,却正与杨韶俯下的脸对了个正着,两人皆是一愣。   季凌霄率先回过神来,笑了一下立即坐好。   杨韶则缓缓收回想要提醒她的手,默默坐好,低着头,望着桌子发呆。   上午的课都是楚无衣讲的经学要义,通过一上午的学习,季凌霄终于发现自己果然和周公是相爱的,无论楚无衣怎么引经据典,款款而谈,都挡不住她想要阖上双眸,一睡过去的欲~望。   不过,好在后面的那位仁兄也是如此,她一直听到后面有人的脑袋一直“咚咚”撞击桌面的声响。   “白……阿……”杨韶犹犹豫豫仍是叫不出口。   季凌霄支着脸颊,一只眼睛睁着,一只眼睛闭着,笑道:“我可不叫白阿。”   杨韶露出尴尬的笑意,又关心道:“你是不是昨晚没有睡好?”   “不,我是一见到老师的脸就忍不住睡意大发。”   “是吗?”背后传来冷飕飕的声音。   季凌霄背脊一僵,一点一点回过头,就见楚无衣阴着一张脸,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   楚无衣背后站着楚夫人,他虽然面色冷淡,可看着季凌霄的眼神却有些无奈。   “老、老……”   “白忱,下午你就给我去文庙给我好好反省去,顺便把今天上课所讲的内容抄一百遍。”   “是。”季凌霄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等到楚无衣离开,楚夫人才冷声道:“这才是第一天,你也该多注意一些才是。”   季凌霄孩子气地一把捂住耳朵,栽倒在桌面上。   “师兄无需动怒,白兄昨晚定然是没有睡好,我初来乍到之时也是夜夜难以安寝。”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季凌霄微微侧头,却看到一位典型的书生面孔的男人,他消瘦白净,看上去很温和。   楚夫人顿了一下,别开头,冷淡道:“我并没有动怒。”   说罢,他便一摆袖子转身离开。   那人盯着楚夫人的后背,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才转过头来,笑道:“在下金寅吾,本来应该在下带着你来熟悉周遭环境的,只是……”他面露惭愧,“都是在下的过错,若是在下更强硬一些,从谢兄手中得到指导你的机会,也不至于让白兄你今日受罚”   他这话可说的好,明里自己背锅,实际却把过错都推给了谢小道,虽然谢小道确实有错,不过他这般阴私手段也不见得多地道,若是平常人可能因为他这样一番话就与谢小道产生了嫌隙,不过,她季凌霄可是阴私手段的祖宗,对于这些明里暗里的陷害早就见多识广了。   季凌霄转过头,用额头抵着桌面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金寅吾好脾气地笑了笑,低声道:“我不该说这些的……若是白兄需要这节课的笔记,尽管找我来要好了。”   等这位金兄走开,季凌霄骤然转头,将正盯着她看的杨韶吓了一跳。   “你在看什么?”   杨韶涨红了脸。   季凌霄直接朝他伸出了手,杨韶习惯性地掏出钱袋放在她的掌心。   “谁管你要钱了!”季凌霄作势要往他身上扔,动作做到一半,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自然而然地将钱袋塞进袖子里,轻咳了一声,若无其事道:“你有没有记这节课的笔记?我还要抄一百遍。”   杨韶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鬓角,低声道:“我都记下来了,所以从来不用写笔记。”   季凌霄咬着牙,怒骂一句:“你们这些变态。”   为何她从上辈子到这辈子遇到的都是一帮天才变态啊。   杨韶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温声道:“要不……我帮你借一本去?”   还未及说话,季凌霄桌子边便围了一大群人,季凌霄立刻摆上笑脸左右逢源,在一转头,原本坐在身边的杨韶却不见了踪影。   “杨韶去哪里了?”季凌霄笑问。   “刚刚好像有人通知他,门口有人找他。”   “长得好看的就是好啊。”   “像那楚夫人出则瓜果盈车,当真是羡慕死我们这帮人了。”   “就是!山下的酒家老板娘可是硬托我将那楚夫人拉去呢,可惜人家可是正人君子,跟我们这些人可不一样。”   旁边一人立刻板起脸,学起楚夫人的严肃模样,冷冰冰道:“成何体统,你们在做些什么?怎能不好好读书?”   一边说着,一边还故意挽起兰花指。   众人哄堂大笑。   季凌霄无奈摇头,庸人只有在调侃天才的时候才能找到共同话题。   “可真受不了山下那帮只看脸的人,还起了一个什么青山四杰,嘿,你们知道是哪四杰吗?”   那人跳上案几,把好好端端穿的衣裳拉开半面,露出一侧肩头,作出吊儿郎当的模样,唱念俱佳道:“首先是灵犀秒人谢小道。”   他双手枕在脑后,睥睨着众人,笑道:“爷爷可是敢圣人头上撒尿,供桌底下睡觉。”   众人拍手大笑道:“像!像极了!”   “然后的秀□□竹楚夫人。”   他双手抱胸,抬高了下巴,冷声冷气道:“看什么看,转回头读书去,否则我就告诉我阿耶去了。”   有人捶桌狂笑。   “凡尘误人青山狐……”   那人直接在桌子上蹲下,努力睁大了眼睛,捏着嗓子道:“师兄,师兄,我看到啦,我看到你前世的姻缘了。”   “师兄,师兄,我夜观天象,发现你与佛有缘了。”   “师兄,师兄,我可是被玄虚大师亲口批言开了天眼的,我帮你看看好不好?”   有人捂着肚子,“哎呦哎呦”笑个不停。   “最后是绿鬓红颜杨锦衣。”   说罢,这人将一缕头发叼进嘴里,扭扭捏捏,乱抛媚眼。   所有人全都笑倒了,唯有季凌霄靠着案几坐在那里,眯着眼睛打量他。   逗乐那人问道:“白兄为何不乐?”   “嗯……”季凌霄摸了摸下巴,浮现一抹坏笑,“大概是因为有老师在你们后面。”   众人悚然,跳上桌子的、翻到在地的都急匆匆地跳起来,整理衣冠,结果人太多,又太匆忙,你踩我,我踩你,又“哎呦哎呦”倒了一大片,等他们再抬头望去,门外哪里有一个人影,他们这才知道自己是被这新来的小子给涮了。   准备回头找她算账的时候,原来的座位上却一个人影也没有,原来他早已趁乱逃脱了。   “你为什么不跟着他们一起笑呢?”   回廊上,季凌霄又撞见了这个名叫“阿狐”的小姑娘,她一直站在门外偷听大家说话,即便故意笑话她,她的神色也无惊无喜,像是神佛,人间的喜怒与她已经并无关系。   “没有意思,又为何要笑?我承认自己是个庸才,但也没有必要要通过和旁人一起去嘲笑天才,才能找到一点尊严。”   阿狐仰起头,伸出软绵绵肉呼呼的小手捏住了她的袖摆。   季凌霄低下头。   “你做的很好,怪不得他们都会喜欢你。”   “他们?”   季凌霄睁大眼睛,而她眉心的那点朱砂痣好像变成一道薄纱包裹住阿狐的脸,使得阿狐的神情也显出一丝朦胧。   阿狐朝她笑着眨了眨眼睛,转瞬间便从凡人捉不到的神佛,变成了凡间的人,她两只眼睛弯成了一道新月。   “阿奴你的命数可是心月狐入紫……”   季凌霄的一根手指抵住了阿狐的嘴,笑着摇头道:“我不信这个,我的命向来是我自己走出来的。”   阿狐的眼睛笑得更弯了,她突然张开双臂,抱住了季凌霄,小声道:“我可真心喜欢你。”   季凌霄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口中道:“喜欢我就好好跟我解释解释,你们这青山四杰是怎么回事儿?”   “那些都是说着玩的,”阿狐拉着季凌霄的手,笑嘻嘻道:“我带你去找好吃的。”   季凌霄顺着她柔软的力道,沿着回廊往前走,山谷里的雾气钻进回廊中,让这座回廊也显出些仙气缭绕的感觉。   “其实,我也算是青山书院的学生,不过,我跟他们不同,我是被人遗弃在书院门口,山长将我捡了回来,抚养我长大成人,可能耳濡目染,懂得便比旁人要多上一两分,别人不知道,就以为我当真像是我的名字,是狐狸化成的精怪。”   两人坐在山巅的小亭子里,手里捧着从伙房偷来的糕点,因为无聊,阿狐便一边吃着,一边跟她说所谓的青山四杰。   “不过,我比起阿狸他们可差的太远了,阿狸当真是山长的传人,无论哪一门功课都学的非常好,没有一个老师不喜欢他的;小道师兄虽然为人吊儿郎当的,但是有很多贵人来拉拢他,因为他尤善兵器制作,还有那些个攻城器具,我不太懂,但是听阿狸说,小道师兄做出来的东西价值连城。”   阿狐边说边比量着,眼睛闪闪发光,而季凌霄的目光却越来越沉。   “还有阿韶,”阿狐用手指刮了刮脸蛋,却将糕点渣滓不小心蹭到了软绵绵的脸颊上,“他第一天来书院的时候可夸张了,坐的小轿镶金嵌玉,前面还有婢女为他鲜花铺路,穿的衣服更是绫罗绸缎,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的,所以他便有了一个‘杨锦衣’的外号,哈哈,可惜书院里不让穿规定以外的衣服。”   季凌霄探出手指,轻轻将她脸颊上的渣滓弄掉,柔声问:“然后呢?”   “嗯,阿韶师兄长得美貌,也很厉害,尤其是他的箭术,可以达到百步穿杨的地步,之后有个叫杨安的来……”   “等等,百步穿杨?那他眼神很好用吧?力气很大吧?”   如果真是如此,那他那天晚上就绝不可能被她轻而易举地推倒,也不可能如她一般看不清自己的长相。   “这我就不知道了,”阿狐玩弄着衣角,笑嘻嘻道:“只记得有一次,他站在百步开外,去射树下挂着的一枚铜钱,箭尖儿刚刚好卡在铜钱的方孔里,人人为之惊奇。”   季凌霄默默记下了这一茬。   等到阿狐又随口说了些事情,季凌霄好像才抓住什么点,一把攥住了阿狐的手臂,提高声音道:“你说……你刚刚说,杨安来过这里?是那个太女少……”   不对,这个时候,杨安应该还在武安侯的军营里效命。   “……是在武安侯军营里的那位军师杨安?”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他最近还会来,还说要带个朋友来看看。”   季凌霄的心脏突然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与故人见面……即便是不怎么待见自己的故人也是十足令人愉悦的。   “喂!我说,你们两个说够了没有啊!我都要饿死在这儿了!阿狐,你又给我忘了送饭是不是?”   脚下如烟的雾气中突然传出一个愤怒的男声。   阿狐扭过头,朝季凌霄吐了吐舌头,小声道:“每次小道受罚都是我给他偷偷送饭的,这次忘记了……”   季凌霄温柔一笑,伸手将她被风扫乱的头发别到耳后道:“没有关系,少吃一两顿又饿不死。”   “你们两个说的话,我可都听到了……”幽幽如厉鬼的声音响起,“我真的快要饿死了,你昨晚、今早都没有送!”   阿狐低着头朝着山下的云烟喊道:“你不是喜欢偷吃贡品的吗?吃那个就算了!”   “都吃光了啊——”   “好阿狐,帮帮师兄的忙吧?你喜欢什么,回头师兄送你!”   “我喜欢青山村里的桃花酿!”   “好,师兄一出去就立刻下山买来送你。”   阿狐笑得甜滋滋的,正要答应,只听山谷中突然炸响一个声音——   “谢小道!”   “你又偷吃贡品!”   “啊,山长,冤枉啊——”   “还勾~引阿狐喝酒!”   “呃,我说刚刚山长您听错了,您信吗?咳咳,其实您也知道,我怎么会让阿狐喝酒呢?我是逗她玩儿呢。”   阿狐满脸笑容,却装出发怒的声音大吼:“好啊,你敢骗我,我再也不给你送饭吃了。”   “啊——”谢小道发出响天彻地的痛苦哀嚎。   阿狐捂着嘴,露出小狐狸一样狡猾的笑容。   正在这时,楚山长雪上加霜地给他宣判:“你再在文庙反省一旬!”   阿狐更加乐呵了。   “还有阿狐你也是!”   她的笑容顿时僵在了嘴角。   季凌霄捂着肚子,头抵着旁边的怪石,简直笑得直不起腰来。   等到彻底听不到楚无衣的声音,阿狐才狠狠地跺了几下脚,怒道:“都怪谢小道了,连累我也受罚。”   季凌霄乐不可支,刚想要安慰她,楚山长又幽幽道:“白忱,你是不是忘了要在文庙抄书了?”   她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阿狐拖着她的手臂,笑道:“幸好有你陪着我,走吧,咱们去挨罚。”   两人顺着小道来到了文庙里,此时,谢小道正横躺在供桌上,摆出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他听见脚步声,立刻扭头,等看到两人两手空空,又有气无力地转回头去数房梁了。   季凌霄翻找了一顿,也没有发现纸笔,三人大眼瞪小眼呆了一会儿,谢小道突然翻身而起,干巴巴道:“我知道有一条小路可以下山,你们要不要跟来?”   “现在?”季凌霄站在窗口往外看了看,低声道:“不会有人看到吗?”   谢小道给了她一个“真上道”的眼神,压低声音道:“等稍微晚一些,那会儿大家都在上课,没人能注意到咱们的。”   “小道,我刚刚吃糕点没吃饱,现在饿得厉害,我的肚子可全靠你了。”阿狐拉着他的衣摆撒娇道。   谢小道磨牙瞪眼怒道:“你记得吃糕点,就不记得给我带一份儿?”   阿狐讨好的笑了笑。   谢小道挥了挥手:“算了,等我带你们去山下吃香的吃辣的。”   三人昏昏欲睡等了半晌,终于等到下午开课的钟声响起。   谢小道带路,阿狐中间,季凌霄殿后,刚走了不远,突然听头顶有人道:“你们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可见长安故人,带来最新的长安消息。   书院里的生活,当然是要一起吃吃饭,一起读读书,一起睡睡觉,一起洗洗澡,一起追追女孩子【这是什么鬼!】 ☆、第109章   三人就像是麦田里偷偷运粮食的田鼠一般, 受了惊,慌慌张张地抬头看去。   谢小道一脸无所谓,双手枕在脑后,吹了声口哨道:“原来是楚阿狸,你难道不去上课吗?”   阿狐搓了双手, 朝楚夫人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季凌霄则像是感觉不到此时的尴尬似的,笑眯眯地冲着他摆手,大声道:“我们要下山找些吃的, 你要一起吗?”   阿狐惊呼一声。   谢小道也扭头去看她, 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葫芦里卖什么药。   “阿狸一向严肃,不可能……”阿狐以为季凌霄不了解情况,正低声跟她解释着,谁料,楚夫人就跟吃错药一般, 点头道:“好。”   这下子,连谢小道也一脸“你疯了吗?”的神情瞪着他。   楚夫人本来在三人头上一截盘山修建的回廊上,谁料他竟顺着回廊走下来也不愿意,随手将包好的物品抛向季凌霄, 自己则直接翻过栏杆, 一蹬斜坡,一个翻身落了下来,雪色袍角在空中翻滚,他整个人宛若振翅的仙鹤一般轻盈地落到季凌霄的面前。   季凌霄的记忆似乎还停留在那个黑峻峻的小屋里, 屋外雨潺潺,对着一豆烛火,这位青竹一般的男人被一场大火毁掉了所有,更因为复仇放弃一切,结果,复仇的对象还弄错了。   楚夫人见她没回过神,便自己动手,将刚刚抛给她打包好的笔墨纸砚抽出,轻轻地在她的头顶上压了压。   “回神了。”   季凌霄抬头望向他,他清俊的眉眼似乎藏着一抹笑意,还没有等她看清楚,他却率先转过身子。   谢小道旁观着两人的互动,意味深长道:“我还真没有想到楚阿狸你也会有今日。”   楚夫人朝向他,眉眼依旧冷淡。   谢小道突然一笑,转移话题道:“……真没想到你居然愿意跟我们一同出来。”   楚夫人将那包东西握在手中,冷淡道:“回来后我会同你们一起向山长请罪。”   ——我们偷偷出来就是为了不让山长知道好嘛!   谢小道突然转头对着季凌霄温柔一笑,楚夫人抵触地皱了皱眉。   “阿白,你今儿个第一天入学就接二连三的犯错,你猜山长会不会将你赶下山去?”   季凌霄知道谢小道是那自己当幌子,让楚夫人饶了他们,可他定然不会让谢小道如意的。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早点下山,早点回来。”   说罢,楚夫人倒是第一个打头走了。   季凌霄简直傻了眼,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忍不住美滋滋地想:莫非她灵魂里的魅力从皮囊里泄露出来了?   她一抬头,就看见谢小道给她竖了个大拇指,而后一脸作呕状。   阿狐贴到她身边,低声道:“你可真厉害,要知道阿狸一向不讲情面,正经的要命。”   “喂!”谢小道落后几步,将阿狸驱赶到前面,自己则与季凌霄肩并着肩走着,“你可真是厉害。”   季凌霄一脸“你别闹”。   谢小道被她气得牙痛,压低声音道:“楚夫人不是那种很快能跟别人熟悉起来的人,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季凌霄看着他的眼睛,莞尔一笑道:“可能是上辈子我们两个牵扯的很深。”   谢小道一脸“你当我是傻子”。   她无奈地摊手道:“我怎么说真话你就不信呢?难道我说我是个断袖,来到青山书院就是为了把书院里出色的男子一个个都强了……这么假的话难道你就信了。”   她本来在信口开河,结果却见到谢小道一张“果然如此”的脸。   想得太多也是一种病。   “阿狸,阿狸,我问你,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啊?”阿狐好奇地指了指。   楚夫人低头看了一眼手中提的东西,下意识扭头去找季凌霄,低声道:“文庙中可能没有笔墨纸砚,我便为她带来一些。”   “怕是不止吧?”阿狐捂着嘴偷笑,“我可都看到了,你里面还夹杂着你的笔记,人家出大价钱都买不到的笔记,你就随随便便送人了?”   楚夫人低下头,又迅速抬起,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不是送,只是借她看看。”   走在后面,将楚夫人神情看个清楚的谢小道叹气摇头,楚夫人何曾有这样的时候,他一向冷漠,简直快到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地步,如今却对一人转了性。   季凌霄沐浴在谢小道复杂的目光下,汗毛都快炸起来了,她摸了摸胳膊,谢小道嗤了嗤鼻子。   她觉得自己在谢小道眼中的印象,已经黑到一定境界了,那可不行啊,她可还觊觎着谢小道一手制作兵器和攻城器械的手艺。   不过,这人的防心还真是蛮重的。   也不知道谢小道究竟从哪里知道了这样一条小路,小路几乎被枯草淹没,初冬时节,枯草上还挂着霜,鞋底踩在上面有些发滑。   因为几人是临时决定跑下来的,也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穿的衣服也并非那么厚实,走了几步便被霜寒浸透了。   阿狐抱着双臂直打颤,低声问:“还要多久啊……”   季凌霄立刻站到她的身边,长长的袖摆盖在她的后背上,手臂环住她,握住了她的手掌,柔声道:“你要是觉得冷的话,就站在我身后,我好歹皮糙肉厚的能够抵挡一阵风寒。”   阿狐的脸蛋被风吹得红通通的,有些羞涩地垂下了头。   “喂!”谢小道一把挥开了季凌霄的手,将阿狐挡在身后,怒道:“你这个人太无耻了吧!”   季凌霄无辜极了,她就是怜香惜玉了一些,哪里无耻了?   “谢小道。”楚夫人拦在季凌霄面前,不满地对着谢小道皱眉。   谢小道简直要抓狂了,他伸着两只手指指着自己的眼睛道:“楚夫人我看你不单单是脑子坏了,眼睛还瞎了吧?你难道没看到这个狂徒刚刚做了什么吗?猥琐!下流!”   “我只看到你在难为他。”   “楚阿狸,你就断了个袖,怎么就心瞎眼瞎了啊!”   “断、断、断、断……袖!”楚夫人瞪大了眼睛,嘴巴磕巴地都不太会说话了。   谢小道轻笑一声,撩了撩额前的头发,嘲笑道:“要不然你为什么对一个男人么上心?你楚阿狸可不是善财童子,也不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你到底操的哪门子的心啊?”   “我……”   “下午有课,你偷偷溜出来……”   楚夫人总算找到机会插话道:“我不是偷偷溜出来,公输先生有些事情要我去办。”   “哦。”谢小道点点头,“公输先生要你办事儿,结果你跑去给人家送笔记,还跟着溜下山,楚阿狸,你行啊!”   楚夫人本就心里有愧,被他这么一说,更加面红耳赤了。   “我……”   他下意识地就去找寻季凌霄的身影,结果,季凌霄早就跟阿狐手拉着手走远了。   霜草连天,她突然回身,嫣然笑道:“你们快些,天实在太冷了,我和阿狐受不住要先跑了。”   楚夫人失神地“哦”了一声,乖乖地跟了上去。   谢小道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他狠狠地碾过枯草,连忙追了上去。   几人加快速度,没一会儿便到了山下,随意找了一件小酒馆坐下,丰满美艳的老板娘一见到几人,眼中光芒大盛。   “谢先生和楚先生来了?真是稀客啊,这位是……”   她一双美目中流露着季凌霄熟悉的神情。   “在下白忱。”   “原来是白先生啊……”老板娘声音放轻放缓,眼睛上上下下扫视着季凌霄,在她的重点部位关照了一下,立刻目露惊喜。   季凌霄无奈,真是风水轮流转,当初是她这样看白忱,如今换成他被人这般看了。   几人坐下后,先要了一壶酒,打算暖暖身子。   “阿狐你可听到了,山长不允许你喝酒,所以这就没你的份儿了。”   阿狐肉嘟嘟的脸蛋被热气一熏,更添红晕,她捧着脸,不满地嘟囔着:“谢小道你就是个大坏蛋。”   “哈哈,多谢夸奖。”谢小道两眼眯起,笑得更坏了。   几人喝着酒,吃着红泥小火炉里炖的肉,说起了天下之事。   季凌霄听着听着,突然发现自己走进了一个误区,如今的圣上是李琼,但上辈子青山书院被火烧的时候,李琼还不是皇上,这就说明李琼上位的时间提前了。更奇怪的是早上位的李琼身上却背负着比前两次更昏庸无道的名声,这其中若是没有谁在搞鬼,那定然便是李琼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突然有些忧心。   楚夫人说着说着,目光便控制不住地朝她望去,两人面对面坐着,小火炉里的肉汤咕咚咕咚翻滚着,升腾起一边白花花的水汽,她的脸在白花花的水汽之后,像是隔着珠帘的美人。   明明她是个男人,那张脸也不符合时下的审美,可偏偏他就是看不够,尤其是她笑起来的时候,他会忍不住手脚发麻,简直像是生病了。   楚夫人愧疚地垂下头。   白忱当他是好友,他却在肖想着白忱,实在是太不要脸,太过无耻了。   季凌霄端起杯子,手却突然一抖。   她扭过头,四处查看。   一直关注她的楚夫人第一时间察觉到异状,忙问:“怎么了?你在找什么?”   “呃……你们有没有听到一个声音?”季凌霄揉了揉耳朵。   谢小道实在饿的很了,一边大嚼特嚼,一边道:“没有啊,你大概是饿晕了头吧。”   突然,他执着筷子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转,立刻笑眯眯格外亲热地为季凌霄夹了一筷子的肉,放进她的碗里,声音更是温柔的过分。   “喂……呃,白……阿白,快尝尝,这可是酒馆的招牌菜。”   他说着便拿眼睛看她,还挪了挪屁股与她挨得更近了。   “咚。”楚夫人猛地将酒杯放下。   谢小道瞟了楚夫人一眼,心道:我这把拼了命下一回地狱,可就是为了把你拯救出来。   季凌霄无声地笑了笑,她看出了楚夫人朦朦胧胧的心意,以及谢小道的陷阱,有些时候人不能太自信……   她微笑着朝谢小道点点头:“你吃就好。”   她摸了摸耳朵,刚才她并非饿晕了头产生了幻听,而是确确实实听到一个奇怪刻板的声音道:“……散数据失误,转化为性转丹……将给予赔付。”   她实在弄不懂这个声音怎么会突然出现,说的内容又断断续续让她难以理解。   这样诡异的情况她只在杜景兰的身上看到过。   季凌霄猛地捏紧杯子,眼中惊疑一片。   该不会杜景兰就在这附近?   “哎,你们快看,那不是阿韶嘛!”   四人扭头望去,只见用竹帘分割开的空间后,一穿着白色狐裘男子低头为上座的一名娇媚女子敬酒。   竹帘轻轻晃动,那女子的脸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双纤纤玉手,以及衣角繁复的绣纹。   阿狐吸了吸鼻子,突然道:“一股子长安味道。”   谢小道拍了一下她的脑袋,笑骂道:“你还真以为自己是狐狸了?你如何闻出她是从长安来的。”   阿狐伸出了一根小拇指比量了一下,低声道:“上次阿安来给我带来一块御赐的香料,就指甲盖儿那么大点儿就要千金呢,能用得起这种香料的只有长安那些贵女们。”   与杨韶有关……长安的贵女?   谢小道与楚夫人对视一眼。   季凌霄则低下头,借着喝酒的动作,掩藏住眼中的神情。   这人身上用的是金露香,这香之前是长安的贵女都能使得,后来太女迷恋上了这款香气,全天下就只有太女李神爱能够使得了,她可以确定来的人便是那太女李神爱,而且很有可能是披着李神爱壳子的杜景兰。   杜景兰这是非要跟她对上吗?老是抢夺她的皮囊。   那季凌霄呢?季凌霄现在的皮囊有人使用吗?   季凌霄想了想,按着案几站了起来。   在座的三人都朝她望了过来,她整理了一下衣衫,从容道:“既然都遇上了,怎么能不打个招呼呢?”   三人还来不及阻拦,季凌霄已经当先撩起竹帘,亲热又不失礼数的声音响起。   “杨兄?真的是巧啊。”   坐在杨韶对面的太女比杨韶还要快地抬起头来,飞快地扫过她的脸。   “白兄?”杨韶忙起身,“你怎么会在这里?”   季凌霄挠了挠脸颊,笑眯眯道:“下山补偿补偿肚子。”   杨韶无奈一笑,转身对着李神爱恭恭敬敬道:“这位是我在书院里的同寝好友,名为白忱。”   “哎!”李神爱惊呼一声,双眼就盯住她身上的一点不移开了。   季凌霄侧了侧身子,李神爱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耳尖却透着粉红,双目有些失神。   “殿……”杨韶刚开口说出一个字,又立刻顿住了。   李神爱捧着绯红的脸颊,一副陷入幻想的模样,而李神爱,或者应该说是杜景兰眼前的弹幕已经被刷爆了。   “修仙有惊喜,时差不同又如何,看我看到了什么!白大物!史官盖章定论的白大物!”   “若以**计高低,白忱当属千古第一人。”   “有谁跟我一样,去白忱墓参观,就是为了看他的大**!”   “楼上+1。”   “+10086。”   “快,快请坐。”   季凌霄灿烂一笑,毫不避讳地与他们同桌坐下,用手肘碰了一下杨韶,笑道:“杨兄你藏着如此佳人怎么不给我介绍介绍呢。”   杨韶面露无奈,低声道:“这位是……”   “我是来自长安的李娘子,久仰青山书院,如今算是见识到青山书院的学子了。”   季凌霄浅浅一笑,双眸泛起温柔的波澜,直把杜景兰迷得是五迷三道。   “我哪里比得上杨兄大才,杨兄是青山四杰之一,我只是无名小卒。”   “UP主别忙着花痴啊,上辈子白忱火烧了青山书院,是个心狠手辣的,千万要小心啊!”   杜景兰抽空看了一眼弹幕,立刻被这条消息给震回了神。   “咳咳——”杜景兰低下了头,作势饮茶。   “只有白兄一人吗?”   “楚兄、谢兄,还有阿狐都在。”   “提到青山书院的楚兄和谢兄,难道是‘世间再无楚无衣’的那位!”   “楼上历史没学好吧,虽然因为季凌霄的消失,李琼性格大变,时间线也变动了,但这个时候青山书院的山长想也知道定然是学富五车的楚无衣,而白大物口中的楚兄,只能是楚无衣的独子,被后世诗人吟咏‘楚家阿狸今若在,何教竖子成名’的楚夫人。”   “楚夫人2333”   “本人今年的期末题就有名词解释‘二楚’。”   “喂!难道没人关注吗?谢兄哎!只能是谢小道啊,军备之祖啊!”   “阿狐不是秘史里面的人物吗?历史上还真有?”   “楼上难道看得是青山秘史?”   “青山秘史一点都不尊重历史,作者是楚迷,疯狂拉踩我家阿谢。”   杜景兰飞快地朝白忱身后看去。   哪里?哪里?那些个青山名人在哪里?   杜景兰不得不庆幸自己这次选对了壳子,身为太女,帝位手到擒来;太女生的美艳,风流不羁,她撩汉子也不用遮遮掩掩啦;最妙的是太女比后妃要自由,她既然掏了钱承包了这一段历史,就一定要物尽其用,利益最大化。   这不,一听说她要去青山书院,她的关注度瞬间翻了几番,仅次于旁边那个日本妹子UP主渣遍二次元男神的直播。   说实在的,上周目套着李神爱壳子的季凌霄可把她吓得够呛,直到现在她还心有余悸,长安也不敢多呆,生怕一不小心撞上了不知道在哪个壳子里的季凌霄,而且,季凌霄还说李明珏也重生了,以为这是大白菜吗?   她直播的这段历史,也不算是真正的历史,实际上是平行空间的历史,这是历史研究委员会开设的自营项目,每个人可以承包一段历史自己经营也好,自己体验也罢,反正钱已经交上去了,剩下的就自负盈亏了,合同上说有历史问题可以找历史研究委员会,他们会负责维护,然而,当她将季凌霄这个像是BUG一样的情况提交之后,委员会却一拖再拖,拖得她简直没了脾气。   她一天不直播,就等于浪费一天的承包钱,为了钱,她也只能脑袋别在裤腰里,硬着头皮上了,好在有独特保护机制,她不会在历史中丧命……应该不会丧命的吧?为什么突然觉得好危险?   杜景兰在这里想东想西,兴冲冲地期待着,然而,楚夫人他们却理都没有理会她。   她扭头望向好脾气的杨韶,杨韶笑了笑,安抚道:“您身份如此最贵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   杨韶生得美貌,又简直是她三周目以来对她最好的男人了。   ——呜呜,杨韶小天使。   季凌霄不动声色地将他们的互动收进眼中,突然启唇道:“需要我帮忙吗?这位贵人来这里的目的恐怕不简单吧?”   杜景兰目露惊讶。   ——只要你脱衣让我看一眼大物,我就算是拼着被请去喝茶,也会努力留下这珍贵的历史资料的。   “实不相瞒,本宫乃太女李神爱。”   季凌霄表现出微微惊讶一瞬,又立刻回复平静的过人素质。   杜景兰忙道:“我来这里,也是为了寻访人才。”   季凌霄笑了,轻声道:“所以……”   她的手指在案几上摸来摸去,好像要去捉她的手,又不敢。   “本宫想进青山书院。”   作者有话要说:  朋友,你要《青山秘史》《青山龙阳秘史》《青山X蒲团》《青山书院XX外传》吗? ☆、第110章   杨韶背脊笔直, 垂头叹息。   季凌霄笑道:“若是殿下直接显露身份进去也不难,现在殿下对我说这些……可是要偷偷进去?”   杜景兰嫣然一笑,笑得双肩微颤,胸前那两团更是夸张地抖了抖。   季凌霄有些眼热,虽然平胸也不错, 不过,绵软的触感还是令人想念。   “白先生果然跟本宫是心有灵犀啊。”杜景兰的手终于摸了过来,季凌霄却接着掸掉衣服上草屑的动作, 收回了手。   杜景兰的手僵了一下。   杨韶抿唇一笑, 又立刻用手捂住了嘴。   杜景兰微微露出苦恼的神情,双手放在案几上,胸也放在案几上。   “难道真的毫无办法了?本宫只想偷偷摸摸进去。”   杨韶犹豫了片刻,低声道:“倒也不是毫无办法,只是……”   季凌霄和杜景兰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杨韶微笑道:“书院规定每名学子可以带一个小厮。”他随即看向季凌霄,季凌霄当即明白了他的打算。   可季凌霄却不接招, 而是另起了一个话题问道:“难道太女殿下便是杨韶提起的那位贵人?”   杨韶嘴角的笑容僵了一瞬,立刻从容道:“确实如此。”   杜景兰眨了眨眼睛,低声唤他:“阿韶。”   杨韶垂下头,脖子微红。   他这副柔媚模样, 又让季凌霄想起他例不虚发的本事以及他的隐瞒。   季凌霄眸中的神色深了深。   她装作打趣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膀, 笑嘻嘻道:“我也就不打扰二位了。”   说罢,她便像是脚底抹油一般,迅速溜走。   杨韶抬头看了她消失在竹帘后的背影一眼,重新垂下头。   杜景兰也恋恋不舍地望着季凌霄消失的方向。   季凌霄重新回到四人桌上, 却见楚夫人和谢小道不知因何事生气,谢小道一脸惫懒,挂着气死人不偿命的笑,楚夫人则板着一张脸,身上都快往下掉冰渣渣了,同一个桌子的阿狐则一个人喜滋滋地享受着美味。   “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碰了碰阿狐,轻声问。   阿狐笑嘻嘻道:“反正对你是件好事儿。”   季凌霄目露不解。   阿狐用筷子尾搔了搔脸颊,眯着眼睛道:“我突然发现一件事情……没想到白忱你还有祸水的潜质。”   谢谢,关于这点,她早就知道了。   谢小道直接抓起一个糕点塞进阿狐的嘴里,怒道:“不会讲话你就吃东西好了。”   阿狐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子,像只小松鼠一样,两手抓着糕点啃了起来。   “还有你……”他瞪向季凌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原本硬邦邦的声音一下子转了个弯儿,变得柔和起来了,“你还没吃吧?快坐下来吃啊,还喜欢吃什么我给你点啊。”   吓得季凌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我有一个问题!”阿狐侧头望着谢小道高高举起了手。   “有话你快说。”   “小道,你带钱了吗?”   “嘎?”谢小道瞬间偃旗息鼓,挠了挠头,转身朝着楚夫人友好协商道:“阿狸,你看……这顿饭……”   楚夫人身姿笔挺,淡淡道:“我出来太急,也没有带钱。”   阿狐一口咽下糕点,乖巧道:“所以,我们要吃白食了?”   三人面面相窥,一阵尴尬。   “咳咳,你们是不是还忘了我啊?”季凌霄笑眯眯地掏出一个钱袋,在手里颠了颠,“来,随便吃,随便点,今天哥哥我请客。”   楚夫人和谢小道同时抽了抽嘴角。   吃饭的时候,谢小道这个坏痞子更殷勤了,还故意找了个很好的角度,让楚夫人能将他和季凌霄的互动看个一清二楚。   季凌霄突然伸手,握住了谢小道给她夹菜的手,另一只手按着太阳穴,轻声道:“我酒好像喝多了,好晕……”   说罢,便一头栽在了谢小道身上。   谢小道浑身一僵,下意识地就要将她甩在地上,可刚刚作出推的动作,眼角的余光就瞥到楚夫人急匆匆站了起来,他就立刻改推为抓,将季凌霄死死地按在了怀里,转头笑呵呵道:“那你们慢慢吃,我先带她上山。”   楚夫人沉下脸道:“你一向没轻没重的,还是我来好了。”   谢小道连忙抱住季凌霄,像是抱着祖传的宝贝一般,连声道:“有轻有重,有轻有重,我对待她定然有轻有重。”   “谢小道!”   谢小道回头,笑容浅淡道:“师兄……你也该冷静冷静了。”   楚夫人一愣,谢小道就趁机揽着季凌霄冲出了酒馆。   “哇,第一次看到阿狸你跟小道两人为了一个男人反目成仇,”阿狐笑眯眯道:“当真有趣极了。”   楚夫人揉了揉眉心,无力道:“好好吃饭,别学他的语气。”   “哦。”   这边,杜景兰刚一抬头,就见白忱被一个男人飞快揽了出去,动作之暧昧让她这个受现代知识熏陶的女人顿时就想歪了,当然,想歪的不仅仅是她,还有弹幕——   “我擦!我看到了什么!白忱和一个男的……”   “我早该知道的十个男人九个基!”   “UP主还愣着做什么啊,快追上去啊。”   “给你投个深水鱼雷,快追上去,直播到劲爆的场面,再送你一个。”   金钱在眼前,什么都要让开路。   杜景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飞快道:“我有些事情,等再联系你。”   说罢,她就立刻冲了出去。   另一个黑衣人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闪了出来,随着杜景兰而去了。   直到黑衣人也离开,杨韶才缓慢抬起头,或许是因为低的时间长了,他抬头的时候,骨头发出“咔”的脆响,杨韶起身,摸了摸脖子,跟楚夫人和阿狐聊了两句,这才不紧不慢地出门,门口早有仆人为他准备好马匹,杨韶骑马追了上去。   接近傍晚,空中漂浮着湿寒的雾气,在雾气中走久了便会将头发都打湿。   谢小道背着季凌霄在山路上独行,季凌霄半眯着眼睛看到雾气在他的发丝上凝结成水珠,水珠顺着他白皙的脖颈滑下,一直深入进衣领中。   谢小道突然停了下来,口中道:“喂,你醒着吧?”   季凌霄闭上眼睛,放缓呼吸,没有说话。   “喂,你要是再不醒过来,我就把你扔下去了!”   谢小道猛地一松手,见后背的人仍旧没有反应,再她要滑落下去的时刻,突然又缩紧了手。   “真是欠你的……”   他嘴里嘟囔着,突然背着她朝一条小路走去,没一会儿便钻进了林子里。   谢小道将她放在一棵树下,突然从腰间里抽出一把匕首架在她的脖子上,他张了张嘴,活动了一下脸,作出恶形恶状,拍了拍她的脸。   “喂!醒来啦,再不醒我就将你的脸刮花!”   季凌霄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水润的眼眸在暮色下显得格外温柔。   她睁开眼睛好久都没有回过神来,直愣愣地盯着他的眼睛,似乎要从他的眼睛一直望进他的心底。   谢小道的心脏突然像是被挠了一爪子,他皱眉,恶声恶气道:“好好看看你脖子上的是什么!”   季凌霄低下头,僵在那里。   谢小道轻笑一声,流里流气道:“别以为我没杀过人,现在老老实实的,我问你一句你答一句,要不然你就等着没人收尸,死在荒野中吧。”   她一眼便看出他的虚张声势,他握着匕首的手也没有那么稳。   季凌霄沉默地点头。   “说,你究竟是何人?”   “我就是白忱,”季凌霄眼神忽闪。   “废话!”   她抬起头艰涩一笑,“还是白嘉之子。”   “我管你是谁的……”他的声音陡然消失在唇齿间。   “白嘉!最后退守乌云山那个?”他睁大了眼睛几乎失声。   季凌霄半阖眼眸,睫毛在暮色下镀上一层柔光。   谢小道握着匕首的手缩了缩,低声问:“你来青山书院是为了什么?”   “双方各取所需。”   谢小道顿时明白,也许白忱背后所代表的便是青山书院的后路,当今圣上如此昏庸,说不定这天下会有何等变化。   “那我问你……”他舔了舔唇,“你是断袖吗?你是在故意诱惑楚夫人吗?你究竟是求才,还是求色?”   季凌霄垂下头,湿漉漉的发丝黏在脸颊边。   谢小道凑近了一些,有些急切道:“你快说……”   她突然一滑,整个人矮了一截,他的匕首架了个空,还没等谢小道反应过来,他的手臂却突然被猛地一扭,匕首“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上。   她的膝盖在他腰上狠狠一顶,他立刻失去重心扑在了地上。   季凌霄将他两只手臂扭到身后,用一只手握住,另外一只手捡起了他扔掉的匕首,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腰上。   谢小道“嘶”了一声。   她压在他的身上慢悠悠道:“我知道腰可是男人最重要的地方,你老老实实听话,否则,你下半生的幸福可就没有了。”   “白忱!”谢小道咬牙切齿,眼睛里像是冒出了两团火苗,将他的眼睛烧的更亮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季凌霄轻笑一声,俯下身,贴着他的耳朵慢悠悠道:“悉听尊便啊……”   他的发髻猛地被她抓住,她用力提了提,他脆弱的脖颈便显露了出来。   “你知道吗?我本来只想在书院里好好学习学习,考虑考虑接下来要走的路,结果你非要来招惹我。”   低沉沙哑地声音贴在他的脖颈上,那声音极富渲染力,听得他的肌肤也热了起来,可是,一想到贴在他肌肤上的是个男人,他就毛骨悚然。   “既然你敢来招惹我,就要承担后果。”   “你想怎么样?我可不是断袖。”   季凌霄像是找到了克制他的弱点,竟轻声笑了起来,冰冷的雾气与她嘴里的热气一同贴在他脖颈脆弱敏感的肌肤上,谢小道狠狠地攥起手掌。   他要记住这个教训,在没有充足把握的情况下,不要轻易出手。   谢小道闭上双眸,耳朵却更加灵敏了。   “撕拉——”   像是布料被划破的声音,他后背的肌肤一凉。   作者有话要说:  谢小道:我不是断袖!   季凌霄:巧了,我也不是,我只是爱好美色而已。   谢小道惊恐万状.jpg   这是今天第二更,大家晚安,我都感觉自己最近相当勤奋,棒棒哒~求表扬~ ☆、第111章 一百一十一章   谢小道顿时像是炸了毛的猫一般, 奋力挣扎, 然而, 身上那人实在力气大,从从容容地就将他费尽全身力气的反抗镇压了下去。   他侧脸埋在土中, 呼哧呼哧喘着气,汗水沿着他的额角流淌下来,越发显得他的眉眼水灵灵的。   季凌霄探出舌尖,舔了他一口。   谢小道猛烈一颤,怒吼:“我要杀了你。”   她的手指探进被她划破的衣服内,笑眯眯道:“那你首先要打得赢我才是,好嫩的肌肤, 你可真美味。”   谢小道扭过头, 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如同看着一个死人。   季凌霄轻笑一下, 将他的那把匕首抵上他的眉心,柔声道:“被人不尊重的感觉不好吧?谢兄你以后应该好好学着尊重人才是, 在下知道的明白你想要保护楚兄的心, 可难免还会觉得你的做法实在令人厌恶, 那些不明白的更会觉得你是在故意找揍了。”   谢小道皱眉。   季凌霄松开了手,笑道:“今天就免费给你个教训。”   她将他的匕首收到袖子里, 毫不客气道:“这个……就当我指导你的束脩了。”   这人还真不要脸。   谢小道趁着她起身之际,突然翻身压了过去。   季凌霄坏笑着,任由他压倒,这回换他跨坐在她的身上,而她非但不挣扎, 反而一只手枕在脑后,一只手扶着他的腰,一脸闲适道:“如何?舒服吗?”   无耻!   一向只有谢小道玩弄调戏别人的份儿,如今他却被别人给玩弄了,呸,戏弄了。   谢小道知道此时两人的姿势看上去足够惹人误会,也只庆幸自己找了个没有人的地方,好在没有人看到。   “哇!”   一声惊叹从头顶响起,谢小道立刻抬头,只见从树上中探出一张明媚的脸庞,那张脸正是隔着竹帘见到的太女殿下。   一黑衣面孔平凡男子扶着太女站在树上,神色不变。   季凌霄蹙眉,这名男子恐怕也是暗卫之人。   “什么人!”   谢小道不耐烦地从季凌霄的身上爬了起来,还伸出手拉了季凌霄一把,怒道:“偷看别人?阁下可真是好教养。”   杜景兰捂着嘴,神色有些有兴奋,又有些复杂。   “抱歉,我只是无意路过。”   谢小道一拂袖摆,冷笑道:“路过?能路过到树上去?”   她随口撒了一个谎就被当即戳破了,杜景兰恼怒地皱起了眉,可看着他的脸她却好像又想起了什么。   “啊!”杜景兰猛地一拍手,“我见过你的画像,你是……是谢小道。”   谢小道理都没有理会,直接拉着季凌霄从林子里钻出。   “喂!等等啊,谢……谢兄!本宫是太女,本宫找你有事!”杜景兰想要阻拦他的脚步,急急忙忙脱口而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可是谢小道却充耳不闻。   “拦住他们!”   太女的生活太过安逸娇惯,让杜景兰也不免被养出了几分刁蛮,在她的命令下,那个黑衣男子动作极快地落在两人面前,冷冰冰地伸出一只手臂。   季凌霄眯起眼睛,不知道他这张易容之下究竟是不是她认识之人呢?   谢小道嗤笑一声,下意识地将季凌霄拉到身后,等做完这个动作,两个人都愣住了。   季凌霄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谢小道垂着眉眼道:“你可别误会,只是我身边一直是阿狐,下意识的举动而已。”   季凌霄眉眼一弯,又将目光移到了来人的身上。   杜景兰从暗卫的背后探出头,笑道:“本宫并无恶意,只是想要和两位交给朋友,不如本宫送你们回书院?”   谢小道一边的嘴角上扬,勾勒出一个怎么看怎么像是嘲讽的微笑,“那还真是麻烦殿下了。”   杜景兰笑容羞涩,眼神在季凌霄和谢小道的身上游移来游移去,让人毛毛的。   谢小道攥紧季凌霄的手,冷着脸,当先一步朝山上书院的方向走去。   季凌霄看着他冷峻的侧脸,突然意识到谢小道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他的原则就是大多时候都帮亲不帮理,偏心的过分。   他认为她对楚夫人有危害,便当先处理她;但是,当她和杜景兰站在一处时,他却宁愿帮助调戏过他、戏弄过他的季凌霄,因为季凌霄才是跟他同一间书院、同一个斋房的人。   这样的脾性,若是他亲近的人,一定会被他好好呵护,若是与他不亲近的人,即便是地位非凡,长着一张美艳动人的脸,他也决计不会多看一眼,甚至还有可能在有需要的时候,亲自动手。   季凌霄眨了眨眼睛,反手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指一僵,又努力作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白先生和谢先生今日怎么会下山来?听说……”   杜景兰的话还没有说完,谢小道却突然“哇”了一声。   “我差点忘了,你还被罚了抄书,完了完了,你到现在还一个字都没有动呢,快点!”谢小道猛地拉了季凌霄一把,加快脚步,渐渐与杜景兰拉开距离。   季凌霄扭过头,朝杜景兰歉意一笑,夕阳的余晖映在她的眉眼间,加深了她眉眼间的温柔。   ——她看着你,仿佛你是她最心爱的人。   杜景兰顿时停住了脚步,捂住了心口。   一直闷着头往前走的谢小道根本没有注意到背后发生的事情。   “谢兄!”   他猛地转过身子,瞪着眼睛怒道:“你叫我什么!”   季凌霄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低声道:“那……谢先生?”   谢小道的脸拉了下来,他一低头正发现自己还拉着她的手,怒而甩开,转身便走,嘴里嘟囔着:“随便你叫什么。”   “小道……”中性的嗓音带着丝砂糖的触感。   谢小道猛地打了个哆嗦,感觉像是有人将一勺热乎乎的糖浆浇进了他的耳朵里。   “你在胡说些什么!”他顿时就像是冲爆了气的牛膀胱一般炸开了。   季凌霄叹息一声,上前一步,右手贴在他的后背处,那里被割开了一个大口子,她的肌肤一下子挨上了他的肌肤。   他几乎能够感受到她掌心的温度,简直如跗骨之蛆。   谢小道紧紧咬牙。   “小道……”   “我说了别这么叫我!”他猛地掉头,目光极尽鄙视,“死断袖!”   季凌霄无辜极了,她笑了一下道:“你误会了,我是要说咱们刚刚从小道偷偷溜下来,现在你往正门走,遇到了人该如何解释?更何况……你后背那处……”   寒风猛地顺着破处灌了进去,谢小道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你还真好意思说啊。”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季凌霄笑得惫懒风流,她突然一抬手,谢小道警惕地后退一步,却正好抵在了书院的大门上。   季凌霄按住了大门,几乎将他圈在了这一方小空间里。   谢小道仰头,刚准备骂她,可刚刚张开嘴,她却一低头,吻上了他的唇。   湿润冰凉的唇瓣互相摩擦着,接触的地方润开一抹暖意,他睁大了眼睛,惊的忘记了挣扎,   季凌霄双眸含笑,舌尖划过他唇瓣内侧,像是吮吸花瓣上的露水一般,抿住他的唇,轻柔地蹭过他的牙床,缠绵地勾动着他的舌尖。   与她接吻似乎并没有他想的那般难受,尤其是她的双眸明亮的像是两丸黑水晶,里面只倒映着他一个人意乱情迷的样子。   意乱情迷?   谢小道猛地清醒过来,他眼睛一迷,狠狠地一口咬下,耳边传来一声轻笑,他一口咬上了自己的舌尖儿,一股铁锈味在口腔中蔓延开。   这股疼痛一直从舌尖儿蔓延到脑袋,他觉得自己的脑仁儿都涨得难受。   季凌霄笑眯眯地在他的唇上啄了啄,柔声道:“你放心,我也不是断袖。”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不是断袖,我只是爱美人儿罢了。”   谢小道一手朝她锤去,季凌霄却轻轻一抄便将他的双手抓住,“咚”的一声按在了门上。   明明刚才的吻如此温柔,而她此时的动作却如此强硬。   谢小道脑袋疼,手腕疼,下腹疼,全身每一处都没有不疼的地方。   “很抱歉……”   明明在对他道歉,可还是继续做着如此恶劣的事情。   “你不会生气吧?我们可是好友!”   见鬼了,他什么时候跟她成了好友了?而且,有这么对待自己好友的吗?   季凌霄笑得弯起眼睛,像是两个月牙。   谢小道抿起唇,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忙张开了嘴。   “吱哟——”后面的大门一下气被打开。   没注意到的两人一同摔了进去。   “哎,这都是谁?没看到这里是青山书院吗?怎么一个两个都敢在这里撒野!”   “青山书院怎么了?就你这种态度请我我也不来,呵,你们就是这么尊重学子的?今儿个,我唐说可真算得上是大开眼界了。”   季凌霄还压在谢小道的身上,此时已经迫不及待地抬起头,望向自称“唐说”的故人。   唐说双手抱在胸前,微扬着下巴,一脸嘲讽道:“瞧瞧你们青山书院的风气,这两个是在干嘛?断袖啊,还是鸡~奸啊……”   守着大门的侍者听他如此口无遮拦,气得全身都哆嗦,怒骂道:“你自己不还是一个翻墙进来的小偷!”   “啧,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明明是你自己擅离职守,门还没有锁,我就走进来了,要推卸责任也要有个限度好。”唐说边说着边扬了扬下巴。   再次被误认为“断袖”的季凌霄凝视着唐说云淡风轻的仙人姿容,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   多日未见,唐不要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舌啊。   “你在看什么!”   季凌霄耳朵被震得一麻,她捂住耳朵,低下头,望着被她压在身下的谢小道。   谢小道撇开头,平静道:“让开。”   她能够感觉到这股平静只是薄薄的一层冰面,随时会被下面翻绞的热流融化。   季凌霄跳了起来。   看门的侍者也终于看清了两人的脸,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自己居然看到新来的一身男人味的白忱压在了他们学院最懒散的谢小道身上。   我的妈呀……   侍者下意识捂住了嘴,他都看到了什么,他不会被灭口吧?   季凌霄弯下腰,朝谢小道伸出手,谢小道瞥了她一眼,收回了视线,又迅速看了一眼她的身后,立即伸出手道:“那就麻烦你了。”   季凌霄一边伸手,一边朝身后看去,她的身后只有唐说,而唐说并没看她,一直盯着地上发呆。   “喂,回神了。”谢小道突然伸出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引导着她的视线望向自己。   可当季凌霄看向他,他却冷笑着望向她的身后。   唐说和谢小道难道有什么冲突,可他们两个不应该认识的啊?   “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学院里偷偷溜进不认识的人该向山长禀告吧?”   侍者愣愣道:“啊,对。”   谢小道随意地挥挥手道:“那你还不快将他绑了送到山长那里去,我还有事就不必向山长提起我了。”   说罢,他便拉着她的胳膊,准备走。   “咦?唐说?”杜景兰也终于追了上来,她扶着门,盯着唐说,眼中流露蠢蠢欲动的渴望。   ——没道理季凌霄可以收服唐说,她却不行。   唐说直皱眉。   “我是……”   “太女殿下,”唐说连腰都没有弯一下,嘲笑道:“你是太女殿下又如何?我可不伺候你,也麻烦您去照照镜子,那一脸的想要我的表情能不能收一收,我可觉着恶心。”   杜景兰顿时尴尬地下不来台。   难道当年他对着季凌霄版的李神爱也是这么说的?那季凌霄得多好的修养才能忍者没杀他啊。   想要给他些好看的杜景兰下意识地回头寻求暗卫的帮助,结果那个一路上没有指令连根手指都懒得抬起来的暗卫居然冷冰冰道:“我只保护殿下安全,不负责为殿下逼良为娼。”   杜景兰气了个倒仰。   合着你们一个个面对季凌霄就像是家猫一样,在我面前就摆起山大王的脾气了?   说起山大王,这里倒还真有个名副其实的。   杜景兰望向季凌霄。   季凌霄既然已经报过一次仇,只要杜景兰不再主动招惹,她也不想再为难一个小姑娘。   “你看他做什么!”谢小道一脸懒散,眼神却发暗,“殿下不是要进书院吗?何不找山长聊一聊?”   三句话两句话,他就将这些人全部推给了山长,自己则带着季凌霄回到了文庙中。   文庙里,他将季凌霄按在一块蒲团上,自己则盘腿坐在另一个上面,无声地打量着她。   季凌霄抬头望了一眼已经暗下来的天色,轻声道:“也不知道阿狐和楚兄有没有回来。”   “你还挺关心他们两个的。”谢小道猛地一蹬腿,整个人像是翻了肚子的鲤鱼一般要死不活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季凌霄踹了他一脚,笑骂道:“懒骨头,快起来。”   他侧过头,眼眸比夜色更深。   “你不生气了?”   季凌霄点头道:“一般有仇我当场就报了,报了仇我也不会再去纠结什么了。”   谢小道嘴角抽了抽,看样子有些气恼,又有些自厌。   “你那么做是为了报复我?”   季凌霄慢悠悠地笑了一下,两根细长的手指蹭过下唇,柔声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我还是很喜欢你的味道的。”   谢小道一股热气从脸颊一直钻向下腹,他立刻翻身而起操起旁边的蒲团就冲着她砸了过去,怒吼:“死断袖!”   作者有话要说:  唐说: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一个男人压在另一个男人身上,我竟控制不住地恼怒,可我既不认识上面那人,也不是断袖啊……   以后,白忱(季凌霄)手下谋士武将的日常——吾日三省吾身,吾是断袖乎?吾是断袖乎?吾是断袖乎? ☆、第112章 一百一十二章   季凌霄一把接过他扔来的蒲团, 笑眯眯地看着他。   谢小道复又躺下来, 想了想, 说道:“算我先做错,我道歉, 不过,你做的更过分。”   “对不起。”季凌霄认错态度良好。   谢小道抹了一把脸,哑声道:“算了。”   “那以后就可以好好相处了?”季凌霄歪着头,笑得像是个暖融融的小太阳。   只有谢小道知道这个太阳可黑死人不偿命。   她笑眯眯地伸出一只手,手指修长,手臂肌肉流畅,皮肤是蜜糖一样的颜色。   谢小道过了好久才移开眼, 不情不愿地伸出手, 手指先触及指尖, 却像是有一道电流通过,一直打到他的心脏上, 他猛地打了个颤。   以后好好相处?你做梦!   谢小道狠狠地握住她的手, 使劲儿摇了摇, 心脏却跳的厉害。   ——把我变成这副人不像人的德行,你却要拍拍屁股走人?   谢小道笑容懒散道:“白兄以后叫我小道便好, 我跟白兄就是真正的朋友了。”   “好友!”季凌霄一巴掌呼在他的肩膀上,让他半个肩膀都快塌了下去,“叫我阿白或者阿奴都行。”   两个包藏祸心的人相视一笑。   “咚咚——”   二人回眸,却见杨韶正笑盈盈地站在门外轻轻扣门,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大氅, 里面则是雪色的长袍,背后则是黑夜与山雾,整个人宛如刚从画中走出的水墨仙人。   “小道。”他朝谢小道笑了一下。   “阿奴。”他的笑容更大了。   谢小道原来还好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唔——”季凌霄斜眼瞅了一下谢小道,突然感觉不妙。   “山长让我唤你们两人去他那里,”杨韶温柔道:“山长的脸色不太好看。”   谢小道与季凌霄对视一眼,两人的眼中写着一模一样“完了”二字。   “应该没什么大事,山长今天可接待了不少客人,直到方才还正和老师们商量事情。”   接待客人之后商量事情?是因为客人给青山书院带来了什么变化吗?   季凌霄裹紧身上的长袍,抱着双肩走了出去,夜晚的青山书院格外冷,凉飕飕的雾气贴在肌肤上,往骨子里面渗。   她搓着双手,走了不过两步,身上突然一暖,她身上多了一件名贵的大氅。   季凌霄回眸望去,杨韶鸦羽一般的青丝随着夜风拂动,他笑了一下,双手按在他的双肩上,低声笑道:“我都穿了好久,已经暖和够了,你帮我穿一会儿好不好?”   季凌霄揪紧大氅,嫣然一笑。   “咳咳——”谢小道大声咳嗽了几声,搂着双肩哆嗦道:“哎哟好冷,要是谁也能给我一个大氅披披就好了。”   杨韶笑容无奈,低声道:“想不到小道你嫉妒的嘴脸也这么难看。”   “谁嫉妒了!”谢小道立即反驳。   季凌霄却敞开大氅,笑道:“来,来我怀里好了。”   谢小道皱紧了眉,不满道:“你自己穿着好了。”   说罢,他便走到季凌霄身边,揪着她走。   季凌霄柔软温暖的手指从大氅下探出,一下子捉住了他的手,谢小道小小的挣扎了一下,便随她去了。   三人从一阶阶楼梯上走下,杨韶站在两人身后的高阶上停住了脚步,几乎与雾气连成了一体。   季凌霄敏感地觉察到,立刻回眸。   杨韶微微一笑,这才走了下来。   ——此人当真让人无法拒绝,她永远会给你最想要的。这么多年来,她是少有的愿意回头找寻他的身影的人。   三人刚走上山长楚无衣居所的台阶,便望见门口有两人头上各顶着一本书跪在蒲团上,一个身姿笔挺犹如修竹,另一个则摇摇晃晃,头上的书本也欲掉不掉。   “阿狐?”季凌霄连忙上前两步,扶住那个摇摇晃晃的身影。   “阿白……”阿狐僵着脖子,语声带泣。   季凌霄伸手去拿她头顶上的书。   “不可以,”楚夫人双手放在膝盖上,目视前方,冷淡道:“这是该受的惩罚不可以取下来。”   季凌霄一只手手指竖在唇前,对着杨韶和谢小道笑了笑,两人都沉默地看着她。   她站到楚夫人和阿狐之间,面朝着楚夫人,手背在后面却偷偷拿掉了阿狐头上的书,阿狐趁机活动了一下脖子。   “阿狸你也未免太不留情了,”谢小道嘟囔着,绕着楚夫人看来看去,“看来我跟阿奴也要如此了?”   楚夫人猛地抬头,头上的书顺势滑落。   “哇,连阿狸你也顶不住了,”谢小道笑得坏极了,“是有谁动摇你的心了吗?”   楚夫人眯起眼睛,冷冷地盯着他。   谢小道叹了口气,握拳锤了他的胸口一下,无奈道:“让你冷静冷静,你这是还没有冷静下来?你要知道兄弟我可为了你损失良多啊。”   楚夫人非但没有一点感激的意思,还皱了皱眉道:“多管闲事。”   谢小道的眉毛蹙到了一起,他道:“你这个人可真没有良心。”   楚夫人望着手中的书,冷声道:“你未尝不乐在其中。”   “我有病啊,我乐断……咳,随便你好了,”谢小道一拍袖子转身,“我可真是白为你操这份儿心了。”   两个人说话像是在打哑谜,杨韶和阿狐的脸上同时流露出懵懂的神色,季凌霄则似笑非笑地将书扔进了阿狐的怀里。   “那我们两个也要进去受罚了。”   楚夫人张张嘴,手指探出,季凌霄的衣摆如山涧晨雾划过他的手背,他捏紧了拳头,重新将手放在膝盖上。   没一会儿,谢小道和季凌霄便一人夹着一本书,拿着蒲团走了出来。   “阿狸、阿狐,我来陪你们了。”季凌霄笑嘻嘻地要在阿狐身边放下蒲团。   “来这边。”   在场的人都以为自己幻听了,不敢相信这是出自楚夫人的口。   楚夫人目视前方,再次道:“过来。”   没有解释,没有借口,他坦坦荡荡地说了出来。   季凌霄眨了眨眼睛,重新在楚夫人身边安放好了蒲团。   谢小道则将蒲团放在季凌霄的身边。   “啧,这儿还真冷。”谢小道搓了搓手,书顶在脑袋上,“吧嗒吧嗒”总是往下掉。   “你的脑袋怕是尖的吧?要不然怎么总是往下掉呢?”季凌霄调侃。   谢小道懒洋洋道:“或许是书本也知道我的脑袋太金贵了,压不得。”   “噗嗤——”   阿狐喷笑出声,那本书也被甩的远远的。   “谢小道!”楚夫人板着声音警告。   “知道了——”谢小道刚老实了一会儿,又突然道:“你为什么还站在这里?看我们受罚?”   杨韶抱着大氅站在不远处,笑道:“不,是看到你们这样……感觉很羡慕。”   “哈?”三人一同出声,连楚夫人也瞟了他一眼。   杨韶笑容温柔,低声道:“刚刚你们进去的时候听没听到,太女殿下要在青山书院举办一场文会,邀请天下学子来参加。”   “啊,”谢小道应了一声,“想必山长会同意的,刚刚在屋内,几乎所有的老师都同意了。”   阿狐被冻的鼻子难受,她吸了吸鼻子道:“难道还有老师不同意?这可是扬名天下的好机会,又有太女殿下牵头。”   “有啊。”   “公输老师。”青山四杰同时开口,又为了这心有灵犀一同笑了起来。   季凌霄眯着眼睛观察着他们,深深觉得此生没有比这更好的时光了。   “阿嚏——”   算了,之前那句话收回好了。   “这太女还真会搞事情……”谢小道絮絮叨叨说了好多,也没有人回应,他抬头一看,杨韶不见了踪影,阿狐正昏昏欲睡,季凌霄则闭上眼睛似乎在走神,而楚夫人则正盯着一处地方发呆,而且在蒲团上轻轻动了动身子。   谢小道在青山书院里最佩服的是楚夫人的坐功,楚夫人他就算跪坐一天一夜也能忍受下来,而且依旧身姿依旧笔直,如今才过了不久,他就动了好几下,这是因何缘故?   他仔细观察,这才发现楚夫人动来动去是为了调整姿势偷偷为季凌霄遮风。   他的心脏顿时就像是被狠狠地揪了一把,这股子难受劲儿还一直上涌,涌上他的嘴里发酸,涌上他的脑袋发痛。   楚夫人他该不会是……是……   他一把攥紧了衣服,眼中惊疑不定。   四人跪了一会儿,就听背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青衣披着黑色披风的男人便站在了四人面前。   “请问有何贵干?”楚夫人面无表情问。   那个披着黑色披风的男人却没有理会他,直接走到季凌霄面前蹲了下来,他久久地盯着季凌霄这张脸,眉头皱的死紧。   “喂,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你这张脸……”他伸出手,还未触及到季凌霄的脸就被突然伸来的一只手死死地握住了,他顺着那只手望去,那人冷的像是一块冰,双眸几乎没有了温度。   “唐先生,这里可不是你可以随便撒野的地方,客人就应该有客人的样子。”谢小道乐呵呵地靠了过来,手臂一伸一下子将季凌霄半揽进怀里,自己的脸几乎贴上了她的脸。   唐说和楚夫人一模一样的面无表情,死死盯着他。   谢小道平生最爱作死,尤其他此时秉承着“我不如地狱,谁入地狱”的理念决心收复这个妖孽,让这些被祸害受迷惑的人们早日脱离苦海。   “阿奴——”谢小道柔声唤她。   “你叫他什么!”唐说猛地瞪大了眼睛,他觉得这个名字他该无比熟悉,偏偏头脑一片空白。   作者有话要说:  谢小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让我来。   楚夫人:不不不,我跟她上辈子都认识,还是我来好了。   谢小道:兄弟我这是在帮你,不让你走上歪道。   楚夫人:呵呵,我走歪道我快乐。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づ ̄ 3 ̄)づ   今天晚上家人过生日,在外面吃饭,看到小天使要双更,回来后便努力又码了一章~爱你们哟~ ☆、第113章 一百一十三章   楚夫人手上的力气加大了些。   唐说与他对视, 眼中锋芒与寒光交锋, 大杀三百个会合。   “原来你们青山书院就是这么招待贵客的。”唐说轻笑一声。   “首先, 你要是贵客才是。”   “你在这里拦着我,却让别人抢占了先机。”   即便楚夫人知道唐说是在故意转移他的注意力, 但是他看到谢小道的举动还是大为光火。   “成何体统。”   谢小道像是抱着宝贝似的,抱着季凌霄晃了晃,低声问:“你怎么了?”   他仔细观察着她,只见她脸颊绯红,像是涂抹上了一层胭脂,谢小道的心便像是水波一般荡了起来。   不,不对, 她的脸红的太厉害了。   谢小道立刻伸手去摸她的脸, 却被两只手抓住了。   “他这是受了风寒, 快找个温暖的地方。”唐说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弯腰,想要抱起他, 可动作做了一半, 他突然就愣住了。   自己是有病吧?他与此人非亲非故的, 这么关注她做什么?   直到这时,季凌霄才睁开眼睛, 那双明亮的眼眸现在则是蒙了上了一层水雾,宛若雨雾中青山。   “我的身体大概是真不舒服了。”她垂下头,揉了揉眉心。   “不舒服就赶快去休息,你以为有谁会心疼你吗?”   唐说的话刚说完,他和季凌霄却同时愣住了。   “你以为会有谁心疼你吗?”   “你会心疼啊。”   季凌霄眼睫一颤, 唐说目露迷茫。   “喂,你这个人会不会说话啊!”谢小道一把推开唐说,将季凌霄抱在怀里,压低声音道:“怎么没人心疼?我就心疼不行吗?”   “谢小道你……”楚夫人冷冰冰地盯着他。   谢小道扬了扬下巴,脸色并不好看,手指也在发抖,就好像在进行什么重大的纠结,可他嘴上还是不依不饶道:“嘴巴这么毒,真是好教养。”   唐说出身寒门,最忌讳别人拿教养一类的事情说事,他用锋利的刺包裹着自己,不过就是为了维护那些易碎的自尊。   唐说慢慢直起身子,垂着手,阴鸷地看向他。   “这个时候不要争这个。”楚夫人想要将手指搭在季凌霄的手腕上,却被她拦住了。   “我没事。”她笑了一下,她双唇发白脸颊发红的模样,看在楚夫人的眼中却格外脆弱。   “让你们思过,你们这又是在做什么!”一声携带着怒火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阿狸,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楚夫人抿紧唇,站起身,面对着他一向尊敬的父亲,恭恭敬敬道:“白兄受了风寒,他的惩罚可否由我一同承担。”   不要说阿狐和谢小道,就连楚无衣的目光也透出讶异。   楚夫人垂下头,低声道:“求您了,即便对我加重惩罚也无妨。”   疯了,楚阿狸他这是疯了吧!他这么个冷心冷情的人何时竟如此这般为他人着想了?   谢小道不住摇头,嘴里却有一阵怪味儿。   唐说的视线滑过谢小道和楚夫人,不知道为何,他就是怎么看他们怎么举得不顺眼。   “呵,青山书院今儿个可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啊,折磨学子?啧啧,真真是为人师表。”唐说抱肩而立,冷嘲热讽。   这件事既然都和书院的名誉牵扯在一起了,书院中的老师也不可能坐视不理,他们从屋中走出,也劝楚无衣让白忱先去休息,至于惩罚可以先记下来,以后再说。   “楚郎就是纯善,还将同窗的惩罚承担在自己身上。”有个花白胡子的老先生故意为楚夫人抬高名声。   众人也不断应是。   楚无衣轻笑一声,丝毫不给他儿子面子道:“你们可别望他脸上贴金了,他这哪里是纯善,分明就是……”被美色迷了心。   “学生就将白忱带回去休息了。”楚夫人行了一礼,身姿笔挺地扶住季凌霄,口中道:“等安顿好他,我会回来继续受罚。”   “如此纯善之人受罚就是老天也看不下去,山长,老夫看来还是算了吧。”   “是啊,天气如此严寒,若是楚郎冻坏了,那之后的文会青山书院可不就是无人可用了?”   知子莫若父,楚夫人那副超乎平常的关切模样早就让楚无衣主意到了。   见楚夫人要带走那人,谢小道立刻跳了起来,想要追上去,然而他却被叫住了。   “你们还需要继续反省。”   唐说一脸无聊地转身离开,这次他倒是没有再继续说什么这么学子的话了,活生生地区别对待。   楚夫人扶着季凌霄一步步走下台阶,夜晚,寒风随着雾气一同降下,冻得人骨头里发寒,只有两人挨近,才能产生些许的热度。   季凌霄靠在他的肩上,呼吸打在他的脖颈上,她能感受到他的僵硬,可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她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与众不同,对于自己即便假扮成男人也能撩动男人心动的事实,季凌霄感觉无比愉悦。   她今天忙了一天,出了一身汗,又被风一吹,便生了风寒,现在她全身上下都热的厉害,真想抱住一块冰。   她这样想着,便伸出手,搂紧了他的脖颈,脸颊贴上了他的脖子,就像是热铁放进了冰水中“滋溜”一声,一股情~欲的热气顺势冒起。   “你慢着些,好累……好难受……”   楚夫人顿了一下脚步,圈住她的手摸了摸她还带着汗水的额头。   “你是个男人,还撒娇……”他地上喃喃,状似自言自语。   季凌霄现在可难受的厉害,恨不得整个人都挂在他的身上,楚夫人撸了好几次,才将她不断想往上抬的腿给弄下去。   她像是一只小猫在他的怀里哼哼唧唧,难受的不行。   楚夫人默默地看着他,眼中诡异的暗潮涌动。   他苦笑,在她面前蹲下,让她慢慢靠在他的背上,肌肤的温度透过衣衫传递过来,烫的他后背都要烧起来了。   楚夫人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见到他会像是中了邪一样呢?总是会想到他,还有无法直视她那双被阳光所钟爱的双眸。   大概真的是前世孽债吧。   楚夫人将她带回半学斋,斋里只有杨韶一人斜躺在榻上看书,一见楚夫人将她背了进来,杨韶立刻跳了起来,忙问:“怎么了?阿奴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楚夫人淡漠地扫了他一眼,将季凌霄安放在榻上,又拿着布巾打湿为她擦了擦汗,而后将冰凉的布巾放在她滚烫的额头上。   杨韶想要伸手去摸摸她绯红的脸,却被楚夫人一巴掌拍开。   杨韶腼腆一笑,柔声道:“我只是想要看看她的情况。”   “我知道。”楚夫人的视线碰到她的眉眼不免多了几分温柔,他轻声道:“可我还是不舒服。”   “阿狸!阿狸!”一个娇软的女声在门外响起。   “咚”的一声,门一下子被推开,阿狐匆匆忙忙跑到季凌霄的身边担忧道:“让我看看吧,我好歹也懂些医术。”   说好歹懂一些还真是阿狐自谦了,她虽然年纪尚小,却在医术占卜一道上有奇怪的天分,玄虚法师在青山书院停留的时候,又因为与她有缘,教导了她不少东西,所以,她的医术无论是在山上还是在山下都是很有名声的。   然而,楚夫人却为季凌霄掖了掖被角,摇头道:“不可以,她不愿意。”   杨韶和阿狐为他的执拗惊住了,阿狐眼睛一转立刻爪向季凌霄的手,扬声道:“那就当我非要任性好了。”   可这只手抓到手上时,她却陡然愣住了。   楚夫人一惊,心中暗恼自己为了尊重她,而没有强制为她把脉,嘴上急切道:“怎么样了?”   说着,他自己也伸出手去。   “啊!”阿狐整个人都扑在了季凌霄的身上,大声道:“不行。”   楚夫人的眼睛沉了下来。   阿狐暗叫糟糕,这可是他要发怒的节奏,这位“娘子”果然是把阿狸的心都勾跑了吧。   “她并没有什么大碍,我刚刚只是惊讶她的手好烫。”   阿狐掩护着季凌霄,笑道:“你快去熬些药来,寻常治疗风寒的便好,这里有我看护着。”   楚夫人点点头,视线投向仍旧靠在季凌霄身边的杨韶。   “阿韶!”阿狐双手合十可怜巴巴道:“帮帮忙好吗?”   杨韶含笑睨了房内三人一眼,柔声道:“好。”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阿狐和季凌霄两人,阿狐才轻声道:“阿姐真是调皮,你应该是在装睡吧?”   季凌霄发白的嘴角勾了勾,慢慢睁开了眼睛,柔软地抱怨道:“可是,仍然很难受啊……”   阿狐嘟着嘴道:“阿姐你骗我。”   然而下一刻,她俯身就抱住了季凌霄,甜声道:“不过,我原谅你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么想要一个阿姐,如今终于愿望成真了,怪不得阿姐你的星宿……”   “我怎么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阿狐扶着她喝了一杯水,才笑嘻嘻道:“现在先不告诉阿姐,阿姐的命格贵不可言,而且对于某些人来说是相当祸害呢。”   季凌霄噙着一抹笑,慢慢合上眼。   “我定然要好好看看那样的场面。”   于是,等杨韶帮着楚夫人煮完药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斋房被人占领了。   “阿韶,要不你先去我那里睡?我要留下来好好照顾她。”阿狐笑嘻嘻道。   杨韶面带微笑道:“阿狐你要是留下来,那可是对你和白兄的名声都有碍,若说照顾白兄,应该是我的责任。”   阿狐捂着嘴偷笑一声,低声道;“希望阿韶你不会后悔。”   说罢,她就像是一只小狐狸一般偷偷溜走了。   季凌霄卧病在床这几天,都是由杨韶照料,他既细心又周到把季凌霄伺候的是舒舒服服的,奇怪的是她这几日却很少见到楚夫人和谢小道。   “虽然是太女殿下拍脑袋想出的文会,但青山书院也要努力应对不堕名声,楚夫人和谢小道都在为此做准备。”他不断用汤匙搅拌着碗中的药。   “那你呢?”   “我?我文不成武不就,文会也不需要我。”   杨韶刚把一勺咬送到季凌霄嘴边,门就被人推开了,来人正是季凌霄卧床以来,一日三次雷打不动前来报到的唐说。   季凌霄咬着汤匙,突然对文会期待起来,说不定她那些故人皆会一一前来。   她抬头望向唐说,唐说却抱着手在斋内溜达了几圈,眼神就是不跟她对视。   这个唐说着实有些古怪。   季凌霄迅速将药喝完,杨韶笑了笑,便拿着药碗走了出去。   “唐兄多次前来探望,实在让在下受宠若惊。”   唐说突然扭过头,眉头紧锁,一副恨不得揍自己一顿的模样。   他突然走了过来,捏着双手,冷冷道:“你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吗?”   季凌霄面露迷茫。   “你……”唐说顿了顿,他实在说不出口,他对这个看上去很有味道的男人产生了一些奇怪的心思,偏偏这些心思就好像本来在他坦荡的人生路上硬□□来的片段,着实有些诡异。   唐说吞吞吐吐,季凌霄则要询问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为何唐先生会来青山书院。”   “四处走走罢了。”   怪了,这个人在受到打击之前一直以来最想要做的不就是考中状元吗?此时不再家中苦读,在外面乱跑什么?   季凌霄低下头,轻轻咳嗽几声。   唐说立刻如临大敌道:“喂,我说,你很难受吗?我……我……”   他无措地坐在榻边,忧心地凝视着她。   一直见惯他毒舌讽刺别人的模样,何曾见过他这副厌恶自己,又不得不做这些符合他性格事情的模样。   季凌霄抬起头,手掌抓住了他的手,缓缓道:“唐兄一看便是状元之才,为何不苦读等待金榜题名?”   她这句恭维可是恰恰好戳中他了。   唐说扬了扬唇角,又快速抿平,口中道:“我实在看不下去那个皇帝了,什么状元,不考也罢!”   哎?她不在的时候,李琼又做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季凌霄:我知道你们每一个人的弱点,一yi戳jian即zhong中qing的那种! ☆、第114章 一百一十四章   “在下一直避世远居, 对长安及朝堂之事所知甚少, 不知当今天子如何?”   “如何?”唐说冷笑一声,“可是好得很啊, 沉迷神仙鬼神,想要修佛修道呢,圣上眼下正到处征徭役,要修一座通天台。”   季凌霄惊讶极了,虽然李琼有些怪癖,但并非是沉迷修仙炼丹的昏君, 莫非有人引诱?   她皱了皱眉,仔细想着到底是谁教坏了她精心调~教出来的帝王。   不知不觉间她竟将这猜测说出了口。   唐说嗤笑道:“你还是别为他找寻什么借口了,天下人都知道当今的圣上是梦见了神女的帝王,为了再见神女劳民伤财,简直入了魔障。”   神女?   该不会是她吧?   季凌霄暂且压下这个疑惑。   唐说扭头看向窗外, 窗外的雾气弥漫在他的眼底。   他轻声道:“大周将乱。”   乱, 才有她的机会。   季凌霄双手按着榻边, 微微朝他俯下身,轻声道:“若是乱了,先生不想趁机闯出一番威名来吗?”   唐说扭过头, 眯起眼睛。   “我虽非伯乐,却能看得出先生有大志向,才气颇高,在下是真心仰慕先生。”   她笑容浅浅,双眸却明亮如朝阳。   “仰慕?”   他仔细咀嚼这这个词, 心底却像是淋过一场春雨,“啪”的一声发出了一个甜蜜的小芽。   他轻咳一声,扭过了头,故作冷漠道:“你以为你是谁?招揽我?呵。”   季凌霄就是喜欢他这副嘲讽的样子,有时候希望他变本加厉,最好,全天下除了她谁也受不了唐说,那他无论如何都要在她身边的。   季凌霄噙着抹温柔笑容,拉过他的手,手指在他的掌心划出几个字。   唐说手指缩了缩,又像是失去了直觉一般,僵直着展平。   “我信任先生,也希望先生勿要负我。”   “我……”   他盯着她的头发,盯着她的耳朵,盯着她的手指,就是不敢去看她的双眼。   唐说心中又气又恼又觉得自己简直无可救药。   “先生?”   唐说抿紧唇,轻轻“嗯”了一声,垂下眼,却只见季凌霄空空荡荡的亵衣随着她俯身的动作敞开了领口,紧绷的蜜色皮肤随着肌肉起伏,蜜水中漂浮着两只红豆,他的喉结急速动了一下,一阵头晕目眩。   红豆糖水……   他突然感觉鼻子一热,立刻甩开她的手,迷迷糊糊地往外面跑,“嘭”的一声撞上了门。   他的背后传来一阵甜蜜的笑声,他却连头也没有回,扶着门框踉踉跄跄地逃了。   站在门口,他缓了好久,才慢慢吐出一口艳~气,只觉心神皆疲,低头看着自己被她指尖划过的掌心,那里还残留着一片酥麻。   “啪!”唐说抬起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可是,完全没用,甚至残留在掌心的那种柔软的触感,似乎还留在了他的脸上。   他完了!   这天夜里,杨韶被杜景兰抓去对弈,谢小道仍然在受罚,斋中只有她一人。   天气一日冷过一日,即便她缩在被子里,依旧被冻的手脚发凉。   “李琼、李斯年、魏良……崔歆、李明珏……”   她合着眼睛,一遍遍数着自己曾经吃过的男人,希望借此入睡,刚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咚咚”的声响。   季凌霄没有理会,那声响很有节奏一遍遍敲击着。   她“啪”的一声按在了榻上,披着被子,在榻上一点一点远离刚刚温暖起来的窝,靠在窗边一巴掌推开了窗。   “都这么晚了,有何要事!”   她难看的脸色让窗外的人愣了一下,才犹犹豫豫地说道:“抱歉打扰到你了。”   楚夫人垂下眼眸,他立在那里,宛若雪山上的一点白。   季凌霄深吸了一口气,却吸了一口冰凉的雾气,呛的直咳嗽。   他连忙上前两步,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琥珀色的眼眸在月色下显得格外温柔。   “对不起。”他再次道歉,眼中愧疚更甚。   “我白天实在找不到时间来看你,又担心你。”他叹息一声,将一个圆滚滚的物件儿塞进她的手里。   她刚一触及,一股热流便从接触的掌心蔓延到身体各处,让她整个人都像是沉浸在了暖呼呼的热水中,舒适无比。   “这是熏炉,你晚上睡觉的时候放到被窝里,一直到天明它都会是暖的。”   季凌霄双手合拢,看着那个精致的小熏炉,突然笑道:“阿狸你还真是有心了。”   见她喜欢,楚夫人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她抬头,神色莫名地问:“你对每一位好友都是如此温柔吗?”   对别人?   楚夫人的脸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不。”   “那是只有我了?”她披着被子,手臂搭在窗台上,轻声问他:“为什么呢?”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蜜糖般的沙哑,黏糊糊的糖液一圈一圈将他的心圈住了。   楚夫人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呢?   为什么只有她是不同的?   看到她,他会欣喜;她展露笑容,他的心中会发热;她稍微靠近一点,他的心脏就像是出了什么毛病。   他自打成人以来,便自控力极强,即便总是有各种小娘子围绕在他的身边,他也从未产生过一丝旖旎之思,可偏偏在她身上破了功,难道他是天生的断袖?   “说啊。”她浅浅一笑,侧了侧头,肩膀上的青丝随着被子一同滑下,亵衣松散露出她右边的锁骨,那锁骨的形状像是一截桃花枝,满月的光泽盛在花苞中,随着她的动作摇摇晃晃。   她像是没骨头一样,整个身子压了下去,腰窝深陷,臀部翘起,美眸顾盼生辉。   不,他绝对不是。   楚夫人迅速后退一步,正打算离开,耳边却传来她幽幽地叹息声。   他的鞋底在地上磨蹭了一下,到底是没有走成。   “你把我吵醒了,可是又要走了。”   楚夫人目光幽深。   他怕他不走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他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是青山书院未来的山长,他不能也不被允许成为一个断袖。   可是,今夜的月色实在太好了。   “楚阿狸,”她朝他眨了一下眼睛,“你过来替我挡挡风吧,我想跟你再说一会儿话,我一直躺在榻上,你们又忙,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尽管楚夫人在心里反反复复告诉自己白忱是个男人,可是她朝他抱怨撒娇的样子,还是令他心神摇曳,不能自己。   他不想靠近,他的身体却自动自发挡在风口,他张着嘴,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低声道:“你快回去睡吧,夜晚风大。”   说着,一阵雾风袭来,夜雾在月光下仿佛是紫色的,丝丝缕缕宛如扯着线的棉絮钻进她的亵衣里、青丝中。   他看着她哆嗦了一下,锁骨桃花随之一颤,那扑簌簌的花瓣便沉甸甸地压向了他的心。   他上前一步,握住她的被角,将她紧紧裹住。   她仰望着她,月光在她的脸上,明明是个男人,此时此刻竟然比一个女人还要媚。   “楚郎。”她的双唇一张一合。   他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她伸出手揪住他的衣襟,笑容灿烂。   他像是入了迷障,缓缓低下头,双唇紧贴的刹那,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   她的唇太过柔软了,像是春日枝头最嫩的花苞,甜滋滋的,湿哒哒的。   “嗯——”她发出一声鼻音。   他的下腹腾地一下撩起了一团欲~火,他张开双臂插~进杯中紧紧抱住她的身子。   她的手抵在他的胸膛上,轻轻滑落下来。   楚夫人按着她后背的蝴蝶骨的位置,猛地将她压在他的身上,两人紧紧贴在一起,连心脏的跳动都能互相感受到。   他的双眸一接触到她的眼神,脑子里就滚烫,发颤,迷迷糊糊地分不清东南西北。   他闭上眼睛,动作青涩,只知道大力地将自己的唇压在她的唇上,用力地摩擦。   季凌霄推拒,他的动作却更加急躁了。   一双手不得其门而入,在她身上上下移动。   紫色的雾气纠缠住两人,似乎联通了过往,也接连上了未来。   “我说……”她的上瘾沙哑甜腻,让他想要一口吞入腹中,“……松开。”   “不。”   竹林烧了起来,雪山融化了,他恨不得将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你的技术太差了。”   楚夫人猛地睁开了眼,眼中有腾腾火光,他突然一伸手,将季凌霄推倒在榻上。   她宛若被雨水打落的蝴蝶,被子像是湿哒哒的翅膀散落在身下,她躺在那里无声地笑了起来。   楚夫人的喉结急速抖动。   “那边站着的是谁!”远处传来一个试探的声音,是巡夜的侍者。   楚夫人微微侧头,又扭过头来看她。   季凌霄一手枕在脑后,一手轻轻扯了扯衣襟。   “是有人在吧?”巡夜人问道。   他眸中的火光越撩越旺,突然,他双臂一撑窗户,整个人灵巧地翻了过来,跳进了屋子里。   他背对着窗户,双手伸到后面,狠狠一按,窗户无声地合拢,月光慢慢被推拒到窗外,他的面庞掩藏进黑暗中。   他刚刚合拢窗户,迎面却突然扑来了什么,楚夫人下意识地抱住,却被来人大力地按在窗户上。   “咚。”   “什么人!”   她修长笔直的双腿死死地夹住他的腰,双手捧着他的脸颊,用力的吮吸着他的唇齿。   他的后脑勺抵在窗户上,整个身体承担着她的重量,却依旧像是宁折不弯的翠竹。   缠绵暧昧的水声在斋内响起。   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楚夫人想要避开窗户,却被她死死地压着,就好像她正等着看他的笑话。   他的鼻端是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他的唇舌安放在她的体~内,他被她逼得几乎要疯掉了。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断袖……什么巡夜人了,双手死死地箍住她纤细的腰肢,学着她的技巧大力地回吻她。   秋天的草原燎起了烈火,没救了,彻底没希望了。   他与她靠在窗上缠绵着,仅隔着一道窗户的外边则站着一个人,男人的影子投在窗户上,随着他走动,影子晃来晃去。   被人发现的紧张、背德的刺激,一瞬间要将他的脑袋顶爆了。   “咦?奇怪了,刚刚分明看见有人在这里的,莫非是我看错了?”那人嘀嘀咕咕地走远了。   楚夫人刚呼了一口气,谁料窗户上竟响起了“咚咚”的声响,他全身霎时紧绷了起来。   “白郎君您睡了吗?”巡夜人敲了敲窗户,低声询问。   季凌霄笑眯眯地就要去开窗。   楚夫人注意到她要搞鬼,立即拉住了她的手。   她另一只手则趁机往他身上别的部位探去。   他想要阻拦她,可是他怕动作太大会引起巡夜人的注意,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季凌霄知道他的弱点,便越发肆无忌惮了。   立身正、从无半点不良嗜好的楚夫人哪里经受的了这个,每一下便缴械投降了。   然而,窗外的人还没有走,楚夫人此时竟有些埋怨起尽忠职守的巡夜人了。   季凌霄的手下又开始活动起来。   楚夫人鬓角满是湿汗,他急促的喘息着,甚至怕发出声音而死死咬着自己的袖子。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季凌霄贴近他的耳边,柔声道:“哪里还有秀□□竹的模样。”   她湿漉漉的手蹭着他发红的脸颊,只是这样的触碰便让他忍不住一阵阵颤栗。   “你还要忍耐吗?”她咬了他耳朵一口,慢悠悠道:“我这个人可是很会得寸进尺的啊,你让我一寸,我必然要前进三尺。”   “唔——”   楚夫人清楚地听到身体里有什么破碎开的声音,他睁开眼睛,按住了她的肩膀,一下子将她推到进被褥中,他自己也随之覆了上去。   “咚咚。”   窗户再次被敲响。   他已经迷了心,失了魂,不管不顾了。   “喂,你睡了吗?我可是好不容易绕过巡夜人偷偷跑下来看你的。”窗外传来谢小道满不在乎的声音。   艹!   端方君子的楚夫人简直想要骂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刺不刺激?   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   楚夫人:这里是橙子,橙子呼叫橘子,收到请回复。   谢小道:这里是橘子,橘子收到,橘子收到!【摔!我特么的不想当橘子】   我觉得,今晚我还可以再战,来个双更。   谢谢小天使的霸王票,按在窗上吻一口。   19898931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1 00:57:31 ☆、第115章 一百一十五章   楚夫人刚刚抬起头, 就看到季凌霄偷笑的脸, 她眉梢眼角都肆意流淌着春~情,居然还敢嘲笑他?   他盯着她的脸, 脑子一昏,突然伸出手捏了一把。   “哎?”她叫了一声。   窗外的谢小道立刻就听到了。   “喂!原来你没有睡啊,还不快点把窗户打开,磨磨蹭蹭的……”   楚夫人与季凌霄对视着,突然见她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坏笑。   他顿时感觉不好, 可还没有作出反应,她便突然推开他,坐了起来。   楚夫人作势要下榻,找个地方藏起来,刚动身, 手却被拉住了。   她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 生生将他拖到了窗边。   他此时青丝散乱, 衣襟半开,脸上的神情更是好好被滋润过的模样,他都可以想象到若是他现在这副样子被谢小道看到了, 自己这辈子怕是都要被谢小道捏住短处狠狠地嘲笑了。   楚夫人朝季凌霄摇头,那副样子哪还有秀□□竹的清贵模样。   季凌霄笑着在他的脸上啾了一口,又摸了摸他的脖颈,安抚过后,便将他拉到紧挨着窗的墙面边, 贴墙站好,这样窗子打开的时候他便正好待在谢小道视线的死角。   这……   楚夫人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他觉得这短短一刻,他就几乎将他一辈子的放~纵都用过了。   “吱哟——”窗被打开了。   楚夫人顿时贴着墙,屏住了呼吸,侧着耳朵听着窗外。   季凌霄拉开窗,显出容貌的一刹那,谢小道也瞬间屏住了呼吸。   虽然明知道她是个男人,但是……还是忍不住产生某些令他感到尴尬和苦恼的欲~望。   不,不行,他不是断袖。   季凌霄侧身依着窗台,一只手随便扒拉了一下青丝,露出临水映桃花一般风流的神情,即便她不是时下流行的美人,可那副睥睨慵懒的模样,却活生生艳~气横流、内媚藏身。   “啊——”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爱答不理地扫了谢小道一眼。   谢小道顿时清醒过来,他直接探进身子,双手按着她的肩膀,拿着自己的额头狠狠撞击了一下他的额头。   “啊。”   “嘶。”   两人同时发出痛苦的声音。   季凌霄皱着眉,瞪他,一脸的“你是有毛病吧?”   谢小道的额头依旧挨着她的额头,一动不动,双眼直盯盯地望着她,似乎中了邪。   然而,和窗户站在同一条水平线上的楚夫人却已经没用精力注意这些了,他死死咬着唇,用袖子捂着嘴,才让自己不至于将粗重的喘息声传出去。   季凌霄一边应付着谢小道,另一边将手掌偷偷探向了楚夫人。   楚夫人本就没有经验,在这样的惊险刺激之下,头脑几乎成了浆糊。   他迷迷糊糊地想:白忱还真是厉害,明明自己的年纪比她要大,到头来却像是被她给玩弄了。   想到这里,他又不免有些沮丧,大概自己年纪又大又无趣,她是不会喜欢的。   男人啊……他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男人呢?   “喂!”季凌霄慢条斯理一笑,学着谢小道平日里的语气懒散地气人道:“你是爱上我了吗?”   “啊?”谢小道瞪圆了眼睛,猛地抽身往后一跳,“你,你在胡说什么!”   “哈哈,”他干笑了两声,抱着双臂,“没看出来啊,白忱你这个人还真够自恋的。”   ——你要是知道上辈子我有多么大的……就会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自恋了。   季凌霄惋惜地拍了拍大腿。   谢小道双手插~进袖子里,侧身避开季凌霄打量的视线,没好气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明明就是你扰人清梦。”她半支着脑袋,看向一旁的楚夫人。   他依旧如青竹挺拔,可是这节青竹上眼下正着露水,显出几分醉人的风情。   他摇了摇头,捏住了她作乱的手,那双勾人的如蜜糖琥珀一般的双眸,不带怒火地看向她,温柔极了。   骄傲的人为你做低伏小,冷漠的人独独对你温柔,暴躁的人在你身边才能安静下来,这些因为爱与喜欢带来的改变,都让她的心温柔无比。   她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手指轻轻纠缠着他的指尖,磨蹭他的指腹,揉捏他的关节。   楚夫人脸上的红晕竟没有一刻消下来过,他竟不知道只是握手也能如此色~情,也能如此令人浑身酥麻。   “你在看什么呢!”   耳边突然传来的声响,让已经有些懈怠的楚夫人,立刻挺直了身体,目光落在季凌霄的身上。   她的侧脸像是与月光一同酿成的蜂蜜,看着就想让人舔上一口。   “哪里有看什么?”季凌霄不慌不忙,熟稔地撒谎:“我都快昏昏欲睡了,你还不快说你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谢小道目露狐疑,只是他的武功比起楚夫人还差一些,所以也并未觉察到什么异状,可是,他仍旧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你瞒了我什么?”   季凌霄嗤之以鼻,又转而微笑道:“我在这里藏了个大美人呢,毕竟长夜漫漫,又被衾寒凉,不找个温香暖玉哪里能行?”   她这副花花公子的腔调,顿时让谢小道皱起了眉,一脸不爽。   “大美人?这可真令人好奇,能让我看看吗?”   说着,他便双手扒着窗户,作势要往里张望。   楚夫人心脏跳的要飞出来了,他对着季凌霄猛摇头。   季凌霄浅浅一笑,张开双臂,歪头道:“来啊,你来我房间里好好看看。”   谢小道瞥了她一眼,就在楚夫人以为他要探头看来,撞破两人奸~情之时,他却突然一缩头,重新退回到窗外。   “我可对你的生活不感兴趣,我又不是断袖。”   季凌霄了然地笑了笑。   谢小道却觉得她的目光怎么看怎么诡异,便提高声音道:“你可别不信!”   “我信不信无妨,关键是小道你……是不是,”她盯着他,就像是天上的老鹰瞄准了美味的野兔,一爪子挠了下去,“小道,你是不是?”   谢小道的脸色有些变化,他强撑着,仰天大笑三声,而后,飞快地倒退准备来离开。   季凌霄转头去看楚夫人,还没等说话,她眼角的余光扫到一抹人影,她迅速回头,却见谢小道又站在了她的面前,咬着牙一副恨恨的模样。   季凌霄目露无辜。   谢小道却从袖子里面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熏炉抛到了她的怀里。   她刚接住,就听他道:“好歹是同窗一场,稍微好心一下,这个你放进被窝里就成。”   季凌霄此时只有微笑,他们一个两个都来给她送温暖来了。   “好了,我也要回去了。”   谢小道的背影彻底消失之后,季凌霄才合上窗,望向楚夫人。   楚夫人垂眸,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季凌霄抬手摸了摸他的青丝。   “我想……”他声音沙哑,充满了情~欲的味道。   “想你不是断袖?”   季凌霄突然想做坏事了,她笑着握住了楚夫人的手,带着他的手探向她的胯~下,那可是有一根假的“大物”。   楚夫人本就心神恍惚,一触之下,还没有来得及细想,整个人就发颤,脸上的神情也有些难受。   他实在有些接受不了自己喜欢的人居然……居然……   “对不起,我……”他一咬牙,“我会负责的。”   他本就是正经严肃的人,刚刚或许是意乱情迷,但是他的人生信则是不允许他吃过就跑的,即便这是个男人,他也愿意同她找办法一起解决眼前以及未来的困难,他是绝对不会抛下自己的责任的。   季凌霄顿时就被吓住了,要负责什么的简直太可怕了,尤其是楚夫人知道她是个“男人”,而他却无法接受一个男人身体的时候,还做出了这个决定,可见这个人的责任感是有多么强,如此固执地负责,倒是显得几分可爱。   “我觉得你还需要在仔细考虑一下,”她笑眯眯地安抚他。   楚夫人盯着她,突然道:“你不想?”   她一下子钻进了被子里,软绵绵地撒娇道:“我好困啊。”   一个男人撒什么娇!还撒的这么可爱……   他心内一阵柔软,在意识到这是一个男人,还长着一个大物的时候,他忍不住冷颤一下。   他自己真的是断袖吗?   季凌霄却没有像他想的那么多,她将自己裹成了一条青虫,趁着熏炉里的热气慢慢睡了过去。   楚夫人坐在榻边,看着她的眉眼,他觉得只过了一阵,再抬头一看,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季凌霄被热气腾腾的被窝熏了几日,又吃了药,身体便好了许多,正好谢小道受罚的日子也终于结束了,几日便都回到了学堂上上课,今天这可能是青山书院的学子来的最整齐的一次了。   季凌霄刚进学堂就见杜景兰坐在屋子里最中间的位置,她的前后左右则是青山书院四杰。   不知道杜景兰究竟和楚无衣提了什么条件,才被允许在书院内读书。   季凌霄挑了一个最后面的位置默默坐下,而楚夫人、谢小道、杨韶、阿狐四人竟同一时间朝她望了过来。   这也太明显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杜景兰也随着几人的视线一同望了过来。   季凌霄扬起一抹笑容,温柔地注视着杜景兰。   杜景兰与她对视片刻,顿时支撑不住,羞涩地转过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完成,自我鼓掌~   谢谢小天使的霸王票,抱住吻吻吻。   苍天细雪锦衣侯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2 21:35:55 ☆、第116章 一百一十六章   季凌霄摸了摸下巴, 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杜景兰。   杜景兰现在披着太女李神爱的皮子, 所附带的背景可以说是极好的,可以说是所有人中距离那个皇位宝座最近的位置, 可是,她不在长安里好好抓取李琼的喜爱,千里迢迢跑到青山书院这里做什么?   尤其是现在李琼搞得怨声载道,皇位坐的也不是那么安稳,不是更需要拉拢好朝中大臣。准备妥当后,便一脚踹下李琼, 然后痛心疾首地表示李琼是个暴君,自己是为了天下苍生着想才不得不这么做的,最后经过大臣三请四催才霸占帝位。   多么完美的一条路……   季凌霄正乱想着,身旁却突然坐下了一个人。   唐说虽然坐在她身边,可整个身子往外扭, 似乎只要觉察到不对劲儿就能够立刻逃开。   他本就在她面前各种不自在, 想要远远躲开, 可双腿却不听使唤地又将他带到了她的身边。   唐说虽然没有看她,却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关注着她。   她的气息靠近,他忍不住挺直背脊。   肩膀一重, 她的呼吸近在咫尺。   唐说毒辣的舌头就像是被猫叼走了一般,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你考虑的如何了?”   唐说僵硬着脸,低声道:“你什么都没有,身家一清二白,居然还异想天开肖想那个位置。”   她发出轻笑, 那笑声酥麻了他的耳朵。   “如果先生你答应了,那我也算不上是一无所有。”   唐说冷笑一声,显然对她的提议嗤之以鼻。   他虽然还未扬名天下,但自己有几分学识自己还是知道的,她之前在他的掌心划字,告诉自己的真实背景——他知道她是白嘉之子,现在乌云山的头头,可是,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山大王。   他到底为何要想不开去做一个山大王的谋士?要名没有,要利也没有,难道他去是为了人吗?   唐说下意识地朝她望去,只望到一双弯弯的眉眼,他的心重重一跳,又立即转过身子,往过道的地方倾斜了一下,却一不小心撞到了什么。   楚无衣冷着脸道:“正坐!”   唐说张了张嘴,一脸郁闷地正襟危坐。   季凌霄捂嘴偷笑。   看着她笑容满溢的模样,他居然像是吃了蜜一般,腻歪死他了。   他绝对不可能是断袖!   课上,楚无衣又讲经学,季凌霄本以为自己已经是不爱学习,听到上课就想要睡觉的翘楚,谁料与她隔着一个位置的杜景兰更是离谱,她手里拿着一支毛笔装相,单手支着脸颊,头像是小鸡啄米一般,一低一低地,脑袋快要碰到桌面的时候,她又猛地惊醒,立刻假装记什么东西,动了动笔,没过多久又固态萌生。   不一会儿,她旁边桌的杨韶靠了过来,不知道跟她说了什么,她立即放松下来,趴在桌子上直接睡了过去,结果,没一会儿竟打起呼噜。   楚无衣猛地停住了嘴,手狠狠地在桌子上一拍!   “太女殿下!”   杜景兰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双眼还迷茫地逡巡了一周。   楚无衣板着脸,看样子被她气得不行,可是即便被气成这副样子,他也没有什么立场去惩罚太女殿下。   他拿出一根戒尺,在桌子上敲了敲,冷冰冰道:“太女殿下需要认真一些。”   杜景兰睁大了眼睛,一副被吓到的模样,她干咽了几次,点头笑道:“都是本宫的错,本宫会改正的。”   楚无衣面无表情地转过脸。   季凌霄双手交叠着抵在下巴处,无声地打量着她。   “喂,你又在看什么!”   季凌霄转头看向正皱着眉后悔自己说出这句话的唐说。   她笑得意味深长,也让唐说更加尴尬了。   “我一直想问问你,你去过长安了吧?”   唐说不明所以地盯着她,“嗯”了一声。   “听说长安有很多才子,唐先生都与他们交往过吗?”   唐说就像是啃到了一个青涩的果子,胃里泛着一阵阵酸气道:“没见过。”   两人并排坐好,过了会儿,唐说实在忍不住,微微扬起下巴,一副“我只是无聊”的模样道:“你问他们做什么?”   季凌霄的手掌抵在席子上,突然探身挨近他。   唐说被吓了一跳,差点就摔倒在地,他一脚踹在桌子上,桌子腿蹭着地面发出“嗞啦”一声难听的声响。   原本静默的讲堂里发出这样的声响,便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唐说皱紧眉,阴沉着脸,一副谁敢看来就喷谁的模样。   虽然他只入学了短短几日,学子们却都对他的毒舌有了深刻的体会,谁也不想不怕死地去故意撩~拨他,便一个两个都转过了头。   只有谢小道和楚夫人还保持着回头的姿势,两人看到唐说跟她亲密的举动,眉间几乎晕开了墨色。   谢小道眼珠子一转,立刻捂着肚子“哎呦”一声倒了下去。   谢小道坐在杜景兰后面的位置,杜景兰一听声音忙回头。   “怎么了?你没有事吧?”   楚无衣再次被打断,脸色极差地盯着谢小道,眼中尽是“你再装”。   谢小道白着脸,皱着眉,一脸痛苦不堪,小声喘着气道:“我……好疼!”   杜景兰立刻扭头向楚无衣请假。   楚无衣在心底叹息一声,他怎么会不知道这是谢小道故意装出来的,只是这太女殿下轻易就被蒙骗了,而且,太女的请求他不得不给面子。   “你去吧。”楚无衣嘴上这么说着,脸上却清清楚楚写明了几个字——“你给我等着”。   谢小道咂舌。   “我扶你去吧。”   杜景兰神色温柔,简直迫不及待了,她总算是找到能够与这位历史名人单独相处的机会了,能趁机撩一发就更好了。   谢小道忙道:“哎,不用了,男女多有不便,我让白忱送我就好了。”   说罢,他便动作迅速地揽过季凌霄的脖子,“哎哟哎哟”叫着就往季凌霄的怀里倒。   唐说几乎要炸毛了,他压低声音怒道:“你有病吧!”   谢小道都快坐进季凌霄怀里了,他眯着眼睛朝唐说笑道:“哦,难道唐先生你没病吗?”   唐说气了个倒仰。   谢小道则趁机带着季凌霄就往外走,在外人看来是季凌霄扶着他往外走,实际上只有两人知道,是谢小道裹着她往外走。   出了学堂,谢小道立刻松开了手,一边整理着袖口一边道:“那太女殿下不老实,眼神总是往不该看的地方看,还有那个唐说,他该不会是真的断袖吧?”   季凌霄笑眯眯地倚在一处回廊栏杆上,回廊之下便是云雾缭绕的青山峡谷,峡谷中有一条江名为秀江,青山书院是有一条峭壁小路直通山下秀江的,只不过年久失修少有人踏足。   她望着那条被枯草掩映的小路,浅浅一笑。   谢小道看着她的侧脸又忍不住发呆。   他总觉得男人只要碰上她都会变得不正常,就好像她能为他们打开了一座新世界的大门似的。   他心中突然一股火气,那股火气在胸口乱蹿,一拱一拱的,他随着心意,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一捏才发现她的棱角并没有平常男子那么分明。   “喂,你看着我。”   季凌霄转过头,他却无法与之对视,迅速垂下视线。   “他是不是断袖,你最应该知道啊,毕竟你也是……”   “白忱!话可不能乱说!”他刚说完,突然就愣住了。   季凌霄看到他的视线久久地放在她的脖颈上。   糟糕了。   她一般穿着领口较高的衣服遮住喉结这里,好在初冬时节,大家只会以为她太冷了,而不会想到她居然是男扮女装,可是刚刚谢小道抬起了她的下巴,恐怕已经见到这里与其他男人是不一样的了。   谢小道眯起眼睛,死死地盯着那里,他心里突然升起一个大胆的猜测。   “白忱,你该不会是……”   季凌霄猛地拽着他,朝着掩映的小路跑去。   谢小道盯着她的背脊和纤细的腰肢,兴奋地翘起了嘴角。   他就说嘛,他绝对不可能是断袖的。   季凌霄拉着他刚转过一个拐角,便立刻扭身,将他按在了山壁上。   谢小道的后背被山壁的棱角刺得一痛,可他像是感觉不到一样,越发兴奋了,他一手抚摸着她的腰肢,一手按住她的肩膀,低声道:“白忱,你是个女人吧?”   他都快要乐晕了!   可是,她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她既没有露出被揭穿的惊讶,也没有像寻常女子一般露出羞涩的神情,她反而在他的喉结上摸了一把,强势地将自己的一条腿插~进他的双腿中,像是要将他钉在墙上。   谢小道下意识想要反抗,可是,她三下五除二便用一只手掌控住了他的双手,而且还扯下他的腰带将他的手腕牢牢绑住压在了山壁上。   这不可能是个女人吧?这绝不可能是个女人吧!   “我是女人?”季凌霄眉毛一挑,发出一声嘲笑。   谢小道下意识地双腿发软,他硬着头皮道:“难、难道……不是吗?”   “是,怎么会不是呢?”   季凌霄笑眯眯地将他的双手放到她那里,那硕大的物件顿时吓了谢小道一跳。   “是你非要来招惹我的,今儿个可真的要好好给你个教训瞧瞧!”   谢小道都快哭了,这怎么可能是个女人呢?   “你这么喜欢吗?”她笑眯眯地摸着他发红的脸蛋。   “不,我不喜欢,我不是断袖,我错了,放过我吧。”   未免屁股开花,谢小道飞快地道歉。   “你倒是会见风使舵,可惜晚了。”她伸出手学着他刚刚的样子捏住了他的下巴。   完蛋!   “我、我是真心向你道歉。”谢小道笑了一下,努力使脸上展现出真实的笑容来。   季凌霄靠在他的身上,压在他的心上,离他如此之近,呼吸都喷在了他的脸上。   谢小道有些发晕,他觉得自己完了,自己努力保持着这么多年的真身就要被一个男人给破了。   他的肌肤上甚至都冒出了鸡皮疙瘩。   可偏偏季凌霄维持着这个暧昧的动作一动不动,那双明亮的眼睛似乎要透过他的眼眸看进他的心底。   “你做些什么让我消了气,我就不再追究。”   做、做……什么?   她将薄唇往前递了递,轻声道:“你知道的。”   谢小道目光下视,抿了抿唇,如蜻蜓点水一般,碰了碰她的双唇。   明明知道她是个男人,他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跳起舞来了,可是贴上那双柔软的双唇时,他的心便顿时化成了一汪水。   她真的不是女人吗?   谢小道怅然若失地望了一眼她的下~面。   季凌霄拍了拍自己的腰,调笑道:“怎么?你想要尝尝我的宝贝吗?”   谢小道一僵,“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我才不是断袖。”   她笑眯眯地点了点自己的唇,继续道:“那刚刚主动送上一吻的人又是谁?”   谢小道整张脸都涨红了,却还努力摆出游刃有余地架势。   “这算什么,好友之间互相打闹游戏而已。”   这话他自己听着都心虚。   季凌霄仿佛信了,她喟叹一声,双手按在他身后的崖壁上,轻声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毕竟,我也好想和你打闹游戏。”   “哎——”   她一口咬住了他的脖颈,就像是野狼享用着美味的羔羊,慢慢品味,吞咽下肚。   谢小道力气抵不过她,连自己最擅长的口舌争锋都比不上她,更不用替他明明该发怒,却又忍不住心神摇曳了。   ——阿耶、阿娘,孩儿有些抵挡不住了,实在是有愧你们的教导……   两人磨蹭了许久才从那条小路里拐了出来。   谢小道半捂着脸急匆匆地走在前面,季凌霄则不紧不慢地跟在他的身后。   他们两人却与匆匆前来的一名侍者撞了个正着。   “这么匆忙是要做什么?”谢小道好奇道。   侍者忙回道:“院门外面来了一位郎君,说是要拜见太女殿下和咱们山长的。”   “太女殿下和山长哪里是他们能够轻易见得。”   谢小道把从季凌霄那里得来的气都撒在了这未见之人身上。   侍者挠了挠头,为难道:“我也赶了,可是那位郎君说他跟咱们山长是相识的。”   谢小道更加好奇了,连季凌霄也升起了几分兴趣。   “这人长得什么样子?若是与山长相识我恐怕也认得几分。”   侍者的脸色更加为难了,他吞吞吐吐了好久,才吐出一个字:“丑。”   “嗯?”谢小道没听清。   “那人实在丑的离谱,那张脸……那张脸……简直就像是夜叉鬼怪,小的开门看了第一眼就瞎的差点晕了过去。”   “哈哈,你说的太夸张了,是你胆子小吧?这世间怎么可能会有如此恐怖之人呢?”   侍者忙摆手道:“您若是亲眼见到了就会明白,小的非但没有夸张,反而还有几分保留。”   谢小道跃跃欲试道:“那我就去好好领会领会这夜叉厉鬼好了。”   季凌霄影影乎乎有一种预感,似乎那位夜叉,她是认识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不怕修罗场开的大,就怕不能搞事情。   谢小道:你这么骗我!你的良心呢!   季凌霄:你来摸摸看,看还在不在?   谢小道脸红气喘ing ☆、第117章 一百一十七章   谢小道同季凌霄走下被雾气打湿的阶梯, 刚迈下最后一阶台阶, 隔着宽敞的青石板铺就的场地, 就望见朱红大门外正站着一位背朝着二人的男子。   那男子披散着头发, 穿着油光水滑的貂裘, 好一副富贵楚狂人模样。   季凌霄的脚步顿了一下,谢小道立刻察觉到,扭头问:“怎么了?”   “只是觉得活着可真有意思。”   再次见到故人,是他, 又不是他。   季凌霄说罢, 便当先一步走了过去。   谢小道疑惑的视线落在季凌霄身上, 又滑到了那人身上,他突然当先开口道:“你究竟是何人!”   那个既贵且狂的男人并未转过身来。   谢小道又问了一遍,他仍旧一动不动, 似乎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谢小道“嘿”了一声, 迈开脚步, 准备上前搞事情, 然而, 刚刚多走了一步就被季凌霄拉住了胳膊。   谢小道回头道:“你该不会连个刚碰见的人也要照拂一下吧?”   他面上带笑,眼中尽是恼火。   季凌霄探出手, 轻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子, 无可奈何道:“你还说自己没断袖, 没断袖这又是吃哪门子的飞醋?”   谢小道顿时僵住了,他努力摆出从容的姿态,双手抵在脑后, 转开了视线。   而此时,那个站在门口的男人竟然有了动静,他听到季凌霄的声音后便慢慢回过身来,只是侧身到一半就立刻停住了。   即便只是露出半张脸,那脸上的可怖痕迹也让谢小道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下子他算是明白为何侍者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了。   季凌霄戳了戳他的腰低声道:“你太失礼了。”   谢小道坦荡道:“我就不信你没有半点惊讶。”   他皱眉道:“你为何一点反应都没有?”   正垂眸望着侧门,看似对两人不屑一顾的郭淮实际上也默默关注着这里,他也很好奇,为何这名一眼望去便潇洒阳光的男子会对自己的脸无动于衷。   “为什么要有反应?”季凌霄耸耸肩,洒脱道:“我看人从不看脸,我看的是心。”   谢小道才不信呢。   季凌霄朝郭淮望去,低声道:“这位便是名满天下的郭淮,郭先生吧。”   一等狂士,上品才学,无论谢小道再如何惫懒逃课,也是听说过这位号称“手中一支笔,画尽长安花”的名士郭淮的。   谢小道浮出一丝笑容道:“原来是郭先生。”   郭淮此时刚及冠,可他的狂和傲与以后分毫不差,他扬了扬下巴,“嗯”了一声,再无别的言语。   谢小道眉心一跳,季凌霄挽住了他的手,朝郭淮道:“听说郭先生爱慕太女,此番也是追着太女前来吗?”   郭淮嘴唇一抖,明明事实确实如此,可不知道为何当着这个人的面他却偏偏说不出来。   他慢慢转过身子,终于将整张脸显露于人前。   面对着这张可怕的脸,她却依旧视而不见,视线牢牢锁定着他的眼睛,目光温柔到令他的灵魂都忍不住打颤。   郭淮双手负后,死死地捏在一起,指尖儿发白。   他的目光平淡无波地划过两人,然后,越过两人望向台阶。   两人刚欲回头,只听楚无衣怒道:“谢小道!你不是腹痛难忍?”   谢小道以及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搭在季凌霄的肩膀上,“哎哟哎哟”叫唤个不停。   楚无衣眼角一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便越过两人带着几位老师来到郭淮面前,恭敬有礼道:“没有想到郭先生会远道而来,失敬失敬。”   此时的郭淮远比他们中的每个人都要小,可是他的才名却是名扬四海,甚至比书院里许多老家伙还要有名望。   “我来这里,并非是拜访你们的,”他说出口的第一句话便拉满了所有人的仇恨,“我是来拜见太女殿下的……”   有的气性大的老师已经对他怒目而视了,管他是不是什么狂士名人,他们都准备撸袖子拿扫帚将他撵出去了。   谁也没有注意到,他那番话越念声音越小,似乎是做了什么亏心的事,根本就不敢看向他人。   楚无衣等人动作一致地朝身后望去,台阶之上,杜景兰这才慢悠悠地走了下来。   郭淮面色放缓,眯着眼睛看向太女。   不知道为何以往对他总是充满魅力和吸引力的太女殿下,竟好像一下子失掉了那层光环。   杜景兰对他僵硬地笑了笑,却不肯再踏前一步。   “郭、郭先生你来了。”   郭淮跋山涉水追随太女而来,却从来没有一刻如此泄气过。   她仍然是害怕他的。   郭淮偏过视线,却正对上那人温柔安抚的目光,就好像她知道他心中的苦,完全理解他,明白他一般。   郭淮突然升起一阵羞恼。   她懂什么啊!   “有劳山长大驾,我并不需要如此隆重的欢迎。”   楚无衣与他寒暄了几句,提议道:“不久之后,青山书院将举办文会,不知道郭先生能否留下来参加?”   在年关将至的时候举办文会,地点还设在如此偏僻的青山书院,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太女殿下跟当今圣上一样荒唐。   郭淮刚腹诽完,又立刻愣住了。   他对太女那种要了命似的迷恋心情怎么不见了?   他反射性地就去看季凌霄,而这时,谢小道正拉着季凌霄说些什么,嘴唇几乎碰上她的耳朵,她听着他的话笑了笑。   郭淮蓦地愣住了,眼睛还有些发红。   “郭先生?”   郭淮一点一点将头扭过来,轻声道:“我会参加的,不知道我可否在青山书院住一段时间。”   “当然了,郭先生能来真是令我们青山书院蓬荜生辉。”   “就是,这次文会,郭先生也定然能力拔头筹。”   “郭先生……”   “郭先生……”   耳边纷杂一片,可是他的五感好像顺着空气里的薄雾飘荡到那人身边。   楚无衣此时也走到两人身边,冷声道:“谢小道、白忱,你们两个去文庙反省,没有我的命令不得下来。”   被抓到小辫子的谢小道老老实实应下了。   季凌霄却觉得自己很是委屈,来青山书院这些日子,她不是被罚,就是在生病,课也没有上过几次,这青山书院是跟她有仇吧?   好在她进入这青山书院最大的目标不是非要学到些什么,而是这里的人才。   季凌霄望向谢小道笑了笑,若是能将他笼络到手下,就算是多陪他受罚几次又如何?   “小道,你我这也算是共患难了,”季凌霄捏着他的手,低声道:“若是兄弟我以后有事,你是帮还是不帮?”   谢小道瞟了她一眼,笑嘻嘻道:“你不去找楚夫人?不去找杨韶?也不去找那个唐说了?”   “莫非你在吃醋?”她笑着抱住了他的胳膊,“你可跟他们都不一样。”   他的心骤然猛跳。   谢小道真想对着她大骂一顿:你都把我变成这副男人不男人的样子了,居然还问我会不会帮你?你只要多对我笑一笑,我简直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哪里敢不帮你?哪里会不帮你?   但是,这样的话,他是决计不会告诉她的。   谢小道双手枕在脑后,吊儿郎当道:“到时候看情况了,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天仙,我爱死你了,才会不分青红皂白的帮你。”   季凌霄低头一笑,“好,我不是天仙,你也不爱我。”   谢小道哼了一声。   两人正从大部队脱离,准备去文庙挨罚,结果才走了不几步就在一片“郭先生?”“郭先生您去哪儿?”的声音中停下了脚步。   季凌霄回头,却发现郭淮正跟在她的身后,那张覆盖着秾艳胎记的脸再配合上他的面无表情,简直能吓死人,可他眼中的神情却是既迷惘又委屈,就像是好不容易等到主人,而主人却不要它的忠犬。   “哇,吓我一跳,你这个人是在做什么呢?”   谢小道拖着季凌霄后退几步。   “文庙……”郭淮的声音有些哑,可他刚开口,背后的杜景兰便招手喊他。   “郭淮!”   季凌霄含笑望着他,她很想知道这位没有记忆的郭淮会作何选择?   郭淮深深看了她一眼,转头道:“来到书院怎能不先去文庙,殿下……”   杜景兰眨了眨眼睛,她对文庙没有丝毫兴趣,对郭淮也没有什么兴致,不过,有这么一个对自己一见钟情的历史名人跟在屁股后面,也挺能给人成就感的。   就是这郭淮长得可真丑,直播间里甚至有弹幕威胁她,如果再让郭淮那张丑脸出现,他们就要走人了。   杜景兰望着郭淮的背影,收回了手,淡淡道:“课还是要接着上吧?”   随后,她便当先一步,转身离开。   她身后的老师都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毛。   虽然太女身份尊贵,但是就把这些老师撂在这里,她自己率先走了,这也太无礼了,太女的老师们都是怎么教导的!   楚无衣冷淡道:“走。”   那些老师都闭上了嘴,不过心里却是把太女划上了一个大大的叉号。   谢小道几人回到文庙内,因为不了解郭淮此人的性格,谢小道也只能装模作样地跪在蒲团上,表示已经在思过受罚了。   季凌霄则带着郭淮在文庙内逛了逛,替他介绍了一下文庙内的情况,而后又拉着他站在窗口,点明书院的布局。   谢小道看着看着有些发酸,低声道:“白忱,你可别故意偷懒。”   季凌霄没理他。   谢小道就在那里不停地说,就像是有一只蚊子在面前飞来飞去似的。   季凌霄故意道:“你是一个人寂寞了?别着急,我待会儿就来宠幸你。”   他这下子算是被堵住了,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郭淮伸手捋了一下被山谷风吹乱的头发,笑了一下,可这笑容浮现在这样一张脸上,怎么看怎么嘲讽,怎么看怎么狞恶。   谢小道眯起眼睛,故意道:“郭先生对太女殿下一见钟情的故事传遍了大江南北啊,郭先生怎么不跟在太女殿下的身边了,要知道殿下身边可多的是青年才俊,啧啧,郭先生这般样貌怕是……”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堂而皇之说出这些话的谢小道真是提着灯笼上茅房——找死啊。   季凌霄稍微侧身,正好揽在郭淮前进的路上,她伸手温柔地拂了拂郭淮的后背,柔声道:“他近来心气不顺,您也别和他计较。”   谢小道和郭淮的脸色同时难看起来。   谢小道盯着她抚摸郭淮后背的手,冷笑道:“他有本事倒是来计较,会写写字,画些画,就以为自己了不得了吗?”   郭淮见季凌霄袒护着这个男人,更是心理发堵,脑袋发疼。   “呵,至少天下人识得我,不识得你。”   他扬着下巴,睥睨道:“更何况,我来青山书院只可能当老师,你来青山书院只能当学生,即便你比我痴长一些。”   谢小道“噌”地一下跳了起来,那样一副要拼命的架势,让季凌霄下意识地拦在了两人之间。   郭淮和谢小道的目光都放在了季凌霄的身上。   “你居然护着他?他就是个沽名钓誉的好色之徒!迷恋太女美貌,也不去瞧瞧太女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样的人你还要护着?”   季凌霄轻声道:“小道,你冷静一些。”   郭淮张开嘴想要解释什么,可要解释不出,那分明都是他干的蠢事,他侧头望着季凌霄,眼中似有千言万语。   季凌霄却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谢小道的身上,她上前两步,搂住了谢小道的胳膊,软声道:“我可真是怕了你,你现在怎么像是妒妇一样。”   季凌霄双手一夹,揪住了他的脸颊,使劲儿扯了扯,笑道:“冷静冷静……人家来者是客。”   对啊,他在青山书院呆不久的。   谢小道一把拍开她的手,抱怨道:“好疼的。”   季凌霄则趁机又摸了一把他的头。   看着两人亲亲热热地打闹,郭淮觉得自己的眼睛里都能流出毒汁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嫉妒,或许是因为这个人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便没有流露出惊讶和恐惧,或许是这个人所言所行都非常贴合他的心意,又或许……   郭淮捏住了拳头,眼睁睁地看着两人一同仰头大笑。   “郭先生。”   三人同时扭头,只见一个相貌平凡的黑衣人走了进来,平淡道:“这是太女殿下命在下送来的,请先生慢用。”   这位男子便是杜景兰身边的暗卫,季凌霄盯着他的后背和手臂,突然出声道:“殿下好些了吗?”   三人同时看向她,她却仿佛毫无感觉,笑道:“学堂上,在下看到殿下仿佛身体不适。”   那名暗卫挑了一下眉毛,已依旧平静道:“殿下没有大碍。”   等他离开,屋子里突然一静。   谢小道酸溜溜道:“你还挺关心太女殿下的啊,莫非你也看上太女殿下的美色了?”   季凌霄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长道:“人间绝色有谁不爱呢?”   郭淮猛地背过身子,捂住了心口,他的心脏就像是被谁狠狠揍了一拳,又酸又疼。   他不知道是在嫉妒爱慕太女殿下的她,还是在嫉妒得到了她青睐的太女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谢小道:长得这么丑敢和我争?   郭淮;你不是断袖。   谢小道:刚刚断了,不行啊! ☆、第118章 一百一十八章   “哈, ”谢小道笑眯眯道:“方才也不知道是谁说不看外表, 只看人心的。”   季凌霄点点头,丝毫没有被戳破谎言的窘迫,坦然道:“有美色自然看美色,没美色看人心, 这没什么不对的。”   谢小道简直要被她的厚脸皮惊呆了。   两人正欲争论一番, 鼻端却传来一阵香气, 二人动作一致地转头,郭淮原本捏着筷子的手顿住了。   太女为郭淮送来一个食盒, 食盒里的饭菜远比他们在书院中所用的丰盛。   郭淮低头看看菜色,又抬头看了看两人垂涎欲滴的模样, 冷淡道:“你们两个要不要……”   “郭兄, 你真是太客气了。”谢小道立刻像是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 腆着脸凑了过去。   季凌霄无奈摇头,轻声问:“这些不够三个人吃的吧?”   郭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声音温软:“没事,我不饿。”   说着, 他将手里地筷子也递向了她,她推辞,他却皱着眉硬塞进了她的手中。   既然盛情难却,她也只好大快朵颐了。   不过, 这是杜景兰送来的食物。   季凌霄悬着的筷子顿住了。   两双眼睛同时望向了她。   季凌霄含住筷子尖,笑嘻嘻道:“这是太女殿下送给郭兄的食物,说不定有什么难得的心意, 被我们就这么糟蹋了,不太好吧?”   郭淮猛地抬起头,神情比起喜悦来更像是惊恐,他望着季凌霄磕巴道:“不、不……”   “哦——”谢小道给了他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   郭淮的脸色更难看了,他不断转头去看季凌霄的脸色。   季凌霄则趁机拔下了头顶的银簪,笑道:“或许有些人不知道,某些大补的东西混在一起可是会变成□□的。”   银簪在每个盘子里试了一下没有任何变化,她这才舒了一口气。   谢小道眯起眼睛,直接用手把每道菜都抓了些放进口中,懒洋洋道:“我先尝尝看。”   季凌霄明白他这是率先以身试毒,正是因为知道这点才更加震惊,她与谢小道是何关系?他何苦为她做到这步?   季凌霄温婉一笑,低声道:“你这样用手抓多不干净。”   她自己夹了几口菜,喂向谢小道。   谢小道眼神忽闪,他本想大骂:“我不是断袖,你这样做恶心死了。”   可是,到了眼前,他却莫名其妙地张开了嘴。   季凌霄深深一笑,让他整颗心都滚烫起来了。   季凌霄一边给谢小道喂菜,一边自己拣了几口吃掉。   方才郭淮不过恍惚片刻,便被谢小道抢了先,如今两人这般在他面前恩爱,他的心里更加烦闷了。   狗男男!   在心里骂完这一句后连郭淮自己都愣住了,他并非是过于关心别人私事的人,为何这次他表现的如此奇怪?   “郭先生?”   郭淮蹙眉,淡淡的“嗯”了一声。   “您是从长安来吧?长安近来如何?”   似乎每一个来自长安的人她都忍不住打探一番,她想要知道长安的现状,李琼究竟玩坏到何等地步,还有那些曾经的故人都如何了?   “如何?该坏下去的一直坏下去……”郭淮摇了摇头。   果然,机会快临近了吗?   季凌霄笑道:“不能吧?这朝堂之上的三位元老难道不看顾着吗?”   也许是今日所见所感给了郭淮很大的冲击,他没有多想,便坦然相告:“贾太师暗地里不知道卖了多少官,御史大夫陈子都都摔了多少块笏板,以死相谏了多少次,当今圣上仍旧充耳不闻,沉迷在通天台的修建中。”   “嘭”的一声,他一拳锤在了地上,压抑着怒火道:“不知道在这通天台上死了多少人了,陛下仍旧执迷不悟,甚至听信一个道士的胡言乱语要将战功赫赫的李将军押解回长安,就因为那个臭道士说他算到了李将军将会在这个冬天谋反!”   他越说越气氛,狠狠地瞪着双眼,目眦欲裂。   “李将军?你说的可是李斯年将军?”季凌霄立即追问。   郭淮沉沉点头。   “那武安侯那边就没有做些什么?”   毕竟武安侯虞南风跟李斯年还是交好的。   “就怕武安侯自己都想……”郭淮轻笑一声。   想什么,想反吗?   季凌霄盯着郭淮,郭淮便有心卖弄多说了几句:“圣上将武安侯的独子扣押在京城当质子,却也不好好看顾着,与那贾太师家的公子争风吃醋,伤了一条腿,陛下倚重贾太师,也并没有太过追究,你说就这样武安侯心中能没有怨气吗?”   长安中的人怕是都疯了吧?这都干了些什么蠢事?   “可是,如果真是这样那大周不是正值多事之秋吗?太女殿下又为何跑出长安?”   郭淮坐在蒲团上,一只腿伸着,一只腿曲起,他望着她,只不过片刻,那双眼睛便朦胧了几分,就像是喝醉了一般。   “你真想知道?”郭淮单手支着下巴,三千青丝顺着肩头滑下落到她的手背上。   季凌霄捧起他的头发,像是捧着什么珍宝,低声道:“郭兄。”   他手指一动,将青丝重新拢到身后,耳尖红红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吴王李嘉在与新纳的胡姬美人春风一度之时中了风,导致口歪眼斜连话也说不清了;蜀王李庆则在逐马打猎时不小心摔下了马,把命根子给摔坏了,之后蜀王的性格便越加残暴。”   季凌霄捂住了脸。   这两个傻瓜,怎么没有她在身边,连自己也照顾不好了。   一直默默听着的谢小道突然插道:“现在最大的怀疑对象是太女殿下吧?”   “可是,太女殿下并未做过此事。”   谢小道故意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太女是否骗了你呢?而你因为爱慕太女眼里看不见旁人,她说什么,你自然就信什么。”   郭淮听了这话却立即看向季凌霄,用力之猛甚至可以听到脖子发出一声脆响。   他若是真的看不见旁人,那他现在眼中之人又是谁?   季凌霄笑道:“此事应该不是太女所为。”   若是她有胆子这么做,此时此刻也不至于跑到青山书院来避难了。   郭淮目光中的热量更甚,几乎要将她给看化了。   没有离间成功的谢小道不满地“啧”了一声,不再说话。   “因为矛头直指太女,太女又担心自己会成为下一个被针对的对象,便连夜逃出长安,往青山书院这里来了。”   这点胆量!   “长安现在可是一点也不安啊。”季凌霄喟叹一声,眼神则顺着窗户看向辽远的天际。   “我有一事想要问郭兄,不知郭兄愿不愿意据实以告。”   “你说。”   “郭兄现在是太女的谋士吗?已认太女为主?”   “这……”郭淮垂下头,连脸上的胎记也无精打采起来。   谢小道眼睛顿时一亮,立刻道:“郭兄对太女爱慕颇深,怎么可能没有认主呢?”   郭淮若是针对太女一见钟情,自然是至死不渝,这是季凌霄前两辈子就知道的,所以,这辈子她也没有想过能够再笼络到他。   “没有。”   谢小道和季凌霄都发出“哎”的一声,只不过谢小道是失落,季凌霄则是十足的惊讶了。   “怎么可能……”两人再次异口同声。   郭淮为两人的心有灵犀皱眉,有些恼道:“没有就是没有,我当初想过,然而,不知道为何偏偏总是错过,而且……隐隐有些张不开口。”   季凌霄连坐姿都懒散下来,似乎十分满意这个结果,她低声笑道:“既然没有,那在下倒是有个请求。”   郭淮心中隐隐有了预感。   “您不妨再等等,这大周就快要变天了。”   话音未落,天色却渐渐暗了下来,天果然变了。   季凌霄拢了拢袖口,却还是觉得身上有些发凉。   谢小道注意到她的动作,立刻起身道:“明明病刚好怎么就不知道多增加一件衣裳。”   他走到供桌前,拍了拍供桌上的帷布,笑道:“你若是不介意的话,我就把这个扯下来给你披着。”   “可别,我可怕再被山长罚了,若是再罚我可就要收拾包袱滚蛋了。”   “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谢小道神色有些可惜,他看着郭淮,突然走到季凌霄身后,抱住了她。   他甜腻腻道:“要不然,你还是穿我吧?”   他这副模显然是做给郭淮看的。   季凌霄简直觉得他的脑袋不知道是怎么长的,明明嘴上说“我不是断袖”,身体却诚实地把该做的都做了,而今居然还学会主动出击情敌了。   郭淮没有看他的表演,伸手解开自己貂皮,淡淡道:“还是穿我的吧。”   他正脱到一半,就听门口传来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三人回头,就见太女笑盈盈地站在门口,似乎打算说什么。   然而,一见三人的动作,她的笑容顿时就僵在了脸上。   “我的妈啊,我看到了什么!千古第一基啊,这是在搞吧!”   “震惊!三个男人在文庙内脱衣服,还抱在一起,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抹眼泪,萌了好久的冷cp终于发糖了。”   “啊,官方逼死同人啊,这是什么体位?谢白郭?白谢郭?谢郭白?”   “我只想采访一下up主现在的心情,原本以为喜欢自己的男人都去搞基了,感觉如何?”   杜景兰只有三个字可以形容此刻的心情——   狗男男!   作者有话要说:  狗:这里我最无辜!   从此以后女帝的名声算是保住了,她的谋士武将才不会与她有不正当关系呢,因为他们都是断袖!   谢谢小天使的霸王票,壁咚吻~   一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4 22:41:48   一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4 22:42:15 ☆、第119章 一百一十九章   “太女殿下?”三人中倒是季凌霄率先反应过来, 她用手肘狠狠往后一顶。   谢小道“哎呦”一声捂住了胸口, 不得不放开了手。   “你们这是……”杜景兰脸上的笑容着实难看的很。   季凌霄浅浅一笑道:“郭兄心善,见我身子不好,便想要将自己的貂皮送我。”   杜景兰恍然大悟,立刻回头使眼色给后面跟着的暗卫, 暗卫无声退下。   季凌霄按住了郭淮要脱衣服的手, 低声道:“不必了, 我并不是很冷。”   杜景兰此时也挨了过来,她轻声道:“听阿六说, 你……”   她红着脸,脚底蹭了加下地面, “……你关心我。”   季凌霄仔细看了看杜景兰春心萌动的模样, 轻笑一声。   这酥麻的笑声听在杜景兰的耳中, 简直让她的骨头都飘了起来。   “殿下如此貌美又如此尊贵,本就不该与我们这些粗人一起待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   杜景兰脸颊绯红,偷看他的目光更加缠绵了。   “瞧瞧,要不怎么是人家当大物呢?可能男人那里厉害, 说起情话来也厉害吧。”   “厉害了,我的大物!”   “UP主别被骗了,你刚刚可瞧见了,他可是个基佬!”   “勾勾大的都是基佬, 没毛病。”   杜景兰才不理会他们诋毁的弹幕,他们这是狗粮吃多了嫉妒了。   “这这里位于山巅,风格外的冷, 文庙又四面透风,殿下还是早些下去吧。”季凌霄温声劝道。   她曾经披过李神爱的皮子,知道这具身体怕冷的很,虽然她跟杜景兰结过仇怨,但是在报过仇之后,她也希望能给予同样身为女人的杜景兰一点不一样的东西,那种她从第一眼看见杜景兰起,就发现杜景兰骨子里的那种自尊自信。   现在的大周虽然民风开放,女子较其他朝代的女子来说更加自由,但是束缚还是有的,枷锁也是无形的,就像是立长女为太女会有无数大臣反对,他们说身为女子怎可为储君?怎可为天下之主?倘若长女变成了长子,他们则无这些怨言了。   当真是可笑,男子与女子除了身体上的差异又有什么不同?   杜景兰捂着自己烧的通红通红的脸颊,轻声道:“你不是也刚刚病好,不该在这个地方多呆的,我去跟山长说说,让他放你下来好了。”   “若是麻烦了太女殿下,那在下的心中必然十分过意不去,为了免增愧疚,太女殿下还是不要为忱做这些了。”   季凌霄站在杜景兰的面前眉宇间温柔一片,从山谷中升腾起的雾风吹动她的发丝,撩起她的衣摆,让她宛若九天之上的仙人。   杜景兰真是忍不住喟叹,几乎要醉倒在季凌霄迷人的风度里了。   谢小道和郭淮愣愣地瞅着季凌霄也几乎看傻了眼。   见了女人,她居然会变成这副样子?简直跟对他的态度相差的天上地下好嘛!   谢小道挑剔的目光顺着杜景兰的身子打了个转儿,硬是没有看出这杜景兰长得究竟哪里好看了!   长相妖里妖气,行事古古怪怪,看着男人的模样就恨不得直接拖上床,真是令人作呕,简直连为白忱提鞋都不配,白忱是八百辈子没见过女人,还是生病的时候把眼睛给烧瞎了啊,这李神爱根本配不上他!   谢小道磨着牙,愤愤不平地盯着杜景兰,心中居然涌现出一股又酸又痛的杀气。   让他好好想一想,他那里有没有什么小玩意儿可以好好整一整这位风骚之气直冲云霄的太女殿下。   他刚这样想完又陡然愣住了。   他……他在做什么?他是疯了吗?还跟太女殿下叫板?   那白忱又是他什么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有些事不能多想,一想谢小道的冷汗都流下来了。   凭着刚才那股心情,他要是还说自己不是断袖,他自己都替自己脸红。   这边谢小道被吓住了,那边郭淮更是反应过度,他捏住自己的袖口,将袖口嵌的金丝都扯抽丝了。   他心脏揪成一团,里面酿满了嫉妒与痛苦的毒汁,而令他产生这种激烈情绪的竟然不是那位让他从长安追到青山书院的太女殿下,而是这位才不过见了短短一面的陌生男人。   难道他是个水性杨花的男人?见一个爱一个,且男女不忌?   他被自己的重口味吓住了,简直恨不得直接从文庙的窗子上跳下去。   郭淮挠了挠袖子,猛地上前两步,直挺挺地立在杜景兰的面前。   他面前本来就如修罗厉鬼,这样突然凑到眼前来所造成的冲击就更大了。   杜景兰“啊”的一声后退了一步,可后脚跟恰恰撞到了门槛上,整个身子朝后仰去,眼看着后脑勺就要跟地面亲密接触了。   季凌霄却反应迅速地伸手一捞,因为她这具身体天生神力,所以即便单手揽在腰身向后半弯的李神爱身上,也还是将她给撑住了。   杜景兰愣愣地眨了眨眼睛,手掌攥着她的衣襟。   即便眼前已经被糊上了五颜六色的弹幕,她依旧一眨不眨地透过层层弹幕凝视着白忱。   “啊!好甜!好甜!”   “UP主果然是女主吧,典型的英雄救美啊!”   “天啊,被塞了一嘴的狗粮。”   “按头小分队前来报到。”   “喜。”   “殿下,您没事吧?”   听着她低沉的嗓音,杜景兰的双腿一软,整个人再次向地面滑去。   这下子季凌霄便不得不伸出两只手来接住她。   杜景兰满面红晕,眸光似水地倒在了她的怀里,恨不得直接“嘤咛”一声装作晕倒,让这位大物男神再多抱自己一些时候。   啊!   杜景兰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装作扶额头地抽出手,手背无意间擦过季凌霄那里。   下一刻杜景兰便立刻捂住了眼睛,心虚地作出掩耳盗铃的姿态,可是那副整个人快要烧熟的模样显而易见地展露出她刚刚碰到了哪里。   季凌霄眯起眼睛,低下头,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道:“殿下……可真是不乖啊。”   “马丹,耳朵要怀孕了!”   “白忱,我要给你生猴子!”   “偷偷承包~”   “前面的胆敢承包大物!”   “你们承包吧,白忱现在在我的床上。”   “哐——”   一声爆响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杜景兰也吓得跳出了季凌霄的怀抱,直瞪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只见谢小道站在一片狼藉中,饭菜食盒全都被他踹翻了,他脸上却挂着笑,吊儿郎当道:“真是抱歉,不小心踹到了食盒,打扰到两位了。”   明明看到的是一张漂亮的笑脸,杜景兰却无端端地打了一个冷颤,她刚一转头却猛然撞见一张扭曲的恶鬼脸,毫无防备的杜景兰被如此二连击,立刻捂着脸尖叫。   郭淮拧紧眉头,想要上前一步安抚。   “滚开,丑八怪!”   他的脚步顿时就僵住了,原本就被挤压的只剩下零星的好感这下子算是彻底熄灭了。   他无意识地朝季凌霄的方向望去,季凌霄也正为他担忧,两人视线一撞立刻黏在了一起。   “殿下?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本下山去的暗卫拎着一件大氅出现在几人面前。   季凌霄盯着他的手腕皱了皱眉。   “没,没什么。”杜景兰努力使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也向郭淮道歉了,而郭淮却很冷淡地点了点头。   ——什么啊,即便你有大才,也不该在太女面前如此摆谱,当我不知道你郭淮是“太女虐你千百遍,你待太女如初恋”的德行吗?   杜景兰仗着史书上写明的郭淮对太女的迷恋,根本就没有将郭淮这点小脾气放在眼里。   她拿过大氅,羞涩地披在季凌霄的身上,低声道:“这是本宫赏给你的,你可千万要好好穿着。”   季凌霄顶着几人如有实质的视线,温柔一笑,轻声道:“既然殿下有命,忱哪里会有不从的道理。”   这话说的是杜景兰心花怒放。   “本宫要回去了,”她对手指,低头道:“你能否送我一程?我会跟山长解释的。”   季凌霄还没有回话,谢小道突然控制不住地扬声道:“喂,殿下,难道您就没有察觉到自己太会强人所难了吗?”   本来杜景兰对谢小道还有很高的好感,但是,现在白忱就是她的本命,谁拦着她跟本命在一起就是在要她的命。   她不满地看了谢小道一眼,怒斥道:“尊卑不分。”   季凌霄笑着用双手按住她的双肩,微微一扭,便将她换了个方向。   “我送你回去,等会儿还是要上来受罚的。”   季凌霄催促着杜景兰离开,回眸朝谢小道一笑。   谢小道的脑袋就像是被沸腾的热水顶起来的锅盖,“哄”的一声全炸了。   他捏紧了拳头,赤红着眼睛,快趋两步准备赶上去。   郭淮却在他快要迈出门槛时说道:“不要做不智的选择,你的行动有可能会连累到她。”   谢小道猛地停住了脚步。   郭淮此时却慢悠悠地跟了上去,还气死人不偿命道:“好在我与白兄一见如故,有我看顾着便好了。”   谢小道气得嘴都歪了,对着他嚣张的背影,他突然大声道:“喂!郭淮!你难道是断袖?”   “呀,你还对太女殿下有好感呢,难道你想男女通吃?”   郭淮背对着他,停住了,他微微侧头道:“我是不是断袖关你鸟事!”   “你!”   “我可不像有些人,纠结来纠结去,白白错过了好机会。”郭淮目光深邃。   他只要认定一个人就会义无反顾,一头栽下去,是男是女又如何?他对**上的欲~望十分冷淡,只要能陪在他所爱的人身边,他便心满意足了。   不过,首先,他要弄清楚一件事。   盯着那人离去的背影,谢小道一脚踹在了门槛上。   “可恶!”   季凌霄送杜景兰下山的时候,杜景兰一路上用不小心滑倒、无意间触碰、头顶有草屑等借口和动作偷偷吃了季凌霄不少豆腐,整个人还乐颠颠的。   然而,季凌霄却将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这名暗卫身上。   她总觉得这名暗卫是她认识的。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是将今天的份儿码完了,胃痛老毛病又犯了,很难受QAQ,要抱抱~   我是在高考那年留下的胃病祸根,那时候成天抓紧时间做题,有时候都不去吃饭,小天使们可千万不要这样,学习工作很重要,自己的身体更重要。 ☆、第120章   杜景兰伸出手, 想要再去碰一碰她的鬓角, 她却一转头,似笑非笑地望了过来。   杜景兰的手一顿,被她这么看着有些难以下手了。   “殿下……”她眼睛中带着丝警告。   杜景兰呐呐地放下了手。   “殿下身边只跟着一个暗卫,是不是有些时候不方便?”   杜景兰眨眨眼睛, 笑道:“阿六虽然就一个人, 但是可以顶的上十个人了。”   季凌霄顺势将目光移到阿六的身上, 低声道:“真厉害,可是, 这位侍卫穿的如此轻薄,没有关系吗?”   不知道此阿六和彼阿六究竟是何关系了。   杜景兰忙替他回答:“没事儿的, 他武艺高强, 这点冷算不了什么。”   阿六抬起头, 平静无波的眼神正与她的对上。   随即,他移开了视线。   季凌霄心里那股熟悉感更甚了。   三人刚从山上下来,就在山脚看到唐说、楚夫人和杨韶,唐说与楚夫人相对而站, 两人的神情都有些激动,而杨韶则站在中央,一副劝架的模样。   “咦?”杜景兰发出一声疑问,好奇地凑了上去:“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唐说和楚夫人连头都没有转, 仍旧对峙着。   杨韶朝杜景兰笑了笑,说道:“唐兄与楚兄因为观点对立,一时产生了争执。”   杜景兰明显想要搞清楚是什么让他们起了争执, 但是,他们三人却谁都不说话了。   “这青山书院的学子果然一个个都傲气的很。”杜景兰轻嗤一声扭身顺手抱住了季凌霄的胳膊,娇声道:“咱们还是快些走吧,今日如此冷,我请你吃酒。”   季凌霄手指撩过她脸颊边的发丝,俯下身子,一副欲吻在她脸颊边的姿态。   杜景兰脸颊、耳朵、脖子全都红了。   “殿下,我也是青山书院的学子。”   杜景兰原本羞涩的笑容立即僵在了脸上。   季凌霄轻笑一声,用两根手指夹着那缕头发慢慢滑下,低声道:“这次就先原谅殿下,不过,殿下的邀约我恐怕是去不了了。”   那一瞬间,杜景兰居然完全被这个色~气满满的男人所摄,痴痴地望着她,说不出一句话来。   季凌霄按住杜景兰的脑袋,轻轻揉了揉,低声道:“去吧。”   杜景兰迷迷糊糊地情不自禁顺着她的意思走开了。   暗卫阿六跟在杜景兰身后,却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待目送两人离开后,季凌霄才转过身子笑问:“怎么了,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杨韶柔软地笑了笑,轻声道:“还从未见过白兄如此温柔……”   要遭!   季凌霄条件反射地朝楚夫人和唐说看去。   唐说冷笑一声,狠狠地踏前一步,冷笑道:“耍我很有意思是不是?”   楚夫人更是浑身如坚冰,只有那双眼睛像是滚烫的岩浆,似乎只要她一接触就会将她连骨带皮一同化掉。   “楚兄?唐兄?两位为何……”杨韶笑容温柔,轻声问道。   楚夫人转过身子,抬脚便走。   “楚兄?”杨韶拦了一下。   楚夫人冷冰冰地扭过头,吐出一个字“滚!”   杨韶顿时愣住了,他从未见过楚夫人如此情绪外露的模样,更别提还从能从他口中听到不雅的言辞。   楚夫人垂下眼,被雾气打湿的发丝黏在他的脸颊上,他甚至再没有力气和杨韶解释什么。   他自顾自地绕开杨韶,头也不回地离开。   杨韶望着他显得几分悲凉与孤寂的背影,无奈地笑了一下。   “喂,你说话啊,你不是很能花言巧语哄骗我的吗?”   唐说捏着拳头,一步步逼近季凌霄,不停地追问:“你跟太女究竟……你是故意要看我笑话是吧?”   明明步步紧急的是他,明明口不择言的是他,明明看上去就要一拳揍上来的也是他,可是他却给季凌霄一种要哭了的感觉。   “你……”季凌霄抬起手,轻轻放在他的脸颊上。   唐说一动不动地瞪着她,怒吼道:“你有本事在骗我,看我喜欢上一个男人很有意思是不是?看着男人女人围着你团团转你狠得意是不是?白!忱!你、你这个……”   他想要骂她,却骂不出口;他想要诅咒她,又不知道为何张不开嘴,只能张开嘴,红着眼,像个傻瓜一样瞪着她。   可不就是个傻瓜嘛!   他若不是傻瓜,也不会只与她见过数面的前提下,就被她迷得乱七八糟了。   就连现在她的手覆在他的脸上,他也只感觉那双手抓住了他的心。   唐说无力地闭上眼睛,嘴唇哆嗦着。   他若是还有一点最后的自尊,就应该打落她的手,怒骂她,让她滚。   可是,冥冥之中就好像有一条线拉扯着他,让他无法走远,无法伤害到她。   可恶!   “傻瓜……”   她低沉的声音犹如叹息一般缓缓飘落。   唐说就像是一下子被点燃的炮仗,一下子睁开眼睛怒道:“是啊,我就是个傻瓜,你去找你的太女殿……”   “可是,怎么办啊?”季凌霄轻笑一声,歪着头笑道:“我这双眼睛只能看到你这个傻瓜。”   唐说猛地僵住了。   季凌霄坏笑一下,整张脸透着一股令人头皮发麻、两腿发软的邪魅感。   “太女殿下哪里比得上你?”   太、太甜了!   这么甜的情话从一个大男人口中吐出来,简直令唐说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可奇怪的是听下去之后,他全身上下就像是吃了仙丹妙药一般,简直精力十足,十分舒爽。   唐说要勉力维持,才能让自己不至于露出像是小娘子被调戏一般的神情。   “呵,”他露出惯常的嘲讽神情,毫不客气道:“你以为我是那些没见过市面的小姑娘,随你哄骗?”   他刚要与季凌霄擦肩而过,季凌霄手一快,揪住了他的衣袖。   唐说瞪了她一眼,她才笑眯眯地松开手。   唐说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她。   季凌霄朝他招了招手,他哼了一声,离开了她的视线。   “白兄果然厉害。”杨韶笑容温柔,朝季凌霄拱了拱手。   季凌霄怎么听怎么觉得他是在嘲讽自己,可他脸上笑容真挚,哪里有半点虚伪。   季凌霄笑了笑,无奈道:“何谈厉害,我说的这些都是发自肺腑,况且子非我,安知我的苦楚。”   杨韶捂着嘴,眉飞入鬓,两眼笑弯,宛若透过花丛所见的残月。   “阿韶你可别笑话我了,你这样笑……”她作势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去勾他的下巴,调笑道:“……可是会让我忍不住的。”   杨韶摇了摇头,握住了她的手。   “我可不敢跟你靠的太近,以免有人吃了飞醋。”   “那阿韶你现在不就是在吃飞醋吗?”   杨韶不受她调戏,低声道:“今晚我有事下山,你若是实在挨不过文庙的苦楚,便偷偷溜下来在屋里睡一觉,毕竟若是有太女殿下给你打掩护,山长也不会不给面子的。”   季凌霄头一歪,枕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问:“你怎么知道太女殿下会给我打掩护呢?”   杨韶垂眸一笑道:“她现在可迷得你要死。”   这语气完全不像是柔软温柔的杨锦衣的口味,也不像是吃了醋,倒像是有些瞧不起太女。   季凌霄眯起眼睛,鼻尖儿在他的衣服上轻轻嗅了嗅,还是有那股来自长安的味道。   夜晚,季凌霄不想在上山上受凉,便趁着没人的时候钻进了自己的斋房里。   说起来,自从分到了这个斋房,谢小道是整日里受罚,几乎就没见他睡在斋房里过,那文庙几乎成了他的家了;而杨韶则总是有事情、有客人需要下山,所以,来了这些日子,季凌霄反而成了这间房里的常住者。   季凌霄散开头发,穿着亵衣躺在被窝里,搂着两个熏笼才为自己的身上增添了几分暖意。   她想:如今的大周才不过经历了三个皇帝就变得岌岌可危,这是上辈子和上上辈子都没有的事情,问题的关键大概都在李琼身上。李琼如此肆无忌惮,一副不将大周彻底弄倒自己就不消停的姿态,朝堂之上买官卖官成风,贾太师随意弄权,忠臣良将则被无视、被污蔑,甚至连大周的战神、对大周中性耿耿的武安侯都被逼到了绝境,更别提陛下的一位太女并非陛下亲生,两个皇子一个嘴歪眼斜,一个不能人道。长安城中有野心越来越膨胀的贾太师,有对皇位虎视眈眈的李明珏,长安外更是有各种不堪赋税重担的民众。   大周已到存亡危机之秋,气数将尽。若是她想要那个位置,那么此时便需要招兵买马,不断笼络人才,要是能将这青山书院中有用的人才拉拢来,她也不需要再在这里消磨时间,直接起兵造反得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慢悠悠地笑了起来。   她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那李斯年不是被押解入长安吗?她可不可以去劫个囚车,将她的李将军抢回来呢?   季凌霄越想越是兴奋,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久都没有睡着,便直接起身推开了窗户。   风卷着雪花扫了进来,晶莹的雪花落在她的手背上,没一会儿便化作了一滴水滴。   下雪了……   季凌霄将窗推得更大,顺着覆上一层薄雪的地面往远处望去。   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黑影。   她眨眨眼睛,低声唤了一声,那个身影动了动开始转身,她立刻扬高声音:“阿狸!”   果然如她所料,楚夫人立刻放弃离开,三步两步赶了过来。   季凌霄双手按着窗台,大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外。   楚夫人板着脸,低声呵斥:“你身子还没有好利索,开窗子做什么?还那么大声吆喝,是想要所有人都知道你没有受罚偷偷溜下山了吗?”   季凌霄咬着唇,眉眼盈盈地凝视着他。   他避开了她的视线,忍不住再次放软了神情。   季凌霄此人本就是别人竖起了杆子,她就敢顺着杆子往上爬,胆大包天的主,如今看着楚夫人的神情,便拉着他的衣襟将他往屋子里拉。   楚夫人坚决摇头。   “难道你还害怕男女授受不亲不成?”   楚夫人以为她是在故意调笑,也没有多想,只是板着一张脸,再次摇头。   “我好冷啊,我想抱抱你不成吗?”   “作为一个男人,你怎么能随意撒娇?”   季凌霄被他固执搞得没法儿,当即双手一搂,抱住了他的腰,低声威胁道:“你要是不进来我可就大喊大叫了。”   明明大喊大叫招来了人,受责罚的只能是她,她这几乎是用自己来威胁他。   楚夫人无奈极了,只能伸手按住她的额头,低声责骂道:“你还真是……非要惹点麻烦出来是不是?”   季凌霄仰起头,明亮的双眸倒映着月色与雪色,就像是一场梦。   楚夫人再次被诱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下一刻,他就立即皱起了眉。   “怎么会这么冰?”   “你快进去。”   季凌霄仍旧舍不得放手。   楚夫人简直没法儿,他双手扳住窗框,直接跳到了窗台上,低头看了看自己在雪地里站久了有些湿的靴子,便坐在窗台上脱了下来,而后踩在了榻上,一手提着靴子,一手小心翼翼地关好窗。   季凌霄在他背后“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低声逗他道:“你说,你我现在这样像不像是偷情?”   楚夫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样子,可不就像偷情,还是手提金缕鞋的那种!   瞬时,他整个人都快被一股燥火吞噬了。   “别胡说八道。”他坐在榻边打算穿上鞋,打算好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能再上她的榻了。   “阿狸今日好冷淡啊。”她的声音本就沙哑,有些雌雄未辨的性感味道,如今故意压低更是搔的别人耳朵发麻。   “唉,这也没有办法,薄情寡性向来都是男人们的常态。”   原本任由她胡说八道的楚夫人不知道被戳到了哪块逆鳞,顿时扭过头,蹙眉怒道:“你……”   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他又忍了忍,放低声音道:“你没有心吗?薄情寡性的究竟是我,还是你!”   季凌霄愣住了。   楚夫人抿住薄唇,闭上了眼睛,积雪将月光反射进屋内,正照在他如新雪的脸上,他额角的青筋蹦了蹦。   “薄情寡性……”季凌霄眼睛发亮,轻声重复道:“向来都是男人们的常态啊。”   楚夫人猛地睁开了眼。   就算是泥人也要被她气疯了!   季凌霄偏偏嫌死的不够快似的,笑嘻嘻道:“太女殿下确实是个美人儿。”   “轰——”   怒火冲毁了他的理智,他的手在瑟瑟发抖。   “好!”他捏紧了手指,咬着牙道:“当真好的很。”   季凌霄笑容既洒脱又风流。   一想到以后这样的笑容都要属于别人,楚夫人就有一种发狠的冲动。   他猛地一甩袖子,转身就朝门口走去。   “咦?这就要走了吗?”   他猛地拉开了门,风雪灌了他一脸,他捏着门的手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哐——”   门被他摔上。   季凌霄眨了一下眼睛,他却猛地朝她扑了过来,将她压翻在榻上。   她仰着头,披散着青丝,无辜地望着他。   他喘着热气,脸上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雪水从他的额角滑下,滑到他的鼻尖,“吧嗒”一下掉到了她的红唇上。   她探出一小截舌尖儿舔了舔。   楚夫人的眼睛都烧红了,他按在榻上的手指更是痉挛式的发抖。   “把我变成了断袖,你却要去风流快活?”   他的唇被他咬破了,那鲜血沿着唇纹渗进。   “从来没有这样的道理……没有这样的道理。”   季凌霄一点都没有被他的态度吓到,依旧不紧不慢道:“你是站在什么立场上对我说这番话的,你那时不是逃了吗?你不是断袖吧?”   “我……”他犹豫,当目光凝在她唇上的时候,他眼中眸中沉沉的情感更浓了。   “我是断袖。”   他像是要逼自己承认一般大声道:“我是断袖!”   楚夫人一口叼住了她的唇,狠狠地吞咽,他的血蹭上了她的唇,她的艳气顺着她的呼吸钻进他的体内,流经四肢百骸。   “我喜欢你,你是男人,那我就是断袖。”   也许这种认知让他多年平静刻板的生活产生了极大的动摇,即便是这样,他也不肯放手。   他突然抱住了她,大力扼住了她的腰肢,像是要将她活活挤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用了狠劲儿。   “如果我不是断袖,那我定然是疯了!”   不疯,他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诱惑。   不疯,他怎么会恨不得与她融为一体。   不疯,他怎么会将祖宗规矩礼法全都抛在了脑后。   不疯,他又怎么会在抱住她的时候觉得自己前半生全都白活了!   所以,如果他不是断袖,那他定然是疯魔了。   作者有话要说:  美味的一章来袭,醋倒多了的一章~   多吃醋有益身心健康。 ☆、第121章 一百二十一章   晨曦落在新雪上, 雪地上像是埋了无数颗宝石,发出细碎的光芒。   野兔突然从草丛里钻出,用两条小短腿刨着雪,想要找出一些东西吃, 三瓣嘴动了动,挂着霜雪的胡须颤了颤, 突然, 它好像感知到了什么, 立即停住动作, 转过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下一刻它后腿用力一蹬,胖胖的身子再次钻进了草丛里。   窗扉响起“咚”的一声,窗棱上的新雪全都被震落下来。   季凌霄“嘶”了一声,默默收回了不小心踢到窗扉的脚, 耳边却传来了温柔的笑声。   她伸懒腰的动作顿时僵住了,想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身边躺着的人是谁。   季凌霄睫毛微颤,慢慢睁开双眼,映入眼中的便是正倚在床头, 深情款款望着她的男人。   她嘴唇一弯, 用沙哑的声音道:“早啊。”   楚夫人无奈道:“可一点都不早了,往日这个时候我已经练完了剑,看了一会儿书了。”   “谁又没硬拉着你,不让你练剑看书。”   “是没人拉着, ”他伸手将她脸上粘的头发撩开,轻声道:“可是却有个霸道的人只要身边的人稍微动一动,就会一阵拳打脚踢。”   “哎?”季凌霄挠了挠脸颊,一脸无辜道:“有这么厉害的人。”   他琥珀色的眼睛像是蜂蜜与阳光酿成的甜酒,将她浸泡在里面。   “是啊,害的我也不好随便动,也不敢叫醒她,以免扰了她的清梦。”   他把她的发丝撩开,可是手指却像是被这处肌肤吸引了一般,不断磨蹭着,就是不肯移开。   “那我告诉你一个好办法,下回你一定能够将她叫醒。”她微微侧头,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他的手指。   楚夫人望着她的眉眼,心中柔软成一片,“怎么说?”   “你应该吻她,”她双唇微翘,作出求吻的姿势,笑眯眯道:“将她吻到窒息,她便会醒过来了。”   楚夫人一向洁身自爱,简直像是在生活在雪山上的隐士修者,哪里受过这样的调戏,没一会儿,那张如白玉的脸上便涂抹上了绯红的胭脂。   她发丝散乱,衣襟微敞,半眯着眼睛看他的模样简直是无边风流,风月尽付。   楚夫人低下头,轻轻碰了碰她的唇,就像是膜拜着自己举世无双的珍宝。   “你可真是个祸害。”他声音哑的不行。   昨晚,季凌霄死缠烂打非要让他留下,让他与她同睡,还是那种把他当作火炉那种正经的同睡,虽然他是个正人君子,可他更是个男人,一个为了这个人着了迷、入了魔的男人,很艰难地才能忍住。   他刚刚离开她的唇,她却探出双臂,缠住了他的脖颈,痴缠道:“你这样就像打发了我,这我可不满意。”   楚夫人伸手捂住了她的嘴,轻轻呼了口气。   “阿奴饶了我吧。”   看着如青竹一般不折不屈的男子求饶果真会让人心底生出无限满足。   或许是因为她的目光太过明显了,他竟然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还没有等她反抗,他却将自己的额角贴上她的额角。   “我虽然看上去是个正人君子,可我到底是个已加冠的男人,阿奴,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只管纵火,不管灭火”的季凌霄点了点头。   楚夫人将额头贴着她的肌肤狠狠蹭了蹭,才隐忍着移开,松了手。   “外面是下了一夜的雪吧?”   楚夫人心有神会地将窗子打开了一道小缝,下一刻,他的后背便贴上了一个热乎乎的人。   季凌霄拢着被,将被角塞进他的双手中,楚夫人无奈地接过,他捏着被角,趴在窗台上,感觉自己好像背了一个娃娃。   两人就这样交叠着,盖着同一条被子,默默看着远处的雪景。   楚夫人握住她坏在他腰间的手,默默收紧,情不自禁地放到嘴边吻了吻。   此刻方才是他一生中最满足的时刻,若是能一辈子如此那该有多好。   “楚郎……”她对着他的耳朵吹气。   楚夫人避开了头,无奈地瞪她,季凌霄偷笑。   那副捣乱的样子也可爱的要命。   “怎么了?”   她的手指搔过他的指腹,在他的关节上打转儿。   楚夫人侧头,只见她长而翘的睫毛。   怎么会有男人长这么漂亮的睫毛呢?   睫毛轻颤时,像是蝴蝶的翅膀。   “如果我要离开青山书院,你会陪我一起吗?”   即便许久没有得到答案,季凌霄也早已有了心理准备,毕竟楚夫人他可是内定的下任青山山长,虽然她敢拍着胸脯保障,自己定会赚取这万里山河,可让他人看来,只有一座山头的她无异于信口开河。   季凌霄抬眼,却见楚夫人板着一张脸道:“你学业未成,来青山书院也不过短短数日,你要去哪儿?”   哎?   楚夫人与她十指相扣,低声道:“你不要好高骛远,要好好学习,青山书院能人众多你该多向他们讨教才是……”   季凌霄听着他的说教,两眼一翻直接朝他身上撞去。   他惊慌失措地扶住她。   “饶了我吧,我不爱这个……”   楚夫人抿住唇,冷声道:“不行,一个大男人若是不多学些东西将来何以安身立命,今后我来辅导你。”   季凌霄双手钻进他的衣服里,他虽然看上去瘦,身上却仍有肌肉,摸上去也很紧致。   “楚郎……不要了,我有楚郎就好了,楚郎就是我的眼,就是我的手,就是我的脑。”   楚夫人涨红了脸,期期艾艾道:“你……你可真是冥顽不灵。”   季凌霄起身跨坐在他盘着的腿上,后背靠着窗台,与他面对面。   这种姿势实在太过羞耻了,楚夫人坚持不到一刻就撇开了头。   “我说的是真的,大周岌岌可危,难道你就没有考虑过以后吗?”   以后……   他蜜糖一样的双眸越来越深。   在没有她出现的时候,他这一生自然都要奉献给青山书院,可是,有她出现了……   “你为何不愿意留在青山书院?”他艰涩地开口。   “因为,我想要做一番大事业!”   他神色一怔。   季凌霄却没有逼迫他,只是笑容满满地凝视着他。   是啊,男人都该有自己的一番事业,他想要去闯荡也没有什么不对的。   楚夫人沉默下来,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季凌霄的额头抵在他的胸膛上。   两人一动不动维持着这个姿势好久。   季凌霄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猛地扭头,耳边却传来楚夫人的一句话,她也没有细听,只是望着远处一个黑乎乎的身影,那溜光水滑的大氅转眼就消失在了房屋后面。   “阿奴?”   “啊?你刚刚说什么?”   季凌霄转过头,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   楚夫人的神色暗了暗,低声道:“我向山长求情,你还是早些下来听课吧,无论将来你在不在青山书院,无论你要建立怎么样的功绩,不学习是不行的。”   季凌霄被他说的是愧疚不已。   楚夫人果然在山长面前很有面子,不过一说,便让山长暂行记下她的惩罚,可以先到学堂听课。   楚夫人自愿作为她的同桌,课上课下随时为她讲解,答疑解惑。   很奇怪,有了他的讲解,即便是最枯燥的经学课也变得很有意思了,而且,他不但擅长经学,就连史学、算学、星象、水文,甚至连岐黄、兵法都擅长,当真是个全才了。   季凌霄这才终于明白为何他会被定为下任山长了   几日后,季凌霄总算是借着楚夫人的光等到了公输子鱼的课,其实,青山书院内不是所有人都能上公输子鱼的课,他脾气古怪,也只愿意见自己想见的人,这次,似乎是他有求于楚夫人,这才允许了她来。   然而,公输子鱼的相貌丝毫没有他的名气大高,可当她在他身边观摩他做东西的时候,却发现他的指甲要比别人漂亮很多,铰成贝壳一般圆润的样子,指盖光洁,微微透粉,很难想象这样的指甲居然长在一个长长制作各种器具的匠人手上。   楚夫人站在公输子鱼的身边,常常公输子鱼一伸手,他就直接递上了公输子鱼需要的器具。   公输子鱼嘴里叼着一杆烟袋,含含糊糊道:“那小道若是有你一半听话,我可真要感谢祖宗喽。”   楚夫人没有答话。   公输子鱼瞥了他一眼,突然捏住烟袋,压低声音道:“阿狸,老夫就这么一个徒弟,你就去跟你阿耶说两句好话,让他帮我把我的宝贝徒儿给放了呗,老夫可还等着他为我传承衣钵。”   楚夫人拣了一块木条递过去,冷淡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公输子鱼一脸丧气,吸了几口烟袋,又道:“他也不是成天捣乱,最近还找我要了些东西,说要研制什么厉害武器,你也知道,他在这方面极有天分,不如……就算了?他的天分比老夫还要高,若是多在老夫手底下学习一段时间,必将青出于蓝。”   即便面对的是他的老师,还是名声威望都极高的公输子鱼,楚夫人依旧摇了摇头,冷声回复:“不行。”   公输子鱼“啪”就把木条扔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满地打滚道:“我不干!我不干!合着你老子欺负我,还要欺负我徒弟?不干了,不干了,老夫说什么都不干了!”   季凌霄目瞪口呆。   “老师,”楚夫人冷的像是一块冰,“您越是这样,山长越不会同意的,他最讨厌别人威胁他了。”   公输子鱼一个鲤鱼翻身便从地面跃了起来,口中忙道:“不威胁了,不威胁了,好阿狸,你快跟山长说说,把小道放了吧。”   楚夫人考虑了一会儿才道:“山长自有他的考量,学生……”   “啧,”公输子鱼咂了咂嘴,极为肉疼地将一个长条物件儿塞进楚夫人手中,“你看看,这就是小道新研究出来的,要不你拿回去看看?”   楚夫人板着脸道:“老师将我当作何种人!”   公输子鱼抖了抖,立刻笑呵呵道:“这是送给你防身的,小巧方便,杀伤力惊人,你拉一下尾部的装置,它便会射出三十六颗透骨钉,钉钉入骨,无论那人武功再高超也是死的不能再死,小玩意儿,我家乖徒儿做的,你拿去给山长看看,看值不值得放。”   说到这里,他便忍不住挺了挺胸膛,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楚夫人盯着掌心里那小巧玲珑的暗器,冷淡道:“我会禀明山长的。”   公输子鱼更乐呵了。   从公输子鱼那里出来,两人走在路上,楚夫人突然叫住了季凌霄。   季凌霄抬头望他,他那张一贯冷漠不可亲的脸上浮现了一抹温柔的笑意。   她眨眨眼睛。   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要比她大一些,正好将她的手包裹住。   “好暖啊,可是,身子也好冷。”季凌霄期待地凝视着他。   楚夫人耳朵发红。   季凌霄正关注着他的耳朵,没留神儿,手里就被塞进了一样东西,她低头一看,那东西正是公输子鱼交给他的暗器。   “这……你不是要拿回去给山长看看吗?”   “嗯,”楚夫人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低声道:“山长的性子我了解,他一贯喜欢新奇的物件儿,这东西若是给他看了,恐怕就拿不回来了。”   你这样说你爹真的好吗?   “而且,你比他更需要这个,”他握紧她的手,眼神左顾右盼,讷讷道:“我不放心你。”   虽然地上还有积雪,但是,在那一瞬间,她却感觉到了春暖花开。   “那山长就不需要了吗?”   楚夫人垂下头,愧疚道:“就当是我不孝,他的剑术也是一绝,至少还有自保之力,唯有你……”   当真是娶了媳妇忘了爹,可他这种胳膊肘朝内拐的样子,实在让她爱死了。   “……文不成,武不就,志大才疏,徒有野心,也没有什么能力,更没有什么帮手……”   “你在说下去,咱们两个可就要分了啊。”   季凌霄脸上的喜色全都变成了尴尬。   楚夫人浅浅一笑,宛若月色映在雪上的清辉,他弯下腰,抵住她的额头,温柔道:“可是,我这一辈子只爱着这样的你。”   没想到一贯严肃正经的人一旦拉开闸,居然这么会说情话。   季凌霄听的是骨头发麻,真想狠狠地吃掉他。   她刚伸出手,楚夫人却笑着后退一步。   “不行,”他墨绿披风在寒风中翻动,就像是一根叶子轻颤的竹子,他矜持且克制地摇头,笑道:“阿奴露出这样的神情定然是要使坏了,我近来定力不太好,等我修好了定力再来找阿奴。”   说罢,他就这样转身走了,走了!   ——你要是定力深厚,我还要你作甚!你去跟你的右手相亲相爱去吧!   季凌霄气鼓鼓地回身,余光却瞥到一个骤然躲到屋后的身影。   她想了想,迈开脚步,从另一条路绕到了屋后。   一个男人正披着大氅,偷偷探头,见雪地上已经空无一人,他才舒了口气,又有些落寞的扶着墙壁垂下头。   突然,他双手遮面直接蹲到墙角,额头死死顶着墙角,整个人都在发颤。   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那人头也未回地怒道:“滚开!”   那双手一动未动。   他咬牙恨声道:“我现在心情不好,这是你自找的!”   话音刚落,他就捏着拳头,扭身揍了过来,然而,那拳头却在还有一寸就能砸到来人鼻子上的时候骤然停住了。   来人浮现一个大大的笑容,宛若冬日里的阳光,温暖却不灼人。   “郭兄,心情不好吗?”   他的手臂骤然失去了力气,软哒哒地垂了下来。   郭淮瞪着她,张了张嘴,最终却又牢牢闭上,他垂下眼,模样既失落又自厌。   季凌霄从上辈子便知道,他狂士的做派及高高的骄傲下掩藏着一颗自卑的心,尤其是面对在乎的人,他会柔软的像是牡蛎肉一般,毫无攻击力,只能任由人伤害。   这样的人她才不舍得留给杜景兰伤害,他就该在他得以施展所长的地方,做一个耀眼的狂才子。   季凌霄蹲下身子,一手捏起他大氅的一角,另一只手在上面拍了拍,将他因为蹲下而沾上的泥土和雪沫全都拍干净。   郭淮捏着双手,有些手足无措。   “白兄,无需为我……”   “那晚……你都看到了吧?”   郭淮陡然僵住了,他移开了视线。   季凌霄将他的披风收拾干净站起身,从袖子里掏出一方帕子,她揪住他的下巴,仔细打量着他的脸。   这番举动无异于紧紧凝视着他身上溃烂的伤疤,郭淮挣扎了一下,立刻就被她的一声“别动”给呵斥住了。   他举起手,颤抖地遮住了眼睛,记忆深处仿佛也有一个相似的场景。   她的手带着蜜糖和阳光的气息捏着帕子从他脸上划过,他甚至都不敢大力呼吸,生怕将这气息呼吸殆尽。   “放开手,好不好?”   郭淮的手顿了一下,这才老老实实地放下,只是半垂着眼睛不敢与她对视。   季凌霄小心翼翼地将他的汗水、雪水擦干净,最后在他的眼角按了一下,勾起唇角道:“这样就好多了。”   她伸手拍了一下郭淮的肩膀,笑嘻嘻道:“郭兄才华出众,千万不要让这些庸人看了笑话。”   郭淮心中涌起一股热流,她是在维持着他的体面。   “更何况……这青山书院中还住着你心爱的太女殿下。”   他的脸色更难看了。   “不……”   “嗯?”季凌霄友善道:“你刚刚说了什么?”   他若是说他突然不喜欢太女殿下了,她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朝三暮四之人?可事实确实如此,他自遇见太女殿下的第一面起就在追寻着一个意象中的太女,那是个更加勇敢,更加风华绝代的女人,直至最近,他才醒悟,或者说并没有醒悟,他在白忱的身上发现了她。   可是,能说吗?   他虽然是狂士,行事无所顾忌又嚣张,但是在有些事情上,他宁愿自己忍着,也不愿让自己在乎的人受到影响。   那夜他看到了她跟别人在一起,虽然是男人,但……   郭淮轻声道:“我已经放下太女了,自此以后我要潜心向学。”   又来了一个要好好学习的,这是怎么了,学习就有这么大的魅力?   季凌霄艰难地笑了一下,点头道:“这样也好,不过,像郭兄这样的人应该站在更为明亮耀眼的地方去。”   她朝他伸出了手,真诚的笑道:“有朝一日,我想与你一同建不世之功,你可愿意?”   郭淮一下子就听出了她的野心,他抬起头,定定地凝视着她,许久,才露出一丝真诚的笑意。   他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士为知己者死,你是少有不因我的外貌而露出异样,若君征战天下,我愿为君草拟檄文……”   他的手握的更紧,眼中更是兴奋,道:“若君登基为帝,我愿为君挥毫泼墨写就登基诏文!”   这样狼子野心的话居然就被他这般坦荡说出,季凌霄心下一暖,双手捧住他的手,坚定道:“定然不负。”   这就足够了,若是他无法更进一步的话,只要得到这个承诺便足够了。   晚上,季凌霄回到斋房中,出乎意料的是杨韶和谢小道居然都在。   杨韶对着一个棋盘,手执一卷棋谱,正在打谱。   谢小道则横躺在榻上翘着二郎腿,翻看一本书。   “原来你们都在啊,”季凌霄一拍手,笑盈盈道:“这下总算不是我一个人孤枕难眠了。”   杨韶放下手中的棋谱,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   谢小道却哼哼道:“你哪里会是孤枕难眠,你随便招招手,不管男的女的不都直奔而来?”   季凌霄捏着鼻子坐在他的身边。   谢小道忍了忍,实在忍不住扔开了书,不满道:“你做过来干什么?”   一抬头,看清楚她的模样,他咬牙问:“你在做什么?”   季凌霄这才放下手,作势在眼前扇了扇,调笑道:“酸,真酸!”   作者有话要说:  楚无衣:不孝孩儿,有了媳妇儿忘了爹!   楚夫人、郭淮:我们沉迷学习无法自拔。   ——   最喜欢酸甜口了,加过醋之后,再加点糖~   ——   看到大家总是在问,那就在这里说一下,这本书之后的接档文是《美人屠心》,一样苏爽,女主更妖孽。   叶青微:天下人对我口诛笔伐,他们嘴上骂我骂的要死,哪个不贪恋我的美色?我天生爱权势,难道有错吗?   网页地址:   地址:   APP地址:需要小天使手动QAQ   本人坑品绝佳,请多支持,爱你们~ ☆、第122章 一百二十二章   谢小道直接将书倒扣在脸上, 装作睡着的模样不去理会她。   季凌霄掉头就走。   他却偷偷掀起书页偷看她。   季凌霄骤然转身,正好抓住他偷看的小眼神。   谢小道一僵,立刻睁着眼睛打起了酣。   季凌霄无奈摇头,走到杨韶身边, 帮他将棋子放进棋篓里,一股熟悉的香气从他身上慢慢飘来, 这股香气要比昨晚她闻到的更加浓烈一些。   季凌霄骤然抬眸。   “怎么了?”杨韶体贴地问。   季凌霄笑了一下, 若无其事道:“你身上的香气更浓了一些, 莫非你在山下还有房子, 自己偷偷熏香来着?”   杨韶捏着自己的袖子轻轻嗅了嗅, 低声道:“我倒是没有觉察到浓了……我在山下没有房子,大概是那位来自长安的客人带来的。”   “喜熏香?莫非是位女客?”   季凌霄露出打趣的神情,凑到他身边,单手揽住了他的脖子。   杨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低声道:“虽然不是女客,却要比女客还要来的美貌。”   美貌?   季凌霄的记忆里突然闪过一张熟悉的脸,她的笑容不自觉淡了下来,却用打哈欠、伸懒腰在杨韶面前蒙混了过去。   “啊呀,都这么晚了, 我可要好好睡上一觉了。”   季凌霄对着杨韶竖起一根手指, 自己则跑到门外团了一个雪球回来,趁着谢小道装睡,猛地塞进他的衣服里。   “嗷!”谢小道一下子坐了起来,拎着自己的衣摆抖抖, 只抖出化了一半的雪球。   “白忱!”   谢小道猛地一扑,将季凌霄扑倒在榻上,死死压住,咬牙切齿道:“好啊,敬酒不吃,你非得要吃罚酒是不是!”   “敬酒怎么吃?罚酒又怎么吃呢?”   她躺在他的身下,发丝散落在身旁,双眸温顺又柔软。   他的心猛地一阵悸动。   “我……”他张开嘴,慢慢俯下身子,突然大腿边触到了一个硬邦邦的长条物,他脸色一变,一高从榻上跳了起来,鞋都来不及穿就光脚跑了出去。   正在解发带的杨韶无奈道:“他这是又怎么了?”   “谁知道呢?”季凌霄无辜地耸肩,将不小心掉在榻上的暗器盒子拣了起来。   “这是什么?”   季凌霄还没有反应过来,手腕就被杨韶捏住了。   她眨眨眼睛,刚才她甚至没有看见他是怎么从房间那头移到床边来的……他的武功真是相当厉害啊。   “别人送的小玩意儿而已。”   杨韶凝视着她,低声道:“这么好的东西,那人还真是舍得。”   “你知道这是什么?”   “虽然不知道,但看这工艺便知道是出自……”   “喂!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这里!”   谢小道不知道何时又从门外跑了回来,他已经将糊满雪水汗水的上衣脱下,露出小有肌肉的上半身,他随手扔掉衣服,要去拿季凌霄手中的暗器。   季凌霄手一缩,同时挣脱开杨韶的手掌,笑道:“当然是别人送我的。”   谢小道一下子瞪圆了眼睛,怒道:“你去勾……”   季凌霄踹了他小腿一脚,他一时没站稳,一下子摔了过来,正好摔在了季凌霄的身上,季凌霄顺着他的力道朝后倒去,恰恰好将杨韶压在了身底下。   这三人如今就像是饼夹肉一般叠在了一起,最下面的杨韶简直苦不堪言。   “喂,给我,这是我做的!”谢小道动手去抢。   季凌霄在每每他快要抢到的时候,立刻移开了手,让谢小道气愤不已。   “既然给了我,自然就是我的了。”   他们两个人在上面争来抢去,被压在下面的杨韶简直进气多出气少了。   “我说……你们……”杨韶挣扎地要爬出,可被两人的重量压得严严实实,挣扎困难。   “白忱!你个混蛋!你知不知道?这是我做的,我费劲千辛万苦做的!我师父一把夺了去,居然转送给你了,那个老家伙偷了我多少好东西,居然连我心上……”   季凌霄抓住了他的双手,诱哄道:“心上什么?”   谢小道咬住唇,偏开头,仍旧一脸丧气。   “这不是你师父送的,是你师父送给楚夫人,他又送给我的。”   谢小道更怒了,大声道:“他送的就更不行了!”   “为什么?”她笑问。   她笑容满满的模样更加重了他的怒气,谢小道一下子被火气与怒气遮蔽了头脑,口不择言道:“我断袖!我犯贱的喜欢上了你,这下子你满意了吧!”   屋子里骤然一静,身底下传来了一声叹息。   谢小道一愣,低头望去,大惊失色道:“阿韶!你怎么会在?”   杨韶半遮着脸,露出无奈的笑容道:“这里是我的斋房,我不在这里又会在哪里?”   看着谢小道僵着脸一脸尴尬的模样,杨韶体贴道:“你放心,我刚刚什么都没有听到。”   谢小道的嘴角抽了抽。   “不过,你们两个能不能从我身上起来啊,我真的要支撑不住了。”   季凌霄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然而,她想要支撑的手掌一下子按错了位置,只听“咔嚓”一声,杨韶一声惨叫,将整个半学斋已经入寝的学子全都惊了起来。   “有什么好看,滚滚滚!快回去睡觉!”   谢小道黑着一张脸,像是个门神一样拦在门口。   有人探头探脑道:“是谁发出的?白忱?杨韶?”   “关你何事?”谢小道照着那人屁股便踹了一脚。   那人与谢小道关系好,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随手拍了拍屁股,便笑嘻嘻地继续打听。   “谢兄如此拦着、瞒着,莫非传言是真的?”金寅吾笑呵呵道。   “传言?什么传言?”谢小道一脸莫名其妙。   聚集的学子脸上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暧昧笑容。   谢小道顿时怒道:“混账!你们天天脑袋里都在想什么!”   虽然他也有些心虚了。   谢小道退后一步,“哐”的一声关上了门,将这些好事之徒通通关在了门外。   他刚倚在门上喘了口气,一扭头,却发现屋子里三个人的视线都朝他望来。   “咳——”他假模假样咳嗽一声,“阿韶怎么样了?”   杨韶正趴在榻上,亵衣撩起,楚夫人正捏着银针为他施针。   季凌霄一脸惭愧地捏着帕子给杨韶擦汗,眼神没有分给楚夫人和谢小道一丝一毫。   “哎哟——”杨韶猛地叫了一声,头埋进枕头里,整个肩膀都在颤抖。   楚夫人看了看自己的手,低声道歉。   “没、没关系。”杨韶抬起头给了季凌霄一个苍白无力的笑。   “白兄,你去别的地方坐一坐吧,我不希望我这样难看的模样被别人看到。”   他用眼神催促着,季凌霄只得走到棋盘那边,谢小道也随之跟了上去。   楚夫人扭头看了两人一眼,又面无表情地转过头,那双琥珀一样的目光也暗淡地透不过一丝光,他捻起一根针,在灯光下仔细打量。   “那……楚兄,我没事的,不用扎针也行的。”   楚夫人面色冷淡道:“不行。”   杨韶笑容温和道:“你也看到了,我跟白兄没有什么的,楚兄即便要防着情敌也不该防我才对。”   楚夫人放下了针,抿紧唇。   “楚兄放心,我也不是没有见过断袖。”   杨韶不断说着话,总算是不让他再扎针了。   杨韶无声地吐了口气,看着屋子那头正与谢小道对弈的男人,浅浅一笑道:“之前我跟楚兄提议的事情,楚兄可同意了?”   楚夫人将银针收进针包中。   杨韶无奈叹息,轻声道:“青山书院这样的潜水可是困不住你的,你该有个更好的主公,也该有更好的前程。”   “再说了,等楚兄你建功立业回来之后,再待在青山书院里不是也可以吗?”   见楚夫人还在思索,杨韶便越发语重心长道:“我这可都是为了楚兄你好。”   楚夫人扭过头,连睫毛都透出一丝冷淡的银霜色,杨韶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不过是烛光带来的幻觉罢了。   “你认为大周不行了?”   杨韶抱着枕头,垂下眼,低声道:“我又何尝愿意大周真的不行了?毕竟我家还是世代经商,靠着太平盛世才能发财,只是……”   他笑了笑,无奈道:“您觉得大周可还有救?”   楚夫人沉默。   “覆巢之下无完卵,难道天下乱了,青山书院还能独存?”   楚夫人骤然道:“你为何会对我说这些?为你主公拉拢我?那你不担心我去之后会对你的位置产生影响?”   杨韶浅浅一笑,看上去既温和又令人感觉舒适。   “楚兄若是担心这个,那大可不必,我只是帮那位郎君牵线搭桥,并没有认他为主,那位郎君手底下只有几个家臣,哪里比得上您神机妙算,若是楚兄愿意帮他,这谋主的位置定然非你莫属。”   楚夫人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继续接话,而是道:“你好好休息,等会儿我命人送药过来。”   他走到季凌霄和谢小道身旁,谢小道说得入迷,手舞足蹈的,根本都没有觉察到身后异状。   突然,他背后一寒。   “白忱,随我出来。”   季凌霄乖乖地跟了上去。   谢小道眼巴巴地看着,揉了揉泛酸的心口。   “谢兄莫非真要与楚兄争?”   “你说什么?”谢小道扭过头。   杨韶摇了摇头,轻声笑道:“之前,谢兄曾拒了我的邀请,不知如今是否心意回转?”   谢小道盯着门口,有些失魂落魄的味道,轻声道:“之前可能还有所转圜,如今怕是不能了……”   杨韶没有多求,只是下巴抵在枕头上,低低叹了口气,哑声道:“那还真是可惜了……”   门外,楚夫人冷冰冰的视线所过之处,所有学子皆退避三舍。   “晚上就寝的钟声已经敲响,你们为何还在这里?”   “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对对。”   “师兄莫怪,我们也只是关心一下杨韶,不知道他的身体如何了?我那里还有上好的金疮药。”金寅吾笑着道。   季凌霄眼皮一跳,笑道:“他这是上榻的时候,因为地上带进来的积雪不小心闪了一下腰,哪里需要什么金疮药?”   “原来是这样……”金寅吾点点头,“听杨兄声音那样惨烈,我们还以为……”   他摇了摇头,笑道:“那便不说了,我们大家回去睡吧。”   有这么一个冷面固执的大师兄站在这里,众人哪里敢随便违背书院的规矩,便都顺着金寅吾递来的梯子下了,各个都要回房了。   金寅吾走在最后,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子朝楚夫人行了一个大礼告别。   楚夫人双手负后,一动不动。   金寅吾这才转头离开。   季凌霄半侧着身子,轻声道:“此人心术不正,你要多加小心。”   楚夫人冷淡地垂眸。   季凌霄眨了眨眼睛,直接路过他往后走,刚走了两步,就被一条手臂环住了。   “难道你不怕被人看见吗?”   楚夫人有些羞耻地低下头,将自己的脸抵上她的后脖颈,轻声道:“我实在忍不住了,感觉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你了。”   “胡说,我们两个明明白天才在一起。”   “是吗?”他声音落寞道:“可我为什么觉得像是过了好久?”   他这样柔软的姿态简直就像是等待挠主人给它挠下巴的猫咪,她的心都软成了水。   季凌霄捏住他的手指,放到唇边吻了吻,她觉察到他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随即更用力地抱住了她。   楚夫人轻轻叹了口气,随即松开了手,季凌霄回过头来,月光下的侧脸美的如真似幻。   他双眼中的琥珀化成了暖暖香香的松脂,他轻声道:“平生遇见了你,我才学会相思。”   可是,刚刚学会相思,便害相思。   季凌霄盈盈一笑,随即转身,消失在门内。   楚夫人抬头望着天空的一轮寒月,轻轻舒了一口气,那口气在空气中变成了白色的水雾,将月色晕染。   季凌霄回房时,却发现杨韶已经趴着睡着了,谢小道则捧着脸呆呆地望着烛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喂!”   “啊!”谢小道一声惨叫,像是被吓了一跳。   榻上的杨韶轻轻哼了两声。   季凌霄食指抵在唇上,轻轻“嘘”了一声。   烛光下,她的双唇像是抹了一层蜜糖。   谢小道头往前一低,脑袋上却顶上了一个异物,他眼睛上视却发现那是他自己做的暗器,顿时大惊失色。   “喂!快移开!这东西可不是开玩笑的!”   季凌霄看着他的脸色,乖乖移开了手。   “抱歉了。”   她没有办法试用这个暗器,这东西只能用一次,不过,从制作者的脸色上,她大概已经知道这个暗器的杀伤力大概是有多大了。   刚刚既然让他受苦了,她也要好好补偿他一番。   季凌霄刚凑近了些,却被他红着脸推开了,他装作不耐烦的样子道:“都是男人,亲亲我我地做什么。”   哦豁。   “好吧。”季凌霄平静地点头,直接起身朝榻边走去。   而她身后的谢小道简直后悔地要去撞墙了。   季凌霄躺在榻上,没一会儿,烛火被吹灭了,谢小道也“悉悉索索”地爬了上来,只是在经过她脚底下的时候,季凌霄故意抬脚踹了一下。   奇怪的是,他竟老老实实受了这一脚,闷不吭声地在她身边躺了下来。   就在季凌霄快要迷迷糊糊睡过去的时候,谢小道突然凑近她轻声道:“对不起。”   季凌霄的睡意顿时消失了。   “我这个暗器就是专门为你做的,谁知道被那个老头子抢走了,没有办法,我准备再做一个的时候,它却兜兜转转地又回到了你的手上。”   “你说……”他的气息吹拂着她的鬓角,声音低声诱人:“这是不是就是缘分?”   季凌霄没回应他,他也没有再说话。   正在她以为他放弃了他时候,一个热乎乎的唇却贴上了她的嘴角,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声音沙哑道:“我真傻,断袖有什么不好的……”   不,知道真相你会后悔的。   “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你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   他撤回了头,视线却一直在他的脸上逡巡不去。   一边是热乎乎的杨韶,一边是暖呼呼的谢小道,季凌霄睡在中间觉得全身都透着一股暖意,这大概是她在青山书院的冬天睡得最舒服的一觉了。   也许是舒服过了头,她竟然做了一场春~梦,前有崔歆温凉如玉,后有李明珏热情如火,当真是快活。   然而,当理智重归头脑,她差点被吓醒。   她怎么会梦到李明珏呢?   季凌霄艰难的睁开眼,两边的人都还在,这还真是少见的光景。   “醒来了?”   季凌霄转过头,朦胧的睡眼一撞见杨韶的枕上风~流便立刻清醒了过来。   杨韶温和一笑,声音着这些晨起时的沙哑,低声道:“小道一向起的晚些。”   他的脸上还印有枕头上压出来的绣花印,微红的梅花开在他的脸颊上。   “那阿韶你起的倒是早。”   “我习惯了。”   两人一个是没法儿动弹,一个是还不想从温暖的被窝里钻出来,便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白兄……”杨韶迟疑了一下,笑道:“未来有何想法?”   季凌霄凝视着他,笑容未变道:“好男儿自然是要去建功立业。”   “好想法,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大周如此危亡之时又能够做什么去建功立业呢?”   她看着他一步步诱哄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像是甩着尾巴的狐狸。   季凌霄双手合十枕在侧脸下,一双如寒星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柔声道:“那阿韶你呢?如果大周危亡了,你又该怎么办?你家不是经商的……”   杨韶微微阖眸,轻声道:“我啊可一点都不喜欢牵扯进这些麻烦事情里,大概会找一处隐居之地,等到天下重新恢复太平再出来。”   说罢,他还朝她露出柔软无害的笑容。   虽然他的说法很符合他的性格,但是,季凌霄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那你呢?”   季凌霄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低声道:“大概是找个主公,好好的大干一场。”   谢小道在她背后不动声色地写了几个字,季凌霄面对杨韶时更加有底气了。   “你这样说,莫非是找好了人选?”   季凌霄摇头,笑道:“我打算去长安看看。”   “若要找长安的贵人又何必千里迢迢远赴长安,若是为了白兄,我倒是愿意做一回掮客了。”   季凌霄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他面色坦然,神情自若。   “前日里下山,有一位来自长安的贵人可以介绍给你认识。”   “那就麻烦杨兄了,若是得了机缘,让我一飞冲天,我定然不会忘了阿韶你的提携之恩。”   她说着,便握住了杨韶的手,轻轻摇了摇。   杨韶唇角一勾,哑声道:“若是真下定了决心,你不妨早日行动。”   他反手捏住她的手,在她的眼眸中寻找星辰。   “……小心夜长梦多。”   那一瞬间,季凌霄似乎被一口火舌蛰了心,等回过神来才发现不过是谢小道将他的掌心抵在她的后心上。   季凌霄笑了笑,“多谢提醒。”   没多久,季凌霄便起身,给杨韶送药的小厮也来了,季凌霄与谢小道便先去吃饭,而后帮他将早膳带了回来。   几日来也都是这样做的。   渐渐的,青山书院中来的客人也越来越多,这些大多都是来参加文会的,可是,季凌霄在里面扒过来扒过去,也没有见到一个在后世享有盛名的,或者是她曾经的认识的。   不过,在寻找人才的过程中,她却发现杜景兰在做跟她相同的事情,而且,她脸上失望的神色更加明显。   季凌霄已经隐隐对这届文会不报什么希望了,但为了避免有漏网之鱼,还是决定再多观察一阵。   这一观察便观察到杨韶已经能够下地行动了,自然而然,杨韶所做的掮客工作也提上了日程。   到底是哪位来自长安的贵人有此等野心,季凌霄决定前去好好摸一摸底,毕竟,那都是她将来的敌人。   这天请了假,季凌霄便匆匆往与杨韶约定好的正门前走去,边走心里还在想不知道为何今日上午没有见到唐说。   正在此时,她见一人顺着墙边急匆匆地往半学斋方向去,身上的衣服正是学院所规定的服饰,只不过袖摆和衣角都湿了,看上去好不狼狈。   大冬天玩水?可真有意思。   季凌霄摇了摇头,脚步却突然停住了。   她想了想,还是调转方向顺着那人来时的小路走去。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条小路通向的是书院里的秀湖,夏日时,这是个纳凉的好去处,然而,这里冬日却是北风的风口,若是站在这里,简直连一刻也受不了。   季凌霄裹了裹杜景兰送给自己的那件大氅,哆哆嗦嗦站在岸边,可除了湖面上一个破洞外,什么也没有看见。   莫非刚刚那个学子在这里砸冰玩   季凌霄正准备离开,耳边却突然传来破水声,她骤然回头,只见那冰面的破洞上挣扎出一只苍白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肥厚的一章,请尽情享用吧~   谢谢小天使的霸王票,送一个凉凉的吻~   病不娇苏三少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7 00:03:26   石上月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7 18:55:57   石上月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7 18:56:35   左十右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7 19:01:58   左十右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7 22:03:22   石上月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8 19:59:10 ☆、第123章 一百二十三章   季凌霄一惊, 正要冲过去,脚刚踩上冰面,她又顿住了。   她仔细观察了一下冰面,这才脱下大氅, 扔到岸边,自己踩着冰面奔了过去。   那人探出两只手, 死命挣扎着。   季凌霄立刻抓住他的两只手。   那人就像是握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狠狠地扣住她的手, 指甲在她的手背上划出一道道红痕。   多亏了这具身体神力无穷, 季凌霄单单一个人便将他拉了上来。   那人匍匐在冰面上, 不一会儿,沾湿的头发和衣服都结上了冰,在过一会儿他可能就要跟冰面连在一起了,可是, 他现在这副颤颤巍巍的模样也不像是能走路的。   季凌霄想了想,直接蹲下身子,将那人扛上了肩头,转身朝岸边走去。   正好她的肩膀抵在他的腹部,这么一颠簸, 便将他那口呛住的水全都颠了出来。   “咳咳——咳咳——”   这冰面冻得也算是结实, 即便她背着一个人,脚下的冰面也没有丝毫动静。   她将那人放到岸边,这才有时间扶正他的脑袋,看清他的脸。   “唐说?”   唐说那张不染凡尘的脸, 即便已经被冻的发青,却仍旧不减其美貌,睫毛、眉毛、头发上凝成了冰霜,倒像是让他一夜白头,更加高冷不可侵犯了。   季凌霄用手指蹭了蹭他的脸颊,勉强蹭出一点红晕出来。   他合着眼睛,发青的双唇一张一合,艰涩道:“冷……”   尾音还带着颤抖。   季凌霄伸手去扒的衣服,手腕却被无力地拽住。   他紧紧蹙眉,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季凌霄轻叹了一口气,俯下身,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道:“我在这里。”   “太女?”   季凌霄失笑,她将他苍白的手指一根根挪开,低声道:“记住了,我叫季凌霄。”   他神色懵懂,却没有再挣扎,直到她将他湿漉漉的衣服全都扒了下来,他也没有一丝反抗。   季凌霄抖了抖大氅,将他包裹住,而后再次将他扛在了肩上,朝着半学斋的方向走去。   唐说恍恍惚惚似乎已经觉察到了自己的悲惨命运,眉头不自觉地皱的更紧了。   “嘭——”   季凌霄一脚将门踹开,还在榻上的谢小道手一哆嗦,一块糖心的糕点顿时就掉到了两腿之间。   “你居然都改成抢人了?”   谢小道顾不得糕点了,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季凌霄肩膀上那个一看就知道大氅底下空无一物的男人。   季凌霄歪头看了一眼他两腿之间,笑道:“怎么?我才这么一会儿功夫不在,你就受不了了吗?”   谢小道低头一看,那块糖心点心在裤子上留下的痕迹可不就像是……   他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   季凌霄将唐说放在榻上,又将三个人的被子都盖在了他的身上,可他还是打颤,额头还有冷汗冒出。   她摸了摸他的手,出手一片冰凉。   谢小道夹着双腿看了唐说一眼,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季凌霄就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跟谢小道说了一遍。   谢小道轻哼一声,不屑道:“这些人不过是因为比不过他的才华,心生妒意,才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不过……”他摸了摸下巴,“这唐说行事也确实张狂,嘴巴又毒,很容易与他们结下仇怨。”   季凌霄摸了摸唐说的额头,低声道:“我还是请楚兄来看一看吧。”   “嗯,”谢小道捧着脸道:“让他看看你英雄救美,还是个光溜溜的美人。”   季凌霄一脸无语地瞥向他。   谢小道一触及她的眼神就立刻打了个激灵,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笑嘻嘻道:“你可还真是个风流成性的。”   “即便他楚夫人在怎么如竹君子,也到底是个凡人,怎么会不嫉妒呢?”   季凌霄眯起眼睛道:“他嫉不嫉妒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现在可是酸死我了。”   “咳咳——”   唐说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原本比纸还白的脸因为剧烈的咳嗽而红润起来。   两人同时扭头,只见他的睫毛微微颤动,凝冰的水又重新化作水珠,聚在他的睫毛上欲落未落。   唐说慢慢睁开了眼睛,眼中却空茫一片,颇有大梦初醒之感。   “你好些了吗?”季凌霄凑上前去,轻声询问。   唐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眼中渐渐有了神。   遭遇此番生死大劫,一睁开眼便是一张温暖的笑脸,那张笑脸的主人还是他的心中人。   唐说的心里就像是下了一场春雨,这场雨将他心底那方干的冒烟的池塘重新注满温暖的水,水面微微荡漾,洒满了金灿灿的阳光,那水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直到池子装不下来满溢了出来,将他身体里的寒冷一寸寸驱散,他的血管里流淌的都是阳光。   唐说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嗓子沙哑的厉害。   季凌霄给他倒了一杯热水,还用两个杯子倒来倒去,等水凉了一些,才将杯口抵在她的唇边。   唐说低头抿了一口,又忍不住多喝了一口。   谢小道看到季凌霄照顾唐说这一幕就火大,那小子一双眼睛就像是他刚刚吃的点心里的糖心一样,恨不得流进她的身体里。   “你那么照顾他做什么,他那是自作自受,要不是自己嘴贱,别人也不可能如此针对他,楚夫人那么出类拔萃,怎么没有人针对他?”   唐说冷冰冰地瞟了他一眼,虽然身体还不舒服可那股子傲气却依旧不减。   他摸了摸自己的喉咙,清了清嗓子,沙哑道:“你说出这话的同时,肯定在心里早就将楚夫人骂了个千八百遍了吧?”   “胡说。”   “回答的这么快定然有猫腻。”   谢小道不想破坏他自己在季凌霄眼中的形象,他才不是因为一个男人而嫉妒另一个男人的那种人!   他对直截了当戳穿他心意的唐说简直恨得牙根痒痒。   “那人怎么就没直接把你给淹死。”   唐说闭上眼睛,居然腆着脸用自己的脸颊轻轻蹭了蹭季凌霄放在一旁的手,轻声道:“谁让我福大命大呢?”   “而且,谁让他拼了命不要也要来救我,我此时方才知道这世上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才是值得自己一辈子守护的。”   谢小道实在受不了了!他直接“嘭”的一声推开了窗户,跳下窗就跑了。   季凌霄打量唐说良久,无可奈何道:“你这个人可真够坏的。”   “多谢夸奖,承蒙厚爱。”   季凌霄一噎。   唐说将脑袋往被子里埋了埋,嘴角勾起一抹极其浅淡的笑容,低声道:“你曾经对我说的……我都答应你。”   “我余生皆卖给你了。”   “我可并非是挟恩图报之人。”季凌霄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像没有那么热了。   唐说的笑容更大了,好声好气道:“那就当我非要卖给你吧。”   他随即陷入沉沉的睡眠中去。   季凌霄帮他擦了擦脸,就坐在一边翻阅起谢小道刚刚边吃点心边看的书,然而,她居然完全看不懂,即便有图,她也是看的云里雾里的。   她一看书名,叫作《天工遗制图》,居然连书名都是她完全没有听说过的。   季凌霄正要好好研究一翻,耳边传来“吱呦”一声,窗被拉开了,冻得脸红鼻子肿的谢小道正哆哆嗦嗦地往屋里爬,只是那副被冻僵的模样,让季凌霄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谢小道瞪了他一眼,整个人迫不及待地倒在了榻上,抱着双肩颤声道:“外面实在太冷了。”   季凌霄指着唐说正盖着的被子,笑道:“你可以钻进去跟他挤一挤。”   谢小道一脸敬谢不敏。   “你不是断袖的吗?”   她笑眯眯地凑近他。   谢小道恨声道:“要断也是要跟你一起断,断你一辈子!”   季凌霄捂着嘴,轻声笑了起来。   “不对啊,你今天不是要和杨韶出门去的吗?”   季凌霄一愣。   谢小道眨了眨眼睛,笑呵呵道:“该不会是你忘了吧?”   一想到这么冷的天气,杨韶还在门口等着自己,季凌霄的愧疚之情就不断往上冒泡。   她看了看还躺在榻上的唐说,露出为难的神情。   谢小道目光一闪,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呵呵道:“你放心去吧,这里有我,我帮你照顾他。”   季凌霄才不信他会有这么好心。   谢小道挠了挠脸颊,温声道:“喂,你再这样看我,我可就要生气了,难道我还能害死他不成?”   谢小道虽然为人懒散逍遥了些,可真没有什么坏心思。   季凌霄点了点头,双手捧住了谢小道的脸,诚恳地拜托道:“那就交给你了,麻烦你了。”   谢小道脸色忍不住涨红,低声嘀咕道:“什么啊……”   ——你这样还让我怎么做坏事啊?   季凌霄飞快地打理好自己,正准备走,又被谢小道给叫住了。   “你怎么不多穿点?”   季凌霄的视线落在唐说被子下面露出的大氅。   “你等等。”   谢小道翻箱倒柜地找到了一个红色的大氅,上面还用银丝嵌的花纹,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这是我做的。”   “哎?”季凌霄惊讶了,她立即接过这件大氅,无论是做工还是绣工都很出挑,很难能让人相信这是出自一个男人之手。   “有什么好惊讶的,”谢小道笑眯眯地朝她比量了一下自己的手,说道:“我这双手可是天下第一,你要做什么东西,我都能给你做出来。”   “这么厉害?那你帮我做一个……”   “做什么?”谢小道提到自己擅长的领域格外神采飞扬。   季凌霄浅浅一笑,低声道:“做一个谢小道。”   “哎?”这下子换成他瞪大眼睛了。   “这么贤惠的谢小道都可以嫁了,一个我可不够用。”   谢小道后退了一步,撇开了脑袋,低声道:“又在胡说八道了,你以为所有的谢小道都能嫁你?呸,就这一个也是不嫁的,老子是爷们儿,纯的那种。”   “嗯——”她拉长的声音,那微微沙哑的尾音就像是在阳光下拉出的糖丝儿,“我知道天底下只有一个独一无二的谢小道,是我最敬佩的那一个。”   那一圈圈的糖丝就像是无形的蛛网一般缠住了他,甜滋滋地网罗住了他。   谢小道心里正美着,眼前却一阵风袭来,他再抬头一看,只剩下开着的一道门,哪里还有她的踪影。   居然在这个时候跑了!   谢小道又羞又恼又气,他骤然转身,对着还躺在被窝里一无所觉的唐说笑了一下,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坏透了。   季凌霄急匆匆地赶往与杨韶约好的地方,隔着很远就望见他披着一件白狐裘,那狐裘一直垂到他脚踝处,远远一看,他像是与皑皑积雪连在了一起,唯有那鸦羽似的青丝如此明显。   她快趋两步,扬声道:“抱歉,抱歉,实在是让阿韶你等久了。”   杨韶回眸一笑,低声道:“我也没有等多久。”   季凌霄看了一眼他冻得通红的鼻子,感激地笑了笑。   杨韶打量了她一圈,轻声道:“这大氅有些眼熟,倒是与你格外相配。”   他怕是已经猜到了这个大氅的真正主人是谁,但是为了避免她尴尬,便也不说出口。   所以说,杨韶此人当真是生了一副“七窍玲珑心”,且“闻弦歌知雅意”,与他做朋友实在再舒服不过了。   杨韶伸手拉过季凌霄的手,他发热的掌心一接触到她的手背,那股热气便一头扎了下去。   “白兄如此重要,若是让白兄冻病了,那还真是我的罪过。”   杨韶说着便把自己手中正捧着的鎏金小手炉塞到了她的掌心,还没有等季凌霄将拒绝的话说出口,他又解下了自己的白狐裘,亲手披在了季凌霄的身上。   “不用为我担心,为兄家里什么不多,就是钱多,这种狐裘也有不少,改日拿来让白兄你也选几件,”他神色真诚,笑容温和道:“都是家中的铺子自猎户手中收来的,并不贵重。”   季凌霄大力握住了杨韶的手,目中含泪道:“你这个兄弟,我是交定了。”   若不是杨韶如此神秘,又对她有所隐瞒,季凌霄真想就这么不管不顾将他拉近自己的阵营中,毕竟这个年头如此美貌的有钱人可不多。   况且……这辈子她大概要从揭竿而起做起了,仔细想一想,什么军饷、什么粮草之类的,又有哪个不需要钱呢?   一想到自己即将为钱操心,季凌霄便双腿一软要倒了下去。   杨韶忙扶住她,忧心道:“是不是太冷的缘故?我的马车还停在外面。”   季凌霄一把抱住了杨韶,“呜呜”的大声哭了起来。   杨韶满头雾水,可也不能放着他不管,便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然而,他的手一搭上她的后背却发现她远比看上去要瘦弱一些,骨架也要更小一些,当手掌无意间划过她腰肢的时候,那微微下陷的弧度,以及不堪一握的腰肢,简直要让人怀疑……怀疑起她这具身子该有多么美。   杨韶笑容温和,低声道:“怎么了?为何哭成这副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谢小道:我贤惠,我什么手工都会做。   杨韶:我有钱,喏,给你,拿去买现成的好了。   季凌霄:土豪,抱大腿。   谢小道: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今晚有二更,咱们不见不散哟~ ☆、第124章 一百二十四章   “我自小双亲过世, 还从未有人对我如此好过,杨兄你就仿佛是我的嫡亲兄长一般……”   季凌霄微微垂眸。   杨韶温和一笑,低声道:“我也愿意有一个如你一样的阿弟。”   “先上马车,外面怪冷的。”   季凌霄点点头。   杨韶扶着她上了马车, 自己则纵身一跃便轻松地跳了上去。   季凌霄一头钻进马车里,便被香暖的空气包裹住了, 全身上下的毛孔一瞬间全打开了。   只见这马车中的物件儿无一不精美, 底下铺的是白色的狐狸皮, 靠枕则嵌着金丝, 显得流光溢彩, 车厢四角分别挂了四个鎏金暖炉,炉子里面还烧着清淡的香料,车厢的正中则放着一个案几,案几上有固定的卡座放着茶壶和茶杯。   “没想到这辆马车外表虽然朴素, 里面却暗藏乾坤。”   杨韶弯唇一笑,柔声道:“若是你喜欢,那便送你好了。”   季凌霄眼睛一亮,捂着嘴笑道:“阿兄果然不一样,这才是为富者的气度。”   她立刻顺杆子往上爬, 连称呼都变了。   杨韶浅浅一笑, 伸手为季凌霄倒了一杯热水,说道:“为兄这些只是皮毛而已,你是未见过那位贵人的富贵,若是你将来为那位贵人做事, 便会知道这些不过尔尔。”   “阿兄似乎对这位贵人推崇备至?”   杨韶手里握着杯子,轻轻晃了晃,垂眸道:“倒也算不上推崇备至,不过,贵人倒算得上是世间少有的聪明人。”   季凌霄撑着脸颊,作出纯粹阳光的模样,笑问:“那阿兄与那位贵人又是何时相识的?”   杨韶盯着杯子,勾了勾唇,淡淡道:“我们是在长安偶遇的,我家在长安有一家玉器铺子,刚好接到这位贵人的委托,他要一个等身的白玉玉人雕像,还要的很急,我家费劲千辛万苦才寻到两块如此大的白玉,又接最好的工匠上长安来完成,前后花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所耗费的人力物力更是不可计数,好在顺利完成了。”   “那位贵人很满意?”   杨韶抿了一口茶,摇了摇头,笑道:“不,他非常愤怒,他说他只要一座举世无双、世间难寻的白玉美人。”   季凌霄盯着他,急切地等待着听下文。   杨韶眉尾一扬,杯子里上浮的水汽直往他鬓角里钻。   “说呀……”   杨韶狡黠一笑,比他脸上惯常流露出的的温和神情要更来得生动,就像是白玉雕成的美人终于活过来了一般。   “我说好,我还给您一座绝世无双的白玉美人,随后,我便抽出我身上带着的刀,那把刀削铁如泥,我一刀便将其中一个白玉美人拦腰切断,而后将其摔在了地上。”   他放下了杯子,闭上眼睛笑道:“那玉碎的声音是我听过的最美的声响。”   “您看,”他将当时自己所说的话学来出来,“以后这天下就剩这么一座白玉美人了,它便是举世无双、世间难寻,天底下只此一座。”   “不对,工匠还在,玉石也可以再找,既然能够再雕出来,又怎么能说是举世无双呢?”   杨韶蓦然睁开了眼,他的眼眸像是最为深沉的墨玉,突然,他绽开一个笑容,柔声道:“对,你说的没错,你跟那位贵人说的一样。”   季凌霄已经能够猜到杨韶的所作所为了。   “你猜到了是不是?”他探过身子,笑容温润,“我竟没有想到我的知己原来在这里。”   季凌霄举起杯子朝他敬了一杯,杨韶亦拿起杯子与她碰了碰。   她垂眸饮下这杯。   如果她所料不错的话,那些工匠恐怕都凶多吉少了,只有这样,那座白玉美人才算是举世无双。   “你那贵人又是如何做的?”   “他以十倍的价格买下,并买下了我那把削铁如泥的宝刀。”   这杨韶还当真是个厉害的商人。   “恐怕还不仅仅如此吧?”   “嗯?”杨韶笑着抬起了头,手中把玩着杯子。   “这做法该不会是你送给那位贵人的投名状吧?”   杨韶温柔一笑,笑道:“阿弟想多了,我只是个商人,在商言商而已。”   季凌霄完全不相信他。   她扭头望着厚厚的窗帘,轻声道:“如果是你选择了他,是非他选择了你的话……”   杨韶从案桌的抽屉里掏出一把折扇递给季凌霄,口中道:“这是我自己绘的一把扇子,既然认下了你这个弟弟,总要送些什么才好。”   季凌霄笑盈盈地接过,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沉厚的香气,像是男子宽厚的大手轻轻拂过脸颊,她低头一看,只见这把折扇的扇骨乃是由檀香木所制,怪不得会有香气。   她展开扇面,上面用朱砂勾勒出半朵菊花,又用金粉装饰,看上去分外诡异,简直像是这半朵菊花一半已经燃烧成了灰烬,一半正在燃烧。   “如何?阿弟可喜欢?”   季凌霄抬头,抿唇一笑道:“好,我特别喜欢。”   杨韶两眼一弯,不再说话。   没一会儿,马车便到了一处巷子口,杨韶领着季凌霄走进了巷子,在把头第一家的朱门上敲了四下,门“吱哟”一声打开了。   季凌霄捏着扇子,不作声地打量着开门之人,那人剑眉星目,长相硬朗阳刚,分明就是上辈子她身边的暗卫阿九的真实样貌。   她双手捏在一处,藏在狐裘之下,脸上却作出冷淡的神情。   “主人正等着。”   “麻烦你了。”杨韶态度温和地冲他点了点头,带着季凌霄熟门熟路地到了一间小书房门口。   杨韶敲了敲门,而后推门而入。   季凌霄还没有进去,就听到一个好听的声音一本正经道:“阿九,他们来了?”   杨韶则一点都不尴尬道:“您又认错人了。”   里面那个声音停顿了一刻,才缓缓道:“杨韶?”   语气还带着些不确定。   “是,今日便是向您引荐一位了不起的才俊。”   “还不快请先生进来。”   “是。”   季凌霄看杨韶走出来的时候笑眯眯的,一脸的心满意足。   他是在故意玩李明珏的脸盲症吧?   没错,如果她没有听错的话,书房里那位正是上辈子被她一刀割喉的天下第一美男信安郡王李明珏。   “阿弟快进去吧,这位贵人很好的。”杨韶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季凌霄灿烂一笑,扬声道:“我信阿兄。”   杨韶愣了一下,她却扭身走了进去。   杨韶看了看自己的手。   白忱的骨架确实要小一些。   季凌霄站在门口,门扉渐渐合拢,将最后一缕阳光塞了出去。   正对着门的案几后正跪坐着一个银冠白袍却披着千金裘的男子,他慢慢抬起头,再次惊艳了属于她的岁月。   虽然李明珏足够可恶,她还是不得不承认他这张脸生的实在是太好了,的确当得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美誉。   李明珏朝她浅浅一笑,没有之前的故作高冷,也没有之后的复杂情感,那双宛若春溪桃花的双眸温柔又宽厚。   谁家春溪畔,美人入花丛。   他袖摆一动,径直起身走到她的身前,探出如春笋的手指,牵着她的手中的扇子往案几边走,声音亲切道:“久仰先生大名。”   季凌霄低下头,轻声道:“惭愧,惭愧,学生籍籍无名,哪里当得上贵人如此称赞。”   “何必妄自菲薄?先生的野心报复都在扇面画中,我虽非风雅之人,但至少还是能够看出先生的心意的。”   季凌霄缓缓展开那把折扇,却不知道这把杨韶送来的折扇中究竟暗藏着怎样的玄机。   她手指一翻,那扇面便遮住了她下半张脸,只留下一双明亮的双眸。   李明珏盯着她的双眸明显恍惚了一阵,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笑着为她倒了一杯茶水。   茶汤轻轻荡漾,水汽钻进他的袖子里,宛如三月烟雨沾衣欲湿。   “你若是懂我的画,便不妨说说我画里的心意。”季凌霄眼睛弯成一道新月。   李明珏安静地凝视着她,温声道:“在东市金水河前有一座报恩寺,报恩寺中一尊佛。”   “有寺即有佛,没有什么特别的。”   “可是这尊佛下面却放着无数盆菊花,这种菊花放眼整个天下也只有这座寺这个佛前有,这是玄虚大师参破的玄机,据说这种菊花若是在报恩寺以外的地方生长,那必将天下大乱。”   李明珏的手指穿过水汽,点在还剩的那半菊花上,那朱砂的颜色似乎将他指尖都烧红了。   “此花开后百花杀,白先生,您说此花会应在谁的身上呢?”李明珏悠然一笑,真正的芳华绝代,而他与她近在咫尺。   他此时的高贵从容美艳的姿态与那日的狼狈挣扎喘息的画面交织在一处,让季凌霄的呼吸都忍不住重了几分。   她的手搭在他的手背上,笑道:“您果然很懂……”   她话都还没有说完,就只见李明珏牙关紧咬,整个人都忍不住打颤,甚至额头上还有冷汗冒出。   哎?   季凌霄伸手扶他,故作忧心道:“您这是怎么了?”   “别!”李明珏满脸恐慌,眼眸大睁,整个人往后倒去,大声叫道:“别碰我!”   那副样子简直像是怕她把他吃掉了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李明珏自从上辈子被女主干掉后,就留下了一点心理创伤。   二更完成~ ☆、第125章 一百二十五章   季凌霄眯起眼睛。   “嘭”的一声, 门被阿九踹开,阿九立刻上前,见了自家主人这副样子,他熟练地拦在了季凌霄的面前, 冷淡道:“请您离的稍微远一些。”   季凌霄点点头,轻声道:“希望他没事。”   季凌霄退到了门口, 一扭头却见杨韶正吹着口哨逗着廊下鸟笼里的鸟,   她无声地走到他的身边, 慢悠悠道:“你好像一点也不紧张。”   “紧张什么?”杨韶笑容温和, 低声道:“这是贵人的老毛病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竟得了一个任何人都不能碰的病,就像是……”   季凌霄正听着,他却突然敲了一下鸟笼,吓得那只小黄鸟满笼子飞, “啾啾”出声。   “你没事吓它做什么?”   “心疼了吗?”   季凌霄一时拿不准他究竟问的是鸟,还是人。   杨韶坦然道:“抱歉,只是看见你只见了这位贵人一面,便开始为他的身体担心,总觉得长得好果然是有好处的。”   这句话真不像他说的, 可是, 杨韶又会说出什么样的话?   季凌霄观人无数,却无论她怎么看,都觉得他的身上藏满了谜团。   “我发现……”季凌霄斟酌着开口,“你好像挺坏的。”   杨韶面露无辜之色, 这样的美色冲击简直让人恨不得立即原谅他。   “你为什么要送给我那把扇子?”   杨韶继续仰头看鸟,悠哉悠哉道:“当然是为了让阿弟你得偿所愿。”   她确实很想混进李明珏的队伍中,因为每活一世她都会发现李明珏的势力要比自己想的还要多一些,这次,李明珏比她站的离那个位置更近,她的心里实在没底。   “吱呦”一声,门被重新打开。   杨韶站在季凌霄身后,压低声音道:“只要不触碰到他,他就不会犯病,一般情况下,贵人还是很好说话的。”   说罢,他盯着季凌霄的耳朵看了一眼,却发现那里并没有他预想中的耳洞一类,这才慢慢后退几步。   阿九出来后,重新关上了门,对两人道:“主人感到抱歉,他身体不适需要休息一会儿,您可以稍微等待一下吗?”   季凌霄笑容体贴道:“当然,希望他的身体能够早些好起来。”   阿九随即面无表情地守在门口,杨韶则依旧在吹着口哨逗鸟。   季凌霄打量着阿九,朝杨韶低声道:“这位贵人身边的护卫也很不一般。”   杨韶笑着瞥了季凌霄一眼。   季凌霄垂下眼,阿九昔日是李琼赐给她的暗卫,如今却莫名其妙的成为李明珏的护卫,难道整个暗卫机构都已经纳入李明珏的手中吗?   她不自觉的想起那个血味冲天的院落,还有那个姓贺的暗卫首领。   “吱哟——”   门再次被打开,李明珏脸色苍白地走了出来。   他低声笑道:“屋子里太闷了,先生,我们还是在外面走走好了。”   “呃……”   季凌霄摸了摸鼻子,轻声道:“您是在跟我说话吗?”   李明珏的脸僵了一下,而后,自然而然地转过头,就好像刚刚认错人的事件并没有发生一般朝她点了点头。   杨韶捂着嘴,差点笑出声来。   李明珏当先一步踩着咯吱咯吱的积雪,朝院角的一方小亭子走去。   季凌霄跟在他的身后,盯着他的衣摆发呆。   “抱歉,”李明珏侧过身子,轻声道:“刚刚惊扰了先生。”   季凌霄露出温柔的笑容,笑道:“应该是我道歉才是,或许是因为我不小心做了什么,才会让您这般难受?”   李明珏目光一时之间竟变得有些晦暗。   “若是您有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李明珏苦笑一声,低声道:“大概是关于我的批命终于应验了,这也怨不得天,怨不得她,一切不过是我咎由自取。”   季凌霄很好地藏起自己眼中多余的情感,假装成一个初听别人心事而有些无措的郎君。   李明珏回过神来,露出了歉意的笑容,寒风拂过他的青丝,那缕青丝碰了碰他的唇角,他手指一勾,又将青丝很好的别在了耳后。   “先生,可曾想好了?我若能得到先生的帮助必能如虎添翼,这花必能开满长安城。”   季凌霄浅浅一笑,手中把玩着折扇道:“您应该查过我的底吧?难道我的背景……您不怕吗?”   “我向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认定了先生,纵使先生是前朝遗孤,我也绝不会对先生再加试探。”   他神情郑重,态度诚恳,若非她是再三为人的季凌霄,恐怕真能被他这种姿态感动。   季凌霄用折扇抵在脸颊旁,轻声道:“您知晓我的来历,我却不知您究竟是谁?”   李明珏认真地看向她,摇曳的桃花落入她的眼湖。   “我乃信安郡王李明珏。”   她故作惊讶地掩住了口,低声道:“信安郡王?这……那您……”   随即像是想通了什么,季凌霄莞尔一笑,朝他行了一个大礼。   李明珏欲伸手阻拦,可手伸到一般又顿住了。   “先生无需如此,我并非是以权势压人之人,而是真心实意想要请求先生的帮助。”   季凌霄慢悠悠道:“青山书院能人异士颇多,我又何德何能?”   “我信先生。”   这些能让人挖心挖肝献上忠心的言语原本都是她说给别人听的,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也会听到这些。   季凌霄“啪”的一声打开折扇,垂眸道:“我至今未去过长安,所知甚少,又怎么能辅佐您呢?况且我身上还背负着仇恨……”   “若先生成了我的先生,那先生的仇恨自然就是我的仇恨。”   李明珏的话说的实在是太漂亮了,即便是真正的白忱站在此处也很难不动心吧?   莫非上辈子白忱就已然投靠了李明珏?   季凌霄的眼神沉了沉。   “先生可以先考虑着,不过,近日我便要启程回长安了,先生既然没有去过长安,不妨同去?也好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她正有此意。   季凌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问道:“殿下难道不等文会之后再走。”   他摇了摇头,低声道:“不需要了。”   为何不需要了?楚夫人、谢小道、唐说、郭淮等人哪一个不是惊才绝艳的人物,他为何不需要了?他与他们都接触过了吗?   季凌霄手指一翻,折扇便打了个转儿,重新回到她的掌中,她拱手道:“多谢郡王殿下了。”   而后,李明珏又留她用了晚饭,吃饭时他随口说起一些轶事倒是逗得季凌霄一顿饭下来,忍不住多吃了几碗。   奇怪了,以前跟李明珏相处的时候,他的姿态一向端的很足,这回他怎么不端着了?而且,他那良好优雅的举止,幽默亲切的举止,简直迷死人了。   这人究竟在什么时候才是真的呢?每当季凌霄认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他的时候,他总会又给她带来巨大的惊喜。   喝了两杯酒,季凌霄微醺,李明珏便让她在他书房的卧榻上休息片刻,而他自己则坐在桌前写写画画。   卧榻处与他桌子前隔了一道珍珠帘幔,她的额角抵在松软的枕头上,眯着眼睛,默不作声地打量着他。   “殿下……”   她声音沙哑,像是粘稠的糖浆。   李明珏抬眼,微笑地看来。   季凌霄仍旧闭着眼睛,就好像喝醉了酒在说胡话:“殿下害怕别人碰?是因为……”   李明珏脸色骤然一变,他起身,动作小心地拂开珍珠帘幔,走到榻前。   “是……”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几近耳语。   李明珏俯下身子,开口问:“是什么?”   “是……是断袖……”   说罢,她便蹬了蹬腿,一扭身又睡了过去。   李明珏等了会儿,听到沉沉的呼吸,才确认她确实是在说梦话。   他无奈地笑了一下,直起身子,过了会儿,才道:“莫非白忱你以为天下人都跟你一样是断袖吗?”   上辈子他也没有听说这位乌云山上的匪首有这样的爱好……不对,上辈子光听说白忱的大物之名了,还真没有听说他与哪个女子相好,他们乌云山的匪徒也不强抢良家妇女,而白忱的身边也只跟着一个裴谙,白忱的大物名声也是他传出去的。   李明珏下意识地看了她那里一眼,即便有一副遮挡也能看到鼓鼓囊囊的一包,没有哪个男子没有攀比这处的心思,毕竟这事关男性尊严。   “咳——”   他手指虚握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   等等,他突然想到白忱的大物之名就是裴谙传出去的,裴谙为何知道的如此清楚?莫非……   李明珏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   他走出书房,轻轻呼出一口气,看着从自己嘴里逸散出来的白气慢慢消散在空中。   “主人,金先生来了。”   李明珏点了点头,他让人将金寅吾引到正厅,正厅烧的暖呼呼的,地上铺着毛皮毡子,而早已有人占据了那里,那人半倚着案几,嘴里叼着碧玉烟嘴,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明珏身后的金寅吾一见此人,立刻笑道:“原来杨兄也来了。”   杨韶浅浅一笑,刚要起身,李明珏却压了压手,他又重新保持着刚刚惬意的姿势。   金寅吾弯着腰跟在李明珏身后,目光闪了闪。   “金先生请坐。”   金寅吾立刻浮现出笑容,忙道:“不敢不敢,当然是殿下您先请。”   李明珏便也没有多寒暄,在杨韶身边坐了下来。   直到这时,金寅吾才小心翼翼呼出一口气,慢慢跪坐在一边,缩着肩膀,低着头,一副谦卑的模样。   “这青山书院中还有先生看好的人才没有?”   杨韶捏着镀金的烟杆,笑道:“自然是有的,但是,他们大多都志不在此,即便我诚心诚意地邀请了,他们还是再三推拒。”   金寅吾出声道:“杨兄此言差矣,在下倒是觉得书院中的人才甚少,多是沽名钓誉之辈,楚夫人不通事故,只会吊书袋子;谢小道行事放纵,又为人懒惰;阿狐那小娘子又年纪太小,更何况还只是个见识短浅的女人;白忱那人更是不着调,整日里与男人拉拉扯扯,败坏风气;唐说好妒,惯来会搬弄是非。倒是太女殿下身边的郭淮是个有才的,然而,简直太过癫狂,且样貌丑陋……”   金寅吾痛心地摇了摇头,道:“就这些人哪里值得殿下千金之体千里迢迢来一趟?要我说,这天下的俊才都聚集在长安,在长安招揽人才方是正理。”   他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没了,李明珏则与杨韶对视了一眼。   杨韶笑了一下,眼中露出好奇的神色道:“金兄是从何处得知白忱与男人拉拉扯扯的?”   金寅吾目露鄙视道:“自然是我亲眼所见,白忱既然跟杨兄是同一个斋房,杨兄还是早点有所防备为妙。”   “这样的人推荐给殿下,这简直是在有污殿下的耳目。”   “嗯,”杨韶笑容温和,声音柔和,“金兄说的对。”   金寅吾情不自禁地挺了挺脊背,眼珠子转了几转,说道:“要我说自然那些假清高的学子不给咱们殿下脸面,那咱们不如斩草除根,在青山书院放上一把火,让这些人全都葬身火海,以免以后给殿下添堵。”   金寅吾神色郑重,惋惜道:“虽然此计太过阴损,不过为了殿下……我愿为殿下献出此计,只愿殿下能够得偿所愿。”   他简直是在舍己为人,连他自己都快被感动了。   然而,李明珏只是笑了一下,未置可否。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应该还有第二更~ ☆、第126章 一百二十六章   金寅吾转向杨韶, 笑道:“杨兄觉得如何?”   杨韶眯着眼睛吸了一口烟,而后浅浅一笑,低声道:“我只是个商人不懂这些。”   “殿下。”阿九在屋外唤了一声。   李明珏立即明白,白忱大概已经起身了。   他抖了抖袖子, 低声道:“此事再议。”   待李明珏走后,金寅吾才冷笑一声, 阴阳怪气道:“那白忱算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就是个兔爷儿, 我若是在学院里捅破这层窗户纸, 必然会让他身败名裂。”   杨韶笑容温和, 轻声问:“那金兄准备去捅破了吗?”   金寅吾的目光闪了闪,笑道:“自然是要选个好时候。”   杨韶没有发表任何评价,只是露出惯常的柔软笑容。   金寅吾虽然也有几分嫉妒杨韶,不过, 比起楚夫人那些人来,杨韶倒算得上上道的,又因为他自认为刚刚为郡王提供了一条好计谋,便洋洋得意道:“多亏那日与杨兄交谈,我才想到了这么一个以火攻之的好办法。”   “咦?”杨韶面露迷惘, 不解道:“我有说过什么吗?”   “你那日讲道前朝皇帝用一场大火烧死了……”金寅吾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他笑道:“不,没什么。”   杨韶摇了摇头,面露惭愧道:“我一向不擅长计谋,若是金兄有了什么计策, 也定然是金兄遍读群书、心有智计的功劳。”   金寅吾被他这么一吹捧,连脸颊都开心地红润了几分,他仰头大笑道:“哈哈,岂敢岂敢,我也只是比那楚夫人更善谋一点而已。”   转眼,他的脸色又阴沉下来,捏着拳头道:“只可恶那楚夫人是楚无衣的儿子,所以,即便才学、谋略高于楚夫人的我也只能被无视!”   杨韶面露惋惜,似乎为他所遭遇的不公,为他才华得不到施展而感同身受。   金寅吾叹了口气。   ——这杨韶虽然也只是因为家中富余、长得好,才能在青山四杰中占据一位,倒是比其他人看着要顺眼一些,哼,尤其是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居然敢瞧不起他?他非得要他们付出代价不可。   杨韶手中的烟杆在桌子上磕了一下,温和道:“我去更衣。”   等他走出屋子,在回廊下见到人,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几分。   “咦?白兄这是要走了?”   季凌霄的脸上还有未褪的酒醉红晕,她朝身边的李明珏道:“多谢殿下的款待,时候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杨韶看了一眼天色,笑道:“时候还早的很,莫非白兄是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事情?”   她无奈道:“今日我临出门前从湖中救起唐兄,我实在放心不下,便想要回去看看。”   杨韶和李明珏的神色同时变得奇怪起来。   “白兄果然……”杨韶捂住嘴,点头道:“那我便送白兄回去好了。”   “殿下告辞。”   李明珏笑容温和,几乎是折节与她相交。   “希望能与先生在长安继续痛饮。”   “定然。”   李明珏目送着两人离开,金寅吾走到他的身后,低声道:“殿下,我说的果然没错吧?那白忱就是个断袖,来殿下这里作客还时时想着她的小情人儿,实在无礼的很。”   李明珏举起了一只手。   金寅吾乖乖地停住了嘴。   “白忱之事,先生不必多说。”   “那火烧青山书院……”金寅吾有些急切地开口。   李明珏缓缓地回身,无形的压力扣在了他的身上,金寅吾连忙低下头,作出最为恭敬的模样。   “提出这样的建议究竟是你的私心作祟,还是真的为小王考虑,小王可是明白的很。”   金寅吾脸色一白,疾呼:“冤枉……我冤……是不是那杨韶在殿下面前说了什么?我对殿下一向忠心耿耿!”   李明珏扫了他一眼,神情似笑非笑。   金寅吾背脊一凉,越发说不出话来了。   “有些小心思没什么,手段毒辣些也没什么,只是别把你的小王当作傻子。”   金寅吾的后背就像是压上了一块巨石,他双腿一软,径直在冰冷的地面上跪了下去。   李明珏转身,走进了屋里。   若说上辈子季凌霄对他那场毫不留情的绝杀最终留给他了什么,大概就是这辈子与人接触就会忍不住恐惧颤抖,还有……让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一报还一报”。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颈项上没有任何伤痕,他却依旧时时刻刻能感受到冰凉的刀锋抹过他气管血管的疼痛,他因为第一世对她的伤害被她报复,这的确是他该得。   如果天地之间真的有所谓的因果循环,他倒是希望这一次不再一时鬼迷心窍将青山书院众人杀戮殆尽、将青山书院一并焚烧,以免自己真的应了小时候那个道士给他的批语——“姻缘线淡,必遇坎坷,半生相思,半生苦痛。”   “阿弟在想些什么?”   马车内,杨韶擎着一支烟袋,半支着头瞧她。   “我在想,为何阿兄要在殿下面前装作与我不熟?”   杨韶含住烟嘴,轻声道:“因为……若是让殿下知道的太多,以后很多事情就做不成了。”   季凌霄吃惊掩口:“阿兄还要做什么?”   “这就要看阿弟你的了……”   杨韶弯起眉眼,柔声道:“若是阿弟到了长安,为兄定然要带你去看看我们自己家的产业。”   季凌霄嘴角一抽,不知道怎么短短几句,两人便从结义兄弟成了一家人了。   杨韶脸上的笑容更好看了,他一伸懒腰,直接在马车里躺了下去。   “阿兄,是否也曾邀请过楚夫人他们?”   杨韶半阖着眼睛,笑道:“若是一般人我不告诉他,但若是你提问嘛……”   “是,他们我全都邀请过,但最终成行的只有两人,一个聪明绝顶,一个愚笨至极。”   季凌霄眼皮一跳,道:“我希望我不是你口中那位愚笨至极之人。”   杨韶睁看眼,眼中透着些许的无奈和郁闷。   “你该对自己自信些,即便不自信,也要相信为兄至少是护短的,不会当着你的面诋毁你。”   季凌霄垂眸笑了起来,整个人温暖的宛若一团明媚的春阳。   “既然是愚笨至极的人,为何又要推荐给殿下呢?”   杨韶眼中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他捻了捻耳边的青丝,坦然道:“愚人自然有愚人的好处,至少,还能当刀使,当挡箭牌用,要比聪明人还要好用许多。”   季凌霄微微睁大了眼睛,只见他依旧绿鬓红颜,依旧如鲜花美人,然而,他慢慢展示出的真实的自己真令人惊讶。   而有机会看到他这一面的自己……   “真是在下的荣幸。”   季凌霄捏着扇子,在他的手背上轻轻蹭了蹭。   杨韶勾了勾嘴角,心满意足地闭上双眼,闻着车厢内荡开的香气。   季凌霄回到斋房,还没有推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   她一惊,“哐”的一掌拍开了门,眼前却出现十分有趣的一幕——   唐说和谢小道二人隔着案几而立。   唐说□□着上身,下身则用她的大氅围着,手中拿着毛笔作插状,一脚踩在案几上,如此大的动作让他的“底牌”展露无疑,而他又赤红着脸,看样子恼怒异常。   谢小道则双手举着一面铜镜,作躲闪状,只是脸上满是笑意。   两人听到异响便同时转过头来,见到来人,两人平日里极为灵光的脑袋居然同时僵住了,以至于维持着这个可笑的姿势一动不动。   “噗嗤——”   季凌霄实在忍不住,捂着嘴,抱着肚子大笑起来。   她看到了唐说恼羞成怒的原因,换成哪个男人都会恨不得直接插死谢小道的。   谢小道居然在唐说的双腿之间画了一只王八,王八的头正是……正是……   “噗——”   季凌霄捂着肚子直接蹲了下去,笑得肚子都疼了。   “笑什么!”唐说的脸红了又黑,“有什么好笑的!”   谢小道用镜子作为盾牌,嬉皮笑脸道:“抱歉啊,都是我的错,我一时手贱。”   唐说斜眼睨了他一眼,恶狠狠道:“好啊,让我接受你的道歉可以啊,必须要让我也在你那里画一笔。”   谢小道的笑容更加无赖了一些,嘀咕道:“怎么可能啊……再说,你那握笔的姿势可一点都不像是画东西的样子。”   唐说狞笑一下,冷冰冰道:“那我也只好用强了。”   话音刚落,他整个人便冲了过去。   唐说则早就洞悉了他的动作,一缩头,从他的腋下钻了出去。   唐说去捉他,反而让狡猾的谢小道一把扯下了他的遮羞布。   唐说懵了一瞬,一见到季凌霄含笑的双眸,整个人热的都快要炸了,他飞快地捡起遮羞布捂住那里,怒吼:“谢小道!”   谢小道则麻溜地躲到了季凌霄身后,笑嘻嘻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君子修身之道更是要戒怒,唐兄你这样不好。”   唐说的双眸燃烧着怒火,突然瞪向了季凌霄道:“你要护着他?”   “啊?”   谢小道嬉皮笑脸,伸出一只手揽住了季凌霄的脖子,扬声道:“阿奴,我们两个可是穿同一条裤子的交情,你会帮我的吧?”   “穿同一条裤子?我怎么不记得了?”季凌霄侧过头,挑眉问。   谢小道一僵,笑容都快维持不住了。   “喂,帮兄弟一把吧。”   “谁让你招惹他的?”   谢小道的眼中也瞬间燎起了两团火苗,他满不在乎道:“他是你的谁,我怎么又招惹不得了?”   这怎么又是她的错了?   季凌霄冷静地看着这要场要烧到他身上的战争。   “白忱!”   “白忱!”   唐说、谢小道同时出声,眼神皆死死锁定了她。   只听两人异口同声道:“你到底帮谁!”   这感觉……她当年称帝的时候都没有看到这样的“争宠”场面,这是兜兜转转到第三世才肯给她吗?   “这个……”季凌霄摸着下巴,看着对面唐说仙姿凛凛,他此时眼睛像是冰中的火焰;再看身边的谢小道,他的眼睛半是佛性半是魔性,眼角的小痣更像是遗落的相思豆。   当真是世间最享受莫过此刻,最难以抉择也莫过于此刻了。   于是,她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完成~小小修罗场奉上~   季凌霄:我选择jing死jin亡~   谢谢小天使的霸王票,捧脸深吻   21702725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30 18:06:55   左十右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30 22:34:54 ☆、第127章 一百二十七章   季凌霄反手抓住了谢小道, 谢小道一愣,立刻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你!”   唐说则笑着走了过来,微微扬起下巴,睥睨着他道:“你还真当自己是她心里的宝啊?都已经断袖了, 还断的这么黏黏糊糊的。”   谢小道一张脸又红又黑,不过, 他完全没有心思理会唐说的嘲讽, 而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季凌霄, 眼中有着被背叛的控诉。   季凌霄放柔了眼神, 低声道:“毕竟是你有错在先。”   “我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   谢小道咬着下唇撇开了头。   因为嫉妒, 但是他不能说出口。   谢小道垂头丧气地任由唐说报复,唐说则在那里画了一个大象头,然后在季凌霄的监视下,扫兴地收回了笔。   “别盯着我瞧了, 我又没有把他怎么样。”唐说不太满意道。   “这样就算扯平了,你们也不要在私底下搞小动作了,毕竟现在可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季凌霄箱子里找出一套自己的衣服递了过去,唐说一把接过,背对着两人“悉悉索索”地穿上。   谢小道收拾好自己, 兴致缺缺地倚在榻上。   季凌霄凑到他的身边, 轻轻揉捏了一下他的耳朵。   他虚软无力地想要打掉她的手,可是自己的手背刚和她的手背一触碰,便立即像是黏住了一般,无法再放下。   谢小道觉得自己是真的没救了。   季凌霄盯着他慢悠悠地笑了一下。   他的心脏突然一下一下激烈地跳动着, 把他的胸腔都震的发麻了。   季凌霄转头对着唐说扬声道:“我走之前你还萎靡不振,没想到这么快就生龙活虎了。”   “还不是楚夫人来找你,见你不在就为他配了一副药,他喝了之后,出了一身汗就立即能追着我到处跑了。”谢小道抢先道。   唐说回过身子,依旧是那副傲慢的模样,淡淡道:“我这个人恩怨分明,你照顾我,我感激你,然而,你趁我病就要作弄我的事情,我自然是要报复回来的。”   季凌霄无奈地抚额头。   当这件事很光荣吗?你们两个就像是两个穿开裆裤打架的孩子似的,不要再丢脸下去了……   或许喜欢一个人真的会令人变傻,嫉妒亦能使人失去头脑,两个都不笨的人,此刻却蠢的让人没法儿看了。   “你看到推你入水的人了吗?”   唐说眯着眼睛看她。   “我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这才顺着他的来路走去,就发现了掉进秀湖中的你,想必这不是个意外吧?”   唐说冷笑一声,扬声道:“当然不是意外,天底下就是有这等愚人,以为将天底下所有比他聪明的人都除了去,自己就能够成为天下第一聪明人了。”   谢小道仿佛也有同感,唏嘘了一番。   唐说冷笑道:“我自然看清了那人是谁,这件事也由我自己来办,你们不要插手,什么仇什么怨自己报复起来才够爽。”   谢小道鼓掌赞叹道:“好,唐兄果然是个睚眦必报之人。”   唐说瞪了他一眼。   季凌霄笑道:“既然是你的选择,我自然尊重,不过,有需要帮助的地方,还需要你不要瞒着我们,毕竟……我们都很关心你。”   “谁用他们关心了?”   “谁关心他了。”   季凌霄笑着揽住了两人的肩膀,笑呵呵道:“那我也告诉你们两个一件大事,我准备接受信安郡王的邀请,去一趟长安。”   两人动作一致地望向她,同时皱眉。   “我也……”两人异口同声,又同时停住。   唐说跟谢小道对视一眼。   “杨韶也向你们两个提出过邀请吧?他为之牵线搭桥的贵人正是信安郡王李明珏。”   “那又如何?我若是不想去,别说是信安郡王了,便是太女、陛下也别想请动我。”唐说掸了掸衣摆,神色倨傲。   ——全天下也只有你能请的动我。   谢小道眉头皱的死紧,最终不情不愿道:“你是有什么计划吧?我并不擅长计谋,你可以去问问楚夫人,想必他能给你满意的答案。”   唐说轻笑一声,淡淡道:“何必舍近求远?”   “你这样做无非是要知己知彼,谁人都可以为你做这种事情,何必你要亲自上阵?”   因为有些事情,只有她自己知道,比如说暗卫,再比如说李明珏的多次重生。   “总之,你深入虎穴的做法实在不智,”唐说看着她的眉眼,“倒还不如我来……”   季凌霄摇头。   “你是信不过我?”   “非也。”她笑容温和,握住了他的手,轻轻摇了摇,“我这次受邀去长安并不仅仅是要探明他的虚实,我还想要一些人”   唐说沉默,即便他认为自己足够优秀,但是在她野心实现的路上多一些助力总归是好的。   “更重要的是,我要办成一件大事。”   唐说与谢小道同时产生不好的预感。   她笑道:“我要救出李斯年,他这样子的英雄不应该受此屈辱,就此埋没。”   温柔、宽厚,敬重英才,这样的她简直让人爱进骨子,恨不得以身报之。   士为知己者死,想那李斯年若是遇到了此人,恐怕也是逃脱不过的。   唐说反手握住了她的手,他用了力气,指尖儿微微泛白。   “不行!”他嘴唇颤了一下,哑声道:“太危险了,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情,我们离长安路途遥远,该如何救你!”   季凌霄也不说话,只是笑容温软地凝视着他。   一瞬间,他的心脏便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握住了,就好像上辈子欠了她一样,她一眼望来,他的心就被捣的稀巴烂,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可是,这次不行,这次太危险了。   “我也是有些武艺的,更何况我力大无穷。”   “纵使有武艺又如何?李斯年倒是武功高强,可他不依旧成了阶下囚?武安侯更是力拔山兮、砍敌人跟跟砍菜一般,可还不是乖乖将儿子送到长安为质,即便小侯爷断了一条腿,他不也是毫无办法?”   唐说双手按住她的肩头,认真道:“一个人的武力终究有不及之处。”   “我知道,”季凌霄温柔一笑,要将人溺死在她言语的蜜糖中,“可是我必须要去,我要保护我身后的人,我要保护你们。”   唐说神色一动,卸掉了高傲的盔甲,他叹息一声,俯下身,将额头抵在她的手背上。   纵使她说的都是哄人的假话,他也心甘情愿被哄着。   季凌霄望向谢小道,谢小道亦无奈。   “你若是非得要去,那我只能多给你做一些护身的东西了。”   唐说猛地站起身。   “对,我也要写信给长安的友人,看他能不能在关键时候帮你一帮。”   “长安友人?倒是从未听你提起过。”   唐说说干就干,转身就坐到案几前,执笔研磨,开始写起信来。   “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因为他的名声太大,我若提起他倒像是故意攀附似的。”   季凌霄心中一动,追问道:“那人是谁?”   他悬腕提笔,笑道:“他是士子表率,世家第一人,崔家玉树,崔歆。”   她闭上眼,心中感叹道:原来是玉郎……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睁开眼睛问:“你们拒绝了信安郡王的招揽,他没有说什么吗?”   “都是靠阿韶传话的,能说什么,真是的,阿韶怎么接了这么麻烦的活儿,真是自己找罪受。”谢小道从自己装衣服的大箱子里找到了一个小箱子,正到处找钥匙开锁。   “如果你们都拒绝的话,信安郡王有没有可能火烧了书院,让这些他得不到的人才,别人也休想得到。”   唐说停住了笔,低声道:“并非没有这种可能。”   “不会吧,他一个高高在上的君王,何苦跟这个穷乡僻壤的书院过不去?”谢小道一边找钥匙一边随口道。   “我若是谋士,我便会劝我的主公杀人放火,最好找个替罪羔羊,这样既不让主公的仁德名声受损,又能够除掉这些未来的敌人,实在是一举数得的好计策。”   谢小道抬起头,一脸惊恐地望着唐说,扬声道:“喂,你这个可真够狠毒的。”   唐说嗤笑一声道:“哪里比的上你手上制作出来那些可以杀死数千数万人的武器呢?”   “喂,我那是……”谢小道想要解释,却又无力,他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   季凌霄叹了口气道:“那我们现在可能真的要小心李明珏他杀人放火了。”   “什么杀人放火?”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三人吓了一跳。   “啊,你是怎么进来的?”   楚夫人冷淡道:“门扉正半开着。”   “那你总归要敲敲门啊。”   楚夫人将手上端着的药放到唐说面前,转头盯着谢小道。   谢小道嬉皮笑脸道:“好吧,你倒不出手来。”   “你们在说什么杀人放火?”楚夫人又问了一遍。   唐说和谢小道一同扭头看向季凌霄,似乎在等她拿主意告不告诉他。   季凌霄朝楚夫人毫无阴霾地笑了笑,和盘托出自己要去长安的事情,以及李明珏可能要对青山书院不利。   出乎她意料的是他并未对她去长安一事做阻拦,只是用那双仿佛蜜糖腌渍过的眼睛凝视着她,轻声问:“非去不可吗?”   季凌霄坚定地点点头。   “我知道了,”他冷淡道:“我会将信安郡王的事情告诉山长,让书院做好防范的。”   他走到门口,扶着门,又回头道:“近日来书院准备参加文会的客人在山上发现了一处温泉,今日刚好书院休息,不少学子都都去了,你们若是有空也去看看。”   说罢,他便松开手,走了出去,雪白的背影消失在远处。   温泉啊……   唐说捂着脸,有些控制不住地想些东西。   谢小道挠了挠脸颊,笑嘻嘻道:“我们一同去泡温泉吧。”   “你们……”季凌霄眯起眼睛,审视他们两人。   “我们不是好兄弟吗,好兄弟自然要有福同享了。”   唐说撇开头,红着耳尖咳嗽了几声道:“泡温泉对身体比较好。”   “就当是给你送行了。”   季凌霄绽然一笑,爽朗道:“那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楚夫人自有打算,以及女帝要去撬李明珏的墙角了。   下一章,温泉中见~ ☆、第128章 一百二十八章   来参加文会这帮学子才学不高, 士子的架子倒是摆了个十足, 因为青山脚下村落里的皮肉生意并不繁盛,也没有貌美动人的花魁娘子,这些人闲来无事便全都寄情山水了, 青山周边的群山都快被他们爬了个遍, 也不知道究竟谁是第一个在青山旁一座更高的山上找到了这处温泉, 这样的好物那些士子自然要好好享受了。   楚夫人领着三人上山,边走边说出了关于这方温泉的事情。   谢小道一脸惊奇地盯着他看, 盯得他都快说不下去了。   楚夫人抿紧唇,侧头问:“有什么问题?”   谢小道笑嘻嘻道:“阿狸你的心情不错啊, 居然说了这么多字, 还亲自领我们来。”   “那是因为我也要……”   “哎!”谢小道作势就要去摸他的额头,却被楚夫人一偏头躲开了。   楚夫人拧着眉头,一脸不满。   “你该不会是发烧烧糊涂了吧?一向独来独往的楚夫人怎么愿意跟我们一起来泡温泉了?”   楚夫人站在最前面的山坡上, 他低头看了谢小道一眼, 又将目光移到了落到后面正与唐说说话的季凌霄身上。   谢小道顺着他的视线回头望去, 眼皮一跳, 骤然道:“不会吧?楚夫人你……”   他缓缓地收回目光, 与谢小道对视。   谢小道认识楚夫人这么久, 还从未见过他这副样子,像是春风吹化了地面的积雪, 坚韧的绿芽破土而出,他冰封的眼中终于有了光。   “我……”   谢小道想了想,又笑了笑, 最终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好你个楚夫人!”他一拳锤上了楚夫人的胸口,笑道:“你的眼光不错,居然看上了我的人。”   楚夫人明明可以躲开,却一动不动地受了这拳,他压低声音道:“她不是你的。”   “怎么不是我的?”他脸上虽然挂着笑,却恨得咬牙切齿,“老子我都为他断袖了。”   “阿狸!”谢小道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你将来可是青山书院的山长,山长总不能是个断袖吧?你可是有大好的前途的,你不要……不要跟我抢他,好不好?”   楚夫人的眸中没有温度,他静静地看着谢小道,轻声道:“小道,我很愉悦。”   他的嘴角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下雪了。”   季凌霄在稍远一些的地方喊道。   细小的雪花零星地落下,落在他的身上,却被他的温度融化了。   “我不能放手,虽然我不认为我是断袖。”   “阿狸,既然你不是断袖了你就放自己一条生路,”谢小道捂着额角,面露痛苦,“我可是挣扎了好久才一头扎进来的,看在我这么惨的份儿上,你就离她远一点吧”   雪花落在楚夫人的睫毛上,渐渐地化在一滴水,他遥望着季凌霄,轻声道:“太晚了。”   “我不是断袖,我只是心悦她。”   谢小道愣了一瞬,眼见着他眼睫上那滴水借着他眨眼的时候顺着他的眼角滑落下来。   “阿狸!”季凌霄远远地冲着他招手。   楚夫人抿唇笑了起来,安静,满足,美好,他整个人都好像在发光。   “你们两个在聊些什么?”   “没!”   “在聊你。”   谢小道猛地扭头瞪向楚夫人。   ——喂,你告诉她实话做什么!   季凌霄目露狐疑,笑道:“在聊我什么?”   楚夫人朝她伸出手,季凌霄坦然地握了上去。   谢小道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他完全输了。   “在聊……”楚夫人正准备说,肩膀却突然被谢小道一撞。   谢小道不管不顾地一个人朝山上爬去。   “小道。”   “别理我。”   楚夫人目露无奈,抬高了声音道:“你走错路了,旁边那条才是。”   谢小道背脊一僵,扭过头,笑呵呵道:“我只是多走走,溜溜食儿。”   他根本就不敢再看他们的表情,便急匆匆地顺着那条小路往前走。   走了一段时间,硫磺的味道便渐渐浓了,袅袅的水雾如同轻纱一般温柔地覆在森林里。   越近越能听到高声交谈声。   “该不会要跟那帮酒囊饭袋们一起吧?”唐说皱了皱眉,一脸不爽。   “这山头上有很多口温泉,他们都爱最大那个池子,但是别的池子也是不错的。”   楚夫人一转,便领着几人顺着一条蜿蜒的小路继续往山上走。   在路上,他们见到太女身边的阿六正靠在一棵歪脖子树上,仰头望着天际。   缥缈的云雾中,他的衣摆飘飘荡荡。   季凌霄顿时停住了脚步。   楚夫人望向她。   她盯着阿六,低声嘀咕了一句,才重新迈开脚步。   四人正准备装作不知道太女在这里,直接路过,然而,不过走了几步就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   四人扭过头,就见新浴后的太女殿下披散着头发,裹着一个银狐裘走了出来。   “阿忱!”   杜景兰简直是飞奔而来。   季凌霄纳闷自己何时跟杜景兰这么要好了,却不得不伸出手,口中道:“殿下,慢着些,这里到处都是碎石子,小心摔倒。”   刚刚说完这句话,她就觉察到四道视线戳在了自己身上。   杜景兰更是羞红了脸,放慢了脚步走了过来。   “你也是来泡温泉的?”   她边说着,边不老实地朝季凌霄的下身望去。   “殿下?”   唐说侧过身子冷哼一声道:“太女殿下每见一个男人都要先往下看吗?”   季凌霄上前一步,伸手欲扶住了杜景兰。   杜景兰装作脚下一崴,直接倒在了她的怀里,然后一扭头,埋在了她的胸前。   好在季凌霄现在这具身体天生神力才不至于被杜景兰压倒,不过,季凌霄仍然很郁闷。   李神爱那软绵绵的触感可真好啊,这辈子她怕是与这种软绵无缘了。   季凌霄正胡思乱想着,就没有及时推开她,以至于,杜景兰面前的屏幕都在疯狂地刷着白忱对她有意思。   季凌霄一抬头,突然见到楚夫人等人各异的目光。   “呃……”   她立即扶正杜景兰,冷淡道:“殿下小心些。”   杜景兰的手指勾了勾,勾住了她的衣袖,低声道:“不如你去我那个温泉,我……”   “哎呀!”谢小道突然大叫一声,吓了杜景兰一跳。   “咱们可不能再磨蹭了,他们还在那面那个池子等着我们呢。”   说着,谢小道便一点风度也没有地挤到杜景兰和季凌霄中间,让杜景兰勾衣袖的计划也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   谢小道看都没看太女殿下一眼,拉过季凌霄的手腕就跑了。   “啧啧——”唐说从太女面前经过,还故意发出异样的声音。   楚夫人倒是什么都没有说,不过,他那副冷冰冰的模样,让杜景兰觉得自己快被冻伤了。   “啊!”杜景兰气得猛跺脚,“我难道不好看吗?我好歹也是个美人啊,这些个眼瞎的,祝他们一辈子都没有女人看得上!”   不行,她实在受不了了。   “阿六,你去把郭淮叫来。”   她非得要找个迷恋她美色的来平衡平衡心情,即便那人丑一点也无所谓。   “哦。”阿六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有意无意地望了一眼季凌霄消失的地方,随即离开。   季凌霄几人没走多远就找到了一处热气腾腾的池子,大家选定了这里,便准备下池子了。   唐说和谢小道手放在腰带上,视线却朝季凌霄扫去,脸不知道是被热气蒸的还是羞的通红通红的。   不,不止是他们两人,即便是作为正人君子典范的楚夫人此时也低着头,耳尖红似血。   季凌霄跳到一块石头上,一手拔掉头上的簪子,青丝散落下来搭在她的肩头,她含笑凝视着他们三人,手指轻抚腰带,慢悠悠地扯掉腰带,没有束缚的白衣散落下来。   此时一阵风来,吹走了雾气,撩起了青山的面纱,也将她空空荡荡的衣服吹得鼓了起来,她就像要羽化登仙一般,张开双臂,任由风将她将褪未褪外衣吹走。   空荡荡外衣融进雾气中,飘飘荡荡落到一人的手中。   杨韶握住那件外衣,笑容深深地凝视着那个背影。   季凌霄微微侧头,伸出双手向后撩了撩头发。   谢小道顿时捂住鼻子后退两步。   “你可真够软蛋的,光这样就受不了了?”唐说抱着双肩一脸鄙视。   “唐兄。”或许是被眼前的情景所影响,连楚夫人的声音都带上了几分温度。   唐说扬了扬下巴,面无表情道:“有何指教。”   楚夫人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你的鼻子?你的鼻子怎么了?”   楚夫人双手叠放在小腹上,轻声道:“是唐兄的鼻子。”   “我的鼻子?”唐说伸出手摸了摸,只感觉指尖湿漉漉的,他凑到眼前一看,指尖满是鲜血。   他流鼻血了!   季凌霄将这一切都收归眼底,她放下了手,右肩的衣服则随着她的动作滑落了些许,露出蜜色香肩,空气里的水珠凝在上面,轻轻滑下,没入白色的衣襟中。   她背后的杨韶笑容依旧温和,却在折扇的遮掩下默默吞咽了一下。   “原来是杨兄,真是好巧。”季凌霄扭头一笑。   杨韶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他一手捏着折扇挡在嘴前,另外一只手则拎着两个用红绳穿在一起的酒坛。   “的确很巧,我只是想找个可以泡着温泉喝酒的地方,谁知竟与你们一样找到了这里。”   他笑弯了眼睛,“啪”的一声合上了折扇,轻轻敲击了一下手中的酒坛子,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你们今日可算是有口福了。”   “那还真是妙极了。”   季凌霄褪了鞋袜,直接穿着白色的亵衣亵裤在石头上坐了下来,她一腿曲起,一腿顺势垂下,半眯着眼睛懒洋洋地逡巡着众人,就像是一头假寐的狮子,正仔细掂量着自己的猎物,看谁适合一口吞下。   “咦?你们都不下水吗?”季凌霄面露无辜。   明明大家都是男人,却不知道为何,在季凌霄面前,他们都觉得害羞极了。   谢小道默默给自己打气,动作极快地脱下衣服,像是乳燕投林一般,“噗通”一声蹿进了温泉池子里。   刚跳下去,谢小道又“嗷”的一声蹿了起来。   “好热!太热了!”   他贴着一块大石头,恨不得整个人都摊在冰凉的石头上面,而他被烫的肌肤则露出好看的粉红色。   季凌霄抵着自己的下巴,无声地打量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完成,明天开始争取日万~   如此勤奋、一夜X次的我急需营养液来补肾,来嘛~英雄走一个~   谢谢小天使的霸王票,么么~【自从地~雷成了和谐词后,扔地~雷都感觉像是在打什么暗语,例如:XX扔了一个不和谐给你~你懂的~】   啊啾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30 23:31:32   惑虞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31 00:29:50 ☆、第129章 一百二十九章   “你那副样子真是糟糕透了啊。”唐说慢悠悠地解开衣带, 不紧不慢地脱下衣服。   洁白的长衫从他白皙的身体上滑下, 他宛如一只天鹅在拍打着翅膀,高傲而美丽。   季凌霄的目光一寸寸下移,等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却正好与唐说的目光对上了。   偷看被人发现什么的……   唐说嗖的一下转过了头, 耳尖红成一片。   他慢悠悠地走到温泉里, 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最终舒服地叹了口气,他双臂搭在石头上, 洁白的肌肤被热气熏染上淡淡的红晕。   楚夫人走到季凌霄身边,季凌霄狐疑地抬起头, 而他却对着她解开了腰带。   咦——咦?   楚夫人垂眸一笑, 在这满是水雾的温泉池边,像是一只亭亭净植、不屈不弯的莲花,风拂过, 叶片上的露珠滚落进水池中。   季凌霄捧着脸颊, 几乎被美色迷晕了眼。   “你……”他的声音温柔的像是在梦中一样。   而下一刻, 季凌霄的眼前便骤然一黑。   诶?发生了什么?   耳边响起了入水声。   她刚要扯下衣服, 手却被人给按住了。   “对不起, ”楚夫人的声音隔着衣服响起, “我现在不能直面你的视线。”   他的声音微微发干,像是有些羞涩。   “阿狸是害羞了吗?”季凌霄故意调笑。   突然, 衣服一动,季凌霄的唇角似乎被什么碰了碰。   湿热的气息透过衣服的经纬贴在她的唇上,那股腻人的湿热一下子冲击了她的头脑, 使她头晕脑胀起来。   难以想象楚夫人居然会当着众人的面做出如此暧昧的行为,而且,一贯清冷正直的男人做出这样举动居然格外有魅力,季凌霄忍不住心中一荡。   她抬起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楚夫人却离开了她的唇。   季凌霄一把掀开了衣服,看到了楚夫人抿着唇,唇角却忍不住上弯的模样,满是认真的蜜色眼睛在缭绕的水汽熏染下,好像要流淌出来。   真美啊。   “楚兄你……”杨韶含笑道:“今日方知楚兄是此等性情中人。”   楚夫人看了他一眼,没有做声,只是慢慢将自己沉进温泉中。   一旁唐说和谢小道两人脸上就像是被抹了锅底灰一般,黑的不能再黑,他们咬着牙,恶狠狠地瞪着楚夫人,却因为有外人在场不好说什么。   杨韶一撩衣摆,直接在岸边坐了下来,他拍开酒坛上的封泥便仰头灌了一口,酒香掺杂进袅袅水汽中,慢慢弥散开。   “给我来一口。”谢小道沉着脸走了过来,眼底是压抑不住的嫉妒。   杨韶温和一笑,将酒坛递了过去,口中道:“这酒口感醇厚,酒香能飘十里地,唯独有一点需要注意。”   谢小道的注意力全分给了不远处的两人,哪里知道杨韶究竟说了些什么。   他随口道:“是吗?哪一点?”   杨韶眯起眼睛,扬声道:“这酒里有些东西跟有一种香料相冲,如果喝了酒再闻到了那种香料很可能会危及性命。”   谢小道一惊,立刻道:“这么危险,阿韶你居然还敢拿出来?”   “既然都有人冒死吃河豚,那我怎么就不能冒死喝一喝这酒呢?”杨韶笑眯眯地举起了酒坛,“毕竟这可是价值千金的美酒,更何况那种香料也不是我们这些平常人能够得到的。”   “究竟是什么香料?呵,闻所未闻。”唐说以为这是杨韶在故意搞什么噱头,弄不好还在为自家的美酒宣传一波,他之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   “神木奇香。”   “那是……”   “这是大周没有的香料,由异邦进贡,每年只有大拇指指甲盖这么一点的产量,点上一点点,香气便可持续一旬,可称之为举世难得珍贵香料。”   “这种香料怎么可能出现在青山书院里?”谢小道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坛,仰头灌下,粉红的酒液顺着他的嘴角蜿蜒而下,滴落在他的胸膛上,就像是在宣纸上涂抹上一朵朵桃花。   “好酒!”谢小道一抹嘴,大声感叹。   他对着楚夫人笑道:“楚兄不喝一些吗?”   他咧着嘴笑,眼中往外冒着火光,“你该不会是不敢吧?”   楚夫人扭头看了季凌霄一眼,掉头朝着谢小道那里走去,唐说也走了过来。   “今日咱们不醉不归!”谢小道眉眼一挑,像是在挑衅。   唐说冷笑一声,直接抢过酒坛,饮了一口,又将酒坛塞进楚夫人怀里。   楚夫人神色未变,冷淡仰头,轻声道:“虽然我不擅长饮酒,但是……”   话未说完,他就大口大口吞咽下倒在嘴中的酒液。   唐说和谢小道的脸色同时一变,他们知道楚夫人未尽的话语便是——你们谁也别想从我手中抢走她。   刚才的故意隔着衣服吻季凌霄,还让他们看到,他就是在宣示自己的决心。   可恶!   唐说和谢小道对视一眼,无声地达成了协议,他们今儿个一定要让楚夫人竖着来,横着走!   三人正痛饮着,嫣红的酒液濡湿了他们的肌肤,微湿的青丝黏在脸颊上,正是无边的香~艳,浸满了酒气的风~流。   季凌霄光是这么看着便有些醉了。   突然,她的脚心一痒。   季凌霄低下头,正与杨韶温柔坦诚的目光对上。   他不知何时下了温泉,白色的衣衫还穿在身上,然而,这吸足了水的衣服已经跟透明的没什么两样了,这比轻纱还透的衣服罩在肌肤上更增添了一份暧昧的风情。   湿漉漉的白衣紧紧贴在他的身上,将他起伏的胸肌勾勒的清清楚楚,而过长的衣摆则浮在水面上,像是一朵开在水中的白色睡莲。   杨韶握住她的脚,神色无辜,温声道:“这样不冷吗?不如你也下来好了。”   他顺势将她从岩石上拉了下来。   季凌霄笑着凝望他,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我竟然不知阿奴你的脚如此秀气,真像个小娘子。”杨韶面露红晕,有些不好意思道。   他要是真的羞涩、不好意思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了。   季凌霄笑道:“就像是有的人天生阳~物小一样,我天生脚小。”   杨韶往水下望了一眼,顿时就说不出话了。   毕竟……自己虽然脚比她大,但是那物却比她小!   没有男人会不在意这个。   杨韶的笑容有些僵在了脸上。   季凌霄目露惋惜,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事关男性尊严,简直不能忍。   杨韶咬着牙低声道:“我并没有比你小多少。”   “嗯,我理解。”   理解个鬼啊!   “你……”杨韶抿住唇,突然一把将季凌霄抱进了怀中。   他仔细感受了一番,发现季凌霄该大的地方大,该平的地方平,简直就活脱脱是个郎君。   莫非她真的不是女扮男装?   杨韶慢慢推开季凌霄,看向她的喉结。   季凌霄却顺势将双手放在他的胸前,一捏。   杨韶差点腿软,摔进池子里去。   “没想到阿韶你的胸倒是蛮大的,”季凌霄噙着一抹诱人的坏笑,眼睛里湿漉漉满是兴奋,“阿韶你真的不是男扮女装吗?”   天生一张绿鬓红颜美人脸的杨韶僵了僵。   如果从外表来看得话,杨韶皮肤白皙,样貌俊美,远比蜜色皮肤、阳光潇洒的季凌霄更像是女的。   她……果然是男的。   心里居然莫名有些失落,杨韶却完全没有表现出来,他笑容温和又羞涩道:“同床共枕这么久,我是男是女难道你不知道吗?”   季凌霄朝他眨了一下眼睛,笑道:“是啊。”   杨韶笑了笑。   果然,她是看穿了他的企图,才会故意这样说的。   “既然是泡温泉,阿弟你为何不脱衣服呢?”   “阿兄,你不是也没有脱?”   这人狡猾的像只小狐狸,让他怎么也抓不住。   季凌霄依靠在石头上,单手撩了一下湿漉漉的头发,迸溅的水滴落在他的脖子上、手背上,这又哪里是水滴,分明就是迸溅的火花,如若不然,他为何觉得被水滴溅到的地方发痒发红发胀,就像是被烫伤了。   “你带那两坛酒,究竟是要做什么?”   季凌霄隐隐有种预感——他想要搞事情。   杨韶又露出柔软的笑容,低声道:“你实在是误会我了。”   季凌霄似笑非笑地瞅了他一眼,径直朝喝酒那三人走去。   杨韶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转身,直到听到她与他们的交谈声,他才低下头,无奈地对着自己的那宝贝道:“你啊就不能老实一点?那明明是个男人,你究竟在发哪门子的情啊。”   他的宝贝很是委屈,依旧挺得笔直。   杨韶无奈叹了口气。   杨韶所带那两坛酒,酒劲儿十分大,即便三人分着喝,刚喝完一坛,三人便都已经头晕目眩,只能紧紧挨着石头,防止自己一不小心滑进池子里。   季凌霄走到三人面前,照着三人的脑袋一人敲了一下。   醉酒的三人都迷迷糊糊着,反应也晚了半拍。   “谁!谁敢揍老子!老子一暗器爆了你!”谢小道闭着眼睛怒骂,然而整个人摇摇晃晃地,老是往前倒。   就在他的脸几乎与水面呈水平角度的时候,一个人站在了他的面前,他便一头栽进了那人怀抱里,抱着她纤细的腰肢就不撒手了。   “喂,醒醒。”季凌霄揪了揪他的脸颊,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再不醒,我可就走了。”   谢小道往她的怀里拱了拱,差点将她的衣襟给扯开。   他嘴里哼哼唧唧道:“别……别走!”   季凌霄捏着他的耳朵,将他从自己的怀里揪了出来,他则莫名其妙地哭了起来。   “老子断袖了,断袖了啊!我怎么就断袖了呢?我以后还怎么去见祖宗。”谢小道越说越哭,就像是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   季凌霄好不容易将他弄到岸上,他则光着屁股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地面,哭号道:“可我能怎么办啊?我见了她心脏就像是疯了!脑袋成了一团浆糊!我也不想断袖啊,我不是断袖啊!呜呜——”   季凌霄蹲下身子,很是无奈地拍着他的后背。   “她为什么是男的,她凭什么是男的啊!”   他抓着泥土,十指死死地抠进地面里。   “就是这样,我也好喜欢好喜欢她,怎么办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三更,后面还有两更,等我~誓要将你们这些小妖精的肾掏空~ ☆、第130章   季凌霄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脑勺, 低声道:“你这个傻瓜。”   虽然这样说着, 她的嘴角却忍不住上翘,一副明显心情很好的模样。   谢小道受了她这轻轻一掌,整个人突然往前一压, 保持跪着的姿势, 脸颊挨着地面, 一头睡了过去。   季凌霄站起身,突然发现他的臀还挺翘的。   她重新走下池子, 准备去捞脸颊已经红的要滴血的唐说,谁知她刚走过来, 他就乖巧地伸出双臂, 任由季凌霄动作。   “哎?”   季凌霄好好打量着他,抬手捏住他的下巴,低声唤道:“唐说?”   唐说垂着眼睛, 顺着她的力道慢慢抬起了头, 睫毛一撩, 显露出一双潋滟水眸。   他凝视着她, 露出温柔的笑容, 轻声唤她:“阿奴!”   季凌霄侧身朝背后望去, 只见杨韶不知为何正涉水绕到池中的一方巨石后。   她重新转过头,唐说依然保持着笑容, 温柔道:“阿奴,我心悦你。”   这是那个傲慢毒舌、别扭的一塌糊涂的唐说?   季凌霄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你是……唐说?”   他露出羞涩的笑意, 柔声唤道:“阿奴,我心悦你。”   风吹散水雾,也带来了一丝冷气,他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纤秾合度的身体漂亮的如同白玉雕成,他身后有水雾、有积雪,而他则像雪山之上的仙人,而现在,仙人下凡了。   “我可以摸摸你吗?”季凌霄忍不住想要去试探一下他醉酒后的底线。   唐说笑盈盈道:“好啊。”   这还是那个唐不要吗?   “那……我能吻你吗?”   唐说别开头,轻声道:“阿奴随你。”   哎嘿!   季凌霄简直忍不住想要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咳咳——”她假模假样的唉声叹气,“我喜欢阿说你,也喜欢其他人,你说该怎么办好啊?”   唐说垂下眸,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失落的阴影。   “你想要的有哪次得不了手?我想要离开你,又有哪一次真能离得了?”   “阿奴,随你就好了。”   醉酒状态的唐说简直甜的要命。   季凌霄捧着他的脸,笑眯眯地问:“我问你,你喜欢我叫你唐不要吗?”   他凝视着她的双眸,笑容满足。   “嗯,喜欢。”   “那你爱我吗?”   “爱甚。”   “那喜欢到什么地步呢?”   他两眼弯了弯,勾出一片惊艳的弧度。   “我总觉得,我爱你爱了四辈子。”   四辈子……哪里来的四辈子?   季凌霄扒拉手指头算来算去,与他打交道也不过才三辈子而已,更别提她身为女帝那时,他还是想方设法要弄死她的敌方呢,总归不可能一面想要弄死她,一面喜欢着她吧?   会吗?不会吧?   唐说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季凌霄赶紧摇晃他一下,口中道:“唐不要,你先不要睡,我说什么你都会听的是不是?”   他甜甜地笑了一下。   “那你快爬上岸,别在温泉里泡着。”   他乖巧地“嗯”了一声,转身就开始手脚并用地往上爬,可能是因为醉酒的缘故,他在爬的时候也摇摇晃晃的,总有一种下一刻就要掉进水里的样子。   季凌霄“啪”的一声朝着他的屁股拍了一巴掌,唐说膝盖一软,差点摔倒。   “别磨蹭,快点!”   唐说委委屈屈地“嗯”了一声,好不容易,爬了上去,没走几步就在谢小道身边摔了下去,这一摔就把他迷迷糊糊地摔睡了。   季凌霄无奈地叹了口气,扭头看向最后一个男人。   楚夫人与聒噪的谢小道和乖巧的唐说不同,他醉酒后,仍然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低垂着头,青丝垂进水里,袅袅的水汽绕着他的青丝盘旋上升,他的睫毛上挤着凝结的水珠,像是偷偷藏匿的一粒粒珍珠,最终经受不住诱惑,“吧嗒”掉进温泉池中。   季凌霄弯下身,低声道:“上岸了,好不好?再泡下去你会出危险的。”   他的睫毛颤了颤,掉下的珍珠更多了。   他的手臂动了动,慢慢放下来。   总算还有一个尚存意识的,要不然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将几人给弄下山了。   季凌霄舒了一口气,直起腰,然而,还没有等她站稳,一只大手飞快地攥住了她的手腕,狠狠一拉。   “唔——”   虽然后背与石头之间还有一条胳膊作为缓冲,可她还是忍不住呼痛,可这呼痛还未都出口,她的唇就蓦地被一双冰冷的唇堵上了。   季凌霄瞪向她眼前这双宛若琥珀美酒的眼眸,眼眸深处则翻动着漩涡,一圈一圈想要将她深深地拉入进去。   他虽然技巧生疏,可那如火山爆发一样的热情完全可以弥补,她被他吻得舌头发麻,嘴唇发痛。   她勾起一个微笑,轻轻地咬住他探入进来舌头。   这下子,他就像是被捏住了七寸的小蛇,猛烈挣扎着,翻来覆去地滑动,还是无济于事。   他望着她,眼中的美酒加入了蜜糖,融进了阳光,又滴进了几滴月光和星光,直将这满满的深情全都献于她。   季凌霄一时心软,松开了牙齿。   这下子就像是放虎归山,放龙入海,他辗转腾挪,纠缠吮吸,恨不得拼尽一切去取悦她。   可即便这样他的双手仍旧“乖乖”的——一手抵在她的后背上,一手则按在石头上,完全没有“动一动”的欲~望。   这人可真是……   季凌霄垂下眼,莫名的很想笑。   明明单纯的过分,偏偏又如此热情。   她侧过头,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低声制止道:“别,该上去了。”   他没有吭声,只是借着她侧头的动作,亲吻她的眉尾,啜干她鼻翼上的水珠,又极慢极温柔地磨蹭着她的耳垂。   季凌霄都快被他吻得站不住了。   她一伸手直接捏住了他的下巴。   楚夫人则伸出双手捧住了她的柔荑,放到嘴边吻了吻,她的手指像是开满了花,他是一只蝴蝶,将她每一个指尖儿都吻遍了。   季凌霄笑了一下,手指在他的唇上点过,而后整个人飞快地蹿起直奔岸上。   楚夫人双眸一暗,飞身一跃,便跃到了她的身边。   他霸道地拦住了她的去路,并朝她的方向迈了一步,而下一刻,楚夫人就毫无征兆地软绵绵倒了下去,露出背后拿着一截粗树枝作出击打状的郭淮。   郭淮低头看了一眼满地躺着的横七竖八的裸~男,重新抬起头面不改色道:“这些变态!你没事吧?”   季凌霄捂着额头,哭笑不得。   “你误会了,他们只是喝醉了,而且这三人你也认识。”   “呃……”   郭淮看了看裸~男,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凶器”,随手便将其远远地抛在了树丛里,他拍了拍手,点了点头道:“嗯,我什么也没做,只是来看看情况。”   他撒谎的样子正经极了,就像是在面对着什么大难题,竟透出几分可爱来。   此时,温泉边的水汽又浓郁起来,像是层层帘幔,隔着帘幔看他,那块鲜红的胎记也像是一不小心扑多的胭脂,透着一股春怨。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那股哀怨感就更盛了。   季凌霄扶着额头道:“也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躺着,我们好歹要将他们三个弄下去。”   她回头对着巨石道:“杨兄你也别躲了,这也有你的一份。”   “哎?酒都喝完了?”   “阿兄?快点来。”   “还剩一坛,”杨韶拍了拍酒坛,笑眯眯道:“若是帮你把人送下山,我可能就拿不了这个了,那就先放在这里好了,但愿不要让别人捡走。”   季凌霄突然眯起眼睛。   杨韶走到近前,随意在地上捡了几件衣服就开始帮地上的人穿了起来,郭淮随即也开始帮忙。   然而,当季凌霄上前时,却遭到了两人一致拒绝。   她也只好袖手旁观,看着两人给那三人粗鲁的穿上衣服,那些人身上又青又红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遭到了什么虐~待。   杨韶快速地背起了楚夫人,郭淮则半拖半背着唐说,季凌霄只好捡起了谢小道。   三人下山的时候,郭淮因力气不够,总是会不小心将唐说摔在了地上,或者拖在了地上。   季凌霄默默看着,总觉得郭淮可能是在报上辈子的仇。   走着走着,杨韶却对郭淮说起了季凌霄将要去长安的事情。   郭淮期盼地望向她,低声询问:“可以带上我吗?”   “你知道我是去做什么吗?”   郭淮沉默片刻,笑道:“那我就更要跟你一起了。”   其实,这次长安之行,她并不想将他们牵扯进来,只是他们一个个似乎比她所想的更加关心她,明明没有了上辈子的记忆,这辈子还是一样对她忠心吗?   几人下山后,为了方便都挤在一张榻上睡觉,原本睡三个人的长榻,如今却睡了六个人,季凌霄闭上眼睛的时候都能够听到它的哀嚎声。   黑夜里,不知道是谁的手握住了她的手,搂住她的腰,抚上了她的脸,闻她的头发,还有往下摸的。   季凌霄一招横扫千军,将他们挨个踹了个遍。   然而,等她翻身坐起的时候,却只听到一片沉重的呼吸声,所有人都沉默着,好像以为这样就能让她分辨不出来刚刚是谁碰她哪里似的。   “你们够了啊,谁再敢伸爪子,我就剁了你们第三条腿。”   于是一夜相安无事。   季凌霄再次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却看到了一方裸~背,白的发光的肌肤上印着一道道红痕,就像是在背上枯死过一棵老树。   她顿时清醒过来,那样的伤口她是熟悉的,那是用鞭子抽出来的,只是,这么多年还留着疤痕,可见当时抽的有多狠,伤口有多深。   衣服一扬,那道丑陋的伤疤便被严严实实地遮住了。   见那人转身,季凌霄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那人好像没有意识到已经有人醒了,梳洗完后,就传来了翻动书页的声响。   她过来一会儿,才伸了个懒腰,装作刚醒的模样坐起了身。   “哎?你这么早就醒了?”   正翻着书页的杨韶温和地笑了笑,道:“郭兄起的更早,一早就走了。”   “他真是……”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郭淮却突然推门而入,他额头上满是汗水,头上似乎还在冒着热乎乎的白气。   “发生了什么?”   郭淮神色郑重,眉宇间甚至带着几分警惕。   “青山书院有人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第二更,晚上还有一章。   牛奶会有的,面包会有的,车更会有的,莫急莫急~大家先步行,等我开车追上来。   谢谢小天使的霸王票,捧脸吻一口~   惑虞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31 22:18:43   左十右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31 22:30:44   23646733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1 12:04:02   橙子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1 12:10:19   橙子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1 13:42:36 ☆、第131章   谢小道一睁开眼就发现了自己身体不同了, 他就像是跟人大战三百回合一样, 全身酸痛的厉害,尤其是腰那里根本用不上力气。   他偷偷掀开衣服一看,身上又红又青, 像是开了染坊。   谢小道心里顿时就是一咯噔。   自从觉察到自己可能是断袖后, 他不是没偷偷找那种书读过, 可是,光看了一眼, 他的隔夜饭就要吐出来。   他现在觉得自己的屁股痛的厉害,说不定真的就被……   难道是她干的?   谢小道心里又惶恐又惊讶又羞怒。   察觉到两旁还躺着人, 他轻轻转头, 正与唐说对了个正眼。   那唐说居然早就醒来,脸色难看的很,还正在发呆。   他怎么会跟这个人在一张榻上?   谢小道又朝另一边望去, 只见楚夫人正双目失神地盯着房梁发呆。   哎?楚夫人!   一定是他还没有睡醒, 对, 一定是这样的。   谢小道重新闭上眼睛, 然而, 下一刻就睁开了, 他抱着被子蹭的一下坐了起来,一移动屁股就忍不住“嘶”了一声。   楚夫人和唐说的眼神都移了过来, 看上去古古怪怪的。   “喂!你们往哪里看!”   两人立刻收回望向他屁股的视线,又互相看了一眼对方的屁股。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这还有什么不理解的。   三人对视着, 忍不住想到是她将他们三人同时……   所有人的脸都黑了。   不,不可能,她应该还是有底线的,不可能……   这也说不准啊。   三人神色摇摆不定,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真的不是你?”   季凌霄侧着身子走了进来,根本没有注意到已经醒来的几人。   杨韶朝她身后看了一眼,笑容温和道:“昨晚咱们两个可是一直在一起的,你又那么激烈,我可是好不容易才睡着,一直就没有出过门。”   “喂!”   “你们……”   “哼!”   季凌霄一回头,就看到黑着脸的三员大将。   “你们总算是醒了。”   谢小道想要跳下来问问她昨晚都做了什么,结果刚一起身就不知道抻到哪里了,“哎哟”一声倒了下去。   唐说双手抱胸,冷淡道:“我从未想过你居然是这样的东西!”   楚夫人将屋子里的人全都打量了一遍,考虑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道:“昨晚我喝醉了,有没有发生什么?”   “发生什么?发生的事情可多了,你们要从哪一件开始听起?”季凌霄居然坐在一边,捏着杯子喝起水来。   看到三人眼巴巴等着的模样,季凌霄莞尔一笑,低声道:“是说谢小道你抱着我的腿,哭着叫我阿耶呢?还是说唐说你乖巧听话?亦或者是说楚夫人你……睡得差点掉进池子里淹死?”   杨韶静静地看着她胡说八道,居然连这副模样也有几分可爱。   “那我的身上……”   “身上?”季凌霄抿着水,含糊道:“大概是带你们下山的时候不小心磕磕碰碰了。”   三人还是目露疑惑。   杨韶浅浅一笑,温声道:“确实就像白兄说的那样。”   三人仍旧将信将疑。   那晚的事情,看来将要成为永久的谜团了。   季凌霄随即正坐,严肃道:“今天青山书院出了一件大事,金寅吾死了。”   谢小道露出惊异的神情。   唐说低头考虑着什么。   楚夫人侧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是怎么死的?”谢小道问。   “中毒。”   季凌霄扭头盯着杨韶,笑道:“所中之毒,就是你们昨晚喝的那酒和神木奇香混合而成的。”   几人的脸色都沉了了几分,毕竟在生死关头走了一趟,没有人不害怕的。   “奇怪了,这神木奇香不是很难得到的吗?怎么会出现在青山书院?”   季凌霄笑了一下,说道:“还真是巧了,这次太女殿下出宫就带了一块陛下赐予的神木奇香,前些日子刚被盗,这些日子又有很多士子来参加文会,太女殿下怕给书院抹黑,这才没有说出来。”   唐说抱着双肩轻哼了一声,低声嘀咕道:“一口一个太女殿下,还叫得挺熟练的。”   “今天早上,有跟金寅吾约好的学子没见他来,便去他的半月斋找他,结果怎么敲也没有人开门,门还锁上了,那人便找人一起把门撞开了,就见金寅吾房中的香味扑鼻,浓郁的酒香和熏香掺杂在一起——”   “这些东西怎么都会在他那里?”谢小道蹙眉。   “昨晚背你们回来不方便,便把酒留在了温泉那处,谁知道什么时候被他偷偷拿走的,”季凌霄掸了掸衣服,冷淡道:“更有趣的是在金寅吾的房中还发现了许多别的学子失窃的财物。”   “莫非都是他偷的,然而,他却因为无知害死了自己?”谢小道猜测道。   “是啊,很有可能。”   然而,这个最有可能的结果却总会让人感到有哪些地方怪怪的。   几人的尴尬被随之而来的命案打散,他们收拾好后,就匆匆赶往学堂,听山长训诫。   楚夫人落后一步,默默地看着她。   季凌霄简直被他打败了,她低声问:“怎么了?”   “你和我……他们,什么也没有?”   “你希望发生些什么?”   “咳,成亲之前,这些事绝不应该。”   “哦——”季凌霄笑眯眯地望着他,低声道:“可是,怎么办啊?已经晚了,我们抱也抱过了,亲也亲过了……”   楚夫人猛地涨红了脸。   怎么办?   他堕落了。   他现在好想偷偷吻她。   季凌霄眉眼弯弯,几乎甜进人的心里去。   青山书院有金寅吾这么一个偷东西的学子,实在是为书院抹黑,因而他死亡的真实原因被学院暗暗掩下,对外宣称金寅吾是死于饮酒。   好在金寅吾的家世也并非他在学院中吹嘘的那样好,他自幼父母双亡,后来伯父一家把他养大,但是书院请他伯父将他的尸首带回去的时候,伯父却根本没有来,好像根本就忘记了还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无法,书院只得出钱将他葬在与青山遥遥相对的一座山上,出殡的那天根本无人来送行,季凌霄缀在最后面,牵着阿狐看着四个力夫将棺材放进早就挖好的坑中,填上了土,很快这里便出现了一座新坟。   阿狐走到新坟边,抓了一把土放在鼻端嗅了嗅,突然翻了一个白眼。   “啊!有鬼啊!”四个膀大腰圆的力夫居然被一个小姑娘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   阿狐哈哈大笑,笑声回荡在山巅上显得格外诡异。   季凌霄摇头道:“你不该吓他们的,他们谋生也不容易。”   “可是,天下众人不怕人反而怕鬼,这不是很可笑吗?”   阿狐蹲在坟边,歪着头冲她笑,额头上红痣更显得阿狐又灵又佛。   “人比鬼可怕这种事情,并非每个人都能看透。”   阿狐眨了眨眼睛,笑道:“所以我最喜欢阿姐你了。”   季凌霄瞪了她一眼,她吐了吐舌头,乖巧道:“这里现在没人,不过,过一会儿姐姐的有缘人就要来了。”   “有缘人?”   阿狐却不肯再说,她探着头望了望,口中道:“真是便宜他了,这里的风水不错,能保佑他们家兴旺,只可惜,他又没有后人。”   “你连风水都会看?”   “略懂皮毛。”   阿狐绕着季凌霄转了几圈道:“我还知道阿姐要去龙气丰饶之地了。”   龙气丰饶之地除了长安还有哪里?   季凌霄按了按她的脑袋,笑道:“鬼机灵。”   “临别前我有赠言给阿姐,”阿狐拉住季凌霄的衣角,抬头,神色是少见的郑重,“我若说阿姐没有帝命,阿姐信吗?”   “我自然是不信的,命这种东西不都是靠自己挣来的吗?”   阿狐两眼弯成了月牙,笑眯眯道:“阿姐说的没错,阿姐就是真命天子,谁都不可能阻挡你的。”   “虽然会有坎坷,但是只有坚信这点,这太平盛世终究是你的。”   季凌霄望着脚下的山谷,山谷中的风扬起了她的衣角,猎猎作响。   她好像把这大好江山、万里山河全都踩在了脚下。   脚步声自背后传来,季凌霄回头,只见雪中走来一白衣男子,他的衣角几乎与飞雪连成一片,他手里擎着一把伞,远远地朝季凌霄所在的方向看来。   流风回雪,雪沫遮蔽了两人的视线。   等视线重新恢复清明,季凌霄作出诧异的样子,低声问:“殿下,您为何在此处?”   李明珏白皙修长的手指握紧伞柄,一抖袖子,露出另一只手上提的酒壶。   “我与他毕竟相识一场,特地前来送他一程。”   他说着便持着酒壶,将酒壶里的酒全都倒了出去。   季凌霄吸了吸鼻子,酒香很是熟悉,正是与神木奇香相混会产生毒性的酒,居然用这酒来祭,真是说不出的讽刺。   相识一场?呵……   她与他也算相识一场,她死的时候不知道他是否不舍?不知道他是否前来祭拜?   一整壶酒全让他浇在了坟上,而后,他随手掷了酒壶,一声清响,这个白玉酒壶就在这里香消玉损了。   “白先生,小王不日就要返回长安,既然先生想要游览长安不如与小王一同动身,”李明珏面露愧色,“小王知道此时正值文会,小王此次邀请可能会阻拦了您一举成名的机会,不知道您……”   季凌霄侧头朝山下望去,轻笑一声。   “这样的文会?这样的文人?不参与也罢。”   李明珏朝季凌霄行了一个大礼,陈恳道:“先生大义。”   大义个鬼!   她太了解他了。   他是名也要,利也要,权也要,情也要,天下的好事怎么可能就被他一个人占了去?   所谓最了解你的人莫过于你的敌人,她完全知道该如何讨李明珏的喜欢。   季凌霄侧头,伸手将头发别到耳后,弯唇一笑,笑容里带着些天然的疏远。   “殿下,你我都知道这次文会不过是个玩笑而已,在我看来殿下要比文会重要的多,殿下心中的沟壑也比这里重要的多。”   李明珏果然如季凌霄所料目露喜悦。   “先生真乃小王的知己。”   知己?当然是知己。   她要的就是他把她当作知己。   既然是敌人就不要怪她不客气,她走的路是帝王之路,那个位置定然是她的,无论对手是谁!   “咦?这位贵人——”阿狐天真无邪地歪了歪脑袋,“你的运道还真是差啊。”   李明珏一愣,突然道:“你是青山狐?”   他忙蹲下了下来,与她平视道:“那你能看得出小王我的命数吗?”   “命数?你是指求而不得,相思难戒吗?”   “可有……”   “解法?”   李明珏摇了摇头,他低头望着一簇新雪,低声道:“我想能够再见她,让她不再恨我。”   “哦?不恨啊——”阿狐扭头朝季凌霄挤了挤眼睛。   季凌霄突然觉得阿狐很不简单,她好像什么都知道。   “天下和美人你都想要,你未免也太贪了吧。”   李明珏和季凌霄竟然同时愣住。   ——天下和美人都想要……这是在说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转战长安,季凌霄来袭,坑死人不偿命~ ☆、第132章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阿狐故意对李明珏凶了凶, 扭身拉住季凌霄离开。   季凌霄与他擦肩而过, 衣袂重叠一瞬,又再度分开。   李明珏伞面一转,视线放在她的背影上。   到了半山腰的时候, 季凌霄拉住阿狐的手, 低头问:“真的不能天下和美人全得吗?没有美人相伴, 天下还有什么意思啊。”   阿狐朝她眨了一下眼睛,笑眯眯道:“你怎么想着就怎么去做呗, 我又没做过皇帝,我都是胡说的。”   季凌霄用力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阿狐“哎哟”一声捂住额头, 泪眼汪汪地瞪着她。   她心软无法儿, 弯下腰摸了摸阿狐的脑袋,又低头吹了吹。   两人却不知道山顶上在她们走后,从树后转出一个男子, 走到李明珏身旁。   “殿下, 阿六传来消息, 太女近来被郭淮说动, 准备重返长安。”   李明珏望着季凌霄消失的路口, 随口“嗯”了一声, 直至雪大,看不清了路, 他才转过头,看向这个玉冠千金裘的男人,笑道:“你手中的美酒怎么会到了金寅吾的手上?”   “谁知道呢?”杨韶眯着眼睛浅笑, “许是被他随手拿了。”   李明珏发出一声嘲笑,抬脚离开。   上辈子,火烧青山书院这个主意是金寅吾先提出来的,也是他主办的。   他先是借自己生辰为由请大家喝酒,然后借机焚烧神木奇香,当所有人都因为毒性发作而死的时候,再一把烧了青山书院,以确保万无一失,可唯独不小心放跑了一个楚夫人。   李明珏那时便预感到楚夫人会带来的麻烦,便准备将所有的责任推到金寅吾的身上,然后,再让他永远消失。谁知道,居然老天都在帮忙,白忱莫名其妙成了被楚夫人认定的凶手,李明珏自然顺水推舟,让知道真相的金寅吾永远开不了口。   他和金寅吾都是出于自己的意志来做这些的,可是,直至看到金寅吾死于上辈子相似的手段之下,他才惊觉这件事怕是金寅吾被人利用了,而他也被人利用杀死了金寅吾,让这个秘密永远消失。   能做到这一点的就只有他身后的此人了。   真是不简单啊,若非他再世为人,恐怕就被他骗住了。可是,他这次为何如此等不及将金寅吾弄死了?是金寅吾做了什么事情惹怒他了吗?   李明珏回眸,冷淡道:“你究竟为了什么?”   杨韶依旧笑容温和,像是听不懂的样子。   李明珏摇头,道:“你原本可以做的更不留痕迹,你太急了。”   杨韶停住脚步,直到大雪淹没了他的鞋面。   季凌霄下山后便向山长楚无衣告假。   楚无衣正坐在炉子前,面无表情地翻动着书页,低声道:“我看你来我青山书院,非但没有保护我们书院,反倒是把我的学生一个个都拐跑。”   季凌霄挠了挠脸颊,低声道:“我若是能把他们都带走反倒对书院更好。”   楚无衣抬起头,瞪她道:“小小年纪,你口气倒不小。”   “但是我觉得我有能力。”   “呵——”   “虽然自信是件好事,但有时候过于自信只能害人害己。”   “这些我都知道,”季凌霄垂眸一笑,“但我还是觉得我可以的。”   “你既然下定决心就滚出去好了,还待在这里做什么?”他的面色更冷了,“女人为帝当真是异想天开。”   季凌霄脸上的笑容陡然僵住了,随即她的双肩便放松了下来。   “原来您早就知道了啊。”   “你第一次站在老夫面前的时候,老夫便知道了,”楚无衣闭上双眼,双手插在袖子里,“老夫可不是那些没经历过事的小子。”   “但是,您还是让我进了书院,您看来对我很是期许啊。”   “要不是玄虚法师的留言,说我青山书院将会出一颗帝星,我自然不会留你。”   又是玄虚法师,怎么到那儿都能听到慧心他师父的名字。   季凌霄此时此刻终于挺直背脊,笑道:“看来您已经决定将宝压在我身上了?”   楚无衣低声嘀咕了一句,季凌霄却并没听清。   他不耐烦道:“快走吧,不走还留在这里,难道等我送你些什么?”   “原来山长要送我东西啊,”季凌霄露出爽快阳光的笑容,“那还真是谢谢您了。”   楚无衣猛地一噎。   “走走走,快走,我这里可不欢迎你。”他竟背过身子。   季凌霄看了一会儿,确认他不给自己什么帮助之后,才慢悠悠起身,慢悠悠拉开门。   “楚夫人那孩子……”   季凌霄停住脚步。   可怜天下父母心……   楚无衣终究无奈地叹息一声道:“……就麻烦你了。”   她回眸一笑道:“您放心。”   楚无衣更加不放心了。   季凌霄与周围的人说明自己近日要下山,便开始收拾起东西。   谢小道不满道:“太着急了,再多等一会儿,我还能给你弄个更厉害的武器。”   她望着他手上的新伤口,摇头道:“不用了,这些就够了,你送给我的,我都会好好使用的。”   谢小道很不满道:“多少人求着我做东西,我都不理会,你——”   “我知道啊。”   她用双手捧住他的手掌,在他的伤口上轻轻落下一吻,低声道:“可是,看到这些伤口我好心疼,我不想你再受伤了。”   “这、这算什么,我……”他红着脸撇开头,将一个小木盒朝她的方向推了推,“你看看,喜不喜欢。”   季凌霄打开盒子,只感觉一道目光牢牢地锁住了她。   而那盒子里放着一个令她倍感惊讶的物件儿——那是一把她无比熟悉的匕首,这把匕首是李琼送给她的礼物,她曾用它亲手割断了李明珏的喉咙,原来这把匕首竟然是由他做成的!   “你不喜欢?”谢小道凝视着她的神色,低声询问。   “不,我非常喜欢。”季凌霄笑嘻嘻地将它抱在怀里。   谢小道这才舒了一口气,他挠了挠鼻子,低声道:“喜欢就好。”   “这把匕首叫什么名字?”   “名字?没有啊——”   季凌霄笑容深深,柔声道:“那我就给它起一个好了,就叫毒美人。”   她趁手的武器——毒美人。   谢小道浑身一颤。   季凌霄正好奇他为何这么大反应的时候,他却一把甩开了她的手,捂着熟透的脸倒在榻上,气息不稳地嚎道:“瞎说什么啊!什么吾美人……吾美人的。”   “呃……”   不得不说,这是个美好的误会。   还没有等季凌霄解释,唐说却推门走了进来,沉着眼道:“你是在乌云山对吧?”   她点了点头。   “很好,”唐说勾起了嘴角,“那我就留在乌云山等你。”   “你如果不回来的话。”他威胁地笑了一下。   可是,这样温柔的威胁是比情话还要动人的。   季凌霄笑望着他,低声道:“有你在,我怎么可能不回来?”   “你以为我像楚夫人和谢小道那般好骗?听你两句好话就开心的不得了?”   唐说明明愉悦地双眼都眯了起来,却硬是抱着双臂,做出不屑的高傲模样。   “那这样好了,”她靠着他的肩膀低声道:“你帮我守好乌云山,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她将已经写好的给裴谙的信塞进了他的胸口,还在他的胸口上轻轻拍了几下。   “喂!你不要——”他脸红的已经话都不会说了。   “麻烦你了,唐不要。”   “混账!谁是唐不要了!”   话刚刚出口,他突然就顿住了。   为何会感到熟悉?   然而,他怔住的神情,季凌霄却并未看到。   跟所有人都告别完后,季凌霄扒拉着指头数了数,却发现自己居然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到楚夫人,他难道是躲起来了?   季凌霄径直走到他的屋子前,正准备敲门,门却“吱呦”一声自己开了。   她探头一看,只见楚夫人手上拿着两本书,面露苦恼,似乎在掂量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   楚夫人抬头,那双蜜糖般的眼眸立刻酿满笑意。   “着急了?”他安抚她,“我收拾完就走。”   哎?   季凌霄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少过了一段日子,为什么楚夫人说的话她有些听不懂了呢?   “你——”   她走上前,只见楚夫人惋惜地叹了口气,将两本书重新放回自己的书箱中,牢牢地锁住,而后又开始掂量起一根根毛笔。   “你这是要收拾东西出远门?你要去哪里?”   楚夫人回身,迷惑地望着她,轻声道:“你不是要去长安吗?”   季凌霄点头,“是啊,我是要去长安,可是,这跟你收拾东西有什么关系?”   她骤然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道:“你该不会是要跟我一起去长安吧?”   楚夫人皱紧了眉,眼中的琥珀出现了裂纹。   “你不希望我去?”   “你为什么去长安啊?”   楚夫人神色更疑惑了,他问:“不是你想去吗?”   季凌霄指了指自己,“仅仅是我想去,你就去。”   楚夫人抿唇一笑,口吻忍不住透出几分甜蜜来。   “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   天啊。   季凌霄无措地捂着额头,仰头望天,眨了一下眼睛。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跳的好厉害,脸还有些发烫。   “喂!我问你,你是在哪里学来的这些话?”   “话?什么话?”楚夫人歪着头,不解道。   “当然是那些甜言蜜语了,被你哄骗的小姑娘一定有不少吧?”季凌霄故意板着脸恶狠狠道。   楚夫人睁大了眼睛,那双眼睛在冬日里温暖的阳光下漂亮的就像是猫眼儿石。   “我、我没有啊。”   “撒谎。”   他定定地凝视着她,在阳光下拉扯的糖丝一缕一缕缠住了她。   “这不是很正常吗?”   他靠近她,弯下腰,笑道:“我想一辈子跟你在一起,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分开。”   啊!甜炸了!   季凌霄“嗖”的一下转过头。   楚夫人笑望着她,坦诚的,深情的,毫无防备的。   “我不管了,这可都是你逼我的。”   季凌霄双手按着他的胸膛,直接将他推倒。   他身后便是案几,脚下一绊,便直接坐了上去。   楚夫人握住她推过来的手,“你小心一些。”   季凌霄一脚踩在案几上,一手抚弄着他的脸颊,目光黑沉一片,哑声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得上那些?”   他笑了笑,正经地告诫:“别闹了,你明天还要赶路。”   “我今天只是想跟你讲讲道理。”   她低下头,说话间唇瓣磨蹭着他的唇。   楚夫人眼神恍惚了一下,又立刻清醒过来,问:“讲道理?”   “没错。”   “什么道理?”   “我这个人可是受不了撩~拨的道理。”   下一刻,她的唇微微一张,咬住他的下唇,舌头探出,她像是吃着甜品、吮吸蜂蜜一般,细细地品尝着他的唇。   甜在两人的口中散开。   他仰面躺在案几上,她则压在他的身上,用一种几乎要将他逼疯的动作,慢悠悠地来,充满了魅~力和诱~惑,他也是凡人,他也难以忍受诱~惑,克制**,他就像是被蜘蛛网捕获的蝴蝶,被蜘蛛享用。   可是,即便此时此刻死在她的口中,他全身上下仍旧是溢满了一种甜,那种甜,比蜂蜜更香,更粘,将他的五脏六腑全都粘在了一起,被一根细细的线挑着,那根线就在她的手中,她随意动动手,他的五脏六腑都跟着骤紧骤松。   这种强大而身不由己的情感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惊恐,甚至会想会不会有一天将自己也一同献给对方。   可是啊……   楚夫人伸出手指,如梳子一般温柔地□□她的发丝中,他的眼中甚至隐隐有被逼到极致的泪光。   ……他实在太幸福了。   他温柔如水的目光顺着她的肌肤流淌,突然,在她的脖子上顿住,又一寸寸下移,最终落在那个看上去似乎显得很大的物件儿上。   他突然升起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会不会她是……是……   楚夫人伸出手,就像是刚出生的孩子一样,着迷又生涩地摩挲着吸引他的地方,手指移动到那个令他觉得格格不入的地方。   也不知道他当时是怎么想的,他只是听从自己的心声。   他的心告诉他——她要是不是男人就好了。   楚夫人一时失神,手下顿时失了准头。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   原本还情~热缠绵的两人同时愣住了,两人维持着现有的姿势呆呆地对望着,终于,同时,一点一点低下了头。   “啊——”   季凌霄一把推开了楚夫人,抱着已经坏掉的那里一脸崩溃。   差点摔了一跟头的楚夫人一听她的叫声,立刻什么也顾不得了,连忙上前一步扶住她,口中自责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季凌霄稳了稳心神,再次颤颤巍巍地低下了头。   她引以为傲的“大物”已经断成了两半。   “没关系的,人没事就好,”楚夫人低声安慰她,“不过,你是不是有什么需要跟我说一下?”   说个鬼啊!还她大物来!   作者有话要说:  楚·掰断大物的男人·夫人:抱歉了各位,这辈子正宫的位置就让我收下了,你们下辈子见吧。   李明珏:你!   晚上还有一更。   谢谢小天使的霸王票,压在案几上吻一口。   阿银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1 22:52:19   le1potter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2 00:24:20 ☆、第133章   季凌霄的脸色很不好看,楚夫人盯着她看了许久, 缓缓呼出一口气。   “你是白嘉之女?”   楚夫人轻声道:“我想我明白了。”   昔日能与太~祖一争江山的白嘉, 他的政治遗产自然要留给他的子嗣,若是唯一的孩子是个女儿, 恐怕他留下来的那点东西都会被别人瓜分干净了。   季凌霄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他伸出手想要触及她,她却朝后躲了躲。   “对不起……”楚夫人头脑冷静下来,便又恢复到那副青竹一般的不屈不弯的认真状态。   只是两个人关注的地方, 似乎有些不太庄重。   楚夫人伸出手想要去摸一摸那里,又被季凌霄一巴掌拍开。   “你别着急, 这……应该可以修好。”   “你会修?”季凌霄眼中透出希冀的光。   楚夫人两手捏在一起, 低声道:“可以是可以,不过……”   季凌霄一挑眉, “不过什么?”   “我的手艺自然是比不上谢小道。”   难道这件事还要让谢小道知道?她可是好不容易先发置人才让楚夫人不追究的。   那时, 得知自己喜欢的人是男人的时候谢小道反应的比谁都激烈,可想而知, 若是再知道她是女的, 啧啧……那可有意思了。   “你……”   楚夫人虽然寡言, 但是少见如此吞吞吐吐的情况。   “怎么了?”季凌霄的手指在自己断掉的那物上轻轻蹭过,笑眯眯问:“莫非我不是真正的男人你很失落?”   楚夫人肃着脸。   “那——”才安分了不过片刻,她便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你喜欢现在的我吗?”   季凌霄仰着头,轻轻吻上他的下巴。   楚夫人睫毛一颤。   “阿狸——”她揽住他的胳膊,准备顺势往自己的胸上蹭蹭,结果, 动作做到一半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没胸了。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失误。   她硬着头皮贴着他的胳膊,软绵绵道:“阿狸还在生我的气?”   这句身体的嗓音有些沙哑,当她放软了语气说话时,就像是蜂蜜裹着糖粒,带来一种微沙的甜蜜口感。   即便楚夫人不是那种为了美色就不管不顾的男人,但他还是拜倒在心爱之人醉人的眼波下。   光是被她看着,他就已经五迷三道了。   楚夫人低声道:“开始有些生气,但很快就消失了,我很开心……”   季凌霄勾起唇角。   “……本来还在考虑成亲要怎么办?”   季凌霄一呆,愣愣道:“我是个男人的时候你就想着要跟我成亲了?”   楚夫人有些羞涩的笑了笑,却宛如菡萏的莲花,美的有些过分。   “我虽然自认为自己不是断袖,但是,我会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他抬起手,顿了一下,才缓慢抚摸上她的脸。   “所以,长安……我可以陪你一起去吧?”   他微微俯下头,却在极近的地方停住了。   简直是在诱惑她主动。   季凌霄无奈道:“脚长在你的身上,难道我不让你去你就不会去了吗?”   “不会。”   “我可警告你,我这次去可是很危险的。”   楚夫人皱紧眉头,低声道:“危险?危险我便更要去了。”   他握紧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外走。   “做什么?”   “带你去找谢小道,修好这个。”他的眼神触及那物又立即离开,就像是被烫伤了一般。   季凌霄觉得自己现在这个姿势非常尴尬,不得不弓着腰,捧着那物往外挪。   楚夫人盯着她的动作,目露笑意。   她刚要发怒。   他却转身蹲了下来。   “来,我背你去。”   季凌霄一下子跳到他的后背上,搂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耳朵上狠狠咬了一口。   “早该如此了,你就故意看我笑话是不是?”   “岂敢岂敢。”   他嘴角上扬,觉得她刁蛮的模样也实在可爱极了,他背着他整个人生的重量,脚下却轻飘飘的,像是行走在云间。   “小道知道真相一定气死了,你说他会不会揍我一顿出气?”   楚夫人看着脚下如云朵般的积雪,笑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他哪里舍得?”   “是啊,谢小道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呢?”   她的呼吸挨在他的后脖颈上,柔声道:“你是青竹的身子,芦苇的心,整颗心又浪又荡。”   季凌霄原以为他要怒的,谁知道他竟然只是苦笑一下。   “嗯,你说的对。”   季凌霄实在忍不住,在他的后脖颈上印下一个吻痕。   她舔了舔唇。   这楚夫人果然甜的可口。   楚夫人刚背着季凌霄进门,一脸闷闷不乐,正看着窗外的谢小道便连鞋都顾不上穿就跳了下来。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谢小道急的团团转。   “楚夫人!你做了什么!”谢小道一伸手,怒气冲冲地抓住了楚夫人的衣襟。   楚夫人冷淡地看着他道:“你冷静点。”   “我冷静?这人竖着出去,横着……”   “还是竖着的。”楚夫人接口道。   谢小道一噎,瞪圆了眼睛。   季凌霄按住谢小道抓住楚夫人衣襟的手,笑盈盈道:“我没事,只是出了些小问题,只有你能解决。”   谢小道看看她,又看看楚夫人,再次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季凌霄神色尴尬,却强撑着,朝他眨了一下眼睛。   谢小道一下子后退了一步,红着脸,努力作出以往笑嘻嘻的模样,“快、快放下来,有什么需要的说就是了,你的事儿……难道我还能不帮吗?”   “那小道你可答应我别生气。”   “我要对你生气,早就气死过去了。”   “小道——”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那你要生气,你就不是男人。”   “白忱你!”   季凌霄下巴搭在楚夫人的肩上,眼巴巴地望着他。   谢小道捂着心,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快要从嗓子里蹦出来了。   他缓了好几次才干巴巴道:“好了,我知道了。”   季凌霄露出小狐狸似的笑容,爽快道:“我的阳~物断了。”   谢小道猛地瞪大了眼睛,怒道:“这么严重的事情,还在这里耽搁什么,快去找郎……不对,楚夫人你不就会医术的吗?”   等等——   “你们两个……”谢小道眯起了眼睛,谨慎道:“到底怎么回事?”   楚夫人将季凌霄放下来。   季凌霄冲着谢小道笑道:“你可做好准备。”   还没等谢小道问她做什么准备的时候,她就从楚夫人背后走了出来,没有了阻挡,她下半身的惨状就显而易见了。   “断成了两截你居然还不痛!”谢小道觉得自己今儿个可真是大开眼界,见到了一个猛人。   季凌霄背过身子,将系在那里的东西解了下来递给谢小道。   “呃……”他大脑一片空白,看看她那里,又看看那物什。   “说好了不生气的。”   谢小道依旧一动不动。   直到楚夫人在他耳边拍了一巴掌,他才一个哆嗦回过神来。   “这……你……”   他瞪大了眼,张大了嘴,连话都说不全了。   “咱们来研究一下这个,该怎么修好吧。”季凌霄笑嘻嘻地将那物件儿塞进他的手中,那东西还带着她身体上的温度……   谢小道猛地一哆嗦,差点把这物件儿掉到地上去。   楚夫人忙伸手接了一下,见谢小道又握紧了,这才慢慢撤回了手。   他冷着脸道:“你小心一些。”   “啊!楚阿狸!你怎么就能这么平静呢?你难道不吃惊?不惊讶?”   “你先闭上嘴。”   谢小道又看了看手里的物件儿,简直觉得扎手。   等几人围在桌前,看着谢小道拿出一盒子小工具准备研究的时候,他才突然感觉到不对。   不对啊,他该生气的,怎么就忘了呢?   “别走神。”楚夫人严肃道。   “哦。”   谢小道捏着那东西晃了晃,又捏了捏,缓缓道:“这东西呃……做的还挺精巧的,我从未见过,里面以某种树木作骨,外面包裹着……”   他一一讲解着,季凌霄和楚夫人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都低着头仔细听着。   若是此刻有外人进来,定然会看到一个极为尴尬的场面,长得一本正经的三人正围着一个状似那物的物件儿仔细观摩学习着。   “……按道理来说这东西不应该随随便便会断成两半的,必是有人……”谢小道陡然停住了口,他的视线扫过两人,露出妒忌的神情。   “你们两个刚刚做了什么?”   季凌霄与楚夫人对视一眼。   谢小道立即发现季凌霄微肿的嘴,楚夫人耳朵上的牙印,还有脖子后面的吻痕。   可恶!   他狠狠地握住拳头,又比楚夫人晚了一步!   “那这个到底该怎么办好呢?”   谢小道随意道:“跟接断玉的手法差不多,你是想要用金包上呢?还是用银包上呢?”   季凌霄突然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怪异,场面一度很尴尬。   然而,等谢小道修理好这东西,都已经到了晚上,三个人大眼瞪小眼。   “你怎么还不回去?”谢小道质问楚夫人。   楚夫人扭头看向季凌霄,直言道:“我不放心她。”   季凌霄朝两人笑了笑,自己则毫无顾忌地占据了长榻。   “你们先讨论了着,我先睡了。”   她立刻闭上眼睛,装睡,实际暗中观察两人。   谢小道憋了一下午的气,他撸了撸袖子,对着楚夫人毫不客气道:“是男人就用男人的方式解决。”   楚夫人冷淡的应下。   谢小道刚起身,却被季凌霄的脚一勾,重新栽回榻上,整张脸都埋在了季凌霄的小腹处。   他陡然僵住,正准备撑起自己,她一个转身,用双手双脚将他困在了怀里。   此时他的呼吸着她周身的气息,那气息仿佛藏着火苗,一路燎烧下来,都快将他给烧成灰了。   谢小道蠢蠢欲动,却得来了楚夫人冰力十足的一瞪。   谢小道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气害楚夫人的方式了。   他咧开嘴,笑着做出口型:“是她主动的,你瞪我做什么?”   楚夫人做口型:“我喜欢她,又不喜欢你。”   谢小道一噎。   楚夫人直接翻身在季凌霄另一边躺下,他蜜色的眼睛都快凝成了冰渣,面无表情地盯着谢小道道:“她爱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不许动。”   “我动了又怎么了?”   “你可以试试。”   “试试就试试。”   谢小道动了动……脚趾。   翌日清晨,季凌霄一觉睡醒,容光焕发。她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朝两边看了看,直见谢小道和楚夫人两人将手放在小腹处,板板正正地躺着,盯着房梁发呆,眼底有血丝,还有眼袋和黑眼圈。   “你们两个昨晚做什么去了?怎么一副精力被榨干的模样?”   二人艰难地转头,看了一眼季凌霄没心没肺的模样,顿时生无可恋地再次转头看向房梁。   喜欢的人就睡在身边,她的呼吸对毫无经验的两人来说都是是一种甜蜜的折磨,更别提那隐隐拂动的香气,时不时缠上来的手脚,以及会撩到他们的青丝,她的存在简直是种罪过。   季凌霄收拾好出门,才将脸上的无辜神色摘下,其实,她就是故意的。   此去长安实在危险重重,她并不需任何人陪同,她知道楚夫人喜欢她,她也领了这份心意,但是……   她对着暖融融的朝阳长舒了一口气。   希望楚夫人能够理解她的一片苦心。   “白兄,好在你还没有走。”   郭淮快步上前,笑盈盈地站在她的面前,低声道:“太女殿下今日也要返回长安,当真好巧。”   季凌霄看着他,目露了然。   天底下哪里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若有太过巧合的事情定然就是人为了,此事是他搞的鬼。   “可是,这文会在即,太女殿下就这么走了,怕是不好吧?”   郭淮深深一笑,意味深长道:“大概是白兄你的魅力太大,亦或者青山书院发生的命案惊吓了殿下。”   这话明白着就是说,杜景兰被金寅吾的死吓得屁滚尿流,什么名声也不在乎了,就想要早早离开这里,正巧她心心念念的白大物也要去长安,她当然不能错过这个好机会了,结果就把这些为了她举办的文会赶来的一杆士子全都抛在了脑后。   厉害,这种作法可是连真正的太女李神爱和一向不着调的季凌霄都不敢的。   她摸了摸下巴,忍不住猜测:或许杜景兰还在害怕些什么,比如说青山书院未来的那场大火。   她已经将她都知道的全都告诉楚无衣了,应该不会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了吧?   季凌霄闭上双眼,眼前又清楚的显现出那个昏暗的摆满了机关的屋子里,如鬼似怪的楚夫人双眼失明,全身皮肤没有一处好的,他挣扎着复仇,却最终复错了仇。   她摸了摸袖子里的匕首。   其实,她也算是帮这些青山书院的孤魂野鬼复了仇,她用来杀死李明珏的正是出产自青山书院谢小道之手的匕首。   当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咦?杜景兰要往长安去,李明珏也要往长安去……   季凌霄笑了笑。   可真是个好机会。   她转身对着郭淮附耳说了一遍。   郭淮含笑点了点头。   “那我们路上见。”郭淮对她一拱手,脚步轻快地办事去了。   季凌霄则捂住了脸。   明明楚夫人要去长安的问题还没有解决,现在又来了一个郭淮,难道他们就以为现在的长安是可以乱去的地方吗?   当今昏庸,即便天子脚下也是苦不堪言,各方势力搅动着长安这一滩浑水,也不知道最终得利的会是谁。   李琼,你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何从一个守成的君王堕落成昏君?   季凌霄可是越发的好奇了。   她趁着楚夫人回自己的屋子洗漱的时候,拿好包袱就准备偷偷跑掉,刚走到门口,她又忍不住一步步退了回来。   谢小道坐在榻上,手中拿着小刀雕着一块木头,整个人死气沉沉的。   眼前的光被挡住了,他才撩了撩眼皮,无精打采道:“做什么?你不是要走了吗?”   “是啊,”季凌霄笑了笑,“可是我忘带走一样东西。”   谢小道单手支着脸颊,一副犯了相思病的模样,明明他相思的人就在眼前。   “什么东西?”   她扬唇一笑,好像将所有的晨曦都带了进来。   “我忘记带走你的心了。”   谢小道一愣。   季凌霄却已经俯下身在他的唇上亲了一口。   他的头就像是变成了寺庙里的一口大钟,被她亲上一口,就像是一木头撞了过来,“嗡”的一声,他整个脑袋都在颤动。   “哎,你的心先交由我保管好不好?既然交给我了,那你就要照顾好自己,我等你从我这里带回你的心。”   带不回了……   他的心再也无法从她那里带回来了。   谢小道无力地摊在榻上,衣襟敞开,心口的位置印着一个深深的齿痕,隐隐有血迹渗出。   他右手的手背抵在额头上,大口大口喘着气,整个人已经化成了一汪水,蒸成了一股汽,飘飘荡荡,神魂皆丧。   季凌霄拎着一个小包袱,哼着歌,踩在积雪的石阶上,脚步轻快地蹦下来。   刚走了几步,她的鼻尖突然一凉。   雪又下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雪越下越大,白茫茫的积雪与纷纷而落的降雪连成一片,整个世界空茫茫的,像是一场大梦。   她重生的两次不也如同大梦一般吗?   她正唏嘘着,转过一个角,却突然在漫天的雪白中发现一抹红,那抹红动来动去,似乎下一刻就会被无边无际的大雪淹没一般。   季凌霄忍不住加快了脚步,想看看那抹红是什么。   临到近前,她却猛地停住了脚步。   纸伞抖了抖,抖落了一层积雪。   他缓缓回眸,温柔的眼波似乎让这个冰天雪地的天地也温暖了起来,一枚鲜红的玉佩配着相思豆流苏络子随着他的动作动了动。   此情此景,当是一眼万年。   “你终于来了。”   “我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终于完成了……   谢谢小天使们的营养液,超爱你们的,举高高,吻一口~ ☆、第134章   流风卷起积雪,几乎迷了人眼。   李明珏笑着上前两步, 将伞面抬了抬, 伞面上的积雪“扑簌簌”落下。   “殿下怎么会在这里等我?此间风雪甚大。”季凌霄作出受宠若惊的模样。   “正因为风大雪大,白先生又无人同行, 小王便想着能陪先生同行一路就好了。”   “这……”   “无妨,雪中能有先生同行,也是一件极为美妙的事情, ”他伸出手,手里则捏着一把扇子, 他将扇子的另一端递给她, “这里台阶年久失修有些碎裂,先生请小心。”   季凌霄刚要伸手, 却仿佛感觉到了什么, 回头望去。   只见她来时的路上,从转弯处走来一个穿着黑衣, 手执石青色伞的男人, 他就像是风雪中傲然而立的青竹, 一身风骨。   他看到她,浅浅一笑,随即加快了脚步。   “他是谁?”李明珏暗暗嘀咕了一句   季凌霄侧头看他, 一贯完美形象示人的李明珏如今这点小迷茫倒是显得有几分可爱。   她轻声道:“他是楚夫人。”   转眼间,楚夫人便来到了两人面前,他立在李明珏身前,施礼道:“信安郡王殿下。”   “楚先生多礼了, 小王久闻先生大名,今日一见,方才知道秀江~青竹之名果然名不虚传。”李明珏装出一副一眼便认出英雄的模样,坦然称赞道。   季凌霄斜了他一眼。   ——明明你刚才还不知道来人是谁。   李明珏朝她眨了一下眼睛,似乎在说千万不要拆穿我。   “殿下过誉了。”楚夫人冷淡而有礼。   李明珏摸着扇骨,笑道:“今日风雪,楚先生为何会在此地出现?”   他瞥了季凌霄一眼,“莫非是来为白先生送行的?”   季凌霄简直要忍不住冷笑了。   李明珏当真是在睁眼说瞎话,楚夫人手里正拿着一个包袱,哪里是来送行的模样。   “殿下真是好眼力。”楚夫人平静地将李明珏噎了回去。   “阿忱。”楚夫人也朝季凌霄伸出了手。   季凌霄正面对着如青竹一般俊秀清雅的楚夫人,后背则是宛如牡丹一般盛世美颜的李明珏,可是,两人夹击之下,却让这个铺满积雪的小路也变得无比逼仄、火热,可见齐人之福也不是能够轻易享受到的。   “你怎么……还是来了?”季凌霄低头望着他的手指,轻声问。   “长安路途遥遥,结伴上路岂不更好?”   他抖了抖伞面,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将她拽到自己的伞下。   他看向李明珏,等待着李明珏的反应。   李明珏的眸色更深了,他笑道:“若是能有幸与楚先生结伴同游,当真是小王的荣幸。”   李明珏多疑,此时恐怕已经对楚夫人有所怀疑了。   季凌霄搓了搓手,跺了跺脚,哆嗦着声音道:“好冷啊,咱们快些走吧。”   楚夫人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她冻得通红的手掌,帮她揉搓着。   季凌霄歪着头,欣赏着楚夫人温柔贤惠的模样。   他拉着她的手藏进他的裘皮里,温声问:“这样好些了吗?”   她回以灿烂的微笑:“好多了。”   “你们两个若是这样拉扯成一团还怎么样走路?”李明珏解下扇子下面坠的一块白玉,递给了季凌霄,“这是一方暖玉,就送给先生了。”   见识过李明珏有多么富有,季凌霄也不推辞,直接接住,那白玉触手温热,一股暖流一下子便流经四肢百骸。   楚夫人神色柔软了一下,对待李明珏也不那么冷冰冰的,他拱手道:“多谢殿下。”   他自然而然地替她致谢,就好像他们两个是一家子。   李明珏心里“咯噔”一下,顿时就有些不舒服。   “先生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我们下山吧。”   说罢,李明珏便克制地往山下走。   楚夫人同季凌霄落在后面,楚夫人替她撑着伞,还时不时提醒她注意脚下的路,实在殷勤的过分,简直像是故意做给李明珏看的。   季凌霄胳膊肘一下子顶到楚夫人的小腹处,警告他别做的太过分。   楚夫人一把拉住了她递过来的手肘,手指顺着她的小臂滑下、   明明她穿的很厚实,她却偏偏觉得他的手指像是贴着他的肌肤蹭过一般。   他手指勾了勾,勾住了她的手指,握住了他的手。   季凌霄侧头看他,见他拉着她的手不放,却仍旧一脸正经模样。   “假正经。”季凌霄做了口型。   楚夫人忍不住笑意,他低下头,眼中是春花烂漫。   “又勾引我。”   她声音缠绵,牵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唇边,轻轻咬了一口,那一口非但不痛,反而酥酥麻麻地一直撩拨到他的心底。   楚夫人的眼波彻底化作了春波。   前面的李明珏骤然回头,两人立即并肩站好。   “两人并肩而行恐怕不太容易走吧?”   楚夫人冷淡道:“阿忱她眼神不好,需要人照顾。”   季凌霄用被他拉到身后的手捅了一下他的腰。   “眼神不好?”李明珏看着楚夫人笑得意味深长。   两人这般绵里藏刀来往了几个回合,不多时,便走到了山下。   奇怪的是山下竟有两辆马车,阿九牵着马车缰绳,戒备地盯着另外一辆马车,看到李明珏,他便飞快地跳了起来。   “殿下!”   李明珏抬了抬手,眼神却落在了另一辆马车上。   片刻,那马车的车帘才被一只白皙的手掌掀起,却探出一张状如鬼怪的脸,这张脸丑的有些过分了,即便脸盲如李明珏也很难能忘记这张脸的主人。   “郭淮。”   不管多少世,他都是太女身边的一条走狗。   郭淮扬眉一笑,张狂道:“能被殿下记得还真是我的荣幸。”   他猛地跳下了马车,披散的头发被狂风吹得张牙舞爪,再配合上那张脸,越发的恐怖了。   李明珏望了望他身后的马车,执礼道:“里面的,便是太女殿下吧?”   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在了那辆马车上,然而等了许久,也没有人出来。   车厢里面,杜景兰抱着自己蹲在角落里,脸色白的厉害。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车下面那个李明珏,分明就是又一次重生的李明珏啊!这BUG怎么还不解决?等我回去一定要投诉!投诉!”   杜景兰抱紧自己,再一次想起了被季凌霄和李明珏支配的恐怖。   “UP主拿起你的勇气来,勇敢的少女啊,再去面对被支配的恐怖吧!”   “我从精神上支持你哟!”   “看在up主这么可怜的份儿上,我给up主刷一件礼物!”   “送你一张三人的旧船票,功能详见说明!”   “哇,楼上土豪。”   “抱土豪的金大腿。”   “抱金大腿猛蹭,非要把你蹭秃噜皮~~”   杜景兰眼睛一亮,立刻精神百倍。   晋江这套直播系统除了可以刷霸王票外,还可以买礼物送给主播,只是这礼物因为可以用在主播所在世界的,所以死贵死贵的,非土豪无法买起。   杜景兰直播了这么久,获得的礼物寥寥无几,还都被她一不小心给浪费掉了。   太悲催!她最近是水逆吧?一个两个都这么欺负她。   杜景兰好奇的点开三人的旧船票说明,只见上面写着:供三人同时使用,经历一场梦后,另外两人会对主人公增加好感。   哎?   若是让白大物和李大美人一起对她产生好感度……   杜景兰忍不住满脸通红,她捧着脸,“嘻嘻”傻笑着。   嗯,她这次一定会小心小心再小心,绝对不会再浪费掉了。   “殿下?”   熟悉而低哑的声音飘来,杜景兰猛地一哆嗦,腿都要软了。   白大物!   她一把掀开了车帘,娇声唤道:“白大……大……”   差点,把白大物的荤称叫出口。   季凌霄疑惑地望向她。   白大大?这又是什么称呼?   “太女殿下。”众人请安。   杜景兰则一阵风似的冲到了季凌霄的面前。   她指尖挨在一起,低声道:“真、真巧啊。”   杜景兰垂着眼,却偷瞄季凌霄的胯~下。   断掉的大物刚刚接好,季凌霄真怕她会看出什么端倪,便侧了侧身子。   杜景兰整张脸都红了,“你去我那辆马车上坐坐好不好?”   季凌霄浅浅一笑道:“不了,我已经跟郡王殿下约定好了,多谢太女殿下厚爱。”   “哦——”杜景兰的失落溢于言表,她忍不住对李明珏恨上了一丝。   可是,等她转头去看李明珏的时候,却猛打哆嗦,转身就往车厢里面钻,活像李明珏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郭淮隔着风雪与季凌霄对视一眼,而后点头示意,便跟着太女走了进去。   季凌霄一转眸,却发现季凌霄身边的暗卫也在看着自己,   其实,她早就发现了她对这个暗卫好像有些熟悉。   暗卫全都被李明珏收入了囊中,其中她熟悉的暗卫……真的就只有阿九和假阿六了。   “风雪又大了,还是快些进去吧。”   李明珏体贴地站在一旁,伸出手中的折扇,像是在邀请季凌霄借力。   楚夫人上前一步淡淡道:“哪里能麻烦殿下。”   他直接伸手将季凌霄扶上了车。   李明珏看着他,他回视。   “楚先生与白先生的感情果然不一般。”   楚夫人笑了一下,那张严肃的脸一下子生动了起来。   “我与她是同一斋房的,食同案,睡同寝,出则把臂同游,入则同起同眠,感情当然好了。”   李明珏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殿下先请。”   李明珏转身上了马车。   楚夫人见他进了马车才缓缓舒了一口气,他将自己的掌心在衣袍上蹭了蹭。   第一次撒谎,到底还是有些紧张。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李明珏说出那番话后,直接假装自己跟她是同一斋房的,还说出无比亲密的话来,大概是因为……李明珏看她的目光,他很不喜欢。   嗯?难道信安郡王是个断袖?   世家贵族都很乱,的确……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   楚夫人有生以来第一次产生紧张感。   这一路上的气氛简直糟透了。   楚夫人和李明珏也不知道为什么,像是对上了似的,两个人像是要比比谁对她更好似的,简直把她当成了四肢无力的废人,嘘寒问暖,无不体贴周到。   好歹是两个美人的献殷勤,季凌霄便装作看不到他们的暗潮涌动,将他们的好意悉数笑纳。   一直插不进去的杜景兰简直气急败坏。   “史书是骗人的,李明珏和楚夫人定然是基佬,就看我白大物年轻貌美,体力好,才肖想他的!”杜景兰喋喋不休地数落着他们的罪状。   “UP主什么时候变成大物党了?”   “大概是因为白大物的男友力实在太足了些。”   “对啊,隔着屏幕我都被撩到了。”   “而且,白大物哎!大物哎!每次他出现我都要化身成盯裆猫了。”   “QAQ我的屏幕都被我舔的干干净净了。”   “是我错觉吗?总觉得白大物身边的男人都gaygay的。”   “白大物自带掰弯光环?”   “仔细想一下,好像某个人也自带掰弯光环……”   “细思恐极。”   “细思恐极+1”   后面的人都刷起了细思恐极。   杜景兰嗤之以鼻,他们定然是嫉妒她了,白忱那么有男人味的人,才不可能是gay,是那些男人不要脸想要掰歪他的!   真没有想到青史留名的李明珏和楚夫人居然是这样的人。   等到晚上找到一家客栈落脚的时候,杜景兰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因为镇上要举办冰灯节,这个镇上的客栈几乎都住满了人,好不容找了一间没有住满的,却只剩下了三间房。   杜景兰作为太女殿下,当然享有独自的一间房。   李明珏作为信安郡王,当然也应该拥有自己的一间房,可李明珏偏偏邀请季凌霄同住,这下子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季凌霄的第一反应是李明珏觉察了自己是季凌霄,然而,下一刻,李明珏却笑着望向了楚夫人,那副神情怎么看怎么挑衅。   楚夫人则一本正经道:“殿下千金之躯,还是不要涉险,我与阿忱、郭兄都相识,还是我们三人睡一屋。”   “小王与白兄一见如故,很想要秉烛夜谈,楚先生既然已经和白兄同寝同食这么久了,应该不介意让给小王一晚吧?”   楚夫人脸皮绷紧,“殿下,这会让阿忱为难的。”   李明珏摩挲着手中的扇子,浅笑地望向季凌霄,轻声道:“白兄,小王……我让你为难了吗?”   他双眸透亮,浅笑的模样真的很难能令人拒绝。   楚夫人同李明珏站在一处,一个清雅如竹,一个艳丽如花,还一同邀请她同床共枕。   这般可怜可爱的邀宠,实在令她心痒难耐,而且她也确实好久没有临幸过哪位美人了。   季凌霄挠了挠掌心,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楚夫人和李明珏同样的扎手。   李明珏这辈子看上去要比上辈子温和许多,但是他的心却沉的更深了,看上去有些危险。   而楚夫人……   她抬头望了他一眼,他琥珀色的眼眸凝视着她,仿佛整个世界,他只能看到她一人。   季凌霄一把拽住正围观的郭淮,笑道:“楚兄也是当世奇人,不如殿下多与之交流?我则跟郭先生一同就寝便好。”   “嗯……啊?”郭淮难以置信地转过头。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郭淮的脸上打了个转儿,一时沉默下来。   回到房间里,季凌霄把屋子里都翻看了一番,郭淮则呆呆地站在墙角,眼神随着她的动作移动,就像是盯着蝴蝶的猫一般。   季凌霄整理好被褥,回眸一笑,烛光将她侧脸染上绯霞。   郭淮的脸一下就红了,虽然被鲜艳的胎记遮挡着看不出。   “阿淮,你不要介意他们的目光。”   郭淮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有自知之明。”   “但是,你的自知里定然没有包含我的评价。”   郭淮抬头。   季凌霄认真地对他道:“你有举世无双的才华。”   他狂傲,他不羁,他在在意的人面前却自卑的让人想要怜惜。   季凌霄不知道自己有几辈子可供挥霍,也不知道会不会还会遇见他,但她想至少每次相见的时候,她都要告诉他——   “我仰慕你的才华,钦慕你这个人。”   言语是最醉人的美酒,郭淮此时已经微醺了。   她推开窗户,望向灯火如昼的冰灯夜市,回身道:“要不要偷偷溜出去?”   她朝他伸出了手。   他一把抓住,点了点头。   ——天涯海角,我都陪你去。   两人走在冰灯的夜市中,看着用冰雪雕成的各式各样的灯,烛光在晶莹的结构中发出朦胧的光芒。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个雪白的面具,面具的额头或者脸颊有用朱砂勾勒的花纹。   季凌霄面对着面具发呆,她觉得这种运笔的手法有些熟悉。   “白兄。”   她扭头,立刻惊艳住了。   灯火阑珊,郭淮青丝垂下,他的脸上带着一张雪白的面具,面具上用血红的朱砂勾勒出一朵昙花,看不到他那张可怖的脸,反倒显得他身姿凛然,如诗如画。   他好像也成了一朵昙花,一朵只在夜间开放昙花,一生只开放一次,一次只为一人开放,一次便足以惊艳岁月。   “阿淮,你好美。”   季凌霄笑容温暖,她探出一截手指,描绘着他面具上的花纹。   郭淮无比庆幸自己带上了这个面具,因为他的脸实在太红太热了。   她的手指一勾,勾住了脸颊边的碎发。   “你等一下。”   她回头从旁边的摊子上买了一根簪子。   “这个,送给你。”   这根簪子是用鲜红的红木雕成的,放在她的手中却像是她亲手递给了他一根红线。   郭淮握住了那根簪子,握住了红线的那一头。   他驯服地低下头,将青丝绾了起来。   然而,他再一抬头,眼前却没有了她的踪影。   “白……”   郭淮焦急地要冲出去,可是人实在太多了,他淹没在人群中,失去了她的方向。   被人不小心挤散的季凌霄只能顺着人流的方向前进,而她的视线却四处巡视着,突然,她的眼前闪过一双眼。   她陡然停住了脚步,不可置信地回头,那人也恰好回过头来。   隔着重重灯火,隔着无数人,两双眼恰好对上。   “李……”她嘴唇微张,似乎不敢相信,居然不是在长安,而是一个小镇看到他的身影。   他怎么会在这里?该不会是她认错了吧?   他戴着画着合欢花的面具,神色迷茫又痴迷。   季凌霄正准备挤过去,可不过挪动了几步就已经看不见那个人了。   不见了?   季凌霄凭借着自身的神力,将挡路的人一一推开,在别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中不断前进,不断寻找。   突然,她的手腕被人从背后按住。   季凌霄一转头,还没有看清那人,就被人抓着带进了胡同里面。   在进入阴影中的前一刻,她看清了,那人带着同样的合欢花面具。   “你……”是李琼吧?   那人双手按着她的肩,将她按在墙壁上。   这人是李琼吗?   那人抬了抬面具,露出一双形状优美的唇。   然而,下一刻,他就毫无章法,迫不及待地吻上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看谁的头顶更绿? ☆、第135章   热情。   贪婪。   有今生没来世。   ——全是这个吻的味道。   不,不对。   这种感觉不是李琼, 他不会这么吻她的。   这个人是谁!   季凌霄手下积攒着力气, 猛地推开了压在身上的这人。   那人“嘭”的一声撞在了墙上,他发出一声轻笑, 直接一个扭身飞快地蹿进了人群中。   季凌霄追了两步,一抬头,在汹涌的人流中就再也找不到那个带着合欢花面具的男人。   她碰了碰自己的双唇, 忍不住“嘶”了一声。   口中一股铁的味道。   那个奇怪而陌生的男人居然把她的唇咬破了。   季凌霄用手背蹭了一下唇,低头一看, 果然有隐隐的血渍。   “呵——”   这样青涩的吻和技巧, 还有抵挡不住的热情。   ——暗恋我到这种程度了吗?   她嗅了嗅手背上的味道,摇了摇头。   这个味道也是她没有闻到过的, 可是, 真的是她不认识的人干的吗?   季凌霄重新戴上了面具,走进观灯的人群海洋中。   观赏的人太多, 她灯倒是没看到多少, 却看到各式各样的面具。   好不容易走到灯市的尽头, 她在一棵枯树下面停住,等郭淮找来。   她正仰头望着那棵树,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她扬起笑容, 正准备回头迎接郭淮,然而,一见来人的面庞,她的瞳孔便是瞬间一缩。   那人笑容羞涩又温柔, 宛若她的记忆又活了过来。   “你果然认识我,”他一步步靠近,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脖颈。   季凌霄一步步后退,最终,他将手按在了树干上,将她堵在自己和树干维系的一方小空间里。   “白忱,”他念出她这具身体的名字,勾唇笑道:“能告诉我,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吗?”   “我呀,可真是好奇死了。”   这个小镇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熟人聚集在这里啊。   不,不对,应该说这个人是她带来的才对。   季凌霄扬起下巴。   是吧,太女身边的暗卫阿六,她的面首幺儿,或者应该叫他真正的名字——   “萧苇。”   寒风吹过他脸颊便的碎发,碎发滑过萧苇的手背,他愣了一下,随即皱紧了眉头,急切道:“你究竟是谁?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季凌霄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淡淡道:“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你可以猜猜他是谁?”   萧苇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他迟疑地收回了手。   “……是殿下?”   季凌霄冷笑一声,抱着手臂道:“看来你是在他身边呆的太久了啊——”   萧苇猛地一颤,脸上露出惨白的神情,他甚至不敢与季凌霄对视,忙低下头道:“属下绝对不敢反抗统领,统领布置的任务属下都完成了。”   季凌霄眯起了眼睛,果然那个姓贺的男人在暗卫中地位非凡,只是不知道他与李明珏究竟谁才是真正做主的那一个。   “呵。”她冷笑一声。   “我只是统领布置下的一步暗棋,找你是要问一些情况的。”   萧苇立刻谦卑地站好,低着头道:“您请说。”   “太女殿下那里的情况如何?”   “太女最近的举动并无异状,请统领放心。”   “信安郡王那里呢?”   萧苇迟疑了一下。   季凌霄立刻踹上他的膝盖,萧苇一阵剧痛,腿一弯,直接半跪下来。   “郡王那里……金寅吾曾提出要火烧书院,被郡王拒绝了,郡王这次返回长安,实际上是要设法营救……”   季凌霄一脚踩上他的肩头,冷淡又残酷地凝视着他。   萧苇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地面,轻声道:“……营救李斯年,并想要设法与武安侯交好。”   他果然跟自己想到一处去了。   在这个即将崩溃的王朝中,没有什么比军队、比军权更重要的。   季凌霄凝望着还在瑟瑟发抖的萧苇,他似乎本身就有什么阴影,只要稍微比他强势一些,再提出那位“贺统领”来,他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可见,那位贺统领到底是有多么危险可怕。   李琼居然还就任由这种凶兽盘恒在自己身边,还真是不知道死字该如何写的。   “你先回去,记得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我的身份,也不要泄露什么,尤其是在统领面前,你要安静一些,统领最讨厌别人吵闹了。”   萧苇谨慎道:“您放心,您说的我都明白。”   “那就好——”她放下了脚,捏着他的下巴,硬生生地抬起了他的头。   萧苇抬着头,神色驯服。   果然是一头被驯好的狼,那个时候才会放到她的身边来充当细作。   “以后有要紧的情报记得联络我,误了统领的事情——”她的指甲滑过他一跳一跳的动脉,笑道:“那你可就要等着统领的惩罚了。”   萧苇整个人都快抖成了筛糠,他的喉结动了动,干涩道:“您放心,我懂的。”   “滚吧。”   她松开了手。   萧苇跪在地上朝她行了一礼,飞快的离开了。   许久,季凌霄才深深呼出一口气,抬起自己还在不断颤抖的双手。   刚才真是她的运气,好歹是糊弄过去了。   不过,看起来他们暗卫的真正名字,只有少数人知道,要不然他也不会一听她叫出名字就果断认为她是统领派来的人了。   这么说来,当初告诉她真名的萧苇,还算是有一些良心?   ……   “抱歉——”   郭淮也不知道是怎么挤出来的,面具歪在一边,衣服皱皱巴巴地挂在身上,他双手按在膝盖处,“呼哧呼哧”大口喘气,还不忘向她道歉。   “没关系,”季凌霄温柔一笑,“再久我都会等你找来的。”   她上前一步,按住了他的脑袋,轻声道:“无论等多久,我都会等你回来的,所以,即便迷路了也好,中途因为看风景停下来了也罢,不要忘记我还在这里。”   郭淮睁大了眼睛,明明他不是很懂她话里的意思,可是他的身体居然自动自发的有了感应,泪水弥漫在他的眼眶中,他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可恶啊,他到底忘记了什么?   “所以,你现在还想为太女殿下卖命吗?”   他单手捂住眼睛,却感觉手心都是泪水,他抿紧唇,声音发涩道:“不,不是的,我没有——”   一双温柔的手握住了他的手,拭去了他的泪水,抬起了他的脸。   “那我呢?你可以帮我吗?”   郭淮呆呆地望着她,似乎一整个冰灯市集的灯光都比不上她眼眸。   “阿淮?”   郭淮抿住唇,一掀衣摆在她身前跪了下来。   他的额头贴着她的脚面,将所有的尊严与荣光献上。   “主公。”   兜兜转转,一切不过是从头开始。   季凌霄和郭淮偷偷溜进客栈的正门,却被还坐在大厅里的两人吓了一跳。   “哒。”   “哒。”   黑白两色的棋子敲击着棋盘,发出清脆的声响,却在这空无一人的大厅里显得格外诡异。   不,并不是空无一人。   季凌霄一扭头就发现店小二趴在柜台后,给她打手势,让她赶紧将这两人弄走。   季凌霄示意郭淮先回屋,郭淮担忧地望了她一眼,还是听她的话乖乖走了。   她摸了摸头发,懒洋洋地靠在案几边,无声地打了个哈欠。   楚夫人果然扭过头来道:“你若困了就先回去睡吧。”   季凌霄在毡子上跪坐下来,双臂搭在案几上,头枕着自己的胳膊,眼神自下而上地望李明珏,轻声问:“那你们呢?”   这样的眼神没有睡能抵抗的住。   李明珏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她。   “难道殿下认不出我了吗?”   不,他认得出,正是因为认得出,他才觉得奇怪。   白忱何时变得这么引人注目了?   而且,还变成了一个断袖。   李明珏已经从这几日两人的反应中得到了他想要知道的答案,怪不得白先生和楚夫人走在一起的时候,他会觉得怪怪的,原来他们两个竟然是断袖。   虽然别的贵族也有玩弄娈童的,但是,他对此种爱好深恶痛绝。   所以,他应该是因为看不惯他们两个堕落,才会产生心痛感,才会觉得怪怪的吧?   李明珏看进季凌霄的双眸中。   她眸中含笑,里面有星光、灯火、阳光等一系列美好的东西,看到她的笑容,忍不住整颗心都明亮起来了。   真是可惜了,这么出色的男人怎么就断袖了呢?   李明珏越是心痛,就越是觉得自己这是不忍美玉蒙尘。   ……也许他可以做些什么。   “哗啦——”   他将手中的黑子重新扔进棋篓中,笑道:“我认输。”   楚夫人凝视着棋盘的目光一寸寸上移,有些执拗地盯着他。   “我三十一步之后便能够赢你一子,你这时候认输?”   李明珏看着他的神色,有些吃惊。   “想知道会不会是他说的结果,你就继续下下去好了。”   季凌霄在棋篓里夹了一枚黑子递给李明珏。   李明珏伸出手,她手指一松,黑色的棋子落入他的掌心。   他的心湖也像是被投进了一块小小的石头,涟漪一圈一圈地荡开……   李明珏两根手指夹着那枚棋子,缓缓摩挲,最终落子。   楚夫人却似乎连考虑一下都没有就落下了白子。   两人你来我往,三十一步之后,二人望着棋盘。   “承让,侥幸胜了一子。”   楚夫人径直起身,掸了掸衣服,平静道:“我去郭淮房里睡,既然殿下要与阿忱你秉烛夜谈,那我便不打扰了。”   他看了李明珏一眼,翘起了嘴角。   李明珏脸上带着笑意,眼中的神色却极为危险。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楚夫人在脸上狠狠打了一拳,这口气堵在胸口难以消解。   “啪——”   一枚白色的棋子打在了他的脸上、   李明珏一懵,随即又是抑制不住的怒气。   可是,当他怒火冲天地想要找罪魁祸首算账的时候,她却趴在桌边,笑盈盈地凝望着他,目光柔软、坦诚。   他这一拳像是打在了棉花上,无力极了。   他捏住掉到案几上的白色棋子,缩紧了手指。   “手指不会痛吗?”   他骤然回神。   季凌霄笑着指了指他握着棋子的手。   李明珏有些不满自己在白忱面前频频失神,即便他看好她,想要拉拢她,也不至于在什么都没有尘埃落定的时候对她这么信任。   他呼出一口气,藏好自己的心事,收拾起棋盘。   她的目光一直围绕着他打转,直到他受不了,转过身子与她对视。   “殿下,我想问你一件事可以吗?”   李明珏矜持地点头。   季凌霄挠了挠脸颊,笑道:“胜负、输赢对你来说真的就这么重要吗?”   李明珏看着她,打量着她,低声道:“当然重要,只有胜利者、赢家才有资格得到一切。”   季凌霄笑容温暖,轻声道:“那你是不是输过很重要的东西?”   他顿时露出被刺痛的神情,下一刻,又被他很好的掩饰住了。   “你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   她直起身子,往前倾,伸手像是要触及他的眼角。   李明珏垂眸,一动不动,像是认定她不会做出过分的举动一样。   “……你明明难过的都要哭了。”   他当然难过了,他弄丢了他一生中最初以及唯一的恋人。   甚至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过,原来那个人如此重要,重要到他活了三辈子仍旧忘不掉她,仍旧执着于她。   “你年纪尚小,你不懂。”李明珏强行跳过这个话题。   两人收拾好棋盘后,便回到了屋子里。   两人坐在同一张床上,因为李明珏病症的缘故,两人中间的距离简直能跑马了。   蜡烛“噼啪”一声清响才打破了两人的沉默。   “我还是觉得,殿下似乎因为走得太远,忘记了为什么出发。”   “你说什么?”   李明珏惊愣。   季凌霄洒脱一笑,“殿下当初为何要赢,为谁要赢呢?”   作者有话要说:  女帝深入敌营,开启嘴炮模式~   话说,上一章难道大家都没有注意到杜景兰新得到的“三个人的旧船票”道具礼物吗?   谢谢小天使的霸王票,壁咚吻~   惑虞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2 23:58:47   锦华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3 21:50:08 ☆、第136章   李明珏低下头,烛光摇曳在他的脸上, 他的睫毛在他的眼底投下小小的阴影。   季凌霄伸了一个懒腰道:“殿下, 需要跟在下秉烛夜谈些什么?”   李明珏眼神游移了一瞬,突然道:“小王将先生引为知己, 先生无需再称呼我为殿下。”   他是想让她认他做主公?   季凌霄绞尽脑汁地想着要怎么蒙混过去。   虽然,假装认他做主公,再伺机刺探情报, 也是一条不错的路子,但是, 以后一旦真相暴露, 这对她的名声是极为有碍的,尤其是世家或者是有大才之人, 绝对不愿意看到自己的主公曾认别人做主公过。   “我唤你一声阿忱, 你私下里叫我名字便好。”   李明珏真诚道:“看到你就像是看到了自己,我想你我以后也可以更亲密一些。”   季凌霄立刻作出诚惶诚恐的模样。   李明珏笑容温暖, 他原本就形貌昳丽, 堪称国色, 再一笑起来,可谓是倾国倾城,这样的美人无论提出什么要求来都是拒绝不了的。   季凌霄恍惚间回过神来, 暗恨自己喜好美色这毛病又犯了。   “阿忱——”   季凌霄看了一眼他的眼睛,低声唤道:“阿珏。”   李明珏猛地一颤,如饮琼浆玉露,可是, 一想到她也会如此称呼楚夫人,跟楚夫人更加亲密,他就一阵气闷。   一定是他看不惯断袖!   “阿忱你似乎跟楚先生的关系不错?”   季凌霄叹息一声,轻声道:“阿狸对我深情厚谊,我实在惭愧……”   李明珏捂着侧脸,低声道:“我是将你当做知己才说这些,希望你不要见怪。”   季凌霄望着他,等待着他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阿忱和楚先生毕竟是两个男人,士子们最看重名声,若是因为你们两人亲密的举动让他们产生什么误会,那对阿忱你的未来前途是极为不利的。”   季凌霄嘴角一抽。   李明珏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多管闲事了?   难道被宰了一次,连性格也会改变?   李明珏觉察到季凌霄古里古怪的视线,不禁皱眉。   “莫非……阿忱你还是不忍?”   “需知你这个时候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好男儿志在四方,如何能缠绵在这等小情小爱上?”   季凌霄靠在一边,默默地看他表演。   李明珏好说歹说还是见她一副执迷不悟的模样,不仅越发的痛心疾首了。   季凌霄轻声笑了起来,口中故意道:“殿下放心,大事小事我还是分得清的。”   “既然殿下待我如此真挚,那我这里也有一事不得不告诉殿下。”   李明珏审视她。   “殿下是如何看待李斯年将军的呢?”   她突然提到了一件风马牛不相干的事情。   李明珏沉了沉眼,低声道:“他不该受此番折辱。”   她探身过来,压低声音道:“难道殿下不想做些什么吗?”   “他被押解上京,定然戒备森严。”   “殿下若是有了李将军的帮助,那必然会如虎添翼。”   这一点李明珏当然知道,他也有心策划要去解救李斯年。   即便李斯年和季凌霄有旧情这件事,让他心里十分不快,不过,好用的刀自然人人都想要。   这一世不知道季凌霄又重生在哪个人身上,藏在哪个角落里。如果先她一步,将这些人收到麾下,是不是既能逼她现身,又能够不让他们产生过分的牵扯?   只是面前的白忱能信得过吗?他可以将他的计划和盘托出吗?   “我这里倒是有一计。”季凌霄笑得坏坏的,却别有一番味道。   “若是等李斯年进了长安被关入天牢,那再要把他弄出来可就是难于登天了,倒不如,在路上趁机下手……”   果然跟他想的一样。   李明珏静静地凝视着她的眼眸,轻声道:“好主意,阿忱你果真跟我想到一处去了。”   季凌霄眯起眼睛,露出一个与有荣焉的笑容,继续蛊惑道:“李斯年也离长安越来越近了,不如早动手。”   李明珏径直起身,朝桌子走去。   季凌霄仿佛明白了他的所思所想,立刻跟了上去,为他研墨。   李明珏铺开宣纸,提起毛笔,眼神却盯着她的手腕一动不动。   她低头一看,只见手腕上有研墨时不小心滴上的墨汁。   她刚抬头准备找东西抹去,一方素白的方帕便凭空而落,慢悠悠地覆盖在她的手腕上。   李明珏抿着唇,捏着毛笔饱蘸墨汁,在宣纸上勾勒出一副简单的地图。   “长安在这个位置。”   他在纸上画了一个圈。   “押送李斯年的队伍在这里。”他在右上一个地方画圈。   “而我们则在这里。”右下画了个圈。   “如果我们脚程能够加快一些,可以变道,穿小路,如果快一些的话,可以正好拦在运送李斯年的囚车前。”   他斜着画了一道线。   李明珏望向她,似乎在斟酌着什么。   季凌霄不愧是最了解他的人,直接顺着他的心意道:“如果将这些人一网打尽,那就不会有人知道是殿下您做的了。”   见她眼中并未流露出什么“指责”的神情,反而隐隐有些兴奋,李明珏的心再次控制不住猛烈跳动起来。   她抬头,笑容放肆又阳光,轻声道:“殿下,需要我吗?”   她的双眸像是要吞噬烛光,又像是要吞噬他。   “我希望阿忱你能够助我一臂之力。”   季凌霄欠了欠身,笑盈盈道:“这是我的荣幸。”   “既然这是秘密行事,那无论是太女殿下,还是什么楚夫人、郭淮可就全都顾不上了。”   李明珏的头皮绷紧,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兴奋的要命,就好像是他多年的夙愿终于要得偿所愿一般。   可是,他的夙愿不就是唯一人吗?   季凌霄失笑。   明明楚夫人才华出众、计谋过人,又是青山书院未来的山长,在学子中颇有一定的威望,按照道理来说,李明珏应该努力招揽楚夫人的,可李明珏非但没有招揽,反而看到楚夫人就像是看到天敌了一般,立刻把爪子亮出来。   当真不可思议。   此人心思深沉,谁知道他又有什么样的思量。   季凌霄今天经历的事情有些多,想要在床上先睡一觉。   李明珏却捏着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突然道:“既然决心要做,那倒不如今晚就动身。”   “哈?”季凌霄的上下眼皮都快黏在到一处去了。   李明珏却催促道:“正好他们尚且在睡梦中,咱们就此动身,谁也不惊动。”   她并不想从这张床上起来,不过,想了想,她还是跳了起来,正了正衣衫。   趁着李明珏出去吩咐阿九的时候,季凌霄写了一张纸条,偷偷塞进楚夫人和郭淮的房间里,与他们约定长安见面。   刚塞好,就听见了脚步声。   季凌霄一下子跳了起来,捏紧包袱往下跑,一转弯,正与李明珏对了个正着。   她“蹭”的一下贴着墙壁站好,笑道:“我正要下去找你。”   因为大物曾经断过一次,她实在害怕会被人看破,行事自然也不敢像以往一样肆无忌惮了。   李明珏看她如此紧张,以为她是担心碰触到他使得他犯病。   难道有人这么为他着想。   他垂下头,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温声道:“已经安排好了,马车也已经套好了。”   季凌霄点头,随着他走下楼。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都已经深更半夜了,可无论是老板还是店小二都一脸战战兢兢,非但没有丝毫不愿,还一副被吓破胆的模样。   也不知道李明珏究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不需要给太女殿下留下一封书信解释一二吗?”   李明珏启唇嗤笑一声,连嘲笑人的样子也格外俊美。   “太女殿下不过是个花架子,给他几分薄面可以把她当作太女殿下,不给的话,她便什么都不是。”   李明珏刚说完,自己却暗暗皱眉。   他觉得自己脑里好像一直有根弦绷得紧紧的,让他兴奋的言行不受拘束,居然想到了什么就说什么。   他突然将目光转了过来。   季凌霄脚下一绊,整个人就从马车上掉了下来。   李明珏下意识地就伸手去接,他的手臂刚刚搂住她的腰,整个人就控制不住的抽搐起来,还要往一旁倒去。   好在阿九动作迅速的拉了季凌霄一把,连带着将不肯松手的李明珏也拉了起来。   他扶着车辕,整个人脸色又青又白,控制不住地要往下滑,连呼吸都困难了几分,过了好久他才慢慢缓过劲儿来。   “抱歉,”他眼中还带着点点泪光,笑容也有几分羞涩之意,“又让阿忱你吓到了。”   他现在的模样简直就像是被雨水浇湿的娇花,好看的有些过分了。   季凌霄率先跳上车,拿出杨韶送给她的那把扇子,扇子另一端递向了他。   “来,我来拉你上去。”   李明珏抬起头。   刚好她的后背一家门外的花灯,灯火一瞬间在他眼中模糊了,唯有她清晰无比,她站在朦胧的灯火深处,歪着头,朝她微笑。   这几乎让他想起了他最珍贵的记忆。   当年,与女帝初次见面时,她也是笑得毫无阴霾,如此美丽。   李明珏抬起袖子,借着蹭眼角的动作,遮住了自己脸上的神情。   他放下袖子,脸上的神情更加温柔了。   他握住扇子的另一端,踩着车辕跳了上来。   季凌霄看着李明珏那副脆弱的样子,心里“啧啧”两声。   她本想着他杀了她一次,那她也宰他一次,也算是两清了,谁知道,竟然会让他产生这么严重的病症,当真算得上是她的罪过了。   真是阿弥陀佛,罪过哟——   这是一个小镇,并没有城门,也不需要等到天亮便可径直驶离。   马车的车轮压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两人在车厢里面对面,一阵沉默。   李明珏浅笑一下,道:“没想到我每次犯病的时候,都是阿忱你陪在身边,这也可以算得上是一种缘分了。”   “是啊,我与阿珏你有缘嘛——”   季凌霄一伸懒腰,直接懒懒散散躺了下来,随着马车颠簸,渐渐沉睡了过去。   李明珏听到平稳的呼吸声,才慢慢转过头,仔细打量起她。   他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什么郁结于心的事情,想了好一会儿他才按着狐裘毯子,轻手轻脚的移了过去。   他先是看了一眼她的脖颈,又侧头看了看她的耳朵,最后视线从她一马平川的胸前扫过,最终落在了那凸起的大包。   白大物之名,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所有男人都为之咬牙切齿的存在。   上辈子也有所交集,白忱确确实实是男的。   “李明珏啊李明珏,你究竟在怀疑些什么啊……”   李明珏轻叹一声,屈起腿,捂住了自己的脸。   许久他也慢慢躺了下去,却侧身望着她的脸发呆。   看着看着,他竟也慢慢睡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他以为睡着的季凌霄才缓缓睁开眼睛。   季凌霄不动神色地看了他一眼,宽大衣摆下手掌动了动,松开那柄“毒美人”。   一觉睡醒,李明珏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神情还有些恍惚,只见温暖的阳光从布帘的缝隙后擦入,映着这一小方空间也温馨起来。   熟悉的熏香缭绕在鼻尖,耳边还传来翻书的声响。   他侧侧头,却见白忱正坐在案几边,一手拿着书,一手捏着杯子喝了一口水。   此间的一切如此平静美好。   他重新闭上眼,忍不住勾起一个笑容。   他已经好久不曾睡过一个好觉了,梦中他不是匍匐在一个美艳女人的脚下,看着她所做的宝座慢慢升高,终于高到他无法触碰到的地方;就是梦回到被她一刀割断了喉咙,却给了他最温柔美好体验的时候。   不知道是昨晚太累了,还是她太给人安全感了,他竟然就这样一觉睡了过去。   “现在什么时候了?”   他声音沙哑地问道。   季凌霄抿唇一笑,道:“你醒来啦,现在已经是下午了,中午的时候我们路过一个小镇,我买了些吃的、用的,你若是饿了快起来吃吧。”   这样寻常的谈话也是他未曾经历过的。   李明珏低声“嗯”了一声,慢慢支起了身子。   “这本书也是你买的?”   “是啊。”   她简直看得目不转睛,连他跟她说话也不转过来。   什么书这么吸引她?   李明珏有些好奇,却仍旧压抑着好奇,安静地吃完了她买来的点心。   中途季凌霄下车伸展的时候,李明珏迅速一捞,便将那本书捞到了手里面。   “品花品玉宝鉴?这是什么?”   自觉自己看过不少书的李明珏竟然对这全无印象。   他随意翻了两页,眼睛一下子瞪大,像是捧着烫手山芋一般,“嗖”的一下把这本书扔到了角落里。   过了一会儿,他又迟疑地伸出手,将这本书又拖了回来。   他低着头看了一会儿,耳朵通红通红的。   那里面讲的居然是男女房中之事,还颇为大胆,有些动作是季凌霄曾经……曾经……   他的脑海忍不住将那些珍藏的记忆翻出来,然而,他过于紧张随手一翻,竟然翻到了后半段。   他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这、这分明就是两个男人吧?这是什么啊!   “啪!”   他将那本坏书拍到了案几上。   作者有话要说:  李明珏:你、你竟然看这样的坏书!   季凌霄:难道你不想试一试?   李明珏:不   季凌霄:债见,我找别人去了   李明珏尔康手.jpg ☆、第137章   季凌霄重新进来的时候,书原封不动的摆放在案几上, 李明珏则维持着原来的姿势, 摩挲着腰间的红玉玉佩发呆。   她重新坐到书前,却发现自己偷偷藏进书页里的一根发丝不见了踪影, 这书显然是被动过了。   她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角,重新伸手去拿那本书,眼神却有意无意地扫着李明珏。   “咳。”李明珏坐起身, 没话找话道:“你觉得我们这次会成功吗?”   季凌霄收回了手,郑重道:“只要是您想做的, 自然都会成功。”   然后, 她就等着摘取胜利果实就好了。   李明珏控制不住地勾了勾嘴角,只觉得跟她聊天舒服无比。   不过几日, 三人便追到了押送李斯年必经的路上, 被一队人马拦了下来。   李明珏一下车,他们纷纷跪倒在地。   他们穿着黑衣, 面容极为平凡, 想必是经过易容的暗卫。   李明珏跟他们说了几句话, 他们便纷纷散开,埋伏在草丛中。   阿九也将马车赶到官道旁的一个山坳里,正好有一个陡坡遮住这辆马车, 而押送的队伍行来时却不会看见这里。   季凌霄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道:“殿下,我可以一同去吗?”   李明珏眉毛微蹙,虽然他通过几辈子的经验知道白忱的武功殊为高强, 可是看着她瘦胳膊瘦腿,纤腰不堪一握的样子,仍旧有些担心。   “报,囚车离此处还有一里的距离。”   李明珏随意挥了挥手,斥候退下。   季凌霄扭头朝官道的方向望了一眼。   “阿忱无需担心,他们会把事情办好的。”   她知道暗卫的全能,她只是想能够早一些见到李斯年,开展她挖墙脚的计划。   “阿珏认为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学子吗?”季凌霄张开双手朝他笑,样子明显有些不爽。   “我只是担心阿忱你会受伤,你不仅仅是我看重的谋士,更是我的知己,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情……不若,我陪你一起?”   “这怎么能行?”季凌霄失声。   他是在担心自己吧?   李明珏凝视着她,眼中的笑意更浓了。   “阿忱你担忧我,可是,我也跟你有相同的心情,我也担忧你。”   这人又自顾自地说些什么呢?   季凌霄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顺着他的误解道:“好吧,既然你我的心情一致,那也不要互相担心了,我们好好的在这里等着好了。”   她果然是在担心他。   李明珏全身都像是被暖洋洋的阳光冲刷过,整个身体暖暖的。   他惬意地眯起眼睛,感叹了一声。   季凌霄将折扇抵在脸颊边,仔细观察着那里的情况。   不久,那边远远的传来了人声。   “哎哟,还是个将军呢,还不是像条死狗一样,喂!死狗叫一声!”   几个看着囚车的士兵传来一阵哄笑。   “哈哈,什么将军啊,现在就是一滩烂泥。”   “对对,让他给咱们舔鞋底,他也要干!”   “嗯,不久就要到长安了,兄弟们也累了这么久了,不如耍耍乐子?”   “耍乐子?这里可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地,上哪里找个美娇娘供你耍乐子啊?”   “再说了你那物件儿那么大,哪一回你去玩耍,那些个女的不要死要活的,事后还要休息几天!”   “哈哈,老子这是一根银枪跨下挂,挑尽天下美娇娘!”   周围的人也吹起了流氓口哨。   “虽然没有什么美娇娘,可这不还躺着一个将军嘛!瞧瞧这小身段,再想想人家的身份,若是把大将军~操~成~小~母~狗,那不比那些女人有意思的多?”   “哟,还反抗,带着镣铐居然还敢反抗?”   “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还当他是将军啊?还当他是什么李家嫡子啊?呸,他犯得可是谋反!是要诛九族的!”   那人又大声地抱怨了一番,而后突然让囚车停下来。   李明珏和季凌霄都以为对方发现了什么端倪,正准备先下手为强。   那个满嘴不干净的人则嚷嚷着:“等等,等等!我先去撇尿。”   说着,他提着裤子一溜小跑地朝着众人隐藏的山坳跑了过来。   李明珏和季凌霄对视一眼,颇觉这人不是眼神不好,就是运气太差,居然还有急着跑来送死的。   他刚一转过山坳便被伸手敏捷的暗卫一把捂住嘴,手中匕首一~插,直接了断了他的生命。   季凌霄探头看了看他所谓的“大物”,口中“啧啧”两声。   这也能叫大物?别说跟她比了,就算是跟楚夫人、谢小道比也是比不过的。   她眼睛一转,突然坏笑一下,全身上下立刻盈满了邪气。   她转过身,朝李明珏眨了一下眼睛。   李明珏以为她有话要说,便走近了一些。   她双手按在腰上,挺了挺胯,一脸骄傲道:“阿珏你说,是他大,还是我大?”   李明珏的无语都快实质化了。   季凌霄“嘿”了一声,压低声音道:“我这也是□□一杆枪,挑尽天下英雄好汉。”   在别人口中是美娇娘,在他口中却成了英雄好汉,果然是断袖啊……   李明珏更加抑郁了。   他不明白,白忱明明如此好,为何偏偏在一条邪路上走到黑呢?男人究竟有什么好的……   三辈子都只爱过一个女人的李明珏实在不懂。   “阿大?阿大!你撇尿撇到坑里去了吗?回话啊!”   不久,又跑来了两个人查探情况,结果都被暗卫用相同的手法干掉了。   这次押送李斯年囚车的士兵一共有六人,三人已经死亡,还剩下三人喊了同伴好几声都没有回应,便都拿起武器,战战兢兢地躲在囚车后面。   这些士兵可真是糟糕透了,她记得以前大周的士兵也没有这么窝囊啊。   李斯年一挥手,三个暗卫起身,“嗖嗖嗖”三箭射去,箭无虚发,剩下的三个士兵也都倒了下去。   李明珏远远望了一眼,便吩咐暗卫将李斯年带上,将囚车销毁。   马车重新上路,朝着最近的城镇跑去,只不过这回,马车里多了一个脏兮兮的男人。   李明珏离李斯年稍微远了一些,在白忱面前也就算了,若是在这位李斯年面前不小心犯了病,那他还真就无地自容了。   不对。   他突然一惊,望向季凌霄。   从什么时候起,他居然如此信任她了,甚至连在她面前出丑都不在意了?   他……果然是将她当作知己了啊!   李明珏安慰自己,现在看她照顾李斯年不舒服,是因为知己的注意力被别的男人霸占了而已。   季凌霄背对着李明珏,小心翼翼地用沾湿的布巾擦拭着他的脸颊。   此时的李斯年并非多年之后那样如打磨过的美玉,拥有丰富的经历,能够包含她的一切,他的眉宇间还有几分属于少年人的意气,只是遭受了这份打击,整个人迅速的消瘦,显得几分恹恹的失意。   季凌霄的嘴唇动了动,无声道:“一直以来都接受你的照顾,这次换我来照顾你了。”   李斯年皱紧了眉头,像是沉入一场痛苦的梦境中。   她的手指温柔地拂过他的脸颊,按在他的眼角,又顺着他高挺的鼻梁向上滑去,将五指滑进他的头发里。   季凌霄从袖子中掏出路上给他买的篦子和梳子,细细地梳理着他团成一团乱麻的头发,怕扯痛了他,季凌霄的动作轻柔无比,嘴里还哼着山野小调,就像是普通农家的妇女为自己的孩子梳头时唱的。   李明珏靠在车壁上,心中突然被一种羡慕和嫉妒塞满。   他也好想被人温柔以待。   她将梳理好的头发扎成发髻,又开始脱起他的衣服。   “你在做什么!”   季凌霄转回头,却发现李明珏一副想要拦住她又迟疑的模样。   “在为他换衣服,”她垂下眸,怜惜道:“他的身上还有伤口,要处理好才可以。”   “阿珏,你那里有伤药吗?”她笑盈盈地问。   他居然无法拒绝。   李明珏闷闷不乐地递出一个白瓷小瓶。   季凌霄扬唇笑了起来,“你为何摆出这样一副神情?好像我家里的妒夫啊——”   李明珏悚然一惊,手掌一抖,白瓷小瓶顺势跌落下来,还好她顺势一捞,要不然这些价值连城的好伤药恐怕全都要浪费掉了。   李明珏抿紧唇,眼中的神情简直像是被吓住了。   不过,他倒是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看着季凌霄将李斯年的衣服扒光,为她擦干净,然后涂上伤药。   李斯年的眉头终于松开了,季凌霄忍不住轻轻呼出一口气。   她端详着他的眉眼,手指忍不住在他的额头上划了几下。   ——又见面了,她年少时的英雄,曾经的情郎,永远的支柱。   “吱哟——”   马车陡然停了下来。   季凌霄和李斯年对视一眼,同时露出戒备的神情。   “你是何人?可知这是谁的车架竟敢拦截?”   阿九声音冷的像病。   “阿弥陀佛,这位檀越,贫僧失礼,贫僧只想向您问一下路。”   季凌霄猛地蹿到了车厢门口,又停住了,将晚了片刻的李明珏堵在了身后。   她突然意识到这个声音是她的慧心大师,可是,临到近前,她却突然心生怯意。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招惹慧心,毕竟他应该有自己的光明大道。   李明珏被她拦在身后,侧头望着她如蜜糖一般温暖的肌肤,脸上的温度一点点攀升。   他被她保护着。   她是害怕他遭到危险,才抢先一步的。   真傻,他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怎么会轻易受伤呢?   可是,这样受人保护的感觉真的很令人上瘾。   不,不对,他应该是深爱季凌霄的,为何会对着一个男人……这是不对的。   如果,他能够如此轻易的移情别恋,那他长久以来的坚持,岂不是都成了笑话?   李明珏痛苦的呻~吟一声,捂住了额头。   季凌霄到底抑制不住内心的渴望,掀开了帘子,阿九原本高高扬起准备将来人驱赶到一遍的马鞭也骤然停在了空中。   “这位大师,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她浅浅一笑,眼眸竟然在阳光的照射下浅淡了很多,显得格外温柔。   不远处,洁白的积雪上,身穿素白禅衣的慧心微微垂眸,漂亮的眉眼被阳光勾勒出一道金边,他双手合十,手上缠着佛珠,竟然恍惚不似人间之人。   “阿弥陀佛,请问去往长安,要走哪一边?”   季凌霄朝前望去,只见前方分出三条岔路口,怪不得他要在这里拦车问人。   她看向阿九,阿九指了指最左边这条。   慧心双手合十施了一礼,“多谢。”   随即,便转身离开,他穿着单鞋单衣,却好像感觉不到冷一般。   寒风刮起他雪白的衣角,像是掀起了一片雾气。   他不惹一丝尘埃,而身在红尘中的她却满身尘埃,她不该去打扰他的生活。   季凌霄对着他的背影温柔一笑。   “师父,是最左边这条。”   清淡的声音缓缓飘来,钻入了季凌霄的耳中。   能被慧心称作师父的人那不就是……   季凌霄猛地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白色的背影,辗转腾挪,宛若惊鸿一般消失在远处,而慧心正追着这个背影运足了轻功。   慧心的轻功在她看来已经是顶尖厉害的了,没想到他的师父竟然还比他厉害这么多。   这就是那位声名显赫,据称已开天眼的苦行僧人——玄虚法师?   怎么办?   她突然起了一阵贪念,师父和徒弟,她一个都不想放过,她想让他们都为她效力。   阿弥陀佛,请佛祖原谅。   季凌霄回头,就见李明珏露出奇怪的神情看着她,她瞬间提高了警惕。   他是又想要做坏事吗?   该不会佛祖给的报应来的这么快吧?   季凌霄努力浮现出与以往别无二致的笑容,低声问:“怎么了?”   李明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谢谢。”   嗯?   嗯嗯?   季凌霄实在无法理解李明珏,他道哪门子谢啊,她怎么他了?   她笑了笑,摸了摸后脑勺。   就是这副阳光天真的模样,让他心底所有纠结烦闷都一扫而光。   看着她几乎与阳光融为一体的爽朗模样,李明珏也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笑个鬼啊,虽然他笑起来也很好看,但是,到底为什么啊!   她也许是太高看自己了,李明珏真是个心机深沉之辈,让她有时候完全不明白他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两人就这样各怀心思地继续上路了。   翌日中午,马车才终于到了长安城下。   季凌霄将车帘掀开一道小缝,望着繁华……不对,这长安城怎么衰落成这副样子?   而且,堵在门口不让进去的这些人是流民吧?怎么会如此之多?   季凌霄想要探出头,却被什么轻轻敲了一下右肩。   她回头,李明珏冲着她摇了摇头。   “郎君行行好吧,我们一家三天没吃上饭了。”   “求您了,只要您给一口吃着,我这小女儿就送您当牛做马了。”   “大哥,求求您放我进程吧,我丈夫被征去修建通天台,已经一年没有回家了,我就看他一眼,就一眼!”   “滚开!一群乞丐,挡了贵人的路你们承担的起吗?”   “快点滚,再不滚就要你们死!”   马鞭抽在人肌肉上的脆响。   痛苦的哀嚎。   生命垂危的呻~吟。   粗暴无礼的咒骂。   所有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不断向她耳中涌去。   即便所有向着帝位进发的人都始于自己的欲~望,可真正能够站在这个位置上的却必然是能够承担起这整个天下的重量的人。   “怎么会这么多?为什么……”季凌霄痛苦地阖上双眼,喃喃道。   “这就是现在的长安,你眼前这个便是真实的长安,”他的目光一寸寸逡巡过她的脸,似乎要将她柔软与悲悯都深深地印入脑海。   “当今圣上昏庸无道,从他登基之日开始就一直在修建一座通天台,一修修了多年,耗尽无数民脂民膏,那座通天台并非是用石块、木头垒成的,用的是一条条人命,无数的血汗。”   李琼……   “他执着于追求神女,请了无数道士异人在宫中,朝堂由贾太师把持着,宫内则由那些道士把持,你说这样的朝廷,这样的大周能不倒塌吗?”   李明珏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这也不是你的过错,你无需如此在意,若是真的怜惜这些民众……”   “这是信安郡王的车驾,快快快,快让开!”   “郡王殿下请您救命!”   “殿下啊——”   “殿下——”   “……倒不如辅佐我,我们共同为这些痛苦贫穷的百姓遮风挡雨,共享这万里河山。”   李明珏刚刚说完,自己却愣住了,一瞬间他的冷汗都要下来了。   他在说什么啊……他要那个位置,是为了夺得季凌霄的青睐的,要共享也是要跟她共享,这么随随便便跟一个男人说这些做什么啊!   他是疯了吧,他最近怎么总是胡乱说话。   “阿珏——”她轻声唤他。   他的心突然就像是被人揍了一拳,一下子又酸又软溃不成军。   “怎么?”   她侧过脸,凝视着他俊美秾艳的眉眼,低声问:“你的帝王之道是什么?”   自然是要得到他最想要的。   可是,能这么坦白地告诉她吗?   李明珏突然一阵心虚,想要随口说个能够增加她好感的,张了张口,却在她清澈的目光下怎么也说不出来。   “想听听我心目中的答案吗?”   季凌霄看着被挡在城门外,渐渐远去的流民,沉声道:“享别人无法享,担别人不可担,我在盛世在,国亡我亦亡!”   “信安郡王殿下,如何?”   李明珏哑口无言,只觉自己凭空矮了下来。   他的**与她的相比实在自私而浅薄。   他的思绪突然回到那个午后——   他陪季凌霄用过午饭,季凌霄拉他到内室,在一面墙大的地图前停住。   “朕准备先休养生息,减轻赋税徭役,鼓励农耕,五年之后征东北、西北异邦,把他们打得服气了,他们才会肯与我们通商。”   她将手按在地图上,整个人无比闪耀。   “朕要开创一个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女子亦可入朝为官的太平盛世!”   季凌霄的太平盛世啊……   作者有话要说:  李·脑补帝·明珏   同床异梦小剧场:   躺在同一张床上的女帝和李明珏。   女帝想:朝堂上崔家玉树一直在偷看朕,是对朕有意思吧?还有那新科状元也好可爱,国师大人今天的发型很适合呢,嘿,朕换个姿势坐的时候,武安侯一下子就硬了呢~   李明珏想:今天女帝对我笑的很温柔呢,是很喜欢我吧?没有对我说要,是考虑到我昨天太多次累到了吧?真是为我考虑……我该怎么对她说怎么样对我都没关系呢? ☆、第138章 李明珏的手指抵在鼻梁处, 默不作声地望着她。 季凌霄背脊一寒,觉得自己好像托大了。 该不会被他认出来了吧? “阿忱说的确有道理, ”李明珏露出略带几分涩意的笑容, 轻声道:“我实在惭愧。” “殿下这样说, 可让我不敢当。” “又叫我殿下,”李明珏无奈,“我是真心与阿忱你相交, 希望阿忱你不要有任何负担。” 季凌霄眨了眨眼睛, 莞尔一笑。 李明珏力邀她前往郡王府作客,季凌霄便却之不恭了, 她也的确好久没有到他的府上了。 马车刚到门口, 门外站着的小厮便麻利地摆好车凳, 恭敬地迎接他们的殿下。 李明珏却没有下车, 直接让人将马车赶到后院去了。 人还没下车,就听外面人低声问:“殿下没有在门前下车,而是让人将车赶进后院, 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季凌霄用扇子挑开门帘, 发问的那人抬头望来。 那人见一生人坐在李明珏的马车里,随即向季凌霄身后扫了一圈,见自家郡王无碍,随即回以微笑, 温声道:“原来是主公带了贵客上门。” “在下可不敢自称贵客。”季凌霄打开扇子,遮住了半张脸。 车下这人她是远远见过的,他便是李明珏的家臣——柳灵飞, 柳家世世代代效忠王府,李明珏作为这一代的独子,柳灵飞自然全心全意效忠他。 他可算得上是李明珏最忠心之人了,无论过了几世,李明珏身边第一人的位置一直是他。 只是,现在李明珏能号令暗卫,又有杨韶帮助,又准备招纳人才,柳灵飞第一人这个位置还能做得稳吗?柳灵飞真就毫无怨言吗? 季凌霄只见车下那人仰头看来,广袖长衫,羽扇纶巾,气度从容潇洒,身姿俊逸灵飞。 他递来一只手,谦卑道:“请先生下车。” 季凌霄口中道:“不敢。” 伸手握住了他干燥有力又温暖的手掌。 柳灵飞将她扶下马车。 季凌霄刚刚站稳,背后却传来一声轻咳。 柳灵飞带着季凌霄后退几步,恭敬地等待李明珏下车。 “这车厢里还有人,身上带伤,你去将曹先生请来。”李明珏开口柳灵飞领命离开。 李明珏朝季凌霄温和地笑了笑,出声道:“刚刚那位是柳灵飞,我很倚重的家臣。” “人如其名,殿下……” 李明珏面露不满。 季凌霄立刻改口笑道:“阿珏身边果然藏龙卧虎。” “那阿忱你岂不就是龙虎?” 这是李明珏的试探。 季凌霄但笑不语。 两人进了正厅,里面熏得又香又暖。 “旅途劳顿,阿忱一路上都没有好好吃饭,不如先用点饭菜?” 李明珏说罢便让人上餐。 食物小而精致,摆在一色的白瓷盘上显得格外素雅。 季凌霄警觉地挑选着食物入口。 以前,李明珏也曾陪她用过餐,她担心他会透过食物看出什么端倪,便不管喜欢还是不喜欢,将盘中的食物挨个吃了个遍。 用过膳,李明珏劝季凌霄多休息一会儿。 季凌霄却忧心李斯年的情况,打算再去看一看。 李明珏看着季凌霄匆匆忙忙的背影,低声道:“赤子其人。” 季凌霄向一个样貌姣好的婢女问路,那婢女红着脸将他带到门口,便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一般逃开了。 季凌霄抬脚往里进,却与往外出的一位穿着银鼠坎肩的男人打了个照面,他身上带着淡淡的药香气息。 那人抬头,冲她点了点头,才抬脚离开。 季凌霄摩挲着下巴,望着那位精通医术先生的背影发呆,刚刚李明珏好像叫的是“曹先生”。 她猛然想起宫中的御医曹素,与这位曹先生很相像。 “有意思。” 她进了屋子,便闻到更加浓厚的药味。 季凌霄坐到李斯年身边,见他紧蹙眉头,嘴里似乎在喊着什么,突然,李斯年整个人像是痉挛一般抽搐起来。 她猛地抓住了他的手,狠狠地握住。 他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拼命地握住她的手,指甲在她的手腕上还划出了几道伤痕。 季凌霄就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柔声安抚他。 过了一会儿,他皱着“川”字的眉毛才慢慢地松懈下来,只留下一些红色的痕迹,他的呼吸也渐渐平稳,可手掌仍旧抓着她不放。 她举着两人牵的手轻轻摇了摇,笑道:“我的手不是什么人都能牵的,你做出这样的举动……准备付出代价了吗?” 此时的李斯年不知道做了什么好梦,竟然勾起了一个浅淡的笑容——从容、慵懒,似乎在说一切都交给他好了。 “你笑起来的样子可真好看。” 她慢慢俯下头,认真打量着他的眉眼,正在考虑着要不要趁机做点坏事的时候,躺在床上的那人却突然睁开了眼。 “哎?你醒来了。” 她笑容温和又阳光,丝毫没有因为现在的动作而产生的尴尬。 他没有回话。 季凌霄仔细看了看,才发现他双眸无神,似乎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 在他还没有清醒过来的时候,他的危机感就提醒他睁开眼了吗? 她用食指的指腹轻轻撩拨了一下他的睫毛,睫毛颤动几下,双眸中才渐渐有了神采。 他看向她,那双眼中的倦怠桃花终于又盛开在她的眼前。 他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沙哑道:“多谢。” “你确实要好好谢谢我。”季凌霄笑盈盈地抬起手,带着他的手晃了几下。 李斯年一惊,立刻收回了手,他的脸却臊的通红。 她为他拿来了一杯水,他却盯着她手腕上的伤口发呆。 “将军?” 李斯年一惊,立刻回过神来,忙道:“抱歉。” 他去接水,她却将手微微上抬,让他接了一个空。 李斯年不明所以地凝望着她。 她将水杯抵在他薄唇上,笑道:“你刚醒,手脚难免不利索,不如让我来喂你吧。” “不,我……” 她把水杯往他的唇上压了压,笑盈盈地看着他。 李斯年喉结一动,最终,垂下眼,接受了她的好意。 水润湿了他的唇,嘴角还有水珠挂在上面,天光一照,亮闪闪的。 季凌霄摸了摸下巴,轻声询问:“李将军感觉如何?” 李斯年抬手,用虎口蹭过唇角,将那滴将落未落的水珠蹭掉,苦笑道:“戴罪之人又怎么能再称将军。” 季凌霄挑眉笑道:“你还对这将军的名号耿耿于怀,莫非还妄想着能够沉冤昭雪?” 李斯年摇了摇头。 “我并非迂腐之人,从小侯爷断腿,到我如今被诬陷入狱,这一桩桩一件件难道还没有使我看清吗?” 她点头道:“李兄的确并非愚忠之人,那你今后有何打算?” 李斯年轻笑一声,目光中透着慢慢的无奈:“打算?” 明明他此时比上辈子还要年轻,可是他的身上却充斥着一种老气,似乎对什么都已经不在意了。 “李兄一身好武艺,满肚子的好计谋,若是老死乡野那还真是天下的大幸。” 季凌霄抚掌大笑。 李斯年一噎。 大幸?这确实是安慰人的话吗?不会是他听错了吧? “抱歉,”季凌霄收起笑容,“因为如果这么勇猛的李将军若是投靠了别人,想必整个大周都别想得到安宁了。” “你这话也不对吧?” “有何不对?难道李兄只愿一辈子守着西北吗?难道李兄不想做一番大事业吗?” “若是战事又起,那定然会使得无辜百姓受伤。” “长痛不如短痛,难道残酷的人治不必战争更可怕吗?” 李斯年一怔。 季凌霄朝他伸出手,笑道:“在下白忱,白嘉乃家父,现为乌云山首领,我的目标就是这天下。” 李斯年盯着她的眼睛,发现她并不是在开玩笑,不由得摇头道:“你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季凌霄以为他要拒绝,谁知他又道:“有野心不是什么坏事,但首先要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实现这样的野心,否则,终究只会害人害己。” 那副温柔说教的模样与以往别无二致。 那是她的英雄。 她用双手捧起了他的手,低声道:“我若是没有能力和野心,那我现在又是在做什么?我是专程为你而来的。” 她握紧他的手,像是选定了他。 “你这小子懂什么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季凌霄露出嚣张的笑容。 “既然我父亲能做的,为什么我不能做,他做不成的,我做!” 李斯年似乎被他这股气势震慑住了,好半天没有说话。 “若是一辈子都不敢尝试,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会错过什么。” “李斯年,你最初的梦想是什么,你做到了吗?” 他反手捏住她的手掌,加大了力气,捏的她手指都“咯咯”作响。 “小子,你很狂妄啊。” “我不是还年轻嘛,拥有无数明日的那种。” 李斯年讶然。 “而你……”她用了自己的神力,撇开他的手,按着他的双肩,“你老了。” 李斯年额角的青筋一跳。 “你的梦想,你的女人,你所有的一切最终都会离你远去,”她笑着挨近他的脸,“因为你连争都不敢争。” 李斯年的瞳孔一缩,口中道:“你这小子……” “你再对我如此失礼,以后可是会后悔的。” 他嘴中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他的心脏“砰砰”直跳,他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被这个小子的话鼓动了。 他怎么会不想拼一把?成则封侯拜相,败则战死沙场。 她仿佛看透了他的心一般,突然后退几步,朝他行了一个大礼。 “请将军助我一臂之力,我许将军王侯之位,青史留名之荣光。” 李斯年恶声恶气地哼了一声,口中道:“你小子口气倒是不小。” 他说着,伸出手压在了她的脑袋上,转而笑道:“小主公,那就麻烦你了。” 季凌霄爽快地应了一声,而后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狡猾的光芒。 “嗯?”李斯年眯起眼睛,摸了摸下巴,“你的笑容……” 他抬头往四周看了看,突然问:“这里是哪里?” 季凌霄摊着手,坦然道:“信安郡王府。” 李斯年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这么说是信安郡王救了我,而你却趁机捡了个便宜。” 季凌霄笑道:“你可不是什么便宜,是我慧眼识的英雄,我只是借了信安郡王的势力救你出来。” “还真是被你这个小坏蛋给骗了。” 李斯年虽然口中这么说着,却没有丝毫要跟他计较的意思,反而笑道:“恐怕那位信安郡王也被你骗了吧?” 季凌霄捏着头发摆弄,装作没有听见。 李斯年忍不住笑出声来,捂住了脸。 他想不通自己明明不是冲动的人,为何在她的两三句鼓动的话下就相信她了呢?他都还没有亲眼见识过她的势力,就这么冲动的认了主公,说出去大概能笑死那些认识他的人。 ……亦或者,这也是一种缘分。 “你不要着急,信安郡王不会逼你的,你就在这里好吃好喝养好伤,有什么异动,我会通知你的。” 此时此刻,李斯年真的开始同情起这位信安郡王殿下了,供着两个白眼狼骗吃骗喝也就罢了,恐怕还要被人盗取机密,挖了墙角。 他这位小主公也真算得上是狡猾的过分了。 季凌霄又与李斯年寒暄了两句。 突然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她令他赶紧躺好,自己则坐在一旁,像是来探望的模样。 柳灵飞从屏风后拐了出来,对着季凌霄笑道:“原来白兄在这里,可叫我好找。” 季凌霄叹息一声道:“李将军颇有英雄之名,如今,却被人害成这副样子,我真是不忍。” 柳灵飞安慰道:“幸好遇上了我家主公,我家主公是不会亏待你们的,也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上演。” 季凌霄悠然一笑,低声道:“郡王底下的确是个好人。” 不过,抱歉了。 柳灵飞道:“主公已经为白先生安排好了房间,请随我来。” 季凌霄背在身后的手朝李斯年挥了挥,便跟在了柳灵飞身后向外走。 一路上柳灵飞与她随意交谈,她好歹也算是跟随过几任名士,自然没有露怯,还将柳灵飞唬的以为她真的有经天纬地之才。 “就是这间了。”柳灵飞对待他更亲热了一些。 季凌霄感觉有些不对,退出去,看了看,指了指旁边的门道:“这个房间是……” 柳灵飞笑道:“这是殿下的房间,是殿下说与先生是知己,并嘱咐要把您安排的近一些。” 说罢,柳灵飞就转身离开。 季凌霄却觉得眼前的客房,简直是龙潭虎穴。 李明珏到底要做什么? 把她安排在与他如此近的地方,她晚上都不能轻易的爬墙,不对,是出门了,无法与李斯年联络,更无法轻易的逃出。 用晚膳的时候,李明珏明显感受到了季凌霄的闷闷不乐,他心里一慌,不由得道:“阿忱,你这是怎么了?是我的府中有哪里你感觉不舒服的吗?” “没有。”季凌霄咬着牙道。 李明珏仔细打量着她,面露忧心的神情。 “不如,明日我陪你出门逛一逛?” 季凌霄刚想说不用了,眼角的余光却刚好瞥到同桌用餐的柳灵飞震惊的神情。 她唇角一勾,露出一抹坏笑,朝李明珏的方向靠了靠,却留神不触碰到他。 “那就这么说定了,阿珏你真好。” “吧嗒”一声清响,柳灵飞手中的筷子直接掉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 李明珏又领到了两张好人卡。 ☆、第139章   这一声清响将两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柳灵飞努力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笑道:“最近有些冷,我手脚不利索的毛病又犯了。”   李明珏忧心道:“若是身子不好就去找曹先生看看, 他虽然看上去难以接近, 实际上人却是极好的。”   季凌霄眼尖地看着柳灵飞嘴角僵了僵, 状似不以为然。   柳灵飞低下头应了一声。   季凌霄夹起一些菜放进李明珏的碗中,柔声道:“在马车上就没见你用多少,想来是不合胃口。”   李明珏心中一动, 神情越发柔软了。   “阿忱, 你也没有用多少,不要顾及到我, 你也多用一些。”   “啪嗒!”   两人又转过头。   季凌霄笑道:“柳先生若是身体不适, 不如早些去看看, 有些病不注意, 拖来拖去容易成为大病。”   柳灵飞震惊地连笑容都维持不住了,他捂着肚子,飞快地捡起掉在地上的两根筷子, 闷声道:“我身体不适, 先行告退。”   说罢,他便捂着肚子,一脸胃疼的出了门。   一出门,他脸上的震惊就再也维持不住了。   曹问正巧从回廊另一头走来, 见到柳灵飞这副样子,便道:“你是排便不畅了?早就跟你说不能久坐。”   他边说着边往柳灵飞的屁股那里望去。   ——这就是他讨厌曹问的原因,曹问从来就不会正常与别人交流。   柳灵飞立刻靠在柱子上, 冷淡道:“闭嘴吧你,咱们以后可就有主母了,以后有你瞧屁股的时候。”   曹问不太理解地眨了眨眼睛。   柳灵飞一脸难受地捂着胃,压低声音道:“主公不能与他人接触,又有洁癖,可他不但让那位新来的白先生靠近,而且,白先生给他夹菜的时候,他简直高兴的不像样子。”   曹问看他。   柳灵飞无奈摇头,“这白忱究竟是何背景还没有弄清楚,主公居然这么快就信任他,之前在马车上据说还与他同吃同住,这简直……简直……像是中了邪。”   “这白忱实在是太奇怪了,恐怕……恐怕是精通什么南疆的巫蛊之术,然后,给主公下了蛊。”   曹问眼前骤然一亮,转身便朝着用餐的正厅走去。   柳灵飞手指抵着下巴,点头道:“也只能这么推测了,如若不然为何主公性格大变,依着主公现在这副样子,我们未来的主母是这位白忱先生也说不定,真是奇怪,主公以前从未显示过断袖的倾向啊,哎,你说……”   他一抬头,眼前只有寒风卷过的残雪,整个长廊里哪里还有别人的身影。   “你多尝尝,这些都是我府中的厨子拿手的。”   季凌霄咬着筷子笑道:“能吃到这么多好吃的,阿珏你每日一定过的很开心吧?”   “开心?”李明珏垂下眸,低声道:“可能吧……”   “阿珏?”   他一抬头,却被一根筷子戳到了脑门上。   他不解地望向季凌霄,艳丽的眉眼间满是无辜。   她浅浅一笑,道:“不要伤心,我还在这里陪着你。”   李明珏望着她发愣,忍不住弯起嘴角。   “嗯,我知道。”   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好的白忱?   为何前几辈子他没有发现,白忱居然如此懂他?   匆匆的脚步声自门外传来,李明珏一抬头就见曹问满头大汗地闯了进来。   “怎么了?”   曹问从袖子里掏出一根红色的丝线递给了他。   “悬丝诊脉?可是,我的身体并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曹问执着地望着他。   李明珏无奈道:“好,诊诊脉也没什么。”   说着他便伸出一截白皙诱人的手腕,红线缠在上面,红白交相辉映,宛若白雪中探出一枝挤满了红梅的花枝。   曹问低垂着头,捏着红线凝神静心。   季凌霄默默端详着曹问,她好想开口问问曹问与宫中的御医曹素究竟是何关系?   如果连御医中也有李明珏的人,那她第一辈子可当真输的不冤。   无论如何,这种事情也是不能光明正大问出来的。   过了好久,曹问才一脸茫然的抬起头。   “怎么了?”李明珏沉声问。   曹问失落道:“没,主公很健康。”   “那你为何如此失落?”李明珏自知曹问的性格,便直接询问。   “听人说有人给主公下了蛊。”   “蛊?”   “蛊!”   季凌霄与李明珏简直异口同声,二人对视一眼。   “你这又是听谁说的?”   曹问淡淡道:“忘了。”   “我并未中蛊,”李明珏望向季凌霄,“不过,你既然来了,也给阿忱把把脉。”   季凌霄背脊一僵,随即笑道:“我才不用,我可不习惯别的男人碰我,毕竟啊……”   她的手指在碗沿儿划了几圈,指甲点在瓷碗上发出一声清响,她抬头笑眯眯道:“我家那位可是会吃醋的。”   李明珏猛地捏住了手中的杯子。   曹问“哦”了一声,转身就朝门外走去。   屋内一下子静的可怕。   李明珏突然起身,冷淡道;“我身体不适,要去休息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季凌霄,她居然还恬不知耻地冲着他笑。   李明珏更加难受了。   不行,一定是他受不了自己认定的知己是断袖,想办法,一定要想办法让她走上正轨。   他忧心忡忡的离开。   季凌霄嘴角的笑容则慢慢地收起。   她趴在桌面上,看着瓷碗发呆。   她现在是一介白衣,更要命的是她还是白嘉的后人,要如何才能进入戒备重重的皇宫大内,又该怎么样才能见到李琼呢?   不过,恐怕是迎面遇上了,他也不记得她了吧?   总感觉,好像只有她一人行走在他人的人生岁月中,任何人都只是她生命中的过客,他们都不记得与她的曾经。   季凌霄拍了拍脸颊,笑容满面地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爬上了床。   最困难的日子都过去了,现在不是好多了吗?她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抱着这样的信念,她慢慢沉睡了过去。   也许是最近操心的事情太多,在李明珏身边,又需要时时防备,还每每担惊受怕,所以,她醒来的时候都已经日上三竿了。   季凌霄在房间内用了不知道该称之为早膳还是晚膳的饭,才重整衣衫出门。   岂料,一出门就撞上了柳灵飞。   “白兄,”柳灵飞温和地跟他打招呼,“昨晚睡得可还好?”   季凌霄笑容满满道:“这里高床软枕,睡得怎么可能不好?不过,昨日我与殿下约好上街,怎么不见殿下的人影。”   柳灵飞嘴角一抽,依旧笑呵呵道:“白兄果然跟主公是知己好友,主公一醒来也是在问白兄你的情况,主公怜惜白兄一路操劳,这才嘱咐人不要吵醒你。”   “那殿下……”   “主公被陛下宣进皇宫,可能又是需要作画。”   “作画?”   柳灵飞谈到当今陛下的时候,态度也未见有多么恭敬,他淡淡道:“是啊,白兄难道不知咱们的陛下一朝梦见了神女,从此就沉迷其中了吗?”   “有这么严重?”   柳灵飞脸上的温度再度降了几分,他看了一眼天空,低声道:“白兄今日去看一眼那通天台就知道陛下究竟有多么痴迷了。”   季凌霄抿紧唇。   “那又为何招人作画?”   “还不是为了画那位神女,陛下梦到了神女,却看不清她的样貌,便让精通画艺的大臣、士子入宫作画,谁要是画出了他心目中的神女便会重重有赏,”他的嘴角翘起一抹讥讽的笑意,“只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仍旧没有一人能够令陛下满意。”   李琼什么时候痴迷神女了?这神女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季凌霄越发疑惑了。   “每当这个时候,主公至少都要日落才能回府,所以主公吩咐了,今日便让主公的侍卫阿九陪您一同上街。”   柳灵飞笑着拍了一下手,一个黑衣人便从房檐顶上翻身跃下,跪倒在地。   “阿九会寸步不离地保护着白兄,白兄就放心好了。”   名为保护,实则监视吧?她就说李明珏怎么会这么好心直接放她任由来去。   季凌霄盯着柳灵飞笑得暧昧又温柔,低声道:“阿珏果然很体贴。”   柳灵飞迅速抱住了胳膊,狠狠地搓了两把,而后,笑着将季凌霄送出了府。   季凌霄往前迈了一步,阿九就亦步亦趋地迈了一步。   她骤然回头,右手出手如电,拽住了他的手腕,她仔细摩挲了一下,笑道:“你还要跟我装吗?萧苇?”   这并非真正的阿九,而是萧苇装扮的阿九。   萧苇猛地缩回了手,垂头道:“抱歉,我并非有意欺瞒,只是这是殿下的命令。”   季凌霄哼了一声。   他立刻紧张道:“不过,我也准备在路上告诉您此事,没有想到您这么快就识破了,果然是贺统领备受信任的……”   “我能问一下,我是怎么被您认出来的吗?莫非是我易容术不过关?”   季凌霄骤然转身。   她才不会告诉他,她认出他靠的就是手腕,他们暗卫的易容术连手掌都要重新易容,只有通过身体的别的部位认出他们了。   萧苇的手腕纤细漂亮,有一块微微凸起的骨头,看上去特别适合带上某些束缚之物。   昔日,她不是也曾与他这么玩耍过嘛。   萧苇闷不吭声地跟在她的身后,两人在街上走走逛逛,因为天寒、乱民的缘故,路上也没有多少行人,即便有行人也是匆匆来去,一点也不像那个昔日的盛世下的长安。   季凌霄双手负后,侧头问:“你可知通天台现在何处?”   “就在金水河岸边,临近报恩寺那里。”   “报恩寺?”季凌霄不解道:“报恩寺不是因为安放有乱世金菊,所以周边不能随便动土的吗?”   “可是陛下非要在那里修建又有什么办法?要不是报恩寺的和尚们拼死相拦,又有玄虚法师答应为陛下开天眼,恐怕现在的报恩寺也就不复存在了。”   “开天眼?”   “是啊,陛下想要看看自己的神女究竟隐藏在哪里嘛,就陛下那副狂热样,似乎神女隐藏在山中,他就誓将山削平;神女隐藏在海中,他就要将大海给填死,当真是疯狂无比。”   许是见季凌霄好说话,萧苇也渐渐失了恭敬的态度,便杂七杂八的把这些都讲了。   季凌霄一面听着一面沿着街道走进东市,寻到报恩寺,才看到它旁边那座巍峨直插云霄的通天台。   通天台周围站着士兵,无数苦役背负着石头、木头一阶一阶往上运送,通天台上的台阶并未修建好,窄的只能通过一人。   一个负担着大石块的苦役青白着一张脸,不知道是因为穿的少生了病,还是没有吃饱身体虚,竟然在窄窄的路上摇摇晃晃起来,突然,他脚下一滑,直接从数十丈的台子上掉了下来,一声闷响摔在了地上,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无论是士兵还是苦役者仿佛都习惯了这一幕,所有人都继续做着自己该干的事情,只有两个士兵走过来,将这个摔得身下又是红又是白的尸体扔到一辆无盖的马车上。   老马喷了一声响鼻,低下头刨了刨地面,就算是为那个陌生的苦役者送行了。   随即便有麻木的苦役者在那人摔死的地方覆上泥土,掩去血痕。   季凌霄捏紧了手指,突然觉得无比荒谬。   这居然是李琼的所作所为?他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李琼吗?   过了一会儿,突然有个高大的壮汉,将身上的石头投掷向士兵,大吼一声:“老子再也受不了了。”   他猛冲了过来,可是不过才走了两步,便被射成了刺猬,无声地倒在了地上。   又是刚刚收尸的那两个士兵,面无表情地将这个大汉拖到车上。   “好了,先去乱葬岗吧。”   一声鞭响,马车车轮“吱呦吱呦”艰难地转了起来。   那辆运尸体的马车经过季凌霄身边时,她这才看到里面还有三具尸体,一共五具尸体躺在里面,被拉向乱葬岗。   季凌霄蓦然打了一个哆嗦,竟从未觉得如此冷过。   “这……也没什么好看的,不如我们往回走吧?”   萧苇轻声询问,伸手想要扶一把她,却被她一巴掌拍开了。   萧苇讷讷地缩回了手,却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自己被拍过的地方。   季凌霄裹紧狐裘,慢慢朝来时的方向走去,走了不久,她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萧苇疑惑地看向她。   季凌霄抬了抬下巴,轻声道:“你去给我端一碗羊肉汤来。”   原来不知道是哪个店家特别会做生意,在数九寒冬里,竟在店外支了一口大锅,锅里正熬着现杀的羊肉,羊汤沸腾,咕咚咕咚往上冒泡,就像是一颗颗圆润的珍珠,微膻的香气散发开来,将周围行人、商贩都吸引了过来,想要等羊汤煮好之后买一碗暖暖身子。   萧苇应了一声,立即去排队。   季凌霄慢悠悠地在这条街上走来走去,要是一时不动,她就感觉要冻成冰坨坨了。   走到这条路的路口,她骤然转身,却猛地与一个走过来的男人碰撞了一下。   那人碰的她肩头一痛,也没有跟她道歉,便继续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季凌霄盯着他裹着貂裘的背影幽幽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这是哪家的郎君也没有跟着小厮什么的,态度倒是十足的嚣张。   她转过身子,重新前行,刚走了不过三步,肩膀却骤然被人抓住。   来人是敌非友。   季凌霄抓住他的手,用了神力一翻。   那人似乎没有想到她居然有此神力,骤然松开了手,接着他的手掌微微一扭,像一条滑溜溜的鱼一般,立刻脱离了她的掌控。   季凌霄猛地扭身想要看清攻击她的人是谁,却见一个鞋底踹了过来。   可恶!打人不打脸,更何况这还是白大物的脸!   季凌霄立刻曲起双臂,护在脸前,可此人来势汹汹,正在她觉得她会被此人一脚踹飞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猛地响起——   “住手!我让你拦住她,没让你打伤他!”   她只觉手臂前一阵风扫过,她透过指缝一望,只见那人突然收脚,在空中翻了几次身才止住去势,黑色的衣角翻飞,在失了色的街巷中显得格外突兀。   他最终落在地上,侧身而立,却不知为何让她想起了身形流畅优美又高傲的乌鸦。   季凌霄抬头朝这个一身黑的男人望去,只见他一头乌黑微卷的头发用一根发绳松松垮垮地系在脑后,那双灰色的眼睛仿佛没有任何情感,这样的冷漠甚至冲淡了他那张俊美的脸给人的暧昧感。   这个人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的,他便是暗卫的统领,那个姓贺的男人。   “神女!”   突然一身癫狂的呼唤炸响,接着一个黑乎乎的人形便扑了过来。   季凌霄下意识地后撤,可是收脚太慢,竟被那人一把搂住了。   那人搂住她的大腿之后,竟死也不肯松手,还一叠声叫着“神女!神女!”   这是谁家没有看好的疯子跑了出来。   季凌霄举起手想要一拳揍下,那位贺统领却骤然向她望来,一瞬间,那也鲜血淋漓的画面又重新在她的脑海中展现,她的汗毛都一根根竖起了。   “我劝你还是不要动粗为妙,毕竟这人的身份可是放眼整个天下谁也比不过的。”   身份谁也比不过?   神女?   此人的身份不是已经昭然若揭了嘛。   季凌霄深吸一口气,改拳为掌,轻飘飘的不带任何重量地放在了他貂裘所带的兜帽上,一把拉下。   李琼抬起头,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他眼下有浓重的黑眼圈,眼中更是血丝密布,就像是从地府爬上来的冤魂恶鬼,哪里有昔日的一丁点风采。   李琼。   季凌霄紧紧地握住了手。   他仰望着她,温柔又深情,低声唤道:“神女……”   “放开。”季凌霄冷淡道。   李琼抿住唇,眼神闪过一丝暴怒。   “我再说一次,放开。”   他眼中的暴怒更甚,抱住她大腿的力度也越来越大,像是要将她那条腿揉进身体里。   “好,你不放开,那就别怪我了。”   “喂,想想他的身份。”贺统领懒洋洋地出声。   季凌霄抬头对着他笑了一下,灿烂无比。   贺统领以为她是服软了,刚刚松懈了一下精神。   她却直接反手掴了李琼一巴掌。   “啪——”   清脆的声响回荡在巷子中。   作者有话要说:  完成了~   谢谢小天使的霸王票,按在怀里吻一口。   橙子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5 18:34:40 ☆、第140章   空气一瞬间安静下来。   贺统领立刻站直了身体, 灰色的眼眸透露出一丝讶然,更多的则是无情。   “我警告过你了……”   贺统领捏了捏手腕, 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季凌霄却一动也不动, 只低着头看李琼。   李琼单手捂着脸, 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个给了自己一巴掌的男人,手却还抱着人家大腿不放。   贺统领歪歪头,正要伸手。   “不许动她, ”李琼突然一声大喊, 目光更是灼热,他咧开嘴喃喃道:“她是我的。”   贺统领摇头。   陛下又犯病了。   他抱着肩, 走到一旁靠着, 就像是没事人一样默默看戏。   “神女……”李琼再次抬起头, 目光凄楚无助, 几乎要落泪,“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还想要来一巴掌是不是?”季凌霄冷着脸,恶声恶气道。   李琼摸了摸肿起来的脸颊, 傻笑了一下, 低声道:“没有关系,我很喜欢。”   “你可真恶心。”   他的脸颊一下子就红了。   “你可看好了,我可不是你的什么神女,我可是正儿八经的男人, 滚开!”   李琼怔了片刻,迅速道:“这也无妨。”   他转过脸盯着她□□的大物看了一眼,又闭上了眼睛, 低声呢喃:“让我好好睡一觉……”   随即,他手一松就直接依靠在季凌霄的腿上睡了过去。   季凌霄一脸无语地看向正在看戏的贺统领。   贺统领摊了摊手,笑道:“这可怨不得我,大概是陛下特别喜欢你。”   “不过嘛,”他声音低沉,手指挑起碎发,神情暧昧,“你还是乖乖的听话好,我可不想要弄坏你。”   这话说的真是糟糕。   然而,见识过他一夜屠尽所有暗卫的场面后,季凌霄是真的不敢轻易惹怒这个煞神。   季凌霄不反抗的结果就是被贺统领打包带来了一家客栈中。   此时,李琼正枕在她的大腿上睡得正香,而季凌霄正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眼睛却恶狠狠地盯着正坐在窗前擦拭弯刀的贺统领。   贺统领擦好刀,又在天光下端详了一会儿,寒光射进她的眼中,使得她下意识闭上了双眼,等再睁开眼,那弯刀便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可即便这样她仍旧动弹不得,不是她胆子大,而是她早已被贺统领点了穴道。   贺统领侧头看着她,翻了翻刀锋将她一缕头发挑起,只是他的刀锋太利,刚刚一挑,那缕头发便飘飘荡荡地落在了刀身上。   贺统领将那刀锋凑到眼前,温柔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他越是温柔,季凌霄就越是担心,他的声音再配合上他的外表,活脱脱的蛇蝎美人。   季凌霄低下头,轻声道:“在下乃信安郡王的门客,即便学艺不精,也不是可以任由人折辱的。”   贺统领嗤笑一声,低声道:“连命都要没有了,还有心情在意这些?”   即便他这样说着,她还是发现了他眼中在她提到“信安郡王”时,产生的一丝波动。   果然,这位贺统领应该是和信安郡王达成了什么合作。   “你也该知道这位的身份,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清楚,别做后悔的事情,”他直起身子,轻柔地笑出声来,“要知道,这世上有远比死亡还要痛苦的事情。”   不反抗?是要她陪着他一起疯下去吗?   李琼能疯到这个地步,恐怕与他身边这些居心叵测的人脱不了干系。   季凌霄紧紧盯着他。   贺统领慢悠悠笑了一下,举了举手中的弯刀,“看来好话劝你,你是不肯听啊。”   “贺仙客,你不要吓她。”   躺在季凌霄腿上的人突然出声,打断了两人的交流。   原来这位统领名叫贺仙客?真是糟蹋了这个好名字。   贺仙客笑了笑,后退了几步。   李琼抬起一只手,将手背压在眼睛上,低声道:“把她的穴道解开。”   贺仙客手中捏着一颗金珠,抬手朝她身上打了一下。   季凌霄刚恢复知觉,便觉得自己的双腿麻的厉害,便管也不管腿上那位帝王,直接移开了双腿。   毫无防备的李琼“咚”的一声,后脑勺砸到了床板上。   季凌霄下地跺了跺脚,连眼神都懒得分给两人。   李琼捂着后脑勺起身,失落地望向季凌霄,忐忑道:“神女,是我不小心惊扰你了吗?”   季凌霄眉毛一条,转身瞪着李琼,面无表情道:“看好了,我可是个男的,不是女的。”   “哦——”   他揉了揉后脑勺,睫毛低垂着,就像是被淋湿的流浪狗。   “没有关系。”   哈?   他抬起头,笑弯了眼睛,轻声道:“我不在意你是谁,你拥有什么样的身份,是男是女也无所谓……”   季凌霄一脸“你是有病”的眼神瞅着他。   李琼转头望向贺仙客,贺仙客体贴地走了出去。   季凌霄觉得以他这种武功,如果真的想要偷听的话,站在屋子里和出去真的没有相差几分。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李琼目光中亮闪闪的朝她望来。   “神女,你再揍我一顿好不好?”   季凌霄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他有些忐忑地望向她,神情却比刚看见他的时候好多了。   两人对视着,谁也不肯先移开目光。   季凌霄突然勾唇一笑,周身的邪气感再也隐藏不住了。   “好啊。”   她转了转自己的头,伸展了一下自己的筋骨。   李琼坐在床上,整个人兴奋地都要发狂了,他脸颊微红地看着她一步步靠近。   她一脚踩在床上,伸手去扯他的腰带。   李琼迷惑了一阵,还是任由她拉扯。   季凌霄将那根腰带拿到手里,仔细瞧了瞧,又颠了颠,这条腰带是用金丝编成的,上面还坠着各式玉,分量着实不轻。   她凌空一抽,那腰带在空中“啪”的一响,还带着玉石相击的清脆声音。   李琼听那声音肩胛骨一下子缩紧了一下,耳尖都红了起来。   “这可是你逼我的。”   话音刚落,那条腰带便狠狠地落在了他的背上。   “唔——”   他眼中盈满了泪花,隐隐带着畅快的喜悦。   腰带打在肉上的闷响,加上玉石互相撞击带来的“叮咚”脆响,简直交织成了这个屋子里最旖旎动人的音乐。   李琼耐不住,一口咬住了自己的衣袖,发冠散落,泪光点点。   “神……”   “你再叫我一声试试?”   他额头抵着床板,整个人销~魂要打滚了,越是疼痛就越是痛快,那种从皮肉一直搔进骨子里的痒,非要这样打才能止痒。   一旦她停住了手,更大的空虚便会直接席卷了他。   他侧着头,脸颊贴着床面,满头都是汗水,发丝黏在脸颊上,显出几分脆弱的神情。   “为、为何不继续了?”他大口喘息着。   季凌霄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了头,垂眸笑道:“我是怕你受不了啊,我的陛下。”   这样的场合,这样的称呼,使得他不得不重新找回理智,也让他更加羞~耻,然而,这种羞~耻,之下更是隐隐跳跃着一种兴奋。   李琼目露茫然。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产生这样的感觉,甚至会让一个之前完全陌生的男人对他做出这样的事情,这简直不可想象。   明明他之前虽然暴躁,一心想着神女,可也并未……   他抬起头,目光触及到她的眼眸,心就忍不住一阵收缩。   她捏着他的下巴凑近了一些。   他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有些记忆像是被罩在了倒扣的碗下,任他左冲右突,也突围不出。   他失神道:“我受得了,只要是神……”   “嗯?”   她的指甲几乎压进了他的皮肉中。   他大声喘息着,昏头昏脑道:“只要是你给的,我都愿受着。”   说罢,他却突然一脸懵。   他刚刚说了什么?   季凌霄轻笑一声,眉宇舒展,神情温柔。   “我其实还蛮讨厌陛下你的。”   哎?   他露出无辜的神色,还隐隐有些委屈。   “你瞧瞧你做的事情,神女?通天台?我若真是神女早就被子气得躲着不见你了。”   她松了手,转身,袍子却被揪住了。   季凌霄侧身。   他一动不动地摊在床上,青丝散落在脸侧,后脖颈上还有腰带上的玉纹留下的红色痕迹,别有一般风~流。   “我只是……想要再见到她。”   “你的神女究竟长成什么模样?”   李琼摇头道:“我不知道。”   “那你凭什么认为我是你的神女?”   他低眉顺眼的像是一个小媳妇,轻声道:“我曾不小心撞了你一下,你看着我背影的视线我觉得很熟悉,还有,你传来的那声叹息,我都在梦里见过。”   “我想你是我要找的人。”   他说完便抬起头,露出温柔的神情来。   “你放心,我不会用我的身份逼迫你什么的。”   季凌霄默不作声地盯着他。   “我只是想,如果能常常见到你,听听你的声音……”   他惯来会使这些小意温柔的手段,想要哄她,她早在八百年前就看透了。   她恶声恶气道:“是不是还要被你抱一抱才好啊?”   李琼笑了一下,脸上原有的憔悴丝毫不见,整个人显得容光焕发。   “既然你认定我是的神女,为何不把通天台撤了?”   李琼摇了摇头,轻声道:“我还是要上天。”   “做什么?”   “我觉得我丢掉了什么,我想这个答案也只有老天知道了。”   季凌霄已然无话可说,他很可怜,可也十足可恨。   她吐出一口气,将右手的两指作刀状,在他的脖子上轻轻一划。   “你会得到报应的。”   李琼笑了笑,似乎坦然接受,亦或者已经丝毫不放在眼里了。   “既然朕回答了你这么多问题,那你是否也该回答朕一些问题了?”   他抖了抖衣衫站了起来。   季凌霄坦荡,心里却一突。   “你究竟是何人?”   贺仙客问一遍,李琼问一遍,无论他们问多少遍,她还是那句话——   “我是信安郡王的门客。”   “朕想知道你的名字。”   季凌霄冷淡一抬眼,笑道:“有必要吗?”   她随即推开门走了出去,临出门前,却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李琼整个人瞬间像是失去了全部精气神,憔悴了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她还成了他的十全大补汤?   “十全大补汤?这个形容倒是贴切。”   季凌霄一扭头,便见贺仙客吊儿郎当地靠着墙壁,兴致勃勃地望向她。   不,即便他长得好,她也不想引起他的兴趣。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的晚一些,也有些少,捂脸,请别打脸~   明天我努力多更些。   谢谢小天使的霸王票,法式热吻来一发~   惑虞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5 23:51:40   le1potter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6 00:49:28   白多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6 06:57:47   陆阿四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6 10:30:10   isa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6 11:51:38   isa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6 11:51:49   芒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6 13:59:12 ☆、第141章   季凌霄没有想到自己乱七八糟想的东西,竟然嘴一快给说了出来。   贺仙客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似乎要看她如何应对, 他烟灰色的眼眸像极了鸽子尾羽的颜色, 在阳光下一照,倒带上一分波光粼粼的笑意。   贺仙客定的客栈是把头第一间, 季凌霄此时被逼到走廊的尽头, 她身旁便是大敞的窗户。   季凌霄微微侧头, 突然注意到窗下正有人骑着一匹白色的骏马,红衣如火, 腰悬宝剑,头戴金冠,当的是富贵逼人。   许多穿着锦衣华服,骑着高头骏马的少年郎君挤在那人身边,神色谄媚,似乎在不断恭维他。   那人即便被众星捧月的环绕着,却一脸不爽,像是别人欠了他十万八万两银子一样。   季凌霄心思一动, 回头笑道:“你究竟是让还是不让?”   贺仙客笑了一下, 神情缱绻, 说不出的动人。   她眯起眼睛坏笑一下,贺仙客顿时警惕起来。   只见她伸出手缓缓按在了他身后的墙面上, 学着他逼迫的模样慢慢俯下身。   贺仙客自恃本领高强,便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谁料,她却突然往侧面一跃, 整个人从窗子里钻了出去。   楼下传来了一声惊呼,以及一个少年人暴躁的声音:“这掉下来的是什么东西!”   他踱到窗边,低头望去。   只见那个骑在白马上趾高气昂的少年郎君,竟然被她用一条腿压制在马背上,而她自己则扯着缰绳狠狠一抖。   那匹大白马像是跟她心有灵犀一般,立即蹿了出去。   周围那些郎君、侍卫都准备追上去,可是,一来马不如人家好,二来这长安城中的某些街巷并不利于骑马通行,就渐渐落在了后面。   贺仙客弯起眼睛,手指圈住自己脸颊边的一缕卷发,看着她嚣张的背影渐渐远去。   “你跑得了和尚,难道还跑得了庙吗?”   “哇——”   季凌霄迅速下腰,整个人几乎躺在了马背上,修长有力的双腿却还是紧紧地钳住了这位红衣郎君,躲过了追上来几人扫过的竹竿。   “小郎君,你可看到了,他们这么一打,你我可都要掉下去,你说是不是你家大人做了坏事,他们气不过,故意来害你啊?”   她做着如此惊险的动作,口中还不忘挑拨离间。   追上来的几人一听她这么说,脸都吓白了,哪里还敢再如此施为,只能尽力赶上她,想要将她逼停。   被她压在腿下的人,怒道:“一群蠢货,不要管唔……”   她修长灵活的右腿一弯,直接将他的脖子夹在她大腿和小腿中间,逼得他说不出话来。   这位俊俏郎君的脸简直比苹果还要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抱歉啦。”   她笑嘻嘻地道歉,一拉缰绳,她□□这匹神驹便纵身一跃,跃过了穿过城中的金水河,等到追赶的人好不容易找到桥过来,她这个大魔头早就带着他们金贵的小郎君跑的不见了踪影。   “完蛋了,要是被贾太师知道了,我们的命就要没了。”   “闭嘴,咱们快点,分头去找!”   “哒哒”的马蹄声渐渐远去。   季凌霄这才带着贾兰君从一条小巷子里走了出来。   她回头朝那匹大白马打了个响指,笑道:“麻烦你了。”   大白马眨了眨眼睛,喷了一声鼻息,似乎对能帮助她这件事很是欢喜。   “可恶。”一旁衣衫散乱的少年郎君一脸愤愤不平,他的双手被一道从衣服上撕下的布料牢牢地困住。   罪魁祸首则拿着他那把银光闪闪的长剑,时不时往他腰上捅一下。   “老实一点。”   贾兰君委屈的很,他的宝剑、他的宝马,甚至他这个人都落入了这个魔头手中,他还不算老实吗?   季凌霄看着手中银光闪闪的长剑,越发觉得这个长安真是不同于以往了。   李神爱的坐骑在贾兰君的手中,御史大夫陈玄机家的古剑居然也在他的手中,怪不得都说贾太师只手遮天、朝中第一人了,这不,什么好东西都在他们家了。   不过,人嘛,现在可落在她的手里。   季凌霄手一痒,便拎着剑,沿着他的肩胛骨往下滑,落入他的腰窝,又拍了一下他的屁股。   “你!”贾兰君骤然转身,一张脸又黑又青。   “你什么你,好好走路,屁股一扭一扭的像什么样!”   贾兰君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道:“你可知我是谁?”   “你都不知道你是谁,我又如何得知?”   贾兰君噎了一下,更加恶声恶气道:“你给我等着,我……”   季凌霄笑眯眯地从后面探头,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道:“好啊,我等着。”   贾兰君一愣神,就被她揪着丢进了围墙里面。   “啊,你这个……我不会放了你的!”   他立刻翻身坐起,牙齿咬着手腕上的束缚。   “是吗?”   他一惊,猛地一抬头,就见这个笑起来似蜜一样的男人跨坐在墙头上,朝他招了招手。   “那我可就等着你不放过我了。”   她双手用力一按,整个人轻盈地跃了进来,天光缠在他的身上,让她宛若从天上降下神仙一般。   呸,神仙哪里有这么可恶的。   季凌霄轻松地落在地上,将从贾兰君那里收缴来的长剑扛在肩上。   “走吧。”   “走?”   她摸了摸下巴,盯着他意味深长道:“你刚刚叫得那么大声,会把人引来的,咱们先找个空房子休息一下好了。”   谁愿意听她的摆布啊!   贾兰君刚要奋起反抗,她却把那把长剑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哦。”   他老老实实跟着她找房子。   两人在这里随意转了几圈才发现,原来这里竟然是一家寺庙,不对,金水河畔的寺庙不是只有那一家吗?   “找到了。”   季凌霄打开门,见里面没人,就侧身立站在门口。   “喂,这里报恩寺,可不是能够轻易打打杀杀的小寺庙。”   季凌霄一剑抡到他的屁股上,将他拍了进去。   “谢谢关心,我知道了。”   这哪里像是感谢的样子!   贾兰君咬着牙,拍了拍被她拍过的地方。   这间斋房布置的格外雅致,屋内还飘荡着淡淡的檀香味道。   两人各找了一个蒲团坐下,大眼瞪小眼的看了一会儿。   贾兰君突然道:“喂,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吗?”   季凌霄单手支着脸颊,无奈道:“这很重要吗?”   他低下头,喃喃道:“不,这样也挺好。”   他眉宇间的暴躁消下去了些,沉默地望着地面发呆。   “你还是赶快跑吧,”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神,“即便我不想追究你,身边也有的是多管闲事的人,不论你是什么背景,最好现在立刻远离长安。”   季凌霄默不作声地弯了弯眼睛。   原来,他还是她认识的那个骑着高头大马、身披千金裘、仗剑轻狂、呼朋引伴的少年郎君。   “你笑什么笑!你以为我是开玩笑的吗?”   贾兰君突然逼近她,低声怒道:“你什么也不懂……”   她曲起手指,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笑道:“明明不懂的是你才对。”   贾兰君整个人都被她弹懵了。   “明明讨厌的要命,烦躁的要命,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呢?”   他呆呆地捂着额头,难以置信道:“走?”   “说的好听……”   季凌霄抬了抬手中的剑。   贾兰君被抡怕了,立刻朝后挪了挪。   “喂,你要做什么?”   “我只是觉得可惜了这把好剑,居然落到了你这样的主人手里。”   他被这一句话戳中的心窝,额角青筋暴起,怒道:“我这样的怎么了?”   “呼朋引伴作游侠儿打扮,结果,只是一个叶公好龙的,嗤——”   “哐当”一声,宝剑扔在了他的面前。   “你也不过如此而已。”   贾兰君一把握住了宝剑,憋出一句:“我要杀了你。”   她轻飘飘的一眼扫来,却让他的手腕像是压了千金。   “你连剑都握不稳了,还能做什么?”   “当——”   他还举着剑,剑尖儿却砸在了地上。   “你看,我没说错吧?”   贾兰君沉默。   “你现在就是一只笼中鸟,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就在季凌霄以为他气大发了,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却猛地将那把剑甩到她的面前,粗暴道:“谁特么会喜欢啊!”   “我就是一个名贵的玩偶,供他展示罢了。”   他攥紧拳头,死死地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牙齿咬着下唇,咬出一串血珠。   季凌霄盘腿坐在他的对面,一手支着脸颊,一手压在他的脑袋上。   “喂!”   贾兰君狠狠地瞪她,就像是一头刚长了牙齿就要咬人的小奶豹。   “嗯?”季凌霄笑眯眯。   “带我走。”   季凌霄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贾兰君撇开了头,耳尖微红。   “谁让你点明这些的,你要知道,整个长安城不管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就没有敢跟我这么说话的,反正你要负责!”   “负责啊……”她故意磨磨蹭蹭拉长了声音。   贾兰君立刻回头怒目而视。   “当然可以。”   他先惊后喜,双手在膝盖上蹭了蹭,最终忍不住嘴角上翘,露出一个阳光满满的笑容。   季凌霄双眸一弯。   小太阳又升起来了。   “师叔——”   两人骤然扭头,只见门上映上了两道身影。   外面的两人似乎在探讨什么佛经,一人的手已经放在了门上。   季凌霄立刻揪住贾兰君,将他往床下一塞。   她也想要钻进去的时候,却发现地方不够。   她在原地打了个转儿,仍旧没有在这一开门就能望清整个格局的屋子里找到第二个藏身之处。   贾兰君从床底探出头,急切地冲她招手。   季凌霄一只手指抵在唇上,朝他眨了一下眼睛。   贾兰君一愣,她便顺手将手中的宝剑扔了过去。   他手忙脚乱的接住。   季凌霄一高跳到了床上,藏到了青纱床帐后,刚好这里有些暗,藏在帐子后面也很难能被人发现。   贾兰君还想要说些什么,门却“吱哟”一声被推开了。   他连忙藏进了床底,脑袋还不小心在床沿儿上撞了一下。   等他眼冒金星地藏好,才突然意识到:不对啊,他不是被人绑来的吗?这么老老实实地藏好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季凌霄:长安的熟人实在太多了,转个身就能见到。   崔歆默默地找到绿帽戴好。   楚夫人默默地找到绿帽戴好。   李琼默默地找到绿帽戴好。   李明珏默默地找到一块草坪倒立。   谢谢小天使的霸王票,壁咚吻一口~   左十右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7 00:10:04 ☆、第142章   “吱呦——”   门打开了。   “师叔,我能一同进去吗?我还有好多问题想要问您呢。”   慧心露出抱歉的神色, 道:“这是师父的房间, 我只是来整理的, 师父……”   “啊、啊!我知道了,对、对不起!”   说着, 他就像是被吓到了一般, 扭头就跑了。   慧心阖上房门, 走到床前。   床下的贾兰君同床上的季凌霄同时屏住呼吸。   慧心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什么。   他转身坐在床上, 想了想,翻身躺了上去,却正与躲在帘子里的季凌霄对上了眼。   慧心张开嘴,还未及出声,季凌霄就迅速扑了过来,捂住了他的嘴。   趴在床底下的贾兰君一脸无语地看着乱摇的床。   慧心被季凌霄压在身下,却垂着眼睛,如老僧入定一般。   她笑了一下, 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道:“抱歉。”   慧心抬眸, 眼眸中一派宁静, 他目光柔和地望着她,就跟望着一草一木没有什么两样。   冰清玉洁的慧心大师, 总是这样想让人给染黑呢。   季凌霄无声地叹了口气,就在这时,她感觉到自己手掌下的唇动了动。   唇瓣蹭过掌心, 二人同时一愣。   慧心闭上眼睛,赶紧默念佛经。   季凌霄换了一个姿势,右腿跪进他两腿中,突然,在他的耳朵上吻了一口。   慧心猛地睁开了眼,目光中却满是迷茫。   “我也不想这样做的,可是,大师你总是对我不理不睬的……”   她贴着他的耳朵,一句句夹杂着她的呼吸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明明出家人应该六根清净,无惧无怖,然而,他却怕了这位檀越。   “这位……”   “吱哟——吱哟——”   季凌霄又凑近了些,她的手指,按在他下巴上,低声问:“你想要说什么。”   眼前明明是个一笑起来阳光满满的男人,他却有一种被美人蛇缠上的感觉;明明她神情疏朗洒脱,他却总是下意识地从她的脸上寻找秾艳。   莫非她就是师父所说的,他的业障?   他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腕。   季凌霄也随之看去,随之一惊。   “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人能伤到你?”   季凌霄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仔细察看,只见他佛珠缠绕的手腕内侧有三颗用香烧出来的戒疤。   慧心眉目舒展,笑容清冷道:“这是贫僧自己所做所为,檀越勿要误会。”   “你自己?怎么可能?”   慧心凝视着手腕内侧的三颗戒疤,低声道:“贫僧之前常做噩梦,每从梦中惊醒便有一种剜心之痛,像是生命里的最重要的宝物被人活生生地挖走了,我师父告诉我,我做噩梦时整个人状如疯癫,那都是我的业障,我问师父该如何化解,师父说:不执著,不挂念。”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至极,她的心却轻轻抽动了一下。   “可是,我连记忆都没有,也不知道这业障究竟从何而来,更不知道该如何不执著,不挂念。”   “那你的戒疤……”   “一次师父讲课,我不知为何竟像是被魇住了一般,拿起香自己给自己烫了这三个戒疤,奇怪的是等我清醒过来却全无印象,以后也不再做噩梦,师父说这也是一种化解。”   季凌霄捂着他的手腕,大拇指轻柔地抚摸着那处起伏不平的肌肤,低声问:“一定很疼吧?”   慧心笑了一下,干净又通透,“不知道,早已忘了。”   这下子,季凌霄是真的不忍心打扰他平静的生活了。   她叹息一声。   “好啊,你叫我躲在床下,自己却好在床上风流快活是不是!”贾兰君一下子从床底蹿了出来,指着床上衣冠不整的二人大声指责,活像是来捉奸的正牌夫人。   季凌霄的手伸出青纱帐,在贾兰君的头上轻轻拍了一下,无奈道:“你连我的情~人都算不上,又为何做出一番正妻的模样。”   贾兰君一噎,这才意识到过来自己的反应未免太过反常了一些。   他耳尖通红,却强撑着,想要做个抱胸的高冷姿势,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双手还是绑着的。   “两位檀越,这里是家师的房间,两位能够……”   慧心的神情很是为难,毕竟要让他黑着脸赶人,他是很难能够做出来的。   “你骗谁啊,你不是都躺在床上了?”   季凌霄跳下了床,拉住了贾兰君,摇头道:“这就是慧心大师的温柔体贴之处了,据说慧心大师武力高强,定然是在门外就听到了动静,所以那位师侄说要进来与大师探讨佛法的时候,才会被大师委婉的拒绝。”   她含着笑意望了慧心一眼:“大师为人体贴,觉得自己若开口让我们离开,我们一定会尴尬,于是便躺在床上想要装睡,只是没有想到我会躲进纱帐内。”   慧心道:“阿弥陀佛,贫僧并非檀越说的那般好。”   他的心忍不住微微一动。   ——若天下能有一个如此了解你的人,即便是佛祖恐怕也会……阿弥陀佛,他怎么可以不敬佛祖?   慧心神情微动,季凌霄便知道他已然偷偷动了凡心。   季凌霄抓住贾兰君就往外拖,笑道:“多谢大师了,我们也不打扰了,这就离开,这就离开。”   明□□心已经给了他们打了各种掩护,也算得上是慈悲仁爱了,可是,他仍旧觉得自己似乎有地方做的不对似的。   季凌霄抓着贾兰君刚出门,就与迎面一和尚打了个照面,就看了这么一眼,季凌霄手一松,贾兰君就被她丢在了地上,而她自己整个人也木在了原地。   “你这个……”   贾兰君一通抱怨,一抬头看见来人也失了言语。   来人眼睛的颜色浅淡,眉毛更是银白,他的肌肤几乎与那件素白的僧衣连成一片,宛若空山灵雨、明月清泉,好像只要他站在那里浅浅一笑,便是渡人了,若能听他的声音,那当是梵音绕梁了。   若将李明珏比作秾艳的花,那来人便是不染纤尘的素雪了,干净地不带任何颜色,又好像能将他染成任何颜色。   “师父……”   慧心站在他们身后,轻声称呼着此人。   贾兰君还不明所以。   季凌霄却是狠狠一惊。   她终于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圣僧了。   季凌霄手掌虚握放在嘴边轻咳一声,才展颜笑道:“久仰玄虚法师大名。”   慧心的师父玄虚法师也浅浅一笑,就像是从雪山上融化下的冰川水,冰冷而又清澈。   “阿弥陀佛。”   他的声音又磁又冷,听着让人骨子里都忍不住一阵发颤。   贾兰君终于回过神来,他不满地盯着季凌霄,用绑在一起的双手去拉扯她,不耐烦道:“走了,有什么好说的。”   目光触及自己手腕上的束缚,他又忍不住一阵牙疼。   自己明明就是被绑来的,他到底再催促什么啊。   季凌霄盯着玄虚淡的恍若雪山之水的眼眸,轻声问:“听说玄虚法师可以开天眼,请问能帮我看上一看吗?”   玄虚“看”她。   她突然感觉有些奇怪,低声道:“失礼了。”   手迅速地在玄虚的眼前一晃,他的眼睛果然一眨不眨,一动不动。   开天眼的人居然是个瞎子!   玄虚就像是能够听到她所思所想一般,笑道:“莫非瞎子就不能开天眼了?”   “我这双眼睛,不看人间,只看天界和鬼界。”   这让季凌霄怎么说呢?   反正她也不懂,那就是你怎么怎么有道理了呗!   玄虚并不与她争辩,摇了摇头。   季凌霄看着他这副瘦弱又眼盲的模样,真的很难想象,他就是那个出了名的苦行僧,未来会孤身上路去西天游学的玄虚法师。   怎么就没有一个人提到他目盲呢?怎么他一个瞎子去西方就没有一个人跟着呢?   玄虚捏着手中的菩提珠,莞尔笑道:“檀越这般想法就未免着相了。”   “你居然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玄虚道:“贫僧能看到。”   简直神神鬼鬼的,季凌霄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别管这么多了,咱们快点走吧。”   季凌霄一步三回头地被贾兰君拖着离开。   “两位檀越请稍等。”   玄虚法师侧身而立,宽大的僧衣随寒风飘荡。   贾兰君上前一步,挡在季凌霄面前,警惕道:“你要做什么?”   他这动作一做,在场的三人全都愣住了。   这……这算什么啊!   莫非被绑出感情来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束缚,简直臊的不行。   “莫要慌张,一切不过是缘分而已。”   玄虚右手两指并拢,轻轻一划,季凌霄与贾兰君两人只感觉到一股气劲儿迎面扑来,下一刻,绑住贾兰君手腕的绳子便断成好几截。   季凌霄与贾兰君望着那断口整齐的绳子,又抬头对视了一眼。   贾兰君又挡在了季凌霄的面前,警惕地带着她一步步后退,随即离开两个和尚所在的院落。   慧心走到老师身边,两人望着远去的背影。   玄虚:“看见了吗?”   慧心:“看见了。”   玄虚:“看见了什么?”   慧心垂下头,耳根发红。   玄虚叹息道:“那就是业障、劫数。”   “唔……”慧心懵懂道:“原来业障和劫数这么好看。”   “你也着相了。”   慧心一惊,立刻道:“弟子去抄书。”   他转身欲走,刚迈开脚,又收了回来。   “师父,弟子有一事不明。”   玄虚点了点头。   慧心捏着手中的佛珠道:“刚刚那位檀越手上的束缚,明明是师父给解开的,为什么他反倒对师父倍加警惕?”   玄虚轻声道:“那便是缘,是劫数。”   “那劫数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呢?”   玄虚侧头“看”他。   慧心望着手里的佛珠发呆道:“弟子想……都说佛门弟子要守戒律,要清心寡欲,若是没有真正体会过,那所谓的戒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说的有道理。”   慧心立刻惊喜道:“原来师父也是这么想的。”   “你若如此做了,便要被逐出师门。”   慧心清风明月一般的脸也忍不住挂上了一层委屈。   两人走了一会儿,慧心忍不住道:“师父,我去抄书,您去做什么?”   过了会儿,玄虚才淡淡道:“师父也去抄书。”   “哦。”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完成,诸君晚安~ ☆、第143章   贾兰君拉着季凌霄刚出门,就见一队人马奔来, 他下意识地将她拉扯进巷子里, 躲在巷子里的竹篓后。   等到那队走过, 他才舒了一口气,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一扭头却撞见了季凌霄几乎要贴上来的脸。   贾兰君一下子跳了起来, 羞恼道:“你做什么!”   季凌霄点了点脸颊, 笑眯眯道:“做什么?自然是在看我们的小郎君了。”   “我?我又什么好看的啊……”   他避开了视线, 轻轻踢了一脚石子。   “那些人明明是来找你的,你为什么要躲呢?莫非是不想回去, 还是担心他们会伤害到我?”   “胡说八道。”   他的脸红了。   她摊着手道:“那就当我胡说八道好了。”   她转身欲走,又停了下来。   “我说……”   “干什么!”贾兰君一脸凶巴巴的表情。   季凌霄指了指他的手,歪头笑道:“先放了我好不好?”   原来他正揪住她的衣角使得她动弹不得。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垂头丧气道:“你说过带我走的。”   “我又没说不带,你这么一副失落的样子做什么?”   “谁失落了,”他抬眼偷瞄她,“我只是……连你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你。”   “你也没有问问我叫什么。”   “能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来, 在整个长安城中恐怕也只有贾太师才能做得出来了吧。”季凌霄随意道。   贾兰君目光沉下来。   然而, 下一刻他的手掌就骤然一暖, 她握住了他的手。   “我在这里,带你逃出这个牢笼, ”她莞尔一笑,柔声唤道:“兰君?”   贾兰君猛地一颤,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 就好像他辗转在尘世间,就是为了听到这一声真切的呼唤。   “我是白忱,现在正居住在信安郡王府上。”   贾兰君看着她。   她紧紧捏住他的手,低声道:“信我,我们找机会一同逃出去。”   他呆呆地点头。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不要暴露我身份,那我先走了,你也早些回家好了。”   贾兰君木讷地点头。   她捏着他的手轻轻一抖,她的衣摆便像一尾鱼似的从他指缝间溜走了。   她走至拐角,回眸一笑,接着,身影就消失在了拐角。   他的心脏骤然一阵紧缩,追了两步,拐角处却空无一人。   季凌霄摆脱掉贾兰君后,便向着崔府的方向前进,她这次出门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能和崔歆搭上线,只是身边一直跟着萧苇,多有不方便的地方。   刚刚不知道为什么,萧苇一见贺仙客出现,似乎十分怕他,直接就退开了,这样也好,要是萧苇不小心说漏了嘴,让贺仙客知道她借着他的威风办的那些事情,那可真就有好果子吃了。   她摸了摸怀中唐说写给崔歆的信,突然停住了脚步,仰头望去。   屋檐上,突然蹿下一个黑色的身影,那身影在空中一翻,稳稳地落到地面上,一手端着一碗羊汤,一手捏着用黄纸包裹的烧饼,那汤居然一点也没洒。   “总算是找到了。”萧苇呼出一口气。   “没想到你还拿过来了。”   萧苇软软的笑了起来。   还没等她接过他手中的羊汤,他却一收手,直接凑到碗边喝了一口羊汤,又把脆脆的胡饼也咬了一口。   随后才向季凌霄递过来。   季凌霄眉毛微微上挑,没想到他还会亲口试毒。   季凌霄想了想,拿过胡饼,咬了一个小小的半月痕迹。   “这些可都没有要钱。”   “嗯?”   季凌霄抬眼望去。   萧苇道:“店主似乎认得先生,不仅羊汤没有要钱,还送了几个胡饼。”   可是,这这具白忱的身体应该没有在长安认识的人。   她小口小口咬着胡饼,含糊地问:“刚刚贺统领来的时候,你跑去了哪里?”   萧苇夸张地抖了抖肩膀道:“我又不傻,为什么要等在那里被统领望见,你也是知道的,统领一向严厉,我可不想领罚。”   她笑道:“恐怕是别人罚只是痛苦一阵子,他罚是要人命吧?”   萧苇唉声叹气了一回,以为遇上了知音,在跟季凌霄说话的时候越发没了顾忌。   “你不是该在太女身边的吗?太女回到长安了?”   “我跟人换了,太女身边另有一个阿六跟着,不过,他们走的那条路都是流民,恐怕来长安要晚一些。”   流民……   季凌霄垂眸抿了一口羊汤。   无论是羊汤,还是胡饼味道都极好。   依着贾太师那贪婪的个性,若是被他尝到了定然要将厨子掳进府里去。   不过,送她这一餐的人到底是谁?   她捏着汤碗观察着,身边的萧苇却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   她一抬头,正见不远处笑望着她的信安郡王。   她连忙上前几步,作出热切的模样道:“郡王怎么会在此处?”   李明珏笑容未减道:“明明已经答应了阿忱,却让阿忱你失望了,还好今日出宫甚早,便想着来陪你逛逛。”   不,你不来我更开心。   “实在太麻烦阿珏了。”   她举了举手里的羊汤,笑嘻嘻道:“这是我刚买的,不如你来喝一口暖暖身子?”   萧苇一惊,刚想要说:郡王殿下有洁癖,不如让他再去买一碗,就只见信安郡王殿下捧起了碗轻轻抿了一口。   萧苇的眼睛都要掉进羊汤里了。   说好的洁癖呢?   季凌霄又将胡饼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要吃胡饼吗?”   李明珏没有接,只是伸长脖子,在她咬的月牙痕迹上又咬了一个大一些的月牙,他细细咀嚼,喉结起伏一下,将这口饼咽了下去。   他又喝了一口羊汤,才缓缓吐出一口热气,水汽在两人之间弥散开。   “真好啊。”   他连声音都透着一股轻松的暖意。   “好喝吧?真没有想到居然能在一条小巷中找到这么好喝的羊汤。”   “这是阿忱你的福气。”   “那能找到我的阿珏也是有福之人了?”   李明珏望着她,低声道:“多亏了阿忱你。”   她开心地大笑起来。   他却从始至终都没有转回头,一心一意望着笑容阳光爽朗的她。   萧苇摸了摸胳膊,感觉现在这气氛古怪的很,着实令他受不了。   “阿忱,想要去哪里看看?”   “其实我一直好奇一件事。”季凌霄摸着下巴。   李明珏看向她。   “能够让贾太师之孙和武安侯之子争锋吃醋的女人究竟长成什么模样?”   李明珏目光微沉。   她转头笑道:“阿珏,你难道都不好奇吗?”   李明珏凝视了她一眼,轻声道:“那我带你去。”   若是能让阿忱对女人感兴趣,从此不再断袖也是好的吧?   李明珏捏紧了手掌,心中却突然升起了一股不确信。   李明珏穿过几条街巷,将她带入坊中,在一门前停下。   季凌霄望了望周边,隐隐有些熟悉。   “这里便是十三娘的住处。”   连这名字也有几分熟悉。   十三娘……贾兰君……小侯爷虞世安……   季凌霄猛地一拍脑袋,她想起来了。   她装模作样道:“阿珏对此地很熟悉啊,莫不是常来?”   李明珏还没有回答,她便自顾自点头道:“也对,毕竟阿珏你尚未娶妻,有几个红颜知己也没什么的。”   “红颜知己?”他仰望着门楣上挂着的花灯,嗤笑了一声。   他随即回过神来,神色温和道:“不敢为之,只因心爱之人乃是一醋坛子,还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   季凌霄睁大了眼睛。   她是真的惊讶了,她竟然不知李明珏何时居然有了心爱的人,居然还是个花心风流鬼?真是……   “哦——哦——这、这真是没想到,我还一直以为阿珏你是嗯……”   李明珏原本要埋进去的脚步顿住了,他转头道:“为何迟疑?”   他蹙起眉头:“阿忱?”   季凌霄捂着嘴偷笑道:“以为你是那种万花丛中过,故意惊起一片芳心。”   然后利用之,抛弃之。   李明珏带着几分谴责看她,眉眼间的秾丽美色越发让人不敢直视了。   季凌霄捂着眼睛,故意调笑道:“可别这样看着我啊,阿珏你也知道你的美色惊人,我这样一个断袖,可是万万承受不住的。”   眼前骤然失去了声音。   她放下手却见李明珏走的比跑的还快,就像是后面有什么野兽在追似的。   野兽是没有,断袖倒是有一个。   既然他害怕断袖,那她还是要与他多亲近亲近才好。   他心爱之人……是谁?   是谁也无所谓了。   季凌霄拍了拍衣角,从袖子里掏出杨韶送的扇子,慢悠悠地走了进去。   院里有个红衣小姑娘正提着裙摆踩雪,见两人闯入,忙道:“哎,你们怎么能随随便便进来呢?十三娘还未起,你们快走吧,别打扰到她。”   季凌霄和李明珏还没有说话,屋子里突然传来了女人的轻笑声,还有男人的说话声。   直接被打脸的红衣小姑娘吐了吐舌头,无奈道:“好啦,你们也看到了,十三娘屋子里有客人,她每次可只接一个客人的,惹怒了十三娘,你们下回来也是见不到她的。”   这十三娘的谱摆的还依旧大啊。   红衣小姑娘瞥了房里一眼,嘟嘟囔囔道:“那个落魄的小侯爷有什么好的,腿都断了还不忘喝酒,也就我们十三娘心善。”   原来里面正是武安侯的独子,据说因争风吃醋被贾兰君打断一条腿的虞世安,今儿个究竟是什么好日子,竟然一个个都往她的手里撞,她正愁没有办法和武安侯搭上关系呢。   “哐”的一声巨响在窗棱上炸开。   “闭嘴!”一个暴躁的男声响起。   李明珏同季凌霄对视一眼,季凌霄压低声音道:“这也许是个机会。”   什么机会?自然是让武安侯提升好感的机会,现在但凡有野心之人,就没有不虎视眈眈武安侯的勇力和他手底下那支战无不胜的西北军。   李明珏自然也想得很。   他弯了弯唇,笑着递给她一个眼神,当先一步朝门口走了去。   季凌霄拍了拍几乎被吓哭的小姑娘后背,快速跟了上去。   门扉半敞,挂着厚厚的帘幔,一掀帘幔就听到“哗啦哗啦”的声响。   季凌霄刚要上前,却被他拦住了。   “小心。”   她低头一看,满地都是碎瓷片,刚才发出声音的应该就是这个了。   两人刚一进门,嗖的一道白影便被投掷近前,季凌霄刚要拉李明珏,却率先被李明珏揽到一旁,他用袖子盖住了她的脸,自己则稍微侧了侧头。   “哐——”   瓷器碎裂。   她感觉到自己身上被迸溅的碎片砸到了,好在衣服较厚,没有受伤。   她扒拉开他的袖子,“吧嗒”一声,嘴角边却突然落下一滴冰冰凉凉的液体,她探出舌头舔了一下,是血的味道。   “你受伤了?”   她捧住他的脸,转来转去,仔细察看,就见他右眼的眼角下,被划了一道小拇指长的伤口,若是再长一分便伤到眼睛了,血跟不要命似的往下流。   季凌霄忙用袖子捂住,厉声道:“你怎么不把自己的脸捂一捂,你知道你的脸……”有多么重要吗?那可是天下第一的脸,是我第一辈子被迷得晕头转向的脸啊!   然而,她这些话都未说出口,因为,他眼下的神情很是诡异,他死死盯着她,眼睛里几乎被自己的鲜血映红,呼吸一点点变得粗重起来。   “你怎么了?我碰你的时候你并未起反应?你好了!”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腕,低声道:“你舔什么?”   “喂,阿珏,你可以触碰人了?”   “血那么脏,你为什么要舔啊?”   他的语气又轻柔又诡异,让人忍不住汗毛倒竖。   “你冷静一些,我只是刚好……”   “刚好?”他勾唇一笑,红色的血、白色的肌肤、乌黑的青丝,就像是志怪中勾人的妖怪。   “吧嗒——”   他脸上的一滴血又落了下来,这回落到她的唇珠上,接着顺着她的唇珠滚落,滑过下巴、脖颈,最后隐入衣襟中……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今天我还是可以再更的,等我~   谢谢小天使的霸王票,啄吻一口~   一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7 23:28:35   左十右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8 00:45:28 ☆、第144章   他低下头,就在季凌霄以为他会吻上的时候, 他却又突然停住了。   “哈, 十三娘, 你可看看一对兔儿爷来你这找窝呢。”   李明珏冷笑一声道:“小侯爷另一条腿看来也是找打了。”   “你!”   季凌霄简直目瞪口呆。   话说,你不是要通过拉拢虞世安, 来获得虞南风的好感的吗?你这样说真的好吗?   李明珏看了她一眼, 眼中沉重的浓墨还未散去, 他伸出手,大拇指压在她的唇珠上蹭了蹭, 将血迹全都摸干净之后,他低头瞧了一眼,居然慢吞吞地舔了一口。   季凌霄的全身顿时被烧的麻酥酥的。   如此美人,如斯神情,真是让人很得不将他掀翻在地,好好玩耍啊。   “小侯爷,您瞧瞧,你把人伤成这样, 该有多疼啊。”   一个娇柔的声音伴随着香风而至。   “来让我看看, 真是可惜了这张脸……”   纤弱无骨的手朝李明珏探来。   李明珏目光阴沉, 冷冰冰道:“滚!”   那手僵了一下,到底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只得乖乖缩了回去。   季凌霄顺着她的指尖儿望去,只见一张娇媚如花的面庞,胭脂水粉, 鹅黄花钿,一个不拉地妆点着,头上更满是珠翠,身上罗绮拖地,好一番逶迤风流的模样。   一见美人,她便忍不住心软了几分,轻声道:“阿珏,这位娘子也没有恶意,你未免太无情了些。”   李明珏没有管脸上的伤口,死死地瞪着季凌霄,像是要将她活生生地吃掉一般。   十三娘“嘤咛”一声,脚下一滑便投进了季凌霄的怀中,季凌霄一条手臂揽住她的腰肢,另一只手还在她的脸上抹了一把,却摸了满手的胭脂鹅黄。   她不动声色地在她的裙子上擦了擦手,笑着安抚道:“好了,好了,别害怕了,他就是这般不解风情。”   “这位郎君您……”   她捏着手中的帕子,含羞带怯地半遮着脸,视线刚往季凌霄身后扫了一眼,她却猛然打了个哆嗦,腿也不软了,飞快地从季凌霄的怀里跳了出来,后退了两步。   “嗤,信安郡王真是好大的威风,竟然在这里欺负起女人了。”   垂地的红纱帐内,杯盘狼藉,酒瓶、盘子被砸的满地都是,帐子还有被生生撕裂的地方,而那位季凌霄印象中一紧张就磕巴的小侯爷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案几上,一点都不顾及形象。   “小侯爷也是好肚量,明明因此女子枉送了一条腿,居然还是肯来?”   季凌霄头一次发现,李明珏损人也挺厉害的。   “我竟然不知道信安郡王您竟然如此能言善道,莫非变成了断袖还有这样的好处?”虞世安侧了侧身子,眯着眼睛去瞧季凌霄,嘲笑道:“这位也长得不怎么样嘛,莫非郡王您的喜好就如此的非同一般?”   季凌霄听到背后“咯吱咯吱”的攥拳声,立刻笑了几声吸引了虞世安的注意力。   她引李明珏来,本想让他安抚好小侯爷,她再趁机扒墙角,结果,现在他没有安抚好也就算了,居然自己还想要提枪上阵了,连带着她在虞世安眼中也成了不友好的对象。   “小侯爷说的的确有道理,”季凌霄摸了摸下巴,露出明媚又温柔的笑容,“我的确不及在场的众人好看。”   没有人不喜欢这样的笑容,虞世安看着她爽朗又阳光的样子,满肚子的气似乎都消下去了几分。   “什么啊……”他抬头望了季凌霄一眼,笑得有些不怀好意,“你还是先不要与我对话为妙,你瞧瞧你背后的那位好情郎,都恨不得将我弄死了,呵,醋性这么大。”   季凌霄回头,却只见一张半面干净、半面艳色的脸。   李明珏居然也不处理伤口,就这么站在她的身后,他的脸上满是血迹,却又在这样一张脸上铺展无边无际的艳色来,就好像是要求偶的雄性动物,特意让自己鲜艳一些,好引起雌性的注意。   季凌霄放柔了声音道:“你的护卫不在外面吗?你怎么不先找人来看看?”   他的眼睛宛如一滩深水,深不见底,暗流涌动。   “你……”   他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季凌霄蹙眉道:“你没有病?”   他笑了一下:“阿忱。”   不对,李明珏的状态十分不对。   季凌霄想了一下,立刻反手抓了李明珏出去。   外面那位红衣小姑娘“哎”了几声,但季凌霄并没有心情理会。   正在这时,虞世安居然衣衫不整一瘸一拐地追了出来。   原来站在她身边很是放松的李明珏立刻又挺直背脊,冷冰冰地瞧向他,就像是重新穿戴上了厚厚的盔甲,准备上阵杀敌。   “你……”虞世安盯着季凌霄张了一下嘴。   季凌霄仍然微笑。   虞世安垂眸,又抬头道:“你小心。”   季凌霄吃惊如此癫狂的虞世安竟然会警告她小心。   她笑弯了眼睛,柔声道:“谢谢你。”   李明珏冷笑一声,直接拉着她离开。   虞世安望着两人的背影,神色阴沉。   “小侯爷果然心肠很好。”艳丽的美人伏在门框上,慵懒地说着话。   虞世安却连头也没有回一下。   “小侯爷可真狠心,我陪了你这么久,还不及那位郎君对你微微一笑吗?”   “哦,我知道了,”她捂着嘴,眼睛眯起,“小侯爷怕不是遭受此番打击也变成断袖了吧?”   虞世安冷漠道:“你的把柄可还在我的手里,你真想让全天下都知道你的身份?”   十三娘眯起眼睛,鲜红的长指甲几乎抠进了门里。   “好端端的世家娘子不做,非得要自甘堕落……”   “虞世安,”她捏紧门框,笑了笑,“那位应该是信安郡王府上的门客,你若担心她直接去找便好了,在这里费什么话。”   “哦,对了,你恐怕是感同身受吧?毕竟武安侯犯病的样子跟信安郡王刚刚的模样像极了。”   “你!”虞世安骤然转身。   十三娘却笑眯眯地退回房中,放下了门帘。   虞世安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全身都被冻透了,这才拖着腿,哆哆嗦嗦往屋内走。   萧苇见李明珏神色不对,早就雇了马车在门口等候。   马车一停在门口,原本仄歪在一旁的李明珏立刻跳了起来,死死捏住她的手臂,好像生怕她跑了一般。   该不会是他知道真相了吧?   季凌霄仔细思考了一遍自己在他眼前的所作所为,自觉没有什么地方能泄露马脚的。   她笑眯眯地顺着他的力道前行,低声道:“郡王殿下的病是好了,还是从始至终都没有病啊?”   李明珏咬着牙,似乎在克制着什么,却还是忍不住解释:“不,不是。”   “嗯?”   “我……我不能见血。”   季凌霄淡淡道:“殿下别告诉我见了血会引发你的另一种病症。”   “你不信?”   他骤然停住了脚步。   两人此时正站在连着回廊的亭子里,亭外是结冰的池塘,上面还冻着枯枝残荷。   季凌霄拂了一把头发,微扬下巴,笑道:“信,我如何不信?”   “那你还一口一个殿下叫我?”   他骤然执拗起来,气息也越来越粗重。   季凌霄的记忆骤然回到了那个血与极~乐交织的夜晚,那当真是欲~生~欲~死的体验,而他也最终死了。   该不会……这还是因为她的缘故吧?   季凌霄正乱七八糟的想着,李明珏却像是被红布逗红了眼的公牛一般,刨着蹄子,猛地将她压向了亭子的栏杆。   “唔——”   她的腰几乎要被撞成了两截。   他埋首在她的脖颈处,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上,烫的她的肌肤都泛起了红。   “阿珏你……嗯——”   他探出舌头,在她的脖颈处轻轻舔了一下,一阵针扎似的细小电流直蹿进她的肌肤里。   他像是一条小狗似的尽情地、痴迷地、热烈地舔舐着她的脖颈,手掌则在她的身上四处扇风点火。   真是不怕死啊!   季凌霄从他背后一把揪住了他的青丝,拉扯着他的头朝后仰,这才看清了他如今的神色。   他简直像是疯了一样,双目赤红着往她身上挣扎,一不小心撕裂了伤口,鲜红的血液又流淌了下来。   这样一张脸如今刮花了,她都替他心疼。   她一手揪着他的头发,一手轻轻掴了他一掌,告诫道:“你老实一点,你的伤口现在可还在流血。”   他眸子一动,明明是一双黑不见的眸子,她却硬生生从中看到了火光。   她被他的神力制服,周身却控制不住地颤抖,整个人似乎下一刻就要崩溃了。   他的血流到他的唇上、他的下巴处,又一滴滴落下,渗进衣服中。   他凝望着她,那样昳丽、瑰艳的脸,还带着血迹,更多了丝诡异的邪魅之感,他舔了一下嘴角的血,笑了一下。   盛世牡丹,花开风流,一枝独秀,艳压群芳。   这样的美人如此动情地凝望着你,谁人不头皮发麻,手软脚软呢?   挣扎间,他的衣服被她扯开一些,露出精致的锁骨,血滴落在上面,宛若雪地上绽放的梅花。   这天下第一美人,果然不是说笑的。   季凌霄轻笑一声,无奈地松开手。   “好吧,好吧,都由你,都由你……”   她的声音如美酒一般醉人,手指却暗暗握住了藏在袖中的匕首。   一旦发现他是假装的,或者还有别的目的,她可以直接给他一个厉害尝尝。   然而,她刚刚松开手,他却一展双臂将她抱在怀中,低着头,绵绵密密的吻如同铺天盖地的洪水一般压了下来。   季凌霄微微张口,他的唇舌就挤了进去,在里面邀她共舞,大力翻绞。   他的手掌像是烫红的烙铁一般,在她的肌肤上滑过,便带起一阵“滋滋”的灼热销~魂之感。   他的手掌大力地扯开她的衣服,腰带上挂着的玉饰与她腰带上的玉饰撞击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她的手则探到他的脖颈后,缓慢地揉捏着那里,若是揉捏的厉害了,他竟会如猫一般享受的眯起眼睛,就差嘴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了。   他炙热的唇舔着她的唇角,两人都品尝到了他血液的味道。   与那晚一样……   他紧紧压着她,动~情地匍匐着,生涩地活动着。   眼角被逼的发红,眉头被逼的紧锁,胸膛更是急促的起伏。   他死死锁住她,就像是锁住了生命中的最后一丝温度。   “阿奴——”   他额头上的汗水随着血液一同流下,更爱更恨,狠狠地咬着牙吼道:“季凌霄!”   正在他要喷涌而出的时候,季凌霄却截断了闸口。   他憋得要爆了。   “殿下,您刚刚在喊什么?”   面前恢复神智的李明珏一僵,他简直不敢抬头去看她了。   季凌霄慢悠悠地笑了一下,若是他抬头看一眼便可知道她是多么的不怀好意。   可他现在被各种纷乱的心思填满,哪里敢看她啊。   “来,告诉我,阿珏你刚刚叫得名字是谁?是个女人吧?”   李明珏缩了一下,可她仍旧牢牢握住那里。   他感觉自己简直要死了。   “说啊,原来殿下也有怕的事情啊?”   见了李明珏这副样子,季凌霄便越发确定他没有认出她来,也是,白忱一直以来都是男人,谁会想到这次会变成一个女人呢?还变成了她季凌霄。   “抱歉……我……”   她的手指探向他的脸颊,李明珏一动不动任由她动作。   她的手指在他的血迹上磨磨蹭蹭,又沾着他的血在他的眼尾轻轻勾勒了两下,宛若为他抹上了胭脂,他一睁开眼,眼眸中盈着水光,越发显得娇艳明丽了。   那种朱砂金粉堆砌的秾艳感惊艳极了。   她欣赏着他的美貌以及歉意的神情,低声问:“你是不是断袖?”   李明珏后退一步,张张口。   他想说自己不是,他明明有自己爱了好几辈子的人,只是因为种种误会,二人才总是错过。   可是,面对着她微红的唇,以及她脖颈上的吻痕,他实在说不出口。   他居然对一个男人……   为什么他没有任何反感,甚至心里面还有一种吃到糖的窃喜。   他真是太难看了,简直是个登徒子,非礼的还是个男人……   即便他脑袋不清楚,也不该会对一个男人做出这些的,明明那晚季凌霄已经在他的身上打上了深深的烙印,让他永永远远成为她一个人的。   那用匕首刻下的名字,不是刻在心上,而是刻进了灵魂里。   他伸手捂住了心口,脸色苍白若纸。   他居然背叛了她。   不,不对。   李明珏凝视着她的脖颈,上面没有喉结的痕迹。   会不会……会不会……   “哦?事到如今你该不会拿着我可能是女人这样蹩脚的谎言来自己骗自己吧?”   “我……不是……没有……”   季凌霄洒脱地松开了手,张开了双臂,笑道:“你来摸摸看好了,看我究竟是不是一个男人。”   她张开双臂的时候,原本散乱的衣襟立刻大氅,她蜜色的胸膛也完全没有保留地展现了出来。   那里根本看不出一丝女性的弧度啊……   他真的断袖了?!   李明珏难以置信地回退了几步,后脑勺“咚”的一下撞上了柱子。   “啊!”他惊叫一声,不可置信地捂着头冲出了亭子。   非要让她用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可恶!那里为什么这么平啊!   不过,能看到李明珏如此狼狈的模样也不亏。   季凌霄懒洋洋地吹了一声口哨,重新整理好衣襟。   一扭头,却看见目瞪口呆的柳灵飞和木呆呆的不知道什么情况的曹问。   她朝两人招了招手。   柳灵飞的脸色一阵红一阵青一阵黑,他侧头跟曹问说了两句,曹问立刻加快脚步朝李明珏离开的方向追去。   路过她身边的时候,曹问突然扭头道:“你有受伤吗?”   因为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季凌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摇了摇头。   曹问的眼神朝她的屁股看去,季凌霄一个激灵立刻反应过来,立即一脚踹向了他的小腿。   “你往哪里看!”   “曹问!曹问!”柳灵飞急急忙忙作了一个驱赶的动作。   曹问这才恋恋不舍地转过头,又追他们家殿下去了。   柳灵飞在原地磨蹭了好久,都快把脚底下的地面磨秃噜皮的时候,才走了过来。   只是他过于紧张,走的都同手同脚了。   季凌霄懒洋洋地依靠着栏杆,流里流气地吹了一声口哨。   柳灵飞一哆嗦,咬着牙快步走了过来。   他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道:“白先生你这般可怎么对得起你那位。”   啊哈,差点忘了之前撒的谎了。   季凌霄单手抚脸,苦涩道:“发展到这个地步,柳先生以为我是自愿的?”   柳灵飞立刻露出恍若被九天玄雷劈中的神情。   作者有话要说:  才不会这么早暴露,至少要等女主把墙角挖完远走高飞的时候~   谢谢小天使的霸王票,抱住,三百六十度回旋抛高高~   橙子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8 17:14:54   惑虞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8 17:18:24   左十右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8 17:22:30 ☆、第145章   忽悠完柳灵飞后,季凌霄拍了拍胸口, 手却猛地僵住了。   唐说写的让她交给崔歆的信居然不见了!   她在亭子里里外外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   该不会是让李明珏给拿走了吧?   季凌霄眉头紧锁。   信的内容她没有看过, 但大体上应该是唐说拜托崔歆照顾她的, 怕就怕唐说太过热心肠,直接在心中就开始拉拢崔歆, 让他投到她的旗下, 这封信若是被李明珏发现了, 那她还真的要为自己备好棺材了。   她一连几天都忐忑不安,想要试探李明珏, 李明珏却像是被那天发生的事情吓破了胆,一直避而不见。   她又想:会不会被同在亭中的柳灵飞和曹问捡走?   试探时,柳灵飞一直在暗暗敲打她,让她不要将他们的郡王殿下带坏;曹问则一直不在正常人的思维模式上,两人对话,常常鸡同鸭讲。   这就奇怪了,难道那张信纸会自己长腿跑了?   “你最近一直在想些什么,为什么总是走神?”   李斯年靠着枕头, 温声询问。   “很明显?”   李斯年点头。   季凌霄不介意在李斯年面前再抹黑一把李明珏, 便含含糊糊道:“在想郡王殿下对我做的事情……实在不应该。”   “殿下对你做的事?”李斯年面色古怪, “不是你对郡王殿下做的事吗?”   “哎?”   李斯年笑道:“柳先生曾告诉我,让我与你保持距离, 因为你是个断袖。”   这柳灵飞也太狗腿了,为了他们家郡王不被挖墙脚都做到这个地步了。   季凌霄嗤笑一声,坦然道:“莫非你这就信了?”   李斯年摇了摇头:“开始我是不信的, 不过见到殿下和你都露出这种恍惚的神情,我倒是确信你们两人还是发生了什么。”   季凌霄噎了一下。   李斯年笑弯了眼睛,温声道:“而且,还是你占了便宜那种。”   “嘿,我怎么就没有发现你这个人这么坏呢?你看着信安郡王倒霉还挺幸灾乐祸的吧?”   李斯年笑得露出了牙齿,“或许是因为长辈们总拿他作比?”   季凌霄伸出食指往他硬邦邦的胸膛上戳戳戳。   “要比较也是拿崔家玉树作比较吧?”   李斯年点头道:“崔歆是第二讨厌鬼,可谁让他活的都没有人气儿了,也懒得再找他的麻烦。”   “没有人气儿?”   李斯年突然捂住胸口的伤处,呻~吟了一声。   季凌霄一慌张,立刻就去察看。   “怎么样?是不是被我一不小心戳到了伤口?”   李斯年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脸上痛苦的神情也变成了满满的笑容,他压低声音温和道:“主公也该多信任我一些了,明明我只是呻~吟一声,你就担忧的不行,你整日里这样神情恍惚的,我又怎么可能不忧心呢?”   她抬眼朝他望去。   他目光坦荡,如临水映出的桃花,花枝摇曳,温和的水波微荡。   季凌霄叹了口气,将那封信的事情和盘托出。   李斯年想了想,低声道:“这封信恐怕不在信安郡王这里。”   “你又如何得知?”   李斯年挑眉一笑,道:“主公真的是男人吗?若是有朝一日突然发现自己居然变成了断袖,在如此大的冲击之下,哪里还有什么精力能够遮掩住这件事?毕竟这件事可是跟自己钦慕的男人有关啊。”   季凌霄调笑道:“我是不是男人,斯年你一试便知。”   李斯年笑而不语,只是凝望着她。   在这般宽厚温和的目光中,她的调笑也实在难以维系了。   “在这里久居早晚会有暴露的危险,主公不妨早作准备。”   季凌霄立刻坐正身子,郑重道:“有一件事我倒是想要问你,你能调动的了你之前手下的军队吗?你真的愿意抛弃你李家嫡子的身份跟我……说不好听一些是落草为寇吗?”   李斯年浅浅一笑道:“当我自甘堕落独自闯荡的时候,李家就与我断绝了关系;当我成了东北军的云麾将军时,他们又急吼吼地要我回归家族;当我再次失势,押解入长安,他们又向全天下人宣布,我早已被他们赶出家门,自立门户,与他们李氏没有任何关系。我可早非李家嫡子,我只是李斯年而已。”   季凌霄心疼地握住他的手。   李斯年却面色平静,目光是惯有的温和,就像是一颗圆润的珍珠,散发出莹润的光泽。   “落草为寇……”李斯年清浅一笑,“周太~祖当年不也是寇吗?”   季凌霄用力地按住了他的手。   他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像是在安抚她。   “既然被你骗到了这艘贼船上,你便是赶我,我也不肯下去了。”   李斯年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在短短时间内便对一人推心置腹,只知道这样跟她在一起,他是相当舒适的。   都已经到了他这般地步,为何不挑了一个自己喜欢的主公呢?   “你若是要拉拢武安侯,其实也好办,只有找个美人儿,那武安侯自然就像是被牵住了鼻子的驴一般,乖乖地跟着你走了。”   “哈?”   季凌霄真没有想到身为武安侯虞南风挚交好友的李斯年居然这样形容他。   “世人皆知武安侯风流成性,简直是无女不成活,却不知……”   “不知什么?”季凌霄连忙催促。   李斯年却抬头朝房顶看去,而后指了指。   季凌霄立即明白这是房顶有人。   “李将军好好休息,来日也好为殿下效力。”季凌霄立刻装模作样起来。   李斯年淡淡道:“多谢白兄关心。”   “那我也不打扰李将军你修养了。”   季凌霄起身,李斯年却不动声色地抓住了她的手,在她掌心轻轻写下“我可以”。   她温柔一笑,手指一勾,也在他的掌心留下三个字——“我不舍”。   而后,她整理了一下衣衫,起身离去。   她猜房顶上这人的目标在她。   果然,她刚踏进自己的房间,后脖颈便骤然一痛,被人打晕了过去。   等她再恢复意识,就觉得自己像是躺在云朵之上,整个人都找不到着力点,鼻端传来淡淡的香气,是无比熟悉的味道。   她缓缓睁开眼,正映入眼中的便是明黄的帐子,缠着金丝的龙纹玉带钩贴着帐子,她侧了侧头,床内侧则是白玉如意和一个龟形鎏金熏炉。   “你醒来了?”温和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稳了稳心神,才支起身子望了过去。   李琼盘腿坐在床下的脚踏上,一只手臂搭在膝盖上,手里捏着一本书,另一只手的手肘抵在床榻上,手掌支着脸颊,他望向她无限温柔依赖。   这样的眼神恍惚间似乎让她回到了当年。   季凌霄手臂一软,又重新躺了回去。   “阿忱。”   他惊慌失措地扔掉了书。   季凌霄摇了摇手,咬牙道:“别叫那么大声,我没事。”   他想要扶她又有些担心她拒绝,便伸着手犹犹豫豫站在那里。   季凌霄从信安郡王府被绑走,又听到了他叫她“阿忱”,便明白了他们恐怕把她的祖宗十八代都查了个一清二楚。   “要你来假惺惺?呵,陛下。”   她冷着脸,瞧都不瞧他一眼。   他却双手垫在下巴下,趴在床边,痴迷地看着她的眉眼。   “虽然长相好像不一样,性别也好像不一样,不过,感觉倒是一样的。”   季凌霄捂着额头,他到底是怎么把她认出来的啊,连转世重生也消减不掉他这种热乎劲儿吗?   季凌霄的手掌向下滑了滑,捂住了脸,也遮住了她的神情。   若是他真有这么痴迷她,倒是可以很好的利用一番。   既然他都不爱惜这天下,就别怨她取而代之了。   她松开手,压低声音呵斥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李琼笑了笑,慢条斯理道:“该说……阿忱你要做什么才对吧?”   “嗯,比起这个名字,我还是更喜欢叫你阿奴。”   他连这个都知道,恐怕是她告诉小名的那几人有人泄了密,究竟谁是李琼或者卫统领贺仙客的人?   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位鲜花美人。   季凌霄冷冰冰地看着他,他却笑得依旧温和。   “朕本该杀了你的,防范于未然。”   他的手指在褥子上勾了两下,轻轻勾住了她的手指。   “可是朕舍不得。”   他见季凌霄没有反应,便整个人都挤上了床榻,迷迷糊糊道:“先让朕睡个好觉,有什么起来再说。”   他说着便自顾自地环住她的腰,一歪头就睡了过去。   可还真是心大啊。   季凌霄摸了摸袖子,却发现自己的匕首不见了踪影。   她突然感觉不对,一转头,就见窗户开了半扇,贺仙客朝她举了举手中银光闪闪的匕首,无声地警告她。   随即,他慢悠悠笑了一下,那双灰色的眼眸泛起了一层银辉,他静悄悄地关上了房门。   贺仙客真的是为李明珏效力吗?她觉得不像。   季凌霄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又看了看李琼脆弱的咽喉。   她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又何必从乌云山一路打到长安呢?干脆趁长安不备一举攻破,再挟持天子……   她心思百转,又默默按了下来。   闲着无聊又不能轻易动弹的她便拿眼睛四处扫来扫去,这个寝宫对于她来说毫不陌生,在李琼为帝的时候,她常常就寝于此;她为帝的时候,更是温香软玉在此龙床上,因而,她在此地并没有什么惶惶不安的感觉。   突然,她的眸子在一点定住。   只见那墙上正挂着一条红的发黑的长鞭,那条鞭子正是李琼上辈子送给她的那条。   见到了熟悉的物什,她心中不免产生了亲切感,便要拨开他的手。   谁料,他受到了阻力便更加用力的抱紧,活像要跟她同生共死似的。   季凌霄被勒得胃疼,看着他那张无辜的脸就生气,便抬起了手,在他的脸上掴了一掌,力度掌握适宜,只在他脸上留下了浅浅的红痕。   他却被吓了一跳,立刻跳了起来,一见季凌霄,整个人又骤然松懈下来。   “吓死朕了,朕还以为神女你又跑了。”   他半眯着眼睛,萎靡地枕在她的大腿上,轻声道:“神女你要的东西在朕眼里是轻而易举的小事。”   季凌霄看向他。   他笑容温柔道:“若是你认了朕作义父,朕敢发誓定会让你作太子,这万里河山也会拱手奉上的。”   这小混蛋又占她便宜,不愧是一副昏君的德行。   季凌霄立刻掴了他一巴掌,骂道:“滚你的义父。”   李琼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两边脸都被掴红了,他却像是没有感觉一般,突然他一头扎进了她的怀里,动情道:“你不认我,我认你也成啊,阿耶——”   季凌霄简直被他这副没脸没皮的样子惊住了,原来这天底下最不要脸的小混蛋在这里啊!   她是知道李琼一直喜欢依赖年长之人,只不过一直没有找到适合的,后期又被她扳正了过来。眼下,她看上去沉稳可靠,这人便又开始犯病了。   这要是先帝看到自己精心培养的接班人成了这副鬼样子,定然能掀翻棺材板跳出来。   她揪住了他的耳朵,提溜了一下,笑骂道:“你都在说些什么,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她边说着,边狠狠一扭。   李琼更加兴奋开怀了,他连声叫着:“好哥哥,好哥哥,饶了我吧。”   季凌霄伸伸腿,一踹,将他踹翻在地上。   她整理了一下衣衫,冷漠地看着他。   他眼中弥漫开水汽,脸上也升起了红晕。   她从容不迫地从墙上取下这条乌黑发亮的马鞭。   李琼“啊”了一声,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她则一手持鞭柄,一手夹着鞭头,对着寝宫内的烛光仔细打量。   整个寝宫安静的,只能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有二更。 ☆、第146章   “这个鞭子没用过?”   “嗯。”   “据说陛下爱马成痴?”   “嗯。”   季凌霄手挽了一个花,突然猛抽了一下鞭子, “啪”的一声脆响。   李琼腿肚子一哆嗦, 望着她的目光却更加狂热了。   她侧头盯着窗口, 却见贺仙客没有再次打开窗户,很有可能是李琼与他早有约定, 而他那时打开窗户也不过是故意吓唬她。   季凌霄用了巧劲儿, 乌黑的鞭子直勾勾地朝李琼扫去。   他紧紧盯着鞭子, 却连躲一下的意图都没有。   她轻轻一勾,那鞭子如有臂指, 像条蛇似的一下子缠住了他的脖颈。   她慢悠悠地走进,居高临下地扫视着正坐在地面毛皮上的李琼。   李琼的喉结微微一颤。   她弯下腰,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轻轻一扯,那根鞭子便绷紧了。   “唔——”   他几乎窒息了。   她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道:“你说的是真的吗?我怎么才能知道你这个昏君是不是言而有信呢?”   李琼挣扎着,哑声道:“信、我。”   季凌霄两眼一弯,弯出一道新月的弧度。   “信你倒还不如我自己来取。”   他看向她,目光惊疑不定。   她捏紧他的肩膀, 笑道:“好好坐稳你的位置, 别逼着我抽你。”   他的呼吸又粗重了一分。   她渐渐与他拉开距离, 作出口型道:“等我来取……”   “还有,”她拽了拽鞭子, 笑得高高在上,“这条鞭子赏赐给我吧,陛下。”   李琼的骨子都要酥掉了, 整个人快化作一汪水了,哪里有不依的。   他忙点头。   “作为回报,”她手指点上他的眉心,歪着头,笑得格外嚣张,却透出骨子里的艳丽来,“下一回,你自己来找我,别再把我掳来。”   李琼脸色一红,哑声道:“好、好哥哥。”   她的手按在他的脑袋上,笑眯眯道:“好呢?还是不好呢?”   “好。”   她弹了他额头一下,这才退后几步,朝门口走去。   临出门,她又侧过头问:“你就不能把通天台停下吗?你就非得要上天吗?”   李琼愣了一下,他随即笑道:“容朕再考虑一下。”   她直接掉头离开,她不知道他为什么非得要建这么一个东西,除了加速自己王朝的崩溃速度,她没有看到这个通天台有其他任何作用。   她推开门,却见贺仙客正侧着头跟一个满头白发穿着道袍的老头说着些什么,那老头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有问,转身离开。   贺仙客随即才慢悠悠地晃荡过来,笑道:“白先生这么快就出来了?”   “你以为会有多慢?你以为会发生什么?”   贺仙客神色暧昧,眉眼稠丽,光是站在那里不说话,就让人腿软骨麻。   “贺兄还真是厉害,居然能将我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信安郡王府中偷运出来。”   他扬眉一笑,傲慢道:“这天下还真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也没有我偷不来的人,白先生可要小心了。”   “毕竟……”他迈步上前,俯下身,轻轻往她耳朵上吹了口气,“你可打不赢我。”   季凌霄一鞭子就抽了过去。   贺仙客身形极快,他一步错开,就紧贴上她,手掌压在她的手背上。   季凌霄另一掌顺势拍出。   他一矮身又躲了过去,一步蹿到她的身后,展开双臂抱了她一下,而后飞速躲开。   她一扭身鞭子飞来,他一抬手便稳稳接住。   季凌霄自恃大力便狠狠一拉,谁知道他像是早就知道一般,手指弹了鞭尾一下,她拖拉的力量,再加上他所赋予的力道,那条鞭子便气势汹汹破空直朝她的面门而来,季凌霄躲闪不及,眼看着就要被自己的鞭子破相了。   一双细长有力的手,突然伸出,食指和中指一夹,宛若捏住了毒蛇的七寸,那条来势汹汹的“毒蛇”也骤然安静下来。   季凌霄回神,扭头朝身后之人望去。   他单手环在她的腰间,另一只手夹住鞭尾,明月自他身后升起,而他清辉一般的眼眸却被月光还要耀眼。   他微微一笑,宛若花枝在月光积水中投下的倒影,积水清浅,暗香浮动。   “善游者溺于水,你不要过分依仗你的神力。”   即便她之前被他戏弄,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   季凌霄沉下心神,冷静道:“多谢。”   他歪着头,微微一笑,眉眼间的稠丽越发化不开了。   “抓好了。”   季凌霄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袖子,只见他快冲两步,一蹬墙面,整个人就蹿上了宫墙之上,有几个黑衣人骤然围拢过来,他却摆了几下手,那几名黑衣人便又潜伏下去。   这些人应该就是暗地里保护李琼的暗卫。   她思索着,却被寒风扫了一脸,冬天的风像是刮骨的钢刀一般。   她一时受不了,便侧过头,往他的颈项中埋了埋。   他喉结抖动,发出一声轻笑。   季凌霄磨了磨牙,在他的脖颈上狠狠咬了一口,她甚至都尝到了血的味道,他却连哼都不哼一声,脚下不停。   她耳边是“呜呜”的风声,几缕微卷的头发在寒风中抖动,一下又一下搔在她的脸上。   她皱着眉忍了忍,实在忍不住,伸出手去勾。   贺仙客停下了脚,无奈道:“你又在做什么?”   “你的头发太乱了。”   “哈,我的先生,是不是要找顶轿子给你坐坐才好啊?”   她一把揪住他的头发,他则像是看顽皮孩子一眼看了她一眼,伸手压了压她的头,笑眯眯道:“你再动我就将你扔下去了。”   季凌霄低头一看,只见灯火只有一丁点大。   他此时正站在皇宫城墙的门楼屋脊上,寒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冻得她瑟瑟发抖。   “你可真没用。”   季凌霄瞪了他一眼。   贺仙客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突然打横将她抱起,伸直双臂。   “啊。”   她惊呼一声,又怕引起楼下士兵们的警觉连忙捂住嘴。   他站在月光下,整个人都在银辉中发光,就好像他才是这黑夜中真正的月亮。   灰色的眼眸酿出了笑意,他轻轻一抛,居然真的将她抛了出去。   她的惨叫被一口凉风堵在了嗓子眼。   在急速的下降中,她的头脑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冰了。   即便这样,她也睁大了眼睛,寒风刺激的眼泪横流。   朦胧的泪眼中她死死盯着将她扔下来的男人。   她绝对不会识错人,也不会错认别人对她的好感,贺仙客绝对不会任由她就这么死的。   就在她降落了一大段距离后,屋檐上那个男人也跳了下来,他降落的速度更快,不一会儿便追赶上了她。   他笑着看了她一眼,见她瞪着眼睛的模样,似乎惊讶一瞬,又忍不住笑得更加开心了。   他双手揽住她的腰,在空中几周翻滚,踏在宫墙上,用力一蹿,顺着这股力道沿着大街蹿远了。   他不过蹿了几下,就已经快行至信安郡王府了。   他看了一下郡王府的院墙,轻松一跳便跳上了屋檐,而后迅速找到她的房间,带着她从窗户蹿了进去。   “统领。”   黑暗中有人出声。   “出去。”   季凌霄眯着眼睛瞧了瞧,发现那人正是萧苇。   萧苇从窗户钻了出去。   屋中只剩下两人,贺仙客轻轻一抛,便将她抛进了松软的被褥中。   而后,他居然自己也坐了上来,两腿搭在床上,一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好不悠闲。   这具身体也是练过武的,耳目比寻常人灵敏些,她看到他正睁着烟灰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   “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你为什么要睁着眼睛呢?”   季凌霄冷笑一声道:“我自然是要看清楚把我扔下去的人是谁?”   “然后呢?你还能转世复仇?”他嗤笑一声,“像个姑娘似的。”   季凌霄一拳便锤了过去。   贺仙客一偏头,轻轻松松地握住了她的手腕,他还用手丈量了一下,笑道:“你看,连说动手就动手的模样也像极了女娇娥。”   “该不会你真的是娇娘子吧?”   季凌霄冷漠地凝视着他:“你一再激怒我,就究竟想要做什么?”   他低低叹息一声,感叹道:“你真是个小骗子,还不快快将实话说来。”   “好,那我可就说了。”   季凌霄扬着下巴,笑容暧昧道:“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弃我于不顾,所以我要看着你什么时候跳下来救我。”   “哎?你该不会以为自己是陛下认定的神女,我就会怕了你吧?”   “当然不是因为这个。”季凌霄伸出手,指尖儿挑开他的衣襟,在他脖颈处隐隐有血迹的伤口处摩挲了一下。   就算是他自制力惊人,此时仍然控制不住身体的本能而微微发颤。   “你看,你才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死呢。”   贺仙客低声笑了起来,突然出手如电,将她按在了床上,飞快地在她脸颊边吻了一口。   偷完香,他就立刻后蹿了一大步。   季凌霄摸了摸被他吻过的地方,问:“你是断袖?”   “不是,只是你比较有趣罢了。”   他拿出那把银光闪闪的匕首朝季凌霄晃了晃,“这个我就当做回礼了。”   “回礼?你给了我什么?”   他将那把冰凉的匕首贴在脸颊上,笑吟吟道:“一个吻不够吗?小骗子,你可真贪心,要知道许多人连我的真面目都没有见过。”   这点,她是认同的,毕竟第一辈子,连她都没有见过他的面。   “你快点走……”她突然想到了一个计划,随即又不耐道:“以后就别来了。”   他跳上了窗户,笑容缠绵道:“再告诉先生一件事,我的心意向来由自己做主,从来就不听他人意见。”   说罢,他便从窗子钻了出去。   不大一会儿,窗前晃来一道人影,那人敲了敲窗户。   季凌霄无奈,自己屋子的窗户都快成了大门了。   “进来。”   窗户打开,萧苇动作迅速地跳了进来。   他一进屋子便有些坐立不安。   “你这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   “抱歉了,可是统领的命令我又不能不遵从。”   季凌霄道:“他都让你做什么了?”   萧苇搓了搓手,轻声道:“就是假装是你在屋子里。”   说到这里,他变了一个声音,那低沉沙哑的音调正是季凌霄的。   “真厉害。”   他挠了挠鬓角,左顾右盼。   “他还问了你什么吗?”   “嗯,问了你在府中的情况。”   “你是怎么回答的。”   “有什么说什么,你放心,该说的我可一句都没说。”   他笑了一下,道:“虽然你没跟我说实话,不过既然有人托我照顾好你,我就自然会完成任务的。”   又是谁?   李明珏、贺仙客,以及那个人究竟哪一个才是他真正的主人。   季凌霄揉了揉额角。   “既然先生倦了,那我便不打扰了。”   他退后两步,又从窗户跳了出去。   季凌霄歪倒在床上额角一抽一抽的疼痛。   翌日,她便头脑发热,身子发重,起不来床了。   柳灵飞忙来探望,还让人去请曹问过来。   季凌霄却像是犯了小孩子脾气偏不要,柳灵飞劝的口干舌燥,也没有让她松口。   柳灵飞急的简直要管她叫祖宗了。   “白先生,你还真是固执啊,看看病怎么了?若是你不喜欢别人碰你,曹问可是会悬丝诊脉的。”   “你要知道,你这一病倒,主公那里、那里也不得过啊。”   “你固执了一晌午,主公可是水米没进,再这样主公的身体可怎么受得了?”   “白先生,您就直说吧?您究竟要如何?”   季凌霄笑了一下,脸色有些苍白,笑容却依旧动人。   柳灵飞在心里暗叹:真是冤孽啊……   “我以为柳兄并不喜欢我,若是我发生了什么柳兄会是拍手大乐的那个。”   柳灵飞嘴角一抽,坦然道:“你说的……也对,可我也没把你怎么样。”   “是啊……”   “还不是因为你对殿下来说是独一无二的,”柳灵飞坐在她的床边,神情失落又无奈,“我从小跟随殿下,殿下的一切我都知晓,可是仍旧有隔膜,不像你一来就与他心意相通。”   季凌霄舔了舔发干发白的唇,笑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他诚心诚意地发问。   “因为你不是断袖。”   因为你不是女的,而且不是跟他牵扯过好几辈子的女人。   柳灵飞嘴唇一哆嗦,想要骂人,却又看在她是病人的面子上骂不出口。   季凌霄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柳灵飞简直无奈,他拍了拍她的后背,本想着故意使坏大力拍几下,一摸上去却感觉她瘦的惊人,简直使点力气就能把这人拍散了似的。   ——白忱啊白忱,你可千万不要有事,你若是有事,我家殿下可就完了。   “你这不能不看郎中啊,白兄,你到底要怎么样?”   季凌霄好不容易喘了几口气,抚着胸口笑道:“瞧把你吓得,我没事儿,只是之前在书院的时候一直都是楚兄为我诊脉,我都习惯了。”   “楚夫人……”柳灵飞神情有些古怪,他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不大一会儿,她就听到传来了沉重而匆忙的脚步声。   “殿下。”柳灵飞口吻急切,似是阻拦。   “让开。”   李明珏一下子推开了门冲了进来,正与脸色通红,半张脸藏在被子里的季凌霄对上了眼。   “阿珏……”   她的声音沙哑软绵。   他的火气就像是充了气的牛膀胱,被银针一戳,“嘶”的一声全泄了出去。   李明珏白着脸走到近前,咬着牙道:“你就这么想见他?”   啊?   “知道他今早回来,你就非得拿自己身体开玩笑也要见他?”   难道是楚夫人来长安了?   她这副懵懵懂懂、反应慢半拍的模样,让李明珏恨得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心就像是被一群挨挨挤挤的小刺猬扎了个遍,可偏偏这小刺猬太过可爱,他不忍心责罚。   他捏紧拳头,沉着眼,沉着脸,沉声道:“好。”   “去把楚夫人请来,用轿子好好请来,小王要好好招待他。”   这话听起来倒不像好好招待,像是好好打一顿。   这样也好,歪打正着。   本想不让自己的身份暴露,没想到还可以联系上楚夫人,这样的话,她的计划就可以慢慢运转开了。   李明珏转身走到门口,突然“咚”的一声砸向了大门。   “殿下!”   门外的柳灵飞忧心忡忡。   屋内的李明珏又倒了回来,捏着拳头,在她身边坐下。   作者有话要说:  李琼:阿奴她就宠我就宠我!   李明珏:呸!   崔歆:呸!   楚夫人:呸!   ……   谢谢小天使的霸王票,么么哒~   法总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9 14:45:15   陆阿四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9 17:52:54 ☆、第147章   季凌霄与李明珏,一个躺着, 一个坐着, 都没有说话。   门口过了许久, 才传来柳灵飞离开的脚步声。   “你莫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可是你到底是在气什么啊?”   李明珏骤然转头,狠狠地盯着她。   季凌霄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她还生着病, 脸颊绯红一片, 倒像是娇羞下的红晕, 眸中更是水汪汪的一片,寒星之眸, 也碎成了波光粼粼的月下湖面,她的唇藏在被子里,倒像是在偷偷咬着被角。   李明珏顿时被她这副娇媚神态迷得头晕眼花,等清醒过来又赶忙摇头。   ——李明珏,你看清楚啊,这可是个男人!   他头疼地捂住额角,侧了侧身子,决心不再看她一眼。   季凌霄却是那种喜欢蹬鼻子上脸之人, 她见他躲避, 便越发肆无忌惮了。   脚从被窝里伸出, 轻轻踹了一脚他的腰,他腰间系着一条美玉腰带, 越发显出宽肩窄腰的美好来。   李明珏反手抓住了她的脚腕。   季凌霄低声笑了起来。   她本就嗓音低哑,又赶上病中,这笑声就越发像是将他的心按在粗糙的沙粒上猛蹭。   他的心□□痒的, 火辣辣的,都快蹭秃噜皮了。   他紧贴着她脚踝的掌心也火热起来了。   “阿忱你……”他话说一半,又叹气。   李明珏越是被逼到墙角显示出无计可施的模样,季凌霄就越是开心。   他狠狠一捏季凌霄的脚踝,她“啊”了一声。   李明珏压低声音,缓缓道:“你都生病了怎么还不老实一点?你心心念念的楚夫人马上就来了。”   季凌霄捏着鼻子扇了扇,想把这一股老陈醋味扇干净。   李明珏眼角的余光一直留意着她的小动作,见她这般便伸出手点了一下她的眉心。   她嗷嗷道:“我可是病人啊,阿珏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   他更加憔悴了,无奈道:“那你也该体谅我一下……我不是断袖。”   他侧头,揉了揉额头。   “这又什么关系,”她笑眯眯地抚摸着他的手背,“断一断更令人愉悦。”   李明珏有气无力地瞪她。   季凌霄仍旧笑容满满。   对比之下,他倒是像极了病人。   “殿下,楚先生来了。”   居然这么快?   李明珏眉头又皱了起来,低声道:“进来。”   楚夫人当先一步,三下两下便跨了进来,他早上刚到长安,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便急匆匆赶了过来,身上还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可即便这样仍然遮不住他如雾海青竹一般端正挺拔的气质。   李明珏望着他,藏在被子下面,握着她脚踝的手越发紧了。   楚夫人三两步走到近前,面带忧色,伸出去探季凌霄的额头。   李明珏伸手一挡。   “楚先生风尘仆仆,还是快去梳洗一下吧,不然,过给她病气就不好了。”   季凌霄接着被子的遮掩又踹了他一脚。   他却连脸色都没变一下。   季凌霄道:“我很好,阿狸,你快过来。”   李明珏脸色越发难看了,捏着她脚踝的手想要用力,却又不舍。   楚夫人看都未看他一眼,低声道:“伸出手来。”   季凌霄乖乖地探出一截细腕。   楚夫人搭手一摸,便对她的病情有了数。   “是由风寒所致,没有什么大碍。”   楚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瞪她:“天气这般冷,你莫不是又穿的单薄出去玩耍?还是半夜起了开窗?”   季凌霄笑眯眯的,一副不思悔改的模样。   “还有这事?”李明珏也瞪向她,“看来应该给你找个守夜人看着,让你不要瞎胡闹。”   这两人的攻击对象怎么都变成她了啊?   她脚踝在李明珏手中,手腕在楚夫人手里,便朝两人讨好地笑了笑。   楚夫人无奈道:“一会儿我给你开一副药,你这次可不能因为太苦就不吃。”   饶是冰山积雪也化作了绕指清泉。   季凌霄低低笑了一声。   “嗯。”   她的脚踝又是一痛。   楚夫人转过头,对着李明珏冷淡道:“殿下,阿忱她身子骨弱,您多担待些。”   李明珏冷着眉眼,沉稳道:“楚先生,阿忱也不是三岁的娃娃,要你这样拘束着。”   “若我不管,那她自己可照顾不好自己,即便在郡王府上不照样生病了?或许,是因为贵府的风水不好。”   李明珏瞳孔一缩,像是被逼到了极致,他反而笑了起来。   “楚先生可当真好得很,阿忱病成这样,你居然还要将她挪来挪去,不知道是何居心?”   “殿下的唇舌当真锋利无比。”   “楚先生的脸皮也是堪比城墙。”   季凌霄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唇枪舌剑,明明两人都是话少微冷之人,即便有自己的骄傲,也能维持应有的礼数,结果,现在连表面上的温和都做不到了,居然直接当面锣对面鼓地干了起来。   你们的壳子里该不会也不是本人吧?   “楚先生这副捉奸的模样着实可笑,你又不是她夫君,也不是她娘子?何故惺惺作态,阿忱本就是个男儿郎,即便是断袖,三妻四妾又如何?”   楚夫人的眉毛突然跳了一下,他重复了一遍:“断袖?三妻四妾?”   他扭头看了季凌霄一眼,眼中带着些许的复杂,又嘲道:“殿下说这些难道不觉得心虚吗?天下人皆说殿下光风霁月,其实也不尽然。”   “您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又在盼望些什么?恐怕只有您自己知道了。”   “你!”   季凌霄突然动了动脚趾,大拇指贴着李明珏的手掌外侧轻轻一划,他突然猛地一抖,像是被烫伤了似的,骤然缩回了手。   “不可理喻!”   李明珏一甩袖子离去。   季凌霄笑盈盈地望着楚夫人,手指勾了勾。   楚夫人无奈地捉住她的手,将她的手臂放在被子下面。   “你非得要搞这么一出……”   “难道还是我特地让你们两人吵起来的?”   楚夫人蜜糖般的眼眸荡起了微波,他抬手按着她的双肩,贴着她的脸颊轻轻蹭了蹭。   “虽然不是,但也差不远。”   他声音冷静,可是话语的内容却全然不像是出自他的口——   “阿奴你实在太好了,又有谁会看不见呢?”   季凌霄笑了一下,眉眼间的缱绻,让楚夫人的心都像是被水泡胀了。   他扶住她的头,慢慢凑近。   季凌霄用额头轻轻撞了一下他的额头,笑嘻嘻道:“要守礼数啊。”   楚夫人看着她,蜜色的眼眸中透露着些许委屈。   “不行,我的病气会过给你的。”   “那就过给我,”他眼角下撇,神色温柔,“过给我,你就好了。”   “傻瓜。”季凌霄撇开头。   楚夫人却用手指挑起她的青丝,在她的脖颈上吻了吻,缓缓舒了一口气。   他的脸窝在她的脖颈处,低声道:“终于触及到你了,不是在梦里。”   季凌霄笑了一下,刚要说话,他却突然跳了起来,在房内匆匆找笔。   待写完药方,交给婢女之后,才重新回到她身边。   季凌霄磨磨蹭蹭地挪进他的怀里,枕着他的大腿。   美人膝枕的滋味真是相当享受啊。   楚夫人低着头,出声地望着她的眉眼。   季凌霄低声跟他说了一番自己眼下的情况,以及想要直接攻破皇城,挟持帝王的计划。   楚夫人也被她的大胆吓了一跳,但细细想了一下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我们手中既无兵也无将。”   “兵有,将也有,你忘了这府中还有一位病人了吗?”   “那挟持帝王之后呢,只会让我们成为天下人的靶子,天下的局势也会更加混乱。”   “若我是先帝之子呢?”   楚夫人诧异道:“你是?”   “不是。”   季凌霄笑道:“可以假装是啊,我只要江山,也不在乎这是姓李的,还是姓白的,什么延绵万代的问题我可从来没有考虑过,我那时候早就不在了,管他们做什么。”   祖宗、子嗣……这些东西本就是天下人都遵循的礼法,即便再混蛋的人也不会抛弃祖宗,断了延绵的。   楚夫人一贯谨守礼法,如今听了这话更是惊奇。   居然还有人这么想……   不知道为何?若是说出这话的人是她,他倒也不觉得奇怪了,此人的离经叛道,他早就领教过了。   楚夫人轻声道:“你若是想好了,便按照你的想法来。”   季凌霄诧异地瞧着他,他却已经另外找了一张纸,画出了长安的地图。   “长安十六卫,守卫着长安固若金汤,若是强攻长安恐怕难以为继,若你想要挟持皇帝,倒不如等他出来再动手。”   楚夫人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虽然不知为何,你好像料定了陛下不会反抗。”   “呃……”   见季凌霄神色有异,楚夫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他将自己画好的地图轻轻松松地撕成了碎片。   “阿狸!”   楚夫人摇头道:“别担心,我并非是在气愤,只是……既然你与陛下要好,又打算欺瞒天下人,为何不走最简单的路?你认祖归宗之后,这皇位岂不就是轻而易举?”   “如今陛下昏庸,二子一女都有欠缺,若此时横空出世一位皇族后裔,振臂一呼,这皇位岂不如探囊取物一般?”   “真有这般简单。”   楚夫人点头,“你可以去信询问郭淮、唐说,看看他们的意见。”   她神色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楚夫人浅浅一笑,如花枝拂过河水,轻声道:“我确实吃味,可这也没有办法,英雄妻是人人都想要当的,你受欢迎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季凌霄瞧着他,觉得他全身充满了正宫娘娘的气场。   楚夫人从小习礼教,所言所行都无出格之处,直至认识了她,人生才彻底拐了一个方向,偏到了无可偏处。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她之前假扮男人的影响,他在知晓她是女儿身之后也未有过多束缚,反而处处以正妻、贤妻的标准要求自己,当真是让季凌霄又好笑又怜惜。   季凌霄喝过药后,便睡下了。   楚夫人则跟李明珏商议能否在他的府上小居一段时间。   他还当真不见外啊。   李明珏气得心肝脾胃肾就没有一处不痛的地方,可是,还仍旧咬断的牙齿往肚子里咽,笑着请他随意。   柳灵飞连连叹息,不知道自家殿下这又是何苦?   楚夫人的行动力很强,在李明珏的眼皮子底下,就已经与李斯年相交,和远在乌云山的唐说,以及青山书院的谢小道通了书信。   季凌霄养病期间,信安郡王府上又来了一位出乎意料的人。   李明珏将小侯爷虞世安引到季凌霄门口的时候,还板着一张脸,他盯着季凌霄的目光复杂难言,颇又有些可怜。   “小侯爷?”   虞世安手里拎着一把长剑作为自己的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却不看她,而是左顾右盼。   李明珏也立在一旁等待着小侯爷开口。   “奇怪了,我只想要和这位郎君说说话,郡王殿下在这里做什么?莫非殿下最近新增了光明正大听墙角的爱好?”   虞世安自受伤之后便像是一条疯狗,逮着谁就咬谁。   李明珏不与他计较,他却阴阳怪气说了一堆,终于将李明珏气了出去。   季凌霄捂着嘴轻轻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我很好笑吗?”他怒道。   季凌霄明白他自从腿断之后,定然消沉自卑,常常疑心别人瞧不起他,或是嘲笑他。   “小侯爷以为我在笑你?”季凌霄瞪大了眼睛,一脸惊奇“小侯爷身上有什么好笑的吗?”   “好笑?”他猛地就在她的床边坐下,狠狠地敲了一下自己的那条断腿,“这难道不好笑吗?一个嚣张跋扈的瘸子!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季凌霄轻声道:“有吗?我可都没看见。”   “那你是瞎了!”   “我只看到一个心地善良的小侯爷,一个忍辱负重的少年郎。”   他瞪大了眼睛,一时顿住了。   季凌霄笑道:“你是有家的,你的家在等你,真正无家之人是我才对。”   虞世安觑了她一眼,声音小了些,不满道:“我心地善良什么,我可是蔫儿坏!”   “哪有坏人说自己坏的。”   “我也不忍辱负重,谁欺负我,我定然要报复回来,反正就剩下这一条瘸了一条腿的烂命,我还怕谁!”   “别装了,你若非担心我又怎么可能会轻易在他人面前出现呢?”   虞世安抱着胳膊“呵呵”了两声。   “你还真是脸大。”   不是她脸大,而是他变得不坦率了。   她还记得上辈子的虞世安嚣张且羞涩,紧张到口吃的模样。   当真是物是人非。   虞世安看了看她的脸色,蹙眉道:“我早就提醒过你,谁让你不听了,怎么样?被男人上的感觉不好受吧?一看那个假正经的就是没经验,把你伤成了这副德行……”   季凌霄越听越不对劲儿。   ——不对啊,小侯爷,你自己都暗戳戳想了些了什么啊!   “不,你误会了。”   虞世安扬了扬下巴,咂了咂嘴,“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死鸭子嘴硬?”   “不,你听我解释。”   “没想到他居然会是这样的人。”   “不是的……”   “喂!”他扭过身子,郑重地望着她道:“要不要我帮你?”   季凌霄已经对完全不听别人解释的小侯爷无奈了。   “你要不要我帮你逃出去?”   原来这才是他前来拜访的目的。   她的眉眼柔和了几分,低声道:“我就说小侯爷是心地善良的……”   那样轻柔温软的话语,就仿佛当他是她的盖世英雄。   虞世安脑子一烧,“噌”的一下跳了起来,一条腿不着力,身子一歪,差点趴到了地上。   这样一绊他才突然反应过来,低头望着自己的断腿,眉眼阴沉一片。   ——虞世安,你就是个瘸子,断袖都不会喜欢你的!   “你没事吧?”   虞世安拄着那把剑迅速后退几步,开口道:“我没事,我先去更衣。”   他飞快地出门去了。   季凌霄整理了一下衣襟,耳边却传来了“咔嚓”一声轻响。   她一抬头,正对上李琼关怀备至的眼眸。   “你!”季凌霄立刻朝门口望去,担心有人突然推门进来,“你怎么来了?”   李琼愣了一下,随即道:“不是你说朕可以随时来找你的吗?”   结果,你就赶了这么一个点?   季凌霄无奈扶额道:“你怎么不等晚上来,现在人来人往的。”   “我……”他无奈地笑了笑,“还不是听到你病了。”   季凌霄捂着脸,头痛问:“是贺仙客送你来的?他呢?”   “他在门外守着。”   “你要是被别人瞧见了可怎么办?”   “这又什么关系,直接说就好了。”   李琼笑弯了眼睛,还有几分跃跃欲试。   “我说——”   屋外突然响起了虞世安的声响。   季凌霄一把拉住李琼的手,将他塞进了床底下。   刚好这时门打开了,虞世安竟和楚夫人一同走了进来。   楚夫人扶着虞世安,虞世安非但没有大怒,说些刺人的话,反而态度十分和善。   “你们两个……”   楚夫人抬头,轻声道:“你今日好些了吗?”   说着,他上前两步,不着痕迹地将床沿垂下的流苏帷帐整理好。   季凌霄蓦然有种被他看破的窘迫感觉。   她挠了挠脸颊,低声问:“你和他何时这般要好?”   楚夫人抬头,做口型道:“你不是需要他吗?”   她需要,他就能交好?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修长的手指。   他睫毛一颤,慢悠悠地看了她一眼,才坐回去继续与虞世安聊天。   “哦,原来你们曾是同窗啊,嗯你是该好好照顾她,”虞世安指着季凌霄,“她这副样子太容易被人欺负了,你可要好好照顾着。”   ——我什么样子了?我怎么就被欺负了?   不是一直以来,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儿吗?   季凌霄好奇地摸了摸脸。   院子里突然传来嘈杂声。   “保护殿下!”   “快去保护殿下!”   “去抓刺客!”   楚夫人、虞世安都起身察看,季凌霄也扯了件外衣披着,想要下床,腿刚搭下来,就被床底下探过来的一双手轻轻摸了一下。   季凌霄脚跟狠狠一踩。   床底传来一声粗重的呼吸,掩藏进院子的嘈杂声中谁也没有听到。   “阿忱!阿忱!”李明珏冲进门内,“阿忱你没事吧?”   季凌霄松开了脚后跟。   她虚弱地笑着,掖了掖衣服。   “我?我没事啊,是发生了什么吗?”   “白兄,这里……”   提着一把剑进来的李斯年刚一落脚就看到了房中拥挤的情况。   “呃……”   “嗯……”   “呵。”   情况很复杂……也很危险……   李斯年率先反应过来,将手里那把剑远远地抛了出去,笑道:“别误会,我并不是刺客,只是在抓刺客的过程中抢了一把武器。”   虞世安从开始的迷惑到恍悟,再到故意作出惊怒的模样。   “大胆李明珏,你竟然敢私藏逃犯,你可把陛下放在眼里?”   床底下的李琼:“……”   季凌霄弯了弯唇角,露出从容不迫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季凌霄:从容不迫个鬼啊,换你来试试啊!摔!   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舞台有多大,修罗场就能开多大。   晚上要出门,不知道能不能及时赶回来给大家来个二更~ ☆、第148章   “小侯爷, 您误会了,这里可没有什么逃犯, 这位是我的挚交好友裴谙。”   李斯年笑容温和, 拱手道:“裴某见过小侯爷。”   楚夫人也露出相熟的模样,淡淡道:“虽然说是好友, 裴兄与白兄却更似亲人,白兄来青山书院求学的时候, 还是裴兄陪着来的。”   虞世安之所以认识李斯年也是因为李斯年与他父亲交好, 刚刚光想着报复李明珏, 让李明珏难堪,而忘了这码事, 话一出口,他自己也觉得后悔,如今被人架好了梯子, 自然麻溜儿地爬了下来。   “原来竟然是长相相似, 哈哈, 定然是我近来喝酒喝花了眼。”   旁边几个人也顺势打哈哈糊弄了过去。   “阿忱, 刚刚有没有惊吓到你?”李明珏走来, 皱眉道:“你下地做什么?快躺回去。”   “大家都去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也……”   李明珏骤然转身看了楚夫人一脸, 虽然没有说什么, 责备的神情却全都显露了出来。   楚夫人冷淡地上前几步,将她重新按了回去,盖好被子。   “啧啧——”   虞世安坐在不远处, 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李斯年左看看右看看,提议道:“不如……我们出去吧,不要打扰她休息。”   李明珏和楚夫人同时扭头看他。   李斯年好脾气的笑了一下,举起手道:“好,我不说……不说了。”   李明珏和楚夫人目光对上。   李明珏轻笑了一下,冷淡道:“没想到楚先生你也不过是嘴上说的好听,一有危险便将他人抛在脑后。”   李明珏说这话本就是故意挑拨楚夫人和季凌霄的关系,季凌霄还没有怎么样,楚夫人脸上却不免露出了几分歉意。   “这次的确是我的错,我会记下的。”   “好了,我也不是瓷器做的,也不是玉雕成的,何必这般小心?”季凌霄语笑嫣然。   李明珏扫视了屋内一周,再次开口:“这里毕竟是信安郡王府。”   这已然是赶客之语了。   虞世安拎着手里的长剑拍了拍自己的断腿,嗤笑一声,“信安郡王府又怎么了?今儿个,我还就要把她带出去了,省的她在你这里遭受折磨。”   一瞬间,季凌霄再次成为视线的中心,她还听到李琼敲了一下床底。   李明珏脸色铁青,冷冰冰道:“小侯爷还是明白自己的身份好,莫非之前像是落水狗一样被打的教训还没有受够。”   他一句话正正好戳在了虞世安的伤疤上。   屋子里顿时一静。   虞世安脸气得又红又青,连连冷笑。   “好,好你个信安郡王。”   “沧——”   他拔出了手中剑,毫不顾忌地朝李明珏刺了过来。   “哎,别冲动。”   “小侯爷!”   “郡王可千万别还手。”   几人拉架的拉架,拉偏架的拉偏架,全都搅了进去,一时间纷乱无比。   季凌霄快速敲了敲床板,拽住旁边架子上的狐裘便跑了出去。   三人齐齐回首,却只见一个雪白的衣角。   季凌霄刚刚跑到院子里没人的地方,就被人拦腰抱起,冲上了房顶。   “果然是你,你家陛下可还陷在里面。”   贺仙客低声一笑,“谁家的?我可当不得。”   他三跳两跳跳到了一条街上,将她放了下来。   “那该是你家陛下。”他摇了摇头,重新跳了回去。   季凌霄往四周看看,只有一家小面摊,因为此地太过偏僻,天气又冷,竟然一个客人也没有,店主正躺在一张长条板凳上,数着屋檐下的冰溜子。   她搓了搓手,走了过去。   “店家,劳烦给我一碗面。”   店主用斗笠遮着脸,哑着声音道:“这么冷的天气在外头吃面,你脑子没问题吧?”   季凌霄:“……”   店主指了指身后一户住家,“那是我们家的店。”   门口只挂着一张竹帘,模模糊糊地能看到里面几张桌椅。   季凌霄觑了他一眼,怎么看怎么觉得古怪。   她笑着道:“好啊,那就麻烦店家了。”   她掀开帘子往坐在最外面的一张桌子上,看着店主从长凳上跳下,从容的煮面,竟有一种高手演武之感。   热气腾腾地雾气层层扩散,将他埋没其中。   不大一会儿,他就端了一碗面过来,拿了勺子和筷子过来。   面碗是白瓷的,薄的几乎能看见面汤的颜色,勺子是白玉的,筷子是一双空心儿银筷,这哪里是吃面,简直是在吃金银玉石。   她瞪着面前那碗清汤寡水的面,以及贵重的餐具,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为什么不吃?你不妨尝尝?”   季凌霄舀了一勺汤喝下,鲜美的味道让她几乎将舌头也一同咽了下去。   等她放下勺子,却沉沉叹了口气。   “不好吃?”   “阿韶,你这样盯着我,我怎么吃得下去?”   带着斗笠的老板笑眯眯地摘下了斗笠,温声道:“开心吧?”   “啊——”她半支着脸颊,无精打采道:“该不会那碗羊汤也是你请的吧?”   杨韶笑容温和,“我家产业众多,即便让你吃上一辈子也吃不垮。”   季凌霄眼睛一撩,银筷压在自己的唇上,笑道:“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吃你一辈子吧?”   杨韶笑容加深,低声道:“玩笑而已,毕竟阿奴你的理想可是要比我远大的很。”   她目光闪烁了一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想你,便来看看你。”   “信安王府中有你的人。”季凌霄立刻反应道,而且下一刻她就猜出了那人是谁。   杨韶弯了弯眼睛,笑道:“阿奴果然厉害,我之前也犹豫这一趟究竟该不该来,来了容易被你戳穿,可若是不来,我怕会错过机会。”   “这汤好喝吗?”他骤然转变话题。   季凌霄低头看了一眼,舀了一勺,递去。   “如果你不介……”   话未说完,杨韶却已经双手按住桌子,探头将那勺汤一口咽下,还叼着勺子直勾勾地看着她。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香气,就像是被雨水打湿的鲜花,微潮沉闷的暧昧香气渐渐蒸腾开。   她松开手,他则坐回原处。   “你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他手里把玩着勺子,没有抬头道:“我听说你遇到了一些困难。”   近到男人,远到朝堂,她遇到的困难可多了去了。   “我是个生意人,天下没有做不成的买卖,也没有我卖不成的东西,”他抬头朝她眨了一下眼睛,“你就不想跟我买些什么吗?”   季凌霄垂下眼,轻笑一声。   “什么都能买?”   “什么都能买。”   “当初你对信安郡王也是这样说的吗?”   “是啊,”他眯起眼睛,“而他对我说,他要买这个天下。”   季凌霄正视他,他却依旧笑容温和。   她恍然明白,为何每每看到杨韶的笑容便会有一种隐隐约约的熟悉,这不就是萧苇在她身边扮作幺儿时,常常挂在脸上的笑容吗?   原来萧苇从始至终都是他的人吗?   “你这人……我是当真看不透,”她浅浅一笑,“若你问我要买什么?我买……你!”   杨韶依旧笑容温和,仿佛并没有觉得诧异的地方。   “那白兄又能用什么作为报酬呢?”   季凌霄笑得意味深长,手指捏着玉勺在碗里舀了舀,朝他递来,笑吟吟道:“就用这碗面汤好不好?”   他再一口叼住,含糊道:“那我还真是亏大了……”   眼中却充满了笑意。   季凌霄松开手,却拿起筷子吃起了面。   杨韶歪着头不解道:“不是说好给我了吗?”   “嗯,是说好了,给的面汤而不是面不是吗?”   这……的确是这样的……   杨韶低头笑了起来。   季凌霄眼睫垂下,遮住了自己的神情,她想起来了一些事情。   昔日她为帝时,崔歆曾跟她提起过一个狂妄的商人,那商人居然敢说自己虽然是被人不齿的商人,可却有整个大周的财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土地上的财富也都是她的财富,当时,她登临帝位,正是意气风发之时,便想要拿这个狂妄的商人开刀,魏良也趁机进言:不如将此人下了油锅,以儆效尤,看天下人谁还敢对女帝不敬。   她差点就这样做了,只是,崔歆和李明珏都极力阻拦此事,崔歆是为了她的名声照想,而李明珏……恐怕那时便与那位商人勾搭上了。   她还记得那位商人姓杨。   “若是我能成事,定然提高商人的地位。”她突然道。   杨韶愣了一下,双眸微微眯起,又转而讪笑。   “希望您真的能够做到。”   杨韶从怀里掏出了两封信,递给了她。   季凌霄一见便愣住,其中一封正是唐说给她的。   “放心,我并未看,只是这么重要的东西,白兄下回可千万不要再乱放了,即便信安郡王迷恋你要命,他也依旧是那个野心勃勃的信安郡王。”   “另外一封信,便是我给你的礼物,既然你买了我,”杨韶摸了一下鼻子,笑道:“我总要给些见面礼。”   她当然知道李明珏的野心。   季凌霄桌子下的脚慢慢磨蹭着他的小腿,轻言浅笑:“杨兄对我这般好,我倒是有几分过意不去。”   杨韶笑意加深几分,忍不住道:“白兄你这般……当真是让人忍不住……”   他的话说一半藏一半,神情也有些复杂。   他摆了摆手,“出去吧,你等的人也该回来的。”   “你跟贺统领也相识?”   杨韶坦然道:“我说了,这天下没有我做不成的生意。”   季凌霄越发觉得自己前两辈子简直是白活了,身边这样暗潮涌动,她居然一点都没有注意到。   更奇怪的是青山书院那场大火居然没有碰着他分毫,他之后依旧活得潇洒富有。   那个放火的提议真的会是金寅吾提出来的吗?她之前也与金寅吾交谈过几次,他虽然妒贤嫉能,但也不像是有魄力这样做之人,若是有更为高明的人引诱他提出这个策略的话……   季凌霄站在街上,忍不住背脊发凉。   她再一回头,哪里还有什么面摊,那道挂着竹帘的门也被木板封死了。   就好像志怪志异中,落魄的书生被诱入了富贵之地,一夜过后,睁开眼,那里除了一个狐狸洞便什么都没有。   她捏了捏手里的信,扯开杨韶给她的那封,越看她便越是惊讶。   这封信里居然是李明珏的身世。   他当真是毫不留情地出卖自己原来的主顾。   季凌霄捏着那封信,想了又想,忍不住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你怎么就突然跑出来了?”   耳边突然传来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   她一扭头,就见李琼手里拎着衣服朝她递来。   “你本就在病中,怎么能不穿好衣服就出来呢?”   她上下打量着他,只见他刚从床底下钻出来,整个人灰扑扑的,头发上还沾着软绵绵的绒毛状的灰,却执着地让她穿好衣服。   季凌霄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陛下就这么喜欢我吗?”   这样的语言若是被旁人说来,定然有种大言不惭的感觉,可奇怪的是,从她嘴中说来便会令人忍不住脸红心热。   她现在的皮子可是跟美艳不太搭边,可她骨子里却有一种香~艳入骨、纸醉金迷的靡~乱气质。   当真是:盛世着华裳,美人艳入骨。   李琼啜吸了一口气,眼底压抑着什么,笑道:“莫非好哥哥感受不到?”   季凌霄啐他:“你一个君王,在大街上这样说话,当真是不要脸了。”   “好哥哥面前,朕还要什么脸面,在梦里……该做的岂不是都做过,虽然梦里哥哥是女儿身,嗯,也没差多少了。”   他拉着她笑眯眯道:“若哥哥想要知道梦里发生了什么,朕会一桩桩一件件慢慢说来,不过现在嘛,哥哥先找个地方换衣服。”   他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停在街口的一辆马车,那辆马车并未套马,也没有人看守,估计是放在这里备着的。   “现在正好没人,哥哥先去换换衣服。”   他说着便将季凌霄往车上推。   季凌霄无可奈何,口中道:“陛下可不要偷看。”   “嗯?好哥哥说的是朕可以光明正大的看?”   两人说笑着,拉开了车帘,却看到马车里正端坐着一位玉冠狐裘的如玉郎君,也不知道在里面究竟默默听了多久两人的调笑秽~语。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李琼笑道:“没想到崔家玉树竟会在此,怎么也不出个声音,倒是吓了朕一跳。”   这就叫倒打一耙,明明是他自己不管不顾地胡说八道,又偷偷使用别人的车驾,现在倒是成了崔歆的不是了。   当然,皇帝说你错,你就是错,不错也错。   崔歆抬眸,姣姣如明月,湛湛若美玉。   “抱歉,歆以为陛下不想人出声打扰。”   季凌霄:“……”   李琼:“……”   ——没事你非要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荤话,瞧你现在尴尬不尴尬。   作者有话要说:  情敌这种东西,就像是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女主:免伤无辜,走为上策。   成功者:阿奴,你看,这是我为你打下的修罗场~ ☆、第149章   又是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   崔歆抖了抖衣袖, 起身下车。   “这是……”   崔歆作了一个请的动作。   季凌霄笑了一下,立马抱着衣服钻进了车里。   等她出来的时候, 却见崔歆和李琼的神情都很不愉快。   她就换了一件衣服的时间, 这两人又怎么了?   “这长安城中认识陛下的人不多,却也不少, 陛下不该立于危墙之下,歆告辞。”   “崔……”   崔歆冷冷一眼扫来, 让她的声音卡在了嗓子里。   她无辜一笑, 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奉给他。   崔歆如玉手指划过信封,接了过来。   “这是唐说让我带给先生的。”   崔歆垂着眉眼, 看完了这封信。   “原来是白兄。”   季凌霄松了口气,拱手道:“承蒙崔兄抬爱。”   崔歆看了看李琼,又看了看季凌霄, 态度冷淡, 宛若雪山上的冰晶。   明明上辈子两人曾经肌肤相贴, 暖玉温香, 你侬我侬, 如今转世重来, 却不相认了。   季凌霄笑了笑, 摇了摇头。   “我的马不小心撞断了腿, 现下正等着小厮换马而来,不如陛下和白兄等一等,一会儿去我府上稍作休息。”   李琼挑了一下眉, 像是很惊讶。   崔歆垂着眼,看着面前一亩三分地道:“毕竟陛下这般在街上走动,并不安全。”   不说整个天下,光说这长安城内想要李琼命的人就有不少。   三人便又回到马车里,这马车不是很大,一个人坐的倒是很宽敞,若是挤上三个人便会摩肩擦踵。   崔歆体质如玉,若是夏日挨着,那当真是无比舒适,冬天倒是有几分寒意了。   季凌霄不动声色地移了移膝盖。   崔歆抬头瞥了她一眼。   她立刻心虚地停住了。   李琼笑着碰了碰她的膝盖。   季凌霄回过神来问:“陛下何时能停了那座通天台?”   崔歆和李琼都朝她看来。   李琼笑道:“有许多人大概还不希望我停。”   季凌霄明白,确实有些人将李琼的这座通天台视作他昏庸的标志,恨不得通天台再出点什么事情,搞大了,好让他们浑水摸鱼。   只是,那些做苦役之人有何其无辜。   崔歆沉沉叹了口气,并不说话,沉默的模样像是枯死的老树。   “崔郎你的马被谁家撞了?”李琼突然发问。   崔歆淡淡道:“贾太师。”   崔歆虽然并未出仕为官,可世家第一的位置可是坐的稳稳的,这长安城的官吏中怕是只有贾遗珠可以嚣张地不用顾忌这些了。   “他何事如此匆忙?”   崔歆抬了抬眼,轻声道:“他的车驾内坐着一个胡人,那胡人生着一双绿眼睛,与贾太师言谈的口音也极为醇正。”   季凌霄眉心一跳。   这贾太师莫不是要勾结胡人造反?   上辈子他跟乌云山这帮土匪扯上关系,这辈子又跟胡人扯上关系,明明官居高位,一手好牌,怎么总像是拎不清呢?   李琼抬了一下手,制止了崔歆,笑道:“我知道崔郎要说什么,不过,贾太师他并不会。”   崔歆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   季凌霄望着李琼,他怎么看都不像是因为太过信任贾太师而听不进别人话的模样。   李琼朝她笑了笑,向崔歆的方向撇了撇嘴。   季凌霄扭头去看,只见崔歆正低着头,认真地看着她与李琼挨在一起的小腿,眉头皱的紧紧的,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大事。   “玉郎?”   崔歆一抖,立刻抬头。   “你为何唤他玉郎?”李琼笑容淡了几分。   “咦?不是崔歆崔玉郎吗?”   “从未听过,闻所未闻,”李琼笑着摇头,轻轻拍了拍她的膝盖,“只是记错而已,想必崔郎是不会在意的。”   崔歆沉下眉眼,冷声道:“我若说介意呢?”   完了,他这种越不让做什么便越想做什么的个性又来了。   李琼失了笑容,威严地看着他,目光如有实质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崔歆修长如玉的十指插在一起,垂着睫毛,冷淡道:“白兄勿要再这样叫我了,我听起来一点也不舒服。”   季凌霄一愣,失笑道:“本就是我口误,你放心,我以后定然不会这样称呼了。”   明明她是按照他的意思来说,谁知道他竟有些气恼地抬头看了她一眼。   当真是男人心,海底针。   季凌霄顺势转了话题:“你说贾太师带着那名胡人急匆匆出城?”   “所行的方向是出城的方向。”   她随口道:“总不至于贾太师叫了胡人的兵马来兵临长安城下吧?”   她的话音刚落,崔歆与李琼竟同时怔住。   “说不好……”崔歆一脸死气沉沉,“陛下,您还再等什么?难道真要等这江山易主,您才准备清醒吗?”   “更何况,您求了这么多年的神女,求到手了吗?”   李琼揽住季凌霄,笑眯眯道:“求到了,这就是我的神女。”   崔歆那张脸宛如蜡化,他看了看季凌霄,又看了看李琼,眼中闪过一丝嫌恶。   她被她的玉郎嫌弃了,这可有意思了。   季凌霄摸了摸下巴,显得几分兴致勃勃。   崔歆垂下手,捏成了拳头。   “陛下,请您看清楚,他是个男人,您难道还不知道现在朝堂之上站在您身后的人越来越少了吗?陈大夫被气得卧床,李太尉闭门不出,这朝堂……”他闭上眼,“……不知道究竟是姓了贾,还是依旧姓李。”   崔歆明明如此愤慨,声音却依旧仿佛在墓土里滚了一圈,带着三分的死气。   李琼依旧笑眯眯的,像足了听不进去任何忠言的昏君。   季凌霄打量着李琼,总觉得他似乎也在暗地里谋划着什么。   李琼注意到她的视线,笑道:“怎么?是有什么话要对朕说的吗?”   “陛下。”她的声音沉了沉。   李琼立刻心领神会,掀开车帘,不一会儿贺仙客便站在了外面。   “陛下有何吩咐?”   “去查一下,今日与贾太师车上的胡人究竟是谁?贾太师现在又在何处?”   贺仙客领命而去。   既然现在崔歆是保~皇~党,季凌霄便没有顾忌道:“陛下,您真的信得过贺统领吗?”   “何出此言?”   “若是他越过您去做一些事情,陛下恐怕也不得而知吧?”   李琼轻松一笑,向后倚了倚,慢悠悠道:“有时候要做一个君主,眼睛不妨瞎一些,耳朵不妨聋一些。”   他简直是在手把手教导她帝王经。   崔歆冷笑一声。   季凌霄莞尔。   不一会儿,换马的小厮便回来了,套好马车后,李琼却让崔歆随他进宫。   “既然你怕他图谋不轨,那就与朕一同参详参详吧。”   崔歆自然领命。   一路上,三人挤在这小小的马车里。   崔歆努力将自己缩紧角落里,不碰到她,也不看她。   “奇怪了,我为什么觉得崔郎有些怕我呢?”季凌霄无事偏要去撩拨他。   李琼告诫地蹭了蹭她的脚面,却被她一脚踹在脚踝处。   他抿了一下唇,眼中温润包含着一抹春~意,偷偷红了耳尖。   崔歆狠狠地别过了头,一把捏住自己的衣角。   李琼则伸手去捉她的手。   季凌霄“啪”一巴掌拍开。   李琼目露无辜,笑容更加温和。   崔歆头别开的幅度更大了,几乎都要将脖子折断了。   好不容易到了宫门口,李琼却像是粘人的猫咪似的,一时都松不开手,走路也要贴着季凌霄,动不动就要去碰碰她,就好像他只要眨一下眼睛,下一刻她便会消失不见一般。   崔歆走在最后,整个脑袋都恨不得倒过来长了。   真是难为他了,崔歆应该是没有龙阳之好,还非要被逼着看这么辣眼睛的场面。   季凌霄瞥了他一眼。   ——看,崔歆整个人都在打颤呢。   她一把按住李琼的额头,将他推到了一边。   李琼无奈地摇头。   三人前往大同宫的路上,遇见了在宫里四处乱蹿的太女殿下。   杜景兰一见三人出现,脸上既惊讶又雀跃。   她眼前的屏幕也瞬间被一波弹幕刷满了——   “我草草草草草啊!果然美男一起出现带来的震撼感成倍上涨啊!”   “舔舔舔!”   “盯裆猫~喵”   “果然,是白大物最大啊,史书诚不欺我!”   “三个小哥哥,嘿嘿嘿~”   “UP主,你是不是你忘了你手里的道具了?”   “此时不用何时用啊?”   “上啊,我们给你打call!”   “为白大物疯狂打CALL!!!”   杜景兰的手指磨蹭了一下界面,犹豫了一下。   深情帝王李琼、千古大物白忱、崔家玉树崔歆,哎呀,好困难啊,这让她怎么选?有点可惜,若是第一美男子李明珏也在就好了。   杜景兰顶着粉扑扑的笑脸,像踩在棉花上一般,飘到了三人面前。   “阿、阿耶……”   她捂着脸,眉眼含春地偷看季凌霄。   季凌霄含笑回视。   李琼肃了脸色道:“太女,你也不小了,别像小孩子一样撒娇了,皇宫内院怎么能像平常人家一样叫阿耶呢?”   杜景兰和季凌霄同时瞥了他一眼。   “咳,太女有何事?”   杜景兰摇头,轻声道:“只是来问候陛下。”   李琼蹙眉道:“太女整日里贪玩可不行,要多多读书,多向杨少师请教。”   “哦——”杜景兰无精打采地拉长了声音。   “你看看崔家玉树,再比比你自己,太女,即便朕不说,你也该多长长心,多多上进。”   别人家的孩子最讨厌了,即便你长得好看也一样。   李琼摇了摇头,像是在表达对太女朽木不可雕的痛惜。   杜景兰垂下了头。   难道她不想好好学吗?难道她不想跟这些高士们谈天说地搞好关系吗?难道她就不想用他们的近距离视频来挣钱吗?   想啊!当然想啊!   可是……她听不懂啊,还想睡觉啊,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啊!   李琼直接从她身边经过,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崔歆正面无表情的路过,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望去。   季凌霄停在杜景兰的面前,伸出手压了压她低垂的头。   杜景兰一惊,立刻抬头。   季凌霄强忍笑意,却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   杜景兰原本感动惊喜的脸骤然扭了一下。   “喂,你是在嘲笑我吧?有那么好笑吗?”   季凌霄单手捂着嘴,笑眯眯道:“抱歉,不过……我跟你是同病相怜呢,看到你这副样子就像是看到了我自己。”   “唔……”   她手掌用力往下压了压,轻声道:“不要着急,慢慢来。”   杜景兰一愣,从现实世界到这平行时空的历史,从来就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他们只会指责她成绩不好,业绩不好,挣钱不多,没有别的up主有趣。   杜景兰鼻子一酸,立刻掩面,闷声道:“你这个人还真是有些讨厌。”   季凌霄笑了笑,无奈道:“或许吧,所以想要我死的人从来不少。”   “但是,我又为何要在意他们呢?看得他们恨得不行的模样,不是特别有意思吗?”   她翘起嘴角,露出一个嚣张又狂妄的笑容。   一缕阳光从她的唇边擦过,就好像她正叼着一枝阳光花,热烈,明亮,又温暖。   她的睫毛、脸颊上细小的绒毛都被染成了金色。   崔歆默默看着,突然捂住了胸口。   心上那个莫名其妙破碎掉的一个大窟窿正在被这暖暖甜蜜的笑容填满。   他垂下眉眼,孤独的影子拉长。   突然,他的肩膀被人搭住。   崔歆抬头望向那人。   这样失礼的举动可是从未有人敢对他做的。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太女已经离开了,她走到他身边,几乎半个身子都靠在了他的身上,笑眯眯道:“玉郎,你在发什么愣呢?”   “不要叫这个名字。”   他冷着脸转身,手指却抹过眼角。   实在太难看了。   一听到这个名字,他心口酸胀的疼痛居然到了落泪的程度。   绝对不能让她看见。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记忆的崔玉郎被没有记忆的李琼塞了一嘴的狗粮。   谢谢小天使的霸王票,额头上吻一口~   Indulgenc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11 13:15:59 ☆、第150章   “回禀陛下, 贾太师车驾中的胡人乃是武安侯身边的护卫,贾太师此时正与此人在长安城外的别院中。”   贺仙客禀告完事项, 便一脸寡淡地退下, 丝毫没了在她面前那副不正经的作风。   季凌霄换了个姿势,支着下巴。   “你们看, 贾太师还是有分寸的。”   崔歆冷淡地望向李琼,明显是不赞同。   “崔郎有什么想法?”   “那个……我倒是有个疑惑。”季凌霄出声。   李琼望向她, 崔歆却撇开了头。   “武安侯之子不是被贾太师之孙打断了腿吗?他们两家又怎么会还这么要好?会不会……那人是个叛徒?”   崔歆垂着眉眼, 就是不肯与季凌霄对视。   “武安侯那边的情况杨少师更加清楚, 陛下不妨将杨少师请来。”   李琼随之吩咐下去。   不一会儿,病弱的杨安便裹着厚厚的狐裘走了进来, 向李琼行礼。   季凌霄明显感觉到他朝自己的方向望了一眼。   “杨少师,朕向你询问一事,听说武安侯身边有个俊朗的胡人守卫?”   “的确如此。”   “奇怪, 武安侯也打过不少胡人, 招惹了不少仇恨, 怎么会有胡人到他手下呢?他又怎么可能会用这些异邦人呢?”   “确实不可能, 不过, 武安侯是这名胡人的救命恩人, 那便不可同日而语了。”   杨安垂着眼道:“武安侯当初在草原上追着一伙胡人来到一群落, 只是晚了一步, 那些胡人已经杀光这个部落的胡人,甚至点了一把火,武安侯命人扑灭火, 四处搜寻了一圈,从水缸里发现了这个父母已经被那些胡匪杀死的小男孩,武安侯欲拉他出来,他却一口咬住了武安侯的手,就像是草原上的狼,孤独,狠厉。”   “不过,即便再厉害的狼也是需要群居的,他最后跟着武安侯走了,因为感谢武安侯的救命之恩,就自愿留在武安侯身边,武安侯便以自己的姓为他姓。”   “这武安侯当真与传说的不一样。”季凌霄忍不住道。   “可是,世人传言武安侯滥情好色贪欢却不是假的。”   “那名胡人叫什么?”崔歆突然开口。   杨安看着他,轻声道:“虞胡笳。”   “狼王虞胡笳?”季凌霄出声,“残忍、忠诚的虞胡笳怎么也不可能会背叛武安侯的吧?”   杨安眉毛一挑道:“这位……白先生认识虞胡笳?”   季凌霄望向他,压低声音道:“只是听过他的名字。”也有过一面之缘。   上辈子就是虞胡笳在小侯爷身边充当守卫,曾经与她打了一个照面。   “若是这样,那就是武安侯派他与贾太师联络的,”崔歆冷笑一声,“果然天底下没有永远的敌人。”   重来一辈子,他倒像是满身都裹上了冰凌做成的刺。   “若真是贾太师和武安侯联合,陛下……”崔歆看向李琼。   李琼半支着脸,笑道:“崔郎不必惊慌,朕信得武安侯。”   杨安拱了拱手,似乎对此也很赞同。   崔歆便不再说话,只是盯着茶杯边缘发呆。   若陛下冥顽不灵,再说什么也没有意思。   杨安和崔歆告辞离开,李琼却留下了季凌霄。   两人一出门,他便迫不及待地从高座上走下,伸手碰了碰季凌霄的衣襟,结果又挨了一巴掌。   李琼望着手背被拍红的地方,笑嘻嘻道:“好哥哥,朕定然要做一件事,让你一辈子都忘不了朕。”   一听到他的发言,季凌霄就知道他又要搞什么事情了。   李琼此人,若说是明君,倒也有能力开创太平盛世;若说是昏君,可也想一出是一出,什么都敢干。   “现在……”   “陛下,道长在门口候着。”杜公公熟悉的声音响起。   李琼露出扫兴的神情。   “道长?就是让陛下见通天台之人。”   李琼点点头。   “他定然又是为了他徒弟的事情,”李琼摸了摸头发,笑得有些奇怪,“算了,宣他觐见。”   杜公公应了一声,便将那位头发花白的老道带了进来。   老道穿了一身道袍,双手抱着一个乌木匣子,恭恭敬敬地走了进来。   季凌霄不动声色地打量他,却无论怎么看,都感觉此人不过是个骗子罢了。   “不知道道长前来又是所为何事?”李琼冷淡道。   老道更加战战兢兢了,他伸出手,笑道:“这是贫道近日炼好的丹药,有治疗百病,延年益寿的功效,更可以让陛下安然入梦。”   “入梦?莫非能见到朕的神女。”   老道露出意味深长的笑:“这就要看神女娘娘与陛下的缘分到没到了。”   李琼轻笑一声:“拿上来。”   杜公公将那匣子奉上,李琼捻出一丸大拇指指甲盖大小的朱砂丸子,放在鼻前嗅了嗅,又抵在嘴边,作势要吞。   季凌霄刚要提醒。   他却笑了一下,将那个药丸子放在指尖轻轻一弹,丸子“哒”的一声撞击在匣子壁上,重新掉了进去。   老道顿时屏住了呼吸。   季凌霄暗觑了几眼,心想:传闻李琼十分信任这个道士,几乎唯命是从,现在看来好像并非是这样的。   “说吧,你究竟所为何事?”   老道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意,低声道:“陛下,我那不成器的徒儿,您看……什么时候能给放了啊,他再不肖也是贫道千方百计求来的徒弟,是要给贫道养老送终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掩面作抹泪状。   李琼轻笑一声道:“你这老道也不容易。”   他看了杜公公一眼,杜公公立刻心领神会地退了出去,不一会儿便牵着一个双手被拷住的黑乎乎的少年人走了进来。   那人穿着一身皱皱巴巴的道袍,赤着脚,一踩在冰凉的地面上,脚趾便一阵阵蜷缩,凉的是龇牙咧嘴,明明是个阶下囚,却比屋子里所有人都要明亮坦荡。   季凌霄捂着嘴笑了一下。   她很想问问这位少年郎,当初不是他说自己要走遍大江南北的吗?怎么这辈子倒成了道士。   那人听到笑声转头朝她望来,散落的青丝下露出一双明亮的双眸,他双眸一眯,也朝她露出一个笑容。   “阿忱?”   季凌霄回眸一笑,低声道:“陛下……”   李琼原本还有些紧绷的脸色骤然舒缓下来,他无奈地看着她,道:“你莫不是很看好这人?”   “倒是个好苗子。”   “陛下!”老道急切地出口,一副生怕自己的好徒弟被抢走的模样。   “哒。”   那丸通体发红的药丸被李琼弹到了老道脚边。   老道两腿抖的像是筛糠,直接跪了下来,不敢再多言。   那个蓬首垢面的少年郎对着老道道:“我最后再叫你一声师父,咱们也就断了吧,当初为了感谢你的一饭之恩,才答应做你徒弟三年,如今三年早已满,强求无用,师父再见了。”   他随意挥了挥手,好像这样一个轻飘飘的动作便能斩断两人的师徒缘分。   李琼对着季凌霄温声道:“你既然喜欢她,就先带走吧,朕今日还有些事,就不留你了。”   他说罢,便低头望着那个装着红丸的匣子。   “陛下,忱告辞。”   季凌霄拉住韩三变的手,李琼看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却没有说什么。   她带着韩三变出门,那韩三变笑呵呵道:“不知道哥哥怎么称呼?我叫韩三变。”   她当然记得他叫什么,也记得他在考场上向她微笑,上交的试卷大骂帝王将相,杏花树下同他告辞。   她拉着他慢慢走,低声道:“你该是个仗剑游遍大好河山的游侠儿,怎么做了道士?”   韩三变哈哈大笑,摸着后脑勺,“哥哥,说的是,不过我在一座山里迷了路,差点饿死,这才遇上了道长,一饭之恩总要报答嘛,我就做了他的道童。”   “那更奇怪了,你的道长被陛下依仗,吃香的喝辣的,怎么却把你丢到牢里喝西北风去了?”   “道长才吃不了香的,喝不了辣的,他胃不好,我到牢里,只是……”   季凌霄停下了脚步,笑着回首道:“不知道杜总管跟着在下是有什么要事?”   杜公公俯身道:“是陛下让奴婢送送您。”   “那杜总管能够帮我一个忙儿?”   杜公公面无表情,“您请说。”   “帮我找双鞋。”   杜公公看着韩三变大大咧咧踩在地上的双脚,立刻点头就走。   不一会儿,他便捧着一双适合的靴子回来。   季凌霄一掀衣摆直接在韩三变的面前半跪下来。   “啊!”韩三变惊得就要后退,却被他捏住了脚踝。   “别动。”   韩三变一双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干巴巴道:“干、干什么啊!放、放、放着我来好了。”   季凌霄没有理她,她套出一块方帕将他的脚底板擦干净。   韩三变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就感觉她蹭的地方不是他的脚底板,倒好像是……   擦干净之后,她捏着他的脚踝,将他的脚放进鞋里。   他太紧张了,五个脚趾头仿佛并不拢了一般,怎么放都有一个露在靴子外。   她捏了他的脚背一下。   韩三变浑身一抖,身子莫名其妙地软了下来。   她抬头笑道:“你是不是故意的?嗯?故意挑~逗我啊?”   “不不不不不是,我我我我我没有!”   “那就让你的小三变乖一些啊。”   她这沙哑柔软的声音,就好像她口中的小三变指的不是他的脚趾头,而是……而是……   “啊!”他捂着脸惨叫一声,好像自己已经没有面目见人了。   她倒是趁机将他的靴子穿好了。   她正准备为他穿另外一只,他就飞也似的退后几步,单脚蹦跳着,死命将自己的脚往靴子里塞。   “好了好了,我自己来,我能的,我能穿上的。”   他这副受惊的模样,倒是忍不住让她再次笑出声来。   一旁的杜公公眼观鼻鼻观心,暗暗咂舌。   他在宫中这么多年竟没有看到过比这位先生还更会挑~逗的人,别说是男人了,就是圣人也受不了啊。   韩三变穿好靴子后,就跟在季凌霄身后,离了能有三步远的距离。   她回头笑道:“你这么怕我做什么?难不成我还能吃了你不成,上前来。”   “不行不行——”韩三变一个劲儿地摇头,“我可是家中九代单传,再靠近我怕我家就要断了香火了。”   “噗嗤。”季凌霄笑出声来,也不再逼迫他。   两人走了不远,倒是在前方看到正相对而立的崔歆和杨安,只是一个负手看天,一个垂眸看花,谁也不说话,倒像是在这里等什么人。   “两位!”季凌霄招呼了一声。   崔歆听到声音,看都没看一眼,直接负手前行。   杨安倒是转身走来。   病弱袅袅的风流身段,飘飘荡荡的衣摆。   他先行一礼,低声道:“阿狐在青山书院给白兄添麻烦了。”   这还是季凌霄第一次见他给了自己好脸色,忙笑道:“这是哪里的话,倒是阿狐帮了我许多。”   杨安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阿狐在信中都跟我言明,若是白兄有需要的地方,安虽不才,但也可稍尽绵薄之力。”   季凌霄眨了眨眼睛,突然察觉到杨安的态度不一般。   “你是阿狐的朋友,也自然是我白忱的朋友,我要做的事情……”季凌霄摇了摇头,“怎么能将阿狐扯进来呢?她赤子心性,本就不该参与这些的。”   杨安的神情更加柔和了。   “白兄心性纯善,更与我意气相投,今日天色尚早,不如一同去小酌几杯?”   哈?   季凌霄真想让杨安把这句话写下来,然后摔在前几辈子傲慢杨安的脸上,你看看,你看看,这脸打的,疼吗?   季凌霄浅浅一笑:“如此甚好。”   作者有话要说:  那张旧船票有神奇的用法,别着急。   而且,我若是敢在晋江开三人车,那你们就要到小黑屋来见我了~   至于两人车,看情况~   谢谢小天使的霸王票,么么哒(づ ̄ 3 ̄)づ   法总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11 23:03:13   南穹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12 09:42:05   南穹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12 09:43:00 ☆、第151章   然而, 她刚刚答应杨安的邀请没有多久,刚前行几步便见到了双手放在小腹处, 低着头望着路上小石头的崔歆。   季凌霄顿了一下脚步。   杨安低声道:“我在宫门外静候白兄。”   她身后一直默默跟着的韩三变突然开口道:“那我……”   她含笑望了他一眼, 他立刻止住了话语。   他的脚踝处还火辣辣的,那股子滚烫一直蹿向心口, 就好像刚刚她捏住的不是他的脚踝,而是他的心尖尖。   韩三变正欲逃跑, 后背却骤然一暖。   他抬头, 季凌霄站在寒风中, 黑色的袖摆像是一只黑蝴蝶在上下扇动,而他的身上已经多了一件不属于他的狐裘。   “你拿了我的千金裘, 可千万别不等我就跑掉了,那样……我可是回去报官的。”   “嗯。”   他撒腿就跑。   将人全都支开后,季凌霄才笑着望向她的崔玉郎, 轻声道:“崔郎。”   又是这种感觉。   崔歆捏紧手指, 有些不满和恼火地盯着她的衣服。   季凌霄摊开双臂, 左看看右看看, 没有瞧见什么不好的地方, 不知道他为何这般生气。   他狠狠地别开眼, 握紧的手指骤松。   “白兄, 你与陛下这般, 怕是不妥。”   话一出口,崔歆就想揍自己一顿,他从来就不是喜欢多管闲事之人, 可今日却表现的很奇怪,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我知道。”   她走到他的面前,笑盈盈道:“我全都知道,谢谢你。”   他的心上就好像扎上了一根根小刺,她笑一下,那根小刺就□□一根,扯的他心脏疼。   她又知道什么?   崔歆低下头,原本梳理的一丝不乱的头发不知道何时竟滑下了几丝,垂在他的眼前,倒是显得他十足落魄。   “长安有变……”他低声喃喃。   她靠近一步。   “我……”   她抬起手。   “各种势力搅合在一处,实在太……”危险了。   未尽的话语堵在嗓子眼里。   一个极尽温柔、极尽温暖的怀抱。   他的心脏就像被一只手狠狠揉捏了一把,酸痛地几乎要落泪。   他一动不动,白衣白肤,如同一块洁白的美玉淹没在白雪之中。   “你为什么要抱我?”   “为什么?”她的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言巧笑道:“我也不知道啊,只是看到你好像很想要我抱的样子。”   他侧了侧头,垂眸凝视着她鸦青的鬓角,乌羽似的睫毛,乌羽撩过瞳仁秋水,撩出一片惊艳的弧度。   他低了低头。   她侧头枕着他的肩膀,一捧青丝垂下,笑道:“……你好像也很喜欢这个名字,是不是啊?玉郎——”   从她嘴里吐出的艳气,熏红了他的脸,熏湿了他的眼。   她翘了翘嘴角,轻声道:“我叫你一声玉郎你敢答应吗?不敢吗?”   他天性里那股不让做什么就偏偏想要做什么的冲动又来了,他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的面容,眼眸却早已经如沾湿了雨雾的紫阳花。   “有何不敢?”   “玉郎?”   “嗯。”   她眨了眨眼睛,眼眸中的小星星蹦蹦跳跳落下,撞击他的肩头,跳进他的心里。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离开了一段距离。   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脑海中似乎浮现了某个妖冶的女子。   崔歆捂着额头“嘶”了一声。   杨安同季凌霄找了一家临街的酒馆,他看着坐在季凌霄身边的韩三变犹豫了一瞬,才道:“既然是白兄的朋友,那便是安的友人。”   韩三变明朗一笑,朝他敬了一杯酒。   杨安身体不好不能饮酒,便以茶代酒了。   他喝罢后转向季凌霄道:“阿狐信上同我说了她为你测的命数,还望你不要见怪,她小的时候,我曾游学至青山书院,与阿狐玩的较好,她也比较依赖我,有些大事也喜欢找我商量。”   见她眼中的戒备未消,他浅浅一笑,病态的眉眼有一种舒卷的风情。   “我知道,即便我这样说,你也定要疑我,我是陛下的人,是武安侯的挚交好友,但是,无论到何等地步我都不会辜负阿狐的信任,我此番约你出来,正是要告诉你……”他看了韩三变一眼。   韩三变立刻嚷嚷着屋子里热,要到外边走一走。   他起身抖了抖季凌霄的狐裘,笑道:“我带着这个呢,这么贵重我可不敢带跑,好让你去报官呢。”   季凌霄知道他这是在告诉自己,他会在门外等着。   她点了点头。   韩三变便哼着歌出去了。   洒脱的心性,潇洒的举止,他不做个随心所欲游历山水的闲人着实可惜了。   “杨兄请说,我即便信不过你,还是信得过阿狐的眼光。”   季凌霄这样一番话更让杨安目色柔和下来。   每个人都有软肋,即便是几辈子都看上去刀枪不入的杨安也是一样的,只可惜,阿狐消失的太早,才让她错过了见证杨安软弱的机会。   “白兄觉得陛下昏庸吗?”   季凌霄垂眸望着桌上的杯子,低声道:“这要看天下人怎么认为了。”   “要是认为陛下真的昏庸那可就大错特错。”   季凌霄抬眼。   “天下有一种鸟,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三年不鸣一鸣惊人。”   季凌霄立刻坐正身子。   她就说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那些令有野心之人察觉到的机会,该不会全都是李琼故意露出来的吧?   她声音中加上了一层悲切:“那黎明百姓何其无辜?”   杨安叹息:“若是白兄真这般想,那便不枉阿狐对你的信任。”   “不对,贾太师和武安侯……”季凌霄恍然大悟,“这也是一计?是要请贾太师入瓮?”   杨安抄手闭目,没有说话,这般已然证实了她的猜测。   她就说武安侯跟贾太师有如此大的仇恨,怎么可能会合作,原来如此……可是,这么好的机会,她若是不参合一脚实在有些不甘心。   “这长安中的桩桩件件,白兄以为能瞒得过陛下吗?”   暗卫几乎无孔不入,若贺仙客真的是李琼的人,那李琼还真就是坐山观虎斗了。   “当真都知道?”季凌霄轻笑一声。   杨安叹息,轻声道:“阿韶也曾托我多多照拂你,有些事情连阿韶都知道,你觉得陛下会不知道?”   季凌霄只觉得自己从指尖开始一寸寸冻住了。   不对啊,若李琼都知道,上辈子,上上辈子,他怎么会瞒着她?他怎么敢瞒着她?   她伸手捂住额头。   上上辈子,李琼突发疾病,说些话都很艰难,他曾经指了指房梁,她那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并没有注意,等李琼驾崩后,她曾找了梯子爬上去找了找却什么也没有找到,她当时猜测可能是他病重时出现了幻觉,也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想来,暗卫统领贺仙客是不离他左右的,若是李琼病重,他也该守着才是,难道从始至终贺仙客都在看着这一切?难道李琼指着那处便是要将这位正蹲在梁上的暗卫首领介绍给她?   是不是就是因为她没有回眸,才让贺仙客心中偶然升起的一个想法发展壮大,并付之行动?   ——他要脱离代代暗卫首领的命运。   而上辈子,李琼甚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就已经因为宰了李明珏和杜景兰翻篇再来了。   她捂着额头,靠在桌上。   “杨兄,你跟阿韶……”   “算是很远的亲戚,他们家一直想让他与官场中人多多结交,好在阿韶没有染上这股坏风气。”   她低着头眨了眨眼睛。   “可惜,他的出身毁了他。”   “他之前帮你查到的东西,也送给了我一份。”   季凌霄按着桌面抬起头。   杨安笑道:“有些人自以为是秘密,却不知早就不是秘密了。”   “而有些全天下人都知道的事实,却并非是事实。”   季凌霄沉默。   过了片刻,她突然道:“若是阿狐将我的命数告诉你,你……是站在陛下那一边?”   “最初我接到阿狐的信后,是跟阿狐持不同观点的,我会劝你,会阻拦你,但我绝对不会害你,毕竟我也不想让阿狐伤心。”   他捏着杯子慢悠悠地啄了一口茶水,明明动作做起来如此潇洒,却让她骨子里发寒。   “但是,今日见了陛下之后,我改变了我的想法。”   他笑盈盈地望着她。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这般温和友善的笑意。   “陛下要比你我都聪明,我自然选择站在陛下的身后,恭喜白兄了。”   季凌霄想了想,水杯里的水都慢慢冷了下来。   “你……你这个人可真让人看不透。”   杨安眯起眼睛,慢悠悠道:“人心隔着肚皮,谁又能看得透谁呢?你能看透的往往是他人想让你看透的。”   停了他这番话,季凌霄竟然如有所悟。   据她的猜测,杨安大概还是有些误会,误会她的身世跟李明珏的身世相类。   这还真是一件好事,只不过,不知道这究竟是阿狐的功劳,还是杨韶的功劳了。   “杨先生还是个真真正正的保皇党。”   杨安笑了笑。   正在这时包间的门突然被敲响,随即那扇门“吱哟”一声便被推开。   裹着红色狐裘的李明珏站在门框中,恍若一副美人图,他眉眼似乎被这抹艳红烧着了,云蒸霞蔚,国色天香,都不以描绘他的风姿。   他单手持着一把白伞,凝眸望来之时,就连杨安也不得不承认,这位信安郡王殿下可真是备受上天宠爱,得了一副天下第一的好皮囊。   一向热爱美色的季凌霄自然被狠狠惊艳了一把。   “郡王殿下。”   杨安起身。   李明珏神色依旧如冰霜傲雪、雪上朱砂,他冷淡地看着杨安,不失礼数地回道:“原来是杨少师,抱歉了,我来接我家先生回家。”   他的视线从始至终就没有移开过她的身上,就好像一团熊熊燃烧的艳火,再也压抑不住,再也忍受不了,非要将两人一同燃烧殆尽、挫骨扬灰不可,更可怕的是即便挫骨扬灰也要纠缠在一处,生生世世,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无法分割,不可分割。   杨安顺着他的目光望来,一瞬间,神情也有些古怪。   啊啊!   这辈子好不容能和杨安靠的近乎一些,她还想要多多套取一些消息呢,结果全让这尊煞神给搅乱了。   不,他这副~淫~淫~艳艳的模样该是个艳神。   唉,她怎么就是逃不了美色这一关呢?   李明珏这副样子当真是让人欲~火焚身啊。   作者有话要说:  杨安不跟女主组cp的。   杨安:不约,我们不约。   女主:请低头看看自己孱弱的小身板,我才看不上呢。 ☆、第152章   季凌霄同李明珏出来时, 正见到裹着狐裘的韩三变蹲在台阶上跟一群小孩子玩耍。   一个孩子在眼睛上蒙了一块布,伸直双手摸人, 一边摸还一边叫喊:“神女, 神女你在哪里啊?”   他这样一说,原本围着他转圈跑的小孩子们便都像是被点穴一般, 张牙舞爪地停住了。   他便随意找了一个方向摸去。   “我在这里。”   “陛下,我在这里。”   “陛下, 快来抓我啊, 哈哈——”   小孩子都出声去逗他, 还故意发出各种奇怪的声音吸引他的注意力。   韩三变也蹲着,嘴里喊着:“在往前走三步就捉住我了哟, 陛下。”   那蒙着眼睛的小孩子果然捉住了……另一个小孩子。   被捉住的孩子怒瞪韩三变:“不要脸,大人了还耍赖。”   韩三变挠着鬓角,不好意思地大笑。   “对啊, 对啊, 你总是耍赖皮, 我们不跟你玩了。”   其他的孩子也帮腔。   “啊——”韩三变挠了挠脸颊, 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我给你们买糖吃吧?”   “好啊!好啊!”   孩子们拍着手立刻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   韩三变伸手就往兜里掏, 结果, 什么也没有掏出来。   “噗嗤。”   韩三变立刻回头, 见到季凌霄,他整张脸都要笑出花来了。   “来的正好,借我些钱呗?”   “若是借了你, 你拿什么来还呢?”   韩三变摊着手道:“你看我哪里好就拿去算了。”   季凌霄笑着掏钱,然后,僵在了那里,她慢慢地转动脑袋,凝视着李明珏。   韩三变也转了视线。   李明珏被两人这么可怜巴巴的盯着,有些无可奈何,他睨了季凌霄一眼,学着季凌霄刚刚的口气道:“若是借了你,你拿什么来还呢?”   季凌霄的声音顿时柔软了八分,软绵绵唤道:“阿珏……”   李明珏一副“真是怕了你的模样”掏出了钱袋子。   季凌霄转手就将这钱袋扔给了韩三变。   韩三变拿着钱带着孩子们去买糖,孩子们欢天喜地,连声道:“哥哥真好!”   韩三变摸着头傻笑,回眸看季凌霄。   李明珏莫名觉得自己今天成了一个冤大头。   抓着糖的孩子的孩子坐在台阶上,又用衣带和木片做起了游戏。   季凌霄好奇道:“你们这又是在做什么游戏?”   之前被蒙眼睛的小孩扬声道:“攻防战啊,衣带围成城墙的模样,木片作为阻挡的器械,他们来攻城,我来守城。”   “你们攻的是哪座城,守的又是哪座城?”   那些孩子正玩得兴起,哪里顾得上跟她说话。   韩三变拿剩下的糖果逗弄他们。   “自然是这座城了。”   季凌霄的神情骤变,“长安城的攻防战如今都成了游戏了。”   她扭头望向站在最后的杨安。   杨安叹息。   他虽然相信这一切都在陛下的掌控之中,可天下人已经变了心,也许到尽头之时,便是覆舟之日。   几人走远,还能听到孩子们拍手唱儿歌:“天惶惶地惶惶,木家有子爱烧房,烧了东房烧西房,烧了南方烧北方。”   木家有子,可不就是个李字。   韩三变在背后咂舌:“这还真是……”   若是没有人在刻意引导民众之口,季凌霄是不信的。   她看了李明珏一眼,却发现他也正低着头陷入沉思,见她望来,他才回之以柔和的微笑。   “你刚刚看我,莫不是以为这都是我做的?”   李明珏撇过头,像是在生着闷气,直到回府他也没有理她。   “楚兄和李兄……”季凌霄在府中没有找到楚夫人。   “楚兄邀他们喝酒,一同走了。”   “殿下居然肯放人?”   李明珏骤然停住了脚步。   韩三变被他安排人带到房中去了,此时,空荡荡的回廊上只有他们两人。   风刮着灯笼投下飘忽的光,他的眼睛藏在阴影中。   “是不是不论我做什么在你眼中都别有所图?”   “是不是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假的?”   他的靴子踏在地面上,一步步朝她行来。   他黑沉沉、雾煞煞的双眸执拗地盯着她的双眼。   “你是不是在故意玩弄我?”   季凌霄露出无辜而茫然的神色,低声道:“阿珏?”   李明珏轻笑一声,“你关心李斯年,你想着楚夫人,你的眼神投在杨安的身上,却从来没有我,没有!”   “我们不是朋友吗?阿珏,你冷静一些。”   她自知她这副迷惑不解的模样最容易挑起他的怒火了,她简直恨不得再多扇扇风,让他的火烧的更加旺一些。   越是冲动就越容易犯错,越是发怒就越容易被利用,即便他全身上下毫无弱点,她也能为他制造出一个弱点。   他攥紧拳头,猛地从阴影踏入阳光下,散落的光将他的双眸照耀的宛如暮色云霞。   “你……”   季凌霄轻笑一声,毫无阴霾道:“你这副样子会让我感觉你是爱上我了,在故意吃醋。”   李明珏的脚步陡然顿住,脸上的神情也有一丝空白。   “难道不是吗?”   她的手掌搭在他的手背上,安安静静地凝望着他。   “那为什么你只允许我触碰呢?又为什么我无论怎么做你都容忍呢?”   她盯着他惊诧的几乎放空的眸子,笑道:“阿珏,你还要自欺欺人下去吗?你哪里有什么喜爱的女人?你分明就是爱着我啊。”   不,不是这样的。   李明珏僵硬的摇了摇头,朝后退了一步。   季凌霄则步步紧逼,“是吗?你还是不敢相信?那你质问我什么?又在生气什么?刚刚那样逼来,又是想要我许诺你什么?”   他狠狠攥着拳头,指尖儿泛白,整个人却像是被逼到墙角中的小白鼠,不住的发抖。   他脸色苍白的厉害,所有的伪装都开始一寸寸裂开。   “李明珏,你一直都是这么伪君子吗?”她目光含着痛惜,“永远不敢直面自己的心。”   他张张嘴,反驳的话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我想你在你口中那个深爱的女人面前也是一直装相吧?”   李明珏猛地一颤,如遭雷击,他失魂落魄地抬起头,贝齿咬着发白的唇,厉声道:“你懂什么啊!她、她不是我能触及的,她一直以来都不过是居高临下赏玩我,我也想和她恩爱一世,白头到老,可她的心里装的实在太多太多……”   他单手捂脸,哽咽道:“我能怎么办?我只想跟她站在同一高度。”   “借口。”   他就像被人狠狠掴了一掌,懵了。   季凌霄凝视着他。   他看着她。   “不要找借口,你告诉你自己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皇位?天下?美人?还是我?”   她双手抱肩,挑了一下眉,即便把自己放在江山社稷同一位置上,她也没有半点不好意思,那副意气风发的样子,让人羡慕,让人……   李明珏猛地冲来,滚烫的双手按着她的双肩,火热的胸膛挤着她的胸,灼热的嘴唇迫不及待地挨上了他的。   “啪!”   她狠狠一巴掌掴去,他的脸被她拍到一边,头上的玉冠也因为动作剧烈掉落到地上,摔裂了纹。   他用手背蹭了蹭脸,扭头看她,黝黑深沉的眼睛藏在散落的青丝后。   “你冷静下来了?”   他扬了一下嘴角,笑容艳丽如晚霞。   他用更加勇猛的速度,捧住了她的脸,狠狠地啃吻着她的红唇。   “嘭——”   她被他压倒了柱子上。   他的指尖儿在颤抖,密密的睫毛上挂着泪珠,但是他的唇舌却如此热情,勾拉扯啜,明明自己脸颊泛红,艳丽的无以复加,却仍旧强装镇定,拼命地要吸取她的神魂。   对不起……   对不起……   他背叛了他的所爱。   “喂——”   她热乎乎的气息纠缠在他舌尖上,暧昧低哑的声音想马尾刷一般,一下一下蹭着他的心。   他不想听,他现在什么也不想听。   “给我睁开眼!”   李明珏猛地被炸的睁开了眼,对上了一双含着笑意春光的双眸。   有人能单凭着双眸将人扼死吗?   她的双眸就是。   她的双眼就像是又香又软又滑的朱砂红绸,勒在他的脖颈上,让他一阵阵窒息。   她的手指一下一下化在他的心口,似乎在提醒他那里曾经刻过一个女人的名字。   “告诉我你现在看到的是谁?”   她蜜色的双臂如同糖丝一般缠住他的脖颈,她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双眼。   那是一双可以使圣人疯狂,仙人堕落的双眸。   李明珏看着他,眼中一半是深深的自厌,一般难解的沉迷。   “阿忱……”   “那就看好,现在你爱的,你喜欢的,你沉迷的是一个男人。”   她拽着他的衣襟,一个转身将他压在了回廊的栏杆上,他的腰卡在栏杆上,半个身子探在回廊外,飘扬的雪花打湿了他的鬓角。   她嚣张一笑,“现在在准备上你的也是我,是我!”   李明珏的瞳孔猛地一缩,苍白的脸颊止不住的泛红。   可是,他完全挣脱不开。   他就像是陷入了一场荒诞诡异又绮丽的梦境。   他的欲~望被她操控,他的心被她掌握,她折断了他的骨头,打磨了他的灵魂,他在她的魅力下溃败不成军。   “唔——”   他侧着头,无力地抬起手,贝齿狠狠咬着食指第二节关节。   如天鹅似的的白皙颈项上显出一朵朵如红梅似的吻痕,那里像是被套上了一个无形的枷锁。   他睫毛上的泪水、汗水和化开的雨水遇到冷空气,重新凝结成霜。   他急促的呼吸化作一只只白鹤舞于青天上。   这种感觉是多么相似,季凌霄、李神爱、白忱……   他的身体不会骗人,这种被全身心掌控操纵的感觉。   他的脑袋像是套在了大钟里,被人狠狠的一敲,他的身体就要钟声撕裂了。   他颤抖地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   “阿奴——”   他猛地一颤,就像是最后一次挣扎的白鹤。   季凌霄眯起眼睛,低下头,温柔地亲了亲他的嘴角,低声道:“对不起了。”   他鬓角湿漉漉的,眉眼宛如开在水下的牡丹花,风流艳丽满满的流淌。   他翘起嘴角,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太好了,我没有背叛你。”   季凌霄笑了笑。   “不过,你这具身体是怎么回事?”   为何老天每次都要如此作弄他,先是让他以为自己背叛了自己视之为理想的女人,又告诉他,这些人都是她。   她低低笑了一声,磁性的声音听进他的耳中有些发甘。   他还准备再说些什么,脖颈后却骤然一痛。   在临失去意识前,他才意识到她刚刚的道歉不是为了之前的举动,而是为了后面的举动。   原来,她早就决定要打晕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李明珏:我挣扎在男主的路上,被骗身、骗财、骗心……还是不被待见。   谢谢小天使的霸王票,吻嘴角~   陆阿四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12 23:36:32 ☆、第153章   “你说说你说说, 明明咱们两人今天才见了第一面,我怎么就上了你这艘贼船呢?还帮你绑架信安郡王, 哈哈, 这郡王真如传说一般俊美。”   韩三变挠了挠头发,笑眯眯道:“不过, 朋友不就是该这般吗?一起喝过酒,一起干过坏事, 一起追过同一个小娘子。”   他拐了季凌霄一下, 季凌霄一侧身躲开了。   “嘿嘿, 咱们两个也算是有交情了吧?哥哥?”   季凌霄看了他一眼,无奈道:“难道我没说咱们两个早就是朋友了吗?”   “哎哎哎?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季凌霄遥遥地指了指远处一棵落满了雪的枯树道:“就在那棵杏花树下, 我认定了你是我的朋友。”   韩三变双手抱胸盯着那棵树看了好一会儿,严肃地点点头。   “嗯,大概是上辈子你跟我说的吧。”   “喂, 我说, 你们两个别光顾着聊天, 就让我一个人背着他真的好吗?”萧苇背着李明珏黑着脸。   季凌霄一脸正气道:“我是个女人, 你居然让女人来背东西?”   韩三变立刻举起手, 哭丧着脸道:“大哥, 我刚从天牢里放出来, 饭都没吃饱呢, 身体一点劲儿都没有。”   萧苇翻了个白眼,两人就装吧,韩三变也就算了, 白忱居然为了不干活连是女人这话都说出来了,怕是把自己的大物都忘干净了吧?   他砸吧砸吧嘴,怎么品味怎么感觉他们几个人像是刚从牢里放出来绑了一个大户的土匪似的。   他唉声叹气一回,见两人都没有分担一把的意思,便只能继续将背上的人往上颠了颠,加快脚步。   “往这里。”   他领头,将他们领到一家偏僻的小酒馆里来。   小酒馆朱红门扉半开,他们一进来,就立刻有人关上了。   “啪。”   站在门边的杨韶打开了手中的折扇摇了摇,这折扇上嵌着金箔,灯光一晃,真是有些烧眼睛。   “这次麻烦阿韶了。”   杨韶抬手捂住了她要拜谢的手,笑道:“既然你买了我,我自然要多多为你考虑。”   她为什么敢在楚夫人他们都不在身边的时候就做出这样的事,自然是因为他们两人进门的时候萧苇便看出不对劲儿的地方,跟季凌霄打了暗号,韩三变也示意她若是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吩咐。   正好,这几日她将郡王府内的守卫虚实探查了一番,除了暗卫,李明珏身边并没有什么武功厉害的人,只要避开柳灵飞和曹问二人,她就有很大的把握可以带着李明珏逃出来。   胆大心细,她完成了此次壮举。   “楚夫人他们……”   杨韶低头用扇子尖儿扫了扫李明珏身上的积雪,低声道:“我已经通知他们了。”   他坐到她的身边,笑问:“你怎么把他绑了出来?这不是要在长安闹大乱子嘛。”   季凌霄摆了摆手,“顾不得了,长安现在就已经够乱了,应该顾不上我了。”   “怎么说?”   “你会不知道?”   杨韶收拢扇子抵在额角,苦恼道:“该如何说呢?我知道的是很多,可我不知道你想要告诉我的是哪一件?”   她冷冷地盯着他。   他捂着嘴笑了起来。   “咚咚。”   萧苇和韩三变同时戒备地站在门口。   杨韶打开扇子,拖长了声音一副问:“谁啊——”   外面的人顿了一下,才道:“楚夫人。”   季凌霄立刻蹿到了门口。   韩三变打开了门,门外却不仅仅有楚夫人一人。   谢小道挤开楚夫人一下子钻了进来,潇潇洒洒地跟她打了一声招呼就跟杨韶挤在一条长板凳上了。   “好啊,阿韶,我可都听说了,你可真厉害啊,同床共枕这么久居然连我也要瞒?”   杨韶笑了笑。   “你怎么来了?”季凌霄问谢小道。   谢小道瞟了她一眼,单手捂着脸颊,淡淡道:“我为什么就不能来了?只许楚夫人跟着你,不许我,是不是?”   季凌霄对他这突如其来的醋意付之无奈一笑。   李斯年坐在谢小道对面,低声道:“来的时候很小心,没有让别人注意到。”   小侯爷虞世安哼哼唧唧走了进来,“你们就在这么破的地方谈事情?这坐的地方都没有。”   季凌霄扶额:“怎么他也来了。”   “我来了怎么了!你认为我是个瘸子就看不起我?”   她指着自己,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敢吗?”   “谅你也不敢。”虞世安抱着胳膊侧身坐了下来。   郭淮是最后进来的,他低着头跨进门槛,又谨慎地回头看了看,而后,才转头朝她点头。   季凌霄望向楚夫人,楚夫人朝她安抚的笑了笑,将门关好后,与众人打招呼。   期间,他简直长袖善舞,无论别人说什么话题他都能顺利接上,将她现在的情况三两句讲述清楚后,就为她鼓吹起来。   季凌霄偷偷望着他。   怪不得无论是青山书院众人,还是天下的文人都对楚夫人都对他继承青山书院毫无怨言,原来他不仅书读的好,论辩一类也很精通。他也并非是天生沉默寡言,在特定时候,他也能说出让宾主尽欢的场面话,甚至能将他人身体内的一腔热血也鼓动起来。   她环顾在场众人,这些人虽然她都联络过,却没想到楚夫人能够这么贴合她心意地将这些人搞定,甚至分配好了计划。   无论在什么地方,处于什么环境中,他楚夫人都是栋梁之才,可惜,如此人才,上辈子,上上辈子,她居然都没有遇到。   “楚兄刚刚说的没错,家父与贾太师相交就是一场阴谋。”   虞世安捏住自己的衣摆,眉宇间的倨傲愈盛。   “我父亲已经带兵驻扎在离长安城十里外的一处山谷中,那里有一座山神庙,庙内有地道正与长安城内几坊相连,这些密道都是贾遗珠那厮挖的……”   “如此大的动作难道长安就没人察觉吗?”李斯年皱眉问。   虞世安狠狠地一拍桌子,冷声道:“因为那些修地道的人全都是修建通天台的苦役者,为什么通天台迟迟完工不了?为什么伤亡率这么大?正是因为贾太师只手遮天,将人、物都移作了他用。”   “当然,这也是陛下默许的。”   “以家父那副忠心耿耿的模样,他是绝无背叛陛下的可能,他与贾遗珠那厮接触当然是陛下的主意,陛下想要贾太师反了,再处理掉他这一团伙的人。”   “这恐怕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吧?”郭淮垂着眉眼,脸上的红色胎记格外醒目。   “你说什么!”   郭淮道:“说不定不是陛下的意思,而是武安侯自己的意思呢?”   “绝对不可能!”   虞世安“咚”的一声,将自己的断腿扔在桌子上,抱着双臂道:“我是他唯一的子嗣!”   唯一的子嗣被如此对待,是个男人都忍不了,武安侯绝对不会不顾及虞世安的情感跑去跟贾遗珠合作。   季凌霄将他的腿挪了下去。   他中气不足怒道:“怎么了?碍着你眼了?”   季凌霄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臂,他一噎,瞪大眼睛看着她也不说话。   虞世安的气一下子消掉了,他撇开头,有些不满地按着桌面。   “我已经问过我父亲了,他没有说,不过,他对于我想要做的一些做法并未反对,我知道他是也受够了。”   “既然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就该一起进退。”   楚夫人淡淡道:“如果贾太师那只军队是假的,我们就帮他变成真的;如果是真的,那只军队也不会是贾太师的。”   “李代桃僵之计?”郭淮抬眸。   楚夫人点头,“明晚我们的人就能到长安城下,若是小侯爷真有心破了这死局,那便与侯爷说好,让我们这些人混入进去,到那个时候,贾太师会以为那是自己向侯爷借来的军队,大开方便之门,而陛下这边……”   他侧头望向杨韶和他背后的萧苇,笑道:“宫内我们也有眼线,避开陛下的截杀,直入皇宫,挟持帝王,让这天下换个人来当当。”   同一时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季凌霄的身上。   季凌霄清浅一笑,拱手道:“我身世复杂,总归是皇室之人,现在吴王蜀王身上有疾,太女殿下又整日里只知吃喝玩乐,这天下合该是我的天下!若我成功,定不相负。”   她睁着眼睛说瞎话,目光更加真诚,笑容更加温暖,就像是冬日里并不灼人的阳光,有些人也许天生就是领袖者,这样短短的一句话听到人心里却觉得沉甸甸的。   季凌霄收回手道:“我觉得,若我的人能进到长安城内,首先要一把火把通天台烧掉,这样害人的东西绝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上。”   楚夫人立刻便心领神会,她是想要用此事赢得声望,在座的通透者能想通此间门道,而不通者变为她的义举赞叹。   虞世安一拍桌子,大叫:“说的好!”   “既然这样,那我也不隐瞒什么了,其实我父亲并未带太多兵马来,毕竟大规模的兵马调动可是很惹眼的,所以剩下的人大多是贾遗珠那厮自己招募的私军,若是宰个干净,混入自己的人定然可以。”   “若我探听到了贾遗珠那边准备进攻的时间,定会第一时间通知给白兄,”虞世安深深看了她一眼,“……和诸位。”   季凌霄两眼弯了弯,却感觉到自己的小腿被人蹭了一下。   她不动声色地环顾众人,暗暗岔开双腿,待那条腿又伸来时,她立即并拢小腿,狠狠的夹住了。   “唔——”   谢小道换了个姿势。   是他啊。   季凌霄松开腿,踢脚踹去,途中却突然伸来另外一只腿,她反应不及时,刚刚好踹了上去。   郭淮飞快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了头,听楚夫人安排。   季凌霄笑了笑,收回了腿,却不小心蹭过旁边虞世安的大腿。   虞世安猛地打了个哆嗦,恶狠狠地瞪向她。   季凌霄很是无辜。   楚夫人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无声地安抚她,即便他没有低头看一眼,仿佛对桌子下面的官司已经了若指掌。   “呵。”   季凌霄顺着笑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杨韶擎着一把扇子,朝他款款一笑,而后她的腿上又出现了那股感觉。   杨韶朝她眨了一下眼睛。   原来是他!   “从刚才我就想要问了,”插上话的虞世安指着窝在角落长凳上正昏迷着的李明珏,“他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你们要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完成,去睡觉了,晚安~ ☆、第154章   众人的目光先是落在了正一无所觉昏睡的李明珏身上, 又慢慢移到了季凌霄的身上。   季凌霄抵着下巴,歪头笑道:“信安郡王最近可是要办大事, 为了防止他对我们的计划使绊子, 只好稍稍委屈他了。”   “大事?什么大事?”虞世安好奇问。   “你说能是什么大事?”她半支着脸颊,眼睛半垂, 笑靥温柔,“自然也想在长安城内分一杯羹了。”   虞世安顿了一下, “哦、哦、啊……”   她弯唇一笑。   “你还真是非要搞出一些大事来, ”杨韶摇头, “李明珏好歹也是一郡王,他突然失踪恐怕会导致一些难以预料的后果, 有可能贾太师为了稳妥起见,会推迟……”   “不可能,”季凌霄冷淡了一些, “虽然武安侯带来的军队不多, 不过陈兵在山谷的时间越久, 就会越容易被发现。”   “再说了, 贾太师的耐性可是一直不太好。”   楚夫人点头。   待分配好任务散场后, 季凌霄、楚夫人、郭淮、谢小道、韩三变、李斯年等人还在屋子里, 这些都可以算得上是季凌霄自己的人。   楚夫人的目光落在韩三变的身上, 韩三变夸张地抱住自己抖了抖。   “我可真是才逃出狼窝又落入了虎口, 还望哥哥怜惜则个!”   说着,他便往季凌霄怀里滚去。   谢小道抬脚便踹。   韩三变灵活的像是只猴子一般,回身一旋, 躲开了他那一脚,却直接在季凌霄身前半跪了下来,扬声道:“主公。”   韩三变当真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听了这些恐怕是与他们脱不了干系了,便直接主动投诚。   她按住他的肩膀,低声道:“我倒是要先给你说一声对不起……”   韩三变摇了摇头,笑道:“这也没什么,反正我也早就看不过这个朝廷了。”   楚夫人将韩三变扶了起来,还亲切地为他拍打了一下衣服上的灰尘,温和道:“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季凌霄挠了挠耳朵,突然觉得这种说法有些奇奇怪怪的。   正在喝水的郭淮则一口水全都喷了出来。   李斯年朗声大笑,忍不住道:“楚兄,你这个说法当真……当真……哈哈——”   谢小道青黑了一张脸,捂着眼道:“我说阿狸你会不会说话啊,你知不知道这……好吧,谋士武将与主公算起来也称得上是一家人。”   楚夫人翘了翘嘴角,露出些许弧度。   “主公跟崔歆已经有过接触了吗?”他突然开口问。   季凌霄挠了挠鬓角道:“今日算是见过了,不过,我觉得他不太可能……”   “崔歆出身博陵崔氏,乃是士族之冠,世家们若不是切实看到利益是不会轻易站队的,因为他们的威望在那里,谁做皇帝对他们的影响都不大,所以,他们定然会独善其身,不搅进长安这团乱麻中。”楚夫人将厉害说明。   韩三变插言道:“我倒是觉得不一定,崔歆似乎……”   “似乎什么?”谢小道坐直了身体。   韩三变的目光将屋内几人洗礼了个遍,才摇头,“不,没什么。”   楚夫人道:“世家之人往往不看兔子不撒鹰,若是主公能将这江山握在手里,他们自然也会与主公结交,只是,现在……”   他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季凌霄心知至少崔歆不是这样的人,但也不想让楚夫人为难。   “至于贾兰君……因为请了小侯爷,为了防止造成不必要的误会,所以我并没有通知贾兰君。”   季凌霄笑了一下,“不必解释的,我都相信你。”   楚夫人定定地看着她的双眸,琥珀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看不明的神色。   他低低叹了口气:“主公有时候也把我想的太好了,我也不过是个有私心的人。”   谢小道看着楚夫人,皱了一下眉。   “我觉得现在可以在报恩寺那几盆乱世之菊做些文章。”郭淮出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那也要等我们的队伍来了之后,一旦贾遗珠一激动,提前发动了,我们的人还没有到齐怎么办?”谢小道玩着手指,压低声音,“还是再等等。”   “我说,你们说来说去,难道没有人注意一下眼前的问题吗?”韩三变摊着手,一脸无奈,“咱们今晚睡哪里啊?怎么睡啊?”   “既然都是男人,那大家胡乱忍耐一下好了。”   楚夫人和谢小道立刻条件反射地朝季凌霄望去。   季凌霄一拍手,笑眯眯道:“好主意!”   “不如找点席子在地上铺一铺,咱们一起在地上睡好了。”   “不行!”楚夫人与谢小道同时开口,又同时顿住。   二人对视一眼。   “地上太凉容易生病。”   “男人都火力旺,不要紧的。”韩三变拍了拍自己有力的胳膊。   楚夫人和谢小道同时露出有些微妙的神情。   观察力惊人的李斯年立刻注意到了,他温和道:“不如将这几条板凳组在一处?”   “其实……”郭淮敲了敲身后的木板,发出“空空”的声响,“这里面应该还有一个房间的。”   几人立刻上前,扒了木板,里面果然是一个小卧室,卧室里面没有窗,黑咕隆咚地摆放着一张长榻,榻上放着崭新的被子。   一进屋内就可以感觉到明显比外面那个房间要暖和。   谢小道摸了摸墙壁,说道:“这是一道火墙,已经被人烧好了,看来阿韶都为我们准备好了。”   他一指最靠近火墙的地方,笑道:“这个位置就留个阿忱了,我睡在他旁边。”   “呵。”   谢小道被楚夫人这声冷飕飕的笑声吓了一跳,他瞥了季凌霄一眼,红着脖子,硬挺着叫嚷:“怎、怎么了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像是有些谴责。   谢小道哆嗦了一下,有些心虚,最后仍旧腆着脸道:“这……有什么啊。”   李斯年笑道:“好像被你偷偷瞒了什么一样?”   韩三变天然道:“小道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谁、谁紧张了啊。”他捏紧了拳头。   “小道,你睡相不好,”楚夫人一边说着,一边脱下了外衣,“还是我来吧。”   “可恶,我……”他的脖子一下子被韩三变卡住了,差点没让他断了气。   “哈哈,小道你真有趣,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可真好啊,咱们一处睡吧,榻尾怎么样?虽然没有火墙,但是大家都是阳气十足的男人,挤一挤就暖和了。”   见鬼了,谁要跟你挤一挤啊。   谢小道被韩三变拉着,眼睛却死死盯着楚夫人,里面只有四个大字——“衣冠禽兽”!   楚夫人摘下发冠,朝谢小道笑了笑。   在他的眼里那就是炫耀。   啊啊!他快要气炸了。   楚夫人动作迅速地拉着季凌霄躺下。   她左侧是暖呼呼的火墙,右侧是热乎乎的楚夫人,饱暖思~淫~欲啊……   她要是睡在正中该有多好,一边是……另一边是……   “我怎么感觉好像忘了什么?”李斯年在黑暗中突然出声。   季凌霄猛地坐起身,“李明珏!”   众人连忙七手八脚地将李明珏拖了进来。   “他身上好凉,该不会冻病了吧?”韩三变直接将他撂上了火墙这边儿。   楚夫人面有不满,但看着李斯年又一掌劈晕已经半醒的李明珏,便没有再说什么。   众人重新睡下,季凌霄一边是如富贵牡丹般美艳的李明珏,一边是如挺拔翠竹般清雅的楚夫人,二人一艳一淡,真是美不胜收。   “睡吧。”楚夫人闭着眼睛,躺的端端正正。   “阿狸,你就不怕我失败吗?”   “失败就失败,我陪着你。”   她心里一暖,忍不住道:“你可真傻,为了我操心操肺的。”   他翘着嘴角,轻声道:“求仁得仁,我很开心。”   这样柔软的人,实在让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才好,她的手偷偷钻进了他的被窝里,还没有等他做什么就被一把按住了。   他喉结动了一下,坚决道:“不行。”   “嘘——”   她趴在他的耳边,往里面吹气。   他猛地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她的发丝中,狠狠一压,将她的脸按在了他的肩头处。   “睡觉。”   他努力作出严肃刻板的声音,而那里的喘息声却出卖了他。   她张开嘴,咬了他一口。   他浑身一颤。   大家躺在同一张榻上,他这样一颤,整张榻都好像跟着颤了一下。   警觉的李斯年和韩三变一下子跳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   “地震了?”   季凌霄立刻装作熟睡的样子,楚夫人则咬着唇,不发一言。   二人扫了一周,见什么情况也没有,便接着上榻睡觉。   季凌霄的手指摸到了他的小腹处,在上面写字——   “明明我是个男人的时候,你那样热情,莫非你只能接受断袖?”   不带这样污蔑的!   明明就为了她强忍着一腔欲~望的楚夫人为自己委屈。   想了想,他侧过身子,正准备与她说些解释的话,却发现她呼吸平稳,已经进入梦乡了。   她自己撩拨完别人就闷头大睡,却一点都不关心被她撩拨之人的痛苦。   楚夫人翻来覆去,想要狠狠敲她脑袋一下,手指凑近时又忍不住轻了又轻,最后贴上她的额角,蹭了蹭她的碎发,又将她脸颊边的的发丝撩到耳后。   即便只是这样看着,听着她的呼吸声,他也觉得幸福不已。   真是被吃定了。   他按着她的额角,探头轻轻吻上她的眼角,她的肌肤像是淋上了蜜糖,触之就让他口舌发甘,心口发甜。   她怎么就这么好呢?   楚夫人勾了勾嘴角。   若是季凌霄此时睁开眼,便可以看到一向理智冷淡的楚夫人眼中的深情,还有他嘴角浓的化不开的甜蜜。   楚夫人探身吻了吻她的脸颊。   “嗯……”她浅浅哼了一声,却没有挣扎。   他像是吃多了糖,齁的厉害,也渴的厉害。   终于,他柔软的唇落在了她的唇上。   呼吸交织,唇儿相凑。   突然,楚夫人睁开了眼,与她背后那双寒如冰的眼眸对视。   作者有话要说:  李明珏:我都看到了。   楚夫人:羡慕吧? 她就宠我就宠我~   李明珏:你给我等着。   谢谢小天使的霸王票,么么哒~   轻罗倾流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14 03:59:26 ☆、第155章   楚夫人将季凌霄抱到怀里, 默不作声地望着他。   李明珏那双眼睛宛若从剑鞘中抽出的宝剑,寒光闪闪地朝他刺来。   因为防止李明珏中途醒来逃走, 临睡前李斯年将他的手脚都捆住了, 他现在也就只有用眼神来杀死他了。   楚夫人的眼睛弯了弯,一面看着他, 一面低头,在他的面前慢悠悠地啄吻着她的唇。   “嗯……”她柔软微嗔的声音传入两人耳中。   两人同时一僵, 都并拢了双腿, 各自露出难堪的神色。   过了一会儿, 楚夫人才轻声道:“殿下即便沦为阶下之囚,也依然不慌不忙。”   李明珏神色复杂地看了季凌霄一眼, 压着声音道:“你想要什么?金钱?美人?权势?”   楚夫人的下巴挨在她的额角,笑道:“我只要她完成所愿。”   李明珏的嗓子一堵,立刻说不出话来。   楚夫人活了这么久, 从未如此孟浪过, 还是在别人的面前, 他果然越来越恶劣了, 越来越可恶了。   李明珏垂下眸, 失神道:“你若是没有地位权势, 她迟早会不看你一眼的。”   楚夫人笑了笑:“殿下不懂。”   “我看是你才不懂。”   李明珏捏紧手掌, 他好想冲着她大喊:他都认识她无数辈子了, 也爱了她无数辈子了,不论她变成谁,变成什么样子, 他都会爱上她!   ——你拿什么跟我比啊!   季凌霄又往楚夫人的怀里蹭了蹭,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亲吻她的额角。   李明珏的眼睛都要烧红了。   “殿下若是一直都是这种想法,那你所求不管几辈子都无法得到。”   李明珏就像是被人突然敲了脑子,整个人都懵了。   不管几辈子……不管几辈子……   他垂下头,瑟瑟发抖。   他终究是错了啊。   李明珏闭上眼睛,无力道:“我不会再做什么了,你告诉她……放宽心。”   楚夫人低声道:“殿下说的连我都不信,更何况是我的主公呢?”   “你!”   他一抬头,心口一痛,整个人便昏厥了过去。   楚夫人收回点穴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过了会儿,他背后便传来了咳嗽声,接着便是翻身声和衣服磨蹭发出的“悉悉索索”声。   “咦?你们都没有睡吗?”韩三变发出无辜的声音。   李斯年低低笑了一声,开口道:“这……谁能睡得着啊。”   “你们说话的声音太大了。”郭淮压低声音道。   “哼,楚夫人你太心机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谢小道喋喋不休地抱怨。   楚夫人像抱着孩子一样,抱着季凌霄,手掌插~入她的发丝中,温柔地按摩着她的头皮,梳理着她的青丝。   “嘘——你们小声,她……还在我的怀里熟睡。”   整个屋子一静,不久便传来了磨牙声。   “哈,”李斯年无奈,“你这种说法还真是让人……嫉妒……”   “……我好奇的是,信安郡王殿下刚刚是什么意思?莫非他被绑来了他还不生气?”韩三变迷惑不解的声音传来。   “你这个年纪大概还不理解。”   “喂!”   “禁声!”   屋子里安静下来,只不过,究竟有没有人睡着就不得而知了。   几人在这件转身就能碰到头的屋子里待了不过几日,唐说和裴谙就偷偷进了城,同来的还有李斯年昔日的亲兵。   “唐兄。”季凌霄眉眼盈盈,神色亲近。   唐说条件反射道:“你别以为我在那座鸟不拉屎的山上想你想的要命。”   “嗯,”她上前一步,狠狠抱住了他,贴着他的耳朵道:“是我,是我想的你要命。”   谢小道飞快地拉开二人,楚夫人趁机□□来道:“咱们的人都到齐了,也该磋商磋商下一步如何做了。”   “老……老大。”   裴谙磨磨蹭蹭走到季凌霄身边,一副办了错事的窝囊模样。   季凌霄心道:不好。   “抱歉……”   “这是发生了什么?”楚夫人代替季凌霄温声询问。   唐说认真打量了楚夫人一眼,立刻发现了他与她相处时与众不同之处。   唐说哼笑一声,抱着胳膊道:“怎么?楚夫人你成了主母吗?”   楚夫人面色未变,只是淡淡地凝视着他,温声道:“唐兄,大敌当前,还是不要吃这些飞醋为妙。”   说着他便引导着唐说的视线朝季凌霄那边望去。   唐说见季凌霄眉头紧锁,立刻道:“也没什么的,根本用不着担心,他只是有一日在乌云山下的酒馆喝醉了酒,一时兴起就在墙上画了一幅画,题了一首诗而已。”   “嗯,别说了。”裴谙捂着脸,低着头,耳尖羞红了。   “什么画?什么诗?”   “诗我是记不得了,大概是一首咏物诗,画嘛,自然画的是男子汉大丈夫脐下三寸,顶天立地之处了。”   唐说装模作样地朝季凌霄拱了拱手,口中道:“恭喜恭喜,白忱之名从此因一惊人的大物响彻大江南北了,噗嗤——”   他扭过身子,抖着肩膀笑着。   季凌霄用扇子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无奈道:“你够了啊,有什么好笑的,这不挺好的。”   “挺好的?”   “挺好的!”   “喂!”   “只要成名便好,管他是什么名声呢,再说了,世间多少人膜拜□□,我这般……”她轻笑一声,那双眼睛在阳光下多了丝丝缕缕金色,“岂不是让他们恨不得顶礼膜拜?”   这话说的不知道她到底是讽刺,还是真觉得好了。   “唐兄一向不会说话。”郭淮“啧啧”两声,摇了摇头。   唐说瞪着郭淮,不知道为何,他一看见他就不顺眼,就好像两人上辈子就是斗的不死一个就不成的冤家似的。   呸,谁是他的冤家!是仇敌,绝对是仇敌!   楚夫人浅浅一笑,直接开始安排其任务:“乱世金菊也该放出来了。”   “何必放出什么劳什子金菊,开不开都不一定,倒不如……”唐说的目光透着狠厉,“一把火烧了报恩寺,金红的火焰才是真正的乱世金菊。”   众人被他的毒计惊得呆了一瞬。   “正好报恩寺旁便是通天台,可以借着这把火,将那些苦役者放了,并一齐烧了通天台。”   “那这就要在攻城的当日了……”   定下计策后,几人又根据长安的状况做了一些准备。   不久,虞世安也来了。   “那个,我来……是要找你的。”   季凌霄指了指自己,爽朗一笑,“小侯爷尽管吩咐。”   “我父亲要见你。”他撇开头,耳尖微微发红。   季凌霄砸吧砸吧嘴。   不对啊,武安侯要与她见面她并不意外,只是虞世安这副小媳妇模样是做什么?倒像是带她去提亲似的。   “咳——什么时候?”   “现在,”他低着头踢着地上的小石头,“他在酒馆里等你。”   季凌霄点头,招呼楚夫人将李明珏看好,便收拾了一下自己准备前往。   “不用我相陪吗?”李斯年笑的宽厚温柔,“好歹我与他有交情,也可帮衬着一二。”   季凌霄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丑媳妇也要见公婆不是吗?”   “你……你在胡胡胡胡说八道什什么!”   这一句话被虞世安说的是磕磕绊绊,很明显他是害羞了。   季凌霄挠了一下鬓角,小指微翘,眸中流光溢彩,有种说不清的风情。   “别为我担心,我心里有数。”   李斯年呼出一口气,眼中流露出“真拿你没办法”的神情,轻轻按了按她的脑袋,笑道:“好,出了事情就来找我,我来替你撑腰。”   她瞪了他一眼,轻声笑道:“乌鸦嘴。”   虞世安带她去的酒馆居然还是个熟地儿,正是她上辈子曾遇见过贾兰君和他的地方,也是那位十三娘的场子。   她现在是越来越感兴趣这位十三娘了,舞姬歌姬混到顶级了自然也可为官吏互相牵线,为文人士子互相引荐,甚至可以用一歌一舞让人成名,但混到十三娘这等让两个赫赫有名的富贵郎君为她打的头破血流,她还依旧可以不受丝毫影响营业的,恐怕只此一家了。   长安城里居然藏着这样一个神奇的美人,她还一直没有注意到,这真是一件憾事。   酒馆门帘被虞世安掀起,他努了努嘴,道:“我就不进去了。”   季凌霄伸手摸了他的手指一下,“你看,你的手这么冷,真不进去吗?”   虞世安握紧作为支撑的剑鞘,哼了一声,道:“我敢吗?我要是进去了,另一条腿也得被打断。”   “那你找个暖和的地方坐坐,好吗?”她声音温和,神情温柔,让人心里热乎乎的。   他乖巧的“嗯”了一声。   季凌霄转身朝酒馆内走去。   她已经好久未见这位战神、武安侯了,上一次见他的时候还是第一辈子,再世为人,恐怕他认不得了。   说起来,多亏了这位虞美人,才让她的风流名声不至于成为最大的笑话,有个比她更不堪的虞美人顶在前面,可为她吸引了不少火力。   这“虞美人”也不过是天下人为他取得一个诨号,他真名为虞南风。   门帘放下,酒馆里的光线暗了一些。   鹅黄色的纱帐被风拂起又落下,像是蝴蝶振翅欲飞。   她缓缓而行,穿过黄花与蝴蝶,穿过梅香与雪风。   水流的声音响起。   她朝那里走去,纱帐层层叠叠,如重峦叠嶂,又如晨光下的雾气。   水流声停住。   她突然汗毛倒竖。   “沧——”   一道寒光从重峦叠嶂的深处奔来,一剑斩断所有的雾霾,从她的颈项边擦过,“嗡”的一声插入了她背后的木柱子。   被截断的纱帐就像是凋落的黄花,飘散在空中,凄凉地落在地面上。   她站在原地,看向已经没有屏障的尽头。   小小的一扇窗户,窗牗半支,半扇天光洒下,圈出一个小小的光圈,光圈中有桌有酒有美人手。   那只修长有力又骨节分明的手掌握住酒盏,琥珀美酒一晃,金色的酒液迸溅而出,落在手背上,指尖儿也湿了……   他将那盏酒递至嘴边,薄唇微抿。   她踩在黄纱上走来。   他俯身,放酒碗,纡尊降贵朝她看来。   一缕天光亲上他的眉眼,映出右额角一处五瓣桃花的烙痕。   他抬眼望来,宛若方圆百里桃花全都盛开,缱绻的风情,倦懒的颜色,似乎刚从一场情~事后的床上爬起来的烂艳,他全身上下裹满了情~色的味道。   如此方才叫……桃花入命。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算命的说法真的很好听,这桃花入命就算一个。   十二地支中“子、午、卯、酉”代表了桃花,如果八字的地支中出现了“子、午、卯、酉”,便称作:“桃花入命”。 ☆、第156章   “久仰。”   季凌霄朝前走去, 头发突然被拉扯了一下,她抬头一看, 原来是自己的发簪勾到了只剩下半截的纱帐。   “呵。”   虞南风饮了一口酒, 如盛放桃花的眉眼中充满了笑意。   “英雄出少年,你的事情我听说过。”   虞南风成名早、名声盛, 更是不依靠家族单单凭借着个人的军功拼到了武安侯之位,全天下但凡有血性、想要建功立业的男儿郎就没有一个不仰慕他的。   季凌霄挠了挠脸颊, 伸手去撩那半截纱帐。   断掉的纱帐抽丝缠在她发簪上, 越扯越乱, 越难以挣脱。   虞南风这么看着,半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眼中的笑意却越发浓厚了。   眼见着气氛越来越不正经,季凌霄当机立断一把拔掉了发簪,三千青丝如瀑布一般逶迤落下, 她拨开簪子上缠绕的丝丝缕缕, 径直走了过来。   虞南风的眼眸深了深。   桌子上只有一壶酒, 一个酒盏, 看来虞南风这是要自斟自饮, 没有邀他共饮的意思, 估计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   季凌霄不慌不忙, 一拂衣袖端端正正地坐好。   虞南风轻轻吸了一口气, 笑道:“阁下当真好手段,我那个傻儿子可是被阁下逗弄的团团转,恐怕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忘记了。”   季凌霄不紧不慢道:“我与世安真心相交, 他……不该是这样的。”   虞南风也想到了自己儿子现在这副惨样,眸中闪过一道凶光,他“咚”一声扔掉了酒盏。   季凌霄自知已经煽动起了虞南风的火气,若是说的更多倒是会引起他的怀疑,便盯着酒盏不出声。   虞南风冷笑了一下,她只觉有一道刺骨的寒气刮来。   过了会儿,他才语气平稳道:“白郎不必这般,我早就从陛下口中听过你的事情。”   李琼跟他说了什么?   季凌霄目露疑惑。   虞南风却笑道:“既然是陛下吩咐的事情我自然会做好,虞南风也许只是一个会打仗的粗人,只有忠心这一点值得称赞了。”   “侯爷实在太过谦卑了。”   明明虞世安口中他爹是对陛下和贾兰君都不满才决定合作的,但是虞南风话里的意思却绝非这般,他似乎是向着陛下,而且帮她的举动也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   李琼这是在做什么?帮助她推翻他自己?   “只是我还有一丝疑惑。”   “侯爷请问。”   虞南风凝视着她,像是漫天的桃花雨扑面而来。   “你……为什么?”   季凌霄露出明朗的笑容,却所答非所问:“我还记得侯爷额角这个桃花烙印的来历,当时侯爷只是斥候,被敌人捉住了,烙下了奴隶烙印,您却凭着自己的计谋位置越爬越高,也越来越得到大人物的信任,而后,您在几个部落间挑拨离间,不费一兵一卒,就使得一个部落被灭,另外两个部落大伤筋骨,再也无法和大周的军队作战,便退回了草原深处,您也因此一举成名。”   提起昔日的功绩,虞南风却更加冷淡了,他寒声道:“我可没你说的那般智谋远虑。”   他能侥幸活命并成功,大概全靠着这张脸。   虞南风抽了一下嘴角,像是在嘲笑自己。   季凌霄声音更加温和了,“但是,后来呢?您升了官,在沙场上拼死拼活,军功却每每被顶头上司抢了去,他一升再升,您却一直是个草头将军,他被升到长安做官,却把自己的侄子调了过来,还说但凡拿捏住了你,凭着你的军功和能力,他们一家还能再出三个将军。”   虞南风攥紧手掌。   他发现此人当真是颇会戳人痛处,两军对战,骂战先行,他被人变着花样骂了这么多年,这颗心早就被锤炼的刀枪不入了,没想到在这里,这个人紧紧凭着几句话,又让他心神不稳。   虞南风冷静道:“你说这些做什么?”   “我只想告诉侯爷,若是那些军功不被人夺走,侯爷定能更早当上这大将军,成为武安侯,甚至是武安王!您有能力,有计谋,却还是被欺压了这么多年,被这些酒囊饭袋骑在头顶上,因为这些酒囊饭袋,朝廷损失了多少人才?损失了多少金银?又让多少黎民百姓得不到真正的保护死在敌人的铁蹄之下?”   她“啪”的一声按上了桌面,扬声道:“我不想再看到第二个被欺压的武安侯,更不想再看到这世间居然有通天台这等吃人血肉的东西!”   “大周的盛世,我来建;大周的人才,我来保;大周的黎民百姓,我来护!”   虞南风不发一言,良久,才吸了一口气道:“狂妄。”   “若像我这般的少年人再不狂妄一些,大周可真就没救了!”   虞南风看向他,只见她在天光下的脸散发着爽朗又明亮的神色。   果然是意气风发少年郎,他却老了。   虞南风点点头,冷淡道:“还望你能永远记住这句话。”   季凌霄刚准备再说些什么,谁知道,刚刚还一本正经又十足冷淡地虞南风脸色骤变,他手掌捏着桌角,“咔嚓”一声,竟然将那一角捏成了粉末。   他低下头,死死捏着桌边,忍不住一阵阵发抖。   季凌霄低声道:“侯爷,您没事吧?”   他仍旧一动不动。   “侯爷?”   她探出手,想要察看他的情况,还未等触及到他,却被他一把捏住了。   虞南风抬起头,双眸水润通红,就像是雨中的桃花林,连雾霭是都艳丽旖旎的,他喘了口气,热气打在她的手腕上。   “别动我。”   他慢慢直起了腰,将一直隐藏在桌子下面的那处显露出来,只见那里已经蓄势待发了。   季凌霄一直听说虞南风身有隐疾,才会整日里花天酒地,赢得了一个比她还要浪荡的名声。   “侯爷这是要找女人了吗?”季凌霄翘了翘嘴角,“侯爷也真是,你我相识一场,我自然也会帮侯爷隐瞒这等隐疾的,这长安城里最好的女人怕是只有这家店的店主了十三娘了。”   “十三娘!”季凌霄拔高了声音。   “切,你们这些死冤家,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想到我。”   旁边的楼梯上,正依靠着一位风流标致的女人,她握着团扇,轻掩檀口。   “十三娘眼中的跃跃欲试之色可并非作假啊。”   十三娘嗔怪地瞧了季凌霄一眼,一挥团扇,娇滴滴道:“那就麻烦白大物将侯爷带上来了。”   说着,她发出“咯咯”的笑声。   “十三娘的消息还真是灵通。”   季凌霄架着侯爷往楼上走,虽然这虞南风身子修长,看上去并不想某些粗人将军般蛮莽,可这实打实的重量却不作假。   十三娘咬着扇子,将媚眼儿乱抛,笑嘻嘻道:“干我们这一行的若不灵通一些,那简直是要了命的。”   侧身而过的时候,季凌霄盯着她漆黑的双眸,哑声道:“十三娘你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   “简单,我可简单的很。”   她仍旧是觉得十三娘那张脸有几分熟悉。   季凌霄好不容易将虞南风扔到了楼上那张香床上,一扭身差点亲上了一张脸。   十三娘笑眯眯道:“若是白郎肯亲我一下,那我就有和姐妹炫耀一辈子的谈资了。”   季凌霄笑得风流浪荡,贴着她的耳朵低声缠绵道:“有何不可?只是……我不太喜欢你脸上这些浓妆,吻了一口的香粉岂不扫兴?”   十三娘沉了颜色,扫了她一眼,随即媚笑道:“妆容可是我们这些人的第二张脸,若是卸了妆吓到了郎君可该如何是好?”   季凌霄早就怀疑她浓妆艳抹之下藏着一个真面目,如今见她这番表情便越发肯定了。   十三娘却不愿与她在这方面纠缠,她将季凌霄送下楼。   “奇怪了,莫非这武安侯真有性~癖?那他一旦发作起来如何打仗?你这样放着他不理会真的好吗?”   十三娘一双柔软的手臂缠住了她的胳膊,香软的两团蹭来蹭去,娇声抱怨道:“您非得要这么不解风情吗?”   季凌霄伸手抹了一下她的额头,却将她额头上的牡丹花黄给抹到了手里,笑嘻嘻地凑到唇边吻了一下。   十三娘身子一颤,顿时酥软了半边,她锤了一下季凌霄的胸口,嗔怪道:“要死啦,非要动我的妆容,都不好看了。”   “怎么会呢?”季凌霄捏住她的手腕,“十三娘无论什么样子,在我眼中都是天下第一的美人儿。”   十三娘脸颊一抹绯红,似嗔且喜地凝视着她,无奈道:“既然杨先生说了,您想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您,那我便告诉您……”   她捏着手里的团扇往上一指,笑道:“这位可不是什么性癖,他是中了毒,这毒又霸道又淫~艳,只有见了血和合~欢才肯消退。”   “杨韶为他寻得了解药?”   十三娘笑道:“虽然杨先生什么都能买卖,可这药是不行了,因为这药的药引便是下药之人的心头血,这名为艳~毒,实为艳~蛊,中蛊之人毒发时风情万种,只能与下蛊之人交欢,而那下蛊之人早就被这位战神砍成了碎块。”   “这还真是……莫非都是发生在他被俘虏的期间?”   十三娘道:“估计是,不过后来杨先生为他找到了暂时抑制的药,您也看到了,这药一时不服用,他便变成了这样。”   “不对啊,若是他病发便会变成这副病鸡模样,如何上阵杀敌见血。”   十三娘嗤嗤笑着,“那就要问您了,您究竟做了什么,要让武安侯假装成软脚鸡的模样呢?”   季凌霄一想便明了,这恐怕是虞南风的试探。   “那传说他夜御数女,他的儿子……”   十三娘快将她送到门口的时候,拉着她的袖子低声道:“我也曾偷偷翻过书,书上说这种毒,是下在缅铃中,嵌入阳锋里,虽说办事时快活异常,可但凡是男人还是接受不了吧……”   缅铃?这东西季凌霄又如何不知。   季凌霄望了望楼上,简直难以置信,又心痒难耐。   “原来是这样啊……”   她一伸手按在了门框上,将十三娘圈在怀里,笑问:“可这书不是容易得来的吧?十三娘是从哪里看的?你又究竟是何人?”   “杨韶不是让你什么都告诉我吗?不知道这个问题,十三娘能不能为我解答一二呢?”   十三娘叹气:“白郎如此不解风情,问我这些的,可当真……唉——”   “你靠近些,我告诉你。”   季凌霄眉梢一挑,察觉到她要玩花样,便摸着袖中的匕首,警惕地靠了过去。   谁料,十三娘突然一挺软绵绵的胸,将她的脑袋直接按了下去。   她吸了好大一口皮肉香,深深埋进了她的温香软玉中。   “啊!”十三娘猛地发出一声惨叫,“不要,救命啊!”   “十三娘!”   “发生了什么!”   两声相继响起。   小侯爷虞世安掀起门帘,怒气冲冲的脸一下子就呆住了。   破窗而入的贾兰君,翻身而起,大叫:“放了她,你……”也卡住了。   正准备泫然欲泣的十三娘的脸抽了抽。   这办的是什么事儿啊,贾兰君怎么会在这附近!   “哎呀,”季凌霄轻喘一声,从她的怀抱里挣扎出来,“两位可也真是不解风情,我正和十三娘玩耍呢,你们跳出来捣什么乱呐!”   十三娘捂着脸,一副被轻薄的模样,泣声道:“小侯爷……”   虞世安捂着额头,一脸头疼,“你……白忱你……你就不能趁着我不在嘛。”他越说越小声。   十三娘调头去求贾兰君,娇软道:“贾郎……”   谁知道,贾兰君竟满脸通红地瞪着季凌霄:“你都瞒着我做了什么!”   “哈。”季凌霄松了松衣襟,露出半边锁骨,披散着一头青丝,一副风~流浪子的模样,“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喽。”   “那你为什么认识他!”   贾兰君与虞世安互相指着,异口同声。   十三娘眼角一抽。   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像是多余的? ☆、第157章   “你们这个样子可真是令人伤心啊, ”季凌霄眯着眼睛,将自己的侧脸贴上十三娘的肩头, 一副惫懒模样, 她眼睛上挑,“是不是呀, 十三娘?”   十三娘叹了口气,自己想要借着这两人脱身的目的完全泡汤了。   “没想到白郎的魅力如此惊人, 我真是甘拜下风, ”十三娘欠了欠身, “不过,我的身份恕我实在不能告诉郎君。”   季凌霄没有为难美人的习惯, 也觉得知不知道她的背景无伤大雅。   她笑着捏住了十三娘的手指,在她的纤纤玉指上留下一吻。   “实在抱歉,我这个人一向是不忍让美人为难的。”   十三娘扇了扇自己发热的脸颊, 巧笑倩兮, “您还真是让人……”   她迅速上前, 在季凌霄的嘴角吻了一口, 而后飞快地逃开。   在楼梯上, 她扶着扶手回眸一笑, 又转头疾走。   季凌霄望着她的背影消失, 摸了摸被吻过的地方, 再转过头,就见贾兰君同虞世安互相扯着对方的衣领,各自扬起了拳头, 一副要对轰的架势,不过,两人的目光此时此刻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嗯?”   她的嘴角还带着十三娘留下的胭脂红痕,斜斜靠在门口,那股子淫~艳风流的气质从头流到脚。   两人的喉结同时一动。   “你在看什么!”   “你又在看什么?”   “啪!”她猛地打开扇子,挡在两人中间。   “两位先放开手好吗?”   虞世安:“白忱,亏我还帮你,我以为我们两个……”   贾兰君:“呸,照照镜子,我认识白郎可比你早,白郎早就说要带我走了。”   虞世安:“滚!你文不成,武不就,带你走什么?给你当奶娘喂奶吗?”   两人眼瞅着又要揍起来。   “哎,刚刚武安侯还问起小侯爷呢。”季凌霄扇着扇子降火气。   “唔……”虞世安小心翼翼地往楼梯处看了一眼,“他还在上面?”   季凌霄点头。   “咳,咱们下回再打,我今儿个有点事先走了。”   “小侯爷慢走。”   虞世安缩着肩膀,一瘸一拐地往门外走。   贾兰君张开嘴,下一刻便被季凌霄捂住了嘴。   软绵绵的手掌挨着他的双唇,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兰君并没有真的想把他那条腿打断吧?”   季凌霄看虞世安听不见了,才松开手。   贾兰君垂下头,动了动唇,无精打采道:“那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啊……我跟他本来是好兄弟的。”   “都怪那帮子人爱管闲事了,其实,一个女人而已,我又没觉得怎么样,他们就以为我受了天大的委屈,堵着虞世安揍了一顿,为我出头……毕竟也是为了我好,我也没有办法责怪他们。”   季凌霄轻笑一声。   “你笑什么?我有这么好笑吗?”   “我笑小侯爷有些犯傻,他们虽然名义上是为了你,却包含祸心,故意挑起贾太师和信安郡王的纷争。”   贾兰君挠了挠头,无奈道:“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复杂?”   “自然是……为名的为名,为利的为利,为财的为财,为色的为色。”   她一伸手搂住贾兰君的脖颈,带着他往外走去。   鹅黄色的轻纱宛若晨曦与晨雾,从两人的身边拂过,她单手撩起纱帐,转头朝他一笑。   她披散长发的样子柔媚极了。   贾兰君忍不住痴了一瞬。   “白忱。”   季凌霄回眸,楼梯上没有一人,虞南风的声音却从上面飘了下来:“你身边没有适合的人,我将侍卫借给你使几天,你一切小心,该配合的我都会配合。”   她垂眸一笑,伸手捂住了贾兰君的耳朵,扬声问:“这是你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   虞南风的声音顿了一下,这才无奈道:“陛下觉得暗卫无法护好你。”   “那便谢谢陛下了。”   季凌霄拉着贾兰君的手往外走,在门口雪地里发现了一个一动不动的男人,他的脚背已经被积雪淹没了。   那人身长,肌肉紧实,微卷的长发被简简单单的束起,他抱着双臂站在那里,宛如一把开封的利剑,凶残且冷酷,突然,他睁开了眼,那是一双宛如春草青芽的绿眸,那是整个冬天里唯一的色彩。   他像是撒欢儿的狗一样甩了甩脑袋上的积雪,右耳上的两只黄金耳坠随之一荡,撞击在一起,发出“叮”的一声响。   季凌霄朝他笑了一下,他就像是雕塑一般,没有任何表示,但是她走动,他却会默默跟在身后。   贾兰君也为之沉默。   “你注意到了吧?”季凌霄顿住了脚,“你要对贾太师报信吗?”   他的手抖了一下,抓住了她的衣角,低声问:“那你会生气吗?”   “大概不会,”季凌霄付之一笑,“我不至于让别人的选择来影响自己的心情,不过,我大概是会不让你回去吧,毕竟比起你的命,还是天下人的命更重要。”   厚实的大雪几乎遮蔽了视线,她回头,睫毛上忽闪着纯白的雪花。   明明她如此冷酷无情,却笑得如此温暖动人;明明她是在威胁他,他却像是被她诱惑了。   贾兰君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莫名其妙地举起来。   季凌霄不解地歪歪头。   “绑住我,带我走,回不去我就不会告密了。”   “好啊。”她的手点在他的手背上,慢慢滑下,握住了他的手腕。   “我绑住了。”   贾兰君呆呆地望着她。   “我的阶下囚,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睁大眼睛,低声道:“我应该跟虞世安道歉。”   “他会原谅你的。”   她原本握住他手腕的手,又落进他的掌心,两人十指交扣。   她举起来晃了晃,温声道:“我已经将你绑的紧紧的,走吧。”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自动自发的行动了。   他的脚上像是绑上了沉重的锁链,手腕上像是挂上了枷锁,锁链握在她的手中,钥匙也在她的手中。   可是,明明她手中什么也没有。   哦,对了,除了他。   走在最后的虞胡笳没有多看一眼,也没有多说一句话,默默地前行。   近日,楚夫人需要处理的书信格外多,他将所有的信息线索整理好后便会交给季凌霄,告诉她,贾太师越来越按捺不住了。   长安城里,信安郡王李明珏、贾太师之孙贾兰君一个接一个消失,简直明白白地告诉众人,长安将要有变故了。   对于贾兰君的消失,贾遗珠虽然紧张,但不至于让他大乱阵脚,他唯一担心地便是贾兰君被捉住,泄露了他准备多年的事情,那么造反的事情就更加事不宜迟了。   这天夜里,很多人都没睡。   季凌霄穿着一身黑衣,身上还披着黑色的貂裘,她不耐烦地将貂裘往下扯,楚夫人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披上。   “我说,这劳什子又名贵又碍事,快拿走,快拿走。”她晃荡着自己的肩膀,想要将这件价值千金的貂裘抖下来。   “这好歹是阿韶的一片心意。”   “我要听你真心话。”   楚夫人揪着油光水滑的毛,淡淡道:“时间还早,你别着凉了。”   唐说、裴谙、李斯年已经带领着大部队混入虞南风所带的队伍中,只等着贾遗珠将暗道位置指明,一举攻破长安。   季凌霄则需要带着谢小道制成的雷火弹去烧报恩寺和通天台,楚夫人和郭淮连同杨韶借来的萧苇一同留在此处,看守着俘虏,中间调度。   “差不多了。”谢小道望着屋中的地漏突然道。   季凌霄再次将貂裘抖掉,侧身朝门外看了一眼,街上并未有巡逻的千牛卫,她摆了摆手,示意谢小道跟她出门。   “喂!你要做什么!”谢小道压低声音怒道。   季凌霄一回头,就见楚夫人脱下了外衣,里面也是一件黑色的夜行衣。   “你……”   楚夫人浅浅一笑,道:“抱歉,即便是我自己做的计划,我也想要任性一下。”   “你也要去?”   楚夫人点头,温声道:“我都已经跟郭淮商量好了,他没有问题的。”   强制被商量、被没问题的郭淮:“……”   李明珏和贾兰君都被绑着手脚,两人坐在桌子两边,对着一个空气盘下盲棋,贾兰君忍不住回眸道:“放心好了,我看着我对面这个。”   李明珏:“……”   就像是你不是被看守的人一样。   “你可真行,我都没发现,阿狸你居然是这么狡猾的一个人。”谢小道“啪啪”响亮地拍了楚夫人后背几下。   楚夫人温柔一笑:“抱歉了,打扰小道你和她单独相处的机会了。”   谢小道磨了磨牙,“呵呵”了两声,道:“真没见你有不好意思的地方,怎么来长安一趟,你连脸皮都变厚了。”   “嘘——”   季凌霄点了一下自己的唇,又朝两人招了招手。   谢小道与楚夫人对视一眼,迅速跟了上去。   三人避开夜巡人,跑到了感恩寺外。   楚夫人一蹬墙壁,很快蹿了上去,他站在前头朝寺庙内望了望,见四下无人,这才坐在墙头,向下伸出手。   今夜月黑风高,雪又下得紧,当真是个杀人放火的好天。   即便偷偷摸摸做这样火烧寺庙的事情,楚夫人依旧从容雅致,青竹一样的身影摇曳在风雪中。   季凌霄弯唇一笑,伸出了手。   楚夫人双眸温柔,将她拉上了墙。   季凌霄率先跳进了院子里,脚下发出“咯吱”一声。   她在墙根下等了好一会儿,谢小道才磨磨蹭蹭滑了下来,还一屁股坐到了雪地里。   “我说,青山书院不是有教武功的吗?你怎么这么废?”   谢小道拍了拍湿漉漉的屁股,没好气道:“你又不是没看到,我整日里忙着接受处罚,哪有时间学好那个。”   合着你还有理了。   楚夫人轻轻松松从高墙上跃下。   “要把你手中这个埋在哪里?”   谢小道拍了拍腰间系的一个袋子,笑道:“自然是佛祖座下的乱世金菊的那个大殿里了。”   他当先一步走了出去,结果走了几步却没有听到背后的脚步声。   “怎么了?”他回头询问。   楚夫人拍了拍季凌霄头上的雪花,低声问:“这座庙里不是有你认识的人吗?需要需要通知一下?”   哦,通知这里面的和尚:我来烧你们的寺庙了。   这岂不是在自己找死?   作者有话要说:  开玩笑,女主什么时候收后宫了?没有呢~大家都是在按照晋江规矩办事,女主只是在拉拢自己的武将谋士~【正直脸】   女主:我只是礼貌的一撩,你动心算你输。 ☆、第158章   “你的心都已经飞过去了, ”楚夫人推了她的后背一下。   季凌霄上前了两步,又停住了。   “若是担心他们会责备, 不如直接将他打晕带出来?”   “你们两个可真麻烦, ”谢小道无奈地走了回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竹筒, “这是迷烟,你拉开这里的开关一扔, 即便是头象也立马倒地。”   季凌霄刚接过他递来的迷烟, 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阿弥陀佛”。   三人扭头看去, 楚夫人和谢小道立刻上前一步挡住季凌霄。   那个黑影走了过来,临到近前, 他们才看清这是一个面若好女的小和尚。   楚夫人抬起手。   “阿弥陀佛,三位檀越,我师父邀请你们去斋中。”   楚夫人动了一下, 袖子却猛地被抓住。   “麻烦慧心大师了。”季凌霄从两人背后走了出来。   慧心连忙摇头, 道:“慧心只是一个小和尚, 不敢称大师。”他侧了侧身子, 让开道路。   季凌霄上前一步, 胳膊却被两人一左一右握住。   她安抚地笑了笑。   楚夫人冷着眼, 谢小道蹙着眉, 两人一左一右将她夹在中间。   慧心将三人待到她之前藏身的那处斋房前, 还未等慧心敲门,门内便传来玄虚法师的“进来”声。   慧心双手推开门,斋房内灯火摇曳, 一白若雪的和尚坐在蒲团上,腿上放着一个小柳箩,柳箩中装着千眼菩提子,他手中正捏着千眼菩提子往一根红线上串。   “师父。”   慧心双手合十。   “三位檀越远道而来,不如尝尝报恩寺的香茗。”   慧心转身去准备,谢小道上前一步拦在了他的面前。   “那么麻烦做什么?我们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品茗的。”   楚夫人低声道:“久闻玄虚法师天眼之名,莫非今日之事,法师早已看到?”   玄虚双手合十,清冷孤寒如雪山一般,轻声念道:“阿弥陀佛。”   季凌霄笑了一声,走到玄虚对面,蹲下身子,直勾勾地看着他。   玄虚平静的回视她。   “天眼?大师您看到了什么?”   “你身在苦海。”   季凌霄眯起了眼睛,笑道:“可是,我过得快活极了,若苦海这么快活,那我倒是想要将所有人都拉进来呢。”   “刚刚进来时,我便发现了,这座寺里现在大概只有大师和慧心两个人吧?人呢?”   “檀越不是来烧寺的吗?与人有何干系?”慧心垂眸道。   “咦?小慧心这是生气了吗?”   慧心皱了一下眉,玄虚立刻道:“静下心。”   慧心垂下眸。   “这么看来,我赢是必然的喽?”   玄虚双手合十,未串好的佛珠缠在手上,道:“可是檀越所造的业障太多,将来必然会反噬己身。”   季凌霄突然伸手,飞快地摸了一把他如冰雪的脸颊。   “喂!你疯了啊!”谢小道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往后拖。   “若是玄虚大师有天眼可否料到了我刚刚的举动?大师且说说看,我刚刚的举动又增加了多少业障?”   她这副不怕天、不怕地、不敬神、不畏佛的模样当真是个妖孽。   “既然是大师默许的,那我们便不客气了,还请两位大师早些去避难。”   楚夫人和谢小道拖着季凌霄出去了。   玄虚低头看了一眼手中串了半截的红线菩提珠,突然道:“慧心,你便按照自己的心意做吧。”   “师父……”慧心无措又愧疚,“是弟子的错,弟子不静心。”   “哪里是你的过错,若说来为师岂不也有错?”   玄虚捏着佛珠走到慧心的身前,轻轻敲了一下慧心的额头,“去帮助她吧,你的心已经告诉你答案了。”   慧心垂着手,脸色不好看,纯粹的眼眸中透着一丝迷惘。   “我也不知道,总是隐隐有一种前世相熟之感,可是……”   玄虚背过身子,低声道:“火烧寺庙,便是她这只惑世之花出世之际,你去她身边,让她不要走歪路。”   缘分、因果这些是什么也阻挡不了的。   慧心应了一声,纯然无辜的眼中跃出淡淡的喜悦,他得了允许之后便飞快地转身就走,临到门口才突然想到了什么骤然转身,娇美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红晕,他挠了挠自己的光头,露出牙齿笑了起来。   “快去吧,晚了就又要错过了。”   慧心爽快地应了一声,“吧嗒吧嗒”跑远了。   ……   季凌霄在大殿内四处溜达,看来看去。   “你这雷火弹这么小,效果如何?”   谢小道“嘿”了一声,撸起了袖子道:“你可以瞧不起我,却不能瞧不起我制作出来的东西。”   楚夫人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好,我瞧不起你,不瞧不起你做的东西。”   谢小道:“……阿狸,你变坏了啊!”   “你怎么来了?”   楚夫人和谢小道迅速转头。   慧心扶着大殿的朱红大门,盯着她看了一刻才低下头,轻声道:“师父,让我来帮帮你。”   “这可真是奇怪,”谢小道眯起眼睛,笑嘻嘻着,“明明我们破坏的是寺庙,不是吗?”   慧心双手合十,低声道:“佛祖不在眼前,而在心中。”   他的光头上不知道是化的雪水还是奔跑的汗水,顺着他的轮廓流下,让他宛若晨曦中带着露水的昼颜花。   季凌霄上前一步,用袖子蹭了蹭他额头的水珠。   他撇开头,薄红顺着脖颈往上攀爬。   “檀、檀越……”   她从鼻子里哼出“嗯?”   慧心摊着手,又忍不住攥紧。   突然,她往前跨了一步,慧心下意识往后退,却忘了自己脚后就是门槛,倒是被绊了一跤。   季凌霄一把揽住他。   慧心慌张的不知如何是好,抬头朝她望去,只见她的目光望向远处,并未看他,他的一颗心骤然沉了下去。   “你们快来看,这是信号吧。”   楚夫人和谢小道立马抢上前来,见远处市坊火光冲天,便立刻道:“快,我们这里也……”   季凌霄拉着慧心跑了出去。   谢小道等人都出去,才从袋子里拿出一个黑乎乎的球状物,那物有跟又细又长的捻芯儿,他将捻芯儿点着,随手朝着明黄的桌案帷布掷去,大叫:“快走!”   楚夫人拉着季凌霄,季凌霄拽着慧心,往墙边跑去。   谢小道跑的更加麻利。   几人刚刚翻上围墙,只听那座藏着乱世之花的宝殿发出一声爆响,冲天的火光“腾”地一下燎烧了起来,就像是又一头烈火凶兽在左突右奔想要冲出这里。   “原来有这么大的威力……”   谢小道擦了擦头上的汗,仰首道:“那当然,这可是我做的东西。”   季凌霄突然转头,扯了扯慧心的手,道:“你师父呢?”   慧心望向不远处的斋房,低声道:“师父不会有事的。”   “看着我。”   慧心不解地朝她望来。   “你真的要跟我走?”   慧心捏紧手中的佛珠,点了点头。   火光染上她的眉眼,她宛若从地狱的烈火中归来,铺天盖地的艳~气席卷而来。   “这可是你说的,”她眼角上挑,神色霸道,“我可不是会轻易放手的人。”   “希望你少增杀孽……”   “你不知道,我杀人就是在度化他们啊。”   慧心还从未见过如此信口开河之人。   谢小道呸呸将嘴中的灰吐了出去,不耐道:“那虞胡笳不是来保护你的吗?人哪里去了?咱们一会儿可是要去通天台,那块儿还有官兵守备着呢。”   话音刚落,被火光映的发红的墙上便站上一个肌肉紧实的黑衣男子。   “有需要我出手的地方我自然会出手。”他冷淡的垂眸。   季凌霄笑道:“你也别介意,一会儿我们要去通天台,确实足够危险。”   虞胡笳扭头看了慧心一眼,冷冷道:“有他足矣。”   慧心忙摇手,“不行,我从不杀生,这可是大戒。”   可是,这双手早就为了她沾满血了。   季凌霄笑着握住他的手摇了摇,“没关系,不杀生也有不杀生的解决方式。”   虞胡笳转头懒得理会。   几人稍作休息,便直奔通天台而去。   通天台急着建造,所以这里的服劳役之人都是换着班夜以继日修建,虽说有换班,但实际上,休息的时间却少的可怜,所以这里服劳役之人才会一茬一茬的病倒,死伤无数。   即便长城内四处火光冲天,看守这里的士兵仍然没有动一下,依旧打着响鞭催促他们干活,几个大火盆照得这里恍若白昼。   “这里看守的不过几十人,虞壮士可有把握?”季凌霄扭头对着虞胡笳笑。   虞胡笳闭上眼,淡淡道:“你无需激我,能做到就是能做到,不能做到我也不会去做。”   季凌霄也不恼,反而笑嘻嘻地抱了一下他的肩膀,“那就麻烦你了。”   她感觉自己似乎被他身上坚实饱满的肌肉弹了一下,退了几步。   虞胡笳翻身而去,就像是融入夜色中的孤狼,一口一个,还未看清怎么出手,那些官兵便一个接着一个倒了下去。   “有、有刺客!”一个领头的官兵往几个小兵后面缩,且退了不过两步,就倒了下去。   领头的官兵死了,几个小兵互相看了几眼,吓得脸都白了,只“啊”的一声四散而去。   季凌霄竟从未见过如此不堪一击的大周军队。   虞胡笳嗤笑一声,伸手一甩,一抹寒光映入她的眼中。   她这才看清楚他的武器是一把细长的弯刀,刀身轻薄却很锋利,在人脖子上轻轻一勾便带走一条性命,而尸体的脖颈上只留下细细的一条红线。   “好汉,别、别杀我们啊!”苦役者吓破了胆子,直接朝虞胡笳跪了下来,不断磕头求饶。   虞胡笳朝她看去,后退一步。   季凌霄负着手慢慢踱了过来。   那些苦役者哪里有胆子抬头看。   “站起来吧,我并不是要杀你们,我今天是要来推到这座通天台的!”   众人为之一静。   “你们知道就是这座台子杀了多少人吗?使多少妻子看不到他们的丈夫,使多少儿子看不到他们的父亲,又使得多少白头父母看不到他们的儿子吗?”   季凌霄厉声道:“你们去看看城外乱葬岗!去看看昔日自己的友人、同乡、兄弟被人随手一扔,暴尸荒野!这座通天台是用你们的血肉修建的啊!”   她背后是烧着的报恩寺,远处有呼喊声。   “如今,乱世金菊已出世,大周的天就要变了!”   谢小道趁机在通天台四周点燃雷火弹,“嘭”的一声炸响,似乎整个地面都开始摇晃。   季凌霄指着远处怒道:“还不快跑,跑啊,去自己的家乡,去见自己的父母骨肉!”   “我白忱在此立誓,必将给大周带来盛世,有违此誓,生生世世,不得超生!”   纷乱的苦役者们抱头痛哭,却仍旧踌躇不敢走。   季凌霄捏着拳头举了手,“长安已经大乱,城门已经开了,此时不走,你们还要等什么?还想要让人像畜生一般奴役吗?”   “多谢恩公!”   他们一个个跪下,在冲天的火光中,在摇摇欲坠的通天台下向她磕头。   楚夫人混在人群后,用另一种声音喊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一个这样喊,便有人跟着喊,接着所有人都喊着:“白恩公万岁!”   呼声震天响地。   季凌霄伸手将被火星燎卷的发丝撩到耳后,扬眉大笑。   季凌霄眉眼间跳动着艳丽的火光,越发显得气势逼人,令人不敢直视了。   烧到尽头的通天台再也支撑不下去,“轰隆”一声倒了下来,只剩下黑乎乎的烟、扬起的灰尘和四溅的火星。   作者有话要说:  这辈子弄完,还会有一世,要进入完结倒计时了。 ☆、第159章   “将军!”   虞南风一扯缰绳, 驻马回首,惊鸿一瞥掠过混入队伍的季凌霄等人。   他摆手道:“向皇宫进发。”   “是。”   季凌霄几人缀在最后, 沿着朱雀大街前行, 中途不断有从各个密道出来的士兵混入其中。   突然,她的脚步顿住了。   “怎么了?”楚夫人立刻注意到了她的异常。   “等一下。”   季凌霄顺着就追着那道熟悉的背影而去, 拐进阴暗的小巷中,那人果然在等着她。   她踏前一步, 鼻端萦绕着一股腥咸的血味。   “怎么了?仅仅是点血味就受不了了?”贺仙客轻笑一声, 走到她的身边轻轻勾起她的一缕青丝, 凑到鼻端嗅了嗅。   “这副娇气的样子可真像个女人?”   季凌霄懒洋洋地靠在墙上,笑道:“我是不是女人你要来试一试吗?”   说着, 她的手就朝着他翘起的屁股摸去。   “你的手再多伸一下,我就将它砍掉。”贺仙客唇角微扬,杀气腾腾。   季凌霄仍旧不怕死的伸手。   “哎哟!”   贺仙客两根指头掐着她的手腕晃了晃, 笑道:“我不是早就警告你了?你非得要在我面作死?”   “嘶——”季凌霄蹙眉, 埋怨地瞪他。   “真有这么疼?”   贺仙客松开手, 只见她手腕的肌肤上多了两个青黑的指头印。   贺仙客“啧”了一声, 捧住她的手腕仔细端详了一下, 口中道:“你果然是个娇气的, 怎么就是捏一下就出印子了?肌肤是有多嫩啊……”   他颠了颠她的腕子, 叹气道:“你看, 连手腕也这般纤细……”   “一看就知道贺统领既没有玩过男人,也没有试过女人,是吗?”   贺仙客脸上的笑僵了一下, 随即收回了手,一个朱红色的小瓶子突然在空中翻个跟头栽进她的怀里。   他一伸手又接在了手中,而后将那个瓶子按在她的胸口。   “擦擦吧,别让人见到以为我欺负你。”   季凌霄低头看了一眼他正按在她胸口的手,冷笑一声,“这还不叫欺负?”   ——虽然我胸平的几乎感受不到,不过,你这样还是很想揍你啊!   贺仙客陡然感受到一阵危机,将瓶子快速往她怀里一塞就撤手,季凌霄却一掌掴来。   “喂!”   贺仙客飞快往后一跳,躲过了她这一击。   “你这样是想要被折断手吗?”   季凌霄立刻将手缩了回去,她虽然天生神力,但是武功到底比不上贺仙客。   贺仙客轻笑了一声,低声道:“倒还有些眼力价儿,算了,被你这么一折腾,原本因你而起的坏心情也便好了。”   季凌霄吸了吸鼻子:“你杀人了?”   他撩了撩头发,灰色的眼眸就像是欲雨的乌云,口气清淡道:“自然,我都出动了难不成还能逗弄小孩子玩吗?”   “说起来,这还都是因为你,”他的手指虚虚地顺着她脸部轮廓摸下来。   “我?”   贺仙客轻哼一声,“陛下让我借着这股混乱将几个不乖的家族洗一洗,到头来这笔账可全都要算在你头上,你承担得起?”   季凌霄扬首道:“要获利,当然也要承担责任,不过,你这副撒娇的模样……莫非不喜欢杀人?”   “谁会喜欢杀人?”贺仙客蹙眉,“不对,你说谁撒娇?我?”   他的袖子一抖,向季凌霄挑来,季凌霄动也未动,只觉脸颊边一凉,一缕青丝就被削断落入了他的掌中。   “这就当做赔礼道歉了。”   说罢,他一旋身,整个人宛如振翅的乌鸦一般飞跃上了房顶,融入了夜色中。   季凌霄从小巷中出来,却发现楚夫人正在巷口等她,一家店门前挂着灯笼,如水的流光洒在他的身上。   听到她的脚步声,他却并未回头,只是将手朝身后递去。   季凌霄伸出双手捂住他的指尖,低声道:“手指这么凉,等了我很久?”   “我不太放心。”   季凌霄的侧脸贴在他的后背上,悠悠道:“我也不放心啊……”   楚夫人侧了侧头,她点着脚尖在他的脸颊上偷吻了一口,笑盈盈道:“毕竟,你这么好,又这么好看,若是有谁将你偷跑了可怎么办?”   他脸上的温柔同烛光一同化开:“怎么会?”   “怎么不会?毕竟你的防范意识不强,人有些犯傻。”   楚夫人眨了一下眼睛,眼中满是茫然。   季凌霄笑了笑:“你就这样背对着来人,若是来的是要你命的人可怎么办?”   他牵着手,朝大部队赶去,轻声道:“我怎么会不知道来的人是你?你的脚步声、你的气味我全都记得。”   “气味?”季凌霄嗅了嗅衣服,“我近来哪里有条件熏香?又哪里来的香气?”   “大概只有我能嗅到,这样也好。”   季凌霄笑了笑,默默地看着他的侧脸,他的耳朵却一点点红了起来。   两人赶到皇城门口的时候,正见到贾太师坐在一匹枣红大马上,挥着拳头,脸颊激动的泛红,虞南风轻轻松松地就将拦路的几人挑到马下,短兵相接,守卫皇城的军队居然且战且退。   “你有没有看出什么?”季凌霄皱眉问。   “嗯,守卫皇城的军队格外少。”   季凌霄摸了摸下巴。   所以,李琼果然是大开方便之门了吗?   “哈哈,今日便是我贾遗珠执掌大周之日,虞将军进宫!”   虞南风笑了笑,一挥手:“冲!”   他身后的士兵一涌而上,黑压压的队伍冲进朱红大门中。   季凌霄与楚夫人混在人群中,楚夫人趁机从一士兵手中抢过一把宝剑,执剑挡在面前,将季凌霄拦在身后。   季凌霄握住他的手腕道:“无妨,你无需太过紧张。”   这一队人马势如破竹,不一会儿便冲到了正殿前。   季凌霄心想:自己前前后后在这皇宫内出出进进这么多次,还是第一次是以这种方式再次踏入这里。   “大胆贾遗珠!”   李琼立在大殿前,被无数士兵护在身后,他指着贾遗珠大骂:“竟没有想到你是如此狼子野心之人!”   贾遗珠笑了一下,轻声道:“陛下也别再逞能了,如今我强你弱,这天下也是该换个主人了。”   “朕何曾对不起你,你竟然枉顾礼法,居然敢、敢谋反!”   “这话说的……老夫可真是愧不敢当,哈哈,有能力的时候谁不想再进一步呢?李琼你昏庸无能,日日夜夜沉迷什么神女美梦,宠信奸佞道士,肆意残杀忠臣,老夫实在忍无可忍,只好甘愿背负这弑君之名,只图给天下一个太平!”   贾遗珠张开双臂,状似癫狂,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   “你、你!好啊,贾遗珠,你这老匹夫可当真好的很!”   李琼指着贾遗珠连指尖都颤颤巍巍了。   季凌霄甚至怀疑他的爱好不是当马吧?是唱戏吧?要不然如何练就的这绝佳的演技?   “陛下慢一些,可别气坏了身子,哈哈,若是陛下一下子被气死了,那岂不是没意思了?”贾遗珠以为自己已经掌握胜利,神色张狂越发肆无忌惮。   “你以为你杀了朕,这天下就是你的吗?你做梦!”   贾遗珠摸了摸嘴上的胡子,“呵”了一声,“你的儿子都是废人,你的女儿也是个不着调的,我已与诸位大臣约好……哈,老夫登上皇位的事情就不劳烦你操心了。”   李琼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你莫非以为天下人都服了你?”   “即便不是天下,也不远矣,哈哈——”   贾遗珠仰头大笑。   李琼趁机给季凌霄使了一个眼色,季凌霄立刻握住楚夫人手中的剑,楚夫人乖乖松手,只见季凌霄提剑上前。   “在场诸位谁愿意替朕斩了这乱臣贼子,朕便立刻退位让贤!”   李琼的目光落在季凌霄的身上,隐隐有催促之意。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莫非以为这皇位还是你的?李琼小儿,你快醒醒吧!我才是天命……”   “噗嗤——”   季凌霄从他背后一剑刺入,鲜血直溅,她朗声道:“白忱愿为陛下杀此奸邪小人!”   贾遗珠悚然转身,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你!”   季凌霄微微一笑,“怎么了?莫非贾太师还要留些遗言不成?”   “救、救我!”他将目光投向虞南风,他相信虞南风只要稍微抬抬手就能够直接解决掉这个小儿。   虞南风根本就没有看他一眼,他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似乎跟这里的一切都与他毫不相干,风拂过他的额发,露出一角桃花烙印。   “救我!”贾遗珠将目光投向密密麻麻的队伍,可他竟然没有在其中找到一张熟悉的脸。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他的兵马被换掉了?为什么他没有发现?   “是啊,为什么你没有发现呢?”季凌霄似是看破他的所思所想,轻笑了一声,“自然是你太过喜悦激动忘了啊。”   “你这个……唔——”   季凌霄将手中的剑转了好几圈,直到确认能将他的心脏捅了个稀巴烂再也拼不全时,她才松开了手。   他目眦欲裂,宛若修罗恶鬼,难看至极,死不瞑目。   贾遗珠原本也曾是长安出名的美男子,如今他轰然倒地,侧脸趴在湿漉漉的泥雪上,样子狼狈不堪。   楚夫人蹲下身,用方帕缠在手上,将他的眼阖上。   据说死不瞑目之人会诅咒他最后一眼看到之人,楚夫人绝不希望被诅咒之人会是她,若是可以他甘愿代之。   “让开!”   李琼一把甩开周围保护的士兵,像只蝴蝶一样朝季凌霄扑了过去,狠狠地抱住了她。   “好,好,好!”   他的唇贴在她的脖颈上,大声道:“这位白忱壮士救驾有功,朕必然不会食言。”   “陛下!”一直保护着陛下的杜公公突然喊了一声。   虞南风也沉声道:“陛下三思。”   他盯着季凌霄,将宝剑拔出一半。   虞南风对季凌霄竟然比对贾遗珠还要防备。   季凌霄拍了拍李琼的后背,向他示意,李琼却不管不顾地拉着季凌霄往大同宫走去。   “朕今日惊吓过度,要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情就由你们自行解决处理,嗯,朕还有好多问题要问问这位白忱壮士……”   他将她拉回了寝宫。   作者有话要说:  杜景兰:我这一世混成了太女,却什么都不知道就换天了?   谢谢小天使的霸王票,咬唇吻~   法总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16 00:13:45 ☆、第160章   明黄纱帐, 鎏金香炉上青烟袅袅,如白鹤舞于青天之上。   “陛下, 您这是……”   李琼擎着纱帐, 回眸一笑。   季凌霄摇头道:“陛下今日做出这般举动,明日断袖的名声恐怕就要响彻整个长安了。”   “朕都不在意, 阿奴你又为朕在意什么?”   季凌霄一愣, 轻声问:“陛下叫我什么?”   李琼手一松,纱帐重新落下, 正好隔开两人,他上前一步,探了探头,脸颊贴在明晃晃的纱帐上, 轻声道:“自然是阿奴, 听得你周围亲近的人也都这般叫你。”   季凌霄露出一笑道:“别人叫得, 偏偏陛下叫不得。”   李琼有些委屈地咬了一下唇,低声道:“为何?”   她手指一点他眉心, 笑道:“自然是因为陛下有前科,若是不迷神女, 改迷了我, 那可真就是我的罪过了。”   李琼低下头,将她那根手指连同纱帐一同叼进口中, 含含糊糊道:“你早就成了罪过了……”   他的眼神像是蜜糖,在她肌肤上融化开。   “朕就是为了断袖又何妨?”   季凌霄挑眉,要收回手。   李琼立刻用双手抱住她的手, 连声唤道:“好哥哥,好哥哥!朕都为你做了这么多,哥哥就……”   季凌霄突然上前,隔着纱帐吻了他嘴角一下。   柔软的轻纱,温热湿润的吻。   李琼全身都失了力气,却觉得自己的心被这又软又韧的轻纱紧紧缠绕住,又被扔进蒸笼里蒸,潮热压抑的他要发疯。   他火热的手掌从她的袖子里探进去。   季凌霄与他的双眼对视,却像是被那里面的温度灼了一下。   她反手抓住他的手,大力将他拉向床榻。   “哥……”   “闭嘴。”   李琼笑了一下,温柔的连水都能化了。   季凌霄按着她的双肩,“嘭”的一声将他压倒在龙床上。   龙床边的玉钩震了一下与玉石璎珞撞击,发出“叮叮”的声响。   他无辜又柔软地凝视着她,好像透过她的皮看进她的灵魂。   他探出手指摩挲了一下她颈部的肌肤,柔声唤道:“阿奴……”   “闭嘴。”   季凌霄双手搭在他的眼睛上,无奈道:“你好好睡一觉。”   “嗯?”   “你啊……到底有多久没有睡了?眼睛里都是血丝,难看死了……”   李琼还想要说话,她却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按在了她的大腿上。   李琼两眼弯了弯,里面是藏不住的柔情蜜意,他侧过身子,嘴唇蹭过某个部位。   季凌霄还没有反应过来,李琼却突然道:“这是假的吧?”   她低头一看,目露无奈。   那东西装的再如何像,也是没有正常男人该有的反应的,这不就暴露了。   李琼伸出双手,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肢,用力地抱紧,脸颊蹭了蹭她的大腿,低声道:“真好啊……你果然是朕梦中的神女。”   季凌霄撩了撩他额角的发丝,不在意道:“神女什么纯粹是无稽之谈。”   他闭上眼睛,握住她的手腕,笑了笑:“你不知道,朕可是依靠着这个无稽之谈才不至于发疯的,脑子里平白无故多出好几世断断续续的记忆,每次都会迷恋上同一个女人……朕快要疯了啊。”   他的手一紧,又迅速松开,像是害怕伤害到她。   “明日朝堂上世家大臣自然会对你有所抵触,你别担心,无论何时朕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将李明珏的身世移花接木到你的身上,你便是先帝流落在外的孩子,是朕的阿弟。”   李琼舒舒服服地叹了一口气,单手抵在额头上。   季凌霄睫毛微颤,俯下身低声问:“我想问你些问题。”   “嗯……”   “你什么时候起知道李明珏的野心和他的身世?”   “很久……”   李琼按着自己的额头,笑道:“不论是梦中还是现实中,他都着实对我的后宫太过热心了。”   季凌霄背脊猛地挺直。   李琼的双眼依旧没有睁开,像是觉察不到她的异状一般,缓缓道:“我之后让人去查了查,一查果然是一条大鱼。”   “那你认为你的暗卫首领贺仙客对你忠心吗?”   李琼捂着嘴嗤笑一声,“他呀,他大概就是一条拴着链子的狼,只要握紧链子他就不会噬主,但是,如果稍微松松手,被他逮到了机会,他便不好控制的,狼毕竟是有野性的。”   “阿奴想要掌控他吗?朕告诉你一个秘密,附耳过来。”   季凌霄眉梢一挑,侧头附耳。   李琼一仰头,叼住了她的耳垂,软着声音道:“他体内有毒,每个暗卫首领都有,那种毒世上根本没有解药,只有一个月压制一次的药,没有药,他就死定了。”   季凌霄一惊,甚至忘了自己的耳垂还在他的嘴里。   “嘶——”   李琼立刻坐起身,捂着她的耳朵,惊慌道:“没有咬破吧?朕、朕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捂着耳朵,却刚好捂上了他的手。   李琼抿唇,一倾身,额头抵上了她的额头。   “解药的药方朕可是早就给你了。”   “我什么时候……”   季凌霄一愣。   李琼忍不住自己的笑意,蹭了蹭她的额头,“真不容易啊,你可总算是想起来了。”   她从他那里拿到的手的就只有那条鞭子了。   “你难道一直……”   李琼的额头贴着她温热的肌肤蹭下。   原来她三辈子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握在了手里。   “你个混蛋!”   季凌霄一个翻身压在了他的身上,双手捂着他的脖子狠命摇。   “你怎么不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他脸颊泛红,就像是喝醉了酒,眼中润的很。   “现在说……说也不晚啊……”   “晚了!什么都晚了!”   “嗯哼——”   他伸长了脖颈,摆出一副引颈就戮的姿态,一双火热的手却在她的腰间摩挲,声音带着浓浓的□□——   “那——阿奴,你就弄死朕吧……”   “想的美,你最想要什么,我偏偏不给你什么。”   季凌霄站在龙床上,在明晃晃帐子的映衬下显得艳光四射,她长腿一身,一脚踩在了他的胸口。   李琼“嗯哼”一声,越发受不住了。   他的手指爬上她的脚,在她的鞋面上摸了又摸,嘴里却发出可惜的感叹。   “什么毒,什么蛊的,我最近可听得太多了,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蛊?哦,你是指虞南风?哈哈,他那个哪里是什么蛊,天下哪里有这么神奇的东西……”   季凌霄眯起眼睛,“那你说是什么?”   李琼眨了一下眼,无辜又动人地凝视着她。   她想了想,收回了脚,在他身边坐下。   “陪朕躺一下吧,朕实在太累了,天也快亮了。”   说着,他就侧身抱住了她的腰,脑袋沾在枕头上不到一刻整个人便昏睡过去了。   季凌霄抬起手,又落下了下去,拖过被子朝他身上盖去。   天光微朦。   “阿奴!”李琼呼嚎着坐了起来,一双手像是搂鱼般,闭着眼睛在床上摸来摸去。   “你在做什么?”   他猛地睁开眼,愣愣地盯着她发呆。   “嗯?”季凌霄嘴里叼着一块白面馍馍,歪了歪头。   “阿奴——”   他一头拱进了她的怀里,简直就像是见到娘亲的小孩子。   季凌霄不耐地一提膝,李琼立刻松开了手。   他眼角还带着泪水,却露出如释负重的笑容。   季凌霄蹲下身,他探身咬住她嘴里的馍馍,两人的目光纠缠在一处,温度越来越高。   季凌霄松开嘴,“快点收拾一下,要上朝了。”   李琼看她早就把自己打理整齐,连发丝都闪闪发光。   她抬起头朝他额头弹了一下,笑道:“我的陛下,不要逼我抽你。”   他手腕一抖,整个人瞬间就兴奋起来了。   带着她面对朝堂上诸位大臣,李琼更是充分发挥了自己作为一个昏君的职业素养,死皮赖脸地不做皇帝了。   一屋子文武大臣遇上李琼这般不要脸的君王,还真是无可奈何了。   “……再说了,白忱她又不是外人,她是先帝流落在外的骨肉,他是朕的的弟弟。”   ——陛下,你别蒙我们哦,我们都知道你家兄弟为争夺皇位全军覆没了。   不过,先帝有流落在外骨肉的事情,确实是有人证的,而且,先帝曾将自己做皇子时的一方小印送了出去。   既有人证,又有物证,她的龙子皇孙身份几乎已经认定了。   季凌霄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帝王,自大臣们反对开始,他就一直站在她的身边,软的硬的不要脸的撒泼打诨的全都用上了,只为了衬托她多么正常。   可是,他又是如何将这些证据从李斯年那里弄来的?   她想到了与李斯年有交往的贺仙客和前几辈子一直是李斯年走狗的萧苇,以及神秘的不能再神秘的杨韶……   真是,一切都跟她最开始的推测不一样了。   “……所以,白……不,应该叫李琛,完全有资格继承皇位,或者,应该说,除了她再也没有别人适合了。”   李琼张开手臂,抱了一下她的肩膀,露出地主家傻儿子的笑容来。   “真好啊,朕有阿弟了。”   众大臣:陛下你开心就好。   “这位……应该先认祖归宗,禅位一事还应该再考虑。”   “有什么可考虑的,依臣看是众望所归。”   在一片反对声中,突然蹦出一个不一样的声音。   季凌霄凝神望去,那人正是她昔日的小奸佞魏良,他惯来墙头草,估计他现在是看到了她的价值。   季凌霄对着他浅浅一笑。   魏良低头,朝诸位大臣恭敬又谦卑道:“众人有所不知,这位……殿下,将那座通天台炸崩了,天下的百姓无不拍手称好,甚至将殿下称作万岁。”   “通天台?万岁?”李琼捏着下巴作思索状。   众位大臣盯着季凌霄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白忱这次算是犯了大忌讳,看陛下不杀了他。   “你干的?”李琼看向季凌霄。   “嗯,”季凌霄点头,“这样劳民伤财,损人不利己的事情陛下以后还是不要干了。”   李琼两眼一弯,“好啊,全天下也就只有阿忱你如此仁厚,敢冒着风险为天下人劝朕。”   大臣的笑容全都僵在了脸上。   ——陛下,您还要点脸吗?当年我们将脑袋磕的头破血流不让你修建,你听吗?你听吗?啊?   臣委屈,臣不说。   殿内反对大臣的目光全都落在了一旁沉着脸带病上朝的陈玄机身上。   ——陈老啊,快一笏板砸他脸上,放心,我们绝对不拦着。   陈玄机撩起眼皮看了众人一眼,淡淡道:“陛下随意。”   他转身就走,走到门口,看了一眼自己右手的笏板,“哐”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他长袖一摆,头也不回的走了。   “诸位大臣还有什么话说?”   “这……”   “那……”   “连陈老都……”   “唉——”   李琼露出得意的神情,大声道:“太弟,你现在就是大周的储君,等朕选个黄道吉日将这个皇位禅让给你。”   季凌霄的目光滑过众人,摆摆手道:“太弟也就这样了,可是禅位一事,陛下还是不要再提了。”   李琼眼中一沉。   众大臣也惊讶地抬起了头。   季凌霄垂下头,看上去既谦逊又温和,“我认祖归宗之后,只想在太庙中陪陪先皇,先皇活着的时候我没有机会尽孝心,只好现在……”她越说声音越小。   李琼看着她,目光如浓稠的墨汁。   “既然这是殿下的愿望,陛下就准了吧。”   这下子这些个大臣倒是一个个站在了季凌霄这边。   李琼僵硬地抽回手臂,咬着唇,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退潮后,李琼回到内殿一脚踹翻了一座紫檀屏风。   他扭头,神情委屈极了,“阿奴你究竟是如何想的啊,明明朕都为你搭好了梯子。”   “难道你没看见那些人并不想让我上梯子吗?”   季凌霄轻笑一声,转身走到他的龙椅前,没有正型地坐了下去。   她歪在扶手上,一腿架在另一条腿上,伸手划了划自己的脸颊:“你等着看吧,我要让他们一个个跪下来,求着我来当这个皇帝,呵。”   她扬眉冷笑的模样,既无情又魅~惑。   李琼在她身前半蹲下来,痴迷地凝视着她,在她的手指上印下一吻。   “我的女帝,你所求必将会实现。”   “这样的情话可真是动人啊……”   她揪着他的发冠,居高临下地吻了下去。像是主人对忠心耿耿仆人的奖赏。   他全身上下的血液都为她燃烧,他的头脑为了她疯狂。   她是他的主宰。   季凌霄抹着唇从大殿中出来,虞南风和李斯年正一左一右站在门口,两人腰间都带着剑,活像是一对门神。   “刚刚在朝堂上好在有你们,那些人才不敢说些更加糟糕的话。”   季凌霄笑嘻嘻地一左一右就要去勾两人的脖子。   李斯年哈腰低头,好让她能轻松地勾到;虞南风则往后一仰,躲过了她的手。   季凌霄揽着李斯年笑道:“虞将军也太过分了,我只是想要好好感谢你而已,不如回头送你几个美人?”   虞南风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抬脚朝大殿内走去。   季凌霄对着虞南风的背影笑了笑。   她觉得李琼没有说的秘密一定是一件让虞南风当了冤大头,被耍的团团转的事情。   “你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李斯年按着她的脑袋,笑容温和道:“走吧,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世你们想要女帝跟谁的……车?正文里没法儿写,我给你们开个番外。   谢谢小天使的霸王票,按头吻~   Indulgenc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17 11:12:51 ☆、第161章   “可恶, 你是傻瓜吗?你恐怕是傻瓜吧?”谢小道喋喋不休,“真没见到你这种给个皇帝都不做的, 你是有多么高风亮节啊。”   季凌霄抱着大笤帚, 歪着脑袋笑,“我是傻瓜, 你岂不是笨蛋?你放着高官不做, 陪我到太庙来扫地。”   谢小道不耐道:“你知道我的好就好了。”   他觑了她一眼,目露温柔, 低声道:“我本来就不愿意参合官场那些事情,整个长安我认识的人也不多,只好跟着你混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道:“你看还是我好吧?跟着你的那几个全都发达了, 去做官了, 只有我陪着你。”   季凌霄笑了一下, 低声道:“你跟他们不一样。”   谢小道心里美滋滋的,口中却道:“有什么不一样的。”   “你又手艺傍身, 不怕什么,他们……怕我将他们甩掉了。”   谢小道目瞪口呆, 忍不住道:“你过来一下。”   季凌霄走了过去, 他突然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   季凌霄瞪他。   “我只是要看看你的脸皮有多厚,你以为全朝堂的男人都喜欢你吗?”   “别人喜不喜欢我可不知道, 我只知道你是喜欢的。”   谢小道按着她的双肩,凑过去咬了一下她的唇。   分开后,他愣愣地看着她发呆。   季凌霄眉眼一弯, 神情更加动人了。   “对不起,我实在……”   他再次深深地吻上了她。   ……   她将接下来的任务交给了楚夫人,自己则与谢小道藏在太庙中偷得浮生半日闲。   连年都是在太庙中过的,李琼特地赏赐了吃食来,还传书给季凌霄让她不要着急,他正在拼命的作死,大臣总有一天会受不了的。   楚夫人也传书来,言明自己本想要陪她一同过年的,但是需要联络一些事情,说服一些人,实在走不开。   吃过年夜饭后,季凌霄同谢小道在庭院里放谢小道研制的天花火,一个圆筒状的东西,点燃捻子后,一下子便蹿到了天上开出各种花朵。   谢小道抱着她,指着天空告诉她每一朵花的名字。   正在这时,一个不速之客前来拜访。   “白忱。”   或白或红或青的花火映在她的脸上,让杜景兰那张脸像是被揍了一顿似的。   季凌霄倚着谢小道,懒洋洋地挑了一下眉,冲着她笑了一下。   “你该不会是……不会是……”杜景兰激动地跑到她的身边,谢小道伸手拦了一下。   “公主自重。”   杜景兰被废了太女之位后,便成了公主殿下。   她瞪着季凌霄,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你骗我!你竟然骗我!”   “你是季凌霄吧?”   谢小道虽然不明白杜景兰在说些什么,可也明智地知道此时并非是开口的时机。   季凌霄无辜地眨了一下眼睛,笑容明媚动人,灿烂的烟火倒映在她的眼底,她骨子里那种盛世风~流的劲儿再也藏不住了。   屏幕前的观众似乎也被如斯美貌的季凌霄闪了一下,顿时刷了屏——   “被女帝给骗了啊!666”   “虽然被骗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完全恨不起来。”   “UP主乖乖躺下认输吧,你是玩不过女帝的,君不见昔日的帝王李明珏都被她压的抬不起头来吗?”   “你被一个如斯貌美的女人骗了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选择原谅她喽。”   “当然选择原谅她拉。”   “当然选择原谅了。”   “面对这样妖孽的女帝,你舍得生气吗?舍得吗?反正我是不舍得。”   杜景兰又窝火又愤怒又委屈。   她、她好歹还真心喜欢过女帝版的白忱啊!   杜景兰双手攥拳,整个人瑟瑟发抖。   季凌霄叹息一声,伸手握住了她的拳头,轻轻揉着。   “景兰,你知道的,我并非是会轻易欺骗别人感情的人,我所付出的都是真心,不过是以真心换真心罢了。”   杜景兰冷冷地凝视她,她侧头望向谢小道。   谢小道立刻领会,退了下去。   “来……坐!”   季凌霄拉了她一把,却没有拉动。   “阿兰……”她软绵绵地唤着杜景兰,这样的声音即便是个女人也接受不了。   杜景兰板着一张脸坐了下来。   “你我也算是有过交情,能告诉我第一辈子,你为何要杀我吗?”   “我只是想要……让李明珏眼睛里有我。”   “不对哟,”季凌霄捧着脸,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你的样子倒是像让我的眼睛里有你。”   杜景兰猛地一抬头,“你、你胡说什么!”   季凌霄摇头道:“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明明我是那样看好你……我不打算生下自己的子嗣,更希望能将女人为帝变成一种习惯,想要好好培养你,结果,你呢?”   杜景兰既受宠若惊,又目瞪口呆。   即便她各种嫉妒不忿,可是,当她真的被女帝看在眼里的时候,反而觉得这是假的吧?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吧?   “难道我看好你,就这么吓人吗?”   季凌霄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杜景兰吃惊地发现自己的气全都没有了,但是,此刻即便知道她是女人,她的心脏还是跳的快要炸开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太棒了!太甜了!”   “超爱女帝摸头杀!”   “女帝也摸摸我~~”   “你杀我一次,我杀你一次,也算是扯平了,不过……”   季凌霄的嘴唇凑近她的耳朵,低声道:“我想和你做个交易,你那个一直拿眼睛扫的地方是有什么的吧?你想让别人也这么看着?”   杜景兰脊背蹿起一股凉气,莫名其妙的,她就听了季凌霄的话,将直播空间给关了。   季凌霄的脸颊贴上她的脸颊,轻轻蹭了蹭,低声道:“真乖。”   杜景兰的心脏跳的更加快了。   “既然是交易,那我们就来看看,你能给我什么,我又能给你什么好了。”   季凌霄连相互利用的话也能说的像是情话一般,那低沉的声音一直往杜景兰耳朵里钻,往她心上爬,她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她真的是直女啊!钢铁直的那种!   “你、你有什么啊?”杜景兰磕磕巴巴地问了出来。   季凌霄两眼一弯,笑道:“你似乎需要一些很惹人在意的场面和动作。”   “需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   她捏着杜景兰的青丝撩着杜景兰的脸颊。   杜景兰眸子转了转,仔细想想,这还真是一个可行的办法,既然都有摆拍,直播也可以摆直播嘛!   “行!”   “那你就要乖乖告诉我,这些都是什么了,还有,我和李明珏究竟要经历多少世?”   “我也不想啊,这都是BUG啊!”   季凌霄眯了眯眼睛。   “嗯,对于我这面来说,只要我挣够了钱,就可以收手不干了,只要我不来,你们不就可以好好生活了嘛。”杜景兰努力扬起一抹天真无邪的笑容。   季凌霄无奈道:“笑得真丑,明明是个好皮囊,你怎么就没有好好利用呢?”   说到这个,杜景兰更加委屈了。   “你这里几乎没有我想要的东西,”季凌霄一扫衣袖,起身欲走。   杜景兰连忙抱住了她的大腿,哭号道:“大佬,女帝大佬!我可全靠你了,挣不到钱我就要去喝西北风了!”   “啧啧——”季凌霄摇头,“你好歹也是跟过我的人,怎么我的手腕你就丁点都没有学到呢?”   “阿奴……”杜景兰又是撒娇又是卖蠢,就差哭着叫爸爸了。   “对了,我这里还有一张旧船票。”   “这是何物?”   杜景兰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笑嘻嘻道:“是个好东西哟,不过,你要是用的话,请让我直播。”   季凌霄蹲下身子,眼中略微露出感兴趣的神色,“说说看。”   杜景兰连忙像是个小奸臣一样凑了上去,叭叭说个不停。   “嗯,我知道了,允了你便是。”   杜景兰喜笑颜开,“嘿嘿嘿”的笑着。   季凌霄摸着下巴陷入了深思,低声道:“你说,模式是可以自己调整的吧?”   杜景兰猛点头。   “那就麻烦你了。”   “那个女帝大大,”杜景兰搓着双手,“我一直在你身边吧,还有那个……这个……”   “直说无妨。”   “观众们最爱看撕逼啊、打脸啊、撩汉啊、不可说的什么,对了还有猎奇的,那就麻烦女帝大大啦!”   季凌霄睨了她一眼,道:“好好说话,走吧。”   杜景兰懵懂问:“做什么?”   季凌霄摸了摸唇,朝她眨了一下眼睛,“去寻谢小道。”   杜景兰瞬间就被电了一下,简直要晕厥了。   杜景兰趴在门口,打开直播,眼睁睁地看着披着白忱壳子的季凌霄将谢小道抵在柱子上。   “我勒个去,我看到了什么?男男?真劲爆啊!”   “楼上刚进直播间吧?刚刚被证实白忱其实是女帝季凌霄了。”   “哇塞,女帝真生猛,没想到古代兵器专家的谢小道这么没用,被亲了亲就腿软了。”   “最难消受美人恩,尤其是女帝这种欲↑望↓强烈的女人。”   “UP主的偷窥小技能棒棒哒,给你刷个深水□□,今晚加个鸡腿吧。”   “啊!上了!”   “谢小道的锁骨好漂亮,舔~~”   “怎么像是在看球赛,关键时刻,我们是不是还要喊一声球进了啊?”   杜景兰看着自己的观众人数不断增加,收益更是节节攀升。   早知道这样有用的话,她早就跟季凌霄合作了啊!   别说什么嫉妒的了,在金钱面前什么都是假的啊!有钱了,去跟季凌霄搞女女她也干啊……不对,她刚刚都想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年后不久,谢小道正在院子里扫地的时候却看到远处来了一大帮人,看衣着打扮都是世家子弟。   他连忙跑进通知在大殿里正与杜景兰聊天的季凌霄。   “何事慌慌张张?”   “你回宫的契机到了。”   季凌霄挑了一下眉,露出一个“尽在我掌控中”的神情。   她正了正衣冠,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打头的那人正是许久未见的崔歆,只见他一身白衣,神色冷肃,一撩衣摆,就在雪地里跪了下去,而他毫无生气、脸色发白的模样几乎与白雪连成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  楚夫人的票数一骑绝尘,等我完成,会通知大家的,不要忘记关注一下微博哟~   谢谢小天使的霸王票~啄吻一口~   南穹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18 07:47:02 ☆、第162章   崔歆身后不远跟着楚夫人, 楚夫人递了一个眼色给季凌霄,随后跪了下去。崔歆带来的那帮贵族子弟见崔歆跪下便也随之跪了下去。   他们虽然跪了下去, 却谁也没有开口, 眼风时不时扫向领头的崔歆,季凌霄便知道崔歆是这些人的领头人。   她在崔歆的面前蹲下, 柔声道:“你这副样子真令人心疼, 若是跪坏了可怎么办好?快起来。”   崔歆一动不动,他垂着头, 轻声道:“请殿下回宫主持大局。”   “主持大局?这话可不敢乱说,”她笑容温和,神色无辜,“崔先生快快请起。”   崔歆摇了摇头, 低声道:“陛下喜怒无常, 还要再建通天台, 天下民众都已经苦不堪言了。”   “诸位大臣无论是口才还智谋必然高于忱,忱可不敢接此重担, 诸位不如好好劝劝陛下?”   季凌霄退后了几步,“唉”了一声, 转身钻进了殿中。   “奇怪了, ”杜景兰探头探脑,“您为什么不回去呢?”   “这阵仗还不够, 要知道送我这尊神走容易,可要是再请回来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季凌霄伸出一根手指滑过她落在胸前的发丝,语笑嫣然。   杜景兰按了按自己的心脏。   不一会儿, 太尉李忌率着一群文武大臣前来,这些往日里高高在上的大臣此时都垂着眼,有些尴尬地在门口跪下。   “这下可以了吧?”杜景兰兴奋道。   季凌霄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再等一等。”   “还等,你还在等什么?”   季凌霄侧头道:“嘘,听——”   抱着胸依靠在一边墙上的谢小道突然朝窗外望去。   从远处的墙外传来隐隐约约的声音——   “太弟殿下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些都是民众们的呼喊。   “总算来了。”   直到这时,季凌霄才走出大殿,一脸为难地看着跪着的众人。   “你们如此做,可真令人为难。”   她的手掌放在崔歆的肩膀上,轻轻捏了捏。   崔歆抬眸望了她一眼,季凌霄同时垂眸,两人视线纠缠在一处。   寒风扬起了院子里的雪沫。   崔歆撇开了头。   “恳请殿下回宫。”李忌一头磕进了积雪中。   太尉李忌、太师贾遗珠、御史大夫陈玄机是大周朝廷的三位老臣,也是先帝留给李琼的元老,只是三人性格不一样,所求也不一样,最后的结局也不一样。   太尉李忌是纯臣,只要是李琼的要求不管是对是错,他绝对会去执行,所以让他来请她回归朝堂是再适合不过了,在贾太师被杀、陈玄机生病的时候,他无论是名声还是威望都已经朝堂上最高的大臣了。   这面子着实太大了。   季凌霄作出惊慌的模样,忙道:“这……李太尉,你这又是在做什么!快,快起来!”   季凌霄忙去拉他,可李忌也是行伍出身,并不是说她想要拉就能拉的起的。   “太尉若是不起,本宫也陪你跪好了。”   说着,季凌霄撩起了衣摆,慢悠悠地跪下一条腿。   “殿下不可啊!太尉!”楚夫人立刻出声。   “除非殿下应允回宫入朝,否则老臣就一跪不起。”李忌闭上眼睛淡淡道。   “这……”她面露无奈,一声叹息飘了下来,“既然大家都这样说,那就没办法了。”   楚夫人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与殿门口的谢小道对视一眼,视线慢慢偏转,又对上了崔歆的目光。   不知道为何,他感受到崔歆的眼中有深深的敌意。   他应该没有做出什么让这位崔家玉树不快的事情啊?   楚夫人轻笑一声。   既然问题不是出自他的身上,那也就只有她了。   这次季凌霄再回宫,事情就好办多了,李琼更是轻轻松松地将重担甩给她,自己退休养马去了。   待登基一切事情办完后,长安已经春回大地了。   春天了,季凌霄的心儿也像是猫爪挠似的,痒的不行。   这天夜里,她命人将崔歆召来,说是要向他问计。   等崔歆来时,寝宫内却静悄悄的,唯有明黄的纱帐起起伏伏,软媚勾人的香气丝丝缕缕游荡在寝宫之中。   “陛下?”   崔歆慢慢走近,轻薄的春衫擦过纱帐,香气萦绕在他的玉骨冰肌上。   “陛下,臣来了。”   整座寝宫只有床榻边他没有寻到了,崔歆顿了一下,慢悠悠地走了过去,迟疑地拉开床帐,低声道:“陛下,臣失礼了。”   当他拉开床帐,里面却空无一人。   崔歆更加疑惑了。   这时,一股力量突然自身后传来,崔歆一下子被扑倒在床榻上。   崔歆一惊,立刻道:“陛下?”   甜腻的呼吸凑到他的脖颈便,季凌霄笑眯眯道:“是啊,是朕。”   “陛下这是在做什么?还不快快放开臣?”   “做什么?自然是想要好好宠爱玉郎了。”   崔歆猛地扭头,却被她亲了一口。   他瞪着她,她却笑得花枝乱颤、活色生香,满园的□□竟然比不上她这一枝。   他的眼波一荡,脸上却摆出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情。   她将香腮凑到他的脖颈处,像是小猫洗脸一般蹭了一下又一下,软绵绵道:“你这样更加让我舍不得了。”   “莫不是……你怕了?”   崔歆心里一动,他简直恨死自己这种越困难的事情越想要去做的心理了,为了避免犯下大错,他只能死死咬着牙,一言不发。   “真可爱啊……”   崔歆冷冰冰道:“还望陛下及时住手,要知道阴阳乃正道,阳阳只会损伤身体,更何况歆并无断袖之好。”   “也许断着断着就喜欢了呢?”   崔歆横眉。   “好吧,那朕就告诉先生一个秘密好了,其实,朕……”   “陛下,楚大人求见。”   季凌霄顿了一下,看着被自己压在身底下发丝散落、衣衫凌乱的崔歆,突然之间有些心虚。   崔歆莫名心里一噎,话不经大脑便吐了出来:“怎么?陛下莫不是怕了?”   他一挑眉的模样迷人的很。   季凌霄的爪子勾了勾,唉声叹气地将他塞进帐子里,低声哄道:“你先别出声,朕去去就回。”   说着,她便长袖一摆,转身便走。   崔歆为之气结,更生气的是他竟然不知自己为何生气。   “咚”的一下,他狠狠锤在了床板上。   季凌霄则已经拉着楚夫人入殿,笑盈盈道:“都这么晚了,阿狸你怎么来了?”   楚夫人凝视着她低声道:“臣睡不着,便想着来寻陛下。”   他发丝微湿,身穿一件宽大的青色长袍,衣襟微敞,露出一对诱人的锁骨,烛光落在上面,那锁骨上好像盛着琥珀美酒,只让人心神荡漾。   “陛下可是不欢迎?”   “怎么会?无论阿狸你何时来朕心里面都是高兴的很,不信你摸摸,朕现在的心可是跳的厉害。”   说着她便拉着他的手去摸自己的胸口。   楚夫人脸颊绯红一片,羞涩异常。   即便他连锁骨都开始泛起粉红,他还是执着地盯着她的双眸,高冷与古板全都化成了绕指柔情。   “你今晚可是来自荐枕席?”季凌霄笑眯眯地调笑。   楚夫人瞪了季凌霄一眼,虽然像作出严厉的样子,可经过她刚刚的戏弄,这一眼已然变了味道,那一眼风能让人软了骨头。   “阿狸……”   她轻轻唤着他的名字,手指已经探进他的袖子里。   “陛下为何不能庄重些呢?”   “谁让阿狸你总是在勾我。”   季凌霄拉着他往桌边走去,好歹记得帐内还躺着一个崔歆,便将楚夫人按在椅子上,贴着他的鬓角,低声道:“你来找我究竟有何事,这下子可以慢慢说了。”   楚夫人的衣服本就宽大,拉扯间,更是让她不小心撕破了一块,半个肩膀□□在外。   此时此刻,当真是天时地利人和。   季凌霄想要稍稍补偿一下自己,却听门外太监颤着声音叫了一句:“太上皇!”   李琼来了!   季凌霄心中一慌,但是,楚夫人竟然比她更慌。   这可就少见了。   “你慌什么呀?”到了这种时候,她居然还有闲情去逗他。   楚夫人无奈地指了指自己被撕碎的衣服,低声问:“陛下说呢?”   季凌霄无辜地摸了摸鼻子。   门“吱呦”一声开了,季凌霄下意识地按了一下楚夫人,将他按到桌子底下。   楚夫人捂着脸,深深叹了口气。   这大概是他谨守礼法、正直坦荡一生中最大的黑历史了吧?   “阿奴!”李琼笑盈盈地迈步进来,他的精神好了很多,尤其是看到季凌霄的时候,简直容光焕发。   “何事?”   他张开双臂朝她走来,似乎想要做些什么。   床上崔玉郎,桌下楚夫人,她要是跟李琼真的在这里表演了什么不可描述,那可真就玩大发了。   一瞬间,季凌霄的冷汗都快下来了。   李琼盯着她的神色眯起了眼睛,低声道:“阿奴……莫不是偷偷藏了野男人?”   季凌霄立刻道:“阿兄!”   李琼兴奋时对着她总是“哥哥”“姐姐”的乱叫,如今听她唤自己“阿兄”,也感觉别有一番味道。   他双手撑在桌子上,探头过去。   季凌霄一下子夹紧了双腿,桌子下的空间便更加拥挤了。   楚夫人抱着膝盖,看着她的腿,看着看着,脸颊红了起来。   “怎么了?”季凌霄露出浅浅的笑容。   “阿奴你今天有点不对。”   “怎么不对?”   李琼伸出手,手指滑过她的脸颊,温声道:“感觉……你好像瞒着什么。”   “朕……”   “陛、陛下——”守门的小太监简直要哭了,“信安郡王殿下求见。”   季凌霄“啪”的一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一副不忍再看的模样。   怎么偏偏全都凑到了一起啊?   她的唇角一湿,被李琼偷了一个吻。   “这有什么可烦恼的,哪里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楚夫人似乎也觉察到季凌霄的心情,只能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腿,无声地安慰她。   你们现在说的这么痛快,只是因为不知道真相……   季凌霄放下手,扬声道:“朕已经就寝,让信安郡王回去吧。”   屋里几人谁都没有说话,静静停了片刻。   “你这里烛火通明偏说自己睡了,谁又能相信?”李琼对着她露出无奈的笑意。   正在这时,一阵风从窗户外吹来,屋子里的烛火全都熄灭了。   三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突然想起一道异响。   楚夫人立即挺身而出,将季凌霄塞进了桌子下。   “陛下小心,有刺客!”贺仙客的声音突然响起,只是不知道他究竟从哪里钻出来的,寝宫的事情他又看到了多少。   楚夫人与李琼打了个照面,两人说都没有开口。   从窗户蹿进来的黑衣人有三个,贺仙客拼命拖住了两人,另一个则直奔书桌而来。   楚夫人抄起一个砚台投掷了过去,却被那人躲开。   李琼摸了摸腰侧,突然道:“会用鞭子吗?”   楚夫人微微颔首,“可。”   李琼从鼻子哼了一声,将腰间的鞭子扯下朝楚夫人扔了过去。   楚夫人将这软鞭抄在手中就发现了不同之处,这鞭柄上缠着丝线,挂着铃铛,哪里像是武器,倒像是……   说时迟来时快,此刻一剑袭来,楚夫人立刻甩鞭缠住。   季凌霄此时也从桌下起身。   “胡闹,这种时候你瞎参合什么,保护好自己要紧!”李琼从来没有气成这副样子。   季凌霄摇头。   但见,楚夫人将那一条玩耍用的鞭子甩的是虎虎生威,缠住了进攻的黑衣人,宫中守卫也开始涌入寝宫。   那几名黑衣人见败势已定,突然拼了命朝季凌霄冲来。   季凌霄急速后退,一脚踹开武功不高的李琼。   那三个黑衣人,突然一张口,“咄咄咄”三声,各从嘴中喷出一枚暗器。   贺仙客反应最快,随手扔了一枚玉牌打掉了一枚暗器。   楚夫人也折身甩鞭,鞭身一抽,一枚暗器被打飞出去。   只剩下这最后一枚,却被及时赶来的崔歆用一个绣花枕头挡了一下,但这枚暗器去势太猛,居然穿过了枕头,朝她射去。   然而,因为被挡的那一下让暗器方向偏离了。“叮”的一声,那枚暗器与她□□之物相撞,无力地坠到地面上。   李琼、崔歆、楚夫人、贺仙客,以及随着守卫冲进来的李明珏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   被砍重的三名刺客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她的大物,难以置信地断了气儿,真是死不瞑目。   “唔——”   季凌霄活动了一下身体,胯~下多出来那物的前半截却“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谢小道打造的续接金属圈还留在她剩下的那半截上,在守卫带来的火光下闪闪发光。   明明整个寝宫挤满了人,却陷入了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趴在门口的杜景兰捂住嘴,拼命忍住笑声,但是她的直播间却炸了——   “那是什么鬼啊!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啊!大物、大物居然掉了哎,哈哈哈!”   “哎妈呀,我当时就喷了,可怜我的显示器。”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这一定是个假大物!”   “哈哈,这一段要是被真的白忱看到了就好了。”   “女帝:你是我见过的最差的阳~根了!”   “不要笑了好嘛,人家做大物的也不容易啊。”   作者有话要说:  正在闭门造车中……今晚微博见~ ☆、第163章   “咳。”季凌霄拢了一下衣衫, 努力作出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平静至极道:“你们一个个看什么?还不快点追查这些杀手是怎么混进来的。”   杜景兰捂着嘴笑呵呵地走了进来, 眼睛却不离她脐下三寸的位置。   季凌霄作势要敲她, 杜景兰立刻扭身。   正在这时,一个原本应该死去的刺客突然暴起, 从嘴里吐出一发暗器。   杜景兰刚要闪开, 却突然被一旁站着的贺仙客绊了一下,她整个人便扑了上去挡住了这发暗器, 那暗器在中途散成五点,却全都钉在了她的身上。   “阿兰!”季凌霄猛地要上前,好几人的手都拉住了她。   “不要过去,不安全。”   季凌霄甩开众人的手, 跪倒在杜景兰身边。   杜景兰痛的厉害, 眼前模糊成一片。   到底是谁让她挡枪, 她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阿兰?”季凌霄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温柔地唤她的名字。   也许美人就是最好的疗伤圣药, 杜景兰居然觉得自己的疼痛减轻了许多。   “UP主啊,你怎么一周目比一周目的惨啊?”   “给up主点蜡!”   “up主太不容易了, 给你刷个霸王票。”   “up主挺住啊。”   回回都是她死的最惨, 她发誓赚够了钱她就再也不碰这个危险的世界了!   不过答应女帝的事情……   杜景兰用尽最后一份力气,握了一下她的手, 最终无力地落了下去。   “阿奴?”李明珏走到近前。   季凌霄抱着杜景兰一动不动。   在场众人只有她和他了解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一切又将从头再来。   李明珏慢慢蹲了下来,烛火光在他的眼中幻化成瑰丽的色彩, 他凝视着她,仿佛全天下只有她一个人。   “对不起,”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探身吻上她的唇,“以及,我们定然还会再度相遇的。”   他刚说完这句话,眼前的一切便像是在水中泡久的纸一样,骤然变得透明,在到极限的那一刹破碎成万千金光。   季凌霄眼前一黑,耳边却传来“三人的旧船票确认使用”的声音。   再次睁开眼,她正端坐在龙椅之上,鹤足香炉上青烟袅袅。   她眨了一下眼睛,竟仿佛所有都未变,她还是龙椅上的皇帝。   季凌霄动了一下身子,只觉得全身上下一阵酸痛,她摸了摸腰,并拢双腿,突然愣住了。   她难以置信地伸出手,却发现了一件自己未有之物。   哎?哎?哎!   她恍然想起自己跟杜景兰说过的好想法,无奈地以手扶额。   这居然还真可以实现?   身上多了二两肉倒是也没有觉得太不方便,季凌霄快步朝着自己的后宫走去,这么说来那两人也……   穿花拂柳过玉带桥,季凌霄在湖边的水榭发现了二人的踪迹。   此时,这二人一红衣艳如火,一白衣美如玉,皱着眉对峙。   季凌霄一甩泥金扇儿横插了进去。   “两位美人在做什么?”   李明珏头上印着朱红火莲花钿,当真是眉目如画,唇不点而朱,他压低声音道:“陛下?”   崔歆侧过头来,一身冰肌玉骨在白衣的映衬下有种美玉似的光泽,他冷淡道:“这是何处?你可有碍?”   果然将二人拉入其中了。   季凌霄若现在说出实情,简直是在自己作死。   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一左一右揽住了两人,笑道:“不知道两位美人在说什么,不过,现在正是春光大好之时,不如我们好好享乐一番。”   李明珏面露无奈道:“陛下,不要逗弄臣了。”   崔歆蹙起了眉。   季凌霄笑嘻嘻地咬了他的鼻尖儿一下,哑声道:“说错了,可是要受罚的,不是臣,该是臣妾才对。”   李明珏刚要反驳,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两腿一夹却发现空无一物。   “崔歆!你快看看你……”   崔歆一看他难以启齿的模样,又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猛地,崔歆也呆住了。   居然变成女人了!   趁着两人失神,季凌霄便将二人拉入了水榭中,这水榭四面围以石青色纱帐,水榭中间则安放着一张大榻,一钻进去光线便昏暗起来,颇有一种洞中春秋岁月之感。   李明珏与崔歆对视一眼,二人顿觉不妙,正要逃离,只感觉手腕一紧,便被甩到了床榻上。   “两位爱妃,跑什么啊?”   季凌霄的大拇指慢悠悠地蹭过下唇,眼中波光潋滟、艳气逼人。   二人都忍不住燥热起来,心跳声仿佛就在耳边。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她温柔地在两人脸颊边各自吻了一口,“虫娘?玉郎?”   崔歆挣扎了一下,又闭上双眼。   他的头脑纷乱如麻,心更是跳动的厉害,他知道这是在梦里,如若不然不可能如此荒诞,可他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难道他真的已经在意她到如此地步了吗?   “花枝?”李明珏浅笑一下,轻轻捋起季凌霄的青丝,在上面印下一吻,“只愿与君共寝到天明。”   他微微垂眸,眼尾泛起红晕。   季凌霄勾着二人倒在榻上,她的手指一捏,既优雅又迅速地扯掉两人的腰带。   李明珏肌肤滚烫,如火;崔歆肌肤温凉,如玉。   二人紧紧靠着她,便有冰火两重天之感。   修长的手指将腰带抛入湖中,红与白的腰带交织在一处,随波逐流。   春波荡,韶光漾,与君日日浪,共寝鸳鸯帐。   梦中岁月转瞬即逝,季凌霄刚刚享受一番无上舒适的欢好,一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还坐在龙椅上。   “陛下,两位娘娘求见。”   季凌霄蹭了蹭嘴角被咬破的伤口,低哑道:“进来吧。”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还带着两个冰雪可爱的小男孩走了进来。   只听一旁的公公道:“陛下,两位皇子也来了。”   不对,等等,怎么会有孩子?   啊,她是男的,他们变成了女人,可是……   季凌霄一个激灵,猛地被吓醒,她身形一晃,只觉头顶重若千斤,压着她往后倒去,她猛地抓住身边的物件儿,只听“撕拉”一声,她将自己手里拿着的团扇移了移,低头一看,她竟然将一段红绸床帐给扯破了。   却扇遮面……红绸床帐……   这是要成亲?   季凌霄垂眸,关于这具身体的情况也浮现在脑海中。这具身体说是她的身体,却又不是她的身体,这里的历史在她母亲所嫁之人那里拐了一个弯儿,她母亲没有嫁给季英,而是当了太原王氏家主的续弦,而她正是李琼昔日皇后王昭佩同父异母的妹妹王令春,也就是曾经要赐婚给信安郡王李明珏的那位王氏女。   可眼下这是在洞房里,也就是说之前催妆诗、却扇诗也都念过了,什么三拜九叩,结发之礼、合卺之礼也都行过了,她此时已然成了新妇。   她刚刚想了片刻,却蓦然听到旁边“咚”的一声响。   季凌霄移了移团扇,露出半边面容,一个乌发喜服的男人捂着额头,从地上爬了起来,垂下的袖摆正好遮住了他的容颜。   “这位娘子,实在抱歉,小王不能娶你,因为小王早已有心爱之人,无论多少世也不想辜负她。”   “郡王殿下……”季凌霄眸光一闪,咬着红唇娇娇柔柔地出声。   那人猛退一步,“实在是对不住娘子,小王定然会尽力补偿的。”   那人撤下袖子,正是信安郡王李明珏,他抬头望来,却不由得一愣。   季凌霄重新挡住脸,低声道:“郎君在看什么?”   李明珏忙摇头,又再次打量了她一眼,目露怀疑。   不是李明珏他动心,而是这王令春实在和季凌霄太像了,倒不如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季凌霄一手擎扇,一手握住了李明珏的手腕,手指轻轻划了划,说不出的暧昧。   李明珏盯着她的手,又看向她的眼睛。   季凌霄用团扇一挡,柔声道:“你这副样子像是要将我吃掉。”   尾音婉转,让人骨头都要酥掉了。   她刚要撤手,他却突然上前握住。   “季凌霄。”他死死盯着她,神色是说不尽的复杂。   季凌霄撤下扇子,目露疑惑,软声媚语道:“殿下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他的手捏的更紧了一些。   “嘶——”   李明珏像是被烫伤了,立刻松了手,季凌霄倒在喜床上,目光楚楚。   李明珏上前两步仔细端详着她,越看越觉得像,不仅仅是外表,还有那种骨头里带出来的纸醉金迷、盛世风情。   季凌霄变成李神爱之时虽然也艳光四射,却不及她自己的相貌时,那股让人魂牵梦萦的风情。   “你定然是季凌霄,我不会认错的。”   季凌霄笑着用脸颊蹭了蹭金丝红绸的被子,媚眼如丝缠绕在他的身上,“你说是什么便是什么吧。”   她轻吐栏息,拍了拍被子,柔声道:“洞房花烛夜,殿下可不要辜负了。”   李明珏连忙后撤几步,撇开头,神情羞涩。   他这一生唯一的快乐便是她给予的那次,可是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痛苦,他实在是对这个有些打怵,啊,梦里那个不算,他可能思念她太甚,才做了这样荒诞的梦。   “如此扭捏,你是个男人吗?”   李明珏叹气,眼尾微红,涩涩道:“阿奴就别再逗我了。”   季凌霄侧卧在喜被上,腿一翘,贴着他的裤腿边蹭了蹭。   “虫娘?”   李明珏一掀衣摆在床的另外一边老老实实坐下,无奈道:“你怎么总是唤我这个小名?女气的很,我一直不喜欢。”   “可是,我喜欢。”   她这话说的就像是“我喜欢你”一般,他垂下头,默默红了脸。   “郎君怎么不为我宽衣解带啊,我今天好累。”   “啪嗒”她的红鞋被她蹬掉了,脚上裹着一双红绸袜,艳丽的红绸袜与被撩起的红裙间露出一截白皙诱人的小腿,肌肤盈盈有光泽,她将那截小腿放在他的膝盖上。   李明珏手指抖了抖。   她的小腿就贴着他的大腿慢慢蹭,将那轻薄的绸袜蹭掉一半,露出白皙如玉弓的娇足。   “阿珏……”   作者有话要说:  我曾经梦到了女帝和李明珏的儿子,又美又艳,太好看了啊!!我想要写啊!以后一定要单开一本文写那个小哥哥!   最后一辈子开始给大家撒gou糖liang,还有各种意义上的修罗场。   杜景兰:每次都是我最为惨烈啊!我不要玩了!   谢谢小天使的霸王票,么么哒~   法总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19 00:55:37   Indulgenc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19 08:36:54   千机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19 16:12:00 ☆、第164章   李明珏顿时并紧双腿又往床脚缩了缩, 好不可怜。   “你是不喜欢我吗?”   李明珏猛地抬起了头,眼底带了一丝慌张。   季凌霄“噗嗤”一笑, 手指贴着唇边蹭了蹭, 媚眼像是装了倒刺的小钩子,一钩子挂住他的心, 便拉拉扯扯的再也放不开了。   她不再逗他, 仰面躺好,双腿还搭在他的腿上。   “你现在是爱我呢?还是恨我呢?还想要杀了我吗?”   李明珏将她另一只脚的鞋褪下, 好好地放到床边,摇头道:“我从未想过。”   季凌霄“哼”了一声,抬脚踹了他一下。   “那你想要做什么?”   “我只想证明我比他们所有人都好,阿奴可不可以只看着我?”   他的手指勾了勾, 无意识地蹭了蹭她的脚底。   她将脚伸到他的眼皮底下, 懒洋洋地伸了一个懒腰, 低声道:“把我的绸袜也褪了。”   李明珏老老实实地替她脱袜,她的脚趾却不老实地在他白皙修长的手指上踩来踩去。   他按住她的脚, 她的脚趾却一勾一勾地去搔他的手掌心。   仅仅是褪下鞋袜就将他弄得欲~火难消,浑身燥热。   她枕着鸳鸯枕, 柔顺地望着他, “来陪我躺一躺,你放心, 我什么都不会做的。”   李明珏褪下鞋,因为季凌霄躺在外侧,他只能从她身上迈过, 他刚迈开腿,她的就一提膝抵上了他平生最软弱处。   “阿奴!”他整张脸泛起桃花色。   “你过啊,我又没有不让你过去。”   李明珏一动,她就动一下,眼看着自己开始走火,他只能无奈地抓着袖子,眼巴巴地望着她。   季凌霄双手枕在脑后,眯了眯眼睛,“郎君,你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有告诉我?”   李明珏一愣,他自从知道要与季凌霄成双好,就必须有一方要先退一步,他就决心做那个一退再退的人了,哪里还有什么敢瞒她。   “嗯?”   她就像是绸缎包裹着蜜糖,又滑又甜,又软又香。   李明珏的手指抖了抖,闭上眼睛好好想了想,自己最近又做了什么错事。   “是这具身体原来做的事情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嗯哼——”   她收回了腿。   李明珏躺倒她的身边,乌发在鸳鸯枕上铺开,喜服越发显得他眉目艳丽,整个人瑰丽的宛若盛开的牡丹花。   季凌霄侧身压了上去。   李明珏条件反射地抖了一下。   季凌霄眨了眨眼睛,笑眯眯道:“说吧。”   “我的意识也是刚刚才苏醒,记忆里这世的我似乎已经将大业谋划了□□成,各个关节几乎都已经打通了。”   “这样啊……”她一边含含糊糊地说着一边亲吻他的耳垂。   李明珏更加难耐了,他哑着声音道:“你要吗?”   “怎么?不跟我争了?”   李明珏侧了侧身子,温柔地将她抱在怀里,将脸埋进她的脖颈深深吸了一口气,直到触摸到她,嗅到她的气息,他心里空空荡荡的地方才被完完整整地填满。   “不了,我的都是你的,我只需要你。”   肌肤相贴时的触感让他的灵魂都忍不住呻~吟,他深深迷恋着她,像是中了毒,上了瘾。   李明珏在她的嘴角印下一吻,声音温柔似水道:“你的唇总是会说出令我着迷的话。”   他的舌尖抵在她的鼻尖儿。   “你的呼吸也会令我慌乱。”   他最后一吻落在她的眉心,“我思慕你,愿用我所有换你平生展眉笑颜。”   “你呀,究竟在哪里学到的这些哄人的话?”   他执着她的手,侧着头,目光迷离地描摹着她的轮廓。   “我也不知道,好像……看到你我便学会了。”   “这样乖巧,可是要从我这里要糖吃?”   李明珏羞涩地翠眸,睫毛微颤,声音也微颤,“不……”   她一吻封口,李明珏闭上眼睛。   她按着他的肩膀,稍稍撤开,“你再说一个我不愿意听到的字,我就一直吻你。”   李明珏露出为难的神情,他颊边绯霞,水眸潋滟。   季凌霄起身欲压,突然“啊”了一声。   李明珏立刻翻身而起,扶住了她,俯下身查看,原来是她头上的发钗缠在了鸳鸯枕的金线上。   他低笑一声,胸膛起伏,修长的手指捏着发钗三两下便解了下来。   “你居然敢笑我?”   “嗯——”他拉长了声音,在她的青丝上吻了一下,“连鸳枕都如此留恋娘子,更何况是我呢?”   他一腿盘起一腿伸直,将她搂到怀里,那双握惯笔墨萧剑的手温柔地穿梭在她的三千青丝中,将那些零零碎碎的金钗玉篦宝石冠全都解了下来,扔到一旁,以手作梳从头到尾梳下,用力一抓将她的发尾抓在手中,她发丝上的香气淹没了他的手掌。   “好了吗?”   “别动。”他突然隐忍出声。   季凌霄发出一阵笑声,就像是山中诱人的妖狐。   “没有好……”他将脸埋进她又松又软又香的发丝中,叹息一声,“好不了了。”   季凌霄刚想说些什么,他的滚烫的吻就落在了她的后脖颈上,烫的她全身一紧,热流朝着小腹涌去。   他修长的手指探到她的腰间,两指并拢夹住衣带,轻轻一扯,带子变长,衣襟半敞。   她喘息一身,头一仰枕到他的肩上,软着声音道:“你不是不要吗?骗子!”   “嗯,我的是个骗子。”他的呼吸快要将她融化掉了。   他的舌尖儿舔到了许多令她耐不住的地方。   “你、你这个登徒子。”   “嗯,登徒子是我。”   衣服摩挲声响起。   他钻到她的裙摆下。   “呸,你个老流氓,嗯哈——”   他再出来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唇上也亮晶晶的,口中的呼出的气都带着她渡来的艳气。   “娘子说的都对,我是骗子,是登徒子,是老流氓,”他忍耐不住,咬了一下唇,“娘子就寝吧。”   “嗯?”   他的声音更软更温柔了,“好娘子,好陛下,你就许了我吧,为夫愿作娘子一辈子的裙下之臣。”   红帐从玉钩上滑落,帐内一双影子分分合合,娇笑声、喘息声、水声交织在一处。   翌日清晨,季凌霄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她沐浴新妆后,便出门查看情况了。   穿过回廊的时候,正与柳灵飞打了个照面,柳灵飞捏着手中的羽扇,行礼道:“家臣柳灵飞见过主母。”   “柳先生,多礼了。”她伸手欲扶他,他却脸色一变迅速退后几步。   “先生何故如此怕我?”   柳灵飞勉强浮现一个笑容,“大概是近来睡眠不好,噩梦缠身,精神便有所不继。”   “难道府中没有郎中?”   柳灵飞目露警惕。   “柳先生?”   他笑了一下,“有的,只是我无碍,就不麻烦他了,主母,我先退下了。”   季凌霄摸着下巴看他慢慢走远,却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明明王令春之前从未见过柳灵飞,怎么一夜之间他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行了不过几步,便又一粉衣婢女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   季凌霄诧异地抬眼,只见那婢女的脸熟悉的很。   “阿兰?”   杜景兰“嘤嘤”扑进了她的怀里,埋进了她松软的胸口。   季凌霄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问:“这又是怎么了?”   “乱了,这个世界乱了套了。”   “唔?”   杜景兰捂着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嘀嘀咕咕道:“太可怕了,简直不能留了,我要走,走的远远的?”   “发生了何事?竟然把我家阿兰吓成这副样子?”她嫣然一笑,手指轻轻蹭了蹭杜景兰的脸颊。   杜景兰脸色骤变,立刻后退几步。   季凌霄皱眉,怎么一个两个都把她当成了什么传染源?   “阿兰!”她加重了语气。   杜景兰小心脏一抖,转头看了看,压低声音道:“你知道这府中都有谁吗?”   “这就要问阿兰你了。”   “问我?我也不过早来了一两天……大大你多保重吧,我也不强求什么了,干完这一票,我再打死也不来直播了。”杜景兰像是做贼一般,说一句话便扭身看来看去。   “是出了什么意外吗?”   杜景兰转过头,眼睛瞪大道:“何止是意外,简直就是修罗场?”   “修罗场?这是何意?”   杜景兰趴在柱子后,压低声音道:“现在没有时间说这么多了,我只能告诉你,你前几辈子那几个谋士现在全都与李明珏交好,你的皇位还要的话,现在的形势对你可是十分不利,不过,如果是女帝大大你的话,那就完全不用担心了。”   季凌霄失笑。   杜景兰道:“你可别不信,就凭着女帝你的魅力足以将李明珏他迷个五迷三道的,他得了皇位,你就努力弄病他,自己上朝堂参与朝政,一来二去,女帝大大定然能将天下弄到手里。”   “你倒是对我很有信心啊。”   杜景兰面露苦涩,“大大您也不看看我都折你手里多少次了,能没有信心吗?”   季凌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哎哟,”杜景兰望向远处,“来了有人来了,我先藏起来了,大大你加油。”   说罢,她便跨过回廊栏杆,藏在院子里的一处假山后。   面对着弹幕的“UP主你可终于学聪明了,跟女帝作对是没有好下场的。”   杜景兰摊着手无奈道:“是啊是啊,死了这么多次,我也会出现心理阴影的好嘛,看心理医生也是很贵的,我倒不如抱紧大腿,躺赢算了,好在女帝大大气量大不与我计较。”   “女帝大大万岁!”   “女帝大大本来就很有人格魅力,若不然也不可能收拢那么多大臣为之所用。”   “嘘!”   她朝弹幕方向作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偷偷藏好。   季凌霄望着越来越近的两人默不作声。   “哟!”一身黑衣、半身青苔的谢小道率先抬起了手,却突然顿住了,他蹙眉,神色骤变。   楚夫人琥珀色的眼眸一缩,他上前两步,可那“主母”两个字却像是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热乎乎的二更来了哟! ☆、第165章   “两位……”   楚夫人双手攥拳, 低声道:“在下楚夫人,不知道是否曾与您见过?”   季凌霄侧头打量了一下他的神情, 笑道:“有吗?我不记得了。”   楚夫人蜜色的双眸沉成厚重的琥珀。   谢小道歪头笑了笑, 爽朗道:“主母好,在下谢小道。”   “谢先生。”   他挥了挥手, 笑眯眯道:“听起来怪怪的, 叫我小道就好了。”   “不知两位先生为何见了我表现的这般古怪,难道有什么是不适合我知道的吗?”   楚夫人和谢小道同时面露难色。   谢小道想了想, 笑道:“大概是因为昨晚做了一个梦。”   “又是梦?”   谢小道眯起眼睛,“还有人跟你说起?”   季凌霄点头。   谢小道面色难看了几分。   “小道,还有事。”楚夫人突然开口   “哦?哦——”谢小道朝季凌霄露齿一笑,“那我们先退下了。”   季凌霄点了点头, 目送着二人离开。   她站在廊下逗了一会儿瓷缸里的红鲤鱼, 楚夫人却又拐了回来。   季凌霄故意露出诧异的神情, 柔声道:“楚先生是忘记什么了吗?”   他凝视着她,一步步接近她。   季凌霄的腰抵在瓷缸的缸沿儿上, 她眨眨眼睛,笑靥如花, 动人的眼波使人手脚发软。   “楚先生如此貌美, 这样盯着人家,会惹得人家面红耳赤的。”   楚夫人出声道:“夫人当真不认得楚某了?”   季凌霄笑容羞涩, 眼神却不安分,笑吟吟道:“先生,想要让我认得哪里?”   他本想前进, 可又寸进不得,她是他□□,他楚夫人还没有到夺□□的地步,可是一种隐秘的情感一直在他的胸口鼓噪着,吵的他不得安宁。   他的嗓子发堵,他的声音发颤,他数着她的睫毛情不自禁地唤道:“阿奴……”   “娘子,你们这是……”   季凌霄同楚夫人同时侧头,只见李明珏站在不远处笑容很是勉强,他身后还跟着低眉顺眼的柳灵飞。   季凌霄顿时明白定然是柳灵飞这个狗腿子偷偷跑去告密。   她不慌不忙地拂了拂衣袖,笑道:“你可终于醒了。”   李明珏脸颊立刻飞过一抹红晕,侧头咳嗽了一下,他也知道自己昨晚玩得太疯了,以至于身体有些不适。   “该用早饭了,来……”李明珏伸出手。   季凌霄走了过去,路过楚夫人身边时,他垂下眸,一言不发。   她一巴掌拍开李明珏的手,而后轻轻一捅他的腰,李明珏立即“嘶”了一声,腿都要软了。   季凌霄瞟了他一眼,李明珏的脸皮全都涨红了。   “我只是……只是……没有经验而已,再稍加练习定然……定然……”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李明珏目露无奈,他回眸道:“楚先生一同来用膳吧。”   楚夫人一身青衣,宛如从晨雾浩渺的竹林中走出,端是:翠色染衣袖,杏花不沾衣。   “殿下,这样不妥吧?”柳灵飞用羽扇遮住脸,低声道:“以前没有主母在场一起用膳倒是可以,可现在有主母在……”   李明珏轻声道:“无妨。”   他的双眸就像是被露水打湿了,定定地凝视着季凌霄。   季凌霄朝柳灵飞得意一笑,揽着李明珏的腰肢欲走。   “等等……”李明珏满眼无奈地将的手握在手里,低头在她的鼻尖儿啄了一下,“你已经不是女扮男装的时候了。”   “抱歉抱歉,习惯使然,习惯使然。”   柳灵飞见到两人腻歪在一起的模样简直觉得牙痛,他也不知道为何竟然扭身朝楚夫人看去。   楚夫人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楚夫人?”   楚夫人抬头看了柳灵飞一眼,轻声道:“柳先生,有些时候管的太多可不一定会被殿下喜欢。”   柳灵飞啜了一下牙花子,这不就是说他多管闲事嘛。   柳灵飞笑了一下,故意道:“楚先生似乎跟主母的感情不错啊。”   楚夫人看着季凌霄的背影,淡淡道:“不是,是我单相思。”   柳灵飞噎了一下,最后只能干巴巴道:“楚先生还真敢说啊。”   楚夫人淡色的眸子就像是加入冰的蜂蜜,他笑了一下,道:“楚某一向坦荡,没有什么不敢说的,也没有什么不敢认的。”   这简直是打破了柳灵飞对楚夫人的认知,柳灵飞神色复杂,无奈道:“你怕是疯了吧。”   楚夫人从他身边经过,直直跟了上去。   李明珏府上用膳的时候,李明珏和诸位谋士都在,也不分席而坐,所有人跪坐在坐在桌边,李明珏与季凌霄坐在主位上。   季凌霄看了李明珏一眼。   李明珏垂下头,耳垂发红。   季凌霄抬起眼看向门口,等待着自己熟悉的人一个个出现,柳灵飞当先抢了季凌霄身边的座位,他又谨慎又小心地乖乖坐好,好像生怕她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似的。   季凌霄莞尔一笑,转头对李明珏道:“看来柳先生很喜欢我啊,一直关注我,连用早膳的时候也要坐在我的身边。”   柳灵飞一僵,脸上的笑意也挂不住了,他急切地看向李明珏,一副要为自己辩白的模样。   李明珏安抚地冲他笑了笑,低声道:“阿奴她只是在跟你开玩笑……”   季凌霄捏住他大腿根上的软肉,狠狠扭了一圈。   李明珏那张漂亮的脸抽了抽,艰涩道:“……你这样是不对的,还不坐到我这边来。”   柳灵飞:“……”   殿下,您还能再反复无常一些吗?   柳灵飞无可奈何地移到李明珏手边第一个位置,楚夫人顺势坐到了季凌霄手下第一个的位置上。   谢小道懒懒散散的进门,懒懒散散地坐在楚夫人身边,却探过身子朝季凌霄打了个招呼。   楚夫人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道:“好好坐着。”   谢小道斜着眼,笑道:“你这话可要对自己好好说说。”   两人对视。   门口却突然传来了争执声。   “唐先生如果非要如此坚持淮也无可奈何。”   “呵,郭先生难道说的就是正确的吗?”   “至少比唐先生你正确。”   唐说跟郭淮两人互相瞪视着,并肩迈了进来。   “二位……用早膳了。”季凌霄笑吟吟地招呼着。   唐说扭过头,顺口道:“太女殿下你说……”   他立刻呆住了。   柳灵飞四处看了看,问道:“太女殿下?哪里有太女殿下。”   唐说惊疑不定地瞪着季凌霄。   “这位是咱们郡王府的夫人,唐先生莫不是忘了?”   唐说抚着额头,低声道:“昨日我又没参加,怎么可能知道……在下唐说。”   季凌霄微笑颔首,“早已听闻先生大名。”   唐说被顺毛顺的舒服极了,也不顾跟郭淮抬杠,快趋两步,见季凌霄这面离得太远,便扭身在柳灵飞手边坐下。   柳灵飞简直受宠若惊,连声道:“唐先生怎么坐在这里?”   唐说扬了扬下巴,目光深邃,“在下今早起床算了一卦,卦象上说,我特别适合这里的风水,尤其是殿下手下为首的位置。”   柳灵飞自然有礼地让开位置,“若是唐先生喜欢直说便好了,灵飞哪里有不让的道理。”   他刚要在唐说身边坐下,两人中间却突兀地插进了一个人,郭淮微微点头道:“我还有事情没有跟唐先生商量完。”   不是商量,是吵架吧?   这两个心高气傲的炮仗都不是柳灵飞他能惹得起的,于是乎,他又往旁边挪了挪,将位置让给了郭淮。   季凌霄忍不住多看了郭淮一眼,很奇怪,这些人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几乎都会有一些奇怪的反应,唯有郭淮偏离她的视线,一直低着头,哪怕唐说又故意刺激他,他也一言不发,像是很害怕被季凌霄看到的模样。   季凌霄转头对李明珏道:“你的谋士就这些?”   除了柳灵飞外,所有人都反应剧烈地看了季凌霄一眼。   李明珏凑近她的耳边低声道:“看来,你来了之后就该变成是你的谋士了。”   季凌霄笑的意味深长,手掌拍了拍他的大腿。   李明珏反射一抖,对着她露出讨好的笑容。   李明珏的狗腿子柳灵飞立刻道:“还有曹问和韩三变未到,曹问这两天在研究一份新药,估计都没有心情来陪殿下和夫人一同用膳了,至于韩先生……”   “嗯?你们说到我了?”   韩三变手里拿着一个果子,像个猴子似的蹿进了前厅,一屁股就在谢小道身边坐了下来。   “哎,”韩三变用胳膊肘碰了谢小道一下,眼睛亮晶晶道:“你那东西挺好玩的,再给我多弄一些呗?”   谢小道“啊”了一声,不解道:“什么东西啊?”   “就是那个在夜里放的。”   “原来是你小子给我偷了!”谢小道怒气冲冲地就要揪他的衣领,韩三变也不嫌弃自己的动作不好看,直接在地上打了个滚,就滚到季凌霄的裙边。   他躺在地上眨了眨眼睛,露出爽朗阳光的笑容,“夫人可真好看。”   季凌霄捂唇一笑,甜甜道:“你可真会说话。”   李明珏侧了侧身子刚要说话,季凌霄一把捏住他的大腿内侧,他立刻软了下来。   韩三变爬了起来,就直接在楚夫人和季凌霄中间的桌角位置坐下了。   楚夫人冷冰冰道:“回到你的席位,你这样特别失礼。”   韩三变神色很无辜,笑容很阳光,但就是不回去。   柳灵飞望了李明珏的头顶一眼,不忍直视地捂住了脸。   “咳。”季凌霄轻咳一声。   饭菜上来后,众人食不言,齐刷刷地吃饭。   她即便不抬头也能感到有无数目光在她的身上逡巡,这时,她的膝盖被人轻轻碰了一下,这张案几如此矮,有能力碰到她的也就她周围的这几人而已。   她蹙了蹙眉。   “噗嗤——”   季凌霄扭脸去瞧突然笑出声的李明珏,李明珏自觉失礼,脸色微红,他的手拍了拍她的腿,轻声道:“为夫有些事情先去书房,一会儿你用膳过后来一下好吗?”   他的目光柔软的像是糖浆,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颊,将她脸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   “柳先生,你跟小王来一下。”   柳灵飞一愣,简直难以置信,李明珏居然就将自己活~色生香的娘子放在这狼群里。   李明珏抬步往外走,柳灵飞连忙追上去,他与众人不同,他是李明珏的家臣,他觉得自己有义务提醒自己的主公。   “主公,”柳灵飞压低声音,“您不能将夫人一个人放在那里啊。”   李明珏笑了笑,“柳先生多虑了。”   “哎呀,”柳灵飞拍了一下栏杆,“羊入虎口的道理莫非主公不懂?”   “你是说阿奴是只母老虎?”   “哈?”   柳灵飞刚要补充,就见李明珏转过身,他虽然笑着,眼中却冰冷刺骨,那神情是他想要杀人时才有的。   柳灵飞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忍不住后退一步。   “她是小王的夫人,是你的主母,有些话该说不该说你应该懂得,”他沉下脸,“你若再诋毁阿奴,小王可真就没法儿保你了。”   柳灵飞一个哆嗦,立刻跪了下来。   “还有,这句话小王只说一遍,你最好记得,”李明珏望向远处,“她的为人小王清楚,她不会出格的。”   柳灵飞忍不住腹诽:她不出格那是因为她已经在格外了,陛下你迷恋她也不该这般睁着眼睛说瞎话。   “……她就是我,以后待她如待我,”李明珏微微侧身,绣着朵朵桃花的白衣被风扬起,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桃花美色,满目风流,“……即便以后在天下、江山的问题上也是如此。”   “主公是说……”   “小王要让夫人当这天下的主人。”   作者有话要说:  李明珏:我能比他们做的都要好,他们能给你的,我也都能给! ☆、第166章   这恐怕是季凌霄吃过最“火热”的一顿饭了, 她觉得自己都快被这些人火热的眼神分割了。   “我饱了。”季凌霄放下筷子,只听“咔咔”几声, 这些人也都将筷子放下了。   季凌霄神情无奈, 笑道:“你们慢慢用好了,不用在意我。”   楚夫人突然起身道:“你是要去书房吧?我送你。”   几人也半起身, 跃跃欲试, 楚夫人冷静的目光扫过这些人,淡淡道:“你们等我回来。”   楚夫人自小就是被楚无衣培养出来的青山书院的接班人, 他不笑时的威严感很能令人信服,而且,他自身的品德也很令人放心。   几人重新坐了下去,却都别无二致地撇了撇嘴。   楚夫人与季凌霄两人并肩走在回廊里, 季凌霄启唇一笑, 道:“楚先生意欲何为?”   楚夫人垂眸凝视着她裙角上的纹路, 低声道:“我唤你阿奴,你并未反对;我表现出格, 你也一脸了然,莫非……”他猛然抬头。   “莫非什么?”   “莫非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   季凌霄的目光描摹着他苦闷的眉眼, 道:“你或者说你们究竟都做了什么梦?”   “不过是一些前尘往事, 原本迷迷糊糊的记不得了,只有见到你的那一刻, 记忆全然苏醒,而且心中隐隐约约告诉我,我记忆里的那人就是你!”   季凌霄无声地叹了口气, 怪不得杜景兰的反应如此之大,她还真会给她找麻烦,不过这种香~艳的麻烦也是别人强求不来的。   季凌霄微微垂眸,嫣然一笑,道:“阿狸果然聪明。”   楚夫人上前一步,又顿住了,他咬着唇,眉眼间的苦闷如此清晰。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季凌霄却伸出手,坦荡地握住了楚夫人的手,含笑道:“我待先生如知己,不知先生这次可愿助我。”   楚夫人苦笑道:“阴差阳错……阴差阳错……我愿助您。”   直到季凌霄进入书房,他还在原地发呆。   但凡了解季凌霄此人的便知道,季凌霄多情又深情,无情又专情,若是她认定了什么人,就绝对不愿意做出令那人为难的事,这次她既然没有悔婚,就说明她对李明珏上心了,即便他楚夫人敢冒天下人的流言蜚语,破除自己一直遵循的礼法,也绝对没有办法扭转一颗不在他身上的心。他如此,那些人亦然。   楚夫人苦涩一笑,自言自语道:“还好,还可以留在离她这么近的地方。”   季凌霄一步入书房却发现一个意想不到的男人。   李明珏坐在桌子后,正小心翼翼翻看着什么,一见她进来便条件反射地将手中的书反扣到桌面上,道:“今日杨先生前来恭贺你我新婚之喜,你看看自己喜欢什么尽可以跟他提,他可是富可敌国,千万别跟他客气。”   杨韶“啪”的一声打开了扇子,遮住了面容,笑道:“殿下说的是,我既然与王妃有缘,即便奉上万贯家财又如何?”   “杨先生这话说的倒是令我不敢求什么了。”季凌霄轻笑着依偎到李明珏身边,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则想着李明珏手下的书伸去。   李明珏将书推了一下。   “嗯?”她的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有什么是不能给我看的吗?我可是会生气的。”   李明珏无奈地又将那本书拉了回来,脸颊却如抹上了胭脂。   他这副色相绝佳、鲜嫩可口的模样,真是令季凌霄手指发痒。   她的指尖儿从他的手背滑到他的指尖儿,又落在了那本书上,她伸手一翻,就见封面上的五个字——品春十八式。   “哎?原来你在偷偷看这种东西?”她贴着他的耳朵慢慢蹭,“为什么不找我来一起看呢?咱们两个可以好好参详参详。”   她的手指探到他的后脖颈上,轻轻揉按,又从他的衣领中探进去。   “呵呵,殿下与王妃的感情真是好。”杨韶带着淡淡的笑意,慢慢滑开了扇子,遮住了眼睛。   季凌霄收回了手,李明珏眼角的红痕却未消。   “这书莫不是也是杨先生送给殿下的贺礼?”   季凌霄眼波荡漾,语笑嫣然。   杨韶一低头,避开了她的春波,低声道:“这些自然是少不了的,我在长安开有一家珍宝斋,王妃若是喜欢可随意取用,还有一家逐墨轩,这种的书更是数不胜数,殿下尽可笑纳。”   李明珏轻咳一声,脸色还有些羞涩尴尬,道:“麻烦杨先生了。”   “杨某与殿下是良好的合作关系,这些小事算不得什么,还得要多谢殿下的提携之恩。”   “杨先生太客气了。”   “我倒是对杨先生提到的珍宝斋很感兴趣呢。”   李明珏了然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季凌霄低头吻了一下他的唇角,娇声道:“阿珏……”   他顿时骨子都酥软了,别说是出门了,就算是要他的命也绝无二话。   杨韶面对着这样闪瞎眼的场景,仍然不躲不避,只是用扇子挡在眼前,温声道:“正好杨某要去珍宝斋查账,不如王妃同去,杨某也好将珍品拿出来一一展示。”   “这样也好。”李明珏捏住季凌霄的手,轻声说道。   季凌霄遥遥望着杨韶,眉眼弯弯。   “杨某先在府外等候王妃。”杨韶说罢,便退了下去。   屋子里没有了别人,季凌霄身子一歪坐到了他的腿上,将身子揉进了他的怀中。   李明珏揽着她腰肢,脸颊抵着她的额角,笑道:“娘子这又是在作甚?莫非如此不舍为夫?”   “那你呢?”她笑吟吟地勾住他的下巴。   李明珏低头含住她的手指,软着声音道:“一刻不见如隔三秋。”   “说的倒是好听,我问你,刚刚用早膳的时候你笑什么?”   “咦?我笑了吗?”他装傻。   “笑了。”   他甜蜜一笑,忍不住在自己娘子的脸颊上香了一口,道:“那岂不是娘子时时刻刻关注着为夫,才能注意到这样的小事?”   她按住他的俊颜,笑道:“那都是因为你笑的太大声了。”   李明珏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因为真的很有趣。”   “嗯?”她轻轻哼了一声。   他抱的更紧了一些。   “他们似乎都还记得你,但是你却在我怀中,”李明珏叹息着咬住了她的下巴,“你让我产生了一种胜利者的愉悦,当真有趣。”   “真可怜呀,”她揪着他的耳朵,笑盈盈,“李明珏以前不是要成为争霸天下胜利者吗?怎么现在却小家子气了,非要在后宅一争高低?”   “天下?后宅?”他闭上眼,沉声道:“可是,我一直以来想要的,就只有你而已。”   季凌霄猛地从他腿上跳了下来。   李明珏不解地望向她。   她语笑嫣然,轻声道:“可真不能再这样了,你如此甜,我真怕我会让你一天都下不了床呢?”   李明珏的笑容也渐渐变了味道。   她却像是一只碰倒了火烛却不知道收拾的小狐狸,嗖的一下溜了出去。   李明珏面红耳赤眼含春,望了一眼自己已经起了反应的那处,叹息一声伏在了案上。   季凌霄穿了一身男装,手执折扇,拒绝府中人另套车驾,上了杨韶的马车。   季凌霄一边玩着折扇,一边偷偷打量着杨韶。   一直垂眸似在避嫌的杨韶突然笑了一下,柔声道:“王妃在看什么?”   季凌霄说谎也不眨眼道:“自然是在看杨先生的这把扇子,可当真好看的很。”   杨韶手里的这把折扇正是他昔日赠给她的那一把,朱砂绘菊,曼妙邪肆。   “这把……”杨韶翻弄着手中的扇子,“王妃喜欢,杨某本应该双手奉上,只是这扇子对杨某实在意义非凡,恐怕割爱不了。”   “这样……既然割不了,那就不要割了。”   杨韶以扇掩口,道:“王妃与杨某的生意可是好久不曾做过了。”   季凌霄的目光闪了闪,王令春与他的交易……   “王妃婚前总是推脱不得闲,现在婚事尘埃落定王妃总该有空了吧?”   季凌霄闭上眼,不答话,却在记忆里仔细搜寻,终于,她吃惊地睁开了眼睛。   “王妃?”   “今日也不是不可。”   杨韶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两人到了珍宝斋,杨韶先下马车,而后伸手,季凌霄的手掌落进他的掌心,杨韶用力握了一下,才松开,刚进珍宝斋就听到一个软绵绵的女声。   “叔叔你真要给阿狐买这个?”   “买这个不是问题,不过,你以后可不许再叫我叔叔了。”   眉心一点朱砂痣的小姑娘一身红裙,笑起来的样子格外可喜,而她身旁长身玉立,面色发白的男人则一脸无奈。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阿狐和杨安。   阿狐闭上眼,像只小狐狸一样吸了吸鼻子,轻声道:“我闻到了美人的味道。”   杨安用手中的折扇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小小年纪就胡说八道,你倒是知道什么是美人了?”   “我当然知道了,”她捂着额头笑盈盈,“就像叔叔你就是个病美人。”   “叫哥哥。”   阿狐歪了歪头,道:“称呼很重要吗?叔叔你未免太拘礼了。”   “看来阿狐是不想要这个了。”杨安一手负后,一手持扇,用扇尖儿挑起了一个羊脂白玉坠子。   “啊!美人哥哥!”阿狐去抓,杨安却凭着自己的身高将那扇子举得高高的,让她跳着脚也够不到。   “好哥哥,美人哥哥,杨哥哥!”阿狐急的团团转。   杨安抿唇一笑,一转眼却望见了门边的两人,他神色尴尬了一瞬,立即轻咳了一声,将那枚坠子递给阿狐,自己也收起了扇子。   “阿韶,你今天……”   杨韶笑吟吟道:“不必解释,不必遮掩,解释遮掩反倒不美。”   杨安深深看了他一眼,无奈摇头,视线又落在了他身后的女人身上。   “看来阿狐刚刚说的不错。”杨安神色疏离,确实难得的恭维了一声。   “看,我就说吧,”阿狐一点也不见外地扑进了季凌霄的怀中。   “哎?”   “阿狐,等等。”   杨韶与杨安两人同要阻拦,季凌霄却一手抱住了阿狐,一手笑着摸了摸阿狐的头。   “小娘子为何如此热情?”   阿狐抱着季凌霄的腰肢,笑容甜美道:“因为我认得你啊。”   “阿狐又胡说了。”   “才没有,”她眼睛一弯,“是在梦里遇见的。”   “青山狐之名我也有所耳闻,”季凌霄神色更加温柔了,“能与你在梦中相见也是我的荣幸。”   她原本就艳丽如彩蝶若晚霞,温柔下来的模样简直像是彩蝶戏花,晚霞滴雨,全身尽是秾丽风流。   阿狐的脸红了,她贴着季凌霄笑道:“那姐姐还要算一算什么吗?”   杨安的脸直接黑了,阿韶“啪”的一声打开了扇子,拦在了杨安面前。   “好兄长,小娘子们的事情就让她们自己解决吧,不如入内,小弟请兄长喝上一杯?”   杨安迟疑了一下,杨韶便直接拉着杨安的胳膊将他拖了进去。   阿狐捂着嘴偷笑,“看来这位阿韶哥哥蛮喜欢姐姐的。”   季凌霄奇了怪,道:“你是如何得知?”   “那位哥哥的眼睛可一直放在姐姐你的身上呢。”   “原来是这样……果然身在局中看不清,”季凌霄摸了摸鬓角,“你喜欢这里的何物?尽可能多挑一些,我送你。”   阿狐贴着她蹭了蹭,笑眯眯道:“多谢姐姐了,可是,有些时候一个就够了。”   她拎着那个狐狸样子的羊脂白玉坠晃了晃,笑道:“我最喜欢这一个。”   虽然她小小年纪,可说出来的话好像总包含着深意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季凌霄:这些香~艳的麻烦,你们求不来滴~   谢谢小天使的霸王票,抱住转圈圈   病不娇苏三少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21 13:00:53 ☆、第167章   “让王妃久等了。”季凌霄在屋内坐了良久, 杨韶才送杨安及阿狐归来。   季凌霄抿了一口茶,笑道:“无妨, 无妨, 还是杨少师之事比较紧要。”   杨韶含笑凝视她一眼,仿佛已然觉察到她言语中的调侃之意。   “再多的事情, 也没有王妃, 啊,”他以手掩口, 笑吟吟道:“或者该说十三娘你的事情重要。”   季凌霄打开扇子,微微垂眸。   是啊,连她也想不到世家王氏的嫡次女王令春居然是艳名满长安的坊间美人十三娘,果然是世家娘子当腻了换个身份来玩耍吗?若真讨论来, 恐怕就连太女李神爱和安乐县主秦婉也难以及其项背, 果然, 人如其名,王令春, 一令而天下归春。   虞南风的事情杨韶有参合,李明珏的大业杨韶有参与, 甚至王氏女人前人后两面也有他的帮助, 杨韶这生意做得究竟有多大?这还能叫生意了吗?   “阿昭你这话说的,倒是妥帖极了, ”她声音柔情百转,身子也挨了过去,“只是有一点让我心里颇为不快。”   “十三娘请说。”即便身旁女子艳色世间难寻, 杨韶依旧笑容温和,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季凌霄以扇遮面,凑到近前,两人双唇几乎只有一扇之隔,季凌霄紧紧凝视着他的双眸,只见他的眼眸微不可察的波澜一下。   看来他并非那样不为所动嘛。   季凌霄笑盈盈道:“自然是阿韶你对我知之甚多,而我却几乎对你一无所知。”   她柔软的手指搭在他手上的朱砂绘菊的扇子上,慢悠悠地打了个圈儿。   杨韶闭上眼,喉结微动。   “我不要太多,仅仅是这样一把扇子你也不舍得给我吗?亏我还与你做了那么多大生意。”   杨韶连连苦笑,“美人原来惯会强人所难。”   “不不不,阿韶怎么能这样说呢?”她手中的扇子以防,挑了一下他的下巴,“我只是惯会强美人所难。”   她闭上眼睛,轻轻一嗅,低声道:“绿鬓红颜,鲜花美人,果然闻之芳香无比。”   “十三娘可莫要轻薄在下。”   “哎,此言差矣,我明明是在赏花,怎么能算是轻薄呢?”   杨韶摇头道:“这里并无花,何来赏花一说。”   “喏,”她收拢的扇子点在他的胸口,眼眸流光溢彩,“这最美的花不就是在眼前吗?”   杨韶用扇子打开她的扇子,指尖儿却发麻发颤。   “其他的好说,这扇子却不能给你,”他的大拇指摩挲着扇柄,“这把扇子曾经赠给一位令韶无比心动之人,只可惜,伊人所爱非人,将我的一番好心全然踩在脚下,我已经弄丢了伊人,不能再丢这把好不容易得来的扇子了。”   季凌霄低头看了一眼,似是看出了什么,点头道:“好,那就换一个,我要这扇子背后的寓意应验在我的身上!”   杨韶微微一笑,“这个即便韶不帮忙,你也会实现的。”   季凌霄骤然眯起眼睛。   杨韶自知失言,立刻扭身走到窗边,探头望去,道:“外面似乎下雨了。”   “不知道十三娘今日可有幸去酒馆走一遭?”   “你一直催促我今日成为十三娘,究竟是何缘故?”   “自然是有贵人留下话,需要十三娘今日走一遭了。”   “原来如此,”季凌霄的扇子敲在手心上,“所在在王府以珍宝斋诱我,马车上又以交易之言提醒我,到这里又催促我。”   杨韶掩面道:“惭愧,惭愧,韶也无法,实在这次的贵人十分难缠。”   “这天下还有人能难得到你杨韶的吗?”   他扇动扇子,露出双眸,含笑道:“自然是有。”   “罢了,”季凌霄转身朝着珍宝斋内室走去,那里恰有她装扮梳妆的地方,她举起帘子回眸,“不过,我需要你为我梳妆。”   杨韶的手指勾了勾。   季凌霄唇角一笑,转身走了进去。   杨韶盯着自己的手自言自语道:“好兄弟,你若是总这样不管不顾地泄露我的真实心情,可真就要被那个女人牵着鼻子走了。”   “唉,我知道你再见她很兴奋,我也是一样的,只是……”   他在屋外磋磨了片刻,才缓缓走了进去。   屋内,季凌霄一身瑰丽金珠银箔装点的红裙,用小拇指抹了艳红的胭脂在唇上。   他慢慢走到她的身后,手掌按在了她的肩上。   她回眸,拉过他的手,眉眼上挑,吻了一下他的手背,他白皙的手背上便印上了一个红艳艳的胭脂吻痕。   “来,”她的小指勾着他的小指,将画笔塞进他的手中,“为我画花钿。”   杨韶神魂微荡,弯下腰,盯着她的眉眼,轻声问:“你是喜欢什么……”花?   他骤然想起若是自己这样问了,她定然会再借机调戏他一次,便突兀地转变道:“我为你画一个我喜欢的。”   季凌霄扬起脸,睫毛低垂,影子投在眼睑上,浮光掠影间尽是盛世浮华美色。   柔软的笔锋点在她的眉心,一朵朵瑰丽而神秘的桃花在她的眉宇间绽开。   她轻声问:“好看吗?”   杨韶盯着她的微翘的红唇,低声道:“好看。”   “真的,”她的声音又香又软,“好看到什么地步呢?”   “你回身照照镜子。”   “嗯——”她不满地皱了皱鼻子,手指揪住了他的衣袖,“我要看你眼中的我。”   杨韶无奈,慢慢半跪下来,仰头,专注地凝视着她的面容,她低头靠近,安静地望着他眼中的自己。   呼吸紧密交缠,室内安静的要命,他的肌肤一点点升温,就在他快要忍受不住伸手抓她的时候,她却突然一仰身,笑道:“好了,还有眉毛没画。”   杨韶拿起眉笔时,不住摇头道:“若是十三娘念着我的好,就记着千万不要在殿下面前提起此事,这种闺房之乐该是殿下独有的。”   季凌霄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他握紧眉笔,只觉得即便没有什么事情,也会被她搞出点什么事情出来。   季凌霄盛装打扮后,对着镜子照了一眼,镜中这个活~色~生香的美人正与她昔日所见的十三娘对上了号,怪不得十三娘总是浓妆艳抹,怪不得她总是觉得十三娘有些眼熟,能不眼熟吗?这张脸几乎跟她的脸一模一样。   杨韶召来了马车,将她送了上去,她却拉着他的衣袖不肯松手。   “杨郎亲手将我打扮好送到另外一个人手上,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杨韶艰涩一笑,低声道:“原来以为可以接受,没想到我倒是高看了自己男人的度量。”   他“唉”了一声,也转身上了马车。   季凌霄得意一笑,耳边的黄金耳坠随着她的动作乱晃,让人眼花缭乱。   “如此想来……信安郡王殿下当真不一般,忍常人之不能忍,容常人之不可容。”杨韶真是见不得她这副嚣张的小模样。   “他啊……”季凌霄抹了一下耳坠,笑容甜蜜,“他也没有那么大的度量,只是与爱相比较,其他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杨韶狠狠一握扇子,咬牙道:“十三娘当真是偏爱他。”   “哎,到了。”   季凌霄抽出一把红伞,目光久久留恋在他的身上,道:“等等我。”   她掀开车帘,抖了抖伞,打开,走进雨雾中。   杨韶单手支着脸颊,看着她红如火的衣摆从帘子下一点点消失,终于彻底不见了踪影。   他将那把朱砂绘菊扇打开放在脸上,沉声道:“为何人人都爱这薄情女呢?”   季凌霄一手执伞,一手拎衣摆,迈进了酒坊中。   雨声缠缠绵绵,酒坊内昏昏暗暗,一少年郎穿着红衣圆领长袍,袍子上金线绣着兰花,腰间仗剑,坐姿颇为狂放地饮酒;角落里坐着一个弹琵琶的男人,他时不时拨弄一下琵琶,琵琶声如玉珠落玉盘;弹琵琶男人的斜对角则坐着一个杏衣男子,那男子正执笔泼墨。三人各占据一处空间,谁也不打扰谁,状态十分诡异。   季凌霄“啪”的一声打开折扇,压低声音缠绵道:“久等了。”   这样柔媚的声音简直可以说是这昏暗的酒馆中唯一的一抹亮色。   红衣少年郎眼睛一亮,立刻扭头,神情却诡异地恍惚了一霎,他热情道:“十三娘你总算是来了。”   “贾郎十分盼望着我吗?可真让人受宠若惊。”季凌霄朝他靠近,贾兰君却慌张摇手。   “不是的,十三娘别误会,我只是今天跟小侯爷打了一个赌,这个赌可是跟十三娘你有关。”   “我?”季凌霄指了指自己,角落里的琵琶声也渐渐成了曲调。   “没错呀,”贾兰君笑得肆意张扬,“特别有意思的一个赌呢,为了作证我还将他也拉了过来。”他遥遥的一指角落里的秦卿也不多作介绍。   季凌霄“呵”了一声。   她迈步朝贾兰君走去,他却像是怕了她似的,腿一缩,屁股一转,转到案几那边去了。   季凌霄眉毛一挑,笑得娇娆艳丽,就像是硕大的牡丹花,“贾郎在怕什么?是怕我吗?”   “胡说!”贾兰君躲在案几后,“只是今日不知道为何对你有几分熟悉罢了。”   她的手指划过衣襟,抖了一下肩,“难道我身上还有贾郎不熟悉的地方。”   “别乱说话,我可还有心上人……”话说到一半他就顿住了,因为连贾兰君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多了一个心上人,可是那在梦里或甘甜或辛辣的滋味却不是假的。   “啊!我终于将人拉回来了!”   酒坊外突然一声大喊,便闯进来两个湿漉漉的人,一个有头发,一个没头发。   有头发的小侯爷虞世安一身白衣金线的圆领长袍,只是那长袍被淋的几乎透了明,将他锻炼过的身材毫无保留的展示了出来。   没有头发的慧心则一身单薄的禅衣,脚上一双木屐,他右手带菩提子佛珠,双手合十,低声道:“阿弥陀佛。”   小侯爷甩着头发道:“小和尚,咱们可说好了,你要是能坚持下来,我就给你寺里的佛重塑一个金身。”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终于码完字了~有一□□仙的道友咩?   话说,我记得有人猜到了这层身份,看到评论的时候吓了我一大跳,小天使都太厉害了~   李明珏:合着我不管喜不喜欢上季凌霄,这片绿都是离不开我了? ☆、第168章   晋江防盗系统提醒:订阅比满30%, 否则需延迟三日,补足可立看  季凌霄扭头就见当今站在马厩里, 嘴角噙着无比满足的微笑, 抚摸着一匹骏马的鬃毛。   季凌霄指了指自己的嘴角处,“阿耶……有东西。”   李琼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却摸到了几块草屑, 他的嘴角极快地抽了一下,又迅速抿平。   “嗯, 这雪兔太过闹腾了。”他拍了拍大白马的脖子,一本正经道。   大白马甩了他一眼,呲着牙喷出一声鼻息。   被自己的爱马这样嫌弃,李琼却仰着头哈哈大笑起来, 洁白的牙齿上还粘着一片绿油油的草屑。   季凌霄用眼角余光扫到总管太监急着直跳脚, 想要提醒皇上, 却又担心被她发现,还不住地偷看她。   她真想告诉杜总管没有必要这么紧张, 李琼再荒唐的一面她都见过了,更何况是区区的吃草?   呵呵, 若是他看到了当今天子跪在地上求着她骑他的模样还不得疯啊。   杜总管的小眼睛左一瞥右一瞥, 弓着腰,低着头, 小碎步上前直接跪在了李琼面前,替他掸了掸衣摆,又抬头摸了摸自己的牙齿。   “怎么了?你是牙痛?”李琼一脸莫名其妙。   杜总管的脸皮一抽, 无可奈何地捧着脸颊道:“是……是牙疼。”   季凌霄转头看着墙角的花草,低声道:“这畅马园果然不同凡响,怪不得父皇一直留恋于此。”   得了这个机会,杜总管立刻为陛下分忧弄掉龙牙上的草屑。   棚里的马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像是笑声。   李琼抚摸着高头大马,不再跟季凌霄说话。   她稍微一想,便知道他是在等着自己先低头。   “阿耶,我做错了。”   季凌霄学着以前看到的李神爱道歉的神情,像是斗败的公鸡一样垂下了头。   “你错在哪里?”   李琼双手背在身后,摇摇摆摆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双长腿,看着看着这她就忍不住想起这一双长腿曲下,跪在草地里的模样。   竟一时忍不住,“噗”的一声喷笑出来。   “大胆!”皇上板起了脸。   她摇晃了一下,像是吓怕了。   杜总管在一旁看着都忍不住摇头叹息,也就是太女殿下颇得皇上宠爱,此时才敢这么站着,若是换了他人早就跪地求饶了。   李琼作势高举了手。   季凌霄则像是游鱼一般,飞快地缠上了他的胳膊,撒娇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可千万别和阿奴我计较,要是气坏了身子,那阿奴我可就成了天下的罪人了。”   季凌霄在还没有发迹的时候,在后宫中就是这般假装乖巧度日的,此时虽然丈夫变爹爹——哦,还不是亲爹,毕竟他还不知道自己头顶上带了一顶硕大的绿帽子——也没让她了失了这根巧舌,而且作为上辈子将这个怪癖一堆堆的皇帝捏在手中团团转的女人,她自然知道什么是他最想听的。   季凌霄眼睛一弯,“要是阿耶气坏了身子,就没有办法带阿奴去打猎了,阿奴可中意那匹乌云盖雪了。”   李琼眯起了眼睛,“那畜生算得了什么,我这里可有更好的马。”   呵呵,是啊,以前你带朕去打猎的时候,朕骑的可都是你,夸你一声“千里驹”,你能撒欢儿地把裤子都给磨破了。   “这好马……”他的视线落在季凌霄的身上,突然顿住。   她立刻老老实实放开胳膊。   “你错在哪里?”   “错在……”她偷看了他一眼,又在他的瞪视下老老实实低下头,“错在不该去招惹崔家。”   “错!”   她哆嗦了一下,却假装目露疑惑。   季凌霄哪里不知道李琼的心思,同床共枕这么多年,他最喜欢吃什么样的马草,被用什么样的马鞭,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更何况是区区小事,这只是给他一个为人师的机会罢了。   “你是太女,别说什么崔家了,就算是把他们王家、崔家、郑家、卢家的世家子弟都纳了那又怎么样!你是未来的天子!”   “阿耶,我发现你今天两米高。”   果然做□□子不如做人女儿。   “别打岔,”李琼拍了她犬头一下,“你现在说你错在哪里?”   朕错在绑了崔歆之后就应该将生米做成熟饭,那可是崔家玉树,朕上辈子的谋士,是朕混熟了无法动手却总挠的心里痒痒的人。   可那时候朕还没上李神爱的身啊!   她吭哧了两声,乖巧道:“不知。”   “你错就错在怎么能让人跑了呢?你小的时候朕不是带你去套过野马,难道都忘了?对待野性难驯的男人也就这么干!”李琼的大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像在对她说“好好干,要为皇室的下一代的优良基因而努力奋斗”。   “阿奴知道了。”   李琼哈哈大笑起来,一副老怀安慰的模样。   一旁的杜公公捧着腮帮子,啜着牙花子,原本只是假装的牙痛,现在倒是真觉得痛了起来。   不着调的两父女嘻嘻哈哈笑完后,又开始商议起面子工程。   “崔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你就去他们家登门道个歉,给天下人看看。”   季凌霄猛点头,她早就想要去会会昔日手下的谋士了。   “顺便你替朕去看望一下信安郡王,听说他被扔来的瓜果砸伤了脑袋,可千万别破了相。”   季凌霄瞅了他一眼,虽然你各种不着调,可我就喜欢你这跟我一样的审美。   登基之后她最欣慰的事情就是先皇李琼留下来的这一帮颜值极高的大臣,简直是在繁忙工作之余最大的安慰。   这样想着,季凌霄再望向他的视线就不免带上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色彩。   李琼按了一下她的脑瓜子,恨她不争气,“你的胆子跟朕比可真是差的远了,要什么崔歆啊,要就要最好的,你怎么不绑了信安郡王去,有能歹你就给朕生一个继承了信安郡王美貌的皇孙来。”   他一边摇头一边叹气,“你可真是不像朕。”   当然不像了,又不是亲生的。   季凌霄上辈子有那么好的机会可以扳倒贤妃,都只让这个秘密烂在了肚子里,另外找排头发作了贤妃和太女。这辈子悠关身家性命,自然更不可能提起。   秘密只有自己知道的感觉,还真是有些寂寞。   季凌霄低下头乖乖地应下后便退出了畅马园,以免打扰皇上与马同食于槽枥间的雅性。   刚刚沿着畅马园前的小路走了不过几步,就见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太监正缩头缩脑地到处张望。   季凌霄偷偷绕到他的时候,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高公公。”   小太监“啊”的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抬头一见来人,简直魂魄皆散,慌慌张张地在她脚尖儿前跪好,怯生生道:“殿下。”   见久久没有回复,小太监的心里一凉,心知今日这番冲撞是没有办法善了了,他吸了吸鼻子,心中一横,双手抓着地面狠狠地磕了下去。   原本以为会头破血流的额头却撞上一个柔软沁香的物什,小太监一愣,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那笑声就像是漂浮在空中的蛛网,黏在了哪里就缠上了哪里。   小太监耳朵一红,偷偷抬眼,却望到一张比庙里泥塑的神仙娘娘还要好看的脸。   季凌霄笑着拍了他脑袋一下,“往哪里看呢?”   小太监猛地一哆嗦,这才又意识到自己犯了忌讳,立刻将自己缩成一团跪在她的脚边,额头都快蹭上她的脚面了。   “殿、殿下,饶命。”   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尊贵的太女殿下竟然在他的身边蹲了下来,他顿时全身都僵硬了。   “我没有那么可怕吧?你说我要是真任由你这么磕下去,岂不是暴殄天物,毁了你这么一张漂亮的脸蛋?”   圆润的指尖划过他尖尖的下巴,太女不满地“啧”了一声,“你该多吃一点的。”   小太监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被蹭到的地方烧起一片片红晕,映在白皙的肌肤上就像是雪地梅花一般。   季凌霄在心里叹了口气。   昔日身边忠心耿耿恶犬,对敌人心狠手辣的爪牙——高公公现在也不过是个刚刚入宫,稍微调戏两下还会哭的小太监。   “好了,别哭了,看的人怪心疼的。”她柔软了神情,掏出一方帕子贴着他的眼角。   他一愣,想要躲。   “别动!”   他立刻又乖巧地一动不动。   “你刚刚在这里探头探脑的做什么?”   他低头道:“是贤妃娘娘要寻您。”   季凌霄“嗯”了一声。   当今皇后无所出,圣上的三个子女皆出自郑贤妃,昔日她在后宫时察觉到了皇后对郑贤妃的忌惮,便抱紧皇后的大腿,皇帝又背地里使劲儿,这才让她的位份一升再升。   她将手里的帕子连同荷包里装着几枚玩的金花生一同塞进了高公公的手中,高公公一愣,脸都白了。   季凌霄笑道:“你是我阿娘身边使唤的人,这些就当我给你的见面礼好了。”   高公公嘴哆嗦着,连说不该,又说自己只是跑腿的小太监而已。   她握着他的手又紧了紧,“这些我自然都知道,不过,我阿娘为人和善,我真怕她哪一日受了欺负,而我为人子的却不知情,到那个时候,还望高公公递与消息。”   郑贤妃为人和善才有鬼了,她自己不去欺负别人就不错了,季凌霄睁眼说着瞎话,不过是想要高公公像昔日一般充当她在贤妃身边的耳目罢了。   她那一双美目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像是托付了深切的期望。   饶是他已经净了身的人,也实在抵抗不住这样的目光。   他低下头,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指节儿泛白,低声道:“您放心。”   季凌霄嫣然一笑,灿若朝霞。   她视线下移,突然“咦”一声。   高公公心里一颤。   “你这里是怎么一回事儿?”季凌霄摩挲着他手指上的红痕。   “奴婢手笨,倒茶时不小心烫的。”高公公眼神游移。   季凌霄顿时明白,这又是一条后妃间的争斗殃及到的池鱼。   她沉沉叹息一声,“可苦了你了。”   “我那里有些药,等回去后让人给你,涂了之后便不会留疤了。”   这么好看的手,要是留了疤真就可惜了。   高融的眼里、心里一下子都热了起来。   入宫这么久,太女殿下是唯一心疼他,对他如此好的人,他便是肝脑涂地也难报恩情。   太女殿下……   他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脖子上。   当季凌霄踏进章元宫的时候,里面鸦雀无声,唯有铜钱儿落地的脆响和几声猫叫。   郑贤妃一贯喜欢热闹,此时这般冷清必然是她心气不顺了。   季凌霄噙着抹亲热娇憨的笑容,掀帘走了进来,一下子抱住了郑贤妃,亲亲热热喊了一声:“阿娘!”   郑贤妃像是被吓了一跳,手中崭新的铜钱撒了一桌子,她拧着眉举手要拍她,可等手落下时却又变成了轻轻抚摸她的后背。   “你怎么穿的这么少?虽然春暖花开,但也不能贪图凉快!”   季凌霄打蛇随棍上直接滚进了她的怀里,虽然跟上辈子的仇敌撒娇有些奇怪,不过,谁让郑贤妃是个美艳丰满的美人呢,她也就不管这些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刚才不小心把水打翻在书桌上,毁了我两篇文的大纲【捂脸痛苦QAQ】   谢谢小天使的霸王票,么么哒(づ ̄ 3 ̄)づ   Indulgenc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23 15:01:11   Indulgenc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23 15:29:19 ☆、第169章   晋江防盗系统提醒:订阅比满30%, 否则需延迟三日,补足可立看  季凌霄扭头就见当今站在马厩里, 嘴角噙着无比满足的微笑, 抚摸着一匹骏马的鬃毛。   季凌霄指了指自己的嘴角处,“阿耶……有东西。”   李琼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却摸到了几块草屑, 他的嘴角极快地抽了一下,又迅速抿平。   “嗯, 这雪兔太过闹腾了。”他拍了拍大白马的脖子,一本正经道。   大白马甩了他一眼,呲着牙喷出一声鼻息。   被自己的爱马这样嫌弃,李琼却仰着头哈哈大笑起来, 洁白的牙齿上还粘着一片绿油油的草屑。   季凌霄用眼角余光扫到总管太监急着直跳脚, 想要提醒皇上, 却又担心被她发现,还不住地偷看她。   她真想告诉杜总管没有必要这么紧张, 李琼再荒唐的一面她都见过了,更何况是区区的吃草?   呵呵, 若是他看到了当今天子跪在地上求着她骑他的模样还不得疯啊。   杜总管的小眼睛左一瞥右一瞥, 弓着腰,低着头, 小碎步上前直接跪在了李琼面前,替他掸了掸衣摆,又抬头摸了摸自己的牙齿。   “怎么了?你是牙痛?”李琼一脸莫名其妙。   杜总管的脸皮一抽, 无可奈何地捧着脸颊道:“是……是牙疼。”   季凌霄转头看着墙角的花草,低声道:“这畅马园果然不同凡响,怪不得父皇一直留恋于此。”   得了这个机会,杜总管立刻为陛下分忧弄掉龙牙上的草屑。   棚里的马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像是笑声。   李琼抚摸着高头大马,不再跟季凌霄说话。   她稍微一想,便知道他是在等着自己先低头。   “阿耶,我做错了。”   季凌霄学着以前看到的李神爱道歉的神情,像是斗败的公鸡一样垂下了头。   “你错在哪里?”   李琼双手背在身后,摇摇摆摆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双长腿,看着看着这她就忍不住想起这一双长腿曲下,跪在草地里的模样。   竟一时忍不住,“噗”的一声喷笑出来。   “大胆!”皇上板起了脸。   她摇晃了一下,像是吓怕了。   杜总管在一旁看着都忍不住摇头叹息,也就是太女殿下颇得皇上宠爱,此时才敢这么站着,若是换了他人早就跪地求饶了。   李琼作势高举了手。   季凌霄则像是游鱼一般,飞快地缠上了他的胳膊,撒娇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可千万别和阿奴我计较,要是气坏了身子,那阿奴我可就成了天下的罪人了。”   季凌霄在还没有发迹的时候,在后宫中就是这般假装乖巧度日的,此时虽然丈夫变爹爹——哦,还不是亲爹,毕竟他还不知道自己头顶上带了一顶硕大的绿帽子——也没让她了失了这根巧舌,而且作为上辈子将这个怪癖一堆堆的皇帝捏在手中团团转的女人,她自然知道什么是他最想听的。   季凌霄眼睛一弯,“要是阿耶气坏了身子,就没有办法带阿奴去打猎了,阿奴可中意那匹乌云盖雪了。”   李琼眯起了眼睛,“那畜生算得了什么,我这里可有更好的马。”   呵呵,是啊,以前你带朕去打猎的时候,朕骑的可都是你,夸你一声“千里驹”,你能撒欢儿地把裤子都给磨破了。   “这好马……”他的视线落在季凌霄的身上,突然顿住。   她立刻老老实实放开胳膊。   “你错在哪里?”   “错在……”她偷看了他一眼,又在他的瞪视下老老实实低下头,“错在不该去招惹崔家。”   “错!”   她哆嗦了一下,却假装目露疑惑。   季凌霄哪里不知道李琼的心思,同床共枕这么多年,他最喜欢吃什么样的马草,被用什么样的马鞭,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更何况是区区小事,这只是给他一个为人师的机会罢了。   “你是太女,别说什么崔家了,就算是把他们王家、崔家、郑家、卢家的世家子弟都纳了那又怎么样!你是未来的天子!”   “阿耶,我发现你今天两米高。”   果然做人妻子不如做人女儿。   “别打岔,”李琼拍了她犬头一下,“你现在说你错在哪里?”   朕错在绑了崔歆之后就应该将生米做成熟饭,那可是崔家玉树,朕上辈子的谋士,是朕混熟了无法动手却总挠的心里痒痒的人。   可那时候朕还没上李神爱的身啊!   她吭哧了两声,乖巧道:“不知。”   “你错就错在怎么能让人跑了呢?你小的时候朕不是带你去套过野马,难道都忘了?对待野性难驯的男人也就这么干!”李琼的大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像在对她说“好好干,要为皇室的下一代的优良基因而努力奋斗”。   “阿奴知道了。”   李琼哈哈大笑起来,一副老怀安慰的模样。   一旁的杜公公捧着腮帮子,啜着牙花子,原本只是假装的牙痛,现在倒是真觉得痛了起来。   不着调的两父女嘻嘻哈哈笑完后,又开始商议起面子工程。   “崔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你就去他们家登门道个歉,给天下人看看。”   季凌霄猛点头,她早就想要去会会昔日手下的谋士了。   “顺便你替朕去看望一下信安郡王,听说他被扔来的瓜果砸伤了脑袋,可千万别破了相。”   季凌霄瞅了他一眼,虽然你各种不着调,可我就喜欢你这跟我一样的审美。   登基之后她最欣慰的事情就是先皇李琼留下来的这一帮颜值极高的大臣,简直是在繁忙工作之余最大的安慰。   这样想着,季凌霄再望向他的视线就不免带上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色彩。   李琼按了一下她的脑瓜子,恨她不争气,“你的胆子跟朕比可真是差的远了,要什么崔歆啊,要就要最好的,你怎么不绑了信安郡王去,有能歹你就给朕生一个继承了信安郡王美貌的皇孙来。”   他一边摇头一边叹气,“你可真是不像朕。”   当然不像了,又不是亲生的。   季凌霄上辈子有那么好的机会可以扳倒贤妃,都只让这个秘密烂在了肚子里,另外找排头发作了贤妃和太女。这辈子悠关身家性命,自然更不可能提起。   秘密只有自己知道的感觉,还真是有些寂寞。   季凌霄低下头乖乖地应下后便退出了畅马园,以免打扰皇上与马同食于槽枥间的雅性。   刚刚沿着畅马园前的小路走了不过几步,就见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太监正缩头缩脑地到处张望。   季凌霄偷偷绕到他的时候,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高公公。”   小太监“啊”的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抬头一见来人,简直魂魄皆散,慌慌张张地在她脚尖儿前跪好,怯生生道:“殿下。”   见久久没有回复,小太监的心里一凉,心知今日这番冲撞是没有办法善了了,他吸了吸鼻子,心中一横,双手抓着地面狠狠地磕了下去。   原本以为会头破血流的额头却撞上一个柔软沁香的物什,小太监一愣,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那笑声就像是漂浮在空中的蛛网,黏在了哪里就缠上了哪里。   小太监耳朵一红,偷偷抬眼,却望到一张比庙里泥塑的神仙娘娘还要好看的脸。   季凌霄笑着拍了他脑袋一下,“往哪里看呢?”   小太监猛地一哆嗦,这才又意识到自己犯了忌讳,立刻将自己缩成一团跪在她的脚边,额头都快蹭上她的脚面了。   “殿、殿下,饶命。”   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尊贵的太女殿下竟然在他的身边蹲了下来,他顿时全身都僵硬了。   “我没有那么可怕吧?你说我要是真任由你这么磕下去,岂不是暴殄天物,毁了你这么一张漂亮的脸蛋?”   圆润的指尖划过他尖尖的下巴,太女不满地“啧”了一声,“你该多吃一点的。”   小太监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被蹭到的地方烧起一片片红晕,映在白皙的肌肤上就像是雪地梅花一般。   季凌霄在心里叹了口气。   昔日身边忠心耿耿恶犬,对敌人心狠手辣的爪牙——高公公现在也不过是个刚刚入宫,稍微调戏两下还会哭的小太监。   “好了,别哭了,看的人怪心疼的。”她柔软了神情,掏出一方帕子贴着他的眼角。   他一愣,想要躲。   “别动!”   他立刻又乖巧地一动不动。   “你刚刚在这里探头探脑的做什么?”   他低头道:“是贤妃娘娘要寻您。”   季凌霄“嗯”了一声。   当今皇后无所出,圣上的三个子女皆出自郑贤妃,昔日她在后宫时察觉到了皇后对郑贤妃的忌惮,便抱紧皇后的大腿,皇帝又背地里使劲儿,这才让她的位份一升再升。   她将手里的帕子连同荷包里装着几枚玩的金花生一同塞进了高公公的手中,高公公一愣,脸都白了。   季凌霄笑道:“你是我阿娘身边使唤的人,这些就当我给你的见面礼好了。”   高公公嘴哆嗦着,连说不该,又说自己只是跑腿的小太监而已。   她握着他的手又紧了紧,“这些我自然都知道,不过,我阿娘为人和善,我真怕她哪一日受了欺负,而我为人子的却不知情,到那个时候,还望高公公递与消息。”   郑贤妃为人和善才有鬼了,她自己不去欺负别人就不错了,季凌霄睁眼说着瞎话,不过是想要高公公像昔日一般充当她在贤妃身边的耳目罢了。   她那一双美目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像是托付了深切的期望。   饶是他已经净了身的人,也实在抵抗不住这样的目光。   他低下头,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指节儿泛白,低声道:“您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既然大家想要不同的番外,没有问题,想要谁的?   我会按照投票排名来写滴~ ☆、第170章   晋江防盗系统提醒:订阅比满30%, 否则需延迟三日,补足可立看   烛火“哔啵”一声炸开, 幺儿已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及地的桃红长袍在地上拖过, 发出细碎的声响,幺儿垂着眉眼, 两根手指缠在一起, 怯生生地走到她的面前。   季凌霄目光闪了闪,低声道:“跪下。”   幺儿抖了一下, 像是不知道又怎么惹怒了太女殿下,脸色白的近乎透明,“噗通”一声跪在了她的床边。   季凌霄拎着玉如意,抵住他的下巴, 轻轻一勾, 迫使他抬起脸来。   幺儿垂着眼, 睫毛不安地抖动着,没有抹过粉的肌肤透出自然的红晕, 烛光落在上面,像是为上好的瓷器涂了一层釉, 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好好把玩一番。   “你很乖啊。”她的声音在暧昧的烛火下竟然也像是蜜糖一般多了几分粘稠。   “殿下要求幺儿做什么, 幺儿必然会做到的。”   她轻哼一声,如意顺着他的脸颊滑过, 一捞,勾起了他的一缕头发。   季凌霄低下头,细细闻了闻, 他的发丝上钻进了丝丝缕缕轻薄的香气,似乎还夹杂着沐浴时热气腾腾的水汽。   幺儿扭过脸,低声道:“殿下喜欢吗?”   她轻笑一声,“我喜欢什么?”   “……是喜欢这香气,还是喜欢你这个人呢?”她的玉如意贴在他的肌肤上,冰的他打了个哆嗦。   而那柄玉如意渐渐往下滑去……   “殿、殿下……”   季凌霄顿住了手,眼眸沉了沉,“怎么了?幺儿是不想伺候本宫吗?”   幺儿俯下身,宽松的衣领后扯,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宛若白藕。   “幺儿一直惦念着殿下,只是以前殿下答应过不提起幺儿的伤心事,如今殿下是要反悔了吗?”   季凌霄不说话。   幺儿等了一会儿,后脖颈不知为何竟蒙上了一层细汗,被光线一照,白的腻人,亮的晃眼。   “你紧张什么?后背都湿透了。”   幺儿俯下身,额头抵在地上轻声啜泣起来,“殿下……幺儿是身体有残之人,能够伺候殿下是幺儿的福气,可幺儿实在不想污了您的眼。”   他越是不肯,季凌霄就越是怀疑。   “若您一定要,那奴婢就给您看,只是求您看过后赐幺儿一条白绫。”   他声音怯懦又柔软,像是爱慕李神爱至极,不敢将自己最不堪的一面展示给她看一样。   可是,既然季凌霄早就怀疑上了他,自然不信他这些说辞,可也不能逼得他太紧,她可是还想要钓一钓他背后的那几条大鱼呢。   季凌霄露出被他这招以退为进挟制住了的神情,无限爱怜地摸一把他的脸,温柔道:“你起来吧,地上凉。”   幺儿应了一声,站了起来。   她拍了拍床边,朝他笑着挑了一下眉,“上来。”   幺儿坦荡地坐在了床边,腰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搂住,他带着寒气的身子接触到又香又软的身子,竟给了他一种错觉,仿佛他才是主人,而她不过是等他归来的暖床婢子。   幺儿一晃神,耳垂却猛地一痛。   “居然敢在本宫的床上走神?”她盯着被她咬出血的地方看了看,那里就像是嵌上一颗相思豆,瑰丽极了。   幺儿笑了笑,“是幺儿的错,那就让幺儿好好给殿下赔不是吧。”   他一转身将季凌霄推到在床上。   季凌霄脸色未变,目光却不住地在他的身上打转儿。   她直到此时才发现,幺儿往常举止女气,身高却并不比她低,身材虽然瘦削,摸上去的肉却是紧绷着的。   季凌霄忍不住想要摇醒之前的太女李神爱,告诉她,她这位床上人可比看上去的要孔武有力的多,甚至是不是真太监也不一定。   她的视线又不动神色地在幺儿的双腿间扫过。   “殿下今日又想要玩些什么呢?”   一双黑色的眼眸浓如漆墨,看着她的时候竟然让她产生了一丝压迫感。   “幺儿一定会让殿下满意的。”   他柔软的嗓音竟也多了丝雄性气息满满的沙哑。   季凌霄笑道:“用这种角度看幺儿你,也别有一番风情。”   幺儿低声一笑,这笑声竟然听得人耳朵发麻,“多谢殿下夸奖。”   他低下头,耳朵动了动,张口咬住了她的衣带,一面盯着她,一面慢慢抽开。   动作缓慢,却偏生研磨的人骨子发麻。   季凌霄一把揪住了他的衣服,抱怨道:“这颜色可真难看,下次你再穿成这副样子我非得打断你的腿。”   幺儿抬眸一笑,宛若惊鸿照影来,“殿下的话我记住了。”   季凌霄被这近在眼前的美色晃得眼前一花,她突然搂住幺儿的脖子,想要将幺儿拉下来,可幺儿双手支着床,迟迟不肯顺从她。   她眉头一扭,抬头凑近,吻上了他的唇。   幺儿的眼睛一下子睁大,那双透不进光的黑眸里满满的尽是她的身影。   她含着笑意,唇与唇轻轻摩擦,唇纹轻触间带起一阵蹿入下腹的酥麻。   她长腿曲起想要往他两腿中间插~去,幺儿却将两腿并得紧紧的,挤都挤不开,她的腿便只能轻轻滑过他的小腿,都能够感觉到他的轻颤和因为刺激而凸起的小疙瘩。   “殿……”   尾音被她的红唇尽数吞入肚中。   幺儿别扭地配过头,沉声道:“殿下说好不……”   “我反悔了。”季凌霄甜蜜地枕在他的肩头,望着他的脖颈轻声道:“我现在只想要一口一口吃掉你,连骨带皮,由里至外。”   她抬起手,手指点住他的锁骨,笑嘻嘻道:“我要吃这里。”   指尖儿带着丝丝电流滑下……   “还要吃这里。”   最后,点在他的心口。   “这里也是我的。”   她的手指似乎带着利刃,幺儿只觉得心脏一阵阵蜷缩,似乎被她捅了个大窟窿,又热,又涨,又疼……   之前冲的凉水算是白冲了,更可怕的是,再这样下去他最大的秘密就有可能暴露了。   幺儿抬起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殿下,”幺儿羞涩地笑了一下,“还是让我来伺候您吧。”   季凌霄轻笑一声,呼吸打在他的脖颈上,他却觉得自己像是被套上了无形的枷锁,还越拉越紧,紧的让他快要窒息了。   “幺儿。”   “奴婢在。”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将手指插~入她的指缝中与他一一交握。   “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   “既然殿下叫奴婢幺儿,那奴婢就是幺儿,奴婢忘记自己叫什么了。”   绯红帐子内,他的侧颜秾丽如画,一呼一吸间,隐忍着什么又故作轻描淡写的模样实在让季凌霄手痒。   她最喜欢征服有难度的男人了。   她狠狠地抓了一把他的大腿内侧,幺儿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却又像是打了一棒子后再给糖一样,将手覆在她刚刚抓过的地方,温柔地揉了揉。   他的身体更加难受了,只觉得她的手像是一块烙铁,烫的他肌肤都要化了,他都能闻到自己被烤熟的味道了。   “跟我说说,你往常都是怎么伺候我的?”   季凌霄笑睨着他,像是在故意戏弄他。   幺儿垂下头,借着昏暗的光线遮住了自己的神情,轻声道:“怪羞人的,殿下还真是……”   “真是什么?”   “殿下太坏了。”   季凌霄朝他抬起了一个被角,笑眯眯道:“我可只对你坏呢。”   幺儿连忙将自己挤进被子里闷不吭声了。   两人盖着一条被子,彼此身体的温度传递着,从毛孔渗入,在身体里发酵。   过了好一会儿,幺儿才淡淡道:“殿下今日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大一样。”   “难道我往日还能做得更好?”   她笑着侧过身子,朝他的方向移动了一下。   如果不是一直伺候着她,幺儿恐怕真的会以为太女李神爱被人给掉包了,因为没有人会比他更加贴近李神爱了,李神爱虽然是世人眼中的纨绔,却已然为了一人洗心革面了。   他之所以备受宠爱,只是因为有效似那人的地方。不知道那人究竟是何等模样?   他越是主动,越是妖娆,她看得他的眼神便会越亮,可是,对于他更亲密的行为李神爱却是拒绝的。   太女从来就不是吃素的,做出这般所作所为,只能说她对那人真是爱慕颇深了。   然而,现在却不一样了。   幺儿凝视着李神爱比以往更加耀眼炫目的面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现在的李神爱更美了,明明都是一张脸啊。   被看的人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捏住了他的下巴。   “你在透过我看什么?”   “明明是殿下在透过幺儿看什么。”幺儿似是不满地抱怨了一句后,紧紧盯着她的双眸。   她的眼中毫无波动,他的心却莫名的发慌。   “刚刚那个是你的初吻?”   她突然提起一件不相干的事情。   幺儿闷不吭声。   帐子里光线旖旎,像是散进欠条万条的红线紧紧地缠住两人。   她捧住了他的脸,轻声唤他:“幺儿。”   这声音太过温柔,也太过动情,让他忍不住怔住了。   “对不起,”声音在唇边响起,“我应该更温柔一些的。”   幺儿又羞又燥,他一个大男人干嘛要让她温柔啊。   “看着我。”   他莫名其妙地就听从了她的指令,望进了她的眼中,她的双眸里藏着绚烂绮丽的云霞,温柔至极,缠绵入骨,那些流岚从眼中泄出,缠住了他的手脚,捂住了他的耳鼻嘴。   他听不到,闻不到,说不出,只能看着她了,只有她了。   季凌霄的手掌插~进他的发丝中摩挲着他的头皮,柔声诱哄道:“你难道不想对我做些什么吗?”   她发鬓的香气钻进了他的骨缝里,他盯着她的唇,耳膜鼓胀的厉害,脑袋里不知道有什么在争论吵得他脑袋疼。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别全选啊,不可能全写的~   人物真的实在太多了,小天使们饶了我吧~么一口~   谢谢小天使的霸王票   珞薰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24 20:44:43 ☆、第171章 一百七十一章   晋江防盗系统提醒:订阅比满30%, 否则需延迟三日,补足可立看   翌日清晨, 季凌霄还未起床梳洗, 只身着一件白色小衣歪在床上,如纸一样薄的小衣透出她粉嫩的肌肤, 宛若出水芙蓉, 萤窗美人。   她拥着被,鬓发如云, 低声唤宫女将窗户打开,要看看外面的风景。   宫女们求着她哄着她,才让她又披了一件外衣,而后才打开窗户。   夜雨后, 带着泥土味道的清爽气息扑面而来。   季凌霄吩咐:“你们去将幺儿叫来。”   然而, 等宫女出去, 叫来的却是罗巢。   季凌霄微微蹙眉,似是打趣, 似是发怒道:“怎么?我还叫不动他了是吧?”   罗巢忙跪了下来,回应道:“请殿下赎罪, 不过每月宫女太监们都轮班有出宫门的机会, 这次只是轮到了幺儿。”   “他往常也都是出去的?”   罗巢老老实实道:“殿下还没有宠幸他的时候,他出去的少一些, 后来,出去的就频了。”   他抬头偷偷瞧了季凌霄一眼,大着胆子道:“奴婢想, 最近殿下有些冷落幺儿,幺儿便想要出去散散心。”   她的手指抠着被子上刻金丝的花纹,莞尔一笑,“原来这外面比本宫更具魅力。”   她心想:这幺儿绝不仅仅是出宫门散心,更可能是与他背后的主人接头。   她上辈子虽然知道幺儿是个不老实的,却没有仔细查查这幺儿到底是谁的人。   “行了行,”季凌霄不耐地挥挥手,“你也不必替他说好话了。”   罗巢哈下腰,额头碰到了地面。   季凌霄盯着他幽幽道:“想必他是在外面有了相好的。”   “殿下!幺儿万万不敢这么做的!”   “他敢不敢你又如何知道的?”   罗巢咬着下唇不说话。   季凌霄轻叹一声,无可奈何道:“我这可都是为了你……”   罗巢不明所以。   季凌霄却已经吩咐宫女们为她更衣。   “殿下……”罗巢低着头,耳尖红的要滴血。   她轻笑一声,“你还不快回去准备准备?我要带你出去逛逛。”   罗巢应了一声,立刻爬了起来。   可是他还是不清楚出门这件事跟为了自己有什么关系。   “殿下。”换上了便服的罗巢看上去也不那样死气沉沉了。   一把白娟团扇在他眼前挥了挥,他下意识地抬起头,却立刻僵住了。   背后绯色的帷帐如云霞蒸蔚,手上如新雪的团扇绣着一朵牡丹花,牡丹花后的太女殿下明眸皓齿,顾盼生辉。   “你还真呆啊。”   罗巢脸一红,慌慌张张地低下头,映入眼帘的却是明艳的石榴裙。   饶他是个宫里的太监,也是偷偷读过某些香艳传奇本子的,什么“情解石榴裙”,什么“裙系柳树枝”的,他也不是不懂。   然而,他却不想让太女殿下瞧见,因为现在的殿下总是会使些坏心眼故意调笑他,偏偏还让人生不出一丝恨意。   罗巢闷声闷气道:“我不懂殿下的意思。”   “跟我出去你就知道了。”   “可是殿下还没有拿幕笠……”   太女转动扇柄,将那把团扇捂住檀口,笑嘻嘻道:“我是太女殿下,又何必要那些东西。”   这东宫又有谁能说服太女殿下呢?   罗巢只能闷不吭声跟着太女殿下出门。   太女殿下骑着的是高头大马,那马周身雪白,漂亮极了。   当季凌霄红色的裙子盖在白色的马身上又多了份说不清的味道,像是绮丽多情,又像是肆意风流。   罗巢飞快地跨上了另外一匹马,正准备挥鞭,却看到太女调转了马头。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季凌霄一手捏着团扇一手拽着缰绳,蹙眉道:“那份大礼你们可送走了?”   罗巢点头,“殿下放心,已经送走了,奴婢也已经嘱咐人记住了他家的住址,殿下是想要再去临幸……哎?”   罗巢摸了摸被太女用团扇打了一下,却不痛不痒的脸颊,耿直道:“殿下要掌我嘴还是该用硬一点的东西,这扇子打人不痛不痒的。”   “呆子!”季凌霄嗔骂他一句,便直接调转马头离开了。   罗巢很是无辜地摸了摸鼻子。   季凌霄这般实在太过引人注目了,不仅仅是因为颜色太盛,更是因为她这副姿态实在太过潇洒、嚣张。   白马矫健,美人娇艳,看得男人们都忍不住热血沸腾起来。毕竟,是男人就要骑最烈的马,睡最美的女人。   被人围观的季凌霄落落大方地扯了扯缰绳,眼风扫过众人。她自然也有自己的追求,她要骑最烈的男人,也要睡最美的男人。   两旁酒楼上男人甚至在楼上拍着栏杆叫唤,若是被这美人看上一眼,便会兴奋的更加厉害了。   罗巢忧心太女殿下的安全,夹紧胯~下的马,赶上了她,低声劝道:“殿下……”   他才刚刚张口,嘴却被那把团扇挡住了。   季凌霄对他眨眨眼睛,笑道:“别急。”   他实在不明白,太女究竟在等些什么。   然而,不过片刻,突然从旁边酒楼里冲出一个小厮,笑眯眯地揪住了季凌霄的马缰,低眉哈腰一脸柔顺,“太女殿下,我家主人在楼上等着殿下。”   罗巢横眉厉声:“大胆!太女殿下岂是你能随便拦下的!”   他说着便高举马鞭狠狠挥了下去。   那小厮却机灵的很,猛地一缩头从季凌霄的马头下钻到了另一边,躲过了这狠厉的一鞭。   罗巢还想再抽他,刚刚抬起手却注意到太女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他的手上顿时像是挂了什么沉重的东西,再也举不动了。   “殿下,是奴婢逾越了。”   季凌霄笑眯眯地摇摇头。   罗巢脸色一白。   “你这副样子我很喜欢。”季凌霄望着手里的团扇,挑了挑唇角。   他的样子让她想起了无论什么时候都努力维护她的高公公,在她的面前高融乖巧又羞涩,在敌人面前则是疯狂攻击她的敌人,残忍无情的走狗。   然而,她就是喜欢这种被人毫无道理维护的感觉。   她转头朝那个小厮问道:“你家主人是谁?竟然这么大的排场。”   “太女殿下!”   一个声音正好从楼上飘下。   她仰头朝楼上望去,就见贾太师朝她拱了拱手。   季凌霄仰头大笑,大声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贾太师!”   此声一出,立刻就有人低声谈论起来。   贾遗珠皱眉,放下了帘子重新坐了回去,好像断定太女必然会上来一样。   季凌霄确实不能放着贾遗珠不理会,她抬脚踹了那小厮一脚,扬了扬下巴。   那小厮越发恭敬了,直接在马前跪了下来,口中连声道:“求殿下踩着奴婢下马吧,那是奴婢的荣幸。”   季凌霄轻笑一声,给罗巢使了一个眼色。   罗巢“跐溜”一声滑下了马,将那小厮挤到一边,大声道:“你是怎么当小厮的,竟然坏殿下的声誉!可是你家主子教你这么做的?我家殿下才不会这么作践人呢!”   他一面训斥着,一面将季凌霄的马引到下马石前。   那小厮蹿过来,忙道:“奴婢是真没想到这个,殿下饶命啊。”   罗巢朝他啐了一口,大骂道:“你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故意败坏我家殿下名声!我家太女殿下也太可怜了,竟然被你这种东西欺负到头顶上了!”   那小厮的脸色有些难看,可是在季凌霄的面前到底是不敢发作的。   季凌霄用扇子遮住半张脸,目不斜视地走进了楼里。   楼下有几位客人对她行注目礼,季凌霄微一点头,便头也不回地朝二楼贾太师的房间走去。   背后有人道:“这太女也并非如传言一般啊。”   “你刚刚也听到了外面的情况了,说不定这传言是有谁故意放出去的。”   罗巢本想跟着季凌霄上去,却被她拦下。   “放心,我没事的。”   罗巢眼巴巴地看着太女抛弃了自己,去找那个老男人去了。   季凌霄一进屋,便发现桌子边的贾太师黑着一张脸。   她眸子一转,笑道:“这是谁给太师您气受了?”   贾遗珠转过脸,勉强笑了一下,“许久未见太女殿下,殿下倒是长进了许多。”   “咦?我们不是昨天才见过的吗?”   贾遗珠一噎,简直接不下话了。   季凌霄笑眯眯地坐在桌子旁,用手指抹了一下桌边,却抹到了一层白色细粉。   “殿下今日上街所为何事?”   “我只是没事儿瞎逛逛而已,可赶巧儿竟然碰上了贾太师。”   她将沾了粉的手指不动声色地放到鼻端,又揉了揉鼻子。   贾遗珠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意味深长道:“殿下贵为太女还是不要如此招摇撞市为好。”   季凌霄“哈哈”傻笑着,“我阿娘都说我这个太女之位当不长远,难为太师还为我考虑。”   贾遗珠的眼皮一跳,脸色放缓了几分,“老臣自然也是为了殿下好。”   “不过,若是殿下毕竟是皇女,即便将来成为公主也定是享尽了荣华富贵。”   她面上一直傻笑着,心里却想:果然这老狐狸也是看不上太女的,不过,既然这太女之位到了她的手里,即便它是不长远的,她也要想法设法给弄长远了。   李明珏刚松了口气,缺觉察到一束奇异的视线,他一扭头正见李神爱笑眯眯地凝视着他。   他的心里顿时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   然而,李神爱却一扭头,朝着李琼撒娇道:“阿耶,这么早叫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这么早?”李琼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你是昨晚又去做什么了吧?是偷鸡摸狗了?还是又……”   “阿耶!”   李琼叹息一声,“你越来越不像个样子了,这让朕怎么能放心将江山社稷交到你的手上?”   他说出这番话无疑是泄露了自己的心意。   杜景兰和李明珏的视线一齐落在了她的身上,那眼神灼热的恨不得吃掉她似的。   季凌霄嬉皮笑脸道:“阿耶可别逗我了,我现在可是连猫狗都不待见呢。”   “胡说,你不为天下之主,还有谁能当得?”李琼板起了脸轻声斥责她。   季凌霄挠了挠脸颊,妩媚的眼睛左一瞥右一瞥。   杜景兰的呼吸加重了几分,季凌霄却伸出手指朝李明珏点了点,笑眯眯道:“我觉得信安郡王就当得。”   李明珏脸色都没有多变一下,他目不斜视,似乎只将太女的话当做小孩子的玩笑。   李琼原本有些戒备的神色松缓下来,他猛地一拍桌子,大骂:“混账!”   你居然敢凶我?   季凌霄在心里“嘿”了一声。   我想你大概是忘记被打屁股的滋味了!   李琼动了一下屁股,突然觉得这金椅坐的也不甚舒服,硌得慌。   而且她的眼睛令他感觉毛毛的,又有几分诡异的熟悉。   李琼咳嗦了一声,声音软了下来,“阿奴,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你看你将信安郡王吓得。”   季凌霄在心里撇了撇嘴。   我都已经提醒你李明珏的野心了,是你自己不信的。   李明珏从始至终都是垂着眸,不说话,就凭着那样一张脸,也绝不会有人认为他是那种汲汲营营妄图窃国的小人奸臣。   季凌霄在心底叹了口气,上辈子她也一开始被他这张脸骗住,以致于和崔歆离了心。   她装作一副被宠坏的模样,噘着嘴哼了一声,“还不是他们总是胡说八道的,活像我是什么吃人的女妖怪,还专门是吃男人的那种。”   李琼一脸头疼地捏着自己的鼻梁,训斥道:“又瞎说了。”   杜景兰却用着季凌霄的身体浅浅一笑,娇声道:“太女殿下说的可真有趣。”   季凌霄直接白了她一眼。   杜景兰侧了侧身子,好像生怕自己挡到什么似的。   季凌霄心想:恐怕她故意展示出来的那个位置就是那些所谓的观者了?   她扭头朝那个方向看了几眼,然而杜景兰的眼睛里却突然爆发出了极大的热情,就好像她自己变成了什么金疙瘩。   咦?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吗?   杜景兰简直恨不得抱着李神爱亲上几口,她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这李神爱会是只下金蛋的母鸡呢?   只见杜景兰面前虚空中劈天盖地的弹幕都快将这座宫殿塞满了,弹幕刷的意思只有一个——   啊!!!我终于感受到太女李神爱的苏点了!我终于体会到李神爱的美啦!   一个土豪一个兴奋就给她砸了100个深水鱼雷,还有其他观众陆陆续续给她砸的霸王票,这些收入都够她一个月赚的了,她费尽心力,累死累活的,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嘛!   杜景兰可终于见到印钞机了,上一个这么收入爆发的时候,还是初见女帝季凌霄的时候呢。   作者有话要说:  统计了一下,番外票数排名:   第一名,玄虚(真令我为难,这位可是要去西天取经的大师,你们非要将他拉下欲~海,他为了避开女主已经好不容易了,好吧,既然答应了就会有他的番外。)   第二名,崔歆(冰肌玉骨暗**,才怪,清水向的番外请收好~)   第三名,李琼(他自己专门有个回忆杀在正文里都不够咩?还能写什么番外?等我想想)   第四名,楚夫人(青山书院甜蜜小日常怎么样?)   第五名,杨韶和贺仙客并列(都不太好动笔系列……头疼,等我计划计划。)   最多只能写这么多了,我真不想被锁或者请去喝茶,之前有番外分结局被人挂墙头举报的例子,小心驶得万年船。   满足了你们这些小妖精,也要记得继续支持我啊~   谢谢小天使的霸王票,吻一口~   珞薰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25 11:22:29   Indulgenc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25 12:41:32 ☆、第172章   晋江防盗系统提醒:订阅比满30%, 否则需延迟三日,补足可立看  季凌霄手往桌子底下一掏, 熟门熟路地从桌内侧的钩子上抽出一条黑峻峻的马鞭, 那马鞭像是被好好保养过,油光水滑, 散发着内敛的光芒。   她一脸的天真无邪, 笑嘻嘻地问:“阿耶,这是什么?”   李琼的呼吸一滞, 他撇过头,低声道:“你都多大了竟连马鞭都不认得了。”   季凌霄捏着那根马鞭,轻轻敲了敲桌子,眼角的余光却注视着他。   她每敲一下桌子, 他的额角的青筋就跟着跳一下。   “阿奴知道啊, 可是这根马鞭不一样, ”她眸子一转,顾盼流光, “阿奴想要这根,阿耶就送给我吧。”   李琼毫不留情地拒绝:“不行!”   她当然知道他舍不得这根马鞭, 这是他的宝贝, 他的命根子,是他扮演马时最喜爱的一根鞭子, 他简直恨不得天天挂在腰上不离身哩!   “阿耶……”季凌霄放软了声音恳求。   李琼就像是哄小鸡一样挥了挥手,“你快回宫去,朕还要看奏折。”   季凌霄突然一挥马鞭, “啪”的一声脆响,李琼突然忍不住整个人猛颤了一下。   他用右手的手背抵着额头,轻声道:“你又想做什么……”   这话说的无力极了。   季凌霄故作天真,“阿耶你怎么了?我去请太医。”   “朕没什么!”他立刻回复,放在桌子上的左手却捏成了拳,手背青筋暴起,像在极力按捺着什么。   有些事情也不能做的太过。   季凌霄“哦”了一声,将马鞭放在桌子上,用一根手指推了过去。   李琼扫了一眼,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阿耶,我可以主持殿试吗?”   他低着头,“你怎么又起了这个心思?”   季凌霄作出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我听说今年有一位被称为‘叹容观止’的应举者。”   李琼翘了翘嘴角,无奈道:“阿奴啊……”   “阿奴什么也不做,只是看看,只是看看……”   李琼轻叹了一声,“容朕想一想,你先出去。”   季凌霄应声出门,快要跨出门槛的时候,她回头望了一眼,只见李琼整个人伏在桌子上,颤抖的更加厉害了,而他的手指却蜷缩着按上了那根马鞭。   季凌霄勾起唇角,那一瞬间的艳丽风华竟看傻了一旁的杜公公。   季凌霄抽出杜公公为自己拿着的伞,轻轻抖了抖上面的雨水,扬手打开,慢悠悠地踱步于细细密密的雨丝中。   杜总管拐进宫里,一进门见圣上如此模样立刻失色。   “陛下……”   李琼侧脸贴着冰凉的桌面,暖黄的灯光映照在他侧脸上,宛若暮色烟霞,即便他的长女已然到了出嫁的年纪,他却仍然是一枚美中年,高门贵胄的贵女亦有很多倾心于他,想要入后宫的。   他的睫毛微微颤动,有气无力道:“你出去。”   杜总管扫了圣上手里的马鞭一眼,立刻了然地退了出去。   杜公公轰走了门外的太监侍卫,独自一人守在廊下,听着宫殿里鞭声与闷哼声交织在一处。   望着檐下雨帘,杜公公暗觉自己知道的太多了,恐怕在圣上驾崩后是真的活不成了。   大同宫内,李琼呼出一口气,手里的鞭子也落到了地上。   他靠在金椅上,侧着头望着鹤足灯,记忆里依稀出现一张女人的脸,那张脸上有一双跟李神爱一模一样的眼睛。   “季凌霄……”他呆呆地唤出声。   进来察看情况的杜公公弯着腰轻声问:“奴婢去请淑妃娘娘过来?”   “不,不是她……”   李琼呼吸深深浅浅,眉头紧皱,似乎被某件一直搞不清楚的东西困住了。   从李神爱出生的那天开始,他就一直梦到一个女人,这个女人的样貌模糊不清,可是,他却隐隐有种预感,这是他必将爱上的人。   随着李神爱一天天长大,这个女人的一双眼他终于看清了,那是和李神爱一模一样的双眼。   难道这真是什么襄王梦神女,**后,神女有孕借腹生子的神话传说?   李琼是不信的,却又忍不住心生期待。   他的父皇曾说他是温柔和善之人,但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有着凉薄的心肠,也许跟他这癖好恶疾有关,可是,他再也改不过来了。   他怀揣着对梦中神女的爱慕,给了李神爱他骨子里仅存的亲情。   他也找到了另一个跟女神长着一模一样双眼的女人,虽然对这个女人有很多怀疑和不满,他还是宠爱着她。   可是,直到最近的一天他才发现,李神爱那双眼中的神情真应该长在季凌霄的眼中,那样才分外的顺眼。   李琼对着烛火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季凌霄一脚踏进积水中,踩乱了烛光在积水中的倒影。   她转了一下手中的伞,右手拎着袍角,口中哼着歌,耳边是春雨落在叶片上、地面上“唰唰”的声响。   路还是她来时的路,树丛里却传来一声叹息。   季凌霄捏住伞柄,越发放轻了脚步。   她发现这条小路上还真容易发生事情。   等她探头探脑一望,却看到了李明珏。   他正蹲在地上,袍角都染上了湿漉漉的泥土。   季凌霄有些好奇他在做什么。   她换了一个角度,终于看清了他的行动。   李明珏正低着头,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触着小小的花苞挨挨挤挤成一个紫色花球。   “她应该不记得了吧?”   李明珏对着那朵春雨中的湿哒哒的紫阳花自言自语,“我确实应该杀死她的,以免他坏了我的好事。”   那凉薄的声音同春雨一同落入泥中。   季凌霄眨了眨眼睛。   她是指谁?   李明珏冷笑一声,一把揪住了那朵可怜可爱的紫阳花,小小的花苞被碾碎,紫色的花汁沾染在他的手指上,又被落下的雨水一点点晕开。   这样的场景看在季凌霄的眼中,让她喉咙发紧,有些地方开始蠢蠢欲动了。   她小心翼翼地后退了几步,又故意放重了脚步声,假装靠近。   等她再来到原地的时候,李明珏已经将染着花汁的手背到身后,冷冰冰地杵在那里。   明明是那样热的一具身体,明明有那样绝色的容颜,他偏偏就要暴殄天物,将美好藏于内,真是……   “郡王真是让本宫心都疼了。”   她走到李明珏的身边,顶着李明珏冷漠的目光,笑得宛若雨雾中迷蒙风流的紫阳花。   李明珏哪里知道她是谁,只是觉得她熟悉极了。   然而,下一刻这个熟悉极了的人边出手如电一下子握住了他的胳膊,李明珏反手一绞便将季凌霄的胳膊绞到了身后。   季凌霄“哎呦”一声,反倒朝李明珏倒了过去。   李明珏急速后撤,手不得不松开,她却借机环住了他的脖颈,整个人几乎挂在了他的身上。   此情此景极易不惹人误会。   李明珏眼角通红,厉声道:“大胆!”   或许别人会被疾言厉色的李明珏吓到,可是,对于调戏他已经得心应手的季凌霄来说,要想攻破李明珏的心房,就要不断地撩动他的身体,击溃他的防线,毕竟这位以美貌闻名的信安郡王上辈子自她死的时候可都是个在室男。   “嗯……我一向大胆,郡王又不是不知道。”季凌霄肆无忌惮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想要直接敲晕季凌霄的李明珏顿了一下,迟疑地问:“太女殿下?”   “郡王果然记得我。”   可真是……怎么又碰上了这个混世魔王!   “郡王迟迟不肯离宫,难道是在等着本宫?”   李明珏极为厌恶地撇开了头。   他只是看到此地想到与女帝往事,再回过神来天色便已经暗下来了。   果然想到女帝便没有什么好事!   他虽然容貌生的好,却极其厌恶女帝的轻薄,谁知道,这辈子的女帝没有了令他忌惮的气势和手段,偏偏又撞上了一个更为难缠的太女殿下。   “殿下……”   他话未出口,却听到太女低声道:“郡王,我心疼你……”   李明珏心中一动,默然不语。   季凌霄攥住他的胳膊,将他的手抽了出来,她捻着一方白帕一点点擦净他手上的花汁。   洁白如新雪的锦缎上染上了紫色的痕迹,再被雨水润开,宛若隔着雨雾的紫阳花丛。   “你早就来了?你都听到了?”   季凌霄抬头粲然一笑,“我只远远地看到你捏住这美丽的花朵,就好像这花跟有深仇大恨似的。”   李明珏又转头去望那束被他蹂~躏过的紫阳花,雨水将它的花苞压低,挨到了地上的泥土。   “没有关系的,男人也需要有脆弱的时候。”   李明珏猛地扭过头来,好笑道:“我脆弱?”   季凌霄眨了眨眼睛,柔声道:“明明你看着紫阳花的模样就像是在看已经逝去的恋人。”   李明珏脸上完美的平静被打破,他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厉声道:“你胡说……我怎么可能……”   他的声音又莫名地低沉了下去,“怎么可能有恋人……”   从他的伞上滴下的一滴雨水,正好落在他的唇珠上,又随着他的唇纹流下,他垂眸,眼睫上似乎缭绕着雾气,背后则是大片大片的紫阳花。   这些当然是季凌霄胡说八道的。   趁他心神不宁的时候在他的心上划上重重的痕迹——这一招无论是用来笼络人才,还是用来获得喜爱都是十足的好用。   李明珏现在明显处于情绪低落期,这样好的机会她可万万不会放过。   她越看李明珏越是心生喜爱。   人间绝色,当是如此。   “好了。”李琼笑吟吟道,递了一个眼色给杜公公。   杜公公不愧是跟了李琼多年的老奴,他接到眼色后退出门去,又叫了一个小太监进来,从“季凌霄”手中接过那副画,和小太监一起展开来。   季凌霄仔细一看,这小太监可不正是她的高公公吗?却也不知这高公公怎么又混到皇帝身边来了。   杜景兰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李明珏刚松了口气,缺觉察到一束奇异的视线,他一扭头正见李神爱笑眯眯地凝视着他。   他的心里顿时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   然而,李神爱却一扭头,朝着李琼撒娇道:“阿耶,这么早叫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这么早?”李琼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你是昨晚又去做什么了吧?是偷鸡摸狗了?还是又……”   “阿耶!”   李琼叹息一声,“你越来越不像个样子了,这让朕怎么能放心将江山社稷交到你的手上?”   他说出这番话无疑是泄露了自己的心意。   杜景兰和李明珏的视线一齐落在了她的身上,那眼神灼热的恨不得吃掉她似的。   季凌霄嬉皮笑脸道:“阿耶可别逗我了,我现在可是连猫狗都不待见呢。”   “胡说,你不为天下之主,还有谁能当得?”李琼板起了脸轻声斥责她。   季凌霄挠了挠脸颊,妩媚的眼睛左一瞥右一瞥。   杜景兰的呼吸加重了几分,季凌霄却伸出手指朝李明珏点了点,笑眯眯道:“我觉得信安郡王就当得。”   李明珏脸色都没有多变一下,他目不斜视,似乎只将太女的话当做小孩子的玩笑。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就完结在这里,后面有这一世的后续番外,以及答应你们的个人番外。   感谢大家的一路相伴,希望还能继续陪我走下去,为了更多的鲜花美人,为了更多的艳丽风光!爱你们,比心~   现在是凌晨,等一会儿凌晨2点开新文,同样是女帝,却是另一种风情,请大家多多支持。   谢谢小天使的霸王票,么么~ ☆、173.番外一   晋江防盗系统提醒:订阅比满30%, 否则需延迟三日,补足可立看   虽然他做了措施, 可是不知道她有没有觉察到自己的秘密。   幺儿掀开被子,望着自己两腿中间, 神情自厌。   “就这么毫无心机地睡着,难道就不怕我做些什么嘛。”他不满地嘀咕着, 有些认命地低头耷脑起床。   他从地上捡起那件已经被撕破的桃红长袍, 正要穿上,一抬头却望见了镜子中的自己。   他咂了一下牙花,觉得自己的脑袋又疼了起来。   他袒露着上半身,原本白皙的肌肤上像是被人用朱砂青黛作画,上面红一片青一片。   他对着镜子仔细瞧了瞧,发现上面有掐痕,有吻痕,还有牙齿印咬下的痕迹。   “真是要命啊。”他对着自己身体上的痕迹翘了翘嘴角,“太女殿下真是只野豹子。”   这还是没做什么的样子,若是真做了什么, 他第二天还能见人了吗?   “殿下。”熟悉的声音突然自门外传来。   幺儿侧头望了门口一眼, 表情有些复杂难明。   察觉到屋里没有声音, 门口的人顿了顿, 过了一会儿, 又放柔了声音唤道:“殿下?”   声音更加轻柔了, 不知道究竟是想要将太女殿下叫醒, 还是不想将太女殿下叫醒。   幺儿扭头看了一眼太女舒服的睡颜, 心里愤懑极了,他走到屏风边,对着门口低声道:“你别吵,殿下还睡着呢。”   门外的人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幺儿?”   幺儿眯起眼睛,“我在殿下房中你很惊讶吗?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我以为殿下厌弃了你。”   “莫非你以为殿下厌弃了我就有你上位的机会了吗?”   “我从未这样想过。”   幺儿轻笑一声,“你是怎么想的,谁有罗巢你自己清楚呢?”   门外的人似乎被他说中了心事,久久都未言语。   幺儿双手抱胸,低声道:“说吧,有什么事情,等殿下醒了,我自会告诉殿下。”   不辨喜怒的声音从门缝中挤了进来——   “宫里来人了。”   “那我可要将殿下唤醒了,用什么方式呢?”幺儿发出妖艳贱货般的笑声,“要不,直接将殿下吻起来”   “幺儿!”   幺儿即便没有打开门也能够想象到罗巢那张脸上会露出焦躁难捱的神情,他扁了扁嘴,嘴上道:“如果罗巢你真这么想的话,不如我将你引荐给殿下?你放心,殿下可是很温柔的。”   罗巢没有开口。   幺儿更加不依不饶,“你怎么不开口了?莫非是怕我难过,我才不会呢,若是有了你,还分了我的压力呢。”   “哎哟,”他扯着嗓子道:“殿下每晚都龙精虎猛的,害的我疲惫不堪。”   “幺儿……”   他的嘴角抿平,“你终于开口了。”   “……你还是先将殿下叫醒吧。”   幺儿抿紧双唇。   “还有一件事……”   他的身子往前探了探,只听门外无可奈何道:“你原来不是这么多话的啊?”   幺儿整个身子都莫名僵住了,背脊一阵阵发冷。   正在这时,熟悉的令人毫无防备的暖香包裹住了他,他猛地一颤,迅速回头,唇峰擦过一处细腻柔软的存在。   能钻进人心的声音在他耳边慢悠悠地响起,“原来早上的时候你会如此主动啊。”   幺儿捏紧了手指,指节泛白。   季凌霄的头枕着他的肩膀,半眯着眼睛瞧他,笑道:“你怎么不等我一起起床,把我一个人抛下,不行,我可一定要惩罚你。”   说着,她便笑嘻嘻地朝他袍子里摸去,却没有觉察到自己也只是单穿着一件黑色长袍,一活动起来,丝质长袍便顺着她的肩头滑下,宛若黑湖中落下的新雪,白的晃人眼。   幺儿的喉结动了一下。   季凌霄不动声色地扫了他那里一眼。   “殿下您醒了?杜公公可在前厅等久了。”   “什么事情?”   “陛下急召您入宫。”   季凌霄眼睛一转,拥住幺儿的肩头低声道:“你说,陛下到底为了什么召见我啊?”   幺儿蹙眉,“奴婢不知。”   “你猜猜呢?”她的唇贴着他的下巴,热气转瞬便熏红了他的肌肤,“你说的我都信。”   他张开嘴,下一刻又抿住了唇。   季凌霄轻笑一声,“好了,不逗你,你一个小小太监又能知道什么呢?”   她转瞬间便翻脸无情,随意地一挥手,“跪安吧。”   他望着她的后背,眼中迅速燎烧起一团怒火。   “是。”   他垂下眉眼,掩住神情,真的朝着她跪了下去,而后起身离开。   “吱哟”一声门响,罗巢与幺儿正撞了个正面,两人又都同时退了一步。   罗巢刚张开嘴,幺儿却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门。   “殿下,您……”   季凌霄笑眯眯地倒在榻上,两条白腻修长的长腿在黑绸长袍下若隐若线。   “我没事,至于幺儿,他大概是被本宫狠狠地伤害了自尊心吧。”   她颇为得意地翘了翘嘴角。   “请殿下允许奴婢为您更衣。”   “嗯。”   罗巢垂着头,将掌心的汗在裤腿上擦了擦,轻手轻脚地为季凌霄取来衣物,手指拈着罗衫,慢条斯理地为她穿上,可是他根本就不敢看她一眼,整个人硬邦邦的,紧张的不行。   等到都穿完了,他才舒了一口气,后背却全都被汗水浸湿了。   季凌霄翘着脚,“还有呢……”   罗巢跪在她的脚边,一腿曲起,将她的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为她穿好鞋袜。   为她穿好鞋袜,他不知道是腿软,还是因为过于紧张,竟站不起来了。   季凌霄笑着拍了拍他的头,没心没肺地朝着前厅走去。   芳草琼花,落英缤纷。   季凌霄自落花深处走来,行进间有着说不明的气势,有着媚软,也有着霸气。   “殿下可让奴婢好等,”杜公公弓着身子,“陛下正等着您呢。”   出了东宫,季凌霄便上了陛下赐来的轿子,杜公公跟着轿子边,低声道:“陛下正在大同宫。”   “可说了是为了何事?”   杜公公的嘴闭的却比河蚌还要紧。   季凌霄讨了个没趣,也不再问他,而是盯着自己的指甲发呆。   这李神爱的指甲没有自己的指甲好看……不知道我的身体会被杜景兰怎么用呢?难道杜景兰以前也是演戏?   季凌霄是在浣衣局里遇见杜景兰的,或许是因为她本身是宫奴出身,又不像有些发迹的人对自己的出身讳莫如深,她反而总是会回到浣衣局,处置曾经害过自己的,酬谢过帮助自己的……杜景兰就在那时出现了,她有一双不被任何风尘掩埋的眸子,那双眸子里的傲慢在她的眼中却莫名显得有几分可爱。   果然美色误人啊……   当她跨进大同宫的时候,猛然看到一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画面,“季凌霄”正拎着一幅画遥望着李明珏,眼中欲语还羞,笑道:“郡王不同我一起掌画吗?”   嘿!   季凌霄和李明珏一同望向了“季凌霄”。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季凌霄”眨了眨眼睛,笑道:“郡王?”   这种自己经历过的场面在进行一遍,这种冲击怕也只有季凌霄和李明珏能体会得到了。   季凌霄摸了摸下巴,原来自己当时是这样笑得的吗?别说,这杜景兰学自己还学的挺像的。   ——这个“季凌霄”有问题吧?   不知道为什么,李明珏偏生就觉得这位“季凌霄”碍眼极了,但是并非是上辈子他被她压住不得翻身的碍眼,而是一种她不是她了的愤慨。   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杜景兰以为李明珏只是害羞,便拎着画卷往前走了几步。   李明珏却猛地后退落到了杜公公的身后。   “还是让杜公公来吧。”李明珏面无表情道。   躲了“季凌霄”的他,肩膀上突然落下了一只手。   “郡王——”她拉长了音调懒洋洋地叫他。   李明珏心底产生一种诡异的熟悉感,还没等他回头,一张脸却贴了过来。   他的脸都快板成桌面了,厉声道:“殿下!”   季凌霄笑盈盈地望着他,连目光都在滴蜜水。   “哈哈——”宫内突然回荡起李琼的大笑声。   ——你以前的老婆,现在的老婆都在准备给你带绿帽,奸夫还都是同一个人,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季凌霄如此动作,李明珏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没有回过神来。   她笑着举起了李明珏的手指,放在唇边碰了碰。   他的手指一颤,猛然回过神。   除了女帝,他从未与别人如此亲昵过,更何况与女帝亲近也并非他所愿。   李明珏沉沉吐出一口气,冷声道:“若殿下还是如此戏弄臣,那我定然要绕着殿下走了。”   季凌霄笑容真挚,神情热忱,“我只是担心你。”   一样的花言巧语,一样的骗子。   李明珏闭上双眼,再睁开时,神色已然恢复平静。   女帝也曾口口声声说欣赏他,甚至当着陛下的面调戏他,却根本忘记了两人第一次见面不是他们两人为圣上展开画卷,而她借机勾引他的时候,而是更久以前——   那时,他还没有信安郡王的封号,只是以吴王孙的身份被先皇召入宫中,先皇让太子——曾经的晋王,亦是未来的圣上,招待他,李琼却将他放在一旁,跟别人商量事情去了。   他误打误撞竟然来了浣衣局旁的这条小路,正撞见还是宫女的季凌霄,那时,她已经抱上了李琼的大腿,李琼帮助她在宫中安排了另外的职务,她还成了一个小头头,当天她带着人马重回浣衣局,将之前欺负过她的人狠狠揍了一顿。   她看着那些人屁滚尿流求饶的模样,掐着腰,仰头大笑。   那时候他瞎了眼,竟然觉得她比阳光还要耀眼,简直是在神采飞扬不过了。   她用手拍着不得不跪在她面前昔日敌人的头,笑道:“你的眼神真好,我就喜欢你这种看不惯我,还不得不跪拜我、讨好我的模样。”   李明珏当时惊讶极了,他竟从未见过如此会给自己拉仇恨之人,说是飞扬跋扈还算是轻的,可就莫名的让他的心跳的飞快,像是得了心疾。   季凌霄也发现了他。   她当时比他大不了多少,却以一副大姐姐的姿态摸了摸他的头,又捏了捏他的脸。   李明珏大怒,刚要斥责她“不可无礼”的时候,她却用双手捧住他的脸,一下子吻上了他的唇。   她居然……居然亲了他!   非但是他,连她背后那帮狗腿子都吓傻了眼。   李明珏头脑中像是缠上了一大摊烂麻,无论如何挣脱都挣脱不开,心跳更如擂鼓一般。   “你怎么这么好看?我先定下了哟。”她贴着他的耳朵说出这样一番悄悄话,便像没事人一般,笑嘻嘻地跑开了。   年少时被她这样一番惊吓,给他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他甚至会常常梦见她,总做一番羞耻的事情,害的他不得不经常半夜起床抄经书。 ☆、174.番外二(平行时空)   晋江防盗系统提醒:订阅比满30%, 否则需延迟三日,补足可立看   夜雨后,带着泥土味道的清爽气息扑面而来。   季凌霄吩咐:“你们去将幺儿叫来。”   然而, 等宫女出去, 叫来的却是罗巢。   季凌霄微微蹙眉,似是打趣,似是发怒道:“怎么?我还叫不动他了是吧?”   罗巢忙跪了下来, 回应道:“请殿下赎罪,不过每月宫女太监们都轮班有出宫门的机会,这次只是轮到了幺儿。”   “他往常也都是出去的?”   罗巢老老实实道:“殿下还没有宠幸他的时候,他出去的少一些, 后来,出去的就频了。”   他抬头偷偷瞧了季凌霄一眼, 大着胆子道:“奴婢想, 最近殿下有些冷落幺儿,幺儿便想要出去散散心。”   她的手指抠着被子上刻金丝的花纹, 莞尔一笑,“原来这外面比本宫更具魅力。”   她心想:这幺儿绝不仅仅是出宫门散心,更可能是与他背后的主人接头。   她上辈子虽然知道幺儿是个不老实的,却没有仔细查查这幺儿到底是谁的人。   “行了行, ”季凌霄不耐地挥挥手, “你也不必替他说好话了。”   罗巢哈下腰, 额头碰到了地面。   季凌霄盯着他幽幽道:“想必他是在外面有了相好的。”   “殿下!幺儿万万不敢这么做的!”   “他敢不敢你又如何知道的?”   罗巢咬着下唇不说话。   季凌霄轻叹一声, 无可奈何道:“我这可都是为了你……”   罗巢不明所以。   季凌霄却已经吩咐宫女们为她更衣。   “殿下……”罗巢低着头, 耳尖红的要滴血。   她轻笑一声,“你还不快回去准备准备?我要带你出去逛逛。”   罗巢应了一声,立刻爬了起来。   可是他还是不清楚出门这件事跟为了自己有什么关系。   “殿下。”换上了便服的罗巢看上去也不那样死气沉沉了。   一把白娟团扇在他眼前挥了挥,他下意识地抬起头,却立刻僵住了。   背后绯色的帷帐如云霞蒸蔚,手上如新雪的团扇绣着一朵牡丹花,牡丹花后的太女殿下明眸皓齿,顾盼生辉。   “你还真呆啊。”   罗巢脸一红,慌慌张张地低下头,映入眼帘的却是明艳的石榴裙。   饶他是个宫里的太监,也是偷偷读过某些香艳传奇本子的,什么“情解石榴裙”,什么“裙系柳树枝”的,他也不是不懂。   然而,他却不想让太女殿下瞧见,因为现在的殿下总是会使些坏心眼故意调笑他,偏偏还让人生不出一丝恨意。   罗巢闷声闷气道:“我不懂殿下的意思。”   “跟我出去你就知道了。”   “可是殿下还没有拿幕笠……”   太女转动扇柄,将那把团扇捂住檀口,笑嘻嘻道:“我是太女殿下,又何必要那些东西。”   这东宫又有谁能说服太女殿下呢?   罗巢只能闷不吭声跟着太女殿下出门。   太女殿下骑着的是高头大马,那马周身雪白,漂亮极了。   当季凌霄红色的裙子盖在白色的马身上又多了份说不清的味道,像是绮丽多情,又像是肆意风流。   罗巢飞快地跨上了另外一匹马,正准备挥鞭,却看到太女调转了马头。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季凌霄一手捏着团扇一手拽着缰绳,蹙眉道:“那份大礼你们可送走了?”   罗巢点头,“殿下放心,已经送走了,奴婢也已经嘱咐人记住了他家的住址,殿下是想要再去临幸……哎?”   罗巢摸了摸被太女用团扇打了一下,却不痛不痒的脸颊,耿直道:“殿下要掌我嘴还是该用硬一点的东西,这扇子打人不痛不痒的。”   “呆子!”季凌霄嗔骂他一句,便直接调转马头离开了。   罗巢很是无辜地摸了摸鼻子。   季凌霄这般实在太过引人注目了,不仅仅是因为颜色太盛,更是因为她这副姿态实在太过潇洒、嚣张。   白马矫健,美人娇艳,看得男人们都忍不住热血沸腾起来。毕竟,是男人就要骑最烈的马,睡最美的女人。   被人围观的季凌霄落落大方地扯了扯缰绳,眼风扫过众人。她自然也有自己的追求,她要骑最烈的男人,也要睡最美的男人。   两旁酒楼上男人甚至在楼上拍着栏杆叫唤,若是被这美人看上一眼,便会兴奋的更加厉害了。   罗巢忧心太女殿下的安全,夹紧胯~下的马,赶上了她,低声劝道:“殿下……”   他才刚刚张口,嘴却被那把团扇挡住了。   季凌霄对他眨眨眼睛,笑道:“别急。”   他实在不明白,太女究竟在等些什么。   然而,不过片刻,突然从旁边酒楼里冲出一个小厮,笑眯眯地揪住了季凌霄的马缰,低眉哈腰一脸柔顺,“太女殿下,我家主人在楼上等着殿下。”   罗巢横眉厉声:“大胆!太女殿下岂是你能随便拦下的!”   他说着便高举马鞭狠狠挥了下去。   那小厮却机灵的很,猛地一缩头从季凌霄的马头下钻到了另一边,躲过了这狠厉的一鞭。   罗巢还想再抽他,刚刚抬起手却注意到太女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他的手上顿时像是挂了什么沉重的东西,再也举不动了。   “殿下,是奴婢逾越了。”   季凌霄笑眯眯地摇摇头。   罗巢脸色一白。   “你这副样子我很喜欢。”季凌霄望着手里的团扇,挑了挑唇角。   他的样子让她想起了无论什么时候都努力维护她的高公公,在她的面前高融乖巧又羞涩,在敌人面前则是疯狂攻击她的敌人,残忍无情的走狗。   然而,她就是喜欢这种被人毫无道理维护的感觉。   她转头朝那个小厮问道:“你家主人是谁?竟然这么大的排场。”   “太女殿下!”   一个声音正好从楼上飘下。   她仰头朝楼上望去,就见贾太师朝她拱了拱手。   季凌霄仰头大笑,大声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贾太师!”   此声一出,立刻就有人低声谈论起来。   贾遗珠皱眉,放下了帘子重新坐了回去,好像断定太女必然会上来一样。   季凌霄确实不能放着贾遗珠不理会,她抬脚踹了那小厮一脚,扬了扬下巴。   那小厮越发恭敬了,直接在马前跪了下来,口中连声道:“求殿下踩着奴婢下马吧,那是奴婢的荣幸。”   季凌霄轻笑一声,给罗巢使了一个眼色。   罗巢“跐溜”一声滑下了马,将那小厮挤到一边,大声道:“你是怎么当小厮的,竟然坏殿下的声誉!可是你家主子教你这么做的?我家殿下才不会这么作践人呢!”   他一面训斥着,一面将季凌霄的马引到下马石前。   那小厮蹿过来,忙道:“奴婢是真没想到这个,殿下饶命啊。”   罗巢朝他啐了一口,大骂道:“你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故意败坏我家殿下名声!我家太女殿下也太可怜了,竟然被你这种东西欺负到头顶上了!”   那小厮的脸色有些难看,可是在季凌霄的面前到底是不敢发作的。   季凌霄用扇子遮住半张脸,目不斜视地走进了楼里。   楼下有几位客人对她行注目礼,季凌霄微一点头,便头也不回地朝二楼贾太师的房间走去。   背后有人道:“这太女也并非如传言一般啊。”   “你刚刚也听到了外面的情况了,说不定这传言是有谁故意放出去的。”   罗巢本想跟着季凌霄上去,却被她拦下。   “放心,我没事的。”   罗巢眼巴巴地看着太女抛弃了自己,去找那个老男人去了。   季凌霄一进屋,便发现桌子边的贾太师黑着一张脸。   她眸子一转,笑道:“这是谁给太师您气受了?”   贾遗珠转过脸,勉强笑了一下,“许久未见太女殿下,殿下倒是长进了许多。”   “咦?我们不是昨天才见过的吗?”   贾遗珠一噎,简直接不下话了。   季凌霄笑眯眯地坐在桌子旁,用手指抹了一下桌边,却抹到了一层白色细粉。   “殿下今日上街所为何事?”   “我只是没事儿瞎逛逛而已,可赶巧儿竟然碰上了贾太师。”   她将沾了粉的手指不动声色地放到鼻端,又揉了揉鼻子。   贾遗珠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意味深长道:“殿下贵为太女还是不要如此招摇撞市为好。”   季凌霄“哈哈”傻笑着,“我阿娘都说我这个太女之位当不长远,难为太师还为我考虑。”   贾遗珠的眼皮一跳,脸色放缓了几分,“老臣自然也是为了殿下好。”   “不过,若是殿下毕竟是皇女,即便将来成为公主也定是享尽了荣华富贵。” 本书由 lisisi520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