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徐小冰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穿越男的重生妹妹》 作者:少辛 文案: 楚靖瑜:军人穿越成个父母双亡的俊美小公子,还有个做女配的妹妹,有我做哥哥,当然叫女配变女主,不过我一直觉得我喜欢的是女人的 楚筱悠:女配重生还附赠护短万能穿越哥哥,就此开启完全不一样的重生旅途!哥哥喜结天下英雄好 汉,因此妹妹身边环绕各种男神,谁叫女配倾国,人见人爱呢! 女主角有什么了不起,有个穿书的哥哥那才是最大金手指。 罗秀逸:我哥是状元是皇上的宠臣! 楚筱悠冷冷一笑:皇上在追求我哥,你敢比么? 读文必须知: 1)哥哥的任务就是无限宠妹,男男设定,接受不了的慎 入 2)女主貌美如花,倾国倾城,人见人爱,老少通吃,接受不了的慎 入 3)此文是女主文!女主文!女主文!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言情的哟~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宅斗 重生 女配 主角:楚筱悠、楚靖瑜┃ 配角:刘曦、苏以乔 ┃ 其它: ==================== 正文 1.第 1 章 屋外的雨滴滴答答缠缠绵绵,听的人分外烦躁,楚筱悠放在粉白色织锦贡缎棉被上的手,白皙纤细美的有些触目惊心,她渐渐收紧了双手,那些挥之不去的仇与恨随着这雨声都翻涌了上来,那时候滚烫的泪几乎灼透了肌肤,烙在了灵魂上,母亲去世父亲病危,唯一的哥哥从书院赶回来的路上马车翻落悬崖,也一同去世,外祖母心疼她要接了她去,从此她的噩梦才真正开始。 怎么就又回到了十岁这一年,父母双亡哥哥惨死,孤零零的留下她一个人,她一个饱读诗书,二品大员的嫡女,最终却落得为人做妾的下场,身体孱弱生不下儿子,最终被那个人人夸赞的罗秀逸不带血的杀死。 人人都说罗秀逸能做定国公家的媳妇,是因为她自身能耐,受人爱重,和秦轩宇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但却没人说,若不是罗秀逸的哥哥中了状元做了皇帝的宠臣,前途无量,即使秦轩宇不过是个小儿子,定国公府怎么会要罗秀逸那样的商人之后做嫡妻? 这样的世道她不过一届孤女,即使知道了前事,无人撑腰,她怎么才能为自己出一口恶气? “王道台家里的管事又来了,连同家里男男女女的下人来了一堆,说是小姐要是在不走,他就带着人闯进来了。”珊瑚站在外面战战兢兢的开口,她今天被训斥了好几次,也不知道怎样就惹的小姐不高兴了。 楚筱悠的思绪被打断,她颇为烦躁的坐了起来,乌黑的发披散下来,眉心之间米粒大小的胭脂痣使这已经初见倾城的容颜如带了露珠的朝霞,越发夺目别致,攒眉之间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楚楚的风情,一双眼犹如江南的烟雨,朦朦胧胧的美,消瘦的身形露着几分不足的弱症,却好像更增添了让人怦然心动的韵味 父亲刚没,新上任的官员就来催促她搬出府衙的后宅,这原也没什么,可这样嚣张的气焰,实在令人可气,前一世因为寄居在外祖母的家中,她生怕被别人诟病,总是小心翼翼处处忍耐,即使花着自己的银子,也从不说一声,好东西也从来都不显摆,到叫那些踩低捧高的人说了她不少坏话。 这种仗势欺人的人她尤为厌恶。 楚筱悠瞧了一眼白皙高挑的珊瑚,她大大的眼里满是无措,无辜又真诚,所以说人不可貌相,珊瑚可是罗秀逸的头号眼线,枉费她那样信任。 楚筱悠冷冷的哼了一声:”我等着王大人的下人把我从这宅子里赶出去,到要叫外人瞧瞧,这个新来的父母官是怎样的飞扬跋扈。” 珊瑚就诺诺的不敢在说话。 前一世她被父亲养的不知忧愁,完全不懂俗世,像个神仙一般,父亲去世后家中的一切事务都由张有生打理,家中所有值钱的物件以及钱财都托付了张有生,后来定国公府的二表哥秦轩河过来接她,她也就跟了去,根本不知道满宅子的东西都是如何处置,家中的钱财一共多少。 若不是她的奶娘刘妈妈同她说,张有生和王道台勾结变卖了家中不少田产,后来秦轩河进门张有生又和秦轩河勾结,分了不少钱财,最后只给她剩下了少少的一点,就这些也足够她花半辈子,这样想就可知家中财产有多少! 她即使不能叫张有生把钱全部吐出来,但也别想在她手底下轻轻松松拿走,她现在就走,这家里的东西岂不是便宜了那些人。 她站了起来,穿了软底的绣鞋在厚厚的波斯地毯上一丝声响都没有:”叫绮画给我梳头。” 镶嵌着宝石的铜镜里那巴掌大的小脸美的不可方物,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绮画是个二等的丫头,寻常不再跟前侍候,家里的下人走了不少,绮画和珊瑚是留下来的为数不多的下人。 她前世落魄,珊瑚投奔了罗秀逸,就绮画对她忠心不二。 绮画小心翼翼的将那乌黑的发揽在手里:”小姐的头发真好,缎子一样。” 珊瑚瞧了一眼楚筱悠,又垂下了眼,楚筱悠却开了口:”珊瑚,你去给张有生传个话,就说我要找他,等他走了,你在把刘妈妈偷偷找回来。” 珊瑚眼睛一亮,忙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刘妈妈是她屋子里主事的人,因她年纪小,特特留下这样有能耐的人,张有生害怕刘妈妈坏了他的好事,趁她不注意赶走了刘妈妈,只同她说刘妈妈自己要走,当时她跟个傻子一样,还伤心了很久,若不是后来无意中遇见双目失明的刘妈妈她就一直把张有生当做大恩人。 她醒来的时候局面已经乱了,若是稍微早一些,一定先收拾了张有生这个畜生。 雨越下雨大,倾倒一般,天也阴沉的厉害,胖胖的笑起来像个弥勒佛一样的张有生皱着眉站在屋檐下同披着大红色羽缎大氅的楚筱悠说话:”外面的宅子我已经给小姐找好了,您搬过去就是了,何必在这里跟一帮下贱的人较量,到失了您的身份。” 灰蒙蒙的天,连对面的小女孩面上的表情都看的不大清楚,只知道眉目如画,美的不可方物,声音也软糯好听,却又好似不大真实:”您说的是,但这偌大的宅子,这么多的东西,总该收拾齐整了,整理个册子出来,难道就这样白白的便宜了别人?” 张有生吃了一惊,不知道这位大小姐怎么突然开了窍,管起了这些事,他的语气就迟疑起来:”东西自然要造册,但要等到出了府,我同王家的人交涉。” 楚筱悠笑了一声,仿佛是从迷雾中走了出来,就站在台阶上,冷清的看着张有生:”若等我走了,事情还怎么说的清楚?张总管若想叫我搬走,先将册子造好,拿给我看,我自然就走,若不然我就等在这里,等着有人将我赶出去,到时候叫大家都看看这位新官到底是怎样的人?” 他同王大人私下里接触过了,王大人答应和他合伙,帮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变卖东西,若是现在因此得罪了王大人,必定得不偿失,但这杭州城到时候还不是王大人一手遮天,就算是把人赶了出去,黑白也是由着他说。 他就越发敷衍起来:”既然小姐说了,那就这样,我先去造册,小姐叫人收拾屋子里的东西,我去办事。” 刘妈妈不知道从哪里走了出来,青色的棉衣湿了半边,瞧着张有生的背影:“这可真是个看不出来的畜生,若不是小姐机灵,我已经叫人赶了出去。” 楚筱悠叹息了一声,瞧着刘妈妈尚且润泽的容颜,不徐不疾的说话,好像胸有成竹的样子,童年的时候这份胸有成竹安稳了她整个世界,还好现在她救下了刘妈妈,她就微笑起来:“妈妈能来我觉得心理踏实多了,张有生不会听我的话的,您换身衣裳,把我屋子里的东西收拾收拾,我们说不准要露宿街头了。” 屋子里一下子沉默了下来,刘妈妈简单的应了一声进屋去换衣裳。 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楚筱悠冷冷的笑,王家的管事领着一大群男男女女站在外面的抄手游廊里:“小姐该走了!” 密密的雨帘就见个大红色的身影立在那里,像是一朵绽放的杜鹃花,顽强又美丽。 众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不让步。 楚筱悠要闹到人尽皆知,要叫张有生和王亮吞不下去她的东西!可她势单力薄,就必须要自己受损,要有苦肉计,这大冷的冬天,不知道她撑不撑得住? 雨滴打在脸上刀割一样凄厉的疼,这漫长的人生又一次开始,她只是想活出个人样而已! 院门的地方忽然闯进来不少黑衣的男子,为首的那个阔步走到她的跟前为她撑起伞,把她搂在怀里,她的整个世界顷刻之间都风和日丽:“哥哥在,别怕。” 她一定是在做梦,哥哥不是已经死了么? 珊瑚和绮画侍候着楚筱悠更衣,珊瑚兴奋的说话:“小姐瞧见了么?大公子还活着!大公子来救我们了!” 是呀,哥哥还活着,哥哥并没有死,来救她了! 楚靖瑜已经十九岁了,长的瘦弱白皙,因为随了母亲,长的十分漂亮,穿着书生的长袍看起来到还有些像女子,所以现在的这个楚靖瑜并不喜欢他占有的这个身体,和他的审美完全不相符。 说起来,有些事情应该就是早早就注定了的,原本的楚靖瑜做为一个团级的军人很少有闲情看网络小说,偶尔有一次休假,他一个人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无意中翻到一本叫做《我住竹马家》的小说,无聊中看了起来,他本不喜欢这样的东西,但无奈其中一个叫做楚筱悠的配角的设定触动了他内心的柔软之处,他父母早亡是爷爷奶奶抚养他和妹妹长大,妹妹在十岁那年生病死去,那几乎是他最悲伤最黑暗的日子,而这个楚筱悠的女孩子总能让他想起他的妹妹,他希望楚筱悠获得幸福过的快乐,但结尾却偏偏不是,可爱又无忧无虑的女孩子最终被生活逼迫成为一个歇斯底里到有些癫狂的妇女,最终死在聪慧的女主手中,这让他久久不能释怀。 按照这个身体的记忆,如果他没有猜错,他肯定是穿到了这本书中,成为了楚筱悠早死的哥哥。 看到楚筱悠的那一刻,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血缘关系,让他忍不住心痛,愤怒,而楚筱悠眉心的一点红痣和楚靖瑜妹妹的一模一样,看的他一个七尺男儿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这个妹妹他一定要好好守护! 大雨磅礴,这个单薄的少年身上露出一种摄人心魄的气势,让人忍不住畏惧,那种苦难和生死中磨砺出的东西,不是谁都能拥有,王家的管事大着嗓门,然而却显得歇斯底里外强中干:“既然来了主事的人那就快快的走人!” 楚靖瑜淡淡的,却不是同王家的管事说话,而是和后面跟随的黑衣人:“家中的东西都有造册,你们只管按照册子把东西搬走。” 这些跟着的人身上有股说不出的杀气,齐齐的喊一声:“是!”也足以叫这些下人们闻风丧胆,无人敢拦。 王家的管事不知道真假,一时不敢造次,张有生不知道从哪跑了出来,对上这个脱胎换骨的大公子,肥胖的脸上都是汗珠:“大公子您回来了,这些人可靠吗?东西要搬去哪里?” 楚靖瑜冷冷的看了一眼张有生,抬手就是一巴掌,语气还是淡淡的:“主辱仆死。” 这是在责怪他没有照看好大小姐,想他一把年纪,就是楚老爷在世他也不曾受过这样的屈辱,张有生一张脸几乎扭曲起来。 晃动的珍珠流苏从雕花的窗户探出来,悦耳的笑声像是倾斜了一地的月光,那朦朦胧胧的眼里温暖如春,让楚靖瑜觉得自己好像做了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他无奈的笑了笑,朝楚筱悠招手:“走吧,哥哥带你去新家。” 原来有家有哥哥是这样的感觉,有人护着有人关心,这一世的人生好像都敞亮了起来。 正文 2.第 2 章 马车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在这样的冬日里,听起来格外的幽冷,然而马车里铺着厚厚的坐褥,围着厚重的帘子,楚靖瑜塞给了楚筱悠一个菊花纹的手炉,楚筱悠握在手里,觉得整个世界都温暖了起来。 “我以为哥哥出事了。”她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气说这样的话,于是开口就带了俏皮的笑,抬头看着楚靖瑜:”亏的你及时回来了,不然我还不知道要淋多少雨。” 此后的人生,或许也要大不相同。 才十岁的孩子,面对这样大的变故,不知道多么的害怕伤心,书里面是没有描绘的,只说楚筱悠美的怎样倾国倾城,怎样的才高八斗,但这些在后来都成为了楚筱悠繁重的枷锁,不过是任由女主践踏而已。 他楚靖瑜可不管书是怎么写的,他的妹妹必须是那个碾压一切,最幸福的人! 楚靖瑜笑着摸了摸楚筱悠的小脑袋:”哥哥中途是出了点事,不过多亏外面那位王仁远兄弟搭救,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于是马车口那个穿着黑衣高高瘦瘦的男子就特特的转头瞧了一眼,好似是为了叫楚筱悠看清楚他的样子。 楚筱悠就抬眼认认真真的打量,那雾蒙蒙的眼落在王仁远的白净的脸上,叫他噌的一下红了脸,他就挺胸抬头,气宇轩昂的叫楚筱悠打量。 但楚筱悠很快就收回了目光,转头和楚靖瑜说话:”我们这是去哪?” 王仁远像泄了气的皮球,又转过了身。 楚靖瑜终于露出了他原有的那种深沉稳重的气势,冷笑了一声:”王亮既然不仁,我们也就不义,他敢把你赶出来,就要叫他尝尝这样做的苦果,我带你去看大夫,慢慢的在这杭州城走动,叫所有人都知道知道!” 男子就该这样,有这种这种气吞山河的气势,看的人忍不住膜拜和仰望。 楚筱悠看着这样一个一心护着她的哥哥,忽然就决定还是去定北侯府住些日子,到时候搅合的那些对不起她的人没有好日过她才能心安。 “都听哥哥的!”她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乖巧懂事,安安心心的靠着琥珀色的靠枕坐着,偶尔撩起帘子看一眼外面清冷的街道,觉得说不出的安心和温暖。 鸭暖青的狐狸毛大氅,把她衬托的如同一个不识人间烟火的仙女,这才十岁已经有了这样的风姿,不知道长大该怎样貌美,这样来看,那些书中原本的描绘她容貌的词句还是太贫乏了,而那些所有的窥探她美貌的将她陷入更深的苦难中的人,他楚靖瑜需要更强大的能耐才能与之抗衡。 远方是灰蒙蒙的天,楚靖瑜的目光坚定又深远。 同仁阁是杭州城最大的药铺,每天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其中坐诊的廖大夫也十分的有名气,楚老爷在的时候常常请廖大夫看病,彼此都是认识的。 老大夫一向心疼楚筱悠,听到楚靖瑜的话,难免就大嗓门的喊了起来:”新来的道台竟然把你一个小姑娘赶出来了?!他那么大的官,即使要你住在家里又何妨?” 楚筱悠眼睛一眨,那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滚落:”我父母双亡,哥哥又不在家中,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心里就只剩害怕。” 这样一个漂亮的女孩子,露着这样难过惶恐的表情,谁见了都要心生怜惜,药铺里的人都看了过来,不少人都摇了摇头。 楚靖瑜叹息着:”要是我中途没掉下悬崖那就能及时回来,妹妹也不至于受这样大的委屈,麻烦您给看看,瞧瞧我妹妹可还好,她身子一向弱,不知道受不受得住,一会我们还要去道台府要回我们自家的东西。” 有人忍不住开了口:”新来的道台,连你们家里的东西都不叫带走?这也太霸道了吧?这样的人来,我们杭州城的百姓以后还怎么过日子呀?!” 大家都惶恐担心起来,好像苦日子下一刻就会来临。 楚筱悠在一旁拿着鲛帕,凄凄惨惨的落泪,兄妹两个一唱一和,搭配的十分到位。 王仁远就又瞧了瞧楚筱悠,只看的见那白皙的脸蛋上滚落的泪珠,看的人心都揪了起来。 刘妈妈却瞧着,大小姐基本没受什么委屈,东西也搬出来了不少,她便寻思清楚了这事情,虽然多少有些担心,不过却放心了不少,少爷小姐如此有主意,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廖大夫开了不少的药,说楚筱悠很严重。 同仁阁里人人都在议论,满怀同情,满怀担忧。 楚靖瑜带着楚筱悠上了马车,帘子缓缓的放了下来,原本一个严肃一个凄惨结果转目之间对视一眼,兄妹两个都露了笑意,楚靖瑜摸了摸楚筱悠的脑袋:”表现的不错。” 王仁远惊讶脱口而出:”感情你们都是装的?!” 楚筱悠想着王仁远是恩人,就抿着嘴淡淡的一笑:”不得已之处,还请王家哥哥见谅。” 明明才十岁,怎么就瞧着总有种说不出的韵味,动人心魄,他矜持的咳嗽了一声:”无妨!” 到让楚靖瑜笑了一声,怕王仁远尴尬,转口说起了当初落下悬崖的事:”……好好的马车不知怎的就给翻了,我一直掉了下去,本来也是必死无疑了,亏的王兄和山寨的兄弟发现了我,把我救了下来,不然妹妹只怕早就见不到我了。” 谈笑风声间说着这样九死一生的事,这样的胸襟和气魄,让人忍不住折服。 若是从前的楚筱悠可能听不出这话的重点,但经历了人世的种种苦难,好像已经大彻大悟一般,她便知道哥哥是想告诉他,王仁远是山寨的土匪。 但若连这点事情都看不透,那她就白白的苦了一世,身份地位什么都代表不了,人这一生有种种的机遇,不是谁都能好运的走上康庄大道。 她特地又珍重的向王仁远道谢:”多亏王家哥哥,不然我兄妹永无团聚之日,我也就是孤鬼一个,大恩大德,此生无以回报!” 楚靖瑜忍不住对这个妹妹露出了赞许又欣慰的眼神,他说这样的话本就从了试探的意思,想看看这孩子真的如书中所说天真不知愁冷清高傲又矜持,还是其实也另有丘壑。 现在看,书只能是书,真实的世界是谁也无法真正的预测和描述的,妹妹不但很快抓住了重点,而且丝毫没有嫌弃和厌恶王仁远的身份,这一点让他非常欣慰,他本身喜欢结交天下豪杰,不问对方出身,若是妹妹有什么偏见,不是志同道合的人,这就会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王仁远当然也抓住了重点,他这一次真正的手足无措起来,没想到这么好看的孩子,还有这样的胸襟,连连摆手:”说这些做什么?以后我还要多多麻烦你们的,就不要说这些见外的话了。” 楚筱悠的真实年纪比王仁远大的多了,不过是在面对楚靖瑜的时候下意识的露出小孩子的心性,对上王仁远这样一个大人外表小孩内心的直接又可爱的孩子,还是忍不住笑起来,见惯了那些高门大户位高权重说话拐弯抹角的人,即使没有多大的恩情也必定要高高拿起,哪里会像他这样子。 但这样的人,让人心生好感。 小姑娘抿嘴笑起来,漂亮的好像是开在云头的一朵花,有些不真实。 楚靖瑜解释了两句:”他父亲不想叫他在山上待下去了,叫他跟我下了山。”实际上王仁远的父亲直接和他断绝了父子关系,说到底是不想拖累孩子,楚靖瑜不想伤了王仁远的面子,说的委婉,又夸赞了王仁远:”你仁远哥哥功夫非常好,以后就和我们住在一起,教导我们兄妹两个修习些强身健体的功夫。” 王仁远一张脸憋的通红。 楚筱悠惊讶起来:”我也要学?” 楚靖瑜打量了楚筱悠两眼:”自然要学,现在的世道瞧着太平,坏人多了去了,你长的漂亮,更应该学点防身的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好吧,哥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就乖乖的点了点头,又隐隐约约兴奋起来,在这漫长的岁月中,这样的情绪已经很少有了,就好像生命中又注入了新的活力一样。 马车一直驶入了一条幽静的巷子里,在一处宅院前停下,楚靖瑜先下了车,叫楚筱悠站在车辕上给她系好大氅的带子,替她穿了海棠木屐,才牵着她的手把她带了下去,撑着一把青色的油纸伞,一面向里走,一面解释:”因为仓促,所以只买到了这么个小院子,你先委屈几日。” 京城那边也要来人了,哥哥就快要秋闱必须入京,这院子只是暂住,不管是因为什么,他们都必须入京,然而牵着这样一双温暖的大手,却格外的安心,就好像此刻一样,有人替她遮风挡雨,她什么也不用怕了。 楚筱悠像个真正的十岁的小姑娘一样:”哥哥真厉害,回来的这么着急,竟然连院子都提前买好了。” 这是真心话,从这些细小的地方看,也足以看出楚靖瑜的办事能力以及缜密的心思。 楚靖瑜笑了笑,觉得孩子就是孩子:”也是亏了你仁远哥哥带了人。” 王仁远就又专门的咳嗽了一声,楚筱悠忍不住抿嘴笑起来。 院子只有两进,前面安置了楚靖瑜和王仁远,后面一进自然住的是楚筱悠,她的东西楚靖瑜专门叫人带了出来,衣裳首饰被褥,琴棋书画,拉了有两马车,王仁远站在那啧啧的赞叹:”咱这妹子比公主也不差,瞧这些东西!” 跟随着一起来的下人没有几个,不过却都是一心办事的,东西搬的有条不紊。 楚靖瑜瞧了他一眼:”怎么刚才没瞧见你这吊儿郎当的样子?”王仁远嘿嘿的笑了两声:”这不是想给咱妹子留个好印象么?瞧咱妹子长像天仙一样,总感觉声音大点就把她给吹跑了一样。” 楚靖瑜的目光深远起来,瞧着廊外的雨幕:”你说王亮会不会恼羞成怒?” 毕竟王亮逼迫孤女的事情,明天大半个杭州城都要知道了。 王仁远也冷峻起来,露出了那种从大风浪里走来的人才能有的神情:”尽管叫他恼羞成怒好了,难道还能怕了他。” 楚靖瑜转身缓步向里走去:”我们应当先发制人,叫他即使想要恼羞成怒,也要憋着。”顷刻之间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锐不可当。 父亲曾说楚靖瑜有不世之材。 院子里有一株梅树,刚刚开的花落了一地,刘妈妈和珊瑚带着几个小丫头布置屋子,楚筱悠就披着大氅站在廊下惋惜:”要是天气晴着,就该把这些花儿扫起来,或者熏香或者埋掉都是好的,这样子瞧着真可惜。”那眉眼之间盛着几分细细的哀愁,越发美的让人心疼。 绮画跟在一旁:”摘了做梅花饼子最好。” 自来诗情画意都是见不得油盐酱醋的,楚筱悠轻笑了起来,哀伤也烟消云散,葱管一样的手指,点了点不明所以的绮画的额头:”你呀,改明儿就做梅花饼子来,要是做的不好,就罚你扫地。” 绮画的胆子大起来,笑嘻嘻的道:”小姐放心,我一定做的好好的,保管您爱吃。” 珊瑚有些失魂落魄的将个双耳豆绿瓶子摆在了多宝阁上,刘妈妈瞧了她一眼:”怎么瞧着不高兴?” “小姐这些日子好像厌烦我的很,也不知道我是哪里做错了,妈妈能不能帮我打探打探。” 刘妈妈笑着安慰了她两句:”小姐年纪小,是小孩子心性,保不准过两日就好了,你也别胡思乱想,现在大少爷回来了,家里有了主心骨,我们也就不怕什么了,等到京城那边侯府的人来了,瞧瞧杭州城这边谁敢乱来?!” 刘妈妈是在楚筱悠生下后,秦家老太太专门从京城里送过来的奶娘,所以说起侯府一副与荣有焉的样子,珊瑚觉得好多了,打问起来:”京城的侯府有多富贵?” 刘妈妈矜持的一笑:”京城的人家不叫富贵,叫权势滔天。” 正厅里挂着个仕女图,下面摆着宝镜和如意瞧着就是女孩子家的屋子,楚筱悠畏寒,碳盆已经点了起来,屋子里暖烘烘的,楚靖瑜微微点了点头。 楚筱悠换了衣裳出来,摩拳擦掌:”两位哥哥等着,我去做饭,保管你们能吃三大碗。” 大家都笑起来,楚靖瑜打趣她:”别不是一会我们没的吃吧?” 王仁远立刻愤愤起来:”说的什么话?咱妹子做的饭比定非常好吃!” 这小子,才眨了个眼就学会了拍马屁,楚靖瑜鄙视了他一眼。 楚筱悠笑眯眯的出了屋子,后头跟着大小的丫头七八个,王仁远又咂舌:”咱这妹子是去做饭还是砸厨房的?带这么多人?” 楚靖瑜喝了一口茶:”你懂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说是亲自做饭,后头顶多在里面放一勺子盐,要不然要下人做什么?” 所以他特地多留了几个丫头,就是怕妹妹吃亏受苦。 楚筱悠果然也没做什么,自有人炒了几样小菜,下了鸡汤龙须面,热热乎乎的吃了一顿饭,气氛很好,饭后几个人坐在一起闲聊了几句,多是王仁远在说山寨里的事情,好像很怀念的样子。 楚筱悠拖着腮帮子,有些出神的瞧着外面,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太阳露出了小半边脸,她清楚的记得此后的好几日都是晴天,上一世这个时候一定正在惶恐落泪,又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外家的身上,倔强的高傲着,却又时时刻刻被人将尊严踩在地上。 罗秀逸在做什么?站在商铺里做着小生意,自强不息的挣着供哥哥读书交友的钱?还有秦轩宇是不是正在和姐妹们玩乐? 她将这些都抛到了脑后,忽的开口:”那个张有生要好好收拾!” 正文 3.第 3 章 永安巷半条巷子是道台府,另一半是府衙,青色的马车在这初晴的早晨安静的停在巷子口,和那探出墙外的梅花相映成趣。 张有生穿着青色的长袍皱眉抄手立在铺了青砖的巷子里,听说有人找他,怎么出来也不见人? 楚筱悠从素色的帘子缝隙间看出去,就瞧见王仁远猛的从后面窜了出来,堵住张有生的嘴,用麻袋套住了人,跟着的几个手下拥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张有生痛苦的哼叫声清楚的传到了楚筱悠的耳朵里,让她雾蒙蒙的眼都明亮起来,那些堆积在胸口的愤怒和哀伤都随着这些烟消云散,整个人都舒畅起来。 她那漫长的人生中,可从来不知道收拾一个人还能用这样直接粗暴有效的办法,她以为大家坐在那里拐弯抹角的说话,然后在心里想着计谋,用那些见不光的办法将一个人不带血的杀死。 绮画差点就要鼓掌,小脑袋都贴在了帘子上。 计算着时间差不多了,王仁远一招手,几个手下就消失在巷子里,他几步跳上马车,马车哒哒的启动,悠闲的出现在集市上,淹没在了人群中。 王仁远一进马车,楚筱悠就热情的捧上了一杯热茶:”仁远哥哥幸苦了!” 小女孩微仰着一张脸,那漂亮的眼睛都冒着星星一般,看的出非常高兴。 王仁远就高傲的喝了一口茶水,转眼就眯眼笑起来,蜷曲着一条腿,那有力的胳膊搁在腿上晃悠着一只手:”这算什么?小事一桩,以前我还这样打过苏州的一个同知,什么名字忘了,就是瞧他不顺眼,太霸道了些,想出出气,以后要是谁惹了你,就跟仁远哥哥说,保管打的他爹妈都不认识!” 她认识的人多半是女眷,哪里能够对女人这样动手,即使要打也该是她自己来,这样想着她忽然就很期待跟着王仁远学功夫:”仁远哥哥明天早上有空吗?要不就从明天开始教我些强身健体的功夫吧。” 王仁远觉得自己求之不得,轻咳了一声,嘴里却道:”大哥说你身子弱,还得要修养两天,不如还是推后几天吧。”后面的话就成了商量的语气。 楚筱悠像个孩子一半撅起了嘴:”所以仁远哥哥听大哥的,就不听我的?” 王仁远对上楚筱悠那雾蒙蒙的眼,就觉得自己好像犯了天大的错误,不得不改口,连连点头。 守门的小厮把鼻青脸肿的张有生从麻袋里掏了出来,张有生被打的话都说不出来,走也走不稳,只能叫下人们扶着,虽然不知道是谁干的,可总也逃不开那几个人,王道台已经进府了,他要叫那些敢对他下手的人知道知道,爷爷不是好惹的! 同知府的后衙,钱师爷掐着几根胡子,打量着那个正在跟张同知说话的前道台的公子楚靖瑜,瞧着瘦弱好看,但不知怎么股子里却露出一种军人的凌烈的气质和强大的气势,这些都掩盖在了他让人心生好感的表象之下。 张同知先前和楚靖瑜的父亲关系不错,楚家虽没有族人,但楚靖瑜兄妹的外家却了不得,当年秦老侯爷追随先帝征战沙场立下汗马功劳,秦老夫人更是奶过如今的皇帝,那地位权势根本不是他们这些寻常人家所能比拟的。 所以张同知尽管心里不满,脸上还是带着笑,温和的像个长辈:”贤侄说带来了救命的法宝,不知道指的是什么?可否详细一说?” “王亮在陕西逼死了下任的一个同知,不知道世叔可否知道?”楚靖瑜就那样淡淡的看着张同知,好像都能窥见灵魂深处的震颤,那直呼王亮名字的气势,像是手握千军万马的将军。 张同知也是见惯了风浪的人,楚靖瑜提起这个事,他还是皱起了眉头,然而又不想在晚辈跟前露了怯,就只淡淡的点了点头,轻描淡写的道:”听说是那个同知贪赃枉法。” 楚靖瑜忽的笑了笑:”世叔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王亮为人很辣又刻薄,那个同知据说家里穷的都揭不开锅了,会是贪赃枉法的人?不过是不愿帮着王亮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才被扣上了一顶大帽子,最终不得不自杀而亡,现在他来了杭州做道台,做您的顶头上司,世叔说,您是不是该先保命?” 张同知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但楚靖瑜这么清楚那就不简单了,而且能这样说,肯定有什么重要的缘由,他终于收起了轻视之心,郑重起来:”贤侄可是有什么妙法?” “换个人来杭州做道台!” 钱师爷被吓的一不小心掐断了一根珍贵的胡子。 太阳出来了,整个杭州都笼罩在一层蒙蒙的雾气中,王仁远去接应楚靖瑜,楚筱悠这里到意外的迎来了客人。 刘彤脱了外面大红色的大氅,打量着楚筱悠这里的陈设,竟然跟先前在道台府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而且楚筱悠瞧着还比之前更有精神,她笑着和楚筱悠一起在榻上坐下:”瞧你过的好我也就放心了,我母亲帮着给你们兄妹两个做了几身过冬的衣裳,也不知道你们用不用的上,其他的我也不知道带什么,还叫容妈给你做了些喜欢吃的点心。” 丫头将东西带了上来。 满满的几大包袱。 自来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她们是一起长大的玩伴,能在这个时候刘家的人还对他们表示着关心,实在难得,楚筱悠微红了眼眶拉着刘彤的手:”你不知道,我们刚刚搬了过来,东西都带不出来,衣服就更不用说,我哥哥这两日连个换洗的衣裳都没有,亏的你和伯母还惦记着我们,这份情,我一定记得!” 刘彤抿嘴笑起来:”瞧瞧你,才两日不见,怎么到这么见外起来。”她歪在迎枕上低低的和楚筱悠说话:”前两天我还见了一次张雪萌,她那个人还是那样,满嘴的胡说,沈夫人怎么就把她养成了那样,以后出了门还不知道要怎么样?” 张雪萌是张同知的女儿,因为本身长的漂亮最喜欢和楚筱悠比较,结果什么都差一些,因此心理十分不甘,常常在背地里说楚筱悠的坏话,刘彤说张雪萌满嘴的胡说八道,估计又是在说她的坏话。 楚筱悠满不在乎,以前或许还要不高兴,现在在看,不过是极小的事情,更何况,张雪萌的母亲沈夫人过两年就会重病去世,张同知新娶了夫人进门,后来的张雪萌受尽了苦,听说被嫁给了山西的大富商,过的十分幸苦。 她就道:”叫她胡说去吧,要是她说说就能比我长的漂亮那到好,结果就是叫人更厌恶她,我到觉得她可怜。” 刘彤立刻刮目相看起来:”你和之前也不一样了,这样到好,你这身子说不定也能随着好一些。” 楚筱悠又拉着刘彤去看她的字,两个人说了一上午的话,楚筱悠要留了刘彤吃午饭,刘彤大抵是怕给楚筱悠添麻烦,怎么也没同意硬是要走,楚筱悠就一直把她送上了马车:”若是有空千万常来看我。” 刚回去,楚靖瑜就和王仁远回来了,楚筱悠忙碌的叫下人们端茶送水,又问楚靖瑜和王仁远:”哥哥们要不要现在用饭?” 俨然是个女主人的架势,楚靖瑜到笑起来:”那就劳烦当家的了。” 楚筱悠抿嘴直笑,没想到哥哥还会这么逗女孩子笑,想必将来嫂子也不难找。 楚筱悠让人做了荷叶粉蒸肉,火腿蚕豆,桂花鲜栗糕,烧了鱼羹,做了碧梗米,菜色简单单荤素齐全,搭配的色香味俱全,安排的十分周到,楚靖瑜觉得这么小点孩子实属难得,毫不吝啬的夸赞:”我的妹妹果然心灵手巧,做什么事情都周到体贴!” 王仁远深怕落下自己,也跟着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楚筱悠更关心的是哥哥今天去的事情怎么样,张雪萌的那个爹也不是简单的,王亮在任的时候低调了几年,后来王亮调离,他就一路高升,官运亨通,是个人物,哥哥可别吃了什么亏。 于是也就忘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哥哥今天的事情怎么样?那个张同知怎么说的?” 楚靖瑜下意识的不想叫妹妹牵扯到这种事情里,但稍一思量,又觉得这样的世道注定要在高门大户的女子,如果什么都不懂,太单纯,未必是好事,于是他就详细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楚筱悠小一些的时候父亲娇惯什么都不知道,后来去了侯府整日的跟女子打交道,祖母也没那些心思教导她,也是后来成了亲,慢慢的才理解和明白了一些,实在没有想到哥哥原来有这样的手腕和气魄,能说出换个道台的说法。 她搅动着手里的帕子慢慢的思量:”陕西的那个同知真的穷的接不不开锅?” 楚靖瑜就随着她的节奏不徐不疾的解释:”这种细节我不是当事人不会知道,但知道的人肯定也不多,这些并不重要,不过是我渲染情景制造气氛的方法。” “真有我的嫁妆单子在哥哥手里,府里还留着父亲和母亲为我攒的嫁妆?” 楚靖瑜笑起来:”嫁妆是有,但是那是母亲的,有了年头,早不知道去了哪里,单子也有,但是在侯府。” 楚筱悠抿起了嘴:”哥哥说服张同知一起对付王亮的关键就在于此,嫁妆却不是真的,难道不怕穿帮?” 能看到这一点,小小年纪实属不易。 楚靖瑜的目光温和下来:”这就是在把握人心了,早前我们把王亮抢占我们东西的风声放了出去,现在再说他霸占了你的东西不归还,不管是谁都会下意识的相信,更何况父母宠爱你,谁都知道,早早的为你存下了东西,本也就在情理之中,有时候要收拾一个人,多的是办法,事实反而不重要。” 楚筱悠一下子想起罗秀逸穿着大红色织锦大氅,在那漫天飞雪的傍晚嘲讽的看她:”蓉儿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她弄没的!” 大家就把她当作了恶毒的人处置,但事实却并非如此,蓉儿自己不小心跌倒孩子流产,怕人责怪又和罗秀逸勾搭在一起,栽赃陷害了她。 要收拾一个人,多的是办法,事实反而不重要。 没人能比她更深切的体会这句话,她心里翻江倒海的疼,抬眸却微微笑着:”哥哥的本事,我实在佩服,接下来是不是要等二表哥进门才会开始?” 王仁远咦了一声:”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楚筱悠给楚靖瑜夹了一筷子菜,在他赞赏和鼓励的目光中,渐渐的平息了内心的汹涌,笑着道:”我哥哥就是在有本事,那些人也未必会真的按照我哥哥说的做,想必还要等外家来了人施加压力,但是外家一定会站在我们这边吗?” 楚靖瑜看到妹妹如此聪慧,一下子就能猜到重点,朗声笑了起来:”这一点你大可放心,只管安安心心养好自己的身子,王亮是白阁老的人,舅舅却和沈阁老走的亲近,两位阁老势不两立,外家这一次一定会站在我们这边!” 这要是多大的一盘棋呀,还牵扯着朝中局势,哥哥竟然都知道!谈笑风声之间面面俱到,算无遗漏,有勇有谋,哥哥的能耐她好像才渐渐窥到,又觉得那不过是冰山一角,远不是她所能想象的! 正文 4.第 4 章 高脚琉璃鼎里散发出袅袅的香烟,珍珠帘子微微晃动,在这个有太阳的冬日,温润又晶莹剔透,浅色的纱幔隔出个朦朦胧胧的世界,摆着好几个碳盆的屋子,温暖如春,确实没有先前的精致,但这屋子里所有人面上舒展的表情,表示他们都很安心,并不像外面传言的那样风雨飘扬。 冯姨娘垂着头,下意识的拨动着手指上的一根山茶花样的银戒指:”小姐不知道,我才出了城东西就被人偷走了,身无分文,要是我这样回去,爹爹和兄长一定不会饶过我的,而且我思来想去,还是留在小姐身边安心一些。” 楚筱悠安安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冯姨娘,她的发髻些微有些散乱显示着经历过一些不好的事情,衣裳却很平整,该有褶子的地方也一丝不苟。 母亲死后一直是冯姨娘在照顾他们一家子的衣食住行,做事谨慎也很用心,待人也不错。 父亲死后,张有生就做主把自愿离开的人都放走了,这其中就包括冯姨娘,听说给了冯姨娘一笔安家的银子,而听着张有生也确实给了冯姨娘,只不过现在冯姨娘丢了。 没了东西,又想回来继续跟着她,说起来这本也没什么。 楚筱悠微微笑着,像枝空谷的幽兰:”姨娘既然想回来,那就先回来吧,住上两日在思量思量,要是觉得住不惯不喜欢,也可以在走,这世道凭着姨娘的品貌,找个一心待你的人原也不难。” 冯姨娘没想到楚筱悠这么好说话,起身谢了恩。 楚筱悠叫珊瑚带了冯姨娘下去安置,刘妈妈瞧着冯姨娘的背影:”听说她家中贫穷,不愿意回去本也在预料之中。” 楚筱悠目光落在了外面的梅树上,忽的道:”张有生是不是给那些放走了的人没给盘缠?” 刘妈妈提起这个就恨恨的:”那不知道廉耻的畜生,把银子都塞在了自己的荷包里,恨不得钻进钱眼,到叫外面的人说主子们刻薄,不知道体恤下人!” 张有生没给别人银子怎么就给了冯姨娘,要么是冯姨娘说谎了,要么就是冯姨娘有问题,她到不想把人赶出去,就放在眼皮子底下瞧瞧,瞧瞧这个不声不响的冯姨娘能干出什么大事? 楚靖瑜和王仁远从外面走了进来,楚筱悠立刻笑着迎了上去:”哥哥们回来了!” 楚靖瑜笑着点头,问她在家里做了什么,楚筱悠就把冯姨娘的事情说了:”她银子被人偷了,要回来,我就把她留下了。” 楚靖瑜皱了皱眉,瞧了一眼楚筱悠那清亮的眼,到笑了笑:”你看着办就是,这都是小事。” 王仁远已经嚷嚷开:”说了要去万里楼吃鱼宴的,快走快走!” 楚筱悠询问的看向楚靖瑜,楚靖瑜笑着道:”闲着无事带你出去转转,吃顿好的。” 叫丫头拿了楚筱悠的大氅,亲自给她披上,又捡了一根翡翠的簪子添在了楚筱悠的发间,才拉着她的手把她带出去。 刘妈妈笑的一脸开怀,大公子对小姐好的简直就像是带女儿,小姐往后吃不了亏。 楚筱悠在哥哥楚靖瑜面前,下意识的就会像个小孩子,以前她也想去万里楼吃鱼宴,但父亲说她体弱,外面的东西不干净,怎么也不叫她去,她上了马车,一路上叽叽喳喳兴奋极了:”听说杭州的人都在他们家里吃过鱼,凡是吃了的都会去吃第二次,是不是真的?” 楚靖瑜看着妹妹因为兴奋而发亮的眼睛寻思着是不是应该多带她出来走动走动,等往后她成了亲就不好随意抛头露面了,他心里想着,嘴里就耐心的解释:”是不是所有人都吃过,这个不好说,想必也是他们家自己传出来的话,不过鱼宴是真好吃,鱼肉上等,都是西湖里现捞的,十分新鲜,他们的万里楼的这个名字就是从万里飘香上来的,可见也非常自信。” 王仁远觉得忽视了自己,在一旁道:”你那个表哥来了,要不就请他来这里吃吧,听着也挺好的。” 楚靖瑜瞧了他一眼,王仁远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就咳了一声转头去逗楚靖瑜:”听说鱼肉吃了容易长胖,你一会可少吃点。” 楚筱悠哼了一声:”仁远哥哥可是说到我的心坎里了,我胖不了都愁,正好多吃些。” 王仁远看她难得一双大眼睛鼓鼓的,像个小松鼠一样,小女儿情态毕露,一下子笑起来:”那就多吃些。” 楚筱悠还惦记着王仁远的那句话,转头就询问楚靖瑜:”二表哥快到了吗?” 王仁远这才反应过来,楚靖瑜这是不想说起过于沉重的话题,破坏了难得轻松的气氛。 “送信说明天就到了。”楚靖瑜说着打量着楚筱悠的神情,书里面描述楚筱悠日日盼望能去外家,对外家非常信任,这也是日后悲剧的一个重要因素,叫他去说秦家的坏话,暂时没有什么事实,他也开不了口,唯愿这丫头不像书上写的那样死心眼。 上一世可没有这么快,她等的望眼欲穿,日日夜夜战战兢兢,听说表哥来了,巴望着能见上一眼,结果都快走的时候才见到了人,对她的态度到是挺好,现在想,他装了她大把的银子在手里,怎么好意思见了她不笑? “没想到来的这么快。”楚筱悠喃喃道:”二表哥是知道了你的计划才快马加鞭的赶来的吗?舅舅同意你的做法吗?” 原来还是在担心他的事情,秦家的人完全没在她的担忧范围,楚靖瑜觉得心里说不出的畅快:”这个你大可以放心,舅舅一定是同意的!” 瞧着楚靖瑜这么自信,从身上散发出强大的气势,楚筱悠好像一下子就安心下来,也就不在想这些事情,安安心心的跟着楚靖瑜和王仁远去吃鱼宴。 结果没想到去了之后,楚靖瑜一会不让她吃这个,一会不让她吃那个,完全比老妈子还要啰嗦,楚筱悠气的坐在椅子上咬手帕,坐在窗前看外面的西湖。 她们在二楼的雅间,楼下就是西湖边的小径,即使是冬日来往的游人也不少,有人就瞧见了这二层上仙女般的小姐。 抬手撩发,下面的人就到吸了一口气,王仁远听到动静站在窗前看,见几个十来岁的少年正站在下面观望楚筱悠,他气的不行,寻思着要往下扔个凳子:”你们几个小子在瞧什么?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椅子腿都伸了出去,少年们见是个穷凶极恶的,吓的拔腿就跑,楚筱悠一下子笑起来,银铃一般:”仁远哥哥别生气,瞧把那几个人给吓得。” 王仁远很不解气:”他们也配随随便便的瞧你?瞧上一眼走就行了,竟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站在那里看,不是找打是做什么?” 没想到原来她在关心人的眼里也是如此的珍贵。 楚筱悠拉拉王仁远坐下,给他到了杯茶水:”哥哥的好意我知道。” 楚筱悠这样柔声细语,王仁远到是被安抚了下来,喝了几口茶,就高兴了起来。 楚靖瑜欣慰的点头。 回去的路上几个人又说起了这事,到是都笑起来,三个人就好像无形之中更亲近了起来,有了一种朋友的感觉。 毕竟秦轩河就要来了,还会来个穷凶极恶的妈妈,回去三个人一起在楚靖瑜的书房里商量着如何招待如何行事,楚靖瑜有意锻炼楚筱悠,所以都是叫楚筱悠在说话。 “……二表哥来了未必就愿意住在我们这里,难得出来一次,不好好玩玩怎么行?住在我们这里到拘束行事不方便,所以客房就意思意思的收拾收拾,以备不时之需就行。” 秦轩河爱逛青楼爱妓子,即使楼氏凶悍,秦轩河也照样屡屡顶风作案,私底下养过不少的外室,后来她去了侯府还一直不知道楼氏怎么那么厌恶她,最后才听说原来秦轩河在杭州这段时间养了个非常喜欢的瘦马,一直带去了京城。 但说到底这事情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也没想着就要和楼氏拉好关系,更没想过要阻止这种事情,养上几百个也和她没有关系,她就是不想秦轩明和她的两个哥哥关系太近。 她思量着道:”以前偶尔偷听父亲说话,父亲说这个二表哥人品很不行,两位哥哥可别和他走的太近了。” 楚靖瑜和王仁远对视了一眼,小姑娘也知道关心哥哥,害怕哥哥被人带坏,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小大人一样可爱,两个人都笑起来,又怕楚筱悠生气,就连连答应:”放心就是了,哥哥们有分寸。” 刘妈妈立在廊下,那绿白的雀儿在笼子里跳上跳下叽叽喳喳的叫唤,楚靖瑜的声音字字清晰分明,有种铿锵有力的感觉:”冯姨娘有问题,你要替小姐盯着,要是小姐控制不住局势或者冯姨娘想要伤害小姐,你就同我来说。” 刘妈妈觉得这个大公子和她所想的很不相同,也绝对不是那个在面对小姐的时候和气又好说话的好哥哥样子,这样的人偶尔露出的那种锋芒,让人觉得心惊胆颤,不敢直视。 刘妈妈斟酌着道:”公子为什么不和小姐亲自说明?” 楚靖瑜负手立着,看着院子里的梅花,微风渐起,卷着他的袍子飘动,到让他在那俊美的容颜衬托下,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如今父母俱亡,就剩下我兄妹相依为命,我虽竭尽全力照顾她周全,但始终不及她自己能有一身本事,世道不易,女子更是艰难,多经历些事情不是坏事,更何况小姐本身聪慧,未必没有看出问题,要是我冒然开口,说不定坏了她的计策,到不如在看看。” 为了小姐,大公子竟然考虑的这么多,费尽心思,殚精竭虑。 刘妈妈恭声答应:”奴婢明白了!” 楚筱悠正在带着丫头们给王仁远做衣裳,刘彤给她和哥哥带了衣裳,王仁远却没算在里面,现在成了一家人,这些心她就该操着,冯姨娘站在一旁:”这位王公子是什么来路?难道一直住在咱们家里。” 楚筱悠瞧了一眼穿着一身素裳的冯姨娘,虽然上了些年纪,但那掩藏在安静之后的容貌竟然也楚楚动人,她以前怎么就没有发觉这些细节,她笑了笑:”救下我哥哥的人,我们一家的恩人,姨娘见了千万也要客气。” 冯姨娘笑着道:”小姐放心,这些我都懂,不会叫外人小瞧了咱们。” 楚筱悠就淡淡的笑,冯姨娘却觉得眼前这个小姐这微笑高深莫测,远在云端,让她觉得自己庸俗不堪,自卑臣服,怎么才走了几日,回来在看,公子和小姐就都不一样了? 正文 5.第 5 章 方妈妈梳着溜光的圆髻,一根银簪剑一样的戳在那油黑的发髻里,方脸上的那一双三角眼,射出精光,薄薄的嘴唇勾着刻薄的笑意,嘴角满是皱纹,万字不到头的宝蓝色绸缎棉袄崭新到一丝不苟,手上的金镯子明晃晃的耀眼。 楚筱悠只要一看到这位和秦明轩一起来的方妈妈,就觉得浑身不舒服,上一世她的大舅母楼氏也就是侯夫人特地派来方妈妈过来看望照顾她,祖母为此还高兴了很久,觉得大舅母做事细心妥帖,孰不知这位大舅母根本就是叫这个方妈妈过来折辱她的,她母亲是小女儿深受外祖母的喜爱,大舅舅和楼氏成亲之后她母亲还待字闺中,没少和这位舅母起冲突,没想到楼氏看着慈悲实际上是个心胸狭窄的人,即使她母亲去了,也把这仇恨算到了她的头上。 她去侯府之后的自卑,多半都源于这位整日在她耳边鄙夷她夸赞侯府的方妈妈,一会叫她学规矩一会叫她做女红,说她如何如何不好,去京城的时候又正值寒冬,她身边没个年长的人,什么都是方妈妈说了算,大冷天的叫她狠狠的生了一场病,身子每况愈下,以至于后来生不下孩子。 打扮的这样光鲜亮丽,分明就是在向她耀武扬威,炫耀自己的身份地位。 方妈妈的目光挑剔的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又落在了楚筱悠的身上,这位表小姐之貌美远胜于她的母亲,但身子过于单薄,也不是个多福多寿的人,她笑着开口:”伺候小姐的下人怎么才这么几个?是表公子没有钱雇人还是,家中实在落魄,表小姐尊贵,受不得这些委屈,若是实在不行,向外家开口必定也是管表小姐和表公子的。” 楚筱悠自始至终都淡淡的,那目光无悲无喜也没有波澜,瞧也没瞧方妈妈,就好像眼前没有坐着个人一样,只抱着怀里雪白的小狗逗弄,上一世受欺负时因为身边没人她又年幼,但现在她看透世事,刘妈妈也还在,这种和人干仗的事情也轮不到她来做,方妈妈是厉害,那是因为当时的她太弱了,而刘妈妈的能耐就不是方妈妈这种嘴皮子厉害耍耍小心思就能对付得了的。 方妈妈瞧着楚筱悠的态度,觉得被轻视了,三角眼里的精光又射了出来,不过还没等她发功,刘妈妈就笑着开了口:”下面坐着的是谁,我怎么到不认识,是舅太太还是老太太来了?听说侯府是个规矩大的地方,怎么也有这种人,来家里做客也该有个客人的样子,要是妈妈不满意这趟差事,我们小姐写信跟老太太说明白,叫妈妈回去就是,何必为难我们小姐一个孩子?” 大公子放了话,凡是敢和小姐为难的,一律不得善待,有了这个尚方宝剑,她也就敢大刀阔斧的来,既然大公子不怕得罪侯府的人,那她们就更没有必要怕,到叫这些不怀好意的人小瞧了她们 夫人说楚家兄妹以后就要靠着秦家生活,叫她想怎么搓磨就怎么搓磨,没想到她才开了个口,这刁奴就这么猖狂。 方妈妈就冷笑着看着楚筱悠:”这就是表小姐的待客之道?要是大夫人知道,还不知道要怎么伤心失望,原本说了这就要接了小姐走的!” 楚筱悠真想大笑几声,想用楼氏压她,想用去侯府威胁她,这简直是天下最可笑的笑话!她的目光冰冷下来,竟然有种莫名的气势,居高临下的看着方妈妈:”妈妈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谁说了我现在要去舅舅家了?天寒地冻,京城比这里还冷,我向来身子弱,受不得这样的煎熬,即使要去也要等天气暖和了才走,方妈妈人微言轻,只怕还不知道吧,外祖母已经允了我开春在去的。” 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东西,也敢这么猖狂,以为自己有多金贵?天气冷了还走不得?!方妈妈被楚筱悠这听起来轻轻柔柔的话刺的差一点就要破口大骂。 还好她是个有涵养有思想的人,知道要真是闹的打起来或者她被赶了出去,到底吃亏的是她自己,更何况老太太那么喜欢这个表小姐,逢年过节总有专门的东西拉过来,是怎么也会把人接过去放在自己跟前的。 夫人还交待了事情,她要一样一样的办好。 因为努力克制,她脸上的肉颤抖起来,看起来滑稽又狰狞:”我们夫人是因为一心想念小姐,所以才想早点把小姐接过去,既然老太太都这么说了,那就要按着老太太的意思来,奴婢远路上来的,体力不支,就不打搅表小姐休息了。” 那些恶毒的想要咬你一口肉的人,不过也都是看人行事,你若比她还要有气势,无畏惧,他们自然而然就会臣服。 楚筱悠微微笑着看着方妈妈,娇嫩又柔美像是九天的玄女,她的时间很多,留下方妈妈,好慢慢报仇。 方妈妈刚走,楚筱悠一抬头就瞧见哥哥正站在门外,温暖的光渡了他一身,在他那鸭青色的长袍上旋转跳跃,风度翩翩,玉树临风,她高兴的迎了上去:”哥哥怎么来了?” 楚靖瑜温和的道:“瞧瞧你有没有吃亏?” 方妈妈这个人物,楚靖瑜在书中看到后极其厌恶,原本就想自己收拾,不过想着现在的环境一点点变化,妹妹或许自己能处置好,结果没想到看过之后竟然十分的叫他满意,不急不躁,不紧不慢,又不失了自己大家小姐的风范,又打了个漂亮的胜仗。 原来哥哥是在担心自己,楚筱悠骄傲的昂起漂亮的下巴:”那哥哥可满意?” 楚靖瑜笑着道:”我的妹妹自然了不得,哥哥很满意!” 楚筱悠亲昵的挽着楚靖瑜的胳膊:”我还以为哥哥在陪二表哥呢。” “他不愿意在家里住,看着好像很着急的样子,说了两句话就说要去外面,我就约了他晚上来家里吃饭,叫仁远带着他去了,过来瞧瞧你。” 一定是着急着去找他的扬州瘦马,楚筱悠恶心的想,她又叮嘱了楚靖瑜一遍:”哥哥一定和他少来往,父亲说他不是个好人,千万别被他带坏了!” 他的妹妹怎么能这么可爱,那漂亮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关怀,让他又一次体会到了家人的温暖,他温和的揉了揉楚筱悠的脑袋:”小妹妹长大了,也知道关心哥哥了,你放心吧,哥哥有分寸。” 楚筱悠这才点了点头。 丫头带了方妈妈下去,进了客房屋子里就孤零零的放着一张床一张桌子,连个椅子都没有,床上的被褥半旧不新,看上去还想是谁用过的一样,杭州的冬天虽然远比京城暖和的多,但毕竟是冬天,没有火炕没有炭盆,风从窗户里进来竟然冷的刺骨。 方妈妈打了个哆嗦,转头去看小丫头:”怎么这么破烂?!” 小丫头笑嘻嘻的道:”就像妈妈说的,我们落魄了,招呼不周,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方妈妈被噎了一下,抬手要去打人,小丫头笑嘻嘻的跑远,方妈妈气的不行,只能自己去关了窗户,也没口热水,让她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这趟的差事可是她求来的,王妈妈说先前去接金陵的姨表小姐兄妹两个的时候,好吃好喝的伺候,比主子还威风,光银子就塞了不少,她想着怎么也不会比王妈妈差,来的时候欢天喜地,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待遇。 “妈妈有礼了。”方妈妈正恨恨的想着的时候听到个妇人的声音,回头瞧见个穿着素裳的妇人站在门口,客气的和她见礼,仔细瞧模样和打扮,她迟疑的道:”可是哪位姨娘?” 冯姨娘笑着走了进来:”我是老爷的姨娘,如今跟着小姐和公子过日子,听说妈妈来了,特地过来看望。” 一家子里终于碰上了个懂事的人了,方妈妈咳了一声,请了冯姨娘进来,屋子没有坐的地方,冯姨娘好像没觉察,就站在桌子跟前说话:”知道您是远路上来的,小姐年纪又小,不会招呼人,怕妈妈这边的东西不好用,所以就带了些我体几的给您。” 身后的小丫头抱了一床被子,端了一个碳盆,简直就是天降甘霖,方妈妈的骄傲不允许她立刻就表示出感激,但她也是个黑白分明的人,拉着冯姨娘的手:”所以说,还是姨娘体贴人。” 冯姨娘就只淡淡的笑,好像是不贪恋人间功德的神仙。 楚筱悠把画笔交给了绮画,绮画立刻放在青花瓷的矮缸里清洗,一缸的清水瞬间就混浊起来,冯姨娘站在一旁:”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但我想着公子和小姐终归要去外家,和那边的人拉好关系错不了,所以自作主张送了东西过去。” 楚筱悠净了手,坐在了榻上:”姨娘想的周到,刚好我这里做了些饭菜,方妈妈那里只怕还没用饭,你就替我给她送过去。” 冯姨娘的脸上这才见了笑,苍白的脸颊上晕染上两朵红晕:”那我就放心了。” 楚筱悠瞧着冯姨娘的背影,忽的就笑起来,好像刹那之间就百花齐放的春天,花香四溢,刘妈妈也笑了起来:”不知道这两个会不会闹起来?” 楚筱悠收敛了笑意,叫人把自己新做的荷包给楚靖瑜和王仁远送了过去,又交待:”需专门给王公子说一声谢。” 毕竟泻药是王仁远给她找来的。 王仁远咧着嘴一笑,大手一挥:”跟小姐说,小事一桩。” 楚靖瑜皱眉瞧了他一眼:”你就伙同筱悠胡来吧,这种东西也给她。” “只要妹子高兴就行了,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两人说着话,径直往外走。 明明只是冬日,太阳却还是刺目的白,马背上楚靖瑜问王仁远:”那位杨柳姑娘可靠吗?” 王仁远也严肃起来:”先前她落难的时候我爹救过她,现在不过叫她帮个小忙,还给她指了条明路,何乐而不为?别看是风尘中人,但绝对还是讲义气的。” 楚靖瑜就点头。 王仁远又问了一句:”你真打算要收拾秦明轩?” “算不上收拾,不过是想捏个他的把柄在手里,叫他老实一些把事情办好,就是以后去了京城,他也能为我所用。” 所以有些人的手段和心思必须要佩服,楚靖瑜这样的,看着漂漂亮亮像个姑娘一样,但做起事情来果断又狠绝,谁要是真得罪了他,必定没有什么好下场,王仁远庆幸的想,幸亏楚靖瑜欠了他一条命。 远远的已经能看见万花楼的招牌,这条纸醉金迷的街,不知道是多少人的温柔乡,而这位杨柳姑娘姑娘作为曾经的万花楼的头牌,更是折了无数的英雄腰,只是花将开败,不知道要落在何处。 段妈妈瞧见两位仪表不凡的公子哥,那厚重的脂粉脸上满满都是笑,龟奴上了茶水,这金碧辉煌的地方,人来人往笑声不断,王仁远扔出一锭银子,翘起二郎腿,痞子样子露出来:”我们找杨柳姑娘!” 杨柳过了气,没想到还有人来找,想必也是先前的熟客,但段妈妈自不会这样说自己的女儿,竖着大拇指道:”两位公子好眼光,杨柳姑娘可是我们这里一等一的好姑娘,寻常人拿着银子也见不着,两位公子运气好,正巧这会有空!”说着扬声叫:”桂花!带公子去找杨柳姑娘!” 这三间大的屋子出乎意料的收拾的如同是个大家闺秀的书房,站在正厅还可看见书房里的玲琅满目的书籍,有个穿着月华裙的姑娘梳着苏样髻,眉目之间露着一种清冷高贵的神色款步走了出来,如果不是知道这位杨柳姑娘的真实身份,楚靖瑜会以为自己见到的是哪家的大家闺秀。 但不得不说,这样的人很符合楚靖瑜的要求。 没想到杨柳还认识王仁远,瞧见是恩人,这才露了笑意,请了人坐下,又叫人上了茶水:”不知道王兄弟怎么会来这里,是不是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上忙?” 杨柳如此直白,王仁远也就不好在藏着掖着,刚想开口,楚靖瑜却抢先一步:”说是求姑娘帮助,到不如说是我们合作,大家各取所需。” 杨柳就看向了这位不知名的公子,容貌俊美,但眉眼之间有一种深沉大气之色,举手投足间有一种别样的干练,和她所见的寻常官宦人家的公子很不相同,以她识人的眼光来看,绝非池中之物。 她垂了眸,柔声道:”还请公子细说。” 正文 6.第 6 章 这午后的太阳凄惨惨的垂在天边,已经释放不出什么热量了,冷风吹过,屋子里湿冷的厉害,楚筱悠簪着祖母绿的蜻蜓簪穿着浅粉的小袄月白的纱裙,站在那屋子里孤零零的桌子旁,像是一朵从荒芜里长出的夺目的花,悲悯的瞧着躺在床上的方妈妈,柔声细语的说话:”没想到妈妈身子不好,来了就水土不服,这可不是好事,听说先前就有人因为水土不服,一命呜呼的。” 方妈妈打了个哆嗦,觉得肚子又翻江倒海起来,吃力的爬起来,额头上就是豆大的汗珠,小丫头们都站在一旁看着,冯姨娘只好自己上去扶起了方妈妈。 方妈妈和冯姨娘一离开,楚筱悠嘴角就露出浅浅的笑,如一个顽皮的孩子。 下人出去抓了药,给方妈妈煎好,屋子里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药味,方妈妈焦急的喝了一口,苦味直直的撞击了她脆弱的灵魂,她差一点就要吐出来。 楚筱悠在旁幽幽的道:”如今家里贫困,也不知道请了这一次还有没有下一次。” 方妈妈一狠心,全都吞了下去,脸上五颜六色,开了染房一样热闹。 楚筱悠吩咐了冯姨娘一句:”麻烦姨娘代我照看方妈妈。”带着丫头妈妈们潮水一般退了出去,屋子里就安静了下来,冯姨娘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方妈妈,原本的千言万语都堵在了胸口,即使之前还有什么想法,现在经了这事情,只怕方妈妈也不会在信她了,莫不是小姐发现了什么?她胸口一紧,下意识的咬住嘴唇,要是小姐觉察了什么那又该怎么办? 瘦高的王亮正在欣赏挂在前厅的一副韩晏的仕女图,这个楚云海在杭州想是没少捞到油水,这样的孤本都能找到,他这样想着就越发期待起在杭州的官宦生涯。 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张有生站在一旁,颇有些担心的道:”京城侯府的秦明轩二公子已经来了,您看,是不是……” 王亮冷笑了一声:”怎么?听说侯府来了人你就怕了?”他说着坐在堂前的太师椅上,将腿上的袍子铺展:”我还没有问你,你说了能把楚府的财产都弄到手,那我现在问问,楚府的财产在哪?外面现在还在传我霸占楚家财产,这一点你到怎么解释?” 张有生连忙道:”大人不知道这兄妹两个的可恶,那些外面的谣言就是他们两个故意散播出去的,也就大人慈悲,还不跟他们计较,至于财产,我若不开口,楚靖瑜也不知道有什么都在哪里,等到他们走了,我自有妙计帮大人弄到手里!” 王亮笑瞧了一眼张有生,顿了顿道:”你想办法约了那个秦明轩出来,就说我和他有笔大生意要谈,他为人贪婪好色,捏住他在说,至于那两个小毛孩,必定叫他们知道话不能乱说!” 他说着眼里露出凶狠的光,像是这冬日里结在屋檐下的冰锥。 屋子里摆着两个碳盆,窗台上摆了一盆水仙花,楚靖瑜和王仁远坐在椅子上,楚筱悠靠着素面的靠枕坐在贵妃榻上,带着兔子毛的帽兜,手里握着珐琅的手炉,安安静静的像个别致的洋娃娃,然而说着的话却让楚靖瑜和王仁远汗颜。 “用了泻药,后面抓的药里又给她加了黄莲,我想着她既然没安好心也就没想着给她好脸色,哥哥们说我做的对不对?” 她说着抬眼看了过来。 王仁远自然是一百个赞成,他从小干惯了这种事情就喜欢这种调调。 楚靖瑜咳嗽了一声。 王仁远想起楚靖瑜给秦明轩设的局,忽然觉得这兄妹两个不是一般的像,都敢下手,瞧着楚筱悠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竟然也会这么整人,他就笑着凑到楚筱悠跟前:”往后只别这么整哥哥我就行了。” 楚筱悠抿嘴一笑,就依旧安安静静的坐着听楚靖瑜和王仁远说话。 “……王亮既然人来了,就一定会有动作,而且秦明轩这个人必须看紧,他是家中的老二,功名轮不上他,也没有最小的讨喜,在加上侯府每况愈下,他一定会想法设法为自己敛财,这一点咱们能想到王亮也一定能想到。” 楚靖瑜秀气的眉毛微微皱着,露出个郑重的神情。 王仁远就冷哼了一声:”杨柳的功夫手段是差不了的,保管叫他有去无回,什么王亮,未必就能请动。” 楚靖瑜就同王仁远道:”那你同杨柳姑娘说一声,明天一大早我们就要见到张同知,该叫王亮夜不能寐了。” 楚筱悠很少这样听男子谈话,那种不一样的思路不一样的想法,给她打开了两外一扇大门,看到了完全不同的风景。 楚靖瑜又和王仁远商量了细节,转头瞧见楚筱悠已经靠着靠枕眯眼打起盹来,嘴唇微微张着,难得的瞧着憨态可掬,他无奈又心疼的笑了一下,坐到楚筱悠跟前,楚筱悠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我听着呢!” 楚靖瑜好笑的摸了摸她的脑袋:”时间也不早了,早些休息,明天早上还要早早起来练拳,我和你仁远哥哥就回前院了。” 楚筱悠觉得自己是真困了,也不想勉强自己,要起身送楚靖瑜和王仁远,楚靖瑜也没答应,怕更深露重,楚筱悠受不住,和王仁远披了大氅,带着灯笼缓步去了前院,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两人的说话声。 楚筱悠起来洗漱更衣之后就很快睡下了,而且比她所想的要睡的踏实的多,自从楚靖瑜和王仁远回来之后,她好似每夜都睡的很好,而且比她所想的要轻松愉悦的多,好像天地都宽广起来了一般。 杨柳穿着单薄的衣裳,白纱之下还能隐约的看到白嫩的肉,但她清丽的面庞上却带着高冷和孤傲十分圣洁,这样极其分明的两种气质,强烈的冲击着秦明轩的感官,让他整个人已经不知道身在何处,只想将眼前的佳人拥在怀里。 然而,杨柳却在垂泪,秦明轩听的不大清楚。 “......我自小就跟了妈妈......但一直不愿卖身...吃尽了苦头...现在遇到公子...一颗心早就系在了公子身上,听说公子身上的银子被盗...但公子若是真心待我...就把这欠条签了替我赎身...此后我就是公子的人…侍候公子一辈子!” 秦明轩只想和和这致命的吸引力共赴巫山,一心要把这挡着的东西推掉,酒劲上头,糊里糊涂就签了下去。 杨柳终于露出了笑意,好像是浴室里的美人终于露出了真容,秦明轩一下就扑了上去。 然而第二日早上起来,万花楼的段妈妈却翻脸不认人,拿着欠条不叫走人,指着鼻子骂:”现在就想走?哪有这么好说?快去书信叫你家里人把银子送过来!” 这种事情要是敢叫家里知道,他那母老虎定能要了他半个命,以往冷清的杨柳只是落泪,推着秦明轩:”公子走吧,忘了我吧,不要因为我而为难!” 秦明轩又想起那销魂蚀骨的滋味,床上落了红,就是他的人了,他爱重杨柳,到不愿意就走。 正在僵持,楚靖瑜和王仁远走了进来,秦明轩像看到了救星:”表弟帮我!” 楚靖瑜皱着眉:”怎么才一夜就出了事?去了你下榻的客栈不见你,问了才知道你来了这里,你这样闹腾,不是叫舅舅责怪我吗?” 楚靖瑜这样义正严辞,秦明轩又着急着叫楚靖瑜救他脱困,又尴尬又着急,满嘴的好话:”这都是哥哥的不是,还请表弟千万帮我,这事情也一定不要告诉家里。” 楚靖瑜看上去很为难:”这种事情你叫我怎么帮你?” 秦明轩的脑子飞快的转动起来,思量着楚靖瑜年纪小,经历的少,又正在艰难之时,哄一哄应该不难,他就低声道:”我欠了这老鸨些银子,你想办法帮我还了,后面等你去了京城,有什么难事就只管找我,我还认得几个往年做主考的大儒,到时候带你上门拜访,保管你能榜上有名!” 听起来好像很诱惑,楚靖瑜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上前和段妈妈交涉,秦明轩听的不大真切,只握着杨柳的手瞧着,很快就见着段妈妈把欠条交给了楚靖瑜。 秦明轩大喜,连忙迎了上去,想从楚靖瑜手里把欠条接过去,楚靖瑜却好似没有看到,装在了自己的身上,冷着一张脸道:”为了救表哥我把家里的产业都压了上去,整整十万两的银子,表哥以后能不能还我?” 竟然有十万两?!就是杀了他也没有这么多!然而转眼他又反应过来即然楚靖瑜出了这个头,以后他要不要还又另当别论,他就轻松起来,想起今天有事,他连忙笑着道:”不是说今天还有事吗?那就快走吧,耽搁了正事可不好,一旦这事情成了,我们也算事大功一件!” 交待了随从去安顿杨柳:”就叫杨柳姑娘先住在我们下榻的客栈。” 王仁远瞧着秦明轩那自以为是的嘴脸,心里嘲讽的一笑,秦明轩那丢掉的银子是他的手下干的刚好拿来给杨柳赎身,现在他自己不过是任人宰割的鱼肉,却一点都不自知!真是蠢的可笑! 这是槐花胡同的一处私人的宅院,收拾的颇为雅致,一株梅花树下摆了酒榻,几上放着酒壶点心几样小菜,丝竹之声丝丝缕缕,高雅动听。 张同知坐在下首,楚靖瑜和王仁远坐在一侧,秦明轩坐在另外一侧,在楚靖瑜幽深的目光下,秦明轩先开了口:”家父听说这边的事情之后非常生气,没想到姑父刚走,就有人明目张胆的霸占楚家的财产,请我带话,烦劳张世叔一定为我这表兄表妹做主。” 张同知的目光就有一次放在了楚靖瑜的身上,他看起来是很闲适的,好像对这事情并不怎么关心,优雅的品尝着小玉盏里的茶水,像个闲云野鹤的人,若是张同知不知道这事情是楚靖瑜一手操办,只怕也会觉得这不过是个饱读诗书的文人墨客,而不是杀伐果决的将军。 他笑着举杯:”即然侯爷都这么说了,我焉有不尊之礼?” 楚靖瑜也就微微笑起来,和王仁远一同举杯。 楚筱悠坐在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里,从缝隙里瞧见那癖背的巷子里立着的两个熟悉的身影,撇见绮画手里的瓜子,她清高的,仿若是捏着一个珍珠一般捏了一小嘬。 绮画全被这让人意外的情景吸引了:”冯姨娘竟然是来见张总管?他们认识?这真是?!” 楚筱悠也很意外,刘妈妈来说冯姨娘偷偷出门了,她想着一时无事就悄悄跟了出来,没想到碰上这个意外的事情,可惜的是两个人的说话声她听不到,只能瞧见冯姨娘抓住了张有生的手。 “有生,还是算了吧,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我只怕小姐已经觉察出了我的不对,我们偷偷走了吧!” 张有生烦躁但却压制着自己的脾气:”别说这些丧气话,一个十岁的孩子知道什么?!账册呢?找到了吗?没想到叫楚靖瑜那个小子带走了,楚家产业大,我自己记不下多少,他们自己也未必知道把账本带走了,只怕是卷裹在什么东西里面,只要找到了那个,交给了王大人,就什么都好说!” 冯姨娘焦急的眼泪都流了出来:”你还惦记这些?楚家就是在不好,也不曾亏待我们,做下这些缺德的事情,往后难道不怕遭报应?!” 刘妈妈瞧见张有生竟然和冯姨娘抱在了一起,吓了一大跳,一面心理咒骂,一面捂住楚筱悠的眼睛:”伤风败俗,不知廉耻!” 冯姨娘和张有生很快分开,从巷子里分头离开,精瘦的阮青从那癖背的巷子里跃了出来:”小姐,他们说记录详细产业明细的账册在我们自己家里。” 楚筱悠吃了一惊,眼睛也亮了起来。 正文 7.第 7 章 楚靖瑜身后跟着原先楚家的张有生下面的另外一个管事福叔,而楚筱悠手头放着详细标注了整个楚家产业的明细,福叔作为管事常年和下面的掌柜们打交代,虽不是知道全部的产业,掌柜们却认他,而产业的明细给他们指明了一个清晰的道路,指引着他们完全收回属于楚家的东西。 兄妹两个大概也没想到会同时凑齐这必须的,对视一眼都笑起来。 桌子上摆了六七样精致的小菜,洗漱过后换了整洁的衣裳的福叔也一同在坐,王仁远夸张的讲述着如何给秦明轩下套的事情,楚筱悠觉得像听戏文里的故事一般,亏的前世的她还总觉得秦明轩是个聪明有些本事的人,现在看连给哥哥们提鞋都不配。 她起身给三人都添了酒,坐下听着福叔讲自己的事情,他上了些年纪,因为比不得张有生的活泛所以一直做的是副管事,被张有生赶走之后拖家带口想回祖籍:”这世道想再外面走动,银子少一些都不行,我们一直进了金陵城,那车马行的人看我们是外地人,就想讹诈我们,一辆马车竟然要了五两银子的租金,我的小儿子性子冲动和他们争执了几句,结果他们动了手,人也被打了,走不得路,我们就在金陵住了几日,找大夫抓药什么都要钱,一样比一样贵,我们人生地不熟,银子也被小偷偷走,差点走投无路,亏的大少爷找到了我,把我们一家子带了回来!” 福叔说着又向楚靖瑜抱拳,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楚靖瑜爽朗一笑道:”您不必客气,这本也是应该,往后我少不得要福叔多多帮我!” 楚筱悠可没在外面走动过,这样的话也很少听到,不知道世间的事情原来大都如此。 福叔家有个丫头香草和她年岁差不多,楚筱悠想着就开口道:”香草呢?好些日子没见到她,叫她来我身边吧,也没什么差事,就陪我说说话就行!” 小丫头也知道拉拢人心了,可见还是很有心思。 楚靖瑜微笑着点头。 福叔离开后,屋子里就只剩下楚靖瑜兄妹还有王仁远三个人,王仁远没骨头一般,斜斜的靠坐在椅子上,挑着嘴角笑着问楚筱悠:”大哥说叫你明天去道台府的门口哭,你怕不怕?” 楚筱悠不乐意的道:”仁远哥哥是觉得我胆子有多小?不过是去哭一哭有什么好怕的,更何况还是去对付那样的人,我高兴还来不及。” 她耳畔的明月当闪烁出一连串细碎的光芒,漫天的繁星一般,衬托的她像个九天之上的仙女,王仁远不自觉的微红了脸,转过头掩饰的去看墙上的画。 墙上也一并是个貌美如花的仕女图,拿了绣球在逗弄地上的猫,就同楚筱悠一般高贵优雅。 楚靖瑜同楚筱悠道:”其实你不去也可以,完全不用勉强。”楚靖瑜内心里不赞成楚筱悠去,害怕她受委屈,但又总想着能让她历练历练,以后即使他不在身边,楚筱悠也自己能应付。 不得不说这种复杂的矛盾的心思,像极了一个父亲的心思,但这些楚靖瑜却完全不自知。 温和的注视着楚筱悠。 楚筱悠羽毛一般的睫毛微微抖动,看上去柔软又美好:”我若去了才能更叫舆论偏向我们,往后这事情搬上公堂,堂上老爷宣判自然更多一重思量,哥哥既然要胜,当然要胜的漂漂亮亮。” 小小年纪,气势到不小,不知道古代的女子可都如他的妹妹一般,有这样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楚靖瑜颇为自豪的想。 楚靖瑜和王仁远离开后,楚筱悠就准备洗漱休息,珍珠帘子撩起来,方妈妈却不请自来,人瘦了一圈,那一双三角眼的精光却愈加明显的射出来,仿佛要把人灼个洞。 “这几日身上不好,也没能来给姑娘请个安。”方妈妈笑着道 楚筱悠靠着玫瑰椅坐着,九天玄女般的容貌和那椅搭上的飞天图相映生辉,大大的眼里雾蒙蒙的好似也看不清楚心绪,淡淡的又或者说漫不经心的看着方妈妈。 方妈妈说着话,目光却不断的在屋子里转动,就好像要找到些什么东西一般。 楚筱悠垂着眼,长长的睫毛羽毛般柔软细腻:”妈妈实在太客气了,何必这样见外,天色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的好。” 方妈妈却忽然往楚筱悠跟前坐了坐,压低了声音:”表小姐好心留下冯姨娘,却不知她有所图,今日我就瞧见她偷偷的四处翻找什么东西!” 当然是在翻找明细,好和张有生双宿双飞,只要一想到这个,楚筱悠便吞了苍蝇一般恶心,她微微攒眉,水汪汪的眼里露出几许不耐烦:”妈妈若没有什么事就先下去吧,我要歇息了。” 方妈妈一怔,旋即又愤怒起来,刚刚装做的好意也没有了,声音也尖锐起来:”小姐年纪小,不知道这厉害!” 刘妈妈不悦的打断:”妈妈是客人,未免也管的太多了,既然本来身子就不好,还是回去早些休息的好!” 两个小丫头一左一右的架起了方妈妈,抬了出去。 刘妈妈瞧见楚筱悠面上淡淡的神情,在昏暗的烛光下别样的清冷,也不敢如先前一般随意开口,轻手轻脚的上前侍候了楚筱悠躺下,替她盖上鹅黄的贡缎棉被,吹灭了墙角的灯,缓缓的退了出去。 被子上还有刚刚晒过的太阳的清香,好闻又温暖,楚筱悠缓缓的闭上了眼,很快就睡了过去。 太阳很刺目,但绝对没有眼前那十几个穿着孝服的人那身上的白刺目,少年郎的隐忍,小女孩的可怜,越发的把这个道台府里的人衬托的丑恶。 王亮立在门口的时候就后悔了,这个时候他不该出来的,但他已经出来了,就又必须应对,他的目光投到了一旁的张同知身上:”无凭无据张同知就要搜查我道台府,未免太儿戏了!” 秦明轩冷笑了一声:”王道台,你侵吞楚家财产欺负我表兄表妹年幼,霸占我表妹嫁妆不归,到底是何道理!” 张同知一挥手,后面的衙役刷的往前站,王亮身后的人也亮了出来,眼见着就要起冲突。 楚靖瑜把楚筱悠护在了身后,怕人多冲撞了她,朝着王仁远使眼色,楚筱悠就瞧见,王仁远黑色的身影像是白天里一道漆黑的影子,瞬间就和身后的几个人跃进了道台府,场面一度混乱起来。 这种场面她至死也没经历过,就好像是养在温室里的花朵一般,从为见过天地的大风浪。 楚靖瑜牵着楚筱悠的手站在了台阶上,瘦弱的身躯此刻却迸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气势,举起手中的嫁妆单子:”东西是我父母留给我妹妹的,单子就在此,请各位父老乡亲见证,若有一件或者一样不实,我甘愿自请受罚,还请王道台归还,其余的东西若是王道台要就全部送给王道台!” 这个楚靖瑜真的胆大包天!王亮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这个始作俑者碎尸万段,真是小瞧了他了,竟然当着这么多人信口开河污蔑他,这个楚府的东西他到现在还没有摸到边! 楚筱悠就扯着帕子呜呜咽咽的哭起来,单薄的身子好像下一刻就会因为成受不住这痛苦而晕厥过去,所有的人都可怜起这兄妹两个。 形式完全是一边倒。 人群中有个服饰低调奢华的青年缓缓的摇了摇头,一旁的侍从连忙道:”三爷为何摇头?” 三爷笑了笑,面容俊朗又贵气逼人:”这个王亮这次必定是栽在这兄妹二人的手中了。” “三爷不高兴?” 三爷摇了摇头:”王亮作恶多端,也该下去歇歇了,这个张同知到还有些手腕。” 刘文心里思量,看情形这位张同知将要官运亨通了! 人群中有人自告奋勇的把嫁妆单子都读了一遍,那边闯进去的王仁远开了一条道,将张同知的人都放了进去,东西一样样的抬了出来,竟然真的和单子上的一模一样,没有一个人不信楚靖瑜说的话。 王亮气的面容狰狞:”我必定禀告圣上治你们私闯道台府之罪!” 张同知冷笑了一声:”王大人还是先想想怎么向圣上解释这霸占民财的事情吧!”他说着目光又落在了正温和的和妹妹说着什么话的少年,先前还多少有些担心这事情做不成,但现在看他完全是多虑了,这个看起来温和俊美疼爱妹妹的少年,果决大胆,非池中之物! 楚筱悠由丫头们扶着上了马车,刘彤从人群中也挤了上来,坐在楚筱悠跟前,一脸的赞叹:”你们兄妹两个可真厉害!” 楚筱悠心情很好,抿嘴笑了笑:”我没做什么都是哥哥的功劳!” 马车动了起来,帘子一晃一晃,外面的人群渐渐散去,明天这个轰动杭州的事情,大抵也要轰动朝廷了吧。 刘彤却不同意:”那会那么乱,都打了起来,我瞧着你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若是我哦早吓坏了,哪里还能站的住。”又补充道:”不过你哥哥真的好厉害,刚刚说话的样子太有气度太让人崇拜了!” 她的哥哥当然了不起,在她看来就是解救她与水火中的观音菩萨,她却故意打趣刘彤:”你不是先前总说苏公子最了不得吗?” 苏公子是江南的解元,刘彤一直非常崇拜。 她瞪大了眼:”苏以乔怎么能和楚大哥比较?!” 逗得楚筱悠温温柔柔的笑起来,漂亮的不食人间烟火。 东西又拉回来一大车子,后面的仓库里塞的满满的,楚筱悠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微笑着舒畅的看着天,世界忽然以另外一种温柔的姿态面对她,那个前世夺走了她父母东西的王亮竟然也叫他们踩在了脚底下,那个叫她时时刻刻见了就害怕的方妈妈期期艾艾的躲在她的家里,自以为聪明的左右探查,却不知自己就像只被逗弄的老鼠,还有那个张有生,哈,也快要尝尝属于他的痛苦了。 有人遮住了楚筱悠的光,但这阴凉也温温柔柔的,楚筱悠微微眯着眼看着王仁远,王仁远就笑起来像个太阳一般,灼热又明亮,递给她一个热腾腾的包子:”尝尝。” 楚靖瑜从外面带着个少年走了进来,少年长身玉立,满身的书卷气。 楚筱悠的眼在这光里铺满了明亮的细碎的光芒,宝石一般耀眼,看的苏以乔一怔:”楚妹妹都长这么大了?” 楚筱悠微微攒眉,哥哥以前不是和苏以乔最不合拍么? 正文 8.第 8 章 苏以乔才十五岁,因为少年成名,他明亮的眼里带着不同于同龄人的高傲和冷清,俊秀的眉目远山一般,穿着书生的青袍立在院子里的梅树下,像块上等的璞玉,看着楚筱悠。 楚筱悠如画的眉目在这冬日的阳光里呈现着一种别致夺目的美,以至于她眼里浮上的一层薄怒都成了一种美景,瞧也没瞧苏以乔转身进了屋子。 听说苏以乔在背地里称她为杭州第一花瓶,这种背后说人坏话的又能好到哪里去? 楚靖瑜微微挑眉,请了苏以乔坐下:”舍妹年幼,还请以乔多多见谅。” 苏以乔垂了眼,撩起袍子在石凳上坐下:”楚兄请我来是想切磋学问?” 楚靖瑜笑着摇头目光清亮又坦荡:”我是想请你指点我。” 苏以乔有些惊讶的抬头,他们自小都在杭州城长大,自来就认识,楚靖瑜向来不喜欢他,没想到会说出这样谦逊的话。 楚靖瑜虽然有一肚子的学问,奈何并不是很懂这个世界科考的规矩,既然要参加那就一定要赢,身边的事情告一段落,学问的事情就该抓起来,这位江南的解元,未来的探花郎就是再好不过的人选。 楚筱悠坐在月洞窗前,刘妈妈站在她身后:“小姐难道还在为前年的事情生气?”刘妈妈笑起来:“张小姐说的话小姐也当真了?” 楚筱悠一怔,自己绷不住先笑了,她到忘了,这话是张雪萌说的,张雪萌的嘴里又能说出什么好话,多半是自己故意说了来气她的。 苏以乔一抬头就瞧见楚筱悠端着个雕花的红漆盘子,步步生花的走了过来,眉梢眼角皆是笑意,像是盛开的花:“两位哥哥用茶。” 刚刚还瞧着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一转眼就又客气起来,楚靖瑜笑着摇头,对苏以乔做了个请的手势。 楚筱悠坐在了一旁。 苏以乔端着茶碗询问:“楚大哥往后有什么打算,待在杭州城还是进京?” 楚靖瑜兄妹刚刚得罪了新道台,苏以乔敢来就已经说明了其心胸和智谋。 楚筱悠听的有些漫不经心,捏着手里百色的绢帕微微晃荡,侧脸瞧着站在廊下的猫儿。 苏以乔忽的抬头:“年后大家一同去登盘龙山,不知道楚大哥还有”他转头看向楚筱悠明亮的眼里浮着一层薄薄的水光,白皙的脸颊上有几丝淡淡的红晕:“筱悠妹妹也一同去吧。” 楚筱悠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像是煽动翅膀的黑蝴蝶,眨眼之间好像就有夺目的光流泻出来:“我听哥哥的。”声音软糯,好像是一首悠扬的歌。 楚筱悠身后的不远处站着一身黑衣的王仁远,咧着嘴露出灿烂的笑,但若细看分明又带着几分森然的意味。 苏以乔微微颔首,目光清亮又专注。 苏家的管事很快就来接苏以乔了,张着嘴就要往楚靖瑜跟前凑,苏以乔挡了回去,朝着楚靖瑜抱拳,上了马车。 楚靖瑜笑了笑:“苏以乔年纪小小到是很有心胸谋略,将来不可估量。” 王仁远冷冷的:“我瞧他总看筱悠,终归也是心术不正的。” 楚靖瑜大笑着往里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筱悠貌美,本就是免不了的事情。” 王仁远咬牙,半响道:“我要让筱悠教我念书!”在这样一群才子面前,总显得他无用武之地一般。 珊瑚捧了紫檀木雕花的首饰盒子,大块祖母绿的蜻蜓发簪逼真醒目,楚筱悠拿在手里看,珊瑚笑着道:“苏公子请小姐一起爬山,可见小姐就是不一样!” 她才这么小点能有个什么不一样,如意把东西又放了回去,站了起来:“走吧,去瞧瞧方妈妈。” 张同知请哥哥过府说话,她在家里也无所事事。 简陋的客房里方妈妈侃侃而谈:“…罗小姐那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姐能够比拟的,自己开了铺子,在京城也是响当当的地方,虽说住在侯府,但却自力更生,供养哥哥和自己!” 她说着眼睛微微下撇,似乎带着轻蔑和嘲笑。 连方妈妈都对罗秀逸赞不绝口,楚筱悠莫名的烦躁:“侯府一年四季的衣裳首饰一日吃食用费他们也给了?那叫什么自力更生,真是笑话!再说,罗云飞一个大男人还要靠妹妹养活也不羞臊!” 方妈妈辩解道:“罗公子学问了得,将来必定是状元之才,哪里有空去挣钱!” 方妈妈的三角眼里迸射出精光。 楚筱悠忽的觉得索然无味,罗秀逸算个什么东西,往后终归要叫她受到报应。 楚筱悠站了起来,仿佛是随口之间:“珊瑚,西面库房里是不是清点出了什么东西,你先放在那里,一会等我睡醒了再去看。” 方妈妈的目光像是看到了肉的狼,楚筱悠前面走,后面方妈妈拉着珊瑚的手:“姑娘同我说说是什么紧要的东西,也叫我长长见识。” 珊瑚笑着道:“就是个册子,也不晓得是什么。” 如果是个册子那就对了! 楚靖瑜都不怕得罪侯府,那她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快过年了,送给她舅母一个大礼物才是孝顺。 院子里的几株海棠花年后就会发芽开出一片灿烂繁荣,这将会是个格外不一样的新年,她记得当时罗秀逸送了外祖母一副自己绣的观音像,观音的面容却是祖母的,这让祖母非常高兴,更重要的是罗秀逸的绣工了得迎来了一片赞叹,相比之下自己这个外孙女送的抹额就小的可怜,大家说她还不如罗秀逸孝顺。 却没人说她长途跋涉,身体虚弱,刚刚寄居侯府,那么点时间能做完个抹额就已经难得。 她转头看向刘妈妈,目光淡然宁静,像副遗世独立的画:“帮我找两个好的绣娘,我要给祖母做东西。” 今年就叫罗秀逸和江南的绣娘比比厉害吧,她是金贵的千金大小姐,没有那么多闲情逸致。 她的脚步轻快,心情愉悦,她还等着看王亮的笑话,等着那些欺她侮她的人一个一个的尝尝报应的滋味。 方妈妈在光线暗沉的屋子里,仔细辨别,想知道东西到底在哪,然而半响也找不见,仓库的门骤然打开,强烈的光线让她眯起了眼,看不清进来的人,有人把她捆了起来,有人在推搡她,方妈妈觉得自己好像是陷入了一场浑浑噩噩的梦,怎么也清醒不过来。 楚靖瑜冷漠的站着,秦轩河沉着脸看着方妈妈,方妈妈想辩解,却听得楚靖瑜道:“原是自家人不该说什么,可这也太放肆些,表哥当给个说法才行。” 秦轩河摇着头道:“没想到她会进来偷东西,真是叫表弟看了笑话了。” 方妈妈想说自己没有,转眼瞧见站在人群之后的楚筱悠,美的如同是九天仙女,那沉着的带着几丝笑意的眼,像是最美的宝石一般,方妈妈骤然醒悟,她被楚筱悠给设计了! 前尘往事又翻涌上来,楚筱悠却忽然觉得这一切都被她踩在了脚底,让她像个光芒万丈的女神。 人都散去,连方妈妈也一并被带走,院子里一下就清净起来,落光了叶子的香樟树高大挺拔,好像是撑天的柱子,楚靖瑜转身瞧见楚筱悠,笑着朝她走去:“还是妹妹算的准,知道方妈妈一定会来。”刚好带着秦轩河来了个瓮中捉鳖。 这明显就是哄孩子的语气,这种事情但凡有些脑子稍微以思量都能判断出,但楚筱悠还是很享受这种被兄长疼宠的感觉,她扬起一张灿烂的笑脸:”那冯姨娘又该怎么处置?” 楚靖瑜明亮沉静的眼在太阳下散发着温暖的光芒,先前消瘦的身形在不知不觉间高大结实挺拔起来,越发的让人觉得沉稳可靠,纵容的看着楚筱悠:”你不是已经知道怎么做了么?” “哥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冯姨娘这样的小事,我来处理,保管哥哥没有后顾之忧。”楚筱悠没来由的觉得高兴欢喜,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样。 家里那样庞大的产业想要全部收拢在手里,并不是有个公子的身份就能轻而易举的解决。 楚靖瑜看着楚筱悠高兴,他的心也轻快起来,笑着点了点头,一面走一面同她商量:”我们往后可能就要常驻京城,这边的产业多半很难顾及到,我寻思着想要盘掉大部分的商铺,往后在徐徐图之,不知道你有什么意见?” “这些事情都由哥哥做主,哥哥一定比我思虑的周到。”楚筱悠毫不犹豫的道。 楚靖瑜点了点头,在心里盘算着事情,显得深沉又庄重,格外的有男子气概,傍晚的风刮过,兄妹两衣袂飘飘,像是翩然的仙人。 他们相互信任,彼此爱重,未来的路虽然充满艰辛,但至少他们兄妹相亲相爱,给了彼此一个还算温暖的家,那这世间的一遭就还不算孤独。 屋子里黑漆漆的没有点蜡烛,冯姨娘一个人在这漫长而孤寂的夜晚安静的坐着,那些早前的记忆都翻涌了上来,第一次进府时带着她的张有生,在她出错时挺身而出的张有生,愿意和她双宿双飞的张有生,即使她为妾,即使他有妻,可她还是义无反顾的踏上了这条不归路。 人的心,有时候连自己都捉摸不透。说不清道不明,或许就是一生一世的纠葛。 天气好似越来越温暖了,柔和的太阳光落在楚筱悠耳畔的丁香花上,又是一个瑰丽的弧度,她穿着浅色的纱袄,狐狸毛的马甲衬托的她像是一支空谷幽兰,然而那眼又太过沉静,太过浅淡,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一般,看着跪在下首的冯姨娘的时候,透出看透俗事的悲悯。 “我恨姨娘不自爱,但感念姨娘照顾了我们一场,愿放了姨娘走,姨娘可能保证以后在不会和张有生有任何来往?” 冯姨娘不是不能处置,可她不能打杀了冯姨娘,更不能把事情闹大,叫她去世的父亲颜面受损,对于冯姨娘这样的人,她似乎只能轻轻放下。 冯姨娘跪在地上重重的磕头:”小姐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自此世上在无我冯氏此人,以后也和楚家在无瓜葛。” 楚筱悠叹息的摆手,叫她出了院子。 此后就真的再不相干了。 阴暗的房子里传来歇斯底里的叫声,王亮整张脸都已经扭曲,而皮鞭下的张有生血肉模糊,一声比一声虚弱,仿佛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然而王亮还在打:”若不是你这畜生蛊惑我,我今日何至于此?!” 都是张有生害了他! 正文 9.第 9 章 那冠在发间的水汪汪碧莹莹的翡翠珠冠在妇人走动之间,折射出流离的光泽,行走的丫头们见到,忙都伏身行礼,尊一声:”二少夫人。”楼氏的眉梢眼角皆带了几分喜意,同她身上的大红织锦袄子相映成辉,让她看起别有气度。 丫头打起猩猩毡厚重的帘子,向里喊了一声:”二少夫人来了。” 老夫人屋子里的大丫头守月笑着迎了出来:”老夫人刚刚还说怎么不见二少夫人。” 抬头之间就见这三件大的正厅里,珠翠锦衣环绕,整个侯府的女眷们几乎都在列,在光亮的青砖地上映照出一个越发璀璨的世界,好似极尽奢华。 慈眉善目的冯老夫人端坐在上首的贵妃榻上,乌黑的发间勒着秋香色的抹额。 楼氏一笑,迎了上去:”原本是要早些过来的,可巧杭州的年货送了过来,知道老祖宗惦念着表弟表妹,所以我特地过去瞧了瞧,您别说,整整一船的东西,要什么有什么,可见表弟表妹们多孝顺老祖宗,表妹还特地给老祖宗绣了一座十二扇的福禄寿屏风,我是没见过那样的绣工的,若是东西小一些,现在我就给您带过来了!” 楼玉儿侃侃而谈,比冯老夫人下首坐的世子妃何颖还要像是管家的女主人,何颖白皙而圆润的面颊上带着一种不徐不疾的笑,慢慢的抚摸着隆起的肚子,她已年过二十,好不容易怀有身孕,侯夫人怕她有闪失,就把管家的事情交付给了她的内侄女,如今的二少夫人楼玉儿,侯府的人都称一声玉姐。 大小姐秦佳人下首坐着的三小姐秦佳怡,她是楼夫人所生的孩子中最小的一个,十一岁的年纪已经褪去了婴儿肥,容长的脸上一双大眼睛,笑着就道:”姑父不再,家里不知道留下多大的产业,表妹拿着钱什么东西买不到,能有多孝顺,还是秀逸姐姐自己亲手做的才算数!” 说着就去拉坐在一旁的罗秀逸。 罗秀逸算不上多漂亮,她有一张白皙的脸,肉肉的小巧可爱的下巴,配上一双大而黑白分明的眼,和那齐眉的额发,竟然也小家碧玉,别有风姿,秦佳怡一向的喜欢罗秀逸。 罗秀逸乌黑的发髻上只一根碧玉的发簪,让她像是雨后的晴空,她微微弯起眼睛一笑,让人感到融融的暖意:”妹妹快别说了,不管什么都是心意,怎么好说我的就更好一些。” 她说着抬眸去看冯老夫人,冯老夫人正眯着眼睛微笑,罗秀逸便微微垂下了眼,那个未曾谋面的楚筱悠是冯老夫人亲外孙女,没了爹娘以后定要入京依附侯府,虽她们相差无几,但毕竟亲疏有别,更要紧的是,楚家家财万贯。 就好像是突然要来一个夺走她一切的人。 罗秀逸自嘲的笑了笑,她什么时候也这样患得患失起来,她一向谁也不靠,靠的是她自己,不管来谁,她只管做好自己就行。 后头坐着的秦轩宇穿着大红色的织锦箭袖长袍,桃花眼里泛着笑意,拉了拉罗秀逸素色的袖子,罗秀逸皱眉看了他一眼,秦轩宇那一双灿若星河的桃花眼因为专注而格外的分明,低声说话:”谁来了也不及你好。” 就好像听到罗秀逸心里想的一般,她低声啐了一口,却分明又格外的安心高兴一样。 杭州一并来的还有一封信,冯老夫人笑着看了一遍,又说了笑话,就叫了楼夫人留下,其他人都退了下去。 院外的回廊下挂着各色的鸟雀,叽叽喳喳的跳着叫着,就好像明天忽然就能温暖如春一般,也不知道老夫人留下楼夫人要做什么。 秦轩宇柔和的像是三月的春风,然那面容比三月的桃花还要艳丽,体贴的笑着同罗秀逸道:”我带你进去瞧瞧?”他秀美温和的眉眼带着一种专属的目光,在这温暖的阳光里夺目又灿烂。 罗秀逸别过了眼。 隔间里清晰的传来冯老夫人的声音,竟然少有的慍怒:”你说叫方妈妈去照看筱悠,结果你瞧瞧她做了什么?!” 象牙色的纱幔在微风中翻飞,几片雪白的信纸落在光可鉴人的地面上。 楼夫人的声音低沉又委屈:”儿媳哪里能料到她会做这样的事情。” 然而冯老夫人的目光好似千锤百炼的钢,一动不动的盯着楼夫人,是从来不曾外露的精明和气魄:”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盘算,我老了,不爱管你们的事情,但若真要过了头,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楼夫人低低的啜泣起来:”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好似我要害那两个孩子一般,自我进门勤勤恳恳不曾敢有半点马虎……” 后面的话罗秀逸和秦轩宇没有听到,两个人猜测着到底发生了什么,偷偷出了屋子,一直出了老太太的院子。 “邀我去你那里喝茶吧,好几日都没去过了。” 罗秀逸没好气的道:”三公子哪里就差我那里的一口茶吃了。” 秦轩宇就喜欢看罗秀逸这样子。 罗秀逸向来不爱搭理,秦轩宇笑着去捏她的耳垂,气的罗秀逸直跺脚,两个人笑着闹着走远。 楼夫人出了老夫人的院子还红着眼圈,秦轩河从杭州回来一分钱都没有拿到手,而方妈妈也出了事,这两个小崽子,还未见面就给了她这么大的见面礼,这么多年老夫人还从来没有对她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侯爷秦昊天坐在一把太师椅上,他四十多岁的人了,却依旧精神抖擞,不比站在一旁的世子秦轩明差一些,秦轩河详细的说了杭州的事情:”…..王亮被撤职,降为白身。” 所以说这一仗赢的漂亮,白阁老被打的措手不及。 秦轩明微微皱眉:”听起来楚家表弟到是个人物,才那么小点年纪。” 秦昊天笑着摇头,他是知道楚靖瑜,并不认为这次的事情楚靖瑜是主谋,觉得是有人在后面给他支招,所以并没有放在眼里:”学问不行,不及罗云飞,他父亲一去世,往后是很难有出头之日的。” 秦轩河迟疑的道:”那往后?” 秦昊天满不在乎:”他们家大业大,自然也饿不死他,做个闲散的富翁也未尝不好。” 秦轩河垂眸低应了一声,杭州没有弄到的东西,等到了京城人在屋檐下,未必就不能得手。 盘龙山上桃花灿烂起来,像粉色的云一样一直开到远处,绵延成一片瑰丽的景致,那乌发垂髻的少女衣袂翩翩,站在这一片粉色的云朵里,好像是下凡的仙子,眼眸微微转动,流泻出一地灿然的光。 刘曦白皙的面庞骤然红了起来,然而良好的教养让他只是微微抬手,青色的袖口露出繁复矜持的纹理:”我是偶然路过,跟我父亲走散了,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什么显眼的地方。” 楚筱悠淡淡的瞧了一眼,打量着和她年岁差不多,然而这个时候的男孩子却多没有女孩子高,楚筱悠就好像更年长一些,她伸手往后面一指,露出白皙纤细的手指:”那边是下山的正道,你去那边等等吧,说不定也能让人稍个话。” 楚靖瑜和王仁远苏以乔三个人并排走了过来,太阳光线在这三个人的面前都好像暗淡下来,让他们显得愈加夺目,大气的冷峻的阳光的,交汇成一首磅礴的乐曲,把人的心和身都吸引了过去。 楚靖瑜瞧见楚筱悠对面站着个陌生的男孩子,不过瞧着白皙干净很有一种贵族的气质:”这位是?” 楚筱悠叫了一声哥哥:”他和父亲走散了,大抵是外地人,找我问了个路。” 这桃花林里这么多的人偏偏就找了他的妹妹。 王仁远皱着眉:”往那边走就行了。” 苏以乔的目光又不着痕迹的落在了楚筱悠的侧脸上,在这光和色都夺目的季节里,她却成了这里最瑰丽的存在,明明还那样小。 刘曦抱拳,然而走动起来却有些簸,楚靖瑜皱眉道:”小兄弟是不是受伤了?走吧,我扶你过去。” 他向来磊落热情。 刘曦又道谢,然而那语气和举止颇有一种高高在上的高贵和矜持,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贵气,王仁远不悦:”瞧他那样子。” 苏以乔却道:”只怕这位小公子身份不简单。” 楚筱悠转过了头,发间的珍珠流苏荡出一片涟漪:”以乔大哥是怎么看出来的?” 苏以乔白净俊朗的面庞上盛着淡淡的温和又耐心的笑,声音低柔:”他的服饰虽低调,但看料子必定是江宁产的贡缎,年纪虽小举止却沉稳有度,家教一定良好,在看他腰间的玉蝉,玉料透亮上等,这样的好物件谁家都该是家传之宝。” 没想到才这么点时间,苏以乔就观察了这么多,楚筱悠不得不佩服,抿嘴笑起来:”以乔哥哥真让人佩服。” 明明不过一句普通的赞扬,但从那朱唇间溢出,沾上了一种莫名的美和格外的动人心魄,红晕就悄悄爬上了他的耳垂,像染了色一般。 “以乔哥哥原来在这里呀!”张雪萌清脆的声音好像是发现了天大的宝贝一般,提起翠绿的裙角跑了过来,一路上环佩叮当。 楚筱悠分明瞧见苏以乔高冷的面庞僵了一下,她笑着用团扇掩了嘴,轻快的走到了一旁,张雪萌立刻就占据了楚筱悠刚才的位置,去扯苏以乔的休息:”以乔哥哥来这里,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说着又拿眼睛去瞪楚筱悠,楚筱悠就装看不见,和王仁远走在一起说话,王仁远颇为幸灾乐祸:”没想到苏以乔高冷成那样,也害怕张雪萌这样的。” 楚筱悠用团扇半掩了脸,扇坠在微微晃动,低声道:”我也怕张雪萌,她向来不讲道理,最爱找事,终归和她是有理也说不清。”又去说刚刚的男孩:”你说他是什么样人家的孩子。 王仁远皱着眉一本正经的道:”难道还能是皇太子?” 楚筱悠被逗的笑起来,像一副明媚的画。 苏以乔目光所及,一片灿烂。 楚靖瑜带着刘曦坐在山道旁歇脚的亭子里,一并还有个二十七八的华服的青年男子,剑眉星目,大家都走了进去,还有张雪萌的哥哥张雪健也一并在列,看见张雪萌缠着苏以乔,就露出个歉然的笑意:”苏兄多多包涵。” 众人相互打了招呼,楚靖瑜叫王仁远和楚筱悠上前:”这位三爷是刘曦刘公子的父亲,你们给三爷见个礼。” 楚靖瑜就是王仁远和楚筱悠的大家长,家长说要做什么自然要做什么,问不得原因,两个人上前行了礼,楚筱悠抬眸间对上这位三爷的眼,吃了一惊,漆黑浩瀚,好像是蕴藏了世间所有的气势,有一种排山倒海,压迫一切的气势。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三爷笑了笑:”多谢楚兄弟今日照顾幼子,我还要在杭州多待几日,改日必当登门拜访,今日就不打搅各位的雅兴了。” 有人抬了软轿上来,扶了刘曦进去,刘曦转头又瞧了一眼楚筱悠,然而楚筱悠正在跟身边的男子说话,眉目舒展露着如朝露般的笑,于是漫山遍野的桃花都暗了下去,楚筱悠的身影却越加凸显出来,转瞬之间就雕刻在了心里。 刘曦有些失望的进了轿子里,三爷就跟在一旁,刘曦掀起帘子向外看,然而还是如松一般坐的笔直:”父皇,刚才的那个小姐真漂亮。” 三爷挑眉看了一眼儿子,姑娘虽小,确实貌美,假以时日必定名动天下,想一想,这样的女子也就只有他的儿子,当今的太子才配拥有。 他就一笑,颇有气吞山河的气势。 楚筱悠坐在楚靖瑜跟前:”哥哥刚才怎么对那个叫三爷的男子那么尊敬。” 楚靖瑜郑重的叮嘱道:”三爷此人身份非比寻常,只怕是京城所来的皇室,以后见了这父子二人比定要客气。” 张雪健惊讶的道:”不会吧?” 楚筱悠听着颇为不高兴:”我哥哥向来不会看错的。” 张雪萌立刻跳了出来:”你哥哥又不是神仙!” 楚筱悠柳眉倒竖。 楚靖瑜哑然失笑,难免心里暖烘烘的,牵了楚筱悠:”走吧,在往上走走看看,叫我瞧瞧你这几日有没有长进。” 这几个月跟着王仁远练功,对楚筱悠而言,颇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身子骨结实了,连现前的药也渐渐不必吃了,虽然看着还是弱不经风的样子,却也已经早不是现前的她。 楚筱悠立刻就把张雪萌丢在了一旁,跟这样的人较劲,也太掉价了些,挽起楚靖瑜的胳膊:”我必定能走上去。” 王仁远笑着逗楚筱悠:”走不上去怎么办?” “那也是你这师父不合格!” 说的兄妹三人都笑起来。 苏以乔和张雪健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羡慕,眼前这个对待弟弟妹妹温和宽厚的兄长,在外人看来却更有一股不敢招惹不敢得罪的气势,张雪健还记得父亲说的话:”这个楚靖瑜是个大人物,若放在乱世必定是一代英豪,他才多大点,竟然真的叫他把王亮给拉下了水,在过几年,还不知道要长成什么样的人物,若是你兄妹两个年纪在合适一些,不管和谁结亲都好。” 张雪健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了和妹妹年纪相当的楚筱悠的脸上,明明那样小的年纪,却偏偏有种说不出的韵味,看的人悄然心动…… 正文 10.第 10 章 刘曦穿了青碧色秀竹子的长袍,整件衣裳就好像成了深深浅浅的绿林,蟒玉的腰带上挂着一只透亮的玉蝉,目光平直又淡然,深入骨髓的天然贵气在走动之间行云流水一般流泻而出,就好比是一块上等的玉,内敛温润却又价值万金。 跟在父亲和楚靖瑜的身后向里走去。 一抬眼就见楚筱悠站在前院二楼的廊下,纤细的手,漫不经心的打理着尚且潮湿的乌发,她的目光一直投向了院外的巷子,进来的时候瞧见巷子里的桃花开的灿烂,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正巧看到了那样的景致。 楚筱悠一垂眼就瞧见站在下面的刘曦,顷刻之间就是个倾国倾城的笑,刘曦一怔,眨眼间那精灵一样的女孩子就消失在了廊下微微晃动的竹帘之间。 刘曦怅然若失。 楚靖瑜的声音爽朗又不失热情,给人一种如至宾归的感觉:”因过几日就要进京投奔外家,这几日屋子里里外外都在收拾,显得有些凌乱,怠慢之处还请三爷和小公子多多见谅。” 楚靖瑜亲自斟茶端给了三爷和刘曦,方才坐下。 三爷刘子文端起茶碗嗅了嗅,那狭长的眉眼间露着几分笑意,不辨喜怒:”楚兄这斟茶的功夫可就一般了。” 楚靖瑜丝毫不在乎,爽朗一笑:”自来是个粗人,斟茶的功夫不过是皮毛,到叫三爷见笑了。” 说是文人学子,到又有将士的爽朗大气,容貌清秀艳丽却叫一股自然的磅礴之气压制的让人很难察觉。 刘子文弹了弹袍子上的灰,似乎是在漫不经心的说话:”王亮的事情,楚兄到是大手笔,让人刮目相看。” 也就是说这位三爷窥破了其中的奥秘。 楚靖瑜身上刹那间有一股锐利的气势喷涌而出,然他垂眸摆弄茶碗,亦不喜不怒淡然自若:”若王亮受百姓爱戴,愿做好官办实事,便是将我这万贯家财全部给他又如何,身外之物,不过图可痛快,千金散去还复来,不值得一提。” 他身上的那种强大的自信和豪迈之气,让他整个人都透出一股摄人的光亮。 “好官不当清廉么?” 楚靖瑜淡淡一笑:”官也是人,身无一物又如何生存?自来清廉的出淤泥而不染的好官都做不长久,官都做不成又如何为民办实事?” 刘子文却步步紧逼,容不得楚靖瑜半点喘息,目光摄人:”这样说若楚兄做了官,也要贪?” 楚靖瑜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扬眉而笑:”我虽不才,但挣钱的本事却不少,我本就家财万贯,丰衣足食,又如何看的上别人家的铜臭?” 大气自信,沉稳而磊落,有勇有谋又有主见。 刘子文忽的展颜笑起来,凌烈的眉眼之间展露出一种难得的阳光温暖的气息:”楚兄好人才!” 刘曦正听的认真,转头瞧见楚筱悠带着个丫头走了进来,将一头乌发绾做双丫髻,两侧的发髻各簪了一朵流苏的桃花,走动之间轻轻摆动,晃动出一连串流离的光泽,炫目美好。 给刘子文换了一盏热茶:”新沏的大红袍,三爷尝尝。” 小小年纪不卑不亢,看似微微笑却又分明露着几丝锋芒,刘子文挑剔的嗅了嗅看了看,到是挑起了眉,看向楚靖瑜:”你妹妹的手艺算的上大师,你要跟着妹妹好好学一学了。” 楚筱悠淡淡的,目光清亮:”三爷说笑了,这都是哥哥教导的好,哥哥是男子,这样的事情到不必如此精细。” 还是嫌刘子文笑话了楚靖瑜。 楚靖瑜瞧见刘子文颇有些尴尬的神情,眉眼里都是笑,朝着楚筱悠柔和的道:”你带小公子去院子里坐坐,他在这里坐着陪我们到无聊。” 刘曦跟着楚筱悠往外走,屋子里两人的谈话还能听见。 “楚兄到疼爱这个妹妹。” “我小字元清,你叫我元清就行。”刘曦温和有礼,清澈的双眼犹如一对明亮的太阳。 楚筱悠弯着眼睛笑了笑:”元清是来游玩或是来杭州走亲访友?” 刘曦垂了眼,尚且带着几分婴儿肥的面庞上浮起了几分哀伤:”我的祖母故去,我和父亲来老家探望,想看看是否还有族人留下,也可救助一二。” 对楚筱悠而言,刘曦还不过是个孩子,她渐渐的也就没有那么重的心防,声音柔和,像是捧着什么易碎的宝贝,不由自主的说起自己:”我母亲去的早,我一直和父亲在一起,以前还不懂什么,等到父亲故去,哥哥也下落不明,那个时候才真的害怕,若就剩我一个孤女,可不就是任人宰割么?”然而她又忽的明媚笑起来,就好像是乍然盛放的牡丹:”亏的我还有哥哥,现在还能做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所以说,亲人才是最重要的,你的心情我理解。” 楚靖瑜一定把楚筱悠保护的很好,是个很称职的哥哥,若不然,家中遭遇这样大的变故,楚筱悠这样娇弱美丽的花儿如何还能这样鲜艳欲滴? 所以楚靖瑜是个真男人,父皇对他的评价也不算言过其实。 皇太子这样想着,大眼里却还是无辜和明亮:”筱悠可真坚强,若是我只怕要挺不住的。” 把楚筱悠的名字自然而然的叫了出来。 楚筱悠轻轻一笑,请了刘曦在石凳上坐下:”一时无聊,不若下盘棋打发时间,不知道元清可有雅兴?” 刘曦撩起袍子坐下:”荣幸之至。” 楚靖瑜意外的和刘子文很谈得来,两个人一面说着话,一面向后院走去。 “……朝中大体两派对立,萧太后一派,皇上一派,眼下看着虽是萧太后稍占上风,我却不看好萧太后这派,到也不是说女子如何,不是正统这样没有边际的话,以小见大其实就可窥见其中真相,皇上年富力强励精图治,所属之人多勤恳为民,而萧太后只图权势,不顾民生,有道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不向自然难以长久,若我所料不差,萧太后党政只有三年的时间,三年之后必定土崩瓦解,皇上必可大展宏图!” 还从没有人这样坚定不移的认为他可以战胜萧太后,还是三年即可!刘子文的眼里透出灼热的亮度,是真的将楚靖瑜当作了知己,他平复了内心的汹涌澎湃,做惯了皇帝,他习惯了不喜不怒,那剑眉之下的一双眼幽深无边。 “靖瑜怎么看大漠的突厥?” “突厥善战,若以人的性格而论,是打的江山却坐不住江山的人,虽是小国,也要防着他联合大漠各部,做大做强,成了真正的祸患,至于周边其他零星小国,到可以略施恩惠,或可在这些小国设学堂,美其名曰帮助,但两代之后,不打便可投降。” 文化一旦被侵蚀,那属于本民族的特色将渐渐消失殆尽,更重要的是,学堂的老师如何教导学生教导什么,这些都将会对整个国家产生十分深远的影响。 刘子文觉得自己从小到大,没佩服过谁,但楚靖瑜算一个。 “走这边!堵死他!” 还没进院子,就听见王仁远的叫嚣声,仔细一看,原来是刘曦和楚筱悠在下棋,王仁远站在后面给楚筱悠当军师。 刘曦垂着眼看不清神色,楚筱悠却一直微微笑着,还当真按着王仁远的要求走了一步。 楚靖瑜和刘子文对视了一眼都笑了起来,楚靖瑜道:”他是我结拜的兄弟,没有那么多规矩,做事直了些,到叫三爷见笑了。” 刘子文一笑:”英雄好汉自来不拘小节。” 瞧见父亲过来,刘曦立刻垂手立了起来,叫了一声:”父亲。” 刘子文点了点头,瞧了一眼棋盘,又看了一眼刘曦:”今日心神不宁,已然输了。” “父亲说的是。” 楚筱悠到没看出来,楚靖瑜走到跟前摆动了一个棋子,刘曦果然就满盘皆输,楚筱悠瞪大了眼,又怕刘曦难堪,笑着推了推他:”你不是说要去看我写的字么,走吧,我的书房在这边。” 刘曦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笑,瞧了一眼父亲,见父亲点头,转身跟了楚筱悠走。 刘子文同楚靖瑜道:”你这妹妹到是心善体贴人。” 楚靖瑜颇为自豪的一笑:”相由心生,她不但长的好看,自来也有一颗善良的心。” 王仁远瞧着楚筱悠一走,顿时无趣起来,然而楚靖瑜却不叫他走,严肃的瞧着王仁远:”三爷学问了得,你也坐下来听听三爷说话。”又吩咐阮清:”去万里楼叫一桌上等的鱼宴,今日我们同三爷不醉不归!” 听说有鱼吃,还有酒喝,王仁远到坐住了,转头看,从开了的窗户瞧见并肩站在一起的两个孩子,正低头看着什么。 楚筱悠翻出了自己写的字:”我寻常写的不好,手上没力气。” 娟秀的字体,确实软趴趴的。 刘曦却道:”挺好的,你是大小姐,往后成了亲嫁了人身后跟那么多人,找两个写字好的专门写帖子写书信就行了,何必那么较真,又不去考状元。” 他肉嘟嘟的脸上扬着一种傲然洒脱的气势,看的楚筱悠笑起来,挽起袖子,露出白皙纤细的手腕,给刘曦磨墨:”你这话我爱听,那你也写一个。” 刘曦觉得那手腕纤细的根本磨不动,稍微一用力气就能断了一样,他站了起来接了过去,挽着袖子自己磨:”我来吧,你帮我铺纸。” 楚筱悠取了纸,摊开在桌子上,看刘曦写下遒劲有力的三个大字”楚筱悠”,棱角分明,到叫楚筱悠吃了一惊:”你这字写的好!” 刘曦抿嘴,露出个腼腆的笑:”还好吧。” 上午万里楼送来了一桌鱼宴,刘子文和楚靖瑜坐在上首,下面依次坐了刘曦楚靖瑜和王仁远,王仁远一面低头吃一面和楚筱悠小声说话:”等我们改天上了去京城的船,我在河里给你现抓了鱼吃,比这个还好。” 楚筱悠大大的眼里浮着水润的光泽:”仁远哥哥要怎么捉?下河里吗?我还没有钓过鱼,要不然我们上去的时候买几个鱼竿上去钓鱼自己做了吃怎么样?” 王仁远兴致勃勃:”你也太小瞧船家了,客人们大多喜欢在船上钓鱼,鱼竿根本不用我们准备,上去了就有,你只管放心就是。” “从杭州往京城去,一路上景致特别,途经普陀寺还能下去吃顿斋饭赏山上的杏花,装一坛梨花白对望月山饮酒作诗,那才是风雅。”刘曦停下了筷子笑着插了一句。 楚筱悠转头去看刘曦,头上的桃花流苏晃动起来:”元清什么时候回京?” 正说着,听的上坐的楚靖瑜笑着道:”那就一言为定,三日之后和三爷一同上京!” 正文 11.第 11 章 楚筱悠披着绣梅兰竹菊的浅色斗篷,站在船边,看着向后疾驰的江流,一抬头就能瞧见江面上大大小小的船只,在朝阳之中呈现着一种欣欣向荣的繁荣。 上一世也是坐船,却只有小小的一点,容得下十来个人,张有生说家里钱财不够,丫头的月利银子也发不起,她身边就只跟了珊瑚和绮画两个丫头,连个管事的妈妈也没有,一路上照顾不周,在加上水土不服,等到去了侯府,侯府的人瞧她样子落魄,从开始就瞧不起她。 江面有大群的鸟飞过,她笑着仰头追逐,身后跟着四个大丫头忙都跟了上去。 她身边原先的绮画和珊瑚,加上福叔的女儿香草并哥哥专门为她找来的会做药膳的丫头美玉一共四个大丫头,各有所长,各管着她的东西,绮画管账,珊瑚管了衣裳,香草管了首饰,美玉只管她的日常吃食,并还带了四个二等的小丫头,做铺床叠被洗衣扫洒的小活,以及总管她房里事情的刘妈妈,将她如公主般的供起来。 哥哥和王仁远身边却各只有一个小厮,哥哥的阮青王仁远的二毛子。 这大船分了上下两层,下层做的是杂物间并厨房和下人的住处,上层做了主子们休息的地方,他们和元清父子共乘的一条船,一并同行的还有苏以乔和张雪健两人,各自都雇了船,平时白天的时候都会上了这艘船,一众人一起谈天说地,很是热闹。 楚筱悠一转头,就瞧见刘子文和楚靖瑜为首的一众人出了船舱。 这样一群少年,却散发出比太阳还要明亮的光芒,好像能改天换日一样,但在楚筱悠看,就只有哥哥楚靖瑜才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刘曦瞧见楚筱悠,朝她走了过来,他的衣裳时刻都平整干净,走路规矩严苛到每一次迈步都有相同的大小和力度,微微笑着,像是明亮的太阳:”怎么出来的这么早?” “出来看看景色。” 楚靖瑜瞧见楚筱悠也走了过来,仔细的给她又把斗篷的带子系了一遍:”现在江面上风大,你身子弱,看一看就会房子里去,要是无聊就找苏小姐一起玩玩。” 苏小姐是刘曦祖母家中留下的孩子,听说自小无父无母,一直流浪着长大,亏的被刘曦父子找到要一并带回京中。 张雪健笑着打趣:”楚兄弟对这个妹妹真是疼爱有加。”又笑着对楚筱悠道:”还要筱悠妹妹在你哥哥面前为我多多美言几句,叫他寻常和我下棋让着些,别让我输的那么惨!” 苏以乔抬起眼,眉眼里是清凉的如着晨风一般的气息:”筱悠不必听他的话,是他技不如人。” 王仁远皱着眉往楚筱悠前面一站:”我妹子爱怎么就怎么没有你们说的话。” 楚靖瑜笑着摇头和刘子文站去了一边说话。 刘曦拉了拉楚筱悠:”我叫人从江里捉了几条小鱼,和我们寻常见到的可不一样了,我们去瞧瞧。” 不知道鱼还能有什么不一样,楚筱悠提起裙角跟着刘曦向船后跑去。 晨风吹的她裙角飞扬,她如画的眉目映照着灿烂的光芒,美好的纯粹,苏以乔和张雪健都有些出神。 刘曦牵着楚筱悠的手,看她明媚的微笑起来,像是绽放的花,在晨曦里奔跑,风迎面吹来,卷着咸咸的气息,温柔的缱绻的难以忘怀。 王仁远愤愤的直跺脚,他就知道这些大大小小的小子们都在窥其他貌美如花的妹子! 小小的木桶里游动着几条小鱼,听到有人过来,在水里发出惊慌失措的啪啦声,楚筱悠瞪大眼,像两丸亮澄净的黑曜石,这些小鱼果然和她寻常见到的家养的鱼儿不一样,淡金色的鱼鳍,壁虎一样的身体,斑斑点点的皮肤,在水里游来游去。 刘曦一面替楚筱悠将斗篷往上提着,一面和她挨在一起说话:”船家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终归这江里到处都是,随便撒一网上来都有,我瞧着新鲜就叫人留了下来给你看,你要是喜欢我帮你养着。” 楚筱悠转头去看刘曦,头上的桃花流苏晃动:”为什么我要是喜欢你要帮我养着?” 刘曦白皙的面庞浮起了几丝红晕:”你身子弱,不能劳累,我替你养着,你要是想看了就看上几眼,也不用费那么多精力。” 楚筱悠笑着站了起来,刘曦觉着又吹了风,就替她把帽兜戴上,她白皙的一张脸只剩下巴掌大点,看起来楚楚可怜,刘曦拉着她进了船舱:”你还是听你哥哥的话在船舱吧,你要是觉得闷,我陪着你就行,外面风大,当心着了凉。” “表哥。”是苏小姐,苏荷的声音。 因为常年的流浪她的皮肤很粗糙,干枯毛躁营养不良的头发即使抹了足够多的桂花油还是显得枯黄无光,消瘦的身形穿着件织锦遍地花的长裙,仿若是要被这耀眼的衣裳刺的只剩下小小的一团,消瘦而暗沉的脸颊上有一双大的吓人的眼睛,那眼睛里黑沉沉的,又好似带着委屈和惶恐。 如果说楚筱悠是白天鹅,那苏荷一定是丑小鸭。 苏荷又怯怯的叫了一声:”楚姐姐。” 不知道这位苏小姐委委屈屈的样子是做给谁看的,楚筱悠从来不因容貌看不起任何人,她不过是厌恶那一颗被污染的心。 楚筱悠淡淡的一笑:”苏妹妹好,我还有事,就先进去了。” 刘曦眼里的失望一闪而过,转头看向苏荷,那种天然的贵气和高高在上的气势,自然而然的充斥在他的身上,语气温和,然而又有一种莫名的不可高攀的疏离:”表妹可还住的惯,要是有什么难处,就叫人来跟我说,不要委屈了自己。” 苏荷眼里闪着水光,低低的有些卑微的道:”若不是表哥和…救了我,我迟早不是饿死就是冻死,能有饱饭吃有衣穿有地方住,就已经很满足了。” 刘曦眼里锐利的光一闪而过,苏家原本也是名门望族,若是一切正常苏荷该是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偏偏萧太后从中作梗,将苏家满门流放,这仇早晚要报。 他叹息了一声:”好了,往后在没人敢欺负你了,你安安心心的住下来。” 苏荷笑起来,重重的点了点头,又怯懦的道:”刚才楚姐姐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我知道我身份卑微,人也长的不好看,可我……” 她用手擦着眼泪,却忘了别在镯子里的帕子。 刘曦皱起了眉头,他从小就在宫里长大,那个天下最富贵却又最污秽的地方,长到十岁遇到过三次生死之险,宫里最不缺的就是那些耍心眼告黑壮的女子,温柔的,娇俏的,泼辣的,胆小,什么样的都有,什么样的都不缺。 他忽然觉得很惋惜,惋惜一个好好的女孩子家,小小年纪就成了这样,这不是她的错,却已经成了她的命。 他叹息着,像是洞察到了苏荷的灵魂一样:”我去看看筱悠。” 如果她还聪明,应该知道他在说什么。 苏荷呆呆的立在船上,看着刘曦走远,眼里忽的又闪起恶毒的光,就好像全天下的人都欠着她一样。 楚筱悠刚翻开一本三娘传看了两页,王仁远从外面走了进来,瞧着就楚筱悠和几个丫头,才放心了些,去叮嘱楚筱悠:”这一船的臭小子,心思都不正,你一个女孩儿家的,少和他们说话,你放心,往后仁远哥哥给你挑个好的,绝对叫你吃不了亏。” 楚筱悠哭笑不得,她合上了书,瞧着王仁远:”我教的三字经哥哥都背熟了么?不是说往后要做大将军的么?这些书哪个大将军不会背?” 王仁远一怔,立刻头大如斗:”在给几天时间,等在京城安定下来你在考校我,想不想吃烤鱼?我们去下面的厨房烤鱼吃!” 楚筱悠悠悠的看着王仁远:”仁远哥哥怎么说的?背不下来要做什么?” 王仁远憋的一张脸发青。 正好外面有人敲门,是厨房的晓娘端了鲜炸的小鱼上来,她也就十来岁的年纪,因为常年在江面上随着父母走动皮肤晒的黝黑,然而却透出十分健康的色泽,还未开口,明亮的眼睛就染上了笑意,看的人十分舒服:”不知道小姐吃不吃这炸黄鱼,刚刚做的,我娘叫我上来送一些。” 王仁远像看到了救星,立刻接了过去,同晓娘说话:”多谢了,吃当然吃,我最喜欢吃这小黄鱼了,你们祖籍是哪里的?怎么就干了这一行,难道要一直做下去?” 楚筱悠脾胃虚弱油炸的东西要少吃,她尝了几口,用帕子擦着手听晓娘说话。 “我们祖籍是姑苏的,爹娘都是在水边长大,会做点新鲜菜式,小时候发了大水把家也给冲走了,后来四处奔走,就给现在的掌柜的大船上做做饭食,虽然日子不富足,到也还算安定。”口齿清晰,大大方方。 楚筱悠叫绮画给赏了几个金豆子:”要是还有什么新鲜的东西,就端过来叫我尝尝,要是做的好,多给你些银子你替我们做了吃。” 晓娘虽然欢喜,但目光清明,可见不是一味贪财的人家的孩子。 晓娘送了东西一走,王仁远就借口溜了出去,跑的远远的。 晌午的时候,风平浪静,楚靖瑜想着楚筱悠在里面待的无聊,就叫人把饭桌设在了甲板上,还从下头搬了几坛子梨花白。 苏荷跟着楚筱悠出了船舱,像个受了委屈的小丫头一样,看的楚靖瑜直皱眉,他朝着楚筱悠招手,把人叫到了自己跟前,就叫楚筱悠坐在了自己的下首,苏荷垂着眼坐在了末坐。 时令的蔬菜不多,多是江中出产的鲜味。 楚靖瑜一面同刘子文说话,一面挑拣了合适的饭菜夹给楚筱悠,楚筱悠垂着眼,优雅的慢条斯理的吃着。 “去年科考策论考的是民心所向,刘兄看今年会考哪方面的?” 对面的张雪健笑着道:”靖瑜这是在为难刘兄,难道刘兄还能揣摩出皇上的心思?” 楚靖瑜淡淡一笑,江风之中谪仙一般的人物,眉眼之间是云淡风轻的豪爽。 苏以乔道:”楚大哥进京之后有什么打算?” “宅子已经叫人在京城买好了,我和仁远就住在外面,只怕我外祖母舍不得我妹妹,要把人留在侯府的,我也怕自己照顾不周,就叫她现在外家暂住些时日,等科考完了安定下来,就把她接回去,毕竟住在外家也不是长久的事。” 苏以乔点着头。 “筱悠的外家是秦侯府?” 楚筱悠听到自己的名字,就点了点头。 “家中原本说叫我住在姐姐家里,我到嫌姐姐家里住着不方便,打算也叫人在外面买处宅子,不知道楚大哥的宅子在哪,我们买做一处也是个伴。”苏以乔道。 刘曦抬眼瞧了瞧苏以乔,听父皇的意思,是个很有学文的才子,年少成名,多了点孤傲,却很有前途,他就冲着苏以乔淡淡一笑。 正文 12.第 12 章 傍晚的夕阳温暖缱绻,落了刘子文满身,他幽深却泛着夕阳般浅金色的眼眸,莫名的有几分哀伤,黑色长袍上的金线反射着太阳的光芒,夺目的有些不真实。 “我和楚兄相见恨晚,若是早几年能认识楚兄就好了。” 小几上一壶酒,两人对面而坐。 楚靖瑜笑着给刘子文斟满酒,他白皙的面颊上因为饮酒而泛上了红晕,眼睛越发透出灼人的亮度,瞧着竟多了些妖娆之色:”刘兄何必如此,人生漫长,此后还有几十年光阴供你我消遣,不必着急。” 楚靖瑜的胸襟和气魄总让人莫名的会信任他,同他说话,天大的烦劳也荡然无存。 刘子文笑着一饮而尽:”今夜你我秉烛长谈!”在过几天进了京,就难有这样无忧无虑的时候,刘子文垂眼,竟觉得心慌意乱起来。 那温暖的眼,温热的身体,让人忍不住沉迷,一杯浊酒下肚,天昏地暗起来,什么也分辨不清楚,只想纵情享受。 楚筱悠才刚刚起来,屋子里的窗户没有打开,充斥着一股独属于她的暖香,她乌黑的发缎子一般披散下来,倾国倾城的面容上尚且带着几分刚刚起床的慵懒,坐在镜子前,由着丫头们梳妆打扮。 刘曦披着斗篷站在外面呆了呆,转眸间笑着走了进来:”没想到我来早了,筱悠才刚起来。”他捧着个插着一束杏花的观音瓶,花瓣上还沾着露珠,让他像是观音坐下的送福童子。 珊瑚笑着接了过去:”还是公子有雅兴。” 楚筱悠笑着转头去看他:”大清早的,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一束花?” 刘曦自来熟的坐在了椅子上,小小的年纪看起来却已经自有风范:”是下头的人要去采买些东西,我想着你在船上闷的慌,就叫他们顺便带了花上来,放在屋子里瞧着也养眼。” 楚筱悠还没换见客的衣裳,起来推了推刘曦:”你先去外面等等,我换件衣裳在和你出去。” 刘曦脸颊微红,眼里都浮起了一层水光,站了起来:”那我先出去,你慢慢来。”因为窘迫,走路的步伐都乱了起来。 珊瑚选了衣裳过来,笑着道:”刘小公子真是不一般的体贴,什么都惦记着小姐。” 楚筱悠淡淡一笑:”他还不过是个孩子。” 刘妈妈听的笑了起来,小姐可不也是孩子,难道还能比刘公子大了去。 楚筱悠梳的垂挂髻上交缠着珍珠流苏,走动起来晃动出一连串莹润的光泽,青白色的素面琵琶襟小袄下系着月白长裙,外面罩着一件浅粉的斗篷,走动之间婀娜多姿,那雾蒙蒙的如江南烟雨般的眼里透出分外的宁静,看一眼就再难忘记。 “一会船会在普陀山下停一会,大家都会去山上,你要是觉得走不动,就同我说,我帮你叫个软轿抬你上去。”刘曦认真的道。 “我哪里就那么娇弱。”楚筱悠不满的道:”那么点路我还是能上去的,若不然平常跟着仁远哥哥练功夫岂不是白练了?” 刘曦就立刻道:”你平常还练功夫?真是了不得,看来我要向你好好学学了,若不然过几年只怕还要打不过你这女侠了。” 楚筱悠抿嘴笑起来,珍珠一般。 那黑瘦的苏荷就站在船舱的阴影处,若不是她叫了一声,楚筱悠和并肩走在一起的刘曦都没有看见。 楚筱悠后面并刘妈妈算上一共跟了五个人,让她犹如明珠一般,被捧在中间,刘曦身后也跟着个清秀的小厮胡小乙,他器宇轩昂目光摄人,年纪虽小,但一看就是高高在上的贵人。 苏荷被刺的瞳孔微缩,慌张的垂下了眼:”表哥也等等我。” 她今日特地擦了粉,但显然并不怎么娴熟,她身后跟着的瘦瘦的小丫头是临时买来的,也并不懂这些,那粉连眉毛都一并擦白,和脸上的干皮混合出一种格外恶心的感觉,楚筱悠叹息了一声,叫了珊瑚:”你去带着苏小姐下去在梳洗打扮一番吧。” 苏荷的就像被人扎了一刀,猛的瞪直了双眼,嘴巴张了张,就好像是要吞掉什么。 珊瑚走了过去,笑挽着苏荷:”小姐年纪小,身边的丫头也不懂这些,我帮您在打扮打扮。”又怕苏荷难堪就笑着去说她身边的小丫头二妮:”你也是的,自己若是不懂,也可以来问问我们,到委屈了小姐。” 二妮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吓的不敢说话,只垂着头。 珊瑚向来圆滑会做事,楚筱悠瞧了一眼绮画:”多跟你珊瑚姐姐学着点。”绮画连忙应了一声。 刘曦笑着掀起帘子叫楚筱悠先进:”还是你心地善良。” 楚筱悠却不领情:”这船上除过她就我还这边的人还懂这些,看她打扮成那样一声不吭,莫说她是不是吃亏被人笑话,先我就要被人诟病,一个心胸狭窄的评价是跑不掉的。” 两个人进了饭厅,却见着里面的气氛不大对,刘子文站在一旁正在看窗外的江面,楚靖瑜坐在桌子旁沉默不语,苏以乔和张雪健王仁远都远远的站在一旁也不说话。 王仁远瞧见楚筱悠进来,立刻走了过来,在楚筱悠耳边悄悄说话:”这两位不知道怎么呢,大早上起来一句话都不说,这气氛吓死人了!” 天大的事情,饭还是要吃起来的,楚筱悠就同身旁的美玉道:”叫厨房的人上饭吧,一会不是还要去普陀山么?耽搁下去要到什么时候去?” 王仁远立刻响应起来,吆喝着道:”对!筱悠说的对,天大的事情先坐下来吃饭,吃完饭我们出去玩,来刘公子,大哥!快!坐下!” 他热情的张罗总算把两个人都叫到了跟前。 楚筱悠依旧坐在楚靖瑜的下首,也瞧不出是什么事情即不是悲伤也不是愤怒,到像是尴尬,也不知道在尴尬什么。 那边刘曦跟着刘子文坐下,忽的道:”父亲可是哪里不舒服?” 刘子文垂着眼:”没事,一点小伤。” 这边的楚靖瑜忽的就红了脸,垂着眼一言不发。 这古怪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了大家下船上普陀山。 天气非常的好,万里无云,山上桃李缤纷景色优美,应该正是普陀山上赏景之时,山间的小道上来来往往都是游人,楚筱悠瞧着哥哥脸上终于见了点笑意,才低声询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楚靖瑜自然知道妹妹在问什么,一时大窘,装作去打量路边小摊上的油纸伞,深深浅浅的颜色画了梅兰竹菊,到是别有韵味,他嘴里含糊的道:”也没有什么事,就是拌了几句嘴。” 他拿起一把青色油纸伞仔细的打量起来。 楚筱悠不信,见楚靖瑜不愿意说,就劝了一句:”哥哥向来行事磊落洒脱,若真有不对的地方赔礼道歉该说的说了就行。” 楚靖瑜一怔,若是真觉得自己做的不应该,确实该赔礼道歉,他向商贩十五纹买了手里的伞,笑着递给楚筱悠:”这日头厉害,撑把伞遮太阳也不错。” 绮画跟在楚筱悠身后撑伞。 商贩见着画里走出来的女子太阳下撑自己的伞,一下子就兴奋起来:”走过路过的小姐夫人们瞧一瞧,买把伞挡太阳,晒黑了可就不美了!” 有人瞧见楚筱悠打伞果然就去买,连苏荷也要了一把。 众人一下子都笑了起来。 王仁远冲那小贩道:”你的脑子到灵活,今天可是多亏了我这妹子了!” 小贩见是一群贵公子,陪着一脸的笑,点着头称赞:”小姐这样美,只怕是天上的仙女。” 刘曦却沉了脸,走过去挡住了楚筱悠,递给楚筱悠一包葵花籽:”这个瞧着挺干净的,你拿着吃吧。” 楚靖瑜挑眉,妹妹有人喜爱在他看来是好事,抬头和刘子文的目光不期然相遇,两个人俱是一怔,又很快别过了眼,说到底喝酒误事,要不然何至于今天这样尴尬。 苏以乔从旁走了过来,瞧了瞧楚筱悠:”上山的路还很长,你若是走不动了就说,你一个女儿家的,没人会笑话你。” 楚筱悠微笑着点头。 跟在后面的苏荷,无人问津,瞧着阴沉又落魄,其实世间的事情多是这样,貌美如花又气质如兰的女子走到哪里都受男子追捧,但相貌一般的却大可不必自怨自艾,直直白白的做自己,自有自己的天地和欢乐。 那边的胡小乙殷勤的从绮画手里接伞:”这撑伞的活还是叫我来做吧,姐姐休息休息。” 太子爷自五岁那年差点被个宫女掐死,之后就在不叫女子近身,何曾见过对那个小姐这般上心,这般体贴,这般亲近,他不乘机多巴结巴结这位楚小姐,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绮画笑起来:”哪能叫你来做,你且去照顾你家公子,要是我一会手上没力气了,在叫你过来帮忙,要不然我偷懒了,小姐又该说我了。” 胡小乙当然知道下人的本分,也不过是表个热情,拉个关系,听绮画这样说,就笑着道:”那姑娘要是一会要帮忙,只管支会我。” 绮画低声和楚筱悠道:”这个胡小乙到不错。” 楚筱悠笑了笑:”有人对你好你就说这人不错,但你不知这好后面又有多少是非曲折,以后遇见事情多想想多看看。” 绮画连忙应是。 珊瑚瞧着楚筱悠这样精心教导绮画,钱财也叫绮画管,分明是做了心腹的样子,难免有些失落,美玉稳重又善于察言观色,在一旁道:”绮画姐姐人不错,小姐喜欢也是应该的。” 珊瑚勉强一笑。 香草是个孩子性子,从小也没去过哪里,上了山看什么都新鲜,楚筱悠就给了她几个零花钱:”有喜欢的就买几样,到了京城也带给你爹妈,是个心意。” 福叔先去了京城置办房产。 香草欢天喜地。 普陀寺一直在上面,越往上走人就越多,楚靖瑜怕和楚筱悠走散,就干脆牵着她的手,一面走一面和她说些风土人情。 楚筱悠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来过这样热闹这样景致不同的地方,所看所见似乎给她打开了另外一扇门,让她的心胸和天地都广阔起来,回头再去看前世的事情,在这广阔的天地里,好似也没有那样让人难以释怀了。 她一步一步往前走,正在以一个全新的自己去面对未来的人生,种种的让她痛苦和悲伤的事。 苏荷在人流中,还能清楚的看到被哥哥护在羽翼下的楚筱悠,她垂了眼,和身边的乞丐低声说着什么,这一切都淹没在了人潮中,分辨不真切。 正文 13.第 13 章 前面响起了鞭炮声,后面的人群向前拥挤,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夹杂在人流中,不知觉的冲散了楚靖瑜和楚筱悠,楚靖瑜往跟前挤楚筱悠却被乞丐卷裹着渐渐远离,消失在人流中。 须臾之间的事情,楚靖瑜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这可不像是现代有手机,找不见人打个电话就可以,他妹妹年少貌美,这样的世道孤身一人,谁也难以料定会发生什么,他大喊起来:”仁远,筱悠被冲散了,我们分头去找,一会就在庙前集合!” 那边跟着刘子文的刘曦还有苏以乔和张雪健都听到了,都忙答应了一声:”大家都去找!” 一群人就在人群中分散了开来,张雪健和王仁远还在人群中寻找,楚靖瑜和刘子文还有刘曦离开人群在偏僻些的地方找。 艳阳当头,跑几步就出了汗,刘子文瞧了一眼乌云压顶的楚靖瑜:”你也别太着急,你妹妹向来聪慧机灵。” 楚靖瑜早把当时的尴尬抛到了一边,心里只有焦急和担心,一面四处搜寻可疑的痕迹一面道:”她不过是来十来岁的小姑娘,身子骨又弱,走两步都会脚疼,这会突然连影子都找不见,必定是出了什么事!” 楚筱悠确实是出了事,那群乞丐一直把她推搡到了没人的地方。 衣衫褴褛,面颊上都是污渍,看不清楚样子,但那一双双眼却透出了粘腻的湿答答的让人恶心厌恶的光芒。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就经历了生死,面对这样突发的事情,她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惶恐害怕,她淡漠的宁静的站着,像是一朵开在悬崖上的花,有人的眼里露出贪婪。 楚筱悠慢慢的向后退:”你们想要什么?金银财宝?我把身上的首饰都给你们,你们全都拿去放了我走,我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若是真丢了,找了起来找到你们,你们连命都丢了,若你们现在放过我,我就当什么事都没有,绝不追究!” 为首的两个人交头接耳的说了什么,楚筱悠模糊听着仿若是提到了小姐两个字眼,她微微皱起了眉头,瞧见那些人不为所动照样步步紧逼,她知道再不跑若被抓住了,只怕就真的危险了。 楚筱悠将头上的发钗拔了下来,拼命朝远处扔:”谁捡到就是谁的!” 一群人果然过去捡,楚筱悠趁机转身拼命的奔跑起来,她身子弱,虽然锻炼了这些时日好了很多,但到底底子一般,经不起这样的锉磨,渐渐的呼吸沉重,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那些伸出来的枝桠划破了脸流了血,她也丝毫没有感觉到,只是机械的坚持,那些旧年的事情不知怎么又翻涌了上来,初进侯府终日惶恐无助,秦轩宇的温柔缱绻像是一束温暖的光照亮了她的心,让她这在黑暗里待久了的人,忍不住追逐,情谊就那样悄然而生,卑微却又热烈,最终就被人践踏在了脚下。 她已经重活了一回,一定要活出个人样,然而后面的乞丐追赶的声音渐渐近了。 楚筱悠猛然撞进个单薄的怀里,定眼一看见是刘曦,刘曦皱眉拉着她:”过来!”转身就躲在了茂密的灌木丛里,狭小的空间里刘曦把楚筱悠整个都抱在怀里,把她的头按在自己怀里,像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样。 即使尚且年幼,但那胸膛里的心跳却听起来沉稳有力,在这个狭□□仄的空间里,竟然也格外的让人觉得心安, 乞丐很快追了过来,刘曦的眉头紧紧锁着,都能清晰的看见这群人四处走动的腿和脚,就在他面前晃动,他把楚筱悠楼的更紧,屏住呼吸。 万幸的是这群人原地转了一会圈就渐渐走远了,刘曦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扶着楚筱悠站起来,温声道:”没事了,他们走远了。” 因为蹲的时间长了些,又是刚刚剧烈运动后的事情,楚筱悠站起来只觉得头晕目眩,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谁知道只顾着躲避,没注意到这地方后面就是个陡坡,一脚踩空,一下子就跌了下去。 刘曦眼疾手快抓住了楚筱悠,两个人一起滑了下去。 楚靖瑜瞧见一群乞丐从树林里走了出来,皱眉瞧了两眼,忽的上前把人拦住,冷冷的道:”那个小姑娘人呢?” 为首的乞丐,警惕的看了一眼楚靖瑜,一声不吭就要走过去,楚靖瑜却拔出了佩剑:”若是不说实话,今日一个都别想走!” 刘子文这才瞧见这乞丐的手上拿着个点翠的发钗,想来必定是楚筱悠的东西。 人渐渐的没有之前的多了,但还是看不到楚筱悠的影子,苏以乔满头大汗,青色的长袍上沾满了土,丝毫没有先前的儒雅高冷的模样,但他好像觉察不到,不停的向人打听:”十来岁穿青衫的姑娘,漂亮的像个仙女一般。” 大家都说没有见过,王仁远急的心里猫爪一样。 苏以乔还是问,后头有个上了年纪的大妈:”我瞧见有个漂亮姑娘被乞丐逼到那边的林子去了,你们快去看看吧!” 又转头和同行的人说话:”这世道真是害怕,连叫花子都这么猖狂,好好的姑娘可千万别有事。” 苏以乔和王仁远比赛一样往前跑,果然找到了一连串的脚印,一直找到了楚筱悠和刘曦掉下去的地方,正好刘子文和楚靖瑜也找了过来。 楚靖瑜仔细看了看:”只怕是失足掉下去了,看这脚印应该和刘小公子在一起。” 苏以乔往下看了看,陡峭的山坡被杂草和树丛遮挡,下面也看不太清楚,他一身不吭的转身往下走,跟前蹲着的王仁远吓了一跳,一把抓住他:”你做什么?” 苏以乔垂着眼:”从这下去,看看能不能找见人。” 楚靖瑜比谁都着急,整个人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一样,但越是这个时候他就越冷静沉着,他沉着一张脸道:”大家都着急,你也不要添乱了,去和仁远找人问问,看看能不能绕道从下面走过去。” 又向阮青吩咐:”找一捆绳子拿过来,我从这里下去。” 刘子文就又瞧了一眼楚靖瑜,他到是小瞧了这个楚靖瑜,没想到竟然有一身了不得的好功夫,那样的身手几十年是练不出来的,十来个乞丐叫他三两下就给制服了,顺着脚印,就找到了这边,在地上看了两眼就确定了是楚筱悠和刘曦从这里掉了下去,现在还能从这里下去,这人身上到底藏了多少的能耐?! 楚筱悠和刘曦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衣衫褴褛发髻散乱,似乎和刚刚的乞丐没有什么区别。 身旁是潺潺的流水,鲜嫩的草地上开着黄色的花,太阳从树林中透过,落下斑点的光芒,这景致,竟然意想不到的优美宁静,就像楚筱悠此刻的眼,然而又沾染着薄薄的怒色:”你何必跟我下来,这下子我们两个都困住了。” 刘曦垂了眼,脸颊一侧还有划破的伤痕,长长的睫毛抖动着,竟然瞧着很脆弱,楚筱悠抿了抿嘴,往他跟前坐了坐,放低了声音:”其实,多亏了你救我。” 掉下来也比落在乞丐的手里要好一些,至少多了获救的时间。 “我七岁的时候被人遗弃在了万寿山,当时天快黑了,山里什么也没有,只听见野兽的嚎叫,我吓坏了,当时就想要是有人能陪我一起该多好,不过后来我父皇还是很快就找见我了,我发烧了三天才慢慢缓了过来。”刘曦的目光清澈又明亮并没有任何畏惧或悲伤。 楚筱悠有些动容,刘曦是在说他之所以下来就是想要陪她,让她不用在这荒山野岭觉得害怕,这是哥哥楚靖瑜和王仁远之外又一个让她感觉到了温暖的人,楚筱悠去拉刘曦的手:”多谢你能下来陪我,我要是一个人的话一定会很害怕。” 刘曦告诉了楚筱悠自己的身份,楚筱悠却从这话里先感受到了温暖和善意。 刘曦的目光忽的像一轮太阳般灼热,楚筱悠才后知后觉的道:”没想到是太子爷刘曦大驾光临,不过我现在身受重伤,这大礼是不是可以改日在行。” 她的眼里带着笑,闪烁着美好的光芒。 刘曦笑了一声:”筱悠真聪明。” 楚筱悠竟然被夸赞的窘迫起来,一面给刘曦打理头发和衣裳,一面同他说话:”我哥哥一定会很快就找到我们的,我们就在这休息一会,等回了船上我在好好谢你。” 刘曦抬手捡了楚筱悠头上的一支杂草:”我父亲也会很快就下来的,你放心吧,他是这世上最了不得的人!” 算上刘曦,刘子文一共有三个儿子,齐皇后所生的刘曦是长子,另外还有一个几乎和刘曦一般大的,由萧太后的侄女萧贵妃所生的次子刘闵,另外还有武昭仪所生的刘乾,兄弟三个年纪相差不大,这样的朝局,刘曦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楚筱悠放软了声音:”你闭着眼睛休息一会把,我给你唱个歌。” 刘曦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你靠着我坐一会,我们都休息休息。” 少年的微笑灼热又温暖,楚筱悠却不知,这微笑只为她绽放,她靠了过去,两个依偎在一起,这幽僻的山林就好像只成了一处观景的美妙的地方,人世间的危险和悲伤都向后靠,只余下美好和灿烂。 绮画擦着眼睛不出声的流眼泪,眼睛早肿了起来,珊瑚在和刘妈妈说话:”我们也出去找找吧,人多力量大。” 刘妈妈着急的原地走来走去:”这里人口又多又杂,我们都是些女子,万一在被冲散,倒是拖了后腿,小姐回来少了谁肯定都不行,还不如听大公子的话在这里等等。” 美玉焦急的向外看了看:”这天眼见这就黑了,要是小姐……” 说着心里一酸,又落了泪,刘妈妈也被惹的难过起来:”小姐从小到大都没受过什么委屈…...” 坐在角落里的苏荷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向外瞧了一眼,那嘴角露出个细细的微笑,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喜欢千金小姐落难的故事,就好像才刚刚懂事的她一样,昨日还是锦衣玉食的大小姐,转眼就成了街边乞讨的被人嘲笑的乞丐,世事无常,有些事情总说不准会朝着什么方向变化…... 正文 14.第 14 章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少女尚且稚嫩的声音却将这首苍凉的歌,唱出了生命的盎然,在这傍晚的山间赋予了这歌全新的生命,使得这寒冷的时刻,竟然也壮阔起来。 刘曦有些着迷,迷蒙的光线下,少女清亮的眼仿佛是穿透了这迷雾一直照亮了心田,从天上降落凡间,为的就是这片刻的刻骨铭心。 那些积在心底的慌乱和恐惧好像在顷刻间灰飞烟灭,整个人都敞亮起来,看到了新天地。 楚筱悠却忽的站了起来,抬头向上去看,惊喜的拉着刘曦站了起来:”我哥哥来了!” 楚靖瑜把袍子卷起来绑在腰上,腰上系着一根粗绳,手里拿着一把短刀,刀插进坚硬的地方,承担重量,果断利索的从上头跃了下来,瞧见楚筱悠和刘曦安然无恙的站在一起,虽然样子狼狈了些,但却没有大碍,心里一松,脸上终于露出了点笑,心疼的摸了摸站在跟前的楚筱悠的脑袋,朝着刘曦抱拳道:”这次多亏了刘小公子相助,大恩不言谢,我楚靖瑜欠刘小公子一个人情。” 刘曦谦逊有礼:”楚公子言重了,这本也是应当的。” 楚靖瑜却没有心思去问这应该是怎么个应当法,转头去打量楚筱悠:”有没有哪里疼的厉害?”又不断自责:”这次都怪哥哥,是哥哥没有照看好你,叫你吃了这么大的亏!” 楚筱悠笑起来,眼睛像是两弯月牙:”也没有太疼的地方,哥哥也不必自责,人在磨难中成长,这些事情对我来说未必不是好事。” 楚靖瑜听的忍不住笑了一声,知道楚筱悠是特地这样说,安慰他的,他又摸了摸妹妹的小脑袋瓜,查看了刘曦的身上,见没有什么大碍,就站了起来,叫刘曦和楚筱悠坐下:”仁远和苏以乔正在查看路径,找到之后就会过来,你们不用着急,现在天色渐暗,先取暖才是要紧事,我去捡些柴火。” 刘曦站了起来,单薄的身影却很有男子汉的气概:”叫筱悠在这休息,我跟着一起去,这样也能快一些。” 楚筱悠却不同意:”我跟着你们一起!” 楚靖瑜挑眉:”既然你们觉得没有什么大碍,那就跟着一起吧。” 这是一处陡峭的地方,旁边是激流和茂密的灌木丛并没有适合行走的地方,每一步都不方便,楚靖瑜走在前面刘曦走在后面,把楚筱悠护在中间,因为近期没有什么雨水,干枯的树枝到不少,楚筱悠捡了起来要拿着的都叫刘曦抢了过去:”你捡,我抱着,别累着了你。” 楚靖瑜看的满眼笑意,并不开口说什么,两个孩子年纪小,都是一些纯粹美好的东西,没必要去惊扰,随缘而去就是。 他一面捡一面说些简单的野外生存技巧:”若是以后遇到这样的情景,就要沿着河流往下走,要辨别好方向,向着南面就是南面,不敢没有章法的乱走,否则就是累死在这地方也找不见人来救你。” 捡的差不多了,就往回走:”夜晚睡觉也有讲究,若是蛇虫多的地方就应尽量远离地面,才能避免不必要的伤害。” 他找了干爽的地方将柴堆放下,捡了软和干燥的树叶出来,掏出打火石,三两下就生起了火,烟气冲天,忽的就多了一份温暖,火光的映照下,楚靖瑜的面颊显的格外温暖而让人安心:”若是不方便走动,又确定一定会有人来找,那最好的办法就是生火放烟,发出信号,这样也方便人来找你。” 楚筱悠和刘曦一脸沉醉和崇拜,就好像楚靖瑜在讲多么了不得的知识,他生好了火抬头一看两个人的样子,笑了起来:”好了,这下子坐在这里等着就行,你父亲看见火光就知道你没事,仁远和苏以乔也能很快找到我们。” 楚筱悠忍不住挽着哥哥的胳膊:”哥哥怎么连这些都知道?在讲一些吧!” 刘曦也跟着点头:”您真了不得,比那些只知道读死书的人叫人敬佩。”都换了敬称。 王仁远看了一眼苏以乔,毕竟是读书人,走了这么远的路面色也差的厉害,但就是不吭气,倔强的不行,王仁远又劝了一句:”你歇一歇吧,我来找也一样的。” 苏以乔一声不吭,忽的眼眸一亮:”前面有火光!” 王仁远立刻兴奋起来,往前奔跑:”肯定就在那里,快走!” 老远就听见了王仁远的声音,大笑着从对面跃了过来,抓着楚筱悠上下打量:”真是吓死人了!哈哈,可算是找见了!” 楚筱悠也被这份快乐感染,笑起来:”我没事,我好好的。” 河对面的苏以乔终于露出了一点笑,然而跟随的人却惊呼了一声,就见苏以乔整个人都软到在了地上。 王仁远叹气:”肯定是累的,一个文弱书生累的也够呛!”朝着下人吩咐:”快把苏公子抬回去!” 胡小以冲到了刘曦跟前上下打量,又是叹气又是抹眼泪。 不过终归都好,大家都没有事,赶在天黑前算是上了船。 苏以乔为了找楚筱悠累的晕过去,楚筱悠怎么都要去看看,刘妈妈带着几个丫头替楚筱悠收拾换了衣裳,虽然不说但瞧着眼睛都红红的,想必也没少哭,楚筱悠拉着刘妈妈的手:”叫妈妈担心了。” 刘妈妈心里酸涩,到不敢现在就落了泪,怕惹的楚筱悠也心里难受,就笑着道:”小姐没事就好,就是绮画,只知道哭,太烦人了些。” 绮画听见说起自己,不好意思的脸一红,躲了出去,大家都笑了起来,气氛才好了起来,楚筱悠简单绾了发,换了一身衣裳带着珊瑚和美玉去了苏以乔休息的船舱,侍候的小厮清书见是楚筱悠过来,立刻堆起了一脸的笑,打起帘子请楚筱悠进去:”公子也没有什么大碍,现在已经醒来了,正在用饭,小姐进去就是。” 苏以乔的船舱里看到的好似只有书,难怪那样有学问可见平常也非常用功,明眸皓齿的大丫头见雪穿着一身粉色的裙袄正娴熟的侍候着苏以乔,见是楚筱悠进来就笑着迎了上来:”小姐怎么现在来了,身上有伤,也该休息休息才是,我们公子没有大碍。” 女主人一般请了楚筱悠坐下,又去端茶倒水。 坐在床上的苏以乔穿着件单薄的衣裳,看见楚筱悠白皙的面颊上忽的浮起了几丝红晕,那眼就显得愈加明亮。 见雪端了茶水过来:”我们公子也是,太倔强了些,硬是晕了过去,叫人抬了回来,到是没帮上什么忙。” 楚筱悠淡淡一笑,那光芒刹那间就叫小家碧玉的见雪黯淡了下来:”我是特地来感谢苏公子的,多谢苏公子鼎力相助,若不是苏公子帮忙,我们打概还要在多等等,我身子弱,未必就受的住。” 苏以乔一笑,像是拨云见日一般,有刹那的光华:”这本也是应该的,你身子弱,又刚吃了大亏,还是早些回去吧,我没有什么。” 苏以乔也该好好休息,楚筱悠就是过来表达谢意说了两句就站了起来。 直到楚筱悠走,见雪的笑才淡了下去,侍候着苏以乔躺下,细细的给他盖上被子:”你在家里千娇百贵,老太太把你当眼珠子一样疼,听说你要去京城,心疼的几夜都睡不着,要是知道你在这里受了这委屈,只怕要哭瞎眼睛打断我们这些人的腿,我也求求公子,往后不为自己想也为我们这些人想想,少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见雪说着吹灭了角落的灯,屋子里暗了下来,苏以乔的眼却格外明亮,就好像是这夜晚明亮的月光一样,心底里有一汪清水荡漾出一圈圈涟漪,一些格外美好的事情在脑海里浮现,叫他一颗滚烫的心久久难以入眠。 胡小以给刘曦仔细的清洗了身上:”公子真是了不得,这就是戏文里说的英雄救美!”又去赞楚筱悠:”楚小姐真是像仙女一样,京城里只怕也没有那样漂亮的人儿,将来就给您做太子妃才合适!” 刘曦瞧了一眼胡小以,胡小以嘿嘿一笑,忙又说起别的:”那个苏公子怕是对楚小姐有意思吧,不然怎么那么拼了命的去找人,那样子奴才都被吓着了,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刘曦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感情就你机灵,就你懂事,什么都叫你这火眼精金看出来了!” 胡小以给刘曦穿了衣裳:”奴才也是好意,英雄难过美人关,楚小姐那样的美人当然要堤防着别的人。” 刘曦淡淡的垂眸整理着衣裳,昏黄的光下竟然有种势如破竹的气势,明明年纪还小。 楚靖瑜和王仁远给楚筱悠送了粥过来,王仁远反坐在椅子上抱着椅子背,看着楚筱悠吃饭,楚筱悠被看的很不好意思,抬头瞧王仁远:”仁远哥哥没吃饱?” 王仁远咧着嘴巴一笑:”我妹子吃饭都斯文好看。” 楚筱悠抿嘴一笑,转头去看坐在一旁的楚靖瑜:”有件事情忘了跟哥哥说,刘小公子是当今的太子刘曦。” 楚靖瑜的眉头皱在了一起,不过很快就舒展开来,他这样的现代人对于皇权并没有那种深入骨髓的敬畏,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看上去随意的多了。 王仁远却半响才反应过来,一副惊掉了下巴的样子:”那刘公子就是当今皇上?!” 楚靖瑜忽然觉得自己碰上了一件很棘手的事情。 直到楚筱悠用完了饭,看她没有什么身体的异常,叮嘱着她早点休息,两个人才走了出去,楚靖瑜叫王仁远回去休息,王仁远想了想道:”我们还是当作不知道?” 楚靖瑜点了点头:”既然皇上不想暴露身份,那就装作不知道,该怎样还是怎样。” 王仁远是蔑视权威的土匪,最初的震惊过去,也就淡了下来,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了!” 楚靖瑜和王仁远分开后,心烦意乱的借着月光去了甲板上散心,一抬头就见个挺拔的身影也站在船边,该来的终归要来,也躲不掉,他叹息了一声走了过去。 “刘兄好雅兴。” 刘子文淡淡的瞧了一眼楚靖瑜:”我当楚兄打算和我老死不相往来。” 楚靖瑜一脸的尴尬,咳了一声:”喝酒误事,我是来和刘兄请罪的。” 刘子文冷了脸:”你说这话把我当做什么?” 楚靖瑜难得的蒙住了,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到不知道该怎么样,半响才道:”那刘兄的意思?” 刘子文很烦躁,说不出原因的烦躁,看着楚靖瑜那榆木脑袋的样子,真想不通一个什么都会的聪明人,怎么有时候也这样蠢笨,什么都不明白。 他狭长的眼里泛起幽冷的光:”若想请罪也好办,我上你下。” 楚靖瑜秒懂,满面通红:”刘兄不要开玩笑了,我们是男子,怎可以如此,刘兄有儿子,往后我也会娶妻生子。” 刘子文有一刻想脱口而出:”你敢娶谁为妻?!” 但他还是沉默了下来,半响转身离去,留下一个楚靖瑜,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在甲板上呆愣愣了好久,月光洒了他一身,像是披了一件纱衣。 正文 15.第 15 章 三月的春风卷着桃李的香气,在望月亭里盘旋又悠然的飘远,石桌上摆着一幅幅墨迹未干的字画和着春日的景致说不出的高雅,大小姐秦佳人仔细瞧了过去,笑着开口:”这里面自然还属秀逸妹妹的桃李缤纷图最是漂亮大气。” 又去点秦轩宇的画,抿嘴一笑:”轩宇虽然不是最差,但瞧着这些时日一点长进都没有,该罚。” 秦轩宇笑起来,端了捣花的玉瓶:”甘愿受罚!甘愿受罚!这活我来做!” 秦二老爷家的四小姐秦佳茹,笑的前仰后合:”三哥哥最喜欢做这活,这哪里是受罚,分明是奖励。” 罗秀逸笑着点了点秦佳茹娇嫩的面颊:”这是你三哥在替你受过,你还好意思开口。” 秦佳茹就挽着罗秀逸的胳膊撒娇:”姐姐难道不疼我了?只帮着三哥哥说好话?” 秦轩宇笑着凑了过来:”秀逸和我亲近。” 罗秀逸笑着推开秦轩宇,去和三小姐秦佳怡坐在一起:”我和三妹妹一起。” 那边一个人坐着的薛姨娘所生的二小姐秦佳悦,淡淡的开口:”听说楚家的表哥表妹要进城了,算算日子也该今日的,怎么没瞧见人?” 秦佳人笑了笑道:”也是早上才听说,说是去了普陀寺玩,耽搁了一天,要来也要明天了。” 秦佳怡立刻尖锐的道:”刚没了亲爹,还有这样的兴致!” 罗秀逸心里讶然,当初他们家遭逢变故,虽说比如今的楚家兄妹年纪小一些,但那种惶恐无助和天塌下来的感觉现在想起来还历历在目,要投奔亲戚深怕别人诟病耻笑,不敢行差踏错,唯恐秦家有一点不满就不要了他们。 楚家的兄妹到底说底气太足还是其实是心里糊涂分不清轻重? 秦佳人拉着罗秀逸去了亭子外的桃树下说话:”我也是早上听说的,祖母想把轩宇和楚家的表妹配对,到不是说我看不惯不喜欢楚家的表妹,只是毕竟你来的早,我们一处长大,你为人素来稳重让人敬爱,和轩宇也一向亲厚,我到更乐意看着你们好,所以这话我先说给你听,不管怎样你心里有个数,该怎样也能提早有个打算。” 罗秀逸心里最中意的并不是秦轩宇这样过于阴柔的不务正业的男子,但目前来看,秦轩宇却是最适合她的一个人,没想到老夫人这样偏向外孙女,人还没来就已经为她筹谋好了未来的路。 罗秀逸压下心底的想法,笑着抬眸:”大姐姐对我的好,我都记得!” 秦佳人就笑着点了点头。 那边的秦轩宇的大丫头莲儿笑着赶了过来:”老太太叫公子过去,说是来了客人要见公子。” 秦轩宇向来不耐烦这些事情,莲儿低声说了不少的好话,秦轩宇眉开眼笑起来,才跟着莲儿走了。 秦佳悦忽的一笑:”往后说不得要叫莲儿小嫂子的。” 几个小姐都心知肚明的微微一笑。 “……..苏公子为了找人累晕了过去,刘小公子也跟着掉下了沟里去,脸都划破了,楚小姐那样的仙子谁都愿意对她好。”二妮浑然不觉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妥,一面生涩的给苏荷梳头,一面说话。 苏荷垂着的眼里是无尽的幽暗,像是地狱里的光。 才说着话,楚筱悠却忽带着丫头走了进来,她梳着随云髻对簪着珍珠流苏,如画的容颜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只一点的冷酷,就好像是腊梅上的落雪。 就那么淡淡的瞧着苏荷,却释放出如实质的压迫:”我的事情到底是谁捣的鬼你比谁都清楚,我今日不找你算账是看在了元清的面子上,若你下一次在犯在我的手里,我定会叫你尝尝我的手段。” 仙女一样的人物,忽的却露出森然的气息,和平常的楚筱悠给人的感觉大为不同,判若两人。 苏荷垂了眼掩饰住眼里的慌乱,哭了起来:”姐姐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姐姐要是讨厌我,说就是了,何必这样对我?” 实质上她和苏荷很像,都是见过人世最丑陋的东西的人,所以她们掩藏在柔弱的外表下的心却比谁想的都要坚硬都要狠戾,不过是不到展露的时候。 楚筱悠冷冷的瞧了苏荷一眼,转身离开。 眼见着就要进京,远远的似乎都能看到京城的繁华,绮画小声道:”小姐为什么不把这事情告诉公子?” 告诉她哥哥,叫她哥哥去和皇上讨个公道?即使真的讨到了公道却闹的皇上厌恶了哥哥,那岂不是毁了哥哥的前程?前世的磨砺教会了她很多东西,收拾一个苏荷她有很多种办法,但她却要为她的家人着想。 楚筱悠摇了摇头:”不必了,这事情我能解决好。” 刘曦从船舱里走了出来,江面上起了风,天上并没有太阳只有乌云,楚筱悠穿着的月白的斗篷像是一只飞舞的仙鹤在这苍茫的江面上舒展着羽翼,而神情淡漠的楚筱悠好像是坐在仙鹤上的仙女,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冰冷和惊艳,俯视着人间。 ”明日就要进京了呀。”刘曦的声音突然响起,听起来很是怅惘,说着又笑着转头去看楚筱悠:”以后我们都在京城,到可能不能常见面了。” 楚筱悠见是刘曦抿嘴笑起来,像是天上的繁星璀璨明亮,刚才的冰冷荡然无存:”既然都在京城,真要想见面也不见的就有多难。” 但心理也知道,作为太子刘曦并没有那么多的空闲时间,进了宫也不会在那样自由,想怎样就怎样。 她把个八惠银扣花的荷包递给了刘曦:”这是我自己做的,你拿着吧,算是谢你的搭救之恩。” 见刘曦拿过去仔细端详,楚筱悠微红了面颊:”啊呀,做的不好。” 刘曦却抬头露出灿烂的笑脸:”怎么会?筱悠做的东西永远是最好的!” 船头的风实在大,刘曦替楚筱悠戴上兜帽,拉着楚筱悠往里走去:”走吧,我这里还有几本好书,也留给你拿着把玩。” 听着语气好像是要生离死别一样,胡小以垂着头,满脸惊诧的笑意,皇太子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小姐们花儿一样不知道打问乞丐们的去处,不知道那群乞丐的下场有多惨。 罗秀逸陪着姐妹们玩了一会就回了锦绣园,小甜跟在她的身后低低的报怨:”小姐每天不知道多忙,家里的柜上的事情都自己亲自打理,还要分出精神和几位不知油盐酱醋的小姐们周旋。” 罗秀逸淡淡的看了小甜一眼:”你瞧瞧我们住在哪里?” 小甜脸一白,低着头在不敢说话。 罗秀逸也才刚回了院子换了衣裳,就见哥哥罗云飞从外面回来,青色的书生袍子上全是酒味,偏黑的面颊上像被人又抹了一层胭脂般,黑里透红,罗秀逸皱起了眉,忙叫下人去煎醒酒汤,翡翠从外面进来扶着罗云飞,又朝着罗秀逸道:”又叫小姐费心思了,大少爷怎么把自己喝成了这样?” 罗秀逸叹息道:”今天说是要和几个同窗请了恩师,喝多了也是常理。” 翡翠扶着罗云飞下去换了衣裳,又喝了醒酒汤,他才清醒起来,兄妹两个坐在前厅喝茶,说些闲话,罗秀逸问起了楚靖瑜:”哥哥可知道此人?” 罗云飞淡淡一笑,似有轻蔑:”此人听说样貌出众,但学问平庸,世子已经和我说了,说侯爷叫不必把楚靖瑜放在心上,说侯爷还是欣赏我的。”背靠侯府这棵大树的好处,远比他想的要多的多,今日恩师对他都颇为礼遇,说他前途不可限量。 罗秀逸这才露出舒心的笑,只要楚靖瑜不是个有能耐的,一个楚筱悠即使有万般能耐无人撑腰也算不上威胁。 罗云飞又笑着看向妹妹:”听说楚靖瑜的妹妹年纪虽小却被人私底下称作杭州第一美,我那几个同窗都想见见,说起你就只有佩服敬重,你大可不必为个空有美色的人烦恼,和你比不得。” 罗秀逸笑了一声,又一本正经的同罗云飞道:”楚家的表妹年纪那样小,你们就在一起混说,往后别人爱怎样就怎样,我们好歹是亲戚,哥哥可不能在跟着说。” 罗云飞连连摆手:”妹妹饶命,在不敢了!” 翡翠和小甜也跟着笑起来,露出舒展的笑。 因为下午就会到京城,船上的的人大早上就起来,收拾妥当,一群人坐在一起用了饭,算是相互道别,张雪健住在友人家里,刘曦和父亲自然是回宫,苏以乔因为已经确定和楚靖瑜住在一起,所以到还好,其他的人经了这同行的旅途彼此相熟亲厚起来,虽都是在京城到还有些离别的悲伤。 楚靖瑜笑着举杯站起来,爽朗的道:”众位大可不必如此伤悲,我们商定以后每月十五聚一次,照样还如现在谈天说地,同在京中,相见容易!” 张雪健第一个响应:”楚兄好胸襟!”,众人的情绪才高涨起来。 已经能看见立在码头上的人,和停在岸上的骏马和轿子,楚靖瑜的语气淡漠而又充满压迫:”苏荷小姐是刘兄难得找见的亲人,我不会刻意为难,但这次舍妹遇险的仇我记在她身上了,若还有下次,那就在不留情面!” 刘子文瞧了楚靖瑜一眼,狭长的眼里是几点不知名的光芒:”若还有下次,就不必楚兄动手了。” 船靠了岸,楚靖瑜向刘子文抱拳:”后会有期!”却没理解刘子文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边宫里的人早等在了下面,秦轩河瞧了一眼身旁穿着青衫的人,直觉是个了不得的人家,多看了两眼,王景安就转头看了一眼秦轩河,淡淡一笑,竟然有点文人雅士的风貌,瞧见靠岸的船头立着刘子文和刘曦忙迎了上去。 秦轩河也看见楚靖瑜一行,笑着站在岸边等着。 福叔带着先前的一些下人和几个新添置的人也在一旁等着,瞧见楚靖瑜就迎了上去,楚靖瑜交代的两句,叫把东西先搬去宅子。 楚筱悠扶着楚靖瑜的手稳稳当当的站在了京城的土地上,京城早春时节的天气寒凉而风大,卷着兄妹两的衣袍翻飞,过往的人忍不住回头观望,不知道这样风貌的人物是哪家的人。 前一世来的时候还下的大雪,她自小生在南边从没见过下雪,也没有遇见过那样冷的天气,去了侯府就生了病,这一世春暖花开,比上一世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更何况她还有两个宠她的哥哥。 楚筱悠有种气势如虹的壮阔。 楚靖瑜和王仁远和秦轩河见了礼,楚筱悠也上前行礼,秦轩河的眼里难免又露出惊艳,每见一次这个小表妹就让人惊艳一次,几个月没见,好似又比之前出众了很多,他笑着伸手,却被一旁的楚靖瑜打断:”天气寒凉,还是快些进城吧。” 候在一旁接应楚筱悠的女眷为首的是位浓眉大眼的妈妈,上来就拉着楚筱悠的手:”老夫人天天念叨着表小姐,可算是把表小姐等来了!” 楚筱悠微微一笑,抽出了双手,朝绮画道:”辛苦妈妈来接我,给几个妈妈和姐姐赏些钱买酒吃。” 这一次她就是来寻仇的,就是来拆罗秀逸的台的,罗秀逸不是人人夸赞宽厚大度吗?慢慢的她总要叫罗秀逸尝尝这名头的苦味! 妈妈和几个下人手里一颠,足足有一掉的钱,顿时眉开眼笑,不由自主的就把另外一位客居家中的罗秀逸拿比较,低声道:”还是这位表小姐财大气粗些。” 正文 16.第 16 章 此刻时值正午,街边的商铺无一不人满为患,皇城无形中以这座建于纯贞年间的真君庙为风水岭,在往里就多是开过功勋皇亲国戚的住宅,高楼广厦,街道宽阔平整。 定北侯府就在这一带的临安街上,轿子从侧门一直抬进了定北侯府,前面的楚靖瑜和秦轩河早下了马一路步行,过了垂花门从青砖的甬道一直抬到了老夫人的墨居院停了下来,丫头打起帘子,珊瑚和绮画一左一右扶着楚筱悠下了轿子。 院子里一株几十年的梧桐树伸出了遒劲的枝桠,露出一种岿然不动的强大又内敛的姿态,楚筱悠深吸了一口气,随着楚靖瑜一步步进了院子。 这是一副极其熟悉的场景,梦里心里反复咀嚼过无数遍,抄手游廊下挂着各色的鸟雀,看到生人跳跃鸣叫,廊下站着一排着绫罗绸缎的丫头,瞧见人来,早有小丫头进去通报:”来了!来了!” 楚筱悠转头看了一眼天一样的哥哥,露出舒展的笑容。 大家就都转头看向门口,珍珠帘子一晃,像是忽的荡出一连串眩目的光,先进来的是秦轩河和楚靖瑜。 秦家的孩子大多样貌出众,不管是楚筱悠早逝的生母还是如今的世子和秦家的小姐们。 秦轩河在样貌上和楚靖瑜有几分相似,然而此刻却忽的如同跳梁小丑一般在楚靖瑜面前黯然失色,坚持锻炼了好几个月的楚靖瑜早已经脱胎换骨,俊美的面容多了坚毅和气势,幽深的眼眸所到之处就好像有一种荡平天下的气势和自信,所散发出的一种沉稳和大气的气势,是谁都要忍不住看上几眼。 罗秀逸在心里忍不住赞了一声,在瞧坐在身旁的秦轩宇就好似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一样,空有一副比女子还娇艳的容貌。 后头被一群丫头婆子簇拥着的楚筱悠也走了进来,同楚靖瑜站在一起。 这屋子里老少十来个人,在和楚家的兄妹俩相比,忽的就暗淡下来。 这是怎样倾国倾城的容貌,眉目如画唇红齿白,仿佛是皓月当空又好似群星璀璨,美目之间是点点清冷宁静的光,举手投足间好似有一连串闪烁的光泽般炫目,身姿娇弱,如弱柳扶风,更添了楚楚动人的韵味,然而并没有一丝一毫的艳和俗,而是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让人不敢亵渎。 罗秀逸手里帕子揉紧又松开,她进京只带了两个丫头,楚筱悠却如大家小姐一般众星捧月,余光所见秦轩宇,他整个人早呆在了那里。 这偏厅里珠环翠绕使得光线暗淡的屋子好似都明亮起来,有人欢喜有人悲伤有人嫉妒,那种种的目光交织在一起投射在楚筱悠的身上,楚筱悠微仰起下巴,傲然的站着,叫这些人仔细的看清楚,她楚筱悠又来了。 丫头放了垫子,楚靖瑜和楚筱悠跪下行礼。 上头慈眉善目的老夫人叫人扶着下来,一左一右的扶起了楚筱悠和楚靖瑜起来,连说了三个好。 女儿早逝,这外孙和外孙女就是她的寄托,如今见着两个孩子长的如此好,想来女儿在天之灵也能有所安慰。 外祖母也没有几年好活的了,从外祖母身上她感受收到为数不多的女性的细致的爱护,若不是外祖母早逝,秦家的那些剩下的虎狼也不敢明目张胆的糟践她,把她嫁给了秦轩宇做妾,搜刮尽了她最后剩下的那点傍身的钱财。 老夫人想起早逝的女儿,忍不住抱着楚筱悠哭了起来:”若你母亲还在该多好!” 楚筱悠想起前世的酸楚也忍不住落了泪。 还是楼玉儿沾着眼泪过来,劝住了老夫人:”老祖宗快收了泪,表妹远路上来的,瞧着身子骨也弱,经不起伤悲。” 老夫人这才收了泪,只不断的摩挲着楚筱悠和楚靖瑜的手连连点头,又指了下头的人叫一一相认,楼玉儿亲自带着楚筱悠和楚靖瑜见礼。 楼夫人坐在最上首,慈眉善目的样子,微微笑着点头。 二夫人吕氏因为丈夫秦安一直没有个正经差事不过挂个五品的虚衔,向来沉默少言,少有笑容,淡淡颔首。 世子夫人何颖有了五个月的身孕,气色并不是很好,然而一看就是大家闺秀气质温婉不俗,笑着站起来,拉着楚筱悠的手:”家里妹妹都漂亮如今又来了个天仙似的的表妹,家里可就越来越热闹了,你就和你哥哥安心住下来,若有使不惯用不惯的就叫人来跟我说,千万不要委屈自己。” 站在一旁的楼玉儿眉头微挑。 楚筱悠前一世吃的最大的亏就是不会像罗秀逸一样笑着说好听的话,到落下个清高孤傲的名头,这一次她当然不会在犯这样的错误。 她微微一笑就如乍然开放的夺目的花,看的何颖的心也一跳:”早在家里的时候就听说大嫂子是管家的能手,大家闺秀里的翘楚,今天见了才知道,大嫂子更是容貌举止出众的仙子。” 任谁被个这样漂亮的女孩子夸赞都要心花怒放,何颖虽然向来老成持重也不免笑的红了面颊:”表妹的嘴巴比抹了蜜还甜!” 楚靖瑜向着何颖道:”以后还要劳烦大嫂照看我妹妹。” 何颖笑着点头。 老夫人笑起来:”看你们兄嫂姐妹和睦,我老婆子就是现在下地也愿意。” 坐在跟前大小姐秦佳人笑挽着老夫人:”您是老寿星,要长命百岁!” 老夫人也被逗的笑起来,大家笑了一回,秦佳人带着几个妹妹走了过来,温和的拉着楚筱悠的手:”表妹这样漂亮,真是叫我连话也不敢随便说,我是你大姐姐佳人。” 又指着一旁面颊白皙的秦佳悦:”这是你二姐佳悦。”秦佳怡微微点头。 又只一旁稍矮一些面颊尖瘦的秦佳怡:”这是三姐姐佳悦。”秦佳怡挑剔的打量楚筱悠:”表妹虽漂亮但也太瘦了些,一阵风都能吹走。” 秦佳怡就是嘴太欠,说什么什么不好听。 楚筱悠向来不喜欢秦佳怡,淡淡的看了一眼秦佳怡:”我还瞧着我同三姐姐差不多的身形。”柔中带刚的刺了秦佳怡一句。 她这次来侯府可不是来受气的。 秦佳怡本身是比较消瘦的一类人,但和楚筱悠瘦的弱不经风不同,秦佳悦瘦的有些刻薄之态,毫无美感。 秦佳怡立刻不满的嘟起了嘴巴,还要说什么,目光明亮的罗秀逸在后面拉了她一把,笑向着楚筱悠大大方方的开口:”我是罗秀逸,应该比妹妹大一些吧你叫我罗姐姐就行。” 此刻的罗秀逸穿着件半旧的樱草色袄子下面系着一色的百褶裙,乌黑的发髻上只一朵沾染着露珠的红色的杜鹃花,让她整个人像是带上了山间的灵气的精灵,容貌虽然一般,气质却很脱俗别致。 楚筱悠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那一双漂亮的眼里是扑面而来的灿然的光芒,让人下意识的垂下了眼:”罗家姐姐真节俭。” 她看见罗秀逸就能想起落雪的夜晚她趾高气昂的站在台阶上说的话,她不想委屈自己,就只能委屈罗秀逸了,楚筱悠说着又抿嘴微笑着上下打量,仿佛没有看到罗秀逸骤然苍白的脸,去拉站在一旁的圆嘟嘟的秦佳茹:”这应该是比我小的佳茹妹妹了,终于有人叫我姐姐了。” 老太太笑起来,大家也陪着笑,只有罗秀逸苍白着一张脸,攥着手里的帕子站着,她向来节俭供养哥哥,外人也都因此赞她一句,这一次到被个无形中和她争夺一切的小姑娘嘲笑看不起了,那眼里分明就有外人不知的蔑视。 然而一向视她作知己的秦轩宇,像是狗见到了骨头一般,黏在坐在了老夫人身旁的楚筱悠跟前,一双眼里只有楚筱悠:”妹妹叫什么?几岁了?在家做什么?读什么书?” 老夫人揽着楚筱悠,心疼的抚摸着她单薄的脊背:”你妹妹长途跋涉,不知道多累,你这一口气到问了这么多,叫你妹妹怎么回答?”楚筱悠明亮的目光淡淡撇了一眼秦轩宇,又很快挪过去,像是点水的蜻蜓,腻在老夫人怀里:”外祖母心疼我!”女儿家娇滴滴软绵绵的声音听的老夫人心都化了,搂着楚筱悠:”外祖母的心肝哟!” 众人便知,老夫人极喜欢这位刚进门的表小姐,绝不亚于家里的任何一位正牌的小姐。 相互见了礼,就问了些家里的事情,都是楚靖瑜在一一作答,楚筱悠像个公主一般,坐在老夫人跟前低声和老夫人说着话,剥了橘子喂老夫人吃,老夫人眉开眼笑,心情十分的好。 罗秀逸已经从最开始的失态调整好了心态,微微笑着注视着一切,仿佛没有什么能扰乱她的心神一般。 “……家财变卖了大半,已经叫下人先来这里买了宅子收拾好了,只等拜会过外祖母和舅父舅母就搬过去住。” 没想到竟然不是来侯府住的,楼夫人垂着的眼角露出一点似笑的光。 老夫人先皱起了眉头:”怎么能不住外家,传出去岂不叫人笑话,再说你一个男人家也照顾不好你妹妹,你们住在外面我不放心。” 楚靖瑜笑着,态度温和脾气很好的样子:”知道外祖母心疼筱悠,就叫筱悠住下陪您一段时间,我因要常常会见同窗拜会师友到不太方便住下,不过每日早上都必定过来给您请安问好。” 这到还听的差不多,老太太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楼夫人却忽的开口问:”你那边的宅子有没有可靠的管事,你年纪小不知道轻重,京城的事情也不甚明白,不若我派个老成的管事替你把关。” 楼夫人贪财别人不知他楚靖瑜却清楚,说是叫管事帮忙,只怕为的是借机多哄骗些钱才而已,引狼入室的事情他不会做。 楚靖瑜淡淡一笑,自有风华自然而然流露而出:”多谢舅母好意,家中管事是在父亲手下就办事的人,自来信得过,到不必叫舅母费心了。” 说着朝下面站着的小丫头吩咐:”叫阮青把东西都抬上来吧。”就不着痕迹的接过楼夫人这一茬,其强势和果断乍现真容。 秦轩河终于有了开口机会,解释道:”听说这是表弟和表妹的一点心意。” 大小抬上来了五口箱子,零零总总搬来几十件的物品,在座的人都有,一个都没落下,老夫人带着个金丝边的眼睛,反复试了好几次:”西洋的东西到是不一样,这个一带上,什么都看清楚了。” 楚靖瑜笑着解释:”这是筱悠专门为外祖母挑选的东西。” 屋子里人人都有,样样都和心意,就连吕氏瞧着手上的一尊玉佛也露了点笑容:”这两个孩子到有心。” 楚靖瑜又掏出了一千两的银票,叫绮画捧给了楼夫人,才不徐不疾的道:”因筱悠和我要多在舅舅家叨扰,这银票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还望舅母收下。” 偏偏就送到楼氏手上,是因为料定这个人一定会收。 罗秀逸的目光难免暗沉下来,这楚家兄妹难道是来来专门和他们罗家的人做对的,她自来了侯府小件的礼物到送过不少,却都不能和楚家的兄妹送上的东西比较,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更不要说还因为客居他家就送上了这样的银票,说是一点心意,却明摆着是给妹妹的花销,叫妹妹住的高兴,也无人敢随意给脸色。他们的勤俭节约和积极上进,和楚家的财大气粗相比忽然就有一种被践踏在脚下的感觉。 她自认为自己的哥哥一向不错,尤其是和秦家的这几个哥哥相比更是好中更好,但和眼前这位气宇轩昂气势不凡的楚靖瑜相比,却又实在差了太远。 但个人有个人的好,她哥哥学问好,将来要做大事,却不是一个楚靖瑜能比较的,也没有什么可羡慕,罗秀逸微微扬起下巴,绷着歌矜持的弧度。 楼夫人瞧了一眼银票,温和的微笑着:”这孩子,也太见外了,自己舅舅家里还给什么银票?” 秦佳人瞧了一眼仙子一样的楚筱悠,难免羡慕,难怪家中突遇巨变楚筱悠还是如娇嫩的花儿一般,原来是有这么个面面俱到的疼妹妹的哥哥,原本是想着会瞧见个落魄的客居的亲戚,却没想见到是出手阔绰举止矜贵的大家公子和小姐,原本那些还等着看笑话的人,只怕就要上赶着去巴结了吧,毕竟那样有钱那样有底气,和罗家兄妹完全不同。 秦佳人忍不住多看了两样楚靖瑜,身形健硕高大,英俊不凡又气势逼人,她忍不住面颊一红,微垂了眼…... 正文 17.第 17 章 楼夫人收下了银票,这本就在楚筱悠的意料中,她的目光从所有人的身上掠过,从这些熟悉的眼睛里在没有看到丝毫的嘲讽和鄙夷,而是一种意外惊讶和思量。 送东西的事情她知道,给银票她却完全不知情,没想到哥哥为她思虑的这么周到。 上一世她虽带了不少银子也私底下给秦家补贴了不少,但没人知道,偏偏还总去夸赞罗秀逸那样连自己也管不去的有能耐有本事,叫人总是私底下说她。 这样子一进门就把银子摆在了前头,说明了只是暂住,她就成了一个有钱有势的高高在上的大家小姐,而不是落魄的寄居亲戚,哥哥为她营造了截然不同的身份和气势,往后谁又敢随意鄙夷轻贱了她? 这一世她从开始就已经赢了罗秀逸。 楚靖瑜该办的事情办了,该说的话也说了,就要去前头拜会舅父,起身走的时候朝着楚筱悠看了一眼,见楚筱悠心情不错气色也好,才告辞离开。 秦轩河自然一路陪着。 老夫人搂着楚筱悠摩挲满眼欣慰:”靖瑜不错,是个好孩子,我们筱悠也是个有福气的。” 楚筱悠抿嘴笑道:”多亏了哥哥照顾我。” 秦佳怡瞧着楚筱悠到是满脸的戒备和愤慨:”不知道楚表哥学问怎么样?罗表哥可是山东的解元。” 楚筱悠的目光就悠悠的落在了秦轩宇的身上,像是一缕阳光忽的照亮了秦轩宇的面庞:”亏的三姐姐提醒,我还没问过三表哥的学文。” 美人如画,吐气芬芳,头上的珍珠流苏晃动,像是振翅高飞的蝴蝶,一颦一笑都美到惊心动魄 秦轩宇有些不知身在何处,他红了面颊,像是浮上了一片桃花云:”我向来学文不好,在京师更是排不上名号,师父也说我不是读书的料子,不过是跟着去混一混。” 秦轩宇的回答差点气哭了秦佳怡。 秦佳怡问了楚筱悠的哥哥,楚筱悠就反过来问秦佳怡的哥哥,楚靖瑜就是在一般也比秦轩宇好了千倍百倍,秦佳怡连自己的弱势强势都分不清楚就来找茬找麻烦,真是可笑。 如今的楚筱悠其实很不屑于和秦佳怡这样的较量,但她不是来受气的,这一点应该叫秦家的人早早知道。 罗秀逸笑着拍了拍秦佳怡:”楚表妹人长的漂亮,嘴巴也利索,佳怡不是你的对手。” 这就是罗秀逸惯用的伎俩,在这个时候出来说话就好像是来救场一般,显示着她的懂事体贴,然而总是话中带话,维护了一方就贬低另外一方,好似在指责楚筱悠的刻薄一样。 楚筱悠长长的睫毛像是黑色的羽翼,微微抖动,淡粉的唇微沉,露出个委屈的神色:”今日我来罗家表姐穿着旧衣裳,现在又说这样的话,可是不喜欢筱悠来外家住?” 罗秀逸千算万算也没有料到楚筱悠会有这样的手段,会如此的针对她,楚筱悠来外家住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又有什么资格置喙这样的事,这不是将她架在火上烤么?她穿旧衣裳是自来的习惯,因此人人都夸她一句,却没料到楚筱悠揪住这一点不放,硬要和她辨个黑白。 然而楚筱悠是有人疼爱的公主,老夫人一瞧,仿佛是看见了小女儿般,先哄了起来:”外祖母的心肝哟,可不兴乱想,你罗家表姐自来是个节俭人,总喜欢穿半旧的衣裳,外祖母巴不得你来家里住,怎么会有人敢嫌弃你不喜欢?”说着又去看罗秀逸:”你说是不是?” 老夫人看着慈眉善目,然而私底下的手腕罗秀逸早见识过了,那尚且温和的眉眼或许下一刻就是翻天的风雨,罗秀逸白着一张脸,艰难的应了一声:”楚家表妹想多了,我并没有那些意思。” 楚筱悠躲在老夫人的怀里,露出个淡淡的似是鄙夷的笑,顷刻间又欢喜起来,拉着老夫人的手:”我还有些新做的衣裳不然就送给罗家的姐姐吧。” 老夫人连连答应:”好,还是我们筱悠懂事。” 楚筱悠真就把她罗秀逸当叫花子一样踩么?!罗秀逸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这几乎是她自来了秦府以后受到的最大的侮辱,多一刻也不想在待下去,秦轩宇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了罗秀逸的异样,低声和她说话,去拉她的手,罗秀逸都淡淡的躲开。 老夫人把楚筱悠安置在了她屋子的碧纱厨里,说等天气暖和了在叫挪出去,叫了众人走,罗秀逸脚步匆忙的离开,后头谁叫也不吭声。 秦佳怡恨恨的道:”这个楚筱悠也太过分了!” 秦佳悦嘲讽一笑,看了一眼秦轩宇:”三弟只怕有些日子要碰壁了。” 秦轩宇脸一红,他只是没见过那么漂亮的人,忍不住就多说了两句,到冷落了罗秀逸。 秦佳人拉着秦轩宇:”你去好好和她说说,罗妹妹是个大度懂事的,哄一哄就好了,不会计较的。” 玳瑁扶着楼玉儿的手:”这个新来的表小姐好像挺厉害的。” 楼玉儿涂了鲜红的豆蔻的手指里了里鬓边的碎发:”你懂什么,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不过是叫人宠的不知道天高地厚而已,关键是老夫人疼爱,才见了面就宠成了那样,往后到要小心些侍候。” 玳瑁应了一声:”您放心,这事我省得了。” 合抱粗参天的古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种下的,仿佛整个的将书房都密密的罩在了下面,楚靖瑜坐在外头的茶房里瞧着院子里的景致,秦轩河在一旁笑着说话:”即你来了京城咱们兄弟两可就要好好乐一乐,晚上我请你。” 楚靖瑜的眼似笑非笑,有种摄人的光:”表哥还欠我那么多的银子,既然来了,不若我去问二嫂子要要。” 秦轩河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干笑着道:”好兄弟何必说这个话?” ”表哥你金屋藏娇,若叫二嫂子知道了,只怕要迁怒到我妹妹身上。” 秦轩河到是个灵透人,立刻就明白了过来,连连保证:”你放心,你妹子就是我妹子,即在府里住着,我一定照看仔细,叫谁也欺负不了妹子。” 楚靖瑜这才笑起来,客气的道:”多谢表哥。” 那边书房的小厮出来:”侯爷正在见客,说今日不方便见表公子,来日方长,改日再见也不迟。” 楚靖瑜不是小孩子,不会因为别人的怠慢和轻视就愤怒或者不满,他淡淡的点头,出了秦侯爷的书房。 秦轩河一路上陪着笑,带他去了二老爷秦安的院子,秦安刚好相反,十分周到的在书房接待了楚靖瑜,一本正经的和楚靖瑜聊着杭州的风土人情,山川河流,没想到楚靖瑜竟然也十分配合,秦安说到哪里他都能接上,客气又恭敬。 秦安向来在侯府没有地位,难得有个晚辈这么尊敬他这么和他口味,顿时大喜,抓着楚靖瑜不叫走,带着去看他的玉雕,又没想到楚靖瑜连这方面都懂,还真切的建议:”您做的这些这么好,藏在屋子里可惜了,不若在外面办个展览,叫那些懂行的都来瞧瞧,就如以文会友一般,说不得能结交到不少有识之士。” 秦安顿时把楚靖瑜引为知己:”妙!真妙!” 秦轩河见二叔没完没了,不知道要坐到什么时候去,就找借口先告辞了,楚靖瑜却留下河秦安商量起这个展览,一直到了傍晚,快用饭的时候,又留下楚靖瑜用饭。 吕氏见丈夫这么高兴,对楚靖瑜也多几分笑:”真是难为你了。” “二舅母言重了。”又托了吕氏:”帮我瞧瞧筱悠,看她可歇息的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远路上劳累,别来了京城水土不服。” 见楚靖瑜这么关心自己的妹妹,吕氏的笑就更温和了起来:”你放心,我一会过去侍候老夫人用饭,瞧了就叫人过来同你说一声。” 楚靖瑜道了谢。 罗秀逸回去的时候哥哥罗云飞正在书房里读书,翡翠在院子里晾衣裳,瞧见罗秀逸面色不好,迎了上来:”小姐这是怎么呢?” 小甜恨恨的道:”还不是新来的那个表小姐,长的天仙一样,没想到嘴又毒心又坏,净给小姐使绊子添堵,老夫人又宠着护着,只委屈了我们小姐。” 翡翠握着罗秀逸的手:”小姐别跟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人计较。” 那边罗云飞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就站在门口,像能顶天立地一样:”妹妹莫难受,你受的委屈,哥哥从楚靖瑜身上找回来!” 翡翠笑着道:”听说侯爷连见都没见楚家的公子,我们公子来的时候可是刚好相反。” 罗秀逸的面色稍微好了一些,院外传来了秦轩宇的声音:”表妹!”罗秀逸冷了脸进了屋子,罗云飞露出了笑意,迎了上去。 楼夫人手里拿着佛珠坐在榻上,一面看着小几上的佛经一面念着,秦佳怡坐在下头的圆凳上:”母亲,那个楚筱悠太讨厌了!” 楼夫人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秦佳怡:”你自己也收敛些,学学你大姐。” 秦佳怡见母亲不偏向自己,气的一扭身出了屋子,秦佳人替楼夫人端茶:”妹妹年纪小,您别生气。” 楼夫人欣慰的看了一眼秦佳人,端起茶碗:”还好你是个懂事的,不然我是要被佳怡和轩宇两个不成器的气死了。” 秦佳人垂了眸淡淡一笑。 楼夫人轻啜了一口茶水,半响抬头慈爱的看着秦佳人:”定南侯府的李夫人说明日想到家里来看看,你觉得怎么样?” 楼夫人正在给秦佳人物色合适的夫婿,李夫人看上秦佳人的稳重想要结亲,这是在侧面跟秦佳人说明,秦佳人微红了脸:”一切全凭母亲做主。” 楼夫人这才笑起来:”果然还是你懂事。” 楚靖瑜临走的时候专门去跟楚筱悠说了一声,笑着替她拉了拉带着的帽兜,把她严严实实的裹在里面:”你好好陪着外祖母住几日,要是哪天想回家就同我说一声,我接你回去。” 有了家就有避风港湾,人的心底就是安稳的,楚筱悠抿嘴一笑,目光明亮:”我知道了,我到是什么都好,哥哥平常要照看好自己,夜色深了,哥哥早些回去,路上骑马慢些。” 楚靖瑜又叮嘱了刘妈妈几句,才带了阮青离开,刘妈妈笑扶着楚筱悠:”夜里风大,小姐快进去吧。”这个以为会很不容易的一天,到比想象的好太多了,若是大公子当时真出了事,今日只怕就又是另外一种场景了。 楚靖瑜出了侯府,王仁远就在外面等着,楚靖瑜上马迎了过去:”怎么呢?” 王仁远咳了一声:”终归大哥回去瞧瞧就知道了。” 又问了楚筱悠,听说一切都好,才舒了一口气:”我听福叔说,大户人家里的弯弯绕绕最多,可别受了委屈才好。” 楚靖瑜新买的宅子就在临安街旁的新象街上,三进大的院子还带着个大大的花园,足够兄妹三人居住,他推开门进屋,就见一身黑炮的刘子文披着月光,站在窗前,正淡淡的看着他。 正文 18.第 18 章 刘子文狭长的眼里泛着如月光般清冷的光,淡漠的站在窗口,好像是和身后的夜色融在一起,楚靖瑜笑着走了进去,身后的阮青点了灯,屋子亮了起来,楚靖瑜才看清楚刘子文黑色袍子上的血迹。 他的神情顿时凝重起来:”出了什么事?” 仔细看,刘子文的脸色苍白,精神很是不好,坐在椅子上,淡淡的道:”不过是家常便饭而已。” 楚靖瑜叫阮青:”去把我的药箱拿来。” 自己用随身带的一柄短刀割开了刘子文的袍子,露出了肩膀上的剑伤,虽不深,但也触目惊心,他顿了半响,声音低沉:”你是皇上,怎么就叫人伤成这样?身边的侍卫都是干什么的?” 听着到有些怒气。 刘子文的眼里染上了清冷的笑意:”今日去南苑阅兵,我上场和士兵真刀真枪的对仗,不小心伤着的,没有大碍。” “是右卫将军江林吧。” 刘子文微微一怔,抬眸看向楚靖瑜,他的面颊有一半在灯光下,一半在阴影里,有一种格外厚重又□□的感觉。 ”你怎么知道?” 阮青背了楚靖瑜预备的药箱过来,楚靖瑜拿出个白瓷瓶:”这是我自己蒸馏的纯度极高的白酒,用来消毒擦伤口,可能会有些疼,你忍着点。” 他说完就开始解答刘子文的问题:”在杭州的时候我了解过白阁老白梓昕,白阁老坐下最有名的就是这位右卫将军江林,出生守卫边关数载的林家,从小战功无数,小小年纪就做到了右卫将军,性子狠辣又张扬,除过他这个萧太后的人,这满朝上下也没人敢真的和皇上动手。” 烈酒冲洗着伤口,刘子文的眼都没眨一下。 “真没想到你连这个都知道。” 楚靖瑜却不吃这个奉承,洗了伤口又细细的擦上药:”一个右卫将军而已,皇上犯不着和他较劲,下一次只管叫个武林高手去和他对打,打趴下再说,叫他也知道知道,皇威不可侵犯。” 刘子文是在和萧太后较劲,这个楚靖瑜也知道。 楚靖瑜仔细的包扎好伤口,刘子文笑看了看:”你一个书生怎么会做这些事情,随身就有治伤的药?” 既然已经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楚靖瑜也就不掖着藏着:”王仁远以前是杭州城外的贼匪。” 刘子文挑眉,楚靖瑜起来取了自己一身新的衣裳给了刘子文:”若不嫌弃就换上吧。” 刘子文接了过去道了谢,去了屏风后换衣裳,过了好一会还不见出来,楚靖瑜怕他扯动了伤口,转过屏风去看,就见刘子文一个大男人被一身的衣裳为难住了,□□着上身站着,瞧见楚靖瑜进来,冷冷的哼了一声。 楚靖瑜到被逗笑了,他都忘了,皇上是千金之子,这些活向来不自己动手,他从地上捡起了衣裳拍了拍土,翻找出里衣,一件一件的给刘子文穿:”是我疏忽了。” 刘子文莫名的微红了面颊,撇过了头,肚子却咕噜噜的响起来。 楚靖瑜朗声笑起来,帮他系好衣裳:”是我待客疏忽了,刘兄可喜欢吃面?我会做拉面,不若给刘兄做一碗?” 这个楚靖瑜到底还有什么是不会的?他有伤他就会包扎有伤药,他饿了,他就会做饭,刘子文的声音听起来到有些愤慨:”你们家没有厨子?” “这到不是,天已经黑了,厨房早熄火了,不过一碗面的事情,用不着兴师动众。”一面说一面往外走,刘子文就跟了上去。 他从来不来厨房,也不知道所谓的做饭又是如何。 阮青跟着烧火,刘子文就站在楚靖瑜跟前,看着他和面揉面,楚靖瑜一面做一面解释,将个面团递给刘子文,笑着道:”你试试?” 刘子文嫌弃的别过了脸,楚靖瑜也就不再为难他。 面条到做的快,鸡汤下了面,漂了几片绿菜叶子,有股说不出的清香,热气蒸腾而上,在这个充满浓郁的烟火气息的厨房里,刘子文尝到了生平最好吃的一碗饭。 用了饭,刘子文就要离开,藏在暗处的贴身侍卫智行像大鸟一样跃了出来,追随着刘子文上了马向皇宫的方向飞驰而去。 王仁远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还在赞叹智行的身手,后知后觉的问:”皇上来是干什么的?” 楚靖瑜也说不清,皇上受伤怎么就来了他这里,他摇了摇头:”不想了,明天的事情还多,早些歇息吧。” 楚筱悠刚进了屋子,守月就笑着迎了出来:”老夫人问了好几遍,说小姐怎么还不进去?” 楚筱悠接过了守月手里的汤婆子:”祖母还没歇息?” “等着小姐呢!” 楚筱悠进去就见老夫人换上了里衣,坐在床边,瞧见楚筱悠进来就朝她招手:”你哥哥走了?” “走了。” 楚筱悠把汤婆子塞进了被子里,扶着老夫人躺下,就好像她之前做过很多次那样,自己也躺了进去,钻进老夫人的被窝:”我和祖母一起睡。” 老夫人笑着摸着她渐渐开始肉嘟嘟的胳膊腿:”你母亲小时候也喜欢和我一起睡,说和我睡着暖和不做噩梦,这一眨眼你母亲都走了五年了,你都十岁了,外祖母也老了。” 楚筱悠不想说这些感伤的话题,她伸出自己白嫩的胳膊:”您瞧瞧我是不是身上肉不少,我哥哥整日的逼着我吃这吃那。” 老夫人笑起来:”有,比瞧起来圆润的多,胖一些好,胖一些身子结实,往后嫁了人不吃亏,靖瑜也长大了,是个好孩子,知道照顾你。” 老夫人说着就想起了自己过去的事情:”我们那时候就讲究胖一些好,不像你们现在的年轻姑娘们,又总想着要瘦,女人啊,还是胖一些好,胖一些容易养住孩子,胖一些有福气得婆婆的喜欢,只是你们现在年纪小,都不明白。” 老夫人自己说了半响,转头看楚筱悠已经睡了过去,她笑着替楚筱悠盖好被子,自己也闭上眼,渐渐的进入梦乡。 直到老夫人呼吸沉稳起来,楚筱悠才睁开眼,上了年纪的人到了睡的时间就要睡,不然容易熬过眼,后面就在睡不着,她偎依在外祖母的怀里,也很快沉入了梦乡,这一次梦里不在有惶恐和无助,只是一种说不出的安宁。 老夫人醒来的早,本想叫楚筱悠继续睡着,楚筱悠却硬跟着一起起来,七八个大小的丫头捧着盆子手帕香胰子面脂衣裳站成一排,没有一丝多余的声响,侍候着主子们洗漱更衣,老夫人叫跟前的明月给楚筱悠梳头:”你别瞧明月年纪小,梳头是一把好手,叫她给你梳个漂漂亮亮的灵蛇髻。” 明月脆生生的叫了一声小姐,轻手轻脚的给如意梳头,老夫人从自己的首饰盒子里挑出里几套珍珠的头面:”你有孝不能用那些花红柳绿的,这几样你拿着用。” 老人给东西,没必要推三阻四的客气,楚筱悠一脸的欢天喜地,像是一只欢快的百灵鸟:”这几件真好看,多谢外祖母!” 老夫人果然更高兴,又给楚筱悠配了个兰花样的珍珠耳坠。 收拾好,老夫人去了侧间设的小佛堂做早课,楚筱悠也跟着一起去净手上香,陪着老夫人念完经,外头楼夫人为首的一众女眷就过来请安用早饭了。 一顿饭到用的安然无事,用了饭坐着说了几句话,老夫人就打发了众人走。 楚筱悠本想陪着老夫人,秦佳人却来拉她的手:”我带妹妹去园子转转。”老夫人也道:”去吧,你们姐妹一起去玩玩。” 楚筱悠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罗秀逸想了想就答应了下来。 上一世也是这样,秦佳人带着姐妹几个领着她去院子玩,到是演了一场大戏,现在回头去看,从她还在杭州开始,楼夫人和楼玉儿就一直都在处心积虑的对付她,破坏她的名声,诋毁她的荣誉,为的就是有一日将她像烂泥一样踩在脚底下,就像有着深仇大恨一样,那个看上去慈眉善目的楼夫人不知道一直多恨她早就过世的娘。 她微笑着,在这一众相貌出众的小姐中间步步生莲,熠熠生辉,夺目又明亮。 定北侯府是前朝一位大贪官的宅院,后来定都之后先帝赏给了老定北侯居住,作为武将没有多余的闲情雅致就那样好不改动的全盘接受,所以今日才有能在京城得遇这样有着苏杭特色的园林式宅院,假山阁楼一步一景,后人又在此基础上多有修缮,加进了北方建筑的粗旷和大气,到使得这定北侯府的景致成了京城的一绝。 秦佳人指着一处三层的尖角高楼:”这算是京城里私人宅院最高的一处了,叫做摘星楼。”语气颇为傲然。 盛极必衰,大概说的就是定北侯府了,自秦侯爷之后的男丁没有一个可堪重任,衰落也是迟早的事情。 楚筱悠的脸上并没有秦佳人意料中的羡慕惊讶之类的表情,淡然宁静的没有一丝的波澜。 秦佳人还没有说话,那边的秦佳怡却先不满了,尖刻的道:”怎么?妹妹家里也有这样一幢楼?” 楚筱悠掩嘴轻笑,就如冬日里乍现的阳光:”我只是在想,那些皇亲国戚们会怎么想,所以这些话还是少说的好。” 不过一个侯府,有个最高的楼有什么好处?更何况侯府往后还会因为这座摘星楼惹上不少事情,可怜到是有,别的那就没有。 秦佳怡还没反应过来,秦佳人先白了脸,罗秀逸到没想到楚筱悠会说出这样的话,她一笑去拉楚筱悠的手:”看来妹妹是有真学问的人。” 楚筱悠避了过去,罗秀逸又是一笑:”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妹妹?咱们同是住在侯府,年纪又相当,往后还有彼此多多关照。” 罗秀逸总是这样一副大度宽厚的样子。 楚筱悠挑着嘴角微笑起来:”我可跟姐姐不一样,姐姐管着家管着自己家的铺子,每日还要出去做生意,走到哪里都只带一个丫头,瞧我,身后跟了一堆,自己也笨手笨脚什么都不会,光知道吃喝玩乐了,和姐姐比实在愧疚。”她微掩着嘴,灿然的光从那双眼里露出,如诗如画:”我年纪小不懂事,也向来不会说话,姐姐是个大度人,要是我哪里说的不好,千万别和我计较。” 罗秀逸想把楚筱悠拉到和自己一样的位置,楚筱悠怎么会叫她如意,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小姐和一个要做生意养家的怎么可能一样?罗秀逸不是一向标榜自己大度吗,那就把这话还给她,看看她怎么说? 罗秀逸的眼睛垂下,双手握在一起,半响才抬头淡淡一笑:”我不同妹妹计较。”然而因为忍耐那额头上迸起的青筋却格外明显。 楚筱悠也就甜甜一笑。 说着话就到了牡丹园,因为院中种满牡丹,到了四月开始次第开放,所以才有此名,这会院子里都是些桃李和木槿这样的花,有个红衣的小丫头从后面匆忙跑了过来。 还是这么准时的来了,楚筱悠淡淡的笑。 正文 19.第 19 章 三月末的风已经带了热气,卷着不知名的花香,微扬起发丝,暖香里楚筱悠穿着一身湖绿色的长裙站在一株牧瑾花树下,像是从花树中走出来的仙子,淡淡的看着同样穿着淡色衣裳的罗秀逸,唇边是一缕宁静的笑意,美貌和气质仿若早就超脱了年龄,有种超脱凡俗的清冷和傲然。 上一世她天真懵懂,直到后来才明白了人世间的诸多道理,刚到侯府别人说的好话歹话她都分辨不清楚,只是一味的孤高清冷,也一度认为罗秀逸是个好人,侯府的人看出她是个糊涂不懂事的,当面背后没少说她的坏话,叫外面的人提起她来总是一句,美则美矣,然则是个花瓶,零零总总传出去她不知道多少坏话,到后来就是不想嫁给秦轩宇也没有人求娶她。 楚筱悠轻轻叹息,那后头端着盛着几条鱼的白瓷盆的丫头小翠也已经走了过来,大家都转头去看。 小翠年纪不大,稚嫩的面颊上是因为过于用力的红晕,走路的脚步仓促匆忙似乎还不太稳当,急冲冲的往前走,看见几位小姐在就走了过来。 也就是眨眼之间的事,刚刚还和罗秀逸并肩站在一起的楚筱悠忽的往旁边站了站,小翠眼里的慌乱一闪而过,手一抖,连鱼带水全泼到了罗秀逸身上。 跌出水的鱼儿在地上垂死挣扎。 楚筱悠用帕子掩嘴,那漂亮的眼里是分明的幸灾乐祸,转眸就见着楼玉儿从一旁转了出来,真是枉费了这些人的心机了,她一个小小的丫头到值得这样费尽心思的算计,不过她到要看看,事情没有按照这些人的预期发展,原本要泼在她身上的水泼给了罗秀逸,她们又会是什么嘴脸。 罗秀逸一张脸白了又红,秦佳人叫人去拿衣裳,秦佳悦站在一旁冷淡的瞧着,秦佳怡气的要打小翠,秦佳茹到先心疼的是地上的鱼,着急的捡起来,要往水里扔。 楚筱悠就迎上了楼玉儿,分明在楼玉儿的眼里看见的是错愕,楚筱悠一笑挽住楼玉儿的胳膊:“二嫂子来得巧,快来瞧瞧,这丫头泼了罗家姐姐一身的水,您可别因为罗家姐姐是外人就不责罚这小丫头。” 小翠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不是故意的!” 楼玉儿拍了拍楚筱悠的手,勉强一笑:“瞧妹妹说的什么话,该罚自然就要罚!” 是呀,上一世一个丫头泼了她一身水,楼玉儿出来就要往死里打,她当时不懂事,只觉得这个嫂子真心待她,那边的罗秀逸费力求情,就只把小翠打了几板子,后来传出去就变了味道,说她仗着老妇人宠爱无法无天,刻薄为难小丫头,说罗秀逸为小翠求情是个宽厚大度的,可怜她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本来就身子弱,被泼了水又吹了冷风,接着就生了病,明明是受害者到成了那个最狠毒的人。 以至于她后来做事,总是束手束脚。 楚筱悠看了一眼秦佳怡,那眼睛好似分明的再说,你们不是关系好么,怎么不说话?秦佳怡冷哼了一声就开了口:“二嫂子,这丫头要打死,打死算了!这么点事情都做不好,要是不好好惩治这些人到时候还说我们侯府刻薄亲戚!” 秦佳怡绝对是罗秀逸的忠实拥护者,但凡有事情绝对的偏向罗秀逸,也不得不佩服罗秀逸的手段,秦佳怡这样的烈马她都能收复的妥妥帖帖的。 秦佳怡不知道轻重,罗秀逸却明白,要是今天真因为她打伤了这个小丫头,下面的那些人还不知道要说出些什么话,她和哥哥还要靠侯府生存即便是些下人她也不能得罪。 她才要张口,楚筱悠却悠悠的抢先了一步,拉着楼玉儿的手:“二嫂子,小翠虽然做的不对,也不能真就打打杀杀的,打上几板子给罗姐姐出出气就行了。” 小翠这丫头,可没有看起来这么单纯,她知道内情愿意帮忙,就该受罪。 怎么还就成了给她出气了?罗秀逸只觉得但凡她的事情一遇上楚筱悠就格外的不顺利,她的那些能耐那些本事,丝毫施展不开,堵的她心口难受。 那边的秦佳怡又堵住了罗秀逸的口,尖刻的反对楚筱悠:“事情没有碰到你的身上,你自然就说这样的话,换做是你你行么?!” 楼玉儿见事情没有朝着预期的方向发展,本是不想罚小翠的,毕竟一个愿意效力又有些能耐的下人是不可多得的,但是要是在不做决断任由秦佳怡闹下去,或许事情会更糟糕。 她吸了一口气换了严肃的声音,朝着小翠道:“今日是你不该,我罚你三个板子,你可知错?” 小翠恭敬的磕头:“奴婢知错了。”瞧起来不慌不乱。 秦佳怡还要说话,被秦佳人拦住摇了摇头,楼玉儿是管事的少夫人,随意置喙会伤了楼玉儿的脸面,也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秦佳怡还是听秦佳人的话的,愤愤的闭上了嘴。 罗秀逸刚想说话,那边一路上小跑的小甜已经取了披风过来,楚筱悠接了过去,细心的给罗秀逸披上:“姐姐快回去吧,当心着凉伤了风寒。” 她眼里是细碎的光,仿佛是真的关心,小翠也被人带了下去,应该是去打板子了。 罗秀逸仔细看了一眼楚筱悠:“妹妹待我真是好。” 湿透的衣裳穿在身上已经明显的感觉到了寒冷,罗秀逸的面颊上多了因为寒冷而有的青色,嘴唇也是青的,仿佛是多了些厉色,楚筱悠就淡淡的看着,看着罗秀逸的大度宽厚在她的刺激下能维持到什么时候去,而一个人一旦维持不住原有的风度,露出一些藏在心底的阴暗,瞧她还能不能被人人都夸赞? 楼玉儿的心情也很不好,事情完全没有办好,还反倒转嫁到了罗秀逸的身上,只怕姑妈又要不高兴了,她也没心思陪着几个妹妹说话,道了一声告别就离开了。 楚筱悠办完了自己该办的就不想在待下去,这个侯府她不比秦佳人姐妹陌生,愿意陪着她们周旋,不过为的是这一出戏,戏已经散了她也就该回去了:“我到觉得累了,今天就先回去了。” 几位小姐们好似因为刚才的事情都没了情绪在游玩,就互相道别,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楚筱悠才带着丫头走了几步路,上了抄手游廊就瞧见了大步走来的哥哥楚靖瑜,她的眉眼像是骤然绽放的花,开满了笑意,未语先笑:“哥哥怎么来呢?” 楚靖瑜也是忽然想起书里的情节,记起楚筱悠有这么一节难,应该就是这个时候,他瞧见楚筱悠俏生生的站在自己跟前什么事都没有,才舒了一口气,给她扶了扶发钗:“想带你出去走走,听守月说你在园子里,所以就找了过来。” 楚筱悠挽着楚靖瑜的胳膊,欢天喜地问:“出去做什么?” “买几个下人用。” 还是先去了老夫人的峥嵘院,老夫人细细的问了楚靖瑜宅子中的事情,听着安排的都不错,听说要出去买些下人,顿了顿缓缓的道:“买下人也不必太机灵的那种,那种人肉集市上的人见过了不知道多少肮脏的事情,心里黑的多,就是木讷些也没有什么,过于机灵会看眼色的多半都不是好货色。” 好似还想说什么,最终斟酌了片刻,叮嘱楚靖瑜:“你妹妹不比你,是个女孩子,你凡事精细些,早些回来。” 楚靖瑜恭恭敬敬的应了是,他原本以为说了要去买下人,老夫人会叫他从侯府领几个人回去的,没想到竟然止口不提,这样一看老夫人虽上了些年纪,瞧着似个慈眉善目的菩萨,心里却比谁都清楚都明白自家的后宅都是些什么人,只提点了他们如何选到合适的人。 从这一点看就是个值得尊敬的老者。 楚筱悠换了简单的衣裳,头上的钗环只留下根玉簪,带了绮画,留下了珊瑚,她如今也想通了,上一辈子的事情还没发生,珊瑚毕竟是家中巨变后愿意留下跟随她的人,就冲着这一份情,她也要在给珊瑚一次机会,她心里想着,脸上就多了丝笑意,对珊瑚吩咐:“我不在,这里的事情你就多操心些,罗家姐姐今日受了些委屈,你一会替我去瞧瞧。” 珊瑚聪明很快就感觉到了楚筱悠态度的变化,这些日子日日觉得心里不踏实,觉也睡不好,见楚筱悠终于愿意和她好好说话,立时就红了眼眶,稳住情绪,应了一声:“小姐只管放心去,我一定办周到。” 珊瑚办事,她从来都很放心,所以后来珊瑚的背叛才对她造成了极大的打击。 马车是早就准备好的,一直出了永安街,马车停下,一身劲装腰里跨刀的王仁远和穿着青色长的苏以乔一起出现。 楚筱悠询问的看了一眼楚靖瑜,楚靖瑜笑着解释道:“以乔现在住在我们隔壁,家里也缺下人。” 所以同行,到也说的过去,楚筱悠冲着苏以乔微笑着点头。 苏以乔清冷的眼里染了一层层浓浓的迷恋,白皙的脸颊上染上了桃花般的红晕,如玉般的容颜多了几分艳丽,也对着楚筱悠点头,看着王仁远上了马车,那帘子放下的时候正好看见楚筱悠露出的灿然的笑意,明媚温暖,差点就醉在了这个春日。 苏以乔垂了垂眼,和楚靖瑜上马。 王仁远一上去,先拉着楚筱悠仔细的打量:“快叫哥哥瞧瞧,是不是瘦了?!” 楚筱悠用帕子掩着嘴笑起来,然而却还是任由王仁远打量,微歪着脑袋,小女儿情态毕露:“那哥哥瞧,我是瘦了还是胖了?” 王仁远一咧嘴,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我瞧妹妹又变漂亮了!” 楚筱悠又止不住笑起来,从旁边的匣子里拿出糕点:“为的哥哥这一句我,我从侯府里给哥哥带了龙须酥。” 王仁远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两个包子,一双眼里只有关爱和维护:“大哥说你爱吃雪菜包子,我去外头给你买的。” 楚筱悠鼻子忽的一酸,差点就要落下泪,所谓的亲人就是即使你过的再好,他们也总担心你吃不好穿不暖,就像她对王仁远一样,因为知道王仁远不爱吃甜的,发现了一盒咸味的点心,就特地留下来带了出来。 兄妹两个对视了一眼,发现彼此的眼里只有温暖的笑,那种及时在最黑暗的时刻想起来也会觉得温暖的笑。 对于王仁远而言,楚靖瑜和楚筱悠是胜过任何人的存在,为了维护这份难得的情感,他愿意付出他自己也意料不到的代价。 “这里俗名也叫人肉集市,就在立春街的后头,出了皇城的东门走不了多久就能到,什么出身的奴仆都有。”楚靖瑜叫楚筱悠紧跟着自己,一面走一面向楚筱悠解释。 苏以乔补充道:“在这里买到了人,拿着从商贩那里得来的契书去长安县的县衙报备即可生效,以后这些人生死都在主人的一念之间。” 京城的地界被划归在了长安县的地域,说起来也不知道在京城当县官是个什么体验。 转眸就是楚筱悠因为认真而显出了几分圣洁的侧脸,好像多看一眼都是亵渎一样,那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好像挠到了人的心里,苏以乔就只转头看着前面。 楚靖瑜招手叫楚筱悠走过去:“你来瞧瞧这几个如何?” 她也不太懂这些,但哥哥说即是以后家里的人,就该大家都满意。 笼子里关着好些个青少年模样的男孩子,大概都和她相差不远吧,老板见几个富家的公子小姐走了过来,立刻就迎了上来,热情的推荐:“河南发了大水遭了灾,那里的人都过不下去了,把孩子卖掉就求一口饭吃,都是些可怜孩子,公子若是要,就挑了他们吧,当是给个活路!” 这些小商贩们多年浸淫在观貌看人的活技中,最善揣摩人的心思,打量楚靖瑜几个年纪不大,又都是贵公子,爱面子又有些同情心,所以故意说这些孩子有多可怜。 可他偏偏遇上的都不是些寻常人,不能按常理推测。 楚靖瑜到一笑,拍了拍老板的肩膀:“老板怎么称呼?” “人称张三龙。” “张大哥只瞧我们年纪小,所以故意拿些体弱多病的出来骗我们,这个我不和张大哥计较,都是生意人,寻常都不容易,我只跟张大哥说,我们要老实的,底子稍微差一些也没什么,大哥实实在在的给我们挑几个,用的好,我还来要人,往后和大哥也多个交情!” 楚靖瑜属于那种极易让人信任的英雄豪杰般的人物,张三龙觉得楚靖瑜投缘,是同道中人,一拍壮硕的胸脯:“既然兄弟这么说,大哥保管给你挑几个满意的!” 楚筱悠看的目瞪口呆,分明刚刚还是锱铢必较的奸诈商人,怎么她哥哥才说了两句话,两个人就称兄道弟起来,一旁的王仁远哀怨的道:“瞧见了吧,你哥就是这么把我从山上拐下来的。” 才跟他爹说了几句话而已,他爹就把他赶走了,有些人不得不服,就像楚靖瑜这样的人。 “那几个我要了!”有个带着些阴沉的声音骤然响了起来。 正文 20.第 20 章 这宽阔却又格外阴暗的街口站着个八尺高的青年男子,玄色的长袍金色的头冠,那浓密的眉毛仿若剑一般斜插入鬓,那一双不大的眼里射出阴寒的光,高挺的鼻子成了一个张狂的弧度,薄唇又显出了刻薄和冷漠,声音阴沉又张扬:“那几个我要了。”赫然指的是张三龙刚为楚靖瑜选的几个人。 这男子也同样容貌出众,如果把楚靖瑜比作太阳一般磊落光明的男子,那这个男子就是冬日的风霜,寒冷萧飒,正好走了两个极端的不同。 冰与火天生难以相容。 这几个衣衫褴褛的可怜人对面,金冠长袍的男子和玉冠长袍的楚靖瑜对面而立。 楚靖瑜虽还笑着,眼里却多了几分气势:“实在不好意思,这位兄台,这几个人我们已经要了。” “可付了钱?可签了契约?”那男子不紧不慢的说话,傲慢又高高在上。 楚靖瑜有着极其好的修养和情绪的自控力,即使对上这样明摆着找茬的人也还是淡淡的样子,从怀里掏出了银票,递给张三龙:“张大哥就不用找了,人我们带走。” 金冠男子伸出一双骨节分明的手,那无名指上还带着个墨玉的戒指:“慢着!我可同意了要叫你们带走?!” 楚筱悠先不答应了,她往前站了一步:“开了门做生意,你情我愿,还从听说过这事情要个什么人同意,公子难不成是李公明,专管的天下财物,我们不上柱香,不叫公子吃点烟火,公子就不答应?” 王仁远肆无忌惮的笑起来:“快!好妹子!叫人去买把香,我们给这位公子点上!” 楚筱悠眼里是清冷的笑,像是冬日里雪花反射的太阳光芒,金冠男子一直向上瞧的眼睛终于落了下来,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惊艳:“京城这地方什么时候来了这样一位天仙一样的小姐?” 他挑眉一笑,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楚筱悠。 苏以乔挡住了楚筱悠冷冷的看向金冠男子:“公子可敢留下姓名?” 金冠男子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袖口,一笑道:“江林。” 那个年少成名,无人能挡其锋芒的江林,刚满二十就已经坐到了三品的右卫将军。 江林修长的手指朝着楚筱悠勾了勾:“你若跟我走,今天的事情我就在不计较。” 楚靖瑜心里的一根弦嘣的一声断了,身上瞬时释放出强大的威压:“公子说话还是要小心些,如果今天道歉,那这事情就算没发生。” 江林到没想到眼前的少年有这样的气势,终于少了些漫不经心,眼里一片冰凉:“找死!”朝着后面的侍从挥手。 然而不等江林身后的侍卫蹦出,楚靖瑜先发制人,一柄短刀离弦的箭般,直指江林,瞬间就控制住了江林,冰凉的短刀贴在脖子的大动脉上:“江公子做事太大意了。” 江林眼里的恼怒之色一闪而过,没想到今天会遇上个高手,不过又很快成了狂傲的笑:“你拿着一把刀又能把我如何?” 可江林还是算错了,楚靖瑜一抬手那锋利的削铁如泥的短刀在江林的肩膀上划出一道伤口,江林脸色骤然一白。 楚靖瑜冷哼了一声,放开了江林:“我说过江公子做事太大意,迟早有一日要丧命在这大意上!” 他淡淡的擦拭这短刀上的血迹:“我的妹妹不是你可以窥觑,要是还有下次,那就是公子的胳膊了。” 他说完话带着一行人,扬长而去。 身后的侍从道:“要不要奴才追上去?” 江林阴冷着一张脸:“跟着去看看是哪路神仙,若真是惹到了不该惹的事情,白阁老会不高兴的。”上次他划伤了皇上,白阁老为此很生气,楚靖瑜如此有底气,他到有些担忧是有背景的人,他说着看了一眼胳膊上的伤,眼里的狠厉一闪而过:“这笔帐,迟早要算!” 明的来不了,却可以来暗的。 楚筱悠没想到哥哥会因为一句话,就为她动手,她到有些后悔,低垂着头:“我不该逞强好胜的。” 楚靖瑜笑着摸了摸楚筱悠的发顶:“今日遇上江林是我们运气不好,他摆明了找茬,不管你说不说,这个架都是要打的。” 苏以乔的神情有些凝重:“可是那个名动天下的江林?” 楚靖瑜点了点头,怕苏以乔担忧,安慰了几句:“今天的事情你没有掺和就算江林要找麻烦也找不到你头上,你不用太过担心。” 没想到苏以乔到摇了摇头:“我是担忧筱悠,只怕这几日还是少出来走动为好。” 楚靖瑜朗声笑起来,拍了拍苏以乔的肩膀:“这个到是多虑了,我舅家定北侯府一个右卫将军暂时还不放在眼里。” 楚靖瑜看起来丝毫没有因为和大名鼎鼎的右卫将军江林结仇而有任何阴霾或者担忧害怕,那种无所畏惧,强大自信的气势,忍不住让人臣服。 楚筱悠的心情也好了起来,现在他们背靠着定北侯府,就算有什么事,暂时也轮不到他们出面,有人当冤大头。 她心情十分好的带着绮画去了张记的糖铺,买了各种样式的话梅糖玫瑰糖秋梨糖,张记得东西京城有名,不仅味道好,样子也多,看着都赏心悦目,祖母上了年纪却还是喜欢吃糖,这些装在白瓷瓶里的糖果,倒一颗放在手心里看起来晶莹剔透,瞧着就让人心情好。 楚靖瑜一直把楚筱悠送进了侯府才回了自家的宅子。 珊瑚换了件冰蓝色的袄子,下面系着一色的裙子,在头上添了个翡翠的簪子,瞧着郑重又不过于显摆才满意起来,八宝攒盒里装了上下两层的点心,和美玉还有香草说了一声:“我去罗家的秋香院。” 香草笑着道:“珊瑚姐姐就是受小姐看重。” 珊瑚矜持的一笑:“哪里的话,小姐也看重你。”说着提着攒盒一路往秋香院走去。 罗秀逸刚换了衣裳,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和翡翠做针线,听说楚筱悠的丫头来看她,停下了手里的活,那边的小甜道:“我出去打发了,小姐不见!” 罗秀逸皱眉:“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楚表妹是个孩子,她不懂事难道我也不明事理,现在她叫人来看望我,我到不见,传出去像什么话,去吧,叫进来。” 珊瑚提着攒盒笑着走了进来,举止有度,衣着得体,一看就是大家出身的丫头,就是那一身的衣裳打扮打眼一瞧竟然也不比罗秀逸的差一样。 听说楚家富庶,从一个丫头身上都能看见。 翡翠笑着把攒盒接了过去:“来就来吧还提这东西,多见外。” 珊瑚行了礼,罗秀逸笑着叫坐在自己跟前十分亲切:“你是楚妹妹身边的珊瑚吧,早瞧着你是个明白能干的丫头,只恨小甜不争气,但凡有你一半我也高兴的很。” 罗秀逸的这种态度和做法很容易让丫头们心生好感,有种遇到知音的感觉。 炕上一张小几,放着针线篮子,炕那边是楠木的箱子,地上放了高几,墙上挂着一幅垂钓图,几上一束插花,地上还摆着两张椅子,陈设之简单出乎珊瑚的意料,和她们小姐的精细华美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珊瑚一笑,说的很得体:“小甜有小甜的好,我肯定也比不上,是表小姐抬爱了。” 罗秀逸微微一笑,说着又拉着珊瑚的手:“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哪里得罪了楚妹妹,听她说话好似很不满一般,你是她身边的丫头肯定知道原因,你同我说说,若是我做的不好,肯定会改,毕竟我和楚妹妹都是客居的亲戚,按理应该比谁都亲厚的。” 珊瑚就想起自己的待遇,也是莫名其妙,她斟酌着道:“我们小姐年纪小,夫人又走的早,老爷和公子把小姐当掌上明珠,眼珠子一样疼宠,小姐想要怎样就是怎样,想起什么就是什么,随性了些,表小姐想多了。” 罗秀逸却敏锐的从珊瑚的话里听出了几分怨气,她眼里的光华一闪而过,说话的语气就越加柔和亲切:“你这样说我就明白了,就好比我和小甜,有什么话我都同小甜说,待她就如自己的妹妹,往后成亲也给她备一份嫁妆,想来你和楚妹妹也和我们一样,不过瞧你的打扮你们小姐应该更疼爱你才是。” 楚家的丫头没有穿的不好的,尤其是她这样代表了脸面的一等丫头,她打扮的好那是定例和是否受宠没有关系。 听着罗秀逸说的话想着自己的待遇,珊瑚的心里莫名的不平,但她是聪明人知道不能表露出这样的情绪,打起精神道:“可不就是表小姐说的这话。” 罗秀逸却把一切看在眼里,淡淡的笑,叫小甜端了新做的桃花粥上来:“别处吃不到这东西,是我自己做的,你也尝尝。” 没想到这个表小姐待人这么和善热情,难怪侯府的人都夸赞她,珊瑚不知觉的对罗秀逸多了几分好感。 等到珊瑚走,罗秀逸嘴角始终是淡淡的笑,小甜送了珊瑚走,回来不解的道:“小姐何必对一个丫头那样好?” 罗秀逸一笑:“我自有用处,以后只见了珊瑚就要客气周到些。” 说着又看向翡翠:“只怕哥哥快回来了,今日这醒酒汤又要熬起来了。”翡翠无奈的道:“可不就是,谁知道这读书人快要考试了,一天到晚还要做这些事情,要是被那些个不好的勾引着去了那种地方才是叫人担心。” 罗秀逸不过是个妹妹,这些话即使听着也不能做什么,只是一笑。 她呼出一口浊气,看着外头的天,等过了秋季,哥哥高中状元,她的好日子就算来了。 楚筱悠带着绮画过了垂花门,走了两步就遇上了秦轩宇,穿着金丝线的大红袍子,头上的玉冠中间还坠着个硕大的珍珠,映照的整个人面如桃花,瞧见楚筱悠眼睛一亮就迎了上来:“妹妹去哪里呢?我去找了妹妹好几次都不见妹妹的影子。” 上一世初进侯府,温柔细致的秦轩宇让孤单凄凉的她感受到了格外不同的温暖,所以才会那样迷恋,而男人大多不会对主动追求的女人有多爱重,秦轩宇也不是不喜欢她,而最终却选择了罗秀逸的原因是因为罗秀逸有手段会拿乔装矜持。 她一直以为秦轩宇是个最纯洁细致的男子,然而,她想着心里冷冷的笑,秦轩宇却根本就是个披着羊皮的狼,禽兽不如,不过是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而已。 她厌恶秦轩宇,却喜欢玩弄他的情感,她用帕子掩嘴,像是朵明媚娇艳的花:“表哥真会开玩笑。” 楚筱悠一笑,秦轩宇连脚步都轻浮起来,不自觉的追随着楚筱悠:“我说的都是真的,表妹别不信。” 楚筱悠却忽的收了脸上的笑,成了那冷冷清清的样子,微微点头,带着丫头转身离开。 秦轩宇被这一冷一热撩拨的心口发涨,紧握住双手,身后的眉清目秀的小厮清水提醒了一声:“侯爷还等着您呢!” 秦轩宇只觉得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霎时什么心思都没了,无精打采的往前走去。 正文 21.第 21 章 香草给楚筱悠一下一下揉着腿,美玉坐在一旁用个银镊子从香囊里夹出一块香饼投进了镂空的银香炉里,空气里忽的就多了一丝香甜。 珊瑚站在旁边瞧着闭目躺在罗汉榻上的楚筱悠,因为侧躺的缘故,那纤细却又透着诱人的弧度的腰身曲线清楚的显露出,即使闭着眼但那种惊心动魄的美还是扑面而来,在等几年,这种美别说男子只怕女子都难以抵挡。 珊瑚一面说着自己在秋香院见罗秀逸的事情一面瞧着楚筱悠的脸色:“表小姐很客气,还说要多谢小姐叫我去看她,回来的时候给奴婢装了不少新做的点心,说是都是客居亲戚家的人,很应该相互照应。” 这才去见了一面说话就这样偏向罗秀逸。 楚筱悠缓缓的睁开眼,眼里是一片清冷的光,她跟着楚靖瑜就学会了情绪不能外露,即使不高兴,也不会轻易表露出来,珊瑚分辨不出楚筱悠的喜怒,到一时又惶恐起来。 “外面的人都是怎么传这件事情的?”这却是已经在问香草关于罗秀逸被人泼水的事情了,珊瑚见没有自己什么事,就站到了一边。 香草道:“我是躲在假山后面偷偷听来的,二少夫人跟前一个叫月牙的丫头说的话,说是本来罗家的小姐不让罚小翠,是小姐不依,最后才打了几板子,倒是三小姐那边的绿萝不答应,说是自己小姐非要叫罚的。” 楚筱悠轻笑了一声,她早该想到的,有些事情不是谁对谁错而是有些人想怎么说的问题,楼玉儿摆明了要针对她,自然要颠倒黑白,不过秦佳怡主仆倒是像的很,一样的“聪明绝顶”,现在有人出来搅局,看这个谎话后面又要怎么传下去。 才说完话,小丫头进来道:“薛姨娘来看小姐了!” 楚筱悠叫了请。 秦侯爷唯一的一个姨娘,听说一直很宠爱,但楚筱悠和这位姨娘没见过几次面,以前是不屑于为伍,而且薛姨娘可以说是这侯府里最悲惨的一个人,生下的二小姐抱养到了楼夫人跟前,楼夫人整日的灌输什么为妾卑贱的思想,叫这位二小姐秦佳悦很厌恶自己的生母,以至于出了事后,但凡有谁提起秦佳悦的生母是薛姨娘,秦佳悦都要翻脸。 楚筱悠想着就见薛姨娘袅袅婷婷的走了进来,真的是个难得的美人,梳着堕马髻只赞一只白玉簪,月白色的小袄下系着天青色的长裙,像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娇柔的面颊上似乎还有几分少女的娇憨。 快四十的年纪还是这样的情态容貌,难怪秦侯爷那样的人物也一直颇为宠爱。 楚筱悠仔细算着,想必这位薛姨娘现在已经有了身孕。 她微笑着走了进来,坐在楚筱悠身边笑着打量,拉着楚筱悠的手:“表小姐真是好人物,可惜我是上不得台面的人,没能早些见到表小姐。” 楚筱悠心里却在飞快的计较,到底应不应该帮薛姨娘,帮了薛姨娘到底有什么好处? 她心里想着,笑语嫣然的和薛姨娘说话:“姨娘才是好人物,我是晚辈本当先去拜访,到叫姨娘来看我。” 薛姨娘掩嘴一笑:“表小姐若是不嫌弃,往常要是闲着可以到我那里去坐坐。” 薛姨娘是来拉拢关系的,或者说是因为知道了自己有了身孕,怕不能全须全尾的把孩子生下来,所以着急的想要找到一个稍微有些能耐的助力。 就是为了外祖母为了母亲和舅舅,她也该帮一把薛姨娘,更何况或许她还可以借机反击楼夫人。 楚筱悠想着,反手握住了薛姨娘的手腕,微微一笑:“我瞧姨娘气色好似不好,不若帮姨娘把个脉。” 薛姨娘没想到楚筱悠还会把脉,想到自己已经有了身孕,怕被楚筱悠知道,顿时大急,这事情要是传到了楼夫人的耳朵里,别说生下孩子,便是她自己只怕也难活命。 她又担心楚筱悠其实是在玩笑,自己反应过于激烈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一时僵在了原地。 楚筱悠会什么把脉,不过是故意这样说看薛姨娘的反应,不过现在她到可以肯定了,薛姨娘确实怀孕了。 楚筱悠瞪大了一双漆黑的眼,看着薛姨娘:“姨娘是?” 没想到竟然真的被看出来了,薛姨娘反倒没有先前那样惶恐,苦笑了一声:“表小姐真是好能耐,连这个都能知道。” 楚筱悠恭喜道:“这样的好事怎么没听别人说起,姨娘难道没有跟大舅母说一声?” 薛姨娘嘴角露出个苦涩的笑:“都这个年纪了,这种事情哪里好开口。” 楚筱悠却缓缓的道:“姨娘也不必在我跟前藏头藏尾的,大宅门里的那点事情我或多或少也知道些,姨娘若信得过我,就听我一回,跟我去把这事情和外祖母说了。” 薛姨娘没想到楚筱悠一个年纪这样小的孩子会说出这样的话,到很意外,脸上也露出了郑重之色:“表小姐的好意我明白,但老夫人已经好久都不过问家里的琐碎事情了,我又怎么好去打扰老夫人的清修?” “姨娘这事情迟早都是要闹出来的,难道今日不说往后就永远没人知道?”说着顿了顿,眼里迸射出光华:“若是姨娘还信得过我,就和我去外祖母那里说一声,到底外祖母管还是不管,说了才知道。” 楚筱悠的那种气势,忍不住就让人信服。 薛姨娘下意识的抚摸着肚子,眼里渐渐透出坚定:“也好!” 楚筱悠是学着哥哥楚靖瑜的样子说话的,那种让人忍不住信服的语气,没想到竟然起到了作用,她的心里小小的雀跃之后,就拉着薛姨娘的手起了身。 重生之后她虽然看透了很多,但天性使然,有些东西并不是轻易就能改掉的,但跟着哥哥,她确实受益匪浅,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没谁能强迫她做不喜欢的事情。 老夫人正在翻看她旧年的书信,看见楚筱悠进来就朝楚筱悠招手:“快来帮外祖母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你们小孩子眼睛亮。” 楚筱悠笑着偎依了过去,在老夫人耳边道:“我是来跟您说件喜事的。”老夫人这才看见下头站着的薛姨娘,转头瞧了一眼楚筱悠:“你这孩子有什么话就直说,还跟外祖母打哑谜?” 薛姨娘才发现老夫人十分的疼爱这个父母双亡的表小姐,她心里不经更多了几分希望。 楚筱悠笑着道:“薛姨娘有身孕了!” 老夫人眼里并没有什么喜色,那森然的目光从薛姨娘身上略过,看的薛姨娘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在看楚筱悠就又成了慈爱的笑意:“当然是好事,你小孩子家的管这些做什么,自有你大舅母去操心。” 楚筱悠也不急躁,徐徐的道:“我这是替外祖母高兴,等到薛姨娘生下孩子,您抱养在身边,等到养大就又是个和大舅舅一样了不得的人物,那可是侯府的大喜事,若是个女孩子您就给养成皇妃皇后,也是家里的大喜事,您说我说的对不对?” 她说的一脸天真懵懂,仿佛并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然而老夫人却觉得犹如炸雷一般在心里响起,孙辈里的孩子有多么不成器,她就有多失望,她原想着自己年纪大了,儿孙自有儿孙的福,她不该掺和太多,但楚筱悠的话又让她燃起了一丝希望,她可以自己养大一个,将来即使前面的都不成器,只要有一个能鼎立门户就好。 老夫人的目光终于落在了薛姨娘的身上,薛姨娘只觉得好似有千斤的重量一般,几乎要站不直。 “筱悠说的到和我心意,你下去吧,这事情我知道了,自有计较。” 薛姨娘心里松了一口气,差点就软到在地上。 真没想到这事情还有这样的转机,老夫人既然开了口,那就是会管这事情的,她想不出楚筱悠说的话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显然说到了老夫人的心坎里。 薛姨娘一走,老夫人就戳了戳楚筱悠光洁的额头:“你个傻丫头,叫人当枪使都不知道!” 楚筱悠笑眯眯的道:“我只想着祖母高兴,至于别人怎么想怎么打算都和我没有关系。”又问老夫人:“薛姨娘的事情您是怎么打算的?” 老夫人顿了顿,瞧了一眼楚筱悠灿烂却不稚嫩的目光仔细的道:“这事情先放上几日,我瞧瞧你大舅母知道了是个什么样子,她若能容下这孩子,这事情我就不管了,若是容不下,那我自然要插手。” 没想到外祖母会和她说这么机密的事情,这在以前可是从来都没有的事情。 楼夫人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容下侍妾有孕还生下孩子?楚筱悠不遗余力的在老夫人跟前给楼夫人挖坑:“那您就装作不知道,这事情也不告诉别人,就悄悄传到大舅母的耳朵里,这样也能知道大舅母最真心的想法,对大家都好。” 老夫人笑着道:“行,都依你。” 楚筱悠笑着搂住外祖母的胳膊撒娇,眼里是明亮的光,楼夫人,有大礼等着你,你可接好了。 楼玉儿才从分配差事的掌事堂回来,身后跟着好几个丫头婆子,进了自己住的融慧园,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院子里点上了灯,她问一旁的小丫头:“你们爷回来了么?” 才说着话,就见秦轩河带着一身的酒气从外面进来,见楼玉儿就作揖:“娘子,为夫这厢有礼了!” 惹得楼玉儿笑起来,戳着他的额头:“你少油嘴滑舌的,你自己说,今儿又去了什么地方鬼混了?给了你那相好的多少银子?” 秦轩河立刻赌咒发誓,搂着楼玉儿往里走:“家里有你这样的美妻,我还有心思去哪里,你快叫人给我熬了醒酒汤,一会还有个局要出去。” 楼玉儿坐在梳妆台前叫人把头上的花冠卸掉,转头去看躺在床上的秦轩河:“怎么才回来就要出去?” “罗家的表弟做东,请了定南侯府的三公子王安康,白阁老的二公子白博雅,刘御史的大公子刘承允,国子监祭酒长子姜涵忍还有楚家的表弟楚靖瑜,叫我过去一起作陪。” 楼玉儿一怔:“这个罗云飞是要做什么?把京城几个有学问有背景的大家公子都请了去?” 婉如从外面端了醒酒汤过来,秦轩河就着婉如的手喝了,又去拉婉如的手:“这丫头一日比一日好看了。” 婉如没好气的抽出了手:“爷是自己痛快不管我们的死活。”说着扭身出了屋子。 秦轩河一笑,翻了个身:“谁知道呢?到像是个鸿门宴,我睡一会,你过上盏茶的功夫叫我起来。” 楼玉儿答应了一声,听得秦轩河睡了过去,站了起来翻看他脱掉挂在墙上的衣裳,仔细瞧了一遍,又拿在鼻子跟前闻,竟然没有一丝的脂粉味,没有一根头发丝,楼玉儿的脸渐渐阴沉了下来。 正文 22.第 22 章 这条东门外的立春街一到了夜晚就灯火通明,高头骏马往来,络绎不绝,是京城的不夜街,从东头的神仙楼到西面的万春阁每一家都有京城排的上名号的顶级妓子,时下好喝花酒,凡上等人家的公子聚会必要请几个有名的□□作陪,唱曲陪酒磨墨铺纸,方有些风雅风流的味道。 神仙楼的二楼雅间,花团锦簇灯火通明,一张大圆桌上都坐的是些青年才俊俊美又有家势,作陪的茹娘和小青一个温婉一个娇艳皆是使出浑身的本事周旋。 罗云飞作为今日的东道主,先站了起来:“今日各位愿意赏光,云飞先干为敬!” 姜函忍当先应和,其他几人也都举杯。 罗云飞请这么多人无非是要给他楚靖瑜一个下马威,叫他知道这京城罗云飞比楚靖瑜有人脉有才学,楚靖瑜淡淡一笑,一饮而尽。 那边的定南侯府三公子王安康一笑道:“这样喝酒有什么意思,不妨我们行令,谁若输了谁就喝,输的最多的那个今日结账。” 刘御史的大公子刘承永笑着道:“你这提议,知道我不如你们有急才,寻常手上零用的钱有也不多,偏你说出来为难我!” 罗云飞笑看向楚靖瑜:“不知道表弟意下如何?” 楚靖瑜爽朗道:“即是玩乐就图个高兴,我奉陪到底。” 秦轩河左拥右抱,一脸享受:“你们玩,我瞧着就是。” 罗云飞是主,他先起的头,一转圈的轮着来,没想到楚靖瑜虽然接的平淡但也很快就能反应上来,果然是刘承永喝了一杯,后面下一轮就是楚靖瑜,这样三四轮下来大家才看出来楚靖瑜是故意输掉,好叫刘承永不太尴尬,和次次惊艳的罗云飞相比就显得大气的多,更有主人风范。 再坐的好几个都才正视起这个言辞不多的楚靖瑜,刘承永笑着向楚靖瑜抱拳,王安康笑朝着楚靖瑜道:“在要是输下去,你一会就要结账了。” 楚靖瑜一笑道:“不过几两银子的事情,哪能和各位兄台结交相比!” 如此大气豪爽,王安康大笑着揽着楚靖瑜的肩膀朝着罗云飞道:“云飞,你这表弟很得我心,这个兄弟我认下了!”他虽是文人却一向大气爽朗在众人中的口碑不错,隐隐有领头之势。 今日本来是想给楚靖瑜一个下马威,到没想到适得其反叫他入了王安康的眼,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罗云飞的面色青红交错。 姜函忍和罗云飞关系最要好,知道罗云飞的打算,故意笑着道:“听说楚兄家财万贯,想来也不把这几个小钱放在眼里。” “钱财不过身外之物,但我也只花给值得花的人。” 姜函忍大囧,王安康大笑起来和楚靖瑜碰杯:“今日能识得楚兄实乃大幸,我们不醉不归!” 两人一面饮酒一面天南地北的聊天,王安康自认见多识广,但他提起什么楚靖瑜都能答上,学识之渊博令人佩服,再坐的其他人根本插不上嘴,刘承永听得认真,就连姜函忍和秦轩河都一直听着。 而所谓的主人罗云飞,到被冷落在了一旁,铁青着一张脸,一言不发,真是小瞧了这个楚靖瑜,还有这种手腕! 这就是人格魅力,有些人注定走到哪里都会不自觉地成为人群的中心,就像楚靖瑜,天生自带太阳般的光芒,小人的阴谋诡计,在他的谈笑之间就化为粉末。 罗云飞垂了眼:“这样干坐着说话多无趣,我们玩投壶,换个花样,壶离我们三丈远,看谁投的中,文人虽要学文好,但也不能身体太差,肩不能挑手不能扛。” 罗云飞之所以受皇帝的青睐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会些粗略的功夫,身手矫健,不同于其他读书人,但罗云飞却不知道楚靖瑜更是精通此道。 王安康也喜好这些,闻言转头道:“若输了又该如何?” 罗云飞看着楚靖瑜,一字一句的道:“若输了就奉上白银五千两。” 那边的秦轩河听了连连摆手:“不玩不玩!” 姜函忍和刘承永都不应战,罗云飞嘴角是淡淡的笑,使得他黝黑的面庞上多了一点如剑的气势。 王安康看了一眼楚靖瑜,好似才品出来罗云飞是刻意想要为难楚靖瑜的,哪里想到楚靖瑜站了起来,叫侍候的人放了壶在墙角,自己手里捏了两根箭,似乎就是随手一扔,哐啷一声,那箭就掉进了壶里,目光明亮气势磅礴:“我到觉得这样玩才有意思,或者我们就该拉弓射箭,比一比真功夫,若是不得上阵杀敌,这学文也学的太差了些。” 大家哄然笑起来,一面又给楚靖瑜拍手鼓掌,这气势这能耐,叫人不佩服都难。 罗云飞不过学问稍微好一些就处处炫耀攀比深怕别人不知道,不过是有些粗浅的功夫也照样拿出来炫耀,和楚靖瑜这样不声不响却身怀绝技的人相比,简直小丑一样,以前不觉得,现在忽然就发现罗云飞此人实在一般。 罗云飞被气的差点拂袖而去,他就算想比也知道自己今日遇到了对手,不过是自取其辱。 到底是王安康,不想罗云飞太尴尬,笑揽住他的肩膀:“今日亏得你请客,要不然我们也不能认识楚兄这样的人物。” 就把这话题带了过去,只是这话不说还好,说了罗云飞的面色就更不好。 罗云飞情绪不高,众人也不想他为难,又坐了一会就都起身辞行。 临走之时王安康邀请楚靖瑜道:“后日我父亲大寿,楚兄千万要来,我还有几个相熟的兄弟要给楚兄介绍。” 定南侯喜结文人墨客,他大寿之时必定有诸多大儒前去,旁人求都求不来一张帖子,他的一个宴席到是帮了楚靖瑜大忙。 楚靖瑜爽快答应下来。 罗云飞却觉得要吐血。 几人说笑着出了神仙楼,在门口互相道别,楚靖瑜上马行了一会王仁远就一身酒气的骑马跟了过来,楚靖瑜笑看他:“今日去哪里喝酒了?” “我一个人闲的没事,路过巡防营的时候瞧见不少当兵的往外走,就随便拉了几个一起喝酒,喝到一半听人说大哥吃完了,我就又出来了。”那些人死活不放他,是他硬跑出来的,得罪了江林是要处处小心一些。 楚靖瑜想了想:“你若一心想要当兵,那我去求求舅父,不过使点银子的事情,帮你在巡防营某个职位。” 秦侯爷到现在还没有见楚靖瑜的面,去了就要看人脸色,王仁远不同意:“这个大哥就先不操心了,我去同他们那些人喝酒吃饭,他们告诉我,巡防营过几天要招新兵,叫我去巡防营报名,只要会点拳脚功夫就行,犯不着费那些事。” 楚靖瑜思量了片刻,王仁远野性未驯,从小兵做起,多磨砺上两年对他只有好处,也就点了点头:“回去从账上多支点钱,兜里多揣点,别做事束手束脚的。” 王仁远像个孩子一样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罗云飞回去的比平时早,秋香院开有独立的门,他从偏门进去,守门的婆子都意外,不过向来不敢随便开口,只提着灯笼朝里面喊了一声,正在同罗秀逸做针线的翡翠立刻迎了出来,扶着罗云飞:“公子今日到回来的早。” 她不过随口说了一句,罗云飞却发了脾气,一把推开了翡翠,恰巧叫罗秀逸看见,她皱眉道:“哥哥这是怎么呢?” 说着扶起了翡翠。 那样丢脸的事情罗云飞怎么好跟妹妹说,他只冷冷的道:“从今往后我和楚靖瑜势不两立!” 说着进了屋子关上了门,留着翡翠和罗秀逸面面相觑。 罗秀逸只好叫了小厮书香:“大公子今日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 书香遮遮掩掩的说了一遍,翡翠气的道:“那个楚靖瑜欺人太甚!” 罗秀逸却想到的更多,楚靖瑜分明是个有几分能耐的人,如果真被秦侯爷看中那往后就没有她哥哥什么事,更不会有她的好前程,这样的事情她不允许发生,叫那个楚筱悠一朝得势,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 一夜她都睡的不踏实,恍恍惚惚梦到楚筱悠凤冠霞帔,她却像个老妪一样跪在地上哀求,她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后半夜就在没怎么睡着,小甜进来看了几次。 好容易等到天亮,罗秀逸嘱咐了家里的事情,就带了小甜去了楼夫人的院子。 楼夫人生性喜静,院子里的小丫头们都不敢说话,静悄悄或坐或站在廊下,连鸟雀也安静只看到人的时候叫两声,夏生瞧见罗秀逸进来立刻迎了上去:“表小姐来了!” 罗秀逸笑着点头,瞧了一眼夏生头上的一支新钗子,笑着道:“姐姐到是越来越有派头了,听说姐姐的弟弟夏明过些天要娶老太太身边的守玉,还没来得及恭喜姐姐,姐姐也不请我,到时候我也去吃杯酒。” 夏明在外院已经做到了小管事,现在娶了老太太跟前二等的丫头,也是风光无限,夏生是楼夫人跟前一等一的丫头,听到罗秀逸说起自己的得意事情,脸上的笑意更深,扶着罗秀逸往里走:“表小姐不嫌弃才好,我们这样的人家哪里好随便给小姐们下帖子。” 罗秀逸却不依:“你说的什么话,我才来这里的时候,亏得你一心照看我,这份情我记着呢!” 夏生一笑,更多了几分亲切,压低了声音:“夫人现在心情不好,表小姐要小心些。” 罗秀逸道了谢,随着夏明进了屋子。 楼夫人看起来刚做完早课,正坐在榻上喝茶休息,看见罗秀逸进来,慈爱的笑着向她招手,摩挲着她的背说话:“吃的怎么样?睡的怎么样?” 罗秀逸都一一回答,又好似不懂的问:“您瞧楚家的表兄那个人怎么样?” 楼夫人抬眼看罗秀逸:“怎么问这样的话?” 罗秀逸就叹息了一声:“我也是听小厮说的,昨天夜里哥哥请了好几位公子并楚家的表兄一起去喝酒认识,谁知道楚家表兄竟然喧宾夺主,刻意拉拢几位公子又炫耀自己的一点功夫,把我哥哥挤兑的毫无颜面,我哥哥回家怕我们知道不高兴,还不吭气若不是我问了书香还不知道有这样的事情,心里觉得难受,就来找姨母说说话。” 楼夫人缓缓的拨动手上的金刚佛珠,屋子里是浓浓的紫檀香味,让眉目慈善的她像个菩萨一般:“你表兄不过是自小没人好好管教,所以才做事没有分寸,这话我既知道了,做他的舅母就该操舅母的心,我会同侯爷说,叫他管管靖瑜这孩子。” 还是姨母心疼他们,她为的就是把这话送到秦侯爷跟前,叫秦侯爷也厌恶了楚靖瑜才好。 但罗秀逸脸上却露出了惶恐:“这样好吗?侯爷知道要说我一个女子乱嚼舌根,对楚家的表兄也不好。” 楼夫人慈爱的道:“傻孩子,你就是心地太善良了,别人既然欺负了你哥哥,你不过说出了实情有什么不对的,再说,侯爷怎么做是侯爷的事情,我们不能置喙。” 罗秀逸受教的点了点头,见着事情已经办妥,心情不错,侍候着楼夫人用了早饭才慢悠悠的往秋香院走。 楼夫人淡淡的吩咐夏生:“侯爷若无事,请他过来一下。” 正文 23.第 23 章 楼玉儿头上的花冠在太阳的光芒下炫目又多彩,让她像个神仙妃子一般,她手里拿着个烫金的帖子,那鲜红的指甲到却更醒目,还没进去就听到屋子里传来一阵的笑声。 老夫人和楚筱悠带着守月和守玉正在玩叶子牌,楚筱悠下了一张被守月兴高采烈的碰了去,楚筱悠不依,拉着守月的手:“好姐姐,还给我,叫我重新来一次。” 老夫人笑的不行:“这猴子,怎么打的牌,总是耍赖。” 守玉心疼的看了一眼自己跟前的碎银子:“总共就攒了这么点都叫表小姐赢了去。” 楚筱悠笑着逗她:“你都要成亲了,听说夏家的人向来会做事,他们家银子不少,难道还能少了你的脂粉钱?” 老夫人和守月都笑起来,守玉脸红的不行,气的道:“表小姐在这样说我就走了。” 珊瑚笑着拉住了守玉:“姐姐可不能走,走了便没意思了。”守玉气的跺脚,老夫人笑的直喊猴子。 一屋子的人正闹的高兴,听得楼玉儿进来,方才渐渐收了点笑意,楼玉儿进来笑着道:“老远就听见祖母这里笑的高兴,不知道有什么喜事也同我说说,叫我也高兴高兴。”楚筱悠却道:“我们正商量着赢嫂子的钱呢?只不知道嫂子愿不愿意。” 楼玉儿瞧老夫人兴头好,就往楚筱悠跟前一凑:“别说是钱财了,就是输光这一身的衣裳给表妹这样的美人我都乐意。” 大家笑的不行,楚筱悠却不高兴,哼了一声坐到了老夫人的跟前:“嫂子不说好话,我不同嫂子说。” 老夫人连忙搂着楚筱悠哄:“就叫你嫂子把衣裳脱下来给你。” 楼玉儿颇为惊讶,没想到这才几天功夫,老夫人就把这个表小姐宠成了这样,那和以前给罗秀逸衣裳和首饰相比,罗秀逸那所谓的受宠又算什么? 楼玉儿收了脸上的笑,把帖子捧给老夫人:“这是定南侯四□□寿送来得帖子,祖母您瞧瞧。” 定南侯后天就过寿,今日才把帖子送过来,定南侯不会送迟东西,不过是楼夫人和楼玉儿那边给老夫人送迟了而已,老夫人是定南侯的长辈肯定不会去,但老夫人早早知道了,楚筱悠却会提早收拾打扮跟了去,上一世也是这样,最终楚筱悠也没去成。 老夫人淡淡的看了一眼就放在了一旁。 楚筱悠却看不惯楼玉儿,笑着道:“嫂子怎么做事越来越不利索了,帖子今日才送过来,不知道还当嫂子不尊敬祖母呢!” 老夫人在这些小事上不怎么上心,楼玉儿才敢这么做。 但楚筱悠这样一说,像是点破了那点秘密,顿时叫她尴尬起来,拿那鲜红的手指去戳楚筱悠的额头:“真真是表妹的嘴巴,厉害的不饶人,看往后那个敢要你。” 楚筱悠躲了过去,一笑道:“我面皮薄,嫂子小心戳破了。” 让楼玉儿觉得自己好像是多狠心一样,老夫人有些淡淡的不悦,朝着楼玉儿道:“要是没事你就先去忙你的吧。” 打发了楼玉儿,这还是从来没有的待遇,楼玉儿诚惶诚恐的退了下去,等出了峥嵘院就是满脸的阴沉,这个楚筱悠看起来天真无邪仙子一样,上眼药倒是个高手! 楚筱悠不想叫祖母不高兴,就提议去园子里转转,才说完外头的丫头就兴高采烈的跑进来:“表公子给表小姐送首饰衣裳来了!” 楚筱悠怔了怔,不过是送个首饰和衣裳,怎么就听得有好大的阵仗似得? 做首饰还是刚进京的时候的事情,楚靖瑜就准备给妹妹打些新的首饰做点新衣裳,书中因为临时没有合适的衣裳和首饰楚筱悠没能去定南侯府这一节他记忆犹新,小小的孩子,别人都去得,偏她一个人被丢在家里该有多伤心多难受?现在既然有了他做哥哥,楚筱悠不但要去,还要是那个最引人注目的! 首饰的样子都是他亲自设计的,发钗步摇流苏珠花钿子梳子大大小小总共有上百件,另外还有项链耳钉耳垂,手镯等等零零总总算下来一共有五百多样,而且因为样子独特十分别致,一传出去,京城的各大银楼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最有名的万祥楼和富贵楼争的不相上下,因为楚靖瑜放话是,谁若做了,那他画的样式就免费送给谁家。 当天送了东西去楚靖瑜跟前验收的时候,两家的掌柜都跟着,小心翼翼的像去进宫面圣。 王仁远一脚踩在门槛上两手抱胸看得嗤嗤的笑:“这些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呀?” 二毛子很不赞同:“公子说的什么话,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有钱不赚才有毛病,再说,您难道没见过吗?大公子画的那些东西,我瞧着都好看。” 王仁远没好气的看了一眼二毛子:“狗屁不通,你知道个锤子!” 二毛子皱着眉头一脸的嫌弃:“公子常说自己是个斯文人,听这说的什么话,我去跟大公子说说,叫他把您这说脏话的毛病在治治!” 说着一笑转身就跑,王仁远气的跳起来去追:“你敢胡说八道,小心我打断你的腿!”他还是很怕楚靖瑜黑了脸收拾他的。 楚靖瑜正在仔细打量东西,两家的做工都很不错,但富贵楼的看起来更多了几分柔和和细致,楚靖瑜觉得这种风格适合妹妹,选了富贵楼,也特地做了说明:“两家的东西都好,但我妹子娇弱富贵楼刘掌柜的东西更符合她的气质,所以还请王掌柜见谅。”说着又拿出了几张自己的画作:“这几个是我特地送给王掌柜的,耽搁了王掌柜的时间还请您多多见谅。” 楚靖瑜的话说的中肯又有道理,并不是胡乱选择,更何况还有赔礼,王掌柜是生意人虽然输了但却觉得还算服气,没有什么怨气,也很欣赏楚靖瑜这样的少年:“楚公子客气了,往后若还有什么要做,大可以在来我们万祥楼在看看,凡楚公子要的东西以后一概半价!” 这就是一心结交的意思,楚靖瑜笑着颔首,又请王掌柜留下一起用饭,王掌柜想着楚靖瑜还要忙着首饰的事情不好再过多打搅就先起身告辞。 罗秀逸在园子里碰上了秦家三姐妹,笑着道:“这一大早是要去做什么?” 秦佳人拉着她的手道:“走吧,同我们一起去看看,听说楚家的表兄给楚表妹来送首饰衣裳来了。” 不过几件衣裳首饰有什么好看的。 秦佳人见她不解就解释道:“你是不知道,去了看看就明白了。” 等到进了峥嵘院,看见正厅里摆着的那几大箱子的东西,罗秀逸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都来看了,这样品种齐全工艺用料上佳又如此之多的首饰,哪个姑娘不喜欢不羡慕,又有谁能有这么多? 阮青还在回话:“公子说今日有事不能来看小姐,改日再来,叫小姐挑拣着给其他几位夫人小姐都送几样也算是个心意。” 连秦佳人都期待起来,拿出个银凤凰步摇,凤凰身上的羽毛都是根根清晰,楚筱悠有孝在身不能用太花哨的东西,多是些银饰和玉还有珍珠,这步摇在凤凰嘴里加了一颗红色的宝石,使这东西立刻鲜活起来,又不会显得沉闷,楚筱悠笑着给秦佳人簪在发间:“姐姐若喜欢这个就送给姐姐了!” 常言道吃人嘴软拿人手软,秦佳人也笑的亲切起来,拉着楚筱悠:“到觉得怪不好意思的,拿了妹妹的东西。” 那边秦佳茹找见个红绿相间的珊瑚和绿松石串成的手串,那宝石一个个的雕成了小猫的样子,十分别致,她爱不释手,一脸讨好的道:“姐姐把这个送给我吧。” 楚筱悠爱她的活泼娇憨,把手串给她戴上,还选了个胖乎乎的兔子耳钉送给她:“我瞧着这东西最适合你。”秦佳茹欢喜的不行,挽着楚筱悠的胳膊摇摇晃晃:“我最喜欢姐姐了!” 秦佳怡非常不屑的哼了一声,同罗秀逸道:“瞧她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但不可否认这些东西不管是谁看见都会喜欢,新颖别致,是个女孩子都抵挡不住这样的诱惑。 罗秀逸笑的干涩,她先前还总想着楚家有钱又能多有钱,哥哥宠爱妹妹又能多宠爱,和她又能有多大区别,不过是自己给自己造势而已,但今日的事情却给她上了生动的一堂课,楚家兄妹非常有钱,有钱到她不能想象,楚靖瑜非常疼爱楚筱悠,疼爱到一个大男人会愿意为妹妹设计准备首饰,这些她都远远不及。 她一直觉得自己向来心胸宽广豁达,但真要遇上这样的事情,她却发现羡慕嫉妒恨种种的情绪都在啃噬她的心灵,她害怕别人瞧见她的阴暗,因此就笑的更灿烂。 旁边的守月头解释道:“听说万祥楼和富贵楼为了接这单子差点打起来,京城里闹的沸沸扬扬的,要是能有楚公子这样一个哥哥,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秦佳人眼里是流转的光芒:“楚表哥自己为表妹设计的吗?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心思。” 守月笑着道:“大小姐不知道事情多了去了,表公子每天早上来必定要问问丫头们表小姐睡的怎样,晚上会派了下人来问看吃的怎样高不高兴,天天如此,老夫人都逗笑了,说是‘难道怕我一个了老婆子会欺负了她这如花似玉的妹妹,瞧把他给精细的’。”听着守玉说话的都低低的笑起来。 秦佳人眼里是温暖又向往的光,仿佛是在喃喃自语:“真没想到这世间还有这样的男子。”能做他妻子的人,将来一定过的很幸福。 楚筱悠给在场的人都有份,秦佳怡自己找了个东西带在了头上,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些,不过很快又露出个笑:“瞧着挺好看的!” 转头瞧见就罗秀逸没有,立刻不满起来,向着楚筱悠道:“你怎么就忘了罗姐姐的?!”质问的语气,好像楚筱悠做了多不该做的事情一样。 东西是别人的,给不给也看主人的心思,还轮不到外人插嘴,罗秀逸一下子非常被动。 楚筱悠掩嘴轻笑,像个高高在上的公主:“我当罗姐姐看不上我的东西,喜欢好一些的,还想着改日再给姐姐补一个,既然开口,不给到显得我小气了。”她说着随手从个盒子里挑出个玉簪:“这个就送给姐姐。” 这语气这做派好像是罗秀逸在故意讨要一样,那随手一给的样子像是在打发叫花子,罗秀逸气的差点落了泪。 秦佳怡完全看不清局面,一把抓了过来还觉得十分解气。 楚筱悠轻笑一声,罗秀逸在也站不下去,转身就走。 秦佳人责备的看了一眼秦佳人,把那簪子接过去又送还了回去,楚筱悠随手就给了身边的丫头。 她笑着把个祖母绿的蜻蜓发簪给老夫人簪上:“我瞧着这个最是个外祖母。” 秦佳人笑着道:“果真祖母带着好看!” 老夫人见孩子们高兴,自己也有兴致,特地要了镜子仔细一看:“我一瞧这到是年轻了十来岁了!” 大家哄然笑了起来。 罗秀逸出了院子还能听到那刺耳的笑声,那么多人都在看她的笑话,还有那个秦佳怡,简直就是猪脑子,这温暖起来的天气却让罗秀逸觉得像在寒冬腊月。 “听说是亲自设计的,送来了给自己的妹妹用。”楼夫人淡淡的道。 秦侯爷大刀阔斧的坐在大炕上:“他一个男子竟然玩弄那些东西!也不知道妹夫是怎么教养那孩子的。” 楼夫人就叹息:“我听说靖瑜那孩子在云飞客宴上故意为难云飞,叫云飞下不来台,可见品行先不怎么样,我是个女眷使不上力气,侯爷若得空还是要管教管教的,不要让那孩子走歪了。” 秦侯爷看了一眼楼夫人,神色到温和了起来:“难为你还要费这些心思。” 楼夫人缓缓的垂下了眼:“只要侯爷不说我生性凉薄就行。” 这就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秦侯爷淡淡的站了起来:“我知道了,没事我就先走了。” 正文 24.第24章 兵马司的小门卫操着手站在门口往这英俊的少年身后看了一眼,见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裹着雪白的狐狸毛大氅,一张小脸在狐狸毛的衬托下越发的娇小细腻,见他看,就露出个细小的笑,叫这小门卫觉得刹那之间仿佛是春暖花开一样,他迷迷糊糊的就接过了这少年手里的荷包,说道:“进去吧。” 进了兵马司,楚筱悠笑着上前挽住了哥哥楚靖瑜的胳膊:“哥哥真厉害,我还从来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 楚靖瑜宠溺的道:“你喜欢就好,下一次要是有机会,我带你去翰林院看看,听说那里的梅花是一绝。” 楚筱悠惊讶的瞪大眼:“翰林院女子也能进去吗?” “这个你就不必多想了,到时候我自有办法。” 王仁远今日参加的是兵马司招募小兵的比试,楚靖瑜特地带了楚筱悠出来看看热闹,想叫她多多走动,涨涨见识,这样也有利于身体健康,不致于落的书中身体不适,结婚后生不下孩子而被人嫌弃的凄惨下场。 校场上已经挤挤挨挨的站了不少的人,对面的高台上大抵坐的是考官,和其他参考的人站在一起的王仁远眼尖的发现了楚靖瑜和楚筱悠,立刻咧着一口的白牙跑了过来:“大哥,小妹,你们怎么过来了?” 楚筱悠觉得心情很好:“大哥带我来看看,说是你一定能旗开得胜,等你赢了,下午还要带我一起去吃些美味呢!” 王仁远哈哈笑起来:“我看你还是更惦记你的好东西才是真的。” 楚靖瑜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在小的事情也不能马虎大意,要赢的漂亮,不要随意伤着自己。” 王仁远志得意满的应了是。 场上响起了锣鼓声,是要开始的意思,王仁远道了别回了自己的队伍,楚靖瑜带着楚筱悠往后退,远离了人群,站在了后面一处稍高一些的台子上,场上的情景也能看的清楚。 五城兵马司指挥徐向前微弯着自己魁梧的身子陪着个十来岁俊秀少年在超手游廊上走着,到了校场见校场热闹就笑着道:“大殿下要不要去看看,今日虽然是小兵招募,但也热闹非凡,有些看头。” 刘起的眉眼一挑,眼里露出冷冽的高傲,咄咄逼人:“小兵比试,好比跳梁小丑,你说有些看头?” 这位大殿下虽然不是太子,但生母容贵妃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当今皇上非太后亲生,两派势力争斗不休,刘起非太子,却也是太后一派的栋梁,不是他这种六品的小官能得罪的。 徐向前连连点头应是:“臣见识少又目光短浅,让大殿下见笑了。” 王仁远在这一群人中简直如同狼入了羊群,所向披靡,外围观看的人连连叫好,惊动的刘起停下来皱眉看了过去。 楚筱悠忍不住拍手叫好,楚靖瑜一时有事出去了,嘱咐阮青和叶子照看好楚筱悠,那边王仁远赢的漂亮,出了人群就往楚筱悠这边过来,楚筱悠也高兴的向王仁远那边去,一时没注意,从抄手游廊上下来个小少年,两个人撞在了一起。 亏的阮青和叶子手快,扶住了楚筱悠,楚筱悠本着绝不沾惹是非的原则,人也没看清楚,立即垂了头屈膝行礼:“是我不注意,还请公子多多见谅。” 刘起见是个身量不高的孩子,只觉得声音好听,乌发如云,他皱着眉颇为不耐烦:“谁家的孩子这样冒冒失失的跑出来?五城兵马司是菜市场么?什么人都能进来?” 上辈子忍气吞声一辈子,这一次怎么也该活的潇洒些,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楚筱悠抬起了头,一双如江南烟雨般带着蒙蒙雾气的眼,闪着如星的光,年纪虽小却也已经有了倾国之姿,举手投足皆是柔雅:“公子可曾读过弟子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正因为我年幼,兵马司方才对我大度,这是兵马司作为为百姓办事的官府衙门的气度,怎能说是菜市场?” 刘起所见女子中,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好看的如精灵般灵动的,到叫他一时镇住了,把他的那些傲气和冷酷都丢在了一旁,皱眉看了一会,扬起下巴从眼角看着楚筱悠:“叫什么名字?” 徐向前微吃了一惊,看了一眼楚筱悠,眼里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又垂下了头。 楚筱悠掩嘴笑,仿佛是银屏炸裂,大珠小珠落玉盘,光华闪动:“啊呀,这个公子就不用知道了。” 她怕王仁远这个小土匪过来会生出什么事,毕竟面对一个穿着蟒纹靴子的少年他们这些人根本惹不起,既然也没生气,就不必多留了。 她提着裙角,像是翩跹的蝴蝶,悄然的落在了花丛中,又仿佛是落在了刘起的心头,又很快消失不见。 刘起怅然若失。 徐向前在一旁笑着道:“要不要属下帮您查查?” 刘起嘴角噙了一点笑,他少有被一个女子更何况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惊艳到的时候,既然起了兴趣就不妨追着看一看,他淡淡的道:“这事你去办吧。” 徐向前叫了身旁一个小厮吩咐了两句,隐约能听到“江林”两个字。 楚筱悠出了门,王仁远也从后面追了出来,他朗声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怎么跑的比兔子还快?” 楚筱悠不敢跟他说刚才的事情,故意夸他转移话题:“二哥可真厉害,简直所向披靡,主考的考官可说了什么好听的话?” 王仁远果然不好意思起来,摸着他腰上的短刀道:“也没说什么,不过是把我分到了五城兵马司的南城司。” “东南西北中,五个兵马司里,属南城兵马司精炼强悍,这是好事。” 楚筱悠看见哥哥出来,立刻笑着迎了上去:“哥哥说了要请客的,现在我们去哪里?” 楚靖瑜看妹妹面颊红润,眼神明亮,只觉得心情格外的好,豪爽的道:“自然是京城最好的醉仙楼!” 即使已经活过了一世,京城对楚筱悠来说还是格外陌生的,她甚至很少从街道上穿过,也从来不知外面的酒楼有如此大,如此的富丽堂皇。 楚靖瑜本着叫楚筱悠多锻炼的原则,一路上都是步行。 进了醉仙楼竟然有专门给女客们走的楼梯,垂了幕帘下来,只隐隐绰绰的看到身形,楚筱悠还特地去走了一次,二楼的包间里鸟语花香清雅的如同贵族的书房,小二上了茶,竟然是上好的雨前龙井。 楚筱悠忍不住赞叹:“难怪是最好的酒楼。” 王仁远哈哈笑着道:“我道光我没见识,原来妹妹和我差不多。” 楚筱悠脱了大氅坐在圈椅上,小小的人儿玉雕的一般娇弱精致,抿了嘴浅浅的笑,带着一种弱柳扶风的病态美,但凡男子只怕都忍不住想要保护。 楚靖瑜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外面有人走动,楚靖瑜和王仁远对视了一眼都皱起了眉,楚筱悠正好要去净房,楚靖瑜特意嘱咐阮青一起跟着:“一有动静就喊人。” 楚筱悠不明所以到笑起来:“哥哥越来越谨慎了,难道还能有人要绑了我不成?” 楚靖瑜难得严肃:“在外面终归小心一些好,这世道比你我所想要乱的多。” 王仁远见楚筱悠挨了训,故意在一旁挤眉弄眼,楚筱悠被逗的差点笑起来,好容易出了门。 因为这一世有人疼爱有人关心,有楚靖瑜和王仁远带着她见识不一样天地,她只觉得天高云淡,心胸也宽广起来,那些以前总是烦恼着她的人和事,在现在的她来看就好比一面墙上针尖大小的黑点,若不仔细看是很难放在心上的。 净房里是一个个的小隔间,熏了香,摆了花木,放着铜镜,竟然不叫人觉得是净房,楚筱悠如厕出来,刚刚还在的叶子竟然转身就不见了,她心里虽然疑惑但也没有放在心上,只见个身形魁梧的女子低着头从外面进来,她低着头洗手,女子也走了过来就站在她身边,她有些不安,下意识的想要后退,那女子却忽的向前走了一步,伸手劈了过来。 作为一个特种兵,警觉性是天生的,外面忽然安静了下来,楚靖瑜的心却不安定了,他看了一眼同样警觉的王仁远,站起身到了外面,时间有些长,不太合理,他走到阮青身边询问:“怎么还不见?” 忽的听到里面哐当响了一声,楚靖瑜想也没想就踹门冲了进去,有人扛着个麻袋从二楼的窗户跳了下去,顷刻就消失在了巷子中,楚靖瑜的心陡然沉了下去。 他转头冷酷的看向阮青:“刚刚在在兵马司,到底发生了什么?!” 阮青铁青着一张脸。 楚筱悠觉得颠簸的厉害,这使得她觉得自己还在进京的时候,上了岸,方妈妈朝着车夫喊:“快一些,不要叫夫人们等急了!” 那马车就发了疯一样的跑起来,上下颠簸,凄凉的冷风灌进来,叫她觉得仿佛是万箭穿心,还没有进侯府,她便从骨子里恐惧起那个地方。 后颈隐隐约约的疼痛,提醒着她刚才发生了什么,楚靖瑜从眼缝里瞧见这暗黑又狭小的马车里隐隐绰绰的一个青年男子,她便又紧紧闭上了眼。 然而那男子却轻笑了一声,阴冷的道:“既然醒来了,那就坐起来吧。” 竟然是那天的江林! 这种有权有势又有背景,骨子里又阴冷狠毒的人很难对付,她相信哥哥一定会来救她,但她自己也要想办法拖延时间,楚筱悠心里飞快的计较,自己慢慢的爬了起来,她并没有被绑着,活动是自由的,这叫楚筱悠对江林的自大又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她摸索着手腕上的链子,靠着马车箱坐着,特意扮着可怜:“之前我是无意冒犯公子的,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一个小孩子计较,就放我回家去吧,我保证不向任何人乱说。” 她蜷缩在一起,眼里是蒙蒙的泪光,像是一团毛茸茸的瑟瑟发抖的小兔子,单薄又可怜。 江林的鹰眼微挑,目光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楚筱悠。 他竟然叹息了一声:“你这孩子确实不错,到是可惜了。” 楚筱悠瞪大了眼,可惜?可惜什么?这是要杀了她泄愤?她垂了眸遮掩住眼里的光:“公子要把我拉到哪里去杀掉?” 她显得格外镇静,到叫江林微微有些惊讶,他看上去心情不错,伸手从外面接过来一串手链道:“你可以听听我们在哪?” 外面是嘈杂的闹市。 江林说着晃了晃手里细小的链子,楚筱悠一惊,自己刚刚扔下去的东西这会正在江林手里。 江林将手链放在鼻端嗅了嗅,露出个邪魅的神情:“但愿你能活到成年,到时候我到期待你会成长成什么样子!” 不管怎样,江林始终一个字都不多透露,他端坐在马车里,健壮的身体挡住了大半的光,叫楚筱悠的心一直往谷底沉…… 正文 25.第25章 狭长的走道,马车哒哒的声响听起来空荡荡的,有人掀起帘子看了一眼,露出外面朱红的墙,帘子又放了下来,四周静悄悄的肃穆。 江林看了一眼垂眸安静坐着的楚筱悠,在这忽明忽灭的空间里,仿佛是一朵空谷的幽兰,从乱石堆里生出的旷世之美,美的令人窒息,他别过了头,阴冷的看向不远处的宫殿,若有一日有机会,这样的美人自然还是夺过来好,放在自己的身边慢慢的养大,酒一般香醇可口。 刘起从外向里走,一脚将个银炭盆踢翻,带火的碳撒了一地,猩红的地衣立刻滋滋响着冒出了白烟,随行的几个太监吓坏了,立刻跪下赤着手去捡,等刘起越过昭仁殿内殿的门槛,几个小太监已经将炭火捡起,正在着手更换地衣。 跟随的小太监王立瞧一眼怒气冲冲的刘起,皱起一张白净的脸劝道:“皇上一向都偏袒太子,您又不是不知道,何必为一个砚台生气,您若喜欢,太后娘娘,贵妃娘娘,千个百个都能给您的!” 刘起猛的顿住了脚,玫瑰交椅上坐着一个乌发肤白的少女,一双大眼如浸在雾气里的黑曜石,圆润的小巧的下巴,微微仰着,露出个有些倔强的神情,明明年岁还小,一双脚悬空在椅子上,应当是稚嫩的可爱,然而那弱不经风的姿态已经使她有了倾国倾城之姿。 一身玄色衣袍的江林站了起来,嘴角是一点冷酷的笑:“殿下要的,臣已经送来了,这就告退。” 刘起又看向了江林,打量着他,大抵也没料到不过是叫查一查,江林就这么能耐的把人送了过来:“难得你来我这昭仁殿,这就要走?” 江林负手而立,笑的神秘:“哪里敢打搅了殿下的雅兴。” 楚筱悠尽量使自己显得无害起来,然而江林的话还是叫她这个已经成年的人觉出了狠毒的恶意,她便在心里给江林这个变态重重的的记上一笔。 刘起看着江林退出去,斜睨了楚筱悠一眼,在对面的贵妃榻上坐下,把他的袍子慢条斯理的铺展在腿上,使那袍子上的蟒纹越发的清楚逼真,他穿着厚底黑靴的脚高高翘起,冷笑着道:“你不是很能跑吗?怎么又跑到本殿下这里了?” 他的眉眼深而硬朗让他有种类似于异域人的俊朗和狠戾,不同于江林摔打出的高傲和深沉的阴冷,他是个被宠出来的坏孩子。 楚筱悠心里想着刘起也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多半不会有过于坏的事,她到更担心她待在大殿下昭仁宫的事情被传了出去,那以后她便只能做昭仁宫的人。 楚筱悠决定还是先装柔弱,她取出了帕子掩着嘴,呜呜咽咽的哭起来,如同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我不过是撞了您一下,您就把我俘到这里来,您到底是想做什么?若是实在觉得不解气,撞回来也行呀!” 刘起看她白皙的面颊染了几片红晕,像是雪地里盛开的梅花,单薄的身子越发显得可怜,莫名的担心这小丫头哭坏了身子,他有些不耐烦的道:“你这是什么脑子?不过是撞了一下,哪里就用得着把你带到这皇宫之中,不要胡说八道!” 楚筱悠觉得刘起似乎比她所以为的要简单一些,她的胆子便大了起来,抬起一双泪蒙蒙的眼去看刘起:“那大殿下是要放我走?” 这到叫刘起为难起来,毕竟人刚送进来,那边就送出去,好像显得他很无能一般,所以他便不打算回答楚筱悠的问题,他摆手示意王立:“上午膳。” 楚筱悠是没见过皇家的人用午膳的,只是大致听她祖母说过,饭菜从御膳房抬出来,小太监们一个个在门口报上菜名,有一些还没吃就会送回去,有一些做的好了,主子们就会打赏厨子,往往一个人要做十几道菜,这边吃着那边上着。 楚筱悠好好的一顿醉仙楼美味也被搅和了,自觉心里很愤怒,她憋屈了一辈子也没有落得一个好下场,如今做事便也不同以往,她觉得肚子饿了,也不管坐在对面的刘起,拿了碗筷就坐在对面去吃。 繁复华丽的象牙筷子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不自在,楚筱悠微微皱起了眉头。 那边的刘起停了下来,看楚筱悠自顾自吃的津津有味,他不悦的道:“本殿下什么时候允许你坐下用膳了?” 楚筱悠故意把腮帮子吃的鼓鼓的,惊讶的瞪着眼看刘起:“大殿下请我来昭仁宫做客,难道连一顿午膳都舍不得?” 刘起没好气的道:“谁说我请你来做客的?” 楚筱悠狠狠的夹了一筷子的鱼肉:“那我为何会在昭仁宫里?” 刘起向来集万千宠爱一身,什么事情都有仁替他打点好,没人敢和他这样说话,他竟然被楚筱悠问住了。 王立在一旁急的团团转,拼命给楚筱悠使眼色。 楚筱悠看也不看他一眼,终归这地方里的人对她来说都是敌人,没有一个顺眼的。 刘起气的不行,站起来一把捏住楚筱悠的手腕提起来:“你以为本殿下稀罕你来吗?有本事你到是现在就走呀!” 楚筱悠被扯的生疼,心里起了火,恶向胆边生,提起裙子狠狠的就朝着刘起的小腿是一脚,愤慨的道:“你以为我稀罕来你这里吗?要不是你的人劫持了我过来,我正高高兴兴的和我的哥哥们吃醉仙楼的美味呢!” 刘起没注意被楚筱悠结结实实的踢了一脚,嗷一声跳了起来,把皇家的风度礼仪都丢在了一旁,嘴里喊着:“该死!该死!” 有两个小太监要帮忙,被王立瞪了一眼,又退了回去,同王立一般,高深莫测的站在一旁,看一向喜欢装作老成稳重的刘起,傻子一样追着楚筱悠在昭仁宫里跑。 楚筱悠几十年的人生里,总是安安静静花一样站在原地,从来不曾像这会一样,提着裙角一面拼命的飞奔,一面在脑子里快速的算计如何能从那昭仁宫的大门里冲出去,刘曦也在宫里,找到了自己人,她便得救了。 容贵妃戴着小一些的赤金花冠,斜斜的躺在贵妃榻上,看见江林,那丰润的唇微挑,是个愉悦的笑意:“你小子若来了,总要有些事。” 江林那阴冷的玩世不恭的样子:“我给大殿下带了一件好东西,贵妃娘娘不去看看吗?” 容贵妃眼里多了几分兴致,将身子微向前倾,保养得当的肌肤呈现着细腻迷人的乳白色:“你到是说来听听。” “秦侯爷的外甥女。” 容贵妃终于坐了起来:“你,”她说了一个字,先咯咯笑起来,像个小姑娘一般,伸出涂满豆蔻的纤细手指指了指:“我就知道你小子来了总有些事情,既然是秦侯爷的外甥女自然是要去看看,两个孩子关系这样好,跟秦侯爷说一说,要是能亲上加亲才好呢!” 江林脸上的笑却淡了下去,使他显得更加阴冷。 秦侯爷是皇上手边的人,若是能借着一个外甥女的事情把人嫁给刘起做个侧室,那么秦侯爷这个皇上的人,也就不再那么纯了,君臣之间生了嫌隙或者把秦侯爷拉拢过来,那可是个天大的好事。 所以江林这个人年纪轻轻能位列三品大员,因为他敢做也看的远。 楚筱悠到底体力不好,跑了两圈就被追上了,她看刘起连头冠都歪了,看起来气的不轻,到不敢真和他继续在对着干,一垂眼,故意坐在地上揉着腿,抽抽噎噎的哭:“我长这么大,哪里经过别人这样欺负,大殿下到底想把我怎么样,说句准话呀!” 刘起气喘吁吁的站在原地:“我要干什么?我要把你打杀了!” 楚筱悠从余光瞧见刘起似乎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嘴上喊的声音大,就越发坐在地上哭的难过,从手指缝隙里瞧着距离不远的昭仁宫大门,心里算计着怎么样才能一鼓作气的冲出去,等到歇的差不多了,猛的弹跳起来,离弦的箭一样,冲出了大门,看的刘起目瞪口呆,等到反应过来就更加气急败坏:“你给我回来!” 楚筱悠原本想着往东边跑,但见了不远处隐隐绰绰来了一群人,怕撞上了不应该的人,只得掉了头往西边跑,谁知道越跑越荒凉,后面的人也快追上了,她累的不行,躲在了一丛花草后面,期望能蒙混过关,后面却有人轻拍了她一下,楚筱悠的三魂七魄几乎去了一半。 正文 26.第26章 楚筱悠想,她的前世今生两辈子加在一起也没有这一刻觉得这世上有如此好看的眼,漆黑的却灿烂如星辰的眼里盛满了无数美妙的东西,她跌进这眼里,就仿佛沉溺在了美梦中。 有人低声唤她,拉着她的手躲进了狭小的假山洞里。 两个年岁不算大的孩子紧紧的贴在一起,在这个阴冷潮湿的空间里彼此汲取着对方身上的温度,听着身旁嘈杂的人声,却觉得格外安宁。 楚筱悠偏头去看刘曦,昏暗的光线里只看的到他格外笔直的背,楚筱悠却觉得格外轻松,低着头凑到他跟前和他低声说话:“你怎的就会找见我?” 温热的如兰般的气息喷在刘曦的面颊上,叫刘曦的面颊一下子烧了起来,他怕外面的人听到,又不忍心不回答,只好也低下头,压低了声音:“你哥哥叫人送的消息。” 刘起像个狂躁的狮子四处奔跑,但楚筱悠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王立又皱着脸在一旁劝:“这种事情大殿下实在不必亲自过来,到显得您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再说,她一个小孩子,也没来过宫里,跑不远的。” 刘起似乎把王立的话听了进去,渐渐平静下来,站在原地皱眉四处打量:“你要是晚膳前不能把人带过来,本殿下就叫你去喂马!” 王立皱着脸应是,看着容贵妃身边的人过来把刘起带走,他脸上的褶子才一层一层的展平,对着身边的人厉声吩咐:“秦侯爷的外甥女来了昭仁宫,不幸走散,请各宫看到的主子把人送出来!” 楚筱悠在山洞里听的清楚,心里忍不住骂,这死太监把这样的话传出去,宫里没人敢藏不说,只怕还有人要亲自送到昭仁宫,这么将这事情张扬出去,分明是想借此把她舅舅和容贵妃和容太后绑在一起,图谋不轨! 这宫里的事情,真的是千变万化,前一秒看上去如此,下一秒又是那样。 有个小太监几乎找到了跟前站在外面仿佛是在对面说话一样,楚筱悠下意识的抓紧了刘曦的手。 所幸,外面嘈杂的声音渐渐散去,刘曦才拉着楚筱悠站到了外面,光一下子冲进眼睛里,刺的楚筱悠微闭上了眼,刘曦站在楚筱悠身边,给她把头上的发钗扶正,又把她的披风仔细的系好,自然而然的牵起楚筱悠的手,慢慢在这破败的游廊上走。 风把残花吹的打了个卷,落在了楚筱悠的乌发上,刘曦转头看了一眼,清冷的眼里染上几分笑,替她拿了下来:“吓坏了吧?” 楚筱悠笑着摇头,和他并肩走在一起:“有些害怕的,但是想到哥哥,想到你也在这里,便觉得也没那么可怕。” 刘曦的眉眼也飞扬起来:“我先带你去东宫梳洗一番,一会在送你出去,你哥哥那边我替你送了口信过去,叫他不用太着急。” 楚筱悠拉着他的手摇了摇:“听说你养了一只雪白的波斯猫,叫我一会也瞧瞧行不行?” 她微微嘟起嘴巴,眼睛一眨一眨的,仿佛是多了许多闪烁的阳光,明艳美丽。 刘曦的眼里多了几分难得的孩子气:“你要是喜欢,我送你就行了。” 楚筱悠笑着去捏他的脸:“这怎么好,岂不是夺人所爱。” 刘曦也不躲,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着楚筱悠捏够了,才顶着一张红白交错的脸道:“你只要喜欢就比什么都好。” 楚筱悠觉得和刘曦相处让她觉得轻松自在,一点都没有觉察到自己所面对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位尊贵的太子。 刘曦自己也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份地位,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平常的男孩子,两个人说说笑笑到了东宫,把刚才的不悦都抛到了一边。 东宫和皇上的辰寰宫距离很近,不过一个夹道的距离,站在东宫正殿紫岳殿的二楼就可以清晰的看到对面辰寰宫宽阔的庭院,刘曦垂了眼仔细的把葡萄皮剥干净,放进一旁的白玉碗里等着楚筱悠梳洗,掌事太监司马堂虽然顶着一张笑吟吟的脸,心里却极为诧异,太子自小清冷自律,寻常及其讨厌女子,东宫里连个宫女也没有,那些想要攀龙附凤的女子们,只能望洋兴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何德何能,叫太子如此的区别对待? 他瞧着楚筱悠进来,自然而然的捏了剥好的葡萄吃,刘曦甚至还拿了帕子替她一遍一遍的擦着沾在手上的汁水。 司马堂深吸了一口气,垂了头想,大概他是上了年纪了,跟不上年轻人的想法了。 楚筱悠挑剔的瞧了一眼刘曦手里的帕子:“这么干总也擦不干净,手心还是觉得腻腻的。” 跟在一旁的小六子立刻取了打湿的帕子递给刘曦,刘曦接了过去,又把她的手心摊开,仔细的擦着:“一会吃叫人打了水来洗洗,” “可是我洗了手要擦香膏,你这里也没有的。” 小六子立刻道:“奴才这就去叫人买。” 楚筱悠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有些矫情了,又捏了一颗这季节寻常见不到的葡萄,站在栏杆前看着下头吃:“我不过随便说说,不用了,我们什么时候走呀。” 刘曦和她站在一起柔声道:“我这里也没有宫女,别人的东西也不好给你用,叫人去买一些。” 风把他的头发和袍子吹的飘散开,他眼里是超越年龄的温柔和宠溺。 楚筱悠却看见了站在屋顶上的波斯猫,雪白雪白仿佛是把最纯粹的白色都夺取到了自己的身上,那一双碧绿的眼一动不动的看着楚筱悠,仿佛一对碧绿的宝石。 楚筱悠忍不住赞叹:“真漂亮!” 刘曦想了想,跳上了栏杆,又跃了起来,燕子一般跃到了对面的屋顶上和那白色的波斯猫站在了一起。 楚筱悠吓了一跳,但没想到刘曦的身手这么好,又忍不住拍手:“真了不起!” 阳光下,刘曦冰冷的面颊上是细碎的温暖的光,仿佛自己真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司马堂却吓坏了,带着几个小太监冲了出去,站在偏殿的屋檐下张开了双臂紧张的抬头看。 波斯猫也吓了一跳,大抵没料到主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刘曦伸手要抓猫,猫却喵的叫了一声,狠狠的给了刘曦一爪子。 刘曦微皱起了眉头。 所幸刘曦的功夫很好,抱着猫,稳稳当当的落在了楚筱悠身边,楚筱悠眼力到不错,看见了刘曦手上的伤,怕他感染,从眼疾手快的小六子手上接过了手帕替他仔细的擦洗,又撇了一眼波斯猫:“这猫也不是好猫,怎么连自己的主人也抓?” 波斯猫听到有人说自己的坏话,十分不满,碧绿眼冷冷的看一眼楚筱悠,尾巴竖起来就要逃跑,还是小六子厉害,一把抱住了波斯猫,低叫了一声姑奶奶。 刘曦笑看着楚筱悠:“送你吧。” 楚筱悠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太子真是一言九鼎,不过随口一说就要送我?” 她不会包扎,就把地方让给了司马堂,自己站在一旁看,刘曦垂了眸,浓密的睫毛两把扇子一般微微抖动:“难得你有喜欢的。” 楚筱悠到觉得似乎有些盛情难却,自己歪在游廊上的贵妃榻上,看站在栏杆旁的刘曦,这样矮了一截子的看他,忽然觉得他高大伟岸,如山一般沉稳可靠,她自己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觉得她都一把年纪了,而刘曦才不过是个孩子,仿佛有些不厚道,她便把头别到了一旁,看着远处巍峨的宫殿,恍惚之间竟然觉得曾经也如这样,无数次歪在这贵妃榻上,看着远处,岁月静好…… 有个小太监小跑了上来,恭恭敬敬的道:“太子殿下,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 楚筱悠回过了神。 刘曦微叹了一口气,牵起了楚筱悠给她系好披风,又递给她一碗茶水看着她喝了几口,用帕子给她沾了沾楚筱悠的唇角道:“好了,走吧。” 楚筱悠被照顾的无微不至,她又恍然未觉自己如一个真正的小姑娘一般,跟在刘曦的身后,笑着问他:“你对女孩子都这样好吗?” 因为要下台阶,刘曦特地走的慢一些,听见楚筱悠这样说,他回头看了楚筱悠一眼,又别过了头,半响才道:“不是这样的。” 小六子连忙道:“姑娘不知道,太子爷身边从来不要宫女,能近太子爷的,也就只有姑娘一人。” 惹的楚筱悠笑起来,大珠小珠落玉盘。 刘曦觉得这路走起来格外的短暂,这美好又轻松的时光也格外的短暂,就好像太阳将要落山,黑夜很快就要来临一般。 他扶着楚筱悠上了自己的马车,回头看司马堂,淡淡的道:“叫刘起知道,人是我送走的。” 司马堂看了一眼刘曦眼里黑雾,知道刘曦这一次是真的怒了,对面的太子年岁虽小,但司马堂却从来不敢将他当作真正的孩子看待。 因为刘曦,有着比成年人更深的城府和谋算,远不是他所能想象。 容贵妃宠溺的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刘起的脊背,笑眯眯的看着儿子:“着急什么?这么大点的地方人总能找到,你若喜欢,母妃就把她给你留下,叫谁也带不走。” 刘起似乎很反感被这样对待,他撩着袍子站起来,看了一眼容贵妃:“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了?” 容贵妃笑起来,嘴里却道:“好好好,我们起儿不喜欢,谁也不喜欢!” 刘起有些烦躁,见王立在外面探头探脑的,便立刻走了出来,不耐烦的道:“什么事?” “殿下,人被太子殿下找到了,正要送出宫去!” “什么?!”刘起忍不住道:“他怎么什么地方都能掺合一脚?送出去?他算事老几?走!给我追回来!” 王立看了一眼站在刘起身后的容贵妃,躬了躬身子,转身快步跟上了刘起。 正文 27.第27章 同样是狭小的空间,却有完全不同的心境。 楚筱悠缩在刘曦的身后,不自觉地伸展了双腿,姿态惬意又优雅,她下意识的把玩着刘曦腰间垂下的玉蝉,觉得摸在手心里细腻光滑。波斯猫蜷缩在角落里,把他肥硕的屁股露在外面一声也不吭,楚筱悠竟然从这背影里看出了一丝莫名的忧伤,她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抿了嘴微笑。 马车停了下来,守门的侍卫挡住了马车,小六子尖细的声音传了进来:“瞎了你的狗眼了!没看见这是太子的车驾吗?你也敢拦?!” 侍卫点头哈腰的陪不是:“刘爷别生气,小的们也是奉命行事。” 才这一会,上头就下了命令,容氏对皇宫的掌控可见一般,楚筱悠忽的觉得刘曦这瘦弱的肩膀上有万斤的重担心里到怜惜起他,忍不住凑到了刘曦的耳边轻声道:“若是在宫里待得憋闷了,别忘了出来找我们散散心。” 刘曦垂了眸,感受着来自身后的温暖和沁香,半响才应声道:“好。” 他起了身,撩开帘子站在了外面,外面的侍卫哗啦啦跪倒了一片,高呼太子千岁,也就这一会楚筱悠才意识到所谓太子是何等的高高在上,权势滔天。 “你们尽忠职守,这是做为侍卫最基本的操守,即使是本太子的车驾该查也要查,谁的也不能漏下,也不要小瞧了自己这一份职务,你们守护的是大秦的命脉!” 侍卫们高呼太子千岁。 楚筱悠虽然看不见,却可以想象的到,这明亮的阳光下,刘曦立在车辕上仿佛是站在金銮殿上,意气风发,神采飞扬,这样的年纪就已经懂得了操控人心,可见刘曦也不是她这样一个即使经历两世,也终归过于柔软的人所能操心的。 马车顺利的通过了宫门。 刘曦又坐了进来,楚筱悠笑着瞧他,刘曦到有些不好意思:“怎么呢?” “太子果然英明。” 刘曦递给楚筱悠一盒包的干果:“不过随口说说,也都说的是心里话。” “正因此,才更显得厉害。”楚筱悠捏着葡萄干,随口问:“你在宫里和大殿下关系不太好吧。” “我自小就是父皇养大的,父皇也确实偏心我,他就最厌恶这一点,什么都喜欢和我争,今天早上,父皇因我的字写的好,赏了我一块徽砚,他当时挺不乐意的。” 楚筱悠笑着凑到他跟前,眼睛弯弯的像月亮一般:“什么时候你也替我写几个字,叫我瞧瞧太子殿下的书法,也学习学习。” 刘曦看了一眼楚筱悠纤细娇嫩的手指,忍不住捏了捏:“明天我就可以叫人给你送几个字去,但我的字刚硬一些,女孩子大可不必如此,写字也不过是图个高兴,你要是想练字,我这里有前朝魏夫人的字帖,送你几个练着玩玩就行了。” 楚筱悠嫌他啰嗦,嘟着嘴巴,把他腰上的玉蝉使劲拽了一下,刘曦顺手解了下来,递给楚筱悠:“我瞧你刚才就一直摸,既喜欢就送给你了。” 这种上了年头的好玉,往往有着不同寻常的寓意,楚筱悠怎么能够随随便便收了这样的东西,她拿在手里,又给刘曦系在了腰上:“不必非是这个,往后送我一个别的也行。” 刘曦眼里染了笑,看起来明亮如星辰:“也好。” 从马车后传来了清晰响亮的马蹄声,听起来便来势汹汹,刘曦撩起帘子看了一眼,又淡淡的坐好,楚筱悠有些好奇:“来的什么人?” 刘曦却道:“我们约了前面的醉仙楼,楚大哥和王大哥就在那里,以后你出门小心一些,多带几个人。”他说着叹息着,给楚筱悠整理衣裳,又细细的把她的碎发别的耳后,半响才道:“今天,吓着了,回去好好歇歇。” 楚筱悠见他不愿意说,又听着都是对自己的关心,就点了点头,等着马车停下,就着刘曦的手下了马车,看见站在醉仙楼门口的楚靖瑜和王仁远,兴高采烈的奔了过去。 楚靖瑜和王仁远看见安然无恙的楚筱悠齐齐的松了一口气,抓着楚筱悠上下打量,楚筱悠不想叫人担心,就故意轻描淡写的道:“我也没想到叫人绑架一场原来也就如此。” 王仁远高兴的拍着胸口,夸张的道:“还好没吓傻!” 楚靖瑜心疼的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好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又和王仁远一起向刘曦抱拳道谢:“太子殿下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 有人大喊道:“站住!” 楚靖瑜收敛了脸上的神色,叫丫头带着楚筱悠走:“从后门回秦侯府去。” 楚筱悠走了两步,忍不住转头向后看,只看见刘曦素纹青袍的背影和怒不可遏的刘起大步踏过来,看她离开,那眼里竟然有几分的绝望,但这一切很快都叫醉仙楼雕花的大门挡住,丝竹声声,不绝于耳。 刘起在刘曦的面前停了下来,愤怒的道:“人呢?!人去那里了?!” 刘曦淡淡的:“你在找谁?” “不用装了,秦侯爷的外甥女,楚筱悠!” 王仁远是最忍不住的,他跳出来指着刘起的鼻子喊:“哪里来的莽夫,在这里乱喊我妹妹的名字!你在多说一个字,小心小爷打断你的腿!” 王立从后面追了过来,带着一大帮子的人,刘起竟然渐渐的平静了下来,他挑着一双细长的眼,傲慢的道:“人我自有办法找到,但你,总是和我抢东西,这账该要算一算了!” 楚靖瑜站在了刘曦身边,温文尔雅:“大殿下当街闹事,真就不怕被御史参上一本?” 刘起皱眉看了楚靖瑜一眼:“你若识向就快一些闪开,否则本殿下连你也一块收拾!” 楚靖瑜到笑了笑,气势迫人,虽然劫持自己妹妹的不是对面的这个人,但也完全因这个人而起,在他心里这种人凌迟千遍万遍都不为过,他到要自己送上门。 王立不想场面闹的太难堪,叫太后和贵妃后面处置他,然而这一次还不等他皱着一张白净的脸规劝,刘起已经提起马鞭冲了上去,那眼里跳动的火苗能把人焯透。 王立猛然意识到,今天这事情要不是太子殿下掺合,或许大殿下还没有那么生气,但偏偏是大殿下最嫉妒最厌恶的太子,这事情便超出了控制。 刘曦的嘴角仿佛是噙了一点笑,但稍纵即逝,他一面向后躲,一面高声道:“大哥,冷静!好端端的为什么动手!” 因这一句话,楚靖瑜对这位太子殿下刹时间刮目相看,把这话说出来,便是一个受害人的姿态,一旁的人听见了只会以为是大殿下要欺负太子,事情当街闹起来,御史是不会叫大殿下好过的。 刘子文那样的人教导出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看清楚了这个局,楚靖瑜便不打算动手,不过是帮着刘曦躲的“凄惨”一些,把受害者的样子演的够足一些。 王立急的团团转。 还好有人听到了动静,叫了皇上的亲叔叔平王殿下过来,把两个人分开,叫回了宫里。 王仁远看着人走远,啐了一口:“妈的!竟然没能收拾那兔崽子一顿!” 楚靖瑜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你口气到不小,收拾了大殿下,你是打算叫太后和容贵妃把你的头砍了?” 王仁远牵了马,十分冷傲的道:“大不了是个死,但绝不能憋屈的活着!” 楚靖瑜变了脸,冷冷的看他:“你若说这样的话,那我是不敢在带你在京城了,趁早回去杭州!” 王仁远吓了一跳,见楚靖瑜生气,就不敢多说了,只骑了马一路跟着楚靖瑜往前跑,等到了平安巷的附近,骑了马伸长了脖子等着楚靖瑜和他说话,交代两句,但楚靖瑜看也不看他,只往前去追楚筱悠的马车。 王仁远失魂落魄的回了宅子,思量着找隔壁的苏以乔聊聊,看怎样能叫楚靖瑜不生气。 楚靖瑜追上了楚筱悠的马车,楚筱悠从马车里探出了小脑袋,仰着脸问:“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挺好的,不用担心,回去就说一直在醉仙楼,别的就不用管了。” 楚筱悠点了点头,忍不住问道:“我在昭仁宫里的事情,容贵妃还会不会往大里闹呀?” 楚靖瑜怕妹妹担心,尽量缓和的道:“容贵妃是个聪明人,你在昭仁宫的事情没有闹的人尽皆知,要是她在不依不挠,那就是在和皇上还有舅父死磕,这本身并不是她们所求,也没有什么好处,不过是让舅父和她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舅父在朝中的影响力很大?” 是很大,但秦侯爷一朝去世,秦侯府后继无人,又养了罗云飞这个中山狼,侯夫人暗中和太后一派勾结,往后也不过是乱臣贼子。 “大或不大,你都不用操心,万事都有哥哥在,明日就要去定南侯府做客,你只管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和姐妹们玩好就行。” 楚靖瑜的声音温柔又沉稳,让楚筱悠的心绪也真就如半大的孩子一般,向往起明日的宴会,把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都抛到了脑后,高高兴兴的点头道:“我知道了!” 楚靖瑜也跟着微笑,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进了峥嵘院,守月远远的就走了过来,扶着楚筱悠的胳膊:“我的表小姐,您可算回来了,老太太不知道问了多少回了,就坐在窗根下朝着外头道’去瞧瞧,我的悠儿可回来了?’您若再不回来,只怕老太太就要叫人去找您了!” 楚筱悠有些愧疚,加快了脚步:“外祖母晌午的时候用了多少饭?” “您没在,也就吃了几口绿菜,小半碗的碧梗米,多的就不肯在用了。” 楚筱悠忍不住心疼起来,进了屋子,喊着“外祖母”,乳燕一般投进了老太太的怀里。 正文 28.第28章 这描花的铜镜里清晰的映着一位描眉的美人。 秦轩河半躺在拔步床上,看一眼手里的书,又抬头看一眼梳妆打扮的楼玉儿,听她抱怨道:“不过是个孩子出去多玩了一会,这一回来,老太太就高兴的什么似的,叫大厨房加菜,一加就是五个,难道这些不要银子,她们不管帐,不知道这家里的日子艰难,眼见着只有出没有进的……” 秦轩河的思绪飘的有些远,想起安置在金银胡同里的杨柳,风姿绰约风柔缱绻,可不是像家里的这只母老虎一样张嘴就是铜臭味,他说了今天夜里要出去陪她的,这样想着他就觉着整个人好像是躺在了烙铁上怎么都不舒服。 楼玉儿捡了一根满是大红宝石的发簪簪上,仔仔细细的在镜子里打量自己,想起楚筱悠那一张容姿绝佳的脸,又酸酸的道:“姑妈家里的表妹倒是生了一张狐狸脸,好看的不行。” 秦轩河想着自己还欠了楚靖瑜十万两的银子,就皱眉道:“她也不过是个小孩子,你嘴巴上积点德。” 楼玉儿笑着偏过头看他:“哟,表哥表妹的,你到是心疼她了!” 秦轩河站了起来整理着袍子往外走,楼玉儿站在后面喊:“做什么去?” “我去和罗表弟吃酒。” 楼玉儿哼了一声,不满的甩了甩手里的帕子,又回身看一眼镜子里的自己,觉得还算满意,这才被人前后簇拥着往峥嵘院里去。 花团锦簇的小姐们正拥着老太太商量第二日去定南侯家里该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饰,大家都争着叫老太太出主意,老太太搂着穿着窄小的月白枇杷襟小袄的楚筱悠坐在贵妃榻上,兴高采烈的一一评论。 楚筱悠一张粉白的小脸在一众小姐丫头们的映衬下更显的貌美如仙,笑吟吟的看着所有人。 因为才刚得了楚筱悠的首饰,即使老太太偏爱楚筱悠,大家也都笑着说话,便是秦佳悦也缓和了面色,难得没有说什么刻薄的话。 罗秀逸穿着半旧的衣裳坐在下首的玫瑰交椅上,半垂了眼,和吵吵闹闹的秦家小姐们相比,显得格外的娴静,仿佛是个长辈一般,嘴角含了笑意听着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孩子们胡闹。 然而秦轩宇从罗秀逸的身旁站了起来,有些痴痴的望着楚筱悠,又忍不住凑上去,一双桃花眼里满是笑:“不知道表妹明天要穿什么戴什么?我瞧你戴着宝石的就格外鲜艳好看。”又去拉楚筱悠的衣袖:“鹅黄色也很适合妹妹!” 楚筱悠雾蒙蒙的眼里泛起了冷光,嘴角却是笑意,笑着躲了过去:“一天比一天大,表哥还是这样胡闹,你不嫌弃,我还怕别人说了闲话!” 楼夫人端着茶碗的手微顿。 秦轩宇丝毫觉察不到楚筱悠的冷漠,还只笑着往前凑:“你说的什么话,一家子的人谁说闲话,我只是心里爱重表妹。” 因这一句话,罗秀逸的端庄几乎要维持不下去,这使得她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狰狞。 楚筱悠用团扇半掩着脸,看一眼僵硬的罗秀逸,故意道:“我可不是你的表妹,你的表妹在那里呢!” 大家看了一眼罗秀逸,有些便低低的笑起来。 罗秀逸自视清高,向来很少开这种玩笑,尤其是这种情境下的玩笑,更加不悦,已然有些恼羞成怒。 秦轩宇浑然未觉,还只带了笑,像是朵招蜂引蝶的桃花,低柔的道:“都是表妹!” 罗秀逸霍的站了起来,男人果然都不可靠,不过是见了个长的漂亮些的就把从前的好都忘的一干二净,楚筱悠也太过可恨。 楚筱悠心里冷笑的一声,故意笑吟吟的来拉罗秀逸:“姐姐难道真生气了?姐姐一向可是宽厚大度的,别和我们这些年纪小不知道分寸的孩子生气,若真生气了,岂不是显的姐姐不大度,不宽厚,不仁慈?” 罗秀逸看着这一双漂亮的却又雾蒙蒙的看不清的眼,觉得这话似乎又格外的讽刺,格外的冰冷,然而她又竟然挑不出一丝错,说不出一丝的不对,只是无法反驳的憋闷和委屈,她瞧了一眼秦轩宇,谁知道秦轩宇的眼只看在楚筱悠的身上,连看她不看她一眼,甚至还跟着道:“就是,你一向大度宽厚的。” 秦轩宇就站在楚筱悠的身后,从容貌上来看竟是那样的般配,同仇敌忾的看着她,仿佛她是个外人一般,这感觉叫她有种万箭穿心的感觉,心像是被谁抓在了手里,吸一口气都疼。 到底是秦佳人年长一些,看的出罗秀逸的窘迫,上前拉住了罗秀逸的手,笑着道:“你同我坐一起,不和那两个坏人一块!” 天真烂漫的秦佳茹完全是看了热闹,竟然是高兴的笑了起来。 老太太带着楚筱悠和众人一块往花厅用饭,秦佳人拉着罗秀逸的手靠后了一些,低低的安慰她:“你可千万不要加了心思,轩宇是个简单的,经不住有心人的诱惑,楚家的表妹又长的好看一些,难免叫他心里糊涂起来,但过了之后他心里一定会后悔的,若是找你认错,你也别不理会他。” 因为一个向着自己说话的人,罗秀逸觉得心里舒坦了不少,但这样的话她是不能应和着说的,只是叹息着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表兄妹之间,也没有什么加不加心思的,过去之后都还是一家人。” 秦佳人知道她的心思,也不点破,只笑着点头:“你心里明白就行。” 老太太心情不错,吃了不少的饭,吃了饭大家坐在一起闲话,楼玉儿笑着要去拜楚筱悠:“好表妹,你可要长长久久的在咱们家里,瞧你回来,老太太多吃了两碗饭。” 老太太笑拉着楚筱悠的手:“自然是要长长久久的在自己家里的。” 这话听的罗秀逸心里一紧,楼夫人笑着不徐不疾的道:“玉儿越发会胡说了,姑娘们长大了自然都要嫁人的,哪里能一直待在自己的家里。” 老太太脸上便有些不悦,还是秦佳人有眼色,笑着去推楚筱悠:“嫂子这是要拜你了,你快坐好,把她这一拜受了。” 大家一笑,刚才的话题就岔了过去。 楚筱悠心里不屑于楼夫人的谨慎,却对老太太的心思有些烦恼,毕竟瞧祖母的样子,还是一心要撮合她和秦轩宇的,她不忍心祖母伤心,有些事情还是要早早的解决的好。 说了会话就各自散了,眼见着秦轩宇追了罗秀逸出去,楚筱悠忽的想瞧瞧这两个人现在已经到了什么程度,她瞧着老太太在里间叫丫头倒腾自己的箱子,便披了衣裳带着香草悄悄出了峥嵘院。 她从来没有在这个时候在秦侯府里走动过,此刻这座安静却又灯火通明的宅院竟然叫她觉得有些陌生,花草树木和灯火仿佛是交织成了另外一个陌生的世界,在半明半暗的地方滋生着许多不为人知的东西。 香草有些紧张,忍不住紧紧的攥着楚筱悠的披风,和她躲在一棵树后看向一旁同样站在昏暗的光线里的秦轩宇和罗秀逸。 秦轩宇抓住了罗秀逸的胳膊,两个人靠的很近,秦轩宇的声音听上去无比的魅惑:“你是最知道我的,我的心里从来都只有你,但祖母交代了我,叫我对秦家的表妹要好一些,我怕祖母不高兴,所以才故意在她老人家面前假装和秦表妹熟稔的。” 罗秀逸的声音听着很清冷:“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年纪大了,也该知道避嫌了,你站的远一些。” 秦轩宇竟然整个人都贴了上去,撒娇一般道:“不,就不,要是叫我避嫌,那你就杀了我好了!” 两个人的声音都低了下去,也听不太清楚,只听的罗秀逸呜呜咽咽的哭起来,秦轩宇一直柔声细语的劝着,甚至连一生只娶你一个这样的话也说了出来。 罗秀逸才渐渐止住了哭声低低的道:“你也不必和我说这样的话,到时候老太太叫你娶秦家的表妹难道你还敢反抗,我看我们还是趁早了解了。” 秦轩宇一把抓住了罗秀逸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你是要剖开我的心看看才行吗?!” 楚筱悠必须承认自己被这两个道貌岸然的家伙给恶心到了,一个看起来单纯善良一个看起来端庄大方,背地里原来都是这鬼模样,要不是她一时起兴要来看看,还不知道这两位早早的就已经敞开了天窗说亮话,早早的就成了一家人! 她往回走,隐约还挺着罗秀逸担忧的说着她的坏话:“她性子就是那样,最爱招蜂引蝶,大一些也不知道怎样,唉,身边没个长辈……” 香草很是气愤:“没想到罗小姐是个两面三刀的人!” 难怪秦轩宇从骨子里其实很看不起她,相必当年的罗秀逸没少在秦轩宇耳边说她的坏话,楚筱悠冷笑了笑:“不许告诉绮画。” 香草应了是,又忍不住道:“小姐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楚筱悠一怔,又微笑起来,她都被人绑架过两次,皇宫大内也来去自如,这世上的事情其实也没有多么可怕。 进了屋子,老太太还在那里坐着,炕上都是首饰和衣裳。 守月悄悄转了过来,低声道:“老太太在给表小姐您选明日要穿的衣裳和首饰了,我同老太太说表小姐已经睡下了,不然又该担心了。” 楚筱悠心里觉得酸胀酸胀的,她换了衣裳躺下,透过隐隐约约的碧纱厨听着祖母絮絮叨叨的和守月几个商议着什么衣裳适合她,心里觉得分外的安稳,很快就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正文 29.第29章 深深浅浅的晨光里,楚筱悠还没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套了宽大的外衣,歪在圈椅上,看着对面装扮的有些花里胡哨的小丫头,睡眼惺忪的道:“你说你家主子是谁?” “小丫头”似乎正在忍受着某种煎熬,一张扑满了粉的脸扭曲起来,直看着厚厚的粉扑簌簌的往下落,忽的张了嘴,带着哭腔道:“姑娘,是我呀!小六子!” 楚筱悠瞪圆了眼,等回过神忍不住咯咯笑起来,她少有这么酣畅淋漓的笑的时候,这会瞧着像个偷了糖果的孩子,把那娇弱和抑郁都一扫而空,犹如一朵迎着太阳绽放的太阳花。 小六子哭丧着一张脸,嘴巴却不停:“主子说了今日要给姑娘送帖子,大清早就叫奴才换了这么一身的衣裳,您知道的这衣裳可不好找,这妆也不好画,费了老大的气力才到您跟前。” 绮画当先接过了小六子手里的字帖,瞧了一眼才递给了楚筱悠。 果真是魏夫人的字帖,用描金的红漆盒子装着,另还有一个小小的卷轴,楚筱悠渐渐收了笑,展开来看,见是遒劲有力的四个大字“随心随性”,这样的字仿佛是叫楚筱悠看到了刘曦强大的内心,她忍不住有些出神,半响才道:“果真是辛苦你了。” 绮画又当先塞给了小六子一个荷包,笑着道:“这样一瞧,果真是个美人坯子。” 小六子的脸又皱起来,粉扑簌簌的往下落。 惹的楚筱悠笑起来,清晨起来的烦闷一扫而空。 香草送了小六子出去,碰上了早早来请安的罗秀逸,罗秀逸笑吟吟的停下来问香草:“谁家的丫头,这么早就来看你们小姐?” 香草不想多说,敷衍的道:“是杭州那边的旧相识。” 行了礼便又往外走,罗秀逸站在原地看了一会,总觉得这个花里胡哨的丫头有些不大对劲,一时又想不明白就把这些抛到了脑后,去了后头和守玉闲话。 小六子出了秦侯府,换了一声干净整体的太监衣裳,把那高帽带的端端正正才回了东宫,一路进了书房,看见刘曦穿着太子的明黄长袍,坐在大案前写字,晨曦落了他一身,让他看起来静谧又高雅,听见小六子进来才抬起了头:“东西可送去了?” “送去了,奴才穿了一身的女装,楚小姐可笑坏了,奴才还没见过哪个小姐像楚小姐那样笑也罢哭也罢能那么好看,真是个难得的美人,还问了太子殿下,叫奴才向太子殿下道谢。”小六子瞧着刘曦脸上舒展的神情故意绘声绘色仔仔细细的讲,一个细节也不放过。 司马堂眼里满是鄙夷,这些小年轻们如今越发会走捷径了,为了讨好主子真是什么事都敢做,肤浅!无知! 刘曦眼里染了笑,瞧一眼放在一旁华丽的西洋钟,站了起来,向外走:“可见还要叫你多穿女装。” 小六子一下傻了眼,连忙跟上去:“这是要去辰寰殿吗?” “是。” 昨天的事情自然闹到了太后和皇上跟前,正统的御史大夫群情激昂,痛斥刘起不分尊卑,今日要在辰寰殿里分个高低,想必该去的不该去的都已经去了吧,他也该到场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赶的上定南侯的寿宴。 王仁远一大早就要去南城兵马司报道,早上匆忙吃了些东西,楚靖瑜塞给了他一个大荷包,里面沉甸甸的都是银子,王仁远想着昨天楚靖瑜还在生气,这会又给他银子,心里到不自在起来,扭扭捏捏的道:“不用,不用,上一次给的还有呢!” 楚靖瑜在他的肩膀上捶了一下:“怎么还学会装模作样了?到底要不要?” 王仁远嘿嘿笑了一声,一把夺过去:“要,怎么能不要!” 楚靖瑜笑看着他走远,才和等着的苏以乔一起往定南侯府去了,因为定南侯在大秦文坛上泰山北斗的地位,又对新一代的年轻学子们十分关怀,每年的定南侯寿宴又几乎成了新学子们聚会比试的盛宴,每一年这个时候总有那么一两个人在这里名扬京城,最后在科举考试中一举夺魁,成就功名。 所以定南侯府的帖子千金难求。 路上又遇到了张雪健,他到对楚靖瑜能去一点都不意外,也不为自己花银子买到帖子而有所愧疚,直言道:“你们是知道我的,学问一般,家世放在京城根本就不值一提,幸好有些银子。” 楚靖瑜到喜欢他这直爽的性子,笑着道:“终归有一技之长。” 苏以乔是江浙的案首,他的帖子是定南侯府早早就送到手的,不同于楚靖瑜和张雪健。 到了定南侯府,专门接待学子的地方设在东侧门,因为往年总有人混进去,所以进门盘查的很严,不但要看帖子还要提几个问题,要是回答不上来也是问题,所以东侧门等了不少的人。 清风送了帖子上去,楚靖瑜随口和身边一个年纪相当的来自山东蓬莱的年轻人洪可交谈,洪可很健谈:“这里的人都等了至少有一个时辰了,有些人来的还早,瞧见门口坐的两位先生了么?都是举人,听说也不过是定南侯府的账房先生,还不知道一会能不能进去。” 楚靖瑜安慰了他两句:“只要有帖子,也不会过于为难的,大家都在这里等着,一会总能进去。” 果然清风退了回来:“说是叫我们等着,按顺序在进。” 张雪健苦着脸:“我这心里怎么总不踏实。” 苏以乔的心思似乎并没有在这些上面,他若愿意这会就能进去,但他站在门口既不说话也不进去,目光总是时不时的从进来的路上掠过,小姐夫人们也是从这里来的。 楚靖瑜猜到了几分原委,同他道:“你先进吧,不必在这里等着,一会进去了我们在见面。” 苏以乔在楚靖瑜幽深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样,他到抬起了头,不紧不慢的询问:“不知道楚妹妹今天来不来,好些日子没见到她了。” 楚靖瑜挑了眉淡淡一笑,他就知道这家伙心里惦记了他的妹妹,可是苏以乔在有才,他也不怎么看得上,在他心里苏以乔完全不在妹妹的夫婿人选里。 “自然是要来的。” 定南侯和秦侯府是世交,楚筱悠住在外家自然是要来的,不过是白问一句,为的却是一颗光明磊落的心。 正说着,穿着一身书生长袍的罗云飞走了过来,他这一身清雅的装扮使他立刻在一群花团锦簇的人群中脱颖而出,别具读书人的高雅风格,有的人主动上去和罗云飞打招呼,有的人则在一旁窃窃私语。 罗云飞却径直走到了楚靖瑜的身边,朗声一笑:“楚兄别来无恙!” 楚靖瑜也一笑,抱拳行礼。 罗云飞的书童李安送了帖子过去,罗云飞站在原地和楚靖瑜闲话:“楚兄可是来的早了?等的时候多了吧。” 他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几乎是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口吻说着话,似乎是在等着看楚靖瑜的笑话。 楚靖瑜自始至终淡然自若,不卑不亢:“确实是等了一会了。” 门口坐着的账房先生见到罗云飞来亲自迎来上来:“罗公子来了,侯爷吩咐罗公子若来了就直接进去。” 罗云飞抱拳行了礼:“侯爷抬爱了。” 他又回头看楚靖瑜:“楚兄不若一起进去?”恩赏一般的态度。 楚靖瑜却大气一笑,带着张雪健和刚才的洪可以及苏以乔一起跟了上去:“恭敬不如从命!” 罗云飞原本的好心情在楚靖瑜似乎毫无知觉是沾了别人的光才进门的淡然自若的心态中去了大半。 他淡淡的道:“我还要去拜见侯爷,就不奉陪了。” 张雪健看着罗云飞走远,不忿的道:“瞧他那模样,刚才就不该跟着进来。” 楚靖瑜笑了笑:“既然有顺手的方便,又为什么不用?他自高傲他的,与我何干!” 张雪健和沾了光的洪可都忍不住笑着赞叹起来:“楚兄好胸襟!” 苏以乔的心思略微收了些,随着领路的门童和众人一起往学子们聚集的勤学轩走去。 楚筱悠安安静静的坐在定南侯府的赏花亭里,捏着一个橘子慢条斯理的吃着,对面坐着一大堆的少女簇拥着个一身红衣明艳张扬的定南侯独女梅玉,大家说说笑笑,穿着素雅的罗秀逸挽着秦佳人的胳膊正在赞叹梅玉手里的帕子:“这样的针线和做工市面上千金难求,我虽在外面见识了一些,但向梅小姐手里的帕子这么难的的东西实在不多见。”她显得见多识广又端庄大气,让人好感倍增。 罗秀逸和秦佳人亲密的关系叫这些小姐们似乎都忘了罗秀逸的商人出生,而罗秀逸本身的亲和力也在此时显出了威力,桀骜不驯的梅大小姐也对她亲热起来,拉着她的手:“第一见到我就喜欢姐姐了,不像有些人!” 说着又冷冷的瞪一眼楚筱悠,楚筱悠莫名其妙的把橘子咽了下去,她前世没来过定南侯府,也和梅玉没打过交道,只后来依稀记得这位梅小姐嫁给了大皇子刘起,其他的她一概不知,但今日她一来,这位梅小姐就对她表示出了莫大的敌意,而一众做客的小姐们也对她横眉冷对,她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凉在了一边。 若是前世,此刻的她只怕早就觉得天塌地陷了,但现在她丝毫不为所动,喜欢你的人不用你做什么也会对你好,而那些不喜欢你的人,即使你低到尘埃里也无济于事。 现在对面的这群花团锦簇的小姐们在她看来也不过是一堆草一簇花,丝毫影响不到她的心情。 楚筱悠又掰了一根香蕉,绮画在一旁有些着急的劝道:“小姐到是过去说几句话呀,这样坐在这里显得多难堪。” 楚筱悠淡淡的道:“你要是觉得难堪就走吧。” 绮画尴尬的闭上了嘴。 从外面又进来了一个穿着湖蓝色裙衫的年轻小姐,面庞白皙温柔似水,大家见了忙都起来行礼:“见过惠安郡主!” 安平王的小女儿惠安郡主。 楚筱悠也连忙跟上,惠安郡主微笑着叫了众人起来,目光在亭子里转了一圈,自然而然的落在了楚筱悠身上,惊艳的拉住了楚筱悠的手:“这是谁家的孩子,怎的生的这般好看?” 安惠安郡主也就和楚靖瑜相当的年纪,但说话做事给人感觉稳妥舒服,让人很愿意亲近。 梅玉一听果然又不高兴了,上来拉住惠安郡主的手:“也就一个半大的小孩子,我到没瞧出来哪里好看。” 惠安抿嘴微笑:“我是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的,不是说要玩投壶么,我都来了,还不开始。” 梅玉立刻叫了人去收拾。 惠安郡主却自始自终都把楚筱悠带在身边,看上去很喜欢楚筱悠,还把自己的果子给楚筱悠吃,楚筱悠于是又莫名其妙的红火了起来。 罗秀逸有几次都想显示一下自己不凡的见识,但人多口杂总叫她寻不到机会,眼见着惠安郡主对楚筱悠喜爱,心里真就生出了几分叫她觉得陌生的情绪,嫉妒。 这世间的人,不论男女都看皮相,惠安郡主如此,秦轩宇应该也是如此。 若果真如此,那么楚筱悠这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就成了她真正的劲敌。 正文 30.第30章 一群矫健明媚的少女中,那个穿着月白色裙衫的小姑娘独自一个人坐在亭子里,身旁的一簇鲜红夺目的锦带花却比不得这小姑娘的娇弱柔美,白到有些苍白的面颊上一双眼犹如江南烟雨,清清冷冷的看向这群正在玩投壶的少女,忽的就叫人觉得这少女们过于跳脱了些。 罗秀逸别过了眼,楚筱悠的美与众不同却又叫人处处惊叹,尤其是安静下来时的那种气韵,即使想要效仿也难以有其一二。 罗秀逸对于闺中的这些游戏都极其擅长,投壶更是不在话下,她漂亮的赢了几局又刻意输了几次,并没有压住梅雨和惠安郡主的风头。 于是便连梅玉这种很难相处的人都对罗秀逸好感倍增,拉着罗秀逸的手道:“妹妹的技术这么好,不用故意输的。” 罗秀逸大大方方的道:“故意输?怎么会?姐妹几个在一处玩图的就是高兴,只要高兴了就比什么都好。” 她一个商人之女,不过是寄居在了秦侯府,到也好意思和这些世家贵族的小姐们自称姐妹,但因为她和秦佳人还有秦佳怡姐妹几个看上去情同姐妹,到叫别人忽略了这一点。 梅玉甚至点头道:“对,你这个妹妹我认下了。” 罗秀逸看起来不卑不亢,又同样表示了恰到好处的亲热,她的这种一贯大方磊落的作风使得她很快就融入了这群上层小姐们的圈子里。 微风拂过,卷来了阵阵花香,楚筱悠乖巧的坐在亭子里吃橘子,但就是这样梅玉也不想放过她,梅玉冷清的指向了楚筱悠:“你一个人坐在那里做什么?怎么不过来一起玩?” 楚筱悠眨了眨眼,抿着嘴微微的笑:“我不是很擅长。” “你过来玩一局,要是能投进去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计较?计较什么?她既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也没有做什么碍眼的事?若是有人想找麻烦,总有说不完的理由。 楚筱悠站了起来,走动之间仿佛步步生莲,犹如一只空谷幽兰,她的眉眼之间清冷柔美,收起了面颊上的微笑,甚至有一种冷若冰霜的仙气。 “我若投进去,请姐姐别在找我麻烦,可好?” 罗秀逸到先说话了:“好妹妹,快别乱说了,梅小姐不过是想和你玩玩,投进去投不进去其实都无所谓的。”她说着还特意向楚筱悠使眼色,看上去即聪慧又善良。 这种假好心她早遇见过很多次了,可是现在有多“好心”将来就有多狠心。 楚筱悠淡淡的别过了眼,无视了罗秀逸,罗秀逸尴尬的僵硬了表情。 楚筱悠手里拿起了一只没有箭头的箭,纤细的她站在那里,竟然也站出了一种气势,那种超脱年纪的美貌和淡然叫她是如此出众,手腕微微转动,那箭就漂亮的落进了壶中。 大家微微怔了怔,还是惠安郡主先走过去揽住了楚筱悠的肩膀:“这么小的孩子,真是难得了。” 梅玉气哄哄的踹了一脚壶:“耍耐,再来一次!” 楚筱悠却不想奉陪了,说到底,梅玉也并没有比她高贵多少,她不徐不疾的道:“姐姐们玩吧,我去祖母那里看看。” 看也不看梅玉就淡然离去。 梅玉气的涨红了脸,还是罗秀逸体贴,拉着梅玉的手:“姐姐别生气了,她就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咱们玩咱们的,犯不着和不相干的人生气。” 安国公家的独女苏曼文甚至赞叹道:“同样是寄居别人家里,还是这位罗小姐可爱一些。” 有人笑了起来,罗秀逸心里虽然尴尬起来,面上却一点都不显,甚至隐隐的有一种我寄居我自豪的神情,这种自信和气势到又叫有些人佩服了起来。 楚筱悠一个人在定南侯府的花园里漫无目的的乱走,进了一片繁盛的紫薇花林里,那盛开在枝头的花朵犹如娇俏的少女,又好似天边的彩云,弥漫成一片美艳的景致,她正高兴起来,那深深浅浅的粉色里忽的露出了一张邪魅的脸,深邃的眼,斜向上挑起的眉,以及那嘴角的一点邪魅的笑。 楚筱悠深吸了一口气:“江林。” 江林轻笑起来:“没想到小美人还记得我,真是叫人心里高兴。” 楚筱悠转身向外走,江林却挡住了楚筱悠轻佻的道:“着急什么,不和我叙叙旧吗?” 楚筱悠冷冷的看向了江林:“你说我这会若是大叫起来,是会毁了你的名声还是我的名声?” 江林的眼里显出了赞赏,似乎是很赞赏楚筱悠的这种临危不乱的精神:“名声?你说我还有什么名声?” 楚筱悠也淡然了下来,笑了笑:“你是不在乎名声,但你的父亲,福安伯在乎不在乎?你家里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你不在乎多的是人在乎,别人不能把你怎么样,你父亲也不行吗?” 江林皱起了眉头:“你到是知道的不少。” 楚筱悠闲适的折了一支紫薇花:“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她娇柔的笑起来,身后的紫薇花也黯然失色,等她的手微扬起来,江林的反应已经有些慢了。 眼睛里猛然钻进的辛辣感,让他的眼睛立刻疼了起来,模糊了的眼睛,只朦朦胧胧的看见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紫薇花丛中。 跟随的下人走了过来,他用帕子擦着眼睛,忽然又笑起来:“真是一只叫人意外的小野猫!” 楚筱悠慌张的跑了一段路,到了人多的地方才停了下来,整理了衣裳,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然而一转头却看见一大群的少年郎正惊讶的看着她。 楚筱悠怔了怔,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跑到了男客的地方,她心里的慌乱过后,到微笑着向这些看着她的人行了一礼:“打搅诸位了,是我走错路了。” 她这镇定自若的神态很快就赢得了大多数人的好感。 罗云飞只觉得被这软糯的声音狠狠的在心里重重的的击打了一下,忍不住走了过去:“小妹妹要不要我叫人送你过去。” 罗云飞?同样也是个贱人。 楚筱悠垂下了眼淡淡的道:“不必了,我自己知道。” 楚靖瑜听见了妹妹的声音走了过来,没想到真的是妹妹,他走过去自然而然的牵起了楚筱悠的手:“走吧,我送你过去。” 看见哥哥,楚筱悠立刻高兴起来:“哥哥也在这里呀,怎么早上来的时候没有说一声。” 兄妹两个说着话自然而然的远离了人群。 罗云飞咽下了心中的惊讶,这个女孩子竟然就是妹妹说的楚筱悠,楚靖瑜的妹妹,真是叫人意外,他转头看,竟然在很多人的眼里都看到了惊艳,他心里不屑的哼了一声。 苏以乔的目光几乎挪不开,不自觉地跟了上去,洪可在那里站了站,想了想也跟了过去,张雪健一看人都走了,便也跟了过去。 楚筱悠低声说了遇见江林的事情,楚靖瑜严肃的道:“那你一会就去跟着祖母,不要在乱走了。” 楚筱悠点了点头,又转过头看苏以乔,苏以乔有些慌乱的垂下了头,红晕一直爬上了耳垂。 楚筱悠笑着和她打招呼:“好久不见。” 苏以乔的声音听上去很清冷:“好久,不见。” 张雪健爽朗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妹妹怎么不和我说说?” 楚筱悠笑起来,笑颜如花,惊艳了片刻的时光:“张大哥近来可好?” “好,很好!” 洪可想了想,结结巴巴的道:“那个,妹妹好。” 楚靖瑜向楚筱悠介绍了洪可,楚筱悠也友好的问了好,洪可被这么好看的孩子看着,立刻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挠着后脑勺,吭哧吭哧的应是。 众人都笑了起来,张雪健同情的道:“要适应我这妹妹的美貌,是需要些时间的。” 楚靖瑜又交代了几句,给楚筱悠整理了衣裳,才叫她往女客的方向走去。 上了超手游廊忽的就看见惠安郡主,微红了面颊拉着她的手:“去了哪里,刚才那个和你站在一起帮你整理衣裳的人是谁?” “不小心走错了路,我哥哥把我送了回来,姐姐说的那个应该是我哥哥。” 惠安郡主拉着她的手向前走去:“你哥哥?” “是呀,怎么呢?” “没什么。”惠安郡主有些慌乱的解释:“你哥哥对你真好。” 楚筱悠好似看出来一些门道,卖力的夸赞了自己的哥哥:“是呀,我哥哥不但人长的帅气俊朗,而且人品能力都是一等一的好,对我也特别好。” 楚筱悠把自己能想到的事迹都搜刮出来讲了一遍,惠安郡主甚至有些迷醉:“还给你亲自设计了首饰吗?” “是呀,好多呢,姐姐看见我头上的发钗和手上的这个了么?都是我哥哥做的。” 惠安郡主惊喜不已,忍不住摩挲着楚筱悠手腕上一串猫耳朵的红珊瑚手链。 楚筱悠取了下来给惠安郡主带上:“姐姐这么喜欢,送给姐姐吧。” 惠安郡主又红了脸:“这怎么好意思?” 楚筱悠笑着道:“姐姐对我好,我也喜欢姐姐,送给姐姐这么一个小东西,理所应当呀。” 惠安郡主收了起来,带在手上总是痴痴的看。 楚筱悠并不是不懂,她想着惠安郡主只怕真的对哥哥有意思吧,惠安郡主人也不错,不过配她哥哥还差了一些,但是只要哥哥喜欢那就一切都好! 之后楚筱悠就去了祖母那里,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祖母的身后,到是很得了夫人们的夸赞,说楚筱悠贞静。 日头有些偏西,金黄的光一直投进了马车里,刘曦掀起了马车帘子,瞧见楚筱悠出了定南侯府,向这边走了过来,嘴角露出一点温暖的笑。 楚筱悠上了马车,坐在了刘曦的身边,又觉得有些累,忍不住靠在了刘曦的身边,他虽然年岁不大,但肩膀却宽阔有力,靠着很舒服,她转了头,目光如明亮的宝石,仿佛是满满的整个星辰:“有什么事吗?” 刘曦剥开了一颗葡萄喂给了楚筱悠:“没什么,新进贡的葡萄不错,我送给你一些。” 果然多汁美味,楚筱悠抿嘴微微笑起来:“哎呀,确实不错,谢谢你的葡萄了,不过我要快点走了,不然一会被人知道了可不好。” 她坐了起来,刘曦忍不住给她整理一下靠歪的发钗,微微颔首,看着她下了马车,缓步离开。 直到很久,定南侯府的客人都已经走光,刘曦才淡淡的道:“回宫。” 小六子悲哀的想,出来这么久,就为了这一句话一串葡萄,真是…….. 正文 31.第31章 那一群衣着鲜亮的少年郎中罗秀逸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哥哥,在一群人中气宇轩昂,气度超凡,她的面上便带了几分笑,微提了提自己新做的蜀锦儒裙慢步走了过去。 罗云飞看了过来。 梅安康站在后面笑着问:“这是罗兄的妹子?” 刘承永点了点头:“就是罗兄的妹子,不过比楚兄的妹子差了一些。” 这话正好就叫罗秀逸听见了,她的神情僵了僵,又坦荡大气了起来:“哥哥今日可算顺利?” 罗云飞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低低的道:“那个楚靖瑜实在是卑鄙。” 罗秀逸怔了怔:“楚靖瑜?他做了什么?” 原来,晌午的时候一群学子聚集在一起,定南侯梅悟心作为东道主过了没多久就出现了,他一向看中罗云飞,当着众人的面还特地问了罗云飞几句表示了关切。 然后就出了一道试题作为今日考校的题目,定南侯虽是文人,但一向务实,考校的并不是诗词歌赋,而是论作,出的是如何使得国家繁荣昌盛。 这种文章题目听起来大而空,谁也能写出来,但若想写好也不容易。 罗云飞愤慨的道:“……他用了半柱香的时间写出了一篇叫侯爷叫好的文章,还叫我们这些人都传看了,若不是事先知道题目有所准备怎么可能这么快?分明就是作弊!” 罗秀逸顿了顿点了点头道:“哥哥放心吧,这个事情我知道,我会同姨母说的。” 罗云飞收起了愤慨,看上去又云淡风轻了起来:“好了,你也早点回去吧,夜里不用等我了,我要同几位同窗出去喝酒。” 罗秀逸点了点头,从腰上取了个荷包递给了罗云飞:“哥哥拿上吧,外面应酬不比家里,哥哥千万别吝啬这些身外之物。” 罗云飞叹息着接了过去:“妹妹放心,等哥哥中了榜首,一定会好好补偿你!” 罗秀逸笑了起来:“好,我等着哥哥!” 等到转身离开,罗秀逸脸上的笑就渐渐淡了下来,小甜在身后低声道:“小姐,这下怎么办?” “姨母也不喜欢楚的家兄妹,这事情并不难做。”这个楚靖瑜她一定会想办法压下去。 楚筱悠和楚靖瑜以及苏以乔和张雪健洪可道了别,直到楚筱悠的身影消失在帘子后面,苏以乔才收回了目光,清冷的道:“楚兄今日大出风头,今夜难道不叫我们出去庆贺庆贺?” 张雪健也跟着起哄:“是呀,今日可真过瘾,定南侯说今日夺魁者为楚兄的时候你们没有见罗云飞那脸色,可真解气!” 楚靖瑜笑了笑,所谓夺冠不过是为了在这些朝中的重臣跟前混出了个名头,若不然,等到殿试的时候他一个无名小卒是很难在这一场厮杀中角逐出来的,若不是为此,他到未必愿意出这个风头。 接下来他就要为自己在投一位名师,所谓名师出高徒也不仅仅是说说,名声有时候远比真实的实力更重要。 正巧罗云飞和梅安康几个也走了出来,梅安康当先走了过来,拍了拍楚靖瑜的肩膀:“走,今夜还去神仙楼!不过楚兄要请客!” 楚靖瑜豪迈的道:“兄弟们不嫌弃,自然是要我请客!” 刘承永和姜忍涵都凑了过去,罗云飞面色铁青的站在那里。 半道上又碰上了秦轩河和秦轩宇兄弟两个,浩浩荡荡一大群人,楚靖瑜向来爽朗大气又见多识广,即使人数再多,他在这一群人中也游刃有余,每一个人的情绪都照顾的到,虽说男子大多不在意这些细节,但若做的到位,使人如沐春风,也会使得整体的气氛特别好,整个酒宴所有人都非常尽兴,当然,要除过罗云飞。 大家都觉得喝了一次酒就和楚靖瑜成了至交好友,这就是楚靖瑜本身的魅力所在。 下午从定南侯府回来,罗秀逸休息了一会就叫上大小姐秦佳人和三小姐秦佳怡一起去楼夫人的院子,夏明正站在庑廊下喂鸟,看见几个小姐过来立刻迎了上来:“小姐们来了,夫人正在屋里诵经了。” 罗秀逸几个人走了进来,给楼夫人见了礼,就在下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秦佳怡到底活泼一些,笑嘻嘻的道:“母亲回来没有休息么?” 楼夫人睁开了一双悲悯的眼:“我哪里像你们小孩子一样觉多。”她顿了顿,转向了罗秀逸:“听说今日的定南侯寿宴上是楚靖瑜拔得了头筹?” 没想到消息传的这么快,这会就已经人尽皆知了。 罗秀逸似乎有些为难缓慢的道:“是听说了。” “怎么,你这样子,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罗秀逸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抬起头道:“本来这话不该我说,但是既然姨母问到这里了,我就又不得不说,今日的事情说起来是有些蹊跷的,按理,楚家的表哥在学业上一向并不怎么精进,这个大家都知道,定南侯府的寿宴上多少案首,楚表哥在那么多人中脱颖而出,还速度那么快,您不觉得这不对劲么?” 秦佳怡惊讶又兴奋的道:“他作弊!” 所以罗秀逸喜欢秦佳怡是很有原因的,毕竟一个人总能替她说出想说却又不方便说的话,还是很难得的。 楼夫人深深的皱起了眉头:“你这样说确实很有道理,到可惜了那个孩子,没人教导养成了这幅品行,该叫侯爷好好的管教管教了。” 姨母也不过是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和原因来在侯爷跟前为楚靖瑜使绊子,大家都是一样的目的,自然而然就是同一个阵营。 秦佳人的脸上失望一闪而过,有些可惜了。 秦佳怡又是快人快语:“他们兄妹两个品行都不怎么样,楚筱悠今天还得罪了梅小姐呢!” 秦佳人和罗秀逸都点了点头表示了认同。 楼夫人似乎很不高兴:“这两个孩子实在叫人太失望了,楚筱悠多小一点的孩子既住在别人家里,就该省事一些,罢了罢了,还是要我亲自教导才行。” 楼夫人亲自“教导”,自然再好不过。 罗秀逸垂下了眼喝茶,秦佳怡却煽风点火:“母亲确实该好好教导教导她,真是一点都不省心,还走错了走去了男宾的地方,说是走错,谁知道安的什么心!” 楼夫人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好了,这些话不要乱说。” 秦佳怡这才撅着嘴安静了下来。 因为老太太说夜里不用去她那里用晚饭 ,所以罗秀逸在楼夫人这里用了晚饭才离开。 一直往自己的院子去,进了门也不见翡翠,到是罗云飞的屋子亮着灯,在往里走,就听见了叫人面红耳赤的声音,罗秀逸到底是个黄花大闺女,还是忍不住涨红了脸,小甜低声抱怨:“大爷也不知道克制着些。” 等到进了屋子关了门才好一些,因为家里银钱有限,还要自己做针线,主仆两个换了衣裳,点了灯就坐在了临窗的大炕上做活。 小甜一面做一面道:“听说现在街面上的绒花卖的非常好,我想小姐手巧又会画,为什么不自己设计一些,放在咱们的铺子里买?” 小甜的话到提醒了罗秀逸,现在家里的银钱紧张,哥哥的花用又越来越大,街面上绒花不错,她完全可以自己卖的,说不定还能做出些名堂,这样一想她的心情也好了起来,叫小甜那了些破布,立刻就实验了起来。 夜晚的时候,难得秦侯爷过来楼夫人这里过夜,楼夫人还略微施了一些胭脂,整个人都红润有精神了不少,然而可惜的是秦侯爷似乎看不见,他大刀阔斧的坐在太师椅上,把玩着手里的茶碗:“听说靖瑜今日拔得了头筹?” 楼夫人的神情渐渐淡了下来:“侯爷要说什么?” “这孩子听着不错。” 楼夫人冷冷的笑了笑:“侯爷这是爱屋及乌,心里却不细想。” 秦侯爷皱眉:“这话是什么意思?” “您也不想想那孩子一向的能耐在那么多人中得了头筹正常吗?” 这话到问住了秦侯爷,他沉默了片刻,起了身:“行了,我知道了,你早点睡吧。” 说着头也不回背着手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夏生从外面走了进来,在楼夫人身边低低的道:“去了薛姨娘的院子。” 楼夫人的神情看上去很冷漠,她摸着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慢慢的道:“那孩子,可是留不得了。” 夏生垂下了眼,低低的应了一声是。 第二日,楚筱悠起的很早,因为老太太还没有起来,她便翻出了刘曦送给她的字帖练练起来,才一会,秦佳悦就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穿着一件姜黄的对襟小袄,配着一条橘黄的裙子,一身的暖色看上去更显的她皮肤白皙,气质出众,以前没注意,现在才发觉秦佳悦到是个很会打扮的人。 楚筱悠笑着叫了丫头上茶:“姐姐来的到早。” 秦佳悦淡淡的点了点头:“睡不着就过来了,祖母睡着就先来你这里,怎么,在写字?” 楚筱悠点头:“是呀,早起无事就写一会字。” 秦佳悦把那宣纸拿来起来看了看,又低头去看字帖,到惊讶起来:“这是魏夫人的真迹?!” 难得她这么冷淡的人会这么的惊讶,到看上去可爱了不少。 楚筱悠漫不经心的道:“真迹有什么?姐姐若喜欢拿去也可以。” 秦佳悦的神情一下子晦涩起来,又好像是在赌气,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你到说的轻巧,你敢给我还未必敢要,这种东西听说也就皇家的翰林书院有,有的人想见一眼都难,我哪里敢拿,这样的好东西还是你自己享用吧。” 没想到一本魏夫人的真迹还有这么大的名头,刘曦随便的送礼都是大手笔。 她垂了眸淡淡的笑:“姐姐真有意思。” 外面传来了丫头的走动声,想来老夫人已经起来了,姐妹两个就收了玩闹的心思,起来整理衣裳去老夫人那边,秦佳悦却忽然低低的在楚筱悠耳边道:“早上你自己要小心了。” 小心?小心什么?又小心谁? 然而秦佳悦却不打算再说了,和守玉打了招呼当先进了老太太的屋子,楚筱悠在外面略顿了片刻,如果说她在这个宅子里有谁为难她,她要小心的话,那就只有楼夫人了。 一想到这一点她到释然了,从她重新踏进秦侯府的时候她就已经不惧怕这里的任何人了,再说,楼夫人上面还有祖母,她的身后还有她的哥哥,真要想为难她,现在也已经不能了! 正文 32.第32章 屋子里渐渐的人多起来,坐在老夫人下首的面色很不好的世子夫人何颖,穿着宽大的高腰儒裙,只松松挽了堕马髻,头上闲散的簪着一朵绒花,因为早上吐了一次的缘故,显得精神很不好,没有脂粉的遮掩一张脸蜡黄蜡黄的,大家都关切的围着她询问。 老太太把楚筱悠搂在怀里,朝着何颖道:“既然不舒服,就不用过来了,折腾坏了自个可不是叫我心疼?” 何颖垂了眸似乎有些羞怯:“就这一次而已,不来看看祖母,我的心里到觉得不太舒服,总觉得像缺了点什么似的。” 老太太满目的慈祥。 楼玉儿咯咯笑起来:“这样一瞧,我们这些人到都不孝顺了!” 虽然是个玩笑话,但听在心里总觉得不大舒服,何颖只淡淡的看了一眼楼玉儿。 楚筱悠微微一笑:“二嫂子说话总是这么爽快,你说的我们不孝顺,这话我可不答应,你要说便说自己别拉上我们,我可是大大的孝顺孩子,是不是外祖母?” 老太太自然满口答应:“我的悠悠当然是最孝顺的孩子,不和你二嫂子一样!” 笑的人捧场的笑了笑,却也多的是人神情淡漠,楼玉儿大为尴尬,毕竟她少有这么吃不开的时候。 秦轩宇笑着去拉老太太的手:“祖母,我也孝顺。” 老太太非常高兴,把秦轩宇也搂在怀里,这样子楚筱悠就好像和秦轩宇并肩而坐一般非常的亲密。 而秦轩宇那桃花眼里泛起蜜色的笑,就更叫罗秀逸觉得刺目,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现在一样叫她觉得坐立不安,因为如果老太太也想要把楚筱悠和秦轩宇凑在一起,那她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楼夫人放下了手里的青花瓷茶碗,淡淡的看向了楚筱悠:“听说你在定南侯的寿宴上得罪了梅玉梅小姐,还跑到了男客的地方?”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难怪秦佳悦会和她说那样的话。 楚筱悠坦荡的看向了楼夫人:“舅母想说什么?” 楚筱悠的神情似乎叫楼夫人很不悦,她皱起眉头声音也严厉起来:“你既然没了母亲到了咱们家里,那我这个做舅母的就该管管你,定南侯在朝中地位举重若轻,梅玉又深受定南侯的喜爱,你得罪她不是至家中的长辈与尴尬?怎么一点分寸都没有家里的时候你父亲母亲没有教导过你吗?一点规矩也不懂,跑去男客的地方,成何体统?还不跪下!” 真是一句比一句严厉,一句比一句发人深省,就好像楚筱悠真的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 从前也总是这样,那时候她犹如惊弓之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这位舅母责问吓的连话也不敢说,生怕被赶出去露宿街头,楼夫人说什么她就做什么,连辩解也不敢,就这么日积月累,坏了名声,堂堂二品大员的嫡女嫁不出去不说,叫那些下人也瞧不起她,把她往泥里踩。 可是现在不会了,现在她有哥哥,不管出了什么事都有哥哥在背后帮着她,大不了和这里的人闹掰了她去和哥哥住在一起,她有她自己的家,没有什么好怕的! 然而老太太似乎更生气,她的呼吸都有些不均匀了,楚筱悠握住了外祖母的手,朝她微微一笑,才看向了楼夫人。 她缓缓的站起来,自有一股蓬勃的气势从她幼小纤弱的身体里迸发出来,使得她像一轮太阳一般耀眼夺目。 秦轩宇看的有些痴了。 “舅母没有问清楚当时的情况就来责问我,我到想问问舅母是什么打算?昨天那么多人,随便谁都可以为我作证,我不过坐在那里别说得罪梅小姐,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是那位了不得的梅小姐频频发难,我不过是不愿奉陪起身离开,若是这在舅母的眼里也是罪过,那也就太可悲了!舅母觉得我一个二品大员的嫡女,堂堂侯府的外甥女在一个定南侯的幼女跟前就应该卑躬屈膝,曲意逢迎?这就是舅母的家教的话我可不敢苟同!至于走错地方确实有这种事,怎么舅母觉得我一个十岁的小孩子走错了地方也是天大的过错吗?还有,请舅母不要动动不动把我死去的父母搬出来,死者为大,舅母不喜欢我,也别带累她们,舅母不想叫我在这里待下去,我自走就是了!” 她的声调不高不低不徐不疾,条理分明口齿清晰,一句句的说的,叫人没法辩驳。 楼夫人的面色也一点点难看起来,她所算计的并没有错,一个寄居在别人家里的小孩子她要是当众发难别说反击,怕是吓都吓坏了,即使老太太有心偏帮楚筱悠自己说不清楚那也是无用的。 可是她没有算错,楚筱悠却早就不是当初的那个任人揉捏的小丫头了。 庑廊下鸟雀的叫声在这个时候格外清楚,清晨的微风把院子里夕颜花的花香送了进来,又轻轻摇晃了晃姜黄的纱幔,从每个人的脸上拂过,又从那一边的窗户溜了出去。 秦佳怡永远是那个最先坐不住的人,她站了起来,气愤的道:“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你不但寄居在我家里,还敢在我母亲面前大呼小叫,你以为我们稀罕你在这里,吃我们的用我们的,还把自己这么能耐,你想走就……” 秦佳人手忙脚乱的站起来捂住了秦佳怡的嘴,大抵是害怕一会叫人责难,慌忙叫后面的婆子把秦佳怡带了下去。 然而场面因为秦佳怡的这一句话基本上已经失控了,完全不在按照楼夫人的计算运行。 楚筱悠忍不住哭了起来,跪在地上朝着老太太磕头:“楚筱悠不孝,不能侍奉外祖母了!”。 说着转身就走。 老太太大也气坏了,搂住楚筱悠:“乖孩子,你别怕,有祖母在。” 又朝着楼夫人冷冷的道:“我老婆子现在是看明白了,你们是见不得我,在给我找事,既然这样那我带着我的悠悠去金陵的老家,这宅子自留给你们,我们不在这里碍眼!” 说着话就拉着楚筱悠走,又朝着守玉和守月吩咐:“收拾东西,叫人去外面雇马车,我们现在就走!” 楼夫人面色十分难看。 楼玉儿和秦佳人几个见老夫人动了真格,吓的一会拦这个一会拦那个,楼玉儿着急的直拍大腿:“守玉,守月你们怎么也跟着添乱?” 但楼玉儿的话在守玉和守月这里并不起作用,老夫人说什么她们就做什么。 屋子里一时间兵荒马乱。 到底是罗秀逸有见识拉着秦佳人一起跪在老太太的前面,也正好挡住了去路,秦佳悦和秦佳茹和楼玉儿连忙一起跪下:“祖母息怒!” 可老太太看也不看这几个孙女,还是要走,眼见着就要迈出这屋子里的门槛了。 楼夫人的面色青了红,红了白,仿佛是历经了艰难终于下定了决定,僵硬着身体提着裙角重重的的跪了下去:“母亲息怒,是儿媳鲁莽了!” 老夫人的脚步戛然而止,她的脊背虽然已经佝偻了起来,但自有她的傲骨,她虽然是个上了年纪的慈祥老人,但若有人踩到了她的底线,她照样多的是办法叫这个人跪下求她。 老夫人拉着楚筱悠的手缓缓的转过了身,淡淡的看着楼夫人:“悠悠既然跟了我老婆子那自然有我老婆子来教导,别人没有资格来说她,若是往后谁敢说叫她不在家里住,那就是赶着我一起走!” 楚筱悠是真的没有想到外祖母会如此的维护她,为了她不惜和二舅母撕破脸皮闹了出来,她也不得不佩服寻常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外祖母,原来这么有手段。 楼夫人垂下了眼:“儿媳记住了。” 老夫人便只淡淡的摆手:“都下去吧。” 罗秀逸和楼玉儿当先扶起楼夫人,楼夫人一双脸冷若冰霜缓步走了出去。 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楚筱悠跪在外祖母的身边,把脸埋在她的腿上:“您待我真好。” 老夫人叹息着摸着她的脑袋:“傻孩子,便是为了你早逝的母亲,我也要护你周全,何况这些人嘴脸太难看了。” 楚筱悠微笑着扬起头:“悠悠不生气祖母也不要生气好不好,那些都是不相干的人,只要祖母好,祖母长命百岁,悠悠就心满意足了。” 老夫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不生气。” 可到底上了年岁经不得事情,早上动了气便没有什么精神坐了一会就休息下了,楚筱悠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守着祖母,便叫珊瑚拿了书本过来自己坐在外祖母床边的脚踏上看书。 薛姨娘坐在院子里晒了一会太阳,瞧见女儿秦佳悦进来,脸上立刻洋溢起欢快的笑,像个孩子一般,但这种笑总叫秦佳悦觉得刺目,她别过了眼看向了院子里的一株开花的石榴树,站在那里也不说话。 薛姨娘对于秦佳悦的别扭浑然不觉,拉着她进了屋子,高兴的叫绿枝:“用新收的无根水给二小姐泡茶。” 秦佳悦进了屋子坐下来,看薛姨娘围着她忙碌的转悠,面上的神情渐渐的缓和了下来,低低的道:“姨娘这几日可好?” “好,挺好了,姑娘不必操心我,只管去孝敬夫人和姐妹们玩耍就行。” 这话又叫秦佳悦烦躁起来,她有些不悦的道:“早上的时候,出了大事。” 薛姨娘立刻屏息凝神,认真的等着听秦佳悦说话。 秦佳悦淡淡的说了早上的事情。 薛姨娘怔了好半响:“这么多年,老夫人都没有为难过夫人了。” 绿枝从外面端了茶水进来,还给薛姨娘端了一碗银耳羹:“刚熬的汤,姨娘趁热喝。” 薛姨娘笑着对秦佳悦道:“知道你不喜欢甜的,姨娘也就不问你了。” 她把那雪白的官窑浅口的小碗端起来正要喝,守玉却忽然从外面进来:“姨娘快放下。” 薛姨娘吓了一跳,那碗就在地上摔了个稀烂,连同那碗里的银耳羹都撒在了地上,铺陈在猩红的地衣上,看上去格外惨烈。 楼夫人独自回了院子,下人们都不敢说话,也就夏生还能在前面侍候,她去佛堂里点了香,看楼夫人一个人坐在那半旧的蒲团上闭着眼庄严的念经诵佛,吓的大气也不敢出,等了一会才从里面逃了出来,却瞧见守玉从外面进来。 因为守玉即将要成为自家人,所以她十分亲切的迎了上去:“难得你来我们院子,走,去我屋子坐一坐。” 守玉淡淡的摆手:“姐姐快别说了,我是来传老太太的话的,夫人在哪里?” 夏生忽然就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佛堂里。” 楼夫人睁开了眼,看向站在一旁的守玉:“你说老夫人把薛姨娘接到了自己的身边?” “是。” 正文 33.第32章 刚从外面采买回来的山茶花和千日红已经摆在了庑廊下,使得这弯曲环绕的游廊看上去也别致多姿起来,楼玉儿脸上微微带了笑和身边的陪嫁管事王玉田道:“你这次的事情办的不错,我现在不过是暂时管着家里的事情,总要办几件漂亮的事叫别人看看,我可一点都不比何氏差。” 王玉田连连点头:“少夫人说的是,小的心里清楚,一点都不敢马虎,账面上的银子……” 楼玉儿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王玉田连忙闭上了嘴。 “有些事情知道就行了,嘴太长就得不了好下场!” 王玉田紧紧的闭上嘴连连点头,楼玉儿烦躁的摆手叫他下去。 回了自己的院子,秦轩河也在,正隔着门和茹云说话。 楼玉儿冷笑着道:“你们两个站在这里说话是做给谁看呢?” 秦轩河笑着走了过来:“这丫头越来越不好对付了。” 茹云开了门从里面出来,笑着从秦轩河身边经过,眨眼就跑的无影无踪,他忍不住叹息了一声,作势要往外走。 楼玉儿一脚蹬在门槛上,冷冷的看秦轩河:“怎么我一回来你到要走,难不成我会吃了你?” 秦轩河笑着看她:“瞧把你厉害的,我也是正巧回来取个东西,现在就要走。” 楼玉儿哼了一声,瞧见他手里拿着几把扇子,知道这是和他的狐朋狗友去显摆了,这才道:“回来的时候去锦绣阁买一套女儿家用的上好的胭脂水粉。” “怎么?你的用完了?” “哪里是我用,是给楚家的表妹用的,你放心,银子从公帐上走,不叫你吃亏。” 秦轩河到不走了,折回来站在楼玉儿耳边吹气:“怎么好端端的要给楚表妹买东西?” 楼玉儿斜睨了他一眼,说了早上的事情:“我可怕撞在了老太太的枪口上,给表小姐拿我立威。” 秦轩河思量了片刻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了。”说着才出了院子。 罗秀逸一直沉默着回了自己的院子,她前几年过来的时候冯老夫人一直慈眉善目的,从来不管家里的事情,也从来没有给姨母给过脸色,她当时还想以后的婆婆要是能和老夫人这样就好了,谁知道今天早上为了楚筱悠,老夫人竟然不惜和姨母撕破脸脸皮。 这其中所包含的种种,都叫她觉得心惊胆颤的。 小甜心急的道:“这事情可怎么办,下人们最会踩低捧高,往后还不得把那个表小姐捧上了天,小姐可就要……” 罗秀逸淡淡的看了一眼小甜:“好了,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了,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多赚一些银子,让哥哥无忧无虑的参加秋闱,只要哥哥能一举夺魁,那谁也不能小瞧了咱们!” 小甜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今天早上我从大小姐和三小姐跟前的姐姐那里寻来不少新布头,小姐瞧瞧,看能不能做出一些样子时新的头花。” 罗秀逸看着眼前这些细小的布块,只觉得脑子里涌现出了无限的灵感,她进了屋子拿出了笔,伏在案头疾笔作画,把心中的想法心无旁骛的画了出来。 楚靖瑜站在秦侯爷秦昊天的书房外,世子秦轩明从开了的窗户看出去,只觉得这位表弟身上有着难以言语的坚韧和气势,看上去俊秀却也不是寻常的那种绣花枕头般的娇公子。 他忍不住看他父亲:“真的不见么?” 秦昊天抬起了头威严的道:“本身不是可造之材,就没必要见了,你看着叫他不要在京城吃了亏,我就算对得起你姑妈了。” “可是……” “好了。”秦昊天打断了儿子的话:“你与其操这些心,不如想着把你自己的差事做好,我叫你去巡防营不是叫你去和人打架的,你可明白?” 秦轩明涨红了脸:“父亲,是他……” 秦昊天再一次打断了秦轩明:“不用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在告诉你一次,巡防营里多的是世家大族历练的公子,大家既图个经历也图的是结交,如果你把握不住这两点,那我就白白叫你进去了。” 秦轩明垂下了头:“父亲说的是,儿子都记下了。” 楚靖瑜听着秦昊天的小厮李家旺道:“侯爷现在有要事处理,暂时不方便见表公子,表公子下次来吧。” 到是个客气的小厮。 楚靖瑜淡淡的点了点头叫子骞把礼递给了李家旺,道了一声告辞,洒脱的转身离开。 这样到也好,本来作为楚靖瑜因为生母的原因他首先选择的是和秦家的人交好,所以他三番五次的来拜访这位舅舅,不是为了从中谋取什么,而为的是他为人子的一份责任,现在到好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这位舅舅对他一直闭门不见,正好也帮他做了决定。 对于这个他完全没有好感的侯府,以后便是泾渭分明,他不过是顾及他妹妹的感情,对于那些对妹妹的好,只要妹妹愿意他都愿意以礼相待,比如外祖母冯老夫人,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愿意照顾冯老夫人的情绪。 楚靖瑜径直去了后院见了老夫人,老夫人正在休息,他就和妹妹坐下来说了一会话。 屋子里是崭新的纱幔,娇嫩的杜鹃花吐着芳香绽放在官窑的裂纹花盆里,这屋子的处处都透着精心,可见老夫人对妹妹确实不错。 楚筱悠只要一见到自己的哥哥就像欢快的鸟雀一样,弯着月牙般的眼,满眼都是灿烂的光,低低的和哥哥说了早上的事情,挽着哥哥的胳膊唏嘘:“祖母待我,我这辈子只怕都还不清了。” 楚靖瑜远山一般的眉目上蒙上一层厚重的霜,声音也冷淡起来:“那些人合起伙来欺负你?” 楚筱悠怕哥哥生气,故意安慰:“没什么呀,反正他们也没有沾到便宜,不是被祖母压下去了么,祖母还要把怀孕的薛姨娘接到身边,以后大舅母就更要小心了!” 这个细节楚靖瑜并不记得,不过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情。 他点了点头,也没有过多的说什么,他向来谋定而后动,并不是喜欢说虚话的人,虽有一些法子,却也觉得并不适合说给妹妹听,只是心疼这么小的孩子,就要面对这样的事情:“如果你不高兴,哥哥接你回去,谁也不能欺负你。” 楚筱悠拒绝的很干脆:“不用,我在这里很好的,外祖母这么心疼我,我怎么会不高兴,至于别人,我一点都不在乎她们是怎么想怎么看的,反正要谁敢欺负我,我就和谁没完。”若是走了,那口憋在胸中的恶气何时才能吐出来? 她到瞧起来很威风的样子。 楚靖瑜的心就松了一大半,许诺道:“等过了秋闱,哥哥带你出去散散心。” 楚筱悠又问了问王仁远,然后才说起了自己的事情:“我想做个小生意,不知道哥哥帮不帮我?” 楚靖瑜笑着道:“只要你高兴,赔钱的生意哥哥也帮你。” 楚筱悠被逗笑了,灿烂的犹如窗台上明媚的太阳花:“闲的无聊,瞧见别人做了头花卖,我也想玩玩。” 这话叫楚靖瑜一下子想起了书中的情节,书中大概也是这个时候,罗秀逸因为家中银钱紧张而选择了做头花放在铺子里卖,因为她做的东西灵巧好看,十分的受欢迎,几乎每出一次东西都会被人哄抢一空,后来连太后也喜欢她的东西,还把她叫去了宫中夸赞她钟灵毓秀,因为太后的夸赞使得她一跃成为了京中贵女的领头人物,而能如愿以偿的嫁给秦轩河,这一点占了很大的比重。 虽然秦轩河在他看来就是个大大的渣男,但却因为这个渣男还有罗秀逸的成功而毁掉了他妹妹的一生却并应该发生。 是不是因为看见罗秀逸做,所以小孩子也起了攀比的心思?正好,他也不想叫罗秀逸在获得那样的成功,为什么不帮帮自己的妹妹。 楚靖瑜极力的表示了赞同:“正好我打算在京中开一家关于女子所用首饰头花荷包等东西的铺子,你若愿意做,这铺子就算你一半的股,到时候赚了钱,咱们一起分。” 楚筱悠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一时间觉得新鲜又激动,而且她所想就是为了挡住罗秀逸的路,叫她在不能因为一朵不起眼的头花而一跃成为那高高在上的贵小姐。 楚靖瑜因为今天还要出去拜访几位文人,所以也就站了起来,同楚筱悠道:“过两天我接你回去,到时候我们详细的谈谈铺子具体的事项。”也为的是换个地方叫楚筱悠也松缓松缓。 楚筱悠高兴的应了是,送了楚靖瑜出去,风把花枝吹的摇曳生姿,却也不及这俊美面容眉眼之间的一点清冷。 送走了哥哥,楚筱悠转身回来,正好绮画从外面回来,还带了几只新折的花,笑着道:“这是从罗小姐院子里折的花,小姐瞧瞧,长的多好。” 现在就已经经常去那边跑了,若不是刻意支开了绮画,只怕同哥哥说的话就要传到罗秀逸的耳朵里,早早的叫罗秀逸想出了对策,想要为难她也不能了。 楚筱悠伸出纤细的手,把那花捡出来,给绮画别在了耳畔:“果然,什么样的花适合什么样的人。” 她眼里清冽冽的仿佛什么都有,又仿佛什么都没有,绮画想要笑却又有些笑不出来。 楚筱悠进了屋子,外祖母祖母已经醒来了,下面跪着红着眼眶的薛姨娘。 老太太朝着楚筱悠招手,叫她坐在了自己的身边才看着薛姨娘道:“不必跪我了,我为的也不是你,你以后就住在我的院子,安心养胎,若是个儿子生下来我也会养在身边,若是你不同意就趁早走。” 薛姨娘有些焦急的道:“婢妾怎么会不同意,只要老夫人愿意搭救婢妾和婢妾肚子里的孩子,婢妾做牛做马都乐意!” 老太太摆了摆手,守玉上前把薛姨娘扶起来:“姨娘快别跪了,身子要紧。” 老太太也就交代了几句就打发了薛姨娘下去。 屋子里一下子沉默了下来,老太太略有些粗糙的手抚摸着楚筱悠单薄的脊背,沉沉的道:“从前你大舅舅身边有好几个姨娘也有好几个怀孕生子的,后来都没有留下…….” 她说着又沉默了下来。 所以外祖母因为薛姨娘的这件事情已经对大舅母起了防范之心,往后大舅母就算要做什么也没有那么容易了,或许这个侯府可以多撑一会,撑到祖母过世,可以叫祖母走的安心一些。 楚筱悠也沉默了下来,外面悠然的阳光落进了屋子里的一株红色的山茶花上,花瓣镀上了金色的光,忽然之间好像晶莹剔透了起来…… 正文 34.第34章 太阳把楚靖瑜的影子在身后拉长,他的身上镀上一层浅浅的金光,丰神俊朗,神祗一般。 这间福顺楼的雅间雅致怡人,气氛却稍显压抑。 福顺楼的掌柜卫成周站了起来:“这位就是楚公子。”他说着看向了在坐的几位京城中做酒楼的四大掌柜,安康楼的王承天,有客来的吴高达,天下汇的郑和泰,淮阳楼的杨康平介绍道。 其他人都是微微抱拳,楚靖瑜走了进来抱拳还礼坐下。 另外四个人脸上的神情并不好,就好像楚靖瑜欠了他们的一般,还是卫成周先开的口:“楚公子既然请了我们五个老货过来,想必也是有什么话要说的,还请楚公子指教。” 楚靖瑜笑着站了起来,举起酒杯爽朗一笑:“几位都是这京城中的领头人物,指教不敢当,愿意来我这宴席是给晚辈面子,这三杯酒,我先干为敬。” 满满的三杯酒,一气呵成,全部喝光。 这豪爽和大气叫几个人微微怔住,若是还拉着一张脸仿佛就显得小气了些,卫成周笑了起来,王承天干脆朝着楚靖瑜开了口:“说起来你新开的自助烧烤做的那么好,现在到来这里和我们这些老货来谈,安的什么心,是来炫耀吗?” 吴高达笑眯眯的按住了王承天:“老弟你急什么,听贤侄慢慢说。” 大家又看向了楚靖瑜,楚靖瑜笑着道:“我虽做的不错,但是独木难成林,比起几位长辈,我还有大大的不足,今日之所以请大家来,是有一笔大生意要和几位谈。” 都是做生意的,听见有生意要谈就收敛了脸上的神情,正襟危坐起来。 楚靖瑜的目光扫过众人:“我所为的,正是酒楼这个行业,京城人流量大,南来北往人数众多,做这行业的不知道多少,其中良莠不齐,也有以次充好坏了这个行业的规矩的,我想请几位元老级的人物共建一个餐饮监督会,共设一个标杆酒楼为众人所知,平时考察一些好的酒楼为其颁发相应的证书,相信长此下去,酒楼行业不但会团结一致,而且这个行业也一定会越来越壮大!” 大家都惊呆住了,没想到楚靖瑜会有这么长远的有想法的主意,且不说以这六家酒楼名义所开的酒楼会产生多大的轰动和影响,就这个建立监督会为好的酒楼颁发相应的证书就叫人眼前一亮。 楚靖瑜好似展开了一幅瑰丽的画卷,叫人眼前豁然开朗。 每一个热爱这个行业的人,心中都有个要振兴壮大这个行业的门,有作为有理想的人尤其更甚。 卫成周甚至热泪盈眶:“好,真好!” 沉默了一会的杨康平却反问道:“你的主意是好可是你的酒楼虽然做的好,在这京城却也排不上什么名号,我们几个又为什么要拉上你一起做?” 楚靖瑜不急不躁,那种沉稳大气和胸有成竹就叫人为之侧目。 他的目光平直悠长仿佛是握着千军万马的将军:“因为我有更好的主意还没有告诉你们,因为我想出的主意只有我知道怎样做才是最好!” 这霸气的回复瞬间就征服了这几个商海沉浮的老油条。 王承天哈哈笑着,重重的的拍了拍楚靖瑜的肩膀:“好!好样的!果然是江山代有人才出!你这个兄弟,我王某认下了!” 刚才还是晚辈,现在却称兄道弟,男人的世界,向来强者为尊。 福顺楼上了拿手的好菜,几个人热情高涨的坐在一起讨论,跟随的子骞立刻拿出了一个小本子一只随身携带的炭笔开始记录。 卫成周喝的满脸通红,指着问:“这又是做什么?” 楚靖瑜斟了一杯酒,笑了笑道:“好的想法往往都是餐桌上说出来的,叫他记下。” 吴高达笑眯眯的连连点头:“很好,很不错!” 一直喝到了下午,五个老头子都喝的东倒西歪,只有楚靖瑜眼神明亮,王承天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厉害!佩服!” 雅间开了门,进来了一个十三四岁的俏丽少女,穿着红色儒裙快步走了进来,扬声道:“父亲!你又喝酒!” 又要说话,忽的看见有人站起来,抬头一看,没想到是个俊俏的年轻人,一下子涨红了脸,过了片刻才道:“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楚靖瑜绅士的行了一礼:“在下楚靖瑜,小姐有礼了。” 少女也微微还了一礼。 听的卫成周笑呵呵的对少女道:“珍珍呀,这是小女卫珍,快见过楚公子!” 他说话语无伦次,说了一句又没声音了。 卫珍气哄哄的鼓起了腮帮子,楚靖瑜到有些歉疚:“一时兴起喝的有些多了,到忘记卫大哥上了年岁,要不然我去叫个大夫过来瞧瞧。” 卫珍摆了摆手,自己要去扶卫成周,怎奈她太过瘦小,一时到扶不去,楚靖瑜在一旁道:“我来试试吧。” 卫珍就有些赌气的让开了,谁知道楚靖瑜半蹲下身子,一下子就背起了卫成周,他目光清亮脚步矫健,回头朝着其他几个人告了个罪,就把卫成周背了出去。 很不同于卫珍寻常所见的那些只知花天酒地的贵公子。 卫珍有些目瞪口呆,王承天傻笑道:“侄女,这个年轻人可不简单,若是能嫁给他,只怕这辈子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卫珍红了脸啐了一口,转身快步离开了雅间。 楚靖瑜送了卫成周又把其他的几个人都送上了马车,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才一个人骑马离开。 卫珍站在楼上看了一会,又猛的关上了窗户,小丫头翠儿笑嘻嘻的道:“小姐这么美,想要什么样的没有。” 卫珍瞪了她一眼:“你知道什么?那些有钱有势的叔伯家的孩子都是娇生惯养的蠢材,一个也看不上。” “翠儿知道了,小姐是看上这位楚公子了!” 卫珍泼辣的斜了她一眼:“本小姐就是看上了,那又怎么样?” 王仁远从南城兵马司的大门口小跑了出来,看见楚靖瑜立刻欢快起来,如果是条小狗这会的尾巴正摆的欢畅,他连蹦带跳的跑了过来:“大哥!” 楚靖瑜也微笑起来:“上马,去人肉街。” 王仁远上了马,兴高采烈的道:“人肉街,又去买人手吗?不够用吗?” 楚靖瑜目光里露出几点少有的阴沉:“并不是,去找刘大金,谈一点事情。” 王仁远皱眉:“出了什么事?” 楚靖瑜顿了顿,并没有告诉王仁远楚筱悠在秦侯府的事情,只是道:“锻炼几个奴仆送去秦侯府。” 王仁远有一肚子的坏水,楚靖瑜只说一句他就明白了过来,冷哼了一声:“是该治治那群完犊子了!” 楚靖瑜撇了他一眼:“跟谁学的话?” 王仁远嘿嘿一笑:“我们甲队的队长是山东口音,不自觉就学会了。” 听着应该也混的不错。 刘大金就是上次和他们打交代的人贩子,专做的是人口的生意,家就在人肉街上住。 王仁远下了马当先去敲门,开门的是个瘸腿的小丫头,脏着一张脸看了一眼,就扯着大嗓门喊:“刘大金,来人了!” 刘大金很快就探出了脑袋,看了他们一眼,见是熟人,立刻笑起来:“原来是两位公子,进,快进来!” 这黑漆漆的院子里用绳索串联着几十个人,全部都锁在墙角的茅草屋下,听见有人进来都看了过来,露出渴望的神情,有人想爬过来,被刘大金狠狠的踹了一觉:“去,滚一般去!” 难怪会说万恶的旧社会,这种把人当作畜生的场面确实有些震撼。 只不过楚靖瑜不是救世主,既然救不了,就只能漠视,他跟着刘大金一直进了那脏兮兮的屋子,里面和外面看上去天壤之别,贵妃榻,太师椅,镂空的香炉,崭新的观音瓶应有尽有,堆砌出了几分富丽堂皇,刘大金瞧见楚靖瑜打量不好意思的道:“咱们这些人家做的都是损阴德的事情,这都是风水先生教的。” 王仁远笑着道:“你到还知道自己是损阴德。”他说着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茶不错。” 刘大金笑了笑,才转向楚靖瑜:“公子这次来不知道是什么事?” 都是爽快人,楚靖瑜也不想拐弯抹角,桌子上放了十两银子:“话不多说,你替我挑出十来个可用的小丫头,好好锻炼,不说做什么事,关键的时候要知道自己为谁所用,过几日我会带人来把这些丫头买走。” 刘大金竟然一脸严肃的把银子推了回去:“承蒙楚公子不嫌弃,愿意和我刘大金这种人说话,这样的小事,包在我刘大金身上,不用银子。” 到也是个豪爽的人。 楚靖瑜就把银子收回了:“如果刘兄往后有什么用的着的地方,尽管开口。” 他向来喜欢结交,也不存在瞧不起谁看不上谁之说,只要性格相投,那他都愿意结交。 刘大金哈哈笑起来:“爽快!婆娘子,做几道菜!” 刘大金的婆姨从后面追着个小丫头跑了进来,一脚踢倒不说,还要用凳子砸,王仁远跳过去一把抓住,冷冷的道:“嫂子,你这是要打死她?” 那小丫头瞧见有人挡,立刻就爬起来躲到了王仁远身后,刘大金的老婆眼珠子一转道:“行,不打死也行,你买走我就不打死。” 刘大金呵斥了一声:“丢不丢人,滚一边去!” 小丫头机灵的很,立刻抓住了王仁远的手:“恩人救命!” 刘大金涨红了脸。 楚靖瑜看出了门道,可能是刘大家对这丫头有些意思,她老婆吃醋,想把人弄走,故意在王仁远身上贴,楚靖瑜笑着问刘大金:“你若不想要,我替你解决这个麻烦。” 刘大金尴尬的道:“我都一把年纪了,哪里有那种心思,婆娘不懂事,叫公子看笑话了。” 楚靖瑜转身给了刘大金的婆娘十两银子买下了丫头,他老婆一把抓过去就跑出了,刘大金气的骂娘:“丢死老子的脸了!” 王仁远惊呆的瞧着那小丫头膏药一样的贴上了自己,他走哪就跟哪,回去的时候他想着起了马扔掉算了,谁知道那小丫头倔强的很,一路都跟着跑。 王仁远手足无措的问楚靖瑜:“这下怎么办?” 楚靖瑜淡淡的道:“谁的债谁来还!” 王仁远气的骂娘,但到底也不想太为难那小姑娘,又或者很多事情都是早早就注定了的,他到底折回去把那小丫头提上了马。 小丫头就安安静静的抱着马脖子,什么话也不说。 回了宅子,王仁远自去解决自己的“麻烦”事。 楚靖瑜回了自己的屋子,挑亮了灯就瞧见了沉默的坐在窗边的刘子文,他怔了怔,还没开口。 刘子文就满腔怨气的开了口:“回来的挺晚呀,可见小日子过的不错!” 瞧着是等了有一会了。 正文 35.第35章 昏黄的烛光下,刘子文清冷的带着一身的贵气,垂下眼皮看着楚靖瑜,他浓密的睫毛投下厚重的阴影在那微微泛青的眼肚子上,莫名的叫他看起来有几分脆弱的感觉。 楚靖瑜叹息的倒了一杯茶走了过去塞给他手里:“我是有些事情,所以回来的有些晚,你,你这几日可还好?” 朝堂上那些乌烟瘴气的事情实在多,后面又有个娘家强大的萧太后总是扯事情,刘子文胸中有抱负,又总难以达成,心中抑郁也是难免的事。 刘子文却转过了头,淡淡的道:“来的早,饭也没吃,肚子还饿着。” 好好的一个皇上偷偷跑到他的屋子里不说,还总是不吃饭,话说,真就有这么艰难吗? 他叹息着拉起刘子文:“看样子我到是该回来的早一些,叫皇上您饿了肚子真是不应该。” 刘子文站了起来跟着楚靖瑜轻车熟路的往厨房走去,冷冷的道:“你知道就行了,以后回来早一些,少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 进了厨房,冰锅冷灶,什么也没有,楚靖瑜转头问刘子文:“想吃什么?” “你下的面。” 楚靖瑜头疼起来:“我并不喜欢擀面。” 刘子文霸道的道:“朕就想吃面!” 皇上的架势也摆了出来,楚靖瑜到忍不住笑起来:“行,遵命,臣这就为皇上做面。” 刘子文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是站在一旁安静的看,看楚靖瑜一双白净的手在面粉和水里翻搅很快搅出了一个光滑的面团,他有力的手不断的揉打着面团,一言不发却又认真严肃,仿佛是在干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粗旷也罢,精细也好,样样都是这么与众不同。 刘子文别过了眼:“你这一次一定要夺得榜首。” 楚靖瑜笑着道:“这还不是皇上一句话。” “不,这天下的事情也并不都是朕说了算,榜首要叫天下人心服口服,我这皇帝也才能叫天下人心服口服,你要为自己造势,成为那个人人口中的天下第一横空出世的大才子,朕才能点你为榜首。” 楚靖瑜顿了顿,拿出了擀面杖用干抹布擦了擦:“皇上这么信任我?我得了榜首能做什么?” 刘子文笑了一声:“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清楚,我心里也清楚,一人之下万人之人的重臣你担的起,朕需要你为朕保驾护航,为这天下苍生撑起一片天!” “好。”楚靖瑜的眼里迸射出万丈豪情,气势磅礴:“既然皇上这么看的起我楚靖瑜,那楚靖瑜定不会叫皇上失望!” 刘子文终于笑了起来,拍着楚靖瑜的肩膀:“我没看错你!” 楚靖瑜放下了擀面杖,看着刘子文:“皇上,该生火了。” “好的。”刘子文转身就坐在了灶台前,怔了怔,看着楚靖瑜:“这火是怎么生的?” 刚才还在讨论天下大事,仿佛是有着强大到无所不能的力量,眨眼之间就被做饭生火这件事情给难住了。 两个人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子骞和苏景文站在外面无语望天。 楚靖瑜做了两碗面,他做的面条算不上多好,但也绝对色香味俱全,滴了几滴香油,放了一颗绿菜,清爽可口,让人食欲大增:“要是知道你晚上来,我应该多备些东西的。” “不用了,这个就很好。” 刘子文头也不抬的道:“听说你在联合京城几大家做酒楼的人做什么大生意?” 楚靖瑜挑眉看了一眼吃的认真的刘子文:“皇上消息灵通,也不过是下午的事情,打算做个大生意。” 刘子文端起大碗喝了几口面汤:“你是什么打算?缺钱吗?还是有更大的谋划?” 既然打算要入朝为官,总要先和上司拉近关系,何况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楚靖瑜就说了自己的打算:“缺钱倒不至于,我们家老头子留下来的东西够我花用几辈子了,可这世道光有钱也不行,要有钱有势有人脉,京城里后面两样东西我都缺,开酒楼为的就是一个人脉一个人气,愿意帮我的人多了,我才能成为一个正真的强者。” “你想保护什么?” “我妹妹。”楚靖瑜回答的很干脆。 所以这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妹妹吗?成为强者立于不败之地,真是叫人羡慕的兄妹情谊。 “如果真是为了你妹妹,你大可不必如此,朕也可以帮你。” “不用,我的妹妹我来保护。” 刘子文沉默着喝光了最后一口汤这味道总是叫人流连忘返,似乎来这里就为的吃这一碗面,夜幕低垂,布满繁星,又是一个美妙的叫人迷恋的夜晚。 刘子文起了身:“我该走了。” 楚靖瑜也站了起来,想了想道:“等我一会。” 过了片刻,楚靖瑜从屋子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件崭新的披风:“更深露重,还是要注意身体。”他细心的给刘子文披上,修长有力的手指不自觉的划过了刘子文的脖子,刘子文忽的颤栗了一下。 他垂下眼,低低的道了一声谢,转身就消失在了夜幕中。 王仁远从房上跳了下来,赞叹道:“不知道护送皇上的是谁,真是一个了不得的高手呀!” 楚靖瑜向里走去:“一国君主,若不是深不可测,又怎可能站在这人世间的巅峰处?皇上的事情你就不用多猜了,还是处理好你自己的事情。” 王仁远一下子就想到了睡在他屋子外面要给他守夜的叫做小草的小丫头,顿时垮了脸:“能不能把她弄走,她睡在那,我晚上都没法嘘嘘了。” 楚靖瑜重重的的关上了门,把王仁远关在了门外,冷冷的道:“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王仁远又是一阵哀嚎。 一步步踏进这灯火通明,重重叠叠的宫殿,仿佛是从仙界到了地狱,恍如隔世,刘子文那满身的帝王气也笼罩了全身,让他仿佛是身在浓雾之中让人看不清楚。 苏景文和身边的小太监说了两句就上前道:“太后的人来了好几次,说问皇上什么时候回来,去了哪里?” 刘子文冷冷的看向窗外浓重的夜色:“今夜宿在景泰宫。” 苏景文低低的应了一声,挥了挥手下面的小太监立刻飞奔了出去到景泰宫传话。 景泰宫的德妃白云裳是朝廷重臣白阁老的嫡女,白阁老和萧太后一党的张阁老是世仇,两族争斗不休,是他手中天然的利器。 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萧太后的宁心宫,萧贵妃抬头看了一眼姑母:“皇上这是……” 萧太后冷冷的笑了一声:“也不过就是这点把戏而已。到是安平王那个老家伙,寻常不管事,现在到出来装好人,也偏帮着皇上和太子,叫我们起儿去跪奉先殿,着实可恨!” 萧贵妃叹息了一声:“好人,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老太太因那日生了气之后,身子就一直不好,秦昊天亲自去请了宫里的太医,调理了好几日才渐渐好了些。 这一日天气暖和,无风无雨,穿着一件半旧的湖蓝色裙衫的罗秀逸,水灵灵的仿佛一根水葱,站起来大方的当着所有人的面提议道:“天气这么好,老太太的身子也好了起来,不如我们大家陪着老太太去院子里坐坐,姐妹几个捶丸给老太太解闷如何?” 一家子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总是这么的僵持这也不是个办法,即使心中有再多的不喜,面子上总要过的去。 亏的秦家的这些个小姐们性子好,总是这么叫罗秀逸出风头也不见生气。 秦轩宇笑眯眯的扯着老太太响应了罗秀逸的号召:“妹妹这个想法好,祖母,您也去吧。”说着眨着一双的桃花眼又去看罗秀逸,仿佛是邀功一般。 楼玉儿也笑着道:“瞧我们这些人,还不如罗家的表妹想的周到,好些日子没有捶丸了,老太太您去瞧瞧我这技术是不是生疏了!” 秦佳人看了一眼楼夫人,才笑着走道了老太太身边:“您也别生气,一起去吧。” 说着又拉着楚筱悠的手:“好妹妹,你也帮着说说呀,难不成还在和我们制气?” 不管心里怎么样,那都是背地里的事,面上的事总要过的去。 楚筱悠笑着同老太太撒娇:“大家都这么说,您也去吧。” 老太太这才松了口:“既你想去玩,那祖母也就去吧。” 秦佳茹欢呼了一声:“终于可以去玩了!” 她这么天真烂漫,叫大家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气氛立刻好了起来。 楚筱悠和跟前的秦轩宇扶起了老太太,秦轩宇一双桃花眼里泛着水汪汪的光去看楚筱悠,楚筱悠心里一阵恶心,既然私下里已经和罗秀逸那么好了,还来招惹她做什么?真是不知廉耻。 若不是想叫罗秀逸着急,她真想当面问问秦轩宇安的什么心。 楚筱悠压下了心头的不悦,抬了眸淡淡的看了一眼秦轩宇,秦轩宇立刻眉飞色舞。 都叫罗秀逸看在了眼里,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压下心中的烦躁和愤怒,年纪才这么小就已经会勾引人了,不知廉耻! 正文 36.第36章 繁花盛开的季节,秦侯府里步步是景。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到了寻常专门玩捶丸的地方百花厅,宽敞的大厅,无门无窗,只是用柱子支撑起的屋顶,不用的时候从四面垂了帘子下来,老太太要来,帘子早早的就卷了进来,四周一圈都有椅子,管事的楼玉儿也叫人往这边铺设了坐垫和椅垫,大家一坐过去,小丫头们就上了茶点,天气晴好花香四溢,坐下来就觉得心情不错。 中间就是捶丸的场地,一道白线,不远处挖的一个小圆坑,小姐们都喜欢玩这种游戏,用带着铁钩的杆子把皮革做的小球轻轻的松进去就算赢了,要是楚靖瑜看见,一定会用高尔夫来形容这一项古代的运动项目。 管事的楼妈妈带着小丫头给几个小姐们送来了捶丸的杆子,当先就送到了楚筱悠的手里,笑眯眯的道:“表小姐挑一个。” 这可是前世今生两辈子加在一起都没有的事,不管是有了什么都是先别人挑,挑剩下来才轮到她,这一次竟然先送给了她。 可见人还是要有脾气一些,要强势一些。 秦佳拉长了脸怡抿紧了嘴站在一旁不说话,她做了错事这两天到是收敛了不少,虽然心里不高兴,但也不敢乱说。 楚筱悠淡淡的笑了笑:“这哪里好,岂不是宣兵夺主了?” 秦佳人笑着道:“妹妹说的哪里话,妹妹是客人,理应先挑。” 楚筱悠这才伸手随意拿了一副。 接下来就是秦家的四位小姐,最后才是罗秀逸。 秦佳怡非常不满,低低的指着楼妈妈:“妈妈怎么做事的?怎么叫罗姐姐最后一个?” 楼妈妈就笑着同罗秀逸道:“表小姐别生气,做奴才的也不容易,总不能叫老太太生气不是,表小姐最是大度,可别和咱们这些人计较。” 罗秀逸深吸了一口气 ,脸上挤出一点笑:“妈妈也不容易,我知道,怎么会生气。” 楼妈妈一笑,转身离开。 楚筱悠也瞧着罗秀逸笑着道:“姐姐可别生气,姐姐这么大度善良的人我也不过白说一句话,只千万别和我计较才行。” 大度善良这会听起来到更像是嘲讽。 谁知道秦轩宇也来凑热闹,眯眼笑着道:“罗妹妹最是大度,当然不会生气的,是不是罗妹妹?” 罗秀逸冷冷的看一眼秦轩宇,转过身坐下道:“谁是你妹妹?你妹妹在老太太的身边呢!” 秦轩宇却只是笑,温润如玉,叫罗秀逸那一点脾气也发不出来,便只转过了头不看他。 秦佳人低声安慰:“你别生气,这都是做给老太太看的,前几天刚闹的那么大,总要叫这事情过去,你想,她那么闹腾,谁又会喜欢她?” 这话叫罗秀逸的心情好了很多,她点了点头:“我知道,这都是为了大局着想,我们姐妹这么多年,谁还不知道谁,而且,我也帮姐姐打听了不少消息的。” 秦佳人忽然红了脸,垂下了头道:“好妹妹,你的好,姐姐都记得。” 那边的几个小丫头折了不少花上来奉承人,又先送给了楚筱悠,楚筱悠刚玩了两把捶丸,脱了外面的小衣,穿着一件薄薄的夏衫,一张白皙的脸上沾了红晕,眼睛越发明亮,未语先笑:“这花到不错!”她挑了两朵花,一朵牡丹一朵兰花,给她和老太太,又笑着对香草道:“赏钱!” 香草出手就是十几个大钱,小丫头们高兴坏了,连连说了好些好话,才又往其他小姐那里去。 因为楚筱悠给了赏钱其他人也都给了,到了罗秀逸跟前,罗秀逸忽然涨红了脸,因为最近做了头花,跟前的一点小钱都用在了那些上面,身边现在一点赏钱都没有,但她不能叫这些人看出来她穷困潦倒的连一点赏赐小丫头的钱财都没有,若不然,这些看碟下菜踩低捧高的人,真能把她踩进泥土里。 罗秀逸皱起了眉头:“剩下的花我也不喜欢,你拿走吧。” 小丫头有点失望:“表小姐喜欢什么,奴婢在去给您采。” 楚筱悠玩笑一般道:“姐姐莫不是心疼那一点赏钱,要是姐姐不愿意给,我替姐姐如何?” 怎么会有这种人,怎么痛怎么踩,难不成她们真的是有前世的仇怨,这一世才总是对她这么不依不饶。 罗秀逸淡淡的道:“妹妹的好心还是收起来吧。” 楚筱悠咯咯笑着,像是一只百灵鸟一般:“姐姐这是不好意思了?谁都知道姐姐家里不容易,现如今的生意也越来越难做,几个小铺子的生意还要维持罗表哥在外面的花用,身边没钱也很正常,这样吧,姐姐要是没钱就向我开口,我一定借给姐姐。” 她说的煞有其事,真挚诚恳,明明当着这么多的人面在打罗秀逸的脸,罗秀逸却连发作都不能,她向来大度又大气最做不得这种事。 那惊讶的看着她的小丫头,询问的看着她的秦佳怡,以及那站在主子们后面的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的丫头们,都让罗秀逸有一种被脱光了衣裳展示的羞辱感。 这一刻几乎有一世一样漫长,漫长的难以度过,过了好久她才听到自己的声音:“不必了。” 整个宴席的欢声笑语都和罗秀逸没有关系了,她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觉得好像是待在冰天雪地里,寒风刺骨犹如坠在冰窖里。 有人在她身后道:“别怕,有我。” 她的目光渐渐亮起来,看见了秦轩宇那一双灿烂的桃花眼,有这么一刻,她只想奋不顾身的和他拥抱,真好,真好,还有这样一个愿意站在她身后的男子,叫她并不觉得孤单寂寞,世界并没有遗弃她! 年轻的女孩子们玩的尽兴,二夫人周氏也去试了试,笑的满面通红:“不行不行,真的老了,年轻的时候我可也是捶丸的一把好手,现在也是不行了!” 大家都笑起来,秦佳茹给母亲送去了茶水:“您快喝点水,小心渴着了!” 周夫人一脸慈爱,老太太感慨的道:“这孩子你教导的不错。” 楼夫人绷紧了脸,大抵觉得这话是在映射她。 天气渐渐热了,老太太怕楚筱悠累着:“悠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经不得这么闹腾,玩一玩就行了,散了吧。” 晚辈们这才都退了下去,各自回了自己的屋子洗漱更衣。 老太太却把楼夫人和周夫人都留下了。 撤走了瓜果点心又上了一遍茶水,老太太慢慢的喝了几口,徐徐的和楼夫人道:“佳人的年岁也不小了,你是怎么打算的?” 楼夫人算是松了一口气,最近出了些事情,她还有些担心老太太不管秦佳人的婚事,毕竟以老太太的资历和在京城中的人脉才能找到更好更合适的人。 她斟酌的道:“媳妇正想向您讨个说法,您觉得哪家的孩子好?” “既然你问,那我就同你说说,要我说,北平伯的长子就不错,他们家没有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北平伯夫人我也见过,是个通情达理的人,那孩子没有那么多怪毛病,是个实实在在的。” 楼夫人打断了老太太的话:“可我听说北平伯的长子好像眼睛不太好。” 老太太虽然不悦楼夫人打断了自己的话,还是解释了一下:“那都是外面乱传的,他小一些的时候有一次撒了沙子进眼睛,害了一段时间眼病,现在都好了。” 楼夫人沉默了一会:“这事情还要问问侯爷。” 老太太立刻就没了谈兴,交代了几句:“你们的孩子终归要你们自己拿主意,但不管定谁都要叫我知道,要是糊里糊涂的给孩子定了事,我老太婆第一个不答应。” 楼夫人都答应了,老太太就叫了她回去,由着周夫人送了她回院子,她冷冷的道:“别当我不知道,她这是看不上我选的这个家世,想找更好的,不是我妄自菲薄,佳人这个嫡长女若是嫁到别家去她未必撑得起长媳这个身份,还有,那眼浅的看不明白,平阳伯家里现在虽然在朝堂不显要,但平阳伯管着都水使,等到哪一年出了水患,有了他的用武之地,那必定是要大大的翻身的!” 周氏也不好说嫂子的不是,就转而奉承老太太:“也不是人人都能有您的眼界和见识,往后不管谁的事,还要您多多的指点,帮我们这些晚辈看着点,若不然看不清楚路,说不定就摔到了沟里。” 老太太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呀,怎么和玉儿越来越像,尽说些胡话!” 周氏便抿嘴笑:“都是您惯出来的。” 秦佳人和罗秀逸一路去了罗秀逸的院子。 罗秀逸已经从刚才的窘迫中缓了过来,心中却只有了更强的斗志。 她低低的和秦佳人说话:“我叫我哥哥留意了外面家世相当的公子,我哥哥回来同我讲了几个,说都是寻常打交道的公子,人品家世他都清楚,我说给姐姐,姐姐往后心里也能有点数,不至于糊里糊涂的嫁了人!” 秦佳人又有些后悔起来:“这样好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一个闺中小姐打问这种事情叫人知道了怎么办?” 罗秀逸看上去似乎很失望:“我当姐姐是个明白人,没想到也和那些俗人一样,什么媒妁之言,什么父母之命,姐姐难道真就愿意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吗?自己的命都是把握在自己手里的,若是你都无所谓,别人又怎么可能看重?要想过的好,就要自己努力!” 罗秀逸的一席话,说的秦佳人又热血起来,她重重的点了点头,握住罗秀逸的手:“好妹妹我知道你的好!” 罗秀逸才笑了起来,她帮助秦佳人不为别的,为的就是希望秦佳人往后能更上一层楼记住她的好,往后也能助她一臂之力。 她说了两个和罗云飞关系不错的世家公子的名字:“定南侯府的三公子梅安康,刘御史的大公子刘承永。” 两个人都是京城中排的上名号的才子,一听名字就生出了几分向往之心。 秦佳人微红了脸:“我也不知道哪个好的。” 罗秀逸胸有成竹的一笑:“姐姐不用担心,我已经替姐姐想好了。” 楚筱悠放下手里的笔,吃惊的看向了香草:“你说罗秀逸要带着大表姐出门去相看夫君?” 香草点了点头十分警惕的四下里看了看:“我也是无意中听到的,本来是想去那边要个鞋样子,谁知道院子里竟然一个人也没有,我站在门口就听见了这些话,真是吓死人了!” 可不就是吓死人了,好端端的大姑娘,为什么要去做这种自降身份自寻其辱的事情? 楚筱悠忽的一笑,蜻蜓点水一般,自己若要作死,不死都难…… 正文 37.第37章 秦佳人的头上一只累丝嵌宝石的金荔发簪在她乌黑的发间看上去俏皮可爱,晨光落下来,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她站在庑廊下和守月说话:“楚表哥一大早就把楚表妹接走了么?” “是呀,说是带出去散散心,听说是北新街那边新开了一家广式的茶点,早上吃起来非常好,表公子正好趁早带着表小姐去试试,所以一大早就接走了。”她又感慨:“大小姐不知道,表公子对表小姐那可真是好,来的时候表小姐还没醒来,也不叫人叫醒来就站在外面等,等到表小姐醒来了又是挑衣裳又是挑首饰,什么心都操着,虽说表小姐没了父母,可有这么一个心疼她的哥哥,那也一点都不比别人差。” 秦佳人听的有些痴了,这世间真有如此怜爱女子的男子么? 站在后面的罗秀逸也有些出神,同样是兄妹,楚筱悠为什么就会这么好命? 秦佳怡神游天外,秦佳悦垂眸不语,只有秦佳茹说出了自己的心声:“真叫人羡慕!” 几个站在庑廊下的女孩子,因为这一句话竟都有些出神,谁又不想叫别人羡慕呢? 清爽的微风里夹杂着属于京城的特有的气息,拂过面颊掠过树梢一直吹向远处惊扰了树梢上打盹的鸟儿,鸟儿便扑棱棱的一直朝着太阳的方向飞去。 楚筱悠欢快的笑着转过了身,她头上的一只垂了珍珠流苏的发簪晃动出一串细碎的光,使那眼睛愈发显得明亮耀眼,一身束腰的窄袖儒裙鹅黄色绣了粉白的桃花,衬托的她像是遗落凡间的仙子,超凡脱俗。 “没想到早市也这么热闹!” 楚靖瑜笑着跟了上去:“你若是喜欢,以后哥哥多带你来就是了。” 王仁远因为知道楚筱悠今日要回家,也难得的没有去南城兵马司报道而是请了一天的假,他不知道从哪里买来了一只酱肘子,拿着递给楚筱悠:“要不要尝一口,这家的酱肘子可是绝品。” 大清早的她可吃不下这么腻的东西,她嫌弃的别过了头,又跑去街边看人家下饺子,惊叹的站在那里道:“饺子原来是这么煮熟的。” 王仁远直摇头:“瞧把妹子可怜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从深山里放出来的野孩子呢!” 楚靖瑜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除非你昧着良心说这话之外,谁会觉得筱悠是深山里来的野孩子?” 王仁远嘿嘿一笑,他也就随口一说,谁家深山里的野孩子有这气韵和容貌?除非是眼瞎了眼乱说。 一路上楚靖瑜都由着楚筱悠边走边看,等到了北新街的广式早茶店陶陶局时已经人满为患,进了店浓郁的饭食香气中抬头可见悬挂的一副对联。 淘浅善饮,易牙善烹,恰相逢作座中君子。 陶侃惜飞,夏禹惜寸,最可惜是杯里光阴。 写的有趣有生动,小二把三个人领到二楼雅间,楚靖瑜向楚筱悠解释:“这个陶陶居在广东那边是十分有名的早茶店,听说开到了京城所以特地带你过来尝尝,他们家的味道肯定比别的地方正宗。” 小儿一听是懂行的人,连忙道:“公子可是说对了,咱们陶陶居在广东那边可是数一数二的大店铺,要吃广式早点还是要到咱们陶陶居。” 叉烧包,虾饺,蟹黄烧卖,流沙包,艇仔粥,糯米鸡,马蹄糕,榴莲酥,萝卜酥等等,细腻的白瓷小碟在大理石桌面上满满的摆了一桌子,看上去赏心悦目。 楚靖瑜给楚筱悠夹了一个包子:“广式早点讲究的就是个闲,不徐不疾,缓慢享受这种美食相伴的时光。” 这话说的楚筱悠和王仁远都笑起来。 兄妹三个难得聚在一起吃早饭,也没有什么食不言的规矩,一面吃一面说些自己的日常生活里的趣事,时不时的几个人都笑起来,王仁远又说小草:“谁知道救了个大爷,不若给妹妹使唤吧。” 楚筱悠笑的轻推了他一把:“我就瞧着好,难得有人愿意照顾你,我和大哥也能放心,是不是哥哥?” 楚靖瑜也道:“就是这么个道理,你自己的缘分,你自己受着。” 王仁远一张晒黑了的脸整个的皱了起来,楚筱悠和楚靖瑜都笑了起来。 正高兴着,外面推门进来两个中年人,其中一个是认识的福顺楼的掌柜卫成周。 楚靖瑜站了起来和卫成周打招呼,楚筱悠和王仁远也就跟着起来都问候了一声,卫成周惊叹的对楚靖瑜道:“没想到楚兄的兄妹也是龙凤之姿。” 楚靖瑜十分坦然的受了这个称赞,王仁远和楚筱悠却站在楚靖瑜身后挤眉弄眼,被一个可以做父亲的人称呼兄弟,辈分抬的这么高,竟然也能这么坦然! 卫成周又介绍了后面跟的人,原来是陶陶居的掌柜李虎,卫成周正好在这里和李虎闲谈模糊看见了楚靖瑜的身影,又向李虎介绍了楚靖瑜,李虎也想一见,所以就跟了过来。 三个人就寒暄了起来,就好像亲兄弟一样,卫成周对楚靖瑜推崇备至,李虎氏相见恨晚。 王仁远无语望天,又和楚筱悠使眼色,真是走到哪里都有至交好友,人见人爱的贵公子呀! 好容易两个人才走,李虎甚至给他们免了今天的早饭钱,说是以后来也一律半价。 果然面子是可以当钱使的。 楚靖瑜坐了下来,一抬头见楚筱悠和王仁远都看他,笑了笑道:“看什么?” 楚筱悠笑眯眯的道:“哥哥人脉真广,叫人好羡慕。” 王仁远摇头晃脑:“佩服,佩服!” 楚靖瑜忍不住笑了起来:“有的吃还堵不住你们的嘴,快吃,吃完了回家。” 兄妹三个高高兴兴的吃了一顿早饭。 回了宅子,福叔竟然带着宅子里十来号人在门口等着,等到楚筱悠走过去,福叔就带领大家高喊:“大小姐好!” 楚筱悠被这雄浑气势又给逗到了,忍不住微微笑:“真是叫人受宠若惊。” 福叔却一本正经的道:“大公子说了,这宅子是小姐的家,家里的下人正好也乘机认识认识小姐,没得叫那些没眼力的见的冲撞了小姐!” 哥哥因为害怕有些下人不知深浅,以为她这个不常回家的小姐是个外人,做出了什么出格的事情,所以特意在这个时候警醒所有人,郑重的介绍她。 这种为了她几乎将所有细节都考虑进去的举动,叫楚筱悠觉得心里又暖又软,她忍不住回身挽住了哥哥的胳膊,扬起一张明媚的笑脸:“谢谢哥哥!” 楚靖瑜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发:“你高兴就好,快进吧。” 对门的宅子忽的开了门,有些时候没见的明珠穿着一身崭新的水蓝色袄子走了出来,瞧见是楚筱悠就过来行礼,笑着道:“有些时候没见着姑娘了,姑娘近来可好?” 远离了深宅大院,她越发有了女主人的气势,微微笑着打量楚筱悠,又道:“姑娘去我们院子坐坐,我们公子到常提起姑娘的!” 这话楚筱悠听着并不舒服,她只淡淡的点了点头:“还好,有空就去。” 说着,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自家的院子。 明珠站在楚筱悠身后,神情晦涩不明。 三进大的院子,出乎楚筱悠意料的收拾的特别精巧雅致,头一进用作书房,因为只有影壁下的几盆旺盛的万年青,整个院子没有遮挡显得十分朗阔,很有气势,从抄手游廊上穿过厅门去了第二进,是楚靖瑜和王仁远寻常起卧的院子,又是另一种景致,小巧精致的假山一汪清泉,旁边一座缠绕着翠绿的藤蔓的葡萄架,下面摆着两张藤椅,一张棋桌闲适又舒服。 便是想一想炎炎夏日坐在这清水旁葡萄架下和至交好友下棋都叫人觉得心旷神怡。 最后进了第三进。 楚筱悠有些呆呆的站在原地,甚至不大相信这就是自己寻常住的院子,她甚至有些不知道该怎样形容眼前的这片美景。 仿佛是乍然之间来到了仙境里,繁盛的浅粉色或嫩黄色的蔷薇花从脚下开始蔓延,潮水一般又渐渐的开始卷起,伏在那白色的秋千架上,低着粉嘟嘟的脸颊张望,又从那蔓延下去,一直攀爬到了开了门的门柱子上,又俏皮的在窗户口张望,即使坐在屋子里不开窗户,看到了探头探脑的花朵也叫人觉得无限的美好。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日也能有这样一间只住在内心深处的花的房子,美的让她沉醉,美的叫人忘记了这漫漫岁月里的所有不快,之记下了这些灿烂和美好。 跟着楚筱悠一起过来的刘妈妈,珊瑚绮画香草都呆住了,大底作为女子都抗拒不了这种境地的美。 王仁远还解释了一下:“为了这些花,大哥可是花了大价钱从别人家来买来的现成的东西,说你一定会喜欢,开始我还不信,现在看你们这一群女人的表现,到是有些佩服大哥了。” 竟然把女子的喜好把握的这么精准。 楚筱悠被感动到哭了。 楚靖瑜瞪了王仁远一眼,把妹妹搂在怀里,哄了好一会:“在哭我到就愧疚了。” 楚筱悠收起了眼泪,破涕为笑:“我就总想,要不是哥哥,我要多艰难。” 楚靖瑜牵着她的手向里走去:“不许再说这种话,你有哥哥,有哥哥为你撑腰,你这一生都不会和艰难有关。” 进了屋子,又叫楚筱悠大大的吃了一惊,地上并没有地衣,正厅里是一种木质的地板,打磨的光亮平整,使得整个屋子看上去都格外的高雅起来,左手边是内室,地上铺着绒毛偏长的藕粉色的地衣,这种颜色和这种质感总容易叫少女们爱不释手,踩上去软绵绵的舒服,更叫人有一种忍不住要睡在上面滚一圈的冲动。 香草年纪小,甚至因为过于兴奋要紧紧的抓住刘妈妈的手才能克制。 屋子里的陈设也很别致,浅绿色的纱幔,贴在墙上的一种带着缠枝纹路的壁纸,宽大的床铺被一色的轻纱环绕,地上放着的不是椅子而是一种类似于椅子的排列在一起的白色绵软的座位。 楚筱悠坐了下去,整个人都几乎要陷进去的感觉,但过了片刻那种柔软舒适的感觉就叫她爱不释手,她顺手将个小猫样子的抱枕抱在怀里,高兴的转头问:“哥哥,这又是什么?” “沙发。”楚靖瑜咳嗽了一声,解释了一下:“也是一种椅子,不过为了让人坐的舒服,我特意在家里多加了一些别的东西,而且表面也是用棉布做的,这样人的手感会更好一些。” 楚筱悠忍不住赞叹:“哥哥怎么会这么聪明?!”舒服的让人忍不住想睡在上面滚一滚。 女孩子们对那些软绵绵毛绒绒的东西,总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楚靖瑜这种巧妙的古今结合,完美的抓住了女孩子们内心的渴望。 楚靖瑜有些不大好意思,毕竟这也不是他自己的主意,所以就把这话转开了:“走了一路了,你也休息一会,在瞧瞧,若是有什么东西不齐全,告诉我,我叫人去买。” 楚筱悠欢快的答应了一声。 等到楚靖瑜和王仁远走,香草几个在也控制不住,香草甚至坐在了地毯上:“不行,不行,太喜欢了,太喜欢了!” 珊瑚拿着沙发上的猫咪抱枕,几乎是完全被俘获了:“这么可爱,受不了了!” 刘妈妈满眼的欣慰:“公子对小姐真是好。”她说着去开了衣柜,连她这种上了年纪的人也惊呼了出来。 满满一柜子的衣裳! 衣柜里的衣裳都是用架子撑着挂起来的,这样衣服但平整而且一目了然,更重要的是,满满的一柜子春末的衣裳,几乎每个颜色都有一套,衣裳的料子和绣花更是万金难买,即使在光线暗淡的柜子里也闪烁着高雅的光泽。 珊瑚打开了梳妆盒,差点被晃花了眼,琳琅满目样式俱全,各色的胭脂水粉一水的摆开。 那个女子不爱华服首饰胭脂水粉? 纵使楚筱悠老成,终归是个女子,这种人人梦寐以求的华丽场景出现在眼前,她到底也忍不住了,抱着刘妈妈忍不住咯咯的笑:“妈妈,你掐我一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微风一起,花香四溢。 正文 38.第38章 一只翠绿的鸟儿从外面跳进了屋子里,站在花盆里的文竹上,那脆弱的文竹忽的剧烈抖动起来,明珠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水蓝色的裙摆下露出尖尖的翘头鞋,她用绞纱的帕子冲着那鸟扬了扬,鸟儿又扑楞楞的飞走了。 她微微松了一口气,转头见苏以乔还在看书就准备轻手轻脚的离开。 苏以乔却忽的抬起了头,看向她:“外面听着那么热闹。” 明珠的心微微缩了一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笑了笑道:“隔壁的楚公子一向喜好结交,宅子热闹一些在正常不过,公子不要管这些小事,好好读书就行,老太太才刚来了信问公子怎么样,大家都盼望着公子能在这次科举中出人头地,公子可千万不要叫老太太失望了!” 苏以乔转眸看向窗外,他清冷的带着几点孤傲的眼里,此刻却有几分茫然,枝头的花儿开的正好,灿烂明媚。 葡萄架下,楚筱悠换了一身粉白的绣了红梅的高腰儒裙,脖子上也是崭新的赤金项圈,垂挂髻上一串鲜红的宝石链子,一身打扮显得人唇红齿白,俏丽无双,正坐在藤椅上,对面坐着楚靖瑜,王仁远则在不远处的假山上猴子一样的蹲着。 子骞则站在一旁正在拿笔记录。 楚筱悠托着腮帮子想了想:“按照哥哥的意思,要做一件东西,先要想清楚是卖给谁的,才能定位产品的档次,那咱们就做贵族小姐们的生意吧。” 子骞立刻记下。 她自己也一笔一笔的写,这些事情从前的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虽然哥哥愿意帮她,但她自己也应该有自己的想法,更用心更努力一些。 “该用什么布料,该走什么风格,每一期都有一个主题。”她把这些都列出了表格。 “材料方面不是很懂,做工更是不懂。”楚筱悠又有些苦恼。 作为老师肯定都喜欢勤奋的学生,楚靖瑜也不例外,他要扶着妹妹走,却也更希望看到她能够独立起来,一种作为父母的矛盾心态使得楚靖瑜竟然生出了几丝烦恼。 他叹息了一声,坐在一旁鼓励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你愿意学,这本身不是难事,我替你找几本这方面的书籍你好好看看,用不了多久就能办到,至于所谓的做工,这也是在实践中得出来的,着急不来。” 楚筱悠觉得哥哥说的对,就点了点头,又在这几项后面分别做了标注和说明。 接下来又谈到了铺面的问题,楚靖瑜道:“铺子已经叫福叔看好了,就在四红街上,铺面的事情不用你来管,这个我来办。” 楚筱悠点了点头。 虽然是一项一项的来说,但终归也是闲谈,有时候说着说着忽然就闪现出了灵感,楚筱悠有些兴奋的道:“我想我们每一期每种花只做一种,别无分号,每个女孩子都希望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尤其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只要我们做的好,不愁赚不到钱。” 没想到他妹妹还懂得这种饥饿营销,楚靖瑜表示了赞同:“你这个想法我觉得不错。” 子骞提笔记下,楚筱悠也兴高采烈的列了出来。 刚开始的时候只是单纯的为了和罗秀逸做对,到了现在她到真正的生出了要把这一切做好的心思,罗秀逸的赢是因为一个巧,一旦她的这个巧没有了,那么那些粗糙低廉的头花又怎么会在贵圈中流行开,甚至叫太后夸赞? 大家不都是说罗秀逸能干吗?她到要和她一较高下,看看谁更能干厉害一些,这一次她要叫罗秀逸输的心服口服! 丫头们上了好几遍的茶水,铺开白纸写了好几张,满满当当的都是楚筱悠的看法和备注,珊瑚就在那里找了针线直接装订出了一个小本子。 楚靖瑜还给提了个字。 王仁远这种大老粗弄不来这些事情,楚筱悠心情好却不放过他:“快来,仁远哥哥也来写几个字,叫我们看看哥哥的书法是不是长进了?” 王仁远见楚筱悠兴致好,只好硬着头皮过来,谁知道一提笔先打翻了墨汁,漆黑的墨水顺着他的黑袍子滴滴答答的流下来。 楚筱悠忍不住笑起来,身边的丫头们也跟着笑。 王仁远浑不在意,自己也咧着一口的白牙灿烂的笑,谁知道旁边跑过来个小丫头,蹲在那里拿个崭新的帕子不停的给王仁远擦,又转过头去看别人,一本正经的道:“你们别笑了,公子只是不擅长这个,他厉害的地方你们也不知道!” 非常维护王仁远的样子。 应该就是王仁远说的那个小草了。 王仁远尴尬及了,涨红了一张脸,退也不是进也不是,楚筱悠还从来没有见过王仁远这样为难过。 小丫头细瘦的很,但是一张匀净的脸一双明亮的眼让她看起来干净又舒服。 楚筱悠怕丫头们在笑惹急了王仁远,转身看了一眼,几个丫头的笑声戛然而止,楚筱悠才对王仁远道:“仁远哥哥去换一件衣裳吧。” 刘妈妈也把小草拉了起来,算是解救了窘迫的王仁远,王仁远竟然是从墙上过去的,大家哄的一声笑了起来。 小草却抿紧了嘴,看样子好像很不高兴别人说王仁远,是不是因为王仁远救了小草,所以就格外的多了一份羁绊。 楚筱悠笑拉着小草的手,问了她的年纪和家世,她竟然大多不记得,只模糊的知道自己可能就是十岁的样子。 和楚筱悠的年纪正好一样。 楚靖瑜和楚筱悠坐在院子里闲话,刘妈妈和珊瑚几个把小草拉到了一旁打量,刘妈妈叹息:“好孩子,来了咱们家里就不用怕了,没人在敢打你。” 小草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虎牙:“是呀,我刚看见小姐的时候还以为是看见了仙子呢,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人?” 逗的大家都笑起来。 这个不犯倔时候的小草还是很得大家喜欢的。 正说着话,忽的就见有人走了进来,抬头去看,竟然是刘子文带着刘曦进来了,这可是大大的贵客盈门,蓬荜生辉! 跟在后面的穿着一身粗衣的苏景文手里还提了一大串白皮大肚子的鱼,这鱼看上去到是憨态可掬,不过听了名字就不那么美好了,河豚有毒,谁都知道。 刘子文头顶的玉冠是温润的光,那狭长的眼看向楚筱悠:“这是送给你的礼,听说你今日回来,我特地带了美味过来。” 有谁送河豚么? 但是皇上最大,谁又敢说个什么,楚筱悠大大方方地收了东西还谢了恩:“多谢。” 刘曦穿了一件碧蓝的袍子,袖口和领口的地方绣了大片的竹叶,使得这亮色的袍子看上去又优雅起来,衬托的他面如玉冠,在楚筱悠的身侧低声道:“我父亲心情不太好,你别介意。” 瞧这话说的,好像她还能跟皇上计较一般,楚筱悠摇了摇头。 谁知道楚靖瑜看见河豚大笑了起来:“没想到还能见到这等美味!” 众人惊诧的看了过去,而刘子文眼里更是一亮:“你会吃?” 他大气的道:“这有何难?” 刘子文狭长的眼里也泛起了笑意:“果然来找你没错!” 那个西凉国的小小使臣竟然还想用这又腥又丑的鱼来耀武扬威,扬言无人敢吃,无人会吃!到要叫他们知道知道深浅! 楚靖瑜热情高涨的和刘子文去了厨房捣鼓河豚。 楚筱悠就邀请了刘曦去自己的院子。 因为一起经历了不少事情,到现在也已经可以用知己来形容彼此间的关系,繁花似景的院落里,那花架下白色秋千晃晃悠悠的纯粹又美好。 风一吹,花瓣洋洋洒洒的飘落。 听说楚筱悠要开铺子,刘曦沉默了片刻:“要我帮忙么?” 楚筱悠转过去看,她远山一样的眉目盛满了浅浅的笑,和她身后灿烂的蔷薇一起仿佛蔓延成了一个隆重的春日。 刘曦的眼里清晰的倒映了楚筱悠的样子,听她娇俏的道:“不用啦,我自己可以,我要靠我自己做出个叫人刮目相看的成绩。” 说着她又笑起来:“这话说的真不好意思,其实很多时候都是我哥哥在帮我的,看见我这院子里么?都是哥哥送我的,我特别喜欢!” 刘曦也微微笑起来:“是么?你喜欢花多的地方?” “是呀!很喜欢!” 刘曦替她捡起了落在发间的浅粉的花瓣握在手心里:“喜欢就好。” 楚筱悠笑着站了起来,拉着他道:“走吧,去看看我哥哥是怎么处理河豚的,我都不知道那东西还能吃的。” 两个人微低了头并肩走着,一路上说着话去了厨房。 河豚这种东西美则美矣,但很多时候若处理的不好就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所幸楚靖瑜从小就在水边长大,自小的时候跟着上了年纪的祖奶奶学着做河豚,好几十年了,手艺纯熟,再加上他本身有功夫,刀工了得,这也是他敢做能做的很重要的原因。 他挽起了袖子,站在案前,手里明明拿着一条鱼,但看上去却更像是将军拿了剑,刘子文忍不住道:“为什么总觉得你更像一个将军?” 眼力不错,楚靖瑜微微笑了笑,就收敛了神情。 鱼鳃的部位横切一刀去血,这讲的是快准狠,因为血液如果不能及时的排出去留在鱼肉里就会留下毒素,鱼肉还是吃不成。 去掉鱼鳍鱼皮挖去内脏,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却不容易,因为不但刀工要准更要紧的是要十分了解鱼的内部结构,要完整的把内脏跳出来不碰破一点就是个大大的挑战。 做完这些就把鱼肉放进流水里冲洗一会。 时间也要把握好,冲的时间太短毒素冲洗不干净,时间久了对肉质的质感又有影响。 一群人围着那白瓷盘子,惊叹的看着那薄如蝉翼的鱼肉片。 楚靖瑜已经捏了一块塞进了嘴里,一脸的享受叹息着道:“好久没有吃过这种美味了!” 王仁远也要捏,楚靖瑜拦住他:“你要知道这河豚上桌第一个尝的是厨师,要等小半个时辰别人才能用。” 他的话音刚落,刘子文就夹了一块放进了嘴里,淡淡的道:“好。” 楚靖瑜惊讶的看了过去,刘子文淡淡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楚靖瑜为的是试毒,刘子文又怎么会不知道? 正文 39.第39章 如果不是绝对的信任,没有人会用自己的命来开玩笑。 刘子文给了楚靖瑜很大的震动,他立在那里看这个九五至尊身上没有任何的高高在上的气势,寻常的站在那里,细长的眉眼之间盛满柔和的气息,就像是一位生死之交。 他心里甚至很多时候并没有把刘子文当作朋友,因为理智告诉他,和天子之间并没有友情,但这一刻,这个朋友他认下了! 厨房里又做了好几样菜,配在一起也是一桌美味,天气又不错,就叫下人往外面搬了一张大桌子,楚靖瑜和楚筱悠王仁远,刘子文和刘曦坐在一起。 王仁远和楚靖瑜以及刘子文基本上说不到一起,就逗刘曦:“你怎么也喜欢往我们这里来,寻常不需要念书么?每天都闲着么?” 刘曦不徐不疾的给楚筱悠夹了菜,才道:“因为喜欢过来,所以在忙也能抽出空。” 王仁远怔了怔,又不死心的道:“喜欢?喜欢什么呀?” 刘曦抬眸看了一眼王仁远:“自然是喜欢人。” 王仁远的嘴角抽搐了几下,觉得这孩子十分不可爱,好在刘子文又问王仁远在南城兵马司的事情,就岔开了这个话。 楚筱悠也给刘曦夹了菜,低着头和他说话:“你倒是很会说话呀,我仁远哥哥向来嘴皮子利索的。” 刘曦也低着头靠近楚筱悠,肩并肩的坐着,头虽然没有碰在一起,但青丝却交缠了起来:“我说的是实话,算不上会说话。” 楚筱悠就低低的笑。 靠的近了越发觉得那眼灿烂的好看,仔细看那幽蓝的眼里仿佛是星空一样有无数细碎的光,白皙的面颊上细微的绒毛柔软娇嫩仿佛是挠到了人的心里,靠在一起的肩膀上传过来奇怪的热度,一直灼到人心里,即使这样安静的坐着也有着说不出的美妙。 红晕悄悄的爬上了刘曦的面颊。 苏以乔穿着一件竹青的袍子,站在门口瞧见楚筱悠和刘曦几乎是耳鬓厮磨的坐在一起轻声说笑,楚筱悠脸上明媚的笑更像是针一样一直扎进了他的心里,疼的他的心蜷缩起来,那种燃烧在心里的陌生情绪几乎叫他要过去推到刘曦。 他大步走了过去。 楚靖瑜热情的招待了他,叫他也一起坐下,苏以乔就正好坐在了楚筱悠的另一边。 楚筱悠笑着和他打招呼:“好些日子没有见了。” 她的眼里很清澈。 苏以乔才渐渐觉得心里的气息顺畅了起来,清冷的道:“是呀。” 楚筱悠招呼了丫头侍候苏以乔。 刘曦眼里满是深沉,他伸手扶了扶楚筱悠发间的簪子,柔声道:“歪了,我帮你。” 楚筱悠抿嘴笑:“谢谢。” 刘曦看向楚筱悠正好能看见楚筱悠身后那个眼里满是火焰的少年,他挑了嘴角微微一笑,又问:“你说想去草场么?我到是知道一个地方,专门放马的地方,种了大片的草,比草原也不差,蓝天白云,风吹草低见牛羊,景致十分的好。” “是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去看看。” “你若想去我就能带你过去,就在京郊,什么时候都可以,去了住上一夜,晚上的星星非常好看。” 楚筱悠高兴的点头。 苏以乔一口菜也吃不下去,他自来清高孤傲惯了,即使知道自己应该主动去和楚筱悠说话,却也做不出来这种似乎是在故意引人注意的事情。 他的骄傲煎熬了他。 手里紧紧的握着筷子因为握的太紧虎口的地方开始发白。 这个场景楚靖瑜看在眼里,妹妹明显是纯着不知事,只不过这些少年郎似乎并不是如此,他向来会照顾人的情绪,但这会却并没有理会苏以乔,他的妹妹也不是那么好惦记的! 他朝着楚筱悠道:“你去厨房催一下菜。” 楚筱悠立刻起来身。 刘曦便垂了眼慢条斯理的吃着桌子上的菜,那种沉稳的气度就远远的胜过了一旁被嫉妒烧晕了脑子的苏以乔。 楚靖瑜叹息了一声,他不能阻止别人喜欢妹妹,更不能阻止妹妹和人来往,那么他怎么才能让妹妹擦亮了眼睛,看清楚男人丑恶的本质,不随随便便的对一些不值得托付终身的动心? 只要他妹妹不动心,别人也不过是自导自演闹剧,和他们就没有什么关系。 回去的路上,刘曦跟着他父亲慢慢的走,街道上人来人往,刘子文忽的道:“楚筱悠我会帮你娶到手的!” 刘曦怔了怔,抬头看他父亲的面颊上是一种很奇怪的神情:“您怎么说这种话?我若喜欢自然能自己娶回家,不需要父亲帮忙的。” 刘子文皱眉看了一眼儿子:“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刘曦淡淡的:“您说过的,男人想要的要自己争取。” “你才多大点,几年后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如现在一般想,若到时候你还是现在的心思,那便好了。” 这话刘曦还是不大明白想说什么,他便保持了沉默了,过了片刻又道:“太后同意封苏荷为郡主么?” “她说只能是个清河县主。” “正好合了您的心思。” 刘子文淡淡的笑了笑:“你回去就帮着看着点,叫在清河的别院里办一场花宴,叫她和京城的小姐们都认识认识。” “是。” 明珠一直把苏以乔从外面追了进来,她也没想到苏以乔还是去了楚家,大抵是看到了楚筱悠,但为什么看上去这么生气? 苏以乔进了屋子就重重的的把茶壶摔在了明珠的脚下,碎片飞溅起来,打湿了裙角,划破了裙子,明珠低低叫了一声:“公子!” 谁知道一向温文尔雅的苏以乔此刻却如此狂躁,愤怒的指着明珠:“你早上出去的时候就见到了筱悠,为什么回来我问的时候不具实以告?这个宅子到底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 明珠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苏以乔,吓坏了,连连后退:“公子,不是你想的那样,奴婢是有苦衷的。” 苏以乔却一把将明珠推出了门外,重重的的关上门,冷冷的道:“你这样的丫头我用不起,还是回杭州去吧!” 明珠跌坐在门外一下子嚎啕大哭起来。 就因为她说了一句假话就要把她送回杭州?他们从小相伴的情分在一个楚筱悠的面前就这么不堪一击么? 她不信!她不信! 楚靖瑜避开楚筱悠的时候稍微和王仁远商量了一下,两个人就立刻达成了共识,王仁远十分赞成:“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两个人竟然也没有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 楚筱悠坐在藤椅上看着对面一本正将的两位哥哥:“讲故事?” “讲我们亲身经历的事情!” “我要讲的是我父亲和母亲的故事。”王仁远话还没怎么说,头先摇晃起来,啧啧叹息,楚筱悠身后围了一圈一着鲜亮的丫头们,大家都被提起了兴致,认真的等着王仁远讲故事。 王仁远拉长了调子:“当年呀,我母亲是杭州城里的富户家的大小姐,在街上和我父亲有过一面之缘,当时我父亲惊为天人,发誓一定要把我母亲娶到手,但是他只是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小子,那怎么办?没关系,男人的心眼多的是,只要有手段什么样的女子弄不到手?你猜他后来是怎么做的?” 楚筱悠还没有表示,她身后的一群丫头都摇了摇头,紧张的听着。 王仁远得意起来,拍了一下大腿:“他雇人装作坏人去劫持我母亲,生死一线的时候他跳了出来救下了我母亲,后来我母亲感恩戴德的嫁给了我父亲,到死她都不知道当年是我父亲在骗她!” 大家一片惊呼,觉得王仁远的父亲实在做的不应该。 王仁远又总结了:“你们这些年纪小小的女孩子,不要觉得别人对你好就晕了头脑,说不定这一切都是假象。” 楚靖瑜接过了这个话题:“是,不管什么事情都要冷静下里看清楚本质,尤其是女孩子,更不能随随便便相信别人!” 他严肃的看向了楚筱悠:“哥哥说的都听明白了吗?” 楚筱悠认真的点头,似乎还不是很清楚这两个哥哥到底想做什么。 楚靖瑜又搜肠刮肚的讲了不少他人生中所知不多的渣男事迹,把那一群小丫头讲的冷汗嗖嗖的,绮画低低的道:“吓死人了,看来以后不要成亲的好。” 几个丫头都笑起来。 楚筱悠也忍不住微笑起来,别人不过是听故事,她的人生却曾亲历那种致人于死地的男子,谁又能比她更刻骨铭心,更懂这个道理? 哥哥是怕她受骗,这份好意她懂。 到走的时候又装了半马车的东西,给秦侯府众人买的东西,包括几个有头脸的丫头的,又有给楚筱悠新添置的衣裳首饰还有她爱看的书籍,零零总总装了不少。 傍晚的时候楚靖瑜一直把楚筱悠送了回去。 老太太的屋子里坐满了人,大家看着东西一件件的搬进来,楚靖瑜带着楚筱悠走了进来,老太太一下子就把楚筱悠搂在了怀里,心肝肉的叫,过了半响又打量她,笑着道:“出去了一趟衣裳首饰都换了新的,是你哥哥给你置办的?” 楚筱悠笑着点了点头,她乖巧的坐在老太太的怀里,穿着得体又惊艳的象牙白束腰长裙,高雅又出尘,像个不谙世事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公主。 罗秀逸忍不住别过了眼,又看见了那箱子里打开来展示出的东西耳朵里听着楚靖瑜的话:“这是我和妹妹的一点心意。” 楚筱悠站起来领着刘妈妈和绮画把东西都送了出去。 大家一片喜气洋洋。 同样都是无父无母寄居别人家中,为什么她就和这个楚筱悠是天壤之别?她垂眼看见自己身上半旧的裙衫好像一切都在昭示她的贫穷潦倒,那些她引以为傲的艰苦朴素种种的话,好像都成了笑话。 她手上是拿着楚筱悠送给她的一只镀银的小狗塑像,憨态可掬,活灵活现,这样小小一件东西一件少说也要几百钱,可是楚家的兄妹却给每个小姐都有一个,那要多有钱? 楚靖瑜为什么舍得花钱?不外乎是怕妹妹在宅子里受委屈,为什么她的哥哥就不会这样为她着想? 自从楚筱悠来,罗秀逸似乎总处于煎熬之中。 秦佳人也在打量小狗,她嘴角不自觉的吣了微笑,抬头去看楚靖瑜:“这是表格挑的么?” 楚靖瑜的态度温和有礼,却也有着几分不易觉察的冷淡和疏离:“是妹妹挑的。” 秦佳人就点了点头,又垂下了眼:“我很喜欢。” 但她这一句话淹没在了秦佳茹的欢呼声中:“太可爱了,我一直想要这么一个小狗的!” 楚筱悠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子,很多时候这种像秦佳茹这样发自内心的欢呼才是最好的回礼。 正文 40.第40章 老人的屋子里经常会点安神香,因为夜里常常睡不好,但冯老太太的屋子里却只有清雅的气息,内室的帷幔垂下来,透出里面朦朦胧胧的光,守月睡在外间听着里面低低的说话声,忍不住又翻了一个身,她还是小丫头的时候就一直跟着老太太,可从来没有见过老太太这么疼过谁,就是三爷,也要排后。 楚筱悠睡在祖母的身旁,总有一种睡在母亲身边的感觉,就像每个还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小女孩子一般,躺在母亲身边什么都愿意说,她轻声说着白天的事情:“……和仁远哥哥非要讲天下男子有多不好,您听听,都讲的什么?” 老太太也忍不住笑起来:“这两个孩子是怕你被人骗了,担心你呀。” “我当然也知道,所以总是忍不住感慨,悠悠何其有幸有哥哥和仁远哥哥,更有祖母护佑。” 老太太摩挲着外孙女的脊背,慈祥的道:“大可不必如此的惶恐,每个人生下来就有她的福分,该你的总差不掉。” 楚筱悠点了点头,忍不住和外祖母说了罗秀逸和秦佳人商议要相看人的事情,老太太大为惊讶:“真有此事?” “我的丫头香草听见的。” 老太太沉默了好一会,失望的道:“从前看着罗家的孩子还不错,是个识大体懂事的,没想到这么胡闹,这个事情你先不要伸张,她是你舅母妹妹的女儿,我们若这么说出来,她到说我们不对,且等等,过几日要是她们真胡来,叫你舅母自己去处置!” 楚筱悠应了是,觉得叫祖母早早的看清楚了罗秀逸的嘴脸到是件好事情。 一夜好眠。 天气越发热起来,早早的吃过饭,家里的小姐们就都在园子里的百花厅里坐着赏花喝茶下棋说闲话。 楚筱悠穿了一件浅粉绣荷花的小袄,下面穿着桃红的石榴裙,依着栏杆坐着和秦佳怡下棋,秦佳茹一面喂鱼一面笑嘻嘻的听大家说话。 秦佳人几个拉着楚筱悠新带来的专做药膳的丫头白芷打量,高挑白皙的白芷便也大方的任由大家打量。 秦佳人忍不住叹息:“这样的样貌气韵,楚表哥从哪里找来给你的,一点都不比我们这些做小姐的差!” 秦轩宇最忙,一会这里一会那里,听见大家夸白芷也在那里赞叹:“我的丫头都被比了下去。” 莲儿就站在一旁捂着嘴笑。 白芷微笑着道:“表小姐表公子抬爱了!” 秦佳怡不耐烦的转头向外看:“罗表姐怎么还不来。” 正说着就瞧见罗秀逸从西边走了过来,乌黑的发髻上还是一根碧绿的发簪,半旧的浅色裙衫,显得整个人素雅清澈,出水芙蓉一般。 秦轩宇却转过了头看向了倾国倾城的楚筱悠,站在她身后弯腰看:“妹妹的棋艺越发精湛了。” 楚筱悠嫌弃他靠的太近。 却叫看见的罗秀逸掐紧了手里的帕子。 秦佳茹站在那里拍手咯咯的笑:“真好,鱼真多!” 秦轩宇才迎了上去,紧紧的和罗秀逸站在一起和罗秀逸说话,罗秀逸冷着一张脸出了亭子,秦轩宇便又追了出去,两个人站在湖边也不知道说什么,却看的见秦轩宇一脸殷勤,点头哈腰的赔不是。 莲儿就和小甜笑着道:“我们这位爷,只见到了你们小姐就走不动路了,真是前世的缘孽!” 小甜也笑着道:“谁说不是呢,连夫人也常说这两位是上辈子的孽。”她说着故意看了一眼楚筱悠。 楚筱悠淡淡的笑了笑,所以罗秀逸已经黔驴技穷了么?从前在一起的时候一直装作对秦轩宇不在意,到成亲她都不知道真相,因为那一份求而不得,秦轩宇对罗秀逸一直倍加喜爱,但现在,这种感情已经这么早的就表达了出来,少了那种求而不得,他们之间的感情在秦轩宇这种人面兽心的东西跟前还能值钱吗? 既然要玩,到也不妨大家一起好好玩玩。 楚筱悠站了起来,朝着亭子外道:“表哥,我不会下了,你来帮我瞧瞧。” 她少有这么和颜悦色的和秦轩宇说过话,那一声表哥简直如蜜似糖,她眉眼间的笑犹如春风一般让秦轩宇通体舒泰。 他甚至都没去看身旁的罗秀逸一眼,就情不自禁的走了过去:“表妹等等,我来了!” 罗秀逸一张脸青白交错,她故意把琴轩宇引出来,为的就是了叫大家看看她在这秦侯府中不可言喻的地位,未来的三少夫人并不是一个随时会走的外人可以比拟的,但楚筱悠只轻轻松松一句话就把这一切都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仿佛她和她之间并没有什么较量的余地,即使她费尽心机也不过是徒劳一场。 秦佳人到底贴心,怕罗秀逸太尴尬,连忙走了出来,拉着她到一旁:“正好我也有话要说。” 罗秀逸才渐渐缓和了脸上的神情,走到偏僻的地方停了下来,淡淡的道:“不是说四月二十六要去香山上的天一道观么,刚好我哥哥说他和几位同窗约好了要去那边的后山上’曲水流觞’,到时候我叫人和哥哥说一声,就能叫姐姐远远的看上一眼。” 秦佳人有些迟疑:“其实…….” 罗秀逸打断了秦佳人:“姐姐不必说了,姐姐的心思我都知道,好运都是握在自己手里的,别人谁也靠不住。” 秦佳人还是有些迟疑,却好似不想却了罗秀逸的好意,便勉强的点了点头:“也好。” 秦轩宇给楚筱悠指点了一步,楚筱悠就冷淡的道:“好了,我会了,表哥自去忙自己的吧。” 秦轩宇一双桃花眼里满满都是笑意,仿佛有着无尽的耐心和温暖。 曾几何时,她有多迷恋这一双眼,现在就有多憎恨。 秦轩宇为这一脸的冷淡,却要忙前忙后。 莲儿淡淡的又和小甜道:“越发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绮画冷冷的看了过来,莲儿和小甜下意识的闭上了嘴。 等到四月二十六日,整个秦侯府的女眷几乎都出了门,马车家丁仆妇,站满了整条街,楚筱悠虽然跟了老太太一个马车,但她也有自己的马车。 秦佳人和罗秀逸几个站在二门的地方等着自己的丫头打点东西,就瞧见楚筱悠的刘妈妈带着香草,绮画,珊瑚和白芝几个进进出出的拿了好几趟,大的坐垫褥子,小的茶杯茶壶什么都有,简直如搬家一样。 罗秀逸顺手把绮画拉到了跟前,笑着道:“这都是你们小姐的?” “是呀。”绮画道:“姑娘们瞧瞧,这么多的东西,真是叫我们不好意思,不知道还当我们多张扬一般。” 秦佳怡不悦的道:“可不就是张扬!” 绮画因为楚筱悠待她冷淡,心里早装了一肚子的气,听见有人说,就接着道:“姑娘们不知道,我们小姐可娇贵着呢,帕子从来不用到第二日,一双新袜子也只一次,那首饰能装一箱子,好多连用都没用过一次,您说,如今寄居亲戚家里,总该收敛一些,叫别人看见了不知道要生多少闲话。” 总算有人也很不喜欢楚筱悠。 罗秀逸拉着绮画的手,叹息着道:“我瞧着楚妹妹那里也就你是个明白人,我心里也最爱重你。” 绮画有种遇见了知音的感觉,还要说话,刘妈妈站在前面淡淡的看了过来:“还不去侍候小姐!” 绮画这才闭上了嘴,往里走去。 秦佳人忍不住感慨:“楚妹妹因为有一个楚表哥,这一份娇宠,我们羡慕不来。” 正说着,秦轩宇穿着一身大红箭袖的袍子,头上束着一顶一顶珍珠的发冠小跑了过来,眉眼含春,笑吟吟的道:“再说什么这么热闹?” 罗秀逸立刻转过了身,她正在生秦轩宇的气,秦轩宇就去缠她。 秦佳人笑着带着秦佳怡站去了一旁:“我们快走,站在这里碍眼。” 留下秦佳悦一个,因为薛姨娘住在了老太太的院子里,使得秦佳悦在这府中受到了大大的排挤。 但她照旧是冷冷淡淡的样子。 那边楼夫人后面跟着楼玉儿,周夫人身旁跟着秦佳茹都走了出来,后面才是老太太带着楚筱悠出来。 慢悠悠的上了马车,浩浩荡荡的总算出了门。 外面马上则是秦侯府的三个公子,世子秦轩明,二公子秦轩河,三公子秦轩宇,个个容貌上陈,看起来是翩翩少年郎。 楚靖瑜再三确定之后,决定把拜师的目标放在京城中一位无门无派却也很有名气的丁怀礼老先生身上,他已经多年没有收徒弟了,最后一次收徒还是十几年的事情,徒弟就是当今的皇上和安平王。 虽然老先生沉寂多年,但如果能得老先生的认可,做了他的徒弟,那么在京城中他的名气就一定能传扬出去。毕竟“多年不收徒”和“帝师”的名头就赚足了话题,足以人尽皆知了。 丁怀礼的宅子在偏僻的外城,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宅子到不小,去敲了门,塞给了门童不少银子,那门童才期期艾艾的道:“去天一道观了。” 天一道观?楚筱悠今天也去了那里?正好他过去见见师父在见见妹妹,到也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谁知道四月二十六号这一天是天一道观的除尘日,去了不少世家大族的太太夫人,小姐公子们。 楚筱悠跟着老太太面带微笑,大大方方的和所有见面的长辈行礼,几乎是人人夸赞,却也得出一个大大的结论,什么除尘日,分明是约定俗成的相亲日! 所以不自觉的,秦佳人这个适婚年纪的大小姐就成了主角,总要被某某太太拉到跟前说两句。 但秦佳人心里有事,总是心不在焉,外人不过说两句,也就丢开了。 老太太倒还好,楼夫人面色却很不好,冷冷的瞧了秦佳人好几次。 正文 41.第41章 这个香山半山腰的天一道观, 在这葱绿的山林中犹如一颗明珠,散发出温润的光泽。 天一道观建于前朝的天启年间, 正是天下大乱的时候,当时的观主救济灾民还为正在逐鹿天下的先帝提供了不少帮助, 这也是天一道观存在了近百年的主要原因。 老太太一行人去了正殿给供奉的太上老君上了香, 供奉了香油捐了香油钱,又从正殿出去到了后殿给第一任天一道观的的观主天海道人上了香。 先前在这里供奉的寄名符也由如今的观主孙不二带着徒孙端着红漆盘子捧了过来,每个人的都有, 谁知道就忘掉了罗秀逸, 到了罗秀逸这里, 小道士就折了回去。 罗秀逸淡淡的,秦轩宇却要把自己的给罗秀逸, 罗秀逸冷冷的道:“你这是为我还是害我?这寄名符上都是个人的名字,你是个金贵人我却是个草木, 哪里比得上。” 老太太在前头和孙不二说话, 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 楼夫人到看见了,招手叫罗秀逸过去:“好孩子,别忘心里去,下面办事的人大概是没做仔细。”她说着对着夏生道:“给那边捐个钱, 叫给表小姐也供奉一个。” 罗秀逸就大大方方的谢了楼夫人, 又道:“姨妈对我好, 我心里都知道, 这一点小事我也不会计较的。” 楼夫人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才说着, 外面进来了定南侯夫人卫氏带着梅玉, 平阳伯夫人杨氏带着十一岁的女儿宋无双,几个人都向老太太行了礼,一群女孩子姐姐妹妹的行礼,看的秦轩宇在一旁手舞足蹈。 梅玉不管别人的目光,当先挽住了罗秀逸,亲热的道:“妹妹近日可好?” 定南侯夫人无奈的看了一眼女儿,拉住了站在老太太身边的楚筱悠:“才几日不见越发出落的好看了,还是您老人家会□□人。” 平阳伯夫人杨氏感慨:“越发和当年的秦妹妹像了。” 老太太也感慨起来。 楼玉儿笑吟吟的道:“伯母们不知道,我们老太太最疼我们这位表小姐。” 几乎是众星捧月一般待楚筱悠,其他人都靠后一些。 楚筱悠也就大大方方的站在那里任由大家夸赞,不卑不亢,看的定南侯夫人忍不住把她搂在怀里:“这么好的孩子,真想带回家去。” 大家都笑起来。 秦家的小姐们都围着梅玉转,宋无双站在一旁却也没有表现出尴尬,楚筱悠微笑着和她说话:“姐姐大我一岁。” 宋无双一张白皙的脸上眉宇之间都是英气,她淡淡的点了点头,即不热切也不疏离。 秦佳茹笑嘻嘻的挽着楚筱悠的胳膊看宋无双:“这个姐姐真有趣。” 宋无双红着脸看脸一眼秦佳茹才开了口:“我有什么有趣的,要说有趣,那也是这天一道观后面池子里的许愿王八有趣。” 这孩子说话这么可爱。 楚筱悠忍不住笑了起来,宋无双又红了脸。 正要散了,安平王妃带着惠安郡主又进来了,众人都忙着行礼,雍容的安平王妃笑吟吟的扶住了老太太,又叫了众人起,问候了老太太几句,就把目光转向了正在和宋无双站在一起的楚筱悠身上,把她叫到了跟前,惊喜的打量:“没想到这孩子生的这么漂亮,真是可人!”她说着把自己手上的一串珠子褪给了楚筱悠:“第一次见你,没什么好东西,别嫌弃。” 楚筱悠去看老太太,见老太太微笑着点头,才收下了手串,惠安郡主笑拉着楚筱悠笑着同安平王妃道:“我说了这个妹妹最好看的。” 安平王妃笑起来。 因为容貌出众,不用做什么就能成为众人的焦点,这老天从来都不公平, 又说了几句才各自散了,惠安郡主拉着楚筱悠的手道:“一会我来找你。” 楚筱悠点头:“我等姐姐。” 楼玉儿在一旁笑着问:“妹妹和惠安郡主关系不错?” 楚筱悠想了想道:“才见了两次。” 楼玉儿便只高深的笑了笑,当时从定南侯府回来大家都说罗秀逸如何得梅玉喜欢又说楚筱悠得罪了梅玉,却没人说楚筱悠入了惠安郡主的法眼,如今又得安平王妃的喜欢,和安平王府比,定南侯府只能提鞋。 去了女眷们休息的院落,为了方便起见,这些院落都是间隔开的,秦侯府的院落虽然大一些,但是这么多人进去也不会多大,老太太和楼夫人还有周夫人楼玉儿都是一间屋子,而四位小姐和两位表小姐都是两个人一间。 秦佳茹挽着楚筱悠的胳膊要和她一起,秦佳人叫了罗秀逸一起,秦佳怡就只能和秦佳悦一起。 几个小姐们都站在外面说话,刘妈妈带着丫头们进进出出的收拾屋子,香炉花瓶都捧了进去,罗秀逸笑看着楚筱悠:“妹妹真是讲究。” 楚筱悠淡淡一笑:“我以为大家闺秀都是这样的,算不上讲究。” 秦佳人几个虽然比不上楚筱悠的金贵,但也差不多,屋子都要扫一遍,点了熏蚊虫的香,坐蓐,茶碗,胭脂水粉,毛巾手帕洗脸的盆子都是自己的。 但罗秀逸就只有小甜和翡翠铺了坐蓐,点了熏香,其余的似乎也没有什么,早早的就休息在了一旁。 罗秀逸也云淡风轻:“也是,表妹有个很会挣钱的哥哥,秦家的姐妹们有父有兄,我只有个会读书的哥哥,只能靠自己,比不得。” 她到是很会说,表面上好像是说自己有多可怜实质上却是在夸她是个自力更生的人,又暗示楚靖瑜是个商人她哥哥是个读书人,却只口不提她商人之女的卑微身份。 楚筱悠笑起来,仿佛是一朵曼陀罗花:“表姐到是心态好,知道别人的好是羡慕不来的。” 罗秀逸也淡淡一笑:“人这一辈子很漫长。” 又是话中有话,实质上说的是,一生很长,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赢家。 楚筱悠也不和她计较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等一会就有好戏,她到也不急,她淡淡笑着和众人道别,先回了自己的和秦佳茹的屋子,因为来的时候专门带了一本叫做《头饰拾遗》的书,店铺自然很快就要开起来,现在她要抓紧补习,尽快定出第一批头花的名字和样式。 她一面看一面记,记录一些头饰的手工工艺以及比较有名的案例。 秦佳茹也跟了进来,瞧见楚筱悠正在看书,低着头看了一会,忽的惊呼道:“难道姐姐也要做头花买?” 到是个聪明的孩子。 秦佳茹的声音惊动了外面的人,罗秀逸听见,心里一跳,就叫了秦佳茹几个一起跟了进来,大家都在椅子上坐下,丫头上了茶水。 秦佳人笑着道:“可真是巧,罗妹妹也说要做头花买,只不过楚妹妹难道缺钱?” 楚筱悠笑了笑:“不过是打发时间而已。” 秦佳怡冷冷的看着楚筱悠:“说的那么好听,有本事你和罗姐姐比一比,看谁做的好?” 罗秀逸自信的目光落在了楚筱悠身上:“姐妹之间比什么,不过是玩玩而已。” 楚筱悠眼里是淡淡的宁静,仿佛是一朵幽兰,那身上的气质即使年岁还小已经透了出来,和总爱穿半旧衣裳罗秀逸这样坐着,相对而视,高下立下。 一个是高贵优雅的金枝玉叶,一个是落魄潦倒的穷困小姐。 她不徐不疾:“比什么?若做的好,便是人尽皆知,若不好就是默默无闻,不比结果也是一目了然。” 这个楚筱悠什么都要掺合,她做头花她也做,既然要较劲,那便等着吧,一个没见识的黄毛丫头而已,又能做出什么好的,她一定要叫人知道她的能耐和厉害! 楚靖瑜带着子骞和一同而来的洪可一起上了香山,两个人策马而行,聊了一会才知道洪可还会一些拳脚功夫,满目葱郁,两个人徒步上山,洪可笑着道:“我是个学文一般的人,又不太耐烦官场上的事情,往后要是楚兄需要,我到愿意为楚兄做个师爷。” 就算洪可中不了头甲,二甲的进士肯定是没有问题。 楚靖瑜笑了笑:“若是等榜单出来,洪兄还愿意,那我可是求之不得!” 两人到谈的十分投机。 去了天一道观,远远的就看见一片红云,近了再看,进进出出的都是女眷,而地势稍低一些的酒馆山野人家就全是男客,进去之后瞧见里面不少贵公子,一楼大厅的地方摆着几张大案,上面铺设着笔墨纸砚,有不少人正站在那里,稍微一打问,才知道是这酒家的掌柜山野老人要考校学子们的学问。 楚靖瑜一笑,邀请洪可:“洪兄可要下去一试?” 洪可笑着道:“要去!要去!” 考先生说了规则,总共有三关,每一关不满七分者淘汰,连闯三关,得分最高的就是胜者,胜出的人可得丁先生的私人笔记一份。 丁先生虽然多年不出世,但却一直是莘莘学子心目中的文坛泰斗,若能得一份笔记,那也是莫大的荣幸。 没想到下了场就瞧见罗云飞,姜涵忍,梅安康和刘承永,以及两广的案首刘阿朗,陕西的案首张大正。 大家都是认识的,相互见了礼,因为楚靖瑜在定南侯府的不俗表现,还是获得了这些清高文人的认可,除过罗云飞,其他人都十分客气。 只罗云飞笑着道:“这一次可抄袭不得了。” 若要打架,楚靖瑜一脚就能把罗云飞踹出去,可他不会这么做,楚靖瑜气宇轩昂的看着罗云飞:“若是我得了首名,请罗兄为刚才这一句话当着众人的面向我道歉。” 罗云飞也了冷了脸,自信的道:“好!若你输了,就要认下这句话!” 姜涵忍跟着道:“大家做个见证!” 因为这个赌注,这小小的一场比试,到更多了几分看头。 第一局,猜字。 考先生大声诵读出来题目,每一句只一遍,每个人把自己想到的字写出来,然后由考先生评阅,过七分者通关。 只是近黄昏。 第一句大家都猜了出来。 楚霸王乌江自刎。 一走带千军。 云遮月。 合意。 退潮。 考先生的语速虽然清晰却越来越快,猜字谜不难,但要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全部写出来,所考验的文字功底就要很扎实。 不少学问一般的人都已经放弃了。 站在那里望洋兴叹。 即使是各省的案首也有不少写不出来的时候,或者根本来不及写,但到底并没有落了下成。 等到神情严肃的考先生读完,有些人已经写的满头大汗。 而考先生猛的敲了一下锤子,大家都停下来站直了身子。 罗云飞也出了汗,下意识的转了头去看楚靖瑜,却见楚靖瑜还是那么云淡风轻,站在那里松柏一般挺拔,他深吸了一口气。 众人都伸长了脖子等着考先生查阅。 等到统计完,大家都紧张的看了过去,想要知道最终的结果。 正文 42.第42章 “楚靖瑜满分获胜!” 那站在一群人中的少年, 束着金冠穿着一身素纹的湖蓝色长袍,面如玉冠, 玉树临风,更要紧的是那一身卓尔不群的气质, 从中透出的浩瀚的气势, 使得他在这些读书人中十分显眼。 大家都看了过去,有人开始议论楚靖瑜在定南侯府的事情,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而其他人就差了一些, 罗云飞差了一个字, 其他的案首或差一个或差两个, 虽然差距不大,但到底不是满分。 张大正和洪可都笑着向楚靖瑜抱拳道喜:“楚兄厉害。” 楚靖瑜谦逊的道:“侥幸而已。” 直接被淘汰掉的姜涵忍, 忍不住道:“算你心里清楚。” 那些被淘汰的,自觉的走了出去, 进了人群, 像刘承永和梅安康几个基本都被淘汰了。 敲了一声,又开始了下一场,对对联。 对联这种东西考的是才思敏捷,但很大程度上从一个人所对的内容上也能看出来一个人的品性如何, 即考文学功底, 又考了才思品性, 也是个不错的考题。 二楼的雅间开了窗户, 几个小丫头探出了头, 秦佳人的丫头向外看了一眼, 笑着道:“楚公子得了头名!” 惠安郡主忍不住笑起来,拉着楚筱悠的手:“果然你哥哥厉害!”好像是自己得了第一一样。 楚筱悠一点都不谦逊的道:“我哥哥一向是最厉害的。” 那个刚刚还夸赞自己哥哥是读书人的罗秀逸,坐在一旁一脸的不卑不亢,仿佛是非常不屑于这一切一般。 梅玉向着罗秀逸:“侥幸而已!” 宋无双坐在楚筱悠旁边好像是故意装作没有听见梅玉说话,大声道:“楚家的哥哥真了不起!” 楚筱悠忍不住笑起来,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秦佳人靠近窗户坐着,忍不住向外看了一眼,那一群人中,一下子就看见了楚靖瑜,那种宠辱不惊,淡定自若的气势使得他看上去那么的与众不同,从前的时候总觉得心底有一份若有似无的牵挂,一直不明白,现在才忽然懂得,这就是情谊,她对楚靖瑜动了情! 她觉得心跳如鼓,面颊也渐渐红了起来,体贴的罗秀逸立刻发现了她的不妥,关切的道:“姐姐是不是不舒服?我带姐姐出去透透气。” 她带着秦佳人向着众人道了一声,就出了这间雅间。 楚筱悠的目光落在了绮画身上,绮画立刻悄无声息的跟了出去。 大家继续坐在里面关注下面的比赛,可惠安郡主一直比楚筱悠还紧张,紧紧的抓着楚筱悠的手道:“你哥哥一定要赢!” 楚筱悠忍不住道:“姐姐,我哥哥赢了,你能得什么好?” 惠安郡主怔了怔,咯咯笑着转头来掐楚筱悠:“你这小孩子!” 所以动了情的姑娘们都是这样么? 楚筱悠往旁边挪了挪。 秦佳人不是很想去相看别的谁了,毕竟她心里已经有了人,她想把这些告诉罗秀逸,罗秀逸却催促:“早就商议好的,装作不经意的进去看一眼,我为姐姐都筹谋好了,必定叫人对姐姐过目不忘,快一些。” 秦佳人半推半就的向前走:“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姐姐不用怕,我陪着姐姐。” 秦佳人实在有些推脱不过去,只得一步步向前走,耳朵里却听着下面的声音。 游西湖提锡湖锡壶掉西湖惜乎锡壶。 沉默了片刻之后就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过南平买蓝瓶蓝瓶得南平难得蓝瓶” 下面一片的叫好声。 秦佳人也忍不住微笑起来,仿佛能看见楚靖瑜在那对联前淡定自若的气势。 忽然就嘎吱一声开了门,秦佳人怔了怔,看见屋子里面站着一个蓝袍的瘦弱少年,惊诧的看着她,她也站在了那里,一时有些不知道怎么做,听的罗秀逸惊讶的和对面的人打招呼:“刘大哥好,我还以为能看见我哥哥呢?是不是在下面?” 刘承永苦笑了一下:“我们早早就上来了,你哥哥还在下面呢!” 罗秀逸便道:“刘大哥擅长的不是这些,也不比妄自菲薄,这位是我秦家的表姐。” 刘承永又向秦佳人行礼。 秦家的孩子样貌都不差,和罗秀逸站在一起若仔细看就看的出秦佳人容貌上更甚一筹,刘承永果然注意到了秦佳人:“原来是秦家的妹妹,失礼,失礼了!” 秦佳人勉强的还了礼。 罗秀逸才要开口,外面忽然就传来了夏生的声音,淡淡的道:“夫人到处找不到小姐和表小姐,原来是走错路了。” 秦佳人猛然清醒了过来,看见夏生那一双冷冷的眼,忽的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罗秀逸也好不到哪里去,大抵觉得自己计划的这么周密,怎么就会叫楼夫人的人撞破,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可是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们更重要的是要想办法过了楼夫人的这一关。 秦佳人什么心思也没有了,只垂着头向外走,罗秀逸到好一些,至少还匆忙的向刘承永道了一声别。 刘承永站在那里,若有所思,仔细一想,竟然莫名的心情好了起来。 外面还是那考先生高亢的声音。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对什么的都有,秦佳人却只听得见一个声音。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又是一片叫好声,秦佳人却不知为何叫泪水模糊了眼睛,忽的就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悲哀的人。 绮画从外面走了进来在楚筱悠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过了一会就见秦佳人的丫头如玉进来道:“我们小姐不大舒服,表小姐送了回去,说叫几位小姐们不用记挂她,好好在这里玩。” 如玉的面色并不好。 楚筱悠淡淡的看着,这事情她告诉罗祖母,祖母就一直注意着,瞧出了矛头就告诉了楼夫人,楼夫人心里虽然不信,却也不敢完全不管,就叫夏生跟着,谁知道真就抓住了。 舅母不是一向看中罗秀逸吗?她到要看看,出了这种事情,她的舅母要怎么处置罗秀逸! 惠安郡主收回了目光关切的道:“要不要紧?” 如玉连连道:“不打紧,惯常的小毛病,睡一会就好了。” 惠安郡主这才点了头,打发了丫头过去看望,还是和众人一起向下看。 考先生出的有多快,楚靖瑜就对的又多快。 惊呆了下面的一众人,有的人自己不对了,停下来为楚靖瑜加油叫好! 楚靖瑜为的就是要一鸣惊人,从此在京城中打响自己的名头,在不久的秋闱中一举获胜,所以他使出了浑身的解数,虽然有些对子实质上是抄袭了别人的,但是他也当作了一个穿越人士的福利。 罗云飞已经远远的落后于了楚靖瑜,面色十分的不好。 旁边负责记录的人写的满头大汗,到不如楚靖瑜的子骞淡然自若,毕竟一个用的毛笔,一个用的是炭笔,速度上有很大的区别。 原本预定的三十个已经超出了五十个,面无表情的考先生也露出了惊叹的神情,终于停了下来,毫无悬念的道:“楚靖瑜胜!” 即使还有一关,但因为这一关的分数悬殊太大,后面想要反超也不容易,如果没有意外,楚靖瑜将是今日当之无愧的第一,楚靖瑜的名字将在今日之后在京城人尽皆知! 楚筱悠高兴坏了,和惠安郡主拉着手朝着下面大喊:“哥哥!加油!” 下面的人忽的都抬头,瞧见上面的少女,忽的就有种仙女下凡的惊艳感,其中有个少年变了脸色,楚筱悠瞪大眼,觉得自己鲁莽了,慌张的和惠安郡主关上了窗户,捂着胸口喘息,对看一眼,又忍不住笑起来。 那种为了自己关心的人所高兴的心情呼之欲出。 楚筱悠忽然觉得惠安郡主很不错,如果可以,做她的嫂子其实也挺不错的。 楚靖瑜瞧见了妹妹,无奈的笑了一声。 洪可也淘汰了,祝贺了楚靖瑜,陕西的张大正谦逊的道:“虽然不可能赢了楚兄,却也想陪着楚兄比完这一局。” 到也是个不错的人。 考先生读出了最后一道题。 用一百钱购买了一百只鸡,公鸡一只五钱,母鸡一只五钱,小鸡三只一钱。 问:公鸡,母鸡,小鸡各有多少只? 看着几个人一脸茫然的神情,楚靖瑜忽然有些想笑,这道题放在未来也不过是一个小学数学题,但在这个数学较为落后又不被重视的时代竟然叫这些人束手无策。 楚靖瑜张口就说出了答案。 众人惊呆。 考先生呆了呆,顿了顿,才敲响了手中的锤子。 楚靖瑜赢的毫无悬念,在场的人看的酣畅淋漓,忍不住都为楚靖瑜欢呼起来,不知道谁起的头,冲着罗云飞大喊:“认错!认错!” 这是开始就说好的。 罗云飞差点恼羞成怒,做了楚靖瑜的垫脚石,输的这么没颜面不说,还要当着这么多人认错,那简直好比是要杀了他! 罗云飞阴冷的看向楚靖瑜,楚靖瑜也淡淡的看了过来:“怎么,罗兄要赖账,要言而无信?” 当然不能,这世道诚信和名声比性命还要重要,尤其是一个读书人,这么多人看着,他怎么也逃不掉。 罗云飞垂下了他高贵的头颅,就好像去了一半的命,闭上了眼,咬牙切齿的道:“楚兄见谅。” 然而等他抬头,楚靖瑜却已经随着考先生上了楼,这就叫罗云飞深深的感到了耻辱,他盯着楚靖瑜的背影狠狠的想,总有一日要连本带利的还给他! 正文 43.第43章 雅间的门打开, 里面临窗站着一位灰袍的老者,仙风道骨, 转身看向了楚靖瑜,淡淡的道:“进来吧。” 考先生侯在了外面, 楚靖瑜走了进去, 躬身行礼:“晚辈见过丁先生。” 丁怀礼微微一顿,似乎又很快释然了,大抵是觉得楚靖瑜能猜出他的身份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他又转头看向窗外, 窗外是郁郁葱葱的山林, 鸟儿和野兽就伏在这山林之中,平静的绿色下却是汹涌的生命。 因为想要拜会丁怀礼, 所以楚靖瑜之前就做过功课,山野老人正是丁怀礼早年的号, 因此开始的时候他才会愿意参加这场比试, 愿意用尽全力赢得比赛,因为这场胜利对他而言不仅仅是在京城扬名,更重要的是可以顺利的见到丁怀礼,并顺利拜师。 “你这少年, 眉宇之间英气勃勃, 这通身的气势到更像一位将士, 看似胸怀坦荡, 其实大有所求, 你所求为何?” 有时候一个人之所以为高人, 并不仅仅是因为学问这一样,更多的时候是他们洞察世事的睿智。 就比如这位看上去清清冷冷的丁怀礼先生一般。 一眼就看破了他的心思。 楚靖瑜坦荡的道:“人入世若无所求,那就是行尸走肉,白来一遭,学生确实有所求,求的不过是个国富民安。” 他的大气和坦荡让丁怀礼大为侧目,时下的读书人大多过于文弱,所学所想过于单一,他对于这一切的不屑从他的考题中就能看出来,而楚靖瑜这一句国富民安更说进了丁怀礼的心里。 他的入世又何尝不是为此? 丁怀礼终于正视了楚靖瑜:“那你便说说,怎么才算国富民安?” “国富者,对外叫四海朝拜,万民称颂,无外敌敢入侵,无内奸敢作乱,君臣一体,朝纲正统。民安者,老少衣食无忧,老者有人管,幼童有书读,壮年有活做,上有青天老爷做主,下邻里之间互友互爱,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方是国富民安!” 楚靖瑜字字句句清晰坚定,目光深远又沉着。 丁怀礼忍不住道:“好,好一个四海朝拜,万民称颂,说的好!”他面上的清冷退去,目光里满是赞赏,慈爱的看着楚靖瑜:“老夫想收你为徒,不知你意下如何?”因为楚靖瑜在比试中的卓越表现也因为他的抱负正好和他志同道合。 楚靖瑜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跪下行礼:“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道观里忽然响起了嘹亮的钟声,仿佛是在为这一刻欢呼一般,这朝代因多了一个楚靖瑜,从今起将拉开别样的序幕! 比试一完,梅玉几个就要回去,最后秦佳怡秦佳悦带着秦佳茹和宋无双先走了,惠安郡主则自告奋勇的留下来陪楚筱悠等楚靖瑜,她们站在二层的走道里,瞧着门外站着的考先生,惠安郡主好像比楚筱悠还要紧张一样:“你说那个人会不会把丁先生的笔记给你哥哥?” “我哥哥向来厉害,到时候他愿意不愿意只怕都要给我哥哥的。” 惠安郡主又忍不住微笑起来,不知道怎么好像又有些紧张,对着楚筱悠道:“你瞧我的打扮没什么不妥么?” 朱红的头花,赤金的项链,鹅黄的裙衫,看上去十分俏丽。 楚筱悠笑着道:“很美。” 惠安郡主又自顾自的红了脸。 两个人正在说话,忽的听的有人道:“楚小姐别来无恙呀!” 楚筱悠猛的转身就看见了一身亮蓝色袍子的刘起挑着嘴角冷冷的看着她,他身后还站着满目阴沉的江林。 真是流年不利。 惠安郡主和刘起是正儿八经的堂姐弟,行了礼打招呼,笑吟吟的道:“二皇子认识我这个妹妹?” 刘起并不看惠安郡主,只盯着楚筱悠,看她白皙的面颊似乎又圆润了几分,那一双乌亮的眼却并不看他,只落向别处,好像和他是陌路的人一般。 刘起心里一下子起了火,大步走到楚筱悠跟前,咬牙切齿的道:“为什么不看我?怎么贵人多忘事?已经忘了我么?” 楚筱悠真想要狠狠的将这个莫名其妙的人扇上一耳光,为什么总要纠缠她?她才是个十岁的小女孩而已,难不成真的是恋童癖? 楚筱悠深吸了一口气,装作惶恐无助的样子,躲到了惠安郡主的身后,抓着惠安郡主的手,带着哭腔道:“姐姐救我!” 她苍白着一张脸,大眼里是将落未落的眼泪,看上去娇弱可怜,惠安郡主大为心疼,转头皱眉看向刘起:“二皇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真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欺负一个小孩子?” 因为安平王是皇上唯一的一母弟弟,惠安郡主的地位也举重若轻。 刘起抓不到楚筱悠,看躲在惠安郡主身后的楚筱悠虽然看上去可怜,但那眼里分明是狡黠的光,犹如一只小狐狸一般,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逗弄他,刘起气的满面通红:“这事情不要你管,你叫她出来告诉我,到底认不认得我?” 简直莫名其妙。 江林抱着胸靠着柱子站在外面,嘴角是淡漠的笑意,好像是在看笑话一样。 屋门嘎吱一声开了,楚靖瑜走了出来,瞧着楚筱悠道:“过来。” 楚筱悠立刻高兴的奔了过去:“哥哥。” 刚才还凶神恶煞的惠安郡主忽的红了脸,扭扭捏捏的站在那里。 楚筱悠又笑着把惠安郡主拉了过去:“哥哥,这是惠安郡主,刚才多亏了惠安郡主的。” 楚靖瑜温和的向惠安郡主行礼,又道了谢,因为站的近了那种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让惠安郡主觉得晕头转向的,她软绵绵的道:“不必多礼,我也很喜欢筱悠妹妹。” 刘起不死心的追了过来,楚筱悠拉着惠安郡主站在了楚靖瑜的身后。 楚靖瑜冷冷的看向刘起,浑身的气势如出鞘的剑一般锋利:“二皇子有事?” 上一次的正面交锋,一点优势都没有占到。 刘起瞪眼看着楚靖瑜。 江林收了脸上的笑,走了过来,把刘起挡在了身后,淡淡的朝着楚靖瑜:“还没有恭喜楚兄。” “多谢。” 话不多说,转身离开。 刘起看上去有些气急败坏,低沉的道:“为什么走?” 江林冷淡的看着刘起:“楚靖瑜宝贝他的妹妹,要是叫他下了杀手,我未必保的住二皇子。”他忽的又邪魅的一笑:“若是二皇子实在心里煎熬,臣帮二皇子找个机会在把楚筱悠绑进宫里去。” 刘起暴跳如雷:“胡说八道,谁煎熬了!”他说着快步离开了酒家。 楚靖瑜转身打量了楚筱悠,又向惠安郡主道了谢。 丁怀礼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楚靖瑜介绍之后,楚筱悠和惠安郡主都忙见了礼。 楚靖瑜叫楚筱悠在这里等一等,他一会在回来送楚筱悠回去,然后才和丁怀礼下了楼。 惠安郡主羡慕的看着楚筱悠:“你哥哥对你真好!” 楚筱悠很自豪:“是呀!别人都这么说!” 又把惠安郡主逗笑了:“开始的时候见你柔弱文静,现在看你也是一肚子的坏水,牙尖嘴利的,可见都是叫你哥哥宠坏了。” 楚筱悠摇晃着自己的小脑袋,头上的珍珠流苏也跟着晃动出柔和的光:“是呀,我有哥哥,哥哥又愿意宠我,别人也羡慕不去。” 两个人都笑起来。 原来丁怀礼是向众人宣告了收楚靖瑜为徒的消息。 站在楼上的楚筱悠和惠安郡主高兴的像是自己得了多大的好处一把,手拉手跳了起来。 下面的学子一片哗然。 罗云飞差点摔了一个茶碗。 从今日起他罗云飞在京中才子第一位的名头就被人夺走了! 楚靖瑜告别了丁怀礼,送了楚筱悠和惠安郡主回天一道观,一路上不过说些山林间的趣事,惠安郡主和楚筱悠笑了一路,开始时候的紧张也荡然无存,只觉得非常高兴。 老太太坐在上首,楼夫人坐在下面,罗秀逸和秦佳人跪在下面,罗秀逸看上去还是大大方方的样子,若是寻常也就罢了,现在这个时候看上去却很滑稽可笑,她不卑不亢的张嘴道:“我是带着姐姐去找我哥哥的,谁知道走错了……” “够了!”老夫人不说话,楼夫人先呵斥了一声:“是怎么样,我们看的一清二楚,私会男子是你们该做的事情么?你们是不是不想活了?!” 楼夫人很少这么大声说过话,这次显然也是气坏了。 她喘息了几口,冷冷的看向两个人:“说,到底是谁的主意?” 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秦佳人有些心不在焉,而罗秀逸是没有胆子说出实情,要是被人知道真实的过程,那么她在这侯府之中怎么过下去? 她沉默了片刻忽然坚决的抬头道:“都是我的错,姨妈要罚就罚我吧,和姐姐没有关系!” 虽然是在认错,但这种态度和语气叫人觉得她不过是义气,想为秦佳人扛下所有的罪责,而实际上并不是她做了什么。 果然她这样的表现让楼夫人看向她的目光软和了两分。 谁知道如玉忽然开了口,冷冷的指着罗秀逸:“都是表小姐撺掇的,我们小姐根本没有想过要做这种事情,是表小姐说幸福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不能任由摆布,今天小姐本来都不想去了,但是表小姐不行,非要叫我们小姐去,现在看,表小姐分明就是意图不轨,想毁了我们小姐!” 这一声声的,大大出乎了众人的意料,罗秀逸的脸色猛然变的难看起来,而沉默的秦佳人似乎也在默认这一切。 有不只事的小丫头忽然从外面跑了进来,兴高采烈的道:“山野酒家文人学子比试,表公子不但得了第一,那个什么丁老先生还收了表公子做徒弟!” 罗秀逸眼里露出希冀的光:“我哥哥赢了?” 若是她哥哥赢了,那么或许她眼前的事情会没有那么棘手。 正文 44.第44章 这幽静的小院子里可以清晰的听到属于山野间的各种各样的鸟叫声, 清幽的气息回荡在整个道观里,在这朴素雅致的厢房里,墙上供奉的何仙姑悲悯的垂头看世人的贪婪和无知。 小丫头怔了怔, 在罗秀逸那过于明亮的目光里, 一字一句的道:“不是, 是楚家的表公子!” 罗秀逸眼里的光刹那间就黯了下来,颓丧的坐下来, 怎么会?怎么会是那个名不见经传的楚靖瑜?楚筱悠的哥哥?! 她在面对楚筱悠以及所有人的时候那最根本的傲气就是她的才学享誉京城的哥哥罗云飞, 她坚信虽然自己现在落魄但有一日,等到她哥哥考上状元的时候,她一点也不会比她身边的任何人差, 她也可以嫁入豪门, 也可以美衣华服, 前呼后拥, 是人人羡慕的贵夫人! 可是这个她最引以为傲的资本, 这一刻有一种要化为泡影的错觉,那个总是不可一世的楚筱悠,好像真的就高高在上,凌驾于她之上, 这一生都要把她踩在脚底下一般! 源自血液的疯狂的嫉妒和愤恨, 在她的身体里发疯似的啃噬着她,从前受到的那些嫌弃和白眼仿佛就成了她往后生活的真实写照, 在这片刻的时间这种痛恨害怕以及担忧彷徨种种的情绪差点要了她的性命。 可偏偏她还要装作云淡风轻, 不敢叫任何人看到她的阴暗和恐惧。 楼夫人听说是楚靖瑜, 脸上的神情立刻淡了下去,那眉宇间的戾气到似乎更重了几分。 只有老夫人笑起来,问那丫头:“是不是丁怀礼?” 小丫头恍然道:“就是,就是!” 老夫人忍不住高兴的道:“帝师丁怀礼,靖瑜这个孩子真是大大的出乎我们的意料。”她高兴的去看楼夫人:“你应该也是知道丁怀礼的,那么了不得的一代宗师,愿意收我们靖瑜可见他的学问人品确实出类拔萃!” 老夫人不是不知道秦昊天拒绝见楚靖瑜的事情,她想着晚辈们自然有自己的打算,并没有干预,但现在看儿子也有算错的时候。 说不得就是一些无良的小人在后面捣鬼。 楼夫人勉强应了一声,瞧着也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严厉的看向了罗秀逸:“枉费我那么心疼你,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陷害你的姐姐对你能有什么好处?你这样的孩子我们家里也不敢留了,以后你就住出去吧!” 真是前所未有的严厉,如果不是楚靖瑜大出风头这件事情的刺激,楼夫人未必会这么气急败坏。 罗秀逸听到住出去这一句话,觉得心都颤抖了起来,她若是和哥哥住出去,在这天子脚下的京城他们兄妹又算什么?谁又认识他们?以后那光鲜亮丽的贵族圈子就真正的远离了他们,那时候便是从云端跌落到尘埃里。 秋闱将至,还会大大影响哥哥在才子中的地位,以及定南侯对哥哥的看重。 不能!不能!一定不能! 罗秀逸重重的的磕了三下头:“姨母对我有再造之恩,恩同父母,秀逸没齿难忘,表姐的事情是我年岁太小思虑不周,不知道会叫姨母这么生气,但若是说我故意要陷害表姐,秀逸却是万万不敢认的,秀逸的心若有一点不是为了表姐好,愿意天打雷劈!若是姨母还不相信,那秀逸愿意以死谢罪!” 她拔下了头上的碧玉发簪,尖锐的指着自己的脖颈,看上去正义凛然又视死如归。 老太太垂下眼看着自己的茶碗,终归她就是看看,也不说什么。 楼夫人似乎很惊讶,大概没想到罗秀逸的性子这么烈,她似乎也相信罗秀逸不会陷害秦佳人的。 秦佳人也终于回过了神,吓的抱住了罗秀逸,哭着向楼夫人道:“母亲您快叫妹妹把簪子放下来,妹妹是一心为我,是我自己没主意,到也害了妹妹,这事情您要罚就罚我一个吧!” 前因后果也已经很清楚了,没有什么可说的,身旁还坐着一个看热闹的婆婆,楼夫人没心思听着她们纠缠下去,皱眉吩咐身旁的楼妈妈:“送大小姐和表小姐回去闭门思过,对外就说是她们身子不适。” 小甜跑上来扶起罗秀逸的时候,罗秀逸觉得自己在这片刻的时间里好像过了一生般漫长,她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要靠小甜扶着才能站住,身后的秦佳人在说什么她几乎都听不到,正午的太阳刺目又耀眼,让人有一种眩晕感,她呆呆的在院子里站了片刻,才继续向前走去。 此生,她再也不想过这样窝囊的日子了! 送走了秦佳人和罗秀逸,楼夫人已经觉得精疲力竭,心里还横亘着一根刺,楚靖瑜竟然赢过了罗云飞得了第一不说,还拜了帝师丁怀礼为师,那个娇滴滴只会装腔作势的女人生下的孩子竟然也这么出息,稍一想就叫她觉得胸口憋闷的疼。 楼夫人一点都不想待下去,可老太太却不想放过她,淡淡的道:“今日这里来了这么多人,总有一两个你是瞧上眼的,你也看见了,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早点嫁出去也省得夜长梦多。” 楼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全凭老太太做主。”正说着话,丫头进来道,楚靖瑜送了楚筱悠回来了。 老太太立刻高兴起来,道:“快叫进来!” 惠安郡主依依不舍的和楚筱悠道了别往安平王府下榻的院子走去,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看,正看见楚靖瑜那温润如玉的微笑,忍不住红了脸,别过脸头,快步跑了起来。 楚筱悠笑瞅着她哥哥:“哥哥看出来了么?” 丫头请了兄妹两个进去。 楚靖瑜放缓了脚步叫楚筱悠能很容易的跟上,笑了笑道:“看出什么?” “惠安郡主喜欢哥哥呀?哥哥觉得惠安郡主如何?” 楚靖瑜怔了怔,他没谈过恋爱,也不太清楚别人喜欢他的时候是什么表现,所以看上去有些意外,他顿了顿道:“那你喜欢惠安郡主么?” “喜欢。”楚筱悠毫不犹豫的道:“她是我见过的所有贵小姐里面最温和有耐心的人,心思也单纯,对我好,而且更重要的是,真的是一心一意的想着哥哥好,你没见着刚才你在下面比试,惠安郡主紧张成了什么样子,我想着就是安平王在那里,她也未必会那么在意吧。” 楚靖瑜忍不住笑了起来,摸了摸楚筱悠的小脑袋:“你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是喜欢?这些事情就不要瞎想了,你想着怎么才能把你要做的小生意做好就行了,其他的就算了。” 说着话就到了秦侯府的院子。 进了屋子没想到楼夫人周夫人楼玉儿,秦佳怡秦佳悦秦佳茹以及定南侯夫人和梅玉平阳伯夫人和宋无双都在里面。 大家都目光炯炯的看向了楚靖瑜,好像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他一般,从前觉得他俊美的是个绣花枕头的人现在又忽然觉得他这是秀外慧中有才学的表现。 觉得他只会一些旁门左道的人也觉得他是博学多识,内敛低调,不喜欢过于表现自己而已。 楚靖瑜淡定自若的上前行礼,大家又齐齐点头,暗暗称赞,果然有风范。 老太太一脸的自豪,慈祥的道:“听说你不但拔了头筹还拜了丁怀礼先生为师,果然没有辱没你们楚家的门第,你父亲和母亲地下有知也会替你高兴的。”又道:“我叫人帮你打点一些拜师的仪士送去给丁老先生吧,你们年纪小,不要失了礼数。” 楚靖瑜微微笑着,目光清淡又宁静:“东西我已经叫下面备好了,一会就能送来,如果祖母不嫌弃帮孙儿看一看吧。” 老太太立刻高兴起来,觉得楚靖瑜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很给自己面子,笑着对左右的人道:“你们年岁小,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像这样的大儒讲究的也多,若是错一点就是大不敬,万不能马虎的。” 平阳伯夫人笑着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老太太坐镇,自然出不来错。” 楼玉儿也笑着道:“要不要在咱们家里为楚表弟办个宴席,把那些文人才子们请过来也热闹热闹,算是为楚表弟庆贺。” 这个楼玉儿果然会钻营,先前也没有见她对她的哥哥多么热情,现在眼看着他哥哥名声大振前程大好,楼夫人立刻就贴了上来,在秦家办宴席?叫别人听了,还以为他哥哥靠的是秦家才有这些名头,没得叫人小瞧,她和秦家搅合在一起是有用意,她哥哥就大可不必淌这个洪水了。 楚筱悠看向楼玉儿:“我哥哥又不是中了状元,这么一点事情就兴师动众,到叫别人看了笑话,嫂子的好意我们就心领了,我哥哥还是一门心思的备考才是正经事!” 孩子虽小,但心思却很清楚,看事情看的透本质,不卑不亢,这一点很难得,楚靖瑜欣慰的点了点头。 楼玉儿笑起来:“瞧把我们的楚妹妹紧张的,难不成还能吃了楚表弟?” 大家都笑起来。 楚筱悠哼了一声,坐在老太太身边,朝着楼玉儿道:“表嫂是个人物,我们这些小孩子家的可不就是要小心些,别被嫂子给吃了!” 老太太搂着楚筱悠笑起来,大家也都忍不住笑了出来,热热闹闹的就把这事情揭了过去。 楚靖瑜也就干干净净的退了出去。 晌午的时候安平王妃邀请了秦侯府以及定南伯夫和平阳伯府的人一起用了午饭,安平王妃表现的对楚筱悠十分喜欢,一直叫坐在自己的身边和惠安郡主一起,别人到还可以,就梅玉心里十分不服气,低低的道:“没见过世面!” 定南侯夫人冷冷的看了一眼梅玉,梅玉这才收敛了两分,又只和秦佳怡说话,到是秦佳茹和宋无双关系不错,两个人很投缘。 安平王妃又当着众人夸赞楚筱悠:“娴淑贞静!老太太把这孩子教养的好!” 老太太连忙叫楚筱悠行礼:“快谢过王妃。” 一个没有了母亲的孩子,得王妃一句这样的夸赞往后谁也不敢轻易说她没有母亲教导养的不好,而耽搁了嫁人的大事。 楚筱悠当然知道轻重,尤其是从前的时候深受坏名声的带累,凄惨了一生,如今更明白安平王妃的这一份好意对于她而言有多重要。 她恭敬的行礼谢恩,又感激的看了一眼惠安郡主,如果不是惠安郡主,安平王妃怕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她。 惠安郡主有些羞涩的笑了笑。 楚筱悠抬眼看见了外面灿烂明媚的光,忍不住微笑起来,生活真好! 正文 45.第45章 阳光从山林中的枝桠穿过, 落在脚下的碎石小路上,斑斑驳驳的,秦昊天忍不住停下来向后看了看, 那些幼年的或者年轻时候的从前的种种记忆都泛了上来, 竟然大多数都是苦味, 他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因为衙门无事,他回来的早所以来了香山上接老夫人, 以前还没成亲的时候母亲也总喜欢来香山上那时候他们兄妹三个总喜欢跟随, 好像也才一眨眼间就已经物是人非了。 秦昊天的谋士钱进很快就收到了忽然间就响彻了京城的消息,惊叹了半响才想起来汇报秦昊天:“丁怀礼先生在香山的山野人家出考题,楚靖瑜不但完胜各方案首, 丁先生还收了楚靖瑜做徒弟。” 楚靖瑜这个名字叫秦昊天觉得熟悉又陌生, 秦昊天回想了一会, 钱进小心翼翼的提醒:“就是侯爷妹妹的儿子, 楚靖瑜。” 竟然是那个孩子! 秦昊天大为惊讶, 不是说不学无术,只会内帷厮混,还品行不正么?怎么这样的孩子会是钱进嘴里说的那个? 等他忽然明白自己应该是受了楼夫人的误导,到平静了下来, 是他自己糊涂了, 忘记了从前的事情,竟然会听了楼夫人的话, 他早就应该想到会是这样的。 秦昊天沉默了下来。 钱进小心翼翼的跟着, 走了一会, 忽然瞧见前面两个牵马的少年郎,一个器宇不凡玉树临风,另外一个虽然稍逊一些,但也自有自己的气势,钱进眼前一亮,高声道:“表公子!” 说起来讽刺,从楚靖瑜进京到现在,和秦昊天一面也没有见过,若不是钱进,彼此之间见了面也未必认识。 秦昊天神色复杂的看着气势磅礴的楚靖瑜一步步走过来,看见他这个舅舅即不见欣喜也不见怨恨,就如同碰见的是一个陌生人。 楚靖瑜行礼,秦昊天点头,忽然想起,若是楚靖瑜真的一心想见他,多的是方法,只怕他内心里也未必愿意见他这个舅舅,之所以在三拜见为的不过是这舅甥的一点面子情。 一想通这一点他忽的就觉得非常惭愧。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才开了口:“听说你拜了丁老先生为师。” 楚靖瑜点头。 秦昊天顿了顿,又干干的勉励:“丁老先生是个值得尊敬的大学问家,若跟着丁老先生就要好好做学问,若是,若是有什么需要,你也可以向舅舅开口。” 楚靖瑜眼里是淡淡的嘲讽,从前的时候对他避如蛇蝎,等到如今才想起来向他示好,他从前看书的时候觉得秦昊天这个人还不错,现在看秦昊天后来的死以及秦侯府的衰败都有着必然的原因。 秦昊天并不是个多有警醒的人。 楚靖瑜并不想多说,还站在这里也是因为一层浅薄的面子情的约束。 而秦昊天在面对如此气宇轩昂的楚靖瑜,只会觉得尴尬,两个人略站了一会,秦昊天也就叫楚靖瑜走了,钱进看着楚靖瑜的背影,忍不住道:“侯爷怎么不多说几句?” 秦昊天摇了摇头:“自来雪中送炭的少,锦上添花的多,当初他刚进京我没有帮到他,现在即使我在做多也弥补不了之前的过失,还不如顺其自然的好。” 钱进惋惜的道:“比罗家的表公子看上去更有气势,将来只怕更有造化,可惜了!” 可惜他有眼无珠,早早的选了罗云飞而放弃了楚靖瑜么? 下午的时候从香山上回来,整个秦侯府都是人仰马翻,主子下人们回来就倒头休息,连廊下的鸟雀都不敢多叫,风一吹,只听的树叶沙沙的响。 等到晚上醒来,才觉得舒坦了些,老太太也不叫人过去陪着,照旧歪在踏上叫楚筱悠给她念书听,才一会,穿着一身大红袍子的秦轩宇就从外面走了进来,老太太心情大好,招手叫秦轩宇过去,也不过问些睡好了没,吃了什么这样的话。 秦轩宇一面说,眼睛却总在楚筱悠身上,楚筱悠嫌他烦,就起身回了自己的屋子,谁知道她才进了屋子,翻开了书,秦轩宇又追了进来,笑眯眯的站在她的身后看她的书:“妹妹看的什么书,这么认真?” 楚筱悠啪的一声合上了书,站了起来,冷冷的看着秦轩宇:“年岁也不大了,怎么随随便便就进了人的屋子?” 秦轩宇脾气耐心都十足的好,一点都不生气,又追着楚筱悠赔不是:“妹妹别生气,我是无心的,不过我们是自小的情分,一直亲厚,外人谁说什么?” 真是满嘴的胡说八道。 楚筱悠冷冷的看着他,甚至她白皙娇嫩的面颊上,细长的眉,黑亮的眼,柔软的唇都泛着森然的冷意。 可秦轩宇却看的有些痴了,就好像格外的迷恋娇弱的美人身上这种冷冷的气息,忍不住往跟前凑。 进来的刘妈妈大呵了一声,毫不犹豫的架起了秦轩宇的胳膊向外走,嘴里却道:“表公子怎么在这里?老夫人正找您呢,快去看看!” 秦轩宇到底敌不过刘妈妈,被赶了出去,面色不改的从旁边的小门进了老太太的屋子。 刘妈妈安抚了楚筱悠几句,气的把屋子里的丫头都骂了一顿:“怎么照看的小姐?没有长眼睛么?怎么就叫表公子跑了进来?谁当的值?” 楚筱悠去了内间。 珊瑚慢吞吞的道:“是我。” 刘妈妈冷冷的看她:“你也是小姐身边的老人了,怎么一日日的越来越不牢靠,若是在这样,别怪我不留情面!” 珊瑚垂着眼,一言不发。 刘妈妈打发了珊瑚出去,叫丫头都散了,才去了楚筱悠跟前。 楚筱悠把玩着手里的头花,这头花上一只逼真的蝴蝶,甚至连那蝴蝶上的细小的绒毛都看的清楚,她眼里是清清冷冷的亮光:“叫人瞧着,看看她去了哪里,最好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去罗秀逸那里诉诉苦,告诉罗秀逸秦轩宇来纠缠她了,叫罗秀逸心里难受难受,失了方寸,越发在乎秦轩宇,早早的就做出些什么事情才是最好的! 刘妈妈应了一声,这个看似柔弱的小姐,她可从来都不敢小瞧,有时候那眼里无悲无喜的光总看的人心头一跳,她深觉眼前的小姐比她所知要深沉的多。 她忍不住道:“珊瑚真是可惜了。” 珊瑚出了老太太的院子,不知道该去哪里,漫无目的的走了一会,竟然就去了罗秀逸的院子,进去的时候,罗秀逸正在和翡翠还有小甜裁剪着做头花,等珊瑚进去,炕上的小几上,东西早收拾的干干净净。 罗秀逸热情的招待了珊瑚,小甜端了茶水,珊瑚喝了一杯热热的茶水,在罗秀逸关切的目光下,就忍不住落了泪,什么话都说了出来:“表小姐您评评理,我们寄住在秦侯府里,是个客人,对主人家怎么也该热情周到一些,三公子过来要进去,我一个丫头能做什么?难不成还真能黑着脸拦住?这种事情也怪我,当着那么多丫头的面数落我,真是叫……” 罗秀逸垂了眸,低低的安慰,心思却飘的有些远,秦轩宇这个时候了还往楚筱悠的屋子钻?而楚筱悠表现出的那一副贞洁烈女的模样又是给谁看的? 她呼出了一口气,压下心底尖锐的酸涩,轻柔的道:“叫我说,你们小姐确实做的不地道别说不应该对客人如此,就是对你,也过了些,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这样一点小事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你,叫你往后还怎么在小丫头的面前抬起头。” 珊瑚深觉这话说到了自己的心里,抬起头真切的道:“这么多人里面,还是表小姐最明白我!” 罗秀逸叹息了一声:“可惜你了,我到是爱惜你,有心把你要到我的身边,只是怕表妹不愿意,若就这样放着你不管,心里又过意不去,这样吧,你这个丫头我先认下了,就当是寄住在楚妹妹的身边,等我哥哥中了榜,我的头花生意卖了钱,我就从楚妹妹那里把你赎回去!” 罗秀逸的话,让珊瑚感动的痛哭流涕,跪下来磕头:“奴婢的命往后就是小姐给的,请小姐千万不要忘了说过的话,奴婢还等着小姐救命的!” 小甜上前把珊瑚扶起来,笑着道:“以后就是自家人了,还这么客气做什么,快起来!” 珊瑚破涕为笑,觉得一下子就看到了希望,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又要动手帮罗秀逸做事,罗秀逸拦住了她,叫她坐下,严肃的看着她:“现在,我有一些事要你做?我吩咐你的话,你能保证绝不告诉别人吗?” 珊瑚忽然就有一种被极其信任和看重的感觉,这让她深觉责任重大,也严肃起来:“小姐只管说好了,我一定不辜负小姐的期望!” 罗秀逸淡淡的一笑,眼里透出几分得意的光。 绮画听见外面的屋子响动,坐了起来,看见珊瑚从外面进来,皱眉道:“这么晚了去哪里了?我还当把你丢了!” 谁知珊瑚一点都不生气,心情十分好的样子走了进来,坐在了自己的床边脱鞋子:“没什么,出去走了走而已。” 绮画大抵还很累,就转身倒头躺下了,背过珊瑚,她眼里才流露出了几分伤心,好几年的姐妹,没想到也要成了仇人了…… 早起的时候大家一起在老太太的那里用过了早饭,秦佳人和罗秀逸都不舒服,没有出现,别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楚筱悠却知道发生了什么,罗秀逸栽了个大跟头她自然高兴的,周夫人说要带着秦佳茹去看看何颖的时候楚筱悠也就一起去了。 楚筱悠一路上又感受到了这些丫头们对她大大的不同,眼里甚至有了几分敬畏,从前她是个兄长有钱的孩子,现在她是个兄长有钱又有前途的孩子,所以就又有了不同。 不过这些与她而言,也并没有什么影响,她的人生不会因为别人如何而如何,旁人与她并无相干。 秦轩明和何颖的院子挺大的,前有倒座后有抱厦,院子里花草也修剪的整齐好看,不但丫头仆妇众多,而且屋子的陈设也富丽堂皇。 这夫妻两个一向都是明哲保身,不随便参与事情的人,院子里人不少,却总觉得少点什么。 何颖挺着肚子迎了出来,周夫人挽起了她的胳膊:“瞧你,怎么自己出来了,我们是来看你,到带累了你。” 何颖抿嘴笑:“婶娘说的什么话?婶娘和两个妹妹能来,我一高兴,身上先好了不少,自然就出来了。” 上一世的时候何颖早早就去世了,她来的时候何颖怀孕,没过多久又生了重病去的也急,到是和后来的周夫人娘家来的一个侄女,后来做了秦轩明的填房相处的时间到长一些,何颖在她心目中的映像太模糊,以至于她都记不得原来何颖也这么会说。 她偏黄的脸色也掩饰不住她的秀丽和那满身的书卷气,她身后站着一个看上去慈眉善目却也一身贵气的老妈妈,一看就是出身大家的小姐。 从前的她好像这时候生了一场大病,也记不清楚何颖到底出了什么事,后来好像也没记得她有孩子,匆匆忙忙就去了。 也许是出了什么她并不知道的大事,那时候小,身体又太差,又常常惶恐不安,连自己也照顾不好,更不要说关心旁人的事情。 祖母那时候好像也跟着生了病,后来身体也越来越差。 楚筱悠留心在屋子里看了一圈,何颖笑着道:“妹妹这是在打量什么?” “嫂子这里的书真多。”楚筱悠笑着回首道。 何颖立刻便道:“妹妹喜欢什么,自己去挑两本。” 周夫人和何颖说些妇人生产的事情,楚筱悠和秦佳茹去书房挑了几本书。 绮画从外面寻了进来:“清河县主府上的丫头送了帖子过来,说请小姐明日过府。” 楚筱悠愣了愣:“清河县主?” 绮画低声道:“苏荷。” 楚筱悠才恍然反应过来,苏荷?那个差点毁掉她的苏荷?不知道这鸿门宴等她的又是什么? 正文 46.第46章 “夫人把一箱子新得的料子都赏给了世子夫人?!”楼玉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歇斯底里, 茹芸接着道:“何止呢,新得的贡橘就一盒子也全给了那边,所以千好万好都不如一个孩子好, 照我说, 您也长点心, 快点有个孩子才是正理,要不然, 做的再多, 也是给别人做嫁衣裳,什么也不值!” 楼玉儿一下子沉默了下来,她现在把家管的这么好, 等到何颖生下了儿子身价倍涨, 往后的侯府还不都是何颖和她的孩子的, 和她什么关系也没有, 她疲懒的把对牌扔在了一旁, 躺在了贵妃榻上:“听你这么厉害,你到是说说你有什么好法子?” 茹芸一笑,却不说话,外面又来了小丫头:“老太太叫二少夫人过去。” 楼玉儿叹息了一声, 朝着茹芸道:“你瞧, 我这样一个日理万机的人,到是想偷懒也不行。” 茹芸笑着道:“你只管着家里的事情, 也不管管外面的那位成日的早出晚归在做什么, 他哪里有这么多的事情。” 楼玉儿皱眉:“你这么一说到也是, 这些日子我忙里忙外的顾不上他,他到乐的潇洒,你去,一会把来旺给我叫进来我倒要问问,他一整日的去干什么。” 茹芸应了一声,楼玉儿这才收拾了往老太太院子去。 去的时候多日不见的薛姨娘竟然也在,圆润了不少,人却看上去更年轻更好看了,因为不是自己的妾,所以心里就感慨,楼夫人不及薛姨娘得宠,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原来是说楚筱悠去清河县主的府上做客的事情,老太太郑重的道:“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路数,怎么就特地来请我们悠悠。” 楼玉儿一笑道:“老太太不知道,这个清河县主是皇上生母的娘家孩子,从前的时候,”她顿了顿,接着道:“您也知道,家里遭了事,如今皇上亲自把这么个遗孤寻了回来,也算是为母家正名,说起来是皇上和太后打擂台,听说过几日要在南苑那边为这位清河县主特地办一场花宴,叫她正式和京城的贵小姐们认识,这样一看到也恩宠正盛。” 说着又去看楚筱悠,赞叹道:“咱们表妹就是人见人爱,连外来的清河县主都特地请了表妹去,这是好事,正好家里新做了不少头饰叫丫头们拿过来给表妹挑上几件。” 楼玉儿果然能耐,这样的事情她也知道的如此清楚,难怪总和何颖打擂台,可若要细论,还是何颖的通身气派更适合世子夫人,从前的时候和这侯府的人一般踩低捧高在知道秦轩河的外室的时候又总喜欢向她找事的楼玉儿她喜欢不起来。 楚筱悠淡淡的看着楼玉儿:“难怪大家叫嫂子万事通,原来是这个道理。” 楼玉儿笑着去拧楚筱悠:“老太太您瞧瞧,我说了这么一堆,到都成了不是。” 老太太却只管笑:“想是你妹妹嫌你没有把你的好东西拿出来。 楼玉儿拧着帕子笑的前仰后合。 楼夫人叫罗秀逸闭门思过,罗秀逸就正好用这时间没日没夜的做头花,她心思巧,小甜和翡翠的手艺也好,做的头花精巧别致,拿出去叫别人看,说二十文钱一朵,竟然也有不少人要买,这叫罗秀逸心情大好,叫人把杂货铺子的掌柜从这院子开在外面的侧门叫了进来。 才说了两句话,那掌柜的正在称赞:“小姐放心,保管做好这生意。”罗云飞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一夜未归,喝的酩酊大醉,又没有梳洗,脸上上来了一圈的胡子,看上去邋里邋遢的凄凉,罗秀逸叫翡翠去扶,翡翠却下意识的向后躲,罗秀逸只好叫小甜和罗云飞的小厮田生把人扶了进去,又问田生:“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夜里不回来,又喝成这样?” 田生叹息着道:“公子这是心情不好。” 不用说也知道是怎么回事,罗秀逸深吸了一口气,叫翡翠服侍,翡翠却道:“可能得了风寒,怕过给公子。” 罗秀逸又不放心田生一个人,只好把小甜也派过去。 刘妈妈带着几个丫头收拾楚筱悠第二日出门要穿的衣裳,楚筱悠独自坐在窗前画画,心情看上去不错,又把服侍在一旁的珊瑚叫到跟前问:“我打算把这个做成头花,到时候就做一朵,别家谁也没有,卖个高价,你觉得怎么样?” 珊瑚的眼睛在眼眶里咕噜噜的转了一圈,嘴里夸赞道:“小姐真是聪慧,这么漂亮的头饰都做的出来,真叫人佩服,如果这个做成了,一定能大卖,到时候罗家的小姐一定输的很惨。” 楚筱悠似乎很高兴,笑着道:“既然这样,那就这么定了,在拿一张纸过来,我在画个仔细的,叫人送去给哥哥。” 珊瑚连忙应是,楚筱悠一面画,珊瑚一面在一旁夸赞,等着楚筱悠画完,把新画的仔细的收起来,又把旧的交给珊瑚处理:“这个千万烧掉,一定不能让别人看见。” 珊瑚的心跳快的几乎叫她觉得头晕目眩,她接了过去,又耐心的等着楚筱悠睡下了,才悄悄出了屋子,向罗秀逸的院子走去。 楚筱悠立在窗户边,正好能瞧见鬼鬼祟祟的珊瑚,刘妈妈侍候在楚筱悠身后,叹息着:“没想到她……” 楚筱悠尚且稚嫩的面颊却是无尽的幽冷,她忽的一笑,犹如冬日里绽放的寒梅:“这样也好,省得总叫我犹豫不决,叫人盯着。” 她说着转了身,娇弱无力的躺在了床上,刘妈妈上前侍候,听着楚筱悠道:“祖母若醒了,就叫我起来。” 刘妈妈应了是,细心的替楚筱悠掖好被角才慢慢退了出去。 罗秀逸虽然不能出去,别人却可以进来,她正在做头花,听见珊瑚来了,立刻叫人请了进来。 因为办成了罗秀逸交代的事情,穿着楚筱悠赏的一件桃红色压金线裙衫的珊瑚甚至有种熠熠生辉的错觉,在这朴素的屋子里十分耀眼,她矜持的微笑道:“奴婢不辱使命,把小姐要的东西带了过来。” 罗秀逸笑着亲自扶起了珊瑚:“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珊瑚把画交给罗秀逸:“那边的小姐说了,这花她只做一朵,抬高价钱也多的是人买,叮嘱我千万烧掉,不要让人看见,我特地挑了无人看见的时候才送给小姐的,我想着小姐只要先一天把这花多做一些卖出去,并放出声音说这花只有小姐这里有,等着那边的小姐在说什么独一无二,那生意只怕直接就砸了!” 这是要多厌恶,才能替她相出这么好的对付楚筱悠的法子,可越是这样,罗秀逸就越高兴,她甚至亲切的拉住了珊瑚的手道:“妹妹,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妹妹了!” 珊瑚大为惊喜,小姐们的妹妹?从前的时候她对楚筱悠那么好,也没见楚筱悠这样对她,可见聪明如她,现在终于选对了主子! 因为罗秀逸的一句话,珊瑚真就觉得自己成了主子一般,出去的时候还特地趾高气昂的问了一下小丫头:“你们小甜姐姐呢?” “在公子的房子里。” 罗秀逸得了东西,换了衣裳,着急慌忙的出了一趟门,只要不叫楼夫人知道,悄悄出去一次也没有什么。 她去了店铺里特意选了一些料子,又赊了几颗小珍珠,准备做在这些花上,就如珊瑚说的一般,她只要提前一天把这些花卖出去,楚筱悠的名声和生意就都完了! 这一切叫罗秀逸的心情都十分的好,买了东西又很快折了回来。 楚筱悠才刚刚睡醒,慵懒的靠着靠枕坐着,珊瑚不知道去做什么了,绮画和白芷正在一旁侍候,香草白着一张脸从外面跑了进来,瞧见楚筱悠就道:“罗家的丫头小甜跳井了,刚刚捞上来,人已经死了!” 楚筱悠大吃了一惊,从前的时候后来不见了小甜,珊瑚总说是回了罗家的老家,外人没人跟她说是怎么回事,她也无心打听,没想到是跳井死了。 一个好端端的丫头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寻死,里面肯定有什么事,楚筱悠对绮画道:“你去瞧瞧,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绮画应了是,问着丫头寻了过去,去的时候地上躺着的小甜已经盖上了衣裳也看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罗秀逸跪坐在地上,满脸苍白,好似是非常伤心的样子,楼玉儿听闻了消息也赶了过来。 回过神来的罗秀逸忽然抓着楼玉儿哭了起来:“我说想要几朵花,小甜说来给我采,好一会不见,我叫人过来找,谁知道就出了这种事情,嫂子,我可怜的小甜!” 楼玉儿安慰了几句:“好了,谁也不想出这种事情,都怪这丫头自己命不好。” 言谈之间就把小甜的落水定为了意外,不少丫头也就信了,毕竟罗秀逸寻常对小甜确实不错,应该也没有什么特别事情会叫小甜出什么不应该的事情,相好的几个丫头还忍不住落了泪。 楼玉儿叫了围着的下人走。 又叫人掀起了盖在小甜身上的衣裳。 绮画回头看了一眼,赫然瞧见小甜身上的衣裳敞开,白皙的脖颈和稚嫩的胸脯上满是青印子。 她骇的一下子捂住了嘴,到底是谁对小甜做了什么? 老太太显然也听说了小甜的事情,或许是因为上一次的事情让她对罗秀逸好感全无,这一次罗家的丫头又死在了秦家的井里,老太太不悦的道:“罗家的丫头死在了我们这里,毕竟不是好事,叫玉儿去看着办。” 楼夫人应了一声。 楚筱悠看见绮画从外面回来,就退了出来,低声道:“怎么回事?” “二少夫人和罗家表小姐的意思是意外,但奴婢瞧见小甜衣衫不整,而且身上有人掐的痕迹。” 若是楚筱悠是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她或许并不能明白这种事情意味着什么,但是现在,绮画一开口她就明白了过来。 谁对小甜做了什么? 是罗秀逸还是别人? 罗家的事情她一件也不想放过,她站在庑廊下看了一会外面的石榴花,朝着绮画道:“叫阮青把这事去告诉哥哥,看看哥哥是什么意思?” 绮画应了是,楚筱悠向里走,楼夫人正好出来,问楚筱悠:“明日要去清河县主的府上?” 楚筱悠站住脚应了一声。 楼夫人顿了顿,忽然道:“薛姨娘不过是个姨娘,寻常的时候少和她来往。” 这是要说什么话,沉寂了这么久,难不成又想出来找事。 楚筱悠看着楼夫人:“舅母想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她的眼睛大而亮,似乎能照见人的灵魂,老太太就在里面,说多了又要惹出是非,小小的一个丫头,竟然这么难对付。 楼夫人淡淡的看了看楚筱悠转身离开。 楚筱悠也冷冷的从楼夫人身旁经过,对于有些人,她从来都不想假装友好。 王仁远兴高采烈的从外面跑了进来,楚靖瑜挥手叫阮青退了下去,他也刚刚从宴席上回来,这两日各处的帖子越来越多,都是学子们相互比试造势的宴会,他次次拼尽全力,一次也不输,这两日势头越来越盛,虽然疲累,却也正是他要的结果。 他笑着转头看王仁远:“这么高兴?” 王仁远接过小草递过来的一杯茶水一饮而尽,才笑着道:“去街上巡逻,就在人肉街上那一块,有个屠夫提着刀要杀他媳妇,谁挡就砍谁,我们甲队的人过去的时候已经伤了好几个人,那帮龟孙子一看到处是血就什么也不敢做了,老子上去一脚就把那屠夫给踹翻了,我们头非常高兴,说明日就叫我做副队长!” 有些人生来适合做战士,就比如王仁远。 楚靖瑜也替他高兴:“明日等你下了衙,我们接上筱悠,给你庆祝庆祝!” “好!” 等到楚筱悠第二日去清河县主的府上的时候,天上竟然下了小雨,淅淅沥沥的惹人烦恼。 正文 47.第47章 梳着随云髻, 簪一支五彩琉璃凤头钗,耳畔坠着明月铛,胸前戴着红宝石项链, 身上是蜀锦对襟琵琶襟小袄, 下身是一件十八幅银泥罗裙, 裙角露出尖尖的翘头履,站在一株盛放的花树下仪态端庄, 楚筱悠甚至有一瞬间没有认出这面颊上擦了厚厚的粉的人就是苏荷。 环境真是个了不得的东西。 楚筱悠走上去行礼, 苏荷的嘴角是浅淡适中的微笑,就如大多数的贵妇人一般,伸出一双戴着绞丝金镯的手, 这手大抵狠狠的保养过, 早不见了先前的粗糙和暗沉, 虽比不上真正的贵小姐, 但也好了太多。 苏荷扶起了楚筱悠, 两双手搭在一起,楚筱悠的双手白皙细腻犹如无暇的白玉,纤细又精美,而苏荷, 从前的苦难生活给予了她太多痕迹, 即使这段时间皇家不遗余力的帮她改变,但照旧抹不掉这些痕迹, 和楚筱悠相比她的手照旧粗糙, 骨节粗大, 似乎更像是个男子的手。 苏荷的目光落下来,又像烫着了一般缩了回去,她黑漆漆的眼里立刻多了两分阴沉,可她还是笑着:“妹妹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话也文邹邹起来。 楚筱悠越过苏荷看向了苏荷身后的一位神情严厉的女官,又收回了目光,淡笑着答应:“都好,难得县主还记得我。” 苏荷立刻用团扇掩住了嘴,咯咯的笑,那一张脸上就多了无数细小的纹路:“瞧妹妹说的,我一搬过来,先就叫人请了妹妹过来,我这心里一直记得妹妹,想忘也忘不掉。” 苏荷带着楚筱悠向里走去,游廊外是繁盛的花木,庑廊下是娇俏的鸟儿,透过茂密的枝叶看的见亭台楼阁。 这是一座不小的宅子,这规格也绝对配得上一个郡主,更何况苏荷不过是个县主。 苏荷微微笑着看向楚筱悠:“妹妹觉得我这宅子如何?” “好。”楚筱悠不咸不淡。 苏荷的笑意又重了两分:“这是皇上特地为我选的宅子,很早之前就已经修缮好了,只等着我来住,之前把我带回来,我一直住在宫里,不管什么事情皇上都亲自过问,起居饮食都是照着公主来了,若不是太后娘娘,我肯定也是个郡主。” 楚筱悠到这会便也基本上明白了苏荷请她过来的用意,为的就是炫耀。 没有什么比向一个见过她曾经落魄的人炫耀她今时的辉煌更叫人觉得心里痛快的了,更何况是苏荷这样极度自卑的人,太需要别人仰视的目光来撑起她在这繁华的京都里那点可怜的自信心。 楚筱悠笑着转头看向了苏荷:“县主脸上怎么有个黑点?” 苏荷一怔,忙叫身边的丫头看自己的脸上,楚筱悠已经抽身走到了前面,下 了游廊进了一座亭子。 苏荷又追了上来,站在楚筱悠身边,开始炫耀:“知道这亭子上的字是谁提的么?” 她的脸上显然又敷了一次粉,更白了两分,使得她的神情看上去也有些僵硬。 如果是个捧场的客人一定要装作不知道,叫苏荷好好显摆显摆,但楚筱悠实在也不是什么捧场的客人,惊讶的看着苏荷,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怎么?难道县主不知道?这字一看就是原先的丁先生写的,这个随便是谁都该能看来的吧。” 因为苏荷没有念过书,所以连这个也不知道。 苏荷立刻觉得心里一阵刺疼,瞳孔也一缩,好像受了巨大的刺激,那眼里多了几分慌乱,强装镇定的转过了头:“我怎么会不知道,不过是随口问问妹妹而已。” 楚筱悠就恍然的笑了笑。 小丫头上了茶水,苏荷瞧了一眼立刻严厉的去呵斥丫头,十分有派头:“怎么回事?贵客来了也不知道把那套上等的翡翠茶盅拿过来,这种官窑的白瓷哪里上的了台面?!” 官窑的白瓷是大多官宦人家寻常用具,到了苏荷嘴里竟然就上不得台面。 楚筱悠看了一眼那茶碗里碧绿的茶汤,笑了笑道:“县主也别说小丫头了,龙井配的就是白瓷方显得清雅,若用了翡翠茶盅到过了些,不是饮茶的道,什么茶配什么茶具那都是有规矩的,时下人爱用白瓷就因爱喝龙井,上等的龙井茶汤碧绿,更配白瓷,这个,县主不知道么?” 她穿着一身粉白的裙衫,娇弱的坐在那里,自有一段风流,微挑着嘴角淡淡一笑就是刹那芳华。 这一份倾国倾城的貌,什么时候看起来都是如此的咄咄逼人。 苏荷尖刻的道:“我当然知道!” 却在没有下文,那小丫头看了一眼苏荷身后严厉的女官,见女官点头才垂手退了下去。 苏荷这个县主,也并不如她表现出来的多么的了不得。 或者是因为尴尬,又或者是因为心里不悦,两个人虽坐在一起,却只各自喝各自的茶,谁也不说话,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人,没有什么共同的语言,自然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微风拂过也只是阵阵的花香,景色宜人,心情却不如何。 苏荷沉默了一会忽的又开口了:“过几日在南苑要给我办一场花宴,是太子表哥亲自为我操办的。” 她说着又娇羞一笑,垂了眸,似有无限的少女心事。 楚筱悠忍不住别过了头,从前落魄的苏荷寡言少语,忽然意识到自己身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的她又开始如此造作,简直不忍直视,装作这种模样是想说她和刘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么? 谁知道楚筱悠没有说话,一旁的女官却严苛道:“县主慎言!” 苏荷一下子涨红了脸,慌张的看了一眼楚筱悠,又叹息着道:“宫里的规矩就是这么多,真是叫人烦恼。” 楚筱悠差一点笑出来,甚至觉得这种极尽全力表现自己地位和权利的作为叫人觉得非常可怜,她转过了头,看亭外的繁花。 苏荷脸上的笑倾刻间就卸了个干净。 她摩挲着手里的白瓷茶碗,阴沉着一双眼盯着楚筱悠的背影,等到楚筱悠转身,忽然又是满脸的笑,担忧的道:“妹妹怎么还是这么瘦?你要知道,女儿家的,还是稍微圆润一点,以后生孩子好。” 炫耀完了又来换挤兑她。 只可惜,粗鄙的人永远也改不掉自己的本色,说出的话都如此丑陋。 楚筱悠用雪白的羽扇遮住了面颊,瞪大了一双眼瞧苏荷:“姐姐这是在说什么?”那种不可置信,惊恐万分的语气传神又到位。 苏荷愣了愣,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 那位严厉的女官又开口了:“县主慎言!” 苏荷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女官:“烦请姑姑帮我去拿拿放在屋子里的书本。” 那女官又板着脸应了一声,才退了下去。 苏荷立刻就装作十分亲密的样子向楚筱悠倾诉:“你不知道,我这里就这个女官最讨厌,她是太后的人,我做什么她都看不顺眼,可是没有办法,又不敢得罪她,我这日子,表面上看着光鲜,实质上也不容易。” 专门教导苏荷的人怎么可能是太后的人,那也太侮辱皇上了。 这种话楚筱悠不信,也就当作是个笑话听听。 一整个上午都是这种没完没了的炫耀,晌午的时候又要留楚筱悠用饭,楚筱悠已经很不耐烦了,苏荷却忽的变了脸:“我这个县主,这点面子都没有?” 学的很快,都会以势压人了。 楚筱悠便又坐下了,她到要看看,到底有什么大戏等着她。 饭菜摆在花厅,两个人坐了一张方桌,苏荷就坐在正上坐,把尊卑分的十分清楚,丫头上菜,苏荷亲自解说:“因为我是苏杭人,厨子也专会做那边的菜,想必妹妹也会喜欢。” 丫头端上来一道西湖牛柳羹,大盆的热汤还冒着热气,因为汤盆有些大,那瘦弱的小丫头走起路来摇摇摆摆的,看上去十分吓人,就站在楚筱悠的身边上汤。 白芷站在楚筱悠的身边冷冷的盯着那丫头。 也不过刹那之间,楚筱悠因为警惕,一直注意着周围的情景,那冒着热气的汤忽的向她泼过来的时候她看的十分清楚,只听的白芷在她身后道:“别动。” 她和椅子就向后撤去,远离了热汤,而那大盆更是奇迹般的转了个方向朝向了对面的苏荷。 只听的苏荷一声尖叫,就见着她胸前的一大片湿透了,脖子立刻起了水泡。 楚筱悠的袖子上只沾了一点,所以才能悠闲的站在苏荷的对面看苏荷的狼狈不堪,苏荷的女官严厉的看了一眼楚筱悠身后的白芷,然而白芷非常淡漠,女官最终也什么都没说,只是吩咐:“快带县主回去用冷水冲洗!” 花厅里哗啦啦的人都走光了,就只剩下楚筱悠还有白芷和绮画。 楚筱哟转身看向了白芷,白芷便道:“奴婢会功夫。” 楚筱悠忍不住笑起来,她就知道哥哥不会随随便便给她人,总有些原因的,白芷果然不简单,若不是白芷,她今日怎么也要遭殃,楚筱悠夸赞了白芷,又道:“回去赏你几块碎银子,拿着去花吧。” 主人也不在了,留着也没意思,才要走,就见穿着一身蓝袍的刘曦从外面走了进来,几日不见他好像又长高了,越发的显得挺拔有气势,看起来走的又急又快,瞧见站在那里的楚筱悠,才停下了脚步,又上下打量,才透出一口气:“走吧,我送你回去。” 楚筱悠想说,不去看看苏荷么?又觉得刘曦那样的人肯定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不该做什么,她也不必说这么多闲话。 刘曦自然而然的牵起了楚筱悠的手,嘴角露出了一点笑,又转头看她:“你不是不喜欢她么?” 楚筱悠微嘟着嘴巴:“我不喜欢,也改不变不了她是县主的事实,她叫我来,我哪里敢不来。” 刘曦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若有下一次,叫人来同我说。” 楚筱悠笑着挽住他的胳膊,和他向外走去:“你那么忙,总是用这种小事来麻烦你,终归不太好。” 刘曦严肃起来:“你的事永远不是小事!” 楚筱悠忍不住笑起来,灿烂明媚:“哎哟,那可真是荣幸。” 刘曦也笑起来,抬头瞧了瞧天:“时辰还早,你刚才的饭也没吃完,我带你去外面吃饭吧,在玩一玩,到了时间了我送你回去。” 难得刘曦的兴致这么好,楚筱悠也不想扫兴,也就兴高采烈的答应了,谁知道上了刘曦的马车,竟然有早早就为她准备好的一身粗布衣裳,才知道刘曦是早就准备好的。 楚筱悠换了衣裳,刘曦也跟着上去,楚筱悠笑着去戳他的肩膀:“太子爷原来早就谋划好了的。” 刘曦微微笑着道:“今日有些空闲。” 难得有些时间,希望可以和想见的人待在一起。 正文 48.第48章 雕花的窗户开了一半, 楼下热闹的声音也传了进来,天上一丝云也没有,蓝的几乎有些透明, 站在窗户边上向下看, 街道上是拥挤的人群, 不远处的观音庙烟火缭绕。 楚筱悠向下看了看,高兴的转头看刘曦:“没想到是观音庙巷赶集, 会这么热闹!” 刘曦把鱼刺一根根的剔出来, 抬了头看楚筱悠:“先来吃东西,吃完了,我在带你下去。” 楚筱悠坐在了刘曦身边, 刘曦夹了一块鱼肉喂给她:“怎么样?” 楚筱悠点了点头, 眯眼道:“味道确实不错。” 刘曦便又夹了好几块, 连着喂给楚筱悠, 又转身盛了一小碗粟米羹, 又叫楚筱悠喝了几口,楚筱悠嫌甜,又觉得总叫刘曦喂也不好,微红了脸颊, 瞧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胡小六和白芷几个:“我自己来吃。” 刘曦漆黑的眼里盛了笑, 撇了一眼胡小六,楚筱悠在转头, 跟前的几个下人早不见了踪影, 她又忍不住笑起来, 歪在刘曦身边,笑看着他:“太子爷果然厉害。” 刘曦不说话,又夹了青菜喂她:“吃了肉在吃一些绿菜好一些。” 楚筱悠便又顺从的吃了一些,虽然她并不喜欢这么寡淡的味道,但却不过刘曦的好意,她嘴角留了油渍,刘曦用帕子给她细心的沾干净,楚筱悠抢了帕子过去:“我自己来。” 刘曦便坐在一旁沉默的看她,只一双眼里有着数不清的细碎的光芒,看上去分外温暖。 不知不觉的就吃了不少,楚筱悠捂着肚子去推刘曦:“都怪你,叫我吃了这么多。” 刘曦垂了眸,看她明亮的眼里蕴着几分委屈,心里真就自责起来,叹息着道:“你坐一会,我带你下去走走。” 胡小六和白芷还有绮画三个人就站在外面,胡小六朝着白芷和绮画咂舌:“咱们那位爷从来都是个不苟言笑,少言寡语的人,身边一个宫女都没有的!” 绮画立刻表示了惊叹,忍不住靠近胡小六低声道:“东宫里没有宫女?” 胡小六拍着胸脯保证:“没有,一个也没有,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大家都知道的!所以,楚小姐,了不得!”他说着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白芷冷冷看了他一眼:“小公公在宫里也这么说?” 胡小六的眼珠子咕噜噜一转,立刻笑着道:“这不是把两位姐姐当作自己人才这么说的么,姐姐别生气,在也不敢乱说了!” 白芷淡淡的看向了前方。 雅间的门打开,刘曦牵着楚筱悠出来,一众人跟着向下走去,胡小六不知道向后面谁招了下手才又跟了上去。 街上的人实在多,刘曦怕人撞着楚筱悠,几乎把她整个人都圈在怀里,太阳也热辣起来,他又用一只手替她挡住头顶的太阳。 楚筱悠看中了一只雪白的小狗,也不是什么名贵的狗,但奶声奶气眼睛好像也睁不大,实在是可爱。 那卖小狗的婆婆眯眼笑着道:“小姑娘真漂亮,这小狗就送给你了。” 到是把楚筱悠一张老脸给说红了,她也不好意思不给钱,老人粗糙的大手上布满了口子,可见日子过的也不怎么样。 胡小六立刻上来给这老人赛了小块的银子:“老人家,快拿上,不用找!” 果然是个很有眼色的孩子,难怪能在那么多的宫人中脱引而出,成为东宫的第一贴身太监。 绮画高兴的把小狗接了过去,连白芷的脸上都柔和了起来。 刘曦带着楚筱悠继续向前去,越靠近观音庙,人就越多,咿咿呀呀的还能听到唱戏的声音,楚筱悠几乎是紧紧的靠在了刘曦的怀里,虽然年纪相仿,但刘曦的胸怀宽阔有力,叫楚筱悠一点都没有被挤到。 又要了一小篮子新鲜摘的桑葚,买了两个小泥人一个彩色的风车,一把桂花糖,一小瓶酱黄瓜,林林总总一大串。 楚筱悠还从来没有来过这么热闹的地方,高兴坏了。 太阳把她的面颊晒的红扑扑的,让她看上去鲜艳明媚,少言的刘曦,只眼里有着太阳般的光芒,将最坚实的臂弯都给了她。 往后走的路已经不好走了,人太多把绮画白芷还有胡小六也挤的找不见了,只隐隐约约的听见胡小六的喊声,刘曦向四处看看了,带着楚筱悠往一个小巷子走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出去,等到了巷子里定眼一看,楚筱悠到好好的,刘曦不但发冠歪了,衣裳散了,鞋子也叫人踩脏了,面颊晒的通红,站在那里还在着急的打量楚筱悠,和那个平时清冷高贵的太子爷大不相同,楚筱悠忍不住笑起来,给他整理衣裳:“真是为难你了。” 刘曦打量了一下自己,也微微笑起来,他是很少笑的人,和别人在一起总是高高在上清冷神秘的样子。 楚筱悠还在帮他整理发冠,刘曦却越过楚筱悠看到了巷子口逼近的两个男子,他眼里的笑意瞬间退了个干净,幽深寒冷的仿若寒潭。 楚筱悠并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叫刘曦抓着开始狂奔,她有一瞬间甚至还感谢了一下刘曦帮她选的这一身方便跑路的衣裳。 刘曦的力气很大,楚筱悠觉得自己甚至没有用多大的力气,风在耳边呼啸的吹过,她大声喊:“出了什么事?” “刺客!” 刘曦的声音不大,却正好让楚筱悠听的清楚,这两个字恍惚中有一种森冷的利剑的感觉,却又振聋发聩,从前那个卑微可怜的她无非就是秦侯府的人和事,没想到有一日也会和刺客有这种莫名其妙的联系。 这种微妙的感觉叫她不但不觉得害怕,甚至有一种隐隐的兴奋感,天地广阔,万物有灵,这世间何其玄妙! 从那屋顶上也跳下来两个人,挡住了刘曦和楚筱悠的去路,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利剑,即使楚筱悠不懂功夫,但也看的出这些人的剑直指刘曦,又狠又快,谁会想要太子死?! 这事天下的大事! 楚筱悠甚至有些钦佩自己,毕竟她一点都没有觉得害怕,刘曦从腰间刹那就抽出了一把软剑,那剑也舞的飞快,叫这几个人一点都近不得身,看的出刘曦的功夫很不错。 眼看着后面的人也要追上来了,要是不从这两个人手底下逃脱,四个人加在一起,刘曦能跑掉带上一个她那肯定就难了。 楚筱悠四下里看了看,抓着地上散乱的扔着的一些筐子使劲的向那两个刺客扔过去,由于出乎意料,真的就打乱了那两个刺客的节奏,叫刘曦刺伤了其中一个的胳膊。 楚筱悠大为振奋,又后悔为什么不早早的学一些拳脚功夫,这个时候就更能帮到刘曦,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把能扔的都扔了过去。 果然就打开了一条缺口,刘曦一把抓住了楚筱悠又向前跑。 对面的巷子口也呼啦啦的进来了一群人,楚筱悠看不清楚是敌是友,只能跟着刘曦向前跑,但后面的人也紧追不舍,眨眼间就到了跟前,穷凶极恶,那眼又污浊又黑暗,举着剑向楚筱悠刺了过来。 但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血滴滴答答的流下来,楚筱悠抬头便只看见了刘曦被血染红的胳膊,开始的时候还没有害怕,但现在却觉得格外恐慌,甚至都没有看到被刘曦一剑刺死,躺在了地上的刺客。 她着急的掏出了帕子,给刘曦包扎伤口,但血很快又染红了那一方帕子,楚筱悠深吸了一口气,刘曦的声音温柔的如同天边的白云:“不要怕,我没事。” 楚筱悠费力的撕下了裙摆上的一块布,用力的勒住了他的手臂。 刘曦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我真的没事。” 楚筱悠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格外的倔强:“我不允许你有事!” 霎那间,刘曦漆黑的眼里向外汹涌而出无限的暖意,仿佛是浩瀚的大海,连他自己都沉溺在其中,谁也不知道这一刻与他而言有多难忘和美妙,在他这干瘪枯燥的沙海里仿佛是注入了一汪清澈的泉水,用不了多久就能建成一片绿洲。 胡小六,绮画和白芷飞奔了过来,刘曦的侍卫也涌了过来,楚筱悠就有些看不清对面的刘曦了,他被簇拥在人群里,似乎隔了好远,胡小六着急慌忙的喊着太医,紧紧的抓着刘曦还在滴血的手。 刘曦却越过人群又走到了楚筱悠面前,他漆黑的眼里是温暖安宁的笑意,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向她许诺:“我没事,明天会叫小六子给你送信,记得告诉我小白狗乖不乖。” 说完这些,又吩咐人送楚筱悠回去,他才离开。 楚筱悠忽然想,那么深的伤口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真的不疼么?她呆呆的在原地站了好一会,直到楚靖瑜走近。 楚靖瑜叹息的拥抱了一下她:“没吓着吧。” 楚筱悠摇了摇头,垂了眸,忍不住道:“刘曦是不是很不容易?” “对。”楚靖瑜带着楚筱悠向巷子口走去:“他一生下来,先皇后就死了,那时候皇上势单力薄,太后的人也不允许他活着,是先皇后用自己的命换回了他的命,他从小到大经历了太多的生和死,他的心智和耐力便是一位老者或许也比不上,他那样的人,不是寻常的孩子可以企及的。” 楚靖瑜的话有太多的意思。 但楚筱悠这会只听到了刘曦的不易,她上了马车还闷闷不乐,靠着哥哥道:“他是为救我受伤的,我心里觉得难受。” 楚靖瑜其实心里很不高兴,刘曦个小兔崽子半道上把他的妹妹劫走不说,还叫碰上了这么一场惊险的事故,亏的没有事,要不然,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的傻妹妹也不想想,要不是刘曦带累,自己能碰上这种事情,她一个小孩子家,谁又会去刺杀她?这种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寻常人打着灯笼也找不见! 楚靖瑜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思绪,安慰道:“宫里的太医都了不得,他的伤口不会有大碍,只是需要点时间来好转,你也不用太操心。” 原本说好的要为王仁远升为副队长庆贺,结果楚筱悠实在没有什么心思和精力,也就只好另择他日。 王仁远气的一直在旁边骂,又说要把刺客找出来砍了。 楚靖瑜看着楚筱悠进了秦侯府,才转身看向了王仁远:“砍刺客那是莽夫所为。” 王仁远嚷嚷着追上了楚靖瑜:“那你到是说说我该怎么做?” “擒贼先擒王,有一日你有力气和那刺客身后的人抗衡了在嚷嚷出来才是本事。” 楚筱悠回了院子,先去看了老太太,老太太正在翻检自己从前的首饰,挑出了一盒子的东西,看见楚筱悠回来,就笑着朝她招手,叫她过来,摩挲着她的脊背问她都做了什么,楚筱悠只说都好。 老太太又把挑出来的首饰叫楚筱悠拿走:“都是从前的东西,如今都用不得了,原本是想给你母亲,不过没有机会了,现在就都给你把。” 都是从前的好东西,极尽精巧细致,确实好看,楚筱悠就高兴的都收了起来。 老太太瞧着她精神不好,也没有多留她,叫她回去休息。 楚筱悠就回了自己的屋子,丫头侍候她洗漱,换了一身家常的衣裳,她躺在榻上,一闭眼却总是看见刘曦流血的胳膊,怎么也不得安宁,就又叫绮画把那小奶狗抱了进来,小狗放在被子上大抵是觉得很舒服,就哼哼唧唧的贴着楚筱悠躺下了。 刘妈妈进来叫把小狗抱出去洗一洗,楚筱悠却挡住了:“别着急洗,刚买回来的奶狗,别受不住没了,先养几天再说吧。” 刘妈妈也就作罢了。 楚筱悠和绮画几个商量着给小狗起个名字,说什么的都有,楚筱悠却忽的道:“长生,就叫长生吧。” 刘曦坐在了马车上,太医垂着头跪在一旁给刘曦包扎伤口,瞧见刘曦胳膊上勒的布条赞叹的道:“包扎的人是个行家!” 刘曦的眼里不觉多了几分温柔,想起楚筱悠站在他身后没头没脑乱扔的时候那一股子狠劲和平常的时候全不相同,仿佛是一只发怒的猫咪,恨不得去把人挠上几爪子。 歪在他怀里时候的任性和欢快,偏头看着他笑时候的明媚和灿烂,种种的都是如此不同。 太医退了出去,侍卫长杜密才进来,跪在地上请罪:“属下无能,被几个人引走,没能护太子周全,请太子责罚!” 刘曦淡淡的摆了摆手,目光落在杜密的肩头:“下不为例。” 杜密有些惊诧,太子怎么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这一次竟然这样就算了?也太不可思议了! 正文 49.第49章 一弯残月留在天边, 晕染着几分淡淡的血色,黄豆大的烛火里,几乎是隐藏在暗处的罗云飞隐隐约约的轮廓却越显得可怖, 他渐渐的走近, 面容也渐渐的清晰, 从黑暗的地方一直到光亮的地方,看蹲在地上烧纸的罗秀逸, 似乎很烦躁:“妹妹这是作什么?不过是个丫头……” 罗秀逸忽然觉得愤慨, 她有些愤怒的转头看向罗云飞:“哥哥说的轻巧,那好歹也是一条人命,你怎的就……” 她的话说不下去了, 默默的流了眼泪:“她从小就陪着我, 这么多年了, 说走就走, 走的如此不体面, 从前在那边,她什么苦的累的都抢着干,从不说一句怨言,为了我们受了多少苦, 多少累, 哥哥现在说这种话!” 罗云飞满脸的戾气:“你这是在怪我?我没日没夜的读书为的是什么?她一个丫头就算服侍了我难道还委屈了她?现在倒好,她这么一跳井, 传出去叫别人怎么看我?” 躲在暗处的丫头忍不住到吸了一口冷气。 罗秀逸深吸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 她哥哥秋闱才是大事,不管是什么都不能影响到她的哥哥,她迫使自己渐渐的平静下来,努力心平气和的和罗云飞说话:“虽然对外说小甜是意外落井,但姨妈和二嫂都是看见,看见小甜那个样子的,所以这一关,终归会有些难。” 罗云飞皱眉:“这种小事我想着你肯定能处理好,我还要去读书,不要叫这种事情影响了我们的大事。” 他说着转身离开,甚至叫罗秀逸觉得有几分冷硬,她站在浓稠的夜色里浑身冰凉冰凉的,从前总觉得哥哥好,可自从见到了楚靖瑜对楚筱悠这个妹妹之后,她才觉察出差距,听丫头们说楚靖瑜为楚筱悠特别修建的院子,简直美如仙境,楚靖瑜叫楚筱悠什么心也不操,什么事都会帮她处置妥当,可她呢,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可怜又可叹。 可很快她又把这一切思绪都收了起来,她不能输,不能比任何人差,她自己的人生要自己把握,谁也不要想抢夺走属于她的幸福! 院门响了起来,是夏生的声音:“夫人叫表小姐过去一趟!” 罗秀逸快速揉红了眼眶,挺直了脊背,坚定不移的向外走去,她不会怕也不会退缩,她只会勇往直前,任何困难也不能打倒她,她的人生一定要别样的精彩! 白芷从外面进来,楚筱悠正坐在窗前看书,她在楚筱悠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楚筱悠摩挲着泛黄的书本,沉默了好一会,才淡淡的道:“我知道了。” 罗氏兄妹,原比她所知要无耻狠毒的多。 丫头正在往紫檀暗八仙的立柜里收拾新做的婴儿衣裳,不用想便知道是给何颖未出生的婴儿准备的,包了足有两个包袱多,可见楼夫人对未出生的孙子还是很期待的,楼夫人穿一件佛青色的家常小袄坐在贵妃榻上正在低头看着小几上的一本佛经,听见罗秀逸进来才抬起了头,淡淡的掠过罗秀逸的面庞,又把目光重新落在了佛经上,淡淡的道:“你们那个丫头的事情,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连坐也没叫罗秀逸坐,这也是从来没有的事。 罗秀逸的垂着头站在屋子的当中,看上去孤零零的,她乌亮的发白皙的面庞使得她在这昏暗的屋子里多了几分娇弱无力:“都是我们不好,又给姨妈添了麻烦,可是谁又知道会出这种事情,我向来待她不错,谁知道她竟然做出了这种对不起我的事情!” 她一面说着,忍不住哭起来,似乎都有些站立不稳:“我出去买东西,带着她一起,她自己要出去转转,我就等了她一会,谁知道叫我的小丫头看见,看见,我气急了,训斥了她,说要把她卖了,回来还好好的,谁知道眨眼她就做了这种事情,真是痰迷了心窍了,枉我从前那么看重她!” 她痛哭流涕,声情并茂,错的就都成了那个可怜的小甜。 她悲切的几乎站不住,夏生扶住了她:“表小姐快别哭了,为了那么样的人实在不值得。” 罗秀逸还是忍不住。 楼夫人似乎听了进去这才抬起了头,叹息着道:“你们小孩子家的,身边没个可靠的人确实不行,这样吧,叫我这边二等的如意往后跟着你吧,省得你在出乱子。” 罗秀逸长长的透出了一口气,只觉得背上出了一层的汗,她没有一点力气,跪在地上又嘤嘤的哭起来:“姨妈,亏的有您,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或许真的是可怜罗秀逸这么小的孩子就要面对这些事情,楼夫人招手叫罗秀逸坐在了自己的身边,轻拍着她的肩膀:“好孩子,你只要知道,姨妈是为了你兄妹好就行,叫你哥哥千万好好读书,不要辜负了我和侯爷的厚望。” 所以,哥哥是否能在秋闱中一举夺魁才是最关键,最重要的。 绮画从外面进来,楚筱悠正趴在桌子上用筷子夹了捣碎的小小饭团喂给长生,长生费力的睁大它一双水汪汪的黑眼哼哼唧唧的寻着味道咬了一口,但奈何它是一只小狗,牙也没有长出来,一口下去几乎没咬到什么,它甩着它细小的尾巴卖力的又冲了上去,半道上摔了个屁墩,楚筱悠和丫头们都笑了起来。 绮画站在了楚筱悠身边,楚筱悠一面用手摸着长生软绵绵的短毛,一面听着绮画说了罗秀逸的动向,她眼里泛上一层清冷的光,过了半响淡淡的道:“就说小甜是被罗云飞欺负了,想不开跳井了,说的模棱两可一些。” 绮画应了是。 楚筱悠垂了眸在看长生,又温暖的微笑起来,从前是罗秀逸为她传扬坏名声,这一次她把这些都还给罗秀逸,看看她要怎么招架怎么解释,罗云飞那个人面兽心的东西,又能隐藏多久? 晨曦深深浅浅的落了一屋子,雪白的长生还是没有吃到什么东西,摇着尾巴,哼哼唧唧的舔着楚筱悠的手,楚筱悠有些犯愁了,刘妈妈笑着道:“长生太小,还是要喂奶喝。”她掀起帘子向外看了一眼,瞧见珊瑚正站在廊下和几个小丫头说笑,就淡淡的道:“珊瑚,去大厨房要一些牛乳。” 珊瑚瞧见刘妈妈进去,就笑着去跟一旁的小丫头道:“没听见么,还不快去!”她自己照旧坐在那里闲话。 刘妈妈收回了目光:“瞧她那样子,真是捡了高枝了,把自己当小姐了。” 这就是罗秀逸的本事了,不知道给珊瑚灌的什么迷魂汤,珊瑚就那么信她的话,楚筱悠淡淡的:“随她去吧,等这事情了结了,就把她送去给罗秀逸,叫她们一家子团聚,也算是我们主仆一场的情分。” 她铺开了纸,开始心无旁骛的画自己心中所想的头花,她起了名字叫做“梦蝶”,或许是因为最近一直在研究头花又或者曾经丰富的人生阅历给了她无数的灵感,光在她的笔尖跳动,曼妙灵动的姿态喷涌而出,白纸上的梦蝶如梦似幻,仿佛是少女的一个美轮美奂的梦,却也同样有着几分凄美,粉白和粉灰的交叠使用,交织出一场梦的盛宴,楚筱悠有些呆呆的看着纸上如蝶似花的头花,就仿佛这东西正在诉说自己的心情一样。 白芷端了熬好的猪蹄汤上来,忍不住赞叹:“真美!” 楚筱悠也露出了舒心的微笑,她开始标注每一部分的做工和材料,又用了真实的布料贴在一旁做了标注。 刘妈妈也围了过来,赞叹的点头:“小姐果然心灵手巧!” 楚筱悠画好后就卷起来交给了白芷:“一会就送去给哥哥吧,如果他也觉得可以,那这次就定这个,然后在把之前我画的那个送给罗秀逸的做精细了,多多的做。” 白芷应了是,刘妈妈有些不明所以:“小姐这是?” “到了时候,你自然就会明白了。”楚筱悠深远的目光落在了外面。 外面有个自称是惠安郡主的丫头的求见,楚筱悠叫把人一直带了进来,经了刘曦的事情她打算要跟着白芷学功夫,不为别的,只是想着以后在遇到这样的事情她能够不再拖后腿,刘妈妈正在给她挑料子缝衣裳。 进来的却是个唇红齿白的漂亮丫头,把一封信交给了楚筱悠,却不说话,楚筱悠接过了信拆开一看竟然是刘曦写的,说自己已经没有大碍了,一切都好,叫楚筱悠不用担心,还说想知道小狗怎么样了。 楚筱悠舒了一口气,忍不住翘起嘴角,抬头看了看那丫头:“你到底是谁的丫头?” “自然是惠安郡主的。” 所以是刘曦拜托了惠安郡主么? 楚筱悠思来想去,铺开了纸,提起了笔画了一只正可怜兮兮的看着她的长生,又画了它身后专为它新做的绵软的被褥,旁边写了长生两个字。 刘曦生活在宫里,周围总是危机四伏,一不留神就是生死之争,若写了字,或者流落在有心人的手中,说不定就会变成利器,她的画便是有人要强说,也是需要些能耐的。 她吹了吹,折好了照旧装进了信封里,封住交给了小丫头,小丫头又伶俐的告退,很快就离开了。 刘妈妈几个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珊瑚从外面跑了进来,探头张望:“谁家的丫头?” 没人搭理她,她也不生气又走了进来,去帮刘妈妈烫衣裳:“大厨房说这会没有牛乳,一会就送过来。” 刘妈妈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有千言万语,但终归只叹息了一声,珊瑚却没有看见,还在问:“刚才进来的是谁?” “惠安郡主的丫头。” “做什么的?” 刘妈妈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她这才讪讪的闭上了嘴。 斑驳的树影下,刘曦清冷的低了头看棋盘上的棋,太傅司马有容抬头看向刘曦:“太子身体不适,还是休息吧。” “不必,博弈也本不费力,不过是消遣而已,太傅难不成是嫌弃我棋艺不精?” 司马有容笑着道:“太子太谦虚了,太子如今的棋艺老臣也要步步小心,否则就难以匹敌,假以时日,老臣也难和太子对敌了。” 胡小六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信封,一脸兴高采烈,刘曦接了过去,拆开看到寥寥几笔就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狗,那字迹也清秀娟丽,十分的好看别致,他竟然不知道楚筱悠还是这样的才女,从来不曾见她展露过,真是叫人惊叹。 只画画是怕为他惹来麻烦么?刘曦的嘴角忍不住噙了微笑。 司马有容忍不住挑眉,太子笑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事情!他微微向前探,想看清楚刘曦手里那张纸上是什么,刘曦却很快折起来,封进了信封里,生怕叫人看见一般。 这么宝贝?不应该呀?这叫司马有容越发的觉得好奇,总忍不住看那桌子上的信封,似乎要透过信封看清楚里面到底是什么。 分了心思就输的很快。 刘曦淡淡的道:“太傅输了,该给我讲学了。” 司马有容本来是不打算给刘曦上课的,毕竟刘曦身上有伤,但刘曦却不同意,所以就商议用棋定胜负,刘曦若赢了,就按刘曦所说的来。 司马有容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老喽,就按太子所说来吧!” 这清冷的早晨,似乎因为一副画格外温柔绵长,使人难忘。 白阁老和张阁老府同时给京城中有名的学子发出了帖子,这是近些年来一直会有的大戏,进了谁的门就是谁的门生从此朝堂上的站队也就赫然开始,谁也逃不开。 楚靖瑜本身就很讨厌这种事情,但身在红尘总是不可避免要要与这种种不满妥协又或者是在这其中寻出另外一条生路。 葡萄架下,对面坐着张大正洪可张雪健和苏以乔,热血男儿没人愿意从一开始就被人如此掌控,他们所想是报效国家效忠皇帝,而不是被奸佞小人操控,酒过三巡,以微微有了醉意,楚靖瑜挥剑起舞,众人齐声叫好。 及时今后的人生在朝堂之上有一日要对立,但今时今日终归还是肝胆相照的好友。 张大正忍不住叹息:“奈何我等力量薄弱,不能对抗这等恶习,但愿过了五月你我还能做兄弟。” 楚筱悠一口喝尽杯中酒水,爽朗笑道:“张兄何必如此悲观,即使张白两位阁老那也是皇上的臣子,我等亦是如此,便是在朝中为官政见不同也是常事,今朝有酒今朝醉,来,几位兄弟,干!” 众人一饮而尽,开怀大笑。 和楚靖瑜在一起,再大的烦恼和忧愁似乎都能化解干净,这就是他的魅力所在。 正文 50.第50章 好像是眨眼之间就到了盛夏时节, 绿树成荫,换上了轻薄的纱衣,手里握着团扇, 扑一只蝴蝶, 便是香汗淋漓, 罗秀逸的乌发上什么也没有,看上去就好比是出水的芙蓉, 亭子里坐着几个丫头低低的的说这话, 罗秀逸就站在了阴影里。 “知道么,听说小甜是被罗家的表公子欺侮了之后想不开才没的,你们没看见么, 小甜的身上那么多印子, 太可怜了。” 丫头们齐齐惊叹了一声, 另一个道:“罗家的表公子平日里看上去斯斯文文, 真没想到, 可怜了小甜,还那么小!” “我听说以前是经常虐待的,就是表小姐也对小甜不好,不然, 你想, 怎么会有那种事?所以,我们家里的这两位表小姐里面, 还是楚家的表小姐好, 人美心好, 最重要的是大方,你瞧瞧……” 有的道:“罗家的表小姐不知道多小气,去一趟什么也没有,最多就是一把瓜子,打发叫花子似的。” “天,你们不知道,我那一次瞧见,罗家的表小姐还把旧衣裳裁剪了做里衣穿,你们想,那得多可怜!” 丫头们齐齐的笑起来,越说越难听。 别的或许可以忍受,即使觉得心里针刺一样要刺穿她的尊严,她最不能忍受的,是小甜的事情以丫头们所说的版本流传出去,那么哥哥的名声怎么办? 她沉着脸走了过去:“你们几个,在说什么?!” 丫头们吓了一跳,连行礼都不敢,轰然散了,罗秀逸站在原地气的胸口疼,如意从后面追了过来,朝着那些小丫头们喊:“叫你们这么没规矩,看我不告诉夫人去!” 小丫头们并不管,照旧是跑,很快就没了影子。 如意安慰罗秀逸:“小姐别生气。” 罗秀逸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怒气,向着如意道:“好丫头,你说,她们那么编排我哥哥,我该怎么办?” 如意想了想道:“要不就去告诉夫人吧,抓几个胡说八道的收拾收拾,吓唬吓唬,往后就没人在敢乱说了。” 罗秀逸思来想去似乎只能如此,便点了点头,和如意一起去了楼夫人那里,楼夫人听了这事情,似乎也很生气,罗秀逸道:“本来不该麻烦姨妈,但是,这事关我哥哥的名声,所以一点都不敢马虎,还请姨妈做主。” “你放心吧,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罗秀逸这才多少舒心了一些,陪着楼夫人又坐了一会,才起身离开。 听说打了好几个丫头的嘴巴,还把有的人赶了出去,因为都说了罗云飞的坏话。 楚筱悠怔了怔忍不住酣畅的笑起来,这可真是大大的出乎了她的意料,没想到这事情会如此发展,这样隆重的处置流言蜚语只会越发坐实这流言的真实性,就好像着火时扇风一样,不但灭不掉火还会助长火焰,使得这火势越发的浩大,极至燎原。 这下子,罗云飞的这事情要人尽皆知了,她怎么能不高兴? 她笑着抱起一个绮画们做的玩偶小狗,向外走去:“去看看大姐姐。” 秦佳人这一次是真的病了,床上躺了好几天了,姐妹们到时常去看,听太医说也不是大病,不过是思虑过重,神似倦怠而已。 去的时候恰巧罗秀逸和秦佳怡都在跟前,秦佳人懒懒的躺在榻上什么也不说,一旁的小几上摆着好几样点心水果,却动也没动。 屋子的窗户想来也刚刚打开,里面的浊气还没有散干净。 楚筱悠就站在了门口,把小狗的玩偶交给了丫头,笑着问:“姐姐好些了没?” 秦佳人看到楚筱悠,脸上却忽然有了光,坐了起来,朝着楚筱悠高兴的道:“妹妹来了,快进来!” 秦佳怡冷冷的哼了一声。 罗秀逸微微笑着也看向了楚筱悠,她和之前似乎又有了很大的不同,这一段日子的种种打击叫她又深沉内敛了几分,她的眼眸越发的漆黑,笑容也越发的亲切,看着楚筱悠的时候,仿佛和楚筱悠是最真挚友好的姐们,根本不在乎秦佳人对自己的冷淡却对楚筱悠如此热情。 楚筱悠缓步走了进去,坐下来,秦佳人立刻就热切的握住了楚筱悠的手:“妹妹也不常来看我。” 这热情,叫楚筱悠还有点消受不起,她笑了笑道:“我这不是来了么?姐姐最近这两日觉得如何?” “都好,妹妹呢?楚表哥呢?可都好?” 楚筱悠怔了怔,总觉得这话怪怪的,她顿了顿敷衍的道:“都好,都好。” 秦佳人却有些不依不饶的架势:“听说楚表哥才名远扬,真是叫人钦佩,他是不是常常在家里用功读书,也不怎么去外面玩?” 怎么说着说着,都说到了她哥哥的身上,楚筱悠仔细的瞧了一眼秦佳人,看她有些蜡黄的脸上那一双眼里是熠熠的光芒,小太阳一般,全然不像个病人,到和惠安郡主说起她哥哥的时候十分的像。 楚筱悠忽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所以,秦佳人其实是得了相思病么?可是不要说哥哥不会喜欢秦佳人,就是楼夫人肯定也不会同意秦佳人嫁给她哥哥的,这是注定无果的事情。 楚筱悠认真的看向了秦佳人:“听说刘御史家的太太今天来了,老太太和舅妈正在陪刘太太,大姐不去看看么,擦点粉面色好一些,去了也不失礼。” 刘太太就是来相看秦佳人的,秦佳人的婚事已经快要定下了,那个人不会是楚靖瑜。 秦佳人眼里的光迅速黯淡了下去,背转过身又躺在了榻上,沉默了下来。 秦佳怡不悦的道:“你会不会说话?” “楚表妹没有说错。” 罗秀逸说完见楚筱悠看她,就露出个淡淡的笑,仿佛是意思,不要谢我帮你解围,谁叫我们是好姐妹呢? 楚筱悠立刻别过了眼,罗秀逸这又是什么意思?看上去好像和她关系多好的样子,是想做什么? 外面忽然响起了吵闹声,由远及近,听到有人在哭,近了之后模模糊糊辨出来是楼玉儿的声音,秦佳人的丫头出去了一趟进来道:“是二少夫人在哭,听说老太太那边有人,就在前头的庑廊下又和二爷闹腾了起来。” 既然是楼玉儿就不得不出去看看,罗秀逸走过来挽起了楚筱悠的胳膊:“走,我们也去劝劝,别叫外人看了笑话。” 她的动作自然而流畅,仿佛是多年的老姐妹,好多年前也是这样,她们亲如姐妹,促膝长谈,但正面的时候笑的有多灿烂,在背后里就有多阴毒,不过是装模作样罢了,谁又不会呢? 楚筱悠笑了笑,和罗秀逸一起走了出去。 罗秀逸微微松了一口气,麻痹敌人才能更好的全方位击破,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而已,她要的终会属于她! 一个娇弱柔美,另一个清丽干净,气质容貌却也高下立现。 秦轩河想拦住楼玉儿,楼玉儿却朝着秦轩河的脸上就是一爪子,秦轩河的脸上赫然出现了鲜红的爪印,但他浑然不觉,还只是拦:“家里有客人,你这么闹,到底想怎么样?” “我怎么样?你说我怎么样?我到是要问问你,把个来路不明的狐狸精藏在外面做什么?肚子都那么大了你等的是什么?你当我是死人是不是?今日我就要找老太太,叫她老人家评评理,看看我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秦轩河的外室?中了仙人跳从杭州带过来的柳儿?都那么久了,还养着,还打算叫柳儿给自己生孩子?这柳儿的本事到是不小呀! 楚筱悠一点都没想着要管管这事,终归从根子上就烂掉的,在怎么说也无济于事,还不如撕扯开来,叫人看的热闹,也算是一件功德。 罗秀逸却快步走了过来,拉住了楼玉儿,楼玉儿又是一把推开,楚筱悠远远瞧着罗秀逸那一下也摔的不轻,可她还是面不改色的站了起来,继续走到了楼玉儿跟前。 罗秀逸当然需要如此,她离不开秦家,也舍不得离开秦家,她想嫁给秦轩宇,想自己的哥哥借着秦侯府的地位,步步高升,所以她必须和这里的所有人都相处融洽,最好叫这里的人都离不得她,那她心里或许才能安稳一些。 罗秀逸不知道给楼玉儿说了什么,楼玉儿竟然安静了下来,由着罗秀逸把自己扶回去,秦轩河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朝着罗秀逸作揖:“妹妹的大恩大德我都记下了!” 罗秀逸却躲开道:“这话您该同嫂子说,是嫂子贤惠,愿意顾及表哥的名声。” 秦轩河又忙着去给楼玉儿行礼,楼玉儿冷冷的道:“咱们的账还没有算完,一会再说!” 罗秀逸一直把楼玉儿扶回了院子,一路上都低低的道:“姐姐,好姐姐,千万收收你的性子,尤其是这事情,姐姐越闹腾,越对姐姐不利,伤了侯府的面子,老太太一生气,该向着姐姐也要向着外人,姐姐当务之急是弄清楚那人是什么来路,若是那种地方的,不用姐姐说,老太太先不答应,立刻就叫流掉孩子,咱们这样的人家,没有那种出路的孩子!” 楼玉儿豁然开朗,小时候都是认识的,大了虽然不常见,但终归情分在那里,和别人不一样,楼玉儿感激的道:“亏的妹妹同我说这些话,不然我到犯傻了!” 罗秀逸的话不过是点到为止,点醒了楼玉儿先要把孩子弄掉,这才是上上策。 她顿了顿又接着道:“孩子没了,姐姐把人接回来,就养在家里日日见着的人,想必慢慢也就淡了,往后她受不住这后宅的日子,又另当别论了。” 罗秀逸的话说完,楼玉儿心里的浊气都舒了出去。 接回来,要怎么搓磨都是她说了算,想要死也很容易。 楼玉儿亲热的拉住了罗秀逸的手:“好妹妹,多亏了!” 罗秀逸羞涩一笑:“我也没说什么,是姐姐聪明。” 楚筱悠慢慢回了自己的屋子,一路上都在思量柳儿的事情,她没记得柳儿有孩子,所以肯定是没了,人虽然进了门,但是没多久就死了,说是有旧疾。 现在看,这种种的一切都是楼玉儿操纵的,说不得还是罗秀逸的主意,她当然不想叫罗秀逸和楼玉儿如意,叫柳儿留在外面,时时刻刻的刺着楼玉儿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楼玉儿自始至终都没有生下孩子。 楚筱悠看向了白芷,交代了几句:“告诉柳儿,楼玉儿要打掉她的孩子,叫她千万不要进门,否则就是死,她也是脂粉堆里出来的英雄,这事情不用别人说,怕也能想透彻。” 白芷应了是,快步走了出去。 楼玉儿那边,叫了茹芸亲自去:“你去,就跟那贱货说我认下她了,要接她回来,哄着她把汤喝了,孩子流掉了再说。” 柳儿一个人坐在屋子里,抚摸着隆起的肚子,她眼里是深深的哀愁,就好像是要沉溺于这悲伤中,孩子在肚子里动了动,她的眼神又温柔了下来,作为一个母亲那种微妙的心思,如飞蛾扑火一般,有时候明知道是死,却也总喜欢去搏一搏。 是不是真的成了傻子了?有时候也开始报有幻想,以为真的会有什么奇迹降临在她和孩子身上,又或者她想要的太多了,人也贪婪了,所以差一些就要走上绝路吧。 茹芸走了进来,提着一篮子的瓜果点心,笑吟吟的行礼:“见过姨娘!” 柳儿也淡淡的笑:“姑娘坐下吧。” 茹芸笑着把篮子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殷勤的道:“少夫人说了,身边孤单的很,正缺一个伴,谁知道二爷这么不体贴,把姨娘这么个天仙似的人物留在外面,我们少夫人听了,心急的不行,已经叫人去跟老太太说了,说是只等老太太一点头,就把姨娘接进去!” 她把个杨桃递给柳儿,又拿出来好几块点心:“姨娘快尝尝!这都是我们少夫人的一片心意!” 柳儿有片刻的犹豫,忽然那眼里都是戾气,站了起来把东西都推了下去,冷冷的看着茹芸:“谁说我要入府?!” 茹芸怔怔的站在原地,这法子怎么会不灵验? 如果不是白芷提早来点醒柳儿,柳儿或许真的会上当,尤其是那一句脂粉堆里的英雄叫她想起从前在院里的种种,女人的嫉妒心她怎么会不知道,女人手段和心思她又怎么会不明白?她如何能傻的相信这眼前的丫头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哪个夫人会急切的要叫外室入门?只怕恨不得杀掉吧! 从今往后她和孩子只求衣食无忧,其余皆不去想,人若无所求,这世间便没有什么可以随意动摇人的本心! 正文 51.第51章 夏日的光明媚又灿烂, 有一只迷失的彩蝶随着光里翻飞的尘埃一直跃过窗户飞进了屋子,仿佛是在这浓郁的香气中迷失了方向,停靠在了高几上的牡丹花上, 安静的注视着正厅里的百态人生。 楚筱悠的目光从那彩蝶的身上掠过, 又停在了大方的坐在老太太的下面, 却红着眼眶说话的楼玉儿身上:“……您评评理,我是那种人吗?既然外面有人, 为什么不带进来?难道说我没给她身边放人?茹芸是什么?我不是气他有人, 我是气他瞒着我养在外面,这话传出去,叫别人怎么看我?人我愿意叫领进来, 孩子只要是我们二爷的, 也一定要生下!” 她到是也好意思给自己的脸上贴金, 把自己说的这么贤惠大度, 就好像自己真的就是这样的人般。 白芷从外面走了进来, 在楚筱悠身边低低的说了几句,楚筱悠点了点头,放下了帷幔,听得老太太道:“那样的孩子我们这样的人家随随便便也不愿意要, 是个什么来路, 哪里的人,若是来路不正, 就是生上十个八个的也不叫进门。” 秦轩宇着急的道:“好人家, 绝对好人家。”又去拉楼玉儿:“我知道你是个贤惠大度的, 你也同老太太说说呀?” 楼玉儿冷哼了一声撇开了手:“现在到记起来我了,我何曾知道她是个什么样子的,我不过是个母老虎,这样的事管不得!” 老太太就呵斥着秦轩宇向楼玉儿认错。 不过推来挡去的说些场面话,楚筱悠便懒的再听,只要柳儿不上当,不进府,任凭别人再怎么说也无济于事。 老太太叫人去问柳儿,说要问清楚来路,若是说的好,或可以叫进来见见面,楼玉儿竟然很高兴的样子,众人便就信了她真是一心要叫人进门的,对她大为改观。 又是守玉和夏明成亲的日子,侯府上上下下的人都随了礼,楚筱悠添了二两的银子又随了一支银簪,另外叫她身边的几个丫头也都随了礼,礼钱都是她出的,刘妈妈笑着叫几个丫头谢恩,楚筱悠依着靠枕笑了笑道:“寻常你们做的都好,我也没什么赏的,不过是多给几个银子而已。” 夏家的院子不小,足有三进,就在侯府的后街上,熙熙攘攘的满院子的人,因是娶的老太太跟前的丫头,夏家的儿女们又在府上都是长进的孩子,所以来的人十分多,白芷和绮画还有香草连同老太太身边的守月等几个丫头结伴去了,夏生就立刻迎了出来,笑吟吟的把人都请进去:“叫你们来早一些,怎么才来。” 守月笑着道:“我们这是两边跑,那边的新娘子去看了,就来了你们这边。” “专门给你们腾出来的屋子,干净着呢,茶壶茶杯坐蓐垫子的我都是专门叫备的新的。” 绮画笑起来:“还是夏生姐姐精细。” 夏生把几个人领进了屋子,一面走一面道:“咱们家里的丫头们出去,寻常的小姐也比不得,哪一个用的不是千般万般的好,要是连这些都不知道,我也就白做了这么些年侯府的丫头了。”又笑着跟绮画几个道:“尤其你们几个,你们小姐细致成那样,你们能差了?” 香草就道:“说句不怕姐姐笑话的话,我们随的钱,都是小姐给的了!” 秦佳人的丫头如玉正好从外面进来:“瞧你这丫头 ,这是要羡慕死我们么?” 大家都笑起来,又说起各自的小姐主子如何如何。 没一会,秦佳悦的芍药,秦佳怡的香寒,秦佳茹的语兰,罗秀逸的如意,楼玉儿的茹芸,秦轩河的莲儿都来了。 大家说说笑笑的坐了一屋子,这屋子果真收拾的不错,大概是夏生的闺房,也同小姐们的一般厢房里设里书房,摆着几盆山茶花和牡丹花,雅致又好看。 香寒指着那鲜红的山茶花:“这花可是个名贵的品种。” 夏生就淡淡一笑:“都是夫人赏的。” 如玉瞧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如意,笑着道:“你怎么才跟了表小姐几天就穿成这样子了?” 大家都去看如意,果然穿着半旧的衣裳,头上也没有什么头花,素净的像是清修的人。 因为秦佳怡和罗秀逸的关系,香寒就和如意也不错,她叹息着道:“表小姐可怜了。” 芍药一笑道:“咱们家里这两位表小姐可真是千差万别比不得,一个是娇宠的小姐,一个却劳碌的似是个丫头。” 如玉嗑着瓜子,笑瞧了一眼涨红了脸的如意:“我们也是一块从夫人那里出来的丫头,你怎么就甘心跟着表小姐?瞧瞧人家楚家的表小姐,丫头的分子钱都出,去一次总要给小丫头们一些好处,大家现在都喜欢去,从前还有人说表小姐小性子,这样那样?现在你瞧,谁说?到是都开始说罗家的表小姐假,又会装模作样,光知道哄着三爷,哪家的正派小姐这样?” 如玉又去看莲儿,见莲儿正低头跟茹芸说什么,就别过了眼。 绮画几个只要别人不说楚筱悠的不好,其他的一概不理会。 夏生怕几个人说的不好,招呼着几个人去前头看新娘子。 天色暗了下来,鞭炮声响起来,新娘子热热闹闹的抬了进来,闹了洞房讨了红包吃了酒席,丫头们才都回去。 如玉又和如意走在一起,挽着她的胳膊低声和她说:“你的心也太大了,一点都不知道害怕么?前面才没了一个小甜,听说还是被虐死的,你还敢在那里?还不赶紧叫人给你换了地方,命要紧呀!” 如意被吓的白了脸:“那你说,我怎么办?” 如玉便贴心的道:“这好办呀?你去求求夏生,叫夏生去跟夫人说,夫人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说你年纪不小了该嫁人了。” “可是,可是有人说,罗小姐是要嫁给三爷的。” 如玉直皱眉:“你是个傻子么,这种话也信?嫁给三爷?楚家的表小姐在前面,轮得上罗家表小姐?” 如意就真的听了进去:“那我就信你一次。” 如玉这才笑起来。 绮画对白芷道:“你瞧,不知道的人还当如玉和罗家表小姐有多大的仇呢!” 因为之前专门和罗秀逸做对了,害怕罗秀逸发达了找她的事,所以早早的就开始四处诋毁罗秀逸,这个如玉,本身也不是什么善茬。 白芷点了点头。 楼夫人的屋子灯火通明,她瞧着下面站着的秦轩宇和一旁的楼玉儿,过了半响道:“既然她自己不愿意进来,那就算了,那孩子,家里也不会认,叫她随意好了。” 秦轩宇颓丧的坐在一旁不说话。 若是这样,叫那个柳儿生下了儿子,现在说是不认,那以后呢?以后怎么办?放在外面,打不掉孩子又弄不死贱人,那她以后还怎么睡的着? 楼玉儿忽然站了起来:“可能是因为她觉得我心不诚吧,那好,明日我亲自去接。” 秦轩宇愣愣的看着楼玉儿,忽然觉得楼玉儿整个人都柔美明亮起来。 秦轩明从外面走了进来,何颖正坐在灯下看书,他走过去,接过了何颖手上的书,笑着道:“说了叫你不看,怎么还总是看?” 何颖淡淡一笑:“闲来无事,唯有看书。” “叫丫头给你读吧。” 何颖顿了顿,抬头问秦轩明:“听说二弟的事情了么?” “听说了,又是一笔糊涂账。” 何颖沉默了半响:“说是要把人接进来,到是叫人很惊讶,要是叫那边真的先生下了儿子,便是庶子,对我们也不大好。” 秦轩明也停了下来:“那你是什么意思?” 何颖淡淡的道:“终归孩子不能进门的。” 因为楼夫人宠爱秦轩河和楼玉儿,叫他们也颇有压力,秦轩明又不是那种特别能干的人,并没有多大的优势。 听说罗秀逸的头花店已经开业了,做的非常好,整条巷子的女孩子们都喜欢来买罗秀逸的头花,不但价钱不贵,东西也特别好,十分别致,才几天就收益大涨,罗秀逸自然高兴,还特别邀请秦侯府的三位小姐以及楚筱悠一起去她的铺子里看:“算是为我助威了。”又特地来拉楚筱悠的手:“妹妹一定要来看,先前说的那些话,不过是姐妹间的玩笑话,妹妹也不要放在心里。” 说的是比试的事,好像已经笃定自己赢了一般。 楚筱悠便只淡淡的笑,罗秀逸叫她们这些人去,在一人戴上一朵就可以叫别人看见,她的东西贵小姐们也照样喜欢,这样不但寻常人买的会多,就是那些贵小姐们也会去尝试,吃惯了大鱼大肉,偶尔吃些青菜会觉得非常的可口美味,所以罗秀逸才会因此名声大震。 即使重来一次,历史也是如此的相似。 她若不去搅合搅合,岂不是叫罗秀逸又要得逞了? 楚筱悠几乎是欣然前往,罗秀逸脸上的笑就又更浓了几分,还同楚筱悠道:“到时候你要是觉得不错,可以给惠安郡主也送上几朵。” 真的是把她当傻子么?若连惠安郡主也戴上了岂不是太后也要知道了? 秦佳人和秦佳怡都在夸赞罗秀逸:“到底是罗妹妹,总是这么能干!” 若是做成做大了,当然就很能干。 三间大的铺子收拾的非常整齐精致,看的出罗秀逸很用了心思,古意盎然的木质盒子里躺着一个个十分别致的头花,然而仔细看,做工确实不怎么样,只是样式十分精巧别致,乍然一看非常吸引人。 秦佳茹忍不住道:“哇,这些东西都太漂亮了!” 秦佳人和秦佳怡也是如此表现,罗秀逸脸上的笑就更浓了两分,大方的道:“若有喜欢的,只管挑了带上。” 又去看楚筱悠:“妹妹有没有喜欢的?” 楚筱悠微微攒眉:“这些,实在……” 罗秀逸自然看出了楚筱悠的嫌弃,脸上的笑就淡了下去:“妹妹没有喜欢的么?” 楚筱悠点了点头:“有些粗糙。” 秦佳怡又忍不住了,跳出来道:“怎么别人觉得好,你就觉得不行,怎么?你觉得自己是个贵小姐,别人都不是?” 谁知道楚筱悠忽然就成了玻璃心,立刻泫然欲泣起来,苍白着一张小脸,弱不经风的看着秦佳怡:“妹妹这是在笑话我没有父母么?你们事贵小姐我就是个孤儿了?怎么,觉得不好也有错么?这些东西本来就很粗糙,带到大场合去看了就叫人觉得掉价,不是我们该用的东西,不过姐妹们的情谊,拿着玩玩就行,我哪里又说的不对?” 正好进来了好几个姑娘们看头花,原本见到几个贵小姐在这里还很兴奋,等听到这些话,立刻就没了兴趣,没一会就走了。 罗秀逸的脸色越来越不好,这话要是传扬出去,她的生意怎么做大? 罗秀逸有些焦急的去拉楚筱悠,谁知道楚筱悠身边的白芷一下子就把罗秀逸给掀翻了,动静有些大,外面也有人围过来看。 如意去扶罗秀逸,楚筱悠已经哭哭啼啼的在刘妈妈的搀扶下上了马车,香草大着嗓门站在门口道:“都是亲戚,原本就是因为情分才来的,不过说一句有些粗糙,不是贵小姐们用的东西,你们就恶语相加还动手动脚的,真是叫人心寒!” 罗秀逸反应过来的时候楚筱悠已经扬长而去。 她怔怔的站在门口似乎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这样大声嚷嚷出来的话,以后哪个贵小姐还来买? 秦佳怡气的在那直跺脚:“这叫什么事,也太欺负人了!” 秦佳人拉了妹妹一把,要不是秦佳怡出口伤人,今天的事情也不至于闹的这么大,她叫几个丫头买了几朵头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楚筱悠的话也觉的这些东西不够精巧,实在配不上她们,所以也就拿在手里玩着,对罗秀逸道:“你若有事就去忙吧,我们先回去了。” 罗秀逸呆呆的坐在屋子里的角落,如意气的道:“三小姐也太气人了,怎么什么话都说!” 大家都这样说,可罗秀逸为什么就觉得楚筱悠事存心如此的?从一开始她便没安什么好心! 楚筱悠心情很好的去了几家铺子买了些可口的酒肉叫人送去给他哥哥和王仁远,算是给王仁远的贺礼,想了想,又交代阮青去外面买了一把精致的短剑一起送了过去还给小草也带了东西,笑着同刘妈妈几个道:“我瞧着小草照顾着,仁远哥哥都齐整了。” “这是自然的。” 又给长生买了些桂花糕,长生渐渐可以吃些东西了,却非常喜欢桂花糕,院子里的丫头都喜欢他,总拿桂花糕喂,长生还小,但肚子却已经不小了。 大家提起长生又是一阵笑,楚筱悠叫另外买了一份芙蓉糕。 刘妈妈不解。 楚筱悠淡淡的瞧着外面的街道:“这个是给罗秀逸赔罪的。” 正文 52.第52章 因为明日就要去清河县主的别院赴宴, 众人都聚在老太太的屋子商议着明日的行程。 还是楼玉儿说的好一些:“所谓的清河县主虽然不过是个名头,但看的是皇上的面子,万事还是要精细一些。” 老太太楼夫人和周夫人都点头说是。 秦家的小姐和罗秀逸还有楚筱悠坐在一处, 说着明日打算穿什么, 楚筱悠叫白芷把点心拿了出来, 捧给罗秀逸,罗秀逸看向了楚筱悠。 楚筱悠笑了笑道:“我回来一想, 昨日我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 还有这丫头也太紧张了,所以特地买了点心向姐姐赔罪,姐姐一向是大度体贴的人, 一定不会和我这种爱使小性子的人计较的, 对不对?” 这么轻描淡写, 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说的什么大度体贴的话, 这是什么意思?把她当什么呢? 罗秀逸深吸了一口气:“妹妹说的什么话?” 谁知道老太太听见,却开了口,揽住楚筱悠朝着罗秀逸道:“是不是悠悠又调皮了?你是个好孩子,别和你妹妹一般见识。” 罗秀逸的面皮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连秦佳人也在一旁, 挽住罗秀逸的胳膊道:“楚妹妹也是无心之过, 她年纪小,总有思虑不周的时候, 再说昨日佳怡也有错。”她说着又拉了秦佳怡出来道:“好了, 你也该给你姐姐陪个不是了。” 秦佳怡到也情愿。 所以竟然也就姐姐妹妹的大家都好, 笑成一团,楚筱悠笑着挽住了罗秀逸的胳膊:“果然还是姐姐大度。” 罗秀逸觉得胸口气的生疼,却又不能表现出来,面皮上抽动了两下,只觉得楚筱悠这温柔的笑格外的可气,恨不得把这一张脸撕碎,可是连老太太都发话了,她就是想用昨天的事情做些文章,也不能了,毕竟楚筱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谢罪,还有老太太说话,事情过了明路,就算是无罪了。 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却比哭还要难看。 楚筱悠却灿烂的犹如窗外的阳光。 从老太太屋子出去,罗秀逸就跟上了楼夫人和楼玉儿,那个外面的柳儿油盐不进,楼玉儿去门也没有进,这叫楼玉儿十分的生气,罗秀逸垂了眸跟在一旁道:“算起来,外面的那个柳儿可能是从杭州那边过来的,说不得楚家的表妹是认识知道的,为什么不找楚家的表妹问一问,说不定她会知道些什么。” 楼夫人和楼玉儿忽然就想起了无功而返的秦轩河,把这事情和柳儿联系在一起,觉得说不定当初就是因为这兄妹两个用了柳儿来魅惑秦轩河,所以秦轩河才没有得手。 楼夫人垂了垂眼,淡淡的道:“去吧表小姐请过来。” 罗秀逸站在一片浓密的阴凉下,淡淡的笑,那一双眼在此刻也变的格外的幽冷。 楚筱悠才刚刚喂了长生吃了些东西,又细细的画了摇尾巴的长生,惠安郡主的丫头就来了,送了一封信,都是刘曦说的自己琐碎的事情,吃了什么做了什么,看见了什么,楚筱悠真的很难想象那样一个人实质上是如此的啰嗦,忍不住想笑,她把事先画好的画塞进去,谁知道小丫头道:“郡主说了,叫小姐也画一张自己。” 楚筱悠怔了怔,画她?是刘曦说的么? 她有些犹豫,提了笔迟迟不肯落下去,那丫头就又脆生生的道,郡主说了:“谁都看不见的。” 楚筱悠的笔这才落了下去,她抬头看见窗外的一支木芙蓉,手腕动了动,寥寥几笔画出了那一支花,一个简单的背影立在窗边,正看着外面的花,其余的地方皆是留白,等着干了,楚筱悠才装了进去。 丫头才走,夏生就来了,请楚筱悠过去,这到有些出乎楚筱悠的意料,不过她也不怕,因为不怕闹翻了,所以也就无所畏惧楼夫人要干什么,她带着白芷和绮画一起,要是实在不行大不了就是闯出去,香草和刘妈妈留下,有什么还能叫老太太去救她。 等到去楼夫人的院子,楼夫人和楼玉儿都在,坐在榻上正在说话,瞧见楚筱悠进来就停了下来,勉强的叫楚筱悠坐下,楚筱悠无所谓这些人是什么态度,淡然自若的坐在了椅子上,微微靠着椅背,看上去惬意自然。 楼夫人的脸就冷了两分,拨动着手里的手串,严厉的看向了楚筱悠:“说,柳儿是不是你们兄妹硬塞给你二表哥,祸害你二表哥的!” 楚筱悠有时候也看不明白,这位舅母对她为什么这么仇恨,这一开口,总有一种积攒了太多的怨恨,恨不得要了她性命的错觉。 因为上一次的事情,现在也长进了,知道不在老太太那里发难了。 楚筱悠瞪大了眼,看上去非常的惊讶:“舅母在说什么?柳儿?柳儿是谁?怎么就和我跟哥哥有关系?” 楼玉儿皮笑肉不笑:“妹妹也别装作不知道,这个外室柳儿就是当初从杭州那边带过来的,若不是你们兄妹两个,还能有谁?!” 是在气愤当初没有从他们那里弄到钱财吗?从前的时候在她那里得了那么多的东西也不过是把她打落到尘埃里,现在一分没得,只怕心里的怨气就更重了。 觉得她年纪小,吓唬吓唬她就能说出什么或者承认什么么?若是她真的这么小,说不定也有可能,可她早就不是她了。 楚筱悠不徐不疾的道:“什么外室,什么柳儿我什么都不知道,舅母叫我过来若是就为了这事,那我就先走了Ω。” 她虽然年纪小,但那种淡然自若和沉着同她的貌美相映成辉,实在是别样的耀眼。 “慢着!”楼玉儿有些着急了:“叫你过来,不为别的,想叫你去劝劝柳儿,叫她进门的!” 楚筱悠有些想笑,她的嘴角便带了淡淡的微笑:“二嫂只怕找错人了,若论会劝人还是罗姐姐跟胜一筹,我脾气不好也没什么耐心,动不动就要哭要告状,终归不太妥当。” 这是在提醒她,会向老太太告状么? 楼玉儿脸色便讪讪的:“瞧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 因为实在吓不出来什么话,楚筱悠不但油盐不进,还会狐假虎威,扯出老太太这张大旗来给自己撑腰,今天的事情很快就结束了,楼夫人放了楚筱悠出去。 楚筱悠觉得自己的心情不错,因为她已经可以和楼夫人这样的人应对自如了,从刚回来到现在她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成长和成熟,这她自己很有成就感! 楼玉儿在楼夫人耳边道:“她年纪小不知道或许说的过去,但那个楚靖瑜就不一定了,终归不是个善茬!” 楼夫人淡淡的不说话,看上去精神不怎么好。 楼玉儿就退了出去,茹芸从一旁过来,在楼玉儿耳边道:“世子夫人那边竟然也有人去柳儿那里了!” 楼玉儿一下子就冷了脸:“她去?她去做什么?想搅合什么?” “说不定就是劝着叫不要进门的,反正不会是为了咱们好!” 楼玉儿冷笑了一声:“她自己大着肚子,操的心到是不少,自己有了孩子,也见不得咱们好,瞧着也是这几日太清闲了!” 茹芸在楼玉儿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楼玉儿眼里的凶光一闪而过:“还是你得我的心,话都说到了我的心坎里!” 楚靖瑜刚去了一趟五大酒楼合办的新合酒楼,因为名声响亮,他又做的是以自助餐形式做的,所以刚开业效果就非常好,而且依托新合酒楼建立的酒楼督办会,也已经有了眉目,酒楼业的人也有人来找督办会开取证明。 去的时候卫成周的女儿卫珍正在那里,她和两个掌柜的商议要在里面做出一些歌舞来,楚靖瑜觉得不错:“这个可以,卫小姐可以写一个详细的计划拿过来,只要大家都认可,那这个事情就由卫小姐负责!” 卫珍亮着一双眼,看着楚靖瑜:“楚大哥也觉得好?!行!我一定办好这件事情,楚大哥吃了么?要不要用些什么东西?”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楚靖瑜因为还要去楚筱悠的头花铺子里看看,所以也就没有多留,卫珍把楚靖瑜一直送了出来,楚靖瑜客气的抱拳告辞,矫健的身影在马背上披着一身浓浓的夜色,渐行渐远。 卫珍站在那里看了好久,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楚靖瑜回去,才进了二门,就听见王仁远的喊声:“说了不穿的,天气这么热,穿着么多做什么?” 小草拿着一件外衫,站在王仁远的身后,单薄的身形,却很倔强的样子,站在那里不走也不说话,直直的看着王仁远。 王仁远像是被看的不耐烦了,一把夺了过去,才又往外走,碰见楚靖瑜,打了声招呼道:“我们头请我们出去喝酒,夜里我回来的晚,你就不用管我了。” 楚靖瑜交代了他几句:“早去早回,不许闹事。” 王仁远答应着,早跑远了,楚靖瑜一面向里走,一面对福叔道:“给小草的月利银子涨一涨。” 福叔心领神会的应了是。 楚靖瑜一直进了院子,瞧见屋子里亮着灯,外面站着的苏景年,就知道是刘子文来了,谁知道他推门进去,也不见刘子文的人影,楚靖瑜怔了怔,去看苏景年,苏景年手指向上指了指,楚靖瑜向后退了几步,才发现刘子文正坐在屋顶上,身边还放着一坛酒。 月色明媚,却也带了几分无端的哀愁。 楚靖瑜纵身跃了上去,坐在了刘子文身边。 刘子文转头,清冷的看向楚靖瑜,月光落在他的面庞上,他看上去清冷柔美一点都不像个帝王,楚靖瑜别过了眼,笑了笑道:“皇上好雅兴,坐在这里赏月,月色不错。” 向下看,所有的景致都朦朦胧胧的充满了遐想,只有楚筱悠院子里盛放的蔷薇花传来的香味清晰又浓郁,却更添了几分如梦似幻的错觉。 刘子文却不说这个话,而是看向远处道:“明日就是所谓的选师宴了,你预备去谁家的宴?” “那皇上是什么意思?” 刘子文却又把酒递给了楚靖瑜,看着楚靖瑜喝了一大口才道:“若我说,我不希望你去任何人的宴呢?” 楚靖瑜笑了笑,他的眼,在这柔美的月光下却跳跃着太阳一般的光芒:“你说不去就不去!” 刘子文看向楚靖瑜,终于笑起来:“以后就叫我问卿吧。” “问卿?” “对,问卿。你答应了我,就不许在去任何一家,你自己说的。”他喝了酒,面颊也红起来,说话竟然如撒娇一般,看上去坐也坐不稳,楚靖瑜靠了过去叫刘子文靠着自己,两个说一句喝一口酒,像是多年的老友。 “我自己正好也谁那里都不想去,问卿既然是这个意思,那就正好,明日我去师父那里听学。” 刘子文喝的多了,什么话也说:“真是烦人,后宫的事情也烦人,那么多女人,今日要去这里,明日要去那里,不是白家的就是张家的,叫人懊恼的很。” 那么多人想要三宫六院也不能,偏刘子文自己又受不了,楚靖瑜拍着他的肩膀建议:“这有什么?问卿可以在天下广选美女充实后宫,扶持那些没有家世背景不靠任何势力的人,女人若多了,点拨出一两个去和另外的人争斗,问卿不就清闲了?” 刘子文笑起来:“果然还是靖瑜有想法,我怎么先前就没有想到这种办法,好,就照你说的办,明日我就昭告天下广选美女,充实后宫,搅浑了这一滩水,才能更好的重新布局。” 楚靖瑜也是半信半疑,迷迷糊糊说的话,也不知道做不做数。 不知觉就喝了一坛酒,后面好像还有人送了一坛子,喝的东倒西歪,刘子文也不愿意回,两个人就歇在了楚靖瑜的屋子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楚靖瑜猛然坐了起来,雪白的月光落了一地,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脑海里那热血沸腾的画面又翻涌了上来,他一下子就是头痛欲裂,所以酒后乱性他又把皇帝给睡了?但到底,刘子文是什么时候走的?若是不愿意大可以叫人破窗而入打他一顿的,怎的就悄无声息的走了? 他在这安静的月色里坐了好一会,思量着他大概是憋了太久了,扬声叫子骞,因为他夜里不需要守夜,子骞也是在别处睡的,过了好一会,才过来,揉着眼睛道:“爷,什么事?” 楚靖瑜又怔住了,什么事?说是找个窑姐?买个丫头?又或者找个媳妇? 这些想法竟然都统统叫他否定了,他不想侮辱任何人,也包括他自己,他颓然的沉默了一会,又摆手叫子骞走了。 刘子文侧身睡在榻上,苏景年在他身后上药,皱眉道:“下手也太狠了!” 刘子文哼了一声,苏景年便立刻闭上了嘴。 谁知道刘子文自己又轻笑了一声,对苏景年道:“明日朕就要广选天下美女,充实后宫,你记得叫司马有容拟旨。” 苏景年应了一声,瞧见刘子文脸上一直有笑,知道皇上心情不错,他也就舒展的退了下去。 正文 53.第53章 清河县主在南苑的赏花宴, 几乎请到了整个都城年纪相仿的小姐们。 所以楚筱悠所见的人,又和之前所见大为不同。 她们一群平日里相熟的小姐们坐在一座四角高高翘起的亭子里,这其中安平王府惠安郡主, 平阳伯宋无双, 定南侯的梅玉, 秦侯府三位小姐以及两位表小姐以及白阁老白家的白容等的小姐们都在一处,远远的瞧见另外一群以萧太后娘家萧侯府以及张阁老家几位小姐为首的一群小姐簇拥着苏荷漫步走了过来。 因为父辈们的阵营不同, 平日都是很少接触的。 楚筱悠坐在惠安郡主的身旁, 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穿着月白裙衫梳着随云髻的高挑小姐,年纪虽小却已经可见那一身的温婉细致,贵气天成。 惠安郡主介绍道:“萧家的嫡长孙女萧灵雁。” 若是别人楚筱悠或许还记不起, 但萧灵雁却太有名了, 以萧家的嫡长女身份却嫁给了太子刘曦, 并且据传言, 因为和太子从小相识青梅竹马非太子不嫁, 所以才冲破了家族的壁垒得以有情人终成眷属,最终幸福美满。 刘曦未来的妻子么?她差点都忘了这事。 俏丽无双的白容笑着同楚筱悠道:“妹妹不知道,这个萧灵雁可是萧家的宝贝,深得太后和贵妃的喜爱。”她用团扇掩嘴笑, 那一双眼里却清清冷冷的。 楚筱悠歪着头笑看着白容:“姐姐不是也深得德妃娘娘的喜爱么?” 白容忍不住捏了捏楚筱悠的面颊, 对惠安郡主道:“宁宁,这么可爱的妹妹也不早点叫我认识, 不但人美, 嘴巴也甜, 一开口,一说话,叫人的心都化了!” 惠安郡主笑着把楚筱悠搂在怀里:“妹妹小,可禁不住你的闹腾。” 白容又笑起来。 罗秀逸坐在梅玉的身边,忍不住瞧了一眼楚筱悠,因为得了惠安郡主的喜欢,所以就自然而然的和这些上层人家的小姐相熟了起来么? 苏荷和众人走了进来,她偏黑的面颊上晕着鲜艳的红晕,一双眼睛也格外明亮,看上去非常的高兴,而萧灵雁还在说话,声音柔软温和:“……妹妹是真性情,这一点就最难得,尤其是通身的气派一看就是大家出身。” 这些话都说到了苏荷的心里,使得苏荷眉开眼笑。 可见萧灵雁的聪慧。 苏荷笑着和众人打了招呼,天气炎热她却穿着高领的衣裳,透过了交叠的衣领,隐隐约约还能看见烫伤后留下的疤痕,即使皇家有秘药,但总要些时间才能把这些疤痕消除。 她的礼仪虽然还有所生疏,但至少面子上说的过去。 独独没有和楚筱悠打招呼,楚筱悠便也懒得搭理她。 她故意拉着秦家的其他几位小姐,以示对楚筱悠的孤立,秦佳人几个到还淡淡的,罗秀逸却正好找到了可以表现的机会,她大大方方地指着苏荷手里的团扇:“县主手里的扇子可是从南边来的绝品,这世上总共也就三把。” 看上去博学多识。 苏荷立刻看向了罗秀逸,见罗秀逸的眼里是真挚温暖的笑意,人也看上去十分的友好亲切,这叫她有一种遇到了知音的感觉,甚至莫名的产生了相见恨晚的错觉,她忍不住拉住了罗秀逸的手:“姐姐连这个也知道?确实如此,是皇上赏赐的东西,想必应该不是凡品。” 罗秀逸露出一脸的羡慕神色:“县主真得皇上宠爱。” 苏荷大为满足。 苏荷对于世家贵族而言或许是一株草一朵花,微不足道,所有人看的是皇上的面子,她身上所显露出来的与贵族小姐格格不入的一些特色,使得不少人眼里都露着几分鄙夷。 唯独罗秀逸是真挚友好的。 让苏荷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温暖感,所以立刻就和罗秀逸亲热的像是多年不见的友人,又很成功的对楚筱悠表示了孤立。 谁知道别人根本不把苏荷怎么放在眼里,白容看也不看苏荷一眼笑拉着楚筱悠站起来和惠安郡主一起道:“走,我们去看看那边的梅花鹿和野鸭,南苑这边的小动物多的很,楚妹妹只怕都没见过的!” 萧灵雁的目光落在了楚筱悠的身上,有片刻的失神,正好楚筱悠也看了过来,两个人目光交叠,又很快错开,微微点头,转身离开。 大家照旧我行我素。 苏荷阴冷着一张脸,罗秀逸看的清楚,私心里觉得应该是楚筱悠得罪了苏荷,这让她对苏荷的好感也倍增,低低的和苏荷诉苦:“同样是住在侯府,我这个妹妹就比我会讨好人,比我得人喜欢。” 苏荷连忙道:“我知道,她魅惑人的本事是一等一的。” 听起来对楚筱悠的意见很大,罗秀逸就又说起了自己的事:“……我是个什么都要靠自己的,好容易开了店铺要赚几个零花钱,她却故意捣乱……真是叫人心里恨的不行,又是一家子的姐妹,我也不敢做什么。” 苏荷很喜欢比自己惨的人,这让她会有一种优越感,她真挚的对罗秀逸道:“你这个姐姐我认下了,你放心,你的这口气,我帮你出!” 南窗下的大案上放着两张帖子,都是烫金的红面,看上去有种金壁辉煌的感觉,好像已经飞黄腾达了一样,子骞和福叔站在一旁似乎很为难,齐齐看着收拾包袱的楚靖瑜:“公子打算去哪一家?” 楚靖瑜头也不抬:“去香山上找师父。” 福叔忍不住道:“这样,万一得罪了张白两家,那可怎么办?” 楚靖瑜笑了笑:“我有丁老先生做师父,他们谁敢动我?你们也太小瞧我的这个师父的能耐了。” 福叔和子骞立刻放心了,福叔连忙又叫人去张罗:“总要给老先生多带些东西才行!” 这样子人家才愿意护着他家公子。 等到出门,东西又拉了半马车,吃的穿的用的,什么都有,还有些搜罗到的字画古籍。 正好碰见正装出门的苏以乔,他看上去清瘦了很多,一身簇新的宝蓝长袍越显得长身玉立风度翩翩,看见楚靖瑜眼神却暗了暗,才上前抱拳行礼:“楚兄预备去哪一家?” 楚靖瑜一笑道:“预备去香山上闭关修炼。” 苏以乔一怔,立刻肃然起劲:“楚兄好气魄!” 楚靖瑜淡淡的道:“苏兄过奖了。” 楚靖瑜没问苏以乔要去哪一家,苏以乔却忍不住道:“我要去白阁老的宴席。” 楚靖瑜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苏以乔在街上站了很久,才上了马车。 楚靖瑜骑马上了大街,见街道上飞驰而过几个太监,很快就有叫人惊叹的消息传出来,皇上要在天下采选美女,充实后宫! 楚靖瑜愣了半响,又想起了那个月色迷人的夜晚,忍不住红了脸,夹紧了马,快速的出了城,上了香山。 丁怀礼正在院子里喂鸡,母鸡带着小鸡咕咕咕的叫着找食吃,楚靖瑜从外面进来,行了礼就提着刀去剁鸡食,他撩起袍子蹲在地上,几下就剁好了,又和着糠搅拌好倒进了气死狗的食盆里,母鸡门立刻一拥而上。 他又钻进鸡舍里捡出来十来个鸡蛋兜在袍子里,笑着朝丁怀礼道:“先生,这么多鸡蛋,我给先生摊上些鸡蛋煎饼吧!” 他幼年的时候在姥姥家里常常做这些活,这一会让他有了难得的亲切和温暖的感觉,朝阳落了一身,让他看上去有着孩童般灿烂的微笑。 丁怀礼坐在躺椅上喝着热茶,看着孩子一样的楚靖瑜也忍不住笑起来,他是没想到这小子会干这些事情的,毕竟他也是个实打实的富家少爷,眼前的少年给了他太多的惊喜,以及他身上的那种凛然正气和英气都让他忍不住喜爱。 当年的皇帝刘子文和安平王刘子胥他也没少为难,但对这孩子,太懂事了,他到舍不得。 他叫老仆人安怀把鸡蛋拿了过去,招手叫楚靖瑜坐在了自己的身边,温和的道:“今天可是选师宴。” 楚靖瑜笑了笑道:“我的师父在香山上。” 丁怀礼也笑起来:“你这小子胆子到不小,你坏了这规矩,若是张白两家同时为难你,你该如何是好?” “难道丁老先生的徒弟这名头是白给的?即使我要另立一派,那也有足够的底气,师父说,是不是这个理?” 丁怀礼开怀大笑。 手里提着一捆柴火的刘子文走了进来,阴阳怪气的道:“哟,这不是小师弟么?这么清闲?” 楚靖瑜又怔住了,他瞧着刘子文穿着粗布衣裳,头上也只一根木簪,挑着眉冷冷的站在那里,浑身上下都透着不爽,他想笑又怕惹恼了刘子文,瞧着刘子文弯腰放下了柴火,衣服不太合身,绷的紧紧的,身上的线条毕现,楚靖瑜乍然之间就又红了脸,从安怀的手里夺过鸡蛋飞似也的逃走了:“我去摊鸡蛋煎饼!” 丁怀礼去看刘子文:“这孩子认识你?” 刘子文咬牙切齿的道:“何止认识!” 南苑作为皇家的别院,虽然只对她们这一群小姐开放了小部分,但也足够叫人耳目一新。 漂亮的梅花鹿卧在树荫里悠闲的吃着青草,看到有人过来也不害怕,白容胆子很大,笑着还去摸了摸,吓的惠安郡主出了一身的冷汗,低声道:“你若是有个什么,我哥哥可不要吃了我!” 白容红着脸,不理会惠安郡主,拉着楚筱悠的手,又教着她喂梅花鹿:“它们最喜欢吃这种草。” 梅花鹿舔了一下楚筱悠的手,楚筱悠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惠安郡主便也崩不住也笑了起来。 又拿了鱼食去喂了水里的鱼,去看了水边的鸭子,楚筱悠也难得玩的高兴,一张笑脸红扑扑的,看上去娇艳欲滴。 苏荷叫丫头抱来了一只鸭子,雪白的羽毛,乖巧可人,黑豆一样的眼睛看着众人,惹的好几个小姐都非常喜欢。 苏荷看向了楚筱悠:“这个送给楚妹妹。” 苏荷不会好心的送她东西,楚筱悠用帕子捂住了嘴,清清冷冷的道:“我向来不喜欢这些扁毛畜生。” 拒绝的很干脆。 人群里的萧灵雁又看了一眼楚筱悠。 苏荷看上去神情有些不好:“我好心好意,妹妹怎么能这样?” 楚筱悠淡淡一笑,幼小的年纪却也自有一种风骨从她稚嫩的身体里迸发出,让她看上去更加夺目:“好心好意就该投其所好。” 从前的她怕这怕那,这也不敢那也不敢,却也并没有因此叫别人多一份怜惜,她早想明白了,这世道与其委曲求全,倒不如横眉冷对如苏荷这样不怀好意的人和事。 正午的风里也饱含热气,从树梢上吹过也没有带来多少凉爽,只听的树叶沙沙作响。 不知道谁撞了那抱鸭的丫头一下,那丫头把鸭子向着楚筱悠的方向抛了出去,鸭子受了惊吓,扑棱棱的煽动翅膀,嘎嘎叫着朝着楚筱悠张开了嘴。 鸭子这种生物,有时候的凶猛是叫人叹为观止的,那大嘴巴拧上一下,大概会让人有一种减寿的错觉,若是对着脸,那肯定就更吓人。 眼见着就要咬着楚筱悠了,谁知道从树上掉下来一个人,这就更吓人了,小姐们大都忍不住惊呼了一声,连要上前的白芷都停了一下。 掉下来的人挡住了楚筱悠,叫鸭子朝着自己身上狠狠的啄了好几下,而那鸭子像是疯了一样,根本不愿意停。 惠安郡主惊呼了一声:“二皇子!快,快把鹅抱走!” 听到是二皇子,场面瞬间就乱了。 楚筱悠的眼里,刘起是个怪异的人,莫名其妙又不可理喻,但此刻,这个穿着一身华服的少年,站在她的身旁,明明疼的脸上有豆大的汗珠滚落,见她看,却又要装作无所谓,她有些想笑,却又莫名的有几分酸涩的感觉。 那鹅终于被人赶走了。 而刘起身上的伤不说,外表已经有些惨不忍睹发髻散乱,衣裳也皱成一团,更重要的事,他坐在地上起不来了,他朝着楚筱悠颐指气使的道:“说,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 明明刚才才有了两分好感,这一会这嘴脸看上去又事如此可憎。 楚筱悠深吸了一口气行礼:“见过二皇子。” 刘起便又生气了,朝着楚筱悠道:“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楚筱悠几乎要忍不住转身离开。 苏荷早吓傻了,她虽然不是什么很有政治觉悟的人,但也知道弄伤了刘起是要惹出大麻烦的。 萧灵雁和惠安郡主蹲下来查看刘起的伤。 苏荷却指着楚筱悠尖锐的大喊起来:“怪你!都怪你!要是你早早接住那鹅就不会有这种事!” 楚筱悠鄙夷的看了一眼苏荷,既然没有胆子又何必到处惹事。 她的目光穿过这一片茂盛的树林,看向了穿着太子明黄的长袍走过来的刘曦,他的金冠在太阳下散发着夺目的光,幽深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夏日炎热的光,一直落在了楚筱悠的眉宇上,她忍不住别过了头。 刘起朝着楚筱悠大喊:“你,过来,扶本皇子起来!” 苏荷便又去推楚筱悠,尖锐的道:“快!快去呀!” 楚筱悠看着刘起的眼,那眼里竟然莫名有几分哀求,她忍不住,弯腰想要扶起刘起。 正文 54.第54章 “我来扶你。” 光从刘曦的指缝间穿过, 闪烁着钻石一般的光芒,落在了他身上,使得他袍子上的金线闪烁起来, 晕染的他的面庞炫目的有些不真实, 他的声音质地清冷, 却更显出他的无上高贵。 楚筱悠怔了怔看着挡住了她的刘曦,站直了身子, 看着刘曦把刘起拉了起来。 刘起一把甩开了刘曦的手, 站在那里冷冷的道:“谁要你来假好心!” 刘曦淡淡的看他:“我不管,谁来抬你回去?” 太监们抬了软轿过来,刘起却并不愿意配合的上轿, 他越过众人又要来扯楚筱悠, 刘曦挡住了楚筱悠, 眉眼里都是清冷:“怎么?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要你管?我爱怎样就怎样!” 萧灵雁站了出来, 她柔声道:“表哥, 你还是先回宫叫太医看看,不然姑祖母和姑姑都要担心的。” 刘起看也不看萧灵雁,萧灵雁却还是神态自如。 刘曦向后面的太监招手,那两个太监根本不管刘起愿意不愿意, 就把刘起硬塞进了轿子里, 刘起从轿子里探出了头,歇斯底里的朝着楚筱悠喊:“楚筱悠, 你给我记住了!” 刘曦的眼里一冷。 大家都看向了楚筱悠, 不知道楚筱悠是什么时候得罪的刘起。 苏荷嘲讽的笑着道:“你可倒霉了!” 萧灵雁却郑重的朝着刘曦行礼道谢:“今日多亏了太子相助。” 刘曦的目光却只落在了楚筱悠的身上, 顿了顿道:“你先回吧。” 楚筱悠和萧灵雁同时都愣住了,相互看了一眼,之前还泰然自若的萧灵雁因为这个无视,终究红了脸,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楚筱悠抬头问刘曦:“太子的意思是?” 她瞪大的眼里落满了金色的光,认真的看着他,刘曦的眼里也落了笑意:“先回吧。” 楚筱悠似乎反应了过来,大抵是为了免得不按常理出牌的刘起又回来闹事,所以她立刻道了谢,向着惠安郡主和白容道别,白容依依不舍的拉着楚筱悠的手:“我得了空给你下帖子,你可一定要来!” 楚筱悠也答应了。 楚筱悠一走,刘曦收回了目光,向着苏荷吩咐了几句,也就离开了。 不少人的眼里都露出了失望,太子的丰神俊朗实在叫人过目难忘。 苏荷却想起了从前在船上的时候,这位太子表哥看上去冷清的很,却总是在楚筱悠的左右,楚筱悠一走,他也走,别人不知道她却知道会是什么情景。 但这种话她又不能和别人说,她心里到也清楚,若是这种传言传出去,不说别的,大抵先就促成了这件好事,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 因此她也只是不高兴。 萧灵雁却同秦家的小姐说话,温温柔柔的,也不能叫人拒绝:“刚才的妹妹是谁?” 秦佳怡尖刻的声音立刻响了起来:“是个寄居在我家里的亲戚!” 秦佳人看了秦佳怡一眼,秦佳怡就缩到了一旁,秦佳怡笑着朝着萧灵雁道:“我姑妈和姑父早逝,我这个妹妹春天的时候刚来我家里。” 萧灵雁笑着点头:“她认识太子么?” 秦佳人笑起来:“怎么可能,说笑了。” 萧灵雁这才说起了别的。 楚筱悠出了南苑的大门,外面的一个小太监道:“楚小姐上这辆马车回去,这是太子的吩咐。” 楚筱悠四下里看了看,宽阔的街道上却有对面的高楼上侍卫把手,她搭着白芷的手,提起裙角上了马车,果然就见刘曦坐在里面。 外面跟随的秦家人自然不知道这些事情。 马车宽敞又舒适,铺着厚厚的坐蓐,小几上还摆着一攒盒的点心,楚筱悠坐在了刘曦的身边,笑看他:“多谢太子解围。”又去问刘曦的胳膊恢复的如何。 刘曦递给了楚筱悠一块糕点,顿了顿道:“多亏了刘起把你从鸭口中救下。” 明明是很凄惨的事情,却硬生生被面无表情的刘曦说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幽默感,楚筱悠笑起来,看着刘曦:“是呀,多亏了他从树上掉下来,不然就该我遭殃了。” 刘曦抿着嘴,挺直了脊背:“该要谢谢他。” “不。”楚筱悠连连摆手:“他那种人不能按常理出牌,近而远之的好。” 刘曦的眼里忽的又有了笑,伸手替楚筱悠整理衣裳:“你说的话也有道理,他本是一时贪玩,误打误撞而已,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这话听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对,楚筱悠却并没有多想,她歪在刘曦身边,认真的看着他,问他道:“你瞧见萧灵雁了么?” 刘曦怔了怔:“她?好像是看见了吧。” “你觉得她怎么样?” 刘曦愣住了,仔细看楚筱悠,忽然红了脸,摩挲着腰上的玉蝉,声音也低沉起来:“我,没有仔细看。” 楚筱悠觉得这好像不对,这话听起来好像两个人不是很熟一样,但据她所知,青梅竹马的两个人怎么也不该是这样的状态。 刘曦却岔开了这个话题,说起了别的:“你在秦家一切可还好,有没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有没有什么厌恶的人。” 楚筱悠笑着打趣他:“太子殿下问这些做什么?难不成是想为我收拾那么几个人?” 刘曦严肃的看着楚筱悠:“那是自然的。” 他难得露出孩子气的认真,叫楚筱悠觉得温暖,她笑着戳了戳刘曦的肩膀:“你若想知道,那我就絮絮叨叨的和你说说吧。” 结果一路上真就都说了秦侯府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刘曦还听的非常认真,点评的也非常到位,对于罗秀逸罗云飞以及楼玉儿几个人都表示了强烈的不满。 楚筱悠很有一种遇到了闺中好友的感觉,忍不住什么都同他说了些:“我就很看不惯她们那种装腔作势的样子,明明心里想的是别的,偏要装作自己有多高尚,人么,太假了就招人厌。” 刘曦应和道:“就是这样,你若不喜欢就和他们少说一些,我还听说罗云飞逼死了一个丫头?” 没想到连刘曦都知道这个事了。 楚筱悠很有一种成就感,她抿了抿嘴,招手叫刘曦凑近她,低声道:“我的丫头偷偷听到的,话也是我叫人传出去的。” 她的眼里事狡黠的光,像一只小狐狸一样,似乎一点都不害怕叫他知道她的狡诈和不为人知的黑暗。 刘曦的心跳的快的像要蹦出胸膛,看到她白玉般的耳垂上那珍珠坠子仿佛是这世上最名贵的东西,顿了顿干涩的道:“就该这样,只要你自己觉得高兴,该怎样就怎样,就是有什么事,你叫人来跟我说,我帮你。” 有个什么都真心实意向着你的听客,简直是件在畅快不过的事情,她就是向哥哥也没有说过这样的事情。 楚筱悠嘴角挑着几丝笑:“有你这句话就行了。” 她骨子里的清冷傲然和几分漠视和冷淡,在这一刻毫无保留的展现了出来,让她大大有别于平常的时候,连同那几分阴冷几分沧桑都露了出来。 刘曦突然就有了一种地老天荒的感觉。 他忍不住拉住楚筱悠的手:“你当知道,我心里……” 马车停下来,白芷在外面道:“小姐,到了。” 楚筱悠又微微笑起来,那眼里仿佛是起了大雾下了细蒙蒙的雨只有无限的娇弱和苍白美丽,在什么也看不道:“多谢你送我。” 刘曦有些失望,点了点头,叮嘱道:“记得多同我说说长生的事。” 楚筱悠挑眉,转身下了马车。 老太太正在用新得的放大镜看经书,字大了很多,果然就看起来非常清楚,她笑着同丫头道:“还是靖瑜这个孩子细心体贴,拿来的东西都这么合用!” 秦昊天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老太太怔了怔,叫秦昊天坐下:“可是出了什么事?” 秦昊天凝重的道:“皇上要从天下采选美人,充实后宫!” 老太太皱起了眉头,把放大镜交给了身边的人:“这是又要有几家高兴几家愁喽,不过,这本也是无可厚非的事,这么多年了,皇上后宫总共也就那么几个人,是该选几个人进去热闹热闹了。” “有些人已经预备要把自己的女儿送进去了。” 老太太冷了脸:“男人们不景气,指靠着女人也必定长久不了,他们要把好女儿往火坑里推,我们家里可不兴这些,就算是有天大的好事落在了头上,那也要先看看自己有没有能耐吃下去,别到头来憋坏了自己!” 秦昊天点头:“母亲说的是,我也正是这个意思。”他顿了顿又接着道:“听说,今日的选师宴,靖瑜去了香山。” 这到大大出乎了老太太所料,过了半响她才忍不住叹息:“丁怀礼是帝师,先帝在的时候都要尊称他为先生,若他出山想要和另外两派分庭抗礼,那也是完全可以的,就是靖瑜这孩子,魄力和胆量确实出乎意料,现在来看,他怕是要叫京城抖一抖的人物了!” 秦昊天深深的沉默了下来,所以,是他错过了么,他忍不住抬头问老太太:“母亲可有什么要交代的。” 老太太看了一眼儿子:“后悔了?” 秦昊天点了点头:“外面传言罗云飞逼死了一个丫头,有这种事情缠身,这一届他想出头就难了。” 老太太是深深的不悦:“你要知道外人谁都靠不住,只有自己靠的住,你若是有这时间,还不如多花些心思在那几个孩子身上,若教导好了,何至于总是思量这些问题!” 秦昊天惭愧的垂下了头:“母亲教训的是。” 丫头道楚筱悠回来了,老太太意外的道:“怎么这会回来了?” “不知道,只知道是太子叫人派了马车送回来的。” 这样一说,那就是应该没有什么事,老太太这才放心了,叫秦昊天回去:“你把这些话会跟你媳妇也说说,省得到时候一个家里却是两样事。” 秦昊天应了一声缓缓的退了出来,叹息的站在院子里,好半响才离开。 山野间的茅草屋里,母鸡还在咕咕的叫着啄食,一张露着本色的原木桌子上摆着一盘大葱炒鸡蛋,一盘土豆丝一盘黄瓜丝,一碟酱菜一大盆的煎饼。 菜色简单却也十分美味,从后面跟过来的安平王刘子胥,提起煎饼就咬了一口,笑着朝楚靖瑜竖起大拇指:“师弟的手艺不错!” 可以想象一下么,一张桌子上四个人,一位皇帝一位王爷一位帝师,若是稍微心态不好些,别说吃饭,怕是坐都坐不住。 好在楚靖瑜是个从骨子里蔑视皇权的人,他泰然自若的受力安平王的夸赞,给每个人都卷了一张饼子。 刘子文的脸色就非常不好,好像别人都吃的是他家的。 刘子胥莫名其妙的:“二弟这是做什么?难不成是不欢迎小师弟?我觉得小师弟挺好呀,懂事能干,最重要的是长的英俊,简直人见人爱的!” “闭嘴!”刘子文冷冷的看了一眼刘子胥,刘子胥就只能识相的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又对楚靖瑜道:“听说你在外面还做生意?” 楚靖瑜点了点头,说了自己的一些产业,刘子胥惊讶的道:“最近京都力十分红火的自助烧烤和自助火锅原来都是你办的?!” 楚筱悠笑着道:“见笑了。” 刘子胥忍不住连连点头:“你这个后辈不错,不但有想法还很有魄力,更难得的是学问也这么好,这样的人要是不成为栋梁之才,简直天理难容。” 单从面容上看,惠安君主和刘子胥长的并不怎么像,而且刘子胥不知道是因为保养的好,还是因为天生坏了一条腿的原因,在这皇室里心态好,所以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的多,他比皇上大了五岁,但看上去似乎比皇上还要年轻。 楚靖瑜只是笑笑。 刘子文却没好气的看着刘子胥:“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闭嘴!” 刘子胥不乐意了,对着丁怀礼道:“师父,你评评理,我哪里说的不对?” 丁怀礼卷了一张煎饼起了身,一面走,一面道:“老喽,年轻人的事情管不了喽!” 说着就出了院子,刘子胥回头见刘子文还冷冷的看他,深觉坐不住了,卷了两张饼,跛着一条腿,也很快离开了。 桌子上就剩下了楚靖瑜和刘子文,这叫楚靖瑜觉得尴尬万分,他刚想起来,刘子文就冷冷的看过来:“怎么?你也要走?” 这似乎就又走不得了,楚靖瑜干干的一笑道:“哪里,哪里。” 刘子文坐直了身子,垂了眼皮看楚靖瑜:“你躲什么?” 这么尴尬的问题何必现在问? 楚靖瑜深吸了一口气,抱拳硬着头皮道:“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这话一下子激怒了刘子文,他猛的站起来,激动的看着楚靖瑜:“你把我当什么呢?” “啊?”楚靖瑜往常超强的交际能力这一会似乎完全起不到作用,他甚至根本就不知道刘子文到底为什么生气,他又哪里说错了,他看着暴走的刘子文,愣愣的想,皇上心,海底针,实在太难猜了! 正文 55.第55章 热闹非凡的白阁老宴席上, 白阁老白有光在仆人低语了几句后,面上的神情多少起了些变化,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罗云飞瞅准了时机走上前去, 弯腰下去行了大礼:“晚辈罗云飞见过白阁老。” 他虽然穿着朴素的长袍, 但看上去眉清目秀,气宇轩昂, 很得人的感好, 白有光看向罗云飞,稍微做了停顿,却并没有理会罗云飞, 而是向外走去, 把苏以乔叫到了身边, 朝着众人介绍:“这个就是浙江的案首, 才十五岁的年纪……” 因为那个叫做楚靖瑜的即没有来他的宴席也没有去那边的宴席, 所以今日的重头人物就成了苏以乔。 苏以乔不但一表人材,而且气度不凡,这叫白有光大为满意。 罗云飞阴沉的站在原地,听着身后几个仆人窃窃私语:“他就是那个逼死了妹妹贴身丫头的人吗?真是叫人没想到…….” 罗云飞深吸了一口气把怒气都压了下去, 这种事情是怎么传出来的, 为什么会闹的人尽皆知,一提起他的名字谁都知道了?他越想越觉得冷汗森森, 深有一种陷入了泥潭无法自拔的感觉, 若是在不加以制止, 那么他大抵真就要完了! 白有光接下来说了什么他一句也听不进去,只觉得分外的煎熬又好像所有的人都在指着他说三道四一样,他在无往日的风流倜傥和应对自如,满脸都露着颓丧和不安。 白有光失望的收回了目光,原本看好的这个年轻人,现在看也太不经事。 罗秀逸强装镇定的和苏荷道了别,苏荷还邀请罗秀逸:“有空就来我府上玩。” 罗秀逸强打起精神应酬了几句,等上了马车整个人都瘫在了马车上,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些小姐里面会有人说自己的哥哥逼死了她的贴身丫头,有的人还说的那么暧昧,就好像她和哥哥有什么不堪入目的事情一样,天呐,要是已经人尽皆知,那往后她和哥哥可怎么办?! 她的富贵梦岂不是要破了?! 羊角宫灯上的美人在跳跃的烛火下看上去摇曳生姿,因为皇上要采选天下美人,这件震动了天下的事情大概此刻是每个世家贵族或者平民百姓都在讨论的话题。 连许久不曾出来的何颖也到场了。 说话的是楼玉儿:“……这才多大一会,好几大家都把自己家有些姿色的女儿名字报去了内务府,尤其那些落魄了的人家,原先显赫的卫国公家,归隐了的前阁老王家,还有清廉出名的曹御史家里竟然都有,他们从前是怎么说的,不求荣华富贵只求为皇上朝廷效力,如今有了机会翻身全都巴巴的往上赶,生怕落下了自己,这世道,真是不知道叫人怎么说好!” 秦家适婚年纪的就只有秦佳人了,这些话听在她耳朵里总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她紧张的盯着老太太。 老太太叹息着道:“别人家如何我也不说了,个家有个家的事,只一件,这事情和咱们没有关系!” 秦佳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楼夫人一直沉默着在喝茶,什么话也不说,似乎并不怎么感兴趣一样。 罗秀逸的心里一直在飞速的计较着,想着如何能解决了哥哥的事情,目光掠过了秦佳人眼里又深了深,她看向了坐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楚筱悠怀里小狗的秦轩宇,心里一痛,又别过了眼,坐的笔直。 等到众人散了,楼夫人却把罗秀逸和楼玉儿都叫了过去。 屋子里只点着一盏灯,光线十分的昏暗,彼此之间也看的并不是很清楚,于是连那说的话好像都朦朦胧胧的蒙上了一层纱似的听不真切,却也正是如此的氛围使的人更愿意吐露真言。 楼夫人叹息着,听起来格外的悲悯:“佳人这婚事真是愁坏我了,高不成低不就,终归没有一个合心意的。” 楼玉儿和罗秀逸立刻就明白了楼夫人的心思。 楼玉儿心里一松,开口道:“眼下到是有个好机会。” 楼玉人沉沉的道:“你的意思我知道,只是怕你妹妹和老太太不答应。” 要是秦佳人能入宫并且得宠,那对于秦家乃至罗秀逸她自己而言都有莫大的好处,罗秀逸坐直了身子,义正言辞的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姐姐的婚事,自然是姨母说了算,至于老太太,上了年纪,总有思虑不周的时候,再说,姨母就是把大姐姐的名字报上去了,事后老太太还能把姨母如何?” 楼夫人的眉宇间终于见了一点笑,温和的对罗秀逸道:“还是你体贴懂事。” 楼玉儿也连忙帮腔:“就是,后辈的事情还要靠着后辈谋划,眼见着家里一日日的…..”她的话顿了顿,但楼夫人知道是什么意思:“只要大妹妹争气一些,皇宫里赏赐下来的东西不知道要多值钱!” 罗秀逸补充道:“若是能在皇上跟前替表哥表弟们美言几句,封侯拜相不也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么,要是在能生下一儿半女…..” 这话说的大家的心情都愉快起来,就好像真的秦佳人已经入宫受宠,秦家也成了皇亲国戚,富贵唾手可得。 楼夫人看向了罗秀逸,慈祥的道:“你和你大姐姐关系一向好,寻常的时候你也多劝劝她。” 罗秀逸应了是,她原本想着哥哥的事情求助楼夫人,但忽然又觉得并不可行,事情已经传扬去了外面,楼夫人的能力只怕已经不足够做些什么了,还是等哥哥回来,在好好商议吧。 她略坐了一会就起了身,如意不知道去了哪里,就她一个人往回走,她住的院子在最北边,从楼夫人这里出去要很长一段路,路过花园,黑漆漆的只有在风里摇摆不定的树枝,看上去张牙舞爪的。 斜地里忽然窜出来个人影,她吓了一跳,正要叫,只听的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是我!” 秦轩宇!罗秀逸听到这声音,心里莫名的安定了下来,只一想到秦轩宇在楚筱悠跟前的做派心里又生气起来,扭开身子向前走。 秦轩宇也不生气,笑着追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道:“好人,怎么不理我?” 罗秀逸甩开了他的手,冷冷的道:“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秦轩宇贴了上来,脸在她的耳朵上蹭来蹭去,低低的道:“你这是做什么?我心里是怎样,难道你不知道,非要来呕我?” 若是往常,罗秀逸一定会义正严辞的把秦轩宇推开,但是现在,因为楚筱悠的缘故让她心里有了危机感,她害怕若推的太开,惹到了秦轩宇让他厌弃了自己,那就得不偿失了,她深吸了一口气,不但不躲,还往秦轩宇跟前蹭了蹭,娇声道:“你的心里怎样,我怎么知道?” 这小小的举动让秦轩宇大为欣喜,顺手就搂住了罗秀逸纤细的腰身,嘴巴在她的耳边吹气:“好姐姐,好妹妹,这心里的的确确只有你,难不成你要叫我把心剖出来给你看么?!” 秦轩宇好久了都没有这么殷勤过,罗秀逸心里也明白是因为什么,这叫她心里多了几分得意。 她靠在秦轩宇怀里低低的哭起来,不大不小,羽毛一样挠着人心,秦轩宇着急的抓耳挠腮:“到底是怎么呢?怎么哭了?谁惹的你?” 罗秀逸用手指戳着他的脸,秦轩宇却把嘴凑过去嘬住,罗秀逸红着脸抽了回来:“外面人怎么说我哥哥的你难道没听说?” 秦轩宇把罗秀逸紧紧的搂在怀里,那手想要动一动却被罗秀逸拍开,就只得道:“那你说,你要怎样?” 罗秀逸撅着嘴撒娇:“你帮我,你就说你看见是有个小厮欺负小甜,小甜想不开投井了,在把那小厮打死才行,闹的大了,叫大家都知道才行!” 秦轩宇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化掉了一样,往常冷冷清清的人,此刻用了能耐,简直能要了他的命,他把人越搂越紧,恨不得揉进骨子里,鼻口里都是少女的幽香:“行!行!你说怎样就怎样!但你怎么谢我?” 罗秀逸娇俏的一笑,在他面颊上用柔软的唇碰了一下,然后很快飞奔着离开。 秦轩宇身和心似乎也跟着飞走了一样。 楚筱悠临睡的时候还在白芷的指导下压了腿出了一身的汗,又去洗了澡才早早的睡下。 过两日就是何颖二十三岁的芳辰,虽然她有孕在身,但老太太和楼夫人的意思还是要置办上两桌请几个女先生进来热闹热闹的,楚筱悠定了送一个白玉的送子观音,其他的也不想多送,和秦家的人,在内心深处里她是不想太靠近的。 严姑姑低头站在刘曦的对面:“太子说的,奴婢都明白了,一定会叫清河县主长了记性,以后再不敢乱来的。” 刘曦淡淡的点头。 苏荷正在装模作样的看书,虽然她才认字不久,很多字也都不认识,但她还是要看,因为现在的她是一个有品级的县主,她必须叫自己看上去和那些大家闺秀没有什么两样,她吩咐丫头:“把灯挑亮一些,看的我眼睛疼。” 丫头正要动手,瞧见严姑姑从外面走了进来,连忙行礼。 苏荷的神情就淡了下来,看也不看严姑姑的道:“姑姑刚才去哪呢?叫我好找!” 严姑姑面无表情的看着苏荷:“县主今日所做叫太子大为不满,今夜就写一千张大字作为惩罚,若是写不完就不许睡觉,不许用膳!” 苏荷瞪大了眼:“太子表哥?太子表哥是什么意思?!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然而严姑姑不说话,那些侍候的丫头们也不敢说话,只垂着头恭恭敬敬的立在一旁。 严姑姑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好像身上没有一点人情味一样,叫苏荷觉得即使她饿死,也没人会管她,她太恐惧饥饿的感觉了,那种随时要死去的错觉让她深受折磨,一次也不想在体验! 她倔强的看着严姑姑,好一会才低下了头,细声细气的道:“好。” 为了活下去,她常常向人低头,现在,为了活的更好也不过是低头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罗秀逸看见了院子里的灯火,脸上的红晕才渐渐退去,想起秦轩宇的着迷她又忍不住微笑起来,翡翠开了门,她这几日看上去胖了不少,衣裳也穿的邋里邋遢,见了人也畏畏缩缩的,叫她哥哥说了几次,越发不到人跟前去了。 想到这罗秀逸站住了脚,关切的询问了几句:“你要是哪里不舒服,我叫人请个大夫进来给你看看。” 翡翠慌张的连连摆手:“不必,不必,我挺好的。” 罗秀逸也不过是问一问,翡翠这样说,她也就丢在了一旁,又问:“我哥哥呢?” 翡翠向里面指了指,低声道:“拉着一张脸。” 罗秀逸便知道她哥哥肯定也知道了这事情,她叹息了一声走了进去,谁知道还不等罗秀逸开口,罗云飞一看到罗秀逸就暴躁的道:“你不是说会处理好吗?怎么现在闹的人尽皆知了?!” 罗秀逸一想到哥哥的鲁莽心里也来了气:“若不是哥哥惹出来的事,会有这么多的麻烦么?再说我费了多大的心思,哥哥可知道?我每日里为了赚钱为了哥哥能心无旁骛的读书又费了多少心思,旁人家的妹妹都是宝贝疙瘩,就我是没人疼没人管的,我若是跟着爹娘去就好了,也省得叫哥哥嫌弃!” 她说着忍不住哭起来。 罗秀逸这样一说,罗云飞也沉默了下来,过了片刻,干涩的道:“是我说话不好,妹妹别生气了。” 罗秀逸这才渐渐收了眼泪,同她哥哥道:“我已经跟秦轩宇说好了,这个事情由他出面。” 罗云飞眼前一亮,说出来的话越发愧疚:“都是我太心急了,刚才对妹妹说话不好,妹妹别生气,哥哥知道你不容易,你且在耐心等等,用不了多久就再也不会叫你在做这些事情了!” 罗秀逸这才笑起来:“好,我等着哥哥飞黄腾达的时候!” 何颖生辰这一日天气越发的好,老太太嫌坐在屋子里太闷热,楼玉儿就叫人把园子里的花厅布置了出来,在里面摆了两盆两人高的冰雕,又体贴的在何颖的身旁只放了小盆的冰雕,竟然是个憨态可掬的小娃娃模样,大家都围着看。 周夫人对何颖道:“我瞧玉儿今日到表现不错,一会就叫她坐下来多少吃一点。” 说的大家都笑起来。 楼玉儿一拧身凑到何颖跟前,捧场的道:“那可就要沾上些寿星的福气了!” 老太太笑的不行,指着楼玉儿对何颖道:“快把你那剩菜剩饭打发了她!” 大家都笑做了一团,一派的花团锦簇。 楚筱悠坐在老太太身边,秦轩宇挤在了秦佳人和罗秀逸跟前,秦佳悦一个人坐着,秦佳茹和秦佳怡坐在一起。 何颖的心情看上去也不错。 正文 56.第56章 朦朦胧胧中似乎有人说“说书的女先生”如何, 但那时候楚筱悠染了风寒,发了好几日的高烧,并没有打的起精神, 只记得那一日格外的热, 而祖母晚上没有用饭。 昏黄的烛火下, 祖母的面庞异常的憔悴,怜爱的坐在她的床边看她用了药才起身离开。 乍然之间回忆起这些, 楚筱悠猛然反应了过来, 何颖应该就是在今日流掉孩子的! 她看向叫丫头扇着扇子的祖母,满目的慈爱和安宁,她看向正抚摸着肚子微微笑着听女先生说孟母三迁的故事的何颖, 以及笑着在和丫头叮嘱的楼玉儿, 听的聚精会神的楼夫人和慈眉善目的周夫人。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谁想叫何颖的孩子流掉?而她又该不该出手帮助? 楚筱悠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摇的扇坠上的流苏也飞快的晃动起来, 立在一旁的冰雕渐渐“消瘦”, 太阳慢慢的挪到了头顶,越发炎热。 罗秀逸葱绿的交领纱衫微微敞开了一些,多露出了一截子白皙细嫩的脖颈,愈显的她肤白貌美婀娜多姿起来, 秦轩宇的眼几乎黏在了罗秀逸的身上, 凑近了笑着道:“这故事都是给大嫂子肚子里的孩子说的,听着怪无趣的, 不若我们去后头的湖边, 那里有树又在水边, 比这还凉快!” 罗秀逸偏躲在了秦佳人的身后不叫秦轩宇看,淡淡的道:“谁耐烦和你去,找你妹妹去!” 秦轩宇的桃花眼里一片灿烂,让他看起来比那女先生头上的一大朵牡丹花还要别致鲜艳:“又说这种话!” 秦佳人笑起来:“好了,隔着一个我,就这样说起来,这是把我当什么呢?”她说着推了一把秦轩宇:“去,给大嫂倒茶去!” 秦轩宇这才依依不舍的站了起来。 楚筱悠把这些都看在眼里,看来罗秀逸使了不少本领,叫秦轩宇忽然就对她如此的看中,不知道又在筹谋什么? 她垂了眸喝着自己茶碗里的龙井,秦佳怡却似笑非笑的看楚筱悠:“你在清河县主的赏花宴上叫太子殿下赶了回来,还能这么淡定自如,还真叫人佩服!” 连秦佳怡说话也学会了带着假笑,也没有以前那么尖刻了。 这到是要叫人刮目相看。 楚筱悠优雅的吹着茶碗里的淡绿的茶汤,并没有准备搭理秦佳怡,也不知道是谁备下的东西,这么热的天还喝的热茶。 秦佳茹看的兴高采烈,转过头惊讶的看着秦佳怡:“三姐姐难道不知道,楚表姐是太子叫人用马车送回来的吗?我还去看了,那马车又大又宽敞,顶我们家的好几个的!所以楚表姐不是被赶回来的,不用担心!” 她说着,好心的向着楚筱悠,安慰楚筱悠一般。 秦佳怡气的直跺脚。 楚筱悠笑着对秦佳茹道:“我们的四妹妹不但人美,更重要的是心善,往后一定有大造化!” 秦佳茹听的很高兴,赞同的道:“我也这样想,楚表姐以后也会有大造化的!” 旁边的老太太和楼夫人们都笑了起来,秦佳怡就只能深深的垂下了头。 楼玉儿又问楚筱悠:“你哥哥没去选师宴你知不知道?” 她那一双三角眼里总是不经意间透出几许精光,笑吟吟的和人说话,却叫人觉得是在算计。 丫头又上了一次茶,楚筱悠不经意的瞥见楼玉儿的茶碗里茶汤的颜色偏红,她微微一顿,楼玉儿却又笑吟吟的开了口:“你可不知道,坊间现在到处都是关于你哥哥的传言,说什么的都有!” 她露出一副什么都知道的姿态,好像专等着人来问。 楚筱悠只专心的剥着盘子里的瓜子,瓜子饱满的白瓤放了半盘子,她才捧给了老太太:“您吃这个!” 楼玉儿的嘴巴里又能说出什么好话来,她一点都不想知道。 罗秀逸却笑着道:“是怎么夸赞楚表哥的,说出来叫我们听听呀!” 楼玉儿才要开口,老太太高兴的道:“你们瞧瞧,谁有我的悠悠贴心,你们光说我整日的偏袒她,却不知道说说她的好!” 楼玉儿便丢开了刚才的话题,连忙来捧老太太的场:“我们都是笨嘴笨舌的,没有楚妹妹的七窍玲珑心!” 老太太笑指着楼玉儿:“你这猴子,快给你嫂子倒茶!” 大家都笑了一场。 楚筱悠看着何颖把茶喝了下去,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说书的女先生说了好几个故事,大家都听的不耐烦了,楼玉儿便叫唱上几首曲子:“把你们拿手的,不那么吵的唱几曲。” 何颖站了起来,大概是要去净房,凑到了老太太身边的楼玉儿笑着推了推楚筱悠:“怎么不去扶一扶你大表嫂?老太太看了也高兴。” 楚筱悠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可她却从楼玉儿漆黑的眼里看出了几点光芒,这光芒落进她的眼里,一直透进了心里,搅的她心神不宁。 她走了两步,到底停了下来,皱了眉对坐在一旁的罗秀逸道:“罗姐姐陪陪嫂子吧,我也觉得不大舒服,要回去一趟。” 罗秀逸向来喜欢出这种风头,她立刻站了起来,何颖温和的对楚筱悠道:“你不舒服就先去吧,不用管我!” 罗秀逸也带着一身的长姐派头道:“你管好你自己就行,大表嫂这里有我。” 这话中的语气,显示的罗秀逸不知道多么能干,而楚筱悠又是何等的无能。 楚筱悠不想计较这个,她回到了老太太身边,低声说了几句,出去的时候目光落在了楼玉儿的身上,见她的面色大不如刚才好,身边的茹芸不知道在说什么,楼玉儿看上去摇摆不定。 楚筱悠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看着茹芸走了出去,她也跟了出去,站在庑廊下,瞧见一会有个小丫头从茹芸消失的地方出现,低着头脚步匆忙,迎着罗秀逸和何颖走了过去。 有一会,她心里是有着强烈的不安和挣扎的,可是等瞧见何颖和罗秀逸亲热的拉在一起的手的时候她又觉得释然了,这里的人只要她没去刻意伤害就已经是仁慈了。 她站的地势高,下面的事情几乎看的一清二楚,那丫头走到了罗秀逸身边推了罗秀逸一下,罗秀逸正撞在了何颖的肚子上,而何颖脚下一滑,连同罗秀逸一起倒了。 那乍然涌出的血水以及罗秀逸惊慌失措的神情楚筱悠都清楚的看在了眼里,她淡淡的转身,朝着绮画道:“去看看,那茶碗里到底是什么。”如果不是因为事先喝了什么不该喝的,血不会见的这么快,所以,今日喝的是热茶,是有原因的。 如果不是她早有预感,这一会只怕那个趴在何颖肚子上的人就是她了,所以罗秀逸不知情,一切都是楼玉儿在后面导演,原本以为楼玉儿和罗秀逸还有些交情,没想到在自己的利益面前,一切都是那么不堪一击,楼玉儿想要一箭双雕,陷害她害死楼玉儿肚子里的孩子似乎也就说的过去了,毕竟,她本就是这样只有利益的人。 外面的尖叫和嘈杂一下子涌进了耳朵里,楚筱悠想起祖母,难免心里难受起来,她叫白芷去炖了安神的药膳,一会叫祖母好好的喝一些,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长生听到了楚筱悠的脚步声早摇着尾巴蹲在了院门口等着,他黑亮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期待,楚筱悠的脚一踏进院子里,他就飞奔了过来,围着楚筱悠的脚高兴的转圈。 楚筱悠忍不住把他抱在了怀里,笑着道:“又长胖了!” 香草在一旁道:“小姐不知道,多少人抢着喂它管它,走到哪里都有人指着说,这就是楚小姐的长生!” 没想到长生现在这么有名。 罗秀逸的双手上全是何颖的鲜血,这是她从来没有遇见过的事,更叫她心惊胆颤的是何颖的痛苦以及那抓着她手的时候深深的掐进她胳膊的指甲,有一种恨之入骨的感觉,她连连道:“不是我!不是我!是有人撞我!刚才!刚才有个丫头!” 但那丫头早不见了,谁也没看到那丫头是谁,这话就是没有任何人来证明。 老太太,楼夫人周夫人,楼玉儿,秦家的姐妹也都涌了出来,老太太脸色一白,到底稳住了心神吩咐:“叫人去请太医,在把春凳抬过来,躺着抬,千万不要叫人起来!” 楼夫人大叫道:“还不快按老太太说的做!” 老太太就着丫头的手坐在了何颖的身边,抓住她的手,慈爱的道:“好孩子,别怕,祖母在这里,你一定会没事的!” 鲜血浸湿了老太太的衣裳但她浑然不觉,那种经历了大风大雨的淡定自若使的何颖确实安静了下来,她躺在丫头的怀里深呼吸着,又忍不住落了泪:“祖母,我不想失去这个孩子!” 老太太点头:“知道,我知道,你别慌,放松下来,太医来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何颖忍不住点头。 罗秀逸在众人或者厌恶或者悲悯又或者质疑的眼神里,几近崩溃,她想起开始的时候发生的事,这一切本该是楚筱悠来面对的,但楚筱悠却把她牵扯了进来! 楚筱悠,又是楚筱悠!每次都是她!这一次只怕又是楚筱悠在陷害她!她想大声的喊出来,叫所有人都知道,只怕是楚筱悠哉捣鬼!可又知道现在这个时候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否则不但不会有人相信她,还会有人说她是诬陷和推卸责任! 她要离开这里,必须现在就走,不然等到何颖真出了什么事,她想要走也走不了了! 她可怜的看了一眼秦轩宇,秦轩宇竟然立刻就注意到了她,她心里一喜,深吸一口气,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丫头抬了春凳过来,慌张的抬走了何颖,谁也没空注意罗秀逸,只有秦轩宇站在那里喊:“快,快送罗姐姐回去!” 他这样说着,也照样没人过来,此刻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他便弯腰扶起了罗秀逸,一手正好穿过她的腰身,叫她整个人靠在自己的身上,一步步的往罗家的院子走去。 回了院子,就几个小丫头,瞧见秦轩宇过来,连忙来帮忙,秦轩宇笑着道:“你们玩去吧,不用你们管。” 小丫头们也就笑嘻嘻的跑远了,秦轩宇把罗秀逸扶进了屋子里,放在床上的时候秦轩宇似乎是没站稳,一下子压在罗秀逸的身上扑倒在了床上。 罗秀逸忍不住睁开了眼坐起来推开了秦轩宇,秦轩宇笑的歉疚:“冒犯姐姐了。” 罗秀逸横了他一眼,又哭起来:“这下可如何是好?” 秦轩宇心疼的不行,连忙过来劝慰:“你放心,有我在,没人能把你如何!” 罗秀逸的世界,一个人坚强了太久,一句有我在就足以让她崩溃,她忍不住靠在秦轩宇的怀里又嘤嘤的哭了起来:“你说的,你要说话算话的!” 楚靖瑜刚刚把水缸里的水挑满,他健美的线条在单薄的夏衫下若隐若现,十分的显眼,子骞从外面进来。 “出了大事!”他拖长了调子。 楚靖瑜看了他一眼:“说。” 子骞就到豆子一样开始了:“秦侯府的三公子把自己家里的一个仆人送去了衙门,说叫衙门打杀了去,据说前几日传扬出来的罗云飞逼死妹妹贴身侍女的事情其实是谣言,实际上一切都是这个小厮做的,而罗云飞为了侯府的名声选择了默认。” 所以原本叫人唾弃的罗云飞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重情重义的人物? 这个秦轩宇到是很叫人意外,没想到会想出这么有效的办法,只是这么不把秦侯府的面子当回事,未免也太败家了些。 子骞又接着道:“世子夫人流产了,据说是叫罗秀逸撞掉的。” 当时看书的时候他到没记得这件事情。 “小姐可好?” “小姐叫阮青来过,送来衣服和寻常用的东西,又说一切都好,叫公子不用挂心。” 楚靖瑜点了点头:“收拾收拾,下山一趟,叫人去约秦轩河出来。” “是!” 正文 57.第57章 前一天还艳阳高照, 夜里就下了倾盆大雨,半夜的时候电闪雷鸣,楚筱悠在里间听得外面嘻嘻索索的声音, 扬声叫了香草进来, 原来是怕打雷, 吓的缩成一团,她笑着叫香草脱了鞋子睡在了她的身边, 主仆两个才躺下。 守月又过来问, 说是老太太叫过来看看楚筱悠睡得安稳不,又答了一遍,一时到有些睡不着, 香草窝在松软的被窝里觉得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就说起何颖:“奴婢去看过一次, 整个人瘦的不成样子, 和之前比, 像换了一个人一样,瞧着,怪可怜的!” 何颖没有挨得过这个冬天,到了第二年下半年的时候秦轩明就新娶了夫人, 不过周夫人的娘家侄女实在太过稚嫩, 撑不起这个世子夫人的名头,若是何颖还在, 或许侯府的衰败不会那么快, 只可惜, 她虽然聪明,却到底远没有楼玉儿的毒辣,一招失策就香消玉殒。 楚筱悠不想探究何颖的死到底和楼玉儿有没有关系,这个曾经吃她肉喝她血的侯府的衰败,她乐见其成。 她只是心疼祖母。 楚筱悠翻了个身,看着香草:“你说,怎么才能叫祖母高兴起来?” 香草在楚筱悠大而明亮的眼的注视下有几分局促,认真的想了想道:“薛姨娘不是快生了么,只要薛姨娘能好好生下一个孩子,老太太一定会高兴的!” 说的倒也是,楚筱悠就叮嘱香草:“没事的的时候多给薛姨娘操个心,叫她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 “奴婢知道了!” 耳边响起了炸雷,或许是因为心里思量着事情,香草到一时把害怕忘了,楚筱悠笑着闭上了眼。 她希望爱她的和她爱的人都能生活的很好。 早起的时候一开窗户就是一阵泥土的芳香,青空如洗,万里无云,又是一个好天气,楚筱悠坐在梳妆台前梳妆打扮,绮画指着把脑袋藏进了床下的长生笑骂道:“瞧瞧,它自己还知道不好意思,怎么就屙在了新做的垫子上?一点记性都不长!” 谁知道老太太隔着碧纱窗就听见了,叫了小丫头过来道:“老太太说了,狗小也怕打雷,叫姑娘不要说了。” 说着又要抱了长生过去。 楚筱悠忍不住笑了起来,对绮画道:“瞧你以后还敢不敢说它,老太太可听着呢!” 大家都笑起来。 楚筱悠穿了一身桃红色秀着深深浅浅的梅花的窄袖交领长裙梳着朝云近香髻簪着楚靖瑜送给她的圆嘟嘟的猫咪发钗,那猫咪的眼睛是一对蓝宝石,在太阳的光芒下显得神秘又高贵,她带着一脸灿烂的笑容去了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一瞧见楚筱悠,觉得心里也舒畅了很多,打量了她的打扮和她头上的发钗,忍不住点头:“这一身是谁给你配的,看的人眼前一亮。” “我自己呀!您要是喜欢,我以后天天这么穿!” 老太太忍不住笑起来,把她搂在怀里:“你母亲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总爱打扮自己,穿的也好看,你比你母亲还要生的漂亮,眼睛要大一些,鼻子要翘一些,脸也白的多,大概是随了你们楚家的人,从前的时候你有个姑姑,你同你姑姑也长的很像!” 楚筱悠还从来不知道自己曾经有过一个姑姑,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这种话,她惊诧的道:“姑姑?我还有个姑姑?” 老太太大抵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多了,不愿意在多说,站了起来,叫楚筱悠扶着她去院子里:“前几天就瞧着北边的那颗槐树长的高了些,一刮风就容易刮到屋子,去瞧瞧,要是不行就叫人进来把那树枝调一调。” 老太太不说,楚筱悠也就不问,乖顺的扶着老太太出了屋子,刚站在庑廊下,外面就有人送了帖子来:“给表小姐的,惠安郡主想请表小姐明日去安平王府香山上的庄子去住两日。” 老太太身子还不大好,楚筱悠有些不想去,谁知道老太太非常鼓励她去:“惠安郡主既然叫你去,那你就去玩两天,祖母没有什么事,家里这么多人照顾,你只管玩你的就行。” 楚筱悠犹豫的道:“那您答应我,厨房里做的药膳,您必须都喝光,不然我就不去!” 老太太笑的眉眼都挤在了一起,连连道:“好,答应你,答应你,这下子可放心了?” 楚筱悠笑着道:“放心了!” 她回了屋子回了帖子。 小丫头从外面送了回帖进来,惠安郡主抢先把帖子抓到了手里,笑着回身看着刘曦:“太子殿下,怎么谢我?” 刘曦立在一株花树下,花影落在他的眼睛里,让他看上去也如这左右摇摆的影子一般飘忽不定:“到时候把楚靖瑜也叫上。” 刘去瞧见妹妹红了脸,忍不住哈哈笑起来:“还不快把帖子给太子!” 惠安郡主红着脸,愤愤的把帖子塞给了刘曦,不满的道:“我可不会叫上白容!” 刘去这才着急了,一面作揖,一面道:“那你说,你怎么才肯把白容也叫上?” 惠安郡主笑的得意:“把你昨日新得的那把据说是王羲之用过的扇子给我我就帮你!” 那可是他花了大价钱才得来的东西,可要是不能叫上白容,那他又宁愿不要那把扇子,刘去咬牙狠心道:“行!给你给你!” 谁知道丫头又送来了回帖,正是白容的,隔着那飘着香味的帖子都能感觉到她的高兴,光是拿着帖子,刘去整个人都柔软了下来,站在那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莫名其妙的傻笑。 惠安郡主和刘曦也自有各自要思念的人,艳阳高照的夏日的亭子里在这一刻只听得到沙沙的风声,带着青葱岁月独特的清香,美好了整个夏季。 楚筱悠下午的时候去看了一次何颖,那个前一些时候还处处透着生机和活力的地方,现在看上去只有沉沉的暮色和没有边际的悲伤,何颖身边颇有气度的张妈妈才几天时间就有了白发,而何颖,楚筱悠乍然看见甚至沉默了下来。 那时候何颖生病她也体弱多病,老太太不叫她去看,她也便不知道何颖如何。 之前还粉白粉白的人,好像是被什么妖魔鬼怪吸干了精气,只剩下零星的一点东西以及那干瘪的皮囊支撑起一个似人般的东西坐在那里,那一双眼大的似乎只能看到黑色,又沉又静,大的吓人,等看见来了人,黑沉沉的眼里多了一些涟漪,抓住了楚筱悠的手嘤嘤的哭着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流了多少血,那么多,要流干了一样,我以为我要死了,要死了,结果,结果肚子里掉出个看不清模样的肉疙瘩,是个男孩!男孩!就这样没了!我叫罗秀逸偿命!他们不让!不让的!” 她的歇斯底里以及语无伦次,使的这一切都透出了几分阴森。 何颖身边的张妈妈有些紧张的看向楚筱悠,楚筱悠却自始至终都淡然宁静,轻轻的握住了何颖的手,柔声细语:“我知道,我都知道,嫂子心里难受,嫂子觉得是罗秀逸做错了,可你想想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怎么说也不应该呀?瞧她现在,吓的连院子也不敢出,整日的都在生病!” 她不过是想提醒何颖想想到底谁更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何颖又哭了起来,楚筱悠为难的站了起来,张妈妈送了出来,叹息的道:“叫表小姐看了笑话了。” 楚筱悠同情的摇头:“嫂子也怪不容易的,妈妈就别送了,我过几日再来看。” 她说着转身离开,张妈妈忍不住夸赞:“还是楚小姐这通身气派和这作派更大气。” 楚筱悠回去的时候,又是刘御史的夫人派了贴身的妈妈过来送点心,说是北边的东西,京城不得见,叫秦侯府的人尝尝鲜。 秦佳人后来就嫁给了刘承永,据说过的挺恩爱的,刘家这个时候来送东西,也不过表达的是一种愿意交好的态度,所以老太太很高兴,热情的招待了这位妈妈,还叫人告诉楼夫人叫给了不少回礼。 如果不出意外,这两个人的婚事应该很快就能定下了。 楚筱悠坐在那里略听了听就回了自己的屋子,珊瑚竟然没有出去乱跑,像是在等楚筱悠一样,见楚筱悠进来,立刻站起来行礼,殷勤的叫着小姐,楚筱悠的目光淡淡的落在了她的身上:“怎么?你还记得回来?” 珊瑚的脸色一僵,复又笑起来:“奴婢一天到晚都是为小姐忙碌。” 楚筱悠不大想搭理她,从书架上翻出了一本书,珊瑚连忙凑到跟前把一旁的书都摆好,笑看着楚筱悠:“小姐的头花打算什么时候卖呀?” 藏起来的罗秀逸原来也这么不安定,这个时候还惦记着这事情,不过自己既然找死,那她到不介意成全了她。 楚筱悠坐在了椅子上,头也不抬的道:“你整日的不在我跟前,自然也就不会知道我的事情。” 珊瑚眼前一亮,站在楚筱悠身边卖力的磨墨:“奴婢一直记着小姐的事情呢,就是想着看小姐需不需要奴婢来帮忙,所以才特地过来问一问的!” 果然跟来什么人就像什么人,这种给自己脸上贴金的假话说的如此顺口。 “五日后。” 楚筱悠终于说了出来,珊瑚的脊背奇迹般的挺的笔直:“奴婢去给小姐烫茶!” 说着就转身出了屋子。 楚筱悠抬起了头,刘妈妈也走了进来,忍不住道:“她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呢?” 因为没有投入感情,所以这一次看见这样的珊瑚,她似乎有一种在看别人的错觉,好像和她也没有多少关系。 罗云飞的事情亏的秦轩宇解决,罗秀逸关于何颖的事情也是秦轩宇去和楼夫人纠缠的,不知道是怎么说的,反正事后没人来找罗秀逸的麻烦,但罗秀逸也很有自知之明,这一段时间都没敢在去秦家走动,一直待在自己的宅子里。 珊瑚说明了来意,罗秀逸终于精神一振,赞赏的拍着珊瑚的肩膀:“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珊瑚就高兴的仿佛得了多大的好处一般,羞涩的道:“这都是奴婢该做的!” 罗秀逸打发了珊瑚,立刻就起身去了一趟铺子,虽然生意没有做大但是还是比较可观,之前从珊瑚那里拿到的关于绝版的头花,她提前做了不少,她认真的通知了掌柜四天后开卖,又道:“必须要说全城独此一家!” 到时候楚筱悠的出来那就成了天大的笑话了! 正文 58.第58章 茂密高大的槐树投下大片的阴凉, 却越显出这盛夏的热浪滚滚,秦轩河穿着纱衫,摇着折扇仰头看着对面马上的楚靖瑜:“天气这么热, 骑马去哪?” 楚靖瑜沐浴在炽热的太阳下, 却从他身上透出一股如太阳般的蓬勃的生气, 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犹如一座坚硬的雕像,说不出的坚不可摧, 他如炬的目光落在了秦轩河身上, 越显得秦轩河的瘦弱不堪:“听说侯府最近缺一批丫头,我这里刚好有些便宜实惠的,表哥要不要去看看?” 若是真能得了便宜的货色, 那他到是可以省出一笔钱去给柳儿花用, 虽然觉得楼玉儿也不错, 可毕竟柳儿要给他生孩子, 楼玉儿嘴上说的好听, 愈发把他的钱财管的紧,叫他连一点花用的都没有。 一听楚靖瑜的话,秦轩河立刻眉开眼笑起来:“你可真是我的活菩萨,走, 去看看!” 他说着钻进了轿子里, 轿子里还放着一盆冰他却还嫌热,撩起帘子向外看, 正好看见马背上笔直的楚靖瑜, 天气热他脖子上都流了汗, 但他却好似浑然不觉,马背上的岿然不动的背影所散发出的强大的气息看的人一怔。 还是去了人肉街,找的刘大金,刘大金热情的招待了秦轩河和楚靖瑜,拍着胸脯道:“既然是楚兄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既然是朋友,自然是要优惠的!” 开始的时候说了要十个丫头,只便宜两成,后来经过交涉,又嘴上许了无数的好处,便宜了五成,这可把秦轩河高兴坏了,抓着楚靖瑜的手:“好兄弟!亲兄弟!” 一个好一点的丫头也就五两的银子,十个丫头五十两,不过少收了二十五两就叫秦轩河高兴成了这样,把他当作亲兄弟,有些人的贱是贱到骨子里的。 楚靖瑜淡淡的笑:“我妹妹还在府上,以后要表兄多多照顾!” 意外得了二十五两的银子,秦轩河满嘴的答应:“好说!好说!” 秦侯府的人送了银子过来,马车把丫头们全部拉走,秦轩河甚至都没怎么看看丫头。 刘大金和楚靖瑜站在一起,刘大金憋着大嘴,连连摇头:“真没想到,侯府的公子爷原来是这样!” 到底是楚靖瑜的表哥,刘大金也不好多说什么,又热情的邀请了楚靖瑜进去坐坐:“刚从山上打回来的两只鹿,还没开膛破肚,楚兄进来喝一杯吃上些鹿肉再走!” 楚靖瑜还要回香山上读书,他现在该有的名声也都有了,剩下的时间就打算扎扎实实的做学问,状元的这个名号他是一定要拿下的。 便道:“我还要早点回香山,就暂时不去了,不过你的鹿我买一只。” 刘大金哈哈笑着道:“这说的是什么话,咱们之间还谈什么钱不钱的,亏的楚兄介绍,最近不少人都来我这里要人,这鹿就当是我送给楚兄的!” 这就是人情来往有来才有往,楚靖瑜也就受了刘大金的好意。 楚靖瑜向来不是那种走哪都喜欢在身边带好几个人的公子哥,刘大金还叫人给楚靖瑜把鹿送去了香山上。 楚靖瑜上了马,一路上都盘算着该怎么吃这鹿肉,毕竟以前的时候还是很少吃过鹿肉,因为知道楚筱悠去了安平王府香山上的别院小住,所以他打算分一半给那边,剩下的一半自然就是他师门享用,但是刘子文不喜欢烟火味,他师父又爱吃辣味,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做的大家都喜欢。 惠安郡主大清早的就和白容来接楚筱悠了,惠安郡主穿着淡蓝色的束腰长裙梳着惊鸿髻,白容穿着鹅黄色的高腰裙梳着灵蛇髻,惊动的整个秦侯府的人都来迎,老太太的屋子里站了不少人。 惠安郡主微笑的和老太太和楼夫人周夫人说话,那种大方和气派和平日里大家所以为的罗秀逸的大方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白容就随性的多,笑着说了几句就站起来拉着楚筱悠去收拾东西,她笑吟吟的在楚筱悠的屋子里转,看着楚筱悠道:“你外祖母到是心疼你,把你一直放在身边。”楚筱悠笑着叫人上了茶:“姐姐在家不也是人人都爱么。”白容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又瞧见了楚筱悠床上的猫咪抱枕,立刻抱在了怀里:“怎么这么可爱!这么舒服!” 女孩子大都喜欢这个,楚筱悠就递给了白容:“姐姐喜欢就送给姐姐了!” 又叫丫头给惠安郡主也拿了一个:“丫头们闲着的时候做了好几个,姐姐看看还有什么喜欢的么?” 白容眯眼笑着:“一个就好了!” 楚筱悠换了一身楚靖瑜特别给她设计的一套专为外出准备的衣裳,衣服上用了从来没有见过的一种十分华美的盘扣,长度只到了小腿肚的位置,腰上特别系了一条二指宽的皮质腰带,腰带上挂着好几个小袋子,里面装着打火石,罗盘和小弯刀,脚上是一双羊皮做的小尖头鞋,这一身装扮简洁明快让人耳目一新。 白容大为惊讶:“这衣服好,我也叫人给我做一套!” “这是我哥哥送我的!” 白容羡慕的不行:“你说,你的哥哥怎么对你那么好?!” 楚筱悠只是抿嘴笑,过了半响道:“命好呀。” 白容忍不住笑着推了她一把:“瞧把你得意的!” 楚筱悠也笑起来,笑容明朗。 两个人虽然相差了三岁的年纪,但白容却觉得和楚筱悠在一起并没有那种和小孩子在一起的感觉,相反还觉得很投机,不自觉地就忽略掉了楚筱悠的真实年纪。 楚筱悠终于收拾妥当,其他的东西从前一天的时候老太太就亲自看着在收拾,跟着去的人也已经特别多点了好几个,四个丫头里面,珊瑚留下来,其他几个人包括刘妈妈都是一起跟着去的。 惠安郡主见楚筱悠出来就站了起来和众人道别,那种有条不紊的雍容大气看的人大为赞叹。 惠安郡主和白容一人一边牵着楚筱悠的手出了门。 楼夫人脸上的笑立刻就淡了下去,楼玉儿在旁边感慨:“楚妹妹平时不声不响的,没想到和惠安郡主还有白家的大小姐处的这么好。” 老太太笑了笑:“只要品性端正,多的是人愿意结交。” 这又是在说谁品行不端? 周夫人拧着秦佳茹的耳朵:“好好跟你楚姐姐学学!” 秦佳茹却只疼的大叫:“耳朵要掉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 白容要和楚筱悠坐一个马车,惠安郡主那么稳重的人竟然也要一起,还绝不松口,最后楚筱悠没有办法,只好选了惠安郡主的大马车,三个人坐在了一起,因为挤了三个人,就没有地方放冰盆,丫头们只好挪出去,却一定要把两个玩偶抱枕放上,惠安郡主一听这东西是楚靖瑜设计的,抱在怀里就不愿意撒手。 天气那么热,她也丝毫不觉得。 白容向着惠安郡主道:“瞧见她这身衣裳了么?也是她哥哥给做的,你说这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为什么我哥哥就只会和我抢东西?” 惠安郡主瞪大眼看着楚筱悠:“真是你哥哥做的?” “是呀,平常的时候很多衣裳都是我哥哥提前给我做好了送过来的,即使看着寻常,但衣裳基本上都有玄机的。”因为关系亲厚她就自然随性的多,把衣裳上的盘口扯着往两个人跟前凑了凑:“瞧见了么,这个叫做盘扣,也是哥哥做的,上面钉的是南海那边的粉珍珠。” 仔细看,这盘扣的样子似一朵牡丹花一般层层叠叠华美绽放,这样一件看似简单的衣裳,实质上也费了大心思。 白容羡慕的不行,惠安郡主就完全陷入了另外一种的境地,那眼里的向往使得她看上去痴痴的:“你把衣裳样子给我,我也做一件。” 楚筱悠却道:“我这里没什么样子,姐姐若要,就同我哥哥去要吧。” 惠安郡主红了脸,咳嗽了一声又问楚筱悠:“你哥哥在香山上么?” “是,在香山上,我听子骞说,我哥哥劈柴喂鸡什么活都做。” 惠安郡主愣愣的道:“这么幸苦?” “哥哥说这叫修行。” 亏的白容打断了关于楚靖瑜的话题,否则惠安郡主和楚筱悠这两个对楚靖瑜无限崇敬的人只怕能一直聊下去。 “你说,你请我们去你们的别院都打算叫我们玩什么?” 惠安郡主这才回过了神,恢复了以往的气度:“我们的别院为的就是天热的时候避暑,山上水多,到时候我们去划船捉鱼捉虾,怎么都好呀!”她顿了顿道:“不过我哥哥也请了太子殿下过去,所以,到时候除过我们还有我哥哥和太子。” 白容一怔,一把推开惠安郡主,红着脸转过了头:“你果然没安好心!” 惠安郡主和楚筱悠都笑起来,楚筱悠笑着道:“白姐姐要是不愿意,那我们就回去了。” 白容扭头瞪了楚筱悠一眼:“你也跟着学坏了!” 说着三个人都笑了起来,连楚筱悠都被这属于少男少女们的纯粹美好的东西感染了,心里又酥又软,到忍不住想起了刘曦。 白容缓了过来又问惠安郡主:“太子也来吗?啊呀,他那个冷冰冰的臭孩子!” 惠安郡主笑看了一眼楚筱悠,楚筱悠想起她和刘曦通信都是通过惠安郡主,虽然自己心里并没有什么,但是被这意味深长的一眼看的竟然不好意思起来。 “太子哪里冷冰冰了,你问问筱悠妹妹。” 白容夸张的张大了嘴巴,那眼里简直燃烧起了熊熊的火焰,热切的问楚筱悠:“筱悠妹妹,嗯,你说说,到底冷不冷?” 楚筱悠被气笑了,推了一把白容:“姐姐这是做什么?” 白容却不想放过楚筱悠,凑近了和楚筱悠道:“你不知道吧,太子见不得女子靠近他,他和所有的女子都保持着至少三步的距离。” 为什么她和刘曦之间并没有这么问题,平时打打闹闹也不觉得,她竟然想的有些远,觉得是不是自己叫刘曦为难了?是不是以后要注意保持距离? 外面响起了一个欢快的声音。 白容利索的掀起了帘子,三个人看向外面,正看见两匹骏马上的两个少年,鲜衣怒马,风华正茂,于是,连这炎热的风也透出醉人的气息。 这夏日的早晨,唇红齿白的少女坐在马车里回了眸看,那一双大眼里清澈的泉水仿佛倾倒了出来,清凉了整个夏季。 刘曦微微笑起来。 正文 59.第59章 安平王府的别院清幽山庄几乎是坐落在了香山顶上, 和天一道观虽然都在香山上,但一个在半山腰,一个在山顶, 上去的路一个在山的这一侧一个在山的另外一侧, 所以, 相距甚远。 马车到了山下就停下了,楚筱悠和惠安郡主还有白容从马车上下来, 刘去和刘曦也一同下来, 刘去是第一次见楚筱悠,不得不承认确实是个少见的漂亮孩子,乌发肤白唇红, 难得的是身上那种沉静如水的柔美宁静气息, 但若叫他看又觉得过于纤细孱弱了些, 还是他的白容看起来更好更顺眼, 高挑健美充满了活力! 刘去向白容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白容还了他一个大白眼。 刘去摸了摸鼻子,笑朝着惠安郡主道:“打算怎么上去?” 实质上他们兄妹是常常走着上去的,但又怕楚筱悠身子弱受不住,所以才这么问。 惠安郡主会意的看向了楚筱悠:“妹妹有什么意见?” 楚筱悠微微笑着道:“天还不是太热, 我们先走着上吧。” 白容欢呼了起来:“太好啦, 我还没有爬过山的!” 刘去故意对她道:“一会要是上不起了可别哭鼻子!”白容笑着追着他要打,颀长的刘去跳起来像个猴子一样, 立刻跑远了, 白容也欢脱的追了过去。 楚筱悠目瞪口呆, 看看惠安郡主和刘曦,见两人习以为常的样子,就知道刘去和白容寻常就是这么相处的。 刘曦淡淡的道:“他们两个,一个未来的安平王,一个未来的安平王妃。” 所以安平王府的未来很令人担忧么? 惠安郡主不知者不觉得走到了前面去,刘曦和楚筱悠落后一些跟在后面,刘曦应该是照顾楚筱悠,故意走的慢一些,楚筱悠因为着装轻便寻常的时候一直跟着白芷在练习功夫,步伐到也不算慢,人也觉得很轻巧。 她笑着扭头问着刘曦:“你这几日功课不忙么?怎么有功夫来香山上?” 刘曦不徐不疾的道:“司马有容热的中暑了,请了三日的病假,功课我也做完了,所以才有功夫过来。 楚筱悠有些惊讶:“太子太傅是怎么中暑的?” 刘曦沉默了片刻,好像在思考及其复杂又繁缛的东西,过了片刻,他弯腰在石阶旁的草丛里采了一朵淡蓝色的小花,转身递给了楚筱悠,垂了眸看着楚筱悠手里的花道:“他上了年纪,身体不如之前好,太阳底下多走动一会就容易中暑。” 楚筱悠恍然的点了点头。 两个人沉默了片刻,楚筱悠的目光掠过石阶两旁繁茂高大的树木,觉得这边比香山那边的树更高大更茂密:“为什么这边的树长的好?” “南边的树向阳因此比另一边的树长的好一些。” 楚筱悠从来不向刘曦打问宫里的事情,即使很多人十分想要知道宫内动向好更好的猜测出天子的内心想法以趋利避害,她还是从来不问。 刘曦却忍不住道:“萧太后想给我放两个贴身的宫女,但都被德妃娘娘挡了回去。” 楚筱悠眨了眨眼,看着刘曦,皱眉道:“太后娘娘是怎么想的,你才多大点岁数这就迫不及待的给你塞人?” 刘曦抬眸看了一眼楚筱悠,那漆黑的眼里仿佛是闪耀着什么又忍耐着什么,他忽的转头快走了起来,楚筱悠很快就被落在了后面。 楚筱悠觉得很莫名其妙,又想着应该是自己哪里说的不好得罪了刘曦,毕竟其实刘曦这个年岁的孩子还是很敏感的,她便快走了几步追了上去,拉住了刘曦的袖子,诚恳的道:“要是我哪里说错了,你别生气可好?” 刘曦怔了怔,转头看向楚筱悠,看她的大眼漆黑明亮,认真的看着他,他心里的一点怨气立刻就烟消云散,又莫名觉得愧疚了起来,他慢慢的道:“我没生气,你不要多想。” 楚筱悠抿嘴笑起来,不生气就好。 胡小六不知道从哪里飞奔着端了凉茶过来,刘曦接了过去递给了楚筱悠,看楚筱悠喝了一些不喝了就接了过去,用帕子给她沾了沾嘴角,然后把楚筱悠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 有人惊呼了一声。 楚筱悠转头去看,见上头有个凉亭,惠安郡主,白容和刘去站在上面正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和刘曦,刚才的声音应该是白容发出的。 楚筱悠还没有反应过来,刘曦已经自然而然的牵起了楚筱悠的手,完全无视了那几个站在上面的人道:“走吧,我们去前面休息。” 楚筱悠大概是害怕又一次惹的刘曦不高兴,就歉疚的朝着惠安郡主几个点了点头,跟着刘曦去了前面。 刘曦的嘴角露出小孩子般得逞的笑容,但又很快归于平静。 白容觉得自己激动的话都要说不出来了,她奋力的掐住刘去的胳膊,压抑着自己汹涌澎湃的情绪道:“是太子吗?真的是太子吗?我是不是看错了?!” 刘去被掐的脸都皱在了一起,惠安郡主也咂舌道:“真是,人不可貌相!” 白容和刘去本就是欢脱的性子一路跟在刘曦和楚筱悠的后面,连惠安郡主这样的也起了好奇心,三个人组了团跟在后面。 又走了一会,又到了一个亭子里,他们见着刘曦细心的叫下人放了垫子叫楚筱悠坐下,他自己坐在一旁拿着楚筱悠鲛纱的团扇在一旁给楚筱悠扇风。 白容皱眉道:“太子殿下不是要和女子保持三步远的距离吗?为什么刚才,这么热的天,他还故意往我们筱悠跟前挪了挪?” 刘去笑了一声。 惠安郡主直摇头。 白容忍不住道:“我们筱悠还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被这个满肚子坏水的家伙就这样毒害了!这样的事情传出去,以后谁还敢娶筱悠?!” 太子殿下喜欢的人,谁敢要? 刘去道:“你也太小看太子了,太子是那种能叫到手的鸭子都飞走的人吗?” 惠安郡主和白容都不答应了:“说谁是鸭子呢?” 到后面,天越来越热,那个最先走不动的就是刘去的白容,连惠安郡主也觉得热的不行,不想走了,楚筱悠还是神色自然的在走,只是微微红了面颊,那一双宁静的眼看过众人也只是微微一笑,如一缕清风一般惬意。 她纤细瘦弱的身姿后是高大挺拔遮天蔽日的大树,但这一会她看起来似乎如这参天的大树一般有着让人仰望的灵魂。 刘曦眼里的笑意几乎溢出来,就好像那个出人意料的人是他自己一样。 刘去忍不住道:“果然,人不可貌相。” 白容和惠安郡主想起惠安郡主刚刚说的那个人不可貌相的话的意思,都忍不住笑起来。 最终是坐了滑杆被抬进了山庄,到了山顶上,虽然还是艳阳高照,但确实凉快了很多,站在树荫下觉得十分的清爽。 整个山庄依着山势而建,站在门外就可以看见顺着山势爬上去的游廊,在绿树的掩映下若影若现。 想一想炎炎夏日置身其中的感觉就叫人觉得美妙,楚筱悠这个没来过的人忍不住期待起来。 山水环绕,亭台楼阁,处处是景,美不胜收。 嶙峋的石头柔美的花朵以及挺拔的大树和朱红的门廊所构成了一个别致又舒畅的天地,刘去在前面带路,他们从一侧的游廊上到了二层处的游廊,外面繁茂的花枝一直探了进来,不怕人的鸟儿立在栏杆上看见人啾啾叫了两声才展开翅膀扑棱棱的飞走,有一种空中阁楼的惊艳美,又从游廊上下去,忽然又进了昏暗又逼仄的山洞里,好像是到了另外一片天地。 刘曦抓住了楚筱悠的手:“跟着我走,别怕。” 前面的刘去和白容不知道闹了什么事,听起来鸡飞狗跳,不过几步路就出了山洞,定眼看的时候刘去的额头红了一大片。 楚筱悠忍不住想笑,她所以为的严苛冷酷的皇室原来根本也不是如此。 又到了一处水边,曲折的石桥像是漂浮在水面上,茂盛的荷叶遮天蔽日,点缀着满满的荷花苞,过不了多久就又会是另一派繁荣的景象。 穿过一个水榭,地势渐渐拔高,往上走山坡上长种满了各种果树,一处茅草屋在这些繁茂的果树下别有一番趣味,刘去介绍道:“我父王和母妃一般来就是住在这个桃花源里的。” 安平王妃那么雍容华贵的一个人,竟然也和安平王有这种爱好。 往山坡下走去,有一片的草地,放牧这牛马,旁边还有一个蒙古包,刘去便又介绍道:“我自己比较喜欢这里。” 穿过了一片树林,转瞬间看见了建在水边的高耸的屋舍和亭台楼阁,就好像从世外到了繁华的俗世一般,看的人心里又是一怔。 真不知道这地方谁建出来的,走了这么一路,给了人无限的遐想和美好的感触,楚筱悠被安排在了一处临水的屋舍里,水边耸起了一座小小的假山,有一株可爱的海棠花探出嫩绿的枝叶,进了门开了另一边的窗户又看见了水里茂盛的芦苇,因为芦苇遮住其他房屋的视线,让人乍然之间觉得自己好像是处在荒野上的芦苇荡旁,生出一种苍茫开阔的错觉。 这个地方她很喜欢。 楚筱悠洗了脸换了一身舒爽的衣裳,鞋子也换成了软底鞋,刘妈妈和绮画白芷还有香草正收拾摆放带来的东西,楚筱悠就坐在了一旁看书,她并不觉得怎么累,这应该是平常坚持了锻炼身体的缘故,而且因为出了汗她还觉得通体舒泰,原本想着下午在洗澡,谁知道安平王府的人十分好客,管事的妈妈亲自带着人把热水送了过来:“不能因为在这里就委屈了小姐们,小姐若是要用什么只管来找奴婢。” 刘妈妈给塞了赏钱,把人也送了出去。 管事的妈妈捏着荷包眉开眼笑。 楚筱悠就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一会惠安郡主就来了,她也刚换了衣裳,过来看看楚筱悠这边一切是不是妥当,又一次叮嘱楚筱悠要是有什么事千万和她说,不要委屈了自己。 这叫楚筱悠这个客人的内心觉得暖洋洋的舒泰,毕竟不管是谁到别人家做客都希望被热情尊敬的对待的。 大概是因为早上起的早又洗了澡,她就有些困了,强撑着坐在榻上叫绮画给她绞干头发,刘曦带着胡小六又来了。 原来是来送点心水果的:“这是我叫人刚带上来的新鲜东西,你来尝尝。” 又看楚筱悠犯困,却也没走,坐在那里一直等着丫头给她绞干了头发才起了身道:“你好好睡,我下午在来看你。” 楚筱悠赤脚穿着鞋子把刘曦送了出去,回来倒头就睡下了,模模糊糊的听见刘妈妈在那里感慨:“太子殿下可真是个细致的人,对我们小姐,好的没话说。” 刘曦对她很好吗? 难得的不放冰盆也舒爽的一天,楚筱悠睡的时分舒服,到了用午饭的时候刘妈妈才把楚筱悠叫了起来,一面楚筱悠扶起来给她披上衣裳,一面道:“公子来了。” 楚筱悠睁开了眼惊喜的道:“我哥哥来了?” 刘妈妈笑着道:“是。” 楚筱悠立刻睡意全无,利索的穿了衣裳,头发不过挽个攥穿了鞋子就飞奔了出去,果然在前头的厅堂里看见坐在那里的哥哥,穿着一身青色的袍子,坚毅沉稳,叫她觉得天塌下来哥哥也会帮她顶着,她高兴的飞奔了过去:“哥哥!” 楚靖瑜看见了妹妹,眉眼也柔和了起来,站了起来向楚筱悠走过来,温和的道:“睡起来了?” 楚筱悠灿烂的道:“起来了!” 刘曦垂下了眼,惠安郡主一脸羡慕。 正文 60.第60章 萧太后坐在凤驾上, 修长的手指挑起了帘子向外看,高大的城门投下厚重的阴影,使得人有几分压迫感, 她略感不适的把帘子放下来, 忽的觉得轿子顶一沉, 她微微皱眉,只觉得帘子口有银光晃动, 到底是见过风浪的人, 下意识的往里一缩,那刺进来的银光一顿,缩回去又是一刺, 却叮的一声刺到了硬物上, 然而已经出了城门, 炽热的太阳光骤然照下来, 使得那轿子顶的人也曝光。 江林大喝了一声, 跃起来,那人也从轿子顶跳下去,城门上的侍卫也涌过来,那人见形式不好, 很快就跳进了城外的丛林里疾驰奔逃。 萧太后胳膊被刺伤, 大怒的站在凤驾上,那头上的凤凰衔珠流苏剧烈晃动起来, 厉声道:“一定要把刺客捉拿归案!” 前往避暑山庄的行程只好中断, 匆忙回宫。 整个京城好像在眨眼之间有了萧飒之气, 宽阔的九凤大道上是疾驰的威武冷峻的侍卫或者形色匆忙的官员,全城戒备,街道上到处都是巡城兵马司和麒麟卫在巡逻,于是连普通百姓都感觉到了这种紧张的气氛。 寻常热闹的观音庙街道上行人稀少,只有高高在上的麒麟卫和充满烟火气息的巡城兵马司。 王仁远带着一小队的兄弟穿着黑衣戴着黑帽腰上别着扑刀正好在观音庙街上,身后跟着的一个瘦猴低低的道:“头儿,知道么,听说是半道上让人把太后那个老娘们给用刀剁了!” 他说着,举起自己黑瘦的手做了个割头的姿势,王仁远笑看了瘦猴一眼,拍着他的肩膀道:“我说,你也该管管你这张嘴巴了,是不是又欠抽了?” 后面的人笑着道:“头儿,抽他!” 王仁远转过身摆了摆手道:“这两天好好干,别出什么漏子,等过了这几天我请你们醉仙楼喝酒,管够!” 大家欢呼了一声:“果然还是头儿好!” 王仁远挑着嘴角笑了笑,瞧见路过的麒麟卫对他们露出鄙夷的眼神,也照样不屑一顾。 有一匹高头大马疾驰过来,看样子是禁军的人,朝着王仁远这一队人一指道:“你们几个,跟我出城!”他亮出禁军统领的黑虎牌,王仁远朝着后面的兄弟点了点头,才朝那人抱拳行礼:“是!” 风扬起了楚筱悠披在身后的乌发,从不远处而来的浓郁的杜鹃花香气和那纷纷扬扬的深深浅浅的桃红色花瓣一起飘过来,仿佛是下了一场花瓣雨,然而这一切都不是叫人最惊叹的,最叫人惊叹的是这山坡上一株足有两百年历史的杜鹃花树。 从远处看这一株杜鹃花花冠几乎看不到头,渐渐走近这种磅礴的美丽几乎叫人觉得震撼,仰起头觉得自己好像迷失在了花海里,在出不去。 惠安郡主在一旁介绍:“当初之所以选中这里,也是因为这一株几百年的杜鹃花树,整个庄子其实是围绕着这株花树建造的。” 风一吹,又是纷纷扬扬的花瓣飘落,肤白胜雪的少女,明眸皓齿,璀璨的眼里似乎有个绝色的世界,回眸一笑就惊艳了时光。 刘曦呆呆的站在那里。 楚靖瑜伸手接住了一片花瓣,转头看见站在一旁温婉的惠安郡主,莫名的就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他微笑起来,温润如玉,惠安郡主恰巧转头,一下子跌落进这幽深的眼里,沉溺到无法自拔。 刘去的眼都在白容身上,然而白容只是欢脱了几秒就嚷嚷起来:“我要吃鹿肉,说好的鹿肉呢?” 这唯美的瞬间因为和充满烟火气的鹿肉联系在一起,好像一下就从仙境跌落在凡尘,大家瞬间笑起来。 白容不满意,扯着刘去:“你说,笑什么?” 刘去一本正经:“笑?没有笑呀?我们没有!” 下人们在杜鹃花附近席地铺设了座位,旁边架起了烤肉的摊子,楚靖瑜亲自上阵,他挽起了袖子和袍子,站在炭火旁看上去帅气又优雅,一点都没有那种男人不能进厨房做饭的迂腐和局促,然而更衬托出了他的不凡,不要说楚筱悠和惠安郡主,就是白容都沉醉了,忍不住朝着刘去喊:“你瞧瞧人家!” 三个女孩子便都围着楚靖瑜转悠,楚筱悠心疼哥哥晒太阳,不停的跟在旁边扇凉,惠安郡主给楚靖瑜打下手,楚靖瑜要什么她就连忙递给什么,白容跟着在一旁把烟火扇走,时不时痴迷的看一看鹿肉。 刘去心疼白容,跟过去帮着她扇,刘曦怕楚筱悠晒黑,给楚筱悠撑着伞也站在一旁,那些跟着的下人们怕自己的主子有什么闪失,全都围在旁边,楚靖瑜烤了很多次肉了,还从来没有过这种阵仗。 他忍不住笑起来,对着众人道:“好了,都去那里坐一会,马上就好。” 但是谁都不答应,最后还是楚筱悠做了决定:“我们都走,叫郡主在这里帮忙吧。”她说着,笑看了一眼惠安郡主,转身就走,刘曦便也跟着走了。 胡小六看见他高高在上的太子如同一个小跟班一样还乐此不疲,忍不住连连咂舌。 白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刘去拉走了。 然而才坐下,就有个太监从山坡下飞奔了过来,朝着刘曦道:“太子殿下,皇上叫您速速回宫!” 刘曦皱眉站了起来:“什么事?”太监走到刘曦身边低低的道:“太后遇刺。” 大家看刘曦的脸色也凝重起来,都忍不住站了起来,刘曦顿了顿道:“太后遇刺,我要快些回去,你们就暂时待在这里不要乱跑,等形式稳定下来在回去。” 没想到出了这样大事,大家都严肃了起来,楚靖瑜走了过来道:“既然皇上叫,太子就先走吧,这里有我和安平王世子在,不会有事。” 刘曦点了点头,又忍不住走到楚筱悠身边,替她捡了肩膀上的花瓣:“你也……” 然而楚靖瑜丝毫也不给刘曦这个表现的时候,拽过了楚筱悠,叫她站在了自己的身后,微微笑着礼貌的朝刘曦道:“太子殿下快走吧,别耽搁了正事。” 堂堂太子殿下,竟然躲到了安平王府的别院避暑,要说没有什么企图他可一点都不信,这些臭小子们,没有一个安好心。 刘曦看不见楚筱悠,有些失望的收回了目光,朝着几人点了点头,才转身快步离开。 楚筱悠并不觉得哥哥做的有什么不对,等到刘曦走,她才转头问:“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惠安郡主和白容也看了过去,刘去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楚靖瑜皱眉道:“别院加强戒备,不要叫任何可疑的人钻进来,我们就回住处,坐下闲聊等消息即可。” 刘去连忙道:“对!对!就这样!” 几个人就都回了住处,在正厅的地方聚在一起闲话,讨论的是太后遇刺的事情。 丫头上了茶水点心,都退了下去,刘去摇头道:“太平盛世,朗朗乾坤,什么样的人这样大的胆子敢行刺太后?” 楚筱悠和惠安郡主都看向了楚靖瑜,白容也连忙看过去。 楚靖瑜沉吟了片刻:“说起来,先帝早逝留下年幼的皇帝和年轻的萧太后,原本皇上留下的摄政王淮南王,但是萧太后和萧家的人野心勃勃,当年政变杀掉了淮南王及其淮南王家人及门下牵扯的数千人之多,才得以垂帘听政,掌控朝政数十载,如今皇上权势渐重,萧家也在不如从前一手遮天,当年有些人的子女若是出来复仇也说的过去。” 这一下,连刘去都忍不住点头道:“楚兄果然博文多广,听楚兄这样分析,果然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楚靖瑜笑了笑:“不过是当作玩笑话说说,叫世子见笑了。” 大家又说了一会,渐渐的气氛也好了起来,就天南地北的都说,谁知道不管说什么楚靖瑜都知道,而且见多识广又有一种谦逊温和的感觉,惠安郡主几乎是处于迷醉的状态中,白容和刘去双双都是满目敬佩。 楚筱悠一脸的自豪。 也就一会,刘去就要和楚靖瑜称兄道弟。 白容不开窍的道:“人家和安平王是师兄弟,辈分上你要叫楚大哥一声师叔的。” 顿时,连惠安郡主也变了脸,楚筱悠忍不住扶额。 气氛尴尬起来,白容怔了怔,大概自己也意识到了,尴尬的站起来打开了窗户道:“热,真热啊,这天也真是的!” 山顶本来就凉快,还有冰盆,实在和热没有多大关系,这么明显的谎话叫气氛更尴尬了。 正好有管事匆忙跑进来,满头大汗:“世子,不好了!禁军的人找上门了!” 大家都站了起来,刘去和楚靖瑜对视了一眼,看向几个女孩子道:“你们几个在这里,我们两个去前面看看。” 楚筱悠却不答应:“现在这个时候我们也肯定坐不住,两位哥哥去前面应酬我和两个姐姐带着下人到处查看查看,禁军的人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找上门来的。” 惠安郡主和白容也一致赞成。 于是就这样定了,楚靖瑜和刘去去了前面,楚筱悠和惠安郡主还有白容分了三路带着下人在三个方向上去查看。 带头的是禁军副头领江林,他穿着银色的铠甲扶着腰上的刀柄阴冷的看着刘去和楚靖瑜:“贼人跑进了这个山庄,搜!” 刘去冷了脸,向前一步挡住了江林:“慢!我们安平王府的山庄岂是你们想搜就能搜的?” 江林往前踏了一步,满身的阴冷和森然眼里是狼一样的光芒,金属的撞击声让他简直无坚不摧:“耽搁了大事,世子爷可担当的起?!” 显然年轻的刘去并不能轻易抵挡从江林这种豺狼一样的人身上的这种锐气,虽然神情不变,却到底下意识的退了半步。 楚靖瑜走了过去,隔开了江林和刘去,淡淡的看向了江林:“江副统领逾越了。” 他的淡漠和江林的阴冷碰撞起来,江林的阴冷莫名的弱了几分。 江林皱起了眉头:“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和我说话?!” 楚靖瑜笑了笑:“那么江副统领可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敢和世子这样说话?” 他身上骤然爆发出磅礴的气势,使他像个无上的王者,对比的江林竟然也弱小起来。 江林懊恼起来,他抽出了长剑袈在楚靖瑜的脖子上:“放肆!” 刘去反映过来,大声道:“放肆!” 禁军里的另外一个副手看见气氛不好,立马笑着走了出来,轻轻推开了江林的剑向着刘去行礼道:“世子爷多多海涵,今日的事情实在事关重大,多个弟兄看见了那个人跑进了山庄,如果不查一查,实在难以复命,而且安平王府也难以洗脱干系不是?” 又向着楚靖瑜抱拳道:“兄弟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检查是不能避免的,但也该有应有的态度,刘去也就缓和了下来:“该查的是要查,但若是我们这山庄少一件东西坏一件东西,又或者踩坏了一株花一株草,就不要怪我向皇上讨个说法了!” 副手连连点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又朝着身后的人喊道:“听见了没?若是少一件坏一件,小心掉了你们的脑袋!” 又笑着转身看着刘去和楚靖瑜:“那麻烦二位让一让。” 刘去和楚靖瑜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站在了一旁让禁军的人通过,江林冷冷的看了一眼楚靖瑜大步走了过去,楚靖瑜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就转过了头。 谁知道禁军的后面竟然还跟着麒麟卫和巡城兵马司的人,楚靖瑜立刻看见了王仁远。 王仁远也看见了,高兴的要走过来,想了想又停了下来,装作若无其事的向前走去。 楚靖瑜欣慰的点了点头,可见如今是长进了,做事之前知道想了。 他转头看向山庄的深处,想了想也跟了过去,他怕楚筱悠会遇上什么事,毕竟有江林在。 正文 61.第61章 潺潺的流水声使得这一处高大的梧桐树下的阴凉处显得格外的清幽, 楚筱悠提起裙角走上小巧的石桥,瞧见清澈的溪流里的灵活的小鱼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才走了过去,下了桥再往前走就是一带房舍, 这已经是山庄内院的最边缘地带, 跟随的丫头解释道:“这里的屋子里基本上都放的闲杂物品, 没有什么可看的。” 楚筱悠想了想,朝着身后跟随的人吩咐:“白芷和我去屋子里看看, 其他人在其他地方看看。” 她说着带着白芷上了抄手游廊。 屋子一间间的打开, 里面都是板凳桌椅,床围子桌围子,花盆小几贵妃榻等种种东西, 白芷低低的道:“小姐是怕真的发现了贼人吗?可是, 这也太危险了。” 楚筱悠点了点头, 淡淡的道:“我同惠安郡主交好, 她又真心实意的待我好, 若是真的叫嘴巴不严实的人发现了说出去,原本不是安平王府的错,但按照如今的局势也是天大的罪过,但也并不一定就刚刚在这里, 所以我不过有些危险。” 白芷钦佩的道:“小姐想的真周到。” 说着又推开了一间门, 这里都是些大缸,或高或矮或圆或扁, 乍然一看竟然有种奇异的美感, 楚筱悠站在那里看了看, 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忍不住向里走去,大缸里都是空的,楚筱悠却停下了脚步,一口最大的黑缸上盖着一个不合适的盖子。 楚筱悠终于反映过来是哪里不对,这些大缸都敞开了口,却唯独这个上面有盖子,一瞬间楚筱悠觉得心几乎跳出了嗓子眼,但这种极致的紧张感过后她竟然奇迹的平静了下来。 这个人之所以躲在这里虽然有很多原因,但肯定自己也有伤,他本身是为了逃脱,并不是为了伤害她这种无辜的人,所以,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她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叫这个人在禁军的眼皮子底下快些逃出安平王府的山庄,不和这里的人有关系。 她伸出了手。 白芷却先一步打开了盖子。 一个干净整洁的男子正坐在里面,虽然没有看见他站起来,但从他蜷缩的姿态却足以看的出他的健壮,而他的眼却和楚筱悠想的大不相同,清澈明亮犹如山间的清泉,实在和十恶不赦的人联系不上。 他们对峙了有片刻。 楚筱悠冷静的开了口:“你快走吧,我不会为难你。” 那人似乎有些意外,顿了顿开了口,他的声音不徐不疾,听上去低沉又优雅,即使身处如此的困境,他好似也满身的优雅。 真的是个叫人意外的刺客。 “我知道这是安平王府的山庄。” 所以意思是知道她不敢叫禁军抓住他,而使得太后的人找到迫害安平王府的借口。 所以,这个人也冷静的叫人害怕。 楚筱悠深吸了一口气,外面已经传来了脚步声,可见禁军的人已经马上要过来了,这么大点的屋子如果叫那些人仔细的搜那一定会找到的。 她必须想到办法,不能叫惠安郡主受到牵连。 缸里的刺客淡漠的看着,就好像看着一个死人,生死他早已经不在乎了,可若是能叫刘家的人自相残杀,他却乐见其成。 可外面的小姑娘却忽然和她的丫头合力推到了一口大缸,打开了朝外的窗户,然后两个人睡在地上大喊:“来人!来人!” 禁军的脚步声很快传了过来,涌过来的人都凶神恶煞,拿着刀剑,有人大喊:“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楚筱悠“惊慌失措”的哭喊起来:“有人!有人!我刚进来,有人推到我还撞到了这个跑了出去!” 这样的小孩子,面对这样的场面竟然也能凌威不乱的制造出这样的假象,这种心思和气魄叫缸里的人非常讶异。 楚筱悠看见了站在后面的王仁远,她的心就更镇定了几分,她完全是个吓坏了的孩子指着外面道:“你们怎么不去追?” 她觉得王仁远肯定能够看懂。 果然,王仁远眼里的讶异一闪而过,微微一顿就当先追了上去,他跳出了窗户,忽的大声道:“什么人?!” 这下子,这群跟过来的人果然都动了起来,领头的人喊了一声,所有人都迅速冲去了前面,屋子里的禁军立刻一哄而散,外面的下人进来扶起了楚筱悠,尽力的安抚她,楚筱悠渐渐的收起了眼泪,看也没看那一口缸,虚弱的被扶了出去。 缸里的人,沉默了好半响。 楚筱悠才刚出去就看见了跑过来的哥哥,看见了她一脸的焦急,连连的道:“怎么回事?我听说这边有动静,你要不要紧?有没有伤到哪里?” 她松了一口气,装作虚弱的样子倒在了楚靖瑜的怀里,低低的道:“人在里面。” 楚靖瑜立刻就明白了。 楚筱悠又道:“哥哥我没事,就是受了惊吓,叫下人送我回去就好,哥哥快去帮忙。” 人要赶快转移走,万一要是叫有心人看见了,那就有了大麻烦。 楚靖瑜权衡利弊叫下人先送了楚筱悠回去,他一个人进了屋子。 楚筱悠终于松了一口气,觉得整个人也轻松了,但还是装作惊吓过度的样子由着下人扶回去。 楚靖瑜从开着的窗户向外看了一眼,然后关了窗户转了身,缸里的人也站了起来,他的腿上有伤,走起路来十分费力,看到了楚靖瑜似乎才戒备起来,淡淡的道:“你是刚才那小孩子的什么人?” 楚靖瑜并没有理会这个问题,只是不徐不疾的道:“你想活命吗?” 那人皱眉道:“活命如何不活命又如何?” “你若想活命,我可以帮你,你若是想死,我现在就帮你。” 这真的是个说杀就能杀的人。 “燕南愿活命!” 楚靖瑜转头又看了看这个叫做燕南的人,他的气度和修养都昭示着他的非比寻常,或许真的是曾经的淮南王一派的人。 子骞给燕南带来了衣裳和女子的妆盒,燕南换了衣裳包扎了伤口,楚靖瑜又给他画了妆,燕南在楚靖瑜利索又果决的举止中,震惊的久久不能回神。 楚筱悠在往前走就碰见了白容和惠安郡主,应该都听说这边的事情,惠安郡主心疼的把她搂在怀里:“叫你过来玩的,结果却出了这些事,吓坏了吧,走,快跟我回去。” 楚筱悠现在也不方便说什么,只说自己也没什么事,又特地说了一遍刚才的情形:“一进去还什么都没看,就有个人影窜出来,撞到了我,白芷想上去他也撞到了白芷,然后还撞翻了一口缸,顺着窗子就跑了,我当时吓坏了,什么都没看清楚。” 这话与其说是给惠安郡主和白容说,倒不如说是说给下人听说给白芷听,和白芷统一口径,又告诉了这些下人具体的情形,在无形之中让这些人以她需要的向外传播内容,说的人多了,假的也就成了真的。 直到回了屋子,下人们都退了下去,楚筱悠才告诉了惠安郡主实情,惠安郡主惊讶的捂住了胸口,好半响才道:“你这胆子是有多大,这样的事情也敢做!”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抓住了楚筱悠的手:“好妹妹,你的这个情我记下了!我的堂兄弟堂姐妹们不知道多少,但从来都没人像你这样一心一意豁出去的对我好,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亲妹妹,但凡你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 惠安郡主这样的人又如何能不知道楚筱悠这样的举动对他们安平王府而言有什么样的意义。 楚筱悠到羞怯了起来:“姐姐言重了,姐姐一直待我很好。” 惠安郡主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真不知道你这样好的孩子是怎么生出来的。” 才说了一回话,江林就找了过来。 正厅里穿着铠甲站在那里像个凶神恶煞的门神,看见楚筱悠就挑了挑嘴角,往前踏了一步道:“就是你被人撞倒的?” 楚筱悠知道江林是个难缠的人,硬碰硬她一定赢不过,她便立刻垂了泪害怕无助的往惠安郡主身后躲:“我,是我呀。” 惠安郡主不管怎么样,还有个名头在身上,江林总要收敛几分,可她说到底只是个和哥哥相依为命的无父无母的孩子,江林若是要做什么可真就一点顾及都没有了。 惠安郡主挡住了江林:“江副统领若是有什么话要问只管和我说好了,我这个妹妹年纪小,经不得吓。” 江林挑着嘴角笑了笑,眼里是阴冷的光,看着躲在惠安郡主身后柔弱无助的楚筱悠:“你看见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楚筱悠哭哭啼啼的道:“不知道,我吓得什么也没看清楚!” 江林可不会认为楚筱悠真的就是她所表现出来的样子,皇宫那样的地方都能逃脱,定不会是个胆小怕事的花瓶。 他狞笑道:“楚姑娘是要我动手?” 楚筱悠在心里暗暗骂着江林,真不知道他为什么每次都要和她过不去。 幸好楚靖瑜和刘去都赶了过来,楚靖瑜大步走了过来:“江副统领要干什么?”他带着一身坚不可摧的气势,把惠安郡主和楚筱悠都挡在了身后,楚筱悠瞧见惠安郡主感动的都落了泪,她奇迹般的心情好了起来。 若是哥哥能和惠安郡主在一起,那简直再好不过了! 江林看见楚靖瑜就皱起了眉头:“怎么?要抗旨?” 楚靖瑜冷冷的看着他,眼神犹如一把锐利的剑,和他平常的温和形象大相径庭:“既然该搜的地方都搜到了,那么就请江副统领离开。” 江林笑了笑:“离开?不是看见了有个可疑的人影么?怎么能够说离开就离开?现在我要叫这里所有的人都聚集过来,挨个检查!” 刘去看了一眼楚靖瑜才开了口:“江副统领未免欺人太甚了!” 楚靖瑜却挡住了刘去:“就叫江副统领好好搜搜,若是没搜到,在问问江副统领打算怎么向皇上请罪。” 刘去哼了一声,却也做了妥协。 楚筱悠忍不住看了一眼哥哥,不知道把那缸里的人怎么样呢?可是看哥哥胸有成竹的样子,他又把疑惑和不安压了下去,想必她哥哥是有什么办法的吧。 正文 62.第62章 这一处的地方宽阔又光线好, 这个庄子里不管是丫头妈妈还是管事侍卫近一百人都站在了这里,一览无余,另外还有楚筱悠白容和楚靖瑜各自跟随的人。 江林站在围住了一颗无花果树的青石台上, 居高临下:“左腿有伤的人站出来!” 一共站出来了三个人。 楚筱悠惊讶的发现一个跟着哥哥的侍从也站了出来, 这是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人, 但也绝对不是刚才她见到的那个人,但为什么她刚才没有发现这个人? 她尽量克制自己的目光不落在这个她不认识的人身上。 江林又一次大声道:“裤腿挽起来!”又叫旁边的人去检查剩下的人。 楚筱悠心里有些鄙夷的想, 既然不相信这些人, 又为什么还要问一遍,真是多此一举。 站出来的三个人挽起了裤腿,两个人腿上的伤已经看上去开始结痂, 而另外一个人腿上的伤看上去是刚刚追捕刺客的时候跌倒摔伤的, 掉了很大一块皮。 江林的手下围着那个新伤的人看了好一会, 又站起来看样貌, 但这个人又黑又瘦和刺客的样貌大相径庭, 他看了一会就把目光投向了另外两个人,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伤口不对,而且一个浓眉大眼, 肤色黝黑, 另外一个又年纪太大。 在人群里的人看了一遍,朝着江林摇头。 江林皱眉走了下来。 他穿着银白的铠甲看上去阴冷威武, 那一身邪魅的气息让有的小丫头吓的低低的哭起来。 刘去看不过去, 站出来朝着江林道:“江副统领准备纠缠到什么时候去?明明没有江副统领要找的人, 还在这里纠缠不休,是不是真要和我们安平王府对着干?!” 江林冷冷的看了一眼刘去。 江林的副手又走了出来,一脸的笑,点头哈腰的道:“世子别生气,别生气,既然没有人那就最好,我们自然现在就走,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请世子多多海涵!” 他好脾气的陪了笑,又劝了江林几句,江林连人看也不看转身就走。 虽然生气,但到底松了一口气。 然而,江林走了两步忽的停下来,向后走,站在了那个腿上有伤浓眉大眼的人跟前,转了一圈,一低头看见他指甲里黑色的污垢,忽的又笑了笑,才转身离开。 禁军是真的走的干干净净了,叫聚集在一起的下人们退下去,楚筱悠一群人围在一起等着下人出去打探,确定外面也真的没有人了才真的放松下来。 刘去歉疚的朝着众人道:“今日实在是叫各位受惊了,改日,改日一定向楚兄和楚妹妹赔罪!” 楚靖瑜笑着抱拳:“世子说这话就见外了。” 也就在没有心情在山庄上待下去,直到吃了饭,大家就都坐着马车离开。 楚靖瑜一直把楚筱悠送回了秦侯府,又叮嘱她:“若是有什么不如意的,就来和我说,家里的地方大着。” 楚筱悠笑起来:“哥哥放心吧,也没有人能轻易为难我的。” 楚靖瑜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看着她一直进了门,准备转身走的时候又碰见了秦轩明,刚送了大夫出来,看见楚靖瑜就追了上来,笑着道:“表弟不进去坐坐?” “不了,还要回香山上和师父读书。” 秦轩明顿了顿道:“我父亲也很后悔当初轻信了别人的话没有亲近表弟,所以,表弟可否……” 楚靖瑜淡淡一笑:“表哥说这个话就见外了,舅舅外甥在亲不过的关系,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告辞!” 他走的干脆利落,秦轩明怅然的在门口站了好一会才慢慢的转身离开。 直到街道上的人多起来,楚靖瑜才转身看了一眼那个浓眉大眼的人,燕南,燕南神色复杂的看着楚靖瑜半响才道:“我们南山派的人都敬佩有本事的人,你这个恩情我记下了,后会有期!” 他抱拳,然后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楚靖瑜淡淡一笑,转身离开。 刘子文带着刘曦站在萧太后床帐外,看着面色苍白的萧太后一面哭一面向跪在地上的侄子萧向荣道:“可怜见你姑母我眼见就是要入土的人了,谁知道遇上了这样的事情,你若是不能为姑母找出那个刺客,那姑母就是死了也难以瞑目!” 萧向荣一面跪着磕头一面哭着道:“太后娘娘放心,臣若是不能找出凶手愿以死谢罪!” 萧太后便哭着看向了刘子文:“皇上您看,荣儿多孝顺!” 刘子文几乎有些想笑,这是等着他也哭着跪在地上说找不到人就以死谢罪么?刘子文冷冷的看向了萧向荣:“萧将军,军令状若是立下了,可就是要负责的!” 壮硕的萧向荣虎躯一震,抬头看向刘子文:“皇上难道不该说些什么吗?天下人都知道皇上孝顺太后。” 刘曦打断了萧向荣:“萧将军难道准备还在这里么?贼人说不定已经跑远了,萧将军不准备去追?” 萧太后呵斥了一声:“好了!这事情,皇上也说说,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刘子文淡淡的看着萧太后:“就如母后所愿,由朕亲自为太后从整个天下把凶手揪出来!” 萧太后终于满意了,眼泪也收了起来,对萧向荣道:“你还是快回潼关去镇守的好,现在关外也不安宁,潼关这样的要塞更要千万小心,不要有任何闪失。” 萧向荣站了起来,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偏殿。 萧太后心满意足的看着萧向荣出去,才不徐不疾的向刘子文道:“哀家这么多侄子里面就荣儿从小就和哀家贴心,现在又镇守潼关,是朝廷重臣,皇上可要多多赏赐才行。” 潼关在京都之外,是通往京都的要塞,若是潼关失守,京城岌岌可危,但若是守住潼关便也是守住了京都,而萧太后的侄子萧向荣镇守潼关实质上却等于握住了京都以至于刘子文的命脉。 她一再的提起萧向荣镇守潼关不过是为了震慑刘子文。 但越是这样刘子文就越反感,他站在那里不咸不淡的问了两句就转身走了。 萧太后脸上的神情全部淡了下来,跟前的萧贵妃端了药碗上来,她看着那浓稠的汤药,冷冷的道:“皇上如今连敷衍都不愿意了。” 萧贵妃叹息了一声,侍候着萧太后喝药:“选秀的名单都已经定了下来,等到后宫进了新人,怕是更要有大风浪了。” 萧太后看了她一眼:“你也是,这么多年了,难道还没有一点底气,后宫里来的人再多,那也越不过你这个贵妃,以后该要罚谁也不过是一句话的是,难道你连这个都怕?” 萧贵妃站起来应是:“姑母教训的是。” 萧太后又微微笑起来:“好了,坐下吧,等过几年起儿娶了亲,你也要做婆婆了,哀家呀,也就再不能这么说你了。” 萧贵妃也笑起来:“姑妈说的什么,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我都是您的侄女,该怎样说,您还要怎样说!” 楚筱悠一路进了老太太的院子,然而院子里静悄悄的,庑廊下一个玩闹的小丫头都没有,吉祥从里面迎出来,低声道:“老太太气坏了。” 楚筱悠一面向里一面道:“出了什么事?” “大小姐的名字在选秀的名单里,宫里已经来了旨意,说是下个月十五叫大小姐进宫参选。” 楚筱悠非常惊讶,前一世的时候因为并没有选秀的事情,所以也就更没有秦佳人进宫选秀的事情,没想到发生了这样大的变化。 楚筱悠很快把这些抛在了脑后,她更关心的是老太太的情形,进去的时候秦佳悦也在跟前,老太太半躺在榻上一句话也不说,楚筱悠走了过去,吉祥低声的道:“老太太,楚小姐来了。” 老太太这才睁开了眼,眼里满满的都是疲惫和哀伤,但还是强撑着坐起来,叫了楚筱悠到跟前:“听说安平王府的庄子上也不太平,要不要紧?” 楚筱悠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笑着道:“没什么事,就是听说要找个什么人,去了庄子上,但因为我是个外人,所以也没有什么关系的。” 老太太就点了点头,又闭上了眼,半响才道:“好了,你们姐妹去看看你大姐姐,人的命,天注定,这些都是她逃不开的命,想开一些吧。” 楚筱悠这才和秦佳悦站了起来,叮嘱了吉祥几个丫头几句,才出了院门。 秦佳悦叹息着道:“你没见到大姐姐听见这个事情,人都成了什么样子,呆在那里半响都不说话,后来就木头一样叫人扶了出去,从前一直羡慕她,现在看,我们这些女孩子,没有一个容易的,谁都有自己的艰难。” 她说着想起了自己,往后的命还握在楼夫人的手里,楼夫人对自己的女儿都没什么仁慈可言,更何况她这个庶女,她便就更哀愁起来。 楚筱悠也多少有些怅惘:“舅母如今越发不把老太太放在眼里了,还不知道老太太心里的气什么时候能消。” 秦佳悦也道:“老太太如今不怎么管事情,府上的事也是太太一手遮天,这本来也是常有的事。” 楼夫人背地里瞒着老太太不知道做了多少事。 炎炎夏日,却叫人觉得心里冰凉冰凉的。 罗秀逸正坐在秦佳人的身后,她叹息着又哀叹着仿佛很知道秦佳人的不幸一般:“我知道姐姐不高兴,姐姐不愿意,姐姐不是那些世俗的女子,想着要进皇宫享荣华,可姐姐,这偌大的秦侯府却不得不如此了!” 秦佳人的眼终于动了动。 罗秀逸接着道:“姐姐可知道姨夫的职务多久没有动过了,可知道大表哥的职务在侯府的世子之中有多低,而世家大族中又有多少人如咱们家一般子弟凋零,出头无望?姐姐,秦侯府的将来要靠姐姐了!” 秦佳人的眼里多了几分光亮。 外面忽然传来了声音,转头就见丫头打起帘子,楚筱悠和秦佳悦走了进来:“罗姐姐在说什么?什么要靠姐姐了?” 正文 63.第63章 进门就是个明亮的一人高的西洋穿衣镜, 一旁的珊瑚迎门柜上的珊瑚看上去鲜艳夺目,高几上的一盆桃红天竺葵和这珊瑚相映成辉,使得这屋子看上去立刻也鲜亮起来。 秦佳人的屋子比秦佳人要富丽的多。 罗秀逸看见了楚筱悠, 心里莫名就戒备了起来, 她淡淡一笑, 站起来道:“妹妹来了。”又同秦佳悦打了招呼。 如玉上了茶水,又特地给楚筱悠和秦佳怡这一边加了一份点心, 罗秀逸那里就没有, 罗秀逸的目光落在如玉身上又想起自己身边的如意说的那些话,目光就冰冷起来,她虽然不是什么有权势的小姐, 但也还轮不到一个小丫头来羞辱她。 楚筱悠和秦佳悦同秦佳人低声说话, 秦佳人看见楚筱悠就想起了楚靖瑜, 觉得心里说不出的委屈, 可她一不能说自己母亲的不是又不能像自己的妹妹那样大喊大叫的发脾气, 最终也不过是默默的流泪。 罗秀逸叫如玉到跟前,端起茶水递给如玉:“好丫头,你尝尝,这茶水太热了, 你去帮我换一个。” 这样大大方方的说出去, 如玉到底也不敢太过了,虽然不情愿还是伸手去接, 罗秀逸却忽然松了手, 滚烫的茶水全部泼在了如玉手上, 如玉尖叫了一声。 罗秀逸“惊慌失措”起来:“哎呀,瞧我,真是对不住,快,快叫人来看看。” 如玉气的脸都青了,她又何尝不知道是罗秀逸故意的,可是她一个丫头,就算说了又能做什么?难不成还能为了她把罗秀逸怎样? 到底是自己身边多年的丫头,秦佳人终于开了口:“既然烫了手就下去休息,叫人去请个外面的大夫进来给她看看,我这里还有一瓶玉肌膏,想来也不会留疤。” 如玉退了下去。 罗秀逸坐在了秦佳人的身边,歉疚的道:“姐姐这样,我心里都是事,不留神烫到了如玉,真是惭愧。” 秦佳人叹息了一声:“好了,咱们姐妹们一处,你们待我的心如何我心里都清楚,已经成了如此,也无可挽回了。” 罗秀逸便接着道:“姐姐这样想就对了,与其意志消沉,不如做好准备在选秀中一鸣惊人,为秦侯府争光!” 楚筱悠看上去很惊讶:“罗姐姐在说什么?既然大姐姐心里不愿意,那也大可以在选秀中落选,不用进宫呀?” 空气里是浓浓的尴尬。 罗秀逸斗志昂扬的神情都僵在了脸上。 楚筱悠却浑然不觉,接着道:“罗姐姐看上去难不成非常想叫大姐姐进宫?” 罗秀逸眼里的慌张一闪而过,连忙转头看向了秦佳人:“姐姐应当知道我的心!” 楚筱悠又掩嘴笑了起来,明亮的眼里是狡黠的光:“罗姐姐原来开不得玩笑,都当真了!” 秦佳人也露出了一点难得的微笑,拉着楚筱悠的手:“妹妹为了逗我笑,费了心思了。” 罗秀逸有种被人戏耍的感觉,面色非常不好。 大家又说了一会闲话,秦佳人心情好了起来,楚筱悠几个人才离开,罗秀逸看着楚筱悠,一想到楚筱悠的生意和名声都要被人踩在脚底下的时候,忽然就大度起来,还邀请楚筱悠:“妹妹去我那里坐坐。” 楚筱悠想了想,微笑着答应:“好啊,好久没有去姐姐那里了。”又拉上了秦佳悦和秦佳人一起:“走吧,我都没有去罗姐姐那里看过。” 罗家生活窘迫,屋子里的摆设一定很寒酸,只不过大家都很少去,不知道而已,罗秀逸大抵也反映过来,多少有些不自然:“都没叫丫头好好收拾收拾。” 楚筱悠体谅的道:“正好我有些事,那就该日在去。”她转了身带着丫头们出了屋子,又笑着吩咐丫头:“把咱们新得的苹婆果给罗姐姐送几个。” 秦佳悦和秦佳人也反映了过来,秦佳悦道:“我要去瞧瞧我姨娘。”跟上了楚筱悠往老太太的院子去。 秦佳人照旧躺下。 罗秀逸又气又尴尬,好似还挑不出楚筱悠的错处,她就知道碰上楚筱悠没有什么好事! 如玉挑起帘子脚蹬在门槛上笑看着罗秀逸,罗秀逸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快步离开,明日她就会把头花以京城独一无二的名头卖出去,等到楚筱悠那个全天下仅此一个的头花问世的时候,不知道要怎样打脸。 她一整晚都没有怎么睡好。 早起的时候换了衣裳赶着铺子开门就去了,仔细的检查了所有头花,亲自写了“新款头花,京城他处寻不见”的牌子,叫人挂出去,自己就坐在了内堂的椅子上等着。 外头叫卖热包子热豆腐脑的种种声音都传进来,但她都听不见,只能听到那走进店铺的脚步声,她终于听到有人进来,在柜台前站定,又四处打量,终于惊艳的开了口:“就是这个,这个头花好看,多少钱,给我三只!” 罗秀逸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她面带微笑的走了出去,向年轻的姑娘们解释:“这个是我设计我的几个丫头亲手缝制,其他的地方绝对没有的,而且数量不多,卖完这一批就在没有了。” 来来往往,一个又一个的人,大家都看中了今日新上的头花,她心里一面高兴又一面嫉妒,因为这头花真正的是楚筱悠设计的,而不是她,所以这些人的喜欢,实质上不是对她而是对楚筱悠。 一想到这她的高兴就减掉了大半,她叫了如意去外面买了两碗豆腐脑,她一碗,如意一碗,还叫如意和她坐在一起,如意受宠若惊,罗秀逸却笑着道:“你愿意真心待我,我也就真心把你当作我的姐妹,我们虽然艰难,但等到哥哥中了状元,那时候也就苦尽甘来了,你且在等些日子,到时候你若愿意跟我,我自然感激,你若不愿跟我,我也还把你当姐妹,还叫你回太太身边,如何?” 这种特别贴心的话语叫如意都红了眼眶,她忍不住道:“从来没有哪位主子像表小姐这样待我好!” 虽然这样,却也没有说一心一意的跟着她或者称呼她为小姐,可是罗秀逸不急,她多的是时间叫如意一心向着她,心甘情愿的向着她,外面又进来了人,掌柜的招呼不过来,如意当先走了出去。 这就是个不错的征兆。 楚筱悠叫了香草出去,去了罗秀逸的店铺,听说生意不错,确实就是卖的她的那款头花,还说的是她自己设计自己做,其他地方绝对没有。 大家都赞不绝口。 楚筱悠心情就好了很多,她下厨做了一道自己刚学会的豆沙饼,亲自端给了老太太,吉祥在旁边帮腔:“表小姐的手都烫伤了,您多少吃一些。” 老太太又心疼起来,把楚筱悠搂在怀里:“你这孩子,他们惹了我生气,到叫你来受罪。” 楚筱悠笑着夹了一块喂给老太太:“其他的事情我都不关心,我只知道您今天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 老太太到底却不过楚筱悠的好意多少用了一些,才一会,秦昊天就来了,看样子是有重要的事情,楚筱悠行了礼就退了下去。 站在帷幔后面等了一会,听的秦昊天道:“太后遇刺,皇上大怒,不但要找出凶手还要在京都中彻查出任何有可疑行为的人,这一个早晨,大理寺就抓到了近一百个人,还严办了一个县令,官品虽小,但已经足可见形势之严峻了!” 楚筱悠从前一直不知道朝堂的事情,也不知道曾经有过这样的血雨腥风。 她听的祖母沉声道:“说起来,皇上和太后面上虽然母子情深,但不过是叫外人来看的,这一次却为了太后事情如此大动干戈,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母亲说的是。” 后面又说了一些话。 又说到了秦佳人进宫的事情上,秦昊天歉疚的道:“母亲千万不要为此气坏了身子,您在等等,到秋闱过后,朝堂的事情清闲下来,我带您去普陀寺上香。” 竟然没有表示反对,可见也是同意的,正厅里沉默了好一会。 可见秦侯府的败落早就显了出来,因为朝堂上那些费尽心思送女儿进宫的,都是些没落了,或者即将没落的人家。 楚筱悠的心到平静坦然了下来,或许外祖母早一些明白过来,等到有一日事发了,就不会那么伤心难过。 晚上的时候秦侯府一大家子在一起用饭,除过重病卧床不起的何颖之外,其他人都在,还有楚筱悠和罗秀逸这两个外人,楼夫人恭恭敬敬的向老太太敬了茶,老太太也接了过去,这事情也就过去了。 可楚筱悠分明在老太太的眼里看到了难以掩饰的失望和痛心,因为秦昊天这个儿子也同意,她又如何去责怪楼夫人? 罗秀逸的心情非常的好,头上还多了一对崭新的珠花在她乌黑光亮的发髻上难得有这样艳丽出众的发饰,却消弱了她本身的气质和韵味,叫她和周围的其他人渐渐相似起来。 秦轩宇凑到罗秀逸跟前,罗秀逸因为心情好,甚至都没有推开他。 楚筱悠淡淡的吃着自己面前的吃食,明日就会见分晓。 第二天早上,楚筱悠按着往常的时间起来,听说罗秀逸一大早就出去了,珊瑚也早早的就不见了人影,绮画嘲讽的道:“去了咱们新开的铺子对面的一处茶楼里,早早的就坐在那里喝茶,大清早饭也没吃,喝一肚子茶,也不嫌涨的慌!” 楚筱悠笑了一声,起了身在镜子面前打量:“走吧,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楚筱悠向老太太说了一声,等到了铺子也才刚刚开门不久,因为之前就有挂出告示,说了今日开业,外面放了鞭炮,揭了大红的绸子露出下面的牌匾,牌匾上写着“楚留意”,取的是楚姓,留意是留下心意的意思,虽然怪诞却别出心裁,容易叫人记下。 楚筱悠站在二楼上看着掌柜的招呼着客人进门。 听的下面传来洪亮的声音:“……我手中这个水晶盒子里的发饰是我们店也是整个王朝绝对独一无二的东西,取名’梦蝶’,只做一件只给一位小姐,这其中这颗做工复杂硕大美艳的红宝石其他别处也肯定没有,所以即使想要仿造也无能为力!” 很多人都发出了惊呼声。 五百两一只的头饰,竟然也有人想要。 掌柜又拿出了很多其他的头饰,其中就有楚筱悠透露给罗秀逸的。 竟然很快就有人嚷了出来:“你们这个,我在罗记的铺子昨天就已经买到了,人家说了自己的独一无二,今天你们就出来了,什么大铺子,我看就是个不要脸骗钱的!” 才开张就有人出来捣乱,围着的客人们一下子都露出了迟疑的神色,深怕自己买的东西不好,或者上当受骗。 掌柜的从容笑了笑,对着这个人道:“那就请您把自己买到的东西拿出来,叫我们看看。” 正文 64.第64章 粉白的帷幔鲜嫩的绿枝勾勒出一个唯美梦幻的世界, 那些点缀在雪白的毛皮上的精巧别致的发饰如同天上的繁星一样使得整个厅堂都明亮耀眼起来。 簇拥在一起的人群看着对面胸有成竹的掌柜以及那个正在慢慢掏出据说在罗记的铺子买的头花的妇人,这妇人多少有些年纪,穿着也还算得体, 人却显得刻薄了些, 气势汹汹的道:“你们瞧, 是不是一模一样?!” 众人都围过去看,果然和这里的头花十分相似, 有的人也忍不住跟着喊起来:“确实就是这样, 你们怎么说?!” 掌柜的温和一笑:“大家不要着急,请仔细看,这两朵花并不一样。” 众人凑近了看, 果然并不一样, 楚家的东西上面有细密的纹路, 如果在太阳底下会显出别致的精巧的图案, 而且花瓣上点缀的珍珠楚家的色泽更明亮更圆润一些, 仔细看,楚家的头花更上档次,更适合大家的小姐。 但那妇人道:“明明这么像,就算有不一样那也是你们盗取了别人的做了改动!” 掌柜看着那妇人的眼神终于冷淡起来:“您这是在睁着眼说瞎话么?罗记的头花是什么时候卖的?” 那妇人有些畏缩的道:“昨天?怎么呢?” 掌柜冷冷一笑:“昨天?昨天才出来的东西我们盗取过来用一夜的功夫就能在这么多的头花上绣出这么复杂的花样?而且还是在这么薄的蝉翼纱上面?大家有做过针线的人来说说, 这个上面的绣的花样没有十天半个月能做出来么?到底是谁盗了谁的还未可知!” 围观的人恍然大悟, 既然需要至少十天的功夫才能做出来,那么这个昨天才刚出来的更简单的头花到看起来更像是偷盗了别人的。 妇人一下子哑口无言起来, 掌柜的又问:“你这个头花多少钱买的?” 妇人结结巴巴的道:“七百钱。” 掌柜的一笑, 对人群道:“大家放心买, 我们的只要五百钱,绝对物美价廉!” 人群里忽然有人叫好。 这一场闹剧看似就这样云淡风轻的揭过去了,但却产生了非常好的效果,以这种方式使得更多人会以饭后闲谈的方式将楚留意以很正面的形象宣扬出去,做了免费的宣传,而且因为这个妇人闹了一场,让大家从内心深处觉得楚留意的价格公道物美价廉,更多人都愿意购买。 那个妇人灰溜溜的走了出去,围观的不少人都多多少少的买了东西,因为不仅有头花还有其他很多的女子用的小饰物,或者衣服上的胸针或者腰间的丝绦,荷包,小包,以及可爱的玩偶抱枕。 生意非常不错。 楚筱悠坐在窗前喝着花茶,掌柜的走了上来,恭敬的行礼:“小姐,都处置好了。” 楚筱悠微微笑着点头:“您辛苦了。” 掌柜的连忙道:“哪里的话,小姐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没有,您去忙吧。” 掌柜的退了下去。 楚筱悠从开着的窗户向外看见了气冲冲走出来的罗秀逸,看她上了马车,楚筱悠淡淡一笑,罗秀逸不会觉得只有她会找人当托闹事吧? 罗秀逸面色铁青,这一切的一切完全是她始料未及的,她所以为的自己掌控了全局,结果所有的事情都出乎意料,且给了她大大的“惊喜”! 不但成功了破了她给楚筱悠设下的局,而且还把她自己套了进去,她花大价钱做了那么多的头花,现在楚筱悠这里不但有更好的而且还更便宜更优惠,那么她的那些头花肯定都要卖不出去了,不要说赚钱了,不陪就很好了,更重要的是,那个偷窃她人东西的名头竟然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甩在了她的身上,叫她如何能不愤怒! 她觉得心里火烧火燎的,恨不得能抓住楚筱悠狠狠的打上一顿,怎么会变成这样,是不是珊瑚记错了? 珊瑚?珊瑚一直是楚筱悠的人!她怎么会这么傻?!所以,从一开始都是珊瑚和楚筱悠合起伙来在欺骗作弄她吗?她怎么会这么傻?! 罗秀逸带了一身的戾气先去了自己的铺子,然而,好几个有些年岁的妇人正站在她的店门口破口大骂。 “小娘养的,不要脸的东西,拿着从别人那里偷来的说是自己做的,别处都没有,做的不好还比人家的贵,黑心肝烂肠子的,趁早回家算了!” 掌柜的出来劝说,结果还被人抓破了脸。 不知道是谁推了谁,结果有个妇人摔倒了,摔破了皮,在那里哭的震天响,大声喊着:“杀人了!杀人了!” 罗秀逸看着事情过不去,慌忙叫如意回去叫了她哥哥罗云飞出来。 罗云飞因为这几日一直一心在家里做功课,所以,来的到很快,也没说什么,拿着自己的帖子去了五成兵马司,那边来了人,把这几个妇人算是呵斥走了,罗云飞千恩万谢,又实在掏不出多少银钱做酬谢,那几个人走的时候,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罗云飞忍着怒意看向了罗秀逸:“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秀逸这一次输的惨烈,罗云飞一问就忍不住哭了起来,向罗云飞说了经过:“楚筱悠害我!” 罗云飞深吸了一口气:“你何必总是跟一个小孩子这么计较?” 罗秀逸哭的更伤心了,罗云飞又缓和了语气:“好了,你放心,哥哥会为你出气,等改日,我去会会这个楚筱悠!” 罗秀逸这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些,上了马车回了秦侯府。 楚筱悠出了铺子,叫刘妈妈回去:“妈妈回去,拿着珊瑚的卖身契送到罗家的院子去,就说是我和罗姐姐姐妹情深,看她身边没有得用的丫头,特地送给她使唤的,也算是,我和珊瑚主仆一场,全了她的心愿吧。” 出了现在的事情,罗秀逸要是真心待珊瑚还好,若不是,只怕会怀疑珊瑚,那珊瑚肯定就没有好日过了。 但谁也不同情珊瑚,因为楚筱悠给了珊瑚很多机会,珊瑚都没有把握,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刘妈妈应了是离开,楚筱悠带着绮画和白芷回了一趟槐树巷的家,因为知道王仁远今天在家休息,所以特地过去看看,毕竟上一次在安平王府的山庄上多亏了王仁远帮忙。 去的时候王仁远正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树下和小草两个一起写字,槐树巷的丫头只有几个,小草就是为数不多的,而且还是专门服侍王仁远的,一些日子没见,她看上去圆润白皙了很多,竟然看着也是个眉清目秀的小佳人。 王仁远在那里喊:“我说,你打算写到什么时候去?一会我还要带你去转转的。” 小草笑着道:“公子着急什么?公子往后是要做大事的人,不会写字不是要叫人笑话?咱们先写,写够一百个了,在走,行不行?” 王仁远明明很不耐烦,但还是忍住了,这叫楚筱悠十分惊讶,她忽然想起了哥哥有时候说的一句话“加鸡腿”,她这个时候就深深的觉得小草需要加鸡腿。 王仁远到底不够用心,看见了站在院门口的楚筱悠,扬起大大的笑脸迎了上来:“妹妹回来了!” 楚筱悠笑着走了过去。 小草行礼,她立刻就扶了起来,走到石桌前看两个人写的字,虽然不好看,但对于初学的人来说却已经很不错了,她笑着转头问王仁远:“仁远哥哥怎么想起来写字?” 王仁远非常尴尬,他的小厮不厚道的笑着道:“公子和小草姑娘猜拳输了,所以才……” 小草瞪了他一眼,大方的道:“是奴婢耍赖的!” 王仁远没好气的道:“好了,别瞎说!” 小草却不行,非要说:“我就是耍赖了!” 楚筱悠笑的不行,她摆了摆手道:“我今天回来时特地来感谢哥哥的。” 王仁远知道说的是那天山庄上的事情,神情也严肃了起来,小草立刻和下人们站在了远一些的地方守着,不但非常维护王仁远还很聪明有眼色。 楚筱悠忍不住和王仁远道:“小草这丫头确实不错呀。” 王仁远皱眉道:“她一个臭丫头知道个什么,还不错?我可看不出!”又斜眼看楚筱悠:“我说,你现在的胆子也越来越大了,敢在禁军面前弄虚作假,要是那天我没在,或者穿帮了怎么办?” 楚筱悠喝着丫头端上来的凉茶,淡淡的道:“就算是他们发现了里面的那个人那又有什么,难不成不能在多一个?再说,不是刚好碰见了哥哥么,可见老天也在帮我。” 她说着说着又微微笑起来。 王仁远非常的无奈:“见你第一面,觉得你是个安安静静漂漂亮亮的需要人保护的小孩子,现在越看到越觉得你了不起。” 是啊,刚回来的时候她担惊受怕,即使心里有再多的怨恨却也照样束手束脚,现在她也觉得自己的胆子越来越大。 楚筱悠站起来认真的拜了一拜:“多谢哥哥相助。” 王仁远到不好意思起来,连忙扶起了楚筱悠:“瞧你,这么见外做什么。” 兄妹两个复又坐下,楚筱悠又问王仁远:“有没有给哥哥惹麻烦。” 王仁远本来想说没有,但想想了还是实话实说了:“也不算死大麻烦,因为最终什么人影都没找到,我们指挥司还专门把我找去问了问,亏的我经验丰富,也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所以也就这样了。” 楚筱悠多多少少松了一口气,又和王仁远说了些王仁远衙门里的事情,听着王仁远虽然官职小,事情又多又繁杂,但他自己心情还不错,她也就觉得高兴。 又叫了小草过来,叮嘱了几句:“我哥哥是个不爱惜自己的,我爱你能管住他,往后你从我这里一个月也领一吊钱,你只管管住他,叫他不要喝太多酒闹太多事,多多少少像现在一样能静下来写会字就行了,你可能做到?” 小草认真的应了是,又道:“奴婢不要钱。” 绮画笑着道:“傻丫头,小姐给的,你只管拿着,这是小姐喜欢你,你只做好了小姐交代的事情就行。” 又闲话了几句,就起身离开。 王仁远把楚筱悠送了出去,低声问:“你给小草说了什么?” 楚筱悠好笑的道:“哥哥去问小草就行了。”说着上了马车。 直到马车走远,王仁远才转身回了宅子。 珊瑚跟在刘妈妈身后:“妈妈说的是小姐要把我送给罗小姐?”她的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刘妈妈觉得又气又疑惑,她转头问珊瑚:“罗小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就这么喜欢这么信罗小姐?” 珊瑚立刻收敛了脸上的笑:“没有,妈妈说的哪里话。” 刘妈妈也就不再和她说话,珊瑚的脸上又忍不住露出了兴奋向往的光,好像自己将要去过怎样舒服美妙的生活一般! 正文 65.第65章 罗秀逸乌亮的双刀髻上连一样头饰都没有, 微微张着红唇,惊讶的看着对面的刘妈妈。 刘妈妈脸上一点笑都没有,十分的冷漠:“我们小姐说, 既然罗小姐和珊瑚关系这样好, 这样喜爱她, 又正好身边缺个得用的人,所以就把珊瑚送给罗小姐用好了, 算是姐妹一场的情谊。” 她正生气的时候转手就把珊瑚这个罪魁祸首送过来, 是想告诉她楚筱悠什么都知道,还是用来羞辱她的?! 罗秀逸忽然涨红了脸:“她这是什么意思?” 刘妈妈看也不看罗秀逸,把珊瑚的卖身契拍在了桌子上, 转身就走。 珊瑚高兴的抓住了罗秀逸的手, 激动的道:“小姐, 我终于可以侍候你了!” 罗秀逸反手就是一巴掌, 打的珊瑚茫然不知所措, 惊慌的看着罗秀逸:“小姐?小姐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都是你这个蠢货!” 罗秀逸毫不掩饰眼里的厌恶和憎恨,让珊瑚一颗热切的心也凉了下来,又生出了害怕:“小姐!小姐怎么呢?” 罗秀逸把卖身契抓在了手里,看也不看珊瑚一眼, 而是对如意吩咐:“叫她去柴房!” 既然给了她, 那她就先好好出口气! 楚筱悠处理完了身边的事情,觉得清净了很多, 因为家里准备要秦佳人选秀, 赶着要做一批衣裳, 老太太也要给楚筱悠做几件,所以楚筱悠就和老太太一起商量着用什么料子做什么样子,其他的事情也一概不管,不过是早上坚持和白芷练拳脚功夫,在给山上的哥哥,时不时的送些东西过去。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连香山上都开始炎热起来,坐在院子里的树荫下,如果不吹一些凉风也要出汗,丁怀礼站在茅草屋下看着坐在树下两耳不闻窗外事,认真读书的楚靖瑜,忍不住点头,又向着安平王刘子胥道:“这么多年了,还从来没见过哪一家的贵公子如此坚毅能吃苦,这孩子往后要是没有大作为,简直天理不容。” 刘子文转过了头看向了院外深绿的悬崖。 刘子胥便说了当日在香山上的事情:“这兄妹两个真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还有靖瑜,那种胆量气魄以及出神入化的易容术,竟然连江林都骗过了,假以时日必定可以大有作为。” 刘子文眼里跳跃着不知名的光芒,半响却道:“从前看筱悠这个孩子娇弱了些,但现在看,她确实适合做太子妃。” 连丁怀礼都惊讶的看了一眼刘子文:“你到是想的长远。”又道:“你如今下了这么一盘大棋,要彻查太后的事情,搅动出这么大的风浪,又打算如何收尾?” 刘子文目光深远的道:“自然要叫太后满意才行。” 丁怀礼笑了笑。 刘子胥又道:“那选秀的事情皇兄是怎么打算的?” 刘子文就显得有些不耐烦:“这种事情你看着把关就行,选那些家里父兄多的,能扶起来的就好。” “行,我知道了。” 太阳渐渐的到了头顶,刘子文终于朝着楚靖瑜喊道:“该做饭了!” 楚靖瑜这才不徐不疾的站起来,那种在别人眼里看来低贱的活,在他做起来却莫名的有种英武的气势,好像有多非凡一般,他笑着道:“大家想吃什么?” 丁怀礼道:“葱花饼。” 刘子文道:“阳春面。” 刘子胥张了张嘴,硬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丁怀礼和刘子文冷冷的看了一眼对方。 “师父说吃什么就吃什么!” “皇上说吃什么就吃什么!” 这两个人每天为了吃东西总要上演师徒反目成仇的戏码。 楚靖瑜好脾气的笑了笑道:“师父和皇上都不要着急,这两样我都做就好了,正好就着葱花饼吃阳春面本来就别有一番风味,我还在山上挖了些野菜,做给大家尝尝鲜。” 刘子胥立刻响应:“好。” 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 楚靖瑜进了厨房和面,刘子文也跟了进去,说要帮忙,楚靖瑜笑了笑:“你还是出去吧,也没有什么要做的。” 刘子文却发了脾气:“我怎么就做不成?怎么就我做不成?不就是和面么,我来!” 楚靖瑜就让开了位置,刘子文气势汹汹的把手伸进了面里,停了好半天,楚靖瑜把水给了他,刘子文冷冷的哼了一声,一瓢水全倒了进去,楚靖瑜张了张嘴,到底还是道:“还是我来吧。” 刘子文这一次到让开了,站在一旁,看着楚靖瑜不得不又加了些面,慢慢的搅合着,他低低的道:“这些日子总是躲我?” “没有,怎么会这么说?” 刘子文就沉默了一会,凑到了楚靖瑜耳边道:“朕把试题给你如何?” 楚靖瑜忍不住笑了起来:“不必。”拒绝的很干脆:“皇上这是不相信我么?” “我是怕你得不了状元,乱了我的计划。” “皇上放心吧,我定然不会叫皇上失望的!” 刘子文也微微笑起来,站在一旁看着楚靖瑜做面,就好像之前很多次一样,两个人又恢复了正常。 吃饭的时候刘子胥还特别感谢了楚靖瑜:“这一次多亏你们兄妹,我们安平王府才能顺利脱身,改日我在专门设宴款待两位。” 楚靖瑜豪爽的摆手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跟何况师兄一向待我不错,这本也是理所应当的!” 大家豪气冲天的就着葱花饼和野菜吃了大碗的阳春面。 转眼就进了七月,最热的天气也算是过去了,但何颖的身体是越来越不行,不过是挨日子,秦侯府的人都去看了,楚筱悠也陪着老太太去看过,老太太上了年纪,最见不得这种悲伤的事情。 何颖气若游丝,抓着老太太的手,断断续续的道:“下辈子,还做您的孙媳妇。” 惹的老太太哭了一场,楚筱悠劝了好久,才劝的老太太收了泪,不过说了两句话,何颖就在说不出来什么,倒在床上喘气,大家都说不过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但她一直撑着,所以又有人说她有什么心愿没了。 楼玉儿刚刚去看了给秦佳人准备的衣裳首饰,又去看来秦佳人,她虽然瘦了些,但气色还算不错,应该是想通了,她就在那里叮嘱了几句才回了自己的院子,一路上的丫头小厮们都恭恭敬敬的称呼二少夫人,楼玉儿脸上是淡淡的笑。 现在眼见着何颖不行了,家里的事情就是楼玉儿管着,不但现在,往后只怕也要多管些时间,大家自然对楼玉儿恭敬,楼玉儿自己也觉得气顺,她回了院子见秦轩河进来,心里就来来气,蹬着门槛,冷冷的看着秦轩河:“怎么?爷还记得回来呀?怎么不长在那妖精那里呀?!” 柳儿是怎么都没能接进来,秦轩河开始那段时间确实是淡了不少,但没过多久就又常常往那里跑,楼玉儿给秦轩河又给了个丫头,也就顶了几天的作用,这叫楼玉儿十分气闷。 秦轩河堆着一脸讨好的笑:“瞧你说的,我何尝是去了那边,我不过是最近手头的事情多了些而已,你到多心了。” 他说着走上去搂住了楼玉儿的肩膀,摩挲着道:“我的心里只有你!” 虽然知道说的是假话,楼玉儿还是高兴了很多。 她笑着嗔怪的看了一眼秦轩河:“瞧你那模样!” 秦轩河一脸讨好的笑,正好茹芸从外面进来,看样子是有什么话要说,秦轩河就立刻抽身出去:“你们说,我先走了!” 楼玉儿气的站在临窗的炕上从开着的窗户向外骂:“出去就别回来了!” 秦轩河笑着早走远了。 茹芸在一旁劝道:“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为这事情要是生气,早气死了。” 楼玉儿哼了一声,看向茹芸:“什么事?” “家里的人都把那边的都去看了一遍,我们这样不去,总不是个事吧?” 楼玉儿立刻沉默了下来,毕竟何颖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多是她一手造成的,她虽然敢做,但心里却又还是有几分敬畏之心,是害怕见到将死的何颖的。 茹芸便又道:“快死的人了,少夫人怕什么,我陪着您一起去,这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楼玉儿便只得下了决心,换了一身衣裳,想了想把头上的花冠也取下来,不过簪几样银饰才起了身去看何颖。 看到何颖连楼玉儿的内心里都生出里几分不忍,从前那个气质雍容大方的何颖如今只剩下皮包骨头,以及一个深陷的如同深渊一般的眼眶,从那深渊里忽然迸射出热切却又幽冷的光,那枯瘦如骷髅般的手紧紧的抓住冷楼玉儿,骇的楼玉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听着何颖道:“我以为,你不敢来!” 楼玉儿觉得脚底都蹿上来冷气,让她觉得入赘冰窖,说话也哆嗦起来:“嫂子,嫂子再说什么?” 何颖的那如同幽灵一般的目光贴在楼玉儿的身上,呵呵的笑着却好像是哪一处漏气来一般,更叫人觉得惊悚恐怖:“啊,你别急,你往后会比我还惨!还要惨的!你要知道!我看得见!看得见!” 这样的声音中楼玉儿逃似也的离开了何颖的院子,谁也不能明白她内心的恐怖,何颖的话就好像诅咒一样钻进来她的灵魂深处,时时刻刻都在耳边提醒着她,让她觉得如芒在背,时时刻刻都不得安宁! 楼玉儿夜里惊醒了好几次。 第二日秦佳人进宫的时候全家人去送,她几乎是眼圈发黑,状态很不好。 结果,到了正午的时候,何颖就咽气了,下人们私底下道,何颖了了心愿,又说正午死的人最容易成厉鬼。 楼夫人叫楼玉儿去看着装殓何颖,楼玉儿甚至去都不敢去,但楼夫人叫人过来数落了她:“丧事也是等着你处置的,你现在所到后面是什么意思?若是不想管家了,趁早说明白了,叫别人来管!” 楼玉儿只能硬着头皮上,又不敢独自去,叫人去请了罗秀逸一起:“妹妹是个细心人,有你在身边陪着看着,我也能少出些错。” 罗秀逸自然很喜欢在人多的地方做事情,这样方能显出她的能耐和本事,但她还是推托着道:“我不过是个外人,这样恐怕不好。” 还有谁比罗秀逸更适合帮忙?楼玉儿自然不能放手:“好妹妹,你且放心,若是有人说三道四,我把她的嘴缝起来给你出气。” 罗秀逸才勉强答应下来。 正文 66.第66章 楚筱悠劝着老太太用了一碗瘦肉粥, 老太太多多少少用了些,也睡不着,因为天气凉爽起来, 楚筱悠要换了衣裳过去给何颖烧纸老太太也要一起过去。 灵堂设在了秦轩明院子旁边的一个闲置的院子里, 去的时候楼玉儿和罗秀逸都在那里, 楼玉儿在看着布置灵堂,罗秀逸在后面看着装扮何颖, 老太太要去后面看, 却不叫楚筱悠去:“你年纪小,去了不好,就在前面烧点纸就行。” 正好过来的周夫人扶着老太太去了后面, 楚筱悠就在前面的蒲团上跪下来烧了纸, 又上了香, 寻常的时候不觉得怎样, 这个时候跪在灵堂前, 想着后面那个永眠的人,竟然也感慨万千起来,跪了好一会才起来。 秦佳怡和秦佳悦以及秦佳茹也都过来烧了纸。 听的后面罗秀逸的声音:“说了用好的,你们怎么都拿来这些东西过来, 打量我是个好糊弄的?” 楼玉儿又道:“还不快去换?!” 里面唯唯诺诺的退出来几个下人。 看样子罗秀逸在这里是做的风生水起的。 她从后面出来, 看见了楚筱悠,眼里是冷冷的光, 嘴角却是笑意:“妹妹这么早就来了, 跪了这么一会了, 还不起来么?” 这还是从前那个大度不计较,说话温和得体从来都不会生气的罗秀逸吗?这一句话里,满满的都是讽刺和不满。 罗秀逸也不淡定了。 楚筱悠由着绮画把她扶起来,惊诧的看着罗秀逸:“姐姐怎么呢?怎么这样说话?可是我什么地方得罪了姐姐?” 老太太正好从里面走出来,大抵是哭过的,眼眶还红着,抬头道:“得罪了谁?” 罗秀逸一惊,连忙道:“妹妹在说笑呢!” 老太太并没有理会,叫了楚筱悠陪着一起走来出去,一面走一面道:“小孩子不宜在这里待太久。” 罗秀逸听的心里一塞,说起来她也没有比罗秀逸大多少。 周夫人叫上来秦佳茹,感慨的道:“老太太还是最疼表小姐的。” 楚筱悠没来之前老太太对罗秀逸还不错,楚筱悠来了到现在老太太对罗秀逸不能用不好来形容,而是无视。 因为老太太在这个侯府的无上地位,若是真的要怎样罗秀逸,那罗秀逸绝对没有还手的力气,老太太做为一个长者对于罗秀逸的无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却也是一种仁慈。 就秦佳怡看不懂情形,拉着罗秀逸的手,同仇敌忾的道:“姐姐也别生她那种人的气,跟她犯不着一般见识!” 说的好像自己多了不得一般。 罗秀逸却忽然感觉到了危机,秦佳人不在家里之后,那她在这里连个贴心说话的人都要没有了,秦佳怡这种人她从骨子里就看不上,罗秀逸勉强点了点头,里面的丫头又进来问:“小姐看,人是放在什么位置好?” 罗秀逸皱起了眉头:“该往哪里放不是早就算好的么,现在来问我?” “刚刚送去了钦天监,该有的都还没送回来,但现在总该有个说法,不能就那样摆在那里吧?” 罗秀逸深吸了一口气:“我去瞧瞧。”说着和秦佳怡匆忙道别走了进去,尸体已经散发出了臭味,她呵斥道:“怎么连冰盆也不知道搬过来?!” 管事的妈妈道:“家里的冰已经都用完了,现在就老太太和楚小姐那里还有。” 罗秀逸有些意外:“楚筱悠那里还有?” “可不是,都是外面直接送过来的,用的也不是咱们家的,冰窖里还放着不少,听说那边的下人屋子里都有的用。”管事妈妈语气里都是羡慕。 楚家到底多有钱? 罗秀逸淡淡的道:“你去直接拿了过来用,她寻常住在这里吃在这里,侯府有用得着她的时候,她也该拿出来一些。” 管事妈妈响亮的应了一声,直接去冰窖里把冰都搬了出来。 由秦轩河买进来的一群小丫头因为长相出众手脚利索很快就在秦侯府站稳了脚跟。 有个小丫头瞧见了,就去找了绮画说:“冰窖里的冰都被搬走了。” 绮画一怔道:“冰?” “是呀,那里面的冰现在都是楚小姐的了,秦侯府的早早就用完了,听说前一段的时候大夫人那里用的都是楚小姐的呢!” 秦家的人可真不要脸,绮画又叫身边的小丫头去打探了一回,那小丫头回来道:“确实是这样,东西都送到灵堂去了。” 绮画看向了楚筱悠:“小姐,现在怎么办?” 楚筱悠站在穿衣镜前打量了自己几眼,微微笑着往外走:“整理个账本出来,明天早上大家都来的时候送给罗秀逸。” 香草兴奋的道:“就说这冰还没有给钱,人家来催账了,叫罗小姐去结账?” 楚筱悠赞赏的看了一眼香草:“越来越长进了。” 楚筱悠去了园子里看书,最近的天气不错,又很凉爽,坐在树荫下读书,算是个享受的过程。 她坐在了潺潺溪流边的一棵无花果树下的石凳上,从她的角度看是几处水边的水榭,文雅纤长的绿草和水边凸起里石块,看上去十分的幽静。 罗云飞穿着一件淡绿的长袍,头上也是用布巾包住,眉清目秀,站在一渠青水旁带着满身的书卷气,十分的吸引人的目光,他的目光越过湖面看到了坐在树下的楚筱悠,梳着惊鸿髻簪一朵雪白的珠花,却越发显得她肤白胜雪,眉目如画,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满身的出尘淡雅,让她像是从天而降,迷失在水边的仙子。 罗云飞顿了顿,缓步走了过去。 楚筱悠正低头看书,忽的听得有人喊她,她转了身,见表情冷峻的罗云飞正站在她的身后 ,楚筱悠忽的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站了起来,叫了白芷到跟前,才看向罗云飞:“表哥。” 这声音如同黄莺出谷,说不出的婉转动听。 罗云飞面上却露出嫌恶,冷淡的看着楚筱悠:“表妹好雅兴。” 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她从前也一直觉得罗云飞厌恶她,直到有一日罗云飞喝醉了酒,对着她胡言乱语,她才知道这个道貌岸然的东西心里有多肮脏。 小甜的事情她深信不疑是罗云飞做的,若不是秦轩宇帮忙给罗云飞洗脱身上的恶名,她到不介意在加些火候。 楚筱悠原本想走,想了想却在原地站定:“表哥有事?” 她的泰然自若,让罗云飞甚至有几分挫败感,他的目光就越冷漠起来,严厉的道:“原本想着,我们罗家和你们楚家的兄妹一样都是寄居亲戚家里,相互之间更应该帮助,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心肠歹毒,为什么要对我妹妹的一点小生意从中做梗,万般迫害她?” 他说的一本正经的,看上去好像是个多正直严谨的长辈。 即使罗云飞明明是在胡说八道颠倒黑白,楚筱悠却并不打算为此辩解,因为和有些人永远犯不着讲道理,讲道理就是在自取其辱。 楚筱悠冷清的道:“表哥在说什么?我才前几日刚刚开张,虽然挣了几个小钱,比罗姐姐生意好一些,我也没有因为之前的约定就拿出来炫耀或者就在罗姐姐跟前耀武扬威,罗表哥何必用这种话来为自己妹妹的失败开脱?” 这种自成一体的说辞,完全不按罗云飞所想的出牌,竟然有一瞬间让他哑口无言。 他冷冷一笑扬起了手:“如此冥顽不灵,那我就替你死去的父母好好教训教训你!” 他的话音才落,白芷上前一脚就踹飞落罗云飞。 楚筱悠转身带着白芷一面哭一面飞奔着离开,罗云飞涨红脸面颊从地上爬起来,楚筱悠早不见脸踪影,他的怒火差一点就维持不住他的风度,站在那里缓了好一会才向外走去。 楚筱悠一直哭着回了老太太的院子,惊动了老太太,惊讶的叫了她来问:“到底出来什么事?” 白芷跪下来说了事情的经过:“……因为见表公子要动手,奴婢急躁来些,踹了表公子一脚。” 老太太气的连连道:“踹的好!踹的好!”又叫人把白芷扶起来,当着众人的面夸奖:“以后你们都该学白芷,一旦主子有危难,就该挺身而上,即使为此受些责罚,那也是大义!” 大家都应了是,老太□□抚了楚筱悠几句,就叫人去请秦昊天过来,楚筱悠退了下去。 老太太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清楚:“……从前你们看中罗家的兄妹,我也不说什么,但是现在,你听听,这是一个有品行,有学问的人该做的事情吗?别的我也不说了,终归你要叫罗云飞给我一个说法,他乘着外人不在的时候对我的悠悠喊打喊杀是做什么?就算她父母不在,那还有我这个外祖母,什么时候轮到他这个外人来说教?” 秦昊天似乎也很惊讶,老太太所说的罗云飞的行为举止和他所知的那个人相去甚远。 他顿了顿道:“您先不要生气,如果确实如此,那我必定带他过来任您处置。” 老太太冷冷的道:“你也不必拿这个话来敷衍我,终归我把话放这了,叫他给我的悠悠一个说法,行了,你也忙,下去吧。” 秦昊天站了起来,欲言又止,还是没说什么,行了礼退了下去。 罗云飞才刚刚回了自己的院子,秦昊天的人就来叫罗云飞,罗云飞整理了一下仪容,又问下人:“侯爷可说了是什么事?” 下人一概说不知。 等他去了秦昊天的书房,秦昊天抬头冷漠的看他,罗云飞才觉察出一丝不对,他立刻道:“侯爷,可是出了什么事?” 秦佳人还没从宫里回来,但相熟的人传里话出来,一切都好。 秦昊天冷冷的道:“什么事?你做的好事!” 罗云飞吓了一跳:“侯爷?” “说!你给我那外甥女说了什么,叫她告到了老太太跟前?!” 罗云飞恍然大悟,心里又憎恨起来,没想到才这么点时间这事情就传到了秦昊天的耳朵里,还这样严厉,真不知道那个不知廉耻的妖女是怎么编排他的! 他弯下腰行了一礼,认真严肃的道:“因事情涉及表小姐私下里的人品问题,所以有些话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说,侯爷若认为我是个欺负弱小的小人,那我也无言以对。” 他表现出了这样一副大义凌然的姿态,表面上说着是为了楚筱悠好,却又在暗指楚筱悠人品有问题,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才会有今天的事情,而秦昊然到底觉得更了解罗云飞,对楚筱悠只是一知半解的认识,所以,顿了顿到收起了脸上严肃的神情道:“不管怎么样,这样的事情以后在也不许发生!” 罗云飞暗暗松了一口气道:“是!” 又问了些罗云飞的功课,罗云飞对答如流,秦昊天便高兴起来,大加赞赏,又说了几句就叫他回去读书了。 正文 67.第67章 正好是立秋这一天, 夜里淅淅沥沥下了些雨,早起的时候夏日的热气荡然无存,很快就有了几丝凉气, 刘妈妈侍候着楚筱悠加了一件小马甲, 道:“早上立了秋, 晚上凉飕飕,一但立了秋, 这样贴身穿着的小马甲到是必不可少的。” 楚筱悠穿了衣裳, 梳了头发就去了老太太的屋子,吉祥正在给老太太艾灸:“夜里睡的时候没盖严实,肩膀里钻了邪风, 早起的时候就觉得酸困酸困的。” 楚筱悠就把艾条接了过去, 站在老太太身后对着不舒服的地方艾灸了一会, 又道:“您要是觉得不舒服, 要不就还请太医过来看看吧?” 老太太笑着道:“不过是上了年纪的人的老毛病, 总是请太医过来就显得太矫情了,都这一大把年纪了,就是现在去了也很正常。” 老太太说的轻松,楚筱悠却很不高兴听, 嘟起嘴巴道:“您怎么能这么说, 您可是要长命百岁的!” 老太太笑起来:“傻孩子,活太久就成老妖怪了!” 说说笑笑的, 没一会众人都过来请安, 因为楼玉儿和罗秀逸主管了何颖的丧事, 所以来的也晚,花厅里正在摆饭,罗秀逸刚刚在椅子上坐下,楚筱悠就不徐不疾的开了口:“听说罗姐姐昨天把我的冰都用光了?” 罗秀逸淡淡的把腿上素白的裙子弹了弹道:“因为着急着用,所以就叫人去拿了冰窖里的冰,至于是谁的到没管,怎么,妹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筱悠示意绮画把账本给了罗秀逸:“也没什么,算上去是一家子的人,就是用了也是应该的,只是这些冰当初并没有给钱,我也没想着能用这么多,原想着退回去的,现在既然姐姐用了,那正好,姐姐瞧瞧,这是账本,什么时候给那边把帐结了就行。” 这到大大出乎了罗秀逸的意料,她翻开账本一看,竟然有一百多两,她吃惊的抬头看向楚筱悠:“不过几盆冰,要一百多两?” 楚筱悠笑了笑:“姐姐难道不知道今年的冰比往年的价钱翻了两翻吗?就是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不知道多少人家等着用,所以我才说,这冰能退回去,那掌柜的因为和我哥哥相熟,所以我们才能得一些。” 罗秀逸非常冷淡:“原来如此。” 却只口不提还钱的事,秦家的人不过都说些何颖丧事的具体事项,诸如何处待客何处休息等等,好像谁也没有听到楚筱悠说的话一样,楚筱悠本来也没指望他们能做什么。 楚筱悠看上去不急不躁,不管罗秀逸怎样的表现,她都表现的极其有涵养有气度,面上还是淡淡的不远不近的微笑:“我也不过跟姐姐说一声,叫姐姐有个准备,我叫人告诉了那边的掌柜的叫以后这钱就问姐姐要,姐姐可能不知道,这个刘姓刘掌柜从前的时候混江湖,有些威名,现在虽然改邪归正,做了正经生意,但还有江湖人的脾气,若是谁欠钱不还,他有一帮下属专门盯着那人,不管走到哪里她都大声喊着叫人家还钱,到也不动手,就是叫人面子上实在过不去。” 罗秀逸原本想着不闻不问就行,谁知道又是这样,要是真的如楚筱悠说的那样,那她以后还怎么出门,真要被宰大街上追着问一次,那她还有什么脸面? 秦佳怡到底和罗秀逸关系亲厚,忍不住道:“你这样做,未免也太过分了!” 楚筱悠看了秦佳怡一眼:“本来就是欠帐还钱,天经地义,是我不该同罗姐姐说这话,还是罗姐姐不该还这钱?” 秦佳怡同楚筱悠说话是从来占不了便宜的,秦佳悦好心的拉了她一把,她却狠狠的甩开了秦佳悦的手,冷冷的哼了一声。 楚筱悠说完这些,就不在和罗秀逸说什么,不过乖顺的偎依在老太太身边,安安静静的听着大家都说些什么。 楼玉儿在何颖的丧事上非常的大方:“纸扎这些东西就叫定了南街那边的,他们家的活做的又好又细,只是姐姐去的早又年轻,也没个一儿半女,总该有个摔瓦盆的人才走的体面一些吧。” 老太太赞同的点头道:“你这个话到说的是。” 罗秀逸虽然被楚筱悠的话搅的心里非常不安宁,但还是听到了楼玉儿的话,立刻就道:“这到也不是什么难事,叫表嫂身边哪个贴身的丫头来做也是完全可以的。” 楼夫人点头道:“这到也是可以的。” 又问了问丧报是不是都送了出去,该通知的人家是不是都通知了,早饭已经摆好,众人匆忙用了些,就都各忙各的去了。 中午的时候楚靖瑜也从山上下来烧了纸,上了香。 楚筱悠特地在二门的地方等上了她哥哥,楚靖瑜笑着打量她:“这几日到瞧着长高了不少。” 楚筱悠抿嘴笑,问了问楚靖瑜最近如何,楚靖瑜也都说一切都好。 毕竟下个月就是秋闱,不但学问要好身体也要好,因为考试是非常费体力的,身体不好的人也不见得能撑出来。 楚筱悠道:“我也没有什么帮哥哥的,就给哥哥做几双鞋垫吧。” 楚靖瑜笑着道:“你若得空,到可以去酒楼照看照看,我这些日子不在,也不知道他们乱成了什么样子。” 楚筱悠立刻觉得责任重大起来,答应道:“哥哥放心读书就行,这些事情不用哥哥操心,交给我就好!” 楚靖瑜被妹妹的可爱逗的忍不住笑起来,才说着话,好几个丫头婆子都涌了过来,楚筱悠和楚靖瑜在转头看,就见有马车驶进二门,丫头婆子们一起围上去,放凳子的放凳子,打帘子的打帘子,就见着秦佳人就着如玉的手下了马车。 原来是秦佳人选秀回来了。 她的状态看上去并不好,但总体还算得体,下了马车。 秦佳人一抬头看见了楚靖瑜到怔住了,眼眶似乎有泪又好似有别的东西,楚靖瑜微微颔首,原本以为不过打个照面谁知道秦佳人竟然径直走了过来,在楚靖瑜的对面站定,好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抬头开口道:“表哥,从第一次见表哥就觉得表哥气宇非凡,我也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哥哥会那样新体贴的待自己的妹妹,我到常常羡慕表妹,表妹虽然……” 她说的话越说越不对,情绪也越来越激动,楚筱悠终于反应了过来,她大声道:“大姐姐!” 秦佳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好像才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一下子涨红了脸,那先前心里头一点勇气也当然无从,在说不下去,逃似也的离开。 她从来都不是个果决有勇气的人,一旦错过了这个机会,那往后她再也没有机会说出来这些话了。 楚筱悠虽然从某些方面是同情秦佳人的,可是秦佳人忽然这样不管不顾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同她哥哥说这些话,可想过会给她哥哥带来多大的麻烦?楼玉儿都迎了出来,就知道秦家对秦佳人选秀这件事情到底有多看重。 楚靖瑜无奈的和楚筱悠对视了一眼:“好了,这一会太阳也挺厉害的,你快些回去吧,哥哥改日再来看你。” 楚筱悠和哥哥道别,才转身离开。 灯笼已经换成了白色,有亲戚开始前来吊丧,楚筱悠先回了老太太的院子,屋子里来了两位冯家的晚辈,带着两个和楚筱悠年纪相当的小姑娘正坐在一起和老太太说话,楚筱悠走了进去,老太太就笑着叫她和大家见礼,对一个圆脸的妇人称呼冯大太太,瘦脸的则称呼冯二太太,又和冯大太太身后的冯三姑娘冯曼雪和冯二太太身后冯四姑娘冯曼纹相互见了礼。 冯曼雪笑吟吟的主动牵住了楚筱悠的说:“早就听说有个妹妹长得天仙一般,今日终于得见,果然好看。” 冯曼纹也笑着道:“妹妹真好看!” 不管内心深处怎样想,对待一个刚见面的亲戚至少是友好客气的,这样的人交往起来也觉得轻松,楚筱悠邀请了冯家的两位小姐去她的屋子坐,老太太就道:“去吧,他们小孩子家的坐在这里也怪闷的。” 冯大太太和冯二太太又叮嘱了几句就叫两位姑娘跟着楚筱悠一起去了。 从前的楚筱悠因为内心深处的自卑以及惶恐,总是很难自如的和人交往,如今跟着她哥哥不但长了见识而且也格外自信,虽然经历了凄苦的一世却也没有因此内心深处就充满仇恨和不满,而是更懂得人生不易,更明白了人世间的道理,所以一旦用心和人交往,很快就和冯曼雪还有冯曼纹打成一片,关系密切起来。 年岁不大的孩子本身就很容易和人亲密起来,更何况是和楚筱悠这样不太一样的同龄人,大家很快就说到了贴心的话,冯曼雪扯着自己身上的衣裳抱怨:“这种缠枝纹理的衣裳我一向都不喜欢,可我母亲非要说我穿着好,又说这个颜色素,过来也正合适穿。” 楚筱悠笑着打量了一番:“其实姐姐可以在下面配一条粉色的裙子,颜色搭配对了,也穿上挺好看的。” 冯曼雪眼前一亮:“你说的这个我怎么没想到?” 又一起去看了楚筱悠的书和字画点评了好几首诗歌,楼家也来了人,楼家的三位太太还有楼家的好几位小姐,其中一位楼香晴和楼紫晴因为和楚筱悠以及冯家的姑娘年岁差不多,所以很快也围成了一圈,竟然也很快就和楚筱悠关系亲密起来。 大家都很友好。 这到叫楚筱悠很意外,她记得从前的时候虽然大家总共也没有来往过几次,但是这些人都和罗秀逸关系很好,那时候就只觉得自己被排除在外,但是现在看到也不全是外人的原因,可能很大一部分也是因为他的寡言少语和不善交往,如果换做是她,她肯定也会去先交往那些主动对她释放善意的人。 这叫她越来越自信,大方从容的安排着丫头们周到仔细的招呼这些同龄的小姐们,这到叫这几位小姐更喜欢楚筱悠。 很快罗秀逸就和秦佳怡秦佳悦以及秦佳茹来了。 大家都是认识的,相互见礼,虽然是悲伤的事情,但年岁不大的孩子也没有太深的感触,坐在一起也多多少少说笑几句。 罗秀逸向来擅长和人打交道,又是亲近亲戚家的姐妹,相互间都认识,她就越发显得如鱼得水,和每个人都能说上几句,然而大家似乎都淡淡的,丫头端了果子上来,冯曼雪立刻就塞给了楚筱悠一个,亲热的挽着楚筱悠的手道:“都是你在招呼我们,你也快用一个。” 罗秀逸目露惊讶,什么时候起楚筱悠和这几位没见过几面的小姐们关系这么好?她一笑,拉住冯曼雪的手道:“妹妹这么厚此薄彼?我一直在那边的院子忙着,也累的不行了!” 她一面撒娇一面又展现自己在秦侯府的非凡地位。 谁知道冯曼雪却不买帐,她退出了自己的手,淡淡笑着道:“姐姐是管事的,哪里就没有几个果子吃?还要来问我们要?” 楼家的姐妹到底和罗秀逸是姑表姐妹,关系更深一些,楼香晴笑着说起别的:“我看楚妹妹那里还有几本前朝的孤本,不若我们大家一起过去看看吧。” 这个提议很快得了大家的赞同,大家又一起去了书房。 罗秀逸落后几步看着楚筱悠的背影,在这几位小姐中如鱼得水的模样,越发叫她恨的牙痒痒,已经褪去了小奶狗模样的长生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对着罗秀逸就是一顿狂吠,罗秀逸又气又尴尬,还是小丫头进来抱了它出去才算完了。 狗仗人势! 正文 68.第68章 整个下午, 楚筱悠都同过来凭吊的几家关系亲厚的小姐们在一处,大家都相处的很高兴,到是罗秀逸, 也并不是楚筱悠从前看到的那样受大家的欢迎, 所以其实很多人的感觉都一样, 并不是人人都喜欢罗秀逸,而她从前所以为的很多事情, 或许本身就是罗秀逸故意展示给她看的。 傍晚的时候, 秦佳人也出现在了老太太这里,休息了一会她的精神好了很多,坐在椅子上, 手里握着帕子讲着宫里的事情, 因为所有人都听的聚精会神, 甚至不少丫头眼里都露出向往和羡慕, 到叫她的神采越来越亮。 “……我们这些秀女们穿着素衣裳, 头上什么发饰都没有,前面有个太监领着,走过夹道过了宫门,大概过了多少道我也记不清楚, 只记得最后一道叫忠顺门, 后来就进了园子,园子也不大, 到和我所想的不太一样, 我原想着皇宫的花园就该是奇珍异草, 原来竟然和咱们家里的园子差不多,也就是太湖的假山,水边也种着荷花,游廊边上也有石榴树。” 她这一番话,不知道是刻意还是无心,说的皇宫好似很稀松平常一般,到显得她自己见识不凡起来。 大家越听的认真,秦佳人脸上微微带了笑,接着道:“后来是管事的姑姑接管了我们,那宫里的管事姑姑果然不一样,行动做派比一般人家的太太也不差,我们这一天进宫选秀的也就一百人,听说后面还有好几拨。” 秦佳茹有些着急的道:“那姐姐可见到皇上了?” 秦佳人微红了脸:“皇上哪里是那么容易见的,也不过是叫管事的姑姑们先检查身体,闻气味,后来早上醒来,还听说夜里睡觉的时候姑姑们是在外面听着的,听谁睡的不安静,记上名字,那就是要落选了。” 这些说法叫年纪小一些的听着,大大的开了眼界,秦佳人心里升起了一种莫名的感触,楼玉儿笑着道:“我们大小姐一向是个端庄的,肯定不落选,我可只等着你进了宫,叫你娘娘呢!” 楚筱悠实在看不过楼玉儿这嘴脸,她笑看着楼玉儿道:“也不必往后等了,嫂子现在就跪下磕个头叫个娘娘就行了!” 老太太笑了起来,大家也都跟着笑了。 楼玉儿一拧身,凑到凑老太太跟前撒娇:“您瞧瞧,楚妹妹长的跟天仙一般,偏偏嘴巴这么厉害,您可要为我做主。” 老太太却把楚筱悠搂在怀里道:“我的悠悠才多大点,哪里能比你厉害,必定是你这猴子平时欺负她了。” 楼玉儿就在那里装腔作势的喊冤,到是逗得老太太笑了一场。 众人都对秦佳人表示了关切,嘱咐她这些日子好好休息,只等着初选结果下来,又闲话了几句,早早的用了饭就各自回去休息了。 剩下的几日都是接待前来吊丧的人,但凡有年纪相仿的小姑娘来了老太太这里就都是楚筱悠帮着接待,罗秀逸虽然做的是前面的体面事,楚筱悠的好名声却传了出去,大家都说楚家的小姐知书达理,温婉娴淑。 楚筱悠没想到萧灵雁会来,她一眼就瞧见了萧太太身后的萧灵雁和萧灵雀,姐妹两个虽然不是同一家的孩子却长的很像,单从面相上看,萧灵雁更沉静一些,而萧灵雀更清冷一些,不过看着都不是简单的女孩子。 脸上的笑意不深不浅不浓不淡刚刚好却显得出几分高高在上的气势,微向上挑起的眼角和薄而小巧的唇,看上去都很有萧家的气韵。 楚筱悠上前行了礼,她还没有邀请,萧灵雁就主动道:“妹妹不请我去你屋子里看看吗?” 萧灵雀惊讶的看了一眼萧灵雁。 楚筱悠从善如流的请了萧灵雁,又向着萧灵雀道:“姐姐可要一起?” 萧灵雀笑的冷淡而疏离:“不必了。” 那种属于萧家的骨子里的唯我独尊的气势显露无疑,这样一看,萧灵雁和萧家的人似乎又不是很一样,难怪她后来会不顾一切的嫁给刘曦,可见也是个很有想法很坚韧的人。 楚筱悠起了身,萧灵雁自然的挽起了楚筱悠的胳膊,和她低低的说话:“我也没有想到,我伯母和你的世子夫人是沾亲带故的,听说从前的时候关系也还好,听说世子夫人去了,我伯母还为此伤心了好一会,今天听说她要过来,我也就跟了过来。” 世家大族之间盘根纠错,真要认真算起来,或许家家户户多多少少都有几层不一样的关系。 楚筱悠点了点头。 萧灵雁对楚筱悠表现出了一定程度上的兴趣,但她把握的很好,即问了自己想知道的,又不会显的太急躁,无形之中就打问了楚筱悠日常的一些东西。 “我瞧妹妹这里有这么多的书?妹妹寻常喜欢看什么?” 又瞧见了多宝阁上的南砚:“这可不是多见的东西,虽然不见得就是好用的,却很难的,妹妹哪里得来的?” 萧灵雁这是什么意思?楚筱悠要是从前的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只怕一张口什么都说了出去,但现在,萧灵雁虽然问的多,楚筱悠却没说多少,而且也反过去问了萧灵雁:“姐姐真是博学多识,我从前都不知道南砚,姐姐是怎么知道的?” 萧灵雁笑着道:“我其实也不知道,都是大伯告诉我的。” 所以萧灵雁和萧家的当家人关系处理的十分好。 萧灵雁说完了话,忽的脸上的笑意僵了僵,她大抵也反应了过来自己不但没有问到楚筱悠什么,还对楚筱悠透露了她自己的消息,她沉默着拨弄着桌子上摆的一个陶瓷的小玩偶,看似寻常的东西竟然细腻冰凉,并不像普通的物件,这个楚筱悠真的比她所想的要深沉别致的多,更何况楚筱悠这样的容貌也远远的超过了同龄的孩子,她的心情莫名的不好起来。 长生从外面跑了进来,蹲在楚筱悠的脚边摇着尾巴,楚筱悠笑着掰了些金华火腿喂给它,长生吃了一些就乖乖的躺在了楚筱悠脚底下。 女孩子们大多喜欢这种毛茸茸的小宠物,萧灵雁也不例外,她看楚筱悠用金华火腿喂狗,笑着调侃道:“妹妹金贵,这狗也金贵。” 楚筱悠淡淡笑了笑:“姐姐见笑了。”,那一双大眼里却是雾蒙蒙的江南烟雨,斜斜的依靠着靠枕坐着,说不出的弱柳扶风,婀娜多姿。 才这样年纪,就已经有了这样的风姿,假以时日,那还了得? 萧灵雁想起了南苑里落了一身金光的刘曦,她抿了抿嘴几乎开了口,外面的小丫头却进来道:“太太要走了。” 萧灵雁也就站了起来,微笑着和楚筱悠道别,好像彼此之间很熟捻一般,楚筱悠可不觉得自己真有如此大的魅力,她同老太太一起送走了萧家的人,吉祥笑着道:“表小姐真是人见人爱,连萧家的小姐都这样喜欢表小姐。” 可是楚筱悠从萧灵雁的身上并没有感受到类似于冯家和楼家姑娘的那种单纯的感情,她便只是笑而不语。 就这样忙忙乱乱乱好几日,到了第七天,前面听着是和尚道士诵经的声音,后面搭了棚子坐满了穿白的宾客,楚筱悠和秦佳人姐妹几个招待的是年纪相仿的小姐们,罗秀逸就在不远处看着丫头们上茶水,一个小丫头不知道做了什么错事,罗秀逸在那里正在训斥。 冯曼雪笑着同秦佳人道:“姐姐也是个能耐的人,这样麻烦一个外人,到显得自己家的姑娘不及外人一般。” 她到说的是实话。 但秦家的姐妹都中了罗秀逸的毒,深觉罗秀逸怎样都是对的,秦佳人为罗秀逸辩解道:“我这几日也没什么精神,到要麻烦罗妹妹了。” 冯曼雪也就淡淡一笑。 楚筱悠在转头就看见了好几日都不见的秦轩宇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竟然也穿了白,站在罗秀逸跟前,伸手要去扯罗秀逸的袖子,罗秀逸吓的连忙躲了过去。 “青天白日的,你又做什么?” 秦轩宇嘿嘿的笑了笑,一双桃花眼里都是灿烂的光:“几日没见姐姐,心里怪想的。” 罗秀逸虽然听的心里舒服,但面上却呵斥他:“你在胡言乱语,我便走了!” 秦轩宇便什么都不说,只站在那里笑看着罗秀逸,看的罗秀逸一张脸红了个透。 男客就在前面,秦轩明和秦轩河以及罗云飞主要负责招待男客,罗云飞比秦家兄弟都要气宇轩昂更有气势一些,站在这两个中间被衬托的犹如人中龙凤一般,秦昊天暗暗摇头。 罗云飞正是如鱼得水的时候,忽的好几个人都问:“怎么不见楚家的公子?”这叫他的脸上的神色一滞,半响才道:“说是功课紧,脱不开身。” 那一个便道:“真是遗憾,原本还想见见楚公子的!” 楚靖瑜算个什么东西?罗云飞在心里冷冷一笑,继续和其他人周旋。 开了筵席又和众人喝了不少酒,罗云飞酒量不行,不过只要他愿意,他到能够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举止,等到实在觉得不舒服了,他才回了院子。 珊瑚跪在地上把撒了的米粒都捡起来,拼命的塞进嘴里,她已经三天都没有好好吃上一顿饭了,她甚至有一种下一秒即将被饥饿吞噬,立刻就会死去的无限恐惧,从她记事开始到现在她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凄惨狼狈过,她靠着柴火坐着,看向外面的天,忽的就想起从前跟着楚筱悠的时候,那时候衣裳必定是新的,吃的穿的也必定是最好的,比小姐也不差,她一直记得有一年府上新得了一匹粉白的软烟罗,整个杭州也就那么一点,小姐自己做了一件纱衣,剩下的都给了她,多少的世家小姐羡慕她一个丫鬟,那时候何等的风光! 外面忽然传来了一个尖锐的叫声:“珊瑚!死哪去了!” 珊瑚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好像是美好的泡沫全部破碎,她从神坛跌落到了泥坑里,罗家的这个老婆子最是恶毒,专门虐待她,她难得休息一会,又在外面喊叫起来。 珊瑚强忍着脚上的伤痛站了起来,扶着墙壁向外走,才出去,那老婆子就冲过来,对着珊瑚一阵拳打脚踢:“叫你偷懒!叫你偷懒!” 珊瑚蜷缩在墙角,被打的急了,忍不住呜呜哭起来。 她自小都没经过这样的事情,也从来都不会和人打架,若要动手,也不过是她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情,如今所经历的,对于她而言都是前所未有的噩梦。 “做什么?”罗云飞严厉的声音传了过来。 老婆子吓了一跳,转身陪一脸的笑:“这丫头偷懒。” 珊瑚虽然狼狈了一些,但到底仪态在那里,罗云飞看了两眼,忽的道:“你是楚小姐的什么人?” 珊瑚眼前一亮,连忙道:“楚筱悠的丫头珊瑚,现在跟了小姐!” 竟然真的是楚筱悠的人,罗云飞转身向屋内走去,珊瑚眼里的火瞬间就灭了,感觉重新跌进了冰潭里,浑身都被冰冷湿寒的气息所包裹住。 但罗云飞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洗干净换了衣裳,来我的屋子里。” 珊瑚微怔,从对面的老婆子眼里看到了几分恐惧,她的心就热切了起来,冷冷的看了一眼老婆子,昂首挺胸的离开。 正文 69.第69章 楚筱悠微垂了头, 乌黑的青丝垂在她的身侧,看上去清雅好看,她坐在凳子上手里拿着崭新的鞋垫, 用针线一针一针的走过去, 针脚细密平整, 鱼跃龙门的图样越来越清晰逼真。 绮画几个因为很少见到楚筱悠动针线,还从来都不知楚筱悠的针线会这样好, 香草忍不住赞叹:“小姐这功夫, 比家里的绣娘还不差。” 绮画嗔怪的看了一眼香草:“你到不会说话了,家里的绣娘哪里能和小姐比,他们是日日做这些的, 小姐不过高兴了玩一玩而已。” 香草不好意思的捂住了嘴:“小姐别生我的气!” 楚筱悠笑着道:“我到不生气, 不过叫刘妈妈知道, 怕是又要叫你做针线了。” 大家都笑起来, 有个尖刻的声音道:“好几日没回来看看, 没想到大家过的这样自在。” 绮画转头去看,见个挽着头发的妇人,擦着厚厚的脂粉,穿着半就不新的衣裳站在那里, 她半响没反应过来是谁, 等那人走近了,向着楚筱悠行礼, 众人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珊瑚! 她怎么忽然就打扮成了这样? 楚筱悠淡漠的看了一眼对面的珊瑚, 瞧着她挽起的头发,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恶心,她垂了眼照旧做着自己的针线,珊瑚脸上的假笑就有些挂不住,绮画几个看出楚筱悠不待见珊瑚,两个人上去抓住珊瑚的手,就把她带出了院子。 珊瑚冷冷的笑着看着绮画:“咱们好歹也做了好几年的姐妹,见了面就这么不给情面?” 绮画道被她这样子给气笑了:“姐妹?你但凡有一点顾念姐妹情谊,又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有些事只是不说而已,但心里却清楚的很。 珊瑚沉默了片刻,一转脸又用帕子开始沾眼泪:“你不知道我这心里有多难受,钥匙能有回头路,我一定回小姐身边来。” 从前看着多干净伶俐的一个人,忽然就变的这样尖刻又惹人厌恶起来,连装腔作势也这么敷衍,绮画打断了她:“你这打扮,是跟了谁?” 珊瑚又变了脸立刻就骄傲起来:“没想到你们这边消息这样闭塞,我如今跟了罗公子,做了他的人了,等他将来中了状元,做了大官,我就是状元爷的人。” 从前的时候她们还曾一起说宁做穷□□不做富人妾,怎么一眨眼就变成了这样,这个张牙舞爪耀武扬威的人,和从前的珊瑚判若两人。 环境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绮画不想多做评价,等她说完了话就道:“你也看的出,你伤了小姐的心,以后还是不要过来了,免得叫我为难。” 绮画说完了话就要转身走,珊瑚一把抓住了绮画:“你怎么这就走?手上有没有多余的钱,可不可以借我一些?” 她一脸的热切,也丝毫不为自己在向人借钱而觉得有什么不妥。 珊瑚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就变化这样大?绮画虽然心里有几分不忍,但却分的清轻重,再说,珊瑚会到今日,也都是她自己选择的路,绮画推开了珊瑚的手,淡淡的道了一声别,头也不回的进了院子。 珊瑚站在那里忽的就满脸怨愤,转身离开。 走到园子里的亭子边上,瞧见罗秀逸和秦佳人和秦佳怡以及好几个丫头在说话,她就站在了那里听着,想听听罗秀逸到底在说什么。 罗秀逸穿着半旧的衣裳,头上更没有什么发饰,因为生意亏本的厉害,尤其是她做的楚筱悠的那些头花,现在完全没有人买,还影响的原本的生意也越来越差,但家里的开销又节缩不了太多,所以她只能自己受委屈。 原先只是半就不新,并不影响什么,但现在这衣裳洗的发白,上面的绣花都模糊起来,看上去就显出了几分寒酸,但她似乎浑然不觉,照旧是自信大方的样子,不徐不疾的说话:“真是叫人没想到,说是送给我珊瑚,叫她来服侍我,结果还什么都没做,转眼就爬上来我哥哥的床,叫我哥哥狠狠的说了我一顿,说是他不过喝了几口酒,睡了个觉,就叫这丫头做了这事,传出去叫别人怎么看他?” 秦佳怡愤慨的道:“这关姐姐什么事?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仆人,一样的叫人恶心!” 秦佳人也难免连连摇头,她因为进宫参选,身价倍涨,说话做事到越比先前更稳重了,不过微微叹息一声,却也没说什么,后面的丫头窃窃私语,不外乎议论几句楚筱悠主仆多么叫人意外这样的话,罗秀逸心里的怨气才多少解了一些。 楚筱悠害惨了她!若是一切顺利,她现在本不会这么拮据! 珊瑚气的人都发抖起来,枉她从前觉得罗秀逸是个最善良最心好的一个人,现在看却是最歹毒最阴冷的,根本,根本不能和楚筱悠相比!她心里的悔恨不过一闪而过,就走了出去,大家都看见了她,却并没有因为在她身后议论她说她坏话而有什么惭愧的神情,反而都是一副鄙夷的神情,珊瑚紧紧握住双手,微笑着向所有人请安,又向着罗秀逸道:“早起就不见小姐人影,公子说叫小姐给我做几身衣裳,打几件首饰,我说就不必了,可公子不行,说不能亏待了我,所以我来同小姐说一声,做或者不做全凭小姐一句话。” 她这样一说,就把罗秀逸刚才说的什么珊瑚是自己爬上来罗云飞的床,罗云飞非常生气这句话给推翻了。 可罗秀逸向来段数高,也不是别人随便这样一句就能打败她的,她轻蔑的笑了笑,根本就没有回答珊瑚,就好像珊瑚是在自说自话,而她根本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 珊瑚没有占了什么上风,心里又气,又知道在待下去没有什么好结果,所以就告了退。 那些跟在旁边看的丫头,看看珊瑚的模样和身段,心里又觉得珊瑚说的也未必不是真的。 罗秀逸淡淡的拨弄着手里的茶碗。 楚筱悠给楚靖瑜的鞋垫基本上已经做好了,进考场因为也不能带别的什么东西,她不过亲自去在外面帮着买了考试要带进考场的装笔墨纸砚的篮子,又亲自备了上等的笔墨把东西叫人送去了香山上,又把子骞叫了下来,当面祝嘱咐。 “吃穿用度都要你来操心,千万不要叫有心的人钻了空子,什么都要细心的全部检查过去,也要嘱咐我哥哥好好休息,不要受累。” 子骞一面听,一面用纸笔都记下来。 到把楚筱悠逗笑了,她打趣子骞:“这也不必用笔记下的。” 子骞有些不好意思:“奴才是习惯了,什么都要记下来。” 这也不是个坏习惯。 楚筱悠叫刘妈妈给了子骞十两银子:“这是我自己赚的钱,赏给你用的,你若服侍的好,还有更多的银子赏给你。” 子骞涨红了脸,连连摆手,怎么也不肯要,叫刘妈妈抓住手,硬塞到了袖子里,又笑着道:“你这孩子,主子给的东西你就拿着,哪里还有不要的道理。” 子骞这才接了,又谢了恩。 楚筱悠就叫他赶紧回了香山。 香草从外面进来,说起这几日府里下人之间流传的消息:“前几日还听着有人说珊瑚是爬上了表公子的床,又有人说小姐的坏话,这几日忽然就变了,大家都说,珊瑚和小甜一样可怜,当初的小甜就是被表公子欺负了,现在珊瑚也是迫不得已,说表公子表里不一。” 这叫楚筱悠很惊讶,放下了手里的针线,会是谁在背地里帮她? 刘妈妈有些厌恶的道:“这个珊瑚,就是走了也不叫人省心。” 楚筱悠也没有想到珊瑚会做了罗云飞的通房,但只要一想起罗云飞的肮脏和龌龊,她就觉得恶心,没谁比她更清楚罗云飞收了珊瑚的用心,她瞥眼看向了外面渐黄的树叶,秋天竟然这么快就来了。 宫里公布初选的结果,秦佳人进了复选。 整个侯府好像过年一样,人人脸上洋溢着笑容,何颖才刚刚去了没多久,这府上的人就很快将她遗忘了,好像从来没有过什么悲伤的事情发生一样,楚筱悠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一片鲜黄的银杏树叶,像一把小扇子一样的树叶上是清晰有质感的脉络,她把叶子夹在书本里,又捡了好几片,她忽然记起来母亲还在的时候也总喜欢捡这些树叶,夹在书本里,等到冬雪纷飞的时候,就和她坐在屋子里把这些树叶翻出来,好像是书里掉出了一个秋季,都能嗅到秋天金色的气息。 她竟然好久都没有想起她的母亲了。 楼夫人在游廊里站定,看着银杏树下的楚筱悠,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去,这身形这举止,竟然和当年的秦小姐一模一样,真不愧是母女! 楚筱悠转身就看见了楼夫人,也看见了楼夫人眼里那种深入骨髓的厌恶,楚筱悠微微怔了怔,却扬起一个笑脸走了过去,秋日的光芒也柔软下来,落在楚筱悠身上看上去金灿灿的美好,她向楼夫人行了礼,楼夫人就淡淡的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楚筱悠也跟了上去。 因为秦佳人要入复选,秦家的女眷们一高兴就要在后花园里捶丸,这一会楼夫人肯定也是要往后面去。 但楚筱悠走到了老太太的院门口就在没有向前,而是走了进去,楼夫人向前走了几步,又转头向后看了一眼,问夏生道:“老太太去不去?” “老太太说是不大舒服,就不去了。” 楼夫人垂了眼,转身继续向前,不去也好,到也能高高兴兴的玩一回。 楚筱悠并没有去,而是陪着老太太一起剥了些花生瓜子,坐在太阳底下慢慢的吃了一会,又和丫头们玩叶子牌,老太太渐渐的也开怀起来。 楚筱悠知道老太太为什么不高兴,为了前程而推出一个弱女子,只能说明家族正在败落。 “没有什么常胜将军,也没有什么几百年来不衰败的世家大族,起起落落分分合合是人间常态,您说是不是?” 老太太有些吃惊的看着这个才十岁的小姑娘,完全没有料到她会懂又会说出这样的大智慧的大道理,更意外的是,这个外孙女竟然看懂了她的心思,而那些人,却完全不懂。 老太太叹息着把楚筱悠搂在了怀里:“你若是个孙子,或者秦家还有些救。” 楚筱悠不想说这些,她拉着老太太道:“您才刚赢了些钱,难道现在就打算不玩了?那我可不依!” 大家都笑起来,老太太也来了兴致。 听说楼夫人都下场玩了好几把捶丸,秦侯府好久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昏黄的烛光下,珊瑚攀着罗云飞□□的上身,低低的倾诉:“奴婢说了不要衣裳首饰,公子偏说要给奴婢做,结果奴婢去给小姐说,还被小姐当众骂了一顿,说奴婢是不知廉耻爬上了公子的床。”她说着嘤嘤的哭起来,无限的委屈。 也才几天而已,她就学会了在这个时候告状了。 罗云飞果然是向着珊瑚的,虽然她嘴上没有明说,而是淡淡的道:“别着急。” 正文 70.第70章 这一次秋闱的主监考官, 最终定了太子太傅,武英殿大学士司马有容,既不是白阁老的人也不是张阁老的人, 而是一个专属于太子的在文人学子中有着无上地位的司马有容。 这使得很多人都慌了神, 原先以为自己会稳稳当当的中榜的那些也开始四处奔走, 希望能寻到一些门路,然而司马有容闭门谢客, 不见任何人。 原本在开考前学子们要拜见主考官的宴席也就在办不成了, 还是罗云飞刘承永和梅安康几个人联合起来给京城里有些名头的学子都下了帖子,请了众人到醉仙楼一聚,用的是“鼓舞士气”的名头。 楚靖瑜也收到了帖子, 子骞捧着他的衣裳道:“罗云飞的宴也不会是好宴。” 楚靖瑜接过衣裳笑了笑:“这个鸿门宴我是一定要去的。”不然, 怎么试试罗云飞的深浅? 多日不见的苏以乔和张雪健洪可还有张大正都碰上了, 醉仙楼的掌柜也认识楚靖瑜, 听说楚靖瑜也在, 立刻就道:“既然是楚公子的宴,那这一次我请大家!” 原本的东道主罗云飞辛苦了这么久,一下子就成了客人,楚靖瑜到是轻轻松松的反客为主。 罗云飞气的面色铁青。 大家都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楚靖瑜, 张雪健在一旁起哄。 楚靖瑜却笑了笑道:“这一次是我来赴别人的宴。”虽然没有明说, 但也是拒绝了的意思,这叫他显得格外有涵养有气度, 不少不太相熟的人立刻对他生出了几分好感。 掌柜的如何能不知道宴是别人的, 他不过刻意想要楚靖瑜占了这个上风, 但楚靖瑜不受,他心里就越敬重,当着众人的面叫了小二来叮嘱:“这里的客人一定要仔细招待,酒水要最好的!”又送来好几道菜一坛酒。 宴还没开,楚靖瑜就成了中心人物,不少人因为沾了楚靖瑜的光,多少生出了几分吃人嘴软的感觉,罗云飞这个主人只照顾其他人,却也丝毫没有影响楚靖瑜的人气。 洪可坐在楚靖瑜的身边笑着同他道:“咱们先前说的话可还算数?” 楚靖瑜怔了怔:“什么?” 洪可就重复了一遍:“等楚兄高中状元时,用我做师爷,可好?” 没想到他还在说这事,楚靖瑜无奈的摇头:“你若愿意,我求之不得!” 洪可立刻笑的一脸灿烂。 张大正在一旁道:“将来为官,楚兄愿意去哪?” 这些问题楚靖瑜早早就想过,他是一定会从基层做起的,也不愿去江南富庶的地方捞油水,那是违背他的初衷的,条件太艰苦的地方他不愿意去,不是受不了,而是以后他若走必定要带着妹妹,他不想太苦了妹妹。 “陕西。”这是一个很合适的地方。 张大正大笑起来:“好!好!楚兄果然有志气!若楚兄去陕西,千万不要忘了去我家里坐坐!” 张大正是西安府的人,凉皮肉夹馍,楚靖瑜不知怎么一下子想到了这些美食,觉得张大正也亲切起来,就问他:“张兄又有何打算?” “除奸佞,扶正统!” 到是个刚正不阿的人,只不过似乎有些过于刚硬,在这种场合说这样的话,若是传出去,对他便是大大的不利。 楚靖瑜自然的就把话题带去了一边,说起了陕西的美食。 张雪健在一旁插嘴道:“你们都是有大志向的人,我也没想着做什么,将来不过在京城里混个一官半职,混口饭吃就行,等你们都飞黄腾达了,可不要忘了我!” 大家都笑起来,又去问苏以乔,苏以乔回答的简短直接:“入阁封相。” 各有不同,却在此刻已经早早看出了人生完全不同的轨迹。 气氛还是很和谐的,说些各自的志向,席间又卖弄几下文采,说几句笑话,关系都亲厚起来。 掌柜的进来了好几次,劝着众人喝酒,有加送了两坛酒,喝的高兴起来,给掌柜的还提了好几幅字,画了一副画。 掌柜的都欣然接受,说要挂去正厅里,但楚靖瑜心里明白,等过几日科考结束,榜上有名的那些人的笔墨才会挂出来,在稍微加些说辞,就是钱财。 罗云飞远远的看向坐在那里谈笑风生的楚靖瑜,转头和姜涵忍低声说了几句,姜涵忍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一直到傍晚的时候众人才散了。 入了秋太阳也落山早了,时辰还早,天色却暗下来,因为天气渐渐转凉,街道上的人也并不多,楚靖瑜骑马走在路上,和洪可张雪健几个分开,独自往槐树巷子去。 空旷的街道上是哒哒的马蹄声,马儿扬起头一阵嘶鸣。 楚靖瑜勒住了马,看着忽然涌出来一伙黑衣人。 他甚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些人想干什么,又有多大的能耐,他听得为首的那个人在那里大喊:“从马上下来,把钱财交出来!” 为首的黑衣人提着自己明晃晃的大刀使劲晃了晃,为了叫楚靖瑜看清楚他威武的大刀,他还体贴的往前走了两步。 楚靖瑜松开了马的缰绳,双手抱胸冷冷的看着对面的人:“我若不下来,你又奈何?” 黑衣人大概没有想到楚靖瑜胆子会这样大,他都亮出了大刀了竟然还不知害怕,他觉得读书的人大概可能都是如此迂腐的,所以他特地又把自己的刀扬起来,强调道:“你若不下来,这刀会砍死人的!” “那便来砍好了。” 黑衣人仿佛终于生气了,对着身后的人道:“上!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给爷砍了!” 他们一群人十来个都拿着大刀冲上来,气势汹汹。 谁知道楚靖瑜就那样坐在马背上,好像对面的人是一群粪土。 那些人就更加有恃无恐,几乎靠近了,却听得后面也传来个声音,有人道:“这里有一伙强盗!” 黑衣人们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被南城兵马司的人团团围住,一眨眼就被捉住了,为首的那个人哈哈大笑道:“好!不错!” 大家都和王仁远打了招呼就带着这一伙黑衣人走了,王仁远笑着看着众人走了,才走向了下了马的楚靖瑜:“怎么样?兄弟可来的及时?” 楚靖瑜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及时!” 王仁远也忍不住哈哈笑起来:“我和他们打赌,说这里肯定有事,他们不信,说是谁输了就请谁喝酒,这下好了,这帮家伙,欠了我十几桌的酒席了。” 楚靖瑜和王仁远上了马,笑着道:“据我所知,你们南城的指挥司王有强和姜家有些过节,这一次你把姜家的独子送到了他手上,只怕你也要升官了!” 王仁远嘿嘿笑了两声,又问楚靖瑜:“大哥怎么就知道是姜家的儿子做的事?” “除过姜涵忍,没谁对罗云飞这么死心塌地。” “大哥一向神机妙算,肯定八九不离十。” 罗云飞心情很好,进了门,院子里灯火通明的,他一眼就瞧见了跪在廊下的珊瑚,面上的神情就淡了下来,珊瑚看见了罗云飞就嘤嘤的哭起来:“我不小心打了个茶碗,小姐就叫我跪在这里。” 罗秀逸披着披风走了出来,笑着和罗云飞见礼,又道:“哥哥回来的早。” 罗云飞却沉默了下来,目光里有几分冷峻。 从前的时候不管她怎样处置翡翠他哥哥都不闻不问,这一次她不过想给珊瑚一点颜色看看,她哥哥就摆出了这样一副模样,这是要责备她? 罗云飞进了屋子,罗秀逸也跟了进去,丫头们退了下去,罗云飞才淡淡的道:“她好歹是我的人了,你多少也给她一些脸面。” 果然就说的是这事情。 罗秀逸也来了气,她坐直了身子:“既然说到这了,那我就和哥哥说说,哥哥收了谁不好,偏要收了她,她前头才做了对我们不利的事情,又是楚筱悠硬塞过来的,要了她就是家宅不宁的根源,哥哥不知道这几天大家又在说什么吗?又说起了小甜的事情,说就是哥哥做下的!” 又提起了这个叫他觉得耻辱的事情,说起来小甜还不及一个外来的人贴心有眼色,给他造成了这样多的麻烦。 罗云飞厉声道:“怎么?我收谁,还要你说了算?!” 哥哥从来没有这么和她说过话,罗秀逸一时到呆住了,罗云飞站了起来,快步走了出去,罗秀逸忍不住落下了泪。 如意从外面走了进来,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却也猜得出是为了珊瑚的事,而且罗秀逸并没有占上风,她在那里安慰了几句,罗秀逸就收了眼泪,疲惫的叫如意收拾,很早就躺下了。 如果一个小小的通房就能挑战她在这个家的地位,那往后,等到哥哥成亲生子,她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不!她绝对不允许这些事情发生! 楚靖瑜回了槐树巷,好些日子没有回来,乍然回来觉得熟悉又亲切,他和王仁远去了酒窖搬出了一坛子酒,才说要去屋顶上喝酒,谁知道一转身就看见了穿着一身黑衣的刘子文,王仁远像看见了怪物,想也不想撒腿就跑了。 楚靖瑜顿了顿,笑了笑道:“刚好取了些酒,皇上要不要喝一些?” 刘子文撩起袍子坐在了石凳上:“不必了。” 楚靖瑜一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就只坐了下来,刘子文却又开口道:“我看你到是会收拾人。” 所以皇帝大人又知道他联合王仁远把姜家的公子送进了大牢,他点了点头,刘子文就只哼了一声:“三天之后就要开考,你准备的如何了?” “我自己觉得挺好的。” 皇上隔几天就要上山,难道还不知道他的状态如何,非要这个时候来问他,果然君王的心,海底针,怎么也摸不透。 两个人沉默了片刻。 又是刘子文冷淡的开了口:“我准备把秦家的长女选进宫。” 这个和他有什么关系?他斟酌着道:“皇上是觉得秦家还有可用之地?” “秦昊天对朕一向忠臣,先秦侯爷也为朕掌朝政出了不小的力气,再说,”他说着抬头看向了楚靖瑜:“又是你的外家,这个荣宠还是要给的。” 他的眼里把廊下的灯笼里的那点光都映了进来,幽幽的波光粼粼,几分诱人几分清冷,楚靖瑜忍不住别过了头,胡乱的点了点头:“皇上说怎样都好。” 刘子文突的笑了笑,站起来道:“朕在金銮殿上等你。” 楚靖瑜目送着刘子文离开,王仁远的声音突的响起来:“大哥和皇上怎么总看起来怪怪的?我原想着会有什么家国大事,原来也就说了几句闲话!” 楚靖瑜忽然有一种被人窥探见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的感觉,看也不看树上的王仁远,转身进了屋子,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正文 71.第71章 会试, 一年一度举国瞩目的盛事。 每年八月的会试,八月初九,十二, 十五考三场, 每一场提前一天入场, 考一天,当天出场。 初八一大早贡院的大门就早早打开, 大门口是禁军的人专门把守, 原本要到第二日才考试,就算来的晚一些也没有什么,但有的人大抵害怕自己不会那么适应场地早早的就提着篮子来了, 考试的时候吃喝拉撒都要自行解决, 来的早弊端也很大。 但这一切并不妨碍考生们的热情, 有的人即使不进去, 也早早就来了贡院门口实地探查, 所以贡院对面的迎客酒楼十分红火,早在三日前就已经全部爆满,即使如此,还是有人会不断找过来, 为了应对这种情况, 迎客来专门设置了多人间专供考生居住的客房,一间屋子可以住几十个人, 但即使是这种房子也照旧是供不应求。 楚筱悠早两天回了槐树巷子, 院子里的蔷薇花竟然换成了金灿灿的菊花, 在这个有几分悲伤气息的季节里看的人心情都愉悦了起来,初八一大早她就起来了,反反复复的检查了他哥哥要带进考场的衣裳,笔墨纸砚,以及简单的吃食,她紧张的跟着她神色如常的哥哥,和请假在家的王仁远两个人对视一眼,才发现两个人一个人一直紧张的握着帕子,一个一直紧张的在抖腿。 所以其实他们这两个外人比正主更像要去考试的人吗? 楚靖瑜坐下来要喝茶,楚筱悠紧张的连忙上去端过茶水闻了闻,一把夺过了楚靖瑜手里的茶:“不新鲜,也太凉了些。”要是身体不好,或者吃坏了肚子,就会大大的影响考试。 王仁远体贴的又飞奔着去端了一壶凉白开:“大哥就喝这个好了!” 楚靖瑜哭笑不得,又去了厨房,打算给自己煮十来个熟鸡蛋带进考场吃,却立刻被楚筱悠和王仁远推了出去:“哥哥快去在睡一会!” 陕西的锅盔新疆的馕都是很适合在考场吃的管饱又方便的食物,稍微用炭盆加热一下就是美味,但这些都是亲自预备的,楚筱悠和王仁远这种从来不进厨房的人一直跟在跟前,片刻也不敢放松。 楚靖瑜坐在外面听的里面打仗一样,福叔两口子都掺合进来,一会这样一会那样,还有早早就晒好的牛肉干,其他的东西楚靖瑜也不想要,在保证了营养和管饱的情况下还是干货更合适一些,他眯着眼享受家人的关怀和温暖,晒着秋天暖融融的太阳,等着傍晚的来临。 罗云飞穿好了衣裳又检查了一遍自己要带的东西,刚和罗秀逸一起出了门,就碰上了姜家的人,那管事的冲上来抓住了罗云飞:“我们老爷说了,要是你不交出来我们公子,那这事情就没完!” 那天晚上姜涵忍夸下海口说要打折楚靖瑜的腿,叫楚靖瑜参加不了会试,还要他身败名裂,谁知道没听到楚靖瑜有什么不对,却不见了姜涵忍,他想说这事情要去找楚靖瑜,但若说了这个话,岂不是暴露了他是知道实情的,要是姜涵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姜家的人又咬住他不放,那可就有大麻烦了。 他义正严辞的道:“姜兄找不见了,我也很难过,但你们这样血口喷人,又是想做什么?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秦侯府,姜家不过一届商贾,虽然是有钱人,却惹不起秦侯府,管事的气的七窍生烟,却也心生畏惧,忍了又忍狠狠的推到了罗云飞,转身跑走了。 罗云飞下意识的用双手撑了一下,手腕处一下子传来钻心的疼痛,他低哼了一声,罗秀逸吓了一跳,连忙蹲下来查看:“哥哥,怎么呢?” 罗云飞阴沉的看着自己的手腕道:“可能是崴了。” 罗秀逸霎时就出了一身的汗,她连忙扶起了罗云飞一面安慰一面上了马车:“哥哥不要着急,现在时间还早,咱们立刻去医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说是这样说着,她自己的手却在不停的发抖。 等去了最大的回春医馆,里面简直人满为患,还大多都是参加会试的人,不是肚子疼就是头疼,罗云飞说是手腕疼,那跑腿的人还轻咿了一声,自言自语的道:“年年都是这样,还是第一次听说太紧张了,手腕疼的。” 他慢吞吞的往后去,又挨个询问。 已经正午十分了,还是没见到大夫,罗秀逸塞了些银子,那跑腿的去在大夫跟前说了些话,才给罗云飞看上了,大夫看见罗云飞的手腕都肿了,严厉的斥责道:“既然这么严重,怎么不早说一声,他们都是无病呻吟,你这却是真病,要是耽搁了,可有大麻烦!” 罗云飞气的差点掀了桌子。 等到看完了病,内服外用全部完了,肿也消了不少,又拿几贴膏药走的时候太阳都已经西斜了,时间也不多了,罗秀逸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但实在心里煎熬,深吸了一口气看向罗云飞想安慰两句,竟然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要说的话。 到了贡院门口,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个人慢慢的向里走,那盘查的见人不多,盘查的就越严了,鞋子脱了,外面的衣裳脱了,还要从头摸到脚。 罗云飞拿了东西和罗秀逸道了别就走了过去,刚过去,检查的侍卫就吆喝着把罗云飞叫了过去,又是摸又是捏,折腾的罗云飞头上青筋凸起。 忽的听得身后传来个熟悉的声音,他转头去看,见楚靖瑜竟然也刚刚来,正在慢悠悠的和楚筱悠说着什么,楚筱悠今天穿着一件黄色的高腰裙,梳着垂挂髻,瞪大眼睛认真的看着楚靖瑜,看上去天真烂漫。 罗云飞得了发给他的三根蜡烛,低头看见他带的白馒头上的黑手印,瞬间就没了食欲,他走了过去,却站在了大门口,转身向后看,似乎是等着看看楚靖瑜被折腾的丑样,谁知道楚靖瑜走了过去,不知道和那两个人说了什么话,那两个人看上去立刻就慈善起来,也就大概检查了一下就放了楚靖瑜进去。 楚靖瑜和罗云飞因为来的晚,发放的考棚号一直在后面,而且是相连的。 楚靖瑜走了过去向着罗云飞微微颔首,罗云飞却不过哼了一声,转身就先走了。 楚靖瑜向来不会为了别人的这种行为而生气,他提着自己的篮子游览一般慢慢的找到了自己的考棚。 考棚又叫号房,考试期间吃喝拉撒都在这里面,每人一间,进去之后就会锁门,就在不许出来,直到考试结束。 楚靖瑜进了自己的号房,外面的小吏就立刻关上了门,楚靖瑜把自己的篮子放下来,打量着这个狭小的地方,总共只有上下两块木板,上面的木板当作写答卷的桌子,下面的当作椅子,晚上睡觉的时候两块木板拼在一起,另外还有一壶水,一个炭盆一些炭,一个恭桶,看到这种环境,楚靖瑜忽然就非常理解,为什么古代的时候寒门更容易出贵子,毕竟娇生惯养的富家子弟们可能根本就受不了这种艰苦的环境,想想现代,高考的时候汽车都不能鸣笛,天气太炎热的时候,还会专门人工降雨,相比之下,现代的孩子们,简直太幸福了。 他弯腰把两块木板拼在了一起,又把角落里的炭盆点着,打火石和木屑都是有的,这种活计对于他这种经常行走野外的人是很随意的事情,他的火已经点着了,外面的太阳也已经下山了,对面的罗云飞的炭火还没有生起来,急的出了一头的汗,他虽然早就练习过很多次了,但还是不能熟练掌握。 楚靖瑜脱下了外面的衣裳铺在下面,把披风盖在上面,直接就躺在了木板上睡下了。 炭盆渐渐的发出了温暖的光,他身上穿着一件貂皮做的小马甲,在这个充满凉意的夜晚一点也不觉得冷,他是会常常执行野外任务的,现在的环境对他来说简直好太多了,而且因为他身体素质一向好,也不会觉得多冷,所以一切都很正常。 但楚靖瑜觉得好,不代表别人就觉得好,夜晚的时候就有几个人因为拉肚子脱水,差点去了半条命而被带了出去,出去之后是在进不来的,所以也就等于放弃了这次会试,那些人大概觉得心里苦,走的时候鬼哭狼嚎的,这更叫贡院的气氛紧张了起来,不少人从木门开着的小窗户向外看。 楚靖瑜向来有早睡早起的好习惯,他一向是个自律的人,早上太阳还没升起他就自然而然的醒来了,他起来利索的穿了衣裳,把桌子支起来,用又加了点炭,点着之后在铁架子上放了水壶加了水,把鸡蛋囊和牛肉干都放在了上面加热,等他加了些水把墨研开,饼子和肉已经散发出了香味。 他悠闲自在的吃了饼子肉干和烤鸡蛋,水也烧开了,到了一杯水,慢慢的喝完,天上才刚有了亮光,他就又不徐不疾的打了一套拳。 外面巡逻的小吏从小窗口看进来,觉得楚靖瑜可能是他见过的心态最好,最舒服自在的一个考生了,他就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罗云飞因为手腕疼,心里又焦虑,半夜的时候手腕疼的睡不着,快天亮的时候终于撑不住睡了过去,原本说是只睡一会,结果却睡的时间长了,只听的外头忽然传来一阵锣声,他猛然惊醒,从床板上跳起来,从那小窗口向外一看,天光早已经大亮,试卷都送了过来。 哪里还顾得上吃东西,慌慌张张的把桌子撑起,又把笔墨摆出来,想加一点水,却手腕疼的厉害,把砚台放在地上在里面添了些水,才刚端上来放在桌子上,试卷就从窗口的位置递了进来。 罗云飞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紧张过,从昨天中午开始就没怎么好好吃过一顿饭,刚坐下来看了一眼试题,肚子就开始咕咕叫,搅的他心神不宁。 楚靖瑜缓缓的展开了试卷,此时的试卷长一尺宽四寸,有红线横直格,每页十二行,每行二十五字,一共十四页,还有无格的素纸七页,草稿的起止用小红字做记号。 考了五篇史论。 “周唐外重内轻,秦魏外轻内重各有得论?” 这问题,很刘子文。 楚靖瑜在草稿纸上试了一下手感,又缕了缕自己的思路,很快就开始下笔答题,或许是因为曾经的职业长年累月的要经历和应付突发的事件,他不但心理素质非常好,反应也很灵敏,后面的几道题他提前浏览了一下,心里就已经有了构思,等到第一个题答完,后面的就很快能接上。 等到中午的时候他已经把前面四道题都答完了。 他便在炭盆里加了火,又烧了水热了饼子和肉干以及鸡蛋吃。 顺便站起来,向外面看了看。 他听的从前监考的时候一个考区近百个考生,考官也就一两个,但今天向外看,竟然有五个考官不停的在外面转悠,看来司马有容的出现还是带来了不小的改变的,刘子文是想要抓一抓科举的,这是个好想法。 饼子散发出了香味,他便拿着吃了两块又吃了肉和鸡蛋,喝了一杯热水,觉得精神很不错,又坐下开始答最后一题。 罗云飞因为伤了手腕,又害怕影响了考卷的工整,所以就答的很慢,等到中午才写完两道,早已经饿的不行了,却不敢懈怠,吃了几口冷馒头喝了几口冷水就继续答题,才刚开始第三道,忽然听的对面有开锁声,他心里一个哆嗦,忍不住站起来,向外一看,竟然是楚靖瑜神清气爽的走了出来,考官在他身后用其中一张素纸封了卷头,就把考卷装进了匣子里,还特别打量了楚靖瑜,对他微微颔首,楚靖瑜恭敬的行了一礼,大步向外走去。 罗云飞觉得好像有千万个虫子在啃噬他的内心一样,让他心里那种紧张和不安几乎把他掀翻在地上,他忍着心里的慌张,强迫自己坐下来提起了笔,手却抖的厉害,他不断的告诫自己,不能输!不能输!却更叫他不安,他便只得想,楚靖瑜一定是不学无术,不会答题,所以才早早交卷出去的,毕竟今年的题明显偏了很多,大家都没有想到会考这些,正常人,肯定不会这么快。 他这样想了几遍内心里好像真的觉得就是这样,忽然就有了一种奇异的痛快感,渐渐也安定了下来。 正文 72.第72章 秋日的太阳莫名的就是有几分悲伤, 尤其是太阳西斜的时候似乎光线都沾染着几分凄凉,叫人无端的觉得消沉。 罗秀逸一转头就看见了穿着一身湖蓝色束腰长裙的楚筱悠正在从马车上下来,她头上戴着蓝色和绿色的宝石, 只耳畔是鲜红的红宝石耳坠, 这一点鲜红在这蓝色里愈演愈烈, 渐渐浓成了一个耀目的太阳,于是那身后的太阳就渐渐的暗淡下去, 直至消失。 一个人, 怎可以有这样的姿色,与日月争辉? 罗秀逸别过了眼,看向了贡院的大门, 楚筱悠走过来在罗秀逸身边站定:“姐姐来的早。” “我也刚来。” 她不想显得自己过去急切了些, 到似乎落了下乘。 “姐姐失望么?”楚筱悠的声音又轻柔好像远在天边的一片洁白的云, 罗秀逸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说不出这一分冷意是从哪里钻出来, 毕竟楚筱悠不过一个娇弱的孩子。 罗秀逸转过了头,惊讶的看着楚筱悠:“妹妹在说什么?” 楚筱悠淡淡的笑,那雾蒙蒙的眼里好像刚下过雨,泛起湿漉漉的气息, 又带着几分凉气, 但却还是照旧的美:“我说什么,姐姐难道不知道?姐姐的手艺确实不错, 做的鞋垫阵脚细密的很, 只可惜姐姐在上面忘记绣我哥哥的名字了。” 罗秀逸的瞳孔一缩, 猛的转过了头:“你在胡说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 楚筱悠冷淡的道:“人在做,天在看,伤天害理的事情若是做多了,总有一天会得报应。” 罗秀逸的眼里显出了几丝疯狂,她半旧的衣裳越显得她的窘迫,楚筱悠想起了前世,这个时候的罗秀逸因为头花大买而挣了大笔的银钱,又因为她哥哥身上没有什么糟心的事情而深得秦侯爷以及定南侯的器重,得众人夸赞,大度得体,从容不迫,人见人爱,而这一世,这个时候的她竟然如此的落魄,眼里竟然会有这样的神色,可见,她真的过的不如意。 楚筱悠大度的笑了笑,忽然就很明白从前的罗秀逸为何总显得那样大方得体,因为自己过的好,所以看见别人的不幸或着幸福心里总是平静的,自然就大方得体。 老天是有眼的! 罗秀逸要说什么,忽然瞧见贡院的大门打开了。 两个人都看了过去,太阳从西面照过来,落了楚靖瑜一身,他大步走了出来,好像是得胜归来的将军。 楚筱悠立刻把和罗秀逸的恩怨情仇都撇在了一边,飞奔着跑了过去。 罗秀逸仔细看楚靖瑜的神色,看他的眉眼里只是平和的慈爱,看着楚筱悠不像哥哥看着妹妹,却更像父亲看着女儿,也没有一点焦躁和不安,可见试也考的很好。 罗秀逸的心立刻就火烧火燎起来。 人和人怎么就这样不同? 楚靖瑜笑着和楚筱悠兄妹两个从罗秀逸身边经过,远远的又和另外一个人打招呼。 罗秀逸忍不住开口道:“楚表哥怎么出来的这么早?可是出了什么事?” 她眼里满含希冀,楚靖瑜的眼神像一把锋利的刀,冷冷的看向罗秀逸:“出事?你觉得会出什么事?” 罗秀逸骤然尴尬起来,看着楚靖瑜离开,隐隐约约听着楚筱悠欢快的道:“白芷发了红曲,又酿了天麻酒,我们就不去别的地方了,只回家好好吃一顿。” 楚靖瑜和赶过来的王仁远都应了好,听起来好像楚筱悠不管说什么样的话他们都同意一般。 罗秀逸怔怔的看着几人走远,才茫然的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了贡院大门,如果楚靖瑜能这么快出来,她哥哥肯定也不会差,应该也快出来了。 显然,因为楚靖瑜的神清气爽,罗秀逸把这考试想的太简单了,楚靖瑜出来之后,直到贡院里传来一阵清楚响亮的锣声,又过了一会,才有大批的学子涌出来,大多数人的精神状态都很不好,明明只过了一天的时间却看上去过了五六天食不果腹不能按时休息的生活,有的人是小吏抬出来的,好一些的自己走出来,却腿软的上不了马车,有的人出来大喊着要出恭,有的仰天大笑,有的人号啕大哭,总之,百态人生,样样都是窘迫,没有一个能像楚靖瑜那样潇洒从容。 罗秀逸终于在人群中看到了她的哥哥,他散乱着头发,衣裳也没穿整齐,因为没有刮胡子,胡子拉碴,简直没法形容的邋遢和狼狈,她的哥哥从来没有这样过!罗秀逸鼻子一酸迎了上去,什么也说,赶紧和丫头扶起了罗云飞,一直扶去了马车上,罗云飞一上了马车到头就睡。 罗秀逸心里的忐忑就一直吊着,她打发了小厮去打问今年的考生们怎么谈论考题,她自己就守在罗云飞身边一直回了秦侯府。 楚靖瑜兄妹三个一直回了槐树巷,下人们在二门处迎接,内门里早备好了衣裳,烧了加了艾草的洗澡水,楚靖瑜洗漱之后换里衣裳,出来就备好了一桌饭菜。 红曲是白芷家乡特有的东西,南边湿气大适合发酵这种东西,到了秋日,京都里湿气也大了,原本是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真就做成了,上好的红曲活血化淤健脾消食,南边的人做菜的时候把红曲放在里面,做出来的菜色泽鲜亮而且对身体有益。 而且楚靖瑜所知的现代研究的红曲有非常强大的降低胆固醇等种种作用,被认为是当前最有前途的降脂物质。 现代应用现代技术发酵红曲,但楚靖瑜却对手工制品情有独钟,加了红曲炒的红烧鱼红乳腐他都非常喜欢。 还有天麻乳酒,外地人都不会做,只有白芷知道,因为家里有人新送了天麻,虽然不是刚挖下来的,但是品相很好,白芷就要做一些。 天麻是种草药中的中上品,常食天麻,身轻矫健。 大家说说笑笑吃了一顿饭,又大大夸赞了白芷,白芷到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是家乡常见的东西,小时候跟着祖辈们学了,既然公子小姐们喜欢,那奴婢以后就多做一些。” 吃了饭又坐在一起喝茶消食,楚靖瑜见大家对贡院内的情形非常好奇,就讲了讲,正说着,新升的外管事刘权走了进来,他是个非常体面端庄的年轻人,不到三十岁,白皙笔直,温文尔雅,穿着素色的袍子却有种读书人的感觉。 楚靖瑜的眼光向来不错。 刘权站在那里道:“简单印刷的试题和公子的几句点评到现在已经卖出去了三千五百分了,公子看还要不要在印一些?” 楚靖瑜因为出来的早,所以叫刘权去把考题印刷出来卖,就是早了这么一点时间的优势,又得了一笔银子。 楚靖瑜却看向了楚筱悠:“筱悠说说,还要不要在印一些?” 楚筱悠没想到会问她,想了想道:“我们本就不是靠这个生财的,从别人那里找人印刷的东西利润应该也薄,大家这会也都出来了,需要这试题的人虽然有,但是印刷的人肯定也就多了,所以我想,到不必为这个事情在忙碌了,刘管事也歇一歇,这两天照看好其他的事情就行。” 又能抓住重点分析的也很对,真是叫人意外的孩子,楚靖瑜笑着道:“就按你们小姐说的做!” 楚筱悠微微抿嘴笑起来,王仁远凑到楚靖瑜跟前:“大哥怎么不问问我?” “三十六计背下了么?” 王仁远立刻就哑口无言。 “每年武举你们兵马司也有推荐名额。”因为跟前有不少下人,楚靖瑜也只是点到为止,并没有多说,王仁远心里清楚,楚靖瑜希望他能通过武举进入仕途,这是对他的关爱,可他向来不耐烦这种条条框框的东西,也就嘴上答应答应而已。 楚筱悠也喝了不少天麻乳酒,听说这个喝着对老人好,就叫人给秦侯府的老太太也送了些。 一直说说笑笑到傍晚,大家才各自散了休息。 楚筱悠从前并没有在槐树巷子过过夜,但才几天而已,她就深深的喜爱上了这里,这里的一切最惊喜的应该就是净房了,她是从来没有见过的,烧制的干净洁白的瓷砖铺在地上,上面又铺了毛绒绒的毯子,靠墙的位置立着一根管子,上面有一个花状的蓬头,一旦打开下面的开关,上面立刻就会撒下来说,香草的妈还特地跟她说了,女孩儿家这样洗澡对身体更好。 她也觉得舒服。 另一面摆着一个一人长的皮软的椅子,头的位置有个搪瓷的盆子子,睡下的时候头正好放在里面,洗头也变的简单享受起来。 旁边还有个用手一摇就吹的出热风的扇子,洗完头发她躺在另外一张没有瓷盆的躺椅上,头发垂下去,丫头们给她在身上擦上各种香膏又各种按摩,她睡上一觉醒来,头发也干了身上又软又香。 她哥哥只说这些香膏是特别为她做的,叫她擦在身上,刘妈妈私底下和她说:“女孩子从小就要好好保养自己,这是世家大族的小姐们必做的事情,亏的公子细心,什么都能替小姐想到,小姐是个有福的人,以后也肯定有大福!” 楚筱悠觉得心里又软又温暖,她何其有幸,从前的时候过的日子和现在完全没法相比! 罗秀逸看着下人们把罗云飞扶进去,又叫人备了热水和饭菜,只等着罗云飞醒来,珊瑚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看见罗云飞就哭了起来:“好好的这是怎么呢?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她哭的梨花带雨,原本的几分姿色看上去就更添了两份妩媚。 罗秀逸冷冷的道:“好好的日子哭什么?晦气!” 珊瑚却不受这个话,因为她知道罗云飞是向着她的,她擦着眼泪抬起了头看着罗秀逸:“姑娘嘴上说的轻松,要是自己有了男人,成了这个样子,心里怎么能不难受?怎么能不哭?听说从前的时候有一次秦三爷生病,姑娘偷偷哭了好几次,怎么到了我这里就不行了?” 她的话又粗俗又难听,罗秀逸气的要抬手打,还是如意过来劝,推着珊瑚走开,对着罗秀逸道:“小姐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她不过是个瓦器,小姐却是金贵人,若和她较真,那就落了下乘了。” 罗秀逸冷冷的不说话,过了半响才道:“去把翡翠找过来。” 过了好一会翡翠才过来,这几个月她总是躲在一边,看上去畏畏缩缩的,似乎什么事情都能吓着她,罗秀逸的神情温和了下来,鼓励的看着她:“怎么这些时日总不见你去侍候我哥哥?你也不必怕谁,万事都有我给你做主。” 翡翠吞吞吐吐的半响说不出一句话,罗秀逸皱起了眉头,打量她明显胖了起来的身形道:“可是有什么事?” 翡翠连忙摇头,顿了顿才道:“奴婢身上有些不舒服,总不大好意思去侍候公子,不过珊瑚也太嚣张了,您放心,我替您收拾。” 还是翡翠贴心。 罗秀逸的脸上多了几分笑,点了点头叫翡翠退了下去,可她总觉得翡翠看上去似乎哪里不太对,又说不上来,但很快,秦昊天和楼夫人都派了人过来询问罗云飞的情形,她就把翡翠的事情抛到了一边,起来应对。 正文 73.第73章 来仪殿里菊花飘香, 萧太后头上一支凤头钗纹丝不动的停靠在她乌黑的高髻间,那凤头里硕大的红宝石和她朱红的唇交相辉映,使得她看上去气势迫人。 她唇角一点淡淡的慈爱的微笑和这气势却并不相容, 她微微上挑的眼角只流露出她的凌厉。 萧太后看向了坐在下首, 穿一身明黄色太子服的刘曦, 叫宫人把点心端给他:“你这孩子总是这么孝顺,昏晨定醒, 风雨无阻, 这几日即然忙,大可不必过来,你正是长身子的时候, 应该好好休息。”又道:“尝尝, 这是你最爱的点心。” 刘曦吃了几口, 抬起头微笑:“果然还是皇祖母最了解孙儿。” 他俊朗的面容上是得体的笑容, 却有种摸不透深浅的感觉。 萧太后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 她抬眸看见殿外是深沉的暮色,内殿里也早早点了灯,照的她座下两旁半人高的香炉泛着神秘的紫光:“今日的会试可还顺利?” 司马有容作为太子太傅武英殿大学士,他本身的荣耀早已经非常人所能比较, 而他身后的司马家族在几百年的朝代更迭中屹立不倒, 人才辈出,这样一个比刘家皇室更悠久绵长的百年世家, 所蕴含的能量远非常人所能理解。 司马有容向来是不作为的, 当年愿意给刘曦做师傅本也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 这一次竟然做了会试的主考官,不知道要掀起多少风浪。 太后本质上并不关心会试是否顺利。 她只是因为一场行刺而乱了阵脚,乱了主次,没有怎么重视这次的会试,立刻就叫刘子文钻了空子,还有眼前这个年岁不大的孩子。 刘曦接过太监手里的丝帕擦了擦手,淡淡的道:“一切都好。” 却也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萧太后仔细打量刘曦,猛然之间才发现他身上的稚气早已荡然无存,他的面容退去了稚气渐渐坚毅起来,一双和刘子文相似的眼里平静如水,有一瞬间她竟然觉得自己老了。 萧太后调整了一下坐姿,手常常放置的位置被摩的发亮,这一点亮却正好显出了别处的陈旧,萧太后的这个三面围栏画着松下问童子画的榻已经用了很多年了,听说是先帝赏赐的。 萧太后的语气缓慢又凝重:“司马太傅是个有想法的人,哀家听说他去翰林院专门挑选了一批人,关起来教育了好几日了,他这是什么打算?会试是大事,是国之根本,若是因为一个人两个人乱来而搅乱了天下,动了国之根本,那这罪过便大过天了!” “您说的是,会试确实是天下的大事,但司马太傅的用意却无可指摘,他不过是想更公平公正的选拔人才,不叫有些人钻空子,也不叫有才能的人落选,孙儿听说,杭州一带有人公然叫卖进士名号,十万两银子一个,竟然也供不应求,虽不知道是哪些人在做这种事情,但,此行为,天理难容,人神共愤!”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还是有几分小孩子的尖锐,但听到萧太后的耳朵里却仿佛是一个炸雷,杭州那边的事情刘曦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是个不知道深浅的小毛孩子,也敢在她面前这样耀武扬威! 萧太后脸上的笑就更慈祥了起来:“哀家瞧见你母后娘家一个妹妹这一次也参选了,哀家打算叫她进宫,以后也能好好陪陪你,以解你对你母后的思念之情。” 他母后是如何死的,萧太后心知肚明,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是在恐吓吓唬他吗? 刘曦垂了眼,摩挲着手里的茶碗:“您若觉得好,就叫她进宫吧,承福伯府上也安静太久了,若是有人能进宫,想必会很高兴的吧。” 萧太后被噎住了。 如果真的叫承福伯府上的人进了宫,或许承福伯府会顺着这一股劲一跃而起,成了刘曦的助力,萧太后肯定不愿意。 她也不过稍微疏忽,出了一点小小的差错,就立刻叫刘曦踩住了痛脚,一点情面都不留,在看他眼里平静如水,似乎又透过这一切看到了他的属于年轻人的锐不可当。 萧太后按了按额头:“好了,你下去吧,哀家也要休息了。” 刘曦起了身,那深入骨髓的高贵和优雅使得简单的一个退礼也赏心悦目。 萧太后一下子想起了刘起,前两日刚打跑了一个打翻了笔墨的侍读,也都是进士出身有学问的人,哪里受得住这种羞辱,若是在这样下去,天下人还不知道要怎么议论刘起,萧太后又叫人去叫了萧贵妃过来,萧贵妃正在整理复选的名单,一一查看,熬的人憔悴了不少,过来行了礼,听着萧太后说了刘起,听的也不是很认真,萧太后哪里不知道自己的侄女,神情严肃起来:“你也不要把这事情当作耳旁风,要是起儿不争气,我们这些人什么也是空的!” 萧贵妃神情才严肃起来,萧太后顿了顿说起了别的事情:“杭州的事情,你给你哥哥去个信,叫他收敛起来,小心皇上查过去。” 萧贵妃知道事情厉害,不敢多耽搁,说了几句就起了身回去,到半道上听得宫人道:“皇上今夜在紫宸殿。” 这是没有招幸宫人的意思。 她心情就好了一些,迎着夜风快步回了寝宫。 刘曦去了紫宸殿,刘子文还在案头看奏折,刘曦走过去跪坐在一旁帮忙整理,一面道:“儿臣已经向太后说了杭州的事情” 刘子文点了点头,把一踏奏折推给了刘曦:“你来看。” 刘曦应了是,烛火里一大一小两个笔直的身影相互为伴,度过一个又一个漫长疲惫的夜晚。 楚靖瑜好好休息了两天,到了十一日还是像上一次一样,到了傍晚才进考场,这一次并没有碰上罗云飞,因为有了经验,第二次就更自在起来,进去之后生了火就睡下了,到了第二日早早就醒来了,安排的有条不紊,妥妥当当。 罗云飞经过两日的休整好了很多,最重要的是手腕基本不疼了,而且因为有了经验,所以第二日也早早就醒来了,他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站在门口,透过小窗户向楚靖瑜的号房看了看,模糊看到了楚靖瑜的身影,他心里冷冷一笑。 就算是第一场考的好,也不一定第二场就好,谁输谁赢要到了最后才知道结果! 这一场考题相对轻松,大家都答的不错,楚靖瑜出去的时候不少人都出去了,正向外走就碰上了洪可和张大正,彼此的状态还算不错,因为还在贡院也不敢随便说什么。 出了考场,楚筱悠立刻就迎了过来,她今日梳着灵动的灵蛇髻,发髻的末端垂珍珠的流苏,琵琶襟的小袄下面是绣花鸟的十八幅银泥罗裙,走动之间仿若是山间的精灵,张大正原本还打算说什么,等看见楚筱悠,忽然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定在了原地。 觉的彷若是有什么东西透过层层的迷雾带着势不可挡的气息迎面而来。 洪可在他耳边叫了好几声,张大正才回过神,但还是觉得听不真切洪可的话,只模模糊糊的听得:“她可还是个小孩子,还有,楚兄对这个妹妹宝贝的很,你别踩了他的底线。” 他说着话,就上去和楚筱悠见礼,还从荷包里掏出来一个红色珠子递给楚筱悠:“这是个少见的红珍珠,我想着妹妹肯定会喜欢。” 洪可又不会神机妙算,能算出来楚筱悠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出现,所以这个东西洪可肯定也带了不是一天两天了。 楚筱悠笑着道:“这样罕见的东西我哪里好收。” 洪可一笑,面上就显出几分憨厚:“我也没个妹妹可以送,这珍珠也唯独配的上妹妹了。” 楚靖瑜也开了口:“即然是你洪大哥的一片心意,那你就收了吧。” 楚筱悠这才道谢收下。 罗秀逸正好过来,瞧见楚筱悠被几个气度不凡的男子围在中间,心里立刻就涌上了酸气,她拢了拢鬓发,端着步子走了过来,大方得体的行礼:“楚表哥,楚表妹。” 张大正嘴里的话被罗秀逸打断,悻悻然的站在一旁。 楚筱悠一看见罗秀逸的样子就知道她想做什么,她稍微往旁边退了退,打算把场地让给罗秀逸,然而张大正看见了,他是典型的北方汉子,身形魁梧面容坚毅天庭饱满,给人一种坚实可靠又充满力量的感觉,他立刻便道:“楚妹妹是哪里不舒服吗?” 他的面颊微微泛红,在这样魁梧的汉子脸上露出这样的神情,叫人无端的觉得有几分可爱,楚筱悠愣了愣,不知道张大正为什么这么说,她迟疑了片刻道:“无事,挺好的。” 谁知道正好苏以乔也出来了,走过来,瞧见楚筱悠,那脚就好像定在了地上在走不动,站在出筱悠对面,低低的道:“这些日子可好?” 罗秀逸一句话也没能插上嘴。 楚靖瑜却对这样的场景大大的不悦,他挡住了楚筱悠和众人道别,楚筱悠也就跟着离开。 好像黑夜的天空没了星星和月亮,一下子所有的光芒都消失了。 大家都沉默了下来,还是洪可先开口:“快回吧,我们这一群人胡子拉碴的毫无形象可言,站在这里到叫别人笑话!” 大家这才散了,自始至终都没有和罗秀逸说一句话。 罗秀逸端着一脸的大方,表情僵硬的站在那里,直到看见了罗云飞迎了上去才化解了这一切。 罗云飞神采飞扬,高兴的讲了自己的经历:“亏的我时间安排的合理,早早的答完还检查了一遍,若不然我还能早出来一会。” 罗秀逸的心情立刻也飞扬起来,高高兴兴的和罗云飞上了马车,又问罗云飞觉得题目怎样,罗云飞的回答简介干脆:“简单!” 罗秀逸眉开眼笑。 楚靖瑜这一次没有骑马,而是和楚筱悠一起上了马车,看着楚筱悠,语重心长的道:“你年纪还小,以后少和那些男子说话,他们都是懂事的人了,心思不纯,不能打交道。” 楚筱悠听的很茫然,不知道着“懂事的人”和“心思不纯”指的是什么?她顿了半响无辜的道:“哥哥,我还小。” 是啊,确实还小,可是那些兔崽子们怎么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瞧那神态,他一看就知道心里想的什么! 楚靖瑜决定不跟他纯洁无瑕的妹妹多说什么,他打算给他妹妹身边多安排一些人,不管走到哪里叫那些人不得近身他们就是在有什么心思也跟他妹妹没有关系! 别人考完试都是盖上被子睡大觉,唯独楚靖瑜什么也顾不上,只忙着教导妹妹身边的丫头妈妈们怎么样“保护”自家的小姐! 正文 74.第74章 天下起了丝丝的细雨, 傍晚的时候越发阴冷起来,一场秋雨一场凉,这会试的最后一场注定比其他两场要艰难一些。 白芷给楚筱悠撑着伞站在贡院的大门口, 楚筱悠目送着哥哥走了进去, 转头就看见罗秀逸被一群人围在中间, 听的那人高声喊着:“请姑娘把欠我们一百两的银子还了!” 原来是刘掌柜来讨要罗秀逸欠的银子了。 实质上冰的银子楚靖瑜早就付清了,叫楚筱悠要用多少就用多少, 如果当时罗秀逸能好好的跟她说一声, 看在已死的何颖面子上,她是会给罗秀逸冰用的,她厌恶的是罗秀逸的态度, 不过跟刘掌柜知会了一声, 没想到刘掌柜把戏演的这么全。 罗秀逸原本以为这么些日子了没动静, 事情就已经过去了, 没想到竟然是今天找上了门, 她有心辩驳几句又觉得降了身份,要是什么都不说,那些看着她的人异样的眼光实在叫她难受,她便转身上了马车, 留下如意在那里大声道:“你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 我们没有欠你的银子!” 然而她的话实在缺乏说服力,而且追银子的人也不说别的话, 不过一伙人在那里大声的喊着还银子, 竟然追了一路, 一直追到了秦侯府,罗秀逸想着叫这些人知道知道她们住在哪里,应该会生出忌惮,谁知道她都进了门,人还在门口喊,直到看不见她才退去了一边,虽然听不见了声音,可罗秀逸深觉只要她一出现,这些人就会如影随形,立刻如虎狼一般扑出来。 她气的咬牙切齿:“楚筱悠!” 楚筱悠撑着一把油纸伞,穿着一双小羊皮靴子去了楚家和其他几家合办的酒楼正合酒楼,刚进了门就有个年岁不大的红衣女子迎了出来,语笑嫣然,艳丽无双,跟随的掌柜介绍:“这个位是酒楼的管事珍珠小姐。”又指着楚筱悠:“楚公子的妹妹。” 刘珍珠一双眼立刻亮起来,拉着楚筱悠的手亲切的道:“原来是楚妹妹,难得你有功夫过来,可想吃些什么?” 楚筱悠笑了笑,她到没想到能这里见到这么年轻好看的一个女管事:“姐姐不必这样客气,我不过想着哥哥忙与学业最近几日没有过来帮忙,所以我过来看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刘珍珠稍微一顿,复又笑起来,拉着楚筱悠的手:“妹妹这边走,我带你去后面看看,楚公子虽然没在,这里的一切也都有条不紊。” 她一面走一面讲:“菜都是直接从菜农那里收购来的,没有一样马虎,当天只买当天的菜,绝对保证新鲜,妹妹瞧。” 她打开了放置蔬菜的房间,半人高的架子上整整齐齐的放置着格式新鲜的蔬菜,看着就觉得很好。 一路走过去,到处都整洁干净,看的人十分的舒服。 实质上楚筱悠觉得自己是个外行,并不是多么懂这些,她不过是不想叫其他几家人觉得她哥哥是个甩手掌柜什么事都不管而已,其他的事情她不想掺合,但刘珍珠却什么都给楚筱悠说,到叫楚筱悠长了见识,她便也听的认真。 偶尔还能问几句,刘珍珠一下子来了兴致,非要拉着楚筱悠去看账本:“我原先不知道,账本里面的学问竟然这么多!” 楚筱悠想了想道:“要是姐姐有没算完的账,我到可以帮忙。” 刘珍珠笑起来,楚靖瑜的妹妹不但人长的好看,还是个七窍玲珑心,她肯定是觉得贸然看账本会叫这里人的觉得楚靖瑜不相信,又不想却了她的好意,所以才说出这么个折中的法子,真是个叫人觉得又可爱又可亲,想不喜欢都难! 刘珍珠就挽起了楚筱悠的手:“即然你叫我一声姐姐,那今日就教你几招,才不叫你白叫了姐姐。” 到是个真性情的人。 楚筱悠欣然答应。 “虽说妹妹是个有福气的,往后是要享福做太太的人,但管家太太们若不会算账,难免会被下面人糊弄,不管做什么,还是先要自己会,才不会有错,就比如拨算盘,妹妹也不必精,只要会,这些都是有口诀的,我念给你听。” 她说起这些就好比绣娘说起绣花,渔夫说起捕鱼,不但擅长还有一股从容不迫的气度。 楚筱悠感觉到她的一片好意,就用心记下,她的记性一向好,两遍就都记下了,又看着刘珍珠拨算盘,看了几遍,大致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觉得也很有意思,笑着转头道:“姐姐教我的这个,确实不错。” 刘珍珠没想到楚筱悠学的这么快,怔了怔就哀怨起来:“我从前的时候学了将近半个月才学会的,妹妹这么快就学会了!” “姐姐什么时候学的?” “三岁。” 楚筱悠忍不住笑起来:“姐姐三岁和现在的我怎么能比,若是我三岁学这些,就是十天半个月都不能学会的。” 刘珍珠叉腰站在那里,笑的张扬明媚,和楚筱悠所见的的人又很不相同,沾染着世俗的气息,充满了柴米油盐的芳香却灿烂明媚犹如最纯洁的阳光。 人世间的每一个人都有她特有的魅力,不分高低贵贱。 两个人因为一个算盘很快就熟稔起来,刘珍珠又教楚筱悠用笔算。 外面下着蒙蒙的细雨,小小的号房里阴冷潮湿,一盆炭火散发出了温暖的亮光,叫躺在床板上的学子们才觉到了几分柔和,漫漫长夜,淅淅沥沥的秋雨,寻常却又并不平静。 午夜十分,楚靖瑜忽的睁开了眼,雨声里夹杂的脚步声那是寻常人都听不到的声音,这些从角落以及屋顶传来的零零散散的声音,细密轻巧,犹如针落。 如果今夜死了人或者烧了东西,那么明日是不是考试就不能正常进行?刘子文刚刚准备整改这乱象频出的科考,夜里就来了这些人,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楚靖瑜站了起来,使劲向外拍着窗户,凄冷的夜晚听上去触目惊心,把本来浅眠的人都吵了起来,有人低声咒骂起来,文绉绉的话飘出了窗外,和雨声混杂在一起。 小吏好久才过来,皱眉看向了楚靖瑜,他倒是记得楚靖瑜,知道楚靖瑜是个临危不乱的,所以神情缓和了很多:“可是哪里不舒服?” 楚靖瑜示意小吏靠近,抓住他的手,塞了荷包给他,又道:“肚子疼,可否给我送些生姜。” 小吏摸了摸东西,知道是块银子,脸上更有了笑:“你等着,这就给你去拿!” 楚靖瑜在荷包里塞了纸条,只要小吏不糊涂,一定不会懈怠,但愿不会出什么大事,他又重新坐下来,听着外面的响动,铺天盖地的雨声,听上去空灵动人,如果忽略那些叫人觉得烦躁的轻微的脚步声就好了。 苏景文快步从殿外走了进来,瞧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刘曦,行了大礼道:“皇上,麒麟卫长孙朔统领送来了信,说贡院有动静。” 刘子文抬起了头:“什么事?” “说是有个学子送了纸条出来,听到里面有动静,小吏找到了守门的麒麟卫,长孙朔已经去了,叫人来送信,问问皇上您可还有什么指示。” 刘子文一下子想到了楚靖瑜,他觉得能发现这些动静的不会是别人,只会是楚靖瑜,这叫他的心竟然有片刻的温暖。 刘子文顿了顿,看向了刘曦:“朕把这差事教给你,你可能办好?” 刘曦弯腰行礼:“请父皇放心!” 刘子文从墙上取了挂着的长剑给刘曦佩在了腰上,他的眼里有太多东西,却自始至终没有多说一句,然而刘曦却清楚的感受到了来自父亲如山的关怀,他又行了一礼,阔步向外走去,迎着黑夜里的绵绵秋雨。 刘子文又重新坐了下来,向外看了看,扬声吩咐:“朕要一碗姜汤!” 来仪殿里萧太后微微抬眼,听得帐子外面的太监道:“皇上伤了风寒,要了一碗姜汤刚刚喝了躺下。” 萧太后这才安静下来,翻了个身睡了过去。 雨幕里的皇城安静肃穆,却又汹涌澎湃。 长孙朔大概没有想到会在这样一个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见到十一岁的太子,坐在马上,淋着秋雨,那肃穆严峻的神色透过黑夜落在了每一个人身上,让长孙朔肃然起敬。 “贡院无事,学子不得一人有恙!” 刘曦的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在安静的夜晚传出很远,整齐有力的脚步踏进了贡院。 楚靖瑜嘴角带了几分笑,翻了个身,在炭盆微弱的火光下睡了过去。 有些睡不着的人即使在雨幕里看到了增多的巡逻也只是多少心里有些不安,但并没有真切的感受到自己曾经距离死亡有多近。 黑暗里的人如同纸片一样,见了雨就在飞不起,只能跌落到泥潭里,雨中的刀光剑影,干净的连一点痕迹都没有。 长孙朔低头看了一眼被刘曦斩断了胳膊的黑衣人,对着刘曦越发尊敬起来:“太子殿下,人都处理完了。” “加强守卫,活口带回去审问,在派人去周围严密探查,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 “是。” 临危不乱,心思缜密清晰,果决坚毅,这样的太子,实在难得。 刘曦坐在那里看着被包扎过的黑衣人被吊在高处,又转头冷漠的看向了外面越下越大的雨,这样的天气终归还是冻坏一批学子的,但这场鱼跃龙门的盛宴本就该有一些人要掉下去。 耳畔是黑衣人凄惨的声音,和长孙朔的声音:“谁派你来的?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到了天亮贡院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然而因为昨夜的大雨,今天早上不少人都不太舒服,加上已经是第三场了,很多人体力不支,有一些考到一半就晕了过去。 但这是没办法的,这场苦修,挨过去也未必就是胜利。 刘曦出了麒麟卫,雨已经停了,但天却还阴着,他身上有着浓浓的腐朽的气息,叫他觉得有几分疲惫和不舒服,审问了一夜,那黑衣人并不知道是谁下的命令,却说出了这些人的来处,这是天大的事情。 长孙朔已经提前骑马进宫了,接下来还要忙。 他上了马,路过了槐树巷,看到了那从墙里探出了绿枝,贴身的侍卫张乙低声道:“殿下?” 刘曦下了马吩咐了一声:“在这里,等我一会。” 楚筱悠正在厨房里准备吃食,瞧见福伯慌张的跑了进来,她擦着手走了出去,就瞧见了站在院子里的刘曦,他穿着一身黑衣,转过身来眼里还有疲惫,和这青色的天一样带着说不出的沉寂。 楚筱悠走了过去,站在刘曦面前,仰头看他:“快进去歇一会。” 她的眉眼如同灿烂的光,驱散了他心头所有的阴霾,叫他立刻觉得神清气爽了起来,刘曦笑了笑:“我还有事,就不进去了。” 楚筱悠有些没明白过来,即然有事那又为什么过来。 她清澈的眼里清晰的倒映着他的样子,叫他觉得温暖又柔软,他顿了顿道:“过几日在来找你。” 说着就要走,楚筱悠却叫住刘曦,叫他等一等,然后转身去了厨房又很快回来,她手里端了一碗姜汤:“这样的天,喝上一碗舒服。” 他淋了一夜的雨,虽然换了衣裳,却还总觉得心头湿哒哒的不舒服,他端过碗一饮而尽,热气瞬间就涌了上来,让他浑身都暖洋洋的驱散了一夜疲惫和寒凉。 有时候有一瞬间,你是否也很想同一个人相守一生,永不分离? 正文 75.第75章 萧灵雁跪在地上把萧太后打翻的茶碗捡起来, 萧贵妃和萧灵凤都站在下首,谁也不敢说话,萧灵雁听的太后道:“刘曦不过是个黄口小儿, 他懂什么?!” 皇上夜里没有出去, 刘曦却出去了, 原本以为那样的事情皇上舍不得叫太子做,太子却做的非常漂亮, 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全部斩杀。 萧灵雁听的有些痴了,直到一身青色蟒袍的刘起从外面进来,她一转头就瞧见萧灵凤走了过去, 笑颜如画:“表哥来了!” 萧太后和萧贵妃立刻都围着刘起, 叫他喝这个叫他喝那个, 刘起不耐烦的推开, 坐在那里, 指着萧灵雁道:“听说你那里有几只漂亮的波斯猫,一会叫人给我送几只。” 他说话,从来都是这样颐指气使,毫不顾忌别人的感受, 和刘曦完全不同, 萧灵雁垂了眸,笑着道:“那是姐姐的波斯猫, 二皇子想要, 就要同姐姐要。” 萧灵凤的羞涩一闪而过。 刘起就看向了萧灵凤:“即然是你的那就送过来。” 萧贵妃笑着道:“瞧你这孩子, 向你妹妹要东西,怎么这样的口气,你若喜欢就亲自去挑一个不是正好?” 刘起想了想就点了点头,立刻拉着萧灵凤:“走,咱们现在就走。” 萧太后打发了萧灵雁一起下去,才严肃的看向萧贵妃:“叫下面的人小心了,不要叫皇上借此查出了暗卫所在!” 萧贵妃应了是。 最后一场会试已经顺利结束,贡院的大门口却贴了崭新的红纸,长篇的公布了这一次考核的制度,这是前所未有的,制度也是前所未有的公平公正,总共七七四十九个阅卷老师除过司马有容还有礼部三人,户部三人,吏部两人兵部两人,其余都是从翰林院调出的最有学问的人,每份卷子由不同人批阅三遍,每个人批阅完后留下自己的名字和评语,最终将卷子划分等级,然后由第二批人开始批阅排名次,最后在由司马有容和礼部尚书钱江确定最终的名次,这样最大限度的保证了阅卷的公平性,不由一个人随便下结论,就算有人想要做手脚,一次要卖通这么多人也是不可能的,而且谁会阅到谁的卷子也不一定。 学子们看到这样的制度简直欣喜若狂,奔走相告,有人甚至还在贡院的大门口放了一串鞭炮,那些上了年岁的老人们听到这样的事情,有的还激动的落下了泪,谁又不希望国富民强?而这一切正是开始! 正是考完试学子们放松的时候,因为这件事情,更就大肆庆祝,有人喝了酒,说了大话:“萧太后不过是个女人,从前她执政的时候朝纲崩坏,科考更是朝廷敛财的工具,真正有本事的人都选拔不上!” 谁知道隔壁坐的是萧家的公子,听见了这话就把人直接扭送到了大理寺,白阁老都听说这件事,对此非常重视,还亲自放话:“如此目无朝廷的人,永世不得录用。” 不但取消了这个人从今往后的考试资格,还把人逐出了京城,原本也就这样了,谁知道这人受不住,跳江自杀,这下子激起了学子们的怒气,一大群人组织到一起,坐在大理寺门前静坐示威。 金銮殿上皇帝刘子文端坐在上首,左下首是太后,刘子文瞧着手里的折子,太后不徐不疾的道:“皇上为了这些学子们可谓费尽了心思,谁知道这些人不但不识好歹还恩将仇报,这样坐在大理寺门前眼里可还有朝廷可还有皇上?司马太傅,你是这次的主考官,你倒是来说说,这些学子们该怎么处置?” 这些人简直是撞上了太后的刀口,这一届的学子们里面基本上都是正儿八经选上来的人,和她没有什么关系,她恨不得一网打尽,现在这些人不知道受了谁的鼓动坐在了大理寺门口,完全就是找死。 萧太后现在的心情非常的好,她好整以暇的看着司马有容,就好像猫在玩老鼠一样。 司马有容站了出来,弯腰道:“臣提议,找人去劝劝这些学子,若是他们能听进去自然是好的,若是不能,还是如此执迷不悟,那就按律法执行。” 萧太后嘴角挑了笑看向刘子文:“皇上是什么意思?” 刘子文抬起了头:“那就按照按照司马太傅的意思来,众位爱卿觉得谁可以去劝阻这些学子?” 朝堂上忽的一静。 张阁老和白阁老各有推荐,互不相让,让谁去劝,就会有谁需要的结果,自然是不能相让,安平王却站出来道:“臣推荐一个学子。” 刘子文立刻就想到楚靖瑜,在他看来,在没有人比楚靖瑜更合适了。 楚靖瑜正坐在园子里带着楚筱悠把采好的花朵清洗干净后放进白玉做成的小巧的磨盘里,鲜红的玫瑰花瓣从磨盘上的小孔里放进去,用手轻轻转动磨盘碾出的花汁就从另外一面流出来,流进白净的陶瓷瓶子里。 楚筱悠非常喜欢做这些事情,听哥哥解释道:“磨出来的花汁在经过蒸馏提纯,做出的玫瑰露既可以喝又可以敷脸,对身体和皮肤大有好处。” 楚筱悠伸手接过了瓶子,觉得很神奇,又道:“哥哥怎么什么都知道?” 楚靖瑜笑了笑,他从前虽然知道这些,但从来都没做过,现在为了妹妹,却是甘之如饴,有些事情真是很难预料。 他问道:“侯府的人要接你过去,你是怎么打算的?” 若单纯只讲喜好,楚筱悠当然喜欢待在槐树巷,但,祖母上了年纪,也没有几年了,她若不乘着现在有时间多去陪伴,往后必定会后悔。 楚筱悠有些不舍的拉着哥哥的手:“我想明天早上回去。” 楚靖瑜当然知道妹妹心理惦记的是外祖母,他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头发:“你想去救去住几日,若是哥哥能够考中,往后去外地做官,你也是要跟着去的,就不能在京城中侍奉外祖母了。” 楚筱悠从前并没有听哥哥说过这样的打算,听说可以和哥哥去外地,她是很向往的,所以现在陪伴外祖母就十分必要,而且也很快就减少了她几分因为从自家住去别人家的忧伤。 外面小厮进来通报,说是苏以乔过来拜访,楚靖瑜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接过丫头手里的帕子擦了擦手,站了起来,对楚筱悠道:“我去前面看看,你就不要出去了,最近几日京城乱。” 平常的时候她都去前面帮着接待的,现在不但不叫她去,还说这些莫名其妙的理由,京城是乱,可和她去自家前院有什么关系?可哥哥即然这样说了,那她就照着做,终归不会害她就是了,楚筱悠应了是,坐下来,用丝帕垫住,一下一下推动着白玉磨盘。 苏以乔还是穿着素色的袍子,然而腰上缀的丝绦,发冠上的绿宝石却也昭示了他曾精心打扮,按照苏以乔的学问和心态他考的不会差,然而他的面上并没有什么喜悦的神情,还有几分淡淡的失望,他垂了眼,半响才抬起头道:“楚妹妹最近可好?” 如果是别人,或许还会扯上现在正在外面静坐的事情,但苏以乔的骄傲叫他总是这般坦荡的叫人于心不忍,楚靖瑜装作不明白的样子,只是淡淡的点头:“苏兄过来可有什么事?” 苏以乔抬起眼,他清冷的眼里难得的有了局促,才要开口,外面又有苏家的小厮跑进来:“姑奶奶来了!” 苏以乔怔了怔,转过头去看,就见他的姐姐,现在的平阳伯府二少夫人面带微笑的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好几个下人抬着不少礼物:“还没多谢楚公子对舍弟的关照!” 他们姐弟有着相似的面容,苏少夫人比苏以乔大了将近十五岁,三十岁的她却并不显老,不过是岁月沉淀下来的雍容和得体,楚靖瑜站起来行礼。 苏少夫人笑着打量了一番又道:“听说你还有个妹妹也在?正好我还带了些东西给她,我去后面,你们在这聊。” 这姐弟两个并没有什么好事,楚靖瑜正想推脱,楚筱悠却走了进来,她梳着复杂的牡丹髻,簪一套珍珠的珠花,穿着广袖儒裙,像是古画里走出来的侍女一般优雅高贵。 苏以乔觉得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他几乎能听到楚筱悠的呼吸。 没想到是这样的美人,苏少夫人深吸了一口气,拉起了行礼的楚筱悠,笑着道:“没想到是个这么标志的孩子!”这才多大点年岁就迷的她弟弟失魂落魄的,要是年纪在大一些,只怕他们这些人就是在做什么都不顶用了! 她笑拉着楚筱悠往外走:“走吧,咱们去外面说话。”她做事的风格霸道又自我,完全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楚靖瑜原本是想要跟出去,但想了想却又站住了,他看向面色不好的苏以乔道:“你姐姐是来做什么的,你知不知道?” 苏家人明显是很反对苏以乔的想法的,与其拖下去,倒不如现在就快刀斩乱麻。 楚筱悠跟着苏少夫人站在了枝叶花黄的树下,苏少夫人当即就开了口:“张阁老有意要把孙女许配给以乔,我们家老太太已经知道了,家里高兴的不知道怎样。”她说着,目光就严厉起来,挑剔的看着楚筱悠:“你年岁太小,又没父母管教,虽然样貌不错,但大家里掌家的夫人们看的不是样子而是家世背景,你和我们以乔并不适合。” 楚筱悠从开始的震怒很快就平静下来,她见过比苏以乔的姐姐更恶劣的人,她甚至觉得有些话能这样直接说出来比在背后使坏总要强一些。 她沉默了片刻,平静的抬起了一双幽静清澈的眼:“您来和我说这些,苏以乔知道吗?您以这样的态度开口是铁了心要苏以乔和我们楚家的人决裂吗?我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和我说这样的话真的好么?或者您觉得我这样的孩子已经很明白您说的这些事情了吗?如果您是担心我纠缠苏以乔,那您大可以放心,我还小并不懂事,就是往后到了年岁也有我哥哥和外祖母替我做主,您往后若是还要谈这些话,还是请和我的长辈去谈。” 苏少夫人大大的意外,她的话说的直白又难听,她以为楚筱悠这样的孩子一定会气愤到语无伦次,谁知道她表现出了如此好的涵养和气度,并且非常好的反击了她,她向来是个厉害的,但同样也很欣赏那些有本事有能耐的人。 楚筱悠回击的这样漂亮,不但没有让她生气,还叫她心里生出了几分赞赏,几分惋惜,实质上这样的孩子若是给了以乔并不是不好,可是家里的祖母不同意,听说为这事气的好几天吃不下饭,她不能违背祖母的意思。 楚筱悠转身离开,看见了站在树后的苏以乔,就好像是第一次见到那个惊才绝艳的江南第一才子,一双孤傲的眼里,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悲伤,他的嘴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她对苏以乔从来没有过什么特别的感触,以后也不会,擦肩而过,错过就是一生一世。 苏以乔觉得眼角湿润了,摸了摸,竟然是眼泪,苏少夫人站在那里心里竟然伤感起来,她这个弟弟,她曾经像自己的孩子一般带大,从来不见他流过眼泪,但现在他却泪流满面,她只能低低的道:“该回去了。” 子骞站在楚靖瑜身后,看着苏家的人离开,愤恨的道:“苏公子怎么这样?他姐姐那样说话,他都不站出去说一句什么吗?” 楚靖瑜当然也生气,但他却更高兴妹妹的反应和处理方式,就算有一日要嫁到别人家里,也有能力保护自己。 他淡淡的道:“这也是预料中的事情,苏以乔年少成名,家人对他寄予厚望,对于他的事情也从来都是一手安排,或许他已经习惯了这种被别人安排的命运和生活,忘记了反抗了。” 秋风一起,秋叶簌簌的落下,往后和苏以乔便连朋友也难做了。 楚靖瑜才说要进去,安平王却带来了皇上的圣旨:“皇上叫你务必劝回那些静坐的学子,不能有任何闪失!” 若是学子闹事,刘子文这么久的努力就白费了。 楚靖瑜笑看着安平王:“您也没问问我若办好了,皇上有没有什么赏赐?” 他能笑的这样轻松,可见是有把握的,安平王松了一口气,一面陪着他向外走,一面介绍现场的情形:“有人故意煽动,怕是要有大动作,那些学子们情绪很激动,一不留神就会出事。” 这些简单的学生们什么时候都是最容易被煽动起来的,楚靖瑜点了点头,安平王顿了顿道:“可需要人手?” “不必,您在这里等我消息就好。” 他的步伐矫健却又平稳,仿佛不过一次寻常的出行,却越显出他超凡的气势,这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 正文 76.第76章 朝臣们从大殿上下来, 向外走去,有人走到秦昊天身边笑着楚靖瑜:“不管这一次科考结果如何,侯爷这个外甥肯定是差不了了。”在皇上跟前都留了名。 秦昊天满嘴苦涩, 敷衍的点头, 一面出宫一面吩咐跟随的下人:“把府上的几个师爷叫过来, 去大理寺门口。” 或许现在过去还能帮帮楚靖瑜,只要对他有了恩惠, 叫他感觉到有舅舅的好处, 往后慢慢一定会好起来,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血脉相连的亲人,这样想着秦昊天的心情就好了起来, 连脚步也变的轻快。 秦昊天去了大理寺, 门口坐着近百人, 外面围了一圈的官兵, 一丝风也没有, 安静的压抑,也并不见楚靖瑜的踪影,他叫人去打问,下人们很快就过来了:“没有见到表公子过来。” 所以楚靖瑜还没有来, 毕竟年岁轻没见过什么大阵仗, 突然面对这样的事情又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人,一时手足无措也是有的, 这会还没有过来很正常。 秦昊天好整以暇的坐在了对面的茶馆里吩咐:“若人来了, 叫他过来见我。” 要是忽然见到了一个真正可以帮助自己的人, 他一定会心存感激的,秦昊天一笑,对着几个师爷吩咐:“你们也想想,该怎么劝说这些人。” 大家应了是,一面喝茶一面闲话。 初秋的太阳也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威力,静坐在大理寺门前接受着太阳和人群目光的同时炙烤,让这些初生的牛犊们即生出几分豪情壮志又难免有几分焦躁。不知道什么时候人群里就多了一个人,有人转过头看楚靖瑜:“刚才怎么没有见到你?” 很多人都转过头看,有些人警觉起来,一个精瘦的男子,犀利的目光立刻投向了楚靖瑜:“你是谁?” 应该就是这群人的领头人了,楚靖瑜目光严肃的挪了过去,在这个年轻人的身边坐下:“敢问兄台大名?” 这个人转过了头,看向了大理寺高悬的牌匾,铿锵有力的道:“吴询。” 他做出一副坚决不受诱惑的模样,仿佛一心赴死的勇士。 楚靖瑜从前的时候做过很多类似于这样的工作,劝解劫持人质的罪犯,最终完美的解决问题,不管要劝说什么人,都应该攻破他的心理防线。 就比如这些静坐在这里的这些学子,他们之所以有这么大的勇气,除过有可能被人煽动,还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在做一件了不得的事情,并且为此感到了无上的光荣。 楚靖瑜神情严肃,低声道:“吴询,我是皇上派过来的人!”他把一个金色的腰牌递给了吴询,吴询看了一眼,这腰牌上盘踞着一只高昂着头颅的金龙,除过皇上,其他人都用不得这种图案,只有皇帝。 吴询终于郑重的看向了楚靖瑜:“皇上叫你来的?” “是,皇上听说来这件事情非常痛心,因为诸位兄台没有明白他的良苦用心,你想想,今年的科举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改变?” “自然是因为皇上治理有方。” “那你又想想,因为你们在这里一闹,反对皇上改革的人不但可以借机将你们拿下,那些皇上好不容易为学子们争取到的公平公正也正好会被那些人全部否定,别说你们会如何,那些没有参与的,即使有真才实学,但因为这一闹,叫有心人说一句此届考生不堪重用,你可想过会造成什么后果?” 不能以正规的途径出仕,朝廷又缺少官员,或许会因此掀起一股买官的潮流,那么朝廷自此就要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吴询打了个哆嗦。 楚靖瑜再接再厉:“你们以为自己在做好事,其实不过是在做帮凶,这样的大事写进了史书里,后人会如何评判你们,还有那个所谓的自杀的学子,叫什么名字?哪里的人?谁又看见过?” 吴询仿佛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脑子里瞬时就清楚起来,是呀,这一切不过是他听说的,根本就无从证实真假。 身边有的多少有些退意的人听了这个话立刻就劝吴询:“即然是皇上来劝咱们的,可见咱们做的也不对,不如就散了,不要在错下去了。” 因为楚靖瑜没有选择居高临下的站在学子们的对面和他们谈判这种会叫人下意识的生出反抗情绪的方式,而是消无声息的融入其中,以临危受命,共同进退的姿态,说明原委,这些人更愿意听更愿意相信,事情自然就更好办一些。 楚靖瑜加了一把火:“皇上说,只要现在退出,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绝对既往不咎。” 不少人长长出了一口气。 吴询抬头看了看众人,半响道:“这一次可能真的是咱们受人蛊惑了,你们放心,即然是我起的头,这个责任自然由我来担,不会牵连到你们。” 难怪能号召到这么多的人,确实是个很有担当的人。 却忽的有人道:“你们这是怎么呢?随随便便一个人的话就能叫你们这么相信吗?你们难道忘了?我们是为什么才坐在这里的?” 为了国家的崛起!这个叫他们的灵魂都跟着激荡的原因。 吴询皱眉道:“程学进,事情其实已经很清楚了,你不要在乱说了,即然大家都这样决定,那就散了,由我去向皇上请罪。” 程学进却不行,楚靖瑜看向程学进:“这位兄台不知道从前的成绩如何?” 大家一怔,有人道:“他是个吊儿郎当的人,能进京赶考都叫人很意外。” 楚靖瑜的目光落在了程学进身上,带着无形的压力:“山西粮道程翠山可是你的父亲?听说他前段时间刚丢了几千担的粮草,是不是你把这一趟的水搅浑了,这事情正好就能过去,等这里这些忠肝义胆的人下了大狱你们程家却要飞黄腾达?” 程学进就是程翠山的儿子,楚靖瑜能够一口说对这个,后面的话众人就觉得也很有几分道理,楚靖瑜虽然没有明说,但却叫这些人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可能是被当枪使唤了,成为了一个贪官的垫脚石,这一点是他们最不能容忍和承受的! 楚靖瑜站了起来,向着愤慨的学子道:“压着他去向皇上请罪!” 那些原本还隐藏在其中想要煽风点火的人一看见这情形,立刻就悄悄躲在了一旁,在不敢开口。 学子们忽然就压着程学进要去宫里请罪,事情就这样解决了。 麒麟位护送着众人向皇宫走去。 秦昊天听到吵闹声站了起来,看见楼下撤走的学子微微一惊,就见下人跑上来的道:“表公子已经把人都劝走了!” 秦昊天怔了怔:“什么?” “表公子悄悄潜进了学子中,皇上的差事已经办妥了。” 一件足够搅动的满朝风云的事情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办成了,人群中响起了掌声,秦昊天的神色晦涩难辨。 萧太后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面上又带了笑,看着刘子文:“皇上是说,这事情山西粮道程翠山也参与其中?这可真是叫人觉得意外,他们程家在山西的地方好好的,怎么就把手伸到了京城?” “朕也很意外,还有人说,山西乡试舞弊,程翠山知道不少,您说这事情到底该怎么查?” 太后冷冷一笑:“你是皇帝,这种事情哀家哪里能做主?如今哀家上了年岁,很多事情也管不到了,不过想在身边选几个世家小姐常常进宫陪伴说笑而已,其余的事情皇上看着办就是了。” 因为楚靖瑜的帮助不但叫这一次的事情顺利的解决,还牵出了一条大鱼,太后心里有鬼面子上做了退让,现在不过是要选几个女孩子在身边,刘子文也就答应了:“叫萧贵妃和德妃帮着您做这事情。” 太后疲累的站了起来:“好了,皇上忙吧,哀家就不在这打搅你了。” 那个楚靖瑜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的,竟然会这样就解决了一件棘手的事情,原本以为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忽的就变成了这样。 刘子文看着萧太后的背影,收敛了脸上的神色,淡淡的朝着身边的苏景文吩咐:“叫张白颐还有礼部尚书周建仁进宫。” 苏景文应了是,弯腰退下去。 刘子文转身看向了窗外阴沉的天,即然下了手,那就一次把科考清查干净! 刘曦坐在马背上看着远处的山峦,长孙朔在一旁道:“殿下,卑职的事情叫卑职来做就可以了,前面山路险峻还不知要遇上什么要的险情,您还是先回去吧。” 刘曦淡笑着看向长孙朔:“长孙大人是害怕我拖了后腿?” 他的眼里是不辨喜怒的威严,长孙朔连忙垂下头道:“卑职不敢!” 刘曦策马先行。 长孙朔看了一眼手下的人,身边的人立刻会意,刘曦的身边自始至终都围着几个高手,刘曦就当没有看见。 他总要做一些事情,叫这些人知道,他这个太子,并不只是一个名号,他会是一种精神一种象征,一个坚不可摧的存在,那样他才是个合格的太子。 太阳渐渐西斜,路也越来越难走,所有人都弃马前行,长孙朔又走到了刘曦身边:“殿下要是觉得有什么不适,现在也可以回去。” 那种掩藏在深山老林里的贼窝,才是最凶险的所在,刘曦却停下了脚步,看向了不远处,猛然朝着所有大喊:“趴下!” 大家都下意识的趴下,瞬间就是一阵剑雨,亏的刘曦提醒,所有人都及时躲避开,又过了片刻,长孙朔派人出去探查,确定无误后才扶着刘曦站了起来,这一次他看向刘曦的眼里多了几分郑重:“殿下是如何发现的?” 刘曦向前走去:“若是长孙大人把心思都放在正事上也会及时发现的。” 长孙朔立刻红了脸,在不敢小瞧刘曦,跟在刘曦身后全神贯注的探查四周,太子比他所想要厉害能耐太多,或许还能更有叫人惊讶的表现,想到这长孙朔陡然就充满了力量。 楚筱悠听说他哥哥顺利完成了皇命,高兴的向前走去,听得下人进来道:“萧家小姐过来拜访小姐。” 萧家,哪个萧家? 萧灵雁吗?她来做什么? 楚筱悠叫人请了进来,来的人却是萧灵凤,她手里还抱着一只雪白的兔子,她看见楚筱悠先是挑剔的打量了一遍,然后才把兔子递过去:“这个给你。” 楚筱悠有些意外:“姐姐是什么意思?” “我送给你的兔子,怎么?你不愿意接受?” 楚筱悠垂眸笑了笑:“姐姐说的什么话?姐姐能来看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只是我向来不会养兔子,身边还养着一条狗,到不方便要。” 萧灵凤立刻就把兔子收了回去,交给了一旁的丫头,看着楚筱悠道:“叫我送兔子的是二皇子,你既然不要,那我就要拿回去复命了,你可想好了?” 刘起?刘起叫萧灵凤来给她送东西?她怎么记得萧灵凤是刘起的王妃?这事情实在有些匪夷所思,楚筱悠调整了一下心情,抬头看着萧灵凤:“二皇子?我并不认识二皇子,姐姐也不要在说这种话,我虽然没了母亲,却也还不至于如此不知道规矩。” 萧灵凤笑了笑:“你到是个聪明人,知道二皇子不是你这样的人能沾染的,我呢,也对你没有什么要求,只要你答应我不跟了二皇子,你想要什么我都能满足你。” 这些高高在上的人们,真的觉得自己就可以左右一切,更何况她又什么时候稀罕过刘起那个喜怒无常的家伙? 楚筱悠可以有很多种方式来处理这件事情,暴跳起来赶走了萧灵凤也完全可以,但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很多事情都要想后果,不但为自己也为哥哥,又不是生死之敌,完全可以用一种很平和的方式解决。 楚筱悠忽的笑了笑,仿佛是春暖花开,满目璀璨,萧灵凤微微一怔,听得楚筱悠开口道:“和二皇子?姐姐是在说笑话吗?”她亲切地拉着萧灵凤的手:“姐姐这样一说我就全明白了,不知道二皇子为什么要姐姐来给我送兔子,我到是佩服姐姐的胸襟,竟然真会愿意来。”她说着神情又严肃起来:“姐姐放心,我若是真的如姐姐所说的那样,就叫姐姐拿剑剖开我的心看看!” 萧灵凤怔了怔,不知怎的,觉得楚筱悠十分亲切,心理也难有什么抵触的情绪,到软和下来,叹息了一声,不自觉地和楚筱悠说了两句贴心的话:“女子不易,我也是迫不得已。” 两个人又和气的说几句话,萧灵凤就抱着兔子走了,楚筱悠端起茶碗慢慢的抿了一口,就听见小厮道:“公子回来了!” 楚筱悠立刻欣喜的迎了出去。 正文 77.第77章 从马车里向外看, 太阳隐在了白墙之后只有万丈的光芒露出来,隐隐约约的似乎这一堵墙成了一个叫人惊奇的太阳,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看着刘起, 刘起放下帘子在揭开就看见了萧灵凤, 从那万丈光芒里走出来,他的眉微微向上一挑, 看上去不可一世, 然而等到看见了萧灵凤手里的兔子,就又成了愤怒:“为什么没送出去?!” 萧灵凤也看上去很苦恼,上了马车, 坐在刘起的身边, 叹息着道:“楚姑娘是个守规矩的, 怎么也不肯要这个兔子, 还说她不知道二皇子是谁。” 她说着看了一眼刘起, 见刘起的脸上竟是一种前所未见的悲伤,但这种悲伤很快就被一种暴躁替代:“不认识?!怎么可能不认识?她这是在胡说八道!” 萧灵凤微垂下眼,看样子刘起和楚筱悠之间还有很深的渊源,但楚筱悠却一副恨不的撇清一切的模样, 可见她是真的不想和刘起有什么, 只要是这样就好办了。 萧灵凤陪着刘起坐着,等着他发完脾气, 才道:“你也别这么生气, 本来追女孩子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况且那个楚小姐年纪虽然小但是却是个心里十分清楚了得的人,你要有耐心,即然她说不认识,那就想办法叫她先认识你好了。” 因为萧灵凤对楚筱悠肯定的态度以及这种如同最贴心的朋友的态度,刘起也软和下来,口吻也难得的是商量的语气:“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做?” 萧灵凤眼里见了一点笑,原先总说二皇子难接近,现在看,只要找对方法也不是不能,不过是个楚筱悠,别人会嫉妒,她却要感谢,感谢楚筱悠给了她一个很好的和刘起接近的机会,总有一日她会是家族里那个最适合嫁给刘起的人! 皇上为了表彰楚靖瑜,赏赐文房四宝黄金百两。 福叔叫人在外面放了一串鞭炮,楚筱悠看着厨房整治出了一桌饭菜,晚上的时候和楚靖瑜王仁远兄妹三个一起吃了一顿饭庆祝这件喜事。 吃过饭兄妹三个坐在院子里闲话。 王仁远看着天上的明月:“姜家的人来要人,我们指挥司怎么也不给,我给姜家的人透了话,说罗云飞知道,可能罗云飞这几日也不会有好日子了,我们指挥司找了我去,说我立了功,问我想要什么?”他说着这些,却并没有因此显得多高兴多兴奋。 王仁远说着看向了楚靖瑜:“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想建功立业,却不想我的功业是建在投机取巧上,我想要的是真真正正的干出一番事业,靠我自己的力量,我不喜欢这里。” 楚靖瑜沉默了很久,他从前总担心王仁远的性格会不适合官场,所以即使他有能耐为王仁远谋一份好的职务他也没有这样做,他希望从最底层做起,能磨砺他的性子,叫他渐渐适应这一切,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王仁远还是看不惯这一切。 楚靖瑜思索着道:“你要做什么,我是支持你的,但你也要想清楚,不管你去哪,都会有这种黑暗的叫人觉得不公的事情,这是不会改变的,因为这本身就是人的另一面,与生俱来的。” 王仁远笑了笑,对着楚筱悠道:“妹妹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楚筱悠也一笑:“哥哥即使觉得待在家里好,我也会想法设法养活哥哥的。” 原本有些沉闷的气氛,因为楚筱悠的这一句话忽然就欢快起来,王仁远和楚靖瑜都笑了起来,楚靖瑜笑着道:“筱悠说的是,你就是整天待在家里混吃等死,我们也会养活你,只要你高兴就行!” 王仁远笑着笑着,眼里却见了泪,他仰起头,忍着酸楚,半响才道:“真要叫你们养活,我岂不是太没出息了。” 大家又笑起来,过了片刻,王仁远才郑重的抬起了头看着楚靖瑜和楚筱悠:“我想好了,我要去边关参军!” 王仁远说出了这句话,楚靖瑜和楚筱悠心里竟然觉得这才是原本的王仁远该做的事情,他是天生的将士。 心理的话终于说了出来,王仁远一下子觉得畅快了起来,就好像打开了话匣子:“我做梦都想着,有一日可以手握钢刀站在边疆驱逐那些侵犯我们国土的异族人,我只要一想到我在守卫一片辽阔的土地,在默默的保护着我的家人我就觉得热血沸腾,为了这些,即使忍受再多的事情我也愿意!” 楚筱悠不知道一个人会有这样的想法,因为一个理想和目标,即使历尽千难万险他也在所不惜,那么她呢?她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又喜欢做什么?这样一想,她竟然怔住了,她从回来到如今心理只有如何将罗秀逸踩在脚底下,可看看王仁远,她才发觉自己有多狭隘,又活的有多无知,她听着王仁远激情昂扬的言辞竟然听的痴了。 楚靖瑜并没有反对,因为一个真正关心王仁远的人都不会在那个时候给他泼冷水,楚靖瑜不过道:“这事情我知道了,我是支持你的,但你也要想清楚,等放了榜,一切都定下了,到时候如果你还是这样说,那你就去干你要干的事情,我绝对不会阻拦你!” 王仁远鼻子一酸又差点落了泪。 兄妹三个又闲聊了几句才各自散了,然而这注定是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楚筱悠回了屋子洗漱之后躺在按摩椅子上,绮画几个把各种各样的香膏擦在楚筱悠身上,又慢慢的给她按摩,楚筱悠耳朵里还回荡着王仁远的话,这对于她来说,真的是个非常陌生的境地,她心中所想其实和很多女孩子一样,大概从生下来所做的一切就为的是嫁给一个好的男子,相夫教子的过一辈子,然而这一刻她却觉得这一切显得可笑又渺小,人这一辈子那样漫长那样多的时间,她到底用这些来做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她觉得她不该这样过一生。 但到底该怎样,她又想不明白,一整夜她都睡的不安稳,模模糊糊的又梦到了以前,别人口中靠自己的努力挣得了万贯家财,挣得了身份荣誉的罗秀逸凤冠霞帔站在她的对面冷冷的看她:“你不过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丑!” 黑暗中她立刻惊醒了过来。 楚靖瑜回了自己的屋子,就瞧见了一身玄色长袍的刘子文,他立在窗户边,满身黑色几乎溶入了他身后的夜色,楚靖瑜怔了怔走了过去,提起茶壶到了水,走到刘子文身边,递给了刘子文:“皇上可是有什么心事?” “山西乡试舞弊,满朝文武竟然没有一个人想要清查此事,朕真的很失望!” 皇上和太后博弈,总有输赢,但相比于之前的毫无还手之力,这些年皇上已经有了极大的进步。 楚靖瑜叫刘子文一起在榻上坐下:“皇上是明君,为此事心痛理所当然,但朝廷腐败太久,很多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我给皇上出个主意,叫皇上心理也高兴高兴。” 在刘子文看来楚靖瑜身上有着无穷无尽的能量,只有他想不到的,没有楚靖瑜办不到的事情,只要楚靖瑜开口就一定有好办法。 楚靖瑜还没有说是什么,刘子文的心情已经轻松了起来,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满嘴的清香,却分辨不出是什么东西,楚靖瑜这里总有一些意想不到的好东西,就和他这个人一样。 楚靖瑜盘腿坐在刘子文的对面:“山西粮道缺一千担的粮食,这些都是送往边关的东西,少一分都不行,即然大家都不想查舞弊那就想办法把这些粮食凑齐全,谁说不查舞弊,那谁就出粮食,您可能不知道,今年江南一带减产,产量大不如从前,至少少了三成,但现在市面上的粮食却更少的可怜,肯定是有些人想要坐地起价,故意不向外放粮食,若是有人能立刻拿出粮食,那就说明这人手中田产不少,肯定有所贪墨,要想杀鸡儆猴也是个有效的法子!” 刘子文几乎想要大笑几声,楚靖瑜的方法环环相扣,不管朝臣们怎么反应只要是本身有问题的都逃脱不掉! 刘子文的眼亮的有些吓人,楚靖瑜微微一怔,刘子文就抓住了楚靖瑜的手:“还是靖瑜得朕心!” 楚靖瑜深吸了一口气,别过了眼,看向别处:“皇上谬赞了。” 刘子文淡淡得收回了手:“正好后宫也要进人了,也是时候用一些新人来办事了。”注入了新的生命力,一切就会有新的气象。 刘子文从一开始就没有想着要让步,他坚定的沿着自己所想,一步步的达成自己的目标。 而楚靖瑜则是这一条路上,上天对他最大的厚爱。 刘子文看向了窗外漆黑的夜晚。 楼夫人站在门口迎了秦昊天,面上带着微笑和秦昊天一起进了屋子,屋子里只点了一盏油灯,这是楼夫人惯常的作风,她一贯是个节俭和善的人,说是用灯太浪费,所以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的时候常常只点一盏油灯。 楼夫人看着丫头们侍候秦昊天,温和的问:“侯爷若觉得暗,我就叫人在点一些灯。” 屋子里光线太暗,秦昊天转身几乎看不见楼夫人的身影,这叫他莫名觉得有几分阴冷,他想着白天张阁老和他说楚靖瑜:“后生可畏,这一届的学子中,他怕是佼佼者了,往后定有作为。”白阁老为什么和他说这个话,是因为知道了他这个舅舅有眼无珠,把自己的亲外甥推了出去,所以刻意来提醒他吗? 若不是当初楼夫人总在他耳边若有似无的说楚靖瑜的坏话,他想着家中和睦,所以没有见楚靖瑜,也不至于到了今天尴尬的地步。 秦昊天坐下来看着楼夫人:“明天母亲叫人接了筱悠回来,你开了大门,在二门的地方迎一迎。” 楼夫人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叫她一个长辈迎接一个晚辈,还是楚筱悠?!楼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自己心头的情绪,看着秦昊天,尽量心平气和的道:“侯爷,可是出了什么事?” 外面发生了那样的大事,楼夫人竟然不知道?秦昊天烦躁起来:“你不知道么?皇上着靖瑜劝解静坐学子,靖瑜成功化解了此番风波,不但皇上大大夸赞,连张阁老都在我面前特意提了提。” 楚靖瑜竟然会有这种能耐和本事?! “不可能!”楼夫人脱口而出,等觉得自己反应有些过激了,又连忙道:“我的意思,他一个年岁不大的孩子哪里有这种能耐,只怕是有人背后帮助,其他人又不知道,他把功劳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所以才叫大家都误会了。” 楼夫人从前也总是这样说,他就是因为亲信了楼夫人的这些话才把这么好的苗子推了出去。 秦昊天心里十分厌恶,他站起来道:“我同你说的事情你记好就行,我去母亲那里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侯爷还从来没有这样对过她,都是因为楚家的人!楼夫人瘫坐在椅子上,心里的恨一下子又涌了上来。 第二天一大早老太太就派了梁妈妈过来接楚筱悠,楚筱悠因为晚上睡的不好,起的晚了一些,梁妈妈进来笑着行礼又道:“老太太天天念叨着说表小姐什么时候回来,小姐不在,老太太吃饭睡觉都不及往常好,有时候夜里说梦话都常常提起表小姐的!” 楚筱悠因为知道自己在京城里待不了多久了,越发心急起来,草草用了些早饭就在楚靖瑜的护送下去了秦侯府。 没想到大门开着,进了二门还见到了楼夫人和楼玉儿一众人,简直是前所未有的隆重,小厮请了楚靖瑜去秦昊天的书房,楚筱悠去见了老太太。 老太太因为等不及都出了屋子,看见楚筱悠就搂在怀里,心肝肉的叫,楼玉儿笑着走过来,扶着老太太:“妹妹刚来,还累着,您还是叫她先回屋子休息休息的好。” 老太太连连说是,楚筱悠看了一眼楼玉儿,她不过回去了几天,楼玉儿就越发有当家少夫人的派头了。 楚筱悠转头看见了罗秀逸,她在人群里还是那样显眼,但这一次却是因为憔悴,楚筱悠一笑就转过了头,陪着老太太进了屋子,罗秀逸憔悴也是应该的,姜家的人缠着罗云飞,刘掌柜又缠着罗秀逸要银子,她想不憔悴都难! 正文 78.第78章 大盆的波斯菊在秋日的阳光下, 吐露着诱人的芬芳,半人高的秋海棠鲜红的花朵在这花厅里更显出几分喜庆,老太太竟叫了人来唱戏, 京中最受欢迎的小凤仙在台上咿咿呀呀的唱着断桥。 老太太微微颔首:“从前的时候都说王大家的这断桥唱的好, 现在听听小凤仙, 就知道从前的王大家还是差了些。” 周夫人喜欢听戏,立刻就接着老太太的话道:“可不是, 王大家的声音没有这小凤仙听着软和也没有他这身段, 唱不出白娘子的韵味,京城里的人这么捧他,也是有原因的。” 楚筱悠并不是多么喜欢听戏, 只是老太太有兴致, 她也高兴陪着, 渐渐的也听进去几句。 “看断桥, 桥未断, 却寸断了柔肠,鱼水情,山海誓,他全然不想。” 这词曲咀嚼起来, 竟然也别有滋味。 楼玉儿看向楚筱悠, 笑着问:“月底就要放榜,你没问问你哥哥这一次考的如何?” 大家都看了过来, 好像台上的声音都淡了去。 楚筱悠笑了笑, 不徐不疾:“我哥哥说也就是正常发挥。” 说了也等于没有说, 秦佳人叹息了一声,罗秀逸忍不住道:“正常发挥的意思是成绩不错么?” “那就借姐姐吉言了。” 罗秀逸抿紧了嘴,下意识的拨了拨手腕上唯一的一只玉镯,就用了楚筱悠的几盆冰,楚筱悠就能叫人追着她到处要债,叫她狼狈不堪,可见楚筱悠也是个心胸狭窄心思狠毒的人,她现在不能随随便便的开口,免得又叫楚筱悠有了借口找她麻烦。 坐在老太太身旁的秦轩宇不知道什么时候挪了过来,坐在了罗秀逸身后,低叫了一声:“妹妹。” 罗秀逸吓了一跳,瞥见秦轩宇的身影,用手抿了抿鬓角,垂了眸,淡淡的道:“你的妹妹不是回来了么?叫我做什么?” 秦轩宇的桃花眼里都是灿烂的笑意,拽着罗秀逸的衣角:“怎的又不高兴了?别人哪里比得上你?” 罗秀逸虽然心里高兴却不想就这样轻轻松松的揭过去,往旁边挪了挪甩开了秦轩宇的手:“别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秦轩宇真就松开了手,罗秀逸又觉得心理空落落的不舒服,她现在身边一堆的麻烦事,不但是自己,还有她哥哥,还不知道要怎么解决,她能靠谁?这样一想,她忽然眼前一亮,上一次的事情就是秦轩宇帮忙解决的,这一次她为什么不能让秦轩宇在帮忙? 罗秀逸的眼里立刻有了神采,转头看了一眼秦轩宇,又转过了头,秦轩宇却好像听到了罗秀逸的心里话,罗秀逸站起来走了出去,过了一会秦轩宇也跟着出去。 楚筱悠看了一眼白芷,白芷立刻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楼夫人还沉浸在自己的愤恨中,台上唱了什么她都没听清楚,只看着台上的一个小旦越看越眼熟,在转头一看坐在老太太身边的楚筱悠,嘴角却有了笑意,等到一折唱完,老太太叫了人过来奖赏,楼夫人却拉着其中一个小姑娘站起来:“这孩子,长的可真心疼,怎么我越瞧就越喜欢?” 楼玉儿只一瞧就看出了其中的关节,她用帕子掩了嘴笑起来:“母亲瞧着喜欢可是有原因的。” 大家都看过来,楚筱悠看着这个七八岁的纤细的小姑娘,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她,楼夫人想要做什么,她一眼就能看透,这是楼夫人惯常喜欢做的事情,堂堂侯夫人,却总喜欢做这种小家子的事情。 不就是想说她和一个戏子长的像,要借此来嘲笑侮辱她么? 楚筱悠满眼都是轻蔑,她淡淡的看了过去:“舅母怎么就喜欢一个唱戏的孩子?” 楼夫人被说的一怔。 楚筱悠拉着老太太的手:“可见我们都比不过这孩子。” 秦佳怡听的很不满意:“你别胡说,我母亲说喜欢这孩子,是因为……” 秦佳人连忙拉了一把秦佳怡,打断了秦佳怡的话,楼夫人不喜欢楚筱悠简直有目共睹,现在又说因为楚筱悠才喜欢这个唱戏的孩子,完全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把楼夫人的目的都揭了出来。 楼夫人冷下了脸。 老太太看了一眼楼夫人,叫了戏子们下去:“人若不想自取其辱,首先要自己尊重。” 楼夫人抿紧了嘴,坐的笔直,老太太站了起来,她站起来想过去扶一把,老太太却把手给了周夫人,周夫人歉疚的看了一眼楼夫人,随着老太太一起出去。 秋天的风里带着浓浓的菊花香,再有几日桂花开了,那才叫香甜,开了窗户的水榭里,秦轩宇坐在罗秀逸身边听着她哭诉完了,连忙又心疼的拉住罗秀逸的手,紧张又急切的道:“你别着急,这些事情,我帮你想办法!” 他说着,不自觉地越发靠近了罗秀逸,手搭在罗秀逸的肩头,看上去十分的苦恼:“你说的一百两银子这个事情,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还了就行了。” 罗秀逸抿紧了嘴,紧张的看着秦轩宇,瞧见秦轩宇停下来,连忙靠在他的怀里:“可是我……” 秦轩宇轻拍着罗秀逸的脊背安慰:“这个你别怕,我身边还有些银钱,可以替你还了。” 罗秀逸微松了一口气,又抬头问秦轩宇:“那我哥哥的事情怎么办?” 秦轩宇皱起了眉头,仿佛是非常的纠结,难以取舍,罗秀逸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攀住了秦轩宇的脖子撒娇:“你替我想想法子可好?” 秦轩宇仿佛是因为罗秀逸的这个举动完全迷失了自己,他白皙的面颊上飞上了红晕,一双眼里都是全是痴迷,罗秀逸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甚至还大胆的用胳膊蹭了蹭秦轩宇的耳垂,见秦轩宇的一双眼已经羞涩的不知道放在哪里,她才自信的柔声道:“帮帮我哥哥吧!” 秦轩宇像下了极大的决心,过了半响开口道:“这样吧,我偷偷送我父亲的名帖去兵马司,叫他们放了姜公子。” 只要这样,肯定就能大功告成。 罗秀逸一改几日的颓丧,神采飞扬的站起来,朝着秦轩宇笑了笑,向外走去:“你说出来的话可不许反悔,咱们回去看看吧,总是待在外面也不好。” 秦轩宇应了一声是,看着罗秀逸的背影,微微勾起了嘴角,这样的神情忽的让他看上去格外陌生。 但罗秀逸浑然不觉。 花厅里戏已经撤了,人也散了,罗秀逸听说了刚才小小的风波,微微一笑就去了楼夫人的院子,去的时候楼夫人正在佛堂里念经,罗秀逸在侯府待了这么些年,渐渐的也摸出了楼夫人的脾性,若是心情不好的时候,楼夫人大多时候都在佛堂里诵经。 罗秀逸心情到好起来了,她站在院子里和夏生说了几句话,夏生叹息着道:“因为早上去了二门的地方接楚小姐,您不知道夫人有多不高兴,这一会还在生气着,小姐若是进去,千万小心一些。” 罗秀逸道了谢,叫如意去和夏生叙旧,自己进了楼夫人的屋子,正好楼夫人也出来了,罗秀逸立刻迎了上去,叫了一声:“姨母。” 楼夫人只淡淡的点了点头。 罗秀逸知道楼夫人心情不好,也不等楼夫人开口,她站在楼夫人的身后一面给楼夫人揉捏着肩膀一面道:“真不知道老太太是怎么想的,好好的自家孙女不心疼,到是把个外人当宝,姨母是我的亲人,我也就放开胆子在姨母这里说一说,楚妹妹也太不知道天高地厚,老太太抬举她,她看着佳人姐姐几个在那里也该自己往后退一退,偏巧她不懂事,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说到底,要是老太太不喜欢她,她又算个什么?” 楼夫人睁开了眼:“你这孩子,一向是个贴心的,若有什么话,只管说出来便是。” 罗秀逸跪在楼夫人脚边,仰头看着楼夫人,满脸的濡沫之情:“我不忍心见姨母不高兴,所以愿意替姨母分忧,我听老太太院子里的丫头说,楚妹妹打算从外面给老太太也买一只狗,您知道,这畜生有时候身上也会有病,也会死也会伤。” 楼夫人的心在罗秀逸轻细的声音中渐渐的安宁了下来。 她想,这真是个比亲生的闺女还要贴心的孩子,真是叫人感动。 要是楚筱悠送给老太太的小狗没养几天就死了,老太太肯定会不高兴,肯定会迁怒楚筱悠,上了年纪的人,最见不得这种不吉利的事情,只要老太太厌弃了楚筱悠,楚筱悠没了靠山这秦侯府里还不是她说了算? 楼夫人心理想的高兴,却似乎忘记了楚筱悠也是有家的,并不是所有人都如罗家的兄妹一般愿意一直寄宿在别人家里。 楚筱悠和老太太回了屋子,陪着老太太说了一会话,等老太太休息下了就起了身,她因为对算术还算感兴趣,就和刘珍珠约好了去正合酒楼向刘珍珠请教,楚筱悠换了一身素面的衣裳,轻轻巧巧的出了门,一面走,白芷一面说了自己在水榭里听到的话,说完之后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您没见他们两个,那模样,实在是难堪,罗小姐不知道是向谁学的,还会魅惑人。”她到底没有年纪,这样的话也说不下去了,就红着脸站在一旁。 前世的罗秀逸在秦轩宇的眼里一直是冰清玉洁高高在上的玉女,这一世,罗秀逸却因为落魄早早的就把自己当作了筹码来吸引秦轩宇,那么上一世秦轩宇对于罗秀逸的情根深种,非卿不娶是不是还会有? 何况秦轩宇本身就不是安分的人,若是她所知不差,现在的秦轩宇就已经跟着秦轩河在外面见识过不少女人了,他那个天真烂漫的模样都是假的。 罗秀逸选男人的眼光并不怎么样,楚筱悠又自嘲的笑笑,前一世,她的目光也不怎么样,还远不及罗秀逸。 楚筱悠上了马车:“看着罗秀逸,看看她还想做什么?” 白芷应了是。 她不打算破坏罗秀逸和秦轩宇之间的“感情”,她倒要看看,照这样的形式下去,罗秀逸和秦轩宇还能不能有什么好果子! 刘珍珠穿着一身大红的衣裳,早早就等在了酒楼的门口,等楚筱悠来立刻笑吟吟的走上来牵着楚筱悠的手,爽朗的和她说话:“没想到妹妹还真来了,真是叫我受宠若惊。” “姐姐愿意教我,我高兴还来不及。” 两个人说笑着去了后院,因为其他几个有股份的掌柜并不是常来,酒楼里的所有事情基本上都是刘珍珠在一手操办,她作为一个富家千金并没有什么娇惯的毛病,因为要做好事情,就在这里设里自己的屋子,有时候着急了还要住在这里,屋子里的陈设简简单单,看到最多的竟然是账本。 这确实和楚筱悠平常所知的女孩子并不一样,楚筱悠坐下来问刘珍珠:“姐姐整日和这些账本为伴,会不会觉得枯燥?” 刘珍珠亲自给楚筱悠倒了茶,听着楚筱悠问,笑起来道:“别的女孩子都爱好女红,我却独爱看账本,若是一日不看账本,我便吃不下睡不着,我父亲又只得我一个女儿,往后的家业都要我来操办,我就更要做好这些” 楚筱悠忍不住笑起来,刘珍珠又直率又可爱。 刘珍珠在楚筱悠身边坐下闲聊:“我们外家的姐妹们也都和我一样,大家都是不会捏针的时候就会拨算盘,人人都打的一手好算盘。” “姐姐的外家是哪里?” “平阳的孙家,不过妹妹肯定没听说过,但我们这一行却都知道,平阳孙家出来的女儿个个都是一等一的理财能手!” 每一行都有自己的天地,楚筱悠没有学多少本事,到是从刘珍珠那里听说不少商海沉浮的故事,知道做生意的人都讲的是诚信正直,立刻对这些人心理存了敬意,说到底大家都靠的是自己的本事吃饭,行得端,做的正,都是值得尊敬的人。 直到傍晚的时候才从酒楼里离开。 刘曦抬起了一条受伤的手臂,那些跟随在他身后的麒麟卫立刻戒备起来,等到刘曦一扬手,这些人便都如下山的猛虎一般冲了出去,对面的一群正在撤离的人,立刻乱了手脚。 冲杀之中,长孙朔瞧见刘曦不但骁勇善战更难得的是一身坚韧不拔的气势,他的心就又止不住颤动了几下,看向不远处涌过来的援兵,大喊道:“为太子而战!” 刘曦一扬手,那个倒在地上的人就去了半个胳膊,他的动作利索又毫不拖泥带水,仿佛天生的将领,站在后面的将士们都震慑住了。 刘曦神色肃穆的转过了身,他虽然年纪不大,但那一身的王者气息叫他对面的千军万马都渺小起来。 刘曦看向长孙朔:“你带人彻查这里,看看是不是还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刘曦的目光一直投向了远处。 “是!”长孙朔肃然起敬,在刘曦的身侧站的笔直。 一个有能耐有本事又有着常人难比匹敌的耐力的人都是值得敬重的! 正文 79.第79章 司马有容的脚步快而不乱, 从宣正门穿过,下了台阶直接往紫宸殿而去,苏景文的声音响起来, 两位阁老张白颐和白有光以及礼部尚书周建仁, 福安伯萧起年, 安平王刘子胥立刻都转身看了过去。 前三甲的卷子已经批阅了出来,但这一次因为司马有容的干涉, 使得本次的会试前所未有的公平, 因为害怕前三甲所选的人是对方阵营的人,几位大臣一致要求要看看试卷,然后由刘子文定出状元。 司马有容进了大殿, 捧上了前三甲的试卷, 苏景文接了过去, 又捧给了刘子文, 刘子文接过去粗粗看了一眼, 立刻就看到了楚靖瑜的试卷,楚靖瑜写的什么字他再清楚不过,只要有楚靖瑜,那这个状元就必须是楚靖瑜的! 刘子文大致看了一遍, 觉得这一届的学子果然有真材实料, 可见司马有容确实是个有能耐的人,他微微颔首, 又把东西交给了坐在一旁的刘曦, 目光里是难得的一种对待一个成人一个有真材实料的人的肯定, 刘曦虽然胳膊受伤,但总体还算好,他平稳的接了过去。 下面的人等的有些心急,萧起年做为萧家的掌家人,还是很有些派头的,捋着胡子,看着刘曦:“太子年纪还小,只怕看不懂这些,还是给臣几个过目,不要耽搁了时间才好。” 他也真是敢说,萧家这些年顺风顺水的叫他都快忘记这个江山是姓刘而不是萧,刘曦平淡的抬起了头,并没有因为这一句话而表现出愤怒或者不满,他清亮的眼里是悠远和难以捉摸的光,淡淡的看着萧起年:“我问伯爷一句话,若是伯爷答不出,那今日的试卷照伯爷的意思,可就看不成了。” 萧起年皱起了眉头,刘子文开了口,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感,只是一种至尊的透着漫无边际的威压的腔调,却越显出了他的无上权力。 “太子说说看。” 萧起年的话咽了回去,听得刘曦道:“前朝时候曾有山东三杰,其中梅杰曾做过一首咏梅诗,伯爷这样博学多才的人可能说说这是一首什么诗?” 萧起年向来就不擅长这些,刘曦的问题虽然听上去不难,但前朝的东西到这两年才解禁,萧起年这些年又哪里有什么功夫学这些东西,自然并不知道。 他心里一慌,看着刘曦眼里几分阴冷,忽的觉得心里一凉。 张白颐哈哈笑着打趣:“伯爷要是答不出,那可就看不得卷子了!” 萧起年不敢说刘曦,却说得张白颐,义正言辞的道:“朝廷大事,起可儿戏,还请太子赐试卷!” 刘曦淡淡一笑,把卷子传给了张白颐,白有光立刻从盒子里抽走了一份,一点下乘都不落,萧起年冷哼了一声站在一旁,黄口小儿,偶尔占了上风,往后多的是时间讨回来! 因为试卷的卷头是封住的,所以具体是谁并不知道,但各自阵营的有才能的人都是熟悉的,看一眼字体也能判别出来。 虽然看的是试卷,却各怀心思,张白颐和白有光各拿着一份试卷道:“这份最好!” 萧起年自然帮着白有光。 礼部尚书周建仁垂了眼,眼观鼻鼻观心站在一旁,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 张白颐和白有光两个人差点打起来,互不相让,争的面红耳赤。 刘子文淡淡的看了一眼安平王,安平王立刻抽出了另外一份来捧了上来:“我到觉得这个好。” 刘子文当然知道这个是楚靖瑜的,拿在手里看了看大加赞赏,又递给了司马有容,司马有容私心里也觉得这一份最好:“思路清晰,言辞简洁干练,用极少的字数却阐述清楚了复杂的观点,这一点难能可贵,先帝时开始,选官向来更重视实用,那些辞藻华丽,文采优雅的人学问虽好,却未必合适做个好官能官,更何况此考生的新颖论点更是叫人大开眼界,若说状元,当非此人莫属。” 周建仁也接过去看了看,褶子脸上的小眼睛立刻睁大,只觉得眼前一亮,连连道:“好!好!好!若是这个人不能做状元,那臣万万不能答应!” 萧起年冷傲的道:“周尚书是不是言过其实了?” 周建仁却看也不看萧起年一眼。 刘子文微微笑着又接了过去,认真的又看了一遍,心理到越发倾佩楚靖瑜,难怪司马有容和周建仁都说好,确实很有特色又出类拔萃,他抬起了头看着下面的几位重臣道:“朕觉得,若论文采思路,这一份当为首。” 白有光连忙道:“皇上三思!” 安平王皱眉看着白有光:“白阁老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觉得皇上的决断做的不对?” 白有光连连道:“哪里的话,老臣不过觉得能不能做状元也要看寻常的事迹品行,不然难以服众。” 刘子文微微摆手:“拆开试卷,看看这些卷子到底是谁的。” “楚靖瑜?”萧起年皱起眉头:“这是?拜丁怀礼为师的那个?”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丁怀礼的徒弟才名享誉京城,若是还不能做状元,那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和皇上做对,更何况,这个人没有参加选师宴,既不是张白颐的人也不是白有光的人,虽然可气却并不可憎。 贡院大门口人山人海,大红的榜单上黑笔写出的名字好像是悬挂在天上一轮轮的太阳,耀眼夺目。 罗云飞和刘承永因为嫌弃下人们看的并不清楚干脆自己挤到跟前,想要看看自己到底在哪里,罗云飞觉得自己这一次发挥的还算不错,就算没有进前三甲,但肯定也不会差,按照以往的惯例,前三甲的名字是先不会写上去的,要等到宫中皇上做了裁决,才会由礼部的人来亲自填上。 他先往那空了大片的地方看了一眼,然后才往二甲第一的位置看,连看了三个都没有,他忽然心中一喜,按照他的能耐,要是这几个位置都没有,那肯定就在前三甲,他按耐着内心的澎湃,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和刘承永说上几句,刘承永虽然被下人护着却也照样被人挤得东倒西歪,朝着罗云飞喊:“没看见云飞兄的名字,只怕是在前三甲!” 自己想要大声宣布出来的事情终于有人这样喊出来,罗云飞那种内心深处的自豪喜悦几乎将他冲昏,他努力克制自己的表情,让自己看上去更文雅得体一些,他想说:“刘兄别张扬!” 却听得有个声音道:“罗云飞,三甲第一!” 罗云飞有些反应不过来,耳畔全是些刺耳的笑声,因为刚才的罗云飞的自以为是闹的笑话,不认识的人也开始喊:“如夫人!” 同进士,如夫人,这是自来就有的说法。 罗云飞只觉得天旋地转,费力的朝三甲的榜上看去,他的名字赫然就在第一的位置! 怎么可能?!定南侯还夸他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京城无人能及,他怎么可能会考的这么差?一定是弄错了! 他努力的深呼吸,好使得他自己平稳下来,然而礼部的人敲锣打鼓的来了,罗云飞随着人群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出一片空地,人群是前所未有的安静听得跟随而来的内侍唱礼。 “探花郎,杭州苏以乔!” “榜眼,山东赵富生!” 内侍向后看了一眼却忽然顿了顿,等到礼部的官员把这两个人的名字写完才接着喊,所有听客的心好像是被这内侍攥在了手里,一紧一松,一瞬间就连呼吸都不敢了。 “状元,杭州楚靖瑜!” 楚靖瑜?楚靖瑜?!怎么会这样?!罗云分只觉得天旋地转,天地之间好像都颠倒了过来,眼一闭便晕了过去。 因为今日放榜,楚筱悠一大早就回来了,家里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叮嘱着下人们穿了新衣,给花花草草浇水,连王仁远也是请假在家的,大早上就派了下人去看榜,谁知道好半响也不回来,王仁远蹲在树上向墙外一面看一面骂:“这帮兔崽子们,怎么一点都不可靠,这么点小事,到现在也不能回来!” 谁知道他才刚说完,出去看榜的人就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大喜!大喜!” 王仁远高兴的跳了下来,抓着人道:“快说清楚!” 楚筱悠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站在了庑廊下看过来,听得下人道:“公子是状元!是状元!礼部的人马上就来了!” 院子里的人都是一怔,然后大家都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楚筱悠慌乱的心终于平稳下来,接着就被巨大的喜悦替代,她高兴带着下人们向楚靖瑜恭贺,又叫刘妈妈准备红包。 因为楚筱悠早就叫人换了几箩筐的铜钱准备给道喜的人赏钱,所以也并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巨大的喜悦而手忙脚乱,在她的心里,她的哥哥肯定不会差! 王仁远亲自点了一串鞭炮,整个院子远比过年欢喜,礼部的人很快就来了,给楚靖瑜挂了红,代表皇上赐了状元新衣,以及一匹宝马,这些都是明日跨马游街时要用的东西,礼部来的年轻人还特别和楚靖瑜多说了几句话:“早就听闻了状元郎的才名,更是不卑不亢不和其他党同流合污,今日兄台这个状元郎实在令谋等心潮澎湃!” 一个完全没有党系的状元,预示着朝廷的蒸蒸日上。 楚靖瑜抱了抱拳,礼部的人一走,就是街坊邻居讨喜钱的,王仁远在外面亲力亲为的撒喜钱,高兴的像是他自己中了状元一样,楚筱悠和他哥哥商量是不是该早早备一些席面。 “哥哥的朋友多,过来道贺咱们总该有个表示,要不就去外面叫几桌,若是人来了就叫送过来。” 楚靖瑜的心情自然也挺好的,看到妹妹越来越有当家人的派头,他笑着道:“全凭你做主!” 楚筱悠笑着叫阮青去正合酒楼叫席面:“钱是一定要给的,要是刘小姐不要,你就说是我说的,她若不要钱,席面就不要送了。” 阮青去了,刘珍珠一听楚靖瑜中了状元的席面,高兴地说什么也不要钱,还要多送几桌,阮青就说了楚筱悠的话,刘珍珠忍不住笑起来:“行了,收你们的钱!” 她亲自押送了东西去了槐树胡同,下了马车一抬头,瞧见个凤冠霞帔的少女也下了马车往宅子里去了,她问门口的人,那人道:“您不知道么?这是惠安郡主,我们小姐的闺中密友!” 惠安郡主?安平王的独女?皇上的侄女!这样显赫的身份竟然是楚筱悠的好友,楚家的门庭远比她想的要富贵的多,这样一比,她简直寒酸的拿不出手。 但刘珍珠向来不是妄自菲薄的人,也不会因此就有什么自卑的心里,她整了整仪容,笑着迈步走了进去。 罗秀逸没有去贡院,因为害怕报喜的人突然来了,家里没有人接待,但她实在等的心焦,简直算的上是坐立不安,不停的在院子里走动,这会的太阳毒辣,她却丝毫感觉不到,听到前院传来嘈杂的声音,她面上一喜,立刻站了起来。 是不是报喜的人来了?她哥哥还没有回来,她去接待会不会有些失礼,要不要叫秦侯府的人过来帮忙? 她一面想着,更加快了脚步,然而转过影壁却看见了小厮抬着罗云飞,罗云飞双目紧闭,面色铁青,罗秀逸觉得几乎有些反应不过来,怎么回事?没有报喜的人?哥哥为什么晕倒了?她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竟然站在那里怔住了,还是找过来的珊瑚在那里喊:“还不赶紧去给公子找大夫!” 才有小厮跑了出去。 罗秀逸一把抓住了罗云飞的书童:“怎么回事?” 茗烟皱着一张脸道:“公子是三甲第一,楚靖瑜是状元。” 一句话说完,罗秀逸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满脸的不可置信,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她从绝望悲伤渐渐的就成了愤恨,为什么楚靖瑜是状元!为什么楚筱悠的哥哥是状元?! 放榜的这一日是大日子,几乎所有人家都在等着听消息,早早就派了小厮出去打探,楼夫人坐在老太太的下首看着走进来的秦昊天忍不住站起来道:“怎么样?是不是云飞中了状元?” 正文 80.第80章 楼夫人额头上勒着新做的秋香色抹额, 那细密平整的针脚汇聚在一起,成了一个个万字不到头的纹理,看上去端庄大方, 混杂在其中的金线在阳光下闪烁着雍容的光芒。 然而她一双眼里, 除过岁月赐给的几分浑浊, 更多的是殷切的期盼,期盼罗云飞中了状元, 楚靖瑜落榜。 有一瞬间, 秦昊天觉得十分恶心,他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了大着肚子的薛姨娘身上,虽然已经有了些年岁, 然而她的眼还是有着如孩童般的清亮和纯真, 宁静的看了过来, 让他觉得舒服又清新。 秦昊天给老太太行了礼, 却并没有回答楼夫人的问题, 楼夫人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又坐了回去。 “贡院放了榜,内侍也唱了礼。” 他说完这些,就停顿了下来, 好像很难把剩下的话说出去, 老太太一看秦昊天的神情就知道出了什么事,谁知道往常总是老成持重少言又神秘的楼夫人却抢先开了口, 看着秦昊天十分聪敏的道:“侯爷怎么不说?不管是谁, 都是天大的喜事, 老太太只有高兴的份,哪里会为此不满或者生气,老太太一向可都是顾全大局的人!” 她这些话简直都是说给老太太听的,就好像早早就笃定罗云飞一定是成绩优异的那个,而老太太又不太喜欢这个消息,所以秦昊天才停下来不说。 她往常的时候不怎么说话,叫人看起来还很有种深沉有想法的错觉,如今忽然一开口,嘴里说出的话以及脸上的端庄甚至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秦昊天闭了闭眼,为什么从前的时候他没有发觉他这个夫人的愚昧,还总是容易相信她说的话? 秦昊天睁眼严厉的呵斥了楼夫人:“放肆!母亲跟前有你说的什么话?” 几个晚辈们一看这阵势立刻就站起来要向外走,楼夫人却不允许,冷冷的道:“你们也不必走,叫侯爷把话说完,省的叫人说我的闲话。” 即然楼夫人自己不要脸面,他也就不必给了,秦昊天淡淡的道:“罗云飞是三甲的头名。” 楼夫人眼里的茫然一闪而过,顿了顿又是不可置信,惊诧的看着秦昊天,秦昊天的心里竟然就生出了几分快意,接着道:“而楚靖瑜,是状元!” 不知道是谁因为惊讶轻呼了一声,屋子里都安静了下来,楼夫人觉得好像是晴天里劈了一个响雷,劈的她元神出窍,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往常成绩那样好的罗云飞不过是三甲的头名,而楚靖瑜竟然是状元?!她难以置信的站起来,急切的往前站了站,仰着脸看着秦昊天:“侯爷莫不是在说笑?” 不过一个会试的成绩,楼夫人就把丑态都露了出来,秦昊天厌恶的别过了头。 老太太虽然猜到了罗云飞的成绩不好,却没想到楚靖瑜会这样出色,她先是高兴,等想起女儿又忍不住伤心起来:“若他母亲在,不知要多高兴!” 屋子里的气氛因为这一个叫所有人意外的消息,竟然怪异起来,到底是楼玉儿先打破了这僵局,她一笑站起来道:“这样的好事情,老太太到先哭起来了,我们还没给老太太贺喜呢!” 下人们连忙都站起来跟在楼玉儿身后道贺,吉祥在老太太身边提醒:“是不是也该备一些赏钱?” 老太太这才反应过来,看也不看一眼楼夫人,向着秦昊天道:“你也说说。” 秦昊天想了想道:“那孩子家里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这样的大事只怕还是有些忙乱的,我的意思,叫老二和他媳妇一起过去帮忙,毕竟是自家孩子的大事,一点都不能马虎。” 之前连见都不想见,现在却成了自家孩子。 楼夫人气的手都哆嗦起来,凭什么?!凭什那个贱人生的孩子要她的孩子去管?! 老太太点了点头:“那这事情就叫玉儿过去忙吧。” 楼玉儿立刻站了起来,笑着保证:“您放心,这事情我一定办好!” 出了屋子,秦佳人看着楼玉儿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失落,秦佳怡却愤愤的道:“还说这一届是最公平的,叫我看……” 秦佳人冷冷的瞪了一眼秦佳怡,前所未有的有气势,秦佳怡吓了一跳,话就吞了回去,秦佳人又柔声细语起来:“一日比一日大,也该明白懂事起来,朝廷的事你不懂也千万不要随便议论,更何况楚表哥现在是状元,往后说不得还有我们要依靠的时候,你还是回去想想要送个什么贺礼的好。” 秦佳悦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秦佳人,从前的秦佳人不是一直都向着罗家的么?怎么忽然现在就变的这样有见地有想法?难道环境真的对人有这样大的改变? 秦佳怡有些不认可的道:“也不过是个状元而已,有什么了不得,罗表哥也还是个三甲的头名,比他也没差多少?” 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秦佳人皱着眉头,秦佳怡却说着话就跑远了:“我去罗姐姐家里!” 秦佳人叹息了一声,转身抓住秦佳悦的手:“往后我若不在家里了,还要你多多看顾三妹妹。” 秦佳怡垂了眸应了一声。 楚筱悠在二门的地方迎了惠安郡主,惠安郡主今日的打扮十分的鲜亮有气势,飞仙髻,翘头履,整个人神采飞扬,未语先笑:“我是来帮忙的,你可千万不要把我当客人!” 楚筱悠笑着挽起来惠安郡主的手:“在我心里,姐姐是自家人!” 惠安郡主微微红了脸,看见了走过来的楚靖瑜,气宇轩昂,沉稳大气,之前在听说楚靖瑜以一己之力而力挽狂澜的时候她就煎熬起来,一直想要过来,又怕自己显得太急切了,但那种思慕之心却越发清晰,直到听说楚靖瑜中了状元就在也等不住,立刻换了衣裳过来。 她走过去笑着向楚靖瑜恭贺,少女的面庞上天边的云彩一般的红霞,一双眼透亮明媚,楚靖瑜觉得心情也好了起来,向惠安郡主还礼。 刘珍珠从外面走了进来,正巧看见了站在一起的两个人,郎才女貌,说不出的般配,她心里一刺就停了下来,楚筱悠却看见了刘珍珠,笑着迎上去:“姐姐来了,快请里面去。” 热情又周到,刘珍珠舒了一口气,笑着向楚筱悠道:“席面我已经叫人送了过来,你要叫我收钱,我便也收了!” “姐姐应该收。” 刘珍珠又向楚靖瑜道喜,楚靖瑜笑着还礼,刘珍珠这才看向惠安郡主,楚靖瑜向惠安郡主介绍:“这位是……” 刘珍珠却抢先道:“是楚公子酒楼的掌柜。” 女人的第六感有时候灵敏的叫人惊叹,即使大家什么都没有说,却很快就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问题,惠安郡主堂堂一个郡主,皇亲国戚,真要是厌恶了谁抬一抬眼皮子就能要了命,然而现在,在刘珍珠带着几分挑衅的眼神中,她却越发得体雍容,拉着刘珍珠的手:“没想到还有这么漂亮年轻的掌柜,楚哥哥赚到了。” 楚靖瑜还没有意识到什么,只叮嘱楚筱悠照顾好大家,前面的同窗又叫人来催促,他便去了前面。 楚筱悠却看见了刀光剑影。 刘珍珠一笑:“说来惭愧,若不是因为楚公子信任,我也做不了掌柜,也还是个不懂事的娇娇女。” 刘珍珠果然见多识广,在这种事情上,说起话来在惠安郡主听起来像刀子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刘珍珠和楚靖瑜有多么深厚的关系。 惠安郡主深吸了一口气。 楚筱悠深怕出了什么事,连忙走上去隔开了两个人,向着惠安郡主道:“姐姐不是要帮忙么?” 又对刘珍珠道:“姐姐今日可要帮衬帮衬我。” 刘珍珠爽朗一笑:“妹妹只管去和小姐妹们说笑,席面的事情我去办。”说着就抽身离开。 她也是个知好歹的,知道自己在这些贵小姐的眼中身份低微,虽然楚筱悠对她好,她却不想掺合到不属于自己的圈子中叫楚筱悠为难。 不属于自己的圈子?一想到这她只觉得心头一痛,脚步也跟着一滞。 楚筱悠和惠安郡主去了她的院子,前面的事情下人们要过来请示,楚筱悠就叫惠安郡主帮着裁决,才一会,刘妈妈就进来了:“秦侯府的二少夫人和二少爷来了,说是来帮着少爷打理家里的事情的。” 楚筱悠脸上的神情淡了下去,这个时候过来帮忙,叫不知道的人以为他们两家的关系有多密切一般,更何况她哥哥也不需要这些,从前的时候大家都知道秦侯府不待见她哥哥,她哥哥也和秦侯府的人关系不怎么样,今天这么亲亲热热的在一起,以后的朝堂上不是轻易就要叫人把她哥哥划分到秦侯府的阵营么? 惠安郡主一看楚筱悠的神色,在结合之前她所知道的事情就完全明白了,处理这些事情向来是她的专长,她和楚筱悠一起站起来道:“这个事情,我来办,你就不用管了。” 楚筱悠心里一暖,惠安郡主肯定是怕她和外家的关系紧张起来,所以才特地要出面的:“我自己可以的。” 惠安郡主笑了笑,当先向外走去:“之前你帮了我们那么大的忙,现在我不过帮你挡一挡,你就不要推辞了。” 楼玉儿没想到碰到了惠安郡主,连忙行了礼,惠安郡主叫楼玉儿起来,笑了笑道:“二少夫人可来的迟了。” 楼玉儿微怔,旋即就笑起来:“可不是来的有些迟了,该罚!”又转身对楚筱悠道:“好妹妹,我是该领罚,但现在,还是正事要紧,你去叫管事的过来,我叮嘱她几句,保管乱不了!” 这个楼玉儿,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一进门就拿出一副当家作主的派头,又说的这样的话,好像她自己有多大能耐,而别人又有多无用一样。 这样的人真该扫地出门,楚筱悠仿佛没有听见,坐在那里垂着眸静静的品茶。 楼玉儿才要开口就听得惠安郡主道:“二少夫人确实来迟了,妹妹已经托付了我管事情了,这里暂时也没有什么事,二少夫人可以回去了。” 楚筱悠忍不住看了惠安郡主一眼,惠安郡主这样说话,完全是一副毫无顾忌的姿态,就算是因此得罪了侯府的人她也毫不在乎,为了这样一件小事,实在是不必如此,若不然楚筱悠自己心里也会过意不去的。 楼玉儿被惠安郡主说的都愣住了,看向楚筱悠:“妹妹,这事?” 楚筱悠不徐不疾的开口,渐渐的,她说话清晰明了也越来越有气势,清楚的阐述一件事情的时候就带了一种难以抵抗的气魄,让人忍不住想要后退。 “因为惠安郡主来的早一些,所以这些事情我已经托付了惠安郡主,外人也已经知道了这事情,如今嫂子来了,我在把这事情交付给嫂子,叫不知道的人怎么想郡主?还以为郡主办不得这事情,若是嫂子愿意偷偷摸摸的在这里帮帮我,那就留下,若是觉得心里不舒服那也没什么,吃上一杯酒,还是回去忙自己的事情,等我改日回去了,再去嫂子那里领罚。” 偷偷摸摸的不叫人知道?那她来这里做什么?! 楼玉儿听的觉得憋屈,但楚筱悠说的漂亮又有惠安郡主在跟前,她竟然一时半会不能发泄出来,坐了半响,干干的一笑道:“可见是来晚了!” 她想着她这里不行,秦轩河那里说不得是能帮上一些忙的,因为这里有个不敢得罪的惠安郡主,前面却什么都也没有,楼玉儿向来不是空手而归的人,即然想明白了不掺合,就又看见了别的好处,坐在惠安郡主跟前,笑着和惠安郡主说话。 但楼玉儿显然是高估了秦轩河,在进门的时候就叫眼疾手快的洪可给抓了过去,他是二甲的第一百二十名,现在从心里上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楚靖瑜的师爷,所以时时处处都在为楚靖瑜打算,他笑着招呼众人道:“又来一个道贺的,咱们叫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大家立刻笑着涌上来,抓着秦轩河灌酒,秦轩河还没来的及说什么,就已经置身于酒海。 正文 81.第81章 太子的龙袍选的是江南织造独一无二的斜面锦锻, 这种面料的锦缎在太阳光下和金线交织在一起会在视觉上产生一种无上尊贵的感觉,在点缀上九九八十一颗白钻和珍珠,那种辉煌的光影效果看起来会有一种真龙下凡的错觉。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太子殿下会亲自来恭贺楚靖瑜。 楚筱悠寻常的时候和刘曦相处从来都没有将他当作一个太子对待, 也并没有真正的感受过太子殿下到底是怎样的威力, 但现在看到院子里人的惊诧和惶恐的神情她才忽然意识到, 太子这样的身份到底意味着什么。 刘曦站在台阶上,回身叫了所有人起, 并亲自扶起了楚靖瑜:“孤是前来恭贺状元郎, 状元郎不必如此多礼。” 他身上的那种上位者的亲切和友好,却更显出了他本身的无上尊荣。 楚筱悠轻轻呼出一口气,她以前怎么会觉得刘曦是个小孩子呢? 刘曦叫人拿上了给楚靖瑜的赏赐:“望状元郎往后用己所长, 造福万民。”楚靖瑜接过了赏赐又谢了恩, 刘曦才看向了院子里的人:“这里应当也有不少这一次考中的人, 希望尔等从今往后都能不负皇上和朝廷的众望, 造福一方。”他说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下面的人也忙都饮了一杯。 刘曦说完话, 不过又和楚靖瑜说了几句,就转身离开,他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了人群中的楚筱悠身上,然而楚筱却垂着眸并没有看他, 刘曦眼里的失望一闪而过。 因为刘曦来过, 气氛越来越好。 惠安郡主提醒楚筱悠:“太子一来,后面只怕恭贺的人会更多, 席面还要叫人定一些, 你们家里的人手只怕也不够, 我叫人去我家里叫过来一些帮忙。” 如果惠安郡主愿意帮忙,那就最好不过了,楚筱悠点了点头:“这些事情我也不是很懂,姐姐这样说,就按照姐姐的意思来。” 惠安郡主就转身吩咐了下人。 刘珍珠又叫人去定了席面,一直在后面帮忙看着,谁知道胡小六却来了,笑眯眯的向楚筱悠行礼:“太子殿下怕小姐这里的人手不够,特地叫奴才领了一些人手过来,叫小姐派遣。” 楚筱悠决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毕竟两个人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作为生死之交,实在不该为这么点事情推脱,惠安郡主笑着道:“太子殿下的好意,妹妹就收下吧。” 楚筱悠就点了点头。 胡小六笑的开了花一样。 前面果然来了更多的人,胡小六就去了前头招呼,连东宫的管事姑姑都来了,笑眯眯慈眉善目的,看上去和胡小六竟然有些像,连惠安郡主见了也要尊称一声:“王姑姑。” 王姑姑笑着点头,又礼貌的打量楚筱悠:“这些事情不用小姐操心,奴婢们都会做好,小姐和郡主只管看着就行。” 不得不说有这样一个宫中的管事姑姑坐镇,楚筱悠确实没有之前那么操心了,但自己家里的事情不能总依靠别人,她自己也该慢慢学会:“哪里好什么事情都麻烦姑姑,姑姑觉得我能做什么,就指派给我。”她说话做事落落大方目光清亮,看的王姑姑频频点头。 不过是楚筱悠客气的说法,王姑姑哪里真会像楚筱悠说的那样指派楚筱悠,她也看出来楚筱悠是有心要学习的,稍微一思量,笑的更加温和,牵着楚筱悠的手:“即然这样,小姐跟奴婢过来。” 楼玉儿坐在惠安郡主的身旁指着王姑姑道:“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惠安郡主淡淡的道:“想必是楚公子结交的人家吧。” 楼玉儿见惠安郡主不说,她自己也不好再问,加上之前有太子专门来道贺,这样的荣宠注定楚靖瑜要飞黄腾达的,这样有前途的人,巴结还来不及的,她也不想节外生枝。 王姑姑带着楚筱悠坐在耳房里,虽然是个小小的耳房但是地上铺着木质的地板,不大的床榻上又软又棉,镂空的银香炉里散发着袅袅的香烟,这样的细节之处也看得出这兄妹二人的为人。 王姑姑利索的把带来的十五个宫人分成了甲乙两组,一组用来招呼客人,另外一组专门提供茶水,每组个有一个组长,每小组另外又有详细分工,比如招呼客人的甲组中,有的是专门带路,有的是专门安置座位,还有几个人哪里需要去哪里,而提供茶水的乙组有的负责烧水泡茶,有的负责倒茶端水,另外也有几个人是哪里需要去哪里。 吩咐完了,就闲下来,王姑姑坐着和楚筱悠喝茶,又和楚筱悠闲聊了几句:“这些事情一旦分派精细了,下面的人做起来也尽职,自己心里也清楚,但有时,人多了也难免会有些意外的情况,小组长就很重要,虽然管的人不多,但也必须是头脑灵活,能随机应变的人。” 她像是个温和的长辈一样,似乎在尽力把自己所知告诉楚筱悠,楚筱悠觉得自己大大的长了见识,亲自给王姑姑倒茶,笑着道:“多谢姑姑教导。” 楚筱悠明眸皓齿,看一眼就叫人觉得心情愉悦,更何况还是个勤奋好学又很有见地的孩子,假以时日必定会是个…… 王姑姑笑了笑,满目的慈爱和期待。 楚靖瑜也没想到刘曦会送了人过来,福叔说了之后他就点了点头,寻思着要给家里在添置一些人,免得以后手忙脚乱,外面又来了人,他便又笑着迎了出去。 罗秀逸有些木然的看着过来道贺的下人,连赏钱也没有心思给,因为她的这份冷淡,便连道贺的人都没有了,院子里冷冷清清的,只有偶尔的几声鸟叫。 秦佳怡却从外面边说边进来了:“姐姐你说,可气不可气,楚靖瑜不过是得了个状元,父亲竟然叫二哥哥和二嫂子一起过去帮忙?不过一个小小的状元算个什么?难道还能比一个侯爷有地位权势?他们这些人就一个一个的贴上去,我可看不上眼!” 罗秀逸看着秦佳怡开合的嘴,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厌恶,这个时候和她说这些,到底是在嘲讽她还是在故意恶心她? “够了!” 秦佳怡愣愣的看着她最和蔼可亲,最体贴温柔善解人意的罗姐姐,满脸厌恶的看着她,一时竟然楞在了那里。 罗秀逸却还道:“我哥哥是没有考上状元,那又怎么样?前朝时候的陆安宰相也是同进士,不照样位极人臣?!同进士怎么呢?那些没考上的人难不成还不活了?!” 外面传来了珊瑚嘲讽的笑声,罗秀逸觉得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冲到了脑子上,对着秦佳怡:“你走吧!” 秦佳怡哇的一声哭着跑了出去,珊瑚一只脚蹬在门槛上,笑看着屋子里的罗秀逸:“小姐不高兴,何必拿着别人做筏子?再说,整个秦家的人里面只怕只有三小姐对小姐最好了,对了,忘记跟您说了,外面的消息都传进来了,太子亲自去恭贺楚公子了。” 说到后面,她自己的声音都艰涩起来,她当初到底是喝了什么迷魂药才上了罗秀逸的当,舍弃了她的小姐!都是罗秀逸!罗秀逸叫她不好过,她也不会叫罗秀逸好过! 罗秀逸脸上的血色全去了个干净! 珊瑚心里立刻有了一种快感。 秦昊天坐在书房里,听着师爷道:“连太子都去恭贺,这可是本朝以来绝无仅有的事情,可见皇上是十分看重这个状元,楚靖瑜前途无量!” 秦昊天深深皱起了眉头。 一直到了傍晚,才把所有的客人都送走,因为有东宫的人帮忙,一切都很顺利,楚筱悠也没有觉得有什么累。 胡小六出去的时候却到楚筱悠跟前低声道:“太子殿下请小姐出去说两句话?” 楚筱悠一怔。 胡小六悲痛的道:“太子殿下晌午的时候就一直在外面的马车里等着。” 这样的话,楚筱悠觉得自己连拒绝都不能,听惠安郡主说,刘曦身上还有伤,楚筱悠因为自己的不能拒绝叹息了一声,和胡小六出去,一眼就看见了停靠在路边的马车。 楚筱悠在胡小六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刘曦还穿着晌午时候的太子龙袍,那样安静笔直的坐在马车里,看到她的时候眼里透出的亮光都叫楚筱悠觉得心软,她觉得刘曦还是个需要人爱护的小孩子,之前一切不过都是假象。 楚筱悠坐在了刘曦身边,抓住刘曦的胳膊:“听说你的胳膊受伤了,叫我看看。” 她的眼里是柔软的光。 刘曦抿了抿嘴:“也没有什么,本来以为可以顺藤摸瓜抓住太后手下的暗卫,结果找到的也不过是些虾兵蟹将,还为此受了伤。” 刘曦竟然干的这么危险的事情,叫她忽然觉得很生气:“皇上身边难道没有别的可用的人么?叫你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楚筱悠的生气,叫刘曦忍不住笑起来,和那一身的龙袍,看上去流光溢彩:“这也是父皇为我好,我这个太子不能一直在父皇的庇佑下,总要自己走出去,做一些叫人认可的事情。” 确实是这样,楚筱悠叹息了一声,顿了顿又问:“那现在这个事情,皇上还叫你管吗?” “是我自己要管的,即然决定要做,那我就一定会做好,善始善终,虽然不会一时半会有结果。”他的目光里露着坚毅,楚筱悠竟然觉得很钦佩。 胡小六皱着一张脸在外面敲了敲马车壁,楚筱悠瞧见了外面满脸严肃的哥哥,忽的觉得有些心虚,她立刻向刘曦道了别:“我先走了,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楚筱悠下了马车,刘曦因为不太方便,并没有露面,楚靖瑜皱眉看着妹妹:“天色不早了,回家吧。” 楚筱悠乖乖的跟着哥哥进去,连回头看都不敢看一眼。 刘曦眼里是淡淡的笑,看着楚筱悠进去,放下了马车帘子,胡小六赶着马车缓缓的驶出了巷子。 这事情也就这样过去了,楚靖瑜并没有多说什么,虽然,他心里其实很愤怒。 晚上的时候楚筱悠和两个哥哥坐在花厅里难得的闲聊了一会,王仁远简直眉飞色舞:“你们没瞧见,太子一来,那些人的模样,还有后来来的那些人不知道什么嘴脸,还有人打问,看大哥有没有成亲,我可真想说有没有的关你们什么事?!” 楚筱悠和楚靖瑜都笑起来,楚靖瑜把新下来的橘子剥开了递给楚筱悠,楚筱悠接了过去,笑着同王仁远道:“我到觉得大哥现在也是时候谈谈自己的大事,是不是?” 王仁远连连赞成,挑眉看着楚靖瑜:“我瞧着那个惠安郡主不错!” 楚靖瑜忍不住笑了一声,他这个妹妹到是越来越精怪了,自己不说,挑着叫王仁远说出来,两个人都看着他,一脸郑重,楚靖瑜到愣住了,他还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终生大事,他一直只想着叫自己的妹妹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叫王仁远这个意外进入他生活中的兄弟,能过上他自己喜欢的生活,至于自己,他从来没有考虑过,他没有喜欢过那个女子,也不知道喜欢是什么,只知道,婚姻是一种责任,是两个家庭的结合,若是大家都喜欢,那才算得上是合适的人选。 楚靖瑜看着妹妹:“你也觉得惠安郡主好?” 楚筱悠连连点头:“在没有人比惠安郡主好了,又心善又有能耐有见地,更重要的是对哥哥的一片真心呀!” 楚靖瑜也不是对惠安郡主没有感觉,只是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这样一下子摊在了场面上来说,忽然发现,他还是很喜欢这个女孩子的,如果真要选一个妻子,他觉得就该是惠安郡主。 楚靖瑜却并没有把心里的这些想法说出来,不过笑了笑,打了乱话,说起了王仁远,兄妹三个漫无目的的闲聊,却还是感觉很高兴,直到时间晚了,才各自休息下。 毕竟明日还要跨马游街,参加宫里的桂花宴,还要忙一整天。 正文 82.第82章 前三甲的跨马游街主要在前门街上, 而且会在夫子庙前做长时间的停留,所以夫子庙前的文墨酒楼做为最好的观景地点,早早就有人提前预定好了位置, 楚筱悠和惠安郡主以及白容的位子是楚靖瑜早早就叫人定好的, 因为楚靖瑜在京城酒楼这一行的特别的威望, 所以不但有位子,还是最好的位子, 其他有权有势的也未必能够要到一个位子, 楚筱悠却有一整间。 白容笑眯眯向下看着拥挤的人群:“状元郎可真厉害。” 楚筱悠和惠安郡主都一脸的与荣有焉,白容转头一看,忍不住笑起来。 惠安郡主就淡淡的瞧了她一眼, 和楚筱悠道:“她也蹦哒不了几天了, 我父亲和白阁老都已经商议过了, 说是过几日等朝中的大事都忙完了, 就把我哥哥的婚期定下来, 下了小定,她就是我们家的媳妇了,往后肯定不能随随便便的出来乱跑。” 白容立刻垮了脸,然而她是不会随便投降的人, 不甘示弱的回击:“郡主且等着, 总有一日是要像我一样的。” 惠安郡主闹了个大红脸,楚筱悠笑的开怀, 等到前头响起了锣鼓声的时候, 三个人忙都向外看, 只见着锣鼓鞭炮的仪仗之后是状元郎和榜眼探花三匹马前后依次通过,除过榜眼上了年纪有了妻室,这一次的状元和探花都是年轻俊才,样貌出众,引的无数的少女出街,站在街道两旁尖叫,那些花和手帕好像不要钱一样纷纷向楚靖瑜和苏以乔砸去,楚筱悠的目光淡淡的从苏以乔身上掠过,很快就开始心疼她的哥哥:“这些女孩子是怎么回事?就算是扔那也扔的轻一些,不一定非要砸在人身上才算数吧?要是我哥哥在柔弱一些,岂不是要被砸出来伤?” 惠安郡主向外看了看,矜持的道:“一点女子的仪态都不顾。” 白容差点笑出内伤,这两位现在就一脸同仇敌忾的姑嫂模样,往后不知道会怎么样? 她转过身指着正好从下面经过的苏以乔:“就是这位,我祖父想要把我二叔家的妹妹嫁给她,说是他是个有才能的,他家里已经来了人,说是很重视,大概很快就会提上日程,现在看,他这个人仪表还是很不错的,回去我到可以和妹妹说说。” 楚筱悠只是淡淡一笑。 谁知道下面忽然爆发出了一阵喝彩声,三个人连忙向外看,竟然是个女子挡住了楚靖瑜的马匹在向楚靖瑜大胆的表白,人群里全是喝彩的。 惠安郡主忽的站起来,一脸的气愤,吓了楚筱悠一跳,和白容看过去,惠安郡主大概觉得自己反应过激了,又坐了下去,楚筱悠立刻就明白了惠安郡主的心思,她收起了脸上的看热闹的笑意,非常严肃的道:“现在的风气是怎么回事?女孩子都做这样的事情吗?我看她样貌举止都很一般,根本和郡主不能相比我哥哥根本不可能看上她的!” 惠安郡主觉得自己心里舒服了很多,但还是端庄的道:“也能这样说,毕竟她不过是小家出生的,没见过什么世面。” 白容憋着一脸的笑,没想到那么端庄有主见的惠安郡主也会表现的这么孩子气,可见是真的动心了! 楚靖瑜对于这样突然出现的女孩子,从本身还是抱有包容的,不过是年岁小的孩子,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温和的朝着那女孩子点了点头,仔细的叫马从女孩子的身边经过,看上去十分有涵养,不少女孩子都因为他这个举动都尖叫起来,那个拦路表白的女孩子甚至因为激动晕了过去。 惠安郡主一整天的心情都不好,楚筱悠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办法,毕竟在她看来也不是什么事,谁知道惠安郡主在想些什么。 游街一结束,惠安郡主就和楚筱悠和白容分开回了安平王府,回去的时候安平王妃正在院子里修剪一株新搬来的贡菊,一面和身边的管事汪妈妈说话:“听说最近边疆吃紧,好在赵意德将军骁勇善战,但也不过堪堪打个平手,快要过年了,大家都想过个好年,我这心里到不安宁起来,这几日就有人提议说要以和亲来确保边疆安宁,我就越担心,皇室里的公主郡主,宁宁是头一份,正到了适婚了年纪,若是……” 安平王妃的话就说不下去,汪妈妈笑着宽慰:“事情不是还没有发生么?王妃现在可以给郡主提早物色夫婿,只要婚事定下来,难道到时候皇上和太后还能叫把这婚毁了?又不是只有郡主一个。” 这却是安平王妃最为难的,安平王府的显贵已经登峰造极,她不需要女儿在锦上添花,但女儿一向是个有主意的,她暗示着女儿和外家的表哥,女儿却根本不屑一顾,安平王妃叹息了一声,转身却看见了惠安郡主,眉眼里都盛里笑,招手道:“宁宁过来。” 惠安郡主把安平王妃的话都听了进去,她心里觉得又乱又兴奋,她走到安平王妃的跟前,忽然跪下来,把安平王妃吓了一跳:“你这孩子,是做什么?” 惠安郡主扬起了头:“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儿的婚事本该全听母亲的意思,但女儿,女儿实在。”她微红了面颊,顿了顿却又更加坚定:“可女儿心里已经有了人,请母亲成全!” 安平王妃又惊又怒,强忍着道:“谁?” “今日跨马游街的状元郎,楚靖瑜!” 安平王妃一怔,思量起楚靖瑜这个人,到一时忘了斥责惠安郡主,惠安郡主眼前一亮,更多了几分期待。 因为是在金秋时节,桂花飘香,琼林宴又叫桂花宴,为了和这个名字相映衬,宣政殿里摆满了桂花,鼻口之中都是桂花的香甜,使得这些初次见面的君臣气氛也松快起来。 明黄龙袍的刘子文下首是大红状元袍的楚靖瑜,两个人第一次以君臣的身份相遇,彼此之间却看上去自然流畅。 刘子文的心情非常不错,笑着转头看楚靖瑜:“不知道爱卿对自己将来又何打算?” 靠近皇上的白有光立刻看了过去,虽然楚靖瑜是状元确实该得看中,但皇上如此的和颜悦色,以及如此关切的询问楚靖瑜的打算,一切都昭示了这位状元在皇帝心中与众不同的地位,难道是因为楚靖瑜的师父也是皇上的师父? 面对一个做为皇帝的刘子文,楚靖瑜自然而然的把之前和朋友相处的神态都收了起来,垂了眸恭敬的道:“臣一心要为朝廷和皇上分忧,想要干一番大事业,但臣也心知,臣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习,所以觉得还是从一方小官做起。” 刘子文的神情也淡了下去,看着台下的歌舞。 白有光劝诫道:“状元郎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 萧起年却笑起来:“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谦逊的态度!” 张白颐忍不住看了一眼萧起年,这个老头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不好使了,如果连状元都要从地方上做起,那他的这个榜眼岂不是也要撇到一旁去? 萧白年浑然不觉,还在向楚靖瑜道:“状元郎可有婚配,要不要老夫给你做给媒?” 楚靖瑜还没有说话,刘子文就冷冷的回了去:“萧伯爷给自己的孙子都没有找一个合适的,就想给别人做媒,怕是不太合适吧?” 华莱殿大学士,吏部尚书刘从立刻不厚道的笑起来,萧起年涨红了脸,萧起年一心要给孙子找个江南世家满腹诗书的才女,几乎是用尽了一切手段才将江南的甄家长女弄到了手,谁知道那姑娘是个性子烈的,成亲三年硬是没跟萧起年的孙子圆房,而萧家和甄家,几乎反目成仇。 萧起年被刘子文一句话怂的在没敢开口。 刘子文有心要把楚靖瑜凉一凉,却又怕因此叫人给楚靖瑜穿了小鞋,他就把楚靖瑜这事情揭了过去,问向了苏以乔,苏以乔年少成名,是个不可多得的才子,刘子文也非常看重,他的语气还算温和:“探花郎也说说自己的想法。” 苏以乔平复了自己心头的几分激动:“只要陛下用的着的地方,臣都愿意去!” 刘子文笑起来。 因为楚靖瑜之前说的话,后面的人到不好表现的太过,苏以乔到底聪慧,一面表了忠心,一面又把决定权给了刘子文,作为臣子他也没有和皇帝抗衡的能耐,更何况刘子文分明并不希望楚靖瑜出京,苏以乔的聪慧让刘子文很受用,转头和白有光商量:“他是个不可多得的才子,去了别处,朕都觉得可惜,不如就叫他待在翰林院在好好进修几年,以后必定也是一个大学士。” 这可就是极大的肯定了,即使是探花也没有一步登天的道理,总要从小做起,但也必须承认,正常情况下对于一个探花而言,所谓的小也仅仅只是短暂的时刻,不是别人所能比较的。 白有光对苏以乔就像一个慈祥的长辈一样,笑着道:“还不快来谢恩!” 最后才问了榜眼。 之后刘子文在没有问过楚靖瑜,也不过闲闲的说几句场下的宫女们歌舞如何,但这些也足够叫在场的大臣们惊叹,皇上向来做事不留情面,这几年越发有了权势更加有威严,刚才明明并不满意楚靖瑜的回答,现在却还能和楚靖瑜如此友好的交谈,还有楚靖瑜在面对天子时候的淡然自若的气势,更是让人佩服,所有人的心里都生出了同一种感慨,这个人,不简单! 楚靖瑜到没有注意这些,他就是有些苦恼,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说服刘子文同意他去陕西? 第二天他谢绝了一切上门道贺的人,直接去了香山找他的师父丁怀礼,丁怀礼听了楚靖瑜的想法,难得的露出了钦佩:“难得你在这样的年纪,还能沉下心来,愿意从低处做起,你的这个想法很好,不管是谁,都要先做出真正的大事才能得到别人的认可,也才能更上一层楼,若是待在京城这样的地方,到处明争暗斗,到也不干出什么名堂,陕西这个地方,你选的不错。” 楚靖瑜为难的道:“可是皇上并不同意。” 丁怀礼笑了笑:“这个你不用担心,为师去劝劝皇上。” 丁怀礼能够出马,那简直再好不过,楚靖瑜恭恭敬敬的道了谢,又同他师父聊了边关的战事和朝廷的局势,觉得自己获益匪浅,晌午给丁怀礼做了一顿饭,傍晚的时候才下了山。 会试这件大事之后,就是宫中选秀的复选。 罗秀逸和秦侯府的人送去了秦佳怡送上了马车,秦佳人只要能过了这一关往后就是飞黄腾达,罗秀逸一想起自己现在的境况就觉得万箭穿心,他哥哥不过是个同进士,要想谋个好职位如果没人帮忙完全不行,为了将来的生活,她必须替她哥哥谋划,罗秀逸跟前楼夫人,可楼夫人只要一看到罗秀逸就会想到罗云飞,一想起罗云飞就想起了考上了状元的楚靖瑜,那心里的火气怎么也压不下去,看见罗秀逸就当没有看见,罗秀逸却只能厚着脸皮贴上去,一直跟着楼夫人进了屋子。 夏生还在屋子里,罗秀逸却噗通一声跪下,哭着看着楼夫人:“我知道我哥哥叫舅母伤心了,可是!可是都是因为当时有人陷害他,他伤了手腕才导致考出的成绩不理想,但,您是我们的姨母,您若不帮我们,难道要看着楚靖瑜兄妹一家独大吗?” 罗秀逸确实是很了解楼夫人的,楼夫人顺着她的话一想,觉得也对,即使是个同进士,那也是个进士,即便还不如楚靖瑜,但她要是帮衬帮衬肯定也有大好前途,而且,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楼夫人的神情果然温和了下来,叫罗秀逸起来:“你哥哥虽然叫我失望,但到底你们也管我叫一声姨母。” 罗秀逸松了一口气, 正文 83.第83章 楼夫人的屋子里因为常年的礼佛总飘散着一股香火气息, 有时候恍惚之间叫人觉得好像是在庙里拜佛一般,楼夫人的脸上是悲悯的光,看起来好像是高高在上的佛祖:“你起来吧。” 罗秀逸立刻站了起来。 楼夫人叫罗秀逸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叹息着道:“我何尝不心疼你们兄妹, 只是你也看见了, 家里的事情上头总有一个老太太在管着,做什么也不顺心, 楚家的兄妹虽然也是亲戚, 但哪里有你兄妹两个和我贴心,我盼望着你哥哥能拿个好名次,只不过他实在叫我失望, 我也确实伤心。” 罗秀逸连连道:“姨母说的我都知道, 确实是我哥哥叫您失望了, 但他实在是因为伤了手腕才没有考好, 如果能进翰林院在进修几年, 肯定能大放光彩,您也说,我们还是和姨母贴心,若我哥哥得势, 可不就是姨母得势?我们也能为姨母分担一些!” 罗秀逸说的很有道理, 楼夫人点了点头道:“好了,你下去吧。” 罗秀逸出了院子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因为上一次珊瑚挑拨, 她还和秦佳怡闹了矛盾, 现在也该去哄哄秦佳怡了, 她心里虽然看不上秦佳怡却不得不承认她还是少不了秦佳怡这个一心为她着想的人的! 几个小丫头从罗秀逸身边经过,叽叽喳喳的说笑着:“听说楚小姐给老太太买了一只长毛狗,又漂亮又好看,我们这里是没有的!” 罗秀逸目光立刻深沉了起来,楚筱悠果然是个会钻营的。 她冷冷一笑先去了秦佳怡的院子,秦佳怡竟然早就把那天的事情抛到了脑后,罗秀逸一去,她就亲亲热热的和罗秀逸说话,罗秀逸心里就更鄙夷了,面上却越发温柔。 楚筱悠正陪着老太太在看新买回来的小狗,这狗是从南洋那边带回来的母狗生下的一窝小狗里最好看的,眼睛又大又黑,毛又白又长,小短腿一走路看起来又可爱的不行,院子里围着一圈看热闹的小丫头,老太太也高兴,喜欢的很,但长生却很不满意,觉得有人威胁到了自己的地位,连忙在地上讨好的向着楚筱悠和老太太作揖。 大家都笑起来。 也不知道这狗是跟谁学会的,越来越精怪。 老太太对吉祥道:“可怜见的,快喂喂长生!”吉祥笑着应了,又叫小丫头拿了一根金华火腿喂给长生吃。 楚筱悠笑着对老太太道:“祖母给这狗起个名字吧。” 老太太想了想道:“这狗通体雪白,就起个简单的名字,叫白雪吧。” 大家立刻奉承着都说好,老太太虽然也知道是奉承话,却也觉得高兴。 楚筱悠叫丫头先把狗抱了下去,因为是刚买回来的狗还不是很熟悉,既不敢随便洗澡,也不能叫跑到老太太跟前来,免得因为陌生而咬人或者身上还带着什么看不见的脏东西就不好了。 楚筱悠因为刚从槐树胡同回来,斗篷还没来得及脱下,老太太就催促着叫楚筱悠先去洗漱,回来才叫和她一起坐在临窗的大炕上说些跨马游街的事情,楚筱悠特别说了哪个拦住了楚靖瑜的姑娘,老太太都逗笑了:“如今的孩子胆子到是越来越大了,到也比我们那个时候好,女孩子很少出去,更不要说抛头露面,有人说这是世风日下,我却觉得,这是女子的福气。” 楚筱悠也觉得对:“出去走走涨涨见识,心胸开阔更有见解,这是人生的幸事。” 老太太被楚筱悠老气横秋的语气给逗笑了。 白芷新做了几样点心端了进来,祖孙两个就着点心说了好一会闲话。 老太太休息下了,楚筱悠才出了屋子,绮画低声对楚筱悠道:“罗小姐在打问白雪关在哪里。” 楚筱悠看向了头顶的一片湛蓝的天,秋高气爽,天上一丝云都没有,看上去好像是一整块的蓝宝石,她的声音淡淡的:“那就告诉她到底在哪里。” 她回了自己的屋子,刘妈妈正在和白芷说什么,见楚筱悠进来忙迎了上来,楚筱悠看向刘妈妈,刘妈妈知道如今是瞒不过楚筱悠的,就说了实话:“这个月府上分派了四样茶叶西湖龙井,顾渚紫茶,午子仙毫,信阳毛尖,不过过来送东西的小丫头却说,如今府上吃紧,好多东西都不全,所有东西都紧着老太太侯爷和几位公子用,剩下的才给别人分配,就是二少夫人,如今也没有什么好茶喝。我是不想要的,叫人把东西送出去,谁知道这丫头一溜烟就跑了,人也找不见。”她说着把那几包茶叶都拿了出来,以前的定例每个人每样都是一斤,有时候还会多,这一次不但每样只有半斤不到,而且茶叶都不好,掺了多半的茶叶沫子。 楚筱悠却垂了眸看着自己正在准备的图纸,她的首饰铺子生意非常不错,反响也很好,上一期出了一样一件的首饰,这一段时间一直还有人来打问那样的首饰还有没有,楚筱悠就打算每月都出一样。 她哥哥叫她有什么事和新上任的管事周华顶商量,她打算叫周华顶过来,见一见的。 楚筱悠抬起了眼,先吩咐了绮画:“叫阮青把周华顶找过来,我有事问他。” 刘妈妈一怔,她原本是怕楚筱悠会生气的,因为这事情明摆着就是秦家的人在欺负她们小姐,说起来,她们小姐差什么,别说这四样,就是宫里的贡茶,若是想喝,太子爷也会立刻送过来,哪里会稀罕那么点东西,可气的是秦家的这种打发下人般的态度! 可她没想道她们小姐看上去根本不把这些事情放在眼里,叫她忽然觉得心里也顺畅起来,又开始鄙夷起楼玉儿,也不过就是这点不入流的伎俩而已。 楚筱悠不徐不疾的开了口:“你去,把我们的西湖龙井给二嫂子送十斤,连带着她送过来的茶都还过去,就说我说了,这一点茶叶我还是有的,若是嫂子那里没有喝的,我到可以多给她送一些,另外,过去的时候把我送茶的消息散出去。” 刘妈妈简直要为楚筱悠喝彩了,她的小姐现在做事情越来越有章法,越来越大气起来,小姐的这种态度完全是不把楼玉儿的这点小动作放在眼里的,而且还要送十斤回去,比起楼玉儿的小家子做派,大气的打了楼玉儿的脸。 刘妈妈响亮的应了一声。 楼玉儿打开了秦轩河的小匣子,里面一两银子也没有了,她气的坐在那里对着茹芸道:“你瞧瞧,他不知道把多少东西都给那个妖精送了过去,现在孩子几个月了?是不是已经五个多月了?哈,还有三四个月就要生了,要是在生个儿子,他还不得把家都搬过去?!” 茹芸也皱眉道:“少夫人的肚子怎么还没有动静?要不要叫请个什么大夫来瞧瞧?总是这样下去又没有个一儿半女的,可不就是叫外面那个把先机都占了去?” 这是最紧要的事情,可是楼玉儿现在就是怀不上,这也是她现在为什么越来越心急的原因。 楼玉儿想了想道:“你亲自出去帮我寻个好大夫,还有,不要叫别人知道。” 茹芸应了是,正说着,外面的小丫头道楚筱悠身边的妈妈过来了,楼玉儿和茹芸对视了一眼,叫了刘妈妈在侧间见了面。 刘妈妈简单的梳着一个髻,头上也只有一根玉簪,但这根玉簪一看就是上了年头的好东西,穿着赭色的交领长裙,用的是上等的杭绸,虽然站着,但那通身的气派和穿着看上去却像是个当家的太太。 听说这位刘妈妈是她的那位早死的姑妈留给楚筱悠的,这样一看,她的姑妈确实是个有些能耐的人物,而且楚筱悠能用这样的人,身边的事肯定也不会差。 刘妈妈笑吟吟的开了口:“我们小姐听说家里艰难,少夫人连茶叶也喝不上,特地叫我过来给少夫人和家里的人来送茶叶。” 楼玉儿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就见两个丫头抬了个纸箱子上来,把东西放在了地上,旁边还放着四个瘦小的袋子。 刘妈妈又开口:“这箱里是十斤的西湖雨前龙井,今年的新茶,虽然不怎么样,却也比家里的能好一些,少夫人不要嫌弃才好,还有下人送过来的这些茶叶,少夫人也一并收下,这都是我们小姐的一片好意。” 十斤龙井?!这样珍贵的东西用箱子抬过来给她,是把她当牛在喂吗?这个楚筱悠人虽然小,做起事情来到决绝的很!还是其实都是这些身边的人给出的主意? 楼玉儿气的脸色都变了,却又一时半会发作不得,说到底是她有错在先,但她只要一想起柳儿可能是楚家的兄妹塞给秦轩河的就觉得恨的不行,就想要为难楚筱悠,只不过现在看,她实在小瞧了这个孩子。 楼玉儿惊讶的道:“怎么回事?是不是下人慢待了楚妹妹?你说清楚,要是谁犯了错,我一定不会饶了她们!” 刘妈妈只是淡淡一笑:“毕竟是家里的事情,我们小姐也不好多说,奴婢先告退了。” 刘妈妈退了下去,楼玉儿就变了脸,冷冷的道:“什么东西!也敢在我跟前耀武扬威!” 茹芸道:“这么多茶叶,现在怎么办?” “卖了!”楼玉儿毫不犹豫的道:“送上门的好东西我怎么能不要?”说着又笑起来,大抵是觉得自己的法子不错,小姑娘们还是太嫩,以为钱可以砸死人? 谁知道下午的时候楼夫人就叫人过来问:“听说楚小姐送了十斤的龙井茶,叫少夫人分给大家?不知道少夫人是怎么打算的?” 楼玉儿一怔,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慌忙叫茹芸出去打听,原来刘妈妈过来送东西的时候一路上就把消息散播了出去,大家都知道了,难道楚筱悠早就算好了她会把茶叶卖掉,故意挖了个坑在这里等她?楼玉儿一下子觉得脊背蹿上了几丝凉气。 她打起精神打发了楼夫人的人,又慌张叫茹芸把茶叶买回去,开始的时候不过是想把东西卖了出气也没要价钱,结果等在回去买,价钱却是翻倍的,那人还道:“姑娘不知道,今年天气不好,南边又闹水灾,今年的龙井格外珍贵,别说五两银子一斤,就是十两的银子拿上,你也不见得能买到!” 茹芸管的就是这些事,怎么会不知道这些? 她心疼的是银子!结果说来说去也最终还是二两银子一斤又拿了回来,比她之前多花了二十多两,楼玉儿气的晚饭都没吃! 秦佳人站在一排或容貌出众,或者气质出众的少女中,看上去实在太过寻常,便连过来查阅的太监在看到秦佳人的时候眉头几不可闻的皱了一下。 秦佳人的心情一下子差到了极点,如果说开始的时候她是不愿意来,那么现在她就是非常不愿意被踢出去,她想进宫,她想风光,她想被人人羡慕和尊敬! 可是她的优势实在不多,不管是从哪一方面来说,她都很平凡,平凡到不起眼。 太监尖细的声音响了起来,秀女们都跪了下去,皇上和太后来了,上坐的贵妃和德妃忙都站了起来行礼。 刘子文在上位上坐下,叫了众人起,太后看着下面的人笑着道:“瞧瞧这些孩子,一个个的都这么水灵,哀家看着都觉得养眼。” 德妃不徐不疾的道:“贵妃娘娘为了这次的选秀可是费了不少力气和心思,所以才能选到这样容貌气质都出众的佳丽。” 贵妃笑了笑:“妹妹也功不可没。”看上去一派的后宫和睦景象。 刘子文淡淡的吩咐:“开始吧。” 这些年轻的女孩子们,五个一组分别上前答话,大多数时候都是贵妃德妃或者太后在问话刘子文很少回复,不过是在最终决定是否插簪的时候才做表态。 秦佳人看到不少比她优秀的姑娘落选,心里一点底都没有,等到了她,往前走了一步,也不知道怎的就摔了一觉,整个大殿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秦佳人的身上,秦佳人只觉得这一刻差一点就被这些鄙夷的目光灼偷,她腿脚软的站都站不起来,一双眼惶恐无辜的向周围看去。 刘子文怔住了,是不是因为表亲的关系,楚靖瑜和秦佳人有着一双相似的眼? 刘子文看了一眼苏景文,苏景文一怔,立刻走了过去。 秦佳人糊里糊涂的被一个柔声细语的太监扶了起来,都不知道那一只象征了荣华富贵的竹簪是什么时候簪在她的发髻里的。 太后和贵妃以及德妃都没有想到刘子文会对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子感兴趣,太后身边的太监简单的说了秦佳人的家世背景,太后微微皱起眉头,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正文 84.第84章 老太太也得了消息, 听说楚筱悠送给了楼玉儿十斤的龙井知道这事情肯定不是无缘无故的,但见楚筱悠不说她也没有多问,把自己压箱底的东西给楚筱悠补了几件。 楚筱悠在秦侯府外面街上的茶楼里见了周华顶, 周华顶年纪尚轻,不过二十来岁, 一身的书卷气,看起来不像个管事到更像个读书人,见了楚筱悠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垂手立在了一旁。 楚筱悠笑着叫绮画给周华顶搬了凳子, 才开口道:“我想着给楚留意在上一批新款, 不知道周管事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 她的态度很谦和,说起话来不徐不疾,让人觉得很受尊崇。周华顶提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大公子私底下和他说过了,他这个管事本就是专门给小姐准备的, 现在在家里帮着小姐, 以后等小姐成亲, 就跟着小姐过去,照旧管着小姐外面的产业, 他还害怕小姐这样一个被公子宠着的孩子因为不懂事而不把他这样的下人放在眼里, 那他的处境可救尴尬了。 他松了一口气, 思路也就活跃了起来, 稍微一思量就开了口:“我最近也帮着小姐留意了一下这些东西的动静, 因为前一段时间秀女们进宫瞧见了贵妃娘娘和德妃头上都有堆纱花, 这几日一下子就刮起了这堆纱花的风,大街小巷都有这些东西,但因为造的急,东西都很粗糙,小姐要是做头花,那就最好里面有堆纱的花,我前几日去那些布料的庄子上也特地去看了材质,属粉色和鹅黄这两种颜色的纱质地最轻薄最适合做头花。” 楚筱悠没想到周华顶会知道的这么详细,可见确实是个用心得用的人,他年纪轻轻的能被哥哥选中也是很有原因的。 楚筱悠认真的点了点头:“幸亏我来问了周管事,不然肯定要走很多弯路,这样,三日之内我出第一批样子,到时候叫阮青给周管事送过去,最后一朵,我要多用些时间,大概五日之后再送过去。” 周华顶觉得和楚筱悠相谈甚欢,连忙站起来应了是。 楚筱悠笑了笑又说了几句闲话就起身离开。 刚进老太太的院子就听到了一阵欢声笑语,尤其是楼玉儿,声音格外的响亮,楚筱悠站在外面都听的清楚。 “听过来传话的太监说,皇上非常看重咱们家的大小姐,插簪的时候是是亲自插的,这可是没有的事情!” 大家又笑起来。 没想过重活了一世秦佳人竟然有了这样大的变化,要进宫做皇上的妃子。 周夫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照这样说,我们家往后也是皇亲国戚了。” 热闹的情景堪比过年。 楚筱悠先回了自己的屋子换了衣裳,才去了老太太的屋子,老太太瞧着也是高兴的,招手叫楚筱悠过去,细细的问了几句,楚筱悠都一一回答,又恭贺了老太太:“听说大姐姐被选入宫中,还没有恭喜老太太和大舅母。” 老太太笑着拍了拍楚筱悠的手,楼夫人矜持的点了点头。 秦佳怡一脸的趾高气昂,就好像秦佳人已经做了皇后,而她就是个公主或者郡主,根本不屑于和楚筱悠这样的凡夫俗子一般见识。 还没有飞黄腾达就摆出这样的嘴脸,楚筱悠淡淡的笑了笑,坐在老太太身边听着众人热烈的商量着明日谁去接秦佳人,去几个人,又怎样的在府里为秦佳人接风洗尘。 梳着堕马髻穿着半旧的素色衣裳的罗秀逸难得的开了口:“大姐姐一向喜欢听戏,明日不如就叫个戏班子进来唱戏,再把冯家的周家的楼家的相熟的姐妹们请过来,一起热热闹闹的为大姐姐接风洗尘,大家都是自己人,就算传出去,也没有外人可以说的什么。” 罗秀逸的话听上去好像替每个人都考虑周到了,即满足了楼夫人等人的虚荣心,又对老太太表示了此举的低调可行。 楼夫人认真的点头赞可:“还是你这孩子思虑的周到。” 罗秀逸脸上是淡淡的光,难得的举止之间又有了之前的大气从容。 楚筱悠看着老太太脸上的笑淡了下去,开了口道:“老太太您怎么看。” 众人忙都看了过来,楼夫人这才不徐不疾的,仿若是在屈尊降贵一般开了口:老太太怎么瞧?“ 果真和秦佳怡是亲母女,也就是别人递了个话而已,她就开始在自己婆母跟前拿乔。 老太太冷冷的看着楼夫人,看的楼夫人心里竟然有几分瑟缩:“我怎么瞧?我一个老婆子能怎么瞧?哪里有你们有见识?宫里不过递个话出来,连个旨意都没有,你们就在这里大肆庆祝,若是传出去,叫外人怎么看侯府?说你们眼皮子浅,都败落到了如此的地步,卖女求荣还如此沾沾自喜?我都替你脸红!” 一席话说的楼夫人涨红了脸。 到底是楼玉儿有眼色,一看老太太生气立刻站了出来缓和,连忙道:“您别生气,我们这些小辈们总有思虑不周的时候,正是要您指点的时候,要不然怎么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楼玉儿确实是很会说话的,周夫人几个忙都附和。 罗秀逸甚至跪在了地上道:“老太太别生气,都是我年纪小,不知道轻重,说了不该说的话,您就责罚我吧!” 楚筱悠忍不住看向了一脸诚恳的歉疚的罗秀逸。 前世的罗秀逸到现在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总是一身的淡定从容,满目的清冷,仿佛什么东西都不放进眼里,这种会跪下认错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在她那样的人身上,这一世竟然为了替楼夫人解围,隐忍到了如此的地步。 这样能屈能伸的人,若没有意外,总能干成一些事情。 楚筱悠微微垂了眸,身旁的灯在她脸上投下一片静谧的光。 老太太到也不至于专门为难罗秀逸这样一个晚辈,淡淡的叫了罗秀逸起,楼夫人坐在那里就帮了几句腔,好像她现在身份贵重的已经不能随便向别人低头一样。 老太太权当没有看见,吩咐道:“明日就踏踏实实的叫人去接了佳人回来,在家里帮着她收拾收拾东西,陪她多说说话,其他的一概不要想,那样的地方艰难,家里的人就算不能给她帮上忙,也该小心谨慎起来不叫人抓住把柄,佳人进了宫,从此之后就更该低调隐忍。” 不管众人心里怎么想,到底都恭敬的应了是。 老太太就疲惫的摆了摆手叫众人下去,楚筱悠熟练的给老太太捶背,她如今捶背的手艺已经炉火纯青,该捶哪里,力道怎么样都把握的非常好,一遍下来老太太通体舒泰,只觉得心头的火气也消除了不少,忍不住对着楚筱悠道:“这才不过一句话就叫她们露出那样的嘴脸,往后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情,叫我看呀,还不如不进宫的好。” 楚筱悠给老太太斟了茶,笑着道:“我若是您才不管这些事情,您是为了别人好,别人到头来却在记恨您,往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还不如做点其他的事情,乘着这几日天气不错,我陪着您去香山上走一走。” 老太太被楚筱悠这孩子气的举动给逗笑了,听说要去香山,到有些意动,就叫吉祥去翻找了黄历出来,祖孙两个坐在一起看日子,挑挑拣拣的还是觉得下月初九好,楚筱悠道:“正好是登高节,咱们去爬山,也算是应了这个景。” 有了这样一件叫人觉得轻松的事情,老太太便是连心情都好了不少,和楚筱悠商量着到时候在哪歇,吃什么,在哪去转,不觉时间就过去了。 等到老太太休息下了,楚筱悠才回了自己的屋子,吉祥送了楚筱悠出来,笑着道:“亏的有小姐在身边没想到这一会就睡下了。” 楚筱悠微微颔首,回了自己的屋子,又画了一会花样子,确定了一两个图样,才吹灯睡下。 虽然中间并不愉快,但却不能影响楼夫人愉快的心情,她的思绪飘的有些远,想着今后的事情,等到秦佳人受宠,生下个儿子,皇帝叫这孩子做了太子,等到皇帝殡天,佳人在坐上太后的位子,她的外孙做了皇帝,见了她还要叫一声外祖母,就像萧家的老太太一样,往那里一坐,不但人人跪拜,就是外人跟前无上尊荣的萧太后也要在跟前自称一声女儿。 只要一想到这些美好的未来,楼夫人的一颗心就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直到秦昊天叫了好几声,楼夫人才反应了过来,连忙站起来行礼:“侯爷。” 秦昊天难得和颜悦色的扶了一把楼夫人,叫楼夫人和他一起坐下,温和的道:“佳人的事情是件大喜事,你作为她的母亲功不可没,我还要好好感谢你,听说皇上对佳人另眼相看,往后只怕还要有大富贵,等到明日回来了,你好好陪陪孩子,她在家里也就只能待几日,往后进了宫哪里也去不得,她想去哪你就陪着,千万不要拘着孩子。” 这么多年了,夫妻两个哪里这么和颜悦色的说过几句话,若不是秦佳人进了宫,只怕这样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 夫妻两个竟然还一起为要“受苦受累”的秦佳人落落几滴泪,彼此之间的距离都一下子拉近了不少。 楼夫人又心酸又高兴,想起一心替她解围的罗秀逸,又记起来从前,若不是罗秀逸劝她,她还未必会叫秦佳人进宫,说起来还是这个孩子贴心。 秦昊天还想再说几句夫妻间的体己话,楼夫人却忽的一本正经的道:“我还有件事情要向侯爷说,听说翰林院招庶吉士,我想叫您想办法让云飞这孩子也进去,他也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孩子,品行人品如何,咱们都看着,这一次要不是因为被人陷害伤了手腕,也不至于成绩这样不理想,但即使伤了手腕还能考出这样的成绩,可见他还是有真材实料的,只要在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有作为!” 不过是件小事,这个时候楼夫人开口,秦昊天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楼夫人垂了眸,掩盖住眼里的喜悦,瞧见天色也晚了,忍不住道:“侯爷,天色已经晚了……” 秦昊天立刻站了起来:“那好吧,你早点休息。” 立刻就走了出去,楼夫人大失所望,结果,秦昊天走了几步却折了回来,到有些不好意思:“今晚也没有什么事,我就宿在夫人这里了。” 一惊一乍的,叫楼夫人的心也有些受不住,又忍不住落了泪,秦昊天觉得是自己冷落了楼夫人,心里到生出了几分愧疚,搂着楼夫人的肩膀道:“好好的,怎么就哭了?” 夫妻两个低声说着话就进了屋子。 薛姨娘正坐在灯下给孩子做小衣裳,翠莲从外面进来,连忙夺了过去:“您这是在做什么?仔细伤了眼睛。” 薛姨娘歉疚的笑了笑:“整天待在屋子里,也没有什么事可做。” 翠莲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薛姨娘皱眉道:“可是有什么事。” “侯爷宿在了夫人的屋子里。” 好久都没有这样的事了,薛姨娘怔了怔,淡淡一笑:“这也是意料中的事情。” “可是……”翠莲忍不住开了口却被薛姨娘打断:“没有什么可是的,这是好事,你要高兴才对。”她说着把翠莲手里的小衣服拿了过去,又接着开始做。 正文 85.第85章 夜凉如水, 繁星点点。 楚靖瑜在书房里刚刚处理完产业上的一些事情,他虽然把杭州的一些田产大多变卖,但还有一部分保留了下来, 今年江南雨水太多,北方又长久干旱, 一边是洪灾一边是旱灾,粮食减产,粮价在有心人的推动下大幅攀升,今年的东西天气若是一冷, 只怕会有大批的流民, 冻死饿死将不计其数。 他想着叫把自己名下的粮食除过一部分留给佃户们,剩下的全部运到京城,等到冬日的时候,用来救济灾民,其他的打算等到了时候再说。 他一面思量着, 一面推开了屋子, 就见刘子文正坐在窗前的桌几边看着随手搁置在桌子上的一本《惠州杂谈》。 楚靖瑜笑了笑, 觉得刘子文现在找过来到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当时在宣政殿上没有和刘子文谈妥的事情, 现在到可以好好谈谈。 楚靖瑜倒了一杯热茶走了过去, 放在了刘子文的手边, 自己坐下来:“皇上也喜欢看?” 刘子文淡淡的看了一眼楚靖瑜冷冷的道:“不喜欢。” 他向来有些莫名其妙的脾气, 楚靖瑜常常摸不准刘子文的心思, 但他想这或许是上位者的一种特有的行事方式, 所以并不在意,他温和的笑了笑:“我也不是很喜欢本书,虽然有一些详实的东西,但杜撰的太多,而且作者的口吻也太傲慢了些,好像自己真就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当世大儒一样,不过,还是有些很有意思的。”他说着,把其中一页翻开了给刘子文看:“像这个描绘的用来耕田的犁,因为在这个位置多加了一个这样的钩子,到是能更好的翻松土壤,种子在这样的环境中更容易存活,虽然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改动,但却完全会大大的提高产量。” 提高粮食的产量意味着什么,刘子文又怎么会不清楚? 他终于郑重起来,拿过了书看了看,他其实并不是很清楚这些种田的事情,但要是楚靖瑜说好,那肯定也错不了,刘子文想了想:“你写个折子出来,到时候我叫苏景文送去户部,叫户部的人拿出个推广的章程来,要是真的有效,那你就立了大功。” 和皇帝做朋友果然就像是开了后门一样,只要思想能够够到的地方,那么就可以立即执行。 楚靖瑜难得的有几分雀跃,眉眼之间都是灿然的光,看上去繁星一般耀眼,刘子文的神情也柔和了下来,歪着头,靠近了楚靖瑜道:“为什么不想留在京城?留在朕的身边,帮朕出谋划策不好么?” 他的眼漆黑明亮。 靠的这样近,刘子文身上的龙檀香清晰的涌进了楚靖瑜的鼻口里,带着几分侵略性的香味让楚靖瑜竟然有几分坐立不安,他掩饰下内心的局促,垂下了眼,顿了顿道:“站在朝堂容易,可我要顶天立地,不容置喙!” 他说着抬起了头,目光悠远仿若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足以碾压世间一切阻挡他的事物,连刘子文这样的帝王之尊都被震撼住了,他几乎要脱口而出:“好!” 然而,他毕竟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最善于控制和掩藏自己的情绪:“若我不答应呢?” 楚靖瑜忽的笑了笑,那满身的自信和光华耀目的几乎叫刘子文睁不开眼:“从来没有我办不成的事情。”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有这样的气势。 刘子文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看向了窗外:“朕拭目以待。” 罗秀逸听楼夫人说已经在秦侯爷的跟前说好了,他哥哥可以进翰林院,这个消息叫她的心情瞬间就好了很多。 大家都去了前头接回来的秦佳人,罗秀逸也高高兴兴的和秦佳怡一起去了,看也不看楚筱悠,好像和秦佳怡一样已经飞黄腾达,不屑于和楚筱悠这样的人打交道。 楚筱悠看着热闹的人群觉得很滑稽,笑了笑带着白芷和香草也一起去了前面。 秦佳人从马车上下来,看到马车边上站了这么多的人一时到愣住了,就好像在宫里,大家都知道皇上对她特别对待,等在回了秀女们一起休息的宫殿,管事的姑姑不但给她安排了特别的房间,还对她和颜悦色,和开始的时候判若两人。 这就是地位和尊荣,从来没有哪个男子如皇上那般待她,也从来没有一个人带给她如此梦幻般的地位和荣耀,秦佳人由衷的觉得,进宫真好! 她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表情,面带微笑的走下了马车,向楼夫人行了礼,楼夫人几乎喜极而泣,因为这个大女儿,连秦昊天都回了她的屋子,往后的荣宠几乎都能看见。 秦佳人也落了几滴泪,秦佳怡和罗秀逸都走到了跟前,秦佳人笑着摸了摸秦佳怡的鬓发,罗秀逸也笑着向前走了走,秦佳人自来和她的关系要好,肯定会对她有所表示。 秦佳人对于她的亲近,对现在的她大有好处。 然而秦佳人却笑着转过了身,拉住了站在一旁的楚筱悠的手:“楚妹妹怎么不到我跟前来?” 罗秀逸的笑容立刻僵在了脸上,连同她的整个人的动作都好像停顿了下来。 楚筱悠很惊讶秦佳人的态度,她原以为秦佳人会抬举往常亲厚的罗秀逸,没想到秦佳人选择了她。 然而秦佳人这种施以恩泽的做派,却实在叫人看不上眼,到底是一家子人,骨子里的做派也这么相似。 楚筱悠笑着抽开了手,福了福身子:“还没有恭喜姐姐。” 叫秦佳人看,楚筱悠这种宠辱不惊的姿态她到是很欣赏的。 然而罗秀逸却差点气的暴走,这算什么?如果不是她苦苦开导,秦佳人又怎么会选择进宫选秀,若是不进宫选秀,又怎么会有今日? 说到底,秦佳人能有今日多亏了她,可是秦佳人不但不知道感恩,还摆出这样一副嘴脸,抬高了那个她最厌恶的人! 楚筱悠又算什么?这么一脸清高的样子是做给谁看的?! 好在秦佳人也没有完全忘记了罗秀逸,终于走到了罗秀逸的身边,牵起了罗秀逸的手:“好妹妹。” 喜爱之情,溢于言表,罗秀逸这才心满意足,笑着道:“恭贺姐姐,祝姐姐心想事成。” 秦佳人笑着摇头:“你到是一贯的会说话。” 也不知道这做派是跟宫里的谁学的,强装出一派雍容华贵的模样,看着就叫人觉得滑稽。 大家说说笑笑的向里走,簇拥着秦佳人去了老太太的屋子,给老太太磕头,老太太到是真心实意的替秦佳人觉得难过,落了几滴泪,扶了秦佳人起来叮嘱:“往后的路,你可要小心谨慎,你要知道宫中险恶,不敢行差踏错。” 秦佳人含泪应了是,话就被一贯会活跃气氛的楼玉儿接了过去:“你们几个体面的下人们,还不过来给大小姐行礼恭贺。” 大家笑着拥了上去,热热闹闹的讨赏钱,气氛好了很多。 又说了几句话,秦佳人摸了摸额头,楼夫人立刻紧张的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秦佳人歉疚的道:“就是觉得有些累。” 楼玉儿立刻道:“快请大小姐去休息!” 罗秀逸还拿出了据说是自己自制的安神香,送给了秦佳人,大家又着急慌忙的护送着秦佳人回了自己的院子,楼夫人派了好几个丁壮的丫头在院子外面替秦佳人守门,说是害怕有不长眼的打扰了秦佳人的休息。 楚筱悠也就看看热闹。 秦佳人休息下,整个侯府好像都安静了下来,透出一股格外的庄重。 罗秀逸捏着帕子和带路的丫头说话:“我就是想去看看,看看楚妹妹送给老太太的小狗是什么样子,若是合心意,我也给大姐姐送一个,要是能带进宫里去,那也能解解疲累。” 小丫头觉得罗秀逸说的非常有道理,又十分的平易近人,这样的话也和她这样的小丫头说,就忍不住絮絮叨叨起来:“那狗乖巧的很,也不怎么闹,还很聪明,看狗的姐姐们要是脸上不高兴,她还会讨好人,好像真的会看人的脸色一样,难怪楚小姐会花大价钱买它,也难怪老太太会喜欢,所以……” 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罗秀逸打断了这个丫头:“ 你说就在前面?” 小丫头连忙道:“是,就在前面院子里的笼里里装着,说是狗刚来,害怕太吵了不安静。” 这话也是她刚才听一个姐姐说的,没想到眨眼罗小姐就问到了她这里,所以,应该就没有错了。 罗秀逸淡淡的点了点头,过了一个角门才看见了一个不小的笼子,不过却是用布盖住的,罗秀逸看了一眼小丫头,小丫头忙道:“说是怕被吓着。” 罗秀逸就吩咐那丫头:“行了,你走吧。” 小丫头迟疑了片刻才转身离开,她以为自己能得一点赏钱的,毕竟跑了这么远的路,可见大家说的都对,这个罗小姐囊中羞涩,远不及楚小姐。 心里想着,她就不满的哼了哼。 直到小丫头走远,罗秀逸才转过了身,她想了想上前走了一步,一把揭掉了笼子上的布。 足有半人高的狗猛虎一样从那并不牢靠的笼子里窜了出来,两只前爪整个的搭在了罗秀逸的肩膀上,一下子就把罗秀逸推到在地,有一瞬间罗秀逸以为自己要死了,头身撞在地上,疼的要散架了一样,然而狗的脖子上拴了链子,推到罗秀逸它就只留在了罗秀逸的脚边,眼里露着凶光,好像要一口把罗秀逸的脚吞掉。 罗秀逸吓的连滚带爬的站起来,疯狂的向外跑去,根本不顾自己散乱的衣衫和发髻,带路的小丫头看见了,惊诧的觉得罗秀逸是不是心智有些问题,疯婆子一样又哭又跑。 罗秀逸终于平静了下来,看到周围人的眼神,血液一下子涌上了头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忍了半响才对那带路的丫头道:“你是怎么回事,刚才的地方根本关的不是楚小姐的狗!” 小丫头疑惑的道:“怎么会不是,奴婢陪您回去在看看。” 一想到笼子里的狗,罗秀逸只觉得腿肚子发软,走也不敢走,可她不敢告诉别人她刚才被一只恶狗给扑倒了,这样的话一旦传出去,外面的人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她忍了又忍才道:“那就去看看。” 正文 86.第86章 安静的夹道两旁一个人也没有, 可以清晰的听到自己的脚步声,罗秀逸一颗惊魂未定的心,终于渐渐安定了下来, 她的思路清晰起来,很快停下了脚步, 她现在这个样子只要这些丫头们去看见了肯定会猜出来发生了什么,这么丢人的事情,她不能叫人知道! 罗秀逸看着几个丫头淡淡的道:“行了,没有什么事情你们下下去吧, 我还有事, 就不过去了。” 小丫头们惊讶及,不知道罗秀逸这是什么意思,有个小丫头还解释道:“必须过去看看的,要是小狗真不见了,那奴婢们要赶紧去和老太太院子的姐姐们说说, 不然也有推不开的责任的!” 这些事情和她有什么关系?罗秀逸冷脸道:“说了叫你们下去就下去, 说这么多做什么?!” 小丫头们对视了一眼, 也不敢在多问很快就跑远了。 罗秀逸深吸了一口气,向那角门后看了一眼, 想起刚才的情景, 心脏又开始剧烈跳动, 她用手轻拍了拍胸口, 连忙转身快步离开。 楚筱悠听着香草绘声绘色讲罗秀逸的情形, 楚筱悠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楚筱悠一笑,绮画几个都笑了。 刘妈妈道:“她一个好好的姑娘家,偷偷跑去看别人家的狗做什么?既然没安好心,那就该被吓吓。” 楚筱悠想的却更多,她又问香草:“那个给罗秀逸带路的丫头是个什么来路?” 香草想了想:“前段时间刚进府的小丫头,一直在二门口的地方跑腿传话,我把话一说,她立刻就跑去和罗秀逸说了。” 听上去好像是跟罗秀逸亲近,但实质上却大大的帮助了楚筱悠,楚筱悠觉得自己的事情做的太顺了,好像有人在背后帮她一样,正想着薛姨娘从外面进来,楚筱悠就把这事情丢在了一旁,站起来扶了一把薛姨娘:“姨娘快坐。” 薛姨娘抿嘴笑了笑,拉着楚筱悠的手一起坐在了榻上:“小姐在做什么?我有没有打搅到小姐?” 楚筱悠叫丫头们特地给薛姨娘上了冰糖银耳羹,并没有上茶:“我也清闲着,正盼着有人来我这里坐坐,可巧姨娘就过来了。” 楚筱悠若愿意,说起话来叫人听着又舒服又悦耳,薛姨娘笑意更浓了几分:“我整日的都在屋子里,寻常也没有地方去,所以就来了小姐这里坐坐。” 她看见了楚筱悠桌子上的绣绷,拿过来看了看,惊讶的道:“这是小姐做的么?没想到手艺这样好。” 楚筱悠从前独守空闺的时候也就只能做做针线活,到了这一世却是有了兴致了才拿出来做几针,就这个帕子也已经绣了几个月了。 楚筱悠笑了笑:“我也是偶尔做做,到让姨娘见笑了。” 薛姨娘就赞叹:“小姐这才是大家闺秀的气派。”她说起话来声音又软又甜,让人有种被安抚的感觉,心情不由自主的就会变得很好。 薛姨娘是很少来她这里的,几乎是足不出户,现在忽然过来,肯定是有原因的,只要稍微一想就会明白是什么才让薛姨娘出门的。 秦佳人入宫,秦昊天对楼夫人重新表示了看重。 但如果薛姨娘连这么点能耐都没有,那么又怎么指望她和楼夫人对抗,楚筱悠也就不过和薛姨娘说些不咸不淡的话,薛姨娘暗示了一遍,见楚筱悠没有接话,就在没有开口。 她也是个聪明人,要不然在楼夫人那种人的手底下又怎么能生下秦佳悦如今又怀了孩子? 楚筱悠不愿意开口,她就不说,亲亲热热的和楚筱悠说了一会话才起身离开,出了屋子,翠莲就紧张的凑到了薛姨娘的身边:“楚小姐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就不搭话?” 薛姨娘叹息了一声:“是我想的不对,楚小姐才多大点孩子,我怎么能什么事都去找她?当务之急,是保护好孩子,等生下孩子,出了满月才能徐徐图之。” 翠莲苦着脸,半响道:“也只能这样了。” 楼夫人虽然没有找人来庆祝,却高调的找了人来给秦佳人做衣裳。 苏荷在县主府开了诗会,除过其他的一些贵族小姐还专门请了罗秀逸过去,却没有请楚筱悠,听说当日罗秀逸以一首咏菊诗艳压群芳,才名远扬,受到了众人的一致好评,一直到九月,罗秀逸的请帖不断,她的脸上渐渐的又有了当初的自信从容。 关外大捷,吐蕃投降,派了使臣过来,有意要和朝廷联姻,楚靖瑜虽然还没有具体的官职,但是作为这一届的状元,皇上刘子文特地允许他陪伴左右,接待吐蕃使臣这也是说的过去的事。 所以楚靖瑜有幸在宣政殿上见到了来自吐蕃的使臣,浓密的头发以及高挺的鼻梁深陷的眼窝,不管是从外貌上还是从地理位置上来说,都是他所知的新疆地区,他去过新疆,到也知道一些,新疆当地人信奉□□教,小片区域内最优权威的不是父母官,而是代表了真主的阿浑,这是一个宗教领袖高于一切的地方,不知道现在这里是不是这样? 吐蕃使臣一开口,说出来的话就叫朝堂上的人都惊呆了,而且有人试图跟他沟通汉语,他也根本听不清楚,只是连连摇头,一个和大魏连年征战的番邦不可能没有人会说汉话,可见吐蕃王耶律齐是故意的,这算是和谈的第一道难题。 刘子文四下里看了看:“谁懂吐蕃语?” 朝堂上安静了片刻,礼部尚书周建仁道:“将军赵意德精通吐蕃语。” 这样的话说了等于没说,赵意德远在边关,远水救不了近火。 刘子文皱起了眉头,如果没人懂,那么这个谈判又要如何进行? 从前不觉得,现在看,之所以连吐蕃那样一个小国都不能彻底收复,从根子上就是有问题的。 因为蔑视,因为不了解。 宣政殿里的气氛一时非常压抑,而天子之怒,谁又能承受住? 正在众人不知所措的时候,有人站出来道:“臣愿意一试。” 刘子文看见是楚靖瑜,竟然觉得就该如此,这世上又有什么是楚靖瑜不懂不知的? 刘子文点了点头:“那便你来和使臣沟通。” 楚靖瑜站了出去,熟练的用吐蕃话开了口:“真主在上。” 吐蕃的使臣看上去非常惊讶,但他们对对真主友好的人也一贯友好,微笑着弯腰道:“真主在上。” 良好的开端预示了成功了一半,楚靖瑜一面说,一面向刘子文以及朝臣解释。 这个人是吐蕃的礼部尚书,被耶律齐派来和大魏和谈,耶律齐的要求很简单,他必须娶到真正的皇室女,否则一切的和谈都免谈。 安平王的眼皮子跳的止不住,又想起安平王妃和他说的话,看向楚靖瑜的目光有一种托孤的孤勇。 楚靖瑜浑然不觉,他自身震慑的气势在和这个吐蕃使者和谈的过程中占据了主导的位置,一直掌控着话语主导权。 刘子文看着朝臣们对于楚靖瑜欣赏和赞叹的目光,一脸的自豪。 楚靖瑜在和吐蕃使者的对话中,又一次使得他自己名声大振,刘子文当即就封了楚靖瑜一个天使,叫他专门陪伴吐蕃使者,促成这次的和谈。 秦昊天看着站在天子身边耀眼夺目的楚靖瑜,觉得又羡慕又有几分嫉妒,皇上竟然如此信任和看重楚靖瑜,这样的事情也叫楚靖瑜出面。 往后楚靖瑜定然会光宗耀祖,荫蔽子孙。 皇上夜里设宴款待吐蕃使臣,朝臣们出了宣政殿向外走,安平王走在秦昊天的身边笑着道:“侯爷这个外甥确实了得,不知道可否婚配?” 秦昊天脑子还有些晕,下意识的就道:“并不知道。” 说完他就后悔了,他不应该暴露底牌的,这样一说,一眼就叫人看出他和楚靖瑜的关系并不怎么样。 但也已经晚了。 安平王一听这话就知道秦昊天是管不了楚靖瑜的事情的,这个还要另外在想办法。 来仪殿里太后亲自见了见刘子文和立了大功的楚靖瑜:“吐蕃的这个请求也不过分,安平王家的惠安刚好在年纪上,叫她嫁给耶律齐也不算委屈了她。” 刘子文就是坑谁也不愿意坑自己的侄女,自古以来,嫁去番邦的公主都没有好结果。 他淡淡的道:“这个事情在说。” 太后却不想把这事情放过去,接着道:“迫在眉睫的事情怎么能以后再说?只要嫁个皇室适龄的公主过去,吐蕃就要连年进贡肥美的牛羊金银财宝,边关人民也免受战乱之灾,皇家的女子自该有为皇室和朝廷牺牲的自觉,皇上,哀家说的对不对?” 太后转身朝身边的管事姑姑吩咐:“去安平王府宣惠安郡主进宫。” 站在一旁的楚靖瑜听的一呆,叫惠安郡主嫁去吐蕃,妹妹一定会很伤心,郡主也不会愿意吧?他有片刻的时间考虑了一下自己的心思和想法,他甚至还想在这一点时间内在想想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欢惠安郡主,是不是想和她白头到老,说到底,他并不想委屈自己。 但内侍已经向外走去,叫了惠安郡主进宫,很有可能事情就要定下来,时间太少,也不允许他在多做思考,他只知道他要救下惠安郡主,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他向前走了一步,跪在了太后脚下:“臣有话要说。” 太后和刘子文都看了过来,刘子文的心里甚至隐隐升起一些不好的预感。 太后看向了楚靖瑜,听说这个年轻人表现十分出众,却很少有人说他的坏话,这本身就是个大能耐,对于有些本事的人,萧太后一向是很礼遇的,她温和的道:“楚状元这是做什么?” 楚靖瑜在简短的时间内整理了自己的思绪开了口道:“太后娘娘不必去请惠安郡主了,惠安郡主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 “因为臣和惠安郡主已经交换了庚帖,只等选个合适的时间下小定,没想到臣还没来的及向同志亲朋好友,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这样的一面之词太后也不见得信,她笑了笑道:“那就叫安平王进宫,哀家要好好问问。” 萧太后说着看了一眼楚靖瑜,楚靖瑜却只垂手而立,淡然自若。 刘子文的脑子里嗡嗡的响起来,楚靖瑜要和惠安郡主成亲?! 正文 87.第87章 安平王妃坐在榻上忍不住就落了泪:“之前我就担心说会不会有这样的事, 从前的时候常在书上戏文里看说别人怎样怎样,现在有一日竟然落在我的身上,才知道这些人背后的苦, 要是太后或者皇上要让我的宁宁去吐蕃,那就叫我去好了, 大不了一命抵一命!” 安平王被这话气的跺脚,另外一条腿跛的更厉害,都踉跄起来:“你在这说什么胡话,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不是还有皇上撑着呢么?”他说着看了一眼沉默的女儿又叹息了一声:“你也不要害怕, 不管怎么还有父王在,绝对不会叫你受了委屈。” 惠安郡主抬起了头,却是一脸的平静:“父王和母妃不必如此,这事情若真落在了我的身上,那也是我的命, 我心甘情愿受着。” 女儿如此懂事到叫安平王和王妃更难过了, 安平王站了起来:“好了, 你们谁也不要怕,我现在就进宫, 去找皇上!” 谁知道安平王的话音才落, 就来了宫里的内侍, 皇宫里的人都是相熟的, 谁是谁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安平王妃一看是太后的人, 差一点晕过去,惠安郡主握住母亲的手被抓的生疼,她心里的酸痛说都说不出,强忍着才没有落下泪。 内侍的声音听起来前所未有的尖细刺耳:“太后请安平王进宫!” 安平王深吸了一口气,叫下人带了内侍去外面休息,他转过了身看着惶恐无助的妻女,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有千斤重,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沉稳有力:“太后只叫了我去,这事情可能和我们想不一样,但不管怎么样,你们都不要害怕,我一定会带好消息回来!” 安平王走的前所未有的稳,那一只天生就跛的脚也看不出来。 安平王进了来仪殿脸上只剩下了平静,他对着太后和皇上行了礼起来才看见了站在皇上身后的楚靖瑜,这让他不自觉的就心情好了一点,萧太后笑着道:“知不知道哀家叫你来什么事?” 从前他父皇还在的时候,这个嫡母就不喜欢他和皇上两个,这样满脸笑容看着他的时候,一般都没有什么好事。 安平王也微笑着道:“还请母妃明示。” 安平王下意识看了一眼皇上,谁知道皇上的脸色非常不好,还有点神游天外,安平王心里越发没底,等着太后开口就觉得格外漫长,好半响才听着萧太后笑吟吟的道:“哀家想叫惠安嫁给耶律齐做吐蕃的王妃,为朝廷和皇上尽忠,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要是说出来管用,肯定会说,只可惜萧太后向来喜欢看到他过的不好,他要是不能拿出有说服力的理由,那么事情只会越来越糟。 楚靖瑜现在心里也没底,他虽然说出了那样的话,现在却有很多担忧,要是惠安郡主不愿意嫁他更愿意嫁给耶律齐呢??他岂不是好心办了坏事?还不知道安平王会怎么说。 安平王深深的看了一眼楚靖瑜,上前一步道:“因为前几日刚和状元楚靖瑜交换了庚贴,虽还没有来得及向太后和皇上说明,但惠安也算有了人家,只怕不能嫁过去。”他说着还十分慈祥的看着楚靖瑜一笑,内心里却深怕楚靖瑜不答应。 大殿里忽然安静了下来,皇宫里上位者不说话的时候,连一丝风声都听不到,只有彼此无法探查的呼吸声。 安平王觉得万分煎熬,楚靖瑜却松了一口气,看起来这事情注定是要成的,妹妹也一定会高兴,他心里竟然生出了几分雀跃,不知道有了妻子是什么感觉,往后的日子会变成什么样? 刘子文怔了怔就是泼天的愤怒,楚靖瑜竟然已经和惠安换了庚贴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他不知道?! 萧太后忽然笑了一声,好像石子投进了湖水中,整个湖面都活了过来:“刚才楚状元说哀家还有些不信,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这样的大事你们竟然悄无声息就办了,是不是该罚?” 安平王要强忍着才能不露出惊喜之情,虽然他不清楚具体的情形但可以肯定的是楚靖瑜已经在前头帮他的女儿挡住了,他有些颤抖的跪下,真心实意的向太后磕头:“请母后责罚。” 他这谦卑的态度到取悦了太后,太后叫了安平王起来,向着刘子文道:“皇上也说说吧!” 刘子文垂下了眼,薄唇里淡淡的吐出四个字:“朕不同意!” 萧太后安平王和楚靖瑜的表情都僵硬了起来,说起来谁也可能不同意,却不该是皇上。 萧太后心里却在想,刘子文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想叫惠安嫁去吐蕃而获得善战的吐蕃联合起来,闹出些什么动静?当年的她就是因为一时疏忽而使得刘子文联合了宗室的元老和远在边关的赵家逼迫她把朝政还给了刘子文,要不然,刘子文未必能活到今日。 她越想越觉得可能,眼神都冷峻下来,看着刘子文道:“都是自己人,哀家不妨说几句真心话,吐蕃那个地方,咱们的惠安去怎么受的住,她如今既然有了亲事,那正好堵住宗室的嘴,名正言顺的正好不用去,皇上怎么反到不同意呢?” 安平王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不知道怎么就成了现在这种情形,自己亲兄弟不同意,嫡母却苦口婆心,一心为他着想? 楚靖瑜也有点看不明白,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是再给太后演戏? 刘子文却觉得怒火中烧,不管不顾起来,冷冷的道:“既然换了庚贴,那么苏景文,你去楚靖瑜的家里把惠安的庚贴给朕拿过来!” 苏景文怎么会看不出主子有多生气?他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对触怒了龙颜,连忙小跑着出了来仪殿。 楚靖瑜看了一眼安平王,还不等安平王有所表示,刘子文却开口对楚靖瑜道:“之前说的给你的官位,朕想好了,你就在内阁做个跟班,允许你御前行走,官居五品,以后酌情再升降。” 没有具体的官职却有无限的荣耀,一副要叫楚靖瑜年纪轻轻做阁老得打算。 刘子文今天的表现太反常了,不等楚靖瑜说什么,太后却严厉的道:“胡闹!” 明确的表示了反对。 楚筱悠在老太太的院子里见了周华顶,周华顶一脸的焦急,说了惠安郡主的事情:“安平王把惠安郡主的庚贴叫人送给小姐,说是宫里怕是要逼婚,要对外说和公子早就换了庚贴。” 楚筱悠接过去看了看,一面向外又一面道:“我现在就和你回去。” 去和老太太说了一声就匆忙往槐树巷去了,这种事情可大可小,毕竟是欺骗上位者的事情,要是处理不当,露出了什么马脚,那就会有灾难,但这事情要是过去了,惠安郡主就是她的嫂子了!楚筱悠想到这里又高兴了起来,她到了槐树巷开了柜子先把她哥哥的庚贴派了稳妥的人给安平王府送过去,又把惠安郡主的放在了匣子里妥帖的收藏好。 做戏要做全套,她还叫人去外面请人算日子,商量着叫谁去下小定。 没多久,苏景文就来了,要楚靖瑜的庚贴,却对楚筱十分的客气尊敬,外面正好来了人回来通报:“算命的先生说,下月初六是个好日子。” 楚筱悠笑着点了点头,对苏景文解释:“哥哥说先叫我看个日子,到时候他在和安平王府商量,娶到惠安郡主,那也是我们楚家的荣耀。” 苏景文笑着说是,瞧见惠安郡主的庚贴装在一个匣子里,他打开一看,还在匣子上看见了刻在角落里的楚靖瑜的名字,苏景文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把庚贴拿了出来,把匣子还给你楚筱悠:“就不必要这个匣子了。” 楚筱悠本能的觉得苏景文是好意,点了点头,道了谢:“叫您费心了。” 苏景文心想,真是个七窍玲珑心的孩子。 楚筱悠叫周华顶送了苏景文出去,还塞了银子,苏景文却没要:“楚小姐的银子我不能要,烦请回去跟楚小姐说,叫她不要担心,没有什么事。” 周华顶大为惊讶,苏景文是个什么人?皇上的贴身太监,紫宸殿总管,多少人想巴结却巴结不上,却对他的小姐如此的尊敬,可见他的小姐有着他所不知的过人之处,将来肯定会有大造化。 周华顶送了苏景文走,内心深处却还十分激动,毕恭毕敬的向楚筱悠陈述了经过。 楚筱悠的心里,苏景文一直是个好人,觉得他的表现也在情理之中,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在家里一心一意的等宫中的消息。 苏景文把惠安郡主的庚贴送去了宫里,讲了经过,几乎所有人都认定,这事情是早就定好的,一直没说而已,他还笑着道:“楚小姐已经看了下小定的日期,说是下月初六好。” 安平王几乎想仰天大笑几声,他就知道楚筱悠这个丫头不会让他失望的,没想到事情办的这么漂亮,谎话圆的这么好。 刘子文却把惠安郡主的庚贴拍在了桌子上,转身就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 还是萧太后先打破了僵局,她和颜悦色的对安平王道:“不管皇上是什么意思,哀家都是支持这两个孩子的,惠安也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哀家给她一个体面,就由哀家给这两个孩子赐婚吧!” 安平王和楚靖瑜师兄弟未来的岳父和姑爷在来仪殿门口只来得及对视一眼,千言万语也说不出来,就只互相抱拳,然后匆忙回了自己家里。 直到接了太后的懿旨,惠安郡主才大哭了起来,安平王妃一会哭一会笑,拉着惠安郡主道:“你该高兴,该笑!”如愿以偿了! 安平王也连连感慨,没想到事情会发生戏剧化的变化,可对他的女儿来说,也是件天大喜事。 太后的懿旨从某种程度来说不过是对楚靖瑜和惠安郡主的婚事的再次肯定,刘子文即使不满意却也没什么话可说,听说了这件事情,在紫宸殿里发了好大的脾气,只有苏景文知道这脾气是从哪里来的因为什么,他叫小太监把地上的碎片捡起来,给刘子文捧了茶上来,轻声道:“这个月初十秀女们进宫,后宫就热闹了。” 刘子文有很多女人,楚靖瑜也该结婚生子。 刘子文沉默了下来,他笔直的站在那里像一把孤独剑:“初八秀女进宫。” 要秀女提前进宫,旨意虽然叫人意外,却又似乎该是如此,苏景文应了是。 众人正簇拥着秦佳人坐在老太太的屋子里等着用晚饭,因为秦佳人的缘故,饭菜都上了几个档次,而楚筱悠的缺席叫罗秀逸觉得神清气爽。 秦佳人却问了楚筱悠:“怎么不见楚妹妹?” 老太太道:“说是家里有事。”才说着,绮画就进来了,行了礼,口齿清晰的道,“因为太后娘娘懿旨,赐婚惠安郡主和我家公子,家里有事,小姐一时不能走开,所以叫奴婢过来说一声。” 老太太怔了怔:“什么时候的事?”这样的大事他怎么会不知道? “晌午。” 罗秀逸觉得脑子不够用,是什么事?楚筱悠的哥哥要娶惠安郡主?皇上嫡亲的侄女?所以,楚筱悠要成为真正的皇亲国戚? 为什么?!凭什么?! 老太太的面色很不好,这样的事情家里不会不知道,但却没人告诉她,老太太冷冷的看向了楼夫人。 楼夫人不是害怕楚家的事情抢了风头,就是觉得楚家得势她在老太太面前就失势了,眼皮子浅的叫人咬牙切齿! 老太太看着神态各异的人,觉得一点心情都没有了,勉强吃了点饭就打发了众人回去。 楚筱悠和王仁远领着所有人恭喜了楚靖瑜,楚靖瑜难得有些羞涩,打赏了下人,就和比他还要兴奋的弟弟妹妹商量着叫谁去下小定,又该送些什么东西。 正文 88.第88章 因为楚筱悠看的下小定的日子是十月初六, 现在已经九月,也是眨眼的事情,所有的东西都要预备起来, 有些事情还要楚筱悠来办,所以她暂时回不去, 叫 绮画把她的东西都收拾到了槐树巷。 要住到下完小定以后 下小定主要是送到女方的四样礼,各样首饰两盒,各样衣裳料子两盒,但楚靖瑜和楚筱悠的意思一定要是八盒, 首饰四盒, 衣裳料子四盒,一定不能慢待了惠安郡主。 楚靖瑜还要去陪吐蕃的使者,楚筱悠和王仁远两个先在家里大致把东西定下来,逛了整整一天的绸缎庄和首饰铺子,东西买了两大箱子, 拿回家里慢慢在筛选。 秦佳人眨眼就要进宫, 好多衣裳首饰都没做出来, 但她似乎并不怎么在意,想去槐树巷看看, 她向着老太太道:“下个月就要下小定, 说不定我去也能帮上忙。” 罗秀逸虽然很不以为然, 但却对槐树巷那个楚宅很感兴趣, 听说布置的特别好, 楚筱悠的院子尤其精致, 她到觉得不一定是这样,很大程度上都是别人杜撰的,她去看看,把这谎话戳破,她便笑着道:“我也过去帮忙。” 到最后去槐树巷的时候,秦佳人秦佳怡和罗秀逸一起去了。 楚筱悠到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她在二门的地方迎了迎,领着众人一直去了她的院子。 这小巧精致的三进院子处处都是景致,虽然是从游廊上向里走去,但却也足以窥见其中的情形,罗秀逸的心里好像是打翻了滚烫的油瓶,烫的她心里都起了白泡,疼的碰也不敢碰。 直到站在楚筱悠的院子口,几个人完全惊呆了,大朵的深深浅浅的菊花像是从天上泼下来,汹涌的席卷而来,一下子冲到了眼前,又戛然而止,傲然的站在那里清冷的看着所有人,忍不住在向花海的深处走,就看见了精灵一般俏立在花丛中的白色的秋千架,在这里荡秋千,该是怎么的感觉?回头向后看去,只有连绵不绝的花。 此种震撼,远不是苍白的语言能形容,抬头看,站在稍前面一些的楚筱悠,一双雾蒙蒙的眼回头看着众人,貌美绝伦,乍然之间让人以为看到了仙子。 哪个女孩子没有一个仙女梦?可以活的像仙女一样的却只有楚筱悠,如何能不叫人羡慕? 秦佳怡心里不舒服的很,凭什么楚筱悠一个没爹娘没家世的孤女比她一个侯门的嫡女还要过的好?!她才要上前说什么,就被秦佳人抓住了手,秦佳人笑吟吟看向楚筱悠:“早就听说妹妹的院子非比寻常,没想到这么好看,妹妹是怎么做到的?” 楚筱悠对于不含恶意的人,向来温文尔雅,礼数周全,笑了笑道:“我第一次看见这院子也很意外,没料到我哥哥布置的这么好看,我高兴了好几天,我也想,但凡是个女孩子应该都喜欢。” 秦佳人也跟着笑起来:“可不就是妹妹说的这个话。” 罗秀逸忍了又忍,才没把嘴里的话说出来,她往前走了一步走到了秦佳人身边,打断了楚筱悠的卖弄:“大姐姐和我们是过来帮忙的,听说妹妹最近在家里忙着小定的事情,妹妹年纪小,未必能做好。” 罗秀逸说完就微微笑着看着楚筱悠,一派大气从容,淡定的看着楚筱悠。 罗秀逸总是这么惹人厌烦。 楚筱悠心里不高兴也不耐烦理会她,只招呼秦佳人进去,家里的丫头向来看着楚筱悠脸色行事,楚筱悠不理会罗秀逸,丫头们就没一个搭理罗秀逸,罗秀逸干干的站在原地,气的面色通红。 如意建议道:“小姐,不如我们回去吧,这里的人也太可气了!” 现在回去算什么?她怎么能这么轻易的败给楚筱悠? 罗秀逸淡淡的看了看如意,迈步进了屋子,脚底下柔软温和的软毛地毯让罗秀逸立刻怔住了,屋子里的陈设很不一样,但这种种的东西放在一起让人觉得舒服惬意,又充满仙气。 楚筱悠的院子和屋子,几乎满足了女孩子所有的幻想,她的地位在这个家里如何,一目了然。 秦佳人和秦佳怡抱着两个毛绒玩具爱不释手,楚筱悠叫人去库房重新拿了两个送给了两人,不知道是不是送对了礼物,连秦佳怡这个一向对楚筱悠横眉冷对的人都软和了下来,别扭的说了一声多谢了,这可是前世今生两辈子都没有的事,这叫楚筱悠重新定位了这些毛绒玩偶,觉得以后送礼,要是人家有女孩子,完全可以送个毛绒玩具,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罗秀逸看到这情形越发心里不高兴,脸上就多少显了出来。 她以为自己是什么,既然不高兴又何必来?楚筱悠看也不想看罗秀逸一眼,只和秦佳人说话,秦佳人说了说早早进宫的担忧和无奈,楚筱悠又拿出了金楼银楼的样式册子和秦佳人一起选样子,不管心里怎么想,算得上相谈甚欢。 直到下午离开,罗秀逸简直坐立难安快要熬不下去了,因为楚筱的无视,她一整天都被冷落在一旁,连口热茶都没喝上,和秦家两姐妹上了马车,她终于忍不住开了口:“真是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下人,楚妹妹高傲向来无视人,她的丫头也都如此,一整天给我连一碗热茶都没有,眼睛都长到头顶去了。” 罗秀逸说着看着秦家姐妹,又压低了声音沉痛的道:“我出去的时候,还听见下人们议论,说楚妹妹说,姐姐都被人卖了,还这么高兴,真是,真是连个耻辱都不知道。” 秦佳怡先炸毛了,她声音大起来道:“什么?!她怎么可以这么说大姐姐?!” 罗秀逸叹息了一声:“妹妹不知道,她说的那些不中听的话多了去了,我只是不怎么说而已。” 秦佳怡气的脸都白了,对着秦佳人道:“姐姐,你听听,那个楚筱悠根本不是什么好人,你还是以后和她少来往的好!” 罗秀逸垂下了眼,虽然不说话,心里却在希冀。 谁知道秦佳人的话大大出乎了罗秀逸的预料。 “楚家表哥圣眷正浓,将来不可限量,现在又要娶惠安郡主,以后的楚家我们只怕还高攀不起,楚表哥那么看重楚妹妹,楚妹妹在楚家举重若轻,不和她交好还等什么?至于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本就不在乎。” 楚筱悠已经尊荣到如此了吗?秦佳人要这么巴结她?罗秀逸被心里的酸涩和嫉妒啃噬的几乎要发狂,一路上都没有在说一句话。 她一路快步回了自己的院子,瞧见珊瑚和翡翠正站在院子里一个向着一个大声说话,污言秽语,简直让人难以忍受。 罗秀逸气的手都抖起来:“够了!” 两个人这才停了下来。 珊瑚却像是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又兴奋又激动指着翡翠对罗秀逸道:“她怀孕已经五个月了!” 翡翠吓坏了惊慌失措的看看珊瑚又看看罗秀逸,只知道机械的连连摆手否认。 罗秀逸脑子一下子有点乱,翡翠怀孕呢?什么时候?为什么她不知道?一个通房现在就怀了孩子,往后如何娶到大户人家的小姐做当家主母?娶不到家世好的主母,他们罗家怎么翻身?越想,她的思路越清晰,翡翠身上,从前种种的异常在她脑子里一一回放,有了怀孕这个结果,突然就解释的通了! 罗秀逸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让翡翠生下孩子!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镇定的道:“你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旦有人捅破,她的这个事情就完全无法再隐瞒下去,因为是不是怀孕几乎一目了然,翡翠强忍下心里的慌乱,点了点头:“是,是那次公子在外面喝醉酒回来后的事情,因为家里忙乱,奴婢自作主张倒掉了避子药,没想到却怀上了。”她说着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小姐,奴婢求您了,奴婢什么都不要,只要肚子里的孩子,您就放过这孩子吧,他是无辜的!” 罗秀逸抬手就给了翡翠一巴掌:“混账!” 她实在难以形容此刻的感受,背叛,欺骗,后怕,种种的情绪在她胸膛翻滚,让她的呼吸也难以平稳,她冷冷的吩咐:“把她关进柴房!” 珊瑚第一个响应,扭着翡翠的胳膊叫站起来,谁知道翡翠的情绪过于激动,一下子推倒了珊瑚跑了出去,一直跑进了秦家的园子里,被几个婆子抓了进来,珊瑚站在柴房门口向里面叫嚣,转身看见罗秀逸就笑着走到了跟前:“小姐不赏我么?要不是我发现的早,还不知道她要瞒到什么时候去。” 罗秀逸看也没看珊瑚进了屋子,珊瑚站在院子里发了一会呆才又仰起笑脸进了自己的屋子,这是她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安平王坐在主位上,心满意足的看着和吐蕃使者相谈甚欢的楚靖瑜,有一种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的感觉,陪同洽谈关于每年供奉问题的户部尚书左良看着安平王脸上的笑忍不住道:“王爷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安平王哈哈笑道:“左尚书这都看出来了?惭愧!惭愧!” 左良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你都恨不得敲锣打鼓在这里喊了,别人哪里还有看不出的?他心里想着面上不露,又恭喜了一番,看向楚靖瑜,听说皇上有意叫这小子入内阁,还是太后挡住,现在虽然没有什么官职,却也准许他御前行走,这样的荣耀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也羡慕不来,他想了想,客气的朝着楚靖瑜道:“楚状元休息休息。” 楚靖瑜转过了头,少年的眼睛清亮却又格外的坚毅,他说了如此关切的话,他的眼里却连一丝涟漪都没有,这样的平稳淡然,不是高傲,而是经历过大风大浪后看淡人世间一切的平淡,这样的心态叫左良大吃了一惊,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楚靖瑜和安平王一起出了驿站。 正文 89.第89章 安平王如同对待一个真正的晚辈一样拍了拍楚靖瑜的肩头, 语重心长的道:“只要你以后对我们惠安好就行,其他的都是虚的,不必强求。” 安平王害怕楚靖瑜家底太薄, 没有什么银钱,会为小定吃力。 楚靖瑜立刻义正言辞的道:“您说的什么话?一辈子一次的事情怎么能够马虎?就算是砸锅卖铁, 我也绝对不会叫惠安吃一点亏。” 楚靖瑜的态度大大的取悦了安平王,他连说了三个好,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出了一张大额的银票:“这个事情你就不要告诉别人了,就咱们两个知道, 算是我给你的一点补贴, 我也没有别的要求,就是一样,要对我女儿好!” 每年楚家原本的产业进项就有将近七万,这还不算他自己后面又新开的产业,满打满算, 一年至少也有十万两的收入, 实在不少这一千两的银子, 但楚靖瑜还是收下了,他恭敬的道了谢, 安平王才满意了, 又说楚靖瑜的官职问题:“你自己有什么打算, 也可以说一说, 说不定我也能帮上你的忙。” 楚靖瑜说了说自己的想法, 毕竟自己现在算是有妻子的人, 还是要取得妻子的同意的:“我是打算去陕西待上几年,好好的干出一些事情在回京城,到时候就算皇上叫我做什么,我也有底气。” 外地?他的女儿也怎么办? 安平王斟酌着道:“京城里不是一样能干出些成绩,为什么去那样的地方?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楚靖瑜笑着摇了摇头:“人生在世总要干出一些实实在在的事情,不是那种站在高处喊一喊的大事情,而是脚踩在黄土地惠利普通百姓的事,若在京城,身不由己,多半是要玩弄权势,其实非我所愿。” 有一瞬间,安平王甚至从楚靖瑜的身上感受到了沧桑,他和楚靖瑜向前走着,出了驿站的大门,街道上忽然热闹起来,安平王开口道:“你说的,我到并不反对。”却不知女儿是怎么想的。 两个人在街道上分开,楚靖瑜上了马,安平王上了马车。 路过醉春楼,里面出来了一群人,楚靖瑜还没有看清楚,众人都涌上来抱拳和楚靖瑜打招呼,谁不知道楚靖瑜是皇上的宠臣?现在他们这群进士说的好听是进士,说的难听点,其实什么都不是,往后能不能在朝廷顺利做官都未可知,以后混的比寻常百姓差,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楚靖瑜下了马和大家打了招呼,却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罗云飞混在同窗中,面色阴沉的看着楚靖瑜。 不知道谁撞了一下罗云飞,罗云飞狼狈的打了个咧贴,等站直了身子,大家都拥着楚靖瑜往前走去,罗云飞就被留在了原地,他想起昔日的辉煌,现在就越发心里记恨,楚靖瑜也不过是个小白脸,哪里有什么真本事! 等到楚靖瑜走了,罗云飞又走到刘承永身边,笑着道:“能不能进翰林院,还要刘兄多多在伯父面前替我美言几句。” 刘承永笑着道:“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当然会帮你的!” 罗云飞笑着拍了拍刘承永的肩膀道:“真兄弟!” 楚靖瑜的小厮路七不知道从哪里跃了出来,停在了楚靖瑜的马下,楚靖瑜就翻身下马,听得瘦高的路七道:“罗云飞跟前的丫头怀孕五个月了。” 楚靖瑜微微挑眉,想起罗云飞看他的眼神就笑了笑道:“去跟侯府的小八说,叫这个丫头逃出来,到时候你把她藏到庄子上去,以后我有用处。” 路七应了一声是,很快就淹没在人群里,一点踪迹都找不到,子骞嘟囔道:“他的功夫越来越厉害了。” 楚靖瑜笑看了他一眼:“你要是在不用功,我就叫路七教教你。” 子骞想起路七的严肃脸就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堆了一脸的笑:“奴才很用功的!” 安平王回了家里就去了王妃那里,去的时候王妃正在和女儿儿子说话,惠安郡主安静的坐在一旁,刘起正在夸张的夸赞楚靖瑜:“江林是个什么人,他当时都没看出来,当然我们当时都没有看出来,还以为他开始就带了个下人过来了,他要是不说,谁也看不出来,那份胆识和能耐,叫人深深的折服。” 安平王妃心情愉悦的笑了起来,惠安郡主也微微笑着抿了抿嘴。 下人给安平王行礼,安平王点了点头背着手进了屋子,安平王妃一看立刻就皱眉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安平王叹息了一声:“到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楚靖瑜,说是想去陕西那边做官。” 他说着抬眼看向自己的女儿。惠安郡主微微一怔。 安平王妃却变了脸:“去那边,他这是什么意思?我不同意!” 安平王看向了惠安郡主:“他倒是说的不错。” 安平王妃只是不管不顾的反对:“不行,他去了那边我们宁宁怎么办?等他去上几年回来成亲,我们宁宁多大了?他又多大了?只怕妾生的儿子都会喊人了!” 刘起忍不住道:“早点成亲,叫妹妹跟着去就行了,也不是多大的事呀!” 安平王妃狠狠的瞪了一眼刘起,刘起立刻闭上了嘴。 安平王妃还要说什么,惠安郡主开口道:“母妃别说了,不管他去哪里,我都愿意跟随,这辈子,上刀山,下火海,我奉陪到底。” 她的眼底是浓浓的笑,满身的光华看上去夺目耀眼。 安平王妃看的都怔住了。 楚靖瑜回去的时候,院子里竟然坐了好几个金银楼的掌柜,楚筱悠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微微笑着看着众人,看上去从容淡定,有种指挥千军万马的将气。 他便站在门口看了会,听得楚筱悠道:“我们送给安平王府的东西一定要精巧别致,各位拿过来的东西我也已经看过了,有几样也留下了,过会会叫人把钱送过去,剩下的若是还有什么好的,只管送过来就是,大家可都看见了,那边的四口箱子都是要填满的。” 众人看着箱子都是一惊,没想到下个小定会要这么多东西,填满四个这样的箱子,至少也要几万两,这可是比大单! 楚筱悠留了众人吃饭,大家都道还要回去准备东西,闲话了几句就起身告辞了,楚筱悠让福叔送了人出去。 一抬头看见了楚靖瑜,笑着迎上去:“哥哥回来了!” 楚靖瑜点了点头,又笑着道:“你现在越来越聪明了呀!” 楚筱悠不好意思的道:“好几天了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到是跑的累的不行,索性就把消息散出去,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到是省事儿了。” 又问楚靖瑜:“哥哥吃了吗?白芷新做了陕西那边的哨子面和肉夹馍,大家都说好,哥哥要不要再吃点?” 一副当家做主的派头。 楚靖瑜油然而生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点了点头道:“那就来个肉夹馍吧。” 楚筱悠和哥哥一起坐在树下,下人进来道:“洪公子来了。” 楚筱悠忍不住笑着道:“他这几日天天来的。” 楚靖瑜叹息了一声:“他说要给我做师爷,没想到是当真的。” 楚筱悠还不知道有这事,见了洪可就打趣:“洪师爷来啦。” 洪可涨红了脸,话也说不利索,过了半响才点了点头道:“嗯。” 楚筱悠忍不住又笑起来,她一看见洪可憨厚涨红了的脸就忍不住想逗逗,她叫丫头上了茶才起身离开。 楚筱悠回了自己的院子,又画了几个花样,请了周华顶过来:“周管事也帮我看看,选哪个合适。” 周华顶和楚筱悠商量着定了几个,周华定说了大概得制作周期,又翻开黄历选了个上新的好日子,周华顶才下去忙。 因为忙碌和充实,时间过的飞快,楚筱悠觉得心里也高兴,有了空闲时间她就睡了一会。 下午的时候才醒来,白芷带着小丫头进来侍候楚筱悠洗漱,绮画在一旁道:“清河县主的府上送了诗会的帖子。” 楚筱悠把细软的毛巾递给丫头,又擦了香脂才接过了烫金的帖子看了一眼,时间定的是本月的十一,那时候她也从香山上回来了,一时没事,去去也没什么,她想了想叫香草磨墨,提笔写了回帖。 苏荷看也不看楚筱悠的回帖,对坐在身旁的罗秀逸道:“上几次没有请她,不知道她心里怎么巴望着来,这次一请,她果然就来了。” 罗秀逸笑着道:“到时候,我一定帮县主出气。” 苏荷笑起来,脸上厚厚的□□扑簌簌的往下落,却端着贵小姐的架子:“所以我喜欢姐姐。” 看着这样的苏荷,罗秀逸油然生出一种优越感,也笑的矜持起来。 初八这日因为秦佳人进宫,侯府一大早就忙碌起来,亲朋好友来了好几桌,坐在一起为秦佳人送行,楼夫人牵着秦佳人的手,亲自把她送上了马车,还落了好几行的泪。 楼夫人一落泪别人也跟着落泪,场面一时还有些壮观。 由秦轩明和秦轩河兄弟两护送着到了皇城脚下,时间还没有到,等在外面的马车排成了长龙,又等了一会,才有太监出来喊话,入选的秀女下了马车排着队入宫,每个人只能带一个丫头几件贴身的东西,其余的都不行,暮□□临,厚重的宫门在身后关上,秦佳人忍不住向后看了一眼,不知道谁叹息了一声,这样的日子,竟然也有了几分悲怆的感觉。 翡翠坐在柴房里身上冷的哆嗦,她已经一整天没有吃饭了也没有人来找她,不知道公子回来了没?知不知道她被关起来?或许公子会救她的! 外面传来了响动,她立刻屏息凝神的去听,却是个陌生的丫头道:“公子说了,翡翠不该怀了他的孩子,要把大人孩子都打杀了!” 翡翠的脑子里一下子空白了下来,人止不住的开始颤抖,要杀了她?! 正文 90.第90章 翡翠的脑子里一下子空白了下来, 人止不住的开始颤抖,要杀了她?! 她该怎么办?! 柴房的门忽的开了,外面有个声音道:“再不跑就要被人抽筋剥皮了!” 翡翠有片刻被这声音控制住了, 求生的欲望让她向着门外的光亮奔了去。 罗云飞面色铁青的看着罗秀逸道:“怎么好好的人能叫她跑了,她要是跑出去嚷嚷了出来怎么办?” 罗秀逸忍了忍才道:“哥哥说的这是什么话?难道我想叫她跑出去乱说?” 罗云飞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好, 就沉默了下来,他这些日子简直受尽了白眼,为了进翰林院的事情费尽心思,感觉十分烦躁。 小厮九月进来道:“人没在侯府, 有人说看见她钻进了送菜的马车上跑出去了。” 他感觉屋子里的气氛不好就不敢在说话, 只垂手站在一旁。 罗云飞的火气又窜了上去,一脚踢翻了一个凳子:“混账东西!” 到底是罗秀逸机敏一些,连忙问九月:“大概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送菜送的早,出去也出去的早,大概辰时的事情了。” 现在已经未时了, 过去了差不多四个时辰了, 就算要找也没有地方去找。 罗秀逸深吸了一口气:“你去外面把消息传出去, 就说是翡翠偷了东西被关了起来,结果自己跑了, 现在是逃奴, 谁要是知道她去了哪里一定要告诉我们。” 九月应了一声, 连忙退出去。 罗秀逸看罗云飞很生气的样子就劝解道:“哥哥也不用很担心, 她出去的早, 看到的人也不多, 我们这样一说,大家多半也不会乱说的。” 这个府上的人到底有多会乱说罗云飞怎么会不知道,他想了想发狠的道:“她只身一人在外面,又怀着孩子,只怕也活不了多久!” 罗秀逸一怔,觉得这话说的也对,心里一松,面上也从容起来。 楚筱悠正在准备明天去香山的东西,路七跟着绮画走了进来,楚靖瑜不在的时候家里的事情都是向楚筱悠汇报的:“翡翠逃了出来,已经被我安置在京郊的庄子上了。” 楚筱悠也是刚知道翡翠的事情,她听了点了点头,又吩咐道:“给庄子上的人说,叫照顾好翡翠,把孩子好好生下来,我们会送她回去享福。” 公子说过,小姐的话等同于他的话,不能有丝毫质疑。 路七应了是:“小姐可还有什么吩咐?” 楚筱悠想起明日要去香山,想带老太太好好转转就吩咐:“在庄子上选个周正灵巧的媳妇,到时候我要用。在没有别的事情了,你去忙吧。” 楚筱悠说着微微一笑,明媚的如同朝阳,路七一下觉得头晕目眩,脑子里一片空白,跟着绮画晕晕乎乎的走了出去,等到了外面才觉得清醒了过来。 初九一大早,楚筱悠就坐上马车去了侯府,去的时候老太太早早就收拾好了,周夫人想要跟着去:“您好歹带个人一起去照应您,筱悠那孩子毕竟年纪太小了。” 老太太却不同意:“原就是出去散心的,你们跟上我到不自在,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要那么多人做什么,不要你们谁去!” 梳着飞仙髻穿着窄袖束腰儒群的楚筱悠恍如神仙妃子一般走了进来,挽住老太太的胳膊道:“舅母就放心吧,我保管能照顾好老太太的。” 老爷说楚靖瑜现在炙手可热,常常陪伴皇上左右,和阁老尚书为伴,别人奋斗一辈子也未必有的尊荣,他已经全有了。 这样一想,周夫人脸上的笑就更慈祥:“舅母哪里能不放心你,只不过是怕累着你了。” 楚筱悠听着笑了笑。 要走的时候楼夫人和楼玉儿众人都过来了,楼夫人居高临下的叮嘱楚筱悠:“老太太年纪大了,万事都要精细,你要是照看不好,有什么闪失,我可不答应!” 楼夫人忽然就在不掩饰自己对楚筱悠的不喜,大抵是觉得秦佳人进了宫,自己也在不是从前那样。 老太太听了就冷了脸,楚筱悠不想叫外祖母不高兴,笑着应是道:“您这样一说我也觉得,这样吧,您也一起去,照顾老太太必定不会有什么疏漏的!” 楼夫人巴不得不到老太太跟前立媳妇的规矩,老太太有多远走多远,好让她好好感受感受皇妃母亲的风光,又怎么会愿意去侍候老太太看老太太的脸色? 她冷冷的看了一眼楚筱悠,这个丫头年纪虽小,到是伶牙俐齿的会说话! 楼玉儿连忙圆场:“太太还有事,今日到去不了。” 老太太看也不看这些人,拉着楚筱悠的手向外走去。 送走了老太太,众人向回走,秦佳怡凑到罗秀逸跟前:“听下人说罗表哥一个怀孕的妾跑掉了?”她瞪着一双好奇的眼看着罗秀逸。 罗秀逸浑身一僵,这个消息怎么传的这么快,连秦佳怡都知道了?! 她随即愤慨的道:“这都是谁在胡说八道的?不过一个偷了东西的丫头跑掉了而已,怎么会传成这样?!” 秦佳怡立刻就信了,义愤填膺的说了几句,罗秀逸心不在焉的应付了几句。 楚筱悠拉了老太太坐了她的马车,老太太一辈子尊荣都被惊呆了,又厚又软的坐垫坐上去基本上感觉不到颠簸,又稳又舒服,固定在马车里的小桌子正好可以吸住上面的棋盘和茶碗。 楚筱悠解释了原因,弹簧和轮胎都是楚靖瑜闲暇时候研制出来的,都用在了自己的马车上,因为这些前所未有的东西,马车的舒适性也不是别人能比的。 楚靖瑜出门从来都是骑马,马车本身就是为楚筱悠做的,方方面面都考虑的很周到。 老太太忍不住感慨,虽然楚家只剩下兄妹两个,但是两个孩子互助互爱,这本身就是兴旺的兆头。 楚筱悠清脆悦耳的声音响了起来,老太太就把心头一点悲哀和惋惜都抛到了一旁,笑着和楚筱悠说起了话。 上山的时侯祖孙两个爬了小半的路,又特地试了试滑竿,老太太高兴的道:“从前做姑娘的时候不太喜欢坐这个,总觉得抛头露面不雅观,现在到觉得坐着看的更多更清楚。” 去了天一道观上了香休息了一会,楚家附近庄子上选出来的媳妇就被领了过来。 楚筱悠等着老太太休息好,就扶着老太太坐上滑竿往后山上去了。 秋天的田野山林间,除过泛黄的树叶就是忘不到头的凡硕的果实,树下都是繁忙的果农。跟着的媳妇聪明,说了几句田里的事情,见老太太爱听,越就说的绘声绘色起来。 老太太听的高兴,时不时的还要问几句,到了跟前还下去摘了几个果子,干活的农人见来了富贵人家,都围了过来,还带来了自己摘的果子。 老太太怜惜这些人不但叫人把果子都买了,还给了几个年纪大的人一些赏钱。 农人感恩戴德,老太太也觉得高兴。 晌午直接用了农家饭。 回了天一道观睡了午觉,起来又去了河边钓鱼。 老太太钓了好几条。 这么多年了,还从来没有哪一天像今天这样高兴松快过。 刘子文借口公务,常会叫楚靖瑜入宫,这一次忙完了手边的事情就叫楚靖瑜跟着向后宫走去。 一路上谁也不说话,楚靖瑜对后宫这种地方还是有几分遐想的,然而也不过过了几道宫门,豁然看见一片园子就听说到了后宫了。 刘子文淡淡的道:“朕今日叫新进宫的秀女们在华新亭表演歌舞,爱卿一起去看看吧。” 说完也不给楚靖瑜任何反对的机会就向前走去,楚靖瑜顿了顿也就跟了上去,说到底他那几分未抿的童心是很想去见识见识的。 这一次一共选入宫中三十八名秀女,数量上还是很多的,分住在几个宫中,级别只比普通的宫女高几分,但也就是这几天的时间,很快就会分出高低贵贱。 宫女们跳舞,楚靖瑜坐在刘子文身旁,看的很感兴趣,刘子文看了看楚靖瑜,忽的压低了声音问:“爱卿可曾尝过女人的滋味?” 没有! 楚靖瑜咳嗽了一声,点评了歌舞:“跳的不错。” 刘子文难得好心情的笑了笑。 场上轮到了入宫的秀女们,颜值果然高了很多,因为选这些女子的时候,家世的影响并不是很大,颜值就占了首位,楚靖瑜也没有料到自己的一句话竟然造就了今天这样的场面。 刘子文又笑着问楚靖瑜:“爱卿觉得这些秀女如何?朕心甚慰啊!” 楚靖瑜听的有些莫名其妙,欣慰什么?欣慰自己有这么多漂亮的女人?没想到皇上也这么爱炫耀,他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了一个合适的说法,开口道:“恭喜皇上!” 刘子文瞬间就冷了脸。 楚靖瑜心里叫苦不迭,不知道这个皇上怎么就如此喜怒无常,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刘子文招手叫了一个秀女到跟前侍候,楚靖瑜抬头看的时候竟然是秦佳人。 秦佳人在众人愤怒的眼神中都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跪在刘子文的身边,觉得手还在哆嗦。 楚靖瑜觉得怪怪的就只低头喝酒。 刘子文却变本加厉,又是给秦佳人喂饭,又是给秦佳人喂酒,秦佳人若撒了东西,他便亲昵的擦擦。 秦佳人在所有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羞红了脸,却品尝到了前所未有的自豪和骄傲,皇上就是只看中她一个,别人羡慕也羡慕不去! 刘子文又转头去看楚靖瑜眼睛漆黑幽深,仿佛有个无底洞一般:“朕心悦秦氏,你说,朕该封个她什么?” 楚靖瑜又意外了,他沉默了一会才道:“还是皇上自己裁决妥当一些。” 刘子文笑了笑,对身旁的苏景年道:“叫人拟旨意,朕要册封秦氏为才人。” 刚进宫就封才人,简直是一步登天。 秦佳人压抑着心里的狂喜,在众人几乎能把她灼透的目光中,跪下来谢恩。 到后来楚靖瑜找了好些借口才得以脱身。 回去的时候几乎筋疲力尽,王仁远要和他说什么他也没听到,几乎是倒头就睡着。 楚筱悠和外祖母度过了难忘的一天,祖孙两还约定,以后至少一个月出去一次。 到了十一去清河县主府上参加诗会这一天,楚筱悠起的并不早,还是像往常一样先跟着白芷练了一会拳脚功夫,慢悠悠的用了早饭,又读了一会书才去了清河县主府上。 正文 91.第91章 清河县主本来是没有什么资格开府的, 但因为皇上的特别厚爱,按照郡主府的规格给清河县主造府。 因为上一次诗会成功举办,使得清河县主府在某种程度上跻身清流, 也文雅起来,这一次的诗会来的人就更多了, 楚筱悠因为来的晚,门外的马车已经停到了巷子外,她坐在马车里等阮青上去通报。 苏荷正坐在亭子里和众人说话,因为她是主人的缘故, 显得十分从容不迫, 严姑姑从旁走来,站在苏荷身边道:“楚小姐来了,您出去迎一迎。” 她的语气听上去十分的恭敬,但却只有苏荷能听出这其中的不容置疑,苏荷脸上的笑立刻就僵硬了起来, 凭什么楚筱悠来了还要她出去迎接?!楚筱悠算个什么东西?! 然而严姑姑从来不命令什么, 但一但开口就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否则就有更厉害的手段等着她! 苏荷压着心头的怒火站了起来,严姑姑对着众人道:“县主去接个贵客, 众位小姐稍等。” 楚筱悠算个哪门子的贵客?! 但苏荷却不能让别人看出她的不情愿, 只得应和了一声。 楚筱悠等了片刻, 管事的严姑姑就和苏荷一起出来了, 严姑姑一脸的严肃, 苏荷一脸的不情愿, 楚筱悠多少就能明白些。 她向苏荷行礼,苏荷端着不说话,严姑姑咳嗽了一声,苏荷才不情愿的道:“起来吧,怎么来的这么晚?” 满脸的嫌弃。 楚筱悠却不理会苏荷,只和严姑姑说话:“好些日子没见,姑姑近来可好?” 苏荷被晾在了一旁。 总是一张严肃脸的严姑姑眉开眼笑。偏偏苏荷发作不得,只一张脸气的铁青。 罗秀逸因为诗才了得,被这些小姐们高看了一眼,她又向来会说话,身上有一种莫名的洒脱和清雅,到是在这群小姐中很受欢迎,又因为她这一次是帮着苏荷在招待这些小姐,更就多了几分气势和地位,所以简直如鱼得水,正在和梅玉和萧灵雁两个人说话,听得下人道苏荷回来了,转头去看,却先看到了苏荷身边走着的楚筱悠。 她梳着在简单不过的灵蛇髻,发髻的末端吐出一点米黄色的珍珠流苏,随着走动晃动出淡黄色的光,和她一身鹅黄的素面广袖襦裙交相辉映,让她看上去高挑优雅,说不出的动人,和她走在一起的苏荷,大概是为了显得尊贵,满头珠翠,衣裳上是金线纹路,要多华丽有多华丽,然而她微含着胸,姿态不够好,她的华丽和楚筱悠的简单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却越显出了楚筱悠的美和苏荷的卑微。 气势这种东西,有时候看起来真的很微妙,和容貌并不相关。 楚筱悠微微笑着走进了亭子里,大家才回过了神,萧灵雁垂了垂眸才抬起眼,却是第一个站出来和楚筱悠打招呼的:“妹妹来了。” 说着还微笑着挽住了楚筱悠的手。 楚筱悠笑着回应。 罗秀逸也开了口,吩咐丫头:“给楚小姐上茶。” 一派当家做主的气势,像是在宣示自己的主权。 楚筱悠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了下来,却又实在让人很难不注意到。 苏荷坐在一旁用高高在上的姿态微笑看着,是罗秀逸出来主持。 “因今日刚来,就先玩点有意思的,我们先来玩一把飞花令,谁若输了,就要受罚的,大家了可都同意?” 梅玉当先道:“罗姐姐最公平,就按罗姐姐说的来!” 罗秀逸笑了笑,转头去看苏荷:“县主觉得怎么样?” 苏荷一笑道:“大家都说你公平,当然按你说的来!” 罗秀逸这才道:“既然大家信我,那就由我先来说第一句。” 花谢花飞花满天。 萧灵雁接了第二句。 梨花院落溶溶月。 梅玉第三个。 苏荷慢悠悠的接了第四句。 零落梅花过残腊。 苏荷没有念过书,偏又喜欢玩弄这些东西,要说这些不是早就商定好的,楚筱悠怎么也没法相信。 她垂了头看着桌子上摆的四样点心,觉得一样梅花样的做的非常好看,就忍不住拿起来看。 忽的听到罗秀逸道:“楚妹妹要是答不上来就算输了。” 楚筱悠没留心就到了自己,要说她输,便输吧,她本也不在乎这些,前世没少受才名的带累,如今她更多的是几分厌烦。 罗秀逸是几分志得意满的笑,对楚筱悠道:“刚才大家说了信我,规矩也是我说了算,如今妹妹输了。我罚妹妹去做一件事情,妹妹可同意?” 楚筱悠淡淡的道:“愿赌服输。” 罗秀逸嘴角一挑,指着不远处的书房:“妹妹帮我们去书房里拿《陶怡居》的书。” 到是个文雅的惩罚,但实质上楚筱悠不觉得罗秀逸和苏荷会这么好心,不过她也不怕,她笑着站起来,拉着罗秀逸的手道:“姐姐陪我去吧,我怕走错了路。” 罗秀逸原本不想去,但又一想,却笑着答应了:“也好。” 书房的位置偏一些,转了几个弯,在一小片的竹林之后才看到了苏荷平淡无奇的书房。 罗秀逸在原地站定,笑吟吟的道:“妹妹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怎么就不愿意往前走。 楚筱悠垂了眸,声音又细又软:“姐姐陪我到门口吧,我害怕。” 罗秀逸鄙夷楚筱悠的胆小,心里却忍不住生出几分自得,停顿了片刻才矜持的道:“好吧。” 两个人一起上了台阶,在门口站定,罗秀逸又看向楚筱道:“好了,进去吧。” 门开了一点缝,里面的陈设基本都能看见,高大的书架上全部都是书本,像是和大儒的书房。 楚筱悠迈开了脚步,罗秀逸甚至愉悦的微微眯起了眼,好像是看到了什么美景。 然而变故陡生,楚筱悠不知道怎么没走好,歪了一下,一下子撞向了罗秀逸,罗秀逸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向书房里跌了进去。 顷刻之间,罗秀逸的惊呼声都被从天而降的一盆漆黑的墨汁给淹没了,书房的门大开,一个铁盆咣当着落在地上。 多么幼稚的把戏,然而羞辱人却是如此有效,黑漆漆的墨汁淋在头脸上,连眉眼都看不清楚,从头到脚都是乌黑,却在张口的时候看到了一口白牙,说不出的滑稽可笑。 楚筱悠在罗秀逸耳边低低的说了一句话,罗秀逸不知道是冷还是怎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楚筱悠还没有笑,别的人却笑了。 原来是苏荷带着众人过来了,说是来接人,实质却是来看笑话的。 苏荷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完好无损的楚筱悠和狼狈不堪的罗秀逸,还是梅玉先反应了过来,吩咐丫头:“快带罗姐姐下去洗漱。” 罗秀逸的一张脸上虽然看不见表情,却能真切的感受到她的怒火,好像恨不得要把楚筱悠生吞了,楚筱悠却看也不看罗秀逸一眼,好像完全感受不到她的心思。 罗秀逸路过苏荷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没走好,又摔了一跤,立刻和苏荷滚成了一团,那漆黑的墨汁染在了苏荷华贵的衣裳上,苏荷尖叫连连。 好好的一个诗会,叫一盆墨汁搅和的又热闹又滑稽。 下人们涌上去,七手八脚的把两个人扶起来。苏荷到底没遇到过这种事情只是哭。 还是萧灵雁先出来道:“还不把县主也送回去?” 下人才把苏荷送了回去,严姑姑也赶了过来。 萧家这种因为出了一个当朝太后,一下子从没落贵族到了权利巅峰没怎么有底蕴的世家也很看不上县主府的做派,又乱又没主见,要不是因为今日楚筱悠来,她是不愿意给一个末流的县主捧场的。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楚筱悠格外关注,就好像注定的彼此之间要发生些什么事一样。 梅玉忽然向楚筱悠发难,咄咄逼人的道:“说,你到底把罗姐姐怎么呢?” 明眼人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是县主府的问题,要是在问就要牵扯上主家,这样不礼貌的事情,大家都不会做,偏偏梅玉这么没有眼力见。 楚筱悠淡淡的看向梅玉:“梅小姐是觉得到这里取书是我的意思,还是觉得我能变出来一盆墨?” 梅玉一下子哑口无言。 整件事情都是罗秀逸在主导,而这里能出现一盆墨说明这事情苏荷也是知情的,一看就是想要戏弄别人,却自己遭了秧,说到底,是自作自受。 楚筱悠向亭子走去,萧灵雁追了上去:“妹妹可还好?”看上去非常关切。 萧家的这两位出彩的姑娘,楚筱悠却看不出来她们在想什么,又实在难有亲切感。 她礼貌又疏离的点头:“多谢萧小姐关心。” 萧灵雁好像没有感受到楚筱悠的拒绝还是自顾自的道:“我们都看的出她们在做什么,叫你受委屈了。” 楚筱悠笑了笑,却没说话。 进了亭子,坐了一会,苏荷才来,却没有见到罗秀逸。毕竟苏荷的衣裳好换,而罗秀逸的头脸却不好收拾。 楚筱提出来要走,苏荷冷冷的笑道:“宴还没结束,怎么能随便就走?” 萧灵雁却道:“怎么,我们想走还走不得?” 说着又朝着楚筱悠微微颔首,示意楚筱悠不要担心。 既然有人开口,楚筱筱就保持了沉默。 白家的一位小姐打圆场:“既然是诗会,自然要做诗,大家一人做一首诗,也算不虚此行。” 因为出了刚才的事情,大家都不想待下去,这样一说,众人都立刻响应。 苏荷的面色好了一些,下人摆了笔墨纸砚。 苏荷提了菊花这个题,叫众人作诗,不限韵脚,自由发挥。 这个提议到不错。 楚筱悠从前的时候不知道做过多少菊花的诗词,到了如今却鲜少沾染,但她也不屑于掩饰自己的才华,几乎是提笔就成。 萧灵雁的目光时不时的落在楚筱悠的身上,见她已经写完了心里微微一惊,这么快就写了出来,不知道是怎样的? 苏荷自然也看见了,她冷冷一笑,提笔把她早就让人准备好的一首诗写了出来,这是她叫外面的进士以女子的口吻写的,比这些闺中的小姐们的肯定要好千百倍! 大家陆陆续续的做完了,放在了苏荷跟前,苏荷一眼就看见了楚筱悠的纸张,挑出来道:“先看这位妹妹的。” 她说着读了出来。 问菊 欲讯秋情众莫知,喃喃负手扣东篱。 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谁迟? 圃露庭霜何寂寞?雁归蛩病可相思? 莫言举世无谈者,解语何妨话片时。 人群里忽然静悄悄的,苏荷并不懂这些,却夜觉出这首诗的与众不同,面色变的不好。 萧灵雁有片刻的僵硬。 还是刚才的白小姐一把抽过自己的诗揉碎,笑着道:“不必在看了,肯定是这个妹妹的诗拔了头筹。” 大家都应和的点头,听说是楚筱悠做的,对楚筱悠也刮目相看起来。 从前这样目光她见的太多,楚筱悠乘机告辞,对于别人怎样评论,并不感兴趣,她的能力如何,她自己清楚,并不需要别人来告诉她! 罗秀逸站在一旁看着愤怒的苏荷,她心里又何尝不恨?要不是楚筱悠作怪,她今天也不会丢尽脸面叫人看了她的笑话,她安慰苏荷道:“今天的事情一定是楚筱悠蓄谋好的,故意开叫县主和我出丑,在炫耀自己文采,要不是她,县主也不至于白费了这么一番功夫!” 罗秀逸几乎算是在胡说八道了,可苏荷偏偏就能听进去,她愤恨的道:“你说的对!我是不会绕过楚筱悠的!” 或许是因为有一个人和自己希望恨楚筱悠,罗秀逸的心情莫名的好了几分,但她又想起了楚筱悠说话:“翡翠在我手上。”她的心又止不住哆嗦了一下,楚筱悠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是真的,她又该怎么办?! 上了马车,白芷在楚筱悠身边低声道:“刚才有人弹了石子,要不然罗秀逸不会跌倒。” 楚筱悠也觉得罗秀逸跌倒的姿势有些怪异,但她想起了严姑姑,又觉得这件事情似乎是理所应当的一般。 正文 92.第92章 苍茫又贫瘠的黄土地上溅在地上的鲜血和落在地上的人头, 都有一种别样的刺目,像是谁在地上写出了一个大大的死字一样,站在刘曦身后的陕西官员像是被人扼住的脖子, 瞪圆了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那些开始的时候一味轻视刘曦的人, 在此刻只剩下了恐惧,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被砍头的人是不是他,而这位小太子, 比众人所知要厉害太多。 夕阳西下, 秋末的街道上行人也稀少起来,然而金色的光勾勒出一副金色的画,那站在街道中央的穿着一身铠甲的少年却也柔软进了画里,楚筱悠掀起帘子看见,眉眼之间都盛了笑, 叫了一声:“刘曦!” 刘曦微微笑着, 大步向楚筱悠走去。 楚筱悠已经有好些时间没有见到刘曦, 也不见他回信,现在忽然见到, 才发觉, 她心里是有几分想念的, 她笑着叫刘曦上马车, 刘曦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坚硬的铠甲, 这样的衣裳是坐不进马车里的, 他脸上忽的显出几分懊恼,为什么没有换了衣裳再来? 楚筱悠抿嘴笑着,转身叫绮画倒了一杯茶水,她端着递给了刘曦,向外探了探身子,靠近了一些道:“最近可好?”她的声音绵软动听,眼眸明亮,刘曦顿时觉得满身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他开了口,还有几分沙哑:“因为去了一趟陕西,处理了一些事情,所以最近没能去见你,但一切都好,你不要为我担心。” 仔细看,他的面庞确实有被风霜侵袭的痕迹,但却因为有了棱角,更显出几分坚毅的气概,穿着一身的铠甲,有种顶天立地的感觉。 “都办妥了么?” 楚筱悠的鬓发垂了下来,刘曦忍不住给她别在耳后,在楚筱悠清亮的眼注视下,忍不住多说几句:“那些做官的,真是叫人失望,甘肃匪患严重,却实际上官匪勾结,匪徒把抢来的东西送给官员,官员反过来支持纵容匪徒,我一路走过去,那个地方,十室九空。” 楚筱悠还不知道有这样的事:“说来说去,受苦的还是百姓,你去了一趟,以后肯定会好起来的!” 没想到楚筱悠这么信任他! 刘曦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却又有些沉重的道:“治标不治本,后续的事情还要有个专门的官员长期治理,才能见效。” 楚筱悠应钦佩的目光看着刘曦,刘曦觉得自己简直无所不能。 胡小六不知道从哪蹿了出来,硬着头皮走到跟前道:“太子殿下,皇上急招您进宫。” 楚筱悠才恍然反应过来,刘曦应该是一进城就来找她的,她觉得又好气又心疼,连忙催促刘曦:“正事要紧,你快走吧。” 刘曦点头,想了想道:“听说你最近在给你哥哥忙活小定的事情,等过两天我忙完了,带你去个地方看看。” 楚筱悠答应了一声,生怕耽搁了刘曦的事:“你快走吧,我等你!” 刘曦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点了点头却道:“你先走,我看着你走。” 有时候觉得他很了不得,有时候又觉得他满身的孩子气,满满都是孩子的执着。 楚筱悠好笑的进了马车,车夫赶着马车向前走去,走了一节子,楚筱悠掀起马车帘子向外看,刘曦还站在哪里,金色里泛起几分青色的光线里,刘曦还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远的方向,看起来,竟然有几分萧索,楚筱悠忍不住叹息了一声,人和人之间,有时候,真的很微妙。 直到楚筱悠的马车看不见,刘曦才收回了目光。 胡小六连忙道:“皇上叫您入宫,说萧起年弹劾您滥杀无辜。” 刘曦的眼里连一丝涟漪都没有,在原地站了一会却开口道:“叫严姑姑过来。” 胡小六着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却不敢说什么,只能一路跑着去叫了严姑姑过来。 严姑姑被胡小六拽着跑过来,一路上气喘吁吁。 刘曦一开口,胡小六差点惊掉了下巴,这么火烧眉毛的时候,太子竟然还关心的是楚小姐?!美色误人! 严姑姑就把今天的事情说了说。 听说苏荷又在为难楚筱悠了,他恨不得捧在手心里的姑娘,哪里能允许别人欺负。 刘曦冷冷的道:“叫她去庙里住着,住到知道自己的错在回来。” 庙里清修,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干苦力,寻常人都受不住,严姑姑应了是。 刘曦这才不紧不慢的上了马,向皇宫而去。 萧起年站在一旁,刘起坐在另一旁。 萧起年的唾沫星子四溅:“如此滥杀朝廷命官,叫朝臣们以后谁还敢在做事?太子如此,就是蔑视王法,要秉公处理。” 刘子文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看向刘起:“齐王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刘起刚封了齐王,在外面也有了府邸,他看了一眼萧起年淡淡的道:“还是等太子来了再说,毕竟现在都是一面之词。” 坐在一旁的楚靖瑜忍不住多看一眼刘起,没想到他会说出这公正的话。 正好刘曦到了,刘子文宣了刘曦进殿。 他还穿着一身的铠甲,像是从战场上归来的将军,跪下行礼道:“儿臣幸不辱使命,以将罪臣诛杀!” 他说着奉还了尚方宝剑。 刘子文接过了剑,冷冷的看了一眼萧起年:“爱卿要是觉得太子杀的不对,那么现在就来和真说说。” 既然有尚方宝剑,就是在代表皇上行事,没有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 萧起年顿时傻眼了,怎么没人告诉他,太子是带了这东西去的?! 正文 93.第93章 萧贵妃听说父亲萧起年被罚跪在了紫宸殿外, 她忍不住站起来看着坐在一旁喝茶吃点心的刘起:“你刚从那边过来,知不知道?” 刘起满不在乎的道:“知道啊,怎么呢?” 萧贵妃深吸了一口气:“太子如今都开始为你父皇办事, 你要是在这样下去,如何能和太子争?” 刘起笑了笑, 眉眼看上去和萧贵妃十分相似:“我为什么要和太子争?” 萧贵妃气的差点爆粗口,看着刘起往外走,严厉的道:“你去干什么?” “母妃不要管了!” 紫宸殿上,大臣们为了陕西的事情又争论起来, 现在迫在眉睫的是叫个人去陕西治理, 但是却没有人愿意去,那个地方虽然是军事重地,但是物产不够丰富,民风强悍,一般人去了, 多半讨不到好处, 所以当地的文官, 都不怎么好做。 因此,当楚靖瑜亲自请愿的时候, 大家都吃了一惊。 安平王叹息了一声, 他原本想着这事情说不定就这么过去了, 但却没有想到正好有这个由头出现。 刘子文沉默下来, 当初楚靖瑜说没有他做不成的事情, 他还觉得楚靖瑜在夸海口, 却没想到真的就要应验了,他是个皇帝,要为万民着想,陕西那个地方需要一个有魄力,有能力有担当的人去,楚靖瑜在合适不过。 他的心里有几分酸涩几分哀伤,却很快就被其他的东西所替代,他威严的看向楚靖瑜道:“你可想清楚呢?” “臣想的非常清楚!” 楚靖瑜的声音里透着坚定不移,目光悠远绵长,像是已经看到了远处。 不少人都为楚靖瑜惋惜,纷纷议论是不是楚靖瑜要失宠了?目光里难免透出幸灾乐祸。 刘曦却微微有些走神,要是楚靖瑜走了,那么楚筱悠是不是会跟着去? 这样一想,他就煎熬起来,整个早朝都心不在焉。 楚筱悠听阮七说了外面的事 “我哥哥被封为陕西知府吗?知不知道什么时候要走?” 阮七摇头道:“眼看就要过年了,只怕还是要过完年在走的,不过具体的,也要等公子回来在说。” 但子骞回来传话道:“丁老先生进宫面见皇上,公子要陪着,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 楚筱悠点了点头,才叫两个人退出去,绮画进来道:“那个刘公子在外面等着小姐。”刘公子只会是刘曦,其他人,下人也不会通报到她这里,楚筱悠起身去换了一身简单的衣裳,带着白芷出了门。 刘曦站在门外,束着金冠,穿着一身柔和的浅蓝的长袍,卸掉了满身的光华,像个儒雅的学子。 楚筱悠走到他跟前,忽的发觉自己竟然比刘曦要矮半个头的样子,多少有些不服气:“我们年纪相差不大,你怎么比我高这么多?” 或许是因为过于熟稔,这样的开场对白也不让人觉得突兀,刘曦觉得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微笑着道:“别着急,总有一天你会长高的。” 楚筱悠也觉得自己矫情了些,笑起来道:“我们现在去哪里?” “先上马车吧。” 楚筱悠应了一声,刘曦扶着她上了马车。 马车帘子放下来,里面光线暗下来,刘曦欲言又止,心里反复思量着该要怎么问出口。 楚筱悠浑然不觉,向外看着:“这是去哪?” 刘曦有些漫不经心的道:“你不是在准备金银首饰么?我带你去内务府看看,那里摆着不少好东西,你若有喜欢的,就拿过来。” 内务府的东西她怎么能够随便就拿? 楚筱悠一怔,刘曦却解读成了她不高兴,想了想道:“如果你嫌那里的东西不好,宫里正好造了一批新东西,我叫人给你抬一箱子过来,你用一些,给安平王府那边送一些,怎么样?” 他认真的看着楚筱悠的眼睛,有种一丝不苟的感觉。 楚筱悠也不是没见过世面,但还是被刘曦的豪气给震慑住了,还有他在面对她的情绪的时候这种一丝不苟态度,让人觉得又好笑又无奈。 楚筱悠忍不住放柔了声音解释:“不是,我只是害怕给你添麻烦。” 刘曦压下嘴角的笑意:“若是连这么点权利都没有,那我还做什么太子。” 难得他愿意炫耀自己的身份,楚筱悠很捧场的道:“太子爷威武!” 两个人都笑起来。 胡小六却觉得有些心酸,太子也就和楚小姐在一起的时候才会这么开怀的笑。 真就去了内务府。 内务府坐落在皇城根,门口看起来实在平凡无奇,一路上楚筱悠跟着刘曦向里走去,一个人也没有,可能是刘曦早叫人来打了招呼的原因,楚筱悠的脑子却有点不够用,在刘曦身边低声问:“为什么看不见人,是不是内务府的人今日都休息?” 她看上去迷迷糊糊的,连眼里都有几分迷蒙,看着是真的被这问题难住了。 刘曦几乎想要伸手揉揉她毛茸茸的脑袋,克制了半响,认真严谨的向楚筱悠解释:“是我提前叫胡小六过来打招呼的。” 楚筱悠也反映了过来,因为彼此之间熟悉,楚筱悠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笑起来道:“啊呀,是我糊涂了!” 直接去的库房,很多间库房连在一起,足有一个好几进的院子大,楚筱悠路过一个一人高的珊瑚树的时候多看了几眼,刘曦转头就吩咐胡小六:“一会把这个也给楚小姐送过去。” 楚筱悠听着有些生气的道:“你若这样,我便连看也不敢看了!” 刘曦大概没有想到楚筱悠会生气,那样冷淡的一个人怔了怔,堆上了一脸讨好的笑:“你若不喜欢,我不叫人送你就行了。” 楚筱悠其实也就是随便说说,谁知道刘曦会这么认真,堂堂太子爷,露着这样的神情,楚筱悠又心疼起来,拉住刘曦的袖子:“我也没生气,就是不想要,好了,我们快走吧。” 然而才走了两步,听到外面有人喊:“做什么?” 这声音,既熟悉又陌生。 楚筱悠一听就知道是刘起来了,她往刘曦身后站了站,转过身就看见了刘起,狮子一样,一脸的愤怒。 反正有刘曦在,楚筱悠打定主意不和刘起说话,她就只拽着刘曦的袖子,藏在刘曦身后,谁知道这个举动却激怒了刘起,他一面吼,一面不管不顾的冲上来道:“你站在他的身后是什么意思?他是你什么人?!” 上来就要撕扯楚筱悠。 刘曦冷了脸,手一抬就把刘起掀翻在地上。 刘起却像疯了一样,不管不顾的向前冲。 他真的是个很难让人理解的人,连表达喜爱,都是如此不同。 楚筱悠不知道怎么就被连同刘曦和刘起一起带进了来仪宫,进宫的路上,她有些迁怒的瞪了一眼刘曦,刘曦却只是温和的向她道:“你不要害怕,万事都有我,一切都是我来说。” 楚筱悠立刻就没脾气了,她想着从前的罗秀逸进宫是被太后嘉奖,她这算是什么?不知道的人肯定会说她是红颜祸水,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这真是叫人人觉得莫名其妙! 楚筱悠是没有见过萧太后和萧贵妃的,这些人对她来说都太过遥远,太过不真实。 在这样幽暗却又狭长的宫殿里,看高高在上的那位威仪的萧太后和美艳的萧贵妃却总觉得冷冰冰的。 楚筱悠跪下行礼,萧太后的声音传了过来:“起来吧。” 楚筱悠站了起来。 刘起连忙道:“快叫人给她端个凳子,你看她都瘦成什么样呢?” 有一瞬间,萧贵妃莫名的有些担心自己的儿子,明明那么在乎,怎么就是这样一脸的嫌弃,连个话也不会说,真是叫人操心! 楚筱悠深吸一口气,这个刘起真是会找事,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不是把她架在火上烤么? 她不等别人说什么,垂着头向刘起行礼道:“多谢齐王好意,不必了。” 她的回答干脆果决。 萧太后到正眼看了看楚筱悠。 难怪这么小的孩子就争她,确实长的好看,假以时日,必定是倾国倾城之姿,只可惜这种会叫亲兄弟起争执的女人,向来是留不的的,上一次听说也是因为这个女子,这一次又是,要不是因为牵扯了太子和齐王,她早就叫人杀了! 萧太后的眼如实质般落在楚筱悠的身上,声音里有几分冷酷:“你自己说说,该当何罪?” 一上来就问错,从气势上就压倒了对方,楚筱悠要是个真正的孩子,肯定早就吓哭了。 有时候真要感谢上一世的苦难,让她可以更从容的面对这一世的苦难。 楚筱悠不徐不疾的道:“听说太子可以帮臣女哥哥挑选几件内务府的首饰,给臣女的哥哥做小定之用,又因为哥哥不在,所以臣女斗胆跟着去了,谁知道齐王殿下冲进来就和太子起了冲突,其余的臣女一概不知。” 一句话,把责任都推了个干净,还把问题都推在了刘起身上。 萧太后冷笑,这种仗着自己有几分容貌几分聪明的小姑娘们真就以为别的人都是傻子了么?就算不能随便杀了,但打几下她还做的了主。 “掌嘴!” 楚筱悠很意外,但又觉得,这些人的世界大概就是这样,她还没有开口,刘曦就站在她前面道:“启禀皇祖母,楚筱悠打不得。” 萧太后挑了挑眉,换了个姿势道:“打不得?你倒是说说怎么打不得?” “陕西匪患严重,皇祖母应该也知道,她的哥哥楚靖瑜刚刚自请去陕西做知府,这样的为国为民的忠义之士的家眷,若是随随便便动手就打,那岂不是叫天下人笑话?” 这个太子,做事手段狠辣还会给人带高帽子。 “我若非要打呢?” “孙儿愿为她受过!” 刘起不知道怎么想的又喊起来:“孙儿也愿意!” 楚筱悠因这一句话,差点气的吐血,刘起真的是故意来坑她的! 殿外忽然响起了太监的声音,高呼皇上驾到。 萧太后忍不住看了一眼楚筱悠,没想到这么小个孩子,惊动的人倒是不少。 刘子文进来坐在了太后的下首,谁也不看就吩咐:“快扶楚小姐起来。” 刘曦伸了手,刘起也冲了上去,楚筱悠连忙自己站起来。 太后冷脸看着刘子文:“皇上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么?” “知道。”刘子文淡淡的道:“太子和齐王都去奉先殿跪祖宗去。” 这些年,太后和皇上之间,尽量是不起冲突的,刘子文也很少在太后面前如此的强势不给面子,好像太后真要说什么,就会立刻翻脸一样。 刘曦和刘起兄弟两个向外走去。 还是萧贵妃打破了僵局:“皇上说的是,来人,快送楚小姐回去,好生安抚,不要吓着她。” 萧太后看了一眼萧贵妃,最终保持了沉默。 楚筱悠被宫人客气的送了出去。 楚筱悠出了门就看见了正站在门口等她的楚靖瑜,她高兴的迎了上去。 楚靖瑜看她气色不错,知道她没受什么委屈,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道:“傻丫头,你知不知道你刚刚是死里逃生?要是皇上不去,他们一定会把你折腾的半死!” 楚筱悠抓住楚靖瑜的胳膊,缓了缓又笑起来:“我这不是没事么?” 楚靖瑜正好得了机会,语重心长的教导了楚筱悠,和这些男孩子们,离的远一些。 直到回了家,楚筱悠才有空问一句:“哥哥什么时候去陕西?” “下个月下了小定就走,年前必须过去,不然只怕那边会有大事。” 没想到走的这么急。 正文 94.第94章 “那样的祸端杀了就行了, 留下做什么?” 萧太后冰冰凉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萧贵妃笑起来,捧给萧太后一碗茶水:“姑母不要着急,我留下那孩子是有用意的。” “什么用意?” “因为, 起儿在乎呀。” 太监尖细的声音响了起来,刘起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萧贵妃微微笑着看着刘起。 “你知道楚小姐为什么只和太子在一起,却不正眼看你么?” 刘起转头,认真的看向了萧贵妃:“为什么?” “因为,太子是太子, 而你只是个齐王, 君臣之别。” 刘起怔住了。 萧太后垂了眸端起了茶水,不徐不疾的抿了一口,今年各地多灾,连这雨前龙井的口味都不怎么样了。 楚靖瑜的意思要楚筱悠过完年,天气暖和了在去陕西那边, 到时候那边也都收拾好了, 但楚筱悠却不愿意, 她拉着王仁远向楚靖瑜道:“我已经长大了,可以帮忙了, 到时候去了哥哥只管忙公事, 后宅的事情都交给我处置, 而且, 你要是不要我去, 我也会自己坐着马车偷偷跑去的!” 楚靖瑜也没想到妹妹会这么坚决, 想了想觉得妹妹现在的身体已经不是从前可比,既然她愿意,那就叫一起跟着行了。 王仁远叹息着道:“我怎么觉得,以后我们兄妹三个,像现在这样聚在一起的时间几乎是不会有了?” 楚靖瑜和和楚筱悠都是一愣,生出了离别的伤感。 后面的日子一下子就忙碌起来,楚筱悠整日的忙碌着小定的东西,以及走的时候要带走的东西,秦侯府那边还有很多东西,也都要收拾整理带走,还不知道要去几年,什么时候能回来。 刘珍珠来的时候,屋子里的东西都被翻了出来,院子里到处都是物件,楚筱悠笑着在侧间招待里刘珍珠。 刘珍珠憔悴了不少:“听说你们要走,我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楚筱悠觉得和刘珍珠也不用怎么客气,彼此都很熟悉,算是很好的朋友了,她就直接道:“我都快忙坏了,亏的姐姐过来了,姐姐快帮我把这些药带走的东西造个册子。” 楚筱悠的这种亲昵中的直爽,叫刘珍珠心情忽的好了很多,她笑着站起来道:“难得你不嫌弃,闲话不多说,我这就帮你做!” 楚筱悠也很喜欢刘珍珠的爽利。 安平王和王平王妃一脸的沉重,楚靖瑜走的这么急,惠安怎么办?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一家子人正沉默着,下人通报楚靖瑜来了,安平王和安平王妃对视了一眼,叫人请了楚靖瑜进来,又叫惠安郡主退到了内间。 没一会,穿着一身简单的杭稠长袍的楚靖瑜大步走了进来,他一向看上去很精神,总有一种坚不可摧的气势,只要站在那里就叫人觉得可以信任可以依靠,更重要的是,安平王妃听说楚靖瑜到现在也没有贴身服侍的丫头,更不要说什么小妾和通房,心里立刻就更满意了,所以看着楚靖瑜的目光就更加和慈祥。 等楚靖瑜坐下,才开口问:“吃了没?我叫厨房给你做一点吃食去?” 安平王妃能这样说,楚靖瑜心里就有底了,他笑着道:“因为刚从驿站回来,那里的东西都不怎么好吃,所以也没怎么吃,肚子正饿着,您叫人给我下一碗面就行了。” 安平王妃没想到楚靖瑜真的会说自己饿了,顿了顿又觉得他这样的表现正是说明他把安平王府当成了自己的家,才会有这么自然的表现。 安平王妃就更高兴了,吩咐了丫头下去:“下一碗面,做几样小菜。” 安平王忍不住看向了楚靖瑜,这小子这么能耐,一句话就把王妃搞定了,要是这么容易,也太便宜这小子了!他故意严肃的问道:“下个月就要去陕西了,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谁知道楚靖瑜还没有说话,安平王妃却不乐意了:“好好的跟孩子说话,这么严肃做什么?!” 安平王脸上的神情立刻僵硬了下来,还是楚靖瑜体贴的给他解围,认真的回答了这个问题:“我今天正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因为下个月就要走,回来的时候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实在是觉得委屈了惠安,但请岳父岳母放心,不管是什么时候,我身边绝对不会添任何一个妾或者通房,自始至终只有惠安一个!” 大底是没有想到楚靖瑜会这样说,安平王和安平王妃都怔住了。 躲在内间的惠安郡主感动的流下了眼泪,她何德何能,将要和这样一个看重她的男人白头到老?! 安平王妃反映了过来,顿了顿道:“既然你把话说到了这份上,我不防也和你透个底,我们惠安说了,不管你去哪里,她都愿意跟着,既然是下个月就要走,那你就先走吧,来年开春,叫世子送惠安去陕西和你完婚!” 楚靖瑜立刻站了起来,深深的鞠了一躬:“多谢岳父岳母信任,我绝对不会辜负二老和惠安对我的厚望!” 几句话,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大家皆大欢喜。 楚靖瑜吃了一顿热乎的饭菜,众人相谈甚欢。 临走的时候,惠安郡主追了出来,她穿着一件鲜红的云锦大裳,正好起了风,将她的发丝和裙角都吹了起来,和她微红的面颊一起,看上去说不出的鲜活动人,楚靖瑜微微笑起来,听她道:“我想要告诉你,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支持,不论别人怎样说!” 有时候,一瞬间的感动,就是一生。 楚靖瑜的心觉得温暖又柔软。 因为有了刘珍珠的帮助,东西几天就整理了出来,楚筱悠抽空去了一趟秦侯府,又是开的角门,连个上来打招呼的下人也没有。 楚筱悠的心很平静,因为他哥哥忽然要去陕西那么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地方,大家都说他哥哥失了圣宠,除过一如既往每日都来的洪可之外,其他人都很少登门。 秦侯府会有这样的表现,她觉得很正常。 她缓步去了老太太的院子,吉祥一如既往的热情的迎了出来:“老太太整天的念叨,说是小姐怎么也要来一趟的。” 楚筱悠觉得心里温暖如春,和吉祥一起走了进去,屋子里摆着几大箱子的东西,楚筱悠有些意外,行了礼,老太太叹息的把她搂在怀里:“我看的出,你哥哥是个干大事的人,如今你大表姐封了才人,家里正张扬的时候,难免会怠慢你,你千万不要不要往心里去。” 楚筱悠笑着挽着老太太的胳膊道:“怎么会?只要您喜欢我,别的我都不会在乎。” 老太太笑了笑,给她指着看那箱子里的东西:“从前有个旧识,是在那边待过的,说是到了冬天,虽然不及这边冷,却风沙大,还有那边的人情来往,大家都喜欢又大又亮的宝石和金器,什么东西都讲究大,我给你预备了些过冬的衣裳,和一些送礼的东西,你一并带过去吧。” 也只有真正关心的人,才会考虑的这么仔细,一想到自己要去这么久,楚筱悠又不舍起来,靠在老太太的肩膀上,难过的道:“我若走了,您怎么办?” 老太太心里又如何能舍得? 她却笑起来,摸着楚筱悠的小脑袋道:“傻孩子,我身边这么多儿子孙子孙女,便是你走了,也多的是人照顾我这个老太婆,不用你担心我!” 楚筱悠不想让气氛太悲伤,勉强笑了笑。 正好秦佳悦和罗秀逸一起来了,秦佳悦自始至终都是那种不远不近的态度,现在看,她倒是个非常有想法的人,罗秀逸却少有的热情,大概她觉得楚筱悠倒霉了,该她摆出这种施舍的态度了。 罗秀逸笑着问了楚筱悠,又叹息着道:“妹妹也要去那苦寒之地了,想想真是叫人于心不忍。” 楚筱悠不想理会她,她只想陪陪老太太,就提议去园子里走走。 罗秀逸兴致高昂的跟着一起去了。 等到楚筱悠下午的时候离开,只楼玉儿过来看了看,说起来,楼玉儿也是个很有些想法的人。 罗秀逸把楚筱悠一直送上了马车,等着众人都离开了,笑吟吟的对楚筱悠道:“妹妹可能不知道,那边的风沙大,再美的脸蛋都会吹的粗糙起来,去上几年,还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有的人在那里做官会丢命,有的人要待一辈子,一想到永远要见不到妹妹了,我心里到有些伤心。” 罗秀逸肯定不知道,有时候她是想一刀刺破他的喉咙的,楚筱悠坐在马车里,笑看着罗秀逸,朝罗秀逸招手:“姐姐过来一些。” 罗秀逸就大方的靠近了些,她到想听听,楚筱悠能说个什么话。 她凑近了楚筱悠,只闻到了一阵清幽精致的香气,她止不住的思绪飘的有些远,脖子上的冰凉却把她拉回了现实,她低头一看,锋利的小刀反着幽幽的白光,紧紧的贴在了她纤细的脖子上,好像下一秒就会有喷涌的血液流出来。 罗秀逸瞳孔猛的一缩,抬头看向楚筱悠,看她面上的阴冷的神情,听的她一字一句的道:“我就算死,也会拉你垫背,你信不信?” 信,怎么会不信? 罗秀逸哆嗦着想要挣脱,楚筱悠抓着她衣领的手却像是一把钳子一样,她竟然逃不掉,那种惶恐和铺天盖地的恐惧,让罗秀逸几乎瘫痪,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楚筱悠松开了手,罗秀逸就瘫坐在了地上。 马车从她身边经过,起了一阵烟尘,罗秀逸浑然不觉,好半响面色才恢复了正常,那个楚筱悠,怎么会像一个恶魔?! 楚筱悠慢慢的把小刀放进了刀鞘里,又在贴身的衣裳里放好,她总想,要是有一日她真的活不下去了,那她就会用这刀杀掉那个她最恨的人。 她把刀藏在深处,就是把恨也藏起来。 到了十月,天气已经有些冷了,楚家抬了八大箱子的东西去了安平王府下小定,到是把王府里的人都惊呆住了,东西不但多,而且都是精品,不少还是内务府造出来的好东西,这些是刘曦后来叫人送过来的,一部分标明了给惠安郡主,一部分是给楚筱悠的,楚筱悠只给自己留了几件,剩下的都添了进去。 皇室的一些原本还准备看笑话的人都熄了心思,有的人见了楚靖瑜甚至忍不住夸赞起来,说惠安郡主找了个好人家,只怕以后不会怎么差。 安平王后来和安平王妃道:“原想着给他添一千两,现在看,到是我想多了,瞧这些东西,只怕他的家底也不会少,我叫人去打探了,这小子,钱多着呢!” 安平王府的回礼也很重。 到了楚靖瑜和楚筱悠出行的初九这一天,艳阳高照,天气少有的好,出行的东西一在精简,楚靖瑜只是减少了自己的东西,楚筱悠的一样也没有少,所以东西还是拉了好几车,楚筱悠用的丫头婆子也有十来个,一个都没少,马车也是专门处理过了,又大又平稳,坐在里面非常舒服,看着外面的景色,叫人觉得心情十分的好。 另外还有一辆马车是洪可在坐。 众人迎着朝阳,一路出了城。 正文 95.第95章 太阳在东边钟楼的后面只露出了半张脸, 站在十里长亭向身后看,觉得好像是在看一处陌生的,不曾存在过的景致。 楚筱悠下了马车看着身后怔了怔, 直到听到有人喊她,才回过了神, 长亭里站着刘曦和刘去以及惠安郡主,朝阳升起的时候,天地间都是一种温暖而祥和的感觉,破除了夜间的所有阻挠, 终于见了光明。 楚筱悠提起裙角跟在哥哥身后走了过去。 刘去说了几句, 就站到了一旁,楚靖瑜抬头看向了惠安郡主,惠安郡主笑了笑道:“明年春天我就去找你了。” 楚靖瑜也笑起来:“好,我等你!” 楚筱悠看着刘曦,觉得他面上是有压制着的怒气的, 她思来想去可能是因为她提前并没有说自己会一起去陕西的事情, 所以她便笑的一脸灿烂:“太子爷也来了!” 刘曦觉得忍无可忍, 他几乎是在咆哮一般:“你怎么这么没良心?!” 楚筱悠还没有见过刘曦发火,笑也不好笑了, 只好道:“我就是有点忙, 忘记告诉你了, 但我也和白容姐姐几个没有说, 以后我会常给你写信的……” 楚筱悠话还没有说完, 看刘曦气的脸都扭曲了, 便讪讪的闭上了嘴。 “白容是白容,我是我,我们不一样!” 都是朋友,有什么不一样的? 但楚筱悠不敢说这个话,只是连连的点头。 那边的楚靖瑜和惠安郡主说完了话,因为着急着赶路,所以摆在亭子里的酒席也并不用,楚靖瑜挡住了楚筱悠,向刘曦抱拳道:“太子留步,我们这就走了!” 刘曦眼里的哀伤一闪而过。 楚筱悠跟着楚靖瑜走出了亭子,上马车的时候,刘曦忽然走到她的身边,在她的耳边低声道:“不许忘记我!” 楚筱悠一怔,他的声音听上去又恨又有几分哀求,莫名的拨动了她的心弦,她忍不住回头看刘曦,刘曦却已经转身大步离开,这让她忽的觉得若有所失,心里也不大痛快起来。 楚靖瑜喊了一声,楚筱悠回过了神,在楚靖瑜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楚靖瑜站在马车边上道:“有很多东西,最经不起时间的考验。” 楚筱悠似乎听出了这话的意思,忍不住笑了笑。 马车帘子放了下来,马车开动。 楚筱悠忍不住向后看,刘曦和惠安郡主几个还站在那里,和她们身后那个渐渐升高的太阳,好像是定格在了那里。 楚筱悠又向前看了看,官道一直延伸向远处,和远处的山连绵成一片,有种未知的壮阔,她便隐隐兴奋了起来。 和她同坐一个马车的香草兴奋的一会看这一会看那。 然而才走了一会,就听到了一阵狂奔而来的马蹄声,有人冲着马车大喊:“楚筱悠!等你回来,我一定要你只能看到我一个人!” 楚筱悠掀开帘子看见了骑在马上的刘起,他一脸的傲然和狰狞,楚筱悠气的脸都抽抽了,楚靖瑜带着几个家丁骑马往跟前走去,刘起却忽的潇洒的骑马转身就走了。 简直就像有病一样,莫名其妙的跑来朝她喊出这样一句话。 楚靖瑜有一瞬间都打好主意要和刘起撕破脸皮了,当着他的面和他的妹妹说这种话,是想做什么? 他深吸了一口气,骑马赶到楚筱悠的马车前问:“可还好?” 楚筱悠笑着摇头:“我一向不把狗吠听在心里。” 楚靖瑜面上才露了一点笑意。 马车又向前驶去,楚筱悠渐渐的把所有的离别都抛到了脑后,因为从来没有过的远行,而处于了一种亢奋的状态,晌午的时候都没有休息,下了马车去了路边的驿站用饭,才知道洪可竟然晕马车,吐的昏天暗地,下来的时候还是被人扶着的,原本是该表示安慰,但楚筱悠一看见洪可就莫名的觉得可笑,忍不住逗他:“洪师爷这是怎么呢?走路还要人扶着?” 原本奄奄一息的洪可,忽的涨红了脸站直了身子,大步向驿站走去,丫头们簇拥在楚筱悠身边笑成了一片,洪可听到了,脚步也乱了,进门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大家的笑声更响亮了。 洪可的小厮雨前连忙追了上去。 楚筱悠觉得这样实在不尊重洪可,对身边的丫头们摆了摆手:“以后在不许这样,洪师爷是咱们的师爷,要敬重起来。” 她一向对身边的人温和,但说出来的话,却没人敢不听,丫头们连忙都应了是,众人一起进了驿站。 吃了一顿午饭,略微休息了一下就又继续上路。 洪可坐在马车上在楚筱悠马车的前面,他一转头就能看见后面马车辕上坐着的两个小丫头,脑子一热,心里立马就不恶心了。 楚靖瑜一路骑马,靠在洪可身边询问:“洪兄感觉怎么样?” 洪可摇头道:“还好,暂时还好。” 楚靖瑜就就点头道:“等今天夜里休息下了,我在给你按摩按摩,你也能觉得舒服一些。” 洪可心里暖暖的,笑的灿烂:“哪里能叫你给我按摩,你以后可是我的顶头上司,还要你不嫌弃我才行。” 楚靖瑜却正色道:“你说的什么话?承蒙你不嫌弃,愿意跟我到陕西,你就是我生死与共的兄弟,有我一口就绝对有你一口!” 洪可相信楚靖瑜说的话,这也是他为什么会选择了楚靖瑜的原因。 夜晚的时候已经出了皇城的范围,驿站的周围都是农家,天微微黑下来的时候还有零星的几点光在苍茫的原野上,看上去孤独又凄美,楚筱悠拥着狐狸毛的大氅站在驿站外看了一会,洪可从后面走了过来,站在楚筱悠身边咳嗽了一声道:“小姐在看什么?” 他有一张略圆的面颊,大而明亮的眼,让他看上去总多了一份孩子般的可爱,但他身型魁梧一些这一切组合在一起,总叫楚筱悠想笑,她便也咳嗽了一声:“看灯火。” 洪可一下子又没话了,在那里干干的站了一会,等到楚靖瑜在里面叫,他才连忙道:“小姐快进吧,外面冷。” 楚筱悠礼貌的点了点头。 此后几日的天气一直不错,但楚筱悠因为失去了先前的兴奋,觉得景色单调了起来,就无趣了起来,索性有个无所不能的哥哥,又翻出了一幅纸牌,三个人就常常在一辆马车里打牌,治了楚筱悠的无趣,连带着治了洪可的晕车,连他自己都感慨:“我从生下来就是这样,我娘说我六个月的时候,她带着我去我姥姥家里,我吐了一马车,还把她吓坏了,以为我吃坏了什么东西,后来等我大了才知道,我这是晕马车,没想到这一次却例外了,真是奇迹!” 他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楚筱悠抿嘴笑起来,走了一张红桃三,笑着一拍手道:“好了,我又赢了,两位哥哥快给银子。” 她白皙纤细的手腕上,一对翡翠的镯子微微晃动,更显得手腕白皙精致。 楚靖瑜笑着道:“银子都快要被你赢光了。” 洪可沉默着从荷包留掏出了一大包银子,大家都笑了起来。 但这欢快愉悦的气氛并没有维持多久,到了河南境内,流民渐渐多了起来,可怜的不是衣衫褴褛,而是食不果腹,风餐露宿。 官道上疾驰而过的马车就越显得突兀。 天气渐渐变冷,楚筱悠的马车里已经放上了炭盆,她披着貂绒的大氅,腿上盖着被子,手里抱着手炉,到了驿站她下了马车,一转身就能看见后面大批的流民,都站在驿站外看着。 或许是因为经历了生死,所以她看淡了很多东西,但也因为看的淡,所以在面对很多事情的时候就难免会显得清冷,她进了驿站,楚靖瑜微微松了一口气,幸好他的妹妹没有大发善心叫他救济灾民,毕竟,他并没有这个能力。 大家一起进了驿站,驿站的伙食非常简单,一碗烩面上两片羊肉,还是上等的饭食。 楚靖瑜和小二攀谈起来:“外面这么多流民,怎么没人管?” 驿站来往的都是各地大小官员,朝廷肯定会最先保证这些人的安全。 小二道:“怎么没人管?只是流民太多,赶走一波又来一波,根本没有办法,吓得我们这些人,天不黑就要关紧门,随便不敢出门的。” “这么严重?” “您不知道,黄河发大水,正好是夜里的时候,那些管事的自己跑了,留下百姓在睡梦里就被水给冲走了,等到水退了,地上的死人成片的堆起来有一人高,臭味几个月都没有散去,和陕西一片连在一起,荒凉的很。” 小二说的委婉,管事的说的就是当地的官员,坐在京城里看到的都是歌舞升平,出来才知天下有如此多的不幸,楚靖瑜虽然见识过很多阴暗,但毕竟长在新时代,这样大规模的惨事除过国外的一些少数的地方,实在很少见过。 气氛一下子沉重起来,坐在一旁的南来北往的人也都沉默了起来。 夜色渐深,驿站早早就关了门,四周点着火把,有专门巡视的兵丁,客人们早早就上去休息,安静的夜晚突兀的响起了婴儿的啼哭声,听起来十分凄惨。 跟随的丫头们都忍不住向外看,刘妈妈冷了脸道:“看什么看?觉得这些人可怜?等他们冲进来的时候,可怜的就是你们自己了,没事的早点去睡,有事的做好自己的事。” 丫头们连忙退开,刘妈妈走进了屋子里。 楚靖瑜正在里面和楚筱悠说话:“不管外面听到什么动静,你都不要起来,也不要随便出去,夜里的时候多派几个丫头值夜。” 刘妈妈连忙道:“公子放心,夜里的时候奴婢守着小姐。” 楚靖瑜点头道:“也好,妈妈守夜,我也能放心一些。” 又说了几句闲话,楚靖瑜就起了身,一面向外走,一面道:“早点休息吧。” 等到回了屋子,他又叫路七和阮青夜里都守在楚筱悠的屋外,恰逢乱出,总要小心一些才能安心。 因为跟着自己的哥哥,楚筱悠觉得还好,也没有什么担心的事,稍微洗漱了之后就灭了灯早早的休息下了。 半夜的时候起了风,风吹的树枝拍打着窗户,刘妈妈起来了好几次,朦朦胧胧的看见了外面的一点火光,她心里一惊,先去看了一眼床上睡的安稳的楚筱悠,稍微心定了一些,叮嘱一旁的白芷留意,她自己开了门去找阮青,阮青看见刘妈妈立刻站了起来:“出了什么事?” 才说着,隔壁屋子里的楚靖瑜就走了出来,看见了刘妈妈,示意刘妈妈不要慌张:“去守着小姐,若有什么事,我会来的。” 刘妈妈的心又安定了几分,退回了屋子里,谁知道刘妈妈进去,就看见坐在床上的楚筱悠,屋子里只淡淡的一点灯光,刘妈妈却觉得楚筱悠的目光分明清透,她走上前去:“外面有些火光,公子已经出去查看了,叫小姐不要着急,若是有什么事,他会来叫小姐。” 楚筱悠点了点头,吩咐刘妈妈:“妈妈叫丫头们都起来吧,穿好了衣裳都到我的屋子里来,免得一会有什么事,漏掉了谁。” 这是在做最坏的打算,但刘妈妈觉得这样很对,做最坏的打算,才能有最小的损失。 她应了一声又去了丫头的屋子。 楚筱悠穿戴整齐,把小刀贴身的藏好,才站了起来,从窗户向外看。 火光比之前更多了,还能听到院子里的说话声,楼下小二的哀嚎声也传了过来:“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呀!” 是流民在围攻驿站?以前没有过,怎么他们一来就忽然有了这种事?如果完全相信是巧合,那就太单纯了。 正文 96.第96章 冬日凄冷的风呼呼的吹过, 使得墙外渐渐多起来的火光忽明忽灭,看起来就好像鬼火一样,楚靖瑜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裹着大氅的洪可站在还穿着单衣的楚靖瑜跟前, 形成了十分鲜明的对比,也忍不住皱起眉头:“看样子, 是有大麻烦了。” 火把并不简单的是个火把了,打火石和做成火把的简单的一些棉布和煤油都不是这些流民可以有的。 同行的要去陕西的几个人露出了几分惧怕。 外面传来了流民的喊声:“叫我们进去,我们要活命!” 这样的说法使得那些真正的流民们也激动起来,加入了阵营, 声音越来越大。 驿站的管事不得不站在了梯子上, 对着外面的人大喊:“朝廷的救灾粮食马上就要到了,你们在等一等,千万不要因为一时的激动犯了大错,叫后辈们抬不起头,子子孙孙都受影响!” 显然这个管事也没有少说这样的话, 听起来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但外面领头的那个人响亮的唾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粮食要是能发出来, 早就发出来了, 能等到现在?!不要以为我们不知道,河南粮道把粮食都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专等着粮价抬高大挣一笔的!” 有人猛的咳嗽起来, 楚靖瑜转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人, 大概记得好像就是河南粮道上的人, 可见外面这个人说的也不是无中生有, 而他能说出这样的消息, 也足可见事情之大。 管事的继续道:“朝廷已经派人来处理了,太子也不是已经斩杀了陕西的知府么?在等几天,你们就有粮食,有吃的了!” 民不与官斗,寻常的百姓要不是走投无路,但凡还有一丝希望,都不会走上和官府抗争的路。 管事的还是很了解这些人的,外面的声音果然小了下来。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管事的站在梯子上转身,对着下面的人道:“各位大人快回去休息吧,今天夜里不会有什么事的!” 刘妈妈站在楚筱悠身后道:“小姐,既然没有什么事,小姐要不就休息吧。” 楚筱悠却摇了摇头道:“尽量精简收拾东西,准备逃命。” 刘妈妈吃了一惊。 一阵风吹散了天上的乌云,露出了月亮,站在墙头的管事的身后赫然多了一根箭,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楚他最后的错愕的神情。 整个人重重的的摔在了地上。 下面的人惊骇的一哄而散。 楚靖瑜和洪可蹲在地上粗略的查看了一下,洪可一眼就认出了管事的身上的箭:“这个是从前淘汰的一批官用的箭,因为身子重,命中率低被现在的这种更轻盈的一些淘汰了。” 什么样的人才会有这种东西? 但留给他们思考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外面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响亮,有人开始撞门,墙头上也有人爬上来,驿站可怜的兵丁连忙迎上去抵抗。 楚靖瑜敲开了楚筱的悠门,见妹妹亲自开了门,头上身上不但没有首饰,穿着也非常朴素,丫头们也都是同样的装扮。可见是也看清楚目前的局面。 楚靖瑜微松了一口气,牵着楚筱悠的手快速的向下走,一面走,一面简单的解释道:“流民攻击驿站,这里肯定撑不了多久,我要你混在这里家眷的马车里逃出去,进了西面的焦作城,在那里等我。” 楚筱悠一惊:“哥哥不和我一起走?” 现在的情形这么危险,哥哥不走怎么办? 楚靖瑜心里道,他只怕这事情本身就是冲他来的,要是他不留下来,妹妹肯定不能顺利的逃出去,只要妹妹逃出去了,他就多的是办法,但楚靖瑜却不能这么说:“这里都是同僚,我要留下来帮帮他们,你在这里我会分心,你从后面走,我在前面挡着,等你走远了,我就追了上来,你也千万不要害怕,我叫路七和阮青都跟着你,关键时候所有财物都可以扔掉,但要确保自己安全,告诉哥哥,你能不能做到?” 下面的厅堂里是混乱的人群,楚靖瑜停下来看着妹妹。 楚筱悠认真的想了想,她留下,确实帮不上任何忙,所以,还不如现在走掉,叫哥哥一心一意办自己想做的事情,这样一想,她便挺直了脊背,坚定的道:“我能做到!” 楚靖瑜欣慰的摸了摸妹妹的脑袋,把她送上了马车,因为要去前面吸引注意力,所以他并没有时间看着妹妹走出去。 穿着一件大红的狐狸毛大氅,把帽子严严实实的带在头上的洪可上了另外一辆马车,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想到了自己正假扮的是楚筱悠,觉得原本该有的一点害怕也荡然无存,他安静的坐在马车里,时不时的露出一点衣角。 楚靖瑜赶去了前面,上了梯子,站在高处看了看,立刻有箭射了过来。 幸亏他躲的及时。 这也可见,事情和他所猜测的,相差不大,到底他要去陕西,碍着了谁的事?陕西的水,远比他所想要深的多。 马车开出了驿站,和那些家眷的马车很快就被流民冲散,风呜呜的刮着,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连月亮都躲在乌云后,有的人抓住了马车想要爬上来,被路七和阮青一脚踹掉,但是人群的数量远比楚筱悠所想要多的多,有些地方响起女子凄惨的叫声。 漆黑的夜晚,马车上的灯笼好像是指路的明星,楚筱悠深吸了一口气,吩咐:“吹了灯,叫马在路上自己跑!” 外面果然很快就灭了灯,这样子路也看不见了,却跑起来快了很多。 黑暗里不知道谁在喊:“快,这里有马车!” 有一瞬间楚筱悠很后悔自己不会骑马,要是会骑马,肯定比现在快的多,大抵是因为此刻已经不怎么有恐慌了,她还分出了一点心思考虑,以后去了陕西,一定要好好学骑马。 楚筱悠却远比她自己想的要镇定的多,她冷冷的向外面的路七和阮青道:“不用手下留情!” 路七和阮青都松了一口气,他们还害怕小姐会同情这些人,不叫他们下手,只要说不要留情,那么也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有的人家也吹灭了马车上的灯,和楚筱悠走到了一起,另外一辆马车里的年轻小姐大概听到了楚筱悠话,竟然还分出精神,探出了头看着楚筱悠的马车喊:“他们这些人这么可怜,你们怎么能这么残忍?” 最可悲的人就是,总看不清自己的真实处境,已经被人威胁到了生命,还在说别人可怜。 正是这小姐探出头的空隙,一旁有人追了过来,一把抓住了那小姐的手。 小姐瞬间就跌落在了地上,发出了一阵惨叫,家丁们七手八脚地把她救了上去。 楚筱悠却因为这个得了空隙,又甩开了流民向前跑了一段。 “小姐救救我!” 马车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跑着一个已经上了些年纪的老头,朝着楚筱悠喊救命,后面的几个不知道什么人,眼看就要追上他了,楚筱悠掀开帘子向外看了一眼,这样的夜晚并不敢随意收留任何人,因为极有可能会引狼入室,她是个冷清的人,正常情况下不该有犹豫,很知道怎么选择才对她更有利。 可正好月光露出来,照出了那老人的模样,鹤发童颜,有种说不出的仙风道骨,看上去就好像是某种方面得道的高人。 楚筱悠顿了有片刻,不徐不疾的对阮青和路七道:“把他带上来!” 或许会因此惹上其他的事情,但在她决定救下这位老人的时候,就一切都避免不了了。 流民渐渐的越来越上,月亮露出来,广阔的平原地带上有一种分为瑰丽的美,那些凄惨的叫声留在了遥远的身后,仿佛是几个世纪前的事情。 老人晕了过去。 后面却还有人在紧追不舍,看样子这位老人也不是简单的角色,楚筱悠问路七:“能不能解决掉?” 路七向后看了看:“只有三个人,没有一点问题!” “那便去吧,多多小心,前面已经安全了,你回去帮帮我的哥哥,我在前头的焦作等你们!” 因为流民中夹杂着的身份不明的江湖人,所以兵丁们根本没能阻挡多久,楚靖瑜为了确保妹妹已经走远,特地在驿站里和这些流民多周旋了一会,驿站里的小二道:“公子还是快点逃命吧,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 楚靖瑜意外的道:“那你呢?” 小二摇头道:“我们出生低贱,他们也不会怎么为难,到是公子这样的做官的,大多下场很惨。” 百姓痛恨官员,可见官员恶行累累。 有人又朝着楚靖瑜这边冲了过来,楚靖瑜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跃出了驿站,遁进了荒野中的草丛里。 有人对那领头的道:“明明刚才还见着的,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领头的人冷冷的道:“找,一定要找见!” 老头的身体,比楚筱悠所想的要好的多,因为马车里还有好几个丫头的缘故,占满了地方不能进来,但清醒过来的老头还是感恩戴德,认认真真的向楚筱悠行了大礼,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这样的年纪向楚筱悠行大礼有什么不对。 这样的人至少值得救。 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这一夜的奔波使得人精疲力竭,也从来没有那一刻如现在一般渴望光明。 楚筱悠很少说话,但老人是个健谈的人,谈吐文雅,到解了一些无趣:“老朽官名张药,是个制药师,做了一辈子的药,做出了一些名堂,家里有几件好东西,就被人给盯上了,要不是半路上碰见了小姐,只怕这命就没了。” 楚筱悠知道大夫却还没怎么听过制药师,但一个人要是能做到被人劫杀的地步,那就是很有成就的。 她询问道:“先生可能说说这个制药师?” 张药没有想到楚筱悠这样尊呼他,神情更祥和起来:“若说大夫是治病救人的神医,那就只对了一半,在好的大夫,若是没有人能制出好药,大夫再好也不不顶用,比如有的药需要三分火,有的药需要七分火,有的药需要春分摘,有的药需要冬至摘,这种种的都是有讲究的。” 楚筱悠很意外,但却也意外的感兴趣。 最先追上来的竟然是穿着女装的洪可,他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一路上都没有怎么碰上流民,后面的是剩下的几个丫头,大家的情形都不算差,有惊无险。 聚在一起的时候好几个人都哭了起来。 楚筱悠觉得自己很喜欢这个叫张药的老头,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种如冯老太太一般的感觉,她站在树下问张药:“先生对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一生无妻无子,走哪里都是家,最大的心愿就是把毕生的绝学流传下去,若不是为了这一件,或许我早就不再人世了。” “那先生就和我一起去陕西吧。” 张药答应的很爽快!。 楚筱悠的目光又看向了远处,不知道她的哥哥现在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追上来,但愿老天保佑,一切平安吧! 正文 97.第97章 咧咧的风声中, 楚靖瑜和路七站在一处山头,从他们藏身的草丛中向外看去,正好能看见一群原地休息的江湖人士。 这些就是前几日楚靖瑜跟踪出来的想要在驿站的时候乘乱劫杀他的人。 他特地跟踪过来, 就是想探听探听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为首的一个胖子咒骂了一声:“不是说就是个手无寸铁的读书人吗?怎么会这么难找?铁老大这一次接的是个什么活?” 旁边一个刀疤脸道:“您不知道么?他要去陕西当知府, 碍着了那些大人的路,那是整块肥肉,怎么能把别人安插进去?” “肥肉?什么肥肉?” 刀疤脸压低了声音:“我听人说,那边的, 山里…….” 后面的话, 楚靖瑜和路七都没有听清楚。 有人觉察到了什么,已经向这边过来探查,楚靖瑜也不能在路上在耽搁下去,和路七对视一眼向不同的方向奔走。 楚筱悠在怀庆城找了最大的客栈住下,派了下人出去打探楚靖瑜的消息, 她自己一时无事, 张药张先生却要出去收购一些药材:“小姐不知道, 自古就有四大怀药之说,药材里用的牛膝, 地黄, 山药, 菊花, 必须得是这里产的才最地道, 老朽也没有什么东西相赠, 感谢小姐的救命之恩,就帮小姐制上一批好药吧。” 楚筱悠却觉得自己对这些很感兴趣,她想了想道:“我能不能跟着先生学学?” 张先生一脸惊喜:“小姐聪慧,又心存善念,若是小姐愿意学,老朽必当倾囊相授。” 楚筱悠就跟着张先生一起去了怀庆的药材市场,还没进去,鼻口之间就都是浓郁的药材气息,楚筱悠不但不觉得难闻,反而觉得有一股说不出的沁香,她跟着张先生在那里选购了不少好药材,也长了不少见识,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坐在屋子里,正在和洪可说话的哥哥楚靖瑜。 楚筱悠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大步走了过去:“哥哥回来了?哥哥可还好?” 楚靖瑜笑着站了起来,打量楚筱悠:“我很好,你怎么样?” 他看上去精神抖擞,并没有任何不妥,还像平常一样穿着简单却透着说不出的沉稳,让人看见觉得什么也不用担心了。 楚筱悠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欢快的向哥哥介绍了身边的张药:“张先生博学多识,已经答应教授我制药的方法!” 洪可已经叫人去调查了张药,确实是个远近闻名的制药师,因为擅长炮制血竭而被江湖上的人盯上,所以才会被楚筱悠救下。 只要人品不错,妹妹愿意学就叫去学,也没有什么。 楚靖瑜以晚辈的礼仪向张药行礼,张药却一点年长者的架子都没有,摆了摆手道:“亏的小姐救命,又愿意收留老朽,大人不必如此客气。” 大家一起用了午饭,稍微休息就继续往西安去了。 幸好此后的路程还算平坦,并没有遇到什么意外的事情,一路进了陕西,眼见着就要进西安城,路上陕西其他各府的知府同僚都没有摆宴接待,但县、西安城外却有不少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被太子震慑过,所以大家面上都是一派祥和。 陕西布政使,都指挥使,检查使都有下属的的官员来,更不要说,知府府的同知通判更是全部在列,搭了酒棚,摆了酒席,酒棚里更是摆着炭盆,帘子放下来就十分暖和,陕西河南遭灾,民不聊生,见面就摆这样奢华的酒宴,要是楚靖瑜这样坐下吃了,到时候上面查起来就是摆脱不掉的罪名,就算以后想要和这些人对立,也会有把柄在人家手里,可若是不吃,却是明摆着和这些人做对,一开始就被孤立,并不是什么好现象。 洪可显然想到了这一点,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楚靖瑜,楚靖瑜爽朗的笑着:“幸会!幸会!”说着大步走了进去。 这些人的公关显然做的不错,知道楚靖瑜带了家眷,在后面也专门设了一个秀气的棚子,叫人请了楚筱悠过去,有专门的女眷作陪。 这些都是迟早要过的一关,要是她做的好,和这些女眷们拉好了关系,或者哥哥在前面也可以轻松一些,楚筱悠打起了精神微笑着走了进去。 里面坐着两位四十来岁的妇人,并两位和楚筱悠年岁差不多的小姐,带着北方人特有的气息,其中稍胖一些的是刘博涛同知的夫人刘氏和十二岁的女儿刘晓晓,另外一个梳着十分复杂的牡丹髻的是通判方明辉的夫人张氏后面是她的女儿十一岁的方莲,看上去是特别打扮过了,毕竟楚筱悠是从引领着全国时尚潮流的京城来的,听说也是高门大户的小姐,不管怎么样,肯定不能被轻易比下去。 虽然下来的时候在马车上专门换了衣裳,但楚筱悠总体的打扮还是比较简单,梳着简单的垂挂髻,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添了一朵粉色的珠花,里面穿着对襟立领的小袄,下面是一条马面裙,外面罩着樱草色的大裳,然而即使如此,她的出现还是大大的惊艳了这两位夫人和两位小姐,大家只觉得棚子了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起来,这种高贵不染尘埃的柔美,使得人有种望尘莫及的感觉,还有楚筱悠与身俱来的弱柳扶风,都使得这些骨骼偏大的女子们生出了羡慕和向往。 楚筱悠站在那里微微顿了顿,方太太立刻先走了过来,拉住了楚筱悠的手,不住的赞叹:“天呐,世间竟然有这样标志的孩子,真是叫人长了见识,小姐快坐下歇息歇息,一路上幸苦了!” 楚筱悠向方太太行礼,又和方小姐相互见了礼。 刘太太和刘小姐也走了上来。 虽然知道这些人骨子里未必欢迎她,但是属于西北人民与生俱来的热忱还是叫楚筱悠莫名的生出了几分好感,她们说话的声音偏大一些,脸上总带着笑。 方太太比刘太太会说话一些,已经开始邀请楚筱悠:“我们就在知府府的后面住,没事的时候小姐也来我们家里多坐坐。” 刘太太连忙也道:“我们都在一块住着,小姐也来我们家里坐坐,千万不要嫌弃才是。” 刘小姐听了就道:“小姐喜欢玩什么?我们是常常骑马去城外玩的,小姐要是喜欢,我们以后也叫上小姐一起吧。” 楚筱悠并不会骑马,她微笑着道:“我不会骑马。” 刘小姐顿时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涨红了脸,楚筱悠却接着道:“但我很想学骑马,你们以后要是不嫌弃我骑马不好,就叫上我吧。” 刘小姐眼睛也明亮起来,方小姐也不甘示弱的道:“我骑马最好,到时候我教小姐!” 这样的有些火药味的谈话,大家却并不觉得有什么,都笑了起来,好像寻常的时候都是这样子,但这种随性的表达自己喜好的方式,却叫人觉得舒畅,不管前面是怎样的场面,但这里,楚筱悠对这一坐城的第一印象不错。 楚靖瑜端起了一杯酒站起来道:“众位如此抬爱,我先干为敬!”他一连着喝了三杯陕西特产的西凤酒。 大家都为楚靖瑜鼓掌喝彩,同知刘博涛是个瘦高的中年男子,笑着道:“大人如此豪迈,咱们也不能露了怯,来,咱们一人三杯!” 从来劝酒的劝,喝酒的怎么也不愿意多喝,没想到到了这里,一连三杯的喝着这么高浓度的酒也是家常便饭一样。 三杯酒下肚,大家的情绪立刻就高涨起来。 布政司的左参议梁敦厦端着酒杯红一张大脸操着浓重的陕西味官话道:“前些日子咱们这里的事情,想必楚兄也听说了,咱们谁也没有想到先前的知府会勾结匪徒作乱,如今罪魁祸首已经找出来了,现在楚兄也来了,咱们这些人往后只要团结一致,使得这一方土地康泰富裕,就不算辜负了皇上的厚望,楚兄说,我说的可对?” 如果事情有这么简单,他就不会来了,楚靖瑜笑了笑,端起了酒杯:“来,喝酒!”并没有回答梁敦厦的话。 一点心思也都淹没在了酒水的热气里。 按察使司的佥事郭山彤乘着酒劲,半真半假的凑近了楚靖瑜问道:“听说楚兄和郡主订婚了?只怕还没怎么尝过那些滋味吧,我这里有几个好货色,要不要送给你一些?” 糖衣炮弹,轮番上阵,要不是因为他的存在或许影响到了什么利益,只怕也未必有这样的待遇。 楚靖瑜笑着摆手:“既然已经有了郡主,哪里能在宵想别的女子?” 听到的人都笑起来。 梁敦厦的大手拍了拍楚靖瑜的肩膀:“兄弟现在就是这模样,以后郡主……” 他的话说了一半,见楚靖瑜冷了脸色,气势也冷酷起来,立马敏锐的觉察到了不妥,收住了话,转头就笑着说起了其他的事。 这也是个人物。 郭山彤垂下眼看着杯里的酒水,这个年轻人看着温和有礼,但股子里有张有驰,是个很有想法很有原则的人,但凡这种人,大多都不算好说话,且在看看吧。 酒过三巡,楚靖瑜就站了起来:“承蒙各位看的起,在这里为我接风洗尘,我实在受之有愧,我想这样吧,把这酒席折算成银钱,由我代替各位到时候捐给灾民,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众人立刻就傻眼了,原本以为楚靖瑜喝了酒吃了菜就算上了钩,谁知道他竟然在这里等着。 郭山彤挑了挑眉毛,他就说这个人不会是个好说话,现在立刻就应验了。 大家还没有反映过来,子骞就拿着纸笔站了出来,迅速的做了大概的统计,还把在坐的人的名字身份都做了登记。 楚靖瑜又开了口:“舍妹年幼,我还要先带她回去安顿下,三日之后,我在知府府宴请各位,还请到时候务必过来。” 他说着抱了抱拳,就往外走。 刘博涛的眼眸立刻深了深。 酒棚里的人面面相觑,偏偏楚靖瑜的做法挑不出什么问题,客气周到,算得上面面俱到了。 下人过来通知了楚筱悠,楚筱悠起身和几人告辞,就这一会时间,方小姐和刘小姐不但对对楚筱悠推崇备至,而且非常的喜欢,两个人拉着楚筱悠的手一再叮嘱:“小姐一定要来找我们。” 楚筱悠欣然答应,还邀请了两人:“得了空,我办个宴,到时候还要你们来帮忙的,到时候你们可不要推辞。” 两个人都笑起来,十分欣喜,一直把楚筱悠送上了马车。 方太太和刘太太感慨:“明明一样的年纪,咱们这两个看上去像个傻子一样,几句话就把心都交出去了。” 刘太太却赞叹道:“这位楚小姐不简单,不知道是不是京城那地方出来的孩子都是这样的。” 楚筱悠上了马车就直接和楚靖瑜一直进了西安城,这个唐朝时候建起来的都城很大一部分还保留着当时的格局,道路宽阔,街道四四方方,以坊划分。 西安知府府坐落在龙首坊,据说市当年皇宫的所在地,如今却做了官衙,前面是衙门,后面是三进的知府府,虽然前任的很多东西都被朝廷没收,但后宅里扩建的水塘,翻修的花园和阁楼假山等等却还在,所以看上去十分华美,周华顶已经和刘妈妈先带着下人来收拾,还有衙门里原本留下来的一些下人也一起帮忙收拾,等到楚筱悠和楚靖瑜进了门,热水已经烧好,屋子也已经布置妥当,整个后宅好像顿时换了另外一种气息,变得与众不同起来。 在楚筱悠走后,罗秀逸整个人都透出了生气,她坐在楼夫人的下首,认真的听着楼夫人说话。 楼夫人有些难以启齿,顿了顿,半响才叹息着道:“今年的翰林院不是谁都能轻易进去的,皇上下旨,按着名次,由上往下,谁不愿意进翰林院,才会把机会让给下一个人,你想,今年皇上开恩,光二甲的就收了一百五十个,多半的读书人都想进翰林院,那里又能收留多少人?侯爷的意思,大理寺缺一个书记,官职虽然小一些,但进去了,侯爷和你大姐姐在帮帮忙,以后还是能……” 楼夫人还在说,罗秀逸却已经听不进去,他哥哥进不了翰林院?那以后可怎么办?一个七品的书记,这不是在侮辱人么? 正文 98.第98章 阿福是地地道道的西安人, 父亲赌钱,输光了所有的家财,为了能叫弟弟们活命, 她自愿卖到了知府府做丫头,先前的知府太太小姐们有多优渥她虽是个粗使的丫头却也亲眼所见, 但她却觉得从前的那些的优渥却远不能和这一次的这位京城里来的小姐比较。 她和几个原本的丫头们看着新来的妈妈站在院子里,好像是从前当家作主的太太一样,看着丫头们把她们新安置好的东西一一都搬出来,叫她们抬去了库房, 还有个会写字的丫头给这些东西造了册子, 又从外面的马车里搬出来了一件又一件的东西。 阿福和几个丫头有些不解的问:“屋子里不是有吗?都是很值钱的,为什么不用?” 丫头笑着道:“你们以为我们小姐用的东西都是随随便便的么?瞧见抬进去的屏风了么?这都是宫里娘娘赏赐的东西,小姐从前的时候一直在用,因为喜欢所以就带了过来,还有小一些的香炉, 为什么不用新的?且不说这东西有多金贵, 别的地方根本就买不到, 这些东西用的久了里面就了香气,就像人一样有了自己的气味, 点出来的香更是那些新的比不成的, 小姐们的东西都有大讲究, 一件件的都是千挑万选, 这些大家都能买到的东西, 小姐是很少用的!” 阿福非常惊诧, 她深深觉得这些细致的讲究所能孕育出的,必定是一位无上精巧的小姐,远远不是凡夫俗子们所能比较的。 等到下午的时候大人和小姐进府阿福和丫头们又一次被惊呆了,大人比她们所想的年轻太多,看上去英俊潇洒,小姐简直就像是九天仙女一样,忽然之间,大家都觉得,这样的小姐就该如此讲究! 北方的屋子宽敞明亮的多,大概是因为这里的人身高普遍偏高一些,屋舍也都建的高一些,所以显得屋子非常宽敞,而且炕也做的足够大,刘妈妈摸了摸铺在炕上的坐褥吩咐绮画几个:“翻出来一床新被子,给小姐先改两个合适的坐褥,这里的东西太过于厚了,面上的料子也有些粗糙,不太合适。” 所有东西或薄或厚都有定量,并不是说厚了就好或者薄了就不好。 楚筱悠洗完澡出来,刘妈妈忙迎了上去:“小姐要不就早早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楚筱悠笑着点了点头,坐在了炕上,刘妈妈在一旁给楚筱悠绞头发:“用惯了家里的东西,这老旧的东西用起来就觉得不顺手,要是在家里,等起来,什么都好了。” 刘妈妈就道:“奴婢已经跟周管事说了,明天就叫人给小姐去做。” 楚筱悠又问了张药:“先生是怎么安顿的?” “暂时先叫张先生住在了后面一进宅子里,香草带了人过去收拾的,公子的意思,要给先生在外面新买一个宅子,方便先生做事。” 楚筱悠点了点头,又问了楚靖瑜:“哥哥的住处可都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奴婢带了人过去看着收拾的。” “辛苦妈妈了,亏的有妈妈在我身边,我才能这么轻松。” 这一句话就是对刘妈妈最大的肯定,刘妈妈瞬间觉得这几日的劳累完全值得! 头发也干了,楚筱悠才要休息,阮青却从外面送了信过来,绮画接过,一直送了过来:“说是京城里的信。” 楚筱悠有些惊讶,披着衣裳坐在床上,她才到,信就送了过来,不知道是谁送的,有什么急事?信封上也什么也没有写,她满怀疑惑的拆开了信封,拆开一看一张白纸上,简单的画着一幅画,一个年轻的男子手里抱着一只小狗。 肯定是刘曦! 楚筱悠忍不住笑起来,看着旁边写的一行字:“怕你思念长生,特地为你所画。” 既然是为她画的长生,她怎么一眼就看到了刘曦? 楚筱悠把画折起来塞进了信封里,叫刘妈妈锁进了梳妆台上的小盒子里。 吹了灯躺下来,楚筱悠的嘴角还有几丝她自己不知道的笑意。 刘曦开了窗户,正好看见院子里撒欢的长生,他的眼里就忍不住有了笑,他也没有想到楚筱悠走的时候竟然是把长生留了下来,事后才托付惠安郡主送到了他手里,胡小六看见刘曦看,忙把长生抱起来,送到了刘曦手里。 刚刚还四处乱跑的长生,成了精一样,一到刘曦的怀里就安静了下来,睁着它那一双水汪汪的狗眼睛一会乖巧的看看太子,一会又鄙夷的看他一眼。 胡小六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还会被狗给鄙视! 刘曦抱了一会才把长生放下来,去给德妃请安,去的时候德妃正在做衣裳,看见他来了就笑着道:“刚好给你做了新衣裳,你来试试。” 刘曦的眼神也柔软下来,站在德妃身边,穿上了新棉衣,棉衣上还散发着阳光曝晒过的几丝香味,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遥远的属于孩提时代的纯真快乐,刘曦温和的道:“这些事情有宫人做就行了,您不必麻烦。” 德妃笑着打量:“比去年又长高了不少,这件衣裳我比去年足足做长了五寸,没想到刚刚合适。”她又叫刘曦把衣裳脱了下来:“年年做,也已经习惯,若是每年不给你做几件衣裳,我到觉得心里不舒服,用过饭了吗?” “用过了。” 德妃点头,说话絮叨起来:“你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千万要吃好,我虽叮嘱了东宫的人,但你也要把我这话当话。” 刘曦听的很有耐心,或许是因为从小缺少母爱的缘故,对于德妃的关怀他十分珍惜。 德妃又说起了白容和刘去成亲的事情:“我想着私下里多添点东西,毕竟是我自己的侄女,难免偏心一些,太子若是有空,帮我去送一次。” 因为惠安郡主的婚期定的急,白容和刘去成亲的日子也就提前了,但大家都觉得该是如此,德妃大概是害怕因为仓促而亏待了自己的侄女,所以才有这么一说。 刘曦答应了下来,正说着话,宫人进来道:“秦才人来了。” 秦才人,秦佳人在所有进宫的新人中风头无两,皇上不但夜夜招幸而且赏赐不断,就是宫中原本的老人也要退避三舍。 德妃听说,淡淡的道:“叫她进来吧。”一个家世一般容貌姿色一般的女人能叫冷清的皇上如此痴迷,只怕这个人本身有着非同寻常的手段。 刘曦出去的时候看见了秦佳人,秦佳人忙向刘曦行了礼。 楚筱悠不喜欢秦家的人,他也向来没有什么好感,刘曦的淡漠看在德妃的人眼里,管事的周姑姑后来向德妃禀报:“您把太子疼了这么多年,也没算白疼,太子见了那个秦才人,看也不看一眼。” 德妃从镜子里看着自己,却叹息起来:“我把他当做我的孩子,掏心掏肺,他若是没有这点良心,我这么多年,岂不是成了笑话?” 后宫里谁又不知道,皇上疼爱太子,为了太子连一个子嗣都不要生下,若不是有太后为萧贵妃撑腰,也不会有个二皇子。 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叫秦佳人生孩子,若是同意,是不是就要变天了?后宫进了新人,果然就是风起云涌的时候了。 罗秀逸把地上摔碎的茶碗一片一片的捡起来,眼里的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来,半响才抬头看向愤怒的罗云飞:“哥哥这是在向我发脾气吗?怪我没有为哥哥争取到翰林院庶吉士的名额吗?可哥哥难道不知道,我或许比哥哥自己更希望哥哥能够有所成,叫我不必为这一针一线而苦恼,也像别人家的小姐一般,无忧无虑吧。” 她越说越觉得难过:“这茶碗摔一个就少一个,哥哥在摔,我许我们以后就没有什么可以用了。” 罗云飞还没有见过妹妹哭的这么伤心过,听着她说的话,心里也愧疚了起来,他叫丫头把碎茶碗接了过去,沉默了一会道:“哥哥错了,哥哥不该向你发脾气,你放心,哥哥不会轻易放弃的,一定会叫你过上好日子!” 罗秀逸终于破涕为笑,她想了想道:“这件事情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我去在找找清河县主,她一向和我要好,只要有办法她一定会帮我的!” 罗云飞点了点头:“我等你的好消息!” 兄妹两个又言归于好。 罗云飞出去之后,罗秀逸又坐了一会,重新梳妆打扮后就去了侯府,她的家世眼见着日益衰落,秦轩宇就更不能轻易放手,不然她真的就没有多少希望了!她看得出楚筱悠也喜欢秦轩宇,要不然也不会赖在侯府不走,就算别的地方赢不过楚筱悠,在秦轩宇这里她却绝对不会退让的! 楚筱悠休息了一日就开始整理后宅的各项事务,她先把后宅全部走了一遍,在这个过程中把里面原本留下来的下人们都认识了一遍,很快就注意到了阿福,她觉得阿福圆圆的脸蛋,胖嘟嘟的看上去非常可爱,重要的是机灵又实在,破例把阿福放在了她的三等丫头里面。 原本的下人们立刻就有了希望,觉得自己只要好好表现,是能越来越好的,也觉得楚筱悠亲切了不少。 因为三日之后就要宴请,男客不在家里办,女眷们却要来,虽然人不会太多,但这毕竟是楚筱悠首次以女主人的身份在西安的地面上正式亮相,也不能有什么闪失。 楚筱悠到怀念起惠安郡主来,要是惠安郡主已经嫁了过来,她就只需要做一个懂事听话的小姑子了,完全不必费这些心思。 她打起精神来给下人们分了组,一部分负责饭食茶水,一部分负责招待宾客,下面还详细的分了小组,每一组都有一个小组长。 又叫人去叫了如今的大管事周华顶,福叔留在了京城,周华顶跟了过来,他见了楚筱悠就行了大礼。 楚筱悠客气的叫他坐下才道:“家里还没有得用的厨子,后厨的人手肯定也不会够用,周管事提前去外面的酒楼定上几桌,到了后天叫人送过来就行。” 还要置办上好的银霜炭,她哥哥也和她提前说过,来的早就是为了安抚处理渐渐多起来的灾民,冬天已经来了,过不了多久就要施粥救济,到时候宴会上,她也要把这个事情提起来。 事情一下子多起来,但楚筱悠却觉得格外的充实有意义,她问了南边的粮食什么时候能过来,周华顶道:“公子原本是想把一部分粮食送去京城,但现在看这里比京城更需要,中途已经给南边送了消息,应该再过几天就可以送过来了。” 只要粮食能送过来就是好事,但还有一样是要联合更多的人,叫这地面上的乡绅都能响应起来,事情才能更顺利。 只看着后宅的时候觉得落花的时候也是忧愁,如今的目光开始从后宅向外看,才知道,生死才是真正的大事,于是连心胸都豁达了起来。 楚靖瑜并没有像其他新上任的人一样一来就开始整理从前的旧案,而是提着东西开始从上向下挨个拜访上级的官员,他向来善于和人来往,又是个很有些个人魅力的人,一时之间到是和这里所有的官员都相处的非常融洽,一派和睦。 楚靖瑜从布政司的大门向外走,上了马才松了一口气,天气渐冷,流民渐多,要是不能和这些大官们处好,从他们这里挖出更多的粮食,那么今年的陕西必将会有大难,减少死亡才是他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正文 99.第99章 宽敞的院子里有一株上了年岁的槐花树, 冬日的时节可以清楚的看到它遒劲的枝干,仿佛是一位历经了沧桑的老人,粗糙的纹理下却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暖。 下人告诉楚筱悠等到初春的时候满树都是香气四溢的雪白的槐花, 用来做点心或者生吃都是美味,楚筱悠以前还从来没有这样吃过, 一时到有些向往起来。 她和哥哥商量,决定把宴席办的随意亲切一些。 园子里的花厅里烧了炭盆布置的温暖舒适叫长辈们休息用饭,外面的园子里一株含苞待放的腊梅树下摆着桌椅板凳,桌子上摆满了各色的饭食, 谁喜欢什么就用什么, 另外还设了专门捶丸和投壶的场地,供年轻的小姐们玩乐。 到了冬月十六这一天,天气非常的不错,园子里暖融融的,楚靖瑜早早就出了门, 叮嘱楚筱悠:“后宅的事情你量力而行, 千万不要为难自己, 前面的事情主要还要靠哥哥,后宅的作用不大。” 她又不是真的三岁小孩, 这样的话就想骗了她, 楚筱悠有些想笑, 但她明白哥哥的良苦用心, 无非是怕她受委屈, 她便点头道:“哥哥放心吧, 我不会为难我自己的,哥哥也要照顾好自己。” 楚靖瑜答应着出了门。 楚筱悠也就刚换了见客的衣裳,新衣裳还没有做,现在穿的都是从京城带过来的,贵重的云锦小袄,下面是富丽的银泥罗裙,外面搭一件红色的大裳,看上去庄重却不失俏皮,主人的郑重和孩子的可爱,一样都没有少。 刘太太就和方太太已经来了。 方太太笑着走进来:“我们来早了,小姐也不用招待我们,我们是来帮忙的!” 刘太太也笑着说是。 方媛和刘晓晓连连点头。 楚筱悠原本也没有想要客气,把几个人迎进了屋子里:“亏的几位来了,一会儿还要两位伯母帮我招待太太们,我年岁小,总有不知道的事情,还要你们提点。” 方太太笑的眉眼都快要找不见了,和刘太太道:“小姐只管放心就是了。” 楚筱悠笑着点头,又对刘晓晓和方媛道:“两位姐姐就要帮我招呼小姐们了,我们一会都去外面玩,这两边的地方,我总有招呼不到的地方,还要伯母和姐姐们帮我操心。” 她的态度真诚,但也丝毫不见卑怯,看上去有种亲切的明朗感,让人觉得很舒服。 方太太心里忍不住赞叹,这样一个冰清玉洁的小姐,偏又有一种让人忍不住喜爱和怜惜的感觉,并没有那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姿态,让人心里不爱都难,老爷还说叫她要多多观望,可她看这也不过是个孩子,和前面也没有多大的关系。 这样一想,她的眼神就更加慈爱起来。 按察司的佥事郭太太带着双胞胎女儿郭霜和郭雪,布政司参议梁太太带着女儿梁安让人意外的是同来的还有布政使齐大人家的小姐齐宝珠。 另外还有当地的秦山书院的大世家的两位太太几位小姐。 大多是官职和楚靖瑜差不多,或者比较低的家眷。 方太太看样子是很吃的开的,拉着楚筱悠的手,把她一一介绍给这里的人,让楚筱悠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梁太太身量不高,人却好看,四十岁的人了,看上去还是有种娇艳妩媚的感觉,说话却并不做作,惊叹的拉着楚筱悠的手向众人道:“果然是京城来的孩子,这通身的气派也就那地方能养出来的!” 大家都笑着点头说是,楚筱悠便看出来,梁太太在这群人中是领头的,她微微笑着行礼,又认真的道:“若我到了您这年纪,还能像您这样容貌气质不减,我到更希望自己是生在西安,长在西安的。” 她的声音软糯好听,即使是奉承的话却也说的自然真切,听在耳朵里,却甜在了心里。 梁太太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就是缘分,我就是爱这孩子!” 几位小姐站在后面都微微笑。 方太太体贴的走过来,推着楚筱悠和几位小姐出去:“外面还有玩的,你陪着几位小姐出去玩吧,这里我帮你照看。” 梁太太却起了兴致,拉着楚筱悠道:“走吧,我们一起出去看看。” 她看样子是真的喜欢楚筱悠,齐宝珠笑着走过来:“您怎么能见异思迁,把我忘在一旁?” 梁太太一下子笑起来,又拉着齐宝珠的手:“好孩子,忘不掉你。” 楚筱悠笑着向齐宝珠点头,齐宝珠也淡淡一笑。 让楚筱悠没有想到的是,大家对外面的捶丸和投壶更感兴趣,几位太太比小姐还要积极。 果然还是西北的束缚少一些,太太们也自由。 玩起游戏,楚筱悠也很快就和小姐们熟悉了起来,她不是真的十一岁的年纪,做事说话都很有分寸,不会在无谓的事情上和人起争执,更不会争口舌之快,在加上她说话体贴,做事又有气度涵养,小姐们很快就都喜欢上了她,开始的时候有些高傲齐宝珠笑挽着楚筱悠的手向着其他人道:“这个妹妹是我的,你们不能跟我抢。” 梁安偏就过去挽起了楚筱悠的另一个胳膊:“我偏不。” 大家都笑起来。 梁太太和郭太太道:“这孩子瞧着真心疼。”郭太太点头:“我还没见过这么可人疼的孩子,才这么小点,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做,从京城跑到这样的地方,可是苦了她了。” 大家玩了一会,就拥着楚筱悠坐下来,温暖的花厅里楚筱悠讲起了路上的经历:“……我是没有见过那么可怜的人,路上都是食不果腹的人,有的孩子走在路上死了爹或者娘,年岁还小,不会走路的就活活饿死在路边,会走路的却也挨不过冬日的寒冷,说不定早早就没了,那些走着走着没了孩子的母亲,哭的肝肠寸顿,听的人也跟着落泪,虽然这一次驿站的时候,这些人试图想要伤害我们,但我一点都不怪他们。” 楚筱悠的话,前面是说给小姐们听的,后面却是说给太太们的,太太们更现实一些,要是能清楚其中的厉害,就更能被说动。这些流民如果不能好好安抚就可能会发生□□,这里的做官的,谁也不想看到这样的情形。 梁安看着大大咧咧的,楚筱悠一讲,她就落了泪,几个太太都是做了母亲的人,这种关于孩子母亲的话,更容易让她们产生共鸣,看上去也有几分哀伤,提起这样的话题,气氛就低沉起来。 顿了顿,楚筱悠才笑着道:“看我,这样的日子里,竟然提起了这样的话,我已经想通了,这种事情也不是我能抗衡的,但我却可以做些事情,我想搭个粥棚施粥,能帮一些是一些,伯母们忙,我也不敢打搅,不知道几位姐姐能不能和我一起?” 梁安连忙道:“你一定要算上我!” 楚筱悠笑着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强硬的把这话题进行下去,几位太太难免对她又刮目相看起来。 晌午的时候大家都是在外面吃的,太太小姐们对这种吃饭的方式十分感兴趣,大家热热闹闹的用完了饭,又去花厅里休息了一会,下午的时候才各自散了。 整个宴席都很顺利,而且楚筱悠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追捧,每个人都对她表示出了友好和喜爱,众人都走了,楚筱悠有些出神,她想起从前的时候似乎总被别人厌恶,到了这一世就算是在京城里,大家也都对她平平,怎么到了陕西,变化这么大? 香草却在一旁道:“只要我们小姐愿意,是个人都喜欢我们小姐的!”她说的很自豪,楚筱悠却恍然大悟,从前的她畏畏缩缩,京城的她总是沉默少言,到了陕西,她却是积极主动努力交好的姿态,所得到的结果自然就不同。 她忽然明白,人和人之间若是总等着别人的眷顾,那多半是没有什么结果的。 这让她心情也好了起来,不管什么事情,只要努力了就能得到期望的,那么就是让人觉得美好又向往的。 梁太太带着梁安上了马车,看着坐在一旁的还在不住的夸赞楚筱悠的女儿,忍不住叹息了一声:“你是该学学人家,那孩子比你小了两岁,你都十三了,这两年就要成亲嫁人,也该长点心,瞧瞧人家,说话做事滴水不漏。”明明带着几分圆滑却叫人不讨厌,却觉得真切的可爱。 梁太太又叹息了一声,想起楚筱悠说的流民在驿站的攻击,到皱起了眉头,如果真有这样的事情,西安就肯定要小心起来,不安抚住流民出了什么乱子,不说丈夫的官职如何,她们这些女眷的安危就会受到威胁,还是回去问问丈夫,如果可以,就办个粥棚吧,也算是为那些可怜的孩子和母亲,多求一分生机。 这样一想,她心里又一惊,她的这些想法是不是都是因为楚筱悠说的那一段话而来的?这孩子,原来每一句话都不是在随便说的,听说是侯府的老太太教养着的,果然是个不一样的孩子! 楚靖瑜还没有回来,楚筱悠一时没有什么事就去了后面找张先生,去的时候张先生正要制药茶,看见楚筱悠来了,就笑着招呼:“小姐来看看。” 院子里摆着几十种的药材,张先生放下了手头的事情,一个一个向楚筱悠讲解。 “我要做的是甘和茶,一剂甘和茶,三十三种中草药,紫苏叶,青蒿,薄荷,葛根,前胡,防风……”他说的慢而仔细,楚筱悠听的也很认真。 “做茶看起来简单,但也不是光靠体力这么容易,药有先煎后下的区别,火候也有文武的区别,煲茶犹如武术,一招一式都暗藏玄机。” 他一面说着,一面把药材下进茶煲里,在里面加了水,下面点了火,就和楚筱悠坐在跟前说话,又叫楚筱悠去认人药材,楚筱悠自己也没想到,三十多种的药材她不过听了一遍,就全都记下来了,莫名的就生出了一种与生俱来就该懂的感觉。 张先生一脸欣喜,笑着赞叹:“小姐聪慧!” 楚筱悠自己也生出了成就感。 等到茶煲冒烟,汤色渐浓,几轮的煎煮之后,甘和茶最重要的部分才正式开始,浸茶。 一大筐的晒干的玉叶金花倒进了梯形的木头斗中又用木板将表面拨平,茶煲里熬好的汤药到进木斗里,让茶叶充分吸收药汁。 最后就是翻搅晾晒,这要等上几天才能做好。 等到太阳下山,楚筱悠才反应过来,没想到一下午的时间这么快就过去了,楚靖瑜也回来了,从前面过来的时候还给楚筱悠带了一件大氅,给她穿好,才向着张药道:“隔壁的院子,我已经帮先生置办下来了,先生要是对院子有什么要求,我叫人再去改改。” 张药笑着道:“什么也不用,只要有地方叫我晒药制药就行。” 楚靖瑜就点了点头,又闲话了几句才和楚筱悠向前面走去。 过了门,楚靖瑜的脸色就渐渐不好看起来,楚筱悠敏锐的觉察到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最近几日就是和官场上的人搞好关系,并没有什么难做的,他顿了顿道:“王仁远跑去了边关做小兵。” 楚筱悠一怔,心里的怒气就涌了上来,忍了半响才道:“他怎么能一声不吭的跑掉?” 楚靖瑜摆了摆手:“他这个人向来有想法又倔强的很,他不是早说过么,自己要去当兵的,既然去了,就叫他去吧,不然他心里也不舒坦。” 道理虽是这样,可还是叫人觉得气愤,楚筱悠想了又想回去还是写了一封信,数落了一下王仁远,但最后难眠还是叮嘱他要照顾好自己。 正文 100.第100章 粉白的纱帐里, 隐隐约约可见几个女子,低低的笑声从里面传出来,丫头的声音打断了这有些暧昧的气息:“公子, 罗小姐过来了。” 过了片刻,里面传出个慵懒的声音:“快请进来。” 秦轩宇漫步从里面走了出来, 一面走一面整理衣裳,丫头挂起了帷幔,后面的丫头很快就穿戴好退到了一旁,秦轩宇眼里的幽深渐渐的退去, 一双桃花眼里只有璀璨的笑。 一会, 罗秀逸走了进来,在秦轩宇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熟稔的道:“今天天气不错,怎么没见你出去?” 莲儿端了茶水上来,脸上的神色有些古怪, 顿了顿才道:“小姐不知道, 侯爷不知道是听了谁的话, 给公子布置了那么多的功课,还要天天来检查, 说要叫公子也考个状元出来, 小姐听听, 这话说的, 好像我们公子要靠状元的虚名才能活下去一样。” 罗秀逸就爱听这话, 真正的世家大族都是不把什么状元放在眼里的, 就像楚靖瑜的那个状元一样,不照样是被派去边远的地方做一个四品的知府么?比起京城里的其他人,可怜的多了。 但这话因为牵扯到了秦轩宇的父亲,她就不能多说,否则不就是和这些下人丫头们一样了么?所以罗秀逸只是端着一脸高深莫测的微笑,坐在那里喝茶。 谁知道秦轩宇忽的走了过来,站在罗秀逸身边,弯下腰在罗秀逸的耳边道:“姐姐来看我,怎么也不和我说说话?”他的声音犹如春风般温暖,像是潺潺的溪流从人的心间流过。 罗秀逸涨红了脸,垂下眼道:“我就是过来看看,你要是这样,我就走了。” 她说着站起来,秦轩宇却一把抓住罗秀逸的胳膊,笑吟吟的道:“姐姐来不是有事么?什么也不说就走了,怎么能行?” 罗秀逸微微有些失神,被秦轩宇拉着坐下来,她坐在椅子上,手搭在绣花的椅搭上慢慢摩挲:“你怎么知道我有事?” 即使她是来求着秦轩宇帮忙的,但是也不该是那种低声下气的态度,否则往后两个人相处,她哪里还有什么地位。 她有着白皙修长的脖颈,侧着身子坐着的时候,看上去像是一只停在水中的优雅的白天鹅,分为的引人注目。 她向来知道自己的优势,也很善于展示这些优势,她未必是个多么优秀的人,却能把自己十分的优势展现出九分。 秦轩宇换了个姿势坐着,用手撑着下巴看着罗秀逸,笑着道:“姐姐的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我知道姐姐在为表哥的事情忙碌,想进翰林院,正好,我有个认识的人,不知道表哥愿不愿意去见,若是愿意,这事情十有八九就成了。” 罗秀逸心里一喜,面上却不想表露出来,而是淡淡的道:“这个事情我原本没想跟你说,总是麻烦你我也有些惭愧,没想到你却这么有心,不知道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箫正苍。” 罗秀逸一怔,箫家正字辈的人?萧太后的娘家?但凡读书人都耻于跟随,她哥哥会不会愿意?但如果从箫家这里入手就能做个于国于民有利的大官,又为什么不愿意去做? 罗秀逸并没有立刻回答,秦轩宇看上去也不是多么着急:“若是下了决定再来找我也不迟。” 罗秀逸出了门,往园子里走了几步就碰上了秦轩明,他一个人站在亭子里,看上去非常孤寂,罗秀逸心里想着要是谁嫁给了秦轩明就能做个世子夫人,也是非常体面的,这样一想她心里就是一惊,连忙垂下了眼,去和秦轩明行礼,秦轩明是很少和这些表妹们接触的,猛然看见罗秀逸半响才反应过来是谁,他的记忆里这个表妹还是个孩子,没想到已经这么大了,出落的还十分动人。 罗秀逸和秦轩明说了几句话,表现的落落大方又优雅从容,离开的时候她分明的从这个表哥眼里看到了赞赏和喜爱,她的心里就隐隐自得起来,除过秦轩宇,多的是人喜欢她,她的选择有很多! 只要这样一想,她就觉得自己步履轻盈,说不出的美妙无双。 楚靖瑜骑在马上在高一些的土丘上向下看,正好能看见聚集在一起的流民,虽然目前不允许这些流民进城,但有一日当人数越来越多的时候,进城也是迟早的事情,流民现在就已经开始围攻官道上的马车,在下去,还不知道要发生些什么。 这一次来处理这件事情的除过楚靖瑜还有陕西都指挥使顾北晨,楚靖瑜也没有想到这样一件不算大的事情,堂堂二品大员会来亲自处置,甚至健硕的顾北晨说话谦和没有那种别人所以为的匪气或者蛮劲,他在马上看了看,转头问楚靖瑜:“楚大人怎么看?” “若就眼前事情的话,并不算大,若是长期下去 ,只怕这样的事情会越来越多,长此以往下去,只怕还有更大的乱子。” 顾北晨点了点头:“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这事情确实可大可小,不过若是咱们这些人只想眼前,最终还是百姓要遭殃。” 楚靖瑜点了点头:“大人说的是。” 事情很快就处理完了,把那几个闹事的人送去了监牢,又安抚了受害人。 顾北晨和楚靖瑜一起骑马回城,两个人竟然非常了得来,顾北晨说些军事上的事情,楚靖瑜不但能接的上,而且很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两个人越聊越投机,顾北晨甚至有一种碰上了知己的感觉,顾北晨邀请楚靖瑜改天上门做客。 楚靖瑜欣然答应。 楚筱悠有了空闲的时间,就请方太太帮忙,叫了技艺好的裁缝,叫外面的布庄送了上等的料子进来,要给众人做衣裳,楚靖瑜和洪可进门的时候大家正热火朝天的挑料子,屋子里摆的满满当当的,楚筱悠看见两个人进来,就对裁缝娘子道:“快给我两个哥哥量一量。” 丫头们都拥过去帮忙,楚靖瑜泰然自若,洪可却红了脸。 楚筱悠不知道这么大的人为什么总喜欢红脸,她看见就忍不住想笑想要逗一逗,她特意走过去,站在洪可对面打量:“给洪大哥选个鲜红的料子应该更好一些。” 楚靖瑜笑了起来,丫头们也跟着笑起来,洪可整个人像是煮熟了的虾子,等着裁缝量完就逃走了。 楚筱悠又觉得自己有些不地道,问楚靖瑜:“哥哥觉得我是不是有些过了?” 楚靖瑜笑着摇头:“没有,挺好的。” 楚筱悠竟然从里面听出了几分幸灾乐祸。 楚靖瑜又叮嘱楚筱悠:“月底我带你去都指挥使顾大人家里做客,你给自己多添置些衣裳,接近年底,我要带着人去城外的农家看看,还要安抚和安置流民,事情比较多,可能照顾不上你。” “我是来照顾哥哥的,不是来叫哥哥照顾我的,哥哥只管去忙吧!” 楚靖瑜虽然欣慰,但是难免觉得愧疚,平时的时候除过处理衙门的事,就是回来和楚筱悠一起用饭,洪可因为是一个人,所以一来二去的和楚筱悠也渐渐熟悉起来,不太那么容易脸红。 到了月底,楚靖瑜带着楚筱悠去都指挥使顾北晨家里做客。 顾太太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却在看见楚筱悠的时候就落了泪,楚筱悠还当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还是顾太太身边的万妈妈解释道:“我们小姐前几月刚没了,奴婢说话,小姐不要不高兴,因为小姐实在和我家小姐长的神似,太太看见,就想起我们小姐,难免会伤心。” 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楚筱悠虽然有些失望,但也觉得是人之常情,真诚的安慰了顾太太几句就准备起身告辞,毕竟她在这里,顾太太会很伤心。 谁知道顾太太却拦住了楚筱悠:“好孩子,不用走,我虽然伤心,却更高兴,觉得我的宝儿又回来陪我了!” 所以有些事情是好是坏,主要也是看一个人是怎么想的。 楚筱悠被忽然高兴起来的顾太太留下来,不但招待热情,而且无微不至,顾太太甚至把传家的玉镯都拿了出来:“从前的时候说要给宝儿,最终也没给的了,如今给了你也是一样。” 万妈妈紧张的看着顾太太。 楚筱悠笑了笑,把镯子放进了盒子里又交给了顾太太,柔声细语的道:“您的心情我能理解,但这东西我不能要,您若喜欢我,就叫您这里的杭州厨子给我做一顿杭州菜,我就很高兴了。”她的声音软糯好听,即使是觉得也显得很温和,对于情绪波动明显的顾太太而言,在合适不过。 顾太太意外的道:“你是杭州人?” “家父楚沉毅是原先的杭州知府,我之前一直都是在杭州的,直到父亲母亲都过世,才和哥哥一起进京。” 顾太太又是心疼又是高兴:“没想到我们还是老乡,我原也是杭州的,从小就在哪里,吃惯了杭州的东西,走哪都要带上杭州的厨子。”所以他们家的杭州厨子在西安也是赫赫有名的,顾太太说着吩咐万妈妈去给楚筱悠做饭,又和楚筱悠聊起了杭州:“你到京城的时候李记的那个铺子还在吗?”她说完到有些后悔,觉得楚筱悠未必就知道。 没想到楚筱悠到答了上来:“就是清河那条巷子里的做鱼的李记吗?还在呢,我之前常和哥哥去那里吃鱼,他们家的店现在在正街上也开了铺面。” 顾太太眼里就露出了浓浓的思念来:“我也同你一样,爱吃他们家的鱼,我们从前的时候就住在他家的隔壁,每次做鱼,香味就会飘过来,还做孩子的时候总是馋的流口水,有时候还会背着我母亲偷偷的在墙头看,看看是不是他们家里有会法术的人,怎么能把鱼做的那么可口。” 楚筱悠和万妈妈都笑起来。 楚筱悠和顾太太说起杭州的事情,气氛又轻松又活泼,顾太太对楚筱悠更是越看越喜欢,楚筱悠也觉得顾太太是个非常亲切随和的长辈。 等到楚筱悠走,顾太太就和万妈妈道:“我觉得这孩子和我投缘。” 万妈妈道:“奴婢也看着楚小姐确实不简单,那说话做事的做派一看就是大家出生,开始的时候您把她当成小姐她也不气恼也不轻佻,自然而然的就能和您说起杭州的事,不但和您拉近了距离,还化解了开始的尴尬,难为那么小的孩子,有那么细腻的心思。”又提议道:“您要是喜欢,为什么不把她认作干女儿?楚小姐没了生母,正好缺个能教导她的人,以后就是出嫁也体面一些,别人说起来,说您是她的干妈,也教导了几年,对楚小姐也有好处。” 顾太太一听这提议,一下子就热切了起来,她就一个女儿,还生病去世,心中的空虚只有自己知道,能收这么可人的孩子做干女儿简直在合适不过。 顾太太立刻就去找了丈夫顾北晨,顾北晨正在看楚靖瑜留下的军事布局图,越看越觉得玄妙精巧,听说顾太太要收楚靖瑜的妹妹做干女儿,一点都没反对:“我瞧那年轻人不错,既然夫人喜欢,就按夫人的意思来。” 所以等到年底的时候,楚筱悠一面和梁太太齐小姐众人施粥,一面就拜了顾太太做干妈,在整个陕西的名声都响亮起来,别人提起来都说是个贤良淑德又深受长辈喜爱的好孩子。 楚靖瑜还笑着打趣:“我在西安才堪堪站稳了脚,我的妹妹就已经混的风生水起了,真是惭愧!”逗的楚筱悠直笑。 只要有空,楚筱悠就去跟着张先生学制药,她觉得从小到大,她第一次发觉她这么喜欢一件事情,又是如此的觉得当做好的时候,这么有成就感。 楚靖瑜就专门为楚筱悠和张先生开了一家楚记药铺,把制好的药送去卖,西北地区的人原来都知道张药的名号,听说是他制的药,生意就特别红火。 因为年后惠安郡主就要嫁过来,家里也要装扮起来,楚筱悠就时常去请教顾太太梁太太和方太太等人,和众人的关系倒是越来越好。 楚筱悠从来没有像这段时间一般,觉得生活充满了意义和希望,让她觉得格外美好! 正文 101.第101章 新年的鞭炮声中, 楚筱悠和楚靖瑜洪可还有张先生,围着冒着热气的炉子吃着热喷喷可口的火锅,外面是洋洋洒洒的雪花在鞭炮的火光中也染上了喜庆的额颜色, 屋子里因为烧着地龙,摆着炭盆, 在吃着热滚滚的火锅,又温暖又惬意。 张先生一脸享受感慨的道:“我是个不善经营的人,虽然有些技艺,但却没什么家财, 又没有家室, 还从来没有过过这么有年味的年,这么多年了,现在竟然还有些后悔没生个一儿半女。” 因为碰上了楚靖瑜和楚筱悠,不但被救下了性命,而且开了药铺, 分给了他四成的收入, 他只要干着他自己喜欢的事情, 一个月就能有一千两的收入,这简直是从来没有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 楚筱悠在制药这一方面太有天赋了, 一点就透, 什么都能学懂, 他这一生的心血也算后继有人了! 洪可是很少说起家里的事情的, 这样温暖轻松的气氛中,他也难得的说了些自己的事:“我母亲去世没多久,我父亲就娶了山东大族孔家的小姐,继母进门就生下了我的弟弟们,他们每一个都学问很好,比我不知道强多少,我虽然努力,但放在他们眼里也不算什么,我做什么家里人从来都无所谓,不过现在想想,到也要感谢我那几个学问了得的兄弟,因为他们,我到是能随心所欲的干我自己想干的事情。” 他并没有埋怨的意思,只是有感而发。 楚筱悠在锅里下了些生鱼片,又把煮好的捞出来分给几人。 楚靖瑜举起了酒杯:“新年新气象,明年我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 几个人都举起了酒杯,笑着碰杯,好像这一刻,过往的不快都烟消云散了一样。 吃完了火锅,几个人去外面放鞭炮,楚筱悠从来没有放过鞭炮,洪可看她穿着大红的大氅站在红灯笼下,一脸羡慕的看着,就忍不住拿着个香头走过去:“我教你,你就站我跟前,我说叫你跑你在跑,保管没事的。”洪可可能害怕楚筱悠不相信,语气非常的真挚。 楚筱悠跃跃欲试,接过了香头,洪可把个小鞭炮放在地上,指着道:“点着了就跑。” 楚筱悠又有些紧张,弯下腰把香凑过去,看见冒了火星,听见洪可喊:“跑!” 她连忙转身提着裙角就跑,洪可也追过去,两个人跑了一截,小小的鞭炮声淹没在了院外传来的鞭炮声中,停下来的时候也没听到,楚筱悠惊呆的看了看洪可,时光流逝,她也渐渐长大,翻过年就叫十二岁的少女了,身条和容貌渐渐的长开,那种倾国倾城的容颜愈发的清晰迫人,微微瞪大了眼,眼里都是流光溢彩,夺目耀眼。 洪可有片刻的失神。 站在庑廊下的楚靖瑜和张药都笑了起来,楚筱悠也忍不住笑起来,走过来埋怨洪可:“非要说跑,我都没听见,也没看见。”因为熟悉起来,说话也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忌。 洪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只是太过紧张而已。 大家说说笑笑的进了屋,一面谈天说地一面守岁,楚筱悠到底年纪小一些,虽然心智成熟,却扛不住身体上的疲劳,歪在坐褥上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一张小脸红扑扑的,长长的睫毛落下来,像两把黑黑的扇子一样,安静好看。 洪可一怔,下意识的去看楚靖瑜,楚靖瑜笑着站起,给楚筱悠盖上了被子,楚筱悠却又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的道:“时间到了么?” 那边张药和洪可都笑起来,张药道:“你年纪小,要不就先去睡吧。” 楚筱悠却不同意,她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这么一点时间都熬不过去,她叫绮画给她煎了浓茶,站在地上道:“我一定要守岁!” 到底是守了岁,结果最后是怎么走回自己的屋子的都不知道。 初二楚筱悠去给顾太太拜年,初三是梁太太家,初四方太太,刘太太,她要走的人家到初八才算走完。 二月二十八是楚靖瑜大婚,剩下一个多月的时间,所有的事情都到了最后的阶段,结婚这天的很多事情楚筱悠并不是很懂,正烦恼着,顾太太就亲自登门了,楚筱悠欢喜的把顾太太迎进了后院,进了自己的屋子。 顾太太笑着道:“你毕竟是个孩子,这些事情肯定也不知道,我们老爷也说了,叫我务必过来帮忙。” 楚筱悠亲自给顾太太捧了茶:“还是您心疼我,我心里正乱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顾太太渐渐的从失女的悲伤中缓了过来,脸上的神采也好起来,拉着楚筱悠的手叫她坐下:“到是难为你了,家里的什么事情都要你亲自操心。” “不是还有您么?您来了,我的心里就安定了。” 顾太太笑起来,点了点楚筱悠的额头:“嘴巴到是越来越甜了。” 两个人闲话了几句,顾太太就把刘妈妈和周华顶都叫过来问事,楚筱悠坐在一旁陪着,这才算是见着了正儿八经的大家太太的处事方式和手段。 顾太太说起话来永远不徐不疾,一句话也从来不说第二遍,脸上只是一种平和的神色,在没有别的什么表情,让人不由自主就生出一种上位者高高在上的威严感。 说起当天宴请宾客的事情:“四品的和四品以上的是一个棚子,五品到七品的是一个棚子,乡绅们是一个棚子,不请自来的又是另外一个,若有喝醉的,身体不适的,也要有专门的地方休息,专门的人照顾,女眷们我会帮着照看,男客那边叫你们大人也要找一个主事的,另外一样,王府送亲的过来在那里落脚,怎么招待,这个事情你们一定要重视,郡主远道而来,务必要热忱周到,不能有丝毫的怠慢。” 周华顶和刘妈妈都应是。 太太们不会事无巨细都交代清楚,重要的是给一个大方向,剩下的事情就要下人们去办,这样看,难怪很多人更喜欢用老仆人,毕竟在主子身边的时间多了,有了经验,很多事情不用说太多,就能办的好。 交代完事情,就是经验多的万妈妈跟着刘妈妈一起帮忙,顾太太大概也是害怕刘妈妈和周华顶有些事情不会很明白,所以才叫万妈妈帮忙的。 顾太太带着楚筱悠去给楚筱悠挑衣裳配首饰:“女孩子们不管做什么,每一样的东西都该精细,比如什么衣服搭什么颜色的荷包,什么颜色的丝绦这种种的都是有学问的,比方你哥哥成亲,你的衣裳虽要喜庆却不该选大红色,这样就过于扎眼不是贵女所为,你是主人要热情招待客人,却又不能过于卖弄,不管怎样,都当清楚,这一日是你哥哥嫂嫂的大事,我们这些人都是帮忙的。” 也只有真心实意的对一个人好,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顾太太真的是把楚筱悠当女儿在教导,楚筱悠认真的应了是,又感激道:“您若不说,我永远不知道这些道理,您对我真好!” 顾太太笑起来,把一身水蓝色的衣裳在她身上比划:“好孩子,去把这一身衣裳试试。” 中午的时候楚筱悠和顾太太一起用了饭,顾太太是个细致婉约的人,什么都很讲究,她吃的饭菜冷热要刚刚好,不合适的都会撤下去,软硬也要适中,否则一概不用,她向楚筱悠解释道:“这些习惯到不是我多么挑剔,只是我向来觉得脾胃若是不好,身体也会大受影响,我的养生,注重的是养脾胃。” 用过饭顾太太和楚筱悠一起歪在榻上休息,说些悄悄话,顾太太说起年轻的时候:“我第一次见我们老爷,真是被他骗了,以为他是个读书人,我们家是书香门第,我以为我将来也只想嫁个书生,谁知道就遇见了他。” 她的声音也柔软下来,显然曾经的记忆充满了年少时候的美好。 楚筱悠觉得很奇妙:“顾大人看起来那么严肃。” 顾太太笑起来:“那也是外人看起来,其实,他私底下很有意思。” 原来夫妻之间会是如此的情景。 下午的时候顾太太才依依不舍的离开,楚筱悠也有些不舍得,和顾太太在一起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好像是真的有了母亲一般,这种感觉,是老太太完全不能替代的。 顾太太也舍不得:“等你哥哥成亲了,你嫂子进门了,我就接你过去和我住一起。” 楚筱悠觉得很向往,送着顾太太上了马车,马车都动了,顾太太还叮嘱道:“有什么事情就叫人来找我,自己不要受累,吃饭要吃热乎,晚上早点休息。” 楚筱悠心里热乎乎的,应了是,看着顾太太走远才回去,刘妈妈感慨道:“顾太太对小姐真好,亲身母女也不过如此吧。” 楚筱悠也觉得如此,她打算为顾太太做些什么,回去之后翻翻捡捡最终还是决定亲自做个抹额送给顾太太。 因为挖到了一部分粮食,再加上女眷们设了粥棚送了棉衣,流民的事情解决的还算好,外面安定了下来,就是从前积攒下来的问题,这可忙坏了洪可,他很擅长这些民事纠纷,有时候为了一件案子还要亲自跑去农家亲自查看。 楚筱悠正在院子里做针线,前头吵嚷起来,洪可被人送了进来,楚筱悠惊诧的看着鼻青眼肿的洪可问雨前:“这是出了什么事?” 她一面说,一面叫洪可坐下,叫人去拿了前头的药酒给洪可清洗,洪可疼的呲牙咧嘴的,就是不说一句话,雨前也不敢说。 楚筱悠到气笑了:“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又是拉的什么架被人误伤的?” 雨前连忙道:“有时候真是气人,我们公子明明都已经说清楚了,这牛不是被人毒死的,是病死的,他们还不行,还要撕扯,也不知道两家人怎么就打起来了,公子去劝,就被打成了这样。” 洪可气的直瞪雨前,雨前就闭上了嘴。 楚筱悠忍不住道:“不是说了这些事情你以后不用特别过去处置吗?” 哥哥说洪可是易被误伤体制,以后还是少去人多的地方。 洪可小声辩解道:“我看他们那么着急,忍不住就去了。” 这么高大的一个人,看见穷困人,心就软的不像样子,说到底是心地太善良了,亏的他做了师爷,若是去做别的,还不知道要成什么样子。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洪可要是能劝住就不是这个样子了,楚筱悠无可奈何的道:“以后再去哪里,多带几个人,什么也没有你的命重要。” 洪可笑的灿烂,但奈何,脸上的颜色太多,这样的神情看上去只让人觉得滑稽。 楚筱悠和几个丫头都被逗的笑起来。 京城送亲的二十五号就到了,是刚成亲不久的刘去亲自来送的,安平王世子驾到,整个陕西的官员倾巢出动,楚筱悠和哥哥楚靖瑜早早就等在了长亭外,远远的看见了马背上的人影,就知道这是已经到了! 楚靖瑜是不能见惠安郡主的,即使要见也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所以只在马车外面问候了几句:“路上累坏了吧,我给你们买了一个宅子,也都已经收拾好了,去了就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就和筱悠说,或者叫人来找我。” 惠安郡主低低的应了一声,胸膛的一颗心,几乎要跳出来。 说完话,楚靖瑜才去招呼大叫不公平的刘去,楚筱悠上了惠安郡主的马车:“姐姐一路幸苦了。” 惠安郡主看上去精神很好,并没有多少疲劳的神色,几个月没见,却比之前看上去更沉稳大气了。 她眼里是宁静温和的笑,拉住了楚筱悠的手,眼里露出了惊艳:“几个月不见,妹妹不但越来越漂亮,气度更是超凡脱俗!” 她说的是真话,比起京城的时候,楚筱悠让人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好像是凤凰涅槃,整个人都瑰丽耀眼起来,身上的这种华丽大气的气度,远比她倾国倾城的容貌更要吸引人。 楚筱悠笑起来,坐在惠安郡主身旁:“姐姐别来无恙,一向可好?” 两个人说了一路的话。 刘曦把手里的信件淡淡的放在了一旁,坐在一旁的司马有容立刻感觉到了一股杀气,他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刘曦:“河南粮道贪墨粮食,太子可有什么见解?” 刘曦站了起来,淡淡的道:“孤决定微服出巡,亲自解决。” 司马有容一愣:“皇上可同意了?” “父皇会同意的!” 正文 102.第102章 西北二月的风吹在脸上还是犹如刀子刮过一般冰冷, 一身黑色劲装的少年骑在马背上向远处眺望,有一刻,在这寒风凛冽的春日里, 看上去像是个无坚不摧的雕像,悠远深沉。 贴身的侍卫青城指着不远处对刘曦道:“前面就进了河南地界。” 刘曦扬起了马鞭。 青城和卫江对视了一眼, 知道太子殿下心中有所惦记,然而后面却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快到了吗?” 两个人转头看了一眼马背上奄奄一息的胡小六,都有些不厚道的笑起来,胡小六气的要骂娘, 他就是个操心主子的下人而已, 哪里有青城和卫江的体魄和能耐,这样一路狂奔早就受不了了! 刘曦又策马疾驰了起来,胡小六眼一翻差点晕过去,这次是真的要丢小命呀! 河南布政使汪东成站在城墙上向下看,身边的谋士看他神色凝重, 忍不住劝道:“太子殿下也不过是个年岁不大的孩子, 虽然亲自要来, 却也未必会挖出这其中的事情,大人不必太过忧心。” 汪东成叹息着:“我早就说过, 今年是个灾年, 粮食少动一些, 他偏不听, 现在还被一个西安的知府弹劾, 惊动了太子殿下, 这样的事情,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谋士道:“西安知府楚靖瑜年纪轻轻胆子到不小,手到是伸的够长的!” 汪东城的眼里露出阴狠,眺望着远处道:“他是不知道厉害!”他说着又慎重的吩咐:“通知下去,只要发现太子的行踪,立马叫人来通报!” “是!” 三进大的院子,一应俱全,等到惠安郡主一行人进门屋子里已经温暖如春,淡黄色的水仙花和碧绿的万年青和轻盈的纱幔交相辉映,让人觉得整个路途上的疲惫都一扫而空,惠安郡主眼里是浓浓的喜悦,院子里安排的这么妥当,说明她在楚靖瑜的心目中的地位。 楚筱悠笑着问:“姐姐要是有哪里觉得不好的,就叫人来和我说,我就不打搅姐姐了,姐姐好好休息。” 惠安郡主把楚筱悠送出了门。 跟随来的管事冯妈妈道:“奴婢看着这位小姑子在家里可是地位非常尊荣的,如今管着家,要是以后郡主进门还不放手,那可就麻烦了。” 冯妈妈是安平王妃特地派给惠安郡主的,因为怕惠安郡主来了这么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受委屈,特地给的一个厉害人,所以会惠安郡主怎么也要多给两分脸面。 她进了屋子坐在了软榻上,手里抱着手炉,淡淡的看着冯妈妈:“妈妈以后这样的话,就不要说了。” 冯妈妈一愣,忙垂下了头应是,她是刚刚跟了郡主的,看上去有地位实则却很尴尬,要是不能做出一件什么事情,真正的叫郡主重视起来,那么她就很难取得郡主真正的信任。 楚筱悠觉得心情不错,她出了惠安郡主下榻的地方,看着天色还早,觉得夕阳在墙头翘着眉梢看人的样子分外艳丽就想多走走,马车在身后跟着,她一个人数着步子向前走,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的声音渐渐退去,有个熟悉的声音道:“心情很不错呀?” 楚筱悠惊讶的抬起了头,束着金冠,穿着一身黑衣的刘曦,像是披着夜色从遥远的地方赶来,站在她的身边,身姿挺拔矫健,微微上挑的眉,深邃的眼和硬朗挺翘的鼻子让他看上去熟悉又陌生,这样的沉稳有力坚不可摧,好像和她所知的完全不同,明明也就几个月没见而已,怎么就看上去有了这样大的变化? 她穿着一身大红的大氅,戴着氅衣的帽子,帽子上柔软的白毛偎依在她白皙小巧的面颊边,使得她的眼看上去大而璀璨,闪烁着整个星空的光芒,从前的几分孩子的姿态好像顷刻间就荡然无存,立刻就有了少女的婀娜多姿,站在那里身后是将落的夕阳,温暖美好,惊艳的让人挪不开眼。 刘曦向前走,垂下眼看着楚筱悠:“瞧你在这里好像过的不错呀?” 他的身量拔高了不少,而且因为习武的缘故,健硕匀称,这样的逼近,满满的都是压迫,楚筱悠忍不住向后退,抬起头仰视他,从他垂下的眼里,好像看到了他的心里,她笑着道:“我是不是在做梦?怎么会在这里见到你?” 刘曦的声音却不辨喜怒,一直将楚筱悠逼迫到了墙角,他浓重的阴影投下来,将楚筱悠整个都罩在里面。 属于刘曦的陌生的气息,顷刻之间将楚筱悠全部包围,带着几分清冷的香气几分长途跋涉的汗味混合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男性气息,让楚筱悠觉得心慌意乱,他低下头,凑近了她,一双眼里满满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楚筱悠心跳快的吓人,她忍不住捂住了胸口。 从前一直把刘曦当作一个孩子,现在才发觉,他早已经是个需要她仰视的男子了,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让她无所适从,她试图缓解这份异样的情绪:“是不是有什么事?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不来,你是不是要把我忘记了?” 楚筱悠干干的笑:“怎么会?太子殿下说笑了,我怎么会忘记太子殿下?” 刘曦却忽的站直了身子,向后退了两步。 楚靖瑜的声音传了过来:“公子远道而来,怎么不叫人早些通知,我好出城去迎一迎。” 楚筱悠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慌张的跑到了楚靖瑜的身后,好半天才觉得心跳恢复了正常。 刘曦又成了那个温和有礼的少年:“楚大哥见外了。” 楚靖瑜客气的邀请了刘曦:“公子请到府上去休息。” 楚筱悠有些慌张的上了马车,楚靖瑜和刘曦则骑马而行,楚筱悠上了马车靠在马车壁上出了一会神,觉得自己刚才简直匪夷所思,她转头问绮画:“你说刘公子是不是看起来和之前不一样呢?” 绮画心里想,何止是不一样,简直有种来捉奸的感觉! 她想了想道:“刘公子越来越俊美了。” 楚筱悠忍不住笑起来,不过仔细想一想好像还真的如此,他看上去退去了孩子的婴儿肥,面容看上去线条清晰明朗,整个人俊朗高贵,尤其是那一双眼和那健美的身形,站在那里就是玉树临风,她掀起帘子向外看,正好碰上刘曦的目光,立时瞪大了眼,干干的笑了笑,又放下了帘子,觉得自己简直莫名其妙。 直到到了知府府,楚筱悠才觉得平复了心情,下了马车不见洪可却听到了洪可的声音:“人接到了吗?我刚才说要出去看看的,结果府上又有事,筱悠饿不饿,我叫下人备了吃食…….” 他穿着一件灰色的袍子,外面还罩着厨娘的褂子,显然刚刚从厨房出来。 刘曦的脸色瞬间就难看到了极点。 洪可也看到了刘曦,怔了怔,楚靖瑜走上去介绍:“这位是我府上的师爷洪可,这位是刘公子。” 洪可敏锐的觉察到刘曦身份的不简单,连忙行礼,刘曦只是淡淡的点头,转身对楚筱悠道:“走吧。” 楚筱悠有些莫名其妙,微微朝着洪可点头,才走了上去:“路途遥远,你想吃点什么?” 洪可出神的看着两个人的背影。 楚靖瑜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枉他觉得自己有经天纬地之才,这一回竟然也有种束手无策的感觉,少男少女之间的事情,真是让人手足无错啊! 但是他的妹妹,谁也别想随便打主意!他快走了两步,隔开了刘曦和楚筱悠,对楚筱悠吩咐:“你去叫下人给公子收拾出一间客房,在备上酒菜,没事就不用过来了。” 楚筱悠应了是,向刘曦行礼告退,在岔路口就回了后宅,冬日的天格外的短,才一会功夫夕阳就已经下山,傍晚的青灰色浮了上来,回廊里的灯笼下,那婀娜的身影,好像是行走在迷雾里。 刘曦收回了目光,压下心头的思绪,转过身,恭敬的看向楚靖瑜:“这一次我是为河南贪墨案来的,还要楚大哥帮忙。” 没想到刘曦的姿态会这么低,楚靖瑜也不能太过生硬,他和刘曦一起进了书房:“太子殿下太见外了,若有什么能帮忙的,太子尽管说。” “你上奏折说河南粮道贪墨粮食,我要问的是,如何定罪。”他作为太子的那种与身俱来的高贵气势,让他平平淡淡的一句话,也显得威严难挡,楚靖瑜心里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刘子文不管怎么样,把这个太子确实培养的很好。 楚靖瑜敛了心神,严肃的道:“王守人说是粮食叫山头的土匪抢去了,几万担的粮食且不说要多少土匪去抢,都指挥使的人马难道都是吃素的,那么多的粮食就算运走也需要点时间,这时间也足够都指挥使的人赶到了,怎么可能现在根本就找不到粮食的下落?下官的猜测,粮食肯定还在开封境内,只要能找到粮食,这罪名就能定下来。” 所以当务之急是找到粮食。 “听说黄河漕运最近有一批药材要运送去江南。”刘曦道。 楚靖瑜和洪可对视了一眼,洪可道:“东西只要到了江南,那就算是洗白了,再从江南送到河南,价钱就能翻一番,而且还神不知鬼不觉,谁也说不清楚这粮食其实就是河南的。” 刘曦虽然厌恶洪可,却也必须承认洪可的能耐,他点了点头:“我这一次过来,是微服出访,沿途并没有惊动人,怕就怕河南的人已经起了戒心,这个时候我想要去查就不容易了可能需要个人帮忙。” 这是实话。 只要到了那里确定了那批药材就是粮食,这一批说不清楚的粮食,就足够定了粮道的罪,但牵扯的人就更多了。 漕运的人也牵扯其中,可见河南的官府已经烂到了根子里。 书房里的气氛也凝重了起来。 刘曦却忽然指向了洪可:“我若没记错,你是这一届的二甲进士,成绩也很不错,为什么不去做个官,到跟着楚大哥来做了师爷?” 刘曦称呼楚靖瑜为楚大哥,可见私交很不错,还有和楚筱悠的关系……他连忙敛住了心神道:“草民是个没有城府的人,这些官场上的事情实在不是很擅长,不过是求个安身立命的所在,还好楚大人不嫌弃,收留了我。” 人各有志,这是洪可的志向。 楚筱悠很快就叫人备好了酒菜,她也换了一身家常的葱绿的棉袄,梳着堕马髻穿着罗裙,简单清爽却也瑰丽无双,笑吟吟的站在那里,仿佛是一副倾国倾城的画。 刘曦垂了眼饮了一杯酒。 楚筱悠只是稍微陪了一会就被楚靖瑜打发回去早早就休息了。 而刘曦因为喝的有些多,在下人们的搀扶下也很快就回去了,楚靖瑜才觉得松了一口气,刘曦不比别人,他心中窥探他的妹妹,却比别人给了他更多的压迫感,现在只要醉了酒好好休息下了他就安心了。 平常的时候楚筱悠睡下了,下人们才退下去,但这一次,楚筱悠觉得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就把绮画几个都打发了出去,在屋子里挑着一盏灯,坐在那里漫无目的的在纸上写写画画。 窗户传来轻微的响动,她起先并没有放在心上,结果猛然抬头,却见着一个身影从窗户外面钻了进来,微红着面颊,穿着雪白的中衣,披着尚且湿漉漉的头发,站在那里看着她。 楚筱悠没想到是刘曦! 正文 103.第103章 刘曦红着面颊, 穿着雪白的中衣,披着尚且湿漉漉的头发,站在那里看着楚筱悠。 他的一双眼睛分外明亮, 不同于平常的内敛,此刻露着浓浓的喜悦, 璀璨明亮。 楚筱悠的责怪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样寒冷的时节他不但湿着头发,还穿的那样单薄,楚筱悠到担心起他的身体:“怎么不穿一件暖和的衣裳?” 刘曦走了过来,坐在了楚筱悠的床上, 甚至非常自然的抓起了被子的一角批在自己身上:“我披上就不太冷了。” 他似乎是喝的有些多了, 一双眼一直看着楚筱悠,露出迷醉和欢喜。 和一个喝醉的人怎么能够较真,楚筱悠坐过去,深吸了一口气诱导他:“天这么黑,你不若回去好好休息吧?” 刘曦的眼里立刻流露出委屈:“你是不是不想见到我, 不希望我来?我这么远的跑来, 你好像一点都不高兴?” “怎么会?”楚筱悠为自己辩解道:“我很高兴呀!” 刘曦却忽然凑近了楚筱悠, 他的眼睛他的呼吸他的一切靠的这样近:“我没有瞧出来!我日夜兼程的赶过来,就是为了早一点见到你, 你却连笑也不见笑。” 为了早一点见到她?即使知道喝醉了酒的人的话不可信, 楚筱悠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 被这样逼迫着, 她说话也结巴起来:“不, 怎么, 怎么会?” 刘曦伸手握住了楚筱悠的手,他的手有力又温暖:“过两天我去河南,你陪我去好不好?” “我?” 他的眼睛温暖好看,认真又执着的看着楚筱悠:“是呀,你跟着我,我们乔装打扮,没有人认出来,这么久了没有见面,有好些话想和你说,太后又要给我选妻子,你说,怎么办?” 楚筱悠试图从刘曦的手里抽出自己的手,然而却一点也办不到,她甚至害怕惊动了外面的丫头,把事情闹大了。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柔和起来:“你若不喜欢,不同意就行了,总归皇上肯定是向着你的,至于去河南,你要是觉得我能帮到你,那我就和你一起去好不好?” 刘曦终于笑起来,灿烂明媚,把楚筱悠整个都圈在怀里。 他身上是好闻的皂荚清香,如他的手掌一般温暖有力,紧紧的拥抱着的时候,甚至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挣扎都忘记了。 少女的身体柔软温热,安静的偎依在他的怀里,却烫的他的心都蜷缩在了一起。 绮画大概听到了动静,在外面询问:“小姐?” 这一声,吓得楚筱悠几乎灵魂出窍,她一把推开了刘曦,提起被脚整个的盖在了刘曦的身上,慌乱的道:“没有什么!” 绮画皱眉道:“小姐,要不要奴婢进来?” 楚筱悠想了想,跳起来吹灭了灯,放下了帷幔,躺在床上道:“我要喝水。” 绮画松了一口气,端了一杯温水进来,服侍着楚筱悠喝了,因为她进来只点了小灯,床上的情形看不清楚,却隐隐约约觉得不太对劲,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楚筱悠害怕她看出破绽,急忙道:“好了,你下去吧,我困了,要睡了!” 绮画应是,只留了一盏小灯出去。 屋子里的光线暗下来,楚筱悠松了一口气,坐在床上缓了半响才掀起了被子看,谁知道刚刚好像中了邪一样的刘曦,这会呼吸绵长,早已经安安稳稳的睡了过去。 楚筱悠瞪大了眼,睡着了?!睡着了可怎么办? 她坐在刘曦的身边使劲的推了几下,他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楚筱悠又怕惊动了丫头只好凑近了他耳旁喊:“刘曦!” 但却怎么也叫不醒,楚筱悠一下子傻眼了。 这下可怎么办?难不成一直睡到叫丫头们看见?即使她的丫头她相信不会向外乱说,可她还是觉得羞臊的不行,到时候她哥哥肯定也会知道,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谁知道会不会提着刀追着刘曦跑? 她又气又无奈,凑近了刘曦,却在这昏暗的光线下发觉他的睫毛长而浓密,他的唇型好看分明,她在他的身旁自暴自弃的想,喝醉酒的人又不是不会醒来,等到醒来了肯定会自己走掉的,不知道到时候他自己会不会难为情?一想到清冷的刘曦满脸羞红的样子,她就笑起来,她报复一样趁机揪了揪刘曦的耳朵,又捏了捏他俊美的面颊,看他在睡梦里微微皱眉,才觉得心里舒坦了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这样睡着了。 被子里,两个人,从未靠的如此近过,属于少女特有的芬芳将刘曦整个的包围起来,让他觉得好像真的醉了,他睁开了眼看着嘟嘴在他身旁睡的正熟的少女,那种几乎是源自灵魂深处的喜爱喷涌而出,在这一刻发出愉悦的轰鸣声,她的眉眼她的笑容好像是刻在了心里,若是此生不能相伴,那么活着就不将有快乐。 他低下了头,在楚筱悠的额头落下轻轻的一吻。 青城瞪大眼看着黑漆漆的天空,到现在还没有回过神来,根正苗红,积极向上的太子爷,有一日也会装醉爬姑娘的闺房?说出去别人是不是会说他脑子有问题?他正胡思乱想着,听见窗户边传来响动,忙看过去,那个楚靖瑜一看就是练家子,万一要是现在发现了什么跑过来,他也不见得有办法保太子爷全身而退。 刘曦翻出来的时候,脚底下不稳差点摔倒在地上,青城忙给刘曦披上大氅紧张的询问:“太子爷可是受伤了?” 刘曦冷着一张脸摆了摆手,漆黑的夜色掩饰住了他涨红了面颊,他的英明神武才没有受损。 青城看着脚步凌乱的刘曦,有些匪夷所思的想,太子爷莫不是被人给打伤了?这身形动作总有一种受了重伤的感觉呀?! 罗云飞垂了眸,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心情向箫正道拜了一拜:“还请箫大人照顾晚辈。” 他就算现在需要箫家帮忙,只要他一心想着为皇上效力,他往后也不会和他们这些人同流合污! 箫正道微微颔首:“我早就听说了你的才名,知道你这一次实属意外,要不然进二甲也是没有问题的,我一向爱惜人才,不忍心看你怀才不遇,这里正好有个庶吉士的名额,你进去了好好表现,不要辜负了我的一片信任和好心。” 罗云飞压下心里的激动,在一次拜谢:“大人放心,晚辈定不会叫大人失望的!” 箫正道微微颔首,等着罗云飞退了下去,才冷冷的笑了笑,这样自以为是的年轻人他见的多了,以为自己有多清高,结果等到下一次有事的时候照样还会找上门来,要不是因为贵妃娘娘想要拉拢如今得宠的秦才人,这罗家的兄妹又和那个秦才人交好,他到懒得管这种假清高的伪君子。 正好箫灵雁从外面进来,箫正道慈祥的道:“难得雁儿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箫灵雁笑着道:“父亲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就不许我过来?刚才来的是什么人?” “是个无名小辈而已。” 箫灵雁点了点头,东拉西扯的说了好一会,才提起了正事:“太子殿下怎么又去了河南,那些事情不是该大臣去做么?” 箫正道冷笑道:“太子殿下小小年纪就知道博取好名声,自然要干一些惊天动地的事情,可不是什么都要亲力亲为。” 箫灵雁却觉得刘曦这样,格外的有魄力,她顿了顿辩解道:“也许太子只是想干点实事,总归比二皇子好吧?” 箫正道不悦的道:“你知道什么?二皇子如今也非常上进,不但功课做的很好,得了几次先生和皇上的夸赞,而且现在还要管户部的事情,皇上只怕也会同意的。” 这确实就有些意外。 “好了。”箫正道说着站起来道:“你去玩吧,为父还要去找你大伯父说点事情。” 箫灵雁点了点头,看着箫正道走远,有些哀伤的站在原地想,她为什么就姓箫,为什么她要是箫家的女儿,如果她出生在其他人家,是不是她和刘曦的路就要好走的多? 罗秀逸一整天都不得安宁,直到看见她意气风发的哥哥进门,一颗心才落了下来,她连忙走上前去道:“哥哥?” 罗云飞笑的灿烂:“我明天就要去翰林院了!” 阿弥陀佛!罗秀逸忍不住念了一声佛,眼角流下了泪,终于要苦尽甘来了! 楚筱悠猛的坐了起来,外面天光大亮,她又急忙掀起了被子,早不见了刘曦的身影,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天知道她做了一夜的噩梦,他哥哥发现了刘曦,真的提着刀追着刘曦砍,她在后面怎么喊都不起作用,虽然睡了一夜她却觉得分外的累。 绮画领着丫头们进来,侍候楚筱悠洗漱,瞧见楚筱悠眼下的青色,在她白皙细嫩的面颊上看上去几乎是触目惊心:“小姐怎么呢?夜里没有睡好?” 楚筱悠瞧着那眼下的青色也有些吓人:“煮两个鸡蛋吧。” 早饭楚靖瑜也没叫楚筱悠去前面一起用,楚筱悠一个人坐在房子里喝了一碗粥,吃了两个菜包子,就打算去惠安郡主下榻的地方去看望,她起来换了一身衣裳,一直去了前院,去的时候楚靖瑜和刘曦还有洪可也就刚刚用完,刘曦对外的身份是个远方的表弟。 楚筱悠一眼就看到了穿着一身素服的刘曦,清冷淡漠的站在那里,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贵,楚筱悠却想起了他昨天夜里微红的面颊和明亮的眼,立刻就心慌意乱了起来,她暗骂了一声没出息,做坏事的是刘曦又不是她,她到底在乱什么?这样想着她挺止了脊背,端庄的走过去行了礼。 楚筱悠抬眼就看见了刘曦眼下的青色,捕捉到了他躲闪的眼神,她的心就渐渐平静了下来,两世为人,不过是个毛头小子,难不住她。 她大方的问刘曦:“表哥昨天夜里可休息的好?” 刘曦的眼神深了深,微微一笑:“很好。” 楚筱悠却觉得话里有话,只淡淡一笑,向楚靖瑜道:“我去看看惠安郡主,哥哥也一起去吗?” 当然要去,昨天是为了叫惠安郡主休息好,所以早早回来了,今天要正式的接风洗尘。 楚靖瑜要去,洪可要留下看门,刘曦还没打算要去河南,所以正好就一起去。 楚靖瑜熟练的把刘曦和楚筱悠隔开,不知道他的妹妹有没有感觉到,这小子的动机简直太明显了。 刘曦却浑然不觉自然的和楚筱悠交谈:“听说妹妹现在骑马制药都是行家?没想到几日不见就叫人刮目相看。” 楚筱悠笑着道:“哪里的事情,我就是闹着玩玩而已,不过是承蒙大家不嫌弃。” “顾北晨的太太是你的干妈?” “是呀,顾太太对我特别好,哥哥的事情都是顾太太帮我们在操持,要不然这么大的事情我早就乱了阵脚。” “妹妹现在这么能干了么,这些事情都是你来操持的?” 楚筱悠笑的分外灿烂:“哪里的事情。” 楚靖瑜咳嗽了一声:“公子打算在西安呆多久?” 楚筱悠想起刘曦昨天夜里的话,要叫她一起去河南,就忍不住看向了刘曦,谁知道刘曦也正看向了她,目光交汇,好像是能嗅到什么特别的气味一般,两个人又同时别开了眼。 她现在心也野了胆子也大了,要去河南,她竟然也跃跃欲试。 刘曦有些不自然的轻咳了一声:“父亲交代我等你的婚礼过了再走。” 楚靖瑜一怔,微垂了眼:“你父亲近来可好?” 不知觉间刘曦就和楚筱悠走到了一起,他笑了笑道:“就是有些挂念你。” 他说着转头在楚筱悠耳边低声道:“我要去河南你去不去?” 他是不是把昨天的事情记的很清楚?楚筱悠笑着推开刘曦:“那我就要好好想想,我哥哥不见得会同意的。” 她的眼里是狡黠的光,看上去调皮可爱。 楚靖瑜回过神就看见两个人正笑着说话。 到了惠安郡主下榻的地方,刘去看见刘曦吓了一跳,听说了刘曦是来办正事的,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惠安郡主也走了出来。 正文 104.第104章 惠安郡主梳着精致的十字髻, 发髻的末端垂下步瑶,中间是一朵逼真的蜜蜡牡丹头花,身上穿着正红色的粉色镶边蜀锦大裳, 走动间露出脚上的珍珠俏头履,整个人看上去容貌气质出众别致。 她站在台阶上, 微微笑着,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楚靖瑜,几月不见他的身量也高了,温润如玉却更加坚毅沉稳, 那种只要看着就叫人觉得分外安心的气势, 让她觉得温暖安宁。 楚靖瑜转身看向了惠安郡主,眼里忍不住就露出了笑意,温柔大方端庄贤淑,曾经梦寐以求的妻子,现在就站在他的面前, 即将要和他风雨同舟, 携手度过剩下的人生。 大家都装作没有看见这两个人的眼神, 终归都是同龄人,即使不太合礼数, 但是谁也不会说, 刘去拉着楚筱悠和刘曦站去了一旁, 把地方留给楚靖瑜和惠安郡主。 刘去上上下下的打量刘曦和楚筱悠, 楚筱悠却笑着先开口:“世子和白姐姐成亲的时候我也没能去, 还没有恭喜世子呢!” 刘去笑着摆手:“心意到了就行。”又故意问刘曦:“河南的事情紧张不紧张, 你现在还呆在陕西,不会耽搁了事情么?” 刘曦淡淡的道:“我自有安排。” 刘去高深的笑,耳朵却还在注意后面的两个人,隐隐约约的听着楚靖瑜道:“这么久没有见,我非常想念……” 三个人立刻都瞪大了眼,显然都在偷听,没想到楚靖瑜这么放的开,明知道旁边有人,这样的话也说,在看惠安郡主满面红云,却格外高兴。 刘曦微微皱眉,心里有些懊恼,他好像没有说这个话,他心里想着瞥了一眼楚筱悠,却见楚筱悠一脸沉醉,他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拽了拽楚筱悠的袖子,楚筱悠回过神,看着刘曦,大大的眼睛全是好奇和疑惑,刘曦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那边的楚靖瑜还在道:“叫你为我受了这么多的苦我心里非常过意不去,往后我一定会加倍对你好!” 惠安郡主被感动哭了! 大家都倒吸了一口气,刘去拍了一下手,显然非常懊悔,对楚筱悠和刘曦道:“当初我要是这么会说,和白容的事情就简单的多了!” 谁说又不是呢?! 过了片刻,冯妈妈就出来了,她冷着脸,站在那里道:“郡主该回去了!” 楚靖瑜给惠安郡主擦了擦眼泪哄着道:“好了,你回去歇着吧,过两天还有得累。” 惠安郡主点了点头:“你也照顾好自己。” 楚筱悠陪着惠安郡主一起回了屋子,刘去和刘曦钦佩的看着楚靖瑜,楚靖瑜淡淡一笑:“我叫人去这里的望仙楼去叫了席面,一会我陪舅兄和公子好好喝几杯!” 楚筱悠看着惠安郡主娇羞的面颊,从心里为惠安郡主和他哥哥高兴,人生这样漫长,能有一个相互爱惜珍惜的人陪伴左右,是一件在幸运不过的事情,她希望哥哥嫂子能过的好,她坐在炕上手里抱着暖炉,笑吟吟的道:“姐姐住的地方都是我哥哥亲手收拾的,姐姐觉得怎么样?” 惠安郡主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叫丫头们下去,自己也脱了鞋子,坐在了楚筱悠的身边笑着道:“你就不必打趣我了,你哥哥待我的好,我都知道。” 她说着面颊难免红了红,又接着道:“只是太子这么天里迢迢的跑到陕西来,难道你看不出什么?” 楚筱悠一脸茫然:“什么?太子不是来办公事的么?” 这种事情又不是非太子来不可,可看楚筱悠这个样子,只怕太子也没有说什么,她便又道:“我瞧着太子很不错呀。” 楚筱悠顿了顿才反应过来惠安郡主说的是什么意思,她故意表现的非常惊讶:“嫂子这是在说什么话?太子好不好的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将来自有他的大家闺秀要娶,还是说,嫂子已经嫌弃我在家里吃闲饭了?” 惠安郡主绷不住笑起来,推了一把楚筱悠:“你这丫头,越来越坏了,我若嫌弃你了,必定偷偷的把你卖给哪个地主老财,嫁的远远的,叫你想回来也回不来!” 两个人都笑起来,在炕上滚成一团。 冯妈妈站在角落里冷冷的咳嗽了两声,惠安郡主皱起了眉头,楚筱悠不想给惠安郡主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就笑着坐好:“姐姐休息休息,我去前面看看席面是不是送来了。” 惠安郡主送了楚筱悠出去。 回身进了屋子,冯妈妈跟着惠安郡主身后道:“郡主马上就要嫁进楚家,还是要保持自己的身份,别说刚才在外面见了姑爷,还有刚才和楚小姐,还是失了体统的,不管怎么说,郡主是嫂子,和一个小姑子这么不分上下,难免会叫小姑子小瞧了郡主,往后对郡主恐怕会有诸多不利。” 不是冯妈妈说的话不对,而是很多事情是因人而异的。 惠安郡主皱眉看着冯妈妈:“以后这样的话,妈妈还是少说,我的事情我自己心里有数。” 她母亲给的人,千里迢迢的跟过来,只要不太过分,她不想为难,但愿冯妈妈自己能看清楚,否则以后,冯妈妈只能待在她身边养老了。 冯妈妈看惠安郡主面色不好,到底不敢在造次,应了是,退去了一旁。 望仙楼送了席面过来,惠安郡主和楚筱悠,和楚靖瑜几个坐在一起,大家说说笑笑,因为多了相伴的人,还有惠安郡主要照看,楚靖瑜分不开神提防刘曦,刘曦就和楚筱悠坐在了一起,时不时夹个菜,又低声说几句话,楚筱悠不知怎么就想起了箫灵雁,忍不住开口道:“不知道箫灵雁最近怎么样?” 刘曦有些意外,半响都没反应过来楚筱悠说的是谁,顿了顿道:“这个箫灵雁和你的关系很好?” 刘曦怎么会还不认识自己将来的妻子,毕竟刘曦明年就会娶亲的。 楚筱悠摆手:“不,一点都不熟,就是见过几次。”她压下心里的疑惑,吃了一块鱼肉,听说两个人是青梅竹马,自小相识,感情深厚,刘曦怎么会不知道? 用过饭又闲话了一会,就回了知府府。 楚筱悠进了门就问阿福:“洪师爷用过饭了么?是不是还在办公事?” 没想到两个人的关系已经这么密切了,楚筱悠还要关心洪可用没有用饭,刘曦跟在楚筱悠身后,不咸不淡的道:“府里的下人这么不管用?” 楚筱悠笑着解释:“你不知道洪可这人,只要忙起事情来什么都会忘记,开始的时候我们都不知道,他还饿晕过几次,后来只要吃饭的时候我就叫人端着饭过去,盯着他吃,这才好起来。” 他都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刘曦垂下了眼:“他到是敬业的很。”他的话几乎是从后槽牙挤出来的,听上去咬牙切齿。 楚筱悠浑然不觉,还赞成的道:“是呀,我也觉得他很敬业。” 绮画慌慌张张的插话道:“小姐,小姐不是下午还要去张先生那里学制药么?正好公子也一起过去看看!” 她怕她在不打断,太子爷可能会被自家的小姐气晕过去! 主子们的事情,下人们不好插嘴,尤其是这种关于感情的事情,下人们看的在明白,也不敢教唆小姐,否则就是打死了也不可惜,枉费她看的这么清楚,却一句话也不敢说! 楚筱悠想起自己的事,邀请刘曦:“要不要一起去张先生那里坐坐?” 他当然要去,看看离开这段时间,她每天都做的是什么事。 张药算是老江湖了,阅人无数,见到刘曦就知道不简单,在看他在楚筱悠跟前的样子,就什么都明白了,他目露慈祥的看着两人。 张药最近教的是楚筱悠炮制附子。 附子是乌头的根,有剧毒,经过炮制去除毒性,中药中是“回阳救逆第一品”。 经历了四天十二回的清洗,附子终于被取了出来,楚筱悠纤细修长的手灵巧的把这些含有剧毒的东西取出来,摆放在竹编的簸箕里,她的神态端庄肃穆,粉红的唇紧紧的抿在一起,仔细又小心,看得出她非常看重她现在在做的事情。 张药邀请刘曦坐在一旁品茶,刘曦却礼貌的推了过去,一直站在楚筱悠的身边。 等到附子取出来,接下来就是炮制过程中最重要的过程,煨。 张药的院子里非常空旷摆满了晾晒的药材,后面虽有个小小的花园却也非常简单,煨要在露天进行,正好就在后花园里。 之前张药已经演示过了一遍,这一次要楚筱悠独立来完成,张药只在一旁观看,并不参与或者指点。 先要在露天的地上用青砖搭起一个四四方方的灶台,楚筱悠蹲在地上提起砖块摆放,刘曦看她白皙的手指和青砖在一起,有种触目惊心的感觉,他忍不住要伸手,楚筱悠却道:“没事,这么点小事,我还是能做的,你就在一旁看就行。” 楚筱悠要学的东西,当然要靠她自己来完成,有时候这种看似简单的事情要是把握不好都有可能会影响整个炮制的过程,刘曦蹲在楚筱悠的身旁,青城和卫江站在不远处的树下看着这样忘我的不顾自身形象,把所有公事都抛在了脑后的太子,脸上一抽一抽的,太子殿下的英明神武都去了哪里? 搭好四四方方的灶台,接下来就要自下而上,放上生附子,生姜片,牛皮纸,糠灰,干稻草,谷糠,以稻草引燃谷糠,文火的温度不高不低,层层传递下去,这样的过程要一天一夜。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绮画找来了两个低矮的小凳子,刘曦就和楚筱悠这样坐在一起守着一点温暖的火光,闻着几丝清淡的药味,太阳西斜,光线渐渐昏暗,起了风,天气格外的寒冷,刘曦却觉得温暖如春。 楚筱悠到不忍心叫他跟着自己在这受累:“我是喜欢,所以才愿意做这些事情,你到不必,你已经陪了我这么长的时间了,一会就回去休息吧。” 难得可以两个人清静的坐在一起,就像从山崖上滑下去,两个人坐在谷底的时候,那个时候没有慌乱只有说不出的温暖一样。 刘曦抬眼:“我也挺感兴趣的,想要一起看看。” 楚筱悠觉得很高兴:“是吗?没想到你也会感兴趣,你要是喜欢,那就一起好了!” 傍晚的时候楚靖瑜来了一次,楚筱悠不可能走,刘曦又赶不走,他想了想把路七和阮青都留了下来,又吩咐丫头们一定要照顾好楚筱悠,才走了。 夜幕彻底降临,只有两个人身上厚重的大氅传递着温暖,寒风吹过,树枝摇摆,楚筱悠忍不住往刘曦身边靠了靠,刘曦笑起来,火光里他的面庞上镀着一层金色,让他的眼也闪烁着金色的光芒:“要不我替你看一会,你去暖和暖和?” 楚筱悠笑着摇头:“那个不行。” 刘曦也往楚筱悠跟前靠了靠,两个人挨在一起觉得温暖了很多。 “要是你来代劳,我可永远也学不会的,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刘曦把自己的大氅一角给楚筱悠盖在腿上:“没想到几天没见,你倒是越来越聪明了,连我这样的小把戏都能识破。” 两个人说着哈哈笑起来,楚筱悠又在里面添了些火。 刘曦的声音柔软下来,说起自己从前的事情:“小一些的时候,有一次打碎了太后的一尊观音,太后罚我跪在来仪殿外面思过,也是这个时候,但是冷的多了,我一个人在外面又冷又害怕,后来还是德妃娘娘跪求太后,太后才放过我。” 刘曦一直过的挺不容易的,要是从前她可能会把他当作个孩子一样摸摸他的头发,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对面是个远比她强大的男子,他们可以坐着谈天说地,却不会在像从前那样,说到底,楚筱悠也没有觉察到自己的变化。 她轻声细语的道:“德妃娘娘对你挺好的。” “是呀,要是没有德妃娘娘护着我,我可能都活不到今天。” 楚筱悠想起自己,她搓着有些冰冷的手:“我母亲去的虽然早,我父亲一直疼爱我,我哥哥学什么我就学什么,当初父亲突然去世,又传来哥哥的马车跌落悬崖的消息,我都吓死了,不过幸好我还有哥哥,没有个哥哥,我现在肯定也很可怜!” 那么小的孩子当初遭遇那样的变故,肯定非常害怕,刘曦用自己的手捂住了楚筱悠的手:“我帮你暖暖。” 他的手又温暖又有力,这样安静又寒冷的夜晚里,他的眼睛明亮又认真,红晕悄无声息的爬上了楚筱悠的面颊,她挣脱开了刘曦的手,低下头又添了些火,火光亮起来,她的面颊又红又烫,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 刘曦不想浪费这样的时间,又说起从前的趣事,他们两个很少这样聊天,也从来没有想到两个人这么聊得来,谈天说地,什么都谈,却也什么都谈的到一起去,那种说不出的情绪使得楚筱悠和刘曦情绪高涨。 夜晚寒冷,心却火热。 等到第二天早上,张先生早早的过来查看,喝着热茶的两个人还在说话:“没想到你也有出丑的时候!” 刘曦笑着:“都是人,哪里能没有那样的时候!” 张先生笑的一脸慈祥。 这一次的附子制作的非常成功,张先生给予了非常高的评价,说楚筱悠是难得一见的制药奇才。 而楚筱悠和刘曦的关系更是前所未有的亲密,一天一夜的交谈,彼此人生中有意义的或者无趣的事情都说出了大半,互相之间更加了解,一个转眸似乎都能读出心中的意思。 正文 105.第105章 刘曦的心情非常的好, 寒风凌烈,他却满面笑意。 除过和楚筱悠谈天说地,他当然没有放过洪可的问题, 楚筱悠的回答轻描淡写:“我想着等闲下来的时候给他先给个丫头去照应着,我以后就专门去做我自己的事情了!” 他只要想着, 就会忍不住笑起来,他扬起了马鞭。 再等等,等她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那时候, 他就会来迎娶她! 楚靖瑜的婚事因为有顾太太坐镇, 没有出任何差错,办的非常喜庆热闹,楚筱悠忙前忙后,获得了众人的一致好评,平常和她交好的好几个小姐们也没少帮忙。 第二天一早, 刘曦就离开了, 楚筱悠还惦记着一起去河南的事情, 谁知道刘曦在她耳边笑着道:“逗你玩的。”那么危险的地方他怎么可能带她去。 楚筱悠气的到走也没有和刘曦说一句话,等到刘曦骑上马要走的时候她心里又空落落的, 看着他一身黑衣风尘仆仆的赶路, 她想着以后一定在也不和刘曦说话!谁知道刘曦骑了一节路却忽然又折了回来, 从马上跳下来, 用力的拥抱了一下楚筱悠, 转身跳上马就跑了! 众人都瞪大了眼, 刚才的是不是太子殿下?一下老成的太子殿下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楚靖瑜这个老父亲一样的哥哥,气的手都颤抖起来了,还不能大声申张,惠安郡主心疼的握住他的手:“都是小孩子!都是小孩子!” 楚筱悠半响才回过神,转头一看刘去洪可还有哥哥嫂子都正在看她,她一下子羞红了脸,转身就跑,可却没有发觉她飞扬的心情。 楚靖瑜深吸了一口气:“行了,散了吧,看什么看!”就不该来送这个不知道好歹的人! 惠安郡主忍不住摇头,楚靖瑜顺手给惠安郡主理了理披风,洪可和刘去对视一眼,觉得他们两个过于碍眼了些。 过了三天,刘去也要走了,他笑着拍了拍楚靖瑜却一句话也没有说,楚靖瑜对妹妹怎么样,他看得来,说多了都是空话,只要两个人过的好就行,惠安郡主丝毫也没有将要远离所有亲人的悲痛感,欢天喜地的送走了刘去。 楚靖瑜和惠安郡主婚后真的是好的蜜里调油,两个人一会你来后宅找我,一会我去前院看你,有个一口吃的都要彼此惦记着,送给对方。 楚筱悠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恩爱的夫妻,这种感觉让所有人都会婚姻产生了向往,刘妈妈感慨:“都说公子娶了惠安郡主是高攀,我看是惠安郡主好福气!” 惠安郡主自来了西安,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整个人好像花朵一样全然绽放,美艳无双。 楚筱悠觉得自己的好日子也要来了,从前是没有办法管着后宅,和女眷们你来我往,现在既然有了嫂子,这些事情也该嫂子来做了! 正巧刘太太和方太太过来拜访惠安郡主,先来了楚筱悠这里:“本来是该早些来的,只是郡主身份高贵,怕来的仓促冲撞了郡主,还要小姐帮忙引荐。” 楚筱悠就叫绮画过去问,刘晓晓笑着道:“过些日子暖和了,妹妹要不要和我们一起骑马踏青?” 楚筱悠刚学会了骑马,虽然技术还不怎么样,但是有下人跟着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她欣然答应:“好啊,家里憋闷了这么久,你们什么时候去,叫上我就行!” 绮画过来回话:“郡主这会正好有空。” 楚筱悠就起身一起过去,她早就搬进了最后一进院子,从前的时候总讲个雅致,要养花养草,现在不知觉间就受了张先生的影响,院子里倒是养了些东西,但却都是药草,现在正是荒凉的时节,宽敞的院落竟然看上去很寂寥,方太太好心的道:“我这里有好几盆养的好的话,要不改日给小姐送过来。” 有了嫂子以后过的不好的小姑子挺多的,尤其是楚筱悠这种情况的,没了父母,跟着哥嫂过日子,楚筱悠感受到的是善意,大家都不了解惠安郡主,会这样误会是很正常的,楚筱悠笑着道:“我嫂子也说一个女孩子家的院子这个样子看上去太清冷了,所以我想着等过几日就种上芍药,您那边要是有什么好种子,到不妨叫人给我送一些。” 芍药的根也是药材。 几个人说笑着去了第二进院子,看上去关系非常密切,专门等在外面的冯妈妈看着,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 惠安郡主头上戴着一件累丝的金步摇,穿着大红的押金线大裳,身上那种皇室血脉与身俱来的高贵和出尘,看的刘夫人几个都是一怔,忙弯腰行礼。 惠安郡主先叫楚筱悠过来坐在了自己身边,才不徐不疾的叫了其他几个人起。 有惠安郡主主持大局,楚筱悠就乖巧的坐在一旁喝茶吃点心,听惠安郡主不徐不疾的说话,她的话并不多,大多时候就是听听,偶尔说两句,就叫其他人露出感恩戴德的神情,惠安郡主真厉害,她本身就是身份高贵的人,这样的方式不但不叫人觉得高傲,反而叫人生出敬畏之心。 惠安郡主赏赐了刘晓晓和方媛东西,就端茶送客。 楚筱悠凑近惠安郡主,称赞道:“嫂子真厉害。” 惠安郡主笑着道:“你哥哥现在在西安官场上正是树立威信的时候,我作为他的妻子,当然要恩威并施,帮助他才对。” 又想着楚筱悠渐渐的年岁大了,总有一日要出嫁,就多说了几句:“后宅的事情总和前面官场息息相关,对待什么样的人,就该有什么样的态度,否则身份高的人觉得你不够尊重,身份低的人觉得你糊涂没有架子,这都不是好事,而是灾难。” 楚筱悠受教的点了点头,她想着家里的事情还是早点交给惠安郡主好,就起身道:“我回去拿点东西。” 惠安郡主把她送了出来。 冯妈妈却追上了楚筱悠,因为冯妈妈是惠安郡主身边的人,所以楚筱悠也格外的多给几分面子 ,笑着道:“妈妈可有什么事?” 冯妈妈冷着一张脸,居高临下的道:“奴婢也不过白说两句,从前的时候是不得已叫小姐管家,现在既然郡主已经进门了,那么账本和钥匙也该还给郡主了!” 楚筱悠冷漠的看着冯妈妈,她非常肯定,这话不是惠安郡主的意思,她也完全可以把事情闹大,哭哭啼啼的去找惠安郡主,叫惠安郡主给自己一个交代,惠安郡主肯定会责罚冯妈妈的,但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一个下人而已,她并不放在眼里,她担心的是因为这件事情叫惠安郡主难堪,叫下人们觉得惠安郡主连一个身边人都管束不住而轻视惠安郡主,害怕哥哥会因此和惠安郡主生出矛盾。 楚筱悠淡淡的对着冯妈妈道:“我只提醒你一句,守好下人的本分。” 她说着转身离开,跟着的香草却气的不行:“她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小姐面前胡说八道,小心阮青和路七打断她的腿!” 楚筱悠瞪了香草一眼:“好了,这事情不许跟任何人说!” 香草委委屈屈的点了点头。 惠安郡主才喝了半杯茶,楚筱悠就把钥匙和账本都送了过来,全部推到惠安郡主怀里:“可算是清闲了。” 惠安郡主忍不住笑起来:“我还想着你在多管管,对你以后也有好处。” 楚筱悠连连摆手:“我日夜盼望着嫂子早点过来,我好和小姐妹们一起骑马踏青,和张先生一起制药,好容易嫂子来了,我也能正儿八经的做个大家小姐,每日吃喝玩乐,我才不要干这些!” 说到底楚筱悠还是个小孩子,没有父母照应,和哥哥相依为命,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做,惠安郡主怜惜的给她理了理鬓发:“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长嫂为母,惠安郡主这神态动作都叫楚筱悠想起了顾太太,她打算明天就去看看顾太太,和惠安郡主商量着要送什么东西过去,晌午快用饭的时候楚筱悠就走了,一会哥哥回来了,正是两个人柔情蜜意的时候,她可不想呆在这里碍眼,她叫下人提了饭去前头和洪可一起用去了。 去的时候洪可正在和刘同知说话,她就在外面等了一会,听得两人道:“正是春耕的时候,大人的意思,过两天要专门下乡,还要给那些贫困人家送种子,刘同知抓紧时间安排一下吧。” 刘同知皱眉道:“衙门里也没有那么多粮食送啊?” 洪可看似好脾气,却格外强硬:“这个事情就要刘同知来想办法了!” 楚筱悠在外面朝他招了一下手,洪可笑着朝着刘同知点了点头,就跑了出来,刘同知气的在后面跺脚。 洪可出来看见楚筱悠身后的丫头正提着饭盒,笑的一脸灿烂:“怎么今天有空过来找我吃饭?” “找你吃饭你还不乐意了?” 两个人说笑着去了茶房,洪可叫小厮添了两个炭盆,两个人热闹的吃了一顿饭,楚筱悠向他建议道:“你总是这样一个人也不行,我给你物色个丫头吧。” 洪可一口米饭都喷了出来,涨红了面颊,难以置信的看着楚筱悠:“你怎么,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楚筱悠怔了怔:“我也是为你好呀?” “你一个女孩子家的,操心这些做什么,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你只管着自己就好了。” 他难得在楚筱悠面前这么硬气。 楚筱悠却笑起来,看他涨红着面颊,一脸的控诉,好想她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一样。 “我不管我哥哥也会管的。” 洪可匆匆的吃了几口饭,就跑掉了,楚筱悠好笑的不行。 那么大的人了,还总是这么容易害羞。 洪可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吹了一会冷风,才又继续去做事。 河南粮道邱峻看着冲进来的官兵,半响还没反应过来,等看见个气宇轩昂的少年坐在那里淡漠的看着他的时候,他腿一软就跪了下去,太子来了! 刘曦看着陕西漕运万成勇跪在地上不住的颤抖,冷冷的道:“现在知道害怕了?当初帮着邱峻托运粮食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害怕?因为你们,饿死成百上千的人,背负了那么多的人命,你们也该害怕!” 谁知道这个太子鬼魅一样突然出现在河南,带着官兵大张旗鼓的包围了码头,把所谓的药材全部截了下来,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魄力,朝堂之上箫家的人虎视眈眈,万一要是弄错了怎么办? 可偏偏就是没有弄错,不但没有弄错,那些粮食的袋子上还清清楚楚印着河南粮道的印,这一下就是板上定钉的事情了! 当时因为局势紧张,那么多的粮食也没有机会换个袋子装,现在就成了现成的证据,整个河南的官场因为这几万担的粮食都被翻了过来。 楚筱悠坐在西安的宅子里都听说了,阮七钦佩的道:“太子殿下真是神人,才这么大点时间就把事情全部办好了,公子和洪师爷几个赞不绝口,说朝廷的未来不愁了!” 楚筱悠终于松了一口气,又觉得刘曦的能耐和本事已经不是她所能想象到的了,他真的已经长成了一个参天的大树,高大壮硕,遮天蔽日,是个可以依靠的成年男子。 西安这里楚靖瑜忙着接济穷人,帮助农人顺利完成春耕,而后宫里,原本的秦才人风头无两,已经被正式册封为秦昭仪。 秦侯府一时也是风头无两! 正文 106.第106章 秦侯府的门口挂起了崭新的大红灯笼, 下人们穿着新衣,一脸倨傲的迎着来往的客人,春日渐暖, 花房里摆出了新栽培的极品的牡丹,为这个喜气洋洋的宴会增添不少姿色, 楼夫人和楼玉儿众星捧月一般坐在宾客的中心,虽然是主人却比客人们尊贵的多。 罗秀逸站在人群里,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的秦轩宇,他正在和楼家的几位表姐妹们说话, 看上去温文尔雅, 几个女孩子们笑的灿烂,秦轩宇一向受家中姐妹的喜欢,更不要说这几个表姐妹,现在秦家眼看着飞黄腾达,更要赶上来巴结秦轩宇, 罗秀逸微一思量就走了过去, 她笑着对秦轩宇道:“怎么还在这里?大表哥们那么忙, 你也不过去帮忙,表姐妹们这里有我。” 听上去不但和秦轩宇关系熟稔, 亲密的非比寻常, 而且把自己放在了一个女主人的位子上, 楼家的姑娘微撇了撇嘴。 秦轩宇笑吟吟凑近了罗秀逸, 笑着道:“那就有劳姐姐了。” 罗秀逸微红了脸, 推了秦轩宇一把。 较小的一个楼家的小姐瞪大了眼, 忍不住跟姐姐道:“这么多的人,他们怎么这样?!” 年长的懂事了,就不好说这样的话,只示意她不要乱讲话。 罗秀逸装作没有听见,羡慕嫉妒她和秦轩宇关系亲密的人多了去了,尤其是秦轩宇还这么听她的话,这些流言蜚语她到希望来的更猛烈一些,这样,秦轩宇更就要非她不娶了。 她正得意着,家里来了个小丫头,在她耳边低语道:“不知道是谁,送了几个干粮过来说是翡翠的孩子满月,叫大家都高兴高兴。” 京城里寻常百姓家生了孩子会拿着干粮通知大家。 翡翠的孩子不就是她哥哥的吗?那个孽障竟然把孩子生了下来?!一想到以后可能遇到的种种问题,她就觉得头痛欲裂,好心情荡然无存。 秦佳悦看她脸色不对,过来询问,罗秀逸勉强应付了几句,就回了家里。 回去的时候哥哥罗云飞也在,他最近新得了庶吉士,从前的儒雅风流似乎又回来了,看见罗秀逸进来,立刻站了起来,罗秀逸以为她哥哥要说翡翠的事情,谁知道他哥哥却道:“昭仪娘娘最近可能会招姐妹进宫叙旧,到时候你去宫里一定记得劝劝昭仪娘娘同贵妃娘娘交好,贵妃娘娘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叫她不必那么戒备。” 罗秀逸非常意外,暂时把翡翠的事情放在了一旁:“哥哥这是做什么?” 箫正道叫人传了话,要是不把这个事情办好,好容易得来的庶吉士可能也就没有了,不过是个口头上的事情,办起来非常容易,没有必要和那些人起争执,他皱眉道:“你只要知道这事情和我干系重大,必须做好就行了。” 罗秀逸郑重的点了点头,才说起翡翠,罗云飞也知道了,他冷冷的道:“空口无凭,难道我会相信?别人会相信?” 罗秀逸一想也对,瞧她哥哥的神态并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她也就轻松的多了。 天气渐渐暖和,院子里的老槐树也发了芽,长出绿叶,隐隐约约的似乎都能看见花苞了,惠安郡主穿着一身家常的衣裳坐在临窗的大炕上,看着对面的楚靖瑜,他刚从外面的田里回来,洗了脚换了衣裳,坐在炕上给惠安郡主砸核桃吃,他手指骨节分明有力,稍微一捏,那核桃就像纸做的一样立刻就碎了。 现在西安的百姓只要提起楚靖瑜就会说一声青天大老爷,寻常百姓不管是什么事,只要闹到了衙门里的,就没有他办不好的,他不但动手惩治了好些个凌霸乡间的乡绅,还兴修水利道路,为在西安做生意的商人提供方便,向朝廷申请减免部分农人的赋税,大家都说,这一年荒凉起来的西安,几乎是看得见的繁荣了起来。 他真是个了不起的人,惠安郡主心里想,但她现在心烦意乱,核桃吃进嘴里也没有什么味道,她斟酌着道:“要不是冯妈妈说,我还不知道。” 楚靖瑜笑着抬头道:“什么事情?” 他的眼神温暖明亮,仿佛是她的太阳一般。 惠安郡主深吸了一口气:“冯妈妈叫筱悠交出账本和钥匙。” 楚靖瑜的目光一点一点的冷了下去,他有多在乎这个妹妹,大家有目共睹,要不是冯妈妈向她炫耀,她还不知道有过这样的事情,不知道楚筱悠当时是怎么想她的?只要一这样想她就觉得又惭愧又自责。 她慌乱的道:“冯妈妈刚到我身边,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有那么大的胆子说出这样的话,但那真不是我的意思,我没有想要……” 她说着哇的一声吐了出来,整个人看上去非常难受,微微的颤抖了起来。 楚靖瑜吓了一跳,抱着惠安郡主安抚:“我当然知道那不是你的意思,我不是气你,我是气那些不知道好歹的奴才。” 惠安郡主却又吐了一口,楚靖瑜连忙叫人去叫大夫,后面的楚筱悠也惊动了过来,着急的道:“怎么好好的却吐了?” 丫头明月低声向楚筱悠说了,楚筱悠又气又笑:“嫂子这是做什么?不是当初已经向我解释了么?何必跟我哥哥说这些,闹的这么…..” 明月也道:“奴婢也看不明白了,不知道郡主想的是什么?” 大夫很快就来了,仔仔细细的把脉,闹的几个人都紧张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大夫才站起来,恭喜道:“郡主这是滑脉,脉象显示快两个月了。” 也就是刚成亲那会就怀上的。 楚靖瑜好像没有听清楚一样,茫然的看着喜极而泣的惠安郡主,惠安郡主笑起来,拉着他的手放在肚子上,轻声道:“你要当父亲了。” 父亲吗?这个陌生又叫人觉得神圣的身份?在这个遥远疏离的国度里,又将有一个和他血脉相连的至亲,这种感觉神奇又微妙。 楚筱悠带着丫头们,笑着道:“恭喜哥哥和嫂子!” 楚靖瑜的脸上终于一点一点的露出灿烂明媚的笑,这种感觉真好!他紧紧的握住惠安郡主的手:“谢谢你!” 从来没有听过,妻子怀孕,丈夫还会说谢谢的。 可是可以听到这句话,让人觉得似乎怀孕生孩子真是件了不起的事情,心情也变的非常好。 惠安郡主怀孕,家里却没有做主的长辈,上了年岁的冯嬷嬷还叫惠安郡主给送了回去,楚筱悠和楚靖瑜商量之后,打算等到三个月了再给京城报信,楚筱悠去请顾太太帮忙。 去的时候顾太太正在调香,看见楚筱悠就责怪的道:“叫你来我这里住几天,你这孩子怎么都不来!” 她嫂子刚进门,她就住进顾太太这里,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惠安郡主欺负了她,她连忙保证:“过段时间我陪您去庄子上住些日子。” 又说了惠安郡主的事情,顾太太一听,立刻起身换衣裳:“头几个月可是大事,我亲自去看看。” 顾太太这也是给楚筱悠做面子,楚筱悠又如何能不知道顾太太的好意,她千恩万谢,和顾太太一起回了知府府。 惠安郡主没有想到顾太太会亲自来,知道顾太太肯定是因为楚筱悠,不免对楚筱悠刮目相看起来,能得一个人这样掏心掏肺的好,固然有些运气,却更多的是自己的能耐。 顾太太指点着收了很多东西,又摆了些东西,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事无巨细,说的非常清楚。 惠安郡主非常感激:“要不是您来,我们还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着。” 楚靖瑜衙门上的事情照旧很忙,因为减免赋税的事情,得罪了不少乡绅,有些事情办起来就要费些时间,出门的时候路家兄弟几个都要跟着,但是现在惠安郡主怀孕了,路家兄弟跟了三个,留下了四个,以便于有什么事情会通知他。 楚筱悠平常的时候除过去张先生那里学习,就是陪着惠安郡主,整个西安府的人情来往,惠安郡主都要一手操办,但因为她孕吐比较厉害的缘故,这些事情又暂时交给了楚筱悠,惠安郡主只在一旁看着。 楚筱悠比她所想的要能干太多,每家主母的喜好,大人孩子的寿宴生辰,红白喜事,送什么,送多少,事无巨细她全部都非常清楚,一件看似复杂的事情她只要一会就能全部办好。 惠安郡主看的赞叹不已,觉得就是自己都不见得比楚筱悠能干,在过两年,还不知道要怎样的能耐,这样的容貌气质,只怕也就皇家压的住,其他人家也没有福分,不知道丈夫是怎么想的,看上去一直很排斥太子,可若不是太子,只怕楚筱悠嫁过去就委屈了,未必不会受累。 但她很快想到了一个更重要的事情,既然她怀孕了,那么就该给楚靖瑜安排通房了,不然就是不应该了,这样一想,她一整天的心情都非常不好,吓的楚筱悠以为惠安郡主是哪里不舒服,请了两次大夫。 惠安郡主不说,明月却知道,悄悄给楚筱悠说了:“郡主这是犯愁了,毕竟要给大人安排通房了。” 楚筱悠一怔,想起了从前的事情,秦轩宇自命对罗秀逸情根深种,不还是收了她做妾,还有通房莲儿,那些不知道的女人还不知道有几个,她觉得通房妾侍理所应当,可她却不想叫惠安郡主伤心难过。 她还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成亲之后女人是不是都要面对这些事情,在将来就要和很多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勾心斗角,永无宁日?如果是这样,那她宁愿不成亲! 楚靖瑜回来的时候屋子里暗暗的只点了一盏灯,惠安郡主脸色苍白看上去状态并不好,他立刻皱起眉头,紧张的询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没有人跟我说?”他宽厚有力的手放在她的额头上,让人无限的依恋,只要一想到这双手将来会去抚摸另外一个女人,她就觉得扎心的疼,从前听母妃说贤良淑德,觉得理所应当,现在才知道,真要这么做到底有多难。 可她不能表现出来,她更不能叫楚靖瑜厌恶了她。 惠安郡主堆起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道:“我想,该给你安排一个通房侍候你了。” 这句话好像用光了她全部的力气,说完她就沉默了下来,她想着楚靖瑜是不是会夸赞一声她?那样她至少还算有些安慰,她嘲讽的想。 谁知道楚靖瑜也沉默了下来,她忍不住回头去看,却见楚靖瑜正一脸愤怒的看着她,惠安郡主一怔,听的楚靖瑜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我对你不够好?还是你其实心里并没有我?怎么会想着把我推给另外一个女人?” 两个人的世界,怎么可以掺合进另外一个人?! 惠安郡主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楚靖瑜,怎么也没有料到他会这样说?他为什么生气?是在嫌弃她随随便便给他塞女人吗?他是在说他不要通房吗? 楚靖瑜看着惠安郡主眼睛里的泪光,又无奈又心疼,他抓住惠安郡主的手,一字一句的道:“你要记清楚,我说过的今生今世只有一个女人,不是只嘴上说说,而是我的承诺,不要说一个通房,就是妓院里的妓子我都嫌会玷污了我们之间的感情,所以,以后再不要想这种事情,也不用来试探我,我今生今世只要你一个!” 惠安郡主一下子扑进了楚靖瑜的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楚筱悠还在为通房的事情烦恼,哥哥和嫂子早已经好的蜜里调油,第二天见到惠安郡主,她整个人都从里向外透出亮光,欢快的像个孩子一样,还是明月向楚筱悠透露:“大人是奴婢见过的最完美的男子!大人抱着郡主说今生今世只有你一个女人的时候,奴婢都看哭了。” 楚筱悠一脸惊叹,难得的对这事情感兴趣,明月看了出来,偷偷的给楚筱悠讲的很详细,楚筱悠觉得好像又被打开了一片新天地,忽然之间才明白,原来男女之间真的会有这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情,只是看你能不能遇到。 正文 107.第107章 窗户打开, 宫殿里奢靡的气息渐渐飘散了出去,秦佳人在宫人的搀扶下,慵懒的起身, 如玉站在秦佳人身后道:“娘娘,秦家的小姐和罗家的小姐都已经侯在了外面。” 秦佳人扶了扶头上的发钗, 似乎不大满意一般,眉目之间是倨傲的清冷,她把手里的一把凤头钗不轻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宫人们忙都垂下了头, 如玉小心的问:“娘娘可是觉得哪里不对?” 秦佳人淡淡的道:“还不快请进来!” 如玉连忙应了一声。 金碧辉煌的殿宇绵延不绝, 一直延伸向远处,锦衣华服的宫人穿梭在其中,那种天家的威严和富贵,让人深深的震撼,秦佳怡惊叹不已。 罗秀逸垂下了眸, 跟在宫人身后, 一步也不肯多走, 一步也不肯走错。 有个宫妃挡在了前头,笑吟吟的问领路的宫人:“这就是秦昭仪的妹妹们, 叫我瞧瞧。” 她说着抬起了秦佳怡的头:“哟, 长的和秦昭仪倒是很像啊!” 宫人连忙道:“刘昭仪娘娘, 我家娘娘还在等着呢!” 刘昭仪冷冷的哼了一声:“怎么, 我连看都看不得了?!” 秦佳怡是个暴躁脾气, 但至少也知道在宫里要隐忍, 刘昭仪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尖细的指甲都掐进了秦佳怡的脸里面,疼的秦佳怡皱起了眉头,只怕她也忍不了多久。 秦佳悦和罗秀逸都有些着急。 还好秦佳人及时赶了出来,她梳着飞天髻,簪着赤金的步摇,穿着一身淡雅的樱草色裙衫,清爽中又透着说不出的富贵,几月不见确实比在家里漂亮了很多,而且更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气势。 刘昭仪一看见秦佳人,果然就放下了手,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秦佳人:“哟,秦妹妹这就出来了?” 秦佳人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看着刘昭仪,或许是因为在自己妹妹面前,她冷傲的道:“你应该知道,我一向不喜欢和人起争执,但若是有人太不知道好歹,那我就要请皇上主持大局了!” 刘昭仪看上去又惧又恨,秦佳人现在的受宠程度远远超过了宫妃们的想象,从前从来不参与后宫事情的皇上,只要秦佳人开口,就一定会为她出气,这简直前所未有。 刘昭仪冷冷的哼了一声,一甩袖子转身离开。 罗秀逸几个看着秦佳人一脸惊叹,秦佳人笑着摸了摸眼泪汪汪的秦佳怡的脸,牵着她的手向里走去:“进去说话。” “刘昭仪是宫里的老人了,大概和贵妃娘娘还有德妃娘娘是一同进宫的,自从我们娘娘加封了昭仪,她就总是找茬,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如玉一面叫人上茶一面解释道。 秦佳人叹息着拉着罗秀逸的手:“你们只知道我在这里的光鲜,却不知道我的难处,皇上宠爱我,不知道多少人眼红着,想要把我踩在脚底下。” 幸亏皇上不管她做什么,对她都一直宠爱。 罗秀逸立刻就说出了秦佳人没有说出的下半句话:“可是皇上宠爱娘娘,这一点别人谁都比不过。” 秦佳人愉悦的笑起来。 秦佳怡也跟着笑,只有秦佳悦关心的询问:“母亲叫我务必问问娘娘,看娘娘缺不缺什么?” 提起楼夫人秦佳人微红了眼:“在这里到是不缺什么,只是每日小心翼翼的过的太艰难了。” 罗秀逸眼睛一亮,立刻乘机道:“娘娘为什么不在宫里找个人帮帮您?” 罗秀逸一向有主意,秦佳人立刻就重视起来:“妹妹是什么意思?” “总有人和您是利益一致的,并不只看皇上的宠爱,找个比您品阶高的,有权有势的,联合起来,在这宫里姐姐也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秦佳悦不太赞成:“那姐姐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天下从来没有免费的好事。 秦佳人问道:“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箫贵妃!” 京城里的安平王府在得知惠安郡主怀孕三个月之后,忙乱了好一阵,最后还是刘去亲自压阵,带着几马车的各种药材用品,另外三个有经验的老妈妈还有四个接生婆叫刘去送来了西安。 等到刘去来的时候,惠安郡主的孕吐已经全部消失,每日只是肚子饿,厨房里一整天都有人,只要惠安郡主说饿,马上就能做出热腾腾的饭菜。 刘去风尘仆仆的赶来,楚靖瑜接上刘去,两个人就直奔后院,来的时候惠安郡主正在用饭,一大盆的鲫鱼豆腐汤,一碗细长的挂面,一碟子红烧猪蹄,一盘难得一见新鲜黄瓜,刘去目瞪口呆的看着惠安郡主把这些东西全部吃光,虽然搭配有些匪夷所思,但架不住饭量好啊! 在看他妹妹,不但圆润了一圈,而且神采气色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好,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散发着幸福的光芒,他母亲还总担心的落泪,说怕他妹妹受苦,枉费他也操心,谁知道人家比谁都过的好! 楚筱悠前两天和梁小姐几个人去了外面骑马,初春的太阳有些厉害,刚会骑马的她玩的时间有些长,等回来脸上就晒的有些起皮,还红了一大片,她哥哥的意思是有点过敏,要是再过几日还不见好转,他在想办法,刘去嘲笑楚筱悠:“叫我看你到是这家里过的最惨的一个。” 楚筱悠也不在乎。 刘去晚上就给刘曦写了信,把楚筱悠的惨状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番。 楚筱悠浑然不觉,她从张先生那里得了一贴膏药,说是对她的脸有好处,晚上睡觉前擦上,第二天早上竟然就好了。 刘去待了两三天就走了,楚靖瑜到现在也没有通房丫头,和妹妹好的蜜里调油,他这个舅兄来了,显得非常碍眼,既然也没有什么好看好叮嘱的,还不如早点回去陪媳妇。 之后的日子忽然就飞快了起来,草长莺飞,日升日落。 楚筱悠在张先生,顾太太还有知府府三处地方来回奔走,度过了平常而又格外充实的夏天和秋天,直到进了冬月,惠安郡主的待产日期也临近了,楚靖瑜因为总要出去忙碌,楚筱悠就很少在出去走动,基本上每天都陪伴在惠安郡主身边。 姑嫂之间的感情也越来越好,彼此熟稔又亲密。 “听说是那边黄巾山脚下的村子里,大家都食不果腹,哥哥要亲自去看,要是真的特别困难,他就要想办法救助那些人。”楚筱悠扶着惠安郡主在槐树下来来回回的走动。 老妈妈和稳婆们一致认为生产前的妇人要多动多走,这样对生产大有帮助,楚筱悠就把督促惠安郡主走路这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抗在了自己的肩上。 惠安郡主叹息了一声:“你哥哥这些年不知道实实在在的帮了多少穷人,西安的百姓们说起别的当官的会骂,唯独说起你的哥哥赞不绝口,听说有的人还要给你哥哥立生祠,还把你哥哥吓了一跳。” 惠安郡主和楚筱悠都笑起来,外面起了风,楚筱悠怕惠安郡主着凉,忙把惠安郡主扶了进去,但是惠安郡主觉得自己的时间没有走够,她还要长长久久的陪伴她的孩子和丈夫,一定要非常努力,才能顺利平安的生下孩子。 楚筱悠就又陪着惠安郡主走了一会。 惠安郡主皱起了眉头问楚筱悠:“怎么我的肚子越来越疼了?” 楚筱悠怔了怔,还是旁边的老妈妈听见了,沉着的道:“叫稳婆过来帮郡主看看。” 惠安郡主去了产房,稳婆看了看惊叹的道:“宫口都开了三指了!” 楚筱悠多少还是知道些生孩子的事情的,惠安郡主换了衣裳就躺在了产房里,楚筱悠进去的时候,惠安郡主到底还是有些紧张,楚筱悠就轻松的道:“我已经叫人去请顾合堂的老大夫了,哥哥那边也叫人去通知了,一炷香的时间也足够哥哥打个来回了,嫂子就放宽了心在里面生,我就在外面守着,要是有什么事就叫丫头来找我,千万别怕!” 惠安郡主觉得自己还不如一个小丫头镇定,而且楚筱悠各方面都安排的非常好,她也渐渐放松了下来,惠安郡主身边的老妈妈慈眉善目的请了楚筱悠出去。 楚筱悠出了门面上才露出了忧愁的神色,她哥哥虽然是去了黄巾山却并不是简单的帮助穷苦的百姓,听说那里出了好几起命案,从前的时候就总是有,只是前面的知府并不放在心上,这一次又闹了起来,哥哥和洪可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就打算一起去看看,如果事情顺利简单的话,都这个时候了,也该回来了,现在还没有回来,只怕还是有些棘手,不知道她哥哥能不能及时赶回来。 她心烦意乱的坐在外面的椅子上,刘妈妈建议道:“头一胎生的时间长,要不要叫厨房给郡主准备些吃食?” 楚筱悠点了点头。 稳婆要的热水也端进了产房里,丫头出来道惠安郡主一切都好。 楚筱悠才算放心了些。 日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惠安郡主吃了一次饭,起来走过一次,老大夫也被楚筱悠安排着去了厢房休息,楚靖瑜还不见回来,楚筱悠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主事的稳婆却走了出来,神情凝重的道:“郡主的胎位不对,孩子的头太大,到现在也生不下来,怕是会有危险。” 楚筱悠深吸了一口气,严厉的看向了稳婆:“什么叫会有危险?难道是整日好吃好喝的白养了你们?要是郡主和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几个也不用活了!” 稳婆没有想到平日里娇滴滴的小姐,忽然会这么有气势,完全不受这些话的影响,她吓了一跳,什么话也不敢说,退了回去。 楚筱悠却又一次陷入了恐惧中,要是郡主有个什么,那可怎么办?! 正文 108.第108章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洪可穿着厚厚的棉袄,外面还穿着一件羊皮袄子还是觉得冷的厉害,他把头上的羊皮帽子往下拉了拉, 环视着周围虎视眈眈的村民,往楚靖瑜跟前凑了凑:“这些个人是个什么意思?” 这村子和周围的村子经常死人, 他们来调查,这些人还不乐意,山里的事情要是上头人不愿意管,几辈子也没人知道, 等到知道的时候大抵都传成了某种鬼怪的传说, 按理说,楚靖瑜能来,也该感恩戴德才对。 楚靖瑜的眉头深深的皱起来,西安来了快两年,按照他自己的想法事情到是做了不少, 但当初来的时候被人追杀的痕迹却怎么也抹不去, 不可能会被无缘无故的追杀, 西安这里肯定有什么古怪,今天, 在这里他第一次感觉, 他涉及到了自己想要抓住的东西。 他看向村民道:“如果你们不配合, 不尽快抓住凶手, 很有可能下一个被害的人就是你们自己, 所以, 如果有什么反常的地方,一定要来跟官府说,谁要是提供的消息有用处,按照功劳,奖赏一吊到一两银子不等!” 楚靖瑜的话完全把握住了一般人的心理,怕死爱财,如果即能保护自己又能赚取银子,何乐而不为? 楚靖瑜说完了这些话就不打算在站在这里,以这种对峙的姿态相处,什么有用的东西都得不到,他叫来了里长,一个瘦高的男子,他到底看上去圆滑一些,笑着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带我去你家里休息休息,走了这么久的路,人困马乏,需要吃点东西。” 楚靖瑜轻松的笑着道。 里长连忙应是,楚靖瑜带着洪可和知府府的衙役向里正家里走去。 这里真的是一个非常荒凉破败的村子,强壮的年轻劳力非常的少,破旧低矮的屋舍外大多是妇孺,惊慌的看着楚靖瑜这个外来的大人,看上去犹如惊弓之鸟,很少见到从屋子里走出来的男丁,那么刚才的那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子又是什么身份,从哪里来的。 楚靖瑜看了一眼路七,路七立刻警戒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逗路边的孩子,学着布谷鸟叫了几声,那孩子笑起来,却很快被母亲唤了回去。 洪可当然知道这布谷鸟叫声意味着什么,他走到了楚靖瑜跟前,低声道:“接下来怎么办?” “见机行事。” 里长的家在这个不大的村落的中心,相比于其他的屋舍,里长的家至少屋舍齐整,家中错落有致,甚至有个年轻的读书人听到响动走了出来,他只向外看了一眼就把头缩了进去。 里长笑着解释:“他是个腼腆的性子,叫大人见笑了。” 这样的山村怎么会有这样一个衣着整齐的读书人?要知道,古代的书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读起来的。 一行人压下心中的疑惑坐在了里长家里,一面休息,一面等待可能会传来有用的消息的人,但内心里却也明白,只怕也不会有人来,他们所等的是一个可能,可能这里有很大的问题,他们坐在这里总有人会忍不住站出来,露出什么破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日头到了天空当中,家家户户起了炊烟,楚靖瑜站在窗户边向外看,可以看见不算高的黄巾山,山上似乎隐隐约约也有炊烟,他转头问里长:“山里住了几户?” 里长顿了顿,笑着道:“林子里有豺狼,寻常我们都不进山,山里的人也不出来,到底有多少户到说不清楚,大人见谅。” 正说着,外面传来了嘈杂的声音,有个男人喊叫着向里跑:“来的是个什么官?三年前我兄弟就死了,今天却跑来这里查什么死人案,我看查案是假,敛财到是真的!” 路七要拦住,那个人却横冲直撞,好像豁出去性命了一样,外面还跟着好几个壮汉,嘴里叫着:“曹兄弟,别冲动!” 里长忙道:“刚从田里回来,听说大人来了就跑了过来,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 谁知道这曹姓的男子却一点都不给里长面子,一把就将里长推倒,里长上了些年纪,稍微一推就摔倒在地上,正好磕在桌子上,头上立刻出了一个血窟窿,鲜血哗哗的流出来。 能受这样的伤,可见是下了死手的。 有人大喊了起来:“出人命了!” 哗啦啦的就从门外涌进来十来个壮汉,手里都拿着农具:“谁把里长打成这样的?是不是这狗官?杀了狗官!” 一下子就是“群情激愤”没人去关注里长到底是死是活,这一群所谓的村民们,看样子是打定了主意要乘乱把他打杀在这里的。 他来对地方了。 楚靖瑜淡漠的看了一眼在地上垂死挣扎的里长,若是这是一场天大的阴谋,里长在这一场戏里面也不是个好角色,只不过是个被选择牺牲掉的角色。 他的目光如刀剑一般射向了这些壮汉们,丝毫不见慌乱,只有幽深,看了一眼路七就带着众人向外撤退,他们的速度和能耐看上去叫这些壮汉非常吃惊,并没有想到三两下就会被突围,楚靖瑜径直向山中奔去。 路七带着洪可,洪可吃惊的道:“你难道想现在进山?” “如果没有猜错,问题肯定出在了这山里,既然已经惊动了,乘他们没有预料到,或许还可以一探究竟,否则以后只怕是没有机会揭开这谜题了!”楚靖瑜说着看向了洪可:“我叫人护送着你回城,以防有些人对后宅下手。” 洪可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回去到可以让楚靖瑜放心。 一队人奔跑中分成了两个方向,但这些人的主要目标在楚靖瑜身上,到叫洪可轻松的出了山。 楚靖瑜一路向山上跑去,这些人才惊觉出楚靖瑜的目标,立刻就有人撤退出去,然而进了深山楚靖瑜一群人却像突然消失了一样,一点踪影都找不见,这一群装扮成村民的壮汉面如死灰。 惠安郡主的情况并不好,楚筱悠叫人把老大夫叫到了跟前,随时准备救人,但更多还是要看稳婆的手段,能不能帮助惠安郡主顺利的生下孩子。 哥哥也不见回来,她的心砰砰跳的厉害,周华顶着急慌忙的从前面跑过来道:“按察司刘怀玉大人亲自带着人上门,说是公子贪墨了朝廷赈灾的粮食,他要搜家!”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哥哥为了救济灾民不知道添进去多少东西,现在竟然说是贪墨? 惠安郡主还在生孩子,一点事情都不能有,就算真要叫这些人进门,也要等她哥哥回来再说。 越是这样慌乱的时刻,楚筱悠就越镇定,她从容不迫的站了起来,淡定自若的看着院子里的下人吩咐:“你们只要记着,要是郡主有个三长两短,你们都要全部谢罪就行,其他的事情一概不要问,不要想!” 楚筱悠的淡然像是给了院子里的下人们一剂良药,原本还有些慌乱的人,也奇迹般的安定了下来,楚筱悠又叮嘱了明月和刘妈妈:“告诉郡主,什么事情都不要想,只要一心一意的生下孩子就行!” 明月和刘妈妈重重的的应是,楚筱悠这才披着大氅往前院走去,这点路程,楚筱悠听周华顶把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 “没有见到搜捕的文书吗?” “没有?” 也就是真的出了什么大事,逼迫的有些人开始狗急跳墙。 楚筱悠冷冷的笑,全然没有主意到自己的言行和气势是何等的耀眼不俗。 刘怀玉带着按察司的人气势汹汹的站在大门口,路家的几个兄弟和知府府的衙役正在和这些人对峙,看到楚筱悠过来,立刻就让出了一条道,刘怀玉没想到出来主事的是这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而不是惠安郡主,如果是惠安郡主到有些难缠,但既然惠安郡主没有出来,事情就好办的多了。 打扮的简单的楚筱悠披着大红的大氅,站在人群中犹如一颗耀眼的明珠,她的容貌虽然出众叫人惊叹,更难得的却是她临危不乱,郑定自若的气势。 刘怀玉先发制人,大声吼道:“快让开!不要妨碍官府办事!” 不过一个小姑娘,吓两下就会灰溜溜的让开。 楚筱悠却像看戏一样,好整以暇的看着刘怀玉,等到刘怀玉喊完了,她才笑着道:“大人嗓门到是不小,不过在大也要先把搜捕的文书拿出来,要不然就算是喊破了天也没有用。” 竟然被一个小姑娘取笑了!而且楚筱悠这种轻描淡写的态度大大的侮辱了刘怀玉,刘怀玉满脸阴沉。 “你这是要和官府做对?不怕到时候被拉进大牢吃板子?!” 一般的小姑娘谁不害怕坐牢吃板子,不说痛苦更重要的是名誉都会毁掉,以后在难做人。 楚筱悠轻蔑的笑了笑:“大人这是在吓唬谁?要是能叫我吃板子,大人早就把我抓走了,何必等到现在,在这里和我多费口舌,不过大人也不要着急,到底是谁要吃板子还不一定,我不妨和大人说句实话,我嫂子惠安郡主正在生孩子,我没空跟您在这里耗,但有一样大人最好清楚,郡主是安平王府唯一的郡主,皇上的侄女,太后的孙女,要是因为你在这里胡闹,惊扰了郡主,让郡主不能顺利生下孩子,那么,大人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楚筱悠一面说着,一面转身向里走,冷冷的吩咐周华顶和路家兄弟:“要是有谁敢越过门槛,全部斩杀!” 她纤细的身体里迸射出迫人的气势,一种王者至尊的光芒,让周华顶心理一阵激动,刘怀玉却愣住了,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怎么会有这样的胆量和气势,杀人?她想没有想过后果?还是,因为已经把所有的后果都想的非常清楚了,所以才会说杀。 要是真让这群人进了门,死得就是他们了,既然如此,又何必手软。 楚筱悠的话叫知府府的人立刻都找到了主心骨,气势都长了一倍。 楚筱悠进了门,就快步向后院走去,明月找了出来,楚筱悠的心怦怦直跳:“怎么回事?” “小姐快去看看,郡主正在找大人!” 她哥哥到现在也没有回来,要是哥哥能回来,就是叫惠安郡主听听哥哥的声音都是好的,她小跑着去了后面,洗了手,外面罩了一件干净的衣裳就走了进去,惠安郡主躺在床上,整个人都已经虚脱了一样,脸上的汗虽然有人在擦,头上却没有办法,湿答答的像是刚洗过一样,楚筱悠只觉得要是在这样下去,惠安郡主肯定会撑不下去。 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流出来,而是笑着走到了惠安郡主跟前,紧紧的抓住惠安郡主的手:“嫂子,你一定要坚持下去,哥哥已经派人来回话了,说是马上就回来,你想,要是哥哥回来了,看见炕上突然就睡个胖娃娃,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子!” 她说着先笑起来,惠安郡主眼里也多了几分亮光,楚筱悠叫人给惠安郡主喝了一些参汤,然后就坐在一旁,开始给惠安郡主读书,她只是希望她的声音,这些熟悉的东西,能多给惠安郡主一些力气,一些让她可以顺利度过这一次难关的力气。 正文 109.第109章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楚筱悠从来没有觉得什么时候的时间会这样难熬,好像难的将要无法度过一般,她恨不能跪下来祈求上苍, 叫苦苦挣扎的惠安郡主能够尽快顺利生下孩子,叫她在外的哥哥可以平安回来。 洪可的声音在外面忽然响了起来:“郡主, 您加把劲,大人听说郡主现在需要上百年的山参,正带着人在村里给郡主找山参,只要找到了, 马上就能回来!” 楚筱悠眼里明明是浓浓的担忧, 却还是紧紧的抓住了惠安郡主的双手欣喜的道:“嫂子你听见了吗?” 惠安郡主没有多少气力,虽然没有怎么说话,但是心理却好像很明白:“他平安就好。” 她的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 稳婆脸上的神色越来越难看,楚筱悠的心也越来越冰凉,她出了屋子, 洪可狼狈的站在外面, 楚筱悠深吸了一口气:“我哥哥怎么呢?” 洪可把当时的情形说了一遍, 楚筱悠皱眉道:“你确定那山上有大问题吗?” “我和大人都认为那山上可能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楚筱悠稍微沉思了片刻,就一脸坚定的道:“既然这样, 那你在家里照看我的嫂子, 顶住前面的按察司, 我去都指挥使司找杜大人!” “杜大人?” 楚筱悠向外走了两步回头道:“请他带兵上山。” 杜大人怎么会听楚筱悠的?而且, 万一山上其实没有什么事情的话, 那这个责任谁能担下来? 但楚筱悠脚步坚定, 一步步向前走去,丝毫不见慌乱和犹豫。 这一瞬间,楚筱悠的这个背影看上去光芒万丈,让人仰视! 指挥使司的下人们都知道楚筱悠,看见她来,就立刻上前招呼:“小姐这是来找太太吗?快里面前?” “不用,麻烦通报一下顾大人,我有极其紧要的事情向顾大人说。” 即使有些意外,下人还是赶忙进去通报,顾大人正在书房里处理事情,听见说是楚筱悠有大事情要见他,并没有犹豫,就叫楚筱悠进了书房,这个干女儿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是个胸中有丘壑的人物,她现在这个时候赶过来找他,必定是有了不得的事情。 楚筱悠很快就见到了顾北晨。 顾北晨看出了楚筱悠的紧张,慈爱的叫她坐下说话,可是楚筱悠真的没有时间了,耽搁下去,或者哥哥要出事,或者嫂子和孩子要出事,不管是谁,失去的痛苦她都承受不起,她重重的的跪在了地上,朝着顾北晨道:“求大人救救我哥哥和嫂子吧!” 顾北晨吃了一惊:“快起来!你这孩子是做什么?” 楚筱悠跪在地上说了来的时候被人设计追杀,以及在黄巾山上的事情:“……我哥哥向来不是鲁莽的人,他冒着生命危险的危险潜入山区,只怕会有大问题,我嫂子惠安郡主难产,我只能求到您这里来,求您去山上救救我哥哥!要是到时候只是虚惊一场,我愿意以死谢罪!”她说着重重的的磕头,铿锵有力,即使是在求助,却也看上去不卑不亢,这样难得的孩子,不知道以后会有怎样的造化? 顾太太从外面走了进来,扶起了楚筱悠,向着皱眉的顾北城道:“您也算我一个吧,我也求求老爷,去帮帮楚靖瑜,要真是虚惊一场,后面的责任我来承担!” 顾北晨无奈的道:“我也没有说不去呀?” 他说着向外走,吩咐下人:“调五百精兵去黄巾山,其他人待命!” 楚筱悠长长的透出一口气,顾太太紧紧的抓住她的手:“不要害怕,我帮你!” 这一刻,楚筱悠真的非常感激顾太太,感激她的关怀,感激她的帮助,让她觉得至少她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 顾太太陪着楚筱悠一起回了知府府。 傍晚的时候起了大风,山林之间的风声像是怪物的吼声,那隐藏在山间的,如同野兽般的吞吐着火焰的大炉子,周围是上百个不断捶打着铁块的男丁。 楚靖瑜眼中露出了惊骇,私自锻造兵器?!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和胆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楚靖瑜低声向路七道:“现在去都指挥使叫人,立刻!” 路七立刻跃了出去。 围墙之外把手的人似乎觉察了什么,向着楚靖瑜这边走了过来:“谁在那里?” 有个衙役忍不住打了一声喷嚏,立刻就把所有人都暴露了出来,那个查看的人吹了个口哨,哗啦啦的就涌上来了十几个壮汉,楚靖瑜这边也是十来个,但是衙役完全不能和这些杀人饮血的江湖人相比,没有多少胜算。 本来就料到会有这样的局面,如果真的战死在了这里,也不算是屈辱的事情,他只是担心妻子和妹妹,还有没有出世的孩子,若他走了,不知道能不能好好活下去? 因为体力的过度耗费,他身上已经多处受伤,这些人一定不会叫他活着离开的! 然而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路七却回到了他的身边,楚靖瑜惊诧的看向路七,路七笑着道:“顾大人带兵上来支援了!” 强壮的士兵哗啦啦的涌上来,楚靖瑜虚脱的跌坐在地上,不知道谁喊:“大人快回家!郡主难产!” 稳婆为难的看向楚筱悠:“小姐看,到底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再拖下去,大人孩子都有危险,还是早些决断的好!” 楚筱悠冷冷的看了过去,气势迫人:“两个都要保下来!” 稳婆连忙垂下了眼,战战兢兢的道:“小姐不知道这里面的难处,要是照着小姐这意思,怕是要出大乱子的!” 这是欺负她年岁小不懂事? “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你也该先担心你自己。” 稳婆的话就一句也说不出,慌慌张张的跑回去,看这情形,真的不好,楚筱悠紧张的看向路顾太太。 生孩子是九死一生,顾太太即使生过几个孩子,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握住楚筱悠的手,帮她温暖她冰凉的双手。 明月出来向楚筱悠道:“郡主叫您进去。” 楚筱悠连忙和明月一起进去,惠安郡主躺在床上,双眼已经处于一种游离的状态,但她却还是本能的感觉到了她生命的流逝,明月在楚筱悠耳边道:“小姐来了。” 惠安郡主一把抓住了楚筱悠的手,楚筱悠不得不凑近了才能听到惠安郡主说话的声音:“保住我的孩子!保住我的孩子!” 楚筱悠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她反握住惠安郡主的双手:“嫂子,你一定要坚持下来,孩子不能没有娘!” 惠安郡主却已经昏迷了起来,嘴里喃喃念道:“靖瑜,靖瑜。” 楚筱悠的心里刀扎一样,哥哥怎么还不回来? 门忽然打开,外面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一个响亮又熟悉的声音忽然传了进来:“宁宁,我回来了!” 楚筱悠眼前一亮,哥哥终于平安回来了! 惠安郡主乍然睁开了眼,握住了楚靖瑜的双手,因为过去虚弱,她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只是痴痴的看着。 楚筱悠高兴过后也才看见了楚靖瑜身上的伤口,但好在看上去问题不大,她退了出去,叫人准备衣服和包扎的药物。 顾太太显然已经知道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对楚筱悠道:“亏的你及时去请了我们老爷,要不然你哥哥也是凶多吉少,听说是山上发现了铁矿,有人在私自锻造兵器。” 没想到是这么大的事情,刘怀玉只怕也脱不了干系,但是这些事情她都不想再操心了,她只要家人平安就好。 楚靖瑜回来就陪在了惠安郡主的身旁,完全顾不上料理自己的伤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楚靖瑜的陪伴,惠安郡主吃了些面食,有气力,晚上的时候就顺利生下了一个七斤的大胖小子! 楚筱悠喜极而泣,然而惠安郡主昏迷了,楚靖瑜陪在惠安郡主身旁却没人去管孩子,楚筱悠这个姑姑不得不亲自上阵。 顾太太回了家,这些事情还要刘妈妈帮忙,原本惠安郡主是要亲自喂奶,现在只怕也不能,还要先找个奶妈才行,楚筱悠叫周华顶去找,最后还是洪可出去跑的腿,家里的事情多,一时半会也离不开周华顶。 楚筱悠叫人给惠安郡主熬好了药端过去,又欢欢喜喜的去看小侄子,和刘妈妈商量,小名就叫个七斤好了,至于之后起什么名字,到时候就看哥哥和惠安郡主的, 七斤睡的非常安稳,不哭也不闹,楚筱悠没带过孩子,不知道这些事情,还是刘妈妈道:“小公子真懂事,知道自己的爹妈忙着,一点都不添乱。” 楚筱悠也觉得是,越看越喜欢。 楚靖瑜终于喘了一口气,却不肯从惠安郡主身边离开,还是稳婆劝道:“大人赶紧换一身衣裳,别把脏东西传给了郡主,对郡主不好。” 楚靖瑜这才去换衣裳,然而伤口才处理了一半,衣裳也没有换掉,子骞就慌张的跑了进来:“大人,郡主不好了!” 楚靖瑜悬着的心,咯噔一声,仿佛是坠入了冰窖! 昏暗的灯光下,躺在床上的惠安郡主一身的白衣,然而整个人却仿若躺在了血泊里,散发出一种极致的妖冶,好像是用了最后的生命在做尽情的释放,将所有的光华都释放了出来。 她的一双眼明亮的吓人,温柔的抚摸着楚靖瑜的面庞仿佛是看不够一般:“如果有下辈子,我还做你的妻子吧。” 楚靖瑜一个七尺男儿,眼泪滚滚的落下来,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的真实,但这一刻,这个世界真实的刻骨铭心。 惠安郡主的目光又落在了孩子的身上,微微笑着,拉着楚筱悠的手:“我走了以后,孩子就托付给你了,你是让我最放心的人。” 楚筱悠泣不成声:“嫂子,你放心吧,孩子,孩子我一定会照看好,不叫他受一点委屈!” 惠安郡主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微微笑着道:“真想,真想在多活几年啊,可是,可是老天这样吝啬,这样的吝啬,等我死后,告诉我的父王母妃,不要为我难过,即使,即使我这一生短暂,可我很快乐,很快乐……” 她的眼睛缓缓的闭上,仿佛睡着了一般,抓着楚靖瑜手的那一只手也缓缓的松开,她这一生短暂又灿烂,到死也优雅的微笑。 楚靖瑜深深的闭上了眼,为什么死的那个人不是他?! 正文 110.第110章 陕西境内发现了铁矿, 还有人专门利用这些铁矿和曾经淘汰掉的东西制造兵器,而且这些东西还是送到关外给鞑坦人的,现在边关战事吃紧, 还有这样吃里扒外的人,朝野震惊, 皇上和太后难得的一致对外,降旨叫楚靖瑜和顾北晨彻查此事,不得有误。 而惠安郡主产后大出血而亡的消息也传回了京城,安平王妃听到这个消息后当时就晕了过去, 太后怜惜惠安郡主, 而且因为楚靖瑜此次立了大功,着礼部叫给惠安郡主按公主的规格下葬,西安大小官员都要前去凭吊。 刘子文把手里的奏折轻轻的放在桌子上,抬头看向苏景年:“不知道楚靖瑜现在如何?” 楚靖瑜如何,也没有人专门会传来消息, 坐在一旁看奏折的刘曦抬起了头:“儿臣去西安走一趟, 凭吊姐姐吧。” 正好也替父皇看望楚靖瑜。 白有光和司马有容抬起了头, 白有光道:“要不臣代皇上走一趟,总是叫太子殿下忙碌也不是长久之计, 而且陕西的局势只怕也需要个人过去坐镇。” 这样的大事不知道要牵扯进去多少人。 刘曦淡笑着看着白有光:“听说阁老的小孙女下个月和探花苏以乔大婚, 正是大喜的日子, 阁老怎么能走, 还是我去吧。” 刘子文知道儿子心理是怎么想的, 微微颔首:“那就太子去吧, 顺便坐镇陕西,把这一次私造兵器的事情彻查清楚,但凡有所牵扯的人,一个人也不能放过,全部严办!” “儿臣遵旨!” 刘曦出了紫宸殿去了德妃的寝宫,听说刘曦又要出远门,德妃难免担心:“怎么总是要你出门,再说最近天气也冷了,那边肯定寒冷,就算你身子结实,那也不见得受的住。”一面说着,她又起了身,亲自叫人给刘曦收拾要带走的东西。 刘曦一直陪着德妃说了好一会话,才出了德妃的宫殿,向东宫走去,路上碰见了盛装打扮的箫灵雁,她梳着随云髻,穿着淡绿的大裳,披着雪白的狐狸毛大氅,站在夹道中,像是遗落的一缕春风,看见刘曦就走了过来,微微笑着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刘曦只是微微颔首,脚步却未曾停顿,箫灵雁脸上白了两份,鼓起勇气抬起了头:“太子殿下留步!” 刘曦终于转头看向了箫灵雁,萧灵雁微红了面颊,捧上了一副貂皮的手套:“因为听说太子殿下长年骑马,尤其是冬天的时候也从不懈怠,因此常常会手上受伤,所以我特地为太子殿下做了一副手套,还请太子殿下不要嫌弃。” 刘曦忽然想起了楚筱悠曾经问他的话:“箫灵雁最近怎么样?”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手套看上去做的非常精细,可见是下了功夫用了心的,可是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刘曦淡漠的看了一眼萧灵雁,转身继续向前走,箫灵雁见刘曦看也不看她一眼,立刻就着急了,忍不住向前抓住了刘曦的袍子,然而就在她碰到刘曦的一霎那,刘曦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握着一把小银刀,骤然转身,那闪着迫人的寒光的刀尖直抵箫灵雁的眼眸。 胡小六慌张的拉了一把箫灵雁,箫灵雁狼狈的跌倒在了地上,茫然的看着刘曦的背影,好像刚才的那个犹如地狱魔王的人不过是她的错觉,胡小六解释道:“小姐可能不知道,太子殿下从来不叫女子近身的,更不要说是被人碰触。” 他说完话,赶忙去追走远的刘曦。 不叫女子近身么? 有个小宫女走了过来:“贵妃娘娘叫小姐过去。” 她刚从贵妃娘娘那里过来,现在又叫她过去,肯定是知道了刚才的事情,可是,她早就已经想清楚了,年岁渐长,她越发清楚自己心中所想,她并不惧怕说出心中所想! 萧贵妃带着赤金的花冠,坐在雕刻着花开牡丹的榻上,冷冷的看着箫灵雁:“我到是看错你了,既然这么想攀高枝,那往后我也就没有你这么个侄女!” 箫灵雁眼里含着泪水抬起了头:“姑母,您也是女人,您肯定也知道情之所起,身不由己,我,我从七岁那年见过太子就深陷其中不可自拔,我也曾害怕,也曾惶恐,想着我是箫家的女儿,如何,如何能?可是姑母,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她说着忍不住哭起来,虽有演戏的成分,却更多的是有感而发。 萧贵妃怔了怔,想着自己,面上的神色渐渐的缓和了下来。 萧灵雁很快擦干了眼泪,宫里这个地方,最不喜欢眼泪,若有也要很快擦干,她自小就常常进宫,这些事情她心里非常清楚。 她抬头看向了萧贵妃:“我也仔细想过了,我若是能嫁给太子,也不见得就是坏事,您想,我终归是箫家的女儿,怎么能够不为箫家着想,我愿意为着箫家劝服太子,叫太子和我归隐山林,过神仙眷侣的生活,把这天下让给齐王殿下!” 这些萧贵妃到没有想过这些,她皱眉看向萧灵雁:“可刚刚太子差点拿刀杀了你,你该知道,他是不叫女子近身的,他又如何会听你的?” 萧灵雁脸上一白,但很快振作起来:“我相信,只要我嫁给了太子,凭借我的本事,我一定会叫太子殿下的心中只有我,就算到时候太子殿下不愿意让位,我也会帮着箫家搬到太子的,姑母,我要的是太子,不是权力地位,我要的是和我相爱的人,安安稳稳的过一生。”她的神情到最后竟然有些痴狂。 萧贵妃并不是萧灵雁这样说几句就会相信,但是箫灵雁的说法她也并不是完全反对,她并没有表态,不过是打发了箫灵雁下去,萧灵雁既然已经表态自己心中只有太子,那她往后就肯定不会成为齐王妃,既然她愿意放弃,就先叫她尝尝跌落神坛的滋味,若她受的住,那以后或许还可以在谈。 萧灵雁一走,宫人就上前在萧贵妃身边道:“秦昭仪又过来了。” 萧贵妃微微笑起来,没想到罗家的那个小姐的本事不小,竟然说动了秦佳人,她朝着宫人吩咐:“快把秦昭仪请进来。” 秦佳人受到了萧贵妃非常隆重的招待,而且她也没有想到萧贵妃私底下非常和善,而且十分的善解人意,秦佳人自从进宫处处都有刘子文护着,到底没有经过这深宫的阴谋,立刻就对萧贵妃好感倍增,觉得罗秀逸说的果然不差。 刘曦和刘去到了西安的时候,惠安郡主的丧事已经过了,暂时停灵在西安的青龙寺,只等着楚靖瑜手头的事情忙完了就带着惠安郡主回京城安葬在皇陵。 两个人先去了青龙寺给惠安郡主上了香,刘去想着妹妹英年早逝,心里难免悲伤,正忙着和顾北晨连夜审理彻查案件的楚靖瑜直到两人进了知府府才出现。 整个西安的官场都风声鹤唳,吓的胆颤心惊,生怕有什么不对,火就烧到了自己的身上。 刘去原本满腔的怒火,等见到楚靖瑜的时候,他的怒火忽然就全部消散,拍了拍楚靖瑜的肩膀,叹息着道:“节哀吧。” 可能惠安郡主的死,受伤害最深的不是他的父王和母妃,也不是他这个哥哥,而是楚靖瑜这个丈夫,从前总是从容潇洒的楚靖瑜,现在眼窝深陷,而且胡子拉碴,那种从灵魂深处透出的疲惫和悲伤,让他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 刘曦代表皇上刘子文安慰了楚靖瑜几句:“父皇特地叫我来问候您,教您节哀。” 在场几个人都没有注意到刘曦在称呼上的变化。 大家沉默着坐了一会,实在没有多余可说的话,就一起往后院看惠安郡主留下的孩子,已经一个多月的七斤。 寒冬腊月,院子里的白布也就刚刚撤去,看上去萧条寂寥,洪可满头大汗的挤了小半瓶的牛奶,端着递给奶娘,擦着汗对楚筱悠道:“我是第一次挤羊奶,那羊不认识我,还踢了我好几脚,就这么点奶都差点累死我。” 楚筱悠抱着七斤,难得笑起来:“我说了要羊奶,也没叫你去挤,你倒是敬业的很。” 楚筱悠能露出笑脸,洪可觉得被多踢几脚也好,他笑了笑,凑到楚筱悠跟前看七斤,叹息着道:“这小家伙,怎么就只认你一个,不要别人抱?奶娘的奶也不吃?要不是你聪明,想着把羊奶和人奶混在一起喂,谁家的孩子一个多月,长的这样壮实?” 七斤生来就开始认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母亲的去世,他特别缺乏安全感,只要楚筱悠不再跟前,他就会不停的大哭,楚筱悠怜惜这个侄子,不忍心委屈他,如今时时刻刻都在七斤跟前。 楚筱悠听的出洪可是特意在逗她开心,所以就配合的微微一笑,刘曦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楚筱悠抱着孩子正仰头朝洪可微笑,而洪可满脸迷醉的低头看着,和谐的简直如同一家三口。 他的面皮控制不住的抽动了一下,心里翻江倒海,刘去的声音打断了这平静,他大步走过去,急切的看着七斤:“这就是我的外甥?”他说着忍不住就心酸起来。 楚筱悠微松了一口气,她还害怕这些人会因为惠安郡主是因为生七斤的时候去世,而把过错推在了七斤头上。 孩子还这么小,什么都不知道,本来就已经很可怜了,要是在被亲人嫌弃,那可就太不容易了。 刘去把七斤抱在了怀里,七斤的眼睛睁开,四处打量,过了一会才哇哇的哭起来,刘去手足无措。 楚筱悠熟练的把孩子接了过去,拍了几下,七斤很快就睡了过去。 刘曦瞧着楚筱悠尖尖的下巴,皱眉道:“怎么是你在照顾?” 正在成长中的孩子变化总是最大的,好像也就是几个月的时间,刘曦不但身量又高了些,更重要的是,身上那种帝王的气势越来越重,即使是淡淡的皱眉,也叫人有种雷霆万钧的感觉。 楚筱悠微笑着解释:“他只认我这个姑姑。”她并不觉得疲劳,反而觉得很非常自豪。 她并不觉得这样刘曦有距离感,或者就因此生出了敬畏之心,她只是为刘曦感到高兴。 楚靖瑜一直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好像并不敢看孩子一般。 楚筱悠叹息了一声,孩子生下到现在,她哥哥虽然也关心,却从来不敢仔细的看一看,抱一抱,好像如果这样,他内心那些压制着的情绪就会控制不住一般,楚筱悠也不想勉强她哥哥,孩子睡着之后她就放在了炕上,叫奶娘在跟前看着,她招呼着刘曦和刘去休息,又叫下人去制备晚膳。 刘曦这一次,和从前看上去又是大不相同,楚靖瑜和刘去去谈惠安郡主安葬的事情,他就跟着楚筱悠,看着她忙前忙后,时不时的和楚筱悠说几句话,楚筱悠转头看他:“太子殿下这么清闲?” 刘曦淡淡的道:“和你说话的时间还是有的。” 也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没有见面了,楚筱悠就问起了刘曦的事情,又说了说自己,寻常的时候他们也相互通信,彼此还算了解,这样乍然见面也没有什么生疏的感觉,还是非常说的来,好像总有说不完的话。 刘曦看上去也不像之前那样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非常内敛,他的目光,他的举动,都清晰的告诉来所有人,他待楚筱悠的不一样,楚筱悠写了两个帖子,一抬头就见刘曦坐在对面的椅子上,面上带着微笑,认真又专注的看着她,楚筱悠被看的不好意思起来,刘曦却笑着开口道:“这一次你哥哥立了这么大的功劳,父皇想调他回京做官,你是怎么想的?” 这就要回京了吗? 正文 111.第 111 章 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了雪, 细小的如同榛子大小的颗粒从天上淅淅沥沥的落下来,这种质地坚硬的雪粒落下来的声音汇聚在一起给人一种万籁俱静的感觉,楚筱悠披着粉白的狐狸毛大氅和穿着一身银灰色长袍束着金冠的刘曦并肩站在庑廊下, 抬头看着天上的落雪。 不知道为什么,落雪的时候总让人有一种宁静祥和的感觉, 好像所有的烦恼忧愁都远离而去,站在一处世外桃源。 相逢离去,眨眼间就是一岁。 青城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殿下,陕西布政使, 按察使求见!” 刘曦转头看向了楚筱悠, 给她紧了紧大氅:“我叫王姑姑过来帮你吧,你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总是这么受累可不行。” 楚筱悠瞪大了眼,王姑姑?东宫的管事姑姑就这样过来帮她带孩子?那是什么样的情景?这样叫所有人都知道了,该要怎么想? 她想要说声不行,刘曦却已经微微一笑, 转身离开。 下了庑廊胡小六撑起了油纸伞, 楚筱悠在庑廊下看着刘曦缓步离开, 曾经那个叫她觉得可爱又怜惜的孩子早不见了踪影。 七斤醒来又哭了起来,楚筱悠放下了心里纷乱的思绪又过去看孩子, 她才到了门口, 七斤立刻就不哭了, 楚筱悠忍不住笑起来:“这孩子也太精了!” 刘妈妈叹息着:“幸苦小姐了。” 刘曦径直去了楚靖瑜的书房, 刘去和楚靖瑜坐在一侧, 另一侧坐着布政使夏侯端和按察使刘怀玉, 门口的小泥炉子上的茶壶突突的吐着热气,炭盆里炭火散发出温暖的光,然而气氛却格外的压抑紧张,刘曦垂了眸看着茶碗里清亮的茶汤,既不开口,也不抬头,就好像没有看见夏侯端和刘怀玉这两个封疆大吏一般。 原本还有着几分侥幸心理的夏侯端和刘怀玉,在这样温暖的屋子里心里渐渐的冒上了冷气,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的惶恐不安。 陕西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他们脱不了干系。 刘曦的气势所迫,还未开口,两个人就落了下乘,帝王之气,人人避退,这个太子,真是一日比一日更有气势。 楚靖瑜眼里露出了赞赏。 刘曦不轻不重的放下了茶碗,转头却和楚靖瑜说话:“听说当日楚大人在山上探查情况,刘大人却带着按察使的人来抄家,是不是?”当时的楚筱悠还不知道是怎样的为难,偏偏刘怀玉还要上门欺侮。 没想到刘曦会先说这件事情。 “确有此事。”楚靖瑜道。 刘怀玉额头上渗出了汗珠,忍不住站起来行了大礼:“当时确实有人匿名投信说是楚知府贪赃枉法,徇私舞弊……” 刘曦的目光落在了刘怀玉的身上:“什么样的大事能叫按察使大人亲自上门办案?” 刘怀玉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太子殿下明察,臣,臣也是一心为皇上为朝廷办事。” 刘曦站了起来,他信步闲庭,看向了窗外的落雪,地上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雪,或许明日就可以带着楚筱悠去赏雪景了,他叫了一声“胡小六”。 胡小六应了是,站在刘曦身侧,向着刘怀玉道:“有人参奏大人贪赃枉法勾结外邦,黄巾山上私铸的兵器,大人也有收成,大人可有什么要说的?” 太监的声音听起来尖细刺耳,又格外的有一种无情无义的冷酷感。 刘怀玉的瞳孔猛的一缩,跪在重重的磕头:“太子殿下明察!太子殿下明察!” 刘曦向外叫了一声来人,青城立刻带着侍卫走了进来。 “将刘怀玉收押,彻底搜查按察司!” 刘怀玉凄惨的叫声,好像是被谁用刀切了一般,胡小六从外捧了信件进来,刘曦只看了一眼信封就放了回去:“告诉白阁老,西安的事若是有任何人敢掺合,都按通敌叛国处置!” 夏侯端噗通跪在了地上:“太子殿下但有吩咐,臣,臣莫敢不从!” 还没对夏侯端说什么,就被吓成了这样,刘曦的手段果然了得,刘曦看向了楚靖瑜:“剩下的事情就要交给楚大人了,夏侯大人若是有什么话,就和楚大人说好了。” 夏侯端连连应是。 刘曦便只坐在一旁,听着楚靖瑜和夏侯端商议,不得说楚靖瑜确实是个很有才干的人,他和夏侯端说话,句句都直指问题中心,问的夏侯端冷汗连连,黄巾山上的事情不是一年两年,在任这么久的夏侯端不该完全不知:“如今事情既然翻了出来,大人若还想着一问三不知,期盼能够独善其身,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可若是大人能和我一道查清这件事情,那么大人说不定还能加官晋爵!” 夏侯端一咬牙道:“这个事情我虽不是完全清楚,但却知道,西安的官员,有半数都一起做过一件买卖。” 所以西安半数的官员都知道这件事情或者参与了这件事情,有些事情一旦人多到一定程度,秘密虽然不容易保住,但处置起来就会变得更为艰难,帮鞑坦私造兵器的事情虽然挖了出来,可想要理清这样一件事情却要费更大的精力和时间。 楚靖瑜和刘去的神情都凝重了起来。这样的事情实在叫人痛心疾首,刘曦看着楚靖瑜吩咐:“楚大人只管放开了手脚去干,若有什么,责任我来承担!” 一个好的上司好的君主总能担起格外的责任,这样的人,下属们才更愿意追随,刘曦真的不简单! 楚筱悠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叫下人去准备晚饭,绮画匆忙从外面进来:“刘太太和刘小姐哭哭啼啼的过来找小姐了,小姐您看?” 什么样的大事能叫刘太太和刘小姐哭着来找她?楚筱悠只要稍微一想就能想清楚,只怕刘同知和这一次的黄巾山事件也扯上了干系了,她叹息了一声,叫人请了两个人进来,她们两个进来就跪在地上磕头。 见面是因为从前的情分,却并不代表她会因为情分和怜悯会出手做些什么,内眷们享受了男人带来的荣华,自然也该明白有一日该要承担起相同的责任,如果有一天她哥哥出了什么事,她因此要受牵连,她一定无怨无悔。 楚筱悠叫两人起来,母女两个人却跪在地上磕头,刘晓晓抓住了楚筱悠的手:“小姐救救我父亲吧,你同大人说说,我父亲真的什么也没有做,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求求小姐叫大人放了我父亲吧!” “我相信我哥哥,他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也就是说,不会帮忙了。 刘太太猛的抬起了头:“你怎么这么无情无义?你来西安没有一个相熟的人,是谁陪着你跟着你忙前忙后,你们家里但凡有事我们总是第一个过来,现在不过一件小事情,你就连一句话也不肯说了?!” 刘妈妈冷冷的呵斥了一声:“太太的心情我们理解,可若是刘大人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自然也不会受老天给他的报应,说到底他出事,是因为他自己做错了事情,跟我们大人和小姐都没有关系,要是放在别人家里,太太以为能够见到我们小姐?还不是顾着当初的情分?” 刘太太嚎啕大哭,刘晓晓呆呆的跪在地上,楚筱悠看着她:“除过你父亲的事情,如果还有别的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刘晓晓扶起她的母亲,怨恨的看了一眼楚筱悠,头也不会的出了屋子。 楚筱悠一个人坐在屋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刘曦走了进来,他叹息着握住了她冰凉的手:“不必和这些人较真,这些事情都和你没有关系。” 楚筱悠笑了笑,站了起来:“前面的事情忙完了吗?” 这些事情既然楚靖瑜有能耐能够做好,他就不必在掺合了,正好乘着楚靖瑜忙碌,他和楚筱悠好好的叙叙旧。 “我若都做完了,哪里有你哥哥表现的机会,这样你岂不是要怪我?” 楚筱悠笑了起来,夏花般灿烂,她的美丽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的惊心动魄,一颦一笑之间都叫人沉醉。 刘曦叫人拿了围棋过来,你来我往的杀了几盘,用晚饭的时候,竟然只有楚筱悠和刘曦两个清闲的人,其他人都在前头的书房用的。 雪越下越大,窗户之外白皑皑的一片,屋子里温暖如春,刘曦给楚筱悠夹着菜,看她低头吃着,忽然道:“你可想过你的将来?” “我将来要照顾我的哥哥和侄子,还有就是做一个了不得的制药师。” 刘曦垂了眸道:“难道没有想过自己的终身大事?” 刘曦看上去越来越怪了,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 “没有想过。”她回答的很诚实,大大的眼里湿漉漉的,露着说不出的信任,刘曦的心漏跳了一拍,他抿了抿嘴,抓住了楚筱悠的手,楚筱悠惊诧的看向了刘曦。 刘曦觉得这一生里还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紧张不安又格外兴奋,好像积攒了十几年的气力都要在这一刻使出来,要破开一些东西,又要长出一些什么,他张开了嘴,那一句藏在心里太久的话已经到了舌尖上。 刘妈妈跑了进来:“小公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还吐了奶。” 楚筱悠立刻站了起来,向外走去,刘曦这一记重拳没有使出来又重重的的落了回去,砸的他自己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子,他头晕目眩的坐在原地休息,好一会才缓过了神,吃在嘴里的菜味同嚼蜡,他咬牙切齿的吩咐胡小六:“叫王姑姑带着经验丰富的奶妈子,立刻马上到西安来!” 太子殿下一向云淡风轻,不知道是谁把太子气的脸都变形了?真是很期待见见这个人啊! 刘曦叫人又重新给楚筱悠做了饭菜,因为顾北晨求见,他便又去了前面,楚筱悠还要跟着张先生去参加西北的药师大赛,虽然七斤离不开她,可是这个事情对她也很重要,刘妈妈道:“也就一会的时间而已,小公子虽然眷恋小姐,可只要奴才们不饿着冻着,侍候好了,说不得也不会那么难缠。”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秦昊天坐在书房里,听着秦轩明道:“表弟在西安搅动的风起云涌,整个陕西的官场现在人心惶惶,大家都说,这一次只怕是要虎头蛇尾了,这个头好开,这一摊子可不好收拾。” 那么多的人不知道牵扯了多少人的利益,想要漂漂亮亮的收场肯定不容易,可不知道为什么,秦昊天就是觉得这事情未必会难着楚靖瑜,他淡淡的摆了摆手:“你罗表弟现在是翰林院的侍读学士,他这个人确实比我所想的有本事的多,才一年的时间就爬到了这个位子,将来恐怕也不可限量。” 别人家无父无母的孩子都比他自己的孩子好,一想到这些秦昊天的心情就不怎么好的起来,秦轩明又何尝不知道这些,他连忙道:“听说娘娘在宫里越发有权势地位。” 还好这个女儿争气一些,秦昊天缓和了脸色:“叫人跟娘娘说,但凡有什么需要的,一定要跟家里说,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还有,抓紧时间怀上孩子才是正事。”到了那一日,才是秦侯府真正荣耀的时候,否则一切都是过眼云烟。 秦轩明应了一声,站在那里等着父亲吩咐。 秦昊天又想了想道:“你的媳妇也去了一年,你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秦轩明的脑海里一下子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庞,他微微笑着道:“父亲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你二婶娘周家,如今借着家中的子侄能够改进耕犁,为陛下分忧,也一跃成了陛下跟前的红人,你若是有空,到可以多看看他们家的女孩儿,若是有喜欢的,我叫你母亲帮你提亲。” 秦轩明应了一声是。 老太太看着薛姨娘怀里胖嘟嘟的小姑娘叹息了一声,原想着薛姨娘可以怀一个儿子,哪却没料到世事无常,她叹息了一声。 薛姨娘当然知道老太太的失望,可是对她来说,什么都是好的,她笑着道:“听说外面的那个柳儿生了个大胖小子,六斤八两,像极了二爷。” 秦轩河的外室生下了儿子,楼玉儿到现在却还没有孩子,她这把年纪的都抱上了嫡亲的重孙子,就她还没有,这样下去可不是个好事,老太太难免担忧起,没有人丁,又如何兴旺? 正文 112.第112章 闻香寺蜿蜒的石子小路露在外面, 其余的地方皆被积雪覆盖,站在茅草的亭子里向不远处看,几株梅花在雪地里傲然绽放, 悠扬的香味随着雪的清冷扑鼻而来,闻香寺里有冷香, 名不虚传。 楚筱悠没想到刘曦还知道这样一个地方,她笑着转头:“没想到太子殿下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刘曦笑了笑,把手炉递给了楚筱悠:“我看这边的事情大致上已经有了眉目,再过两天我就要回京了, 过年的时候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不能在这里陪你,我已经叫人传话了,王姑姑会带着奶妈到西安来帮忙。” 怎么还提这个事情。 “不用王姑姑了,她是你宫东的管事,还要帮你的忙, 我这里我可以的。” 刘曦向前走近楚筱悠, 他浓密的眉下深邃的眼里是灿然的光, 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用着灿烂的光芒, 将她整个的包围, 让她觉得灼灼的烫。 “你这么辛苦我怎么能够置之不理?我所想的, 你该被人宠爱被人呵护, 不该受一点委屈一点为难, 你当穿最好的衣裳带最好的首饰, 做你最喜欢的事情,你该是这世上最无忧无虑的人。” 他一步步的逼近,说出来的话叫人觉得仿佛置身于柔软的花海中,香气四溢又美好温暖。 楚筱悠大而明亮的眼迷茫的漂亮,她忍不住伸手抓住了刘曦的衣裳,好像这样她才能站的住一样,仰头看着刘曦:“你在说什么?”她的声音颤颤巍巍的好像最细腻柔软的花瓣从人的心尖上拂过。 怎的会有这样纯粹美好的女子,叫他的心柔软的如水一般,刘曦忍不住低下了头靠近了她,他的气息吹拂过她的面颊,说出的话却好像是晴天里响起了一声炸雷一样:“我在说,我喜欢你,想和你一生一世在一起呀,傻子。” 让楚筱悠觉得自己被劈成了两半,好半响都找不到思绪和知觉。喜欢她吗?说这些做什么?要做什么?她又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这是前所未有的挑战,她也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日有一个人会在这寒梅绽放的雪地里和她说这样的话。 绮画站在不远处叫了一声小姐,楚筱悠好像忽然找到了出路,提起了裙角,转身就跑。 刘曦站在原地看着楚筱悠遁走,在转身忽然就满面笑意,一个会在危难之际当机立断,果决有魄力的人,如果不是心中有情又怎么会表现出这样惶恐无助的姿态,他还曾担心,她的心中没有他,现在看他完全是多虑了! 不着急,慢慢来,已经等了这么久了,事情一步步的按照他所想的在进行,用不了多久,等她真正明白自己的心意的时候,就是他迎娶她的时候! 青城还有卫江和胡小六,作为自小跟随刘曦的人,还从来没有见过刘曦这样灿烂的笑过,纯粹直白,毫不掩饰。 三个人惊诧的对视了一眼,深觉太子殿下,确实中毒已深啊! 楚筱悠跑出了闻香寺,还觉得脸上滚烫的厉害,她深吸了一口气,停下来,转过头,看向了跟在一旁看上去非常莫名其妙的绮画,镇定自若的问道:“什么事情?” 绮画看上去就更惊诧了:“小姐难道忘了吗?已经快到和张先生约好见面的时间了。” 楚筱悠脸上刚退下去的红晕,立刻爬了上来,这么重要的事情她怎么可以忘记?!她要和张先生去同药会参加药师大赛,结果大清早的和刘曦跑来了这里,若不是绮画提醒,差点就要忘记了! 楚筱悠提起裙角慌慌张张的上了马车。 同药会在西安城的还春坊内,是制药师们最高的集会,从前的张药不屑于参加,现在却想楚筱悠得到同药会的认可:“只有更多的人认可了你,你的技艺才能广为流传下去,到时候去了也不用怕,我平时是怎么教导你的,你就怎么来。” 楚筱悠点头应是,结果跟着张药进了会馆,一抬头就看见了坐在二楼的刘曦,他正在和身边的人说些什么,好像没有看见她,楚筱悠微微松了一口气,又反应过来刘曦早知道她今日要来,他这么特地过来,肯定是为了来看她,她一时间又觉得自己想的有些多了,他来不来,或者为什么来和她有什么关系? 却直到比试开始,她的心才宁静了下来。 制药这一行光宗派就有十几个,还不算那些自立门户,无门无派的,所以这一次上场比试的年轻人总共就有三十一位,而其中学习制药的女子算上楚筱悠总共只有两位,另一个却上了年纪,形容粗鄙一些,所以楚筱悠一出现,当之无愧的成为了场上的焦点。 大家都看向了楚筱悠,她梳着简单的高髻,穿着束腰的交领长裙,袖子口也用丝带早早的扎在一起,然而这样英气勃勃的打扮却更加衬托出了她的纤腰长腿,弱柳扶风之姿。 刘曦终于转了过来,看着淡定自若的站在那里的楚筱悠,眼神微暗。 第一场比试的选药,好几样的药材,每一样都分几份放置,要求考生在短时间内选出材质最好的药材,并登记在自己手中的白纸上。 刘曦坐在那里,一眼不错的看着楚筱悠拿起药材,一看一捏一闻就立刻定下了哪个好,她的胸有成竹,专心致志都使得她格外的耀眼,格外的迷人,刘曦深吸了一口气,手指不断的在身旁的小几上敲击。 青城立刻就意识到了太子殿下心里的不痛快,却没有想明白,胡小六却立刻就想透了,楚小姐这么好看耀眼,太子殿下这是小心眼了,觉得自己的人被别人看了去了! 楚筱悠当然不知道刘曦这边的小九九,而且她根本也没有想到刘曦,她整个人都沉浸了进去,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直接到了最后一关,这个时候只剩下了五个人,楚筱悠一个女子,剩下四个男子。 最后一关是制药。 这一次考的是制膏药。 这些东西她从开始的时候就跟着张先生在学,一旦见过就好像是长在了心里,在也挪不开,这一次,她必定会夺下第一。 煎药熬汤,之后,一口铜锅,下面烧火,制药师们用竹板缓慢搅动使之提炼为膏状。 刘曦虽然不懂这些,却看的出楚筱悠在制作过程中那种从容自信和韵律之美,很多事情一旦技艺娴熟到了一定程度,那么就一定会出现某种美感。 楚筱悠就属于这种。 当初她在清河的府上一首问菊诗艳惊四座,他一直记的清楚,没想到现在她连制药都这么叫人觉得惊叹,他的筱悠,不知道还有多少叫人惊喜的事情?! 那些原本还觉得楚筱悠是个女子,叽叽咕咕商量着这里不好那里不对的考官们,在听了胡小六传的话之后,立刻鸦雀无声,再不敢随意置喙。 楚筱悠成了当之无愧的首名。 出了同药会,楚筱悠抬头就看见站在马车边的刘曦,他温暖的笑看着她,就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楚筱悠走了过去,他立刻就塞给了楚筱悠一个纸包:“看你刚才都没有好好吃东西,想必现在是肚子饿了,包子还热着,快吃一些,回去了,我给你摆个庆功宴!” 到底要熟悉了解到什么程度,这个时候还能谈笑自若? 楚筱悠分明的看到了刘曦眼底的慌乱和他拿包子的手的颤抖,所以他心里也在害怕和担心,楚筱悠的心情一下子就飞扬了起来,她接过刘曦手里的包子,礼貌的道了一声谢,扶着绮画的手上了马车。 刘曦没有想到楚筱悠这么淡然自若,她这是什么意思?无所谓,还是不在乎?之前的那一点胸有成竹一下子化为乌有,他皱眉站在原地,看上去好像是个迷路的小孩子一样。 楚筱悠上了马车,撩起帘子向后看了一眼,一下子就笑了起来,该!谁叫他装模作样的,好像多么胸有成竹势在必得的一般和她说了那样的话还敢若无其事的来和她打招呼!哼,不制一制他,他还以为自己有多了不得!难道她多的一世是白活了?还能叫个毛头小子拿捏住! 楚筱悠心情非常好的和张先生回了知府府。 楚靖瑜和洪可还在外面忙事情,七斤奇迹般的非常乖巧,然而楚筱悠进了门,看了他一眼去洗漱换衣裳,他便又开始哭了,大家都笑起来,觉得这孩子虽然小,可是却好像什么事情都知道一样! 楚靖瑜毫不手软的雷霆手段,震惊了朝野,可是皇上和太子一致站在他的一边,不管他做什么,都全力维护,朝臣们才猛然反应过来,当年的楚靖瑜去陕西真的是自愿的,而不是被皇上贬黜了! 西安大小官员一气的换了十几个,军队坐镇,虽然起了些骚乱,却也算安稳的渡过了难关。 这样的手段和本领,让所有人侧目。 那些原本还打算看笑话的人,都收敛了起来,心里想着,日后千万不要犯在了楚靖瑜的手里。 刘曦走的那一天,天上又下了雪,他坐在马背上,回头看楚筱悠,在洋洋洒洒的雪花中,他的剑眉星目看上去像是质地上乘的美玉,说不出的俊美非凡:“等我。”他的声音肆意张扬。 楚筱悠微微愣神,楚靖瑜慢慢的缓过了神来,皱起了眉头,总觉得自己好像是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等到刘曦走,楚靖瑜才带着楚筱悠慢慢往回走,兄妹两个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说话,这样的雪地里,楚靖瑜给妹妹撑着伞,两个人终于有了说话的时间。 “皇上想叫我过完年就回京,我却想在待一年,明年再回,你怎么看?” “我都听哥哥的。”楚筱悠回答的毫不犹豫。 楚靖瑜笑了笑,伸手想摸摸楚筱悠的小脑袋,才忽然发现她已经长高了一大截,站在那里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翻过年楚筱悠就十三了,就算他不想叫妹妹嫁人多留一年,最多也就是后年,实质上他更愿意养妹妹一辈子,可是那样的话,他的做法就太自私了,妹妹该享受她的美好人生,找一个相知相惜的人,度过她灿烂的余生。 他温和又郑重的道:“从前总是想着你还小,从来没有和你谈过,明年你就十三了,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我们没有父母,有些话我就直接说了,你可有什么喜欢的人,若有,早些告诉我,我心里也好有个章程。” 楚筱悠被这个问题问的忽然就心烦意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垂下了头,想了半会才道:“暂时没有。” 楚靖瑜笑了笑:“有没有的,你先听我说的几句话,为你选夫,我没有其他要求,只一样,人品好,不能有妾侍,和你成亲后,也不能有任何女人,必须答应我,能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否则,不管是谁,都别想要娶到你。” 楚筱悠还从来不知道,她哥哥的标准是这样的,这样说,好像刘曦也是符合要求的,她忍不住笑起来,挽着楚靖瑜的胳膊道:“哥哥对我真好!” 楚靖瑜叹息的道:“人生苦短,尤其是女子在这世间尤为不易,即使生命短暂,也该享受到该有的快乐,惠安郡主早走,我心中难过,却并没有悔恨和遗憾,因为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用心在珍惜她,我无愧于她,若非要说,唯一的遗憾是她生七斤的时候,没能一直陪着她。”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楚筱悠忍不住道。 “是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楚靖瑜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四处已经白茫茫一片,苍茫悠远,风吹过,袍子在雪花中翻飞,向后的一连串印记被再一次覆盖住,寻不见踪迹….. 正文 113.第113章 八月的京城, 天高云淡,如同每一个过去的八月一样,无风无雨的白日, 天空像一块蓝色的宝石一般沉静好看,桂花的香气萦绕了整个京城, 秦侯府大开的中门,刚刚漆过红漆,看上去鲜红夺目,说不出的富丽堂皇, 丫头仆妇们簇拥着穿着一身淡蓝色裙衫的少女进了门, 秦侯府的丫头们都奔走相告围了过来。 秦轩宇一步一步从游廊上追逐着那个从外向里走的身影,他也说不上自己在想什么,又想怎样,几年没见,楚筱悠长高了很多, 光那亭亭玉立的姿态就知道她会有多美。 楚筱悠忽的停下来, 转身向后看, 风把她的额发吹的向两侧躲开,她的裙衫和腰上的丝带也一同向后飞扬起, 那是怎样的风华绝代, 倾国倾城, 比他所以为的还要耀眼数百倍, 他下意识的躲在了一株花丛后。 楚筱悠只看到了花丛后红色的袍子, 她转过了身, 缓步向前走去。 老太太站起来又坐下,不断的向外张望,楼玉儿笑着道:“听说已经进门了!” 楼夫人稳稳的坐在椅子上,转身和坐在一旁的罗秀逸说话:“听说皇上召见了你哥哥几次,还要听你哥哥讲书?” 楚筱悠进府,大开了中门,因为楚靖瑜在陕西的强势作为,还有皇上下令亲封的户部侍郎,还做状元的时候虽然荣耀,但也只是名声上的荣耀,如今的荣耀却是实打实的用实力换来的,那种无人敢小瞧,几乎需要仰视的荣耀,楚靖瑜回京,不少世家都下了帖子,秦昊天亲自下令开的大门。 楼夫人只是心里不舒服,见不得楚家兄妹的好,想要罗云飞的能耐压一压楚靖瑜,罗秀逸又哪里能不知道,若说不痛快,不高兴,只怕她心里的也不会比楼夫人弱,好容易她的哥哥凭借能耐一步步向上终于叫她过上了好日子,可她还没有高兴多久,忽然回来的楚筱悠就又稳稳的压了她一头,那种永无出头之日的憋屈和怨恨,叫她坐在这里等着的时候,如同针扎一样。 罗秀逸抿嘴一笑,接过了楼夫人的话:“也不过是皇上夸赞了几句而已,哪里比得上昭仪娘娘的宠冠后宫。” 即夸赞了自己的哥哥,还捧了楼夫人,更是提醒这里坐着的人不要忘记了最有权势的不是什么楚靖瑜楚筱悠,而是秦佳人。 一句话说的楼夫人通体舒泰,面上的神情都缓和了很多,坐在那里的姿态更就透出了倨傲。 老太太浑然不觉这些暗潮汹涌,她的心里只有她的筱悠,几年不见,还不知道长成了什么样? 丫头从外面通报了一声:“楚小姐来了。” 老太太立刻站了起来向外走去,众人忙都跟上,站在了院子里的台阶上向院外看,就见着身姿婀娜的少女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三年前的时候,还是个孩子,站在一群人中沉默不语,只能叫做漂亮,但今日,梳着简单的灵蛇髻穿着一身素雅清淡的蓝色裙衫,微微笑着站在那里,透出的自信优雅和从容淡然远比她长开后的倾国倾城容貌更叫人觉得惊叹,那种与日月争辉的气质叫人看见折服! 秦侯府的人都露出了惊叹的神色,丫头们看到的是皮相,上了年岁的却看到的是气势。 楚筱悠缓步走到了老太太跟前,丫头们摆下了垫子,楚筱悠眼里含泪跪下行了大礼:“外祖母。” 老太太连忙扶起了楚筱悠,孩子出落的好,她比谁都高兴,她欢喜的拉着楚筱悠的手:“好,回来就好!” 几年没见老太太看上去老了不少,这几年府上看着繁华,老太太却在煎熬,但这些话,也不是这个时候和楚筱悠能说的,相见的喜悦冲淡了一切,楚筱悠扶着老太太,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屋子。 周夫人的娘家侄女周玥跟在罗秀逸身旁,看上去惊叹的都有些语无伦次了:“没想到,没想到,还有个,还有个这么,这么好看有气势的表小姐,和她比,我们,简直都成了粪土!” 罗秀逸脸上的神情立刻就冷了下来,楚筱悠最多也就是容貌出色一些,可也不过是个好看的花瓶,有什么值得夸赞的,又拿什么和她相比? 她看也没看周玥一眼,进了屋子。 周玥讨了个没趣却也没有在意,往前挤了挤,一直到了楚筱悠跟前,站在一旁介绍自己:“妹妹不认识我,我是你周家的姐姐,随父母也刚来京城。” 她怎么会不认识周玥,后来嫁给了秦轩明,做了秦侯府的世子夫人,和她相处了十几年的时间,虽然有些小家子气,可是能屈能伸,善于钻营,在秦侯府也算混的风生水起。 她笑着站起来和周玥相互见礼,周夫人笑着把秦佳茹推了过去:“还不去见见你楚姐姐,你是成天的嘴里念叨着你楚姐姐吗?” 楚筱悠和几个姐妹都见了礼,语言亲切随和,举止更是优雅得体,人人称赞的罗秀逸也同样穿着简单的衣裳,看上去朴素大方,但她的这种朴素在和楚筱悠相比的时候突然就成了寒酸和小家子气,从前看着让人觉得清新脱俗,现在却有些不入眼。 可见,人和人还是比不得。 罗秀逸的那些落落大方在和楚筱悠相遇的时候,忽然就变的局促起来,她紧绷的身体和略微加快的语速都昭示着她的紧张和不安,从前的罗秀逸总是那样从容不迫,好像没有什么可以影响她的情绪,但是现在,见到如今的楚筱悠,她就感觉到了绝对的压迫,露出如此的姿态,就好像从前的楚筱悠,见到罗秀逸就会忍不住感到自卑和不安。 人世轮回,谁又知道哪一日报应就会来的? 楼夫人问身边的丫头:“三公子呢?” 大家竟然都不知道。 楚筱悠回来秦轩宇却跑的不见踪影,罗秀逸的心里终于舒坦了一些。 老太太问些楚筱悠在西安的事情,又说起了惠安郡主的死,众人都陪着唏嘘不已。 闲谈之中说起了秦佳悦的婚事,听说定的是大理寺卿家的小儿子,听着婚事不错,但看秦佳悦的神态就知道这事情只怕也没有那么简单。 而秦佳怡,自从姐姐在宫中做了昭仪娘娘,她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透出了倨傲,那种趾高气昂的气势让她的头发丝都散发着几分我不简单的气味。 楚筱悠叫人把礼物抬了进来,一一分给众人,就要起身告辞,老太太舍不得的道:“怎么这么着急?” “刚回京,皇上赐了新宅子要打理,还要带着七斤去安平王府拜访,我干娘也来了京城,也要过去探望,等这些事情忙完了,我就来陪您。” 都是等不得的事情,老太太也没有办法,起身把楚筱悠送了出去,叮嘱她一有什么事情叫人过来说,闲暇的时候一定要过来,楚筱悠一一答应。 众人往回走,周玥又开了口,好奇的问:“楚妹妹的干娘是谁?”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楚筱悠去了陕西混的风生水起,还拜了二品大员的夫人为干娘,身价也跟着长了不少,顾家因为黄巾山的案子,立下了大功,皇上把顾北晨调回了京城委以大都督的重任,顾太太对楚筱悠宠爱有加,恩宠备至,如今的楚筱悠虽说没有父母,却比那些有父母的更要有地位。 因为新赐的宅子还没有收拾出来,楚筱悠还是回了槐树巷,一岁多的七斤安平王给赐名为致远,他长得结实,很少生病,刚刚一岁就已经能够走路,楚筱悠进了宅子,周华顶跟在一旁正说着话:“大人还是先去衙门里办了交接,一会应该就回来了。” 致远就从小道上跑了过来,后面跟着一大群的丫头仆妇,眼看见致远扑进了楚筱悠的怀里,楚筱悠笑着把他抱了起来,致远咯咯笑的开怀,刘妈妈笑着道:“小公子壮实,小姐快放下来,仔细手臂疼。” 楚筱悠笑着把他抱在怀里:“妈妈以为我和白芷每日不间断的练拳脚是白练了么?不过是个二十来斤的小孩子,我要是抱不动,那可就白费了这么些年的功夫了!” 刘妈妈忍不住笑起来,她家小姐虽然看着娇弱纤细,但实质上却有一身的拳脚功夫,寻常几个壮汉都不是对手,从前觉得不雅,自从出了惠安郡主的事情,她又觉得这些就应该学,强身健体,往后才好生养。 楚筱悠抱着七斤向里走去,一面走一面问七斤在家里做了什么,七斤不会说话,却听得懂楚筱悠说的话,要是说的哪里不对,他就会像个小哑巴一样啊啊的表示反对。 绮画从外面进来:“京城几大药铺的掌柜都想来拜会小姐。” 楚筱悠做了同药会的会长,天下的药师和药行见了她都要尊称一声楚会长,见面是迟早的事情,楚筱悠吩咐道:“帮我定个日子,我去见一见这些人,之后就叫周华顶陪着他们吃个饭就行。” 正说着话,楚靖瑜从衙门回来,一家子三个人就一起去了安平王府。 远远就看见了站在外面的刘去和白容,可能也等了些时间了,接上了楚靖瑜和楚筱悠还有致远,刘去看见和惠安郡主面容相似的致远,差点落了泪,上来想抱致远,致远却向后退了一步看向了楚筱悠,见着楚筱悠微微颔首,给他解释道:“这是舅舅,你母亲的哥哥。”致远这才伸出了手,示意刘去抱他,刘去破涕为笑,抱起致远:“这孩子真懂事!” 白容挽起了楚筱悠的胳膊:“这几年辛苦楚妹妹了,你一个孩子,一手带大了这孩子,这孩子这么懂事,可见也是妹妹管教的好。” 白容稳重了很多。 楚筱悠觉得非常骄傲,笑了笑:“也是他天性聪慧,要不然,我也不见得能教导好。” 安平王妃和安平王得了消息都站在殿外等,安平王妃一看见致远就哭起来,楚筱悠向致远解释安平王妃是外婆,安平王是外公,是母亲的父亲和母亲,他就非常乖巧的任由安平王妃抱着他哭动也不动。 安平王没有下手的地方,就站在那里背着手唉声叹气:“哭什么?小心吓着了孩子。” 失去亲人的痛苦不可能抹去,但新的生命却带给了人们新的希望,痛哭过后,又成了欢快。 安平王终于得了机会把致远抱在了怀里:“幸苦你们了!” 一句话,算是几年给几年的恩怨情仇画了个句号。 致远也只愿意在安平王的怀里待一会,很快就扭着结实的小身板站到地上,跑到了楚筱悠的跟前,安安静静地坐在楚筱悠的身边。 安平王叹息着,叫了楚靖瑜和刘去去了前面的书房说话。 楚筱悠就抱着致远和白容陪着安平王妃。 血脉亲情,致远到底还是愿意亲近安平王妃的,拉着安平王妃的手,把剥好的瓜子仁放在安平王妃手里的时候,安平王妃又一次泪流满面。 安平王妃紧紧的抓着楚筱悠的手:“我知道这孩子能长这么大,多亏了你这个姑姑,你是我安平王府的恩人,往后你若有什么事情,只管开口!” 楚筱悠笑了笑:“您说这话就太见外了,他是我的侄子,对他好,照顾他,是我应该做的,您若为这就说我是什么恩人,那我可不敢受。” 安平王妃一怔,然后就是对楚筱悠的赞叹,难怪致远这样懂事,楚筱悠教出来的肯定也不会差。 她顿了顿,换了一件事情:“皇上想为太子在朝臣的家眷中为太子广选妃,说是不拘家世,只要人品样貌一流,你可知道?” 刘曦要选妃成亲了么? 正文 114.第114章 楚筱悠回了槐树巷子, 正和刘妈妈还有周华顶安排新宅子的事情,宅子大了,下人也要在买一批, 东西也要在添置,宫里忽然就来了旨意。 胡小六站在门口笑眯眯的看着楚筱悠, 还是刘妈妈和周华顶先反应了过来,楚筱悠站了起来,胡小六道:“小姐坐着听就好了,这旨意, 奴才就不说了, 若是小姐有空闲,午后去观音庙旁的清水河边去转转就知道了。” 周华顶把胡小六送了出去,还要塞给胡小六一个大大的红包,胡小六却怎么也不要,义正言辞的道:“给楚小姐跑腿我心甘情愿, 红包坚决不能拿, 要不然就把我当外人了!” 周华顶惊讶之余却更品了出了一些味道, 从前在西安的时候的事情他也知道,现在看, 他的小姐往后还有大造化。 楚筱悠心烦意乱的把几张帖子扔在了一旁, 起了身带着丫头去了前面的书房看着丫头们收拾哥哥书房里的东西, 书房不比别处, 重要的东西多, 小丫头们楚筱悠并不放心, 去的时候楚靖瑜也在书房里,子骞带着另外的两个书童正在整理。 楚靖瑜看见楚筱悠进来就招手道:“过来看看。” 楚筱悠走了过去,接过了楚靖瑜手里的折子,仔细的看了一遍,是哥哥写给皇上的折子,希望能够丈量天下土地,按人数分地,把土地还给百姓。 楚筱悠非常赞同:“说是国富民强,叫我看,民强了才能国富,整个大元王朝有多少普通百姓,要是这些人富不起来,国家怎么可能强盛起来,我支持哥哥!只是如今朝野腐败,要想丈量土地,恐怕会侵害更多人的利益,哥哥可做好了准备?” 妹妹比他所想的要聪慧的多,所思所想非常全面,现在要是有什么事,他都喜欢和妹妹说一说,楚靖瑜笑了笑:“你说的不错,确实大有阻力,可是若是因为困难我就什么都不做,那我还不如辞官归隐,带着你和致远归隐山林,岂不是快哉?” 洪可笑着走了进来:“大人说的是。” 楚筱悠把几个要紧的东西装在了一起,笑了笑:“我不过是白提醒一句,要是哥哥决定要做,我自然只有支持,晌午的时候吃什么,我叫厨房去做?” 洪可兴冲冲的道:“我发现了一家新开的面馆,做的面非常好吃,不若我带你们一起去,吃完饭在转转?” 楚筱悠顿了顿,下意识的道:“我还有些事情,就不去了。” 楚靖瑜和洪可都看了过来:“什么事?” 楚筱悠笑了笑掩饰了眼里的尴尬,低头整理桌子上的东西:“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去铺子里看看,要是吃面,下一次去吧。” 洪可眼里的失望一闪而过,楚靖瑜笑着提议:“今天我给你们做面吃,好久都没下厨了,改天再去外面吃。” 楚筱悠不去,去外面吃似乎也没什么意思,洪可点了点头。 中午的时候吃了一顿刀削面,厨娘配了几个小菜,楚筱悠吃饭的时候也有些心不在焉,楚靖瑜也看了出来,抬头道:“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是铺子里的事情急,你就去吧。” 现在就去吗?饭还没有吃完就走,会不会叫人觉得她太心急了?楚筱悠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了门的,马车近了观音庙她才反应了过来,忍不住下了马车,一步一步向前走,渐渐看见了观音庙后的清水河,清澈的河水在太阳的光芒下闪着粼粼的波光,不远处的河边有洗衣的女子和嬉戏的孩子,一切看上去分外的祥和美丽。 楚筱悠停在了原地,她到这里来想做什么?她忽的觉得自己不该来,她决定转身回去,然而身后忽的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来啦。” 楚筱悠觉得呼吸都一滞,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淡蓝色的袍子出现在了她的眼前,目光所及他的腰带上细密的花纹看起来精巧别致,刘曦弯下了腰,侧着头笑看着楚筱悠:“怎么不说话?” 他的眉眼含笑,仿佛有着诉说不完的欢快,这样的欢快让他整个人显得明亮清澈,看见就叫人觉得心里美好。 楚筱悠别过了头:“叫我过来做什么?” 她耳畔的明月铛微微晃动,折射着耀眼的光芒,使得她的侧脸晕上了一层乳白的光芒,看上去神圣美好到不可侵犯,一年不见,就又如此的不同,让他的心跳都骤然停了下来。 刘曦深吸了一口气,复又笑着道:“一年不见,想要见见你呀。” 他总是在长个子,虽然楚筱悠也长了不少,可是站在刘曦的身边还是只到他的肩膀,她不得不总是仰望这个自小相识的少年,她扬起了头,那双大而明亮的眼就完全展露在了刘曦的眼底,这是怎样的一双眼,黑白分明,好像蕴藏了最美好的风景,又清楚的倒映着他的模样,让他控制不住的放轻了呼吸,生怕惊扰了这份美丽。 “听说太子殿下有什么旨意?”楚筱悠的语气算不上什么好。 刘曦却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站在她的身边,低着头一眼不错的看着:“我能有什么旨意,我就是和你说说话。” 他说话的声音软软的,听上去有着用不完的温柔。 自小就认识的,楚筱悠怎么能不知道刘曦是什么样的人,他用这样的语气,楚筱悠就生不起气来,他们一起向前走,一直到了河边,都是刘曦在说话:“新宅子还没有安顿好吧,要不要我叫人帮忙?” 楚筱悠拒绝的很干脆,刘曦也不见生气,不远处来了一艘画舫,刘曦转头看楚筱悠:“天气这么好,我们去船上坐坐吧。” “太子殿下到底有什么事?”楚筱悠还是决定掌握主动权。 刘曦顿了顿:“我的故事有些长,我们上船说可好?” 楚筱悠深吸了一口气,每次刘曦用这种带着几分哀求的语气说话的时候,她总是难以拒绝。 画舫停了下来,上面站着几个撑船的太监,船板放了下来,刘曦想扶楚筱悠,楚筱悠却轻盈的跳了上去,衣袂飘飘,仙女一般好看,刘曦愣了愣,忽的笑起来,站在楚筱悠身后大声夸赞:“你的功夫越来越好了!” 楚筱悠看也不看刘曦一眼,站在了船舷边,看向不远处的河面,风吹的她的衣裳和头发向一侧飘飞,她清冷的侧面看上去美轮美奂,如画一般。 刘曦给楚筱悠披上了斗篷,站在了楚筱悠身侧,两个人沉默了片刻,胡小六端了茶水上来,刘曦接过来递给了楚筱悠,楚筱悠接在手里看向刘曦:“你有什么话要说?我下午还要陪着致远去看鱼。” 这小子自从出生好像总在和他作对。 刘曦给楚筱悠里了里鬓发:“我从前说的话难道你忘记了?” 从前说的什么话?她忘记了什么?楚筱悠抿紧了嘴看着刘曦:“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你真的不知道?你可知我要选妃了?” “太子殿下的大事我怎么会知道。”楚筱悠别过了头。 “那你可知,这选妃是专门为你而办?” 楚筱悠惊诧的转过了头,惊慌失措的眼眸正好落在了刘曦深邃的眼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想光明正大的娶你为妻!” 楚筱悠向后退了一步,差点跌倒,刘曦伸手一把将楚筱悠拉进了怀里:“现在,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楚筱悠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乱成了一锅浆糊,她下意识的想要逃跑,可是却发现自己正在船上根本无处可躲,所以,刘曦一开始就是故意叫她上船才开口的,彼此那么熟悉,谁又不了解谁,他不想叫她躲避想要一次将这事情说清楚! 楚筱悠努力镇定下来,她向来没有什么惧怕的,现在也不应该惊慌失措,既然刘曦打开了天窗说亮话,那不妨将这些话说的更清楚明白一些。 楚筱悠推开了刘曦站了起来,平静的看向了刘曦:“我并没有想过要嫁给你,我的余生也没有打算分给你一部分时间。” 她的眼眸冷静的好看,但那里面的光芒却扎进了刘曦的心里,鲜血直流。 他虽然做了最坏的打算,却没有想过他到底能不能承受得起,但他从来都不是轻易放弃的人,等了这么多年,已经到了这一步,他该继续向前。 “你的心里真的从来都没有过我?” 他的眼里露出的祈求让楚筱悠忽的觉得扎心的疼,她想要决绝,却又仿佛身不由己,她忍不住别过了头不看刘曦的眼:“没有。” 然而刘曦却看到了她的心软和犹疑,就好像沙漠中的人看见水,只会奋不顾身的追逐,他向前逼近楚筱悠:“你没有说真话!我们自小认识,生死更是经历了不少,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如果你心里真的没有我,又怎么会因为胡小六的一句话就来找我?你到底在顾虑什么?你告诉我,我帮你!如果是害怕你哥哥不同意,我亲自去跟你哥哥说!” 楚筱悠的心,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坚硬,她以为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会混淆过去,可是自己的心终究骗不了,她觉得说不出的心酸和难过,就像当初以为秦轩宇是个良人,愿意把一身交付给她,结果却死的那样凄凉。 有些话说不出来,有些情也受不起。 楚筱悠重新抬起了头:“你想错了,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从来都没有!” 巨大的悲伤淹没了刘曦的理智,他忍不住逼近了楚筱悠,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低下了头,唇瓣重重的的压了上去。 两具陌生又青涩的身体在彼此接触的顷刻间就产生了奇异的感觉,酥软甜蜜美好和温暖都从这唇瓣上开始一直蔓延到了心底。 楚筱悠用尽力气捶打刘曦,想要从他身旁挣脱开,然而之后,她也忍不住柔软下来,磕磕绊绊彼此探索,身体接触带来的那种情感上的升华和眷恋,让心里的防线都开始决堤。 急躁的少年恨不得吻到地老天荒永不结束。 楚筱悠软软的伏在刘曦的胸膛,将脸整个的埋进了他的衣裳里,一点也不想抬起头,忍不住放纵了一下,清醒过来,却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刘曦把楚筱悠抱在怀里,笑的像个傻子一样,还在不停的絮絮叨叨的说话:“太后想给我定箫家的姑娘,父皇不同意,说来说去,我就提出来从所有京城的适龄少女中为我选妃,这样我才能光明正大的娶到你。” 家世而言,楚筱悠配不上刘曦。 可楚筱悠不想和他说话,一句都不想说,他这个人就是看准了她的心软,一步步的踩着她的底线,把她逼迫到了这一步,她心里愤恨的不行,想来想去,结果就狠狠的踩了刘曦一脚。 刘曦松开了手,楚筱悠就倔强的站在了一旁。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楚筱悠,目光却不自觉的落在了她有些红肿的唇上,刚才是他不对,可是那滋味实在叫人觉得丧失理智,他的眼眸暗下来,低沉的道:“我知道是我不对,你别生气,你若还是生气,要不就来踩我几脚?” 楚筱悠深吸了一口气,站的笔直,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输了气势,她冷冷的道:“送我回去。” 刘曦害怕真的惹急了楚筱悠,连连的答应:“行,现在就送你回去!” 再多的话也不敢说了,不过好似也不用说了,刚才楚筱悠明明到后来不但没有反对,还沉浸其中,这就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送着楚筱悠上了马车,刘曦站在那里看着马车走远,过了好一会,忽然问胡小六:“你说,以后我们住哪个殿好一些?” 胡小六过了片刻踩反应过来刘曦在问什么,事情一旦和楚小姐沾边,太子殿下总是露出非常可笑的一面,事情都还没有定下来,太子殿下就已经在考虑婚后住在哪里,这也太急切了吧! 楚筱悠回了家里,宫里就正式下了旨意,楚筱悠也是众多将要进宫参选的秀女之一,这个与是否同意并不相干。 正文 115.第115章 站在紫宸宫最高的台阶上向下看, 可以看见大半个京都的景色,秋日的风吹过,使人有种荡气回肠的感觉, 刘子文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楚靖瑜,几年不见, 与开始相比,他身上的气势更加沉稳坚毅,就这样云淡风轻的站在一旁却让人有种坚如磐石的感觉。 楚靖瑜也转了过来,看向刘子文:“舍妹无才无德就不用进宫参加太子殿下的选妃了, 还请皇上批准。” 这么久了不见, 还是这么爱护妹妹,这熟悉的味道叫几年分别的距离乍然之间好像消失了一般。 刘子文笑起来,负手看向远处:“别人家都巴不得能做太子妃,怎么到你这里就变了样?你妹妹进了东宫,也有朕看护, 谁也不敢欺负她, 你有什么不放心了。” “深宫难熬, 臣不求妹妹飞黄腾达,只要她高高兴兴的就行。” “你怎么知道你妹妹嫁给曦儿就不高兴?” 这个问题到把楚靖瑜给问住了, 他只是理所当然的觉得楚筱悠嫁进宫里会不高兴, 却没有想过楚筱悠自己的意思。 刘子文拍了拍楚靖瑜的肩膀, 转身向里走去:“朕给你透个准话, 朕就想叫筱悠给曦儿做太子妃, 别的人, 一概看不上!” 楚靖瑜皱眉转身跟了上去:“为什么?” “原因有很多,我却只能说一些,因为我知道她能做好曦儿的太子妃,也因为曦儿从第一次见面就喜欢筱悠,到现在也从来没有改变过!” 大殿门口的太监挡住了楚靖瑜的去路,楚靖瑜看着刘子文进了内殿,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怒火。 楚筱悠去了大都督府,顾太太正在收拾屋子,看见楚筱悠来就把手头的活都抛去了一旁,带着楚筱悠去亭子里喝花茶:“这是我新做的玫瑰花茶,喝了可以安神美容,你也尝尝。” 细腻的白瓷碗里飘着几片好看的花瓣,淡淡的玫瑰香气扑鼻而来,喝在嘴里有几丝甘甜几丝清淡,非常的可口,楚筱悠喝了几杯,顾太太笑起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怎么喝茶也这么心不在焉?” 她的神态看上去这么明显? 顾太太的眼神温和又包容,叫楚筱悠觉得自己不管犯了什么错误好像都有人会无条件的支持她一般,这种母亲般的关怀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平常的矜持和骄傲都抛去了一边,她软软的靠着顾太太:“您有喜欢过谁吗?喜欢一个人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这个年纪也到了这样的时候,顾太太笑的越发温和,又给楚筱悠到了一杯花茶:“当然有呀,我就很喜欢我们老爷,从当初开始到现在一直这样,那时候发觉自己的心意的时候也很害怕,我们家里的人都是文雅的读书人,和这样一个舞枪弄棒的人要怎么走下去?可是现在回头看,人这一辈子这样漫长,如果结婚生子这样的事情不是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那该多么无趣多么可怕,所以,可以有两情相悦的人,那简直是人生最大的幸事,如果遇见了,就一定要毫不犹豫的抓住,要不然,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毫不犹豫的抓住吗?可如果要是赌错了,那又该怎么办? 顾太太仿佛是听到了楚筱悠心里所想,抚摸着她的头发:“若是害怕失败所以就止步不前,那不就是已经失败了么?在说,我们这么多人看着,你就是想要走错路,也要我们同意才行,你说,是不是?” 是啊,她有这么多关心她的长辈,在不是从前那个身陷囹圄的孤儿,就算要走错路,只怕也不容易。 楚筱悠的心情一下子就好起来,那些困扰着她前世今生的心结好像一下子就全部消失,她觉得全身上下都透着轻松,嫁到哪里她并不害怕,她担心的是所托非人。 她雀跃的看着顾太太:“那您说,太子殿下怎么样?” 顾太太瞪大了眼,表现的非常惊讶:“我们的筱悠这么厉害,那个两情相悦的那个人是太子殿下?” 楚筱悠咯咯的笑起来,觉得和顾太太一起,她完全就会变成一个孩子,什么也不用烦恼。 楚筱悠欢欢喜喜的和顾太太待了一会,到底害怕打搅了顾太太收拾屋子,还是先回了槐树巷子。 楚筱悠一走,顾太太想了想,就叫人去请了楚靖瑜,楚靖瑜刚从宫里回来,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去见了顾太太,他一向非常敬重顾太太,恭敬的行了礼,顾太太笑着叫他坐下:“知道你寻常忙,但我实在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商量,所以才把你请了过来。” “您是长辈,有什么事情吩咐就是。” 顾太太笑起来,片刻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严肃的看着楚靖瑜:“太子和筱悠的事情你知道吗?” 楚靖瑜蹭的站了起来,惊慌的道:“出了什么事?” “筱悠说她和太子两情相悦,问我,该怎么办,你知不知道这事?你又是怎么打算的?” 楚靖瑜觉得天旋地转,他虽然看得出刘曦的态度,却不知道他的妹妹心里是怎么想的,这么重要的事情还是顾太太告诉他,他觉得又自责又愤怒。 “那个臭小子,诱拐我妹妹!” 这么聪明的人,到了妹妹的事情上也没有什么理智可言,顾太太心情很好的笑起来:“我不过提醒你一句,这是大事,别只管着忙自己的事情,有空的时候和筱悠说说,还有,我已经告诉筱悠了,随心而动就行,你自己想好怎么说。” 所以顾太太完全是赞成的,楚靖瑜满头黑线。 等到回去,楚靖瑜急切的想要见见楚筱悠,却得知秦侯府的老太太身子不适,楚筱悠已经过去探望了。 楚靖瑜也只能压下心里的想法换了衣裳去了秦侯府。 楚筱悠进去的时候,楼夫人和周夫人还有楼玉儿罗秀逸,秦佳悦秦佳怡还有秦佳茹都在里面,另外还有秦昊天,秦家三兄弟,众人都是一脸惶恐的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老太太,好像老太太下一刻就会去世一样。 楚筱悠的整个心都提了起来,前一世的时候老太太也是忽然生病,然后就一病不起,没多久就去世了,之后她就陷入了深深的噩梦,她还以为没有这么快,正打算过两日就过来照看老太太,没想到现在就发生了。 楚筱悠快步走了过去,跪在了老太太的床边:“老太太这是怎么呢?” 楼玉儿和秦佳悦一左一右把她扶了起来:“早上还好好的,刚才还在和我们说太子选妃的事情,没想到忽然就晕了过去。 “可请了太医?” “只怕马上就来了!” 正说着话,太医走了进来,女眷们避去了一旁,秦昊天带着秦轩明兄弟三个在旁边看着。 太医细细的诊了脉,说是老年人的中风,治好的概率不大,秦昊天和太医商讨了几句,就叫太医先开药方,太医却道:“楚小姐可在府上。” 后面的女眷们都看向了楚筱悠,不知道太医是怎么知道楚筱悠,又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提起了楚筱悠。 不管别人怎么看,楚筱悠都是淡然自若的神态,丝毫不受外人的影响。 秦昊天皱眉道:“不知道太医这是什么意思?” 太医解释道:“楚小姐制药名满天下,难道侯爷不知道吗?下官要开的药里面有天麻这味药材,虽然下官药方好,但也要药材好才行,医药这一行皆传,用了楚小姐制的药,病也能好三分,所以下官才有一问,看看能不能用楚筱悠制出来的药。” 秦昊天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点了点头,一句“用了楚小姐的药,病也能好三分”这其中所含的分量,怕是秦昊天自己心里也清楚,人吃五谷杂粮就要害病,但人人都想身体康健,长生不老,所以,大夫就至关重要,即使有人看不起大夫,但却没人敢轻易得罪,总要给几分面子,现在做大夫的都推崇楚筱悠,那么楚筱悠就成了那个不敢轻易得罪,总要给几分面子的人。 太医退了下去,女眷们都走了出来,大家都开始用别样的目光打量楚筱悠,女子们相夫教子,很难在男子的世界得到真正的赞同和认可,但楚筱悠却悄无声息的做到了,这三年时间,真的发生了很多她们这些人不知道的事情。 罗秀逸深吸了一口气,虽然好似瞧不上,但内心里还残存的一点优越感却几乎荡然无存,只剩下深深的嫉妒。 秦昊天慈祥的看向了楚筱悠,但还不等他说话,楚筱悠就转身对白芷吩咐:“上次做的天麻还有一些,你去问问太医看需要多少,都拿过来吧。”说完才看向秦昊天:“外祖母常用的药,我会专门制出来一些。” 秦昊天连连点头。 楼夫人淡淡的道:“随便一个太医说的话,老爷就这么信了?小孩子而已,能有什么大能耐?” 她目光轻蔑地落在了楚筱悠的身上。 楚筱悠却看也不看楼夫人又跪在了老太太的身边守着:“药材会是回春堂的掌柜亲自来送。” 回春堂是京城最大的药铺,里面的药材质量上乘,宫里的贵人和皇亲国戚们大都用的他们的药材,回春堂的掌柜亲自送来的药材肯定不会差。 楼夫人的脸色十分不好。 秦昊天皱眉看她:“还不快去侍奉母亲。” 摆明了要向着楚筱悠。 正说着话,楚靖瑜也来了,和众人见了礼去看了看昏迷的老太太,秦昊天一直在一旁陪着:“已经请了太医来看过了,但愿用了药能好一些。” “老太太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够逢凶化吉的。” 秦昊天点了点头:“去书房说话,这里有你舅母照看。” 楚靖瑜叫了楚筱悠过去,叮嘱了几句:“生死有命,你也别太难过,这里的事情混乱不堪,你可别自己受了委屈。” 虽然还有很多话要说要问,但是现在也不是时间。 楚筱悠应了一声,楚靖瑜就和秦昊天去了前面。 下人熬好了药上来,楼夫人和周夫人在前面侍候,暂时也用不上楚筱悠几个,楼玉儿笑吟吟的招呼:“妹妹还是去你从前的地方休息吧。” 秦佳悦陪着楚筱悠去了后面的碧纱厨,她看上去心情实在算不上好,太子选妃家里的秦佳怡和罗秀逸鹤周玥都有旨意,就她没有,原本还想着可以翻身,现在却一点机会都没有,她站在窗前看着丫头们收拾屋子,忍不住道:“你说女子这一生到底是为了什么?” 楚筱悠摆弄着花瓶里的鲜花:“过的舒心,还能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就好了,要是想的太多就着象了,反而失了本性。” 秦佳悦勉强笑了笑:“所以妹妹都按着自己所想来了,过的舒心又有意义。” 楚筱悠也只一笑,秦佳悦却也没再说,和楚筱悠道别,秦佳悦走后,楚筱悠就休息了一会,醒来之后外面还起了风,她穿了衣裳去看老太太,屋子里还满满的都是人,她去跟前看了看,就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喝茶,秦佳怡却到楚筱悠跟前,冷冷的道:“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说,我们去外面谈。” 秦佳怡会有什么事? 老太太那里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什么事,那她就去看看,这些人想要做什么。 正文 116.第116章 楚筱悠跟着秦佳怡一步步向外走, 午后的阳光从外照进来,雕花的窗户把这明亮的光分成很多细小的光束,斑斑驳驳的光落在脚下的地衣上, 随着微微晃动的窗扇跳舞,这是一个明媚的秋日午后, 天高云淡,然而光线里莫名含着几分哀伤。 秦佳怡走在前面,嘴里还在说着话:“我姐姐从宫里递了话出来,叫我们要好好招待你, 还说千万不要慢待了你, 所以有时候我到是很羡慕你,因为你有一个好哥哥,人人就要让着你,姐姐还专门叫人给你送了一盆牡丹花,就在花房里, 我带着你去看看。” 她说着, 转过了身看楚筱悠。 楚筱悠停在了原地笑了笑, 她白皙的脸上那一双眼有着洞察世事的敏锐,好像一直看进了秦佳怡的心底, 秦佳怡有些慌乱的别过了头。 楚筱悠提着裙角走上了台阶, 从秦佳怡身旁经过, 淡淡的道:“不是说要去看牡丹花么, 怎么还不走?” 秦佳怡反应了过来, 连忙快步跟上, 等走到楚筱悠的身边又觉得自己反应落了下乘,叫楚筱悠出来的是她,现在却看上去好像是她在跟着楚筱悠一样,她快走了几步走到了楚筱悠的前面,昂首挺胸。 秦轩明站在庑廊下,听着小丫头道:“我们小姐说,叫您去花房那边,她想和您说几句话。” 秦轩明眉眼之间是浓浓的笑,点了点头道:“罗表妹真是善解人意,好了,我知道了,我一会就过去。” 秦轩宇不知道从哪里走了出来,淡淡的看着秦轩明:“哥哥在这做什么?” 秦轩明掩饰一般收起了脸上的笑:“没什么,你怎么也出来了,不在书房陪着父亲和你表哥?” 这个弟弟现在和之前看上去大不相同了,整个人虽然笑着却莫名的透着几分阴森的感觉。 “那些朝堂上的事情,我一向不感兴趣。” 秦轩明敷衍的点了点头,着急的离开了。 罗秀逸站在园子里听着小丫头道:“世子爷已经往花房去了,楚小姐也快到了。” 罗秀逸脸上立刻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她在原地转了两圈,前几日老太太就专门找楼夫人说过了,想把楚筱悠许配给秦轩宇,楼夫人不同意,她自然也是一万个不行,她的秦轩宇谁也别想抢过去!既然楚筱悠想嫁进来,那她就成全好了! 她立刻吩咐如意:“去叫周家楼家过来探病的小姐一起过来,就说老太太一向喜欢牡丹花,我们去花房折一些牡丹花放在老太太的屋子里,说不得老太太闻着花香能早点好起来。” 如意应了是,飞奔着往老太太的院子去。 罗秀逸一个人站在原地,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花房那边看看热闹,秦轩明那么喜爱女色,就算到时候发现上当受骗,但看到是楚筱悠说不得还会非常高兴,就算后面他不高兴想要查,也未必就能找出来她是幕后主使,至于秦佳怡那边,能不能顺利脱身,她并不关心。 楚筱悠配给秦轩明,真是绝配! 罗秀逸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到时候楚筱悠也会像从前的那个何颖一般英年早逝,早早的遁入轮回。 这样想着她的脚步都欢快起来。 花房里盛放着好些不属于这个季节的花木,层层叠叠的绿和灿烂的红透过窗户就能看见,秦佳怡停下了脚步转头看楚筱悠:“走吧,去看看。” 楚筱悠看上去好像没有任何疑虑,一步步走过去,一脚迈进了低矮的花房,秦佳怡笑吟吟的看着楚筱悠好像是看到了入口的羔羊,她走了进去,看着跟在身后的丫头朝着她点头。 楚筱悠一转身就看见一旁拿着棍子的丫头高高将棍子举起,她眼里是轻蔑的光,那丫头慌慌张张的拿着棍子想要把楚筱悠打晕过去,楚筱悠一抬手就把棍子夺了过来,抬脚就把丫头踹倒在地上。 秦佳怡大惊失色,没想到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楚筱悠还有这样惊人的力气,更重要的是,楚筱悠一步步走过来时她眼里阴冷的如同冰刀的光芒,让她看上去好像是个踏血而来的魔鬼。 秦佳怡吓的连连后退:“你要干什么?” 楚筱悠抬手一巴掌打的秦佳怡眼冒金星:“我要做什么?我不过教教你人该怎样做?” 秦佳怡尖叫起来:“你敢!” 楚筱悠又是一巴掌:“我又为什么不敢?”她一把捏住秦佳怡的下巴:“你说,我要是现在杀了你,会怎么样?” 秦佳怡的瞳孔猛的一缩,又整个的放大,那细腻的手指上传来的温热的触感,却叫她忽然产生了一种如坠冰窖的恐惧,她极力想要摆脱掉楚筱悠,却整个的摔倒在了地上,她手脚并用的向前爬去,楚筱悠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挡在了她的前面,踩住了她的手,秦佳怡扬起了头,从下向上绝对的仰视着楚筱悠。 “从你打算害我的时候开始,你就该知道自己要受惩罚,我有更残忍的手段,只是不屑于使用。” 楚筱悠看了她一眼,转身向外走去,白芷从外面走了进来,秦佳怡迷迷糊糊间被绑在了花房的柱子上。 楚筱悠站在外面,白芷也走了出来:“小姐,现在怎么办?” “等吧,一会就会知道到底是谁在捣鬼,想做什么。” 寂寥的秋日,风吹过去,在这个万年紫千红的地方簌簌作响,这地方的龌龊她见的多,算不上什么惊喜,她还是回了老太太的屋子里,叫白芷留下来观看。 如意带着好几个小姐们一起过来,一路上也没有看见罗秀逸,周玥道:“你们小姐呢?” 如意只好解释道:“可能在花房吧。” 大家便一起去了花房,花房里静悄悄的,大家一走进去,周玥先尖叫了一声。 楼夫人专门去看了看楚筱悠送过来的天麻,她大概看了看,实在不觉的有什么特别的,就冷冷的道:“世人都是如此,看着长的好看的,就要多夸两句,尤其是男人,狗改不掉吃屎。” 这样的话丫头也不敢接,楼夫人向外走去,也不见几位小姐,皱眉道:“几位小姐都去了哪里,怎么不见人?” 正问着,外面忽的就传来了吵闹的声音,楼夫人皱眉向外走,过来探望的几家亲戚的下人们也出来查探,老太太的院子里站满了人,楼夫人冷冷的看着跑过来的周玥:“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花房里,花房里,世子爷和,和罗秀逸搂在一起!”周玥惊慌失措的,声音都尖锐起来,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忽的就是一静,不知道是谁把茶碗跌落在了地上,楼夫人反应过来就是泼天的愤怒,她怒不可遏的呵斥道:“闭嘴!把周小姐带下去!” 刚才还围了一圈的人都散开了,掩饰一般各自去干各自的事情,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楚筱悠帮着下人把药灌给了老太太,外面的话就全都传了进来,她慢条斯理的把手洗干净,听的一旁的周家的两位太太低声道:“原本还想把玥儿嫁过来,看样子这事情也成不了了,还有那个罗小姐,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没想到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楚筱悠站了起来,向外走去。 真是叫人意料不到的结果,最终把两个叫人意外的人都牵扯在了一起,这样看,是不是,罗秀逸就要嫁给了秦轩明了?秦轩明,看上去斯斯文文的,背地里也没有少做龌龊的事情,尤其在男女之事上,格外的让人觉得恶心,罗秀逸嫁给秦轩明,倒是个不错的结果。 楼夫人叫人把几个小姐都叫了过去,外面又传进来罗秀逸在自杀的消息,楼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她若是死了,可就干净了!” 她的长子,那么优秀的儿子,堂堂的侯府世子,那是配得上公主的人才,怎么可能娶一个没有什么家世的孤女?罗秀逸做侄女是个好侄女,可是做儿媳妇,她却一点都看不上! 她看向了楼家的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楼小姐觉得惊魂未定,断断续续的道:“罗姐姐的丫头说是,说是罗姐姐带我们去花房里折牡丹花,说老太太喜欢,要是折上一些插在老太太的房子里,老太太也能好的快一些,谁知道,谁知道我们去了花房,却看见罗姐姐和大表哥,大表哥两个人……”她涨红了脸,那些话到底说不出来,顿了顿道:“而且,而且还看见,怡妹妹睡在花房的地上。” “什么?!”楼夫人拍案而起,她就说好半天没有看见秦佳怡,却原来也出了事!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叫别人怎么想,又叫人怎么看她和她的儿女! 她跌坐在了椅子上,反应过来,慌慌张张的道:“传话下去,谁也不许乱说,要是敢胡言乱语,一律发买掉!” 身旁的人忙都应是,但是已经这会了,尤其是刚才周玥的那一声喊,这消息肯定是藏不住了,现在这样做,不过实在掩耳盗铃。 楼夫人腿脚发软的站了起来:“去看看怡儿。” 罗秀逸想要冲下水里,却被如意死死的抱住:“您这是做什么?您死了,不是叫那些陷害您的人都如意了吗?” 罗秀逸怔在了原地嚎啕大哭了起来,千算万算却怎么也没有算到她自己会被设计进去,她能算计楚筱悠嫁给秦轩明,就说明她内心里是格外看不起秦轩明的,现在她自己却要嫁给这个自己看不起的人,她怎么能够高兴? 当时好好的往花房去,却不知道被谁打了一棒子,被周玥的尖叫声吵起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衣衫不整的躺在秦轩明的身下。 楚筱悠去了哪里?是谁在害她? 她恨!她恨啊! 如意忽的抬头高兴的道:“公子来了!” 罗秀逸转身就看见哥哥罗云飞穿着一身的官袍,大步走了过来,她的眼泪又簌簌的落下来,还好有哥哥为她撑腰,她扬起头委屈的看向了罗云飞:“哥哥,他们害我!” 罗云飞蹲下来,叹息着道:“我知道你受委屈了,现在叫如意带你回去,好好的洗个澡休息休息,等起来,就会什么事都没有的,我会叫秦轩明八抬大轿的娶你进门!” “哥哥!”罗秀逸怪叫了一声:“哥哥说的什么?谁要嫁给秦轩明那个人渣?!” 罗云飞皱眉道:“你是怎么回事?不要他娶你,难道你真要去死?在说,他是未来的侯爷,进门就是世子夫人,哪一点委屈了你?”他说着又放缓了声音:“好了,你只要知道,哥哥是不会害你的就行,至于到底是谁在后面捣鬼的,我一定会查出来,帮你报仇的!还有,就算我不能,等你做了世子夫人,掌了这府中的大权,也能自己找出来!” “哥哥怎么如此势力?你应该知道我心里的是其他人!” “你怎么说不通?你心里的那个人给了你什么?你心里的那个人在关键的时候救你了吗?给你想要的荣耀权势了吗?还有,你自己想清楚,秦轩明是你这辈子,最后的选择!” 他说着起了身,转身就走。 罗秀逸一下子坐回了地上,流下了两行清泪,她真的,真的只能嫁给秦轩明了吗?为什么?为什么楚筱悠总是想要害她?! 正文 117.第117章 干净的石子小路上, 秦轩明跪的笔直,让他看上去比平常的时候更有风度,更有气势, 他一字一句的道:“母亲,这错误是我犯下的, 我愿意一力承担,请母亲同意,叫我娶表妹为妻!” 楼夫人在屋子里气的又摔了一个茶碗:“从小到大,他是最懂事最听话的, 现在就敢为了一个女人忤逆我, 真真是气死我了!” 楼玉儿站在一旁还在思量该怎样劝解这件事情,从她的角度看,罗秀逸是从小到大相处的人,她最了解不过,以罗秀逸的手段和心思真要是做了妯娌必定会是她一大对手, 而且罗云飞不知道是走了谁的路子, 现在势头正好, 将来不可限量,所以罗秀逸虽然比不上真正的世家小姐有势力, 可是现在的秦轩明娶的是继室, 也根本娶不到多好的, 这样看, 罗秀逸其实是最好的人选, 但显然楼夫人并不这样认为。 楼玉儿帮楼夫人揉着胸口:“这确实是个不小的事情, 但凡沉迷美色的人,别说是不顾家中的姐妹兄弟,很多时候连父母都会抛弃到一旁,更何况,大伯的这个事情又不一样,他真要是娶了罗小姐,眼前的这件事情别人怎么看,岂不是真的是大伯逼迫了罗小姐,那么大伯成了什么人?要是因此在叫别人参奏上一本,那大伯的仕途怎么办?” 楼玉儿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楼夫人所担忧的无非是两样事情,一是秦轩明的仕途,一是自己这个母亲在秦轩明心目中的绝对地位,现在楼玉儿这样一说,这两样都将因为罗秀逸而收到威胁,她就更不能同意了。 楼夫人忍不住站了起来,走动了两步道:“去看看,要是老爷空闲了下来,快叫老爷过来一趟。” 丫头们忙应了是。 罗云飞去了秦昊天的书房,去的时候秦昊天还在和楚靖瑜说话,罗云飞和楚靖瑜虽然这么久了没见,但暗地里一直在别苗头,当初楚靖瑜娶了惠安郡主他觉得愤怒,出了黄巾山的事情,他等着看笑话,如今楚靖瑜强势归来,人人看重,盼望着能够巴结,他心里就更憋了火气,现在在这种情形下乍然见面,叫罗云飞多少有些尴尬。 他咳嗽了一声见了礼,才调整好了心态,儒雅又风流的和楚靖瑜打招呼:“当初皇上召见,因为我擅长讲学,还特地留我说了几句话,当时我就在皇上跟前有意无意的提过楚兄擅长经济之事,没想到楚兄回京就做了户部侍郎。” 见过会给自己贴金的,却没见过像罗云飞这样会给自己贴金的,他这几句话,完全把楚靖瑜能够回京身居要职的功劳揽在了自己身上,简直快要把自己塑造成第一宠臣了。 要是楚靖瑜和皇上不是私底下关系好,早就见了几面,他这样的话说不定真能蒙混过关,给自己大大的长脸。 楚靖瑜看着罗云飞那股做淡然的模样觉得可笑又滑稽,他笑了笑道:“这样说,我还要感谢罗兄了?” 罗云飞云淡风轻的道:“大可不必如此。” “既然罗兄在皇上面前说的话这么管用,怎么不给自己也谋一个有实权的官职,总是屈居于侍读学士,岂不是埋没了罗兄的人才?” 没想到楚靖瑜说话这么直接,一点都不给罗云飞留情面,罗云飞连自己都顾不过来,也敢大言不惭的说楚靖瑜的差事是因为他才得来的。 罗云飞涨红了脸,秦昊天适时的开了口:“贤侄过来是什么事?” 罗云飞立刻就缓了过来,一脸的义正严辞:“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侯爷难道不知道吗?世子爷在大庭广众之下非礼我的妹妹,现在闹的人尽皆知,我是来向侯爷讨公道的!” 秦昊天皱眉看向了一旁的小厮,小厮连忙走上前来在秦昊天耳旁低语了几句,秦昊天气的大骂:“混帐东西!” 楚靖瑜记不得书里有过这样的情节,他只记得老太太死后,罗云飞作为状元郎,刘子文的宠臣,官居要职,罗秀逸轻易的就嫁给了秦轩宇。 现在却出了这样的事情,罗秀逸怕是不能轻易的嫁给秦轩宇了,但到底会是怎样,他并不感兴趣,他站了起来,向秦昊天告辞,秦昊天心里有事,一时也和楚靖瑜聊不下去,只能道:“那行吧,明日来了我们在谈。” 楚靖瑜退了出去。 罗云飞看着秦昊天:“这事情您该给我个说法,我妹妹寻死觅活,说这辈子的脸面都丢尽了,不如死了算了,我就这么一个妹妹,要是她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这个哥哥也没有颜面活在人世,到时候为她讨个公道,我就随她去了!” 秦昊天深吸了一口气:“说的什么话?我就是在亏待谁,也不能亏待了你们兄妹,你表哥做的不对,他该娶了秀逸,这件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会给你做主!” 罗云飞听着秦昊天的话心里一喜,面上却还是道:“可是我妹妹,心里不愿意……” 秦昊天放软了声音:“你这孩子,这种事情要家人从旁慢慢的劝,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好了,你回去照看你妹妹吧,我去你姨妈那里一趟。” 罗云飞退到了一旁,侯着秦昊天出了书房,脸上露出几丝笑,等她妹妹做了世子夫人,就该是他娶到郡主的时候了! 楼夫人前所未有的强烈强硬,几乎是要和秦昊天对着干:“不行!我儿子怎么能娶那样一个女子?!” 秦昊天皱眉道:“你在说什么?那是你妹妹的女儿!” “什么妹妹?不过是个庶出的而已,谁和她是姐妹,我可怜罗秀逸,把她留在家里,却不是叫她来勾引我的儿子的!” “老大也有不对!” “没有她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好好的她叫几位小姐去折什么花?不要以为她的这点小把戏我就看不明白,她就是想当场把所有的事情都闹出来,好奈给我的儿子!” “那怡儿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 “她说都是楚筱悠陷害的她!我还没有去找楚家的人算账!” 秦昊天气的大吼道:“胡说八道!”他到底不想失了身份,不愿和一个女人较劲,冷冷的哼了一声,撂下了一句话:“老大必须娶罗秀逸!”就转身离开了! 楼夫人气的大哭起来,冲着丫头喊:“叫罗家兄妹搬出去!” 大家谁也不敢说什么,家里老太太生病,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正是乱的时候,说不得什么时候不好的事情都轮上了自己,主子们不过是挨个骂,他们却可能是丧了命。 楚筱悠坐在碧纱橱里,白芷站在楚筱悠身旁低声道:“……您猜奴婢还看到了什么?那个罗秀逸被人打晕了拖进了花房里的!您肯定想不到,那个人是三公子身边的小厮!” 秦轩宇的人?怎么会这样?秦轩宇不是对罗秀逸情根深种么?怎么会是他的人?难道是别人指使了? 白芷却接着道:“是培茗。” 培茗是秦轩宇的贴身小厮,应该是最信任的人,楚筱悠反而有些看不明白了,不过有一点她却非常明白,那个想害她的人肯定是罗秀逸,她对白芷道:“你替我去看看罗小姐,跟她好好说两句。” 她可以去亲自嘲笑嘲笑现在的罗秀逸,那个极尽全力向上攀爬的罗秀逸,却对感情有着叫人不能理解的执着,可见她是真的喜欢秦轩宇,既然那么喜欢,现在这个时候,自己做的圈套反而套住了自己,罗秀逸不知道有多伤心绝望。 可她不屑于和那样的人当面对峙,因为那会叫她觉得自降了身份。 白芷应了是走了出去,楚筱悠又去了老太太的屋子,忽然出了事情,大家都不见了,楼夫人去安顿儿女的事情,楼玉儿忙着参与,周夫人忙的是侄女儿的事情。 老太太跟前只有吉祥几个丫头紧张的守着,楚筱悠跪坐在老太太的床榻边,有种说不出的凄凉。 “你去休息吧,我在这里守着。” 楚筱悠转过了头,看见秦轩宇站在那里,那个曾经年少时喜欢了那么久的少年,记忆中总是鲜衣怒马,这会却穿着一件灰扑扑的袍子,像个道士一样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并不看她,目光落在床榻上的老太太身上。 “不用了。” 话音落下,两个人就都沉默了下来,说不上怨恨或者愤怒,时间太长,美好的事情太多,那些叫人愤恨的事情好像都模糊了起来一样,楚筱悠伏在老太太的身边,紧紧的握着她的手。 “从小的时候祖母就最喜欢我,后来你来了,就又最喜欢你,那时候我还曾嫉妒你,埋怨你,觉得是你抢走了祖母的关爱,谁知道,一眨眼,祖母就老了,躺在这里一动不动,我们也都长大了。” 经历了风雨和艰辛,长大成人,却是因为明白了更多人生的无奈和悲苦。 楚筱悠又回头看了一眼秦轩宇,他就那么逆光站在门口,和他那一身灰扑扑的袍子好像是要羽化成仙了一般,他到底是怎么呢? 秦轩宇忽然又转身离开了,好像在和一切诀别一般。 楚筱悠忽然觉得,一点都看不透秦轩宇。 楚靖瑜又过来了,询问了老太太的情况,就叫楚筱悠:“这里太乱,还是先回去吧,明天早些过来就行。”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和楚筱悠说,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楚筱悠却不知道楚靖瑜心里想的,只是道:“正因为乱,我才要留下来照看外祖母,家里这些人早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我不放心走。” 楚靖瑜拗不过楚筱悠,觉得楚筱悠担忧的也对,就坐在老太太的屋子里陪着楚筱悠到下午的时候才离开。 他回了府进了门,就听得周华顶道:“太子殿下求见。” 他正想见见,没想到就找上门了,楚靖瑜把茶碗重重的的放在桌子上,冷冷的道:“叫他进来!” 一点也没有要起身迎接的意思。 罗秀逸回了院子,沐浴更衣之后就卧床不起,她已经从刚才巨大的悲痛中回过了神,她顽强的生命力,以及她不屈的斗志和对楚筱悠的怨恨好像渐渐又让她充满了力量,她一面叫人去找秦轩宇看看秦轩宇的状态和情绪,一面又叫人去外面请大夫:“谁也不见,就说我生了重病,要休养些时日。” 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如果还去参加选秀一旦被知道了,那就是泼天的大罪,反正选太子妃的事情和她们这些人本质上也不会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在她看和楚筱悠也不会有什么关系,所以不去参选倒是好事。 她心里飞快的计算着最有利于她的情形,连悲伤都慢慢淡了,正想着,小丫头进来道:“楚小姐的人过来要探望小姐。” 要是别的人罗秀逸会不见,但是是楚筱悠的人,那她就必须见一见,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罗秀逸躺在床上看也不看站在一旁的白芷,白芷也不在意,笑着道:“我们小姐叫我来看看,看看罗小姐这个作恶的人现在怎么样了?听说是要寻死?那要是真死了那还是个贞洁的女子,怕就怕死不了,还要危害人间!” “放肆!”罗秀逸忍不住坐起来,愤怒的执着白芷:“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胡言乱语!” 白芷冷冷的笑了笑:“我这种人至少没做什么龌龊事情,不要以为别人不知道你干的好事,想陷害别人,却把自己给陪了进去,我要是你,早一头撞死了!” 罗秀逸脸上的青筋都突了出来,指着白芷大喊:“把她赶出去!” “害怕了吗?还有更害怕的事,以后你们家在整个大元王朝是没有药可吃的。” 几个丫头跑了进来想对白芷动手,白芷翻手之间就把人都制服了,罗秀逸却还没有反应过来“没药可吃”是个什么意思? 正文 118.第118章 子骞进来点亮了屋子里的灯, 楚靖瑜淡漠的看着眼前这个给他行了晚辈礼的刘曦,他看上去身材颀长却又匀称有力,可见平常的时候没有疏于锻炼, 他的礼仪姿态严苛细致,所以是个严谨的人, 他剑眉星目,目光澄澈应该是个磊落的人,但这些都和楚靖瑜没有关系。 他吝啬的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叫刘曦坐下,刘曦却又行了一礼:“我今日来, 是恳请您同意我和筱悠的事情。” 楚靖瑜忍了又忍, 终于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放肆!谁允许你惦记我妹妹了?!” 刘曦并不闪躲,而是直视了楚靖瑜的目光:“我理解您的心情,可我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我同筱悠两情相悦,这应该是高兴的事情, 换言之, 您不能一辈子都护着筱悠, 她余下的人生总该有一个叫她欢喜的人,护着她陪着她走过。” “怎样不怎样, 这个人也不会是你!”楚靖瑜强硬的道。 “为什么我不行?” “因为你是太子是未来的君王, 一个心系天下的男人的话, 是这世上最不可信的!” “那您要怎样才能相信我?” 楚靖瑜冷漠又愤怒看着刘曦:“你若是不做太子不做君王, 我就信你。” “父皇把一生的心血都系在我的身上, 我若不做太子, 对不起我的父皇,这样的事情我做不得,并不是我对筱悠的情不深,而是做人总有一些原则和底线,越不过去。”刘曦看着楚靖瑜说的诚恳而坦荡。 刘曦说的话,一句都没有毛病,可是当理智和感情碰撞的时候,很多时候感情是会胜出的,楚靖瑜朝外喊:“把这个人拖出去!以后不许在让他进来!” 子骞站在那里动也不敢动,开玩笑,太子殿下,谁要是不要命了,到可以碰碰试试! 刘曦笔直的跪了下去:“求您成全!” 太子之尊,跪在这里,若不是足够喜爱,不会有这样的举动,楚靖瑜心里不是没有震动,可现在并不是他松口的时候,他冷冷的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刘曦就一直跪在那里,胡小六跑了进来,焦急的道:“这下可怎么办?” “你回去告诉父皇,就说我在办重要的事情,回不去了,叫他帮我在宫里应对应对。” 胡小六愁眉苦脸的道:“您难道真打算在这跪一晚上?” 刘曦笑的很温和:“去吧,我甘之如饴。” 罗秀逸躺在床上听着如意坐在一旁说话:“世子爷去了夫人院子里求情,被夫人骂了一顿赶了出来,公子去找了侯爷,侯爷看样子是同意您嫁给世子的,可是夫人非常坚决,怎么也不肯松口,还说,还说叫您不如……” “不如什么?” “不如死了算了。”如意说着声音小了下去。 罗秀逸眼里是深深的怨恨:“从小到大我那么恭敬的侍候她,真到了为难的时候,我却连一只蝼蚁也不如!” 如意不敢说话,罗秀逸却忽的抓住了如意,急切的道:“那三爷呢?他是怎么说的?” 如意吓的站起来,垂着头站在一旁道:“回小姐的话,三爷,三爷说,缘分已尽,各自安好。” 罗秀逸呆呆的坐在床边,从前那样情深对她极尽温柔,她一出事就说出这么绝情的话,真是让人绝望又伤心透顶! 她的眼角忍不住落下来泪,她不信,她一定要亲自去问问! 小丫头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不好了!” 罗秀逸冷冷的看了过去,小丫头的声音戛然而止,过了半响才战战兢兢的道:“外面的药铺一听是罗学士的家,根本不卖药给我们,都快跑遍整个京城了,却没有一家药铺给我们抓药。” 罗秀逸气的抬手扇了那丫头一巴掌:“胡说八道什么?好好的怎么会买不到药,难道这些人放着生意不做,和我们家做对?” 小丫头捂着脸哭哭啼啼起来,却不敢说话,罗秀逸烦躁的挥手叫她出去,如意在一旁提醒:“小姐难道忘了?白芷说的无药可吃?怕是楚小姐放了话吧。” 楚筱悠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能耐?整个京城的药铺都听她的话?罗秀逸有些癫狂的大喊:“不可能,再去抓药,要是抓不到,就不要回来!” 如意吓的也退了出去,珊瑚站在外面笑话:“看看,坏事做多了,自己要遭报应了吧?” 罗秀逸看也不看珊瑚,罗云飞从侯府过来,珊瑚立刻娇滴滴的上去给罗云飞见礼,罗云飞站在院子里和她说了几句话才进了罗秀逸的屋子,笑着道:“你觉得怎么样呢?” 罗秀逸转身朝里,并不看罗云飞,罗云飞非常好脾气的坐在了罗秀逸的身旁,笑着道:“怎么呢?还不高兴?我都没说,侯爷就一口答应,认定你可以做世子夫人,可见你在他心目中还是相当有分量的,将来等你进了门,必定无限荣耀。” 罗秀逸猛的坐了起来,指着门外道:“无限荣耀?天天的一个小小的妾就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我哪里还有什么荣耀?” 罗云飞顿了顿:“我替你出气?” 罗秀逸冷笑了一声:“出气?回自己的房子里不轻不重的说?哥哥当我是傻子么?” 罗云飞沉默了下来,过了片刻道:“那你说怎么办?” “我要她死!” 罗云飞抬头看向罗秀逸,罗秀逸决然的道:“如果她活着,我是不会嫁给秦轩明的!” 有一个时时处处和自己做对的人,等她要是嫁出去,这个家里还哪里有她的地位? 罗云飞回答的干脆果决:“好。” 罗秀逸又躺了回去,罗云飞又坐了一会才起身离开,珊瑚还站在门外,看见罗云飞出来立刻笑吟吟的迎上来:“公子爷想吃什么?奴婢给您做。” 罗云飞淡淡的叹息了一声。 楚筱悠在地上打了地铺,吉祥劝着道:“小姐还是去碧纱橱里休息,晚上奴婢睡在这里,有什么事奴婢立刻就去喊您。” 楚筱悠没有同意:“还不知道能服侍几次外祖母,我来吧,有什么事我叫你们。” 吉祥见拗不过楚筱悠,也只能同意,她心里感慨,这么多的儿孙子女也就这位表小姐是真心实意的待老太太。 萧灵雁坐在大桌旁看书,丫头南笙从外面进来,她立刻就抬起了头:“怎么样?见到太子殿下了吗?” 南笙摇头道:“太子殿下不在东宫,听说是皇上交代着事情出宫去办了。” 萧灵雁有些失望,下意识的道:“那楚筱悠呢?她在做什么?” “秦侯府的老太太生了重病,楚小姐去了秦侯府侍疾。” 萧灵雁微松了一口气,别人不知道,她却非常清楚,东宫的王姑姑带着几个奶妈去了西安半个多月才回了京城,当时就直接去的西安的知府府,要说不是去帮着带惠安郡主的孩子,她怎么也不相信,别人说这是太子对安平王府示好,她却觉得和楚筱悠有直接的关系。 自始至终,对于楚筱悠,她总有一种格外的关注,好像她们彼此注定要有一些说不出的纠葛。 眼见着就是选秀了,那时候她一定要从人群中脱颖而出,叫刘曦看到她的好,如愿的嫁给刘曦! 只要这样一想,她的心情就好了起来,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和斗志。 老太太是半夜醒来的,楚筱悠早早提醒了周围的人不要告诉老太太府上发生的事情,所以大家也就什么都没说,但是老太太虽然醒来了,状态却并不怎么好,早起的时候只喝了一勺子的粥就什么也吃不下去了,楼夫人和周夫人们都来了,楚筱悠就出了屋子,绮画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您快回槐树巷子看看吧!太子殿下跪了一夜,早起还在那里!” 楚筱悠大惊失色:“出了什么事?” 绮画轻咳了一声:“太子殿下求公子爷同意他和您的事情,公子爷生气了,太子就在那里跪了一夜。” 楚筱悠怔了怔,她和他有什么事情?这个人倒是胆子大的很,她嘴上道:“谁叫他胡说八道的!该!”却进了屋子稍微收拾了一番,就往外去。 匆匆忙忙的回了槐树巷,进了正院,就见致远穿着一身的红衣裤正站在刘曦的对面仔细的端详,他不会说话,心里却很清楚,大概也觉得这样一个人跪在这里有些奇怪。 一夜未眠,刘曦的脸上却并没有疲惫,温和的笑看着致远,听见脚步声一大一小都转过了头,楚筱悠惊讶的发现这两位脸上灿烂的笑容,极致的相似,致远已经像个小炮仗一样飞奔了过来,楚筱悠把他抱在了怀里,他便啊啊的给楚筱悠指跪在一旁的刘曦。 楚筱悠故意不看刘曦,她对着致远道:“那位叔叔心里有些问题,故意跪在那里想问题的。” 致远一脸的茫然,皱着眉头质问的看着楚筱悠,楚筱悠忍不住笑了起来,抱着致远走到了刘曦的身边,把致远放在一旁,抓着刘曦的胳膊,把他整个的提起来,她确实有气力,尤其是她身板娇弱,看上去好像风一吹就能倒了一般,力气好像就显得格外的大。 刘曦反手握住了楚筱悠的手,笑的灿烂分明,然而他毕竟跪了一整夜,膝盖疼的厉害,才站起来就往一旁倒,两个人手拉着手,就倒成了一团,楚筱悠一下子坐在了刘曦的身上,刘曦就呆呆的躺在了地上,楚筱悠吓坏了,以为是自己坐坏了他的肚子,连忙俯身查看:“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少女柔软浑圆的臀,部在他敏感的腹部来来回回的揉动,隔着衣服传递来的温热像个大烙铁又像是一双灵巧的手,在他那里来来回回的抚摸,一团火哄的一声就在他的胸腔里炸裂了,一直冲到了下身,他尴尬的闭上了眼,伸手把楚筱悠从自己的身上提了起来,然后整个人以一种怪异的姿势站起来,一刻也不敢多留,原本想好的那一连串一往情深的话来感动感动楚筱悠,现在也没有机会说了,他觉得在待下去,他肯定要出丑了。 刘曦慌慌张张的一瘸一拐的走了,楚筱悠还站在那里莫名其妙,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楚靖瑜站在外面看了有一会了,他的脸黑的像个锅底一样走了过来,楚筱悠看见哥哥吓了一跳,连忙抱起站在地上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致远,朝着哥哥笑了笑,见哥哥要说什么话,又连忙道:“我一夜没睡,现在要去休息休息,有什么事,一会再说吧。” 楚靖瑜站在原地看着一溜烟走远楚筱悠,彻底被气笑了! 正文 119.第119章 一场秋雨之后, 整个京城的树叶都开始变黄,秋风吹过凉意渐浓,裙衫之外要披上大氅才觉得还算温暖, 穿着简单的交领裙衫的妙龄少女们在瑟瑟的秋风中跟随着领路太监的脚步,一步步走向宫中。 楚筱悠也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进到这宫里来, 参加这高贵神秘的选秀,天气寒凉衣着单薄,有的人冻的瑟瑟发抖,然而这些都不该影响女子曼妙典雅的礼仪姿态, 今日初选, 不过检查礼仪体态,容貌口齿,过了几道宫门,进了深宫,管事的姑姑将秀女们分成了几组分别站在殿外等候, 依次进入殿中单独检查, 当时就能决定去留。 楚筱悠站在那思绪却飘的有些远, 刘曦留话,说她只要人来即可, 不用费任何心思, 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不知道刘曦是怎么安排的? 萧灵雁站在那里一眼就看见了楚筱悠, 即使几年不见, 大家都以长大, 但她就是知道这个人就是楚筱悠,只看一眼,她心里的嫉妒就抑制不住的滋生出来,老天是要怎样的偏心,才能将绝世的容貌,出众的气质和婀娜多姿的体态都赐予同一个人?!即使大家都穿着相同的衣裳做相同的打扮,楚筱悠站在那里还是能叫人一眼就看到,倾国倾城,又弱柳扶风,足以吸引住所有男子的目光! 这绝对,是她太子妃之路上的最大障碍! 有小太监跑到了楚筱悠的跟前,弯下腰做出请的姿态,楚筱悠便跟着小太监向里走去,每组都有一个小单间,秀女进去有年长的嬷嬷检查,旁边站着司礼监的太监监督记录,楚筱悠进了屋子,屋子里一张床一张桌一张椅,桌子上放了一小壶茶水,旁边小小的攒盒里放着几样干果,站在里面的老嬷嬷一脸的笑意:“小姐坐下喝口茶,天寒地冻的,别冻坏了身子。” 宫里这些上了年纪的人,一旦要对一个人好,会让人有种遇见了失散亲人的错觉。 楚筱悠一看那攒盒里的点心就知道这是刘曦准备下的,她还了礼坐了下来,端起茶碗嗅了嗅,上好的西湖龙井,她笑着抬头看向了老嬷嬷:“怎么称呼您?” 老嬷嬷恭恭敬敬的垂手侍立在一旁道:“大家都叫我一声陈嬷嬷。” “辛苦陈嬷嬷了。” 陈嬷嬷笑着道:“小姐客气了,太子交代的事情,奴婢们也不敢慢怠,小姐喝完这杯茶,休息片刻,出去即可,这里的事情,小姐不必费心。” 果然什么也不用她做,有权有势就是好,一手遮天,弄虚作假,想着想着,楚筱悠微微笑起来,她慢条斯理的喝完了茶,温和有礼的又向陈嬷嬷道了一声谢,缓步出了屋子。 又站回了原来的位子,身边的人却换了,萧灵雁笑着道:“好久不见,楚妹妹!” 萧灵雁,那个原本要嫁给刘曦做太子妃的人,刘曦对萧灵雁无心,那么萧灵雁呢?这个萧贵妃的侄女,聪慧又有心计,容貌气质也是上乘,如果她一心要嫁给刘曦,她和刘曦的事情是不是就没有她所想的那么简单? 楚筱悠点头应答:“箫姐姐好。” 不咸不淡,不徐不疾,接下来的话都不大好说了,萧灵雁却好像浑然不觉:“妹妹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她夸赞的真心实意仿佛是特别希望楚筱悠更加漂亮的感觉,叫人听着就如沐春风:“听说妹妹还在亲自照看侄子,真是个又漂亮又心善的人,照顾孩子很累吧?” 她眼里是关怀的光芒,楚筱悠却一下就从她的话里品出了别的意思,如果萧灵雁喜欢刘曦,那么她就一定会特别关注刘曦的举动,当年刘曦叫王姑姑带着奶娘从京城过来的并时候没有刻意隐瞒,别人觉得是刘曦在照顾安平王府的心情,或许萧灵雁就怀疑了什么。 楚筱悠笑了笑:“开始的时候是很幸苦,孩子只认我,累的哪里也去不得,后来,京里送来了几个奶娘,到底有法子,我才轻松了。”她仔细的看着箫灵雁的神情,萧灵雁虽然自始至终都面带微笑,却在听完她的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僵硬了片刻,便这片刻僵硬,楚筱悠就已经得到了她需要的答案。 她目光平直的看向前方,萧灵雁随口应付了一句:“那就好。”就一句话也不再说,如果要送奶娘为什么不早送,偏偏是楚筱悠受累了才送了过去,帮着楚筱悠解了燃眉之急?刘曦和楚筱悠之间有大问题!这样一个结论,让她的心跳也控制不住的加快了,看着身旁的这个倾国倾城的少女,她的心里是抑制不住的妒火,她垂着眼,声音却尖细起来:“你知道吗?我从小就是在宫里长大的,自小就认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不让别的女子近身,三步之内都会受伤,唯独我却可以,我想,这可能就是我的缘分吧。” 什么样的心态让萧灵雁在这个时候,在楚筱悠的面前炫耀?可一个人越是炫耀什么,她就越缺什么。 楚筱悠淡淡一笑:“祝贺你了。” 她的淡漠却又触怒了萧灵雁,如此的不屑一顾的神态是做给谁的看的? 萧灵雁深吸了一口气,还要说话,太监尖细的声音却响了起来:“秀女出宫!” 一部分秀女选完了就可以出宫了,过了关的都给了牌子,没有入选的就什么也没有,楚筱悠和萧灵雁自然都有,她们这些上头有人的,早早的来,早早的选完就可以出宫,那些无名无姓的却要一直等,直到傍晚才能出宫,期间,不能吃饭不能如厕。 楚筱悠出了宫就往自己的马车边上走去,萧灵雁站在不远处看着楚筱悠的马车开动才进了自己的马车,过了片刻,她向外面的丫头吩咐:“叫人看着楚筱悠的马车去了哪里,回来告诉我。” 丫头应了是。 她内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好像那个巨大的威胁近在眼前,虽然心里已经猜出了一些,可是却不愿意相信。 楚筱悠一直去了清水河,刘曦又叫人留了话约她过去,她下了马车,远远就看见了站在河边的刘曦,身姿松柏一样的挺拔站在那里远远看着就叫人赏心悦目,他已经看见了楚筱悠,抬脚向楚筱悠走过来,然而一旦走近身高的差距就叫楚筱悠不得不仰视刘曦,她皱起了眉头:“长这么高做什么?” 刘曦弯下了头,凑到了她跟前,笑看着她:“这样行不行?” 他的眼睛太明亮,灼灼的耀眼,楚筱悠下意识的转过了头向前走去:“叫我过来有什么事?” 刘曦笑着走到她身边:“一切可还顺利?” 楚筱悠转头看他:“你都安排好了,难道还不知道顺利不顺利?” 冷不丁的就被刘曦抓住了手,楚筱悠惊诧的转头:“做什么?!” “我想你可能饿了,我带你去吃饭。” 不远处来了画舫,刘曦牵着楚筱悠上了船。 萧灵雁站在远一些的地方,却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即使看不太清楚,却也看的见刘曦和楚筱悠的亲密,那个不叫女子近身的人,偏偏和楚筱悠靠的这样近!曾今还拿着刀向着她,在另外一个人面前却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姿态。 萧灵雁哆哆嗦嗦的握紧了手,为了能嫁给刘曦,她付出了那么多,等了这么久,谁也不能阻挡她! 桌子上摆着好些菜,都是楚筱悠爱吃的,刘曦坐在一旁只给楚筱悠夹菜,自己却并不怎么吃,楚筱悠给他也夹了几筷子:“这些日子难道不忙吗?” “是有些事情,将近冬日,鞑坦人不断骚扰边境,边关的战事吃惊,粮草却总不充足,你哥哥提议丈量土地,我到是很赞成,不过朝中大臣有一半反对,为这事情,到是费了不少心思。” 刘曦在这些事情上从来都不隐瞒楚筱悠。 楚筱悠意外的道:“这个事情很难解决么?有些人的粮田多到吓人,就像当初在陕西,有些人一个就占了整个县的土地,我哥哥抓住一两个人的把柄,杀鸡儆猴给所有人看,那些不该得的,县里根本没有登记在册的粮田最后都还了回去,江山是你们家的,最终还不是你们说了算,要处置谁,理由多的是。” 刘曦撇了她一眼:“你到是说的轻松,若是不管不顾想怎样就怎样,那到容易轻巧的多了。” “难道我说的不对?”楚筱悠停下来看着刘曦。 刘曦愣了愣,忽的一本正经的道:“我觉得你说的特别有道理,我想一会回去就和司马商量商量。” 楚筱悠便又夹了一筷子的牛肉给刘曦:“牛肉这种东西吃着长身体。”当然这话都是她哥哥说的。 刘曦吃了一大口,对胡小六道:“这道菜是谁做的?赏?” 楚筱悠眼里都是笑意,那个人前淡漠少言又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她看着却总觉得莫名有几分可爱。 用了饭,又闲话了一会,船靠了岸,刘曦一直把楚筱悠送了回去:“我会求得你哥哥的同意的。” 这个傻子,就算到时候他要强娶,她们也只能遵旨,偏他要和她哥哥别苗头,楚筱悠就故意笑话刘曦:“难不成还想再跪一次?” “有何不可?” 楚筱悠非常嫌弃:“你是太子之尊,跪在我们家里,万一叫有心人知道了,别说是成亲了,命都没有了!” 刘曦有些不自在的挠了挠头:“确实是我没有考虑周到,你先进吧,我在找你哥哥说说。” 楚筱悠笑着进了门:“我一会去看我外祖母,你自己可掂量着点,别在犯傻了。” 刘曦笑着点头,楚筱悠还是非常关心他的,只要这样一想,他就觉得斗志昂扬,觉得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阻挡他勇往直前的决心,直到看着楚筱悠进去,他才进了门。 楚筱悠稍微收拾了一下去看了看在院子里玩的致远就去了秦侯府。 谁知道去的时候,侯府的人都已经知道楚筱悠过了初选的事情,而且秦佳怡闭门思过,罗秀逸“重病不起”,身边少了讨厌的人,也没谁说些酸话,气氛也非常和谐,老太太还是不能说话,却能动了,吉祥在老太太耳边说了楚筱悠的事情,老太太就拉着楚筱悠的手点头,楚筱悠跪在老太太的床边柔声道:“您快点好了 ,起来了,我在和您好好说说话。” 楼夫人全程冷脸,对楚筱悠一句话也没有,在她看楚筱悠这样的是完全不能和她女儿一样最后顺利的过了复选的,而且既然进宫,就该先来巴结巴结她这个昭仪的母亲才对,楚筱悠完全没有她该有姿态。 楚筱悠是来陪老太太的,其他人会怎么样她并不关心,而且她手上的事情也不少,后面还要去看顾太太,还要准备收徒开学的事情,这是留在西安的张先生的心愿,也是她的心愿。 正文 120.第120章 光线暗沉的屋子里, 罗秀逸披散着头发坐在梳妆台前,如意站在她的身后:“小姐,还是抓不到药。” 罗秀逸深吸了一口气:“那天是谁把我打晕的?查到了么?还有, 三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小姐说,是楚小姐发现有问题, 把她绑在在花房里,后来的事情她并不清楚,晕过去了一会,醒来的时候花房里就乱成了一团。” 这么说, 楚筱悠并没有多少时间来陷害她, 那么又会是谁做的?只要想到暗处有个人正对她虎视眈眈,她就难免坐立难安。 还有抓药这个事情,她现在说是病着却连药都吃不到,叫别人知道她抓不到药,还不知道要叫人怎样的笑话。 楚筱悠真是欺人太甚! 她想着就站了起来, 听说楚筱悠竟然过了选秀的初试, 过了初试的人就算往后找婆家, 都会更好更容易一些,她如今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还不知道以后要怎么样, 楚筱悠却过的这样自在, 她不允许! 楚筱悠刚出了老太太的屋子, 想去小厨房看看, 就见穿着单薄看上去病的不轻的罗秀逸在如意的搀扶下, 在院子里众人的瞩目下,虚弱的走了过来。 不用想就知道罗秀逸要出幺蛾子了,楚筱悠就停了下来,刘妈妈转身进去给楚筱悠拿了披风出来披上,罗秀逸不怕冷,她的小姐可金贵着呢! 罗秀逸哭哭啼啼的抓住了楚筱悠的胳膊:“你发发慈悲吧,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何必这么对我?” 她看上去伤心绝望到了极点,尤其是一身的柔弱,要是正常情况下,这样的人很容易获得大众的同情心,但是,在和柔弱纤细的楚筱悠相比的情况下,罗秀逸整个的显得粗壮了一圈,而且悲切的哭泣的那一张脸和楚筱悠一对比,显得竟然狰狞了起来,所以,即使罗秀逸把自己表现的非常的无助非常可怜,围观的人也很难倾向罗秀逸。 罗秀逸当然不知道这些,楚筱悠淡然自若的冷漠,让她开始的自信和流畅似乎少了几分,她想把楚筱悠的胳膊在抓的紧一些,楚筱悠一抬手就甩开了她:“要是没有什么要紧事,我要走了。” “你为什么叫药铺的人不给我抓药?我们好歹姐妹了一场,你难道连一点情分都不顾,真要置我于死地?”罗秀逸有些急切的张口,原本预算好的该有的悲切和质问的语气就弱了几分。 楚筱悠忽的笑了笑,那笑容好像冰天雪地里绽放的梅花,冰冷却格外的好看:“既然你来问,那我们就好好说说,你指使三妹妹叫我去花房的时候,我们的姐妹情谊早就消失的一干二净了,对于一个要害我的人,我要是还谈仁慈,那我大概是病的不轻,今日这话我放在这里了,以后我们,老死不相往来!” 罗秀逸以为当着众人的面闹出来,楚筱悠一定没有魄力撕开来说,那么她就一定会占了上风,谁知道,楚筱悠远比她所知的胆大有魄力的多,说出来的话铿锵有力,叫她一下子就尴尬了起来。 “你胡说八道!”罗秀逸歇斯底里的喊着又要去抓楚筱悠的胳膊,却叫旁边的白芷抬脚就踹倒在了地上,她冷冷的道:“任何人都别想伤害我家小姐!” 罗秀逸重重的的落在了地上,围观的丫头们发出了一阵唏嘘。 罗秀逸摔的头晕眼花,更重要的是羞臊的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原本是来给楚筱悠找不痛快的,谁知道这个楚筱悠这么心狠手辣。 丫头们谁也不敢掺合,一下子都散开了,如意扶起了罗秀逸,罗秀逸在原地站了一会,阴冷的吩咐如意:“你去问问世子爷,我受了欺负,他帮不帮我?” 如意应了是,叫小丫头扶了罗秀逸回去。 楚筱悠去了厨房看了看丫头熬药,药材里很大一部分都是她送过来的,她见小丫头掌握的火候不对,就把扇子要了过来亲自熬药,药味飘散了出去,她揭开盖子看了看,神情立刻冷了下来:“去把我舅舅请过来!” 楼夫人自然很快就听说了罗秀逸和楚筱悠的之间的事情,她一下子气的狠狠的摔了一个茶碗,如果罗秀逸是主动的勾引秦轩明她会生气,但是现在却是罗秀逸想拿她的儿子陷害楚筱悠,却最终把自己和她的儿子女儿都赔了进去,那就简直不可饶恕! 正好秦轩明从外走了进来:“楚表妹现在越来越嚣张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敢对罗表妹动手,叫我看,以后就不要她进我们家门了!” “放肆!”楼夫人有些歇斯底里的喊道。 秦轩明怔了怔:“母亲您是怎么呢?” “你知道那个罗秀逸是个什么货色就在这里替她说话,我告诉你,你若是敢娶她进门,我就没有你这个儿子!” 秦轩明一下子就没话了,干干的在楼夫人身旁站了一会,又讨好的笑着道:“老太太那里有些事情,父亲叫您过去。” 楼夫人非常的烦躁:“知道了,我一会就过去。” 楼夫人过了好一会才过去,老太太院子的耳房里非常明亮,外面站着好几个丫头,楼夫人陡然之间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刚才秦轩明那样不轻不重的说了几句,她还以为不过是老太太身体上的事情,可如今看着阵仗,怕是事情也小不了,她不要丫头通报,一步步走进去,里面的说话声就传了出来。 “这里面的天麻被人换成了最次等的,我只问舅舅,我的天麻去了哪里,这事情舅舅管不管?”楚筱悠的声音清清冷冷的有气势,从屏风旁看过去,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的楚筱悠,看起来如同气势非凡的王者,一旁的秦昊天的脸色很不好。 “这个事情必须查清楚!” “我已经叫人问过了,药材送过来就放在了这间耳房里,只有舅母身边的…….” 楼夫人猛的走了出去,秦昊天和楚筱悠都抬起了头,楚筱悠的话也就被打断了,但她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急躁或者愤怒,而是照旧神态自若的坐在椅子上,淡漠的看着走进来的楼夫人,叫楼夫人觉到了无形的压力,她提高了声音道:“你凭什么说这下了水的药材是换过的?” 楚筱悠嘲讽的道:“若是觉得我说错了,也可以请了外面的大夫来辨认。” 楼夫人下意识的就相信这样的本事大夫都有,她便又道:“谁无缘无故的换药材做什么?你也不必在此大惊小怪。” 楚筱悠看了一眼沉默的秦昊天,站了起来:“但愿舅舅不会让外祖母失望。”没有好的药材又怎么能治好病?这其中的干系,秦昊天不会不清楚,而至于她那句没说完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若想懂,肯定能懂,但却要看秦昊天是什么打算。 楚筱悠走了出去,在院子里站了一会,才进了屋子,老太太躺在床上,吉祥正在她旁边说话,丫头端了热水上来,楚筱悠拧了帕子给老太太轻柔的擦拭,她只是为外祖母感到悲哀,这样幸苦了一生,又为了什么? 秦昊天沉着脸走了出去,去了老太太的屋子里,坐在一旁沉默着陪了老太太好一会才出了屋子,出去的时候楼夫人还在外面,看见秦昊天就走了上前:“老爷千万不要听一个小孩子乱说,家里不会有那样的事情……” “好了,回去在说。”秦昊天冷冷的道。 楼夫人立刻闭上了嘴,两个人一路沉默着进了屋子,秦昊天挥手叫下人们退了下去,转身就掐住了楼夫人的脖子:“贱人!你对我母亲下手!”他的面容狰狞,如同魔鬼一般。 楼夫人被掐的喘不过气来,而乍然嗅到的死亡的气息让她不断的挣扎:“没。,没!” 秦昊天却丝毫不见松手:“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什么打算,要不是看在几个孩子的面子上,我早就弄死你了!”他说这话,恨恨的松开了手,楼夫人软到在了地上,大口喘着气,仰头看着秦昊天的背影,听他道:“老大和罗家小姐的婚事,你不同意也必须同意,明日就找人上门提亲,家里的事情暂时叫老二媳妇管着,你就好好休息吧。” 他说这话,大步走了出去,楼夫人伏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 屋子里的小丫头很快就换了一批,楼夫人也生了病,家里的事情是楼玉儿一手管理,这样大的事情,这样轻的惩罚,听着就叫人觉得心寒。 这个府,已经烂到了叫人觉得胆寒的地步。 秦家也正式向罗秀逸提亲了,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随着晃动的帷幔,屋子里的光线忽明忽暗,刘曦垂了眸看着桌子上的暗报:“这么几年了,还没找到那些暗卫?” 卫江行礼道:“这些人太过警醒,而且好想完全没有什么固定的地点,我们的人一去,那些人就会像烟尘一样随风飘散,味能闻到,却根本找不见踪迹。” 刘曦站了起来:“再难找也必须找到。” 这样强悍的一个暗卫组织,随时随地都可能给父皇甚至王朝以致命的打击,不得不防,他看着阴沉的天空,淡漠的道:“如有漏网之鱼,问不出什么,就立刻结果了,不用手下留情。” 卫江应了是。 刘曦向外走去:“今日齐王从军营回来,叫影卫警醒一些。” 刘曦出了东宫没走几步就碰见了萧灵雁,她看见了刘曦就好像看见了太阳,整个人都明亮鲜活了起来:“太子殿下!” 刘曦原本打算从她身旁经过,却又停了下来,萧灵雁整个人都透出了喜色,忍不住向前走了走:“太子殿下,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刘曦却冷淡的摆了摆手:“不必了,我只说一句,请你离我远一些。”说完就转身离开,他飞扬的明黄的袍角在这青色的夹道里犹如最瑰丽的风景,萧灵雁却只觉得仿佛人生的信仰都被抽离了一般,她控制不住的大喊:“为什么?” “我是好意提醒,只希望你有一日别后悔才好。” 后悔?她为什么要后悔?又后悔什么? 正文 121.第121章 齐王殿下刘起从山西大营归来, 听说他现在洗心革面,在军中很有威望,朝堂上也渐渐的获得了很多支持他的人, 刘家皇室的男子又多俊朗,少女们闻风而动, 涌去了刘起经过的路边欢迎。 从前的时候前三甲跨马游街,楚筱悠和惠安郡主还有白容还会抢着去看,但现在,也就几年的光阴, 好像早就过了凑这样热闹的时候, 惠安郡主早早的走了,白容作为安平王府的世子妃诸事缠身,没有相伴的人,楚筱悠根本没有想起来。 老太太用的药材秦昊天派了专门的人看管,煎药的也是他的人, 他亲自住到了老太太耳房里, 一手照看老太太, 可叫楚筱悠看,这不过是心有愧疚而已。 楚筱悠暂时回了槐树巷子, 屋子里的东西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这几天搬过去后, 还要邀请亲朋好友过去暖房, 楚靖瑜不在家里, 他是新官上任, 衙门里的事情本来就多,他现在又力顶压力要和皇上做成全国土地丈量这件事情,每天回家都要很晚。 楚筱悠回家的时候,致远正在闹脾气,父亲不在姑姑也不在,他这几天一直很不高兴,奶娘怎么哄他都不顶用,玩的不要,吃的也不要,楚筱悠站在门口,他立刻就看见了,圆嘟嘟的脸蛋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嘴里模模糊糊叫着姑姑,朝着楚筱悠跑了过来,楚筱悠笑着把他抱了起来。 大概是害怕楚筱悠还走,他紧紧的搂着楚筱悠的脖子,怎么也不肯放手,楚筱悠心疼的向他保证:“今天带你一起出去,行不行?” 他一贯相信楚筱悠,楚筱悠也绝对不骗他,楚筱悠这样一说,他立刻高兴起来,啊啊叫着拍手表示非常好。 楚筱悠带他换了出门的衣裳,一起坐着马车去了外面。 等到搬到外面去,槐树巷的院子就空了下来,她打算就把学堂办在里面,到时候就把张先生接过来,叫他还做先生,她只负责招收学生。 今天就是专门去看看那些药铺送过来的,想要拜师学艺的年轻人,张先生说学制药不光看灵性更要看品性,若是品性不端,就算是在有灵性也不顶用。 致远在马车上一会看看这个,一会指指那个,非常高兴,楚筱悠叹息着把他搂在怀里,她总是忍不住想,要是惠安郡主还活着,这孩子不知又是怎样的受宠。 去了同药会,不少人已经等在了那里,这是楚筱悠第一次在同药会以会长的身份亮相,众人大概没有想到楚筱悠会这样年轻好看,不少人都露出了质疑的目光,这样的目光她见的太多了,楚筱悠抱着致远一直走到了上座,致远非常乖巧,大概是感受到了此刻的庄重,便乖乖坐在楚筱悠的怀里,只一双眼好奇的看着下面那些年长的人。 只是听说楚筱悠的制药才能了得,却并没有真的见识过,心中有所质疑,这也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楚筱悠坐了下来,不徐不疾的开了口:“承蒙各位信我,叫我做了这个会长,在其位谋其职,我所思所想,是将制药这一道发扬光大,因此才有收徒开课这样的事情,第一次和各位见面,也没有什么可送的。” 阮青捧出了一盘丸药。 “这是我近日制出的,十八宝丸,算是给大家的见面礼。” 在场的人立刻都是一静,有人不可置信的问道:“就是那个传说中,没有人能制出的十八宝丸?” “正是。” 这下子,所有人都炸开了锅,前朝有人开出了一个药方,共有十八位珍贵药材,说是有起死回生的神奇效果,但是唯一的要求是制成可食用的丸状方可,几百年来没有一个人做出来,没想到楚筱悠做了出来。 大家急切的拿到了手里。 楚筱悠的又接着道:“我开学堂,倾囊相授,这个十八宝丸的做法,我也会一并传授给学生。” 沸腾的油里又滴进了水,噼里啪啦的向外溅开来,一个人要有怎样的胸襟才会愿意把这种足可以享受几十代的独门绝技分享给别人?这样的人若是还不足以为首,那就再也找不出另外一个人了。 楚筱悠用她的真本事和胸襟,叫同药会的人佩服的五体投地,原本说是教导一些年轻的学徒,有一些上了年岁的老制药也要拜师。 有些简单的问题,是白芷和阮青在旁代替楚筱悠,跟了楚筱悠这些年,简单的问题他们做起来完全不在话下。 楚筱悠不过坐在一旁和同药会的老人说话。 “这些年,渐渐衰落的多了,从前一些老师傅们,收不到好徒弟,技艺就渐渐流失,制药的行业也不及大夫赚钱,年轻人们不愿意学的也多,总之,一样样的加在一起,越来越难。” 楚筱悠点了点头:“总有一些事情要人去做,我即做了会长,就要改善现在的问题,往后若有什么事,大家共同商量,一起解决,总归会越来越好的。” 正说着话,外面街道上传来了马匹的嘶鸣声,一阵嘈杂的响声从外面一直到了跟前,同药会的下人,一路跟了进来:“这位将军硬要闯进来。” 楚筱悠站起了身,看着眼前这位身型高健的少年,他身上穿着银灰色的铠甲,将馆外的冷气都带了进来,让人忽的觉得身上发冷,他的眉眼之间是说不出来的几分狂热,几分傲气,虽有铠甲却没有军人的那种让人敬畏的萧飒之气,不过是给他有几阴冷俊美的面容上添了几分英气。 虽然长大了不少,但刘起,楚筱悠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她行了礼道:“见过齐王殿下。” 刘起看着对面的楚筱悠,几年不见,那一双眼还是一如既往的如同江南的烟雨,雾蒙蒙的美,容貌身姿却越来越出众,穿着简单的素色长裙,站在一群人的最前面,看上去一身的王者之风,贵气天成。 他笑了笑,向前踏了一大步:“我如今已经成了骁骑尉将军,太后和皇上都非常赏识我,朝臣也有不少人支持我,你现在,可愿意同我说话?” 他的声音洪亮清晰,带着明显的骄傲和少年的不可一世。 听刘起这样说话,好像她曾经是个多么势利的人一样,仿佛刘起现在如此上进,就是因为她才有的变化,即使长大了,还是像从前一样让人觉得不知道该和他怎样说话。 楚筱悠深吸了一口气:“齐王殿下在说什么?恕民女听不懂。” 还不知道刘起要发什么疯,楚筱悠撇开了一堆目瞪口呆的人,往人少的地方走去,刘起立刻就跟了上去,他不甘的道:“你到底想我我怎么样?难道非要我到了那个位子才行?” 楚筱悠皱眉看向刘起:“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怎样?不是一直都是你在一厢情愿的自说自话吗?” 刘起的两条眉毛整个都立起来,一把抓住了楚筱悠的胳膊:“你说什么?!” 还是如此的易怒,时时刻刻的像个小炮仗一般。 楚筱悠又头疼又无奈。 萧灵雁的丫头青衣低低的对萧灵雁道:“齐王殿下没有回宫,直接去找了楚筱悠,大小姐得了消息,已经追过去了。” 萧灵雁整个面庞都亮了起来:“快!快告诉太子殿下,叫他去看看,他心心念念的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嘴脸!” 只要叫刘曦厌弃了楚筱悠,她就一定有办法得到刘曦! 青衣应声走了出去。 刘曦刚上了马,就见胡小六从旁跑了过来,刘曦淡淡的看了一眼胡小六,胡小六就到豆子一般道:“箫家三小姐的丫头青衣过来说,楚小姐去了同药馆。” 刘曦面无表情,胡小六深深的把头低下,小声道:“奴才已经叫她以后不要在乱说了。” “如果还有下一次,就叫人缝上她的嘴。” “奴才明白了!” 楚筱悠淡淡的看着抓着她的刘起:“松手。” “你今天要是不把话说清楚,我就不松手!” 两个人看上去实力悬殊非常大,楚筱悠娇弱的好像能叫刘起一口气就吹到。 楚筱悠冷冷的甩手,不但简单粗暴的从刘起的手里甩了出来,还把刘起拽的整个人重心不稳,往前走了几步。 刘起怎么也没有想到还会有这种情况,他瞪大了眼,红晕爬上了面颊,气急败坏的喊道:“你这个女人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 自己力气不大,反过来埋冤别人力气大,这种小孩子的气势,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刘曦和萧灵凤赶过来的时候,正好就看见刘起的怨妇脸。 楚筱悠一看见刘曦心里先松了一口气,和刘起这个人的交道不好打,刘曦来了,就没有她的什么事了,她站在了刘曦身后,埋怨的道:“怎么来的这么晚?” 原本的心情不怎么好,看见楚筱悠站在他的身后,一脸依恋和信任,刘曦忽然就觉得神清气爽了起来。 萧灵凤见刘起马上要爆发的样子,连忙站出来缓和:“好久不见楚妹妹了,没想到出落的越来越好看了,齐王殿下特意过来看望楚妹妹,还叫我专门准备了一些礼物,我去拿给楚妹妹看看。” 她说着挽着楚筱悠的胳膊向屋子里走去。 下人上了茶水,又退了下去,身姿纤长的萧灵凤笑着道:“殿下这个人,明明那么喜欢你,却总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述,看着叫人真心急。” “那你自己的心里觉得怎样?真的不会怨恨?” 萧灵凤笑起来:“你要知道,因为有你,我和刘起关系很好,将来也会因为你,我们府中也不会有其他那些能随意迷惑住他的女人,有这些就足够了,实质上,我很感激你!” 人心真是个很难琢磨的东西,有的人,她敬而远之照样会被嫉恨,而有的,她以为要被嫉恨的,却正在感激她。 “你来做什么?”刘起昂起了下巴看着刘曦。 刘曦忍了又忍才没有给刘起一个拳头,他淡漠的道:“皇祖母听说你要回来,早早的就在来仪殿外等你,没想到你走到半道就不见人了,她老人家早在宫里急的不像样子了,我就是特地来带你回宫的。” “不用!”他说着,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向楚筱悠的方向看了看,眼里忍不住流落出几分失落。 刘曦深吸了一口气:“走吧。” 刘起冷哼了一声,大步向前走去。 听说刘起走了,萧灵凤也就起了身:“改日再来看你。”她的态度友好亲切,楚筱悠却并没有回应。 楚筱悠随着萧灵凤走了出去就看见了还站在院子里的刘曦,她笑着走过去道:“你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刘曦怎么能说是叫人注意了刘起的动向,平时还在注意楚筱悠的动向,听说刘起来了楚筱悠这里,他连衣裳也没来得及换,就着急慌忙的赶了过来? “过来看看你。”刘曦说的云淡风轻。 楚筱悠挑眉:“要不要在座一会?” “不了,宫里还有事情,我先走了。”他说着顿了顿,忍不住给楚筱悠里了里鬓发:“要不要我把青城留给你?” “青天白日的,能有什么事?我不要青城,你自己带上吧。” “那你千万小心些,明天我来找你。” 楚筱悠点了点头,瞧着刘曦又匆匆忙忙的出了会馆。 太后瞧见好久不见的刘起,又高兴又难过,她站起来亲自扶起了刘起,欣慰的道:“长大了!” 他确实沉稳懂事了很多,不过是在楚筱悠面前的时候总是那般叫人觉得不可理喻,他站起来的时候笔直挺拔,看着上座的萧太后:“我的王妃也从这一次的秀女中出!” 刘曦的目光顷刻就阴冷了下来。 正文 122.第122章 楚靖瑜在朝堂上据理力争, 当堂张阁老和吏部尚书钱生,大理寺少卿,户部右侍郎, 以及以箫家为首的世家贵族全力反对土地丈量,他们认为此举劳民伤财, 没有一点实际意义,而且土地本就该归士族所有,丈量之后也不过也是如此,既然结果不变, 丈量就更没有意义。 由此也可见, 这些人手里不知道握着多少土地,这种会动摇王朝根本的事情,根本不能容忍。 刘子文看了一眼坐在一旁正在翻越奏折的楚靖瑜,想起他当时说的话:“既然众位要辩,那我也来说几句, 如何才能国富民强, 为何要来丈量土地, 如果每一个百姓都能吃饱穿暖,手中有闲钱能买东西的时候,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土地将会有更多的身强力壮的人去开垦, 粮食会不会增产?人人手中有闲钱买东西, 是不是铺中货物更容易售出?如果铺中的货物更容易售出, 谁告诉我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事?国库充盈!这些道理我不细说, 我想众位肯定也能明白, 那么接下来,就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问题,如何才能叫每个百姓都吃饱穿暖,手中有几分闲钱?最根本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有地可种!当年我去西安曾亲眼目睹那场大灾难…..” 他气势如虹,字字有力,站在朝堂之上,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气势和魄力,说完了这些话,众人都沉默了片刻。 道理已经被楚靖瑜说的如此浅显直白,好或不好一目了然。 张白颐气的吹胡子瞪眼:“一派胡言!这样说,一个王朝的兴衰还要靠平民百姓?!” 楚靖瑜淡淡的道:“张阁老是看透了世事的练达之人,千百年来只见王朝更迭,谁又见百姓更迭?水可载舟,亦能覆舟,这道理您怕比我更应该懂。” 此话一出,整个朝堂都为之震动。 翰林院掌院学士刘木林有些激动的连连念叨:“水可载舟,亦能覆舟,真是透彻!” 户部右侍郎王锦航作为新上任的年轻官员,一直在和楚靖瑜暗暗别苗头,他忍不住反对道:“楚侍郎慎言!” 刘子文深吸了一口气,把其中一本奏折推到了楚靖瑜跟前:“看看这个。” 楚靖瑜打开看了一遍:“山东已经这么严重了?” 刘子文站了起来:“所以土地丈量势在必行,不然土地和粮食全部掌控在了一部分人的手里,朕这皇帝也不用做了!” “皇上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刘子文的话简单粗暴:“搞垮金陵陈家!” 金陵陈家是箫家的百年世交,陈家的长女也是刘起的王妃人选,私底下调查出,陈家良田有几万亩之多,切开陈家,从陈家下手,开了丈量土地的先河,还能拔掉箫家的虎牙! 楚靖瑜觉得这是个很不错的想法,他忍不住兴奋的道:“听说陈家长孙吃喝嫖赌,样样在行,我看他是个不错的突破口,拿下陈家长孙,只要陈家乱了阵脚、、,事情就由皇上来掌控!” 就好像又回到了当年和战友们一起外出作战,各个击破,最终拿下敌方! 刘子文击掌:“我看行,这事情,你说,叫谁来做好?” “安平王世子刘去吧,他是世家子弟,比较清楚有些事情里面的门道,他去做,容易成事。” 楚靖瑜一点都没有因为自己推荐的人是自己的舅兄而有半点局促和不安,他坦坦荡荡,刘子文也觉得理所当然,点头应允:“传安平王世子进宫!” 秦佳人端着一碗银耳莲子羹在紫宸殿的外面徘徊,往常的时候她只要过来皇上就必定会召见她,但是现在,她已经等了半个时辰的还是没有消息传出来。 那些等着看她笑话的人肯定正在周围暗处观看,只要她今天进不了紫宸殿,那些人就会说:“这宫里没有哪个人能长长久久的占着皇上的宠爱,总有一会会失宠的!” 她不是怕这些人的闲话,她怕的是这些人诅咒一般的话应验了,从开始的时候忽然进宫荣宠无两,她心里就有惶恐,只是花团锦簇的日子过久了,她早忘记了开始的平凡。 有小太监从紫宸殿里出来,秦佳人走了过去:“可是皇上召见我。” 毕竟是受宠的妃子,小太监就解释了几句:“皇上正在忙,只怕一时半会不能召见您,昭仪还是过会再来吧。” 说着匆忙的向外走去。 如果她就这么灰头土脸的从这里回去,一定会被宫里的那些人有脚践踏在地下,她又叫了小太监进去传话。 小太监进去的时候,刘子文正在和楚靖瑜说话,刘子文听见淡淡的道:“告诉她,以后不要在过来了,紫宸殿不是她能来的。” 秦佳人本来就是个替代品,刘子文的话楚靖瑜都听见了,他也没打算为这个表妹说情,后宫的事情他不好干涉,能得宠,就该想到又一天会失宠,更重要的是,秦家的人他不主动动手,就是仁慈。 小太监退了出去。 秦佳人不可置信的问了两遍,才确定自己到底听到了些什么话,太监退了下去,她站在空旷的紫宸殿前的广场上,秋风吹过,叫她觉得冷的瑟瑟发抖,更可怕的是,她所感觉到的来自那些暗处的灼人的目光,好像是深渊里的魔鬼,想将她也一起拉进去。 秦佳人逃似也离开了紫宸殿。 这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很快传遍了宫中,陈昭仪在箫贵妃宫里,笑着道:“这些人迟早都是过眼云烟,烟一样,一吹就散了,只有娘娘您才是最长久的。” 萧贵妃叹息着:“我到宁愿用这长长久久换她的一时灿烂。” 萧贵妃虽然受宠,但却因为一个姓氏,从来没有真正的得到过所谓的宠爱,她和皇上,连所谓的貌合神离都是少有的。 夕阳从殿外照进来,却照不进宫殿的最深处,不过是在门口铺了一段灿烂,却将黑暗留给了最深处。 明日就是复选,楚筱悠正在屋子里看着白芷和绮画几个整理新收的学生的资料,楚靖瑜从外走了进来,虽然公事繁忙,但他看上去并不显得疲惫,眼眸里的亮光让他看上去好像有着无尽的能量一样,楚筱悠笑着站了起来:“哥哥来了。” 楚靖瑜点了点头:“在忙同药会的事情?”他说着坐了下来,叫丫头们都退了出去,楚筱悠给哥哥到了茶,在哥哥对面坐了下来,要说什么话,大家心里都清楚,只是一直缺少一个清闲的时间,明日就是复选,若是顺利过去了,那就是另外一番景象。 楚靖瑜看着妹妹的时候总是慈祥又充满关爱:“你和刘曦的事情,我同意了。” 楚筱悠还在思量着该怎样说,没想到楚靖瑜开口就说了这样的话,她怔了怔才反应过来:“谢谢您。” 楚靖瑜笑起来:“傻孩子,这有什么好谢的?我所思所虑不过是怕你过的不好,却不能因此就阻挠你的幸福,一个人愿意用四年的光阴来筹谋你的真心,就算有一日真要变心,也比那些窥探你的容貌而得到你的人要好的多。” 所以是刘曦早就说服了她哥哥? 而且所谓的“四年光阴筹谋真心”又是什么意思? 楚靖瑜却故意不说:“这些话还是你们自己去说,明天还要进宫,复选不是初选,要在宫中过夜,那些想要进宫的女子很多时候都是极尽算计的人,你自己要千万小心,虽然,皇上说,会叫人专门照顾你,可我还是不太放心。” 皇上专门照顾她? 楚筱悠有些难以置信,楚靖瑜淡淡的道:“你只要知道,你这个太子妃,是他们求着咱们的。” 她到底何德何能,叫皇上和太子求着她做太子妃? 她给哥哥又换了一杯热茶:“宫里我会小心的,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气力比别人大,来不得文的,还有武的,谁真要是叫我难堪,我也不会放过她。” 谁能想到原先那个娇滴滴的病美人,面上是没变,内里却是个怪力萝莉,她真要是使了气力,他也不见得招架的住,在他看,这简直是天大的喜事! 楚靖瑜笑起来:“这个事,我觉得白芷该赏。” 要不是跟着白芷练了拳脚功夫,楚筱悠这个潜质也不会发挥出来。 楚筱悠也忍不住笑起来:“往后赏她一个如意郎君!” 因为自己过的好,所以希望所有人都能有个好的归宿,她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明媚动人,却在此刻更多了勃勃生机,楚靖瑜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他所愿,唯美美快乐安康,只要她高兴,这世上再难的事情,他也愿意去做,若将来刘曦真要对不起他的妹妹,那他必定散尽家财,穷极一生杀之! 楚靖瑜起了身打算离开,楚筱悠道:“还没有仁远哥哥的消息吗?” 前几年还总能收到信,现在忽然就鸦雀无声,叫人心里担心,楚靖瑜不想叫楚筱悠为此分心,他轻松一笑道:“他说等你出嫁的时候一定回来。” 这样的话说起来,忽然就叫人觉得很伤感,总有种光阴如梭,一去不复返的感觉。 楚靖瑜走了,丫头们也退了下去,屋子里静悄悄的,楚筱悠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对着孤单的烛火,忽然就觉得有种恍然如梦的错觉,有人在那轻笑,她迷茫的转过了头,就看见一身黑衣的刘曦正从窗户外跳进来。 楚筱悠陡然反应了过来,刘曦又翻她的窗户! “小心叫我哥哥抓到你!”楚筱悠愤慨的道。 刘曦自来熟的坐在楚筱悠身边:“若不是你哥哥放行,你们家我大抵还进不来。”他说着四下里打量,忽的笑了笑:“等你们家乔迁之喜的时候,我到是可以光明正大的送你一份礼。” 楚筱悠反应过来刘曦在说什么,她故意把茶水重重的的放在桌子上:“说吧,你来做什么?” 刘曦笑看着她:“明日复选,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我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你只要人去就可以了。” 楚筱悠还等着刘曦在说话,刘曦却停了下来,楚筱悠惊讶的看着他:“难道就为了这一句话?” 刘曦凑近了楚筱悠:“这样一句话难道不重要?你若因为担心而难以入眠,我岂不是要自责而死。” 他是越来越会说讨好她的话了,楚筱悠却指责他:“你没有小时候可爱了。” 以前的时候,她一皱眉都要担心半天。 刘曦的笑就僵在了脸上:“怎么就没有以前好了?” “越长大越学坏。” 刘曦觉得非常挫败:“那你说要我怎样?” 楚筱悠拉着他叫他站起来:“都已经这么晚了,你还是快些回去吧。” 刘曦反手握住了楚筱悠的手:“我在多留一会。”他哀求道。 楚筱悠忍不住笑起来,捏了捏他的脸颊:“快走吧,来日方长。” 也不等刘曦反应过来这来日方长到底是什么意思,就把他推出了窗户,他被推的没站稳,差点摔倒,窗户已经咣当一声关上了。 外面的月色十分的明亮,刘曦站在那里笑看了好一会,才慢悠悠的离开。 正文 123.第123章 秋风一起, 把殿前的一棵上百年的银杏树金黄的树叶吹落了一地,树叶洋洋洒洒飘落,站在殿前的台阶上看过去, 像是下了一场金色的雪,有着说不出的华美。 萧灵雁站在了楚筱悠的身边, 也仰头看着这些纷纷扬扬落下的树叶:“妹妹也觉得很美是不是?” 楚筱悠并没有回答萧灵雁的话,萧灵雁接着道:“我自小就喜欢这里,从前进宫,总喜欢来这里玩, 看这棵银杏树, 没想到有一日,自己会以秀女的身份住进这里。” 这种若有似无的炫耀自己和宫中人物渊源颇深的举止,有时候真是让人有些不明所以。 管理这一次选秀的秀女们的姑姑站在不远处拍手道:“好了,所有秀女都到这里来集合。” 殿前零零散散的秀女们很快都聚集到了管事姑姑的面前,楚筱悠站在了后面一些的位子, 萧灵雁却笑着道:“过来吧, 我们站一起。”楚筱悠礼貌的谢绝:“不必了, 我在这里就很好。” 萧灵雁脸上的神情淡了下来:“我叫你过来你就该过来。” 她的手上使了力气,楚筱悠却纹丝不动, 那一双漂亮的如同最上等的宝石一般的眼, 淡漠的看着萧灵雁, 萧灵雁的面色终于控制不住的阴沉了下来。 管事的姑姑威严的开了口:“既然进了宫中, 就要受宫中规矩的约束。” 萧灵雁不情愿的松开了楚筱悠的手, 站在了前面, 管事姑姑的目光在她身上掠过,继续道:“你们参加复选或者选中或者不选中,本身已经比其他人站在了更高的起点,只要你们好好表现,不要犯错,不冒犯宫中的贵人,将来一定能嫁得好人家,现在起,到明天这储秀宫中大小事物由我全权负责,若有什么事情,你们可来找我,贵妃娘娘一会就会过来,给你们一刻钟原地整理仪容。” 秀女们相互之间开始帮忙打量,楚筱悠身旁一个娃娃脸的秀女笑着对楚筱悠自我介绍:“我是懋氏晓玲,你的仪容没有问题。” 楚筱悠便也行礼道:“我是楚氏筱悠,你的仪容亦很好。” 有小太监已经拍着手跑了进来,后面的仪仗也行了进来,宫女挑着的熏香炉顶里向外飘散着上等的百合香,使得这清冷的宫殿奢华典雅起来。 秀女们在太监的唱礼声中跪下行礼,萧贵妃和同行的德妃一起进了储秀宫正殿。 温婉柔和的如同江南水乡中的水般的萧贵妃和秀丽雍容的德妃,这形象有些出乎人的意料,跪在最前面的萧灵雁比起那些神情紧张的秀女们她的面上更多是熟悉的淡然。 萧贵妃的目光从秀女们的身上掠过,不由自主的停在了垂头跪着的楚筱悠身上,她的乌发像是最上等的缎子,闪烁着迷人的光泽,修长白皙的脖颈微微垂下来,如同优雅的天鹅颈一般,透过宽大简单的秀女衣裳都看得到她身姿的婀娜,这样出色的孩子,萧贵妃起了兴致,她保养的非常好的双手一点年龄的痕迹也没有留下,向前指了指,身边的太监立刻凑到了跟前:“最后面的那个秀女,抬起头来。” 太监立刻站直了身子:“楚氏筱悠,抬起头来。” 楚筱悠莫名其妙的就被点了名,她不徐不疾的抬起了头,上座的萧贵妃和德妃都是一惊,世间怎会有这样的女子,甚至很难用准确的词语来描绘,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也显得格外的贫乏,还有周身的高贵优雅的气势,让她在这一群秀女中格外的耀眼。 萧贵妃笑着道:“难得见到这么好看的孩子,过来叫本宫仔细瞧瞧。” 原来是那个楚筱悠,难怪儿子一直念念不忘,要是喜欢,收到跟前做个侧妃也可以。 德妃的目光就略显的挑剔,却并没有开口。 楚筱悠站起来走到了萧贵妃的跟前,萧灵雁的眼里都是不可置信,她才是嫡亲的侄女,姑姑怎么就先抬举了这个楚筱悠?! 楚筱悠仪态得体大方,不过走几步,却好像是步步生莲,萧灵雁深吸了一口气,在楚筱悠经过的时候故意挡了一下楚筱悠。 要是楚筱悠真的是那种弱不经风的少女,只怕肯定是要殿前失仪了,殿前失仪轻则赶出去,重则就要交到慎行司判罪,别说以后嫁人了,怕是活命都不容易了。 有时候很要感谢在陕西那几年的生活,骑马练功学制药,这种种的加在一起不但练出了一身的本领,而且叫她有了更敏锐的感知力,楚筱悠立刻就感觉到了萧灵雁的意图,自然的停了下来,微微笑着道:“箫秀女,你挡着道了。” 秀女们垂着头不敢看,上面的萧贵妃和德妃的目光立刻威严的投了过来,萧灵雁掩下眼里的神情,微微笑着抬头:“楚秀女派头到不小。” 她是萧贵妃的侄女,就算真有什么小举动,也没人真会说她,这一次算楚筱悠走运! 楚筱悠看也没看萧灵雁一眼就走了过去,她的步履自始至终平缓优雅,没有因为萧灵雁的举动有任何变化,反观萧灵雁,先是大庭广众之下主动动手,接着更在言语姿态上落了下乘,两个人气度涵养,高下立现。 萧贵妃拉住了行礼的楚筱悠的手:“你哥哥可是户部左侍郎楚靖瑜?” “正是家兄。” “皇上一向看重青年才俊,你哥哥更是个中翘楚,今日本宫见你也心生喜爱,听说大都督顾北晨的夫人顾太太是你的干娘?” “正是。” “难怪你如此端庄得体,顾太太出生江南大族,为人贤良淑德高贵典雅。” “谢娘娘夸赞。” 她自始至终都应对的大方得体,初见之下的美貌竟然渐渐的隐匿在了她夺目的气质之后。 亏的不是入选后宫的,否则后宫又多了劲敌,萧贵妃挥手示意楚筱悠退下,楚筱悠行了一礼,又退回了自己的位子上,旁边的懋晓玲冲她微微一笑。 萧贵妃示意了旁边的掌事太监,掌事太监向前站了一步:“请考题!” 太监抬上了绣布绣线笔墨纸砚,萧贵妃朗声道:“要做太子妃不看家世,却要看才艺,绣花看细腻耐心,策论看智慧文采,若是这两样过关才算过了复选。” 太监将笔墨纸砚和绣布绣线发了下来,每人一样,不多不少,德妃淡淡的道:“若丢失或者损坏了这些东西,也就算是落选,所以千万保管好你们手中的东西,现在起至明日午时交卷。” 萧贵妃和德妃起驾,秀女们跪下恭送,等到起身,大家都紧紧的把手里东西护在胸前,也有一两个人看上去并不是很在意,这不在意的人就包括萧灵雁,她一脸歉疚的走了过来,站在楚筱悠面前:“刚才是我一时大意,没想到挡着了妹妹,万幸没有造成什么伤害,妹妹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别跟我一般见识可好。” 楚筱悠看也没看她一眼就走了过去,回了自己的房间,真觉得别人都是傻子,都好欺负? 萧灵雁脸上的神情僵硬了好一会,才转身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秀女们很快都回了自己的房子,银杏树下空无一人。 好些人都是两个人一个房间,萧灵雁的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苏姓的秀女,萧灵雁进去的时候她已经在用到手的绣线思量着该绣个什么出来,萧灵雁进来她看也没看一眼,萧灵雁走了过去,在她的对面坐下,抓过了她手里的丝线,苏秀女吓了一跳,站起来道:“你做什么?你不把东西还给我,我就叫管事姑姑过来!” 萧灵雁轻蔑的笑了笑:“你不认识我?不知道我是谁?我是萧贵妃嫡亲的侄女,从小就在这宫中长大,这里的人哪个不认识我?你觉得,管事姑姑管的了我?” 苏秀女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绝望的神情,跌坐在椅子上:“你到底想怎么样?” “去最后一间屋子里,把楚筱悠的东西全部弄坏,你的东西我就都还给你。” 苏秀女脚步踉跄的走了出去,萧灵雁坐了下来打量自己得到的正红,粉红和品绿三种颜色,正好可以用来绣牡丹,她一向擅长,而且姑妈也很喜欢。 虽然刘曦说什么也不用做,但楚筱悠觉得闲着也是闲着,她的手里只有金黄色和棕色的绣线,算是比较难做的颜色,但她却想到了殿外的银杏树,这颜色正好可以绣银杏树,绣活比较费时,但她们的时间很有限,可若是过于简单却却体现不出绣工,她想着萧贵妃所说的细腻和耐心,立刻就有了想法。 正要开工,外面却传来了敲门声,如果这些人都能安安分分的做自己的事情,那就不叫选秀了。 楚筱悠站起来开了门,见门外站着懋晓玲和苏秀女,两个人笑吟吟的和她打招呼:“我们手上的绣线太简单,看你手里的金线多,想跟你多借一些。” 加了金线的画面更容易有华贵感,有人来借也很正常。 楚筱悠笑了笑:“我能借给你们的不多,希望你们别介意。” 懋晓玲笑着道:“怎么会,你愿意借我们就已经很高兴了。” 楚筱悠转身去拿,苏秀女却跟了进去,懋晓玲看了苏秀女一眼也就跟了进去,楚筱悠并没有邀请两个人进门,她们这样贸然进门,本身就是很没有礼貌的举动。 楚筱悠淡淡的把金线拿了出来:“你们可以走了。” 对于这样不尊重的人,本身也没有必要给多少好脸,更何况这些人本身还有可能大有问题,但好在两个人拿了金线就转身出了门,楚筱悠四下里还专门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才坐下来开始工作。 但这安宁也只是一小会,她的一片叶子还没有做完,外面又一次传来了敲门声,外面站着一脸歉疚的苏秀女:“我刚才把身上的金坠子掉在了你房间你,你忙你的,我进来找找。” 明明什么也没有,何况进宫选秀谁能随随便便的带什么金坠子进来?楚筱悠冷淡的看着她:“我这里没有你的东西。”说着就关了门。 苏秀女在外面站了一会,见实在进不去,就返回去找萧灵雁:“那个楚筱悠太警醒了,我一点下手的机会都没有。” “我还想你是个聪明的。”萧灵雁放下了针抬头看向苏秀女:“那我就帮你一次,叫管事姑姑带你去找找你丢的东西。” 萧灵雁起身去找了管事姑姑,她一脸的歉疚:“本来也不该我管,可我看她那么伤心,说东西是家传的,烦请姑姑带她去找一找吧,那门,我们都进不去。” 管事姑姑当然也知道萧灵雁的身份,这宫里箫家的人都是不能得罪的,思来想去,她才道:“那就走吧。” 苏秀女跟着管事姑姑一起去敲了楚筱悠的门,像苏秀女这样小人物是叫不动管事姑姑的,这么多人里,只有萧灵雁有这个本事,不用想,苏秀女背后的那个人又是萧灵雁。 管事姑姑对楚筱悠也是很客气的:“既然说是丢在这里,就叫她找一找,这样子,事情也说的清楚。” “姑姑说要找,自然该找,可我的东西若是有坏的丢的怎么办?” 管事姑姑就知道楚筱悠肯定也不是好相与的,她便只能多说了两句:“有我看着不会出这样的事。” “那姑姑请吧。” 管事姑姑带着苏秀女走了进来,外面站着的懋晓玲也立刻跟着挤进来,楚筱悠看向懋晓玲,懋晓玲看着楚筱悠笑的非常真诚,楚筱悠别过了眼。 苏秀女跟着管事姑姑东走走,西走走,看上去好像真的是在找非常重要的东西,楚筱悠瞧见苏秀女袖子里的东西塞进了壁柜的缝隙里,但却神不知鬼不觉的被懋晓玲接在了手里。 楚筱悠微微挑眉,懋晓玲却又是非常真诚的一笑。 以为自己做的非常成功,谁都没有发现的苏秀女脸上的神情轻松了下来,她胸有成竹的走了过去,却在看到缝隙里空无一物的时候,愣了下来。 正文 124.第124章 这个秀女的房间看上去似乎和别的秀女的房间没有什么不同, 但仔细看,却又很不相同,桌子上放着一壶新鲜的木芙蓉, 椅子上铺着厚厚的坐垫,看上去绵软舒服, 椅子底下放着脚炉,一旁的香炉里焚着好闻的木樨香,这种润物细无声的不同,让这个屋子不知不觉的比别人的房间更舒服更贴心。 不少秀女都站在楚筱悠屋子外面看, 看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萧灵雁也在外面,这屋子有人专门布置过是她最直观的感受,她觉得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却没有抓住。 苏秀女呆愣的站在那里心里有无数个想法,身旁的懋晓玲笑着道:“怎么, 苏秀女在找什么?” 苏秀女猛的转过了头, 就见懋晓玲手里拿着她刚刚塞进去的金坠子, 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是不是你的?” “是,怎么会在你这?是不是你偷走的?” 懋晓玲却看向了管事姑姑:“姑姑, 这个苏秀女图谋不轨, 刚才我和她一起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她把东西故意塞在了这里, 我就把这东西偷偷拿走了, 想看看她到底要干什么, 谁知道她一会又过来找东西了, 我就知道她想陷害楚秀女!” 管事姑姑冷冷看向了苏秀女,因为事情已经显而易见,苏秀女吓的连连摇头:“我没有,我没有!是她们联合起来害我!再说,我为什么要害她!” 她颤抖着双手指着楚筱悠。 懋晓玲嘲讽的道:“事情都是你自己挑起的,你到能黑白颠倒的说是我们害你?再说你为什么陷害楚秀女,显而易见,因为楚秀女是我们这些人中最漂亮的!” 苏秀女看着管事姑姑越来越阴沉的脸色,腿脚都开始发软:“不,不是这样!” “够了!”管事姑姑严厉的道,“来人,把她带下去,不许给她水和吃食,这事情上报贵妃娘娘。” 苏秀女软到在地上,却在外面冷漠的人群中看到了萧灵雁的身影,她站起来拼命的追了上去:“你要救救我!” 萧灵雁进了屋子,苏秀女也追了进去:“你去和萧贵妃说实话!” 萧灵雁惊讶的转头看她:“你说什么?说什么实话?你莫不是脑子有问题?” 苏秀女瞪大了眼:“明明是你,是你叫我?” 她说着低头看到了掉到地上的被剪断的丝线和满是污渍的纸张,她的心里先是害怕接下来就是没边际的愤怒:“你害我!” 有小太监从外面走了进来,抓住了苏秀女的胳膊,萧灵雁居高临下的看着挣扎的苏秀女淡淡的道:“你该知道,这世上,只有聪明人活的下去。” 屋子里的秀女都听见了苏秀女尖锐的叫声,她品行不端,又损坏了萧贵妃所赐的东西,被逐出宫廷。 管事姑姑站在外面道:“你们自己都小心一些,逐出宫廷,名声扫地,能不能活下去都未可知!” 世家大族最重名声,一个坏名声的女子,往往都很难有好下场。 整个储秀宫里静悄悄的,谁也不敢说话。 人都走了,楚筱悠关上了门给懋晓玲到了一杯茶,在她对面坐下:“说说吧。” 懋晓玲喝了口茶抿嘴一笑道:“我是太子殿下的人,太子殿下专门叫我来保护你。” 没想到刘曦在秀女里都为她安排了人,难怪会说叫她什么也不用管,确实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到了。 楚筱悠笑了笑:“总归是谢谢你了。” 懋晓玲站了起来行了一礼:“小姐太客气了,这是我的本分,若有用到的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小姐只管心语旁骛的住在这里,其他的事情我来应对。” 懋晓玲行的是下人礼,楚筱悠点头送了她出去。 有了刚才的事情,这些人总该有些忌惮,就能安安心心的忙上一会了,她拿出了秀线绣布,下了针,一针一线的开始绣花。 也就一会,宫里太监送来了专门的点心,每人都有份,楚筱悠并没抬头,只是淡淡的吩咐:“放在那里吧。” 却听的:“楚小姐,是奴才。” 楚筱悠抬起了头,就见胡小六一脸灿烂的站在那里,她笑起来:“你怎么过来了?” 胡小六笑眯眯的走到楚筱悠的跟前:“太子殿下不放心小姐,特地叫奴才过来看看。”他低头看见楚筱悠在绣花,十分的夸张的道,“天呐,这些活怎么能叫小姐做,您快放一边,要是弄伤了手怎么办?” 楚筱悠被逗笑了:“说正事。” 胡小六嘿嘿笑道:“太子殿下说,不叫您做这些活,您喝喝茶看看书,明天的时候做好的东西自然而然就给您送过来了,还有那个懋晓玲是殿下的人,您尽可以相信。” 听上去确实不错,刘曦挺细致的:“替我谢谢他,还有这些事情我觉得挺好做的不需要别人代劳。” 胡小六看那绣布上的银杏树叶细致精巧,知道她怕是这其中的感受,又说了几句就退了出去。外面不知道哪里来的太监正在吩咐管事姑姑:“殿下说了,那个楚筱悠要格外照顾,不能有丝毫慢待,要是被谁欺负了去,唯你是问!” 胡小六冷冷的哼了一声,太子殿下把他家太子妃照顾的好好的,轮不上别人在那里指手画脚! 他一路小跑回了东宫,把这件事情报告给了刘曦:“齐王殿下的手也伸的太长了!” 刘曦坐在那里看上去云淡风轻的,握笔的那只手上却明显使了不小的气力,他顿了顿:“叫司马有容给他找点事情!” 胡小六响亮的应了一声跑了出去,刘曦腿上的长生抬起头鄙夷的看了眼胡小六又在刘曦的手上蹭了蹭,刘曦脸上的神情很快就柔和了下来,他低头看着他刚画出来的画--他们将来屋子的布置,这样子,他就又忍不住站了起来来来回回的走动,好像只有这样,才能释放他心中的那些乱窜的情绪般。 晚膳的时候,御膳房送了晚膳进了储秀宫,管事姑姑领着众秀女在正殿用膳,长长的膳桌众秀女依次落座,楚筱悠还是和懋晓玲相临,什么菜她都先尝一遍才叫楚筱悠下口,管事姑姑还叫人专门在楚筱悠跟前加了两样菜,萧灵雁走了过来,挤走了楚筱悠身边另外一位秀女,坐了下来,笑着将自己的菜放在楚筱悠跟前:“这是广州那边的东西,我们这边不常有,没想到宫里竟然做了,你也尝尝吧。” 楚筱悠跟着哥哥天南地北的美食什么没有尝过,这种水晶虾饺她并不怎么喜欢吃,她淡淡的道:“谢谢你的好意,我不喜欢吃。” 懋晓玲在旁边抢着道:“要不送我吧,我瞧着挺喜欢吃的。” 萧灵雁淡淡的看她一眼:“看清楚自己的身份。” 楚筱悠看了一眼懋晓玲,抓住了她的手,若仔细看,隐隐约约的能看见懋晓玲手上如同发丝的银针。 懋晓玲勉强放下了手,楚筱悠夹了自己面前的菜放进了萧灵雁的碟子里:“你也尝尝我的菜,我觉得不错。” 萧灵雁一口吃了下去,然后又笑看着楚筱悠,似乎再说,我赶吃,你敢不敢吃。 楚筱悠优雅的夹起一个放进嘴里,咀嚼了几下,吞了下去。 萧灵雁笑着站了起来:“妹妹慢用,我就不打搅妹妹了。” 萧灵雁一走,懋晓玲就紧张的抓住了楚筱悠的手:“你明知道她没有安好心,为什么还要吃?” 楚筱悠优雅从容的笑了笑,展开了双手,白皙的手掌上赫然放着一枚水晶虾饺。 “我明明看见,刚才!” “你也是混江湖的,连这点小把戏都惊讶么?” “可你是大家闺秀!” 楚筱悠笑了笑给懋晓玲夹了菜:“快吃吧,有力气了才能保护我。” 懋晓玲忽然觉得这个陌生的容貌倾城的小姐,灵魂比外表更要引人瞩目。 萧灵雁的心情非常的好,她是带了东西进来的,虾饺上加了料,随着热气都渗透了进去了,那么多的东西,吃进肚子里去,明天早上脸肯定就烂了,没了那漂亮的脸蛋,楚筱悠又算个什么?!刘曦难道还会选她?! 萧灵雁回了自己的屋子,做了一会秀活,又开始写文章,她想了想写了一篇关于如何做好太子妃的文章,她的思绪完全都沉浸在了这文章中,幻想着自己成为太子妃后的一切,和刘曦恩爱到白头,想着想着,她的面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灿烂的笑。 这是个还算安宁的夜晚,但这安宁也只是对楚筱悠而言,萧灵雁睡的正好,没人在生幺蛾子,她的银杏树已经基本快绣起来了,好久都没有这么认真的做过针线,手上的活到没怎么生疏,她觉得眼睛累了就停下来煮了茶喝了几口,揉了揉眼睛放松了一会又提起了笔,她决定写如何做女子,两世为人她觉得对这一点有诸多感慨和心得。 又过了一会才熄了灯睡下。 半夜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嘈杂的声响,懋晓玲很快从外面走了进来,吹灭了楚筱悠屋子里的灯,和楚筱悠一起坐在床上,严肃紧张的对楚筱悠道:“一会如果有人问,你就说没有醒来过,刚刚什么也没听到,若是在问什么你都不要说。” “出了什么事?”楚筱悠的声音了并没有慌乱。 “死了个秀女。” 有小半会的沉默,懋晓玲又偷偷浅了出去。 还没真的踏进宫中,这血腥味就已经足够让人惊叹了,谁知道就死了个人,她躺在床上,清晰的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慎刑司肯定来了人,今天夜里也注定难以入眠,谁知道又要把谁牵扯进去。 外面很快就传来了敲门声,楚筱悠听出是管事姑姑的声音,披上衣裳下去开了门。“” “可是出了什么事?”楚筱悠有些担忧的道。 管事姑姑对楚筱悠很温和:“不过几位大人问你几句话,如实说就行了。” 楚筱悠应了是,听的后面一位太监道:“夜里可曾听到什么特别的声响?” “不曾。” “可曾出去过?” “不曾。” 太监顿了顿,又和旁边的人低声说了几句就转身离开了。 管事姑姑叮嘱楚筱悠:“没事不要出来。” 楚筱悠看着管事姑姑离开,关好了门窗继续休息,谁知道一会又要碰到什么事,即使睡不着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也比不睡要强的多。 和死去的那个秀女同屋的另外一个秀女哭着道:“我就是去了恭房,谁知道回来,回来就看见她躺在地上……” 死去的秀女被人用剪刀扎在了头上,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有些好事的秀女过来围观都被吓得又躲了回去。 整个储秀宫都处于一种巨大的恐慌中,麒麟卫都驻扎在了外面,天子卧榻,出了这样的事情丝毫不敢懈怠,萧贵妃被吵了起来,听说了事情非常愤怒:“查清楚,要是查不清楚,全部驱逐出去!” 正文 125.第125章 整个储秀宫灯火通明, 外围是把守的麒麟卫,正殿是目光阴沉的慎刑司,正在好眠的秀女们被全部叫了起来, 穿戴整齐站在正殿等待审问。 懋晓玲站在楚筱悠的身边,低声道:“旁边两间屋子的人都没有听到明显的声响, 什么动静都没有。” 楚筱悠看向了站在一旁的那个和死去的秀女同屋的张姓秀女,她站在那里一直瑟瑟发抖,看上去吓的不轻,又或者只是因为夜色太凉, 觉得过于寒冷而已。 站在上面的慎刑司提司严厉的道:“如果这件事情不能查清楚, 贵妃娘娘就把你们全部赶出去,所以,你们最好想清楚了再说!” 秀女们心里立刻都埋怨了起来,不少人的都尽力的回忆,看能不能想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有人开始站出来回答:“她们那个屋子有人哭过, 后来还有开门声。” 又有人指着张秀女道:“她早先的时候踩脏了她同寝秀女的鞋子, 两个人还起过矛盾。” 张秀女吓的连连摇头。 楚筱悠在西安的时候也见过她哥哥和洪可断过不少这种案子,有时候杀人不见得有多大的矛盾, 不过是一瞬间的恶念。 楚筱悠往前站了一步, 问张秀女:“你的东西可都完好?” 张秀女像是惊弓之鸟一般转头看向楚筱悠:“不, 我回去的时候已经都坏了。” 楚筱悠看向了慎刑司的提司行了一礼:“请大人仔细搜查恭房。” 张秀女却忽的跌坐在了地上, 一脸惨白的看着楚筱悠, 慎刑司提司朝身后的人摆了一下手, 立刻就有几个太监去了恭房。 大家都静悄悄的站在那里,萧灵雁有心想要说上几句话,却总觉得昏昏欲睡,提不起精神,只能免力站在那里不睡过去。 太监很快就找到了面目全非的一件小衣,慎刑司提司看了一眼楚筱悠,叫太监把张秀女带下去检查。 张秀女穿着贴身的小衣杀死了同寝的秀女,因为上面有血迹,所以她脱下来塞进了恭桶里,而她身上没有穿小衣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有了这个突破口,真相很快就查了出来,因为同寝秀女乘着张秀女睡觉弄坏了张秀女的东西,被张秀女发现,张秀女气急败坏之下,失手杀死了同寝秀女。 张秀女凄厉的叫声中,众人都回了各自的屋子,而原本只是因为漂亮而出众的楚筱悠,却忽然在众人心目中英武不凡起来,毕竟,当时的情况并不是谁都敢说那样的话,或许,一不留神就会被卷进去。 萧贵妃朝账外看了一眼,淡淡的道了一声:“查出来就好,交给大理寺吧,毕竟不是宫中的女子。” 她这样说完又叹息了一声,那个楚筱悠确实不错,有胆量有见识,要是家世在好点,做个正妃好像也不错。 胡小六从外面跑进了东宫,把楚筱悠的英勇事迹全部都说了一遍,又一本正经的总结:“这世间最难得就是美貌与智慧一身的女子!” 刘曦觉得好像是在夸自己一样,控制不住的笑起来,顿了顿才道:“那些东西早点做完,明天就给她送过去,叫她不要为这些小事费心!” 自从楚筱悠进宫选秀,太子殿下一整天的好像是被火烧了屁股一样,坐不下睡不下,夜里稍微有点动静就光着脚站在地上朝外面问:“是不是储秀宫有什么事?” 英雄难过美人关,太子殿下清心寡欲,以为会孤独终老,结果还不是栽在了楚筱悠的手里,为了她简直是掏心掏肺。 秀女们匆忙的睡了一会,宫中的作息时间全部按照皇上的早朝时间,皇上起身,众人便都要起身,外面的天还黑着,储秀宫就再一次灯火通明了起来,因为夜里的事情闹腾,众人都没有休息好,或许是因为常年练功身体素质好,楚筱悠到还觉得不错。 她向餐桌走去,一旁的秀女们都自动让出了位子,好像是对她有几分敬畏之心,管事姑姑看着她的时候更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和蔼,楚筱悠仪态得体的坐了下来,安静的用完了早膳也没有见到萧灵雁出来, 懋晓玲忽的转头看向楚筱悠:“我明白了。” 楚筱悠笑着朝她眨了眨眼:“明白了可千万别说出来。” 懋晓玲忍不住道:“你可比个老江湖厉害的多了。”等到做了太子妃,那宫中的人,只怕也没几个人能奈何了她。 “我当你是夸我。”楚筱悠语调轻快,明亮的眼里是灿烂的光。 懋晓玲忍不住笑起来,难怪殿下倾心于她,她一个女人都快要动心了! 用完早膳,秀女们都立刻回到了自己的屋子继续工作,有人夜里加班加点,绣活已经基本做好了,也有人文章已经写完了。 楚筱悠的步调不紧不慢,她做完了绣活,仔细看了一遍,就取了下来折叠着放好,又开始提笔,她的文采字迹从来都很出众,只是因为上一世的缘故,她现在很少在人前展示自己的这些本领,就如同容貌一般,这些才华更多的是吸引了那些图谋不轨的人。 她落下了最后一笔的时候,有人敲响了门,楚筱悠开了门就见胡小六端了点心进来,又到了送点心的时间,胡小六把点心放下就把刘曦叫人写好的文章和绣活拿了出来:“小姐快把你的那些东西给奴才,奴才给您带出去。” 楚筱悠笑了笑把自己的银杏树都放在了胡小六跟前,胡小六被那金灿灿的,和几片格外细致的银杏树叶给惊艳到了,还有楚筱悠公正娟秀的小楷,他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又看了看,就识趣塞了回去,然后又开始极力的夸赞刘曦:“太子殿下费了好大的心思,又怕太好了叫人说不是小姐做的露了破绽,又怕是不好叫小姐没面子,夜里觉也睡不安稳,一心惦记着小姐选秀的事情!” 刘曦那样的人,身边怎么会有胡小六这样圆滑的可爱的小太监? 楚筱悠点头听胡小六说完,胡小六又不好意思了,向楚筱悠行礼告退。 他脚步匆忙而坚定,毕竟,他接下来还要去向太子殿下好好的夸赞和描述楚筱悠的东西是多么的好,多么的难得。 刘曦听了胡小六的描述,怔了半响,然后很快,笑容从灵魂深处涌了出来,楚筱悠这样积极主动,说明她的内心深处也是很愿意嫁给他的! 直到晌午的时候,萧贵妃的人来收东西,所有人的都收了过去,萧灵雁的门敲了好半响,才见她肿着一双眼迷蒙的看向外面的太监:“什么事?” “请箫秀女将绣品和文章都交上来,奴才好带给贵妃娘娘复命。” “什么?你在说什么?”她惊诧的探出头向外看了一眼,见到头顶的太阳的时候,面色忽然变的惨白,她刚刚睡醒,以为正是早上,她的东西还没有做完,怎么能够交上去? 她一把抓住了太监的胳膊:“带我去见我姑姑,有人要害我!” 毕竟是萧贵妃的侄女,但萧贵妃如今在宫中也处处小心,这么多人都在眼前看着,也不好过去偏袒,太监便道:“箫秀女要是有什么冤情,见了贵妃娘娘在说吧。” 东西收走了,萧灵雁也跟了去,大功告成的秀女们也有了心思窃窃私语:“背后有人就是不一样,她自己睡过了头,到成了有冤情,既然这样,又何必叫我们这些人进宫选秀?” 萧灵雁走在路上吹着冷风,终于清醒了过来,她想起了非常重要的事情,刚才站在门外看她的楚筱悠面上光洁无瑕根本没有什么损伤,而她却莫名其妙的睡过了头,她处处小心,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如果说被动了手脚,那就是吃了楚筱悠夹的菜!一定是楚筱悠害她! 萧灵雁进了萧贵妃的宫殿就跪在了萧贵妃的脚下喊冤:“姑姑为我做主!楚筱悠害我!” 从前看着聪明有心计的这个侄女,现在看起来也不过如此,昨天和楚筱悠做对的事情她都听说了,结果那个楚筱悠什么事都没有,她却神不知鬼不觉的睡过了头,该做的东西也没有做完,现在到来她这里喊冤。 萧贵妃把手中的象牙筷子拍在了桌子上:“你若是能拿出证据,我就帮你。” 哪里有什么证据?不知道楚筱悠是怎么下毒害她的不说,那些饭菜也早就被倒掉不知所踪,证据也根本无从查起。 德妃走了进来,看见了站在一旁的萧灵雁,笑了笑道:“箫侄女的东西快拿过来叫我看看!” 所以德妃已经知道萧灵雁的东西没有做完的事情了,这宫里,真的一点秘密都没有。 萧灵雁有片刻生出了绝望。 萧贵妃对萧灵雁道:“行了,你先回储秀宫去。” 萧灵雁跌跌撞撞的出了萧贵妃的寝宫。 德妃瞧着秀女们的绣品,和萧贵妃商量着把有些过于粗糙的挑了出去,看到楚筱悠的银杏树难免惊艳的夸赞:“这么一点时间就能想出和做出这么有意境又能展现上乘绣工的活计,实在是个有些智慧的孩子。” 一整棵银杏树,只有几片叶子是用了上乘的精细的双面绣,其余的地方都是用针线勾勒的轮廓,但这种做法不但不让人觉得有偷工减料的嫌疑,反倒觉得本该如此,有种飘渺空灵的意境。 等看到文章的时候,又被楚筱悠的惊艳到了:“词藻优美,词句通顺,这字迹怕也不是一时半载能练出来了,这个孩子,真是叫人惊艳。” 容貌才华都如此出众的女子,只有嫁到了皇家才方能守住,不被辱没了这一身的本领。 剔除了粗糙的,不入眼的,也就剩下了十几个秀女,接下来就是叫人把秀女们叫过来,再一次过目,问几句话,最后定下最终的人选。 谁知道,皇上和太子一起过来了,皇上坐上了主位,太子坐在左侧,贵妃和德妃坐在了右侧,萧贵妃把绣品和文章呈给了刘子文和刘曦。 这父子两个是早就串通好的,为的就是帮刘曦把楚筱悠光明正大的娶到手,刘子文很快就把楚筱悠的两样东西都挑了出来放在了手边道:“一会见见这个孩子。” 储秀宫里太监高声念着被选中的秀女,选中的都站了出来,萧灵雁看着楚筱悠被念到名字,缓步走了过去,一颗心越揪越紧,等到太监合起了册子,站在那里道:“好了,这几个秀女跟着咱家走吧。” 萧灵雁忽然冲了上去:“是不是念错了?怎么没有我?” 太监也不想得罪了萧灵雁,只向着旁边的太监摆了摆手,有小太监过来,把萧灵雁架到了一旁,萧灵雁瘫坐在地上,看着楚筱悠渐行渐远的脚步,忽然之间深深的意识到,太子妃的这个名分,真的已经远离了她。 楚筱悠忽然有种非常儿戏的感觉,萧贵妃德妃依次询问其他一些秀女,楚筱悠就站在一旁等着,等到了她,刘子文和刘曦一本正经的交谈了几句,然后就淡淡的道:“楚秀女赐婚太子为太子妃,其余秀女赐婚宗室俊才。” 萧贵妃满脸的惊诧,刘曦虽然和楚筱悠有过一些瓜葛,但平时都很一般,而且皇上如此看重太子,怎么会给太子赐个家世如此一般的太子妃? 苏景年小跑着出了萧贵妃宫殿向外传旨。 德妃看上去淡淡的,萧贵妃还是久久的不能回神。 而此刻的刘起正带着禁军帮着司马有容在大街上抓刺客。 正文 126.第126章 楚家已经搬进了新赐的四方胡同的宅子里, 这是一坐园林式的建筑,严格的区分了前后院,从垂花门向后进去后宅开始每一座院落都是一处景致, 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十分别致,并且还有一处梅林, 冬日赏雪赏梅一定非常好看。 楚筱悠就住在了梅林边的梅雪阁,致远当然和她一起,她从宫中被人恭恭敬敬送了回来,似乎还没有被从册封为太子妃的恍惚中回过神来, 就听得周华顶从外面回来道:“皇上叫宫中把小姐的绣品和文章昭告天下, 叫天下女子学习。” 这样说她到成了天下女子的楷模? 楚筱悠抱着致远坐在临窗的大炕上,笑着道:“我哥哥呢?” “公子去了宫中,说是要和老臣们有场口水仗要打。” 楚筱悠稍微一想就反应了过来,不少人肯定不同意叫她这样出身一般的女子做太子妃,别人有世家大族做强有力的后盾, 往那一站就是整个世家的力量, 她却只有哥哥和侄儿, 损害了那些人的利益,自然有人站出来要反对。 楚筱悠抱起了致远:“走吧, 去厨房叫大娘们给你父亲做好吃的。” “吃!吃!”致远点着小脑袋非常的赞同。 司马有容坐在刘曦身边, 看着一贯淡定的刘曦握着拳头使着满身的力气, 他往曦跟前放一碗茶:“有人说皇上对太子殿下不好, 要赐给太子殿下这样一个没有家世的女子做太子妃, 叫臣看, 恰是对太子格外厚爱才有了这婚事,因为一个楚靖瑜顶了两个世家。” 刘曦看着下面那些气的摇头晃脑的老臣,又看看气定神闲的楚靖瑜站了起来:“这事情不用再争了,就是楚筱悠!孤的太子妃该娶谁也不是你们能说了算的!” 他说着拂袖而去。 几个老臣面面相觑,连忙又上前道:“太子侧妃也该定个合适的。” 刘子文冷冷的道:“太子暂时没有侧妃,太子婚事以定,说说齐王的吧。” 楚靖瑜强势,皇上和太子也坚决不松口,太后又不表态,这事情只能这样。 宫里终于正式传出了册封楚筱悠为太子妃的旨意,楚靖瑜在宫门外谢恩领旨。 妹妹要嫁出去,还要他来谢恩,刘曦走了过来,向他行礼:“这次多亏了您我才能如愿以偿。”他并没有给什么好脸色:“好好珍惜才算数,不然我能把妹妹嫁给你,也就能带走她!” 说着拂袖而去。 西直门外的刘起直接冲进了紫宸殿。大殿里冷冷清清的,只有端坐在上首的皇帝,居高临下的看着刘起。 刘起跪下磕头:“父皇,儿臣……” “有些话,到了此刻就不必说了,是你自己技不如人没有争取到怪不得别人。” “父皇,儿臣,儿臣不甘心!” “有些事和你甘不甘心没有关系,也要看缘分,朕在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这些秀女里若有你喜欢的就选一个,太后那里朕替你去说。” “不!”刘起倔强的抬起了头“不要!” “你想清楚了。” “儿臣想的很清楚了!” 楚筱悠册封为太子妃的消息长了翅膀一般瞬间就传遍了京城,所有人都为这个消息感到震惊,整个秦侯府都一片哗然。 楼夫人摔了一个茶杯:“她怎么会?怎么会是她?!” 然而让楼夫人更为担忧的确是秦佳人传来的消息,夏生在一旁低声道:“大小姐说现在见皇上一面都不容易,萧贵妃答应帮忙,却说要叫家里帮忙放几件东西。” “不过放几件东西,有什么不行的?” “可是侯爷怕是不会同意。”夏生提醒道。 “那就不要告诉侯爷,这件事情我能做主,去把二少夫人叫过来!” 罗秀逸实在是个生命力非常顽强的人,在最初的伤心欲绝之后她就从中缓了过来,开始进入角色,大家都来恭贺她成为世子夫人,她忽然觉得好像也不错,以后楚筱悠未必就能成为世子夫人,到时候见了她还要行礼,然而外面传来的消息很快就打碎了她这些幻想,如意算的上一脸的惊恐了:“楚小姐,楚小姐册封为太子妃了!” 罗秀逸猛的转身一把抓住了如意,一脸狰狞的道:“你说什么?!” “宫里已经正式下了旨,楚家的公子已经在宫外接旨谢恩了!” 所以就是板上定钉的事情,绝不可能有错! 罗秀逸连连后退几步:“为什么?!为什么?!”这个楚筱悠这么好命!好命的叫人嫉妒的发狂!罗秀逸甚至不知道该怎样释放心里的嫉妒,只狠狠的攥紧了双手,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痉挛。 但要说起悔恨,最悔恨的肯定是珊瑚,如果当初不是她受罗秀逸的蛊惑,她何至于到了今日的田地,现在跟着楚筱悠,往后进了东宫,不说做了太子的人,嫁给太子身边的亲信做个正妻,那也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她恨不得吃了罗秀逸的肉,她想着就站了起来,往罗秀逸的屋子走去,站在外面笑吟吟的道:“楚小姐封了太子妃,小姐不去恭喜恭喜吗?往后楚小姐说不得还能记着姐妹情意,帮帮小姐也说不定。” 又是这个珊瑚! 罗秀逸阴冷的向外看了一眼,有些人这么着急的死,那他就成全好了! 当天夜里,罗云飞回来没多久,珊瑚就“生病”了,朦朦胧胧里珊瑚清晰的感觉到了死亡的靠近,她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一点办法也没有,人这一辈子可以有很多方式走完这条路,但她觉得自己这条路上似乎只有悔恨,恨这恨那,最恨的却是自己,有眼无珠。 楚靖瑜从宫里回来,楚筱悠就带着致远在门口等着,他走过去抱起了致远,和楚筱悠向里走去,致远一直在给楚靖瑜比划什么说的不亦乐乎,楚靖瑜也听的非常认真,末了,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楚筱悠朝着楚靖瑜道:“今天麻烦哥哥了。” 楚靖瑜笑了笑:“只要你能过的好,我就是豁出去性命也愿意,哪里用的着说谢?” 楚筱悠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故作轻松的笑着道:“所以才说我是这世上最好运的人!” 楚靖瑜还像小时候那样摸了摸她的脑袋:“好了,回去吃饭,我们致远也饿了。” 致远连连点头:“饿!饿!” 楚筱悠和哥哥都笑了起来,致远也跟着摇头晃脑的笑。 一家人高高兴兴的用了饭,楚靖瑜教着致远说了几句话,才去了前头书房。 外出了几天的洪可看起来非常疲惫,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眼里的哀伤,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楚靖瑜选择了暂时的忽视:“查出来了吗?” 洪可提了一口气道:“查出来了,帮着罗云飞和萧家联系上的是秦侯府的三公子。” 这本来不是什么事,可有一样,知道结局的人都知道和萧家联系过深的将来都不得善终。 罗云飞借着萧家向上走未来肯定难有好结果,还有一样,因为罗家兄妹的原因,秦侯府现在也提早和萧家联系在了一起,具府上丫头来报,萧家要藏在秦家的肯定是陈家的一些赃物,一旦陈家事发,秦家可能会深受牵连。 如果无心之举会造成这样大的影响,实在叫人难以相信。 在加上罗秀逸莫名其妙的早嫁给秦轩明,楚靖瑜心里有个呼之欲出的答案,他抬起头看向了洪可:“派人盯紧秦三公子。” 洪可应了一声,两个人沉默了片刻,楚靖瑜看着洪可道:“我曾想,如果年过十八,男未婚,女未嫁,我就把妹妹许配给你,但她心有所属,一心要去,你若想要喝酒,只管来找我。” 洪可忽的笑了笑:“谢谢你同我说这些。” 或许会觉得格外伤心,却因为干脆利落,更容易放下。 第二天张先生入京,楚靖瑜和楚筱悠一起过去接了,老人家精神很好,照旧硬朗,还抱起致远抛了抛。 大家高高兴兴的回了家里,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火锅,张先生笑着对楚筱悠道:“进了京才听说你封了太子妃,也没有什么好的贺礼。” “您能过来就是最大的贺礼了,今天您好好休息,明天我带您去看看学生,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添的。” “你做主就好。” 夜里楚筱悠刚叫丫头出去,自己要上床休息,窗子动了下,刘曦又翻了进来,他穿着一身束腰的黑衣,看上去蜂腰猿背,十分的好看,神情自若的走到楚筱悠的床边坐下,就好像是在自己家中一样。 楚筱悠被气笑了,把个枕头 扔向了刘曦:“太子殿下很娴熟呀?” 刘曦一点都不生气,给楚筱悠把枕头放好,趁机又靠近了楚筱悠一些:“我知道这样于理不合,可是我实在高兴,就又忍不住来了。”他俊郎的眉眼盛着灿烂温暖的笑,如一团火焰。 楚筱悠的心觉得温暖安宁,伸手捧住了他的脸,笑着道:“明年我们就可以天天见面了。” 刘曦在她温暖细腻的手上忍不住蹭了蹭,莫名的看起来和长生很像,眉毛整个的皱在一起:“还要一年时间?那岂不是要了命?” 他露着一脸的委屈,像个孩子一样,楚筱悠欢笑着捏了捏他脸颊:“这是什么模样?”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就觉得刘曦怎样她都爱看的不行,她抱着双腿把下巴搁在膝盖上,侧着脸笑看着刘曦,那明亮的眼里闪烁着钻石般的光泽,使得她的面庞也明亮起来,看的人心里觉得甜蜜的愉悦。 刘曦忍不住把楚筱悠捞到了怀里,向她抱怨:“我说了婚期最多定在明年开春但礼部的人却说无论如何也要一年时间,要不然大婚时候的礼服和首饰做不出来。” 楚筱悠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来,一下一下捏着他的手指:“我原以为怎么也要两年,能缩减到一年已经很了不起了。” 刘曦低头凑近她的耳畔,亲了亲她的耳垂:“若真要两年,那可真会要了我的命。” 楚筱悠忽然坐了起来,在他腰上捏一下,推着他道:“快走吧,小心我哥哥看见了。” 刘曦还沉浸在刚才柔情蜜意了,忽然就被力大无穷的未婚妻推出了窗户,站在夜风里,半响都没有反应过来。 却不知楚筱悠记下了哥哥的话成亲前过于亲密,婚后就不会珍惜。 正文 127.第127章 箫灵雁跪在箫正道的书房里:“您帮帮我!” 箫正道皱眉看着这个从小到大都格外懂事乖巧的女儿:“太后和皇贵妃都没有说什么, 如今既然已经这样了,你到底还想怎样?” “父亲,我不甘心!而且, 您难道看不出吗?太后年龄渐渐大了,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 我们箫家又没有什么得用的晚辈,迟早有一日会败下去的,若是我能做太子妃,那或许就是箫家的一线生机!” 箫正道皱起了眉头:“胡说什么?!” “父亲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去?只要父亲帮我, 我就有办法成为太子妃, 只要我成了太子妃,那就是父亲飞黄腾达的时候了!” 箫正道的眉头皱在一起,但萧灵雁知道自己已经说到了点子上,她向前挪了挪,再接再厉的道:“父亲, 您不是一向最疼爱女儿吗?真的忍心看着女儿后半身孤独终老?而且, 而且我知道, 家里,有一支暗地里的势力, 父亲, 把那个力量稍微借我用一些, 我就能达成所愿, 而父亲, 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你怎么会知道家中这些事情?” “父亲, 我向来关心家里的事情,稍微留心就能察觉出来,父亲帮我!” 箫正道闭了闭眼:“我叫久安听你三个时辰的使唤,三个时辰后,你就听天由命,可能做到?” 萧灵雁整个人都亮了起来:“父亲放心!” 她说着站了起来,行了一礼就匆忙向外走去,箫正道站在书房里独自沉默了很久。 萧灵雁匆匆出了书房,就开始吩咐身边的丫头:“去告诉秦侯府的罗秀逸,说我需要她帮一个忙。” 她的目光里透着说不出的阴寒,看上去似乎能将人彻底的冰冻住一般。 罗云飞死了小妾,罗秀逸还落了几滴泪,清河县主还特地去看望了她:“你现在也是要做世子妃的人了,犯不着为了这些小人物落泪。”苏荷看上去越发有了皇亲贵族的气势,只是也到了成亲的年岁,却总没有个合适的人选,不免有些着急。 罗秀逸擦着眼泪:“毕竟相处了一些时间,总有些感情。” 苏荷叹息着道:“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心软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如意从外面走了进来,欲言又止的样子,罗秀逸立刻义正严辞的道:“有什么话就直说,清河县主不是外人。” 清河县主看上去非常满意。 如意开口道:“萧灵雁小姐叫人来递话,说想叫小姐把楚家表小姐约出来。” 苏荷和罗秀逸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别人不知道,她们两个却因为曾意外听到萧灵雁和萧灵凤姐妹两个的对话而知道萧灵雁对太子心有所属。 如今楚筱悠做了太子妃,萧灵雁肯定心里记恨,有些想法,罗秀逸此刻的心简直前所谓有的舒坦,她甚至站了起来:“告诉箫小姐,我一定帮她办成。” 如意退了下去,苏荷和罗秀逸的眼里都隐隐透着兴奋,苏荷主动为罗秀逸出谋划策:“你即把我当姐妹,我肯定也要帮你才对,你这样直接去约楚筱悠,怕她未必肯出来。” 罗秀逸赞同的点头:“我也想肯定是这样,不知道为什么,她那样恨我,教唆那些下贱的药馆和我作对,我们之间仇怨颇深,可能还要县主出面才行。” 苏荷很喜欢这种被人抬举和需要的感觉,她靠着椅背不徐不疾的道:“我就说我这里新得几朵天山上的雪莲,想和她做个交易,她不是一向喜欢药材么,我想,她肯定会出来的。” 苏荷这样了解楚筱悠,只怕这心中的怨恨也不会比她少。 他们把这消息递给了萧灵雁,叫萧灵雁一起过来。 楚筱悠正好带着张先生去同药会见了学生,同行的人都知道楚筱悠是他教出来的,所以对他格外的尊敬,张先生也没有多说什么话,直接露了两手,就叫哪些围观的人心服口服,众人一起商定,三日后正式开学,张先生格外的感慨:“我这辈子就想多收几个徒弟,到了今日,要不是你帮忙,我只怕也难圆这个梦。” 楚筱悠扶着张先生上了马车:“您说的什么话?是您教会了我制药,更教会了我许多做人的道理。” 张先生笑了笑:“所以,这叫缘分。” 楚筱悠刚要上马车,从旁边过来了一个小丫头:“我家县主说她得了几个上等的雪莲,想和小姐见面说说话。” “谁?” “清河县主。” 如果是别的东西,她一定不感兴趣,可偏偏是很难采摘到的雪莲,她顿了顿转身和丫头交代几句,带着白芷和阮青跟着那丫头:“前头带路吧。” 站在酒楼的二层就能看见楚筱悠缓步走过来的身影,苏荷深吸了一口气,为了一个楚筱悠她受了不知道多少的委屈,她宁愿用她的荣华富贵换楚筱悠的一条命! 萧灵雁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罗秀逸笑着同苏荷道:“还是县主有办法。” 苏荷出尘脱俗的淡淡一笑。 楚筱悠跟着丫头一直上了二层的雅间,丫头推开了门,楚筱悠就看见了里面坐着苏荷还有罗秀逸和萧灵雁三个人,人生真是奇妙,她厌恶的和厌恶她的都聚到了一起,只怕这事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站在门口淡淡的道:“县主的天山雪莲在哪里?” 萧灵雁垂了眸,掩饰住眼里的情绪,这个楚筱悠到是警惕的很,连门也不进。 苏荷笑着站起来,走到楚筱悠的跟前,抓住了楚筱悠的手,想把她拉进去,然而楚筱悠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苏荷涨红了脸:“有什么话不能进门再说。” 进去之后关上了门,谁知道这群穷凶极恶的人想干什么? “若是没有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萧灵雁急切的向外踏了一步,楚筱悠转身下楼,却在角落里看到了青成的身影,青成也看到了她,手上做了一个进去的动作,楚筱悠觉得现在的这件事情可能应该和刘曦有些什么重大的关系,要不然,青城不会在这里。 她顿了顿,又转身走了上去,屋子里阴沉下来的三个人,都又一脸惊喜的抬起了头,片刻之后才收敛了脸上的光亮,楚筱悠环视了一圈,叫阮青和白芷留在了外面,自己走了进去。 苏荷亲自过来关上了门,拉着楚筱悠的手坐下:“我就说你不是那种不懂礼数,无情无义的人。”说着又给楚筱悠到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楚筱悠接过了茶吹了吹:“说吧,到底什么事?” 萧灵雁笑了笑道:“这不是你要做太子妃了么?我们这些旧相识们都想提早和你处好关系。” 她的目光落在楚筱悠的茶碗上,看着楚筱悠喝了一口,脸上的笑容就更大了,她站了起来,在楚筱悠身边道:“你不知道,我现在,这心里,还有些舍不得。” 楚筱悠打翻了茶碗,趴在了桌子上,三个人都站了起来,罗秀逸伸手还捏了捏楚筱悠的脸蛋,笑着道:“你说,一会叫你的那些人好好的享用享用这个美人如何?” 三个人立刻都畅快的笑了起来,好像是想到了多么高兴的事情一样。 萧灵雁在每个人的茶水了里都加了蒙汗药,又打开了窗户把凳子放倒在了一旁:“带出去之后,我叫他们随意。” 她们三个相视一笑,说不出的高兴,然后一起趴在了桌子上假装晕倒。 到时候等别人反应过来追进来,她们三个也是受害者,至于楚筱悠到底去了哪里,说不定就是和野汉子私奔去了,那时候楚筱悠只怕已经受尽□□死无全尸了! 知道一个人的嘴脸有多丑恶,实在事件非常恶心的事情。 楚筱悠听到四周安静了下来,就感觉到有人到了她的身边把她装进口袋里背了起来。 刘曦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那些人暗处的人出现了,还抓走了筱悠?!” “青成传来的消息,楚小姐本来已经走了,却又自己走了进去,才被那些人给抓走了,只怕是看出了什么问题。” 刘曦已经提了剑,大步踏了出去,若是真有个什么闪失,他简直不敢想象! 颠簸的马车外是热闹的集市,楚筱悠尽力记下自己走过的每一处的独特的声响和气味。 “两个人带着楚小姐去了京郊,两个人往箫府方向去了。”卫江汇报道。 “你去追踪箫府去的两个人,剩下的那两个人我去解决,还有那酒楼里的三个人,最好叫她们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卫江看刘曦的神情几乎露出了几分狰狞,知道太子殿下这一次是真的动怒了,连忙应了一声,飞身离开。 楚筱悠一直出了京城到了郊外荒凉的小树林里,被人又扔下了马车,那两个人正要动手,忽然听得身后似乎有些响动,看了一眼地上的楚筱悠,对视了一眼决定先四处探查一番。 楚筱悠被颠的晕晕乎乎的,又被忽然提了起来抱进了一个怀里,她闻到了熟悉的气息,接着就被人从麻袋里放了出来,看到了满面怒气的刘曦。然而满面怒气的刘曦在看到发髻散乱,面颊上都是污渍的楚筱悠的时候那怒气忽然就只剩下了心疼,紧紧的一言不发的把她抱在了怀里。 即使什么也不说,那怀抱里也满满的都是紧张和关系。 楚筱悠看见刘曦身后的一群人呼啦啦的全部消失在了树林里,眨了眨眼推开了刘曦:“到底出了什么事?” 真是叫人打不得骂不得! 那两个人对着已经被调换过的口袋扎了一剑,自觉完成了任务之后已经转身离开,刘曦牵着楚筱悠的手站了起来:“这些人是箫家在暗处的势力,我跟踪了很多年一直没有什么头绪,这两日忽然发现了动静。” 这一次只要不出差错,就一定能查出这些人的老巢,一锅端掉! 楚筱悠笑着道:“我的运气这样好,你沾沾我的光,也一定能把事情办成的。” 刘曦看了她一眼,又狠狠的把她抱进了怀里:“下一次你若敢在乱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楚筱悠透过他有力的怀抱正好看到了,这秋末湛蓝的天和明媚的阳光,忽然觉得这日子,好似也挺不错的。 苏荷几个原本已经想要假装起来了,却不知怎么回事好像被什么扎了一下,头晕眼花,很快就全部晕了过去,卫江冷冷的看着这几个人道:“太子吩咐过了,绝对不能手软,把她们全部抓到荒山上去,叫她们好好的尝尝不一样的滋味!” 正文 128.第128章 漆黑的夜晚, 怪石嶙峋的山洞里只有洞口的一点火光和火光之外的几个看不真切的拿刀壮汉,说话的声音传进来,好像是地狱里的修罗一般:“你们三个里面我们只能放走两个, 其中有一个必须死,至于谁该死, 我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你们自己来决定。” 罗秀逸和萧灵雁还有苏荷三个人衣衫褴褛瑟瑟发抖的靠坐在一起,听到这句话忽然就弹开来,站了起来, 萧灵雁向外道:“你们是谁?知不知道我们的身份?到底想干什么?” 外面的声音冷冷的响了起来:“只有一刻钟, 你们的时间不多了,要是在不能抓紧,就全部要死了。” 罗秀逸紧张的捋了捋头发,口干舌燥的看着苏荷:“我们认识这么久了,彼此熟识, 这一次要不是因为这件事情, 也不会被牵扯进来, 所以,该死的那个不是我们。” 罗秀逸选择和自己关系亲密的苏荷, 想要说服苏荷和自己一起要了萧灵雁的命。 苏荷为难的看着罗秀逸, 如果从感情上, 当然是罗秀逸和她亲密, 但萧家的势力她得罪不起, 她往后还要在宫中过下去, 就一直要看太后和萧贵妃的脸色。 苏荷张了张嘴,看向了站在罗秀逸身后的萧灵雁,一丁点的火光里她举起了头上拔下的发钗,那目光里的沉静和淡漠吓的苏荷紧紧闭上了嘴,她还小时家道中落,她独自流落在外,那些生活在破庙里的孩子,相互抢食的时候,就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因为抢到吃食的那个人,才有机会活到明天。 刚刚还一脸自信的罗秀逸嘴里发出尖利的叫声。 萧灵雁虽然狠辣果决,但手法却不怎么样,罗秀逸脖子上的伤口看上去吓人,却并不十分严重,她反应过来之后,立刻疯了一般扑了上去和萧灵雁扭打在了一起。 卫江站在外面和几个弟兄看的目瞪口呆,这些世家大族的小姐们看上去光鲜亮丽柔弱善良,但内里却比任何人都要肮脏狠辣。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连连摇头,这种女人谁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会遇上。 萧灵雁心思深沉,身子却不及罗秀逸灵活,但罗秀逸到底受了伤,两个人势均力敌僵持下来,谁能争取到苏荷,谁就能赢。 “苏荷,你若帮我,等出去,我一定在太后面前替你求一门上等的亲事!”萧灵雁掐住了罗秀逸的脖子,抬起了头。 罗秀逸狠狠的在萧灵雁的脸上抓了一把咆哮道:“她给自己都没有求到一个好亲事,怎么能给你求到好的?你来帮我,出去了我帮你。” 苏荷垂了眼,嘴角是淡漠的笑:“信你们?那不如去求皇上。”她说着一步步向山洞外走去:“有人吗?有谁在外面吗?” 她有着远远超过别人的生存嗅觉,洞口外面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她的面上露出几分得意的笑容,她就知道她选择的没有错。 苏荷大胆的向前走去,黑暗里却忽然响起了野兽的叫声,苏荷吓了一跳,深吸了一口气,壮着胆子继续向前走去。 萧正道不停的在屋子里开回走动:“到底出了什么事,小姐现在还没回来?” 他又开始后悔把他手上的一小部分力量给了萧灵雁使用,然而他正不安着,却又传出了更为叫人惊恐的消息:“暗卫被发现了!” 萧正道腿一软差点倒在地上,稍微定神就连忙向外奔去:“快转移!” 但前面传来了大力的敲门声,下人来报说是麒麟卫发现了刺客要搜家。 萧祈年闻讯赶来,也顾不上呵斥儿子,急忙上前周旋。 楚筱悠回了家被交代老老实实哪里也不能去,就见哥哥和刘曦一脸严肃的走了。 萧太后还没就寝,这消息也传到了宫中,她面色大变,萧家百年的基业,屹立不倒的原因,得力的暗卫占据了很大一部分,若是暗卫有恙,那萧家根本责动摇。 她站了起来沉静的道:“谁也别想进萧家的大门,走,去找皇上!” 刘曦皱眉道:“要是在不动作快点,这些人怕是又要逃走了!叫我看,这一次必须要下杀招!” 刘子文看向了楚靖瑜:“你可有什么好对策?” “我有神兵,可挡千军万马。” 刘子文整个人都亮堂了起来,哈哈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叫朕失望!” “太后驾到!” 太监尖细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刘子文站了起来,看向刘曦和楚靖瑜:“这事情,不要叫朕失望。”说着向外走了出去。 刘曦和楚靖瑜也一起从侧门出去,在麒麟卫的簇拥下向萧家而去。 半夜的时候,整个京城的人都听到了巨响,萧家占了一条街的宅子塌了半座,索性没有大的人员伤亡。 楚筱悠大清早起来就听说了这件事情,虽然丫头们描绘的绘声绘色,说萧家的宅子下面还有一座宅子,下面还藏着不少贼寇,但她最感兴趣的却是另外一件。 卫江把山洞里的情形都汇报给了楚筱悠,楚筱悠觉得又惊叹又解气,因为一句话,三个人斗得鱼死网破,清晨的时候才被寻找的下人发现,罗秀逸伤了嗓子口不能言,失血过多,晕厥过去,萧灵雁伤了脸,容貌尽毁,而苏荷,自以为聪明偷跑出去,却被野猪撞断了腿。 楚筱悠慢条斯理的坐在梳妆台前,翻检着盒子里的首饰,她的刘曦果然给力,一次就把她的几个仇人一锅炖掉,经过这件事情,看她们以后还怎么合伙害人。 丫头送来了几张帖子,都是邀请楚筱悠赏花品茶的,她从前的时候不喜欢和人打交道,又去了西安几年,和京里的小姐们一向生疏,现在突然要做太子妃了,立刻就有人给她下帖子,楚筱悠翻了翻,挑出了几张帖子吩咐:“这几张我去,其余的都谢绝了吧。” 正说着话绮画从外面匆忙的进来:“侯府出大事了,小姐还是过去看看吧!” 原本病情大为改善的老太太又晕厥了过去,因为秦轩宇自己动手剃光了头发,一心要出家,楚筱悠去的时候,整个秦侯府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老太太这里请来了大夫,看过之后却连连摇头。 “上次本来就险,能好转已是奇迹,这一次药石难医。” 秦昊天沉重的道:“烦请大夫在想想办法。” 大夫只是连连摇头,连诊金都不要就走。 秦昊天连忙又叫人去请大夫,楼夫人坐在一旁还挂着泪珠子,秦昊天看到,怒火中烧:“把那个不孝子找过来,我要杀了他!” 楼夫人吓得抓住了秦昊天的胳膊:“侯爷息怒啊!他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也就只能随他一起去了!” 秦昊天甩开了楼夫人的手,楼夫人倒在地上嘤嘤的哭起来。 楚筱悠冷漠的看向秦昊天:“舅舅要是有事大可以去忙,不用在此这样吵闹外祖母。” 楼夫人听见楚筱悠这样说话,噌的站了起来要往楚筱悠跟前冲,却被秦昊天一把抓住推了出去,楚筱悠是将来的太子妃,未来的国母,谁也可以得罪,却不能得罪了楚筱悠。 还没散架,就现了丑态,难怪外祖母会被气晕过去,旧病复发,若是现在还醒着,一样是这样的结果。 又来了两个大夫却还是同样说法,叫家里准备后事,楚筱悠忍不住出了屋子,天气渐冷园子里的景致也渐渐凋零,这些花草树木对她而言曾是无比熟悉的东西,她一步一步,不自觉的就走到了秦轩宇的院子,丫头们跪了一地哭倒了一片,尤其是莲儿,仿佛死了丈夫一般,楼夫人的声音从屋子里传了出来:“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是不是因为罗秀逸,你要是离不得她,我把她给你行不行?” “施主回去吧,我心向佛,早已经不记得凡俗之事。” 这空灵的声音,楚筱悠差点没有听出是秦轩宇的,她忽然之间意识到,秦轩宇可能真的想要出家,而不只是说说。 她站在这院子里,前尘往事忽然都翻涌上来,但又在刹那之间全部模糊了起来,好像是遥远的梦境,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那些爱恨情仇也都记不起来了,她心里忽的惶恐起来,却在看见做了和尚的秦轩宇的时候瞬间释怀了,昨日种种譬如死,忘记过去才能更好的走向未来。 秦轩宇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看施主面相就是有福之人,后半生必将喜乐安康,长寿终老。” 他那双灿烂的眼里站在却只剩下空灵。 楚筱悠忍不住道:“外祖母将因你而死,你心里可有悲伤和悔恨。” 秦轩宇面上是圣洁的微笑:“你又怎知我不是在帮她?” 楚筱悠怔住了,他觉得秦轩宇的话里有着惊人的意思,秦家将亡,死亡却是最好的解脱,楚筱悠忍不住想要多说两句,秦轩宇却进了屋子,关上了门。 正文 129.第129章 “小姐, 世子爷过来看望您了。”如意的声音在罗秀逸的身后幽幽的响了起来, 把正在照镜子的罗秀逸吓了一大跳, 她啪嗒一声合上了镜子,猛的转过了身:“谁叫你进来的?!” 外面的光照了进来,落在了罗秀逸满是抓痕的脸上,让从前清秀可人的她看上去非常狰狞, 更可怕的是她的声音,听上去沙哑破碎的好像是破布口袋,四处都在漏气, 乍然一听,以为是个上了年岁的老欧。 如意叹息了一声:“小姐,您不如现在见见世子爷, 叫世子爷帮忙去药铺抓了药回来,或许还能治好脸上的伤和这嗓子, 要是在耽搁下去,以后怕就……” “不用你来假好心!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干的那些事情,时不时的就去夫人那里说我些什么话!”要是现在叫秦轩明看到她的模样,那她现在想要嫁给秦轩明都是妄想了! 如意目瞪口呆:“奴婢是夫人那里来的人,自然要去跟夫人说,但奴婢绝对没有说过任何有关于小姐任何不好的一个字!” “够了!出去!我谁也不见!你只叫人看我哥哥回来了没有!” 如意退了出去,外面站在的秦轩明立刻走了过来,一脸的关心:“罗妹妹怎么样?”如意有些恍惚, 顿了半响才道:“小姐不太好, 世子一会再来吧。” 她说完就匆匆向前走去, 她从来都不怕吃苦,后来决心跟着罗秀逸也是觉得自己这颗一心一意侍奉主子的心不受委屈,现在看,罗秀逸根本从来都没有真正的相信过她,那她也就不必心中有愧疚和负担了。 楼夫人见了如意,如意垂眸道:“表小姐失踪了一夜,被不知名的强盗抓去了,回来之后脸上全都是抓痕,脖子上有个大洞,连声音也没有了,样子要多吓人有多吓人。”她只是如实相告,因为她本来就是楼夫人的丫头。 楼夫人一心认为秦轩宇出家的罪魁祸首是罗秀逸,对罗秀逸现在简直是恨之入骨,正想着办法想把婚事退了,听见这话立刻站了起来:“世子呢?” “去看表小姐,表小姐没见。” 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样子,楼夫人再清楚不过,她站了起来道:“叫世子过来,我亲自带她去见见这个罗秀逸。” 只要看一眼,这婚事必定就退了,等退了婚再看她怎么收拾这个恩将仇报的东西! 楼夫人心里想着,气势汹汹的站了起来,丫头婆子一大堆人簇拥着楼夫人向罗秀逸的小院走去。 从前的时候这小院子里的一切动静总有如意看着,一有风吹草动罗秀逸就能知道消息,如今如意不再,珊瑚也匆忙走了,等罗秀逸反映过来,就看见屋子里呼啦啦的站了一大圈人,人太多,她甚至都没有看到这里面还有一脸惊恐的秦轩宇,她的脸上和脖子上的伤只粗略的处理过,因为擦了药的缘故就好像是白生生的猪肉上蘸了酱,滑稽可笑又格外的可怕。 楼夫人甚至根本不用询问跟前的这个儿子,就知道事情已经完全在她的掌控下,她坐了下来,冷漠的看着罗秀逸,就好像曾经看楚筱悠那样:“你昨天夜里去了哪里?” 罗秀逸看到这样的气势就知道楼夫人想做什么,她张了张嘴,脸上的伤和伤口上的药跟着一颤,秦轩明瞳孔猛的一缩,一股恶心从下向上涌出来,他转身快步向外走去,罗秀逸这才看到了秦轩宇,从前她不屑一顾的人,有一天也要她仰望哀求才行,她的眼瞪得大大的,连一丝光彩也没有。 楼夫人心里有着说不出的畅快:“你也不用说了,听说你伤了嗓子,话也不能说,我就替你说吧,你昨天夜里被人掳走,全身上下受了不少伤,名节也都毁了,要是现在你还妄想着嫁进我们家做世子妃,那可就真是太可笑了,念在我养了你一场,这话我亲自来和你说一声,该退的早退了,省的以后大家再难相见。” “凭什么?!”这声音听上去破败不堪却有着说不出的阴森敢,楼夫人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是罗秀逸在说话,她眼里是毫不掩藏的嫌恶:“凭什么?你若以后还想嫁人,你哥哥的仕途还想要,你就最好答应了,把婚书交还回来,否则,”楼夫人冷哼了一声。 罗秀逸却转身上了床盖上了被子:“我哥哥在朝堂上也认识几个人,皇上也格外赏识我哥哥,朗朗乾坤也是看律法的,不是你们想怎样就怎样!” 楼夫人没想到罗秀逸这样难缠,这样难对付,但她不过是大发慈悲过来看看,罗秀逸答应不答应,这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 她站了起来,转身离开。 罗秀逸躺在床上眼泪无声的滑落,伤口的地方疼的一直钻到了心底。 箫家的事情轰动了朝野,刘曦站在皇帝的下首看着满潮的文武,却多少还有些神游天外,巴掌大点的东西扔了下去,就炸出了一大片豁口,虽然不是外面传的那样将箫家的一半夷为平地,但也将地下的暗卫放倒了不少,上面的箫宅自然也震坏了很多,他忽的想起司马有容评价楚靖瑜一个人顶两个世家,对楚靖瑜肃然起敬。 但刘曦不知道,楚靖瑜制造的时候一再降低了杀伤力,而且对外声称是从高人那里得来只有两个,否则以楚靖瑜对兵器的熟识和了解,以及他的权势和财力,他完全有可能将这个王朝直接终结在冷兵器时代。 现在所要议论的是箫家宅子下面发现的这个庞大负责的地下王国,到底该怎样过定罪,定谁的罪。 甚至还有人说:“箫家这次也可怜,死伤了那么多人,而且下面还无缘无故的出现了那样的地方,皇上要为箫家主持公道才行。” 白有光向看白痴一样看了过去:“这个人一看就是箫家暗卫的同党!” 众人立刻就再不敢随便开口。 刘子文脸上的神情十分的温和有耐心,他悠闲的看着跪在地上喊冤的箫家人,听着朝臣们议论纷纷,过了半响才道:“好了,去把太后请过来,听听太后是怎么说的。” 他要的是铲除暗卫,现在暗卫已除箫家就好像是被拔了牙的老虎,往后慢慢的收拾就行,不急于这一时半会,要是逼急了,箫家狗急跳墙,那就得不偿失了。 然而殿外匆忙进来个太监,焦急的道:“太后晕了过去!” 刘子文立刻站起来,大步向外走:“全部太医都去来仪殿!” 朝堂上安静的有些奇异,萧太后是箫家的顶梁柱,可毕竟岁月不饶人,现在身体有恙,往后的箫家,一言难尽啊! 太后紧咬着牙关,面色铁青,看上去气的不轻,刘子文坐了下来在太后的身边柔声道:“母后,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站在一旁侍候的萧贵妃从来没有见过刘子文在箫太后跟前这样温和过,但这种温和却叫她从心底产生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家里从前的时候一直叫人觉得安静的可怕,但现在从里到外都闹哄哄的,莫名的透出一种哀伤的狼狈,父亲临走前在箫灵雁跟前说的话她觉得好像还在耳边:“箫家要因你而亡!” 她觉得非常可笑,她一个人怎么可能叫她这个无坚不摧的家就亡掉?然而现在听,外面是下人高声的说话声,主子们的咒骂声,嘻嘻索索的整理东西的声音,不少屋子都有破损,伤了很多人,但太医却叫不过来,镜子里的她看上去像个可怖的女鬼,这些都是拜罗秀逸所赐,怎么忽然就变成了这样,她不过是收拾了一个楚筱悠,怎么就把全家都牵扯了进来? 箫太太从外面走了进来,她嫌恶的看着呆呆坐在那里的箫灵雁:“你做下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现在家里的人都来指责我,我是你母亲,没教导好你我有责任,这些我替你担着,但有一样你可能不知道,那个未来的太子妃楚小姐人家完好无损什么事情也没有,而且救她的和毁掉我们家的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太子!” “怎么会?!”萧灵雁不可思议的站了起来:“她明明已经被杀死了!” 箫太太闭了闭眼,萧灵雁脸上的伤口实在太过触目惊心了,她向外吩咐了一声:“去找个大夫过来给小姐看看。”就转身走了。 门又重重的的关上了,还清晰的听到落锁的声音,萧灵雁忽然咆哮了一声:“这不可能!” 箫太太心里又恨又酸,擦了擦眼泪吩咐丫头:“快点去叫大夫!” 太医叫不来,总能有个外面的朗中能进来看看。 清河县主府上,严姑姑满脸的舒展,这是她自做了清河县主府的管事姑姑以来,从来没有过的惬意的神情,她淡淡的看着坐在床上的苏荷像看着一个垂死的人一样,苏荷忍不住向里缩了缩:“姑姑为什么这么看我?” “因为拜你所赐,我很快就可以回老家颐养天年去了。” “为什么?”苏荷的心里万分的惊恐。 “为什么?县主是真的不明白?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太子殿下的底线,你以为太子殿下能容忍你到什么时候去?” “姑姑救我!” 严姑姑笑了笑:“我要是你,被人救离苦海,终于可以吃饱穿暖了,我一定乖乖听话,整日窝在我的小天地里吃喝玩乐,好好享受,偏你看不清自己的身份,要不断作死,你既然不喜欢这个地方,那你就回去吧。” 苏荷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姑姑说什么?回去?回哪里去?” 严姑姑站了起来:“自然是回你的乞丐窝了。”一面向外走,一面说道。 苏荷尖叫了一声。 秦佳人穿着单薄的衣裳在花园里瑟瑟发抖的等着可能会途经此地的刘子文,萧贵妃答应帮她一把,叫皇上看见了她或许就会回心转意,其他的都要靠她自己,这些天刘子文都没有见她,那些人觉得她失宠了,对她百般欺辱,要不是萧贵妃护着,她可能早就死在这深宫里了,这样一想,她连冷也不觉得了,站的越发有姿态,远远的果然看见了刘子文的身影,她脸上有着她自己都没有预料到的欣喜,她急忙拿着手中的锄头,一面挖坑一面浅唱。 谁家的姑娘呀,在这春尽头 落了一地的花呀,叫人心怜爱 谁家的姑娘呀,捡起落花来 叫这风和雨呀,在心上歇一歇 这身的打扮和这样葬花的姿态,叫她看起来格外的柔美好看,有种说不出的意境。 然而刘子文径直就从秦佳人身旁经过了,连看也没看一眼。 秦佳人有过片刻的慌乱,装作刚刚看到,着急慌忙的跪了下去,但她还没有开口,刘子文就转过了身,秦佳人心里一喜,就听得刘子文淡漠的道:“太后凤体欠安,你却在这宫中唱歌,是对太后的大不敬,来人,把秦昭仪带下去,贬为才人!” 秦佳人仰头看着这个冷漠又冷酷的男人,半响都没回过神,皇上的眼里是厌恶吗?为什么?! 正文 130.130 秦佳人被贬为才人的消息传到秦家的时候, 楚筱悠正在秦家照看老太太,不知道是谁先哭了出来嘤嘤的听起来格外悲切, 家里的人忽然就哭成了一团,楚筱悠坐在塌上微眯着眼休息, 乍然听到这样的声音吓了一跳,醒来之后知道了实情又格外的愤怒,对刘妈妈道:“去看看谁在寻晦气!” 外面的事情不屑于管, 老太太院子的事情却能说一说:谁在寻老太太的晦气?” 楚筱悠是将要做太子妃的人, 她的话谁敢不听,刘妈妈一开口,院子里的哭声戛然而止。 楚筱悠拧了帕子给老太太擦脸, 秦昊天匆忙从外面进来,宫里面萧太后得了病,大家都说萧家要倒了, 这样的世家大族真要倒, 总要掀起腥风血雨, 他思来想去以为母亲侍疾请了两个月的病假,至于秦佳人那里, 秦昊天也想尽办法给递了消息道:“一定不要和萧家牵扯上,有什么事情暂且忍耐,熄了争宠的心思。” 他和颜悦色, 甚至带着几分讨好的从楚筱悠手里接过了帕子:“行了, 你去休息一会吧, 这事情舅舅来做。” 老太太操劳了一辈子了也该儿子好好的侍奉侍奉, 她站了起来,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楼夫人捶胸顿足的哭起来:“我的儿呀!!可怜的儿呀!!” 丫头们在旁边劝了好一会楼夫人才收住了泪,夏生提醒道:“小姐说在宫里多亏了萧贵妃照应,要不然,她早就没命了!” 所以,一定要和萧家把持好关系,这样她的女儿才能有机会再次翻身。 楼夫人擦着眼泪道:“快去寻我那个翡翠雕的观音菩萨送到萧家老太太那里,就说是开过光的东西,一定能保佑平安。” 丫头应了是,楼夫人想起儿子又开始落泪,她心里的气出不来就对丫头道:“把二少夫人找过来。” 秦轩河现在大部分时间不在家里,外面的孩子已经两岁了,越来越懂事,他心里也越来越喜欢,格外的享受这种天伦之乐,而楼玉儿又不怀孕,万般无奈下把自己最信任的茹云推给了秦轩河,茹云很快就有身孕了,大夫恭喜着秦轩河还有楼玉儿,茹云也一声声的说着这孩子是楼玉儿的,但楼玉儿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为什么她就怀不上?她是个女人,也想做母亲。 楼夫人的丫头来叫楼玉儿,楼玉儿到去的快,她实在觉得秦轩河和茹云的笑容刺目,但这些都是她一手安排的,连不快都不能表现出。 楼夫人听说了这件事情,先叫人给茹云赏了东西,又心疼楼夫人:“也没见你给自己找个好大夫看看,过几日叫宫里的太医给你好好看看。” 楼玉儿应了一声,主动说起了罗秀逸:“既然到了这一步,我看也不必叫她住在家里了,她是个心思深沉的,谁知道还会有手段,要是大伯被说的回心转意了,那可就坏了。” “外面人可要乱说的。” “把罗秀逸的那些破事说出去,大家只会说您做的对!”楼夫人觉得很有道理:“这事情就你去办。”楼玉儿应了一声,出来的时候楼玉儿在廊下站了小片刻,恍惚之间觉得自己要是一直没有孩子,这辈子又是为了什么? 楼夫人几个过去侍候老太太,楚筱悠就出了院子,她打算去看看罗秀逸,听说楼夫人要退婚罗秀逸现在像丧家犬一样,要多凄惨有多凄惨,所以还是刘曦有能耐,手指头动动就叫罗秀逸翻不了身,路上碰见了楼玉儿,她非常热情:“妹妹也要去罗家的院子?正好咱们一起去,夫人叫我和罗妹妹说说,该搬出去了。” 别人的笑话楚筱悠不爱看,罗秀逸的却不同,她笑挽着楼玉儿胳膊,自然而然得亲切,好像从来都和楼玉儿如此一般,楼玉儿心里万分感慨,楚筱悠能做太子妃自有原因。 罗云飞从外面找了些药回来已经给罗秀逸包扎好了,还从同僚那里得来了一些生肌膏,他又去萧秦昊天那里谈婚事了,这门婚事秦家是休想随便退掉的! 罗秀逸身边一个得用的丫头都没有,她哥哥说要买丫头,可也只是刚提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去买。院子里冷冷清清的,只有一两个丫头顿蹲在院子里抓蛐蛐,去了人也没人说话,没人管,楚筱悠和楼玉儿径直去了罗秀逸的屋子。 罗秀逸的屋子看上去乱糟糟的,东西这里一个那里一个,她自己拧干了水盆里的帕子,正要 叫小丫头进来,抬头就看见了楚筱悠和楼玉儿,她现在脸上和脖子上都缠着纱布,只露出以上眼睛看起来眼顿可笑有多可笑,看到楚筱悠那兴致盎然得眼,她的心狠狠地被扎了一下,克制住颤抖的身子,走上山去握住了楼玉儿的手:“姐姐来了,快坐,你看,我这样子实在叫人笑话了。” 她听上去落落大方,好像一点都在乎自己的模样,可他绷紧的身子还是昭示了她内心的汹涌。 楼玉儿抽出了手:“不必要的,夫人叫我来跟你说一声,如今你们渐渐大了,总是住在别人家里也不行,还是乘早搬出去的好。” 原来是来赶人的。 罗秀逸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兴致勃勃的楚筱悠克制不住手抖了起来,她可以很狼狈,却不该楚筱悠来看她的笑话,困秀逸挺直了腰杆:“正要去和姨妈说这个事情。” 楼玉儿笑起来:“那就在好不过了,你也不必去说了,我告诉太太就行。” “姐姐喝点茶……” 罗秀逸的话还没有说完,楼玉儿就打断了:“行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们这边也快些。” 一转身就笑吟吟的拉住了楚筱悠的手:“我新得了几样好东西,你过去我那里坐坐……”两人说说笑笑的走了出去。 罗秀逸站在原地,一种说不出的屈辱和恨意,让她恨不能毁天灭地,叫这些欺辱她的人都下地狱! 正文 131.131 楚家的乔迁之喜, 大半个京城的人都想来凑热闹, 但这多事之秋,楚筱悠和哥哥商量过之后, 只请了相熟的几家人过来聚了聚, 前院摆着男客的,后面的园子摆了女客一桌,还请了两个说书的女先生。 清清爽爽的气氛也不错,白容抱着她和刘起一岁多的女儿宝儿一起来的,致远难得见到年纪相当的孩子非常喜欢,牵着宝儿的手还欢喜的抱了抱,坐在一起的几位夫人小姐们都笑起来:“兄妹两亲近真好!” 到底是女孩子,从小就敏感,感觉到气氛不错, 宝儿的大眼睛骨碌碌的一转,又转身抱了抱致远,大家越发笑起来。 大家坐在亭子里看着奶娘跟在一旁,两个小孩子在院子里玩, 大抵白容和楚筱悠都想到了惠安郡主,要是惠安郡主现在还活着, 那才叫圆满,两个人忍不住都叹息了一声。 先前的张大正,如今的大理寺少卿家夫人张太太, 凑到了楚筱悠跟前:“已经两年多了, 难道你哥哥没想过要续弦?你明年就嫁进了宫里, 你哥哥又一向忙碌,这孩子谁来管?” 这确实是个事,她一走致远就成了问题,到时候也就三岁多,整日叫孩子一个人待在家里也太可怜了,白容接过了话头:“你若放心,就把他送过来,我帮你带着。” 这绝对不行,虽然安平王府的人肯定会对致远非常好,可楚筱悠就是曾经吃过那些苦头的,深知寄人篱下的可怜,她是绝对不会叫致远在走这条老路的,楚筱悠摇了摇头,顾太太看了一眼楚筱悠笑着打断道:“这女先生都在后面等了好一会了,你们几个还在那里嘀咕什么?还不叫女先生上来?” 楚筱悠笑着站了起来:“瞧我,把这事情都忘记了。” 她招手叫了女先生上来,又亲自去给顾太太到了杯茶,陪在了顾太太身边,顾太太一面听着女先生的话,一面道:“你五哥过几日成亲,你要是最近有空闲就带着致远去我那里住几日,和阿毛好好玩玩,也帮我照看照看家里的事。” 顾太太一共生了五个儿子却只得了从前的顾小姐一个女儿,前头的四个儿子都成亲了,大孙子阿毛也三岁了,从她十六岁进了顾家到现在十多年了,做了祖母的人眉宇之间看上去却还总有几分少女的娇憨,这就是嫁对了人的表现。 楚筱悠想着老太太那边现在秦家一大家子都在看着,她去了不过平添不快,而且一时半会也没有什么事,去顾家住几天,有空的时候也能去看看老太太,正要答应,周华顶从外面匆忙走了进来,同刘妈妈说了几句,刘妈妈就变了脸色,大家都看见了,说书的女先生也停了下来,听得刘妈妈道:“秦侯府的老太太去了,报丧的人已经来过了。” 楚筱悠猛的站了起来,满脸的不可置信,接下来就是铺天盖地的悲伤,那个将她护在怀里对所有人说:“你们谁要敢我欺负我的悠悠,我就和你们没完!”的外祖母这一次是真的没了,她的眼泪止也止不住,捂住脸哭了起来。 大家都过来劝慰,顾太太搂着楚筱悠对几个人道:“今天这宴席就到这吧,家里有事的就先回去,若还有些空闲的把这里的东西看着给收拾收拾,叫筱悠换了衣裳就过去吧。” 竟然没人走,都留了下来,白容招手叫了致远过来:“你先同舅妈去家里住几天,和妹妹玩好不好?” 致远年纪还小,这几日到不用过去,等到出殡那天去磕个头就行了。 楚筱悠克制住心里的悲伤,摸了摸致远的小脑袋交代:“去外家要乖乖的,姑姑过两天就去接你,明白吗?” 生下来就没有母亲的致远格外的懂事,他虽然心里并不是很愿意,但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楚筱悠蹲下身子抱了抱他:“你是最棒的孩子。”起了身和众人道了一声抱歉,就转身去了屋子里换衣裳。 前面的男客自然也都散了,楚筱悠和楚靖瑜一起去了秦侯府,秦侯府里已经一片素白,灵堂里哭声震天,楚筱悠和楚靖瑜兄妹两个上了香磕头烧纸,这样的情境下谁又能忍住不哭? 楚筱悠穿着一身的素衣,哭的哽咽,然而美人落泪更叫人觉得楚楚动人,尤其是楚筱悠这样的美人,这样的打扮这样的哀伤,简直就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一旁跪着的人,忍不住都看了过来。 但楚筱悠是未来的太子妃,有些人就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动什么歪心思,看一看也就叹息一声暗自垂下了头。 楚靖瑜也红了眼眶,虽然没有多深的感情,但是毕竟是个还算和蔼的长辈,想起来的时候难免也有酸楚。 一旁的丫头扶起了两人,楚靖瑜去了旁边秦昊天跪着的地方,和秦昊天跪在了一起,秦昊天看上去心情很悲伤,眼睛肿的桃子一般,看起来也没少哭,这让楚靖瑜对他的感官多少好了一些:“舅舅节哀。” 秦昊天只是摇头叹息:“老太太一生操劳,没享几天的福。” 要是秦佳人还是和从前一样是受宠的秦昭仪,那现在老太太这葬礼肯定也是不一样的风光,只可惜秦佳人刚刚受贬,有些人觉得秦家是落了难,躲都来不及,来悼念的人也不多。 楼玉儿亲自扶着楚筱悠去了后面的屋子休息,扶着楚筱悠在榻上坐下:“你是个金贵人,不去外面和那些人打交道,么得累着自己,你只在这歇着,要是有什么事,我叫丫头来叫你,老太太在的时候就你最上心,如今人走了。”她说着就悲伤了落了泪,用帕子擦了擦才接着道:“如今走了,人死灯灭,那些事情也不用那么费心了。” 楼玉人使出全身的本事对一个好的时候,真的叫人觉得情真意切如沐春风,她把楚筱悠带过来叫楚筱悠休息,把她心里的一点顾忌都考虑到了,要帮她打消,楚筱悠勉强一笑,看上去还是很领楼玉儿的好意的:“嫂子的好意我知道,嫂子只管去忙,我就在这歇一会。” 楼玉儿笑着拍了拍楚筱悠的肩膀走了出去,还有好心的丫头送了一碗粟米粥进去,楚筱悠接过了粟米粥端在手里搅了搅,顿了顿,抬头看那丫头:“谁叫你送来的?” “二少夫人怕表小姐饿着,特地叫奴婢送了过来。” 楚筱悠并不喜欢什么粟米粥,总感觉的吃到嘴里涩涩的,味道也太寡淡了,楼玉儿那样的人是不会犯这种错误的,她把碗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那丫头惊慌失措的抬起了头,又连忙垂了下去:“表小姐要是没有什么事,奴婢就先走了。” 香草挡住了那丫头:“小姐什么时候叫你走的,站着。” 那丫头吓的又是个哆嗦,差点摔倒在地上,一旁的刘妈妈几个也看出来了问题,楚筱悠淡淡的道:“把二少夫人叫过来吧。” 楼玉儿来的很快,她看了一眼站在一旁吓的瑟瑟发抖的丫头,又看了一眼桌子上放的粥就明白了大半,她一脸的歉疚:“叫你看笑话了。” 楚筱悠笑了笑:“这丫头说粥是嫂子叫人送过来的,我是不信的,人和粥我都给嫂子,嫂子只到时候给我个说法就行。” 楼玉儿心里气的不行,不知道是谁在这个时候还给她使这绊子,但她又怕是楼夫人做的事情,话也不敢说的太满:“这粥确实不是我叫人给妹妹端的,可是这粥有什么问题?” “我经常和药材打交道,有些药材一闻就知道,是不是有问题,还要嫂子自己来看,我说的话,现在也不算。” 说着就做出了送客的姿态,楼玉儿心里生气,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出了门,转身就把那丫头打了一巴掌:“给我问清楚,看看到底是谁在捣鬼!在叫个大夫进来看看那碗粥!” 楼玉儿一走,刘妈妈立刻就点了香把屋子都熏了一遍:“藏污纳垢,真是叫人生气!”别人的家里她不好多说,但却把嫌弃表现的非常明显。 楚筱悠觉得疲累就躺在了榻上,绮画给她盖了被子,几个丫头都守在一旁,其实也睡不着,不过这几日事情多了些,躺下来舒展舒展筋骨。 楼玉儿怕楼夫人有问题,还特地去问了问楼夫人:“刚才有个小丫头给楚表妹端了一碗粥。” 楼夫人一脸的嫌恶:“给她端粥做什么?!” 楼玉儿松了一口气,知道不是楼夫人动的手,心里先松了一大半,她又敷衍了几句就出了灵堂,去了一旁的耳房,大夫还没来,那个小丫头就什么都说了,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粥是罗小姐给我的,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叫我端过来,看着叫楚小姐喝了,还说楚筱悠知道了可能会心里高兴,这样一高兴就能和她重归于好,到时候,到时候就能好好的谢谢我!” 看着也不是特别蠢,这种话也信? 而且这个罗秀逸也太恶心了,都成那个样子了,现在还在蹦跶,楼玉儿深吸了一口气把心里的怒火压下去,心里一面思量,一面等着大夫检验,结果又叫人大跌眼镜:“大夫说里面有致人不孕的药。” 一个太子妃,要是不能怀孕,那必定会是凄凉的一生,这个罗秀逸,心思确实够歹毒的。 这样一想,楼玉儿就觉得更不能把罗秀逸在留在秦侯府了,谁知道在这样下去她还要生出什么心思,她想了想带着粥和丫头去找了楼夫人。 楼夫人一听,面上就隐隐露出了笑容:“这几日这么忙,这些小事就不要管,把老太太的丧事办体面才是正经。” 这样都是小事,那什么才是大事?要是未来的太子妃真在秦侯府里有什么时,那她们这些人拿什么担当的起?楼玉儿险些被楼夫人气笑了,但她也知道楼夫人这样才是她的正常表现,她深吸了一口气道:“罗云飞正在和侯爷说婚事的事情,我看侯爷未必想退婚。” “罗家的人怎么都是这副嘴脸?!”楼夫人有些气急败坏的道。 “您也不用着急,把这东西送过去,只怕侯爷就同意了。” 楼夫人看了一眼那丫头和粥,到底明白了过来,秦昊天现在所担心的很大一部分是秦家在外的名声以及息事宁人的态度,但是,要是罗秀逸本事就是个惹事精会给秦侯府带来很多负面的影响,那秦侯爷可能未必就会在坚持这婚事。 楼夫人深深的皱起了眉头,好像有多不屑一顾般,但最终她还是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我不能把老大推进火坑里。” 她换了衣裳,带着人和粥亲自去了秦昊天的书房里。 正听得罗云飞道:“我妹妹贤良淑德,也是您看着长大的,她是什么样您还不知道?而且,管家管事都是一把好手,到时候进了门了,整个秦侯府都会焕然一新!” “放屁!”楼夫人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正文 132.132 楚筱悠躺在榻上也睡不着,就又去了前面的灵堂, 跪下来给老太太烧纸, 瓦盆里的火光和纸灰腾空而起, 鼻子里是烟火的气息,来来去去悼念的人总要哭上几声, 楚筱悠却并没有感到多少悲伤, 反倒觉得是喧哗的滑稽, 她心里涌上了酸楚, 又落了泪。 楼玉儿从外面进来, 看见了楚筱悠,她虽然从心底里并不怎么喜欢楚筱悠,但不可否认, 楚筱悠对老太太也许是这些人里面最真心实意的一个人, 她走了过来跪在地上烧着纸:“事情已经查清楚了, 我们去外面, 我细细的和妹妹说。” 楚筱悠烧光了手里的纸,又磕了头, 才和楼玉儿一起起来, 去了外面。 天气渐渐凉了,风吹过来更多了冷冽的气息, 庑廊下也是一片的白色,楼玉儿先给楚筱悠行了一礼:“我先给妹妹陪个不是, 是我治下不严叫妹妹受委屈了。” 楚筱悠并没有过多的表情, 淡淡的看着楼玉儿, 叫楼玉儿忽然觉得自己这个行礼似乎格外的浮夸一般,她顿了顿才接着开了口:“这事情是罗秀逸做的,那个碗里下的是泻药,为的是叫妹妹出丑…..” 她本来流利又自信,但是在楚筱悠似笑非笑的目光下,又觉得自己心里的那点算计都被看的一清二楚,说话也磕磕绊绊起来:“我已经,已经都告诉,太太了。” 她说完了话,心里又一惊,她楼玉儿什么时候在别人的目光下露过怯,这个楚筱悠真的不简单,这样一想,她便打起了十二万分的心思应对,压低了声音对楚筱悠道:“我就同妹妹说个自己人的话,夫人现在正在和罗家退亲,本来还没有多大的把握,现在出了这个事情去和侯爷一说,当着罗云飞的面,话就说的非常难听,侯爷听说罗秀逸是这样的人,还和你交恶就犹豫了,这婚事肯定就退了!” 她想着楚筱悠肯定会高兴,但楚筱悠还是那样淡漠的神情看着远处:“嫂子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没有怀孕吗?” 楼玉儿怔了怔,目光里有希望更有戒备,她并不透露自己的真实想法,只是叹息了一声:“个人有个人的命,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楚筱悠笑着转过了头:“我同嫂子做个交易,嫂子叫罗秀逸做了世子爷的妾,我告诉嫂子一些事情。” 楼玉儿一怔,神情也锐利起来:“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楚筱悠缓步向灵堂走去:“这个,就看嫂子怎么想了。” 楼玉儿怔在原地,久久的不能回神。 楚筱悠不到晌午就回去了,才进了二门,就看见了站在庑廊下的刘曦,他穿着一件银灰色的长袍,束着白玉的发冠,秋风一起,将青丝和他身后的一丛黄灿灿的菊花吹的飞扬起来,叫他的剑眉星目都柔软了下来,看上去俊朗非凡。 楚筱悠觉得阴郁的心都明亮了起来一般,朝他走了过去:“用过午饭了么?” “用过午饭了吗?” 两个人异口同声的道。 说完之后,对视一眼又忍不住微微笑起来,好像多日的阴霾都一扫而空,终于见了万里晴空,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舒服,这是不是也该叫对的那个人? 刘曦握住了楚筱悠的手:“你若难过,我的肩膀借你用用。” 楚筱悠抽出了自己的手向前走去,刘曦也转身跟上。 “我若说我不是很伤心,甚至觉得外祖母的去世是一种解脱,你会怎么想我?” “我所知道的你,善解人意,聪慧又有些心机,你若这样必定有自己的原因,我要的是你高高兴兴,其他对我而言,都不重要。” 楚筱悠觉得非常惊讶,刘曦再说什么?他说即使她有坏心眼做了坏事他也不在乎,因为他知道她是怎样的人! 楚筱悠停下来仰头看着刘曦:“我很高兴,我想你就是我要遇到的,那个对的人!” 刘曦的目光在一瞬间灿烂明媚,如灼人的太阳。 他们彼此看着对方,这种微妙的美好的气氛好像要到地老天荒一样。 “咳!” 有人重重的的咳嗽了一声,楚筱悠转头就看见了楚靖瑜和洪可一块走了过来,她立刻迎了上去,刘曦意犹未尽的叹息了一声。 “哥哥回来了。”又朝着洪可点头,洪可勉强朝她点了点头,却并不看她,也没有和她说话。 楚筱悠有些疑惑,但刘曦走过来打断道:“今日来是有些事情想跟您商量商量。”他对楚靖瑜的态度非常的恭敬,完完全全的晚辈对长辈的态度。 洪可又把头深深的别到了一旁,好像是对此不屑一顾。 楚靖瑜点了点头:“不知道太子殿下用过饭了没有,要是没有先用过饭在说事情。” 他如今对刘曦的态度缓和了很多,竟然还会留他在家里吃饭,楚筱悠也很高兴:“我去厨房看看。” 几个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顿饭,饭桌上刘曦到规规矩矩的,就是不停的给楚筱悠夹菜,连鱼刺都要剔干净才给楚筱悠吃,看楚筱悠爱吃蛋羹就道:“现在外面的人喂鸡,有时候在里面添那些不太好的东西,为的是叫鸡快快的下蛋,我叫人专门给你养一些好的,以后每日都给你送新鲜上好的过来。” 楚筱悠的眉眼都飞扬起来,洪可狠狠的别过了头,这个太子就是个油嘴滑舌的滑头! 吃过饭,刘曦和楚靖瑜去了书房说话,楚筱悠回了房子休息,下午的时候又做了些好吃的糕点,去了安平王府看致远。 之后每天楚筱悠和楚靖瑜都去秦侯府,这是他们和这侯府最后的一点联系和感情,老太太下葬之后,秦侯府也就将成为路人。 这期间,京城里又发生了一件大事,金陵陈家长孙因为打死了人而被抓,但陈家买通大理寺乱判错判,偏冤枉了旁边一位劝架的人,这人家的儿子却是个出息的,一直状告到了御前,皇上大怒,命令吏部彻查清楚,绝对不能姑息了任何一个有罪的人! 也不知道怎么,从前那些被陈家欺压过的人都站了出来,现在的陈家简直罪行累累。 不明就里的百姓说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这样作恶多端的人家应该被抄家,在朝为官的或者稍微看的清楚一些的却知道,这是皇上有意要为难陈家。 老太太下葬的这一天,风吹的特别大,天阴沉沉的格外冷,好像随时会下雪一般,楼玉儿和楚筱悠坐在一辆马车里,手里紧紧的抱着个手炉叹息着,也说着陈家的事情:“陈家几代人聪明能干,偏生了一个不争气的长孙,把这几代人的脸都丢尽了。” 楚筱悠撩起帘子向外看,这有些凄凉的天气里,送葬的队伍缓缓前行,白色的纸钱纷纷扬扬四处都是,看上去触目惊心,楼玉儿看着楚筱悠的侧脸,忍了忍,终于道:“我若帮妹妹办成了,妹妹就能告诉我什么事情?” 楚筱悠转过了头:“告诉你到底为何你生不出孩子。” 楼玉儿深吸了一口气:“好,我信你一回!”她说的斩钉截铁,好像是下了多大的决心一样。 楚筱悠却知道,陷害一个罗秀逸对于楼玉儿而言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情,楼玉儿这样子都是做给她看的。 楚筱悠就又缓缓的闭上了眼,她希望心里的那一点放不下的东西,在成亲前全部解决,往后的日子里她只是楚筱悠,而不是那个背负了太多屈辱和不甘的楚筱悠。 老太太下葬,罗秀逸当然也来了,因为罗云飞同僚给的生肌膏,罗秀逸脸上的伤竟然好的七七八八的,在擦上点脂粉,并不怎么能看清楚,只是声音还是坏的厉害,所以她等闲并不说话,看见楼玉儿从一旁过来,她立刻走了过去,上前行礼,楼玉儿笑着拉着了她的手:“你知道,我是要听夫人的话,有时候难免对你有些,你可千万别见怪。” 罗秀逸摇了摇头。 楼玉儿便眉开眼笑:“好了,我来是帮你的,你可千万不要叫夫人知道,不然我可就两面不是人了。” 她见罗秀逸不说话,恍然道:“你伤了嗓子肯定不方便说话,行了,你也不必说了,就听我的就行,世子爷一个人在前面的屋子里歇息,你要是能见见他,他见你如今全好了,说不得就会回心转意的。” 这里这么多人,她只要站在外面看看是不是秦轩明就行,若是她不过进去打个招呼,若不是,她转身就走,楼玉儿要是有什么阴谋也害不到她,这样想着,楼玉儿似乎到成了好心。 她心里虽然有万般的疑虑,但如今的窘迫叫她也没有心思顾忌太多,她急需改变,哥哥那天说是去和秦侯爷交涉,但回来之后脸色不好,可见结果并不好,虽然没有对她说,但她心里也清楚。 她好像没有听到楼玉儿说的一样,只站在那里,楼玉儿好像也不在意,说完就转身走了。 罗秀逸回了自己的屋子,好好的打扮了一番,就捡着无人的路去了秦轩明的屋子,窗户是大开的,清晰的看见睡在榻上的秦轩明,她心里微松了一口气,进了门,嘴里念叨着:“窗户开的这样大,睡着会生病,那些下人去了哪里?” 说着关上了窗户,又关上了门,屋子里静悄悄的,外面也静悄悄的,罗秀逸觉得心里砰砰的跳,她弯下了腰想推秦轩明,却见他面色格外的潮红,忍不住摸了摸秦轩明的额头,却被秦轩明一把抓住了手腕,拽倒在了身上。 老太太下葬,秦轩明闹出了事情,虽然压着,可因为楼玉儿专门给楚筱悠说了一回,楚筱悠知道的非常清楚,罗秀逸将错就错和秦轩明成就了好事,被楼夫人发现之后不但不害怕还要挟楼夫人,要是不叫她进门就把秦轩明祖母下葬当日强了表妹的事情宣扬出去,反正她已经到了这一步了,还能坏到哪里去,秦轩明却只怕会断送了仕途。 楚筱悠觉得自己还是很佩服罗秀逸的,一个妙龄少女能有如此胆量和魄力的确实不多。 楼玉儿笑着道:“夫人答应叫她进门了,她只顾着高兴,却不知道夫人叫她做的是个妾而已,等她进了门,一个妾而已,总能叫她知道厉害的。” 楚筱悠也笑了笑:“等到罗秀逸进门做妾的那一天,就是我为嫂子揭开谜题的时候。” 楼玉儿看着楚筱悠有些出神,罗秀逸对自己的狠以及她自己所以为的聪明能干,在这一刻看,却全部都在这位弱不经风的楚小姐的掌控下,按着她的所思所想来,这又该是个怎样的人? 正文 133.133 十月的京城就下起了大雪,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在寒风中摇曳, 空荡荡的游廊下却有着说不出的冷清, 罗秀逸一个人坐在门外的椅子上在这雪地里泛起的清冷的光芒里, 像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孤魂野鬼一样。 “这里凉,回屋去吧。” 罗秀逸连头也没转,冷冷的笑了笑:“我就算冻死, 又和谁相干?” 罗云飞叹息了一声:“何必这样说,我也不想出这样的事情,可是你, 你们既然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肯定就要嫁给他,难道要哥哥眼睁睁的看着你老死在家中?” 罗秀逸的眼睛像是刀子一样,狠狠的盯着罗云飞:“自从父母去世我就撑起家中所有,为了叫你能够安心读书, 我抛头露面和男人打交道, 多少人在我身后说三道四?我为的是什么?为的是你有一日做上了大官, 我能过上真正的大小姐的日子, 嫁一个我想嫁的人, 在人前风光!可你是怎么对我的?你把我卖给了这个黑洞洞的吃人的地方!” 罗云飞被人踩着了痛脚,咆哮起来:“胡说八道!”等到说完, 又觉得自己的反应过激了些,他缓了一口气, 继续道:“你想, 有我这样一个哥哥在外面帮你, 就算嫁给了世子做妾肯定也没人能够欺负你,就算将来的世子夫人进了门,也未必有你的身份地位,或许那些人因为你的身份也不敢轻易进门,你不就是和世子夫人没有区别了么?” “我要的是堂堂正正的做个正妻!”罗秀逸沙哑破碎的声音因为歇斯底里听起来格外恐怖。 罗云飞眼里的不耐烦一闪而过,他垂下眼,压下眼里的情绪叹息了一声:“不要想这么多了,人的命就是如此,后日就要进门了,好好收拾收拾,想想怎样在秦家站稳脚跟才是正经。” 他说着就转身走了,游廊上又空荡荡的,只有大红灯笼左右摇摆,说不出的凄冷。 罗秀逸用双手捂住了脸,如果这是命,为什么楚筱悠的命那么好,就能做太子妃,而她只能做一个低贱的妾? 苍天啊!为什么这么不公! 罗云飞进了屋子,总觉得屋子空荡荡的不太舒服,但是箫家又递了消息过来叫他过去商议事情,他本来不想去的,谁知道那人却说:“我们老爷说了,叫公子想清楚,当初进翰林院可是经了箫家,还帮了不少忙,这些事情要是现在说出去,公子这官也就不必做了。” 罗云飞差点当场暴怒,但是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想着等秦轩明许诺的那一万两银子到账了,他多了本钱娶到了好妻子,有了岳家的帮忙他就一定能够彻底的摆脱箫家,到时候才是他大展身手的时候。 他压下心里的愤怒,答应了下来,转身就吩咐了小厮去催促秦轩明,叫他快点把帐结了。 罗云飞的话传进去的时候,秦轩明手里正搂着个美貌的丫头,在她身上不断的揉搓,听到了这个话就哈哈大笑起来:“叫他放心,这种银子怎么能不给,叫他在等几天,我正在筹了!” 等到下人退出去,他又笑起来:“一个残花败柳而已,哪里值得一万,这种骗人的话竟然也有人信,真是太可笑了!” 丫头娇笑了一声,攀上了秦轩明的脖子:“世子爷总是说别人的话做什么?” 秦轩明在那小嘴上嘬了一口,哈哈大笑的将她压倒在地上,嘴里道:“你这妖精呀!” 地上积着厚厚的雪,一丝风也没有,并没有想象中的冷,楚筱悠和致远穿着厚厚的皮袄和皮靴裹的严严实实,在雪地里又笑又喊的撒欢,姑侄两个眼睛明亮的像是天边的星辰,高兴的好像是挖到了天大的宝藏一般。 两个人正玩的高兴,旁边的小道上又过来了人,楚筱悠笑着道:“快,来敌人了!” 致远得到了命令,兴奋的抓起一把雪使劲扔了过去,结果自己身板太小,重心不稳,一下子在雪地里摔倒了,打了个滚,一骨碌的又站起来。 刘曦笑着把他抱起来,看向楚筱悠:“玩了一会了,身上都是雪,拍拍身上的雪,坐下来休息一会喝口热茶在接着玩吧。” 楚筱悠点了点头,随着他往亭子里去:“怎么这会到得空了?” “陈家的案子有了头绪,我便就空闲了。” 两个人进了亭子,刘曦把致远给了奶娘,一面给楚筱悠解开了大氅,一面又接过了帕子给她擦着脸上的雪花:“难得见你这么高兴,瞧瞧,脸都红了。” 楚筱悠的面颊白里透红,像是熟透了的桃子,透着说不出的诱人的芳香,她的眼眸里流转着耀眼的光华,看的刘曦心里一动,顿了顿才道:“坐下歇歇,要不然,夜里又该嚷着腿疼了。”又帮楚筱悠到了茶,两个人看起来说不出的亲密, 致远从奶娘的怀里滑了下来,一下子钻进了楚筱悠的怀里,紧紧的搂着楚筱悠,戒备的看着刘曦:“远远的!” 刘曦显然是被这凶猛的气势给镇住了,愣了半响,楚筱悠忍不住欢快的笑起来,抱着致远转了个圈:“我们的远远真棒。” 致远显然也觉得自己做的很不错,高兴的搂着楚筱悠的脖子咯咯的笑,刘曦也忍不住笑起来。 白芷从外面走了进来:“秦家二少夫人过来了。” 今天罗秀逸进秦家的门做妾。 “请进来吧。”说着把致远交给了刘曦:“帮我带一会致远。”又交代致远:“要听太子殿下的话。”说着就转身离开了。 刘曦和致远大眼瞪小眼,致远的眼睛又大又明亮看上去和楚筱悠的很像,刘曦被这眼睛看着,很快就败下阵来,叹息了一声:“我最会堆雪人了,我帮你堆一个雪人吧,你想要什么样的?”听上去非常好脾气的样子。 楚筱悠不会堆雪人,刚才做的了一个分不清楚是什么的雪人,他心里虽然不是很满意,但却坚决不能说自己的姑姑哪里不对,他看着刘曦,过了半响,勉强点了点头,清晰的吐出两个字:“兔子。” 刘曦知道他这是要个像兔子一样的雪人,点了点头,牵着他的手:“走吧,我给你做一个。” 楼玉儿看上去还是先前的那个样子,带着绿莹莹的翡翠花冠,走动之间环佩叮当,说不出的璀璨好看,看见楚筱悠就笑的更亲切,拉着楚筱悠的手先打量了一圈:“几天没见,妹妹又变漂亮了!” 这是个不痛不痒的奉承话,楚筱悠也就笑着收下了:“嫂子快坐。” 丫头上了茶水点心,楼玉儿坐在榻上环视了一圈:“谁能知道这世上的事情,世子爷开始的时候还说对罗小姐多么的情深,非要娶到罗小姐,结果今天早上好几个人都没有找到世子,等到罗小姐被小轿从侧门抬进去,世子才沾着一身的脂粉味出现了,你说,这叫什么情深。” 秦轩明不过是个披着人皮的禽兽,到和罗秀逸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楚筱悠垂了眸淡淡的听着,楼玉儿顿了顿接着道:“今日既然来了,那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我是来听妹妹说结果的。” 楚筱悠抬起了眼眸:“姐姐之所以不孕,是因为长期在吃一种致不孕的药。” 楼玉儿的瞳孔猛的一缩,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她喘息着道:“怎么说?” “我说过,我对药味非常敏感,何况姐姐因为长期服用,连呼吸里都是这种带着几丝腥味的鱼前草,想不知道都难。” 楼玉儿听到的是最不可置信的回答,她觉得以自己的心计和谋略怎么可能被人害了这么久还不自知?!但她却偏偏又觉得楚筱悠说的对,很正确,一点都没有骗她,她克制着内心汹涌澎湃的情绪,看着楚筱悠:“如何验证?” 楚筱悠笑了笑:“我想姐姐一定没有一个人去看过大夫吧?” 一个人去看过大夫?这么些年因为害怕被人知道她生不出儿子,大夫都是从外面叫进来的那些排不上名号的,却可以轻易封嘴的,大夫都是茹芸帮她找好的,说是口碑非常的好,私底下很多太太都在找,不会叫外人知道她在吃治不孕的药。 怎么会? 她心里忽然闪现出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却因为过于扎心使得她呼吸都是一滞,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楚府走出去的,浑浑噩噩的进了路边的一个药馆,那大夫看了看她,又把了脉,就叹息着道:“夫人有什么想不通的,偏要常吃那鱼前草,往后,只怕生不得孩子了!” 楼玉儿只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窖。 楚筱悠回了园子的时候,致远正坐在刘曦腿上吃果子,刘曦看上去格外有耐心,慢条斯理的给他剥了壳又把碎沫子吹的干净才喂给他,楚筱悠站在一旁看的整颗心都柔软了下来,楚靖瑜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这个太子殿下,有时候还是不碍眼的。” 楚筱悠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致远和刘曦都转头看了过来,致远兴奋的跑了过来,刘曦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还真怕得罪了这熊孩子,往后不叫他和楚筱悠靠近,那这将近一年的时光,他可怎么度过呀? 致远兴高采烈的拉着父亲去看他的雪兔子,楚筱悠坐在刘曦身边笑看着他:“没想到你带孩子到是能手。” 刘曦笑的眼波流转:“我厉害的地方多了去了。” 楚筱悠一下子瞪大了眼,给他嘴里塞了个玫瑰糕:“胡说八道!” 刘曦满脸惊讶:“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胡说八道了?我不但带孩子厉害,而且格外会逗孩子高兴,往后我们有了孩子,一定不会叫你辛苦的。” 其实冷漠有气势的太子殿下应该是很纯情的一个小男孩,毕竟,因为他自己的特殊体质,到现在还是个彻头彻尾的童男子。 楚筱悠闹了个大红脸,觉得自己心思太龌龊了,可又被往后我们有了孩子这样的话给电了一下,全身酥麻酥麻的,就站了起来,搓着面颊道:“中午吃什么?庄子上送了牛肉和羊肉,我们要不就在外面赏雪吃烤肉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赏雪和吃烤肉成了绝配,听起来非常有滋味,刘曦还没闹清楚筱悠脸红的原因,只是觉得她这娇羞的模样格外的好看,就看着她道:“你说怎样就怎样,我今日还是有空闲的。” 楚筱悠就去了厨房吩咐,楚靖瑜从旁走了过来和刘曦站在一起,两个人看着不远处白雪覆盖下的亭台楼阁,不徐不疾的说这话,刚才那个看上去像个愣头青的太子殿下,那气势忽然就高贵清冷了起来:“陈家的罪状到底定了多少条?” “皇上的意思太多了反而就本末倒置了,首要的是霸占田产,打死里长,还有强抢民女,霸占军粮这几条。” 刘曦就点了点头:“还是父皇想的周到,照如今这架势看,陈家也撑不了多久的,现在就看,箫家要做什么呢?” “我已经安排好了,去那边花厅吧,暖和一些。” 楚筱悠的声音传了过来,两个男人一转头,眼里都成了温柔。 正文 134.134 这一年的新年因为萧太后的病重而过的非常宁静, 皇上孝敬太后,连鞭炮声都没有, 整日守在太后身边, 那些原本等着在过年的时候能赚一笔的商人们都大大失望, 或者也有几个赔的血本无归,几家欢喜几家忧愁。 来仪殿似乎还是先前的那样,暗沉的颜色里却透出奢华,然而现在这奢华却没了从前的那一股耀眼的精气神,好像是即将散去,说不出的颓丧, 刘子文穿着龙袍手里端着药碗坐在太后的床边,仔细又缓慢的给太后喂药,萧贵妃站在刘子文的身后却觉得心惊胆颤,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德妃,德妃穿着素色的长裙, 比平时更多了几分柔美,她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刘子文身边:“这事情还是叫臣妾来做吧, 皇上已经劳累了几日了,先歇一会。” 刘子文看向了萧贵妃, 这个看上去总是温婉柔顺的萧贵妃现在更加的谨小慎微,好像深怕触怒了他一般, 在刘子文的注视下萧贵妃越发的看上去柔软恭顺, 似乎整个人都能贴到地面上去。 刘子文把碗交给了萧贵妃, 萧贵妃伸手去接, 那药碗却擦着她的指尖掉在了厚厚的地衣上,药撒了一地,溅在了刘子文的龙袍上。 萧贵妃慌张的跪在地上,额头紧紧的贴着平放在地上的手背上,整个人呈现出极度惶恐害怕的姿态:“皇上恕罪!” 看着昔日总是高高在上的萧贵妃,此刻露出这样卑微的姿态,站在一旁的德妃眼里的光芒欢快的跳动起来。 床上的萧太后缓缓的睁开了眼,她上了年纪,气血上涌,犯的也是老人病,脑子里有了淤血,说话行动都受到了阻碍,好几日没有好好的梳洗打扮,原本乌黑的头发忽然之间也有了隐隐约约的白色,而眼里的愤怒更使得原本的那个锐不可挡的萧太后成了垂垂老矣的可怜老者。 她张大了嘴巴想说几句话,结果都成了支支吾吾的声音,可笑又滑稽。 刘子文叹息了一声:“朕知道太后是最重规矩的,出了这样的事情怎么也该立些规矩,只是萧贵妃跟了朕这么多年了,没有苦劳也有功劳,又是太后的侄女,朕的表妹,自己人,朕怎么舍得罚,这样吧,把凤印交还就行了。” 交还了凤印就是剥夺了宫中说一不二的地位和权势,箫家也就正式从神坛跌落了。 萧太后又啊啊叫了起来,激动的面色涨红,但却一点作用都没有,跪在地上的萧贵妃一字一句的道:“臣妾遵旨。” 刘子文的眉眼里都有了笑,叫他整个人看上去都疏朗了起来,过了片刻,他转头去看太后,又看起来格外的忧愁:“母后这病还总是不好,朕十分忧心,听说楚家小姐制出来的药用上病也能好三分,这样吧,朕把楚筱悠招进宫,叫她专门在宫中为母后制药,如何?” 萧太后怎么能不知道刘子文在想什么,就好像刘子文小的时候她把刘子文特地关在黑屋子里,叫小太监故意去吓唬一般,为的就是折磨,刘子文叫她活着为的也是折磨,而所谓的制药也不过是做给天下人看,那些真正的好东西又怎么会进她的嘴? 箫家!箫家! 萧太后啊啊的叫了两声又晕了过去。 叫楚筱悠进宫为太后制药的圣旨是刘曦亲自来传的,圣旨才到没多久,消息却已经满城皆知,刘曦看着楚筱悠和丫头们收拾东西:“拿一些贴身用的东西,其余的我都叫人给你准备好了,就不必拿了。” 楚筱悠就按着刘曦说的来,刘曦又在一旁叮嘱:“进了宫什么事也不用管,药材制好了,我会叫胡小六来拿,到时候送去太医院叫太医鉴定之后在给太后用,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刘曦想的还是很周到的,叫他的人送药材,又经过太医院的鉴定,就算后来真的会有什么事,也算不到楚筱悠的头上,楚筱悠笑着道:“上面有人好做官,有你在,我果然不用操心。” 刘曦笑起来,凑近了楚筱悠,低声道:“是不是觉着我的好啦?” 楚筱悠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像个等着夸奖的孩子,忍不住笑着点头:“是呀,觉得你非常好。” 刘曦眉飞色舞。 因为即刻就要进宫,楚筱悠就又去看了致远,她一走,她哥哥又总要忙衙门的事情,孩子也没人照看,就算下人在小心也终归不能叫人放心,所以就要送去安平王府,致远明亮的眼睛里分明的露着委屈,但还是乖巧的点头,这叫楚筱悠的心又酸又软,虽然安平王妃和安平王把他当眼珠子一般疼爱,可他终归还是爱在自己家中。 楚筱悠用力的抱了抱他,给他许诺了好几样好吃的,他才勉强笑起来。 楚筱悠叫人去通知了安平王府的人,王平王妃贴身的妈妈很快就过来了,高高兴兴的接走了致远,楚筱悠才跟着刘曦一起进宫。 刘曦问楚筱悠:“你哥哥难道真的打算一辈子不娶吗?致远怎么办?总要个母亲照顾呀。” “我哥哥说他内心里一点都不想在娶亲,至于致远,明年他会专门建一个学前的学堂,收三到七岁的孩子念书,到时候致远到了年纪,就可以去学堂,平常的时候和同龄的孩子还有先生一起,下了学的时候他也就回了家中,自然也可以陪伴致远,不会有什么问题。” “学前学堂?”刘曦显然对这个更感兴趣。 “是呀,哥哥说三到四岁的年龄段是非常重要的,这个时候要是能够正确的引导这些小孩子们,将来他们念书也会事半功倍。” 刘曦觉得这个想法非常好,他觉得楚靖瑜这个人心中的那些想法都是足以改变天下的东西,简直如同一个大宝藏一般,两个人说说笑笑的,轻松的进了宫。 说起来,和刘曦在一起的时候,楚筱悠总觉得很轻松,似乎从来都不会有什么烦心事一样。 刘曦带着楚筱悠去拜见了皇上,刘子文坐在紫宸殿书房的大炕上,对面正坐着楚靖瑜,炕上的案几上摆满了奏折,显然两个人正在商讨国家大事,寒冬腊月,外面寒风凌烈,屋子里却温暖如春,刘子文看见楚筱悠,非常温和的笑着亲自扶起了楚筱悠,像个和蔼的长辈一样叮嘱:“宫里的事情你一概不用操心,一心一意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若是有什么难事,就找太子帮你解决,他若是解决不了,你就直接来找朕,绝对不会委屈了你。” 刘子文的目光若有似无的从楚靖瑜的身上掠过。 楚筱悠觉得自己之所以能受到这么好的待遇,完全是沾了哥哥的光,她恭敬的行了一礼:“谢皇上隆恩。” 是个懂事的孩子,刘子文赞赏的点了点头:“行了,太子带着楚小姐下去安顿吧。” 刘曦带着楚筱悠下去,刘子文又和楚靖瑜一同坐下,刘子文看着楚靖瑜:“可还满意?” 楚靖瑜当然知道刘子文是什么意思,可他堂堂皇帝,这样一脸邀功的表情,实在叫他啼笑皆非,楚靖瑜顿了顿,到底点了点头:“多谢你,照顾我妹妹。” 一句话,刘子文整个人的面庞都亮了起来,楚靖瑜微怔。 箫二太太站在堂屋里吩咐:“叫人好好去外面找,上等的天麻人参这样的东西花多少银子都可以,找回来在送进宫里去,一定要治好太后娘娘!” 不知道谁嗤笑了一声:“如果不是你们家那个扫把星,家里何至于到了这一步!” 箫二太太整个人都是一僵,箫老太爷的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居高临下的在屋子里环视了一周后,冷冷的道:“老太爷要见箫灵雁!” 箫二太太打了个哆嗦,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老太爷终于来算账了。 箫灵雁被人一直带进了箫祁年的书房,她脸上的痕迹还很明显,她又没有刻意的收拾打扮,穿着一件半旧不新的小袄和素面的长裙,眼里一点生气都没有,看上去像个被人遗弃的旧玩偶,刚一进门,就被老当益壮的箫祁年一脚给踹倒在了地上,箫灵雁趴在地上吐了一口血,半响都没有起来。 箫祁年冷漠的看着箫灵雁,好像看着个将死的仇人,他甚至一句话都懒得跟萧灵雁这种人说,要不是这个妖孽暴露了暗卫,箫家又怎么可能会是如今如此被动的局面,在加上太后生病,这简直是要叫箫家灭族的准备,想到这里,箫祁年就更加愤恨,他看着坐在地上的萧灵雁朝着身旁的人吩咐:“送去刑房,叫她后悔来这世上!” 侍候的人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眼里甚至露出了怜悯的神色,箫家这样的世家大族,从来都不缺少折磨人的手段。 但萧灵雁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事情,看上去昂首挺胸,傲骨铮铮,一副不觉得自己有错的模样。 侍从心里叹息,年轻人还是太无知了些。 楚筱悠住在宫中比较偏僻的芳草轩中,因为地处偏僻地方向阳温暖,还是很适合楚筱悠来制药的,屋子里烧着温暖的地龙,床上是厚软的被褥,东宫的管事姑姑王姑姑从外面带着宫人送来吃食进来:“小姐歇息一会吧,这些都是太子殿下亲自交代做给小姐的。” 刘曦简直事无巨细都安排妥当,还叫了王姑姑专门来侍候她,楚筱悠拉着王姑姑的手叫坐下:“叫小宫女们去做就行了,您快坐下歇歇。” 王姑姑笑起来:“这是下人的本分,小姐太客气了。” “您同别人不一样,您帮了我的大忙,对我们家里有恩。” 不过是奉太子殿下的命令去帮忙照看惠安郡主留下的孩子,楚筱悠却把这些都算作了恩情,可不得不说,这样子叫王姑姑觉得心里暖融融的,她就坐在了一旁给楚筱悠布菜,小宫女从外面进来:“秦才人想见见小姐。” 秦才人?秦佳人?!从前的时候也并不怎么亲热,这会却想到了她,但在这多事之秋,楚筱悠并不想节外生枝,王姑姑看的分明,站了起来道:“我去帮小姐打发了吧。” 楚筱悠点了点头:“有劳姑姑了。” 正文 135.完结 秦佳人披着半旧不新的粉白色大氅,站在轩外的一株老梅树下, 因为寒冷而她又穿着单薄, 人就显得佝偻了起来,和从前少女时候的水灵丰盈相比干瘪枯萎了一样, 那一双还有几分神采的眼现在看着也浑浊了起来, 露出漆黑的污浊,同那些长年被冷落的宫妃们是一个模样。 这个秦才人, 此后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王姑姑想着, 还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见过秦才人。” 秦佳怡急切的向前站了一步:“我妹妹呢?” 王姑姑微笑着道:“楚小姐已经开始为太后娘娘制药了, 只怕一时半会也不能见才人了。” 秦佳人眼里是明显的失望,她忍不住抓住了王姑姑的手:“难道没有告诉我妹妹吗?我是她秦家表姐,从前的时候一起坐卧一起玩耍, 怎么能忙的顾不上见我一面呢?” 王姑姑眼里的不悦一闪而过, 这个秦佳怡怎么这么不会看眼色, 如今的局势随随便便的招惹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怎么这样的话都听不明白。 王姑姑推开了秦佳人的手:“才人还是请回吧, 实在是皇命在身,楚小姐一时半会抽不开身, 等年底楚小姐进了东宫, 那时候多的是时间和才人见面叙旧。” 她哪里能等到那个时候去, 秦佳人着急的往前走了一步, 王姑姑却转过了身, 淡淡的吩咐:“送才人出去, 楚小姐现在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见的。” 两个太监走了过来,半拉半推的送走了秦佳怡,暗地里不知道是谁躲在那里嗤笑了一声,秦佳怡的血瞬间都涌到了头上去,她之所以急切的想见见楚筱悠,就是为了叫那些对她虎视眈眈的人知道,她的身后还是有靠山的并不是随意由人欺凌,但楚筱悠并没有见她,那些背地里等着要把她拆入腹中的人,只怕正在高兴着,只要这样一想,秦佳怡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铺天盖地的恐惧,几乎要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这些事情楚筱悠当然并不知道,她换了衣裳,已经全心投入了制药中。 一整个正月里,大雪纷飞,那些被陈家所害的人家跪在雪地里上了血书,皇上要求大理寺彻查,加上太后病重,朝野肃然。 等到开春的时节,陈家一族获罪,在春暖花开春光灿烂的一日里,财产充公,男子流放,女子充掖庭,辉煌了几百年的世家大族,顷刻之间就土崩瓦解。 然后边境上又传来了战报,鞑坦不断侵犯,更大量集结兵力,仿佛在酝酿一场大战,箫家有几元大将,正是得用的时候,这样的时候似乎就不能乘胜追击,还要安抚。 刘子文非常不甘:“难道就这样放过箫家的人?” 打仗对楚靖瑜来说,才是他最熟悉的事情,他站在了刘子文面前:“皇上若相信,就叫我带兵去,必定能彻底剿灭鞑坦。” 刘子文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边关太过危险,你一个文臣……” 他这样说着却莫名停了下来,因为他想起了楚靖瑜的种种表现,开始的时候,他还曾觉得楚靖瑜是个将军,而他的武力和能耐足够做个大将军。 刘子文把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看着楚靖瑜:“如果朕不答应呢?” “我早说过,我想做的事情,一定会做成的。” 到了最后的关头,他肯定还是会同意的,因为这样一个大好的搬到箫家的机会他等了太久了,并不想错过。 楚靖瑜了解自己,更了解刘子文,他蹲下来仰头看着刘子文笑着道:“该是你放手施展的时候了,千万不要犹豫。” 刘子文怔怔的看着楚靖瑜,他坚毅的眼中却只有包容和鼓励,说不出的温暖安宁。 楚筱悠对于哥哥忽然要去边关打仗的事情是非常惊讶和不满的:“哥哥为什要去?到如今仁远哥哥都还没有回来,哥哥又要去,叫人怎么能放心。” 楚靖瑜笑着道:“致远在那边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将军了,我若过去,有他帮助,我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等到你成亲的时候,必定能一起回来。” 又说这样的话,说的楚筱悠觉得酸酸的,她知道到了现在自己也是劝不着的,只得打起精神准备楚靖瑜远行的东西,但她准备的东西到最后也没有用上什么,楚靖瑜出征都是拿着自己私下里准备好的,那些她并不认识的东西。 楚靖瑜走的时候,交代了刘曦照看好楚筱悠,大军出行,正是绿柳成荫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大军走了,京城里的风云却还在继续。 陈家下了大狱,又牵连众多,朝野之中也是人心惶惶。 罗秀逸一转身就看见秦轩明走了进来,他脸上的神色看上去并不怎么好,罗秀逸体贴的给他倒了一杯热茶,秦轩明脸上的神色松缓了不少,叹息着道:“三弟真的出家了,还安顿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寺庙里,母亲气的生病,我又去外面请了一趟大夫,这家里的事,真的叫人……” 罗秀逸心里鄙夷,这样的小事也要拿出来给人说,若是她三两下也就办好了,但她嘴里却道:“所以这家里所有的事情可都要靠着爷,爷可千万要保重身子。” 秦轩明非常受用,把罗秀逸柔软的手在手中不断把玩,心里却思量着最春楼里的头牌,今晚肯定能得到了,而罗秀逸却在想,秦轩宇真的出家了,她曾今的最美好的那些回忆都荡然无存了,真是叫人觉得心酸又心痛。 同床异梦,说的也就是这样吧。 外面忽然传来了嘈杂的声响,秦轩明心里很不高兴,站了起来,正要向外吩咐,却见门忽然被踹开,一群带刀的侍卫冲了进来,为首的那个人看见秦轩明,淡淡的吩咐:“拿下!” 罗秀逸整个人软到在了地上。 楚筱悠正带着致远陪着顾太太在调香,小孩子是坐不住的,致远和阿毛两个在院子里玩的高兴,下人把消息传了进来刘妈妈唏嘘的道:“亏的老太太去了,要不然,还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听说秦侯爷还不知道为什么家里被查,等在后宅里翻出了有陈家印记的脏物才反应了过来,当场就把楼夫人踢翻在了地上,家里的所有财物都被抄检,侯爷和世子下了大狱,女眷们被赶出了侯府。” 这事情原本还要好些时候的,等她死去,做了鬼的时候才会发生,现在却早早就发生了。 之前是因为箫家,这一次却是因为陈家。 楚筱悠因为早就知道,所以显得很淡然:“外祖母去世,那里就在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以后秦家的事情,就不必跟我说了。” 顾太太不想叫楚筱悠为这事情不高兴,拉着她的手道:“我和老爷给你准备了些嫁妆,一些是从前给你那没福气的姐姐的,一些是后来专门给你置办的,你去看看吧,要是还缺什么,我叫人再去准备。” 楚筱悠觉得心里立刻温暖了起来,挽着顾太太的胳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我何其有幸,能在外祖母之后又碰上您。” 顾太太笑起来:“也是我的福气。” 春日的天气说变就变,刚刚还有太阳,这一会却下了雨,秦家的女眷们被从宅子里赶了出来,慌乱之中跑了一些下人,但还是剩下不少,一大群人挤挤挨挨的站在街头,在细如牛毛的春雨之中,犹如丧家之犬。 这样的情景,叫罗秀逸恍恍惚惚的又记起了父母去世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天气,天下着细蒙蒙的雨,本家的叔叔带着几个彪形大汉提着棍子把她和哥哥赶出了家中,她和哥哥两个人也是这样立在街头,惶恐无助,那时候,他们就发誓,总有一日叫那个欺负了他们的人血债血偿! 然而多少年过去了,她吃了那么多的苦,费了那么多的心思,竟然又回到了原点,和当初一样,一无所有的站在街头,落魄无助。 罗秀逸蹲下来尖叫了一声,楼夫人转头看了一眼,嫌恶的道:“谁要是不愿跟着,那就回去好了。” 楼玉儿站在楼夫人身边,神情非常的冷漠,她已经看的非常清楚了,她不怀孕,就是因为茹芸长年累月的给她下药,一直在骗她,为的就是能够自己上位,反正她已经不能怀孕生孩子了,往后的家好也罢坏也罢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茹芸却浑然不觉,在两个丫头的搀扶下,焦急的等待着外出找房子的秦轩河的到来,然而她的肚子却忽然疼了起来,她起先并没有在意,但很快这疼痛很快就从下向上蔓延开来,越来越剧烈起来,茹芸才开始害怕了,她慌张的看着楼玉儿,想要抓住楼玉儿的手,楼玉儿却冷漠的向后站了一步,于是茹芸心里彻底慌了起来,她想说话,张嘴却成了控制不住的痛苦的□□。 楼夫人慌张的叫人去请大夫,但茹芸下身鲜血直流,根本来不及了…… 楚筱悠知道秦家一大家子住在了城北的一家旧宅子里,总共只有一进的院子却挤着几十个人,而茹芸流产和罗秀逸的疯魔又似乎都在预料之中。 楚筱悠把最后一笔写完,下个月就是她大婚的日子了,夏末的时节炎热渐渐散出多了几分清凉,冰盆也早就撤走了,她写完了字就坐下庑廊下的摇椅上闭目养神,听着耳畔的鸟叫声,但熟悉的脚步声却叫她睁开了眼,刘曦缓步走了过来,他眉眼间的君王之气遇见浓郁,站在那里就是君临天下的气势,然而在弯了腰在她耳边轻声说话的时候,却只有无限的柔情蜜意:“关外大捷,你哥哥不日就可进京!” 楚筱悠提起来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去,她站了起来,给刘曦沾了沾额头的汗:“正是吃饭的时候,你想用些什么?” 他们一起站在夕阳里,两个人好像一起融进了金灿灿的光里,那彼此的目光里的柔情蜜意,似乎能到地老天荒…… 金秋十月,丹桂飘香,围观的百姓们看着十里红妆都啧啧赞叹未来的太子妃好大的排场,有人笑着道:“太子妃的两位哥哥打了胜仗,皇上给楚家封侯,另外一个是辅国将军,还有个顾家是干亲,做的大都督,这样的家世,其他的那些小姐想比也比不上吧?” 大家都连连说是。 然而却不知道哪里钻出来个浑身脏兮兮的乞丐婆子冷冷的道:“她算什么不过是个孤女而已!” 大家都骂起来:“疯子!” 然而另一旁还有个披头散发的女疯子在哪里尖叫的喊起来:“楚筱悠!楚筱悠!”女乞丐看见有卫兵过来,低咒了一声,隐隐约约听得是在说:“罗秀逸!” 但这些很快都淹没在了热闹的人群里,太子大喜,举国同庆,若说不高兴的,只怕只有萧家了,因为据说太后已经马上快不行了,不过是皇上为了不影响太子的婚期,一直叫人给太后续命,如今太子完婚,接下来萧太后肯定也活不了多久了,箫家被拔了牙,往后不过是任由皇上揉搓,风光了百年的箫家,也该倒下了….. 本书由 徐小冰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