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刺猬扑扑 整理 请手机用户输入m.jjxsw(久久小说网五个首写字母).com直接访问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穿成炮灰以后 作者:淡蓝墨绿 文案 一不小心穿成小说中的炮灰一枚,卫明沅甩手罢工,躲过死劫以后本以为可以逍遥快活地当个看客,孰料一道赐婚圣旨,将她和短命鬼宁王绑在一起…… 卫明沅:其实当个有钱又有闲的寡妇也不错。 宣逸:生当同衾,死当同椁,王妃以为如何? 卫明沅怒,要死自己死,别拉上她! 内容标签:前世今生 随身空间 穿越时空 主角:卫明沅;宣逸 ┃ 配角:除了主角都是配角 ┃ 其它: ================== 第1章 卫明沅   当那大卡车撞上来的时候,魏薇只想骂一句shit!   我好好的过马路,遵纪守法走斑马线,碍着谁了?飞来横祸,连空间都救不了姐了,坑爹啊!   魏薇却是不知她失去意识以后,她身体里一道银光闪过,空气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而后又归于平常。   车祸制造者判官大人赶来收走那调皮的先天异宝时却发现它又不知所踪了,连带着那寄主的魂魄也不知去向。   ——————————   再次恢复意识的魏薇被眼前古色古香的陈设吓了一跳,而后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出现在视野当中,惊喜道,“小姐醒了?”   魏薇下意识地唤了她“春儿?”,她“诶”地应了,而后魏薇便又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半夜,这回她没再惊动那丫鬟,而是愣愣地看着纱帐发呆,感叹一句“穿了啊!”   还是穿进一本书里,当了个炮灰,啊不,是即将被炮灰的小姐!   现在,她只想对曾经粉过的女主竖一根中指,好一朵害人不浅的白莲花!   将自己无端被大卡车碾压,再无端穿越成炮灰的愤恨发泄到那位女主身上以后,魏薇顺了口气,开始想接下来怎么办。   卫明沅,魏薇灵魂寄住的身体,是她曾经看过的一本宅斗宫斗小说里的一个小炮灰,作者大大给她的定位是可怜人加促使女主奋起的契机。   啪!魏薇在心里给作者大大扇了一巴掌,叫你祸害无辜!   呼!别生气别生气!魏薇努力将扭曲的脸掰回正常,想着接下来该如何躲开炮灰的命运,至于女主如何?与她何干?!   按着那本书里所述,卫明沅是在接下来的百花宴上与女主荣秀玉意趣相投,因赞了一句“玉姐姐的簪子真好看”而被她赠了一支簪子,而这簪子恰恰是女主的继母和继妹安排的贼人行动的目标,卫明沅被贼人错认而后侮辱,寻死不得以后被送去了尼姑庵里清修,不久后抑郁而终。   事情的真相虽然被掩盖,可女主总有办法知道,她既悔又恨,明白退让不能让心怀不轨之人放手,只能让她们得寸进尺,于是奋起对抗,宅斗升级。   至于卫明沅?女主可怜兮兮地掉了金子,说一句“是我害了她”,于是男主安慰她,“不关你的事,不是你就是她,这都是命,要怪就怪那些心肠狠毒之人吧。”   然后说一句补偿卫明沅的家人,便没有然后了。   呔!   这都是命?男主你说得轻巧,这可是一条人命啊!而这条人命现在还是她魏薇的!   不可杀也不可辱。魏薇,啊不,现在是卫明沅了,她捏紧拳头,眼睛一眯,亲爱的作者大大,您的炮灰罢演了。   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地穿越,魏薇不难想到是那空间搞的鬼,闭上眼睛,沉入心神,想着灵泉空间,眼前银光一闪,她的心神便进入了熟悉的空间当中。看着那一汪清泉,一片长势喜人的作物、花卉、药材,一排结着硕果的各色果树,还有那三间竹屋,当然还有里头她一点点置办起来的现代家具,魏薇不禁湿了眼眶,这都是她的过去和未来啊!   魏薇在现代只是一个普通的小白领,从小父母就出车祸去世了,她是被奶奶带大的,大学毕业以后孝敬了奶奶没几年她也去了,留下她一个人。在整理奶奶遗物的时候捡到了一颗红豆大小的红色小珠子,做红豆汤时不小心一起煮了吞了,而后得了这么个灵泉空间。   她把灵泉空间当做奶奶的遗物在珍惜,也明白财不露白的道理,只是把它当做自己的另外一个家在打理,没有借着它发大财,如此惬意地过了几年,直到她被大卡车碾了。   想到那个世界,魏薇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好在她去的时候还是单身,也算是了无牵挂了吧。   至于现在,想到卫明沅记忆里和睦的家人,魏薇不禁对未来有了些期待,再想到那本书里的剧情,那可是动荡和纷争啊,她得想办法远离男女主这对麻烦,想办法保住家人才行。   心神回归,魏薇伸手摸了摸眉心,不奇怪地摸到了那一点小小的突起,那是空间留下的印记,是原主所没有的,想着卫明沅的长相,多了这眉心一点朱砂痣,应该是好看的吧……   瞄了眼睡在她床下守夜的丫鬟春儿,看她睡得沉,魏薇于是拿了个大引枕塞在被窝里,拱了拱,造成一个人的形状,而后伸手按着眉心的朱砂痣,想着灵泉空间,之后整个人便消失在了原地,连被子也扁了扁。   迫不及待地跑到等身镜前,当看到那宛如观音座下的金童玉女一般的长相时,魏薇不禁笑了。   卫明沅原就生得眉目清秀唇红齿白,多了这轻轻的一点,却似那神来之笔一般,生生将她的容貌变得精致了许多,倒是不显妩媚,而是俊俏?老了之后或许会显得……额,慈祥?   这是一张很能让人产生好感的脸,魏薇捏了捏肥瘦得宜的身子,拢了拢小包子,撇了撇嘴,就是胸小了点,不知道灵泉能不能帮忙改造一下?   魏薇眼珠子灵动地一转,拿了个杯子在泉水的最源头处接了杯水,没有犹豫地喝了下去,想了想,又到泉水下游点的地方泡了会,洗去身体里的污秽,连原主本身带着的风寒病气也都去了,这才一身轻松地回到了现实。   空间内外的时间比是一比十,她在里头倒腾了那么久,其实外头也就眯了会眼的时间,看了看一无所觉的春儿,魏薇安心地睡了。   第二日,丫鬟们对小姐的风寒好起来表示高兴,对她忽然多出来的眉心一点虽然好奇,却也没敢细问。   早饭过后,魏薇终于见到了这具身体的母亲和两个哥哥,他们都是极为宠爱原主的人,让她的心安了下来,心甘情愿地做着卫明沅。   至于这眉心多出来的一点,魏薇的说法是,许是苦药喝多了,皮肤倒没黑,却多了这一点。   非常没有根据的一个说法,可细究起来,似乎也只能是因为这样,赵氏和卫明彦、卫明哲听了也只是默了默便接受了这个说法,言道好看。   卫明沅于是笑了,从现在起,她得习惯这个名字才行。 卫明沅的家一般被称为卫侍讲府,因为她爹卫清朗是翰林院从四品的侍讲学士,出身卫国公府,上头还有两个嫡亲的兄长,而他则是庶出的老三。嫡长兄卫清明继承了爵位,是现任的卫国公,在军中任职,嫡次兄卫清然荫补了个职位,现在是吏部正五品郎中了,而作为庶子的卫清朗则只能靠科举入仕,万幸他这些年混得不错。自卫清明承爵起,老国公便做主分了家,为区分几个卫府,便分别称为卫国公府,卫郎中府和卫侍讲府。   卫清朗娶妻赵氏,赵氏乃襄阳侯府的庶女,生母方姨娘是个商户女,教导得赵氏也是精明能干,卫清朗这些年官途走得顺遂,和赵氏的持家有道分不开,他也投桃报李,与她一心一意,因而几个孩子都是嫡出。   卫明沅还没见着卫清朗,因他一早就点卯去了,但就这些来看,他应是个正直有理想的人,再有一个便是妻奴。其实他不奴也不行,毕竟赵氏扼着他的钱袋子呢!这方面卫明沅对赵氏挺佩服,只不过把女儿养得太娇是不是不太好?   是的,原来的卫明沅有些娇气,不谙世事,皆因家里人保护得太好,要不然也不会当了炮灰小可怜,当然,现在她来了,这炮灰命自然是要丢掉的,而这娇气也得去掉。不过,这转变总要有个原因和过程。   因而待两位哥哥去了书房读书,卫明沅便缠着赵氏,表示要跟在她身边学习算账管家。   “母亲,你看,女儿都十四了,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这事也该早些学起来了不是?”未免一时变化太大引了怀疑,卫明沅学着原主撒娇卖俏,心里却在打着寒颤。   噢,地上那是什么?我的鸡皮疙瘩!   赵氏看着越发娇俏的女儿,心中怜爱,口中说着埋汰的话“张嘴就是自个的亲事,羞不羞!”面上却是没有拒绝的意思。   卫明沅于是再接再厉,“不羞不羞,那母亲是不是答应了?”   赵氏没好气地嗔了她一眼,“你啊你,还是这么长不大,母亲真是拿你没办法。学算账管家是吧,那就从明日开始吧,不过,你得答应母亲一件事,既然这事是你提的,那开始了就不许喊累叫苦,也不许中途而废。”   卫明沅鸡啄米一样点头,“嗯嗯,不喊累不叫苦,不中途而废!”   待打发走了卫明沅以后,赵氏对身边的许嬷嬷道,“这样也好,难得她有兴趣,便趁早教了她,免得她日后去了夫家被人欺负。”   许嬷嬷点头附和,“夫人想的自然周全,小姐以后会感激夫人的。”   赵氏轻笑,“是啊,像我现在对姨娘也是感激的,若不然哪有如今的好日子过?”   许嬷嬷知她念起方姨娘了,便劝慰她,“夫人好,姨娘在侯府也能好,不仅是日子过得好,心里也能好。”   “是这个理,有哪个母亲是不爱孩子的?除非不是亲生的。”赵氏想起那荣国公府的李氏还有两个嫡女荣秀玉和荣秀兰,眯了眯眼,李氏宽容大度?嗤,除了眼睛有问题的,谁信?也不知道她那大嫂怎么想的,荣庆能不能继承荣国公府的爵位还难说呢,就这么巴巴地把女儿送去。   幸好,她的婆婆,老卫国公夫人不算大度,却也敞亮,没有那么多的弯弯道道,要不然单凭她,如何能辅佐夫君到了今日的位置?除了夫君有真本事真才学,还不是因为有老国公护着,而婆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啦,撒花啦,么么哒^ω^   爱我就收藏我吧,啾~ 第2章 宁王   卫清朗散值回来听闻女儿风寒好全了,便步履不停地去了汀兰苑。   卫明沅第一次见着这具身体的亲爹,倒是明白她那令人容易有好感的容貌是像了谁。卫清朗和她想的一般,行止端方,周身儒雅平和,看起来没有威胁力,给人很是舒服的感觉,卫明沅忍不住和他亲近,“爹!”   卫清朗看着女儿朝气的样子,心里明明放心地一松,面上却要板着,教训她,“好全了?下次还敢不敢半夜蹬被子了?”   这教训的话怎么听怎么可乐,卫明沅抿着嘴忍笑,引来卫清朗一瞪,她才讨起饶来,“爹,我下次不敢了。”   卫清朗于是摆着高人的谱,点了点头,“嗯,知道就好。”   而后仔细瞧起了女儿,盯着她眉间看了一会确认自己没看错以后,才伸出手来在她额间摸了摸,皱着眉头问,“这是……”   卫明沅于是把今早说与赵氏和两个哥哥的话再次说了一遍,卫清朗于是提点了一句,“这忽然之间冒出来的,倒是像花钿一样。”   卫明沅了悟,的确,这忽然之间长了颗痣的也不是没有,可一夜之间冒出来却有些不妥了,何不先在额间描了花钿,以后即便不画了,其他人再看这小痣也不会觉得太过突兀。   “爹,高明!”卫明沅给卫清朗竖起了大拇指,点赞。   卫清明虽然觉得女儿行止还是跳脱,可对于她这大拇指却受用得很,何况,女儿机灵着呢,一点就透,他也就不追究她毛手毛脚的了。   “嗯,你知道就好。”卫清朗继续高人姿态。   卫家父女和乐融融,那边的皇宫里头,夏国的昭武帝也正和皇后陈氏说着话。   “今日镇国寺的慧然方丈来求见,说是天象有异动,十五弟的有缘人终于出现了。”昭武帝捧着茶碗徐徐地说着话,那平平的神色让人瞧不出心思来。   陈皇后却知皇上对他至亲的幼弟十分爱护,要不是当年年幼的宁王当了挡箭牌,圣上的登基怕是也没有那么顺利,可惜,宁王也因此落下了病根子,身子一直不好,而且得坐着轮椅。如今十七了,他却仍旧没有成亲,说是怕耽误了人家好姑娘,显见是觉得自己熬不过几年了。   思及此,陈皇后脸上展露出喜意来,“那可就是可喜可贺的大喜事了,那十五弟的身子是不是就能大好了?”   昭武帝把茶盏一放,长叹了口气,“可惜这人却不好找,说的是‘一抹朱砂点眉间’,可据朕所知,这京城里可没有哪家的小姐有这个的。”   陈皇后只好宽慰他,“皇上莫忧,您看过几日静和的府上便又要开百花宴了,到时候让十五弟也去看看,说不准就遇着了,再不然咱就发散了去找,夏国那么大,总能找到这眉间一点朱砂的。”   昭武帝叹气,“但愿如此吧!对了,老二老三和老五也到了该选妃的年纪了,你让静和也帮忙掌掌眼。十五弟的事,你暂且不要和母后说,免得她空欢喜一场。”   陈皇后温婉地点头,“臣妾知道了。天色已晚,皇上可要留下来用膳?”   昭武帝于是握了她的手,“那就在这用吧。”   第二日,陈皇后把静和长公主招进了宫,摒退了闲杂人等之后,与她说了这事。   静和长公主乃是当今圣上的胞姐,自然也是宁王宣逸的姐姐,当年为圣上登基也出过力,很得昭武帝的看重,陈皇后也不敢怠慢了她。   此时她听了陈皇后的话,对于二皇子、三皇子和五皇子的事倒是并不奇怪,她惊讶的是她的十五弟宁王,“十五弟这事可是千真万确?可别到头来空欢喜一场才好。”   陈皇后只说“慧然大师的星象之术是极准的。”   静和长公主于是缄口,过了一会又问,“此事十五弟可知?”   “听皇上的意思,应该是已经知道了,却说随缘。”陈皇后说着也叹气。   “不管如何,今年的百花宴可是马虎不得。”末了她提了一句。   静和长公主螓首轻点,“这是自然,”顿了顿又道,“可这一抹朱砂点眉间,总不能不让她们描花钿吧?这可有些难办。”   陈皇后也摇头,“谁知道这一抹朱砂点眉间指的是不是那女子眉间有颗朱砂痣,还是指的其他?还是随缘去吧。”   静和长公主身子略微一顿,轻点了头,“也好。”   却说那宁王宣逸此刻正和慧然方丈下着棋,神色平和,不急不躁,似乎没有受到那所谓的有缘人的一点影响。   慧然也晓得他对这尘世间无甚牵挂,用他的话来说,不过是能过一日是一日罢了,多了便是老天爷赏的,他自然要快活自在一些地过。   过了许久,慧然举棋的手顿在半空中,却是再也落不下去了,只好认输,“老衲又输了。”说着摇头再摇头。   宁王轻笑,“承让了。”   慧然尤其见不得他悠然自得的样子,想想若不是十七年前他与先帝说,“此子他日必当不凡”,先帝也不会将万千宠爱都加诸于他身上,也就不会有日后的许多阴谋诡计还有他这沉疴宿疾。想想萧太后这招可真够狠的,用小儿子来为大儿子挡灾铺路。   若不是当年他欠了她的情,他也不至于为她办这事,他与萧太后之间的因果是还清了,可他与宁王之间的因果却是还不上了。   此番天有异象,这有缘人的出现也不知好是不好。宁王若能因此续命,自然是好事,可若因此遭了昭武帝的忌惮,可就是祸了。   想到这,慧然又叹了口气。   宁王一边在棋盘上捡着白子,一边若无其事地问,“方丈缘何叹气?”   “你说这有缘人到底是福还是祸?”慧然也不避讳自己的想法。   当年的事宁王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但皇上对他并非没有猜忌这点,却是毋庸置疑的。现在还好,他身子不好,长坐轮椅,皇上自然不会将他视为眼中钉,可他若因这有缘人身子好全了,事情怕就有所变卦了。   宁王捡棋子的动作一顿,而后又继续,“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方丈还是不要太过忧心才好。”   “老衲担心的还不是你?!”慧然大师吹胡子瞪眼,宁王却是不理,慧然只好又问他,“那你希望这有缘人是福还是祸?”   宁王把棋盒的盖子盖上,微微一笑,反问道,“世人都是趋福避祸,方丈以为我会有所不同?”   “好吧,问了你也是白问,还不如多喝几口茶来泄泄火。”慧然说着咕噜噜地把一盅茶喝光,而后嗟叹,“好茶!”   宁王嗤笑,一字一顿地道,“牛嚼牡丹!”   慧然把茶碗一扔,“老衲年纪大了,是学不来你们年轻人附庸风雅那一套了。”说着似是想起了什么,嬉笑起来,“嘿,你说,依你这慢吞吞的性子,那女子要是个跳脱的,你该如何是好?”   宁王手指轻点着楠木桌,想了想,方才无可无不可地道,“那就当养了一只吱吱喳喳的鸟。”   慧然略带深意地道,“那你可得注意着点,不管是人还是鸟,都不爱待在你这种沉闷的人身边。”   宁王于是也意有所指地道,“那我就将它的羽翼给剪了,脚戴上镣铐,它就飞不了也逃不掉了。”   慧然沉默了一瞬,而后苦口婆心地劝他,“若真找到了那有缘人,我劝你还是花点真心的好。”   宁王看着窗外树上互相为对方啄毛的一对鸟儿,摸了摸没有知觉的大腿,脸色晦暗地道,“她若予我以真心,我自然也予她以真心。”   慧然摇头叹气,“你不拿真心待人,又如何能要求别人先敞开真心来对你?”   宁王撇了他一眼,“老和尚,说错了,我对她的真心并不期待,也不奢求。但她若想要我的真心,那便只能拿真心来换。”   “我就怕你这颗心是怎么捂都捂不热。”就像萧太后一样。   许是想到了同样的人和事,宁王嘲讽地笑了,“那要看,那所谓的真心掺了几分假。一分,只要掺了一分,我便宁可不要也不要污了我的眼。”   慧然忽而有些后悔告诉他有缘人的事了,“你这样又有几人能做到?我怕是要害了那有缘人了。”   宁王轻笑,“老和尚,晚了。”   他摸着大腿沉默了许久,撑着脑袋看着外头院子里洒落的夕阳,终究还是开口道,“我会给她机会的,如果她想要的话。”   慧然愕然,而后怅惘,他这样的,怕是如果真的掏了一颗真心出来,便是全部了吧!   与此同时,卫明沅在秋风瑟瑟中打了个寒颤。   “小姐,可是冷了?”春儿关切地问。   风来时,卫明沅正在修剪花束上的枝叶,此时她看着方才不小心剪落的一朵山茶,忽然间有了不详的预感。   把剪刀一扔,对春儿摇了摇头,“撤了吧。”   而后看起了账本。 第3章 百花宴   很快,百花宴举办的日子到了。   百花宴的帖子,卫侍讲府自然也是收到了的,不过,那天赵氏和卫明沅却是要先到卫国公府与那里的姐妹们汇合。   卫国公膝下有一嫡二庶三个女儿,卫郎中府上有一嫡一庶两位小姐,卫明沅在一众姐妹中排在了第六,也就是最小的一个,不过,姐妹间的年岁相隔并不算多,除了国公府的嫡长姐卫明昭以外,均未曾许人,都在适龄。   而卫明昭许的也不是旁人,而是荣国公府的嫡长子,也就是那书里的女主荣秀玉嫡亲的哥哥荣庆。原著里对卫明昭的着墨颇多,因为荣国公的继室李氏和她的两个继子继女的缘故,卫明昭和荣秀玉可是一直在一条船上的,对她的帮助不可谓不多,也是个手段了得之人。   卫明沅此时见了她,也是感慨,想不到看着如此端庄大气的大姐,做起腌臜事来也毫不手软,这些个大家族里长大的女人还真没几个省心的。在家斗庶出的兄弟姐妹、继母姨娘,出了门还得为丈夫、为自己与丈夫的兄弟姐妹、继母斗,更不要说还有府外的应酬与厮杀,想想就肝儿疼。   若是可以,卫明沅还真想跳出这个圈,天大地大任我游,再不然龟缩在她那一方的小空间里,过自己清闲的小日子。不过,依着她的身份,可能性怕是不大。   拜见过祖母老国公夫人杨氏、现任国公夫人周氏、二婶娘小杨氏以后,卫明沅便和姐妹们一同上了车,去往静和公主府了。   马车上,赵氏和她又重申了一遍该注意的地方,以免她出错,她也不求女儿能够出彩,只求她不出错就好。   问起她才艺准备的情况,卫明沅抿了抿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女儿准备写一幅字。”   赵氏眉头皱了皱,很快又松了下来,“也罢,你有成算就好。”   卫明沅也不想展示书法这个才艺,可问题是她只有这个是能够拿得出手的。   前几日,当赵氏提醒她百花宴上需得展示才艺时,她就有点懵。   为何?还不是因为她虽继承了原主的记忆,那些个琴棋书画和针线女工一时半会却捡不上来?   上辈子的魏薇因着父母早亡,靠着那点保险赔偿和奶奶相依为命,自然不可能去学什么才艺,唯一会的也就是口琴和竖笛这两样学校有教的乐器,还有一个便是不需要花太多钱的毛笔字。   临急抱佛脚,即便有着空间这个时间作弊器,她也只能把毛笔字的感觉练回来,其他的,额,来日方长。   而且,她这回去参加这百花宴,其实也没想着找金龟婿,主要还是为了那害人不浅的簪子,以及见一面原著里的女主荣秀玉,还有她狠毒的继母和继妹,有机会的话,再瞄上男主二皇子一眼。   来参加百花宴的男宾和女客是分开到的,男宾由姜驸马及其子姜君逸招待,女客则由静和公主与平乐郡主招待。   宴会的地点在公主府的花园里,那园子里如今摆满了各色花卉,姹紫嫣红,霎是好看,而其中的美人更是好看,那园中的览芳楼取的名最是应景,一览群芳!那些公子哥们现如今可不就在览芳楼上赏着美人美景么!   那最上面的一层大家伙也知道,来的是宫里的那几位爷,只是,他们却是不知,甚少露面的宁王也来了。   二皇子、三皇子和五皇子向来和这位差不多年纪的皇叔极少有交集,也不知他今日来到底是何意,难不成同他们一样要在这些闺秀里头选妃?可若是这样,等下他们却是不好贸然行动了,如若不然,万一不小心和皇叔看上一样的人,岂不是和皇叔抢人了?   宁王心思深沉,和几位皇侄点头示意过后,便漫不经心地看着下方的人和景。看着底下的莺莺燕燕里头,好几个额间贴了或者画了花钿的少女,脸色有些阴沉。身后的宁一尽忠职守的立在他后头,对几位皇子不假辞色。   几位皇子便是有所不满,此时也不敢提,怕得罪了这位宁皇叔,只得相互交流了一个无奈的眼色,而后缄口不言。   下头,因着卫明昭和荣庆的亲事,卫国公府的小姐们和荣氏姐妹得以见面。   卫明沅看着长相艳丽宛若牡丹的荣秀玉,觉得她取错了名,她看起来可没有玉的温润端方,至于荣秀兰,倒人如其名,看起来如同一株高洁的兰花一样,谁又看得出来她的歹毒心思?   如此想着,她扫了一眼荣秀玉头上戴着的碧绿簪子,和她的头面是整一套的,一看就是个好东西。在李氏将东西送到荣秀玉那的时候,她还特地检查过,发现没有问题,又实在喜欢,这才在这次宴会上戴了出来。她却是不知,李氏并没有在簪子上动手脚,却是在静和公主府上安插了人。   心中一叹,卫明沅跟着卫府的姐妹们一起和她们打过招呼,并没有出格的行动,她在想,那原著里卫明沅到底是如何与荣秀玉意趣相投的?她是记不清具体的细节了,那要不,一会寻个李氏和荣秀兰看不到的机会,直接问荣秀玉把那簪子要过来?   至于为何一定要把那簪子拿来?卫明沅想着,她自己自然是不能去做这冤大头、替死鬼的,可也不能让别人去做,那不是害人了么?而如果不从荣秀玉那把簪子拿来,任由她清白被毁,这剧情岂不乱套了么,荣国公府后院怕就完全落入李氏的手中了,她长姐卫明昭嫁过去可就是进狼窝了。   无论如何,这簪子一定是要从荣秀玉那拿过来的!   正出神间,静和公主和一并贵妇人来了,宴会正式开始。   因着卫国公府的关系,卫明沅坐得比较靠前,对过便是荣国公府的人了。   对着坐,那还怎么交流啊?!哪来的机会意趣相投?   吃了点点心,喝了点茶,宴会便进入了正题,赏起了真正如花似玉的小姐们,才艺展示开始了。   这现场来的小姐们没有一百也有好几十,自然不可能一个个轮着上来展示,于是乎比试弹琴的一堆,下棋的一堆,写字的一堆,画画的一堆,同时进行,最后各样评出个一二三四来。   弹琴和下棋是两两比试,写字和画画则是一堆人同时来,这其中选择下棋的人最少,弹琴的最多。   卫明沅拿了她爹卫清朗的一首写秋的诗,即席挥毫,笔刚搁下,侍女便上前取了作品呈上去给静和公主等人点评,她则回去坐席坐好,朝她娘略点了点头,而后侧耳倾听那些琴曲。   相比于棋和书画的安静,琴比这边要热闹许多。先是出来一人“献丑”,而后自认比她技艺更高的出来“请教”,上头的公主和贵妇人们点评一句分个高低,之后继续下一轮。这需要的不仅是琴艺,还有对自己技艺的自信。   卫明沅记得,原著里,荣秀玉是在琴艺中拔得了头筹的,而荣秀兰则避其锋芒,在画上头得了静和长公主的青眼。她微微侧头去看,荣秀兰刚刚把画绘完,回了坐席,眼睛也是盯着荣秀玉。   虽说书画作品与记录对弈过程的棋谱都会被送到览芳楼里传阅品评,可“睹物思人”与“人琴合一”的直观表演相比,自然是后者更能给人留下印象,且美人弹琴奏曲总是要吸引人眼球一点,因而展示琴艺的小姐很多,荣秀玉能在众多小姐当中拔得头筹,可见技艺之高。   她也是压轴出场的一个,琴艺的确是好,连卫明沅这个半吊子都能听出点意境来,更不要说静和长公主等在琴艺上钻研多年的“老艺术家”了。   览芳楼顶层,几位皇子见着荣秀玉的表演,眼睛均是闪了闪,而后又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宁皇叔,见他仍旧无动于衷的样子,顿时松了口气,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宁王实在对这些个才艺展示没甚兴趣,抬手示意,宁一便推着他下了览芳楼,找了个假山上的凉亭坐着。   静和公主得知了他的动向,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接下来的才艺品评也没了心思,很快琴棋书画评出个一二三四出来,书画作品和棋谱都被送去了览芳楼里。   览芳楼里如何热闹就不提了,下头的小姐们却是端坐着茶话了一会,接受着来自上头各家公子们的注视,虽容止端庄,可谁又能说和那些花楼里的花娘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卫明沅为自己是她们当中的一员而感到心累,可现实却由不得她不去跟从,她就是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家人想想不是?   坐了有两刻钟的时间以后,静和长公主才发了话,小姐们才三三两两地四散开来真正地游园赏花,而览芳楼上的公子哥们也下了楼来,和美人美景相会。   卫明沅的目的自始至终都只是荣秀玉的簪子罢了,因而静和长公主的话一落,她便吩咐跟着的春儿去和赵氏还有姐妹们说一声,自个向着荣秀玉凑去。 第4章 朱砂痣   卫明沅的想法很好,一直跟着荣秀玉,总能找到机会和她套近乎,而后把那簪子给套来,可这想法实现起来却有难度。   因着方才荣秀玉出彩的琴艺表演,小姐们一致认为,她必定是各家公子最为关注的一个,如此,她们跟在她身边,岂不是也能多得几分关注?   跟在荣秀玉身边的人实在太多了,卫明沅还未走近就停下了脚步,想想这样跟着,也不是办法,想了想,还是决定去那事故待发地点附近守株待兔,到时在荣秀玉抵达那地方之前截住她,要了甚至毁了那簪子也是可以的。   她记得,那地方似乎叫翠竹苑?   招了个小丫头来带路,不久卫明沅便到了地方,不过她也没有进去,而是打发走了小丫鬟,之后往四周看了看,瞧见一座还算有些高度的假山亭子以后,决定占领制高点,居高临下地侦查敌情,一旦目标人物出现便立刻采取行动拦截。   想到就做,卫明沅带着春儿朝那座假山亭子进发。   宁王看了一会,确认她是往这假山上来后,想了想,决定给彼此一个机会,看这个到底是不是慧然所说的有缘人,吩咐一句,宁一便带着轮椅退下了,只留他一人坐在亭子里闭目养神。   卫明沅踩着小石阶往上,刚看见亭子里的情形便顿了脚,春儿在一旁小声地提醒道,“小姐,亭子里已经有人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卫明沅知道春儿的顾虑,虽说这百花宴本就是京城里的公子小姐们相互认识的地方,可一般而言小姐们都恪守着礼数,不会与男子独处,若不然恐有瓜田李下的嫌疑。   可她一来想要借这个地方来盯荣秀玉,二来觉得和对方说说,对方碍于礼数应该会主动退让才对,于是并未停下脚步,而是和春儿说道,“莫慌,你我只是借这地来看看景,想来那位公子不会怪罪的,且这地是公主府的地方,你我也是来得的。”   小姐啊,这和是不是公主府的地方没有关系,也和那位公子怪不怪罪无关,而是和你的闺誉有关啊!夫人知道了可是要责罚奴婢的!   春儿在心底一万个不愿意,还想劝阻,可卫明沅已经先她几步登上了亭子,此时她再说就显得没有规矩,丢主子的脸,于是只能紧跟在卫明沅身后,以防万一。   卫明沅甫一登上亭子,便看清了那位挨坐在亭柱上闭目歇息的男子的长相,不禁呼吸一窒,哎呀,再加个轮椅,眉间再点个朱砂,那就是活脱脱的一个欧阳明日啊!乔叔,她大爱啊!   宁王觉得这无知的女人投在自个身上的视线有些过于炙热,就像那些想要爬他床的女人一样,不禁蹙了眉头,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是慧然所言的有缘人?也罢,是他太过想当然了。没了耐心的宁王于是打算睁眼斥她。   还未付诸行动呢,便听得她小声嘀咕,“可惜了,没有轮椅也没有朱砂。”心中一动,宁王选择了继续假寐。   卫明沅虽然被宁王的美色小小地诱惑了一下,可还是记得自己到此的目的,于是定了定神,礼貌地唤了唤,“公子?”   见对方毫无反应,不禁奇怪,看他身形单薄,莫不是犯病了吧?卫明沅于是让春儿上前去再唤一唤顺便探一探对方的鼻息,可别出毛病了才好。   春儿依言去做,宁王还是不动声色地假寐,将呼吸调整得平和。   “小姐,这位公子大约是睡着了。”春儿压低着嗓音回禀道。   卫明沅虽然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打算多管闲事,而且对方睡着了,她也就不用咬文嚼字地和对方交涉,要来亭子的使用权了,于是只小声嘀咕了一句“那睡得还挺熟。”而后便移步到了另外一边去侦查了。   宁王不动声色地在她们背后睁开眼,注视着卫明沅的一举一动,有些疑惑,这两人看起来不像是要赏景的样子,反倒像是在找什么。   至于没认出他来也不奇怪,毕竟他平素甚少露面,即便露面也是坐在轮椅上,那几乎成了他的一个标志。不过,他疑惑的是,她方才说的可惜又是何意?没有轮椅有甚可惜的?还有朱砂,指的是朱砂痣吗?   正思索间,便听她略带兴奋的话音“来了!”   来了?莫不是在等人?等谁?等的又是男的还是女的?   宁王闭着眼睛暗自思索,眉头略微有些蹙起,卫明沅转过身来一看,不禁捂了自个的嘴,还好,没吵醒他。   给春儿打了个眼色,卫明沅便打算撤了,刚走了两步,犹豫了一下,脚下忽然又转了方向,两三步靠近了宁王,屏住呼吸,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落在他肩头的一片枯叶捡了下来。   呼!卫明沅直起腰,手不自在的动了动,咳咳,又不自觉地控制不住轻微强迫症的爪子了,这样可不好。   春儿亲眼看见自家小姐的所作所为,也是屏住呼吸不敢作声,要不然那位公子忽然醒了,她家小姐岂不尴尬死了?见她好了,马上压低了嗓音提醒道 “小姐?”   卫明沅转过身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手背在身后更是不自在地相互揪了揪,“嘿嘿,这就走这就走。”   鼻尖似乎还萦绕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清香,宁王悠悠睁开眼,看着她们消失的方向,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她和侍女小声的嘀咕,“也不知是哪家的少爷,这仆从也太不尽心了,将主子晾在亭子里那么久,那上头可不暖和。”   他低头抚了抚衣摆,眼眸中的情绪看不真切,伸出手来招了招,宁一便轻巧地举着轮椅出现在他跟前。重又回到了轮椅上头,他摸了摸这熟悉的物件,嗤笑,可惜?可笑还差不多。   推着轮椅到了她方才瞩目远眺的位置,很快就在一个庭院门前找着了她。   哦?荣国公府的嫡长女?倒是有些意外。   不过是一支簪子,值得了她如此高兴?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   嗯?转眼就把人家插到她头上的簪子拔下来,这又是为何?难道不是应该戴着它来彰显姐妹情深吗,难不成是怕树敌?   宁王眉梢动了动,看她再次在那庭院的月洞门前脚步一顿,皱着眉头瞄了一眼而后转身离开,心中起疑,于是招手,宁一附过耳来听他吩咐。   “去那院子里查查可有不对劲的地方。”   宁一点头应了是,拿出一个黑木哨子来,放到嘴边一吹,很快亭子里便出现了一个黑衣打扮的暗卫,听了宁一的吩咐以后,很快又消失不见,而宁一仍旧待在原地候命。   那暗卫须臾便回来,跪在地上向主子汇报翠竹苑里的情况,言道里头发现一名行止鬼祟的男子,做仆从打扮,埋伏在一丛竹子后头不知意欲何为。   宁王听了竟不觉得意外,想了想,他淡淡的开口道,“绑了吧,带回王府好生审问。”   黑衣暗卫和宁一均应了是,待那暗卫离开,宁王拄着头斜看那片随意丢在地上的枯叶在飒飒秋风中打了个转,最后落入草丛中不见,顿时有些百无聊赖,“宁一,你说,是她吗?”   宁一十分上道地回了话,“查一查便知。”   宁王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无可无不可地道,“那便查一查吧。”   卫明沅丝毫不知自己已被盯上,因为欧阳明日,因为一句可惜了的话,因为控制不住自己的爪子……她难得因为欧阳明日这个角色的移情作用发了一把善心,却忘了欧阳明日是个亦正亦邪的人物,行事诡谲。   又或许因为来古代的日子尚浅,还未将一个大家闺秀的行事学会,骨子里仍旧存着作为现代的魏薇的不拘小节,才会这样失了分寸。   解决了簪子的事情以后,她便回了览芳园里和几位姐姐说话,没有再到处晃悠,宴会结束以后随着母亲上了马车回家。   赵氏问她游园的情况,并不隐晦地问她可有看中的才俊。卫明沅故作害羞地摇了摇头,“并无。不过,荣国公府的秀玉姐姐送了我一支她的簪子。”说着把簪子拿了出来。   她原想着把簪子藏起来,可后来一想,这事情没成,那李氏总要去查探一番,若是查到她这里,却偏偏少了一支簪子,恐有不妥。最好的方法是,将簪子交给母亲赵氏保管,这样李氏也不能把赵氏和她卫侍讲府如何。   事实上,这事最后悄无声息的,那贼人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没有了音讯。李氏其实并不怎么关心簪子在哪里,而是那贼人在何处,她怕这人被静和长公主府给抓住了,审问出点东西来,宣扬出去以后她一直经营的大度慈母形象可就要崩塌了。   李氏的担忧不无道理,事实上,宁王也的确把这桩未遂的阴谋给审出来了,虽然作为幕后指使的李氏并没有露过面,但也并不妨碍宁王联系到她身上去。不过,宁王没有兴趣将这事宣扬出去,因而李氏最终只是担忧了很长时间,而后当做那贼人收了钱不办事跑了。   宁王感兴趣的是,卫明沅这个人。从宁一查到的东西来看,她应是那有缘人无疑,那一夜之间眉间多出来的一抹红,便是最好的证明。   可她此番在百花宴上的行径却存着疑点,她是如何提前得知那阴谋的?按理说,她一个性子跳脱,甚至有些没心没肺的人,不应该有这手段得知这荣国公夫人的阴谋才对。可她不仅知道了,而且设法助了那荣秀玉,这便有些蹊跷了。   略一思忖,他便决定拿卫明沅的生辰八字去寻慧然方丈算一算,问个明白,她这天降异象,究竟异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咳咳,采访一下,小沅沅初遇大宁宁,感觉如何?   小沅沅(可惜脸):颜很正,身很弱。   作者君:听说你送上披风一件,是动心了吗?   小沅沅十脸懵逼:动了恻隐之心算动心吗?小白菜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真可怜!   作者君:叮!恭喜大宁宁,成功在女主心中留下娇花的印象。   大宁宁打了个大喷嚏:宁一,好像有人在说我坏话?   宁一耿直脸:没,王爷,她们在赞您像花一样美呢!   大宁宁朝各位看官抛了个媚眼:你们看我美吗?   作者君举起爪子呐喊,美美美! 第5章 命格   镇国寺,慧然大师的方丈室里,宁王宣逸正和他下着棋。   棋盘上,黑子渐渐将白子合围,而后将之逼得没有退路,慧然手上的白子再没能落下,于是将它放回棋盒里,摇头叹气,“唉,老衲又输了,当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啊!”   宁王浅笑了笑,却是否认,“老和尚,应该是青出于蓝胜于蓝才对。”   慧然不服气地吹胡子瞪眼,“哼,有事就直说,你何必每回都拿棋子来虐杀我一遍?”   宁王将棋盘上的黑子和白子一个个分开,一边回道,“我以为方丈喜欢这痛并快乐着,本王是个体贴人,自然乐于成全方丈。”   慧然越看他脸上得意的笑就越想扁他一顿,“哼,我怎不知你有这般好性子?还不是每回都拿我来寻开心?真是没良心,亏我每日为你夜观天象,算这个算那个。”   对于慧然方丈,即便知道他是造成了他今日这般境况的直接原因,可他毕竟教导了他,也护了他许多年,因而宁王心中对他是没有怨的。这老和尚的性子也随和,平素装着得道高僧让人觉得深不可测,背地里却是个普通的老人家,像个老顽童似的,他便忍不住想要逗他。   闻言,宁王从容地笑了起来,端起一旁的紫砂壶,给慧然的茶杯中添上香茗,而后才是自己的,边倒边劝道,“来,喝口茶,消消气。”   慧然拿他没有办法,于是端起茶盏一咕噜就喝了下去,末了还喟叹一声,“啊!真舒坦。”   宁王见了也不再说他牛嚼牡丹的话,反而端起香茶轻啜一口,品了品,觉出其中真味来,才朝宁一递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从袖口中取出一张红纸,双手给慧然大师奉上。   慧然挑眉看了一眼,没有马上接下来,反而故作不知地看向宁王,“怎么,有事求我?”   宁王也从从容地但笑不语,对视片刻,慧然最终败下阵来,瞪了他一眼,而后拿过红纸看了起来,只是很快,他便皱起了眉头,迟疑着问,“这个生辰八字是……”   “怎么,有问题?”宁王见他皱眉,以为不妥,忙问。   慧然沉吟片刻后回道,“这命格实当不上好,恐会为小人所害,不得善终。不过,此人倒是和我佛有缘,若能沉下心来钻研佛法,却可得善终。”   宁王的眉头不自觉地皱紧,这命相听起来实在和他所谓的有缘人,和天降异象没甚关联,只很快他便捕捉到了“小人”二字,不禁想起百花宴那日翠竹苑里埋伏着的贼人,只不过有些事却是不通,例如那贼人明显是冲着荣国公府的荣秀玉去的,而不是那卫明沅……那么,小人是另有其人?还是说,这事本就和卫明沅有些关系,只是被她提前得知并且躲开了去?   越想越深,宁王心中的疑惑也越深,只听慧然的话音在耳边响起,“阿弥陀佛,冉之,你着相了。”   是啊,他着相了,他今日来是为了有缘人的事,可不是为了追究那日的阴谋,于是坦然承认,“失礼了。”   慧然只是抚着胡子笑了笑,像樽弥勒佛一样慈祥,“冉之啊,思虑太过可不见得是好事。”   宁王笑了笑,却是没应,他这残躯对他设下的阻碍颇多,唯有思想,他不愿束缚了它们。   慧然也就那么一说,往常他也劝过不少回,他都不应,他也就对劝服他不抱希望了。低头看了眼那红纸上的生辰八字,问出了心中的疑问,“这便是你那有缘人的生辰八字?可照此来看,却是不对啊,你莫不是寻错了?”   宁王却有种直觉,卫明沅便是他要寻的人,于是没有回答慧然关于有缘人的问话,而是再次问起了她的命格,“她之命格,若能躲过这小人的劫难,日后又该如何?”   慧然见他执着,便也认真地回答,“命理之事由来玄乎,且三分命二分准,还有一分却和人的名有关。再有一个,人的命,三分看天,七分看人,若她有这个能力将劫难躲过去,便是逆天改命,此时的八字当不得准,当看她的相才能定夺她未来的运。若是可以,你不妨将那位有缘人的名告知于我,且将她请来让我看看,方才得准。”   闻言,宁王迟疑了,在未确定之前,他可不会轻举妄动,且卫明沅再如何也是卫国公的侄女,他也做不出撸人的行径来。总之,让慧然看卫明沅一眼有些难。   慧然也知道此事难办,于是撸了撸胡须给他一个提议,“再过几日便是十五,届时我开坛讲经,你到时设法将人引来,我再瞧上一眼,如何?”   这倒是个好办法,只是,“会不会麻烦了方丈?”   慧然笑了笑,摇头,“那些信男信女来礼佛,还为我这镇国寺添财进宝呢,何乐而不为?”   话说得轻巧,实则事情哪里是那般轻松?光是镇国寺因为他开坛讲经而添的麻烦就不少,更不要说他这观人看相算命所需付出的精力。   宁王感念在心,没有推辞,笑着言道,“老和尚,我们再切磋一盘如何?我再让你五子。”   慧然对于这小子别扭的感激很是无语,“少看不起人,老衲不需要你让。”   “不后悔?”   “慢着,五子不够,得让十子。”   噗嗤,一旁的宁一忍不住在心底喷笑,哎呀,慧然大师可真是个活宝。   卫侍讲府,赵氏脸带笑意地送走了张夫人陈氏,回到主院时问了许嬷嬷卫明沅正在做什么,听闻她正做女红,略点了点头,便让她把人叫来。   卫明沅近日正一点一点地将原主的技能捡回来,就怕有朝一日被人发现了端倪而穿帮,白日里一般是做女红刺绣和下棋,夜里趁着守夜的春儿夏儿熟睡,会跑到空间里练习古琴和书画。可以庆幸的是,卫明沅养得有些娇,琴棋书画女红厨艺并非样样精通,最擅长的也不过是书画女红而已,省了卫明沅许多麻烦。   听得许嬷嬷来唤,她放下东西,整理了仪容以后便去了赵氏的上房,问安过后,赵氏问起了她的女红可有进步。   卫明沅讪讪地回道,“还是老样子。”其实是比老样子还要差。   赵氏以为她谦虚,却也没继续问,只道,“你对这些上心是好事,可得注意分寸,别熬坏了眼睛,可知道了?”   闻言,卫明沅松了一口气,笑着点头,“女儿都听娘的。娘,您唤我来,难道是为了考校孩儿的功课?”   赵氏看着她愈发好看的小脸,满意地点了点头,“方才张家夫人来,邀咱们十五那日一同去镇国寺礼佛上香,据说那日慧然方丈会开坛讲经,娘想着顺道去求个签,问问姻缘也好,你觉得如何?”   她觉得如何啊,她觉得那天肯定人挤人挤死人,然后寺里的香火也会熏得她眼睛疼,于是撒娇道,“娘,那天人肯定多,我们改天再去不也一样?何必凑这热闹?”   赵氏闻言拿手指戳了戳她脑门,“慧然方丈开坛讲经,那是何等的盛会,居然被你说成是热闹,还是不愿意去凑的那种,你说你气不气人。”   卫明沅捂住脑门,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求饶,“娘,别戳了,我疼。”   赵氏原来不信,谁知卫明沅把手撤下来以后,竟看见那上头多了几个红印子,顿时急了,“呀,娘也没用力啊,怎么就红了?疼吗?”   “不疼。”卫明沅摇了摇头,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那是被空间里的泉水改造过而已,皮肤嫩了点,掐不得戳不得。偶尔博一下同情还行,可是让她娘担心就过了。   赵氏看她也不像忍着疼的样子,看那红印子过了会淡了一些,倒是没那么紧张了,道,“我都答应张夫人了,到时候咱两家一起去。对了,镇国寺的斋饭出了名的不错,咱可以先派人去定好了。”   卫明沅眼睛一亮,“斋菜?”她脑海中浮现出八珍乾坤慈袋、航如意卷、罗汉斋、玲珑玉心等一系列养生素食,顿时口舌生津,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养女儿这么多年,赵氏还是头一回见女儿这般,额,不矜持,谁能告诉她,她女儿是什么时候成了一枚吃货的。她十分无奈地点头,“是啊,镇国寺的斋菜连太后娘娘也称赞过的。”   “那咱那天早些去吧,要不然人太多了吃不上。”卫明沅为了吃决定忍受一下那熏眼睛的烟雾攻击。   待宁王从安插在卫侍讲府的暗卫那得知这一出对话时,嘴角不禁抽了抽,敢情在卫明沅的眼里,慧然大师的讲经还没有一顿斋菜来得有吸引力!那什么命格里与佛有缘,都是诓人的吧。   的确是诓人的,毕竟此卫明沅非彼卫明沅不是?此时的卫明沅可不喜欢往佛祖还有那些个得道高僧面前凑,就怕一着不慎漏了馅。   不管如何,十五这日天还没亮,卫明沅便被春儿从床上挖起来,梳洗打扮,而后塞进了马车晃晃悠悠、迷迷糊糊地前往镇国寺礼佛,迎接未知的看相,或者说相看也成。看相和相看,仔细想想,都是为了给宁王寻有缘人,竟有异曲同工之妙。   作者有话要说:  宁王和慧然神棍是忘年交的好基友啊\^O^/ 第6章 看相   佛教是夏国的国教,镇国寺作为皇家寺院,寺内出过好几任得道高僧,据说佛法高深,又是方外之人,不干涉国政,于是很得夏国皇室的器重,朝中有悬而未决的难题时,圣上也乐于请寺内高僧前往宫中讲经问道释疑,可说镇国寺的地位超然,慧然大师作为这一任的方丈更是让人敬重的存在。   也因此,慧然大师开坛讲经,京城内外的达官贵人、夫人小姐都前往赴会,礼佛上香,求神庇佑。   前半段路上,卫明沅是迷糊着过去的,后半段路吃了点东西精神了一些以后,才注意起马车外的风光以及一辆辆和她们一样方向的车架。看着路上越来越多的马车和人群,卫明沅就头疼,啊,佛门清净地,你们这么多人赶着去真的好吗?   可不管多不乐意,卫家和张家的车驾最终还是抵达了郊外的枫山下,来礼佛的人太多,马车上不去,只好停了下来,改乘登山的肩與,当然,卫明沅和张家的两位小姐都是戴着帷帽的。   礼先前就已经相互见过了,此时就不必拘于礼数再客气一番,两家的女眷相互点了点头便出了发。虽说今日枫山上人山人海,可仍旧不损它的美,九月里,山上的红叶已红了大半,却仍旧留着一点绿,红绿映衬间美不胜收。卫明沅坐在肩與上看着景,吹着微凉的山风,将周围的嘈杂屏蔽掉,倒是得了些意趣。   是个风水宝地!卫明沅感叹。   转念又想,他们卫家似乎在这枫山脚下有处小宅院?不大,却也的确是有的,或许日后可以去那小住几日畅快畅快?想到这,卫明沅就有些兴奋。   肩與在山门处停了下来,付了脚夫的钱,为以示尊重,几位小姐又摘了帷帽,才两家并作一家,一同朝寺内走去。   山门殿内,两樽高大的金刚力士像俯看着过往香客,一个怒目张口,一个怒颜闭唇,可谓震慑力十足,卫明沅见了顿时被骇住,心里念佛,那个,各路神佛,有怪莫怪,她可不是妖魔鬼怪,顶多是孤魂野鬼,你们可别弄我。   张家的小姐张慧仪见卫明沅害怕的样子,顿时笑了,“沅妹妹,别怕,你长得这般玉雪可爱,这天兵天将可舍不得抓你。”   她的庶妹张惠文于是也跟着附和,“姐姐,你这可说得不对,沅妹妹这般品貌,当观音座下童子都是使得的。”   张慧仪听了也点头肯定,“嗯,不错,那沅妹妹你可要小心一些了。”   额,这玩笑中带着点奉承,听得卫明沅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她现在才知道那些个小姐们动不动就低头做娇羞状是为了什么,不过是不好回应罢了。   这一刻,卫明沅掌握了低头娇羞、手上绞帕子不好意思的伎俩。   看她害羞,张家姐妹俩更是笑得厉害,张夫人陈氏适时发话,“好了,看你们把沅丫头羞的,你们做姐姐的可得照顾好你卫家妹妹。”   张家姐妹于是敛容规矩地应了声是。   张夫人转头却和赵氏赞起了卫明沅越发出落得好,叫赵氏听了连道谦虚,可眉眼之间的高兴和骄傲却是看得出来的。   这下卫明沅是真的羞了。   张家老爷张士礼当年和卫父卫清朗师从同一位大儒,有同窗之谊,又政见相同,虽分属不同的官部,卫清朗品级上也比张士礼要高一级,可两家的来往却从来没断过,关系一直很好。张慧仪和张惠文姐妹均比卫明沅年长,却也差不了许多,是打小的手帕交。   卫明沅作为原著里的一个小炮灰,她的这些好姐妹作者自然不会有许多着墨,就是张士礼本人也是在礼部当差,在往后的夺嫡之争中没有丁点影响力,因而卫明沅也是穿来以后根据原主的记忆才晓得这些情况的。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原主单纯了些,这张家姐妹性子也不坏,现在的卫明沅也乐于与她们相交。   一路上小声说着话,譬如莲池里的荷花都谢了,只剩下梗,好不可惜,再譬如那池子里的乌龟活了多少多少岁,等等,慢慢的天王殿便到了。赵氏和张夫人带着几个小的朝弥勒佛、四大天王和韦驮菩萨拜了拜,让丫鬟上了香添了香油钱,这才到后头客堂去歇脚。   方丈室里,宁一在宁王耳边回禀卫六小姐到了,宁王于是看向慧然,后者缓缓喝完一杯茶,而后做高人状,“走吧!”   慧然方丈讲经一般在法堂里,但今日来礼佛的信众颇多,法堂容纳不下,于是将讲经的地方安排在大雄宝殿里,在佛祖的注视下,信众也更能感受理解佛法义理,当然,在佛祖注视下,信众也能更有秩序,便于管理。   钟楼的佛钟敲响,卫明沅在赵氏的带领下进入大雄宝殿,找了个不算靠前但也不偏僻的位置坐下。因是跪坐,膝下垫了蒲团,但坐得久了还是会累,起码卫明沅就很不习惯,但也不敢有怨言。   前头的僧人正敲着木鱼诵经,等他们诵完,慧然才缓步入内,坐下以后,朝卫明沅的方向看了一眼,身子顿了顿,忍不住闭上双目,捻着念珠念了一会佛,这才若无其事地睁开眼,开始讲经授课,谁也不知他平静慈祥的面孔下掩藏的是怎样一颗不平静的心。   卫明沅今日并没有贴花钿,而是素着一张脸,很容易就能让人认出来,可慧然除了那一张脸以外,却什么都看不出来,掩藏在她的相以后的命途似被迷雾笼罩看不真切,他欲拨云去雾看个究竟时却见红光一片,耀了他的眼,什么都没看到,反倒被激得气血翻涌,于是才闭目念经。   卫明沅被空间里的泉水改造得耳聪目明的,对他这一眼有所察觉,却强自镇定,不敢让他看出一点慌乱来,谁知道这些得道高僧的道行是不是高到可以看穿过去与未来呢?后来见他收回目光,一点异动也没有,又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吓自己,却不知空间为她挡住了慧然的窥探,保住了她的秘密,可如此一来,她却更显神秘了,对于她来说,也不知是好是坏。   讲经完毕,慧然回到后头法堂,面对宁王询问的目光,摆了摆手,什么都没说,兀自跪在了佛祖面前,捻着佛珠虔诚地念了好一会经才起来。   宁王看出了他的不对劲,扶着他坐下以后,却是什么都没问,先给他奉上了清茶和茶点,待他喝完一盏茶才将心中疑惑诉诸于口,“方丈,那卫明沅可是有不妥之处?”   “不妥?”慧然大师念叨了一下,而后摇了摇头,却是先说起了佛理,“冉之,你可知佛教中红代表着什么?”   宁王回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慧然于是继续说道,“在我佛当中,红代表的是火焰,你看那愤怒尊和护法金刚背后的红焰便是,意指以智慧火焚烧烦恼薪,令无有余,红乃是降伏魔怨的象征,在一些教义中甚至有以褚红染料涂面,以阻挡魔鬼奸邪的侵犯,可谓正义之色。但那毕竟是血与火之色,是力量的象征,引导不当,恐会落入歧途。”   宁王的眉头皱得死紧,“还请方丈明示。”   慧然叹了一口气,“老衲方才观那位女施主的面相,并不能看到她的过往与将来,只得一片红色。她那眉间一点朱砂却与我先前所观天机吻合,她便是你那有缘人无疑,只是,正与邪却并非那般好定夺。”   闻言,宁王默然,想起那日她为他披上的披风,还有那助荣秀玉躲过一劫的举动,心里动了动,问道,“世间众生,本就没有绝对的善与绝对的恶。方丈以为,她偏向于正多一些还是邪多一些?”   慧然听了朗声而笑,“哈哈,我方才那是试你的,你心中早有定论,却还来问我,不是多此一举吗?相由心生,我虽看不清她的过去未来,却也看得出她眼神清澈,面相平和,是不可多得的福相,你大可放心。”   话虽如此,看不真过去与未来却也是事实,即便卫明沅是个良善之人,却也是个不可控因素,宁王看得明白,心底的暴虐因子却在蠢蠢欲动。   呵,真想把她的双翼折断,拿金丝将她的腿栓住,叫她飞不出他手掌心!   慧然觑见他眼底的凶光,心跳顿时漏了一拍,阿弥陀佛,卫明沅女施主您自求多福吧!   正在愉快地吃着斋菜的卫明沅不知为何打了个寒颤,赵氏见了忙问,“山里风大,可是凉了?”   卫明沅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回道,“兴许是吧。”   “那就快些用完,去后头禅房里歇歇,咱们早些回去吧。”赵氏前半句话是对卫明沅说的,后半句却是面向张夫人说的,显然是问她意见。   张夫人想了想,道,“不是还要求签问姻缘吗?要不歇过后求了签再走?”   赵氏顿时想起来这的目的,看了眼卫明沅,而后点头道了好。   姻缘啊,她这具身体说是十四,实则是按着翻过年来加一岁算的,她的生辰在腊月初十,正经地算,也才十三,连葵水都未至,如何就谈婚论嫁了呢?只是,世情如此,她也反抗不得。相反,她更愿意葵水像她上辈子一样来得晚一些,她也能将破身生孩子的事往后拖一拖。想想原主的炮灰命,连葵水都没来就被人破了瓜,当真可怜。幸好,她穿来的时间早一些,要是穿在百花宴之后,她恐怕要哭死。   作者有话要说:  睡不够,眼睛疼,恨不得在床上滚(划掉)瘫一天 第7章 姻缘   “风弄竹声,只道金佩响;月移花影,疑是玉人来。”   解签的明一和尚拿着卫明沅的签文读了一遍,而后笑道,“施主这是上吉,既问的是姻缘,则好事已近,施主耐心等待即可。”   赵氏闻言大喜,谢过明一师傅,而后吩咐许嬷嬷再去添些香油,那签文却是被她妥妥地收好,张夫人见了,也与她道贺,弄得卫明沅怪不好意思的。脸蛋红红,心里却腹诽着,这样的好事她可不想那么早来啊!她才十三岁啊!   张家姐妹求的也是姻缘,一个是中上,一个是上签,虽不全是圆满,可也没坏到哪去。两家人于是脸带笑意地下了山回府。却是不知,她们才转身离开,同样的签文就被送去后院方丈室,到了宁王的手上。   慧然看热闹不嫌事大,明知故问,“哎呀,看来小姑娘的姻缘要到了,也不知这位卫姑娘的良人是谁。”   宁王却是不动如山,看完了签文表情也没甚变化,叫慧然看了无趣,“你这人,怎么一点情绪都不外露?好歹给我一点表示啊,要不然我岂不是很尴尬?”   宁王这下有反应了,轻笑着看着慧然大师,“嗯,我以为方丈从来不知尴尬为何物呢,原来也是有的,看来方丈修身养性的功夫还不到家啊。”   慧然一窒,被噎住了话头,最后还是没忍住瞪了他一眼,然后唯恐天下不乱地拿出来一个签筒,往宁王跟前一推,谄媚地笑了笑,“摇摇?”   要是可以的话,宁王真的很想一巴掌呼在慧然的脸上,让他不要顶着一副鹤发童颜的慈祥模样露出这般谄媚的笑来,这让他,让他想到了先帝身边的老太监刘福全,于是很坚决地撇开脸去,唉,眼力太好,看不得辣眼睛的东西。   慧然的眼力劲也是好的,分明在宁王的脸上看到了嫌弃,于是不乐意了,“哎哟,赶明儿我就告诉圣上,这有缘人啊,是我看岔了天相,做不得准,皇上还是早日为宁王打点好那什么事才好。”   好一招以退为进,可这威胁却软绵绵的没有力度,宁王算准他不会这般做,瞄了那签筒一眼,笑道,“方丈不会这么做的。”   慧然顿感无力,感叹道,“哎呀,人生无趣啊,有些人呐,时常拿我来寻开心,老衲这么个小小的要求却不满足老衲,哎呀,老衲这是养了条白眼狼啊。”   对于慧然的絮絮叨,说话没有顾忌,宁王即便这么多年了,还是有些招架不住,只好伸出手,从签筒里抽出一支竹签来,在慧然的跟前晃了晃,“老和尚,我是白眼狼?”   慧然顿时喜笑颜开,“哎呀呀,当然不是,你尊师重道,尊老爱幼,好得不得了。”说完又是一个谄媚的笑,“给我?”   宁王实在受不住他这样子,于是将竹签递给他,慧然一把抢过,一看,“哎哟,签二五啊,我想想,签文是——”慧然顿了顿,特意把话拖长,眼睛斜觑着宁王的神色,想看看他有没有一点期待紧张的反应,可惜,宁王这关键时候就面瘫的货,让他失望了。   于是高声将签文和解签的话背了出来,“签文是——可妻也。意思是,伊人是好伴侣,可娶嫁之。惟目前尚有若干问题之存在,均是琐碎不必弹虑者。既成好事也,将来必永浴爱河,白头偕老。哎呀,好签好签啊!好一个白头偕老!”   对于宁王,卫明沅目前的价值只是作为他的有缘人,合则有利,对于有着这么一具残躯的宁王来说,是生的希望,如今听到“白头偕老”四字,想的也不是恩爱到老这样浪漫的事,而是他能活得很久。   好吧,不管什么原因,他的心情都不错。他表达好心情的方式也简单,笑眯眯地邀请慧然方丈,“方丈,咱们再来切磋一盘如何?”   慧然把竹签一扔,“不下,不跟你这没良心的下。”   宁王看看天色,时候不早了,便也没勉强,“那本王就不打扰方丈歇息了,告辞。”   不久之后,枫山上就使出一辆七彩琉璃的华盖马车,车上的宁王府标记让过往行人车辆纷纷避让,于是很快就追上了早一步离开的卫家和张家的车马。   宁一看了一眼,问道,“主子,是卫侍讲府的马车,可要属下去打声招呼?”   宁王不言不语地盯着他,看得宁一头皮发麻,好吧,他这是多管闲事,管的还是主子的事,不该趁着主子心情好就放肆的。   “宁一逾矩,请主子责罚。”他乖觉地认错。   宁王这才将他迫视的目光移开,“下不为例,走吧!”   宁王府的车驾于是不急不缓地超过了两家的车马,而在他后头,卫明沅则问起了她娘,是哪家的车马这么有派头。   当得知是宁王的马车后,顿时想起了原著中这么个戏份不少的配角。   宁王宣逸,字冉之,先帝最小的儿子,行十五,封号为宁,出生时因镇国寺慧然大师一句“此子他日必当不凡”而被先帝看重,宠爱颇甚,几有改立太子传位于他的趋势,因此而遭忌惮。幼时被害,下了一种名为“鲛人殇”的慢性□□,及至十岁不良于行,每行一步便如踩刀尖,只能坐于轮椅之上,身子也亏损得厉害,太医断言恐活不过二十之龄。先帝对宁王既怜又愧,驾崩之前给了他一半的皇家暗卫,护他周全。   了解剧情的卫明沅却知道,宣逸不过是被太后推出去当了当今圣上的挡箭牌,让其能顺利继位的棋子罢了。此事当今圣上也清楚,因而对宁王十分爱护,可自古帝王多疑,因着那被拿走的一半暗卫,昭武帝对宁王是有所忌惮的,一直想将这一半的暗卫拿回来。   宁王的底牌自然不止先帝留下的暗卫这么简单,他在京城和皇宫内外布下的眼线,织就的情报网也令人心惊。   这些东西原本藏得好好的,可后来发生的变故却让它暴露出来,向来安静的宁王府也成了皇子们频频出入的地方,作为男主的二皇子自然是最后的赢家,得了宁王的青睐和帮助,在他死后更是得到了那情报网,夺嫡之路于是走得更顺遂了。   卫明沅对宁王的评价只有一个,为男女主的美好结局铺路的,额,短命鬼。原著里写的,宁王最终还是没寻到那鲛人殇的解药,熬到二十一便去了,也就是说距今还有四年的命,不是短命鬼又是什么?   她为宁王可惜,却不曾想,她的到来足以改变许多东西,譬如她自己的命相,譬如宁王的命运,此时的宁王正思索着如何向皇上讨一道赐婚圣旨,将人接进府来。没有人会嫌命长,即便他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可只要有一线之机,他还是不愿放过。看他从未放弃寻找鲛人殇的解药就可以看出点端倪来,如今出现了卫明沅这么个异数,管她是正是邪,是好是坏,他都得抓住。   太医断言他活不过二十,他如今十七了,没有几年活头,可不会管卫明沅是不是只有十三岁。   昭武帝对于宁王的请旨赐婚却并未马上答应,而是言道,“那卫六小姐毕竟出身卫国公府,朕总要问过卫府的意思方能下这道旨意。”   宁王明白他这位皇兄这是不仅忌惮着他,也在防着卫国公府,对于二者的联姻有些迟疑。可这担心在宁王看来实在有些多余,虽则卫国公掌的实权,在军中也颇有威信,可宁王如今要娶的是早已分府别过的卫清朗的女儿,而不是卫国公卫清明的女儿。虽然他也可以通过这姻亲关系和卫国公搭上关系,可总不如娶他嫡亲的女儿来得密切。   既明白他的顾虑,宁王也就不再多言,该说的他都已经说过了,多说无益,皇上既明白卫明沅是慧然方丈所言的有缘人,便没有阻止的道理,除非他存心想让他死。   “就依皇上的。”他道。   事实上,昭武帝也不是不明白这桩亲事的势在必行,只是想要探探宁王的态度,且也的确需要给卫国公一个交代才行。如今看他对这桩亲事的态度不见多热切,倒是放宽了一点心。   卫清朗的官职是翰林院侍讲学士,职在文史修撰,编修和检讨,掌为皇上进读书史,讲解经义,备顾问应对,因而当接到昭武帝的宣召时,他并不以为意,以为只是宣他去讲解经义,直到在御书房的门口碰到了他的大哥,卫国公卫清明,才猜到这事或许不简单。   当听到圣上说将他的宝贝女儿赐婚给宁王时,卫清朗整个人是懵的,随后便听到他的大哥说“得皇上看中,是沅丫头的福分”,他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反对,“小女年幼不知事,蒲柳之姿,配不上王爷,还请圣上三思。”   卫清明看了一眼卫清朗,觉得他有些不识时务,皇上的决定哪里是他们能够反对的?虽说询问他们的意见,可明眼人都能看出,圣意已决,如今不过是卖国公府一个面子,走个过场罢了。   昭武帝也定睛看了卫清朗一会,相比于卫清明的识时务,他倒是更赏识卫清朗的不识时务,一个不良于行的短命鬼,的确不讨未来岳丈的喜欢。他朝某个方向瞥了一眼,笑得意味深长。   “卫爱卿,实不相瞒,相中令嫒是慧然大师的主意,宁王身体抱恙须得找到命定之人方可续命之事,相信卫爱卿也曾听过,如今这人出现了,还望爱卿能够成全朕对宁王的一片拳拳爱护之心。”   皇上对宁王是不是真的爱护,卫清朗没有心情去想,不是不信任慧然大师,而是,宁王的情况说白了,就是中了无药可解的毒,又哪里是娶妻就能解决的?将自家闺女赐给宁王,这不是让她去守寡的意思吗?   卫清朗千百个不乐意,可皇上都这么说了,皇命难违,他能说什么?!只能答应下来,想想就愤懑。   出了御书房,卫清明拍了拍卫清朗的肩膀,他却不想理会,唉,这样的事,让他回去怎么和夫人说,又怎么面对可爱的闺女?卫清朗愁啊!   作者有话要说:  慧然:看在我吐血助攻的份上,你们不点个收藏吗?→_→   虽然……签文注解是来自网络的(正直脸)   卫爹:闭嘴,你个搅事精! 第8章 赐婚   “朕奉皇太后慈谕,翰林院侍讲学士女卫氏,恪恭久效于闺闱……太后躬闻之甚悦,兹特以指婚宁王为正妃,责有司择吉日完婚。钦此。”   宦官尖细的声音响起,划过一片寂静,卫明沅毫无预兆地被这道赐婚圣旨打蒙,愣愣地没有一点反应,直到李德安再次提醒,“卫六小姐,还不快领旨谢恩?”她才回过神来,她今日白天才和宁王擦肩而过,傍晚就被赐婚给他了?为什么?   卫明沅下意识地看向她爹卫清朗,宣旨的内侍是和他一同回来的,他大约能够知道原因?   卫清朗对上女儿直愣愣的眼睛,有些不敢看她,是他无能,反抗不得,他无力地对她说道,“沅儿,接旨吧。”   好么,连她亲爹都帮不了她,这万恶的皇权!   卫明沅一边在心底吐槽着万恶的皇权,一边不甘不愿地领了旨,而后垂着首立在她娘身旁,一言不发。李德安看在眼里,眼底不禁盈了些笑意,接过卫夫人着人递来的荷包,颠了颠,脸上的喜色更甚,圣上约莫会高兴吧,卫六小姐这样的态度。   等宫里来人离开,赵氏看着卫清朗欲言又止,他叹了口气,却道先把圣旨在祠堂里供奉起来再说,无法,赵氏和卫明沅的两位兄长只好按捺住心中的着急,把事情办妥。相比于他们的着急忧心,卫明沅的表现倒是平静,可这样的平静反倒让卫清朗等人担心。   女儿(妹妹)不会那么想不开吧!   赵氏给次子卫明哲递了个眼色,让他看好妹妹,然后卫明沅回过神来就发现她二哥一双眼睛像是探照灯一样死死盯着自个,嘴角不禁抽了抽,死亡的滋味可不好受,她可没兴趣再体验一次,不就是嫁给短命鬼嘛,大不了以后守寡,反正宁王的身家不菲,好歹也是个王,有足够的资本让她当个逍遥快活的寡妇。   据原著所说,宁王是二十一岁时殁的,也就是四年以后,届时卫明沅不过十七八岁,在外人眼里尚且年轻,皇上赐婚,她也不好改嫁,的确是有些亏了。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是个不爱动脑筋的,与其卷进去大宅门或是宫廷的纷争当中,被坑得体无完肤,还不如当个小寡妇来得自在。至于宁王手中的暗卫和情报网?嗯,自然是捂好了,自个留着,作为安身立命之本。   额,想得有些远了,当务之急还得将自个被赐婚给宁王的原因问个明白,有道是,死也要死得明白,啊不,应该说,知根知底才能对症下药。要知道,在原著里,宁王可不是卫明沅这样的小炮灰,他的角色分量可不轻,只一点小小的变化,就足以掀起惊涛骇浪,改变整个格局,届时,通晓剧情发展的卫明沅便会失去先天优势,从局外人变成局内人,做一个逍遥看客的愿望也会落空,甚至累及家人,这是她所不愿看到的。   于是,等一家人围坐在客厅里议事的时候,卫明沅开门见山地问了卫清朗,“爹,圣上怎么会忽然间将我赐给宁王?这事之前可一点风声都没有啊!”   “唉——”卫清朗长叹了一口气,不知该从何说起。   赵氏见他这副有气无力的死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对着他横眉瞪眼,“快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卫清朗顿时一个激灵,往日的风度丢到一边,对赵氏觍着脸,“夫人别气,我这就说,这就说。”   卫明沅穿来以后还是第一次见她爹的这副样子,看两位哥哥熟视无睹的样子,想来这情形不是第一次了?回想原主的记忆,的确是有这么一幕,嘴角顿时一抽,哈,果真是个妻奴!   被女儿拿奇怪的眼神看着,卫清朗有些不好意思,但眼看赵氏的脸又虎了起来,却不敢掉以轻心,小心翼翼地将这件事的因由道来。   “宁王的身子差,恐怕活不过二十岁了,这事你们应该也有耳闻,就连镇国寺的慧然方丈也断言,唯有找到有缘人,他才能有一线生机。而今,沅儿就是这有缘人了。”   闻言,卫明沅的眉头一皱,这事她可没在书上看到过,只知道宁王那是中了毒,他们不去找解药,找她这么个不会医术不懂药理的小女子能有什么用?!不知为何,“冲喜”二字闯入脑海。想起今日在镇国寺看到的那张慈眉善目的脸,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在心底暗戳戳地给慧然打上了“神棍”的标签,小皮鞭啪啪地打在小人身上。   赵氏和卫明沅一样心底不愉快,大约也是想到“冲喜”上头去了,但也不至于像卫明沅一样对慧然大师的断言嗤之以鼻并在心底狠狠吊打,说来,镇国寺和慧然的地位超然,百姓皆信服,赵氏并未怀疑慧然所言的真实性。只是,到底不甘心。   “世间女子多不胜数,慧然大师如何能肯定沅儿就是那什么有缘人?”她追问。   “听说是拿沅儿的八字算过了。”这是昭武帝给卫清朗的说法,刚说完,他便察觉到了不对。不管哪家小姐的八字,都是藏着掖着不示人的,非婚嫁不会拿出来,怎么他家闺女的八字却到了慧然大师那,还被批了命?而且,最初,慧然大师或者说宁王又是如何盯上他家女儿的?   “夫人,你先前可有拿过沅儿的八字出来?沅儿,你之前可有见过宁王或是慧然大师?”   赵氏摇头,“沅儿的庚帖岂是儿戏,哪能随便拿出来?”   卫明沅也摇头,而后又点头,“宁王,我没跟他碰过面,慧然大师则是今早和娘一起去镇国寺礼佛时,远远地看过一眼。”   “可我听说,宁王殿下是今日从镇国寺离开后,直奔宫中,随后才有了赐婚的事,这时间也太短了点。”卫清朗的意思很明白,即便慧然大师神通广大,能够一眼相中卫明沅,可也没有能力在短短时间内拿到她的八字批命才对,这时间对不上,可皇上却说慧然大师看过她八字了,这事怎么想怎么蹊跷。   卫明沅也觉得蹊跷,即便宁王神通广大,耳目众多,但她的八字被赵氏藏着掖着,又哪里是短短时间能够拿得到的?直觉地,她觉得今早慧然看她的那一眼并非无意,而是她早就被人盯上了!   可是,什么时候?   眼看着女儿皱紧了眉头苦思,赵氏一阵心疼,又有些内疚,“早知今日,我就不该带你去镇国寺礼佛,要不然也不会出这样的事。”说着眼角湿湿的,似有泪光,抬手抹着眼角。   看赵氏自责,卫清朗手足无措地看向女儿,眼神中无不在说,你快劝劝你娘啊!   卫明沅暗地里翻了个白眼,他爹这心真大,都说爱哭的孩子有糖吃,她不哭也不闹,他爹就不心疼了?还反过来让她去安慰心情低落的娘,好一个有娘亲没女儿的爹!   卫明沅这时候才觉得自个有点惨兮兮,话虽如此,她却是开了口来劝赵氏的,“娘,我既然是那和尚口中的有缘人,即便错过了今日,以后还是会与他碰上的,这是避无可避的事情,你不要自责了,而且,爹不是说了吗,时间对不上,兴许慧然方丈不是今日才看中我的,这件事与您无关。”   赵氏承认自己有些失态了,让本应被安慰的女儿反过来安慰自己,再听她平静地叙说被赐婚的事,没了往日的娇憨,更是心疼,她迟疑着问了出来,“沅儿,你……是怎么想的?”   一时间,屋里的其他四双眼睛都投注在卫明沅的身上,令一直淡定的她也有点不自在,干咳了两声,将那点不自在压下,她才平静地说出“娘,这是圣旨。”   是啊,这是圣旨,这是赐婚,皇命难违,她总不能让卫府上下几十口人陪着她冒着杀头的罪抗旨,所以,除了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没甚好说的。   客厅里顿时安静下来,众人的脸上均是疼惜的神色,许久,卫清朗才开口道,“沅儿,委屈你了。”   卫明沅很想说,她不委屈,但恐怕她说了也不会有人信,还会认为她在强颜欢笑,越发心疼她,既如此,还不如不说。   于是,笑了笑,没再开口。   经过方才的缄默,赵氏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婚是不能退了,可婚期却可以缓一缓,“老爷,你说,这婚期能不能往后拖一拖?沅儿她才十三啊,就连葵水都未至,如何能成亲?”这时候她倒不说卫明沅十四了。   听了这话,卫清朗也为难,“这事,恐怕不是咱们能拿主意的,你我皆知,宁王那边等不得,钦天监择的吉日只会提前,没有往后拖的道理。”   眼看赵氏的脸色黯淡下去,他急忙补了一句,“不过,我看宁王也不是不讲理的,大约不会为难咱闺女,你放心,这事我会尽力争取,不会叫沅儿被人欺了去的。”   话虽如此,卫清朗能做的却是有限,少不得要借助国公府的力量,但国公府会为了一个庶子之女去得罪宁王府吗?可不见得,因而,说到底还是要靠自己。赵氏虽然不认为宁王一个不良于行的,能够欺了她女儿,可总是担心,便想着到时让许嬷嬷陪嫁过去。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虽然卫清朗和赵氏不可能为了她而抗旨,可他们对她的爱护却是不假的,卫明沅看在眼底,头一次对嫁人之事有了抵触,她才来到这个世界不久,还未和她这一世的父母兄长好好相处,便要离开这里,去和另外一个心思诡谲的男人过日子,细想一下,还真有点心塞。   作者有话要说:  从看相到赐婚,一气呵成,流氓一样的行动力→_→ 第9章 猜测   回到了汀兰苑中,卫明沅一个人在房间里静坐了一会,才对于赐婚一事有了点实感。   没有沮丧,没有茫然,只有不解。   那慧然老和尚说她是宁王的有缘人,并且看过她的八字,这事她是不信的。   不是不信他看过她的八字,而是不信他拿八字来确定她是那劳什子有缘人的事。原来的卫明沅是个怎样的炮灰命,旁人不知,她却是再清楚不过的。她的八字并不好,而原著里,宁王和卫明沅没有任何牵扯,最终还是死了,如此,便有两种可能,要么,他并未拿卫明沅的八字算过,要么,他们的八字并不相合,而鉴于宁王的能耐,卫明沅更倾向于后一种可能。   如此,她便有理由相信,有缘人的事,并非通过八字批命确定下来的,那么便只有一个可能——看相。   她还是维持原来的猜测,在镇国寺大雄宝殿上的那一眼,是慧然方丈有意为之,既如此,那说明她在枫山之行前便被盯上了。   问题是何时。   有异于原著的变故发生,且和她有关,不消说,造成这变故的原因是她。这半月以来,她除了卫府,便只去过卫国公府、百花宴和镇国寺,后两者都有接触外男的机会,但由于时间对不上,镇国寺可以排除,那么,便只剩下百花宴了。   蓦地,她想到了那假山亭子里倚栏而睡的少年,他酷似欧阳明日的相貌很轻易就留在了她脑海里,如今一想,他那时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假寐?   卫明沅不敢肯定那少年就是宁王,虽说与她有过正面接触的仅他一人,可百花宴上,览芳楼里,多的是偷窥美人的公子,谁知道这里头哪一个是宁王?且,他不良于行,即便不坐在轮椅上,也不该独自一人出现在那亭子里才是。   此题无解,卫明沅只能得出一个大概的猜测,兴许等见着了宁王本人,她便能知晓答案了。   只是,仅一面就盯上她,似乎有些离谱,她不认为自己天香国色,像女主荣秀玉那般有令人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能耐,那么,只能是她的不同之处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了。此处的某些人,指的是老和尚慧然,和宁王宣逸。   穿到书中来,她与原主最大的不同,莫过于她有一个空间,而这空间外在的表现却是她眉心的一颗朱砂痣。   莫非,那老和尚真的这般能耐,可以窥探天机?   若真是这样的话,她祝他长寿!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如果她是宁王的救星是真,那也只能和她的空间有关。卫明沅很容易就想到了灵泉空间里的那一汪灵泉,那可是能够治百病,赋予动植物生机的灵物啊!   想通了这点,卫明沅便明白过来,有缘人是怎么一回事。   ——她能救他。   只是,要不要救,怎么救,救了他以后,这亲还要不要结,才是问题所在。   不救,她嫁入宁王府却是必然,守寡也是必然,先前想得好好的逍遥快活寡妇生涯,却会因为见死不救的不安成为她的噩梦,让她不得快活,这显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可救人,显然也麻烦不少。   她想过拿治好他的病做筹码,来换取宁王的退婚,可如此一来,她的能力必将暴露,依宁王的诡谲,可不见得会放了她。既如此,便只能悄悄地治。她与宁王并无交情,至今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赵氏也管着她不让她出门,除了成亲,他们似乎没有其他接触的机会,且,悄无声息地把人治好,宁王也不见得会退亲。倒是成亲以后,她再帮他把身体调养好,证实了命定之人的说法,能够获得更多的好处。只是,这样的话,她怕是不能脱身。   卫明沅先前之所以觉得嫁给宁王也不错,一方面是没心没肺地想当个逍遥快活的寡妇,另一方面是觉得宁王那样子,这辈子恐怕不会有三妻四妾,宁王府里便没有纷争,她也能得个清净。   可她一旦把人治好了,逍遥快活的小寡妇自然是当不成了,宁王兴许还会三妻四妾!这么一想,那些好处拿着也是烫手,是拿她的终身自由和幸福换来的。卫明沅顿时有些不乐意了。   这也不成,那也不行,卫明沅烦躁地挠起了脑袋,直到把头发挠成个鸡窝头才罢手。   哎呀,烦烦烦!   思来想去,卫明沅还是觉得先找机会看看这宁王值不值得相帮再说。人或多或少都有私心,卫明沅也不例外,如果,宁王不是个值得相帮的,那么,她便能狠下心来做她的寡妇。如果他值得相帮,那,便只能见步行步了。   宁王全然不知道卫明沅的纠结,也不知道她自个琢磨着就把事情的真相猜出了个七七八八,他只对她在得知了赐婚一事以后的反应感兴趣。听闻她很是平静地和家人一起分析厉害,没有表现出一点不愿和不甘来,甚至连一点眼泪也没有,倒是奇了。   从他掌握的情报来看,卫明沅就是个有些跳脱的娇小姐,遇到这样的事,没理由不慌张,可事实摆在眼前,她就是这样的“无动于衷”。   一时间,宁王觉得卫明沅有些冷静得可恶,他宁愿她嚎啕大哭说不愿意,求父母做主,也不希望他看中的小鸟儿眼珠子都不眨一下!   他就这般的没有存在感?引不起她注意?宁王不禁这样想。   只很快,他便唾弃这样想的自己,只不过是一个逃不出他掌心的吉祥物,何必太过较真?   至于说,卫家想要将婚期往后推,他倒没什么想法,再如何推,也不能推到他没了性命的时候,在他看来,这没有意义还会得罪他,实在不是一个好的想法。   早晚都是他的,何必做无谓的挣扎?   他有时候便是这般看不惯别人的父(母)子情深,因为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东西,因而总觉得别人家的父慈子孝碍眼,心底的暴虐让他总想将这样的美好摧毁,省得它碍了自个的眼。   宁王的嘴角勾起一个邪肆的笑,让宁一打了个寒颤,“宁一,让钦天监尽快把成婚的吉日定下来,时间越早越好。”   呵,这下,他的未来王妃总该哭了,嗯,大约还会在心里每天问候他,甚好甚好!   自觉被忽略了的宁王选择这样粗暴的方式来彰显自个的存在感,当真不解风情,宁一默默在心中为未来王妃点一根蜡。   第二日一早,国公府便派人来请赵氏和卫明沅过府,大约是知道了赐婚的事,有话要交代。   路上,赵氏便提点她,“在你祖母跟前,表现得笨一些,赐婚的事,你之前毫不知情,可记住了?”   卫明沅点头,“记住了。”   扮猪吃老虎,谁不会呢?   如今,她可不是没人撑腰的小炮灰了,对宁王有些想法的人会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来,打破她想要当个逍遥看客的打算,换句话说,她已经入了局,便只能尽力保全自己了。   此时宁王的势力不显,拉拢她的恐怕只是看在宁王乃皇上幼弟,又得皇上诸多爱护的份上才会这么做,可一旦他的能耐被人知晓,恐怕会更加纷扰不可终日,令人烦不胜烦。   卫明沅眼中精光闪过,那桩叫宁王势力暴露的变故,她可不会令它发生!   很快,卫国公府便到了,外院的方管家亲自来迎,府上仆从对她们母女也比以前要恭敬得多,仔细看,一些人看卫明沅的眼神还有些同情,可见,她被赐婚给宁王的事已经传遍了卫国公府,更甚至外头也传开了。   被人打上宁王所有物的标签,令卫明沅多少有些不爽,但更不爽的还在后头。   老国公夫人杨氏年六十,头发花白却仍旧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上回见面时对她三房的态度淡淡的,这回也不例外,倒让赵氏和卫明沅舒服从容了一些。   杨氏打量了一会卫明沅,见她敛容垂首,倒没有失了礼数,心里已经有了底,她对赵氏说道,“你们把明沅教养得很好,只是天家不比寻常人家,规矩甚严。虽然分了家,可你们仍旧姓卫,出去了代表的是国公府的脸面,不容有失。不日宫中便会赐下司礼嬷嬷教导你规矩,切莫懈怠。”   卫明沅乖巧地应了是,“谢祖母教诲。”   杨氏满意地点了点头,向一旁伺候的李妈妈示意,后者于是上前一步,将手中捧着的檀木匣子打开,露出里头的东西——成套的翡翠头面。通体碧绿、纹理相同的翡翠镯子、簪子、项链和耳坠,看起来价值不菲。   卫明沅默默计算着这套首饰的价值,面上仍旧是不动声色的乖巧。   看在杨氏眼里,便是不为财帛所动,她最担心的便是卫明沅学了她娘,对财物过于斤斤计较,失了卫国公府的脸面,如今看来却是不必过于担心。   杨氏于是露出了见卫明沅的第一个笑容,“这是祖母给你的添妆,看看可还喜欢?”   李妈妈将匣子合上,奉到卫明沅跟前。   卫明沅愣了愣,不知当收不当收,随即朝她娘看了一眼,赵氏点了点头。   卫明沅会意,上前一步行了个福礼道谢,“谢祖母厚爱!”说罢,春儿上前将东西收下。   杨氏又提点了赵氏和卫明沅两句,便道乏了,便让国公夫人周氏以及卫明昭、卫明欣、卫明妍三姐妹招待她们。   看着亲亲热热凑过来的卫明昭,卫明沅头皮一紧,心中哀嚎,该来的还是要来!   作者有话要说:  俺们女主不爱动脑筋,动起脑筋来简直扛把子   不爱动脑筋如作者君,脑子早已经锈逗了【摊手】 第10章 卫明昭   九月的天微凉,卫国公府的园子却并不显萧瑟,才步入园子,迎面便闻到满院暗香,层层叠叠的银桂和簇在枝头的丹桂飘香,地上一盆盆银白的、紫红的、金黄的、墨绿的菊花儿姹紫嫣红乱入人眼,那假山上的流水丁冬,好不热闹。   碧波亭筑在碧波池上,池水绿澄澄的,里头金的、银的、红的锦鲤正欢快地抢食,个中生气让人瞧着忍不住心情愉悦。   卫明沅将手上的鱼食撒下去,拍了拍手,接过春儿递来的帕子仔细地擦着葱白的指尖,笑得很是烂熳,仿佛不谙世事的稚子。   实际上还有两个多月她才满十四,可不就是豆蔻年华的稚子么!   不过,你若把她当做不知事的稚童来对待,企图哄骗她,那你恐怕要吃亏,毕竟,她的芯年纪可不小。   “说起来,咱们姐妹几个,就数六妹妹年纪最小,没想到却是妹妹抢了先,比二妹妹她们都要早定下来。”卫明昭客套完家常,便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往卫明沅的亲事上引。   卫明沅明白今儿个逃不过,便也没有遮掩地回道,“不瞒姐姐,我自个也惊讶得很,昨儿个接旨的时候还以为听岔了,愣了好久才领的旨。”   卫明昭意在问明卫明沅是如何攀上宁王的,自然不能因为她的一句惊讶而避过去,“六妹妹之前难道没见过宁王殿下?”她一脸好奇地问。   卫明沅却是一脸迷茫地摇头,反而有些好奇又紧张地看向卫明昭,“大姐可见过?宁王殿下是什么样的人,是不是和传言一样……身子不好?”   这个话卫明昭还真不好接,也不敢接,宁王的身体状况又哪里是她们能够议论的?六妹妹年纪小不知事可以说是天真,她却不能回答得毫无顾忌,无论说好还是不好,都不妥当。   于是向卫明沅抱歉地摇了摇头,“姐姐也无缘得见宁王爷的风姿。”   话题终结者卫明沅很高兴她不再抓着她的亲事问,当然,面上还是表现得有些失望和失落。   卫明昭瞧她情绪不高,便招呼她吃点心,“来,吃口桂花糕,这可是才摘下来的花儿新鲜做的。”   卫明沅道了声谢,拈起一块轻轻咬了一口,须臾眉眼便舒展开来,朝卫明昭明媚地笑了起来,“大姐姐,好甜!”那模样,仿佛被糖果哄笑了的小人儿,让卫明昭一阵好笑,提着的心也松了松。   “六妹妹喜欢就好。”说着往她杯盏里添了些热茶,自个也拿起茶盏小啜了一口,那从容温婉的姿态,卫明沅想,她怕是很难学得来。   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轻松,卫明昭和两个庶妹说了会话,在卫明沅乐得自在地品茗吃点心之时,毫无防备地来了一句,“说起来,往常因着住得远,咱们姐妹像这般聚在一起的时候不多,今日一见,不曾想六妹妹是这般娇憨可爱,叫我喜欢得紧,六妹妹往后可要常来,切莫与咱们生分了,毕竟一笔可写不出两个卫字,六妹妹你说是不是?”   试探不成便来拉拢,卫明沅仿佛听不懂她话里的深意一般,笑眯眯地点头,“好啊,国公府上的桂花糕好吃极了!”   姐妹情深在她那,似乎还比不上一块桂花糕来得重要,令卫明昭心塞之余,又疑惑,六妹妹这是真傻还是在装傻充愣?   卫明昭垂眸掩住眼底的探寻,有些忧郁地叹了口气,“以后嫁入夫家,恐怕就没有现在这般惬意了,不知道六妹妹以后可还欢迎我到府上去做客,一起说说话?”   这个府,指的自然是宁王府,而非卫侍讲府,这是再接再厉逼她表态了。   这接二连三的,让卫明沅实在厌恶,她是真心不喜欢这样夹枪带棍的试探和拉拢,有什么话不能明白了说,非要这样话里有话?她应付得脑仁都疼了。   只是,纵然不喜,终究不能随便应付了去。   于是有些怯懦地低着头,揉着手绢,讷讷地开口道,“祖母说天家的规矩甚严,要我守皇家的规矩,我不晓得招待大姐姐这事符不符合规矩,要不,大姐姐帮我问一问?”说着孺慕地看向卫明昭,眼神清澈。   身为皇家媳,一言一行的确要符合规矩,且出嫁从夫,宁王府还真不是卫明沅想如何便如何的,除非她能把宁王府真正掌在手里。只是,她有这样的能耐吗?卫明昭看着懵懂稚气的卫明沅,很是怀疑。   给不出确切的答案,卫明昭只能干巴巴地回一句,“好,我回头帮你问问。”之前提及的登门拜访却是不了了之。   卫明沅再一次成功终结了话题,嘴角微勾,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点了三十二个赞。   等送走了赵氏和卫明沅,母亲周氏来问时,卫明昭才回过味来,发现无论是试探还是拉拢,都没能在卫明沅那里得到准话,她就像那泥鳅一样,滑不溜秋的,让人捉不住,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在装傻。   有一点卫明昭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六妹妹并不傻,只是,还算不得聪明。   聪明人应该能够明白,嫁入宁王府后,她最大的倚仗是他们卫国公府,如果不想去了王府以后立不住,就应该在她伸出橄榄枝的时候牢牢地接住,而非像今日这般畏畏缩缩,束手束脚,像只惊慌失措的兔子一般躲躲闪闪,那样子在卫明昭看来实在有些上不得台面。   当然,卫明昭或者说卫国公之所以拉拢她,并且愿意抛出橄榄枝,让国公府成为她的倚仗,固然有血脉亲情的缘故在,但更多的,却是想得到宁王府的支持。   在卫清明看来,不管宁王最终能否活下来,只要侄女一日是宁王妃,并且能在宁王府上有话语权,最好能为宁王生得一儿半女,凭着皇上对宁王的爱护,他卫国公府也能因此得到几分皇恩的眷顾,在朝中站得更稳。   当夜,听了女儿一字不落地将她们的对话复述出来,卫清明却十分怀疑卫明沅这个侄女能否在宁王府上站得住脚,在他看来,卫明沅还是太年轻了点,并且胆子太小,没有成大事的魄力。   “父亲,六妹妹年纪太小,还是小姑娘呢,咱们是不是让二妹妹或是三妹妹过去帮她一把?”卫明昭和卫国公想到一块去,不想放弃搭上宁王府的好处,便想找其他法子让这姻亲关系变得牢靠些。   卫清明听了却是眉头一皱,虽说他更为看重长女,对庶出的两个女儿没那么看重,但那也是他的骨肉,长女这般轻巧地说出让其他两个女儿做妾的话,显然把她们当成了随手可弃的棋子,令他多少有些不舒服。   卫明昭察言观色,看出来父亲的不悦,却猜不出这是为何,打小她的母亲周氏就对她说,她和哥哥卫明瀚才是国公府未来的主子,两个庶妹甚至庶弟卫明礼以后的亲事都要为他们铺路,必要时可以牺牲掉。因而,她并不觉得让两个庶妹去做宁王的妾有什么不对。   “父亲?”她疑惑地看着卫清明。   卫清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罢了罢了,女儿聪慧是好事,她这样的才能更好地在后宅生存。   只是,两个庶女却不能送去宁王府,“你要记住一点,圣上不会乐意看到咱们卫国公府和宁王府亲上加亲,所以,不仅欣儿和妍儿不能去,你二叔家的彤儿和清儿也不能,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卫明昭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了,天家无情,即便闲散如宁王,当今也不会愿意看见哪个臣子与皇亲过从甚密。于是,点头表示明白。   却说卫明沅这边,上了马车,同样遭遇了赵氏的询问,她如实把当时的情形说了。   赵氏听完以后,也没说她这样处置好还是不好,只让她回头找卫清朗将事情再说一遍。涉及到和国公府的往来以及朝政的事,赵氏向来是听卫清朗拿主意的。   卫明沅颇为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赵氏于是笑问,“是不是觉得有些意外?”   卫明沅点了点头,的确有些惊讶,实在是她爹的妻奴形象太过鲜明,看起来赵氏才是家里一把手。   赵氏笑了笑,借着机会和她说起了为妻之道,“家有千口,主事一人,你爹才是咱家的当家人,大事都得听他的,至于小事,你爹给我尊重,才由我来做主。夫妻之间,不一定非要分出个高低,万大事有商有量,互相尊重,才能长长久久。”   卫明沅抿了抿嘴,有些疑惑地蹙了蹙眉头,“可是,要如何才能赢得对方的尊重呢?”   “你尊重他,他自然也会尊重你,当然,你也不能一味顺着他,自个得有主见,菟丝花固然惹人怜惜,能够与大树长久并肩的却是他近旁的一株木棉。”以前总想着还有时间来教导女儿,且也没打算将女儿高嫁,便觉得娇养些也无妨,谁知天不遂人愿,女儿的亲事就这般砸了下来,让她措手不及,只能尽己之能来将这些东西给她灌输。   这下卫明沅更惊讶了,在这个以夫为天,讲究三从四德的时代,赵氏的观念不可谓不超前,尤其是她生母是个姨娘的情况下。   似乎看出她的惊讶和疑惑,赵氏有些落寞地叹了口气,晦涩地言道,“铁打的襄阳侯,流水的侍妾,方姨娘能够长伴侯爷身侧,靠的自然不是那易老的容颜。”   方姨娘便是赵氏的生母,出身商户,容色艳丽,据说在管家理财方面很有些能耐,是襄阳侯夫人的左膀右臂。   赵氏这般,想来是方姨娘言传身教之功,如今又轮到赵氏对卫明沅言传身教。   至此,卫明沅收起了对古人的轻视之心,无论是面慈心恶的卫明昭,还是有着生活大智慧的赵氏,抑或是那位还未谋面的方姨娘,都让她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美人心计。她这一点小聪明,不多学着点,还真的不够用。   作者有话要说:  在想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似乎早上更新不怎么涨收?正在考虑以后要不要改成晚上更新@_@ 第11章 书房话   卫清朗今日散值回来得有些晚,且看着表情,显然心里存了事,赵氏虽然有意让女儿和他谈谈,却也不急于一时,吩咐下人上饭,自个则伺候着他更衣洗脸。   饭桌上,卫明沅和二哥卫明哲在赵氏的授意下插科打诨,终于使得卫清朗的神情松泛开来。   “让夫人担心了。”他情意绵绵地拍了拍赵氏的手背,颇为歉意地轻声道。   赵氏在卫明沅兄妹三人的目光注视下,略红了脸,有些不自在地岔开了话题,“这都是妾身该做的,老爷,今儿个母亲唤了妾身和沅儿过府,给了沅儿一套翡翠的头面,长者赐不敢辞,妾身做主让她收下了。”   卫清朗听她这么说便晓得嫡母杨氏并没有为难她们,便放了心,接了她的话道,“母亲一片心意,你收下便是,以后多孝顺母亲就好。”   赵氏贤惠地点头道了好,而后看向卫明沅,笑道,“说来今儿个昭姐儿待咱们沅儿也是分外亲热呢,拉着她说了好一会话。”   赵氏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个,卫清朗心里一动,神色也有些莫名,“她们姐妹感情好是好事,沅儿一会到我书房来,也与爹说说,你们今日都说了些什么,让爹也听听你们女儿家的私房话。”   兜着圈子终于到了正题,卫明沅一直旁观着赵氏是如何不着痕迹地向卫清朗“告状”的,倒是学了一套迂回的战术,不管心里怎么想,起码表面要让人觉得她是真心为母亲的赏赐、姐妹的交好而高兴,不让人寻一点错处来。   卫明沅心里感叹着,佩服着,笑着应了卫明朗的提议,意味深长地言道,“大姐姐是极好的。”   在座的却都听出来她话中的反意,不禁都笑了。   大哥卫明彦笑过以后很快就敛了容,“父亲,孩儿也想听听大妹妹与小妹说了些什么。”   二哥卫明哲也附和着要一起去书房。   卫清朗瞧他神色认真,再听次子在老大话落之后也嚷着要参与进来,想了想,觉得这毕竟不光是女儿的事,还干系着整个卫侍讲府,更甚至卫国公府,他们听一听也是好的,于是点头答应。   闻言,二哥卫明哲表现得有些雀跃,大哥却沉稳得多,倒叫卫明哲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模样像极了挠头憨笑的大雄,叫卫明沅看着一阵可乐。   饭歇过后,卫明沅和两位哥哥便一前一后来到了卫清朗的书房,小厮奉完了茶便掩上门到外头去守着了。   卫清朗捧着茶盏沉吟了一会,决定先让卫明沅将今日在国公府上与卫明昭说的那些话复述出来。   朱唇轻启,少女珠玉般清朗的声调响起,不带任何语气地将一段试探与反试探、拉拢与躲闪的对话缓缓带出,即便如此,话中主角之一装傻充愣的做法还是让听者忍俊不禁,至少二哥卫明哲便很不厚道地笑了。   卫明沅琼鼻一皱,很没有威胁力地瞪了他一眼,而后很是坦然地对卫清朗道,“爹爹,女儿说完了。”   卫清朗嘴角亦噙了笑意,不过却没有像次子那般不厚道地取笑她,而是半开着玩笑问,“沅儿怎么会想到那样和你大姐姐说话?”仔细分辨,他眼睛里有着探究,神色也有几分认真。   卫明沅于是也认真起来,端直了身子,微颔着额头看着几上清澈的茶汤,曼声道,“天家无情,宁王府和卫国公府走近了总归不好,那边府上不管作何心思,女儿都不愿做这中间的桥梁。而且,说白了,女儿只是宁王的准王妃,我能决定什么?”那个准字,她咬得极重。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通过八字的事,她已然知道宁王在她身边安插了人,兴许是暗卫,也兴许是买通了某些奴才,若她接下卫明昭抛过来的橄榄枝,与卫国公府沆瀣一气的话,恐怕她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而且,如果事情的发展仍旧如同原著一样的话,女主荣秀玉在不久的将来便会嫁入二皇子府,卫明昭作为她的大嫂,其在夺嫡之争中的立场可见一斑。宁王的身份敏感,她不欲在情况未明的时候与卫府过从甚密,宁王不是善茬,若知道她提前把他给卖了,后果不堪设想。   卫明沅暗自嘀咕,殊不知,类似这样的思量也早已在卫清朗的脑中绕过几圈,只是当下,他没有提出来罢了。   “此事,你做得很好,任何时候,谨言慎行总是没有错的。”卫清朗先是点头肯定了卫明沅的做法,对她的想法却暂时不做点评,反而转头看向端坐一侧的长子,“彦儿怎么看?”   卫明彦右手拇指在腰间缀着的玉佩上轻轻摩挲了两下,沉吟了一会后沉声道,“装傻充愣并非长久之计,以昭妹妹的聪慧,事后品出味来,下回这样的招数便不好用了。且,她有一句话说得不错,一笔写不出两个卫字,祖父尚在,在外人看来即便咱们已经分府别过,恐怕和国公府那边也是同气连枝,除非爹爹能在朝中说的话比大伯父更有分量,否则,国公府的意思便是咱们侍讲府的意思,反过来却不然。说到底,咱们还是被动。”   卫明沅愣了愣,而后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这些她倒是没有想到,年方十七的卫明彦却想到了,真不愧是以后要混官场的人,想来明年的春闱,大哥应能拔得头筹?   仔细回想,原著中卫明彦似乎是因为发生在原主身上的事而在接下来的春闱中发挥失常,落了个二甲中间的排名。如今,她没有在百花宴上被炮灰掉,大哥应该能发挥出应有的水平了吧。   想得有些远了,卫明沅回过神来瞥见她爹眼中尚未散去的赞赏和认同,顿时有些赧然,咳咳,相比于她爹和大哥着眼于大处,她的那些小心思就有点难登大雅之堂了。他们才是谋大事的人啊!   她瞪着眼睛,目光炯炯地看着卫清朗,期待从他口中说出个解决的办法,孰料他欣慰过后神情便转为落寞,“唉,除了明哲保身,为父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卫明哲不懂了,蹙着眉头问,“咱们难道不能借宁王的势吗?”   卫清朗摇头苦笑,“宁王也只是个闲散王爷罢了,即便他不是,他也不见得会帮咱们,而且,照目前的形势来看,他要只是个闲散王爷倒还好些,若不是,只会更加把咱们家推上风头浪尖。”   卫明彦心中一动,敏锐的直觉令他察觉到了不对劲,“父亲所说的形势指的是?”   卫明沅顿时想起父亲今日回来时心事重重的样子,也忙跟着问,“爹,是不是今日宫里发生了什么?”   二哥卫明哲的目光因着这话也转向父亲身上,看父亲缄默不言的样子,心中着急,莫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变故?   卫清朗慢条斯理地喝完了一盏茶,方才开口道,“今日是为父入值侍班的日子,听到了一则消息。”   他顿了顿,看了眼全神贯注盯着自个的三双眼睛,语气淡淡地往她们平静的眸光中投下一个炸雷,“今日二皇子和三皇子同时向皇上求娶荣国公府嫡长女荣氏为妃。”   相比于卫明彦和卫明哲的细思极恐,卫明沅惊讶过后表现得极为平静,毕竟这事她早有预料,对荣秀玉最终花落谁家以及因着卫明昭与荣庆的亲事、她与宁王的亲事而给卫府带来的影响都清楚得很,她相信那些后果她爹也能想到,因而,此刻她更为关注的是,为什么二皇子和三皇子对荣秀玉的争夺会提前。   原著里也有这样一幕,几位皇子在百花宴上同时看中了荣秀玉,除了避其锋芒的五皇子,其他两位都想娶她为妃,然后求到了皇上跟前。   这件事按着原定轨迹应该发生于百花宴之后的一个月,这段时间内男主二皇子和荣秀玉有过几次碰面,在皇上询问她的意思时,选了二皇子,最终当上他的正妃。   此时距离百花宴举办之日尚不盈月,二皇子在没有全然把握的前提下怎么会贸然到圣上跟前求娶荣秀玉?有什么事促进了这件事的发生?   卫明沅喜欢反推演,她始终相信是变化推动着变化,而如今事态的发展,显然她和宁王成了重要的变量,而这桩变化又发生在她被赐婚给宁王的第二日,那么,她大胆猜测着,兴许二皇子提前求娶荣秀玉和这有关。例如,皇上解决了宁王的亲事,一个高兴,想起一同参加了百花宴的几个儿子,打算把他们的亲事也解决了也是可能有的。   实际上卫明沅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了,剩下的一二分则是,几位皇子的母妃也想趁机为儿子扒拉个好媳妇!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皇帝在听到两个儿子同时求娶荣国公府的嫡长女,这个荣氏女的未来嫂子出身卫国公府,而卫国公的侄女昨儿个才被赐婚给宁王,别人不了解,皇上能不知道那一半皇家暗卫的事么,他心里会有什么样的小九九,荣秀玉还能不能嫁得成二皇子?   心中怎么想的,卫明沅便是怎么问的,“皇上会愿意?”语气中的不看好,在座的父子仨都听出来了,卫清朗再次对女儿的聪慧刮目相看。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宁宁:我已经两章没有露面了,宁一把作者拐来,我要和她谈谈人生。   宁一:是。   作者君翘着二郎腿翻了翻剧本:让你们爷继续和老神棍亲热一会,马上就让他见媳妇了-_- 第12章 蝴蝶   兄弟阋墙,还是为了一个女人,乃是皇家大忌,二皇子和三皇子同时求娶荣秀玉,昭武帝当下脸色便很难看,连带着对引发事端的荣秀玉也不待见。   原著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昭武帝原意是不想成全两个儿子当中的任何一个的,毕竟无论成全了哪一个,都有失偏颇,正想都打发回去呢。   听闻了消息的淑妃和惠妃联袂而至,表演了一番姐妹情深,二皇子和三皇子也放下了往日的不对付,互相谦让起来,让昭武帝的心舒坦了些,察言观色的淑妃这才提起荣秀玉的才情横溢,在百花宴上表现得颇为瞩目,这才会入了两位皇子的眼,惠妃也附和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二皇子和三皇子不过是惜才罢了。   昭武帝于是召了静和长公主来问话,听闻她琴艺高卓,又把荣秀玉召进宫里亲自听了一回,在她身上隐隐看到了些许姑祖母荣宁长公主的影子,想到荣国公的爵位这一代以后便要降等,便没有为难荣秀玉,而是问了她的意思,最终将她赐给了二皇子。三皇子心有不甘,却只能笑着祝福,在后来可是给二皇子使了不少绊子。   荣国公府的爵位原本只是二等侯爵,还是几十年前荣秀玉的曾祖父尚了主,娶了荣宁长公主,这才升了等,虽然食邑只是虚衘,但却得了袭三代爵才降等的恩典,第一任荣国公有大才,在当时得到的荣宠不少。可惜,子孙不争气,到了荣秀玉的爹这一代,均领的闲职,没有什么大作为。   卫明昭和荣庆的亲事,还是因为周氏和荣庆的亡母王氏当年是手帕交,定下了两家的娃娃亲,长大后又见荣庆的才学不错,才应承下来的。至于二皇子,原本只是为荣秀玉的才情和容貌所吸引,后来见过几回,领略到了她的城府和聪慧,娶妻娶贤,为了日后所图之事,这才锐意争取的。   当然,这些都是原著里应有的发展轨迹,如今多了卫明沅和宁王的亲事这个变数,恐怕不会像书里写的那般顺利。   起码,卫清朗便不认为昭武帝会答应二皇子和三皇子当中的任何一个。   “如果没有你和宁王的亲事,皇上兴许还会看在已经故去的荣宁长公主的份上,考虑一二,如今,除非你和宁王的亲事作罢,又或者是昭姐儿和荣庆的亲事作罢,否则,难。”   卫明沅和宁王的亲事是御赐的,只有皇上能收回,换言之,荣秀玉嫁入皇家的希望竟在于卫明昭和荣庆的身上。只是,可能吗?   对于荣庆来说,和卫国公府的亲事可是他继承爵位的一大助力,他如何能轻言放弃?更遑论,荣秀玉被两位皇子同时求娶,本就不得皇上欢心,即便他主动退了亲事,圣上也不见得会答应这桩亲事。而卫明昭,如果由她这边退亲,那么荣秀玉若是当真嫁入了皇家,她这样的作为恐怕会得罪荣国公府和一位可能的皇子妃,这可不是她以及卫国公乐意看到的。   这么看来,荣秀玉嫁入皇家,竟是无比困难。   卫明沅觉得自己就像那南美洲热带雨林中的一只小小的蝴蝶,扇了扇翅膀,便引来了美国德克萨斯的一场龙卷风,将原本的故事卷得面目全非,偏离轨迹。   “不管如何,在事情没有明朗之前,明哲保身才是最好的办法,莫要因为那一点血脉关系而失了分寸,国公府那边若是再来拉拢你,你便继续装傻充愣吧,反正,顾忌着你宁王准王妃的身份,他们是不能将你如何的。虽说一笔写不出两个卫字,可若是你名声受损,国公府的其他姑娘们也要受牵连,所以,不用太多担心他们会做什么。”卫清朗这般对卫明沅道,平静沉稳的声调让她有些躁动不安的心灵得到了慰籍,日后再遇到卫明昭,只要想起父亲今日的话,就会变得从容许多。   卫清朗最后留下了长子说话,卫明哲则一路将卫明沅送到了后院的垂花门前,看着她平静不似往日般灵动的侧脸,忍不住开口道,“小妹不用担心,不管发生什么事,爹和我们都会护着你的,你只要负责像以前一样当个开心果就好了。”   卫明沅本来就不是十分活泼的性子,虽说相对于古人而言有些不拘小节,却也不是原主那样娇滴滴的性子,本来她就计划着通过跟着赵氏学习管家,而逐步将原主的娇气去掉,让家里人改观,如今有了这么大的变故,她可以名正言顺地一夜间“长大”,自然不想再扮演原主那样的小姑娘。   因而面对卫明哲的怜惜,她虽然觉得辜负了他的一番情意,却也不得不狠下心来对他说道,“二哥,我不小了,不日就要嫁为人妻了,由不得我像从前一样了。”   她直直地看进他眼里,眼神坚定,让卫明哲不自觉拽紧了拳头,恨自己无能,他黯然地垂下了头,“是二哥没用,不像大哥那样心思缜密,可以帮到父亲,读书也不成……”   对于自己无意中打击到了自家二哥的自信心,卫明沅小小地有些内疚,“二哥何必妄自菲薄?不管如何,你是我二哥,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而且,我并不认为二哥是无用之才,读书并非唯一的出路,爹让二哥多读些书也只是希望二哥能够明理罢了,却没有限制二哥一定要参加科举,你看,你一提,爹不是二话不说就答应给你请武艺师傅了吗?”   这事的起因还是因为卫明沅,因着接纳了这辈子的家人,秉着大家好的想法,她偷偷地将父母兄长喝的水换成了空间里的灵泉水,帮助他们排毒去病,当然,这个过程是逐步完成的,没有一蹴而就,效果却很明显,特别是卫明哲,他本来就懂些腿脚功夫,调养过后的身体更加强健,总觉得有使不完的劲,一番纠结过后,向卫清朗提出了学武的想法。   卫清朗没有犹豫就答应了,谁叫卫明哲实在不是读书的料呢?也不似妻子有经商的头脑,如今他有心,便让他试试,如果他真有练武的才能,也不失为一条出路。   当下,被安慰了的卫明哲拍着胸膛保证,“以后谁敢欺负小妹你,你就跟二哥说,到时候大哥出招子,我来出拳头。”   卫明沅乐呵呵地笑了,“嗯,一言为定,不许反悔。”   说起来,卫明哲更像是卫国公府的子孙,卫国公府的爵位可不就是因为跟着开国皇帝东征西伐挣来的么!   回到了汀兰苑,卫明沅却不似面对卫明哲那般神色轻松。   初来这个世界,她所求的不过是保全自己和家人,在即将混乱的局势中求得一方安宁。   可世事难料,因为她的出现,变化随之而来。被赐婚于宁王是她所措手不及的,但在猜测自己能救他后,又觉得有了底气和应对的筹码,如今回想当时救与不救的纠结,她似乎考虑得更多的是她自身。   今日的国公府一行,书房里的一席话,却都让她明白,成亲,不仅是两个人的事,还关切到背后的两个家庭以及层层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她做的许多决定,如果不当,连累的便是关心她的家人。   如今,荣秀玉很有可能嫁不成任何一位皇子了,卫明沅因为穿书而熟知的剧情优势也会因此而变得鸡肋。这原本也算不得什么,毕竟荣秀玉与她本就没有直接的利益关系,可因此而失去一部分先知,还是会令她不安。   如此一来,她的底牌便剩下灵泉空间了,而救与不救宁王,也会变得关键。   不管有没有荣秀玉,诸位皇子觊觎那个位子的野心都不会变,而有着一半皇家暗卫以及庞大情报网的宁王,一旦势力暴露,将成为众人争抢的对象,而作为他的王妃以及她背后的家族,届时想要独善其身,很难。   卫明沅没得选,只能站在宁王那边。不救他,任他死了,皇家暗卫自然会被收回去,那情报网她也不见得能掌控得了。救他,却又怕他在恢复健康以后,会因为不甘而参与到斗争中去,将卫家拖入更深的泥潭当中,一着不慎,他们将再次沦为炮灰。   当然,这些都是最坏的打算,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她可不认为上天会特别眷顾自己,要不然也不会让她嫁给宁王那个短命又残废,还麻烦不少的男人。   身在局中,身不由己。偏偏,逃不开,也躲不掉。   卫明沅对接下来的命运感到深深的迷惘,有种无处着力的无力感。   如果,宁王真的只是个无欲无求的闲散王爷该有多好?   只是,怎么可能呢?若不然,要那铺天盖地的情报网来做什么?   不过是她的一个奢望罢了。   像她爹所言,她能做的,不过是明哲保身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文名不够魅力,作者君起名废+文案废T_T 第13章 觐见   宁王府,宁王也同样得到了二皇子和三皇子同时求娶荣氏女的消息,很快便想通了个中关节,食指在檀木几案上轻点,嘴角似笑非笑,语气却是淡薄的开口,“卫府可有什么动静?”   宁王在卫侍讲府以及卫明沅身侧安插了人,只要不是刻意避着,都能查探到想要得知的消息。因而,除了书房里父子四人的谈话无从得知外,卫明沅在国公府与卫明昭的一番对话,她过后的表现,宁王都能从探子口中知道个一清二楚。   尽管如此,他还有些不满意,毕竟,很显然那书房里的谈话才是重点。   不过,想像一下卫明沅装傻充愣的模样,似乎也挺有趣。   至于荣秀玉如何,他一点都不关心。即便让她真的嫁入皇家又如何?仅凭着她哥哥和卫国公府的姻亲关系,就想顺藤摸瓜地把爪子伸到他这里来,是不是异想天开了点?   不过是吉祥物的堂姐的小姑子可能的丈夫而已,反过来,即便那人是他的侄子,他也不见得会用自己的势力相帮。宁王生性凉薄,亲情的淡薄可不仅仅对太后和他的兄长,对其他人也是如此。   更何况,吉祥物如果不能保他性命,他活不成了,那谁坐那位置又与他何干?   思及此,他忍不住抚了抚锦袍下瘦削无力的双腿,出了会神以后,才不带任何语气地问道,“西南那边,可有消息传来?”冷冽的声调在微暗且空荡荡的书房里回响,缥缥缈缈的,似是漫不经心。   宁一却身子一顿,默然片刻,才讷讷地回道,“林神医尚未寻到。”   宁王眼睑低垂,墨瞳不见一丝波动,许久冷淡的二字才从他唇色发白的嘴里缓缓吐出,“继续。”   宁一垂首恭谨地应了是,心底也有些涩然。   王爷其实并不如何把希望寄于未来王妃身上吧,毕竟,王爷的病是毒在作祟,又哪里是娶一个吉祥人就能去除的?只可惜,那林神医找了许久,还是杳无音讯,枉费他花了那么多的人力物力。   翌日,荣秀玉之事还没有个定论,宫里便来了人,奉太后懿旨要宣卫明沅入宫觐见。   赵氏不在宣召之列,只能在卫明沅更衣上妆之时将需要注意的地方嘱咐于她,想了想,又将她身边的大丫鬟流月给了她,这是跟过她入宫饮宴的,懂一些规矩,比春儿稳妥。虽然,流月也只能跟到等候的偏殿,再后面便只能靠卫明沅自己了。   “宫里重规矩,稍后进宫在偏殿等候时,会有司礼嬷嬷教导你觐见的礼仪,你用心学,去了寿康宫里,切记谨言慎行,问一句,答一句,切勿多言。再有一个,太后和宁王的关系不好也不坏,你……算了,今日太后宣你进宫,约莫是想看你一眼,问问你都会些什么,不会太为难你的。”赵氏说着给她亲自挽了个双平髻,簪上一支多宝钗点缀。   接过流月递来的荷包,往卫明沅手里一塞,继续说道,“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是给你打赏宫里的内侍和宫女嬷嬷的。”   卫明沅一根神经绷着,聚精会神地听着她说话,此时拿着那荷包也觉得它沉甸甸的,好不坠手。未免赵氏担心,她对她露出一个轻松的浅笑来,“娘,我都明白的,您放心吧,太后还能吃了我不成?”   “是不能……”赵氏还是不放心,但她看得出来女儿的紧张,便住嘴不再多言,怕说得多了,女儿反而更紧张。   马车缓缓向皇宫的方向驾去,很快就转过街角不见了,赵氏在府门站了一会,最终只能长叹一口气,回府内忧心地等着。   马车内,卫明沅绞着帕子,笼着眉头随着马车摇摇晃晃,渐渐陷入了沉思。   太后与宁王之间的纠葛,卫明沅是再清楚不过的,按着那书里的描述,两人如今的关系只能用疏离来形容。虽然太后有心补偿宁王,并试图修补母子间的关系,但显然宁王并不接受。任谁自出生起便被亲生母亲陷于危难当中,至今仍旧拖着残躯苟延残喘,大概都会如他那般耿耿于怀。如果事情没有其他转机的话,恐怕这对母子这辈子也就那样了。   鉴于慧然大师的预言和批命,卫明沅有种预感,太后或许会把她当做修补他们母子情分的新契机。只是,恐怕,理想很丰满,现实会很骨感吧。   毕竟,她现在于宁王而言,什么也不是,充其量只是一个可能让他活命的吉祥物。这方面的自知之明,卫明沅还是有的。   所以,如果太后真想通过她来接近宁王,兴许要失望了,至少,现阶段不行。   太后当初能想出那样的手段来为昭武帝继承大统铺路,心思和手段自然不简单,卫明沅能想通的,她自然也能想得到,更甚者会想得更为长远,因而,此行卫明沅并不担心太后会为难于她,至于像卫明昭那样明晃晃的亲近和拉拢,想来太后还不至于现在就表露出来,那样的吃相实在太难看,太后应该还做不出来。   想通了这点,卫明沅这才放松下来,眉心松泛开来,心无旁骛地应对接下来学习礼仪之事。   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屋顶、朱漆门、同台基,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题着“寿康宫”三个烫金大字,油然而生的庄重感压着在殿门等候的卫明沅大气不敢喘一点,垂首恭谨地站着,没有半分不耐。   所幸,引路嬷嬷进去通报后没一会,便有宫人来引她入内。   卫明沅踩着细碎的步子不急不缓地跟着宫人入内,眉眼低垂,排扇般的羽睫在眼底投下一片阴翳,恭谨之余却也令人看不真切她的神情。   宫人通传过后,她按着规矩敛衣行礼,盈盈福身,绛唇轻启,曼声道,“臣女卫明沅,参见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卫明沅着一袭浅青色的罗裙,只在领口和袖口处绣了精致的蝴蝶,腰系一条淡粉色的缎带,缀一方白玉纹佩和银丝流苏压裙,裙摆处一层淡薄如雾的绢纱,看着简单却雅致大方。只不过,看身段,还是稍显稚嫩。那模样也是清纯,特别是那眉间一点朱砂衬得她如同观音座下金童玉女一般精致,令人见了心生欢喜。   太后看了她一会,没有多刁难便道了“免礼,赐座。”   卫明沅趁着起身落座之际,用眼角余光淡扫了一眼座上之人,只见她着一身暗紫色锦缎华服,朵朵金丝祥云在领口和袖前铺陈开来,瑰丽璀璨的珠翠和金丝络,泠泠泛着金红的光泽,如火。华贵、傲然,却稳如泰山,卫明沅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杆,凝神静气。   这样的气度,高贵有余,亲近不足,只能徒增疏离。不过,对着她,太后也的确没必要屈尊降贵地亲近。   接下来一问一答,和赵氏以及卫明沅猜测的差不多,太后只问了她念过什么书,琴棋书画和女红可有学过,家中可有请司礼嬷嬷教导礼仪,等等。   卫明沅既不夸大,也不隐瞒地答了,神色从容,恭谨却不拘谨。   太后的心思却不在卫明沅身上,当年的事,即便宁王从未提起,她却晓得,他什么都知道,并且一直介怀着,否则这些年也不会与她客气而疏远着。乍闻卫明沅的存在,她比谁都高兴,觉得这是上天赐予她解开逸儿心结的机会。听说他亲自去求的赐婚圣旨,思索着他对卫明沅有几分看重,便把人宣进了宫里,并把消息传了出去,为的是能够借此机会见他一面,好好谈谈。   她已经许久不曾见到他了,上回见宁王,还是在中秋宫宴上,她坐在上席,他在席下如同普通的臣子一般向她请安。   终究还是失望了。   太后心不在焉地问着卫明沅话,一边时不时地看向寿康宫的殿门,那里始终没有出现她希望看到的人。   最后一次,佟嬷嬷向她摇了摇头,在她眸光黯淡下来的时候,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提醒道,“太后,巳正了。”   卫明沅是辰正进的宫,至今已一个时辰过去了,而宁王没有领职,无需上早朝,消息是自打宫里内侍去宣召就发散出去的,宁王要来的话,怕是早就来了,不会等到现在。太后清楚不过,心里空落落的,没了精神头。   赏了卫明沅不少东西,便放她出宫了。   踏出寿康宫正殿时,卫明沅似有所感,偏头往后看了一眼,正正捕捉到了太后望着宫门方向失落的神色。   她眸光微闪,不敢细看,忙垂首跟在引路宫人身后往宫门走去。   太后那失落的神色在卫明沅脑海中久久徘徊,挥之不去,及至在宫门前看到宁王的华盖宝车,才恍然大悟,原来……   卫明沅正犹豫着是否上前行礼拜见,那马车上却跳下来一个面貌冷峻的黑衣男子,阔步朝她走来,最后对她作了个揖礼,便对她客气地发出邀请。   “卫小姐,我家王爷有请。”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wuli男女主终于要正面对上啦\^O^/ 第14章 大狮子   卫明沅微微一愣,而后眉心慢慢聚拢起来,看了眼不远处毫无动静的华盖马车,广袖底下的手悄悄捏紧又松开。   “请带路。”   在状况未明的情况下,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宁一在前头带路,卫明沅带着侍女流月在后头徐徐跟着,脑海里却不断想着,宁王这番叫她过去是要做什么。   还未想到答案,宁王的车驾便到了,出乎意料的是,宁一停下以后便把脚凳放下,半掀开门帘,对她做了个请的动作,“卫小姐请。”   卫明沅身子一顿,最终还是没有上前一步,而是站在马车的侧前方,微微侧着身子,垂首对马车内言道,“谢王爷相邀,不知王爷唤臣女来所为何事?男女有别,明沅在此听候王爷吩咐就好。”   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女子贸然上一个男人的车,都是不妥,即便宁王未必想也不会对她做什么,可她总要顾忌着点名声。今时不同往日,这里又是宫门前,宁王的马车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呢,她可不能行差踏错。   宁王坐在马车上,从门帘的缝隙看过去,只能看见她乌漆漆的发顶,以及因为低垂着头颅而露出的一截细白的脖颈,当然,还有一小段小巧圆润的下巴。这和他唤她过来的初衷不符。   听她所言,似乎是顾忌着礼数,他本不欲为难她,可细想这丫头在百花宴上毛手毛脚的,可没有如今这般拘谨,约莫是因为他的身份?瞬间有些不悦,开口便是轻飘飘却不容人抗拒的两字,“上来。”   落在身上的视线令卫明沅头皮有些发麻,那轻飘飘的两字更是骇得她抖了抖,卫明沅轻咬嘴唇,硬着头皮垂死挣扎,“王爷,这于礼不合。”   呵,还挺硬气。宁王眼睛一眯,轻笑。   “宁一,王妃上不来,兴许需要点帮助。”   话音刚落,卫明沅便抢在宁一应声之前抢着回答,“不必了,我自己来就好。”着急得甚至自称了我。   开玩笑,要是被宁一揪着领子扔上车,她还用不用活了?宁一啊,那不就是宁王那武艺高强的忠犬吗?还是老耿直那种。想想她最后可能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地扑倒在宁王的锦靴下,卫明沅哪里还顾得上礼数和规矩?   流月张了张嘴,想要劝阻,被宁一斜过来的一个目光定在了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姑娘战战兢兢地上了宁王的马车,门帘放下,她也被宁一带远。   呜呜,夫人,奴婢有负重托。流月在心里泪奔。   宽敞的马车内,宁王坐在轮椅之上,轮子被卡扣牢牢稳住,他不动如山看着眼前少女低着头单膝跪在他跟前,语气淡漠地向他行礼问安,“问王爷好。”   马车再如何宽敞,也不足以让卫明沅站起来,可双膝跪地她又不肯,最终选择了单膝跪,这样的姿势久了腿脚恐怕会发麻,可她明知如此却还是这么做了。   小丫头有些小性子,并且有些不高兴了……对此,宁王并无不悦,相反,在她身上找回了当初假山上那个没规矩的毛丫头的影子。   “抬起头来让本王看看。”他声音虽然仍旧淡淡的,却不似方才那般强人所难。   尽管如此,卫明沅还是不喜欢他高高在上指使人的样子,他是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不假,她却不是可以任他任意揉搓的圆子,特别是此刻他坐在轮椅上,而她半跪在他跟前,生生矮了一截的时候。   “臣女蒲柳之姿,不敢污了王爷的眼。”她犟着脖子就是不肯抬头,可许多事并不由她。   宁王虽然可以容忍卫明沅的小性子,但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以后,也失却了耐心,他皓腕一抬,趁其不备,捏住她下颔强迫她的头抬起。   这流氓一样的行动力,不,他就是在耍流氓!卫明沅怒火中烧地瞪视,而后发现了一个悲催的事实,这个人,她见过。   螓首蛾眉,美目流盼,樱嘴桃腮。眼前的芙蓉脸即便蹙着眉头、眸中怒火闪烁也不掩其精致,反而衬得它越发生动,尤其是眉心一点朱砂夺目。不过,生气过后的愕然和纠结,却让人怎么看怎么可乐。   宁王忍不住轻笑,“认出来了?”   是认出来了,不就是百花宴上那假寐的小子么!是的,此刻,卫明沅非常肯定他当时在装睡,奶奶个熊的,欺骗姐姐的感情好玩不成?!   她负气地脸一撇,不看他,宁王顺势抽回了手,袖子底下的指尖却不自觉地摩挲半响,肤若凝脂、入手滑腻,小丫头果然还嫩着。   “卫明沅?”他将这三字含在嘴里细细咀嚼,脸上荡漾着耐人寻味的笑。   卫明沅浑身一颤,鸡皮疙瘩从头皮爬到脚趾头,哎呀妈呀,要不要叫得这么春心荡漾,她受不住啊!   她僵硬着一点一点将脑袋掰回来,视线朝下,皮笑肉不笑地回道,“臣女在。”   宁王乐于看小雀儿扑棱扑棱,发现逃不脱以后垂头丧气的小模样,不得不说,卫明沅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很有趣,他被取悦了。   “本王不坐轮椅,很可惜?嗯?”最后一字被他意味不明地拖长,卫明沅忍不住抖了抖。   哭夭!卫明沅彻底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祸从口出,欧阳明日害我不浅!   心里的小人儿在咬手绢哭唧唧,卫明沅面上也是欲哭无泪,她瘪了瘪嘴,不甘不愿地说道,“王爷天人之姿,喜欢坐哪就坐哪,是轮椅太粗陋,配不上王爷。”   闻言,宁王唇畔的笑意又深了几分,小丫头挺机灵。   “阿沅。”低沉的声音自他口中悠悠溢出,虽然仍旧浅笑着,可眸色却是再认真不过,“抬起头来看本王。”   卫明沅心有所感,抬头便撞进他宛若幽潭一般的眸里。   “相比于想坐哪就坐哪,本王更喜欢想去哪就去哪,懂?”   懂!   卫明沅目光微闪,想起空间灵泉的事,神色纠结而为难。   宁王的视线从她蹙着的眉、轻咬的唇逡巡而过,最后落于那一点朱砂之上,眸色深沉。   卫明沅,身上到底有着怎样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又是否真的能救他?   “所以,”他抬起细白的手轻轻将她额角细碎的发拨到一边,指尖扫过她的脸颊,稍稍触碰她小巧的耳朵,最后似是不经意地拨弄过她戴着的流苏耳坠。流苏摇曳碰撞,发出泠泠声响,灌入卫明沅的耳中,顿觉血气翻涌,脸颊和耳尖霎时嫣红。   那瑰丽看在宁王的眼中,亦不自已地愣怔了一瞬,本来打算好了的威胁恐吓,出口竟带了半分诱哄,“乖乖呆在本王身边,嗯?”   卫明沅再次被美色所惑,差点便脱口而出应了好,关键时候脑中一阵清凉,她打了个激灵,有些后怕,哎呀妈呀,差点又中了美人计。诶,又?   见此,宁王剑眉轻扬,倒是有些意外,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不疾不徐地追问,“怎么,不愿意?”   卫明沅哪里敢说不愿意?她敢肯定,她如果这么说了,下场定会很惨。依据?没看他像磨着爪子准备捕猎的慵懒大狮子一样吗?   她扯了扯嘴角,扯出一抹难看的笑来,“臣女不敢,只是臣女心中有几个疑惑,不知王爷可能为我解惑?”   宁王盯着她看了一会,直看得她脸上的假笑都快绷不住了,才慢慢悠悠地吐出一个字,“说。”   至于回不回答,怎么回答,则要看他心情。   卫明沅明白不过,此时开弓已无回头箭,只好硬着头皮问出了一直纠结于心的两个问题。   “敢问王爷,若日后平复如故,想要做什么?若是最终违不过天命,将置臣女于何地?”   这两个问题都事关卫明沅及家人的身家性命,轻忽不得,虽则皇命难违,她却可以选择救还是不救,只是,要考虑后果。   前一个问题,若他痊愈以后要争那个位置,那么她以及卫府上家几十口人都将牵涉其中,她不得不为自己多做考虑,早作准备。同样的,如果她没有如同慧然老和尚说的那样保他一命,他会不会拿她一起陪葬?按着宁王阴晴不定的性子,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小事迷糊,大事拎得清,还有些小聪明,这是宁王对卫明沅的最新评价。不过,还不足以让他对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卫小姐应该懂得交浅言深,君子所戒的道理。”他淡淡地说道,声音如在云端般飘忽。   听在卫明沅耳中却像鼓槌用力敲打着鼓面一样,震得她恍恍惚惚。   宁王勾唇一笑,“不过,我可以告诉阿沅后一个问题的答案。”   卫明沅澄澈的眼充满着期待和疑惑之色,而后愣愣地看着他那微微泛白的薄唇轻飘飘地吐出令她眩晕又欲哭无泪的八个字——“生当同衾,死当同椁。”   末了,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双平髻,“所以,阿沅,你要乖。”   不带这么玩的!卫明沅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无语问苍天。   作者有话要说:  小沅沅委屈巴巴地揪着作者君的衣摆,一脸可怜兮兮:妈妈,有个人不仅生前要睡我,死了还要拉我陪葬,好可怕!   作者君:他怎么说的?   小沅沅:生当同衾,死当同椁。   作者君:你确定他不是在跟你表白?   小沅沅一顿摇头:没有,他当时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   作者君于是笑得贼兮兮:哦,吃~了~你~啊~   容作者君叉腰大笑三声,哦吼吼吼~ 第15章 作弄   说什么乖不乖的,她又不是真的小孩子!上辈子好歹也活到二十好几了好伐!   卫明沅精分地在心底咬牙切齿,表面上乖巧地笑着应和,“夫妻本是同林鸟,王爷说得对极了。”可惜大难临头各自飞。   宁王看着她假笑的脸,忍不住伸手一掐一扯,“别笑了,不仅假,还蠢。”   “啊疼疼疼!”卫明沅将使在她娘身上的招数拿来对付宁王。   可惜,宁王并不上当。   视线在她被掐红了的脸颊上绕了绕,宁王缩在袖子底下的手指在轮椅把子上不自在地抠了抠,而后非常欠扁地开口道,“别想装傻充愣来糊弄我,本王没那么好骗,这是给你的小教训。”   他是不会承认自己控制不住爪子并且有那么一丁点内疚的。   卫明沅这下是真的委屈了,掐人还有理了?!再也忍不住怒瞪了他一眼,眼睛因为委屈而水雾弥漫,看得宁王差点不自在地摸鼻子。   “作弄我很好玩?”她早看出来了,这货就是个恶劣的大魔王,以捉弄人为乐。   宁王假意思索了一番,而后非常肯定地开口道,“是挺有趣的。”好不容易找到一只好玩的小雀儿,还是已经贴上宁王私有物标签的,他自然不会委屈了自己。上天待他太不薄,他只好自己找乐子。   “你!”卫明沅桃腮涨红,杏眼圆睁,有恼羞成怒之状。   “又不乖了,嗯?”宁王一个鼻音,就叫卫明沅泄气地委顿在地。大魔王不好斗!   “太后召你进宫所为何事?”见她老实了,宁王这才转移了话题,这事他只要想迟早都能知道,不过,他方才掐她的痕迹还很明显,现下出去,外头的人指不定会怎么想,于是没话找话。   卫明沅负气地哼了一声,“你能不知道?”   宁王眉梢一挑,“本王应该知道什么?又该如何知道?不如,阿沅来告诉本王?”   卫明沅自知失言,就差明晃晃地告诉他,我知道你的秘密,你别想掩饰了。面对他探究的目光,她没有其他的法子,只好曲解他的意思,掩饰着怼回去,“我怎么知道,王爷不是料事如神吗,哪还用得着问我啊。”   殊不知她这样的表现,看在宁王眼里却是欲盖弥彰,他不动声色地掩住眼底的暗色,意味不明地言道,“本王倒是觉得阿沅你的运气挺好,百花宴那日,你猜我在翠竹苑里发现了什么?”   卫明沅身子僵硬了一瞬,很快又放松下来,睁着懵懂的眼好奇地问他,“发现了什么?”   宁王缓缓眯起凤眸,眼中精光一轮,对着她似笑非笑道,“发现你和荣国公府的小姐似乎关系不错。”   卫明沅眨巴了两下眼睛,然后缓缓点了点头,“哦。”   看她呆愣愣的样子,宁王对心中猜测的事有了数,便不再试探,看了看她脸颊上已经变淡了的印子,伸手在她另一侧颊上轻轻捏了捏,看两边对称了,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后没有丝毫犹豫地下了逐客令,“时候不走了,你该回去了。”   “哈?”卫明沅有点反应不过来,掐完了她就打算赶她走了?   “怎么,要本王送你?”宁王瞥了她一眼,仿佛看一只缈小的虫子。   卫明沅义愤填膺地指着自己的脸颊,瞪着眼睛向他讨债,“男女授受不亲,道歉。”   宁王右手托住下巴,眼睛半眯,绫唇微启,“你在命令我?”   卫明沅鼓着腮道了一句“不敢”,而后不怕死地叫嚣着,“还请王爷道歉。”   宁王不答反问,“卫明沅,你可知道,你今日是以什么身份进的宫?”   卫明沅樱唇嗫嚅两下,压根不想说出那个答案。能是以什么身份,还不是宁王宣逸的准王妃?!   见此,宁王嘴角微扬,姿态慵懒地给卫明沅下了宣判,“记住了,你整个人都是我的,莫说碰你两下,便是……也是使得的。”   便是什么?卫明沅脑海中立马跳出来陪葬二字,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哎呀妈呀,大狮子龇起了牙来好可怕。   宁王看她瑟瑟发抖,满意地勾起了唇,哼,他是站不起来了,那方面的事却不是做不得的!   同床,哦不,同车异梦,莫过于此。   卫明沅浑浑噩噩地下了宁王的华盖马车,待回到自家马车上时,看着宁王府的马车绝尘而去,才回过神来。   所以,宁王特地等在这,把她叫过去是干嘛的?为了恐吓她?   如果是,那么,他成功一半了,卫明沅在心底给他打上了一个不能招惹的戳,奈何,她未来注定要与他纠缠不清,想到就心酸。   剩下的一半,则是因了那空间里的灵泉水,有了这个,卫明沅相当于握住了宁王的命脉,对他的惧怕因而少了几分。   宫门前卫明沅上了宁王马车的一幕很快就被有心人传开,待她回到家中之时,赵氏已经得知了消息,担心地问她,太后和宁王可有为难于她。   卫明沅摇了摇头,将寿康宫里太后的问话和自个的应答一一与她说了,又道宁王叫她过去不过是想问问太后和她说了些什么。   赵氏想到传闻中宁王和太后的不和,对于宁王没有进宫,反而在宫外截住女儿问话的事,将信将疑。   唯恐她担心,卫明沅只好在她跟前转了两圈,“娘亲看,女儿好着呢,全须全尾的。”   赵氏看她不像受了委屈的样子,只好信了她的话,不过也提点道,“虽则你已经被赐给了王爷,不日就要成婚,可该注意的地方还得注意着,莫要落了人口舌。”   流月听了嘴巴动了动,正想为小姐正名,那王府马车不是小姐愿意上去的,而是王爷他……   卫明沅见了,抢在她之前乖巧地应了好,顺道给流月递去一个不准多言的眼神。   只是上了宁王的马车,就叫母亲担忧成这样,若让她再晓得,宁王胁迫的事,不得又气又急?   说出来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又解决不了问题,何必说出来让大家都不得意?   傍晚散值回来的卫清朗,以及散学归家的两位哥哥听了消息也都关心事情的经过,卫清朗和卫明彦对卫明沅说的话并未尽信,但她不说,他们也逼她不得,只好将这事存在心里。   而卫明哲则一拍桌子,言道,“小妹别怕,有哥哥在,不会叫他欺了你的!”   卫明哲这神经大条的以为宁王不良于行就能任他宰割么,就他这三脚猫功夫,宁一单手都能胜他。   不过,卫明沅并没有提醒他,只是笑眯眯地应着“那小妹以后就仰赖二哥了。”   卫清朗看在眼里,便想着,是不是让次子近段时间在家习武,顺道寸步不离地保护女儿?虽然,他也知道次子敌不过宁王的近身侍卫,可起码有他在,宁王也能有所顾忌,外头的人也能少些难听的话。   当夜和他说了,卫明哲二话不说便应下来了,他不是很喜欢读书,能不去学里,他巴不得呢,更何况还被爹和大哥委以保护妹妹的重任,他没有不应的道理。   宁王知晓以后,却是派了手下其中一名暗卫乔装打扮辗转当上了卫明哲的师傅,对他勤加操练。   当下,宫里宫外对于宫门前发生的事却是反应不一。   不管事实的真相如何,在外人看来,向来冷清且深居简出的宁王,等在宫门前且邀卫明沅上马车,相谈甚久,这是对卫明沅的一种变相的看重。   卫国公对于侄女得宁王看重,自然是高兴的,可老三和六丫头油盐不进的态度却令他不悦。烂船还有三分钉,宁王即便只是个闲散王爷,卫清明仍旧看好并相信他的价值,只是不知道这价值能不能为他卫国公府所用。   荣国公府,国公夫人李氏朝荣秀玉的院子方向轻蔑一笑,和着急的女儿细细分析着厉害。   “兰儿,遇事不可急躁,别看她如今被二皇子和三皇子同时求娶,像得了多大的荣耀似的,实则不过是烈火烹油,除非荣庆和卫国公府的亲事不要了,否则,她谁也嫁不成。宁王对那卫六小姐越是看重,这事便越难成,你啊,就等着看她笑话吧。”   荣秀兰秀眉一皱,“可是,她嫁不成了,女儿岂不是也没有机会?二皇子英伟不凡,女儿……不甘。”   李氏长叹一口气,“这都是命。”   荣秀兰暗自揪着帕子,眼神阴狠,她不信命,不就是大哥和卫明昭的亲事阻着么,拆了便是。当然,还得在解决了荣秀玉才能行动,她还没那么蠢,为他人做嫁衣裳。   宫里,昭武帝对于宁王看重卫氏女,没有多少反应,毕竟是慧然大师所说的能够救他性命的有缘人,多几分关注也是正常。他更关心的是,母后今日召见那卫六小姐的事。   十五弟过宫门而不入,母后该又伤心了吧!   当年的事,是母后和他对不起十五弟,可是,当时的情形,奸妃当道,母后只能出此下策。如今,伤害已造成,他们能做的不过是补偿。   他是一个帝王,对十五弟,他可以给他以尊荣,为他下旨遍寻名医,却因着那一半的皇家暗卫,不能给他权力。十五弟比他年轻太多,聪慧不下于他所有的皇子,即便当日慧然大师的批命,他已知做不得数,心里到底存了芥蒂,对宁王也因此防备着。   可母后不一样,毕竟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哪能真的割舍掉?可惜,追悔莫及。换作是昭武帝自己,怕也没有那样的度量去轻言原谅。   母后今日召见卫氏女是为了什么,昭武帝再清楚不过,也因此,明白她此刻的失落。十五弟过宫门而不入,却等着那卫六小姐,似是在告诉他们,他并非不看重他未来的王妃,而是不想看到不想见的人。   寿康宫已近在眼前,昭武帝长叹一口气,而后在内侍尖锐的嗓音通报下迈步入内。   作者有话要说:  宁王:大难临头各自飞?宁一,拿剪子来,王妃的羽翼丰满了些,是时候该剪一剪了。   即将成为秃毛翅膀的卫明沅:麻麻,我想回家!   事后,光着翅膀的阿沅努力扑腾着,飞不起来了。 第16章 事后   “皇上来了。”太后让捶腿的宫人罢手,缓缓睁开眼,舒出一口浊气,道。   昭武帝上前两步在她旁边位置坐下,端起香茗递给她,太后接过,呷了一口,而后问他,“皇上可用过膳了?”   “尚未。”   “那就在这用吧,佟嬷嬷,吩咐膳房准备些皇上爱吃的。”太后吩咐下去,佟嬷嬷领命下去,皇上趁机挥手将殿内伺候的宫人退下去。   而后看着太后平静的脸庞小心地问道,“听闻母后今日召见了卫家姑娘?”   太后微微抬眸瞥了他一眼,轻轻颔首道,“嗯,见过了,是个规矩的丫头。”   “十五弟他……”昭武帝有些迟疑地提起宁王。   太后沉默了一瞬,而后长叹一口气,“他不愿见哀家,哀家却不能不管他,毕竟,这是哀家欠他的。”   如此说着,她眼睛一转,定睛看着昭武帝。   昭武帝心念一动,便晓得母后必是有话要交代,于是十分上道地开口道,“母后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朕都听着。”   只是听着,而非无条件的答应,身为一位帝皇,他不会轻易许诺。   太后也没计较这个,而是继续说起了宁王,“虽说慧然的星象之术向来是极准的,可哀家心里还是不踏实,无论如何,替宁王寻医问药之事,松懈不得。皇上觉得呢?”   昭武帝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这是自然,母后放心,此事要紧,朕不会忘了的。”   太后见他答应,放心地点了点头,而后不着边际地提起了二皇子和三皇子求娶荣秀玉的事,“听说桓儿和耀儿同时求娶那荣国公府的闺女?”   昭武帝愣了一下,而后点头,“不错,听闻是在静和的百花宴上看中的,那荣氏女颇有些才情。”   太后对此不置可否,却道,“不管如何,为了一个女子而兄弟阋墙,总是不妥。同气连枝的兄弟,最紧要的是和睦,相互扶持。”   太后话里有话,个中意思昭武帝听懂了,不过是提醒他记着手足情分,不管是出于孝道,还是出于宁王过去的付出,他都没有不应的道理。只是,同样的话,听得多了,他也会有感到厌烦的时候。   昭武帝有时会忍不住想,在太后眼里,自个是不是就那般不可信。他承认,登基之初,为了座下龙椅的安稳,他的确雷厉风行地处置过几个不服的兄弟,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那时候奸妃和奸相的势力犹在,他不得不这么做。且十五弟和他们到底是不一样的。   他即便对十五弟有些防备的心思,却也没想过害他,太后的担心实在太没有道理。   不管如何,当下,昭武帝仍旧老老实实地接下了太后的话,向她表态:“谨遵母后教诲。”   而昭武帝言必行的举动则是随后亲至陈皇后的中宫,亲自钦点了殿阁大学士李崇文的嫡孙女李淑慧为二皇子妃,武威将军郭仲仪的次女郭愉为三皇子妃,礼部尚书孟庭之女孟常茹为五皇子妃,又叮嘱她赏赐卫明沅。至于荣秀玉,昭武帝思来想去,总觉得放任着不管会是个隐患,便把她招进宫来,封了个玉嫔的位份,不日抬进宫来。皇上的妃子,谅那两位皇子也不敢再有旁的心思。   陈皇后贤惠地恭贺皇上又多了位妹妹伺候,心里却像是被针扎了一样抽疼。   她本来还打算看淑妃和惠妃的笑话,谁知道这场闹剧最后的结果竟是宫中多了位妹妹!而赐婚的那几个皇子妃的出身背景竟然都不差!陈皇后隐隐有了些危机感,她总觉得太子的位子不像她想的那般坐得稳。   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昭武帝执着她的柔荑宽慰道,“太子仁厚有先祖之风,在政务上帮了朕许多,这都是皇后的功劳。朕甚为想念太子家的成哥儿,你明日宣太子妃和成哥儿进宫来,咱们一家人一起吃顿家宴。”   知道皇上对太子还是看重的,陈皇后提着的心落了下来,笑着谢恩,当夜,昭武帝宿在了皇后宫中。   翌日一早,卫明沅便收到了宫里陈皇后的赏赐,不外乎绫罗绸缎和珠宝首饰,紧随其后,宫里其他娘娘也赐下了不少好东西。   卫明沅昨夜辗转了许久,思考了一番宁王在宫门前以及马车里的举动的用意,却仍旧不解其意。在她心里,宁王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用意和目的,只是,她脑子不够用,分析不出来罢了,于是打算静观其变,以观后效。   今日一看,首先是宫里赐下了不少东西,这样的恩宠发生在太后召见她之后,可说是对她的一种变相的肯定和嘉赏,或许还有一点拉拢的意思。不管如何,她最终是获益了的。而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她并不认为是因为她在寿康宫中平平无奇的表现,那么只能是因为宁王了。   抛开马车内的作弄不谈,宁王邀她上马车并与她相谈甚久的举动,的确可以看作是宁王看重于她的信号,如此,宫里赐下东西,便也说得过去了。   “小姐小姐,赐婚了,皇上给几位皇子赐婚了!”正想着,夏儿便咋咋呼呼地闯进来,带来了外头传得热闹的消息,被春儿训了一顿。   卫明沅看着春儿训完了夏儿,才开口问起了赐婚的事。夏儿于是眉飞色舞地将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消息噼里啪啦地倒出来。   “什么?荣秀玉被封为皇上的妃子了?!”卫明沅惊讶得忘了礼仪,直呼荣秀玉的名,不过在场的春儿和夏儿并不以为意。   夏儿鸡啄米地点头,“是啊,是啊,奴婢听夫人院子里的流珠姐姐说的呢,听说夫人也很惊讶这事。奴婢原来也以为荣大姑娘会是二皇子妃或是三皇子妃呢。”   春儿见自家小姐神情恍惚,便斥了夏儿一句“皇子们的事,也是你能编排的?仔细你的嘴巴。”而后使了个眼色让她下去,莫要扰了小姐。   卫明沅恍惚了一阵,忽然间觉出四周安静下来,才回了神,迎上春儿担忧的眼神,笑了笑,“无事,我不过是想不到荣家姐姐会有这样的造化罢了。”   是啊,想象不到的——造化弄人。   虽然早有预感荣秀玉不会被赐给皇子中的任何一个,可事到临头,卫明沅还是有些惊讶,最惊讶的莫过于她当不成皇子妃,却成了皇上的妃子。   别看宁王才十七,皇上的长子也就是太子可比他还要年长两岁的,皇上的年纪就更不用说了,在古代已经是抱孙子的年纪,而荣秀玉年方十五,娇花一朵,说句不好听的,皇上的年纪可以给荣秀玉当父亲了……   这样的峰回路转,惊得卫明沅应接不暇。   等回过神来,便意识到了,她熟知剧情发展的金手指算是毁了。原著本来就是围绕着荣秀玉的事情来铺开的,其余事虽也有提及,但总不如事关荣秀玉的一切来得详细。蝴蝶效应已造成,荣秀玉要进宫了,没有按照原著轨迹嫁给原定的男主二皇子宣桓,事情的后续发展已经不是卫明沅所能预料的了,她再不能倚仗着先知优势而悠哉悠哉、没心没肺地活着,一着不慎,很可能会重新沦为炮灰,连带着爱护她的家人一起。   卫明沅很惜命,并且不能毫无负担地看着爱护她的家人因为她而受累。因而,即便有着空间,她却不能躲进去避难,而是不得不硬着头皮面对艰难的现实。   宁王……他在宫门前把她抓上马车时,是否已经料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以表露在外的对她的看重,来逼着皇上下决定,似乎也说得通。   那么,她是否能够大胆地猜测,宁王已然清楚皇上对他的忌惮,并且利用这忌惮的心思反过来影响皇上的决定?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如果这是他有意为之,她是不是也可以认为,他其实不愿踏足到几位皇子的纷争中去?若真是这样的话,原著里,最后他又是出于怎样的心思和原因,将暗中培养的势力交与二皇子,助他一臂之力?   疑惑纷沓而至,原来以旁观者去看的事情,如今身临其中,卫明沅才发现,自个竟是一点都看不透宁王这个人。想起他勾唇似笑非笑的模样,卫明沅忍不住打了个颤。   “乖乖呆在本王身边。”   “阿沅,你要乖。”   “生当同衾,死当同椁。”   “你整个人都是我的。”   意味不明的话语犹在耳边,卫明沅再次哭笑不得,这样的人,她该救不该救?或者说,她还有没有选择的余地?   宁王府,宁王正拿着一本棋谱对着棋盘打谱,听着宁一没有起伏的声音汇报外间发生的事,眉头都没有动一下,手上的动作更是不断。   等棋盘上的黑子胜了白子,他才悠悠抬起头来,浅笑,一举三得的事,何乐而不为?况且,小未婚妻是那样的有趣。   “宁一,钦天监那边可有消息了?”他问。   宁一目光微闪,老实回道,“禀王爷,太后刚向钦天监下了旨意,将王爷和卫六姑娘的亲事定在了来年春天。”   宁王暗中使劲,动了动无力的双腿,一阵钻心的刺痛顿时从脚底蹿入四肢百骸,不禁苦笑,他这样的残躯,哪里经受得住冬日的寒冷?太后有心爱护,自然不会乐意见他在冬日里奔走迎亲。   “就这样吧。”有些时候他也不得不认命。   作者有话要说:  小沅沅在忏悔室里向神父惭悔:神父,我有罪,我未婚夫中毒了,我有药,可我不想救他。   化身神父的老神棍慧然:为什么?   小沅沅:他太奸诈了,他坐轮椅我都斗不过,他要是好了,我肯定会被压得死死的。   慧然神父老神在在:那现在是你在压他吗?   小沅沅觉得有点怪,但还是老实摇了摇头:我现在也压不过他。   慧然神父于是忽悠:所以啊,你不管怎样都是被压的份,还不如救他,他心怀感激,一定会竭精全力回报你的。   小沅沅一脸懵懂:真的?   慧然神父大忽悠用力点头:真的!所以,少女不要怕,勇敢地上!   小沅沅激动地举拳:上!   作者君含泪咬手绢,我的傻闺女哦≥﹏≤ 第17章 荣秀玉   荣国公府,送走了宣旨的内侍以后,荣国公荣进哈哈大笑地拍着荣秀玉的肩膀,“好,好,不愧是爹的好女儿!”   如此说着,又注意到了长女身后站着的长子,于是也赞了一句,“庆儿也很好!”   李氏的脸顿时有些僵,站在一旁的荣国公次子荣练默然地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而荣秀兰则拳头攥紧,指甲掐进肉里。   偏偏荣国公还犹不自知地火上浇油,“夫人,你教导有方啊!”   李氏于是脸色略为不自然地回道,“老爷哪里话,这都是咱们国公府祖上庇佑,是国公府的福气,妾身可不敢居功。”   此话深得荣进的心,不住地点头道,“对,咱们国公府的福气!”   李氏情绪不高,于是顺着他的话道,“老爷,咱们是不是先把圣旨放到祠堂里供起来,再把余嬷嬷安顿了?”   皇上体恤,容荣秀玉与家人话别两日后再进宫,而余嬷嬷则是陈皇后派来的,美其言曰教导规矩,实则不过是盯着她,以防出岔子。   “对,是这个理。”荣进闻言大手一挥,府上上下都去祠堂。   荣庆将李氏和两个异母弟妹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唇角一勾,心中嗤笑不已,偏头再看有些心不在焉的妹妹,又不禁蹙了蹙眉头,故意落后两步走在她身侧,欲言又止。   荣秀玉注意到了,勉强不来高兴的表情,却也不愿哥哥担心,于是开口道,“别担心,哥哥,我明白该怎么做的。”   前两日,出了两位皇子同时求娶之事,荣秀玉便料想此事恐怕不成,那时便已猜测过可能的结果。   首先,她名声必然会有所受损,其次,婚事恐怕也由不得她。出了那样的事,高门大户不敢要她,继母虎视在旁,她爹为了向皇上表态,也会在短时间内将她嫁出去,她没有那么多时间绸缪,如果不想落入继母的手中,嫁给不想嫁的人,除了屈就低嫁,没有别的办法,可如此一来,她哥的处境恐怕会变得艰难,恶性循环,她日后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相较而言,虽然皇上比她大许多,且后宫佳丽无数,但只要她用心经营,凭着她的才情容貌,即便要不到真心,却也能保住她和哥哥的权势和地位。如今这般,其实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因而,短暂的茫然过后,她便意志坚定下来。   见此,荣庆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以示安慰。   将圣旨供奉起来以后,荣国公吩咐李氏好生安顿宫里来的余嬷嬷,又放下话来,让她在钱银和跟去宫里的人手方面别委屈了荣秀玉后,便乐颠颠地带着两个儿子到前院应酬去了,上门送礼恭贺的人可不少。   他一走,李氏那副慈母样眼看着便要绷不住了,于是让荣秀玉带着余嬷嬷去歇息,自个则带着荣秀兰回了正房。   “娘!那荣秀玉进了宫,女儿以后见了她岂不要向她行礼了?女儿不甘心!”才进了屋里,关上门,荣秀兰便忿忿地表达自己的不平。   她向来喜欢和荣秀玉争高低,原想着出了两位皇子同时求娶的事,碍于压力和舆论,到时即便母亲将荣秀玉低嫁,父亲也不会有异议,谁知她摇身一变竟成了宫里的娘娘,日后相见,她还得给荣秀玉行礼,叫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行了!你怎么不想想你弟弟?荣庆有个当皇妃的妹妹,叫你弟弟还如何跟他争?”李氏却没功夫理会她的小情绪,她正烦着呢,戴慈母的面具也好,设计陷害荣秀玉也罢,她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自己的儿子继承国公府的爵位,即便这爵位日后会降等。可如今,荣秀玉若成了皇妃,此事只会难上加难!   荣秀兰的眼中闪过嫉妒,娘总是偏心弟弟!只很快她便把这心思收起来,献计道,“娘,她荣秀玉可以做皇妃,女儿也可以做皇子妃啊!二皇子并非池中物,若他日后更进一步,别说弟弟的爵位,便是其他人,不也得给女儿磕头?”   李氏眉头一皱,“你怎么还没对二皇子死心?皇上已为二皇子赐婚,赐的还是殿阁大学士府上的李淑慧,那可不是咱得罪得起的,你可别动歪心思,要不然出了事,就是你爹都保不住你!”   母亲不支持,荣秀兰强忍着心中的不甘,面上答了是,私心里却仍未放弃这个念头。她晓得二皇子的正妃之位暂时不会是她的,但以后却说不准,只要她能进二皇子府,她就不信搞不定李淑慧那个只知道舞文弄墨的女人!   将这心思小心掩住,她又小声地对李氏说道,“娘,既然荣秀玉进宫会是个阻力,那咱们把她去了,不就好了?”   李氏眯了眯眼睛不知作何打算,嘴上却说,“她那边如今有位余嬷嬷守着,恐怕不好成事。” 荣秀兰知道娘亲已被说动,便继续出主意,“明着来不行,咱借刀杀人不就好了?”   ……   李氏母女正算计着荣秀玉,荣秀玉也在为自己和自家哥哥做打算。   一方面要挑选带进宫的两个丫鬟,此事不难,在四个大丫鬟中挑了稳妥的两个就好,剩下的两个,她想了想,便打算送去给自家哥哥,那都是极聪明的两个丫鬟,相信哥哥不会亏待了她们,且也能帮到哥哥和未来嫂子,当然,这事还需与卫明昭说一说,以免伤了和气。   另一方面要考虑的便是钱银问题。进宫为妃不比嫁人,银两可带,嫁妆却是没有的。荣秀玉并不贪心府里公中出的份例,她只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娘亲留给她和大哥的嫁妆落入李氏和荣秀兰手中,此事需得好生谋划一番,而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   李氏在荣国公和外人面前经营的大度慈母形象太过深入人心,荣秀玉若是直接向荣进提出将嫁妆交给大哥和未来大嫂保管,便是摆明了不信任李氏,不免落下个不尊不孝的名声,落了下乘。正烦恼着呢,李氏和荣秀兰便送上个大把柄来。   翌日,卫家姐妹登门来贺喜,卫明沅也在其中,而后,便亲身经历了原著中应该发生在荣秀玉嫁给二皇子之前的一幕,目的是阻止这门亲事,策划人李氏,执行者荣秀兰,无辜波及者——原著中李淑慧,当下卫明沅。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因着卫明昭和荣国公府之间的姻亲关系,卫明昭也有意拉拢卫明沅,于是唤上她一同去为荣秀玉送别。卫明沅想着荣秀玉有今日的果,也是因了她这只蝴蝶,有些过意不去,没有多少犹豫便同意了。   到了荣国公府,她们一行人自然是受到了极为热情的招待的,荣秀玉房里,上的都是好茶好点心,就连荣秀兰也在一旁作陪。   起初,卫明沅并未觉出不妥,直到荣秀兰热情地给她倒茶,却又不小心打湿了她的裙摆,赔罪的同时提议她去换一身衣裳,而衣裳自然是她准备的。   卫明沅看着鹅黄色的浅色裙摆上晕开了的茶色水痕,脑海里顿时像开了弹幕一样,想到了十个八个看过的小说里害人的手段,譬如把她引去一个偏僻的房间里,等她脱光了衣服以后把门关死,再引来不轨之徒……   荣秀兰是好人吗?那一定且肯定不是啊!   她肯定有企图!   不去,绝对不能去!   于是卫明沅很是客气地拒绝了荣秀兰的提议,“无妨,这一点水印,并不碍事,我还有许多话想要同玉姐姐说呢,哪舍得这点时间去换衣裳?”   荣秀兰听了却非常坚定自个的立场,“沅妹妹上门是客,可怠慢不得,要不然外人就要说咱荣国公府没规矩了,况且换衣服也用不了多长时间,沅妹妹要是想和大姐说悄悄话,大姐姐一会多留些时间给你可好?姐姐,你说呢?”   荣秀玉微微蹙了蹙眉头,想着自个有私密话要同卫明昭说,只犹豫了一瞬便附和了荣秀兰的话,“兰儿说得不错,沅妹妹你就不要推辞了,不过这事毕竟因为兰儿你的粗心而起,你等下陪着沅妹妹去吧。”   荣秀兰答应了,到了这个地步,卫明沅也不能矫情太过,只好也应承了下来,只是心下却一直警惕着。   不过,直到把她送进了换衣裳的房间里,荣秀兰都没有别的异常举动,例如中途离开,换别的丫鬟来带路。这下,卫明沅狐疑了,猜想着自个是否疑心太重,把荣秀兰想得太坏了。   房门关上,被空间灵泉改造得耳聪目明的卫明昭动了动耳朵,凝神听了一会房间里头的动静,过了一会没发现第二个人存在的迹象后,才略松了一口气。   只是,她这口气还是松得太早。   甫一靠近那身备好的衣裳,卫明沅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富贵人家都有薰衣的习惯,衣袂飘飘,幽香扑鼻,雅致非常。荣秀兰准备的裙裳上也有熏香,较一般时候要浓烈一些,但也在可接受范围之内,一般人或许略皱一皱眉头便不为意地略过去了。   可卫明沅是一般人吗?显然不是。   她凑近了一些,鼻翼动了动,便嗅到了熏香底下掩盖着的一点颇为古怪的味道,有些腥臭,就像踩死了的昆虫一样。   卫明沅灵光一闪,马上就想到了原著里似曾相识的手段——荣秀兰心悦于二皇子,便想破坏荣秀玉和他的亲事,用一种叫蝇蟑的昆虫爬过衣衫,叫上门来的李淑慧换上,再寻机让李淑慧与荣秀玉触碰上,意图毁了二人的容貌!   原著里,荣秀玉凭着主角光环最终躲过一劫,而李淑慧则华丽丽地成了炮灰,学士府追究起来,荣国公府推出了一个被打得半死的丫鬟顶罪,圣上无奈判了荣国公一个治下不严的罪名,罚俸半年并请了当时已经到了宁王府的林神医出手为李淑慧医治,才把事情摆平。   卫明沅盯着那套衣衫轻挑了眉梢,轻蔑地一笑。即便剧情变了,人心却不会变,李氏和荣秀兰的手段也还是一样的拙劣!   嗯,还要加上一样,荣秀玉还是同样的幸运。   卫明沅不愿吃这个哑巴亏,自空间里拿了一套备着的衣服换上以后,又拿了胶手套套着手掌,拿了一个包袱将那物证包起来,临了,又想起了什么,从空间里拿出了一把剪子……   整理妥当后,她才拎着那包袱打开了门,笑眯眯地对等在外头的荣秀兰说道,“兰姐姐,你可真贴心,为妹妹准备了两套衣衫以供选择,妹妹两套都喜欢,实在抉择不下,只好穿一套拿一套了,相信姐姐不会吝啬这一套衣衫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追的大大好多个都断更、拖更,让作者君无心码字,好想以他们为榜样,好好学习——论在断更拖更的情况下,如何让小天使们对我不离不弃→_→   小天使1号:大大你要高考吗?   作者君:即便年轻十岁,我也不要再考一次→_→   小天使2号:大大你要期末考吗?   作者君:我每月绩效考核。   小天使3号:大大你经常出差吗?   作者君:精神出差算吗?   小天使4号:大大你要生孩子了吗?   作者君:属狗属猪都相冲,还不能生T_T   小天使5号:那大大,你要下楼买个包子?   作者君:好提议!   小天使1、2、3、4、5号:小白,拿包子砸她!!! 第18章 反击   荣秀兰身子一僵,看向伺候在旁的丫鬟映红,见她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后,眼睛便不着痕迹地扫向卫明沅手中的包袱。   她并不怀疑卫明沅的话,毕竟她可是亲眼看见卫明沅两袖清风地进房间里去的,这多出来的一套衣裳只能是她底下的人办事不力,而映红的摇头则表明了她身上穿着的那套并非她特意准备的那套!   这帮蠢奴才!荣秀兰在心中暗骂。   面上却不得不扯起一抹笑来应对,“难得妹妹喜欢,便送与妹妹吧。”她并不能因为一套衣服而拒绝卫明沅的请求,否则便显得刻意了,只是,这毕竟是个把柄,她可不能让它还没发挥一点用处便落到卫明沅甚至荣秀玉的手中。   她得想法子将这衣服毁去才行。   如此想着,她便笑着让映红上前,“映红还不快帮卫六姑娘拿一下东西?累着了妹妹,看我怎么罚你!”   映红身子一颤,脸色白了白,便上前去接那包袱。   卫明沅却没有松手,有些不好意思地向荣秀兰言道,“妹妹换下来的那套衣裳,也是极喜欢的,不知道能否麻烦兰姐姐的侍女帮忙先去把它收拾了?”   荣秀兰在心里暗骂卫明沅小家子气,果然是庶出生的,一点点东西就斤斤计较!面上却和善地应了。   待映红离开,卫明沅却邀她一同先行,“兰姐姐,咱们快点吧,映红等下追上来,我再把衣服交给她便是,可莫因此耽误了时辰,妹妹还有许多话要与玉姐姐说呢。”她如此说着,蹦蹦跳跳地向前走了一段,与荣秀兰隔开一段距离,仿佛有些心急。   荣秀兰不着痕迹地再次盯了那包袱一眼,最终咬牙开口道,“姐姐帮妹妹拿一会可好?”   “那就麻烦姐姐了!”卫明沅这回没有拒绝,笑呵呵地回身蹦着往荣秀兰靠近,之前拉开的距离为她接下来脚下的一绊给出了合理的理由,使之合情合理。如果在转身就能把东西转交的距离,她恐怕得把东西直接往荣秀兰脸上摔才能达成自己的目标。   如今,她这一绊一扑,手中的包袱便脱手而出,也不知怎的,原来绑得好好的包袱竟在半空中松开来,荣秀兰本来就下意识地要去接,当下收不住势,被那套衣衫糊了一头一脸,当下顾不得形象尖叫起来。   卫明沅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转瞬即逝,而后一副被吓着了的模样手足无措,还装模作样地捂着脚踝喊疼,就是不肯靠近荣秀兰,当然,碰她便更不可能了。   映红闻声赶来时,便看到自家小姐将那套衣服视若瘟疫地踩在地上,不顾形象地喊人,看见她来了,便让她把东西收拾了,扶她回房。   映红看着地上没有了包裹的那套衣服,打了个寒颤,最终顶着自家小姐杀人的眼光硬着头皮道,“小姐,卫六姑娘的脚好像崴了,咱们是不是先送她去歇息,再请个大夫来看看?”   荣秀兰哪里看不出她的心思?又见卫明沅委顿在地神色痛苦,不似作伪,虽然心中恨极,却不得不同意了,她也不欲在这久留,她得赶快去叫水洗漱才行,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得了荣秀兰的同意,映红顿时如蒙大赦地扶起卫明沅往最近的偏房而去,待安顿好了卫明沅以后,才借着寻大夫的由头去把那身衣衫给处理了。   卫明昭和荣秀玉也随后赶来,卫明沅在李氏和大夫赶来之前,从袖袋中取出一个荷包,里头藏了她从那衣服上剪下来的一块布,递给了荣秀玉。   “玉姐姐,这是妹妹送与您的贺礼,祝您一生荣华。”   卫明沅早就在荣秀玉的房间里送过一回礼了,此时再送便显得有些多余了,荣秀玉盯着她看了一瞬,而后了悟,将不相干的人都退了下去。   “不知六妹妹这是何意?”荣秀玉忍不住发问。   卫明沅看了同样关注着这边的卫明昭一眼,若有所指地开口道,“这是妹妹自兰姐姐准备的衣裳上裁下来的,玉姐姐寻人查验一番便知。”   顿了顿,她似是才想起来一般,眼睛一亮道,“啊,对了,这内里的乾坤兴许不用等太久,只看兰姐姐今晚如何便能知晓了,我想,到时玉姐姐定会喜欢我这礼物的。”   卫明昭听得有些云里雾里,荣秀玉却想到了此中的关键——那套衣服。   她如今还不清楚情况,但听卫明沅的语气,应该是她那个不安分的妹妹想要做什么,却没成功,似乎还被眼前笑得天真无邪的少女给坑了?   想到这,荣秀玉若有所思地看着卫明沅,有些不明白她为何要帮自己。   看出她眼里的疑惑,卫明沅老神在在地拄着下巴道,“那套衣服本来是要给我穿的呢,可惜,妹妹没这福分,唉,这都是命啊!”而且,荣秀玉如今这般,毕竟有她的原因在,她这么做也是想为她做点什么,给她提个醒。当然,后面这些话就不必说出来了,她自己知道就好。   言下之意荣秀玉明白了,心里暗忖,这位卫六姑娘看来也并非易与之辈。她得叮嘱哥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得罪了!   不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能看着荣秀兰倒霉,荣秀玉还是很高兴的,于是回以一个真诚的笑来,“那姐姐就先谢过妹妹了。”   李氏看过女儿以后,便不甘不愿地领着大夫来为卫明沅看脚,卫明沅装模作样地喊了两声疼,那大夫也乖觉,只说伤到了一点筋,并无大碍,多加歇息就好。   既然大夫都如此说了,李氏再愤恨也不能将卫明沅如何,何况,她如今还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呢,人家上门做客,却生了这样的意外,她可没有立场去为女儿讨回公道。   荣秀玉果然上道,看着李氏脸色不对,便在一旁煽风点火,最终帮卫明沅坑了李氏不少赔礼。   卫明沅坐在马车上,一副财迷的样子,摆弄着李氏“赔”给她的布匹和药材,看得卫明昭嘴角直抽。   她硬挤上卫明沅的车上来,可不是为了看她这副没见过世面的出息样的。当下,她咳了两声,问起了卫明沅去更衣时发生了什么。   卫明沅只将表面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其余她是如何发现那衣衫不对劲,又是如何“变”出来一套衣服更换的,则没有细说,任凭卫明昭脑补,将她凭空神秘化,又在稍后得知荣秀兰诡异地出了满脸疹子以后,给她打上一个睚眦必报的记号。   荣秀玉那边,有了荣秀兰和李氏的把柄,顺道抓了映红这个人证,和荣国公谈她生母的嫁妆之事,也变得顺利了许多。   荣秀玉并不认为李氏和荣秀兰的目标是卫明沅,却也不能和荣国公言明对方的所作所为是针对自个,只好迂回地提醒,若是卫六小姐在荣国公府出了事,卫国公府和宁王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以圣上对宁王的爱护,必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届时,莫说她进不了宫,恐怕还会连累荣国公府遭了圣上的厌弃。   荣国公本想着女儿即将当上贵人,给国公府带来无上荣光,说不准一朝得宠,他们荣国公府到了下一代都不用降等了,谁知李氏和次女却搞出这么一出来,幸好对方运气好,否则,他荣国公府危矣。  越想越气,当荣秀玉提出想要将亡妻王氏的嫁妆交与长子打理时,他略一思忖,便答应了。李氏知道以后,捶胸顿足了好久,却一点反对之意都不敢表露出来,关键时候还把女儿卖了,言道一切都是兰丫头顽劣之举,她没有参与云云。荣进表面上信了,内里存了多少芥蒂却谁也说不清楚。   赵氏听闻女儿出去一趟竟然伤着了,心急如焚地等在门前,卫明沅见了有些不自在,唉,她又害家里人担心了,罪过罪过。   送卫明沅回来的卫明昭在赵氏跟前刷了一把存在感以后,见她无意待客,才悻悻然地离开了。待她走了,卫明沅才站起来蹦了几下,告诉她娘她一点事都没有。   赵氏把人挥退,听她将事情细细道来以后,一方面恨那伪善的李氏和下作的荣秀兰,另一方面对女儿“以身犯险”有些生气。   “你明知道有诈,还巴巴地往里跳?要是那屋子里,你翻不出第二套衣裳来,岂不是要中计了?你要是有个好歹,叫娘和你爹,还有你哥哥们如何是好?”   卫明沅本想说她鼻子灵着呢,不会出事的,又或者没有“翻”出来那一套衣服,便索性不换了,不过看她娘担心得眼睛都红了,她便不敢开口了,老实地低头认错。   “娘,我下次再不敢了,再有这样的事,我就马上回家,哪也不去了。”她举着三根手指指天保证。   赵氏瞪了她一眼,最终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下不为例”,而后好奇起了这李氏和荣秀兰为何要针对自家女儿。   “依女儿看,她们啊,想要针对的还是荣大姑娘,女儿只是个顺带的,到时候出了事,可以说成是女儿身上染了病,传给了荣秀玉。如果咱们能查到那衣衫上去,她们也可以随便找个下人打个半死来脱罪。反正,与她们母女无关。”卫明沅双手抱胸,很是笃定地说道,这可是原著里写的啊。   “你这回运气好没中计,岂不是便宜她们了?”赵氏的眉头皱成了川字。   卫明沅神秘地笑了笑,“娘,您看女儿像是会吃哑巴亏的人么,你且等等,最迟今晚天黑,荣国公府便要去请太医了。”   赵氏忙追问她做了什么,卫明沅悄悄地附耳与她说了,赵氏瞄了眼她那所谓的伤脚,顿时笑得幸灾乐祸。至于女儿怎么会知道那么多?她只要知道女儿没吃亏就好,其余的,让老爷去想吧!   蝇蟑爬过的衣衫上沾染了它的分泌物,触及人的皮肤可致过敏,具体表现为出疹子,这疹子奇痒无比,若是能忍住用药还好一些,不过是留下浅浅的印子,可若是忍不住,那可就是去不掉的坑了。   而这病症并不好医治,原著里太医院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只能开些止痒的方子,最后还要请那林神医出手才救回了李淑慧的脸面。   只是,此一时彼一时也,宁王现在还未寻到那林神医呢,荣秀兰那如兰花一般清雅脱俗的脸看来是保不住了。   卫明沅倒是知道医治的方法,不难,拿蝇蟑的尸\体煮了泡澡敷面就好,只是,她为何要帮荣秀兰?   某个黑心肝的男人知晓了事情的经过以后,说了一句“还不算太笨”,便使人为他家吉祥物出气去了。   当卫明沅第二日听到荣秀兰的房间昨日半夜里闯进去几只野猫,非常识货地在她脸上挠了几下以后,笑得不要太开心!   她开心了,某个以主人和饲主自居的男人也高兴了。   哼,他的人,只有他能欺负得了。不过,卫明沅似乎越发神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拍桌子:小剧场呢!   这里是作者君的便签纸:作者君带着剧场君一块离家出走去看其他大大了,请到其他大大的文下去找她。 第19章 礼物   “娘,你要为女儿做主啊!女儿不要成为丑八怪,女儿这样还如何嫁给二皇子?”到了这个时候,荣秀兰还想着二皇子宣桓,难道这就是男主光环?   李氏看着女儿糊了一整张脸药膏的头,恨铁不成钢地骂道,“那卫明沅不仅是卫国公府的人,还是宁王的未婚妻,你说你选谁下手不好,非要选她?出了事,凭着她的身份,你爹能饶了你?”   事到如今,李氏她恼怒的也不过是荣秀兰选错了下手对象而已,并不后悔那害人的主意。   荣秀兰糊着药膏的脸看不清表情,分辨不出情绪,只见她嘟哝了一句,“她看起来比较笨,而且不过是个庶出生的而已,宁王那,不还没进门吗?”   听得出来她还有些不服气,其实选中卫明沅,里头还有她自己的一点小心思在。她想进二皇子府,除了入宫伺候皇上的荣秀玉以外,荣庆和卫明昭或者说宁王和卫明沅的亲事也是个阻碍,正好她们姐妹俩上门来看荣秀玉,她哪里能放过这样一石二鸟的机会?而她说的看起来比较笨,指的其实是和卫明昭比起来,卫明沅相对好下手。   只不过,天不遂人愿,那卫明沅也太幸运了点!   “娘,把映红打死了,今天的事如果不是她在房里多备了一套衣服,计划又怎么会不成功?还害得女儿如此!”荣秀兰像那疯狗一样,随处咬人,可不愿放过犯了错且关键时候躲开来,最终还被荣秀玉抓住,把她给出卖了的映红。   李氏也痛恨办事不力的映红,但却理智许多,“你当真以为没了映红,此事就能成?你还太嫩了点,那卫六姑娘可不简单,要不是她向荣秀玉告状,她能在咱之前抓住映红供出你来?依我看,她那套换上的衣服可不见得是映红粗心多放的。”   “可是,怎么可能?”荣秀兰不信。   李氏无奈摇了摇头,“你别不信,卫国公府可是武将出身,说不准在几个小姐公子附近安排了护卫,那些人的身手,可不会让你发现。要不然,那卫明沅换上的衣服能那么合身?”   荣秀兰的眼睛圆睁,气得浑身直哆嗦,“娘,你的意思是,她那一摔也是故意的?女儿这样,也不是意外?”   李氏叹了口气,没有否认,却道,“如果娘的猜测不错的话,恐怕卫国公府那边已经知道咱们的心思了,他们不一定会联想到荣秀玉那,但日后卫明昭嫁进来,恐怕会不好对付。如今你爹为你兜着,卫家那边也没有闹起来,咱也没有实质证据证明这事是那卫明沅做的,而且真要追究起来,咱们也解释不清楚为何会有那样一件衣服。所以,除了跟你爹向太医说的那样,承认被虫子咬了,娘也没有别的办法。至于公道,他卫家那边才是公道,咱这边不是。”   李氏的这些话句句说在点子上,荣秀兰却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她仍旧在回想事发当天的经过,越想越觉得那卫明沅就是故意的!心里恨极,便咬牙切齿地开口道,“娘,她害女儿这样,女儿也不能让她好过了!”   李氏看女儿即便糊着药膏仍然可以看出扭曲来的脸,一言不发。   荣秀兰于是展开眼泪攻势,抓着李氏的手哀求道,“娘,你要帮我啊,女儿这样,还如何能嫁得好人家,帮助哥哥拿到爵位啊,女儿实在不甘心呐。”   李氏虽然对卫明沅也有怨,却比荣秀兰冷静许多,她轻轻抚了抚荣秀兰的背,安抚道,“你要对付她,总要等你的脸好了再说。”   听着她娘没有反对的意思,荣秀兰激动的情绪也慢慢沉淀下来了,“娘,欲速则不达,女儿知道的。不过,映红那贱人还是得死!”   李氏想想被荣秀玉护起来的映红,有些为难,但女儿心里不好受,她也压抑着一股怒火需要发泄,最终还是眯了眯眼睛答应下来了。她就不信,她一个当家主母还处置不了一个叛主的丫鬟,况且那荣秀玉不日就要进宫了,她可护不了映红多久的。   荣国公府出了这样的事,圣上也只宽限了两天,荣秀玉去荣秀兰的院子里表演了一番“姐妹情深”以后,把嫁妆之事料理妥当以后,才随着那位余嬷嬷进了宫。   余嬷嬷进宫以后,将在荣国公府里的所见所闻向陈皇后一一汇报,陈皇后听了以后眼睛微眯,心想来了个有心计的,可不能掉以轻心!   卫国公府这边,卫国公卫清明听着卫明昭将那日的事娓娓道来,忍不住感叹一句“后生可畏啊!”而后再不敢把卫明沅当孩子糊弄。   卫侍讲府这边,卫清朗却狠狠批了一顿卫明沅的以身犯险,给她细细分析了她那日行动间的错漏之处,用他的话来说,那就是:“你真以为你那些小动作没有人能发现?不过是她们没有理,不能向你发难罢了,以后啊,还得多当点心。”   卫明沅不得不承认自己那天还不够缜密,起码,那天她还可以跑到空间里把衣服洗干净再出来的,并不一定要换一套新的,那新衣服就是个大大的破绽,虽然她告诉爹那是从房间里翻出来的,可这怎么听怎么不牢靠。此时听了父亲的分析,服气地点头卖乖,“爹,你放心,我以后肯定不会再叫您和娘,还有哥哥担心了。”   卫清朗斜了她一眼,微微颔首,算是放过她,不再念叨了。   话又说回来,卫明沅从荣国公府回来的第二天,因为对外声称崴了脚,登门来看望她的小姐们可不少,她都好声好气地接待了,不管她们具体的心思如何,总归是带了礼物来的,看在那些礼的份上,她对她们还是欢迎的。   但,有一个人的礼,她却是收得十分窝囊。   皆因那礼送来时,她正好在招待交好的小姐妹们,面对小姐妹们揶揄的目光和笑脸,自诩老姐姐的卫明沅也不自觉地羞红了脸。   “沅妹妹,快接啊,快去接啊,人家宁王可说了,要亲自送到你手上呢!”张惠文起哄道。   卫明沅没多少威胁力地瞪了她一眼,而后看向在亭子下方候着的宁一,非常不自在地让春儿去把东西接过来。   宁一按着自家王爷的吩咐,没有坚持,在春儿来接的时候便松手了,不过,却没有离开,仍旧站得直直地在亭子下方,眼睛也直直地盯着卫明沅。   “卫姑娘,我家王爷问您,可还喜欢这礼物。”宁一真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或者说,在某个主子的授意下,故意的。   卫明沅在心里咬牙切齿地打小人,面对张家姐妹的再一次起哄,很是郁闷地看着那锦盒,极其不情愿地打开了那锦盒。   只见里头装着一株玉雕的小树,绿中带点粉的玉晶莹剔透,那枝桠上没有叶,只有一颗颗含苞待放的花苞儿,恰恰“长”在了粉色的位置上,可以看出雕琢此物的能匠心思之巧。   若不细看,恐怕只会当这是件精巧的物件罢了,偏偏宁一早得了吩咐,在她打开锦盒之后,生怕她不知道似的将玉树的奇特精巧之处点了出来。   “这株玉树名为含苞,其上的花苞足足有一百个之多,我家王爷希望卫小姐能够喜欢。”   含苞树开花,还是一百个的,说的不就是“破绽百出”的意思么!   卫明沅又羞又恼,脸臊得通红,对着宁一咬牙切齿道,“麻烦告诉你家王爷,这份礼物,我很喜欢,喜欢得不得了!改日定当回他一份大礼!”   此仇不报非君子!   啊不,她本来就不是君子,而是睚眦必报的小女子!   敢嘲笑她,你等着!   张惠文和张慧仪不清楚个中官司,自然不明白那玉树的含义,只从表面看出来宁王对卫明沅的特别,而卫明沅似乎很喜欢的样子?   于是待宁一退下以后,两人笑着对视了一眼,便和卫明沅开起了玩笑,“瞧瞧,瞧瞧,王爷对咱们沅妹妹可真好,这么精巧的小物件都送来了,还巴巴地问她喜不喜欢呢!”   妹妹张惠文在她姐姐张慧仪话落以后附和道,“就是,就是,真是羡煞人了!”   卫明沅啪的一下将那锦盒阖上,轻哼一声,对她们皱了皱鼻子,“姐姐们要是喜欢,我把它送给你们好了,这东西,我才不稀罕呢!”   她赌气的样子,看在张氏姐妹眼里却是傲娇得过分,就连那一声轻哼也是娇俏的,她们可不觉得她说的是真话。   “姐姐就怕我真把东西拿走了,你回头就该哭了!”张慧仪揶揄道。   张惠文助攻,“姐姐别怕,想来宁王爷会补给沅妹妹一个更好的。”   “嗯,好像还挺有道理的,那咱们就真把这东西收下了?妹妹,咱们可得盯紧点,下回王爷再给沅妹妹送礼,咱可得抓紧了赶过来,说不准还能得几件沅妹妹不喜欢的呢!”张慧仪打趣起人来,可真让人招架不住。   张惠文鸡啄米地点头,“姐姐,我都听你的,要发家致富,咱们还得盯着沅妹妹的荷包才行!”   “不对,是宁王的荷包。”   卫明沅再听不下去了,伸手去挠她们,可惜,寡不敌众。   哼哼,你们都欺负我,给我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宁宁百度知道求解:想送女子东西,该送什么?   网友一:衣服、鞋子和包包,首饰也可以。   网友二:哪个贵就送哪个。   网友三:庸俗,要送就送能让她毕生难忘的!如此,她才能把你牢牢地记在心上。   大宁宁追问:什么样的东西能够让对方毕生难忘?   网友三坏笑:把你所有的第一次都给她,保证毕生难忘,哈哈。   于是大宁宁第一次做的玉雕,令小沅沅喜欢得咬牙切齿。   大宁宁的第一次啵啵,被咬了一口的小沅沅同样咬牙切齿。   大宁宁第一次对小沅沅做不可描述的事,小沅沅挠花了他的背~~   以上纯属搞笑,与剧情无关,并非剧透→_→   最后插一句话,历史上孝庄嫁给皇太极的时候是十三岁,长孙皇后嫁给唐太宗也是十三岁。   女主是十三岁被赐婚,不是十三岁嫁人,嫁了人也不会那么快行房事的,别忘了,她大姨妈都还没来呢,而且大宁宁才不会让人去压他呢→_→ 第20章 关心?   宁王府,宁王听完宁一的汇报,忍不住一声轻笑,笑过以后,却陷入了沉思。   吉祥物有些小聪明,却还是不够谨慎,这不,她这番表现,显然是看懂了那玉树的暗喻,也就是说,她清楚知道,他是知道事实真相的,换言之,她晓得自个身边有他的眼线。   那么问题来了,卫明沅是如何知道的呢?又知道多少?   还是那句话,他的吉祥物是越发神秘了。   “宁一,你的人连个小丫头都能察觉出来,实在太不合格了。”他漫不经心地开口,目光悠远不知看向何方。   宁一正笑着呢,冷不丁地被自家王爷这么一蛰,顿时吓了个激灵。和他存在于表面一样,他掌管的是大隐隐于市的情报网,至于暗卫,则是另一个叫零的头在管着,两人分工明确,却又互通有无,像百花宴上那回,他用哨子唤来暗卫便是如此。   王爷顾忌着卫六姑娘,未在卫侍讲府安插暗卫,只让他调动隐于府上的眼线时刻留意着卫姑娘的动向并将之汇报回来,而这却被当事人知道了!   宁一很心塞,想不通哪里出了差错,那眼线可是王爷在卫侍讲分府别过的时候就安插\进去的啊,没道理会暴露!可事实却是如此,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宁一百思不得其解,只能老实地认罚,“属下办事不力,还请王爷责罚。”   宁王只是想要给他提个醒,并没想罚他,毕竟他也想不明白卫明沅是如何察觉出来的,“去排查一番布下的眼线,看有没有存了异心的。”   “是!”宁一得令下去,徒留宁王在房中暗自发笑。   不得不说,吉祥物还,挺有趣的。   有趣的吉祥物卫明沅的心情却一点都不有趣,皆因她绞尽脑汁想不到怼回去的方法。揭人短处戳人痛处的事她还不屑于干,于是她悲催地发现,在面对宁王的时候,她的确是处于弱势的一个,就像狮子豢养的小兔子,平时蹦得欢,大狮子一爪子啪嗒下来她就不得不老实了。   大哥卫明彦注意到了妹妹的闷闷不乐,关心地问了一句“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卫明沅不愿供出自己的糗事,便委屈巴巴地问他,“大哥,荣国公府里的事,我是不是处理得破绽百出啊?”   卫明彦故作惊讶地眉峰一挑,“你现在才知道?”   这下好了,卫明沅拿他当出气筒一顿追打,卫明彦非常配合地讨饶,等她闹够了才笑问,“心情好点了?不就是爹说了你两句么,至于这么闷闷不乐的吗?爹他也是关心你,这才多说了你两句,他也是想要你好才这么说的。”   卫明彦并不清楚宁王送礼暗戳戳地嘲讽自家妹子的事,很自然地以为妹妹心情低落是因为爹在这件事上说了她几句,于是直戳重点地点明了爹爹对她的爱护之心。   卫明沅体会到了,但她这般并不是因为她爹,而是因为宁王啊,于是对号入座,懵懂地反问,“关心?为我好?”   卫明彦非常肯定地用力点头,于是卫明沅咬手指迷茫了,“那,他关心人的方式,还,还挺特别的。”她表情极其不自然地说出这句话来。   “爱之深,责之切啊!”卫明彦语重心长地说道。   “那要是换了哥哥你,你会借机嘲讽我吗?”迷惘的卫明沅于是追问了。   卫明彦顿时笑得非常欠扁,“嘲讽你不至于,但大概会和你开个玩笑,谁叫我的妹妹是这样的可爱呢,大哥会忍不住想要多逗一逗啊。”   不得不说,宁王他未来大舅子你真相了!   “只是开个玩笑?”卫明沅苦巴巴地再次确认。   卫明彦回以她非常肯定的一个点头,“嗯!”   “那如果有人欺负我,哥,你会替我出气吗?”   “会,不过爹和娘亲、还有你二哥欺负你除外。”   “那要是我以后嫁了人,你妹夫他欺负我呢?”   “那得看情况,你们要是打情骂俏,我肯定不帮你。但他如果真欺负你,我一定拉上你二哥帮你欺负回去。”   怂包卫明沅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终于安心了。   卫明彦却揪住了一点端倪来,此时追问,“宁王他欺负你了?说出来给哥哥听听,哥给你做主。”   卫明沅非常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没有啊!”他只是关心我。   “真没有?”   “真没有。”只是开了个玩笑而已。   “哦。”   当宁王得知这对兄妹的对话以后,忍不住喷了一口茶,猛咳了一阵以后,才脸色不自然地笑了起来。   “宁一,本王很关心卫明沅?”他懒懒地靠在轮椅上,拄着下巴漫不经心地问,勾起的嘴角和微微弯曲的眼角弧度却出卖了他的好心情。   宁一很想说王爷您对卫六小姐的关注不要太多,但他不敢,于是很迂回地回道,“没有很关心,就一点点关注而已。”   傲娇的宁王满意了,“嗯,这次你们做得不错,赏。”   “谢王爷。”   如果,他的生命只剩下三年,他还是乐意每天开心一点的,卫明沅,还是有些用处的。   卫明沅这边很快也不纠结于那份暗戳戳嘲讽她的礼物了,实际上她也没机会想东想西了,因为她和宁王的婚期终于确定了下来,在来年的三月二十八,桃花烂漫的时候。   同时定下婚期的还有几位皇子的亲事,但这些都和卫明沅没有多大关系。   因着宁王和太后的孽缘,她非常“幸运”地得到了太后娘娘的垂青,赐下了身边的佟嬷嬷来作为她的司礼嬷嬷教导她规矩。   佟嬷嬷教得很用心,没有刁难她也没有放水,卫明沅学得也很卖力,没有讨好也没有不敬,看起来进展不错,只除了一样,佟嬷嬷总是有意无意地给她灌输母慈子孝、兄友弟恭的观念,做媳妇的要在相公和父母、兄弟的关系中起到桥梁作用,等等。   换言之,太后出招了,企图给尚且“年幼”、心性不定的卫明沅洗脑,以达到通过她与宁王和好的目的。   只可惜卫明沅心里明镜似的,佟嬷嬷说什么都点头,以后该如何还是要如何。反正她还“年幼”,心性不定,转头就忘了也是常有的。宁王和太后之间的官司,她能不掺和还是不掺和了吧,否则两面都得不着好。   相信,这事宁王也已经通过他在府上布下的眼线得知,该如何做,他心中自有一杆秤,可不是她一个吉祥物能够左右得了的。   太后知道她乖巧,满意了,宁王晓得她不好糊弄,便也随太后折腾,吉祥物要是这点眼力见都没有,那就真的只是吉祥物了,可不值得他关注,虽然只是一点点。   是的,只是一点点关注而已,他目前最关心的还是寻找林神医的事。   西南一带因着地理气候等原因,盛产药材,从而出了不少的名医、奇医和神医,林神医便是其中擅长用毒解毒的一个。姓林名风,人如其名,像一阵风一样,行踪飘忽不定,抓不住。   宁王的人手已经深入西南找寻大半年时间了,却还是没有一点好消息传来,或者说每每得到一点消息再赶去的时候,林神医又不见了踪迹,像是鬼魅一样,废了他不少人力物力。   宁王有求于人,处于被动的一方,如此下去不是办法,他可没几年命可活了!因此,再三衡量以后,他决定主动出击。   办法则是把太医院得到了一株名为红鬼的珍稀药材的消息发散出去,希望能将林神医引到京城来。   红鬼是一株颇为奇特的植物,白日亭亭玉立如同幽兰一样姿态优美,到了夜里却会颜色变红,花瓣像是笼罩着一层赤纱一样,如同穿着红衣的女鬼!   和它奇特的体貌一样,其功效在白天和黑夜截然不同。白日里洁白如皎月的时候,是一味解毒的良药,相传配合着其他几味药材使用更是不可多得的美容圣品,可使女子皮肤光滑如婴儿。黑夜里如同红衣女鬼之时,红鬼却含有剧毒,与白天的功效截然相反,它的毒从腐蚀人的容貌开始,一点点蔓延全身,中毒者往往死状恐怖。   如此一味药材,却不易寻,皆因它一般长在乱葬岗或是战场上,白日里和普通的小白花一般无异,难以分辨,而采摘也需要一定的技巧。和那含羞草一样,如果采摘方法不当,即便是在白日里,它也能徒然变得赤红,毒死触碰者。而在夜里采摘其剧毒又不仅藏于植株,就连周围也弥漫着毒气,稍有不慎亦会丧命。   尽管如此,因着它的功效,许多人却仍对之趋之若鹜,万金难求。而医者,也鲜有不动心的,研究毒的医者更甚。相信,这样一株保存完好,仍旧存活的红鬼,定能吸引林神医的注意,只要他能到京城来,到了宁王的地盘,不怕抓不住他!   有皇上的帮助,这个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京城内外鲜少有人不知的。   卫明沅听到这个消息却是愣了一下,宁王终于等不及了么,算算时间,也的确差不多是这个时候了。林神医最后的确来了,只是很可惜,那株红鬼实际上并不存在,他到时该闹天闹地了吧!   想象着宁王对着上窜下跳就是拒不合作的林神医无可奈何的苦恼样子,卫明沅很不厚道地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宁宁拱手:大舅哥,本王这厢有礼了,感谢大舅哥为我助攻!   翻白眼的彦大哥:谁是你大舅哥了?我那说的是我爹,你是我爹吗?!   厚脸皮的大宁宁:若是大舅哥愿意让阿沅当您的儿媳妇,本王也不介意喊您一声爹。   彦大哥不上当:且慢!阿沅是阿沅,你是你,你别以为吃定了我妹子,谁吃定谁还不一定呢。   次日,彦大哥将诸如《厚黑学》《爱情三十六计》的砖头砸在小沅沅案头,斗志昂扬地拿着小皮鞭挥舞:阿沅来跟我念——打倒宁王霸权,他就算是龙,也要将他变成一条忠犬!   小沅沅星星眼,yo! 第21章 学医   不过,原著里,医术高超如林神医最终也没能救回宁王的性命,只是延长了他一年的寿命罢了。   鲛人殇,顾名思义,是得名于大海深处鲛人传说的一种毒\药。和现代安徒生童话中的美人鱼相似,相传这种毒是从鲛人的尾鳍中提取出来的,可使鲛人的尾巴分裂如人腿,像人一样直立行走,但每走一步却会如踩刀尖,痛不欲生。起初只是脚底疼,随着中毒的年岁增长,却会逐渐向上蔓延,直到毒入心脏之时,便是中毒者命丧之时。   这个世界上有没有鲛人这种生物,即便熟知剧情的卫明沅也无从得知,宁王所中的毒也不过是因为鲛人的传说而有了这个名罢了,实际上,这毒到底是如何来的,何人所制,也无人知晓,而当初下毒之人早在先帝尚在位之时便已下地狱去了。   那时候,因为幼子被害而痛心疾首,先帝在处置宠信的萧贵妃和萧丞相一党之时,便严刑拷问过鲛人殇的解药了,只可惜,当时萧贵妃之子,也就是先帝的长子已死于非命,萧氏一党大势已去,也一点不相信太子一党会放过他们,于是咬死了没有解药一说。先帝有愧于幼子和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郁结于心,没过多久就去了。昭武帝上位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彻底肃清了萧氏一党的势力,包括几个不服气的兄弟。可也改变不了,宁王所中之毒没有解药的事实。   没有解药,就连鲛人殇的毒样也没有,林神医因而只能从宁王的血液中提取毒素来研究解毒之法,只可惜,上天并未眷顾于宁王。林神医最后的确想出了一个解毒的法子,却因为缺了两味奇药而没有机会试验。原著里,宁王是带着遗憾和不甘去世的。   卫明沅有着空间灵泉,只要给她种子,甚至一点根须,她就有办法把那两株缺了的奇药培育出来,可这并不能保证林神医想出来的办法就一定有效,毕竟,那没有经过实验验证可行性。   她倒是能用灵泉来救宁王,只是,说她自私也好,缺乏安全感也罢,她并不想暴露空间灵泉的存在。她一直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的坚实拥护者,灵泉空间是神物,她甚至觉得它不应该存在于这世间当中,许多时候拿着也是战战兢兢的,生怕一不小心暴露了引来杀身之祸。   这个时空或许不会有把她抓去当外星人研究的科学怪人,但肯定有为了一己之私而将她抓住奴驭的,这里皇权至上,人权,即便她当上了宁王妃,也不见得能够拥有,所以,她不敢冒一点险。   林神医的法子有用最好,她只需要暴露一点种植方面的“天赋”就好,可如果没有用,在救与不救之间,只要宁王不是个大魔头,其实,即便纠结如卫明沅,她最终还是会选择救的。   而想要在不暴露底牌的情况下把宁王救活,显然需要点掩护。这个掩护可以是林神医,但她想要在这件事当中有发言权,除了得到宁王的信任外,最好能够对医药有些独到的了解。   唉,没想到,她一个现代的小白领,身无所长的小宅女,穿到这个时空中竟然要去学医了!   感觉这条路会走得十分艰难的不祥预感是怎么回事?!   不想学?可以啊,什么都不作为,任凭宁王那厮按着原定轨迹翘辫子不就好了?可是,卫明沅,这样的话,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好吧,她的良心的确会痛。卫明沅过不了自己内心那关,于是只能认命。   当她向赵氏和卫清朗表达自己要学医认药的想法时,可惊呆了一众看官。   卫清朗忍不住问一句为何。   卫明沅眼珠子左右游移了一下,言道,“爹,我看那什么红鬼那么受欢迎,好像挺值钱的,所以……”   卫清朗忍不住瞪了她一眼,“认真点,再想糊弄我,便家法伺候!”   虽然知道她爹不会真拿藤条炆猪肉来吓唬她,可卫明沅明白,她爹不好糊弄,如果不说出个合理的理由来,她想要学医认药这事虽然也能成事,却不会得到他们的支持。因而,略一思索,她便半真半假地告诉他们——   “如无意外,女儿下半辈子应该就在宁王府中过了,王爷身体不好,女儿想着学点医术,认点药理,即便不能帮上大忙,也能照顾王爷一二,尽自个一点绵薄之力。”   “可……”卫清朗很想说,宁王那病不是一般的病症,就连太医院的院正也束手无策,她这半路出家的半吊子能顶什么用。可女儿一片赤诚,他又不忍心打击她,于是接下来的话说不出口。   为难的卫爹爹于是向媳妇求救,那眼神仿佛在说,媳妇,你快管管这熊孩子啊!   赵氏递给他一个“放心,有我在”的眼神,开口道,“你们先出去吧,让我和沅儿谈谈。”   等房间里的人清空,只剩下赵氏和卫明沅之时,她也不绕弯子了,很是直接地问卫明沅,“沅儿,你对宁王是不是……”   话还没问完,卫明沅便斩钉截铁地摇头,“不是!”   赵氏顿时松了一口气,但眉头仍旧拧着,“可你方才说了,学医是为了宁王。”   赵氏是真的担心女儿动情了,虽然她并不觉得女儿和王爷只见过一面就能被牵动情丝,可万事总有个万一,如果女儿真的对宁王动感情了,宁王那身子又……她怕她以后会受伤害。   赵氏的担心卫明沅有些听懂了,于是很认真地告诉她娘,“娘,女儿没有对宁王动心,起码目前没有。女儿想要学医,也只是想要以后在宁王府上过得更好,而且,也是为以后做打算,万一王爷哪天真的……女儿也能有个事情来打发时间不是?”   这些话除了最后一句,都是真的,卫明沅想要学医,不正正是为了在宁王府有立足之地,并且为自个可能用到的灵泉空间打掩护么!   赵氏看女儿说得认真,提着的一颗心才落了下来,只要女儿不是因为爱情冲昏了头脑,想要学医为宁王治病就好。   想通以后,赵氏便开始思索女儿学医认药的可行性。   皇家多阴私,那宁王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么,女儿嫁到宁王府去,先甭管宁王几年后还活不活得成,咱现实地考虑一下,即便宁王不会有三妻四妾,女儿在宁王府是安全的,可出了宁王府呢?她身为皇族中的一员,总有机会进出皇宫的,那皇宫才真的是充满硝烟的战场,一个不小心很容易就被波及到。女儿可以不害人,但不能没有防人之心和防人的手段。如此看来,学点医术还是有些用处的。   但,她还是那句话,“你如果要学,那就认真学。这事是你自己提出来的,以后即便再苦再累,也不能半途而废,知道吗?”   这是答应她的意思,卫明沅高兴地扑了过去,一把抱住她娘,“还是娘对我最好!”   赵氏对女儿的话非常受用,“那当然,你爹和你哥哥他们可比不上我。”   卫明沅想着爹和哥哥吃醋的样子不厚道地笑了。   实际上,当卫清朗得知妻子答应了女儿学医的事以后,便不再纠结了,反而吃起了宁王的醋来,“哎呀,女生外向啊,想我养了女儿十几年,也不见她为我这身老骨头去学医啊,我羡慕啊,嫉妒啊。”   卫明沅噗嗤一下笑了,殷勤地跑到她爹身后,替他捏起了肩膀,手法老练,找穴精准,是她上辈子在奶奶最后几年为了孝顺她特意去学的,这么来看,她似乎没有自己想象中的一无是处?   卫清朗痛并快乐着,舒服地哎哟哎哟,卫明沅出走的心神顿时被拉回,“还羡慕不?还嫉妒不?”   卫清朗哼了一声,“更羡慕,更嫉妒了,便宜宁王那小子了!”   “咱不便宜他,女儿就为爹和娘捏,不给他捏。”卫明沅为了讨好自家爹爹,瞬间将宁王丢到了天边。   今日在卫侍讲府上发生的事情,除了赵氏和卫明沅关在屋里说的话以外,宁王却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内心某个柔软的角落似被人轻轻碰触,有些无措。不管小丫头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她学医以后不会落下他,他便也不介意当她的挡箭牌和借口,相反,有些乐见其成,只不过……   他瞄了眼自个无力的双腿,宽大的锦袍下的一双腿因为缺乏锻炼,格外的纤细,为了防止它萎缩,宁一每日都要为他的腿按摩。想起卫明沅为卫清朗捏肩时说的话,他顿时有些不悦,想着,等小丫头嫁过来,一定让她每天帮他捶腿按摩。   哼,他才不会说他有点嫌弃宁一了。   太后那边从佟嬷嬷那得知了卫明沅想要为了宁王学医的事以后,大赞她贤惠,不仅赏了不少东西,还着太医院的祁院正每日到卫府去教导卫明沅一个时辰,那可是太医院的最高品级了,宁王的病便是一直由他负责的。另外,不管需要哪些医书和药材,让她尽管提,太医院里应有尽有。   本来只想学点医认点药材打掩护的卫明沅:……   太后,您这么大张旗鼓,弄得这么正式,我还怎么偷懒啊!姐姐我上辈子只是个文科生啊!   宁王知道她生无可恋以后,也来凑热闹,吩咐人送了不少医书和药材过去,顺便给她留了一句话,“本王的病,就有劳王妃了。”   卫明沅顿时觉得,还是做个有钱又有闲的寡妇比较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有没有小天使跟作者君一样,例如学一样东西,例如报一门考试,没学之前吊儿郎当的,啊,就随便学学呗,这样。然后等交了钱,通常这笔钱数目还不小的时候,精神马上那个抖擞,注意力那个专注啊!   作者君当时在想什么呢,大概是钱交了那么多,不能浪费了!   综上,作者君大概是个守财奴【正直脸】 第22章 赏梅   卫明沅因为红鬼之事联想到宁王的病,继而学医,远在万里之外的西南林神医不久之后得到消息也将奔赴京城,而荣国公府里,有个人也被红鬼这株药材牵动着心。   “娘,女儿的脸只有红鬼这样的美容圣药才能恢复如初,您帮帮女儿,只要您去求大姐,大姐一定会帮咱们的。”荣秀兰盯上了红鬼治病美容方面的功效了。   李氏可以为一双儿女极尽谋划,却不能为了她们向荣秀玉低头,如果之前的事没有暴露出来,她还是那个慈母形象,她或许还能厚着脸皮去跟她说一说,可如今,荣秀玉怕是早就看出了她的心思,她哪里肯把自己的脸面送上去给她踩?   见母亲不作声,荣秀兰急了,眼睛都红了,含着水光,哀求道,“娘,到底是女儿的脸重要还是您的脸面重要啊?您如果不帮我,女儿这辈子可就算毁了。”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李氏还狠不下心来,只好让步,“娘去和你爹说道说道,让你爹修书一封去求上一求,至于成不成,那就要看天意了。”   荣秀兰知道这已经是母亲最大的让步了,毕竟爹现在还生着她的气,她这脸伤了以后可一次都没来看过,她寒心的同时,又怕自己已经这般模样,如果再失了爹娘的疼爱,她日后将难以自处。   “娘,那你记得和爹说,女儿知错了,再也不敢了,恳求他原谅。”   李氏叹了口气,点头说了好。   荣国公荣进虽然恼了女儿不知分寸、心思歹毒,但也实在不忍心女儿就这般毁了前程,因而,在亲自见了她一面,确定她真的知错了以后,答应向宫里的长女求助。   荣秀玉作为宫里的妃嫔,并不能见外男,算起来,李氏亲自进宫去求是最好的,可惜她不愿意。李氏不提,荣进便也似没想起这茬,直接按着李氏说的修书一封,让长女试试看,能不能向皇上求个恩典,将这株药材赐下来。   之所以不亲自向皇上去求,而要通过长女,则是因为荣进知道自己在皇上心中有多少斤两,他去求,皇上必定不肯,前不久才得了盛宠且晋了位份的女儿去求,说不定还有一丝机会。   荣秀玉毕竟年轻,且容色娇艳,颇有才情,有些手段,甫一承宠便入了昭武帝的眼,第二日便晋了她位份,升为贵嫔,又在她那里连宿了三日,颇得盛宠,也难怪荣秀兰会求到她那里去。   卫明沅一开始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还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淡定下来了,那毕竟是原著里的女主,没有点能力和运气,她当初也不会粉她,当然,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她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   宫中漱玉斋里,荣秀玉动作优雅地将荣进送来的信展开,当看到上面的内容以后,忍不住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来。   李氏、荣秀兰,你们凭什么认为本嫔会帮你们?还真以为本嫔一点都不晓得你们的心思么,又或是,你们以为凭着她那愚蠢窝囊的爹的一封信,就能说动她帮忙?可真是笑话!   更何况,这个忙,可不是她想帮,就能帮得了的。   荣秀玉不知道红鬼之事只是个幌子,但她隐约听到点风声,似乎皇上将红鬼的消息传出去,是为了吸引良医来为宁王治病。她还有些自知之明,不认为自己在皇上心中的份量能比宁王重。说好听点是贵嫔,实际上还不是一个以色事人的妾?!她不好过,李氏和荣秀兰,自然也别想好过。   于是在回给荣进的信中透露了一点圣上的心思,非常遗憾地表示这个忙,她实在是无能为力。   荣进收到了女儿的回信,面对李氏和次女期盼的眼,摇了摇头。荣秀兰的眼瞬间黯淡下去。   因为涉及到皇上对红鬼的一些布局,荣进怕这信息泄露出去坏了圣上的计划,于是将信上的内容隐瞒下来,只道此事贵嫔娘娘也无能为力。   本来就和荣秀玉不对付的李氏母女却认为她不是无能为力,而是压根就不想帮忙!荣秀兰更是因此而恨透了荣秀玉,袖子底下的手早就攥成了拳,手指狠狠地掐进肉里,提醒着她记住此时的仇恨。   当然,相比于荣秀玉的见死不救,荣秀兰此时更恨的是卫明沅。毁容之恨,不共戴天,重重宫门之内的荣秀玉她暂时没有办法,却可以先拿卫明沅来开刀泄愤。   卫明沅这些日子以来不是跟着佟嬷嬷学规矩礼仪,就是跟着祁院正学医认药,忙得很,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荣秀玉一直寻不到下手的机会,直到十二月里,卫明沅的十四岁生辰到来。   腊月初十这日,卫明沅特地求了佟嬷嬷和祁院正放她一天假,她是个好学生,学习用功,两位师傅没有犹豫便答应了,另外还给她备了一份生辰礼,贺她十四岁生辰。   难得可以放松一天,卫明沅便央了爹娘和哥哥,出门去走走。   细细算来,她来到这个时空后,出门的次数两只手都数得过来,大多数还是去卫国公府,面对冷淡的祖母和算计的大姐,怎么都开心不起来。因而才有了这样的提议。   赵氏和卫清朗思忖着女儿过了年就要嫁进宁王府,那时候更加身不由己,虽说定了亲的女子不应在外抛头露面,可只要谨慎点,做好保护措施,他们还是愿意满足女儿这个小小的愿望的。   于是乎,卫清朗趁着休沐,又多请了一天假,在初十这天一大早,带上家小和仆人便驱车前往郊外梅花山下的庄子。此时正直腊梅开放的季节,暗香疏影,凌寒独放,是冬日里不多见的鲜艳颜色,再加上附近有一冰湖可供玩乐,可不就一个好去处么。   一路上,卫明沅便闲不住地问她娘等下可不可以去山里走一走,可不可以去折梅花,可不可以去冰湖上溜冰,等等。   赵氏看她兴奋得眉眼飞扬,便也不打算拘着她,只说只要有哥哥们陪同,戴好帷帽,穿上厚衣裳,便都可以去。   卫明沅顿时欢呼起来,那银铃般愉悦的笑声,便是另一辆车上的父子三人都听得见,彼此对视一眼,无奈地摇头失笑,而后卫清朗便对兄弟二人委以了重任,务必护得妹妹周全,卫明彦和卫明哲信誓旦旦地应了。   卫明沅偷偷将窗帘掀起一条缝来,眯着眼睛看外头有些萧瑟的景,虽不美,她却仍旧看得不亦乐乎。   马车大约走了一个多时辰,一行人才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赵氏的一个陪嫁庄子。   等卫明沅和赵氏收拾妥当下车时,早有庄头侯在一旁,等候主家的吩咐。   赵氏感受着外头有些寒的天气,便让他带路,先去安排歇息的地方,再着人把行李搬下来收拾妥当。   一番休整过后,一家五口才坐在正厅中惬意地用起了午膳。阵阵暖香自角落的熏笼中缓缓溢出,一点点将疲惫的旅人环绕,困意渐渐将酒足饭饱的席中人侵袭,便是之前精神抖擞的卫明沅也被熏得眼皮打架。   赵氏劝了她一句回去歇息好了再行游玩,她强撑着说了两遍半个时辰后一定要叫醒她,得了赵氏的应承才懒洋洋地回了自个的房间。被子一裹,身子一滚,将自己包成个茧子,而后便再也扛不住睡意,昏睡过去了。   再醒来后便是一个时辰以后了,卫明沅于是迫不及待地拉上两位哥哥一同上山去,明明是自己想要去玩儿,却道不要在这里当爹娘的电灯泡,碍着他们恩爱。   卫明彦笑着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调皮!”   卫明哲也点头附和,“就是就是。”   卫明沅皱了皱鼻子,不理他们,率先两步走了,两人只好跟上。   梅花山并不高,却因着种了漫山的梅花而成了京城人家冬日里的好去处。但,即便游人再多,也并不显得喧哗,只因世人皆爱梅凌霜傲雪的风骨,既恐喧哗扰了它们,亦恐失态成了笑柄。   卫明沅和两位哥哥从山脚的小道拾阶而上,一路上见了不少枯瘦的枝桠上梅红的、粉的、白的、嫩黄的小花儿,颇有些意趣,走得累了,便寻了一处小亭子,叫下人摆上竹炉和茶具。   风递幽香来,兄妹三人围炉博古,好生当了一回雅士。   临了,卫明沅折了几枝梅花,打算将它养在瓶子里,带回家去,日日赏着。   “可惜了,咱家院子里没有种几株梅花,若不然也不用驱车过来寻芳了。”她像西子一样蹙了蹙眉头,颇有些遗憾。   卫明彦笑着说了一句“身在福中不知福。”叫卫明沅的脸红了红,是啊,这样子出来一趟,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何况,家里的几株梅花哪能和漫山遍野的景相提并论?不过是无病呻吟罢了。   卫明哲却不知哪根筋不对,言道,“是啊,小妹,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可听说了,宁王府上有一处梅园,大得很,你以后想看什么不能看?”   话落就见自家大哥一巴掌呼来,顿时跳脚躲开,“大哥干嘛打我,我说的是事实啊!”   “不知悔改。”卫明彦只道了四个字便继续追着他打,被晃神的卫明沅看见了,顿时噗嗤一下笑开了,心里却在腹诽,叫你口没遮拦!   眼睛却不自觉地扫向了折下来的几枝梅花,其中一枝缀着雪似的花朵儿的,原打算是送去宁王府讨个好的,现在想来是用不上了。   也罢,反正,她本来就不是很想送这玩意。   卫明哲被卫明彦追了一阵,老实地挨了两下打,一行人才下了山来,去了梅花山另一边的冰湖上。   兴许是时候不早了,冰湖上人不算多。   然后,“意外”便毫无预兆地发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由于作者君犯蠢π_π,忘了申榜,下周木有榜单了,继续日更恐字数太多于入V不利,只好委屈小天使们了≥﹏≤   本来想过断更一周,又怕你们追着我打,深思熟虑后,决定接下来一周时间隔日更,分别是周四、周六、周一更。   嗯,说完了,顶锅盖遁逃 第23章 落水   冰湖位于梅花山的北面,较开满梅花的南面要冷得多,从山上泄下来的小瀑布因此而结了冰,高达十数米的冰舌在阳光下发出银蓝色的光,好似银河倒挂。   而悬在半空中的冰瀑下是一个面积不小的冰面湖,银白色的湖面上结着厚厚的冰,像一块蒙了雾气的镜面,镜面下的湖水不辨深浅。   卫明沅站在湖岸上,一阵冷风铺面而来,令人不寒而栗。   她打了个哆嗦,捂紧了暖手筒,卫明彦和卫明哲见了,便道不下去了。   卫明沅哪里肯,于是让他们下去,她就在那边的栈桥上看着他们。   湖岸上修有一段几米长的栈桥,通向湖中,末端是一个小亭子,虽然并不挡风,但把手炉弄妥当,再烧上些热茶,也能舒服一些。   卫明彦和卫明哲迟疑了一瞬,被卫明沅推着下去了冰面。两人对视一眼,无奈失笑,接过小厮递来的冰鞋换上,之后便变得跃跃欲试了,看向对方的眼里也充满着挑衅。   于是,才在栈桥的小亭子里坐下的卫明沅,很快便看见她的两位哥哥热身完毕以后,互不相让地比赛起来。   冬天因着天气的缘故,本来就少活动,难得出来一趟,两位男儿自然放开来耍,谁都不服谁。这第一样比的便是滑冰的速度,卫明沅起初还提着一颗心担心他们摔倒,只是这担心在看到他们熟练矫健的身姿以后消失得无影无踪,转而开始为他们加起由来,一会儿是大哥加油,一会儿是二哥快点,大哥要追上来了。   少女银铃般的欢呼喝彩声因着周围的空旷而传得很远,湖面上并非他们一家在冰嬉,不少人马上便注意到了这兄妹三人,于是有羞答答地看着湖中英武的男儿的,也有偷瞄亭子里娇俏的少女的。只是,在探明这三人身份以后,却都放下了接近的心思。   卫家小姐不必说,那是已经赐婚于宁王的,未来的准宁王妃,皇上对宁王爱护,谁敢去触这眉头?至于那冰面上的两位男儿,便是神女有心,也要顾着点矜持,且,这兄弟俩的前程未定,那些个世家小姐夫人都在观望当中,轻易不肯主动踏出一步。   在卫家兄妹之后到来的襄阳侯世子赵赟远远地看着卫明沅越发娇俏的小脸,犹豫了一瞬,最后一咬牙,也脱了外袍,换上冰鞋,滑到卫明彦的身旁,唤一声,“表弟。”   赵氏出身襄阳侯府,现任襄阳侯赵蠡乃其嫡兄,世子赵赟和卫家姐弟自然是表亲,方姨奶奶和老侯夫人钱氏关系不错,卫清朗也有出息,因而,两家的关系向来不错。   此时见了,自然要相互见礼,卫明彦停了下来,向他拱手,“德通表哥。”德通乃赵赟的字。   “姑母和姑父可是也来了?不知我稍后登门去打声招呼,可还方便?”赵赟是知道卫家有处庄子在这附近的。   卫明彦连道欢迎,“爹和娘看到表哥来,肯定会很高兴。”   正说着,滑在前头,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家兄长没有跟上,妹妹也不喝彩了的卫明哲也滑了过来,和赵赟见礼问好。   赵赟笑着说了一句“明哲表弟长得越发高了。”卫明哲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卫明彦于是埋汰他一句,“能不高么,他啊,就是个饭桶。”   赵赟顿时喷笑,卫明哲则是敢怒不敢言。   笑过以后,赵赟便不着痕迹地朝栈桥亭子那看了一眼,“明沅表妹也来了?说起来,自从百花宴后,便没再见过表妹了。”   百花宴,他也去了,只是,他当时并没有注意到他那不如何出彩的表妹,反而被荣家姐妹花吸引去了目光。孰料,如今一个进了宫,颇得盛宠,一个却“不慎”毁了容貌,真是造化弄人。再看往日不曾为意的小表妹,却出落得越发钟灵毓秀了,那娇俏有生气的小脸,叫人移不开眼睛。   卫明彦心念转动,眼睛闪了闪,便开口道,“舍妹不日即将嫁入王府,太后娘娘赐下司礼嬷嬷来教导规矩,于是少了走动。”   这不是他刻意炫耀,而是,有些事防范于未然总是好的。   赵赟于是偏转了目光,笑了笑,目光坦然,“合该如此,只是委屈明沅表妹了,她那样活泼的性子,怕是坐不住吧?”说得好像多了解卫明沅一样。   从前的卫明沅是养得娇了些,却不是现在的卫明沅,卫明彦不欲多做解释,耸了耸肩,笑了笑,没有多言。   猪队友卫明哲此时却提议去卫明沅那边讨杯茶喝。   赵赟于是看着卫明彦但笑不语,无法,卫明彦只好邀他同去,在心里给卫明哲记了一笔,打算回头再找他算账。   卫明沅远远地看见两位哥哥停下来和人说话,却看不清那是何人,直到他们走到离这几米开外的地方才认出来,那是襄阳侯府的世子赵赟,也是原著里荣秀兰最后所嫁之人。和女主做对的荣秀兰自然没有好下场,襄阳侯府在二皇子登基以后也因此受了些牵连,但他们弃车保帅,及时休了荣秀兰,以此保住了爵位,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襄阳侯府气数将尽,起复之日遥遥无期。   在原著当时的情况下,襄阳侯府这样做无可厚非,荣秀兰这个恶毒女配被休,最后穷困潦倒,读者们只觉大快人心,也少有人会去批判襄阳侯府的无情。   卫明沅不是圣母,明白荣秀兰那是恶有恶报,但看到赵赟的脸时,却忍不住会联想,他把一纸休书摔到荣秀兰脸上,冷酷地抱走他们共同孕育的一对双胞胎时的情形,也因此对赵赟热情不起来。   等他们到了近前,她便小心翼翼地也下了栈桥,站在冰面上,矜持得有些冷淡地向他见礼,让卫明彦高兴之余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对赵赟有些无奈地解释道,“教导小妹的嬷嬷是太后身边的佟嬷嬷,有些不苟言笑,小妹把她的一言一行都学了去了。”   赵赟连道无妨,脸上的笑意不变,心里却有些烦闷,不过,他还没有忘记到此的目的,笑着对卫明沅发出了邀请,“学规矩也不急于一时,须讲究个劳逸结合。母亲前几日还念叨明沅表妹来着,表妹若有空,不妨来府上和婉儿她们聚一聚,也好松快松快。”   他此来的目的,除了想要靠近来好好瞧瞧这位即将当上宁王妃的表妹以外,也是打着想要进一步拉近两家关系的主意。   这样的情形,卫明沅在卫明昭那碰得多了,应付起来也得心应手,矜持地浅笑了下,便为难地开口道,“此事还需佟嬷嬷开恩才行,我也做不得主,不过,表哥放心,但凡有时间,我一定央了母亲回去看望舅舅和舅母。”当然,还有方姨奶奶。   没想到小表妹也变得圆滑了,赵赟微微惊讶过后,也没再强求。临别前瞄了一眼栈桥前的一个圆形坑洞,提醒道,“表妹在栈桥上观看,可得小心这坑洞,切莫失足了。”   栈桥前被人砸开了一个圆形的坑洞,不小,想来砸了没多久,还未重新结起冰来,卫明沅早先便看见了,猜想着约莫是先前有人在这冰钓砸的,便不以为意,亭子里有栏杆,她总不至于自个越过栏杆往里跳不是?   不过,赵赟的善意提醒,她还是挺受用的,于是回给他一个真诚的笑,谢过他的好意。   赵赟被她如同昙花乍现的明媚容光晃了眼,愣了一瞬,忙转开视线,平复内心的悸动的同时,匆匆拱手作别。   卫明彦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打算回头和爹提一句,免得日后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随后,卫明沅再次回到了栈桥上的亭子里,喝了一杯热茶以后便见两位兄长舍弃了溜冰,转而耍起了冰上杂技。   一会儿“娜吒探海”,一会儿“金鸡独立”,一会儿“双\飞燕”,等等,好不灵巧。看到精彩处,卫明沅忍不住蹦着跳着拍手叫好,全然没有注意到自个已经来到亭子的边沿,脚下的木板被她踩得吱吖作响。其他丫鬟小厮也看得专注,没有察觉。   直至卫家兄弟正配合着做一个高难度动作,而卫明沅也紧张地一把抓住亭子的护栏,随着轻微的一声啪嗒,护栏断裂,卫明沅收势不及,一个倒栽葱连人带着那一截护栏一头摔进了那一个坑洞里,冰寒刺骨。   幸而,卫明沅是懂得凫水的,一阵手忙脚乱以后,她便被大哥从坑洞里拉了出来,裹上了斗篷,送上了暖手的手炉。   卫明沅牙齿打着颤,将那一截木头塞到大哥手里,而后爬上了二哥的背,匆匆赶回了卫家位于梅花山南面脚下的庄子。   路上遇到了正在返程的赵赟,待了解了情况,也跟了上来,殊不知卫明沅在见着他的一瞬,第一个念头是,在心里吐槽他“乌鸦嘴”。   泡澡、更衣、喝姜汤、请医过后,卫明沅躺在床上看着背过身抹眼泪的娘亲,心里有些内疚——又害爹娘和哥哥们担心了,是她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更新啦 第24章 怀疑   “娘,大夫的话我都听见了,虽说受了寒气,若是调养不当,恐会坏了底子,但也只是如果而已,并非一定如此。女儿答应您,会好好吃药,尽快好起来,不让您担心的,好吗?”卫明沅开口安慰道。   赵氏身子一僵,转过身来,方才见女儿闭着眼睛,以为睡着了,加上心急,才会在女儿房里就迫切问了大夫如何,不曾想女儿竟是假寐,大夫的诊断都叫她听去了。   她原本就担心着女儿会好不了,到时候坏了底子,莫说和宁王的亲事还能不能成,便是其他人家,也难嫁得成,一时悲从心来,如今听女儿如此孝顺地反过来安慰自己,更是泣不成声。   卫明沅无法,只好坐起来偎在她怀里,环着她的腰,撒娇道,“娘,女儿的身子就靠您了,您莫哭了好不好?害母亲担心,是女儿不孝。”   赵氏闻言,拿帕子抹了抹眼角,目光坚定下来,拍着卫明沅的背,似是说与她听,又似是给自己鼓劲一般,“阿沅别怕,有娘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卫明沅“嗯”的应了,心中却想着回头去喝点空间里的灵泉水,再到灵泉里泡一泡,将一身寒气都给去了,不让爹娘和哥哥们担心。   正当卫明沅喝过药,昏昏沉沉地睡过去时,去调查事情的卫明彦和卫明哲一脸阴沉地回来了,赵赟也在一旁,姑母家发生这样的事,他理应留下来帮忙。   卫清朗坐在庄子的书房里,问起了卫明彦调查的结果。   “那栏杆被人做了手脚,并非因朽蚀而造成的断折。下手之人拿钻子从栏杆下方钻孔,将它里头钻了个空,轻轻一推就会折断,从外头却看不出来。而栈桥前的坑洞,咱们一行人到时尚未重新结冰,规模也不小,孩儿斗胆猜测,有人在咱们到达之前没多久做的手脚。派人向早先在湖上游玩的子弟问过,却都道在咱家到那之前,曾经有一披着蓑衣遮得严实的人在那处垂钓,这样的人太过普通,想要找出来很难。”卫明彦皱着眉头将自个的思路和探查的方向一一道来。   卫清朗听了尚能忍住气,没有妄下判断,而是转向侄子赵赟,问道,“德通于此事可有见解?”   赵赟见姑父和两位表弟的目光转过来,定了定神,略略组织一番语言过后,才将所思所想娓娓道来,“依侄子看,虽说已然证实了此事乃有人蓄意为之,并非意外,却也不能断定对方是为针对表妹而来,毕竟当时在冰湖上玩耍的不止卫府一家。要判断表妹是被人设计针对还是替别人受了无妄之灾也不难,只需将府上知晓几位表弟妹出行去向的下人审问一番即可。毕竟,此事如此巧合,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卫清朗赞赏地点了点头,继而转向长子,“此事就交与你去办了。”   “爹,那我呢?”卫明哲急切地想要帮忙。   “你跟着你大哥,给他打下手,多学着点。”卫清朗瞧他并非胡闹,便由他去了。   继而对赵赟和颜道,“德通可见过你姑母了?今日天色已晚,不若留下来一同用饭?”   赵赟在卫清朗这里刷够了存在感,料想着姑母此时也无心招待,便识趣地告辞了,卫清朗挽留了两句,便着长子亲自送他到院门去了。   等回到后院,见了夫人,看她虽形容憔悴了些,却也没再一蹶不振的样子,倒是松了一口气。   赵氏见了他,忙问,“如何?”   卫清朗虽然不欲妻女担心,却也怕把事情隐瞒了,她们日后会没了防备,于是言简意赅地将长子调查来的情况一一告之,“……如今就看咱府上是不是出了内鬼了。”   赵氏闻言恨得差点咬碎了银牙,不管是被针对也好,无妄之灾也罢,终归是她宝贝的女儿受了苦,她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   卫清朗伸手将她攥紧的拳头裹在掌心里,让她放松,许诺道,“别担心,我总归不会叫咱闺女白白吃了亏的。”   闻言,赵氏心里好受点,转念又开始思索起来他们卫府得罪过的人,特别是卫明沅得罪过的。很快,荣秀兰的名便跳入她脑海。自家闺女从前娇嗔可爱,后来足不出户,严守规矩,说起来,得罪过的也就荣家那位二小姐,若此事真是冲着女儿来的话,她是最有可能的一个。但也不能排除其他人的可能,毕竟女儿赐婚给宁王府,虽然幸灾乐祸的不少,但也不乏眼红之人,即便不为宁王这个人,为着他背后象征着的权势,宁王其实不愁没人嫁的。   “夫人在想些什么?”卫清朗看她神情时而苦恼,时而眼前一亮,又重新皱起了眉头,忍不住发问。   赵氏看了他一眼,再看房间的窗户门扉都关严实了,这才将自个的猜测说了出来。   “荣国公府?”卫清朗将荣秀兰的名字念叨了两遍,在赵氏注视的目光下,很是镇定地划一下了下一步的安排,“有劳夫人帮忙查探一番荣国公府近日是否有人也到了梅花山来。”   他知晓赵氏此时除了照顾女儿,其他什么都顾不上,却也不愿看她精神太过紧绷,于是让她也参与进来,好分她一点心。   赵氏心里不好受,也的确需要点事情来转移点注意力,否则她恐怕会把自己逼疯,于是没有犹豫便应下了。   卫清朗又看过女儿以后,看她脸色虽然白了些,但尚算精神,心下舒了一口气,至于那些腌臜事,暂时却没有打算告诉她,只让她安心养病。   卫明沅乖乖地听话,晚些时候再次喝药时却偷偷拿灵泉水兑着喝,感觉到浑身暖融融的热意以后,也松了一口气。   要不是怕好得太快会引人怀疑,她恐怕会马上就灌一大海碗灵泉水,外加跑到空间里拿灵泉水泡澡将通身寒气尽数去了,不会这么慢慢磨。   第二日,大夫再来给她看诊时,虽然有些奇怪她恢复的程度和速度,但也没有多问,只归结于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同样的药,有些人吸收得好,自然好得快一些。   当听到大夫说按着女儿对汤药的吸收情况,以及身体恢复能力来看,日后应该不会留下后遗症以后,赵氏喜极而泣,连道卫明沅是个有福的。   又塞了大夫不少银两,除了赏钱,还有封口费的意思。女儿曾经被大夫诊断因为寒气侵袭而可能坏了底子的事,如今不作数,便也就不曾存在过,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那大夫也怕传出去坏了自己的名声,因而会意地表示只注重最终的结果,至于过程如何,倒是不必太看重。   赵氏满意了,卫明沅看她松开的眉头也放下心来,趁着她高兴,忙问起了事情的调查情况。   赵氏略一迟疑,看女儿精神尚可,也希望趁机教导女儿“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于是将她知道的情况一一告诉了她。   “荣国公府那边倒没有人来了这梅花山下,兴许是娘猜错了,如今,只能看你爹和你哥他们在府里盘查得怎样了。”她如此说道。   卫明沅听了以后却若有所思,原著里没有类似的情节发生,却曾经提及,赵赟的一个宠妾张氏,在荣秀兰之前怀了身子,最后在冰天雪地里失足落水落了胎,从此不育,虽然没有明晃晃的证据证明是荣秀兰所为,但读者的上帝视角以及女主荣秀玉的嘲讽一笑都表明了荣秀兰的不干净。   也因此,和她娘一样,卫明沅第一个怀疑的便是荣秀兰,只是,没有证据。   事实上,经过一晚上的审问,卫明彦的确揪出了一个有问题的车夫,因为赌博欠债而被人利用偷偷将府上小姐的行踪去向告诉了接头的线人。对方狡猾,那线人不仅包得严实,而且故意压低了嗓音,要找出来,其难度不亚于大海捞针。   虽然因此而确定了的确有人在针对卫明沅,可卫家父子的调查还是走向了死胡同。   万幸的是,卫明沅恢复得很好,最坏的情况也没有发生,倒叫那设计者的谋算落了空。鉴于当天看到此事的人不少,外间对女儿的病和身子也有了不好的猜测,卫清朗最后决定敞开门来接待登门探病的客人,将女儿无碍的消息传出去,让那些不好的传言消弭的同时,也气一气那设计者。   卫府开门迎客,这头一个递帖子登门的却是卫清朗意想不到的一个人——宁王。   宁王在卫明沅这边安插了人,对发生在她身上的事,甚至一言一行,虽不能说了如指掌,但也能知道个七七八八。事发时,他正在离梅花山不算远的一处温泉庄子里休养,得到消息以后,只是挑了挑眉,说了一个冷冰冰的“查”字。   此时见到卫明沅,看她无事,眉眼舒展的同时,又忍不住敲打她,张嘴就是两个字——“太笨!”   作者有话要说:  小沅沅:麻麻,有人笑我倒栽葱一头栽进坑里的姿势太销魂,都怪你干嘛写得那么直白。   作者君一摊手:怪我咯,谁叫你笨,别人都提醒你了,你还不当一回事,笨人自然有笨笨的掉坑姿势咯~   小沅沅:麻麻忘记申榜也挺笨的→_→   作者君转头请来了大宁宁:上,我赐予你教育我闺女的权力!   大宁宁跃跃欲试:敢不从命! 第25章 探病   卫明沅当下一愣,反应过来以后脸色顿时涨得通红,手不自觉地揪紧了被单,内心的小人儿正在掀桌子怒吼,“你才笨,你全家都笨!”   但到底不敢这么做,面对宁王秒怂的怂包卫明沅忽然想起上回他送给自己的玉雕小树,以及事后卫明彦对她说的话,也不知哪根筋不对,竟然就开口反问了,“王爷是在关心我?”   问完还目光炯炯地盯着宁王看,像是要盯出一个洞来,不错过他任何的表情变化。   宁王与她清澈的眼眸对视一瞬以后,忽而就转开了视线,看向她妆台上搁着的一枝寒梅,插在白玉的瓶子里,像是观音菩萨手上托着的净瓶一样,清冽的香气慢慢将他一瞬间悸动的心安抚下来。   卫明沅没看出他的表情有任何变化,却因他这一偏头,注意到了他略略有些泛红的耳朵尖,不知为何,心情竟也好了起来。   “你关心人的方式还挺特别。”嘴上却是不饶人的吐槽。   已然恢复平静的宁王转头看着笃定自己关心她的卫明沅,有些无奈,却也没有否认,而是继续用他的扑克脸说出打击人的话,“不够警醒,毛手毛脚,脑子笨嘴巴笨手笨脚也笨。”   这下好了,即便用“他这是在关心我”来催眠自己的卫明沅,脸上的笑也绷不住了,尼玛,这是在探病还是来给她捅刀子的?!确定不是来给她添堵的?   脑子里这么想着,她便也这么咬牙切齿地问了出口,“王爷这是来看望明沅的?”   宁王看小丫头终于又充满活力地蹦哒了,脸上也带了笑意,非常肯定地点头,说出的话却是要多毒有多毒,“嗯,来看你有多笨的。”   卫明沅身子一僵,脸上的神情也僵住,而后控制不住地眼角抽搐,想要翻白眼却又控制着不敢翻过去的样子,有些没好气地回道,“那王爷看完了吗?明沅乏了,是时候该歇息了。”   言下之意是,看完了吗,看完了就赶紧化作天边的小黑点,消失!   小骗子!宁王看着她红润润的脸颊,在心里嘟哝。而后非常欠扁地回道,“看完了,你的确是有够笨的。”却不提告辞之事。   接二连三的人参公鸡,卫明沅觉得自己的血槽快要被掏空,于是破罐子破摔地当真翻起了白眼,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王爷看够了,也该回去了吧。好走,不送。”   宁王眼睛顿时一眯,危险地盯着她,“你这是在赶本王走?佟嬷嬷就是如此教导你规矩的?”   卫明沅顿时打了个冷颤,为自己方才的不敬买单,她低下头,不甘不愿地认错,“明沅知罪,求王爷责罚。”   除了不甘愿以外,这神态和宁一犯错时认罚有些相似,看得宁王心里很是不舒服,可他自己开口强调的规矩,又怨不得人疏远他。   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句,“身子好点了吗?”   卫明沅闻言愣了半天,眼睛也直愣愣地回望着他,对他忽然之间的关心很是愕然。如果嫌弃她笨不算关心的话,他这一句问候却是货真价实的关心,里头的关切做不得假。前一秒还在揪她的错处,下一秒却关心起人来了,画风变得太快,卫明沅有些反应不过来,看向宁王的目光也有些探究。   宁王本来就不是会关心人的人,方才鬼差神使地问起了她身体的状况,实属罕见,问完他便有些后悔了,因为,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面对她错愕和探究的目光,也不自在起来。   于是在她回话之前,又转移了话题,“你会凫水?”她的身体状况,他已然知道,无需揪着不放。   没有防备的卫明沅下意识地答了“嗯”,然后猛然惊醒,语带急切地解释道,“明沅并不懂凫水,不过是当时急了,无师自通乱划拉,运气好扒住了冰块,又有兄长帮助才上得岸来的。”   这个解释其实也说得过去,但宁王更在意的却是她下意识的“嗯”字,那是一种肯定,即便她事后再如何描补解释,宁王却已认定,卫明沅是懂得凫水的。   而事情奇就奇在这一点上。夏国的都城位于内陆,不靠海,周边虽有湖泊、河流,但一般的闺秀却不会去学凫水的本事,只因衣衫湿透贴在身上,将女子的身段显露无疑,实在不雅。从他得来的卫明沅的资料上看,卫明沅应该是不懂凫水的。   宁王对于卫明沅是越发好奇了。   卫明沅看他沉默,一颗心便提着,有些惴惴,也懊恼自己一不小心就露了马脚,叫人给逮着了,也不知道宁王这沉默的态度,到底是信还是不信她的话。他要是信,不该沉默这么久,要是不信,又会如何对她?会拆穿她吗?那她到时是不是打死不认?   胡思乱想中,她就像个等待宣判的犯人,倍受煎熬。   宁王回过神来时,便注意到了她的不安,却无意于刁难她,就像从前,他知晓她有些古怪时一样,有些事,他心里清楚就好。   卫明沅还是不够谨慎,在确定她飞不出自个手掌心后,他便也无意拿铁丝拴着她了,要不然,他的小雀儿恐怕会失了灵性,变得不好玩了。   但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   “这次是你运气好,才没有落下后遗症,可人总不会每一次都那么幸运,当你放松警惕的时候,便是那些看不惯你的人下手的机会。”   他早慧,很小的时候便记事了,至今还记得父皇还在的时候,自己是何等的受宠以及意气风发,母后也一直鼓励着他去争宠,当时年纪太小,看不懂母后复杂的眼神,后来,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他才懂了。没有人可以保护他一辈子,母后不会保护他,父皇也不能,他只能靠自己。   他希望卫明沅也是一样。   卫明沅不懂他的寄望,却能从他状似冷漠的语气和神态中分辨出些许如同父亲或者老师严厉却真诚的教诲。   再看他眼睛虽看着自己,却有些悠远的放空,似乎在通过她回忆着什么,墨眸中带了些微的寂寥。   转念间,她便想起他过往的经历。所有的经验和教训都不是凭空得来的,没有经历过,不曾被岁月洗礼过,又哪来那么多深刻的教诲?   大约因为他从不在她面前表现真实的自己,所以即便知道救他一事势在必行,卫明沅却从来不怎么放在心上,她可以为家人,为自己,为了打掩护而去学医,却不曾真切地为了治好他而去努力。可此时,因为这一瞬间的“懂”,她为曾经的自己感到了惭愧。   回答他的话也变得真诚实意起来,“嗯,谢谢王爷的忠告,明沅都记在心里了。王爷放心,我还要治好您的病呢,哪舍得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玩笑间却是再认真不过的承诺。   宁王微微一愣,莫名地觉得,卫明沅还挺讨人喜欢的,如果,这次过后,她还是这般毛手毛脚的话,他其实,也不介意护着她一点的,毕竟是他的人不是?而且,他手下的人不少,分一个来保护她,也不是不可以。   宁王兀自在为自己的改变主意找着辩驳的借口而不自知,说服自己的过程虽然短暂,但只要有了主意,他便不会再犹豫不决。   就像此时,他便浅笑着接了她的话,“本王的命自是最重要的,你既有这样的志向,可不要再有一点闪失,否则,本王不介意提前将你接进宁王府。”   即便语气放软,还是改不了威胁人的习惯。   于是乎卫明沅并未察觉到他态度的转变,没好气地回了一句“知道了。”   临出门时,宁王却像是才想起来一样,回头看向卧病在床不便相送的卫明沅,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昨日是你十四岁生辰?”   卫明沅愣了愣,点头,“嗯。”   宁王十分欠扁地点评一句,“那还真是个倒霉且难忘的生辰。”   卫明沅还未来得及发怒,便又听得他似笑非笑地说着“荣秀兰,本王送与你的生辰礼物。”瞬间愣怔。   回过神来时,宁王已经不见踪影,她想追上前去问明白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转念却又迟疑了,以宁王的性子,大约是不耐烦解释的。   于是兀自思考他说这话的用意。   他说荣秀兰是给她的生辰礼?难道是在告诉她,害她之人乃荣秀兰,而这一线索便是他所谓的生辰礼?换作别人或许不会这么想,可卫明沅知道他手里握着的情报网的强大,他提供的线索含金量很高,他既然这么说了,那么,害她的人便一定且肯定是荣秀兰,他们接下来也可以有的放矢地采取反击。这份礼,看起来轻飘飘,但分量却是足够的。   只是,隐隐地,她觉得,宁王的意思不止是提醒她害她之人,还有别的含义,譬如,帮她把荣秀兰料理了。   可宁王会为了她做到这个份上吗?似乎又不太可能。   这个问题,宁王却并未让她纠结许久,很快就送上了令她有些意外的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宁王要虐渣了 第26章 以牙还牙   荣国公府,张妈妈将屋子里伺候的丫鬟都打发下去,将一碗燕窝粥奉上来,说了不少好话,看自家小姐心情还不错的时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   “姑娘,卫六姑娘那边有消息了。”   荣秀兰闻言眼睛一亮,急忙追问,“快说,成功了吗?”   张妈妈低着头小心地回道,“成是成了,那卫六小姐果真落水,一头栽进了那冰窟窿里了,据说救上来的时候嘴唇都紫了。”   荣秀兰立时大喜,“可有探到大夫怎么说?”她要的可从来不是一个小小的教训而已,而是彻底毁了对方。在她看来,卫明沅毁了她容貌,她就要毁了她的底子。她不好嫁了,她也别想嫁好。   张妈妈是荣秀兰的奶娘,她什么性子,这次这么做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再清楚不过,更不要说这次替小姐办事的还是她在府外的小子通哥儿。但正因为知道得太清楚,此时的脸色便有些为难了。   荣秀兰看出来了,急忙催她,“快说!”   张妈妈无奈,只好将她家小子传进来的消息都说了出来。   “卫府在梅花山下的庄子自打卫六姑娘落水便紧闭着,卖他消息的车夫也被揪出来了,通哥儿也打探不出具体大夫怎么说的。不过,没两日,卫府便开门迎客了,宁王是头一个登门去探病的,传出来的消息说是卫六小姐救起来快,身子骨也强健,只是得了风寒,不影响……底子,调养一段时日就能好起来。”   荣秀兰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却又有些不信,“这消息是卫府传出来的?那可未必是真,毕竟卫六如果真出了事,可就是丑事了,他们还不得瞒着?你且说说,那宁王从卫府出来时是什么情形,可有动怒?卫府中人是不是给他赔笑脸?”   张妈妈的额角沁出了冷汗,却又不敢抹,战战兢兢地回道,“姑娘,关于卫六小姐的这些话就是从宁王府的下人那里打听来的,听说宁王对卫姑娘很是关怀。”   荣秀兰虽然心知这消息既然是从宁王府中流出来的,便是真的了,毕竟以宁王之尊,没有必要为卫明沅遮掩着。可到底不死心,她咬牙切齿地恨恨道,“假的,肯定是假的,不是说卫明沅是宁王的有缘人,可以保他性命无忧嘛,宁王肯定是因为不能放弃她,又怕丢面子才替她遮掩的!等着吧,她即便进得了宁王府,若是生不出孩子,宁王又活不了命的话,看她还怎么恣意下去!”   张妈妈偷偷抹了把汗,哆嗦着开口,“姑娘慎言,小心被人听去了,宁王爷可不是咱们得罪得起的。”   荣秀兰虎目一瞪,顿时把气撒在张妈妈头上,“怕什么,这是我闺房,你不传出去,还能让第三个人知道了?妈妈之前不是向我保证万无一失吗?看通哥办这事,我可不放心求母亲给他安排事做。”   张妈妈顿时慌了,又是赌咒发誓,又是表忠心,好说歹说才把她家小姐劝平和了,至于儿子的差事,目前是没有办法了,只能等过些时候小姐不生气了再提。   荣秀兰晓得以后倚仗张妈妈和他儿子周通的事还有许多,因而没有拿他们怎样,这次不成,那就第二次第三次,她就不信了,卫明沅能一直这么幸运!   只可惜,她等不到看卫明沅笑话,自个就先倒霉了。   宁王这人,性子算不得好,喜欢走极端,若要对一个人好,那就是百分之一百,当然,对方的真心也要百分之一百,不能掺一点假,同样的,若要搞打击报复,那就将人打击得彻底翻不了身。他既开口将荣秀兰作为卫明沅的生辰礼,那就不仅仅是一个消息而已。   而打击报复,他喜欢以牙还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方式简单粗暴。   于是荣秀兰在经过自家花园的池子时,腿窝一疼,也一头栽进了池子里头,正想大呼救命呢,便见随身伺候的丫鬟柳绿来不及发出一点声响被不知何处来的一枚石子击中了太阳穴,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荣秀兰顿时吓得忘了反应,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脚下有东西一直扯着她,一直将她往水深的地方带,她慌得四处扑腾,用脚踢用手抓,可就是挣脱不了,恐慌顿时袭上心头,想要叫喊,却因为恐慌而喊不出声来。   一直潜伏在池子底下的暗卫影八直到荣秀兰奄奄一息昏死过去时才将人扔回岸上,从靴子里抽出削铁如泥的匕首来,唰唰几下将荣秀兰的一头秀尽数割去,不留一点,才满意地几个起落离开原地。   荣秀兰许久之后才被发现,李氏急得拿荣国公的牌子请了太医院的太医来,忙里忙外的李氏却没有发现张妈妈的不见踪影,待后来女儿哭诉一定是卫明沅知道了,寻上来报复,找张妈妈来问话,才发现的。   “娘,她知道了,她一定是知道我干的,她这是寻仇,女儿的头发,女儿的未来,没了,全都没了!”醒过来的荣秀兰听闻自己曾经想在卫明沅身上做的事全都报应在自个身上时,顿时疯了,状若癫狂。   李氏早已将屋子里伺候的人都打发下去了,此时听了忙追问她背着自个做了什么,惹来这样的报复。   荣秀兰形容呆滞地喃喃道,“是卫明沅,我让奶娘家的通哥帮我设计让她落下冰水里,想让她从此坏了底子,凭什么我过不好了,她害我如此却能逍遥自在?女儿不甘啊!娘,有人害我,水里有人拉着我不让我上岸,还有柳绿,柳绿也死了!”她觉得柳绿怕也是凶多吉少。   柳绿虽然还昏着,却没有性命之忧,但想来这事过后,李氏也不会让她好过了。   不过,此时李氏更关注的是发生在女儿身上的事,于是马上去唤张妈妈来问个清楚,却不曾想张妈妈人间蒸发,又派人去寻周通来,也同样扑了个空。   毋需想,这两人肯定是落在对方手里了。   和荣秀兰一样,李氏也认为今日发生在女儿身上的事是卫家人做的,目的是为了替卫明沅出气,因为她实在想不出在京城里有谁和女儿有这么大的仇恨,而卫国公府正好武将出身,府上多的是能人,有的是能力避过府里的侍卫将女儿悄无声息地害了。上回卫明沅换的那套衣服,她不也猜测是隐藏在暗处的护卫做的吗?她相信卫国公府有这样的手段。   可她即便对自个的猜测深信不疑又有何用?她毕竟没有证据,相反,女儿害人的证据被对方握在手里,她这边只是无凭无据的猜测,即便闹大了,落在旁人眼里也只会是无理取闹和随意攀咬。若卫府将女儿曾经的罪行披露,世人即便有所怀疑,甚至因为女儿的弱势同情一二,却不会为了他们得罪卫国公府和宁王府,只会说一句“恶有恶报”,总之,这个仇,他们不能报,这个哑巴亏,只能自己吞了。   仇既不能报,女儿这样便只能是失足落水了,可没了的头发却不好解释,这明显不是落水就能解释得通的,虽说今日看见女儿光头的人都已经被她控制起来了,可府上发生这么大的事,老爷散值回来不会不来看一眼,到时她又该如何解释?   李氏绞尽脑汁想要瞒天过海的时候,却不知得了消息,提前散值往家里赶的荣国公被车夫带到了一处偏僻的宅子里,绑在屏风后头清清楚楚地听见绑他来的人对张妈妈和周通的审讯。   谋害皇家的准王妃,这是何等大罪,荣进差点被吓尿,战战兢兢地等着来人给他松绑,然后将屏风撤了,让他看清了昏迷在地生死不知的张妈妈母子俩,看着他们被夹得血肉模糊的十指,荣进的耳边仿佛还能听到他们方才的痛呼求饶之声。   戴着面具的影八邪笑一下,伸手拂了拂荣国公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声音沙哑地开口道,“相信荣国公回府之后晓得该如何做了?”   荣进僵立在地,不敢反抗,也不敢问对方是谁,不用猜也知道,不外乎是卫国公府的人或是宁王府的人,宁王只是个闲散王爷,这事多半是卫国公派人做的。尽管心里暗恨对方的目无法纪,不把同为国公的自己看在眼里,却丁点法子也没有。   这事他荣国公府不占理,即便求到宫里的贵嫔娘娘跟前也讨不到说法,而且,还是那句话,他没有证据证明是卫国公府所为。更遑论此事若传出去,不仅二女儿的名声彻底毁了,还会牵连宫里的长女,弃车保帅的事,即便窝囊如荣进,也懂得此时该如何选择。   李氏最终按着两个丫鬟,削了她们的头发来个女儿做了个假发戴着,企图先把老爷糊弄过去,谁料荣进刚到府就直冲女儿的闺房来兴师问罪,推搡间假发掉落,吓了荣进一跳的同时,终于明白绑他之人所说的“知晓该如何做”是什么意思。   于是不顾荣秀兰犹在病中,不顾李氏的哭嚎阻拦,第一次强硬起来二话不说将送去了京郊的清心庵“落发”为尼。对外宣称是荣秀兰得了急症,药石无灵,此番乃无奈之举,希望佛祖怜悯,给她一条生路。   作者有话要说:  从今天起恢复日更了,同志们想我没? 第27章 手段   宁王没有赶尽杀绝,要不然在湖中的时候就可以将荣秀兰溺毙,但他留给荣秀兰和荣国公府的生路也不是什么好路,可以想见以荣秀兰的骄傲不会忍受得了青灯古佛长伴的结局,但那又如何?清心庵里有宁王的人,一准能把她管教得服服帖帖,至于过程是如何的生不如死,则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荣国公看对方没有再多的举动,犹自为自己识时务选对了路而庆幸,殊不知在宁王眼里,他不过是跳梁小丑般可笑。   荣秀兰出了这样的事,荣庆和荣练两兄弟不可能没有一点察觉,但荣国公因着惧怕不敢走漏一点风声,只让他们知道能让他们知道的,其余的则让李氏烂在肚子里。而那些看过女儿秃头的侍卫仆人则被暗中处理了,荣庆由此察觉到了不对劲,对父亲的话存了疑,可任他如何打听都不能找到一点端倪来。   荣国公猜测是卫国公府所为,看着和卫国公长女定亲了的长子眼神也有些复杂,想退亲,却不敢,怕触怒了对方,反倒是日后在卫明昭嫁进来以后对她颇为倚重和偏袒,叫李氏恨得一口血梗在喉咙吐不出来。   当然,这些都是后事,当下,荣庆将府里的消息传给了宫里的荣秀玉,叫她心里有个底,恐怕荣秀兰这次碰了硬钉子,把人得罪狠了,才叫人报复了。那些急病重症的鬼话,荣庆是一点都不相信。   荣秀玉暗自高兴的同时也好奇自家那个好妹妹身上到底发生了何事,于是招了当日为荣秀兰看诊的胡太医来问话。胡太医是隔着帘子替荣秀兰看诊的,不知道她被人削了头发的事,却晓得她得的不是什么重症急病,面对贵嫔娘娘的询问,琢磨着这事荣国公府迟早会让娘娘知道,于是知无不言,将荣秀兰受了寒,从此可能不育之事告之。   荣秀玉听了心惊,对于暗中下手之人也多了几分警惕,怕就怕对方迁怒于自己,想到自个迟来了五天的月事,心里却又有了些底气。不管如何,圣上总不会置她于不顾。   昭武帝此时却无暇顾及她,宁王府上的暗卫是皇家暗卫的另一半,行事虽然隐秘,却也不是无迹可寻,且宁王这次也没有多做遮掩,因而他十分清楚荣国公府上的事,卫国公府替宁王背了锅。   思来想去,还是将宁王招进了宫里,想要问他缘何这般行事,荣国公即便再如何碌碌无为,祖上也是跟着夏国的开国皇帝一起打过江山的,荣进的祖母还是荣宁长公主,只要不是犯的大错,昭武帝还是愿意给他们体面的。   可宁王此番行事,虽然荣国公不知道乃其所为,在昭武帝看来,还是有些过了。   昭武帝看着下头坐在轮椅上绷着一张冰块脸的弟弟,一脸欲言又止。   皇上召他进宫所为何事,宁王心知肚明却不言不语,极有耐心地等着,想要看看他的忍耐力可以忍到几时。   昭武帝盯着他看了好久,然后聊起了家常,“太后近日又抄了些经书,皇弟若是方便,就将经书送去镇国寺供奉如何?”   太后为了给宁王祈福,不仅在镇国寺中供奉了一盏长明灯,而且隐居寿康宫,吃斋念佛抄经书,自昭武帝登基至今一直如此,已有八年了。   太后此举,宁王却是无动于衷,在他看来,太后这般做除了给他祈福,未尝不是替自己赎罪,让自己心里好过一点。当下想起她召见卫明沅时穿的那一身华服,再拿来和慧然朴素的青袍一对比,宁王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开口便是终结的昭武帝暗自懊恼,正想自个把话圆过去呢,宁王却开了口,“皇上今日召臣来不知所为何事?”   宁王率先没了耐心,不想再在这食人的皇宫中多呆。   昭武帝无法,只好迂回地问起了荣国公府的事,“荣国公是否得罪了皇弟?皇弟能否与朕说说,朕替你讨回公道可好?”   宁王早有准备,面对皇上看似施恩实则问责的问话,只是冷漠地拒绝,“不必劳皇上费心,臣自己的公道,自己会讨。”说罢,头微微一偏,“宁一。”   身后的宁一于是上前两步单漆跪地将准备好的张妈妈和周通的认罪状呈上,内侍大总管李德安将东西接过,小心地呈到皇上跟前。   昭武帝阅后眉头紧皱,虽然恼火荣秀兰的恶毒以及置皇家脸面于不顾,那卫六好歹是他定下的弟媳呢,哪里是她能冒犯的?可仍旧觉得宁王的举动有些过了。   “皇弟对那卫家小姐是否太过看重了?此番为了给她出气,置荣国公的脸面于不顾,有些过了。”他开门见山道。   对宁王来说,荣秀兰的小动作是否不顾皇家的脸面,并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卫明沅是他的人,她竟能不管不顾地下黑手,显然是看轻了他,这才是最重要的。没有人知道,成了废人的他,自尊心有多强,容不得他人半点轻慢。   不过,这些隐秘的心思不足为昭武帝言道,他半阖着眼睑,不疾不徐地言道,“卫明沅乃慧然大师所批能活臣命之人,荣氏女之举,无异于置卫明沅的生死于不顾,也同样置臣之命于不顾,臣惜命,也想活,只有将威胁到臣性命之人除去才能安心。若皇上要责罚于臣,臣无话可说,对臣来说,臣的命比她荣秀兰值钱,也比荣国公的脸面值钱,皇上觉得呢?”   昭武帝被他的话噎住了喉咙,不能不说是。的确,宁王的命比荣秀兰或是荣国公的脸面都要来得宝贵得多。   罢了,反正荣国公被撸一事,无人知晓,他自己也以为乃卫国公府上所为,那就将错就错吧,他其实对荣国公也没有多大的看重。顶多,多给宫里的荣秀玉一些恩宠便是,荣国公还不值得他为他而和宁王闹僵。   “皇弟说得在理,既如此,便让那荣秀兰在清心庵好好待着吧。”他一槌定音将荣秀兰的未来给敲定了下来。   宁王半掩着的眼眸闪过得逞的笑意。   果然,过了没多久,荣秀玉便被诊出怀了身孕,镇国寺的高僧有言,玉贵嫔娘娘有这福分,皆因其胞妹在清心庵出家,得了佛祖的青眼,才赐下的福分。雄风不减的昭武帝高兴之余,大手一挥,给荣秀兰赐了个法号“无念”,意在让她心无杂念地为皇子/皇女还有皇家祈福。   荣秀玉愣了一下,转念想到怕是妹妹真的做了不可饶恕之事,甚至到达了天听,否则皇上何至于插手一个臣女出家之事?心中担忧会波及自个,于是变得更加小心翼翼。   幸好,随后昭武帝便下旨升了她的位份,她成了玉夫人。荣秀玉的一颗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荣秀兰作死,即便一辈子青灯古佛长伴,那也是她活该!   给荣秀兰的旨意是直接颁到清心庵里的,荣秀兰当时就昏了过去。而慢一步知晓消息的荣国公惊讶之余,不禁猜测皇上此举的用意,然后细思极恐,女儿做的事恐怕已被皇上知晓,以圣上对宁王的看重,哪里会轻易放过女儿?幸好长女此时有孕,否则他也会吃了挂落,次女恐怕也不仅仅是长伴青灯古佛这么简单!   荣国公越想越害怕,不顾嚎啕大哭的李氏,战战兢兢地进了宫,表面为谢恩,实则关起门来认错,臣教女无方云云。   昭武帝讳莫如深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荣国公有个好女儿啊!”也不知说的是荣秀玉还是荣秀兰。   荣进额头的冷汗不停地流,不敢吱声,看着他这窝囊样,昭武帝只好告诫他“古人有训,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家不齐,无以治国平天下,爱卿可得谨记了。”   荣进连称是,出宫时,擦汗的帕子早已湿透,他却仍旧擦着而不自知,手脚发软地爬上了马车,坐在软垫上,才有了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皇上统共说了两句话,第二句话再清楚不过,他细思前一句话,一方面觉得圣上说的是次女,说的是反话,另一方面又觉得指的是长女出息,这次才饶了他。   不管如何,回到公府的荣进自此对长子荣庆用心许多,对李氏也不若往常倚重信赖了,还请了在后院闭关念佛的母亲陈氏出来主持大局,叫李氏暗恨不已。陈老夫人同样是先任荣国公的继室,不同的是,她一生未曾有孕,从前对荣进的教养也不甚上心,但对同为继室的李氏心中所想却是再清楚不过的。她作为局外人,更清楚眼下荣国公府的局面,可说所有的前程都系于宫中的玉夫人身上,自然不可能偏帮李氏,李氏的行事因此收到了掣肘,却半点办法也无。   当卫明沅得知这些的时候,事情已尘埃落定,她也从京郊的庄子回了府,听闻了荣秀兰的遭遇以后,惊得摔掉了手中的筷子,而后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   宁王好手段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宁宁:夸我夸我   小沅沅举起手中花球,跳起了拉拉队舞蹈:yeah yeah 宁王最棒!   被喂了一口狗粮的作者君撇开眼,穿着古装跳拉拉队舞,热不死你→_→哼 第28章 梅花   起先,在不清楚宁王那句话“荣秀兰,你的生辰礼”的时候,卫明沅是打算回京以后再亲自料理荣秀兰的,谁知,宁王的手段竟是如此的迅雷不及掩耳,有雷霆之势,且直击要害,不给对方一丝翻身的机会。   宁王具体是如何做的,卫明沅不清楚,但从最终的结果来看,荣秀兰犯了急症重病,先是被送去了尼姑庵落发为尼,而后又被昭武帝赐了法号,这辈子断无还俗的可能,可以看出宁王所做的断不止借皇上的势来压迫荣国公府那么简单。   什么样的重症疾病,只召太医看过一回就急匆匆地送走?即便是瘟疫,好歹也会先隔离起来,再延医请药一段时间才放弃,此是疑点一。疑点二,一般人即便药石无灵被送去寺庙当中,求神庇佑,也是带发修行,真落发的很少。万一好了呢,还是要回归世俗的。疑点三便是皇上的旨意。按理,即便镇国寺的高僧再如何铁嘴神算,皇上要施恩于荣秀兰,赏点药材或是赐下良医才是最为合适的,可他却直接一个法号赐下来断了荣秀兰后路。   这些蹊跷之处,卫明沅能够想得到,京里的其他人精似的权贵自然也能想到。和其他人猜测荣秀兰犯了错触怒了天颜不同,卫明沅一下便想到了宁王的身上,一时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不管宁王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处置荣秀兰的,最后的结果却是切切实实地给她报了仇出了气,并且当做了一份“礼物”送给了她。   这样的维护,换作任何一个女子都不会无动于衷,落在卫明沅身上却是浑身的不自在,想要做点什么,却又不知该做什么,画画写字静不下心来,做女工又好几次扎到了手指头,琴就更不用说了,弦都被弹崩了一根……   如此惶惶然地一日过后,她终于在一枝梅花身上找到了答案。   梅花山上折下来的梅花,被她在插花的瓶子里加了两滴灵泉水而持续盛开着,不见凋零,冷香幽幽。卫明沅看着妆台上那枝雪似的白梅,忽然间便想起当日折它是为了什么,又是因为什么而作罢。虽然宁王府上不缺她这么一枝白梅,可方才看见它的一瞬,她便知道,它应该属于哪里。来而不往非礼也,大约只有如此,心中那份不自在才能稍稍平复,虽不如初,却聊胜于无。   “该怎么送去宁王府呢?”她喃喃自语。虽说她和宁王定了亲,宁王也曾给她送过东西,她却不能越过父母私下给他送礼,这于礼不合,且不年不节的,忽然之间送东西过去,总得有个理由才行。   卫明沅并不想让爹娘知道荣秀兰之事乃宁王所为,虽然因着此前对荣秀兰的怀疑,他们私底下或多或少会有所联想和猜测,但她却不愿将此事点破,让爹娘觉得宁王是个心狠手辣之人。这是不想爹娘为日后嫁进宁王府的自己担心,卫明沅如此告诉自己。   不能据实以告,便只能另找理由说服爹娘。   略一思忖,她便有了主意,在面对赵氏时,也淡定得多。   “娘,女儿前些时候病了,宁王特来看望问询,女儿感念在心,如今恢复如初,便想着送些东西给宁王略表谢意。娘觉得如何?”   赵氏深深地看了眼卫明沅,心思百转,最终转为幽幽一叹,“理应如此。”似是没有反对卫明沅的提议。   卫明沅却因为她这一声叹息而心下一紧,她期期艾艾地唤了一声“娘?”   赵氏于是把思绪收拢,对她温和一笑,“没什么,只是想起荣家二姑娘的遭遇,有些感叹罢了。”   不提荣秀兰还好,一提她,卫明沅便更不自在了,不知该怎么接这话,最终憋出一句,“世间万法皆有因果,昨日因,今日果,她如今这般,总是有理由的。”换言之,恶有恶报,或者说,咎由自取。   赵氏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她的潜在意思,只是笑了笑,没再继续荣秀兰的话题,转而问她,“对宁王府,咱们府上合该有所表示,明日打点好了,我便让丁管家送上些礼过去聊表心意。这些,娘心中有数,你不用挂心,安心养病就好。”   赵氏仿佛忘了卫明沅之前想要送礼给宁王的话,或者说,迂回地拒绝了她的提议。   卫明沅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在赵氏沉静的目光注视下闭上了嘴,没有开口。娘这么做,总是有她的道理,也是为她好的,她不能驳了她的心意。   见此,赵氏才收回目光,提起了另一件事。   “今日有一山里的樵夫到咱们府上来传讯,带来了那荣家二姑娘的话,说是想要见你一面,去还是不去,你自个决定吧。”   卫明沅愣了愣,一眨眼过后却是拒绝了,“无念比丘尼受皇命为皇上和玉夫人祈福,女儿身在俗世中,可不能扰了无念比丘尼潜心修佛。”   荣秀兰想要见她,想来是猜到了此间种种与她有关。皇上金口既开,荣秀兰若是想要通过她来脱离苦海,恐怕要大失所望,这是她无能为力也不愿帮的,如此,她又何必要去?若荣秀兰此举只是纯粹为了发泄,把她叫去诅咒怒骂或是设计再害她,她便更没有理由去见她了。京城权贵对荣秀兰之事或有猜测,这时候尚且关注着,她若去了,恐怕会引起他人臆测,因而,去见荣秀兰实在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至于说前去落井下石,逞一时之快,她倒是没有想过。虽然不清楚发生在荣秀兰身上的事是什么,但以宁王的手段,怕是好不到哪里去,落井下石之事实在不必。还是那句话,没有必要为不相干的人失了平常心。   见此,赵氏也没说什么,她和孩子她爹皆猜测女儿落水是荣秀兰所为,而她的一番遭遇怕也是宁王做的,毕竟这世上能搬出皇上和镇国寺高僧来的没几个,如果他们的猜测属实的话,荣秀兰便是罪有应得,女儿见或不见她都在情理当中。相较而言,她更关心的是宁王此举的用意,以及女儿的态度。   宁王的用意尚且不明,女儿却显然有些触动,赵氏见了心情复杂,她拒绝女儿送礼的提议,其实不是因为礼数,而是怕女儿陷得深了,以后无法抽身,伤了自己。因而在事情有些苗头的时候,选择挡一挡,压一压,缓一缓,即便女儿注定要动心,也要缓过未来的三年。至于三年以后,再看宁王的造化吧。   赵氏的诸多考量,卫明沅不甚明了,但总归是为了她好的,因而没有强求,只是,回到自个屋子里时,看到那支梅花,那种不自在又一点一点回到身上来,叫她出了神。   是夜,卫明沅因着白日里的一番纠结而睡得不熟,迷迷糊糊间似乎听见了一点声响,像是窗子或是门被夜风吹了吹,发出吱呀的响声,她迷糊地半睁了眼,半梦半醒间看到房间里闪过一片黑影,似窗外树木透过窗户投在屋里的影子,又似别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她来不及分辨那是什么,便又睡了过去。   次日醒来梳妆时,才发现了不对——她那插着梅花的白玉瓶不见了,连瓶带花!   昨夜里模糊的记忆回笼,卫明沅顿时大惊,她的房间昨夜有人来过,还偷了一枝梅花!她放在膝上的柔荑忍不住颤了颤,想要开口叫人看看屋子里还有没有丢别的东西。可话到了嘴边,她却想起了另一个可能。   强忍着冲动,卫明沅像往常一样梳洗完了,再用了早食,才将人都打发出去。待门窗都掩上,她才闭上眼睛,状似假寐,实则在用耳朵去仔细分辨屋子里的气息。   很显然,对方是个隐藏高手,可人即便能将呼吸的频率减缓,却不能真的不呼吸,卫明沅等的便是这一刻。耐心地等了一刻钟后,才终于捕捉到了一点气息的波动。   确定了屋子里的确有人,卫明沅却不知该不该开口点破。虽然,因着那支失踪了的梅花,她猜测这人十有八\九是宁王派来的,且极有可能是那一半皇家暗卫中的一员,可万一不是呢,对方被她识破,不知会采取怎样的行动来保守秘密。而就算这人真是宁王那挂的,她把人识破了,以宁王的性子,怕是会认为此人办事不力,而后少不了一顿罚。   以前,她不是没想过宁王在府上安插暗卫或是眼线来注视她的一举一动,可知道是一回事,真被她发现并揪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想要像往常那样佯作不知,又失了平常心,一言一行均记挂着有人在看着,因而变得拘谨。这样的状态只维持了半天,她便受不了了,决定找宁王谈谈,看能不能叫他把这暗卫撤了,即便这样做会暴露她知之甚多的事。   只是,她想把梅花送出去尚且不能,更遑论见宁王一面?   如此纠结一日过后,她想见的人却登门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说这是怪侠一枝梅,乃们觉得呢?^ω^ 第29章 尊重   卫府前院偏厅,宁王正浅酌着一盏香茗,水汽氤氲,卫明沅远远瞧着,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好敛容步入厅内,向坐于上首的赵氏请安,又向宁王问好,礼数周全,神色乖巧。   要不是宁王曾见过她毛燥的样子,怕是要被她这副乖乖的样子所迷惑。说来,宁王统共只见过卫明沅三回,头一回他假寐,她初来乍到不拘小节,第二回在宫门前马车里,他蓄意作弄她炸毛,第三回她躺在病榻上,他说她笨,她却不服气……卫明沅展现在他眼前的模样从来都不是乖巧,如今这般倒是新奇。   察觉到宁王投注于自身的视线,卫明沅有些不自在,抬眸看向赵氏。   赵氏看宁王眼睛不错地盯着自家闺女,略略有些不安,先前她便瞧出女儿因为那荣秀兰之事有些触动,如今看来,王爷似乎对女儿也并非无意?这可如何是好。   她轻咳一声,把闺女唤到身旁来,执着她的柔荑笑言,“王爷听说你大好了,特意过来看看,你前些时候不是说想向王爷道谢吗?如今,机会可来了。”   宁王早在赵氏将卫明沅唤到身侧之时便把目光收回,卫明沅顿时浑身一松,闻言,向宁王娉娉婷婷地一礼,“明沅谢王爷挂怀,劳王爷亲自走一趟,明沅惶恐。”   宁王好整以暇地看着卫明沅端着姿态向他道谢,忽而很想拿那逗猫棒,像逗那波斯猫一样挠她的下巴。   思及此,嘴角不禁轻扬,混不在意地言道,“无妨,原就是本王贸然拜访,叨扰了,卫小姐不必拘束,若因本王而让卫小姐受累,违了这一趟探视的初衷,反倒不美了。”   卫明沅不言,看向赵氏,赵氏于是臻首轻点,和颜悦色地言道,“王爷和善,你也莫要拘束太过了。”   卫明沅应声是。   这时,许嬷嬷进来向赵氏禀报有管事急着求见,赵氏无奈,只好向宁王道一句抱歉,让卫明沅好生招待王爷,莫要怠慢了云云。   管事所谓的急事又哪里比得上招待王爷重要?不过是一个让卫明沅与宁王独处的借口罢了。赵氏如此知情识趣,宁王哪有怪罪的道理,至于卫明沅,也只是身子微微一顿,便应下了招待宁王的任务。   待许嬷嬷带着伺候的仆从退下,卫明沅顿时又紧张起来。宁王这次前来所为何事,卫明沅隐约有些猜测,也想借此机会向他挑明暗卫之事,被人盯着,她有些不舒服。   不过,在挑明暗卫之事之前,有一件事更为重要。   “荣秀兰之事,明沅谢王爷费心,王爷之恩,明沅感念在心,莫不敢忘,若王爷有用得着明沅之处,明沅定当竭力以报王爷的恩情。”不管宁王是出于何种心思处置荣秀兰的,又是否拿了那梅花,她都合该就此事郑重言谢,如此,方能心安。   她的话情真意切,宁王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却仍旧端着架子开口言道,“本王既说了把她送与你做生辰礼物,便不需要你的道谢,何况,本王已得了个好的,再向你讨要别的东西,倒显得本王无理了。”   他不着痕迹地提起别的东西,卫明沅心思一动,故作不知地追问,“不知王爷所言别的东西是?”   看着她装傻充愣的样子,睁得圆圆的眼睛犹显可爱,宁王的嘴角不禁漾起一抹笑来,不答反问,“你失了何物,难道不知?”   宁王不接招,卫明沅有些郁闷,可很快便故作惊讶地看着他,“呀,我房里近日确实丢了一枝梅花,难不成王爷便是那偷花贼?”   说完了才仿佛意识到不对一样,轻打了一下嘴巴,向他讨饶,“瞧我,口直心快,竟说错话了,王爷怎么可能是那可恶的偷花贼?都怪那贼人太可恶,一声不吭半夜闯进来,吓得我心肝儿颤,说起他来才会口不择言,万望王爷海涵。”   宁王终于见识到了她装傻充愣、堵得人不知该如何接话的功夫,以前听线报说她这般对待那卫明昭,他还挺可乐,如今轮到自个身上,竟无奈失笑。   “本王自不是那偷花的贼人,不过你那枝梅花如今的确在我房里,本王的人自作主张,晓得你有意将那梅花送与我,便不打商量就帮忙了,惊到了你,着实不该,本王已重罚了她,若阿沅想要出气,我再将她交于你处置如何?”宁王可不是卫明昭那遮遮掩掩顾忌面子的,卫明沅这般意有所指,他便坦荡荡地将事情摊开来,可不会再给她暗戳戳嘲讽的机会。   事情过了明路,还打着“帮”她的名目,卫明沅嘴角顿时一抽,至于他说是他的人自作主张而非受他指使的话,她却是信的,因为他没有必要因为一枝梅花而把自己的人暴露。既然,他说已经罚过了,且是重罚,她若是再追究,便有些得理不饶人了,于是只能将偷花之事轻轻放下。   可身边被安插了暗卫一事,却不能就此放过。   “我相信王爷是最重规矩之人,必会还明沅一个公道,只是明沅这为何会有王爷的人,不知王爷可能为我解惑?”   自打被赐婚以来,卫明沅便料到宁王会在她这边安插人手,可能是暗卫,也可能是府上有他的人,因而一直小心翼翼着,即便在房间里独处,也不敢全身进入空间,偶尔从空间里取东西也得跑到净房里头去,或者是半夜睡觉的时候心念沉入空间里头,总之,多有不便。   如今因为梅花的事,暗卫的形迹暴露,她拘谨之余也松了一口气,想要借此机会和宁王谈谈,看能不能把他们调离身边,起码,不能如梁上君子般日夜盯着,换了谁都不会舒服。   宁王晦涩地看了她一眼,大约明白今日是糊弄不过去了,其实不是不明白,否则他不会亲自走这一趟,只是想要看看她的态度。   如今她挑明了,他却也不打算遮掩着,只是,他好奇的是,为何是现在,而不是过去。“他们的存在,你不是早已知晓?以前没有提,为何今日却非要问个明白?”他问。   卫明沅默了默,眉头渐渐聚在一起,宁王眉梢一挑,又问,“是因为那枝梅花?”   卫明沅盯着他敲打桌面的手指看了会,淡淡地开口言道,“是,也不是。他们,神出鬼没,吓到我了。”   “所以,你是不能接受他们神出鬼没躲在暗处盯着你,而非不能接受身边有我的人这件事?”宁王很好地抓住了重点,反问。   卫明沅听了,眉头更是皱得死紧,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细细回想方才的对话,很快就发现自个又被牵着走,于是回神,直直地看向宁王,“王爷在顾左右而言他,一直试图从我这掏东西,挖空我的心思,试探我的底线,缘何在我身边放人却一直没有回答,未免太不厚道了点。”   还不太笨,宁王暗暗评价。至于为何顾左右而言他,却并非他有意避而不答,只是他习惯于扭转局面,让自己处于有利位置,达成于他而言最好的结果。就好比方才,若是卫明沅不加思考,回答了是,那么他便有理由继续在她身边安排人手,只不过不是偷着来,而是过了明路;若她说不,他也会问个究竟,最终达成目标,总之,结果于他而言不会坏到哪里去。   他那样的经历,养成了这样的性子,从自身出发的时候多,为别人考虑的时候少,一回两回,卫明沅可能会吃亏,可次数多了,却未必不能发现问题,她只是慢半拍,不是笨脑袋。   除去还算偶然的第一回碰面,细究起来,宁王与她的几次交集,似乎都或多或少地带了些目的,宫门前的那次不必说,肯定不是纯粹因为对她好奇才邀她上的马车,后来送她玉树,除了告诫洋洋得意的她,未尝没有试探她是否知道身边有他的人的想法,再后来,郊外的庄子上,他来看她,除了关心的话,他也曾不经意地试探她是否会凫水,至于处置荣秀兰的事,想来也并非全是为了她……这一桩桩一件件,使得卫明沅在面对宁王时总是不能彻底敞开心扉,要不然,很容易就掉坑里了。   她长叹一口气,“王爷今日来,揣着什么目的,又想要达成怎样的结果,何不直接与明沅言明,看我能否接受?”   宁王察觉到她的情绪不高,浑身疲惫的气息,因为他……心里顿时说不清什么滋味,从来不知解释为何物的他,竟为自己分辩起来,“从前在你身边安插人,只是想要了解你,后来,出了落水的事,本王才把暗卫调到你身边,吓到了你,抱歉。”   这已经是宁王最大的坦诚和让步了,卫明沅却不打算就此揭过,她对他笑着,笑得有些凄然,“在王爷心里,明沅到底是你的什么人呢?只是能够活命的吉祥物是吗?想要了解我,方法多的是,可王爷却选择了最为无礼的一种,至于说保护,若是王爷与我商量,我也并非一定会拒绝,可王爷还是按着自己的心意来,若非出了梅花的事,王爷恐怕如今也不会坐在这与我坦诚。我并未怀疑王爷会对我不利,只是,王爷这般,实在叫人不敢交心。”   宁王不会承认自出了鲛人殇的事,又从慧然那得知了太后的谋划以后,变得不再轻信别人的同时,也缺乏一些安全感,凡事谋定而后动,在了解清楚卫明沅这个人之前,轻易不会将最真实的自己交代出去。   见他缄默,卫明沅有些黯然失落,她看着茶盏中沉浮的叶子,与他说了实话,“秘密,我也有,我虽不能告诉你那是什么,却从没试图掩饰什么,但这并不代表我不需要空间,不需要被尊重。”   宁王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滋味,有些微涩,又好像可以期待些什么,若是,若是……   他张了张嘴,似要说些什么,却始终有些什么横亘在喉间,叫他说不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  想起两句话,   我对你纵容,不代表你可以为所欲为。   同样的,   我给你自由,也不代表你能够离开。   so,大宁宁,你要怎么办呢? 第30章 开门见山   “你不喜欢那些暗卫,本王会将她们撤回。”挣扎许久,最终也不过一句对那些暗卫的交代。   方才见他欲言又止,卫明沅不是没有过期待,只是,终究还是失望了。   “好,我知道了。”她语气淡淡地道。   宁王的心因此而堵得慌,唇舌有些干涩,他哑然失笑,他何曾如此犹豫不决?又何曾如此被动过?   “我并未将你只当做吉祥物,若真是那样,在知道你是慧然所言的有缘人之时,便可以不管不顾地将你撸到宁王府,像养只宠物一样关着就好,实在不必大费周章地请旨赐婚,时刻关注你的动向,说那些话,送那些礼,做那些事。   因为暗卫的事冒犯了你,惹你不快,抱歉。空间和尊重,你想要,我许你便是,只是,许多事情都是相互的,你若是想要我的坦诚,是不是也要拿坦诚来换?我之事,你似乎知之甚详,自己却一如既往地神秘,实在不公。”   宁王虽然总是想要将她禁锢,将她的羽翼剪去,可实际上却从未如此,他对卫明沅的感官和心思很复杂,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但他却能坦荡地告知于她,他从未将她只是当做吉祥物。   即便是吉祥物,那也是一个渺茫微小的希望不是吗?   听了他的话,卫明沅有些愣怔,从王爷的身份地位来看,他对她的确算得上关切和一个好字,她之前便是因为这些好而刻意忽略那些试探和不够尊重,可人总是贪心的,而让她变得如此贪婪的,却恰恰是这些好,她开始对那些试探和不够尊重变得不满。   察觉到自己心境的变化,卫明沅心惊之余也在苦笑,不是应该把人救了以后各自逍遥吗,为何会变成今日这般?   面对宁王探究的眼神,卫明沅深吸一口气,再次问起了很久以前就问过的问题,“若明沅真能活王爷之命,令王爷平复如初,王爷有何打算?若最终还是违不过天命,又将置明沅于何地?”   从前问这个,是在纠结宁王值不值得救,该不该救,如今再问,却是衡量,该不该与他坦诚。   宁王眼睛微眯,没有放过她方才瞬间的怔愣和懊恼,以及最后咬牙下定决心的神情变化,略一沉吟,便给出了能够给的答案。   “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从未将痊愈的希望寄诸于你身,但我既请旨赐婚要了你,不管最后如何,都不会弃你于不顾,你要相信,我不喜欢亏欠,同样,也不喜欢阴谋诡计。你的直率,我很喜欢。”   这无异于承诺的话,叫卫明沅浑身一松的同时,也心跳加快,脸颊绯红,她贝齿咬着下唇,眼眶热乎乎的有些无措。   “卫明沅,如果你真不愿,此时悔婚还来得及,皇上和太后那里,我会解决,不会迁怒于你,也不会叫卫家因此而遭殃。赐婚的时候,你没得选,如今,我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不管如何,我都成全。只是,一旦选定,便不要再后悔。如何?告诉我,你的选择。”宁王还是那个宁王,在一番剖白过后,坦荡地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可答案,似乎从来只有一个。   卫明沅再次掉进宁王的陷阱,明知只要说个不字,便能远离那些纷扰,可事到临头,她却迟疑了。   她苦笑,“王爷如今再说这个,未免太晚了些。”   “只要有心,一切为时未晚。”宁王一语相关道。   她紧抿着唇,许久才问道,“不是把我当做吉祥物,那又是什么?”   宁王不答反问,“那么你又把我当做什么人来对待?”   卫明沅一怔,这个问题,她还从未曾细想,如今一想,却是笑了,“于我而言,王爷便只是王爷罢了,只是一个普通人,若真要说与旁人有何不同,便是王爷是明沅未来的夫婿罢了。”   不是废人,也不是短命鬼,只是一个普通人?呵!   宁王眼睛一动,嘴角微勾,挂着浅浅的笑意,“那么,我亦然。”   “所以,你如今可要将本王从未来夫婿的位置上拖下来,变成与旁人无异的其他人?”他不像卫明沅,容易被其他话题绕过去,最终还是回归到了这个至关紧要的问题。   “我如今还不打算改变主意,不知可能将这选择权保留到以后?”卫明沅很是坦然地表明,“以后的事,谁也拿不准,不是吗?”   “你似乎忘了咱们的婚期很快就要到来,你要把这选择权保留到何时去?何况,你以为,你今日既然选择了留下,我日后还会放你离开?阿沅,你今日不逃,以后便没有机会了。”他定睛看着她,神情严肃,可见说的并非玩笑话。   被他如此专注地看着,卫明沅忍不住屏住呼吸,可最终还泄了气,“王爷压根就没想过让我逃开,不是吗?我又何必挣扎?”   “你想要我的坦诚,我便与你一句实话。即便希望渺茫,我还是希望能够活得久一些的,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我的确不曾想过轻易放手,可心甘情愿和被逼无奈,终究还是不同的,我想要的,也只是你的心甘情愿罢了。你这样说,是真不愿了,是吗?既如此,我稍后便进宫求皇上收回成命,不会委屈了你。”以退为进,宁王的确不会轻易放卫明沅而去。   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从最初的坦诚并非将她当做吉祥物,到后头承诺不会弃她于不顾,到最后坦言自己的惜命,句句诚挚,卫明沅哪还有招架之力?   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王爷今日的话,明沅都记住了,也希望王爷也能记住。”   “本王从不打诳语。”知她放弃抵抗,宁王笑了。   “王爷一言九鼎,明沅信了,只要王爷不负我,我便一直赖在王爷身边好了。”她于是也给出了自己的承诺。   得到自己想要的,宁王的心情显然很好,朝她招了招手,让她过去。   卫明沅迟疑,总记得上一回两人靠得近了的时候,他的所作所为,不知今日又是为何。上回尚且在逼仄的车厢之内,没有旁人,今日却有仆从远远地守着,她不敢贸然靠近。   “不是要坦诚相待吗?我的未来王妃。”他说完好整以暇地等着。   卫明沅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最后一咬牙上前坐于他身侧的位置,“想说什么?我都听着。”   胆子倒是挺肥。宁王摇头失笑。   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两根手指搭在她的脉上,待觉出其有力的脉搏才收回了手。   “你既然不想逃,便要好好接受你未来王妃的身份,包括这个尊贵的身份背后的凶险。荣秀兰只是第一个,却不会是最后一个。不是我看轻了你,而是,你自保的能力尚且差了些,如此,你还坚持不要我的暗卫吗?”她想要尊重,他便与她有商有量。   卫明沅不是蛮横不讲理的,宁王心平气和地与她商量,她便也细细咀嚼他的话,辨别真假,衡量利弊,思考对策。   “可我不喜他们环伺在侧。”有些底线是不能碰的。   “那么,我将他们调到明处,做你的侍女如何?”他似乎早料到她会如此说,很快就给出了另一个提议。   闻言,卫明沅着实惊讶了一番,“她们?你方才说的是侍女,而不是奴才?”   “我并不大度,你是我的准王妃,你觉得我会派男的暗卫来,日夜盯着你?”宁王似笑非笑地盯了她一眼,叫卫明沅眼睛左右游移,支支吾吾起来。   宁王并未逗她许久,终究还是想要她一句准话,“如何?身手高卓的侍女,你可还要?”   卫明沅眼睑半阖,想起他手中的一半皇家暗卫,想来他要给她的两人也是出自于这,这样的人,她不敢要。   “她们留在我身边未免太过大材小用了,而且,暗卫一旦由暗转明,怕是不能再回去她们原来的位置了吧,何必因了我而毁了她们的前程?”她寻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拒绝。   宁王眉梢一挑,开口却是意味深长的一句,“暗卫的规矩,本王竟不知你也知之甚多。”   卫明沅睫羽颤了颤,厚着脸皮道,“不过是些常识罢了。”   好一个常识!   “暗卫,是一直生活在暗处的人,一切以主为先,一辈子不能有所牵挂,同样,也不能有自己的人生。由暗转明,对她们来说,并非坏事。如此,你还要坚持吗?”宁王想要做成什么,从来不会只准备一条路。   他今日来,本来就是准备换一种方式将那影十一和影十二留在她身边,虽然中途发生了些他意想不到的变故,可这变故在他看来,还不赖,与这些变故相比,他对影十一和影十二的安排便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可该做的事,还是要做。他担心卫明沅的安危,这是真话,没有掺假。   卫明沅听了他的话,找不出旁的理由拒绝,唯有将两人收下。   又与她说定了影十一和影十二的安排,宁王才噙着一丝笑意离开,显然心情不错。   在他身后,卫明沅却是纠结了,不知今日应下的事是否正确。可惜,纠结并没有用,因为宁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她逃不了了。   看着眼前面瘫的冰影和雪影——影十一和影十二,卫明沅第八十八次叹气。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宁宁:想丢下我?休想!   作者君:……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第31章 年   “小姐, 冰影和雪影姐姐好能干,小姐果然慧眼识珠。”夏儿吱吱喳喳地拍着马屁。   卫明沅很是忧郁地哀叹,“我看她们面瘫了,怪可怜的, 这才把她们买回来的。”   雪影是原来的影十二,相对影十一也就是现在的冰影来说, 表情要丰富一点, 当然, 只是相对而言, 比常人还差得远了。此时, 她候在外间,听了卫明沅的话,忍不住嘴角微微抽了抽。心中不禁有了些向往,暗卫不能有牵挂, 只能一直活在黑暗中,如今,她来到了光明之下,是不是能够有所期许?如此想着,竟忍不住抬手将自己嘴角的弧度往上抬了抬。   卫清朗对女儿出门一趟去买松子糖, 回来就带了两个卖身救父的丫头的事, 并未置言,虽然冰影和雪影掩饰得很好,可那些标准得严苛的规矩和动作,都不是两个卖身葬父的穷人所能有的, 这事又发生在宁王登门以后,女儿又是坦荡荡的样子,他便也就随她去了,宁王安插两个人到女儿身边总不会是为了害她的。宁王的命宝贵,据说能够为宁王续命的女儿的命也是很珍贵的。   佟嬷嬷是太后身边的人,自然知道宁王不像众人眼中那样只是个闲散王爷,也暗中思索着这两人是宁王派来的可能性,最终没有定论,只是在每五日给太后递消息的时候提了一句。太后知晓以后倒没有想到那些皇家暗卫身上去,只是,在心中感叹着宁王对卫明沅的看重,心中难免酸涩。   昭武帝并未关注这个,皇家暗卫虽然一分为二,可各为其主,因而也不会互通有无,背主可是大忌。宁王早就在接手自己那一半暗卫的时候重新编排训练过,又加入了一些其他的传讯手段,定了些新的规矩,昭武帝即便想要插手他这边的暗卫也无从下手。这也是昭武帝暗暗对宁王忌惮着的原因之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话又说回来,卫明沅的十四岁生辰过后,虽然因为落水的事耽搁了一些时日,但家中准备过新年的事却依旧有序的进行着。庄子上送来的山货要处理、各家铺子一年下来的总帐要核,家中年货新衣的准备,还有送往各家各府的年礼,等等,忙乱中的赵氏仍旧抽出身来顺便教导女儿,这是教导规矩的佟嬷嬷所不能及的。佟嬷嬷在卫明沅跟随赵氏学习中馈之事时,也陪伺在侧,帮忙补充一些皇家在年节上的惯例做法。   卫明沅的日子过得充实而忙碌,偶尔想起宁王时便拿出那株玉树来,拨弄那一个个粉色的花苞,又或是拿冰影和雪影来逗趣——她想看她们破功。冰影和雪影面对着卫明沅总是不动如山,背后却总是一起嘀咕。   “小姐今日讲的笑话好搞笑,可是我不能笑,要不然以后就听不到这样的笑话了。”   “小姐那据说叫逗猫棒的东西挠起痒来真难受,冰影你说我去偷偷把上头的毛毛偷偷撸秃怎么样?”   “一只蟑螂而已,小姐也能大惊小怪,也不看看她那表情要多假有多假。”   “可不是?后来见我们没反应,还抄起鞋子去打了呢。”   “嗯,小姐踩了裙摆摔了个狗吃屎的时候我其实笑了,可是小姐没看见,幸好幸好。”   ……   冰影和雪影其实挺喜欢这样的新生活的,大概能明白主子为何会对卫六姑娘多几分关注,也许远不止因为慧然大师的话那么简单?以前被牢牢压抑着的八卦天赋爆发得太热烈,最后导致的结果是,卫明沅身上发生的事被事无巨细地禀报过来,总能引得宁王暗自发笑。笑过以后,却是告诫她们不可掉以轻心,否则,他能给的,也能收回去。冰影和雪影自然不敢放松警惕,得来不易的小日子她们可宝贝着呢,没看影八每回看她们的时候那羡慕嫉妒恨的小眼神吗?   时间匆匆而过,转眼新年将至。因着卫明沅和宁王的亲事,腊月二十三朝廷封印之时,昭武帝按照惯例赐下了十个他亲笔御书的“福”字,其中一个便被卫清朗得了去,当然,卫国公府和宁王府也是有的。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卫国公府和卫侍讲府得圣上看重,却是不争的事实,那些看不惯的私下里都道卫清朗生了个好女儿。   这种明褒暗贬的酸话卫清朗也听过那么一耳朵,但都听过就算,我女儿是好啊,你们家没有?那就羡慕去吧。   可惜,他很快便笑不出来了,因着太后下了懿旨,宣卫明沅除夕参加皇室家宴,硬生生地夺去了卫明沅出嫁前在家的最后一个除夕团圆夜。   卫明沅是这一年的八月穿来的,因而与卫清朗等人一同守岁过年还是头一遭,同时也是最后一遭,对进宫之事多有不愿,心底甚至忍不住对下这道懿旨的太后生了些怨怼。如此不通人情,不顾及他人的感受,只懂得做表面功夫施恩,也难怪一直进不到宁王的心里去,得不到他的谅解。   雪影看着卫明沅对着那道懿旨恨得牙痒痒,不禁发问,“小姐可是不愿参加这宫宴?若小姐真不想去,何不与王爷商量,说不准王爷能有办法呢。”   卫明沅闻言眼眸闪了闪,有些意动,可又有些不肯定。   “你说,你家王爷会肯帮忙吗?”   雪影依旧面无表情,心底却忍不住发笑,“小姐的忙,王爷必然是重视的。”   卫明沅撇了她一眼,皱了皱鼻子,“哼,你和冰影就爱替你们主子说好话。”   雪影却道,“雪影和冰影如今的主子是小姐,并非王爷,一仆不事二主,小姐可不能怀疑雪影的忠心。”   哼,打量她不知道她们暗地里传了她不少消息出去吗?   她眼珠子一转,笑问,“那我问你,若我和宁王同时掉进水里,都不会凫水,你救哪一个?”   雪影不假思索地回道,“自然是王爷啊,小姐的身子可比王爷健朗。”宁王的身子,却是破败。   天被聊死,卫明沅只好又把注意力拉回到除夕宫宴之上,思前想后,最终还是没忍住托冰影他们给宁王捎了一封信,求他相帮。   之所以不过明路,而是通过暗卫的传讯,一方面是要避着佟嬷嬷,另一方面则是怕最终太后收回成命,她这次传讯会引起旁人的臆测。   殊不知,有些事,有一便有二,她开了个鸿雁传书的头,后面通过暗卫私相授受便变得顺理成章,待回过神来,每日向冰影和雪影打听宁王的消息却早已成了习惯。   不再是宁王单方面地从第三方获取她的消息,而是有来有往,与当事人的亲自接触,任何一种关系能够得以进展,都少不了顺畅的沟通和交流,这是他们相互了解,互相接近的开始。   当下,宁王接到卫明沅的传信,心中竟有些雀跃,展信一观,虽然只是一个委婉的求助,却因为这第一次而有了非同一般的意义,宁王嘴角翘起,小心地将信重新放回纸封当中,吩咐下去准备一个上好的檀木匣子,而后才思索起来,这个忙该如何帮。   直奔太后的寿康宫去,让她收回成命,显然并不妥当,他与她的关系已经闹得够僵,没必要再把卫明沅牵扯进来,让她迁怒,何况,太后收回懿旨,外人不晓得缘由,只会以为卫明沅犯了错,触怒了太后,于她的名声和脸面不利。   太后那里行不通,那便只有皇上那里可以通融了。   只是,恐怕,要有些牺牲。   罢了,他一个人委屈,总好过两个人一同委屈。   事情最后的结果是,昭武帝借着北方雪灾请求赈灾的奏折,在派人前往赈灾的同时,也以身作则,今年除夕宫宴不再大办,只是简单的一家人一起吃顿饭就好。   卫明沅还有其他同样被宣召的准皇子妃自然也不用去了。   她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堆感谢的话给宁王,同时捎去的还有一个自制的书签,上头画着数枝寒梅,看着很是雅致。   宁王收到时,鼻翼动了动,凑近去一嗅,却闻得一阵梅花的清香,招人一问,才知她颇为用心地在墨里加了梅花的花汁作画,如此心思,叫他忍不住笑将开来,觉得即便有所牺牲,也是值得的。   他将书签小心地夹在一本诗集当中,又将诗集放进书桌上的檀香木匣子里,轻轻阖上,才意犹未尽地摩挲着匣子,只希望,他们能有机会能把这匣子填满。   也不知那西南捎来的消息是否准确,那林神医果真正朝京师来了么?他又有没有法子,能够治好他?不能治好也无妨,起码,让他多活些年岁,外头的风光明媚,即将进门的娇妻娇俏,让他愈发贪恋这尘世了。   除夕这日,卫明沅愉快地和家人一同守岁吃饺子,在饽饽当中吃出个铜钱时,顿时笑弯了眼。   只可惜,好心情只持续到回到闺房问起宁王今日如何过,得知他进宫赴宴之时。   太后之所以下懿旨要她参加除夕宫宴,无非是想见见宁王罢了,如果她不去,以家宴为名义的宫宴,宁王还真不可能去,如今却去了,卫明沅不难猜出其中的缘由。   她心中竟说不出什么滋味,有点酸,又好像有点甜,略一迟疑,她便翻出红线来,手指翻飞,编了个好看的络子,将那枚她从饺子中吃出的铜钱编了进去。   她把络子装到信奉里,末了加上一句,“我的好运,分你一半。”   宁王坐在轮椅之上,听着外头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手中握着那枚铜钱络子,自父皇去后,头一次感觉到,过年,其实也不全是孤寂的。   作者有话要说:  同志们,我入V啦,作者君的古言终于不是完结V了π_π,可喜可贺,撒花撒花撒花花\^O^/   旋转,跳跃! 第32章 亲戚   正月初一一大早, 卫清朗便领着妻儿一同驱车回了卫国公府,向老国公和祖母杨氏等人拜年。   老国公卫延早已退居幕后,过起了不问世事,养花逗鸟的悠闲日子, 但他的余威犹在,即便分了家, 各府有着各自的小心思, 却都不敢表现出来, 外人看来, 卫国公府仍旧是铁板钉钉的一块。卫清朗有能力, 借着老国公的势,才在仕途上一直顺风顺水,对这个父亲,他很是敬仰。   至于老夫人杨氏, 虽然从未掩饰过对庶子出身的卫清朗的不喜,却也处事公道,卫清朗对她也是尊敬的。   因着卫清朗的态度,卫侍讲府上下对这一对老人都很是尊重。卫明沅头一回见着卫延这位祖父,便得了他的青眼, 他语重心长地教诲道, “保持一颗初心,菩萨会保佑你的。”   卫明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听说这位没退休前也是领兵镇压一方的大将,从他口中说出菩萨二字, 实在令人惊讶。不过,惊讶只是一瞬,她很快便收敛起好奇,恭顺地谢祖父教诲。   卫明昭看着祖父慈爱的脸,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大家伙都说她是卫家最优秀的姑娘,可她却从未在祖父那得到过一句称赞,从未得到过他的认可。如今,卫明沅却轻易得了她求之不得的东西,她心里堵得慌,有种名曰嫉妒的情绪在发酵。   卫延严厉的眼眸扫过她,她登时收敛脸上的不甘,不敢将对卫明沅的嫉妒泄露半分。   卫明沅纵是能得了祖父的青睐又如何?宁王不还是个没几年活头的废人?哪里比得上荣国公府世子?   如此一想,她的气又顺了。   在老爷老太太的院子里坐了会,说了些恭贺的话,得了些金瓜子,一家五口才回了清风苑——卫清朗从前的院子里歇息,等待午膳。   卫明沅数了会得来的金瓜子,对于卫明昭的到来并不如何感到意外。   她笑着迎上去,一脸天真地向她显摆得来的金瓜子,卫明昭嘴角一抽,也难为了这位妹妹一直装傻充愣,但不可否认,这的确是一个百试百灵的法子。   其实,卫明沅对卫明昭锲而不舍的拉拢和假笑,又何尝不是同样的看法?也难为她了。   “姐姐看,我今岁得了不少金瓜子,二月里大姐姐成亲的时候,能够给大姐姐挑个好的来添妆了。”原来卫明昭和荣庆的亲事要晚上些时候,可因着卫明沅和宁王的好日子定在了三月,身为姐姐,总不能在她之后出嫁,于是提前到了二月来。幸好她的嫁妆早已备好,否则恐怕要出乱子。   “那我可就盼着妹妹的大礼了,六妹妹可莫要让姐姐失望才好。”她笑道。   卫明沅小鸡啄米地点点头,“那当然,大姐姐就期待着好了。对了大姐姐,听说荣夫人因为无念比丘尼的事忧心得病了,还不轻,大姐姐出阁以后伺候着,可要注意身子,可莫太劳累了。”卫明沅似是为她着想,言语中满是关切之意。   卫明昭听了却是脸色一变,荣秀兰出了那么大的事,京中勋贵多有猜测,都觉得她犯了大错,触怒了圣颜,她作为荣秀兰的嫂子,李氏的媳妇,近些日子出门也常被人问及此事,不满脸色不好看。如今卫明沅看似关切,她心里憋闷,却也不能发作,只好抽身离去,她怕再待下去,这个六妹妹不知还会不会语出惊人。   “我来看看妹妹这里可有需要帮忙的,如今看你这整整有条的,便不打扰六妹妹你歇息了。”她今日同样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卫明沅谢过以后,亲自将她送了出去,回头抹了把额角并不存在的虚汗,长吐一口气,才回到母亲赵氏的身边,嘟着嘴与她撒娇并且控诉。   赵氏拿手指戳了戳她的脑门,埋汰道“这么大的人了,还跑到母亲这里来告状,叫你哥哥们看见了,可是要笑话你的。”   “他们要笑就笑吧,谁让他们男女授受不亲,不能和娘亲亲亲热热呢,他们那是羡慕我呢。”卫明沅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赵氏拿她没办法,只好摇头失笑。   “对了,母亲,今日祖父与我说话,竟是说起了菩萨,真叫人惊奇!”她想起那位严厉却也慈祥的祖父,顿时有些好奇。   赵氏拍了拍她的后背,叫趴在她腿上的卫明沅起来,端起茶盏呷了一口,才开口言道,“慧然大师从前救过你祖父一命,他们是至交,隔三差五就会一同下棋,你祖父话里头带了些佛偈,也不奇怪。”   卫明沅灵光一动,眼睛闪了闪,若真是这样的话,卫延今日对她的青睐便也说得过去了,想来是慧然老和尚与他说了些什么。至于那句嘱咐的话,想来也有可能是慧然通过他之口传的话?   想通以后,卫明沅便不再纠结,反倒是想起了所有事情最初的缘由——慧然的一句批命。心中忿忿,粉拳握紧,有些咬牙切齿地对赵氏言道,“娘,镇国寺的斋菜真叫人念念不忘,正值新年,咱们何不去礼佛,求菩萨保佑合家平安?保佑大哥金榜题名,也保佑母亲为哥哥们觅得如意佳媳。”   “好话这般多,你莫不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赵氏像看着不懂事的小孩一般对卫明沅撇去一个“我已看穿你”的眼神,卫明沅于是觍着脸笑了笑,赵氏无法,只好答应了她。   ……   正月初二回娘家,襄阳侯府的大门对卫清朗一家表示热烈的欢迎。   舅舅赵蠡看着是个爽朗的人,而舅母卢氏瞧着却是个厉害的,眼睛里不时闪着精光,赵赟还是那样的温文俊秀,与赵赟一胎同生的胞妹赵芸早已出嫁,今日也携了夫婿孩儿回娘家,嘴角一直噙着笑,看起来日子过得滋润。尚且待字闺中,与卫明沅同岁的赵婉对她表现得甚是亲热,像是个活泼的。还有其他庶出的表亲,卫明沅都不失分寸地与他们打过招呼,看起来甚是亲切。   没人知道,卫明沅每见着一个人,就会在心里与原著对号入座,这是荣秀兰原来的公公,婆婆,小姑子……连带着也会点评一句,比方说,卢氏看着那么精明厉害,想来原著里荣秀兰嫁进来也不怎么好过吧,等等。如此,在冗长乏味的见礼认亲戚中,反倒得了不少意趣。   老襄阳侯爱美色,家中子女自然不止赵蠡和卫明沅之母赵龄两个,众多亲戚里,值得卫明沅注意的却只有和赵蠡一胎同生的胞姐,也就是她的大姨赵青以及她的一双儿女——萧崇文和萧婉茹,一个是原著中即将中得状元的表哥,卫明彦的竞争对手,另一个则是原著中二皇子钟爱的侧妃,在原著中可是与荣秀玉斗得难分上下的存在。   当然,如今原著的发展轨迹已然不同,萧崇文能否当上状元、成为二皇子的左膀右臂还未可知,至于萧婉茹,若日后依旧嫁去二皇子府当侧妃,其对手也不会再是荣秀玉,而是秀雅大气的李淑慧。   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只是,看着这几个在原著里占据着重要位置的配角们,总会浮想联翩并多几分关注。但也仅仅是多几分注意而已,襄阳侯府值得她用心的只有方姨奶奶一个。   老襄阳侯故去的时候,赵蠡才弱冠,偌大的襄阳侯府当时是老夫人钟氏撑起来的,作为她左膀右臂的方姨奶奶也出了不少力,如今人老了,虽然早已将管家的权柄交给了卢氏,可赵蠡和卢氏却不敢对两人有丝毫的怠慢。方姨奶奶只得赵氏这么个女儿,赵氏过得好,她也就事事顺心,看着很是亲切的一位老妇人,保养得宜的脸庞让卫明沅找到了赵氏妍丽的长相的源头。   说起来,卫明沅长得更像卫清朗一些,没有太多的攻击性,反倒是大哥和二哥随了赵氏的长相,是那种一眼就能抓住人眼球的相貌。二哥卫明哲近来练武晒黑了不少,倒添了些英武之气,可大哥却活脱脱的一个白面书生,叫今日襄阳侯府的众多表姐妹一颗芳心暗付,可惜,有卫明沅在,这些个表姐妹们恐怕要失望而归,她可不希望大哥子嗣有碍或是给她生出个不健全的外甥来。   此时,方姨奶奶拉着卫明沅的手,不停地说好,“嫁去宁王府,要好生过日子,莫让你爹娘他们为你担心,宁王虽然不良于行,这么多年也只是与人疏于往来,倒是没有不好的传言,你若是用心去经营,即便只是这么几年的光景,相信王爷也不会亏待你的。”   与赵氏忧心女儿动心受伤不同,方姨奶奶显得更开明和实际一些,赐婚之事不可更改,既如此,与其心生怨怼与宁王疏远着,倒不如从好处去着想。同样一件事,用不同的心态去看待,自然会得到不同的结果。   卫明沅早先便从赵氏的言语中得知这位亲外祖母是个有大智慧的,如今相处,听她一席话,竟也有茅塞顿开之感,言道受教。   看着欲言又止的赵氏,方姨奶奶轻拍她手背,宽慰道,“你也不用担心太过,沅丫头是个聪明有主见的,而且心地纯善,不管是宁王,还是老天都不会亏待她的。顺其自然便好!”   被母亲看出心思来,赵氏有些讪讪,当局者迷,她作为一个母亲,看待事情难免会有些失却平常心。她怕女儿动心日后伤心,可若是不能拿出一颗真心真诚以待,王爷又怎么可能会对卫明沅好?再者,皇上赐婚,女儿即便日后守寡,也应该没有再嫁的可能,不叫她动心,是让她日后孤零零的一个人连一点念想都没有吗?   更何况,感情之事从来不是他人拦着阻着便能左右的,在这方面,赵氏有些着相了。如今听了方姨奶奶的话,倒是释然了一些。   回到家中的卫明沅,想起真正孤零零一个的宁王,发了善心,写了长长一封信,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有关于这些人的,有关于在襄阳侯府的所见所闻的,也有她的喜怒哀乐。   毫无生气的白纸黑字,宁王却能感受到里头的生气盎然,联想到写信之人时而皱眉时而嘟嘴时而含笑的情态,在心里数着日子,觉着也是时候登门,向未来岳父岳母拜年了。 第33章 认可   赵氏有些复杂地看着宁王递来地帖子上的“小婿”二字, 应下了他初五那日登门拜访的请求,回到主院后,却斟酌着和卫清朗开口,“老爷, 您说,宁王殿下对咱家闺女是个什么心思?从前只听说他不良于行, 是个闲散王爷, 有些孤僻不爱与人交往, 如今看来却似乎并非如此。咱们府上, 王爷可是都来过好几回了, 还有冰影和雪影两个丫头想来也是他的人,此番前来更是以女婿的身份递的帖子。你说他对咱闺女是不是……”   卫清朗略一沉吟,便道,“王爷对沅儿上心, 总归不是坏事。”   “那你说,王爷她以后,会对咱闺女好吗?”赵氏的诸多担心,说白了其实也是希望卫明沅能够过得好罢了。   “你看沅儿在荣国公府出了事,他便送礼来, 沅儿落水, 他也亲自探视,便是好了,也要亲自看个究竟,还有那荣秀兰的事, 恐怕也不简单……以后的事,我不敢断言,但从目前来看,王爷对沅儿是看重的。你也莫要太过忧心了,咱闺女那般好,王爷没有理由不待她好的。”卫清朗对这桩亲事又何尝没有担心过,可踌躇许久,最终也不过得出“顺其自然”四字。   赵氏点头,心里却想,要是宁王不是王爷,只是她的未来女婿该多好,老爷便有理由以岳父之尊去告诫他,莫要辜负咱闺女云云。   卫清朗不敢对宁王不敬,却并不代表他没有法子向他表明自个的态度。   初五那日,宁王带了年礼登门拜访,表现得极为彬彬有礼,仿佛那个恶趣味地作弄卫明沅的人不是他。因着卫明沅的缘故,他是愿意给她珍视的人多一些体面的,因而在面对卫府众人时从来没有拿身份压过他们,而是以礼相待,不知道的人,见他这般恐怕会以为他是个知礼好相处的,但其实他的礼数在许多不相干的人那里经常不灵光。   当下,卫清朗和宁王坐在书房内,说了不到几句话,便看着卫明彦提起了他来年参加会试的事。   卫明彦早得了吩咐,如今得到暗示,便按着早先商量好的,笑道,“爹,孩儿近日得了一首诗作,却看不大懂。古语有云,三人行必有我师,正好王爷也在,何不一同赏鉴?”   卫清朗假意斥了他一句,“也不看看今日是什么日子,王爷登门来,难不成是和你讨论诗文来的?”   卫明彦讪讪地认错,宁王浅笑着看完这一出双簧,恶趣味地想,如果他此时不接招,后头不知是否还有旁的招数等着他?   也罢,便当是提前热身了吧,毕竟是卫明沅的长辈,可不能怠慢了。   于是笑着接了话头,开口道,“卫大公子求知若渴,本是好事,伯父今日若不能成全了他,卫公子怕是要记挂一整日的,如此反倒不美,本王不才,承蒙不弃,也愿同卫公子一同赏鉴诗文,以供参考。”   卫清朗道一句王爷谦虚,便催着卫明彦道谢,此事便定了下来。   待看到那诗文之时,宁王便笑得意味深长,明白过来今日这般是为何。   无他,这是一首七言诗,写的是女儿次日出嫁,父母前一夜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情形。   虽则卫明彦言道这是西北那边的才子,用女子出嫁父母不安来隐喻士兵出征家中亲友担忧的情景,可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宁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本王觉得此诗应有下阕,是为女婿对丈人和丈母娘的承诺,以此来隐喻将军的壮志和可堪托付,不知伯父以为如何?”宁王意有所指地道。   卫清朗笑眯眯地回道,“将军一诺重千金,却也终究只是一句空话罢了,在我看来,不若将大军实力写出,譬如将军必胜的决心,譬如粮草充盈,譬如将士壮观的数目,要来得更让人信服和安心,王爷以为呢?”   卫清朗不跟你说承诺这些虚的,言明了他更看重实际,宁王会意,笑道,“伯父高见,那位将军爱护士兵之心殷切,必不会叫士兵的老父母失望。”   卫清朗颇为自得地点了点头,马后炮地说道,“这只是老夫的一点个人之见,王爷不必放在心上。”   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卫明彦略低了头暗笑,宁王却面不改色地恭维,“伯父为皇上顾问,讲解经义,学问自然是值得本王信服的。”   卫清朗满意了,随后将宁王丢给了两个儿子,让他们年轻人聊,至于怎么聊?没见卫明哲那小子已经跃跃欲试了吗?   卫清朗和卫明彦准备了什么,宁王或许不知,可卫明哲打算做什么,他却是一清二楚的,谁叫卫明哲的师傅还是他的人呢?   卫明哲在宁王跟前耍了一套拳,又舞了一套刀法,本意是想要向他展现一下自己的实力,告诉他,妹妹有他撑腰,你可别想欺负我妹子,谁知宁王饶有兴致地看完以后,点了宁一上前给他指点,硬生生地将威胁变成了崇拜。   宁王嘴角一勾,心情愉悦地前去拜见未来岳母,期待着和小丫头的见面。   前院发生的事,赵氏已经听说了,暗自决定将卫明哲每日的操练加倍,叫他这般没心没肺!   看着下首相貌出众、文质彬彬的宁王,赵氏再一次感到了惋惜。宁王若非有那样的隐疾,且恐怕时日无多了,也当是个浊世佳公子,那样的品貌谈吐,怕也会是许多闺秀争夺的对象吧,如今这般,着实可惜。   赵氏的忧虑和心中对他的芥蒂,宁王一向知道,却并不如何放在心上,在他看来,卫明沅才是最为重要的,以后嫁到宁王府来与他厮守的也是她,日久见人心,他只要对卫明沅好了,赵氏的忧虑和芥蒂自然而然就会消除。   看着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淡笑的宁王,赵氏最终斟酌着与他开了口,“翻过了年,沅儿便十五了,可还是个小丫头,我和你卫伯父原本没打算那般早把她嫁人,也没想把她往高门大户嫁去,只希望她能够得一打心底爱她、护她、怜她、惜她的良人,可世事难料,这一天竟是来得如此之早,也不知这是福是祸。”   相比于卫清朗暗戳戳地暗示,赵氏直接掏心窝子的话却更让宁王触动,他端直了身子,郑重地言道,“本王不敢说阿沅嫁与我是福,我如今这般,即便如此说了,想来卫夫人也不会相信,但却能够保证,阿沅嫁与我,不会是祸。”   赵氏眼睛闪了闪,又道,“王爷一言九鼎,臣妇却只是屈居于后宅的妇人,没多少见识,王爷这般说,我便当真了,还望王爷不要食言才好。”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宁王答道。   卫清朗和赵氏趁着新年宁王正式以未来女婿的身份拜访之际,探他的口风,要他的准话,两位哥哥更是参与其中,这些卫明沅并不知晓。   她等在汀兰苑里,疑惑今日王爷在自家爹爹和娘亲那说话的时间长了些,有些好奇他们说了些什么,却也没有多问,未免显得太过急切,迫不及待地见外男,即便那是她未来的夫婿,也是要让人笑话的。   得了母亲的传话,她才笑意盈盈地出了汀兰苑,不期然地在苑门处见着他的身影,他坐在树下,温和地浅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等待她的到来。   卫明沅有些奇怪,母亲今日怎么让宁王跑到她院子来了?即便他行动不便,可毕竟是外男,按理母亲不会如此不设防的,莫不是前头发生了她不知道的事?她暗自猜测。   “你怎么到这来了?宁一呢?”是的,宁王的身后,宁一不在,在如此寒冬腊月里把宁王丢在了她的院子门口。   “我想来接你,这里是后院,宁一不好跟着。”他浑不在意地说道,似乎方才孤零零推动轮椅前行的那个人不是他。   他虽未言明,卫明沅却能联想当时的情形,看了一眼他明显冻着了的手,不禁蹙眉埋怨起来,“又没有几步路,我来找你便是,你看你手都冻红了,怎么就这么不爱惜自己呢?”   说着也不避讳,走到他身后,推起了轮椅,方向却是朝她的汀兰苑而去,一边走着一边关切地问他,“如何,快不快,有没有颠着?宁一也太不尽心了,哪能就这么把你丢在这呢?”   卫明沅絮絮叨叨,宁王却不嫌她烦,支着耳朵听着,想起头一回见面她在亭子里也是这般和她的丫头埋怨,说他的仆人不尽心,把他一个人丢在亭子里,嘴角的笑意渐深。   卫明沅让人取来脂膏,仔细地替他的手抹了一层,一边抹着,一边没好气地念叨,“你这人好日子过腻了,找罪受。笑,这个时候还笑,等你冻出冻疮来,把一双手都冻坏了,想挠不敢挠的时候,看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只要能进得来阿沅的闺房,便是吃些苦头也是值得的。”说着,他抓住卫明沅抹完药欲要收回去的柔荑,笑得开怀。   冰影和雪影早已识趣地把人都打发出去,把门虚掩上了,卫明沅的眼睛左右游移着,瞧见屋子里没有人,脸颊烫得厉害,支支吾吾地不知该如何接话,想要把手抽回去却偏偏软绵绵地使不上劲。   他伸出另外一只空着的手,像马车里那回一样,将她耳边掉落的一缕鬓发捋到耳后,轻触她小巧的耳朵,心情愉悦地看着它渐渐变成胭脂的颜色。   “阿沅,我今日很高兴。”他道。   “啊?”她抬眸,疑惑。   “因为,咱们又靠近了一点。”他道。   他说的近,指的是得到了卫明沅父母的认可,可卫明沅却以为他说的进了她的闺房,牵了她的手,脸颊更是烫得冒烟,“哦,是吗,那,那挺好啊,哈哈。”她不知所措地胡言乱语。   “你的父母和兄长对你极为爱护,我很高兴。”也很羡慕。   卫明沅得瑟地皱了皱鼻子,“那是!可惜,我的父母兄长要分你一半了。”   宁王微怔,心弦颤动,很想将她拥入怀中,却无法办到,顿时有些黯然。   “阿沅整个人都是我的。”他小声地说道。   卫明沅听到了,却故作不知,“什么?你大声一点,我听不见。”   宁王顿时缄口,卫明沅讨了个没趣,哼了一声,道,“那宣逸也不能是别人的,只能是我的。”   头一次从她的口中听到自个的名,宁王不觉冒犯,反觉得有几分熨帖,他笑着点了点头,“我坐在轮椅上,有些不方便,我等你来拿。”   卫明沅傲娇,“才不要,追人多累啊,我要做被追的那个。”   宁王嘴角的笑顿时淡了一些,却仍旧道了好。   “你等着好了,我以后会是神医,一定会把你治好的。”她非常认真且肯定地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嗯,总有一日,我也会健步如飞,追上你的。”他笑了,有些释怀,也许,他应该对卫明沅,对未来多一些信心才是。 第34章 王府   自初五那日过后, 一切如常,但细究起来,却有大不同。   譬如十五元宵,思及宁王府冷清, 宁王也从不到宫里去凑热闹,赵氏便做主下帖子请他过府一同共聚良宵。   再譬如, 宁王总是假借和卫明彦讨论诗文, 行与卫明沅见面之实, 卫清朗和赵氏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林林总总, 卫明沅不傻, 察觉到了一些端倪,再结合初五那日宁王说的那些关于她有一双爱护她的好父母好兄长的话,不难猜出那日宁王与他们达成了一些共识。   一直对宁王持着观望态度的爹娘做出了让步,宁王应该也对他们做出了关于她的承诺, 否则爹娘不会如此为他大开方便之门。   卫明沅数着余下来待字闺中的日子,竟觉得有许多话未说,许多事未做,对爹娘也孝顺未够。   “娘,我出嫁以后还能常回来吗?”   “爹, 你说我要是出嫁以后隔三差五地回来一趟, 皇上会不会怪罪下来?”   “宣冉之,我舍不得家里。”   卫清朗、赵氏和宁王看着卫明沅因为期待而一闪一闪的眼睛,无奈地叹了口气,女儿(未来媳妇)怎么老是间歇性犯蠢了呢?他(她)伸出手在她的头顶揉了揉, “女儿啊,你长点心吧!”“舍不得家里,难道就舍得我了?!”   卫明沅嘴巴一扁,哼地转头跑了,你们都不懂我的心。   宁王无奈,“不是说你的家人分我一半吗?他们一直都在,不会离开的,乖,嗯?”   “那你答应以后能带我常回家看看吗?”卫明沅眼睫毛扑闪扑闪的,叫宁王心软。   “本王什么时候说过不许你以后回娘家了,卫家,你想回就回,只要晓得回来就好。”宁王举白旗投降。   卫明沅卖萌成功,鸡啄米地点头,“嗯嗯,嗯嗯,那是一定,一定。”   女儿虽然犯蠢,但也是出于一片孝心,宁王迁就着,应下了不该应下的事,卫清朗和赵氏看在眼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心里暖融融的。   再之后,卫明沅便遭殃了,赵氏开始看卫明沅许多地方不顺眼,穿来以后才按着原主的记忆白手起家的女红针线、琴棋书画更是被赵氏批得一无是处。   “娘,我都要嫁人了,那些个琴棋书画也就没啥用处了,能不能不练了。”卫明沅苦着脸求饶。   “不行,王爷不在意,宫里面的那些贵人却会挑你的茬,你要是不想被人当做软柿子捏,害王爷丢脸,就给我好生地练习。”赵氏严词拒绝,与她道明厉害。   卫明沅仍旧觉得不服,她以后都是宁王妃了,除了太后和皇上,再加一个皇后,有谁敢和她过不去?可再想想,太后作为婆婆的确有可能会看她不顺眼,皇上对宁王私心里多有忌惮,也的确有可能找她的茬,至于陈皇后,属性不明。这么算下来,她的确是要好好把这些技艺捡起来练一练,不能太生疏了。   “还有女红也是,王爷虽然深居简出,可也不是足不出门,总有外出的时候,总不能让别人瞧着他身上挂着的荷包上的针线不是出自你的手吧,那样多埋汰啊。”赵氏语重心长地教导她。   卫明沅很无奈,她的女红还过得去啊,娘你用绣娘的标准来要求我,是不是太过了?女儿做不到啊!   某一日,卫明沅负气地将一个荷包往宁王跟前一扔,扬起头来,四十五度角忧伤,“好好珍惜吧,这可能是我这辈子女红的巅峰之作了,因为我的十个手指头要废掉了。”   宁王攥着荷包,仔细地摩挲上头密密的针脚,还有那寓意深远的雄鹰展翅图案,嘴角的笑一直落不下来,口中却是笑话她,“胡说,做女红哪里用得完十个手指头?”   卫明沅于是把手掌伸到他眼前,“喏,你看看,看看。”   宁王眯着眼睛看那指头上一个个的红点点,有些触动,一把捉住眼前柔荑,低头轻轻地呵了一口气,摩挲着问道,“这样可还疼了?”   宁王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卫明沅挣扎着把手抽回去,脸色红得似樱桃,无处安放的双手把裙摆揉得发皱,朱唇轻咬,她摇了摇头,轻声道,“早就不疼了。”   虽然收到卫明沅亲手做的荷包,宁王很是欢喜,却也不愿看她因为他而受累,“你没必要为了别人的目光和想法而让自己受累,不喜欢你的人不会因为你琴棋书画和女红做得好而转变态度,相反,喜欢你的人,即便你不通文墨,他还是会喜欢你的。”   卫明沅自然知道活在别人的世界里,是一件很累且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可母亲为她着想,她不忍拂了她的意,只好硬着头皮上。   更何况,宁王也的确喜欢她做的东西不是吗?   她笑了笑,而后朝他伸出了手,摊开,讨要回礼,“我这么辛苦,你是不是该犒劳犒劳我?”   他宽慰她,她却没有应,显然是有自己的想法,他便也不勉强,就像当初说的那般,不管如何,他都不会弃她于不顾。他对她别无所求,不过是希望她能够保有一颗初心不变罢了,无关琴棋书画诗酒茶是否精通。   “你还未去宁王府看过吧,可要与我同去?”他给她发出邀请。   卫明沅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他这是邀请她提前进入他的地盘呢,心中雀跃又有些好奇。   “我还要问过母亲才可以去。”她理智还在,知道什么该做。   宁王点头,笑看着她像要即将郊游的孩子一般欢欣。   赵氏在卫明沅答应带上电灯泡卫明哲同去之后,才允了她去宁王府的请求,临行前一再叮嘱她要守规矩。她日后是要做宁王府的女主人的,可不能给宁王府上的人留下一个不好的第一印象。同时,也让卫明沅仔细留意宁王府上有没有那起子魅上的奴婢,要是有,便趁着王爷如今在意她,趁早打发了。   卫明沅点头再点头,暗戳戳地记在了心里,此事宜早不宜迟,她拉上自家二哥便上了宁王的马车出行,一路上眼睛贼兮兮地在宁王的身上绕了一圈又一圈,让宁王甚是不自在。   “咳咳,阿沅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宁王的话将卫明哲看着车窗外的目光拉回,也好奇地看向卫明沅。   卫明沅忙摆手,“没有,没有,就是对宁王府十分好奇罢了。”   “你等下不就看得到了?用得着这么咋咋呼呼的吗?”卫明哲果然是个猪队友,毫不留情地拆穿她。   卫明沅朝他狠狠一瞪,“二哥,我这不是咋咋呼呼,这是兴奋,兴奋。”   “兴奋那不就是咋咋呼呼吗?”卫明哲不懂。   卫明沅:……   宁王看着吃瘪的卫明沅笑而不语。   马车很快就到了宁王府门前,宁一早已派人回来传了话,因而等他们到时,便有一位年约五十的管家相迎。   “古德全,这是府上的大总管,统管府上的内务,宁一则负责宁王府对外的事务。”宁王亲自为卫明沅介绍古德全,可见此人在王爷心中有一定的分量。   这样的想法也同时存在于古德全的心上,他晓得眼前这位是王府未来的女主子,却不曾想王爷是这般放在心上,因而不敢表露出一点轻慢。   “小的向卫六姑娘问安。”古德全恭敬地行礼问安。   见此,卫明沅也点头致意,“古总管一看便是稳妥之人,无怪乎王爷可以当个甩手掌柜,逍遥快活。”   宁王笑了,“知人善用,也是一项大本领。”   “王爷说得是。”卫明沅眼睛弯了弯,接了他的话。   见此,古德安再次肯定了自家王爷与未来王妃感情好的事实。   他安排下去把王爷的车驾照顾妥当,便随伺在宁王和卫明沅、卫明哲身旁,尽职地为卫家兄妹介绍王府内的一草一木,一庭一院。   卫明沅看了会景,很快便察觉到了宁王府上阳盛阴衰的事情。   触目所及,她只看到了伺候的太监和年老的嬷嬷,稍微年轻一些的奴婢都见不着。这就有些奇怪了。   她疑惑了一路,直到进了宁王起居的主院也没见着一个年轻的丫头。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宁王却并不急着解释,而是让人上了一些点心和茶水,待她歇够了,才缓缓开口道,   “本王好歹是一个王爷,那起子心大的婢子便把心思挖到我身上来了,太过功利的眼睛,实在令人生厌,最后府上的婢女,遣散的,处置的,自己逃跑的,到如今一个不剩了。”   当然,还有旁的原因,他当时被丫头爬床,却连一脚把她踢下床都办不到,只能唤来宁一,他不喜欢这样的无力,仿佛砧板上待割的肉,一个弱质女流都能强上他,叫他如何忍受得了?只是这样的屈辱他并不想让卫明沅知道。   卫明沅眨巴了两下眼睛,对他这么坦荡荡地说起丫头爬床的事有些反应不过来,随后却浮想联翩。总觉得因为一个丫头爬床而把府上所有婢子都遣散有些说不过去,难不成是在遮掩什么秘密?例如,他不行。   “那你的清白还在吗?”她纯属好奇地发问,丝毫没有意识到身为女子问这样的问题有多出格。   看着卫明哲眼睛像抽筋一样给她打眼色,她却浑然不觉,宁王很不厚道地笑了,“比白纸还白。”   比白纸还白?不是说古代男子大多很早就有通房丫头给性启蒙的么?难不成是真的不行?卫明沅忍不住怀疑。   算了,就算他真不行,有空间灵泉在,保准让他重现雄风!   宁王看她纠结后又释然的神色,很想敲开她的小脑袋瓜,看看里头在想些什么,她方才似乎朝他那处偷瞄了一下?莫不是在想些不正经的事?   他倒是可以,只是,她还是太小了,怎么会有女子到了十五岁还未成人呢?他暗自估摸着现在卫明沅的身高,嘀咕着或许她还能长高。   “你还太小了,不要想一些有的没的。”他感叹。   小?她哪里小了?卫明沅自己思想不纯洁,明明人家再正经不过的话,都会想歪,继而思想发散到外太空去,想着,宁王难不成喜欢大的,那她是不是还要补一补?   作者有话要说:  小沅沅:大的还是小的?   大宁宁眉头一皱,目光如电:大的!   小沅沅逼视他:决定好了?   大宁宁:决定好了!   小沅沅眼睛一眯,正欲做手脚,被他一把按住,手一提:三个六,大!   大宁宁壁咚着小沅沅,一低头便看见大大的桃子,邪魅一笑:果然很大!   作者君捂眼睛@_@我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 第35章 鹿血   赵氏对女儿从王府回来以后, 迷上啃猪脚有些费解,但相比于女儿突然的爱好,她更担心宁王。府上居然一个婢女都没有,她和卫明沅一样, 不禁怀疑宁王是不是那方面不行,所以才把丫头都遣散了, 为了掩饰这个问题。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女儿又该如何是好?要是王爷真的活不过二十, 女儿又没有子嗣傍身, 也不能改嫁, 岂不是要孤独终老?   这一刻,赵氏有些后悔了,不该在还没弄清楚宁王的情况下就让女儿和王爷交往的。   夜里,她辗转反侧, 卫清朗被她吵得睡不着,只能哄她把心事说出来,待听得她的怀疑以后,也不禁皱了眉头,这种事, 虽然只是怀疑, 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真的,那这宁王府,女儿是真的嫁不得啊!   看着赵氏忧心忡忡, 夜不能寐,卫清朗只好宽慰她,“这还只是你的猜测,没有证据,做不得准,但你的怀疑也不是没有道理,这样,明日我去探探宁王的口风,看是虚惊一场还是真有其事,再行定夺。”   六神无主的赵氏只好点点头,躺回了床上。   过了一会,正想着明日该如何开口问宁王这事的卫清朗忽而耳朵一疼,睁眼便见自家夫人恶狠狠地瞪着他,“你打算怎么探他的口风?是不是要去那等不干不净的地方?”   卫清朗一听便知夫人想岔了,连忙讨饶,“夫人,你就算不相信为夫对你日月可鉴的真心,也该相信我不会害咱们女儿啊,岳父拉着未来女婿上青楼,你觉得我要真做了,女儿还会认我这个爹吗?”   赵氏想想也是,看他揉着耳朵,这才讪讪地赔不是,卫清朗睡不着,干脆拉了自家夫人,先向她证明自个雄风不减,与她恩爱如初。   次日,卫清朗邀了宁王书房一同喝茶,迟迟不放人去后院与卫明沅见面,反而一而再地在宁王跟前提到谁谁谁家的孙儿多可爱,他也想要一个贴心的小棉袄……宁王不明所以,迟疑着问道,“伯父想要小孙子,小孙女了?可是阿沅还太小,这事急不来的。”   卫清朗见他没扯到点上,于是瞪了他一眼,“我还不是为你急?你老实告诉我,这事你有没有一个章程?”   宁王以为他说的是他恐怕活不过二十的事,未来岳父替他着急,他有些感动,可这事,又哪里是有章程就能有的?别说卫明沅的葵水还未至,就算她成人了,他们情投意合,那也要看上天的安排啊!   当然,这话不能这么和未来岳父说,他略一沉吟,便道,“伯父放心,此事我一定以阿沅的身子为先,不会叫阿沅受委屈的。”   还是没说到点上,卫清朗有些着急上火,不得不更为直接地探询,“那你有那方面的需要又该如何解决?我听说你府上以前有爬床的丫头?”   未来岳父原来是怕他在阿沅未成人之前胡来,宁王以为自己明白,于是坚定地把自个的立场表示出来,“伯父请放心,本王从前不会碰那些女子,以后也不会碰,这辈子只会有阿沅一个。”   虽然无意中得了他又一个承诺,卫清朗对他到底行还是不行仍旧没有底,于是使出了最后一招,给他倒了一杯鹿血,非常猥琐地邀请他,“好!来,这是我的珍藏,你也补补。”   宁王无奈,未来岳父邀他一起喝鹿血怎么看怎么诡异,他嘴角一抽,问道,“伯父是否有话要问,不妨直说,冉之定当知无不言。”   卫清朗倒是想直接问宁王,你那方面到底行还是不行,可这么一来,岂不是暴露了他怀疑他不行吗?这样的怀疑无论对哪个男人来说,都是一种屈辱,卫清朗情愿猥琐地邀他一起喝鹿血,也不敢当着他的面问这样的问题。   “没有,就是想给你补补身子,我问过祁院正,他说你喝些鹿血没问题,喝吧,我好不容易才弄来的,可别浪费了。”同样的,卫清朗也不敢悄咪咪地问祁院正宁王行还是不行的问题,怕自己怀疑女婿不行的事传到皇上和太后的耳朵里,只好这么迂回地试探。   宁王无奈,只好在卫清朗殷切的目光注视下把鹿血喝了下去。   再之后,卫清朗扯东扯西,就是不让他离开。废话,宁王要是走了,他还怎么以观后效啊!再者,宁王要是这时候去了闺女那,闺女岂不是很危险?他说什么也不能放他走啊!   过了一刻钟,饶是宁王定性再好,额角也忍不住冒汗,拳头悄悄地捏紧,可见忍得辛苦,卫清朗关切地去给他递去擦汗的帕子时瞄了一眼,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以后,马上唤人把在府上的祁院正请来。   宁王窘迫,“失礼了,时候不早了,本王也该回府了,今日,谢伯父款待。”   “宁一!”他高声唤起了在书房外守着的宁一。   “这……还是让祁院正看看吧,你这么出去,我实在不放心。”卫清朗这是真的怕他出事,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找人泄火。   宁王此时想不到许多,他如今强忍着蹿往全身的热潮已是颇为困难,想不到别的,却也知今日之事不能叫别人知道了,若不然阿沅该伤心了。   “伯父今日款待之事,传出去不妥。伯父请放心,本王必不负阿沅。”   早知如此,卫清朗就应该直接问的,谁知道这鹿血后劲竟然这么大。无法,卫清朗只好让卫明哲跟着把宁王送回宁王府,待王爷的“病”好了再回来。   不是他不相信宁王,而是自己做了错事,总要想办法弥补,以免酿成大错。   这边厢卫清朗在书房里着急地踱着步,那边厢,宁王却吃尽了苦头。   爬床的丫头清清白白,他尚且不愿她们骑在他身上,自个像砧板上的肉一样任人宰割,更遑论其他不三不四的女人,因而,卫清朗担忧他会找旁的女人泄火,在他这却不是最大的问题。   那鹿血烧旺的可不仅仅是他的欲念,还有他双腿的痛处,此时,马车上,他没法保持坐姿,蜷缩在毯子上,咬着帕子,忍着那一波又一波的痛楚袭来,夹着双腿,用意志力控制着不让手往下挪一寸,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狼狈。   马车直接驶进了王府主院,宁一一把掀开门帘,来不及和诧异的卫明哲解释,抱起宁王便往房间里冲,卫明哲跟上去,却吃了个闭门羹,随后便听到里头一阵阵闷吭,顿时心烦意乱。   他不清楚宁王到底发生了何事,说是发病了,可当时祁院正就在府上,他却坚持回宁王府,实在不合常理。还有他爹,卫明哲没有错过他一瞬间懊恼的神色,暗自思索莫不是自家爹爹做了什么害王爷发病了?   正思索着,房门打开,宁一一脸阴沉地吩咐下去准备冰水,对着卫明哲也没了好脸色。   卫明哲往里一看,只见一向从容的宁王此刻正汗涔涔地蜷缩在榻上,神色痛苦。   冰水很快被抬进屋里,自始至终,宁一都没有让他踏进房门一步。待里头的动静平息,宁一请来府医看过,确定王爷只是泄了精气受了寒,其余并无大碍,这才不甘不愿地让卫明哲进去探视。   宁王脸色苍白,却仍旧坚\挺着脊背,仿若那冬日里虽然叶子落尽,枝桠上挂满了雪,却仍旧不改挺拔的苍柏,令人敬佩。   “病来如山倒,让卫二公子见笑了,还请回禀令尊,本王已大好,只是有些乏,让他切莫挂怀,也请莫让阿沅知道,我不希望她担心。”卫清朗今日所为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此事都不该让卫明沅知道。鹿血是他心甘情愿喝下去的,与人无尤,他不打算追究今日这一遭是谁的责任。   卫明哲迟疑了下,方才发问,“王爷发病,不知与家父是否有关?”   宁王若无其事摇了摇头,“只是恰巧在令尊的书房里发病,倒是本王失礼了。”   卫明哲不是傻子,总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要不然宁一也不会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但既然宁王说了与他爹无关,那最终的结果也只能真的无关,只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发病。   卫清朗听了儿子将宁王府当时的情形,还有宁王说的话,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宁王隐瞒了鲛人殇同时发作的事,卫清朗便也不知自己一杯鹿血下去险些要了宁王的命,可错了就是错了,不会因为错的大小而当做没有发生。   卫明沅听说宁王病了,二话不说便要去看他,卫清朗没有犹豫便答应了。宁王为女儿做到这份上,为了顾全他的面子以及不希望坏了他与闺女的感情,而把亏都吃进肚子里,他还能说什么?   赵氏知道卫清朗的所作所为以后,更是罚他睡了好久的书房,鹿血这东西是随便能喝的?男人的欲望也是能随便激起的?怎么不事先想想宁王还未成家,有火无处泄?要是宁王没忍住,找人来泄了火,他对得起自家闺女吗?   因着这事,赵氏这个丈母娘的心是完全偏到宁王那里去了,日后卫清朗要是和宁王有不对付的时候,也是站在宁王这边,把自家老爷抛猪脑后。   赵氏和卫清朗闹情绪,宁王府上,卫明沅和宁王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借着夹子的东风,上个新文文案预收一个,文案送上,喜欢的可以点进专栏收藏占坑哦!   大名:《从燕尔到白首》   文案:为报答上辈子的救命之恩,   重生回来的骆骐顺手把姚静姝给救了,   然后阴差阳错不得不娶了她。   再然后,他发现夫人的画风有点不对。【哭笑不得】   静姝静姝,说好的娴静呢!【痛心疾首】   吃瓜群众:骆骐骆骐,说好的骏马呢,怎么就成了忠犬了呢?【不忍直视】 第36章 置气   宁王和卫清朗都有意隐瞒那杯鹿血的事, 只道他病了,可那天他匆匆从卫清朗书房离去的事,看见的人不少,最终她还是知道了宁王“发病”的事。   卫明沅不是傻白甜, 她晓知剧情,也跟着祁院正学了很长时间的医术, 其中最为关注的莫过于宁王的病或者说毒。   鲛人殇只会让中毒者不良于行, 只要自身不使劲, 或者没有外力刺激, 一般情况下不会有痛苦, 但一旦痛起来却是痛不欲生,难以忍受,且随着鲛人殇的扩散,这剧痛也会逐渐蔓延到双腿以外的地方去。   宁王若只是稍稍使了把劲, 总不至于痛到失去仪态,匆匆赶回去,且当时祁院正也在卫家,他却没找他来看一眼,这事怎么看怎么诡异。   “昨天书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鲛人殇不会无缘无故地发作, 肯定有缘由, 我跟着祁院正学医多时,你莫要骗我。”她看着脸色苍白的宁王,虽然担忧,却执拗地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她不喜欢被蒙在鼓里。   宁王缄默,他不想说谎骗她,他发病是真,但诱因却不能告诉她。   卫明沅气恼,“当时书房里只有你和爹两个,你不和我说,我便去问爹爹,爹如果也不跟我说也没关系,你们总要给皇上和太后一个合理的交代的,他们对鲛人殇也是知之甚详,到时,我便也能知道了。”   宁王的目光闪烁,泛着白的唇瓣紧抿着,仍旧不言。   卫明沅气不打一处来,可看着他苍白疲惫的神色又有气没处发。   她今日来看病,特地从空间里摘了一筐的苹果来,那是空间栽种的,比普通的作物要养人。此时受了气,拿着小刀咔咔咔地把苹果切成了一块块来解气。   切完了,她拿竹签叉起一块来,虎着脸将它举到宁王的嘴边,“吃!”   猫咪发起怒来也可以变成老虎,老虎收起爪子来也能变成温顺的猫,宁王把卫明沅蒙在鼓里,虽然自身也是受委屈的一个,此时面对她的冷脸,也不敢吱声。   张嘴把苹果块咬下,刚咀嚼完吞下,下一块便又到来,无法,继续张嘴,嚼两下,吞下,再来,再吞……卫明沅叉苹果的速度越来越快,直到宁王的两腮鼓鼓,不能再吞下任何东西才罢手,看着他因为咀嚼困难而浮上些水色的眼眸,她的气便消了大半,但犹自嘴硬,“还说要与我坦诚呢,这么快便和我爹一起瞒我。”   宁王艰难地把苹果都吞了下去,慢慢地感觉到身体舒坦了不少,脸色也好了许多,只是当时光想着如何让卫明沅消气,没有多在意。   “瞒着你是怕你知道以后会不高兴,你有气便撒出来吧,莫要憋在心里闷坏了。”他温言劝道。   “可你瞒着我,我不也一样不高兴?而且,你以为我如今生气,只是因为你瞒着我吗?我这样还不是因为看出来吃亏的那个是你,才想要弄个明白?我为了谁这样乱发脾气,你难道不清楚吗?”卫明沅明明是因为担心他才生气,可他却宁愿自己吃亏也要将事情瞒着,导致最后她竟把气反而撒到他身上去了,她既懊恼,又气他不懂她的关心。   宁王听了哑然,朝卫明沅伸出了手,卫明沅静静看着他,不动。他无奈,叹一口气,哀求道,“阿沅,过来,我冷。”   卫明沅扁了扁嘴,最终还是顺从地把手放到他手里,宁王稍稍使了点劲,她便顺势坐到了他的身边。   宁王双手从她背后环过去,往怀里一揽,大手握住她的一双素手,头搁在她肩膀上,在她不安地动着的时候,满足地长叹一口气,“终于抱到你了,许久以前我便想这么做了。”   卫明沅脸颊一红,飞视他一眼,嘴巴一撇,“谁信呐!你别试图转开话题,你这套现在对我不好用了。”   她声音娇软,没有一点威胁力,宁王嘴角含笑,眼睛盯着她小巧的耳垂,想起欲念最盛的时候,想着的她如胭脂般羞红的脸,不禁有些意动,但到底不敢,小丫头如今还生着气呢,何况,太突然了,恐怕会吓着了小丫头的。   “阿沅,我好累,陪我歇一会可好?”才说完,卫明沅便觉肩头一沉,他不再虚枕在她肩上,而是真的靠在了她身上,包裹卫明沅的臂弯和胸膛也越发紧密,砰砰的心跳声透过他微凉的胸膛传到她温热的后背上,叫她呼吸一窒,手足无措。   本就担心他,他再示弱,卫明沅哪有不心软的道理?她又不是铁石心肠的法官,非要审出个一二三四来才肯罢休。   她轻轻拉了拉他的手,缓声道,“累就好好躺下歇着,这样子哪能休息得好?”   宁王眼皮子一掀,嘴角一勾,却没有就此将卫明沅放开,“那阿沅陪我一同躺着?”   卫明沅暗骂一句流氓,却不能不管不顾地将他推开,于是故作生气地说道,“之前的事还没完呢,你别得寸进尺,乖乖躺下,要不然我又该生气了!”   外强中干……宁王知她脸皮薄,也有女孩子的矜持,便也不勉强她,乖乖躺下,右手却一直抓着她的柔荑不放,卫明沅无法,好气又好笑地笑骂,“又不是小孩子了,做什么非要拉着我的手,我又不会跑。”   “不,阿沅如今生着气了,会跑,不能放。”宁王还是知道这时候死缠烂打才是最为正确的,自然不能放手,要不然今儿个这事没法收场。   “算了,你爱牵就牵着吧。”过了一会,她没好气地又道,“不是要歇息吗,眼睛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你比周公好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相比于周公,我更喜欢看你。”甜言蜜语!   卫明沅不雅地翻了个白眼,“好吧,我不生气了,你总可以阖上眼睛歇息了吧!”   宁王却仍旧不依,可怜兮兮地哀求道,“可是,我冷,这里,缺一个暖床的。”   宁王的手的确是冷,身上也不算暖和,即便屋子里点了好几个暖炉也无济于事,他说冷,倒是真话,可这么明晃晃地诱哄她上床去给他暖被窝,真的好吗?   宁王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卫明沅身子僵了僵,而后不自在地说,“要不,把宁一喊进来给你暖被窝?我想,他应该做惯做熟了的,有经验得很。”   “可是,叫宁一来,我未过门的媳妇会吃醋的。”他皱着眉头好像有些为难。   卫明沅顿时哭笑不得,“不,我不吃醋,我还没见过两个男人抱在一起呢,正好可以见识一番。”   宁王一怔,怎么不按套路来?   他叹气,“唉,薄衿冷似铁,孤枕难入眠啊。”   卫明沅乐了,“既然睡不着,便起来与我说道说道昨日在书房里,你和我爹到底怎么回事吧。”   事实证明,手段再多,在本就理亏的前提下,始终占不到上风,最后还是要还的。   宁王郁闷地趁其不备,用力一拉,卫明沅被拉了个踉跄,倒在了榻上,被他顺势一搂一抱一缠。   卫明沅这次是不由分说地挣扎,还拍了他的胳膊好几下,生气地骂着,“你,流氓,还不快松开!”   “不松不松,松了你就跑了。”宁王也不知哪里来的劲,竟叫她挣脱不得。   卫明沅忍不住抓着他的手往嘴边一送,嘴巴一张一咬,他嘶的一声喊疼,却仍旧没有放开她。   最终还是厚脸皮的那个在这场博弈当中获胜,她不忍心真把他咬伤了,嘴巴一松,浑身劲气一泄,便被他整个人裹进了被窝里,紧紧地抱着了。   他满足地喟叹,“阿沅,阿沅,你不知道,昨日我有多想你。”想得见了你便想把你拆吃入腹。   温热的气息喷吐在她颈间,吹拂着她敏感的耳珠子,红粉从那小巧的耳垂处开始往外蔓延,她不适地躲了躲,宁王见了,竟坏心地把脑袋沉入她的肩窝,温凉的唇瓣若有若无地轻触她颈间白皙细嫩的肌肤。   这样切切实实的肌肤相亲,卫明沅心中慌乱,过了一会,见他没有进一步的举动,便小心翼翼地拿手指戳了戳他,“宣逸?宣冉之?”   宁王的眉梢在她在看不到的地方微微一动,而后像是不由自主一般,像条大狗一样,毛茸茸的脑袋在她的颈间蹭了蹭。   卫明沅顿时一僵,不再有旁的举动。   宁王一开始的确将心神都落于卫明沅身上,如此亲密接触的机会,他哪里舍得真的睡去?可最终扛不住身体的疲乏,还是睡死了过去。   卫明沅却相反,一直睡不着,也不敢睡,甚至不敢动一分,怕惊醒了熟睡的人。   她在回想林神医到来的时间,想着届时如何与他接近,从旁协助,早日把宁王的这一身病痛给去了。   至于现在,还不是出手的时候。她虽然跟着祁院正学了好几个月的医术,可祁院正都不能解开的鲛人殇,她作为他的弟子,自然也没有这个能力,所以,一切还需等林神医的到来。   正思索间,身后之人在她颈间又蹭了蹭,嘴里无意识地嘟哝着,“阿沅,别气了……”   真睡还是假寐,靠得如此之近,她还是分辩得出来的,也因此,才更加心软如泥。   臭小子,就知道抓紧我的软肋!她心里不忿,却无可奈何。   作者有话要说:  宁一:平时当小黄香,关键时候被嫌弃,唉! 第37章 果子   温香软玉在怀, 宁王放下一身戒备,睡得实在是沉,房间里静谧,卫明沅背对着被他搂着, 耳边清晰地听见他的呼吸匀称而又舒缓,像轻风抚过树林, 心慢慢静了下来, 可耳朵却忍不住发痒。   时间缓缓而逝, 响午了, 卫明沅半边身子发麻, 腹内空空,竟是唱起了空城计。   宁王警醒,迷糊了一瞬,很快便回过神来——他终于把她拐上了床榻, 得偿所愿地抱了她。   卫明沅晓得他醒了,暗自庆幸此刻自己正背对着他,否则不知该如何应对,男女授受不亲,即便她的芯子来自现代, 也无法做到若无其事的从容。   不待他开口, 她便逃也似地支起身子,抓了抓衣衫,丢下一句“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便匆匆跑出了房间,落荒而逃的姿势有些不利索, 她半边身子麻了,溜不起来,即便如此,也是宁王追不上的。   看着她的衣角消失在门后,宁王兀自想像她害羞又窘迫的神情,竟也有些乐在其中,抬手摸了摸嘴角,那里挂着怎么也褪不下去的欢愉。   卫明沅跑出了房间,才使劲跺了跺脚,锤了锤胳膊,再之后才拍了拍通红发烫的脸颊,长舒了一口气,仿若没看见宁一和冰影雪影探究的眼神一样,吩咐下去备饭。   随后,在廊下徘徊了好久,直至饭食准备好了,她才随着上菜的嬷嬷一同再次入内。   宁王早已在宁一的协助下梳洗妥当,看着精神了不少,宁一死皱着的眉头才舒展了一些,嬷嬷摆饭完毕,他站在宁王身后,打算伺候,谁知宁王见了卫明沅便瞬间把他抛弃了,给他打了个下去的手势。   总是被嫌弃抛弃的宁一:……   卫明沅看着宁一的大长腿迈出了房门,站在外头像根柱子一样守着,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神情却是一脸的“别抛下我一个人”!   宁王见了,眼睛微微一眯,更觉宁一碍眼,于是出言道,“宁一,本王渴了,醉宵楼的金风露不错,你去给我取来。”   宁一感受到自家王爷危险的视线,顿时皮紧,哪有不从的,应了是,也不敢多逗留,两三步就不见了身影。   卫明沅更觉郁闷,再看看冰影和雪影两个小面瘫也是有多远躲多远,眼神禁不住哀怨起来。   碍眼的人走了,自家未来王妃的心却还未收回来,宁王轻哼一声,卫明沅顿时打了个冷颤,硬着头皮回头,却见他脸色不善的朝她伸出手,意思不言而喻。   卫明沅顿时有种主人伸出手叫狗狗玩递手手游戏的感觉,而她是那悲催的小狗!   哼,她才不是小狗。   不理他,径自坐到他对过,顿时压力大减。   宁王脸色顿时一沉,待执起筷子的时候却秒变脸,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阿沅,那味鲜蘑我够不到。”   卫明沅看了眼摆在自个眼前的油焖鲜蘑,哪还能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于是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哦,那就别吃。”   宁王执箸的动作顿时一顿,却并未放弃,一个个卫明沅跟前的菜名点过去。   “阿沅,我想吃那盘四季豆。”   “哦,四季豆做得不好,别吃了。”   “阿沅,那盘八宝鸭搁得好远,你帮我端过来可好?”   “你现在病着,饮食宜清淡,鸭子太毒,不宜。”   ……   宁王无奈,只好道出了自己的心声,“阿沅,你坐得太远了,我够不到。”   卫明沅撇了他一眼,非常女王地告诉他,“那正好,之前的事我还没消气呢,离得远一些,你的生命安全才有保障。”其实是她的生命安全才有保障。   宁王苦笑,怎么还记着这事,是谁告诉他,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的,不是说亲亲抱抱就好了么?难不成抱了还不够,要再进一步?如此想着,他眼睛扫过卫明沅殷红的唇瓣有些想入非非。   他偷瞄得隐秘,卫明沅没有察觉,兀自喝了一口清茶,樱唇顿时水嫩嫩的,看得宁王更是口干舌燥,怕被她看出端倪来,只好也端起茶碗假意喝茶,告诉自己要静心,此事急不来。   他想自己大概是因为昨日的鹿血之事,魔怔了,要不然怎么会失了往日的冷静自持?   卫明沅见他不作声了,以为自己终于技高一筹把他摆平了,丝毫不知自己被觊觎着。   因为方才的斗嘴,她和宁王都没怎么动筷,腹内空空,也就没精力再应付他,见他捧着茶碗神色晦暗,不知在想些什么,顿时不乐,色厉内苒地说道,“快点用膳,吃饱了我再找你算账。”   宁王从她的恶声恶气中分辨出里头的关切,嘴角轻轻勾起,笑道,“阿沅,你真好。”话里头的情真意切,情意绵绵,叫卫明沅的脸颊顿时红了红。   她瞪着眼睛恶狠狠地骂道,“这么多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还不快吃?!”   宁王浅笑着道一句“遵命”,这才老老实实地开始用饭。   桌子太大,饭菜铺得太多,偏偏他又把身旁伺候的宁一赶走,少了布菜的人,他的确有许多菜式吃不上,卫明沅亦然。   不过,卫明沅也知道,此时不能心软,要不然又会像先头那样,被他往床上一拐,就脑袋空白。   用过了饭,看着嬷嬷把碗筷收拾下去,那些菜式才用了三分之一不到,眉头顿时蹙起。   “以后的膳食,还是精简一些的好。”她没有直言他浪费,毕竟宁王身为一个王爷,膳食一向是好的,而是委婉地说了精简二字。   宁王浑不在意地接话,“嗯,都听你的,反正这个王府以后都是你的。”他顿了顿,又笑意盈盈地加了一句,“包括我。”   卫明沅耳朵发烫,不自在地咳了咳,低头往茶碗当中埋了埋,不应。她要是应下了,岂不是肯定了他的话,说他是她的?虽然从前她也曾这么大言不惭地与他说过类似的话,可情景不同,氛围不同,寓意也大不相同。   宁王愉悦地看着她的脸上盈满羞意,追问,“怎么,不愿意?可这是你从前选了的。”   提起选择,她便想起那一席话,反而不慌了,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宁王,“是啊,我还记着那天,你答应过,会向我坦诚的话,谁知这么快便不作数了,我想,我先前的选择也是可以不作数的。”   宁王哭笑不得,他算是见识到了,女人的记仇。   “昨日的事,本王不是不想告诉你,而是不能告诉你,你知道,有些事无知是福。”他最终如此说道。   这么半天了,他还是同样的话,卫明沅无法,明白从他这里撬不出东西来,便也不再揪着不放,反正当事人不止是他一个,不过——   “你不告诉我也无妨,我大约也能猜到,大约是我爹做了什么,让你吃了亏,否则你不会这么瞒着我,而这件事说出来恐怕会让我更气,生气的对象应该是我爹,或者说你们两个同时都气。”她说着顿了顿,看向宁王,见他的神色没有丝毫波动,才继续往下说,“我能想到的,皇上和太后未必想不到,你有何打算?”   皇上和太后未必会以为卫清朗蓄意谋害宁王,却也会觉得蹊跷,毕竟宁王身上的鲛人殇不是轻易就能发作的,而他偏偏不让触手可及的祁院正看一眼,反而匆匆回府,任谁都看得出来里头有猫腻。   宁王这时才长叹一口气,“去了圣上跟前,我还是那句话,发病了,没有别的缘由。”   赤果果的包庇啊……   “他们不会信的。”卫明沅一语道破。   “他们同样也没有证据。”宁王甚是平静地言道。   卫明沅缄默了一瞬,忽而问道,“若我以后同样对你的作为有所怀疑,却没有证据,你是不是也照样如此糊弄我?”   她目光炯炯,脸上神色无不在告诉他,若他说一句是,她保准让他好看,宁王不禁摇头失笑,“你和圣上是不同的,于圣上,我是不愿告之,于你,却只是不能告之,一字之差,天壤之别。你若有疑惑来问我,我自不会刻意隐瞒,即便是不能告之于你之事,也当让你知晓,非不愿也,实不能也,好让你心里有个底。”   “这是承诺?”卫明沅眉梢一挑,问。   “是承诺。”宁王没有迟疑地点头肯定。   “那好,我记住了。”卫明沅抿了抿嘴唇,没有再问下去,“再吃个苹果?”   知她不再揪着前事不放,宁王暗自松了一口气,浅笑着颔首,而后静静地看着她眉眼低垂,熟练地把苹果切开去芯,一室温馨。   待接过卫明沅递来的叉子,上头叉好了块大小适中的果子,他咬了一口,芳香甘甜,过了没多久便觉通体舒泰,不禁心思一动。   “你这果子味道不错,是从何处来的?”他好奇地问。   本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卫明沅却是身子顿了顿,叫宁王看出了异样来,再普通不过的果子总觉得别有玄机。   作者有话要说:  宁一:我果然是多余的一个 第38章 坦言   卫明沅心里打鼓, 面上却若无其事地说道,“就是从家里提来的啊,约莫是管事嬷嬷采买的,或是下头的庄子送上来的吧。”   宁王的视线在卫明沅说话时踮了踮的脚绕了绕, 对她的话不置可否,“那阿沅回头帮我问问, 看是从何处采买的, 又或是哪个庄子送上来的?我派宁一去买一些回来。”   卫明沅讪讪地一笑, “何必如此麻烦, 你要是真的喜欢, 等你吃完了,我再送一些过来不就好了?”   “这样一来,却会麻烦了阿沅,不妥, 依本王看,还是让宁一去采买比较妥当。”宁王好整以暇地看着卫明沅,他算是看出来了,这果子有些猫腻,来源也有些可疑, 兴许不若她说的那般普通。   卫明沅嘿嘿笑了笑, “不麻烦,不麻烦。”忽而她眼珠子咕噜一转,笑了,“何况, 我送果子来,还可以多见你一面呢,何乐而不为?除非,你不想见我。”这色相牺牲得有点大啊。   卫明沅神情无奈又无辜,宁王顿时摇头失笑,拿她没办法,罢了,只要冰影和雪影在她身边,他总能知晓这些果子是从哪来的,又有何特别之处。   想通了这一点,他说起话来也随意得多,“既然阿沅如此迫不及待地与我相会,我哪有拒之门外的道理?自然我无任欢迎的。”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卫明沅皮笑肉不笑,心里头只能呵呵了。   等回了府,卫明沅却先去赵氏的主院一趟,言道隔两日便让管事嬷嬷送些新鲜的果子到她房里,她亲自洗了送去宁王府。   赵氏虽然觉得女儿亲自洗果子有些多此一举,但这么一个小小的请求,她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只是让她矜持一些,别老是往宁王府跑,去也得拉上卫明哲一起,以免惹来闲话。   卫明沅都点头应了。   她今日本可以随便说一个庄子或是采买的地方将果子的事搪塞过去,之后宁王即便找过去寻不到一样的果子而有了怀疑,那也只是怀疑而已,用他的话来说,没有证据,也是白搭。   可她在躺在床上的时候便已想好了,虽然目前不能将空间灵泉暴露来为他治病,却可以拿出空间里的果子作物来为他调养身子,如此一来,不管最后有没有她插手,宁王好歹也能多活几年。因而,在他对那些果子有所怀疑的时候,她也没想着龟缩回去,而是向前迈出了一步,连人带果子都送过去了。   想想自个说的那多见一面的话,顿时打了个寒颤,撸了撸胳膊,哎呀妈呀,这浑身的鸡皮疙瘩!她这算是使的美人计?想不到她也有今日。   卫明沅摇头苦笑,而后吩咐下去,让春儿留意着她爹,他一回来便报于她。虽然被告之真相的机率不大,但总要去问过才知。   被念叨的卫清朗此时也不好过,无他,他被圣上召去问话了。   昨日宁王急匆匆地从卫府离开,昭武帝不可能一无所知,也的确如同卫明沅一般,认为此事不简单,他并不觉得能撬开宁王的嘴巴,于是把卫清朗召了来。   卫清朗不可能告诉昭武帝,自个因为怀疑宁王那方面不行而用鹿血一试究竟,他要是这么说了,怕就不仅仅是女儿恼他那么简单了,连带着也会在圣上和太后那里落下不好的印象和埋怨,女儿日后嫁去宁王府,在圣上和太后跟前也会抬不起头来,毕竟她爹做过混账事。   不能说,那便只能一口咬死了宁王忽然发病了,不知缘由,因为宁王不给府上的祁院正看,具体如何,只有王爷自己清楚。   昭武帝眯着眼睛看了他好久,龙威浩荡,直压得卫清朗大气不敢喘。可怜卫清朗头一回欺君,出了御书房好久,心里仍旧惴惴。才出了宫门准备回家,便又被宁王请了去。   他长叹了一口气,总归要给王爷一个交代的。   卫府上的事,宁王因着与他们日益走近,便没有在意那些线报,于是在鹿血一事上栽了跟头,事后了解事情的缘由,竟是因为他府上一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引起了卫夫人的怀疑,于是有了接下来的事情。而卫清朗也实在想法奇特,竟拿了鹿血来试探,虽说事先问过祁院正,可事情的结果却超出了卫清朗的预期。   可以说,这次的事,宁王与卫清朗都有过失。因为忽如其来的温暖而放松警惕,此乃大忌,宁王暗暗告诫自己。   请卫清朗过府来,为的也不是追究或是怪罪,只是考虑到皇上今日召了他去,必是问了昨日之事,虽然具体情况不知,但想来卫清朗不会将实情托出,皇上此时必然存疑,他怎么也得把姿态摆明了,好叫皇上与别的人知道,他与卫府并未生嫌隙,一如以往。   卫清朗看着对面举棋不语的宁王,有些闹不清他这番请他来是为了什么,好水好茶的供着,对于前事却问也不问,只是下棋。   宁王略一沉吟,便把棋子落下,卫清朗一看,眼睛一凝,顿时收起旁的心思,专心应对。几番起落,最后还是宁王技高一筹,卫清朗暗自嘀咕后生可畏的同时,也在懊恼,这做女婿的怎么也不晓得礼让未来丈人?不过,想到自个之前做的混账事,他也瞪不起眼来。   宁王亲自给卫清朗的茶碗中倒上了茶,而后才是他自个的,举着轻啜了一口以后,才对卫清朗言道,“阿沅是个聪明的姑娘,又在祁院正那学了一段时日的医术,对我这残败的身子最熟悉不过,已经对昨日之事有所怀疑,被我搪塞过去了,但仍未罢休,恐怕回去后还会再问,还望伯父届时担待一二。”   他既提起了这个,语气中并无怨怼,卫清朗悄悄松了一口气,却也没打算就此糊弄过去,他饱含歉意地开口,道:“鹿血之事,是臣下考虑不周,害王爷受累,更是不可饶恕之过,王爷为臣下思虑周全,臣受之有愧。”   他自称为臣,尊宁王为王爷,显然是极为严肃谨慎地在对待,没打算用卫明沅来打感情牌,其为人和处事态度令宁王感慨万分,若是他的母后也能这般坦荡认错,他虽不会与她过于亲近,却也不至于像如今一般一直揪着不放,与她日渐疏远。   想得远了,宁王将思绪收回,对着卫清朗慰言道,“伯父无需如此,还是说伯父因了这事打算与本王生分了?鹿血之事,伯父本意并非对冉之不利,也考虑过并曾向祁院正问询,只不过本王身子弱承受不住,倒是连累伯父被皇上召去……不管如何,伯父若因此事与冉之生分,倒叫伯母和阿沅担心,也叫旁人看了笑话,反而不美,伯父觉得呢?”   闻弦歌而知雅意,卫清朗灵机一动,当下明白过来宁王的意思,宁王不打算追究前事,也不打算因为鹿血之事与他、与卫府生分,此事轻轻放下,他们依旧如初,不管是对内的还是对外的。否则对内赵氏和卫明沅会因此担心,对外则引人猜忌和非议。   宁王即便只是一个闲散王爷,谋略和见识却都不能等闲视之,何况,先帝未去之前,宁王可都是一直由先帝亲自教导的,又能差到哪里去?先帝虽然临老在美人关上摔了一跤,但不可否认夏国在其治理下欣荣昌盛的事实,先帝的文治武功可见一斑。   思绪万千,只在一瞬,卫清朗晃了晃神,对上宁王沉静的眼睛,心神一动,忍不住想,若是没有这鲛人殇的事,此时那个位置由谁人来坐,还真的说不准。   只是,造化弄人,他也就那么一想,惋惜一下,却不敢诉诸于口,否则,妄议帝上,可是大罪。   “只是,委屈王爷了。”他如此说道,也不知说的是鹿血之事,还是说的鲛人殇还有帝位的事。   宁王毕竟不是他肚子里的虫,卫清朗也不若卫明沅那般心思容易揣测,因而并不晓得他思绪飘到了宫里的那个位置上去了,此时闻言,却也只是轻笑一声,“有阿沅在,不委屈。”   是的,只要卫明沅还在,他并不觉得委屈,他想要的,从来不多,而卫明沅恰好能够给他。   说实在话,卫清朗虽然觉得自家女儿很好,却也不觉得好到能让人放不下的地步,一直便好奇着宁王对卫明沅的态度,他对她的在意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沅儿得王爷的看重,是她的福分。”他这话并非感叹,看向宁王的眼神也有些探究。   宁王会意,脸上现出卫清朗从未见过的温柔缱绻,“阿沅,拥有让人嘴角上扬的能力。”   卫清朗和宁王打交道是从卫明沅被赐婚给他以后,印象中宁王并非难相处的人,和卫明沅相处也极为和煦,卫清朗于是把他当做性子本来就是这般好的,其实不然。细想他之前的传言,深居寡出,寡言少语,不苟言笑,对太后不孝……   虽然传言多有误,可也并非空穴来风,毫无依据,大概总有部分是真的,如此说来,宁王待卫明沅似也非心血来潮。   卫清朗于是笑着附和一句“阿沅的确是个伶俐的。”而后结束了这个话题。   回到府中,便有汀兰苑的丫鬟来请他,他也知避不过,便也没有磨蹭,脚下方向一转,朝着汀兰苑而去。   待从汀兰苑出来的时候,他抹了一把额角的虚汗,心里嘀咕,女儿即便是个开心果,那也是开心果里头最为难缠的一个!   若不是他拿出欺君时的定力,恐怕连昨儿个吃了什么都被挖了去。   心塞塞地回到主院,却被告之夫人将他的东西挪到了书房里,顿时如遭雷劈,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第39章 送药   卫明沅在自家老爹那里挖不到事情的真相, 郁闷了好久,随后听说老爹被娘亲罚去睡书房了,顿时又幸灾乐祸。   让你不告诉我!让你坑苦了宣冉之!   要是卫清朗晓得她的心思的话,恐怕会气得掀桌子, 女儿还没嫁出去就胳膊肘往外拐,生气!   可惜, 他不知, 所以, 此时他只是认命地睡书房。   鹿血之事算是了了, 可关于果子的话题却还在继续。   卫明沅以亲自洗水果表心意的名义将那些果子来了个偷龙转凤, 这事自然瞒不过曾经身为暗卫,练就一双火眼金睛的冰影和雪影。她也没天真地以为能瞒天过海,她这么做,也只是在向宁王传递一个讯号, 此事她暂时给不了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却也没打算瞒着他,心里也是为着他好的,否则也不会这么明晃晃地送着“假货”。   那些水果,有时是她亲自送去的, 有时则是让冰影或是雪影来送, 不管如何,到达宁王手中的果子,总不会是市面上那些普通的货色,不管是外表, 还是口感,甚至是后效,都印证了这一点。   这些水果是从哪里来的,而被掉包了的那些果子又去了哪里,就像卫明沅当日在荣国公府凭空多出来的一件衣衫一样,是个秘密,任凭宁王的暗卫如何探究,任凭他如何苦思冥想也无从得知答案的秘密。   但他从不逼迫她,早在当初镇国寺里,慧然看过她的相以后便曾告诉他,她是个不明来历不辨将来的,神秘一些似乎也说得过去,只要她,不要妄想离他而去。   宁王慢条斯理地剥去了橘子的皮,又耐心地将它的白丝细细拣去,分一瓣果肉出来含进嘴里,口舌生津,不久便觉通身舒坦,他细细地嚼着,琢磨着,天快要暖和了,是时候该把阿沅娶回家了。   二月初一,为了不妨碍荣庆接下来的会试,卫明昭的婚期定在了这一日,一大早,作为姐妹,卫明沅便和赵氏一同回了卫国公府。   不管对卫明昭的感官如何,这一日,卫明沅都是真心祝福她的。有人说嫁人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这句话如果在现代其实并不如何贴切,毕竟现代女人如果第二次投胎不满意还可以投第三次甚至第四次,参照某某女星。但对于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古代女子来说,这句话却是再贴切不过。   要不然,卫明沅当初也不会在大家伙都为她担忧之时,“没心没肺”地觉得嫁给宁王也不错,可以做个有钱又有闲的寡妇。当然,如今她的想法随着对宁王的了解业已有了改变,未来如何,还需自己去把握。   当荣庆过五关斩六将地来到卫明昭的院子时,卫明沅也头一回近距离地观察了这位堂姐夫,不带任何偏见地说,荣庆也是位翩翩少年郎,如今事事顺遂,脸上更是春风得意,看不出原著里描述的狠厉和狡猾,只希望他不要太过大意才好,毕竟骄兵必败,而李氏更是一条蛰伏着的毒蛇。   这样扫兴的事,卫明沅也只是想一想而已,被卫明昭拉着手表演姐妹情深也笑意盈盈地随她,等终于把她送出了门,才拍了拍笑僵了的脸颊,去祖母杨氏的宁寿堂里陪着难过的老人说话。   吃过了酒席,因着这大好的喜事,卫清朗和赵氏便做主留在了卫国公府过夜,以表孝心之余也向外人表明卫国公府的铁板一块。   借着这次机会,卫清朗也才结束了分房睡的苦日子,与赵氏好生一番折腾。   卫明沅在陌生的环境中却是睡不着,她举头望明月,思考着自个成亲的时候是怎样的情景。聘礼早就在前些日子,准确地说,宁王以小婿的身份拜年过后没多久,便被送过来了,虽说是礼部和宗室那边准备的礼,可宁王也在里头添了不少自己的私产,当时敲锣打鼓送到卫府来,还轰动了一时,她便是在那时有了要嫁人的实感,和宣冉之才切切实实地亲近起来。   宁王作为皇室宗亲,婚嫁之事需要守许多礼制,包括聘礼,也包括她的嫁衣,所以嫁衣之事也无需卫明沅操心,至于嫁妆,赵氏更是一手包办,想想她的生财有道,估计不会薄了去。   想想,在这件事里,她其实还真是没什么需要操心的,可却不代表没有想法。譬如,成亲那日,宁王会亲自来接她吗?洞房花烛夜,他们又该如何度过?她的初潮还是没有来……等等。   今日她触景生情,想得也有些多,竟是失眠了,也不知道在同一片月华照耀下的宁王此时在做什么?是不是也在如她这般感慨万千?又或是早已歇下?   “小姐,二更天了,还是尽早歇着吧!”冰影察觉到内室有动静,便悄悄地进来,见她托着下巴坐在妆台前仰望一轮明月,一身的安静宁和,让人不忍打扰,她于是放低了声量来提醒。   卫明沅偏过头去看她,那慵懒劲叫冰影这个女子心跳控制不住地漏了一拍,忙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瞬间的惊艳。   “嗯,那就歇吧!”她懒懒地道。   同一时间的宁王府,宁王坐在榻上,看着今日呈上来的线报,宁一则在下首给他捏着腿。   忽而,宁王的淡漠的声音从宁一的头上传来,“阿沅今日和卫明昭说,愿她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宁一顿了顿,垂首答了是,其实这话早已写在线报上,王爷也不过这么喃喃一问,并不需要他的回答。   果然,宁王沉默了半响,方才又开口问道,“那林神医现到了何处了?”   “回王爷,已经到临城了。”他的人早已跟上了那林风的踪迹,一路跟着,而临城距离都城也不过十来天的脚程,不过想到林神医这一路的多管闲事,想来快不了,没个个把两个月,估计都到不了。   宁王掰了一下手指,而后吩咐道,“盯紧一点,另外,奇花异草收集得如何了?”   那株作为诱饵引来林神医的红鬼本就不存在,宁王除了用别的奇珍异草来吸引他,别无他法。   此事早就吩咐了下去,因而宁一被问起也不慌,“回王爷,找到了两株世所罕见的奇药,如今在零的看护下,一切正常。”   宁王轻点了一下头,抬了抬手,宁一按摩的动作便停了下来,他站起来候在一侧等候吩咐。   “将那两株奇药给卫六姑娘送去,嗯,再送一些罕见的药种,就说,是送给她的添妆。”沉吟了一会,他如此吩咐道。   宁一惊讶地一抬头,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应了喏,主子这么吩咐自然有他的道理,主子总不会拿自个的性命开玩笑。   面对宁一的讶异和不解,宁王并未解释,眼底有的只是兴味和探究,想来是有些东西着实引起了他的兴趣。   当卫明沅回到府中,收到宁王送来的东西之时,琢磨着他的意思,竟也摇着头轻笑起来。   宣冉之啊宣冉之,你可真看得起我。   这世上从未听过有男方给女方添妆的,而他不仅送了,还送了如此珍贵的,如此,她断没有私藏的道理,这两株药材,总归还是要随着她嫁人回归宁王府的。   如此“多此一举”地特特把它们送来,自然是别有用意。   卫明沅猜测着,约莫是因为她送去的那些鲜嫩多汁的果子,又或者因为她在种植上的天赋(随着祁院正学医以后摆弄药草“挖掘”出来的),才会有此一遭。   宁王这是拿这两株药材投石问路呢,想看看她的能力去到哪里。可这么两株世所罕见的奇药,他对她还真是高看,这起点设得有点高。   琴棋书画,她或许不在行,可侍弄花草,她敢说,这世上怕是没人能比得过她。因而,面对着宁王送来的“挑战书”,她没有犹豫,没有谦虚地接下了,如此,他总能对她多一些信心,对未来也多一些期盼。   卫明沅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但有一点她猜不到的是,宁王欲借此机会让她与林神医有所接触,听说林风此人是个老顽童一般的存在,比之慧然有过之而无不及,想起阿沅前些日子作弄慧然的情景,宁王不厚道地笑了,和当初卫明沅想要看他和林神医好戏时的幸灾乐祸,如出一致。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卫明沅专心备嫁以及侍弄花草之时,二月初九,这一年的会试开考了。参考的人里,有卫明沅的亲哥卫明彦,二伯家的三堂哥卫明崧,诚意伯家的表哥萧崇文,以及荣国公府的荣庆,当然,还有来自大江南北的青年才俊。   会试以后还有殿试,原著里,萧崇文夺得了魁首,来自江南的才子苏铭次之,而荣庆则得了探花郎的称号,至于卫明彦则得了个二甲中间的位置,卫明崧却只是个同进士。   当然,这排名也只是原著中的,如今百花宴上卫明沅没有受辱,卫明彦也没有因此而受累,此次科举应该能发挥应有的水平,不是她自夸,她觉得自家哥哥的学问是极好的,更不要说近些时候宁王送了不少大儒的孤本来。再有一个便是,卫明彦的长相可不比那荣庆差。不过,殿试中昭武帝的喜恶才是最终结果的决定因素,而皇上对宁王又存着点隐秘的忌惮,所以,结果如何还真不好说。   相反,那荣庆如今春风得意,没有许多压力,能发挥得如何,还未可知,但因着荣秀玉和她腹中的皇嗣,陛下估计会照顾一二。   最终结果不是卫明沅能够决定的,她能做的,也不过是给卫明彦准备些亲手所酿的人参酒罢了,当然里头加了少许的灵泉水,想来大哥不会因为体力不支又或是中途生病而影响发挥。   二月十八日,会试最后一场考完出来,又和卫清朗对过答案,卫明彦显然成竹在胸,果然,将近一月后放榜,卫明彦排在了第一,得了个会元!三月十五,他会同其他的贡士一同进殿面圣,接受圣上的考校。十六日读卷,十七日发榜。   卫明彦等人进殿传胪,而卫清朗则特地请了假在长安街的醉宵楼上包了一间厢房,来见证他等下跨马游街的荣耀!   作者有话要说:  数了数日子,原来把小沅沅和宁王的婚期定在三月十八,可十七卫明彦游完街,第二日他们就成亲,太赶了,于是改成三月二十八,修改了一下前面的章节,乃们不用回头看了。嗯,他们两口子终于快要成亲了,期待不? 第40章 游街   今日的长安街犹为热闹, 醉宵楼二层的卫府包厢里,也洋溢着喜悦之情,无他,此时他们已经得了消息, 卫明彦被圣上钦点为探花郎!虽说没得状元有些遗憾,可自从隐约知道点圣上对宁王的忌惮以后, 卫清朗便已猜到可能会有此结果, 更何况, 探花郎可不是谁都能当的, 那可是进士里头最为年轻俊俏的一个!   卫清朗咧嘴不住地说着好, “哈哈,彦儿做得不错!”说着还摸了下脸,对着赵氏不着调地笑道,“还是夫人把咱孩儿生得好啊!”   赵氏顿时啐了他一眼, 在这些小的跟前秀恩爱,还知不知羞了!   同在包厢里的宁王看着卫明沅喜笑颜开,心情也愉悦起来,和卫清朗道喜,“明彦兄才学和品貌皆优, 这探花郎得得实至名归, 恭喜伯父了。”虽说如今同为十八,可卫明彦还是比宁王年长一个月,且是他未来大舅哥,因而宁王以兄相称。   卫清朗笑着颔首, 没有谦虚地把这一波恭喜接下,同时也感谢他送来的那些名儒孤本。   宁王连道客气。   卫明沅看着这和乐的一幕,心里也忍不住松快起来,她用原主的身体和身份活了下来,孝敬父母尊重兄长是她的份内之事,但她总觉得不够,尤其是他们待她如珠如宝时,更觉如此。她希望,起码,因为她的到来,卫家能过得更好。   虽说因着她避开了百花宴之祸,卫家已脱离了原著中消沉没落的轨迹,如今不能说蒸蒸日上,但也当得上一个好字,而她与宁王定亲,更是给卫家带来了尊荣,说起卫侍讲府,外人也不再仅仅作为卫国公府三房来看待,而是将它独立了出来。   但这些都是无形的,远没有此时卫明彦高中,一家人喜笑颜开,等下卫明彦跨马游街来得实在。此时的热闹喜庆,给卫明沅的冲击无疑是巨大的,卫家实实在在地在变好,她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   笑着笑着,她眼睛竟然有些潮湿,白皙纤长的手从身旁伸过来,握住了她的,她下意识地反握住,抬头看向他。   他眼带关切,她巧笑嫣然,“瞧我,我这是高兴坏了!”   宁王也不细问,就这么紧紧握着她的手,掌心虽然不够暖和,却也传递着力量,“的确是值得高兴的事。”   小两口缠缠绵绵,卫清朗和赵氏扫了一眼,当做没看见,反倒把准备冲上去告诉妹妹“二哥以后给你考个武状元”的卫明哲一把拉下,一块糕点堵住嘴巴。   谈了一会话,进士还未走到,赵氏便让人上些吃食上来,边吃边等。卫明沅半月前时有到宁王府去,与他一同用膳的时候不少,宁王不喜欢周边有人伺候,因而卫明沅早已无形中习惯了在席间照顾他。这半月因着婚期将近,两人这才少了见面的机会,可有些习惯却不会因此而忘却。   此时,她给父母兄长夹过菜后,很是自然地也给宁王的碗里挑了些他喜欢的,宁王也投桃报李地给她的碗里添了些她喜欢的,两人看起来甚是和谐。卫清朗和赵氏见了心里满意,卫清朗乖觉地也为赵氏夹菜。真·孤家寡人·卫明哲见了,嘴巴努了努,他也想要个温柔贤惠的小媳妇啊,可是连大哥都还没有,他就更不能有了,也只能想想罢了。   气氛正和睦,这时,外头传来一阵鼓噪。   “来了,来了,状元来了,进士老爷们来了!”   ……   包厢里众人的动作顿时一顿,侧耳倾听,果然外头传来了隐约的锣鼓声,而且声音越来越大,室内顿时像被暂停了的音乐被重新按下播放键,一下子活跃起来,卫清朗谦让了一下宁王,便携着妻儿围到了窗户边,把最为显眼的位置留给了卫明沅——她等下要给卫明彦抛花!   她手里捏着从空间里的石榴树剪下来的一枝娇艳的石榴花,一脸跃跃欲试,可看着下头乌泱泱的百姓,还有周围的茶庄酒楼窗户里伸头探出的人头,不免紧张。   “爹,娘,万一我扔不准怎么办?”这好似粉丝给明星抛送礼物的行为,卫明沅两辈子都不曾做过,竟也忐忑起来。   卫清朗笑了笑,“你大哥在第三个,前头人少,容易抛中,且你可是准宁王妃,谁敢接你的花?放心大胆地去抛,你大哥会接着的。”   说完还看了眼宁王,卫明沅也看向他,宁王鼓励地看着她,“你一定能扔得中的,放心。”   闻言,卫明沅的心稍稍落了下来。却不知在她回头后,宁王又侧头看了看宁一,后者会意地点了点头。   他未来女主子的花才不能落于他人之手!   大约一刻钟后,敲锣打鼓的队伍终于出现在视野当中,随后是护卫的御林军,再之后才是进士的队伍。   这一榜的进士普遍年轻,真可谓英雄出少年,让人忍不住眼前一亮,百姓们顿时议论起了进士们的名次、长相、家世和婚否没有,热闹之极。   迎头跨马骑来的是萧崇文,他仍旧是陛下钦点的状元,与上辈子不一样的是,他没有把会元也收入囊中,对于得了会元却因出众的相貌屈居第三的表弟卫明彦,他的感情有些复杂。   萧崇文已经定了亲,对象是大理寺卿齐光的嫡女齐亦柔,围观的勋贵世家夫人看着他皆捶胸顿足,暗恨晚了一步,不过,无妨,还有榜眼和探花呢!   榜眼仍旧是那来自江南的才子苏铭,江南苏家也是世代的书香门第,苏铭今年才十五,是这一届进士里头最为年轻的一个,还未定亲,看着有些腼腆,面对那些热情砸下来的鲜花荷包有些无措。那萌萌的模样顿时引得人母爱泛滥,砸在他身上的鲜花荷包更是络绎不绝。   但都比不上他身后跟着的卫明彦,探花郎是公认的进士里头长得最俊俏的一个,此时他跨坐在马上,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笑起来更是晃花了一众围观群众的眼!   “啊!探花郎好俊俏!”   “探花郎,看我,看我,我的花!”   ……   卫明彦所过之处,尖叫声此起彼伏,小娘子们也都放下了矜持,脸上带着激动的红晕以及些许羞意,尖叫着将手中的鲜花和荷包抛下去,希望能得到他的青睐。   可惜,卫明彦一个都没有接,直到来到醉宵楼近前时,听得一声脆生生带着喜悦的“哥哥”时,才真正的笑将开来,笑容灿烂,准确地捕捉到了卫明沅因为激动而晕红的小脸,他朝她招了招手,用意非常明显。   卫明沅此时顾不得许多,她大声叫着“大哥,接好了!”手中的石榴花便被送了出去。   宁一盯着那朵娇艳的石榴,在它后继有些乏力之时,用内力送了送,直到它被卫明彦稳稳地抓在手中才把内力撤出,后腿一步时撇了眼方才刚好回头看过来,盯着卫明沅眼神惊艳的苏铭,暗暗记下,不打算此时说出来破坏这喜庆的气氛。   进士队伍里,苏铭愣愣地看了卫明沅那个方向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看着卫明彦头上簪着的石榴花,有些羡慕,“这是卫兄的爱慕者送的?”   卫明彦并未察觉他方才的异样,闻言有些骄傲地回道,“那是为兄的妹妹送的。”   苏铭听了,登时愣了愣,“就是被赐婚给宁王的那位?”   卫明彦笑着点头,“正是。”   原想着卫六姑娘被赐婚给宁王应是多有不愿的,不曾想今日一见,脸上竟是毫无郁色,看来那些宁王待她甚为看重的传言不假,他心中小小的失落一瞬,便笑着向卫明彦道贺,“还未恭喜卫兄即将当上大舅兄!”   卫明彦笑纳这一波祝福,看起来对宁王这个未来妹夫也甚为满意,苏铭见了,方才一瞬间的惊艳引起的波动消失无踪,只剩全然的祝福。   包厢里,卫明沅注视着卫明彦和榜眼边走边说的背影看了一会,这才将目光投到传胪荣庆的身上。   她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想来应该也是欢喜的,可能也会有些不甘,毕竟传胪再好,那也比不过前三!这对近来顺风顺水的荣庆来说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挫折。   再看对过的酒楼里,卫明昭神色激动地给他投去一枝芍药花,也不知是力道不够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那朵芍药最终没有落到荣庆的手里,反倒是落在地上消失无踪,零落成泥。卫明昭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但这喜庆的日子,她也不敢发作出来,只能拿出备用的另一枝花再次投了下去,可此时不知打哪来的一阵风,一吹,她的那朵花落在了第五名的那位进士手中。   那是位年约四十的老进士,笑起来眼角的纹路清晰,他不客气地将花簪在头上,并未还给荣庆,那自得的模样看得卫明昭一阵牙痒痒。荣庆已经走远,她再没有第三次的机会,远远看去,他头上已经戴了一朵不知打哪来的花,看得她暗暗生恨,哪里来的贱蹄子!如此想着,竟也派人去查。   此间的官司卫明沅看在眼里,暗自发笑,这一幕在原著中可并未发生。原著中荣庆高中之时,他与卫明昭尚未成亲,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荣庆也不敢有其他动作引起不必要的误会,那时卫明昭的花他可是妥妥地接住了的。如今……   人不风流枉少年啊!   家花不如野花香!   卫明沅瞥了宁王一眼,暗自捏紧拳头,他要是敢风流,她就让他晓得她的厉害!   宁王对她这一眼注视有些不解其意,看着底下跨马骑行而过,英姿飒爽的青年才俊,神色有些莫名。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宁宁:大舅哥大出风头,小沅沅看了好久俊俏儿郎,羡慕嫉妒恨! 第41章 亲迎   跨马游街过后, 卫明彦授正七品翰林院编修,卫家一门两翰林,还和宁王府定有亲事,卫明彦因此一跃成为京中闺秀结亲的热门对象, 赵氏收到了不少邀约的帖子,择了一些去赴宴, 回来后总忍不住和卫明沅分享今日又有哪家夫人替她家闺女探口风, 想要两家结成亲家。   卫明沅见她笑得合不拢嘴, 眉眼间的欣慰和骄傲清晰可见, 捂嘴笑了笑, 委婉地提醒了一下那些表姐妹的不可取,而活生生的例子便是她的二叔卫清然和二婶小杨氏。小杨氏乃祖母杨氏的亲外甥女,嫁给二叔以后怀了好几胎都坐不住,便是后来的三堂哥卫明崧和五姐姐卫明清, 也是生来体弱,听说这回卫明崧虽然考上了同进士,但那持续九天的会试也险些去了他半条命,到现在还没养好。   赵氏虽然觉得卫明沅有些危言耸听,毕竟哪家的表亲不是为了亲上加亲才又结成姻亲的?不过想到从前仗着和婆母的那层关系而老是压她一头的二嫂, 因为子嗣之事而不得不哑忍二叔一个接一个妾氏纳入房中的事, 她便有些戚戚焉。   卫明沅见她有些松动,便劝道,“娘,女儿觉得, 未来大嫂还是要合大哥的心意才好,大哥才十八,刚刚出仕,前程大好,其实成亲之事不急。”   赵氏想想也是,结亲又不是结仇,自然是要好好挑一个合心意的,更何况,此事还要将卫清朗的仕途以及宁王的影响考虑在内,倒是不好随便定下来。   赵氏于是暂且将此事放下,将目光再次放到卫明沅的婚事上去,离着三月二十八,不远了啊!接下来其他的邀约她都以准备亲事为由推了,事无巨细地过问起来各项事宜,以免出差错,坏了女儿的名声。   赵氏的紧张谨慎无疑影响了卫明沅。因为常见面,又比较熟悉的缘故,她并没有一般女子对未来夫君长得如何、是否会对自己好的期期艾艾,只是好奇他届时会不会亲自来迎亲,若是亲迎,又会如何来,而这些,即便她再如何打听,都没人能告知于她——具体如何,被宁王和礼部的人给捂得紧紧的。   赵氏见她时常走神,便问起她在想些什么,企图为她解惑排忧,在她看来,所有女子婚前都一样,期待、紧张、焦虑,各种情绪仿佛打翻了灶台上的调料罐子,五味杂陈。   面对她殷切鼓励的眼睛,卫明沅有些不好意思地支吾着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赵氏听了,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背,宽慰道,“你要相信,王爷对你是看重的,不管他是不是亲自来迎你。”   这个卫明沅明白,只是仍旧会忍不住有些期待,大约每个女孩子,心底都有一个梦,梦里她穿着嫁衣,而他则乘着七彩祥云来接她。   如此想着,她悄悄扫了眼冰影和雪影,不知道宣冉之知道今日她与娘亲的一番话后,又会如何?她是不是可以稍稍期待一下,她的未来夫君,乘着香车宝椅来接她?   宁王有何反应?他从来都明白,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对等的东西的道理,若他那日想要给她一个完整的婚典,需要付出的便不会只是一点努力,而是十分的努力,而这努力自从他与她摊开说明白之时,便已经开始了。在新科进士跨马游街之时,欲\望和决心更是达到鼎盛。   三月二十七这日,卫明沅的亲友姐妹们纷纷上门来给她添妆,有些是真心实意地祝福她,有些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尤其是那些提起她哥哥便一脸春意的表姐妹们。不过,这些都不该她去烦心,她们想要在她娘亲跟前表现友好,她也配合,对于爹娘和兄长的眼光,她还是很相信的。   夜里,赵氏来到了她的汀兰苑,将一个锦盒交给她,言道若她日后成人,便打开来,里头的东西会有用处。   赵氏说得隐晦,想来是觉得她还小,暂时用不上,便没有说得太明白,可卫明沅心思一动,便明白过来这里头装的是些什么东西,怕是避火图?   说起来,她对那方面的东西还真有些好奇,毕竟她上辈子是被奶奶养大的,某些方面的观念还是保守,以前也不是没有处过对象,可受快餐文化熏陶的男人大都没有那个耐心去等待和发掘她的内涵,于是几次恋情最终都无疾而终,她也愈发享受一个人的生活,有钱有闲有一份轻松的工作还有空间里的一亩三分地,过得好不自在。   扯远了点,总之,她对敦伦之事可谓一窍不通,又或者说光有理论,没有实践,顶多是看过一些似是而非的电影片段,具体如何实施的,还真不太懂,于是好奇的同时也有些害怕,据说很疼?不过,想到她至今还未至的葵水,想来宁王爷不会猴急地对她一个幼女做什么,心里又安心了点。   待听完了赵氏的谆谆教诲,又将她送走以后,她才悄咪咪地握在被窝里把锦盒里的“小人书”翻开来,一看,眼睛顿时瞪圆,妈呀,这么意识流,粗线条,这是让她全凭想像吗?还不如以前在网络上看过的卡通版三十六式呢……   罢了,反正要辛苦的也不是她,除非宁王希望她骑在他身上……想来以他的自尊,不会想要这样的结果的。   这么一想,那种事不就要等他痊愈了才有可能执行?想到这种可能,卫明沅心中竟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因为如果没有别的意外的话,她应该是掌握着宁王痊愈的进度的人,因为“药”在她这里,换言之,她才是掌握他们夫妻和谐进度的人?!   这样的主动权,卫明沅拿得有点尴尬。   宁王当真如同卫明沅那样存着同样的想法吗?除了天以外,恐怕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总之,卫明沅因为这事胡思乱想着在床上煎鱼一样辗转反侧,还是后来冰影提醒,她才强迫自己睡过去的,但其实休息的时间也不长,一大早,她便被挖起来梳洗打扮。   请来给卫明沅开脸的全福人是陈皇后的生母,太傅夫人姜氏,许是事事顺心,年过五十的陈夫人看着慈眉善目,甚是和蔼可亲。长嫂如母,陈皇后年长宁王许多,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和昭武帝不同,对宁王的好是不存私心的,他大婚,她便请了陈夫人来为卫明沅这个弟媳开脸,也算是给卫明沅和卫府,甚至宁王一个体面。   卫明沅皮肤好,陈夫人拿着棉线随便弹了两下,说了许多喜庆的话,得了赵氏真诚的道谢,这才把卫明沅交给喜娘去装扮。   喜娘看着卫明沅如同观音座下福娃娃一样精致的脸蛋,本来打算打上一层厚厚白面的手顿时落了下来,粉扑丢到一边,只细细描画,将她精致的眉眼画得越发突出。卫明沅一看,不是那种惨白的脸加上猩红的嘴的艺伎妆容,一颗心顿时松了一下,吩咐春儿过后好生打赏她。   妆罢换上王妃的正装吉服,戴上凤冠,金丝银线交相辉映,绚丽夺目,贵不可言,卫明沅摇身一变,俨然成了那天边绯红的赤霞,灿然生光。   赵氏看着马上就要嫁为人妇的女儿,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就连卫清朗也红了眼眶,不舍之情溢于言表,叫卫明沅也跟着酸楚起来。   “爹,娘,女儿不孝,以后不能时常侍奉在你们左右了。”她吸着鼻子如此说道,眼睛也红了。她上辈子父母早逝,那时候还小,对父母的印象不深,从来没享受过父母亲情,这辈子却在赵氏和卫清朗身上都体会到了,她是真的把他们当成了自个的父母,因而才更加不舍。   她此话一出,赵氏脸上的泪珠更是不要钱似的往下坠,卫清朗扶着她的肩膀,给她偕泪,感叹着对她言道,“出门以后,要尽心伺候王爷,家里面还有你哥哥他们在,你不用担心,只要你过得好了,爹娘也就能放心过得好了。”   卫明沅抬了抬头将眼眶中即将溢出的泪意逼回去,转头对卫明彦和卫明哲嘱咐道,“哥哥,爹和娘就交给你们了,好生照顾他们,我会时常回来看你们的。”   两人非常肯定地点头,卫明哲更是握着拳头表示以后想回来就回来,要是宁王不愿意,他就举着拳头去接。话落便被卫明彦和卫清朗联手锤了一顿,难过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二哥还真是一个活宝。   赵氏看她眼睛的妆有些花了,便让喜娘给她补妆,这时,管家来报,说是宁王迎亲的队伍来了,“王爷来了,王爷来了,骑在高头大马上,可威风了!”   话落,不仅卫明沅惊讶,便是卫清朗等人也惊得掉了下巴,他们想过宁王会亲自来迎亲,却从未想过他会骑着马来,毕竟宁王的病痛如何,他们再清楚不过,骑马,就算不怎么动,也是要使劲的,王爷一路从宁王府骑到这,其间的痛楚可想而知。   卫明沅还红着的眼睛顿时又泪满盈眶,他此时该难受了吧!想到这,卫明沅有些坐不住了。 第42章 迎亲   “娘, 我想去前头等他。”感动、激动、心疼……各种情绪袭来,激得她倏的站起身来,捏着手中的喜帕目光期盼地看向赵氏。   卫明沅不太清楚前头拦门的程序,但却晓得过后他是要先到前头正院去拜见卫清朗和赵氏的。   卫清朗和卫明彦兄弟已经先到前院去了, 赵氏还要最后确定一番她的妆容衣饰才会到前头去,闻言一惊。   这哪家女儿不是矜持地在闺房里等着女婿来接的?这样才能显得矜贵。前头来送嫁和观礼的宾客不少, 女儿这般巴巴地前去, 会让人怎么想?   赵氏于是蹙了蹙眉头, 婉言拒绝了她, “王爷如此努力, 只是为了亲自来迎你,给你一个完整的礼,你就全了王爷的一片爱护之心吧,好生在这里等着, 嗯?”   卫明沅咬了咬嘴唇,看着赵氏毋庸置疑的目光,最终点头坐了回去。   赵氏看着她花掉的眼妆和唇妆,吩咐喜娘再给她描补,又安慰女儿一句, 才匆匆往前头赶。   她前脚一走, 后脚卫明沅便把夏儿派出去打听前头的情况,自个则直直地盯着那紧闭的门扉,仿佛要穿过它看见前头的景象。   前院,宁王身着一身红色的吉服, 身披狐裘大氅,端坐在高头大马之上,身后跟着一队戎装的亲卫,显得庄重而又气势如虹,皇家威严在这一刻彰显无疑,此时没有人能说出一句轻视的话来,围观的百姓皆感叹一句丰神俊逸、贵气天成。   他缓缓而来,提前得了消息的卫明彦卫明哲兄弟已经携着一众堂兄弟、表兄弟和好友在门前相迎。   花车开路,鼓乐吹打间,宁王已经到了近前,卫明彦先向他拱手一礼,高声问道,“王爷今日为何而来。”   宁王高坐马上,闻言严肃着脸,语气肯定地回道,“为取贵府的明珠而来。”   卫明彦于是接道,“明珠珍且贵,乃我府无价之宝,君可愿接受考验?”   “吾愿!”回答他的是宁王斩钉截铁的两字,话音振聋发聩。   夏儿赶过来的时候听到的便是如此响亮的两个字,骑在马上的王爷熠熠生辉,她的一颗心也跟着扑通起来,王爷威武!   王爷毕竟是皇室中人,且坐在马上,颇为不易,接下来卫明彦等人其实并未如何阻拦他,只让他赋一首催妆诗赠予舍妹便好。   比武,宁王或许不行,比诗文,他不会比在场的状元榜眼和探花弱了去,不过沉吟一瞬,便眉目轻转,拈来一首——   “今宵织女降人间,对镜匀妆计己容;自有夭桃花菡萏,不须脂粉污容颜。两心他自早心知,一过遮阑故作迟;更转只愁奔月兔,情来不要画娥眉。”   这是将卫明沅比做织女,他便是那牛郎,他俩两心早相知,不必再弄妆梳洗迟了,快快出来吧。   卫明彦听了顿时摇头失笑,大庭广众之下公告你和咱妹子两心相知,好不知羞!看着他嘴角噙着的得意,卫明彦恨不得把弟弟扔上去揍他一顿。   “舅兄以为此诗如何?可能催得那轻掩红妆的罗扇却下?”宁王自来熟地改唤卫明彦舅兄。   卫明彦嘴角抽了抽,撇过他的腿脚,最终没有再为难,笑着点头道,“你俩两心早相知,我又岂能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   宁王恰到好处地表露出他的喜悦来,还未道谢便又听得卫明彦肃颜说了一句,“无价宝易求,有情郎难得,王爷既自比牛郎,必待她一心一意,不可因岁月更替而有所移异。”   宁王敛容,认真地给出了他的承诺,“吾宣逸,此生必不负阿沅。”   大庭广众之下,众多亲友见证,仍旧能如此肯定地许诺,以王爷之尊,实属不易,卫明彦言道记住了,便放了行。   不通文墨的百姓们听不懂诗文,却晓得王爷这拦门一关算是过了,顿时熙攘起来,非常好奇宁王如何下马入内。   在他们看来,骑马相迎对宁王虽说有难度,但也并非做不到,毕竟只要能控制好缰绳即可,可下马前行却必须得用得到腿脚,王爷这个“废人”能行吗?   百姓们不知宁王的具体情况,只晓得他不良于行,便以为他的腿脚已经废了,其实不然。   宁王的腿脚只是稍一使劲便会钻心地痛,于是大多时候坐在轮椅之上,却并非不能动,只是,需要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   此时,卫府的大门洞开,他紧了紧手中的缰绳,在卫明彦等人担忧的目光下,面不改色地脚下一使劲,利落地下了马来,宁一立马送上他的轮椅,让他落座。   没人知道,方才的一瞬,他裤管底下的腿脚是如何痛得发颤,而他为了不让人发现自己的异样,又在内里垫了多少层吸汗的褙子,才会令自己显得不如何狼狈。   至于轮椅,他倒是希望可以凭一己之力走向她的闺房,可惜,他目前还无法做到,便是如今,他也不得不速战速决,回到椅子上“休养生息”。   见此,卫明彦并未如何惊讶,他关切地看向宁王,却见他如同和煦的春风一样,歉意地言道“让各位见笑了。”   众人只是愣了一瞬,便回过神来,连道王爷尊贵,自然要配上香车宝椅,宁王含笑接纳,这才被宁一推着,随卫明彦入内。   夏儿见此,也是心惊,顾不得去看前头姑爷拜见老爷和夫人,噔噔噔地便跑回汀兰苑,气喘吁吁地将此情形一五一十地向卫明沅道来。   卫明沅手中的喜帕再次遭殃,又一次站起身来,脚下还未迈出一步,便被许嬷嬷拉住按了回去,“姑娘,就差这最后一会了,你再等等。”   屋内众人皆盯着她,神色全是不赞同,卫明沅无奈只好歇了这颗心,安静却不平静地等着,灵敏的耳朵支起来,不放过外头的一点动静。   所有的熙攘和嘈杂均被她屏蔽,只剩下熟悉的轮椅转动的轱辘声,由远及近,卫明沅顿时眼前一亮,“来了,来了,嬷嬷快帮我把盖头盖上,我要出去了。”   许嬷嬷还没听见动静,闻言有些狐疑,但未免她着急,便也遂了她的愿,把红盖头给她盖上,将一头的珠翠和一张生辉的芙蓉脸都掩住。   这时,去探消息的夏儿敲门进来,言道姑爷快要来了。   屋内众人皆是愣了一下,这时间来得可真是巧!喜娘更是言道,“新娘子这是和新郎官心有灵犀一线牵呢!”   卫明沅盖头下的嘴角扬起,显然极为喜欢这样的话,喜娘的话才落下,她便盈盈起身,将手递给她,“有劳喜娘了。”   喜娘晓得新娘子迫切,看了一眼许嬷嬷,见她点头,才搀过卫明沅,扶着她向房门走去。   汀兰苑这,也是守了些卫明沅的姐妹们的,她们毕竟矜持,且早先便得了家里的吩咐,不可为难宁王,此时收了王爷的喜封,说了两句讨喜的好话,便轻移脚步,将身后挡着的房门让了出来。   门扉吱呀一声拉开,一身吉服的卫明沅被搀扶着缓缓步出,一步步被牵引着向宁王走去。低头间,她除了脚下,什么都看不见,只是很快,视野里除了红色的裙倨,逐渐出现了他轮椅的轮廓,他描金的锦靴,他红色的衣摆,他纤长的十指正紧张地扣在一起,再然后是他微微起伏的胸膛,最后,才是他幽深带笑的眉眼。   “娘子,为夫接你来了。”他轻笑着与她对视,第一次发现,其实坐着轮椅来接她,也并非没有好处,起码,不用等到今晚,他便可以看到她的娇颜在为他毫不保留地绽放。   如此说着,他向她伸出手,卫明沅略一迟疑,便也伸出她的,与之紧紧相握。   这不符合规矩,许嬷嬷张了张嘴,却没有在这关头说出来扫兴,于是一对新人就这么牵着手一步步往前头正院走去,看背影是那般的温馨登对。要说有什么不和谐的话,怕就只有在宁王身后推动轮椅的宁一了。   前院,送嫁之人都来了,看到一对新人出现,再看他们交握的双手,均是暧昧地一笑,好话像是不要钱一样向外抖落。   卫明沅听着类似于佳偶天成的话,一时竟也羞红了脸,但正经事要紧,很快,这情绪便被离愁别绪所淹没,她跪在地上与坐在轮椅子上的宁王一同向卫清朗和赵氏拜别,心里酸酸的。   赵氏强忍着不舍,再次要了宁王的一句保证,这才在许嬷嬷提醒吉时已到后,放了人。   卫明沅在父母的注视下踏出门口,强忍着回头再看一眼的冲动,趴上卫明彦的背,忍不住揪着他的领子,颤着声又一次说道,“哥哥,你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顾爹娘。”   卫明彦脚步顿了顿,点头应了,“放心,小妹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好。”   将卫明沅送上喜轿,宁王也业已重新回到了马上,卫明彦朝他一拱手,眼神锐利地嘱托,“舍妹今日就交给王爷了,万望王爷莫要辜负她。”   宁王听了,亦沉声郑重地回答“舅兄放心,逸定当对阿沅一心一意。”   卫明彦一托手,退后一步将位置让了出来,宁王朝他点了点头便吩咐下去出发,仪仗礼乐奏响,走在最前头的是宁王,随后是卫明沅的花轿和亲卫队,最后跟着的则是卫明沅长长的嫁妆队伍。   正如卫明沅之前猜想的那般,赵氏给她准备的嫁妆不薄,在规定的台数内添了不少值钱的东西,例如田地、例如商铺、例如珠宝首饰。   她跟着赵氏管过一段时间的家,自然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在卫家的财产中约莫占了十分之三,不可谓不丰厚,虽然她也曾担心这么分,会引起未来大嫂二嫂的不满,但父母和兄长都坚持,她也只能收下这份“长者赐”。   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一路吹吹打打,绕着整个京城内城走了一圈,这才在众人瞩目下回到了宁王府,接下来是繁琐的礼仪。   醉宵楼里,一个年约四十的道士打扮老者,一身仙风道骨,左手擎着酒壶,右手抓着鸡腿,看着底下川流而过的仪仗队,啧啧出声,“还真是热闹啊!”   今日的宁王府不复冷清,觥筹交错,一派喜乐。宁王只和太子、二三五几位皇子喝过一杯喜酒,便回到后院,将前院之事全都丢给宁一和古德全去应付。而被抓包来帮忙的卫家兄弟,代替他成为了众人“攻击”的对象,痛并快乐着。   至于洞房?宁王这样,很多人都怀疑行不行,谁还敢不知情识趣地闹?万一闹大发了,可不好收场。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洞房 第43章 洞房   宁一将宁王送进喜房里, 便掩上门离开了,顺便将屋内的一干闲杂人等都带走。   屋内两支大红烛将满室照得通红,卫明沅端坐喜床上,顶着盖头朝宁王的方向看去, 一时间静默。   宁王正看着她窈窕的身段出神,虽然还未成人, 她却已经发育得很好, 一身亲王妃的正装吉服衬得她贵不可言, 安安静静地端坐在喜床上, 仿佛等待他采摘的芍药花, 妖娆美丽。   喜烛哔啵一声脆响,将两人的心神拉回,她动了动,似是要站起身来, 想到从冰影那里得知的事情,宁王连忙劝止,“阿沅,让为夫来,我要亲自为你掀起头盖。”   卫明沅起身的动作一顿, 安静下来, 而后便听得轮椅轱辘转动的声音朝她逐渐靠近,下一秒一杆金称出现在视野当中,轻轻一挑,眼前的赤红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明亮的红烛和他盈盈笑着的俊脸,美冠如玉,熠熠生辉。   卫明沅只和他含情的双目对视一眼,便不自在地移开了眼,脸颊绯红,她抿了抿唇,像从前一样问他,“在看什么?”   “在看我的娘子。”不是王妃,而是普通人家的娘子,不可否认,再次从他口中听得这声称呼,她的心还是忍不住一颤,耳中仿佛还回荡着他接她时的那句“娘子,为夫接你来了”,是那般的温柔缱绻,令人心颤。   她动了动朱唇,未语先羞,引得宁王喉咙忍不住动了动,而后便听得她糯糯地唤道,“夫君。”   宁王心底一片柔和,眉间一动,反问,“娘子?”   她浅笑着应道,“夫君。”   “娘子。”   “夫君。”   ……   两个人似乎对这娘子和夫君的游戏乐此不彼,直到她肚子不争气地嚷嚷起来,她脸颊涨得通红,他开怀大笑,这才停罢这个游戏。   宁王吩咐人把准备好的饭菜送上来,又让春儿等人来伺候她把头上的凤冠取下,这才与她一起来到席上,与她并排坐着。   卫明沅看了眼桌上描着龙凤的酒壶,见他没有下一步动作,便伸手执起它,亲自倒了两杯喜酒,捏起一杯递给他,自己方才端起另一杯,相视一眼,她羞着眉眼向他缓缓靠近,衣袖因为举杯而落了下来,露出她一截白皙的皓腕,他亦然,彼此交手之时,若即若离的相触,引来两人的轻颤,金杯中的玉露泛起丝丝涟漪,恰似他两人波动的情思缕缕。   宁王看着她睫羽轻颤着,朱唇衔住杯沿,微歙着将玉露纳入檀口,他似乎能听得一声吞咽的轻响,目光顺着她的檀口,沿着白玉的脖颈向下,直到遇上碍事的一截镶着金丝的衣领。   他顿觉舌燥,忙就着金杯,将里头的玉露一饮而尽,饥渴却并未因此而平息,反而烧得越旺。他捏着金杯的手紧了紧,未免吓着她,只得将注意力放到眼前的吃食上来。   卫明沅察觉到他的视线,赧然无措,也只得把目光注视到席上,她是真的饿了,从早上起来被人拾掇打扮,只用了些喜斋,为了体态,便再也没用其他,到这时已经大半天过去了,若非身体康健,恐怕此时已经饿昏过去了。   两人早已熟悉一起用膳,此时仿佛又回到了未成婚前的时候,都放松下来,暂且将心中的旖旎都放到一边,他们还有许多时间,不急。   用完了吃食,又喝过香茗,屋内的气氛顿时又暧昧起来。   “阿沅辛苦一天了,咱们洗漱歇息可好?”还是宁王先采取了主动。   卫明沅羞红着脸,臻首轻点,“嗯,王爷先去?”   “嗯?”他喉间发出一声不悦的闷响。   卫明沅眼睛游移了一下,才期期艾艾地又问,“夫君先去?”   如此,宁王才笑着点头放过她,唤来了宁一去往净房。   宁王的身子不好,冬日里犹为如此,修在正房后头的净房其实是一个巨大的汤池,可供他日常泡澡洗浴,此时他坐在汤池内,抚着今儿个受累了的双腿,想着一墙之隔的正房内等着他的小妻子,有些无奈,还是个小孩子啊。   待宁王带着一身水汽回来时,卫明沅的一头青丝都已放下来,脸上雕饰尽去,一张粉雕玉琢的俏脸在乌黑的发丝映衬下发出如玉般的光泽。   她就这般俏生生地坐在窗台前,向他盈盈地看来,水眸清澈,兴许还有一点惊艳和害羞的眸色,他忍不住让宁一推他向前,伸出手在她头上青丝一抚而过,“去洗洗?”   卫明沅红着脸轻点了点头,“那夫君等妾身一会?妾身片刻便来。”   她目光期艾,他笑着点头。   屋内重又恢复静逸,宁王拒绝了宁一替他按摩的提议,坐在床上拿着卫明沅的一对耳坠把玩,直到她再次归来。   兴许考虑到她还未成人,给她准备的衣衫并非轻纱薄翼,可一身没有过多纹饰的红衣还是将她已经发育良好的身段勾勒出来,青丝垂肩,尚且带着些水汽的发将她肩头的一小片润湿,一瞬间便勾住了宁王的眼睛。   他眸色顿时一暗,却并未有过多的动作,只是朝她伸出手,“阿沅来。”   卫明沅也不是没见过男人这样,从前都是落荒而逃,此时却踟蹰着慢腾腾地挪过去,到了跟前,才揪着手指无措地看向他,“夫君?”   他并未多言,牵着她的手轻轻一引,将她引到身旁的位置坐下,伸手从旁边的床架上抽出一方帕子来,侧着身,细致地帮她擦着头发。   靠得近了,才闻得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和当初百花宴的亭子里,她靠近时的气息一样,他眉心一动,凑近去嗅了嗅,问道,“擦了什么香露?如此好闻。”   卫明沅因为他的靠近而浑身一僵,总觉得他这是在借不存在的香味来调戏自己,结巴着回道,“没,什么都没擦。”   宁王看她不似作伪,讶异了一瞬,却并未细究,不管是自带的体香,还是后天形成的,他都很是喜欢。   正思索间,一双柔若无骨的柔荑轻轻地抚过他的双腿,只是短暂的一瞬,那轻软便如疽附骨一般窜入他四肢百骸,挥之不去。   “疼吗?”她垂着首关切地问道。   本来想要说不疼的宁王顿时因为这附骨之疽而改变了主意,蹙了蹙眉头曰“疼。”   果然,卫明沅如他所料地心疼起来,“练了多久了?你做什么那么傻,你人来了就好,耍那威风有什么用?还不是自己受罪?”   “我希望给你最好的,只是,现在的我还不是最好的。”他如此言道,心里暗暗决定,如果还有将来,他一定要给她一个更加完整的婚礼。   卫明沅咬着下唇,眼眶顿时有些红了,宁王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拇指指尖在她朱唇上轻轻一抹,“听说你按摩很好,帮我按按?”   他虽然希望小娘子为她感动,却不想让她在新婚之夜落泪,落泪也行,但不是现在,以这样的方式。   有了抒发的途径,卫明沅忙不迭地点头应承,宁王于是将擦头发的布巾丢到一旁,躺下来,目光炯炯地看向跪坐在他身侧的卫明沅。   卫明沅方才答应得毫不犹豫,真到了时候,却忍不住胆怯,这不是手不是肩,是腿啊!连着某个不和谐地方的腿!   她吞了吞口水,目光竟忍不住朝他那里偷瞄了瞄,宁王顿时僵了僵,动了动,忙转过身去,怕吓到了她。该死的,现在还不是时候!   卫明沅没看到他那里的变化,对于他忽然的动作有些不解,疑惑着问道,“王爷?夫君?”   宁王咳了咳,不知该如何接话,暗自平复着内心的悸动,待把反应压下去,他才回转了身子,言道,“你今日已经辛苦一天了,不宜操劳,按摩之事,还是改天吧。”   卫明沅愣了愣,可是改天和今天哪里能一样?他今日为她做的,她感念在心,不做点什么,今晚恐怕会睡不着。   她摇了摇头,“妾身不累。”目光期待。   宁王感受到她的心意,有些无奈又感动地转了转身,改为俯卧,“那就有劳娘子了。”   这个姿势不仅宁王自在,卫明沅也自在不少,起码不用在意某处随时可能突变的存在,虽然,某两个小山丘也挺让人分神的。   一下手,她便忍不住一阵心酸,实在是太纤细了!宁王看似颀长俊朗的身躯底下,藏着却是无法掩饰的病体,腿脚因为长时间不用,虽然时常按摩,不至于如同小儿麻痹一样,可也萎缩了不少,起码在卫明沅看来是身无二两肉的,手下的动作忍不住一顿。   宁王的身体因此而僵硬起来,他看着她,目光如炬,“吓到你了?”声音暗沉,辨不清情绪。   卫明沅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手下却开始动作起来,没有一点犹豫或颤抖,力度虽然比起宁一有所不及,却舒服得让他忍不住喟叹。   她虽然没有回答,可他知道,她并未嫌弃他,心下暖融融,软乎乎的。   按完了腿脚,卫明沅看了看他闭着的双眼,素手向上来到他的腰腹,随后是他的肩,他的颈,筋骨舒展,宁王的呼吸也渐渐平缓。   待卫明沅无处可按,发现他如此情形,才小声地唤了唤,“夫君?”   没有得到应答。   卫明沅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道不明的失落。   她和衣躺在他身侧,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见他还是没有反应,顿时有些不甘,伸出手将他的长臂拎起来,搭在自个的腰上。   正当她暗自窃喜之时,头顶上一双眼睛含着笑意睁开,臂上一阵用力,卫明沅一声惊呼便被他紧紧搂在怀里,她抬起头朝他看去,与他专注含笑的眸子相对。想起自己方才的小动作,面色顿时绯红,眼神慌乱,“我,我……”   宁王笑着看她我了好久,这才含着笑,头一低,在她额间熨下温热的一个吻,熨了好久才离开。   卫明沅的脸更红了,像烧红了的铁一样,滴下一滴水便能冒出烟来,她揪着他的前襟,仰头看着他,眼睛朦胧,红唇微张,似是邀君品尝。   宁王的呼吸一重,温热的鼻息抚过她的额角、眼眶和鼻尖,烘得她的心乱哄哄的,下一秒微凉的手将她的双眼覆住,朱唇被同样滚烫的轻软触碰,她樱唇下意识地动了动,那两瓣轻软于是用力印了下来。   唇瓣相抵,炙热的呼吸交换,就这么紧贴着不动,她却感受到了他的小心翼翼和珍视,比之任何一种接吻技巧都要来得让她心动。   熨帖了许久,他才把那两片轻软放开,低头附过去在她耳边缱绻,“阿沅,谢谢你。”   谢谢你,不曾嫌弃我,谢谢你嫁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撩人不? 第44章 入宫   清晨, 万赖俱寂,天蒙蒙亮,东方破晓的晨光逐渐划破黑暗,宁王府上, 正房外头有仆人走过,卫明沅下意识地往跟前人的怀里钻了钻, 宁王惊醒, 眼睛瞬间清明, 伸手将她扯开露出一小截香肩的衣领拉了拉, 而后在她后背轻轻拍了拍, 看着她的睡颜好一阵出神。   昨夜,他让她看见了他最丑陋和自卑的存在,她没有嫌弃,却用一双素手用心抚慰, 令他心底熨帖,情不自禁地亲吻了她。   他抿了抿唇,眸色转深,小妻子还是太小了,而且他……   那林神医已经到了京城, 却并未有所行动, 似乎对那深藏宫中的红鬼不感兴趣。敌不动,我不动,宁王决定按兵不动,等待出击的时机, 将他一举收入囊中。   卯时正,卫明沅在生物钟的驱使下悠悠转醒,朦胧着双眼看着宁王好一阵呆愣,见此,宁王坏心眼地捏住了她小巧的鼻子,直到她憋不过气来挣脱才松手。   她眼睛润润地瞪着他,控诉。   宁王轻笑,“醒了?小懒猪。”   卫明沅眦着牙反驳,“你才是猪,你全家都是小笨猪!”   那可爱的模样看得宁王一阵可乐,“是吗?这话阿沅一会在皇上和太后跟前也一定要这么说,知道吗?”   卫明沅顿时一窒,不敢接话,没奈何地看着他干瞪眼。   “阿沅这是在邀请为夫欺负你吗?”说着视线在她的唇瓣上绕了绕。   卫明沅立马双手把嘴巴捂住,开玩笑,一大早的亲吻,口气熏不死你,这不是破坏形象吗!   宁王不知她这稀奇古怪的想法,见她如此,低头隔着她的素手,亲吻在她的手背上,道一句,“早安,我的娘子。”   卫明沅手背痒痒的,想要擦,可又有点舍不得,最后笑嘻嘻地把手放下来,道一句“早啊,夫君。”   宁王曲着食指在她的鼻梁刮了刮,“起来吧,再赖在床上,一会去宫里拜见,该要迟了。”   今日是大婚的第二日,按规矩,卫明沅和宁王要前往皇宫拜见太后,皇上和皇后,再之后要去太庙祭告祖先,将她的玉牒添上去。   闻言,卫明沅不再耽搁,撑着坐了起来,在宁王饶有兴致的目光注视下,面色嫣红地整理了凌乱的衣衫,而后伸手打算将他扶起来,他却摆摆手自己来,待坐到床沿上时,她才又开口问道,“可要唤宁一进来?”   宁王虽然也很想在她的伺候下换上衣衫,可一想她力气太小扶不住他,二来让她的柔荑在他身上四处点火,他还真不敢保证自己把持得住。   于是点了点头,高声唤起了宁一。   宁一敲了敲门,垂眸未看卫明沅一眼,推着宁王便去了隔间。   卫明沅看他背影消失不见,这才吩咐端水进来,让春儿等人进来伺候。   待宁王收拾整齐再次回到房内之时,卫明沅已经穿戴妥当,坐在妆台前描画妆容。   宁王在一旁安静地看着,未置一言,直到化妆的雪影罢手,他才开口点评道,“其实你不画这妆容也很好看。”   房里这么多人在呢,卫明沅啐了他一眼,起身,“女为悦己者容,心悦否?”   宁王眉梢一挑,极尽挑逗地言道,“吾心甚悦!”   桃粉顿时爬上她的粉腮,似春日樱花盛开,烂漫芬芳。宁王的心情也烂漫起来。   用完早膳,古德全已经准备好了车驾,宁王先被宁一推上了马车,过了一瞬,卫明沅准备登车之时,却见宁一一手掀开门帘,一手举着轮椅跳下车来,让卫明沅愣了愣。   “王妃请。”一旁的古德全笑眯眯地请她上车。   卫明沅回神,踩着脚凳登上了车,才看见她家王爷正坐在车内,腿上盖了条毯子,旁边空了个位置,显然是为她所留的。   她坐过去,而后被他一把抓住手,她抬眸,疑惑地问道,“王爷这是……”   他摸着下巴不假思索地言道,“总不能我高高坐在椅子上,让我家娘子像个丫鬟一样跪坐在我脚下吧。”   他可是还记得有个倔丫头当初单膝跪在他跟前,就是不肯奉上两个膝盖让自己好受一点。   卫明沅默了默,而后开着玩笑道,“昨晚我跪坐在你身旁替你按脚的时候不也是小丫鬟么!”   宁王于是反过来调侃,“嗯,昨夜暖床的小丫鬟伺候得本王甚悦,今儿个就把她提拔为王妃了,怎样,喜欢吗?”   卫明沅顿时露出娇态,呸了他一声,不理他。   宁王于是抓着她的手把玩起了她的手指,十指青葱,一点茧子都没有,就连前些时候苦练女红被针扎出来的印子也无影无踪,保养得宜,让人爱不释手。   他心思一动,想到她肌肤娇嫩,稍稍使劲一掐便会落下印子,久久不去,目光于是在她脖颈间逡巡,若是在此间用力亲吻,怕是会落下个暧昧的印子吧!   想想还是作罢,要是让人瞧见,被人调侃,小妻子怕是要气得打人的。   密闭的空间里,只他们两人,卫明沅被他一会把玩手指,一会盯着看,笑得还有那么一点奇怪,心里毛毛的,瞟见暗格的拉手,便伸手一拉,看了一眼,拿出一个橘子来,把手抽回,细细地把皮剥了,又把白丝去了,这才把一大半放到他手里。   宁王看着手中一多半的橘子,再看她手里那另外一小半,顿时起了兴致,掰开一瓣,往她嘴边送去,盈盈地笑着看她。   到嘴的美食,卫明沅迟疑了一瞬便低头把它衔住,吃了下去,待她把这一瓣吞下去,另一瓣又到了嘴边,她略一迟疑,还是吃了,到第三瓣时却拒绝了。   “妾身够了,王爷吃吧。”   宁王没听她的,仍旧举着手,卫明沅无法,只好掰了自己手中的一瓣,学着他送到他嘴边,这回他没有拒绝,把着她的素手,低头将果肉含进嘴里,顺带地唇瓣扫过她指尖。   卫明沅指尖一抖,忙把手抽回去,耳边却响起他意味深长的话语,“果然,东西要分着吃才有滋味,好甜!”   她脸色顿时炸红,两只耳朵红得似玛瑙,就差滴出血来了。   宁王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羞红的脸,觉得此番光景正好。   此时,宁一吁地一声把马拉住,车子停了。   卫明沅逃也似的下车,过了一会,宁一带着轮椅来到车上,宁王坐回去,这才推着轮椅下来。他可不愿意让人看见自己被宁一抱着从车上下来,宁可这样麻烦。   卫明沅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宁王看她一眼,便道,“走吧。”   因着宁王的特殊,他的车驾是个特例,可以直接使到连接后宫的贞顺门跟前来,而不必换步辇,但随车伺候的冰影等人却必须候在贞顺门处的偏殿里。   此时,宁王一声令下,宁一便推着他的轮椅,而卫明沅则亦步亦趋地走在他身旁,随着引路的宫人前往太后的寿康宫。那里,太后、皇后以及宫中位份较高的几位妃嫔、还有太子妃皇长孙等人都在。   走到半路,却见一个身穿绛紫莽袍的俊朗公子领着内侍迎了上来,看他的衣着,卫明沅马上便猜到这位便是原著中最大的炮灰——太子宣烨了。   太子听闻宁王叔和宁王妃已经进了贞顺门,便带了人出来相迎,此时见了人,忙向两人见礼问安。卫明沅如今是宁王妃,作为太子的长辈,他这一礼是受得的,完了以后也向他点头致意,客气道,“都是一家人,太子殿下不必多礼。”   宁王看着自家进退有度的王妃,并未置言,似是默许。太子见了,却道,“礼不可废。”   见此,卫明沅也不再多言,心意已经尽到了就好。   一行人于是朝寿康宫缓步前行,却都不言语,太子一直噙着笑,一点不觉得尴尬。   卫明沅落后他和宁王半步,忍不住瞄了他一眼,忽然间觉得如此温润端方的太子被命运所炮灰掉,有些可惜。   若说原著里最大的炮灰是谁,非眼前的太子莫属。昭武帝未登基前也是太子,因为奸妃而被倾轧陷害,险些不能继承大统,因而对后宫向来是一碗水端平的,也就对陈皇后和淑妃惠妃等在潜邸时与他共患难的妃嫔特别一些。为了不重蹈先帝的覆辙,昭武帝不仅控制着后宫皇子的生育,还从很早以前便立了陈皇后之子为太子,着意培养,如果不是后来的许多事,他是妥妥的储君无疑。   可命运总是作弄人,天灾、人祸接二连三地落在这位太子身上,打得他黯然失色,原著中,二皇子宣桓便是这时候上位的。若说宣桓从一开始便没有存着异心,卫明沅是不信的,否则,也不会一直暗中紧盯着毒蛇老三和潜伏者老五的一举一动,在合适的时机将他们的罪行暴露出来,打得他们不能翻身,自个则脱颖而出,成为那唯一的皎皎明月。   若让卫明沅来说,二皇子才是最厉害的那个潜伏者和伪装者,伺机而动,一击即中。如此想着,她又再次想到那个问题,宁王在原著里为何会把势力都交付于二皇子?算起来,如果没有宁王的线报网,二皇子想要上位,困难度增加不止一星半点。   难不成是被他给骗了?想想,似乎也并非没有可能,毕竟按着原著所说,二皇子那时候就差把宁王当做老子来侍奉了,一片“真心”最后打动了宁王。   兴许是身份转变,卫明沅总觉得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有些不爽。   不过,话又说回来,不管哪个皇子继位,如果知道宁王手里握着那样的力量,恐怕都会寝食难安吧,宣逸,他有想过这个问题么,又有怎样的打算?   似是察觉到她的注视,宁王抬头看了她一眼,瞧见她眸底的不安,丝毫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伸出手握住她的,给她一个宽慰的笑容。   罢了,宣逸不会丢下她当寡妇,同样也不会让她处于四面楚歌,孤立无援的境地。   剧情已经变了,谁胜谁负还未可知,不是吗?   如此想着,她紧紧回握住他的手,给他一个轻快的笑,宁王的心稍安。   作者有话要说:  小沅沅:呼,麻麻终于回归剧情线了,再这么腻歪下去,我都要以为自己嫁给流氓了=-_-b   作者君挖鼻孔:窝的主剧情一直是你们俩腻歪啊,你难道不知道?   小沅沅抱胸:麻麻求放过!   作者君:哼,大宁宁,上,让她看看真正的耍流氓时咋样的→_→ 第45章 见礼   “宣宁王、宁王妃卫氏进殿!”守门的内侍高声传唤过后, 赔着小心向宁王和卫明沅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王爷、王妃,请吧!”   宁王鸟也不鸟他,拍了拍卫明沅的手背, 这时才放开她的手,宁一推着他前行, 卫明沅的手忽然没了执著, 顿觉有些空落落, 但很快她便打起精神紧跟着他进殿。   寿康宫主殿, 太后坐于上首, 左方下手依次坐的是皇后陈氏、早一步进殿来的太子宣烨、太子妃王氏和皇长孙宣伯成,对过坐的则是几位高位妃嫔,分别是二皇子的母妃淑妃、三皇子的母妃惠妃、五皇子的母妃齐妃,令卫明沅惊讶的是, 荣秀玉,也就是现在的玉夫人也在,坐于右侧最下手。   来不及惊讶,卫明沅按着礼仪给太后和皇后行了礼,太子妃和其余妃嫔则点头唤过, 有时候想, 嫁个辈分大的好处还是不小,起码不用磕头跪来跪去。   因着宁王的关系,太后不会为难卫明沅,可看着她仍旧有些不悦, 因着她已经知晓,昨夜卫明沅与宁王并未圆房,虽则她尚且年幼,葵水未至,此事在情理之中,可想到宁王因此而委屈了自己,便看着她不大顺眼。   不过,再不顺眼也无用,她之前想过在大婚之前给宁王赐下两个教导宫人,毕竟宁王那方面的能力到底如何,她从祁院正那里还是知道的,不会认为他那物什无用。可一想他遣散了府里所有宫女的举动,再想到他的冷脸,便也不敢行动。   如今,她也不敢贸然给宁王府送人,或是赐下侧妃,她的逸儿对卫明沅有多看重,她还是知道的,可正因为如此,她才更看着卫明沅不顺眼。   却还是要在宁王面前表现自己的慈爱和看重。   她赐了座,让宁王坐于她的右手边第一个位置,卫明沅自然是跟着坐在他后一个位置。   “昨日听说皇儿亲自骑马迎亲?可有累着,昨夜休息得可好?”才落座,太后便对宁王嘘寒问暖。   宁王不作声,殿内气氛顿时有些尴尬,出嫁从夫,他不开口,没有允许,卫明沅也不打算接话。   但显然太后不这么想,在她看来,卫明沅实在没有眼色,不懂得接话活跃气氛,让她这般尴尬!她倒也不想,若卫明沅接了话,她可能又会觉得卫明沅没有规矩了。   陈皇后眼见着太后手上捻佛珠的动作变快,便笑着开口道,“儿臣看十五弟脸色红润,比前些时候好了不少,想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十五弟娶得如意佳媳,母后也得了个好儿媳,真儿个的可喜可贺。”   陈皇后开口,太后的脸色稍霁,淑妃等人于是也跟着湊趣,卫明沅适时地表现出娇羞来,宁王这时才开了口,语气还算温和,但却不是对着太后说的,“还要谢过皇嫂给臣弟请来陈老夫人出山。”   陈皇后看着太后重又有些阴沉的脸色,若无其事地浅笑,“十五弟客气,也是弟妹讨人喜欢,要不然就算是我也请不动陈老夫人来当这全福人的。”   宁王听她说起卫明沅的好话,脸色越发温和,“皇嫂谬赞,阿沅来,谢过皇嫂。”   卫明沅于是起身向陈皇后福了福,“明沅谢过皇后娘娘。”   陈皇后隔空虚抬了手,笑道,“自家人,客气什么,唤我嫂子便好。”   被晾在一边假笑的太后捻佛珠的动作在不停地加快。   陈皇后似是对此一无所觉,她看着卫明沅将话题往太后那边不着痕迹地引,“听说弟妹准备了些礼物要孝敬母后?不知我这个皇嫂可还有份?”   她这是早得了消息,此时拿来控场。   太后顿时将目光落在卫明沅身上,又不着痕迹地从宁王身上扫过,心想,她这送礼,应该是皇儿默许的吧,如此想着,看卫明沅也顺眼了一点,想着当初想通过卫明沅拉近和宁王关系的决定果然没错?   卫明沅笑着应道,“自然是有皇嫂的份的。”   陈皇后于是催促下头的人把东西端上来,却见捧着的是四个银色雕花托盘,她从上头是东西扫视过去,暗自点了点头。   卫明沅先是取了第一个托盘里的抹额,双手托着向上首的太后奉上,“这是儿臣为母后做的,手工拙劣,还望母后不要嫌弃儿臣手笨才好。”   她这是真的谦虚,这上头的女红在赵氏的地狱式训练下,哪里能差到哪里去?更何况,那上头的宝石,足以弥补许多缺陷。   太后矜持地一颔首,佟嬷嬷才让宫人把东西呈上来,因着和卫明沅存着些许师徒的情分,此时也在太后跟前为她说好话,“瞧这抹额精致的,这宝石晃得老奴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太后可要试试?”   太后瞟了一眼宁王,见他无可无不可的样子,这才失望地点了点头,待抹额戴上,底下的陈皇后、太子妃和淑妃等人皆称赞好看。   太后不死心,转向宁王,“皇儿觉得如何?”眼睛里是不可忽视的期盼。   宁王眼睛闪了闪,却道,“阿沅一片真心,自然是极好的。”   虽然说的是卫明沅的好,可宁王能够开金口接话,太后已经很满足了,连道几个好,赐下一堆东西来。   卫明沅恭顺地谢过,而后才指了指第二个托盘,看向陈皇后,“这是臣媳亲手做的脂膏,算不得什么贵重的东西,献给皇嫂,希望皇嫂能够青春永驻。”   这是卫明沅私下里琢磨出来的东西,她这皮肤有着灵泉水的内修外养,白璧无瑕,是令人羡慕的好,未免引人怀疑,便做了这脂膏,普通不过的方子,加了一点灵泉水调制,很是好用。她自个用不上,却可以给赵氏用,卫清朗一散值就往家里赶,除了赵氏手段好,未尝没有她日渐焕发青春的容颜的缘故。   陈皇后听母亲陈老夫人说过一嘴这事,虽然没见过赵氏,却也觉得这东西想必不差,当下,她惊喜地表达自个的喜欢,“看弟妹的肌肤,就知道这脂膏必定不凡,嫂子就承你贵言,若是用得好了,可要再向你讨要,到时候弟妹可不能吝啬。”说着也赏了她东西,卫明沅谢过。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除了太后看不上这“拙劣”的手工制品,在场的妃嫔,包括太子妃的神色都一动,视线在卫明沅的脸和手上绕了绕,按捺住心思,想着看看陈皇后用过以后效果如何再定夺。   接下来是送与太子妃和皇长孙成哥儿的礼物,因着宁王的辈分大,这两个一个是她侄媳妇,一个是她侄孙,论理她是应该有所表示的。给太子妃的是一对鸳鸯玉佩,给成哥儿的则是一双精致的虎头鞋。至于太子,虽然辈分上是她的侄子,可毕竟是比宁王还要年长的成年男子,送礼不合适,所以送太子妃的是鸳鸯玉佩,也算是一起送了。   送礼过后,卫明沅得了话,坐回位置上,被宁王明目张胆地执着手,陈皇后于是笑话他俩感情好。   卫明沅只管娇羞,宁王则但笑不语,没有否认,太后见了又心塞了。   此时,外头传来一声尖锐的嗓音,“皇上驾到!”   在座的几位妃嫔均是眼前一亮,端坐起来,眼睛朝殿门看去,眼中期盼之色明显,就连荣秀玉也不例外。   等昭武帝的身影出现,一行人便起身向他行礼,昭武帝视线绕了一圈,最后落在荣秀玉身上,她怀孕已经五月,肚子显怀,双手正扶在肚子上。她位份低,位置在最末,方才一直没有开口的机会,但皇上进来,却是离得最近的一个,立时得到了昭武帝的关注。他轻托了她的玉臂,沉声道,“免礼。”   淑妃等人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心里恨恨,却不敢发作出来。   昭武帝只是轻轻托了一下荣秀玉的玉臂,很快就抽回了手,荣秀玉乖巧地坐了回去,没有恃宠而骄,如此知情识趣,也难怪昭武帝会高看,破例赏了她一个孩子。   太后对荣秀玉没有许多意见,只是想到当初自己冒险生下小儿子来争宠之事,不免提醒皇上注意分寸,太子之位不可动摇。   小儿子大孙子,先帝看重最小的儿子宁王,荣秀玉已经被诊出肚子里的是个男胎,太后担心昭武帝和先帝一样宠爱幼子,所以才有此想法。   在子嗣的安排上,昭武帝有自己的打算和分寸,在太后跟前应喏。   此时,他向前给太后请安,而后看向宁王,“十五弟如今也成家了,何时给朕添一个小皇侄啊?”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卫明沅看着笑面虎一样的昭武帝,想着他的英年早逝,竟是一点都不同情。   宁王脸色淡淡地执着卫明沅的手,答道,“阿沅还小,臣的年纪也不大,此事不急,倒是皇兄,可要注意保养身体,不要操劳太过。”此时此地,此话不得不令人想歪,他说的操劳,不会指的是夜里操劳吧!   昭武帝仿佛没听出他似是而非的话外音,笑道,“皇弟关心,朕甚是高兴,皇弟也要保重身体才好,朕的十五弟就交由宁王妃照顾了,可不能出了差池,知道吗?”   火烧到自个身上来,卫明沅温顺地应是,“这是臣妾的本分。”   “好好好,兄友弟恭,你们兄弟俩都要好好的。”太后的话此时响起,在卫明沅看来,有些讽刺。 第46章 需要   昭武帝来坐了一会, 说了几句话,便以处理政务为由离开了,临走前开口留人,让宁王和卫明沅在宫中用过午膳再前往太庙祭祖。   宁王以不能误了吉时为由拒绝, 他便做主改了吉时,“想来高祖先人们看到咱们兄友弟恭, 也会欣慰, 不会介怀这迟到的一点时间的。”昭武帝如此说道。   宁王瞥了一眼紧张期待的太后, 语气淡淡地回道, “圣上金口既开, 臣没有拒绝的道理。”   昭武帝说的兄友弟恭,他便以臣自居而屈服,可见并不如何乐意,太后难得见小儿子一面, 还有了一同进膳的机会,虽然看出来他的不悦,却没有松口放人,反道,“明沅难得进宫一趟, 皇儿何不带她去看看御花园的景?”   宁王看了眼低头默不作声的卫明沅, 没有开口拒绝。   陈皇后于是也说,让卫明沅和宁王玩得累了,可以到她宫中去坐坐,解解乏, 卫明沅谢过。   待到了御花园时,宁王却摒退了宁一,让卫明沅推着他慢慢向前,有些沉默。   待看到尚在含苞中的月季时,却忽然开口道,“阿沅可知道月季若要花盆开得大,便要在花蕾多时剪去一部分,这样方能集中所有的养分去供养最大的那朵,而那些多余的侧枝也是一样。”   他这是拿月季剪枝来自比,皇上自然是最大的需要集中所有养分供养的那朵,而他显然是那些不被需要的幼小花蕾,还未长成,便被夺去生的机会。而手持剪刀的,却是太后,他的母亲。   卫明沅听了顿时有些不是滋味,但他并未将事实言明,她便不去揭他的伤疤,宽慰道,“在阿沅看来,夫君是最好的,阿沅需要王爷。”   宁王琢磨着需要二字,却是轻笑,“是我需要阿沅才对。”不管是延命还是一份慰籍,从来都是他在需要她,而她却未必。他敢说,没有他,卫明沅依旧会过得很好。   只是,既然现在是他的了,便断没有让她逃脱的机会。   卫明沅并没有看到他眼底的暗光,闻言自我调侃,“我不够聪明,还经常犯迷糊,王爷聪明,咱俩正好互补了。”   迷糊却不是糊涂,卫明沅心里门儿清着呢,不是个笨的,她这么说,不过是逗他开心罢了。   宁王的确心情愉悦了不少,因为皇上和太后而沉郁的心情也明快了一些,他让卫明沅在一个亭子前停了下来,与她一同入内歇息,宫人们马上上来茶点。   待人都下去了,宁王盯着茶碗里沉浮的叶子,再看她眉眼舒展着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里的样子,心思动了动,“阿沅难道不好奇我为何会对太后如此冷淡?外头的人可都认为我不孝。”   卫明沅知道事情的真相,自然不会认为宁王的举动不孝。而且,即便没有熟知剧情的金手指,卫明沅也不会对宁王的举动进行指责,皇宫里的事,有几分真几分假,谁对谁错,谁也说不准。宁王待太后冷淡疏离,总会有他的原因,而他这样的态度,太后却未拿他如何,个中缘由引人深思。   此时,她并未笼统地站在他的角度支持他,而是言道,“以诚待我者,吾以心报之,欺我以虚者,吾弃之如敝履。该如何,王爷心里自有一杆秤,不必在意他人的看法。”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么……其实,报答和报应不过一字之差,端看投入了什么。   感情之事亦如是。   宁王有所触动,回望过去,只见卫明沅的眼睛认真专注,里头只有他的影子,没有别的纷乱。他喜欢这样的专注,仿佛他们只有彼此。   “阿沅的看法,我是在意的。”他还是第一次这么直接地表达自己对她的看法。   卫明沅愣了一下,而后眼睛一弯,笑眯眯地追问,“只是在意我的看法吗?”   宁王被她似讨要糖果一样的行为逗笑,反问,“阿沅觉得呢?”   卫明沅看着他如沐春风的脸,觉得赏心悦目,听了他的话,眼睛咕噜转了一下,却道,“王爷不想说便不说吧,其实我也不是很在意这个答案。”   明显的口是心非!企图以退为进还是在激将?   宁王嘴角挑起,状似无可无不可地回道,“哦?既然如此,那我也不紧着回答。”   卫明沅鼻子一皱,不高兴了。   宁王顿时笑得更开,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眉眼含笑,两片嘴皮子上下一碰,便说出了卫明沅想要的答案。   “阿沅是本王的宝贝,我自然是在意的。”谁也别想抢本王的宝贝!   卫明沅听了顿时心花怒放,眼睛亮得发光,宁王仿佛能看见一只可爱的小猫,姿态优雅地蹲在地上,仰着头,尾巴高兴地从左边慢慢晃到右边,再从右边慢慢晃到左边,在半空中晃过优雅的弧度。   投桃报李,她赞了他一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宁王向来自持,听得这样的溢美之辞却也忍不住心生欢喜,“回头我要把这一句写下而后裱起来,嗯,不知道阿沅可愿为我落个款?”   卫明沅故作矜持地拿乔,“我的笔墨可是很珍贵的,王爷准备拿什么来换?”   宁王于是看着她的樱唇意有所指地道,“昨夜星辰昨夜风。”   昨夜发生了什么,只有当事的两人方知,卫明沅一听,芳唇下意识地轻咬,一抹绯红爬上了她的脸颊,御花园里的所有□□霎时变得黯然无光。   宁王想,卫明沅真是他生命中最为珍贵的一抹亮光,鲜艳鲜活。   此时气氛正好,他伸手欲牵她的手,谁知这时不远处传来嘈杂的声响,暧昧顿时荡然无存。   他脸色一沉,把手收了回去,看向宁一,“看看发生了何事。”   宁王府在宫里是放了人的,因而宁一离开也不担心宁王会出意外,应喏离开,很快又回来,回道,“回主子,是皇长孙落水,已经被救了上来,太医已经过去了。”   闻言,卫明沅的手抖了抖,想起了原著中不同时间地点里成哥儿落水的事,想到成哥儿最后的结果,脸色顿时有些不好,忍不住越过宁王追问。   “成哥儿是如何落的水?”   宁王将她的异样看在眼里,虽然不知道她为何如此着紧那孩儿,当下却没有多问,转头看向宁一,意思不言而喻。   宁一会意,将他了解的事情经过一一道来,“听闻是瑶花阁的杨妃娘娘跑出来了,看到皇长孙便一直抱着不放,宫人追赶,吓到了杨妃娘娘,刚好在湖边上,便落了水。”   杨妃乃昭武帝还是太子时的良媛,温柔似水,那时候他过得不如意,对杨妃很是宠爱,两人育有一子,便是那位行四的皇子。四皇子三岁时不慎落水过世,杨妃自此变得疯癫,后来当今圣上登基,感念杨妃的好,也需要杨妃的家族支持,依旧封了她妃位,常年幽闭于瑶花阁中养病。   杨妃的情况特殊,周围伺候的人同时担着看守的职责,轻易不会让她跑出瑶花阁,如今,她不仅顺利跑出来了,还从偏僻的瑶花阁跑到了御花园来,其中蹊跷引人深思。   原著中也有相似的一幕,不同的是,此事在原著中发生在一次宫宴上,夜里的御花园黑漆漆的,宫人和侍卫救援不及,成哥儿因为落水时间太长而过世,杨妃也因此被赐下白绫一条。   如今,光天化日,希望,救援能够及时吧!   卫明沅在心中祈祷,脸上带着忧色,看向宁王,“王爷?”   宁王晓得她意思,于是点了点头,吩咐宁一,“去翊坤宫。”   一行人到达翊坤宫之时,太医已经为成哥儿救治完毕,看着上首的陈皇后虽然脸色不好,却也没有太过忧伤,想来事情没有发展到原著中不可收拾的地步。   宁王对陈皇后有几分尊敬,难得开口劝慰了一句保重,卫明沅也跟着宽慰,陈皇后谢过他们关心,这才将事情透露了一些。   杨妃是如何从瑶花阁跑出来的,暂且还未查到,但她抓住成哥儿不放,随后受了惊吓落水到被救上来的经过,周围人是看见的,因而陈皇后知道得比较详细。   原来,杨妃虽然得了疯病,却也是因为痛失爱子,当时把成哥儿当成了自己的孩儿,落水后顾不上自己挣扎一直试图举着他,因而成哥儿虽然呛水昏了过去,经过救治,却没有大碍。   卫明沅顿时疑惑,虽说时间地点不同,可杨妃爱子之心却肯定是一样的,原著里成哥儿却落了个身死的结果,难道只是因为黑夜变成了白天吗?还是说有其他人插了手?   虽然疑惑,但当下,她还是为成哥儿的躲过一劫而松了一口气,不管如何,没到最糟糕的地步就好。   只是,那暗中之人开始动作,也意味着夺嫡之争即将拉开帷幕,也是那位温润端方的太子倒霉的开始。   说曹操曹操就到,昭武帝携着太子赶来,在里头照顾成哥儿的太子妃出来相迎,太子执着她的手给她以安慰。   这样相持相扶的一幕,让卫明沅想到原著里,即便宣烨后来式微丢了太子之位,太子妃王氏仍旧对他不离不弃的描述。   这是可以同风雨,共患难的感情,卫明沅有所触动,看向宁王,他伸手握住她的柔荑,给她力量。   那一刻,她确切地感受到,其实,她也是需要王爷的。   杨妃最终被贬去冷宫,而早先说好的午膳之事也不了了之,坐在前往太庙的马车上,卫明沅忍不住深思,风雨即将来临,她既然一只脚踏了进来,便只能竭力保存自己和卫家、宁王府众人。   正想得入神,一只修长的手从旁伸了过来,在她的眉间轻匀,搂着她的怀抱紧了紧,他用强硬的口气表达着自己的关心和担心,“不许皱眉,难看死了。”   卫明沅抿了抿嘴,忽而回抱住他,紧紧不撒手。   宁王见了,以为今日之事吓到了她,于是语气放软,轻拍她的背,“没事了,有我在呢,不怕。”   卫明沅把头埋在他颈间,闻言安心地点了点,“嗯,我们都要好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想不想上班~   下一章林神医出没 第47章 碰瓷   过了一会, 卫明沅才坐直身子,脱离了他的怀抱,看着他问道,“今日救杨妃和成哥儿的是不是你的人?”   卫明沅会这么想是因为, 既然杨妃的爱子之心不会变,事发时间从黑夜变成白天, 虽然也说得通为什么今日会比原著救援及时, 可那幕后黑手不会想不到这个, 定然有所准备, 不会如此大意, 既如此,那么造成现实和原著不同的,便只能是下水救援的人了。   听说是个在御花园里侍弄花草的宫人救的杨妃和成哥儿,如今被要去成哥儿身边伺候了, 也是一桩机缘。   卫明沅也不肯定这个小宫人是不是宁王的人,会这么问,也只是出于直觉,如果不是,那就是她想岔了。   宁王眉梢一挑, 有些讶异, 看来小妻子不仅知道自个身边有他的人,还知道皇宫里也有,暗卫之事她也略知一二,当真神通广大。他十分好奇, 还有什么事情是小妻子不知道的?   不过,尽管疑惑,他却没有去探究追问,只是不解,“那小宫人的确是我的人,但我并不觉得她漏了破绽,你是如何看出端倪来的?”   这……卫明沅还真不好说,毕竟关于原著的事,她不知该如何解释,而表面看来,那小宫人只是刚好在御花园,又刚好会凫水罢了,半点和宁王府有关的蛛丝马迹都没露出来,她总不能说她看宫里谁都不是好人,只有他最好,所以救人的是他吧!   她干瞪着眼睛,神情有些呆愣,随后吞了吞口水,讪讪地道,“额,其实我乱猜的,哈,哈哈。”   宁王看着卫明沅这副蠢呆呆的样子,无奈之极,要不是顾及等下还要到太庙去,不可失了礼仪,他一准要伸出手去揉她的脑袋,怎么就那么可人稀罕呢!   “阿沅,下回有不确定又想知道的,先来问我,在外人面前,要慎言,让人摸不着看不透,才能不落于下风。”更重要的是,这样蠢呆呆的模样不能让别人看见。   依稀想起先前她追问他和岳父岳母能不能常回卫府的事,也是这样的蠢呆呆,真叫人无奈。   卫明沅狠狠点了下头,而后瞄着他小心地追问,“既然那是你的人,她是不是也是得了你的吩咐去救的人?”   他无奈又好笑地看着她,“我当时和你在一起,有没有下命令救人,你不知道?何况,当时情形又紧急,不是我能料到的。”   卫明沅有点懵,“所以,是那个小宫人擅作主张?”紧接着,她想到了什么,马上又扒着他的衣袖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能不能不罚她?”   宁王上一回处罚擅作主张的属下,还是冰影——她擅作主张偷拿了她的梅花送到宁王府,具体如何罚的,她不清楚,但过后没多久冰影便被送到她身边,卫明沅还是察觉到一点端倪,恐怕是罚得不轻。   还真是个善良的小丫头,这是优点,也是弱点,罢了,他多护着她一点便是,前提是,他活得和她一样长。   想得远了,宁王回神,似笑非笑地看着卫明沅,含笑道,“阿沅在求我?是不是应该拿出点诚意来?”   看他似笑非笑的模样,卫明沅不难猜出他所谓的诚意是什么,脸颊顿时一烫,而后埋着头慢腾腾地一点一点凑过去,就在宁王以为她会抱上来的时候,头一抬,快速地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啄,而后快速逃离。   宁王一怔,看着躲开来,坐得直直的,头心虚地撇向另一边不敢看自个,一双相互揪着的手却出卖了紧张羞涩的心情的卫明沅,忍不住举起手,拳头虚握,掩在嘴边轻轻咳了咳,嘴边的笑意却是一个拳头所掩不住的。   卫明沅支起耳朵听得他的动静,感受到他的视线和喜悦,耳朵滚烫滚烫的,她没做,她什么都没做过!   他看着她,眼中的喜悦仿佛夜空里闪烁的星辰,晶亮晶亮的,脸上似拂过春风,和煦之极,他说,“阿沅的诚意,我很喜欢。”   才一句,便叫卫明沅不自在得仿佛丢进滚水里的虾,慢慢熟了。“咳,你喜欢就好。”她小声地回应道。   “不过,”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我原就没有打算要罚那小宫人,我虽然没有直接下命令救人,可进宫之前却吩咐过,今日宫里不允许有意外发生,咱们喜庆的日子哪能让它沾染上一点晦气?”   所以,不仅不会罚,可能还会赏?!   卫明沅顿时觉得自己亏大发,什么害羞都丢到一边,气鼓鼓地瞪着他,“你故意的!”故意骗她的“诚意”!   宁王但笑不语,笑得很贼。   卫明沅于是也坏心眼地指着他的脸颊,道,“你这里染上口脂了。”虽然只是不明显的一点点而已。   宁王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脸颊,她方才轻触的地方他还记忆犹新,觉不出是否真的染上了口脂,于是看向她得意上扬的嘴角,嗯,唇珠上的确缺了点颜色,太不匀称了……   卫明沅不知危险,下一秒便被他轻轻一拽,跌进他怀里,下意识地抬头时,却被他托着后脑勺,一张俊脸在眼前逐渐放大,唇瓣被轻轻摩挲吸吮,她一阵发愣,而后脸上慢慢爬上胭脂色,瑰丽无比。   他轻轻啄了啄她的唇瓣,对上她雾蒙蒙的眼,眸色渐渐转深,说出撩拨人心弦的话语,“阿沅的口脂,我很喜欢……”   喜欢,喜欢……卫明沅瞬间如同炸虾在他怀里蜷缩起来,说不出方才的那句“你喜欢就好”。   她这般模样,叫宁王怜惜欢喜,抱着她在她耳畔说完了未尽的话,“真是怎么吃都不够。”   啊!卫明沅觉得自己像老式的火车,长笛一拉,耳朵里,脑袋上就咻咻地冒着滚烫的气,险些把她给蒸熟。   她捂着耳朵求饶,“别说了,别说了。”   宁王笑得如沐春风,经久不散。   一帘之隔驾车的宁一:王爷真是越来越会撩人了,和从前大不一样,难不成这就是娶媳妇的魅力?于是忍不住朝跟在车旁的冰影和春儿身上偷瞄。   冰影若有所感,直直地回视过去,一张面瘫脸叫宁一瞬间歇了心思。看来,还是要看对象是谁的。   马车很快就到了太庙,祭祖过后,车驾又慢慢往回赶,至于为何要慢?还不是因为王爷和王妃在里头情意绵绵,要是马车忽然磕着碰着了,打断了气氛,看王爷是要宰人还是剁人?!   可宁一把车驾得再慢,也防不住半路跳出个拦路的。   宁一无奈地拉了缰绳,停了下来,看着眼前一身道袍的老人家,坐在地上打滚撒泼。   他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叫个不停,“哎哟,我被马撞了,好疼,好疼。”   林神医,别以为我没见过你就认不出你!您的事迹和画像我早就看过百八十遍了!宁一暗暗在心里吐槽。   “宁一,何事。”车内宁王询问的声音响起,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是喜是怒。   宁一再次看了眼没有形象可言的林神医,回道,“回禀王爷,车子撞到人了,属下建议把他带回去好生医治。”   宁王听了,眉梢忍不住挑了挑,别以为他不知道马车使得有多慢,既然错不在他宁王府,便没有负责的道理,可宁一却说出这样的话,看来这被“撞”的人有些特别。   “准。”他只回了一个字便收回心神,继续把玩小妻子的手指。   原著中没有具体描述林神医是如何进到宁王府的,因而卫明沅也猜不到这碰瓷的人是谁,但想来不是一般的人,抬眸看了一眼宁王,见他浑不在意的样子,便也将这人丢到一边。   因着被“撞”伤,宁一把林神医安顿在后头用来坐下人的马车上,派了个人去“照顾”,车驾才又继续前行,丝毫不知道在他们身后,百姓们均纷纷讨论日后在宁王府车驾前碰瓷的可行性。   林风见宁王府的人问也不问就把他接回去,顿时有些兴致缺缺,他还打算大闹一场呢,怎么着也得讨要一点汤药费不是?虽然这汤药费有点“贵”,但想来以宁王之尊,红鬼还是弄得来的。   唉,怎么就这么不配合呢!   懊恼的林神医一点都不担心被带进宁王府后会有什么样的待遇,他可是神医呢,只要他表明身份,还不是宁王府的座上宾?   于是非常有伤患自觉地指使起照顾他的人来。   易容作为小厮的影八却非常没有小厮自觉地笨手笨脚起来。   一会是茶水撒了,一会是点心掉了,再一会是给橘子剥皮时不小心用力过度,溅了对过之人一身的果汁。   林风没有胡子,只能干瞪眼,嘴里嘀咕,“我就说宁王府的人怎么那么好呢,原来在这里等着我,想让我知难如退?没门!”   耳朵灵光的影八:……就怕你不赖着留下。想坑咱们王爷?没门!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是加更号,bubu,上车~   少了一章存稿,列车长已经哭晕在厕所π_π 第48章 安排   宁王的车驾从王府前门进入, 后头的马车则从偏门进去,于是乎宁王和林神医完美错开。   未得吩咐的古德全将林神医安排在了客房里,虽然从影八那里已经了解林风乃是王爷所寻之人,却没有表现得太过殷勤, 怕坏了王爷的大事。依着寻常时候的处理办法,给他请来了府医看“伤”。   林风看到府医胡大夫的时候却十分不配合, 嚷嚷着要去见王爷, 谈赔偿。   古德全只得把人安抚了, 去禀报王爷。   宁王已经从宁一那里得知这半路撞上来的是谁, 听了古德全的禀报, 登时明白过来他所说的赔偿是什么。   这林风想得挺美,就这么轻轻一撞,哪里值得上一株珍贵的红鬼,想来, 谈赔偿是假,借机与他接近,再表露一点手段,把他笼住来为他办事才是真。   他既然没有去寻太子和其他几位皇子,甚至其他权贵去获取红鬼, 而是寻到了宁王这里来, 想来是十分清楚宁王的需要,也对自己的本事有几分信心,起码值得上一株红鬼的价值。   要放在以前,宁王尽管不喜欢被人把计谋耍到自个身上来, 为了自个的残躯和残命,恐怕还是会忍着以礼相待,甚至会有些迫切,可现在嘛……   虽然不太清楚卫明沅的能耐,但他总有一种直觉,那就是没有她,他的病大约不会好了。   慧然的话是其中一个原因,卫明沅的神秘又是另一个原因,可归根结底在于,她虽然有时候会犯迷糊,可大事上从来不含糊,她既说过会把他治好的话,便不会只是一句空话,想来是有一些把握的。   宁王是愿意相信卫明沅的,而因为这份相信,倒是变得不那么着急着紧了。   在对待林神医的问题上,虽然迫切,却也没有失却冷静和分寸。   林风既然是有所求并且先迈出一步的那一个,那么宁王便是处于上风的那一方,此时见他,不过是让他有机会将局面扭转过来,从求人的一方变成被求的另一方罢了。这样得不偿失的事,宁王自然不肯干。   而且,从得到的线报来看,这林风性子有些左,偏执怪癖,越是不搭理他的人,反而越是要缠着,不肯改变主意。   如此一来,宁王更不能去见他了,反而要吊着他,让他急得抓耳挠腮再说。   至于拿不出红鬼来?那消息不是他皇帝老哥散布出去的么,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可从来没说过太医院里有红鬼。   打定主意,宁王吩咐下去,让古德全好生照顾林风,半点不提宣见的事,至于理由?他新婚燕尔,不去和小妻子卿卿我我,难道要和你个赖皮的小老头腻歪?   林风听了古德全的话以后如何跳脚骂人,宁王得知以后也不过是哂然一笑,便不再理会,倒是真的和卫明沅卿卿我我起来。   卫明沅一直心心念念林神医的到来,到时候她可以寻机把空间灵泉拿出来给宁王用上,把他的一身病痛给去了。如今,同在一府,却因为宁王的闲置处理而对林神医的存在不得而知,听说那碰瓷的嚷嚷着要见王爷讨要赔偿,更是鄙夷地骂了一句不要脸,更没有一点去看一眼奇葩的兴趣。   午后,卫明沅和宁王歇响起来,他无事可做,便陪着卫明沅一起整理她的嫁妆。   她这次嫁过来,除了春儿和夏儿、冰影和雪影四个大丫鬟,秋儿和冬儿两个二等丫鬟以外,赵氏还把许嬷嬷一家给了她做陪房。   许嬷嬷自然是在卫明沅身边统管内务的,以后和宁王府的管家古德全需要配合的地方很多,宁王便让他们见了一面。至于许嬷嬷的丈夫张成,则在外头帮着卫明沅打理嫁妆铺子和田庄等事宜,许嬷嬷的两个儿子也在自家老爹手下做活,这回也是跟了卫明沅这个主子。   有了这么一房可以信赖且得用的人,卫明沅的嫁妆几乎不需花太多的心思去打理,只需要定期查账问询便可,当然,虽然是亲近之人,却也要赏罚分明。比如现在,卫明沅便借着新婚的由头赏了许嬷嬷和张叔一个红包,其中寓意不言而喻,其余伺候的丫鬟亦然。   至于几个丫鬟,因为宁王府上没有丫鬟只有嬷嬷,她们还是和往常一样伺候卫明沅便是,只是王府的规矩还是要守,这方面交给许嬷嬷和古德全便好。   宁王一直在旁看着卫明沅处理事务,并不觉得烦闷,反倒觉得小妻子很有能耐,岳母将她教育得很好。   卫明沅能够做到这些,除了自身稳得住,和赵氏的教导自然是分不开的,要不然,她一个在前世没有多少管理经验的小白领,如何能处理得了大大小小的事务?当然,太后身边的佟嬷嬷也教了她不少。   宁王给她专门腾了个地方放嫁妆,也就是她的私库,卫明沅把嫁妆单子给了许嬷嬷,安排下去整理对账,嫁妆之事便料理得差不多了。   当然,也不是所有事情都能交给下面人去办,起码她那些钟爱的花花草草不行,其中两株宣逸送给她的添妆更是只能由她亲自打理。   因着时常用兑了一点灵泉的水浇灌,卫明沅种的这些花草都养得很好,从前因为顾及到即将嫁到宁王府来,便都用花盆种着,此时安定下来,她便也打算将它们移栽到园子里,让它们落地生根,在此安家。   宁王为此专门辟了个园子给她,美其言曰百草园。   而这个园子,离着外院只有一墙之隔,待那些药材养成,凭着林神医的本事,不难寻到这里来,届时,谁拿捏谁,还真不好说。   医者,离不开药,林风既然可以为了一株药材千里迢迢地赶来,又用拙劣的办法跑到宁王身边,对药的重视可见一斑。   宁王虽然决定暂时晾着他,却不打算真的什么也不做,这园子便是他撒下的饵。   看着一无所觉,很是喜欢这个园子并且打算大展拳脚的卫明沅,宣逸觉得应该和她通个气。   把屋内的下人都挥退,他牵着她的柔荑,指了指两盆他从前送与她的药材,一株名叫赤心,是治疗寒症的良药,特别是寒毒,一株名叫宝昙,是清心安神的良药,也是治疗痨病的一味奇药。   “阿沅把这两株药材养得很好,很厉害。”他这话不掺一点假,这两株药材在卫明沅的手里的确养得比从前还要好。   因此,卫明沅听了他的话有些小骄傲,想起他把这两株药材送来的可能动机,又十分傲娇地回了一句,“说了要把你治好的,现在你总该对我有点信心了吧!”   宣逸含笑看她得意,点头表示肯定,“嗯,咱们阿沅厉害着呢。”   卫明沅的小尾巴翘得高高的,“嗯哼!春天到了,我把你给我的那些种子都种下去了,到时让你大开眼界。”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宣逸浅笑着鼓励。   看他如此配合,卫明沅眼珠子一转,便顺道提了两味药材的名字,让他派人留意着,哪怕只是一点根须,一颗种子也要找回来。   而这两株药材,便是原著里林神医和宁王府遍寻不着,令宁王抱憾而终的药。虽然不知道原著里林神医研究出来的方子是否真的有效,可此时先行留意着,有备无患,总是没有坏处的。   “这两味药材有何特别之处,为何你单单把它们二者提了出来?”宣逸随口一问。   卫明沅一点不含糊地推到前些日子学医的经历上去,“哦,我看了些医书,对症寻药,觉得这两味药兴许对你的病有用处。”   至于为何不直接把完整的方子拿出来给宁王医治,自个冲一把神医?那是因为,原著里压根就没有详细地提到林神医开的方子,之所以点了这两株药材的名字,还是因为原著中的二皇子为了讨好宁王千辛万苦地去寻,当然,结果自然是寻不到的。   其实,卫明沅对于寻不到这个结果还是有些怀疑的,因为她不相信二皇子,也不相信昭武帝会真心希望宁王活着,一个希望得到他的线报网,一个则希望拿回另外的一半皇家暗卫。因而,对于寻找这两株药材,卫明沅还是存了些希望的。   宁王听罢,没有不当一回事,听过就算,而是记在心里,打算将之作为接下来暗卫任务的重中之重。   听他应诺,卫明沅松了一口气,看着外头翻地的太监,眼神憧憬,似乎能看见将来这里一片欣荣的样子。   “阿沅?”他看着她的侧脸轻声一唤。   “嗯?”她疑惑地回头。   “我以后可能需要你的这些药材。”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直接开门见山。   卫明沅有些奇怪地看着他,“这本来就是为你种的啊,你想要拿去便是,不必问的。你以为我那么辛苦地学医种药材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她以为他一直是知道的,所以才会对她敞开心扉。   她回答得那般的坦荡和理所当然,叫宁王心里熨帖极了。   “阿沅,你是个好姑娘。幸好,我先下手为强了。”他非常庆幸自己的动作迅速,要不然以他这身子,恐怕抢不来阿沅这样的好姑娘。   这话说得卫明沅再一次小尾巴翘翘,“哼哼,你知道就好。我那么好,你可得守好了。”   宣逸看她这副招人疼是小模样,执起她的手,烙下一吻,“这里是我的。”随后是她的额头,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嘴巴,最后是她的耳朵,他唇瓣轻轻含着她的耳珠子,呢喃,“全都是我的。”   引得卫明沅一身轻颤,气息微喘。   他咬了咬她红得滴血的耳珠子,诱哄道,“说,你是不是我的?”   卫明沅招架不住,娇娇地回了一句,“嗯,全都是你的。”随后便被他堵住了芳唇,连津舌都是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哇啦啦,昨晚码字到最后眼皮打架,点错了,把存稿提前发了出来,用前文内容打了个补丁,内容顺到那里的时候就替换了,别急,爱泥萌,mua~ 第49章 回门   气息交融间, 她一声嘤咛将宣逸险些丧失的理智拉回,他额头与她的相抵,彼此才分开的唇微喘,灼热的气息微微急促地吞吐着不舍, 纠缠着牵引着,他忍不住循着那轨迹又在她那润泽上啄了啄。   稍稍平复了内心的躁动以后, 他才伸出手在她仰着的脖颈后头轻轻揉搓——毕竟不是车上或是榻上, 他坐在轮椅上与她即便坐得再近, 终究隔了点距离, 于是乎她就这么迁就着挨过来, 头仰着承受他的亲吻与热度,时间长了,腰会累,后颈也是。   他温凉的手一下一下地轻抚着, 慢慢将她同样有些躁动不安的心情安抚下来,感受着他的体贴,卫明沅心里宁静极了。   许久,感觉到她的后颈不再紧绷,宣逸才撤回了手, 就这么一边静静地看着她, 一边用手背在她的额角脸颊抚过,她都温顺地接着。   “阿沅?”   “嗯?”   “等我好不好。”   “……好。”   一室的温馨静谧,许嬷嬷远远瞧着心里既喜且忧,喜的是自家姑娘与王爷感情甚笃, 瞧着就是一对两厢欢喜的璧人,可白璧微瑕,偏偏王爷是这样的情形,她打小看着沅丫头长大,自是不愿看她日后伤心难过,今日的欢喜,又焉知不是日后悲苦的源头?她看了眼卫明沅侍弄的草药,忍不住一阵担心。   许嬷嬷如今的担忧和赵氏当初是何其相似,只不过赵氏已经看开,若女儿躲不过要有这一遭,她是如何也拦不住的,感情之事谁能说得准呢?何况,慧然大师不也说了,王爷的一线生机系于女儿身上,兴许以后会有转机呢,便是没有,她还能让自家闺女受委屈了不成?   几条街外的卫府,赵氏虽然早已放下,不再介怀女儿和宁王的感情之事,可这两日还是忍不住担心,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头一天夜里——   “老爷,你说今晚洞房花烛,王爷他会不会……”   “瞎想些什么呢,王爷要真是那样的人,你还能把女儿嫁过去?”   “我这不是担心女儿还小嘛!”   “王爷当初鹿血都忍得,现在哪里就等不得咱闺女了?”   “你一说我就记起来了,去,那边睡去,给女婿以身作则。”   卫清朗:……   过了一会,赵氏忍不住又问,“老爷,你说,明儿个女儿进宫,太后她会不会为难咱闺女?”   夫人既然睡不着,卫清朗决定还是不能让她空下来,有时间想东想西,扑了过去,这喜庆的日子,怎么能少了洞房?   第二天夜里——   “老爷,你说,今儿个女儿进宫,那小殿下就落水差点没了,太后她老人家会不会觉得咱闺女晦气?”   “放心,王爷会站在咱闺女这边的。”   赵氏翻了个白眼,“说得轻巧,你们男人还能一直在女人身边不成?婆婆想要磋磨媳妇,哪里会让儿子知道,做媳妇的,受了委屈还不是要哑忍?”   卫清朗看着脾气越来越大的媳妇,心里也在翻白眼,你什么时候忍过,哪回受了委屈,回头不是把气撒在我身上的?!   “你倒是说话啊!”赵氏推了他一下。   “那就别忍,让宁王那小子收拾烂摊子去。”他没好气地道。   “那你明儿个对王爷好一点,不许为难他,要不然你就继续睡书房去。”   卫清朗掀了掀眼皮子,哼,果然丈母娘的心都是偏向女婿的。   第三日一早,赵氏早早便起来了,待要吩咐许嬷嬷的时候,才想起她跟着女儿去王府了,转而吩咐提拔上来的郭妈妈时,又想着一会女儿回来,定要拉了许嬷嬷好生问上一问。   今日卫清朗照旧请了假,如今他是宁王的岳父,皇上的亲家,翰林院里对他时不时请个假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没看皇上也没过问么。刚进翰林院的职场小新人卫明彦就没这个福利待遇了,今儿个不是休沐,他要去翰林院坐馆,为此,他还嘀咕了好一阵。   大约辰正时候,宁王府的车驾便浩浩荡荡地朝卫府使来。   门房早就得了吩咐留意着,如今看到影子,忙使了人去主子那回禀。   赵氏和卫清朗得了消息,按捺不住前去门口相迎。宁王再闲散,也是个王爷,女儿再亲,如今也是王妃,便是三朝回门,也是他们出门相迎。   宁一和冰影不敢怠慢,一个忙扶着卫明沅下车,一个则推了宁王下来。   不过两日没见,女儿已经梳起了妇人头,穿上了华服锦衣,和以前大不相同,赵氏便觉时间似乎过了一岁那么长,待行礼时被她扶住制止,便顺手拉住她的手不放,唯恐她消失一样。   宁王免了卫清朗等人的礼,即便坐在轮椅上也不失礼数地向他和赵氏拱手见礼,“岳父,岳母,小婿带阿沅看你们来了。”   卫清朗连道几个好,看夫人拉着闺女难舍难分的样子,再扫了眼周围看热闹的,便请他入内,宁王应喏。   待到了正厅,一番见礼客套以后,赵氏拉了卫明沅去后头说话,卫清朗则拉上卫明哲与宁王在书房里品茶。   后院,赵氏拉着女儿的手前后看个不停,待看她好好的,又从许嬷嬷那里听来,女儿仍旧是完璧之身,一颗提着的心放了下来的同时,也晓得了待会问话的分寸。   “去了王府,一切可还适应?”她关切地问道。   卫明沅知道她在担心些什么,感受到她话里的关切之意,便笑着回话,“娘,您唤女儿的名就好,叫王妃多生分啊!不过,您也说了,女儿如今是王妃,府里除了王爷便是我最大,王爷都顺着我,女儿没有不适应的。”   “那就好,那就好。”虽然从她的话里听出来王爷对她很好,没有因为成了亲便热情淡了,可赵氏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王爷对你可还好?我是说,他有没有欺负你?”   欺负么,自然是有的。卫明沅不自觉地抿了抿唇,眉眼含羞,“王爷待我很好,阿娘不用担心。”   见她这模样,赵氏不难猜出,即便没到最后一步,女儿和宁王想来也是更进一步了。心中顿时感慨,罢了,女儿和女婿亲近是好事。   想到从前因着女儿还小,一些事便没有与她细说,如今看来,还需提前与她念叨,好让她心里有个底才好。   “你与王爷如今到了哪一步了?”她先是试探着问了两人的进展,才好把握等下说话的度。   卫明沅身子一颤,小脸通红,在赵氏殷切的目光下支吾着附耳过去,小声地与她言道,“他,他亲,亲了女儿,还,还抱了……”   赵氏不着痕迹地往她领口处瞄了瞄,大约懂了,看来宁王很是注意分寸,懂得慢慢来,不过,也有可能王爷不懂?毕竟王爷没有启蒙的教导宫人,府上不是老嬷嬷就是太监,这事还真不好说。   唉,这不让人放心的小两口啊!   她斟酌着组织了一会语言,才把自个的意思传达给卫明沅,“你如今既已为人妇,当晓得夫妻之间的敦伦之事必不可少,具体如何,出嫁前娘给你的锦盒里都有,你回去且仔细瞧瞧,有不懂的,可来找娘。此事尚且不急,得待你成人了才能成全王爷,不可急了,这是大事,莫忘了。   再有一个便是,王爷的情况如何,你应该比娘清楚,是个男人都有自尊心,特别是在那事上,你得多顺着王爷,莫逾越了。平素与他撒娇耍耍小性子也无妨,唯独这件事上,要多依着王爷。   当然,娘也不是让你事事忍让,若真的受了委屈,可以到娘这来说,娘给你想法子。王爷再尊贵,在你爹和娘心里,都比不过你重要,可明白了?”   卫明沅原先猜想着王爷那方面可能不行,后来出了鹿血之事,她虽然不晓得实情,却也被赵氏旁敲侧击地暗示过,因而后来更关注的是他们的和谐进度。   赵氏的话,她一开始听着尚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私密之事,可后来听着觉出了里头的珠玑,便也认真听着并且记住。   想到宁王昨日说的“等”,她赧然的同时心中也有了些期许和安心,他不是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只是有所顾虑,并且已然将它提上了日程,仔细考虑。越是认真郑重,便越是显出他的重视和珍视,他不希望就这般与她行事。   这样的珍视珍重,卫明沅心里明白,却也晓得赵氏的顾虑有理,因而并未反驳强调王爷的好,而是目光坚定地告诉她,   “娘,您放心,女儿会让自己过得好的。”   女儿不是没有分寸之人,她既这么说,心里便是已经有了主意,赵氏于是暂且将此事搁下,与她说起了另一件事。   “国公府那里,毕竟是和你爹连着根的,不好太拂了面子,你找个机会和王爷提一句,登门见一下你祖父他们,去之前找人来通知娘,到时候咱们也一同去。这事是做给外人看的,也是让你大伯父他们放心,不得不为之。但若是王爷不愿意,你也毋需勉强,晓得了?”   卫明沅出嫁,卫清明提过让她从国公府出门的事,说是给卫明沅做体面,其实谁给谁做面子还真不好说,后来老国公卫延站出来发了话,此事才作罢,改为国公府的人到卫侍讲府来送亲。今日回门,卫明沅也是回的侍讲府,若是对卫国公府那边没有一点表示,那边恐怕脸色要不好看了,赵氏于是才这么提醒了一句。   虽然不想承认,国公府的门庭的确要比侍讲府大得多,在外人看来,卫明沅背后最大的靠山也是卫国公府,虽然大伯卫清明的钻营让人有些不喜,可还没到翻脸的地步。老国公和杨氏还活着,若是把事情做绝了,不仅卫明沅,就连卫清朗都会被人指着鼻子骂不孝。   卫明沅其实对卫国公府没有太多的感情可言,也就对老国公卫延的好感多一点,若是可以,她是不大愿意和这些可能牵扯到政治权益的关系打交道的,因为不仅累人,不小心说错话办错事,害的不仅是她自个,还有卫侍讲府和宁王府两家。   可人在世上,哪能真的活得那般自在洒脱?总要有所妥协。   唉,一直装傻充愣也是很累人的!   于是当下应了赵氏的话,回头在回程的马车上,她便扑在宁王的怀里诉苦,“宣冉之,好累啊!”   宁王不解,她方才见着岳父岳母和二舅兄,不是很高兴么?   “见自家爹娘和哥哥当然高兴啊,可是我还有祖父和祖母,大伯父和二伯父、大伯母和二伯母,大姐和大姐夫……总之好多人要见,好累的。”她嘟着嘴掰着手指诉说着自己的不高兴和不乐意。   这一刻,卫明沅学会了赵氏拐着弯的“告状”技巧。宁王似笑非笑地看着小妻子,看她煞有其事的样子,也配合着皱眉,“嗯,这么多亲戚,一个个见下来的确是累,可阿沅如今是王妃了,想怎么办都是可以的。”   卫明沅眼前一亮,对啊,她现在是王妃了,她爹娘见了她都得行礼,何况是国公府的其他人?   “我觉得王妃的衣饰一定是最漂亮的,王妃的车马一定是最豪华的,王妃的仆从一定是最多的。”卫明沅下意识地撇开宫里的那些个妃嫔。   “嗯,阿沅用的自然都是最好的。”宁王含笑附和。   于是乎,过了两日,卫国公府,卫清明如愿地盼来了宁王妃的“大驾”光临。 第50章 杂念   锦衣华服, 香车宝马,仆者众, 这还是宁王府除却宁王大婚那日以外,最为高调的一次出门, 去的还是卫国公府, 这面子给得实在是足。   除却老国公卫延和老夫人杨氏以外,国公府上下在卫清明的带领下均出门相迎,瞧他笑得春风得意的样子,显然颇为自得和骄傲。   他却也不仔细想想,便是三朝回门宁王和卫明沅都没有用到这般大的阵仗, 他凭着什么得到这样的重视?   卫明沅下得车来, 美华服, 巧配饰,从头到脚无一不精致, 无一不考究, 一张精致的脸更是光彩夺目。随后坐着轮椅下来的宁王也是一反常态的穿得考究,贵气天成。   卫清明猛然一肃, 领着底下的人上前行礼。   和到卫家时亲手托了卫清朗和赵氏的手,免了他们的礼不同, 这回, 宁王和卫明沅杵在那生生受完了他们这个礼,宁王才开了金口虚抬了下手曰免礼。这差别,不是一般的大,因着宁王的身份, 却也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进了府,拜见过老国公和老夫人以后,宁王便随着卫延去了前院,而卫明沅则留在了后院做客。   老夫人杨氏与卫明沅谦让一番以后,仍旧坐于上首,低头看去,一边是灿然生辉的卫明沅,一边是黯然失色的自家孙女们,眼睛顿时暗了暗,随后掠过同样上门做客的长孙女卫明昭,待瞧见她眼底的疲色后,眉端不禁拢了拢。   周氏和小杨氏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了,相反,赵氏却是笑意盈盈,容光焕发。   “沅丫头当上王妃,当真是不一样了,大嫂你瞧,这一身的行头,真是让人羡慕,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去面圣呢。”二伯娘小杨氏自打丈夫三妻四妾以后变得越发的尖酸,说起话来也是没有多少顾忌。 因着小杨氏和婆母的姨甥关系,周氏从前也没少受小杨氏的气,向来与她聊不到一块去,当下听了她上不得台面的话,眉头一皱,斥道,“二弟妹慎言。”皇上又岂是她们能够公然妄议的?   小杨氏在她这碰了壁,便看向赵氏,“三弟妹真是生了个好女儿,从前沅丫头不起眼,如今瞧着像那凤凰一样,真是让人稀罕。”   这是嘲讽卫明沅攀上了宁王的高枝,麻雀变凤凰了,赵氏听出了这言外之意来,却是板起了脸,像周氏一样开口斥道,“二嫂慎言,这世上的凤凰,可只有宫里的太后和皇后能够当得,便是太子妃殿下也是雏凤,咱们沅丫头虽是慧然大师口中的有福之人,却也称不上凤凰的。”   一连犯了两个大忌,老夫人杨氏看着小杨氏也不顺眼了,见她还欲开口,便截了她的话头,看着她不容置疑地开口道,“老二家的,你且去看看午膳准备得如何了。”说着看向卫明沅,“王妃,午膳在国公府里用如何?”   老夫人杨氏向来是看得清形势,并且审时度势知道该如何做的,虽说卫明沅没有表露出来一点的矜傲,可从这一身的打扮,还有出行的仪仗来看,卫明沅今日显然是以王妃的身份登门来的,可不是来和她们叙旧道亲情。因而,收起了心中的那点不悦,以王妃相称。   卫明沅喜欢和明白人打交道,因而对老夫人杨氏的感官一向不错,此时笑意盈盈地点头应好,“那就叨扰了。”   老夫人于是又转向卫明昭,“昭丫头等下也一起在这用午膳?”   一个是王妃,一个是昭丫头,亲疏立现。   卫明昭也点头应好,老夫人于是又关心起了她的身子。   两人说话时,卫明沅便转了头向卫明昭看去,她今日依旧打扮得端庄大气,眼底的疲色却怎么也掩不住,令人好奇。   想到跨马游街那日的情形,卫明沅忍不住猜测,莫不是真的被她猜中,那荣庆有了新欢?又或者是李氏出招了?   “世子如今进了翰林院,当了庶吉士,孙女里外都要打点,有些忙过头了,祖母不必挂心,过两日歇息好了便好了。”正想着,便听得她如是回了老夫人的问话。   卫明沅愣了愣,李氏放权让她管家了?这可能吗?   周氏显然也关心这一点,忙追问,“荣国公夫人这是让昭儿管家了?”   卫明昭略带骄傲地答道,“得老夫人看重,帮着婆婆打下手罢了。”   那就是还没有。卫明沅的目光仍旧在她眼底的青黑上绕了绕,猜想着约莫是李氏给她找麻烦了。   心里这么想,面上却是笑着恭喜,“恭喜大姐姐了。”   其余姐妹也跟着说了些讨喜的话,卫明昭从见到卫明沅便升起的一点嫉妒这才去了些,嘴上谦虚,“比不得妹妹,偌大的王府如今可就六妹妹在当家了。”   她是不愿喊卫明沅王妃的。   卫明沅并不强求这个,她今日这般,也只是向卫国公府的掌权人表明态度罢了,也就是老国公和老夫人,可不是向她。   听了她的话,仿佛还是天真的小女孩一样向她炫耀,“其实管家也就那么一回事,左不过知人善用罢了,王爷爱护,底下的人得用且服管教,倒是累不着。”   卫明沅在宁王府是宁王之下她最大,而卫明昭呢,上头不仅压着李氏,还有一个更大的老夫人陈氏,这两人掌管荣国公府多年,府上的人几乎都是她两人的,卫明昭即便是给李氏打下手,其实也是插不上话使不上劲的。这在原著中便有所提及,若不是后来李氏病了一遭,卫明昭还真找不到插手的机会。   此时,她有意无意地提及底下人服从管教的事,无异于往卫明昭的痛处上踩,她脸色顿时有些不好,偏偏卫明沅还是老样子,天真无邪,仿佛别无他意。   周氏见女儿脸色不好,便接过了话,笑道,“王妃是有福之人。”   言罢,看着底下尚未定亲的几个丫头,对她言道,“王妃如今当家做主,不知欢不欢迎几个姐妹到府上去坐坐?”   这京都城里谁不知道宁王不爱出门?让这些个妙龄的姐妹登门,周氏这是想要做什么?莫不是看卫明沅还未成人,满足不了宁王,便想趁虚而入吧!   心念电转,眼睛余光扫过脸带羞意的二四五几位姐姐,在二房的三姐卫明彤狐媚却还能维持淡然的脸上顿了顿,脸上的笑意轻浅,言道,“王爷喜静,倒是不好招待姐妹们过府相聚。荣二姑娘在清心庵清修,荣夫人想来寂寞,大姐姐不若把姐妹们唤去,让荣国公府好生热闹一番?”   她把皮球推了出去,踢到了卫明昭这头。   卫明昭这两日因为跨马游街那日给荣庆扔花的工部林尚书庶女林幼仪而与他置气,此时哪里可能再把他往外推,让这些个明显春心荡漾的妹妹有机可乘?要是真让她们成了,她这脸面还往哪搁?   “近日忙碌,却是不得空,还请母亲见谅。”她如此说道。   周氏可以往卫明沅身上打主意,却不会在自家闺女身上耍心眼,于是作罢。   一直旁观任由女儿发挥的赵氏此时才开口道,“说来二姑娘和四姑娘年纪也不小了,大嫂可得抓紧给她们定下人家才是,否则外头的人不明白,以为大嫂不慈,故意扣着庶女的亲事,坏了大嫂的名声,倒是不美了。”   二姑娘卫明欣和四姑娘卫明妍均是大房所出,其亲事是由周氏这个嫡母来定的。赵氏这番话显然是表明了自家的态度,想插手她家闺女的事?没门!同时,也在逼着周氏和老夫人杨氏表态。   赵氏的脾气向来不太好,惹恼了她会做出什么事来,周氏和老夫人都是见识过的,闻言,老夫人开口一锤定音,“老三家的说得有理,老大家的,二丫头和四丫头的亲事,你可得抓紧了。”这时,小杨氏也置办好午膳回来,她便也转头看她,“老二家的也是,抓紧把三丫头和五丫头的亲事定下来才是正理,免得落得个不慈的名声。”   小杨氏瞪着一双吊梢眼云里雾里。   午膳时,以示亲厚,男女宾是在同一个厅里用的,只在中间置了屏风,彼此说话却都能听得见。   精美的菜肴一盆盆端上来,看得人食指大动,卫延正欲发话起筷,却听见女宾那边周氏急切问询的声音,“昭儿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作呕的细响,男宾这边众人看了眼脸色黑沉的荣庆,再看没多少表情变化的卫延和宁王,纷纷将目光转向屏风的另一侧。   女宾的席上,卫明昭闻着那道鱼鲜忍不住一阵作呕,想起自个推迟了几日的葵水,顿时喜盈于色,感受着其他人的目光,眼睛闪了闪,却是朝着卫明沅伸出手,“听闻六妹妹随祁院正学医多时,想来医术精湛,不知可能请六妹妹为姐姐看看?”   现代的生理卫生课不是白上的,没吃过猪肉还能没看过猪跑?卫明昭这样子,八成是有了,她自个不会猜不到,此时却装模作样地请她看诊,目的显然不纯。   知道点内情的都知道卫明沅还未成人,还是完璧,卫明昭这明摆着是在耀武扬威。   卫明沅倒是不介意拿她来试手把脉,却不想如她的愿,此时,对过的男宾席上,宁王低沉的话音响起,“国公府没有府医不成?还需要劳驾沅儿这个一品王妃来看诊?”   他说话时神色威严,语气明显不悦,除了卫清朗一家暗自叫好以外,其余人均是脸色有些讪讪,气氛顿时一凝。   老夫人杨氏目光锐利地朝卫明昭一瞥,她立马打了个寒颤,把手收回,赔笑,“瞧我,心急了,倒是忘了规矩,还请六妹妹不要介怀。”   有人给自个撑腰出头,卫明沅心里美滋滋的,看着卫明昭意有所指地说道,“无妨,依妹妹看,大姐这是孕相,十之八\九怀了身孕,还需保持心情平和,莫要有杂念才好。”   被祖母杨氏盯着,卫明昭皮笑肉不笑地应是。随后府医请来,确诊了她的确怀有身孕,已经一月有余,荣庆因着方才那一出,笑意却是不达眼底。   离去时,卫明沅注意到了他如是表现,笑意渐深,等坐到车上往宁王府归去时,也一直在想事情,倒是没有注意到宁王的神色晦暗,直到她的柔荑被抓疼。   她抬头看去,瞧见他眼底的愧疚,顿时一惊。 第51章 葵水   “因为我, 让你受委屈了。”他满怀歉意地与卫明沅言道。   卫明沅知他指的是被卫明昭拿怀孕之事来暗讽之事,闻言摇了摇头, 反问,“我且问你, 你是因为我还未成人去找别的女人, 让别的女人怀孕了,还是没有能力让我怀上?”   宁王缄默不语。   “都不是对不对?那我便没有什么委屈可言的。你也说了,我还小,此事不急,今日这事错不在你, 你可别把别人的错处往自个身上揽。卫明昭这是对我羡慕嫉妒呢, 因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王爷待我好?”她自个都没想岔,宣冉之怎么就钻牛角尖了呢?   宁王的眉心动了动, 对于她的懂事乖巧有些无可奈何, 她说的这些,他不是不明白, 只是,他更知道, 即便她已成人, 因着心中的那点自尊以及担忧——他怕自己的身子早已被毒坏了根,不能给她一个孩子,又或是即便能给,也不是个康健的, 因而,终究还是对她有愧于心。   “我……”他喉中干涩,不知该如何开口。   卫明沅仿似没看见他眉心的愁意一般,继续絮絮叨叨地开口,   “你今天为我撑腰,我可高兴了。”   “你是没看见卫明昭的脸色有多难看,还有我那大姐夫,也没见他有多欢喜,她这逞一时意气,回头受罪的还不是她自个?”   “跨马游街那天,我可都看见了,荣庆戴了别人扔的花呢,我看卫明昭为着这事没少和他置气,如今她怀有身孕,怕是管不住我那大姐夫了,说不定还得给他安排通房。”   “对了,今儿个我那大伯母还想让几位姐姐常到宁王府来做客呢,被我推给大姐姐了,可惜大姐姐说忙,她如今怀孕,怕是需要姐妹相陪吧。”   ……   宁王就这么听她说着,渐渐会意过来,小妻子这是在给他暗示一条发泄的路子呢。   “小东西,把你大姐卖了,不心疼?”他有些无奈又好笑地看着使坏的卫明沅,忍不住把她揉进怀里。   卫明沅皱了皱鼻子,“心疼?我的心都不在她那里,为什么会为了她疼?”她没有否认自个在使坏。   说着,她含笑地看着他,“我的心只为一个人疼,他现在懊恼生气了,我总得想办法让他消气,若不然我的心也会跟着疼,很疼的那种。”   这么肉麻的话,也亏她说得出来,宁王瞬间把那些懊恼和不快丢到一边,捧着他的小心肝好一阵疼爱。   长长的一吻罢,她眼里雾蒙蒙的水润,脸上泛着红潮,鼻尖上沁着细小的汗,樱唇微微张着,隐约可见鲜嫩水润的小尖尖,气息微喘,看着清纯又妩媚,惹人怜爱的样子惹得宁王低头又把她的两瓣柔软含住,情难自禁。   “阿沅,我不会让你的心有机会疼的。”他如此说道,话里的郑重分明在告诉她,这是一个承诺,而不是哄话。   卫明沅倚在他肩上,闻言眉梢一动,“我把我的心全都给你,你能不能把你的也全部给我,不要分给别人?若不然,我只怕会承受不住这裂心之痛。”   宁王看着她紧张的样子,心思一动,方才她好像说过,卫国公夫人想把手伸到他后院来?阿沅这是紧张了?   她从前不是没说过,要他整个人都属于她的话,却似乎没有现在这般患得患失?   “阿沅,我没你想的那么好。”他只是愿意把好的一面展示给她看罢了。   “可还是会有人来跟我抢!”卫明沅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显然有些生气。   看她负气地扭过头去,宁王实在是拿她没办法,小妻子今日怎么如此反常,似乎很是躁动不安?   他叹气,拉着她把她按回怀中,抚着她的背,安抚道,“都给你,全都给你,没有别人,只有你一个,嗯?”   “真的?”   “千真万确。”   “可你是王爷,多的是送礼讨好的,便是太后,她要是赏赐下来,你不也不能拒绝么?”她也不知道今儿个怎么了,若只是因为周氏想要把手伸到王府后院和卫明昭怀孕之事,她断不会如此急躁,可事实却是她不仅急了,还向宣冉之耍了脾气。   她心中知道不该如此,可就是想从他那里得到慰藉和承诺。   “我不愿意,谁勉强得了我?便是太后也不能。”他能做的也只有安抚和承诺。   终于得了准话的卫明沅也终于平静了下来,表情却是有些讪然,“对不起,我刚才好像朝你发脾气了。”   宁王也不知道话题怎么会从他内疚需要安慰变成他抚慰发脾气的小妻子,可卫明沅对他耍小性子,他却并不讨厌,起码,他内心的歉意能够消减一点,不过,周氏和卫明昭让她这般不快活,他也不能让她们好过了。   “阿沅发脾气我也是喜欢的。”他温柔地亲了亲她的额角,终于将躁动不安的小妻子安抚好了。   卫明沅依赖地偎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在马车一晃一晃当中,眼皮渐重,慢慢阖了起来,呼吸渐缓。   宁王见了,敲了两下车壁,宁一会意,因着之前卫明沅发脾气而绕了内城一圈的宁王府车驾再次过门不入,哒哒哒地继续绕圈,那华丽的车驾于是一回又一回地走过相同的街道,状似炫富。   待卫明沅揉着眼睛醒来的时候,宁王的半边身子早已麻了,外头斜阳渐矮,卫明沅睡眼惺忪,宣逸心中柔和一片。   “醒来了?饿不饿,咱们回府用膳可好?”   慢半拍的卫明沅下意识地点头,而后稀里糊涂地下了马车,晚风一吹,才清醒过来,脸上不禁染上了一片红晕。   宁王此时被宁一推了下来,她瞄了眼他皱巴巴的衣襟,眼睛心虚地左右游移。   晚间,她殷勤地为他布菜,用过饭后,又殷勤地给他捏肩捶背,勤快得好像一只小蜜蜂。   待要继续捏腿时,宁王却拉住她的手,让她躺下来,伸手将她额间微乱的发拨开,在她眉心的朱砂痣上顿了顿,这眉心一点今日似乎更红了?看起来很是妖艳。   忍不住指尖轻触,轻轻一抹,微热。   卫明沅神色惫懒,挨着他的手蹭了蹭,竟是又打起了哈欠。   宁王于是把心思收回,看着她开始打架的眼皮,伸手轻轻抚过,将她往怀里拥了拥,“睡吧!”   卫明沅迷迷糊糊地睡去,意识恍惚间来到了灵泉空间当中,只见那一汪清泉笼罩着粉色的迷雾,她不自觉地踏了进去,徜徉在清澈的泉水当中,身心舒畅,不知过了多久,光明驱散迷雾,她倏的睁开了眼,心神回归现实,坐了起来。   肚子一抽,温热的潮湿自腿间涌出,这熟悉的感觉令卫明沅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才好。   “阿沅?”背后传来宣逸的呼唤。   她顿时一僵,掀起被子往他头上一盖,逃了。   宣逸看着床单上那一小块红色的印子,愣怔了好久,直到她磨磨蹭蹭地从隔间的门扉后羞涩地露出半个头来。   没有麻烦春儿她们,卫明沅自己翻出了衣衫换上,而后从空间里掏出一片小面包来贴上,看着换下来弄脏了的衣服,那上头极其明显的一摊血迹,想到可能漏在了床单之上,顿时有一种撞墙的冲动。   “阿沅,你……”看着卫明沅露出来的怯生生的一双眼睛,宣逸还是有些懵,他隐约知道点什么,可却没想到她会忽然之间一夜长大,还是在他的怀里。   卫明沅已经瞄见床单上那一块痕迹了,一时间,尴尬、羞涩、迟疑,种种思绪翻涌上来,让她不敢和他相对。   “你转过身去,我,我来处理!”她咬牙,不就是在自己相公跟前来大姨妈并且漏到床单上去了么,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毁尸灭迹!   见她如此,还出于懵圈状态的宁王只好依言转过身去,凝神屏气,随着她的脚步声渐渐靠近,竟也紧张起来,他的妻子,现在是个女人了,可以为他生儿育女的女人!他吃惊并且无措,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胡思乱想着,背后似乎传来了剪刀嗤嗤剪东西的声音,很小,在这静谧的空间里,却犹为清晰。   忍不住偷窥一眼,却见这傻丫头正小心地用剪刀把传单上那一块剪下来,真是傻得可爱。   倒不是不可以剪床单,只是到时候她该如何解释被剪下来的一块布?即便她作为王妃不用解释,可她葵水已至却是不争的事实,这样掩耳盗铃的做法,又有什么用处?   正哭笑不得间,卫明沅已经把床单剪下来方形的一块,亏她这时候还有心情把床单剪得这样齐整,忍不住出声提醒她,“你这样做没用的,该知道的,许嬷嬷和岳母还是会知道。”   卫明沅手一抖,宁王眼明手快地将那剪下来的布片捡起来,她顿时下意识来抢,抬头间,他看到了她一夜之间变得妩媚的容颜,顿时傻了眼。   这女人葵水至,还能变漂亮不成?他忍不住疑惑。   他抱住她扑过来的身子,搂着她柔软的腰肢,顿时一阵芬芳袭来,叫他心旌摇动。   她抢不到那布片,忍不住红着脸叫唤,“脏,你还我。”   这似娇带嗔的话惹得他喉头忍不住动了动,愣愣地把布片拱手还给了她。   “阿沅,你长大了。”他一时感慨万千,却不知卫明沅胸前隔着薄薄的亵衣与他贴在一起,一时间胡思乱想。   “那,你喜欢吗?”她娇娇地问,有些好奇。   “嗯,喜欢。”小妻子成人了,他哪有不喜欢的道理?只是,他还没准备好。   卫明沅脸颊绯红,他果然是喜欢大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沅沅就像尿床的小孩子,迫不及待毁尸灭迹,将证据藏起来啊→_→   作者君:都活了两辈子了,脸皮咋还那么薄呢?【抠鼻】   小沅沅:你血染屁\股,还被男人看见了试试?那个男人还是你心怡的对象!   作者君顿时无言以对。 第52章 教导   女儿天葵至, 长大成人了!赵氏从许嬷嬷那得来消息以后,打包了大包小包的东西, 便去宁王府登门拜访了。   看着岳母看似商量实则强硬地把他推出房外,好和卫明沅说私密话的举动, 宁王有些郁闷, 阿沅是她妻子,他怎么就不能听了!   山人自有妙计,宁王在卧房底下挖的密道头一次派上了用场——偷听丈母娘和亲亲娘子的私密话。   作为唯二知道密道所在的宁一:……   宁王没空理会宁一的所思所想,正全神贯注竖起耳朵听丈母娘和自家媳妇说话。   宁王正院主卧内,一番感慨以后, 赵氏终于和卫明沅说起了正事。   “沅儿葵水至, 可有感到不适?腰背可还酸?肚子可有疼?”她先关心的是女儿的身体。   卫明沅摇了摇头, “不疼,也没有不适, 就是容易困乏。”她虽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 可亲娘挂念,她便乖乖地扮作懵懂的女孩。   赵氏听了连连点头, “葵水来了,容易乏是常有之事, 不过, 你没有不适,这是好事,看来从前落水没有落下病根子。虽则你目前并未感到不适,却不可疏忽大意, 女人的底子若是寒了,不仅于子嗣有碍,你自个也会受罪,可不能不当回事。”   卫明沅仔细听着,郑重点头。   赵氏于是又和她说了些平素和经期保养的事宜,“平素可多用红枣桂圆等补气益血之物,还有四物汤,若是疼了,也可以喝些,便是不疼,也可以喝着调养身子,方子许嬷嬷那有,我会吩咐她记住,你自个也省着点。葵水来了,可要注意保暖,不可着凉,不可盆浴……”   卫明沅听得认真,密道里的宁王亦然。   说完了一般女子天葵至该注意的事项,赵氏看着女儿越发娇妍的容貌,妩媚动人,仿佛一夕之间长大一般,迟疑着问起了今日晨间发生的事。   “听许嬷嬷说,你的葵水是今日早间发现来了的?当时王爷在侧,你还掩耳盗铃地把染红了的床单给剪下来了?王爷他,有没有什么反应?”赵氏每问一句,卫明沅的脸色就更红一分,到最后竟红得发烫,真是丢死个人了!   密道里,宁王听着卫明沅支支吾吾就是不吭声回答,回想着今早她娇软的身姿,娇嗔的眉眼,羞愤的可爱样子,嘴角忍不住挑起愉悦的弧度。   下一刻,赵氏的话却让他狠狠皱了眉头。   “你不说娘也不为难你,左右是你夫妻间的房中事。不过,女子天葵乃是污秽,寻常人家未免污浊了丈夫气运,这段时候,夫妻都是分房睡的。娘也知道女子这段时间身子虚弱,需要呵护关怀,可王爷千金之躯,便是他不介意,宫里的太后娘娘也会计较,你心里要有所准备,不可强求了。”赵氏也希望女儿得到女婿的珍惜爱护,可有些事还需要与她说明,免得她胡思乱想。   “再有一个,女子葵水至,情绪起伏大,容易急躁多思,耍性子发脾气更是常有,王爷便是再爱护体谅你,次数多了,他也会有厌烦的时候,觉得你无理取闹,你可要注意着分寸。   当然,娘也不是要你什么事都闷在心里自个难受,若是实在有了气,便来找娘,或者找许嬷嬷念叨念叨。其实,过后回想,这时候的许多想法、生的许多闷气,其实大多毫无根据,没有道理可言,可没必要为着它而让夫妻间生了嫌隙。”   卫明沅和密道里的宁王终于明白她昨日为何会忽然间脾气急躁,控制不住在他跟前耍小性子。   卫明沅把赵氏的话全部听下来,大多觉得有理,可有一样,她并不认为月事乃是污秽不堪的东西,也不赞同为了它与夫君分房睡的“惯例”。   “娘,你和爹,那个时候,也是分房睡的?”她忍不住这么一问。   她纯属好奇,并非有意窥探自家爹娘的房中事,表现得很是坦荡,密道里的宁王却是耳根子发烫,却又忍不住凝神集中注意力,想要知道岳母和岳父在这件事情上是怎么处理的。   “你爹就是个假正经,从前在国公府的时候,你祖母盯着,他表面上装模作样地去书房睡,半夜里却会爬窗摸进来。现在嘛,你娘我当家做主,才不管这些有的没的。”赵氏虽然嘴上说着埋汰的话,可脸上的神情却可以看出,卫清朗这么做,她是高兴的。   卫明沅听了脸上忍不住露出羡慕的神情,“爹真好。”   赵氏和宁王都听得出来她的羡慕,她对分房睡一事的态度显然。   赵氏也说不准宁王是个什么态度,只好转移了话题,“虽然现在说这个有些早了,娘却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天葵期间,不可行房事,你便是再欢喜王爷,也不能这么作贱自己,那损伤可是一辈子的事。当然,把王爷推给别的女人,是很愚蠢的事,你可别犯傻,王爷实在需要,也不是没有办法,你就这样……”   赵氏附耳说的话,卫明沅听得一清二楚,脸上羞红一片,唇瓣咬着,像个蜜桃一样诱人。密道里的宁王什么都听不见,顿时心痒难耐,那法子是什么?   宁王这时才发现,自个因为从前丫鬟爬床之事,还有那点自尊心作祟,对男女之事了解真的不深,阿远她会不会也有需要?这一刻,他很希望丈母娘能说说这个,问问卫明沅的想法!   可惜,赵氏看着卫明沅羞得恨不得挖个地洞往下钻的模样,便在这个话题上打住,没再说下去。便是关系再亲密的母女,房中之事也不会说得太细,更何况对象还是一位王爷?   宁王有些失望,而后听赵氏继续说起天葵期间需要注意的事,便不再听下去,而是回了书房。   宁王翻着书,一个字也没看进去,直到赵氏要走,才回过神来,让宁一推他出去相送。   赵氏避着卫明沅与他以岳母的身份嘱咐了一句,“阿沅近些日子身子不适,情绪不稳,她年纪小不经事,我又不在她身边,难免毛燥,还望王爷多担待些。”   宁王已经听过一回,知道女子之事为何,也明白赵氏的一片慈母之心,当下没有犹豫,应下了。   待赵氏走后,他去看了一回卫明沅,陪她说了会话,说的话,做的事都较平日还要体贴温和一些,卫明沅不知缘由,却是心生欢喜,道一句“夫君真好!”   宁王有些赧然,咳,要是小妻子知道他偷听的话,不知还会不会认为他好,恐怕会像丈母娘待岳父那般,罚他睡书房?   想起分房睡的事,宁王眼神一凝,他这腿脚,可没有岳父爬窗户的能耐,但他却不是任人摆布的,他自个的私事可不容他人干涉!   不过,当务之急,似乎是补充点男女之事的知识?   夜里,宁王没有丝毫顾忌地依旧将卫明沅拥在怀里,温香软玉在怀,宣逸忍不住心猿意马,终于有点明白分房睡的原因不止是因为污秽,还有怕他把持不住的顾虑。   可这是他的宝贝,他又怎么舍得因为一己之私伤害她?何况,他不欲在这种时候这种状态要了她,即便不为了他那点倔强的自尊,他也怕身上的鲛人殇会对她或者他们的孩儿造成损害,即便,他们甚至可能因为这毒而不可能有孩子。   嫁给他,已经够让她委屈的了。   宁王府上的事,他若不想别人知道,便不能泄露一点消息出去,可有些事瞒得了一时,并不能瞒三五时,就像他与她大婚之夜没有圆房,也像如今她天葵至。   宁王没有刻意瞒着,卫明沅成人之事,太后知晓了,的确如同赵氏猜想的那般,欲召她进宫好生训导,不过懿旨到了宁王府上,还未送到卫明沅手中,便被宁王以王妃身子不适挡回去了,其用意和态度可见一斑。为此,太后没少生气,一边念着佛,一边却是在佟嬷嬷跟前埋怨卫明沅狐媚子。   后来,佟嬷嬷被派去宁王府教导卫明沅规矩,宁王寸步不离地守在卫明沅身边,也一同受教,听完那些老生常谈的大道理之后,用慧然大师做挡箭牌怼了回去。   慧然大师说了,阿沅是有福之人,更是与他的性命息息相关,不能用常理定夺,还希望太后少来干涉他家的私事,他过得好好的,没有太后的干涉,兴许还能过得更好。   这是宁王头一回如此直接地表达对太后的不满,对过往之事的介怀。说起太后之时,只有漠然,又或者还有些厌恶,佟嬷嬷不敢将这些回禀太后,可耐不住宁王想让她知道自个的想法和态度。   这些话,太后最终还是知道了,她不能怨宁王不孝,因为她有错在先,只能将不忿都落在卫明沅身上,没有她,皇儿虽然还是不与她亲近,却也没这么直接地与她翻脸!   想要做些什么,却又顾忌着宁王而不敢,可谓憋屈之极。   从寄希望于借着卫明沅来修补母子关系到埋怨她导致母子疏离,不过是一念之间,其实,太后若真的在乎宁王,当先了解他的为人,他的想法,他的需要,可她从不曾真正了解过宁王,她想要的不过是自己的心安,而不是一个儿子。   对比赵氏的亲力亲为,站在卫明沅的角度为她考虑,没有一点犹豫的相护,高下立见,于是太后只能将宁王越推越远。   作者有话要说:  又到周末,努力存稿供给工作日用! 第53章 卖身契   不过五日, 卫明沅的身子便干净了,然后她便发现自家王爷看自个的眼神有点奇怪, 似乎在探究什么,也似乎在迟疑着, 还有那么一丢丢的期待。她被盯得汗毛倒竖, 干脆一溜烟跑去侍弄她的花草,眼不见为净。   药园的地早已翻好,按着她的要求,在不同地方不同程度地施了肥,前两日刚好下了一场绵绵春雨, 卫明沅觉得适合移栽她的宝贝们, 于是磨刀霍霍向花草。   有着春儿等人的帮忙, 进展不错,再浇些兑了灵泉的水, 都能成活下来。那些祁院正给的、爹爹兄长们帮忙收集的、宁王府上有的药材种子, 也全都被她种了下去。有一些分辨不出名字的种子,更是被她特别呵护, 万一里头有王爷需要的那两种药材呢?至于年份需求?如果真的有,她就移到空间里去, 那里头十倍于外界的时间流速, 想要什么年份没有?   宁王喝着卫明沅亲自栽种,又亲手采制的春茶——庐山云雾,觉得分外的好喝,色翠汤清, 滋味浓厚,气幽如兰,喝下以后心旷神怡,气平心宁。他再一次对卫明沅在种植上的天赋刮目相看,这可不比上贡的那些长在庐山云雾当中的茶叶要差,不对,是比它们还要好!   成长过程用兑了灵泉的水来浇灌,这泡茶的水里也兑了灵泉,能不好喝么!   自打嫁到宁王府来,靠得他近了,吃食又一块,卫明沅可以“做手脚”的机会变多,她便开始在宁王的茶水里头兑一点灵泉。虽然比不上直接喝下灵泉、泡在灵泉里洗髓来得有效,但对控制他的病情还是有好处的。她敢说,宣逸即便没有林神医,也能多活几年。   不过,说到林神医,原著里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出现了才对啊!怎么到现在也没有个影子?虽则荣秀玉的命运轨迹变了,可不应该影响到林神医这个配角中的配角才对啊?   殊不知,真正影响了林神医存在感的原因是她这个逆袭了的炮灰。   宁王喝着卫明沅亲手制的茶,身心舒坦,连身子也好了不少,对林神医更加忽视了。   这一日,卫明沅收到了太子妃的帖子,邀她到东宫一聚,她觉得太子妃王氏的为人不错,也喜欢成哥儿那虎头虎脑的小子,可上回宁王对佟嬷嬷说的话她可都听见了,太后算不得多宽宏大量的人,东宫不也在皇宫里么,要是有个万一,她都没地哭去。   看她迟疑,知她担忧,不爱串门的宁王大手一挥,告之太子,本王要去参观他的东宫。   卫明沅虽然觉得宁王像个保姆一样跟进跟出有些夸张,并且有些不好意思,可心里还是高兴的,毕竟,有他在左近,不管太后如何,她都能安心一些。   于是笑着埋汰了一句“让别人见了笑话多不好”,便没再多言。   车马备齐,卫明沅和宁王正坐在马车上,准备出发,谁知这时,角落里跑出一个庄稼汉打扮的中年男子,直奔宁王的车驾而去,吓了护卫们一跳,要不是宁一认得他,恐怕一刀下去就砍了他。   虽然打扮不同了,可那张谄媚笑起来全是褶子的脸,他还认得是林神医那厮,忙拦住把他当刺客正欲将他拿下的护卫们,看看他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林风将架在他脖子上的刀轻轻推开,心有余悸地退了一步,拍了拍小心肝,而后谄媚地看向宁一,“宁护卫,我是来自荐的,你帮忙向王妃通报一声呗,就说我擅长种植药材,她那些药材交给我,保管侍弄得比花还要好。”   他说话的声音不小,车上的卫明沅和宁王不用宁一通报都听见了,卫明沅好奇,看向宁王,后者言简意赅地说道,“就是前些日子撞到咱马车上来的那个。”   卫明沅懂了,撩起一点窗帘子瞟了一眼,瞧见他那谄媚的菊花脸以后,心道,果然是个不要脸的,而后没有理会。   林神医自从求见宁王要赔偿无果之后,身上的“伤”便不治而愈了,依旧赖在王府,古德全按着吩咐没把他赶走,好吃好喝地供着。   他是为红鬼而来,宁王这里行不通便想要从旁的地方下手,听说宁王甚为宠爱他的王妃,而这个王妃不知天高地厚地自己弄了个药园子,他便觉得机会来了。   何况,他还听说王妃种的药材里有两株特别珍贵的,他听着名字心里就痒痒的,没有红鬼,有宝昙和赤心聊以安慰也好啊!   他想得很美好,用他精湛的种药技术征服王妃,继而接近宁王,再用他出神入化的医术征服宁王,让他帮忙弄来那株只在深宫当中的红鬼!   为此,他今日特地换了一身庄稼汉的衣服,就是为了看起来更有说服力,殊不知,他要是穿一身道袍,装得仙风道骨的,卫明沅兴许还能知道他的身份而后如他的愿,可他这样形容猥琐又没有报上名来,她认得他才怪!只会把他当做胡搅蛮缠没脸没皮的碰瓷货!   “宁一,时候不早了。”卫明沅没有直接地拒绝,而是提醒了一下时间,意思不言而喻。   宁王始终浅笑着,没有出言提醒,宁一懂了,这是继续晾着林神医的意思,于是出面婉拒了林神医的提议。   “时候不早了,老丈请留步,此事容后再议。”宁一还算有礼,只是,对上一回宁王拒绝召见他的时候用的也是一样的说辞,容后再议,后会无期!   林神医不干了,他堂堂大西南有名的神医,要不是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他至于找上门来么!谁知,一个不见,二个不听,把他当做不存在,真是佛也有火!   他顿时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哎哟,我容易么我,好不容易上京城来一趟,就被马给撞了,险些丧生马蹄之下,如今只是想在王府谋个营生,老天爷却不肯成全我,连天都不喜欢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撞死在车轱辘底下算了!”   说着扒着车轱辘作势要撞,可那动作要多慢有多慢,显然在等人拦他。宁一眼角抽搐,您老人家倒是演得像一点啊,真个儿撞上去,说不得就把王妃王爷撞下来了。   可惜林神医不敢,他见周围没人拦自个,又叫唤了两下,“我撞了,我真撞了!”   宁王府的护卫们目不斜视,宁一则不忍直视地撇开头。   车上的卫明沅倒是看得很是欢快,虽然演技很是拙劣,可这么滑稽的套路,这世上还真不多见了,居然还有人使这招!他是当所有人都是傻子吗?还是以为这样,她宁王府为了息事宁人,便会如他的愿?他把事情也想得太简单了吧!   她眼珠子咕噜一转,顿时来了主意,隔着帘子开口道,“老丈若只是为了谋个营生,倒是不难,只是,宁王府上的男人,除了王爷,不是太监便是签了卖身契的,老丈想必不愿选择前者,相比于死,签个卖身契也算不得什么,何况我宁王府也不会亏待了老丈,如何?签下这卖身契,本王妃便准你留在王府。”   诶?这套路发展不对啊!林神医傻眼,按道理,他寻死觅活,她不是应该展现一下她的仁慈,而后重用他,再之后他有机会展现所能,她便把他奉为座上宾,他得偿所愿,同时解救宁王于危难当中,此事最后成为一段佳话吗?为什么会变成让他签卖身契?!   “怎么,老丈不肯?莫不是之前寻死觅活不是为了谋生,而是胡搅蛮缠?如若这样,本妃虽然同情老丈,却也不得不将你押送去京兆尹,让那里的大人好生照顾老丈了。”此时,卫明沅宛如天籁的话音又响起,说出的话在林神医听来却是要多可恶就有多可恶!   他忍不住炸毛,“你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片子,你你你,真是气煞我也!”   卫明沅看他吹胡子瞪眼,气得炸裂,却是不厚道地笑了,但也没有就此打住,而是继续调侃他,“宁一,辱骂当朝一品王妃,应该怎么罚来着?我有些记不清了。”   宁一很是配合地高声回道,“藐视皇族,其罪当诛。”   林神医顿时僵了僵,不敢说话,卫明沅于是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唉,老人家,你若是我的人,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便是下人做错事,也不过是打罚一顿,还不至于诛九族,可你既不是我宁王府什么人,那我也爱莫能助了,毕竟事关皇家威严,本妃也不敢擅作主张。”   这前后矛盾的话,主旨只有一个,把卖身契签了吧,要不然就得去京兆尹受罪了。   林神医那个憋屈啊,顿时跳起脚来,“你可知道我是谁?!我,我,我……”他气得话也说不出来了,关键时候掉了链子。   “嗯——故意栽在马蹄下讹人,讹人不成反撒泼的赖皮是吗?你不用多说,我都看出来了。”卫明沅正玩得兴起,一点都没去在意他有没有可能是某个大人物,嘴皮子碰了碰,便叫林神医几欲吐血。   宁王在旁边看着,无奈而又纵容,小妻子使坏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真的好想把她揉进怀里好生揉搓。   不过,任她继续斗嘴下去,去东宫的时间恐怕就晚了,于是敲了敲车壁,宁一会意,唤人来把早已准备好的那盆宝昙搬上车,这是在宁王的提议下,卫明沅打算拿去东宫借给近日失眠的成哥儿两晚的,宝昙的香气有安眠的作用。   林神医鼻翼一动,眼睛余光瞟到了它皎如白月的花苞,顿时挪不开眼,这周身散发着莹玉之光的真的是宝昙?!养得也未免太好了!   这时卫明沅又问,“一句话,签还是不签。”显然,他再不决定,她或许就要帮他决定了。   林神医咬牙,“签!”不就是卖身契么,等他成为宁王府甚至皇宫的座上宾,那卖身契也不过是一纸空文,就算不作废,他们还能不让他离开不成?   现下嘛,先打进敌人内部再说,等着吧,有这丫头求爷爷的那一天!嗯,到时候,红鬼他要,这宝昙他也要。   成功解决掉一个赖皮,卫明沅高兴极了,她骄傲地昂起头向宁王讨赞,宁王配合地点头,笑道,“阿沅真厉害!”三言两语就让林风这个神医签下了卖身契,虽然他并不认为这卖身契能够束缚住不走寻常路的林风,可却不是没有好处,起码,他是名义上的主了,不是吗?   卫明沅得意地一扬头,哼,对付这样的破皮无赖碰瓷老爷子,道理是讲不通的,只有以暴制暴才行。京兆尹拿那么多的俸禄,总算有了点用处。   看她尾巴翘起来的小模样,宁王忽然很想看看,她得知她口中的泼皮无赖是位神医以后石化的表情。想想,应该会很有趣。   林神医一事既了,宁王府的车驾整顿过后,重又出发,不一会便到了太子东宫。太子宣烨和太子妃亲自来迎,一番见礼过后,卫明沅随太子妃去了后院正殿,将宝昙相赠,却也歉意地表示只是借来一用,皆因实在珍贵,只此一株。太子妃表示理解并谢过她将如此珍贵之物相赠,而后又唤来成哥儿拜见。   卫明沅对成哥儿显然很是喜爱,太子妃神色一动,想到在皇后那里听得的消息,于是打趣道,“王妃与王爷如胶似漆,想来很快也能有一位可爱的小世子或是小郡主了。”这样的话,在卫明沅天葵未至之前不好说,如今却是可以拿来打趣了。   卫明沅赧然,脸颊羞红,可想到宁王说的等,眼睛又暗了暗,却道,“此事尚需看缘分。不知太子妃今日邀我前来是?”   见她避开子嗣的话题,太子妃便没再继续下去,转而笑道,“还不是因为前儿个王妃送与母后的脂膏太好用,母后用着气色好了不少,叫人羡慕,这不,媳妇向皇婶婶讨东西来了。原本应该亲自登门的,只是东宫规矩颇多,只好给王妃递帖子了。”   原来如此,卫明沅原先只怕她得了太后的吩咐叫她进宫,后面独自面对太后,如今宁王相伴,又听她这么说,倒是松了一口气,不仅应承了下来,道回头就把脂膏给她送来,而且与她谈了许多成哥儿的趣事,一时间相处融洽。   另一厢,宁王却是与太子宣烨相对无言,坦白说,太子对于宁王的到来是欣喜而又忐忑的,揣测不出他此来的用意,真的只是陪皇婶过来这么简单吗?只是,回应他心中疑惑的终究只有静默,他无法,只好陪坐着,时不时给他亲自倒上茶水。   宁王无意于干涉皇位传承之事,今日来纯粹和现代陪女朋友逛街的男人一样,没有任何的目的,时候到了,便接上小妻子回家。   只是,从冰影口中得知她对成哥儿的喜爱、对成哥儿成长趣事的关注,以及在与太子妃谈论子嗣时的神色变化和应答以后,心中却沉甸甸了起来,夜里与她相对竟是罕见的沉默。如果她对他们的子嗣抱有十分的期待的话,他不知该如何开口与她说,他的自尊和他的担忧。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这章没这么多的,奈何补丁太大   特别提醒,明天八点哦 第54章 羞   “为何皱眉?”卫明沅觉出他的异样, 伸手在他眉间的褶皱推了推,将之抚平。   “是不是太子与王爷说了什么话, 抑或是发生了状况?我今日是不是不该去东宫?”在她看来,今日最重要的事莫过于去了一趟东宫, 因而会这么想。   告诉她他身子破败可能给不了她一个子嗣?即便能给, 也不一定是康健的?宁王不过一想,便将这心思压下。他之前让她等,便是希望将这破败的身子治好了再给她,她都应下了,如今还未踏出一步, 他的这些担忧和不安无异于未战先降, 何以给她依靠?   如此一想, 他的目光便又坚毅起来,他不能输!   只是, 她如今成人了, 对于男女之事心思或有不同,这是两个人的事, 他得与她交心。   于是摇了摇头,表示与东宫和太子无关, 而后开口道, “阿沅如今是大人了,为夫之前说的等,不知阿沅是否还愿意?”   卫明沅会意过来,他这皱紧眉头的烦恼样子, 是因为这事而在纠结?看他认真的眼眸,严肃的神情,她暂时将那些羞涩放下,也同样认真待之。   “此事原本就是你我二人心甘情愿方才能成的事,王爷如果不愿,阿沅便是再急切也没有办法,反过来亦然。王爷的心思我不敢断言,唯有将心中所想托出,若是王爷也认同阿沅的话,自是再好不过,反之,则再磨合,王爷觉得呢?”她先把自己欲与他坦诚的态度亮了出来。   你情我愿么?宁王心中有些发苦,若最终只是他单方面的拒绝,阿沅又会如何想?只是,阿沅说得对,此事需要摊开来说,否则这样你猜我度,难免有误会,而于感情有伤。   “阿沅的想法我自然是再重视不过的。”他如此回道,算是应了她欲坦诚的要求。   闻言,卫明沅松了一口气,其实在这件事上她同样想过许多,一方面想着是不是应该加快医治他的进度,如此才能成好事,另一方面又顾忌着年纪还小,虽然首经已至,可身子骨还未完全长开,□□以后,即便喝避子汤也不能完全避免生子,她有些怕。   可不管哪一种心思,她都不曾想过自己会是主动的那一方。   眉眼含羞,她轻轻软软地诉说着自个的一片情意,“阿沅喜欢王爷,愿意将自己的一切都交与王爷。”   情意绵绵从宁王的耳朵钻入他心房,而后又窜至他四肢百骸,叫他心生怜惜。他的亲近,她从没有拒绝,因而他一直知道她是肯的,却没有如今亲耳闻到来得触动。   他以温柔一吻回应她的一片赤诚,末了他在她耳边亦以同样的真心相付,“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同样是想要她的。   他气息犹在周身萦绕,气氛暧昧得仿佛有些事一触即发,卫明沅揪着他的胸前衣襟,依在他怀里,媚眼如丝,叫宣逸恨不得马上就把她拆吃入腹,只是腿脚略微一使劲,钻心的痛便叫他认清了事实,绮念荡然无存。   他抚着她的如瀑青丝,在心中微微一叹,在他脑后神色黯然地诉着他的无奈,“只是,我想给你最好的。”   他久久没有下一步动作,卫明沅狂跳的心渐渐平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出走的心神也回归。   “嗯。”她轻声应了,他的体贴她都能感受得到。只是,其中无奈她并非没有听出来。因为什么,她不能说全都懂,却也能猜中一些。   她其实并不太愿意宁王一直纠结于他不良于行的状态,也不愿他因此而觉得有负于她,因而,虽然赧然,尽管羞涩得难以启齿,她还是决定将心中的那点怕说了出来,起码,能让他心中的疚减轻一点。   “敦伦之事,听说很疼,阿沅害怕,想要依靠王爷,所以阿沅是愿意等的。”她眸中是全然的信赖。   以宁王的状态,他二人若想成事,不过是那一种体位,破身之痛,他不清楚是有多疼,但显然主动献身所需要的勇气,所承受的压力和痛楚比之被动承欢要多得多。他所说的,想要给她最好的,除了有子嗣的顾虑,更多的却是不想她受委屈。如今卫明沅将心中的害怕说了出来,他单方面的顾虑和无奈,更甚至隐晦的愧疚,便多少带了些成全和体贴的意味。   其实,真正体贴的却是她。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把她搂进怀里,即便胸膛不够宽厚,他也想给她最真实的依靠。   卫明沅埋首在他胸前,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药香,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不管如何,她还是希望尽快把他给治好,至于那方面的事,规划再多,也抵不过情到浓时情难自禁几字,像方才不就如此?至于子嗣,还是日后再说吧,此时再提她不想那般早孕的事,只会更加扫兴。   只是,想到方才一刻的暧昧冲动,他身上明显不过的反应,还有他说他想要她的话,卫明沅便又开始纠结了。   王爷不会因为有需要而去找别的女子,这她很肯定,可是,让他一直憋着,似乎有些不厚道?娘说的那些法子,她不是不懂,只是,临了还是会胆怯。   若是宣冉之能够主动一点,她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半推半就帮他的……   如此想着,她怯生生地略抬了头,偷瞄了一眼他微微滑动的喉结,这是娘说的男人比较容易敏感的几处之一,她要不要激他一下?   “阿沅?”正胡思乱想着,脑袋上方传来他低低的呼唤。   “嗯?”她抬头,粉颊桃腮,眼神像蒙上了一层雾一样,眼角处泛着微红,似含着一池春水。   卫明沅的容色原就上乘,即便比不过荣秀玉这样的瑰丽夺目,也是不可多得的精致,成人后,或者说那一晚以后,却似乎越发美了,在宣逸看来,周身散发着勾魂摄魄的魅力。   他不由想起大婚那夜她柔顺地依在自个怀里予取予夺的样子,一时竟不想再提及子嗣的事,若他好了,能让她不受委屈地承欢,子嗣之事自然迎刃而解,此时提了,不过是庸人自扰。她若喜欢孩子,大不了让大舅哥快些成亲,给她生个小侄子逗弄便是。   正打着卫明彦主意的宁王,丝毫不知他的小媳妇正魔怔般盯着他滑动的喉结,最终一咬牙,英勇地献上她的樱唇,在他脖颈突起处轻轻一咬。   喉结被温热的轻软触碰,酥麻自尾椎骨升腾而起,瞬间窜至四肢百骸,他眸色一暗,将某个不知天高地厚蓄意勾引的小家伙紧紧箍在怀里,低头将她的呼吸全数夺去。   男女之事,不过是情难自已四字,唇舌纠缠间,衣带渐宽,她柔若无骨的柔荑轻抚过他因喘息而不住颤动的胸膛,若有似无地触碰过他白皙的腰腹,随后手指一勾,腰带便不堪一击地退场,敌方阵地快要到达,斜刺里却忽然冲出一只修长好看的手,将她宛若点火利器的柔荑捉住。   “阿沅?”他喘息着放了她已然被吻得微肿的唇瓣,声音压抑,眉眼里却有着期待和难以置信。   被他这般看着,她终于还是没忍住心中羞意,羞答答地埋首在他胸间,闷闷地道了一句,“我,我想帮你。”   她芳唇吐着如兰似麝的气息,喷洒在他胸前,又是这样似邀似献的话语,他不由震颤,没有言语,只是埋首在她颈间耳后肩窝里,落下炙热的印记。   从前总是顾忌着她还小,不能惊了她,可如今……他才发现她真是个勾人的妖精,那双点火的小手将他那根理智的弦崩的一下挑断。   亵衣半褪,绣着朵朵金梅的殷红肚兜将一双椒\乳\勾勒出好看的弧度,似是察觉到他如火一般的视线,她双臂含羞地拢了拢,不敢看他,早已忘了之前自己想做的事,似一枝娇花,任人摆布。   花开荼靡,只待采摘。细细的带子扛不住霸道的一扯,金梅纷繁掉落,入目莹白一片,更衬得他眼底神色深沉如墨,再忍不住埋首与那片莹白融为一体……   欢愉倏然而至,热烈得似火一般灼人,她配合着仰起头,天鹅颈和两弯新月高高仰起,难耐地发出声声娇啼,引得人越发躁动不安。   宣逸很喜欢她为他极致盛放的样子,眼里、心里、她的所有都是他的,她所有的欢愉都是因为他,这让他前所未有的满足和自得。   卫明沅只觉难受,浑身发痒,想要更多,却始终要不了更多,只能难耐地往他怀里钻,仿佛只有和他贴得更紧才能缓解这愁人的空虚,炙热的硬\挺被若有似无地厮磨,禁不住,最终化作一滩温热的潮湿。   玉柱没有丝毫抵抗地缴械,酣畅之后的宣逸脸色有些僵,咳,怎么能这么没骨气!这叫阿沅怎么想!   卫明沅什么想法都没有,她只是羞涩难当,“完了完了,这样羞人的事,她们该要知道了!”她一副恨不得找个洞去钻的样子,叫宁王忍不住一阵发笑。   卫明沅忍不住一阵粉锤伺候,“你还笑,快想想办法!要不,咱毁尸灭迹?”   听她这么说,宁王顿时想起她先前剪床单的趣事,笑得更欢了,他笑得暧昧,说出的话也意味深长,“阿沅的意思是要替我更衣?”   卫明沅瞟了眼濡湿一片的某处,脸红得似番茄,撇开头装鹌鹑,“谁,谁要替你更衣了!不知羞!”   “是是是,是我不知羞,我情难自禁,差点把自家小王妃给办了,都怪我。”他要是再提起她的蓄意勾引,小妻子怕是要吃人了。   “哼,不怪你怪谁?”她嘟着嘴嘟哝了一句,而后揪着手像是做了坏事的小孩一样懊恼,“那现在怎么办,我,你,他们,哎呀!真是丢死人了!”   经她这么一打岔,宁王也不再关注自个提前缴械的事,锁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霸气地表示,哥是王爷,这里我最大,你第二大,谁敢说你!   还真有!光是许嬷嬷暧昧的目光就够卫明沅羞得无地自容的了,更不要说某个签了卖身契、嘴上没把门的老不羞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嗷!   大宁宁:小弟你怎么这么没骨气,怎么能这么快就缴械投降呢,你知道我多没面子吗?   宁小弟:我本来就没骨头啊→_→   作者君咳咳,一脸正经。 第55章 吊着   王爷和王妃昨晚恩爱缠绵的事, 许嬷嬷第二日便知道了,她别的不担心, 只是怕王妃不知事,没有留下元帕。床榻早已被收拾干净, 许嬷嬷无法, 只好硬着头皮去问收拾残局的宁一和冰影二人,一个面瘫,一个对自家王爷的事守口如瓶,再加上这两个都是没有经过人事的雏,许嬷嬷可是花了好大的力气, 费了许多口舌才把实情探来。   王妃既已嫁给王爷, 又业已成人, 敦伦之事不可避免,许嬷嬷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思, 她既希望王妃能得王爷爱护, 又怕她越陷越深,以后难以抽身, 王爷若是不在了,会伤心难过。   只是, 这些事终归不是她一个老仆能够干预的, 没看夫人也没横插一手么?   不过,虽然两人此次没成事,可也提醒了她,也许哪天,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王爷和王妃的那事就成了!以王爷的性子,不会容许她时刻盯着他的房中事,如此一来,元帕便只能靠王妃的自觉了。   因而,尽管卫明沅已经羞得恨不得挖个洞钻去,许嬷嬷还是再三和她强调元帕的重要性,那急切紧张的样子,仿佛她和王爷两人马上就要成事了一样。   卫明沅羞囧地听完,忙不迭地应下,只希望许嬷嬷能够快些跳过这个话题,放她的脸皮一马,皆因它实在太薄,已经红得快要滴血了。   说完了这个,许嬷嬷瞟了眼她脖颈处衣领所不能掩住的痕迹,想到她肌肤娇嫩,忍不住又提醒一句,“王妃的肌肤娇嫩,这印子实在显眼了一些,老奴说句逾矩的话,若王妃听得下去便听一听。”   卫明沅大约猜到她要说的什么,抿着嘴点了点头,“嬷嬷请说。”   “虽则夫妇间情到浓时顾不得许多,可若是可以,这些显眼处还是不要落下痕迹的好,被外人瞧见了,只怕会以为王妃轻浮。王妃爱重王爷是好事,可该顾忌的还是要自个多掂量一些,譬如元帕,再譬如这印子,或是其他。”许嬷嬷作为卫明沅的娘家人,自然是盼着她好的。   卫明沅听了若有所思,许嬷嬷的话听起来像是就事论事,可细究起来,似乎又在提醒她即便再爱重王爷,也要自尊自爱,自个得有主意,不能全依他。   她深呼吸一口气,没有辩驳,许嬷嬷出于一片真心来劝导,她若处处维护王爷替他说话,只会弗了她的意,虽不至于寒了许嬷嬷的心,但多少会在她心中留下疙瘩。许嬷嬷是赵氏的陪房丫鬟出身,陪了赵氏许多年,也是看着她兄妹三人长大的,她不能只把她当做一个奴才。   只是,宣逸待她如何,她再清楚不过,不能说千依百顺,却也爱护有加,从来没勉强过她,即便是昨夜之事,若不是她……恐怕他仍旧会当她只是个小女孩,不敢越雷池一步。   因而,许嬷嬷说的话,她没有反驳,却也没有十分的肯定。   “嬷嬷放心,我心里有一杆秤,是懂得分寸的。”   许嬷嬷能在赵氏身边许多年,也是人精似的,闻言没再多言。   因着早间睡了个懒觉,起得迟了,如今又听许嬷嬷说了一席话,不觉已经到了巳时,想到她的那些花花草草,便没再多歇,直接去了药园。   到了地方,才知道昨日签了卖身契的老头早已被领到这来,只是没得她吩咐,古德全也不敢擅自安排,只得让他候在药园的一处偏殿里。   林风一路走过来,见到了不少打理得当的花草,其中占了大部分的药草更是养得精神,不由对于种植养护这些花草之人产生了些惺惺相惜之感。   说到底,他并不认为以卫明沅王妃之尊,会亲自动手打理这些植物,不过是下人之功安在她身上罢了。她一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能有什么能耐?看看看,日上三竿了,臭丫头还没到,难道不知道该收集晨露来入药吗?那些药材可是渴了一晚上了,她就这么渴着它们不成?   他瞧见底下那些奴才们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动一动手去浇灌那些个娇花和珍贵的药材,顿时来气,更可恶的是,他自个儿想去动手却被拦得死死的,他压根儿出不了偏殿的门,于是看姗姗来迟的卫明沅更加不顺眼了。   当卫明沅出现在偏殿之时,林风几乎跳起来便开始数落她,“臭丫头,几时几刻了,还有没有一点自觉,既然起不来,就不能早点安排下去?哎哟,可怜的药哦,说不定已经被晒蔫了!”   卫明沅看他西子捧心,做痛心状,顿时嘴角抽了抽,她是来晚了,可那些花草因着用兑了灵泉的水浇灌,如今还精神着呢,没有他说的那么夸张。如果不是早知这样,她也不会那么淡定,毕竟是药材。   至于不让下人动手,主要是因为她吩咐过,这些药材浇灌的水必须每日由她来配置,底下的人见过她在水里放东西,而药材也的确长得好,便不敢轻举妄动。至于为何这么做,主要是怕日后有人问起,她自问除了加些灵泉水,没有其他特殊的种植技巧,若真有人问,她也能有个说法,至于加的东西为何物,那就是秘密了,想她一届王妃,除了那两位还没人能逼她拿出来的。   当然,这些考虑,她并不认为值得和眼前老人说道。宁王昨日本打算告诉她老丈的身份,只是发生了后来的事情,一时忘了,所以她如今还不知道林风的身份,只当他是个泼皮无赖。   如今这泼皮无赖签了卖身契仍旧这般嚣张,她性子再好,也忍不住皱了皱眉。看向古德全,“古管家,府里的下人如何行事的,便如何安排下去吧,不得特殊。若他真有本事,再提拔他不迟。”   古德全看了眼被当成了泼皮无赖且即将被奴驭而不自知的林神医,顿时有些汗颜,王妃如此待林神医,他日后还会为王爷诊治吗?   于是不得不委婉地提了一句,“王妃,这位林大爷看起来是有大能的,这样是不是不合适?”   卫明沅的直觉很明锐,一听姓林,马上想到了什么,不动声色地看向林风,反问道,“你姓林?叫什么名字?”   林风早就不耐烦了,“林风,我叫林风,有这个功夫,还不快点安排下去浇水打理?对了,那位侍弄花草的大能在哪?让我见见。”   卫明沅听了,心里顿时一惊,眼前脸上褶子多得像重瓣菊花的泼皮无赖,就是那个林神医?!哦,他今日的确穿了道袍,看着还真是不和谐啊!   先入为主的观念,卫明沅一点也不觉得穿着道袍的林风仙风道骨,只是,现下她既已知道他的身份,便不能等闲待之了。   不动声色地掩住惊讶,她淡定地与他言道,“没有其他人,你说的那人是我。”   “小丫头片子,好大喜功可是大忌。”林风是越看卫明沅越不顺眼了。   见此,卫明沅也没有多言,只是道,“你不信,那一会便跟在本妃身后看一眼吧。”   “去就去!”林风没有一点防备地入套。   到了院中,仆从早就打好了一缸清水,卫明沅不急不慢地走过去,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作势倒在水里搅了搅,而后把瓶子交给冰影,接了春儿递来的帕子擦手,顺道向古德全点了下头,底下人于是一个个轮着上来提水。   林风本来看着那些花草被晒了一个多时辰,错过了最佳浇灌时候却仍旧精神感到好奇不已,见她如此动作,顿时更好奇了。   “那是何物?”他一点不顾忌地盯着冰影,冰影回他以面瘫。   卫明沅嘴角微微勾起,不答,保持神秘。   林风早已将对卫明沅的质疑丢到一边,直觉地,他觉得他加进水里的东西很重要,可是这鬼丫头不肯告诉他,让他好一阵挠心挠肺!   他眼珠子一转,觍着脸自动献身,“呵呵,不是说让我去干活吗?我现在就去,绝不偷懒!”   说着,脚步朝那水缸迈去,卫明沅没有阻止,正好可以看看他的能耐。   这水虽然被兑了一点灵泉,但清水量大,稀释过后,一般人看不出问题来,即便偷偷喝了,也只是觉得好喝,特别的甘甜,没有通体舒泰这等立竿见影的效果。   神农尝百草,林风作为一名医者,也是艺高人胆大,舀了一瓢的水,便迫不及待地奔向地里,卫明沅远瞧着,他应该是偷喝了!这般明目张胆,还真是没有一点签了卖身契的自觉。   “古管家,林……额,他签的是死契还是活契?”她转向一边的古德全问。   古德全恭敬地回道,“回禀王妃,府上不签活契。”   所以,理论上,林神医是已经卖身给她宁王府了?!   可是,如何指使他为宁王诊治,是个难题啊!   她想了许多,将林风出现在宁王府的前因后果捋了一遍,而后得出一个结论,靠子虚乌有的红鬼让他为王爷办事,显然不成,那么,便只能靠其他了。   她视线扫过水缸,又看向地里长势良好的药材,以及在地里百思不得其解的林风,忽然便不着急了。   事实上,着急的人是林风。他那舌头灵着呢,只是一点细微的差别,便尝出水里的异样,却是怎么也分辨不出加的是何物!   他对医是执着的,无论如何也要弄个明白!于是再次觍着脸回到卫明沅跟前,一张菊花脸笑得要多谄媚有多谄媚。   “嘿嘿,丫头,啊不,王妃,娘娘,您看我老人家一把年纪了,水也抬不起来,是不是可以优待一下,让我老人家跟在您后头打打杂?”   卫明沅心里暗笑,架子摆得足足的,“本妃身边不留庸人。”   林风秒懂,笑得十分猥琐地笑道,“王妃颈上的印子,老头我有办法马上将它抹去,怎样,要不要试一试?”   虽说没人敢往她脖颈上偷瞄,可卫明沅听了他的话,一张脸还是红了,这个老不羞!都怪宣冉之!   林风见她不语,嘿嘿笑着,“年轻人,我懂的,不用不好意思。”   卫明沅觉得这样一个没正形,嘴上还没把门的老家伙,如果带在身边,祸害的只能是她自己,于是非常冷酷无情地(确定不是恼羞成怒?)拒绝了他。   “老丈慎言!如果老丈只是这么点能耐地话,我想,本妃没必要再在你这浪费时间。”说着作势起身。   林风无法,忙表态,“诶,别,别走啊,我是神医,我能将王爷地病治好,不信你去查查!西南那一块,谁不知道我林风的大名啊!”   猎物已落套,卫明沅心里乐开花,却不得不保持矜持,眼带怀疑地瞥了他一眼,“在此事查明之前,你就呆在药园里好生伺候这些花草吧,莫要偷奸耍滑。”   如此一块恶啃的骨头,卫明沅觉得还需要继续吊着他,杀一杀他的锐气。   说罢,转身离开,将林风丢给了古德全,“药园里的奴才是怎么办的,便怎么办。”   林风气得瞪眼,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开始了他被“奴驭”的生涯。   另一厢,直奔书房而去的卫明沅未经禀报便冲了进去。   正在看避火图的宁王被抓包:……   作者有话要说:  宁王:理论指导实践,咳咳咳 第56章 说开   耳聪目明的卫明沅若无其事地偏转了头, 耳根微红。   见此,宣逸也若无其事地将手上图谱收起来。   一个当做没看见, 一个当做没发生。   “咳,阿沅急匆匆地来, 所为何事?”宁王开口打破沉默。   卫明沅深呼吸一口气, 找了张椅子坐下,方才言道,“那老赖皮便是林神医,这事你早就知道?要不然不会任他赖在府里。为何不告诉我?我逼着他签下卖身契,你怎么也不提醒一下, 要是他因此而不愿替你诊治, 又该如何是好?”   宁王还不知道她在药园里和林风的一番机锋, 闻言回道,“因为我相信阿沅。且, 林风此人有些偏执, 你越顺着他,他反倒对你爱理不理, 相反,你越是对他不在意, 他越是往你身边凑。林风之所以愿意签下卖身契, 不过是艺高人胆大,且断定我会需要他,一纸契约根本约束不了他的,所以我没阻止。”   卫明沅不得不承认宣逸说的是对的, 原著里宁王将林神医奉为上宾,他的确是作天作地,可如今,宁王闲置他,他反倒想方设法赖在王府里了。至于宁王待林神医的态度有出入,想来如他所言,是因为她?   一时间,她有些感触和感动,其实她一直说要治好他,能治好他,其实所做不过是给过他灵泉种植的果子以及灵泉泡的茶,不足以把他全然治好,却能将他的身子养好一些。这样微不足道的事,却换来了他全然的信任,她听着有些受之有愧。   “你就这样信任我?”她不禁反问。   宣逸瞧见她眼里的触动,心中顿时一软,朝她伸出了手,“阿沅来。”   卫明沅不假思索地走到他身旁,被他拉住手用力一拽,顿时跌倒在他怀里,坐到他腿上。顿时急了,宣冉之的腿使上些劲便会钻心地疼,这事她再清楚不过,她这重量坐下去,后果可想而知。   看她挣扎,宣逸忍着疼艰难地开口,“你再动,我就要疼死了。”   卫明沅顿时噤若寒蝉,脚小心地掂着地,手撑在椅子的扶手上,恨不得让自己轻一些再轻一些。   “宣冉之?”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很想知道他这是要做什么!   宁王将注意力从腿脚上转移,试图表现得云淡风轻一些,可额角沁出的细小汗珠却出卖了他的真实处境。   对上她担忧的眼,没奈何,只好放了她,往侧旁挪了挪,将一半的椅子让出来给她,而后搂着她,呼了一口长气。   为着他的方便,椅子做得极大,坐下两人绰绰有余,卫明沅也因此松了一口气。   他低头在她额间亲吻,有些愧疚地言道,“抱歉,害你担心了。”   卫明沅温顺地接着,闻言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见此,他左手捉着她的柔荑,眼睛虚虚地看着,嗓音低沉,说出的话里头的情意和信任重得卫明沅有些惊讶,有些无措,心里也沉甸甸的。   “阿沅,你很神秘,似乎知道很多事情,也似乎有着神秘的力量,而这些,你却从没在我面前刻意掩饰,这是你给我的信任,我自然也是要投桃报李的。只是,这并非我信任你的理由。   其实,你是有能力可以逃离我这个病秧子短命鬼的,也大可以对我不闻不问,可你没有,就像方才一样,只是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我的情绪,紧着我的需要。   我并非冷血之人,我也有心,谁真心待我好,我是知道的。就像你当初所言,以诚待我者,吾报之以心。你把真心给了我,我觉得,起码要相信你多一些,待你好一些,否则,我怕你会溜走,逃得远远地,让我再也捉不住,寻不着。”   他的信任,他待她的好,又岂止一些!她还记得他从前在她面前恣意的模样,仿佛大野狼一样恶狠狠地叫她乖乖待在他身边不许逃,可如此一个骄傲、高高在上的人,如今却因为她而不安,惴惴不安地怕她离开。   可她呢,总是有许多顾忌,若不是梅花山庄子里他展现给她的一瞬间脆弱和黯然,要不是他率先相护,她怕还是会蜷缩一角,像个局外者一样事不关己。   她神色一暗,有些艰涩地开口,“我没你说的那么好,我……我其实是有能力马上把你治好的,可我却让你继续承受痛苦,心里难受,我,当不得你对我这么好,当不得你的信任。”她忍不住和他交了心,说完了心里也不后悔。   闻言,宣逸也不过眉梢轻轻一动,脸上没有许多意外,这事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想到她的神秘之处,大约猜到,即便她真有那个能力把他治好,事情也绝不简单,兴许还会有不堪设想的后果。   他不想也不能勉强她,所能做的不过是等待,至于林神医的存在,也不过是提供多一种选择,让她不那么为难罢了。   看出他的毫不意外,卫明沅反倒意外了,“你早就知道?”   他点头,“猜到了一些。”   “可你昨晚……”他既然猜到了一些,为何还因为怕她受委屈而愧疚无奈?   他伸手抚了抚她的青丝,言道,“可我并不能十分的肯定,不肯定的事,我习惯于设想它最坏的结果。从前的我,大概想不到自己也会有不安和患得患失的一天,可它却是真实存在的,因为你。且,你嫁与我,本就委屈,不管你能不能、又有没有把我治好,这都是事实,我不能勉强你。”   闻言,卫明沅垂着头,让他看不真切她的神色,她静默许久,久到他以为她再也不会开口的时候,她却肃着脸,眼底神色再认真不过,她再次问出了那个问题,“若明沅真能活王爷之命,令王爷平复如初,王爷有何打算?若最终还是违不过天命,又将待明沅如何?”   这是她第三次问这个问题,头一回是试探他值不值得救,他却戏谑地说了句“生当同衿,死当同椁”,她因此没有下定注意要救他;第二回是想要以此来判断他值不值得她的坦诚,他说不管如何,都不会弃她于不顾,于是她选择敞开心扉试着接纳他;这一次,她不为什么,只是想要与他一起探讨他们的未来。   同样问题被问了三回,即便宣逸再迟钝,也能明白她对这两个问题的答案的重视。头一回,他与她交浅言深,不肯与她说实话,第二回,他对她了解越多,即便还是没有回答她身体恢复后的打算,却也真诚地回了她后一个问题,那时候她是他的责任,他渐渐对她有了占有欲,容不得她半点逃离。这一次,她走进了他的心坎里,他想为她更多地考虑。   他浅笑着为她描画他们的未来,“若是可以,我想找一个没有纷争的地方与你隐居,生两三个孩子,一起看着他们长大,而后牵着你的手一起慢慢变老。当然,这只是我的想法,我不喜欢京城,也没有许多牵绊,你却不同,你有家人,为了你,那个地方也可以离这里近一些。至于说,我若是抗不过天命,我想我大概不会将我的所有都交给你,因为它们太过强大而危险,但却会尽我最大的能力护你,还有你在意的家人周全。”   这样的美好,不得不说卫明沅是憧憬的,只是,现实却并非那般容易实现,只是,这样的顾虑,她并没有问出口来,他并非诳言之人,她的顾虑他不会想不到,他这般描画他们的将来,想来是有将之实现的办法的。   她默了默,而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拽紧了拳头,认真地看进他眼里,“我现在就把你治好可好?”   她把选择权给了他,同样,准备将自己的底牌翻出一张来给他看个究竟。   不得不说,这个提议宣逸很是心动,只是,他想到了她迟迟没有行动背后的原因和顾虑,便又硬生生地将心底的蠢蠢欲动压了下去。   “可会对你的身体有碍?”   她想了想,摇头。   “可会引起大动静?”   她还是摇头,只是喝水泡澡,哪有大动静。   “见杆立影?”   她点头,好得不要太快。   他眉心蹙了蹙,想起她学医认药,想起她对林神医的关注,很快便猜到了原因。   “你不想别人知道是你把我治好的?又或者,你需要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她点头又迟疑着摇了摇头,最终和他说了她的想法和顾虑,“我只是跟着祁院正学了些皮毛,不足以把你治好,可我又必须把你治好,若不然慧然老和尚的话岂不就是一句空话?我怕自己变得不重要了,太后她……”   宣逸懂了,所以她是需要一个幌子,而治好他的过程中也需要有她的影子,这样既印证了慧然的话,同时也不会叫人怀疑,太后等人也不会因此而轻忽她。   “所以,林神医是你想好的幌子?你该不会是想拜他为师?”   想到那老赖皮的菊花脸,再看看自家媳妇娇滴滴嫩生生的小脸,他顿时有些不是滋味,不行,媳妇的功劳做甚要分给他大头,还要给他奴驭?!   卫明沅也想到林风的菊花脸,脸色有些僵,“呵呵,不,我才不要拜他为师。我之前不是让你去寻两株药材么,林风他若要救你,这两株药材是用得到的,我想着,到时候,明面上是我替你寻到了或是种出了至关重要的药材,明面下我再悄悄使法子把你治好。这样既不会暴露了我,也不会漏了我自个,你觉得这样如何?”   小妻子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宣逸看着她却是有些无奈又好笑,他也不问她为何知道林风若要救他为何需要那两株药材,只是有些拿她没办法地揉着她的头,“阿沅这样聪明,却又笨得如此可爱,真叫我无可奈何。”   卫明沅瞪着眼睛不解,笨?   “按你所说的,你的幌子其实是那两株药材,林风还只是次要的,既如此,有他没他又有什么关系,你只要寻得了又或是种出了某种药材,而它刚好把我的毒给解了,不也一样能够将事情掩过去?做什么要把功劳让给那老头,让他坐享其成?”见她不懂,他只好耐心地将她的笨点了出来。   “你说你是不是笨?”他宠溺无奈地看着她。   卫明沅有些懵,“可是,祁院正试过许多法子都解不了的毒,我随随便便找一株药材就能治好了,这难道不匪夷所思?糊弄不懂的人或许可以,像祁院正和林神医这样的行家却是不行的。”   宣逸如今身心皆放松,又恢复了恣意的状态,浑不在意地言道,“你要我去寻的那两株药材,祁院正就没试过,且你也说了,我的腿要想好,是真需要它们的,到时候,事实胜于雄辩,而这世上只我一人得了鲛人殇,他们便是有疑问,还能再找出第二个中了鲛人殇的人来验证不成?还不是我说了算!”   这下,卫明沅是真的窘迫得无地自容了,她手脚无处安放,“所以,我白白让你等了许久,让你受了许多苦?”   看她这样懊恼,宣逸只好温言安抚,“也不尽然,起码那两株药材现在还未寻到,不是吗?我尚且需要做一些准备和布置。”   可这样的话并没有让卫明沅好过一点,她嘴里仍旧絮叨着,“我的顾虑是多余的,我好笨……”   没奈何,宣逸只好用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封住了她的嘴。过后,却在她耳边轻轻呢喃,“阿沅既觉得内疚,不若待我好全了,好生补偿我可好?”   说着这话时,他的手仍旧在她身上游移,所谓补偿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卫明沅脸上红得滴血,埋头在他颈间不肯起来。   过了许久,他气息微乱,她却已溃不成军。   “答应我,嗯?”   她红着脸含糊着回了个“嗯”,他都听见了,而后毫不含糊地将她的小手往某处引,继续她昨晚未尽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  签下了不平等条约的小沅沅,好生享受你现在的好日子吧!   被一脚蹬开的林神医:所以,作者你让我上场是要衬托女主的笨?!   小沅沅指着林神医的菊花脸,指使影八:做了他!   影八:做?不要,我的清白!   大宁宁#:宁一,影八又犯病了,让零好好训他一训。 第57章 决绝   事情既已说开, 因着府上还有个林神医,怕被他看出端倪, 宁王还是决定待寻到了那两株药材的其中一株再说,不忙着解毒。   原本急切的人却调了个个, 卫明沅反倒想早些替他把毒给解了, 可宁王这么说,她也只能这么办。   当然,其实宁王有这个决定,也不仅仅因为那两株药材还未寻到,而是他一旦恢复, 怕是皇上那边会坐不住, 他需要些时间来谋划和准备。   只是, 这些考量便没必要让她知道了,他都会安排好, 不让她担惊受怕。   只是, 因此而变得多余的林神医,他却还没想好要如何处置, 而卫明沅想通以后,对林风也没了非要留下他不可的心思, 于是林神医就这样被遗忘在了药园里, 拔拔草,浇浇水,挠头搔首地研究那掺进水里的东西,百思不得其解, 求见那两位主却无门,气得恨不得扒光园子里的花。   如此到了六月,那两株药材还没有一点消息,宫里的荣秀玉却生产了。   六月十七,皇长孙宣伯成生辰,陈皇后在翊坤宫设宴为他庆祝,邀了卫明沅来,宣逸仍旧如同保姆一样跟着,又叫陈皇后和太子妃好生调笑了一番。   太后虽然对卫明沅不喜,可因着她的缘故,宁王进宫的次数多了一些,太后也能借机多看两眼,因而也不敢有小动作。   只是,她既已成人,却仍旧是完璧之身,太后不得不多想卫明沅是不是嫌弃她皇儿,所以不肯,皆因这事,以宁王的情况,卫明沅才是主动的那一个,可她却迟迟没有尽到她的本分。   太后因此而暗自思索给宁王赐两个宫人,卫明沅不肯,多的是人肯。   她却也不想想宁王肯是不肯。   给成哥儿的庆生宴上,她瞟了眼正抱着成哥儿稀罕的卫明沅,眼睛眯了眯,意有所指地道,“宁王岁数也不小了,宁王妃也该早些为宁王开枝散叶,宁王府如今清冷了些,不若从哀家这拨两个人过去伺候着?”   宁王今岁十八,其实不算年长,这京城世家勋贵里头多的是二十弱冠以后才娶亲的公子哥儿,只是,因着他身上的毒而没有几年活头便显得年纪“大”了。太后惦记着让宁王后继有人,却不知她这一提,寒的不仅是卫明沅的心,还有宁王的。其实,潜意识里,她自己也不认为宁王能够活过二十,也不认为卫明沅真能救他。   太后的话落,殿内的气氛顿时一凝。   太子妃低着头,对于太后在成哥儿的庆生宴上提这样的事,坏了气氛有些郁闷。坐于她侧旁的太子宣烨作为晚辈也不能掺和进去,因而不言。   而陈皇后此时也不打算帮忙说话,无他,人家小夫妻新婚燕尔不足半年,即便没成事,那也是人家有着旁的打算,没见他两人浓情蜜意毫无芥蒂的么?可太后却要赐下个碍眼的人来,这不是搅屎棍么!不期然地,她想到当初她与皇上也是不过大婚半年,太后便打着为皇上好的主意替他纳了淑妃等人,真真儿的膈应。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卫明沅感觉到太后的视线压迫在身上,显然是想逼她贤惠地表个态,应承下来。   可卫明沅并不贤惠,她的芯来自现代,是一夫一妻制的坚实拥趸,容不得夫妻之间的第三个人。   头一次,她对假惺惺的太后有了些不耐烦,正面杠了回去,“王爷与臣妾成婚不过三月,这辈子还有许多时日,大婚那日皇上赐下了西域的美酒,也是寓意着长长久久,有些事,急不来,急了,倒显得时间不等人了似的。太后说,是也不是?”   闻言,太子妃和陈皇后在心里暗暗叫好,想不到这卫六看着温顺,咬起人来也不可小觑,感叹之余也忍不住替她担心,她这话,显然是指责太后赐人的举动是不盼着宁王能够活得久了。   太后恼怒,手上的佛珠被她拽断了线,掉了一地,嘴巴哆嗦着想要教训她,可此时宁王却开了口,言语里竟是对卫明沅的话的赞同。   “一辈子太长,的确毋需太着急,太后的美意,恕臣不能接受。”他断然拒绝了太后的提议。   他眼眸冷漠,神色淡然,没有一点情绪,太后嘴唇颤抖着想要解释,却无从下手。   殿外刚到一会,偷听了一出大戏的昭武帝此时在司礼太监的通报下大笑着步入殿内,“哈哈,朕的小皇孙,可有想朕?”似乎没有看见那洒了一地的佛珠一般。   被殿内气氛吓怕了的成哥儿忙上前行了一礼,抱大腿去了。   宫人们忙把地上的佛珠收拾了,而翊坤宫内的气氛因着这对祖孙的调笑应答而重新活跃起来,只是疙瘩留下了便是留下了。   一波未停,一波又起,昭武帝正打趣着成哥儿又长胖了的时候,一名内侍急匆匆地进来禀报,“启禀皇上,启禀太后,启禀娘娘,漱玉斋的玉夫人在御花园里摔了一跤,发动了。”   闻言,陈皇后宽袖下的手忍不住拽紧,七活八不活,淑妃她们是不打算让玉夫人好了,还要让她担上个治宫不善的罪名!   心里暗恨,陈皇后却不得不表现出着急来,“好端端的,怎么就摔了,伺候的人也太不当心了。情况如何,可请太医了?”   内侍急得额头冒汗,可想情况紧急且荣秀玉可能不大好了,他哆嗦着回道,“太,太医已经请过去了,玉娘娘早产,有些不好。”   这实在不是个好兆头,陈皇后看了眼没了兴致的太子一家,只得吩咐下去将最好的太医紧着玉夫人,而后看向没有许多表情变化的皇上,“玉妹妹难产,皇上若能陪一阵,想来也能得一些安慰,皇上以为呢?”   这不是昭武帝的第一个孩子,却是他守了多年以后开禁的头一个孩子,若是难产没了,的确不是个好兆头,昭武帝有心去看一看,但顾忌着太后和陈皇后的想法而没有动静,如今皇后提了出来,他看了眼太后,后者点头,他便也顺驴下坡。   卫明沅对着荣秀玉始终存着些许歉意,闻言,看着宁王的眼睛里有些急切和担忧,宁王不明白她的担忧和歉意因何而来,却也没阻止。   对于卫明沅同去漱玉斋的请求,太后眼睛一眯,不知在想些什么,到底是点头允了。   漱玉斋毕竟是昭武帝后妃的住所,宁王不好同去,太子一家看着相顾无言的太后和宁王,识趣地提出告辞,很快,殿内便只余太后和宁王二人,就连伺候的宫人内侍都退了出去。   “冉之吾儿,母后是盼着你好的,即便你不愿承欢于母后膝下,哀家也是希望你能活得长长久久的,你可别受了旁人的挑拨,有什么是比得过血脉亲情还要亲近的呢?”太后苦口婆心地解释,企图修补二人关系。   宁王嗤笑,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太后此言差矣,都说虎毒不食子,其实不然。黑鹰往往会诞下两枚蛋,在幼雏孵出后,却会把还未孵出的剩下一个给啄死,更甚者会将其胚卵喂给幼雏以食,好供其生长。由此看来,血脉亲情也并非如此牢靠。若是母不慈,想来子不孝也并非没有可能。臣以为,若母亲给儿子的是一身毒血的话,儿子怕是无福消受,只能剐去一身血肉方能报得生恩了。”   宁王拒绝得彻底,且态度明显地表示,若她再逼迫,他怕是要剐去一身血肉来与她断绝关系了。   太后闻言,顿时萎顿下来,她无力地追问,“你就这般恨哀家?母后那是没有办法,但凡有别的法子,哀家断不会这般做的,哀家那时候只是走投无路了!”   宁王的神色毫无波动,她说没有办法,可那时,以父皇对镇国寺高僧的看重,她只要求得慧然大师帮皇兄说两句好话,又或是说两句奸妃奸相的坏话,又怎会没有其他的退路?不过是因为他年幼不易引起怀疑且容易令人放松警惕,若是换成了皇兄又或者是奸妃和大皇兄,父皇会起疑并且不信,奸妃一党也会攻讦罢了!   她在权衡利弊之时,大约只是以为能够把他护好,只要日后皇兄登上高位,便能补偿他罢了,却从来没有考虑过,他也有心,他也需要一颗真心。至于鲛人殇这个意外,她当真没有想过最坏的结果吗?也不尽然。这些她都能想到,可她还是选择了舍弃他。   既如此,又有何可分辨的呢?他想要的又哪里是强辩,只不过是一句“吾儿受苦了”罢了,她却自始至终从未对他说过。   “臣不恨太后,也没有资格恨太后,您是主宰臣生死的皇,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听了这等决绝的话,太过面如死灰,宁王不再看她,高声唤起了宁一。   宁一目不斜视地入内,推着自家王爷出了翊坤宫,看着他沉默不语,忍不住建言,“王爷,可要宁一唤人去请王妃?”   宁王长舒一口气,此时只想一个人静一静,于是到了一处亭子等着,却没去唤卫明沅来。   卫明沅对此一无所知,她此时坐在漱玉斋的偏殿里,坐立不安,听着隔壁产房传来的声声叫唤,脸色苍白。 第58章 抚慰   荣秀玉的叫声越来越弱, 她忍不住心里一揪,她不希望荣秀玉就此陨落, 在她心里,荣秀玉不该就这么去了的!   若她真出了事, 卫明沅恐怕这辈子都会内疚不安!尽管, 召她进宫的是皇上,可没有她,事情不会如此发展。   于是,当医女再一次捧着参汤,路过偏殿之时, 她便着急地起身, 出去看了一眼, 却不想添了乱,不小心把那医女碰了一下, 托盘虽被扶住, 银碗却由于外力滑了滑,几欲翻倒, 卫明沅伸手扶了一下,借机落下两滴灵泉水。   医女跪下来请罪, 卫明沅恕了她的罪, 让她快些进去,可别耽搁了。   眼见着医女战战兢兢地进了产房,她便不再添乱,又回到偏殿坐着。   陈皇后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把心中疑问问了出来,“宁王妃与玉夫人关系很好?”   好吗?算不上好,但也不坏,就是普通的交集而已,只不过此情此景,她不能这么答。   “家姐嫁的是荣国公府,玉夫人也算与臣媳有些姻亲关系。妇人产子,臣媳还是头一回经历,有些害怕。”解释了她为何如此慌张。   闻言,陈皇后不再多言,的确,即便出落得姣好,可卫明沅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罢了。   此时,一阵洪亮的婴儿啼哭响起,将殿内众人的注意都吸引过去,卫明沅不经意地注意到淑妃手中的帕子狠狠一揪,看来是十分在意了。   报喜的宫人很快就到来,“恭喜皇上,玉夫人为皇上诞下一位皇子,母子平安。”   昭武帝顿时喜形于色,大笑道,“哈哈,今日果真是个好日子,赏!来人,宣旨下去,玉夫人孕育皇嗣有功,晋为玉妃,赏玉如意一柄……”   昭武帝兀自高兴,殿内的其余一众妃嫔却各有各的想法,例如陈皇后,对于这个小皇子和成哥儿的生辰撞在同一日有些不喜,皇长孙那是太子的子嗣,日后是要继承大统的,这个小的,又如何能与他相比?不要让她查不出来是何人选在了今日生事,否则她定要扒了她的皮!   卫明沅无意去猜测她们的所思所想,见荣秀玉平安,送了一口气之余也想起了宣逸来,这已经三个时辰过去了,她竟然忘了他,实在不该!   待寻到宁王时,他依旧坐在那亭子里,里头已经掌了灯,摇曳着将他的脸色照得晦暗不明。   宁一瞥见她的身影,顾不上尊卑,迎了上来,悄悄地告之,“王爷与太后有些不快。”   闻言,卫明沅心里一揪,加快步伐入内,却不问他发生了何事,只是体贴地问询,“天黑了,怎么也不使人唤我?饿了吧,咱们回府?”   她不问,他心里熨帖,闻言,只是拉着她的手道好。   马车里,卫明沅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于是掏出一柄梳子,拍了拍大腿,言道,“阿沅为王爷通发可好?”   宣逸暂且笑不出来,闻言歪了身子,在她相扶下枕在了她腿上,闭上了眼。   卫明沅取了他的发冠,十指轻柔地穿入他的发间,慢慢将它们疏散开来,再拿起玉梳在他头上缓缓滑动,小心谨慎,梳了一会,又把它放下,指尖在其额角太阳穴处按了起来。   宣逸就这样在她安静的抚慰下心慢慢静了下来,过了一会,他忽然间张开眼,盯着车底毯子上精致的花纹,喉中有些干涩地开口道,“阿沅可愿听听本王与太后的故事?”   卫明沅的手微微一顿,而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如果说出来可以让王爷心里舒服一点的话。”   如果说出来只会勾起他的伤心事,让其不痛快的话,倒是不必了。   心里软和处被轻轻击中,他伸手捉住她的柔荑,放在唇边不带情\欲地印了印,之后才牵住这一只小手继续,声音低沉,语气淡淡的,仿佛诉说的故事里,那个可怜的主人翁并不是他。   卫明沅虽然知道这些,但也只是知道个笼统,如今听他亲自言说,那些快乐的、伤心的、甚至绝望的,最后都化作无波的往事,心底还是会触动,忍不住为他心疼。   她有些艰难地弯下腰,给他一个结实的拥抱,软语道,“这些年,苦了王爷了!”   他想要的,从他的亲生母亲那求而不得的,她都给了他,他再也忍不住偏头将脸往她腿间埋了埋,湿意很快透过薄薄的裙裳凉了她的肤,烫了她的心。   对于卫明沅来说,宣逸一直是强大的,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手里握着的那些力量,更是因为他内心的强大。即便也会因为许多事而不安、焦躁,更甚者因为过去的经历而性格扭曲,极度的自卑又自尊,可他从来不会自怜自艾,他总有办法会让自己好过,虽然条件可能是让别人不好过。   可如今,因着那人是他的母亲,他不想恨她,却也原谅不了她,如果能够像其他人那般打击报复,他兴许心里能好过一些,可惜,他不能。于是只能憋在心里,把这道伤刻在心里,结成去不掉的疤。   她从不曾见他如此脆弱,却是什么都不能说,她能给的不过是一个拥抱以及什么都不问的陪伴。   许久,他沙哑的声音才又响起,“阿沅,我以后会是一个好父亲的。”   她愣了一瞬,而后明白过来,抚着他的臂膀,回道,“嗯,我也会做一个好母亲。”   想到今日太后在翊坤宫里提的话,他又补了一句,“我不像父皇,我只要阿沅一个就够了,我的孩子只有我一个父亲,也只能有阿沅一个母亲。”   这是一个承诺,此生只要她一个。   卫明沅看他心情好了一些,也愿意说话了,于是轻笑着回道,“你还想要别的女人不成?你可是对我说过生当同衿,死当同椁的。”   许是想起当初的事,他嘴角亦勾起一抹笑来,直起来身子,捏了捏她的手,言道,“替我把发绾上吧!”   他这是真儿个的平复心情了,卫明沅却拿着梳子犯了难,“我只会梳一条长长的马尾,不会绾发。”   见此,他不禁笑出声来,“马尾?这倒是形象,阿沅既然只会这个,那便这个吧。”   外头驾车的宁一听着车内忽然响起的清朗笑声,顿时长舒了一口气。   回到府上,洗漱完毕,她坐在妆台前自个梳着发,他则在她身后翻着书,只是眼睛却没有落在书上,而是停在她娉婷的背影上。   “今日在漱玉斋里,吓着了?”他这是后来从宫里递来的线报上得知的。   闻言,卫明沅将梳子搁下,转过身来,朝他走去,在他身旁坐下,偎在他肩上,答道,“嗯,玉妃难产,叫得很是凄惨,血水端出来一盆又一盆,虽说这是因为摔了一跤早产所致,可我还是害怕。”   宣逸早已将书本放到一边,此时执着她的手,虽是问话却语中却没有疑惑之意,“所以你出手救了她?”   卫明沅点了点头,“嗯,我总觉得,若不是因为我,她不至于进宫有这一遭。”   他以为她说的是当初二三两位皇子同时求娶荣秀玉,却因为她与他定了亲,而荣国公府又和卫国公府有一门亲事,最终致使荣秀玉进了宫的事。   对此,他不明白有何需要歉意的。   “荣秀玉被召进宫,固然是因为圣上对我有所顾忌,但那又与你何干?求下赐婚圣旨的是我,不是你。   再者,圣上把她接进宫里,更多的是因为宣桓和宣耀同时求娶她一事,求而不得的东西反而更加惦记,皇上这是怕兄弟因为一个女人而阋墙,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呢。换个角度,若不是因为皇上之故,荣秀玉即便嫁不了皇家,也不会过得太难。而做这个决定的人是皇上,也和你无关。   反过来,她即便如愿嫁给宣桓和宣耀中的一个,下场就能好了?也不尽然,宣桓和宣耀的野心不小,不可能只要她一个,她最终还是免不了妻妾间的争斗,和如今在宫里和其他后妃斗,又有什么区别?   何况,这些年进宫的嫔妃不少,可如她这般冒尖的,却是没有。你以为只是因为她容色好,所以能多得皇上的宠爱?皇上要是这么容易被容色所迷,这几年后宫中就不会再无皇子诞下了。其实,不过是她不甘心,所以要争罢了,她既然争了,就要承受后果。而这些,与你无关。”   宣逸与荣秀玉并无交集,于他而言,荣秀玉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因而能够看得更加透彻,末了,他点评了一句,   “我不知道你为何会对她有歉,但在我看来,你这是钻牛角尖了。如今,你既救了她和她孩儿的性命,不管过往如何,都还清了。各人有各人的造化,荣秀玉有皇子傍身,只要心思不要太大,以她的能力,想要护住孩子在后宫安稳下来不难。太子仁厚,日后登基,她成了太妃,随封王的皇子出宫设府,也是一条不错的出路。日后如何,且看她如何选择,你虽有些神秘的力量,但你没有办法改变人心,更没有办法救她出水火之中,而她也未必需要你救。”   卫明沅沉默着听下来,不得不承认,她有些过于纠结原著中的人和事了,她的出现固然影响了事情原本的发展轨迹,可事情却并非只有那一条路可走,一切都是他人的选择和造化,她没有能力改变什么,也解救不了任何人,最终左不过是各安天命四字罢了。   呵,我今日是伤春悲秋,圣母了一把呢!她在心里自嘲。   “我太过执着于某一件事,钻了牛角尖,是不是特别蠢?”她如此问道。   宣逸毫不犹豫地点头,“是有点。善良是好事,对谁都善良却不是好事,你愿意用善意去看待别人,别人却未必会同样予你善意。譬如今日,你特地去了一趟漱玉斋,她怕是日后想要与你多多往来的,要么是为了她那兄长,要么是为了在后宫中站得更稳,或者二者兼有。你要与何人交往,我并不干涉,只一样,收起那点歉意,保护好自己,别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想象中的“你笨得可爱,我都喜欢”没有出现,卫明沅的心里却是出其的安稳,他话虽不好听,却是处处为她着想的。想到她今日所为可能的后果,便回了一句,“不管如何,任何事都没有王爷和阿沅自己,还有阿沅的家人来得重要。”   见她明白过来,宣逸心里稍安,因着她这事打岔,白日里在宫中的不快倒是去了不少,一夜好眠过后,该放下的人就放下,他还需要往前看,向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大概这章又会有读者说女主瞎好心了→_→但反过来,如果她对原女主置之不理,大概又会是另一种说法,于是,我选择让男主亲自训女主←_← 第59章 瘟疫   如同宁王所料, 卫明沅在荣秀玉生产时前往看望并在一边候着,仿佛给了荣秀玉和荣国公府一种信号, 第二日,不仅荣秀玉派人从宫里送了东西来, 便是荣国公府也送来了谢礼。   卫明沅已经头脑清醒, 自然不可能再犯浑,荣国公府的东西她没收,至于荣秀玉的,则回了一份价值相当的贺生礼回去,言道“不过是去添乱, 不值得玉妃娘娘如此。”   虽然这两处地方送礼来合乎情理, 可他们就没想过这样的举动落在有心人的眼里, 会如何想吗?   头一个,虽然皇上表面上与宁王兄友弟恭, 对他爱护有加, 但却不希望宁王府与朝中大臣勋贵过从甚密,荣国公府此时凑上来, 皇上会如何想,宁王府若收下这份礼, 又该如何想宁王?   这第二个, 荣秀玉这般无异于拉靠山的举动,后宫里的娘娘虽然因此会有些顾忌,却也会更加忌惮。要知道宫里的皇子即便落生了,能不能顺利长成还是个未知数呢。   对于卫明沅的做法, 宁王是点头认可的,虽然在他看来,忌惮的人不会因为她不受礼而改变想法,因为她的的确确和卫明昭存着血缘关系,这是斩不断的。   不过,他宁王府一向我行我素,便是遭了忌惮又如何?至于那些存着异心的人,真当他宁王府是好利用的?   于是乎,过了没多久,荣庆的后院便多了卫明彤这个贵妾,为此卫明昭在孕中没少生气,因此而落红了几回,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另有人动手脚。总之,荣庆的后院不安宁了。   卫明沅知道以后却没有十分讶异,皆因原著里卫明彤这个长相妩媚的三堂姐的确曾经试图勾引荣庆,只不过原著里被卫明昭及早发现并掐灭在火苗里罢了。如今,约莫是卫明昭在孕中力有不逮,所以看不牢?又或者是有人在里头推波助澜了。   她想的是荣庆的继母李氏,却不知真正推波助澜的是她的枕边人。   卫国公府,大伯母周氏因此事和二伯母小杨氏吵了一架,也气病了,卫明沅只是托赵氏去看望时顺便问候一句,送一份礼,自个则没有亲去。清官难断家务事,她帮谁都不合适。   化作鹌鹑的卫明沅龟缩再府里不出门了,于是有更多的时间来料理她的那些花花草草,见着林风的时候也变多了。   因着亲身经历荣秀玉难产一事,卫明沅对于怀孕生子更加害怕了,宣逸觉出来,又查了许多妇人生产之事,也对日后之事甚为担忧,阿沅虽然有着神秘能力,可医者不自医,在生孩子的关头她大约是自顾不暇的……于是乎,被遗忘在角落里的林神医重新进入了他的视野。   “林风此人,让他一直留在府里吃干饭,白养着,实在有些浪费了他的才能,不若将他收为府医,以备不时之需?妇人生产,万分凶险,届时他兴许能发挥些作用。”他是如此跟卫明沅说的。   想到即将沦为妇产科大夫的林神医,卫明沅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虽然,她应该用不上他,可王爷一片为她着想的真心,她自当要接下的,只是委屈了林神医。   对此一无所知的林风,依旧在卫明沅每回出现在药园时屁颠屁颠地凑上来,显摆他的医术,她如果仍旧爱理不理,他就继续挠头搔首的围着那一缸加了灵泉的水打转。   卫明沅在寻找合适的契机将他收编,奈何这人总是在她跟前显摆医术,却从来没有说到点子上,例如能够替宁王解毒,于是一直观望着。   这日,宣逸看着翻书的卫明沅忽然说了一句,“距离京城三十里外的周家庄生了瘟疫。”   卫明沅抬头看向他,他才继续言道,“离京城太近,当地官员已经派兵看守,只许进不许出,并且报上来了,卫国公世子自动请缨前往治疫,皇上允了,给了他一支队伍,另太医院医正一名随行。”   自他说起周家庄瘟疫,卫明沅便想起原著中的确有这么一个剧情,因着卫明昭的哥哥卫明翰前往治疫,最后捞了些功劳在皇上跟前露了脸而被提了一句,当然,也入了二皇子的眼。一层层的姻亲关系关联着,原著里,卫明翰后来成了二皇子的左膀,而萧崇文则是右臂,一文一武,相得益彰。   二、三、五几位皇子在五六月里已经相继成婚,也被封了王出宫建府,行事更加方便,想来很快就会暗中拉拢班底,扩大各自的势力。这回,没了荣秀玉,二皇子与卫国公府没有了联系,卫明翰即便耀眼如明星,也不一定是他的。   不过,现下,这不是重点,而是王爷忽然之间说起这个,是想要做什么?   面对她疑惑的眼神,宁王若有所指地提道,“本王想,某些人应该能派上些用场。”   卫明沅眼珠子一转便想起了林神医来。说起来,林神医在原著中周家庄瘟疫此事上还出了力呢,名声也因此打响,不过,那时他是宁王府的座上宾,自己偷溜着去的。如今,府外的事情传不进来,他们如果不提,林神医怕是会对瘟疫一事不得而知。   宁王说派上用场,这是想借此机会将他收入囊中了?   卫明沅懂了,于是问道,“我来还是你来?”   宁王勾唇一笑,“我若是出现了,怕又是一个良机让他留下了,我想周家村的百姓会更需要他。”   这是让卫明沅出马的意思了,她跃跃欲试地点头应允。   于是次日,再次前往药园之时,得了吩咐的春儿便在林神医快要来到主殿之时向卫明沅提起了卫明翰前往治疫之事,卫明沅适时适当地表露出一点担心来,看起来似乎与卫明翰的感情很好。   瞧见影八所扮小厮在门边使的眼色,卫明沅在心里摇头失笑,林风果然在外头蹑手蹑脚地偷听,还真是非常套路的一个人。   “咳咳,小丫头为什么皱眉啊,说来听听,说不准老头子我能够帮上点忙。”只见他若无其事地走进来,先摆了点谱。   这些日子卫明沅虽然晾着他,却没亏待他,除了不许他踏出药园外,也没用规矩约束他,像他这般以神医长辈自居,对卫明沅称呼丫头,更是没揪着所谓的尊卑主仆规矩不放。   林风其实心里明白,自个的身份对方业已知晓,只是不如他设想的那般将他视若上宾,也没急切地让他为王爷看病,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相比于宁王,他显然对卫明沅这个小丫头更感兴趣。   卫明沅装着忧愁,微蹙着眉瞟了他一眼,不语。   林风似早已习惯她的不理不睬,开始自言自语起来,“咳咳,想当年老头我在西南,那可真是风头无两,别说是区区瘟疫,便是断骨重生、雄风重振、青春焕发……都不在话下。”   卫明沅真是佩服他每每不重样的说辞,这样花式自夸,能让人相信才怪呢,也不看看你自个那张菊花脸,要真能青春焕发,麻烦先换副褶子没那么多的脸让我洗洗眼。   卫明沅很是无语地在他一堆溢美之词里揪出瘟疫二字,反问,“你治好过瘟疫?”   这还是丫头片子头一次对他感兴趣呢,林风顿时有些飘飘然,接下来又是一顿吹嘘,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他很厉害。   卫明沅百无聊赖地盯着他的脸,数着他脸上的褶子,完了以后,总结了一句,“老头,你脸上的褶子太多了,我数得眼都花了,看来你在焕发青春方面没啥心得。”   林风顿时跳脚,“现在说的是瘟疫,瘟疫!说的是我的丰功伟绩,而不是我的,额,我的脸!”   看他气急败坏,卫明沅很是恶劣地补了一刀,“抱歉,实在是它们的存在感太强。”   林风一甩袖,作势又要走,“我走了,我走了,我真走了。”   同样的招数,他还真是乐此不彼,卫明沅这回终于让他的心愿顺遂,开口留了他,说到正事上。   “说吧,你这么殷勤地为我解忧,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些什么?”明明是她想要他去周家庄,明明是她想要他的人,结果却成了他倒贴上来。   “加在水里的那东西?”他毫不避言自己对灵泉水的好奇和想要。   卫明沅摇头,“你知道这不可能。”   “那我只要装过那东西的玉瓶?”   卫明沅看着他不说话。   “好吧,”林风识时务者为俊杰,转而又问,“那让我跟在你后头?”   卫明沅淡淡地回了一句,“如果你想去势的话。”她下意识地忽略柱子宁一。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林风也不见得多失望,眼睛笑眯眯地,搓了搓手,言道,“那我要当府上的大夫,还要那些药材的使用权。”说着指了指外头亭亭玉立的药材植株。   对待药材,他倒是胆大,胃口也大,卫明沅倒不是不舍得药材,只是不能他提什么都答应,否则林风怕又要上房拆瓦了。   “府医可以,药材需要得到我的同意。而这,建立在你能保护好我的大堂兄并且真能救治瘟疫之上,如果不能,你该明白,此处是没有可供你留下的地方。”   对待医和毒,林风是再认真不过的,信誓旦旦地答应下来,随后不久便被卫明沅送到了卫明翰的身边,而林风看着并不如何熟络的堂兄妹两人,总觉得哪里不对。   此次小厮小八也一同随行,卫明沅因此安心了一些,虽然知道他这次去是能活着回来的,可有备无患总是没错。说到底,林风是被宁王使计引来的,不管他现在需不需要,他都应该对林风负上一些责任。   作者有话要说:  掉了好多收,嚎啕大哭 第60章 局势   周家庄瘟疫一事没有在京城里引起太大的波动, 不过是进出京城的城门检查更严格罢了。不过, 此时的京城也并不平静。   三位皇子大婚后不仅可以封王出宫建府, 也被允许上朝参政,各自在六部担了个虚职。尽管皇上对太子的看重显而易见, 太子也是仁厚可堪明君之选,可利益关系着, 朝中大臣还是有明里暗里站队的, 譬如二皇子贤王的岳父殿阁大学士李崇文、三皇子晋王的岳父武威将军郭仲仪、五皇子韩王的岳父礼部尚书孟庭。   不过,朝中支持太子宣烨的还在多数, 一来他德行未有亏, 二来皇上对太子的重视显而易见,三来无论立嫡还是立长, 太子都是正统,一帮老学究还是支持他的。   皇家暗卫的能力不容小觑,几位皇子底下的小动作昭武帝不可能不知道,却没有干预,也不知打着怎样的打算。   恰此时, 太子妃王氏再次有孕, 众人的目光再次投往东宫后院,大朝会上,有御史建言为太子选良媛充盈东宫。宣烨的确对太子妃有情, 当下以太子妃有孕不宜伤神为由驳了回去,明确表示,你如果再相逼, 那就是想要谋害皇嗣。太子妃之父吏部王尚书则始终没有出言反对,皇上看在眼里,暂且将此事搁置下来。   选太子良媛一事虽然不了了之,可也让一些支持太子的大臣心里有了些动摇,如此儿女情长的太子,真的可堪大任吗?而太子此举相当于堵了靠姻亲来拉拢势力的路,对他的冲击不小。   坦白说,推动此事的幕后之人有点小聪明,但如此小打小闹憾动不了太子的根本,更重要的是,他忽略了最为关键的皇上的看法。   昭武帝当年能够在大婚半年后按着太后的意思抬了如今的淑妃等人进东宫,又能在登基后平衡后宫,控制皇嗣的出生,本人自然不是多么重情之人,于他而言,女人除了为他孕育子嗣外,不过是他把控朝臣的工具。因而,太子如此看重太子妃,他是有些不满意的。   但若太子迫不及待地通过联姻与朝中大臣联合起来,他怕是又会多想,想着太子是不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发展自己的班底,迫不及待取代他。昭武帝不过三十六,在位不过八载,屁\股底下的龙椅还没坐够呢。   “表面看来,太子似乎受了些影响,可最关键的还是皇上对太子的看法,太子太过重情固然不好,可太子待太子妃尚且如此,待皇上只会更尊敬和爱戴。作为一个皇,他不希望有人惦记他的位置,作为一个父亲,他希望看到儿子对他的爱戴,也希望他的皇子们能够兄友弟恭。所以,暂时来说宣烨的太子之位还是坐得稳的。”   宁王如此告诉卫明沅,实际上,自从那次在书房说开以后,他平日看那些情报便没有避着卫明沅了,一些事情也和她一起探讨,分析利弊。皇家暗卫和情报网的事也坦荡地在她眼皮底下拎了出来,反正这些东西她早已知晓。   卫明沅想想原著里的剧情,也的确如此,要不是后面的天灾人祸,宣烨的太子之位的确无人能够动摇。   “晋王在揣度圣意方面还是差了点,不若贤王和韩王。”她点评了一句。   这次在背后推波助澜的是晋王,至于想出这主意的是他本人还是他的幕僚,卫明沅不甚在意,她对晋王的评价从来都是“凶狠有余而智计不足”。   宁王听了,点了点头,的确,他的这个三侄儿有些不够聪明。   “太子妃那里,你可要去探视?”卫明沅和太子妃关系不错,宁王因此一问。   卫明沅想了想,摇头,“她需要的不是我,是太子。”   宁王于是没坚持,只是点评了一下太子,“太子与太子妃如何,本王不作评价,只是,他若不想像这回那么被动,却必须得自个先强起来。他这些年过得太顺风顺水了,仁厚固然好,但该有的狠绝却不能少,贤王几人,是给他的历练,他若不能赢了这场战斗,那他便只能退位让贤。”   “皇上对贤王等人的小动作不做干预,便是想要借此历练太子?”卫明沅眉梢一动,明白过来。   宁王点头,“我能发现的问题,皇上不会发现不了。”   卫明沅想着原著里的事情,可不最后就退位让“贤”了么!   “就怕醒悟得太晚,没有翻身的机会。”原著里太子后来不是没成长,只是已经没有补救翻身的机会了。   宁王知道她相对于其他几位皇子,更倾向于太子一些,但他不会因此而偏帮他们任何一个,他们抢的是夏国未来的国君之位,不是谁都能当的。而且,他若出手,皇上估计又该有想法了,反而不利。   于是说起了旁的事情,“你那位叫萧婉茹的表姐,近日很是出风头,和贤王他们几个都有接触,她祖父乃刑部尚书,父亲在光禄寺,哥哥在翰林院,我那几个皇侄怕是有想法。”   “可你也说了,那是我的表姐,那位不会有想法?”卫明沅可是记着荣秀玉当初的事的。   荣秀玉是她伯父家堂姐的小姑子,皇上都要防着,更何况是她姨母家的表姐?她就不信上头多疑的那位会没有想法。   宁王听了却是轻蔑地一笑,“你的堂姐妹表姐妹如此之多,他总不能都收进自个后宫!何况,一个男人想要一个女人,方法多的是,总有一种是皇上也不能说不的。”   连皇上也阻止不了的方法,说到底,只有一种。   “牺牲女子的清白来达成自己的目的,有些卑鄙。”她皱着眉道,她不喜这样的手段。   “但若是郎有情,妾有意呢?”他也没反驳,只是提出了另外一种可能。   卫明沅想想原著里关于萧婉茹的一些描述,还有她如今张扬的作风,想来的确可能是妾有意。   于是叹了一口气,“她若是自己都不矜持,那也怪不得别人。”   宁王看她感慨,于是执着她的柔荑,指出一点,“你不是菩萨,救不了所有的人。”   卫明沅轻摇了摇头,道,“我没想救她,只是不希望她牵连到母亲,甚至牵连到咱们这里来。说到底,我也是自私的。”   “自私一点也没什么不好的,再说,谁没有一点私心呢。便是我,即便皇后待我不薄,即便你与太子妃亲近,可我却不会为了帮他们贡献自己所有的力量,无他,只因为相比于他们,我更需要保护的是你罢了。”心有所系,便不能毫无顾忌。   卫明沅顿时想起原著里他最终把自己的情报网给了贤王的举动,这个谜题,她一直想要知道答案,却没有合适的机会问出来,此时来问,不知能不能得到一个答案?   “若是你当真活不过二十,宁一他们,你会交给他们当中的一个吗?”她舔了舔嘴唇,有些迟疑地问出了自个的疑惑。   宁王眼神一凝,而后摇头,“不会,我没了,你还在,我不可能让你没有一点凭仗,但也不会全都给你,那会给你招来杀身之祸。”   听着这话,卫明沅是感动的,却也没有多少意外,不过,现下她想要知道的不是这个。   “那没有我呢,我是说,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出现在你面前。”她如此假设。   宁王眸色顿时变得黑沉,不禁想起慧然大师所说的她不明来历的话,想到她可能自始至终都不存在,手倏然收紧,劲大得卫明沅都被抓疼了。   宁王在她不自己地发出嘶的一声时便回了神,松开她的手,看着上头红了一片,顿时心疼又内疚,把它拉到嘴边轻轻吹了起来。   他的气息凉凉的,像是微风拂过杨柳枝一般,轻缓舒服,卫明沅慢慢便觉得不疼了。   “抱歉,弄疼你了,我……”宁王看手上的红色淡了一些,这才把它放下来,语气中歉意明显。   卫明沅还是摇头,凑过去亲了亲他额头,看着他认真地说道,“瞧,我是真的。”   宁王也知道自己的不安有些没有道理,可还是那句话,她太好,太神秘,好得他觉得不真实。   只是,当下,他没再多言,免得她担心。   于是接着方才的话题,他有些干涩地开口道,“若是那样的话,我会将他们交给夏国未来的掌权者。我若不在,皇家暗卫势必要回去原本属于他们的地方,零是知道宁一的情报网的,零和宁一只能有一个主子。不是太子,也会是他们当中最为可能的一个。”   卫明沅愣了一下,“所以,不是因为太子他们有多好,而是因为宁一需要一个新的主子?”   宁王毫不犹豫地点头,“宁一自我出宫建府便一直追随着,他手下的那些人也大多是手无寸铁的普通人,我即便抗不过天命,也是要对他们负责的。当然,那人若能善待他们更好,目前来看,太子是最为合适的一个。不过,你也说了,是假设,现在,这假设并不成立,除非你不想救我。”   卫明沅懂了,原著里宁王把以宁一为首的情报网交给二皇子贤王是在他去之前,那也是两年后了,那时宣烨已经不是太子,贤王等人虽然还没有拼出个一二三来,可晋王胸襟小,韩王鬼鬼祟祟有些上不得台面,于是只剩下贤王了。人死如灯灭,宁王不在了,贤王是宁一他们完全的主,又有大用,的确不会亏待了他们。   当然,其实还有别的原因,比方说,原著里贤王装得最像孝子贤孙,濒死的宁王就爱看这些笑话。不过,这些都是不曾在书中提到的,如今也不会发生的事,卫明沅不会知道宁王如果时日无多会变得偏激。   当下,她很好奇,“我自然是要救你的,我还不想当寡妇。可你也说了,皇家暗卫势必要回归属于他们的地方,而他们又是知道情报网的事的,如此,岂不暴露了?”   宁王眼睛微眯,“所以,他们只能有一个主子。我若不死,那便只能都是我的。”   卫明沅看着这样的他,有些哭笑不得,她就说,他怎么会那么大方。   笑过以后,却忍不住担忧,“宁一他们尚且还能捂着,可皇家暗卫,皇上是知道的,未来的国君也会知道,他们……”   这样的担心不无道理,她能想到的,宁王不会想不到,只会想得更长远更细致,并且早有打算,只是,一些事情他暂时还不能让她知道。   “相信我吗?”他没有回答,只是问了她这么一句。   卫明沅明白过来,稍微一想便放下了,她点头,“自然是信的。”   不过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只是,宁一手底下的人可得藏好了,泄露不得。”原著里宁王的情报网是因为一年后的一件事而暴露的,她现在与他一条船上,不得不提醒他。   宁王若有所思地点头,低头亲了亲她额头,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最近水逆,   ·小说跳楼式掉收,伐开心   ·单位体检结果出来了,一堆毛病,伐开心   ·明明工作很忙,老板却觉得我工作量不够,打算给我加餐,伐开心   ·明明说好婚后春节去夫家,十一去我家,我都一年半没回咱家了,结果夫家那边现在嫌来回一趟贵,怂恿我老公十一不要去我家,换成钱给我爸妈。WTF!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换我给你钱春节中秋不回去试试?我也是我爸妈养大的,还有我自己能挣钱,没要我老公养,我想去哪就去哪!   综上,作者君卡文了→_→ 第61章 可惜   进入七月, 天越发的热了, 京城里滴雨未降, 卫明沅坐在楠木椅子上,看着春儿倒茶的动作出了会神。   热水冲击茶碗碗壁时哗哗的声响灌入耳中, 卫明沅却毫无雅兴,她想的是南方的瓢泼大雨。   地籁风声急, 天津云色愁。悠然万顷满, 俄尔百川浮。   北方干燥炎热,南方却下起了连天大雨, 想来, 不久后,皇上便该命太子前往赈灾了吧!   原著里, 南方洪灾,洪水冲毁了堤坝,淹没了好几个城池,数十万百姓葬身洪水,更有数百万民众无家可归, 民间隐约有了圣上无德, 上天降下天罚的流言,昭武帝重视,立马颁下旨意, 命太子宣烨前往赈灾,而这,便是他真正倒霉的开始。   原著中赈灾队伍行至一处山道时, 天上忽降暴雨,太子等人急于找避雨之所,便忙催马冒雨疾行,岂料过那处山峡时,山上泥石倾泄,将队伍砸了个七零八落,灾银和队伍更是落入一旁奔流而过的大江……虽说太子最终捡回了一条性命,可却被三皇子和五皇子抓住了把柄,御史弹劾因着太子不仁,才会有此一劫,民间也有了不利的流言。   这流言越传越广,令昭武帝不得不重视,说到底皇上也是自私,宁愿百姓口中不仁的是太子而不是自己,于是训斥了宣烨,责令其闭门思过,虽然没有夺去他太子之位,可朝中支持太子的大臣不免心思动摇。   而三皇子和五皇子散播流言的小动作也被昭武帝看在眼里,最终代替太子前往南方赈灾的换成了二皇子贤王,宣桓因此积累了民望,贤王的“贤”名开始有了苗头。   但,这趟皇差,只要不冒进,不贪墨,多体恤民情,谁又能不贤呢?   想到同为炮灰的太子,卫明沅实在无法无动于衷,但,王爷也说了,太子需要历练,他帮得了他一时,帮不了他一世。   温润谦和,生在普通世家便是浊世佳公子,生在皇家,那便无异于傻白甜了。太子入主东宫多年,在昭武帝底下办事,能力和心眼都是有的,只是,像宁王说的,太顺了!居安应思危,何况他这还没安呢!   如此想着,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眉心蹙着,叫来到厅堂的宣逸看见了。   卫明沅看他来了,忙把坏情绪收拾干净,上前接过宁一的活,将他推到摆着茶水点心的楠木桌前,亲自为他斟了一杯茶。   而后像是没心没肺的小姑娘一样笑嘻嘻地问起他外头的趣事,“今日外头可有发生些有趣的事儿?”   没心没肺吗?以前兴许是,可似乎自从三王出宫建府,他与她一起看情报一起分析局势和利弊以来,她的脑袋瓜里装的东西便多了。   宣逸一时有些后悔,不该让她掺和进来,可随后一想,他这样的身份位置,她若对外头的事一无所知,怕是要糟。可本该无忧无虑的小鸟儿因为俗事而学会了叹气皱眉,却非他本愿。   忍不住伸出双手,掐住她脸颊,往两边轻轻扯了扯,看她惊颚过后生气地瞪眼,这才满意地笑了。   无端被欺负了的卫明沅看着他恶劣的笑脸,一点没犹豫地朝他伸出了罪恶之爪——宁王怕痒!   笑,我让你笑,有本事你躲啊!   腿脚受限的宣逸很是狼狈地挨了一顿痒,笑得岔气,再看她得意的笑脸,心底却松快了许多。   不过,夫纲还是要振的!   于是志得意满的卫明沅很快便被咬了耳朵,“阿沅,有本事咱们榻上去再斗一番?看是你痒还是我痒。”   咳,拜那些避火图所赐,理论加实践,王爷的确有让她从里到外身子发痒的能耐。   卫明沅脸颊飞红,啐了他一口,“呸,不正经!”   “对自家王妃,难道还要做柳下惠不成?”宣逸的歪理一大堆,却偏叫人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卫明沅恨得牙痒痒,隔着衣衫在他肩上咬了下去。宣逸倒是没感觉到疼,却别有一番滋味,捏着她的下巴一抬便吻了下去。   嘴巴痒?很好,正好他也是,那便互相厮磨吧!   长长的一吻罢,卫明沅气喘吁吁地偎在他肩头,眉眼处水汪汪雾蒙蒙的,软绵绵地瞪了他一眼。   “阿沅这样,是在邀请为夫?既如此,为夫便却之不恭了。”说着搭在她腰肢上的手向上移了几分。   卫明沅伸手打了一下,没好气地说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这淫贼好生猖狂!”   宣逸于是顺着她的话故作淫邪的一笑,“实在是小娘子太过诱人,叫为夫把持不住。”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卫明沅不敌落败,又叫他搂在怀里揉搓了一顿才算完。   一门之隔的冰影和宁一同时翻了个白眼,心里吐槽,为什么要如此伤害我?!   宁一瞟了一眼毫无表情的冰影,心中感慨,果然是零训练出来的人,他的定力还不够啊!于是恢复目不斜视的样子。   冰影感觉到一道视线扫过自己,心中抑郁,为什么和他当值的总是她,雪影呢,我需要你!   屋内,把凌乱了的衣衫和发丝收拾齐整以后,宣逸和卫明沅拉开了一点距离,而后说起了正事。   说起来,虽然宣逸和卫明沅分享了他的情报,可如果他不提起,她一般也就对别人家的家长里短、鸡飞狗跳感兴趣,仿佛看话本子一样津津有味,对于朝堂上的事,他不说,她便不问。   宣逸也没觉得在背地里议论别家的私事有何不对,反倒是经常在她颇为有趣的点评后笑得不要太乐呵,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些小事居然如此逗趣?   不过,今日,显然有些不同。待张家的小妾李家的主母王家的小姐身上的趣事说完以后,她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京城最近倒是挺热,可听说南方却发大水了?”   宣逸瞥了她一样,不甚在意地答了个“嗯”。   宁王不接茬,卫明沅只好自顾自话,“王爷,你说,皇上会派谁去赈灾?”   这次,宣逸言简意赅地回了两字,“太子。”   卫明沅愣了一下,眼睛里表露着“你怎么知道”的惊讶。   “皇上有意借此事历练一番太子,并且为他积攒民望,而经过良媛一事,太子也需要一个表现自己能力的机会,给支持他的人一颗定心丸。”宣逸对她的“崇拜”很是受用,与她分析了缘由。   事实也的确如此,若非皇上对太子如此器重,晋王和韩王也不会那么急于打垮太子。可他们到底不如贤王看得明白,原著里早在两王相争荣秀玉之时,昭武帝便已表露出来,他并不希望看到他的皇儿们手足相残。晋王和韩王作死,贤王便黄雀在后捡便宜,笑到了最后。   扯远了,卫明沅当下提起赈灾之事,用意可不在于这几个王,而是太子。   她眼眸含着忧色,咬着唇瓣,看着宁王欲言又止。   宣逸拍了拍她的发顶,温和却又恶劣地鼓励,“想说什么就说吧,闷在心里唉声叹气的,会让本王忍不住想要欺负你。”   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一点愁绪被他的插科打诨给打散,每每这时候,卫明沅都会觉得自己,嗯,有点蠢。   她无奈又无力地把自编自导的戏演下去,蹙着眉头向他言道,“王爷,昨儿个我做了个噩梦,梦见以太子为首的队伍在忽降暴雨中策马赶路,路过一处山道时,被忽然倾泻的泥石给冲入山旁的大江中了,人没了,随行携带的一箱箱官银也没了。你说皇上属意太子去赈灾,而我又做了这梦,是不是有点巧合?”   宣逸眉梢轻轻一挑,心想,的确是挺巧合的。至于噩梦?她就睡在他身旁,她有什么动静,是他不知道的?怎么不找个好一点的说辞?真笨!   当然,现在重点不是这个。   “你想帮他?”宣逸很快便抓住了她话里潜藏的意思。   卫明沅很是坦然地点头,“太子妃还怀着身孕,太子若是这时候出事,她怕是要糟。”   原著里,太子妃的这胎便是因为此事而没了的,她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宽慰被闭门思过的太子,暗地里其实也是落了泪的,坚强而又脆弱,叫人叹息。   卫明沅和太子妃交好,言语里的担心和喟叹不假,宣逸却知道,她想帮太子的原因不在于此。   “我想听真话,完整的真话。”他如此说道。   卫明沅默了默,在他平静的注视中败下阵来,老老实实地说了实话,“太子,可惜了!”   宣逸右手手指咔的一下被掰响,叫卫明沅的心跳了跳,不解又无措地看着他。   “梦见了太子?”他不动声色地问道,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来情绪。   卫明沅小心地点了点头。   “太子可惜了?”他淡淡地继续问道。   卫明沅想到自己说过的话,迟疑着又点了点头。   “他很好?”他又问,平静的语气中暗含着暴风雨。   卫明沅终于明白过来,乖觉地讨好,“没有你好,这世上就你最好,和你相比,太子,那就是地上的尘埃,没法比。”   呵,现在想起他来了,恐怕有些晚了。   “我今日得了一个有趣的新本子,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不若王妃今晚和本王一同探讨试验?我这般好,想来王妃一定是愿意的。”无时无刻不在为自己谋福利的宁王简直丧心病狂。   “我觉得王爷天资聪颖,书上的东西看一遍就能融会贯通,不需要实践。”王爷,求放过!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想逃?没门!   王爷,您要不要这么理直气壮地耍流氓!   夜里,事后,宣逸一边帮她揉着发酸的臂膀,亲吻过她口腔里的每一个角落以后,这才旧事重提。   “以后不许想别的男人。”   “不想,绝对不想了!”   过了一会,“那我那梦里的事,咱不管?”   “如果太子真的像你梦见的那般冒雨急进,欠缺考虑,那这一趟差,就当给他买个教训。放心,他身边有皇上的人,也有我的人,我不会让他出事的。别的不敢保证,全须全尾地回来,这我还是能给你准话的。”说到底,宁王也没有太过狠心,毕竟是她的侄子,还是比他年长两岁一同长大的“哥哥”,他总不至于看他送死。   卫明沅也不知道原著里太子能够捡回一命有没有宁王的原因,但他既然这么说了,便一定会保他一命,可这不是和原著里一样的结果?   宁王瞥了她一眼,冷漠地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经此一役,他若能成长起来,倒是好事。”   好吧,卫明沅不敢多言,事实上,原著里在此事以后太子的确成长了一些,但还不够快还不够多,他的对手们成长得也很迅速,于是这次的天灾以后,便是人祸了。   唉,真是多灾多难的太子。   卫明沅感叹着,却不知很快,她家便被绑上了太子这条飘摇的小船,便是宁王,也不能再袖手旁观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崩了,推翻重来,今天就这章了,小天使们不要略过去啊@_@ 第62章 二哥   啪!   落地的茶碗应声而碎, 卫明沅睁着大眼睛一脸惊颚。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我好像幻听了。”她难以置信地追问。   “你二哥, 卫明哲, 是被点名随太子南方赈灾的羽林军之一。”宣逸抿了抿嘴唇,而后重复了一遍方才说过的话。   卫明哲在卫明彦去了翰林院以后, 也被卫清朗找关系塞到羽林军里,成了一名正八品的参军事。此事卫明沅是知道的, 可她没料到这次赈灾也会点上他!   她难以想像蹦蹦跳跳的二哥被淹在山洪底下, 又或是被冲入湍急的江水当中杳无音讯甚至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的样子。   灵光一闪,她想到了什么, 转向宣逸, 讷讷地开口,“王爷, 没阻止?”是的,她始料不及的事,宣逸不可能没有提前得到消息,在她早就告诉他噩梦之事以后,他没道理不阻止, 可是他没有……   这一刻, 卫明沅是有些生气的,可还没丧失理智,王爷不会罔顾她家人的安危, 她不想因为一时气恼和担忧而误会了王爷。   宣逸静静地看进她眼里,那里头虽有气恼,却没有不信任, 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伸出手在她后背安抚地轻抚,让她放松一些以后才开口道,“去卫家?”   卫明沅没有犹豫地点头道好,手无意识地牢牢抓住他的手,显然很是不安。   到了卫家,卫明沅才明白宁王为何没有阻止。于卫家上下而言,赈灾虽说不是没有风险,且免不了一番辛苦,可这次领队的是太子,事成之后,如无意外或多或少能够捞到一点功劳,历练的同时可以立功,且风险小,这样的肥差,便是卫清朗也看着卫明哲甚是欣慰。   而卫明哲呢,那就是个跃跃欲试,一心要为南方灾民出力,想要建功立业的热血青年!像打了鸡血似的,恨不得马上就出发。   “小妹,等二哥立功回来,领了赏钱,就请你去醉宵楼最好的厢房,点上最好的酒菜,请你吃个够!”卫明哲永远缺一根筋,看不出来卫明沅在担忧。   卫明沅看着这样的二哥,哑然,笑不出来。一旁的卫清朗见了,大约猜到她可能担心,便道,“沅儿莫担心,这次赈灾,太子为首,安全得很,你二哥会平安回来的。”   在卫明哲心里,妹妹即便已经嫁为人妇,那也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会因为哥哥远行而惴惴不安,心里既感动又好笑,“阿沅还是小丫头,这么容易就哭鼻子呢!”说着在宁王炯炯目光注视下一把抱住卫明沅,在她后背拍了拍。   “哦哦,不哭哦,哥哥给你买糖吃哦。”   本来没想哭的卫明沅顿时觉得委屈极了,鼻子一酸,还真哭了,“哥哥,你别去,那里下暴雨,很危险。”   卫明哲慌了,咋就真哭了呢!   他手足无措地想要安慰,却无从下手,于是看向大哥卫明彦求救。   卫明彦一把揪住他后领,将他拉开,而后拿帕子给她拭了拭眼角的泪,很是无奈地说道,“别哭了啊,你要是再哭,王爷怕是要宰了你二哥里泄愤了。”   卫明沅瞟了一眼宁王的大黑脸,睁着圆圆地眼睛,顿时哭不出来了。   宁王在心里的小本本上狠狠记了卫明哲一笔,打算秋后算账,当下,却向卫清朗和赵氏道,“不知岳父岳母可欢迎本王和阿沅在此小住几日?”   这个小住,目前看来,应该是直到卫明哲出发前,都会一直住着的意思了。对此,卫明沅是惊喜的,卫清朗和赵氏也思念女儿,哪有不肯的,于是谢过宁王,应了下来。   回到卫明沅从前住着的汀兰苑,待得下人们都出去以后,宣逸没好气地盯着她因为哭过而有些红肿的眼睛,恶狠狠地吐槽,“难看死了!”   又不是要上战场,至于么!   宣逸是打死也不会承认,卫明沅在他面前的第一次哭是因为其他男人,这事令他有点小嫉妒。   卫明沅听了心里不高兴了,嘴撅得老高,“妻子伤心难过,别人家的夫君都是关怀备至,你倒好,反倒损起我来了!”   虽然卫明沅红着眼睛发脾气的样子,像足了一只兔子,有那么点可爱,但宣逸是坚决不会买账的!   “爱之深,责之切!你这哭得好没有道理,卫明哲不过是出趟差,你便哭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生离死别呢!你便是不相信卫明哲的能耐,也该相信我,我既然能保太子,自然也能保你二哥的性命无忧。还是说,你就那般不相信我?”宁王说着说着,眼睛逐渐眯了起来,看起来很是危险。   卫明沅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大江涛涛,谁也说不准。卫明哲是她二哥,会插科打诨逗她开心,挥舞着拳头说要是有人欺负她,便给她打回去的二哥!她哪里肯让他出一点差池?   她倒是想了一个办法,就是不知道她家王爷肯不肯帮忙。   “我自然是相信王爷的,我这不是急了么。”说着,她期期艾艾地看向他,“宣冉之,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小忙,一个很小很小的忙?”   看她拇指和食指捏起来,眯眼比划着一颗绿豆的距离,宣逸冷然地摇头,“如果是让我把卫明哲从随行的羽林军名单里踢出来,我不能答应你,男儿志在四方,你不能抹杀了他这个机会。”   不是做不到,而是不想也不能这么做。   卫明沅来卫家之前的确想过让宁王使法子将卫明哲从队伍中踢出去,可亲眼目睹他的一腔热血,感受着他的一片赤子之心,她如何也做不出将他一腔热情扑灭的举动来,可眼睁睁看他奔赴可能的死境,她却是如何也做不到的。她想的是另外的法子。   此时听了宁王的话,她却有些负气地反驳,“可若头一次出任务,便出师不利呢?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不也是一种打击?”   宁王向她盯了一会,快狠准地抓住重点,会心一击,“你就那般肯定会出事?因为一个梦?”   卫明沅讪讪,只能干巴巴地回一个“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没有人规定付出了就会成功,但历练了便会有成长,不管是成还是败。若只是一次小小的意外便能将卫明哲击垮,那么,只能说他的心性还不够坚韧,更需锤炼,相反,若是他的心性足够坚韧,一次小小的意外又算什么?在本王看来,卫明哲虽然跳脱来点,却是个心性坚韧之人,这次赈灾若果真不顺,也能让他沉稳一些。”宁王没有说的是,岳母赵氏也有过担心,半夜里和卫清朗倾诉时,岳父也是一样的意思。   女人,似乎天性皆爱敏感,多思?   听了他的话,卫明沅理智上是认同的,可心里还是不安,这是情感上不被说服。她抿了抿嘴,仍旧提了她的想法,“我想,是不是能够将他们原定出发的日子推后一些?”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山不会因为赈灾队伍的不出现而不崩,只要将赈灾队伍出发的日子往后延一点,想来两者便不会遇上了。   宣逸略一思忖便明白过来她的想法,沉吟一会,点头答应了,如果这样能让她安心的话,何乐而不为呢?只是,心中对于她所谓的噩梦却更加疑惑了。他可以不拆穿,却不代表他可以糊涂。   已知和未知是两个概念,通晓已知和预知未知,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能力”。卫明沅知道许多已然存在的事物,譬如他的暗卫和线报,但他并不认为她具有预知的能力,否则当初也不会落下冰湖,可这一次,她的笃定,令他产生了怀疑。   像从前一样,虽然疑惑,但他没有穷根究底地问,到底是噩梦示警还是她又一个神秘的“能力”,只要她的人和心都在他这里,时间总会交给他答案。   当下,解决了一桩心事,卫明沅松了一口长气,宁王这时才体贴起来,“拿热毛巾敷敷眼睛?”   卫明沅笑眯眯地点头称赞,“王爷你真好!”   “还为不为别的男人哭了?”哼,别以为说好话就能混过去!   卫明沅愣了一下,“这是我哥!而且,难不成你希望我为你哭?”   宣逸看着她的樱唇,忽然上前咬了一下,不疼不破,却红了,示威道,“当然,在床榻之上。”   卫明沅顿时从脸颊到耳根再到脖颈,全都红得滴血,眼睛更是羞得更红了,“你,你,你你你……”   见此,宣逸喉结滚动,说完一句“除此之外,不准再哭!”而后便又咬了上去。   卫明沅呜呜咽咽地在心里吐槽,说好的热毛巾呢!   再次见到闺女的卫清朗和赵氏,以及两位兄长,看她平静下来,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他们从不知道女儿/妹妹哭起来那么可人疼!   赵氏却视线别有意味地绕过女儿红肿了的唇瓣,心想,王爷安抚人的方式,还挺特别。   作者有话要说:  上班好累,我已经是一条废喵了→_→为什么公司没有经期假?哪怕一天也好啊!   嘤嘤嘤,没有小红花了π_π 第63章 后续   在宁王的干预下, 赈灾队伍因为户部调动银两出了个小插曲而往后推了两日。   出发这天, 卫家, 卫明沅再三叮嘱卫明哲,“二哥, 下雨了,不要冒进, 停下来观察地形以后再前行, 特别是过山的时候,要多观察, 小心驶得万年船, 我和娘,还有爹和大哥都等你平安回来。”   她浑然忘了, 前进还是停下来,卫明哲压根做不了主,那是太子的决定。   面对妹妹的唠叨,卫明哲十分受用,承诺一定会平安归来, 接过她专门为他准备的药丸药膏等物, 笑嘻嘻地扬着手策马远去。   他的身影消失在街角,赵氏和卫明沅强撑着的笑脸顿时垮了,眉宇间盈满愁绪, 宣逸和卫清朗这对翁婿只好上前宽慰。   然而,儿行千里母担忧,一日得不到卫明哲平安的消息, 看着他平安归来,赵氏的担心不会减少一点,卫明沅亦然。   看着回到王府,经常看着南面发呆的小妻子,宣逸就不爽,阿沅都没这样为他担心过。   他选择性地遗忘她在他难过时的陪伴。这是一个被嫉妒心蒙蔽了记忆的男人。   他家王妃还是太闲了点,否则,怎么有那么多空余时间来想除了他以外的男人?   宣逸决定给他家王妃找点事做。   这一日,卫明沅替他按摩过后,两人并排躺着,他手指绕着卫明沅的一缕青丝,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八月初九,可还记得是什么日子?”   卫明沅愣了一下,而后讨好地笑了笑,“如此重要的日子,我哪能不记得?”   八月初九,宁王的生辰。   宣逸自然晓得她不会忘了自个生辰,不过,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言简意赅地问道,“礼物?”   卫明沅神秘地一笑,“秘密。”   想到她之前躲开冰影雪影以及他,偷偷做的端午和乞巧节礼物——一对亲手做的面塑娃娃,一个大靠枕,每一样都是惊喜,宣逸不禁有了些期待,可是,他今儿个的目的还未达成。   “心无杂念,全心全意准备,不许想其他事情。”他数过了,她躲起来准备礼物的时间和看着南方发呆的时间相比,少太多了!阿沅的全部目光和时间都应该是他的!   卫明沅愣了一下,这个其他事情不会指的是她二哥吧。于是嘟哝着开口,“你的人早些传来好消息,我便不想了。”   所以,还是他的人无用,这才导致他的小妻子整日想着别的男人?这是什么歪理!   宣逸气闷,“京城到湖州府,最快也要十日,你就打算这时日都晾着你夫君我?”   好么,醋意大发,毫不掩饰了。   卫明沅看着如此无赖的宁王,忍不住噗嗤一笑,而后玉臂缠了上去,献上两片轻软,“瞧,没晾着。”   宣逸舔了舔被润湿了的唇瓣,犹不满足,“太少。”   卫明沅乖觉地低头在他白皙的胸前心房的位置再次熨下一吻,“还少吗?”   他身子轻颤,声音微哑,“嗯,少!”   她继续向下,这次是他柔软的腹部,“这样呢?”   “继续!”他期待着她接下来的动作。   她瞟了眼他隆起的某处,坏心眼地绕过去,隔着亵裤,在他纤细的大腿上亲了亲。   真是让他又爱又恨的举动,忍不住把她揪起来恶狠狠地咬住她不乖的唇瓣,很快帷帐内便只剩下窸窸窣窣的声响以及粗重的喘息。   缠绵过后,她大汗淋漓地趴在他身上,他一低头便看到她一双被压得变形的椒乳,眸色顿时又暗了暗,将薄被拉起来盖住,隔着被子在她的浑圆上拍了拍。   “你说得对,我的人真无用,让本王美色在前,却不能尽情享用!”若不是理智以及腿上的疼痛时刻提醒着他,他指不定真就把她给完完全全地办了。   卫明沅难为情地把头埋在他胸前,小声追问,“够了吗?”   “当然不够!”宣逸毫不犹豫地否定,“本王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把你锁在床榻之上,如此,你的眼里,心里,身体便全都是本王的。”   卫明沅羞红着脸,伸手在他腰间,掐住他一块软肉一拧,“说什么浑话!”   他装模作样地嘶地喊疼,却浑不在意地回道,“不是浑话,是荤话!”   卫明沅傻眼,啐了他一声,“无赖!你要是皇帝,一准是个昏君!”   他嬉笑,“嘿,那你就是祸国的妖后!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她恶狠狠地低头在他胸前一咬,“哼,淫贼!”   犹如猫爪轻挠,酥麻自胸前窜至全身,再次抬头的玉柱告诉他,小野猫需要惩罚。   “担了这样的名头,我觉得应该做些什么让它实至名归。”他轻笑着手上不规矩起来。   十二个时辰锁在床上是不能了,最起码,每日夜里都应该属于他。日落而息,日上三竿方起。   被他如此缠着,卫明沅还真少了时间来想卫明哲的事情了。   那边厢,太子一行人因为耽搁了的两日时间,却快马加鞭地赶路,免得耽误灾情,与卫明沅的期盼背道而驰,按着进程和时间算,竟与原著里路过山崩的时间一致!   天轰隆隆地下起了倾盆暴雨,羽林军统领丁毅看着前方山道,想着过了这处,在山的另一边便是一处村落,可做躲雨修整之所,于是向太子建言快马加鞭,早些过去。   太子骑在马上,看着四周空旷的原野,明显意动。   因着宁王小舅子的身份而被太子特别招到身边护卫的卫明哲却莫名地意燥,想起妹妹临行前所说的话,不由自主地向原处的山脚观察起来,待瞧见山上滚落的石块后,眼神一凝。   顾不上逾矩,向太子建言,“殿下,卑职逾矩,还请责罚,但有句话却不得不讲,风急雨骤,山路危险,是不是先派人去查探一番比较妥当?”   丁毅闻言眉头皱了皱,却并没有多言,静候太子命令。   卫明哲毕竟是宁王那边的人,太子也不好此时落了他面子,不过是派人去查探一番罢了,耽搁不了太长时间,于是准了。丁毅领命,起身时深深看了一眼卫明哲。   卫明哲也乖觉,继续向太子请罪。   无规矩不成方圆,太子罚了他去为随行的官员搭躲雨的帐篷。   随行的一些官员,有户部的,也有工部的,太子詹士府的,都是弱不禁风的文人,如此天气,没个落脚处,不免心中有怨,看着卫明哲的脸色也不好。其中一个魏姓户部官员更是在言语中挑拨离间,意思大约是太子盲目轻信,用人唯亲。   当下,其他官员虽然呵斥了他,心里却或多或少受了些影响。   太子被委以重任,晋王和韩王不甘,暗地里有些小动作,譬如这姓魏的便是晋王的人,而在羽林军里,也有韩王的人,意在给太子赈灾带去些麻烦。   原著里,因为山崩这个天灾,这些小动作都没有机会发挥作用,这回,却是有了用武之地。   大半个时辰过去,正当众人等得不耐烦之时,一阵迅疾的马蹄声逼近,未等太子掀开帐篷的门帘,急报便已传入众人的耳朵,“殿下,不好了,前方山崩了!”   众人心中一凛,忍不住朝也愣在原地的卫明哲看去,而后纷纷去向太子拍马屁,“殿下高见!”   殊不知他们的太子殿下也心有余悸。旁人不晓得,他自己可是清楚的,他一心赶路,好早些到达湖州府,心中难免急躁,方才他也是想要疾行冲过去的,如果不是顾虑卫明哲背后的宁王,他指不定早就葬身山洪之下,即便能够保住一命,也会名声尽毁。   人前,他冷静地吩咐下去原地安营扎寨,派人去寻其他道路,人后,却拍着卫明哲的肩膀赞叹,“明哲,真是一名福将啊!”   卫明沅连道不敢当,“只是卑职胆小罢了。”   太子朗声笑了起来,这么几日相处下来,他哪里能不知道卫明哲非但胆子不小,而且还不拘小节,若不然先前就不会逾矩建言了。   “明哲这功,本殿记下了。”说得再多,也不如一点实惠来得实在。   卫明哲心里乐开了花,然后开始小声地向太子打小报告,他方才被罚去为那些官员搭帐篷的时候,可是听了一耳朵那姓魏的挑拨离间,既然他认为他是小人,他也就如他所愿地进谗言了!   宣烨眼睛一眯,将那姓魏的纳入重点观察对象,他倒要看看这是谁的人,又想要做什么。   绕路而行,后头太子一行人虽也急着赶路,却谨慎了许多,倒是没有发生别的事,顺利到达了目的地湖州府。   当卫明沅得到这些消息时,一颗心像是坐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天意这东西,真是不好揣测,在她以为弄巧成拙之时,却又柳暗花明,留了一条活路。   她一阵后怕,吞了口口水,看着宁王言道,“王爷,老天爷真是喜欢作弄人。”   对此,宣逸不置可否,“人力有时穷,既然反抗不得天命,那便顺势利导,这才是上策。”   卫明沅赞同地不住点头。   宣逸却在心里暗自嘀咕,这山还真崩了,太子也的确差点就奔过去了,卫明沅这“噩梦”实在邪乎,又是个不知名的神秘“能力”,媳妇又刷新了他的认知!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拍拍小心心,怕怕~   卫明哲大手一挥,别怕,有咱! 第64章 面圣   太子一行人如何, 卫明沅鞭长莫及, 且剧情已变, 太子赈灾是顺利还是再生波折都不是她所能预料的了,她能做的也只有等。   七月末的时候, 周家庄的瘟疫被控制,林风不堕神医之名, 在其中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如同上辈子一样,被卫明翰奉为上宾一同回京。   昭武帝对林风早有耳闻, 在卫明翰进宫述职时, 顺便召见了他。   林风为什么来京城?为了红鬼。红鬼在哪里?皇宫里。   所以,林风一点卖身了的觉悟也无, 一声招呼也没打就屁颠屁颠地进宫去了,收到消息的卫明沅嘴角抽抽,心想这老赖皮果然野性子。   “让他进宫,论功行赏,林风大约会要红鬼吧, 不拦着点?”卫明沅问向宁王。   宣逸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茶, 浑不在意地说道,“这事他迟早要知道,早些看清事实, 也好心无旁骛地留下。”   好吧,这也是个道理,于是乎卫明沅和宁王都没有动作, 昭武帝见了,心里更奇了,论理,宁王府对于一个可能治好宁王的神医,没道理如此怠慢,难不成他们以为一纸卖身契就能锁住一个神医,让他为他们卖命?   出于好奇,他看着林风的目光充满了探究,“林神医医术精湛,朕耳闻已久,此番周家庄瘟疫,神医厥功甚伟,论功该赏,神医可有想要的赏赐?”   昭武帝的称赞,林风很是受用,故作谦虚道,“一般般一般般,不过若是皇上真要赏草民的话,草民想要向皇上讨一物。”   “神医请讲。”虽然明知他所求为何物,昭武帝却仍旧不动声色。   “臣听闻太医院里有一株红鬼,草民想要讨的便是此物。”林风一点都觉得自己贪心。   昭武帝故作疑惑,“不知神医从哪里听来的传言?论理,红鬼乃是死物,以神医之功,便是世所罕见的宝物也是赏得的,只是,很可惜,朕的太医院里并无此物,神医莫若要点别的?”   林风脸上的笑顿时挂不住了,“什么?!怎么可能没有呢,不可能啊,京城里大街小巷都在传,西南也在传,空穴不来风,没道理啊!皇上,您如果不愿,直说便是,不用这么欺骗草民。”   他一副“你别骗我,我是不会信的”表情,让昭武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内侍总管李德安于是站出来训斥,“大胆,皇上也是尔等刁民能够质疑的?!”   林风顿时吹胡子瞪眼。   昭武帝这才找回了一点场子,李德安唱白脸,他便来□□脸,只见他虎着脸斥了李德安一句“放肆!神医岂能怠慢?”而后才温和地面向林风,“神医莫怪,只是,君无戏言,朕这皇宫里,确实没有红鬼。不过,以神医之能,比之太医院里的祁院正也是不遑多让的,不若朕封神医为太医院院使,院内药材均可为太医所用,你看如何?”   昭武帝想要将林风收为己用,也不知存了怎样的心思,只是,恐怕不能如愿了。   林风虽然无赖了点,行事不靠谱了点,可看人的直觉却是极准。别看卫明沅老是对他没有好脸色,可他看得出来,这是个好的,至于眼前的一国之主,皇帝心,海底针,凑上去是想要被扎个大窟窿么!他又不傻。   他装傻,“这事得问过我的主子才行,我是签了卖身契给宁王妃的,不能随便跟人走。”   方才讨要东西的时候,也不见他想起主子来,这时候想要跑了,倒是扯起了宁王妃这面大旗来了。   林风是如何成为卫明沅的人的,昭武帝知之甚详,皆因当时之事发生在宁王府门前,他一直以为林风是被逼迫的,心不甘情不愿,只要他一提,他便该答应了,却不曾想……莫不是在提醒他什么?   他探究地看着林风,“只要林神医愿意,朕可以让那纸契约作废,还神医自由之身。”   昭武帝想,林风这下该借坡下驴了吧,未料,他竟很是坚定地摇头,“不成,言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咱们行医的最重承诺。”   林风义正辞严的样子,看起来很是那么一回事。   昭武帝对林风的了解不多,他到了京城以后没多久便进了宁王府,他的人更是探不了一点消息,因而也不知林风的话是真是假。   不过,承诺?指的是那纸卖身契?还是别的?   灵光一动,他想到了宁王的病症,难不成是与宁王有了约定,要治好他的病,帮他解毒?   “说起宁王府,朕便想到了宁王,朕的十五弟多年来受病痛折磨,朕每每想起来,便辗转难眠,神医来京城多时,不知可有治好宁王的法子?”昭武帝关心的是宁王的生死,若是林风此人确有殊才,可以治好宁王,他是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握在手中的,就仿佛握住了宁王的生死。   林风忽然间打了个寒颤,觉得皇上说的所有话里,就这句最阴森了,肯定没存好心,于是想也不想就自揭短处,“不知道。草民连宁王的一次面都没见过,何来医治的法子?”   一个神医,居然被宁王束之高阁,连面都见不上,说出来谁信?反正昭武帝是不信的。   “宁王如此怠慢神医?以林神医的医术,值得被奉为上宾,朕的太医院可是虚位以待。”不管如何,先拉拢了再说。   “没怠慢,宁王妃待草民很好,草民不喜束缚,还是宁王府要自由一点。”至于卫明沅的古怪之处,他倒是留了个心眼,没有提。   这是林风第二次提起宁王妃,宁王则是一次都没有提到过,昭武帝想要不注意到卫明沅也难,想起慧然大师的话,不由深思,莫不是慧然说的能活宁王的命,指的是她能拉拢林神医?   至于说卫明沅能治好宁王,他是压根没往这方面想,毕竟她学医的日子尚浅,虽然天分不错,但也越不过祁院正去,祁院正都没治好的鲛人殇,她也该没有这个能力。   “既然如此,朕便不勉强神医了,只是,对于宁王的病,朕还是放心不下,来人,宣宁王进宫。”顿了一下,他又加了一句,“还有宁王妃。”   昭武帝想要了解宁王的真实情况,如此良机,不容错失。   林风不懂那么多的弯弯道道,只是对于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宁王也有几分好奇。   宁王府,看着来宣召的李德安,宁王一丝表情也无,言道整理仪容,让他稍事片刻,一转头神色却阴暗起来,宫里的消息想要传出来还需要一些时间,皇上宣召他的原因,他大约能够猜到,可阿沅,这是为何?   听旨的时候,卫明沅也在,心里也有些不安,毕竟未知的总是令人恐惧,只是见了宁王如此神色,反而更加担忧王爷。   “王爷,可是情况不对?”她微微蹙了眉头问。   宁王也不清楚具体的情况,看她蹙眉,只好收敛心思,言道,“稍后进宫站我身后,谨言慎行即可,皇上,他的目标是我,你别担心,不会有事。”   闻言,卫明沅便是担忧,也只能见步行步。   拾掇了一番以后,宁王便携着卫明沅一同进宫面圣,待到了崇政殿,看到没心没肺坐于一旁吃果子的林神医,心中的猜测已经确定了八\九分。   林神医见了宁王,也一脸好奇,“丫头,这就是你相公?长得倒是不错。”   一个丫头的称呼,可以看出许多事来,譬如林神医和卫明沅的关系的确是好,和宁王未曾见面的事兴许是真的。   感觉到上头一道视线,落于自个身上,卫明沅心里吐槽,她都打算龟缩起来了,你个混球,这是嫌她不够打眼吗?!   她敛容垂首,一言不发,昭武帝虽然对卫明沅有了些兴趣,多了几分关注,可他志不在此,看她这样,便略了过去,看着宁王说起了客套话,无非表达对他病情的关心,让林神医给他看看。   卫明沅的一颗心是才放下又提起来,倒是宁王处变不惊地谢皇上挂怀,应了下来。他既然肯来,便是知道有此一遭,没有打算逃过去。   于是,林神医在昭武帝的目光注视下,在崇政殿会了一次诊,神色认真,不复吊儿郎当,望闻问切时,表情一会苦恼,一会疑惑,一会百思不得其解。   卫明沅看着他的神色变幻,虽然晓得王爷的身子自个也能治好,还是忍不住看得纠结。   林神医沉浸在自个的世界来出不来,还是昭武帝等得不耐烦了,出言打断,他才不甚愉快地将宁王的情况道出。   “王爷身上的毒,草民见识浅薄,闻所未闻,一时也无具体的应对法子,不过,王爷保养得不错,再活个五年八年是不成问题的,假以时日,草民兴许能寻到解毒的法子。”对待医术,他认真不过,没有作假也没有诳言。   五年八年么,这和之前只能活到二十之龄,完全不符啊!昭武帝一边在心里琢磨,一边表达自己的欢喜之情,“皇弟有救,吾心甚慰,慧然大师果然厉害,宁王妃是个有福之人。”   卫明沅不知他这忽然之间说到自个是何用意,却不敢掉以轻心,只是敛容一礼,谦虚道,“此乃祁院正与府医之功,臣妇不敢当。”   昭武帝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此时,太后派人来传宁王和宁王妃,还有林神医,他别有意味地瞥了宁王一眼,无奈放人。   太后自然是宁王有意吸引来的,昭武帝显然也明白这点,却无可奈何,罢了,想知道的他业已知晓,也合该让太后高兴一番。   宁王的情况好转一些,太后的确高兴,只是看着对她爱理不理的宁王,想到他先前说的剔骨还生恩的话,心里头缺了一块,空落落的,交代卫明沅好生照料宁王,便放他们出了宫。   马车内,卫明沅看着宁王忍不住吐露心中的担忧,“王爷的情况好转,皇上他会不会……”   宁王拍拍她的手背宽慰道,“无妨,太后尚在。”   想想原著里先后两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缠绵病榻却依旧活着的太后,心里的紧张担忧去了一点。   “阿沅,如果我要离开京城,你可愿随我同去?”宁王忽然之间问,卫明沅愣怔。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有小天使问起了微博,其实名字就是“晋江淡蓝墨绿”,不过那上头没啥东西,收藏作者君的专栏才是正道啊≥﹏≤ 第65章 福将   “云州府?”她反问。   宁王的封地在西南云州府, 只因病情和太后惦记而留在京城, 若他好了, 皇上兴许会有别的想法,便是太后罩着, 也难保不会出事。   宁王在京城的势力不小,却不能和拥有数万羽林军的皇上相比, 不过, 他原先以为自己活不过二十,便没有花心思去经营封地, 现在么, 他有家了,要给她一个无忧的家园。这些日子他已经有所行动, 但还未问过她的意思,今日之事,给了他一个提醒,不管是林神医也好,阿沅也罢, 皇上也不见得多么高兴看到他痊愈。   他点了点头, “我若好了,便不能留在京城了。”   卫明沅稍稍想了想便明白过来了,都说出嫁从夫, 其实王爷大可以不问,届时直接拖上她离开便是,可到底还是尊重她。   “我爹娘和兄长, 皇上会迁怒吗?”她别的不担心,只担心这个,虽然如果按照原著的发展,昭武帝也没几年活头了,可在他翘辫子之前,还有不短的时日。   阿沅终究不是他,没有牵挂,走得潇洒。   宁王如此想着,忽然伸手与她十指交错,嗯,如今他也是有牵挂的人了,她的牵挂便是他的。   “放心,你爹背后毕竟是卫国公府,卫老爷子还活着,你爹他们也是忠良之后了,皇上不会做出伤害他们之事。且,咱们越是强大得令人忌惮,他人便越加不敢轻举妄动,而在京城,太掣肘了。”   不过,有一句话他没说,皇上虽不会对卫清朗等人如何,但不重用却是肯定的,没见卫清朗还老老实实的在从四品侍讲学士的位置上坐着吗?   别人都以为搭上宁王府的卫家会飞黄腾达,其实不然,皇上是不会平白增加宁王的助力的。   “若是可以的话,我倒是建议你爹外放,虽说翰林院清贵,但想要升迁,还需有地方从政的资历。”卫清朗也不是没有其他出路,端看他如何想。卫明彦和他是一样的,至于卫明哲,从军一途有卫国公府罩着倒是不会出太大的差池。   官场上的事,卫清朗和宁王不会与她多说,但不代表她无知,一些端倪她还是看得出来的,眼看着宁王有为她亲人在做考虑,她心里踏实了许多。   她偎在他怀里,头枕在他肩上,言道,“听说云州府的鲜花和彩霞很是美丽,阿沅倒是很想陪王爷一同去看看那里的湖光山色。”   她这是放下顾虑,与他同行的意思了,虽然不管她愿不愿,他都是要带上她的,但她若是心甘情愿,他会更舒坦一些。   “我的封地,确实是挺美。”就是官员有些不听话,不过无妨,他总有法子换上听话的。   如此想着,他又想起了无比“听话”的一人。   “林神医对那里倒是熟悉,种花种草的活也是熟练,他今日与皇上的一番话我都知道了,看来他很是喜欢阿沅这个主子,就连皇上的赐封都拒了,阿沅可一定要好好调\教,莫要浪费了他的一身才能。”他语气平淡地将林神医与皇上的对话叙述出来。   卫明沅对此没有太过惊讶,毕竟原著里为了赞叹林神医的医术,对这事也提过那么一句,对于他死赖在宁王府的行为,又好气又好笑!   “他这般有觉悟,我若是不好好用他,反倒对不起他的忠诚了。”她意有所指地言道,眼睛咕噜转个不停,显然在打鬼主意。   对此,宁王只一句,“莫玩坏了。”   坐在后一辆马车上正抱着赏赐摸个不停的林神医莫名打了个寒颤,“奇了怪了,这么大热的天,居然会发冷,小八,把帘子捂严实了。”   影八把车帘弄好了,却把车窗的帘子掀了起来……   在皇上跟前过了明路卖身给宁王府的林神医从此过上了被卫明沅奴驭的生活,每回跳脚之时,卫明沅便会放出一句,“咱们行医的最重承诺了”,而后林神医便熄火了。   失策了,原以为在宫里溜达一趟回来会受重视,从此被奉为座上宾,谁料一不留神,又把自己卖了个彻底,丫头骗子的确鬼灵精,不过,鬼丫头这样反倒让他觉得自在些。   难不成他是个贱骨头?   这个念头才一升起便被他嫌弃地丢在一旁,怎么可能,我可是外头人人称赞的神医!如此想着,他的腰杆又挺得直直的。   宁王在加快布局,宫里的昭武帝在得知他情况好转有了转机后却在不安。按理,即便宁王拥有一半的皇家暗卫,身子好了对他也造不成太大的威胁,可他每每想到先帝想要传位的是宁王,心里便不舒坦。   这时,太后宣召,看着他的神色,对于他心里的结也是明白不过,于是言道,“太子才是继承大位之人,你父皇可一直没有把你从这个位置上撤下来。”   先帝虽然看重宁王,可出于许多考量,又有奸妃奸相等人的阻挠,昭武帝当初的太子之位虽然坐得不稳,却也没有摔下来过。   “母后,也是一直属意你的。”她虽然因着愧疚,如今想要补偿宁王多一些,可长子和次子之间,她早就做了选择。   闻言,昭武帝的眉梢动了动,绷着的身子也松泛了一些。   见他神色有所松动,太后又言道,“至于慧然说的话,也无需太过介怀,不过是不凡二字,他这辈子,也的确是过得跌宕起伏,并不平凡。”说着,她忍不住叹息。   也罢,他如今已在位八年,朝廷内外都掌控着,宁王不受控制又如何,总不能将他从龙椅上拉下来!   因着太后在其中斡旋,昭武帝虽然对于宁王有机会好全的事有些介怀,但最终也没有搞小动作。   这些,宁王清楚不过,心底复杂一片。   南方,太子宣烨有条不紊地安排赈灾之事,在这事上,晋王和韩王安插的人倒是没有小动作,配合得不错,毕竟这趟灾办砸了,他们也有过,为了自个的乌纱帽,他们也不敢让赈灾的事出差池。   随着堤坝巩固,洪水疏导,施米施药施种等一系列措施执行下来,灾情缓解,太子如昭武帝所愿在百姓的民望日升,快报送到京城,皇上在大朝会上连道几个好,大臣们也附和皇上和太子圣明。京里的晋王和韩王坐不住了。   这一日,湖州府知府为太子设宴庆功,太子得了京里的消息,心里不是没有一丝骄傲的,当下应了下来。太子詹士府随行的人认为治灾已告一段落,只是一个小小的宴席,便不以为意,没有劝谏。   傍晚,随侍阿顺来请太子动身前往饮宴之地时,他衣服都换好了,卫明哲却来向他告假,“殿下,张老三家的摊子重新开张,邀我去喝酒,庆功宴虽好,可无功不受禄,我便不去了,张老三这顿酒我喝得安心,正好也可以看看柱子那小子。还望殿下批准。”   柱子是张老三的儿子,发大水时和他娘在村子里,张老三则照常到城里摆摊,洪水一来,便冲散了,还是后来卫明哲帮他找到的,所以张老三惦记着卫明哲的恩情。   卫明哲不喜欢庆功宴这种你来我去的场合,连喝酒都不痛快,更愿意去路边小摊喝一杯粗酿。起码,张老三对他的感激是真诚实意的,比官员们的阿谀奉承来得真实。   太子看着卫明哲的一身没有许多纹饰的布衣,说这话时昂首挺胸,脸上笑意发自内心的满足,再摸摸自个的华服,想着一会在席上要说的话,莫名艳羡。   鬼使神差地他竟也想尝尝那粗酿的浊酒,于是开口道,“加孤一个如何?”   卫明哲自然是无任欢迎的。   于是湖州知府等人特地为太子准备的盛大的庆功宴变成了太子对他们的犒劳,得到消息时,太子已经换上了一身不打眼的布衣,被卫明哲拐跑了。   张老三不认得太子,但却知道和卫明哲同行的也是一位贵人,于是拿出了自个最好的东西来招待,还拉上柱子给卫明哲磕头,卫明哲随和地邀他一同饮酒,过后还拉着柱子一同耍拳。   张老三对卫明哲的感激是这样的真实,柱子看着卫明哲的目光崇拜如有形,太子感同身受,问向张老三,“哲弟这次是随太子出行赈灾的,张叔觉得太子如何?”   张老三不懂许多规矩,闻言,说出的话简单直接,“哲兄弟是太子殿下的人,哲兄弟为人阔达,乐善好施,相信太子也是一样的。没有太子来赈灾,咱现在哪能安稳地坐在这喝酒啊!前儿个,咱们村里的里正还说要为太子殿下塑个像供奉着呢!”   太子心中激动莫名,强压着追问,“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的,就是不知道太子殿下长什么样,就怕塑出来的像不像。”几轮酒水下来,张老三和两位贵人说话也随意了些。   太子心里一动,想到了一个主意,当下按下不提。   回到府衙,听完底下人禀报庆功宴是何等的铺张,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有几分微醺的酒意也散了。   阿顺附耳过来,言道太子屋里被人送进去一个扬州瘦马。   太子原先的那些飘飘然顿时荡然无存,借着这个机会惩罚了安排之人,当然,还有把扬州瘦马放进来的那名羽林军——韩王的人。   过后,再一次感叹,卫明哲真乃一名福将啊!   福将卫明哲送了太子回去以后,却又再一次出府,既为了走动走动去去酒意,也为了寻一样东西。   早在闺中之时,出不了门的卫明沅便曾拜托过两位兄长,在外头帮忙留意着原著中治疗宁王所需要的两株药材——碎青莲和向佛葵,这事卫明哲一直放在心上,好不容易出趟远门,便顺便走访寻摸。   前些日子出门皆没有收获,这回,路过一处摊位时,却正好碰见一个富家子弟来找摆摊老人的麻烦,据说是在他这买了一盆好看的花,叫什么葵的,谁知拿回去没半天就蔫了。卫明哲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起晚了,来迟了点 第66章 生辰   向佛葵, 传说中从佛前的檀木桌下生出, 依附着檀木而生, 花开向佛,故而得名, 实际上见过的人却不多,世人皆以为传说。   卫明哲碰上的这一株却被卖花的老伯拿了根竹子来撑着, 橘黄的花盆早已有气无力地耷拉下去, 他看着像,又觉得不像, 迟疑了好久, 最终在这场闹剧结束以后,花了一两银子在老伯那买了据说已经死了的花。   万一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呢!   妹妹说了, 哪怕只是一点根须,她也要,卫明哲于是不假思索地将这株疑似“通缉药材”打包快马加鞭送了回去。   “明哲这是……”太子疑惑。   “送给小妹的一点礼物。”卫明哲骄傲地挺胸,一点不觉得送株蔫了吧唧可能死了的花回去寒酸。   可太子觉得寒酸啊!“这是不是送点旁的回去比较好?”   “那是当然!买买买,小爷有钱, 都给小妹买!太子要不要一起?”   太子想着太子妃和成哥儿, 再想想这趟差结束以后,回到京城便没有如今这么轻快无拘束了,于是答应了下来。   羽林军统领丁毅是皇上的人, 看着越走越近的太子和卫明哲,眉头忍不住一揪,但愿只是暂时的吧!   京城, 八月初九,如期而至。   一大早,外面的天还透着冰蓝,宁王便醒了,看着怀里睡得正憨的卫明沅,笑意缱绻。往年的这一天,他总是特别的消极,因为每长一岁,便意味着离那大限之日又近了一分,没有生趣的宣逸,这一天于他而言不过是提醒着他时日无多。如今却不同,尽管病体未愈,可他有了生的希望,有了在乎的人和事,对未来充满了憧憬,生辰因而变得意义非凡,他又年长了一些,能够给她保护吗?一定能的,他如此告诉自己。   一脸痴汉地盯着她看了大半个时辰,卫明沅才在生物钟的呼唤下醒了过来,迷糊着往他怀里钻了钻,拿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这才眯着眼睛向他问安,“宣冉之,早啊!”   “早安,我的王妃。”他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一脸温柔。   卫明沅醒了一会神,而后便记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在宣逸期盼的目光下笑嘻嘻地说着讨喜的话,“夫君又长了一岁呢,变成越来越可靠的男人了,阿沅的以后就仰赖王爷了。”   说着,凑了上去,啄了他的唇瓣一下,送上最诚挚的祝福,“生辰快乐!”   宣逸的嘴角上扬着,笑意不自觉地挂上,似乎没有落下来的意思,“嗯,还有呢?”先前端午和乞巧节时,她可是一大早就迫不及待送礼讨喜的,对于准备多时的生辰礼,他可是期待得很。   孰料卫明沅这回却神秘地和他咬耳朵,“是秘密哦,好东西要留到最后才能登场!”   热乎乎的气息吹拂耳根,软糯糯的娇语传达着麻酥酥的触动,宣逸忍不住回敬,含住她的耳珠子厮磨了一会,而后才意有所指地言道,“要是最后的东西辜负了我一整日的期待的话,阿沅打算怎么补偿我?”   卫明沅的耳朵似滴血的玛瑙,脸上也漾起了胭脂色,埋首在他胸前小声地嘟哝,“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宁王微愣过后,随后欢快地大笑起来,起伏鼓动的胸膛共鸣和愉悦的笑声令卫明沅更加羞窘,伸出手在他腰间软肉一掐,“笑什么笑,不许笑!”   毫无力度的威胁,宣逸笑得更欢了。   一日之计在于晨,宣逸的生辰以一个愉悦的祝福开启,紧接着便是粘腻的一整个白天。   早饭时,她殷勤地为他服务,他毫无负担地享受着,顺道补偿了一个亲吻——他爱她嘴角不经意落下的一点点心屑,吃起来格外的香甜。   照看花草时,他也在一旁目不转睛地殷切看着,她便絮絮叨叨地与他说起每一株药草的功用,他都不厌其烦地听着。   平凡普通不过的事,却因为他温柔的目光而变得格外的不同,就连林风见了,也浑身一个哆嗦,嘀咕着“这恋爱的酸腐味,想当年,我也曾年少过……”渐渐走远。   旁边驻守的宁一忽然间偷瞄了一眼冰影。   “我的生辰在十月初十。”   “哦。”   宁一再次感叹,果然女人和女人还是不同的。   冰影却在想,宁一这人忒无聊,下次还是要换雪影来。   过了半日,门房那里便逐渐收到各家各府递来的礼,都是恭贺宁王生辰的。往年,宁王府可没这般热闹,因为宁王的短命,送贺礼无异于恭贺他离大限之日又靠近了一些,世家勋贵于是避讳着。如今却不同,宁王有救的风声被传了出去,恰逢宁王生辰,便都来表现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太后宣召两人进宫家宴的懿旨。   古德全来请示时,卫明沅已经打理完了花草,在和宣逸喝茶歇息。   “无需理会。”宁王给出了意料之中的四个字。   待古德全领命下去,卫明沅却忍不住有些担心,“太后那,当真不去?”   往年,太后都会在这日在寿康宫里设宴,为宁王贺寿,可宣逸一次都没去过,理由也简单,身体不适。   谁都知道那是借口,可太后却无可奈何,拿他没有办法。可今年,这样的借口却不好使了,特别是宁王打算招呼卫家三口一起吃顿饭的时候,这样的差别待遇恐怕会勾起人心中的魔鬼。   宁王知她在担心什么,无非是太后动怒,迁怒于卫家,于是出言道,“无妨,宫里今日热闹,太后无暇他顾。”   卫明沅愣了一下,而后回想原著里的剧情,想不出宫里会发生何事,于是疑惑地看着他。   “是喜事。”他如此道。   既然是喜事,卫明沅便不去多想。   午时,卫清朗和赵氏卫明彦登门拜访,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红封,劝勉一句来岁更加努力,而后便是和乐的一顿便饭。   送走了卫家三口,宣逸摸着红封里吉祥如意、长命百岁的金稞子,对卫明沅笑道,“你爹娘可真是实诚。”   卫明沅白了他一眼,“什么我爹娘,是你岳父岳母!这不是看你什么都不缺,才送了最简单实际的么。”   宣逸赶紧赔罪,“是是是,为夫之过。阿沅的爹娘,自然是本王的爹娘,礼轻情意重,这金稞子,我还是头一回收到呢。”   卫明沅想起卫清朗和赵氏十几年如一日的给他们兄妹三人的庆生礼——金珠金稞子,忍不住噗嗤一笑。   宣逸忙追问缘故,她附耳过去说起了这桩趣事,“小时候不懂事,觉得金稞子就是最好的,二哥缠着爹娘让他们许诺以后每年生辰时都给金稞子,这事便这么定下来了,连我和大哥也未能幸免,被一视同仁了。”   宣逸听了忍俊不禁的同时,也感慨,“岳父岳母这是真的把我当成一家人了,真好。”   “女婿是半子,能不好么!”她嘟哝了一句。   宣逸听了,忍不住又凑上去亲吻她张合的两瓣轻软,“嗯,是很好,最好的都已经在我这了。”   后半响,歇过响午觉的卫明沅醒来便听得古德全的禀报,说是陈皇后被诊出有孕,宁王于是让他向宫里递消息,言道皇嫂有孕,想来宫里忙活,他便不去添乱了。太后的家宴就这么不了了之。   陈皇后有孕一事,原著里并未发生,不过,现在的卫明沅对于许多意外已经能够坦然接受,兴许是荣秀玉的出现让陈皇后有了危机感,兴许是卫明沅的脂膏让她焕发青春起了作用,谁知道呢。   太后如何的无奈叹息,卫明沅也不去想,想多了不过是让心情低落罢了,她的关注点在今晚的礼物上。   天黑了,用了晚膳的卫明沅推着宁王到花园当中散步,走到荷花池边时,清了场,而后蒙上了他的眼睛,悄悄地走到一处假山后头装模作样地拿出来一个规模不小的包裹,在他不远处捣鼓起来。   宣逸支着耳朵听她如同偷粮的老鼠一般窸窸窣窣,猜不出她这是做什么,又是怎样的礼物,心中好奇极了,好几次想要拽下蒙眼地布条,最终还是忍住了,抓住轮椅扶手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好不容易听到她一声欢快的“好了”,已是半个时辰以后。   光明重拾,入目却是一片星河。   卫明沅给他准备的是百盏小巧的孔明灯,用绳系着,荡在约莫一人高的半空中,形成了一片璀璨的星海。   也亏得这片院子因为有荷花池而空旷,否则百盏孔明灯,便是再小,也搁不下。   她笑意盈盈地站在灯海中间,像是天上的宫娥,夺目得不真实。   “漂亮吗?”   “漂亮。”他注视着她,认真地回道,也不知说的是灯还是人。   “那喜欢吗?”   “喜欢!”   “喜欢什么?”   “你!”   隔着一片璀璨,她笑魇如花,他蓦然想到那句诗,“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她一点点的靠近,欢快得意地言道,“还有呢,你等下可不好哭哦!”   说着推着他向前,靠得近了,他才发现,每个孔明灯上都画了图,上头的小人显然是他与她,不同的是,他们是并肩而立的。   这一个,是他在亲吻她的额头,这一个,是他在为她捋鬓角的碎发,下一个,是他在吻她……   走到后头,画上竟不只有他与她,还有两个小不点,一男一女,凑成了一个好字,最后的最后,是他们白发苍苍坐在长椅上看夕阳。   “为什么是一百个?”他明知故问。   “愿你长命百岁,愿你我一同白首。”她衷心说出自己的心愿。   他笑着说了一句“贪心的丫头”,眼眸里泛着水光。   “我们来放灯吧!”卫明沅见了,忙转移话题。   “好。”   剪子剪断绳子,第一盏孔明灯升空,宁王看着上头的图案,忽然间伸手将她鬓间的发捋到耳后,第二盏放飞,他亲吻了她的手背,第三盏,他亲吻了她的额角……   待到得那两个小不点出现时,他深深地亲吻了她,“阿沅,我不想等那两株药材出现了。”   “明日?”   “……好。”   既然他想,她便提前把他治好,她其实也一直再等他。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啦啦啦啦   屋里小沅沅也是情场高手啊,这礼物,换成男的对女的使,啧啧 第67章 等   忽然, 急促的马蹄声哒哒地划破寂静的夜, 最终在宁王府门前停了下来, 京城酉时五刻关城门,侍卫阿大赶在那之前进了城来, 直奔宁王府,向古德全道明了来意。   古德全不敢怠慢, 向王爷和王妃禀报, 通传过后,才领人去见。   告罪过后, 阿大才向卫明沅和宁王道明了来意, “王妃,这是二公子特意寻来的, 名唤向佛葵的药草,因着情况有些不好,所以深夜赶来,叨扰了王妃和王爷,还请王妃恕罪。”   阿大是卫明哲的人, 从小习武, 会些拳脚功夫,这次南方赈灾,赵氏不放心, 也让他一同跟去了。   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模样,再从他口中听得“向佛葵”三字,卫明沅哪里还有精力去罚他, 忙让人把罩在花盆上的黑纱掀开,露出底下的真容。   蔫掉的花盘,金色的花瓣早已卷曲发黑,零星地挂在花盘上,卫明沅顾不上失望,伸手扒开花蕊,找到底下还有些发白的一颗种子,放进嘴里咬了咬,待尝到里头的苦后回甘的滋味,神清气爽,又掐了掐它耷拉着的宽叶,沾了汁液的指尖捻了捻,这才确定了这株药材的真身——确是向佛葵。   只不过,像阿大说的,这向佛葵情况有些不好。   她扒开花盆里的土,看了看它的根,见它虽然有些破损,却还未腐坏,顿时松了一口气。   面对宁王问询的目光,她长舒了一口浊气,接过春儿递来的手帕一边擦着手一边说道,“确实是向佛葵,只是被人从檀木上挖下来移栽到盆里,花谢了,根还好,再晚,便是我,可能也养不活了。”   意思是,她还是能将它养活的。   那么问题来了,就在半个时辰以前,他才与她说好,明日解毒,如今向佛葵出现,计划是否还按着原来的执行?   卫明沅让古德全带着阿大下去歇息,夫妻俩关起门来,看着那株向佛葵大眼瞪着小眼。   “要不,当它不存在,明日还是按计划行事?”还是卫明沅率先打破了沉默。   说是计划,其实不过是一个明日解毒的打算,具体细节,其实两人还未谈及,谁让方才气氛正好,他们都还未来得及细说这些在当时看来无关紧要的事情。   卫明沅以他为先,宣逸却不能不为她考量。之前出于感动,冲动地说出不愿再等的话,他并不后悔,只是细思起来,现在解毒对她未必是最好的。   林神医早已在御前表示他暂且对鲛人殇无计可施,若他忽然间好了,因着慧然大师的话,世人皆会将目光投诸于她身上,探究怀疑,恐会将她陷于险地。当然,也并非不能把毒解了,而后瞒着,他依旧扮演一个不良于行的废人,只是那样的话,得先过了林神医这关,再之后,便是等待在世人面前光明正大恢复健康的时机,同时还要时刻警惕着,不能叫人看破,提前引来杀身之祸。   其实,先解毒后伪装,再寻机去掉伪装,这样的办法,宁王在得知她确实能马上把他治好的时候,并非没有想过,可考虑到一旦暴露,皇上对他对阿沅的猜疑,他便不敢轻举妄动,最终选择了较为稳妥的办法——等待卫明沅所说的药材,再借机解毒。   现在,药材有了,他还要因为方才瞬间的悸动而选择明日解毒吗?   他迟疑着,因为卫明沅准备的生辰礼而悸动不已的心房逐渐恢复了平静。   “把它养好,需要多久?”他问,理智占了上风。   宣逸原先并不在意等,因为他知道有她在,他的性命无忧,即便那时他们所需要的药材还没有丝毫踪影,等待似乎是没有终点的漫长。如今,药材出现了,等待有了隐约的终点,他却反而坐不住了。这种时候,一刻都嫌长。   “向佛葵的花期是十年,”她顿了顿,看向他的反应,见他倒吸一口凉气,这才继续往下说,“在我这里,少则半年,多则一年便能好。”这是鉴于空间内十倍于外界的时间流速,以及灵泉水的神奇之处,保守估计得来的。   一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换言之,若他选择稳妥的办法,则还要再等上一年的时间再解毒,又或者,先把毒解了,而后伪装一年的时间。   各有不尽如人意之处,端看宁王如何选择。   “其实,按照我原来的想法,让林神医来治,我再寻机为你解毒,应该不需要一年的时间,我其实并不如何在意那点功劳。”她向他提供了另一种可能。   可问题是,林神医现在对鲛人殇也没有谱,等他研究出比较像样的解毒法子,不知何时。她的小动作还得瞒过林神医这个主治大夫。   都是等,他宁愿等她。   他搂着她,下巴搁在她肩头上,沉默了许久,终究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还是,等等吧。”   这个等,自然是指等向佛葵再次花开之时。卫明沅抿了抿嘴,有些涩然地开口,“王爷,委屈。”   是的,委屈。不是不能马上治好,可就是因为这,顾忌那的,一直拖着。尽管她能减轻他的痛苦,延长他的寿命,可终究比不过一个康健的身体。   他叹息着摸摸她的发顶,言道,“既然有更好更稳妥的法子,何乐而不为呢,不过是等一等罢了,你忘了,我现在不仅能活过二十,还能再活个五年八载,一年罢了,不长,我相信阿沅。”   卫明沅沉默着靠在他怀里,抱着他的腰,闷闷地开口道,“解毒的事,咱们等,圆房的事,咱们不等了,好不好?”   闻言,他身子一僵,随后状似无意地反问,“不怕疼了?”   “王爷疼了那么多年,还要再疼一年,我就疼那么一下下,很快就过去了。”她揪着他的衣摆,声音细若蚊蝇。   不是不害怕,而是想为他克服。   在解毒一事上,她认为他委屈了,在另外一件事上,她不想再委屈了他。   可是,她越是这样体贴,宣逸便越是怜惜,哪里舍得让她受委屈?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本王说过,要给你最好的,岂能食言?阿沅,等我,再等一等便好。”他心中激荡,用力地将她拥在怀里,似要将她嵌进身体,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卫明沅无言。   夜里,芙蓉帐中,她在烛光里轻解罗裳,在他莫名紧张的注视下,揪住他衣带的一端,轻轻一扯,露出他白皙的胸膛,贴了上去。   “王爷,其实阿沅才是真正的礼物。”她在他耳畔极尽妩媚地邀请。   他毫无防备地被她推倒,等回过神来之时,她已经骑在了那处,蓄势待发。   亵裤不知何时被褪下一半,玉柱擎天,他暗恨自己经受不住诱惑,顾不上许多,忍着疼,翻了个身,将她推开压在身下。   终究没能入巷,但彼时她已无心思顾及这个,听得他一声痛苦的闷哼,顿时不敢再乱动。   “疼?一定很疼对不对?我,我……”她眼睛都急红了。   宁王哪里舍得责备她,低头含着她的两片轻软,相濡以沫。   待彼此心情都平复,他才侧躺回去,拥着她,温柔地叹息,在她耳边呢喃,“以后别那么傻了,我想要你,是堂堂正正地要,不是以这种方式。”   不是因为被动而觉得难堪,而是希望他们的第一次是在彼此最好的时候。如今,她含苞待放,他宝剑尚未出鞘,上头的锈迹斑斑还未除去,他如何能让自己的不堪污浊了她?   卫明沅的眼睛顿时一黯,“我只是,想让你开心。”   他搂着他的傻姑娘,想着她方才咬着牙打算坐下去时坚定的脸庞,顿时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今晚,我只想拥着你一同入梦,想想那画上的两个小不点……想想我们白发苍苍坐在一起看夕阳,只要想着这些,吾心便足矣,无用再做其他。”   想着那些美好的画面,念及自己躲在空间里偷偷准备时憧憬的心情,卫明沅的心终于静了,嘴角不自觉地挂起一抹温柔的笑,“只要你想要的,我随时都给你。”她轻声许诺,重若泰山。   “当真?”想到她的大胆,宣逸附耳过去,“今日如此特别,本王想要这样……”   暧昧缠绵过后,他抱着她,意犹未尽地回味着方才品尝到的属于她的甘甜,再看她红艳艳的小嘴,眸色顿时又深了几分。   看着角落里那株破坏了他生辰美好气氛的向佛葵,忍不住在心里嘀咕,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早了,他兴许不会冲动地开口,晚了,他兴许和阿沅已成了好事,哪像现在?不上不下的,明知可为而不能为,真真的憋屈!   如此想着,他暗暗在心里的小本本上又记了卫明哲一笔,至于是功过相抵,还是功不抵过,就只有宣逸自个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感觉我会被打 第68章 铺垫   翌日, 宁王府书房,宣逸提着笔, 沾了些清水, 在桌案上写下一个宁字,再写下一个沅字, 两者连上一线, 中间画上一朵小花,顿了顿, 又在花的下方写下一个林字,一圈,指向了那花。   又沾了些清水,另写了一个皇字, 一个后字, 想了想, 画下一个大圆,将他、卫明沅、林风三人圈起来, 将皇和后隔绝在外头。   嗯,他摸了摸下巴,又画下一个木鱼, 看了看,确定无遗漏了, 这才搁下笔。   既然“药”已经有了,该有的铺垫,也该铺开了。   “宁一, 吩咐下去,本王要一日之内京城内外都知道那株向佛葵的存在,就说,是一株能够将本王的病治好的奇药,可惜,奄奄一息,可能救不活了。”他淡淡地吩咐,对那向佛葵没有一点可惜的意思。   宁一不知卫明沅的能耐,因为向佛葵的出现是激动而又着急可惜,但服从,是他来到宁王身边学会的第一样事情,王爷让他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于是,一日之内,关于向佛葵的事便被传了出去。就在大家伙议论着的时候,宫里的昭武帝却明白不过,这是宁王特意放出来的消息,否则,便是他也无从得知宁王府里发生的事情,一时猜测着他的用意,对这忽然之间冒出来的奇药有了兴趣。   昭武帝暂且还坐得住,近水楼台的林神医却迫不及待地凑了上来,率先见得了这株奇药的真容。向佛葵的确是解毒的良药,有“佛光一照,百毒皆退”的传说和美名,对宁王身上的鲛人殇也有用处,这是不可否认的。   林风作为一个擅解毒的神医,看着奄奄一息的向佛葵,是痛心疾首的可惜,跳着脚骂了好久采花卖花之人,这才想起了卫明沅……加到水里浇灌花草的东西来,于是在她耳旁嗡嗡嗡地千叮万嘱,“丫头啊,为了你家男人,为了你们的幸福生活,你可一定要把这株向佛葵救活啊,它若是救活了,你家男人说不定就能有救了,你可要加把劲啊!”   宁王还未把鲛人殇的毒样——他身上的毒血给林神医研究,所以说这话时,他还不知要解鲛人殇,光靠向佛葵还不够,为了把它救活,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当然,也不是毫无根据的浑话。   这正是宁王和卫明沅想要的,于是,随后没过多久,京城里又传开了林神医的判断:这的确是一株能为宁王救命的药材,能不能活就要靠宁王妃了——那是个极擅花草的。   林神医,何许人也?那可是治好过瘟疫的能人!他说那是能够治好宁王之病的奇药,那它便一定具有这样的奇效,只是可惜了,还未发挥用处便凋零,宁王,也真是倒霉!   至于宁王妃能够救活那株奇药的话,大多数人却没有太过放在心上,皆因卫明沅擅花草擅种植的美名此前一点风声也无,一众看客于是只把它当做空穴来风的流言,甚至有对之嗤之以鼻的。   但,也不是没有人相信,起码那些知道慧然大师的话,知道卫明沅乃宁王命定之人的,对这后一个消息就持着观望的态度。   对此,放出风声来的宁王并不着急,这只是他为自家王妃造势的一部分,太过了,就令人怀疑了。   坐上帝位变得多疑的昭武帝,尽管知道这些乃宁王授意,却也忍不住猜疑,卫明沅是否真拥有那样的能耐,那株奇药,是否真如传言一般能够治好宁王,现在又是否真的奄奄一息。   这是一个明晃晃的圈套,可昭武帝还是一脚踏了进来,因着他对宁王的忌惮在作祟。   “这样的好消息,合该让太后知晓。李德安,摆驾寿康宫。”他懂得如何居于幕后,达成想要的结果。   当懿旨来到宁王府的时候,宁王并不如何意外,这也是他算准了的。   他想要欺骗的,一直都是高居上位的那两位,不是那些无关紧要的老百姓。   皇上多疑,必不会轻易相信一株忽如其来的奇药能够恰巧把他治好,宁王要做的,便是让他相信这一个“事实”。在欺骗一个帝王上,林神医的威名和高超医术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可这还不够,不亲眼看看那株奄奄一息的药材,皇上夜里恐怕也睡不安稳。   于是有了懿旨的宣召,不仅招了他和卫明沅,还特特点出,让他们带上那据说很是珍贵的药材。目的,不言而喻。   与皇上不同,太后更关心的是卫明沅,她从未想过,真有那么一天,宁王的生死会系于卫明沅的身上。卫明沅是祁院正的弟子,她在种植一途上的天分,太后是知道的,正因为知道,才不能像往常一样对卫明沅漠视甚至厌恶。   太后是既盼着卫明沅能够把那据说濒死的奇药救活,又不希望救活奇药的那个人是她。   而这样的心理,却正正是宁王所能利用的。   毒,是一定要解的,而这功劳理应属于他的王妃。太后不相信卫明沅有那样的能耐,又或者说不相信她能独一无二,必会寻来高明的花匠和医师来救活那株向佛葵。他要做的,便是让卫明沅踩在这些名匠名医的肩膀上扬名。又或者说,为卫明沅正名。   她是他的命定之人,生命之源,这将在她为他救活向佛葵,继而治好他的那一刻,成为事实。这期间,或许还需要慧然大师的一点助攻,一切皆因他而起,有始有终,他也该为自己曾经说过的话负上一点责任。   宣逸的算盘打得噼啪响,算计着皇上,算计着太后,算计着他们的内心深处,除了一点小插曲,目前进行得还算顺利。   而这点小插曲,名曰:林神医的口没遮拦。   得知太后不仅宣召两人,还要捎上半死不活的向佛葵,林神医顿时炸了,“这向佛葵弱得都能和病西施相比了,连我都不敢碰,太后和皇上还要折腾它,这不是想让它死个彻底,让你回天乏术么!他们到底是不是你亲娘和亲哥啊!”   林神医关心的是向佛葵的死活,口没遮拦,却不知无意中戳中了事实的一部分——宁王和太后皇上之间所谓的“真情”的确有水分。   宁王早已经学会不去在乎这些东西了,听了他的话,只是若有所思,而后将这话也透露了出去。   这的确是一株经不起折腾的药材,虽然卫明沅已经加了点稀释的灵泉水为它保命,可为了他的计划,暂时还未把它给完全救活,看起来还是病怏怏,要死不活的。   他于是向皇上和太后回禀了这一事实,表明人进宫就行,东西却不好带。   昭武帝和太后对外一向是爱护宁王的形象,相反,宁王才是不忠不孝的一个,被林神医这么一说,却仿佛揭穿了心里最深处的秘密一样,恼羞成怒,却不能发作,否则便是应了林神医的话!最终,进宫的只有宁王夫妇,经不起折腾的向佛葵则被“开恩”,宫里派了祁院正和掌园御种植的佟司苑来,以救治向佛葵为名,实则不过是一探究竟。   宁王不担心向佛葵会穿帮,如果真那么好救活,便不是世所罕见的奇药了,便是救活了又如何,他们可未必有卫明沅让它一年以内再次开花的本事!   事实也的确如此,得知了祁院正和司苑的结论以后,皇上是心情复杂的,没想到这向佛葵竟是真的存在,且病得如此厉害,而花期竟在十年!想到林神医曾诊断宁王再活个五年八年没问题,他也不知该庆幸还是惋惜。   对着宁王信赖有加且可能救活奇药的卫明沅,他目光探究,“听闻宁王妃擅花草?对这向佛葵是否有法子?”   卫明沅不慌不忙地回禀,“书中记载,向佛葵长于佛前,依附檀木而生,喜阴喜湿,非深山中不能活,臣妇以为,镇国寺后山会是一个好去处,欲带着奇药居于佛山下,悉心照料,日日向佛祷告,方得一线生机。”   依着宁王的吩咐,她并未表现得太过突出,说的关于向佛葵喜阴喜湿的话并非没有道理,搬去镇国寺所在的枫山别苑也符合情理,可具体如何养护培植的法子却并未点明,相反,似乎觉得心诚地向佛祷告才是出路,这般作为,意在让昭武帝放松警惕。   宁王做的这一切虽然旨在为卫明沅造势,为日后解毒铺垫,却不愿皇上等人对她太过关注,给她引祸,所以如此安排。   果然,皇上听后没有质疑地多言,只是称赞她有心,并劝勉了两句,嘱咐她用心。   太后看着长相如观音座下金童的卫明沅,心里不是滋味,也看不出究竟来,她本人也日日为宁王诵经念佛,自然不会认为求神庇佑有何不妥,想到慧然大师曾经说过的关于命定之人的话,不得不将希望放在她身上,当然,不是全部,祁院正和佟司苑被指派给了宁王府,相助于她。   “宁王,便要你多费心了。”她语重心长的嘱托。   卫明沅低头应是。   太后于是又言,“十年,长了点,宁王妃,该尽到的本份,还是要尽到。”   这是敦促她早日与宁王圆房,为他诞下子嗣的意思,毕竟,向佛葵即便能救活,再次开花也要在十年以后,这十年,难道都让宁王等?太后自然是不许的。   卫明沅不言,宁王站出来护妻,“阿沅很好,太后好意,臣感激涕零,只是,此乃臣的家事。”   闻得此言,太后对卫明沅的那一点正眼,又偏了。   不管如何,这次进宫,尽管以太后恼怒收场,可卫明沅礼佛祈祷照顾向佛葵的事,却是真真过了明路的。   太子将归,鉴于赈灾期间太子与卫明哲的亲近,京城将乱,宁王不得不防,带着卫明沅搬到镇国寺山下,也正好可以躲开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同时还能为她赢得美名,何乐而不为呢?   向佛葵要再次开花要在十年以后,卫明沅生生将它缩短到一年,恐会引人怀疑,心诚则灵,神佛庇佑,似乎是一个不错的理由。当然,具体还要操作一番。   或许可以让卫明沅真的成为佛祖的座下金童?宣逸摸着下巴,暗戳戳的想,目光投向了镇国寺,想起了某个老和尚。 第69章 中秋   向佛葵之事以后, 没几日便是中秋佳节,虽说事情宜早不宜迟, 可也不差那么几天, 更何况,卫明沅和宁王此去别苑, 可不是小住, 怕是很长时间都会在那里,也即意味着她将很长时间不能与家人相聚。   因而, 斟酌一番过后,宁王决定将前往枫山别苑的日子推到了中秋以后。   如此良辰佳节,宫里按着惯例摆上了宫宴,宴请群臣, 卫清朗作为从四品的官员, 也在赴宴的名单当中。   宁王本不欲出席, 可他不去,未免显得和卫清朗不是一条心, 而他这一去,卫明沅作为宁王妃, 自然也是要去的。   人多的地方便有矛盾, 更何况是在皇宫这个大染缸中。此时,卫明沅坐在翊坤宫中, 听着陈皇后在她的耳边,当着淑妃惠妃齐妃的面,道了好几句她的二哥好福气, 此番赈灾帮了太子一个大忙,待他归来要好生感谢的话,心中不禁叹了一口气。   为母则强,在这皇家当中,不是你死便是我活,便是陈皇后,为了太子,也少不了许多谋划。   她现在这般,不仅是在为太子争取宁王府的支持,也在争取卫府甚至卫国公府的支持。   其实,早在嫁给宁王的那一刻起,她便知这一日迟早会到来,不曾想,第一个朝她伸出橄榄枝的,竟是皇后和太子一脉。   心中叹息,她面上却如常,一样的温顺有礼,浅笑着谦虚,“娘娘谬赞,不过是尽了本分罢了,当不得娘娘的一句谢,便是换了旁人,臣妇的二哥亦会如此,这回,也不过是巧了。”   早在很早以前,卫明沅便与卫清朗谈论过太子以及几位皇子的事,已经明了他们一家的立场——中立的保皇党。因而,尽管她与陈皇后、太子妃的关系不错,相对贤王等人来说对太子的感官要好上一些,却不会为了他们而搭上卫府和宁王府。   陈皇后依然笑着,仿佛听不出她话里的疏远,笑意盈盈地与她说起了成哥儿。   皇长孙成哥儿一向得卫明沅的喜欢,陈皇后迂回地以此来拉近她与卫明沅的关系,也是费了心思,而这,却是淑妃等人所不能比的。卫明沅心里明白,在这样的场合却不能太拂她的意,且成哥儿的确讨人喜欢。   说起来,贤王晋王和韩王皆是五六月里大婚,距今也有两三个月了,几位皇子妃的肚子,也该有好消息了吧!   如此想着,卫明沅偷偷觑着淑妃惠妃和齐妃的神色,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李淑慧等人。淑妃依旧老神在在,惠妃雍容华贵的张扬,齐妃如菊般清淡,与之相对的,李淑慧文雅大气,郭愉明媚娇艳,孟常茹本分,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不过,要说这几位里头哪个已经怀了皇嗣,怕是李淑慧了吧,点心不碰,水不喝,双手不自觉地护着腰腹,只要有心,都能看出一点端倪来。   稚子无辜,还望她好生护佑自个吧!   说起稚子,这肉眼看得见摸得着的,当数玉妃荣秀玉的皇子了,名唤宣铭的包子长得玉雪可爱,很是招人喜欢,但因着上回的教训,卫明沅并没有对荣秀玉和她的孩儿表现得关注太过,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不亲近不疏离,免得她动起不必要的心思。   只是陈皇后和太子一脉都叫她难以应付,若是加上几位皇子,还有荣秀玉,她怕是要一直躲在镇国寺的深山老林里头不冒头了。   荣秀玉明白她的意思,没有勉强,于她而言,当务之急是好生护佑铭哥儿长大,即便要争,那也是等他长大以后的事情。皇上还在壮年,她还有许多时间可以谋划,不急于一时。虽然贤王晋王和韩王因为年长有了先发优势,可以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呢,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说不定就转到她家了。   荣秀玉的“识时务”让卫明沅很是舒了一口气,是真的想通也好,另有想法也罢,总归是她自个选的路,有什么样的结果,都与人无尤。   宫宴上,皇上和太后一如既往地对宁王表现出爱护之意,宁王始终态度淡淡的,众大臣对此早已司空见惯,只有宁王对宁王妃的态度能让他们惊讶一点。   虽然早有耳闻宁王对其妃甚是爱重,可通过耳朵听到和亲眼看到是两码事。   宁王的手自始至终就没闲过,不是在抓着宁王妃的手在把玩,便是在喂她吃果子,为她剔鱼刺和肉骨头,为她添茶倒水……宁王妃夹的菜、剥的花生,投喂的点心也是来者不拒,毫不犹豫,想来是早就习惯了的。   这真是不苟言笑冷冰冰的宁王?开玩笑的吧!   有好事者看向卫清朗,本欲调侃他教出了一个“好”女儿,谁知却见他亦在小心地剔骨头挑鱼刺,完了以后命人把鱼肉鸡肉送去女席他夫人那边。   敢情这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卫侍讲对尊夫人真是无微不至,羡煞旁人。只是,这毕竟是宫宴,伺候的宫人不少,卫大人就不怕抢了她们的饭碗?”说话之人虽然状似调侃,却暗含着卫清朗多此一举作秀的意思。   卫清朗纳闷了,他在从四品这个位置上不是一年两年了,来参加宫宴也不是第一回,哪回不是这样为夫人剔骨头挑鱼刺的?怎么之前不说,今儿个倒念叨起来了?   “不过举手之劳,习惯了。”不过,他没有解释,爱护妻子有什么错?没有?那不就得了!   “宁王殿下作为卫大人的女婿,在这方面倒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待宁王妃的细心周到比之卫大人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这是酸话。   卫清朗终于知道今儿个为何会如此受关注了,不自觉地抬头看了一眼,而后若无其事地回道,“青出于蓝胜于蓝,是好事啊,哈哈。”   面对卫清朗的厚脸皮,周围八卦的同僚嘴角抽了两下,默默转开了脸。   事件的女主人公——卫明沅和赵氏,浑不在意地感受着周围人若有若无视线中的羡慕嫉妒,以此下饭,便是半凉了的菜肴也吃得津津有味。   宁王堂而皇之地秀恩爱,上头的皇上看着,不知想到了什么,竟也夹起了一块陈皇后爱吃的,温和的叮嘱,“皇后有孕,多用些。”   这不是陈皇后第一次有孕,除了太子宣烨,她还育有一名公主——宣照月,一子一女,本已足够,可看着宫里辈出的佳人,新出的皇子,以及成了气候的几位成年皇子,不得不挖空了心思,争宠固宠。   如今得了皇上的怜惜,仿佛又回到了他们当年大婚之后的半年,心中感激,眼角润湿。   昭武帝见了,无奈拍了拍她的手背,“莫哭,否则朕的小七该成为哭包了。”   宫里的皇子公主是分开续齿的,小七,那是皇七子之意,由此可见,皇上希望皇后这一胎怀的是位皇子。   陈皇后心生欢喜,底下的淑妃等人却是差点咬碎了银牙。淑妃向李淑慧递去一个眼色,后者非常应景地呕吐了两声,成功吸引了上座几位的注意。   接下来顺理成章,太医诊出了贤王妃的喜脉,太后和皇上连道几个好,皇族子嗣延绵不绝,这是夏国昌盛之兆。   卫明沅看着贤王脸上的喜色,不自觉地去寻找另一桌上的表姐萧婉茹,只见她神色晦暗,看起来有些低落,她的心不禁一提,表姐啊,天下男人那么多,何必单恋一枝花,该放手时就放手啊!   萧婉茹似有所感,朝她这边看了过来,愣了一下,随后浅笑嫣然。既已对视上,卫明沅便远远地与她点头示意,完了以后转头不再看她。   兴许是方才宁王秀的一把恩爱实在令在座的命妇们嫉妒,耳聪目明的卫明沅无奈捕捉到了一些窃窃私语的酸话——恩爱看重又如何,她肚子不争气,早晚要遭。   她早前葵水未至,如今仍旧完璧的事并非值得宣扬的事,除了太后和卫家乃至卫国公府知道一些详情,其他人若不专门寻了人来看,其实并不能知晓个中内情。   也对,如果她们知晓卫明沅还是完璧,现在估计也不敢说这样的酸话了,女子无孕,宁王又是这样的状况,很容易让人想歪。   早她成婚一个多月的卫明昭有孕,如今六个月了,虽然听说怀相不稳,可也是怀上了的;太子妃王氏也怀了二胎,四个月了,比陈皇后早两个来月;而今,比她晚成婚的李淑慧也有孕,算一算,竟是才大婚就怀上的,至今也有三个月了,亏她能够一直捂着。   这么看下来,也难怪会有人嘀咕她的肚子不争气,便是太后,不也说了好几回了么?   卫明沅对这事也不急,毕竟她还小,身子骨还未长开,可也架不住听了这话以后有些闷闷不乐。   宁王没有她那么灵通的耳朵,不知这些人私下里如此议论他的王妃,见她呆愣着,心思不知飘到哪里去,便挠了挠她的手心,抓回了她的注意。   “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他关切地问。   不欲让他看出自个的不悦来,她摇了摇头,靠近了一些小声地言道,“只是觉得,三个月了,早前不可能没有一点察觉,那几位如今这般作态,有些上不得台面。”   的确,不管是李淑慧的假意不适,还是贤王的惊讶欢喜,淑妃的欣慰,都表现得恰到好处,细细思量,却是有些假了。淑妃和贤王一脉,看着陈皇后有孕,太子又立了功,怕也是坐不住了吧!   选择这样的时机将此事表露出来,得皇上的几分关注,也是蛮拼的。   “谁都不是傻子,他们愿意演戏,咱们便备上茶水点心,看一出好戏。”对于这些事,宁王一向是置身事外的看戏态度,绝不轻易入戏。   这倒是和卫明沅当初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的心思不谋而合,她那时候是仗着熟知剧情的优势,而宁王,则是仗着他的地位超然以及手里握着的力量。   “人在局中,还是防着点才好,免得阴沟里翻船。”她感叹一句,她当初不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呸,福从天上来,有些事谁也说不准的。   宣逸点头没有反对,却不想再说这扫兴的话题,“可想去游湖赏灯?”   卫明沅虽然两辈子都是个宅,可如此应节的活动,还是和自家夫君一起,还是很乐意的。   外头的人说再多的酸话,对她非议再多,却架不住王爷待她一如既往的好,而这才是最重要的,想通以后,卫明沅把方才的不快抛诸脑后。良辰美景,与君共赏,其乐无穷。   她不在意了,却不代表宁王知道这些以后也不在意,这些长舌妇还是太闲了些,既然有时间关心别人家的后宅,那他便让她们忙活起来吧!   第二日,卫明沅告别了父母兄长,随着宁王前往枫山下的宁王府别苑,丝毫不知这些长舌妇的后宅乱了。   自家王爷真是一个小心眼,谁让王妃不快,他便让谁不快活!宁一回禀过后,暗戳戳地在心里嘀咕。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身体着想,昨晚第一次夜跑,差不多是被老公溜的节奏,去了半条命,感觉身体被掏空。   来自作者君的碎碎念:我为什么要这样虐待我自己?π_π 第70章 秘密   虽然入了八月, 可天还是热,搬去枫山别苑的卫明沅却无一丝燥热, 相反, 颇为享受山脚下的夏日。   白日里,蝉在无尽的聒噪, 池塘里的荷会因着些许微风, 又或者是蜻蜓的驻足而微微颤动,山道上开满或红或紫或白的不知名的小花, 粉蝶在期间煽动着翅膀,在半空中划下优美的弧度。从山上蜿蜒下来的溪流澄澈,发出淙淙的响声,时不时地会有于鱼儿戳开水面, 冒个泡, 而后又沉下去。傍晚, 天边的云彩像画家笔下的油彩一样染上浪漫的色彩。到了晚上,看着夜空中闪烁的繁星点点, 吹着山风,在断断续续的蟋蟀奏鸣曲中说一会话, 心里便静了。   虽然不在京城中心, 两人却对那里的人事了如指掌。八月底的时候,太子带领的赈灾队伍凯旋归来, 给昭武帝献上了万民伞,圣心甚悦,嘉奖了太子等人。卫明哲因着立了功, 也得到了提拔和嘉奖,和之前治理瘟疫的卫明翰一样,被老卫国公所重视。卫国公府在军方的势力不小,明眼人看着这两人将有大作为,自然是想着趁其年轻拉拢的。   太子和贤王晋王韩王因着背后的母族和妻族,背后或多或少能与军力搭上些关系,其中晋王因为岳父为威武将军、太子因为其舅乃骁骑将军而相对占优。但,没有人会嫌支持者少,便是一向镇定的太子,此番历练过后也不再稳如泰山,他的皇弟们也逐渐成长起来并且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他不得不防!   现任卫国公卫清明倒是希望国公府能借此更进一步,但毕竟老国公卫延还在,他是不会允许卫国公府掺和进去皇家的嫡庶之争的,尤其是当他们卫家和宁亲王府有着姻亲关系的时候,更要谨言慎行,免得上位者忌惮。   卫明哲在卫清朗千叮万嘱下明白此事兹事体大,纵然赈灾时与太子有几分情分,回京后却不敢逾矩,老老实实的在羽林军和家两个地方两点一线。   原著中的卫明翰被贤王拉拢,起初主要还是因为其嫡亲的姐姐卫明昭嫁到了荣国公府,而荣国公府是贤王的妻族,经卫明昭一番劝说,加之贤王礼贤下士,这才被他收入囊中。如今,和他卫国公府搭上关系的换成了身份地位有些特别的宁亲王府,对于几位王爷的拉拢,便都婉言拒绝了。   祖父说过,宁王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无害,他若是把堂妹卫明沅一家也牵连上,怕是宁王不会饶了他。卫明翰因此在中秋宫宴上特地观察了宁王,而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宁王和他三叔一样是个不可理喻的宠妻狂魔,他还是少招惹为妙!   京城的局势波云诡谲,太子和几位皇子暗暗角力,卫国公府和分府别过的另两个卫府都勉力在这场争斗中维持中立。   直着来不行,那便迂回着来,萧婉茹在这场风波中带头激起了一点涟漪——她最终还是被抬进晋王府为侧妃,而原因却如宁王此前所料的那般不甚光彩。   贤王顾忌着怀有身孕的李淑慧和她背后的大学士府,自然不可能在这时候行差踏错,晋王和韩王却不同,这两人一个明目张胆的野心勃勃,一个则如毒蛇一样藏在暗处,早就盯上了萧婉茹这个背后牵连着刑部、襄阳侯府,甚至是卫侍讲府的,于是在这时候出了手。   很狗血的剧情,萧婉茹落水被晋王所救,彼时她衣衫薄透,曼妙的身姿毕露,与晋王也算有了肌肤之亲。其祖刑部尚书萧统本欲将其送去寺庙里避祸,哪知晋王的行动比他还要快,京城一夜之间传开了萧婉茹和晋王的韵事,有理有据,此前萧婉茹和几位皇子往来的事也被放大了说……最终引起了昭武帝的关注。一纸赐婚圣旨,将局势再次搅混。   赵氏因此着信一封于方姨奶奶,而后和娘家襄阳侯府少了往来。   甫一听到这个消息,卫明沅心里是五味杂陈。萧婉茹此前张扬了些,与几位皇子都有往来,但最为属意的是贤王,因着中秋宴上李淑慧怀孕那一出,其实已经萌生了退意,奈何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有些事,并非她想退便退得了的。   “晋王的母族虽然不显,可妻族乃武威将军府,如今因为萧婉茹又得了个刑部尚书府,如虎添翼,太子他们怕是更坐不住了。”她如此感叹。   宁王却摇头,“萧统掌管刑部多年,最是刚正不阿,不会为了一个孙女而有失偏颇,也因为这样,皇上才会下旨赐婚。晋王的如意算盘虽好,可恐怕只能得到一个如花美眷,她身后的刑部尚书府和襄阳侯府是不能想了。”   卫明沅凝眉想了想,想说萧统不会偏颇,不代表其他人不会,例如萧婉茹的同胞哥哥萧崇文。原著里,萧婉茹不就是因为萧崇文乃贤王的左膀右臂而与荣秀玉在内宅斗个不相上下的么。   但,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因为晋王不是贤王,萧崇文心高气傲,未必会对晋王臣服。   事情的发展走向了与原著不同的轨迹,许多事,便是宁王也不能断言,卫明沅更不能以原著中的人事来判断当下的境况。多说无益,倒不如静观其变。   向佛葵已经被她移栽到空间里,凭着空间里的灵泉土壤和空气,不久便恢复了精神,不再病怏怏,可要再次开花,还需一些时日。   对于向佛葵的消失不见,宁王早已见怪不怪,这样的事,从前不是没有过——荣国公府上忽然出现的一套衣衫,不知出处的鲜嫩果子,以及那些被替换后消失不见的普通水果。她对着他,还真是明目张胆的毫不掩饰。他好奇过,探究过,最终得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归咎于慧然曾经说过的神秘来历。   于他而言,因为这些神秘,才铸就了卫明沅这个人,也让他们之间有了割舍不断的姻缘,只要她的人和心都在他那里,这些神秘之处,她若想说,他便听着,她若不想说,他便当做不知道并且帮她打掩护。   对待其他人,他习惯于一纠到底,可对卫明沅,他总是这样没有原则的纵容。   殊不知,卫明沅一直在等他问,他如果问了,她说不定就说了,可他不问,她也做不出兴冲冲没心没肺将秘密抖落出来的事,于是两人就这样维持着一种无言的默契。   这一日,卫明沅看着枝头上开始泛红泛黄的枫叶,看着镇国寺的方向看了一会,想起了第一次上镇国寺时坐在肩與上看到的美景,那时,她还想着去母亲的陪嫁庄子里住上一段时日呢。如今,她已住到枫山下,不去踏青赏叶,似乎有些可惜。   大抵看出了她的心思,宁王没有犹豫便吩咐人下去准备,上镇国寺去礼佛。   礼佛,是对外头人说的,也算是对卫明沅与向佛葵之事有个交代,实则,卫明沅是去踏青游玩,而宁王则是去找慧然唠嗑。   再次在围棋上被狠虐大败以后,慧然方丈依旧如同老顽童一样撒泼赖账,方丈室里,不时传来慧然的怒吼,“宣冉之,你可恶,你恶劣,你还懂不懂尊老爱幼了!你知不知道尊师重道!”禅房外的宁一,目不斜视。   宁王不动如山,任他如何撒泼叫骂,皆无动于衷,该吃的子,一个不落。   终于,慧然大师罢工,发誓再也不和他下棋找虐!   宁王幽幽地来了一句,“出家人不打诳语,方丈还是不要随便发誓的好,否则容易食言而肥。”说着这话时,视线还若有若无地瞟过他的大肚子。   慧然顿时瞪了他一眼,“老衲这是大肚能容,没见识!”   呵,对于宁王但笑不语。   “阿沅也来了,方丈可要与她耍一会?”他浅笑着问,怎么看都是不怀好意。   听到卫明沅的名字,慧然方丈下意识地拽紧手里的念珠串,“啊,王妃也来了,哈哈,老衲这肚子实在不雅观,就不去污她的眼了。”   犹记得,上一回卫明沅来,为了报乱点鸳鸯谱的“仇”,与他说起了佛理,用十万个为什么成功问倒了慧然大师,至今想起卫明沅来,慧然仍旧会觉得耳朵嗡嗡嗡地响,像蜜蜂像苍蝇像知了像蟋蟀,总之,哪样吵她像哪样,让人避之不及。   宁王早知他会这么说,于是抛出了诱饵,“镇国寺的金莲,几十年未开了吧,本王的王妃在花草园植上倒是有几分能耐。”   镇国寺的金莲,说是它的镇寺之宝也不为过,相传乃是得道高僧的舍利子所化,只为同样佛法高深的大师以及与佛缘厚之人开放。慧然虽然不慕名利,却也希望能够得到来自佛祖的认可,闻言,心思活泛起来。   可看着宁王老神在在的样子,便知他不会那般好心,定是有所图,于是也故作矜持地言道,“顺其自然,贪不得贪不得。”   “哦。”宁王瞥了他一眼,没再乘胜追击,淡淡然地喝茶。   比定力,宁王比之慧然,仍旧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过几息,慧然便败下阵来。   “说吧,这次又想让老衲帮你做什么?”他认命地开门见山。   宁王得逞地笑了。其实,他也知,这是慧然大师在让着自个,父皇去后的这些年,没有慧然,他怕是要心如止水,哪里能等来他的命定之人?对他,宁王虽不至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也是掏了真心的,没有许多伪装。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天,还能坚持下去夜跑,希望有跑完步不再腿酸的一天。跑废了我的腿,周末估计出不去浪了π_π 第71章 金莲   “方丈曾言, 阿沅的命格与佛有缘,若是能让金莲开放, 便不仅是大功德, 更是佛缘深厚,如此人才, 镇国寺当珍之重之。”宁王也不说虚的, 就差直接说我家媳妇帮你们把金莲弄开花,你们该有所表示了。   慧然大师嘴角一抽, 却不顺着他的话来,反问,“怎么,王爷想让王妃皈依佛门?老衲无任欢迎啊!”   宁王瞥了他一眼, 将了他一军, “只要方丈不嫌她吵。”   切, 没意思!慧然大师自然不希望卫明沅真的皈依佛门来烦他,不过是使小性子, 不愿就这么答应宁王罢了。   他哼了一声表示拒绝以后,这才认命地回到正题, “说吧, 想让咱们镇国寺怎么珍之重之?”   宁王浅笑,“本王的阿沅, 粉雕玉琢,就像观音菩萨座下金童一样可爱。”   观音座下金童?慧然想了想卫明沅的长相,特别是眉心一点点缀, 的确像福娃娃。   他略微一想,便明白过来宁王的意思,挑着眉毛问道,“你想镇国寺为她造势扬名?”   宁王但笑不语,没有否认。   慧然大师蓦然想到他们搬到枫山别苑的缘由,对他的想法,摸到了一点边,但不是全部。不过,他没有穷极到底地问个明白,而是琢磨起来此事的可行性。   “她若是真让金莲开放,镇国寺自然会将之奉为上宾,要如何做,你直说便是,老衲能答应的,自会答应,不能答应的,你便是说破天,我也不会帮你。”他这是点头应承了。   其实,镇国寺的金莲几十年未开,卫明沅若有本事能让它重新开花,如此能耐,皇上太后以及世人对于她能够救活向佛葵并最终令它开花一事,也能少些怀疑,但宁王还是觉得有些不够。   让花期十年的向佛葵短短一年内再次开花,这样的神通,他知道就好,其他人,毋需知道得太清楚,以免为她引来杀身之祸。子不语怪力乱神,宁王想的是用更加神秘的神佛来为她的神秘本领打掩护,而这,需要镇国寺的配合。   镇国寺的地位超然,寺内高僧佛法高深,在夏国,佛教更是鼎盛,上至帝王贵族,下至庶民百姓,皆礼敬三宝,信奉虔诚。且,镇国寺高僧犹擅观星推演,夏国的帝王,若是上位时不能得到镇国寺高僧的认可,在百姓心中的民望便会矮上一大截,这也是为何先帝当初因为慧然的一句“此子日后必定不凡”而对宁王大加看重的原因。   宁王需要的,便是借助镇国寺的声望,为卫明沅的身上镀金,如此一来,日后她便是再神秘,也可以托言得佛光普照,虔诚所致。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宁王对卫明沅的爱护,亦是如此,如此长远周全的思量和打算,他为了她当真是煞费苦心。   慧然不知他的考虑,但却看得出来他对卫明沅的看重,犹记得,他在得知卫明沅的存在时,说的那些关于真心的话。宁王如今可算是把一颗真心全都掏出来了,这样的他,或多或少地让他担心。   “值得吗?”慧然问的是,他这样为她,值得吗?他的一颗全部的真心,可也换来了对方的全部?   “值得。”回应他的是非常肯定的回答,目光中没有犹疑的闪烁。   “那便好那便好。”慧然轻舒一口气,如此一来,他也能放心一些,他当日所为罪孽深重,宁王一日不好,他心中便一直有执念,这因果,若不能了断,他便无法放下这执念而得证大道。   事情说定以后,慧然随着宁王到了前殿,彼时,卫明沅正在佛前研究签文,与解签的明一和尚念叨世间百态与一百支签文中间的关系,像是孜孜不倦的学子,看起来就像是佛祖最为虔诚的信徒,如果忽略明一和尚被问得越来越窘迫的神色的话。   宁王笑眯眯地看了一会,没有阻止的意思,无奈,慧然只好高声咳了两下,打断了卫明沅的十万个为什么,将明一解救出来。   一见到宣逸,卫明沅便抛下了明一,颠颠地跑过来,向慧然问好,“方丈,早啊!”   慧然看看外头已经向午的日头,不雅地翻了个白眼,“不早了。”而后在心中感叹,明一果然好定力,竟然能应付卫明沅的一个早上!   “嗯!是不早了,该午膳了。”她笑眯眯地用力点头,镇国寺的斋饭啊,想想就口舌生津。   慧然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发不出来,他拒绝承认这样的吃货与他侍奉的佛祖有缘……   宁王在一旁看着,眼底满是宠溺。   九月九,重阳宜登高,枫山上的红叶红了一些,镇国寺成了京城上至贵族下至百姓的好去处。   卫明沅按着宁王的吩咐,这一日,坐在金莲池旁,潜心念佛,实则早就将不少的灵泉水投入池中。   万事皆备,只待花开。   也不知是因了灵泉水之故,还是因了卫明沅身上的先天灵宝牵引,金莲竟是十分给力地真的重新开放,听闻宁王妃在镇国寺为宁王祈福而过来围观的勋贵百姓,有幸目睹了只有片片墨绿的金莲,从池子里钻出根根花枝,含苞的花几息之间开盛,金灿灿的花瓣和花蕊在墨色莲叶中摇曳,衬得卫明沅宝相庄严,如侍奉佛祖的金童。清雅的幽香随风飘远,引来更多人的围观,也“引来”镇国寺高僧的重视。   以慧然方丈为首的大师们有序地跪在卫明沅的身旁,虔诚地向着金莲念佛,围观者见了,也一同下跪礼拜,各个放下心中的许多杂念,虔诚祈祷。   看着如此给力的金莲,卫明沅心下却吓了一跳,她以为这花好歹要过个一两日才能吸收好灵泉水而后开放,她也做好了在这里礼佛两天的准备,不曾想它竟是如此的迫不及待和张扬。   忍不住偷偷咽了口唾沫,这样离奇的盛况,她便是不想出名也难啊!   直到日薄西山,闻讯赶来的人却依旧络绎不绝,卫明沅很是苦逼地侍奉了一天的佛祖和金莲,扛不住的时候偷瞄了一眼身旁不远处的慧然,见他纹丝未动,不禁惭愧,而后才又专心念佛。   宁王看着这样的阿沅,却是满心的心疼,恨不能陪在她身旁一起跪着,可他的腿并不允许他如此。   幸而,金莲晨开幕闭,没过多久,只见金莲的花瓣慢慢合拢,慧然在念完一段经文后适时地放下手中佛珠,朝卫明沅行了一个虔诚的大礼,“阿弥陀佛,卫施主与我佛有缘,是有大功德之人,如今金莲盛开,施主得佛祖青睐,所求之事定能心想事成。此佛珠随老衲多年,如今赠予施主,谢施主今日之功。”   卫明沅虔诚地接过慧然递来的一串佛珠,回了一礼,言道,“沅潜心向佛,不敢多求,只愿王爷安康,夏国昌盛日隆,百姓安居乐业。”   这话说得动听,慧然顺着她的话赞叹,“施主是有大智慧和大关怀的,老衲敬重。”   围观者听了这一番对话,瞬间觉得卫明沅高大上起来,看着她在拜别慧然大师后如同乳燕归巢一般走向宁王,站在他身旁是那样的满足和愉悦,心里忍不住想,佛祖应该会应了宁王妃所求,让宁王恢复如初罢!   随着围观者散去,关于卫明沅乃佛缘深厚的大功德之人的话也被传开了去,一传十十传百的,当时的情形被一点点夸大,最后竟成了天边一缕佛光打在了卫明沅身上,佛祖显灵!便是她眉心一点朱砂的事也被翻了出来,据说这是从前没有的,在赐婚给宁王以后才一夜之间冒了出来,这是佛祖在眷顾宁王妃,眷顾宁王呢!   镇国寺几十年未开的金莲几息之内重新开放,宫里的皇上和太后早得了消息,却不能像普通人那样来去自如,在第二日方才来到镇国寺参观了据说很是神异的金莲。   昭武帝看着卫明沅,五味杂陈,他先前并没有多看重这个弟妹,即便是慧然大师的话也只信了三分,如今这一出,他不得不正视起了卫明沅的存在,她当真能让宁王好起来?解毒和让花开可不一样,可对抗人力和对抗自然力哪个更难一点,他也说不准,却不能否认,卫明沅能够让宁王好起来的可能性。   阻止吗?不能。因为慧然大师说了,她是佛缘深厚有大功德之人,与之作对,便是与佛祖过不去,他还要镇国寺的支持,哪里能动她?!   太后呢,一时也不知该拿怎样的态度去对她,像往常一样不给她好脸色?不成,她若是这么做了,黎民百姓怕是会对她非议,毕竟现在在他们心中,卫明沅就像佛祖在人间的影子一样,金灿灿,亮闪闪,做什么都是对的,这些该死的信徒!   卫明沅最终得了他们的几句嘉奖,以及一个“芙蕖居士”的雅号,昭武帝更是昭告天下,佛祖显灵,这是眷顾他夏国,暗地里也引导着舆论,朝有利于他那一方引去。   没有哪个皇帝不希望自己的文治武功不被世人认可和称赞,甚至名留青史,昭武帝借卫明沅的东风来为自己镀金,宁王也没阻止,左右,最直接和最大的受益者都是他家王妃,百姓心中最认的,还是卫明沅这个金莲童子。   事情好的一面朝着他预计的发展,可坏的方面也不可避免地接踵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苏了一把→_→ 第72章 难产   “王妃, 这一个是定远侯的孙子洗三,想请您去观礼的。”   “这一个是鸿胪寺卿的幼女出嫁, 想请您前去添妆的。”   “这一个是通政司梁大人的母亲八十大寿, 想请您去饮宴的。”   ……   卫明沅一边剥着莲蓬里的莲子,一边漫不经心地听雪影用毫无波动的语气来念眼前的一大沓帖子, 都是哪家哪家有哪些喜事, 请她去凑热闹,顺便蹭蹭她身上的“佛光”或者说佛缘的。   自从镇国寺里金莲重开那一出以后, 宁王府便收到了不少此类的帖子,她一概听完以后,让许嬷嬷备上一份合适的礼,而后借口为王爷潜心礼佛都推了。反正以她亲王妃的身份, 只要不是宫里的那三位来请, 她都是来去随心的。   卫明沅两辈子都宅, 这辈子在闺中时因着已经定给了宁王,不便抛头露面, 所以出门应酬的时候不多,大家伙也理所当然地觉得合该如此。嫁人以后, 宁王是那样的情况, 她深居简出,除了皇宫和卫家卫国公府, 极少去别的地方,大家伙也觉得合情合理。可出了金莲的事,大家回头一看, 这也太宅了!   那些递了帖子的在收到回礼和回信后,相互交流了一下,而后得出一个结论,宁王妃这尊大佛不好请!可他们却不能有怨言,因着宁王妃本来就是个深居简出的主,因着她给的理由合情合理又强大,因着她是宁王妃,是佛缘深厚的芙蕖居士!他们得罪不起。   “宣冉之,你看,我好受欢迎。”卫明沅笑眯眯地向宣逸邀功讨赞。   宣逸总觉得,自家王妃的身后应该有一条大尾巴,正得意地从左边扫到右边,那凑过来的笑脸,让人忍不住想要给她顺毛。   实际上他的确是这么做的,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将她的头发弄乱,而后又将它抚顺,这才点头夸赞,“嗯,阿沅很厉害。”   心里却有着隐忧,这些递帖子来的倒也罢了,凭着她的身份地位,接不接都无妨,怕就怕他的那几位侄儿会动不该有的心思,将火烧到他的小妻子身上。   卫明沅熟悉他的神情变化,他眼睛微微一眯,便是有不妥之处,于是忙追问,“可是有不对的地方,又或者是麻烦?”   因着一起讨论情报的关系,宣逸和卫明沅之间,说话向来敞亮,闻言,他点出,“名誉声望于你我,如水之于舟,既能载之,亦能覆之,当谨之慎之。”   卫明沅也明白这样的道理,对他的话赞同地点头,“你且放心,我不会被这些虚名迷昏头脑的。”   宣逸笑了笑,“本王知道你不会。”   太子等人,若是安安分分的还好,若是把主意打到他的阿沅身上来,可就别怪他不客气。   不过,相比于这些无关紧要的,他更关心的是她的小妻子,“阿沅,你似乎又长高了点?”   卫明沅乐呵地点头,“是啊,都到宁一的肩膀了。”卫国公府武将出身,卫明沅像了她爹那边,又有灵泉水养着,个子是蹭蹭的长。   闻言,宣逸小小的郁闷了一下,若他不是不良于行的话,她应该参照的人应该是他而不是宁一。   再想想自个因着鲛人殇而偏瘦的身体,想想夜里在床上抱她时的情形,他有些担心小妻子如果再长,日后他即便好起来,与她并肩而立,还没有她高!   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叫卫明沅注意到了,便问,“长高不好?”   长高自然是好事,但只有她长他却不长的话,就不是那么美好了。   当然,这样郁闷的事他不会让她知道,笑道,“我只是在想,你要是在人群里,应该也是鹤立鸡群的,我能一眼就找到你。”   虽说京里的世家小姐皆以娇柔为美,可个子高的还是有不少的,毕竟京里的以武传家的家族也不少,所以,说卫明沅在人群里鹤立鸡群有些夸大了,不过,她喜欢那句“我一眼便能找到你”,所以没有辩驳。   只道,“不用你找,我来找你。”   此话太窝心,宣逸忍不住拉着她亲吻那惯会甜言蜜语的小嘴,他更爱她娇喘连连的嘤咛。   正当卫明沅和宣逸你侬我侬之时,京城里的确有人在算计着他们,但还缺少一个机会。   荣国公府,卫明昭除了嫉妒卫明沅,倒是想借她的光来提高自个在荣国公府的地位,压制李氏,压制她的好三妹卫明彤。前些日子,因着她有孕不便,荣庆几乎都宿在了卫明彤这个贵妾房中,她暗恨不已,无奈将身边的丫头开脸,提成通房,以此将荣庆留在她这边。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却不如何凑效,想起卫明彤的生母,也是勾得她二叔神魂颠倒,她便心中恨极,暗地里骂她贱人胚子,狐狸精。   此番,她亦向宁王府递了帖子,想邀卫明沅过府一叙,谁知得来的是她一视同仁的回礼和回绝,脸色顿时不好看了,这时,陪嫁的李嬷嬷来报,卫明彤有孕!   这怎么可能?!明明每回她都给她送去避子汤!她这胎虽然已知是个男胎,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还不能掉以轻心,可如今……待荣庆归府,她不着痕迹地探寻,这才得知这两人竟然在她不知道的时间地点成过好事,而荣庆也一点事后避孕的意思也无,于是造就了这样的后果。   对此,李嬷嬷只能劝她,“世子夫人放心,她这身子,喝了那么多避子汤,即便有孕,也不一定能生得下来。”   卫明昭眼睛一眯,“不是可能,是一定生不下来!”   卫明昭出招,卫明彤也不是善茬,最终后者技高一筹,又或者有李氏在背后推波助澜,卫明昭竟是早产了!   七活八不活,等在京郊的卫明沅得到卫明昭难产消息的时候,她已经生了一天一夜,荣庆大约也对宁王府有想法,于是派人来请,说法是希望能蹭蹭她的佛缘,得佛祖眷顾,保住这一大一小。   卫明沅想起上回在宫里,荣秀玉难产时的情形,心下一跳,眉毛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这是关系两条性命的事,她不能漠然待之,且因着与卫明昭的血缘关系,她也应当去一趟。可想到荣国公府和荣庆,她却迟疑了。   拿不定主意,她便去寻宁王。   宁王沉吟片刻,便问,“你若去了,卫明昭的情况不好,你可要帮她?”   若是以往,卫明沅不会犹豫,毕竟稚子无辜,卫明昭也罪不至死,可这一回,她却犹豫了。   “她为何会早产?”她问。   她没有轻言帮还是不帮,而是先了解清楚情况,这是一种进步,宣逸心中有了些安慰,言道,“她打算谋害卫明彤的腹中肉,岂料被人反过来利用,自食其果,怨不得别人。”   怨不得别人五字表明了他的态度,于他而言,卫明昭既然有了这样的选择,就该承受可能最坏的后果。   卫明沅听了,长叹一口气,“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她抬头看了看外头昏暗的天色,言道,“既是因果,便由天意。准备一下出发,若是中途下雨了便折返,若不然,便去救吧。若上天有好生之德,怜他稚子无辜,吾便顺从天意,若上天决意惩罚于卫明昭,那便……这样吧。”   卫明沅无奈,既已明了因果,晓得卫明昭咎由自取,不该可怜,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一条无辜生命流逝而无动于衷。   这个决定很难,宁王也没有出言劝阻,不管如何,他都是她坚强的后盾,荣国公府想要利用她,想都别想。   宁王府的马车哒哒地从别苑驶出,因着这恼人的天气,恼人的事情,卫明沅的心情并不好。   许是老天不欲她烦恼,才出发半刻钟,天上便轰隆隆地打起了雷,须臾便下起了暴雨。   马车折返,卫明沅看着外头的暴雨,心情却被砸得沉甸甸的,她喃喃地道,“听,老天爷在为那个孩子哭泣。”   “别想了,事情兴许没有你想的那么糟,不过是早产难产罢了,孩子还是有可能生下来的,人兴许也不会有事。”见此,宣逸只好违心地说了虚话来安慰她。   实际上,他是有些烦卫明昭和荣国公府的,可此时此刻,他不想在她心情沉郁的时候落井下石。   岂料,他一语成谶,卫明昭最终将孩子生了下来,人也还活着,可是,恐怕以后会比死了还难过。   那个孩子,是个哑巴,而她因着这次难产,恐怕以后也难以有孕了。   莫作恶,苍天都看着呢。   可惜,卫明昭并不这么想,如此结果,她显然并不能接受,卫明彤和李氏是她攻击的对象,而没有出现的卫明沅也躺了枪。   她扬言卫明沅不慈,不配得佛祖眷顾。   可卫明沅是实实在在出发前往了的,只是天公不作美,这是老天爷在拦着呢!宁王派人如此怼了回去,卫明昭顿时成了过街老鼠,便是卫国公府也不能也不敢替她向卫明沅讨公道。   他们该讨公道的人是卫明彤,是李氏,是荣庆,是荣国公府,而断不是卫明沅。卫延和老夫人杨氏看得明白,卫清明也看得明白,剩下的卫明昭和周氏也不是不明白,只是迁怒罢了。   恶人,你即便帮了他,他也不见得会感激,相反,可能还会觉得你做得不够。   “人,怎么就能变得如此歇斯底里呢?”卫明沅想着原著里的卫明昭,对比着现在的她,不禁感叹。   “不是人变了,而是她本性如此,从前没有如此,只是缺少诱因罢了。”宣逸显然对人心看得透一些。   卫明沅想想与原著不同,如今顺遂且意气风发的荣庆,蹙起了眉头。掉以轻心的他,李氏可不会手软,卫明昭的孩子是第一个,以后恐怕还会有第二第三个,没有健全嫡子的荣庆,可继承不了荣国公府。   作者有话要说:  早啊,胖友们 第73章 及笈   那个可怜的孩子, 卫明沅在卫明昭迁怒于她之前本欲前往看望,不管如何, 稚子无辜, 卫明昭既已得到应有的教训,又何必为难一个无辜的孩子呢?可出了那样的事以后, 卫明沅也有些恼了, 可想到变得如此歇斯底里的卫明昭,又放心不下那个孩子, 于是央了宣逸让埋在荣国公府的人多看顾些,可别出事了。另在镇国寺向慧然方丈求了一串佛珠送过去,为他护佑。   有卫国公府在,荣国公府其实不会太为难卫明昭和那个孩子, 前提是卫明昭不要太过分, 毕竟女儿嫁出去便是别人家的, 这是荣国公府的家事,卫国公府也不能插手太过。但保住那个孩子还是能够做到的。   听说卫国公府不放心, 特地送了乳娘和伺候的嬷嬷过去照顾,卫明沅提着的心也放平了一些。   一场秋雨一场寒, 那场大雨过后, 天便凉了,因着夏天的炙热和干旱, 京城今年的冬日来得较往年迟一些却又寒一些。   卫明沅惦记着留在宁王府里的花和药材,虽然林神医在那边看顾着,她每日也会让冰影送些灵泉水去稀释浇灌, 可还是免不了担心。   于是,在看见那只琉璃碗时,不免想起了玻璃这个产物,有了大量的玻璃,她便可以做玻璃暖房了,不仅花草可用,便是宣逸,也不用再惧怕冬日的严寒。   夏国其实早就出现了类似于玻璃的产物——琉璃,而起源则是那些希望得道长生的道士。先人记载,“道士消烁五石,作五色之玉,比之真玉,光不殊别。”里头的玉指的便是玻璃产物。因着各种原因,这样的琉璃产物却没有得到广泛推广,只是作为饰物在生产,例如卫明沅用的琉璃碗,头上插的簪子,等等。   因着这些前人的产物,当卫明沅提出想要建一座琉璃屋子的时候,宁王也没有觉得惊世骇俗。只不过,待她提出了一些关于广泛制作无色琉璃的建议时,他神色便变得严肃重视起来。这些建议其实还是卫明沅翻了空间里的前世藏书——一些穿越种田小说,归纳总结而后得来的。她没有实践能力,只能提出来让宁王派人去试验。   宁王有的是人,这件事被他吩咐宁一安排下去悄悄进行,若真的试验成功了,那可就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届时恐怕宁王府又会处在风头浪尖,他不得不防着点。   此事暂且不急,宁王如今担心的是京城里的局势。太子和几位皇子还在暗斗,争取着朝中大臣的支持,待朝中大臣站位结束,恐怕新一轮的争斗便会展开,兴许还会摆到明面上来,到那时,他们的顾忌恐怕会少上许多,一些从前不敢的,仗着背后势力,说不准也就敢了。   其实,只要他们不把手伸到他宁王府,以及卫明沅关心的卫家人身上,他们便是斗个你死我活,他也不会管,可偏偏,因着他的关系,因着卫国公府的关系,太子等人轻易不会放手。   在翰林院的卫明彦的亲事时常被人挂在嘴边,在羽林军的卫明哲也常常被太子的人邀请去喝酒,便是卫清朗,与同僚间的走动也变得多了起来……何必呢,他们虽然不接受拉拢,可也没有支持旁的人,不是吗?   因着局势不明,卫明彦的亲事竟就这样耽搁下来了,赵氏是既着急又无奈。十九岁连个定亲的对象也无,的确是有些晚了。从前是想等着一举高中再说,如今金榜题名,虽然登门说媒的人不少,可她却不敢轻举妄动了,便是那些亲戚家的孩子,也不敢要,就怕再出现一个萧婉茹。   对此,卫明沅也只能写信多加安慰,这事不急,大哥那么好,即便再过个两年,也还是香饽饽。顺带捎去的还有慧然大师的批命,说是卫明彦命里的姻缘来得会迟一些,而且来自远方。   得了这些,赵氏的心才稍感安慰,不是孤寡命就好!慧然大师的话也被她当做金玉良言——挡箭牌来推拒那些上门说媒的,倒是解决了一桩麻烦。   卫明哲的城府不深,卫清朗也不可能真让他两点一线没有一点交际,于是教他装醉,若再有人请他出去喝酒应酬,便寻机喝趴下,让随身伺候的阿大盯着送回来。   至于卫清朗自个,他一个庶子,当初能靠自个的能力考中进士,自力更生,自然不是庸人,虽然朝廷里的试探拉拢防不胜防,却也还能守得住——背地里,他有了个新的绰号,木人石心!   目前看来,卫府中人还能守得住本心,不被诱惑或是不小心掉坑里去,这是值得欣慰的事。   两月以后,宁王派人试验玻璃一事终于有了成效,虽然不若卫明沅前世所见的那样透薄,却已经和她熟悉的玻璃相差无几。   有了玻璃,接下来自然便有了玻璃房和玻璃窗,这项工程动静不小,京中诸人的目光又从未离开过宁王府,因而稍有动静,便都察觉了。   宁王虽然有着不小的顾忌,可没道理因为一些不相干的人而败了卫明沅的兴致,他在选择满足她愿望的时候,便已想好了应对的法子。他扬言在一个域外商人那里买来的方子,因着卫明沅即将及笈,所以准备了这么一份礼物。   腊月初十,是卫明沅的十五岁生辰,也是她的及笈之日,因着已经嫁为人妇,她没有打算大操大办,可耐不住宁王重视,而皇上对宁王的玻璃屋也上了心——他一直捂着藏着要在卫明沅成亲之日才揭晓,而昭武帝的人也寻不到缝隙飞进宁王府里去,只好借此机会一探究竟,于是卫明沅的及笄礼因为各方因素,变得犹为热闹。   因为避嫌,正宾没有选择出嫁时为她开脸的太傅夫人姜氏,也就是陈皇后的生母陈老夫人,而是请了宁王的姐姐静和长公主,赞者是好友张慧仪,其余观礼的宾客,皆是没有利益冲突的人家才发的请帖。   及笈这日,京城,宁王府开门迎客,众人终于有幸得见那间传说中的琉璃屋,冬日里即便不点火盆也温暖的室内,阳光下晶莹剔透,花房中花卉妍丽飘香,看得人心神向往,妇人小姐们对宁王待卫明沅的爱重皆艳羡不已。古人有金屋藏娇,而今有宁王给宁王妃造琉璃屋子,一时竟成了佳话,甚至隐隐有了恩爱典范的趋势——一个可以为他在佛前下跪祈祷,一个可以为她费尽心思。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当下,最为紧要的却是卫明沅的及笈礼。采衣、初加、再加、三加,卫明沅从色泽纯丽的童子服,到素雅的襦裙,再到端庄的深衣,最后是隆重的大袖礼衣,展示着她不同的魅力,或烂漫的,或清新的,或明丽的,或典雅的。观礼者看下来,不禁感叹,宁王真是好眼光,若非他下手快,如此品貌的卫明沅此时应该会成为多家争抢的对象吧!   可惜没有如果。宁王在了解到这些妇人的心思以后,暗戳戳地庆幸自个当初下手果断!要是真等到阿沅及笈之后再来讨,他恐怕得先把上卫府说亲的媒人们清除干净!   礼成以后,宫里皇后和太后的懿旨也掐着时候到了,不外乎嘉勉几句,称赞她蕙质兰心等等,而后赐下贺礼。   卫明沅看着太后赐下的金鸾图案的簪子,非常敬重地将之供奉起来——她是不可能为了太后而换下她头上赵氏精心准备的钗冠的。   一旁的静和长公主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只是,似乎她为她取的字——柔嘉,有些不够恰当,温顺善良不假,却并非没有见地和想法的攀树之花。   宾客散去,卫明沅听完了赵氏的教诲,又送走了静和长公主和好友父母兄长,这才有机会歇息。   花房当中,卫明沅身上的大袖礼衣还未褪去,坐在花丛当中,如同画中仙,端庄妍丽得让人想要剥下那层层束缚,让她蜕茧成蝶,在花海中翩飞。   宣逸看得移不开眼,做了一个手势,宁一和冰影雪影便把人都领下去,不久之后,透明的屋子里,便响起她赧然娇怯的求饶……   “别,别在这里好不好?这周围都是玻璃,叫人看见了,不,额,不好……”   “放心,没人。”   “嗯……”   宁王看着因为情动而肌肤透着粉意的小妻子,因为害羞而咬着唇不肯发出一声嘤咛的她,差点让他想要不管不顾地将她就地□□。可是还不行,不过几月,他还等得!届时,他一定要在这花房里看她真正地为他绽放。美人如玉,激荡翩飞的花海,当是终身难忘的盛景。   翌日,按着礼数,卫明沅作为宗亲,要进宫礼谢皇后和太后,接受“妇德,妇容,妇功,妇言”的教导。太后看她不顺眼,陈皇后和太子妃的有意拉拢,其他几位皇子生母也不会袖手旁观,卫明沅独自应付怕是有些艰难。   而为何是独自应付,则是因为宁王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因着改进了的玻璃,已经引起了昭武帝的注意。   马车上,宁王紧握着她的手,言道,“别怕,本王很快便来。”   她对当下的状况明了,知道自个即将面临的是什么,心中难免紧张,却也不至于怕了。   “总归有这一日的,一直躲着也不是个办法,王爷不可能时时在我身侧,我也该学着自个面对的。你且放心,总归我还有你这个后盾,她们也不会将我如何的。”   宁王闻言也没反对,只是握着她的手更紧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困啊(」゜ロ゜)」 第74章 应对   寿康宫中, 卫明沅按着礼仪向陈皇后与太后三叩首, 礼谢她们的同时也请教她们的申戒。   太后坐在上首,颇为威严地看着下方俯首的卫明沅, 严肃地开口道,“既已成人, 当弃尔幼志, 淑慎尔德, 以正君臣、亲父子、和长幼。孝、悌、忠、顺之行立, 方可为人,慕圣贤之道。”   都是些老生常谈, 卫明沅乖乖聆训, 待太后申戒完毕以后, 叩首答,“柔嘉虽不敏, 敢不祗承。”   太后满意地颔首,言道“宁王妃辛苦了, 起来吧!来人,赐座。”   各自落座,陈皇后看着穿着隆重正式礼衣的卫明沅,感叹道,“许是行了笄礼,本宫看着宁王妃,便觉她越发亭亭玉立,是个大人了。”   卫明沅浅笑, 未待她回答,太子妃便顺着陈皇后的话言道,“母后说的是,往常儿臣只觉宁王妃比儿臣还要年小一些,要多加看顾,如今一看,才恍惚记起来,宁王妃是儿臣的皇婶呢,可得敬之重之。”   婆媳俩一唱一和地企图拉近与卫明沅的关系,太后看着不发话,其余在场的皇子生母却不能无动于衷。   淑妃闻言,开口道,“这倒是太子妃的不是了,长幼有序,可不是行了笄礼才记起来的,本宫可是一直把宁王妃当做弟媳,以礼相待的。”   话落,陈皇后的脸色有些不愉,惠妃乘胜追击,捂着嘴笑道,“可不是?本宫可是打从一开始便觉得宁王妃亲切,看着像佛祖座下侍奉的金童一般可亲,听闻原来是佛缘深厚的,本宫日后可得让晋王和晋王妃与宁王妃好生亲近才好,不知宁王妃可还欢迎?”   卫明沅不急着回答,浅笑着,因为会有其他人为她挡着。   果不其然,惠妃的话才落下,陈皇后便开口道,“宁王妃潜心礼佛,为宁王祈祷,培育奇药,可不得斋戒沐浴,免得世间污秽碍了佛祖的眼,这可是大事,惠妃可不能让晋王和晋王妃的俗事叨扰了宁王妃的清净。”   瞧,这理由给得多么的充分,让人无言以对之时,还不忘暗自诋毁她晋王夫妇乃世间污秽,真真的夹枪带棍。   这是因了晋王最近在朝堂上出了些风头,又娶了刑部尚书的孙女,也就是萧婉茹为侧妃,陈皇后看着他晋王春风得意的模样不顺眼,有意打压了。   惠妃暗自恼恨,面上却仍旧笑着,“宁王妃毕竟不是方外之人,岂能真的断了红尘之事?如今晋王侧妃萧氏,与宁王妃有亲,亲戚间可不得多走动些?宁王妃说是也不是?”   昭武帝有子的四妃当中,淑妃心细如发,三两言便能挑出旁人的错漏之处,将局面偏向自个这边,而惠妃则一直是张扬的,目的性很强,至于齐妃,一向少言,其实对现下的状况再当心不过,如同暗处的渔翁,企图暗中得利。玉妃荣秀玉不管是她还是六皇子都尚且年轻,寻常时候并不参与这样的争斗中来。   卫明沅私以为,惠妃并不是最难对付的,淑妃和惠妃才是,因为你看不清楚她们的心思。与之相比,陈皇后要磊落一些,但也不好应付。   临渊而立,稍有差池,便是地狱。   卫明沅淡笑着回应,“既已出阁,便应以夫为先,辈分也应按着夫家的关系来排。论资排辈,萧氏乃晋王吾侄的侧室,像今日这般,倒是不能见面的,可惜了。”   她说着可惜,实则神情一丝可惜之意也无,说的话,似在贬低萧婉茹一个侄子的妾室难登大雅之堂,令人恨极却又找不出错处来。   卫明沅也是无法,她娘赵氏已经因着萧婉茹的关系和襄阳侯府少了往来,而萧婉茹的亲祖父刑部尚书萧统也业已表明君臣父子,他以君为先亲为后,剩下的人里头,也就她来头比较大,可不能让惠妃一派有机可乘,攀扯上来。否则,害己害人。   萧婉茹虽可怜,但也不至于举目无亲,只要她心放宽一些,凭着她的能耐,也并非不能谋个好前程,端看她如何做了。若她执意卷进晋王与太子等人的争斗中去,那么谁也救不了她。   淑妃听了忍不住拿帕子印了印翘起的嘴角,开口道,“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宁王妃按着宁王的辈分来算,倒也符合常理。若按着亲缘来算,萧氏乃宁王妃的表姐,这样一来,宁王岂不成了萧氏的妹夫,晋王成了宁王的姐夫?这可就乱了,还是按着宁王这边来算的好。何况,萧氏总归只是一个侧室,惠妃可不能重视太过,让她失了分寸。”   若说卫明沅先前的话还算隐晦,那么淑妃这话便是明晃晃的打脸了,以一个妾室来攀扯宁王,也不嫌丢脸!   惠妃气得脸色如猪肝,此时齐妃出言当起了和事佬,“惠妃姐姐也不过是想和宁王妃亲近一些,虽然错用了法子,可也是情真意切,宁王妃莫怪。”   齐妃的几句话,似为惠妃解围,却毫不讳言她的错漏,顺道还向卫明沅示了个好,一举几得,在场之人心中却未必对她感激。   卫明沅但笑不语,似是认同。惠妃一时尴尬,如今这般,最好的法子便是顺着齐妃的话来认个错表达歉意,争取卫明沅的“谅解”,可她并不甘,因她并不认为自个有错。   太后在上首看够了戏,看卫明沅从容应对,不慌不忙,倒是有几分刮目相看。于她而言,并不希望宁王过多地掺和进国事中来,令皇上忌惮,甚至兄弟反目,卫明沅持身正,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反应了宁王对此事的态度,宁王对那个位子没有想法,对哪个子侄坐上那个位置也没有偏颇,这是好事。   她开口道,“都是一家子人,也谈不上得罪和怪罪,你们和乐,便是皇家之幸,哀家之福,莫要因了小事而伤了感情。宁王妃当务之急,乃专心侍奉佛祖,照料宁王,心诚方能灵验,得佛眷顾,你们,莫要扰了她的诚心。”   这几句是赞同了陈皇后一开始的话,不希望几位皇子惦记宁王的意思,不得不令在座的几位皇子生母变了脸色,当下却不得不从。   卫明沅与众人一道恭顺地应是,心中却感叹,论揣摩心思,拿捏分寸,其实当属陈皇后最佳。   另一边,崇政殿,昭武帝毫不掩饰对那琉璃屋的兴趣,或者说那玻璃的兴趣。若是其他东西倒也罢了,宁王或许也就大方地给了,可这无色透薄的玻璃,他却不能也不愿给。   皆因这是卫明沅给的建议和方子提炼出来的,这里头有着她的一份功劳,这是阿沅的东西,他不想给出去。此外,他如今有了生的机会,日后还要与阿沅组建一个新的家,可不能像从前那样对许多物事不在乎,例如钱财,例如权力,该他的,别人别想拿去!   “不过些许微末技艺,难登大雅之堂,皇上的工部能人巧匠诸多,相信稍加时日,也能炼制出来,皇上莫急。若皇上实在等不及了,臣命人打造一些送来便是。”   谁急了!昭武帝想要的是那制造玻璃的方子和工坊,乃至匠人,而不是区区几片玻璃,哪里能让宁王推诿了去?   可实实在在地开口向他要,他又拉不下这个脸,偏偏宁王这般不配合,一时竟然有些语塞。   “听闻宁王是从域外来京行商的商人那里得来的方子?异域与咱们夏国的风俗殊异,这玻璃怕是不好熔炼?工部自然不缺少能工巧匠,可毕竟不是异域之人,怕是一时难以琢磨出来,这可如何是好?”   昭武帝的言外之意明显不过,宁王却再次装作听不懂,不过既然他问他的意见,那他便也给他一个意见好了。   “皇上可派人到域外去学习,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想必待他们归来之时,定能更好地为皇上效力。”   昭武帝语塞,“离乡别井,难以顾及,且水土风情殊异,麻烦了些。”   宁王见招拆招,“来年皇上寿诞,诸国使者来贺,亦可互通有无。”   宁王滑不溜秋的,就是不接他的茬,昭武帝好生郁闷,却做不出开口讨要又或是逼迫他的举动。   昭武帝爱面子,从他喜欢在外表露对宁王的爱护以及兄友弟恭一事可以看出点端倪来,旁人倒也罢了,以皇权压下去,莫有不从的,可宁王又岂能和其他人相提并论?那是当年做了他挡箭牌的人,若没有宁王,现在坐在轮椅上郁郁不得志的可能便是他自个!这事旁人不知道,可他知道,太后知道,宁王知道,慧然方丈也知道,兴许宁王妃也知道,他不想成为忘恩负义之辈,却因着皇家暗卫,因着当年慧然大师的话,因着先帝曾对宁王倚重以及从小带在身边教导,而忌惮着……   他这位皇兄的性情如何,宁王早已琢磨透,他的矛盾他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因而应对起来并不如何费力。有时候,装傻充愣的确是个好法子。当然,该有的分寸还是要有,不能做得太过了,让忌惮再增一分,若有一天皇上对他的忌惮超过其他,后果……   他后退了一步,言道,“这是臣为阿沅打造的屋子,仅此一间。”   昭武帝听着放心了一些,只要他不拿来谋暴利而后危及他的座下龙椅就好。   宁王看着他的神色,心中暗叹,他不拿着玻璃去造屋子谋利,可玻璃的衍生物,例如放大镜,例如望远镜,却是能够有的,这些用在暗卫身上,真是如虎添翼!   阿沅当真是个妙人!宁王再次庆幸自个当初下手快狠准。   作者有话要说:  七夕和狗粮更配,然而这章没有(?◇?) 第75章 宫宴   同芳宫中, 惠妃接连砸了几个花瓶, 这才咬牙切齿地说道,“好, 很好,你们都看不起本宫, 终有一日, 本宫要让你们好看!”   与陈皇后、淑妃、齐妃以及被贬冷宫的杨妃不同, 她们是太后在皇上还是太子时为他挑选的良娣良媛, 家世上乘,可堪助力。而出身只是一般的惠妃, 当年却是自个贴上去的, 无他, 她长相艳丽,不甘人后, 便使计进了东宫,上了太子的床榻。   因她出身不高, 上位的手段见不得光,长相艳丽妩媚如狐,太后一直对她不喜,奈何她肚子争气,竟是一次便怀上了,这才在太子东宫占据一席之地,后来又凭着手段在后宫中占了个妃位。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太后和陈皇后等人看不起她, 于是一心想要晋王上位,将来她位至太后,一国之母,看谁还能看瞧不起她!   其实,她的不甘心,还是自卑在作祟,她比谁都在意自个的出身。   今日之事,源于她利用萧婉茹来攀扯卫明沅,争不过,结果不如人意,她却并不认为自个做得不对,心中的结在咆哮,不仅恨上了对手们,便是对卫明沅也怀恨在心。   “无情无义,不过是卫国公府庶出生的,真以为进了宁王府便飞上枝头便凤凰了?做梦!也不掂量掂量自个几斤几两!”她掐着花盆里的君子兰,恨恨地道。   另一处,淑妃宫中,心腹大宫女依兰笑着向淑妃讨喜,“惠妃娘娘先头因着晋王殿下办成了几件差事便眼睛长在头顶上,目中无人,今日这般,总算是杀了她的威风,惠妃娘娘方才的脸色可难看了。”   淑妃浅笑着呷了一口茶,不语,可看得出来她喜欢听这话,又或者说喜欢看惠妃出丑。不过是个小官之女,也想跟她斗?   宁王……惠妃若是不动宁王妃还好,若是动了,怕就不是出丑那么简单了。   她等着看好戏。   另一厢的齐妃宫中,齐妃也吩咐下去,盯紧惠妃的同芳宫,只要一有动静,便报上来。以她对惠妃的了解,她不可能没有作为,她等着渔翁得利。   陈皇后亦是如此吩咐下去,怕惠妃这把张扬的火会烧到自个和太子身上。   这一切,宁王即便不能知道个完全,但也了解一些,手指被他掰得哔啵响,却是悠然自在的姿态,他的人,不管何时何地,都没人能够动得了。   “跳梁小丑,不足为惧。”他轻笑。   转眼便是除夕,太后也知若是办的家宴,宁王定不会来,于是随了皇上的意思,办的是群臣参加的大宴,如此这般,宁王便必须携着宁王妃出席了。   惠妃看着青春明艳的卫明沅,心中暗忖,如此品貌,也难怪能笼络住宁王,可女子之不幸,也大多是因了男人。嫁了人的女子,若不能得夫君喜欢,若不能为他诞下子嗣,延绵后代,最终也不过是个悲字。即便宁王能够容忍,太后能忍?   宁王身边,宁一寸步不离,她想要将美色送去他怀里或榻上,很难。如此,便只能在卫明沅身上下手。   可她遍查卫明沅,也未能挖出她的一点捕风捉影的韵事来,皆因她过早嫁给了宁王,没有其他男人什么事。   至于设计她与其他男人有苟且,则没有机会。卫明沅极少出门,出门也有宁王在侧,能够短暂分开他们的只有在宫中,可宫中真正的男人就那么几个,而能够为惠妃所用的却是没有。要是能够设计卫明沅与太子,又或是贤王和韩王……届时莫说卫明沅会倒霉,便是陈皇后和淑妃齐妃,也别想得到宁王府的支持!   惠妃如此想着,溜了一眼下首的众大臣,今日倒是一个好机会。   宫宴上,要想将一个人引来,总有那么一个手拙不当心的宫人,经常会手抖又或是拿不住酒壶,而洒了某个人一身酒又或是其他,总之,需要离席更衣。   眼下,秋兰和秋露便是这么个被委以重任的宫人,她们一个目标是太子,一个目标直指宁王妃。   太子那边很是顺利,宣烨仁厚且不愿在宫宴上生事,倒没有责罚秋兰,只是让人训斥两句便离席更衣,早有安排好的内侍来引路。   秋露那边却遇到了阻滞,负责伺候宁王和宁王妃的小宫人明明品级比之秋露还低,在她欲上前为宁王妃斟酒之时却没有眼色地向前来接酒壶,一副职责所在,不能假手他人的呆模样!秋露气闷,看了看那壶酒,最后还是让了出去,无妨,还有第二计划。   秋露后腿一步,并未离去,默默地注视着那小宫人四平八稳地将酒倒进了宁王妃的酒樽当中,在宁王妃触及那酒樽时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这时,宁王开口道,“饮酒伤身,但酒既然已经倒了,何不借花敬佛,向皇上敬一杯?”   卫明沅愣了一下,饮酒伤身?她往日若是酿了果酒,也不见他这般说。有蹊跷!   卫明沅目光扫过那杯酒,端起来,状若要饮,却先吸了吸鼻子,似是品酒。   酒香很浓,若是不仔细,还真不能辨别出其中的一丝异常。   她眉梢一挑,重又将那酒樽放下,很是乖巧地言道,“酒香浓郁,是好酒,想来即便借花敬佛,皇上也不会介意。”   宁王见她懂了,心领神会地吩咐宫人将这樽酒向上首的皇奉上。   昭武帝看了看盘中酒樽,意味不明地看向宁王和宁王妃,宁王浅笑着这时端起酒樽向他遥遥一举,却是相邀。   昭武帝不知有诈,端起酒樽来也向他遥遥一举,正欲入口,这时,李德安附耳上来,不知向他说了什么,昭武帝瞟了眼惠妃,再扫了眼似笑非笑的宁王,很是淡定地将酒樽轻轻放下。   惠妃,近日也太不安分了点。   “太子何在?”他问李德安。   “太子殿下武艺不俗,意识到不对时生擒了那带路的内侍,吩咐人严加看守后便换过衣裳,正往回走。”李德安答。   昭武帝点了点头,没再言语。心中却思忖,宁王对此事是否知道。若他只是幸运地瞎猫碰上死耗子,误打误撞地躲了过去,倒还好些。若他对这一切阴谋都知道,是否意味着他在宫中有不少的人,对宫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想到最坏的可能,昭武帝顿时不寒而栗,看向宁王的目光更加探究了。   宁王坦荡荡,对昭武帝探究的目光似是不察,与卫明沅言笑晏晏,仿似不知方才险些中招。   昭武帝存着疑问,向宁王举杯,邀他共饮。   宁王很是自然地执起那壶被加了料的酒,一无所觉地倒了一杯,与他对酌。   眼看着宁王没有一丝犹豫地喝下那酒,昭武帝这才释疑,怕是真的瞎猫碰上死耗子了。这才不再关注,而是眯着眼思量着该如何惩罚惠妃。   这边厢,卫明沅在宁王喝下那酒后,马上奉上一杯清水,那里头加了几滴灵泉水,要来解那情药,应是不难。   体内燥热须臾便被抚平,可做戏要做全套,他捂着并不潮红的脸,装作不适,向皇上请辞,后者先前是为了试探,并非要要了宁王的命,很是爽快地准了。   马车哒哒地驶出宫门,车内宁王却犹似药性未解一般,抱住卫明沅一番缠绵,口中喃喃,阿沅……   卫明沅不解,只以为他药性未解,他要什么都配合着,更甚者做好了要给他全部的准备。   如此乖顺的小妻子,宁王哪里真舍得就这么要了她?在这样“简陋”的马车上,外头还有个耳听八方的宁一和冰影。   点到即止,卫明沅在他怀里不解地抬头,眼底雾气氤氲,双颊染上了情潮,动人得让他真想就这么将她拆吃入腹。   “阿沅,要当心了,魍魉魑魅要开始小动作了。”他抱着她轻轻一叹。   卫明沅喘了喘气,这才问及,“是谁?”   “惠妃。”他道。   “设计的我和谁?”她又问。   “太子。”他淡淡地道。   “心真大。”她忍不住点评了一句,而后又问,“太子那边成了?”   “并没有。”他眉梢一挑,回道。   卫明沅点头,“聪明了一点。”说完觑着他的神色,言道,“助他一臂之力,让太子和皇后也看看惠妃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表情?”   他看着她似笑非笑,最后伸手点了点她的琼鼻,“坏丫头!”   皇上既然已经知晓事情的经过,虽然没有酿成大错,可也不会轻饶了惠妃,但也只是小惩大诫罢了,他要的自然不止这个,让太子和皇后洞释惠妃的小动作,倒是借刀杀人的一个好法子。   “就依你。”他语中带着宠溺。   卫明沅灿然笑开。   看着她的笑脸,想起她方才动情的神态,他忍不住咬了咬她的耳朵,问,“方才,若本王真的情药未解,阿沅欲如何?”   暧昧温热的气息在耳畔吞吐着,骚动着她蠢蠢欲动的神经,胭脂色从耳根开始往外蔓延,她柔荑向下,触及他的禁地,乖巧地献上樱唇……   “自然是,王爷想要如何便如何。”   他眸色渐深,与她展开新一轮的缠绵。   作者有话要说:  咱们大宁宁可不是吃素的→_→   忘记申榜,生无可恋.jpg 第76章 对歌   “禀王爷, 皇上昨日以惠妃御前失仪为由, 下令削其一年月例,禁足同芳宫, 任何人不得探视。皇后罚其每日抄写《女诫》和《宫规》十遍,宫里的人看碟下菜, 伺候的人以及一应用度多有怠慢……”   宁一的话音在静谧的书房内回响, 宁王望着玻璃窗外萧瑟的景, 须臾以后, 开口道,“晋王, 蹦哒得有些欢了。”   宁一愣了一下, 回过神来, 便道,“不过是秋后的蚂蚱, 太子和贤王韩王在设法拔除他的爪牙。”   宁王点了点头,默了默, 而后道,“必要时助他们一臂之力。”   宁一应喏,心中暗忖,主意打到他家王妃的身上,这些人真是嫌命长,不知道他家王爷小心眼护短得很吗?   过了一会,宁王抚了抚衣摆上并不明显的一点褶子,问, “云州府如何了?”   “禀王爷,凌芳和凌逸已将醉宵楼、汇文馆等部分产业逐步向云州府转移,现已在云州府站稳了脚跟,只待王爷一声令下,便可将总部向云州府撤去。   凌隐在当地收容了不少孤儿,部分可堪培养,想要渗透云州府上下尚需些时日。借着年初科举以及三年一换的官员调动,咱们调去云州府的官员经过这半年时间,业已融入当地官府,想要彻底掌控尚需时日……”   若说宁一是情报网的一把手,那么凌芳凌逸和凌隐则是二把手一样的存在,分别掌管着经济渗透、文化渗透以及人才渗透三个方面。   宁王点头,对这些并未置言,而是补充,“玻璃工坊的工匠师傅也转移过去,王府让人尽心些,修葺得隐秘一些。”   宁一领命。   “王妃在做什么?”公事既了,宁王便问起了卫明沅来。   “王妃正领着春儿和冰影在梅园里踏雪寻梅,收集雪水,说是要围炉烹茶。”   宣逸听了,嘴角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神色柔和,“哦?如此雅兴,本王若是不参与,岂不可惜!”   宁一乖觉地起身,取来狐裘貂帽替他捂上,这才站到他身后,推他出门。   今岁的冬日特别的寒,腊梅却依旧开得盛,娇嫩的花迎上凛冽的北风却是丝毫怯懦也无,让人望之兴叹。   宣逸在梅花山下有一个温泉庄子,里头栽了一片梅林,当初卫明哲说的便是这个。冬日里,他体弱畏寒,总要到这个庄子上住上一段时间,今岁身体虽有好转,可到这梅庄来的惯例却没有更改,甫一入冬,便携着卫明沅住进来了,除了需要进宫的时候才会离开一两趟。   在林子边上,宣逸的视线被密密丛丛的梅林给遮挡,看不见她灵动的声音,只闻得她雀跃欢快的声音,心情却依旧明快。   “王爷,可要派人去唤王妃?”宁一附身问。   宁一摇了摇头,而后在他诧异的目光中握拳放在嘴边咳了咳,这才向着梅林里头大声叫唤起来,“娘子——”   于梅林中乐此不彼挑着好看的梅花,欲要折下来养在玉瓶里放在房中的卫明沅,咋一闻这一声叫唤,心跳登时漏了一拍,手上一抖,一朵小小的梅花飘然自枝头落下。   她下意识地伸手接住,而后望向声音的来源,那声叫唤,她认得,是王爷的。   因庄子在山坳下,宣逸响亮的叫唤传至山中,山谷中很快传来了回应,“娘子,娘子,娘子——”声音玩转绵长。   卫明沅的脸在春儿揶揄的目光下越发红艳,她嘴巴动了动,犹豫着小声应了声,“诶!”   宣逸听见了,知她害羞,却并未就此放过她,高声回了一句,“阿沅说什么,我听不见——”   “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的声音再次闯进耳朵,春儿忍不住捂嘴笑了,便是冰影,嘴角也抿了抿,差点就破功笑了。   卫明沅转头瞪了一眼春儿,春儿吐了吐舌头,才没在怕呢。   如此情景,卫明沅想到了现代西南云贵等地的山歌对唱,隔着密密丛丛的梅树,看不真你我,却能通过山谷延绵不绝的回音将情丝倾诉。   她抿了抿嘴,最后咬了咬牙,朝着梅林的另一头大声地唤了起来,“宣冉之?”   卫明沅的话语幽幽传来,被山谷的回响无限放大,宣逸满足地笑着回应,“我在——”   得到了回应,仿佛能听见他愉悦的心情,卫明沅的心也欢快起来,心情放松,一些话也能说出来了。   “我说,春赏花,夏纳凉,秋登山,冬扫雪,汝可愿与我一起?”   喊过以后,她反倒不在意春儿愕然的眼光以及偷笑,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等着梅林那头的回应。   宣逸没让她等多久,很快,空山中便响起了他清朗的声音,“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於其居!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於其室!”   响彻云霄的告白像是擂鼓一般敲击着卫明沅的耳膜和心房,她蓦地提起裙角,朝着梅林外头奔去,冬日的寒风吹落了她的斗篷风帽,扬起了她的衣角,便是掌中的一朵娇嫩的红梅也迎风飘扬,惊落了枝头上缀着的雪花,吓坏了春儿,动了他的心房。   她从红的白的黄的梅花中来,踏着白雪,迎着寒风冬日,脸颊红扑扑的,眼睛亮得如同冰晶,晃花了宣逸的眼,于是抬起手,敞开胸怀,迎接着她的到来。   卫明沅如同乳燕归巢一般轻轻落入他怀里,避过他双腿,环着他的腰肢,笑得傻兮兮,“宣冉之?”   “诶。”   “夫君?”   “诶。”   ……   碍眼的宁一自动退避,徒留一对智商下线的璧人在瑟瑟寒风中依偎着相互取暖,进行着没有营养的对话。   皇宫里,谁人在歇斯底里地发狠,谁人在因为稍胜一筹而沾沾自喜,谁人在吃斋念佛祷告,谁人在谋算着天下,谁人又在汲汲营营,这些都与他们无关。   这一处的梅庄也建了一座玻璃房,便在那梅林中间,此时,两人结伴来到了屋子当中,在梅香萦绕中围炉博古,烹茶赏景。   说着说着,便说到了云州封地上的王府。   卫明沅一时来了兴趣,央着宣逸要来王府的布局图,想要自个设计。   古代,即便她作为上层阶级,即便她有着空间,空间里的现代物资不少,可有些地方还是不尽人意,例如恭房。   这时候的出恭,又名更衣,有婢女准备好甲煎粉、沉香汁和新衣裳,进出更换衣裳,非常麻烦不说,里头的设施其实并不比现代方便,也还是个坑,又或是恭桶,进去时用干枣塞鼻防臭气,出来时用澡豆洗手,并换上清新干净的衣裳才能去除一身的秽气。   每每这时候,卫明沅都会想念现代的抽水马桶。同样的,虽然在浴桶和浴池中泡澡沐浴很是舒适,可她还是会想念花洒冲澡……如此种种,以前是没有机会,如今,云州那里有一座还未建成的王府,如无意外,这是她以后几十年的家,她总归要想法子把它修得便利一点的。   希望她的那些藏书——种田小说里头,大大们会有详细一点的记载吧!卫明沅默默祈祷。   此事暂且搁下,不是很急。说到了云州,卫明沅便想起了与夏国西南边境接壤的西夷国,再然后便是那个叫凌芳的女子——原著中,便是因了她,才使得宁王暗地里的情报网被人察觉到端倪,而后顺藤摸瓜暴露了出来。   倒不是凌芳会背叛宁王,而是按着原著中所述的情形,她,又或者凌逸没有旁的办法。   “今岁,皇上寿辰,西夷国可会派使臣来?”她问。   卫明沅轻易不会问及政事,如果问了,一定是因为所问及的人或事有值得注意的地方。   宣逸拧着眉点头,“可是不妥?”   卫明沅迟疑着提出来,“听闻西夷国大皇子极其好色,且手段残忍,若是他来,凌芳的寻芳楼怕是要遭殃。”   其实,原著中遭殃的是凌芳,若不是凌逸——凌芳的哥哥救她出来,并且寻上宁王府,她怕是要没命。   酒林肉池,最是容易获取情报的地方,而京中久负盛名的醉宵楼和寻芳楼便是因此而来,凌芳是明面上的老板娘。   寻芳楼的姑娘皆是雅妓,卖艺不卖身,做的是勋贵高官的生意,是许多高官老爷和世家子弟的红颜知己。难得知心人,一些隐秘的秘密便这么被掏了出来。   西夷国的大皇子蛮横好淫,可不爱这一套,偏偏寻芳楼却不能不做他的生意,最后凌芳遭了殃,被凌逸救出来时已体无完肤,神志不清,奄奄一息。凌逸无法,只好寻上宁王府求林神医救命。   原著中,宁王府二话不说便开门将他们迎了进去的举动引起了他人的注意和怀疑,于是一层层摸索下去,竟揪出了宁王才是寻芳楼和醉宵楼的幕后之人,便是凌逸的汇文馆、潇湘茶馆也被人怀疑乃宁王府的秘密产业。   原著中昭武帝细思极恐,最终因为宁王之将死而未将凌芳和凌逸等人看在眼里,可贤王等人却蠢蠢欲动,想要得到它们,为夺位增一分助力,当然,这是私底下的行为,否则恐招昭武帝怀疑忌惮。   如今,宁王的情况不同了,若是寻芳楼醉宵楼等情报网的一端被人察觉,恐怕昭武帝不会再无动于衷,宁王府危矣。   未雨绸缪,卫明沅决定提醒宣逸,“若是有法子,还是让西夷国换个来使的好,再不然,那几天把寻芳楼关了也是好的。”   宁王听了若有所思,卫明沅从前提醒过的事从未出错,因而他并未不当一回事,相反,虽然不若对宁一这个朝夕相处的护卫那么重视,凌芳凌逸和凌隐他也是看重的,这是他日后在云州封地能够安稳的基石和保障。   “本王记住了,莫担忧,此事尚早,我还有时间周旋。”他如此回应。   卫明沅心中的一块这才大石落下。   作者有话要说:  回家奔丧,一大早赶高铁,这才坐定,更晚了,好困(∪?∪)???zzz 第77章 生产   卫明沅的话并非无的放矢, 宁王重视, 如今他西南云州的封地上也有了些人手,正好可以派人盯着西夷国的动静, 以防万一。   而这时,朝廷上, 因着惠妃的忽然被禁足, 风向也有了些许变化, 原先隐约冒了些头, 可以与太子抗衡的晋王仿佛倒了霉,御史参了一本又一本, 便是原来没打算迁怒于晋王的昭武帝, 也不得不严惩了他。   被夺了职务在家闭门思过的晋王, 子肖母,倒也像惠妃一样摔了不少东西, 嫉恨那些御史幕后的太子等人的同时,也在谋划着东山再起。   刑部尚书萧统这块啃不下的恶骨头再次进入了他的视野当中, 想起形同鸡肋的萧婉茹,他又岂能甘心?还有郭愉那个刁妇,不过是纳了个侧妃,竟也敢给他脸色看,这一次,若非郭将军坐视不理,他又岂能给那些御史参他的可乘之机?!   齐家治国平天下,若是连个女人都搞不定, 他日后哪能治理好一个国家!想要一个女人死心塌地地为他,与他共谋大业,最有效直接的法子,莫过于让她怀上一个属于他俩的孩子。晋王眯着眼睛如此想着,起身走向了王府后院。   痛打落水狗的道理,太子等人并非不懂,只是不愿在皇上跟前表现得太过冷酷没有兄弟亲情,只能尽力地压着,不让晋王和惠妃再有起复的机会。   前朝,太子和贤王等人在着力铲除晋王的势力,后宫,陈皇后也在思忖着不让惠妃再起。   后宫中虽说花无百日红,可后起之秀也不是没有,其中的佼佼者当属玉妃荣秀玉,这一位可是皇上开了特例许了她一个孩子的人,心思手段可不简单。   陈皇后深知与玉妃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可相比于尚在襁褓中的六皇子,她认为已经长达成人并且威胁到太子之位的晋王更加危险,因而思虑过后,还是铤而走险,请来了玉妃。   当卫明沅得知陈皇后与荣秀玉合作之事后,她惊得杏眼圆睁,可随后想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陈皇后的心思并不难猜,至于荣秀玉,显然也是目的不纯,她大约想的是先利用陈皇后在后宫中保存自己和孩子,日后之事再徐徐图之。毕竟,皇上正值壮年,来日方长。   这样的心思也算不得错,便是陈皇后和淑妃等人也能看出一点来,可在她们看来,也是来日方长,她们有足够的时间来解决一个潜在的麻烦。   卫明沅想了一下昭武帝在原著中的早逝,感叹了一下,大约谁也没料到昭武帝会忽然就没了,料想如果这一情节当真发生的话,会打许多人一个措手不及吧!   原著中,除了天灾,推动太子下台的主力当数晋王,彼时他没有如今被弹劾的这一遭,顺风顺水地位逼太子,最后更是坐不住出手废了太子,本以为会因此上位,所作所为却被藏在暗处的贤王和韩王拿捏住而打了个落花流水。   如今,若晋王这个战斗机真没了,隐忍的贤王和韩王,又该如何除去太子上位?卫明沅想,大约还是“徐徐图之”四字吧!   可若是时间不等人呢?   太子的炮灰命,似乎已经扭转,就是不知,日后会否成为第二个昭武帝,对宁王心生忌惮?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卫明沅想得长远,因而忧心。   如此思虑着,才出了正月,太子妃和李淑慧便相继分娩,除了李淑慧因为头胎而有些艰难外,都还算顺利,没有人下黑手。   但,也不是没有插曲。   太子妃生产当日,东宫,产房外,太子忧心忡忡地来回踱着步,看着太医院的医正到来,登时站了起来,早有詹事迎了上去,张罗着领太医到偏殿候着,以防万一。   詹事李贞安顿好太医出来,见着坐立不安的太子,宽慰两句以后,见他并未宽心,便又建言,“殿下,宁王府上的林神医据说医术无双,殿下若真的担忧,何不派人前往向宁王求来?”   太子愣了一下,而后若有所思地看向李贞,后者坦荡荡似乎只是一心为他分忧,“殿下,不管宁王借还是不借,此事于咱们都是有利无害的。”   太子稍一思忖过后便允了,詹事李贞于是派人去宁王府求请。   宁王府的枫山别苑里,宁王看着来人,心中嗤笑,似笑非笑地言道,“按理,太子不辞劳苦派人到枫山来求,诚心可鉴日月,本王不该推辞,只是林神医毕竟不是普通人,去还是不去,一切全凭林神医的意思,太子妃生产在即,汝可要快些去寻了,否则,小皇孙该等不及了。”   宁王的话乍一听在理,可细细思量,却不难听出其中深长的意味来——太子如此折腾,先是到他这京郊别苑来,若他允了,还得再走一趟城里的宁王府请林神医,如此折腾,怕是请到林神医之时,太子妃也早生完了。若当真有心,不该此时才来。   醉翁之意不在酒,太子此举,怕是并非为了林神医,而是冲着他宁王府来。   太子倒是比荣庆聪明一些,没有直冲着卫明沅而去,而是迂回地通过林神医,这借人和借东西是一样的,有借有还还有道谢,一来二去的,关系便深厚了。   站在宁王的立场,他不管借还是不借,都不妥当。由他本人答应借吧,恐怕后续会没完没了,指的不仅仅是太子一个,还有贤王晋王韩王等人,可若是不借,又未免太过不近人情。   于是,他将这个锅甩给了林神医,事实证明,他的确做对了。   太子的人找上门来的时候,林神医正愁没事干,屁颠屁颠就去了,而后在东宫里坐了一个时辰,派不上一点用场,蔫蔫地又回来了,便是太子随后送来的珍贵药材的谢礼也不能让他高兴起来。   可他只要去了东宫,便是一种信号,被人理解为宁王府可以接近的信号。   于是,不到半月以后,轮到贤王妃李淑慧生产,贤王也有样学样,效仿着太子的做法先是去京郊别苑求宁王,宁王还是那句话,“一切全凭林神医的意思”。贤王府的人对此也不意外,很快便又转去宁王府去请林神医。   不曾想,林神医这回却不配合了。   只见他跳着脚将来人打发出去,口中忿忿,“老子是神医,擅长解毒的神医,不是妇产大夫,不是产婆!”   贤王听完内侍的回禀,听着产房内李淑慧的声声痛呼,眼睛赤红,拳头捏紧,心中很是不甘。他甚至怀疑,林神医此举是否出自宁王授意。   种种猜疑,让他神情阴郁,一直到产房内传出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这才晴朗起来,只可惜,是个女儿,贤王的神色顿时晴转阴。   李嬷嬷是从小看着李淑慧长大的乳嬷嬷,将贤王的神色看在眼里,默默记下,只待王妃出了月子再提起。   这是贤王的第一个孩子,不管男女,他都是喜欢的,只是当时因了林神医的拒绝出诊,再思及太子妃前儿个又生了一个小皇孙,这才欢喜不起来。很快便收敛了失落,赏了产婆和太医以及王府上下,又着人到宫里汇报喜讯。   昭武帝倒是很欢喜,于他而言,不管男女,总归是他皇家的子嗣,他都乐见其成。皇族子嗣丰,此乃兴旺之兆!他有时候甚至暗戳戳地拿宁王与自己相比,在子孙后代上寻求优越感。当下,给贤王府的小郡主赐名□□,寓意聪慧伶俐,贤王得了这个消息,这才安慰了一些。   可关于林神医的差别对待,他心中仍旧不平。   同时向宁王府求人,一个成了,一个没成,虽然宁王说的是全凭林神医的意思,可这样的结果,还真的不得不引人遐思。   除了太子,贤王、晋王和韩王或多或少都因此有了些想法。   这时,韩王妃孟常茹也被诊出怀有身孕,这下好了,看热闹的晋王坐不住了。   他与老二老五差不多时候大婚,而他也是头一个纳侧妃的,双管齐下,可太子生二胎了,贤王的第一个孩子落地了,韩王妃也诊出有孕了,只有他,一点消息也无……   也就只有同样没有动静的宁王能让他稍稍安慰一些,可他一个健全的,能和宁王比吗?!   晋王向来不是个好坯子,别人让他不乐意了,他便也见不得别人高兴。 皇次孙宣仲礼满月宴上,晋王解禁出席,看着太子春风得意的嘴脸,再听贤王笑意盈盈地向他炫耀他家小郡主是何等的可爱,再瞧韩王妃还未显怀却被当成宝一样护佑着,而老五那厮竟然朝他撇来轻蔑的一瞥……晋王感受到了满满的恶意,瞥了一眼云淡风轻似是毫不在意的宁王,顿生一计。   你们不让本王好过,本王又岂能让尔等好过!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出殡下葬了,明天应该能恢复早八点更新了 第78章 过继风波   皇次孙的满月宴上, 优越感十足的皇上笑着对宁王说道, “朕的小皇孙都降生三个了,皇弟可得抓紧了。”   这赤果果的炫耀, 宁王但笑不语。   直到太后也开口附和,“是这个理, 宁王妃在这方面可不如皇后和太子妃。”   附和便罢了, 偏偏要拿他的阿沅和别的女人比较, 将罪过都推到女人身上, 太后她明明知道,这一切并非阿沅的过错, 都是因为他, 她才至今仍旧是处子。   他明显感觉到她在他手里的柔荑在太后话落以后收紧……但他不会为了维护她而诋毁陈皇后和太子妃, 只是对太后,却没有那么好的脾气了。   “行动自如方面, 本王也不如皇上和太子。”他的示弱,却让太子和太后后背上冒了一身冷汗, 而昭武帝却依旧浅笑着。   “哈哈,宁王妃佛缘深厚,是有大机缘的人,这向佛葵既已寻到,想来宁王行动自如是指日可待了,朕的皇侄也差不远了。”这么些年,昭武帝处在关系不睦的太后和宁王中间,除了偶尔挑起矛盾外, 也练就了和稀泥的本领。   宁王看也不看太后僵硬的神色,执着卫明沅的手,笑道,“那就承皇上吉言了。”   原想着此事就这么过去了,不曾想竟被有了坏心的晋王利用起来。   宁王在后宫中有人,可惠妃在后宫经营多年,自然也有人,于是,在他的人察觉之前,惠妃的人业已将一则流言传了出去,虽然这则流言被宁王和皇上的人察觉以后便遏制了传播,可它的的确确是存在过的,并且传入了某几个关键人物的耳中。   而宫外,晋王的人也有意将这则流言传播出去,等宁王放在晋王府的暗卫采取行动之时,流言也业已传了出去。   “听说太后对宁王妃的肚子迟迟没有动静,很是不满,偏偏宁王对宁王妃情有独钟,怕宁王无后,据说太后想从几位出生和未出生的小皇孙中择一位过继给宁王……”   这流言破绽百出,譬如宁王即便要过继孩子,那也是过继他皇兄的皇子,而断不是几位小皇孙……   可这样的无稽之谈传入无知的百姓以及有心人的耳中,信的人还不少。   太子妃搂着成哥儿,抱着礼哥儿,一阵忧心,太子于是宽慰她这纯属无稽之谈,皇叔即将大好,太后又怎会在这节骨眼要过继孩子给他?这不是自个找不自在么?可这样的宽慰并不能让一个母亲放心。   韩王府,韩王盯着孟常茹还未显怀的肚子看了一会,心中暗忖,若是用一个孩子能够得来宁王府乃至卫国公府的支持,倒也值得。   孟常茹不知韩王所想,也不知他的本性藏奸且无情,只是担心太后会不会看上她的腹中胎儿。   韩王只好收敛那些谋算,哄着她,“太后和皇上那天在席上的态度你也瞧见了,并不像是要过继的样子,这流言大约是有心人有意为之,你不用担心。”   无知的孟常茹信了,却不知她的夫君正谋划着将这流言坐实,好为自个谋利。   同样动了心的还有贤王,他在得知消息后,抱着他的小郡主看了好一会,明知道是假的,却还是不免动了心,只是他家的这个是位小郡主,没把的。   这时,收到了一点风声,晓得韩王终于要有所动作以后,这才沉下心来,之前的一点动心顿时荡然无存,兴许,这是一个好机会——可以分化宁王和太子一系,又可让父皇看看老五的狼子野心。   韩王的人在晋王之后推波助澜,新的流言很快传了出来,却是臆测宁王可能不行的。   宁王妃无孕,若说两人中间有一个出了问题的话,其实大多数人都会猜想是宁王,只是这样的臆测谁也不敢说出来,可若臆测成了流言了呢?   若宁王真的不行,太后想要替他过继,似乎也在情理当中。一些大臣于是将目光投向了东宫以及韩王府,还有一些投向了后宫之主——皇后,过继孙子辈名不正言不顺,且差了辈,可陈皇后的腹中胎儿,以及玉妃娘娘才一岁多的小皇子却是合适的。   一时间,动妄念的人有之,忧心忡忡的人有之。血脉亲情,即便那是宁王,太子和陈皇后也是不愿将骨肉送出去的——明明是自己的至亲骨肉却只能唤自个皇嫂,甚至是皇侄,这是什么道理?!   人心惶惶的时候,太后也坐不住了。   若没有慧然大师的话,以及那株向佛葵的出现的话,太后兴许真会动替宁王过继的心思,可问题是,宁王如今眼见要大好,又对卫明沅那丫头如此看重,她哪里还敢动这样的心思?   可若是关系到她皇儿的声誉呢?   谁都可以不行,唯有宁王不可以,因为宁王有今日,是太后间接害的。   心虚的太后为了维护宁王想出了一个昏招——欲用卫明沅来为宁王打掩护,幸而被皇上的人及时发现并阻止了。   “母后,以十五弟的性子,可是宁愿自个扛着也不会让宁王妃受伤害的,母后可莫要让宁王恨你。”阻止太后的同时,还不忘黑宁王一把。   果然,太后骂了一句“狐狸精”,却是说的卫明沅。不过,也最终收回成命,只是,问题还是要解决。   “可这歹毒的流言,哀家实不能坐视不理。”   昭武帝只好出言,“母后,清者自清,您若是急急忙忙地帮十五弟打掩护,又或是真的替他寻一个孩儿过继,便是坐实了宁王不行的流言。如今,最不该有动作的,是您。”   “可,难道就让这流言继续散播出去,越传越广,而后人尽皆知?”太后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可她就是坐不住。   昭武帝只好宽慰她,“母后且放心,十五弟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皇上这是一语相关,既提醒了太后不要轻举妄动,又提醒她宁王不会坐视不理。   可,出乎意料的,宁王还真的坐视不理了。   原先只是传出过继消息的时候,恐会影响到卫明沅的名声,他出手阻止了,可后来关于他不行的流言传出,他却置之不理了。这样的臆测,从前又不是没有过,最终都不了了之,只要不是牵扯到阿沅身上,谁管外头的人怎么想?   不过,晋王和韩王,还真的不安分。   他坏心眼地请林神医过府去为晋王看诊,关心起了他的不孕不育来,京城里的八卦目光顿时转向了晋王府。   本来只是为了转移视线的一个举动,谁知林神医还真的看出问题来了。   “王爷之前是否在腰腹处受过伤?”   这一问晋王懵逼了,惠妃懵逼了,因为还真有,那是一次围场冬猎,晋王好大喜功走远了,不慎被一只熊瞎子在后腰抓了一把,虽然死里逃生,可伤是真的伤了的。   昭武帝对晋王的情况再清楚不过,知道他伤及要害,于子嗣恐怕有碍,怕惠妃伤心,于是和太医一起瞒着,对晋王也多有纵容,因为这是一个不可能继承大统的孩子。这事便是宁王也不知,这一回却是错有错着了。   一个子嗣有碍的皇子,自然是无缘那个位置的……太子、贤王和韩王去看望他时,是真心地在宽慰他。   “好生养着身体,莫操劳,子嗣,会有的。”这样的话在晋王听来却无比讽刺。   此时已经没有人去关注宁王到底行还是不行了,可宁王犹嫌不够。晋王那边虽然有了意外收获,却不能让韩王因此逃了过去。   林神医在看完晋王以后,留下一个保养的方子,便马不停蹄地被宁王赶去替韩王妃看诊。韩王和孟常茹身子康健,倒是没啥毛病,不过,林神医此来本就为了搞破坏,因而说的话似是而非,“王妃有孕,房事上,还请王爷悠着点,不要太过频繁的好,否则,恐伤及胎儿。”   再正常不过的话,韩王没在意,却不曾想第二天遇到的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他,他方知林神医的话被解读为——他那什么欲太盛,竟是不顾有孕的韩王妃,日耕不辍……   韩王气急,欲要辩驳,这时贤王站出来语重心长地拍着他肩膀,言道,“五弟,子嗣为重啊!”   韩王顿时被气得脸上如同猪肝色,却不能发作,毁了自个一惯老实恭谦的形象。   憋着一股气回到府中,不曾想却瞧见了关爱子侄的宁皇叔送来的大礼——各色美女一打,十二个!   做了好事的宁王,挥一挥衣袖,非常潇洒地表示,不用太谢我,知道你行,你就多劳多得吧!   韩王自此方知,宁王可不仅仅是太后和皇上看重和爱护的皇叔,也不仅仅是卫国公的侄女婿,他还是个小心眼且有能力将小心眼耍出来成为现实的宁王!   皇上看着乱了的两个儿子的后院,哭笑不得。真是个不肯吃亏的主!母后,您看到了吗?您总该放心了吧!   处理了这些事的宁王,抱着自始至终一无所知的小妻子,极其惬意地上下其手,哼,等爷重新站起来一展雄风,一定要让阿沅怀上个十个八个,让你们看看本王行还是不行!   卫明沅莫名打了个寒颤,想着莫不是春寒料峭?如此想着,她拍掉了企图扒她衣服的一双大手。   宁王郁闷:……阿沅最近越来越不乖了,可是他喜欢,可该罚地还是要罚。于是擒住她的樱唇,辗转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没有榜单的世界太残酷,哭唧唧π_π 第79章 花开   流言的事卫明沅最终还是知道了, 很是好奇地问宣逸, “各方的反应呢?难道就没有一个动心的?”   她这是想起原著中贤王晋王和韩王因为宁王手中的力量而争相踏破宁王府门槛的行为,却忘了, 如今的宁王,在外界看来不过是个很受皇上和太后重视爱护的闲散王爷, 顶多是和卫国公府联系紧密了些, 手中力量却是还未曾暴露的, 成不了众人眼中的香饽饽。   “动心?阿沅把本王想得太高了, 除了韩王,其他人可没有这样的想法, 皇后和太子妃更是担心太后和本王会看中她们的孩儿, 她们这是关心则乱, 实际上后来我与太后均未有行动,她们也回过味来, 明白流言怕是有误。流言止于智者,而这流言本身便很是站不住脚, 不过是企图搅混京城的天罢了。”宣逸笑了笑道。   卫明沅蹙了蹙眉头,而后又问,“可韩王他……”   因为宁王和林神医对晋王和韩王的所为,卫明沅已经猜到了事情背后的真相,无碍乎他们当中的一个散播了过继的流言,另一个动了心而后再加一城,企图将过继之事坐实。晋王没有子嗣,因而散播过继流言的是他, 而韩王则是另外一个。   宣逸抚了抚她的背,而后又道,“看着最老实的人往往是最不老实的。若本王果真过继了韩王的孩儿,他便既全乎了孝道,又能得本王更甚者卫国公府的支持,何乐而不为?礼部,虽然矜贵,却远不若威远将军、殿阁大学士的助力大,韩王可不会满足,所以这回才铤而走险,却是一步臭棋。”   卫明沅听了以后抿了抿嘴,迟疑着说道,“他现在怕是明白过来王爷的不好招惹了,其他人也是……若我能早些为王爷把腿治好,王爷也就不用承受这样的非议了,其他人也不会这般不把宁王府看在眼里,肆意地拿王爷来搅局。”   她眼帘低垂着,看着有些懊恼,宣逸于是曲起手指,在她脑门上轻轻一弹,惹来她含着水光的委屈眸子。   “想什么呢?你便是把本王治好了,他人难道就不会动歪心思了?当今不会乐意看到本王锋芒毕露,本王只有藏拙才能更好地保全宁王府上下,不管本王的腿脚是否利索,我都只能扮演一个闲王,否则,圣上该坐不住了。”   道理是这样没错,可卫明沅站在宁王的角度,还是为他感到委屈,因为她比谁都明白,宁王的不简单。   头一回,她对事关那龙椅的事问得直接,“皇上对王爷如此猜忌,王爷难道不想有朝一日,与他反过来?其实,若王爷想,卫国公府和襄阳侯府,还有卫国公府的其他姻亲也会自发团结到王爷身后,此事,也未必不可图,阿沅相信,王爷做得不会比当今差。”   宣逸定睛看了她一会,知她此言发自肺腑,是真情实意地为他着想,这才长叹了一口气,抱住了她,低头唇瓣在她额头印了印。   沉默一会过后,他才看向皇城的方向,目光悠远,似是看向更远地地方,言道,“打小,父皇便把本王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本王那时候也以为父皇属意的是我,后来出了事,我也曾不甘,可不健全的我却无力改变事实。   再后来,父皇驾崩了,给了我一半的皇家暗卫,我才明白母后布的局。此事,皇兄知道却没有反对,而用暗卫把皇城把控在手里的父皇不会不知道,可他还是顺应了母后的期盼,默许了她的做法。其实,若父皇对慧然大师的话表现得不屑一顾的话,本王未必有今日。了解以后,本王方知,我从未靠近过那个位子。   是什么,造成了母不母,兄不兄,父不父?是权力。权势迷人眼,亲情变得无足轻重。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对他们,我是不恨的,因为,他们都是被权势所支配的可怜虫。坐在轮椅上从下往上看,本王看到的丑陋嘴脸可不少。想通了这些,那张龙椅于我便没有多少吸引力可言。   阿沅觉得本王好,本王却自知,我偏激得厉害,我也不敢保证,坐上那个位置以后会不会丧失本心,变得面目全非,丑陋不堪。若非被逼到不得不反抗的地步,本王不会反。于本王而言,平安宁静,更为重要。”   掩藏心底深处的秘密和隐思诉诸于口,其实并不若宣逸想的那么难,主要看倾诉的对象是谁。虽然事情的真相残酷,但他其实一直更宁愿相信父皇待他的好,临了,不但给了他皇家暗卫护他周全,更是教会了他宝贵的一课,因而,内心深处,他还保有着一些复杂的柔软,如今这柔软全都给了眼前的女子。   卫明沅听完以后,顿时后悔提起这个话题,引起他不快的回忆,她有些粗暴地岔开话题,“不想了,不想了,管那些禽兽去死!对了,花朝节才过不久,枫山上百花争艳,咱们踏青去可好?”   她眼睛闪个不停,欲盖弥彰的小模样真让人可疼,他忍不住在她脸颊上咬了一口,“百花争艳,可没有本王怀中的这一朵娇艳,不看也罢。”   卫明沅脸色炸红,捂着脸颊,嘟着嘴不满地控诉,“说了多少回了,落下这么个印子,你让我怎么见人,许嬷嬷又该念叨了。”   宣逸眉梢一挑,想起她那能将所有痕迹抹去的神奇美容膏,似笑非笑,“那便不要见人。”   说着朝她扑了上去,还真是肆无忌惮,卫明沅也只剩下无力反抗的嘤咛……   说起花来,宣逸倒是一直惦记着那被视为治好他双腿良药的向佛葵,他不知卫明沅将它藏在了何处,也未曾过问,也就太后派人来问询的时候,能和祁院正、佟司苑一起看一看这株奇药。   上一回得见它真容还是一月前,那时候的向佛葵虽然已被养得很是精神,却一丝要开花的迹象也无,换言之,没有冒一点花苞来。不否认,宁王有些失落和郁闷,这花一直不开,他便要一直隐忍着维持现状,不仅继续与轮椅为伍,对着娇妻,也只能看只能摸,不能吃,真真的憋屈。   祁院正和佟司苑对卫明沅当真把向佛葵养好了,惊讶不已,但对它的再次开花却不如何看好,那毕竟是花期十年的奇药,对于现下它没有一丝开花迹象倒是不奇怪,如此回报太后和圣上,换来的是他们同样复杂的心情,一个是不曾想卫明沅真的有将向佛葵救活的能耐,一个是想到了慧然大师的话以及卫明沅让镇国寺金莲重开的神迹,有着隐忧。   向佛葵只是个用来堵住悠悠众口的幌子,意在护卫明沅的周全,实际上王爷的毒要解,关键还在于她又或者空间灵泉。因着宁王的一片爱护之心,她纵然心急,也只能耐下心来细心照拂这株奇药,等待它花开的一日。   终于,五月的一天,她有所感应,心神沉入空间当中,便见那株花儿冒出了一个小小的花蕾!   压抑着若狂的欣喜,她手足无处安放地向宁王传递了这个好消息。   宁王再次看到了那株向佛葵,虽然只是小小的一个花蕾,被绿萼包裹着,连一点花瓣的颜色也无,却已让他遥遥无期的期盼变得有了终点。   他握了握拳,强忍着摸一把的冲动,按捺住快了一拍的心跳,脑袋高速运转起来,冷静下来以后,先是执着她的手诉说他的喜悦和感激,随后说起了后续之事。   “这花,花期十年,如今提早结苞,总要有个说法,看来,咱们要在镇国寺的禅院住上一段时日了,只是不知要住多久。”   这向佛葵结出花苞来用了不少时日,谁知道花苞全开又需多少日子?这事便是卫明沅也说不准。   卫明沅喜欢看他眼睛欣喜得发亮的神情,让她心里满足,对于要上镇国寺住上一段时日,也无意见,当下回握他的手,眉眼一弯,“都听王爷的。”   在他们住进镇国寺不久,太后和皇上便得了消息,宁王对外宣称卫明沅要潜心礼佛,期待向佛葵在佛光照耀下能够早些开放,拒绝了外人的探视。于是,祁院正和佟司苑此后对向佛葵的境况也不得而知。   因着宁王的运作,此事上至勋贵,下至平民,都或多或少地听到了一点消息,对于佛缘深厚的宁王妃这回是否能够依旧得佛祖眷顾,都有些好奇并且观望着。   如此两月,转眼又到了炎炎七月,知了齐鸣的日子,犹记得卫明哲是去岁八月的时候将向佛葵寻到送来的,如今一年将近,在空间里待了将近十年的向佛葵又迎来了新一轮的花期。   便是卫明沅,也向佛祷告起来,寄托着期望,缓解着紧张的情绪。   这一日,卫明沅精神一振,似有所感,心神沉入空间,入目一片金黄,流光溢彩的金色,宛若佛祖身后金光,温和不夺目,却能驱散人们心中的所有阴霾。   作者有话要说:  又到周末^ω^不知道有多少小天使正在火车上赶往大学校园,又有多少小天使像我一样在家睡懒觉? 第80章 解毒   “张家的, 听说了没, 那株能治好宁王的奇药开花了!”   “听说了听说了,听说还是宁王妃在佛前不眠不休潜心礼佛求来的, 要不然,得等十年呢!”   “宁王妃真是佛缘深厚, 得神眷顾啊!”   “心诚则灵, 那也是宁王妃全心全意侍奉佛祖, 才能得佛祖青睐, 据传宁王妃还因此病倒了。”   “宁王如果真的能好,宁王妃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诸如这样的议论在向佛葵开花以后便时时在大街小巷中上演, 皆因继令几十年未开的金莲重新开放以后, 宁王妃又用她的诚心感动了佛祖, 令花期十年的奇药,在距离上一次开花的一年以后重新盛开, 宁王有救!   百姓们只是感叹卫明沅的佛缘深厚,宫里的那两位却对此事将信将疑, 卫明沅真的如此神奇?   祁院正和佟司苑再次被派来视察向佛葵的情况,很明显地确定他们见过许多回的那株向佛葵真的开花了以后,又去看望了“累”倒了的宁王妃。   感谢林神医的鼎力相助,卫明沅成功装病骗过了同样医术高超的祁院正。   得到真实情报的太后于是催促林神医尽快将向佛葵入药来为宁王解毒,而昭武帝旁观着这一切,并未置言。   以一瓶灵泉水做交换,林神医对宁王和卫明沅这对黑心夫妇的要求是有求必应,不管是卫明沅装病, 还是假装拿着向佛葵去炮制入药,都尽心配合着。   当然,他这般做也不全是为了灵泉水,而是出于对卫明沅在不借助于他的情况下如何治好宁王产生了好奇,再有一个便是,卫明沅他们对他没有坏心,他过得自在,也就不计较他们拿自个做幌子了。   于是昭武帝所能得知的情报是,林神医在闭关炮药,而宁王则一直陪在病了的卫明沅身侧不离一步,地点,守卫森严的宁王府——为了让病了的卫明沅更好休养,宁王带着她回了宁王府。   昭武帝能够得到的消息,都是宁王想要传递出去的消息。皇上纵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因为如同铁桶一般的宁王府而无从下手。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卫明沅这一日养足了精神,用过早膳以后便吩咐下去准备一个浴桶。   屋里,再无旁人,宣逸握着卫明沅的手有些揪心,“阿沅,只是需要一个浴桶?”   卫明沅点了点头,定睛看着他,“相信我。”   宁王并非不相信她,只是废了十年的腿,眼见就要大好,有些忐忑,即便晓得卫明沅有些神奇的能力,却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并且缺乏安全感。   对上她的眼睛,宁王也知这种情况下,担心只是多余,只会加重她的负担,再想想,他如今还有五年八年的时间,若是现在不行,他再等等便是。   “嗯,我信你。”说着,他又提了从前问过的问题,“当真对阿沅的身体无害?”   只是准备一个浴桶,旁的东西却无,那么替他解毒的东西便只能从卫明沅身上出来了,这可和不明来路的果子不一样,他有预感,卫明沅这回拿出来的东西不简单。   卫明沅闻言,心下一暖,脸上漾起温淡如水的笑来,“别担心,我总不至于赔上自个来换你的健康不是?咱们可是承诺过一同白首的。”   宣逸喉咙吞咽了两下,迟疑着问道,“你要如何做?”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卫明沅很是坦率地回道,“内服外敷?”   通过浸浴和喝水来疏通经络从而洗髓解毒,不就是内服外敷么?   宣逸愣了一下,看她轻松的样子,心里的犹豫和担忧去了一些。   不曾想,他还是大意了!   一切准备就绪,在宁一推着宣逸到偏殿去更衣时,卫明沅毫不犹豫地倒了满满两杯灵泉水,放在一旁备着——这是拿来内服的。   而后,把手伸到空空如也的浴桶里,心神沉入空间当中,引导着空间灵泉通过她的右手往浴桶里注入。   起初,卫明沅并未觉得不妥,像往常一样从空间里拿出灵泉水,只是,这回比以前任何一回的量都多——从前可都是一杯两杯的量取出,这回可是要装满半个浴桶的架势!   时间流逝,随着浴桶的水位上升,卫明沅却渐渐感觉到了异样,慢慢感觉到了力不从心的疲乏,她摇了摇头,眼睛仍旧清明,看了眼才到浴桶三分之一位置的水位,咬牙坚持着。   终于,浴桶里注够半桶的水量!可此时的卫明沅却面如金纸,浑身像被汗蒸过一样,眼前一阵发黑,她忍不住掬了一把灵泉水喝下去,可收效甚微,她想她这回大约是闹大发了,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她已经听得轮椅的轮椅咕噜转动的声响,顾不得许多,她闪进空间里,借着时间差换了一声衣裳,给脸色其差的脸上扑了一点粉,让它看起来红润一些,这才出了空间。   时间并未过去多久,才出空间,她却明显感觉到比方才更甚的眩晕和虚弱。   “王妃,属下可以推王爷进来了吗?”门外传来宁一请示的声音。   卫明沅狠狠咬了咬舌头,疼痛让她清明了一些,她深吸一口长气,而后又缓缓吐出,这才答道,“进来吧。”   宣逸看着只凭一己之力便把浴桶填满一半的卫明沅,愣了一下,眸子一转,便看得她在浴桶的另一端扶着浴桶的边沿朝他盈盈笑着。   “还请王爷坐进浴桶里。”她如此说道。   宣逸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却被宁一上前抱他入桶的动作分了神,待坐定以后,才发现浴桶里看似和普通清水无意的水液竟非凡物,他能感觉到被浸润的身体从四肢百骸涌进来一股清流,虽隐约有着酥酥麻麻的刺痛,却也是舒爽的,感觉就像阿沅给她吃的那些特别的果子,特别的茶水。   愣神间,一杯清泉一样的水奉至他眼前,他循着手臂看去,却是奉了卫明沅吩咐给他端来灵泉水的宁一。   他顿时朝她看去。   却只见她依旧笑意盈盈,“王爷,请用茶!”   他心里奇怪,却没有犹豫地将那杯“茶”喝了下去,接连两杯下肚,却已经不是通体舒泰能够形容了,他精神一振,张了张嘴,想要问她这是何物,可想想宁一还在,于是作罢,心底却猜测着,这兴许和她往常加在浇灌花草的水里、加进泡茶的沸水里的东西有关。   卫明沅的强忍着眩晕,扶着浴桶的手紧紧用力,看着他但笑不语。待瞧见浴桶里的水渐渐被从他身体涌出的秽物所脏污了的时候,绷着的那根心弦顿时有了松泛的迹象。   宁一和宣逸都注意到了这一异象,眼睛不错地盯着那污水,凝神静气,倒是一时没有注意到卫明沅的异样——虚汗渐渐从她额角冒了出来!   过了一会,浴桶里的水已经污秽得如同墨汁,卫明沅这才有些艰难地问道,“王爷感觉如何?可要站起来试试?”   宣逸没有迟疑地动了动腿脚,这回不再有钻心地痛传入他全身,让他痛不欲生,他反而有些不习惯。   宁一早已伸出手翘首以盼,宣逸看向卫明沅,她向他露出鼓励的一笑。   宣逸于是扶住浴桶的边沿,借力慢慢站了起来。宁一准备着以防万一他摔倒的手没有了无用之地,他欣喜得眸中泪光闪闪,“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宣逸却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他看向卫明沅,喜笑颜开,“阿沅,你看到了吗,我能站起来了,我能站起来了!”   绷紧的心弦嘣的一下断了,卫明沅欣慰地朝他露出一抹苍白的笑,“那就好,那就好。”而后在宣逸惊恐的目光和叫唤中昏了过去。   “阿沅!”宣逸下意识地去接她,却因为才好的双腿有些无力和不习惯而绊倒,还是宁一眼疾手快地将卫明沅接住,才免除她磕倒再地的命运。   宁一略懂一点医术,探了探卫明沅的鼻息,而后在宁王的点头下为她把了脉,最后得出一个结论,“王爷,王妃似是消耗过度,虚脱了。”   宣逸这时也顾不上男女授受不亲,忙让宁一将他的阿沅抱到床上,他自个则勉力从浴桶里出来,顾不得一身污秽,紧随其后跟着去了床榻之前。   林神医在“闭关”制药,宣逸只好唤了府医来为卫明沅诊脉,得出的结论和宁一的一般无异——因为消耗过度而虚脱昏迷,休息好了以后便自然会醒了。   得知了这一结论,宣逸纵然揪心,却也只能守在她榻前不离一步。   回想方才在净房内的一幕,他才恍然大悟,明白过来此前隐约的不对劲在何处——她一直扶着浴桶站着,便是他进来也未相迎,而那两杯“茶”也是吩咐宁一递给他的,这与她平素事事躬亲的举止不符!   他早该察觉到不对劲的!   在宣逸懊恼自责中,卫明沅却并未如他所愿很快醒来,一天,他尚能忍得住,只是让府医一看再看,第二天,过午,她仍旧没有一点醒来的迹象,他便再也忍不住了。   管他皇上的猜忌,他需要林神医!   “宁一,把林风给本王抓来!” 第81章 沉睡   林神医皱着眉头收回了把脉的手, 向宁王问道, “她做了什么?竟虚弱至斯。”   宁王的心顿时像被人狠狠一抓,他也不知阿沅做了什么, 但总归和替他解毒有关。   但当下不是懊恼自责的时候,他只问, “那她什么时候能够醒来?”   面对他无限期盼的目光, 林神医沉吟着摇了摇头, “她这状态像是虚脱太过昏睡过去, 只要歇息够了,便能醒过来, 这什么时候能够醒来我也不好说, 只是这期间, 可以给她喂点补物,兴许能助她早些醒来, 不过,切记补而不臃。”   眼见林神医也没有好法子, 宁王失落地挥了挥手,让宁一带他下去歇息。   林神医看着这样的情形,却似乎猜到了一点事实真相,望闻问切,虽然没有切脉问脉,但从宁王的表象却能看出一点端倪来。   他感叹一句,“王爷日后待王妃好一些。”   宁王愣了一下,眼神莫测地看向他, 后者很是坦荡地随他看,可惜宁王的眼神太有压迫性,最终他扛不住,跳起来便往外冲,口中叫唤,“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再说了,不是有那株奇药吗?我这就去炮药,炮药。”   宁王给宁一一个“看好他”的眼神,而后开始了他“护工”一般的日常。   喂汤喂药,替她擦拭身体,搂着她睡觉,在她耳边说话,告诉她,他现在每日和她一起食补,腿已经开始长肉了,他现在走路已经利索了,可以抱起她,也可以和她如同生辰那日她送他的孔明灯上的画那般,一起携手看花……   “我的生辰要到了,你个懒丫头,睡够了就早些起来吧,别想赖掉我的礼物。”眼见八月初九将至,而卫明沅已经昏睡半月,宁王忧心得饭都吃不香了。   “阿沅,我骗你的,没有你帮我布菜,我可吃不香,觉也睡不好,就怕你半夜会忽然间醒来,你看我都瘦脱了,你还不醒来么?”   说着这话的宣逸目光专注,却掩藏不住眼底下的青黑,以及明显凹了下去地双颊,相较而言,床上只能喂些汤水的卫明沅情况却好得多,并不若一般昏迷用汤药吊命的病人一般瘦削,还和从前一样。   卫明沅病倒昏迷的事,能够瞒得过世人,却瞒不过她的爹娘兄长,赵氏和卫清朗在她昏迷五日还没有醒来的迹象的时候,得到了宁王府传来的消息,赶去看时,无论如何都叫不醒她,赵氏可是掉了一汪眼泪。   赵氏因此住了下来照料女儿,也盯着宁王不让他真的“废寝忘食”。眼见女儿除了没醒来,还是好好的,克王爷却瘦脱了相,便是她原先私心里有些埋怨他没有照顾好女儿的赵氏也不忍心责怪她。   宁王府和卫侍讲府的异常被人看在眼里,免不了一番探究,宁王无法,还是沿用之前的说法,宁王妃因为为宁王在佛前日夜不辍地祷告,累倒了,岳母不放心,便来亲自照料。   皇上可不好忽悠,又派了祁院正来替她诊脉,宁王问过林神医的意思以后,这才点头让他来看,得出的结果与林神医的一般无二,这虚脱,其实也可以换成累过了,至于说卫明沅昏迷,还不如说她像睡着了,因而祁院正除了宁王妃有些虚弱耗损过度,没有得出进一步的结论。   宁王却高兴不起来,允他为阿沅看诊,不过是想抓住一点微弱的希望,期盼着,兴许祁院正能有别的法子,可惜,最终还是失望了。   得到这样的结论,昭武帝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问及了宁王的情况,他在祁院正出发前,可是特意叮嘱了他,寻机为宁王看诊,一探他的真实情况。   可这样的心思,宁王岂能不知?在祁院正看着他疲惫的神色提出要为他诊脉的时候,充耳不闻,执着卫明沅的手专注的看着她,没有分出一点心神给他,祁院正总不能逼他,只好作罢。   得到这样地结果,昭武帝有些不满,但得知宁王为了卫明沅竟然瘦脱了相,顿时眯着眼睛不知谋算着什么。   八月初九还是如期而至,卫明沅却没有如宁王期盼的那样醒过来。没有眼力见的人如同去年一样朝宁王府送来贺礼,全都被心情阴郁狂躁的宁王扔了出去,没有阿沅的生辰,有什么值得庆贺的!   主子发飙,宁王府上下皆夹紧屁股做事,免得遭了池鱼之殃,宁王府的氛围顿时变得死气沉沉的。   此时的卫明沅,却如当初来葵水的时候一样,心神不由自主地被空间吸了进去,被一团粉色迷雾裹住浸在清泉当中。   不同的是,上一回,她是自个踏进清泉当中的,这回却是昏迷着没有意识地躺进去的。   待她恢复意识的时候,空间里已经度过了一年,而外界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裹住她的粉色迷雾散去,而后又在她惊讶的目光下凝成一个粉色的人形,状似孩童,一点红光在人形迷雾的额心处闪烁着妖冶的红光。   “叫你魏薇好呢,还是叫你卫明沅好呢?”人形迷雾发出小女孩一样清脆的声音,生动地做了一个摸下巴的动作。   卫明沅看得一愣一愣的,“随你。”她从前看过一些玄幻小说,本来她的穿越便挺玄乎,但必定是和空间有关,只是,她从未料到空间会以这样的形式出现在她眼前,与她沟通。   “那就叫汤圆好了。”空间迷雾擅作主张地拍板。   卫明沅:……说好的魏薇又或者卫明沅呢?   “那我该叫你什么?”她蹙了蹙眉头,问道。   “随你。”   很好!卫明沅点了点头,然后给它取了个霸气侧漏的名字——豆豆。   吃饭睡觉打豆豆,让你叫我汤圆!   “你似乎一点都不紧张?”空间似乎默认了豆豆这个名字,没有反驳。   “我感觉不到你对我有恶意,何况,你要是对我有恶意,我现在就不在这了。不过,我什么时候能够出去?外头过了多久了?宣冉之怎么样了?”虽然不紧张,却焦急。   “啊哈,你怎么知道我对你没有恶意,你的灵魂气息很特别,我可是垂涎已久了。把你吞噬了,我兴许就能化作人形了。”豆豆桀桀地笑着,企图让自己看起来凶恶一点。   如果说话的不是童音,效果兴许能更好。   卫明沅托着下巴,看着她,没有负担,“你说垂涎我的灵魂已久,可是我出车祸的时候,你没吃,还让我重生,我这回昏过去没有意识的时候,你也没下手,难不成是有喜欢看人挣扎反抗的恶趣味?”   “那如果是呢,你打算怎么办?”豆豆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反问。   “当然是反抗啊,虽然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可外头还有人等着我,不知道该多着急,我总该为他们拼一把的,虽然,我自认为拼不过你。”卫明沅很是理所当然地回道,觉得豆豆有点二,这么浅显的问题也问。   “为了那个叫宣逸的男人?”豆豆不知她的心思,又问。   卫明沅想了想,摇头,“也不全是。若是在上一世出车祸的时候,你要把我吞了,我也没有意见,因为我在那一世已经没有多少羁绊了,喝孟婆汤忘记一切而后投胎,与被你吞噬,其实差别不大,即便投胎,那也不是那个我了。   可我现在既有父母,又有兄长,还有丈夫,我放不下尘世间的羁绊,自然要反抗。虽然,我依旧不认为你对我有恶意。”   豆豆故作老成地摸着下巴做沉思状,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所以,我应该在你上一世出车祸的时候就下手?让你重生是多此一举了?”   “可以这么认为。”虽然豆豆的理解方式有些特别,有些没有抓住重点,可这样理解也不算错。   “啊哈,可是你这一世动了真心和真情,灵魂似乎更美味了呢。”豆豆仍旧桀桀地笑着。   卫明沅无奈,“如果你真要吃我,我也没办法,但是,能不能先让我出去和我的家人道个别?”   看她一点都不紧张的样子,豆豆有些郁闷了,“我难道看起来一点都不凶狠?你为什么不怕我呢?”   卫明沅很是中肯地给出了建议,“你把粉雾变成黑雾,然后把童音变成魔鬼音,最重要的是,切断我和你的心神联系,兴许就吓人了。”   豆豆要是能变,早就变了,还用她说?   “好了,言归正传,我也不是非要吞你的灵魂不可,只是,你这回从空间里拿得太多,超过了空间的负荷,你总得付出一点代价,要不然我岂不是亏大发了?”豆豆这才道出了真实的目的。   “这是让我付账的意思?”卫明沅反问。   “可以这么理解,空间可不是任你予取予夺的东西,你该明白一点,我虽然寄居在你灵魂深处,却没有认你为主,更何况,世间可没有不劳而获的好事。”豆豆将她与卫明沅的关系言明,希望她能更明白眼下的状况。   “你想要什么?”她问。   “用你那男人的灵魂来换如何?”豆豆地性子里似乎有些恶劣因子。   “你明知道,我不会答应你。”   “切,没意思。”豆豆嘟哝了一下,又道,“等值交换,空间里不仅时间流速十倍于外界,便是灵泉水也异于外间,你欠的债,也要用同样价值的东西来还。于你们人类而言,真情和时间最为宝贵。这样如何?如果那个叫宣逸的男人能够为你落下一滴泪,我便放你出去,如果不能,你便一直在这里,直到十倍于你拿走的灵泉水恢复。”   若得不到宣逸发自内心的一滴泪,便要卫明沅拿时间来换。   卫明沅眉头皱紧,却也明白,她没有选择的余地,她最终还是答应了。   “我能问问,为什么是眼泪,而不是其他吗?”她问。   豆豆沉默了一会,在卫明沅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开了口,“因为……我的本名叫相思泪,是花神思念故去的道侣所落下的一滴泪所化。”   卫明沅听得出来她情绪有些低落,自知问了不该问的,于是岔开话题,“能让我知道外头的情况了吗?”   “可以。”拨云去雾,清泉上映出了外界的情形。   当宣逸憔悴的脸庞浮现水面时,卫明沅的心狠狠一揪,拍起了水花来,管他的眼泪,她要出去!!也明白,为什么是眼泪而不是其他,这时候他要能笑出来才怪!   当然,反抗无效,卫明沅最终被空间无情镇压。 第82章 真相   在讨价还价而又反抗无效以后,卫明沅一屁股坐在地上, 很是纳闷地问起了外头过去了多久。   “已经三十五天了。”豆豆回答完了以后, 难得点评了一句, “你那男人还行,治好了腿,也没顾上自个, 就一直守着你了。”   她不说这个还好, 一说这个, 卫明沅便觉得心口发闷, 她是既盼着宣逸能够守着自己, 又不希望他这般苦苦守着, 形同自虐!   她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水面上映出的外界映像, 鼻子发酸,眼睛涩涩的。   “你该不会要哭吧?”豆豆见她不答, 又看她这副样子,便问。   “我就哭怎么了, 还不许我哭不成?你反正只是要眼泪,我拿我的赔给你,你放我出去吧!”卫明沅再一次提议。   可惜豆豆声音听起来清脆如稚童, 却是个没有多少同情心可言的,也不知存在这世间多少年了,对她这提议不为所动。   “世间有因果,灵泉水用在他身上,自然应该由他来还。”   “可下这个决定的人是我, 他什么都不知道。”卫明沅反驳。   “所以你的灵魂现在被拘在了这里,出不去,这也是你滥用空间的代价。你可知,上一个空间持有者是因何而亡?因为贪欲,他无度地使用空间,为空间法则所不容,最后被灵魂被空间所反噬,成为了虚无。这一回,若非看中了你的灵魂,而你作为本心非贪,我又不想换一个地方栖身,你的下场不会比他好多少。如今这般,已经是我额外开恩,你可不要得寸进尺。等价交换,一物换一物,最是公平。”豆豆的话不是吓唬,说得有理有据。   卫明沅也分辨不出她说的真假,所谓的空间法则是由它来定,还是另有他物,而它说的上一任空间持有者成为了虚无的事,是否便是被它所吞噬……即便心中存疑,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这辈子牵绊太多,很是惜命,可不敢妄为。   只是,如此一来,她能做的便只有等了?   “三十五天了,我的肉身便是有参汤吊命,也活不了那么长吧?”她问。   见她拐过弯来了,豆豆便不再吓唬她,回道,“当然,你的命由我来吊,放心,你的肉身还是好好的,没胖也没瘦,和从前一样,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   虽然知它是好意,可卫明沅想到宣逸的那滴泪,还是忍不住皱了眉头,“我这样子,宣冉之能哭得出来吗?”   “你不相信他对你的感情?”豆豆反问。   “不是不信,而是一种假设。宣逸的自制力很强,我至今只看他哭过一次,还是因为太后,那也是压抑了好多年才落下来的。我始终认为,爱情与亲情是一样重要的,在亲情面前,他尚能压抑多年,对爱情,也一样控制得住。没有足够的冲击,宣逸,怕是会苦苦压抑着,不会宣泄出来。”因着对宣逸的足够了解,所以卫明沅没有盲目地自信,她可不想就这么坐以待毙。   “所以,你是想让我放开对你身体的控制?让你也跟他一样瘦成人干,更甚至奄奄一息,像是随时要归西的样子,而后刺激他?你这样,是不是太有恃无恐了一点,我虽然保了你的命,可没答应会帮你。而且,用自己的身体做赌注来冒险,这是一种十分愚蠢的行为。”豆豆很是犀利地言道。   卫明沅摇了摇头,“你不懂,我这不单单是为了他,也是为了自己,与其这样遥遥无期地等下去,还不如冒一把险。你若是任我自生自灭,我也无话可说,这是我自己选的路,有什么样的结果都应该承受。”   “他自虐,你自残,还真是般配。”看不出来,豆豆还挺毒舌。   “所以,你是答应了?”卫明沅反问。   回答她的是虚无,粉雾在她面前消散开来,没有言语。   灵泉池面上的画面一直没有消去,卫明沅无奈,只好看着画面,等。   看着宣逸憔悴消瘦的脸庞,听着他在自个耳边喃喃自语,卫明沅鼻子酸酸的,最终还是没能忍住落下泪来,滴落在灵池里,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波澜。   灵泉乃整个空间的核心,于豆豆而言,无异于人类的心脏,而它本身便是一滴眼泪所化,与眼泪最能感应,感受着那滴落下来的泪其中的感情,豆豆长叹一口气,最终还是妥协了。   于是,卫明沅通过画面看到了林神医凝眉不解的神情,赵氏的着急,以及宣逸的阴郁和抓狂,明白过来豆豆所为,发自内心地向着空间的虚无说了一句谢谢。   “不用谢,我只是被你哭哭啼啼的样子弄烦了。”豆豆还有点嘴硬。   “我好像还没谢过你让我多活了一辈子?这可比生恩,我该如何谢你?”卫明沅不是不懂得知恩图报的。   灵泉空间即便是先天异宝,那也是物,豆豆作为它的器灵,即便化成人形,也出不了空间,因而对修炼升级并不上心,若它想,大可以选择修道之人为主,可现实却是,它凭着时空穿梭的能力自在地遨游,累了便在普通人的灵魂里栖居,看人间百态。   这是个没啥上进心的器灵。   何况,它当初救她,让她在卫明沅的身体里重生,也是因为她上一世的死与它有关——如果不是它被判官盯上,上一世的魏薇不会早早没命,最重要的是,如果不是它那时正津津有味地看小说,分了心,上一世的魏薇还是能保住一命的。种种因果,让它在判官找上来的时候,没有独自逃跑,而是捎上了魏薇的灵魂。   至于为什么是这个书中世界,又为什么是卫明沅,而不是其他人,则纯粹是巧合。豆豆当时忙着跑路,自然是炒最近且最为隐秘的路跑,于是抄起手边的小说,作为媒介,穿进了这个小世界里——大隐隐于市,天地人三界之中小世界万千,要找一个善于藏匿的灵物,无异于大海捞针。这个世界里,也就慧然大师能窥得一点天道,穿进这里,十分安全。   至于选择卫明沅这个肉身,也是因为当时原身的命星黯淡——即将沦为炮灰,所以有可乘之机。   豆豆将情况大概与卫明沅说了一下,她也终于知道自己为何会到了此处,成为了卫明沅。   “可我穿来的时候,原身毕竟未亡,你把她的灵魂弄到哪里去了?”她问。占了她的身,享受着她这个身份带来的亲情,卫明沅自始至终都觉得亏欠,因为,她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也看过原著,明白她穿来时原身可是还活得好好的。   “你怀疑我把她吞了?”豆豆不答反问,听起来有些炸毛。   卫明沅没有说话,没有否认。   “哼!不识好人心!”豆豆生气地一哼声,随后才道,   “天道不允许我随便扼杀一个人的生命,因果循环,我若这么做了,将承受天罚。这么说吧,你便是卫明沅,卫明沅便是你,现在的你们是一体的。你能共享她的记忆,很快地融入这个世界,接纳她的家人,也是因为你们之间的融合,而之所以你的灵魂形态做了主导,也是因为你的灵魂比她的要强大。但,她毕竟是你的一部分,你难道没发现,你比上辈子要活泼了不少吗?也懂得撒娇了。”   得到这样的结果,卫明沅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大体因为她的意识形态做了主导,占了便宜,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吧。   “其实你大可不必太过耿耿于怀,因果因果,既然你的意识形态做了主导,便要承担起作为卫明沅这个人的责任,包括她的父母,她的家人,她的人生。你只问你的内心,是否将她的人生活出该有的样子来,如果是,那便问心无愧。”豆豆在天道底下讨生活,虽然不上进,可还是悟出了不少道理的。   虽然,也有可能是一本正经的歪理,而它的参悟对卫明沅也不一定适用,只是,该说的还是要说。   卫明沅看着画面中的赵氏和卫清朗,卫明哲和卫明彦,还有宣逸,开始回忆过往,拷问内心,最终得出一个结论,“这辈子还有很长,不可定论,我能做的不过是保有本心,不辜负重活一世,不愧对父母,不愧对所爱,不愧对我灵魂的另一半。”   其实,她的到来改变了原主的命运,从而改变了卫家众人的命运,这本身便是功德一件,卫明沅若是含糊一点,也可以说是对得起原主,让心里好过一点,只是,终归是良善,且将卫清朗等人当做自己至亲的家人,而非只是出于补偿,因而不能轻易放下,有些执着的坚持。   “你这么想也行,总归是你自己的人生。”豆豆对于他人的选择不予评价。   既已晓得来龙去脉,卫明沅不禁疑惑,“你既然有自主穿梭时空的能力,而我也非你之主,我当初把你当成红豆煮了的时候,你为何不逃?换言之,为何选择我?现在,你是否打算离开,在我过度耗用空间灵泉之后?”   豆豆组织了一下语言,回道,“缘来便欣然接受,缘去也不强留。你把我当成红豆煮了,这是天道的指引,我顺从,同样的,离去也由天道。一般而言,只要你没有犯大过失,我会一直留到你离世。我与你有过一世的缘分,因为因果,才有了第二世,如果没有特别的意外的话,也当缘尽于此世。”   卫明沅明白了,这是暂时不会离她而去的意思,心里顿时安了不少。从前,她只当空间是个无知无觉的灵物,因而只把它当倚仗。豆豆的出现,让她的心态有所转变,这是一个可以沟通的,额,朋友?   不过,豆豆似乎对她的事也太了解了一点,她该不会整日里无所事事在窥探她的人生吧?   “我和宣冉之之间的事,你都知道?”她隐晦地发问。如果是,那她和宣冉之之间羞羞的事,岂不都被第三个人看在眼里了?卫明沅只要这么一想,脸上便涨得通红。   豆豆存在于她的灵魂深处,能感受到她的情绪波动,闻言,非常无语地辩解,“哼,你当我是变态呢,整天没事盯着你们的房事?放心好了,我没有这样的恶趣味,一般而言,我都会自己找乐子,比方说你的那些藏书,我就很喜欢,你要是实在担心,就给我弄十车八车小说来,让我无暇他顾。”   哼,男女之事,它都存活了这么久了,什么样的没见过,不过是活塞运动,有什么值得关注的。无情无欲的器灵豆豆如此想。   可这并不能让卫明沅放心,她眼睛一眯,提出抗议,“你说没看就没看?”   豆豆无法,只好透露,“你要是真的担心,日后拿花钿往你的眉心红点上一贴,我就看不见了。”   有了解决的法子,卫明沅这才放过它,而后关注起了外界来,而后非常抓狂地发现,尼玛,空间里十倍于外界的时间流速,意味着外界一天,她在里头是十天!   这真是最为舒适的监狱生活,却令人无比郁闷。   作者有话要说:  追的古代农家子科举生活结局了,虽然还有番外可以期待,但又要开始找文看了≥﹏≤ 第83章 泪   外头,卫明沅无端端的情况恶化, 虚弱下去, 让赵氏和宁王焦心不已, 唤来林神医,后者还是之前的话,没有好的对策。   “其实, 王妃现在的状态才是昏迷不能进食之人的应有反应, 王爷和之前一样注意给王妃补养吧。”   确实, 卫明沅先前仿似睡着了的状态才是不正常的, 可宁王宁愿她不正常, 因为他大约猜到, 那是卫明沅的神秘能力在护佑着她, 可如今,那神秘力量离她而去了吗?她是不是还能醒来?   之前, 虽然卫明沅一直昏睡不醒,可因着她的状态, 因着那神秘莫测的力量,宁王虽然揪心,却还是坚信着她会醒来。可, 如今,他不敢肯定……   想到可能失去她,宣逸心中便忍不住恐慌。   如果她没了,他不会追随着她去,因为他的命是她给的, 可那时,他大概会只剩下一具行走的躯壳,没有心。   因着这恐慌,他顾不得许多,将慧然大师请来府上,一看究竟。   万幸,慧然大师虽然不是大夫,却凭着慧眼,能察觉出一些状况来。   “王爷且放心,笼罩王妃的红光仍在,得它护佑,王妃定能无碍。”   因着这话,宁王心中稍稍安慰了一些,可却不敢也不能放松下来,因为他说的是无碍,不是醒过来!   尽管用参汤等补药温补着吊命,卫明沅的身体还是一天天地在虚弱。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恶劣的豆豆不但放开了对卫明沅身体的控制,甚至使了点手段,加速了她的虚弱,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卫明沅在空间里看着这一切,凭着从祁院正那里学来的医术,察觉到了异常,为此而和豆豆据理力争,强烈谴责了她这恶劣的行为。   “切,不识好人心!我这不是为了让你男人早些哭出来嘛!你看看,效果多好!”   卫明沅咬牙切齿,“效果当然好,你怎么不看看他比之前还要凹陷的脸颊,还有他眼睛里的红血色,他眼底的青黑,他邋遢的形貌?”   “心疼了?你提出用身体做赌注来冒险的时候,便该想到这样的后果,这是必然的,我只不过让它早些到来罢了,最根源的原因还是因为你选择了这条路。”豆豆可不像卫明沅蛮不讲理。   卫明沅语塞,找不到反驳的理由,顿时蔫了下去,这就是自作孽的后果。   “你的心乱了,这可不是好事。其实,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也并非没有好处,起码,能让他知道你的付出,他如今得来的一切,来之不易,如此,方能更加感恩和珍惜。你且静下心来想想,是也不是?”这也是豆豆愿意帮忙的原因之一,从某个角度来看,它是在帮卫明沅,典型的嘴硬心软。   闻言,卫明沅抿了抿嘴,许久才弱弱地回道,“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他的感激和珍惜,只是因为相信他,相信他对我的感情,并不是为了想得到些什么。”   “纯然的相信也罢,别有目的也好,总归要看结果,在我看来,如今进展还算不错,他的表现值得上你对他的信赖,但想要让他哭,却还不够,怎样,要不要我来个大的,刺激刺激他?”豆豆是个蔫儿坏的。   卫明沅不得不斜眼看它,“你还真是个热衷于搞事情的。你的大动作,该不会是想让我假死一会吓他吧,如果是这样,那我谢谢你,这事不需要您老操心了。”   豆豆讪讪,切,知道就好了,干嘛还说出来,一点神秘感都没有。   “真的不考虑一下?如果真的这么做了,兴许你马上就能脱困了。”豆豆继续引诱卫明沅。   这是没有否认它的确想要让她假死的主意了,卫明沅摇了摇头,“真要被你这么弄,我出去以后恐怕会成为易碎的瓷娃娃,被捧在手里怕摔,含在嘴里怕化。”   “这不挺好?你们人类女子不都喜欢这样的?”豆豆问。   “我始终记着我娘的教诲,菟丝花固然惹人怜惜,能够与大树长久并肩的却是他近旁的一株木棉。想想林妹妹,贾宝玉对她的怜惜不少吧,可最终还不是睡了袭人娶了宝钗?宣逸的怜惜固然是好,但我若想要与他长长久久地走下去,却不能只做柔弱的菟丝花。你说得对,我的确应该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   宣逸的毒解能行,是一个转折点,在这之前,他对我的需要,除了情感上的需要,还有着我能把他治好的成分。如今,他身体恢复,我们之间便全靠情感的维系了。感情之事,最是飘渺,即便如今如此确信宣逸待我之心的我,也不敢妄言以后的事。   我的娘亲选择了成为爹爹的贤内助,家里的内政和财政大权都握在了她手里,而我的姥姥,方姨奶奶则选择了用过人的经商理财才能在襄阳侯府站住了脚,那么我呢,我该成为怎样的木棉?这很值得思考。”   兴许是豆豆知道她的来历,且不会将她的秘密说出去,卫明沅静下心来以后,对着它倒是能够侃侃而谈,一些即便面对宣逸和赵氏也不敢说的想法,也能说出来。   豆豆默默地听完,末了对她的想法不予点评,倒是指出了一点,“你终于不急躁了,那我就放心了,免得你又要吵我,真是烦死了。”   豆豆真是傲娇得可以。   卫明沅:……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卫明沅的肉身在经历着仿如漏气气球的变化,一点点瘪下去,脸上身上的肉少了许多,看得人心疼。   赵氏看到这样的女儿,经常转过头去抹眼角的泪花,这样情形下,宣逸还是撑着,只是变回了从前那个有些寡言阴郁的宁王。他不能哭,若是连他也哭了,岳母怕是要崩溃的,他还在死撑着想要做赵氏的依靠,不能倒下。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看着没有一点活力的卫明沅,总会忍不住想,他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天煞孤星吧,父早逝,母不爱,兄不慈,好不容易有了爱人有了转机,老天爷却要他一物换一物,用所爱来换他的一双腿一条贱命。   卫明沅在空间里无从得知他的想法,只是看着他日益消沉,心中酸涩,想要回到他身边给他安慰,后悔没有答应豆豆提出的大动作,于是开口认栽,想要假死以求宣逸的一滴泪,在她看来,这的确具有可行性。   可这回豆豆却不愿意了,“错过了这个村,便没了这家店,你若是这个时候假死断气,怕是你男人要疯,我可做不来这样作孽的事,这是要承受因果的。”   豆豆虽然同样不知道宣逸自暴自弃的想法,却能从他周身晦暗的气息中辨别出来悲凉和怨天的悲愤。自责后悔,已经将这个男人快要逼疯,它豆豆可不能成为罪人。   宁王妃已经病了两个多月了,便是太后懿旨来召,也不曾进宫,宫里派来探视的人也都被拦在宁王府外,不得见其真容,外头甚至有了不好的传言,宁王妃为了求得那株奇药提前开花,在佛前祈祷耗费了心力,可能活不下去了。   活不下去了……这是多么恶毒的诅咒啊!宣逸却分不出一点心力来对付这些口没遮拦之辈,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他的阿沅,如今的状态,比死了更让他难受。   这一日,他替她褪下亵衣亵裤,拿热毛巾给她擦拭皮包着骨头的身体,来到那纤细如火柴棒的双腿时,手忍不住颤抖起来。他还记得新婚之夜,她为他按摩双腿,一点嫌弃也无,温柔地抚平他心里的难堪和自尊又自卑,如今,他与她却掉了个个。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用力锤起了自己的大腿,“本王要你何用,要你何用……”   兴许是用力太过,卫明沅的双腿被镇得抖了抖,宣逸激动地看过去,得来的却仍旧是死寂,希望幻灭,防线顿时瓦解,他抱着他的阿沅,轻轻地不敢用一点力,一垂首,一滴滚烫的泪便滚落她的衣领,“阿沅,阿沅,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才好,你告诉我,告诉我……”   灵魂回归肉体的卫明沅一阵头晕目眩,弱成这样的身体,便是她精神头再足,也支撑不下去啊!   抬不起手来拍他的背,只好弱弱地开口,“我回来了,别哭了,你的眼泪可珍贵了。”   宣逸觉得自己在幻听,有些难以置信地抬头,只见她瘦脱了相的脸上漾起一抹虚弱却温暖的笑来,宛若白月光,而后很是不争气地又昏过去了,昙花一现。   这身体也太不给力了,豆豆你够狠!   继幻听以后,宣逸再次以为自己眼花,掐了掐自己的脸,感觉到疼,还是不敢肯定自己方才听到的看到的是真是假,他甚至怀疑这一切是他自己思念太过,而后臆想出来的——这在之前不是没发生过,可惜每回的结果都让他失望。   像往常一样,他向佛祖祈祷,如果能让他的阿沅好起来,他便从此茹素。   万幸,这回佛祖终于大发了慈悲。   当卫明沅再次从身体中醒来时,宣逸仿佛看到了佛光普照。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更新了,还要码明天的,哭唧唧 第84章 休养   “宣冉之,能够见到你真好。”卫明沅看着他笑了笑, 如此说道。   “不好, 阿沅骗我, 早知道救我会让你如此,我一定不会让你冒险。”宣逸至今害后怕且后悔。   “那是意外,不过, 能看到你为我哭, 还是很值得的。”卫明沅想起他那滚落她的皮肤, 烫了她的心的泪, 再想想除去最初昏迷的时候, 空间里统共一年半时间的“监狱”生涯, 很是感慨。   宣逸不知内情, 闻言却咬牙切齿地训她,“你下次再敢冒险, 你看我怎么让你哭!”   卫明沅哆嗦了一下,反驳, “是意外,真的是意外,意料之外, 我也不想的……”咳咳,至于,拿身体做赌注搏他一滴泪的事,就不让他知道了。   宣逸分明看出她的心虚,看她如此虚弱, 做不出打她屁股让她长教训的事,只好一个劲地念她,“骗子,阿沅是个骗子,大骗子……”   骗子就骗子吧,卫明沅可算看出来了,宣逸在不安,企图用训话念叨来掩饰这种不安。   “我以后不会了。”她只好如此保证,为了让他安心一点。   “不会什么?”宣逸一下抓住她话柄,得势不饶人地追击。   “不会再以身犯险。”她想了想,她最大的错处似乎只有这个。   宣逸点了点头,而后非要她再加一句,“说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   卫明沅点头再点头,“嗯,不丢,再也不丢了。”她也不想再去空间里“坐牢”。   得了她的保证,宣逸一颗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温言道,“饿吗?我准备了肉粥。”这是他之前以为自己幻听又眼花,却还留着一丝希望的时候着人准备的。   还真有点,这身体太虚了,卫明沅点头。再之后,她便享受到了病人的高级看护待遇——喂饭。   头一回,她不打算抚他的意,乖乖地任他喂了。   一碗碎肉粥下肚,卫明沅感觉胃里暖暖的,一股热流自胃部传至全身,她愣了一下,心想豆豆还不算太坏,还知道帮她调理身体。   这时,听到消息的赵氏来了,林神医也是,爱之深责之切,他们是知道点内情,晓得她是因为救宁王才至于斯的,因而在关怀过后,卫明沅又被“无情”地训斥,看着瘦了不少的赵氏、菊花脸的纹路又多了几条的林神医,她还是乖乖地听话认栽。   当然,这只是一个开始,后头还有她的两位兄长和爹爹排着队等着来轰炸她呢。   如此痛并快乐着地过了半月,在豆豆的帮助下,她终于恢复了原来的模样,这叫林神医啧啧称奇,不过想想她在昏迷期间更为神奇的状态,又好像在情理之中,并非那么奇怪。   至于她是如何治好宁王的,至今还是一个迷,他还不敢在宁王面前再提起这件伤心事。   他现在把卫明沅和慧然那神棍算做了一党,神秘莫测。   卫明沅好转的消息早就在卫清朗和赵氏笑着离开宁王府的时候便被得知,同时散播出来的还有宁王身体好全、已经行动自如的消息,大家都在感慨,宁王妃真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佛祖保佑啊!   昭武帝和太后倒是老早就派了人来查看消息,当然,重点不在卫明沅,而是宁王。   祁院正当初看到瘦脱了相的卫明沅还吓了一大跳,毕竟是他的弟子,相比于宁王,他更关心的是她。   慰问一番又亲自诊脉确定她只是身子虚了点,没有旁的大概,这才松了一口气,叮嘱她好生休养。   至于宁王,虽然也是瘦了点,但好端端地站着,却是事实。这回,宁王倒是配合,给他把了脉。   也是时候让宫里人知道这消息了,先前不说,一来是卫明沅出事令他无暇他顾,二来是不希望在她出事的时候,因为他的缘故,给她给宁王府给卫侍讲府带来麻烦。   该如何应对,他早就安排了下去,不会让宁王府和卫侍讲府陷入险地。   于是在昭武帝和太后为了彰显自个仁爱、送来慰问的时候,他的人便在坊间大肆称赞皇上有德,是个仁爱的君主。   朝廷里,有名的大儒也因为此事而上书,通篇是对皇上友爱兄弟的溢美之辞。   虽然这是昭武帝一惯的有意表现,可这些来自民间和朝廷的称赞却不知为何让他有种有力发不出的感觉。   他能怎么办?除了名符其实地友爱兄弟,他什么都不能做,即便有妄念,也不能光明正大地使手段。   太后对于宁王好全自然是高兴的,这意味着一直压在她心里的那块石头消失,对宁王的愧疚也因此少了一点。这回倒是大方,听闻这是卫明沅潜心礼佛之功,且她当真为此病得很是厉害,太后于是赏赐了不少补品给她补养身子,同时赐下来的还有两个貌美的宫女,美其言曰好生照顾她和宁王。   太后还真是搅屎棍一样的存在,宁王需要的只是皇上和太后对他爱护有加的没名,却不是任他们为所欲为。   那两名宫女,连宁王府的大门都进不去便被送了回去。对外的说法是,他要亲自照料王妃,不假手于人,太后如此厚爱,他受之有愧,不能收。   宁王对太后不亲不敬,这也不是稀罕事,民间百姓这回却赞起了宁王高义,宁王妃如此付出,宁王如果辜负她,便是天理难容,佛祖恐怕要看看不过眼的。   宁王高义,那送来貌美宫女伺候的太后是什么,不言而喻的——恶婆婆。   太后因此咬碎了银牙,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无奈,只能又下一道懿旨称赞卫明沅温良敦厚,性敏德嘉……又让她好生休养,毋需急着进宫。   卫明沅还真不稀罕进宫,可惜,奉旨休养一个月以后,她和宁王还是不得不进宫当大熊猫被围观。   马车哒哒地驶出宁王府,卫明沅坐在车里,忍不住掀起一点车帘子,看外头的人和景。   被囚禁在空间里两年半,之后又被压着待在府中好生休养,阿宅卫明沅对外界的喧闹是无比的向往。   可惜,宁王府距离皇宫并不算远,短短一段路,马车很快就到了宫门前,卫明沅还有些意犹未尽。   宣逸抚了抚她的背,言道,“快要过年了,改天咱们一同去街上置办年货?”   卫明沅自然是无有不应的,却忽然间记起来一件被她忽略了的事。   昭武帝的寿辰,自然不可能因为一个宁王妃病了而不举行庆典,于是昭武帝今岁的寿诞早在她昏睡期间便过去了,想起原著中发生的事,她忍不住追问,“皇上寿诞,西夷国来人是谁?凌芳她无事吧?”   宁王不知她为何对此事如此着紧,但她从前的话,他都放在心里不敢忘,虽然这些日子守着她寸步不离,却也没有真的丢下所有事不管不顾。   他在西南云州府的人早就得了消息,西夷国派来向昭武帝贺寿之人,的确是卫明沅担心的那位残暴好色的大皇子,想着她的嘱咐,他的人虽然深入不了西夷国去改变来使,他却可以暂时将寻芳楼歇业。   那位叫阿巴鲁的大皇子来了京城以后寻欢作乐,自然少不了寻上寻芳楼去,遇上闭门羹更因此打砸起来,可惜,得了吩咐的凌芳这时候早就带着她的姑娘们南游去了,美其言曰去南方寻好苗子,其实不过是避风头。   回来以后看着被毁坏不少的寻芳楼,凌芳还有一点后怕,暗道王爷英明有先见。   “放心,凌芳很好,寻芳楼也无事,只不过被砸坏了一些东西,人都还好好的。”   听了这话,卫明沅顿时松了一口气。   外头宁一的声音响起,言道贞顺门到了——宁王虽然腿脚灵便了,昭武帝却没有收回宁王府车驾可以直接驶到贞顺门的特殊待遇。   卫明沅还想问问详情,闻言只好作罢。   宣逸笑了笑,道,“回头我再与你细说,说起来,因着皇上的寿辰,你大哥这回怕是遇上他的有缘人了。”   什么?!大哥的桃花到了?爹娘喝大哥二哥怎么不跟她说?   卫明沅的眸中顿时亮了名为八卦的异光,心痒难耐,跃跃欲试,可惜,挑起了话头的宣逸此时却恶劣地提醒道,“后宫到了,下车吧!”   卫明沅的郁闷可想而知,接下来面见圣上和太后也有些兴趣缺缺,没有什么精神头,用宣逸的说法是,还没恢复好。   太后纵然不喜,却也拿她没有办法,想起佟嬷嬷说的,卫明沅还是哥姑娘身的话,更是不悦。   看着虽然瘦了点,但站起来以后长身玉立、丰神俊貌的宁王,她心中骄傲又欣慰,越发看只是一个庶子之女的卫明沅不喜。   可经历了那两个试探的宫女之后,她也不敢有大动作,譬如让宁王纳侧妃。她可是知道,若她不管不顾地赐下侧妃,宁王是做得出把人丢出去的事的,届时,打的可就不仅仅是她的脸了,还有那些女子背后势力的。   “为妇之道,宁王妃须得谨记并身体力行,翻过年,宁王便弱冠了,膝下犹虚,这事须得抓紧。”她再一次叮嘱卫明沅为宁王延绵子嗣的事。   卫明沅想起这些日子,他顾虑着她身子犹虚,并不碰她的身子,闻言不知该如何回答,总不能让她生扑了他吧!   “此事不劳太后费心,本王自有主张。”宁王这时开口将这事挡回去了,心中也在思量,是否应该寻摸一个好日子,把他与阿沅的好事办了,不让这些人老是盯着阿沅地肚子不放。   又是这样,太后被噎住了话头,冷着脸打发他去见圣上,留下卫明沅一个好生教育。   卫明沅这边是说什么都点头,却左耳进右耳出,权当听耳边风,只要不是给宁王送女人,其他都好商量。   宁王那边,昭武帝却不如太后好对付。 第85章 交锋   “宣宁王进殿。”崇政殿前,内侍尖锐的嗓音响起,话落, 又恭敬地请宁王入内。   宁王往常到这来, 都是坐在轮椅上,由宁一推着进去,如今, 他行动自如, 宁一自然不能进入后宫, 被留在了贞顺门的偏殿。   宣逸也知今日怕是要有一场硬仗要打, 心神一直紧绷着, 不敢放松一毫, 此时, 他长腿一迈,像多年以前一样跨过了崇政殿高高的门槛, 只不过,里头等着的人不再是宠他的父皇, 而是小心戒备着他的兄长。   物是人非,宣逸恍惚了一瞬,而后在昭武帝浅笑中屈下了膝盖, 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稽首礼,此乃臣拜君之礼,九拜中最重的礼。宣逸这么做,也是为了宽皇上的心,表明心迹, 他没有旁的心思。   昭武帝坐在上首看他拜完,心情有些复杂,但很快便起身离座,来到他跟前,亲自将他扶了起来,“宁王这是做什么,咱们兄弟之间,无需行这样的大礼。”   说着躬下身子在他膝上拍了拍,感受到衣衫底下仍旧瘦弱的双腿后,很快收回了手,改为执着他的手,“来人,还不赶快设座!”   近侍李德安忙高声应了。   宣逸没有许多表情变化,只是回道,“君臣之间,礼不可废。”   他将他们之间的关系定为君臣,表明立场。   昭武帝这回没说什么,只是言道,“十五弟还是瘦了些,还需要多多补养才是。”   “谢皇上挂怀。”宣逸颔首。   不久后,各自落座,昭武帝仍旧高坐于上首御书案后,宁王则坐于下方,抬首向皇上看去。   “宁王妃的身子可是大好了?”昭武帝选择先与他拉拉家常。   宣逸却警惕着,如今,谁都看得出来他对卫明沅的爱重,可以说,阿沅是他的弱点,他怕皇上会对她下手,听他提起阿沅,一颗心顿时提着。   “贱内岂敢劳皇上费心,得皇上垂询是贱内之幸。”他如此回道。   看来,宁王还是防着自个。上首的昭武帝闻言不禁如是想。   想着,绕过了宁王妃这个敏感话题,转而说起了太后,宁王兴趣缺缺地应着,不咸不淡,待太后的态度依旧不亲近。   见此,昭武帝的心稍安,毕竟太后虽说一直支持的是他,可若是宁王想要利用太后对他的愧疚之心来达成一些目的,也并非不能做到。长久以来,他夹在太后与宁王中间,一直有着这样的顾虑。幸好,一如既往地,太后一头热,而宁王则似乎是“怀恨在心”。   “母后年纪大了,身子有些不大好,十五弟如今行走自如,可要多进宫来,陪一陪母后,替朕尽一尽孝道。”昭武帝还是一如既往地劝他尽孝。   宣逸无可无不可地回道,“臣遵旨。”   又闲话了一会,昭武帝忽然似是无意一般问宁王,“从前朕一直顾虑着十五弟的身子,未能予以重任,皇弟可有怨朕?”   宣逸警觉,心道戏玉来了!   “臣残躯不能事君,乃臣之过,不敢有怨。”他如此回道,说着起身叩首谢罪,“还请皇上降罪。”   昭武帝忙让李德安去扶他起来,口中言道,“皇弟无奈,何罪之有?”   待宁王重新落座,他话锋一转,却道,“俗话说得好,上阵父子兵,打仗亲兄弟!如今,既然十五弟业已恢复如故,可为朕的左膀右臂。鸿胪寺卿年纪大了,向朕递了辞呈,朕却因未能找到替代之人而留中不发,皇弟可愿替朕分忧?”   这是让宁王入朝为官,顶上鸿胪寺卿的位置之意,宣逸对他的用意忍不住多想。鸿胪寺卿虽然位列九卿,却在礼部管理之下,且无甚实权,算不得多好的位置,若皇上想要试探他的野心,用这么个官位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他猜不透他真正的想法。   仿似猜到宁王所想一般,昭武帝补了一句,“朕并非不欲予皇弟以高位,只是一来朝中暂时没有空缺的位置,二来,皇弟未曾在朝中为官,朕怕大臣们会不服,造成人心不稳,对皇弟有怨言,这才定了鸿胪寺卿的位子,皇弟可要体谅朕的一番苦心。”   昭武帝看似无奈且为宁王着想,宣逸却从他话中觉出他真正的心思来——他其实不愿宁王插手政事,有异议的不见得是那些大臣,而是他自个。   鸿胪寺卿的位子,如果宣逸答应了,那也无妨,总归只是个没有实权的位子,同时可以探一探他的态度,若他推辞不就,皇上对他的警惕却也不会少一分。   念头在脑中一瞬而过,宣逸最终还是选择了推辞不就,按着原计划向昭武帝提起了就藩的事。   “皇上厚爱,臣原不该推辞,只是,按着祖制,臣大婚后便应前往封地,无召不得回京。静王、闲王、靖王……皆如是,皇上宽容,体谅臣下,臣却不能侍宠而有违祖制。臣与卫氏大婚已近两载,理应前往封地。云州府气候温和,宜休养,卫氏体弱,病体未愈,臣欲携之前往,还请皇上允了臣这个不情之请。”   昭武帝闻言眉梢动了动,最后还是挽留,“太后年纪大了,膝下只你我还有静和三个孩子,你若远走云州,太后怕是要怪朕。京城里祁院正医术精湛,可为宁王妃调理。就藩之事,宁王切莫再提。”   若是宁王身子一好,便马上打发他去封地,那他这些日子被人称道的友爱兄弟的美名岂不成了笑话?恐会引人猜疑,以为他没有容人之量。   昭武帝的拒绝,在宁王的意料之中,便是朝中大臣辞官,还要推辞个两三回来以示皇上的看重臣下呢,他这才一回,皇上不会马上便同意的。   宣逸欲言又止,一副不甘不愿的样子,最后嗫嚅着没有反驳,“臣谢皇上厚爱。”   见此,昭武帝又提起鸿胪寺卿的事,这回宣逸推辞得很明确,“选贤任能,鸿胪寺卿之位有能者居之,臣虽不才,却有自知之明,并非能人,鸿胪寺卿之位,还请皇上选有能者居之。”   “你是朕的皇弟,谁敢说句不是?不过是区区鸿胪寺卿的位子,朕还是能做得了主的,宁王便不要推辞了。”昭武帝却仿佛打定了主意。   如果没有外宾,鸿胪寺也就协助礼部执行一些礼制,没有实权,其实,宣逸也不是非要推辞不可,只是想到他之后还要再三请辞前往就藩,这才推辞不就。   当下,只好拿身体说事,“臣能恢复如故,乃佛祖垂怜,臣曾在佛前允诺,若有朝一日能行走如初,当诚心礼佛一年,还请皇上成全。”   这是他第三回推辞了,一而再再而三,昭武帝要是还以为他有旁的心思,就过了,但表面上,他叹了口气,还是挽留,“佛祖在心中,宁王大可……”   话未说完,便被宣逸抢住,“还请皇上成全。”   昭武帝长叹一口气,最终允了。   于是一场试探暂告一段落,只是,还没有完。   宣逸打定主意离开京城,前往封地,往后大约还要请求两回,届时又是一阵你来我往的交锋,不可轻忽大意。   出宫的马车上,卫明沅看着宣逸的倦容,伸手在他太阳穴上按了起来,也不问他在崇政殿里发生了什么,左不过是试探和反试探的交锋。   宣逸闭目养了会神,过了一会,才拉了她的手,让她停了动作,对她言道,“阿沅要有所准备,咱们怕是很快便要离开京城了。”   卫明沅也料到会有如此安排,只是不曾想会来得这样快。   她凝了一下眉头,问,“何时?我爹娘兄长他们……”   宣逸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朝她温和地一笑,“一年以内必要离开的,具体何时,还要看皇上什么时候点头。至于你家人,毋需太担忧,他们现在可不仅仅有卫国公府护着,你大哥看来也是要做南昭国的驸马了,皇上不会拿他们如何的。”   驸马?!卫明沅惊讶地杏眼圆睁,“你是说……”   宣逸浅笑着点头,“南昭国的斓曦公主来京向皇上贺寿时,看上你大哥了,南昭女子热情,你大哥对她并不讨厌。”   卫明沅惊讶过后,却想起来,南昭国,那不是这时空中唯一的一个女尊国吗?做女尊国的驸马,岂不是和女子嫁人一样,她大哥会愿意?   如此想着,她便如此问了。   “所以你大哥虽对她不讨厌,却没有与她靠得太近,卫明彦以后是要撑起卫家门户的,岂能‘嫁’去南昭?依我看,他们还有得磨。”   卫明沅抿了抿嘴,相信大哥自有主意,于是担心起旁的,“那斓曦公主……可有皇位继承权?若是有,怕是皇上不会袖手旁观吧?”   卫明沅的政治触觉很是敏锐,宣逸赞赏地点了点头,“你说得不错,只是,那斓曦公主和我一样,是老小,南昭国国君早就立了长她许多的大皇女为皇位继承人,南昭团结,不像咱们夏国这般人心不足。所以,皇上至今未有动静,只是旁观着看戏,也是想看最终是南昭的公主嫁到夏国来,还是他夏国的人才嫁过去。”   卫明沅闻言,放下了心来,不禁好奇,“你觉得最后的结果会如何?”   宣逸显然更看好卫明彦,“你可不要小看了你大哥。”   好吧,既如此,她便不掺和了。只是,如此一来,因着南昭国的关系,她家人那里可以放宽些心了。   “可需要我做什么准备?”她问的是前往封地前的准备。   宣逸摇了摇头,“其他的本王自有安排,唯一样,没有阿沅不行,阿沅可要帮我。”   卫明沅疑惑,却没有犹豫地点头,“是什么?”   宣逸咬住她耳珠,厮磨起来,气息炙热,“为我生一个孩子,嗯?”   卫明沅脸上炸红,咬着唇用一声嘤咛回答。 第86章 花烛   宁王府, 餐桌上,宣逸殷勤地为卫明沅布菜, 往她碗里夹着她爱吃的, 像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卫明沅想着方才在马车上他说的话,总有一种“喂肥了一会待宰”的感觉, 饭也吃不香了。   心不在焉地吃完了一碗饭,她便放下筷子, 道一声足了。   宣逸也没用多少, 这时候也的确在盘算着事情,闻言, 问她, “可要去院子里消食?”   卫明沅正为接下来未知的命运忐忑着呢,自然是能拖一阵是一阵的, 于是忙点头道好。   趁着替她披上披风的空档, 宣逸朝宁一和许嬷嬷看了一眼,后两者点了点头,而后目送王爷和王妃走远,便开始忙活起来, 时间紧迫!   春儿和夏儿在前头提着灯带路, 宣逸轻轻牵了卫明沅的手慢慢走着,说起了云州封地上的王府——已按着卫明沅的构思在修着,想来不久后便能完工。   因着这些家常,卫明沅的注意力被分去了一些, 不再一味地想着稍后可能的事,人也放松了一些。   走着走着,很快便到了荷花池边,他拉着她的手走进了池子旁的亭子里,那里如今被装上了玻璃,风透不进去,倒是不冷。   春儿和夏儿把茶水和暖炉备好,便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宣逸搂着卫明沅,指了指某处假山前的空地言道,“犹记得去岁阿沅便是在这里给我送来一片星河,阿沅是其中最亮的一颗。”   他说的是去年八月初九生辰时,卫明沅送他的百盏孔明灯,卫明沅听他这么说,倒是忆起了他当时感动莫名的脸庞,当然,还有那句动情的不愿再等,一时脸上热了起来。   大约瞧出了她的羞涩,想到了同样的事,宣逸的嘴角也忍不住勾起,颇为憧憬地言道,“我还记得阿沅在孔明灯上作的画,上头的每一个场景,我都想和阿沅一起实现,譬如一起牵手散步,再譬如这样……”   他语气温柔缱绻,眼睛里倒映着她的脸庞,再无其它,她被魔怔着,愣愣地看他的脸在眼前放大,唇上被轻轻柔柔地触碰,仿佛她是最珍贵的宝物。   睫羽轻颤着,一点点随着眼帘阖下,臻首微微扬起来,芬芳的气息就这般通过彼此相连的通道被渡了过去,用以交换他微凉似薄荷的气息,渐渐地也不知哪个先忍不住,微凉与温和交融着不分彼此。   过了不知多久,他不舍地停了下来,额头与她的相抵,唇瓣微歙,喘息着吞吐着对对方两片樱桃红的不舍。   她软软地依在她怀里,眼睛有些失神。   “一儿一女,构成一个好字,阿沅,我不愿再等了。”他追随着自己的感觉,自然地倾诉着心声,他想要她,现在就想要。   她眼睛还有些失神,闻言还未反应过来,樱唇又被他捕获,好一阵厮磨以后,他咬着她的耳朵追问道,“答应我,好不好?”   糊里糊涂地,她点下了头。   其实,也并非不明白现下的状况,只是害羞地宁愿什么都不懂,选择将自己交给他,跟着他的步伐走。   他灿然笑开,而后弯下腰,手臂穿过她膝下,一下将她抱了起来,惊得卫明沅一声娇呼,“放,快放我下来,我,我很重。”   她只是怕他的双脚才恢复,不愿他太过用力,她和他并肩站立时,可只比他矮小半个头的,体重可见不轻。   可惜,这时候,大约没有哪个男人会认输,承认自己不行,他游刃有余地抱着她往外走,低声哄道,“乖,把披风掖好,咱们回房里去。”   “可是……”卫明沅仍旧担心。   他无奈只好小声地言道,“阿沅不重,何况,这时候把阿沅放下,我多没面子啊,阿沅配合配合我?”   卫明沅瞄了眼低着头装柱子的春儿和夏儿,见他坚持,只好埋首在他怀里,尽量不动,让他少些负担。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卫明沅的双脚才碰地,抬头,入目却是一片赤红——卧房的门扉和窗棂上均被贴上了红色的喜字,廊下也挂上了红色的灯笼,装饰着红色的缎带。   如此情形,卫明沅若猜不到他的用心,便是傻瓜,她惊喜地看向他,有些语无伦次地开口,“这,我,这是,你……”   小妻子喜欢,宣逸心里满足极了,方才抱着她一路走来的疲惫也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温暖的一笑,“娘子,为夫接你来了。”   如此说着,朝他伸出了修长的大手,向上摊着,等待着与之相握的与之交错的另一半。   另一半并未让它等待,几乎伸出去的下一秒,便对它投怀送抱,它能做的只是与之十指交错,紧紧相握,互相牵引着走向那赤红的殿堂。   守门的冰影和宁一将门打开,一对新人相携着跨了进去,门在他们身后无声地掩上,只余一双灰色的人影落在上头。   看着室内如同大婚那日一样的布景,卫明沅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他拉着她来到案前,在雕龙刻凤的金樽里倒下芬芳的美酒,执起一杯放入她手中,而后才执起自个的。   四目相对,他目光专注深情,她眸中泛着清润的水光,他笑道,“乖,大喜的日子,咱们现在不哭,嗯?”   即便要哭,也不是现在,春宵苦短,他宁愿她用另外一种姿态哭泣着求饶。   卫明沅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但也的确没有哭出来。   “你这是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么多东西,可不是散步那一会能弄好的。”她问。   “阿沅好了以后,本王便日日肖想着,夜不能寐,从那时便开始准备了。咱们大婚那日的礼,要走完了才算完整,我一直想着弥补那日的缺憾,让你我日后不留一丝遗憾。如今,总算有机会了,阿沅可愿意,成全我的一点私心?”他用最真切的心意向她剖白,向她发出邀请。   卫明沅想起他总说要给她最好的话,心中触动,那不是空话,他都记着,如此良春美景,怎能辜负?   她咬了咬唇,羞答答地点了头。   合卺酒喝过,她脸颊漫上如烟霞一般的绯红,温顺地被他抱了起来,一步步走向那红纱帐。   到了近前,他看着被面上的花生红枣桂圆莲子等干果,愣了愣,再看看因为抱她而腾不出空来的双手,有些不知该不该将她放下。   仿佛晓得他的为难,她示意他将她放低一点,伸手将鸳鸯红被一掀,果仁被抖落,一方白色的帕子也闯入眼中,想起许嬷嬷从前千叮万嘱的事,脸又红上了几分。   他将她轻轻放下,看着她嫣红的芙蓉脸,竟是看得痴了。   “你看什么呢?”她不自在地眼珠子左右游移,就是不敢朝他看。   “阿沅真美。”他发自肺腑地感叹。   她脸颊滚烫,口不择言地回了一句,“王爷也长得很好。”   说完,更加不敢看他了。   宣逸听了愉悦地笑了起来,听起来心情很好。   笑过以后,他看着她头上的珠钗,问道,“头饰重不重,我帮你把它们去了吧。”   说着,不待她答应,便附身靠近一些,伸手将她头上的珠翠一件件摘了下来,放在床边的凳子上。   没了簪子的如瀑青丝因此蜿蜒下来,他十指穿过她柔顺的发,顺着它的纹路向下梳着。   兴许是头上少了束缚,也兴许是因了这片刻的宁静,她虽然与他靠得更近了,心却因此静了下来。   他看着她乖巧地低垂着的眉眼,嘴角一勾,一只手顺着发自然而然地来到她腰间,无声无息地揪住她衣带的一端轻扯起来,可还是被发现了……   她双手揪着他胸前的衣衫,含羞带怯,欲语还休。   他于是直取她要害,咬住她耳珠子厮磨起来,“娘子,嬷嬷盼着咱们早生贵子呢,咱们早些安歇吧。”   大红的鸾被上,她肌肤白皙如凝脂,鸦青的发散乱着,一些落在枕上,一些贴在她沁了汗的额角,一些则顺着姣好的肩线落入深陷的山谷当中,随着她紊乱的呼吸起伏,两座山峰上的嫩尖儿可怜兮兮地颤栗着,濡湿和疯狂的印子随着起伏的波浪被拍打着控诉着采撷之人的暴行……   狂风暴雨中,她如泣如诉地唤着,却换不来他的一点怜惜,他觉得自己疯了,起初知她害怕,他极尽温柔地克制着,唯恐伤她一丝一毫,可她嫩得如出水芙蓉的肌肤,轻轻一掐便是一个印子,他眸子渐渐赤红,好不容易入了巷,紧致更是让他理智几近丧失,最终,她如泣如诉的求饶、如同雨打娇花一样乱颤的娇躯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理智被全数夺去,再顾不得其他,也无暇顾及其他,只想与她就这样一直融合在一起,攀登一座又一座高峰,共享一次又一次欢愉的极致。   终于,风消云散,她汗津津地浑身像被背水泡过,瘫软着被他搂在怀里,餍足地沉沉睡去。   他紧紧搂着她,在她额上熨下一吻,道一句,“晚安,我的娘子。”   在空间里的豆豆,津津有味地看完一出活春\宫,很是得意地嘀咕,嘿,这种时候,卫明沅要是还记得在朱砂痣上贴花钿才怪呢。   果然是不知活了多少年岁的老妖怪,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作者有话要说:  死了好多脑细胞,怕被锁,就这样了→_→ 第87章 约法三章   当然, 豆豆也不是吃白食白看的,要不然卫明沅肯定不是只疼最初那一点那么简单, 当然, 它帮她的隐晦心思是想要看得尽兴。看完以后, 它还发了“赏钱”。   宣逸翌日醒来时,看到的便是卫明沅越发娇媚的模样和身段, 难不成女子从少女到女人之间的成长,还包含着魅力的蜕变?   他不解, 但很显然, 本就习惯晨起的某处却是因此一直下不来。   可惜,卫明沅累得像是打了十几只怪兽一样, 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而后迎接她的便是他带着些许邪气的笑。   “阿沅起了?可要去沐浴?”   她昨夜是累得直接趴下睡着的,虽然后来他帮她擦了身子, 可怎么也不如洗个澡来得爽利, 闻言,不疑有他,她点了点头。   正想动身,谁知下一秒便被连着被子抱了起来, 直奔净房, 也就是浴池而去——一大早在浴室里被吃了个干净。   吃饱了的男人总是体贴好说话,便是卫明沅想要星星,恐怕宣逸也会毫不犹豫地点头。   当下,用完了早中饭, 卫明沅便又想起了她大哥卫明彦来,央着他想要回娘家。   她想要回娘家,随时都可以,而且,他们昨夜圆了房,这事岳父岳母已经知晓,小妻子若是能和岳母说说话,也是好的,因而宣逸并没有拦着。   只是,他暧昧的视线在她高高的衣领上绕了一圈,意有所指地言道,“阿沅这样子,岳母看见了,恐怕是要打断我的腿的。”   昨夜和今晨的孟浪,加上她又是那样的皮肤底子,她身上可是布满了他的“劣迹斑斑”,这些欢爱的痕迹,若是让别个瞧见了,怕是要怀疑他在床第之上有不可言说的特殊癖好。   卫明沅闻言,脸顿时红透,想想身上的印子,似嗔带怒地瞪了他一眼,“你可不就是那罪魁祸首,该打!”   他笑意盈盈,回道,“嗯,是该打,本王的背随时准备着让阿沅来挠。”   呸,这个恬不知耻的!在这方面,卫明沅明显势弱,最终以一个不平等条约结束了打情骂俏——今晚继续。   不过,身上的印子仍旧是个问题,卫明沅再次和他约法三章,“一,我不愿意的时候,不许硬来。”   “这是当然!”他还没有兽性到丧心病狂的地步,阿沅是他媳妇,可不是那些用来泄欲的妖艳贱货。   见他毫不犹豫地点头,卫明沅也就暂且听着,虽然宣逸之前在这方面的自制力很是令人佩服,但那是没开过荤之前,开过荤的男人,谁知道呢?   “第二,脖子耳后手臂,这些地方往后不许留下印子,如果再犯,你就睡书房一个月!”   一个月!!!真是狠。   “阿沅舍得我一个人独守空房空虚寂寞冷?”他可怜兮兮地看她。   卫明沅丝毫不为所动,“鉴于这事你之前有过答应得好好的,最后一犯再犯的前科,我以为,没有一个月的独守空房不足以提高你的思想觉悟。”   咳咳,他的前科的确不怎么好,宣逸讪讪,“这不是娘子太诱人了么,而且,阿沅也喜欢不是吗?”   卫明沅的耳朵和秀颈是敏感之处,因而总是成为他头一个攻略的对象,情难自禁的时候用力不免过了些,很难不留下印子来。   卫明沅恼羞成怒,板起了脸,“我在和你说正经的!”   娘子一怒,宣逸也只有缴械投降的份,心想,没了耳朵和脖颈,是时候该去翻翻小人书,探索阿沅的其他秘密之地了。   宣逸眼睛一眯,卫明沅便知他又在谋算着什么,伸手在他腰间软肉一掐一拧,“不许打坏主意!”   “好好好,不打,不打。”那是敦伦欢好的好事,又怎么会是坏主意?   这第二条,暂时便这么着,接下来,还有第三条,“第三,不许找小三小四,便是通房丫头也不行,你若真这么做了,你知道的,我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为别人挪位子!”   卫明沅说的可不是玩笑,从她肃着的表情便可看得出来,宣逸顿时也收起了脸上的笑,抓着她的手紧紧不放,“我承诺过,此生唯你一人,怎么,你不信我?”   卫明沅摇了摇头,“我并非不信你,而是现在的你,今非昔比,可想会有多少狂蜂浪蝶前仆后继地贴上来,太后她不待见我,恐怕也容不了你只我一人,如此种种,让我心中难安。我的身和心,如今从里到外全都给了你,我自私得很,也想要你的全部,不愿分他人哪怕一毫。”   宣逸本就长得好,身份又是高贵的亲王,当今之弟,如今身体恢复,站起来以后更是丰神俊逸,而她,说句不好听的,只是个庶孽之女,只是因着慧然大师的一句能让他活命的话,而飞上枝头嫁进来,如今,宣逸好了,她没了用处,即便宣逸待她的心不变,可架不住太后会“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也架不住旁人因着她的身份而轻看她,一个个踩到她头上来觊觎她的夫君!   在空间里的两年半时间,不是虚度,卫明沅可不想给别人做嫁衣,自己辛辛苦苦调\教出来的男人,也不会拱手相让,如今只是重新表个态,要他一个承诺,而这只是她要做的其中一环。   怎么留住他的人,他的心,才是最重要的一环,说到底,再多的承诺,都是虚的,只有把男人牢牢抓在手里才是真的。   宣逸看着卫明沅越发娇美的容颜,还有她那让人欲罢不能的身子,心里也是同样的想法,把自家媳妇守好了!别以为他不知道之前有多少人暗地里等着他挂掉!   “好,我的全部都给阿沅,如有食言,必遭天谴。”男人和女人还是有些不同,他不会缠着她要她的一句承诺,但心里已经盘算着如何将那些潜在的危险全数去掉!当然,若能把她藏起来不让人看到,是再好不过。   而他这样的想法,显然是不能实现了。因为卫明沅不想做一朵菟丝花。   她上辈子曾经看过一部电影,女人结婚后在家做起了全职主妇,她的全部都系在了男人身上,没有工作,没有社交,连亲人也为了和男人在一起而断绝了关系,最终一个人在家的孤寂让她变得唠叨,一切琐碎和生活的不满也要围着男人说个不停,终有一日,男人厌烦了,想要离婚,雇人来勾引妻子。忽然出现的知心朋友让女人焕发了活力,她走了出去,找到了一份让她可以发挥所长的工作,重新变得迷人,丈夫后悔了,可残酷的真相曝光最终还是断送了本可以美满的婚姻。   电影里的男人固然做得不对,合该得到应有的报应,但女人在电影最初张合不停的嘴巴,也的确令人生厌。如果一段婚姻不幸,一定是两个人的原因。   卫明沅不想成为那样的女人,变得不像自己,所以不可能像这时候的许多女人一样困于后宅,成为令人憎恶的存在。   瞧瞧卫明昭吧,那便是一个变得歇斯底里、将男人越推越远的女人。荣庆固然不是个好坯子,但卫明昭却不是只有一个路子可走,可她偏偏选择了最为狭隘的一条,最终只能将自己困在里头出不来,夹缝中生存,若是一意孤行,更将自己挤压得变了形。   当然,这不是在贬低后院的方寸之地,这是她的地盘,谁也别想踩进来!   卫明沅瞥了宣逸一眼,挑了挑眉,无可无不可地开口,“口说无凭,行动最实际。”   宣逸总觉得卫明沅这时候的样子像个女王,让人忍不住想要递给她一条鞭子……   “本王一向是个行动派,阿沅且看好了!”他如此应道,手伸向了她的腰肢。   卫明沅往后一躲,轻易躲开,挑着眉梢看他,“哦?那本王妃可就拭目以待了。”   宣逸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看了看天色,道,“今日天有些阴,不宜出门,阿沅可要多睡会?”   想也知道这厮在打什么主意,卫明沅很是明确地拒绝了他的好意,决意要回娘家。而在这之前,只好拿出秘密武器将身上的印子抹去。   到了卫家,卫明沅和宣逸马上便被赵氏和卫清朗分别叫了去。   自家的好白菜终于被猪给拱了,卫清朗自然是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对宣逸横竖看不顺眼,但也不敢真对他做什么,而是故技重施,叫上了卫明彦一起讨论“圣人”——这些圣人都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只有一个女人。   卫清朗自己就是个妻奴,是一夫一妻的忠实践行者,因而和宣逸说起这个的底气也足,话里话外皆是让他莫要辜负了他家闺女,如果他真这么做了,卫清朗虽然地位不如他,但也不会让他好过,他家闺女也不会留在王府任他作贱!   宣逸看着扬言只要他不忠,便让阿沅跟他和离的岳父,以及旁边虎视眈眈的大小舅子,忽然觉得心好累,不都说劝和不劝离吗,他老丈人为何却是媳妇毫不留情转身离开的坚强后盾?   虽然如此,他却是给出了郑重的承诺,阿沅为他付出了这么多,他要是敢对不起她,他还是个人吗?   得到了宁王的保证,卫清朗也没有得理不饶人,画风一变,拍着他肩膀哈哈笑道,“啊哈哈哈,我方才是开玩笑的,王爷别当真,若真是那样,我哪能真让阿沅与王爷和离啊,顶多是打断,啊不,顶多是毒死那些狂蜂浪蝶让她们不能再害人罢了。”   岳父,别以为本王没听见打断两个字,你这是要打断我的一双腿还是打断我第三条腿?   不过,毒死那些狂蜂浪蝶?是个好主意!宣逸眼睛一亮,心中有了一个主意。   这边是“和和乐乐”,另一边,卫明沅却和三朝回门的新娘子一般恨不能挖个地洞来钻,阿娘好不知羞!怎么什么都问!他把她这样那样的事,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第88章 狂蜂浪蝶   逗够了女儿, 看够了她娇羞的模样,赵氏搂着她家的小宝贝, 很是感慨, “转眼, 咱家小不点也长大了,兴许很快就要有新的小不点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   卫明沅红着脸小声道,“哪有这么快的。”   卫明沅已经十六了, 和宣逸成亲快两年, 宣逸翻过年便弱冠,膝下犹虚, 不说太后, 便是赵氏也认为她该尽快为王爷诞下一个子嗣,不管是男是女, 总归要堵住悠悠众口才好, 赵氏可还记着前些时候传了一阵子的过继流言。   但这事,她也不好干预太过,她拍拍卫明沅的手,道, “此事, 你心里有数就行,总归不能太晚了,若不然,不说别的, 多的是人想要替王爷生,这个道理,你要晓得并记着。”   卫明沅抿了抿唇,点头。孩子的事,还需要和王爷好生商量才是,毕竟不是她一个人便能成的。   卫明沅于是问起了大哥卫明彦和那位斓曦公主的事,转移了话题。   想起这个,赵氏便笑了起来,“那孩子娘见过,是个好的,性子爽朗没有那么多的弯弯道道,虽说作为冢妇有些不合适,但这些都是次要,可以慢慢教。只是,她来自南昭国,南昭的国君怕是不会愿意她留在夏国。”   “那大哥是什么想法?大哥若是对人家姑娘没有想法,还是早些说清楚的好,免得耽误了她,若真是有意思,那就拿出行动来,想办法把人给留下。”卫明沅如此道。   她已从宣逸口中约略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总的来说,是她大哥在人家斓曦公主准备见识夏国的青楼时“英雄救美”,知道对方身份以后虽然道了歉但也像往常说教自家妹子一样说了几句,然后就被霸气侧漏的公主看上了,上演了一幕幕女追男的戏码,为了他,在皇上寿辰以后更是留了下来,千方百计想要俘获卫明彦。与之相反,卫明彦却是千方百计地躲着,但也没有明确地对她说过拒绝的话,也不知是顾及斓曦公主的身份,还是因为其他原因,或许正如宣逸说的,卫明彦并不讨厌斓曦公主?   “你大哥毕竟是咱家的长子,以后是要立起卫家门户的,自然有许多考量,但娘瞧着,你大哥怕是对人家姑娘有几分意思。娘可都看到好几回了,你大哥他拿着一个剑穗坐在院子里发呆,那穗子我瞧着是南昭那边的,可不是心里惦记上了么!”这还是自家老大第一次动凡心,对象又是个好女孩,赵氏正喜着呢。   哦?卫明沅一听,感情她哥还是个闷骚?咦?不对,剑穗!那斓曦公主会武?难道就没有想过用武力将她大哥就地□□?   卫明沅正胡思乱想着,便又听赵氏道,“你二哥他倒是和那位公主走得挺近,与她常切磋武艺,因着这个原因,斓曦公主常到咱家来,我瞧着,你大哥怕是很快就要忍不住出手了,要不然媳妇前头就要加个弟字了。”   这还有她二哥的事?“二哥?”卫明沅瞪着眼睛反问,这不会是一出兄弟阋墙的戏码吧?   赵氏颇为苦恼地扶了一下额,道,“你二哥倒没旁的心思,只是像个武痴一样,你大哥的亲事如今算是有了眉目,你二哥的,难啊!”   闻言,卫明沅松了一口气,不是二男争一女的狗血就好。   “娘也不用担心太过,男子成亲晚一些也无妨,等大哥成亲了,家里就剩他一个孤家寡人,到时,他便想女人了。”卫明沅劝了两句。   赵氏也明白自家二儿子没开窍,这事急不来,要不然硬给他娶了媳妇,他怕也是要委屈人家姑娘,她还是希望能给儿子娶个合心意的。   她叹了一口气,“唉,希望如此吧!不说你二哥那个混小子了,至于你大哥,他自有主张,咱不用操心。且说说你,你和王爷,日后有何打算?”   她虽然只是内宅妇人,但好歹是宁王的岳母,对今上的一些隐晦的心思还是知道一点的,对女儿的未来有些担忧。   这也是卫明沅和宣逸今日到此来的原因之一。   “娘,王爷虽然是今上嫡亲的弟弟,但身份上和静王闲王等人并无不同,封地在云州府。”卫明沅收敛了脸上的笑,正经地看着赵氏说道。   赵氏一听,倒是并未太过惊讶,“就藩?按律,该当如此,只是,太后那,怕是不会轻易放人。”   赵氏这是听卫清朗分析过宁王如今的形势,要么,留在京城,担一个闲职,时刻活在今上的监视底下;要么,离京就藩,到时天高皇帝远,皇上便是有心,也伸不到西南那么远。乍一看,似乎后者于宁王府更为有利,其实不然,一来,皇上对宁王的戒备只会多不会少,如同对待其他藩王一样,二来,就藩也意味着“骨肉分离”,卫清朗和赵氏肯定是不舍又担忧的。   “太后那,王爷会处理妥当。女儿只是担心爹娘和哥哥们在京城,会被皇上拿捏,仿若质子。”卫明沅也同样担心爹娘。   赵氏听了心里安慰,倒反过来安抚她,“这个你不用太过担心,只要卫国公府还在,今上便不会拿咱家如何的。”   但那是老国公卫延还在并能主事的情况下,若他不在了,以大伯父卫清明的为人,还真的很难保证会不会把卫家给卖了。   虽说晚辈不能说长辈的坏话,但卫明沅还是不无担忧地提了一句,“祖父上年纪了,阿爹和阿娘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闺女能想到这个,证明不是小孩子了,有自个的想法,赵氏心中宽慰,笑了笑,“你放心,便是没有宁王的事,你爹也早有打算,不会吃亏了的。”   想想也是,卫清朗一个庶子,能做到从四品的官,心里总不能没有自己的一把算盘。   “那便好,那便好……可有用得着女儿的地方?”卫明沅感叹两句以后又问。   看她凝着眉头忧心的样子,赵氏只得拍拍她肩膀,言道,“你只管把自个的日子过好了,爹娘便放心了。”言下之意,不需要她为他们做什么。   “可是……”卫明沅欲言又止。   “相信你爹,相信你娘,也相信你大哥和二哥,还有相信王爷,这件事,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糟。”赵氏虎了虎脸,最终以卫明沅缄口结束了这个话题。   而后又说起了另一件事,“王爷既然打算就藩,你自然是要跟着去的,到时,爹娘想要为你撑腰也鞭长莫及,如此,你便要立起来,自立者自强,旁人便不能轻易伤害你。”   儿行千里母担忧,赵氏这是为她考虑深远,怕她日后一个人在西南会受委屈。   卫明沅也不欲做攀附男人,只为男人而生的菟丝花,这不,这就来向赵氏取经来了,这是她今儿个回娘家来的另一个原因。   “娘,你说的女儿都明白,我虽心悦王爷,却也明白,再欢喜一个人,也不能因此失去自我,成为无根浮萍的道理。”   赵氏看着女儿娇美的容貌,眉眼处掩饰不住的春意,感叹了一句,“以色事人,落于下乘,色衰而爱迟者比比皆是,你要让王爷离不得你,可不能仅凭着之前的一点恩情和容貌……”   娘亲讲课时间,卫明沅立马端正起来,认真听着。   “头一个,是要独立,女人不能只是男人随时可以丢弃的附庸;第二个,你得保持神秘,轻易得到的不容易被珍惜,若即若离的一点距离就很好;第三,若即若离虽好,但不能太过了,你得让王爷知道,你是牵挂着他的,是人都喜欢被人记挂而不是丢在一旁成为可有可无的存在;最后一个,娘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但夫妻之间相处,还要学会装傻,你可以对他知根知底,但不需要都摆到表面上来,该不知道的,还是要装作不知道……”   卫明沅一边听着一边暗暗点头,“那娘,我该如何做?”   赵氏摸了摸她的脸蛋,笑道,“娘可以教你如何打算盘算账如何经商如何打理后宅,甚至如何讨男人欢心的小伎俩,但娘毕竟不是你,与王爷朝夕相处的是你自个,具体如何,还要靠你自个摸索变通,可不是一成不变地照搬,这样用处不大的。”   总而言之,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人啊,即便我与你爹相处了几十年,也不能说对他完全了解,不过是且行且珍惜。”释于爱而不止于爱。   卫明沅懂了,爱情是个难题,而人更是难中之难,再多的经验之谈,最终也还需要摸索着前行。   回府的路上,卫明沅沉默着盯了宣逸的脸看了好一会,在他疑惑的目光中,正准备开口时,忽然马车晃了一下,停了下来。   原来是路窄,和另一辆马车碰了一下,这原也无妨,宁一自会处理,孰料对方晓得这是宁王府车驾后,竟是下来一名容貌不俗的女子,捏着娇滴滴的嗓音想要向宁王亲自道歉,听她自报身份,似乎是大理寺卿家的小姐。   卫明沅眉梢一挑,不言。这是以为车上只宁王一人,还是即便知道她在,也当她不存在?不管哪一个,总归是宣逸招蜂引蝶了,她很不爽。   宣逸金口未开,敲了敲车壁,宁一便会意,让人把女子叉开,一甩马鞭,走了。   路上行人虽不多,但也有不少人看见了这一幕,顿时对着留在原地的女子指指点点,女子的一张脸顿时青红交错。但,这还不是她最终的结果。   皆因卫明沅心情不爽,就让宣逸身心也不舒坦,是夜,说好的恩爱缠绵没有了,宣逸只有书房的小人书和一盏青灯与他作伴,还不止一晚!   果然,情敌是要毒死的!他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叫来宁一吩咐了几句。   再之后,那位大理寺卿家的小姐便摔断了腿,当然,干这事的影八还是有分寸的,只要用好医好药,按理那位女子不会瘸。但大理寺卿的后院妻妾成群,子女众多,那位小小姐生得花容月貌本就是众矢之的,此番落难自然是被人落井下石,趁她病要她命,女子于是遭了殃。   对此,宣逸没有一点同情和愧疚,让人传出去这么一则八卦——   “听说没,大理寺卿家的那位长得最好看的小小姐摔断了腿,可能要变瘸子了。”   “大理寺卿家的小小姐?那不就是前儿个拦着宁王府的马车没脸没皮想要蹭上去的那个?她怎么就瘸了?”   “还有这事?宁王妃可是佛缘深厚有大功德的,还是慧然大师所言宁王爷的命定之人,听说宁王这回能大好也是仰赖宁王妃在佛前虔诚祈祷……那位小小姐是哪里来的胆子和自信去拆散别人命定的姻缘?”   “嘿,所以这不是遭报应了么!”   “诶,你这么说,还真是,说不准佛祖看不过眼在惩罚她。”   诸如此类的八卦在京中流传,大理寺卿因为教女无方特地前去宁王府致歉,却吃了个闭门羹,据说宁王不知为何无端病了,听说是被邪祟所侵,如今和宁王妃在镇国寺里礼佛。   所谓的邪祟,指的大约是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大理寺卿闹了个没脸,唯有忍痛将瘸了腿的小女儿远嫁,换来一些利益,发挥她最后的价值。   这样的事往后只要有狂蜂浪蝶扑上来,便会上演,不管这狂蜂浪蝶是盯着宣逸去的,还是盯着卫明沅去的,通通被宣逸如此料理,闹到最后,没人再敢打他们的主意。   宣逸成功“毒”死了情敌,摇摇尾巴向卫明沅邀功,卫明沅愣了一下,然后就被扑倒了。   她很担心,他们以后的孩子,会不会像他一样无法无天……虽然,他能为她这么做,她有那么一丢丢的开心。 第89章 孩子的事   风骤雨歇, 卫明沅汗涔涔地躺在床上, 眼睛有些失神地盯着帐顶, 樱唇微歙喘着气,显是还未从方才的一场欢愉中缓过来。   忽然搭在腰间的手又收紧,她落入他怀里的同时, 芳唇又被捕获, 狠狠地亲吻, 不过这回他没有继续,她也因为这个吻而将视线转向了他。   宣逸伸手将她贴在额上的发拨开, 手指在她沁着细汗的额头抹了抹。   “累了?”他问。   卫明沅毫不犹豫地点头, “你是从哪里学来那么多的花样?”   宣逸眉眼含笑, 看着她揶揄道, “你不理我的每个日日夜夜,我都在想你,我的每一个梦里都有你, 你猜, 咱们在梦里做什么?”   卫明沅脸颊顿时又泛起了红, 轻哼一声,“是你的梦,我如何知道?!”   妻子娇憨,宣逸爱不释手,咬着她耳朵喷吐着暧昧的气息,道,“娘子既然不知, 便由为夫再告诉娘子一次如何?”   如此说着,他手上又不规矩起来,只是还未到达目的地便被啪地一下打住。   “黏糊糊的,我不舒服。”她如此道。   此情此景,她说的黏糊糊当然不单指身上的汗,宣逸会意,体贴地问,“咱们去热汤里泡一泡?”   卫明沅嘟了嘟嘴,撒娇,“可是我累,一根手指头也动不了。”   也不知方才为了阻止他而打人的那只手是谁的。宣逸好笑,薄被将她一卷,下榻,抱起,走向净房。“此事,自然有为夫代劳。”   浴池里,卫明沅舒服地眯着眼睛趴在沿上,任由宣逸拿着澡豆搓她的头发,甚至心情愉快地哼起了歌。   只是轻哼的曲子很快便变了调,断断续续地掺杂起了咿咿呀呀来,声音被一波波的撞击碰得支离破碎。   卫明沅那时候只有一个想法,怎么会那么多……她是不知道一个才开荤便被断粮的男人,一碰到肉便会化身为狼,将她拆吃入腹,一点肉渣都不剩。   终于,情\\事以她疲软地攀在他身上结束。   他餍足地继续方才未完的清理,一边问她,“阿沅可还喜欢?”   卫明沅不答,他便在她胳肢窝下挠起痒痒来,她痒痒地躲,又往他怀里靠近了一些,这才羞答答地点了点头。   宣逸笑了,但很快便板起了脸,“既然喜欢,下回可还要冷落我?”   卫明沅回他一个轻哼,明显的“知错不改”。   “为了一个我连正眼也没瞧的女子而冷落为夫,阿沅好没有道理。”宣逸的歪理一大堆,“为着不相干的人而委屈自己,多不值当,你说是也不是?”   卫明沅哼了一声,“怎么不相干了,她觊觎我相公,你这朵招蜂引蝶的花!”   小妻子醋意翻滚,宣逸得意,哄道,“为夫这不已经将那些蜂和蝶都弄残了么,为夫便是再吸引人,她也飞不过来了。”   卫明沅撇了撇嘴,嘟哝了一句“算你识相!”而后不无担忧地问他,“可是你这般做,恐怕会得罪人。”   宣逸丝毫不将所谓的得罪放在心上,“本王可什么都没做,那都是佛祖在惩罚那些恬不知耻想要拆散咱们的人,他们若有怨,便找佛祖说理去。”   打量着谁猜不到是他动了手脚不成?卫明沅无语。   宣逸看着她,似是承诺,“我会让别人都知道,你我是天定的一对,别人想要插足,只有死路一条!”   有点狠,但也不失为一个杜绝后患的好法子,只是,“不要太过了。”她如此道,到底不能漠视别人的生死,也不能任他无法无天。   她这是不反对他的做法的意思,宣逸原就怕她觉得自个阴狠,如此,一颗提着的心也落了下来,“影八会有分寸的,只是一个小教训而已,不足以伤人性命,只是,若因此而遭殃,便不是我所能及的,结果如何那都是她的教化。”   好吧,卫明沅也明白宣逸下手有分寸,自个其实对那些小三小四也没有好感,自然不会为他们多说话,只是怕他下手重了会引祸才提了那么一句。   情敌的事就此翻篇,宣逸此时想起她那时在马车上准备开口说的话,便问她,“你那日在马车上准备与我说什么?”   卫明沅那日盯着他看了一会,准备开口时被那浪蝶给打断,本已记不起来了,此时听他问起,显然是放在心上了,便又盯着他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她伸手在他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子以及惯常抿着的薄唇上抚过,认真地比划了一下,道,“娘亲那日与我说起了孩子的事,我便想着咱们日后的孩儿,是要像你多一些,还是像我多一些。”   夫妻之间,孩子永远是个温馨的话题,宣逸闻言也仔细端详起了卫明沅的眉眼,越看越喜欢,特别是她眉心一点,他忍不住用唇熨了熨。   “得出结论了吗?”他问。   “王爷长得好,自然是要像王爷多一些。”她如是道。   宣逸笑了起来,即便她不止一次说过他长得好的话,可每回听来他总是心生愉悦。   “那阿沅可有被本王的美色所惑?”他笑问。   “自然是有的,若不然也不会想要生一个像你一样的孩子。”她很是大胆地回应。   想到孔明灯上那儿女绕膝的情景,宣逸脸上的笑又深了一些,只很快他便故作苦恼起来,“可是怎么办,我也为阿沅的美色所惑,也想要一个和阿沅一样的孩子。”   这下便是卫明沅也开心地笑开来了,她皱了皱鼻子,娇嗔,“不是有两个吗?一个像你,一个像我。”   “两个?不够。如此少,可对不起本王的日耕不辍,起码要四五个!”此时的宣逸十分憧憬那未知的孩儿,浑然不知卫明沅若是怀孕,他会如何的忍饥挨饿,肉在眼前吃不得。   卫明沅当下也没想得那么长远,只是粉拳锤了他一下,眼睛斜睨着他,“四五个,你当我是母猪呢!”至此,她明白过来,他是想要孩子的,因而虽然觉得这具身体才十六有些小了,但也没有将心中的顾虑提出来。   “本王不介意当公猪。”他如此道,脸皮厚着呢。   说着,手在她柔软的小腹上抚了抚,“说不准现在这里头已经有了一个呢。”   卫明沅算了算自个的生理期,觉得似乎有这个可能,脸上殷红一片。只是,很快,她便注意到了他眸中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   “你在迟疑?”她问,虽然赵氏说过要学会装傻,可在这个问题上,她不愿被蒙在鼓里。   看她眉头拢了起来,他心中感叹,真是个敏感的小家伙。   “我是想着,若是咱们一年内能够离开,你若怀上了,路上颠簸,不好走,会苦了你和孩子。”宣逸虽然喜欢孩子,也想要一个他们的孩子,但也并非没有顾虑。   卫明沅想了想,这顾虑的确有道理,只是,头一回,她事后并没有喝避子汤,说不得现在便已经中了,如此想着,竟也忧心起来。   “别担心,”他见了手指在她眉心推了推,将拢着的眉头推散开来,“我不愿你喝避子汤,那东西毕竟是药,恐于你身子有碍,经过上一回,我可算是怕了。孩子的事,咱们顺其自然,若是有了,咱们便把他生下来,便是迟些去封地也无妨,总不能因为这个而让你喝药,这样可不好。”   宣逸如此为卫明沅着想,卫明沅心中对于年纪尚小的顾虑顿时放下,她上辈子加上这辈子也二十好几近三十的人了,对于孕育一个孩子并不排斥,何况还是和喜欢的人。   “王爷,你真好!”她看着他很是感叹。   宣逸揉了揉她的发顶,很是喜欢她此刻的乖顺,但她为他闹脾气,他也是欢喜的,总之,怎么都爱不够。   “阿沅也很好,阿沅为本王孕育子嗣,我自然要为你考虑周全。”他目光柔和,柔软了卫明沅的心房。   “就藩的事,我已经与岳父说过了,他让咱们放心,不管如何,咱们平安,于他们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卫明沅点了点头,“阿娘也是这么说的,王爷能不能多看顾一些,即便咱们去了封地?”   “这是自然。”宣逸没有不答应的道理,理所当然地点头应承。   夜里,卫明沅心神沉入空间,对装作什么都没看过的豆豆讨价还价起来,“说吧,免费看了几回活春\\\\\\\\宫,想要怎么补偿?”   豆豆厚脸皮,“切,我才不稀罕看呢,是你自个没在朱砂痣上打码,怪我咯。”   卫明沅也知自个失策,只是情动的时候哪里还顾得上打码的事,于是只能指望豆豆自觉,但很显然豆豆不是个自觉的。   “你看了,这是事实。”她据理力争,“世上可没有免费的午餐。”   “哼,想要什么就说,婆婆妈妈的。”豆豆也没说自个为她调理身体的事,问起了她此来的目的,说起来,兴许是上回被困怕了,卫明沅灵魂回归身体以后,这还是头一回进来。   “一个答案。”她只是想要问一件事,并不是为了求什么。   “问。”   面对豆豆,卫明沅可没有不好意思的,她问道,“你可知,我和宣逸第一次的时候,有没有中?”   说到对卫明沅身体最熟悉的,莫过于豆豆。   豆豆不答反问,“我以为你会希望和你男人一起听大夫把脉,一起听好消息。”   卫明沅沉默了,想想错过那样的时刻,似乎有些可惜。   豆豆虽然什么都知道,却不愿因为它的存在,而让卫明沅失去许多人生该经历的悲和喜,不过,卫明沅此来也并非毫无所得。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年纪小怀不好,你的身体经过空间灵泉的改造,好着呢,便是怀个八胞胎都没有问题。”   卫明沅气恼,“八胞胎,你以为我是猪啊!”对着豆豆,她可不似对着宣逸一样娇羞,当下追着豆豆的那一团粉雾打。   豆豆散开化作无形,在空中对她喊话,“加油,日耕不辍,八胞胎等着你哦!”   卫明沅跺脚,这货不仅偷看还偷听,真是贼!却又拿它无可奈何。   晓得自个如今的身体状态孕育一个孩子没有问题,卫明沅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心神回归身体,她往宣逸的怀里钻了钻,蹭了蹭,被他抱住,嘴角不禁漾起一抹柔和的笑来,满足地沉沉睡去。   黑夜里,宣逸缓缓睁开眼,痴痴地看着她眉眼,心想,孩子若是像阿沅的好,可不要像他这般乖戾。   作者有话要说:  头一次被锁…… 第90章 斓曦   前往云州府就藩的决定已下, 卫明沅这边也需要着手准备起来, 一来是宁王府上一应人事的安排, 宣逸虽然早已将部分势力转移云州,但明面上宁王府的产业还在京城,这部分便需卫明沅来做主;二来, 卫明沅自个的嫁妆私产也需处理。   而宣逸也并非无事可做, 云州府是肯定要去的, 但这并不意味着要放弃京城,他不可能放手皇权中心, 那样无异于将自己脑袋置于旁人的闸刀之下, 任人宰割。只是如此一来, 两地间的联络显得犹为重要, 他需得对京城的人手有足够的信任和把控力方可。该选哪些人留下,又带哪些人离开,是他接下来需要做的。   夫妻俩显然有了默契, 白日里各自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却又在每日晚膳后心有灵犀地放下一切杂务, 一同牵手散步,再一同回房歇息,如胶似漆地温存。   如此忙碌着,又是一个新年。宣逸兑现了承诺,在二十四这日,乔装打扮了一番以后,拉上卫明沅一同去街上备年货。   当然, 备年货只是个由头,实际上宁王府上的一应过年准备业已在卫明沅和古德全的打理下安排妥当,这回出来,也不过是讨个意头,顺便松快松快。   弃了车马,宣逸和卫明沅犹如普通人家的小郎君和小娘子手挽着手踏上了长安街的青石板,当然,以她两人的品貌,即便故意穿得不打眼,怕也没有人敢忽视了他们。   张贵是如意斋的掌柜,只一眼便瞧出了两人的不凡,在两人路过时忙不迭地亲自迎了上去,“两位客官,如意斋来了不少新款式,都说红粉赠佳人,小娘子如此佳人,与珠钗宝玉是相得益彰,掌柜我在内备了茶,两位可要入内看上一看?”   张贵见人三分笑,说话也讨喜,卫明沅有些意动,于是看向宣逸,后者点头,“那便进去看一眼吧。”   说起来,宣逸送过卫明沅不少东西,不说最初的玉树,便是后来她生辰时送的几支簪子,也是价值不菲,世上难寻,可如此一同挑选试戴还是头一回,宣逸觉得有些新鲜。   卫明沅如同大多数女人一样,当侍女捧着托盘上来时,便被那上头精致的首饰吸引住了目光,爱不释手地摸了又摸。   宣逸看她这样孩子气,眉眼也舒展起来,目光柔和,取上其中一支湖绿的鸾凤簪子,亲自为她簪上,在她期待的目光中笑道,“阿沅戴什么都好看。”   卫明沅啐了他一眼,脸上的神情却是喜滋滋的,接下来也没再挑,直接要了与这簪子一套的耳坠和镯子,喜得张贵又说了不少好话,又陪送了一对金丁香。   临出门的时候,张贵看了看日影,见已近午时,便又提了几个用饭的地方,其中一个便是醉宵楼,宣逸的秘密产业之一。   走远了一些,卫明沅忍不住调侃道,“推荐你家醉宵楼呢。”   宣逸睨了她一样,反驳,“是咱家的醉宵楼。”   “嗯,那给咱家的醉宵楼送钱去?”她问。   宣逸都无所谓,闻言点了头。   今日的醉宵楼犹为热闹,宣逸和卫明沅远远地便见酒楼前围了一圈的人,走近一看,顿时乐了——竟是斓曦公主在强抢民男。   卫明沅虽然没见过斓曦公主,可她抢的人——她大哥卫明彦她却是再熟悉不过的,由此不难猜出对面那明艳如火的女子的身份。   只见她手执长鞭,鞭子的另一头牢牢圈住了卫明彦,后者被禁锢了手脚,如此光天化日之下又拿她没办法,却也不肯在这样的情形下答应她,由此落了下风,于是局面僵持着。   “公主还请放了在下,咱们入内再谈如何?”卫明彦语气中有些无奈。   斓曦公主显然性子有些直,闻言摇了摇头,“我不,你们文人弯弯道道太多,我现在就要一个答案,你说,本公主的求亲,你是答应不答应?”   卫明彦瞟了一眼身上的鞭子,道,“公主便是如此求亲的?这是胁迫,恕在下不能答应殿下的请求。”   “你!”褚斓曦,“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答应?”   “殿下还请放了在下。”   “我不,你不说,我就不放。”   ……   卫明沅看了一眼人群里的卫满——卫明彦的随侍,心想自家大哥这是演的哪一出,凭着卫满的身手,按理,大哥不会这么轻易被斓曦公主卷了才是,可他偏偏就这么被掣肘了。   这时,一旁陪着卫明彦出来的苏铭和赵赟发现了宣逸和卫明沅,眼前顿时一亮,忙迎上来,为卫明彦搬救星。   “表妹你也在!”   “向王爷、王妃问安……”   两人同时开口,话风却截然不同,一个亲近,一个恭谨,宣逸瞟了赵赟一眼,眼中寒光一闪而过,逼得他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   至于对待苏铭这个有过一点点萌芽的情敌,宣逸的态度还算温和,但那是相对于赵赟而言的,实际上对着苏铭,他也表现得爱理不理的。   “苏公子、赵表哥,我大哥他……”卫明沅对此浑然不觉,开口问起了两位知情者,想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探个究竟。   话还未问完,那边厢卫明彦也注意到了他们的存在,于是向斓曦公主提出了休战。   褚斓曦对于卫家兄弟一直挂在嘴边的小妹好奇不已,只是一直未有机会得见,此时看了看手中的鞭子,想想自个似乎在未来小姑子面前表现得太霸道了点,于是把鞭子收了。   三两步先于卫明彦走了过去,盯着卫明沅看了一会,而后感叹,“你长得很漂亮,但没有你大哥好看。”   这个卫明沅承认,听了并无不悦,反而眯了眼睛,笑道,“嗯,很多人都这么说。头一回见面,要不我做东,请你?”   褚斓曦也不客气,“好啊!不过,你大哥不能逃跑,我的问话他还没给我答案呢。”   这时卫明彦业已与宣逸打过招呼,听了这话,无奈地叹了口气,张了张嘴,有些无奈地向宣逸道了一句“让王爷见笑了。”   宣逸闻言,眉梢一挑,只道无妨。看着因为卫明沅这个“佛的代表”出现而变得更加拥挤的人群,提醒了一句,“阿沅,外头冷,可别冻着了。”   斓曦公主瞪着眼睛看着宣逸掖了掖卫明沅的披风领子,眼里满是好奇和艳羡,看得卫明沅脸颊发烫,赵赟从旁看着,眼帘低垂,掩盖住底下的惊艳之色,怕被人瞧见。   “你郎君可真贤惠!”斓曦公主如此感叹,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大家伙都小心觑着宣逸的表情,生怕他发怒,谁知他一点表示也无,而卫明沅竟笑眯眯地点头,“嗯,是挺贤惠的,不过用咱们夏国的话来说,是夫君体贴娘子。”   褚斓曦似懂非懂地点头,伸手拍了拍卫明彦地肩膀,有样学样,“冷了吧,咱们进去,别冻着了。”   卫明彦无语……   等一行人在醉宵楼的包厢里落座,褚斓曦竟是成了宣逸的影子一样,他做什么,她都要在卫明彦的身上学一遍,譬如替他除去披风,给他递上一杯热茶,再执着他的手嘘寒问暖……   卫明彦虽然一直保存着一副便秘了的表情,但却没有拒绝过,便是被她拉了小手也没有之乎者也地念叨“男女授受不亲”。   “怎样?本公主体贴吧,卫明彦你嫁给我如何?”末了,褚斓曦眼巴巴地看着他,重又提起了求亲的事。   卫明彦在赵赟和苏铭探究的目光中,缓缓开口,“公主,这里是夏国,男子是不会嫁人的,公主的体贴,恕彦不能接受。”   “可在南昭,咱们女子也是不会嫁人的!”斓曦公主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母皇是不会答应她嫁人的。   “既如此,公主又何必强求?不如早些归去,不必再在在下身上费时间。”卫明彦蹙着眉头如此说道。   卫明沅从旁看着,忽而有些不懂了,娘不是说了,大哥对人家姑娘有意吗?难不成娘看错猜错了?   “若我说我非你不可呢?你可知,我大可以求夏国的国君将你赐给我,可我并没有如此做,为了什么,你可也知?”褚斓曦是骄傲的,不愿意强人所难,求的不过是他的心甘情愿。   卫明彦自然也明白这点,心里不是没有触动,他不否认自个对她也有点动心,可他们之间横亘着两个国与家,现实并不允许她或是他随心所欲,于是这般纠缠着。可这样干耗着,又有什么益处呢?   今日她的鞭子卷上来时,他是可以避开的,可他没有,为的不过是承受了这番“屈辱”,间接落了卫国公府的面子,他再运作一番使得国公府出面,向皇上讨个公道,如此她才能回去南昭。   至于回去以后,她若是放下,他便将这一刻的心动埋在心底,只当它从未发生过;她若是仍旧执着,想来南昭的国君也该重新估量他这个人。   他卫明彦是卫国公府的子孙,世代忠良,在百姓和兵将当中颇有威望,便是皇上也不能随便“卖”了他,南昭的国君如果向夏国国君讨他,是不成的,如此,只能后退一步。   当下,他低垂着眼眸,盯着茶碗中沉浮的叶子一言不发,神色有些黯淡。   包厢里顿时沉默压抑起来。   卫明沅虽然不知道自家大哥在搞什么鬼,但想来不会要伤害斓曦公主,当下,扯开了话题,“听说斓曦公主骑术很好,得空了,殿下可要教一教我。”   褚斓曦扯起一抹难看的笑来,“好啊!我今日有些不舒服,失陪了,下次再约如何?”   看她强颜欢笑,卫明沅心里也难受,于是起身送她,直至看她踏马远去,这才回到厢房当中,准备严刑逼供。   苏铭和赵赟很有眼色地告辞,包房中于是很快边剩下卫明沅三人。 第91章 所谓和亲   “大哥对于斓曦公主到底是什么想法, 须知当断不断, 必受其乱, 大哥不管有心无心,还是早些决断的好。”卫明沅如此道。   卫明彦正是明白这个道理,今日才会由她为非作为, 说起来, 斓曦公主还是任性冲动了一些, 他有时候会不肯定她对自个锲而不舍,到底是真的心悦于自个, 还是只是自尊心在作祟, 因而, 才会想要把她送回去南昭, 让彼此静一静。   “斓曦公主性子冲动,回去南昭才是现下对她最好的。”他如此道。   卫明沅抿了抿嘴,没有置言, 宣逸这时候才开口, “据闻南昭国君有意与夏国交好, 择一皇女与夏国皇族和亲,而斓曦公主这时候来贺寿,用意嘛,还真是——”   他抬头看了一眼忽然凝神倾听的卫明彦,非常欠扁地笑将开来,“还真是不好猜啊!”   同样凝神听着的卫明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而后蹙了蹙眉, 原著中可没有南昭国皇女与夏国皇子和亲的事,这样的大事,按理也不应该被忽略,所以,是剧情又变了,还是……她对宣逸侧目,他这又是为何?   不过,再看自家大哥紧张握紧的拳,她觉得,这样似乎也没有坏处,温吞吞的,自家大哥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单身?   “不知王爷从何得来的消息?缘何彦闻所未闻?”卫明彦一瞬间的紧张过后,对宣逸的话存了疑。   宣逸老神在在地呷了一口茶,只道,“驿馆里有本王的人,且本王好歹也是皇亲。”   如此说来,他所言的和亲之事,竟是真的?而斓曦公主竟是南昭国派来和亲的人选?   卫明彦还是有些不能相信,斓曦公主既然晓得自个要和亲,为何还要招惹他?直觉地,他并不认为斓曦公主是那样的人。   “既如此,为何宫中没有一点风声透出,也不见几位皇子与斓曦公主走近?”他还是怀疑。   “几位皇子皆已有了正妃,斓曦公主不可能屈就,如要和亲,那也只能是其他皇亲,宫中没有消息也属正常。”宣逸老神在在,仿佛真有其事。   卫明彦忍不住回想皇亲当中可能的几位郡王,还真有几个学识人品不错的,一时心中竟有些不是滋味。   宣逸看他心不在焉,便没再提这事,见卫明沅欲言又止,轻摇了摇头,夹起一块点心塞住了她的嘴巴,不让她开口。   卫明彦显然是把所谓的和亲之事放在心上了,魂不守舍地陪着卫明沅坐了一会,最后像是想起了东西来,腾地站起来向两人告辞。   卫明沅趴在醉宵楼包厢的窗上,看着自家大哥脚步匆匆地家去,有些担心,他蹙着眉头回转过来,看着宣逸,问道,“和亲之事,你在诓他?”   宣逸不答反问,“你怎知和亲之事非真?本王所言,可是连你大哥都信了的。”   卫明沅原来也有些不肯定,因为和亲这件在原著中没有出现的事,如果不是剧情变了,那便是假的了,而她并不认为自个这只小蝴蝶的出现能影响到南昭国去,因而更倾向于认为这则消息是假的,也即是说,宣逸在说假话。   听了宣逸的回话,她知道自个的直觉对了,这货还真是在诓她哥哥。   “直觉!且若真有其事,当日你与我说起大哥和斓曦公主之事时,不可能没有提及,直至今日才忽然间说出来,个中不可能没有蹊跷。大哥那是关心则乱,我站在局外,却能看出点端倪来。”她如此回道。   “为何要诓他?”她又问,他不认为他是那样多管闲事的人。   宣逸自然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主,只是其中深意,恐怕不好与她细说。   “我只是看不惯他温温吞吞的样子。既然看上了,便努力去争取,把人抢来了再说,这样婆婆妈妈的像个什么样子。”宣逸当初雷厉风行地定下了卫明沅,丝毫不体谅照顾她的心意,直至今日仍旧以此为豪,站在他地立场来看,的确是看不上卫明彦的瞻前顾后。   可是卫明彦是个护短的妹妹,可不许他这般说自家兄长,“哥哥他只是顾全大局,他背后可是整个卫家,你以为他像你,无牵无挂又身份高贵,可以无所顾忌?”   “其实,权势地位才是个中关键。我不否认当初以势压人,是因为我王爷的身份,你兄长若是想要斓曦公主的话,如今这般还不够,他太被动了,我不过是想借此刺激他,让他紧迫一些罢了。若非他是你兄长,我是断不会理这样的事,而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却朝本王翻白眼,真是欠教训。”说着,大掌拍了一把卫明沅的玉臀。   要不是知道他不会害她兄长,她方才又怎会在他忽悠卫明彦时一言不发,保持沉默?说到底,不过是相信他罢了。   当下,她受了他一记大力嬷嬷掌,一边伸手揉了揉,一边嘟嘴郁闷地说道,“要是不管用,我一定还你三个巴掌。”   宣逸好笑,“那本王岂不是亏了,不行,得补回来。”说着不由分说地将她揽入怀中揉搓起来。   徒步着出府,最终乘着马车回去,皆因她衣裳凌乱,羞答答地不敢见人。   至于卫明彦,他之所以插手干预,自然不止是因为他是卫明沅的哥哥,更是因为,促成了他与斓曦公主的好事,日后他携着她前往封地之时,她的担心也能少一些。   说到底,还是因为卫明沅。   如果卫明彦还是那般不争气,他不介意再帮他一把,将生米煮成熟饭,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不到迫不得已,他不会这般做。   另一边厢,卫明彦因着那子虚乌有的和亲之事终于找上了自家老爹,商量着如何将看好的媳妇娶回家。   也不知过程如何,总之,卫明沅第二日便得了自家大哥的消息,托她帮忙约斓曦公主出来,他想与她好生谈一谈。   于是天寒地冻之时,卫明沅与斓曦公主相约到了京郊跑马场骑马,宁王与卫家兄弟作陪。   骑马这事,卫明沅不懂,而宣逸虽然在腿脚尚能行走的时候学过,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已丢下,于是到了马场,挑了两匹温顺的马慢慢悠悠地绕着马道走。   起初斓曦公主很是有耐心地骑马领着卫明沅,向她讲述骑马的要领,可大约是因为卫明彦也一直在旁边亦步亦趋地跟着,求而不得的人一直在眼前晃荡,脸上依然淡淡的没有表露出丝毫情绪,她心中烦躁莫名,越积越盛。   终于,在卫明沅上手了以后,她按捺不住心中烦躁,对另一边的卫明哲大呼一声,“卫二哥,咱们来赛马!”而后不待他反应,率先甩了鞭子冲了出去。   卫明哲下意识地扬鞭要追,却忽然听见小妹一声惊呼,扬起的马鞭顿时顿在半空,朝卫明沅看去,回过神来的时候,大哥卫明彦已经不见了人影,而小妹却笑得狡黠,“二哥,坏人姻缘是不厚道的哦!君子要成人之美。”   卫明哲汗颜,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一脸好奇。   ……   耳边寒风呼啸而过,北方的冬天比南昭冷得多,褚斓曦被寒风一吹,眼睛控制不住地沁出了泪水,忽然间,有些想念南昭的家了。   身后哒哒的马蹄声传来,她以为是卫明哲,因着心情不好,于是头也没回,就这么高呼着“卫二哥,陪我发泄一场”便甩起了马鞭。   好不容易才追上来的卫明彦无奈长叹,他的骑术可没有二弟那么好啊……可即便如此,他仍旧追了上去。   精神是可嘉的,现实是残酷的。眼看着自个与褚斓曦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而她却仍旧没有察觉到不对,他无奈,只好扬声开口,“公主,还请停下,在下跟不上了。”   褚斓曦每日总想着卫明彦能和她多说几句话,因而对于他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乍然听到他的声音,顿时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还真是!心慌了,马的脚步也乱了,她慌忙将乱了的马拉住,心里忍不住生了期盼却又怕再一次失望,于是故作骄傲地仰起头,“不是讨厌我吗,你跟来做什么?”   “我何时说过讨厌公主的话。”卫明彦驱马上来,摇头否认自个说过这样的话。   “可你也不喜欢我。哼,我可告诉你,本公主在南昭可受欢迎了,你不要,多的是人要!”褚斓曦负气说道。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卫明彦虽然后来回过味来,晓得所谓的和亲之事乃是子虚乌有,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心乱了,想到她回去南昭以后,可能会被南昭国君安排给另外一个男人,心里便不舒坦。他并没有自己想的那般放得下。   “那么,公主是要回南昭去了?”他呼吸一紧,故作镇定地问道。   “回!这下你诚心如意了吧!没人烦着你了,你该高兴了吧!”褚斓曦仍旧负气,不肯垂下她的头颅,可是酸酸的鼻子却不争气,她眼睛红了。   看她抬手转过身去抹了一把眼睛,他心里忽然堵得慌,“我……”千言万语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他递过去一方帕子,温柔地替她拭起了泪。   谁知她泪水越发止不住了,竟是一边擦着眼,一边负气地责怪那无辜的寒风,“都怪这风太冷,吹得我掉眼泪,可恶,真真的可恶!”   卫明彦感叹,甭管是夏国的还是南昭的女子,那都是水做的人儿,一哭起来都止不住,叫人心里也软成了一滩水。 第92章 努力   其实, 哪里是风太寒, 而是他的拒人千里之外, 寒了她的心,让她伤了心。   “别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他长叹一口气, 不甚熟练地劝慰。   “就哭, 我就哭, 淹死你,让别个看看你是如何欺负我的!我把脸面都丢下不顾来追求你了, 你怎么就这么硬心肠!”褚斓曦摆出最为凶狠的表情瞪他。   话虽不好听, 可好歹眼泪止住了, 卫明彦对上她澄澈的眸子, 忍不住问出了心中一直的疑问,“公主看上了彦哪一点?若是因为容貌,那么这世上比彦长得好的不是没有, 公主又何必追着在下不放?”   虽然被斓曦公主热情似火地纠缠了两个多月, 但卫明彦心里是没有底的。南昭国情与夏国殊异, 女子除了正夫,还可以纳侧夫若干。他虽然对自己的学识才情甚至容貌颇为自信,可却不得不承认,以他一个小小翰林的身份是配不上她一国公主的,若从卫国公府那边论身份,也只是个庶嫡子,想要当斓曦公主的正夫, 这个身份是怎么也够不上的。因而当初在听到那所谓的和亲以后他才会乱了心神,他不肯定斓曦公主是否只是把他当做侧夫的人选。   摒除家庭等诸多因素的考量,这方面的不确信也是他迟迟不能迈出一步的原因。   褚斓曦不知他顾虑,听了他的话以为他又在委婉地拒绝,顿时心情不爽,感情你今儿个追上来是为了和本公主说清楚的?!   公主怒了,鞭子一甩,一旁的树上顿时落下一条鞭痕,光秃秃的枝桠上仅存的几片叶子也被抽了下来,很是凄惨,她咬牙切齿地说道,“是,本公主就是这般肤浅之人,本公主还真非你这张脸不可了!本公主既然得不到,我便毁了它,也不叫别人得到!”   褚斓曦大发雌威,卫明彦感觉她那鞭子不是抽在树上而是抽在他脸上,脸上顿时隐隐生疼,但也知她如今正在气头上,说的话不得准,可他今日来,是为了她的真心话。若是她与他一样,将对方视为人生的伴侣在考虑,那便是再难再配不上,他也誓要争取,可若是相反,他便只当自己一厢情愿。   他深吸一口气,仍旧温和地开口,“殿下何必说气话,我相信公主做不出这样的事来。且,彦只是想问个明白,公主看上了彦哪一点,并无他意。”   褚斓曦是个倔强的直性子,还有点暴脾气,有时会我行我素,与卫明彦几乎是另一个极端,放在以前她是最讨厌别人的说教的,可每回对上卫明彦温和的脸听着他温和的话,总是没辙,可又不愿认输,于是每回都死鸭子嘴硬。   只是,这回,他问得很认真,她总觉得这回继续嘴硬,恐怕会吃不到好果子,于是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地低了头,口中嘟哝着,“我,我就是喜欢你管教我……”   虽然她越说声音越小,到得最后几乎与蚊蝇差不多,但卫明彦还是听明白了,愣了一瞬以后,看她羞恼地拿着鞭子绕来绕去,一颗心竟然落了下来,踏实了。   “我若只是你的侧夫,可管教不到你。”他终于松了口。   褚斓曦并不笨,一下子就听出来了,闻言眼睛一亮,抬头看着他,“不是侧夫,是八抬大轿的正夫!”   卫明彦嘴角一抽,暂且不去纠结夫主还是妻主的问题,闻言,说起了卫家的事,“卫家男人此生都只会有一个妻子。”   褚斓曦愣了一下,而后回过神来,回道,“那我也只要一个正夫!”   “可南昭国君怕是不肯,彦身份低微。”他继续诱她。   “没关系,母皇那我来摆平!”褚斓曦信誓旦旦。   可卫明彦不是女子,可不会轻信女人的“甜言蜜语”和诺言,于是又问,“可若是我要求娶公主呢?”   事实上,明白了褚斓曦的心意以后,剩下的便是现实问题了——他不可能抛下家人,远赴南昭“嫁”她,而她亦然。   褚斓曦闻言眉头一皱,“我以为你已经答应当我的正夫。”   卫明彦无奈摇头,“你我既为彼此的唯一,正夫和正妻便只是一个称谓,于你而言,我是你的正夫,于我而言,你便是我的正妻,谁嫁谁娶,又有什么关系呢?只是,你我都明白,我不可能抛下一切随你去南昭,而你也不可能抛下南昭的一切到夏国来,此事不解,你我之间,便只能是有缘无份。”   绕了一圈,还是绕到这个瓶颈上来了,空欢喜一场的褚斓曦嘴巴一撇,不甚乐意地揪着马鞭出气,过了一会以后,才抬头认真地与他说道,“卫明彦,兴许在你们夏人眼中,女子便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成了亲便该以夫为天,可咱们南昭女子不同,我们既能光明正大地走在街上,也能读书习武出仕,甚至娶夫,而这固然是因为咱们的国君是女皇,但更重要的是因为,我们认为女子并非天生的弱势,咱们有能力,所以不甘于屈居人后,做大丈夫身后的小女人。   男人就能三妻四妾,女子便该在家相夫教子,谁规定的?夏国与南昭的国情殊异,说到底,不过是看对女子的尊重到了何种程度,若你与其他夏国男人一样,看不起女子,那么很抱歉,我不会再心悦于你。”   虽然心里会不舒服,但褚斓曦拿得起便能放得下,不是拖泥带水之人,当下表明了态度,也逼他表态,“所以,你的想法呢?你今日来,应该是要给你自己也给我一个答案,不是吗?”   褚斓曦聪慧直率,卫明彦便也不跟她绕弯子,“公主不是普通女子,不会三从四德,这事彦打从一开始便知道,也正因为如此,才不想勉强于你。公主待彦赤诚,彦便也与公主说一句实话,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彦有意与公主永结秦晋之好,自然是将公主放在与我平等的位置上,并没有轻视女子的意思,只是将心比心,彦难道就应该抛下家人和责任离乡别井随公主去南昭?若彦是这样无情的人,恐怕也不值得公主喜欢。”   褚斓曦不能否认他的话在理,只是问题还是问题,“所以,你的想法是?”   他直直地看进她眼里,眼神坚定执着,“给我点时间,让我更配得上你,也更靠近你。”   事实上,他前几日与卫清朗密谈过,宁王势必要离开京城,为了辖制宁王,留在京城的卫家众人会成为帝皇用以制约宁王的人质,与其如此,倒不如谋求外放,离开京城。而因着卫明彦与斓曦公主之事,外放的地方倒是可以选择离南昭国近一点的地方。   当然,只是距离上靠近南昭国还不够,关键是他这个人的实力。他当时听到所谓的和亲消息时,也曾扪心自问,自己凭什么与皇亲国戚相争?若只是凭着一颗真心,恐怕是争不赢的。   没有点实力,你凭什么让人家姑娘心甘情愿地嫁给你,又凭什么说服人家姑娘的父母将女儿许配给你?何况对方还是一国公主。   再设想一下,若南昭与夏国当真要和亲,斓曦公主当真要与夏国的一位皇亲结秦晋之好,也会是斓曦公主嫁到夏国来。为何?因为公主与皇子地位平等,那就要看国力,夏国比南昭势大,所以是南昭的公主嫁过来,而非夏国的皇子到南昭去做驸马。这是实力差距造成的。   宁王有一句话说得不错,那就是卫明彦若要配得上斓曦公主,现下的身份地位和实力是不够的,而留在京城恐怕也不会有大作为,唯有出京以后在地方才能谋求更多的发展。   他将自己想要谋求外放的事约略说了一下,前因后果倒是没有详细地说明,但也足以表明了自己的心意,他愿意为了斓曦公主努力和争取,成为更好的人,到时,他才能更有底气地求娶她。   斓曦公主听了,虽然知道此事很难,却也没有说出来打击他的一腔抱负和赤诚,只是问道,“多久?”   “少则两年,多则三年。”夏国的官员三年一任一调动,他才入翰林院不足两年,想要走动外放,还需要使些手段,怕是要借助卫国公府和宁王的势力。   时间不短,但褚斓曦不是个没有决断的,她们南昭女子可不像夏国的,十五岁没有定下人家便要承受流言蜚语。她们南昭的定国将军,不也二十五了还未曾娶夫?   “我今岁十四,可以等你到二十。”她能扛到二十岁不成亲,但再多,便是母皇宠爱她,也无法抗衡了。   闻言,卫明彦笑了,“我不会让你等那么久的。”   “哼,那你可要努力了,我可不会原地踏步干等着,到时候你还是比不过我,我可要把你撸到南昭去做驸马!可不会管你愿不愿意。”她昂着头傲娇地说道。   他笑着从衣摆上解下一枚玉佩,递给她,“这是信物。”   褚斓曦愣了一下,她可没有准备啊!可也不是没有办法。   她伸出手,似是要接,却在半空中一转,握住他手腕,用力一拉,趁其不备凑了上去,在他的唇上轻轻一咬,盖了个戳。   两匹交颈的马上,一对年轻的男女通过温软的唇瓣相连,克己守礼的卫明彦首先慌了,脸上红了红。   褚斓曦心中也有些羞意,却不如一般女子扭捏,她松开他的手与唇,含笑道,“这是我的信物,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卫明彦有些难以置信和羞恼,为了掩饰竟是对她说教起来,“以后不许再上青楼,不许当街拦人,更不许拿鞭子卷男人,不许……”   褚斓曦嘻嘻笑着听着他说教,一一点头应承,最后,她问,“还有吗?”   他默了默,叮嘱道,“还有,不许再给别的男人信物。”   褚斓曦顿时笑得向夏日的花一样灿烂,“嗯,你要不要亲第二下第三下,这样,我的信物就给不了别人了。”   卫明彦被她的豪放吓得咳了起来,“你!”   本来也有些害羞的褚斓曦见此乐了,还当真把脸凑了上去,“来吧,来吧!”   她以为以他的性子定是做不出来如此孟浪之事,因而没心没肺,可她不知道,他有个不怎么正经的爹!言传身教,卫明彦也不如他表面看来那么一本正经。   直到唇瓣被含住温柔辗转,她才回过神来,嗯,信物的第二回是没了,这次是他主动的,但感觉还不错。   这边厢是情意绵绵,另一边,卫明沅和宣逸也正就着出嫁从夫这个命题展开了热烈的讨论,胜负未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公司有一个审计检查,作者君在加班加点的做材料,最近都不能按时更新,惭愧惭愧 第93章 三从四德   “……依我看, 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这几句里头的‘从’字本身就有些武断, 因着夏国乃是男权做主,便规定女子需要对男子服从,是以维护父权和夫权的利益, 这本身就不公平。你说这是约定俗成的惯例, 我看未必。   且看南昭国, 那里的女子出生后并未如夏国女子那般被灌输三从四德的观念,因而对于男子的依赖很少, 依然活得很精彩, 能人也不少, 这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女子未必不如男, 你得承认这一点。”卫明沅看着宣逸如此说道,他们方才因着卫明彦与斓曦公主之事说起了女子的三从四德,宣逸认为出嫁从夫, 斓曦公主应该到夏国来, 而卫明沅却不认同。   在宣逸看来, 他的阿沅虽然有些神秘,却也属于软糯糯的温顺的类型,因而想不到她会有如此“离经叛道”的想法。   “我并未认为女子不如男,相反,许多事由男人办来,未必比女子做得好,但因此而否认男女之间的差异和差距, 还是有些武断。女子细腻,男子粗犷,各有所长,这是不容否认的,男主外女主内的伦常也多源于此,并非全然是因为男权的主导。南昭女皇主权,女子可入朝为官不假,其中能人也颇多,可却并未因此绝了男子出仕的路,因何?因为她们的国家需要男子,她们并不能将男子排除在官场之外,这同样也很能说明问题。”宣逸还算客观地与她分析,并未全然否定她的话。   卫明沅也不能否认男女之间在体型体力方面的差异以及因为这差异造成的现状,但她仍旧不赞同那所谓的女子就该三从四德的言论。且看看二十一世纪的世界,哪个女人不是被当做男人来使唤的?   从根源来说,造成古时候男尊女卑现象的,还是古代社会男性主权者用伦理、道德加诸于女性身上的重重枷锁,以及对其政治地位、经济独立和婚姻自由权利的剥夺。甚至连姓名权也被剥夺的女性,多数只能成为男性的附庸,自卑、被动、迁就。而可悲的是,早就被三从四德观念荼毒的女性并不认为这有何问题,她们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这样可悲的命运,忽略了生而为女性所能有的另一种可能性,譬如南昭国的女子。   当然,卫明沅也不是极端的女权主义者,她并不否认男性在这个社会上扮演的角色,有一些是女性所不能替代的。   “我没有抹杀男性存在的意思,我只是不能认同三从四德的道德模式罢了,身为夏国女子的一员,我是羡慕南昭国的女子的,她们能主宰自己的人生和命运,而不是服从父亲、夫君、儿子的安排,活得自在一些,也更有自信。”要是有可能选择的话,卫明沅其实是希望穿到南昭国女子的身上的,那样的话,她现在恐怕会是另一种活法,兴许会和大多数小说里的穿越女一样混得风生水起?   宣逸眉梢一挑,“你心中有所不满?”   卫明沅没有否认,“斓曦公主能够大胆直接地追求自己想要的,这种恣意和无拘束,令人艳羡。”   宣逸听了,忽然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若是让你可以选择,你怕是不会愿意嫁我这样一个腿脚不便的短命种,所以,我该庆幸,你生在了夏国。”   这话说得有些刻薄了,卫明沅听着心里不舒服,因而回话也直接,直接得有些伤人,“是啊,我没得选,即便那是我自个的亲事。未嫁从父,我的亲事其实并不由我,须得遵从父母之命,更何况,还有皇命难违,我不能违心地说,当初晓得被赐婚于你时,有多欣喜。”   “可你现在仍旧过得很好不是吗?”宣逸反问,甭管当初愿不愿意,结果是好的不是吗?   卫明沅看着他笑了笑,“可你能说遵从父母之命嫁给荣庆的卫明昭过得好吗?不能。你能说因为男女授受不亲而不得不嫁给晋王的萧婉茹过得好吗?她此生怕是无子,恐怕也不能。再看似乎在宫中享受着君王宠的荣秀玉,你能说她过得好吗?她整日汲汲营营,怕是也不能。”   “她们之不幸,不能全部赖到所嫁非人身上,她们自身也有问题,你与她们不能相提并论,她们不及你懂得生活。”宣逸话落,而后明白过来,她现在所谓的过得好,是她用心经营的结果。   她若是一般女子,不甘不愿地嫁到宁王府以后,面对当初乖戾的自己,怕是会受不住而变成怨妇……而他自己也再明白不过,若是卫明沅是那样一个人,他怕是不会拿真心相待,他们之间最终只会是悲剧收场。   “阿沅便是没有我,也能过得很好。我若是没有了阿沅,此生怕是都不会好了。”他想起她的那些神秘的能力,想起她在这段关系里默默的付出,不能违心地说她现在过得好,全是他给的。相反,他现在所获得的所有,却是因为她的存在。   这个发现,令他有点不愉,他希望她的所有幸福是因为他,是他给的,而不是有他没他,她都能过得好。   听出来他话里的叹息,卫明沅伸手握住他的手,笑道,“虽然你当初一声招呼也没打就去求来赐婚圣旨,对我也不够尊重,常常怀疑试探我,那样子着实可恶,但你愿意为我改变,对我敞开心扉,我是感恩的,兴许里头掺杂着我能为你延命的因素,但正因为处在这样一个男尊女卑的国度里,你的迁就便显得犹为珍贵,这样宠着我护着我的你,我是庆幸的。虽然当初的你不是一个好的成亲人选,可于现在的我而言,并不后悔嫁于你。”   说着,她开玩笑一般笑道,“说起来,其实当初的我也并非毫无选择,我要是想逃,你便是翻了天也寻我不着的。”   才被感动了的宣逸心里忽然一揪,想想她的那些神秘之处,便知她所言非虚,她的确有那个能力!   “那么现在呢,你是否还有那样让人遍寻不着的能力?”其实,他想问的是,她是不是还要逃。   卫明沅在耍小心计,他不是不明白,只是,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都不会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她笑了,“那就要看王爷待阿沅好不好了,我这能力,是时灵时不灵的,端看我是否心情舒畅。”   被抓住的宣逸认栽,“去他的出嫁从夫,在咱家夫人您就是老大,咱都听你的,咱们以后的臭小子要是敢不听你的话,我就揍他!”   嗯哼!卫明沅对他的识趣满意极了,“那若是我的夫君不听话呢?”   “不会有这样的事,夫人您就是我的天!”宣逸算是看出来了,今儿个自家夫人是借机生事,非要他就当初的事认错以及认栽不可。   看着他目光灼灼的样子,卫明沅想起了现代男人版的三从四得,噗嗤一下笑了。   宣逸奇怪,好端端的忽然间笑什么,他的发誓保证很可笑?“阿沅笑什么,说出来让本王也听听?”   卫明沅抿嘴忍住笑,问,“你当真要听?听了以后,我就当你答应了,如此,你还要听吗?”   宣逸没有犹豫,咬牙,“听!”   卫明沅于是附耳过去,说起了三从四德的新定义,“……娘子的命令要服从,娘子无论走到哪,都要跟从,娘子的道理要盲从,是为三从;娘子花银子要舍得,娘子的意思要晓得,娘子的气要忍得,娘子要揍你躲不得,此谓四得。夫君听了,便是应了,可要记住了。”   宣逸愣了,而后看着她无奈说道,“总之,你就是说不得,打不得,骂不得,更惹不得了。”   卫明沅嘻嘻笑了,“夫君,您的思想觉悟真高!”   宣逸看着她无语,眯了眯眼睛,忽然贼兮兮地笑了,“却是亲得,抱得,也能疼爱得了的。”   啊呸!卫明沅瞪了他一眼,而后说道,“说正事呢!我且问你,我哥哥的事,你能不能帮他一帮?”   宣逸于是收起笑,也不贫嘴了,正经地言道,“放心吧,你大哥若对人家有心,自然会找到我这里来的。”   卫明沅想想也是,她娘家最大的倚仗莫过于卫国公府和宁王府,而后者,显然是更好的选择。   “你的正经事说完了?”他看她点头,于是追问。   卫明沅点头,疑惑地看向她,眼神里似乎在说,你还有事吗?   “我的正经事却还没完。你要的准话和保证我都给了,你是不是也给我一句话?”   “什么话?”   “你还羡慕斓曦公主自由自在任意选择吗?”   “她也并非真的自由,身在什么样的位置便要承担起什么样的责任,你我都一样。我如今是你的妻子,虽然不赞同三从四德,也不喜欢这些条条框框的约束,但,我是心系于你的,所以,即便婚姻如笼子,我也是心甘情愿入瓮的。当然,我并不愿意带上镣铐,也不喜欢笼子的门关上就是了。”   卫明沅兴许是性子和顺不争的,但骨子里她上辈子接受过的教育,以及根深于内心深处的价值观,却是实实在在地存在着的。她所说的庆幸于嫁给他的话并非虚话,而是她真这么觉得的,即便换了另一个,选了不一样的路,谁又能百分百的保证,那个人能比宣逸更包容珍惜她呢?没有结果的假设,她不愿多想,譬如当初是否穿到南昭国会更好一些,又譬如当初逃了婚会怎么样……这些如果,谁又说得清呢,想得多了,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   宣逸懂了,紧紧握住她的手,将她拥在怀里,低头在她额上印了印,“你以后要是不高兴了,可以罚我睡书房,可以回娘家,可以砸东西,甚至可以打我,但答应我,永远不能消失不见,让我遍寻不着。”   卫明沅眉眼一弯,笑着回应,“嗯,你还可以选择跪搓衣板跪豆子跪算盘跪……”她掰着手指数了数,而后看着他笑得欢快,“法子多的是,没让你都尝一遍滋味,我怎么甘心逃跑。”   宣逸眉头顿时纠成一块,“真要跪?能不能换个别的,譬如跪倒在娘子的石榴裙下?”   “哼!老不正经!”   “只对你!”   作者有话要说:  蹭了一下玄学,不知道有没有蹭成功 第94章 有孕   马场一行以后, 宣逸与卫家父子又进行了一次详谈, 具体如何卫明沅没有问, 但却晓得卫明彦与斓曦公主已互通了心意并有了约定,她不知这是好还是坏,只希望大哥能幸福。   斓曦公主最终没有选择在夏国过年, 没过多久便向昭武帝辞行回了南昭, 因着这事昭武帝还特地召了卫明彦进宫询问了一番, 隐约透露出了召他为驸马的意思,对象是太子宣烨的胞妹照月公主。   卫明彦拒绝了, 以幼时得大师批命, 不宜过早结亲为由。见此, 昭武帝也没有勉强。只是, 此事过后,仿佛不曾提过尚主一事一般,待他与其他人无异, 好听些是一视同仁, 其实不过是不重用。   卫家父子对自己的处境有了更清楚的认知, 只能自谋出路,而非困死在京城里。   按道理,夏国的官员三年一换,卫清朗和卫明彦若想谋求外放,也需得等到一年以后,任满三年,又或是忽然有了出缺。其中需要使的手段自不用提。   可如此干等也不是办法, 何况,圣上早知宁王想要出京就藩一事,自然不会轻易放了卫家父子,因而与其等到一年以后,没个定数,还不如早做准备,运作一番。   皇上大年廿四封笔,正月十六才启封,今岁的新年便在宁王与卫家父子的谋划中缓缓而过。   安南郡是夏国毗邻南昭的地方,驻扎了镇南军,同时作为沟通两国的交界之处,商贸十分发达,是韩王拿下来的“地盘”。宁王也不知何时在安南郡安了人,他对韩王没啥好感,于是一出正月便毫不犹豫地揪了南郡几个主要官员的错处,叫人呈到皇上跟前,把这几个官员给办了,而后安南郡的空缺便有了。   空缺有了,接下来便是如何让卫明彦补上这个缺了。至于卫清朗,按律,他与卫明彦有血亲,外放不能安排在同一处地方,于是只能另外谋划。且相对而言,卫明彦外放比卫清朗外放要更容易些。   宁王也知因着自己的原因此事也不好办,但也并非不能办到,只是要迂回一些。皇上最在意的是什么,莫过于他手中的皇权稳定。而安南郡地理位置特殊,一直是太子和几位皇子争夺的地盘,于是银宁王这个不负责任的小叔叔私底下命人挑拨离间,说什么安南郡必争之地啊,不能给那谁谁谁抢了啊,要不然谁谁谁又势大了啊,等等。   昭武帝的御案上,隔三差五便会有新的折子举荐合适的人选,皇上看着这些人的名字稍稍一想便知哪个是太子的人、哪个是贤王的,哪个是晋王和韩王的,眉头一皱,一律留中不发,静观其变。   不出意料地,这几个举荐的人选没过多久便出事了,这其中宁王只是稍微点拨并且提供了一些情报,关键还是太子和几位皇子动的手。   这一个被拉下马?不要紧,再举荐一个!这其中又少不了宁王在里头做的动作。如此两三个回合,再有人在耳边进谗言,便是有心平衡几位皇子以及借此机会历练太子的昭武帝也多疑了起来,他还没死呢,这一个个便着急地肖想他的坐下龙椅,结党营私!   于是太子和几位皇子举荐的人没一个成的,昭武帝有意选自个信任又或是中立的人上,于是着吏部尚书选几个能人报上来。   安南郡空出来的缺不止一个,其中官职不高的有俩,从翰林院里挑选即可,吏部尚书于是着翰林院提两个名上来,卫明彦便是这时候上的名单,其中又少不了一番运作。   昭武帝看着卫明彦的名字先是眉头一皱,本欲让吏部尚书换一个,可又顾忌着卫国公府的面子,而这时,暗卫来报,似乎宁王妃有孕了。   昭武帝于是召了宁王进宫,宁王又在他跟前表演了一番夫妻情深,说什么我家阿沅之前病了一回身子不好啊,要安心养胎啊,而且岳母就在身边照顾着要放心一些啊,等等,总之是暂时不走了。   昭武帝于是慢慢收回了想要把卫明彦撤下名单的爪子,最后盖了印,同意了。卫明沅嫁进宁王府的时候,按理为了给她体面,卫清朗的官位是应该升一升的,但出于昭武帝那不可名状的小心思而按住了,如今宁王妃有孕,且为了安抚宁王将他留在京城,他也需要表个态,于是思虑过后,他还是准了,左右不过是一个六品的小官。   在昭武帝眼里是小官,但对于现下只是正七品翰林院编修的卫明彦来说,却是一次跳了两级,不小了。   可以说,卫明沅腹中胎儿来得甚是时候,虽然没有这个孩子,宁王也有其他法子将卫明彦外放之事落实下来,但总归没有现在这样直接有效,让皇上心甘情愿地点头。   且说那日,卫明沅懒洋洋地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用了一点早膳,坐了一会便又乏了,打起了哈欠,宣逸还因此笑话她,说她是只嗜睡的小猪呢,惹来卫明沅一记怒视。没成想,卫明沅这只小猪午时却吃不下饭了,闻着素日钟爱的鱼汤竟是泛起了恶心,忍不住吐了,宣逸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忙让人去唤林神医来。   许嬷嬷见了,脸上却露出了信息,她小心地提醒,“王妃这个月是否未曾换洗?迟了多少日了?”   宣逸自卫明沅葵水初至那日偷听了她与岳母赵氏说的话以后,书房里不仅多了不少有颜色的小人书,其中涉及女子生理卫生的书籍也不少,一听便反应过来了。   他惊喜地看着许嬷嬷,“嬷嬷是说……有了?”后面两字他说得有些颤抖,不难看出他心中的激动。   许嬷嬷也不敢肯定,只说,“好像迟了有半月了,因王妃之前病了许久以为不准,便没有为意,还是请大夫来看过才能知晓。”   卫明沅初时还有些懵圈,但很快便被宣逸“有了”的二字给震醒,当下自己摸上了自己的脉,她从祁院正那里学来的医术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见此,宣逸以及许嬷嬷,包括外头伺候着的宁一和冰影等人皆凝神静气看着她,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卫明沅被如此看着,心却静不下来,加之太在乎,一时觉得像,一时又觉得不像。   她放下手,对上宣逸期盼的眸子,蠕动了一下嘴巴,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我,看不出来。”   宣逸见了,也知自个这样给了她不少压力,于是抱着她,安抚道,“你午膳还未用呢,不急。鱼汤不爱喝,可要换个别的?”   卫明沅却是吃不下饭,无关胃口,只因心里存了事,没奈何,宣逸只好催促让他们快一些。   林神医正拿着卫明沅给他的一瓶子灵泉水研究得废寝忘食呢,便被影八提溜了出来,衣衫不整蓬头垢面地丢到了宣逸和卫明沅跟前。   “小八!老子的药,快放开我!”一路吵吵闹闹的人一到宣逸面前便噤了声,像只鹌鹑一样。   “嘿嘿,不知王爷有何吩咐?”他觍着脸讨好地问,跟着这位主到晋王府和韩王府捣乱过两回,林风可知道眼前这位可不是个   心善的主。欺善怕恶,能屈能伸,说的便是林神医。   宣逸看着他这般形容,便是再着急,也只能吐出两字,“净手。”   他家的宝贝疙瘩现在可能怀了另一个宝贝疙瘩,可不能让林神医给玷污了。   被嫌弃了的林神医无奈,被强迫丢到水里漂了漂,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以后再次出现在卫明沅和宣逸面前,而这时,饭桌已经被撤下,卫明沅则窝在暖融融的被窝里打瞌睡。   再看宣逸紧张的样子,林风心里也有了点数,顿时收敛心神,专心替卫明沅把起脉来。   须臾,他收回了手,略一沉吟便道,“虽然日子尚浅,但应是滑脉。”   这还是他医术高超,要不然换了一般人,才一个来月的身子,怕是诊不出来。   可宣逸不知情,当下沉着气,眉梢一挑,“应?”   林风悄悄拍了拍小心肝,本来想卖弄一下自己医术高超的,登时被他压迫性的眼神给逼了回去,扛不住压力,吐出“无疑”两字。   下一瞬,林风身上的压力消失无踪,被用完就丢,抬头看去,只见那个阎王一般的主正喜不自禁地搂着还有点懵的丫头,口中欢呼,“阿沅,你听见没?咱们有孩子了,有孩子了!”   样子有点傻……   于是卫明沅也被感染着笑了起来,林风看着还是有那么点傻气。   一辈子孤单单独来独往的林风大体是体会不到这种初为人父初为人母的欣喜,毕竟,他是个医毒双绝的神医,可不是妇科圣手,但很快,他便兼职了。   宣逸高兴过后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这喜事,还是许嬷嬷提醒说孕前三月不宜张扬,这才按下心思,只向卫家报了喜讯。昭武帝便是从卫家那边看出点蛛丝马迹而后才招宁王去问的。   宁王也不怕昭武帝真会向他的子嗣下手,于是顺水推舟将卫明彦外放之事定了下来。   而他口中身子不好的卫明沅,却如国宝一样被供奉起来,皆因宣逸向林风问了一句“需要注意的地方”,后者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说得宣逸提心吊胆,紧张兮兮,一方面不容林风拒绝将他变成了卫明沅的专用安胎大夫,另一方面亲自操心起了卫明沅的吃穿用度。   家事,不给操劳!账本,没收!吃的,这个要多吃,这么不许吃!穿的,熏香不给用!用的,检查检查再检查!   于是享受着特级呵护的卫明沅最常挂在嘴边的话成了——宣冉之你个管家婆! 第95章 管三   “相公~夫君~就一片, 一小片——”宁王府中,凉亭里,传出甜腻腻的哀求声, 令人闻之不忍拒绝。   但那相公显然冷酷无情得很,只听他义正辞严地说起了西瓜的坏话, “西瓜寒凉,你已经吃了两片了,不能再吃, 别说就一小片的话,你第二片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你知道, 我这回不会再心软了。”   感情那媳妇统共就吃了两片西瓜,第二片还是求来的, 想要第三片却再不行了?炎炎七月, 太阳恨不得把人烤熟的架势, 来一个冰西瓜是何等的爽快,那夫君着实可恶!   “可是, 西瓜甜美多汁又解暑, 咱闺女说她想吃,非常非常地想。”只听那妇人继续哀求,声音婉转。   那相公这回拒绝得有些无奈, “阿沅,咱闺女在你肚子里,隔着肚皮她吃不着西瓜, 你莫要再耍赖,否则今晚散步多一刻钟。”   原来是怀了身子的孕妇,那西瓜寒凉,的确不能多吃。   “那不要西瓜,咱要冰糖葫芦?”此路不通,妇人继而要别的。   “可以……”   “真的?”妇人狂喜。   “不过是枣子做的糖葫芦。”   “那岂不是甜死了,我要酸酸甜甜的山楂!”妇人抗议。   “说了忌讳字,晚上散步时间加一刻钟。”原来忌口不仅忌的是吃食,还有说的话,死这样的字眼是断不能说的,还真是管得严啊!   随之而来的是妇人的哀嚎,“宣冉之,你冷酷,你无情,你再不是以前疼我爱我的夫君了,闺女,你把那个什么都迁就我的夫君还给我……”   宣逸笑看着卫明沅耍赖撒泼,不理。见他无动于衷,卫明沅扁了扁嘴,哼声出气,“宣冉之你个管家婆,我娘都没这么管我,许嬷嬷也没有!”   “那是因为我把你管得好,她们放心地把你交给我了。”宣逸笑得有那么一点得意。   卫明沅嘟哝了一句,“娘有了女婿就不要女儿了。”   宣逸就这么听着,手揽着她已不再纤细的腰肢,贴在她鼓鼓的肚皮上抚了抚。   说起来,要不是卫明沅被宣逸勒令在家安胎,恐怕其他女子见了她又会是一番羡慕嫉妒,无他,别的女子怀孕,哪个不是大腹便便、胖得没朋友没夫君的?不仅如此,那些大家冢妇还要违心地给自己男人安排通房,免得他憋坏了在外头偷腥!   可看看卫明沅,脸色红润,虽然比之前要圆润了一些,但也没有到面若圆盘的地步,仍旧是面若桃花的一张小脸,那什么妊娠斑就更没有了。再看身形,为什么别人怀孕是整个儿气球一样吹起来,她却只胖肚子不胖四肢!这也就罢了,说不准是人家身体素质有异以及调养得当,可那二十四孝相公是怎么回事?!   送上门来的娇滴滴的美人儿,目不斜视,甚至冷冰冰地吩咐一句,“再有人摔倒在马车前,惊了王妃,就直接拖下去砍了。”   太后赐的美人儿,闭门羹伺候,赤果果地抗旨,“本王与王妃乃是命定的姻缘,太后把如此邪祟送来,是要害了本王和本王骨肉的命吗?”   哦,是了,还有这么一个宁王妃佛缘深厚与宁王乃是命定姻缘的说法!   那些嫉妒的妇人私下里无不怀疑这个所谓的命定姻缘是不是宁王妃自个弄出来,以杜绝宁王的狂蜂浪蝶的,如果是,那宁王妃真真的是心机深沉。   如果卫明沅知道这些妇人的所思所想的话,一定会大呼一声,“臣妾冤枉啊!”   与妾斗、与婆婆斗、恨不得掐死自己孩儿的卫明昭更是嫉妒得发狂,不,她那已算不得嫉妒了,甚至算得上恨,都怪她,都怪她,如果不是她在自个生产那日不来,她的孩儿不会这样,夫君也不会这样……   如此癫狂的卫明昭,被宁王定义为危险分子,直接修书一封给荣国公,大意是世子夫人病了,若是诚心祈祷,佛会眷顾她的。   有过把女儿送去尼姑庵前科的荣国公,胆小怕事,当下便让人压了卫明昭去佛堂抄经念佛,派人看守着,没啥事不许她出来。   宁王心狠吗?有一点,但明知有这么一个祸患存在着却不除,难道还等她出招害他媳妇和宝贝闺女的性命吗?他又不傻。   昭武帝看着宁王全副心思都在卫明沅和她腹中孩儿身上,一点要就藩的意思也无,也没说什么,反倒帮着劝说太后莫要捣乱。他倒不是真儿个的护弟,只是好不容易抓到宁王的一个弱点,他可不能让太后搅混了。   对于所谓的弱点,宁王很是坦荡,因为这是事实,以前他没有生的希望,所以无欲无求,但自从有了卫明沅,一切都变了,她的确是他的弱点,致命的那种,他可以为了她连命都不要,更不要说他一直不屑一顾的皇位。   昭武帝知道了他的弱点又如何?只要他不动他媳妇和孩子的坏主意,宁王便还是个安分守己的闲王,他要是动了,那么很抱歉,天王老子他都敢掀了。   话又说回来,和大多数父母一样,卫明沅对腹中孩儿的性别很是好奇,倒不是重男轻女又或是重女轻男,纯粹是好奇,并且知道了以后一切都好准备。   虽然对在没有B超的古代,通过把脉摸出胎儿的性别来这件事存疑,但卫明沅还是让林神医摸了脉并且问了。   得知是个女胎以后,卫明沅倒没所谓失望不失望,在她看来,男女都好。反倒是赵氏知道以后,让她不要胡思乱想,说是王爷会喜欢她宝贝闺女的。卫明沅心想,阿娘,你要是亲眼看到他知道是个闺女时的模样,你就不会这么安慰我了。   如此想着,她竟是想念起了林神医的陪伴。且说摸脉辨性别那天,宣逸自然也是在卫明沅身旁的,得知是个闺女时,卫明沅下意识地看向宣逸,却见他正跪下来虔诚地摸着她肚皮,傻笑,“闺女啊,我是你爹啊!”   当时怀孕四个多月的卫明沅,头一次有了胎动——肚子里的闺女非常争气地与她爹隔了一层肚皮来了个招呼,然后自家王爷更傻了。   一般来说,卫明沅怀孕以后统共可以看到宣逸的三张脸——一张是冷酷无情的,具体表现在他管家婆一样管三管四的时候,每回看见他又捧着他逼林神医写下的怀孕宝典时,她就感觉脑仁疼;一张是他温柔无奈的脸,这个经常穿插在他冷酷无情的脸中间,当然,夜里从隐忍到抒发时的脸也属于这个范畴,卫明沅喜欢这个时候的宣逸;还有一张则是他傻笑的脸,这张脸通常极具感染力,会让卫明沅也一同犯傻,这也没啥,她心甘情愿。   总的来说,宣逸的这三张脸,卫明沅都爱,咳,虽然经常会吐槽他是个冷酷无情的管家婆,但她也是甘之如饴地被管着的。   不过,她还是会想念林神医,无他,先前卫明沅无事可做,又被宣逸管三管四,和同样苦逼的林神医志同道合,经常聚在一起开批\斗大会,吐槽宣逸的冷酷无情,很是有一番乐趣。这些宣逸都知道,但也只是笑着纵容。   可自从知道肚子里的是个闺女以后,卫明沅的这项乐子便被剥夺了,用宣逸的说法是,林神医脸上的褶子太多了,换言之太丑了,万一卫明沅看得多了,女儿长得像他怎么办?又或者审美出现了偏差怎么办?   林神医委屈……其实,看看日常围在卫明沅跟前的人,他其实一点也不委屈——长相艳丽的赵氏,披着温文皮的卫清朗,阳光型男(跳脱划掉)的代表卫明哲,丰神俊朗的宣逸,就连宁一和冰影雪影、春儿夏儿都是长得不差的,对比之下,菊花脸林神医这不就被勒令退场了么,以后看诊也要隔个帘子,真是悲了个催。   卫明沅对此也很是抗议,女儿长什么样这个要看父母长什么样啊,关林神医什么事,你不能把我好闺蜜夺走啊!   卫明沅的抗议自然被无情镇压,取而代之的是,宣逸越发俊逸的脸庞在眼前绕啊绕,你想让女儿长得像你就直说!   许多年以后,卫明沅看着颜控的大女儿一脸无奈,王爷您老当初的顾虑实在多余,您女儿的审美一点偏差都没有,还很挑!   日日被宣逸的俊脸洗眼的卫明沅痛并快乐着,对外界之事毫不关心,当然,宣逸为他推掉了诸如太后的传召、皇后的传召、太子妃的传召、谁谁谁的赏花宴,等等,这些她是知道的。   名符其实的宅女卫明沅乐得不去参加这些糟心的宴会,见这些糟心的人,然后吐槽的垃圾桶从林神医换成了豆豆。   豆豆每回默不作声地听完,都会来一句,“你确定你不是在和我炫耀?你知不知道关爱单身汪,人人有责啊!” 第96章 丫丫   林神医为卫明沅推算的生产日子在九月末, 于是进入了九月,整个宁王府便戒严起来,其中最为紧张的莫过于宁王宣逸。   夜里不敢睡熟, 但凡卫明沅有个动静宣逸便会扎醒,尽管大多数时候都是虚惊一场, 要么是上夜,要么是腿抽筋,要么是翻身, 总之不是宣逸忐忑等待着的那个。   卫明沅看着他眼底的青黑,数月以前也曾提过分房睡,她相信他不会胡来, 看着他不得安歇,心里既感动又内疚, 如今, 更是又一次提起。   宣逸闻言摇头, “你如今白日晚间歇觉的时候多,我都陪着, 足矣。更何况, 我若是不能陪着你,反倒会念着你,更入不了眠, 倒不如多陪着你。”   当然,更深处的原因是,他希望能在她有需要的时候陪着她, 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而不是,让她独自承受婴儿忽降的彷徨和无助。   卫明沅听了,也知他放心不下她一人,即便让春儿等人守夜,他也是不会放心的,只好作罢。只是,不管是需要还是不需要,她每日总会在榻上多待一会,让他能多歇息片刻。   经历了几回虚惊一场以后,九月终于过半,宣逸总是看着卫明沅的大肚子战战兢兢,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摔了又或是碰了。那什么荣秀玉不就是摔了一跤早产而后差点过去的吗!   细数起来,先于卫明沅生产的几位“熟人”,除了太子妃和李淑慧,其余几个,都不甚顺利。   荣秀玉是摔了一跤早产,卫明昭则是害人反害己导致难产,诞下的孩儿是个哑巴。随后的陈皇后虽然成功诞下了七皇子,但到底年已不惑,高龄了点,自然也不甚顺利。至于韩王妃孟常茹,则有些特别,她怀了双胎,那本是大大的喜事,但她年纪尚小,身子还未长开便生育,生产时亦遭遇了难产,最终生下一龙一凤,那皇子却活不下来,孟常茹更是因此坏了底子,以后怕是不能再生,也不知她日后会有怎样的遭遇。   如此种种,也由不得宣逸不提心吊胆,生怕卫明沅有个万一。   这些心思,他却从未在卫明沅跟前表现出一丝一毫,怕害她紧张害怕。且,他希望自个成为她能够依靠的存在,这样的忐忑不安,自然不能叫她知道。   对于生产,卫明沅是忐忑的,但也没有到害怕得战战兢兢的地步。古代的生产条件的确是落后了点,但宁王府找的稳婆、用的东西,甚至是林神医都是最好的,避免了一些生产的风险,另外,虽然豆豆说了不会帮她,但却没有阻止她从空间里取灵泉水,有了这个,她的生产其实毋需担心太过。   她此前唯一的担心是这具身体年岁尚小——十六,身子还未长开,会遭遇孟常茹同样的境地,但有了豆豆的保证——她经过灵泉水改造的身体足够强大,于是唯一的担忧放下。   剩下的只是对未知的忐忑。   九月二十三这一晚,卫明沅在睡梦中被肚子的一阵抽疼疼醒,起初并不为意,以为又是“炸糊”,不忍让宣逸劳累,于是忍了。   抽疼很快便歇了下去,她以为今夜就这样了,谁知没过多久肚子又疼了起来,仿佛母女连心,她终于有了要生的预感,于是推了推宣逸,后者不用他发话便睁开了眼。   “阿沅可是要起夜?”他问,一般她主动推他的时候,皆是她需要上夜的时候,因而他由此一问。   缓慢的钝痛卫明沅还能忍得住,她笑着与他说,“宣冉之,我好像要生了。”   宣逸一惊,伸手探了探她额头,而后指着他的手镇定地安抚她,“阿沅莫慌,我这便去唤许嬷嬷来。”   卫明沅脸上挂着浅浅淡淡的笑,点了点头。   他也不离她,只是高声唤起了宁一的名字,后者很快便出现在帘子外,单膝跪地候命。   “宁一,去唤许嬷嬷来,另外派人去卫府通知岳父和岳母,王妃要生了,着人去做准备。”   宁一领命下去,卫明沅听着他条理清晰,镇定自若地吩咐,心中的不安稍稍平复了一些,却不知,他没有握住她的另一只手正紧张地贴着亵裤擦汗。   “阿沅感觉如何?”他回过头来温和地问她。   卫明沅摇了摇头,“停下来了,现在不如何疼了。”   闻言,宣逸也没说什么,伸手在她的手脚上按摩起来,不让她太过疼痛。   过了一会阵痛又来,卫明沅忍了一会以后,额角沁了些许细汗,趁着自个还能控制得住的时候,伸手在枕头底下摸了摸,却是从空间里掏出一个玉瓶来——里头是她准备好了的灵泉水。   她将它放在他掌心里,让他握住,道,“王爷可还认得此物?”   宣逸接过,打开瓶塞闻了闻,点头,眼睛探究地看向她,不解却隐约有了猜测。   “也不知能不能派上用场,我倒是希望我用不上,便留在王爷此处保管罢。”她道,说完闷哼了一声,显然是有些疼得厉害了。   宣逸手掌握紧,珍而重之地将那一小瓶灵泉水贴身放好,而后继续安抚起卫明沅来,“莫担忧,阿沅可是佛缘深厚之人,佛祖会眷顾阿沅的。”   卫明沅当下也没有反驳他,所谓的佛缘深厚还不是他弄出来的,只是含笑点头。   没过多久,许嬷嬷便来了,让宣逸扶着卫明沅慢慢走一走,如此等下才能生产得更加顺利,而她则领着稳婆收拾起了产房以及一应物什。   待卫明沅疼得再也走不动时,卫清朗和赵氏、卫明哲赶来,她只来得及与他们打个照面,便被宣逸抱着进了产房。   宣逸却没有再出来过,一直到卫明沅生产完毕。所谓晦气的说法,他是不信的,她和他们的孩儿,是他毕生的运气和福气,何来的冲撞?   卫明沅倒是不希望他看见她狼狈的样子,她可以想像自个浑身冒汗,青丝凌乱地贴在脸上,咬牙使劲时的面目狰狞,那一定很丑。因而,尽管他能为她留下来,她很是感动,可还是劝他在外头等着。   宣逸自是不肯,说什么都要留下来,卫明沅疼得没有力气与他争辩,只好随他,只是被他握住的手反握,用力收紧。   于是,宣逸亲眼见证了卫明沅艰难生产的一幕,心中颤颤。他想,恐怕女子生产比之鲛人殇的毒还要来得更疼一些,否则阿沅不会如此狼狈。   纵然狼狈,却也是令人震撼和心疼的,宣逸那一刹那只有一个想法,再也不让她受罪了!一个,就只要一个就够了。   卫明沅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跟着稳婆和许嬷嬷的指引吸气呼气憋劲用力。宣逸的手被她抓破了,也浑然不知。   也在产房中的赵氏见了,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当下可不能让闺女分心。   宣逸对此一无所觉,他只是看着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某一刻他极想就这么把灵泉水拿出来灌下去,却在对上她坚定的眼神时犹豫了,还是再等等吧,他不能剥夺她坚强努力的权力。在这一刻,宣逸和豆豆的想法达到了一致。   当天空透着冰蓝之色的时候,一声响亮的啼哭终于响彻了宁王府,宣冉之亲手为他家小郡主剪的脐带,喜爱之情表露无疑。   赵氏见了,与许嬷嬷对视一眼,悄悄松了一口气,教起了他如何抱孩子。   待宣逸学会并且抱上了软绵绵的小棉袄之时,床上的卫明沅已经被收拾妥当,脸色虽然有些不好,但精神头尚可,没有虚脱,也没有病怏怏。   宣逸于是抱了小郡主坐在她床前,将闺女放在媳妇转头便能看到的地方,温柔地捋了捋她鬓间的发,言道,“阿沅,谢谢你。”   兴许因了孕中用灵泉水滋养的缘故,才出生的小郡主不似别人家皱巴巴的红鸡蛋,反倒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嫩生生的,让人看着就欢喜,也喜欢,便是见多识广的稳婆也忍不住赞起小郡主的容貌来,那可是极其少见的。   “看不出来像谁。”卫明沅看了好大一会,如此评价。   “娘说,咱家丫丫额头似我,眉眼也像我,耳朵和鼻子似你。”宣逸浅笑着回道。   卫明沅再看了一眼,还是分不清哪个似哪个,只好作罢,而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宣逸见了,拍了拍她肩膀,轻声哄道,“阿沅辛苦了,睡吧。”   他手一下一下地轻拍,她渐渐扛不住困乏,沉沉睡去,宣逸附身过去,在她额上印下感恩的一吻,“晚安,我的大宝贝。”   小丫头似有所感,不甘示弱地发出一声嘟哝,宣逸看了一眼,同样小心翼翼地用嘴皮子擦过小丫头的脸颊,细语轻声,“晚安,我的小宝贝。” 第97章 月子   日薄桑榆之时, 卫明沅醒了过来,屋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声也没有, 她动了动手腕,相连着的另一端便有了反应。   “醒来了?小懒猪。”他含笑看她, 说着埋汰的话,语气中却饱含着温情。   卫明沅看了看窗棂外温暖的橘色的日光,问, “几时了?”   “酉正了。”他回道,见她要起身,便伸手扶她。   下身的疼痛提醒着卫明沅此前所经历之事, 眼睛看了看四周,问道, “丫丫呢?”   丫丫, 夫妻俩给小孩儿取的小名。   他边整理着她的衣衫和盖被, 一边回道,“偏房里岳母在照看着呢, 莫担心。”   “我想看看她。”她眸中含着期盼, 宣逸胸口中镶满了柔情,没有犹豫便点了头。   “且待我片刻。”   宣逸亲自走了一趟偏房,回来时, 顺道吩咐下去把备好的吃食奉上来,睡了大半天了,料想着她起来会饿, 便都提前准备好了。   女婿细心,待女儿的一应用度都亲自过问,赵氏与卫清朗见了,心中安慰。   进了内室,卫明沅见着爹娘,便想动身起来,却被马上拦住,“急什么,自家人哪里计较这些虚礼。”   赵氏如此说着,抱着丫丫上前来,卫明沅看着女儿眼睛发亮,嘴角的笑自然而柔和,宣逸想,大约这便是所谓的母性。他下意识地把太后忽略,不去想自个幼时是否也曾有过这样的时光。   “娘,我能抱抱她吗?”她手指轻轻碰了碰丫丫的脸颊和小手,问道。   赵氏哪有拒绝的理,尽管在孕时宣逸与卫明沅早已学过如何抱孩子,但真正的孩子和小被子做的假娃娃哪里能一样?赵氏于是又亲自带了卫明沅一遍,和丫丫刚降生那会教宣逸时一样。   卫明沅小心翼翼地,生怕稍有动静就惊醒熟睡的小人儿,又或是弄疼她,整个过程比之出嫁前那一晚还要紧张,但好歹有练过,上手倒是快。   温温软软的小孩儿抱着,卫明沅心中被温情釀得满满的,真正地踏实下来。无关爹娘兄长是否与她亲厚,也无关宣逸是否待她好,因着穿越,卫明沅心中一直有一个角落为前世种种保留着,尽管那个世界里已经没有为她牵挂以及她牵挂的人,可却是实实在在地牢牢地占据着卫明沅的心中一隅。   这下,是真真的落地生根了。她抱着丫丫心中感叹。这种生根的感觉,便是宣逸也不能给他,与她血脉相连的丫丫却能轻而易举地做到。   正想着,小丫头竟朝着她的胸口哼唧哼唧起来,她一愣,回望赵氏,“娘,她这是……饿了?”   赵氏笑了笑,“可不是,前头拿水喂了,还等着你这个当娘的呢。”   卫明沅晓得母乳喂养的好处,因而老早便央了宣逸和赵氏,要亲自喂养孩子。但宣逸怜她辛苦,不许,最终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卫明沅只讨来了丫丫的初乳喂养权,再之后便要交给挑好的乳母了。   想到自己睡了大半天,孩子生下来如此久还未进食,卫明沅心中便急切起来,看着赵氏,再看了看宣逸和自家爹爹,小声地嘟哝,“娘,催,催乳汤。”   卫清朗听见了,道一声出去看看,便转身出了内室,宣逸看她耳朵红透,知她害羞,与她对视一眼,便也转身出去看看催乳汤好了没有。留在屋里的赵氏于是着手给卫明沅开乳……   经历了一番疼痛,又喝下一碗催乳汤后,卫明沅终于顺利喂上了孩子,看着怀中的小人儿,秀气地嘬着小嘴一动一动的样子,卫明沅眼底泛着柔光。   宣逸再次进来时看见的便是这一幕,赵氏极有眼色地将空间留给两口子,哦不,应该说是一家三口,退了出去。   他缓步走过去,坐在她侧前,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直瞧得卫明沅赧然。   “你看什么?”她明知故问,有些羞涩。   他问非所答,“大了。”   卫明沅耳根子赤红,啐了他一眼,垂着头不应。   宣逸原只是实事求是地阐述事实,见她如此,反倒觉着喉中干涸。   丫丫倒是吃得很香,不知是什么味?他忍不住如此想。   只很快,他便摇了摇头,想什么呢,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和闺女抢食?!   卫明沅瞟见了这一幕,心中好奇,不知他神经兮兮地在想些什么。   丫丫的饭量不是很大,没一会便含着卫明沅的□□,睡着了。   见此,卫明沅只得将她放下躺平,再将衣服整理妥当,将一片春光掩住。   她轻拍了拍丫丫的小被子,问身旁的男人,“丫丫的大名,王爷可决定好了,是琇莹,还是陶然,抑或是如英?”   此三者,皆是宣逸在孩子未出生前想的几个名字,当然,在它们之前,还有不少寓意极好的名字已经阵亡。   琇莹,取自“有匪君子,充耳琇莹”,宣逸希望他的小宝贝能如玉般通透;陶然,取自“君子陶陶”,寄以了宣逸希望小宝贝快乐的美好祝愿;如英,则是希望他的小宝贝能够貌美如花。   各有不同的寓意,宣逸直到孩子出生那天,也未能定下来孩子的大名要哪个。   当下听她这么一问,却没有纠结和迟疑,他笑道,“景曦,宣景曦。”   卫明沅琢磨了一下,反问,“小太阳?”景曦,不就是曦景调过来了么,而曦景便是指的太阳。   宣逸点头,“丫丫生于日出之时,晨曦正好。”   当然,也是驱散他心中阴霾的晨光,那时候,看着她为他苦苦咬牙,为他努力,为了他们共同的孩儿努力,他的心像缀了千斤铁一样重,雾霾浓得似实质,压得他心里沉甸甸的。丫丫降生的第一声啼哭,是驱散所有沉重的暖阳,所以通透的琇莹、快乐的陶然、貌美的如英都出了局。   卫明沅不知他所思所想,却觉得这名极好,只是……“长公主名唤照月,丫丫叫景曦,宫里那位怕是要有想法?”   曦和月哪个更能代表光明,这个答案毋庸置疑,而偏偏皇上与皇后的长公主只是个“照月”的,还不是月本身,以皇上那小肚鸡肠,怕是会想入非非,胡思乱想。   宣逸可没想那么多,闻言只道,“皇上总不能因为一个名便取我性命,更何况,皇上忌惮是他之事,我总不能因着他的忌惮而自己将自己先束缚起来。”   也罢,不过是一个名儿,便是他们避讳着绕道而行,皇上心中对宣逸的避讳也不会少一分,那便随心所欲罢。   见她不再提那些烦心的人事,宣逸便把在她昏睡期间发生的事略了过去,不叫她知道,原来还有一出圣上赐名被宁王抗旨的大戏,免得她月子里多思。   昭武帝对于宁王的抗旨有些不悦,他本意为缓和两人的关系,赐名这样的恩宠在他看来再适合不过,孰料宁王竟然如此简单粗暴地拒绝,他一口气被憋在喉中不上不下。   太后听闻了此事,有些庆幸,暗道幸好方才晚了一步,让皇上占了先,否则此时难堪的便要数自个了。   她默默将那一道赐名懿旨收回烧掉,而后想起了宁王府的一家三口来,免不得皱紧了眉头。   卫明沅在她眼中是狐媚子无疑,而卫明沅生的丫丫也同样是碍眼的存在,至于宁王,他的心,想来用一辈子也捂不热了。   想到这,她又叹了一口气,问佟嬷嬷,“给宁王妃母女的赏赐,可送去宁王府了?”   佟嬷嬷恭敬地点头,“已经送去了,宁王府都收下了。”   好歹是收下了,太后松了一口气,叮嘱佟嬷嬷,“满月之时,记着提醒哀家。”   佟嬷嬷应喏。   同样的叮嘱发生在御书房里,是昭武帝嘱咐李德安的,显然对丫丫的满月酒惦记上了,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这些,卫明沅尚且不知,而宣逸和赵氏卫清朗则达成了一致,那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卫明沅在月子当中多思多虑,免得养出毛病来。   空间里的豆豆也有意瞒着外界她所不知道的事,于是卫明沅坐上了猪一般的月子,当然,也有不尽人意的,那便是不能洗浴。面对卫明沅的撒娇哀求,严厉的管家婆宣逸重新上线,将岳母赵氏叮嘱的月子期间注意事项奉为圭臬,半分不逾越。   卫明沅欲哭无泪,看着怀中无忧无虑吃奶的丫丫,很是羡慕。   她伸手点了点丫丫的小鼻子,嘴里嘟哝,“丫丫呀,你爹他老啰嗦了,你可莫要像他。”   也不知经常在丫丫跟前絮絮叨叨说宣逸“坏话”的人是谁。   说起来,管家婆宣逸有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管不着的,那便是丫丫。说好的卫明沅只是喂一顿初乳,过后便交给乳母来喂,可吃过一回高级货——卫明沅经过灵泉水改造的高级体质所出奶水,品质有保证,让丫丫再去吃普通人产的奶,何其难也!   宣逸看着卫明沅受累,眉头忍不住拢起,虽则她乐在其中,可他却不能因此将她的劳累忽略了去。于是,那瓶卫明沅在产前交与他保命的灵泉水,最终被他一点一点掺杂在卫明沅的吃食当中,让她日渐恢复起来。   豆豆对此再清楚不过,却非常有眼力见地保持沉默。看着卫明沅感叹,真是个幸福的傻女人啊! 第98章 云雨   十月二十四这日, 卫明沅坐月子盈月,用过了早膳便急忙忙地吩咐下去准备热水洗浴。秋日里坐月子其实并不算太难受,但如此之久, 便是卫明沅常常擦拭,也免不了身上一股子味道, 也难为宣逸不嫌弃,仍旧与她同床。当然,也因为如此, 他才见识到了带孩子的不易——半夜里丫丫若是饿醒了,她总要起来喂她。每当这时,宣逸便会想起不让她再生的主意。   泡在热水里, 卫明沅忍不住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伺候的春儿一边伺候着她搓澡, 一边羡慕地感叹, “王妃的身上还和生小郡主前一样好。”   闻言, 卫明沅忍不住想起她这段时候他隐忍的神色,以及每回她帮他用手抒发后, 他在她耳边低喃的话:“等出了月子, 阿沅可要好好补偿本王。”   她如今是真真的出月子了,王爷他……想到可能的事,想象他动情地唤着她的名, 扶着她的腰肢做着最为动情的事时的情形,卫明沅的脸颊忍不住染上胭脂色,羞的。   出了浴, 她莲步走向内室,绕过屏风,终于见着了她方才想入非非的主人翁,只见他正握着丫丫的小手,全神贯注地看着,听见她的脚步声,头一转,便与她含羞的眼睛对视上。   他看着她垂下来未梳髻的青丝,仿佛记起成亲那日她沐浴过后羞涩的样子,清水出芙蓉,如今还是开盛了的芙蓉,当真诱人得很。他一日当年朝她伸出手,她上前将手递了过去,被他握住一引,抱到怀里坐着。   美人入怀,宣逸先是拿手摸了摸她的发,待确定已经擦拭干透又碰了碰她身上的衣衫以及柔荑,确定她是否穿得暖,待都确定妥当了,这才分出心神来仔细瞧他的大宝贝。   卫明沅被他盯得不好意思,于是拿起一个缀着铃铛的小球,逗起了丫丫。丫丫乌溜溜的眼睛盯着眼前的小球,随着她忽左忽右,可爱极了。   卫明沅暂时忘却那些旖旎的心思,哄起了女儿,“丫丫,看这,再看这。”   宣逸也把视线转移到女儿身上,看了一会,忽而开口道,“丫丫的鼻子和小嘴的确像你。”   关于丫丫像谁的话,卫明沅不下一次听旁人说过,大抵听得多了,尽管丫丫还没张开,却也觉得是那么回事,闻言也回了一句,“嗯,丫丫的眉眼像王爷,好看。”   宣逸却只瞧得见她含笑弯弯的眼睛,视线一转便看到她玲珑的耳朵,通透玉白,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事实上他的确是这么做的。他含住她耳珠厮磨两下,“这里也像,吾心甚喜。”   也不知是旷了太久的缘故,抑或是生过孩子的身子更加敏感了,卫明沅一个哆嗦,便软软地倚在他身上,只是好歹记挂着女儿,“王爷,丫丫……”   宣逸虽然极想要她,也没有白日不可宣淫的顾忌,但也无法在闺女澄澈的眸子底下办荒唐事,闻言,挑了挑眉,笑得意味深长,“本王可没有旁的意思,阿沅如此,可是想了?”   卫明沅横了他一眼,厚脸皮抵赖,“我说什么了?”   宣逸含笑,“阿沅什么都没说,只是脸红了罢了。”   卫明沅忍不住抬手覆住发烫的脸颊,似嗔带怒地瞪他。   宣逸拦着她腰肢的手紧了紧,瞟了眼直勾勾盯着他们方向的女儿,笑着提醒,“丫丫还在呢,王妃请自重,莫要勾引本王,本王可是会把持不住的。”   啊呸,伪君子,柳下惠!   宣逸自然不是真的柳下惠,从他直勾勾地盯着卫明沅喂丫丫时晦涩的眼睛可以瞧出,卫明沅被他盯得心里打着颤,想着,没怀孕之前,他可是有把她弄得死去活来的本事,如今旷了十个月,怕是……要死人了。   丫丫无忧无虑地吃饱了,然后泛起了困,宣逸接过她,熟练地拍了起来,不一会丫丫便睡着了,宣逸于是抱着她走向偏房,将她交给了乳娘和春儿,他还有十分紧要的正事要办!   卫明沅在屏风后头慢腾腾地换着衣裳,想着他方才那恨不得吃人的目光,动作是越来越慢。忽而,腰上多了一条手臂,有力地将她搂进怀里,他在她耳边暧昧地低喃,“毋需再换,无用。”   如此说着,便叫她领教起来何谓衣裳无用,本来便没换齐整的衣衫很快被扒下落地,他啃了啃她后劲娇嫩的皮肤,而后将她转了个身,她身子靠在架子上,颤抖着忍不住双手抱胸,眼睛闭着,睫羽轻颤着,似是邀君品尝。   宣逸毫不客气地埋首下去,过了好一会,才重新抬头,却是朝着她的樱唇而去,纠缠中,乳白的水色从她嘴角溢出,显得色气十分。   他眸色更深,含笑问道,“滋味如何?”叫她羞得恨不能找个地洞钻去。   宣逸被她含羞带怯的模样勾得不能自持,抱着她,又引着她的柔荑抓住他衣带,诱哄道,“你来。”   卫明沅羞答答地不知如何是好,他却已采取主动,擒住她嘴唇激烈地亲吻,被热情传染了的同样旷了十个月的卫明沅拉扯起了他的衣衫,同样的急不可耐。   她的主动成功取悦和刺激了他,顾不得衣衫半褪便急切地往里冲,她惊呼一声牢牢抱住他,尖叫很快被冲撞碾碎,只剩一声比一声高的“王爷”以及粗重的喘息和嘤咛。   从屏风后的架子,到拔步床之上,最后到净房的浴池里,他不知节制地要她,仿佛要将这十个月以来的所有热情都倾覆于她,叫她从里到外烙上属于他的影子。   风骤雨歇,她无力地偎依在他怀里,埋怨道,“王爷把丫丫的口娘都吃了,这可如何是好。”   宣逸身子僵了一下,脸上有些讪讪,额,情难自禁,忘了这茬,手忍不住抚上那处,捏了捏,“催乳?”   卫明沅羞恼地拍掉他作乱的手,伸手掐他腰间软肉略施小惩,“你以为催一催就能有啊!”   宣逸懊恼也犯起了愁,“那……”   卫明沅自然不会告诉他,她早有准备,在空间里备了两碗乳汁,为的就是自个奶水供不上的时候,原来以为用不上,谁知丫丫才满月就派上了用途。   她斜了他一眼,“山人自有妙计,看你下回还敢不敢了。”   宣逸不知她所谓的妙计为何,闻言眉头舒展开来,向她保证,“没有下回了。”   关于丫丫的口粮话题翻篇,卫明沅于是问起了丫丫的满月宴,“十月二十八日的满月宴,王爷打算请哪些人?”   他们翻过月历,十月二十八这日,宜祭祀,祈福,会亲友,是个适合摆宴的吉日,宣逸于是将丫丫的满月宴定在了这一日。   至于请哪些人,倒是不难定下来。他往日里与朝中大臣和勋贵并不交情,因而此番丫丫满月,也只打算请要好的亲戚。   “家宴,邀一二亲友即可。”   卫明沅闻言,蹙了蹙眉头,问道,“既是家宴,皇上和太后那?”   宣逸抚了抚她眉头,回道,“毋需理会,本王自会处理。”   实际上,在此之前,太后曾提出过在宫中设宴庆贺丫丫满月,但被宁王断然拒绝了。   他家的小郡主满月,做甚要在宫中摆宴,那又不是他家,更何况,宫里不知有多少冤魂野鬼,万一冲撞了闺女,那可如何是好?而且,比之孤魂野鬼更可怕的是人心,谁知道圣上心中有何计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宁王可不愿冒险。   昭武帝知晓以后倒也没坚持,只道届时会微服前往道贺。宁王原本只是打算与卫清朗一家聚首庆贺,如此却不得不将家宴的“家”的范围放宽,如卫国公府、静和大长公主、太子及诸王等人都在邀请之列。   若按着卫明沅的意思,也是只请关系好的亲友过来便可,但想想,她此番为宁王诞下一女,便是宣逸没有想法,却管不住旁人会不会多想。丫丫的满月宴,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让别个晓得宁王对他家小郡主的看重,免得诸如太后又或是其他狂蜂浪蝶死心不息。   如此想着,她又和宣逸讨论起了丫丫满月宴上的细节,说到底,这些可不仅仅是做给旁人看的,也要自己过得舒心才好。   宣逸看着她开口闭口都是女儿,心中竟有些吃味,却要面子地不肯表露出来,只是下回再与她云雨之时,却免不了一番大动作,叫她整个身心都只能是他的。   如此几日,很快十月二十八便到来,宴席在午时,一早卫明沅便操持着给丫丫换上了大红的袄子,又逼着宣逸与她一起换上同样色系花样的亲子装,这才满意地开门迎客。 第99章 满月   第一个到的自然是卫清朗和赵氏、卫明哲, 各自送上诸如金锁、金镯子之类的应景礼物, 又逗了一会丫丫以后,卫清朗与卫明哲便留在了前头,而赵氏则与卫明沅在后头花厅说话。   “今日来的人不少, 虽说这喜庆日子, 依宁王的身份,大约不会有人闹事, 但若有人说话不中听了,你也毋需忍着,让人以为你懦弱可欺。”赵氏执着她的手如此说道。   卫明沅晓得,笑着点头,赵氏于是说起了在安南郡外放的长子卫明彦,“你大哥也给你和丫丫捎了礼来,你瞧瞧可还喜欢。”   说着向后招了招手,大丫头流月便捧着一个锦盒向前, 打开来。   卫明沅看着里头赤红的一对镯子, 有些惊讶,“这是寻的血玉特地找人打的?”若不然这一大一小两个镯子不会如此合适。   赵氏笑道,“可不是?血玉乃是南昭那边的宝玉, 也难为你大哥花心思了。”   提及南昭,卫明沅与赵氏心照不宣地对视, 而后捂嘴偷笑。   赵氏于是取过大的那只给她套上,又取了小的那只在套进丫丫手里看了个新鲜以后摘了下来。   卫明沅摸着这血玉镯子上头特殊的花纹,心中欢喜, 调侃道,“看来日后咱家是不缺这血玉了。”   “那可要看你大哥有没有真本事。”赵氏自是明白她指的什么,看样子也是乐见其成。   卫明沅于是这么戴着这血玉镯子,不曾摘下,只将丫丫的那只放好。   又说了会体己话,其余宾客便陆续到来,静和大长公主素来为人圆滑,与宁王府并无冲突,在这宾客里头反倒是与卫明沅最聊得来的。   “据闻宁王妃与宁王是在本宫的百花宴上相识的,说来本宫也算是你俩人的红娘了,瞧着小郡主雪团子似的可爱,本宫这红娘看来是做得极对。”她攀交情的段位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起码卫明沅听着便十分舒心。   “臣妾常与王爷言道,这满月宴是忘了谁也不能忘了长公主的,可不就是这个理么?”卫明沅笑盈盈的,没有拒绝她的示好。   李淑慧此时也开口湊趣,“说起来,咱们哪一个不是静和长公主牵的红线呢,王爷还道要让康姐儿与长公主多亲近亲近呢,说不准日后还能依着长公主讨来个好姻缘。”   康姐儿便是李淑慧与贤王生的女儿,不满两岁,这时说姻缘还有些为时过早,这讨好之意着实明显。   静和长公主也不落她面子,笑道,“那本宫可得多活些年岁,看着康姐儿长成大姑娘,再帮她觅个好姻缘。”说着目光转向有些瘦削的韩王妃孟常茹,笑道,“当然,也少不了曦姐儿与桐姐儿的份。”   桐姐儿便是韩王妃生的长女,近来她因着身子亏空不能再孕,偏韩王的其中一个侍妾又有孕而心情抑郁,据闻待桐姐儿并不好,如今又瘦得颧骨突出,让人看了忍不住叹息。静和长公主这番话虽然只是不欲厚此薄彼,但也是希望韩王妃莫要亏待了桐姐儿,那毕竟是皇家的血脉。   韩王妃不知听没听懂,只随在卫明沅之后,皮笑肉不笑地向静和长公主道谢。   这番晦气的模样在这喜庆的日子里让人看着着实不喜,卫明沅只当没看见,心里却也忍不住为她有几分惋惜。   这时候的女人便是如此,将一生依靠都系于男人、儿女身上,若两者皆不可得,便是一生的悲剧。韩王妃如今既不得韩王喜欢,膝下又只得一女,本就艰难,偏生因为才出生便夭折的小皇孙而对桐姐儿不喜,心性左了,成日里自怨自艾,这辈子若继续如此,怕是要完。   若换了卫明沅落入这样的境地,她是断不会如她这样的,既然夫君无心,便也不将心交出去,只做好本份,把女儿拉扯大,不也是一种依靠?何况,说句不好听的,她这样子不怜惜自个,又有谁会真正的怜惜她呢,恐怕还会成为男人心里晦气的存在,将他推得越来越远,与她自己又有何益?   如此想着,卫明沅却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来,若不然恐会招了她的嫉恨。其实,不管她有没有表露出来,只宁王对她和丫丫的看重便已经够孟常茹嫉妒得眼睛发红的了,当然,李淑慧也是她嫉妒的对象。无他,只因同样都是生的女儿,都是十来岁的花样年华产子,却偏偏只有她一人如此,日子过得好的李淑慧和卫明沅不就显得碍眼了么。   但孟常茹好歹生了一个,不能生的晋王妃郭愉和侧妃萧婉茹岂不更悲催?其实不然。郭愉出身将军府,本来便是个恣意潇洒的个性,晋王如今因着不育之症弄得焦头难额,她便贤惠地给他纳个十房八房妾氏,让他折腾别个去,自个反倒过起舒心日子,同时给娘家递了信,让他们不要再在晋王身上花功夫,那不是个知恩图报的。至于萧婉茹,她本来便对晋王不喜,更甚至心里存了丝丝的恨,见他过得不好,她心里反倒畅快一些,只是每每见到贤王妃李淑慧,心里便会止不住的酸涩。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这几位,可真真的是活脱脱的例子。   卫明沅作为一个看客,也不过是一声嗟叹,却无意去改变什么,因为她可以救一个人,却改变不了一个人的思想,救不了一个人的心。   扯得远了,卫明沅这边,看她不顺眼的还有一个,那便是大伯母周氏,大约和卫明昭一样,仍旧记恨她当初未能在卫明昭生产时赶过去,但如今贵人诸多,她也不敢发作出来。   与她相反,大伯父卫清明在前院反倒是毫无芥蒂地与宁王、太子和几位皇子打交道,攀交情,若非卫延身体有恙,怕过了病气给丫丫,今日没来,也轮不到他这般左右逢迎。   宁王但笑不语,只是暗地里却和卫清朗对视一眼,看来,依靠卫国公府还是不够。   昭武帝和太后几乎是踏着吉时到来的,宁王为首的男宾和静和长公主为首的女眷皆到了前院相迎。   昭武帝不待众人行礼便挥了手,“今日是皇弟家的好日子,诸位不必多礼,怎么舒服怎么来。”   虽他这般说,可他与太后两樽大佛的到来,却着实带来了不少的压力,此前还算轻松和乐的气氛一下子沉闷起来。   昭武帝仿若未觉,自去与宁王单方面的兄友弟恭,而太后则被卫明沅迎到女眷这边,让到了上首。   太后与卫国公府老夫人杨氏说了几句话,叙了会旧,便着人将礼物呈上来,给丫丫的是白玉的如意,给卫明沅的却可巧同样是一只玉镯,通体乌黑,雕工精细,可见并非凡物。   “哀家上年纪了,就喜欢看儿孙满堂,如今皇家的子嗣还是单薄了点,尔等可要加把劲,也贤惠点,好叫哀家多抱几个小皇孙。”她这话可不仅针对卫明沅,还有除却太子妃以外的几位皇子妃,谁叫她们都是生不出儿子来的呢。   说起来,皇家的几位小郡主,太后还真没抱过,可太子妃家的成哥儿和礼哥儿却是亲亲热热地抱过好几回的。放在一般人家,便是个活脱脱的重男轻女老太太和恶婆婆。卫明沅有些恶趣味地想。   “这墨玉镯子哀家只得一对,其中一只给了皇后,这一只便与了宁王妃了,宁王妃年纪小,也不知可还压得住,且戴上让哀家瞧一瞧。”太后如此道,早有宫人捧着锦盒奉到卫明沅跟前来。   卫明沅不觉有异,恭敬地戴上,右手腕上墨玉和血玉的桌子衬得她肌肤更加胜雪。   太后见了点了点头,卫明沅垂头谢过,眉头却忍不住蹙了蹙,是错觉吗?她方才似乎感觉到了腕上似被针扎了一下。   这自然不是错觉。空间里的豆豆正看热闹呢,不料竟有人将主意打到它的宿主身上来,看着那钻入卫明沅血肉当中游荡的小虫子,眯了眯眼,使了手段裹住不叫它再进一分,这才继续看戏。   待得满月宴结束,昭武帝坐上马车回宫,听得李德安的回话,眼底复杂,叹了一口气,吩咐下去,“不该存在的人,你知道该如何处理。”   李德安应声是,此后宫里莫名少了那么几个宫人内侍,其中便有一个是太后宫中的。   且说卫明沅这边,待宾客散去,觉得不对劲的卫明沅脱了一对镯子,又细看了看腕上并不明显的一个小红点,皱起眉头问起了豆豆,“豆豆,我的身体可有异状?”   豆豆毒舌吐槽,“岂止是异状,问题大着呢,被虫子钻了都不知道,真够笨的,我十分怀疑你的智商!”   卫明沅闻言眉头锁得更紧,“虫子?”   “嗯,蛊虫,具体哪一种我也不知,被我控制住了,可要我驱出来?”豆豆漫不经心地问道。   “那就麻烦你了。”   “切,你和我,谁跟谁啊!”   卫明沅按着豆豆的指示在右手手指上割了个口子,而后眼看着里头钻出来一条红色丝线状的虫子,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马上拿茶杯装了扣住。   此时,宣逸把前院之事弄妥帖了寻来,见房门紧闭,忍不住担心,于是推门而入,便见她神色晦涩莫明地看着一黑一红的两个镯子和一个茶杯,心里存疑,走向前去,才发现她手上伤了一道口子,而桌上的匕首显然是凶器。   这显然是自伤,宣逸不明所以,却知她这样子谅着伤口总归不好,于是拿了清水和药膏来为她清洗和上药。   卫明沅一言不发地任他施为,完了以后才幽幽地说了一句,“看来皇上是认为我这弱点好欺负呢,可是怎么办,我心气不顺,想要咬人呢。”   宣逸眉头一拧,沉声问道,“他做了什么?”   卫明沅也不多说,只示意他去看那茶杯中的东西。   宣逸被那血水中仍旧活跃的小虫子吓了一跳,随后从血水、伤口、匕首、镯子以及卫明沅的话里头猜出个七八分来,继而怒极,“好,很好,好得很!”   卫明沅可不去劝,甚至火上浇油,“这血玉镯子丫丫也有一只,只不知过宫里是不是也有另外一块墨玉?”   卫明彦不会害她,那么便只能是镯子在送入来之前被动了手脚,安南郡到京城甚远,在中间下手的机会也多,听豆豆的意思是,血玉镯子上涂了药引,而墨玉镯子才是那蛊虫藏身之处,被药引勾得涌出,而后寄身于她的身体。   虽然不知这蛊虫是哪一种,但想到那些控制人心神的诡异莫测的蛊,卫明沅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再思及丫丫,更是怒不可竭,此事,可不能这么算了!   此前昭武帝对宁王虽然多有忌惮,但总归没有做出实质性的伤害来,而卫明沅想着这位小心眼的主很快就要嗝屁了,因而对于宣逸的退让并无异议,可若他犯到自个和女儿身上来,她却不能继续窝囊下去,让人以为她和他宁王府软弱可欺!   宣逸自然也是怒极,即便后来得出这蛊虫对人身体无害,只是一旦下了子蛊,身家性命便被控制在母蛊的手中,真真是牵制人的好手段!   不用卫明沅动手,宣逸便找上了林神医,“听闻林神医医毒双绝?神医医术高绝本王业已见识过,不知神医可有兴趣让本王见识见识神医的毒?” 第100章 意难平   下蛊之事虽然经手了太后, 但卫明沅却咬准了皇上, 直觉不可谓不准。太后虽对卫明沅不喜,但总不至于要夺她性命,又或是控制她, 那么, 便只能另有其人了,而宫中动机最大的, 只有那一人而已。   昭武帝虽事后抹去了一些蛛丝马迹,其做过的事却并非无迹可寻,说起来这蛊还要追溯到去岁昭武帝寿辰,诸国使者来贺一事——西蜀国那位阿巴鲁皇子献给昭武帝的礼物。   宣逸只恨当日只是避其锋芒,而非让他不能人道!   阿巴鲁这个献礼的固然可恨,但昭武帝这个下命令下蛊的却不可饶恕。   前头已然说过,只要皇上不动他妻儿的坏主意,宁王便还是个安分守己的闲王, 他要是动了, 那么很抱歉,天王老子他都敢掀了。   隐忍半月以后,宣逸终于走出了宁王府, 进了宫。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一卷就藩的圣旨。   “王妃何在?”才跨过宁王府的门槛, 宣逸便问起了卫明沅。   古德全小心翼翼地回道,“回王爷,王妃在后院琉璃亭里。”   宣逸闻言脚步一转, 向后院走去。   月洞门后,宣逸远远地看见她坐在亭子里,怀抱着天真可爱的丫丫,指着亭子外的秋季金桂,不知在说什么,脸上的笑温柔缱绻,仿佛这些日子以来的冷脸只是他的错觉。   他走近些,下人欲要行礼,被他大手一挥,春儿等人便无声地退了下去,但还是惊动了她。   卫明沅回转过来,脸上的笑慢慢淡了,她垂首逗着丫丫,不看他。   宣逸心里发堵,却不敢生她的气。他将圣旨放在白玉桌上,朝她眼前推了推,开口道,“这是就藩的圣旨,岳父的外放,我亦已求来了,后日便动身。”   卫明沅闻言一惊,“后日?”这着实有些急了。   宣逸见她终于肯正眼瞧自个了,终于松了一口气,于是点头,“再迟边晚了。”   卫明沅想到他与林神医密谋之事,又或者说他强迫林神医做的事,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你……要动手了?”   关于所谋之事,宣逸一直没瞒她,当下神色淡淡地点了头,“他欠我的,欠你和丫丫的,也改还了。”   卫明沅抿了抿嘴,没替昭武帝说话,只因蛊虫一事,不仅是她,还涉及到了丫丫——那小的一只血玉镯子上也被人抹了药引,算起来,宣逸的弱点可不知她一个,还有年幼的丫丫!   卫明沅恨不能嗜昭武帝的血,啃他的肉,对他接下来可能遭受的是一点同情和怜悯也无。   只是,到底是宣逸的亲兄弟。   “他毕竟是你兄长,你当真决定好了?”她顿了顿,又道,“蛊虫一事,我可以自己解决。”   卫明沅的空间里,存了不少现代的物品,有一些更是她拿来防身用的,她不至于要了昭武帝的性命,但把他弄得生不如死却是能够办到的。譬如她舍不得戴的钻石戒指,上头的钻,也即金刚石,若是磨成粉,加入饮食当中,便会附着于胃壁之上,长久摩擦后便会胃溃疡,若不及时治疗更会胃出血至死。这是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流行的一种□□,卫明沅以前在书上看过,觉得有趣便记下来了,至于怎么把金刚石碾成粉,自有豆豆这个帮手。   宣逸虽不知卫明沅所谓的解决为何,却不愿她因此污了双手,他试探着握住她的手,她顾忌着怀里的丫丫,倒是没有像前几日那样挣脱开来。   他舒了一口气,言道,“本王无用,累你与丫丫受罪,只当将功补过。从他动念要害你和丫丫之时起,他便不再是吾的兄长了。”   可以听出他话里满满的愧疚,卫明沅心知这些日子她对他冷落,让他心里也不好受,于是叹了口气,回握了他的手,开口道,“我近些日子心里不舒坦,冷落了你,并非怪你,王爷毋需为了那人犯的错而内疚。”   其实,不过是意难平,所以迁怒罢了,又或者,她其实也是想要看他如何抉择,在她与圣上之间,所以才用冷脸逼他。如今,他没有令她失望。   她语气放软,宣逸便试探着将她搂入怀里,怀抱着娇妻幼儿,他心里终于踏实了。“总归是我没有护好你。枉我自诩情报布满大夏京城,竟让人在眼皮子底下使了手段而不自知,险些害了你和丫丫的性命,着实无用。”   卫明沅闻言却摇头,“即便情报满天下,你也不是全知的,也不可能掌控一切,便是坐上那个位子也不能。”   如此说着,她定睛看他,神色有些莫名,“你……若是想要坐上那个位置,我不会拦你,我相信,你有那个能力。”   她说得认真,他的回答也发自肺腑。   “在得知你与丫丫险些被害的时候,我想过的,本王那时有种冲动,想要将他拖下那个位置,将他踩在脚下,用他最为看重的权势将他的所有自尊碾碎。”   “可你改变主意了,要不然也不会有这就藩的圣旨。”她扫了一眼那道圣旨,道。   宣逸点了点头,继续道,“说到底,你与丫丫之所以有这一遭,皆因我而起,我的腿脚好了,还要到封地去,他怕了,怕我会壮大力量威胁到他,所以拿我的软肋来威胁我。在愤怒得恨不能把他拉下马以后,我看着这样的他,竟觉怜悯——这是一个被权势支配了所有人生的人。   幼时,当今便被太后逼着学习如何成为一个明君,没有一丝一毫的欢乐可言;到了成亲的年纪,娶的人也是为了巩固权势地位,不管喜欢不喜欢;他猜忌的不止有我,还有他的孩子们,他们也在为那无上的权力自相残杀……他之一生,他后代子子辈辈的一生,循环往复,没有休止,何其可悲。我只要想像着我和你的孩子们要遭受这样的罪,那股子冲动便缓了下来。”   他皱了皱眉,“只是到底意难平,不欲你和丫丫受委屈。”   卫明沅听罢,在心里叹了口气,言道,“家国天下,与我无异,不管你是王是皇,总归都只是我的夫君,我孩子的父亲罢了。”   “不觉得我窝囊?”他问。   窝囊这个词,卫明沅还从未想过拥在宣逸地身上,想了想,便道,“皇位,是你真正想要的吗?”   宣逸摇头。   “既然不是,那便是随心所欲,舍弃不想要不需要的东西罢了,何来窝囊一说?每个人的追求不同,评价本身也是见仁见智的事情,你不能为了别人的一句窝囊便改变你的本心,去追求你不想要的不需要的东西。何况,你也没打算忍气吞声任他欺负不是吗?”   宣逸听了若有所思,卫明沅也不打搅他,低头抱着丫丫摇了起来——她又睡着了。   宣逸回过神来的时候,便见她温柔地注视着丫丫的一幕,忍不住口中呢喃,“一人、一城、一儿、一女,一生一世,平安宁静,吾所愿。”   最简单的也是最难实现的,别的不说,只一生一世不变初心便鲜少有人能做到。卫明沅嘴角泛起如春日暖阳般的笑,“这可比坐上那张龙椅难得多了。”   是啊,平凡事可一点也不平凡。   十一月十五的夜,圆月当空,却注定不是个平静的夜。   昭武帝从御书房里出来,抬头看了看天,问道,“宁王到哪了?”   “回禀陛下,宁王出京已有大半日,约莫已经远离京城50里了。”李德安回道。   昭武帝闻言没有继续问,只是摆驾太后寿康宫,她今日该伤心了。   太后因着幼子远走他乡而闷闷不乐,对皇上也没有好脸色,在她看来,是皇上逼着宁王就藩的。   “恭喜皇上得偿所愿。”她遥望着皇上,语气淡淡,却不难听出其中讽刺的意味来。   昭武帝也不辩解,皆因他的确做了不光彩的事,他并不知道下蛊之事已经败露,还以为宁王已经在他掌控当中,所以才轻易批准了他就藩的请求,便是卫清朗外放,也是犹豫过后应承了。   不过,他未曾料到宁王与卫清朗会如此快便动身,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一般,他心里稍稍有些不安。   昭武帝的不辩解被太后认为是默认,心里头的火气更盛,想想连个招呼夜没打便离了京城的宁王,心中更加阴郁。   “哀家年纪大了,管不了你们了,你们一个个都不把哀家看在眼里!”她有些歇斯底里地摔了一个茶碗,瓷器砰的一声摔了个四分五裂,看着甚是触目惊心。   昭武帝无言承受着,待她平息了怒火,方才开口让人摆饭,半劝半逼地与太后一同用了膳。   御辇离开寿康宫时已是夜深,昭武帝摆驾乾阳殿,摒退众人,高坐于龙椅之上,一个人静默沉思。   李德安在殿外守着,不知过了多久,忽而闻得里头砰的一声闷响,顾不得惊扰圣驾,急忙入内一看,却见皇上抱着膝盖痛苦地倒在了地上,顿时惊呼,“皇上!来人,宣太医!” 第101章 反应   朱漆马车上, 宣逸打开京城加急送来的情报, 一目十行地看完,而后递给了一旁的卫明沅,后者接过来细细看了一遍, 最后咽了口口水, 看着他问道,“你是从何处找来的鲛人殇?”   情报中说的, 昭武帝腿脚忽患痛症,祁院正诊断为疑似宁王曾经所得鲛人殇,之所以是疑似而非肯定,则是因为它不似鲛人殇那般前期潜伏,慢慢侵蚀人的性命,它来得突然且猛烈,却对人之性命无忧。祁院正为首的一众太医却对于束手无策。   “我的毒血,还有洗髓驱毒那日洗出来的脏污, 林神医甚是感兴趣, 本王便予了他。”宣逸如此回道。   好吧,感情是林神医拿宣逸的“洗澡水”和血研究出来的升级版鲛人殇,卫明沅对林神医的能耐又有了新的认知。   “可有解救的法子?”她问。   宣逸学着林神医的模样扬起了头, 语气带了些高傲,“老头子我制的毒, 只有我一人可解,哦不,只有我和王妃可解, 其他人?哼,再学个半辈子吧!”   “这是林神医的原话。”宣逸学完了舌,又道,“我这回逼着林神医做了他不愿做的事,惹恼了他,自出京便与咱们分道扬镳,日后怕只能有缘再见了。”   这意味着即便宫里头有意来寻林神医,也难以寻到他的踪迹了。   “他是你故意放走的罢!”卫明沅看着他很是肯定。   宣逸不解释,“他的卖身契还在你这,说起来,他如今可是个逃奴。他从前便有能耐躲过我的人,如今如鱼入水,天空海阔任鸟飞,怕是难寻回了。”   卫明沅可不信,“影八呢?”   “哦,外出任务去了,时间可能会有些长,怎么,你有事寻他?”宣逸一点被戳穿的不好意思也无,回答得很像那么一回事。   既有影八跟着,起码林神医的人身安全是有保障的,卫明沅放心下来,随即又问,“与鲛人殇类似的病症,皇上怕是要想到你身上,他可不会善罢甘休。”   “无凭无据,奈何我不得,何况,他最大的倚仗不过是以为抓住了我的弱点,掌控了你,实则不然,如此,他又能奈我何?”宣逸显然早已想到了这一点,要不然也不会这么赶着出京。   可卫明沅却不是好忽悠的,“可他毕竟是一国之主,只要一声令下,派兵围了咱们,只凭着你我如今的实力,可对抗不得。”   “一国之主么,很快便不是了。”宣逸老神在在,似乎一切尽在掌握当中。   卫明沅一惊,“何出此言?”   “夏国的国君可不能是一个不良于行的废人,那些老顽固保守派可不是好相与的。我虽不恋着那个位子,却不能再叫他坐在龙椅之上,如此,你我才能安全。何况,用鲛人殇,只是想要让他也尝尝本王的切肤之痛,可皮肉之痛又哪里比得上心心念念的权势一朝成空,却偏偏看得着摸不到?得到过却又失去,可比从未得到过,更打击人。”说起这些,宣逸仿佛又变回了从前的宁王,冷漠无情。   卫明沅忍不住蹙了蹙眉头,“太子怕是会很难。”   有一个不甘心的太上皇压着,又岂是一个难字可以形容的?   宣逸似乎并未将此放在心上,他漫不经心地言道,“太子么,他总要学会如何做一个真正的皇帝的。”   卫明沅重又在他身上看到了那种“别人的生死与我何干”的疏离冷淡,一时无言以对。   宣逸察觉到她的无言,从悠远处收回目光,放在了她身上,感觉到她的不安,顿时周身的疏离冷淡散去,伸手将她搂入怀中,摩挲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抚,“别怕,我还是那个我,只是你的夫君,还有孩子的父亲,所做一切只为了保护你和丫丫,别怕我,嗯?”   卫明沅回抱着他,摇了摇头,而后亲吻着他的耳颈,他很快给了她热情却不失温柔的回应,安抚着她的不安与焦灼。   此后行程加快,同行的卫清朗和赵氏不明所以,却也无异议,早些到地方也能早日安心安定下来。   此番出京,卫清朗担的名目是外放,拖家带口去的,卫家五口人,只剩下卫明哲在京中,却已搬回去卫国公府,便是皇上想要做什么,也要顾忌着,而若是太子即位,凭着卫明哲与他曾有过的过命交情,应该不会太为难他。   不过,卫明哲送行时也说了,寻了机会便到西北军营去闯一番事业,他是不甘于在京城里做个小小羽林军的。   卫明哲有如此志向,西北大营又是卫国公府的老本家,有卫国公府护着,倒毋需太过担心他的前程。   不过,卫明沅想到原著中两年后令昭武帝命丧的那场战役,不禁有些为他担忧,但此时说这个还为时过早,且再看吧。   至于昭武帝,不管他最后是否真如宣逸所言的那样被逼着“退位让贤”,凭着他如今的病腿,原著中御驾亲征抵御西北蛮族入侵,最后却命丧铁蹄之下的轨迹怕是不会发生了。   可,不甘不愿地退位,活在病痛与心有不甘的双重痛苦下,怕是比死了更难受。   仿佛能看到他最终的结局,想想他对宁王的猜疑和忌惮,乃至于对她与丫丫下蛊一事,卫明沅便觉心中一阵畅快。她承认,她的胸襟的确不够宽广,可那又如何?她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大约半月以后,绕了点路的宁王府和卫家上下终于抵达了云州府,与他们同时到来的,还有昭武帝的宣召圣旨。   昭武帝果然要召宣逸与林神医回京,可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宣逸称病,又言林神医游历去了,如此把来人打发回去。   卫清朗终于知晓了京中变故,一时讳莫如深地盯着宣逸看,宣逸抱着咯咯笑的丫丫故作不知。   卫清朗叹气,无怪乎走得这般急,他还以为宁王只是怕皇上反悔,原来后头还有这样一桩官司。   他不知蛊虫之事,对于宁王所为很是疑惑不解。卫明沅见了,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目光,到底让他沉默着没有问出心中疑虑。   是夜,宣逸邀卫清朗对月谈心,再之后,卫清朗没再理会京中来人,便是卫国公府来信让他劝宁王归京,也只当没看见。   京中文武大臣虽也有将怀疑的目光投到宁王身上的,可也只是怀疑,皆因若此事真是宁王所为,留在京城可比远赴西南封地要有利得多,可偏偏宁王不仅跑了个干净,对于皇上的宣召也毫不理会。   “反了天了!”崇政殿内,昭武帝听得了宁王称病不归、林神医不知所踪的消息以后,怒不可竭,咬牙切齿地对着空中吩咐道,“暗一,朕要宁王十日内出现在朕面前!”   寝殿中不知从何处冒出一个声音来,机械而冰冷,“遵命。”   请不来,那便擒来!和他人只是猜测不同,昭武帝非常肯定,这是宁王作为,至于原因,他忽然间想到那日宁王进宫,为求卫清朗外放时说的话——卫明沅和丫丫是臣的逆鳞,触之必怒。   是蛊虫,蛊虫之事被他发现了!   昭武帝瞳孔一缩,忙唤来母蛊的宿主,感应子蛊的存在,却得到一个令他难以置信的结果。血蛊的子蛊当时的确下到了卫明沅身上,这事他再确定不过,而血蛊一经入体,无法拔除,正因为如此,他才会那么轻易就放了宁王离京,可结果呢,它竟然没了?!   昭武帝神情阴郁,一会想的是西蜀国的阿巴鲁骗了他,一会想的是眼前的母蛊宿主撒了谎,一会又想林神医高卓的医术!他甚至想到了卫明沅的佛缘深厚,身负大机缘的说法。   当下说什么都晚了,摔了一个瓷枕以泄愤以后,昭武帝能做的也不过是把宁王和林神医擒来。   “暗一,毋庸是卫家的哪一个,宁王又或者是宁王妃,朕要见着一个。”他又加了一句。   昭武帝暂且还未失去理智,皆因他此时还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可如宣逸所言,他这位子坐不久了。   不待暗卫擒来宁王又或是卫家人,朝中以三朝元老薄太傅为首的老骨头便上书请求太子监国,言道国不可一日无君。   太子顿时夹起尾巴来,偏这时贤王晋王与韩王也掺和进来,京城乱起。   昭武帝为着前朝后宫诸事、疼痛难忍的病腿焦头难额之时,忽而一阵地动山摇席卷了离京不远的象山,惊了夏国上下。   昭武帝暂且将宁王放下,选贤能前往象山赈灾,一番角逐以后,贤王脱颖而出,成为了人选。   当卫明沅得知这一消息时,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只得感慨一句,时也,命也。   象山县地动,原著中有提及,而当时前往抚民赈灾的是太子宣烨,晋王便是在这一遭里使了手段,毁了太子双腿,断了他后路的,如今换了贤王,只不知毫无上位可能的晋王会不会如同原著的轨迹对他下手。   再次躲过一劫的太子不再炮灰以后,又会有怎样的人生?再有荣秀玉,她如今和皇后结了盟,若太子当真继位,她也只能夹起尾巴做人,不敢再有旁的心思,如此,她是否会出手阻拦?   因着地动之事,卫明沅眺望着京城的方向,思绪良多,未曾察觉宣逸的靠近,直到落入一个略带些凉气的怀抱。   “在想些什么?眉头紧锁的。”他下巴搁在她肩头,如此问道。   卫明沅摇了摇头,言道,“只是在想人的命,到底是先天注定的,抑或是后天习得?”   宣逸没有急着回答,只问,“你觉得呢,是天命,还是人命?”   卫明沅凝神思索片刻,开口道,“当祸从天降时,我是信天命的,因为它让我一点反抗的余地也无。”譬如她的车祸和穿越,譬如原主的被炮灰。   “可另一方面,我却又是不信命的,因为心里的不甘,若上天给我的命只是一根朽木,那么我也应该努力将自己雕琢成木雕。常言道,天无绝人之路,我却以为,天道无情,之所以不绝人路,也只是因为我们努力走出来一条路罢了。天命也好,人命也罢,总归要化作一捧黄土,只希望在生命的最后回首,能对得起自己,无愧于心,从容自若。”   宣逸默默听着,想到了自己在遇到卫明沅之前,被天命压制着毫无反抗之力,甚至连一丝不甘也无,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死期之将至,毫无生气。可后来,她出现了,他开始变得不甘,变得贪心。他既感谢上天将她带来他身边,却又决意为了她反抗天意。   到底是天命还是认人命,宣逸也说不清,只道,“我不管天如何,命如何,我只管当下的我和你。”   是啊,她便是再感叹太子宣烨的炮灰逆袭,感慨主角命的荣秀玉变得默默无闻,又能如何呢?她既不是天,也不是他们自个,她管不了别人,却能立足当下,着眼未来,惜取眼前人。   “是我魔怔了,操了不该操的心,竟是如此简单的道理也不晓得。”她浅笑坦言。   宣逸只是笑笑不说话。 第102章 完结   夜静谧, 西南宁王府上, 几抹黑影倏忽略过高耸的墙头,树丛微微一晃,仿佛只是夜里凉风吹过。   守卫在宁王房外的宁一忽然睁开了眼, 微微一眯, 沉声唤了出来,“来者何人, 还不速速现身!”   回应他的依然是静谧,宁一取出一个黑木哨子来,一阵急促的哨声响起,院中顿时现出许多黑衣影卫,将主院密不透风地围了起来。   暗卫的隐匿技巧虽好,等闲人不能发现踪迹,可宁王府的影卫与皇家暗卫同出一源,便是有所出入, 凭着同行嗅觉也能察觉出来, 来人很快被发现。   黑衣影卫当中一人冷冰冰地下达了命令,“拿下!”   宁一始终提着剑警惕在寝室外,冷眼看着以零为首的一众影卫将来人团团围住, 而后刀光剑影的厮杀。   来人身手之不凡着实令宁一佩服,可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们各为其主,当下只能是敌非友。   宁王府布下了天罗地网,来人终是寡不敌众被擒, 零上前将他面具摘下,一张透着病态白的脸顿时跳入眼帘,是他熟悉不过的人,他们曾经一起被选为死士,又经历层层磨炼和筛选,最终爬上了头名的位置。   他不语,只是回首将来人的身份告之宁一,“暗一。”   宁一点头,“交给你了,零。”   成王败寇,暗一倒是不挣扎,只是看向零的目光复杂。   同样的事同时也在卫清朗与赵氏的院中上演,不同的是,那边的来人虽没得手,却也逃了出去。   宁一听闻以后,皱了一下眉头,而后便面向内室单膝跪地禀报。   宣逸听完,只道,“让逃了的那个回去报信也好,重要的是暗一,让零与他好生叙叙旧。”   暗一便是守卫昭武帝的皇家暗卫之首,宣逸对他亲自出手倒是有些意外,按理,他不应离开昭武帝的身边才是,可偏偏是他来了,此番若非不容有失布下严密防守,兼之零出手,恐怕还未必能将他擒住。   宣逸所言的好生叙旧,用意是为探出京中情况,但暗一的嘴巴够严实,一时竟是探不出实情来,只好等待京城那边传来的情报。   幸而,凌芳等人并未令宁王失望,原来是京中上书请立太子监国的几位老臣被昭武帝借由地动一事发难,有被革职查办的、有被勒令闭门思过的、有被申斥的,朝中一时人心惶惶,关于太子监国一事的议论因此平息了一会。   但很快另一波对昭武帝不利的言论又喧嚣尘上——因着象山地动,又兼昭武帝大肆处置朝臣的手段,受了地震余波的京中百姓私以为这是当今不仁,所以上天降下了天谴,便是昭武帝忽然的腿疾也被认为是上天对他的惩罚。   原著中类似的责难针对的是太子,如今太子仁厚有贤名且无天灾人祸降其身,于是也不能帮昭武帝顶锅。   诸事不顺的昭武帝心中烦躁,闻得如此言论,震怒,非但不抚民,反令京兆尹逮捕妄议天子的百姓,杖责二十,意在以儆效尤,禁绝此类不利言论。   可这样的做法,显然只能适得其反,反倒更加印证天子不仁,故天降惩罚的说法。   法不责众,便是昭武帝也不能把京中所有百姓都抓起来。   此时,被“劝退”的薄太傅领着一帮儒生于皇城外跪地上书,请昭武帝立下罪己诏公告天下。   薄太傅为三朝元老,曾为先帝与当今帝师,门生故旧满天下,更遑论文人的笔杆子最是尖利,不管是出于孝悌仁义,还是为生前身后名,昭武帝都奈何这帮人不得。   享受多大的权,坐在多高的位置上,便要承担多大的责任,承受来自各方的束缚,皇帝这个位置,看似高高在上,一切尽在掌握中,实则最是没有自由。   “太傅,朕难道就如此不如你的眼,你如何要如此责难于朕?!”崇政殿内,昭武帝并未对薄太傅赐座,任由八十高龄仍旧精神灼烁的老人跪在地上,阴沉着脸责问。   “圣上很好,自皇上即位,夏国百姓丰衣足食,便是偶有天灾,也尽在掌控之中,只是皇上既为天子,当顺应天之命。如今天有所警示,皇上如何不从?”薄太傅显然是忠实的天命观粉丝。   “朕才是你的天!黎民百姓的天!”昭武帝才不管什么天之子,他只知这个天下是他的,换言之,你们都应该听我的。   薄太傅神色未变,直视着圣颜,道,“圣上难道要学桀、纣?”   昭武帝语塞,脸色阴沉得很,薄太傅却似未见,继续言道,“圣上年几何?太子年几何?”   昭武帝四十出头,太子宣烨也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宁王给昭武帝下的药虽然让他似鲛人殇一般疼痛难耐、不良于行,却并未害他性命,若是休养得当,再活个几十年没有问题,可他却不愿将权势交出去,即便是他一直信任重用的接班人也一样。   “圣上莫不是怕了?”薄太傅激将。   昭武帝眯眼看他,话语意味深长,“太子予了太傅什么好处,令太傅如此为他铺路?”   薄太傅却不是谁的人,闻言匍匐在地,回道,“臣老了,只愿国之太平,民之安乐。”   “朕便是瘸了,也能令国家太平,百姓安乐!”昭武帝仍然不服。   薄太傅却是摇头叹息,“圣上已经失了平常心了。”   昭武帝不语,将自个关在崇政殿内一日后,令钦天监和礼部择吉日,祭天以息天怒,下罪己诏以平民怨。   又下旨命太子宣烨监国,终究退让。   当务之急,并非与太子争权,乃是解毒恢复如故!思虑过后,昭武帝下了狠心将暗一派了出去,务求一击即中,却不料暗一从此有去无回。   听得逃回来的暗卫汇报,昭武帝气血攻心,生生吐了一口血,腿脚上的疼痛蔓延全身,叫他痛不欲生。   用请的召不回宁王,用擒的反倒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作为一个帝皇,他却不能无缘无故地褫夺宁王的封号与封地,甚至因为卫国公府的缘故连把卫清朗的官职撸去也不行,更不要说明目张胆派兵去抓宁王了,在这百姓皆言他不仁的当口,更是不能!   没有最憋屈,只有更憋屈。但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譬如对云州府进行经济制裁,把云州府的官员换上自个的,可这样的手段,真正实施起来却并非那般容易。   现如今,太子虽只是监国,可因着那罪己诏,昭武帝的威信并不如前,朝廷也并非他的一言堂,若他一意孤行针对宁王,太后第一个便不会答应,朝中大臣也不会答应,而黎民百姓恐怕不止会认为他不仁,更会认为他不义。   更何况,宁王也不是吃素的,云州府的经济命脉,他虽未全数掌握,却也不是昭武帝能够轻易制裁得了的,而官员调遣也非易事,云州府有宁王这么一樽大佛坐镇,这差事又是这般吃力不讨好,恐怕愿意前来的人极在少数,宣逸再稍稍使些手段,不是不能瓦解的。   昭武帝处处被掣肘着,而宁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此你来我往了一年,丫丫都会满地跑了,云州府如今尽数落入了宁王手中,昭武帝这边却是越来越难了。   他还是皇帝,却不是当初说一不二的那个,太子的威望日隆,他便处处打压,又提拔贤王晋王和韩王,朝臣站队的不在少数。虽如此,太子终归是历练出来了,天家无父子,昭武帝在消磨着太子心中的父子亲情而不自知,又或是他知道却不能任由太子发展壮大而威胁自身。   只是监国一年,太子便明白过来,自个上位的最大阻碍并非来自他的兄弟,而是他那不甘退让的父皇。   恰此时,西北蛮族入侵,太子自请亲征,代表皇族讨伐西北蛮子。   昭武帝不知出于何种考虑,准了。太子监军,卫国公卫清明挂帅,亲率西北军抵御蛮族,其子卫明翰、子侄卫明哲也在大军之列。   对于卫国公府,昭武帝的感官很是复杂,既明白这是宁王的其中一个倚仗,不能重用,却不得不用他们,皆因卫国公府世代统领西北军,是百姓心中的护国英雄。   接下来发生的事与原著中是何其相似,西北蛮族彪悍,此番来势汹汹,闻得太子监军更是直取他而去,一如原著中直取昭武帝,不同的是,原著中昭武帝命丧于蛮族铁蹄之下,太子宣烨却再一次被他的副将卫明哲所救,保住了一命。   这一仗打得极为艰难,卫清明伤了一条手臂,以后恐怕再难带兵出征,但其子卫明翰、子侄卫明哲却异军突起,屡立奇功,便是昭武帝也不能忽略他们的功劳。   当昭武帝艰难说出“封卫明哲为虎贲校尉”时,他不期然地想到了同样被他打压的另一个卫家子——丰神俊逸的探花郎卫明彦,只恨上天眷顾宁王,眷顾卫家人!   卫明彦这两年来,因为昭武帝有意打压的缘故,虽政绩屡被评为优等,却得不到应得的待遇,他倒是看得开,也不知是不是身上流着商人精明的血——赵氏的父族乃富商巨贾,反倒借着安南郡繁盛的商贸往来,在商人当中混了个风生水起。   当然,卫明彦自己并不从商,他毕竟是一方官员,但却不妨碍他从中牟利,也不知花了多少心思,安南郡商人竟以他马首是瞻,尊他为商会会长,真真的奇了。   这其中少不了南昭国斓曦公主的照应,昭武帝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更觉抑郁。   回过神来,他看着朝堂下方如朝阳一般的青年才俊,再看越发沉稳的太子,想起比太子还小两岁的宁王,依然是朝阳般的年纪,而他却是身子越来越不好了。   太子因为西北战事,威望又升了升,便是昭武帝也不得不承认,他是最为合适继承皇位的那个,可到底不甘心。   那便继续死磕吧。   相对于昭武帝的力不从心和心有不甘,宣逸和卫明沅过得却是再逍遥不过。   听闻二哥在西北战场上立功并全须全尾地回来,卫明沅顿时长舒了一口气,连饭都多吃了一碗。   宣逸近来发现他家王妃的食量增了不少,一时既喜又忧,应该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说起来,对于子嗣,宣逸是很矛盾的,他既不希望卫明沅辛苦,可看着孤单单一人的丫丫,又觉得太冷清了点,而且,若是宁王府只丫丫一人,怕是日后无人给她撑腰。   “阿远,你,小日子是不是迟了?”他犹豫着问出口。   卫明沅一愣,反应过来,而后装模作样地自己摸脉,实际上心灵沟通豆豆,问它自己是不是中奖了。   得到肯定答案的卫明沅朝宣逸弯起了眉眼,“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那便是了!宣逸一瞬间便明白过来她的潜意思,还是喜大于忧的,但思及自个之前每每以不忍她生育受累而拒绝,最后却口嫌体直,扛不住诱惑狠狠要她的窘迫,又不好意思把狂喜表现出来,他咳了咳,“自然是顺其自然。”   “什么是自然?”她笑问。   他搂着她,大手抚上她腰腹,看着外头辣手摧花的丫丫,浅笑回答,“家便是自然,有你有我,还有咱们的孩儿,如同当年孔明灯上祈愿,你我白首相依,儿孙绕膝。”   卫明沅回握他双手,浅笑嫣然,心道,把自个的日子过好,谁也不能是谁的炮灰。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了,后面可能会加一二番外,如豆豆带娃记等。   这篇文起初发表时只存稿九章,作者君不怕死发了,然后就悲剧了,将瘦瘦的存稿君生生掏空变成裸更君,下篇文再也不敢了,不多存点不敢发~~喜欢作者君的小天使们期待作者君的下一篇文吧。   emmmm,惯例求一波收藏,点进去作者君的专栏就可以收藏作者君了哦,啊哈哈,虽然不知道下篇文什么时候开,但小天使们要是感兴趣,可以先收藏一波预收文哦,在作者专栏里可以看得见。   下篇文再见咯,爱你们,mua~~ 第103章 番外   时隔一年多, 卫明沅再次有孕, 尽管有着上一回的经验,便是赵氏也说二胎要容易一些,亲眼目睹她生产情景的宣逸仍旧放心不下, 不敢掉以轻心, 便是平素娇宠的女儿丫丫也要靠边站。   “丫丫还小,尚不知事, 你带着她,不止劳累,我也放心不下,万一一个没注意碰着了呢?依我看,丫丫便交与岳母代为照顾一二,如何?”他如是提议。   这提议合乎情理,卫明沅也不能说不,方要答应, 脑海中却传来豆豆颇为雀跃的声音, “我来带,我来带!”   卫明沅微微挑了眉梢,心想, “你不嫌她麻烦,不嫌她吵, 也不嫌她污了你的空间了?”   犹记当年,长途跋涉从京城迁到云州府之时,饶是丫丫的底子先天有灵泉水滋养, 也免不了遭一番罪,病了一场。   卫明沅那个心疼啊,当时想的是取灵泉水为她治病,不曾想豆豆主动提出把丫丫放到空间里去,如此既能免去长途跋涉的劳累,又能休养生息。   卫明沅略微犹豫便答应了,只是想到不知如何向宣逸解释女儿的消失,便问能否放开权限,让宣逸也到空间里一观。   豆豆对于卫明沅决定把最后的秘密也告知宣逸的行为没有异议,左右它才是空间的主宰,便是宣逸得知了这逆天的存在,也于它无害。卫明沅既然判断他值得信任,决定对他毫无保留,它也不阻止,反正若有苦果,承受的也是它自个,它不会对她的决定横加阻挠。   只一样,不能透露它的存在。   待宣逸被卫明沅领进空间之时,倒未见太过惊讶之色,至于空间里的那些现代物什,他虽奇怪,却没有多问。他可是时常急着慧然大师的话,这位是个不知过去,不明将来的人!   因为豆豆的有意躲藏,宣逸以为空间乃是卫明沅所有,于是提醒她莫要再叫第三个人知晓。这样的存在,不是为世间所不容,便是为人所觊觎,于她总归不是好事。   因为得知空间的存在,宣逸对于卫明沅又或是丫丫的偶尔消失也见怪不怪了。   而豆豆,却是因为一时兴起而被丫丫闹得苦不堪言。   当时才一个来月大的丫丫,生活不能自理,不仅需要人喂吃喂喝,还需要人把屎把尿,卫明沅有时趁着孩子睡着便把她放到空间里头,免她经受车马的颠簸,豆豆看着睡着了像天使一样可爱的丫丫,那是拍着胸脯保证会好生看好她的!   结果!因着空间与外界不一样的时间流速,卫明沅在外界打盹呢,里头的丫丫却早已醒了,见不着亲近的娘亲,空间里安静得可怕,眼前只有一团粉雾——豆豆,这不,就嚎起来了。   豆豆生怕吵醒卫明沅丢了面子,便将卫明沅暂时屏蔽了,一个人对着嚎啕大哭的小娃娃手足无措。   有了!小娃娃不是最喜欢看人扮鬼脸的吗?   压根没有脸的豆豆非常滑稽地甩着云雾状的手部,“略略略,丫丫看我,看我,来,笑一笑。”   面对着豆豆扭曲如蒙克《呐喊》中变形尖叫人物的脸,丫丫非常给面子地嚎得更凶了。   豆豆愣了,可没有意识到自个形貌之怪诞吓坏了小丫头,只是一计不成,便又生一计。   在卫明沅的收藏品中翻箱倒柜,翻出来一个乔美人的等身抱枕,往丫丫眼前一放,“看,这是你爹,你爹在呢,别哭。”   丫丫瞪着水润润的眼睛不明所以,抽抽噎噎地停止嚎叫,豆豆见有效,马上又搬来乔美人的等身纸板、印有乔美人像的纸扇、乔美人的手办,等等,将丫丫围了一圈,然后成功把丫丫又惹哭了。   豆豆郁闷了,这是闹哪样?!难不成是嫌弃这些是假的?   于是在池面上映出外界的影像,叫丫丫瞧见她亲爹亲娘。   小丫头终于不哭了,豆豆也是心累,还不待它松一口气,丫丫眉头又是一皱,不一会异味从她身上传了出来,不舒服的丫丫顿时又嚎了起来。   豆豆被吵得没辙,把丫丫扒了个精光,将她扔到灵泉里漂了漂,而后用毛巾一裹,将她送回去妈妈的怀抱。   正在打盹中的卫明沅被从天而降的丫丫砸在脸上,睡意全无,黑着脸问豆豆怎么回事,却得来一个“臭小孩,又吵又臭”的回答。   打这以后,但凡丫丫要进空间,皆要有卫明沅又或是宣逸陪伴才行。   这回豆豆主动请缨帮忙带孩子,卫明沅惊讶过后却是浓浓的不信任,“你能带好?”   豆豆昂首挺胸,“那是自然,这段时间,我参考了许多育儿书,保管比你带得都好。”   卫明沅只答应把丫丫放它那里一天(空间里),以观后效,如果还是不成,那丫丫变不能交给它。   豆豆又是打包票,卫明沅只是就这么听着。   已经一岁多的丫丫,面对着空无一人的空间已经不会再大嚎大叫,又因爹娘三不五时便会带她到这个地方“郊游”,她对这个地甚是熟悉,尽管爹娘不在身边,却没在怕的,自去拔空间里的花草,更甚至扒着一棵树的树干想要爬树,当然,为的是树上的果子,她记得,那果子榨的汁甚是美味。   暗戳戳看着的豆豆顿时有了用武之地,化作一团人形粉雾现身,摘下一个梨子递到她跟前。   丫丫睁着凤眼,咽了一口口水,却是不拿,反好奇盯着眼前云雾,“你是谁?是妖怪吗?”   某个不知活了多少岁月的老怪物,啊呸,老妖精,啊不,是老器灵,脸皮极厚地自称神仙,“我是神仙姐姐啊,看丫丫可爱,所以来送你梨子,丫丫想要梨子吗?”   丫丫早慧,她娘告诉她的一些童话故事,虽然有些不解其意,但总归记住了一点,那就是,不能平白无故地拿别人的东西,如果有非亲非故地人给她东西,大多数是怪蜀黍或者怪阿姨,是要把她拐走的,拐走以后就见不到爹娘了!   眼前自称神仙姐姐,又要给她梨子的奇形怪状,怎么看都是怪阿姨范畴,丫丫戒备着后退一步,“不,你是怪阿姨,我不能拿你的东西。”   豆豆要是有五官,肯定要嘴角抽搐,但总归不能对着一个一岁的小丫头发脾气,它好声好气地解释,“我是你娘亲的朋友,不是怪阿姨,这个园子也是阿姨的,啊不,是姐姐的,姐姐有好多果子,你真的不要吗?”   说着,竟是非常霸道总裁地将一堆果子摘下来摆到丫丫跟前,好一个礼物攻势。   丫丫看着堆成和她一样高的香甜果子,想要不为所动,却管不住自己的眼睛,频频往上看。   豆豆于是再下一城,灵泉水面上映出卫明沅的身影,丫丫顿时放下防备,相信眼前这位不是怪阿姨,“好吧,我相信你不是怪阿姨了,只是非常奇怪的阿姨。”   看着笑眯眯抱着果子在比较哪一个更大更漂亮的丫丫,豆豆无语泪千行,说了不是阿姨,是姐姐!老娘才不奇怪!   丫丫在豆豆的陪伴下不知时间流逝,临别时,对于这位奇怪的阿姨有了些好感,这是一位能够化作秋千,化作筋斗云的怪阿姨,真真的有趣。于是询问能否再找她一起玩耍。   寂寞老妖豆豆君口嫌体直,“你太小了,本大仙才不跟你耍。”   丫丫嘴一扁,似哭未哭,豆豆顿时忆起当年被她的嚎叫所支配的短暂时光,忙不迭地应承,“咳咳,不过看在你娘亲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你吧。下回想我了,找你娘便是。”   “拉勾?”   “拉勾!”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赶榜,灌下一杯咖啡,加班加点将番外撸出来了,权当娱乐,哈哈~ 本书由 刺猬扑扑 整理 请手机用户输入m.jjxsw(久久小说网五个首写字母).com直接访问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