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於是眼淚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重生之如意佳妻》 作者:只只不醉 文案: 出身太子太师府的三姑娘段瑶是齐都城第一才女,肤白貌美,胸大腰细,腿长直,招了不少女子的嫉妒,无数男子的爱慕。也不知谁能享得此等艳福? 谁知她偏偏只对落魄皇子周成易格外上心,因她知道上一世的周成易在最后登基当了皇帝,手握天下,生杀予夺! 然而她却不知这一世的周成易竟是穿来的…… * 段瑶轻咬红唇:居然不是上一世的那个周成易了,心好方,肿么破? 周成易俯身封住她的唇:不用方,我会一直宠着你,你要的幸福,由我来守护! * 男主对别人是心狠手辣冷酷无情,对女主是灰常温油灰常宠爱滴…… 阅读指南: 1、宠文宠文宠文。 2、谢绝扒榜,谢绝转载! 3、坑品有保证,请放心入坑。 内容标签:前世今生 穿越时空 甜文 主角:段瑶、周成易┃ 配角:段家一家人、肖承启、柳青山、婉容长公主、怡宁郡主 ┃ 其它:宅斗、宫斗、宠文、甜文 =================== 正文 001 明媚的阳光从敞开的窗户照进房间里, 粉色绣花的幔帐垂落在床畔, 遮住了床上的光景。 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靠坐在床边的小圆凳上打瞌睡, 头一点一点的, 像小鸡啄米一样。 三岁的段云安挪动着胖乎乎的小短腿, 手脚并用地翻过门口的门槛, 那门槛足有成人小腿那么高, 他爬起来有点儿困难。 好容易进了门,段云安摆动着小脑袋左看看,右瞧瞧, 没有看到其他人,便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 没有被人发现。 段云安白白胖胖的圆脸上露出一丝窃笑, 迈动小短腿咯噔咯噔往里屋跑,刚跑进门, 一眼就看到靠坐在床边的小丫鬟, 立马就放轻了脚步, 生怕把小丫鬟给惊醒了, 特意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从粉色绣花的幔帐一角钻进去, 小心翼翼爬上床。 撅着圆滚滚的小屁股从床尾爬到床头,看到睡得深沉的段瑶,便伸出肉乎乎的小胖手轻拍她白皙无暇的脸蛋儿, 软糯的声音像白糖糕一样甜, “三姐姐,三姐姐,快起来陪安哥儿玩儿,安哥儿想你了,快别睡了……” 迷迷糊糊中隐约听到有人在耳边喊“三姐姐”,柔软甜腻的声音像极了自己的小弟弟安哥儿。 一滴泪从昏睡的段瑶眼角滑落出来,她一定是又做梦了,才会梦到安哥儿在喊她“三姐姐”,要知道安哥儿早就不在了啊!那个可爱的胖乎乎的会甜甜地喊她“三姐姐”的安哥儿早就不在了!他死了,死在了叛军的手中,不光如此,她的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哥哥姐姐也都死了,被叛军杀死了……更多的泪水从段瑶的眼角滚滚而下。 “三姐姐,三姐姐,你快醒醒,安哥儿想你陪我玩儿……”叫喊的声音越来越响亮,隐约就在她的耳边,轻拍她脸蛋儿的肉手也越来越清晰,她似乎从那肉乎乎的掌心里感觉到了一点点儿暖意。 那微不可查的暖意,从最开始的零星的似有若无的一丁点儿,缓慢地一点点地聚集在一起,逐渐越集越多,慢慢地形成一股清晰的巨大的暖流,瞬间包裹住段瑶冰冷的身体,温暖了她的四肢百骸,抚慰了她千疮百孔的心,像是有一股巨大的能量,猛然把她从无底黑暗深渊里拉了出来,她的身体顿时一震,双眼陡然睁开,一股新鲜的空气霎时钻入她的口鼻,呛得她猛烈地咳嗽起来。 “三姐姐,你醒了?”一道欢喜无比的声音传入耳中,紧接着一个胖乎乎圆溜溜的小脑袋伸了过来,一双明亮的黑曜石一样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注视着她。 安哥儿…… 段瑶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一丝声音。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安哥儿不是也已经死了吗?她亲眼看到叛军把八岁的弟弟摔死在假山石上,亲眼看到叛军杀死了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大哥虽拼死护着她逃了出去,但终究因为伤势过重不治身亡,只留下她孤零零一人。她背负血海深仇咬牙多活了几年,投靠肃王周成易以求报仇雪恨,但万般不幸的是,在她以为终于可以大仇得报重建段府的时候,她还是遭了歹人的毒手。她清楚的记得那几个穷凶极恶的黑衣人在她的身上绑上了大石头,残忍地把她沉入护城河中,冰冷的河水漫过她的胸口,灌入她的口鼻,让她无法呼吸…… “啊——”临死的恐惧感袭来,压抑在段瑶心中的悲愤之情喷薄而出,她激动地大吼出声。 三岁的段云安被吓了一大跳,赶忙往旁边缩了一下,又不太放心激动的段瑶,明亮的黑眼睛里透出紧张担忧之色,伸出手去想要抱她,“三姐姐,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 “三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小丫鬟也被吼声惊醒过来,看到段瑶吼叫的模样害怕不已。 “你还不快去叫人!”段云安人虽小却有条理,眼见段瑶情况不对,忙叫小丫鬟去叫人。 “是是是,奴婢这就去!”小丫鬟着急忙慌地跑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段瑶和段云安两人,一番激烈的发泄之后,长久压抑在段瑶心头的悲愤之情终于释放出来,她的情绪也逐渐冷静下来,能够平静地思考眼前的一切。 她静静地看着眼前伸着胖乎乎的小短手要抱自己安哥儿,鲜活的安哥儿,真实的安哥儿,不是在梦里,不是她的幻想,是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的安哥儿。 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安哥儿。安哥儿没有死,安哥儿还活着,她也活过来了…… “安哥儿,安哥儿……”段瑶激动地一把搂住段云安,双手紧紧搂住他,把她胖乎乎的小脑袋按在胸口上,感受着他身体的温热和呼吸,悲喜交加的泪水从她的眼眶中疯狂地奔流而出。 这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安哥儿没有死,她也没有死!他们都重生了! 心中充满了重生后的喜悦,段瑶抱着安哥儿又哭又笑好一阵才停下来。 房里闹出的动静太大,惊动了府里不少人,段瑶的祖母老太太张氏、母亲大太太李氏、大哥段云琪、二姐段馨都赶了过来。 看着都活着的好端端出现在眼前的一家人,段瑶自然又是一阵痛哭,一边哭一边欢喜地重复着一遍又一遍地叫他们的名字。 “祖母、母亲、大哥、二姐……”太好了,太好了,你们都还活着,都活着。 “你这孩子究竟是怎么了?”大太太李氏挨着段瑶坐下来,伸手把她揽进怀里,轻柔地抚摸她的背,“不是在睡午觉吗?这是做噩梦被吓到了?” 是啊,是做噩梦,做了好长好可怕的一个噩梦! 段瑶把脸埋在李氏的怀里,双手搂住李氏的腰,依旧心有余悸地道:“母亲,我就是做了一个噩梦,好可怕的一个噩梦,梦到,梦到……” “梦到了什么?”老太太张氏顿了一下手中的拐杖,疼爱之情溢于言表,“瑶儿不要怕,告诉祖母你梦到了什么,有祖母在这里保护你,什么妖魔鬼怪都奈何不了你!” 感受到家人的关心和爱护,段瑶哇地一声哭出来,“我梦到你们都死了,死得好惨,被二皇子的叛军给杀了,唔……” 没等段瑶把话说完,李氏一把捂住她的嘴,手捂得紧紧的,生怕再从她的嘴里漏出更多的可怕的字眼来,肃着一张脸,沉声道:“那只是一个梦,不是真的,过两天就忘了,不要胡言乱语,记住了吗?” 段瑶很想挣脱李氏的手跟大家强调,她说的是真的,都是真的,二皇子会谋逆,二皇子会让柳青山带叛军杀害段家满门! 然而,在她对上李氏严肃警告的眼神时,她就知道她根本不相信她所说的话,只当她是真的做了噩梦在胡言乱语,即使这是噩梦的胡言乱语也不是她能随便拿来说的,那毕竟是二皇子,在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二皇子会谋逆的情况下说出这样的话,分明就是污蔑皇子,是大不敬之罪! 她原本是打算借着做了噩梦这件事提醒一下大家,让大家能有所防范,可是现在看来,这法子根本行不通,大家只当她是被噩梦吓到了,根本不相信她所说的话。 “瑶儿,我刚才跟你说过的话,你都记住了吗?”李氏再次问道。 段瑶看一看左右,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担忧之色,她只好无奈地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李氏这才松了一口气,放开了捂住段瑶嘴巴的手。 老太太张氏环视了一下屋里的众人,对几个孩子沉声道:“刚才瑶儿所说的话,大家听听就忘了吧,瑶儿还小,做噩梦吓糊涂了而已,你们做哥哥姐姐的要多照顾一下她,让她尽快好起来。” “祖母,我们醒得。”段云琪和段馨忙道。 老太太张氏又严厉地敲打了一番屋子里的五个下人,“你们几个都是段家的家生子,谁要是把今天三小姐说的话漏出去半个字,别怪我不客气。” 下人都深知老太太张氏的威严,忙不迭地跪下表示绝对会守口如瓶半个字也不说。 老太太张氏敲打完下人,回头爱怜地摸了摸段瑶的脑袋,“做个噩梦而已,看把你吓得,回头让你们母亲带你们去广觉寺上个香,再跟住持求个开光的平安符挂身上,也就没事儿了。” “谢祖母关心,我都晓得了。”尽管段瑶心里很想提醒家人段府将来会遭遇的灭顶之灾,但现在明显不是好时机,她只能暂时按下心里的担忧和恐惧,好在现在离二皇子谋逆的时间尚早,她还有时间再另外想办法救家人。但愿她重生一世能够改变这悲惨的一切。 老太太张氏又说了一些安慰她的话,坐了大半个时辰,才由李氏和安哥儿陪着回去休息了,留下大哥段云琪和二姐段馨继续陪段瑶说话。 段瑶从聊天中得知她重生在景熙帝二十年二月二十六,祖父段雁鸿任太子太师已经四年有余,是太子周成康最为信任和倚仗之人,也是二皇子被封为宁王的周成烨极为痛恨和厌恶之人。 宁王周成烨是太子周成康的哥哥,两个人的关系不睦已久,要不是有景熙帝在上面压着,两个人还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以宁王周成烨的狠辣性格怕是早就跟太子周成康撕破脸了。 所幸现在两边的关系还没有到势同水火的地步,此时离宁王谋逆宫变还有五年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段瑶相信她总能想到办法改变段府所有人的悲惨命运。 正文 第002章 人渣 因为段瑶被可怕的“噩梦”吓到了, 段云琪和段馨就留下来陪她, 段馨坐在床边拉着段瑶的手道:“再过几天就是三月初三上巳节了, 等你把身体养好了, 让大哥带我们出去玩儿, 那天一定很好玩儿!” 段云琪也道:“到时候大哥带你去买好吃的好玩儿的, 包你玩得尽兴!” “我才不去, 我一点儿都不想去!”段瑶厉声拒绝,又朝他们吼道:“你们也不准去,谁都不许去!” “为什么啊?”段馨不解地看着她, “你不是一早就盼着了么?连那天要穿的新衣服都在半个月前做好了。” 段瑶又气又急,“因为……”因为那天会遇到柳青山那个人渣——杀害段家满门的刽子手! 段瑶清楚的记得,在上一世的时候, 大哥段云琪和人渣柳青山就是在三月初三的上巳节上结拜成异姓兄弟的。 那一天, 大哥段云琪也是带着她和二姐段馨一起到上巳节上游玩,不巧遇到几个纨绔子弟当街调戏一个卖唱女, 大哥段云琪看不过眼, 出手要教训他们, 正好就遇到人渣柳青山。那个时候的人渣柳青山装得特别好, 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跟着大哥段云琪一起出手把那几个纨绔子弟教训了一顿。两个人因此结识, 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在醉仙楼上畅饮一通, 兴奋之下就结拜成了异姓兄弟, 以兄弟相称。 那个时候的段云琪还相当单纯,不识人心险恶,身为安国公世子的柳青山则是快人快语潇洒豁达,结拜成异姓兄弟的提议便是由柳青山提出来的,段云琪也就爽快地答应下来。 自从两人结拜成异姓兄弟之后,柳青山便经常到段家来做客,一来二去便跟段家众人熟识起来。 祖父段雁鸿和父亲段禀文看柳青山学识不错,样貌不凡,待人有礼,是个难得的青年才俊,对他十分赞赏。 而那时又正值段家给段馨议亲的时候,段雁鸿和段禀文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柳青山。那个时候的柳青山,在他们的眼中看来是万般如意,一是身为安国公世子,家世好;二是本人才貌双全,跟段馨很是相配;再则两个人也是认识的,不存在一点儿都不了解对方的情况。这么一看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两家接触之后,都十分满意,安国公府很快就请了媒人上门提亲。亲事也就这么顺顺利利地定下来,十个月后柳青山和段馨就成了亲。 本来段家人以为段馨嫁给柳青山会幸福,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柳青山跟段馨成亲半年不到,一次醉酒糊里糊涂地就把段馨的陪嫁丫鬟墨香给睡了。 虽然柳青山酒醒后好言好语地向段馨低头认了错,又到段府来向老太太张氏和大太太李氏赔了罪,指天发誓以后再不会发生这样的差错,但还是把段馨给气得生了一场大病,足足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才把病养好。段馨病好后身子就弱了许多,与柳青山的情分也不如从前。后来好不容易怀了孩子,却在孩子三个月的时候不幸流产,段馨也因此又大伤了一回,此后就更病弱了。 段馨病着,不好伺候柳青山,就把身边的陪嫁丫鬟彩画给了他,还把他身边伺候的通房丫鬟抬了姨娘。处处顺着柳青山,事事依着柳青山,就怕惹他不高兴不痛快。但是这些还是没能让柳青山满足,或者说这些根本就满足不了他! 现在让重生一世的段瑶回想起来,柳青山从一开始要的就不是这些,他要的是权势和地位!在段家有用的时候,他接近段家,娶段家的女儿为妻,在段家没用的时候,他就一脚把段家踢开,甚至不惜让段家当垫脚石。 后来,柳青山在太子遇害失踪,皇帝病危,朝廷风雨飘摇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就投靠了当时最有实力的宁王周成烨。成为宁王周成烨的爪牙。宁王周成烨要他带叛军屠了段家满门作为投名状,他便丝毫也不迟疑地照着做了,完全没有顾及段家是他的岳家,那些人都是他妻子的亲人。他不仅亲手杀死了深爱他的妻子段馨,还带着叛军屠杀了段家满门。简直自私冷酷无情到了极点! 如今,段瑶重生回来,尽管家人再次团聚,各个平安康健。但上一世段家所遭受的凄惨的一切,依然深深地刻印在了她的脑海里,令她不敢忘记分毫。 她清楚的记得,上一世柳青山奉宁王周成烨之令带着穷凶极恶的叛军冲进段府时的情形,他们在段府里高举带血的屠刀大肆砍杀,就连几岁的小孩子都不肯放过,段府上下一百八十多条人命死于叛军的屠刀之下,尸体堆积成山,血流成河。 宁王周成烨是杀害段家满门的罪魁祸首,柳青山是他的走狗,这两个人都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对于重生一世的段瑶来说,柳青山是手染段家满门鲜血的刽子手,她恨不得抽他的筋,剥他的皮,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啃他的骨头!怎么可能会让大哥段云琪和二姐段馨再跟他有任何交集? 在她看来,不去参加三月初三的上巳节,就不会遇上人面兽心的柳青山,大哥段云琪就不会再跟他结拜,柳青山就没有机会接近二姐段馨,也不会让二姐段馨喜欢上他,二姐段馨就不会有那么一段悲惨的婚姻,段府众人或许就能逃过一劫。 如此一想,段瑶就更不愿意去参加什么上巳节了。 此时的段馨和段云琪自是不知道段瑶所思所想的,反而都很奇怪段瑶怎么会不想去了?要知道前几天她还在嚷嚷着要过个满意的上巳节。 段云琪打趣她道:“你不想去,是不是害怕遇见蒋妍啊?你根本就不用怕她,你比她长得好看多了,不用担心被她比下去。”蒋妍是段馨的死对头,从小看段瑶不顺眼,处处跟段瑶作对,时不时找段瑶麻烦。段瑶穿什么样式颜色的衣服,她也要穿同样样式颜色的衣服,段瑶学会什么才艺,她也要跟着去学什么才艺,尽管每次都被段瑶狠狠地打脸,但蒋妍却死不悔改,或许是越挫越勇吧,挑起了她的求胜欲,总想着要赢过段瑶一次才肯罢休,就这么一斗就斗了好多年。 段馨作为姐姐,自然也是认为自家妹妹最好,在一旁帮腔道:“瑶儿你都连续三年赢了蒋妍了,根本不用怕她,论长相你比她好,论才情你也比她好,琴棋书画你都比她好,她要敢找你比试,只有她丢脸的份儿!” “才不是!”段瑶又气又急道:“我才不是怕见她,也不是怕跟她比试,我就是不想去,一点儿也不想去!你们也不许去,谁都不许去,谁去我跟谁急!” “为什么呀?”段馨和段云琪惊异地看着她。 “因为……”段瑶差一点儿就要把真相脱口而出了,话到嘴边又艰难地咽了下去。她要怎么跟他们说?告诉他们去参加上巳节会遇到狼心狗肺的柳青山,大哥段云琪会跟他结拜,二姐段馨会喜欢上他,却在嫁给他之后遭受到非人的折磨,段家满门也都会死在他的屠刀之下? 大哥段云琪和二姐段馨会相信她说的话才怪! 他们只怕会以为她被“噩梦”吓着还没回过神来,只会当她还在胡言乱语胡说八道,搞不好还会回禀了祖母和母亲,惹得两位长辈徒增烦恼和担心,要是让疼爱她的祖父和父亲知道了,说不定还会请来德高望重的圆觉大师来给她驱邪,因为她小时候一次意外也是请圆觉大师来给她收的魂,这样一来只会把事情搞得更复杂了。 如此一想,段瑶就深知明说是行不通的,索性一咬牙,仗着大哥段云琪和二姐段馨对她的疼爱耍起无赖来,“反正我就是不去,每年都去,一点儿意思都没有,次次都要跟蒋妍比来比去烦死了,我就想安安静静待在家里读书写字!”又伸手指着段云琪和段馨两人威胁道:“我警告你们,要是你们敢背着我去参加什么上巳节,别怪我跟你们翻脸,谁去了我就一辈子不理谁!” “呀!这么严重,一辈子不理我们!”段馨笑道,朝段云琪挤了挤眼。 段瑶重重地“哼”了一声,生气地偏过脸去。 因为段瑶从小就长得粉雕玉琢,聪明可爱,随着年纪增长,出落得越发貌美,一嗔一笑都惹人怜爱,全家人都把她当成手心里的宝一样宠着爱着,不舍得她受半点儿委屈,她提的要求大家也都愿意依着她顺着她。 段云琪和段馨自是最疼爱段瑶这个妹妹的,看到她说的话不似开玩笑,还隐隐透出气恼来,就知道她是认真的,便顺着她的意思道:“好好好,我们都不去参加上巳节了,都在家陪瑶儿看书写字。” 闻言,段瑶的脸上终于露出笑脸,一手拉住段馨,一手拉住段云琪,“那就这么说定了,上巳节那天,二姐来陪我写字下棋,二哥来教我射箭练武。” 正文 第003章 上香 段云琪宠溺地看着她道:“你想要把我留在家里, 还故意找个要学射箭练武的借口来安抚我, 好好好, 就冲你这句话, 我就推了那天的所有邀约, 一心一意留在家里教你, 就是不知道瑶儿你能坚持多久?” 段瑶一本正经地道:“我想一直学下去。”是的, 她想一直学下去。她上一世就是因为不会武功,才会在逃跑的时候连累了大哥,害得大哥伤上加伤, 以至于大哥伤势过重不治身亡。也是因为她不会武功,才会在后来遭了歹人的暗算,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她要是会武功, 或许结局就能不一样, 她不求学会武功后能够上阵杀敌,但求能够在关键时刻自保, 不用再连累其他人。所以她才向段云琪提出跟他学武的要求。 段家祖辈都是文官, 从来没有出过武将, 唯独到了段云琪这儿, 却是格外喜欢练武, 从小就喜好舞枪弄棒, 好在祖父段雁鸿和父亲段禀文都不是迂腐之人,尽管心里希望段云琪能够子承父业走文臣之路,但是看在他是真喜欢的份上, 还是从小给他请了武功师傅来教他。这十几年勤学苦练下来, 段云琪在骑射武功方面可谓是学有所成。更让段雁鸿和段禀文欣慰的是,段云琪除了练武练得不错,文才方面也没有落下。说得自得一点儿,段云琪不管是去参加文举考试还是武举考试都是不成问题的。所以让他来教段瑶习武那是绰绰有余。 以前段云琪也逗过段瑶,说让段瑶跟他一起习武,但是段瑶嫌弃女孩子舞枪弄棒不好看就拒绝了,现在她主动提出来要学,还要一直学下去,这让段云琪十分乐见其成,笑着鼓励她道:“我就知道瑶儿是个可造之材,大哥看好你。” 段瑶挺胸道:“那就这么说定了,等我这两天先准备一下,三月初三大哥你就来教我。” “行。”段云琪点头答应下来。 三月初三上巳节的安排就这么定下来了,在段瑶看来,只要他们不出门,柳青山就不可能从天而降,避开了他,起码能暂时逃开一劫。至于后面的安排,再慢慢进行。 …… 傍晚的时候,段雁鸿和段禀文下衙回来,得知段瑶下午睡觉做“噩梦”被吓到的事,就到锦瑟居来看她。自然免不了又说了一些安抚疼惜她的话,对她是百般爱护关心,生怕她有半点儿不妥。 段瑶看着身体康健的祖父,慈爱有加的父亲,心里又是一阵激荡,悲伤和喜悦的心情相互交织在一起,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们都好好的活着,真是太好了。 段雁鸿不知她哭泣的原因,只当她是被吓到了,伸手爱怜地摸摸她的脑袋,“别哭了,只是做个噩梦而已,改天就忘了,好好养好自己的身体,祖父还等着你来帮我磨墨写字呢!” 上一世的时候,段瑶最喜欢窝在祖父段雁鸿的身边,在他写字作画的时候,她就在旁边负责磨墨打下手,跟着段雁鸿练习写字作画,她能写得一手好字,画一手好画,除了她自己肯吃苦,勤学苦练以外,与段雁鸿的悉心教导也分不开。 后来在段家家破人亡之后,段瑶是再没有那样的闲情雅致写字作画了,到如今重生回来,在段瑶心里,她已经是好多年没有陪祖父段雁鸿写过字做过画,此刻听到祖父的话,心里一阵渴盼,流着泪道:“我明天就可以好起来,明天就能帮祖父磨墨写字。” 段雁鸿顿时笑道:“那好,就这么说定了,明天瑶儿就来陪祖父写字。” 段禀文也道:“我也很喜欢瑶儿写的字,明天写一副送给我吧。” 段瑶的心情已经好了许多,笑着答应道:“没问题,我知道父亲最喜欢王羲之的字,明天我就临摹一副送给你。” “瑶儿果然贴心。”段禀文笑着夸赞了一句。 两个人陪着段瑶说了两刻钟话,临走之时又嘱咐锦瑟居的下人好生照顾。下人都一一点头称是。段瑶依依不舍地把他们送到院门口,看着等他们走远了才回去。 …… 段禀文先是送了段雁鸿回荣安堂,再转头去了李氏那儿,李氏正在安排晚膳,见到他进屋,忙把他迎了进去,亲自倒了杯热茶给他。 “辛苦夫人了。”段禀文让李氏坐下休息,一边喝茶,一边跟李氏聊天。 两个人不知不觉就说到段瑶身上,说起段瑶午睡做噩梦的事,李氏回想起来还是很担心,“我记得瑶儿小时候有一次被吓到失了魂儿,都是请了圆觉大师来看才治好的,这一次要不要再请圆觉大师来看一看?”她是真的很担心段瑶的情况,特别是她从梦里醒来后还那么胡言乱语了一通。 段禀文皱了一下眉头,“圆觉大师正在帮太后祈福,怕是没办法来给瑶儿看症。” “那该怎么办?”李氏担心地道。 段禀文也心疼段瑶,想了想道:“广觉寺的住持慧觉大师也是得道高僧,你不如就听老太太的,带瑶儿去广觉寺上上香,找住持慧觉大师给瑶儿求道平安符。” 段瑶闹这么一通,让李氏也是心绪不宁,去上香求个平安也好,“过两天就是三月初一了,到时候我就带瑶儿去广觉寺上香祈福。” …… 隔天早上,段瑶早早地去主院给李氏请安,本来李氏想着她被吓到了想让她多休息就免了她的请安,但是在段瑶心中,她已经好久没跟家人亲近了,格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重生时光,每一刻都想要跟最亲最爱的家人在一起,这样平安祥和的日子太弥足珍贵了,她舍不得浪费一丁点儿。 请安的时候,李氏跟她说三月初一带她去广觉寺上香祈福,段瑶想了一下,他们一家能重生回来实属不易,是应该去寺庙里好好上柱香,感谢一下菩萨让他们全家再次团聚。好在日子订在的是三月初一不是三月初三,隔着两天应该还好吧! 段瑶便答应下来,又问李氏,“到时候大哥和二姐去不去?” 李氏就道:“教你大哥的崔师傅从肃州回来了,你大哥要去看望崔师傅,就不跟我们去广觉寺了,你二姐没什么事儿,自是要跟我们一起去的。” “催师傅回来了?”段瑶对这个崔师傅的印象很深刻,她记得在上一世的时候,崔师傅是早早就投靠了肃王周成易,凭着一声精湛的武艺,成为了周成易手底下最得力的将领之一。 李氏道:“是的啊,三年前崔师傅的母亲病逝,他把母亲的骨灰送回肃州老家安葬,又替母守孝三年,上个月才刚刚出了孝期,前几日才回的京城,你大哥听说之后,就想去请他再回来教授武艺。” “估计崔师傅不会回来了。”段瑶小声嘀咕了一句,按照上一世的情况发展,崔师傅这个时候已经认识肃王周成易了,虽然现在周成易因为生母出身低微的原因不受景熙帝待见,但是不出半年,周成易就会在秋狩的时候护驾有功让景熙帝转变看法,正好那个时候福州一带又海盗猖獗,景熙帝就会派周成易率军去福州清剿海盗,周成易会一战成名,继而在军中站稳脚跟。崔师傅也会因为周成易而得利,成为他身边一名得力的副将,立下赫赫战功。 此时,李氏没听清楚段瑶的嘀咕,问了一句,“你说催师傅怎么了?” 段瑶把思绪从回忆里拉回来,笑着道:“我想见一见崔师傅。”崔明跟着周成易成为上一世的赢家,凭着崔师傅教过大哥段云琪的这层关系,再跟崔师傅保持联系,对以后的段家只会有好处,不会有坏处。 李氏不知道段瑶的打算,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女孩子家家的,一天到晚学什么舞枪弄棒。”她已经从段馨那儿得知段瑶想跟着段云琪学武的事情。 “娘,我就是想学嘛!”段瑶一把挽住了李氏的胳膊,靠在她的怀里撒娇。 段瑶长得好看,撒起娇来更是惹人怜爱,李氏心疼女儿,抵不过她的哀求,除了仔细叮嘱她要注意安全不要受伤以外,只能随她去了。 转眼就到了三月初一,那天的天气很好,日子选得不错,李氏一大早就带着段瑶和段馨坐上马车去广觉寺上香祈福。 初一和十五到寺庙上香的人多,为了方便,李氏提前就让人到广觉寺打点过了。 一行人很顺利地到达了广觉寺,大门外面的空地上已停了一些马车。段家的马车在旁边寻了一处空地停下,婆子扶着李氏先下了马车,段瑶和段馨紧随其后。有知客僧前来相迎,领着一行人进入寺里。 段瑶这次来广觉寺,确确实实是怀着感激菩萨的心情来的,于是上香祈福的时候就极为认真,一丝不苟,十分虔诚。 等上香祈福完毕,因李氏想找慧觉大师给段瑶求个平安符,便询问小沙弥慧觉大师所在的位置,小沙弥称慧觉大师在后院,便领着她们过去。 几人出了佛堂,沿着走廊前行,走了一段路,远远看到一个身穿深蓝色直缀的年轻男子跟着慧觉大师从后院的拱门处走出来。 段瑶定睛一看,那男子竟是肃王周成易。 正文 第004章 相遇 肃王周成易乃是景熙帝第四子, 前面有三个哥哥, 后面有四个弟弟, 他的排行位置显得有些尴尬, 又因为生母是地位卑微的掌灯宫女不受景熙帝待见, 日子过得十分憋屈。 皇宫就是个踩高捧低, 跟红顶白的地方, 哪怕周成易是个皇子,只要不受宠,那些宫人一样可以随意作践他。小的时候不给他吃饱, 不给他穿暖,克扣他的份例,生病不给叫太医那是常有的事, 他完全是靠着坚强的意志力咬牙坚持下来的, 说句不好听的话,他能活着长大实属不易。 四年前景熙帝在立三皇子周成康为太子时, 封身有残疾的大皇子周成平为瑞王, 二皇子周成烨为宁王, 景熙帝这才把身为四皇子的周成易想起来, 恩赐般地封了他为肃王, 他这才得以搬出皇宫, 住进了肃王府,有了自己能够做主的地盘。 现在让重生回来的段瑶分析起来,上一世肃王周成易会在秋狩上冒死救景熙帝绝不是偶然, 想来他从封王之后就在暗中谋划, 或者在此之前他就已经在谋划,毕竟他遭受了十几年的冷落白眼和不公正待遇,总要为自己的艰辛讨回点儿公道。 周成易有着比常人更坚强的意志力和决心,比很多人更能吃苦忍耐,这样的人是不会甘愿屈居人下的,他差的就只是一个机会,所以,他在没有机会的情况下,自己给自己创造了一个“救驾”的机会。 从救驾开始,再到掌握兵权,最后成为大将军王,一步一步,一切就像事先预定好的一样,他每一步都走得非常稳,这样的人,注定了要打败所有人成为人生大赢家。 思及此,段瑶忽然茅塞顿开,她与其费尽心机去想办法救家人,还不如从现在开始就牢牢抱紧周成易的金大腿,要知道他以后肯定是要当皇帝的,只要跟他攀上了关系,与他建立起深厚的情意,不愁得不到庇护。 然而眼下却有个问题,这个金大腿要怎么才能抱得上? 祖父段雁鸿是太子太师,段家满门都被打上了太子的烙印,跟肃王周成易从来没有过半分交集。说句自不量力的话,在段雁鸿和段禀文的眼中,周成易就是一个不受景熙帝待见的落魄王爷,段家是备受景熙帝和太子器重的段家,两边八竿子打不着,自然从来没有想过要扯上什么关系。 段瑶皱眉,她是知道后面事情发展的,周成易的金大腿不抱不行,现在段家跟他没关系,就要想办法搭上关系。赶快回想一下在上一世段家家破人亡之后,她是怎么投靠到周成易那里去的? 上一世大哥拼死护着她逃出去之后,在路上遇到了回京勤王护驾的周成易,周成易认出他们是段家人,才好心出手救了他们。身受重伤的大哥在临死之际把她托付给周成易照顾,她才有幸留在他的身边。她是自己跑去跟周成易说她要找宁王周成烨和柳青山报仇雪恨,周成易才给了她机会。 但是现在她总不可能跑去跟周成易说他能帮她,他能救她,她要投靠他吧?他不把她当成神经病才怪!何况他现在连自己都还自身难保呢! 那有什么法子能跟周成易搭上关系? 好像就只有崔师傅那一条路了。 眼下段家跟周成易没有半点儿联系,唯一能够把两边联系起来的人就是崔师傅。崔师傅教过大哥练武,两个人师徒一场,只要好好维系这份师徒情,多让大哥去跟崔师傅套近乎,再通过崔师傅搭上周成易……嗯,这个法子看起来可行,也跟她原本的想法一致。 这下终于有了一些眉目,段瑶沉重的心情一下子就舒畅了许多,眉眼间不自觉地就带了一丝笑意。 周成易陪着慧觉大师从后院里出来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一个小沙弥领着三个女子走了过来。 他的眼力极好,目光一下子就被其中一个姿色艳丽的姑娘吸引住了,只见她身穿一件粉色的齐胸襦裙,外面罩浅黄色纱衣,眉如远黛,眼含烟雨,肌肤细腻如温玉,透出莹莹光泽,饱满鲜艳的樱桃小嘴不点而朱,娇艳若滴,就像那树枝上刚刚盛开还带着露珠的红花儿。 这时,周成易看到她抬起头来朝他所在的方向望了望,忽而眉头微蹙,脸上露出凝重的神色,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困扰她之事?忽而又舒展开来,脸上露出了一丝喜悦,眉梢眼角都带了笑意,想来是问题都得到了解决。 一颦一笑之间,顾盼生辉,眼波流转,千娇百媚。 明明年纪不大,却长了那样一副迷人的姿色,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来形容也不为过,也不知道再过几年等她张开之后,她会长成何等美艳夺目的模样。 片刻间,母女三人行至跟前。 因着段家从未与肃王周成易来往过的缘故,故而李氏并不认识肃王周成易。好在有慧觉大师代为介绍,李氏才知眼前这个长得玉树临风、器宇轩昂的年轻男子是谁,遂领着段瑶和段馨上前见礼。 周成易抬手免了她们的礼,目光在段瑶的身上略停了停,段瑶似有所觉,微微抬眸去瞅他,只是他已经转开了视线,让段瑶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有打量她。 旁边李氏在跟慧觉大师说话,“大师,我想替我三女儿求个你亲手打的平安符。” 此前李氏就着人来跟慧觉大师提过,段家又每年捐许多香油钱给广觉寺,慧觉大师自是没有拒绝的道理,便道:“李施主稍等片刻,等老衲先送一送肃王,再回来给你画符。” “那就多谢大师了。”李氏感激地道:“我们在此等候大师。” 这时,周成易主动道:“慧觉大师既然有事就不用送我了,我自行离去便是,大师且去忙吧。” 慧觉大师道:“肃王多礼了。” 周成易微微一笑,“大师请留步。”话毕,转身离去。 一直静立一旁的段瑶,忽然鬼使神差地抬起头来看向离开的周成易,恰巧周成易也正好回过头来,两个人的目光顿时碰撞在一起,意料之外的四目相对,把段瑶吓了一跳,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她竟觉得周成易似乎对她笑了一下。 心咚地一跳,段瑶慌忙把视线收了回去,偏开头去看一旁的花树,面上维持着镇静,心里却狂跳不停。 先前初遇周成易的时候,听他与慧觉大师谈话,只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但却又说不上究竟是哪里不对,直到刚才,段瑶与他目光意外相触,他对她微露笑意,她才陡然警醒过来,眼前的周成易竟与记忆中的不一样,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犹记得上一世的周成易是个不苟言笑,克己自律,严肃冷情之人,生性不喜让人亲近,更不可能像刚才那样对她笑! 而上一世段瑶也一心一意只想着为家人报仇雪恨,摒除了其他一切杂念,心里未曾容下过一丝一毫别的感情,哪怕是在投靠周成易之后,对他也从未有过一丁点儿的旖念,两人之间从来都是从属关系,从未逾越过半分。 当然,现在自然也是一样,段瑶对他,还没有萌生出任何超出正常情感之外的想法。 …… 话说周成易出了广觉寺,侍卫去牵了马儿过来,周成易利落地翻身上马,侍卫紧随其后,一路打马回城。 占地颇广的府宅大门口,两座气势宏伟的石狮子立在左右两边,朱漆色大门高大巍峨,当中挂一匾额,上书“肃王府”三个金色大字。 马儿奔至府门前,周成易一拉缰绳停住,管家已经从门口跑了过来,皱着眉头急急地道:“王爷,怡宁郡主来了,在花厅里已经等了你快两个时辰了。” 周成易一听,立时停住下马的动作,双腿一夹马腹,顺势调转马头就要离开,管家脸上的愁容更甚,心道这怡宁郡主纠缠王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王爷就这样躲着她也不是办法啊,忙不迭地道:“王爷,你这是打算去哪儿啊?” “别跟她说我回来过就是了。”说完双腿一夹马腹就冲了出去,身后隐隐传来女子气急败坏地叫喊声。听得那叫喊声,周成易冷了脸色,用力一甩马鞭,马儿跑得更快,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怡宁郡主刘玉婷望着绝尘而去的周成易,更是气得直跳脚,眼泪都流出来了。 这怡宁郡主刘玉婷,是太后的侄孙女儿,深得太后的喜欢,有一年太后生病,刘玉婷进宫伺疾,在太后床前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半个多月,太后感念她的孝心,就向景熙帝求了个恩典,封了她为怡宁郡主。这里面自然少不了太后抬举娘家人的意思,也是为了刘玉婷以后能够找个好婆家。 但这怡宁郡主自从见过肃王周成易之后,一颗心就落在了周成易身上,找着各种借口时常到肃王府来找周成易,对周成易纠缠不休。奈何周成易对她一点儿意思都没有,每次都是能躲就躲,实在躲不过了才勉为其难地应付一下。这次便是又让他给成功跑掉了。 正文 第005章 邀请 周成易甩掉怡宁郡主之后, 转头就去了婉蓉长公主府。门前的小厮见是肃王来了, 赶忙上前去行礼。周成易把缰绳丢给他, 快步奔进府去。 周成易是八年前穿越到这个历史架空的大齐朝的, 隋朝之前的历史跟中国的古代史完全一致, 只隋朝之后的历史发展变化就不一样了, 根本没有出现过唐朝, 没有李渊、李世民,也没有中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第一个女皇帝武则天。他所学的知识让他明白这个世界其实是个多维空间,他是穿到了另外一个平行空间了。 八年前周成易穿过来的时候正值寒冬腊月天, 那日刚刚下了一场大雪,积雪没过脚背,到处一片惨白。他缩在一间破旧的宫室里, 身上穿着一件极为不合身的薄袄袍, 袖子少了一截露出一段手臂,裤腿太短露出一截小腿, 脚上是一双脏旧的单鞋, 鞋尖裂了一条缝, 稍一用力脚趾就要钻出去。屋外寒冷凛冽, 屋子里四面透风, 连个取暖的火盆都没有, 伺候的人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哪里是皇子过的生活,简直连个乞讨的流浪汉都不如, 他的身体原主就是在如此凄惨的情况下被活生生冻死的。 环境太过恶劣, 人心险恶难测,周成易在宫里的日子过得十分艰难。好在他福大命大,凭借在现代学到的各种知识,以及过硬的身体素质,几经艰险渡过了难关。 在宫里的前两年,是寒香殿的苏太妃在暗地里偷偷接济周成易,把自己微薄的份例节省下来给他做衣服做吃的,他才没有饿死冻死。后一年周成易遇到身患残疾的大皇子周成平,那个时候周成平还没有被封为瑞王,许是周成平从小出生就患有腿疾,看到周成易日过过得实在艰难,生出同病相怜之感,便对他多有照顾。 最幸运的是让周成易遇到婉蓉长公主,婉蓉长公主宅心仁厚,慈眉善目,和蔼可亲,对他怜爱有加。在婉蓉长公主的帮助下,周成易的境遇才得以从根本上改变,先是换到一个条件更好的宫殿居住,由信得过的宫人负责照顾,后又进了上书房跟其他皇子们一起读书,还有武功师傅负责教授骑射武艺。 其实在读书学识和骑射武艺方面根本难不倒周成易,他毕竟早就已经学过,而且还学得相当不错。但是为了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他便故意藏拙,每每考核的时候,都考最后一名。 本来就不怎么待见周成易的景熙帝见他这么差自然更没有什么好脸色,其他皇子也没把他看在眼里,自然也不会把他当成对手,他便平平安安地在宫里过了几年。 景熙帝封三皇子周成康为太子的时候,在婉蓉长公主的提醒下,景熙帝好歹还是赏了周成易一个肃王,他这才脱离了皇宫,搬进了肃王府,有了自己能做主的地盘。 周成易跟婉蓉长公主的关系最是亲近,他的生母去世得早,从小没感受过什么母爱,是婉蓉长公主给了他母亲一样的关心和爱护,她就如同他的母亲一样。 周成易有事没事都喜欢往婉蓉长公主这里跑。这不,他刚摆脱了怡宁郡主的纠缠,转头就跑去了婉蓉长公主府。 进到府里,周成易询问管家婉蓉长公主所在的位置,管家道:“长公主在花厅。”说着要领他过去。 周成易摆了摆手,对管家道:“你且去忙吧,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管家正是有事要忙,就朝周成易行了礼退了下去。 周成易顺着蜿蜒的回廊往前走,到了尽头是一处两丈多高的假山石,底下有一条清溪的水流环绕,这溪水是从碧湘潭里引的活水入府,通过汲水设计把水引到假山顶上,汇聚从一道人工瀑布倾泻而下,水声潺潺,气势恢宏。 绕过假山石,后面就是一片花草绿树环绕的园子,景色宜人,周成易沿着鹅卵石铺就的甬道走上前去,周围花坛里栽种着各式各样的奇花异草,微风携带着馥郁的花香袭来,更令人在不知不觉中沉醉。 约莫行了一盏茶功夫,便到了一处装饰典雅的花厅,隐约可见几个绿衣红裳的女子在其间说话,周成易缓步走了过去。 候在外间的婢女见了他便上前行礼,他抬手免了她的礼,让她进去通报。 婢女进去禀告,婉蓉长公主知是周成易来了,便让婢女请他进去花厅说话。 周成易慢步进了花厅,先是上前去给婉蓉长公主请安问好,婉蓉长公主一见他就露出温和的笑容,免了他的礼,招手让他去她的身旁坐下。 “怎地又跑到我这儿来了?”婉蓉长公主打趣他道。 周成易露出讨好的笑容,嘴巴甜得像是抹了蜜一般,“想姑姑了呗。” “是被怡宁郡主追得没地方躲了吧?”婉蓉长公主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脸上玩味的笑意更浓了。 周成易皱了眉,苦着一张脸委屈地道:“姑姑你都知道了,你还问我。” 婉蓉长公主觑着他的脸色道:“你就真的那么不喜欢怡宁郡主?她的性格虽然是刁蛮了一点儿,但却是真心实意喜欢你的,而且她的家世也不错,太后对她也多有照顾。再加上皇上对太后也多是尊敬孝顺,虽然不是亲生儿子,但也不差了。你要是娶了怡宁郡主,对你的前途只会大有助益。” 这些道理周成易哪里会不懂?娶了怡宁郡主,他起码能少奋斗个几年,奈何他就是不喜欢她,在感情这件事上,他就是没办法将就。 “姑姑,你不要说了,怡宁郡主不行。”周成易极为认真地道:“我只想娶自己真心喜欢的姑娘为妻,她不是我想要的那个人。” “你呀!”婉蓉长公主叹息一声,放下手中的烫金请帖,语重心长地道:“那到底怎样的姑娘才是你真心想要的那个人了?你的年纪也不少了,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瑞王和宁王早就已经成亲了。” “我哪能跟大哥和二哥比?”周成易自嘲道:“我现在一事无成,毫无建树,娶了人家也是害了人家姑娘,还是过几年再说吧。” 婉蓉长公主不认可地道:“你这话拿去哄别人可以,哄我就算了,我还能不知道你的学识能力,现在皇上没安排你做事,不代表以后也不会想起你,你且稍安勿躁,过些时日我就跟皇上提一提。” “不用了姑姑。”周成易感激地道:“这些年你已经帮我太多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我要想入朝堂办事就自己去争取,每次都让你帮我去求,父皇更会觉得我无用,就更不会任用我了。” 婉蓉长公主顿了一下道:“你这样说也有道理,那我暂时不去跟皇上提,你且自己先争取一下,实在不行我再去出面,你看怎样?” 周成易道:“多谢姑姑关心,我一定不会叫姑姑失望。” 婉蓉长公主对他很有信心,想他一定能达成所愿,便满意地点了点头。 周成易看桌上放着一些写好的烫金请帖,随手拿起一张,翻开一看,只见请帖上面写的是:邀请段府三姑娘段瑶参加三月初三在芳菲园举办的上巳节。落款的邀请人是婉蓉长公主。 “段府?”周成易眉毛微挑,“是太子太师段雁鸿的那个段府吗?” “正是。”婉蓉长公主想起敬郡王妃托她相看之事,笑着道:“今年该由我负责组织上巳节,听闻段家三姑娘长得如花似玉,才貌极佳,自然是少不了请她来参加。” 周成易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曼妙的身影来,一颦一笑之间,眼波流转,顾盼生辉,正好就是今日他在广觉寺遇见的那个姿色艳丽的姑娘,他已经知道她就是段家三姑娘段瑶。 …… 广觉寺里,李氏带着段瑶和段馨向慧觉大师求得了平安符,作为感谢,李氏就给寺里捐了两百两银子的香油钱。 一个时辰之后,母女三人回到段府。段瑶先是去老太太张氏那儿请了安,又在李氏那儿坐了坐,然后才回了自己的住处锦瑟居。 段瑶换了衣裳坐在窗边看书,大丫鬟妙言端了热茶来给她喝,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有丫鬟进来禀告,“婉蓉长公主府送了请帖过来。” 婉蓉长公主是景熙帝同父异母的妹妹,因着景熙帝生母早逝,景熙帝是由婉蓉长公主的生母惠妃带大的,因此景熙帝对这个妹妹格外不同,又是加封又是赏宅子,故而婉蓉长公主在身份地位上就比一般的皇室宗亲都要高出一大截。 段瑶得知是婉蓉长公主命人送来的请帖,自是不敢怠慢,吩咐妙言道:“把请帖拿给我看一看。” 妙言去接了请帖,递到段瑶的手中,段瑶打开一看:邀请段府三姑娘段瑶参加三月初三在芳菲园举办的上巳节。 哐当一声,段瑶的手猛然一抖,手肘正好撞翻了桌子上摆放的茶杯,白瓷青花的茶盏从桌上滚落而下,在地上摔了个粉粹。 正文 第006章 天意 瓷片飞溅开去, 茶水洒了一地, 打湿了段瑶的鞋袜, 然而段瑶看着手中的请帖, 如同被晴天霹雳劈中一般呆立当场, 浑然未觉。 “三小姐, 你的鞋袜被打湿了。”妙言叫了一声。 段瑶看到妙言的嘴巴一张一合, 好半响才迟缓地低头去看脚下,她试着动一动被茶水打湿的那只脚,奈何脚上像是被绑了千斤大石, 动也动不了。 “三小姐,先把这湿了的鞋袜换下来吧,免得着凉。”妙言关切地道。 段瑶愣愣地应了一声, “好。” 妙言赶忙叫了负责管衣物鞋袜的妙珠去拿干净的鞋袜, 扶着段瑶去另一边坐下,又叫了小丫鬟进来打扫。妙珠不一会儿就把干净的鞋袜找来了, 妙言亲自给段瑶换上。 段瑶心乱如麻地坐在椅子上任她们忙碌, 不知这一下究竟该如何是好?她为了避开人渣柳青山, 以防上一世的悲剧, 已经打定好主意三月初三那天绝不出门, 并且跟大哥段云琪和二姐段馨都约定好了, 他们也都答应了。谁知现在竟接到婉蓉长公主的请帖,这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她能不能装病不去了?答案自然是不能的。 她就算是想要装病,疼爱她的祖母和母亲也不会同意, 婉蓉长公主是何等人物, 身份地位非同一般,哪能容她随意拂了面子。就算是身份太子太师的祖父见了婉蓉长公主也要给三分薄面,何况是她! 这个邀请她是必须去参加了。 她要去参加上巳节,自然也没有落下二姐段馨的道理,二姐跟她一起去,大哥段云琪为了她们的安全考虑必定也要跟着一起去,这样一来,他们三个人不想出门也要出门了。 这难道真是天意? 段瑶在心底重重叹息一声,灾难如果真的要来,哪里是她想躲就能躲掉的?她与其每日里战战兢兢担心害怕,还不如打起精神来应对! 她就不信她重生一世还改变不了这一切!柳青山又没有三头六臂,她根本不用怕他!就算碰上了,她打不赢他,难道还不能拦着大哥和二姐?反正这辈子绝不会让大哥再跟他结拜,再不会让二姐嫁给他! 如此一想,段瑶也就释然许多。对三月初三的上巳节也稍微有了一些期待。 段瑶想通之后,便吩咐妙言重新给她沏了一杯茶来,茶刚送上来,就听得外面传来响动,一抬头就见大哥段云琪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 “大哥,你回来了。”段瑶站起身来招呼他。 段云琪大步走近,看她桌上摆着新沏的茶,看样子还没动过,道了一句“渴死我了”,端起来茶杯就喝。 段瑶微摇了摇头,吩咐妙言重新去沏茶。 段云琪连喝了两杯茶才缓过来,看来真是渴坏了。 两兄妹在雕花圆桌边坐下,段瑶问起段云琪去见崔师傅的情况,“大哥见到崔师傅了吗?崔师傅有没有答应回来继续教大哥武艺?” 段云琪丧气地摇了摇头,“没有。” 看他那可怜的样子,段瑶关心道:“是没见到人,还是没答应回来?” 段云琪叹了口气,苦着脸道:“我见到了崔师傅,跟他说了许多好话,他考虑了半天说要考核我的武艺,看我有没有长进。我想是不是只要我表现好了他就会答应回来,就兴冲冲地答应了他的考核。他就把我带到郊外,骑射武功全都考校了一遍,我想着要尽可能地表现好,就拼尽了全力跟他比试,自然没有落下风。谁知道他最后竟说了一句我把他的所有武艺都学完了,他已经没有东西再教我了,也就不用再回来教授我武功了。” “所以大哥费尽力气也没能把崔师傅请回来?”段瑶总结道。 段云琪默默地点了点头。 段瑶的眉头微蹙了一下,崔师傅觉得没什么可教大哥段云琪的了,然而段家却很需要他,很需要他跟肃王周成易的那层交情,这关系万万不能断。 崔师傅会提出考校大哥段云琪的武功,可见也是看重大哥这个徒儿的,但是为何又不答应回来了?这其中必定有什么缘故! 段瑶问:“大哥是真心想要求崔师傅回来教你吗?” 段云琪愣了一下,慢一拍道:“当然是愿意的。” “看看。”段瑶指着他道:“你连你自己是不是真心想求崔师傅回来都要想一下才能答出来,可见你去拜见崔师傅的时候就让他看出了你的这种态度,所以他只说要考校你,却没有答应回来。” “你是说因为我不够诚心,所以崔师傅不愿意回来?”段云琪奇怪地看着段瑶,“我要是不诚心,我怎么会累死累活地跟着他跑到郊外去比试,比得那么辛苦不就是为了请他回来吗?” 段瑶纠正道:“我们换个思维想想,崔师傅其实是看重你的,不舍得你这个徒儿,但是你的态度让他察觉出不够有诚意,所以才只说要考校你的武功,看看你究竟练得怎么样,却不说要回来。当然,比试的结果令他觉得很满意,你学有所成,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他才觉得没有必要再教你了,所以才没有答应回来。” “这不是一个道理吗?”段云琪气恼地道。 “不是。”段瑶强调道:“重点是你的态度。” “嗯?” 段瑶解释道:“站在崔师傅的角度理解,大哥你学有所成,足够自信,也有些自满,并不需要他这个师傅了,所以他对你做了最后一次考校,功成身退了。” “原来是这样。”段云琪恍然大悟道。 “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段瑶笑看着他,“所以我刚才问你是不是真心请崔师傅回来的?” “那现在该怎么办?”段云琪懊悔地道:“要不我改天再去请一次?” 段瑶正色道:“大哥要学那刘玄德,要有三顾茅庐的态度和决心才可以。” 段云琪也是这么想的,“好,我就听瑶儿的,一定端正态度,好好请崔师傅回来。” 段瑶闻言笑了。 希望这一世大哥“三顾”崔师傅之后能把他请到。当然,就算最后还是没能把崔师傅请回来,崔师傅终究也会念着他这份情谊,在以后也能用得上。 …… 转眼就到了三月初三。 早上起来,大丫鬟妙言和妙语带着小丫鬟进来伺候段瑶梳洗,妙言打了热水给段瑶净面,妙珠把段瑶要穿的衣服鞋袜捧了出来,妙语管着段瑶的首饰,又心灵手巧,专门负责给段瑶梳头。 段瑶的头发浓密黑亮,像黑珍珠一样泛着莹莹光泽,妙语给她梳了一个流云髻,取镏金彩凤展翅璎珞簪插在发髻上,又在发髻的两侧各插了一朵红梅金丝镂空嵌珍珠珠花,左右瞧了瞧,像是少了点儿什么,灵机一动,又在她的额间描了一朵梨花花钿,这才满意地停了手。 “三小姐,你觉得这妆容如何?”妙语笑眯眯地道。 段瑶仔细端详镜中自己的模样,眉如远黛,眼含烟雨,额间一朵梨花花钿又透出妩媚,头后顶部的黑发梳成流云髻,余下的头发自而后垂落下来,珠花和簪子选得恰到好处,俏皮可爱。 “好看。”段瑶赞了一句,自己是真好看,这句夸赞也是受得起的。 这话就跟夸奖自己手艺好一样,妙语也高兴地笑了起来。 收拾妥当,用过早膳,段瑶去主院给母亲李氏请安。 段瑶到的时候,二姐段馨早就已经到了。李氏叮嘱了几句,叫她们注意安全,就了放她们出去。 大哥段云琪早就已经在二门外等着她们,段云琪骑着一匹枣红色的大马,显得格外高大英俊,令段瑶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感叹她的大哥就是帅啊!不知要迷了多少女子的芳心! “大哥。”段瑶和段馨一起给段云琪行礼。 段云琪招手道:“上车吧。” 旁边停着一辆油壁马车,段瑶和段馨上了马车,一行人就出发了。 大齐朝的民风开放,男女大防也不严重,每年的三月初三上巳节,正是无数少男少女结交游玩的日子,家里的长辈也不会太拘着大家,大家便能在这一日纵情畅玩,曲水流觞。在这个聚会上,如有男子看上了某个喜欢的女子,便可请家中的长辈去提亲,如果女子也喜欢这个男子,双方家里都满意的话,这个姻缘也就成了。当然也会出现情不自禁的男女躲在花丛树林间就野合了的情况,这就有些奇葩了,不过真要是遇上了,也都是偷偷走开,不会去打扰。 马车平稳地行在路上,段云琪骑着枣红大马走在马车旁,听着外面街上的动静,段瑶偷偷从车窗的缝隙往外瞧,段馨看见她小心的模样,笑道:“你在看什么?”说着凑过头来和她一起看。 “没……”段瑶刚要否认,马车骤然一停,段瑶和段馨身子一抖,差一点儿摔下座去。 就在此时,从马车外面传来女子哭着求饶的声音,“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求求你们……” 段瑶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脸色随之变得惨白,脑海里一个声音炸响:上一世那个被纨绔子弟欺负的卖唱女出现了…… 正文 第007章 解决 上一世那个被纨绔子弟欺负的卖唱女出现了…… 卖唱女的声音本就哀婉动听, 惊惧之下哭泣求饶的声音更显凄惨, 悲切凄然, 孤立无助, 听在人耳中不由生出一股同情怜惜之感。 听得那凄惨的哭喊求饶声, 同为女子, 段馨心善不忍, “要不去帮帮她吧!” 段瑶要是个男子也会忍不住想要上前去救她的,所以上一世她没有拦着大哥段云琪去救她,然而却因为救了她, 大哥段云琪跟柳青山相识结拜,最后给段家带来灭顶之灾。 这一世她不会再让大哥段云琪出手相救了,说她自私残忍也好, 说她冷酷无情铁石心肠也罢, 经历过上一世的家破人亡血流成河之后,她就明白了人性的残酷。她不是没有怨恨的, 她知道她这是迁怒, 但是她还是要这么做。 马车外卖唱女哭叫得越发凄凉, 段瑶皱了眉头, 扫了段馨一眼没吭声, 抬手掀开车帘探出头去, 只见大哥段云琪已经翻身下马,欲要走上前去帮忙,段瑶连忙出声叫住他, “大哥, 莫要多管闲事,我们绕道走吧。” 段云琪一愣,用一种仿佛不认识段瑶的目光看着她道:“你说什么?怎么能看着无辜柔弱的女子被人欺凌也不出手相帮?” 她就知道她出声阻拦,大哥会是这样的表情,但她却无法跟他言说其中缘由,电光火石之间,她神色一凛道:“你又怎么知道她一定就是被欺负的柔弱女子,你又怎么知道她在这件事里面就一定无辜,你想过没有,那几个纨绔子弟不去欺负其他人偏要欺负她是为何原因?”以前她想不明白怎么他们恰好就遇到了被纨绔子弟欺负的卖唱女,大哥去救人怎么那么凑巧就遇到柳青山也去救人,就在刚刚,她忽然就明白了,这分明就跟安排好了似的,这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圈套。 “这……”段云琪犹豫了,看一看神色严峻的段瑶,又看一看前面哭泣求饶的卖唱女,心生不忍,“就算你说的有道理,那也不是坐视不管的理由。”说罢就要上前。 大哥段云琪就是正义感太强,段瑶眼见拦不住他,突然“啊”地一声叫,抱住肚子就缩了下去,眉头紧皱,脸部肌肉扭曲,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声,一副极为痛苦的模样。 她这样子把段云琪和段馨都吓了一大跳,段馨担忧不已地连声问她怎么了,段云琪自然也顾不得去关注前面的卖场女了,一颗心都牵挂着她的安危,忙不迭地道:“瑶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大哥带你去看大夫。” “痛,好痛……”段瑶断断续续地叫着痛,伸出手去艰难地抓住段云琪的手,抓住他手腕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泛起清白之色,连手背上的青色血管也能看得见,“大哥,我好痛……” “我马上带你去看大夫。”段云琪最是疼爱段瑶,从小把这个妹妹捧在手心里,生怕她有一丝一毫的不妥,现在看她痛苦难受,他也跟着慌了神,再顾不得其他,连忙把段瑶抱进车厢里安置好,回头对车夫道:“去回春堂。” 临街的醉仙楼上,天字一号包厢里,一个身着冰蓝色玄纹云袖丝袍的男子静立于窗前,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街上的动静,看到段云琪跳上马车抱起缩成一团的段瑶进了车厢,片刻后马车调转方向飞驰而去,这一幕仿佛刺痛了他的眼睛,一双阴郁的眸子里透出恼恨和愠怒,抬手啪地一下重重拍在窗棱上,那力道极大,几乎把窗棱拍了个粉碎。 柳青山见状,便知宁王是真动了怒气,强压下心中的俱意,躬身上前温声劝道:“王爷息怒,虽然这一次没能让段云琪上钩,让他侥幸逃过一劫,但他总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好运,我们有的是机会,下次再好生谋划便是。” 宁王周成烨转过身来目光狠戾地看着他,冷声道:“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跟我保证这个法子一定会让段云琪上钩吗?现在如何?这就是你的本事?你让我怎么相信你,重用你?” 面对宁王周成烨的质问,柳青山心下惶恐,周成烨狠辣的审视目光如一把尖刀一样悬在他的头顶上,让他后背一阵发麻,冷汗渗出,湿了一片,他知道这是周成烨对他的办事能力有了怀疑,他要想投靠周成烨,令周成烨对他看重和信任,他就必须漂漂亮亮地干一场大事,才能让周成烨转变对他的看法,他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道:“属下知错,请王爷放心,属下下次一定办好差事,绝不会再让王爷失望。” “你最好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宁王周成烨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厢房的门打开又关上,宁王周成烨走了出去,屋里恢复平静,只余跪在地上的柳青山一人,他缓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抬手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细密的冷汗。 …… 因为段瑶装病去了回春堂一趟耽搁了一些时间,等段瑶说她肚子不痛了,大夫也配合她演戏,说她已经无碍了,段云琪和段馨才放心下来。 三个人一合计,决定重新出发赶去芳菲园,毕竟是婉蓉长公主举办的宴会,也不能拂了婉蓉长公主的脸面不是。只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他们人还没有到芳菲园,就已经有人在盘算着找他们的麻烦了。 段瑶三人赶到芳菲园时有些晚了,芳菲园里早已经聚集了许多人,三三两两或坐或站聚在一块儿聊天,衣香鬓影,绿肥红瘦,十分热闹。 每年三月初三上巳节都很受人追捧,今年也不例外,因是婉蓉长公主负责承办,来参加的人更是比往年多了许多,不光是收到婉蓉长公主请帖的人都来了,就算是有些没有收到请帖的人也来了。 段瑶、段馨和段云琪三人刚步入芳菲园,就见一个穿淡粉色齐胸襦裙的女孩子欢快地跑了过来,主动挽住段馨的胳膊道:“段馨姐姐,我等你好久了,快跟我来,阿英她们也在那边。”这姑娘是段馨的好友戴湘兰。 段馨犹豫地看了一下旁边的段瑶,对戴湘兰道:“我不过去了,我要陪我妹妹。” 戴湘兰看了一眼段瑶,不依不饶地道:“你妹妹都这么大了,哪里需要你一直陪着,你都好久没跟我们一块儿玩了,这次说什么都不能放了你,你要是真不放心,就让你妹妹跟我们一起去好了。” 段馨为难地道:“这……不太好吧。”戴湘兰她们跟段瑶玩不到一块儿,也不知道是性格使然还是嫉妒段瑶的才貌,明明跟她都能相处得那么愉快,但一旦段瑶在场就特别尴尬。 段瑶却是明白她的顾虑,善解人意地道:“二姐,你不用陪我,我都已经好了,你和湘兰姐姐她们一块儿去玩儿吧,我在这边儿坐一会儿就行了。” “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段馨不放心地道。 段瑶笑着道:“哪里是我一个人,不是还有大哥,还有妙言她们吗?你就放心去玩儿吧,不用管我了。”说着挥手赶她们,“快走吧,快走吧。” “你看你妹妹都同意了,你就不要再犹豫了,快跟我走吧。”戴湘兰巴不得如此,段瑶一去她们就变成了陪衬,谁都不想当绿叶,她不去正好,说着就不由分说地拉了段馨就走。 段馨被戴湘兰拉着往前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跟段馨道:“那我去了。” 段瑶笑着朝她摆了摆手,“快去吧,快去吧。” 于是,段馨跟着戴湘兰走了。 剩下段瑶和段云琪两人,丫鬟妙言和粗使婆子静立在一旁。 段瑶看了看在身旁守护她的大哥段云琪,又转头环视了一周热闹的芳菲园,看到其中有几个熟人的身影,抬头对段云琪道:“大哥,你不过去找你的好兄弟们玩儿么?” 段云琪微微一笑,看着她道:“我要留下来照顾你啊。”此话说得情真意切,完全出自他的真心,他不放心留段瑶一个人。 段瑶心里暖暖的,感激地道:“大哥,你不用照顾我,我都已经好了,你还是去找他们玩儿吧。”她不忍心把段云琪留在身边,她就是装了一下病,害得大哥和二姐都担心她,不能好好玩耍,她会觉得自己很罪恶。 “没关系。”段云琪笑得毫不在意地道:“我就在这儿陪你。” 两人说话间,就见一个穿鹅黄色齐胸襦裙的圆脸姑娘大步走了过来,她微抬着圆润的下巴上下打量着段瑶,眼中审视的目光让人觉得很不舒服,一开口就是挑衅的语气,“段瑶,你迟到了,连婉蓉长公主的邀请你都敢迟到,你胆子可真大!” 正文 第008章 挑衅 两人说话间, 就见一个穿鹅黄色齐胸襦裙的圆脸姑娘大步走了过来, 她微抬着圆润的下巴上下打量着段瑶, 眼中审视的目光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一开口就是挑衅的语气, “段瑶, 你迟到了, 连婉蓉长公主的邀请你都敢迟到,你胆子可真大!” 这说话冲冲的圆脸姑娘不是别人,正是段瑶的死对头蒋妍。自从蒋妍在三年前的上巳节上跟段瑶比赛作诗输了之后, 这姑娘就恨上了段瑶,每每一见到段瑶就跟被踩到了尾巴一样,最是喜欢对着段瑶指手画脚、评头论足, 干尽了挑衅之事。 蒋妍张着一张不太好看的圆盘脸, 又是单眼皮,眼睛也不够大, 鼻子还是塌鼻梁, 嘴唇又有点儿后, 颧骨还高, 再加上那盛气凌人的模样, 看起来相当刻薄, 跟长相美貌,芳姿娉婷,优雅大方的段瑶比起来, 简直就是典型的丑人多作怪。 “你……”段云琪看不惯蒋妍欺负自己娇滴滴惹人疼爱的妹妹, 上前一步就要帮段瑶说话。段瑶深知蒋妍这是故意挑衅,且她身后不远处还站着几个看好戏的姑娘,大哥段云琪若是帮她就落了下乘,连忙伸手飞快地拉住了大哥段云琪,对着他微微摇了摇头,一双黑亮的眼睛里透出狡黠的光,“让我来。” 段云琪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想他就算不出手,以她的能耐也吃不了亏,反而只有蒋妍吃瘪的份儿,索性顺着她的意思不再开口,交给她自行解决。 只见段瑶闲闲地看着蒋妍,慢条斯理地道:“蒋妍你刚才所说的话错了。” 蒋妍被段瑶漫不经心的态度刺激到了,极为不爽地挑眉道:“我哪里错了。” 段瑶微微一笑,有条不紊地对蒋妍道:“首先,我并没有迟到,婉蓉长公主所发的请帖上写的是巳时中到临芳菲园,我虽然没有像众多人一样提前早到,但我刚刚踏进芳菲园的时候,恰好就是巳时中。所以根本没有迟到。其次,婉蓉长公主时常礼贤下士,待人和蔼,平易近人,她这样一个身份尊贵,雍容高雅的人,又岂会跟我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丫头计较?”言外之意就是只有像她这种自以为是的人才会狐假虎威,搬弄是非。 “你……就会牙尖嘴利!”蒋妍原想借此机会刁难段瑶叫她难看,没想反倒被段瑶将了一军,搞得自己十分丢脸,更叫跟着一起来的几个好友看了笑话,简直气得不行,胸口上下起伏。 成功把蒋妍气到说不出话来,看她吃瘪的样子让段瑶感到很满意,得意洋洋地道:“多谢夸奖,承让承让。” 站在一旁的段云琪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拉起段瑶道:“妹妹,我看那边湖边风景不错,去那边看看吧。” “好啊。”段瑶欢快地答应一声,斜睨了一眼气得满脸通红的蒋妍一眼,高傲地抬起下巴,拉起大哥段云琪的手,得意洋洋地从她身边走过去,再不理会她。 “啊啊啊……”蒋妍气得直跳脚,作势要追上前去,被跟着来的几个姑娘慌忙拉住,耐着性子几番劝慰,“妍儿,别生气,她一贯牙尖嘴利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且让她这一回好了,她也得意不了多久了,下次你就连本带利讨回来。” “还要等到下次?”蒋妍气得瞪大了双眼,始终咽不下那口气,指着围在她身边的姑娘道:“你们赶快给我想办法,我今天就要让她好看,你们也别想作壁上观。” 几个姑娘面面相觑,心想她们也不过是来看好戏的,干嘛要主动去对付段瑶?再说段瑶那么厉害,她们也不是她的对手,只会自讨没趣,她们又不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干!还有她蒋妍一副高高在上对着她们颐指气使的架势是什么意思?要不是看在她蒋家家世不错,她又是蒋家嫡女,自家需要巴结蒋家的份上,她们还懒得伺候呢! “想什么呢?”蒋妍见她们一个个闭嘴不说话,心里就越发火大,朝着她们不爽地呵斥道。 其中一个穿淡绿色褙子的姑娘皱了眉头,不想再继续留在这儿被蒋妍呼呼喝喝,找了个借口道:“我肚子有些不舒服,想去方便一下。”说完也不等蒋妍同意就走了。 “慧儿姐姐,我也想去方便。”又一个姑娘跟了上去。 蒋妍凶神恶煞地盯住眼前剩下的两个姑娘,指着她们的鼻子道:“你们是不是也要去方便?” “没,我不去方便。”其中一个穿绯红色衣衫的姑娘伸手指了指蒋妍的身后,眼中露出迷恋之色,“晋国公世子来了。” “在哪儿?”蒋妍顺着那姑娘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一身锦衣的晋国公世子肖承启从前面走了过来。 肖承启长得芝兰玉树,剑眉星目,五官精致得犹如刀削斧砍一般,不管是从正面看,还是从侧面看,都是万分完美,甚是迷人,是齐都城里数一数二的俊美公子、青年才俊,迷倒了无数春心萌动的少女。 蒋妍想也没想,提着裙摆就跑了上去,满脸堆笑地跟肖承启打招呼,“肖世子,你也来参加上巳节?” 肖承启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心道他不来参加上巳节,他跑到芳菲园来干什么?不,他确实不是诚心来参加上巳节的,他是来找人的。 视线越过身前的蒋妍,一眼就望见了前面湖边那个妩媚俏丽的身影,一袭淡紫色齐腰襦裙,完美地勾勒出她的身形,丰胸、细腰、笔直的双腿,一举一动顾盼生姿,令人心动。 肖承启的整个心神都落在段瑶的身上,连多余的眼神都吝啬投注给身旁的蒋妍,径直就从她身边走了过去,直奔湖边的段瑶而去。 看着肖承启从自己身边如风一般掠过,快步直奔段瑶的方向而去,蒋妍脸上努力摆出来的她自认为最好看的笑容瞬间崩塌,扯着手中的手绢恶狠狠地瞪着远处的段瑶,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正文 第009章 考验 肖承启快步走到段瑶的身后, 也不知是走得急了, 还是太过急切的原因, 他的心怦咚怦咚跳得飞快, 仿佛一不小心就要跳出胸腔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 稳了稳兴奋的情绪, 轻声唤了一句, “瑶儿。” 声音传来,段瑶听出是肖承启的声音,心底猛地一颤, 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满脸笑容回转过头去,如欢快的鸟儿般朝他小跑近两步, “肖表哥。” 上一世的时候, 段瑶和肖承启的关系也是极好的,肖承启打小就喜欢段瑶, 段瑶倒是只把她当成关系最好的表哥。后来两个人到了说亲的年纪, 是晋国公夫人肖李氏亲自上门来给大太太李氏提的亲。当时晋国公夫人是这么说的, 段瑶嫁过去只会享福不会受苦, 她是她的亲姨母, 从小看着她长大, 只有更疼她的份儿,万没有让她受委屈的。李氏也觉得这亲上加亲的主意不错,便问段瑶自己的意思。段瑶觉得, 她也没有喜欢的人, 肖表哥好歹是跟她一块儿玩到大的伙伴儿,两个人的喜好又很相近,他又从小到大都疼她,嫁给他也没什么不好的,就答应了这门亲事。只是后来出了一场意外,肖承启坠马而亡,段瑶没能嫁给他为妻,成了一桩憾事。 此刻,段瑶再见到玉树临风的肖承启,心里自然也是无比欢喜的,仰着头道:“肖表哥,你也来参加上巳节。” 肖承启俊美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明亮如黑曜石的眼睛里映出段瑶俏丽妩媚的模样,欣赏赞叹道:“你今天真好看。” “表哥,你又打趣我。”听得夸奖,段瑶脸蛋儿一红,心里却是甜滋滋的,不好意思地娇嗔了一下,更显娇俏可爱。 肖承启笑着道:“我昨日得了一盒上好的珍珠,想你应该会喜欢,改明个儿就让人给你送过去。” “谢谢表哥。”段瑶赶忙蹲身一福,谢过他的礼物。 肖承启忍俊不禁,“你喜欢就好。”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穿栗色短裳配蓝色裙子的嬷嬷走了过来,她的行为作动极为训练有素,满脸堆笑地朝着段瑶和肖承启行了一礼,道:“给肖世子和段三小姐请安,婉蓉长公主得知段三小姐来了,想请段三小姐过去说说话。” 段瑶愣了一下,心道难道是她刚才回击蒋妍的话让婉蓉长公主知道了?细细回想了一遍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可以肯定没有什么问题,心下稍安,笑着道:“我知道了,劳烦嬷嬷前面带路。” “请。”嬷嬷对段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临走之时又朝肖承启示意了一下,才迈步往前走。 段瑶刚要提腿跟上,肖承启用手飞快地拉了拉她的衣袖,段瑶回头看,他微蹙着眉头,黑眸中透出关切之意,“小心一点儿,有事的话命人叫我。”我一定会第一时间站出来保护你。 段瑶心中流淌着一股暖流,冲他感激一笑,“我知道,谢谢表哥。” “去吧。”肖承启这才放开了她的衣袖,目送她跟着嬷嬷离开。 嬷嬷走在前面,段瑶稍慢两步跟在后面,沿着石块铺就的小径往前走,路过草坪的时候,正好碰见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坐在草坪上玩耍,在这些人里,除了蒋妍,也有其他一些人是认识段瑶的。她们见段瑶跟在婉蓉长公主的嬷嬷身边,不知其中缘故,便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那不是婉蓉长公主身边的管事嬷嬷吗?” “是啊,先前我还看到她跟在婉蓉长公主身边呢!” “那段瑶怎么会跟着她一起?” “许是婉蓉长公主找她有事吧!” 蒋妍听了旁边几个姑娘的议论,禁不住冷哼一声,朝着段瑶的方向露出不屑的眼神,一副看好戏的模样道:“她刚刚迟到了,又说了一些对婉蓉长公主不好的话,现在婉蓉长公主叫她过去,是要教训她呢!” “是真的吗?”其中一个姑娘讶异地问。 蒋妍微抬着下巴,得意洋洋地道:“要不信,你们可以跟上去看啊!” 那姑娘略微犹豫了一下,拉了旁边的一个要好的姑娘道:“我们跟上去瞧瞧。” 大家都知道段瑶才学品貌出众,犹如那天上最璀璨的星星一样,她们对她只有仰望和羡慕的份儿。一个个都是十几岁如花似玉的姑娘,正是生出攀比之心的时候,哪里甘愿一直被段瑶的风采盖住,时间久了难免生出嫉妒和恨意,巴不得看到段瑶倒霉一回。 于是,好几个姑娘都从草坪上站了起来,“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吧。” 这一动,就吸引了好些人的注意,于是一大群人都跟了上去。这说是去看看,其中确实是有真的关心段瑶的人,比如段瑶的二姐段馨,比如与段瑶熟识的朋友,但其中更不乏想要看好戏的人。 段瑶跟着嬷嬷到了一处风景优美视野开阔的广场,嬷嬷上前去禀告婉蓉长公主,叫她在原地等候。 段瑶点头称好,待嬷嬷离开,她则小心地打量起周围的情况来。 只见广场前面的草地上摆着几张矮几,矮几上摆放着瓜果茶水等,婉蓉长公主正坐于上首的位置,周围围坐着几个关系亲近的宗室女,婉蓉长公主怀中抱着一个只有两三岁的小姑娘,那小姑娘长着一双犹如桂圆一样圆圆的眼睛,白嫩的皮肤吹弹可破,头顶上用红绳扎着一个冲天辫,样子看起来十分可爱,婉蓉长公主正拿着一块削了皮的苹果味她吃,“来安怡,啊——” 那被叫做安怡的小姑娘是婉蓉长公主的小女儿,只见她嘟着小嘴不满地偏开头去,又在婉蓉长公主闪神的时候,快速地转回头来,张开嘴巴“啊呜”一口把苹果吃进了嘴里,圆圆的眼睛顿时笑得眯成了一对月牙,挥舞着白胖的手臂道:“好吃,好吃,我还要。” 婉蓉长公主乐得笑出声来,几个宗室女也跟着笑起来,直夸安怡郡主聪明。 婉蓉长公主在安怡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又取了一块苹果喂进她嘴里,才松开手把她放下去,叫来奶娘把她带下去玩儿。 嬷嬷见机上前去禀告,婉蓉长公主闻言朝段瑶所在的方向看了看,点头让嬷嬷去把她领过来。 不一会儿,嬷嬷回转过来,领着段瑶过去,到了跟前,段瑶上前去拜见婉蓉长公主,规规矩矩地躬身一福,“给婉蓉长公主请安。” 婉蓉长公主打量了她一下,温声道:“果然是个貌美的姑娘,看得我好生喜欢,我一早就想找你过来说话,却听人说你来晚了。” 段瑶暗道:婉蓉长公主果然是听人说了她与蒋妍吵嘴之事才寻了她来问话的,但她也没有必要隐瞒她什么,说假话总会有穿帮的一天,不如实话实说。遂恭谨地道:“来的路上,身子忽感不适,便转道去了一趟回春堂,所以来晚了。” “现在身子可好了?”婉蓉长公主淡淡地问道。 这话听不出是真关心还是有其他的意味,段瑶稳住紧张的情绪,老老实实回答:“已经好了。” 婉蓉长公主就笑了,如春风一般暖暖的笑着,招手叫她上前去,“你且过来,到我身边来坐。” 话音刚落,那些跟随而来准备看笑话的人群里传出一些惊异之声,只因围坐在婉蓉长公主周围的都是关系亲近的宗室女,还没有哪个外姓姑娘被邀请过去。 周围的唏嘘声传入段瑶的耳中,她深吸一口气,摒除掉一切杂念,乖巧地行了一礼,“谢长公主。”慢步走上前去在婉蓉长公主的矮几旁坐下。 婉蓉长公主命人给她斟了一杯茶,看着她道:“尝一尝,看能不能喝出什么茶?” “是。”段瑶依言端起茶盏送到嘴边轻抿了一口,茶水入口含着一股苦味,一直从头苦到尾,但跟中药的苦味又不相同,苦而不涩,咽下喉咙后能感觉到一股甘甜,与平日里喝的大红袍、碧螺春、铁观音、西湖龙井都不相同。 见她一直细细品味,婉蓉长公主轻声问:“能品出来是什么吗?” 段瑶放下手中的茶盏,试着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茶应该是苦丁茶,入口苦而不涩,咽下后又回味甘甜,具有清热消暑、明目益智、生津止渴、润喉止咳、降压减肥等多种功效,素有‘美容茶’、‘益寿茶’之称。” 婉蓉长公主满意地点点头,夸赞道:“你果然博学多才。” 段瑶在心里自得的想,她的祖父好歹是太子太师,父亲是礼部侍郎,她要是蠢笨无知的话,丢的也是祖父和父亲的脸,面上却依旧谦逊矜持地道:“长公主过奖了,我不过是多看了几本闲书杂书罢了。” 不骄不躁,谦虚谨慎,婉蓉长公主在心里如此评价段瑶,笑着道:“你很好,我很喜欢你。” 正文 第010章 秘密 上一世段瑶从未有过坐在婉蓉长公主身边聊天说话的机会, 也从未得到过婉蓉长公主的赞赏和喜欢, 纵使重生一回, 在获得婉蓉长公主的欣赏和喜爱的时候, 也令段瑶倍觉欢喜, 一时受宠若惊, 赶忙道:“谢长公主。” “我听闻你花草画得不错。”婉蓉长公主手指着向前面怡人的景色对段瑶道:“你看今日天气晴好, 春光明媚,芳菲园里,绿树掩映着红花, 湖光春色,风景宜人,不如就现场画幅画送给我吧。” 不知这是不是婉蓉长公主对自己的考验?段瑶猜不透婉蓉长公主的想法。只觉得她今日对自己格外特别, 说是好吧, 但又一次两次地对自己提出难题,若是自己完成不了任务, 不光是丢脸那么简单, 还会砸了自己才女的名声。说不好吧, 也没见她叫其他的姑娘到身边来聊天说话。她对自己的态度着实微妙。 “有问题吗?”婉蓉长公主见她沉思不说话, 微微向前探过头来问道。 就算真的觉得有问题, 段瑶此刻也不敢说出来啊, 只能接下这个任务,连忙道:“没有,我只是在想应该话什么?” “那你想画什么?”婉蓉长公主好奇地问。 段瑶道:“容我先看一看。” “好。”婉蓉长公主微微一笑, 将手肘搁在案几上撑着下巴, 明亮的双眸落在段瑶的身上,静待她给出结果。 段瑶从案几后站起身来,抬眼眺望远处的风景,目光由远及近,恰好落在前方一丛月季上,紫色、粉色、黄色的月季花开得正艳,绿叶衬托着红花,花团锦簇的一团,随着微风摇曳,飘来阵阵花香,沁人心脾。正是应了那句话——谁言造物无偏处,独遣春光住此中。 脑海里灵光一闪,段瑶便知道自己该画什么了,欣喜地对婉蓉长公主道:“长公主,我需要先去准备一下。” 婉蓉长公主表示理解,宽和地道:“需要帮忙吗?我让谢嬷嬷去帮你。” 谢嬷嬷就是刚才领段瑶过来的那个嬷嬷,她想她好歹还跟谢嬷嬷说过两句话,换个其他人来帮忙更不自在,干脆就答应下来,跟婉蓉长公主道了一声她这就去准备,便领着谢嬷嬷下去了。 不一会儿,段瑶准备妥当,婉蓉长公主命人在空地上摆上了作画用的案几,并在案几上摆上段瑶选好的笔墨纸砚和颜料。 段瑶静坐于案几之后,细致地观摩了一下那丛月季,待脑海里已经深深地印刻下那丛月季花的模样,她才提笔开始作画。 因脑海里早就已经有了印象,段瑶画起来格外顺利,丝毫没有阻塞,下笔如有神助,只一盏茶功夫就把一副《春光月季图》画好了。 段瑶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画作,确定没有什么好修改的之后,才把手中的画笔搁下,起身示意候在一旁的婢女把画执起来给婉蓉长公主鉴赏。 坐于上首的婉蓉长公主收起闲适的姿态,定睛往那画上瞧去,就见那画上的月季花在层层叠叠的绿叶衬托之下,朵朵花儿更显得娇艳欲滴,生动活泼,繁花似锦,犹如真花一般。尤其是中间靠右的那朵儿红色月季最为突出,就连花瓣上面的露珠儿都画出来了,活灵活现逼真得像是在滚动,只要微风一吹,就会从花瓣上滚落下来似的,整幅画真正是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真是好画。”婉蓉长公主忍不住赞叹一句。 “画得真好。”旁边有人附和道。 “真漂亮啊。” “简直都像真的。”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仿佛为了印证她们所说的话一般,就在此时,一阵轻风吹来,带来阵阵花香,几只蝴蝶也挥舞着翅膀飞了过来,朝着《春光月季图》飞了过去,堪堪落在当中最大最鲜艳的那朵月季花上。 “呀!活了,真的活了。”人群中不知道是谁惊叫一句,“蝴蝶落在月季花上了。” 听得叫声,众人更是争先空后地看向段瑶画的《春光月季图》,就连婉蓉长公主的脸上也露出了惊奇的表情,慌忙从案几后面站起身来,绕过案几朝前快走几步,到得近前,果然就见几只蝴蝶围着画上的月季花翩翩起舞,不舍离去。 看到此情此景,众人对段瑶巧夺天工的画作评价更高了,由衷称赞扬她的技艺精湛,妙笔生花。 婉蓉长公主惊奇地看着段瑶,声音显得有些激动,“你这幅画,到底是如何画出来的?怎么会如此精妙?” 段瑶笑道:“只不过是用了一点点小技巧罢了。” “嗯?” 段瑶看了看左右,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竖起耳朵要听她的“秘诀”,她却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低声跟婉蓉长公主道:“我能私下单独告诉你吗?” 婉蓉长公主一听,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下左右,顿时了然地大笑起来,有一种被当成自己人才能分享秘密的快感,伸手一拍段瑶的肩头道:“好好好,我们私下说,就私下说,哈哈哈哈……”高兴得就跟个小孩儿似的。 段瑶也暗暗地吐出一口气。 就在此时,婉蓉长公主忽然伸手过来一把握住段瑶的手,吓得段瑶刚吐出去的那口气又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看着婉蓉长公主,就听到婉蓉长公主笑眯眯地道:“你跟我来。”不由分说地拉了段瑶就走。 (接上文)段瑶看婉蓉长公主兴致那么高,也不好扫了她的兴,顺从地跟着她去了一处休息用的厢房。 婉蓉长公主屏退了左右,十分好奇地道:“现在这里没有旁人,你可以告诉我你的画能把蝴蝶引来是怎么做到的了吧?” 此刻段瑶当然愿意告诉她其中的诀窍,分享秘密能拉近彼此的关系,这也是段瑶先前没有当众说出来而是要私下告诉她的原因。她笑了笑道:“其实很简单,我在画月季花用的颜料里加入了花粉,是花粉把蝴蝶吸引过来的。” “原来如此!”婉蓉长公主顿时恍然大悟,又继续追问道:“你是怎么想到用这个法子的?” 段瑶道:“一次偶然曾在书上看到过别人用这种法子吸引蝴蝶。” 婉蓉长公主眼中露出赞赏之色,“不愧是出自段家的姑娘,果然博学多才。”如此,她也能给敬郡王妃一个满意的答复了。 段瑶自是不知道婉蓉长公主的所思所想的,更不知道她的打算,只知眼下最重要的事便是耐心地陪着婉蓉长公主说话。 两个人正随意说着话,一个穿蓝色褙子的嬷嬷疾步走了进来,脸上神色有些不对,见到段瑶在,就立在一旁没有立即开口说话。 段瑶识趣地说要去方便一下,婉蓉长公主便叫了谢嬷嬷过来领她去厕间。 段瑶向婉蓉长公主行了礼告退出来,走到门外,眼角余光瞟到那嬷嬷凑到婉蓉长公主耳边低语了几句……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但这也不是她该关心的。 段瑶收起心思,跟着谢嬷嬷去厕间。 厕间不远,从走廊转过去就到。一盏茶之后,段瑶方便完回转回来,却得知婉蓉长公主有急事先行离开了,留下话说改日请她到长公主府作客。段瑶自是又谢了一番。 谢嬷嬷要送段瑶回去段云琪那里,让段瑶拒绝了,“芳菲园里的景色很好,我想随意欣赏一下,这里离前面不远,我一路走过去便是。谢嬷嬷不用送我了。”她今日来到芳菲园后,还未曾好好逛过,此时想要一个人随意走走,欣赏一下芳菲园里的迷人景致。 谢嬷嬷有些犹豫,在段瑶的一再坚持下答应了下来,“如此……也好。” “嬷嬷请留步。”段瑶向谢嬷嬷告辞,转身离去。 沿着青石铺就的甬道往前慢行,道路两旁的花坛里栽种着各式各样的奇花异草,红的、黄的、粉的、紫的,各色花儿一团团,一簇簇争相开放,红的像火,粉的像霞,间或有蝴蝶飞在其间飞舞,微风袭来,带来阵阵花香,令人心旷神怡。 段瑶行至一处花坛前,被眼前的花色吸引,停下脚步驻足观看,当她正在为眼前的景色陶醉不已时,忽听得有女子柔美的声音传来。 “……这是我亲手缝制的荷包,请你……一定要……收下。” 光听那声音就令人莫名地生出一股保护欲,段瑶忍不住循着声音望去。就见花坛深处,紫藤花架下,露出一男一女两个身影来。 段瑶认出那男子正是肃王周成易,而那女子却是上一世倒追了周成易好久,最后还在危险之际替周成易挡了一剑,才令周成易动容,最后娶了她为妃的蒋莹。 蒋莹是蒋妍的堂姐,不过两人关系很一般。蒋妍骄纵,蒋莹温婉,两个人的性格大不相同,完全玩不到一块儿。只是蒋莹也是个命苦的,上一世嫁给周成易三年,好不容易怀了身孕,却在生产的时候难产而亡,一尸两命。此后周成易也没有再娶。 当时在众人看来,周成易一直没有续弦,一定是对蒋莹情深义重,但是叫段瑶来说,那可未必,周成易确实是个冷情自持之人,但在当时的情况之下,也不过是因为他的壮志未酬,无暇顾及儿女私情罢了。要是真等他登基当了皇帝之后,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那么多的各色美人,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哪里还会记得一个小小的蒋莹? 思及此,段瑶在心底感慨地叹息了一声,心道人家上一世好歹夫妻一场,她还是不要在这里继续偷听人家两夫妻说话了,遂打算默默地转身离开,却一不小心踩到身后的枯枝上,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谁?”周成易厉眼望了过来,迅疾的目光如电如光般射向段瑶,叫段瑶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地暴露在眼前。 正文 第011章 过来 “谁?”周成易厉眼望了过来, 迅疾的目光如电如光般射向段瑶, 叫段瑶躲无可躲, 避无可避地暴露在眼前。 被发现了, 段瑶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她可不是故意来偷听他们讲话的, 这完全就是个意外, 她很想赶紧逃跑,奈何她在周成易犀利的目光注视下,双腿就跟绑了大石头一样沉重, 完全被定在了原地,根本迈不开腿,她也想轻松地对他们笑一笑, 再打个哈哈糊弄过去。 然而还没等到她开口, 周成易已经丢下满目爱恋温柔可人的蒋莹朝着她大步走了过来,他人高腿长, 动作又迅捷, 像一阵风似的, 几步就走到了她跟前, 皱眉看着她道:“怎么会是你?” 段瑶看着站在身前的周成易, 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 无形中透出一股强大的压迫力,让她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张了张嘴, “我……” “是因为迷路了吗?”没等段瑶把话说完, 周成易又飞快地问道。 段瑶吞咽了一口,想要解释,“我没……” “我送你回去吧。”段瑶原本想说我没迷路,可是没等她把话说完,周成易又一次截断了她的话,并且自作主张要送她回去。 “啊?”段瑶的思维完全跟不上周成易迅速变化的节奏,特别是当她听到他要亲自送她回去的话时,她更是惊讶得反应不过来。 “我说我送你回去。”周成易再次大声地强调了一遍。 说这话的时候,周成易的气势有些吓人,眼神中透出一股不容反抗的威严,仿佛她只要说出一句拒绝他的话,他就能扭断她的脖子。 段瑶在上一世的时候是见识过他的手段的,下意识地动了动脖子,艰难地吞了口口水,呐呐地应了一声,“嗯。” “那走吧。”周成易满意地一点头,提步就往前走去。 这……段瑶站在原地呆了呆,这情况发展怎么跟预想的不一样?周成易不是应该跟蒋莹在一起么?怎么变成他要送她回去了?这样段瑶生出一种不太好的感觉,忍不住就要偏头去看还站在紫藤花架下的蒋莹。 “还傻站在那儿干什么?”周成易的后背就跟长了一双眼睛一样,连她在想什么,打算做什么都能察觉到,停住脚步回过头来朝她命令道:“还不快过来!” “哦……”段瑶只好收起想要去看蒋莹的心思,识趣地往前快走了几步,跟上周成易的步伐。 身后的紫藤花架下,蒋莹眼睁睁地看着周成易和段瑶就这么走了,手中紧紧握着的荷包几乎被她捏变了形,这是她前后花了一个多月时间,几番缝治修改才做好的荷包,手指都被扎了好几个针眼,耗费了她不少的心血,倾注了她对他的所有爱恋和倾慕,却跟它的主人一样,让周成易不屑一顾,连多一眼都不肯施舍给她,就这样头也不回地走了。 伤心的泪水顺着蒋莹的脸庞滑下来,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哪里不如段瑶?是因为段瑶比她长得好看?比她更博学多才吗?她也可以为了他去学啊! 站在不远处负责望风的丫鬟芸枝见周成易带着段瑶就这么走了,满心焦急地快步跑了过来,到了近前一看,就见蒋莹脸上满是泪痕,伤心得不得了。 芸枝又是心疼又是难过,着急地道:“小姐,你怎么哭了?是因为肃王和段瑶吗?你快别哭了,这种见异思迁的臭男人,根本不值得啊。” 芸枝不安慰还好,这么一安慰,蒋莹伤心的泪水流得更凶了,她拉住芸枝的手问:“芸枝,我哪儿不好?我哪儿比不上段瑶?你告诉我啊?你告诉我!” “没有,没有,小姐你很好,你哪儿都好,比那段瑶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她根本及不上你的万分之一!”为了安抚蒋莹,芸枝也顾不得其他的了,只一味的捡着好听的话说。 “那他为什么不喜欢我?”蒋莹流着泪,可怜兮兮地望着芸枝,“你说啊,为什么?” 芸枝扶着蒋莹,心思转了转道:“小姐,其实问题不是出在你身上,而是出在段瑶身上啊!” “嗯?”蒋莹稍微收了收眼泪,睁着哭得红肿的眼睛看着她。 芸枝恨恨地道:“那段瑶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长得就跟个狐媚子一样,到哪儿都喜欢勾引男人。妍小姐那么不喜欢她,时常跟她作对,不就是因为她先是围着肖世子转,后又围着肃王转吗?” “是这样吗……”蒋莹不太确定地道:“那我该怎么办?” 芸枝目光中露出一抹恶毒之色,“小姐,我有个法子,可以帮你教训她。” “什么法子?”蒋莹因不被周成易接受一事伤了心,被对段瑶的妒忌和恨意蒙蔽了双眼,在听到有法子教训段瑶后,忍不住就动了心。 芸枝小心地看了一下左右,凑到蒋莹耳边小声道:“妍小姐一向都跟段瑶不对付,我们正好可以借刀杀人……” …… 段瑶默默地跟在周成易的身后往回走,内心却不像外表那么平静。她知道这是周成易为了摆脱蒋莹的纠缠才临时抓了她来当挡箭牌,这其实算得上是她帮他解了围吧,那他就因此欠她一个人情了。 她在暗暗地盘算,这或许是一个机会,一个搭上周成易抱上金大腿的机会!她是不是应该找他说点儿什么?比如她帮了他,他是不是应该感谢她?或者说他们这样也算认识了,是不是就可以算是朋友了?可要是他不答应了?万一他觉得她也跟蒋莹一样别有目的了?虽然她是有目的吧,但她的目的却是跟蒋莹完全不相同的,要是引起他的误会就不好了。一时之间想法有点儿多,段瑶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是好了。 正在段瑶犹豫为难之际,忽然听得前面传来周成易说话的声音,“你的画画得不错。” “是吗?谢谢。”段瑶下意识地回了一句,说完又忍不住后悔了,对着周成易的后背懊恼地直皱眉头,她这话回答得可真差劲儿。 周成易似乎能感觉到她皱眉又摇头的样子,低低一笑道:“你是在画画的时候放了花粉么,所以那些蝴蝶才会飞过去?” “你怎么知道?”问完她才意识到自己又回了句蠢话,她能在书上看到用这种法子吸引蝴蝶,人家也一样能在书上看到的嘛!真是笨死了。 周成易却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转了个话题道:“婉蓉长公主叫你过去说话还好吧?” 咦?他怎么会这么问?是因为他也察觉到婉蓉长公主对她的特别了吗?如此一想,段瑶更能确定,婉蓉长公主专门叫她过去说话确实是别有目的的了。 虽然如此,她却是不敢从周成易这儿打探什么的,只是道:“婉蓉长公主人很好,对我也很好。”这倒是真话。 周成易也道:“婉蓉长公主是个温和可亲之人,你多跟她接触几次就了解了,她对你也没有恶意,你不用担心。” “我知道。”段瑶笑着回了一句,她之前也已经发现了,尽管婉蓉长公主连续两次考验她,但对她确实没有恶意。反而从这次相处中,她感觉得出婉蓉长公主其实是一个真性情的人,与她以前的认知有些不同,她觉得她已经喜欢上她了。 “到了……”走在前面的周成易忽然停住脚步,段瑶低着头想事情根本没有注意到,闷着头往前走一下子就撞到了他的后背上。 正文 第012章 争执 “到了……”周成易忽然停住脚步, 段瑶低着头想事情根本没注意到, 闷头往前一下子撞到了他的背上。 “唔……”鼻子好疼, 他的背好硬, 都快把她挺直的鼻子撞塌了, 段瑶用手捂住受伤的鼻子, 疼得眼泪直在眼眶中打转, 泪眼花花的样子惹人怜爱。 周成易转过身来,映入眼帘的便是段瑶捂住小俏鼻,疼得眼角泛着泪光的可怜模样, 竟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疼惜怜爱之感来,关切地问:“还好吗?” 那么疼,她能说不好吗? 可惜她不敢。 只能可怜兮兮地捂着鼻子闷闷地“嗯”了一声, 以示自己还好。 其实周成易已经看出了她内心的怨念, 只是不打算戳穿她罢了,脸上带笑温和地道:“不如叫大夫来看看吧?” 段瑶摇摇头, “不用了。”虽然是撞得有些疼吧, 但还不至于请大夫来看, 为了这么一点点小事儿就去请大夫, 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也不知道周成易是不是故意打趣她, 微微弯下腰来, 一张俊脸凑到她的眼前,嘴角含笑道:“我认识一个医术很高明的大夫,你要是有需要可以叫他过来看看。” 段瑶大约能猜到他口中医术高明的大夫是谁, 上一世的时候, 号称“神医小华佗”的张延齐是他的好友,两个人交情深厚。不过她现在也就只是撞了一下鼻子,就叫张延齐来给她看,这也太夸张了吧!他敢喊人来,她还不敢给他看呢!慌得段瑶连忙摆手拒绝,“不用了,不用了,已经不痛了,已经好了。” 周成易呵呵一笑,不再提了。 此时两人就站在靠近先前聚会的广场边上说话,他们自觉坦荡荡,也就没有想要避嫌,谁知这一幕竟让从广场路过的人看了去。 因着段瑶才大出了风头,得了婉蓉长公主的赏识,让无数人羡慕嫉妒恨!而婉蓉长公主跟肃王周成易的关系特别好,这么一联系,自然引起了旁人的遐思和臆想,在她们眼中看来,只觉得段瑶和周成易关系格外亲密,非同一般。 这好消息不出门,坏消息传千里,不过片刻功夫,段瑶与周成易约会的消息就不胫而走,传到了蒋妍的耳中。蒋妍正愁找不到离间段瑶和肖承启关系的机会,就“好心好意”的把这消息告诉了肖承启。 “肖世子,告诉你一件不好的消息,你的好表妹此时正在跟肃王约会呢!” “你说什么?”肖承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目光冷然地瞪着蒋妍道:“把话再说一遍。” 蒋妍也不怕了,梗着脖子道:“段瑶和肃王在广场那边约会!” “够了!”肖承启厉喝一声,拔腿就往广场方向跑,他要去看个究竟。 此时,一直在焦急地等候段瑶的段云琪和段馨也闻讯赶来,路上正好和肖承启碰在了一起,于是,三个人一起赶了过去。 “瑶儿。”看到段瑶和周成易两人,肖承启最先开口叫了一声,一个箭步就冲上前去,伸手把段瑶拉到自己身边,仔细地打量她有没有事,生怕她被周成易欺负了。 “肖表哥……”段瑶低低地唤了一声,只觉得他握住自己手腕的力气好大,像是要把她的骨头折断一般,她受不住地挣了挣手,奈何他握得太紧,她根本挣脱不了。 肖承启恍若未觉,依旧握住段瑶的手不放,回转头去看肃王周成易,此时段云琪和段馨已经向周成易见过礼,只有他还气势汹汹一脸防备地看着他,说话的语气也很不友好,“肃王怎么会跟瑶儿在一起?”他着重咬了咬“瑶儿”两个字,特意显示出他和她的关系非同一般。 对于肖承启这种幼稚的挑衅行为,周成易在心底轻笑一声,面上却也不表示出来,只漫不经心地道:“段三姑娘刚才在那边迷路了,幸好碰到我,我就好心把她送了过来。”这话他说得十分坦然,一丝羞愧也没有,好似刚才拉了她来当挡箭牌的人不是他,反而确实是她迷了路一样。 这人脸皮可真厚! 段瑶在心底嗤了一声。 肖承启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下语气,“既然如此,那就多谢肃王把瑶儿送回来,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说罢拉了段瑶就走,根本不想在这里多呆一下,一点儿也不想。 段瑶被肖承启不由分说地拉着走开了,留下尴尬不已的段云琪和段馨,两人赶忙向周成易道了感谢,又行了礼,才告辞离开,转身去追被肖承启拉着已经走出一段路的段瑶。 周成易眸色沉沉地看着渐渐远去的几人,直到几人绕过广场的拐角,再也看不见了,他才收回投射出去的视线,提步离开芳菲园。 …… 再说段瑶被肖承启拉走了之后,她的手腕被肖承启捏得生疼,一双秀眉深深蹙起,恼火地朝莫名其妙发神经的肖承启吼道:“你放开我,你捏疼我了。” 肖承启被她这么一吼,才警醒过来他握住她的手腕用了多大力,赶忙放开她的手,只见白皙柔嫩的手腕上已经泛起了红痕,看起来格外下人,他顿时也慌了,心疼不已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看你跟肃王在一起,又有人在说三道四,我才没忍住失了分寸,这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段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无奈地道:“表哥,我跟肃王没什么的,我们只是偶然遇到,他送了我一段路罢了。” “我都知道了,对不起。”肖承启抱歉地道:“我是听了别人的闲话,一时头脑发热才失了分寸,以后我不会了。”伤了段瑶让他也很自责难过。 段馨也在旁边帮肖承启说话,“肖表哥也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谅他这一次吧。” 段云琪也道:“是啊,我们家毕竟跟肃王没什么来往,还是要跟肃王避嫌才好,阿启也是担心你。” 段瑶哪里不明白其中的道理,肖承启喜欢她,她就要接受他的喜欢,不能跟别的男子走得太近,段家一家都被打上了太子的烙印,就更不能跟别的皇子王爷有牵扯,他们说得都很对,却让她心烦不已,只想摆脱这一切,烦躁地摆摆手道:“算了算了,不说了。”揉了揉眉心道:“我累了,回去吧。”甩开袖子大步走了。 肖承启只当她还在生气,哪里会放心就让她这么走了,快步追上前去,陪着笑脸讨好道:“瑶儿,我送你回去吧。” 正文 第013章 试探 肖承启只当她还在生气, 哪里会放心就让她这么走了, 快步追上前去, 陪着笑脸讨好道:“瑶儿, 我送你回去吧。” 段瑶也不理他, 只顾闷头往前走, 肖承启追上她, 默默地跟在她身边,纠结了半响才鼓起勇气道:“醉仙楼新来了个厨子,听说手艺不错, 一道鱼羊鲜做得特别美味,我们明天去吃吧。” “不去。”段瑶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 肖承启又道:“那我们去京郊的山庄骑马,原来的那匹枣红马生了一只可爱的小马驹, 你见了一定喜欢。” “不去。”段瑶大步往前走。 “那瑶儿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陪你。”肖承启耐心地哄着她道。 段瑶快被烦死了,停下脚步, 转头看着他道:“我不去不去不去, 我不想做什么, 也不想要你陪, 我就想回家睡觉。” “瑶儿……”肖承启顿了一下道:“你还在生我的气?” 段瑶仰天叹息一声, 谁能理解她心里的担心和害怕?她却不能对人言, 这种感觉实在太不好了。 “肖表哥。”段瑶叫了他一声。 “瑶儿……”肖承启紧张地咽了一口,“有什么话你说。” 段瑶缓和了一下情绪道:“我没有生你的气,我是真的有些累了, 我想回家去休息, 我们改天再聚吧。” 肖承启听了这话,心里有些难过,但又不愿惹段瑶更不高兴,只好依了她的意思,“好,那我改天再来看你。” “嗯。”段瑶点头,“我先走了。” “好。”肖承启面上带笑,口中却在发苦,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中的难言之痛。 段瑶叫丫鬟妙言过来扶着她上了马车,段云琪和段馨也跟了上来,段馨先跟肖承启道了别,由丫鬟扶着上了马车,段云琪则伸手拍了拍肖承启的肩头,好心安慰道:“没事儿的,你又不是不知道瑶儿的脾气,过两天就好了。” 肖承启的目光再往车上瞧了瞧,奈何车帘挡住了车厢里的情形,根本看不到段瑶的身影,无奈地把视线收回来,对段云琪苦涩一笑,“我知道,我改天再来看她。” 段云琪好心再帮他出个主意,“你来的时候给瑶儿买她最喜欢吃的云片糕,保证她就不会再给你摆脸色了。” 肖承启朝他拱了拱手,感激道:“多谢你提醒。”他都差点儿把这事儿给忘了。 段云琪再拍拍他的肩头,走过去翻身上了马,道了一句“走了”,马车启动,一行人离开了芳菲园。 肖承启目送他们离开,小厮把马牵过来,询问他的意见,“世子,我们回府吗?” “不,先去一趟食味斋。”食味斋的云片糕最好吃,不先预定买不到,他要去给段瑶预定一份。 …… 坐在回去的马车上,段瑶一直疲惫的闭着眼睛,就连段馨靠过来,她也没有睁开眼睛。 段馨柔柔地拉起她的手道:“累坏了吧?” 段瑶“嗯”了一声,又是应付婉蓉长公主的考验,又是应付肃王周成易,还被表哥肖承启捏痛了手腕,怎么想都怎么心累。 段馨温声安抚道:“那就好好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段瑶睁开眼睛,顺势靠在段馨的肩头上,双手挽住她的胳膊,抿了一下双唇道:“其实我也不是真的想要跟肖表哥生气的,只是他太过分了,把我的手捏得又红又痛的,真是把我气坏了。” “你呀。”段馨伸出手指头戳了一下她的额头,笑着道:“我还能不知道你的性子?脾气来得快,去得快,一会儿就好了,像阵风似的。” 段瑶嘿嘿一笑,接着又道:“二姐,我跟你说,我觉得肃王可能跟我们平常想的不一样,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可以做朋友的。” 段馨一下子紧张起来,瞅着她的脸色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啊!”段瑶佯装随意的道,实际上是在试探段馨的意思。 她想知道,跟肃王做朋友这件事在段家人看来是不是真的那么难以接受?段家现在虽然是太子的人,太子殿下看起来也顺风顺水如日中天,但是在过几年之后,太子就会被宁王等人打压得喘不过气来,到时候段家也会跟着受连累,太子最后终究是输家,她希望段家能有所防范和准备,事先找好退路这是人之常情。 段馨是不知道段瑶的这些考虑的,她皱着眉头道:“我觉得这样不太好,我们如果跟肃王做朋友,要是让祖父和父亲知道了,铁定不会同意的,要是消息传到了太子耳中,祖父和父亲也不好做啊。” 果然如此,段家全家人都自动自觉地把自己归到了太子一派,一心一意,忠心耿耿,唯太子马首是瞻。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背着太子脚踏两条船。这是段家人忠的一面,却也是致命的缺点。 段瑶皱了下眉头,“就没有缓和的余地吗?” 段馨摇了摇头,“这哪里会有什么缓和的余地?除非……” “除非什么?”段瑶追问道。 “除非肃王投靠了太子。”段馨大胆地猜想道:“肃王要是太子的人,那我们就是一派的,互相来往也是应该就没问题了。” “这……好像很难。”段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上一世就是各自为阵的两个人,根本就不可能凑在一块儿。 “所以我只是随口一说啊。”段馨忽然想到了什么,惊异地望着她,“瑶儿,你该不会是对肃王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了吧?这可万万不行,我们家立场跟他不同……” “没有没有没有。”段瑶连忙否认,她承认她是想抱肃王周成易的金大腿,但那也只是单纯的想法而已,没有夹杂其他的感情在里面,段馨居然怀疑她对周成易有意思,她就只能赶紧撇清关系了。 “真的吗?”段馨严肃地看着她。 “真的真的。”段瑶忙不迭保证道:“我骗你是小狗。” “这样最好,肃王不合适。”段馨伸手摸摸她的脸道:“肖表哥从小就喜欢你,你不如考虑考虑他。” 段瑶撇了一下嘴,“二姐,能不提他吗?” 段馨瞧了一眼她不悦的神色,笑着哄着她道:“好好好,我们不提他。” “我要睡觉了。”段瑶受不了了,干脆闭了眼装睡,不再理会段馨,反而惹得段馨一阵轻笑。 一行人平安回到段府,段云琪、段瑶、段馨一起去跟老太太张氏请了安,自然免不了被问起在芳菲园玩得怎样,段馨就把段瑶得了婉蓉长公主青眼,画了一副活灵活现的《春光月季图》的事说了一遍。 老太太张氏很高兴,招了段瑶去她身边坐,搂着她直夸她聪明伶俐。段瑶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段云琪和段馨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时间房间里气氛融融,很是温馨。 出了老太太张氏的荣安堂,三兄妹又去大太太李氏那儿坐了坐,李氏留了三人用饭,席间大家都谨遵段家的家训,食不言,认真吃饭。 用过饭后,三兄妹又略坐了坐,喝了茶,才离开。 段瑶回了锦瑟居,让妙言叫丫鬟送了热水去浴房,她好好的泡了个热水澡,再读了两页书,就早早的上床睡了。 许是白日里太累,一夜无梦,安睡到天明。 早上是妙语来把段瑶叫醒的,梳洗打扮妥当,用过早膳,便去了李氏那儿陪她说话。得知大哥段云琪今日又要去崔师傅家里拜访,想起前几日她对段云琪说的话,便知道他这是听进去了,准备学那“刘玄德三顾茅庐”。 段瑶站起身道:“母亲,大哥应该还没走吧,我有些话想要跟他说,先过去他那儿了。” 李氏知道他们几兄妹关系好,也不拦她,“去吧,应该还没走。” 段瑶便告退出来,先回锦瑟居拿了东西,再赶去二门外,正好遇到大哥段云琪准备出发,她赶忙追上前去,把自己准备好的东西交给他,“大哥你到了崔师傅那儿,把这幅画交给他,他就能明白你的心意了。” “是什么画?”段云琪很好奇,什么样的画能有这样大的作用。 段瑶自信一笑,道:“等你到了崔师傅家,你亲自打开给他看,你就知道了。” 段云琪答应下来,“好,我就听你的试一试。” “路上小心。”段瑶再叮嘱一句。 “好的,我走了。”段云琪一拉缰绳,欢喜地走了。 一路骑马往西出了西城门,崔师傅现在暂时住在城郊一处农家小院,出城大约十几里路,骑马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 段云琪下了马,见门口的树桩上已经栓了一匹白色的骏马,四肢矫健有力,一看就是好马。他就把自己的马栓在另一边,然后上前去敲门。 有小童来开了门,段云琪谢过,问了崔师傅在哪儿,便随着小童往后院走。 到了后院,段云琪见到崔师傅在招待客人,而那个客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昨日才在芳菲园见过的肃王周成易。 正文 第014章 醉酒 在这儿见到肃王周成易, 让段云琪感到有些意外, 他不知道崔师傅居然跟肃王周成易有来往, 他还以为崔师傅就是个武艺精湛的普通武师, 现在看来却是他眼拙了。 他便想起段瑶跟他说过的话, 原来果然是他不够诚心, 连段瑶都比他看得透彻, 他这个做弟子的反而忽略了许多。 如此一想,段云琪连忙上前去行礼,“弟子拜见肃王, 拜见师父。” 肃王打量了一下段云琪,转头问崔明,“他是你徒弟?” “是。”崔明简单解释了一句, “家母过世之前, 曾在段府教过段公子习武。” 听到崔师傅称自己为段公子,这个称呼也太见外了, 段云琪一着急, 忙唤了一声, “师父, 弟子今日来是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身着一声青色长袍的崔师傅顿了一下, 脸色有些不悦, “不是说了吗?我不收礼,你且拿回去吧。” “不是的,师父, 你看过就知道了。”段云琪着急得很, 连忙把段瑶帮他准备好的画拿出来,手忙脚乱地把画打开给他看。 这是一幅《童子拜师学艺图》,画上的童子大约有四五岁,梳着一个冲天辫,虔诚地跪在地上,撅着小屁股向师父行礼,用以表达自己诚心诚意求学之心。 周成易看了看那副画,认出是出自段瑶的手笔,画上那个活泼可爱的童子,竟让他觉得有些像段云琪小时候,心下一动,忍不住道:“这画画得着实不错,你这徒弟有心了。” 崔师傅看到这么一副画,便想起当年段云琪向他求学时的情形,那个时候段云琪也只有七八岁,恭恭敬敬地跪在他的面前,双手捧着茶盏举过头顶,真心实意地拜他为师。 不是不感动的,哪怕是现在看到这幅画,依然会心里感慨万千,崔师傅叹息一声,对段云琪道:“你起来吧。” “谢师父。”段云琪心下松了口气,朝崔师傅行了起站起身。 却听周成易忽然道:“你跟崔师傅学了几年武功?” “五年。”段云琪如实道。 “那我们切磋一下吧。”周成易微微一笑,又转头对崔师傅道:“你教出来的徒弟,想来武艺应该不错。”他也不等崔师傅回答,就自顾自地往外走,“这小院太小,我们出去比。” 段云琪不知应不应该跟上去,拿眼去瞧崔师傅,只见崔师傅无奈地轻叹一声,朝他摆摆手道:“快去吧。” 段云琪脸上露出喜色,崔师傅能让他去,就说明他被崔师傅认可了,连忙答应了一声,“是。”提步追上前去。 出到外面,周成易已经命人去准备了,他要和段云琪比试的是百米穿杨,不是静射,而是要骑在马上射。这比普通的比试难度大多了。 侍卫去拿了两把弓箭过来,周成易招手让段云琪先选,段云琪没有拒绝,先从中选一把,另一把则留给周成易。 “你先射吧。”周成易抬手指向远处的靶子。 段云琪瞄了一下箭靶的位置,朝周成易拱了拱手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段云琪去牵了自己的马儿过来,翻身上马,在马儿迎风快速奔跑中,举起手中的弓箭,只听得“嘭嘭”几声,三支箭分三次射了出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射向箭靶,当地一声定在靶子上。 负责看靶子的侍卫上前去看了看,比了三个手势——两支箭射中了靶心,一支射偏了一寸没中。 这个结果对于段云琪来说还算不错,他骑马过来,翻身下了马,对周成易行了一礼。 周成易笑了笑,“该我了。” 侍卫把周成易的马儿牵了过来,他抬手拍了拍马背,轻松地翻身上马,在马儿急速地奔跑中搭弓上箭,一次三支箭,齐齐射了出去,同时射入箭靶,不偏不倚,正中当中的红色靶心! 这一幕看得段云琪睁大了眼睛,心中自知他不如周成易多矣。 “我输了。”段云琪自认技不如人。 周成易爽朗一笑,“还没比完了,就认输了,这不该是你的作风,我们再来过。” 段云琪自觉输得有点儿丢脸,也想扳回一城,遂道:“好,我们再比一次。这次不比骑射,比拳脚。” 周成易从马背上跳下来,将马儿交给侍卫,十分干脆地道:“行,比拳脚就比拳脚。” 于是,两人寻了一处空地,相互见了礼,便动起手来。 一阵风吹过,树叶纷纷扬扬而落,发出沙沙声响。 只见树下两人缠斗在一起,人影交错,拳掌相击,斗得难舍难分。 十招过后,段云琪渐渐不敌,一个闪神,被周成易扣住了手腕,段云琪反手想要挣脱,却不及周成易动作迅速,下一秒就被人扼住了要害。 周成易嘴角一勾,“承让。”随之放开了手。 段云琪回想了一下刚才那致命的一招,比划了几下,怎么扭也扭转不过来,这一招必输无疑,他输给周成易,不是大意轻敌,是他确实不是他的对手,这一场比试输得不冤,对周成易十分佩服,拱手道:“肃王武艺精湛,云琪甘拜下风。” 周成易爽朗一笑,高兴地一拍他的肩头,“今日的比试十分尽兴,好久没有如此畅快过了,应该要有酒有肉摆上一桌,你我痛快地喝上一通才是。” 段云琪也笑着道:“那我必定要奉陪到底了。” 周成易十分高兴,回头叫上站在榆树底下崔师傅,“崔明,你也来,把你珍藏的女儿红拿两坛出来。” 崔师傅自当奉陪,应了一声,“好,我这就去准备。” 不到半个时辰,崔师傅就在农家小院里摆上了一桌,周成易和段云琪随后入座。 桌上的吃食十分简单,一碟油酥花生米、一盘卤牛肉、一盘猪耳朵、外加一盘咸鸭蛋,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要说有什么是拿得出手的,当属那两坛酒香四溢的女儿红了。 段云琪一掌拍开酒坛上的泥封,伸手去拿酒杯要给周成易满上,谁知周成易伸手挡住酒杯,“小杯喝酒不够畅快,换大碗来。”转头就让侍卫去拿碗。 不一会儿碗拿上来,周成易伸手从段云琪手中拿过酒坛,一人一碗斟满酒,把酒坛往桌上一放,端起满满一大碗酒道:“今日高兴,我先干为敬。”仰头就喝。 段云琪哪敢怠慢,赶忙端起酒碗,“敬王爷。” 这两人一喝,崔师傅自然也得喝,索性舍命陪君子了,陪着他们畅饮一通。 喝酒吃肉,把酒言欢,酒过三巡之后,也不知是不是周成易喝醉了,取下挂在腰间的一块黄玉的玉佩塞进段云琪手中,“你我二人,今日一见如故,趣味相投,可为兄弟也。” 段云琪喝得也有些找不着北了,脑袋晕晕乎乎,完全转不过来,大着舌头道:“王爷说得甚是,如不是你我二人的立场不同,我也很想认你这个兄弟。” 周成易点头道:“我了解你的难处,不说了,喝酒。”遂又是一大碗酒下肚。 这一场酒也不知道究竟喝了有多长时间,直到太阳下山,暮色降临,段云琪醉的不省人事,趴在桌上再起不来才算结束。 “云琪,云琪……”崔师傅叫了几声段云琪,奈何对方半点儿反应也无,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崔师傅又去看脸色泛红的周成易,低声询问,“王爷,这怎么办?” 周成易轻咳一声,脸上因醉酒而泛起的红色渐渐退去,一双眼睛清明得如同水洗过一般,哪里还有半点儿刚才的醉意,他瞧了一眼趴在桌上醉死过去的段云琪,一脸平静地道:“我反正要回城,就顺道送他回去吧。” “王爷……” 周成易抬手止了崔师傅的话,“你不用多说,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是。”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还能说什么,崔师傅只好闭了嘴。 周成易让侍卫去寻了一辆马车,命人把醉酒的段云琪送到车厢里,又让人骑了段云琪的马,一行人就这么回了城。 天色已暗,幸好城门还没关,周成易一路把段云琪送回段府,马车停在段府门口,候在门口的小厮见是肃王把醉的不省人事的段云琪送回来,吓了好大一跳,着急忙慌地赶紧进去通报。 李氏得了消息,赶紧叫了人去接段云琪,又让人去通知段禀文。得了消息的段禀文急忙赶到大门口,正好李氏也到了,两人一起上前给周成易行礼。 周成易抬手免了他们的礼,命侍卫把醉酒的段云琪从马车上扶下来交给段府下人,“段公子喝醉了,我顺道送他回来。” 段禀文看到醉得不省人事的段云琪,气得头顶都快冒烟了,真想上去一巴掌呼死他,又碍于周成易在场,只能硬着头皮道:“多谢王爷。” “段大人客气。”周成易简单回了一句,转身上了马,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一头雾水的段家人。 正文 第015章 玉佩 此时段瑶正在锦瑟居里看书, 有下人来报, 醉得不省人事的段云琪被周成易送回来了, 心里咯噔一声, 连忙放下手中看了一半的游记, 带上妙言出了锦瑟居直奔段云琪的锦墨居而去。 在去锦墨居的路上, 段瑶边走边想, 今日大哥去拜见崔师傅,却喝得酩酊大醉被肃王周成易送回来,显然两人是在崔师傅家里遇见的, 只是大哥并不爱喝酒,就算盛情难却也不会喝得太多,怎么今日会喝得如此大醉被人送回来?其中必定有什么缘故! 一刻钟后, 段瑶到了锦墨居。 进了屋, 见父亲段禀文和母亲李氏都在,段禀文正气得很, 令命小厮把段云琪赶紧弄醒, 李氏为难地皱着眉头, 不知道该怎么劝才好, 一时之间, 屋子里的气氛十分不好。 段瑶低头走上前去行礼, “父亲,母亲。” 李氏把她拉起来,低声道:“你快劝劝你父亲, 你大哥醉成这样, 把他气坏了。可这事情到底怎么回事儿还没搞清楚,就算要怪你大哥,也把事情弄明白了不是?” 段瑶也是这么想的,大哥段云琪虽然思想单纯,容易轻信他人,但却不是放纵之人,从未出过这样的状况,还是等他酒醒了问清楚比较好。 “母亲别着急,让我跟父亲说一说。”段瑶安慰李氏道。 段禀文正在吩咐下人给段云琪灌醒酒汤,“把这醒酒汤继续给他灌下去,赶紧把他给我弄醒。” 段瑶看了看,段云琪喝了醒酒汤已经吐过一回了,只是人还没有醒,依旧醉得糊涂,像摊烂泥一样摊在床上,衣襟上沾了些废物,样子十分可怜。 段瑶皱了皱眉头,对段禀文道:“父亲,大哥喝了太多酒,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今日时辰也不早了,你明日还要去衙门办差,还是先去休息吧。就算有什么话要问,也等大哥睡一觉,等明日酒醒了,你再好生询问也不迟。” 段禀文略感失望地道:“你大哥从不是任性妄为之人,今日竟会喝得如此酩酊大醉,真是太叫人失望了。” 其实这并不是主要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段云琪怎么会跟肃王周成易搅合在一起?这不符合他们家一惯的做法!肃王虽然是一个闲散王爷,但是一直以来他都立场不明。而太子最近几次办差都办得不好,遭了皇上的训斥,如果他们家的人再跟肃王搅合在一起,必定会让太子对他们家产生嫌隙,这才是最大的麻烦,都不知该如何跟太子交代才好。 段瑶不知段禀文心中担心之事,只依着自己心中想的话道:“父亲也说大哥不是任性妄为之人,今日之事毕竟有什么原因,现在事情也已经发生了,大哥醉着也问不清楚,父亲不如先回去,好好休息一晚,等明日气消了,大哥的酒也醒了,再好好的问他,这样岂不是更好?” 段禀文也不是不讲理之人,他先前确实是气坏了,才会想要立刻把段云琪弄醒问个清楚明白,奈何段云琪醉得太厉害,几碗醒酒汤下去还醒不过来,再听了段瑶的劝,心里的气也去了大半,就像段瑶说的那样,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他在这里对段云琪发火也是无用,还不如好好想想解决的办法,及时补救才是正理。 段禀文叹了一口气,“瑶儿说得在理,是为父急糊涂了,今日就这样吧,先让你大哥好生睡一觉,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李氏见机连忙道:“老爷,那我们就先回去吧。” 段禀文点点头,“走吧。” 李氏赶忙上来扶他,趁机偷偷给段瑶使了个眼神,段瑶心领神会地朝她一笑,乖巧地送他们离开了锦墨居。 待李氏和段禀文走后,段瑶返回屋里,看了看已经睡过去的段云琪,吩咐下人道:“把屋里都收拾了,给大哥换身衣服,再擦洗一下身子,让他好生睡一觉。” “知道了,三小姐。”段云琪的贴身小厮应了一声,就去准备了。 段瑶出去外间等候,等他们收拾妥当了,再进去看了看,段云琪睡得深沉,完全不知今夕是何夕。 “大哥,今晚也只有你睡得这么安稳了。”段瑶笑着摇了摇头,再仔细吩咐了下人好生照顾,才离开了锦墨居。 这一夜,段瑶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久都睡不着。 这次事件在上一世是未曾发生过的,她有些不明白肃王周成易这么做的用意,再联想到上一次她发觉周成易与记忆中的行为不同,她就更觉得奇怪了。 难道他也是重生的? 但是看起来不像啊,段瑶直觉就否认了这一点。 要是周成易真是重生的,以他的性格,只会表现得更冷情才对。而且上一世他就跟段家都没有什么瓜葛,没道理重生一世不按照自己的预定计划进行,反而跑来招惹段家。这不是他那种人会干的事! 那就不是重生的了。 哎!段瑶叹息一声,在这里胡思乱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等明日一早问问大哥再说吧。 …… 第二日一大早,段瑶就自觉醒了过来,其实她一晚上都在做梦,根本没有睡得太沉,鸡叫第一遍就醒了。回想梦里的情形,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却又什么都没有记住。 唤了丫鬟进来伺候她洗漱,收拾妥当,简单用了一些早膳,她就赶去了锦墨居。 到的时候,段云琪已经醒了,正头疼欲裂地捂着脑袋,手里拿着一块精致的黄玉玉佩发愁,见到段瑶来了,忙招她过去,“瑶儿,你来得正好,快来帮我想想办法”。 段瑶走上前去,问道:“大哥,昨日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喝得不省人事被肃王送回来?” 段云琪也正在为此事头疼,“我去拜见崔师傅,正好遇到他也在。他得知我是崔师傅的弟子,就要跟我比试。我不好堕了崔师傅的脸面,只好跟他比。比完之后,他很兴奋,说应该畅饮一通。我不好扫了他的雅兴,只好硬着头皮奉陪。然后就喝多了。”他把手中的黄玉玉佩递给段瑶看,“他不光与我喝了酒,还给了我这个。” 段瑶一看那玉佩脸色就不好了,黄玉是皇室的人才能用,周成易把这么一块玉佩给了段云琪,无疑跟要害他差不多,“他怎么会送这个玉佩给你?” 段云琪揉揉泛疼的额头,努力回想当时的情况,也只能记起一些模糊的影子,“我不太记得了,喝了太多酒,只隐约想得起是他硬塞给我的,说什么我和他趣味相投,可为兄弟。” 段瑶扶额,这一段怎么跟上一世段云琪遇见柳青山的情况那么相像啊!上一世段云琪跟柳青山在畅饮一通之后拜了异性兄弟,然后段家全家被柳青山坑得尸骨无存。这一世段云琪遇到周成易又在醉酒之后被逼着称兄道弟!周成易还硬塞了一块黄玉玉佩给他!这简直就是坑死人不偿命!这种事怎么每次都找上段云琪,他怎么就这么倒霉? “瑶儿,你说这事该怎么办啊?”段云琪心里一团乱,“我干脆把这黄玉玉佩还给他吧。” 段瑶恼火地道:“你用什么法子还给他?你还给他就要收?你知道他送你是什么意思么?你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以段瑶最初的打算来说,她是很想跟周成易搭上关系的,毕竟周成易是最后的大赢家,有他出手相助简直不要太好。奈何他现在送了这么一块黄玉玉佩给段云琪,根本就是块烫手山芋,完全不懂他的用意了。 “那该怎么办?”段云琪苦恼得很,拿着那块烫手山芋一样的玉佩,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段瑶现在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揉揉眉心道:“等晚些时候父亲下衙回来,你好好跟他讲清楚,问问他的意思再说吧。” “也只能这样了。”段云琪也是后悔得要死,昨天要是没喝醉就好了。 段瑶陪坐了一会儿,李氏和段馨也来了,自然免不了又斥责了段云琪一顿,问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段云琪就把刚才说给段瑶听的话再说了一遍。 李氏气得不行,伸手戳了一下他的额头,“你就等着你祖父和父亲回来收拾你吧。” “母亲,我错了。”段云琪抱着李氏的胳膊认错。 “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去给你祖父和父亲解释去!”李氏想把他推开,奈何力气没他大,被他抱住推不开,只能任他抱了。 几人在锦墨居坐了半个时辰就离开了,段瑶在路上跟李氏和段馨分开,径直回了锦瑟居。 刚进院子,妙语就迎上前来,禀告道:“肖世子命人送了礼物过来,都在屋里放着,三小姐去看看吧。” 段瑶想起肖承启说给她带了一盒珍珠的事情,他确实是一心一意对她好的。那日在芳菲园里,两个人闹得不欢而散,现在回想起来,肖承启纵使有些不对,她的态度其实也不好。她不应该那样对他的。 如此想着,段瑶心中生出一丝愧意,提步往屋里走,“我去看看肖表哥都送了些什么礼物来?” 进了屋,段瑶一眼就看到雕花圆桌上放着的吃食,“呀,居然有云片糕,还是食味斋的云片糕。” “这又是什么?”旁边还放着一个精致的紫檀木匣子,段瑶伸手打开匣子,里面放着一匣子拇指大的珍珠,数了数,刚好十二颗。 段瑶被珍珠晃得眼前一亮,爱不释手地道:“好漂亮啊!” 妙语为肖承启说好话,“肖世子对三小姐可真好。” 段瑶闻言一笑,叫妙言去拿了笔墨来,提笔给肖承启写了封信,信封上书“肖表哥亲启”几个大字,再三叮嘱妙言一定要把信送到本人手上。 妙言领命而去,段瑶这才心满意足地坐下来品尝云片糕,味道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正文 第016章 表哥 妙言按照段瑶的吩咐把信送去晋国公府, 见到肖承启把信亲手交给他。 肖承启收了信, 问妙言, “你家三小姐还说什么没有?” 妙言道:“肖世子送过去的礼物, 三小姐都很喜欢, 简直爱不释手。” 听她这么说, 肖承启就放心了, 还好他的心意没有白费。 妙言告退离开,肖承启把段瑶写给他的信拆开来看,看到信封上“肖表哥亲启”五个大字, 肖承启紧绷了几天的脸上不自觉地就露出笑容,笑意直达眼底,是真的很开心。 拆开信, 信笺上只写了一句话——我原谅你了。 光看这句话, 就能想象得到段瑶写这几个字时的样子,一定是嘴角微微往上翘起, 眼睛晶亮晶亮的, 泛着迷人的光彩, 一副可爱又得意的小模样。 肖承启就知道她是这样的性子, 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在她生气的时候, 给她喜欢的礼物,满足她的一切要求,很快就能把她哄好。 她每次也会假装高傲的样子抬着小下巴, 睨着他道:“既然你都跟我认错了, 那我就大人有大量,原谅你吧!” 肖承启就会很高兴地接受她的原谅,两个人又会在一起玩,开开心心的在一块儿,仿佛忘记了前面不高兴的事。 他们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肖承启不懂所谓的喜欢一个人是什么,只是知道很想逗她欺负她,看她抓狂跳脚的样子就高兴。 有一次把一条又粗又大的蚯蚓放在她刚梳好的小辫子上,吓得她整张小脸都白了,又跳又叫,眼泪都流出来了,直嚷着让他赶快拿下去,赶快拿走。 他看她被吓哭了,还得意地哈哈大笑,气得段瑶折了根树枝去打他,在他身上打了好几下才解恨。后来他还是把那条蚯蚓从她头上拿了下来,不过她是真生气了,此后小半个月不理他,他跟她说话她也不搭理,他送好吃的东西给她也不吃,他抓耳挠腮想了好多办法,最后是做了一个漂亮的蝴蝶风筝,带她去郊外放风筝才把她哄好。 现在回想起小时候的事情,还会觉得就像是在昨天一样,然而他们都已经长大了,他也明白了他对她的喜欢究竟是怎样的喜欢,他也不再捉弄她,只想好好地保护她,照顾她,让她一直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 只是她好像在男女之情这件事上反应比较迟钝,他都明示暗示那么多回了,她还是没有半点儿反应,或许是真的还没明白过来了。 不过她还小,他还有时间,他愿意等她,等她慢慢明白过来,他再让人去提亲,把她娶进门,继续宠她一辈子。 …… 傍晚,段雁鸿和段禀文下衙回来,命人去锦墨居把段云琪叫去书房说话。 段云琪为了此事已经心情忐忑地等了整整一天了,他把昨日去拜见崔师傅,遇到肃王周成易,然后他邀他比试,再一时畅快喝酒的事情前后想了几遍。醉酒之前的事情他还能记清楚,醉酒之后的事情他就只剩下一点儿模糊的印象了,期间到底说过些什么话,做过些什么事,怎么被肃王周成易给送回来的,他是半点儿也想不起来。更让他头疼的是,肃王周成易送他黄玉玉佩的用意何在?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直觉得肃王周成易并不是想要害他,肯定是有其他的什么原因。 段云琪跟着管事到了外书房,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听到屋里传来段禀文的声音,他才推开门进去,见到祖父段雁鸿也在,快步上前去行礼。 段雁鸿看了他一眼,示意段禀文让他起来,段禀文开了口,让他坐到一边的椅子上,询问道:“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跟肃王在一起?” 段云琪如实道:“昨日我去拜见崔师傅,正好遇到肃王也在那儿……”他把前后发生的事情简单扼要的叙述了一遍,又把肃王给他的那块黄玉玉佩拿出来,“这是我醉酒的时候肃王给我的黄玉玉佩,我想着找个机会还给他。” 段雁鸿和段禀文谁都没去接那玉佩,只互相对视了一眼,段禀文道:“你准备如何还给他?” 今日段云琪已经为了这个问题想了一天了,想来想去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唯一只能通过崔师傅来办,“我想请崔师傅帮个忙,请他联系一下肃王,见了面就把黄玉玉佩还给他。” 段雁鸿和段禀文想了一下,他们两人是不好出面的,只能让段云琪自己去办,也就只能用这个办法了。 段雁鸿道:“如此你就早些去跟崔师傅见见,带些礼物过去,多说些好话。他是你师傅,待你也好,应该会帮你。” 段云琪道:“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跟崔师傅说的。” 段禀文摆摆手,“那你出去吧,我跟你祖父还有些话要说。” “孩儿告退。”段云琪站起身行了一礼,出到门外,抬头重重呼出一口气。 屋里,段禀文不放心地道:“父亲,这件事你怎么办?” 段雁鸿抚了一把下巴上花白的胡须道:“我觉得肃王是想要借此事离间我们家跟太子殿下之间的关系。” “我也是这么以为。”段禀文皱眉道:“只是他一个闲散王爷,为何要这么做?会不会有人指使?父亲,太子殿下那里要不要去解释一下,免得生出误会。” 段雁鸿思索片刻,“这事不过是云琪一时失察才造成的,并不是我们示意所谓,我会寻个机会跟太子殿下说,太子殿下为人宽和,应该不会跟云琪计较。” 但愿如此。段禀文在心里道。 段雁鸿又道:“这件事过后,叫个可靠的人跟着云琪,他吃了这次亏,也该长点儿记性了。” 段禀文道:“父亲放心,我会把此事办好的。” 段雁鸿“嗯”了一声,此事暂告一段落。两人又为了朝中之事谈了半个时辰才算完。 …… 这日段瑶在屋里跟着妙珠绣荷包,妙珠是锦瑟居里众多丫鬟中女红手艺最好的一个,绣出来的画啊草啊鸟啊就跟段瑶画的一样,活灵活现,惟妙惟俏。所以平日里段瑶用的手帕、荷包、鞋袜上的图案都是妙珠亲手绣的。 今次段瑶想要跟妙珠学女红,妙珠当然愿意倾囊相授,一点一点教得很仔细,无奈段瑶就是学不好,绣出来的鸳鸯就跟小鸡一样,令她自己都看不下去,把荷包往旁边的桌上一丢,感叹一句,“这女红跟画画就是不一样,都说术业有专攻,果然如此啊。” 门口传来一声询问,“什么果然如此?” 段瑶闻声转过头去,见是肖承启来了,手里还提着一只鸟笼子,笼子里关着一只金色的画眉鸟,活泼地在笼子里跳来跳去。 “肖表哥,你从哪儿得的画眉鸟?” 肖承启笑眯眯地道:“前几日路过花鸟市场,看到这只画眉鸟很可爱,随手就买了来送给你玩儿。”天知道他已经买了好些天,天天在屋里教它说话,等它把那句话学得差不多了,才连鸟带笼子一起提了过来送给段瑶。 段瑶已经不记得上一世肖承启有没有送过她画眉鸟了,不过眼前这只看起来挺不错,笑着道:“谢谢肖表哥。” 肖承启进了屋,把鸟笼子递给妙言,吩咐她拿去挂起来,“就挂在窗前的回廊下面,这鸟儿聪明,声音悦耳,让瑶儿逗着玩儿正好。” 段瑶嘟嘴,“说得我好像只会玩儿似的。” “当然不是。”肖承启赶紧描补了一句,“瑶儿最是聪明好学,我是想你在学习之余,有个消遣之乐。” “这还差不多。”段瑶这才满意。 肖承启松了口气,目光一转,看到桌上丢的那只绣了一半的荷包,伸手就要去拿,被段瑶发现,想去拦没拦住,被眼明手快的肖承启抢了去。 段瑶急道:“快还给我!”跳起来去抢。 肖承启人高,把荷包举过头顶,躲开段瑶的魔爪,盯着荷包上绣的图案看了又看,疑惑道:“这绣的是鸡吗?” 你才是鸡,你全家都是鸡! 段瑶跳来跳去也抢不到,气呼呼地道:“是鸳鸯,鸳鸯你懂不懂?” 肖承启“呵呵”一笑,这分明就是鸡嘛,他是如论如何也看不出鸳鸯的样子来。不过这话他是不敢当着段瑶的面说的,不然又该惹她不高兴了。 “快把荷包还给我!”段瑶双手叉腰做茶壶状。 肖承启怕真的惹了她生气,就把手中的荷包还给她,“你这绣技……十分别致。”呵呵! 段瑶瞪了他一眼,“我喜欢,我愿意!” “是,瑶儿喜欢最重要。”肖承启收起脸上的嬉笑,蹭过去认真地道:“瑶儿给我绣一个荷包吧。” 正文 第017章 诡道 段瑶愣了一下, 回想起上一世他跟她要荷包的情形, 也是这样腆着脸, 用深邃的眸子瞅着她, 令她说不了拒绝的话, 答应给他绣一只, 只是那个荷包她才绣了一半, 他就出了事。 段瑶心一疼,点点头,“嗯。” “什么?”肖承启受宠若惊地眨了眨眼, 笑眯眯地道:“瑶儿,我刚才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段瑶抬眸看了他一眼, 他还是这么鲜活生动! 看着好端端的在眼前说话的肖承启, 段瑶不忍让他再有遗憾,“你说让我给你绣个荷包, 我答应了。” 肖承启欣喜若狂, 眼角眉梢都带了笑, 嘴角更是控制不住地往上翘, “哎呀, 瑶儿你真可爱, 我真是……太高兴了。”爱死你了。 看他如此高兴,段瑶不忘提醒他一句,“先说好了, 我的女红不怎么样, 要求太高可不行。要是绣得不好,你可不许嫌弃。” “那是当然。”肖承启保证道:“只要是瑶儿送我的东西,我喜欢都来不及,哪有嫌弃的道理。” 段瑶听了心情舒畅,问他道:“你想要个什么图案的荷包?” 肖承启倒是不在意,笑着道:“只要是瑶儿亲手绣的,我什么图案都喜欢。” 段瑶打趣他道:“那我绣个猪头,你也喜欢?” “还是不要绣猪头了。”肖承启笑了笑道:“不如瑶儿绣只鸭子吧。” 段瑶拍了他一下,“想得美。” 肖承启嘿嘿一笑。 两人东拉西扯,最后说来说去,决定绣个“福”字,简简单单,正是最好。 …… 且说段云琪带了丰厚的礼物去见崔师傅,拜托他约肃王周成易出来,好把那块黄玉玉佩还给他。 崔师傅对他没像上一次那样严厉,他自觉事情会闹成这样他也有失责,就答应了段云琪会帮他约肃王周成易相见,“你且回去等着,等我跟肃王约好了再通知你。” “谢师父。”段云琪满心感激,深深鞠了一躬。 于是,段云琪就回去等,只是这一等,就足足等了有七八天时间,等得他整日里焦急不已,坐立难安,备受煎熬。 直到第九天早上,他才收到崔师傅传来的消息,通知他午时去王家胡同的王家豆腐店相见。 段云琪不敢耽搁,赶紧叫新分到身边来的小厮阿四去准备,把肃王周成易给他的那块黄玉玉佩找盒子装好,小心收在身上,带上阿四骑马出了门,直奔王家胡同而去。 王家胡同不远,骑马不过一刻钟时间,段云琪和小厮阿四就到了王家豆腐店。 店里一个四十出头的瘦长脸男子在灶上负责舀豆腐,拌作料,一个头上包着蓝色布巾的妇人在负责收拾碗筷,招呼客人。 妇人看到段云琪和阿四在门口下了马,赶紧上前来迎,满脸堆笑道:“客人来碗豆腐脑吧。” 段云琪扫了一下不大的店面,里面坐着两三个客人,并没有他要找的肃王周成易和崔师傅,皱了下眉头,对妇人道:“我是来找人的。” 妇人“哦”了一声,对段云琪道:“客人请进,你要找的人在后院厢房。”又扬声对灶上的男子道:“这位客人说要一份大碗的豆腐脑,加辣。” “好嘞。”瘦长脸男子答应了一声,从旁边灶台上拿了一个大海碗,右手拿起锅里的勺子,满满地舀了一大碗的豆腐脑。 段云琪带着阿四穿过大厅往后院走,到了后院,果然见东边的厢房开着门,崔师傅就站在门口,看到他来了,朝他招了招手。 “师父。”段云琪快步走上前去,视线穿过崔师傅,看进厢房里。 肃王周成易就坐在方木桌前,笑着朝他招了招手,“快进来。” 段云琪依言走进去,躬身行礼,“王爷。” “坐吧,不用这么客气。”周成易抬手示意他坐在右侧的长条凳上。 段云琪没有坐,而是把放在身上的黄玉玉佩拿出来,恭敬地放在周成易的面前,“王爷,这是你那天落在我这儿的玉佩。” 周成易看也不看一眼,冷了脸色道:“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这……”段云琪没想到周成易会这么无赖,手足无措地看着他。此前段瑶就跟他说过,还玉佩不会很顺利,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只听周成易漫不经心地道:“你知道这玉佩我是怎么得来的吗?” 段云琪紧张得额头冒汗,摇摇头道:“不知。” “是我十六岁生辰,婉蓉长公主送给我的。”周成易道。 段云琪连忙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更不能收了。” 周成易却不这么认为,他接着道:“我把这块玉佩送给你,是真看重你。” “王爷……”段云琪一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再一下就能跳出来。 “不要叫我失望。”周成易侧头看着他,“东西拿回去,下次相见还能是朋友。”言外之意就是警告段云琪不要真的逼着他撕破脸,否则的话大家都不好看。 纵使周成易是个不得势的闲散王爷,那也比段云琪这个白丁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他不肯把玉佩收回去,段云琪还真拿他没办法。 正在段云琪头疼为难之际,店里的妇人端着豆腐脑进来,满脸堆笑地道:“又香又嫩的豆腐脑,趁热吃。” 妇人放下豆腐脑出去,周成易从桌上的筷子筒里抽出一双筷子递给段云琪,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王家的豆腐脑很好吃,快吃吧。” 段云琪不好不接他递过来的筷子,只能认命接了过去,看着大海碗里满满的一碗豆腐脑,段云琪只觉得那碗里装的不是豆腐脑,而是他的脑子。 “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周成易再补充了一句。 “哦……”段云琪试着吃了一小口,只觉得入口即化的豆腐脑如同爵蜡。 周成易轻笑一声,伸手拍拍他的肩头,站起身道:“慢慢吃,我还有事,先走了。” “王爷……”段云琪还想拦他,就见崔师傅一个劲儿地给他使眼色,他心知不好,又见周成易的下颚绷成一条直线,嘴角往下抿得紧紧的,一看就是很不高兴,隐隐带着怒气,他只好住了嘴,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周成易跨出门去,转眼就消失不见。崔师傅回头看了段云琪一眼,重重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你且好自为之吧。” “师父……” 崔师傅拍拍他的肩头,“我先走了,改天到我那儿来。” 一连两人都拍他的肩头,却让他难受得要命,肩膀上就如同扛了千斤重担,叫他怎么也直不起腰来。 段云琪一个人独自在桌前坐了好久好久,直到小厮阿四来叫他,他才发觉他已经坐了快一个时辰了。 “少爷,我们回府吗?”小厮阿四道。 “回吧。”段云琪站起身,转身走出厢房。 回到段府,段雁鸿和段禀文还没有下衙回来,段云琪觉得累得要命,回去锦墨居进了屋倒头就睡。 一直睡到日落西山,小厮阿四来把他摇醒,告诉他说段雁鸿和段禀文回来了,他才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清醒清醒。 收拾妥当,段云琪直接就去了外书房,正好段雁鸿和段禀文都在,他就把今日见到肃王周成易,没能把黄玉玉佩还回去的事情说了。 谁知段雁鸿竟不生气,还叫他把黄玉玉佩交给他,一改先前的态度,“这事你就不用管了,不是多大的事儿,不用放在心上。” 就这件事而言,祖父和父亲前后的态度明显不同,这让段云琪很奇怪,“祖父,这真的没问题吗?” 段雁鸿轻抚着下巴上的胡须,回想起他与太子周成康面谈时的情形,缓缓将实情告与段云琪道:“没问题,先前是我们想多了,其实太子跟肃王关系好着呢,并不是我们看到的那样,此事已经解决了,就不要再提了。” 段云琪这才大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着的脸上终于找回点儿知觉,“我先前都担心死了,肃王冷脸的样子好吓人。又怕祖父和父亲为难,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段禀文笑道:“吃了这一次亏,以后做事小心点儿。” 段云琪连忙保证,“我知道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段雁鸿笑着道:“我们也都没想到,肃王竟然跟太子殿下暗地里有来往。”要知道一直以来大家都以为太子跟肃王不和,结果竟然是假象。 段禀文也道:“太子殿下深谋远虑,肃王也非等闲之辈,两人毕竟是兄弟。”一个储君,一个王爷,能和睦相处对社稷对朝堂都好。 “确实如此。”段雁鸿点头笑道。 …… 点着烛火的书房里,周成易坐于上首,烛光摇曳,他的脸一半映着烛光,一半隐在黑暗里看不真切。 谋士吴盛坐于下方,他笑着道:“今日王爷与太子演的那场戏真是精妙,太子只怕都以为王爷是真心向着他的了。” 周成易勾了勾嘴角,“兵法曰:实者虚之,虚者实之,虚虚实实,此乃,用兵之道也。” 正文 第018章 心动 这日, 段瑶到碧笙居去给李氏请了安告退出来, 回去锦瑟居的路上, 正好碰到了二姐段馨, 满脸堆笑迎上前去, “二姐……” 段馨看她的目光有些冷, 跟平日里很不一样, 说话也阴阳怪气的,“你还知道我你是二姐啊?” “怎么了?”段瑶不解,上前讨好地挽住她的胳膊道:“你当然是我二姐啊, 我最最亲爱的二姐。” 段馨生气地甩开她的手,道:“那你还把我小时候的糗事拿出来到处宣扬?” 这下段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连忙解释道:“二姐, 我没有到处宣扬, 我只是担心安哥儿吃多了糖坏了牙齿,才把这件事告诉他, 让他有所警醒, 好改正他爱吃糖这个坏毛病。” 段馨小时候因为吃多了糖, 牙齿坏了不说, 还黑乎乎的很难看, 导致她一点儿都不喜欢在人前笑, 后来换了牙齿之后才好起来,她就很不喜欢别人再提起此事。而段瑶前一天不想让安哥儿吃那么多糖,就拿了这件事来吓唬他, 谁知道竟把段馨惹生气了。 段馨十分气愤, “你要教导他就好好教导,你拿我来说事儿是怎么回事儿?” “二姐,我没有。”被段馨这么冤枉,段瑶觉得委屈极了,她又不是故意的,她当时并没有想这么多啊。 可是段馨觉得更委屈,今天戴湘兰和廖倩儿过来府中找她玩儿,无意中听说了她小时候这件糗事,对着她取笑了好久,让她脸都没地方搁了。她心里一直憋了一团火气,朝着段瑶瞪了一眼,一拂袖走了。 “二姐,二姐……”段瑶连叫了几声,段馨都没有理会,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段馨离开的背影,段瑶心里很难受,她和二姐段馨的关系一直都很好,从小到大很少吵嘴,今天居然为了这么件小事,段馨竟然生了她的气,这比打她一顿还觉得难受。 段瑶在原地站了半响都没有动,直到妙语叫她,她才缓缓地问了一句,“今天是不是戴湘兰和廖倩儿来找过二姐?” 妙语道:“她们在二小姐的锦华居坐了快两个时辰,刚刚才离开不久。” 段瑶顿时明白了其中的症结所在,“铁定就是她们两个跟二姐说了什么,才让二姐这么生气!那个廖倩儿还好一点儿,特别是那个戴湘兰最过分,说话特别难听,最喜欢拿着别人的糗事当笑料,以为别人都跟她一样俗不可耐。” “三小姐,那现在该怎么办?”妙语关切地看着她,两姐妹吵架,她替她们感到担心。 段瑶想了想道:“现在最主要的是把二姐哄好。”至于戴湘兰哪儿,改天再收拾她! 两人先回了锦瑟居,段瑶一直在想该怎么给二姐段馨道歉才能让她接受,想了整整一晚上,最后段瑶决定把她新买的一副蝴蝶钗送给她。 那副钗是段瑶在玲珑阁买的,样子十分精美,蝴蝶上镶嵌了蓝宝石,正是段馨喜欢的款式,她第一次在锦瑟居看到的时候就爱不释手。但是因为是段瑶的东西,段馨就没好意思开口跟段瑶要,但段瑶知道她是真的很喜欢,从她看那副蝴蝶钗的眼神就能看出来。 段瑶觉得上一世二姐段馨过得太苦了,这一世不该让她再难过,两姐妹不能因为别人而伤了和气。于是一大早就带着那副蝴蝶钗去了锦华居,想要亲自给段馨道歉。 谁知到了锦华居之后,却被丫鬟告知,段馨一大早就出门了,说了约了戴湘兰和廖倩儿一起去爬山。 丫鬟道:“二小姐没有叫三小姐一起去吗?” 段瑶的心往下沉,何止没有叫她去,是连提都没有跟她提起过。她这么做,是真的还在怨她吧? ……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青石板铺就的大街上,不时有各种吆喝声传进车厢里,段馨心情郁郁地坐在马车上,想起昨日与段瑶吵架之事,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车厢里显得有些闷,她掀开车窗帘子往外瞧,正好看到一个穿白色绣暗纹的英俊男子骑着一匹马儿从马车边路过,马儿骑得不快,像是悠闲地在散步,路过马车的时候还略停了停,她下意识地抬头去看,正好与马上的男子视线碰了个正着。 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微微带着一丝笑意,段馨顿时吓了一跳,心跳得好快,慌忙把车窗帘子放了下来,手捂住嘭咚直跳的胸口喘气,好半响才平复下来,脑海里却刻下了刚才那个人英俊的样子,一直在眼前晃,怎么也挥之不去。 柳青山骑着马从安国公府出来,他奉二皇子周成烨之命出城去郊外的庄子上办点儿事儿,没想到会在出城的路上遇见段府的马车。他从跟车的两个粗使婆子判断出马车上坐的肯定是段家的某个小姐,段家总共就两个小姐,二小姐段馨长得眉目清秀、温婉贤淑,三小姐段瑶长得千娇百媚、艳丽动人,但是不管是哪一个在马车上,他跟上去就对了。 索性他跟着马车骑了一小段路,未曾想马车也是要出城,他便一直跟着段家马车走,保持着一段不大不小的距离,直到看到车厢里的人掀开车窗帘,他才往前骑了上前,特意在车厢边上停了停,趁机想要打量一下车厢里的人,刚好一低头就与段馨的目光碰撞在了一起。 柳青山对自己的样貌还是很自信的,不说英俊潇洒、风度翩翩,起码剑眉星目、相貌堂堂,只要摆足了姿态,迷倒些怀春少女还是绰绰有余的。在他与段馨的视线撞上的时候,他就清楚地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惊艳和好奇。 只是那么一眼,段馨的脸上就泛起了红霞,她慌忙拉下了窗帘,挡住了他的视线,但是他知道,他已经给她留下足够深的印象了。 这一次偶然相遇的目的已经达到,再留下就会显得刻意了,柳青山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一样马鞭抽了一下马屁股,马儿吃痛飞奔出去,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去城门的方向。 段馨听得车厢外面的声响,马蹄哒哒而去,她犹豫了一下,终是抵不过内心的好奇,轻咬了一下唇瓣,再次掀开车窗帘往外看去。 只是哪里还有柳青山的人影?只留下一串扬起的尘土。 不是不遗憾的,段馨惋惜地放下车窗帘子,默默地靠在车厢壁上,心里想着:要是能再见他一次就好了。 丫鬟墨香瞅着她的脸色道:“二小姐是不舒服吗?” “没有。”段馨心不在焉地应道。 “那是在想刚才那位公子?”墨香一双黑眸里隐隐发亮,刚才那个公子长得是真好看。 “说什么呢?”被墨香说中心思,段馨不好意思地啐了她一口。 墨香却不以为意地道:“那公子本就长得英俊帅气,想一想也没什么大不了。” 大齐朝的风气开放,男女大防并不严重。女子喜欢看到好看的美男子,欣赏英俊帅气的郎君,完全就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是以墨香这么说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段馨却羞得脸上一红,心跳如鼓,如有小鹿乱撞一般,又不好意思承认,佯装恼怒地拍了她一下,转移话题道:“你这丫头就知道胡说,小心我让人把你的嘴巴缝上!” 墨香顺势露出胆怯的表情,假装求饶道:“二小姐,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乱说了,以后再也不敢了。”说完身子还故意抖了抖。 段馨被逗得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轻拍了她一下胳膊道:“就你古灵精怪的。” 墨香从善如流道:“谢二小姐夸奖。” “好了好了,不说笑了。”段馨笑着摆摆手,“我口渴了,给我倒杯水吧。” 墨香笑着应了一声,转身去倒水,不一会儿就端着水过来,段馨慢慢喝了一杯水,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马车就到了梨花山。 此时正值“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梨花山上,漫山遍野的梨花树,开满了茂盛的梨花,行走在山间小径中,仿佛置身在梨花的海洋,空气中带着梨花的香味,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沉醉,风一吹,枝头上的梨花随之翩翩飘落,宛若坠落人间的精灵,飘飘洒洒落在发间和衣裙上,连人也变得更美丽了。 段馨沿着山间小径上到一处宽阔的平台,那里搭了一座供给行人休息的凉亭,段馨走过去,戴湘兰和廖倩儿早就已经在凉亭里了,另外还有其他几个相好的姑娘。 “段馨姐姐,你可算来了。”戴湘兰站起身来招呼她,朝着她走了几步,将她迎进凉亭里。 廖倩儿笑着打趣道:“我还以为段馨姐姐今天不打算来呢,不过现在看起来,段馨姐姐的心情还不错嘛!”话里话外意有所指。 正文 第019章 挑拨 廖倩儿笑着打趣道:“我还以为段馨姐姐今天不打算来呢, 不过现在看起来, 段馨姐姐的心情还不错嘛!”话里话外意有所指。 另一个叫沈婷的姑娘不知道段馨和段瑶之间闹矛盾的事情, 看到只有段馨一个人前来, 好奇地问了一句, “怎么只有妹妹一个人, 瑶儿妹妹怎么没有来?” 戴湘兰立刻不屑地嗤了一声, “还是别提她了,她来了,我们也玩不高兴。” 廖倩儿也接嘴道:“就是啊, 瑶儿妹妹昨天还把段馨姐姐气得够呛呢!一点儿也不顾及姐姐的颜面!真是太过分了!” 戴湘兰嗤之以鼻道:“她哪里会顾及段馨姐姐的颜面?她才貌双全,美名远扬,连婉蓉长公主都喜欢她喜欢得紧, 她又哪里会考虑段馨姐姐半分?她如果真的考虑过段馨姐姐的感受, 就不会把段馨姐姐小时候的糗事拿出来当笑料说。她如果真的为段馨姐姐想过,就不会在她名声大噪之后, 齐都城里的男女老少就只识得她段家三小姐, 不识得段家还有一个二小姐!现在外面大家谈论的, 除了她段瑶, 就没有别的人了, 段馨姐姐就算是她段瑶的亲姐姐也只能委屈地靠边站!我光是想想都替段馨姐姐感觉到委屈!”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 好似真的在为段馨打抱不平。 这事情的起因源于在前几日的上巳节上,段瑶受婉蓉长公主赏识,画了一副能吸引蝴蝶的《春光月季图》, 让在场的人都大吃了一惊, 消息传扬出去后,顿时令段瑶的名声大噪,连宫里的太后和皇上都听说了,还专门命人让婉蓉长公主把那副画送到宫里去赏阅,如此一来,段瑶才女的名声更胜以往。 齐都城里不少家世显赫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在议论段瑶是多么有才气,又是多么貌美如花,才貌双全,要是娶了这样的姑娘做媳妇儿或者儿媳妇儿、孙媳妇儿,那才叫脸上有光,起码能让齐都城里上上下下的人羡慕个好几年。 原本戴湘兰就不喜欢跟段瑶一块儿玩耍,再加上段瑶近日成为了热门人物,连戴家上下都在议论段瑶,本来疼爱她的父亲和哥哥,也拿她来跟段瑶比较,说来说去,都是她比段瑶差,而且差的还不是一点儿两点儿,差得实在太多了,这让戴湘兰十分气不过。其实论才貌她也不差的,她在诗词典籍上也下过很多的苦功夫,为了保持苗条的身材,她也是严格控制自己的嘴巴,能不多吃就绝对不多吃。可是人比人,气死人!不管她有多么努力能干,她前面就是挡了个比她更优秀的段瑶,这就是所谓的“既生瑜、何生亮”吧! 这些日子,戴湘兰天天在家里听父兄念叨,简直快要被气死了,对段瑶的讨厌也就越积越多,在跟段馨说话的时候就自然而然地带了出来,故意挑刺儿,说一些不好听的话给段馨听,好似只要拉着段馨跟她一起不快乐,她就能好受一点儿似的。 此时此刻,听了戴湘兰的一席话,段馨微微蹙着眉头,脸色有些难看,刚才的好心情也荡然无存,尴尬地道:“湘兰,你别说了。” 戴湘兰正说得起劲儿,恨不得吐个痛快,好把心中的郁闷之气都吐出来,哪里肯停下来,继续口没遮拦地道:“段馨姐姐,你居然还维护她?”她的脸上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恨铁不成钢地道:“我真是为你感到不值!在整个段家,现在哪里有你的位置?从小到大,你的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哥哥弟弟,最喜欢最疼爱的就是段瑶,从来没有把你看在眼里。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他们有心疼过你一点点吗?你明明比段瑶大三岁,正是议亲的时候,你的母亲父亲有给你相看到合适的人家吗?可是你看看人家段瑶,小小年纪就得了晋国公世子的爱慕,两家人也乐见其成。如今又有才女的名声在外,还得了肃王殿下的喜欢!她过得如此顺风顺水?那你呢?你的父亲母亲有考虑过你吗?” “够了!”段馨实在听不下去,一声厉喝,阻断了戴湘兰的话,那些戴湘兰说的话虽然是在帮她,可是那些话,也无异于完她身上捅刀子,事实就是她在段家比不上段瑶受宠,这让她很难过,不想再听,她盯着戴湘兰严厉地道:“你这些话,不管是不是出自你的真心,是不是真的在为我考虑为我打抱不平,我都不爱听。段瑶是我的妹妹,不管我跟她之间有多大的问题,那也只是我跟她之间的事,与别的旁人一概无关,还请你以后不要再提起!” “段馨姐姐,我这都是为了你好啊!”戴湘兰脸上露出委屈的表情,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说的那些大义凛然,为段馨打抱不平的话里,到底有多少是真心地在为段馨考虑,又有多少是出自自己对段瑶的羡慕嫉妒恨! “够了!不要再说了!”段馨愤愤地道:“如果你还顾念我跟你之间的姐妹情谊,就请你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段馨姐姐……”戴湘兰看出段馨是真的生了气,才稍微收敛了一些,缓和了语气道:“我以后都不说了,你别生气了。” 段馨的心里难受极了,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等心情平复了一些才睁开,对在场的几个姑娘抱歉一笑,“各位不好意思,我今天心情不好,就不跟你们一起爬山了,你们好生游玩,我先告辞了。” “段馨姐姐,你留下来嘛!”廖倩儿开口挽留,还朝戴湘兰瞪了一眼,示意她赶快把段馨留下来。 “不用了,我还有事。”段馨一点儿玩耍的心情都没有了,意兴阑珊地道:“你们好好玩。” “段馨姐姐……” 段馨摇了摇头,再不理会身后的人,转身大步离去。 戴湘兰看着段馨离开的背影,不爽地撇了一下嘴,心里暗恨:拽什么拽,就会对我发脾气,有本事去跟段瑶耍威风啊!还不是被段瑶压得抬不起头来!蠢货! 段馨是不知道她的“好友”戴湘兰是如此看待她的,她离开凉亭之后,胸中憋了一口郁气,一路急行出好长一段路,似要把这种郁闷的情绪发泄出去。 跟着她的丫鬟墨香一路追着她小跑,险些追不上她的速度,在她身后边追边劝,“二小姐,你走慢些,小心摔着。” “二小姐,你不要生气,戴家小姐就只会说这些挑拨离间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二小姐……”段馨骤然停下了脚步,墨香追着喊她的话也戛然而止。 段馨转回头来,看着墨香道:“我倒不是因为瑶儿生气,我是不喜欢她说那些诋毁瑶儿的话,瑶儿怎么说都是我的妹妹。” 墨香连连点头,劝解道:“奴婢明白,奴婢都明白,戴家小姐确实不应该说那样的话,也是二小姐你脾气好,换做其他人的话,早就打上去了。” 段馨蹙了一下眉头,“你真那么想?” “是啊。”墨香顺着道:“戴家小姐说那些话不过是因为嫉妒,忒没品了。” 听墨香这么说,段馨的心里就舒服多了,她知道戴湘兰和段瑶玩不到一块儿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段瑶太过优秀,让戴湘兰生出羡慕嫉妒之心也在情理之中,会说出那样诋毁段瑶的话也实属正常。 这么一想,她便回过味来,昨天她在听了戴湘兰和廖倩儿的话之后十分生气,还跟段瑶吵了起来,段瑶当时就跟她道歉了,她还不能释怀,究其原因,也是她受了她们的话的影响才会如此作为,还让段瑶委屈不已,两姐妹闹得不欢而散,真真是糟糕透了。 段馨一把拉住墨香的手,“我们快回去。”她想赶紧回去找段瑶解释,免得姐妹之间生出了嫌隙。 来时悠闲,去是匆忙,段馨已没有心情欣赏满山梨花,一刻钟之后到了山脚下,马车就停在不远处,墨香扶着段馨过去,一前一后上了马车,车夫驾着马车离开了梨花山。 也不知是不是太过倒霉,回城的路上马车却出了意外,马车车轮坏了,不能再用,车子就停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大道上动弹不得。 这实在是让人头疼,段馨带的人手本就不多,就叫了车夫去找人帮忙,看看在附近的农家能不能借到车马。车夫是唯一的男性,他走了之后,就只剩下丫鬟墨香和两个婆子陪着段馨在原地等候。 等了大约一盏茶功夫,前面大道上走过来一行人,在远处的时候还没发现异样,等人走近了,才发现是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身上散发出阵阵恶臭,足有五六个人。 他们见到一辆装饰华丽的油壁马车停在大道上,只有两个粗使婆子站在马车外面守护,又不见家丁或者侍卫之类的人,就断定这马车上的人肯定是哪家富贵人家的小姐,他们如果想要讨到钱,就要向这样的人家下手,得到的钱又多又不费力气。 几个乞丐不约而同地生出了默契,眼中发出如同饿狼一样贪婪的绿光,向着马车扑了过去。 正文 第020章 获救 几个乞丐好像都生出了默契, 眼中发出如同饿狼一样贪婪的绿光, 不约而同地扑上前去。 “行行好吧, 行行好吧, 给我们些吃的吧。”几个乞丐围着两个婆子讨要吃食, 伸出来的手掌黑乎乎看不出原来的肤色, 喷出来的口气带着一股腐烂的臭味。 两个婆子被乞丐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恶臭味熏到不行, 只想赶快把他们打发走了事,就把自己身上带的干粮拿出来给了他们,皱着眉头捂着鼻子赶他们离开, “拿了东西就快走,快走!” 只是两三个硬馍馍而已,根本不够五六个乞丐分, 他们一点儿也不满足, 叫嚷着要更多的东西,“行行好, 行行好, 再给我们一些银子吧, 我们饿啊!” 两个婆子被缠得没办法, 又担心车上的段馨受到影响, 一心想要把乞丐们打发走, 就又从身上掏了两块散碎银子出来,叫他们拿了银子赶快离开。 可是这么一来,或许是她们给东西给得太爽快, 反倒让乞丐们看到了有利可图, 越发想要得到更多的好处,更不愿意走了。其中便有四个乞丐上前去围着两个婆子讨要东西,另外有两个乞丐趁机往马车上爬。 “滚开,滚开,你们不许过来!” “不准上来!”段馨紧紧地捂着墨香的手,眼睛睁得斗大,惊恐地叫道。 她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情,她不过就是出城一趟,到梨花山上赏赏花而已,没想到竟然会遇到这么一帮不讲道理的乞丐,明明都已经给过东西了,他们还要强抢,这真是太可怕太无法无天了! 正在段馨几个人束手无策惊恐不已之际,忽地从远处射过来几块散碎银子,正好不偏不倚打中几个乞丐的太阳穴,疼得几个乞丐“啊”地一声叫了出来,捂着脑袋缩到地上去了。 柳青山从庄子上办完事出来,正好遇到前来求助的车夫,柳青山对车夫有点儿印象,认出他就是段馨身边的人,便主动开口询问了两句,在得知是马车坏了之后,主动提出帮忙,快速骑马回了庄子,吩咐庄头重新套了一辆马车送过来。 没想到等两人赶回出事地点,远远地就听到段馨的惊叫声,柳青山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一眼就发现了情况不对,飞快骑马奔了过去,见是有五六个乞丐乞讨不成想要明抢,遂不假思索地就从身上掏出几块散碎银子朝着乞丐射了过去,力道威猛,正中几个乞丐的脑袋,乞丐吃痛,抱着脑袋缩在地上哀嚎。 此时,柳青山骑着马已到近前,目光一转,正好看见其中有一个乞丐已经爬上了马车,他顾不得其他,纵身跃起,在马背上一踩,借力腾空飞了过去,平平稳稳落于马车之上,伸手抓起那乞丐的衣领一甩,就将乞丐如同丢破麻袋一样丢下了马车。 那乞丐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觉得自己两脚突然腾空离开了马车,然后就被轻而易举地丢了出去,面朝下摔在了地上,直接摔了个狗啃屎。 柳青山看也不看摔在地上的乞丐一眼,伸手撩开马车帘子,探进头去,只听得段馨“啊”地一声尖叫,那是真的惊惧的被吓坏了的叫声,柳青山赶忙出声道:“是我,我来救你。” 段馨在惊恐之中小心翼翼地透过指缝看了一眼,认出眼前人就是早上出城时遇到的公子,整颗跳到嗓子眼的心终于咚地一声落回原处,紧绷着的神经也随之放松下来,身子一软就倒在了墨香的身上,双手双脚使不出半分力气来,“是你……” “你没事儿吧?”柳青山见她脸色不好,苍白得吓人,不由出声询问。 段馨刚才确实是被吓坏了,尽管此刻危机已经解除,她还是没能缓过来,有气无力地道:“我没事儿,真是谢谢你。” 柳青山打量了她一眼,确定她是真的没事儿,又跟墨香叮嘱了一句,“好生照顾你家小姐。” “奴婢知道,谢谢公子。”墨香刚才也被吓坏了,好在遇到了他,简直就是天神下凡,在最最危险的时刻救了她,让她对他崇拜得不得了,对他说的话就像圣旨一样照办无误。 “那就好。”柳青山再看了段馨一眼,准备下车。 “公子,请留步。”段馨急忙开口叫住他。 柳青山停住脚步,疑惑地回头问:“小姐还有何事?” 段馨见他如此客气疏离,心下戚戚,抿了一下唇瓣道:“公子可否告知姓名,改日让家母登门答谢。” 柳青山心中狂喜,他正愁不知道该怎么跟段家搭上关系,没想到就让他遇到了段馨,还好运地让他救了她一命,这真是出门大吉,连老天爷都帮他。虽然心中乐得不行,他面上却依旧保持着镇定,淡淡一笑道:“在下安国公府柳青山。” 原来是刚奉了景熙帝的命令,从祖地搬到齐都城还不到半年的安国公世子。难怪她以前未曾见过他。 段馨连忙朝他行了一礼,“多谢柳世子相救,段馨感激不尽。” “段二小姐不用客气。”柳青山微微一笑,主动道:“我正好也要回城,可以护送你们回去。” 段馨心下大喜,“多谢柳世子。” 柳青山朝她点了点头,转身下了马车,又把那几个不长眼的乞丐狠狠收拾了一顿,这才上了马,一路护送段馨她们回城。 柳青山一路把段馨一行人平安送回段府,段馨下了马车,蹲身向他行礼感谢,他心中感觉好笑,面上却是丝毫也不表现出来,平静地回了礼,宽慰几句后,遂告辞离开。 柳青山骑在马上,即使不回头去看,也知道段馨一直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他因此而感到十分得意,嘴角往上勾起一抹诡笑。 骑马回到安国公府,柳青山下了马,把缰绳丢给前来迎接的小厮,几步跨进大门,有管事来禀告,让他去安国公的书房一趟,安国公找他有事儿。 柳青山的脸色不自然地沉下来,转身去了安国公的外书房。 安国公府一家子人于半年前搬到齐都城,新宅子还没有在祖地的一半大,一家人住在一起多有不便,生活各方面都没有在祖地舒坦。 实际上柳青山一点儿也不喜欢这里,他更喜欢在祖地的生活,自由自在,天高王帝远,他们家就是祖地的老大,多少人巴结奉承他们家,时时刻刻捧着他们,做什么事都要看他们的脸色行事,他的日子过得不要太畅快。 然而却不知道景熙帝抽的哪门子风,大约是顾忌他们在祖地做大不好辖制,也因为安国公行事不够小心漏了破绽,让景熙帝抓到把柄,命令他们必须搬到齐都城居住。当然景熙帝对外宣称的是为了照顾好安国公一家,事实上只有安国公府的人才知道,景熙帝分明想的是把他们放在眼皮子底下时时刻刻看着才放心。 更糟糕的是,就算安国公听了景熙帝的安排,向他示弱,一家人乖乖搬到了齐都城居住,但景熙帝依然不待见安国公,让他一直坐冷板凳。在安国公来到齐都城的半年时间里,景熙帝就只召见过他一次,此后就仿佛把他这个人给忘记了一般,再没有提起过他。被人高高挂起来的感觉不好受,也不知道那悬在头顶上的刀什么时候落下来,一家人都活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柳青山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他想要改变,现在的情况是不争就等着死,争一下还可能活的情况,他不想就这么等死,所以他要争,努力争取活着的机会! 安国公府以前在祖地的时候就跟宁王周成烨有来往,安国公府一家人搬到齐都城之后,也只有宁王周成烨对他们多有礼遇,以前那些跟安国公府有瓜葛联系的人家,现在也最多不过是还维持着表面上的关系,有些过分的世家大族,直接就断了与安国公府的来往,他找不到更好的可以投靠的人,哪怕知道宁王的性子乖僻狠辣,他也只有投靠他,听命于他。他已经别无选择! 到了安国公的外书房,柳青山敲门进去,见了安国公,自然免不了又被安国公教训,问他今日去了哪儿。 柳青山如实回禀,“我依照宁王的吩咐,去了郊外的山庄一趟。” 安国公皱眉道:“不是叫你少跟宁王来往吗?你怎么就是不听?” 柳青山嘴角扯了一下,不以为然道:“那你以前不也跟他来往不断?” 安国公气得不行,骂道:“此一时,彼一时,你就不能消停点儿?” 柳青山冷笑,“你要我怎么消停?跟你一样窝在这个府里,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要随时等着皇帝来惩治我们?那把悬在我们头顶上的刀,一不小心就会掉下来!” 正文 第021章 讽刺 自从搬到齐都城来了以后, 安国公这些日子是食不下咽, 夜不能寐, 对柳青山说的这些情况深有体会, 对于命把握在别人手中的这种状况, 他不是不想改变, 而是不能改变, 现在真不是乱蹦跶的时候。 他语重心长地对刘青山道:“景熙帝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他如果知道我们在私底下搞小动作,绝不会轻饶了他们一家。青山, 你就听我的一句劝,先暂时忍一忍,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我不忍!”柳青山的脾气倔得不行, 根本听不进安国公的一句劝, “要忍你自己忍,我才不愿当缩头乌龟!” 这一下戳中了安国公的痛处, 他气得一拍桌子, 怒目而视, “你给我跪下!我还不信我管不了你了!” 柳青山也是个犟骨头, 咚地一声, 直挺挺地就跪了下去, 梗着脖子直视着安国公,死活不肯跟安国公认错。 安国公气得不行,浑身发抖, 指着他的鼻子直骂, “孽障,孽障。” …… 段馨回到段府,老太太张氏、母亲李氏、段瑶和安哥儿,得知段馨在路上发生的危险,都是心有余悸、害怕不已,纷纷赶到锦华居去看她。 段馨回到锦华居的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更衣,她实在受不了了,满身都不舒服,即使那些乞丐没有碰到她,但是她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连鼻子里闻到的任何东西都散发着一股腐烂的味道,整个人感觉快要不行了。 足足洗了三大桶水,又在水里放了许多的干花瓣,直到皮肤都洗红了,她才觉得好些了,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又让小丫鬟把旧衣服拿去丢了才算满意。 等到段馨洗好了从浴房里出来,老太太张氏、母亲李氏、段瑶和安哥儿都已经等她等了小半刻钟了。看到她洗得干干净净,平平安安地出现在眼前,几个人齐齐松了一口气,天晓得她们刚才有多么担心。 “馨儿,你没事儿就好了,你真是吓死娘了。”李氏最先开口,上前一步拉着段馨左看右看,确定她是真的没有受任何伤,才安心地把她搂进怀里,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真心担心女儿的慈母。 老太太张氏也道:“是啊,你怎么出门都不多带些人手啊,要是出了事可怎么办啊?你让我们一家老小多担心啊!” 虽然老太太张氏的话听起来有些不中听,甚至有一些责怪她不小心的意思,但是忠言逆耳,她是真的担心她才这么说的,换成别人家的人她还不说呢! 经历了这么一场危险,段馨也更能体会到来自家人的关心和爱护了。他们都是真心实意为她着想的人。 段瑶上前来拉着段馨的手,心疼得看着她,“还好有惊无险,你真是吓死我了。二姐我以后再也不跟你吵架了,我们要好好的在一起。” 段馨摸摸她的手,温和地道:“我也不应该随便跟你发脾气,都是我不好,我以后不会了。”今日之事让她感触颇多,也让她意识到,跟段瑶置气完全是没有必要的事情,她不应该听信了别人的谗言就怪罪段瑶,两个人好歹是亲姐妹,谁又能比她们更好? 安哥儿噔噔噔跑过来挤到段馨和段瑶的中间,手里拿着一块桂花糕,笑眯眯地递到段馨的面前,“二姐,给你吃,这桂花糕可好吃了,吃了桂花糕,灾祸全都消。” 这么一句话,逗得全屋子里的人都乐得笑起来。 段馨半蹲下|身子,从安哥儿手从结果桂花糕,用手轻柔地摸摸他的脑袋,笑眯眯地道:“这是安哥儿专门留给我的桂花糕吗?” 安哥儿乖巧地点头,“是的呀,这个桂花糕是奶娘亲手做的,好吃得不得了。”说完又有满脸委屈地偷偷看了李氏一眼,小小声地嘀咕一句,“可是母亲现在不准我吃那么多零食了,奶娘也不敢多给,总共就给了我三块,我就特意给你留了一块。” 屋子里的人又跟着轻笑起来。 这就是她可爱的家人! 段馨心里一片柔软,眼眶微微发热,凑过去在安哥儿的脸蛋儿上吧唧了一口,笑着道:“谢谢安哥儿的桂花糕,我很喜欢。” 众人又说笑了几句,老太太张氏皱眉问道:“馨儿,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跟祖母说说,我总觉得事情有些古怪。” 她已经从下人口中多少了解了一些情况,但是光是听两个婆子描述那混乱的情形都令人心惊胆战,尽管段瑶最后让好心的人救了,但为什么会遇到这样的事情?齐都城一带一向繁荣安宁,附近哪来这么多的无赖乞丐?这里面有没有人为之嫌?老太太张氏觉得还是应该问清楚一些更好。 “今日我受戴湘兰和廖倩儿之邀前去梨花山看梨花……”段馨便把今日之事详细地再叙述了一遍,此刻再回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害怕不已,她紧紧握住段瑶的手,借以汲取力量,才把事情全部叙述完整,“……幸好多亏了柳世子仗义出手,拔刀相助,才让我逃过了一劫。” 段瑶就在段馨的身边,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脸上,当段馨说到“柳世子”三个字的时候,她看到段馨的双眸里陡然一亮,闪耀着璀璨的光芒,看得她的心咯噔一声,直叫不好。 “柳世子?哪个柳世子?”段瑶忍不住问,她要确认一下,是不是如同她想的那样?毕竟上一世段馨没有遇到过被无赖乞丐围堵的事情,难道这一世还会跟上一世一样? 然而,事情还真就如同她担心的那样! “就是安国公府的柳世子。”说这话的时候,段馨表面看似平静,但是段瑶细心的发现,她的脸上隐隐泛起一丝红晕,露出女孩子的娇羞之色,一看就是动了春心,就如同上一世一样,段馨真的又对柳青山产生了爱慕之情。 段瑶头疼抚额,这真是糟糕得不能再糟糕的事情了。枉费她费尽心机,千般谋算,一心想要避开柳青山那个人面兽心的人渣,谁知他简直就是阴魂不散,令人避无可避。她好不容易避开了初一,竟是避不开十五,终究还是让段馨遇到了柳青山,这难道就是天意?段馨命中注定有此一劫? 不,她不相信!她不相信这是什么所谓的命中注定!她就是要改变这一切! 既然老天爷开眼让她重生回来,绝不会是让她再经历一次这样的磨难和痛苦,不然她重生一世的意义在哪里? 对,就是这样,她不能慌,她得想办法解决问题! 现在的情况是段馨在危难之际遇上柳青山,因柳青山出手相救,让段馨对他生出好感和爱慕,但这也只是刚刚萌芽的一点点爱恋之情,还没有发展到无法根除的情况,所以她要赶快想办法,把这一段孽缘扼杀在萌芽之时! 段瑶偏着头,佯装好奇地道:“那柳世子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啊?”心里却是对柳青山厌恶憎恨得不得了,恨不得跳起来狠狠地将他痛快地臭骂一顿。 段馨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柳世子人很好,是个武功了得又愿意仗义助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人。” 听到这样的话,段瑶简直对柳青山恶心得想吐,这真是跟上一世的情况一模一样,上一世段馨也是这样评价柳青山的,只不过被柳青山救的人从可怜的卖唱女变成了无辜遇险的段馨而已。 段瑶故意道:“那可不一定,知人知面不知心,二姐姐当时遇到那样危险的情况,是个男子看见了也不好不出手相救。何况他还是习武之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是习武之人应该做的事。她要是视而不见逃跑的话,肯定会被人骂缩头乌龟!”段瑶借机骂了一句。 段馨却不这么认为,急急地帮柳青山说话,“柳世子绝对不是那样的人,他真的是一个好人,从他的言谈举止就能够看出来,不信你可以问墨香!”她怕段瑶不相信,急忙又拉了丫鬟墨香来当帮手,“你快跟瑶儿解释解释,柳世子就是个好人。” 墨香对柳青山也是心存好感,那样一个优秀的男子,她自然也有爱慕之意,忙不迭地点头道:“柳世子是个好人,不仅武功高强,正直仗义,还说话有礼,谨守规矩。” 当墨香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段瑶审视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落在墨香的脸上,连她脸上细微的表情都看入眼中,丝毫也不落下。她听得墨香夸赞柳青山谨守规矩,只觉得无比讽刺! 上一世柳青山在娶了段馨之后,墨香作为陪嫁丫鬟跟着段馨一起去了安国公府,然后没过多久,就传出了柳青山因醉酒误把墨香睡了之事。 当时段瑶就对醉酒之事感到奇怪,此刻听了墨香的话,再细细想来,只怕在上一世的时候,墨香一早就对柳青山存了爱慕之心,柳青山会因为醉酒把墨香睡了之事可能并不是偶然! 正文 第022章 意图 在上一世刚出事的时候, 人人都说柳青山是喝醉了, 但是谁知道柳青山是真喝醉了还是假喝醉了?还有为什么墨香被压倒之后没有大声叫喊?偏偏要等到第二天被二姐段馨撞见了才跪在地上哭求? 这里面本来就有问题! 如此把前后之事一想, 便有许多段瑶想不通的事情都能想通了。 柳青山和墨香这两个狗男女只怕早就勾搭在一块儿了!墨香是跟着二姐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 二姐对她好得不得了, 她却狼心狗肺地背叛了二姐。所以二姐才会在出事之后气得生了病, 因此落下病根, 最后连孩子都没能保住。 这实在太过分了!她绝不会轻饶了墨香!她要叫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段瑶在心中暗暗发誓! 与此同时,墨香看到段瑶盯着她看的眼神有些可怕,那双黑眸里迸射出来的厉色, 仿佛一把要把她碎尸万段的嗜血利刃一般,她不由地被吓了一大跳,脸色微微发白, 怯怯地往段馨身后躲了躲, 开口询问道:“三小姐,你为什么这样看奴婢?是奴婢哪里说错话了吗?” 段瑶闻言又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才收回目光, 随意敷衍一句, “你只要少说话多做事, 把二姐姐伺候好了, 我也没那个心思瞪你。” 墨香灵机一动, 赶紧向段瑶蹲身一福道:“三小姐教训得是, 奴婢一定紧紧牢记三小姐的话,好生照顾二小姐。” 段馨温和地道:“墨香是个贴心的。” 段瑶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淡淡地瞟了墨香一眼, 没好气地道:“你且起来吧。” “谢三小姐。”墨香不笨, 虽搞不懂段瑶莫名针对她的原因,但还是懂得看人脸色行事,规规矩矩地向段瑶行了一个礼才站起来。 好歹是自己的贴身丫鬟,段馨也不想墨香难做,笑着跟段瑶道:“你就别跟她计较了。” 段瑶看在段馨的面子上,暂且收起怼墨香的情绪,好心再劝说一句,“我就是担心你,你自个儿要放聪明些,别光只被人的表面样子给蒙蔽了,很多恶人都是长得人模狗样,实则狼心狗肺、人面兽心的混蛋!” 段馨伸手捏捏段瑶的脸蛋儿,轻斥一句,“你今天怎么句句都带刺儿啊!” “我哪有?”段瑶不承认,撅起嘴巴。 段馨摇头轻笑。 这时,李氏开口道:“既然柳世子救了你,我们还是备些礼物作为感谢送到安国公府去。” 老太太张氏也道:“确实应该如此,如果有时间,也可以邀请柳世子到我们家来作客。” 在老太太张氏看来,安国公府虽然才搬到齐都城不久,又不怎么受景熙帝待见,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安国公府的困境也只是一时的,说不定哪天就再次爬上来了,搞好关系也是理所应当。即便不为了这些,送点礼物,请人家上门作客感谢一二,也是礼数。 李氏答应道:“我会好生安排的。” “那就好。”老太太张氏对李氏的办事能力还是很放心的。 几人又再说了一会儿话,厨房给段馨熬的安神汤送了过来,段瑶亲自喂她喝下去。折腾了一天,段馨的脸上也显出了一些疲态。李氏就道:“我们都走吧,让馨儿好生休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这样也好。”老太太张氏率先起了身,段瑶赶忙把拐杖拿给她,又转头给段馨说让她好生休息,段馨点头答应了,段瑶才和李氏扶着老太太张氏离开了锦华居。 段瑶和李氏先把老太太张氏送回荣安堂,才各自回转。李氏要回碧笙居,问段瑶要不要过去用膳,段瑶心里有事婉转拒绝了,径直回了锦瑟居。 进了屋,段瑶让妙语去把妙翠叫进来,留了妙语在门外守着,她单独跟妙翠有话要说。 段瑶坐在上首的椅子上,把立在身上的妙翠打量了一番,开口问道:“你跟锦华居的丫鬟银屏是姐妹?” “是的,家父家母就生了我们两姐妹。”妙翠如实道。 段瑶沉吟了一下,吩咐道:“我有件事要交给你去办,办好了,我就给你提成二等丫鬟,另外再给你包个大红包。” 妙翠家里情况很不好,父亲常年生病,母亲又老实懦弱,两姐妹才会卖了身进府当丫鬟,听到段瑶说有银子可以赚,自然十分高兴,“三小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只要是奴婢能够完成的,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奴婢也不怕。” 段瑶轻笑,“不需要你上刀山下火海。你只要认真办差就好。” 妙翠赶忙道:“那就请三小姐吩咐说吧,你想要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 段瑶脸色严肃地道:“我要你时刻注意锦华居里的动向,尤其是二姐和墨香见了什么人,跟什么人有来往,你都要打听清楚。特别要注意的是安国公府的柳世子,看一看他跟二姐或者墨香有没有来往,如果有消息了,立马告诉我!” 妙翠不明白段瑶为什么会让她监视锦华居,不过在听到什么柳世子之后,她猜可能是两姐妹为了这个柳世子争风吃醋了,然而这不是她该管的事,看在钱的份上,她只管把事情做好便是,遂答应下来,“三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办好此事,一有消息立马就来告诉你。” 段瑶拿出一根金簪子丢给她,“这个是给你的赏赐,只要办好了此事,另外还有重赏。”说完话锋一转,“但是如果你办得不好,或者是被人发现了,我是不会保你的,你可明白?” 妙翠捧着金簪子点头如捣蒜,“奴婢明白,奴婢明白,奴婢一定小心行事,绝对不会让人发现。” “那你下去吧。”段瑶朝她摆摆手,让她退了下去。 房门打开,妙翠走了出去,房门再次关上,段瑶依旧静静地坐在首位上低头沉思:让人盯着锦华居只是预防里最简单的一步,最主要和最困难的是要想到办法对付柳青山,以绝后患!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段瑶就起了床,今日比前几日又提前了一刻钟,她换好练武的衣服,把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用丝带简单绑了个髻,妙语搅了帕子给她了擦脸,她走到桌边端起凉茶喝了几大口,整个人瞬间就清醒了很多。 从墙上取了大哥段云琪给她做的木剑,段瑶小跑着出了门,到了练武场,大哥段云琪已经在等着她了。 段云琪先让段瑶练基本功——扎马步和踢腿。段瑶的基本功已经练了小半个月了,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糟糕,稍微有了一些模样。这样的进步,对于急于成功的段瑶来说不是很满意,一心追着段云琪要跟他学更厉害的武功。 段云琪也看出了她的心急,劝她道:“不要着急,练武就跟那造房子一样,要把地基先打好,地基打不好,就算房子造出来了也会垮掉,害人害己。” “道理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我还是想快一点儿。”段瑶心知大哥段云琪说得对,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时间就只有那么多,她怕来不及,特别是在二姐段馨出了那场事故遇到柳青山之后,她就越发焦急了,“只有学会了武功,遇到危险的时候才能够自保!” 段云琪笑着摸摸她的头,“你是被馨儿的事情吓到了吧?” 段瑶皱了皱眉头,想起上一世被叛军挟持的事情,她那个时候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只能任人宰割,她再也不愿意这样了,“我不是被吓到了,我是不想毫无反抗之力地束手待毙。” 段云琪顿了一下才道:“我懂,既然如此,我就先教你一些简单的防身术,以备不时之需。” “谢谢大哥,我一定会认真学。” 段瑶十分欣喜,学得相当认真,连安哥儿看了,也跑过来跟着她一起比划,左抬一下胳膊,右摆一下腿,虽然动作做的不够规范,但还是有那么点儿意思的,把段瑶和段云琪两人都逗乐了。 此后每天,段瑶和安哥儿都会跟着段云琪学上一个时辰的武功,然后各自回房做自己的事。而段云琪每五日还会去崔师傅那儿一趟,这是崔师傅吩咐的。崔师傅拗不过段云琪的绕磨硬泡,也可以说是段云琪的诚意打动了他,他最终答应了继续指导段云琪武艺的请求,只是他不愿再回段府,只让段云琪每五日去他那儿一趟,他会对他的武艺检验指导,也算是一个增进感情的机会。 段云琪到崔师傅家里,自然免不了遇到肃王周成易,只是次数不多,一个月里能遇上那么一两回。一回生、二回熟,两三次下来,肃王周成易对段云琪的态度比以往也更亲近一些,好似忘了上一次在豆腐脑店里的不快。 既然周成易都不再提起,段云琪也当做不记得了,两个人还是有说有笑,还互相切磋武艺。不过周成易再叫他喝酒,他就不敢再多喝了,只少少的喝个一两杯应酬一下,周成易知他不敢多喝也不勉强,自顾自斟酒,喝得倒是十分畅快。 只是相对于他的畅快,段云琪却倍加小心,不知道他这样的接近有何意图? 正文 第023章 喜欢 这天, 段瑶正在屋里整理刚采摘下来的各种花枝, 就听得下人来报, 婉蓉长公主送了请帖来。 又是婉蓉长公主给她送请帖? 不知道这一次又有什么宴席? 段瑶对上一次被婉蓉长公主一连考验两次的事还记忆犹新, 不知道这一次她还会不会再出难题考验她? 不过就算如此, 她也只能努力打起精神应对, 不光要做好, 还要做到最好,免得砸了自己的招牌。 段瑶捧着花束一边往里走,一边吩咐道:“把请帖拿来我看看。” 进了屋, 段瑶把花束交给妙言捧着,她则去净了手,用柔软的帕子擦干净, 从丫鬟手中接过请帖看起来, 只见请帖上书:邀请段家三小姐段瑶于四月十一到婉蓉长公主府作客。落款跟上一回的请帖一样,是婉蓉长公主亲手所书。 段瑶算了算时间, 到四月十一还有五天, 她还能事先做做准备, 给婉蓉长公主做个小礼物加深感情。 上一回段瑶跟婉蓉长公主相处之后, 发现她是一个性情中人, 高兴起来的时候就跟个孩子一样, 如此身份尊贵的一个人,竟是一点儿架子也没有,脾气也很温和, 令人很喜欢跟她相处聊天。 段瑶便提笔给婉蓉长公主写了一封回信, 表示四月十一那天会准时赴宴,谢谢她的邀请。信写好用信封装好,交给妙语让她送到婉蓉长公主府去。 处理完请帖之事,段瑶开始插花,妙言去库房里搬了一个玲珑镂空青花瓷白色花瓶,段瑶把修剪过的花枝插\进去,退后两步看了看,看到有不妥当的地方,又用手拨弄了两下,直到足够完美了才罢手。 段瑶道:“妙言,把花瓶搬到窗前的案几上去。” “是。”妙言走上前去,把插好花的玲珑镂空青花瓷白色花瓶搬到窗边的案几上放好。 窗户正好开着,肖承启送来的那只画眉鸟就挂在窗外的走廊下,那画眉鸟在笼子里扑腾了几下,偏着头看案几上的花瓶,忽然开口叫起来,“喜欢,瑶儿!喜欢,瑶儿!” 妙语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对着画眉鸟啐了一口,“你这鸟儿,居然懂得欣赏花!” “喜欢,瑶儿!喜欢,瑶儿!”画眉鸟又连续叫了几声,在鸟笼子里欢快地跳来跳去。 看到画眉鸟得意的样子,妙语只觉得有趣,指责它道:“啧啧啧,表扬你一句,就欢喜得跳起来了。” “喜欢,喜欢!”画眉鸟继续叫着。 妙语被逗乐了,回头对段瑶道:“三小姐,你快看这鸟儿,像能听得懂人话一样,真是有趣极了。” 段瑶微微蹙了一下眉头,缓步走到窗前,落在画眉鸟身上的目光若有所思。 画眉鸟见了她叫得更欢了,“喜欢,瑶儿!喜欢,瑶儿!喜欢,瑶儿!” “三小姐,你看看它,是不是很可爱?”妙语笑着道。 段瑶没有笑,心中反而隐隐有些不安,这画眉鸟是肖承启前些天送过来的,当时许是刚换了陌生的环境不熟悉,画眉鸟每天只吃一些食物和水,很少叫得这么开心。这几日跟大家混熟了之后,它就开始叫起来,也只是叽叽喳喳叫几句,没人听得懂。此前它没有这么说过话,可能是刚才见妙语捧着花瓶过来,一下子刺激到了它,想起了肖承启教给它的话,就欢欢喜喜地叫了起来,一遍一遍地重复“喜欢瑶儿”这句话。 它说这句话的意思,只怕说的不是喜欢花,而是喜欢她啊!这句话是肖承启教给它的话,是肖承启想要跟她说的话! 在上一世的时候她就知道,肖承启从小就喜欢她,对她好得不得了,她才会答应跟他定亲。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肖承启因意外坠马而亡,她和他的这门亲事也成了憾事。 在他没了后的那几年,她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他,想起他对她的好,想起他对她的百依百顺,想他如果还活着该有多好。 现在重生回来,听到肖承启通过画眉鸟来向她表白,告诉她,他喜欢她!她不由地鼻子一酸,眼眶发热,泪珠儿在眼眶里止不住打转,险些就要落下来。 “三小姐,你怎么了?”妙语见她眼眶发红,泪水就挂在眼睫毛上,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没什么,就是风迷了眼睛。”段瑶装作无事的样子,低下头避开妙语的目光,偷偷用帕子试了试眼角。 妙语觉得段瑶的表情有些怪,但她不愿说,她也不好问,就道:“窗口风大,我们进去吧。” “好。”妙语便扶着段瑶进去内室,画眉鸟儿看不到段瑶了,也就不再叫了。 …… 这一日,李氏点选了几样礼物,作为答谢之礼让管事送到安国公府去。 安国公府好些日子无贵客登门,看门的小厮得知是太子太师府的管事来了,并且送来了丰厚的礼物,撒开腿就跑去禀告。 安国公和安国公夫人正在商量给柳青山议亲之事,恰好小厮进来禀告,连忙让人去把管事请进来说话。 跟着安国公府的下人进了前厅,管事上前行礼,说明来意,并把谢礼送上。 安国公得知是自己儿子柳青山救了段家二小姐段馨,段家人特意安排了管事来送礼感谢,还发了帖子邀请柳青山到段家作客。他一听之下,简直大喜过望。他正愁没办法跟朝中得势的人家搭上关系,这机会就送上门来了,而且还是深受景熙帝和太子周成康信任的段家,这是连老天爷都在帮他啊! 管事办完事后,闲聊了两句就告辞离开,安国公亲自吩咐了府里的管家去送,一直把管事送到大门外才回转回去。 屏退了前厅里的其他下人,安国公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激动地跟安国公夫人道:“我一直以为青山是个倔强又顽劣的,没想到他这一次还真干了一件意想之外的大事,看来我先前确实看走眼了,他是真长大了,有主见了。” 安国公夫人见他如此高兴,趁机帮柳青山说话,“既然你自己都说青山长大了,有主见了,那你就把他放出来吧,他都这么大个人了,整天把他关在房里看书对他也不好啊,你还是应该放他出去多结交结交朋友才是。” 前几日柳青山跟安国公因为意见不合大吵了一架,安国公一气之下打了柳青山一顿,罚他在房里闭门思过,哪儿都不许去,还把柳家的祖训也请了出来,要他把柳家祖训抄一百遍。 安国公夫人心疼儿子,偷偷去看望柳青山,见他窝在房里蔫头耷脑的模样,心疼得直掉眼泪。她几次向安国公求情,要他把柳青山放出来,安国公都没有同意。现在正好有了机会,她便再次提起。 安国公正在兴头上,又有段家的邀请在前,哪里会不同意,立马就招了管事进来,吩咐道:“把世子放出来吧,告诉他好生准备一下,明天去段府拜见。” “是。”管事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安国公夫人心中大喜,强忍着往上翘的嘴角,“这么些天了,我也去看看青山。” 安国公也不拦她,随她去了。 …… 隔日一早,柳青山便去了段家作客。他一直都伪装得很好,把自己的欲望和野心都深深地掩藏在心底,把一个诚恳正值、仗义有为的青年形象表演得淋漓尽致,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接待他的是段禀文和段云琪,两人见柳青山仪表堂堂,待人有礼,一见之下就对他生出了好感,相谈之下,又发现他学识不错,很有抱负,对他就更是喜欢了。 这简直就跟上一世的情况一模一样,段云琪跟柳青山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一副将要引为知己的架势,而段禀文也对他颇有好感,觉得他是一个难能可贵的青年才俊,对他赞赏有加。 段瑶在得知此事之后,惊得差点儿跳起来,不行,她必须去阻止,她问去打听消息的妙言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妙言道:“老爷有事去了书房,大少爷正陪着柳世子往大太太屋里去。” 段云琪带柳青山去李氏房里,铁定是为了去拜见李氏,只是不知道这是段云琪的意思,还是柳青山的意思,但是不管是谁的主意,这都不是一件好事。段瑶心道不好,万一母亲在见过柳青山之后,又跟上一世一样看上了柳青山该怎么办? “快,我们也去碧笙居。”段瑶已顾不得其他,风风火火地就出了门,直奔李氏所在的碧笙居而去。 无心欣赏沿路风景,段瑶飞也似地一路紧赶慢赶,但还是晚了一步,等到她赶到碧笙居的时候,段云琪带着柳青山已经拜见过李氏了,而她亲爱的温婉善良的二姐段馨也在碧笙居里,并且跟柳青山撞了个正着。 正文 第024章 他来 段瑶刚一进屋, 就听到李氏笑眯眯地在夸奖柳青山, 十句里面有九句半在说柳青山有多么多么好, 另外半句在拿段云琪跟柳青山作对比, 要段云琪向他好好学习。 段瑶听得直想翻白眼, 看李氏对柳青山那赞口不绝的模样, 多半又跟上一世一样, 被柳青山的外表所蒙蔽,喜欢上他这个人了。 段瑶不服气地道:“母亲,大哥哪儿不好了?你竟然只顾着夸外人, 大哥还是不是你亲生的了?别人哪有大哥好?” 段瑶这话,当着柳青山的面就说出来了,李氏顿时愣了一下, 回过神来道:“你这孩子, 怎么说话呢?” 段瑶气呼呼地道:“我就这么说话,说的大实话!” 段馨听了这话就不乐意了, 害怕段瑶再这么继续胡闹下去, 给柳青山留下不好的印象, 伸手拉拉她的袖子, “瑶儿, 我们出去走走吧。” 段瑶扫了屋里众人一眼, 李氏和段云琪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尴尬,柳青山也一脸疑惑地看着她,她则瞪了他一眼, 心道你就装吧!混蛋! 为了把段瑶支走, 不让她在捣乱,李氏故意道:“馨儿,你带瑶儿去大厨房看看,让厨娘准备一桌席面,等会儿留柳世子用饭。” “好,我这就去。”段馨自是很希望柳青山留下来用膳的,忙站起身把段瑶用力拉起来,挤了挤眉眼道:“走吧。” 段瑶看她那模样似乎是有话要说,正好她也想问一问段馨对柳青山是个什么意思,索性跟着她一起告退出去。 到了碧笙院外,段馨甩开牵着段瑶的手,肃着脸问她,“你今日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能当着柳世子的面说那样的话呢?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你不是一向礼数都很周到的吗?” 段瑶恨恨地道:“我就是不喜欢他!我讨厌他!” 段馨气道:“你这是第一次见他吧?第一次见一个人就能讨厌一个人,你是不是太过了?” 段瑶一脸厌恶地道:“是,我是第一次见他,但我一看他就觉得他一脸奸邪,不是好人。” 段馨简直要被气笑了,“你怎么看出来的,你怎么就知道他不是好人?他不管怎么说还是我的救命恩人!” 段瑶拉着段馨道:“二姐,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别被他的外表蒙蔽了。” “你这样简直不可理喻!”段馨甩开她的手,气鼓鼓地转身走了。 “二姐……”段瑶往前追了几步,奈何段馨正在气头上,根本不理她,两个人便这样不欢而散。 …… 两天后,段瑶带着礼物去拜见婉蓉长公主,这次她给婉蓉长公主写了一幅字。 婉蓉长公主收到礼物很高兴,当即就打开来看,不由闻到一股很浓郁的药味,好奇地道:“这里面又加了什么?” 段瑶笑着道:“我把写字的纸浸泡在宁心安神的药汁里,等纸张充分吸收了药汁,再捞出来阴干,纸张上就自带了药香,再用加了药汁的墨汁写字,如此也就成了。” 婉蓉长公主凑到字画前又深吸了一口气,笑着道:“这药味闻起来果然清爽宜人,我要把这幅字挂在书房里,每日里看书的时候也能欣赏一番。” 两人正说着话,下人来报,“敬郡王妃来了。” 婉蓉长公主道:“快请她进来。” 下人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就见一个鹅蛋脸,皮肤白净,穿玫瑰色绣花褙子的妇人走了进来,她的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慢步走上前来,一举一动都恰到好处,蹲身行礼道:“拜见婉蓉长公主。” 婉蓉长公主笑着免了她的礼,又替两人互相介绍。 “拜见敬郡王妃。”段瑶上前行礼,敬郡王妃微笑着打量她,见她容貌俏丽,妩媚中不失可爱,举止端方,正是与她听闻的一样,心中甚是满意。 “我早就在婉蓉长公主这儿听说过你了,一早就想见见你,果然是个可人的美人儿。” 闻言,婉蓉长公主盯了敬郡王妃一眼,分明是她拜托她相看段瑶的,怎么到了她口中,就变成了她给她多次提起了?虽然如此,婉蓉长公主却也没有打算戳穿敬郡王妃,因她知道她的用意。 婉蓉长公主笑着对敬郡王妃道:“你快来看看,这是段三姑娘刚送给我的字,怎么样?很特别吧?” 敬郡王妃嗅了嗅,确定闻到了一丝特别的味道,“怎么有一股药味儿?” “你这就不懂了吧。”婉蓉长公主得意地道:“这里面加了宁心安神的药汁,是段三姑娘特意制作的,很不错吧?” 敬郡王妃惊得哎呀一声,“这真是做得太好了,段三姑娘真是心灵手巧,谁家要是娶了段三姑娘这样的媳妇儿,不知道是几百年修来的福分。”说完还朝段瑶连连看了几眼。 段瑶不知敬郡王妃竟会这样说,羞得脸一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却听得一道突兀的声音插了进来,“什么几百年修来的福分啊?有没有我的份啊?” 段瑶听得声音,觉得有些熟悉,诧异地抬起头循着声音望去,就见身着深蓝色绣玄纹直缀的肃王周成易从门外大步走了进来,他身材高大,手长脚长,动作十分敏捷迅速,脸上却带着如动作完全不同的玩味的笑容,行至跟前,用锐利的视线扫了边上的敬郡王妃一眼,才慢条斯理地给婉蓉长公主行了一礼,“侄儿给姑姑请安。” 婉蓉长公主打量了他一下,见他脸色稍显疲惫,不过精神头还好,不由问道:“你不是去保定府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周成易微微一笑,漫不经心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办完了我就回来了,我心里想着姑姑,就赶过来看看你,还专门给你带了点儿礼物。” 婉蓉长公主觑了他一眼,直觉得他这话不实,却又找不出错处来,只好暂时把心里的疑惑放一边,问他道:“那我的礼物了?” “随后就给姑姑送过来。”周成易笑着道,接着转头看向敬郡王妃,皱了下眉头,一副极为为难的样子,“郡王妃也在这儿,我有件事儿想告诉你,却又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敬郡王妃直觉不好,周成易要告诉她的事儿肯定不是好事儿,可现在当着婉蓉长公主的面,她又不好不应,只能硬着头皮道:“肃王直说无妨。” 周成易叹了口气,才慢悠悠地道:“前两日我与友人在天香楼用过晚膳出来,路过绮红院,正好看到了郡王世子,我想拉他说说话,谁知他扭头就进去了……” “你是不是看错了?”敬郡王妃直觉得自己脸上挂不住,一阵火烧火燎的烫。 周成易嘴角勾了勾,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当时也以为是看错了,没往心里去,后来才从别处得知,郡王世子竟是包了那绮红楼的头牌,每每一掷千金呢!” “竟然有这种事?”婉蓉长公主面露惊讶,用疑惑的目光看向敬郡王妃,要知道让她相看段瑶,约段瑶到府中相见,都是敬郡王妃提的主意,目的就是她有意想先见见段瑶,如可行就让人去段家提亲,可现在敬郡王世子竟闹出包养绮红楼头牌的事情来,这敬郡王妃是真不知道她的儿子有这种行径?还是故意隐瞒不提? 面对婉蓉长公主审视的目光,敬郡王妃额头上冷汗都要冒出来了,一张脸臊得不行,忙不迭地道:“婉蓉长公主你是知道的,我儿一向老实本分、乖巧听话,他这些日子也一直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看书,这事儿我还从未听人说起过,待我回去问清楚了才能确定真假,只怕是有心之人故意歪曲事实,冤枉了我儿。” 周成易嗤地一声笑,这是觉得他在胡说八道了,不过事实就是事实,他也不恼她,还好心地提醒道:“你回家去问一问不就清楚了?最好不要直接问郡王世子,只怕他不会明说,你可以先问问他的随身小厮,你就知道有没有这回事儿了。” 敬郡王妃只觉得自己的脸被周成易狠狠按在地上踩,却又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艰难地维持着脸上的镇定,咬牙回了一句,“多谢肃王提醒,我知道怎么做。”不用你教我! 周成易仿佛不知道她心中把他恨得要死,面上带着得意又欠扁的笑容,随意道:“好说好说。” 敬郡王妃再待不下去,起身向婉蓉长公主告辞,婉蓉长公主也没有挽留她,摆摆手让她回去了。 在旁边安静地当了好一会儿陪衬的段瑶也趁机站起身来告辞。 婉蓉长公主觉得今日这一见确实有些可惜,还没好好跟段瑶说说话呢,却又不好强留她,就道:“那我们改日再约。” 段瑶笑着答应下来,朝婉蓉长公主行了礼告退出去。 等段瑶的身影在门口消失,周成易也站起身来,扯了扯身上的衣摆道:“姑姑,我忽然想起有点儿急事儿,我也先告退了。” “哎,你,留下来用膳啊……” “不用了!”周成易头也不回,只举起手摆了摆,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这孩子……”反应过来的婉蓉长公主无奈地摇了摇头。 周成易追到大门口,见段瑶刚上了马车还没离开,遂大步上前道:“婉蓉长公主让我送一送你。” 正文 第025章 拒绝 “婉蓉长公主让我送一送你。”周成易面容平静地道。 “这真是劳长公主费心了。”段瑶不疑有他, 朝周成易行了一礼, “多谢王爷。” “不必多礼。”周成易淡淡一笑。 段瑶由丫鬟妙言扶着上了车。周成易则骑马跟在马车一旁。 坐进马车里, 透过晃动的车窗帘, 段瑶能看到端坐于马背上的高大身影, 挺直的背脊, 修长的手臂, 一手稳妥地执着缰绳,一手随意地拿着马鞭,偶尔晃动两下, 能够看出他的心情似乎很好。 虽然没有看到周成易的脸,但段瑶就是有这样的感觉,他一定很高兴。如果她能刚好看到周成易现在的脸的话, 她就能发现, 她的想法与事实相同,周成易的嘴角正不自觉地带了一抹笑。 马车一直平缓地行驶在街道上, 段瑶让丫鬟妙言倒了水来喝, 水刚咽到喉咙口, 突然听到半空里传来一声厉喝, “周成易!” 马车蓦然停下, 水在段瑶喉咙里一哽, 呛得她连连咳嗽不止,丫鬟妙言连忙给她拍背,好一会儿她才缓过气来。 “外面是谁?居然这样直呼肃王的名讳?听起来好像是个女子?”段瑶用帕子擦了一下嘴角咳出来的水渍, 抬起头来问。 妙言撩开车帘子看了看, 只见一个穿着火红色衣裙,手里拿着一条长鞭,骑在一匹矫健的棕色骏马上的怡宁郡主,正横眉冷对地拦在马车前面。 “是怡宁郡主。”妙言退回车厢里,皱着眉头对段瑶道。 怡宁郡主刘玉婷? 段瑶记起她来了,上一世的时候她也是喜欢周成易喜欢了好久,仗着自己是太后的侄孙女儿,又是景熙帝亲封的怡宁郡主,要死要活地要嫁给周成易,哪怕周成易都已经跟蒋莹订亲了,她还一天到晚跑到肃王府去折腾,扬言只要周成易没成亲,她就还有机会,哪怕他成了亲,她还可以当侧妃。惹得周成易和蒋家大为不快! 问题是哪有让承恩候府的嫡女、太后的侄孙女儿、景熙帝亲封的怡宁郡主当侧妃的道理?就算刘玉婷愿意,太后和刘家还丢不起这个人呢!再有蒋家的势力也不小,就是景熙帝都要忌惮一二。太后也是个识时务的,眼看问题要闹大,赶紧跟皇上又求了个情,远远地把刘玉婷嫁了出去,让她一辈子也别再回京城了。 段瑶觉得太后这么做真是太对了,她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人,不然也不会在太后那个位置上平平安安地坐了那么多年,何况景熙帝还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思绪拉回现实,段瑶听到马车厢外怡宁郡主刘玉婷在用十分不好的口气问周成易,“你躲了我这么多天,从保定回来也不肯露面,现在倒好,堂堂一个王爷,竟然跑来给人当护卫,你不嫌丢人,我都嫌丢人!” 段瑶听了直皱眉。 刘玉婷这是自动自发地就把自己摆在了肃王妃的位置上,说话的口气都是一副正牌王妃的姿态,好似那肃王妃的位置已经成了她的囊中物,可以不把其他的一切看在眼里 周成易恼火得很,他就是不想见她,才一天到晚避着她,他都明确表示不喜欢她不想见到她了,她还是装作一副不懂的样子硬要往上贴,他都快要烦死了,“你要嫌丢人,你就走远点儿,又没人叫你来!” “你什么意思?”怡宁郡主刘玉婷气得跳脚,要知道她都等了周成易好多天了,到处都找不到他,见也见不到他,思之若狂。好不容易有了他的消息,得知他从保定府回来了,她就马不停蹄地赶到肃王府去,谁知道竟然还是扑了一个空,让周成易跑了。她当时就气得哭出来了,极度委屈又心有不甘地离开肃王府,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本来都准备打道回府了,却又老天开眼让她撞见了他,她满心欢喜地跑上来,想要给周成易一个惊喜,谁知到了近前一看,他竟然是这么一副恶劣的态度,看都不看她一眼,还要赶她走,她的肺都快要气炸了。 周成易瞟了她一眼,冷冷地道:“就是字面意思,你听不懂人话?”意思就是你要滚就赶紧滚! “你……”怡宁郡主刘玉婷张嘴就要骂人,扭头看到旁边的马车,抬手用马鞭指着马车道:“车上是谁?是段家那个狐狸精?你就要这样护着她?” 怡宁郡主刘玉婷已经听说了周成易和段瑶在芳菲园约会之事,三月初三上巳节那天,她不幸吹了风染了病没能去成芳菲园。不然的话,她根本不会给段瑶一丝接近周成易的机会,当日就会给段瑶好看,叫她不敢再觊觎周成易半分。 她此刻看到马车上的标识,认出是段家的马车,周成易又那么小心翼翼地护在马车前面,她就越发肯定了心中所想,果然是段家那个小狐狸精在车上,她就怒火中烧,失去了理智,扬起手中的长鞭就朝段家的马车劈了过去。 “你干什么?”周成易厉喝一声,迅疾如闪电般出手,关键时刻一把捞住了那条长鞭,不然那条长鞭就要抽到马头上,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今日周成易本来心情挺好的,在保定府顺利办完事赶回来,在婉蓉长公主那儿断了敬郡王妃打段瑶主意的心思,又找到借口送段瑶回家,没曾想竟然在这儿遇到怡宁郡主刘玉婷这个疯婆子,简直不可理喻! 相较于周成易的烦躁恼火,怡宁郡主刘玉婷被他护着段瑶的动作更是气得浑身发抖,丝毫不顾形象,声嘶力竭地道:“周成易,你就是个混蛋!你就会护着段瑶那个狐狸精!拿她来气我!段瑶,你给我出来!你给我滚出来!” 坐在马车里的段瑶头疼抚额,这都是什么事儿啊,简直是无妄之灾!她不就是回个家么?怎么还会惹上这么一出风波?早知道如此,她就该谢了婉蓉长公主的好意,不让周成易送了。可是心里又有个想法冒出来,她不就是想趁此机会跟周成易拉拉关系么?不让周成易送还怎么跟他拉上关系?这真是千算万算也算不到的情况啊! 马车外,怡宁郡主刘玉婷还在叫骂,“段瑶,你个狐狸精,你给我滚出来,你要不出来,我就上马车把你拖出来!” 段瑶缩在马车里不出去,原本想的是这件事跟她没关系,这都是周成易的问题,却实在没有想到怡宁郡主刘玉婷竟是这么一个不讲理的性子,逮着她就破口大骂,还是在大街上,吸引了那么多人的注意,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堵在四周指指点点看好戏。怡宁郡主刘玉婷叫骂的越来越大声,这样的情况段瑶更不愿意出去了丢人了。她怕她出去了不能把事情说不清楚,反而惹一身腥。 “刘玉婷,你够了,发什么疯!”周成易朝怡宁郡主刘玉婷厉吼一声,双目含怒瞪视着她,“你和我之间的问题,不需要扯上其他人,也与旁的人没有任何关系,你不是要说清楚吗?那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说清楚!” “我不走,我就要在这儿说清楚!”怡宁郡主刘玉婷撒起泼来,“你让我走我就走,谁知道你把我带走之后会跟我说什么?你为此逃跑又不是一天两天了,着实让人难以信任。” “我难以让人信任,那你还跟着我干么?”周成易嗤笑一声,旁边围观的人也回过味来,跟着一起笑了。 “笑什么笑?”怡宁郡主刘玉婷朝周围的人呵斥了一声,回过头对周成易道:“周成易,你不要太过分。” “过分么?”周成易翻了下眼皮瞟了她一眼,“既然你要说清楚,那就说清楚吧。”他侧头看了一眼马车厢的方向,车帘低垂,他看不到里面,但是他知道段瑶听得到他说的话,他沉声地对怡宁郡主刘玉婷道:“我不喜欢你,一点儿都不喜欢,不管是这辈子,下辈子,还是下下辈子,我都不会喜欢你,永远不会!” “你……” 没等怡宁郡主刘玉婷开口,周成易又接着道:“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不管是这辈子,下辈子,还是下下辈子,我都会喜欢她,一直护着她,宠着她,永世不变!” 说这句话的时候,周成易眼中的目光从凌厉变得柔软,饱含着满满的深情和爱恋,是真真确确的真实感情流露,没有参杂半点儿其他的情绪,完全发自他的内心深处。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怡宁郡主刘玉婷备受打击,失声尖叫,她爱了周成易那么久,追了周成易那么久,从见他第一面起就喜欢他,深深地爱着他,为他做了许多的事,抛下女儿家的矜持,一心一意地爱着他,却没想他会如此无情地拒绝她,并且告诉她,他一辈子都不会喜欢她,永远都不会喜欢,反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那眼中流露出来的温柔情意,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她不甘心,她死都不肯相信! 巨大的刺激让怡宁郡主刘玉婷控制不住地发疯,扬起手中的长鞭就朝周成易抽了过去…… 正文 第026章 真巧 巨大的刺激让怡宁郡主刘玉婷控制不住地发疯, 扬起手中的长鞭就朝周成易抽了过去, 周成易哪里会任由她抽, 皱着眉头劈手夺了她的长鞭, 手上用力一带, 毫不留情地把刘玉婷甩了出去, 直接把她甩到了地上。 刘玉婷趴在地上痛哭不止, 周成易却是看也不看她,把长鞭丢到一边,转身走向段瑶的马车。 刘玉婷咬牙切齿地道:“周成易, 你会后悔的!” 刘玉婷的丫鬟见周成易走开了,才敢跑上前去扶她,谁知刘玉婷竟是不领情, 气怒地抬手给了丫鬟一巴掌, “滚开,蠢奴才!” 看得周围的人直摇头, 也明白了这事就是眼前这个刁蛮任性的姑娘无理取闹, 有些看不惯的路人还帮着指责了几句, 被刘玉婷恶狠狠的眼神一瞪, 又害怕地闭了嘴, 赶紧往人群里钻, 趁着人多跑走了。 周成易不理会刘玉婷,径直走到段瑶的马车边,跟段瑶说了句抱歉, 惊扰到她了。段瑶坐在马车里, 心里虽委屈,却也不能如刘玉婷那样当街如泼妇一样大骂,只得回了一句无碍。 “我们走吧。”周成易说话的声音很轻柔,隐隐藏着一丝愧疚,俊脸上完全不见了刚才对刘玉婷的那股狠戾。 段瑶默了一下,以她心中所想,她想说不劳他再相送,可又怕说这样的话,会让人家以为她在生气,为了避免引起这样的误会,段瑶还是答应了,“那就有劳肃王了。” 马车再次动起来,周成易翻身上了马,护着段瑶的马车走了。 人群逐渐散去,刘玉婷让丫鬟扶着,阴狠的目光盯着远去的马车,藏在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进手心里几乎被折断,手心里留下很深的指甲印,心中暗暗发誓,她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段瑶! 马车轻轻晃动,段瑶坐在马车里,眼皮子猛然跳了一跳,直觉有些不好,下意识地看向丫鬟妙言,“我眼皮子在跳。”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三小姐你哪只眼睛跳?”妙言仔细瞅着她的眼睛。 段瑶用手指着右眼,“右眼跳。” “那就是右眼跳灾了,呸呸呸……”妙言说完马上反应过来,赶紧描补道:“没那回事儿,三小姐只是没休息好而已,回了府,三小姐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跳灾吗? 段瑶垂下眼,因为周成易的关系惹上了怡宁郡主刘玉婷,这不就是灾吗?无妄之灾! 妙言见她脸色不太好,连忙安慰道:“三小姐,你别多想了,奴婢刚才是乱说的。” 段瑶扯动嘴角笑了笑,安抚妙言道:“没事儿,我是在想其他的事情,跟你说的无关。” 妙言这才松了口气,面上露了笑,“奴婢出门的时候准备了一些糖蜜桃仁,奴婢给你拿来你尝尝。” 段瑶应了一声“好”,妙言则去拿,用碟子装了一些过来,段瑶捡了一颗放进嘴里,又甜又酥又脆,齿颊留香,段瑶满足的微眯了眼。 不一会儿就到了段府,段瑶由妙言扶着下了马车,行至周成易身前感谢道:“多谢肃王相送,不如进府去用些茶点再走吧。”她这不过是出于礼貌随口一说。 谁知周成易竟是抬头看了看天,辩了下时辰,见时辰尚早,便笑着对段瑶道:“那我就厚颜打扰了。” 这,这这……她这不就是随口一说吗?他怎么就答应了?他真是好生无赖!段瑶在心里止不住腹诽! 尽管如此,段瑶还是努力维持着面上的笑意,请了周成易进府。管事得了消息,赶紧进去通报。 此时段雁鸿和段禀文都不在府中,只有老太太张氏和大太太李氏出来相待,段云琪得了消息,也从书房赶了过来。 现在段家人都知道了周成易跟太子周成康之间的关系,而且两人的关系也逐渐摆到了台面上,前些天周成易去保定府办事,就是太子周成康安排他去的。因此,如今段家人见到周成易就不再像最开始那么防备了。 “云琪拜见王爷。”段云琪上前给周成易行礼。 周成易笑着免了他的礼,“好些日子没见你了,改天我们约个日子,再到崔师傅那儿去比试比试。” 段云琪上一次吃了亏,这一次就格外小心,谨慎道:“我的武艺不及肃王多矣,还望肃王手下留情。”这手下留情不止切磋武艺上的手下留情,还有在喝酒一事上,段云琪向他示弱的意思在。 周成易哈哈一笑,拍拍他的肩头,“好说好说,到时候我让人来叫你。”好似两人的关系好得不得了,简直能够称兄道弟一般。 段云琪也只能默默认了。 好在周成易在段府没有停留太久,用完一盏茶就起身告辞离开。只是走的时候,抬起目光往段瑶所在的方向扫了扫,此时段瑶正好就站在李氏的旁边,他跟李氏说话的时候,目光还时不时地瞟向她。段瑶赶紧低下头去,避开他的目光,总觉得他看她的眼神有点儿意味不明。 寒暄了几句,段云琪才送周成易出去,好容易把周成易送走了,段瑶才松了一口气。 此后几天,段瑶都留在家里,早上去把安哥儿叫起来,拉到练武场跟着大哥段云琪练武,一个时辰之后回锦瑟居用早膳,然后去母亲李氏和老太太张氏那儿请安,陪着说话。 至于二姐段馨那儿,虽然上一次两个人为着人渣柳青山吵嘴之后,隔了两天两人就和好了,但是段瑶知道,段馨心中对她还是有些不快的,至少在平日的说话上就不如往日那么亲密无间了,段馨看起来像是藏了心事,又不愿跟她分享,两姐妹在不知不觉之间就产生了隔阂。 这天,段瑶在屋里绣荷包,还是答应给肖承启的那个“福”字荷包,她绣绣停停,绣了这么多天才完成了三分之二,还有一些收尾的步骤要做。 丫鬟妙语从外间进来,对段瑶禀告,“三小姐,收到一封蒋妍命人送来的请帖。” 段瑶手中的针一顿,差点儿扎在手指上,吓得妙语赶紧上前察看,关切地道:“三小姐,你还好吧?” “没事儿。”段瑶把手中的荷包放在一旁的朱漆色小几上,抬头问妙语,“你说蒋妍给我送了请帖?”她的死对头蒋妍居然会跟她送请帖?这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嗯,也有可能是场鸿门宴呢! “把请帖拿来给我看看。”段瑶向妙语伸出手,妙语上前把请帖递到她手中,段瑶打开看了看,蒋妍居然会邀请她去参加梨花茶会,忍不住轻笑出声,看来真是一场鸿门宴呢! 蒋妍举办这一次的梨花茶会,少不了把齐都城里的各家闺秀小姐都请去,到时候去的人多了,少不得要比试才艺,吟诗作画绝对少不了,琴棋歌舞也不会落下。如今自己是名声在外,引起不少人的嫉妒,蒋妍特意发了请帖来请自己去参加,便是有让众人在梨花宴上挑战自己的意思。如果自己赢了那还好说,如果输了,自然有人死命踩,都不用蒋妍亲自动手,真是一个好得不得了的计策。 段瑶把请帖合上,冷冷一笑,她就接了蒋妍这一场挑战,她倒要看看,蒋妍拿什么赢她? “给蒋妍回个信,就说我会如期而至。”段瑶对妙语道。 妙语答应了一声,出去传话了。 段瑶手中拿着蒋妍的请帖,心道既然决定要去参加梨花茶会,那就不能寒碜,她需要为那一日提前做做准备,她知道她长得美,但是再美也不能敷衍了事,不说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艳压群芳,起码也要靓丽动人、让人眼前一亮。 “妙珠,把我的首饰匣子拿来。”段瑶吩咐道,她要看看她有哪些东西是可以用的。 妙珠很快去拿,不一会儿就抱着一个三层的小叶紫檀木雕花纹首饰匣子过来,段瑶把第一层匣子打开,里面装的是珠花、金钗等,都是她平日里最喜欢佩戴的,简单大方又别致,很是好看。接着打开第二层,放着肖承启才送来的那一盒珍珠,还有以前他送给她的一些首饰,什么祖母绿吊坠,红宝石项链,绿宝石耳环等,贵重得很,价值不菲,她却不常用。再打开最下面一层,里面放着的是以前用过的一些旧首饰,金钗、戒指、耳环等,零零总总有好几十件,都已经过时了,不适合再拿出来戴了。 她从那些旧的首饰里,挑选了一些半新半旧的小玩意儿出来,再把锦瑟居里的其他丫鬟都叫了来,大丫鬟每人分了一支金钗,二等丫鬟每人分了一对耳环,三等丫鬟每人分了一个戒指,其余人等则是珠花绢花等。锦瑟居里每一个下人都得了东西,很是高兴,脸上都带了欢喜的笑,对段瑶又是感激又是赞不绝口,一时间整个锦瑟居里都洋溢着欢喜。 旧的首饰是分出去了,但是自己要在梨花茶会上用的首饰还没有选好,段瑶决定去齐都城里的玲珑阁看看,听说玲珑阁又推出了新款首饰。 段瑶去跟李氏禀告了一声,李氏自然同意,让她叫了段馨一起去,两个姑娘家都应该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好。 奈何段瑶去叫段馨的时候,段馨却道肚子不舒服不想去,原来是她的月信来了。段瑶便让她好生休息,又嘱咐丫鬟墨香好生照顾,才带着丫鬟妙言出了门。 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刚到玲珑阁外面下了马车,正准备进店里去,就被从旁边斜插出来的柳青山拦住了去路。 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段瑶道:“段三小姐,真巧啊!” 正文 第027章 危急 段瑶坐马车到了玲珑阁, 刚从马车上下来, 正准备进店里去, 就被从旁边斜插出来的柳青山拦住了去路。 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段瑶道:“段三小姐, 真巧啊!” 一点都不巧!段瑶在心里默默地道, 朝他翻了个白眼, 往旁边绕开一步往里走, 却被柳青山伸手拦住了去路。 柳青山脸上依旧带着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对段瑶也透着一股审视, “我发觉,段三小姐似乎对我有一些误解?” 段瑶撇了一下嘴,“没有。”绕开他又要走。 可是柳青山却不让, 跟着她又挪了一步, 继续挡在她前面,脸上的笑意也收了一些, 显得有些严肃和不容反抗, “段三小姐, 我是真心想跟你谈一谈, 不如我们到对面的友道茶楼坐一坐, 好好聊一聊?” 段瑶看到他就犯恶心, 恨不得拿把刀把他杀了,鬼才有没心情跟他聊,冷眼一横, 挑眉道:“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让开!” 柳青山根本不让,而是把段馨给拿出来说:“段三小姐这样也太见外了,我好歹也救过你二姐,是你二姐的救命恩人,有你这样对救命恩人的吗?” 上一世段馨的遭遇是段瑶心中永远的痛,她不会允许柳青山再伤害段馨了,抬起头目光凌厉地直视着柳青山,警告道:“你最好离我二姐远一点儿,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柳青山“呵呵”一笑,语带挑衅道:“不知段三小姐要怎么对我不客气?要知道你二姐对我其实挺有好感的,你这样对待她的救命恩人,你二姐知道吗?” 柳青山不提段馨还好,越是提起段馨,就越是让段瑶想起段馨上一世遭受的苦痛,心里气得不行,厉声道:“你——不许提我二姐,你不配!” 柳青山愣了一下,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些奇怪的影像,有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跪在地上向他哭求:“求求你,求求你,不要伤害他们,不要伤害他们,他们都是我的家人,都是我的亲人!”又有个女子在对着他破口大骂,盯住他的眼神仿佛要喷出火来,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柳青山摇了摇头,甩开那些莫名其妙的影像,只是那双充满了怒火和愤恨的眼睛却刻印在了他的脑海里,等他再看段瑶的时候,正好跟段瑶那双充满了恨意和怒火的眼睛重叠在一起,他的呼吸一滞,心中暗道怎么会如此相像?那是他幻想出来的影像,还是真的发生过?如果是真的,那段瑶讨厌他憎恨他对他态度恶劣就能找到合理的解释了。如果是假的话,不,柳青山自觉告诉他,段瑶是真的恨他,还不是简单单的恨,是巴不得杀了他的那种彻骨之恨! 柳青山忽然一把抓住段瑶的胳膊,“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他在祖地的时候干过一些事,杀人什么的也不是没有过,他没意识到那些影像是上一辈子的事情,只猜测是不是自己在祖地干过的一些阴私事让段瑶这个小姑娘撞见过,所以见到他才会有这么大的怨气和恨意。 段瑶被柳青山抓住胳膊,顿时胳膊如同被针扎了一般,难受得她几乎要控制不自己,恨不得甩手给他一耳光,拼尽全力要把胳膊从他手中挣开,无奈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完全被他控制住,只能开口叫道:“你放开我,再不放开,我要叫人了,唔……” 柳青山一下子点了她的哑穴,防止她的叫喊声引起旁边人的注意,又朝跟着的丫鬟妙言使了个眼神,警告道:“要想你家三小姐没事儿,就跟我来!”说完自行带着段瑶就上了停在街边的马车,妙言不放心段瑶的安危,又没有办法,只能赶紧跟了上去。 柳青山用手制住段瑶的胳膊,近看的人才能发现他是强迫着她跟着他一起走的,远处的人根本看不出来,只会觉得是一个相貌英俊的男子扶着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上了马车而已,男的温柔体贴,女的弱柳扶风,直叫人忍不住赞叹一句,这真是一对恩爱的年轻夫妻,郎才女貌,羡煞旁人。 但是还是有人看出了其中的不妥——肃王周成易此时正好就在友道茶楼二楼中间一处临窗的位置上喝茶,顺便等人。柳青山在玲珑阁外堵住段瑶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了,他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下去看个究竟,是他得知柳青山在前几日救过段瑶的二姐段馨,而且段家还特意准备了丰厚的礼物到安国公府答谢,柳青山也去过段家拜访,想来柳青山跟段瑶应该是熟识的,两人碰见了说几句话也没什么大碍。 只是周成易盯着看了半响,发现段瑶和柳青山似乎并不是在闲聊,反而像是在争执什么,接着他就看到柳青山出了手,柳青山的动作很快,只有他这样的习武之人才能看出来,他看到柳青山一下子就点了段瑶的哑穴,然后制住了她,强行把她带上了马车。 周成易再也坐不住了,迅速起身,跟了上去。 马车里,柳青山就坐在段瑶的对面,沉着一张脸,声音冷冷地问她,“你为什么这样对我有成见?是因为你之前就认识我?还是我做过什么事让你产生的误解?” 段瑶只恨恨地瞪着他,并不说话。 周成易见等不到回答,轻笑一声,也不知道是在笑段瑶的不自量力,还是在笑自己居然为此纠结,他何必为了眼前这么个小丫头去想那么多,她既然不喜欢他,又什么都不肯说,她的存在就会影响他的计划,留着上一个障碍,他直接杀了她便是了,手脚做干净点儿,没有人会知道,还能以绝后患。狠辣如柳青山,做这些事早就驾轻就熟,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 如此想着,柳青山就在心里盘算起计划,把马车赶出城,到了郊外,先把段瑶跟丫鬟妙言和车夫都杀了,再制造成意外坠崖的假象,至于他自己,也是要受点儿皮外伤,断个手脚之类的,也好掩人耳目。他是练武之人,知道怎么让人段个手脚又不会留下太严重的后遗症,一切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然而柳青山想得太美好,却不知道人算不如天算!他早就被周成易发现了。 段家的马车驶得很快,等到周成易追上去的时候,马车都已经出了城门,还好离得不远,周成易想也没想,骑马冲上前去拦住了马车。 车夫见到突然冲出来一个人,一副气势汹汹势不可挡的模样,连忙停下马车,才没有一头撞上去。 “你怎么回事啊……”车夫气呼呼地问,话还没说完,就见周成易从马背上突然跃起,飞身跳上马车,一撩车帘子就钻了进去。 车厢里,段瑶一动不动地坐着,一双眼睛死死瞪着柳青山,而柳青山则是一副刚站起身来的样子。 就在刚才马车突然停下的时候,柳青山就发觉不对,正准备起身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就见周成易撩开帘子闯了进来。 看到周成易出现,柳青山露出惊讶诧异的眼神。 “肃王?” 周成易没有理会他,首先看向段瑶,眼中露出关切,问了一句,“你还好吗?” 段瑶见到周成易出现,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何,当看到他的那一刻,她就觉得自己有救了,他就像是从天而降的天神,专门来拯救她的。只是她被柳青山点了穴道动弹不得,要不然她都想扑上去抱住他了。 刚才柳青山为了逼问段瑶早就解开了她的哑穴,此刻她趁机对周成易道:“我很好,我没事儿。” 周成易再仔细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确定她是真的没事儿才放心,转头用鹰一样犀利的眼神看向柳青山,如刀似箭的目光仿佛要把柳青山凌迟一般,沉声问道:“你挟持她做什么?” 柳青山心中发虚,好险他还没有行动,还没有把段瑶杀了,此时补救还来得及。要是等他已经动了手,才叫周成易撞见,那他只怕要跟周成易恶战一场才能脱身。只是看周成易那个身手动作和绵长的呼吸,他的武功只怕在他之上,他不见得能打赢他! 心电飞转之间,柳青山已经有了决断,此时硬抗不行,只是智取,他面对周成易有些心虚和胆怯,但面上却装得极为镇定,丝毫不显慌乱,表现得极为镇静,假装露出一丝疑惑和不解,扯动嘴角笑道:“肃王,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只是有一些私下的话要跟段三小姐说,才带了她上马车,我对她没有恶意的……” “杀了他!”段瑶突然爆喝一声,双目赤红地大吼:“肃王,杀了他,杀了他,他就是个人渣,是个人面兽心的混蛋!帮我杀了他!” 正文 入V三更合一 “肃王, 杀了他, 杀了他, 他就是个人渣, 是个人面兽心的混蛋!帮我杀了他!” 听到段瑶的叫喊声, 看到她眼中滔天的怒火和恨意, 周成易发现她是真的很恨柳青山, 是真的希望他杀了柳青山,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巨大的恨意,但他就是忍不住为她心疼, 想也不想就要动手。 柳青山眼见情况不对,急忙叫道:“段三姑娘,你我之间, 完全就是误会, 你不能这样,你不能杀我!你想想你二姐, 你要是杀了我, 你二姐一定会伤心的, 而且我是你二姐的救命恩人, 你不能这样恩将仇报!你不能杀了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四个字让周成易稍微迟疑了一下, 也就是这个迟疑, 让柳青山抓住了机会,毫不迟疑地就撞破车窗跳下了马车,就地一滚, 没命似的爬起来跳上周成易的马就跑。 段瑶见柳青山撞破车窗跑了, 气得目眦欲裂,情绪激愤,控制不住地失声尖叫,“我叫你杀了他,杀了他啊——!” 周成易见段瑶情绪激动难抑,声嘶力竭地喊叫,仿佛是悲伤愤恨到了极致,担心她这样失控下去会有损心神,身影一动,上前去点了段瑶的睡穴。 段瑶睁得斗大的眼睛缓缓地失去了神采,双眼合上睡了过去,周成易伸手帮她解开了柳青山给她点的定穴,扶着她的身子轻柔地把她放在车厢里躺下,让她能睡得安稳舒适一些。 一旁的丫鬟妙言早就被柳青山打昏了过去,此刻就靠在车厢一角,人事不省。 周成易在段瑶身前蹲下来,看着她的目光里满是温柔和疼惜。此刻段瑶已经安静地睡着了,她的呼吸轻缓,再没有了刚才的激动和凌厉,她的睫毛很长,又浓又密,像一把小扇子一样,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鼻子挺直小巧,很是可爱,一双红艳艳水润润的菱唇,嘴角自然往上翘起,就算是不笑的时候也带了一点儿笑意,看得人很是喜欢。只是现在却抿得有些紧,看起来哪怕是在睡梦里也没有完全放松下来。 忽然,一滴晶莹的泪滴从段瑶的眼角滑落下来,刺痛了周成易的眼睛,他的瞳孔微缩,一瞬也不瞬地盯着那滴泪水,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帮她擦掉脸上的泪珠。 他不知道她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在睡梦里还这么难过。想起她对柳青山的恨意,犹如滔天的洪水一般汹涌,她是真的很恨柳青山,恨不得叫他杀了他。是因为柳青山对她做过什么吗?一想到柳青山可能做过伤害她的事,他的心里就闷闷的难受,伸出去的手握紧成拳,眼里透出一股狠厉,刚才似乎不应该把柳青山放走,应该抓住他好生盘问一番。 如此想着,周成易心中竟生出一丝后悔,他可是很少后悔的人,竟也后悔了! …… 等到段瑶再醒过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她睁着一双大眼,看着陌生的环境,她躺在一张铺着柔软舒适绣花开富贵图案的云锦缎被的雕花架子床上,周围的摆设都是她不熟悉的。 她回想起她昏睡过去之前,好像是周成易点了她的穴道,那么这个地方,也就是周成易安排的了。 睡了一觉,段瑶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不像先前那么激动了,她从床上爬起来,穿上外裳…… 外裳? 谁帮她脱的衣服? 妙言? 对,妙言去哪儿了? 段瑶连忙把衣服穿上,头发随意挽了一个髻,就要往外面去。 许是她的动静不小,惊动了守在外间的丫鬟,一个梳着双丫髻大约有十四五岁的丫鬟走了进来,迎面跟她撞上,连忙向她行了一礼,“姑娘,你醒了?” 段瑶打量了她一眼,见她举止动作都是训练过的,便更加肯定心中的想法,这里一定就是肃王周成易的地方,开口问道:“肃王在哪里?我的丫鬟妙言在哪里?” 丫鬟笑着道:“王爷在花厅那边,如果姑娘你要见王爷,我可以带你过去。姑娘的丫鬟妙言也在花厅那里的。” “妙言跟肃王在一起?”段瑶奇怪道。 丫鬟笑一笑道:“是王爷有些话要问妙言,才把她叫了过去。既然姑娘已经醒了,那就再好不过了。” 听这话,像是周成易在跟妙言打探有关她和柳青山之间的事情,只不过妙言才见过柳青山一两次,她又不记得上一世的事情,哪里会有什么内情告诉周成易。 段瑶就对丫鬟道:“花厅在哪儿,请带我过去。” “小姐请跟我来。”小丫鬟领着她往外走,出了房间,沿着长廊往右走,穿过月洞门,两侧是一丛翠竹,前面是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走不到一盏茶功夫,就到了花厅。 段瑶抬眼,果然见两人在花厅里说话,肃王周成易坐在红木圆桌前面,丫鬟妙语恭谨地立在一旁。周成易问什么,妙语就老老实实地回答什么,她心里害怕,一点儿也不敢隐瞒,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差不多也说了。 丫鬟上前去禀告,周成易抬头朝花厅外面看了一眼,就见段瑶立在花坛前面,目光落在花丛间,面有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丫鬟妙言偷偷打量了周成易一眼,明显看到他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些,她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听到他道:“让她进来。” 丫鬟蹲身行了一礼退了下去,走过去告诉段瑶道:“王爷叫你进去。” 段瑶道了一声谢,朝着花厅走了进去,在周成易身前三步停下,蹲身行礼,“拜见肃王。” 周成易看了看她,见她神色已经恢复如常,精神也还平稳,心下也就放心了,指一指旁边的位置道:“坐吧。” “多谢王爷。”段瑶道了一句谢,走上前去坐下,面上努力维持着平静,内心却有些紧张,猜测着他要跟她说什么,或是问什么,如果问她跟柳青山之前的事,问她为什么那么恨柳青山,她要不要如实回答?她如果说了,他会相信吗?上一世她跟他直接相处的机会很少,除了都是从别人口中听到他是怎样的人以外,她对他的了解实在太少了,到了现在需要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准备不够充分。 正在段瑶思忖之间,周成易也在打量她,他刚才也已经问过妙言了,但是没有问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只知道柳青山救了段馨,到段家去作客的时候,段瑶就不太喜欢他,至于为什么不喜欢,妙言也说不清楚,只道段瑶说看到柳青山就觉得他表里不一、阴险狡诈,要段馨不要跟柳青山走得太近,段馨还因此跟段瑶闹了矛盾。段瑶今日去玲珑阁是要去买参加梨花茶会要用的首饰的,刚走到玲珑阁外面就碰到了柳青山,两个人刚说了两句话就争执了起来,柳青山就把段瑶挟持了,果然不是好人。 周成易听了这么一番话,抓住了两个重点,一、段瑶一开始就不喜欢柳青山,柳青山也感觉到了,才会在玲珑阁外面堵了段瑶的路,要段瑶说个明白。二、段瑶今日去玲珑阁是要去买参加梨花茶会用的首饰的,但是因为闹了这么一场,首饰没买成。嗯,他或许可以做点儿什么…… 花厅了有些安静,周成易咳嗽了一声,问段瑶,“好些了吗?” 段瑶抿了一下嘴角,点点头,“好多了,多谢王爷。” “你好像很恨他?”周成易试探着问,“他对你做过什么吗?”如果他真对她做过什么,他绝对不会放过他! 段瑶把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脑海里回想起上一世那些悲惨的画面,段家一家人都死得好惨,到处都是尸体,血流成河,她不敢忘,也无法忘记,眼泪不由自主地满出来,打湿了眼眶,她咬牙切齿地道:“是,我很恨他,他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周成易疑惑了一下,他完全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要知道据他调查得知,段瑶从未离开过齐都城,而柳青山是这半年才搬来的,两个人之前可以说是从来没有见过,为何会有这样的深仇大恨?这实在太奇怪了。 “你们不是才认识吗?”周成易不解地道:“他不是才救过你二姐吗?” 段瑶抬头看着他,面上有些气怒,眼中闪着泪花,“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不,不是。”周成易被她眼含泪光的模样吓了一跳,又是心疼又是怜惜,“我只是想要问清楚一点儿。你先前叫我帮你杀了他,我想知道让我帮你杀他的理由,这不为过吧。” 段瑶沉吟了一下,视线扫了一下周围,周成易懂了她的意思,示意守在花厅的下人都退出去,连同妙言也一起退了出去。 “现在人都走了,你总可以告诉我了吧?”周成易温和地道。 段瑶从凳子上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她的脑海里涌现出许多的想法,周成易是上一世最后的大赢家,他看起来也值得信任,他对段家的态度虽然不够明确,但是看得出他并没有恶意,而且他现在也投靠了太子,帮着太子做事,那就算是跟段家一派的,虽然这一点跟上一世的情况不同,但是以周成易的手腕和能力,这一切都不是问题,他想要达成他的目的,就总会达成,所以她告诉他实情,应该是能够行得通的,毕竟二皇子和柳青山也是他的强劲对手。 段瑶用力深吸了一口气,她已经想通了,她决定告诉周成易这一切,她转过身去,看着周成易道:“王爷,你相不相信人能够重生?” “重生?”周成易皱眉,心道他不就是穿越的么,难道她是重生的? 看到周成易的迟疑,段瑶自嘲地笑了,她以为他是不相信,殊不知他是想到了其他的情况。 “那王爷相不相信,人可以像庄周梦蝶一样梦到以后将会发生的事情?”为了让他相信,段瑶又改变了个说法,并且强调道:“那些梦里面,可能都是一些不好的情形。” 周成易知道自己的迟疑让她想岔了,赶忙肯定地回了一句,“我相信。” 他相信她!他相信她说的话! 段瑶心中一阵狂喜,她一直提心吊胆了这么久,一直不知道该把这些话跟谁说,一个人独独地闷在心里面,担心害怕上一世的悲剧再次发生,小心翼翼地防备着谋划着,无奈她只是一个闺阁中的女子,能做的事情实在太少了,幸好她今日遇到了周成易,在危急关头得他所救,她虽然失控地暴露了自己的内心想法,却也得到了他的理解和信任。这种感觉就像一个在沙漠中饥渴了很久的旅人,终于找到了绿洲和水源的欣喜和兴奋。 段瑶看着周成易的目光里充满了期待和渴盼,再三确认道:“你当真相信我说的话?不觉得我是在开玩笑?” 周成易微笑点头,“古时有借尸还魂之事,当然也会有死而复生的重生之事,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相信你说的话。” “谢谢,谢谢你肯相信我。”被人相信的感觉真是太好了,段瑶热泪盈眶,感激不已。 周成易见她泪盈于睫,湿漉漉如蝶翼般的睫毛微颤,纤细的身子不堪一击,令他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保护欲,好想把她纳入怀中呵护,替她遮风挡雨,让她笑口常开。 他无暇深思这种感情冒出来得恰不恰当,合不合情理,他就是莫名地想要保护她,他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微微抬起一些,又硬逼着自己放下,这还不是时候,不能操之过急,他还需要再等一等,免得吓到她,如此想着,他便把手收了回去,在身侧紧握成拳,面上维持着温和的表情,像是怕吓到她似的,柔声问道:“能告诉我在你的梦里都梦到了些什么吗?是不是柳青山对你做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情,所以你才那么恨他?你告诉我,或许我能帮你。” 周成易自觉自己对这件事都生出些许魔障了,而且正沿着他的心脏向着四肢百骸蔓延,如不能得到解决,他搞不好会失控,会忍不住真的杀了柳青山。 段瑶闻言抬起头,差一点儿就要脱口而出——你不光能帮到我,你还能救我全家。 不过她还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因她考虑到,周成易现在虽说投靠了太子周成康,跟她算是一路人,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而且这个发展跟上一世也不一样,谁知道以后又要怎么变化,还是小心谨慎一些好,遂隐去了二皇子和柳青山谋反之事,只说了柳青山与段馨的纠葛。 “柳青山倒不是对我做了什么,而是对我二姐很坏很坏,在梦里面,他费尽心机接近我二姐,千方百计娶了我二姐为妻,但他并不珍惜我二姐,成亲不到半年就借着醉酒睡了我二姐的陪嫁丫鬟,害得我二姐小产,后来还自私自利地害死了我二姐。我因担心梦中的情景会变成真的,害怕柳青山跟我家人来往之后,真的娶了我二姐为妻,酿成无法挽回的惨剧,所以对柳青山诸多防备,甚至厌恶到憎恨。” 天知道在听到这样的内容的时候,周成易心中松了多大一口气,他还以为是柳青山对段瑶做了什么恶劣之事才让段瑶那么恨柳青山,原来是柳青山做了伤害段馨之事,还好不是段瑶,周成易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替段瑶担心起来,段瑶跟段馨的感情好,她肯定是不会任由柳青山接近段馨伤害段馨的,今日段瑶跟柳青山发生冲突就是最好的证明,也不知道这件事之后,柳青山会不会对段瑶不利?看来他得有所防范才行。 “你要是愿意相信我,把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行吗?”周成易主动揽下此事。 段瑶完全没有料到周成易会主动帮她,要知道上一世的周成易是很冷情的一个人,如果不是他看重的人事他根本不会出手,她原本是打算跟周成易卖卖惨,再求他出手相助的,但是他竟然主动要求要帮她,这跟她上一世所了解到的周成易完全不一样,大大地超出她的预料,让她喜出望外。 “我当然愿意相信王爷,如果有王爷来处理这件事,自然是再好不过了。”段瑶对周成易处事的手段和能力充满了信心,毕竟他是上一世的大赢家,就算现在还只是一个刚刚步入朝堂的王爷,手中能用的权势和人手也不多,但是她相信,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隐藏的实力绝对超出所有人的认知。 周成易闻言一笑,“你还真是信任我,万一我把你卖了怎么办?” 段瑶连忙狗腿地道:“这种时候,我不信任王爷,我还能信任谁?王爷的实力远在我一个弱女子之上,今日若不是多亏了王爷出手相助,我或许已经遭了柳青山的毒手了,我不是柳青山的对手,但王爷要对付他却是绰绰有余,如果王爷愿意来处理这件事情,段瑶当真感激不尽。” 这一串话说得可真溜,周成易心知段瑶这是把他算计进去了,心里却甘之如饴,一点儿也不打算戳穿她的想法,而是顺着她的话道:“既然如此,那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办吧,我会把这件事处理好。只是你一个弱女子,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些,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遭了柳青山的毒手就得不偿失了,不如我送你个丫鬟好了,就是刚才带你过来的那个丫鬟白露,她会一些拳脚功夫,跟在你身边也能保护你。” 她算计了他,他顺水推舟,送她个丫鬟到她身边,这样就相当于放了一个眼线在她的身边,他要获知她的消息也容易,还能保护她的安全,简直是一举数得,这个安排真是太完美了。 段瑶睁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他,完全没料到他会有这个安排。收个他给的丫鬟在身边,是可以保护她的安全,但这跟监视她有什么区别?不,还可以了解到段家的一举一动。根本就是利大于弊啊! 她心电急转,有心不收丫鬟白露,可是她又害怕她不收,他就不答应帮她处理柳青山,这么比起来,好像收了丫鬟白露带来的弊端又可以忽略不计了,反正他跟她跟段家跟太子都是一路的人,他就算知道了段家的消息,应该也不会做什么吧?真要做什么早就做了,送黄玉玉佩给大哥段云琪那次就够段家喝一壶了,也不用等到现在了。 虽然内心很纠结,但是抵不过巨大的诱惑,段瑶还是屈服了,朝周成易蹲身一福,“我身边正好也需要一个会功夫的丫鬟,白露我就收下了,多谢王爷。” 见她爽快答应下来,周成易很满意,他还以为自己要多费不少唇舌才能劝动她的,能这样当然是最好。他便叫了丫鬟白露进来,仔细吩咐了几句,命她好生保护段瑶,就让她跟着段瑶回去了。 马车回到段府,丫鬟妙言连忙上前来扶段瑶,身子一扭,巧妙地隔开段瑶跟白露,完全不让白露插手,她对这个肃王周成易安排来的丫鬟充满了戒备和敌意。 白露心知妙言对她如此做的用意,对于妙言的这种排斥,她根本毫不在意,面色依旧平静如水,低眉敛目乖顺地立在一旁。 段瑶暗暗拍拍妙言的手,对她微微摇头,示意她别这样。肃王周成易安排到她身边来的人,虽说只是一个保护她安危的丫鬟,但是她毕竟代表的是肃王,段瑶还是要妥善对待她的。 妙言有些气不过,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段瑶朝她瞪了一眼,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收起自己的小心思。 段瑶转过身去,对白露道:“到了段府,跟在王府里一样,我住在锦瑟居,你以后也跟妙言妙语一样,是锦瑟居的大丫鬟。” 白露恭谨道:“是,奴婢都知道,王爷已经交代过了,叫奴婢都听三姑娘的安排。” “如此也好。”段瑶道:“那我们进去吧。” 一行人很快到了锦瑟居,段瑶叫来妙语,指着白露道:“这是新来的丫鬟白露,你们互相认识一样,以后就都是锦瑟居里的人了。” 妙语一听就明白了,笑着上前跟白露问好,白露也回了礼,妙语亲热地拉着她道:“你就住我隔壁那间房吧,这样我们也能互相照顾。” 住哪儿白露倒是无所谓,爽快地应了一声,“好。” 安排好了白露,段瑶也累了,说要休息,就让她们退下,白露却道:“三小姐,奴婢有个东西要给你。” “嗯?”段瑶奇怪地看着她,不兴丫鬟还要给她见面礼啊。 白露说着打开随身带来的包裹,从中取出一套首饰头面来,双手奉到段瑶身前,“这是临行时,王爷让奴婢转交给三小姐的,请三小姐务必要收下。” 这……周成易居然送她首饰头面?段瑶看着眼前这套精的镶蓝宝石的首饰头面,如此贵重的礼物,不知道该接还是不该接。 正在踌躇间,段瑶就听到白露道:“王爷听说三小姐今日去玲珑阁是为了买在梨花茶会上佩戴的首饰,因意外没有买成,所以让奴婢把这套首饰头面带给三小姐。王爷吩咐奴婢务必要亲自交到三小姐手里,这也是奴婢的第一件任务,如果完不成,奴婢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这,这……这根本就是红果果的威胁! 段瑶就算是想不收也不成了,总不能因为这套首饰头面,还要把白露退回去,可是退回去,白露还能不能活就难说了。 段瑶用力磨了磨牙,周成易,算你狠! 被迫收下首饰头面,段瑶让妙珠把东西收起来放好。白露才跟着妙语退了下去。 休息了一个多时辰起来,段瑶收拾妥当去了一趟碧笙居。进了院子,见丫鬟守都在外面,一问才知道是段禀文下衙回来,正在屋子里跟李氏说话。 段禀文跟李氏成亲十多年,感情一直很好,夫妻恩爱,琴瑟和谐。段禀文没跟李氏成亲之前,还有两个通房丫鬟,自从他跟李氏成亲之后,连通房丫鬟都放了出去,身边伺候的人全都换成了小厮,一心一意守着李氏过日子。每日里,段禀文下了衙门回来,第一件事必定是到碧笙居里来坐坐,陪着李氏说说话,早膳和晚膳也是要陪着李氏一起用的。 丫鬟进去通报,不一会儿红着脸出来,神色也有些异样,对段瑶道:“大太太让三小姐去偏厅坐坐,她一会儿就过来。” 段瑶见她神色有意,心下奇怪,却也没有多问,起身去了偏厅等候,有丫鬟送了茶上来,她就边喝茶边等。 差不多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李氏才过来,只见她脸色红润,眼含柔情,一副备受呵护的小女人模样。她伸手抚了一下刚梳好的发髻,钗环都插得好好的,一丝不苟,她才放了心。 刚才段禀文下衙回来,一脸的喜色,说是在衙门里办好了一件重要的差事,或许能得皇上的赏赐,兴奋地拉着她坐在榻上说话,说着说着就把她拉了过去坐在了他腿上,手就不老实起来,她推脱不了,两个人就亲到一块儿去了。 丫鬟进来禀告的时候,段禀文正搂着她亲热,听到段瑶来了,还有些意犹未尽,在她身前用力揉了两把才放开。如此,她就花了不少时间整理。 说起来两个人都是几十岁的人了,还会情不自禁地做出这种事来,想起来还挺不好意思的,李氏的脸色更红了。 段瑶不知其中原由,关切地道:“母亲,你脸色怎么这么红啊?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叫大夫来看看?” 李氏连忙道:“没什么,只是走得急了才脸红,不是生病,不用请大夫。” 段瑶“哦”了一声,还是不太放心,再强调一遍,“母亲要是身体有哪里觉得不舒服,一定要及时请大夫来看,不然小病拖成了大病就不好了。” “这个我知道,你不用担心。”李氏简直羞得不行,在心里把段禀文骂了一通,不想在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打转,转移话题道:“你今天去逛玲珑阁逛得怎么样?有买到合意的东西么?” 段瑶正色道:“母亲,我去玲珑阁没有买到东西,但是遇到了柳青山。” “柳世子?他也在哪里?那你有跟他见礼吗?”李氏对柳青山的印象不错,听到段瑶说起他,也没有往坏处想。 段瑶急道:“不是这样的母亲,我差点儿让他给害了。” 李氏一愣,似乎不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诧异地看着她道:“你说你跟柳世子怎么回事儿?什么叫他差点儿把你给害了?” “柳青山挟持了我……”段瑶便把她在玲珑阁外面遇上柳青山,两个人没说两句话,柳青山就把她强行带上马车驶出城外,幸好遇到肃王周成易才得救的事情说了一遍。 李氏简直不敢相信这件事是真的,睁大了眼睛看着她道:“你和柳世子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误会,是他根本就想害我。”段瑶气得大声地道。 这时从门外□□来一道声音,“是谁要害你?”紧接着段禀文大步跨进门来,他先前跟李氏在屋里温存,得知段瑶来了,怕给段瑶留下不好的印象,就跟李氏商量好,两人一前一后分开过来,所以才让李氏先过来跟段瑶说话,他稍作休息等了一会儿才过来。刚走到门外,就听到段瑶说有人要害她,段瑶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从小到大舍不得她受一点儿委屈受一丁点伤害,一听到这种话,不管是真是假,总要问清楚了才好。 段瑶看到疼爱自己的父亲来了,就觉得更有底气了,段禀文对她一向都是有求必应的,她只要把柳青山对她做的事告诉段禀文,他是铁定会相信她说的话的,也一定会站在她这一边。于是,段瑶开口道:“父亲,是柳青山要害我?” “你说谁要害你?”段禀文跟李氏一样,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用仿佛不认识段瑶的眼神看着她道:“你说柳世子会害你,不可能吧?柳世子我是见过的,一表人才,端正大方,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啊!”说完还打趣段瑶道:“你不会是因为跟柳世子有些龃龉,就故意这样说他吧,这样可不好!” “父亲,你觉得你女儿我是这样的人吗?”段瑶气得心肝疼,她就知道会这样,他们都跟上一世一样,中了一个叫“柳青山”的毒,在柳青山的真面目没有暴露出来之前,他们都会很信任他,觉得他是好人,天大的好人,可实际上他就是个人面兽心的人渣,披着羊皮的恶狼! “你们怎么能不相信我了?”段瑶红了眼眶,晶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怎么宁肯相信一个外人,还不肯相信我说的话?我又不是冤枉他,他今天是真的挟持了我,带我去了城外,我差一点儿就回不来了。” 段禀文和李氏互相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惑和不解,段瑶见他们这样,眼泪哗哗地往下淌,李氏心疼地走上前来,把段瑶拥入怀中,轻拍她的背,柔声安抚道:“瑶儿不哭,都是我们不好,是我们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是我们的女儿,我们当然相信你。” “母亲,柳青山真的不是好人。”段瑶哭着再一次强调,“我不过就是不喜欢他,在玲珑阁外面碰到他,不想跟他说话,跟他呛了两声,他就点了我的穴道,挟持我上了马车出了城,要不是肃王好心相救,我可能都被他给害了啊!” “竟然有这种事?”段禀文也是吃了一惊,他自觉自己识人的能力还不错,柳青山看起来也是个可靠之人,言谈举止端正有礼,他还准备多提携他一下呢,结果就出了这种事,难道真是自己一时犯错识人不清? 段瑶一边流泪,一边点头,“我没有说半句假话,不信你可以问妙言,他还把妙言打昏了,挟持我们出城去,好在有惊无险逃过一劫,不然我们就惨了。妙言到现在还脖子疼呢!” 妙言是跟着段瑶一起到的碧笙居,段禀文就把她叫过来问话,把事情前后都仔细地问了一遍,妙言都一一作答,所说的话也跟段瑶说的话前后一致,这才让段禀文和李氏两人相信了一些。 段禀文思索了片刻,对段瑶道:“你先回去好生休息,把这件事交给我来办,如果柳青山真有什么不妥,今日之事我绝不会轻饶了他,以后我们家必定不会再与他有任何来往。” 听到段禀文这样说,段瑶才稍微安心了一些,她虽与肃王周成易达成了协议,周成易答应了会去处理柳青山,但在此之前,她也很希望段家人能认识到柳青山是个危险的存在,能早些有所防范,所以她才来把今日被柳青山挟持一事告诉李氏和段禀文,让他们有所警觉。 想起上一世的遭遇,段瑶有心提醒一句,“其实我怀疑柳青山救二姐也不是偶然。要不然好好的齐都城外,怎么恰好就遇到了那么一群不讲理还贪婪无耻的乞丐?上一次祖母说要让人去查,也不知道查到什么没有?” 段禀文皱着眉头道:“这些我会再让人去查一下。” 查吧查吧,查得越深入越好,最好把柳青山里里外外都查个清楚明白。 段瑶故意引导道:“父亲不如查查柳青山跟二皇子有没有来往,二皇子跟太子不睦已久,跟我们家关系也不好,万一他要有个什么图谋,也不是不可能。” 正文 3月7日 段瑶故意引导道:“父亲不如查查柳青山跟二皇子有没有来往, 二皇子跟太子不睦已久, 跟我们家关系也不好, 万一他要有个什么图谋, 也不是不可能。” “为父知道了, 我会派人去查的。”这一点段禀文先前还没有考虑过, 经段瑶此时一提醒, 他的心中顿时起了疑心,二皇子跟太子不睦已久,两派的人在私底下斗得很厉害, 安国公府半年前才搬到齐都城,立场还不明朗,究竟是谁的人还有待观察, 或许他真是应该从这方面好好查一查, 免得遭了灯下黑。 段瑶见目的达到,心里高兴得很, 只要段禀文让人去查, 就肯定能查出东西来, 到时候就能让柳青山有多远滚多远了。 …… 日子过得飞快, 很快就到了梨花茶会那日, 段瑶早上特意早起, 还是如往日一样去练武场练了武,才回来重新沐浴更衣。 衣服是一件淡粉色绣莲花齐腰襦裙,恰好把她纤细的腰身勾勒出来, 显得盈盈不堪一握, 而身前两团白花花的大白兔又太惹火太显眼了,那点又少又薄又透的面料差点儿遮不住,感觉像是要跳出来,段瑶有些不自在地用手扯了扯身前的那块布料,企图把它扯上去遮严实一点儿,妙语见了捂嘴偷笑,白露则是借着给她系香囊的动作,不动声色地把她拉上去的布料又拉了下来,好好的两只大白兔就又要呼之欲出了。 段瑶又要动手去拉,被白露伸手挡住了,“三小姐别动,这样最刚刚好。” “太惹眼了。”段瑶皱眉。 白露却不这么认为,“其实这样刚刚好,这衣服式样是齐都城里最近最流行的款式,就是稍微开放了一些,但并不是很夸张,而且人人都这么穿,想必有不少姑娘小姐穿着这样的衣裳去参加梨花茶会,三小姐也这样穿就不显眼了。反倒是故意遮掩或是穿其他保守的款式,搞得与众人不同,那样反而更坏事了。” 段瑶听她那么说,觉得也挺有道理,这衣服款式就是这样的,锦衣阁的老板也说这衣服是齐都城里现在最新流行的款式,想必人人都这样穿,她要是觉得不自在就遮遮掩掩的反倒不美,索性也就随它去了。 很快收拾妥当,段瑶先去碧笙居跟李氏请安,二姐段馨也在那儿等她,段馨也有收到梨花茶会的请帖,只是不是蒋妍发给她的罢了。 段瑶和段馨虽说是姐妹,因着性格不同的缘故,两人交往的朋友也都不相同。段馨性格温婉随和,娴静淑雅,能跟很多人都相处得来,主要是她愿意迁就别人的性子,让人觉得好相处,说得不好听一点儿,就是她容易让人掌握。 而段瑶却是不同,一是段瑶本身才貌出众,要说在这齐都城里,有相貌长得比段瑶好看的姑娘,在才艺上却不比段瑶优秀,要说有在才艺上超过段瑶的姑娘,样貌上又输了段瑶一截,要想两样都齐备的姑娘,段瑶认第二,还真找不出一个比她更好的姑娘来。 都是十几岁正值花季的姑娘,人人都是爱美的年纪,都希望自己是那颗耀眼的明珠,谁又愿意给谁当陪衬?站到段瑶的身边只会被她给比下去,谁又比谁傻多少? 能真正不在乎这一点儿的姑娘实在太少了,这么多年下来,段瑶总共也就只找到三个,第一个当然就是她嫡亲的二姐段馨,另外两个是好友沈如玉和程家慧。这两个人这段时间都不在京中,沈如玉是因为她的外祖母过世,她回福州老家替外祖母守孝去了,大约要好长一段时间才会回来,而程家慧则是因为父亲被调到扬州任职,她也跟着父亲母亲一起去了扬州,要等再相见,也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最快也得三年吧。所以现在段瑶身边,基本没什么亲密的朋友,除了段馨陪她以外,她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段瑶到了碧笙居,段馨还没到,等了快一刻钟,段馨才出现。 “二姐姐,你终于来了。”段瑶笑着迎上去。 段馨淡淡地应了一声,“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好。”段瑶笑眯眯地上前去挽了她的胳膊,回头对李氏道:“母亲,我们走了。” “去吧去吧,玩得开心。”李氏叮嘱了两句,笑看着她们两姐妹手挽着手出门。 段瑶高高兴兴地挽着段馨的胳膊,直到两人出了碧笙居的院子,段馨就把手用力地抽了出去,往前走开两步,故意跟段瑶拉开一些距离。 段瑶的手中一空,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不解地看着段馨的背影,她总觉得她有些不高兴,似乎还是针对她,段瑶连忙跟上前去陪着笑脸道:“二姐,你这是怎么了?是我哪里惹你生气了么?”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两天两人没有闹过矛盾啊!她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她了? 段馨忽地回过头来,冷着脸道:“你前日跟父亲母亲都说了些什么?” 前日?段瑶回想了一下,好像就是她被柳青山挟持的那一天,她把那天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段禀文和李氏,段馨现在来质问她,对她发火,肯定就是为了柳青山而来。 段瑶皱眉道:“你是为了柳青山而怪我吗?但是我跟父亲母亲说的都实话,柳青山确实挟持了我,我并没有冤枉他!” 段馨气愤地道:“那还不是因为你故意针对他,要不是你对他说了那些过分的话,他又哪里会一时失控挟持你?你要是对他客气礼貌一些,哪里会有这些误会?而且你还叫嚣着让肃王杀了他!幸好肃王没听你的,不然你这样该要酿成多大的祸事?” “谁告诉你这些的?”段瑶直觉不对,妙言不会告诉段馨这些,白露知道得没这么清楚,她才来段府没两天,也不会跟段馨有来往,肃王周成易就更不会,段馨会知道这些,肯定是从柳青山那儿得知的,“你跟柳青山暗地里有来往?” “你少把我和柳世子想的那般龌龊,我才没有你那样恶毒的心思,我不过是昨日出门恰巧遇到他,他向我解释了一番,我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段馨义正言辞地道。 然而事实上并不是段馨昨日出门恰巧碰上柳青山,柳青山才对她做了解释说明,而是柳青山找人给段馨带了话,约她去了一趟望江楼。在望江楼上,柳青山见到段馨,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段瑶误会了他,还让肃王周成易杀他。 段馨本就倾慕于他,一听此话就急了,连忙关切地问怎么回事?柳青山就把他在玲珑阁外遇到段瑶的事情加加减减说了一遍,末了强调道:“你妹妹段瑶是真的误会我了,我也是一时失控才强行把她带上了马车,我那会儿想的不过是把她带到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聊一聊,或许就把误会解开了,可是她完全不听我的解释,如我能预料到会让肃王周成易都搅合进来,还差点儿让他把我给杀了,我是绝不会把你妹妹带上马车的。”说完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你妹妹好生霸道!” 段馨自然是相信了他的一番话,还好心安慰他,“我妹妹一向都是这样的脾气,你也别往心里去,我代她向你道歉,这件事我一定会回去问个清楚,再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柳青山一脸激动,忽地握住段馨的手,急切地道:“我就知道你个是懂礼的,我从第一日见到你就知道你是这样温柔又善解人意的女子……”柳青山用力吞咽一口,一副鼓足了巨大勇气的模样,才结结巴巴地道:“我,我其实从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我,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只,只是现在发生了这样一个天大的误会,你妹妹又那么不待见我,我,哎……”说到最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露出无计可施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懊恼眼神,可怜兮兮地看着段馨。 段馨被他无助迷茫的眼神刺痛了心,她是真心喜欢他的,听到他说他也喜欢她,自然不愿意看到他这么难过,又急于要表达自己的内心感情,着急道:“你,你别这样了,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会回去跟段瑶说清楚的,不会让家里人误会你……其……其实我也喜欢你。”说到最后,段馨白皙的脸上染上了一层红霞,连耳根子都一起红了,害羞地低下头去。 柳青山听得一喜,激动地扶住她的肩头,扯开嘴笑道:“真的吗?真的吗?” “……嗯。”段馨脸色越发红了。 柳青山也是很欢喜,只还是有些担心,“你妹妹那里,还有你父母家人那里,真的不会有问题吗?”他深深地皱起眉头,为难地道:“我是说,如果这件事解决不好,你的家人,可能不会愿意让你跟我来往……” “不会的不会的。”段馨一听就急了,“我一定会把这件事解决好,就算他们暂时对你还有误解,我也一定会坚持,一定会让他们接受你,你,你千万不要放弃,好不好?” 柳青山凝眉看着她,“我也不想放弃,可关键是你妹妹……” 段馨道:“她那里不是问题,我会找她说清楚,她不会成为我们之间的障碍,你,你就等我的消息吧。” 柳青山用手轻抚她的脸,柔柔地看着她,“好,我等你的消息。” …… 思绪拉回来,段馨此刻对段瑶发作,就是为了柳青山,她沉着脸道:“柳世子根本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是你自己把他想歪了,从一开始你就对他不公!” 段瑶气急反笑道:“那你觉得他究竟是怎样的人?” “我当然知道!”段馨斩钉截铁地道:“他是一个好人,一个愿意在我危难之际出手相助的好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段瑶见她跟上一世一样执迷不悟,气到不行,恨恨地道:“他根本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他根本就是个表里不一,狼心狗肺的混蛋!” “啪!”段馨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两个人都同时愣住了。 段瑶有些懵,用手捂住被打的脸,用满是受伤的眼神看着段馨,这是她姐姐,她最亲最爱的姐姐,却为了个人渣打她。她想不明白,她们十几年的姐妹感情居然比不上一个才认识没多久的男人!何况那个男人上一世还害过她,害过段家全家! 她实在太难过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硬是不让眼泪掉下来,用手推开段馨跑了。 段馨眼看着段瑶气得跑掉的身影,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 两个人不欢而散,就连后来去梨花茶会,两个人也是分开坐的马车,谁也不和谁说话。 到了地儿,段瑶下马车的时候,正好看到廖倩儿拉着戴湘兰过来,两个人拉拉扯扯地走到段馨身前,廖倩儿满脸堆笑地道:“段馨姐姐你可来了,我们等你好久了。”说着用胳膊撞了戴湘兰一下,“是不是啊?” 戴湘兰抿了一下嘴唇,艰难地开口道:“段馨姐姐,前几日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你就不要生我的气了。”这是在为梨花山上的事情道歉。 段馨下意识地抬头看了段瑶一眼,而段瑶也正好抬起头来看向她,两个人的视线碰撞在一起,段馨从段瑶的眼中看到了悲伤和难过,她的心里也不好受,犹豫着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就在段馨想着应该说些什么缓和一下矛盾的时候,却被旁边的戴湘兰一拉,“段馨姐姐,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是不是还不肯原谅我,不肯理我?” 段馨被戴湘兰拉得回过头去,只好应付地说了一句,“没有,我没生你的气了。” 不远处地段瑶听得这话,垂下了眼眸,拉着妙语的手,低声说了一句,“我们走吧。” 妙语知道段瑶和段馨两姐妹闹了矛盾,又看段瑶情绪不佳,有心想要说两句也自动闭上了嘴,扶着段瑶往里走。 等段馨应付完戴湘兰,再回头看时,段瑶已经走了。她举目四望,没找到段瑶的身影。而戴湘兰和廖倩儿正一个劲儿地拉她去园子里玩儿,说是好几个朋友都在园子里玩投壶,段馨的手稳,每投必中,说着话就把她拉走了。 …… 湖边柳树下,枝条低垂,蒋莹就坐在湖边一处石凳上,把手中的鱼食一点儿一点儿撒进水里,各种大大小小不同颜色的锦鲤从水底下游上来争食吃。看到锦鲤们争相恐后的模样,蒋莹的嘴角往上一翘,露出抹笑来。 等她把最后一把鱼食扔进水,回转头去问立在一旁的丫鬟芸枝,“都准备好了吗?” 芸枝点点头,小心往前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道:“奴婢一早就打点好了妍小姐身边的丫鬟,她把那些话添油加醋地跟妍小姐一说,妍小姐就受不了了,说是要狠狠惩治一下段瑶。再加上怡宁郡主前两日才因为段瑶受了天大的委屈,巴不得找段瑶麻烦,她们两个人可谓是一拍而和,都已经计划好了,保管段瑶有去无回。” 蒋莹十分满意这个安排,“芸枝,你做得很好,等这件事办成了,我一定重重赏你。” 芸枝满脸欢喜道:“谢小姐。” 另一边,蒋妍和怡宁郡主正在一处休息室里说话,蒋妍笑眯眯地道:“我把一切都安排好了,郡主只管等着听好消息吧。” 一袭红衣的怡宁郡主瞟了她一眼,“人手我都给你了,你要是还是办不好,我就只能说你蠢了。” 蒋妍陪着笑脸道:“我知道,这次多亏了您,才能安排得那么天衣无缝,保管万无一失。” “这样最好,”怡宁郡主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毒,回想起前几日受的委屈,怡宁郡主对段瑶的恨意就如同那滔天的洪水一般,“段瑶,今日我就会让你身败名裂。” …… 段瑶有些郁郁地坐在席上,她在位置上都坐了好一会儿了,也不见二姐段馨的人影,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被戴湘兰和廖倩儿拉去玩儿了,心里根本没有她这个妹妹。亏她还一心一意为她考虑,想要阻止她落入柳青山的陷阱里,可是人家根本不领情,还打了她一巴掌。 想起那一巴掌,虽然不是很疼,但是就是心里很难受,就跟段馨拿刀子在她胸口上捅一样,伤口深不见底,她到现在都缓不过劲儿来。 段瑶随手端起案几上的杯子喝了一口,入了口才发现是果酒,味道酸酸甜甜的,还挺好喝,她便又喝了几口,不知不觉间就把一整壶果酒都喝完了。 这时,有个穿黄色绣兰花褙子的姑娘走过来,想邀请段瑶比试作画,段瑶哪有心情,挥挥手道:“我今日身体不适,不想比试。” 那黄衣姑娘笑道:“段三姑娘一句身体不适就拒绝了比试,难道是怕输吗?” 段瑶抬眸看她,不认识,扯了扯嘴角道:“你谁啊?” 黄衣姑娘没想到段瑶会不认识她,脸色一僵,倒是有旁边的一个绿衣姑娘开口道:“段三姑娘真是眼高于顶,连新任吏部侍郎家的黄小姐都不知道。” 段瑶“哦”了一声,偏头看她,笑了一笑,“原来是吏部侍郎家的千金,失敬失敬。”口中说着这样的话,却是坐在位置上动也没动。 黄姑娘面上的笑容更是维持不下去,抿了一下嘴角道:“段三小姐,你这样也未免太……” 段瑶忽然站起来,身子晃了晃,好在妙语伸手将她扶住,她揉了揉额头道:“不好意思,我头疼,刚才多喝了一些果酒,现在正难受,恐怕是不能与你比试了。”你说要跟我比试,我就要跟你比试,你激我两句,我就要听你的,笑话! “这是怎么了?”正僵持着,蒋妍的声音插了进来,大步走过来,打量了一下两人,旁边的绿衣姑娘就把事情前后的起因说了一遍。 蒋妍的目光落在段瑶泛红的脸上,又去看桌子上放着的空酒壶,哎呀一声道:“你怎么把这么一壶果酒都喝完了,这果酒后劲儿很大的。” “是么?”段瑶摇了摇有些晕的脑袋,看人的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这果酒的后劲儿果然大,她好像是喝多了。 蒋妍好心地道:“我看你好像喝醉了,要不要去休息一下,那边准备得有空房间作为休息室用,就让丫鬟带你过去吧。” 段瑶正头晕眼花,连蒋妍的话都听得不真切,慢半拍地答应了一声,“好啊。” 蒋妍抬手招了个丫鬟过来,“把段三姑娘带下去,好生伺候着。” “是。” 丫鬟应了一声,几步上前来要扶段瑶,被一旁的白露挡开了,丫鬟愣了一下,只好退到了一边,让妙语和白露扶着段瑶跟着她一起过去休息室。 几人一路走过去,穿过热闹的花园,再沿着竹林小道走了一路,才到了一处偏僻的休息室。 带路的丫鬟推开门,侧身让白露和妙语扶着段瑶进去。 刚进门,白露觉得耳后隐隐传来风声,侧头一躲,就见一个手刀从后面劈了下来,刚好贴着她的面门而来,她慢半拍就会跟妙语一样被人偷袭个正着,当场晕过去。 “什么人?”白露喝问一声。 对方却是答也不答,挥拳就朝她打来,她既要护着段瑶,又要躲开对方的攻击,一时失察,没能顾及到旁边还有一个黑衣壮汉,被人一拳击中腰际,她吃痛不已,伸手推开段瑶,朝她厉喝一声,“快跑。” 她想叫段瑶赶紧走,有她在让她无法全力应战,段瑶被她推到门边,打开门就能出去,无奈段瑶喝了酒,又惊又怕之下,手软脚软怎么都使不上力,而那个带她们来的那个丫鬟,已经从外面把门锁上了,拿着钥匙跑了,她更是出不去了。 房间里,白露跟两个黑衣壮汉缠斗得厉害,尽管她的武功不错,却始终不是两个武功高强的壮汉的对手,很快就被对方打晕了过去,躺在地上动也不动了。 看到这一幕,段瑶吓个半死,缩在墙角,戒备地看着他们,“你们,你们不要过来!”她已经猜到他们可能会对她做什么了。 两个壮汉露出猥琐的笑来,对她的叫喊声充耳不闻,一边脱衣服,一边朝她走了过去。 “你们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段瑶急得快要哭出来,手上能抓住什么就拿什么朝他们砸过去,可是那些东西的攻击力对他们来说简直是不堪一提,轻轻松松就避开了。 “啊——”其中一个壮汉扑上前来,抓住了她的胳膊,用力一拖,就把她从墙角拖了出来,朝着床上丢了过去。 段瑶如个破布娃娃一样被重重地甩到床上,眼前一黑,头晕了晕,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有一个沉重的身子扑下来压在了她的身上…… 正文 3月8日 段瑶如个破布娃娃一样被重重地甩到床上, 眼前一黑, 头晕了晕, 还没反应过来, 就感觉有一个沉重的身子扑下来压在了她的身上。 段瑶吓得要尖叫, 抬起无力的手去推那压在身上的壮汉, 手刚搭上他的肩头, 就忽然感觉身上一轻,压在她身上的壮汉竟然就给推开了。 咦,这是怎么回事儿?她吃了一惊, 强撑起精神,睁大眼睛去看,就见一张熟悉的俊脸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只是她脑袋昏沉, 看不太清楚,只意识到这是有人来救她了。 肃王周成易拧着眉头, 脸色沉沉地看着瘫软在床上的段瑶, 俯身问她, “你还好吗?能起来吗?我带你离开。” 这几句话她倒是听清楚了, 这是要带她离开, 段瑶试着想要从床上爬起来, 无奈酒劲儿太大,酒中下的迷药药效开始发挥作用,她手脚软得跟面条一样, 根本使不出半点儿力气, 试了几次都没能爬起来,额头脸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无力地摇了摇昏沉沉地脑袋,含糊道:“我使不上力气,起不来……” “如此,在下只能冒犯了。”周成易俯身下去,伸手拢了拢她身上单薄的衣物,一手穿过她的膝弯,一手揽住她的后背,打横将她抱起来,沉着脸大步往外走去,“你们把这里处理一下。”留下两个侍卫处理房间里的后续。 周成易带着段瑶离开出事的休息室,带着她去了他在附近置办的一间宅子。段瑶靠在她怀里,脑袋昏昏沉沉,思维也完全跟不上,浑身发热发烫,像是在大夏天里被人置放在大火上烤一样,连四肢百骸都难受得紧,身上的每一处毛孔都在叫嚣,每一滴水分都在往外冒,她只想找个冰冰凉凉的东西靠上一靠。 “别动。”周成易捉住她的手,不让她到处乱摸乱蹭。 “热……”段瑶低吟一声,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他的桎梏,仰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一双美眸目光迷离的看着他,媚眼如丝,充满了本性的诱惑,原本就红艳艳的双唇在药力作用下越发的红润娇艳,像是一朵染血的玫瑰一般,带着野性的呼唤和引诱,那么好看,那么柔软,那么让人着迷,让人恨不得低下头去狠狠咬上一口。 周成易盯着她红唇的目光像是着了火一般,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身体有个部位在疯狂叫嚣着,呐喊着,犹如一只即将脱离禁锢的猛兽,充满了强悍的足够征服所有的力量。 “唔……”就在周成易愣神的时候,段瑶已经在药力的控制下扑了上来。看到眼前骤然放大的艳丽脸庞,周成易闭上眼,狠心伸手将她一推,段瑶一个不察摔在一旁的地上,膝盖磕得有点儿疼,发出呜咽的哭泣声。 “疼……”段瑶低泣一声。 周成易又忍不住慌忙睁开眼,就见段瑶柔柔软软的趴在地上,绯红的小脸儿委屈地皱成一团,迷离的双眼里泛起了雾气,沾湿了浓密卷翘的睫毛,颗颗晶莹的眼泪往下掉,看起来可怜又无助,令人怜爱不已。 周成易才刚刚建立起来的防御一下子就被她这副可怜的模样击得碎成千万片,心下一软,又蹲下去扶她,却见她身着的齐胸襦裙几乎遮不住她胸前的两只白嫩嫩的小白兔,将要呼之欲出,这一幕太过火辣,在他的眼前晃得他眼花,热血沸腾,令他鼻端一热,像是有液体要不受控制地流出来。 非礼勿视…… 周成易赶紧闭了眼,摸索着要把她抱上床,再用被子把她裹起来。 只是还没等他动作,段瑶就已经神志不清地贴了上来,红唇碰上他的嘴角,温软的唇瓣带来点点湿热的暖意,迅疾如闪电一般击中了他,令他身子一震,瞬间愣住了,忘记了要将段瑶赶紧推开…… …… 园子里花团锦簇,蒋妍正陪着众家小姐在花园里喝茶斗诗,好不热闹,正在高兴处,有个穿翠绿色褙子的丫鬟神色紧张地走了过来,见到众家小姐都在,就悄悄停在一边,神色焦急地往蒋妍望了好几眼,希望蒋妍能够看到她。 蒋妍本就留心着旁的事情,发觉了站在角落的绿衣丫鬟,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儿,就低头对身边的贴身丫鬟耳语了几句,叫贴身丫鬟上去招了绿衣丫鬟上前去回话。 蒋妍低头看她,脸上露出严厉的表情,“干什么躲躲藏藏的,不知道今日众多小姐都在么?我平日里是怎么教你们的?有什么事都要正大光明的说出来?搞得那么偷偷摸摸的做什么?” 绿衣丫鬟左右看了看,见众多小姐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心中胆怯,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蒋妍看了更生气,斥道:“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干什么?” 绿衣丫鬟的身子抖了一下,连忙跪在地上路丧着脸道:“小姐,休息室那边出事了。” 这本来就是蒋妍和怡宁郡主一早就安排好了的戏码,只要绿衣丫鬟说休息室出事了,就说明段瑶已经上钩了。戏已经开锣,好戏马上开演! “出什么事了?”蒋妍立马一扯身上的裙衫,大步就往外走,“去看看。” 众位小姐见蒋妍急匆匆地走了,就知道肯定是出了大事,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也跟了上去,那绿衣姑娘冷眼看着跟上去的一行人,垂下头无声地勾了一下嘴角,转过身往另一边的小道走了。 等蒋妍领着一行人到了出事的休息室,刚到门口,就听到屋子里传出来十分怪异的声音,好像是男女恩爱的喘息声,那些让人听了面红耳赤的声音就是从屋子里传出来的,男人的低吼声和女人的呻\吟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啪啪啪地撞击声响个不停,简直不堪入耳。 跟着来看好戏的众人脸上都露出不可思议和难以接受的表情,唯独只有蒋妍心中大喜,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段瑶中招了,光天化日之下跟粗俗低贱的侍卫媾和,还被众人当场撞见,这么羞于启齿的事情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还有什么颜面活在这个世上?她要是稍微有一点儿自尊心,就该自行了断,死了才好! 虽然蒋妍心中狂喜不已,已经替段瑶想好了她的最终结果,但她的面上依旧装得很好,摆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对身边的婆子道:“来人,上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是谁在里面?刚刚段三……” “红珠,红珠,怎么会是你?” 有婆子厚着脸皮上前去撞开门,发出不小的动静,然而那么大的响动,都没能让床上的男女停下动作,依然忘我的进行着动物一样的原始的律动。 “呀!居然是三个人!”有人惊得发出了一丝叫喊声,只因她往屋子里大胆地看了一眼,发现床上不是只有两人竟是三人,竟然是三个人,这大大地超出了她的认知,觉得简直匪夷所思。 她这一叫不要紧,自然引起了更多人的关注。那些跟着蒋妍来的小姐姑娘大多数都是没成亲没许配人家的青涩丫头,听到这样的话,羞得脸更红了,忙不迭地躲了开去,一心想着跑开得越远越好,免得污了自己的耳朵。剩下少数有几个是已经成亲了的,知道那男女之事是怎么回事儿,却没见识过三人行是如何情形,听得那激烈的响动,心中又好奇,大着胆子往屋子里偷偷瞟了两眼。 果然,当真是三个人,那白花花的画面真是不堪入目! 对,没错,就是三个人,两个强壮如牛的侍卫外加替段瑶带路的那个丫鬟红珠,刚刚好就是三个人!他们都中了周成易的侍卫给他们下的迷药,现在就跟发情的动物没什么区别,除了最原始的律动之外,没有任何感情和感知,只会不停地做下去,直到死亡。 蒋妍也是还未定亲的姑娘,不适合在这里一直待下去,就把此事交给管事嬷嬷和护卫处理,红着脸带着丫鬟跑开了。 只是她的脸红,并不是羞红的,而是气红的,一口恶气堵在胸口,气得她几乎要爆炸! 怎么会是红珠?怎么不是段瑶?明明一切都安排得那么妥当,那么天*衣无缝,为什么还会出了纰漏,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更让蒋妍觉得天快塌下来的是,那丫鬟红珠可是怡宁郡主安排到她身边来的人,是用来对付段瑶才安排来的,可是现在竟然不是段瑶中了招,而是变成了丫鬟红珠,看红珠中毒至深的模样,显然也是没救了,这么做下去整个人都废了。这叫她如何跟怡宁郡主交代?她还牢牢地记得怡宁郡主警告她的话,她该怎么办?怎么办? …… 怎么办?怎么办? 周成易的脑海里也是一片空白,明明软玉温香在怀,却要努力维持坐怀不乱,他快要疯了,被段瑶逼疯了。 段瑶亲上了他的唇角,觉得还不够,又咬了咬他的唇瓣,还伸出湿热的小舌头舔了舔,觉得好像很好吃似的,砸吧着嘴巴冲他咧嘴一笑,显得格外的纯真又格外的魅惑。 她其实并不懂得该怎么吻,吻得一塌糊涂,毫无章法,就是捧着他的脸乱啃,他却被她啃得毫无招架之力。 最后的最后,他把手终于搭上她的肩头,似下定决心一般,用力把她往外一推,讲她狠狠地推了开去。 段瑶的身子一软,柔柔地倒在床上,因为脱离了舒服的怀抱,她又委屈地呜咽出声,睁着一双迷蒙的眼睛,媚眼如丝地看着他,水光染湿了她的眼睛,睫毛颤抖,很是令人怜爱。 天知道他要有多大的毅力,才能够忍受着身心的煎熬,逼着自己不看眼前的美色一眼,拉过被子把她严严实实地裹起来,像是裹粽子似的,裹得一丝缝隙也不漏。 “求你……放开我……”段瑶难受地扭动着身子,一张小脸可怜兮兮地看着他,难耐地说着恳求的话。 “乖,别闹了,撑过去就好了。”周成易伸手拨开她额前汗湿的头发,看着她红得极不正常的小脸,心疼又难受,“他们一会儿就把药拿来,你吃了就没事儿了。” “呜呜……”段瑶根本听不清楚周成易的话,她只觉得难受,好难受,全身都不像是自己的一样,她控制不了自己身体,她只想要释放,想要得到更多他的触碰,可是他把手拿开了,她痛苦得想哭,泪水从眼眶中滑落,一颗接着一颗,泪水布满了整张小脸。 周成易心都要被她哭化了,修长的手指帮她擦掉脸上的泪水,温柔地将她连人带被子一起抱在怀里,尽可能柔声哄着她,“乖,不哭了,一会儿就好了,我在这儿守着你,护着你……” 差不多又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侍卫才把解药拿来。段瑶硬生生熬了小半个时辰,早就已经受不住了,头脑昏沉,眼前模糊,汗水涔涔而下,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 周成易喂她吃解药,她也只是微张了口,周成易见状,只好把药丸塞到她的喉咙口,又喂了她喝水,才勉强把药吞下去。 段瑶早就撑不下去,吃了解药,又坚持了一会儿,眼皮直往下搭,实在受不住就在解药的作用下,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期间,周成易一直抱着她没放手,等她睡着了,才轻柔地把她放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让她能睡得安稳些。 周成易下了床榻,离得远些,问侍卫,“叫你去拿解药怎么去了这么久?” 侍卫道:“是属下办事不利,没有料到怡宁郡主竟然是个硬茬,她料定属下不敢真伤了她,软硬不吃,属下使了好多法子才让她不得不交出解药。” 周成易沉吟了一下,挥挥手,“你下去吧。” “是,王爷。”侍卫行了礼退了出去。 周成易回头去看床上的段瑶,娇滴滴的姑娘,今日受了这么大一场罪,也不知道醒来之后,该有多么难受?他与她的这场纠缠,虽他极力忍耐着没做出太过出格之事,但终归此事是因他而起,她因他而受罪,他占了她便宜。只是不知等她醒来之后,忆起期间发生的一切,她会怎样看他?会不会怨他恨他? 一想到她可能会怨他恨他,周成易就觉得心口处像是被针扎一般刺痛,密密麻麻的痛楚缠绕着他,让他说不出的难受。他苦闷地用手捂在胸口处,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也在告诉他自己,他一点儿都不想让她怨他恨他,他只想保护好她,让她开心快乐。 他自问自己,如果这件事要让他负责,他会愿意对段瑶负责吗? 答案是愿意的。 …… “蠢货!”怡宁郡主刘玉婷狠狠一巴掌扇在蒋妍的脸上,瞪着她的眼中愤怒得像是要喷出火焰,“这就是你跟我说的一切安排妥当?不仅没有让段瑶吃亏,还折我的人?” “对不起郡主,都是我办事不利,都是我的错,你消消气……”蒋妍跪在地上,脸上火烧火燎地痛,嘴里一股腥甜味儿,想来是嘴角破了出了血,不用看也知道,她的脸肿起来了,疼痛使她想哭,眼泪盈满了眼眶,可她不敢哭出来,她怕怡宁郡主会更恼她,更严厉的责罚她。她怕怡宁郡主,又怕又恨,早知道就不该跟她搅合在一起了,她又后悔不已。 “消气,你叫我怎么消气?”怡宁郡主气得很,这件事她没有害成段瑶,还让自己的丫鬟红珠中了招,人现在是救下来了,但是基本上是毁了,与其让她活着受罪,不如死了干净,她已经安排人去送她一程了。 只是让她更气愤更恼火的是,她陷害段瑶的这件事,居然让周成易发现了,红珠会受到那样的报复,就是周成易对她的警告,她还清楚的记得那两个侍卫来找她叫解药时的情形,他们虽然没有对她做什么,但她却从他们看她的眼神中看到了冷意和杀气,如果她坚持不把解药给他们,他们会杀了她的,或许红珠的下场就会变成她的下场,她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她不得不把解药交给侍卫,让他们去救段瑶。但是她还是不甘心,如何能甘心?她认识周成易比段瑶早,喜欢周成易超过任何人,可是周成易却这样对她,薄情至此! 她的眼睛一阵发酸,险些要哭出来,但是她没有哭,这样哭不值得,她在意的人根本不在意她,她吸了吸鼻子,微抬起下巴,对跪在地上的蒋妍道:“这一次就饶了你,下一次就没这么容易了。”这句话也不知道只是说给蒋妍听的,还是意味着这件事她不会轻易放弃。 蒋妍暗松了一口气,连忙道:“谢郡主,谢郡主。” “你滚吧。”怡宁郡主厌烦地摆摆手。 “是。”蒋妍答应一声,从地上爬起来,一点儿也不敢耽搁地跑走了,那逃也似的模样,生怕怡宁郡主后悔一样。 等跑出一段路,离怡宁郡主远了,蒋妍才放慢了脚步,手捂着被打的那边脸,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想她好歹也是蒋家的嫡女,从小到大都被家里人捧在手心里,从没有人对她说过一句重话,更别说打她了,人人都对她好得不得了,她想要什么有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顺遂得让人艳羡。 可是她最近就跟走了霉运一样,先是一个段瑶,凡事都强压她一头,让她出不了气,好不容易搭上怡宁郡主,想要教训段瑶一顿,明明都安排得那么妥当了,还是让人给破坏了,她还遭了怡宁郡主的打骂斥责。 事情没办好能怪她吗?她都已经尽力了,要怪也该怪那个破坏这一切的人啊!她真是委屈极了,一边哭,一边在心里把段瑶和怡宁郡主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 段馨在园子里跟戴湘兰和廖倩儿她们玩了一场投壶,她一向手感强准头好,这一次也不例外,拿到了最大的那个彩头,郁郁的心情也一扫而空,忘记了早上与段瑶的不快。 当段馨正高兴地跟戴湘兰她们在凉亭里吃茶点的时候,得知休息室那边出了事,一打听,竟不是什么好事,简直污人耳目。 段馨有心想要再深入打听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无奈来传话的人也说得不清不楚。只隐约听到来人说段瑶也喝醉了,去了休息室那边休息。然而休息室出事的时候,却没看到段瑶的身影,跟着段瑶的两个丫鬟也不见了。 段馨一听,一下子就担心起来,她一到这里,就被戴湘兰和廖倩儿她们拉了过来,一直被众人围着玩投壶不得空,才没有机会去找段瑶,现在听到段瑶可能出了事,她的心就揪了起来,她和段瑶十几年的姐妹,感情深厚,以前从来没有红过脸吵过架,虽然最近有些龃龉,但是这姐妹情还是姐妹情,不掺假的。段瑶要是出了什么事,她自责死。 “休息室在哪儿?我要去看看。”段馨说着就要赶过去。 戴湘兰听说段瑶可能出了意外,心里一阵暗爽,她倒霉才好呢,越倒霉越好!面上确实露出假意的关切表情,拉着段馨道:“段馨姐姐,现在大家都避之唯恐不及,你还要去休息室那边啊?” 虽然知道那个地方不是好地方,但段馨心系段瑶的安危,焦急道:“可是我妹妹喝醉了也在休息室那边,我不去看看我不放心。” “可是那边已经让人给封了,不让人过去了啊,就算段三姑娘先前在那边,这会儿也不会在那里了。”另一个人道。 “那,那这该怎么办?”段馨一下子就没有了主意,早上在碧笙居的时候,李氏还说要她们两姐妹互相照顾,这才出来没几个时辰,段瑶就出了意外,她如何能放心的下?回去该怎么跟李氏交代? 廖倩儿看她着急,上来安慰她道:“你也别着急,我们不如先到处找找看,园子虽然有些大,但总归也就这么大,许是段三姑娘去了哪个偏僻的地方,才没让人找到,说不定一会儿她就自己出来了。” “是啊是啊。”旁边的人附和道:“我们都让下人去找找好了。” 段馨眼眶发红,难过得快要落下泪来,握着廖倩儿的手感激不已地道:“谢谢,谢谢你们……” 只是等大家在园子里找了一大圈,各个角落都去找了一遍,依然没有看到段瑶的人影。 段馨急得哭出来,“瑶儿,你到底在哪儿?” 段瑶此刻在周成易的一处宅子里。她吃了解药之后,足足昏睡了快一个时辰才醒过来。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许多混乱的画面如排山倒海的巨浪向她袭来,她险些有些承受不住,抱着脑袋头疼地哀嚎了一声。 她先前都干了些什么?她好像是喝醉了,还中了迷药,有两个壮汉想要qiangbao她,关键时刻有人救了她,她还记得救她那人的样子,就像是从天而降的天神一样,那人是周成易,他把她救了出来,带着她离开了那间恶心的休息室。 后来,后来还发生了什么?好像是迷药发作,她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像一只母狼一样,只想要发泄,她就把周成易扑倒了,她还亲了他,主动亲的他…… 段瑶羞愤地用双手捂住脸,她要没脸见人了,她记得她在迷药的控制下,像个不要脸的女妖一样,往周成易身上扑了好几次,周成易冷着脸把她推开,她还趴在地上可怜兮兮地哭泣,周成易看她难过,满眼同情地把她抱起来,她就趁机亲了他,无耻至极地亲了他…… 噢~天啊,她轻薄了周成易! 这,这该怎么办啊? 就在段瑶趴在床上羞愤欲死的时候,房门从外面被人推开,周成易走了进来,一直走到床前,俯身看她,“你醒了?” 段瑶用被子蒙住脸,闷闷地应了一声,“没……”她真是不好意思见他,这个时候相见太丢脸太尴尬了。 周成易搭在被子上的手抖了抖,轻声道:“既然醒了,那我就让白露她们进来伺候你。” 段瑶巴不得他赶快走,免得相对着尴尬,飞快地应了一声,“好。” 这算是让周成易看出来了,她此刻不想看到他,想来是因为先前事情已经恼了他,讨厌见到他了。周成易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蒙在被子里的段瑶,转身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白露和妙语快步走了进来,看到床上被子拱起的那一团,妙语情急地扑到床边,“三小姐,你没事儿吧?” 听到熟悉的妙语的声音,段瑶刷地掀开被子,激动地一把抱住妙语,“呜呜,妙语你来了,你来了就好了。” “三小姐,你别哭了,都是奴婢不好,没有照顾好你。”妙语万分内疚地搂着段瑶,心里自责得不得了,她八岁就分到段瑶身边伺候,可谓是看着段瑶长大的,两个人虽说是主仆,感情却不比一般的姐妹差,她是一直把段瑶当做妹妹一样看待的,舍不得她受半分委屈,今日这一场茶会,段瑶却差点儿出了事儿,她一想到此,心里就难过得不得了。 “三小姐,你快别哭了,你哭我也想哭了,都是奴婢没把你保护好,这事儿都怨我,都怪我……” “不怪你,这事儿要怪也要怪蒋妍,梨花茶会是她举办的,我喝的果酒是她准备的,休息室也是她的丫鬟带我去的,这一笔账我是肯定要找她算清楚!”段瑶搂着妙语哭了一通,心情好受一些了,用袖子抹了一把泪,打起精神道:“妙语,你给我梳洗吧,我已经好了。” 妙语应了一声“好”,就去打水给段瑶洗漱,又重新帮她梳妆,她的发钗头饰在先前出事的时候就掉了七七八八,好在周成易去救她的时候,侍卫把白露就醒之后,白露就把那些首饰都捡起来小心收好了,这会儿重新梳妆,白露就把发钗头饰拿了出来,妙语便照着早上出门的样子,重新给段瑶梳了发髻。 收拾妥当,时辰也不早了,段瑶准备回家,从屋子里出去,见到周成易就站在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下,凝神看着远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身后开门的声音,周成易转过身去,见段瑶已经重新梳洗好,换了干净的衣裙,脸上也重新施了妆,掩盖了原本的面色,看起来依旧脸色红润,光彩照人。 见到周成易在此,段瑶有些踌躇,脑海里不时先前那些混乱的画面,让她有些不好面对他,接着下台阶的机会垂下头去,敛了眉眼,缓缓往前走了几步,朝周成易行了一礼,“今日多谢肃王相救,段瑶感激不已,如有机会,段瑶一定好生感谢一番,只现在时辰已是不早了,特来向肃王辞行。” 周成易盯着她的发顶没有吭声,目光就落在那支插在发髻上的凤钗上,那支凤钗镶了蓝宝石,非常的璀璨夺目,正是他命白露带去段家送给段瑶的。 当时他是怎么说的,说这算作是她和他达成协议的信物之一,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送她这套首饰头面是出于怎样的心思。 他穿来这里,当了好几年的落魄皇子,要什么没什么,穷困潦倒,后来生活渐渐好起来,得以搬出皇宫,搬进肃王府,有了自己的地盘,能够自己做主,积攒了一批完全属于自己的东西,其中这套首饰头面就是其中之一。 他还记得他看到这副首饰头面时的情形,只觉得这副首饰头面太过精致太过耀眼,非一般的女子能够压得住它的艳丽,普通人戴上完全是暴殄天物,不知道怎样美丽的女子才能戴上它,配戴上它? 当他遇见段瑶的时候,起初只觉得她好美,不同于他见过的任何女子,艳丽、妩媚,又不失天真活泼,浑身充满了灵动之感,他便忍不住多留意了她。 再见她是在上巳节上,她那么出彩,画出能吸引蝴蝶的画来,让所有人都感叹不已,赞不绝口,她在他的眼中也有了色彩,那么鲜明动人,那么多姿多彩。 所以他接近她,获得了她的信任,本想以后寻个机会把那套首饰头面送给她。没想到竟意外救了她,才知道她竟然是重生的,跟他这个穿越来的也算是殊途同归了。索性塞了丫鬟白露到她身边保护她,还把那套首饰头面也给了她。如今看她戴起来,果然是好看,就跟当初他想象中的一样。 只是如今她和他这冷淡的关系,总归是他的失误造成的,他要是小心一些再小心一些就好了,他微蹙着眉头,开口道:“今日之事……” 段瑶抢白道:“今日之事纯粹是一场意外,纯属小女子一人的过错,与肃王无关,小女子在此向肃王道歉,还望肃王不要放在心上,小女子将感激不尽。” 在从房间里出来之前,段瑶就已经想好了,如果肃王问起今日之事,她就把所有过错都揽到自己的身上,自己一力承担这一切,与他没有半点儿关心,她不会把今日的事情说出去,她会保守这个秘密,让它烂在心里,当然也不希望他放在心上,大家就让这件事随风飘散吧,不要再提起。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周成易轻扯了一下嘴角,明明脸上带了笑,却让人无端的觉得那笑容很苦涩。 他之前想过出了这样的事情之后,她可能会对着他哭,会对着他闹,甚至会骂他,咒他,会说恨他,会说怨他,却万万没有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一力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说得好像这件事跟他半点儿关系也没有一样,她和他的纠缠就真的只是在药力作用下的一场笑话!这让他感到非常不舒服,万分不畅快! 段瑶低垂着头,目光就落在脚尖前面一点点,她没有看到周成易脸上的表情,低低地应了一声,“小女子确实是那样想的……” 不这么说还好,听她这么说,周成易心中更是恼火,盯着他的目光像是要把她给吃了似的,往前逼近一步,“你当真没有想过其他?” 段瑶看到逼近的身影,骇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幸好妙语扶住她才稳住了身子,她被他的火气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喘,一直低垂着头也不敢去看他,生怕把他惹得更恼了,低低地应了一声,“我……确实没有想过其他。” “好!”周成易怒极反笑,“你很好。” 段瑶低着头沉默不语。 她就只会拿个头顶对着他?周成易站在段瑶身前死死盯着她,垂在身侧的手几次动了动又硬生生停住,他真是拿她没办法了,最后无万分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沉默了半响,段瑶用力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道:“王爷,今日时辰不早了,段瑶告辞。”说完就想走。 “慢着。”段瑶还没走出几步,就被周成易喝止住了,他走上前去,俯视着她,“我让你走了吗?嗯?” 正文 3月8日二更 “慢着。”段瑶还没走出几步, 就被周成易喝止住了, 他走上前去, 俯视着她, “我让你走了吗?” “王爷, 今日真的不早了……”段瑶急得快哭出来, 她都把所有过错揽在自己身上了, 只求他不要再追究,为什么就不能让她走了?她知道都是她的过错,她无颜面对他, 她只想赶快离他远远的,这样还不行吗?她吸了吸鼻子,“我想回家……” 周成易愣了一下, 他从她的话里听到了哭音, 刺激了他的耳膜,他的身影微动, 下意识地伸手抬起她的下巴, 一张泫然欲泣的脸映入他的眼帘, 晶莹的泪滴就挂在眼角, 欲落未落, 楚楚可怜。 他的心蓦然一疼, 竟舍不得看她再这样哭下去,待反应过来,手指已经附上她的眼睛, 轻柔地帮她擦掉了眼角的泪水。 感受到那只略带薄茧的手指擦过眼睑, 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瞬间,但那指尖带来的微凉触感却是那么明显,从左到右轻轻抚摸而过,最后残留在她的眼角处,叫她挥之不去。 她似被吓到一般身子微微一颤,耳畔却响起他温柔的声音,“好,我送你回去。” 一行人离开了宅子,马车平缓地行驶在街道上,段瑶坐在车厢里,双手紧紧捏住手中的帕子,心里乱糟糟的一团,她的脸色也不太好,哪怕施了脂粉也遮不住她脸色的苍白。妙语和白露就坐在一旁,一脸紧张地看着她。 窗帘微微晃动,段瑶能听到车厢外不缓不急地马蹄声,那是周成易骑的马所发出的声音。 周成易沉着脸骑在马背上,目光落在前方,眉头微蹙,心情看起来很不好。 行至街角转弯处,迎面有人骑马过来,想要避开已是不可能,两边就这么撞见在一起。 周成易抬眼一看,骑马过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跟段瑶有仇的柳青山。 柳青山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周成易,要是可以的话,他是巴不得离他越远越好。前几天发生的那件不愉快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虽然他知道周成易不可能真的就把他杀了,他怎么说还是安国公世子,但是周成易一个王爷,如果真要为难他,他还真的只能认了。现在想起那一天的事情,他虽然有些反应过头,但是周成易当时的架势,看起来真像要杀他一样,如今回想起来都依旧心有余悸。 现在又这么碰见了,柳青山也不能装作没看见,只能停了马,下马向周成易行礼。 周成易也驻了马,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拿着马鞭,挑眉看着他,“你这是打哪儿来啊?” 虽是一句随口话,柳青山也是听得一愣,心道他与周成易也不熟,不知他为何会这么问,再看他的脸色也不太好,怕他会为难自己,忙道:“去回春堂给家父买了些药。”说完还指了指挂在马鞍上的几包药。 周成易看了一眼马鞍上的药包,“安国公生病了?” “家父手上的旧伤复发了,疼得不行,连握笔吃饭都不成了,晚上也睡不好。”柳青山微微叹息一声,“都是年轻时候落下的病根,如今也只能小心养着了。” 安国公年轻的时候骁勇善战,立下大大小小许多功绩,赫赫军功的背后是无数的血汗和伤痛,安国公就是手受伤之后才没再带兵上战场,而是回到祖地修养,当个闲散的安国公享福。柳青山此刻提起安国公手受伤的事,不过是想提醒一下周成易他们柳家为大齐朝立下的汗马功劳。 只是周成易却是知道,安国公手受伤回家修养是真,但是安国公却不愿真的悠闲度日,在祖地搞了不少的小动作,才会被景熙帝抓了小辫子,让他们一家搬到齐都城来,明着是照顾他们,实则是便是监控罢了。 周成易勾了一下唇,“既然如此,那你赶紧把药拿回去吧。” “是,那就先告辞了。”柳青山再向周成易行了一礼,牵着马让到一边,让周成易他们先过。 柳青山看着周成易和段瑶的马车过去,直到他们行得远了,才翻身上马快速离去。 不多时,马车就到了段府,周成易翻身下了马,看到丫鬟妙语扶着段瑶从马车上下来,旁边还跟着丫鬟白露。 段瑶向周成易行礼,“多谢肃王相送。”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周成易目光落在她脸上,她似有所觉,微微避了开去,周成易在心底叹了口气,道:“那我就告辞了。” 段瑶默了一下才道:“那肃王慢走。” 周成易再看她一眼,见她依旧微低着头,垂下的眼睑遮住了她眼中的情绪,只能看到她平静得没有表情的脸,他想她真是不想再看到他了,这认知十分不爽,略带了怒气翻身上马,一拉缰绳走了。 听得马蹄声渐渐远去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段瑶才抬起头来,举目向前望去,已不见了周成易的身影,早就已经走远了。 罢了,走了也好。 段瑶收了收乱糟糟的情绪,转身回了府。 刚进段府大门,就碰到了闻讯赶来的李氏和段馨。 李氏先一步拉住她,把她上上下下好好的打量了一遍,确定她没有受伤完好如初才放心了一些,激动道:“瑶儿,你跑到哪儿去了?你担心死母亲了你知道吗?” 段馨一脸纠结地看着她,好半响才开口道:“我听说你在茶会休息室出了事,到处找你也找不到,没人知道你去了哪里,我担心不已,只好先回家来禀告了母亲。” 段瑶看到李氏这么着急,害她这么担心,心中自责不已,忙道:“母亲,二姐,我很好,我没事儿。” 李氏疼惜地摸摸她的脸,关心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是肃王送你回来的?” 段瑶心里一酸,满满地委屈涌上来,忍不住就想哭,顺势挽住李氏的胳膊,借机抹了一把眼睛,扯开嘴角笑了笑,“母亲,我们回屋去说吧。” 李氏看她这个样子心疼得不已,自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怜惜道:“好好好,我们回屋去说。” 回屋的路上,荣安堂的嬷嬷过来传话,说是老太太张氏想要见段瑶。原来是老太太张氏已经从下人那儿得知段瑶在梨花茶会上出了意外,担心得不得了,着了人来找段瑶,要看到她的人平平安安才能安心。 段瑶看了看李氏,见李氏对她点了点头,就对嬷嬷说:“我们这就过去。” 几人一路去了荣安堂,还没让人进屋里去通禀,屋里就出来了个丫鬟,说是老太太张氏叫她们进去。 李氏便带着段瑶、段馨进了屋。老太太张氏坐在一张镂空雕花的榆木大床上,几人要行礼,老太太张氏当即就抬手免了她们的礼,招手叫段瑶到她身边去坐,“瑶儿,到祖母这儿来。” “祖母。”段瑶闻言走了上去。 老太太张氏伸手将她拉到身边坐下,把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遍,又摸摸她的脸蛋儿,疼惜地道:“可怜的瑶儿,脸色都这么不好,肯定是被吓坏了吧。” 段瑶靠在老太太张氏的怀里,感受到来自祖母的关心和爱护,心里一片温暖,“祖母,没有的事,我好着呢!” 她不忍老太太张氏担心,强压下涌上眼眶的泪意,把脑海里那些不好的记忆暂时抛到一边,脸上努力挤出一抹大大的笑容。 她这强做坚强的样子反而更让人心疼,老太太张氏搂住她,轻抚着她的头,“瑶儿,你要是觉得难受就哭出来,左右有老太太护着你,不会让你受半点儿委屈。” 段瑶强压住心中的酸涩,直起身子,对老太太张氏摇了摇头,笑着道:“祖母,我真的没事儿。我虽然是遇到点儿意外,但是后来都解决了,一点儿问题都没有,我也没受伤,也没受任何委屈。” 老太太张氏似乎还不放心,“可你二姐说你失踪了,到处都找不到你,还以为你让人给绑架了,那你到底是去了哪里?” 段瑶便把在梨花茶会上的事情说了一遍,“我喝了一些果酒,果酒后劲儿有些大,我头晕得厉害,就去休息室休息,去的并不是出事的那个休息室,而是另外一个,后来听到白露来说出了事,我就不敢待了,当时就离开了那里。正好路上碰到肃王,就去了其他地方走了走,并没有遇上什么。” 这通话段瑶说得真真假假,是不希望老太太张氏和母亲李氏、二姐段馨再为她担心,才故意这么说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说出来给她们知道,也是徒增她们的担心和烦恼。好在这件事都已经过去了,她虽吃了些苦头,但还算安好,有什么都自己藏在心里就好了,不用再说出来。 老太太张氏道:“是肃王送你回来的?” 段瑶点头,“嗯。” 老太太张氏摸摸她的头,“以后去哪儿都小心点儿,别再出什么意外了,这次是遇见了肃王,他好心帮了你,万一遇到个坏人,你该怎么办?这些天就好好在家休息,别再出门了。” 段瑶柔顺地搂住老太太张氏道:“祖母,我都知道,我这两天都不出门了,就在家陪您。” “你呀!就会哄我开心。”老太太张氏点一点她的额头,紧绷了脸上终于带了一丝笑容,。 段瑶陪着老太太张氏说了半个时辰的话,老太太张氏心疼她,就让她早些回去休息。李氏有心再问问她在梨花茶会上的事情,段瑶借口累了,央求李氏改日再说,李氏看她脸色也不好,就让她回去了。 段馨动了动嘴,最终还是开口说送她。段瑶看了她一眼,答应下来,道了一句谢谢二姐。 段馨一路把段瑶送回锦瑟居,两人在路上也没有多说话,谁也没有主动提起有关耳光的事情,仿佛都忘记了一般。 段瑶回了锦瑟居,让丫鬟准备了沐浴用的水,好好的洗了一个澡,收拾妥后上床当倒头就睡。 睡到半夜,段瑶迷迷糊糊发现床畔好像立了一个人,一双深邃如黑曜石的眸子在暗夜里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 ***** 下午周成易送了段瑶回到段府就告辞离开了,一路心情郁郁地回了肃王府,进了书房,暗卫从暗处出来禀告事情,周成易收了消息,沉吟了一下,吩咐暗卫道:“安国公当真旧疾复发了?” 暗卫道:“这几日安国公府确实有请大夫到府中给安国公看病。” “药渣了?”周成易问:“检查过吗?” 暗卫道:“检查过,确实是治疗旧伤的药。” 周成易沉默着没作声,屈起手指在书桌上敲了敲,脸色沉沉,若有所思,好一会儿才对暗卫道:“继续盯着安国公府,安国公用过的药再查一查。” “是。”暗卫应了一声。 周成易摆摆手让他退了下去。 书房里安静下来,周成易随手取了书架上的《素书》来看,翻了两页,却怎么也静不下心,脑海里一直浮现出段瑶的模样,特别是她中了迷药后那迷迷糊糊的样子,一双原本明亮清澈的眸子,因为药力的作用而染上一片迷离之色,一直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就像是猫儿一样在他的心上挠啊挠啊挠,挠得他气血翻涌,心绪不宁。 叹了口气,周成易把《素书》合上,放回书架上,迈步出了书房。 出了书房才发现天色不早了,管家见他出来,快走两步迎上前去,“王爷,时辰不早了,要白饭吗?” 差不多也到了该用膳的时候,周成易便道:“摆吧。” 管家答应一声,退下去吩咐人摆膳了。 晚膳就摆在隔壁的偏厅,不一会儿,管家过来禀告周成易,晚膳已经摆好了,周成易起身过去偏厅。 桌上放着三菜一汤,泡椒牛肉丝、清蒸鲈鱼、清炒时蔬、香菇炖鸡,这些都是他平日里吃的菜色,因肃王府里就他这么一个主子,平日里饮食也就简单,有时候让厨房煮一碗面条,下一个荷包蛋,拌一两样小菜也能将就着应付过去。稍微讲究点,也就是这样的三菜一汤了,反正就他一个人吃,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太过冷清了。 周成易坐下,举起筷子,却又忽然没了胃口,往日会觉得偌大的王府里太冷清,每日吃饭就他一个人,但也能适应,今日不知是怎么了,忽然就觉得有些忍受不了这样的孤单和寂寞了。 管家见他举着筷子不动,以为是菜品不合他的口味,连忙上前关切道:“王爷,这些菜品不合意吗?要不要做点儿其他的?” 周成易放下筷子,抬眼看他,“老乔,我记得你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和小儿子都生了孩子了吧?” 乔管家不明白周成易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他跟在周成易身边这么多年了,他家有哪些人,是什么底细,周成易是再清楚不过的,以前都未曾这样问过,今日却突然这么问起,他不敢有任何隐瞒,老老实实地道:“是的,奴才有两儿一女,大儿子和小儿子都已经成婚了,各自生了一个儿子,小女儿也订了亲,明年开了春就要嫁过去了。” 周成易听了一笑,“那你们家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一定很热闹。” “是的,老婆子加两个儿子两个媳妇儿还有孙子和小女儿,一大桌子人。”乔管家笑眯眯地道,心里也在暗暗地猜测,肃王这是不是觉得一个人吃饭太孤单了?可是以前他也一直一个人这样啊,也没见他说过什么?难道是……乔管家心中一喜,看来肃王是有心要娶王妃了。 “老乔,你坐下陪我一起吃饭。”周成易指了指身侧的位置,示意老乔坐下。 乔管家连声称不敢。 周成易板着脸道:“叫你坐下你就坐下!” “谢王爷。”乔管家这才依言坐了,但也没敢把屁股坐全了,只坐了位置的三分之一。 周成易示意旁边的下人给乔管家上了碗筷,亲自给乔管家夹了一筷子鱼肉,惊得乔管家站起身要跪下行礼,被周成易伸手按住,“坐下,好生吃饭。” 受宠若惊的乔管家连连点头称是,捧着碗筷的手都有些发抖,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勉强镇定下来,笑着道:“等王爷娶了王妃,生了小世子,我们王府里就能热闹起来了,到时候就能有人陪王爷一起用饭了。” 周成易夹菜的手顿了顿,眼前飞快地闪过一个人影,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心想如果是她坐在自己身边,每日陪自己用膳,再生个孩子,这感觉还挺不错的。只是,她似乎对他……并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乔管家悄悄地打量着周成易,就看到他嘴边浮起的笑意渐渐地收了起来,眼里透出一丝落寞,似乎还有些神伤。他的心也跟着咯噔了一声,难道他刚才说的话勾起了自家主子的不愉快了么。 还好周成易并没有说什么,又开始动了手,用筷子夹了些时蔬到碗里,低头吃起来。坐在一旁的乔管家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乔管家陪着周成易用了晚膳,又让下人送了茶上来,周成易喝了茶,歇息了一会儿,就去书房里处理公务了。乔管家就守在外面,一直等到亥时,周成易才从书房出来。 乔管家上前去,“王爷要回房歇息吗?” 周成易“嗯”了一声,乔管家便从下人的手中接过灯笼,亲自送周成易回了主院歇息。 等到房间里的灯火熄灭了,乔管家才离开主院。 周成易躺在床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闭上眼睛眼前就出现段瑶的样子,尤其是那双眼睛,一直在他的眼前晃,像是刻印在了他的脑海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他先前虽然在书房里呆了近两个时辰,却是什么都没有做成,动不动就走神,想起白日里那个吻,段瑶的唇又甜又软,好像最甜腻的糕点,让人想要一口把她吞下去。 实在睡不着,周成易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从床上坐了起来,换上一身便于夜行的黑色衣服,趁着夜色,出了肃王府。 问他这是要去哪里?自然是去了段家。 要说段家府邸,也还是一个三进三出的大院子,周成易到了段家之后,避开巡逻的护卫,绕到后院,却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胡乱地在段府里绕了一大圈,才找到锦瑟居。 他并不知道锦瑟居就是段瑶住的地方,只是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下意识地觉得段瑶就应该住在这里,然后就翻墙进去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锦瑟居确实是段瑶住的地方。 他进了屋,见屋子外面的丫鬟妙言已经睡着了,他就闪身进了里间,段瑶就睡在床上。 因已经到了夏日,这两日天气很热,不知是不是段瑶睡得不太舒服,竟踢了被子,露出只着了轻薄中衣的上半身,红色绣牡丹花的肚兜在半敞开的中衣下若隐若现,随着她的呼吸起伏,红色的肚兜都快包不住她胸前鼓鼓的两团,像是两只可爱的大白兔欢快地要跳出来。 看到眼前的光景,周成易下意识地侧开头去,有些不敢继续看下去,心里却又有一个声音在诱惑他,看一看也没关系,更多的他都已经看过了,也不差这一点儿了。 受不了心中的那个恶魔的诱惑,他最终还是没有挣扎过,心里告诉自己,看一看,就只看一眼就好,他不是要轻薄她,只是美色当然,人之常情罢了。 然后他就回过头去,目光落在熟睡的段瑶身上,她皮肤又白又细腻,跟上好的羊脂白玉一般,光看都觉得是那么的好了,想来摸起来的手感会更好。 他如此一想,手就动了一动,伸到一半,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硬生生地停在半空中。 正好这时,段瑶动了动,手臂一抬,让身上的轻薄中衣敞得更开,美丽的肌肤露在外面的更多,他那只伸在半空中的手,还差一点点就能触碰到她胸前柔软的一团了。 见此情形,周成易的鼻端忽然一热,身上某个地方一紧,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疼痛让他大脑瞬间清醒,赶忙就要把手收回来。 只是他的手才刚收回来一半,就看到睡在床上的段瑶忽然动了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然后她的视线对上了他的,许是没想到自己的床畔会有人,脸上陡然露出惊恐的表情,张开嘴巴,似要叫人。 正文 3月9日 只是他的手才刚收回来一半, 就看到睡在床上的段瑶忽然动了动, 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然后她的视线对上了他的, 许是没想到自己的床畔会有人, 脸上陡然露出惊恐的表情, 张开嘴巴, 似要叫人。 周成易也被这突发的状况吓了一跳,手比脑袋反应得更快,一下就点了她的睡穴, 他不能让她叫人来,想他堂堂一个王爷,要是让人发现夜闯女子的香闺, 那他也没脸见人了。 好在段瑶被他点了睡穴, 睁大的眼睛慢慢地合上,眼中的光芒也逐渐消失, 一张红艳艳的双唇也闭上了, 再次沉入梦乡之中。 一切有惊无险, 周成易暗自松了一口气, 目光落在她那张红艳的双唇上, 似为了确认她真的不会再发出声音了一般, 他手指动了动,在那唇上点了点,才转身离开, 如来时一样消失在夜色中。 早上醒来, 段瑶从床上坐起来,用手揉着睡得有些昏沉的脑袋,恍惚间记起昨天晚上半夜里她醒来,好像看到有人站在她的床前,而且那个身影看起来好像还有些熟悉! 只是她当时看到有人在床畔站着,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就要喊人,可是还没张开口,睡意就袭了上来,她又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一觉就睡到了大天亮,现在回想起来,让她都无法确定,她到底是真的看到有人站在床畔,还是自己做梦梦到有人站在她的床边看她了。 段瑶想了想,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便暂时把心中的疑惑放下,拍手叫外间的丫鬟进屋来伺候她洗漱。 妙言就候在外间,听到屋里的响动,立刻带着丫鬟捧着毛巾、热水等物进去。 段瑶下了床,妙言搅了帕子来给段瑶擦脸,段瑶问妙言,“昨晚上是你睡在外间吗?” 妙言道:“是的,奴婢一直守在外间。” 段瑶又道:“你半夜有进来过吗?” 妙言笑着道:“下半夜的时候,奴婢有起夜,到里间来看过三小姐,见三小姐只盖了一半的被子,手臂都露在被子外面,奴婢怕三小姐着凉,拉了被子被你盖上。” 原来她看到的那个身影是妙言吗? 段瑶再仔细地看了看妙言,把脑海里的那个身影跟妙言比较了一下,发现好像不太对劲儿,妙言的身形比起那个身影来要纤细许多,没有那个身影那么高大,想来不是妙言了。 段瑶思索了一下道:“你进来给我盖被子的时候,有看到了睁开眼睛吗?” 妙言闻言笑道:“三小姐睡得很沉,不曾睁开眼睛。” 段瑶一愣,难道真的是做梦,微微摇了摇头,“原来是这样么?” 妙言见她神色有异,关切道:“三小姐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段瑶抬眼看了看左右,几个小丫鬟都在忙自己的活儿,也没有注意到这边,她便对妙言使了个眼色,妙言心领神会地附耳过去,段瑶压低声音道:“我昨天晚上好像看到有人站在我的床边……” 妙言陡然睁大眼睛,“这……” “嘘!”段瑶竖着手指在嘴边,示意妙言小声一些。 妙言皱眉道:“三小姐,这事儿要跟夫人禀告一声才好啊,府中的防卫也要加强才行。”李氏管着府中的中馈,如果真的有人半夜闯进了段瑶的闺房,让李氏知道此事是很有必要的,也好做好防范。 段瑶却道:“你小声点儿,别声张,我是想跟母亲说,可是我现在回想起来,自己都无法确认是真的有人站在我的床畔,还是做梦梦到有人站在我的床畔,要是只是做梦,我搞得这么兴师动众的,好像也太过些。” 妙言心下担心道:“三小姐不准备把这件事告诉夫人么?万一是真的有歹人进了三小姐的房间该怎么办?” 段瑶道:“你说要是真的是歹人进来了,可是我又没受伤,他也没对我做什么?你觉得可能吗?这越想越像是做梦了。” 妙言觉得段瑶的话在理,可是做奴婢的还是不放心,“那三小姐准备怎么办?” 段瑶微微一笑,“当然是要告诉母亲啊。不过嘛,就是自己还要再做一下防范措施。” 妙言听她这么说就放心了,“那小姐要怎么做防范措施?” 段瑶思索了一下,压低声音跟妙言道:“你待会去库房,给我拿些银铃铛来。” 妙言眨了眨眼睛,点头称是,“好,奴婢一会儿就去拿。” 交代好这事儿,段瑶就让丫鬟给她梳妆换衣,很快收拾妥当,妙言就去空房拿银铃铛,妙语叫了丫鬟上来摆早膳。 段瑶简单地用了一些小米粥、鸡蛋和红枣糕,就让丫鬟把东西撤了下去,喝了茶水漱口,休息了一下就去李氏房里请安。 现在已经入了夏,天气渐渐热起来,早上还好,天气也还清凉,走在路上也不热,只是要是到了午后,那就热了,段瑶就不爱出门了。 很快就到了碧笙居,丫鬟打起帘子让段瑶进去,到了屋里,李氏正在跟段馨说话。 段瑶走上前去行礼,李氏免了她的礼,叫她坐到身边去,关切地问:“昨晚上睡得好吗?” 段瑶闻言微微蹙了眉头,摇头道:“不太好。” “怎么了?”李氏不由地紧张起来,担心地打量着她的脸色,见她脸色确实不太好,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母亲。”段瑶挽住她的胳膊,娇娇地道:“我好像做了噩梦,梦到有人半夜站在我的床边……” “怎么又做噩梦了?是谁站在你床边?你有没有吓到?”李氏想到段瑶小时候被吓得离魂的时候就不好了,心中十分不安。 段瑶调皮地吐了一下舌头,“还好啦,我没有被吓到,就是不知道是谁站在我床边,没看清脸。” 李氏听她这么说更是不安心,“慧觉大师给你的符你还戴着么?” “戴着的呀。”段瑶笑着道:“不过这符只能防各路妖魔鬼怪,却防不住人心啊。” 李氏心疼地搂着她,“那该如何是好啊?” 其实这话也不是真的问段瑶该怎么办,谁知段瑶却接了话,“母亲可以多派几个粗壮阳刚的护卫来给我守夜啊,我曾在书上看过,有些妖魔鬼怪其实更怕真人呢!这叫邪不压正!” “是这样么?”李氏狐疑地看着她。 段瑶连连点头,“真的真的,我又不胡说。” 李氏知道她爱看闲书,又见她说得煞有其事,便信了一些,“那我就给你安排几个护卫过去好了。” “那就谢谢母亲了。”段瑶一脸欢喜,心中却在暗暗地想,如果不是她真的在做梦,而是真的有人进了她的房间,有了护卫到她锦瑟居值夜,那人要再敢来,保管让他有去无回。 解决了自己的问题,段瑶心中高兴,笑着回头,就见段馨的脸色不太好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就关心地问了一句,“二姐,你在想什么?” 段馨抬眸看了她一眼,敷衍地道:“没什么。”可是紧握着手绢的手却出卖了她的情绪。 段瑶眨了眨眼,她确定段馨是真的有些不高兴。 一旁的李氏却笑着道:“德安侯府请了冰人来给你二姐说亲,你二姐有些害羞了。” 段瑶听过德安侯府的情况,对德安侯府也了解一些,好奇地问:“德安侯府有两位公子,德安候世子和德安候二公子,两人年纪相差不大,不知道说的是哪位公子?” “说的正是德安候世子。”李氏对于这个德安候世子是十分满意的,听她说话的语气就能听出来,“德安候府的规矩很严,家风也正,有男子不准纳妾的规矩,除非媳妇三十都无所出,男子才可纳妾,这是个很好的人家。” 段瑶也接着道:“那很不错啊,二姐要是嫁给德安候世子,以后世子袭了爵位,二姐就是德安候夫人了,那简直不要太好呢!”反正在段瑶看来,这辈子段馨只要不嫁给人面兽心的柳青山,哪怕是嫁给普通的富家翁,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那也是幸福的。何况现在对方还是德安候世子,德才兼备,家风严正,还不纳妾,比起柳青山那个王八蛋好了不知道多少倍,足够甩柳青山十条街。自然就是德安候世子最好了。 李氏也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是要看你二姐的意思了。” “怎么?二姐不愿意么?”段瑶看向段馨,只见她捏着帕子的手又紧了紧,嘴角抿得死死的,一看就是一副不愿意的模样,仿佛是被人逼着一般。 段瑶心道不好,段馨肯定是还想着柳青山,她怎么就这么执迷不悟了,有个那么好的德安候世子摆在眼前她不要,偏偏要去想着柳青山那个人渣。 不行,这件事可不能依着她,段瑶决定要帮她一把。 段瑶笑着道:“二姐,你心里是个什么意思,你倒是说说啊,这齐都城里可找不出比德安侯府还好的人家了。” 段馨抬头看着她,眉头紧皱,说话的语气也不好,“你个小丫头,你知道什么,那德安侯府请了冰人来说,我就要巴巴地上赶着去么?你们一个个都说那德安侯府好,德安候世子好,他既然这么好,怎么不见其他的郡主公主要嫁给他?他偏偏就看上我了,不觉得可笑么?我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圆是扁都不清楚,性情如何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如冰人说的那样,还是冰人夸大其词,你们也不去了解,就一味认定了他是真的好!可是就算他是真的千好万好,齐都城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人了,这事儿禀告过祖父祖母了么?母亲跟父亲商量过了么?他们愿意么?你们这就急哄哄地想要把我推出去,好似我是嫁不出去巴不得赶紧把我随便找个人嫁出去了事似的,你们,你们这样也太过分了!”说完段馨就大哭起来,捂着脸哭着跑出了碧笙居。 “馨儿……哎哟……”眼见着段馨不管不顾地跑了出去,李氏一着急,站起身就要追,情急中没有留意到脚下,右脚一不小心拐了一下,差点儿摔倒在地上,幸好段瑶及时扶了她一把,才稳住她的身子,免了她摔在地上。 右脚脚踝传来一阵钻心的痛,李氏却顾不得那么多,着急地扶住段瑶的手,一脸的担忧,催促着段瑶道:“快去看看你二姐,她这样跑出去我怕她会出事。” “好的,好的,我知道。”段瑶连忙答应着,把李氏扶到位置上坐下,“母亲,你还是先坐下来吧,别着急,我马上就去看二姐,墨香已经跟着追出去了,应该不会有事儿。” “你快去看你二姐,我这儿没事儿。”李氏心里担心段馨,催促道:“你快去啊。” “母亲,你的脚伤了,让婆子叫大夫来看看。”段瑶一边担心着段馨,一边又很担心李氏,连忙叫了婆子去请大夫。 李氏着急道:“我这儿没事儿,你快去看你二姐,别让她出事了才好。” “我知道,我知道,我这就去。”段瑶再看一眼李氏扭伤的右脚,又吩咐屋子的丫鬟婆子好生照顾李氏,才带着丫鬟妙言出去追段馨。 要说这件事,段瑶完全没有料到段馨的反应会这么大,她以为段馨对柳青山只是朦胧的爱意,还没有到那种非君不嫁的地步,才会在得知德安侯府请了冰人上门说亲的消息后,极力说德安候世子的好话,想要说服段馨接受这门在她看起来非常不错的亲事。 可是,段馨显然不是这样想的,她对柳青山已经情根深种,要让她放弃柳青山接受这门亲事,竟是如同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逼她一样难受,刚刚她的那一通反应,很好的说明了她的内心想法,她因为这件事竟是连一直疼爱她们的母亲李氏也恨上了,这大大出乎段瑶的预料之外,也是段瑶无法认同和接受的。 段瑶一路跟着追上去,循着段馨可能去的方向找过去,最后在花园里一处偏僻的假山石旁瞧见她的身影。 小时候段馨受了委屈也最喜欢来这儿,一个人躲在这儿生闷气,独自一个人可以呆一下午,哪怕家里人找她找得快把家翻遍了,她也不会出声,直到气消了或是想通了才会愿意出去,段瑶也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在这里发现她,才知道她原来喜欢来这里躲着的事情。 看到段馨躲在这儿,段瑶提到嗓子眼儿的心也稍微放下了一些,躲在这儿比去了别的地方好,起码是安全的。 段瑶提步往前走,还没走两步,就见丫鬟墨香从前面的一条小道斜插着过来了,段瑶顿时停住了脚步。 段瑶记得,先前段馨大哭着从碧笙居里跑出来的时候,墨香是第一个就追着跑出来的人,为什么现在才追着找到这里来,竟是比她这个晚出来的人还要来得迟一些,那她跟着段馨追出来的时候去了哪里?是真的没追上,绕了远路才找到这里来,还是故意不追上?如果是故意不想追上,那么墨香就其心可诛了! 段瑶站在原地没动,她看到墨香快步走到段馨的身边,假装担心地道:“二小姐,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你跑得这么快,奴婢追都追不上你?奴婢真是担心死了。” 是的,墨香在说这通话的时候,她除了声音听起来像是很着急,其实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丝毫的担心,隐隐还透着一股巴不得段馨出事的意思在里面。所以她是装的。而段馨却没有发现。因为墨香在说这通话的时候,段馨是一直坐在假山石上,头埋在臂弯里,肩膀微微颤抖,显然是在哭,根本就没有抬起头来看墨香一眼。段馨如果有抬起头来看一眼,她就能看到墨香脸上那装模作样的表情,就能知道墨香说这通话根本不是出自于真心,根本就不是真心的关心她,她就能识破墨香这个人的本质。然而很可惜,她一直在哭,一次头都没有抬起来过,自然也就错过了这次机会。 不够还好,这让旁边的段瑶看到了,她就更加肯定自己原本的想法了,墨香这丫鬟一直都心机颇深,不能再留在段馨的身边了。 墨香还在跟段馨说话,“二小姐,你别哭了,你哭奴婢也想哭了。” “奴婢知道你心里很难过,奴婢心里也替你难过,夫人和三小姐对你也太过分了,明知道你不喜欢那个什么德安候世子,还非要你接受这门婚事,是真的一点儿也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只顾着她们的想法。” 这通安慰的话,没有安慰道段馨,反而放段馨越想越伤心,哭得更加难以自抑,肩膀抖得更厉害了。 墨香还在喋喋不休地道:“奴婢知道二小姐你很难过,知道你根本就不喜欢那个什么德安候世子,事情虽然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但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我们不能束手待毙,不能让夫人和三小姐就这样把婚事订下来,我们要积极想办法。” 听到想办法,段馨才稍微止住了哭声,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来,难过道:“我能有什么办法?” 这时墨香的脸上才换了个表情,紧紧蹙起眉头,蹲下身靠到段馨的身边道:“二小姐,你刚刚闹的这一通就很好啊,起码夫人和三小姐都着急了,也知道你强烈反对,暂时不会再强逼着你了。你就可以趁此机会,赶紧跟柳世子报信啊,柳世子也说了他喜欢你,你也喜欢柳世子,你就赶紧让他上门来提亲啊,早点把这婚事订下来就成了。” 段馨为难地摇了摇头,“不行的,现在父亲母亲还有瑶儿都不喜欢柳世子,特别是瑶儿,对柳世子的误会那么深,就算柳世子上门来提亲,他们也是不会答应的,这么做根本就行不通。” 墨香也头疼了,“那该怎么办呀?总不能就这样等着吧!” 段馨又忍不住落下泪来,想她和柳世子两情相悦,却因为段瑶的原因,要这么备受折磨,真是对她和他一点儿都不公平,“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为什么?” 墨香看了看哭泣的段馨,一把拉住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查看了一下左右,目光中露出决绝和坚定,“二小姐,你是不是真的想要跟柳世子在一起?如果你是真的很想跟柳世子在一起,奴婢有一个主意,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 段馨现在根本就没有那些心思去想更多了,一听墨香说有主意,就像挂在悬崖边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切万分地道:“你快说,有什么主意?” 墨香凑过去一点儿,压低声音道:“二小姐和柳世子两情相悦,心系对方,只要二小姐你跟柳世子把生米煮成熟饭了,不怕夫人和老爷不答应这件婚事。” “这……真的好吗?”段馨握住墨香的手微微颤抖,不太确定这么做是否可行。 墨香一咬牙道:“当然可以,难道你不想跟柳世子在一起了吗?夫人老爷都那么喜欢三小姐,最喜欢听三小姐的话,只要有三小姐在中间阻挠,这件事就成不了。所以,二小姐,你一定要听奴婢的……” “把她给我抓起来!”站在一旁的段瑶实在听不下去,命令人上前去把墨香给抓起来。 这个墨香是心比天高,胆大包天,竟然教唆段馨跟柳青山私下无媒苟合,企图把生米煮成熟饭,让父亲母亲妥协,好促成这门婚事。可是要知道,即便抛开柳青山是个人渣这件事不谈,他要是在婚前轻而易举地占有了段馨的身子,又怎么会真心地对段馨好?就算他真的娶了段馨进门,段馨在柳家也抬不起头来。柳家的长辈会怎么看段馨?世人又会是怎样的眼光?一个婚前的失身的女子,嫁到夫家去的待遇可想而知!这样的事情已经很多了,墨香竟然唆使段馨走上这样一条不归路。可见她的险恶用心,其心可诛!为了自己的私欲,根本就不把段馨这个主子看在眼中,甚至把她当成达成自己目的的脚踏板。简直就跟柳青山一样,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原本段瑶打算暂时不动墨香,等寻个机会再把她从段馨身边弄走,毕竟段馨不知道墨香的坏心眼,一心一意地把她当成值得信任的好姐妹。可是就在刚才,段瑶听了墨香对段馨说的那一通话之后,她终于明白,墨香这个丫鬟是留不得了。 “你们干什么,你们不能抓我!”墨香挣扎着直往段馨身后躲,嘴里直叫道:“二小姐,救我救我!” “狗奴才!”段瑶气极怒极,大步走上前去,重重地甩手给了墨香一巴掌,直打得墨香脸偏向一边,脸上留下五根深深的手指印,嘴角渗出血来。 “你干什么打她……”段馨看到墨香被段瑶打得嘴角流血,情急之下推了段瑶一把。 “三小姐——!”丫鬟妙言吓得惊叫一声。 只见段瑶被段馨推得往旁边一倒,砰地一声头部撞在了假山石上。 正文 3月10日 段瑶没站稳, 被段馨推得往旁边一倒, 头一下子撞到旁边突出的假山石上, 碰撞的力道有些大, 段瑶清楚地听到砰地一声响, 被撞的地方一阵剧痛传来, 整个人头晕目眩, 耳中犹如有蚊子般嗡嗡作响,险些站立不住,幸好站在旁边的丫鬟妙言飞快地扶住了她。 “不好了, 三小姐流血了!”正在段瑶头晕目转疼得难受之际,隐约听到妙言的惊呼声。 流血了? 段瑶迷糊地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到她的脸颊上,黏黏腻腻, 湿湿漉漉的, 还带着一股血腥味儿传入鼻中。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抹了一把脸,拿到眼前一看, 手指上全是红色的鲜血, 迷糊的脑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这是她流血了…… 段瑶头一晕, 身子一软, 整个人就倒了下去。 “三小姐, 三小姐……” “快来人啊!快来救人啊!”妙言抱住晕过去的段瑶拼命大喊。 呆立在一旁的段馨盯着自己的双手看了半响,直到被妙言的叫喊声惊醒过来,才疯了似的扑上前去, 连声唤着段瑶, 眼泪直往下流,“瑶儿,瑶儿,你别吓我啊……” 因为段瑶撞上假山石流血晕了过去,这件事情就闹大了,直接捅到了老太太张氏那儿。 荣安堂里,老太太张氏得了消息,急得不得了,半点儿都待不下去,立刻带着人赶去锦瑟居。 锦瑟居与荣安堂离着有一段距离,平常段瑶从锦瑟居到荣安堂去给老太太张氏请安,差不多要走一刻钟的时间,此事老太太张氏急着赶过锦瑟居看受伤的段瑶,硬是只用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进了锦瑟居的院子,丫鬟婆子都在忙碌,来来往往的人都脸色凝重,行色匆匆,各自都紧闭了嘴巴,不敢随便乱说话,毕竟这种时候,还是好好干好自己手上的活儿,不要乱多嘴的好。 先前路走得急了,老太太张氏喘了一口气,对身旁的吴嬷嬷道:“扶我进去。”不管是什么情况,她都要进去看看。 “是。”吴嬷嬷应了一声,上前来扶了老太太张氏上台阶。 刚到门口,门帘子从里面撩开,正好有个丫鬟端着染血的布巾走出来,老太太张氏见此情形,眼前黑了一黑,她的瑶儿…… 丫鬟见是老太太张氏,连忙蹲身行礼,“老太太……” 张氏哪里顾得上她,看也不看她一眼,扶着吴嬷嬷的手飞快地进屋里去了,行礼的丫鬟只觉得眼前的人影一闪就不见了,跟一阵风似的。 进到屋里,果然闻到一股还没完全散去的血腥味儿,老太太张氏心中又是一紧,连忙往床上看去。 床边上,大夫已经给段瑶包扎好了伤口,把她的小脑袋包裹得跟个粽子一样,缠了一圈又一圈厚厚的绷带。李氏坐在旁边忍不住抹眼泪,段馨也是一脸自责地站在一旁,一双眼睛焦急担忧地注视着床上的段馨,就连老太太张氏进来了也没有发现。 老太太张氏开口问道:“瑶儿怎么样了?” 她这一问,李氏和段馨才回过神来,连忙向她行礼。此时老太太张氏的整颗心都落在床上的段瑶身上,径直就奔到床前看段瑶,连叫李氏和段馨起来都忘记了。 “瑶儿,瑶儿。”老太太张氏连声唤道。 段瑶微微睁开眼,柔柔地喊了一声,“祖母。” “我的瑶儿,你怎么样了?头疼不疼啊?”老太太张氏说着眼眶就湿润了,看到段瑶的小脑袋包扎成那么大一圈,受伤的位置还隐隐透出血色来,简直心疼得不得了,伸出手去握住段瑶的手,疼惜道:“祖母在这儿,告诉祖母,头疼不疼?” 段瑶微微摇了摇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不疼。” “怎么会不疼?”老太太张氏显然不信,皱着眉头道:“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说这样的话,是不希望我担心。” “没有,祖母,是真的不疼。”段瑶面露微笑,有气无力地道:“你别担心,大夫都说了,这伤不严重,养几天就好了。” 老太太张氏看向一旁的大夫,询问道:“是真的吗?” 大夫看一眼段瑶,心道这姑娘是个贴心的,不忍让老太太为她担心难过,就把伤势往轻了说,他也不好让段瑶的苦心白费,遂顺着答道:“是,三小姐的伤势不是很严重,好好养着就也是了。” 听了大夫的话,老太太张氏才稍微安心了一些,“那就好,那就好。”回头又对吴嬷嬷道:“待会儿把我屋里头那根人参拿过来给瑶儿用,流了那么多的血,需得好生补一补。” 吴嬷嬷道:“是,老奴一会儿就去拿。” 少顷,大夫退出去给段瑶开药,吴嬷嬷回去拿老山参,内室里就只剩下老太太张氏、李氏、段馨、段瑶四人,段雁鸿和段禀文还在衙门里还没有赶回来,段云琪去了崔师傅那儿已经有人去通知了。 本来老太太张氏是想换个地方再追查此事的前因后果,但是段瑶作为受害人,极力要求当着她的面把话说清楚,所以她们就只好都留了下来。 老太太张氏凌厉的目光直逼向段馨,肃着一张脸,斥道:“跪下!” 段馨没有丝毫挣扎,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万分自责地道:“祖母,这件事都是我的错,是我推了瑶儿,才害得瑶儿撞伤了头,你要打要罚我都认了。” 老太太张氏失望地看着她,“你也知道是你错了,你平日里也不是这样冲动的个性,你今日为何会干出这样的事来?我以前教你的那些温婉贤淑、姐妹互爱你都忘记了?” 段馨自知有错,垂着头不说话。 老太太张氏见她一声不吭,心头更是火起,气得一拍床垫子,“你给我好好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丫鬟墨香又是怎么回事?你可是为了她才推的你妹妹?” 在来锦瑟居之前,老太太张氏就问过下人了,知道是段馨为了护着她的那个丫鬟墨香才推了段瑶,害得段瑶受了伤。只是一个丫鬟而已,怎么可能会比堂堂的小姐还重要?明明是嫡亲的两姐妹,姐姐居然会为了一个丫鬟把妹妹给推得撞伤了,这么严重的事情,老太太张氏才不会相信只是一个随意的口角而已。在她看来,做小姐的要打教训一个丫鬟,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何况段瑶还不是那样刁蛮任性无理取闹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地要去责罚一个丫鬟,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缘故,若不是这样,段馨也不会为了这么个丫鬟失了分寸! 段馨心知这件事瞒不住,伤心地流着泪道:“这件事都是我的错,墨香也是为了我,才会跟瑶儿发生了争执,她不是故意的,当时场面混乱,我一时失手才推了瑶儿,这事跟墨香没有关系,都是我的错,祖母,你要罚就罚我吧,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我愿意认错,我愿意受罚。” 段瑶白着脸虚弱地躺在床上,听到段馨这一通话,就知道她还一心想要维护墨香,可是墨香那个心比天高包藏祸心的丫鬟,哪里值得她这样维护?墨香对她的影响实在太大了,根本留不得了。 段瑶用胳膊撑着身子爬起来,皱着眉头道:“二姐,你到现在还维护她,你知不知道她背着你在暗地里都干了些什么?你有没有意识到她叫你做的那些事,会把你推到无底深渊,会把你害了?” 段馨闻言脸色一白,抬起头来看向段瑶,张了张嘴,不太确定地道:“墨香她……也是为了我才会说那些话……”为难地咬了一下唇瓣道:“我……没想过要照着她说的那样去做。” 段瑶冷笑一声,“二姐,这话只怕你自己都不相信吧?” “我……”段馨无言以对。 老太太张氏深深地盯了一眼段馨,回头双手搂住段瑶,让她躺回床上去,“你别起来,快躺回去,你这样头晕不晕?” 段瑶扶住老太太张氏的胳膊,“祖母,我的话还没说完……” “嗯,你有什么话,先躺回去再说。”老太太张氏心疼她这样心疼得不得了。李氏也在叫她躺回去。 段瑶抬眼看着她们,喘了一口气道:“母亲,你可叫人去把妙珠叫来问一问,她知道墨香背着二姐在暗地里搞过许多小动作,早就对二姐存了异心,并不是真心待二姐好的。” 李氏惊道:“有这种事?” “母亲尽管把妙珠叫来一问便知。”段瑶道:“也可以让墨香来当面对质。” “好,我马上就命人去叫她。”李氏答应下来,又扶着段瑶躺回去,“你先好好躺着,有什么事有我和你祖母来处理,你不要担心。” 段瑶“嗯”了一声,躺回床上,只等着她们把妙珠和墨香叫来对质。 不多时,妙珠和墨香就人让领了进来,李氏先是询问了妙珠,妙珠就把她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谁知墨香竟是不认,如疯狗一样跳起来骂妙珠,指责她是血口喷人,污蔑冤枉! 原来妙珠把墨香在背地里干的事都一点儿不漏的说了,墨香平日里对着段馨的时候是一个样,对着底下的下人又是一个样,还克扣下面小丫鬟的赏赐和月例,根本就是个表里不一,言不由衷的人。她跟柳青山在私下里有来往,还收了柳青山的贵重礼物,帮柳青山给段馨传递消息,约段馨到望江楼跟他相见等恶劣行径。 对于妙珠说的这些事实,墨香自然是不认的,她料定了妙珠拿不出证据来,只是口头上说的话,谁都可以胡乱编造。 墨香厉眼瞪着妙珠,“你有证据吗?” 妙珠道:“当然有,你房间里就有。只要夫人命人去搜,自然就能搜出来。” 墨香哼了一声,对李氏道:“夫人,妙珠完全就是含血喷人,奴婢根本没有收过任何贵重东西,请夫人明察。” 李氏审视的目光从两人脸上扫过,平心而论,她更愿意相信妙珠说的话,妙珠是段瑶安排的人,段瑶是她的女儿,她肯定是更愿意相信自己女儿的。只是她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无辜的人。就朝老太太张氏看了看,询问老太太张氏的意思。 老太太张氏朝她微一点头,李氏心领神会,立马叫了她最为信任的陈嬷嬷带上几个丫鬟去锦华居搜墨香的屋子。 且说陈嬷嬷带着人去搜墨香的屋子,把她屋子里的箱子、柜子、床上、床下都搜了一遍,从头到尾就搜出来几件旧衣服和旧首饰,还有就是五两银子,别的贵重的东西也没有,更没有妙珠口中所说的贵重礼物。 墨香是段馨的大丫鬟,一个大丫鬟的月例就是二两银子,她在段馨身边已经伺候了好多年了,少说也积攒了不少的东西才对,不可能才这么一点儿银钱和衣物,陈嬷嬷觉得很奇怪。 “把屋子再搜一搜,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陈嬷嬷对底下的丫鬟道。 “是。”几个丫鬟应了一声,连忙又去搜查了。 陈嬷嬷站在屋子中间环视了一周,大丫鬟住的屋子是一人一间,房间不是很大,进门右边摆了一张桌子,几张凳子,左边是床,床尾放着几个放衣物的箱子,床头靠床边的位置放着一个梳妆台,上面放着一把铜镜和一些胭脂水粉,另外有一个长方形的首饰匣子。 这个首饰匣子引起了陈嬷嬷的注意,她走到梳妆台前,打开首饰匣子,里面放着一支银簪子,一对玉石耳环,几朵珠花,东西很简单,府里的丫鬟基本都有。 突然,陈嬷嬷的视线微缩,伸出手去比了比首饰匣子的内部,又用手指比了比首饰匣子的外部,结果果然不出她的意料,这个首饰匣子的外部明显大于匣子内部,显然这个收拾匣子里有夹层,说不定墨香收的贵重物品就是藏在夹层里面的。 陈嬷嬷捧起匣子,左右看了看,每一寸都按了一遍,摸了一遍,这个匣子竟做得十分的精巧,她检查得如此仔细,都没有找到夹层的开关。 她找不到开关,自有人能找到,索性她也不找了,捧上匣子,叫上带来的丫鬟,回转锦瑟居复命, 墨香一直笃定陈嬷嬷是找不到东西的,因为她藏得那么隐秘,多少人去过她的屋子,都没发现异样,她就把东西大大方方地放在明面处,反而还不引人注意,从来没有人发现过。这样就算陈嬷嬷去搜,也搜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当陈嬷嬷捧着那个首饰匣子出现的时候,墨香的脸色骤然就变了,她完全没有想到,陈嬷嬷居然发现了她的秘密。 陈嬷嬷把手中的首饰匣子呈给李氏,把自己的发现一五一十仔细道来,“奴婢已经仔细检查过这个首饰匣子,这个首饰匣子,内部尺寸比外部尺寸小上许多,显然里面存在夹层。” “拿来我看看。”李氏示意陈嬷嬷把首饰匣子拿过去。 陈嬷嬷依然把首饰匣子交到李氏手中,李氏打开首饰匣子看了看内里,又看了看外面,不仔细看还真不容易发现这个匣子的异样,果然做得精巧。 “能打开吗?”李氏问。 陈嬷嬷惭愧道:“奴婢找了一遍,没找到开关。” 老太太张氏微眯的眼睛露出一丝精光,“把首饰匣子交给她,叫她自己打开。”这个她自然指的就是墨香。 陈嬷嬷嗳了一声,把首饰匣子又捧到墨香的面前,“墨香姑娘,把这匣子打开吧。” 墨香看着眼前的首饰匣子,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发抖,一直镇定自若的脸上也有了裂痕,不再像先前那样有恃无恐,而是真的有了害怕的觉悟。 陈嬷嬷见她盯着首饰匣子如木头人一样久不动作,就知道她把这个首饰匣子拿来是拿对了,墨香这个丫鬟就是有鬼。她就把首饰匣子又往前送了送,“墨香姑娘,老太太叫你把着首饰匣子打开呢!你还是赶紧的吧!” 有汗珠从墨香的额头上渗出来,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似受不了陈嬷嬷的威逼一般,忽然一挥手,把陈嬷嬷手中的首饰匣子打落在地,发出嘭咚一声响,墨香垂死挣扎道:“我不开,我不知道怎么开,根本就没有什么夹层,我从来没有见过什么所谓的夹层,你少诬陷我。” 陈嬷嬷撇了一下嘴,心道墨香越是这样挣扎反抗,越是表明她心中有鬼,再怎么叫也没用,反正她是活不成了。 这时,躺在床上的段瑶道:“陈嬷嬷,把那首饰匣子拿过来我看看。” 陈嬷嬷蹲身把落在地上的首饰匣子拾起来,抬眼看向李氏,李氏朝她点点头,她便捧着首饰匣子走到床边。 段瑶挣扎着要起来,旁边的丫鬟就过来扶了一把,让她靠坐在床上,又在她身后放了靠枕,让她坐得舒服些。 段瑶从李氏手中接过首饰匣子,前后左右仔细看了看,最后在首饰匣子的锁扣那里按了一下,只听得啪地一声,就见先前还好端端的首饰匣子突然跳出一个夹层来。 段瑶把那夹层往外一拉,就见里面放着一只羊脂白玉的手镯,那手镯晶莹透亮,质地很好,价值不菲,不像是墨香这样的丫鬟会用的东西。 而更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的是,那只手镯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段瑶把那张纸条抽出来,打开看了看,就见纸条上写着: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段瑶冷笑了一下,举着手中的纸条,问跌坐在地上的墨香道:“说说,这张纸条谁给你的?” 墨香紧闭嘴巴一声不吭。 段瑶哼了一声,转头看向一旁的段馨,“二姐,你来看看,这纸条上的字你可否认得?” 此时的段馨心里五味杂陈,脑子里一片混乱,这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她没有想到跟在她身边多年的贴身丫鬟墨香竟然是这样一个表里不一,口蜜腹剑之人,她居然不知道墨香背着她做了这么多的小动作,枉费她还一直把墨香当做最值得信任的人。 段馨站起身,脚步有些不稳地走到床边,接过段馨手上的纸条看了看,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字迹是出自谁人之手,她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人握住了一般,连心跳都要停止了,脚下一软,完全没有办法支撑,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二姐?” 段馨强撑着摆了摆手,垂下眼帘道:“我没事儿……” 其实她的心痛得如刀搅,那个字迹她认识,不但认识,还深深地刻印在她的心里,那不是别的人写的,那是柳青山写的,可是柳青山写的纸条不在她手中,而是在墨香手中,这意味着什么?她不敢去想,不愿去想,她只能自欺欺人地去告诉自己,她没事儿,她不要在意,这不算什么,都不算什么。然而眼泪却怎么也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她只能低下头,不让别人看见她哭得那么难看。 老太太张氏和李氏见此情形,也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了,到此为止,已经可以确定,妙珠所说的话为真,而墨香确实与柳青山私下有来往,甚至有超出一般的感情在里面。 再联想到她教唆段馨与柳青山无媒苟合,就不难看出她的心思有多么险恶,这种丫鬟留在段馨身边,不但起到好的作用,反而只会带坏段馨,让好好的段馨越走越偏。这丫鬟墨香是真真的留不得了。 老太太张氏做主道:“来人,把墨香押下去,打一顿,再发卖了。” 段瑶闻言抬眸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墨香,嘴角勾了勾,露出一抹冷笑,打一顿,再发卖出去,能不能活就不一定了。上一世墨香做了那样的恶心事,害了二姐段馨,这一世她又在二姐段馨身边作恶多端,心怀不轨,这样的惩罚也是她该受的!不值得同情! 相对于段瑶的冷静,段馨在听到这样的惩罚之后,竟然突然站了起来,就在众人以为她是要帮墨香求情的时候,却见她眼中目光闪烁,双唇动了动,也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就见她的身子一晃,整个人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 “二小姐……” “馨儿……” “二姐……” 一时间房间里一团混乱,担忧的叫喊声和关切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不时传出凌乱的脚步声。 “快去叫大夫。”李氏着急地喊了一声。 有丫鬟立马跑了出去,赶紧去追给段瑶看病的大夫去了,好在大夫走得不远,很快就追了回来。 那大夫被人火急火燎地追回来,提着药箱脚步跑得飞快,心头暗道今天这个段家是怎么了,一个接一个的晕倒,累得他都要忙不过来了,希望不要出大事才好,给大户人家看病,他也是小心翼翼着的。 很快回了锦瑟居,段馨已经让丫鬟婆子抬到隔壁的厢房去了,丫鬟就领着大夫过去厢房跟段馨检查。 此时段馨已经让下人掐人中掐醒了过来,只是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绣着荷花的粉红色帐顶发呆,旁边李氏焦心不已地问她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什么就说出来,她会帮她解决的。可是她都像木头人一样毫无知觉,任李氏怎么问她也不答话,脸上丝毫表情也没有,呆呆愣愣地躺在床上,连眼珠子都不转一下,急得李氏不得了。 李氏看到大夫进门,忙擦了把眼泪站起身来,招呼大夫上前去看病,“大夫,你快来看看,她这是怎么了?” “夫人不用着急,让我先看一看再说。”大夫走上前去,从药箱里取出诊枕放在床旁,把段馨的胳膊放在诊枕上,手指搭上她的脉搏诊脉。 过了一会儿,大夫收了手,李氏红着眼眶上前问,“大夫,我女儿怎么样了?” 大夫道:“这是郁结于心,情志不畅,忧思过重,肝气郁结,情绪无法宣泄。” 李氏一听就知道情况不好,一双秀眉蹙起,“那要怎么办?” 大夫道:“我先给她施针,再给她开一些方子,最主要还是要让她开心,要让她高兴,让她把心中郁结之气发泄出来,才能真正起到大作用。” 李氏心中更愁,现在哪里什么能让段馨高兴的事情?可她现在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只要能让段馨好起来,大夫怎么说就怎么做吧。 李氏道:“那就请大夫开方子吧。” 丫鬟上前来领了大夫出去开药方子,李氏走回段馨的床边坐下,握住她的手道:“你要有什么心事你就告诉娘,娘一定替你排忧解难,帮你解决问题,不让你受半点儿委屈。” 段馨呆呆地躺在床上,一句话也不说,李氏看她这样,又忍不住抹眼泪,伤心道:“娘知道不应该逼你,既然你不喜欢德安侯世子,我就让人去跟冰人说,让她把这婚事推了。你是娘的女儿,是娘的心头肉,你就算不嫁人,也没关系,娘愿意养着你,不叫你受苦。” 一滴泪从段馨的眼角滑落,她的嘴角动了动,半响才吐出一两个字来,“不是……” 是的,不是嫁人这个问题,她先前不喜欢德安侯世子,不愿意接受这门婚事,不是因为她对德安侯世子有多大的意见,而是她的心里装着的那个人是柳青山,她心心念念的人只有柳青山,她以为她喜欢柳青山,柳青山也一样喜欢着她,他们两个人是两情相悦的,期间没有掺杂其他的杂质,是纯洁美好的爱情。 她一直坚信着自己的感情,把这份爱情如珠如玉一样珍藏着爱惜着,就连段瑶说柳青山的坏话,她也是不肯相信,她还觉得段瑶是故意污蔑柳青山,故意搞破坏想坏了她和柳青山之间的感情,她因此还跟段瑶闹得不愉快,还失手打了段瑶——她疼惜爱护了十多年的亲妹妹。 但是现在,当真相揭露出来,她才知道,她是有多傻多蠢,柳青山那人心思不纯,她居然都没看出来,而且是在段瑶几次三番跟她说柳青山不可信的情况下她都没有看出来。她真的是被感情蒙蔽而来双眼,才会犯这样的错误。 如果柳青山能说是她认识他时间不长,对他了解不深,所以才会轻信了他说了话,落入了他的温柔陷阱。那么丫鬟墨香跟在她的身边这么多年,做了那么多的恶心事,人品也不好,表里不一、口蜜腹剑,她居然也没有看出来,还一直被她的虚情假意所蒙蔽,以为她是真心对她好的,相信她所说的每一句话,在人前人后都护着她,一直待她不薄。还把她当做好姐妹一样看待,从来没有亏待过她,她居然还这样坑她,想把她往火坑里面推,让她万劫不复。 对于丫鬟墨香,她就是真的很蠢了,傻傻的相信墨香的话,以为她是真心想帮她,其实明明是墨香为了自己的利益才这样做的,墨香的用心之险恶,竟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被喜欢的人欺骗,被信任的人出卖,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段馨完全说出口来,她只觉得整个人的五腹六脏都在撕扯着难受,整个人都要被心中的那口气给憋得爆炸了。 她想喊,她想叫,她想发泄,可她又觉得自己没有那份力气,她完全是自作自受啊,这个苦是自己造成的,她只能把那口恶气艰难地吞下去。 眼泪顺着段馨的眼角滚落下来,“娘……” “娘在这里,娘在这里……”李氏连忙掏出帕子给她擦眼泪。 段馨朝她伸出纤细的手臂,李氏见状连忙握住她,伸出手去抱她,将她怜爱地抱进怀里,轻柔地抚她的头发,“不哭,馨儿不哭,不难过,娘在这里,娘保护你……” “娘……”段馨伏在李氏的肩头,忍不住大哭出来。 段瑶和老太太张氏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幕,段馨抱着李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险些哭晕了过去。 先前段馨晕倒之后,段瑶就要跟着过来看段馨的,但是李氏和老太太张氏看到她脑袋上的伤,疼惜她,不让她过来,让她好好休息。就只有李氏过来陪着段馨,老太太张氏则在隔壁守着段瑶,不让她随便乱动。 现在段瑶和老太太张氏会过来,完全是因为老太太张氏说不过段瑶,段瑶非要过来看一看段馨才能安心。幸好两边隔着不远,老太太张氏无奈,只能让丫鬟扶着段瑶,她陪着一起过来了。 谁知才走到门口,就听到屋里传出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段瑶一着急,三步并作两步就进了屋,见到屋里是这等情形,大概也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段瑶心想,段馨这样哭一哭也好,也算是把心中的郁结之气发泄出来了,上一世段馨因为柳青山和墨香两人气得生了病,就是因为郁结于心,久病成疾,才把身体拖垮的。这一世事情改变了,墨香被处置了,柳青山也别想再跟她们家来往了,也更不可能再娶到段馨了,段馨因此也能避开一劫,其实是天大的好事呢! 段馨趴在李氏的怀里哭了一大通,后来哭得累了,就这么睡着了,李氏一直搂只她,知道她睡沉了,才把她放回床上躺下,还替她好好的掖了掖被角。 这里刚好,丫鬟进来通报,说是老太爷段雁鸿和老爷段禀文从衙门里回来了,段云琪也从城外崔师傅那儿赶了回来,三个人正往锦瑟居这边来。 段馨刚睡着,李氏不忍心吵醒她,又见段瑶头上还包得跟个粽子似的,就对她道:“你还是回去屋里好好休息吧,你爹和祖父哥哥过来,见你这样不好好躺在床上休息,又该要担心了。” “我知道,我这就回去。”段瑶连忙答应了一声,叫了丫鬟来扶她,好在就在隔壁,几步路也就到了。 等段瑶回到隔壁屋子,刚上床躺好,段雁鸿和段禀文、段云琪就过来了,一进屋见她脑袋上包着厚厚的白布条,就忍不住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下人来通报的时候也说得不清不楚的。 段瑶受了伤不方便,李氏就把前后的事情给简单讲了一遍,段禀文很是生气,问:“段馨她人呢?” 李氏连忙劝道:“老爷你别生气,馨儿她已经知道错了,刚才哭得那么厉害,我都害怕她会憋出个好歹来。现在已经睡下了,就让她好好睡一觉,有什么话等她醒了再说,你也别责怪她了。” 段禀文听了这话,又是心疼受伤的段瑶,又是心疼伤心的段馨,叹了口气道:“她们两姐妹关系一直都好,本不应该闹出这样的事来。馨儿也是心善,一点儿防备之心都没有,才会遭了柳青山的利用。我已经让人去查过了,那柳青山当真跟二皇子暗中有来往,两人关系匪浅,只怕他早就对我们家有所图谋,是我们中了别人的圈套。” 正文 3月11日 段禀文道:“是我们中了别人的圈套。” “老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氏听到竟是这样的情况, 忧心忡忡地问。 段禀文就把这几日让人查到的情况说了一遍, “那日我听了瑶儿的话, 觉得事有蹊跷, 就找了些人去调查柳青山, 今日收到消息, 原来五年前二皇子曾去过祖地,当时是安国公接待的他,两个人在那个时候就有了一些来往。后来安国公在祖地犯了事, 安国公受皇上的示意,一家人搬到齐都城来住,皇上其实对安国公心存芥蒂, 只是见他还算老实也就没管他。而柳青山跟二皇子的来往从未断过, 只是他们每次见面都很隐蔽,所以没被人发现。我那日也是听了瑶儿的话, 才觉得应该从这方面入手查一查, 没想到真查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这个消息让段家人都有些吃惊, 李氏不安地道:“那, 那馨儿在城外遇到那几个贪婪无耻的乞丐也是柳青山安排的吗?”这事想起来就有些后怕。 老太太张氏插话道:“这事那日我就觉得有些古怪, 好端端的齐都城外怎么会出现那样一群贪得无厌无法无天的乞丐, 特意叫了吴嬷嬷安排了几个人去查,可是他们查了一番,竟是没查出来什么, 好像就是一群流离失所的乞丐。” 段禀文道:“这事我也叫人去查过, 也叫人去城外找过,只是我派去的人在周围三十里都找了一通,并没有找到那几个乞丐,现在人没有找到,线索也断了,无法证明这件事与柳青山有关系还是没关系。” 段瑶嗤了一声,“我就觉得这件事跟他脱不了关系!” 段禀文侧过头去看她,“瑶儿你是知道什么吗?” 段瑶道:“我虽然不知道柳青山怎么会知道那天二姐会去城外,又那么恰好的跟二姐遇上,还出手救了二姐,但就凭他跟二皇子有来往,并且二皇子跟我们家不对付这一点上来看,就知道他居心不良,哪怕他起初接近二姐没有恶意,现在也是有所企图的,不然他千方百计地拉拢墨香帮他是为了什么?那日他明明就跟我撕破脸了,还要装作是一场误会,事后还让墨香把二姐约到望江楼去见他,对二姐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让二姐以为我只是跟他发生了口角,是一场误会,事实上跟他说的差了十万八千里。这里面他就是有问题,心怀不轨!” 段禀文沉吟了一下,“瑶儿说得也很有道理。” 段瑶又道:“他如果不是心虚,那日就不会想要挟持我,他既然挟持了我,就说明他是真的有鬼。” 不然也不会在见了周成易之后,吓得就跑了,完全就可以留下来,把事情好好说清楚,把误会解开了。然而他不仅没有留下来说清楚,而是慌不择路地撞破了车窗而逃,纯粹就是为了保命而逃跑! 一直沉默坐在一旁没说话的段雁鸿开口道:“这么看来,那个柳青山确实有问题了,我们家以后也不要再跟他来往了,免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最近太子和二皇子为了户部的事情正在闹矛盾,太子说这么办,二皇子就要说那么办,两边人各不相让,正斗得厉害,他不想再节外生枝了。 段雁鸿是段家的一家之主,他说的话在段家最有威信,他此时说段家人以后都不要再跟柳青山来往了,也就是说以前段家不会再跟安国公府扯上半点儿关系,这就是给这件事定下了基调,大家都老老实实遵守他的规定,不会也不敢违背他的意思。 “那馨儿那里,要去跟她说一声。”李氏想起伤心难过的段馨,可怜的孩子为了墨香和柳青山的事情气坏了,她都不知道怎么去跟段馨说才好。 段禀文作为父亲,很能理解李氏的心思,眉头微微一皱道:“暂时先不告诉她,等过几日她心情好些了,你再寻个机会告诉她。” “好,我知道了。”李氏觉得只好这样了。 这时屋外传来响动,段禀文一眼看过去,喝问一声,“谁?” 慢慢地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众人看过去,认出是段馨,只见她的脸上布满了泪痕,显然是在哭。 李氏忙站起身走过去,“馨儿,你不是在睡觉了,你怎么过来了?” “娘……”段馨呐呐地唤了一声,垂下头去,小声声地道:“我都听到了。” 李氏扶她的手顿了顿,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牵着她的手进了屋,让她坐在自己身旁,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柔声道:“我本来是想你心情不好,打算过几日再告诉你,既然你已经听到了,那就勇敢一些。馨儿不哭,那些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不要放在心上。” 段馨低着头“嗯”了一声。 段瑶看她那个样子,忍不住开口道:“二姐,谁一生不会遇上几个人渣,你何必为了那么个混蛋伤心?他接近你的时候就不安好心,你伤心正是让亲者痛仇者快,让祖父母,父亲母亲忧心,让我和大哥担心,这样根本就不划算。你要是实在气不过,不如我和大哥带了人去套他麻袋将他打一顿出气!” 段云琪也道:“瑶儿说得对,馨儿你就不要难过了,你说让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是给他套麻袋还是打闷棍,你说就是了,我保证做好。”说着就开始撸袖子,一副马上就要出门去揍人的模样。 段馨这才抬起头来,“大哥,你不要胡闹。” 段云琪正色道:“这怎么会是胡闹,我维护我妹妹,为我妹妹讨回公道有什么不对?” 段瑶也道:“本来就是,柳青山那个人渣心思那么歹毒,打他一顿算是轻的。” 段馨看着一唱一和的两兄妹,眼眶微微泛红,感动道:“我知道,你们都是心疼我,才会这样维护我。” 段瑶道:“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段馨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先前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怪你,也不该打你,更不该推你害你受了伤,这都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你能原谅我吗?” 段瑶大度地一笑,“二姐,我本来就没有怪过你。这件事你是因为受了柳青山的和墨香的蒙蔽才这样的,不是出自你的本意,你还是我最亲最爱的二姐。” “瑶儿,谢谢你。”段馨落下感动的泪水,上前来伸手抱住段瑶,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段瑶也反手楼主段馨的腰,像小时候一样在她身上蹭了蹭,撒娇道:“二姐,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段馨也低头在她的脸上蹭了蹭。 两个人就这样和好如初了。 一家人再陪着段瑶坐了一会儿,直到段瑶说她累了,想休息了,其他人才不舍地离开。 李氏走的时候,又一再嘱咐丫鬟妙言和妙语好生照顾段瑶,如有段瑶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第一时间去碧笙居禀告。妙言和妙语点头称是。 段馨在一旁道:“母亲,这件事交给我。我这就去厨房给瑶儿做些补身子的东西,她流了那么多学,需要好好补一补。晚上我就留在锦瑟居照顾她,哪儿也不去。” “这样……”不行吧。李氏担忧得很,段馨的身子她知道,别到时候没把段瑶照顾好,反倒把自己累病了。 段馨坚持道:“母亲,这是我应该做的,你就答应我吧。” 李氏也知道她这是想要补偿段瑶,想来真让她回去锦华居她也不安心,留在锦瑟居照顾段瑶,两姐妹还能说说话,或许就把心结打开了也不一定,便点了点头,“那好吧,但你要量力而行,不要勉强,照顾好瑶儿,也要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段馨答应道。 如此段馨就留在锦瑟居里照顾段瑶。 这日,段馨去了厨房给段馨熬汤,之前老太太张氏拿来的人参她也处理好放进了汤里。一直守在厨房,直到把鸡汤熬好了,才亲自端到锦瑟居去。 进了院子,听到屋里传来说话的声音,段馨就问路过的丫鬟,“是谁在屋里?” 丫鬟道:“是肖世子来了。” 段馨得知是肖承启来了,想他一定有很多的话要跟段瑶讲,就没有马上进屋,而是去了旁边的偏厅。 屋子里,肖承启皱着眉头看着段瑶包得像粽子一样的脑袋,心疼得不得了,“疼不疼?我给你带了上等的止疼药和治伤药,还带了一瓶雪肌膏,祛疤很有效,等你伤好了抹上去,保证不会留下一丁点儿疤痕。” 段瑶微微一笑,“我不疼,多谢表哥了。” “真的不疼?”肖承启不相信,柔声轻哄,“你要是觉得疼,你就说出来,在我面前,不需要装坚强。” 段瑶翻了个白眼,“表哥,你想多了。” 肖承启却忽然拉住她的手,一双眼睛凝视着她,珍而重之地道:“瑶儿,以后让表哥保护你吧。” 段瑶被肖承启握住手,感受到他掌心里的温热,就如同他的人一样,一直这样温润如玉,对她好得不得了。 她其实哪里不懂他这句话的意思,他对她的心思从上辈子到这辈子她都清楚明了得很,可是也许就是很清楚他的心意,知道他对她的好是什么意思,她反而不想要答应他,也许是她从小到大都只把他当做哥哥一样看待,对他的感情就跟对段云琪的感情是一样的,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一直也都是这么想的,所以让她去接受他的感情,她又不愿意了。 那为何上一世又是愿意的了? 段瑶说不清楚自己内心的抗拒是为什么,也许是上一世发生的事情,这一世没有发生,而这一世发生的事情,上一世也没有发生吧,比如她跟周成易的那些事儿,上一世就没有发生过,这一世就偏偏发生了。 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后,她的心境也发生了变化,已经不能像上一世那样去处理她和肖承启之间的感情了,肖承启是真的喜欢她,可她只把他当成哥哥,如果她接受了他的感情,她又无法回应他相应的感情,这对他来说是不公平的,他是一个好人,一个十分好的人,他值得更好的女子真心相待,而不是她,她不想辜负了他的情意。 思及此,段瑶假装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裂开嘴一笑,“表哥,你本来就一直在保护我啊。” 肖承启忙要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 “表哥,”段瑶打断他的话,她不想他在继续说下去,免得两人都尴尬,转移话题道:“你前些日子让我绣的荷包我已经绣好了,今日你正好来了,那就送给你吧,免得改日我还要再跑一趟晋国公府,我现在额头上受了伤,怕是十天半个月也别想出门了。” 肖承启愣了一下,哪里不知道她是不愿意继续刚才的那个话题,才改口提起荷包的事情,他知道这件事情也急不得,以段瑶的那个性格,他要是逼急了反倒不妙,只能徐徐图之,慢慢来。 肖承启的脸上从新换上笑容,“荷包绣好了?” “是啊,绣好好几天了。”段瑶笑着道,叫了丫鬟妙语去把她绣好的荷包拿来。 妙语答应一声去拿了,不一会儿就拿了过来,交到段瑶手上。 荷包是有缎面绣的,上面的福字是段瑶写的字,再由妙珠帮忙描的,然后段瑶一针一线绣出来的,花了段瑶不少时间才绣好,期间拆拆绣绣好几次,才总算大功告成。 段瑶绣这个荷包,一是念在肖承启对她的好,二是肖承启上一世也曾跟她要过荷包,但是荷包没绣好,肖承启人就不在了,这一世她不想再让他有遗憾,才答应了下来,用心地给他绣了这个荷包,好偿了他的夙愿。 段瑶把荷包送到肖承启面前,笑眯眯都道:“手艺很一般,不要嫌弃哦!” 肖承启想的是,只要是段瑶送给他的东西,不管那东西有多糟糕,只要出自她的手,他喜欢都来不及,哪里还会有什么所谓的嫌弃。 要知道他把她以前在晋国公府玩耍的时候,写过的字啊,玩耍过的风筝啊,喜欢过的玩偶啊,都一一珍而重之地收起来了,放在他书房里的一个大箱子里装着,其他人都只知道那个箱子不能随便碰触,是他严令禁止的事情,就连晋国公夫人他的母亲问他那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他都没有说过,这是他心中的珍贵的秘密。他一直也没有告诉过段瑶,他是想着等到以后的某一天,等到她真的属于他一个人的之后,再找个好机会告诉她,这样才更有意义。 肖承启满脸带笑地从段瑶手上接过荷包,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针脚是有些粗糙,一些细一些密,福字也绣得一般,只是因为底子打得好,是她亲手写好再绣上去的,所以那些蹩脚的针脚也可以忽略不计了,光看字还是挺不错的。 “这个荷包绣得很好,我很喜欢。”肖承启说着就站起身把荷包系在自己身上,又侧过身给段瑶看,“觉得怎么样?好看吧!” 段瑶手托着下巴,自我欣赏地道:“这个荷包,是完全出自于我的手,每一针每一线都是我绣上去的,要让我来说好不好,我当然要说好了,不然对不起我自己的辛苦。” 肖承启笑了一声,凑过去,指着自己的脸道:“我问我好不好看?” 段瑶看着蓦然在眼前放大的脸,伸出两只手指戳上他的额头,让他离她的脸远一点儿,佯装一脸嫌弃的样子道:“马马虎虎,一般一般。” 肖承启啧了一声,手里拿着福字荷包抖了抖,“瑶儿一点儿也不可爱?” 段瑶点点头,朝他伸出手去,斜眼看着他,“我那么不可爱,那就把我绣的荷包还给我!” 肖承启嗖地一下把荷包收回去,小心翼翼地护着,一脸防备地盯着段瑶,“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段瑶嗤了一声,“是你自己说不好的,你还好意思拿我的东西说我人不好!” 肖承启“嘿嘿”一笑,坐过去陪着笑脸道:“我这不是逗你玩儿么,别生气了?” 段瑶瞟了他一眼,趁机提要求,“要我原谅你也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说,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一定给你办好。”肖承启拍着胸脯打包票,他以前也是这样哄她的,这都成了他本能的反应了,已经习惯了,改不了了。 段瑶朝他笑着招招手,肖承启从善如流地弯腰凑过去,段瑶道:“我要食味斋的云片糕。” “没问题。”肖承启一口答应,食味斋的云片糕虽然不好买,要早早的去排队,但这也没什么,他大不了明日早起去排队就是了。 段瑶笑了笑,接着有道:“我要花想阁新出的胭脂水粉。” “好。”这个也不是大问题,肖承启又一口答应下来。 “醉仙楼的白玉雕。” “行,没问题。”肖承启心想,白玉雕嘛,不就是豆腐么,醉仙楼的招牌菜,有银子就能买到。 “翡翠阁的红珊瑚。” “……” “望江楼的什锦天。” “……” “月宝斋的《望天水》……” “慢着慢着……”肖承启喘了一口气,数着段瑶要的东西,“你说你要云片糕、白玉雕拿来吃,我没意见,你说你要胭脂水粉和红珊瑚,我也没意见,但你拿月宝斋的《望天水》干什么?那是月宝斋的镇宅之宝,瑞王不会同意的。” 月宝斋是瑞王开的古玩字画店,最有名的就数《望天水》,那是不可能卖的东西,有钱有权都买不到。除非瑞王他爹锦熙帝开口还有可能。不过肖承启没那么大的面子让锦熙帝开口! 谁知话音刚落,段瑶噗嗤一声笑出来,歪在床上笑得肚子痛,“哈哈哈哈哈……” 肖承启这才回过味来,他这是被段瑶戏耍了,又自觉好笑,跟着笑起来,“你这丫头,居然耍我!” 段瑶故意抬起下巴,睨视着他,“那又怎样?” 肖承启好看的丹凤眼微眯,露出一道危险的光芒,一边撸袖子,一边上前,冷冷地道:“你这是找打!” “救命啊救命啊……”下一秒段瑶就捏着嗓子装模作样的喊起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呢?”门口忽然传来一道惊异的声音。 段瑶立马停住了叫喊,肖承启也停下了撸袖子,齐齐转回头去看,就见段馨提着食盒,旁边还站着段云琪,两个人都用十分古怪的眼神看着他们,仿佛不认识他们了一样。 四个人大眼瞪小眼,还是段瑶先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我在跟表哥闹着玩儿。” 肖承启也轻咳了一声,笑着道:“我逗她呢!” “两个人都这么大了还这么闹腾。”段云琪扫了他们一眼,走上前来,关心段瑶道:“头不疼了?” 段瑶立马抬手抚了一把额头,“嗯,这么一说还真有一点儿疼。” “你啊。”段云琪伸手一戳她脑门,段瑶配合地嘿嘿一笑。 段馨走上前来,把食盒打开,“我给你熬了鸡汤,已经凉了一会儿了,现在喝正好。” “谢谢二姐。”段瑶仰头笑眯眯地道。 段馨道:“不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她亲手盛了一碗鸡汤,想要喂段瑶,让段瑶躲了开去,说是自己吃,就把碗勺接了过去。 肖承启再陪着坐了一会儿,等段瑶喝完了鸡汤,说是要休息了,段云琪才陪着他一起出来。 段云琪亲自把肖承启送到大门外,两人约好过几日去郊外骑马之后才分开。 回去的路上,肖承启去了一食味斋,他先前答应了给段瑶买云片糕,虽说是开玩笑的,但是他答应了就不会变,要先去预定两盒。 在食味斋外面下了马,刚走了两步,迎面撞见从食味斋里走出来的肃王周成易。 两个人之前就见过,彼此之间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流涌动。此时相见也是如此。 在肖承启看到周成易的时候,周成易也看到了他。周成易的目光从肖承启的面上淡然地扫了过去,却在中途的时候骤然停了下来,视线突兀地落在他系在身上的那个“福”字荷包上。 周成易落在荷包上的视线闪了闪,黑色瞳孔微缩。 荷包用的是上好的锦缎,但绣工很粗糙,针脚细密不均,唯独只有中间那个“福”字格外不同,虽然依旧绣工不好,但是那个字却写得很好,一笔一划都能看出深厚的功底,非一日可能,而那个字迹他很熟悉,如果猜的不错的话,这个荷包肯定是段瑶绣的,字也是段瑶写的,不然以肖承启的身份,根本不可能会把这样一个绣工蹩脚的荷包戴在身上。 肖承启似也察觉到了周成易的目光,想起前些日子在芳菲园里的事情,肖承启就觉得十分不舒服,此刻见他注意到了自己的荷包,肖承启心中就有些得意,嘴唇一勾,故意伸手把荷包拿到了手里,还特意颠了颠,一副挑衅的样子。 周成易早已经收回了目光,对于肖承启这种挑衅的行为,他也当做没看见,提步转身就走了,只是那紧绷的下颚,还是显出了他的不快。 肖承启见他就这么走了,也歇了继续找事的心情,小心的取下荷包,好好的收起来。 …… 进了夏日,天气开始热了,早上太阳刚升起来的时候还好,过不了多久,温度开始上升,就热得让人难受了。 “昨天夜里才下了一场大雨,原本以为今日天气会凉快一些,没想到还是这么热。”段瑶最是怕热,身上穿着单薄的褙子,丫鬟妙语一直在给她打扇子,她还是觉得热得难受,烦躁得不行,“头上缠着这布条,不热都热了。” 妙语给她打着扇子,“三小姐稍安勿躁,你头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过两天留可以拆了布条,到时候就会好些了。” 段瑶摆摆手,“哎呀,我就是呆在屋里呆烦了,窝在屋里这么些天,想出去走走。” 妙语道:“三小姐,现在外面大太阳,你还带着伤,不适合出去,再忍一忍吧。” 段瑶噌地站起身,双手叉腰,“我忍够久了。” “三小姐……” 这时候房间帘子打了起来,段馨捧着新切好的水果进来,笑着道:“吃些水果吧。” 段瑶暗道不好,也不知道刚才她说的话二姐听到没有,万一让她听了去,又多心了就不好了。二姐这些天一直留在锦瑟居里照顾她也是挺辛苦的。 “二姐,刚刚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多想。”段瑶有心向段馨道歉。 “我知道,我不不会多想的。”段馨笑着摸摸她的脸,又拿了一块切好的苹果给她,“吃水果吧,尝一尝,味道不错。” 段瑶笑着接过去,吃了一口,香香脆脆的,口齿留香,“确实很好吃。”忙把盘子里的水果往段馨面前推了推,“二姐你也吃。” 段馨拿了一块梨子吃了,就不再动了,而是从身上拿出一个才打好的红色吉祥结来,递给段瑶道:“这个送给你。” 段瑶看着眼前的吉祥结,没有伸手接,开口问道:“二姐,这个吉祥结你什么时候做的?” 这些天段馨都在锦瑟居里照顾她,白天忙里忙外的,也没见她编吉祥结,现在竟拿出这么一个结给她,不用想也知道这肯定是她熬夜做的。 就见段馨笑了一下,“夜里闲来无事,我就编了这个,希望你以后平平安安。” 果不其然,不然她怎么会拿出这么一个吉祥结出来,段瑶皱着眉头道:“二姐,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你晚上也要好好休息,你身子本来就不好,万一你熬坏了身子该怎么办?你要是因为照顾我而生了病,叫我如何是好?” “不会的,我有分寸。”段馨没想到段瑶会这儿说,拿着吉祥结的手紧了紧。 段瑶劝说道:“二姐,其实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也不用天天来照顾我了……” “你是嫌弃我了吗?是我照顾得不好吗?”段馨急道。 “不是,都不是。”段瑶摇了摇头,伸手握住段馨的手,认真道:“你是我二姐,我最亲爱的姐姐,我怎么舍得让你辛苦?你照顾我这么些天已经够了,我已经知道你的心意了,所以你不必再这样,我心里也会自在舒服些。” 段馨默了一下,轻声道:“我懂了,是我想岔了,以后不会了。” 段瑶笑着道:“这个吉祥结我就收下了,二姐以后千万不要再熬夜了,熬坏了那么好看的一双眼睛,我会心疼死的。” 段馨的脸上带了些许笑意,“好,以后再也不会了。” “这才是我的好二姐。”段瑶伸手抱住她,又恢复了当初的亲密。 这边厢两个人终于和好如初,正说着话,一个丫鬟慌里慌张地跑进门来,一进门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快,三小姐,二小姐,你们快去荣安堂,老太爷,老太爷不好了。” “祖父怎么了?”段瑶和段馨异口同声地问。 丫鬟缓了一口气道:“老太爷好像中风了。” “中风?”段瑶奇怪道:“今日休沐,不用上朝,祖父和祖母早上还来看过我,当时他还好好的,怎么会就中风了?” 而且在有关上一世的记忆里,祖父并没有中过风,祖父身子一直都很健朗,连个头痛脑热都很少有,更别说中风了。 那这是怎么回事?祖父居然在这一世中风了?这跟上一世的情况完全不同,是她的记忆里不曾有过的事情,是哪里开始改变了?她飞快地回想了一下她重生后的事情,发现真的有很多事情与上一世不同,这一点她其实一早就发现了,只是一直没有重视,被她忽略了。 比如上一世她没能得到婉蓉长公主的青睐,上一世周成易也没有投靠太子,上一世他们家和周成易也没有来往,要到几年之后才她才会投靠周成易,而上一世柳青山会娶二姐段馨也在这一世改变了。所以这一世有许多的事情都会跟上一世不相同。 想到这一点,段瑶就明白,她再不能以上一世的经历再来套这一世了,因为上一世的经历在这一世可能已经不可靠了,可能不会再发生上一世的事情,也可能发生比上一世更可怕的事情。她无法深想,也无法预测。 “瑶儿,瑶儿……”段馨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一晃。 “嗯?”段瑶从思绪中回到现实。 “你刚刚在想什么?”段馨关切地道:“我们赶快去荣安堂看祖父。” “好。”段瑶不敢迟疑,立马答应,“快走,快走。” 两姐妹匆忙赶往荣安堂。 荣安堂里聚满了所有人,大夫在给老太爷看诊,老太太张氏坐在床旁,目光一瞬也不瞬地落在老太爷段雁鸿的脸上,段禀文和李氏立在一旁,段云琪抱着段云安安静地待在一边,大家都神情紧张地注视着床上的老太爷段雁鸿,生怕他有个难以预料的意外。 “大夫,我家老爷怎么样了?”老太太张氏见大夫久久不曾言语,一双眉头紧蹙,忍不住开口询问。 大夫收了手,对着老太太张氏摇了摇头,“我们出去说吧。” 躺在床上的老太爷段雁鸿闻言激动起来,艰难地扯动嘴角,吐出的字也断断续续,“就……就……在……这……里……说……” 张氏安抚段雁鸿,用帕子给他擦掉嘴角流出来的口水,“你别急,别急,你这病没什么大不了,大夫一定会治好你的。” “是啊,父亲,你只要好生休养,很快就会好起来。”段禀文道。 “祖父,你就听祖母的好生歇着,大夫出去给你开药方,吃了药歇几天就能好。”段瑶上前几步道。 段瑶是段雁鸿最为疼爱的孙女儿,看到她出现,激动的情绪也稍微好了一些,缓缓地吐出一个字,“好……” 出到外厅,大夫把段雁鸿的情况说了,原来他早就有中风的症状,只是一直没有发作,今日发作出来,来势汹汹,情况十分不妙,以他的医术,他也只能采取施针和汤药的法子,能不能治好,什么时候能治好,他都说不准。一句话,这个病就是只能拖了。 老太太张氏闻言伤心的闭了眼,段瑶偷偷看到她的眼角有些湿润,好半响才听到老太太张氏道:“大夫,请你再想想法子吧。” 大夫思索了片刻道:“我知道有一个人可能有更好的法子。” “谁?”段家人齐齐看向大夫,仿佛暗夜里行路的人终于见到了一丝光明。 大夫道:“有‘神医小华佗’之称的张延齐可能会有法子治这病。” “神医小华佗?”段禀文为难道:“可是我们也只是听过有关这个张延齐的传闻,并没见过过此人啊?” 大夫道:“我五年前曾有幸见过他一次,他的医术确实精妙世无双,只是后来他离开后,我也再未见过他了。” 这话说了等于白说,就算有神仙医术能治病,但是人都找不到,根本就没有用。一时间,屋子里的众人都陷入一片沉默。 这时,段瑶开口道:“我知道有人能找到他。” “谁?”段家众人齐齐看向段瑶,目光中惊喜有之,惊讶有之,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肃王周成易。”段瑶道:“他能找到张延齐。”上一世张延齐跟周成易是至交好友,这一世也是,只要找到周成易,肯定就能找到张延齐。 “是真的吗?”段禀文有些不相信。 “父亲只管照着我说的去做就行。”段瑶十分笃定地道:“你速速写个帖子给肃王,请他帮忙找一下张延齐,如不出意外,就一定能找到。” 虽然心中还有疑惑,但看到段瑶说得这么肯定,段禀文就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给肃王周成易写了帖子,然后亲自去了一趟肃王府。 段家人一直焦急地从午时等到傍晚,直到太阳都快要落山了,段禀文才回来,而跟着他一起回来的还有神医张延齐和肃王周成易。 张延齐去给段雁鸿诊断了之后道:“老太爷的病不是很严重,幸好发现得及时,现只需配上我的药浴,再针灸半个月,就能恢复个七七八八,如想要彻底痊愈,则需要半年时间。” 听到有救,段家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老太太张氏紧绷了一天的神精也放松下来,“多谢张神医了,你要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们一定照办。” 张延齐闻言看了旁边的周成易一眼,嘿嘿一笑,“好说,好说。” 后面张延齐要给段雁鸿施针,吩咐段家人按他的方子去抓药,于是各自忙碌。 段瑶看到周成易走了出去,犹豫了一下便跟了上去,直到到了院子里,周成易才停下,转过身来,看到身后不远处的段瑶,皱了下眉头,“跟着我做什么?” 上一次两人分开后,就没有再见过面,此时听到周成易用这么冷淡的口气说话,段瑶下意识地咬了咬唇瓣,低声道:“我是来感谢你的。” 周成易冷笑一声别开脸,“感谢我就不必了,我也是为了太子太师段大人,他好,太子就好,我也好。” 这就是说他把张延齐找来跟她段瑶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事实虽然如此,但是被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还是有些伤人,段瑶脸色发白,双手扯着帕子,往前走了两步,鼓起勇气道:“不管怎样,我还是很感谢你找来了张神医,谢谢你。” 周成易没理她。 段瑶站了一会儿,没有等到他说话,想他可能是想一个人呆着,就朝他蹲身一福,准备离开。 “慢着。”周成易突然开口,“你真的很想感谢我?” 段瑶停住脚步,朝他看了过去,虽搞不懂他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对他点了点头,“是。” “那就送我个荷包吧。” 正文 3月12日 “荷包?”段瑶不解地看着他, 不明白他的意思。 “对, 荷包。”周成易幽深的目光盯着她, 着重强调道:“要你亲手绣的荷包, 不能假他人之手, 一点儿也不可以。” 送荷包怕是有些不妥吧?段瑶微微皱眉。还要她亲手绣的荷包?这感觉就更是万分别扭怪异了。 她以前绣技不好, 很少自己绣东西, 都是妙珠她们给她绣,她心血来潮想要学一学女红,先是肖承启来要荷包, 再是周成易来要荷包,好像串通好了似的。 但是周成易要荷包却是不同的。先前她答应会绣荷包送给肖承启完全是因为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上辈子两人也订过婚, 她不想让肖承启有遗憾, 才会绣荷包送给他满足他的愿望。 可是周成易让她绣荷包送给她是怎么回事?他和她之间非亲非故的,就算说他和她是朋友吧, 就算是她一直想抱上他的金大腿吧, 就算是她要感谢他搭救祖父的恩情, 但也没有到他向她要荷包的地步, 何况她和他之间的关系还因为上次在梨花茶会上的事情搞得剪不断理还乱, 这要荷包就显得更加的暧昧不清了, 他完全可以要个其他的东西作为答谢。 段瑶皱着眉头犹豫不觉,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抿了一下唇道:“王爷, 我的绣技不好, 怕绣出来的荷包污了王爷的眼,不如我送副字画给王爷,我的字画还过得去。” 周成易目光淡淡地盯着她看,只是那个眼神,都让段瑶觉察出他明显有些不高兴了。 周成易心里确实很不舒服,他想她能送个荷包给肖承启,却不能送给他,嘴上说着要感谢他,感谢他找来张延齐救了段雁鸿的命,言行却跟她所说的话不一致,那么纠结还开什么口,真是个口是心非的丫头! “不,我就要荷包!”周成易往前走了两步,逼近她的身边,低头俯视着她,嘴角一勾道:“其他的东西我都不喜欢,都不想要,字画我府里有的是,不缺你这一副,我就想要一个荷包,一个绣着福字的荷包。” 这话翻译过来就是除了荷包他其他东西都不要,你自己看着办吧。 福字荷包?段瑶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脑海深处将要呼之欲出,她想要抓住没有能捕捉到重要的那一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周成易,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来什么,然而很可惜,他已经转过身去,往旁边走开了。 “王爷……” 周成易抬手止了她的话,只问她,“你愿不愿意吧?” 面对周成易那似笑非笑又透着一丝严肃和威压的脸,段瑶隐隐有一种感觉,她要是敢答不愿意的话,周成易铁定会跟她翻脸,脑海里蹦出来一个声音在催促她赶快答应,赶快答应,迟了就麻烦了。 段瑶最终点了点头,“好。” 周成易暗松了一口气,他先前一直耐心地在等她,就怕她会不答应,幸好幸好,她还是答应了,虽然是他威逼利诱来的,这也让他很满足了。 “要多长时间能绣好?”周成易又补了一句,他是怕她口头上答应了绣荷包给他,转头又磨磨蹭蹭故意拖延时间,索性把时间也确定下来,越快拿到东西越好,他才能心安。 “这个……”段瑶顿了一下,想她绣工本来就不好,上一回给肖承启绣那个荷包,前前后后拆拆绣绣花了好长时间才做好,现在周成易追着她问什么时候能把荷包绣好,看起来好像不会给她太多时间,她忽然就觉得头痛得很,不自觉地就想抬手挠一下脑袋,手刚摸到头上缠着的布条,才恍然想起她脑袋上还有伤。 周成易也注意到了她头上的伤,其实是先前一进段家大门,见到她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她头上缠着白布条,身上也带了一股淡淡的药味,就知道她是受伤了,他有心问一问,只是碍于有旁的人在场,他便没有开口,现下他忍不住用手指了一下她头上的伤,“你这是怎么回事儿?” 段瑶用手摸了摸头上受伤的位置,淡淡一笑,故作轻松地道:“没什么,就是前些天不小心撞了一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只是不小心么?周成易黑幽幽的眼睛微微眯了眯,缠着那么厚的白布条,一看就伤势不轻,她却告诉他只是不小心撞了一下,这也只能哄旁人,根本哄不了他。 周成易有些责怪地道:“你自己也注意一下身体,干什么小心点儿,这也只是撞到头部,幸好还有头发遮一下,要是在你脸上留下一道难看的伤疤,看你以为还怎么出门?” 段瑶笑了一下,“我知道,我以后会小心,多谢王爷关心。”接着转口又道:“那个绣荷包的事是不是可以多给我一些时间,我现在还受着伤呢,头疼着,没那么多时间绣。” 给肖承启的荷包是练手,给他的荷包可是为了感谢,既然答应了他,就要做好,她可不敢把绣给他的荷包敷衍了事,总要从头到尾尽职尽责,免得他又找话来说,争取多一些时间也能做得好一些。 周成易看着她脸上讨好的笑,心里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还是不要逼她太紧了。 “好。”周成易扫了一眼她头上的伤,“给你半个月的时间,一个荷包怎么也该绣好了。” 段瑶算了算时间,半个月总该是够的,遂点点头道:“半个月是够了。” 周成易缓和了一下语气,“你头上的伤,一会儿让张延齐看看,姑娘家千万别留下疤才好。” 很少有男子会这么细心注意这些,段瑶“嗯”了一声,对他的关心还是很受用的。有人关心自己,没有什么不好。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张延齐才给老太爷段雁鸿施完了针,累出一身大汗,老太爷段雁鸿也疲累地睡了过去。 此时天色已晚,早就过了晚膳时间,段家一家人忙了整整一天,都还没有用吃食,李氏安排了一桌宴席,招待张延齐和周成易,感谢他们在关键时刻出手相救。 下人带张延齐去浴房清洗了一番,一刻钟之后回转,段禀文和段云琪陪坐,于是周成易、段禀文、段云琪、张延齐四人坐了一桌。其他女眷带着段云安又坐了一桌,中间隔着一道屏风,互不干扰。 周成易坐的位置,正好就对着屏风,隐约能见屏风那边影影绰绰的身影,他竟能从那些身影总分辨出谁是谁,明明没吃两杯酒,那抹俏丽的身影却一直在他眼前晃,他想他也是中了魔障了。 放下酒杯,周成易不再饮酒,只时不时瞟一眼屏风那边,听到那些低低的说话声,柔柔的细细的嗓音,像风一样吹过树梢,又拂过他的耳膜,如有羽毛在他的耳廓上扫了扫,他的耳朵禁不住动了一动,只觉得那声音真是好听,比最优美舒缓的钢琴曲还要叫人迷醉。 这顿宴席开席开得晚,几人一直吃到月上中天才散,张延齐吃了好几杯酒,脸有些发红,而周成易却脸色很白,比他平日里还白上几分,再加上他的皮肤细腻,就跟一块完美的白玉一般,如不是离得近了,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还以为他根本没吃酒,平静无波的脸上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段禀文和段云琪亲自送他们到府门外,段禀文本事要亲自送他们回去,被周成易婉拒了,“段大人请回吧,我和张大夫自行回去便可。” 张延齐也道:“段大人不用客气,此去肃王府也不远,段大人就不用再相送了。” “那,好吧。”见两人一再推辞,段禀文只好答应道:“两位路上小心。” “段大人客气了,告辞。” 周成易叫上张延齐离开,张延齐似想起什么,叮嘱了一句,“明日早些准备好药汤,我午时就过来给老太爷针灸。” 段禀文应了一声“好”,对两人再行了一礼,目送他们离开。 夜已深,路上已没有什么行人,周成易和张延齐慢悠悠地骑在马上,像是在悠闲的散步一般。 张延齐像是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儿,噗嗤一声笑,“你是为了那段家三姑娘才把我大老远的从山上抓回来的吧?我现在就在想你这个万年老光棍什么时候才会动心?看来这一世是真的遇到对的人了。” 周成易冷冷地瞟了他一眼,“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一拍马屁股,骑马跑到前面去了。 “喂,我说错了吗?你跑什么跑啊?”张延齐也打马追上前去。 也许是夜色深了,也许是隔着远了,张延齐没有看到,周成易原本白净的脸上微微发红,甚至连耳根子后面也泛起了红色。 要问这为什么红的,兴许是夜色醉人,也可能是刚才喝的酒醉人,谁知道了。 …… 因着段雁鸿生病,段禀文就替他向朝廷告了假,段雁鸿身为太子太师,很受景熙帝和太子周成康的依仗和信任,现在他生了病,景熙帝和太子周成康也不能没有表示,景熙帝和太子周成康先后送了不少礼物到段家,特别是太子周成康还专门请了太医院的御医来给段雁鸿看诊,以示他对段雁鸿乃至段家的看重。 当然,御医来看过段雁鸿之后,心里有了数,回去也是如实把段雁鸿的病情回禀给太子周成康知晓,景熙帝得知御医去看过段雁鸿之后,也叫了身边的总领太监到太医院取了御医的病案记录来看。 传说,景熙帝在看了病案记录之后,坐在御书房里好半响都没动,也没吭声,不知道是为段雁鸿的病情感到忧心,还是想到了其他的什么。只是景熙帝不说,也没人知道,就连他最为信任的总领太监也是不敢随意揣测他的想法的。只能低着头装作没看见,好好地听命办差,才能活得更久一点儿。 这景熙帝和太子周成康都送了慰问的东西到段家,太子周成康还三天两头地派人到段家看望段雁鸿,可见他们对段雁鸿病情的重视。 这段家在朝廷上也是举足轻重的人家,旁的官员见了,这景熙帝和太子周成康都表了态了,他们也不好装作不知道没看见,稍微亲近一点儿的有来往的人家都纷纷送了礼物上门,关系亲近一些的则是亲自上门来看望。 安国公府最近不常在外走动,以前亲近的人家都差不多疏远了,那些不亲近的人家就更远了,自然也没人主动给他们提起太子太师段雁鸿生病一事,是以柳青山得到消息的时候就稍晚了一些。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给二皇子周成烨办事,才去了通州一趟回来,是以段家发生的事还不是很清楚,他试着联系了一下墨香,但是没联系上,墨香竟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哪里都没有找到人,他就直觉这事情里面有了蹊跷,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现下段雁鸿生了病,因着上一回挟持段瑶的事情还没有解决,柳青山本是不打算去段家的,但是安国公和二皇子都示意他带些礼物上门,也能借此机会跟段家修复一下关系,他能拗得过安国公,拗不过二皇子的意思,只能带了些贵重的药材到段府拜见。 然而等柳青山带了段府,却被看门的下人挡在了门外,一句话就回绝了,“我家老妇人说了,不见。” 柳青山皱眉,陪着笑脸道:“前些日子我还来过,小哥不认识我了?我听闻段大人生了病,是专门来看望的。” 下人只觉得这人真是脸皮厚,他都已经明确表示段家不欢迎他了,他怎么还有脸提起以前,下人轻蔑地嗤了一声,上下扫了他一眼,“我当然认识你,不就是安国公府的柳世子么,我家老太太说了,就是不让你进门,我们段府不欢迎你。” 柳青山的脸色变了变,心中暗道不好,定了定神道:“小哥为何如此说?” 下人嘿地一笑,“你这个人心思不纯,我们段府不跟心思不纯的人来往,你快走吧。”说完厌恶地摆了摆手,“别让我叫人赶你走。” 柳青山大约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肯定是段家已经识破了他的想法和做法,不然一个低贱的下人,怎敢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 想他堂堂一个国公府世子,以前在祖地风光无限的时候,何曾受过这样的窝囊气?连一个看门的狗奴才都敢给他脸色看!还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不就是一个太子太师府么,还不让他进去,真当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地方不成?自以为自己多么高洁,其实内里也不过如此罢了!柳青山心中冷冷地一哼,今日你不让我进门,改日我要叫你跪地求饶,痛哭流涕,好叫你这个要高手低的太子太师府看看什么才是了不起! 柳青山心中义愤难平,一收随身带来的药材,挺直了背脊,做出一副“我不是被赶走的,而是我不愿意留”的架势,转身回头就走。 却碰上刚骑马到门前准备下马的周成易,柳青山顿了顿脚步,刚刚强装出来的气势在面对周成易的时候就萎了一半,下意识就往后退开两步,仿佛是在给准备下马的周成易让路,殊不知他这样的作为就是心虚和畏惧的表现,干瘪瘪地朝周成易行了一礼,“拜见王爷。” 周成易扫了一眼他手上提着的礼物,再见他隐隐透着怒气的脸,前后一联想便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这是柳青山来段府拜见不得其门而入了吧。 “这是准备回去了?”周成易明知道柳青山碰了一鼻子灰,还不忘再往他身上捅一刀,谁叫他那么讨厌了,上一回还想对段瑶不利,也是不长眼睛的人。 柳青山心里有气,阴阳怪气地道:“太子太师府门槛太高,在下一个落魄世子,人家看不上。” 周成易笑了一笑,“那,世子请便,我就进去了。”说完哈哈一笑,竟是一点儿面子也不给柳青山,转身一挥袖子,大步就朝台阶上走去,留下一脸草泥马表情的柳青山恨得牙痒痒。 可恶,真是太可恶了,这一个个的都欺负他,以为他没有反抗之力,总有一天,他要叫他们全都好看!柳青山气得砰地一声把药材狠狠砸在地上,愤恨地一甩袖子走了。 这些日子,周成易三不五时就到段家来坐一坐,转一转,喝一杯清茶,吃一些糕点,美其名曰是来找张延齐的,因为张延齐在段家给段雁鸿针灸治病,他也需要张延齐帮忙调理一下身体。不过他是真的需要张延齐治病,还是假的需要张延齐治病就不得而知了。总之他每次来,总能跟段瑶遇上就是了。 这日也是一样,周成易进了段府,因为熟门熟路,下人们都已经习惯了他经常在段家出入,也不用人带了,他直接就去了荣安堂拜见老太太张氏。 丫鬟领着周成易进了屋,他上前彬彬有礼地道:“拜见老太太,我来找张延齐说些事,他还在给段大人针灸么?” 老太太张氏知道他这些日子常来,对他的感觉是越发好了,笑着道:“张神医还在浴房里给老太爷针灸,大约还要一个时辰才能完,王爷不如坐下喝杯茶,吃些瓜果糕点休息一下。” 周成易露齿一笑,“谢老太太招待,只是我才从婉蓉长公主那儿过来,才吃了不少茶点,现在也没空余的肚子再吃,想出去花园里走一走,不知可否?” 老太太张氏闻言道:“府里的花园不比王府,如王爷不嫌弃,散散步也是可以的。” 周成易道:“其实我上次来段府,就见花园荷花池里的荷花已经结了花苞,想来这几日已经盛开了。想想那“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景致,就比王府花园的景色不知道好了多少。”他王府里的池子没有栽荷花,只为了一些锦鲤,偶尔就在池边钓钓鱼还不错。 老太太张氏听他这么说,笑着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安排下人带你去花园走走吧。” 周成易忙道:“也好。” 老太太张氏遂叫了下人来带周成易过去。 其实周成易对段府的格局都已经十分熟悉了,好歹是来过段府几次的了。还有那一次夜探段府,他摸到锦瑟居去看了段瑶,享了一把香、艳的美、色。 后来他其实又去过,但是段瑶在她的院子外面多布置了一些侍卫,又在屋子里布了暗线,系了铃铛,只要不小心碰到暗线,铃铛就会发出响声,他进房间都差点儿中了她的陷阱。当然,那天他没能再看到香艳的一幕,只安静地在房梁上呆了一夜,一直看着段瑶安稳的睡在床上,直到鸡叫第一遍,才起身离开。 很快下人就把周成易带到了荷花池边,荷花池里的荷花果然已经开了,连绵不断的绿色荷叶里夹杂着红色的荷花,轻波荡漾,连绵起伏,景色美不胜收。 然而,周成易并不是真心来看荷花的,而是来看人的。他举目往前面的凉亭一望,果然见段瑶带着丫鬟妙言在凉亭里纳凉。 周成易对带他来的段家下人道:“你且下去吧,我就在这儿走走,等张延齐给段大人针灸完了,就来叫我。” 段家下人不疑有他,向他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周成易举步往凉亭走,到了近了,竟见段瑶竟是手里捧着针线在埋头绣荷包,丫鬟妙言则拿着扇子在给她打扇,嘴里抱怨道:“三小姐,你歇会儿吧,你都绣了好一会儿了,仔细眼睛受不了。” 段瑶手里拿着针线,头也没抬道:“早点儿绣完也好早点完事啊。” 话音刚落,却听到妙言惊呼了一声,“哎呀,三小姐,你这里线的颜色用错了。” “嗯?”段瑶这才抬头看向她。 妙言连忙指给她看,段瑶辩了辩两种线的颜色,才意识到她绣错了线,难过地呜呼一声,扑到妙言怀里大哭,“妙言,救我!” 周成易站在凉亭外看到段瑶扑进妙言的怀里哀嚎,被她可爱的样子逗笑了,嘴角边不知不觉就浮现了一抹笑容,笑意在不知不觉间越来越浓,就犹如那荷花池里的荷花一般开得越发灿烂。 凉亭里,段瑶提着手里的荷包,似受到惊吓一般抖了抖,“妙言,你说这该怎么办啊?” 妙言也很为难,试着道:“只有把绣错了的地方拆了重新绣了,不然那么明显,别人一眼就看出来了,戴在身上总归是不好的。” “又要拆了重新绣啊?”段瑶苦恼地皱起眉头,摊开两双白嫩的手给妙言看,“你看,我的手上都到处是针眼儿了,等到把这个荷包绣好,估计我的手指都要废了,以后也不能拿笔画画写字了。” 听到这样的话,站在凉亭外的周成易心里一疼,她的手受伤了么?就要走上前去,却在听得后面的话时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妙言哄着她道:“那……要不我帮你绣吧?” 段瑶立马摇头,“不行,你的女红比我好,我答应了他要自己绣的,万一你帮我绣叫他看出来就不好了。做人还是应该诚实一点儿。” 妙言也觉得这话在理,认同地点点头,“那三小姐你休息一下再绣,让我帮你揉揉手好了。” 段瑶“嗯”了一声,把白嫩如双手伸到妙言面前,妙言捧了她的手,细细地轻柔地揉捏起来,那莹白如玉的双手,在阳光下竟是会反光一般,纤细如葱尖的手指,似乎轻轻一下就会被折断,柔弱得令人只想捧在手心里呵护。 周成易站在凉亭外没有动,目光落在段瑶的那一双白皙如玉的双手上,看着妙言一点一点地帮她揉捏,指尖微动,段瑶微眯的双眼,红唇微张,发出满足的叹息声。 脑海里不自觉地就闪出一副画面,同样阳光明媚的午后,知了在树枝头上叽叽喳喳的叫,有个女子柔柔的把手伸到他面前,让他给她揉一揉,他笑着握了她的手,轻轻地按捏她的手指,她的殷红小嘴微张,发出满足的叹息,声音柔媚,近乎诱惑,他忍不住倾身过去噙住她的小嘴,辗转吮吸,似蜜糖一样甜,似糕点一样糯,唇舌纠缠,怎么吃也吃不够,手扶上她的纤腰,就想把她剥粽子一样把她剥开,然后把她一点一点的吞吃入腹部,让她与他融合在一起,再不分开…… “拜见肃王。”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道突兀的声音,将周成易从幻象拉回到现实。 周成易微皱了一下眉头,定睛看向来人,认出是段瑶,再想起刚才脑海里那污污的画面,便有些不敢直视她,偏开头去,佯装欣赏周围的风景,手抵在下巴上轻咳了一声,免了她的礼,“请来吧。” 原来是刚才妙言在给段瑶按摩手指的时候,两个人说到好笑的事,忍不住笑起来,妙言笑得前仰后合,抬头看到了站在凉亭外面的周成易,就给段瑶说了。 段瑶回头,果然就见周成易站在那丛花树后面,花枝开得正艳,挡住了他一半的身影,却掩不住他身上的气势,或许这个人天生就王者,自带与众不同的气质,不管是站在哪里,都掩盖不了他身上的光芒。 段瑶见他一直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像是想什么想得出神,嘴角边还自带了一抹笑意,竟是比别日里见他来得不同,显得温柔了许多。 要知道在上一世,段瑶在投靠周成易之后,为数不多的几次与他面对面的相见,他身上都是散发着一股凌厉之气的,也许是在战场上杀伐多了,见过了太多的血腥场面,眼角眉梢都带着煞气,脸上是冷冰冰的表情,一点儿笑容也没有,看人的目光如刀似箭,像是能把人看穿一样,仿佛十分的严厉又不近人情,所以她其实是有些怕他的。 然而重生一世,她的确是没想到,上一世那个号称玉面修罗杀伐决断冷酷无情的周成易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温和了许多,也有人情味儿了许多。 所以说,这一世段瑶也没有以前那么怕他了。 也不知道周成易在那花树边上站了有多久了,有没有听到刚才她跟妙言说的话? 段瑶想着他来了这么许久,先前是没注意到,现在看到他人了,也不好不上前去行礼,就带着妙言出了凉亭,缓步上前向他问好。 “拜见肃王。” 周成易收了收心神,把先前脑海里的那些污污的画面先抛到一边,回头道:“我的荷包绣好了吗?” 段瑶一听就知道他肯定是听到刚才她和妙言说的话了,想她刚才还扑到妙言怀里撒娇,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垂下头,声音低低地道:“还没有,还差一些。” “差一些么?”周成易提步往凉亭走,“给我看看。” 段瑶暗道不好,赶紧跟上,描补道:“我是想着荷包是要给王爷的,就要把荷包绣好,所以进度有点儿慢……” 周成易已经大步进了凉亭,捡起丢在兜里的荷包,翻来覆去地看了看,举起来递向段瑶道:“这就是你给我绣的荷包?” 段瑶咬了咬唇,赶忙上前去要把荷包拿回来,“这个还没有绣好,我会绣好的……” 眼见着就要把荷包从周成易手上抢过来,谁知周成易突然将手一抬,荷包的边角擦着段瑶的指尖而过,眼睁睁地溜走了。 周成易把荷包拿在手里,轻笑了一下,“这针脚细的细,密的密,还挺有特色的。” 段瑶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垂下眼眸,心里暗自不爽地吐槽:我早就跟你说过我的女红不好了,你偏要叫我绣,我现在绣了,你又要嫌弃,既然嫌弃就别要啊,要求还这么多!这跟去了妓院嫖宿了之后嫌弃当家花魁不好看有什么区别?呸呸呸,什么当家花魁,说得她好像被他嫖了似的!明明就是白吃饭不给钱!呸呸呸,这个形容也不好!格外不好!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就是没事儿找事儿!对,就是这样! 周成易不知段瑶在心底疯狂吐槽,拿着手里的荷包看了看,心想除了女红是真不好之外,其实做得还挺用心的,想来她也是用了心给他做的,刚才还说不要妙言帮她忙,就这一点儿就够了,他还是很容易满足的人。 “绣坏了的地方,拆了重绣。”虽说心里满意,嘴上说出来的话确是不同。 就知道会被他发现绣错的地方,段瑶闷闷地应了一声,“是。” “如此便好。”周成易握紧了手中的荷包,“没几天时间了。”很快就能拿到荷包了。 这话听在段瑶耳中,就跟提醒她要加快进度似的,一双秀眉紧紧蹙起,“我知道。” 周成易听得那声音硬邦邦的,抬头看段瑶,见她又用头顶对着他,就有些不舒服了。 这时有个声音插了进来,“瑶儿。” 听得这熟悉的声音,段瑶回头,就见肖承启身着一身白色杭绸直缀,手里拿这一把折扇,摇摇洒洒地走进了凉亭。 “肖表哥。”段瑶甜甜地叫了一声,脸上露出一抹笑来。 周成易看到段瑶脸上的那个笑脸就觉得刺眼,心想她对着他就用脑袋,对着肖承启就笑脸,这个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却不知道段瑶明明是畏惧他。 肖承启仿佛没看到周成易一般,凑到段瑶跟前,伸手摸摸她头上受伤的地方,柔声道:“好像好得差不多了,我送给你的雪肌膏你要记得用哦,这样才不会留疤。” “谢谢表哥关心,我会记得的。”段瑶又冲肖承启甜甜一笑。 肖承启又点了一下段瑶的鼻子,“你好就好了。” 旁边的周成易看着肖承启摸段瑶的那只手,恨不得拿把刀给砍了! 周成易:真当我不存在?! 周成易把手里的荷包丢回装针线等物的兜里,假装咳嗽一声,对段瑶道:“我还有事先走了,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东西。” 段瑶对他点一点头,“我都记得的。” 周成易再看她一眼,道了一句“那就好”,大步走了。 肖承启看了看他离开的背影,又看一看他刚才站着的地方,旁边的凳子上放着一个兜子,里面除了放着针线,还放着一个绣了一半的荷包,正是刚才周成易手上拿过的那个荷包,而那个荷包跟他身上戴的那个极为相似。 见周成易走了,段瑶也松了口气,回头问肖承启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老太爷。”肖承启道:“刚才在姨母房里,说是有事找你,我才过来叫你的,你快过去看看吧。” “母亲找我什么事?”段瑶问。 “她没说。”肖承启摇摇头,“但看样子挺急的,所以我来会专门跑过来叫你。”催促道:“你赶快过去看看。” “好好,我这就去。”段瑶带着丫鬟妙言就匆忙走了。 等到段瑶和妙言的身影消失不见,肖承启回头看向兜子里的荷包,露出一抹诡异的冷笑。 正文 3月13日 段瑶去到碧笙居, 李氏正在跟管事嬷嬷说话, 见到她笑着招她上前去, “我刚说叫人去找你, 你就过来了。” “娘不是叫了肖表哥去找我吗?”段瑶奇怪道。 李氏稍微愣了一下, 很快就恢复了表情, 笑着道:“可能是他看我这里太忙, 我没来得及喊人去叫你,他就主动过去喊你了吧。” 这话就更不对了,肖表哥明明说的是母亲李氏很着急, 才找了他去叫她,让她赶快到碧笙居一趟,可是现在看来, 母亲李氏似乎并不是很着急, 两个人说的话前后也不一致,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只是还没让段瑶理出个头绪来, 李氏已经起身拉了她到一旁的桌子上, 指着桌上的几匹蜀锦道:“这是你肖表哥刚才送过来的蜀锦, 是晋国公去蜀地的时候带回来的, 东西难得, 你来看看喜欢哪两匹?” 桌上总共摆着四匹蜀锦, 花色艳丽,有牡丹纹锦、花鸟纹锦、蝶花纹锦和荷花纹锦四种,颜色各异, 花纹各异, 每一种又有自己的特色,都十分好看。 段瑶偏头问李氏,“二姐来选过了吗?” 李氏笑着道:“你二姐还没过来。” 段瑶道:“那等二姐选了我再选。”她知道这是李氏疼爱她,让她先选,可是二姐段馨都还没来,她要是就先选了,这对二姐不公平。 正说着,段馨就到了,段瑶上前去拉了她到桌边,指着桌上的蜀锦让段馨先选,谁知段馨也让她先选,“我是姐姐,应该让你先选。” 段瑶微微一笑道:“古有孔融让梨,我是妹妹,应该排在后面,今日让姐姐先选蜀锦也是应该的。” 段馨辩不过段瑶,只能应了她的要求,先选了一匹荷花纹的蜀锦,段瑶则从里面选了蝶花纹的蜀锦,段馨看了看,就把那匹最好看的牡丹纹的蜀锦推到段瑶面前,“妹妹长得好看,牡丹国色天香,最适合妹妹了,这匹牡丹纹的就给妹妹吧。” 没等段瑶开口,段馨又接着道:“刚刚妹妹已经选过一匹蝶花纹的蜀锦了,剩下这匹花鸟纹的蜀锦妹妹就不要跟我抢了,我还没有这种花色的衣裙,正好可以拿来做套褙子。” “那就谢谢二姐了。”段瑶也不推辞,欣然收下了那匹牡丹纹的蜀锦,虽然这匹蜀锦好看,却是真的不适合段馨,如果让她自己选,她也会选这匹。 两个人分了蜀锦,又陪着李氏说了一会儿话,有管事嬷嬷来回家,段瑶和段馨才告退出来。 段馨要回锦华居,段瑶则让丫鬟妙言把她选的那两匹蜀锦拿回锦瑟居,她记起了落在凉亭里的荷包,要去凉亭取回来。 段馨说陪她一起去,段瑶很高兴地同意了,两个人一同前往凉亭。 路不远,不过一刻钟不到的时间就到了。凉亭里已经没有了肖承启的身影,不过装东西的兜子还在,只是兜子里的荷包却被人剪坏了,剪成了一片一片的破布,完全不见了当初的样子。 看到被人剪成破布的荷包,段瑶气得浑身发抖,这个荷包是要绣好了作为答谢礼物送给周成易的,这个荷包她都绣了有七八日的时间了,半个月的时间已经去了一半,眼见着就要绣好了,现下却被人剪成了这个样子,叫她怎么办? 一想到周成易那个人性子阴晴不定的,要是她不能在他规定的时间内把荷包绣好,指不定他又要怎么说她?冷言冷语的样子,跟他上一世其实是差不多的。段瑶想到此就忍不住抖了一下。 段馨看她伤心的样子,关心的问:“你走的时候,就只有肖表哥在这里吗?” 段瑶回忆道:“肖表哥说母亲有急事找我,让我过去碧笙居一趟,我想着母亲那里指不定有什么着急的事情,就带着妙言匆匆赶过去了,走的时候,凉亭里就只有肖表哥一人。” 段馨心底忽然冒出来个猜测,不过很快就打消了,“现在这个荷包坏掉了,也只能重新再绣一个了。” “不行,重新绣一个是一回事,我要把剪坏这个荷包的人抓出来!”段瑶一脸愤恨,简直要被这种恶劣的行径气坏了。 段馨的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有把心里的想法说出口。 段瑶气呼呼地道:“不行,我得去问问肖表哥,在我们走后,有谁来过凉亭,看他有没有看到?” “瑶儿……”段馨想要喊住她已经来不及了,段瑶已经拿着坏掉的荷包跑远了。 在路上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肖承启,段瑶赶到前院,找到肖承启的时候,他正在跟段云琪两人下棋。 “肖表哥。”段瑶气喘吁吁地跑上前去。 肖承启抬头看她,见她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就把手边的还未用过的茶水递给她,“大热天的,跑这么快做什么?你看你都出汗了,快喝点儿茶歇一歇吧。” 段瑶推开他的茶,着急地道:“肖表哥,你离开凉亭的时候,有没有见到其他人去过凉亭?” “没有。”肖承启想也没想果断地道。 段瑶把手中的破布荷包递到肖承启面前,“那你知道是谁把我绣好的荷包剪坏了吗?”她急得都快哭了,这是她七八天的心血啊。 肖承启冷冷地看了一眼那个被剪坏的破布荷包,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道:“是我。” “什么?”段瑶瞪大了眼睛诧异地看着他。 “我说是我剪坏的。”肖承启言简意赅,干脆有力。 段瑶简直不敢相信,要不是他自己承认,她根本就从来没有怀疑过会是他,因为他知道他不是那种人,她一直都是相信他的,根本就没把他往那方面想。 半响,段瑶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什么?” 肖承启没作声,他做这件事的之前就预料到她会生气,但是就算是这样,他也要这么做,因为他不想让周成易有一个跟他相似的出自于段瑶之手的荷包,不管怎样样,他就是不想让他拥有,他就是这样的目的。 没有及时得到肖承启的回应,段瑶提高了音量朝他吼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根本没有想到会是他,她以为可以是其他任何人,但绝不可能会是他,他一直对她那么好,她的东西他都十分爱惜,他却干了这样的事情,这让她又气又恼,心头的火气熊熊燃烧。 肖承启看着她,缓缓道:“不为什么,我就是不想让他有一个跟我类似的荷包,我就是不想让他也得了你亲手绣的荷包,仅此而已。”这个他就是周成易,在场的几人都心里明白。 “你有毛病!”段瑶气得骂了一句。 肖承启惨笑一下,“对,我就是有毛病,我一直都有毛病,你不知道吗?我的那个毛病,那个病症的症结所在就是你啊!” “你……”段瑶被吓了一跳,白色一白,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肖承启上前一步,一把握住她的肩头,如一汪深潭的黑色瞳孔紧紧注视着她,深情又忧伤地道:“你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吗?” “放开我……”段瑶挣扎了一下没能挣开,还是段云琪上前来一把抓住了肖承启的手,肖承启吃痛,松开了手,段瑶才得以解脱。 段瑶慌忙躲在段云琪的背后,紧张地看了肖承启一眼,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兔子一般,撒开腿就跑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敢面对此时的肖承启,不想听他说那些话,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腿想要逃跑,所以她就跑了 “瑶儿……”肖承启情急地大喊。 “你够了!”段云琪把肖承启往后一推,顺势上前一步按住他的肩膀,将他定在远处无法动弹,沉下脸色道:“你把瑶儿吓到了。” 肖承启挣扎了一下挣不开,段云琪的武功在他之上,他也打不过他,偏头乞求地看着段云琪,语气忧伤失落,“我只想给她讲清楚。” “你觉得现在说那些话合适吗?”段云琪沉声道:“你把她的东西剪坏了,再告诉她你是因为喜欢她,才故意剪坏了她绣的荷包,你觉得她会怎么做?是把你打一顿骂一顿,再叫人把你赶出段府?还是让你有多远滚多远不要再出现在她的面前?” “大哥……”肖承启眼眶都红了,哀求地看着段云琪,“你让我去给她说清楚,求求你。” 段云琪的嘴动了动,“现在不是时候,你好好冷静一下吧。” “你叫我怎么冷静?”肖承启心有不甘地吼:“看着她被人抢走吗?” “你这样就决定认输了?”段云琪挑眉道:“要是这样的话,那我也没必要再帮你了,直接把瑶儿交给肃王我也安心。” “你什么意思?”肖承启惊觉段云琪的话中有话。 段云琪叹了一口气,缓缓道:“你以为肃王为什么会把神医张延齐叫来给祖父治病?” 肖承启一听就直觉不对,一把扭住段云琪的衣服领子,看他的眼神像只喷火恐龙一样快要喷出火来,“你什么意思?你们居然把瑶儿拿去跟肃王做交易?” “不是你想的那样。”段云琪把握住肖承启的手腕,把他的手从领子上拿下去,解释道:“我们没有拿瑶儿跟肃王做交易,瑶儿是我们家的宝贝,谁也不会昧着良心敢这样的事情,肃王也不是那样的人,他没有提过那样的要求。” “那你为何说出那样的话?”肖承启厉眼瞪着他,天知道他听到那样的话的时候心里有多么难过,“我还以为你们……” “没有,肃王没有说过,我们也不会那么做。”段云琪正色道:“那日,父亲拿了拜帖去求见肃王,从中午一直到下午太阳落山才回来,我们一直以为肃王是不愿意帮忙才会拖那么晚,原来不是,父亲见到肃王之后,就把想要请他帮忙找神医张延齐的事情说了,肃王只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找得到张延齐?’,父亲道是瑶儿跟他这么说的,只要照着她说的去做,诚心恳求肃王就一定能够找到张延齐。肃王听了之后,一句话都没有说,立马就叫人准备了马匹,顶着炙热的大太阳出了王府,亲自赶到城外五十里外的张延齐家把他找了来。你也看到了,肃王喜欢瑶儿,对瑶儿格外不同,要不是看在瑶儿的面子上,肃王不能做到这种地步。” 肖承启不甘示弱地道:“如果我能一早就认识张延齐,那我也愿意去找,不过就是举手之劳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能为瑶儿做到更多做得更好,从小到大我为瑶儿做的事情数都数不过来,他有吗?我认识瑶儿的事情,他还不知道在哪儿,我宠着瑶儿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干嘛?他一个后来者,横插一竿子,他这又算什么?” 段云琪也知道他对段瑶的心思,可是这个男女感情的事情哪里那么容易说得清楚,如果真的那么容易扯清楚,这世上就没有那么多的为情所伤之人了。 段云琪皱了一下眉头,“你是不是糊涂了,这件事里面,不管他是不是后来的,最重要的是瑶儿的心意。如果瑶儿愿意,你不做什么,瑶儿也会站在你这边,但是如果瑶儿不愿意,不管你做什么,瑶儿都不会觉得你对。就像你刚才剪坏了瑶儿的荷包,那根本就是意气用事,你可知道瑶儿为何会绣那个荷包给肃王?” “为什么?”肖承启依旧气鼓鼓地心里不爽。 段云琪拍了他一下,“是肃王要求的,肃王把张延齐请来给祖父治病,作为感谢,瑶儿就要绣一个荷包给他。” “就是这样?”肖承启心里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段云琪点头,“就是这样。” 肖承启忽然想起那一日在食味斋门口碰到周成易的事情,当时周成易就看到了他身上戴着的荷包,他那会儿就觉得周成易的眼神很古怪,带着那种只有男人才能看得懂的敌对之意。后来周成易一声不吭走了,他还以为是他成功挑衅到了他,原来周成易是一早就打定了主意,在这儿等着他,简直是心机深沉,可恶! “我要去找瑶儿。”肖承启急道:“我要去跟他说周成易不怀好心。” 段云琪简直要被他给气笑了,一把制住他,瞪着他道:“你是不是发傻了?你现在去?你才把瑶儿吓到了,还剪坏了她绣的荷包,她正在气头上,你现在去见她?她会见你吗?” 肖承启心有不甘道:“那怎么办?我总不能让周成易骗了她!” “你当我段家人都不存在吗?”段云琪耐心劝他道:“你先回去,等瑶儿过两天气消了,你再来跟她好好说,现在去跟她说这些只会是火上浇油,更觉得你是故意使坏,对你没好处。” “那瑶儿那里……”肖承启还是有些犹豫。 段云琪懂他的意思,道:“你放心,有我看着瑶儿,她不会有事儿。也不会让肃王占了便宜,这总行了吧?” 肖承启默了一下,点头,“这样……也好。” 段云琪拍拍他的肩头,“回去吧,好好想想,该怎么把瑶儿哄好才是。” 肖承启“嗯”了一声,恹恹地走了。 大街上行人不多,肖承启恹恹地骑马走在街上,心里想着段瑶的事情,今日他剪坏了那荷包确实有些冲动,他就是看不惯周成易罢了,但是却没想到这里面竟还有这些缘由,如果他早知道,他是万万不会干这样的事的,这件事真是干得太糟糕了,不仅不能让段瑶对他有好感,只怕还把她往周成易那边推了。 现在已经不再像小时候那样了,小时候他对段瑶干了坏事,段瑶最多跑到他们的母亲面前告状,对着她的大哥段云琪和二姐段馨撒娇诉苦。但是现在不同了,他们都长大了,如果他有什么稍微做得不好,她可能不是去找他们的母亲,不是对着大哥段云琪和二姐段馨诉苦,而是对着其他的他不喜欢的男人撒娇求抱了,一想到会这样,光是想一想,他就万分受不了了。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段瑶应该是他的,以前是,以后也是,他只需要到了合适的时候把段瑶娶回家就行,可是现在跑出来一个周成易,这个男人不简单,这让他有了强烈的危机感,他想他应该做点儿什么才是。 长街的尽头就是晋国公府,不知不觉间就从段府走回来了。肖承启敛了敛神,他想他应该回去好好跟母亲说一说,让她找一点儿让人上段府去说亲。 这时,前面过来一辆马车,肖承启扫了一眼,认出马车上的标识,是蒋府的马车。他记得蒋家有一个叫蒋妍的小姐跟瑶儿是死对头,两个人一见面就斗来斗去,明明蒋家小姐每次都输,却每次都找瑶儿比试,每次都被无情打脸,也是够有恒心的。 蒋妍坐在马车里,这条路她经常走,闭着眼睛都能知道这是到了晋国公府了,她像往常一样撩开车窗帘子,本来都没抱任何希望了,却没想竟然一眼看到了肖承启,那一眼,简直叫她欣喜若狂。每次她从这条路上过,十次有十一次撩起车窗帘子往外看,但是没有哪次能碰上肖承启,这次竟让她看见了,怎能不高兴? “肖世子。”蒋妍叫了一声,忙叫车夫停了马车。 肖承启听得喊声,懒洋洋地回过头去,映入眼中的是蒋妍那张笑得格外灿烂的脸,他却觉得有些无趣,淡淡地开口,“有事儿?” 这口气着实算不上好,蒋妍犹如被浇了一盆凉水,一直从头顶凉到了心底,不过肖承启对她的态度如此冷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都已经习惯了,强压下心中的不舒服,依旧面带笑容问,“肖世子这是出去了才回来?还是准备出去?” 肖承启瞟了她一眼,“去了一趟段家才回来。” 蒋妍一听,心中刚刚强压下去的不舒服的感觉又涌了上来,甚至比刚才更胜更强烈。她知道肖承启一直很喜欢段瑶,是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从小把段瑶当成一块宝宠着,事事依着顺着,除了段瑶就再看不到其他人了,把其他那些爱慕他的女子都当做了不存在。这里她令她的心中充满了妒忌的熊熊烈火。 她假装感慨了一句,“听闻段瑶的祖父段大人生了病,还是肃王帮忙找来的神医张延齐才救了段大人一命,段瑶还真是好命呢,以前有肖世子和段公子宠着护着,现在有肃王宠着护着,真真是比我们这些人幸运多了。” 这话听起来古里古怪的,肖承启知道蒋妍跟段瑶不对付,从她嘴里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冷冷扫了她一眼,略带恼意地斥道:“说人话!” 蒋妍噗嗤一声笑,勾着眼角朝他瞟了一眼,露出一抹同情又怜惜的表情道:“你不知道吗?在前些日子的梨花茶会上,段瑶喝多了酒,我就让丫鬟把她送到休息室去休息,后来不知道怎么,段瑶竟然不见了,段馨带着人在园子里找了一大圈,都差点儿把园子掘地三尺了,依然没有找到段瑶。后来你猜怎么招?”蒋妍故意顿了顿,小心地查看肖承启的脸色,果然见他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她的心中就越发得意快慰了。 肖承启那些日子不在齐都城,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沉着声音问,“后来怎么了,快说!” 蒋妍神秘兮兮地看了看左右,然后才慢吞吞地道:“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就是段瑶喝醉了酒,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大家都找不到她。后来过了一两个时辰她才出现,跟她一起出现的还有肃王,你说他们两人失踪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段瑶又喝醉了酒,他们在一起会做什么?” 不等肖承启反应,蒋妍又补充了一句,“有人看见,段瑶再出现的时候,身上的衣裙都从新换过了,虽然还是同样的款式和颜色,但是就不是同一件了……” 不知怎么的,好端端的天空中竟刮起了一阵劲风,强风卷着落叶从街道的这一头吹到那一头,打着旋儿从半空中零零散散飘落下来,就像是人的心一样忽然被提到最高处又落下来,摔得碎了一地,莫名让人从脚底到头顶生出一股寒意。 蒋家的马车已经走了多时,早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肖承启依旧立在街道上许久未动,脑海里还是不断回响蒋妍刚才说的话些话,段瑶喝醉了酒,跟肃王周成易单独呆了一两个时辰,再出现在人前的时候,连身上的衣裙都已经另外换了一套,这里面包含了太多的内容,炸得他久久无法回过神来,他完全无法接受他所听到的一切。 他不敢去想在段瑶和周成易单独相处的那一两个时辰里,她和他做了什么?不,是他对她可能做了什么?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把他一直真藏了十多年的宝贝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拿了去占为己有,强占了他最宝贵最珍爱的东西。仿佛是拿了一把刀毫不留情地捅进他的胸口,还拿着刀在他的伤口处用力转了两圈,在他的胸口处留下一个大窟窿,血流不止,痛到无法呼吸。 肖承启忽然调转马头,他要去找周成易算账! “世子,世子!”身后传来管家急切的声音,带着好几个人追了上来,拦住了他的去路,“世子,你这是去哪里?夫人她身子不舒坦,叫你赶紧回去。” 肖承启还沉浸在被悲伤淹没的情绪之中,坐在马上恍恍惚惚听到管家说谁身子不舒坦,反应了片刻,才意识到是说的他的母亲肖李氏。 “母亲她生病了?”肖承启愣愣地问道。 管家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忙不迭地道:“是啊,夫人突然就说心口痛,让人去叫大夫了,老奴看你站在府外头一直不进来,夫人正到处找你,老奴就赶忙带人来叫你了。” 先前肖承启骑马到了街头,国公府的人就已经看到他了,谁知他跟蒋家的人说了话之后,就一直站在原地不动,神色也看起来不对,像是有什么心思。管家也是个机灵的,看情况不对,赶紧回去禀告了晋国公夫人,把前后事情一说,晋国公夫人大约就猜到是可能出了问题,知儿莫若母,她对肖承启是再了解不过了,平日的肖承启可不是这般模样,会出现那种怔忪的表情,显然就是有很严重的事情发生,连忙就吩咐了管家带着人去把肖承启叫回去。还好来得及时,在最关键的时刻把肖承启拦了下来。 管家气喘吁吁地道:“国公夫人心口痛,世子快回去看看吧,夫人一直都在念叨你。” 肖李氏的身子一直不太好,晋国公府上上下下的人对她都照顾得很好,晋国公更是对她敬爱有加,从来不会做任何让她不高兴惹她生气的事情,就怕她的病犯了有个好歹。 肖承启听闻肖李氏的心口痛又犯了,找他赶快回去,他知道这是她的老毛病,心下担心她有个什么,可是又纠结万分,犹豫地看了看前路,没有吭声。 管家一个劲儿在旁边催他,“世子,世子,你赶快回去啊,夫人正在找你,你快回去看看夫人。” 肖承启听得他聒噪的声音,眉头深深蹙起,一边是他喜欢了十几年的姑娘,一边是生他养他十几年的母亲,哪一边他都放不下,哪一边都让他万分为难,内心好一番激烈的挣扎,难以抉择。好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要找周成易算账有的是机会,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肖承启念及母亲身体安危,最终叹息了一声,调转马头,对管家道:“走吧。”跟着管家回去了。 只是等肖承启回到晋国公府,见母亲肖李氏高端端地坐在屋里,怀里抱着新买来的一条白毛小狗逗弄,丝毫不见半点儿病态,肖承启就知自己被骗了,转身就要离开,被肖李氏叫住,“你给我站住,你这是要去哪里?” 肖承启停下脚步,但还是执拗地不肯回过头去,肖李氏见他不说话,复又提高音量道:“你给我过来!一回家就到处乱跑,连你娘我都见不到你几面,你这么做什么?叫你回来不情不愿的,转身就要走,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肖承启动了动脚,不得已转过身去,几步走到肖李氏身边,行了一礼,“儿子拜见母亲。” “坐下。”肖李氏冷着脸道。 肖承启有些抵触的情绪,嘴角动了动,“母亲,你为何要骗儿子,你明知道你身体不好,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肖李氏打量着他,把他脸上细微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她这个儿子哪里都好,却也有缺点和弱点,她对他太了解了,他说的话是不是真心的,她一听就能听出来,对着他轻笑了一声,“你半真半假的话就以为我听不出来了,你是我儿子,你想做什么,一抬手一抬脚,我都清楚得很。是觉得我让管家把你叫回来不高兴?那你站在府外面那么久在做什么?到了家门口了都不进门,你遇到什么事了?”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自己的母亲,她对自己实在太了解了,肖承启思索了片刻,最后似下定决心一般,握紧了身侧的拳头,抬起头来对肖李氏道:“母亲,我想娶瑶儿,我喜欢她,从小就喜欢,你请人去段府提亲好不好?” 肖李氏顿了一下,她是猜到了开头,没有猜到结尾,她是知道自己的儿子喜欢段瑶,但他一直都不说,也未曾向她提起过,她还以为他对段瑶的喜欢是跟小时候一样,还没明白这个男女之情,不过现在看来,是她忽略了这一点,原来他是这么想的。 “你想娶瑶儿?”肖李氏脸上露出笑脸。 肖承启想也不想地道:“对,我想娶瑶儿,一直都想,母亲,你请人去段家说亲吧。” “你这孩子。”肖李氏指着他道:“你怎么不早说?今日不问你,你准备等到什么时候才告诉我?” 肖承启脸色却不是很好看,苦恼地道:“我之前不说,是想等到瑶儿明白了我的心意之后再请人上门去说,可是现在瑶儿也大了,我不想等了。” 肖李氏笑起来,“你也说你等了这么久了,那为何今日又想起来说不等了?” 肖承启的眸色变得晦暗,向肖李氏求道:“娘,你就不要问了,你找人去帮我说一说吧,我想早一点儿把瑶儿定下来。” 以前他笃定了段瑶会是他的,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他去求娶,她就一定会是他的,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已经没办法像当初那么笃定,他害怕等待,哪怕多等一天,情况就可能发生变化。周成易是一只强悍的猛兽,充满了强大的像是要征服一切的力量,一直守在旁边等待合适的时机伺机而动,他怕他动作晚了,段瑶就不再属于他了。 作为一个了解自己儿子的母亲,肖李氏当然明白肖承启说这话是认真的,他对段瑶的情意,她一直都看在眼里。段瑶是她的亲侄女儿,这门亲事要是成了,自然是再好不过,她是巴不得乐见其成的。 “好,我答应你。”肖李氏眉开眼笑道:“我明天就找人去说,这总成了吧?” “儿子多谢母亲。”肖承启连忙道,心下也松了一口气。他有一定的把握,只要肖李氏出马,这件事一定能成。 肖李氏笑眯眯地道:“好了,这下总可以留下来陪我用晚膳了吧。” 肖承启赶紧陪着笑脸道:“母亲想吃什么,我这就去吩咐厨房给你做。” “你啊。”肖李氏指着他点了点,高兴地笑了起来。 隔日一大早,肖李氏亲自备了一些礼物前去段府,先是去拜见了老太太张氏,又去看望了生病的段雁鸿,因着生意张延齐的高明医术,经过这段时间的调理,段雁鸿的病情已经好了许多,说话也已经没有当初发病时那么困难,精神也不错,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能完全康复。 陪着老太太张氏说了一会儿话,肖李氏就转道去了李氏那儿,肖李氏和李氏是亲姐妹,在家当姑娘的时候,家中众多姐妹里面,就数肖李氏和李氏的关系最好,感情最深,是以两人在嫁人之后,也是时常走动,彼此之间常常互相来往。 见了面,肖李氏也不跟李氏拐弯抹角,直接就把她想让段瑶做她儿媳妇的话说了,“我今日来就为了一件事,就是启儿和瑶儿都已经大了,差不多也到了该说亲的时候,我是看着他们两个人一起长大了,两个人从小感情就好,正是再合适不过的一对。我这个做母亲的,对启儿是十分了解的,他对瑶儿的心思再认真不过,非一般人可比,我对瑶儿也是喜欢得紧,只要你同意,瑶儿嫁到我们家之后,我保证不会亏待她,会把她当做亲女儿一样疼爱。” 李氏当然知道肖承启对段瑶的感情,可以这么说,段家人都知道。肖承启的家世人品都不错,两家又是亲戚关系,所以大家也都是乐见其成的。当然,这是在之前,在没有发生肃王周成易的事情之前,他们都是这样想的。 然而现在,事情已经变得不像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她已经听说了段瑶和肖承启昨天为了荷包吵架的事情,她特意问了问段瑶究竟是怎么回事,段瑶把前后的事情也说了,但是她看段瑶当时的表情,似乎对肖承启并不满意。她当时就觉得段瑶和肖承启之间的感情肯定是产生了嫌隙。就关切地多问了几句,谁知段瑶却是不愿意再多说什么,她也只好作罢。 回头李氏把自己的担忧跟段禀文说了,可没想到的是,段禀文告诉她,肃王周成易竟然也对瑶儿有意,因为肃王周成易的缘故,肖承启才和瑶儿发生矛盾的。而听段禀文话里话外的意思,瑶儿和肃王周成易之间的关系只怕没那么简单,或许还有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存在。这纠葛的感情,叫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李氏在脑海里把前一晚跟段禀文谈过的话飞快的过了一遍,然后对肖李氏道:“姐姐,要说这门亲事,我也是很赞同的,启儿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他的人品性情我都十分满意,瑶儿要是能和他在一起,这自然是再好不过。只是……” 肖李氏一听这“只是”就知道不好了,然而面上还是维持着一贯的笑容,“妹妹有话不妨直说。” “姐姐也知道,瑶儿一向都是个有主意的,这件事还需要问问她本人的意思,免得好好的两个人,因此产生矛盾就不好了。”李氏把话说得很委婉,意思就是别亲事没结成,反倒结成了仇。 肖李氏心里咯噔了一声,她原本以为,只要她来说,这件事百分百就会成,竟没想到还要问过段瑶才行,这里面难道有什么缘故? 肖李氏心下狐疑,面上却带着笑,道:“那不如就把瑶儿叫来问问吧,我也好些日子没见她了,想她想得紧。” 这就是不能立刻得到答复就不罢休了。 正文 3月14日 李氏没料到自家姐姐会这么直接, 要立刻得了答复才满意。两家人的关系在这让摆着, 她又不好说拒绝的话, 就只好吩咐了陈嬷嬷去请段瑶过来。 陈嬷嬷去锦瑟居请段瑶的时候, 段瑶正坐在窗边绣荷包, 绣给周诚意的那个荷包被肖承启剪坏了, 她只能重新再绣一个。 丫鬟妙言打帘子进来, 禀告道:“陈嬷嬷过来了,说是夫人想请三小姐过去碧笙居一趟。” 段瑶放下手里的针线,抬头问道:“陈嬷嬷有说是什么事吗?” 妙言摇头道:“陈嬷嬷没说, 只叫三小姐赶紧过去。” 段瑶无法,只好停下手里的活儿,叫妙言帮她另外换了一件外裳, 然后出了屋子。 陈嬷嬷就在廊下等她, 见她出来,上前行礼, “晋国公夫人今日来看望夫人, 说是许久未见过三小姐了, 想念得紧, 夫人便吩咐了奴婢过来请三小姐过去坐坐。” 这话里包含了好多深意, 一是告诉她晋国公夫人来了, 二是是晋国公夫人提起要见她,李氏才吩咐了陈嬷嬷过来传话。 段瑶把陈嬷嬷前后的话理了理,忽然想起前一世的事情, 那会儿也是晋国公夫人到段家来做客, 叫了她过去作陪,然后笑着问她,“以后瑶儿嫁给启儿做新娘子好不好?以后姨母就当你的婆母,继续照顾你,把你当女儿一样疼,这样好不好?”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她是觉得反正她也没有喜欢的人,肖表哥对她一直都很好,一直宠着她护着她,对她百依百顺的,她要什么就给她什么,愿意容忍她的小性子和坏脾气,嫁给他其实也挺不错的,又没有婆媳问题的烦恼,是一个非常完美的主意。就笑着答应道:“当然好啊,肖表哥人好,姨母人也好,我两个人都喜欢,这个主意很不错。” 然后就见肖李氏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瑶儿当真是这么想的么?” “当然啊!”她笑得甜甜的道。 于是,她和肖承启的婚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只是现在,段瑶重生一世,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她对肖承启的感觉却是不同了,她还是喜欢他的,只是确确实实只是当做哥哥一样的喜欢,没有其他的感情了,她也不想因为他对她好,她就要答应这件事了。 段瑶跟着陈嬷嬷去了碧笙居,拜见过李氏和肖李氏之后,坐下没一会儿,肖李氏果然问了她跟前一世差不多的问题。 段瑶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姨母,我是很喜欢肖表哥的,但我一直以来都是把他当做哥哥一样喜欢的,我对他的感情就跟对自家大哥一样,从来没有掺杂过其他的感情。”段瑶顿了一下,看着肖李氏缓缓道:“所以,姨母刚才的那个提议,瑶儿无法答应。” “原来是这样啊。”肖李氏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十分艰难地转换了一下语气,“那就当我没提过刚才那话吧。” 那日,肖李氏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段家回到晋国公府的,心里头沉甸甸的,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因着心里有事,进门的时候,还在门口的门槛上磕了一下,好在有身旁的丫鬟扶住,才没有出糗。 这一天,肖承启一直在家等她的消息,一听说她从段府回来了,就兴冲冲地跑来问她结果,“母亲,你去跟姨母说了吗?” 肖李氏心疼地看着眼前笑容满面的儿子,有些不忍心把段瑶说的话告诉他,柔声道:“启儿,瑶儿虽好,却也有不足,不如母亲另外给你寻一个更好的姑娘好不好?” 肖承启闻之色变,上前一步急切地问道:“母亲,你这是什么意思?”说话的声音都隐隐颤抖。 肖李氏目光悲哀地看着他,叹息一声道:“瑶儿她没有答应。” “母亲,你说谁没有答应?”肖承启不敢置信地道。 肖李氏忽然鼻子一酸,她从没见过一向乐观的肖承启脸上露出那样的表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看得人难受心疼得紧,“启儿,你不要难过……” “哈哈哈哈……”肖承启忽然大笑出声,状若疯癫,口中反复道:“瑶儿没答应,瑶儿没答应……” “启儿……”肖李氏紧张地看着他,肖承启却是不理,转身疯了似的跑了出去。 肖李氏见他情绪不对,连忙吩咐下人道:“快,快叫人去拦住他,快啊!” 众人纷纷追了出去,在大门口把肖承启死死按住,他力气大得吓人,险些让七八个下人都控制不住。最后还是肖李氏在丫鬟的扶持下跟着追出来,哭着求他回去,险些哭晕了过去。肖承启才放弃了挣扎,让下人给扶回了房去。 肖李氏一直在屋里守着他,从傍晚一直守到深夜,就害怕他想不开。直到外出办事的晋国公回到府中,晋国公听说了此事后,也到屋里去看肖承启,这是他唯一的儿子,他也担心他有事。 “启儿,大丈夫何患无妻。”晋国公劝道:“这天下就算没了段瑶,也有张瑶,李瑶,并不差她一人。你还有自己应该做的事,怎可以因此丧气?” 肖承启恹恹地躺在床上,淡淡地道:“出去!” “启儿……” “我叫你们出去,我累了,要休息!”肖承启翻了一个身,拉过被子将自己全身包括头脸都一起盖住,再不理会晋国公夫妇。 “启儿……”肖李氏又忍不住落下泪来,“你这是何苦了?” “走吧……”晋国公不忍自己娇妻伤心,朝她示意了一下,扶着她离开了。 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躺在床上的肖承启一动也不动,清冷的月光从打开的窗户照进来,更显得屋里冷清寂寥。 屋外的下人听了晋国公的吩咐,一直尖着耳朵听屋里的动静,已经坐好了只要里面有个什么声响,他们就飞快冲进去的准备。 只了过了半响,里面都安静得很,其中一个胆大的下人,偷偷地从门缝往里看,瞧见床上似乎有了一些些动静,被子一直在微微颤抖动,看得他于心不忍。 好久之后,肖承启从床上下来,走到门边从里面打开房门,扬声道:“拿酒来。” 守着的下人微抬起头,隐隐看到他双目赤红,心下一惊,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赶忙又低下头去,答应一声,“奴婢这就去拿。” 这一夜,肖承启独自一人呆在书房里,靠坐在那只从来不准别人打开的箱子旁边,一边喝酒,一边念叨着什么,只是他究竟念叨了什么,除他自己,也没人知道就是了。 漫长孤寂的一夜终于过去,东方的天空慢慢地泛起了一丝鱼肚白,当晨曦里的第一道阳光撒向大地,守在书房外面的小厮时书站起身揉了揉发酸发涩的眼睛,伸了个懒腰舒展僵硬的筋骨,回头看向旁边的书房门。房门紧闭,肖承启一晚上都待在书房里,一直没有出来过。他昨夜得了晋国公的吩咐,哪儿也不敢去,就一直老老实实就守在门外。现在都天亮了,书房里依然没个动静,昨天晚上肖承启还要了那么多的酒,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形,他有些担心,蹑手蹑脚地走到书房门边,悄悄地推开一道缝隙往里看。 书房里光线很暗,看得也不是很真切,时书适应了好半响才看清楚里面的情况,只见肖承启靠坐在墙角那口红木雕花的大箱子旁边,一手垂落在腿边,旁边乱七八糟地滚落着几个酒瓶子,一只手搭在红木大箱子上,脑袋垂落下来搭在胳膊上,胸口微微起伏,面色平静,想来是已经睡着了。 时书暗自松了一口气,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他就怕晋国公叫他来守着肖承启,万一肖承启有个什么意外,他这脖子上的脑袋只怕就要保不住了。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想了想,时书还是机灵了一回,跑去主院见了晋国公夫人,把肖承启的情况一五一十地禀告给肖李氏听。 肖李氏得知肖承启喝了一晚上的酒,现在已经醉的不省人事,倒在墙角的箱子边上就睡着了,自是又是一番心疼难过,忙带上人赶去书房,把肖承启扶到床上去睡。 “启儿,启儿……”肖李氏叫了几声,肖承启半点儿反应也没有,只稍微抬了一下沉重的眼皮子,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就又再次闭上眼睛昏睡而来过去。 肖李氏看到如此情形,心疼地摸摸他的脸,眼泪啪嗒一下掉下来,落在肖承启的脸上,“我的儿,你这是何苦了?” 肖承启:“……” 肖李氏吩咐下人道:“把世子扶到床上去,小心些,好生照顾着。” 许是肖承启确实已经醉得不能再醉了,不管下人怎么弄他,他也只是昏昏沉沉地醉着,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几人把他抬上床,他翻了个身,一点儿声响都没有就睡了过去。 “段瑶也真是太狠心了。”肖李氏看了默默垂泪,身旁的嬷嬷劝慰了半天才好些,想到段瑶的如此作为害得自己儿子这么心伤难过,竟是在心里把段瑶给恨上怨上了。 床上的肖承启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他就这么在房间里醉了三天,睡了三天,直到三天后的傍晚才醒过来。 肖李氏闻讯赶来看他,关切地道:“启儿,你醒啦,要不要吃点儿什么,或者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肖承启揉揉睡得酸胀的脑袋,看了满脸关心的肖李氏一眼,淡淡道:“没什么需要的,母亲你不用去忙了。” “这……”肖李氏为难又心疼,“启儿,你别这样,你这样让我担心。” 肖承启抬眼看她,微微一笑,“我都这么大的人了,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还要你一直守着我。” 话虽是这样说没错,但肖李氏就是觉得他脸上的笑容透着难以言说的苦涩,他的话说得轻松,她又哪里听不出他话里暗藏的苦痛,疼惜道:“不管怎么样,你始终是我儿子啊,你要知道,母亲是最关心最在意你的人。” “我知道。”肖承启站起身像小时候一样伸出手抱了一下肖李氏,下巴搁在肖李氏的肩头上,声音沉沉地道:“母亲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的。” “那就好。”肖李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这是她的儿子,最疼爱的儿子,唯一的儿子。 夕阳的余晖从敞开的窗户照进房间里,洒下一片金辉,照在母子两人的身上,如果没有那些暗藏的失落和担忧,会不由地觉得这是一幅万分温馨的画卷。 “母亲,我想去城外的庄子上住几天。”肖承启忽然道。 肖李氏顿了一下,有些舍不得他,却也明白他这是想出去走一走散散心,他从小就喜欢段瑶,那份情谊只怕比她想象的还要深厚,说句比天高,比海深也不为过,只是段瑶的拒绝对他的伤害很大,他现在表面上是看起来好了,内里却不知道伤得有多深,只怕是伤口深不见底,血流如注,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过来了,这么一来,就又觉得他离开一段时间也好,见不到人,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肖李氏面上艰难地露出一抹笑来,“那你去吧,去庄子上住些时日也好,正好庄子上的管事来信说有些事需要处理一下,不如你就代我去走一趟好了。” “嗯,母亲放心交给我好了,我一定把事情办好。”肖承启道。 肖李氏见他如此,也稍微放心了一些,有事忙就不会胡思乱想了,“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我好吩咐人准备一下。” 肖承启直接道:“我一会儿就走,不用做什么多的准备,带些换洗衣物就可以了。” 肖李氏皱了下眉头,“现下天色已经晚了,此刻出城怕是不妥,还是等明日再走吧,我这就吩咐下人去准备。” “不用了,母亲。”肖承启一刻都不想多呆,态度坚决,“我马上就走,让时书收几件换洗的衣服就行,你不要去忙了。” 肖李氏最终没有拗过肖承启,只得吩咐了下人赶快去准备,简单收拾了一些东西交给时书,叫他好生保管,又一再嘱咐他照顾好肖承启。 一时忙乱非常,半个时辰之后,肖承启离开了晋国公府,启程去了城外的庄子上。 肖李氏望着骑马绝尘而去的肖承启,忽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丢失了一块,再找不回来了。 …… 晨间空气清新,太阳也还没有升起来,天气还不是很热,园子里的花开得正艳,段瑶带着丫鬟妙语和妙言去采新花枝,准备晾干了之后用来制成花蜜,也可以在沐浴的时候洒在水里面,用那样的水沐浴之后,身上香喷喷的,比用一般的香脂自然好闻。 “我要最上面的那枝花,那枝花开得最艳丽。”段瑶踮起脚尖,伸长手臂,企图够到最顶端的那一束花枝。 妙言在一旁帮忙,偏头看了看,见还差一点点,忙道:“三小姐,在你的左边,你在往左边挪一挪。” 段瑶闻言,伸长手臂往左边移动了一下,果然指尖就碰到了花枝,更努力地往上踮起脚尖,一鼓作气抓住了,“抓住了抓住了,妙语,赶快把剪刀拿给我。” 妙语连忙从花篮里取了剪刀,走上前去,帮助段瑶把那最枝开得最艳丽最灿烂的花束剪了下来。 花树枝条颤动,花朵从枝头跳落,如雨点般飘落下来,洋洋洒洒落了三人满头满脸,像是沐浴了一场花瓣雨。 三人开心地相视一笑。 这时,妙语看到旁边另一棵花树上还有一枝盛开得更加艳丽漂亮的木槿花,比段瑶此时手上拿着的那一枝还要叫人见了喜欢,折回去插在花瓶里一定好看。 “三小姐,你看那枝花是不是更好?” 顺着妙语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瞧见一枝开得格外灿烂的花枝,段瑶脸上露出欣喜之色,“把它折下来拿回去插在花瓶里,那么好看的一束花,房间里也会添色不少。” “就是太高了一些。”段瑶不无惋惜地道:“要是有个梯子就好了。”她们出来的时候没有想到这些。 妙言连忙道:“奴婢这就回去叫人搬梯子来。” 段瑶实在是喜欢那束花枝,点点头,“如此也好,你快去快回。” “嗳。”妙言答应一声去了。 妙言脚步飞快,急着赶回去叫人,转过花园的角落,还没到回廊上,迎面撞见身着一身蓝色直缀的肃王周成易从前面缓步走了过来。 这些日子周成易都已经成了段家的常客了,寻到机会就往段府跑,每次的借口都是找张延齐有事儿,但每次来的时候,张延齐都在给段雁鸿诊治,根本无暇顾及他,他便能寻个由头在段府园子里闲逛,已经是有把段府的花园当成了自家的后花园的嫌疑。因此妙言也多见了他几次,对他也算是熟悉了,起初还有些怕他,现在都已经适应了,便退在一旁向他行礼。 周成易见她头发和衣裙上沾了一些花瓣,便猜到她这可能是刚从花园里过来,在她身前停下脚步询问道:“是陪着你家三小姐在花园里采花吗?” “确实如此。”妙言不敢隐瞒,如实道。 周成易又问:“我刚看你行色匆匆,你这是要去哪儿?” 妙言道:“有一束花枝太高了,奴婢这是要回去叫人搬梯子来。” 周成易闻言轻笑,“你不用回去找人搬梯子了,这事儿既叫我遇上,我自没有不帮忙的道理,那花枝在哪儿,带我过去看看,再高的花枝,我想我也能折下来。” 这有人帮忙自然是好的,周成易时常来段府走动,段府上下对他都极为熟悉了,虽说他是客人,但也是极为熟稔的客人了。 妙言之前对他是极为畏惧的,现在多见几次之后,发现他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其实还挺好相处的,说话温和,对下人也客气有礼,并不端着王爷的架子。 她听得他说愿意帮忙,也就没有任何顾虑地答应了,欢喜道:“多谢王爷了。” 周成易嘴角带笑,那笑意晃得妙言眼前一花,竟觉得他眉梢眼角都一同带了笑意,似乎比那枝头上开得艳丽的花都要灿烂两分,听得他温和地道:“走吧,你前面带路。” 妙言忙“嗳”一声,转身往前走,领着周成易过去。 不一会儿,两人就到了段瑶采花的地方,段瑶回头看到妙言去而复返,奇怪道:“你不是去叫人帮忙了吗?” “是啊,她叫了我来帮忙。”就见一身蓝色直缀的周成易施施然地从旁边的拐角处转了过来,他的腰间挂着一块玉佩,随着走动的动作而晃动,脸上是盈盈的笑意,目光温和,在阳光和花树的衬托下,显得越发的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了。 段瑶的眼前骤然一亮,心底涌起一种恍然的感觉,也不知是那枝头上好看的花迷了她的眼,还是眼前那个好看的男人迷了她的眼,她还从未看过这么好看的周成易,竟叫她有些移不开眼去。她就那么望着他出了神。 都说男人喜欢漂亮美丽的女人,其实女人也喜欢看英俊风流的男人,这都是人之常情。 上一世她知道他的时候,他已经是人人口中的冷面修罗,什么时候见都是冷着一张脸,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叫人从心底里生出一股敬畏,甚至不敢正眼面对他,那种令她胆寒的感觉是从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在她的心里生了根发了芽。 因为她见到他的时候,她正和段云琪被二皇子的人追杀,两个人已经是穷途末路,无路可逃,只等着二皇子的人冲上来挥舞着手中的钢刀砍掉他们的脑袋了。 也就是在那最危急最恐惧的时刻,周成易带着人从天而降,他杀人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一刀下去,就把那个挡在她身前的叛军脑袋砍了下去,脑袋和脖子分离,血管里喷涌出来的鲜血喷了她一头一脸,她吓得跌坐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而他端坐在马背上,一手拿着沾满了鲜血的刀,犹自带着温热的鲜血一滴一滴落下来,他平静地扫了她一眼,一句话都没有,转身就骑马走了。 后来,那个画面就深刻地印在了她的脑海里,再也无法忘记了,她对他的印象也就停在了那个一刻。 这一世重生回来,竟让她看到不一样的周成易,简直就跟做梦一样,大大地颠覆了深刻在她心底的印象,她是有些震惊的。 周成易见她出神地望着他,可是那目光又叫他觉得奇怪,似乎又不像是在看着他,仿佛是透过他看到了另外一个人,周成易立马就想起,段瑶说过她是重生的,显然她上一世也是认识他这个身体的主人的,只是她现在这么看着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周成易心里便有些不舒服,心想不管她从他这里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她总归是盯着他看的,以后她也要是自己的,他暂且就不要计较这么多了吧。 周成易手握成拳抵在下巴上轻咳了一声,“不知你是要折哪支树上的花?在下愿意代劳。” 轻咳声成功召回段瑶的思绪,她才发现自己一直失礼地盯着他看,自觉有些不妥,飞快地别开脸去,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才手指了一下前方的花树,“就是那枝头上那一束花枝。” 周成易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过,果然就见一束开得灿烂夺目的花枝,花枝上有一两朵已经盛开的花,另外有两三朵刚刚展开花瓣,最前端则是两朵正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就跟段瑶这样美丽的花骨朵儿一样,正含苞待放等着人去采摘。 “确实很美。”只是不知道是夸人没,还是夸花美了。 周成易慢步上前,到了花枝底下,就见他轻盈得像一只鸟儿般飞了上去,动作又快又稳,将手一伸就掐在了那束花枝上,再稍微一用力,就把整束花枝折断下来。 这一系列动作都是一气呵成,前后也不过是眨眼的功夫,等他落回地面时,那束漂亮得吸引了几人目光的花枝就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他的手里。 微风轻拂,如一只轻柔的手拂过树枝间,树枝微微晃动,飘飘洒洒落下来不少的花朵,落在彼此的发间、身上。 两人都身上都沾了花瓣,这是段瑶以前都不曾想过的画面,却觉得这样的画面格外美好,脸上自然地带了笑容,感谢道:“谢谢你。” 段瑶上前要去接花枝,周成易微抬了一下手,她的手就顿在了半空中,指尖差一点点就能碰到他宽大的袖袍,只见他冲她微微一笑,开口道:“我帮你折了这花枝,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 段瑶微微一愣,思及之前她要感谢他找来张延齐救治祖父之事,那会儿她就差点儿把他得罪了,难得他这次会主动开口提起,想来他心情很好,她也趁机就把这份人情还了,免得他对她又有说辞,随即笑了起来,反问道:“不知肃王要我如何感谢?” 周成易打量她一眼,见她头发衣裙上都沾了花瓣,犹如坠落人间的花仙子,笑着道:“你可请我吃些茶点作为感谢。” 这个要求实在太简单了,段瑶想也不想地就答应了,“行。” 周成易笑着摇一摇头,再补充一句,“我说的茶点可不是普通的茶点。” “嗯?” 周成易往前走了两步,拉近他和段瑶之间的距离,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娇弱的段瑶,微低下头,双眼望进她的眼睛里,看到她黑亮的眸子里倒映出他的影子,嘴角往上翘起,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来,“我要吃你亲手泡的茶,亲手做的糕点。” 这些日子,周成易常到段家来“作客”,有幸在老太太张氏的房里吃过一味糕点,看起来明明跟平常吃的白糖糕一样,样子看起来也很普通,就是方方正正的一块,卖相很一般,但是吃起来甜而不腻,还带着一股子奶香,里面夹了一些葡萄干,非常的美味,叫人吃了一块就回味无穷。 在现代他也不是没吃过各种糕点,各种名店的糕点都吃过,不管是多么有名气的糕点,吃过之后觉得也就那样,所以他对糕点也没有多么喜欢,平日在王府里都是不会做这些的。只那日他在老太太张氏屋里吃过之后,却叫他十分想念,很少有这么原汁原味的糕点了,就像有只猫儿在他的心中挠似的,勾起了他的口腹之欲,想要再尝一尝。 他那日问过老太太张氏,得知那糕点是段瑶做来孝敬她的,便又多了一番想法。今日趁此机会,他便寻了由头,叫段瑶再做给他吃。 段瑶先是犹豫了一下,念及他对她和段家的帮助,一点点茶点,似乎也不是那么为难了,遂道:“好,那我改日做好了叫人送去王府。” 周成易却道:“段三小姐,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日吧,你觉得呢?” 周成易步步紧逼,段瑶实在招架不住,都问到这当口了,拒绝的话段瑶实在说不出口,只能勉为其难地答应他。 段瑶抿了一下嘴唇,“索性现在时辰尚早,那就依了肃王的意思,我这就去准备。” 于是,几人一同离开花园。 段瑶是打算领着周成易去花厅稍坐,她好带着妙语去厨房做糕点。在路上的时候,意外碰到了段云琪。 段瑶见他穿了一身骑装,却又是从外面回来,以为他是出去练了骑射,笑着问他,“大哥是去了崔师傅那儿吗?” “不是。”段云琪道:“我前几日跟阿启约了今日去城外骑马打猎,在家等了他半日也不见他来,就去了晋国公府找他,谁知他昨天傍晚就出了城,竟是自己独自一人去了。” 听得他们是要去骑马,段瑶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段诡异的画面,肖承启骑在马上,马儿疯了似的往前狂奔,完全控制不住,身旁的山和树像幻影一样连成一片往后急速掠去,马儿的速度快得像是闪电,直直地冲向前面的山崖…… 段瑶的脸色骤然变得煞白,心口堵得几乎喘不过气,用手紧紧扣住段云琪的胳膊,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大哥,快,快带我去找他……” “瑶儿,你这是怎么了?有别急,有话慢慢说。”段云琪扶住她,见她脸色不好,想起前几日肖承启剪坏她荷包之事,两个人才闹了矛盾,前几日他都不敢在她面前提一个肖字,生怕她会翻脸,今日没曾想他才提了一句,她就是这般模样,把段云琪也给吓了一跳。 段瑶想起前一世肖承启坠马而亡的事情,年纪轻轻就死了,留下可怜的晋国公夫妇,姨母肖李氏伤心得不得了,原本身子就不好,因为肖承启的去世,肖李氏日日悲伤难过,每两年就跟着病逝了,让晋国公孤单单地一个人留在世上,渐渐地也就这样沉寂了下去。 段瑶深吸了一口气,她不希望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着急地对段云琪道:“大哥,我们赶快去庄子上找肖表哥,我怕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出什么事了?”段云琪看她这么着急忍不住追问。 段瑶急切地道:“大哥,你现在别问这么多了,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我只预感他可能会出事。我们不要再耽搁了,赶紧走。” “好好,我们赶紧走。”一听肖承启可能会出事,段云琪也不再耽搁了,他对肖承启也像哥哥对弟弟一样,两个人的感情一直也很好,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意,再看段瑶那么着急的样子,联想到他们两人吵架的事情,或许真有可能会出事,他对肖承启还是十分了解的,段瑶就是他心底的那个魔障。 段瑶走了两步,想起周成易的事情,回头跟妙语道:“你回去跟肃王说生抱歉,就说我有急事要出府一趟,今日不能给他做茶点吃了,改日一定亲自向他道歉,请他谅解。” 妙语连忙道:“奴婢知道了,奴婢一定给肃王讲清楚,三小姐有事就赶紧去办吧。” “我们走。”段瑶回头,拉了段云琪飞快地走了,一阵风似的就离开了。 在段瑶和段云琪走后,妙语回转回去,到了花厅,见着周成易,把段瑶的话原封不动地复述给他听。 周成易坐在红木圆桌边上,右手手指屈起轻敲桌面,挑眉问道:“你说她有事出去了?”答应给他做茶点,东西还没做成就走了,这是什么待客之道?周成易有些生气。 “是。”妙语见周成易的脸色沉了下来,紧张地应了一声。 “知道是什么事吗?”周成易问她。 明明周成易问话的口气很轻,也没有威逼的意思,可妙语就是无形中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力,叫她无法反抗,老老实实地回答,“三小姐在路上遇到了大少爷,得知大少爷约了肖世子骑马,可是肖世子却在昨日傍晚就提前走了,三小姐就觉得不对劲儿,担心肖世子会出意外,叫上大少爷一起去城外的庄子上找肖世子了。” 周成易闻言,脸上还算平静的表情瞬间沉了下来,轻敲桌面的手指一顿,整个花厅里霎时安静下来,仿佛落针可闻,空气都像是凝结了一般,无形中透着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妙语低着头站在原地不敢乱动,她虽然没有看到周成易脸上的表情,但她就是站在那儿,都能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让她不由自主地抖了一抖。 良久之后,周成易自嘲一笑,“原来是去城外找肖世子了。” 所谓她的急事,便是肖承启那个家伙吧!为了他,把他丢下了,亲口答应他的事,也可以不做了!嗯,很好,段瑶,你真是好样的!被段瑶放了鸽子的周成易相当生气!后果很严重! 周成易倏地从凳子上起身,一甩袖子,大步走了。 眼见着蓝色的袍服一角从眼前晃了过去,妙语微微抬起头,看向周成易离去的方向,用手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心道妙言还跟她说肃王不可怕,是个好相处的人,可是刚才那个模样,哪里不可怕?简直太可怕了好吗? …… 且说段瑶拉着段云琪出了段府,一直骑马出了城,直奔晋国公府在城外五十里的庄子。 晋国公府的庄子,段瑶和段云琪已经去过很多回了,算是熟门熟路,两人一路打马飞奔,片刻也不敢歇息。 “瑶儿,你说阿启会出事是怎么回事?”段云琪骑在马上,飞快地问道。 段瑶眉头紧蹙,目视前方,一边催促着马儿跑快点儿,再跑快点儿,一边急促地道:“我现在也讲不清楚,我就是有个预感,肖表哥在庄子上会出事。我们赶快到庄子上去看一看,要是有什么也好以防万一。” 段云琪看段瑶说得那么笃定,是真的很担心肖承启的安危,便不再多说,催了着马儿飞快前行。 段瑶凝视注视着前方,但愿一切都还来得及。 正文 3月15日 五十里路, 两人用了比平日里少了三分之一的时间赶到庄子上, 段瑶和段云琪在庄子外面跳下马。庄子上的人见过段瑶和段云琪两人, 有人认出他们, 连忙跑去通报给管事的。 段云琪带着段瑶往庄子里去, 正好跟赶着出来迎接的庄头碰上, 庄头要上前行礼, 段瑶开口免了他心里,直接问道:“肖表哥在哪儿?你们世子爷在哪儿?” 庄头也是经历过不少事情的人,见她这么急, 就知道一定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发生,连忙道:“世子爷才来庄子上玩得不习惯,说是要出门去骑马, 这会儿该是骑马出去了。” 段瑶的眼前闪过马儿飞奔的画面, 头晕了晕,强力稳住, 问道:“他出去多久了?” “刚走一小会儿。”庄头赶紧道。 段瑶回头对段云琪飞快道:“大哥, 我们快去追他, 我就是预感他会骑马跑出去, 然后会出意外, 如果真出了意外就晚了, 我们赶快去把他找回来。” “好,我们快走。”段云琪见她神色凝重,也不迟疑, 拉了她转身就走。 两人小跑着出去, 快速翻身上马,段云琪问了一句庄子里的人,“你们世子爷去的哪个方向?” “去的那边。”下人抬手指了指右前方。 段瑶举目望去,不远处是绿油油的田地,再远一点儿是郁郁葱葱的树林,树林那边似乎还有条宽阔的河,然后河的那边…… 她努力回想了一下以前来这里时见过的景致,脑海里闪过一个断崖,对,断崖!就是那个断崖!这个跟她脑海里浮现的景象完全的融合在了一起。 “大哥,我们快去把他找回来。”段瑶一甩马鞭子,马儿吃痛,撒开蹄子就往前跑去。段云琪随后赶紧跟上。 两人直追着肖承启去的方向赶了过去,跑过一大段田野,直追到了树林边上,段瑶想也不想,一头就钻进了树林,段云琪想叫她慢点儿,注意安全,可她都已经跑进去了,段云琪无法,只能赶紧跟上,追在她的身后。 两人进了树林,追了一段路,果然瞧见前方有人在骑马狂奔,段瑶定睛一看,瞧着那白色的身影似肖承启,立马扬声高喊,“肖表哥,你回来!” 声音传出去老远,回声阵阵,惊起一片落叶沙沙而落,而前方那人却似没听到一般,继续往前飞驰。 “大哥,你快追上去拦住他。”段瑶眼见肖承启越骑越快,心急如焚,担心他会出事,赶忙叫段云琪追上去。 “瑶儿,你跟在后面小心一点儿。”段云琪叮嘱一句。 “我知道,你快追上去。”眼见肖承启的身影就要消失不见了,段瑶急得不得了。 “我这就去。”段云琪皱了眉头,一扬马鞭追了上去。 眼看着大哥段云琪去追了,段瑶还是放心不下,也打马跟了上去。 段云琪的骑术好,很快就跑出了老远,拉开了与段瑶的距离,段瑶跟在后面,勉强才能看到他的影子。 她远远地看到段云琪追上了肖承启,两个人飞快地并驾齐驱,段云琪几次叫肖承启停下来,肖承启都从而不闻,一门心思地往前冲,眼见着就要冲到河边去,过了河那边就是断崖了,叫人有去无回! 段瑶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瞪大眼睛高喊了一声,“不要!” 这个时候,只见段云琪忽然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动作迅速地跳到肖承启的马杯上,双手从后面扣住肖承启的肩头,带着他从马背上跳了下去,两个人落在地上就地一滚,避开飞奔的马蹄,倒在地上不动了。 看到这一幕,段瑶的灵魂都快去了一半,简直不敢看下去,一夹马腹,打马跑了过去。 目光紧紧地落在草地上那两个一动也不动的身影上,段瑶越骑越快,很快就到了近前,一拉缰绳驻了马,从马背上直直跳下去,拼着最后的力气跑过去,脚下一软,跪倒在肖承启面前。 段瑶看着眼前睁着眼睛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肖承启,气得破口大骂,“你做什么跑这么快?我叫你停下你为什么不停下?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出了事该怎么办?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该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肖承启躺在地上,仰望着上空,茂密的树枝遮住了大部分天空,只余零星的阳光照下来,在他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呵呵地痴笑起来,末了吐出一句话来,“真跑死了才好。” 啪地一声,段瑶甩手给了他一耳光,双目赤红地瞪着他,恨恨地骂道:“你以为你这么做很了不起是不是?你以为你这样就是对的是不是?你想过你的父亲母亲吗?你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你叫他们两个人怎么办?你心情不好就可以随便乱来吗?你都多大的人了?还是几岁的小孩吗?晋国公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接手了整个国公府,一人挑起整个国公府的重担,而你呢,你干了什么?在这里寻死觅活的做给谁看?” 肖承启躺在地上没吭声,目光直直地盯住段瑶看,那眼神中仿佛燃烧着一团火焰,炙热的温度仿佛要把她烧起来一般,咧开嘴扯出一个十分难看的笑容,“你就是这样想我的?” “难道不是吗?”段瑶厉声反问,“你刚才做的事难道不就是这样,啊——!” 没等段瑶把话说完,肖承启忽然像一头豹子一样从地上翻身而起,双手搭上她的肩头,顺势将她整个人压在了地上,高大的身躯将娇小的她密密实实地笼罩在身下,强健有力的双腿压在她纤细笔直的腿上,沉重的身躯压住她,叫她根本动弹不得,他的双臂就撑在她的肩头两侧,俊脸离她的脸很近很近,近得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那双魅惑的桃花眼闪烁着幽幽的不明的火焰,犹如一座即将要爆发的火焰山一般,蕴藏着会吞噬一切的力量。 “你,唔……” 肖承启低头叼住她红艳艳的双唇,灵巧的舌头带着霸道的气息强硬地挤进她的口中,勾住她的丁香小舌吮吸品尝,就像品尝最上等最美味的佳肴一样,哪怕这道美味的佳肴里蕴含了剧毒,他也品尝得甘之如饴,那就是最天底下最迷人最令人销魂的春、药,只沾染上一点点就上了瘾,从此之后中毒至深,忘我沉沦,无法自拔,不愿清醒。 犹记得几岁的时候,肖李氏带他到段家去作客,那一日正好是段瑶满一百天的日子,天气炎热,粉嫩粉嫩的小女孩儿穿着火红色的肚兜躺在摇篮里,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张开小嘴巴对着他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他就站在摇篮外面看着她,觉得她长得真是太好看了,那张粉嫩嫩的小脸真是叫人爱不释手,趁着大人们都在说话没有注意,他悄悄地伸出手指在她的脸上摸了摸,粉白的皮肤又嫩又滑,吹弹即破,像块豆腐一样,叫他一摸就上了瘾,再舍不得放手。她也不像其他小孩儿那样哭闹,以为他摸她的脸是在逗她开心,裂开无齿的嘴巴咯咯地笑起来,格外可爱好看,他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她,跑到母亲肖李氏身边,不假思索地开口道:“母亲母亲,我们把妹妹抱回家吧!” 母亲肖李氏笑着摸摸他的头,柔声道:“可是瑶儿是姨母家的妹妹啊,你要是把瑶儿抱回家,姨母他们想她了怎么办?姨母会舍不得的。” “那她怎么才能是我的?”小小的肖承启天真的问,“她长得好可爱,我就是很喜欢她,让她跟我一起住好不好?” 母亲肖李氏闻言笑起来,“启儿很喜欢妹妹吗?很想要跟她一起住一起玩儿吗?” 小小的肖承启连连点头,“是啊,母亲,让她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肖李氏脸上的笑意更深了,“那启儿就要努力了,等你以后长大了,再努力把瑶儿娶回家好不好?” 那个时候,他并不懂得母亲口中的“娶”和“取”到底有什么区别,只满心欢喜地答应下来,“好,启儿从现在就开始努力,以后好跟瑶儿一起玩儿……” 回忆在肖承启的脑海里激荡,他噙住她的唇忘我的亲吻,带着要焚尽一切的火焰,燃烧一切的欲望,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够证明,她其实也是能够属于他的,他也是能够拥有她的,不管这个方法对还是不对,可行还是不可行?只要能够达到目的,只要能够圆了心中的夙愿,哪里又需要管什么手段和方法,过程其实都不那么重要了? 肖承启的吻像热烈喷发的火山,像汹涌澎湃的巨浪,加裹着焚天灭地的力量,叫事先毫无防备的段瑶几乎招架不住,她被他压在地上狠狠亲吻,脑袋里的思维一下子像是被完全抽空了,持续了好一阵空白,完全反应不过来。 这一段写来缓慢,实际上也不过片刻眨眼功夫。 等到段瑶意识回归的时候,肖承启已经如一只大狼狗一样扑在她的身上,不断地疯狂地亲吻着她,她胡乱躲闪挣扎,无奈根本不是肖承启的对手,她躲闪不了,下意识地抬起手臂,谁知下一秒就被肖承启擒住了手腕,她的想法落了空,迎来的是更疯狂的犹如暴风雨一般的亲吻。 忽然,段瑶觉得自己身上一轻,紧接着传来砰地一声闷响,是拳头砸伤肉体的那种沉重的响声。 她撑起身子一看,竟是段云琪气急了,如一头暴怒的狮子,把肖承启从她身上拉了起来,一拳重重地击中了他的腹部,紧接着又是一拳砸在了他的俊脸上,然后抬起腿一脚踹过去,直接把肖承启踹得往后飞出一丈远,背撞上后面的大树,震得树枝剧烈摇晃,纷纷扬扬落下来许多的树叶,肖承启被树干一挡,跌落到地上,噗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段云琪大步走上前去,一把提起他的衣领,狠狠地瞪着他,厉声喝问,“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你怎么可以这样对瑶儿?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信不信我能打死你?” 鲜血从肖承启嘴角流出来,滑过他好看的下巴,他知道刚才段云琪打他的时候打得毫不留情,每一招每一拳都是用尽了全力,他知道他是真的想要打死他的,他也是故意不想还手的,凭他的武功,还没有到完全被动挨打的份儿,他是有意不还手的,他在决定做那件事的时候,就知道段云琪不可能会放过他,其实那么做了之后,他自己都无法放过他自己,所以他做好了打不还手的准备,他也深知自己不能还手,哪怕他真的被段云琪打死了,这也是他活该,是他罪有应得,应该受到的惩罚,他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不会有任何怨言。 哪怕是被这样痛打了一顿,可是身上的那点儿伤,哪里有心里的伤那么严重,心里的伤才是深不见底,血流不止,永远也无法愈合。 肖承启胸口闷痛了一下,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口中又喷出些血腥沫子,他却裂开带着血色的嘴唇毫不在意地一笑,“你打死我,我也受了。” 段云琪被他这副无赖样气得不行,提起拳头又要揍他,“那我就成全你!” “大哥,住手!”段瑶高喊一声。 刚才她被肖承启强迫,她的内心也是崩溃的,她完全没有想到她喜欢了十多年的表哥会是这个样子,发起疯来完全不顾后果,她被他欺负,她也是极为生气,巴不得大哥段云琪把他打死了才好。可是等她从地上爬起来,看到肖承启被段云琪打得不成人样,一说话就有血从嘴角流出来,她又有些于心不忍了。在这件事里,她也有责任,是她给了他希望,又给了他绝望,才导致他如此失去理智,做出这样的事情。她虽恨他如此行径,却也不到要他命的地步。如果大哥真把他打得出了个好歹,也不好跟晋国公和姨母交代,母亲李氏夹在中间也为难,两家的关系也不好相处。她不想如此,才适时叫住了段云琪。 段云琪的那个斗大的拳头就那么硬生生地停在半空中,差一点儿就落到了肖承启的脸上,只差那么一点点了,几乎就贴到了肖承启的面皮上,只差分毫就毫不留情地揍上去了,段云琪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去,“瑶儿?” 肖承启见此情形,忽然咯咯地笑起来,笑声震荡着他的胸腔,听起来格外的悲怆难过,他的目光幽幽地穿过身前的段云琪,落在后面不远处的段瑶身上,裂开被鲜血染红的双唇,对段瑶道:“瑶儿,你还是舍不得我的是吗?你还是无法看着我受伤的是吗?你还是关心我的是吗?你的心里还是有我的是吗?” 段瑶被他的一连几问问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她要怎么回答他?这些问题,她回答是也不好,回答不是也不好。回答是,她怕他又误解了,想多了,一直陷在这段感情里走不出来。回答不是,她又担心他的情绪不稳,万一刺激之下他又钻进死胡同里不出来怎么办?她还是希望他好好的,不要再自我折磨下去了。 段瑶犹豫着没有开口,而肖承启却没有那么耐心,他等不到段瑶的回答,急切地朝她吼道:“你说啊,你回答我啊!这些问题有那么难以回答么?” 见他如此情绪激动,段瑶朝他微微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肖表哥,你好好冷静一下吧。等你想好,我们再谈。”段瑶说完转身就走。 “瑶儿,你回来!”肖承启哪里愿意让她离开,脚下一动,急切地就要追上去,却被段云琪伸手拦住。 段瑶头也不回,沉着脸道:“大哥,拦住他!” 段云琪依言扣住了肖承启的肩头,把肖承启按在原地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段瑶走远,肖承启口中发出野兽一样的嘶吼声,“瑶儿,你回来——!” 树林里沙沙飘落无数树叶,落在地上后逐渐归于平静,段瑶走得很决绝,翻身上了自己的马,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 段瑶没有回庄子上,她也不想去晋国公的庄子,而是直接离开,骑马回城。 来时,段瑶一心想要救肖承启,一路打马飞奔,连多喘一口气都不敢,生怕错过了最关键的那一刻,让肖承启如上一世一样丢了性命。现在,走在回去的路上,段瑶却是不急了,她减慢了回城的速度,回想着她跟肖承启之间的关系,两人如今闹成这副样子,总是要寻个机会说清楚了才好。她想,还是等过些日子肖承启心情好些了再说吧。 夕阳的余晖染红了西边的天空,形成一片玫瑰色的绚烂景色。段瑶抬眼眺望了一下远处,一夹马腹,往前赶去。 行至半路,段瑶才惊觉自己的大意,她竟是一个人就跑回来了,连个护卫都没带,她真是被肖承启气糊涂了。 正想着要怎么办,是回去还是直接回城?就见后面跟上来一辆马车,领头的是一个护卫打扮的人,后面还有三四个人跟着,马车的速度很快,一队人马很快就到了跟前。 段瑶心想,如果这辆马车也是要去齐都城的,她就正好可以跟着马车一起,总比她一个人要安全些。 眼见马车就要上来了,段瑶用手拍了拍自己的马儿,停在路边,等着问一问是否方便。 那马车很快到了近前,她还没开口,马车就停了下来,几个护卫也停住了马儿,转头看向她。 “请问,你们是要去齐都城吗?”段瑶开口。 谁知那几个护卫互相对视一样,仰头哈哈大笑,段瑶心中咯噔一声,直觉他们的笑声好诡异,情况不太对劲儿,赶紧驾马就要离开。 □□的马儿还没跑出几步,突然痛苦地朝天嘶鸣一声,段瑶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身子往后一倒,就被马儿甩在了地上,她浑身散架了似的的痛,强撑着要站起来,就见她的马儿撒开蹄子往前跑了几步,咚地一声倒在地上,再也不动弹了。 见此情形,段瑶吓得瞪大了眼睛,转头看向身后,见到那几个侍卫慢悠悠地骑马走了上前,她顾不得身体的疼痛,拔腿就向前跑。 可是人的双腿哪里能跑得过马儿,段瑶还没跑出几步,就被后面的侍卫追上了,她被几人团团围在中间,惊惧不已地看着他们,抖着唇道:“你们要干什么?” “请你去作客!”为首的汉子道。 “我不去!”段瑶厉声朝他们吼道。 “由不得你!”汉子冷笑一声。 “你们……”不等段瑶回过神来,她只觉后脖子上忽然一疼,眼前顿时一黑,整个人就毫无意识地倒在了地上。 “带走!”为首的汉子一挥手,有侍卫下了马,把昏过去的段瑶捆起来抱上马车,简单收下了一下现场,几人随后扬长而去。 …… 且说在段瑶离开树林之后,肖承启和段云琪自然是放开膀子打了一架,虽然最后肖承启还是段云琪狠狠地修理了一顿,但好歹是出了堵在心里的那一口气,情绪也平复了许多。 天色渐晚,两人打累了,躺在铺满落叶的地上休息,段云琪从口中吐出一口浊气,“阿启,你还是我兄弟。” 肖承启咳嗽了一声,吐出一口带血腥的唾沫星子,咧嘴一笑,“你刚才打我打得可真狠。”说罢,却又哈哈笑起来。 段云琪从地上爬起来,把手伸给他,“起来。” 肖承启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伸手搭上段云琪伸过来的手,借力从地上爬起来,勾住段云琪的肩膀,全身力气全压在他身上,无赖道:“我刚才被你打惨了,现在没力气回去了,你把我扛回去吧。” 段云琪切了一声,把他朝旁边一推,“你要走就走,不走就赖这儿吧,天色不早了,我要去找瑶儿了。” 肖承启险些被他推到地上,勉强站稳了,回头去看,见他果然转身就走,头也不回,简直狠心无情,朝他啐了一口,追上前去,“等等我。”总算是恢复了七八分原来的模样。 段云琪和肖承启骑马回到庄子上,问过庄头才得知段瑶并没有留在庄子上,而是独自一人直接回了城。 “她怎么就一个人回城了?”段云琪担心段瑶安危,对肖承启道:“我先回去了。” 肖承启大约猜到段瑶为什么会就这么走了,大约是自己把她气到了,就对段云琪道:“我陪你一起回去。” 段云琪挑眉看他,怕他还没消停,他连忙保证,“你放心,我不会再乱来了。” 抛开其他的事情不谈,肖承启对段瑶的关心是万分真切的,一丝虚假也没有。 段云琪便点了一下头,“那好吧,我们走。” 夜色降临,两人翻身上马,一路打马往城里赶,要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城。 行至半路,到了段瑶出事的那个位置,肖承启下意识地停住了马儿,段云琪往前跑出一段路才发现他没跟上来,奇怪地回头望过去,扬声问他,“怎么了?” 天色已经暗了,肖承启四下里望了望,没发现什么异样,压下心里的怪异感觉,一拍马屁股追上去,“没事儿,就是突然觉得不舒服,现在已经没事儿了,我们赶紧走。” 两人风风火火地赶回齐都城,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城,街道上已经无什么行人,两人一路畅通无阻地赶回段府。 在段府门外翻身下了马,两人一前一后奔进府里,一路走过,府中的下人看到两人脸上挂了彩,身上的衣裳也是沾了不少尘土,风尘仆仆的样子,就像是遭遇了什么大难一样,连忙跑去禀告给李氏。 李氏听了下人的禀告,匆匆赶去前厅见他们,前脚刚跨进前厅,目光在厅里一扫,见厅中只有段云琪和肖承启两人,而且两人脸上都挂了彩,身上的衣裳也是一团乱,不由开口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段云琪和肖承启互相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段云琪笑了一笑道:“我下午跟阿启比试了一下拳脚。” 李氏责怪道:“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就算要跟阿启比试拳脚,也应该适当控制一下力道点到为止才是,怎么会打得如此厉害?” 肖承启在旁边笑着道:“姨母,比试哪里有不尽全力的,如果不尽全力,那不叫比试,那叫杂耍。” 李氏拿他们没法,摇了摇头,关切道:“你们这脸上的伤,等会儿还是叫大夫来看看才好,这青一块紫一块的,少说也得七八天才会好。”说的这儿,李氏似想起什么,问道:“瑶儿呢?你们比试,她怎么没有拦着你们?她今日跟你一起出的门,怎么没见她人?” “瑶儿不是先回来了吗?”段云琪站起身来。 李氏一听就差点儿晕倒,强撑着道:“瑶儿白日里跟你一起出去,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瑶儿没有回来?”肖承启闻言脸色骤变,倏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目光落在李氏的脸上,在看到她脸上担忧的表情之后,他知道她说的是真的,段瑶确实没有回来,她出事了。 “瑶儿没有回来。”李氏眼眶一红,就要哭出声来,“都这么晚了,瑶儿会去哪儿?” 段云琪安慰李氏道:“母亲,你别急,我马上多叫些人出去找。” “我都叫你们出门要多带些人手,你们今天走得那么匆忙,竟是一个人都不带,要是瑶儿出了事儿,叫我如何是好?”李氏心里又急又怕,想着段瑶要是有个好歹,鼻子一酸就落下泪来,担心难过地用帕子抹着眼泪。 肖承启想起路上那怪异的感觉,一撩袍服就往外走,“我去找她。” “你去哪儿找?”段云琪叫住他。 肖承启眉头紧皱,把自己的猜测说了,“我在回来的路上,行至半路的时候,心下突然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我当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此刻想起来,瑶儿估计是在那儿出的事。我从小跟瑶儿一起长大,对她的感觉极为敏感熟悉,当时我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行了,你别说了,我们赶紧回去找。”段云琪和肖承启大步往外走。 李氏跌跌撞撞追出来,在身后喊道:“你们一定要把瑶儿找回来啊。” 段云琪和肖承启回头,不约而同地道:“母亲/姨母放心,我们一定会把瑶儿平安找回来。” 碧笙居里,白露正在跟妙语收拾新晾晒干净的衣物,就见丫鬟妙言匆匆跑了回来,一把抓住妙语的胳膊,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不好了妙语,三小姐失踪了。” 妙语吓得手一抖,脸色变了变,急切地道:“你从哪儿知道的消息?三小姐怎么会不见了?” 妙言就把打听来的消息简单地叙述了一遍,“白日三小姐跟大少爷出去找肖世子,三小姐跟肖世子闹了矛盾,三小姐就一个人先走了,晚上只有大少爷和肖世子回来府里,并不见三小姐的人影,夫人一问之下才知道,三小姐竟然失踪了,大少爷和肖世子已经带着人出去找了。” “这该如何是好啊?”妙语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凳子上,“三小姐要是有个万一该怎么办?”她跟段瑶的关系情同姐妹,段瑶待她极好,此时听闻段瑶可能出了事儿,她就心里一紧,担心得不得了。 立在旁边的白露忽然垂了眼,把手上的衣物放下,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咦,她这是去哪儿?”妙言手指向白露,却见她的身影在门口一闪就不见了,奇怪地道:“怎么走这么快?” 白露快步出了碧笙居,避开府里的其他人,一路往偏僻的地方走,行至后院一处无人的院墙边上,轻轻跃上院墙,跳了出去。 街道上已经没有了行人,到处都很安静,白露一路急奔,很快就赶到了肃王府,守门的人看了一眼她身上带着的腰牌,认出是肃王府的东西,就打开门放了她进去。 白露进了府,遇到乔管家,直接开口道:“我要见王爷,有急事要向他禀告。” 乔管家不作多问,直接带了她去书房见周成易,白露把段瑶失踪的事一五一十禀告给周成易。 周成易从桌案后抬起头来,沉着脸问,“你家三小姐失踪了?” “是,三小姐白日里和大少爷出城之后就没有回来。”白露道。 话音刚落,周成易手中握着的狼毫笔啪地一声断成了两截,底下站着的乔管家眼皮子不受控制地跳了一跳,垂下的头垂得更低了,耳朵都收起来,当作什么都没听到。 周成易丢开手中断成两截的狼毫笔,对白露道:“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段家等着。”言下之意就是,如果段瑶没事儿,你就没事儿,如果段瑶有什么意外,你就提头来见。 这显然是迁怒,可是就算是迁怒,那也是她失职,当她被周成易送给段瑶开始,她的命运就已经跟段瑶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了,她的职责就是保护好段瑶,如果段瑶这个主人出了意外,那她作为守护者也没有活着的意义了。 白露垂下眼眸,应了一声,“是。”朝周成易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随后,乔管家也退了出去。 书房里,周成易的脸色很不好看,他不敢去想,这都几个时辰过去了,段瑶会在哪里,她出了什么事,究竟会怎么样?他怕,他从来都没有这么怕过,他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克制住心头的惧意,对着黑暗处沉声道:“马上叫人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黑暗里并没有传来什么响动,也没人回答他,但是在无形中,却有几个人离开了书房,按照他的吩咐去找人了。 …… 段瑶醒来的时候是在马车里,对方为了防止她逃跑,把她的眼睛蒙上了黑布,双手和双脚也都捆了起来,嘴里被塞了布巾,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静坐在马车厢里,先让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她知道这个时候害怕也没有用,对方不可能轻易放过她,她必须要自己想办法自救。 她把前后的事情在脑海里飞快地理了一遍,从被抓昏迷到醒过来,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了。她离开庄子上的时候,也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也不知道大哥和肖表哥他们有没有发现她失踪了? 如果他们还没有发现,那她就只能自己想办法,如果他们发现了,就一定会带人出来找她。但是他们什么时候能找到她,在寻找她的这段时间里,绑架她的人会不会对她做什么,这些都不可预料,凡事都可能发生,她也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她侧耳倾听车厢外的动静,偶尔能听到一些行人说话的声音,马车也行驶得很平稳,只有些微的晃动,她被绑架的时候,马车也是朝齐都城的方向走的,这么看起来他们是已经进了齐都城了。 正想着,马车拐了个方向,段瑶的身子往左边晃了一下,她没能坐稳,身子一倒,头显些撞到车厢壁上。 她顺势靠在车厢上,马车又往前行了一段路,然后就停了下来,有人撩开马车帘子进来,粗声粗气地朝她吼:“下车了。”一把抓起她的胳膊,就如老鹰抓小鸡一样将她提了起来。 段瑶感觉到抓她的人很高大,身高在七尺之上,因为他提起她胳膊带她下马车的时候,她快要被他带得离开地面了,脚不沾地大约就是如此了。 黑暗中,她被他带到了一间屋子里,这间屋子似乎久未使用,透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儿,她被他丢到床上,摔在硬邦邦的床板上,顾不得屁股上的疼,朝着他所在的方向唔唔唔了几声,乞求他能取掉她嘴里的布巾能让她开口说话。 “老实点儿。”那人呵斥了一声,再不开口,转身就走了出去,嘭地一声关上门。 段瑶竖起耳朵,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咔擦的声响,想来是那人从外面把门锁上了。 现在该怎么办?段瑶泄气地缩在床上。 门从外面锁上了,她又被蒙住了眼睛,双手双脚都被捆了起来,嘴里还塞了布巾,她无法求救,不知道这里是哪儿,只知道是在齐都城里,可是齐都城那么大,有那么多户人家,就算大哥和肖表哥知道她失踪了,也不知道她被关在这儿啊,难道她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她就想起上一世的时候,明明就已经快要赢了,明明她就快要给家人报仇了,却遭了柳青山和二皇子周成烨的毒手,被他们的人绑架挟持,最后命丧黄泉。 她重生一世,还没能报仇雪恨,难道又要再次让人害了?不,她不甘心,她死也不能甘心! 段瑶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来,无奈她手脚被缚,根本爬不起来,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最后无力地倒在床板上。 屋外传来低低地说话的声音。 段瑶陡然停住了挣扎,因为她听得那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主子,现在把她怎么办?” “哼,把她送到齐都城最大的那家勾栏院去!” 正文 3月16日 段瑶被吓了一跳,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她仿佛在哪儿听到过? 谁跟他会有这么大的仇恨?她虽然因为自己的性格和才艺可能得罪过某些人, 但也没有到要这样害她的地步, 都是小女孩儿之间的争斗, 没道理要把她害的这样身败名裂, 真正跟她有大仇的也没有几人, 蒋妍喜欢找她的麻烦, 她是知道的。但是蒋妍也就只会搞搞小女孩儿之间的那种无伤大雅的小事儿。她也根本不会放在心里。 可是现在却要把她送到齐都城里最大的勾栏院去,让她遭受任何女孩子都无法忍受的蹂、躏和悲惨,谁会对她存了这样歹毒的心思?她把可能跟她有仇的人都细细的回想了一遍, 又努力地在记忆的深处搜索那个熟悉的声音,渐渐的那个影像越来越清晰,她仿佛听到有人在她的耳边吼了一句, 周成易, 你个混蛋!她一下子反应过来,这个声音好像是, 怡宁郡主的声音。 天啊,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又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宁宁郡主这样做对她完全就是迁怒。因为她对周成易的深情得不到回应。就把仇恨转嫁到了她的身上。仿佛她就是她最大的仇人。殊不知这个最大的仇人其实是她自己。是她自己用错了方式。这也是她最可恨的地方, 完全没有理智可言。也就可以理解周成易为什么那么不喜欢她了?谁会愿意喜欢一个疯婆子?他又没有疯。 可是现在她要怎么办?困在这个地方逃也逃不出去。也不知道大哥和肖表哥知道了没有?他们有没有发现她不见了?有没有带着人手追上来?现在该怎么办?她的心里一团乱麻。已经无法像先前那样冷静。因为她知道以怡宁郡主那个脾性, 是绝对不可能放过她的。这简直就是无妄之灾。无边的害怕和恐惧袭上心头, 她缩在墙角, 无声呐喊。大哥,快来救我。 正在段瑶彷徨无助之际,这时有人打开门进来, 她寻找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偏过头去, 那人飞快地走到她的身边,一把抓起她的肩膀,开口道:“走了。” 段瑶怕得往后缩,无奈被人控制住了肩膀根本逃不脱,她无助害怕得想要痛哭,她不用想也知道他们要把她带到哪儿去,那是一个可怕的无边地狱。她的口中发出呜呜的悲痛的低吟。泪水从眼中滚出,打湿了蒙住眼睛的黑布。她的可怜不足以打动对方,让对方大发慈悲放过她。 大哥,你在哪儿?快来救我!段瑶无声的悲鸣,挣扎彷徨无助,就这样被对方拉出了屋子,跌跌撞撞的走过院子,拉出大门,上了马车。 她被那个大汉如破布娃娃一般丢在马车厢里,段瑶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挣扎着要坐起来,眼泪流得更凶,口中发苦,凄惨无助。 大汉粗声粗气的对着他道:“别挣扎了,挣扎也没有用,谁叫你要得罪我家主子,这就是你的下场!” “唔唔……唔唔唔……”我没有,求求你放了我,段瑶朝着他所在的方向呜呜的哭泣声,声音凄凉,可怜无助。 然而,她都可怜并不能打动他,大汉嘲讽的看了她一眼,说了一句似乎有些同情的话,“长得这么好看,送到勾栏院去,太可惜了!” “唔唔……唔唔唔……”不要我,不要去!求求你,放过我!段瑶向他乞求。 大汉朝着她哈哈笑了两声,放下马车帘子,转身下了马车。段瑶想要扑过去,马车突地一下往前行驶,段瑶又跌回马车厢里。 马车飞快的行驶在街道上,车厢摇晃,段瑶靠在车厢壁上,默默地停止了哭泣。 齐都城里最大的勾栏院是海棠香楼,坐落在齐都城最繁华的西大街上,那种迎来送往的烟花柳巷,鱼龙混杂,汇集了各色各样的人。有外来的商旅行人,也有朝中大臣、世家公子。如果段瑶被送到那里,后果不堪想象。不光她的清白没有了,段家也会因为她而蒙羞,好好的太子太师府将会毁于一旦。她可以想象得到,段家将会承受多大的狂风暴雨,祖父和父亲也会失了景熙帝和太子的信任,祖母和母亲也会因为她终日以泪洗面,她也无颜再苟活在这个世界上,大约也只能以死谢罪了。 马车哒哒哒的行驶着,渐渐从安静的街道驶入传来各种女子娇笑声的街道,光凭那些声音判断,马车就已经驶入了西大街,到了西大街最中央的那栋三层木质高楼,就是海棠香楼的所在。 马车从海棠香楼门口路过并没有停下,而是绕到后面,从后门进了院子。 马车终于停下,大汉爬上了马,撩开车帘子,进去车厢把段瑶又拉了起来,呵斥一声:“装什么死,装死也逃不掉!乖一点还少受皮肉之苦。” 段瑶如同被老鹰抓住的小鸡一般,被大汉一手就提了起来,然后脚步不稳跌跌撞撞的被大汉提起下了马车。 她的眼睛被黑布蒙住,看不到周围的情形,只能凭着耳朵去听,感受着周围的情况。 “就是这个姑娘么?看起来还挺可人的。”耳边响起一个柔媚的声音,听起来让人耳朵发麻。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如同毒蛇一样滑腻,令她心中生出惧意。 老鸨伸出手摸向段瑶的脸,反复摩挲着,啧啧称赞两声,“这皮肤可真滑嫩啊,就跟新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叫人爱不释手,呵呵呵呵,这怎么叫人舍得啊?”段瑶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偏开头去避开她的手,只觉得她的手万分恶心,几乎令她快要吐出来。 “老鸨你废话这么多,交给你就好生□□,这样的极品货色你难得得到,不要叫主子失望。”大汉粗声粗气的道。 老鸨睨了他一眼,“要你多说,你当我不知道啊!” “你知道最好。”大汉哼了一声,“人关到哪儿去?” 老鸨想了一想,抬手一指,“就最上面那一间吧。” 大汉提着段瑶就走,一路拐了几个拐角上了楼,然后在楼道的最尽头停下,伸手推开门,提着段瑶进去。还没等段瑶反应过来,就把她随手丢在了大床上,床上铺了被褥,不像木板床那么硬,段瑶还是被甩得震了震,只是没有先前那么疼而已。 “你就老实待在这儿吧。”大汉说了一句转身走了出去,门关上,发出哐啷的关门声。 房间里安静下来,段瑶坐在床上,思绪渐渐回笼,想着她到了这个地方,还有机会逃出去吗? …… 且说段云琪和肖承启带走人复又追出城,一直追到段瑶出事的地方,他们在周围仔细找了一通,发现绑架段瑶到马车竟是回了齐都城,这叫他们又惊又喜,惊的是段瑶真的被绑架了,喜的是终于有了一丝线索,他们不敢有分毫停歇,又转头追回了城里,城门口的守卫正准备关门,认得段云琪和肖承启两人,便稍微停了停,让他们进了城。 段云琪停下马,客气的问守卫,“大约一两个时辰之前,可有看到什么马车进城,最好是有护卫守护着的那种马车?” 守卫想了想,摇了摇头:“每天进城的马车那么多,不记得了。” 段云琪皱了眉头,难道是他们判断错误了吗? 旁边的肖承启问,“你再好生想一想?半下午的时候有没有那种有守卫护着过来的马车?” 守卫刚要说没有,旁边一个瘦瘦的高高的守卫插话道:“有的有的,我记得很清楚,那马车看起来很一般,就是普通的油壁马车,但是有四五个护卫负责,看起来就很不同,仿佛像是什么大户人家的,我就特意留意了一下。” “知道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吗?”肖承启急忙问道。 “好像是往那一边。”守卫手指了个方向。 “多谢。”段云琪拱手道,领着人赶忙追了上去。 …… 周成易坐在书房里,面前的桌案上摆着一些折子,然而他一样都没有看进去,心思都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脑海里不断想着的都是段瑶的影子,她的一颦一笑,她的娇嗔可爱,都是那么的美好,是他想要好好保护的,不容别人沾染的宝贝。然而,现在他却不知道她去哪儿哪儿,派出去的暗卫已经一个多时辰,竟然还没有消息传回来,他有些坐不住了,他不想再这么无助的等下去,倏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步走了出去。 “王爷,这大半夜的,你是要去哪儿?”乔管家不放心地迎上来问。 周成易瞟了他一眼,脚步不停,“我出去走走。” 乔管家连忙追了几步,“王爷不如再等一等,或许一会儿就有消息了。” 话音刚落,周成易停下了脚步,只见从黑暗处快速的闪出个人影来,飞快的上前躬身行礼,“王爷,人找到了。” “人在哪儿?”周成易上前一步问道。 暗卫迟疑了一下,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周成易直觉不对,脸色沉了下来,比先前还要让人觉得沉郁,带着山雨欲来的感觉:“说!” 只是一个字,却叫暗卫觉得压力巨大,他垂下头,如实禀报,“在海棠香楼。” 乔管家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周成易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只留下茫茫的静寂黑夜。 …… 眼睛上面的黑布终于被去掉,被蒙了几个时辰的眼睛终于能看见东西了。段瑶双手抱着腿缩在床角,小心翼翼的看着对面的老鸨。 老鸨大约三十岁出头,额头上有个美人尖,眼角有一个血红的泪痣,眉梢往上挑起,带着一丝浑然天成的狐媚。如她不是做这种事的人,段瑶还会忍不住赞叹一声,果然是美人。 但是现在,她和她只能是对立的。 段瑶缩在墙角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戒备。 老鸨则施施然地坐在凳子上,手撑着额头,笑意盈盈的看着段瑶,她的目光犹如一匹饿狼一样充满了贪.婪的欲望。 “小姑娘,你长得这么可爱,我也不想伤害你,只要你好好的听话,媚娘我保管让你吃香的喝辣的,穿绫罗绸缎,有丫鬟服侍,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老鸨笑眯眯的看着段瑶,说着引诱她的话,好似对她许下这样的诺言,就能够让她动摇似的,显然她对段瑶的真实身份一无所知,并不知道她的那些许诺对于段瑶来说毫无用处,甚至是对她的一种侮辱。 段瑶抬起头来,乞求的看着她,“你放了我吧,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只要你放我回去,我的父亲母亲,我的哥哥姐姐,他们都会答应你的要求,不管你是要钱还是要什么,他们都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让你得偿所愿。” 老鸨闻言轻笑了一下,勾着涂了蔻丹的白皙手指道:“每一个进到我海棠香楼的姑娘,都会跟我说她身家清白,家庭和睦,富贵逼人,只要把她放出去,就能给我许许多多的回报。但是要知道,我这里是妓院,不是慈善堂,你是我花了银子买来的姑娘,你都还没帮我赚到钱,我怎么好把你放回去?难道我开个妓院就是为了做亏本生意的吗?想想这世界上也没有如此傻的傻子吧?” 段瑶见她毫无所动,脸色变了又变,急切的开口,再三强调道:“我真的是好人家的姑娘,我不骗你,只要你把我放了,我一定会给你许多的银子,足够偿还你买我的那些银子,绝对不会让你亏本。” 老鸨闻言呵呵一笑,审视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扫了扫,她从一开始的时候就发觉她这个姑娘也是娇生惯养来的,身上的衣服也上好的料子,小脸上的皮肤又保养得那么好,看起来还真像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可见她说的话也不是假的,真如她说的那样把她交出去,或许还真能拿到一大笔钱,只是她又有些犹豫,毕竟把她交来的人不简单,是她得罪不起的人,如果换成旁人,她或许就心动了,只是眼前这个姑娘无论如何也不行。 她笑着劝道:“姑娘,你就省省力气吧,哭闹和求饶都不会有用,想要逃跑更不可能,乖乖留在这里,好好听我的安排,免得受皮肉之苦。” 段瑶缩着身体微微发抖,她不甘心就这样落到这步田地,她咬了咬牙,“老板,我的祖父和父亲都是朝廷里的大官,如果你敢随便动我,我敢保证,你不会有好下场,我说到做到。” “哎呦,眼见求饶不行,又开始威胁我了。”老鸨装模作样的拍拍胸口,佯装出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极为夸张的道:“我好害怕哟!” “我不是威胁你。”段瑶不光冷冷地看着老鸨,“信不信由你,到时候你千万别后悔!” “呵,你当我是吓大的。”老鸨轻蔑的一笑,“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见过的大官多如牛毛,在齐都城这个地界儿,哪个走出来不是王孙公子大家小姐,一块招牌掉下来,砸到十个人,九个都是大官一个还是王爷。” 段瑶沉默了,她也想过要不要直接表明自己的身份,告诉老鸨她是太子太师府段家的人,但是看老鸨那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多半也不会相信她说的话,而且把她交过来的人是怡宁郡主的人,即便对方没有告诉老鸨她的真实身份,老鸨看在怡宁郡主的份上,也不敢把她随便放了,所以情况虽然很糟糕,她还是不要轻易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才好。 老鸨见她老实了,也懒得再跟她废话,直接站起身来,拍了拍手,发出啪啪两声响。 门口有人应声推门进来,是两个人眼神看起来有些阴毒的嬷嬷,嘴角深深地往下撇着,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她们上前来朝老鸨行了礼。 老鸨点了点头,指着床上的段瑶道:“花嬷嬷,桂嬷嬷,这是今天新来的姑娘,规矩什么的都不懂,你们好好教一教她规矩,早点教好了,也好早一点接客。媚娘我花的钱可不想白费。” “这个你放心,我们都醒得。”花嬷嬷开口道。 “那就这样吧,我就把这里交给你们了。”老鸨说完,回头还朝段瑶微微一笑,啧了一声,慢条斯理的转身走了出去。 屋子里就剩下花嬷嬷,桂嬷嬷和段瑶三人。 桂嬷嬷站在床前,细细打量了一下段瑶,侧过头去问花嬷嬷,“是个不错的小姑娘,要像以前一样检查一下吗?” 花嬷嬷嘴角弯得更深,讥讽了一声:“你不会看到漂亮的小姑娘就就舍不得动手吧?” 桂嬷嬷微恼,瞪了花嬷嬷一眼:“你想到哪儿去了?” 花嬷嬷撇了她一眼,“那不就得了,还不快检查,等什么呢!” 听她们两人的对话,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段瑶脸色发白,吓得往后躲,厉声叫道:“你们不要过来!” 这样的情形,花嬷嬷和桂嬷嬷见的多了,比段瑶闹得更厉害的姑娘她们都见过,又怎么可能心软。 花嬷嬷挽袖子爬上床去,伸手要去抓段瑶的脚踝,就在这个时候,段瑶忽然暴起,踹了花嬷嬷的脑袋一脚,花嬷嬷一时不察,竟被段瑶踢了个正着,哎哟一声抱着脑袋倒在一边,段瑶趁机跳下床,推开桂嬷嬷就往外跑,只是还没等到她跑到门边,就被反应过来的桂嬷嬷扯住了衣裳,大力的拖住她的身子往后带,段瑶踹了口气回过身去又要再踢,奈何这一下并没有成功,让桂嬷嬷避了开去,段瑶见没有踢到,再次抬腿要踢,却被追上来的花嬷嬷挡了一下,抡起粗壮的胳膊一耳光扇了过来,打到段瑶嘴角流血,头脑发晕,耳鸣目眩。 段瑶强撑着不让自己晕过去,奈何她跟段云琪学的那几招功夫根本打不过膀大腰圆的桂嬷嬷和花嬷嬷,两人连番动手,丝毫没有怜香惜玉,几下就把段瑶制服了,摁在床上脱她的衣服,一边脱,一边发狠地掐她的皮肉。 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段瑶挣扎不过,泪水狂飙出眼眶。哪怕是在悲惨的上一世,她也没有受过这样的对待,几乎羞愤欲死。 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被剥去,桂嬷嬷摁住她的上半身,花嬷嬷则去扯她的裤子,段瑶口中发出悲愤欲绝嘶声裂肺的尖叫,“大哥,救我——!” 就在此时,房门砰的一声被人踹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冲进房来,犹如天神降临一般,带来生的希望。 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得桂嬷嬷和花嬷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回过头去看究竟是谁这么不识相,等下一定要告诉老板,好生教训一番才是。 “你是什么人?” 桂嬷嬷回头看了一眼,谁知出现在眼前的竟是一个不认识的男子,高大挺拔的身影立在那儿,犹如一头刚从匣子里释放出来的嗜血猛兽,他的身上散发着可怕的肃杀之气。 “该死的,你是干什么的?”花嬷嬷咒骂一句,“滚出去!” “该死的人是你。”周成易双目赤红,跨步上前,手上一挥,寒光一闪,还没等桂嬷嬷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脖颈间一凉,嘴角动了一动,一句声音都没能发出来,就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脑袋从脖子上掉下来,眼珠子鼓得圆圆的,似不敢相信一般,她居然就这么被人杀死了。 看到桂嬷嬷被人杀了,花嬷嬷愣了一下,慢半拍地从口中发出一声尖叫,转身就要往外跑,只是还没跑出两步,冰冷的剑就搭在了她的脖子上,她吓得停住脚步,两股颤颤,一股热流从身下流出,在脚边汇聚成一滩昏黄的水渍,“壮,壮士,饶,饶了我……” “她哭叫求饶的时候,你们可曾想过饶了她?”周成易冷冷地问。 花嬷嬷抖得如筛糠一般,“我,我错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晚了。”周成易口中无情地吐出两个字,手腕一动,一道亮光从眼前一晃,花嬷嬷的脖子上就多出了一条血痕,她求饶的话还没有说完,身子往前一倒,再不动弹了。 周成易回身转回床边,看到段瑶的模样,痛苦的闭了闭眼,强忍着心中的悲痛,捡过衣物将她裹起来,“瑶儿,我带你……” 下一秒,一个光溜溜的身子猛地扑进他怀里。 正文 3月17日 下一秒, 一个光溜溜的身子猛地扑进他怀里, 双手紧紧地搂住他的腰身, 浑身不住颤抖, 犹如风中飘零的落叶一般, 凄惶悲凉无助, 茫茫然痛哭出声。 “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救我?你为什么不早点来救我?”段瑶扑在周成易的怀里哭得昏天暗地, 实则她早就因为巨大的屈辱而迷糊了心智,只觉得是有人救了她,却并不知道是谁。她也没有心情去管他到底是谁, 她只想牢牢地抱住这个身体,只有这个身体能给到她足够的温暖和力量,在最危险的时刻救了她。 周成易根本没想到段瑶就这样扑进了他的怀里, 对他哭泣, 你为什么现在才来?你为什么不早点来救我? 他以为她是怪罪他的,在这件事里也确实有他的过错, 如果不是他没有把事情处理好, 也不会连累到她, 让她遭受这样的屈辱, 他确确实实是让他受委屈了。 周成易僵直着身体, 任段瑶将他抱住, 在他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有心安慰她几句,低头看到她光*裸的肩膀,雪白的后背, 莹白如玉的肌肤, 还有那因为哭泣而抖动的身子,两只可爱到极点的小兔子上下跳动,晃得他眼花缭乱,面对眼前这副情景,让他抬到半空的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儿才好。 半响之后,他才把手落在她的肩头上轻拍了拍,入手的滑腻感觉让他的心里一颤,几乎要烫了他的手,他像是害怕吓到她似的,放低了声音,柔声安慰,“别哭了,瑶儿,我以后会保护好你,再也不会让你发生这样的事了。” 段瑶依旧埋在他的怀中,身子微微发抖,悲泣的声音稍微低了一些,似乎也找回了一些神智,不再像刚才那样情绪失控,喃喃低语:“我想回家……” “好,我带你回家。”这里本就不是什么好呆的地方,周成易见她如此,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她,拿过一旁的薄被,将她整个人密密实实的裹起来,用宽大的薄被将她的头脸都一起遮住,打横将她抱起,大步走出了房间。 暗卫早就已经扫清了周围的一切障碍,周成易抱着段瑶一路畅通地下了楼,到了院子里,那儿停着一辆油壁马车,周成易抱着段瑶直接上了马车。 马车表面上看起来很普通,幸好马车厢里比较宽敞,马车里铺了厚厚的垫子,周成易想要把段瑶放在垫子,好让她躺得舒服些,谁知还没等他放手,段瑶已经着急地将他的胳膊抱住,用小鸟受惊一般的眼神看着他,乞求的目光楚楚可怜,仿佛是在求着他,不要离开她,不然她会害怕。 周成易看得心中一疼,在他的记忆里,他从未见过她对他露出这样的表情,这件事在她的心里到底造成了多大的伤害,才会让她如此惊惧?他伸出手疼惜地摸摸她的脸,尽可能温柔地安慰她:“好,我不走,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一行清泪从段瑶的眼中滚落出来,滑落她的脸庞,她看着周成易的目光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她两世为人,每次在最危险的时刻都是周成易救了她,他就像是她的救星,在她遭遇苦难的时候从天而降,帮他清除一切的危险,他仿佛生来就是为了拯救她的,她感动的落下泪来,“谢谢你,谢谢你来救我。” 周成易伸手擦掉她脸上的泪水,指尖轻微颤了颤,说出的话却格外镇定,“不用谢。”我愿意一直守护你。 马车出了院子,一路驶向周成易购置在别处的院子。 马车里,周成易靠坐在垫子上,将段瑶小心地抱在怀里,紧紧的搂住她,朗声道:“你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这了一整天的折腾,段瑶身心俱疲,早就快要支撑不住,完全是凭着一口气才撑到现在,听到周成易温柔的话,她知道他一定会守护好她,她紧张了好久的心才终于放下来,缓缓的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马车一路平稳的行驶在大街上,小心的避开了某些人的耳目,一路平安到行出了大道,转进了右侧的小巷,在行驶一段,很快就到了周成易的院子。马车在门外没有停,直接驶进了院子里。 到了后院,马车停下,周成易抱着段瑶下了马车。 看守院子的管事出来,见周成易抱着一个人大步走进房里,怀里的人用薄被抱着,连头脸都裹得严实,根本不知道他抱的是谁。 管事连忙要跟上前去,却被周成易的侍卫拦住了,屋子里传出来周成易的声音,“去把张延齐给我叫来。” 管事看向一旁的侍卫,人高马大手握钢刀,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他不就是想看看自家王爷抱的是谁吗?至于这样凶神恶煞的吗?还没等他腹诽完,侍卫对他一挑眉毛,管事哪里还敢说什么,赶紧跑出去找人了。 周成易把段瑶安置在屋里宽大柔软的床上,刚要松开手,睡得不够踏实的段瑶就睁开了眼睛,飞快地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可怜兮兮的乞求道:“不要走……” 周成易哪里舍得走,他不过是看她睡得沉,将她放到床上能够睡得好一些,只是没想到她这么容易惊醒,显然又是被吓到了,便握了她的手,双手将她的柔荑捧在手心里,嘴角带着一丝温暖的笑意,“我不走,我在这儿守着你。我只是想去拿干净的衣服叫你换上。” 段瑶嗯了一声,周成易笑了一笑,“你稍等一下。”起身去了旁边的柜子,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套干净的月白色中衣,走回来放到床边上,“这套衣服是才新做的,我还没有上过身,这里没有女子,所以没有适合你的衣物,你先将就穿着,不要嫌疑。” “谢谢你。”段瑶感激地道。 周成易又道:“我就在门外,你换好了叫我。” 段瑶垂下头低低应了一声,而周成易没有注意到的是,她的脸微微红了。 周成易出去,段瑶起身拿起那套中衣换上,是上好的棉布做的,穿在身上柔软舒适又吸汗,正是她所喜欢的质地。 换好了衣服,段瑶过去开了门,看到周成易一直守在门边,低声道:“进来吧。” 周成易随后进了门,看到她穿着他的衣服,衣服有些宽大,袖子和裤腿都挽了起来,领口也有些敞开,露出她纤细的锁骨,凹出一个好看的形状,叫他有些移不开眼。 正在走神之际,忽听得段瑶道:“这里是哪儿?” 周成易回过神来,知她的心思,明白她在担心什么,笑着道:“这里是我另外购置的宅子,很多人都不知道,今天这件事,我会让人去处理好,你不用担心,不会传出任何有损你清白的风言风语。”他没有告诉她的是,很多知情者都已经被他处理了,虽然幕后主使还没有完全查出来,但他迟早也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段瑶有些不放心,她失踪都这么久了,眼见就要天亮了,她再不回去,家里不知道会怎么样,“那我父亲母亲那儿……” 周成易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叫人去给他们知会一声,不会叫他们担心。” 如此段瑶就放心了些。她想起绑架她的人,听到的那令她熟悉的话,她不想冤枉好人,也不会放过绑架她的凶手,她对周成易道:“绑架我的人好像是怡宁郡主。” “你怎么知道?”周成易叫暗卫去查了那么久,才查出了一些眉目,得知此事跟怡宁郡主有关,起因也是因为他,只是这件事里面还有其他人插手,所以他还在继续追查。 段瑶恨恨地道:“我在被送到海棠香楼去之前,绑架我的人把我关在一间小屋子里,我隐隐听到他们在屋外说话,而那个说要把我送到海棠香楼去的人,是个女子,她说话的声音我觉得很熟悉,后来我就想了起来,那是怡宁郡主的声音。” 周成易摸摸她的脸,目光疼惜地看着她,“对不起,这件事是我连累了你。是我没有把这件事处理好,才让你受到这样的苦。我向你保证,以后我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会让刘玉婷承担这件事的后果,让她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顿了一下,周成易小心翼翼的看着她,有些艰难地道:“你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排斥我,不肯原谅我,不再跟我来往?” 段瑶看着小心翼翼的周成易,心里其实有些委屈的,要不是因为他,她真的不用遭受这一场折磨,完全就是天降横祸,平白无故地被怡宁郡主叫人绑架,差点儿就要悲惨地身陷在海棠香楼里,被要被那两个恶心的嬷嬷侮辱。 可是,她又是被他所救,而且他还不止救了她一次,上一世他在最危急的时刻救了她的命,后来又帮她报仇。这一世,他又救了她好几次,还叫张延齐就了她的祖父,这么算起来,其实他也不欠她什么,反倒是段家可能需要他的地方比较多。 她对他的心情就很复杂,恨不起来,也怨不起来,却又觉得万分委屈,她纠结了好半响,才稍微理清楚了一个头绪,那就是问她还愿不愿意跟他来往?她当然是愿意的。若问她会不会排斥他?这倒是不会。只是叫她原谅他,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这件事在她的心中始终有个疙瘩,大约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恢复过来吧。 在周成易紧张的注视下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看得周成易一阵心惊胆战,“你这是什么意思?” 段瑶抿了一下嘴角,缓缓道:“我需要一些时间。” 周成易藏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心想段瑶说她需要一些时间,总比直接判定了他的死刑要好。 如此,他也没什么好纠结的,把段瑶逼急了反而不美,说不定会适得其反,也许给她一点时间就好了,至少说明他还有机会。 管事很快就把神医张延齐叫了来。周成易叫了张延齐进屋里去给段瑶看伤。管事则依然被侍卫挡在了门外。他倒是很想看一看房间里的美人会是谁?无奈侍卫那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他。他也不好意思往里面张望。只能歇了自己的心思老老实实的站到一边。 张延齐进屋去给段瑶看伤,周成易就寸步不离地守在旁边。张延齐知道周成易对段瑶的心思,看到两人大半夜的还呆在一起也没有多问,只顾埋头看伤。只是她要给段瑶检查身上的伤时,却被周成易拦住了。周成易说段瑶是女孩子,不让他看身上的伤。张延齐无法,只看到手臂和脸上的伤,猜到她身上大多数都是这种跌撞出来的伤痕,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周成易眼,默默地从药箱里拿出两瓶药来。 张连齐把药交给周成易,叮嘱道:“白色的药拿来吃,黄色的拿来搽在伤口上,三四天就会好。”说完又默默的叹息了一声,瞟了周成易一眼,“以后动作小心些,别那么激烈,也不要动手,女孩子嘛,是要用来疼惜的。” 周成易终于懂了他一再瞟他的眼神的意思,原来以为他是个禽兽,一把抢过他手上的药,气得朝他一脚踹过去,低吼一声,“gun滚!” 张延齐朝他呲了一声,“你要是不听我的,不懂得怜香惜玉,以后千万别来找我帮忙!” 周成易简直听不下去,脸色黑得像锅底一样,“你还不快滚!” 张延齐连忙抱了他的药箱子闪到一边,朝着周成易挤眉弄眼,“我这就走,你不要这么凶,小心以后娶不到老婆!哈哈哈!”大笑着抱着药箱子跑远了。 周成易回头,看到段瑶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别理他,他一向都这么鬼扯,其实就跟得了臆症一样,不然也不会研究个虫子也研究得那么开心!” 段瑶点点头,笑着道:“我懂。” 可就是这两个字,反倒让周成易更觉尴尬了,好像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都被段瑶看透了一样,心中隐隐发虚,赶忙把手中的药瓶放在桌上,对段瑶道:“一会儿白露过来,让她给你上药,我还有事要出去一下,你好好休息。” “能不出去吗?我有点害怕。”刚刚才经历了那样的事情,段瑶不敢一个人单独留在这儿,双手用力揪着被子,连指尖都有些发白,看着他道:“或者能不能等白露来了之后?或是等我睡着了之后你再走?” 周成易也意识到这个时候他要走了,把段瑶一个人留在这儿确实不太好,确实是他考虑不周,就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那我等白露来了之后再走。” 段瑶松了口气,不再像先前那么紧张,慢慢放开了抓住被子的手。 等了一小会儿,白露果然来了。 周成易就对白露道:“我有事出去一下,你好好照顾你家小姐。” 白露正因为段瑶出了事的缘故而自责万分,连忙道:“王爷放心,奴婢一定好好留在这儿照顾小姐。” 周成易点了点头,站起身往外走,对段瑶道:“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了。” 段瑶嗯了一声,接着道:“这么晚了,你出去一定要小心些。” 周成易很满意她这样对他说,虽然是一句简简单单的话,但他听出了她话中的关心,嘴角自然而然的往上勾起,笑得非常的开心,“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段瑶笑着嗯了一声,看着他往外走,见他没走两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问:“你有没有什么喜欢吃的东西?待会儿我办完事儿回来给你带回来。”他好像经常看到肖承启去食味斋,每次都会买两盒云片糕,云片糕的味道香甜可口,老少皆宜,但直觉告诉他,那不是肖承启会吃到东西。他下意识的就觉得,云片糕一定是范瑶喜欢的吃食。 段瑶今日折腾了这么一通,在海棠香楼的时候,老鸨有拿一些吃的给她。不过也就是两个冷面馒头而已,加了一点点咸菜,味道不怎么好,馒头又硬,吃起来就跟吃石子一样!但是为了能够有机会逃出去,饿着肚子是没有办法的,段瑶还是咬牙吃了一个馒头。现在过了大半夜,段瑶也不觉得饿,只是听到周成易问要不要吃什么的时候。她又觉得自己好像很饿,有许许多多想要吃的东西,什么八宝鸭,卤猪蹄,酱香牛肉,燕窝粥,千层酥,红枣糕,等等等等,一时间脑子里塞了十七八样的东西,每一样都很想吃,馋到自己流口水。但是她如果跟他说,她要吃这么多的东西,会不会把他吓到啊? 段郎瑶吞咽了一口,最终从自己想吃的东西里面挑选了一样,“我想吃醉仙楼的什锦八宝粥,你如果方便,回来的时候就帮我带一份吧。” “没问题。”周成易道。他待会儿出去,正好就可以把约见的地方定在醉仙了,等回来的时候,正好就可以给段瑶带一份,一举两得。 周成易离开后,段瑶躺回床上,叫白露拿了桌上的药瓶来给她身上的伤上药。白露去取了药瓶子,走到床边,帮他脱了身上的月白色中衣,看到她身上这儿一块青的,那一块紫的,密密麻麻的一片,样子十分吓人,看起来都疼,却不见段瑶喊一声疼,连她这个常年练武受伤的人都有些看不下去,忍不住道:“三小姐,他们打你了吗?” 段瑶低着头,眼眶微微发涩,回想起他们对她动粗的经历,难受地吸了一下鼻子,“嗯。” “等我逮着他们,我一定替三小姐报仇,把他们千刀万剐。”白露恶狠狠的道。 段瑶笑了笑,白露到她身边的日子不长,但是对她还算忠心,先前虽然会把她的一些行踪透露给周成易,让她觉得有些不喜,但今日之事,还好有她去通知周成易,不然她都不知道自己还会再遭受什么,所以现在她其实挺感激她的,“白露,谢谢你。” 白露还记得先前周成易对她的警告,知道他对段瑶是真的很上心,她自然也不敢怠慢,保护好段瑶也是她应该做的事,她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但是在心里更加认定这一点。 白露取出药在手心里,柔声道:“三小姐,我给你上药。” 段瑶刚刚嗯了一声,接下来就忍不住轻呼出声了,“轻一点,好疼。” 白露道:“要稍微揉一揉才会好的快,三小姐你忍着些。” 段瑶咬紧了牙关,双手紧紧揪住身下的被子,因为太过用力手指都泛出了青白色,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她都尽量忍着不开口,直到白露把药给她上完,她已经累得筋疲力尽,整个人都要虚脱了。白露重新给她穿上衣服,扶着她躺下,替她盖好被子。 “三小姐,你好好睡觉,我在这儿守着你。” 段瑶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微微点了点头,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 “事情的情况查得怎么样了?” 周成易带着侍卫离开小院,侍卫把查到的消息一一禀告。 “抓段三小姐的人是二皇子的人,这件事是由柳青山指使的,他们绑架了段三小姐之后,到了东城的一个破落小院,因为柳青山知道段三小姐跟怡宁郡主有过节,就让人去把消息告诉了怡宁郡主,怡宁郡主恨段三小姐,就亲自去了一趟小院,确认是段三小姐之后,就让人把段三小姐送去了海棠香楼。” 周成易沉吟了一下,招了侍卫过来,细致嘱咐了一番。侍卫听得瞪大了眼睛,脸上是不敢置信的表情,很想问一句是不是一定要这样做?但是看到周成易的表情,就知道他是认真的,遂点了点头,领命而去。 周成易骑马去了醉仙楼,得到消息的段云琪和肖承启已经在那儿等着他了。 段云琪和肖承启带着人找了段瑶大半夜,在齐都城里到处奔波,一无所获。两个人都越找越心凉。就在最后的时候,接到人传来的消息,说是周成易找到了段瑶,叫他们两人到醉仙楼来相见,还不准带护卫,只能是他们两个人。他们也来不及细想,就匆匆赶了来。 虽然找段瑶找得都快发疯了,但是段云琪还算理智,他跟周成易有过来往,知道他的为人,对他还算了解,客客气气地上前行礼。 而肖承齐启则是不同,直接冲上前去,指着周成易的鼻子道:“你把瑶儿弄到哪儿去了,赶紧把她交出来,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别以为你是个王爷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可不怕你!” 周成易微抬了一下眉毛,淡淡的瞟了他一眼,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说,这是哪家精神病院的院墙被大雨冲垮了跑出来的神经病? 那轻蔑的眼神刺激的肖承启暴跳起来,作势就要动手,却被旁边的段云琪挡住,“你冷静点儿,听王爷把话说完。” 肖成承启稍微安静了一些,但是瞪着周成易的目光中依旧充满了怒火,仿佛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就会把周成易撕碎。 周成易一撩袍子,坐到后面的椅子上,冷冷的开口道:“肖承启,你要见段瑶,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他抬手指了一下跟着他的两个侍卫,“你只要打赢了他们,我就给你见!” 正文 3月18日 “你什么意思?我要见瑶儿, 还要你允许不成?”肖承启气急败坏的大吼, 双目圆睁, 挽了袖子就要冲上去揍周成易, 一副不把他打趴下绝不善罢甘休的样子。 段云琪一把拦住他, 劝说道:“不要冲动。”他跟周成易接触了多次, 这些日子周成易又多到段家作客, 他对周成易这人还是有一定了解,他说这话绝不是表面上的意思。 他上前一步道:“王爷,还望你通融通融, 瑶儿失踪这么长时间,家母在家十分着急,我跟表弟也是心急万分, 表弟会失了分寸也是情之所至, 刚才多有言语冒犯,还望王爷见谅。” 周成易听他这么说还算满意, 只是想到瑶儿遭受的折磨, 她身上带着的那些伤, 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心疼又难过。 这件事里虽有他的原因, 但眼前这两个人也是失职, 一个大哥,一个表哥,居然没有把瑶儿保护好, 害得她落到柳青山的手里。 尤其是肖承启, 看到他就想让人把他暴揍一顿。要不是他捣乱,瑶儿就会平平安安在家给他做茶点,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现在就是想要找个借口,让侍卫好好收拾他一顿。免得看到他就心烦。 周成易扫了段云琪一眼,淡淡的道:“你把他带回去,告诉你的父母不用担心,我晚些时候就会把你妹妹送回去。” “凭什么?”肖成承启像只暴怒的狮子,朝周成易大吼道:“我们来就是为了把瑶儿接回去的,你凭什么不放人?” 段云奇也觉得这样不妥,皱起眉头道:“王爷,这样不好吧?” “你们今日带着大队人马进进出出,又在城里到处搜索找人,已经引起许多人家的注意,如果现在让你们把瑶儿带回去,肯定很多人家都知道是她出了事,到时候流言蜚语传起来,你叫她怎么办?”周成易在这儿不一停顿了一下,打量着他们脸上的表情,接着道:“你们先回去,我晚些时候找人再把她平安送回去,至少有一个妥帖的安排。她在我那,你们大可以放心。” 段云琪略微思索了一下,觉得他说的话也有道理。只不过肖承启还是有些倔强,他怎么可能放心呢?周成易那只老狐狸明明就对瑶儿虎视眈眈!他事先警告道:“这些话可是你说的,我们就听你的安排,如果瑶儿有什么意外,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我说到做到!”威胁的意味浓浓,隔得老远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火药味。 周成易挑眉,嘴角往上一勾,露出一个挑衅的笑意,“我随时恭候。” “你……”强制忍耐的肖成启又被周成易挑起了怒火,就像一个易爆炸的炮仗,幸好被段云琪及时拉住,不由分说的就被拿出了醉仙楼。 “你干嘛拉我,让我把他暴揍一顿不是更好?”出了醉仙楼,肖承启依旧愤愤不平。 段云琪睨他一眼,“你确定你打的过肃王?还是说你打的过他身边的两个侍卫?” 肖承启没有接话,气鼓鼓地踹了一脚旁边的凳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段云琪没看他,转身走了。 肖承启连忙追上前去,不甘心的道:“真就这么走了?” “不然怎样?你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吗?”段云琪道:“我还要回去禀告父母,再让家中的下人都闭嘴,这件事就要这样烂在肚子里,再不准任何人提起。” 说完大步走了,肖承启沉默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醉仙楼,正好看到周成易带着两个侍卫从醉仙楼里出来,动作敏捷的翻身上了马,一扬马鞭,绝尘而去。 …… 周成易带着段瑶要的什锦八宝粥回了小院,他出来的时间不长,回去的时候段瑶还在熟睡,白露就在旁边守着她。 白露见到他进屋,站起身向他行礼,他抬手免了白露的礼,把手上提着的什锦八宝粥交给她,“待会儿给你家小姐吃。” 白露接过八宝粥,点了点头,“我拿去温着,免得一会儿冷了。”说完出去了。 周成易走到床边,俯身打量床上的段瑶,许是吃了药的缘故,见她睡得还算安稳,只是眉头依旧微微蹙起,脸上的伤还留着一团青紫的痕迹,叫人看着心疼。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微凉的手指贴上她脸上的伤,只是稍微触碰了一下,就像是害怕把她碰疼了一样,又很快把手收了回来。 这时候,段瑶浓密得像小扇子的睫毛颤了颤,幽幽地睁开了眼睛,正好对上周成易那张俊脸,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用手背揉了揉眼睛,等看清楚了之后,开口问道:“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周成易嗯了一声,微笑着道:“事情办完了我就回来了。还给你带了醉仙楼的什锦八宝粥,我叫白露拿去热了,正好你醒了,我这就叫她端来给你吃。” 说罢走到门边,叫了一声,不一会儿,白露就把什锦八宝粥端来了,又伺候段瑶起了床,再用过什锦八宝粥。 周成易就坐在一旁,微笑着看着她吃,她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放下碗筷,“你也一起吃些吧。” 周成易觉得这个提议好,他已经好久没有人陪着一起吃饭了,当然,什么府中管家下人之类的不算。 他以前就曾想过,要是哪天段瑶坐在他的身边陪他一起用膳,感觉会比花开还要美好吧,想来食物的味道也会更美,他便欣然同意了,还叫白露去厨房让人另外多准备了些其他都吃食。 这是第一次两个人一起用饭,感觉很好,整个过程都很温馨,虽然一直本着食不语的规矩,但是周成易就是觉得,这是他吃过的最美味的一顿饭。 吃过饭后,又用了茶,周成易对段瑶道:“一会儿婉蓉长公主会过来,她会亲自送你回家。” 段瑶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他的用意,有婉蓉长公主送她回家,那是太妥帖不过了,婉蓉长公主的身份地位在那儿摆着,想来其他的人就算心里有些怀疑,也不敢大张旗鼓的讲出来,对她的议论也会少了许多,她对这个安排十分满意,也很感激他对她的用心,站起身来对他蹲身一福,“多谢王爷,王爷对段瑶的帮助,段瑶没齿难忘。” 周成易如深潭一样的双眸深深凝视着她,心中暗暗想着,我不要你的什么没齿难忘,你只要以身相许就好。他想他似乎应该做些什么了,而且要快,是越快越好。 没多久,婉蓉长公主就来了,见到段瑶,也没有多问,只叫随行的嬷嬷又给段瑶重新梳妆打扮了一番,还专门处理了一下她脸上的伤痕,嬷嬷的手艺很好,就那么几下,她脸上的伤就被遮掩住看不出来了。婉蓉长公主还重新送了一套首饰头面给段瑶,只说是因为喜欢她才给她的,叫她好生收下就行了。段瑶自然又感谢了一番。 临出门,婉蓉长公主和周成易在房间里说话,只听她沉声问道:“你都想好了吗?” 周成易躬身道:“这件事就劳烦姑姑了。” 婉蓉长公主见他说得诚恳,想他是真的动了真心,伸手拍拍他的肩头,“那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多谢姑姑成全。”周成易真心实意的向往中长公主行了一个大礼。 婉蓉长公主都脸上浮现一抹欣慰的笑容,大步出了房间,领着候在院子里的段瑶,坐马车离开了小院。 马车里宽敞舒适,段瑶和婉蓉长公主坐在一起,婉蓉长公主一直侧头打量她,脸上一直带着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仿佛她是什么值得好好研究一番的珍宝,看得段瑶都不好意思了,低垂下头,避开她打量的眼神。 婉蓉长公主忽然笑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连声道:“好,好,好,真好。” 还没等她回过味来,忽听得婉蓉长公主问她,“你觉得肃王怎么样?” 段瑶不解地眨了一下眼睛,脸色不自觉地就红了,连耳根子都一起红了,“肃王自是好的。” “就这样么?”婉蓉长公主笑看着她,“没有其他的么?” 段瑶的脸更红了,闭口不答,婉蓉长公主也不追问,只细细看她,却是越看越满意的。 一路平安回到段府,马车就在段府大门外停下,婉蓉长公主亲自挽着段瑶的胳膊笑着下了马车。 有些听闻了些许消息的人家,早就暗中派了人到段府外面打探,见到婉蓉长公主亲密地挽着段瑶出现,都格外震惊,脸色就跟开染坊似的好看极了,忙不迭地跑回家去禀告了,可想而知某些人家里自会是人仰马翻。 不过这不是段家人现在关心的事,他们最关心的还是段瑶,见到平安被婉蓉长公主送回家的段瑶,段家人都感激不尽。 婉蓉长公主当众笑着道:“我十分喜欢段三姑娘,昨天与她畅谈了许久,不小心错过了时辰,今日只好亲自将她送回来。” 婉蓉长公主的一句话,就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做了说明,不管其他人信不信,反正这就是这件事的真相。以后要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出来,也是对她的不恭敬。大家都是人精,自然听懂了她的话,谁也不会去当那个傻子! 事情虽然圆满解决了,但是对于段家人来说,段瑶的这一场失踪,还是叫他们心有余悸。 尤其是李氏,抱着段瑶痛哭了一场,她真的不敢想象,要是段瑶真的出了事该怎么办?特别是在看到段瑶身上的那些淤青和伤痕时,更是哭得不能自已。 哪个做母亲的会不心疼自己的女儿?何况还是她一直捧在手心长大的宝贝女儿,遭受这样一场大难,她简直就像重新活过一回。根本不敢想象再来一次会是怎样? 还好有段瑶一直劝着她,告诉她已经没事,了才让她渐渐停止了哭泣,只是抱着她的手依然不放,并且严令禁止道:“以后不准随便出去了,出门也必须带上足够的人手。” 段瑶哪敢不听,连忙保证道,“母亲你放心,最近我都不出门了,就乖乖地老实地呆在家里,看书作画学女红,哪儿也不去。” 段馨也在旁边帮腔,“母亲你放心,我也会帮你看着瑶儿的。”这件事也叫她吓得够呛。 段瑶看了段馨一眼,段馨向她眨了眨眼睛,姐妹两个人心有灵犀,心照不宣。现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把李氏哄好。两姐妹也配合得完美无缺。李氏才稍微安心了一些。 段家其他人自然也是对段瑶诸多关心,祖母,父亲,哥哥,还有最可爱的宝儿安哥儿,他们都围在她的身边,对她嘘寒问暖,安哥儿还把自己藏的零食,塞到段瑶的手里,“姐姐你吃,吃了糖,身上的伤就不痛了。” 段瑶笑着摸摸他的头,伸手把他抱在怀里,吧唧一口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安哥儿真疼姐姐,姐姐好开心。” 一家人在锦瑟居里呆了好长一段时间,谁都舍不得离开,最后是段瑶实在撑不住了,连连打哈欠,老太太张氏才道:“大家都散了吧,叫瑶儿好好休息。” “是啊,是啊,我们都出去吧。”李氏也跟着道。 一群人终于离开,妙言端来了汤药,段瑶一口气把药喝了下去,把碗还给妙言,躺回床上,安静的睡了。 只是睡到中途,她又梦到了那个壮汉,把她像破布娃娃一样,将她丢来丢去,她一会儿摔在地上,一会儿撞到墙上,撞得她浑身都快散了架,疼到无法呼吸。她还没回过神来,画面一转,两个笑得狰狞的嬷嬷朝她扑了过来,奸笑着撕扯她身上的衣服,粗糙的手在她的身上摸来摸去,还用尖利的指甲掐她身上的嫩肉,她哭着大喊,失声尖叫,声嘶力竭! “大哥救我!” 段瑶随即猛然睁开眼,已是天光大亮,环视一周,这里是她熟悉的锦瑟居,她已经平安获救了。 妙言听到她的叫喊声跑了进来,扑到床前,关切的道:“三小姐是做噩梦了吗?” 段瑶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回想起梦里的情形,身体微微发抖,“噩梦有些吓人……” 妙言道:“三小姐不怕,妙言在这儿守着你保护你。” 段瑶嗯的一声,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三小姐,还要再睡会儿吗?”妙言问。 段瑶摇了摇头,“不用了,给我洗漱吧,我想到外面花园里走走。” 妙言连忙扶了段瑶下床,又叫了丫鬟进来给段瑶洗漱。段瑶用过早膳,就到花园里去散步。 此后几天,也是如此。段瑶都乖乖待在家里。要么在房间里看书写字,要么到花园里散步。段家人也都随她,只要她高兴就好。 …… 段禀文知道是怡宁郡主刘玉婷绑架了段瑶之后,当天夜里在书房里呆了许久,写了一本奏折,陈述了刘玉婷的祖父承恩候十大罪状,第二日上朝直接交到了景熙帝面前。 承恩候吓了一大跳,他深知自己在景熙帝面前没什么面子,唯一能够依靠的太后又不是景熙帝的亲生母亲,景熙帝对他客气,完全是因为他平日里在景熙帝面前小心翼翼,一直比较听话,但是现在段禀文参了他一本,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连忙站出来解释,“皇上冤枉啊!段大人奏折上说的那些事儿,我完全不知道,纯粹就是栽赃陷害。” 段秉文正色道:“事情是不是真的,承恩候心中清楚明白,你也无需在此叫冤,只需皇上命人去查,就能知道这些事情的真假。” 景熙帝早就看不惯承恩候了,只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处置他,才把他丢在一边没有管,此时既然段禀文参了他一本,他就顺水推舟,也不管承恩候是不是真有冤屈,直接叫人严查。 一时间朝堂之上,人心浮动,仿佛发现,风向好像要变了。 且说承恩候回到府中,叫人去查清楚了段秉文针对他的原因,得知是跟刘玉婷有关,立马把刘玉婷叫来臭骂了一顿,还把她关在房间里禁足半个月,刘玉婷自然不服惩罚,每日在房间里吵闹,砸烂了不少好东西。不过承恩候正忙得焦头烂额,也没太多时间管她就是了。 …… 周成易坐在书房,处理完手上的最后一件公事。放下手中的狼毫笔。抬起头问跪在地上的侍卫,“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侍卫道:“一切准备妥当,就等王爷安排了。” 周成易揉了揉骨节分明的手指,嘴角边浮起一抹阴冷的笑意,“那就开始吧。”好戏也应该上演了。 当天夜里,被关在房里十多天的怡宁郡主,趁着看守的嬷嬷没注意,打晕了自己的丫鬟,把丫鬟装成自己睡在床上,她则偷偷溜出了房间,从后院的后门跑了出去。 跑出了承恩候府,怡宁郡主刘玉婷一路飞奔,一直跑到柳树巷的一间小院子门前。 她四下里看了看,门前真的有一棵大柳树,确实就是她要找的地方。她走上前去,院子门是虚掩着的,她伸手推开门,怀着忐忑的七上八下的心情走了进去。 院子里没有人,刘玉亭试着叫了一声,“有没有人啊?” 话音刚落,屋子里传出沉沉的男声,“进来!” 刘玉婷听到那声音,心中顿时一喜,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提起裙摆,脚步欢快地跑上台阶,伸手推开房门,激动地走进房去。 房间里有些暗,她看得不是十分真切,但是她依然能够辨认出来,那个背对着她的身材高大挺拔的男子,就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她对着那个背影,心情紧张无比,如有一万头小鹿在心头狂跳,羞涩万分的道:“肃王,你终于肯来见我了,我,我真的好高兴!我就知道,只要我真心实意的喜欢你,总有一天会,你也会喜欢上我的。现在,我真是太开心太欢喜了。” 背对着他的男子轻笑了一声,听起来心情也是愉悦的,说话的声音也格外温柔,“我看你跑得好像很累,喘得也有些厉害,想来这一路过来不太容易吧。桌子上放着有水,你先喝杯水缓一缓,休息一下。” “谢谢肃王。”怡宁郡主刘玉婷欢喜非常,只觉得今晚周成易的声音真是温柔如水,对她的关心也是那么美好,叫她整个人都飘飘然了。 她依照他的话走上前去,果然看到桌子上摆着一个茶杯,茶杯里倒了一些茶水,闻起来还有一股清香味,她想也没想,端起茶杯就把里面的茶水喝光了。 “这茶真好喝。”她笑着道。 那背对着她的男子又笑了一声,“好喝就好。” 刘玉婷紧紧盯着他的背影,双手揪着自己的衣摆,鼓足了勇气,“肃王,我……” “嘘——”背对着她的男子忽然出声,叫她不要说话,刘玉婷只好住了嘴,听得他道:“今晚的月色很美,陪我好好的欣赏一番。” 刘玉婷顺着看向窗外,外面是有月亮,只是今天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月色很一般,根本算不上多美。但是周成易说很美,那就是很美了,她就愿意陪着他看下去。 只是不多一会儿,刘玉婷就发现她看到的月亮变成好几个,眼前一花,身子一软,就倒在了地上。 然后,她隐约看到背对她的男子站起了身,大步从她的身边走了过去,她想要伸出手去拉他的衣摆,却被他轻轻挣开了。 紧接着房门打开,男子走了出去,另外又有两个人扛着一个人进来。 他们把那人放在床上,接着过来把她也弄上了床,期间她想要叫喊,想要挣扎,却是一句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身上虚软无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动作。 那些人干完这一切就走了,只剩下她跟床上的人,她觉得自己好热好热,像被火炉烤着一般,拼命想要撕扯身上的衣服,那些衣服都变成了对她身体的束缚,只有脱光了才能得到解放,她就真的那么做了…… 正文 3月19日 在刘玉婷打昏她的丫鬟, 跑出房间之后, 就有嬷嬷带着新裁剪好的衣服进了屋, 看到屋子里没有人, 只有床上被子里缩成一团, 她觉得有些奇怪, 往日这个时候, 刘玉婷都是又吵又闹的,难得会这么安静,难道是生病了? 她把衣服放在桌上, 走到床边,掀开被子,定睛一看, 这哪里是刘玉婷?明明就是她的丫鬟。嬷嬷顿时知道不好了, 刘玉婷跑了。 她跌跌撞撞往外跑,扬声高喊:“不好了, 不好了, 郡主她跑了。” 消息很快传到承恩候耳中, 气得他大怒, 砸了一个杯子, “愣着干什么, 赶紧带着人去找啊!”他最近忙得焦头烂额,因为段禀文参了他一本,他正在被景熙帝调查, 以前干的那些事儿, 他都做得十分小心翼翼,没有留下什么把柄,但是即使如此,最近也应该低调一些,没想到刘玉婷居然来给他添乱,简直气死他了。 管事忙带着人出去找,还好刘玉婷跑出府的时间,出了府之后也没有故意隐蔽。管事带走人追出去,很快就找到了线索,跟着寻到了柳树巷那个小院子。 当管事带着人冲进去,听到的便是各种□□的声音。 管事脸色骤变,大惊失色。 房中的女子是刘玉婷无疑,而那个男子,竟是安国公世子柳青山。两人都被人下了药,浑身□□地扭在一起。场面不堪入目,叫人看了脸红耳赤。管事带来的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两人分开。叫他们撞破这样的场面,真是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后来,他们两人各自被自家下人领回府中,等到药醒之后,两人都说是肃王周成易害了他们。 然而当天夜里,肃王和太子在醉仙楼宴请东宫属官。声势浩大,十分高调。特别是肃王周成易当晚穿了一身血色的红衣,在众多黑白灰的大臣当中,显得格外显眼,想叫人看不到他都难。当晚众多大臣都在,宴席一直从戌时持续到了亥时,周成易十分高兴,与众大臣大喝特喝,直喝得酣畅淋漓,醉倒过去,最后被人抬回去的。 在肃王和太子宴请东宫属官的这段时间里,正好就是刘玉婷和柳青山被人陷害的时间。虽然他们口口声声说,这件事是肃王所为,但是肃王有完全不在场的证据,还有众多大臣作为见证,如果他们想要去找肃王算账,搞不好还会被肃王倒打一耙,因为他整晚都在醉仙楼,引他们去小院的人肯定是其他人,这是对他最大的诬陷,他也要找人去查,看看是谁要陷害他? 如此一来,刘家人和柳家人只能认倒霉,这件事就算真是肃王干的,他们在明面上也拿他没办法,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至于私底下想干点什么,肃王也不担心,他早就有所准备,只怕他们没那个空闲给他找事儿。 出了这档子事儿,刘玉婷自然是不甘心的,在家里哭天抢地,吵闹着要去找肃王周成易问个明白,“就是他害我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害我?我要去找他,我要去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刘玉婷穿着一身白色的白绸中衣,披散着一头凌乱的黑发,连鞋子都不穿,红着眼眶就要往外冲,还没到门口,帘子突然被人从外面撩开,承恩候沉着脸大步从外面走进来,一看她那疯疯癫癫的模样,顿时就来了气,扬起手重重甩了刘玉婷一巴掌,直接把刘玉婷打得摔倒在地上,愤怒地呵斥道:“闹够没有?” 刘玉婷本就刁蛮任性惯了,这也是刘家人自己宠出来的,此时刘玉婷被打,十分不服气,手捂住被打的脸颊,梗着脖子顶嘴,“你干脆直接打死我好了!我现在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承恩候气得手发抖,指着她骂道:“好啊,那我就打死你,也省了麻烦。”上前就要去打她。 刘玉婷看他的样子不像假的,嗷呜一声往后一躲,大声哭叫:“打死人了,打死人了……” 跟在后面的承恩候夫人闻声跑了上来,扑上去抱住承恩候的胳膊,呼天抢地道:“你要打死她就先打死我吧!玉婷好歹是太后请封来的郡主,她要有个万一,我们家怎么跟太后交代?” 承恩候被承恩候夫人拦住已经冷静下来,再听到她说太后的话,整个人也泄了气,没了打人的怒火,严厉的对周围的人道:“把她看好了,再叫她跑出去,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周围的下人一个个噤若寒蝉,低垂着头连声应是,再不敢有丝毫松懈了。 这就是要被关在屋子里,哪儿也去不了了,刘玉亭悲痛地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吼叫,“我要找他算账,我要找他报仇!” “你给我闭嘴,还嫌不够乱是不是?”承恩候怒喝一声,心里一阵烦躁,“皇上已经在调查我们家,你要还想好好坐稳郡主的位置,最好安分守己一点,不要到处给我找事儿!” 刘玉婷闻言愣了愣,嘴角动了动,还是一副不甘心的样子,承恩候瞪了她一眼,警告一声,“你好自为之吧!”说完甩袖走了。 承恩候夫人让丫鬟去把刘玉婷扶起来,扶到床上去躺好,又叫其他丫鬟都下去了,只她和刘玉婷两人在屋子里说话。 承恩候夫人抚摸着刘玉婷的脸颊道:“玉婷,现在我们家的情况不太好,已经被段家和肃王盯上了,皇上也对我们起了疑心,你可千万不能再惹祸了。” 刘玉婷十几年都过的顺心如意,一直以来都是呼风唤雨的,哪里需要像现在这样小心翼翼,她有些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害怕,她们不是还有太后那个强大的后盾吗? “太后娘娘那儿知道吗?她要是知道,不会不管我们的。”刘玉婷依旧像往常一样把希望放在了太后的身上,在她看来只要有太后在,她们家就可以有恃无恐,一点点小事而已,不过是太后一句话的事情,他们哪里需要这样战战兢兢的?“只要进宫去求一求太后,事情也就解决了。” “玉婷,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承恩候夫人无赖的叹息一声,“我们不是没有去求太后,而是太后根本不愿意见我们,这次是景熙帝要查我们,她也不好插手管,这么多年,太后能平安的坐在那个位置上,一是景熙帝顾及着太后的身份,二是太后从不插手管这些事情,景熙帝才愿意给她几分薄面。” 这个事实说出来,让刘玉婷有些无法接受,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抓住承恩候夫人的手道:“不是这样的对不对,不是这样的,太后有很大的权利,景熙帝也一直敬重她,才会那么听太后的话,封了我当郡主,不然郡主的位置怎么会那么轻易得来?呵呵……” 但是她在看到承恩候夫人沉默的表情时,就知道承恩候夫人说的都是真的,太后其实在景熙帝面前根本没那么大的面子。她简直无法接受了,害怕地哭了出来,“怎么会这样了?怎么会这样了?” 她一直以为,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跟那些真正的金枝玉叶没什么差别,他们家有太后那个强有力的后盾,她深受太后的喜爱,皇上还亲封了她的郡主之位,这是何等的荣耀?怎么会一说有问题就有问题了呢? 承恩候夫人叹息了一声,伸手摸摸她的头,“太后就是想到她跟景熙帝不是亲母子,趁着景熙帝还念及几分母子情的时候,才会给你求了这个郡主之位,也是想要给你抬一抬身份,好让你以后能找一个更好的婆家。” 可是现在,刘玉婷出了这样的事儿,悲催地失身于安国公世子柳青山。一想到此,承恩候夫人就万分难受,太后的一番苦心就这么化成了泡影。虽然大齐朝的男女大防不如前朝严重,也有些女子在婚前就与男子厮混过了,但是像他们这样人家的女儿,却是没有这种事发生的。越是豪门大族就越是讲究女儿家的品行,刘玉婷想要嫁去更好的人家,寻一个各方面都上佳的夫君,贞洁是万万不能有失的。可是现在悲剧已经酿成,她也只能尽量想办法弥补了。 承恩候夫人语重心长地道:“你这些天就委屈一些,乖乖呆在家里,我一定会替你想法子的。” 事情的真相原来是这样,刘玉婷像是被当头打了一棒,彻底失去了生气,恹恹地倒在床铺里,流下泪来。 安国公府里,安国公着急地在柳青山的床前走过来走过去,已经足足这样走了快半个时辰,晃得柳青山头昏。 “爹,你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了,晃得我头晕。”柳青上皱起眉头,用手揉了揉发疼发胀地太阳穴。 安国公一听就火气,顿住脚步,指着他骂道:“出了这样的事,你说怎么办?” 柳青山一挑眉,漫不经心地道:“什么怎么办?我是男的,这种事我又不吃亏,她好歹是个郡主,大不了我勉为其难娶了她就是了。” 安国公开始思索这个法子的可行性,就像柳青山他自己说的,发生这种事,他一个男的也不吃亏,反正都要娶妻,娶谁都一样,再说刘家是太后的娘家,刘玉婷还是景熙帝亲封的怡宁郡主,虽说太后和景熙帝不是亲母子,但是太后的位子在哪儿摆着,大齐朝又注重孝道,只要太后在一天,景熙帝就要善待她一天,不管心里面怎么想,面子上都要过得去,刘家因此也不会那么容易垮掉。而他们柳家现在的情况是,已经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跟刘家搭上关系,娶一个郡主回来,就现在柳家的情况,其实是一个划算的买卖。 只是那个刘玉婷……似乎风评不太好,好像跟肃王周成易勾勾搭搭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品行的女子,这样的女子放在好多人家都没人愿意要,真要娶这样的女子为妻,真是委屈了他的儿子。 安国公主转头看向柳青山,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你真的想好了吗?” 柳青山嗤笑一声,“这有什么好考虑的,反正我都要娶妻,就我们家现在的情况,我能娶到什么样的女子?身份地位有比怡宁郡主更好的吗?” 先前倒是遇到一个傻不拉叽的段馨,他都已经准备好了,打算把她娶回家,也能从段家得到些好处,谁知她妹妹段瑶竟处处与他作对,专门搞破坏,还有那个肃王周成易也是极为可恶,今日他会陷入这么被动的局面也是拜他所赐!柳青山握紧了拳头,眼中愤恨的光一闪而逝。 安国公也觉得柳青山说的话很对,他们家现在想要找一个比怡宁郡主刘玉婷更好的女子确实不容易,这么想来,竟有一种因祸得福的感觉,说不定就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你后面打算怎么做?”安国公问柳青山道。 对此柳青山早有想法,嘴角微弯,露出一丝阴狠,“我会去刘家负荆请罪。” 安国公诧异地看着他,“你是想……” 柳青山一挑眉,“事情闹大了才好办。” 闹大了刘家没脸,怡宁郡主嫁不出去,柳家再上门去提亲,表示愿意负责到底,到那个时候,刘家人不想答应这门婚事也不成了。 第二日,柳青山果然背负荆条从安国公府一路走到承恩候府,因着柳家是后来搬来齐都城的,安国公府的位置就有点偏,而刘家的承恩候府却是在最上佳的位置上,柳青山这么一路走来,几乎穿过了大半个齐都城,引起了无数人的注意,掀起了一阵议论的狂潮,一传十,十传百,传得沸沸扬扬,就算是有事先不知情的人家,也都在这一场声势浩大的流言传播中知道了个清清楚楚。 柳青山一路走到承恩候府,跟着他来的还有许多看好戏的人,对着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一时之间,承恩候府外当真是热闹得很。 柳青山背负荆条当着众多围观者的面,噗通一声跪在承恩候府大门外,俊朗的脸上尽是愧疚之色,扬声道:“柳青山前来负荆请罪,我深知罪孽深重,犯下如此弥天大错,我不敢奢求怡宁郡主原谅,只求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还望怡宁郡主成全。” 这几日,承恩候天天都被都察院的叫去问话,虽然没有查出来什么,但每天都被烦得不得了,那些都察院的官员,对他依旧维持着表面上的恭敬,但是他们心里不知道怎样嘲笑他,等着看他的笑话,他真是恨不得撕碎他们脸上的那层假面具。 此时,承恩候正在书房里写折子,听到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气得把手中的笔一摔,呵斥一声,“谁在外面吵了?” 管事闻言出去看了看,回来的时候脸色相当难看,一脸为难的把柳青山在门口负荆请罪之事禀告的承恩候。 “这柳青山是脑子有病吗?”承恩候真想拿把斧头冲出去,劈开他的脑袋,看一看它里面装的都是屎吗?他们家出了这种事,巴不得其他的人都聋了瞎了失忆了,不会再有任何人提起,他倒好,居然跑到他家门口来闹,弄得满城皆知,想不让人知道都难了,简直是要逼死她! “去,赶快去把他撵走!”承恩候气急败坏地对管事道:“撵走,撵走,赶快撵走!” 管事为难道:“那么多人看着,就这么撵走不好吧?”何况撵他也不走啊,一直跪在门口说要负荆请罪,要见怡宁郡主,见不到郡主就不离开。 承恩候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那怎么办?”接着又道:“那叫他赶快进来,把围观的人都赶走!” 管事道:“已经让人去叫过了,但是他不肯起来,他说非要等到怡宁郡主去才肯起来。” “什么?”承恩候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他,他,他这是厚颜无耻,我就没见过他这样脸皮厚的人!” 管事也是这样觉得的,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道:“侯爷,这总得想个解决的法子啊。” “叫怡宁去见他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想都不用想!”承恩候铁青着脸,一口拒绝。 “侯爷,这……” 承恩候痛苦万分的纠结了半响,咬牙切齿的道:“大不了老夫去把他叫进来!”说完就大步走了出去,气势汹汹的模样仿佛不是去叫人而是去杀人,一副恨不得把柳青山千刀万剐的样子,他也确确实实很想把他千刀万剐了。 “我要去把他千刀万剐了!”怡宁郡主刘玉婷听说了府外发生的事,冲过去一把抽出墙上的剑,提着剑就要冲出房间去,“我要去杀了他,杀了他!” “你干什么?”幸好承恩候夫人及时出现,拦住了气急败坏的刘玉婷,扫了一眼她手中的剑,“快把剑放下!” “我不,我就是要去把他给杀了!”怡宁郡主刘玉婷怒气汹汹的道:“他毁我清白,我今日就要去给自己讨个公道!我一定要杀了他!” 承恩候夫人沉脸看着她 ,“你今日就算把他杀了又能如何?别人就不知道这件事了吗?现在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你就算冲出去把他杀了也于事无补,他死了倒好,你的名声一样被毁了,你以后还要如何嫁人?这齐都城里又有谁敢娶一个会杀人的女子?” “那我该怎么办?我就这样认了吗?”怡宁郡主刘玉婷痛苦万分的道。 “你不要这么冲动,先冷静下来,事情总会有解决的法子的。”承恩候夫人安慰道,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又哪里有什么好的法子了,也不过是自我安慰的话了。 刘玉婷却是难过不已,扑进承恩候夫人怀中大哭起来,“我的清白,我的名声就这样被他毁了,全毁了。” “玉婷,你受委屈了……”承恩候夫人搂着她忍不住也抹起了眼泪。 这件事,直到承恩侯出去把柳青山叫进了府里,关起门来叫人把柳青山打了一顿,出了心中的一口恶气,才算是暂停了一个段落。 当然,柳青山是挨了这一场打,看起来皮开肉绽的,然而,承恩侯也不敢真让人把他打死了,打死了他,还会给自己惹来麻烦,他现在麻烦已经够多了,不想再多添这一桩了,打一顿出了气就叫人把他给送回了安国公府。 是的,的确是让人送回去的,那个时候柳青山已经奄奄一息了,根本就不可能自己走回去,承恩侯又不能把他随便丢出府去,逼不得已只能让人把他送回去,至于这个过程中,柳青山的奄奄一息,是真的奄奄一息,还是假的奄奄一息,只有柳青山自己知道。 柳青山被送回了安国公府,出来迎接的安国公夫人自然是搂着他大哭了一通,安国公也是沉着一张脸,看起来很不高兴,紧闭着嘴巴,下颚角绷紧得死死的,凶狠如豹子的眼神扫过刘家的下人,哼了一声再不理会,只回头对柳家下人道:“把世子爷接回去。” 柳家人接回了柳青山,刘家下人告辞,回家把前后经过禀告给承恩侯,承恩侯在得知安国公什么话都没有说之后,还以为安国公是自知理亏认怂了。谁知道转天一大早,安国公就去了宫门口下跪,要求要见景熙帝,求景熙帝给他儿子柳青山做主。 再此之前,景熙帝根本就不想见安国公,安国公往宫里递了好几次牌子,景熙帝都视而不见,一直让安国公坐冷板凳。这一次听说安国公是为了柳青山的事情,一问之下得知还跟承恩侯府有关,景熙帝却来了兴致,破天荒地召见了他。 安国公进宫见了景熙帝,跪在地上大哭,“皇上,你要为我儿子做主啊,我儿子也是因为遭了歹人的暗算,才会在无法控制地情况下侵犯了怡宁郡主,他要是在清醒的情况下,那是万万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他自知理亏,真心实意地去承恩侯府负荆请罪,却被承恩侯命人打得半死不活,我,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还求皇上为他做主啊。” 景熙帝听完安国公的陈述,只觉得这安国公真是越来越活回去了,竟然拿着这样鸡毛蒜皮的狗血事件来找他做主,真是好笑得很,“你要朕如何做主?” 安国公挺直了背脊,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道:“出了这样的事情,满齐都城的人都知道了,我的老脸也丢尽了,我儿子也娶不到什么好人家的姑娘了,既然如此,我要给我儿子求娶怡宁郡主,还望皇上成全!”说完趴下身去,朝景熙帝行了结结实实一个大礼。 听得那脑门磕在大理石上的声音,管事太监都忍不住心里一阵发寒,那得多大的劲儿啊,可见是真心的。 忽听得御座上的景熙帝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震荡在大殿里,显得他极为愉悦畅快,“好,这门婚事,朕准了。” 景熙帝赐婚的圣旨很快就下到了承恩候府。 承恩候迫于压力,带着府中众人接了圣旨,只是他垮下来的脸色,表示这圣旨接得是心不甘情不愿。 然而没有办法,赐婚的圣旨已下,不管想不想接都必须要接,这就是皇命,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承恩候接了赐婚的圣旨,怡宁郡主在屋里闹了起来,“我不嫁,我死也不嫁!” 承恩候夫人看她吵得厉害,哭得伤心,也是心疼的抹眼泪,抱着她道:“玉婷,你以为我舍得将你嫁给他吗?可是这圣旨已下,皇命不可违,侯爷也是没有办法。” 刘玉婷闻言哭得更加凄惨,承恩候府里一时愁云惨淡,气氛压抑。 …… 肃王府里,周成易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看书,乔管家领着一个幕僚模样的人匆匆走了来,两人到了跟前,上前行礼。 周成易放下书,坐起身来,免了两人的礼,挥手让乔管家退了下去,只留了幕僚一人。 此幕僚是太子周成康的人,在太子身边已经跟了有五六年时间,周成易见幕僚脸色不太好,问道:“出什么事呢?” 幕僚道:“皇上给怡宁郡主刘玉婷和安国公世子柳青山赐了婚,这与我们当初设想的不一样,太子觉得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不知王爷怎么看?” 其实这一点周成易一早就已经料想到,只是他没有给太子周成康说而已,现在被幕僚问起来,他也装作才知道的样子,面露诧异,思索了片刻才道:“这赐婚表面上看起来好像对我们十分不利,但承恩候府和安国公府因为此事本来就有矛盾,现在皇上赐强行赐了婚,把仇家变成了亲家,只是这个亲家到底能维持多久还不一定?何况怡宁郡主刘玉婷和安国公世子柳青山都不是那种会容忍对方的人,而且他们各自之间有没有感情,就算做成了亲,还不知道会怎么闹,日子过不下去,两家人的关系就会崩,我们且等着看吧,好戏还在后头。” 幕僚听他如此说,也与他当时来的时候路上所想的一样,想来这也并不见得就是坏事,或许以后还能变成可以加以利用的好事,如此他也就轻松多了,脸上露出畅快的表情,“王爷所言甚是,那我就如此回去禀告太子了。” 周成易在心中冷哼了一声老狐狸,面上却是不显,依旧带着笑,“如此也好,你且去吧,让太子不要担心,一切都在掌握。” “那我就告退了。”幕僚朝周成易行了一礼,告辞走了。 承恩侯府压抑的气氛持续了好几天,终于在那一天迎来了大的改变,景熙帝在赐婚之后,突然之间又对承恩候府好了起来,不仅叫督察院停止了调查承恩候,还赏了承恩候府不少东西,太后也从宫里传了话出来,叫承恩候夫人带着怡宁郡主刘玉婷到宫里去说说话。 这要是放在承恩候被查的时候,太后传话让她们进宫去,那她们不知道会有多高兴,也不会像当时那样心下惶惶,一言一行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行将踏错,落得个万劫不复的下场。现在虽然危机解除了,太后也愿意召见她们了,可她们的心境还是不同了,只觉得太后有时候处理起事情来,也太过凉薄了些,连娘家人的性命都可以不顾。 只是她们忽略了一点的是,太后之所以会是太后,在诡谲多变的深宫生活了那么多年,还能平安无事的坐在那个位置上,享受太后的荣耀,就是因为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懂得趋利避害,扬长避短,不会让自己陷于不利的境地,必要的时候,像壁虎那样断尾求存也是理所当然的。 虽然心中有些不满,但最终承恩候夫人还是带着怡宁郡主刘玉婷进了宫拜见了太后。 太后在福宁宫见了她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对她们亲热关切,一见刘玉婷就叫她到她身边去坐,拉着她的手直夸得长得又漂亮好看了,还让贴身嬷嬷把准备好的首饰头面和锦缎拿出来赏给她。 刘玉婷见太后还是像以前那样喜欢她,宠爱她,还赏了她这么多的好东西,顿时就来了精神,大着胆子道:“太后,我不喜欢柳青山,我不想嫁给柳青山。你一直那样疼我,肯定也不希望看着我受苦,求求你,去给皇上说一说,收回这个成命吧!” 承恩候夫人闻言大惊失色,恨不得冲上前去用手捂住她的嘴巴,叫她再也说不出这样的胡言乱语,但是这儿是太后宫中,她还不敢这样冲上去,只能朝着刘玉婷呵斥道:“玉婷,你给我住嘴。” 刘玉婷委屈地朝她撒娇,漂亮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我就是不喜欢他嘛,我就是讨厌他嘛,我就是不想嫁给他嘛!” 等她把这通话说完,谁知一向疼爱她的太后瞬间变了脸色,朝她呵斥一声:“跪下!” “太后……”刘玉婷没想到太后会是这种反应,一下子吓得呆住了。 还是承恩候夫人反应够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停的朝太后磕头,口中连连道:“太后息怒,太后息怒,玉婷她还小,不懂事,还请太后不要怪罪她。” 刘玉婷这才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趴在太后的脚边,呜呜的哭道:“太后,我错了……” “你知道你哪儿错了吗?”太后坐在位置上,居高临下的俯视她,极为失望的道:“那是皇命,皇命不可违,圣旨都已经下了,岂能更改?本宫以前都是怎么教你的?那些规矩礼数,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今日居然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你可知道抗旨不尊是怎样的罪?把你现在就拖出去砍了也不为过!你居然还敢叫本宫去让皇上改了圣旨,你是把自己想得太重要?还是觉得人人都可以抗旨不尊,是个人都能让皇上改了圣命?” 刘玉婷知道这是太后真的动了怒,害怕的大哭起来,“太后,我错了,我以后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承恩候夫人也着急地认错,把一切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太后,都是我没有把她教好,这都是我的错,我一定把她带回去好生管教,再不会犯这样的错误,还请太后息怒。” 太后扫了跪在地上的两人一眼,用手揉揉发疼的额角,叹息一声道:“实话跟你们说吧,今日叫你们进宫,其实是皇上的意思,就是想让本宫敲打敲打你们,老老实实的当个郡主,做好承恩候和承恩候夫人,安分守己,才是你们唯一的出路。” 承恩候夫人闻言大惊,差点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上,却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连连称是,“臣妇知道了,臣妇一定谨遵太后懿旨,回去就告诉承恩候,一定牢记于心,谨言慎行,绝不敢忘。” 承恩候夫人又叫了刘玉婷,朝她使了使眼色,刘玉婷早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傻了,哪里还敢犟嘴,忙不迭的道:“我知道了,我以后也会好好听话的。” 折腾了这么一通,太后也累了,闭上眼睛,挥了挥手,“你们回去吧,以后没有传召,不要随便进宫。” “是,臣妇,臣女告退。”承恩候夫人忙拉着刘玉婷退了出去,退到大殿外面,被凉风一激,顿觉得全身发冷,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 周成易又去了段府,在府里逛了逛,走到八角凉亭,看到段瑶和段馨两姐妹在亭子里玩耍,缓步走上前去,走的近了,看到段瑶手中拿走荷包在绣,大约是上回她欠他的那个荷包。 丫鬟见了周成易进去通报,段瑶和段馨两姐妹向他行礼。 几人闲聊了一会儿,周成易问段瑶,“今日心情尚可,不知能否尝到你做的糕点?” 段瑶很干脆的就同意了,拉了段馨一起到厨房去帮忙。 花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糕点也就做好了,段瑶让丫鬟给祖母,母亲,安哥儿那儿各送了一盘。然后剩下两盘,总共十二块,一起端去了花厅。 几人刚坐下,正准备享用,就见前方段云琪带着肖承启一起过来了。 两人进了花厅,见礼之后,肖承启抬眸扫了某人一眼,看到桌上放的糕点,面带笑容,伸手就拿了一块,“这糕点一看就是瑶儿的手艺,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说罢就把糕点塞进了嘴里。 周成易见了,嘴角微撇了一下,不动声色地也拿起一块吃了。 此后,段瑶,段馨和段云琪各自吃了一块,而周成易和肖承启竟是较上了劲,你一块,我一块,互不相让,很快就各自吃了四块,只余下一块在盘子里,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盯着盘子里的糕点,露出狼一样虎视眈眈的眼神,两人身上散发出戒备警惕的气息,犹如豹子一般蓄势待发。 正文 3月20日 下一秒, 段瑶扑了过去, 抓起盘子里的糕点, 笑眯眯的道:“我吃这块糕点吧, 今天我忙了这么久, 才吃了一块, 还没吃够呢!”仿佛没有发现周成易和肖承启之间的暗波汹涌, 脸上的笑容十分甜美,令人不忍心拒绝,最后那块糕点, 自然是进了段瑶的肚子。 一场即将爆发的风暴就在段瑶的插手下平安的过去了。 吃过糕点,周成易邀请段云琪下一局棋,“上回在崔明那儿我们还没有分出胜负, 今日接着比试如何?” 段云琪两人下了个旗鼓相当, 到最后都没分出胜负,今日周成易再次提起, 他也有些心痒, 刚要开口答应, 旁边的肖承启却抢先一步插话道:“我从未与肃王下过棋, 今日遇见, 也想趁机向肃王讨教一二, 不知可否?”充满了浓浓的挑战的火药味。 周成易面色平静,微勾了一下嘴角,“可以, 请坐。”反正他也正想跟他对弈一番。 肖承启一撩袍服在周成易对面坐下, 一抬手大方的道:“你先请。” 周成易也不跟他客气,伸手拿了一颗黑子放在棋盘上。随后,肖承启也落下了一颗白子。 两人你来我往,很快就在棋盘上落下许多的棋子。双方棋子互相缠斗,局势格外紧张,就连在旁边观战的段云琪、段瑶、段馨三人也感觉到两边剑拔弩张的气势,好在这也只是下棋,不是在真的战场上,只能看到无声的厮杀,看不到真实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不过叫段瑶看来,有那么一瞬间,她就有那样的一种感觉。如果将来有一天,当周成易和肖承启带着千军万马在战场上对上了的话,他们不会对对方手下留情,他们会倾尽全力,决一死战,不干掉对方绝不罢手,场面会比这一场棋局不知道要残忍血腥多少倍,那才是真的要尸身成山,血流成河了。 尽管知道那幻想是假的,段瑶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感到有些恶心反胃,面对着眼前的棋局,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她伸手拉了拉旁边的二姐段馨,段馨回头看到她脸色不太好,伸手摸摸她的额头,“怎么了?” 段瑶脸色发白,“我忽然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在这儿觉得压抑得慌,二姐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好。”段馨答应一声,扶着段瑶往外走。 此时,周成易正好落下一颗子,抬眼瞟到相携出去的两姐妹,眼中目光闪闪。 而对面的肖承启却没有发现,果断的落下一子,切了周成易的后方,让他损失了好几个子,肖承启得意的道:“多谢肃王相让。” 周成易看了看棋盘,淡淡一笑,拿起一颗棋子,不紧不慢地放在了棋盘上面,抬眸看向正肖承启,以一种胜利者的口吻对他道:“肖世子,你输了。” 肖承启闻言快去低头看向棋盘,果然如周成易说的那样,他的白棋落入了周成易给他设置的陷阱,原来他刚才损失的那一小块黑子,不过是请君入瓮的诱饵而已,而他以为自己将要胜券在握,根本没有多加思考,在周成易一步步的引诱下,自觉地落入了他设置的天罗地网,最后败的一塌糊涂。 万幸的这个只是棋局,如果这个是真的战场,他将会万劫不复,永无翻身之日。 想到这一点,他竟惊出了一身冷汗,周成易比他想象的还要腹黑,还要深不可测,以前是他太轻视对手了,才会处处都被他扼制,处处落于下风,就像这个下棋也是一样,是他太轻敌了。 他开始重新审视他与周成易之间的关系,盘算着他的胜算有多大,在这件事上,他已经被段瑶拒绝过一次了,实在输不起了,所以要好生谋划才是。 肖承启放下手中的棋子,面带笑容地对周成易道:“是的,我输了。”不过一盘棋局而已,这一次输了,还有下一次,他总会有翻盘的机会。 周成易也放下了棋子,笑着站起身来,“棋下完了,我也该去找张延齐了,就先告辞了。” 说完对两人示意了一下,大步出了八角凉亭,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直到再也看不到周成易的身影,段云琪回头打量了肖承启一眼,开口道:“你刚才下棋的时候在想什么?” 肖承启低头捡着棋盘上的棋子,把一颗一颗的棋子分别放进黑白两个棋盒里,眼中的目光晦暗不明,“没什么,就是觉得输得有些不甘心。” 段云琪走上前去拍拍他的肩头,宽慰道:“我也跟肃王下过棋,他的棋艺精湛,我也不是他的对手,你输给他也不冤。” 肖承启没吭声,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说的输不只是下棋,还有其他的原因。 …… 承恩候府里,尽管怡宁郡主刘玉婷起初死活不肯答应嫁给柳青山,哪怕是在景熙帝下了赐婚圣旨之后,她也在家闹了好几天。 但是自从从宫里回来之后,她就变得老实了许多,大约是第一次见到了太后发怒,再听了太后说的那些警告的话,明白了一些道理,一夜之间就像长大了一样,不再在家里闹腾了。 承恩候本来也不是很满意这门婚事,但是听了承恩候夫人从宫里带回来的话,在书房里坐了大半宿,第二日一早就出门去了,直到傍晚才回来。 这一整天,他去拜访了一些人,也知道了一些事,原来在景熙帝给刘家和柳家赐婚之后,宫里的贵妃娘娘也就是二皇子周成烨的生母,曾在景熙帝面前帮他说过话,景熙帝才既往不咎,让都察院停止调查的。 然而他以前个贵妃娘娘并没有什么来往,跟二皇子周成烨之间也没多大的交情,那么二皇子周成烨为什么要帮他了? 后来他遇到了安国公,此时两个人也算是亲家了,但他却是一点儿也不想见到他,转过身就要走,谁知安国公竟追了上来,笑着问了他一句话,“承恩候一定很奇怪,二皇子怎么会帮你吧?” 承恩候闻言停住脚步,扭头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安国公,目光紧紧落在他的脸上,生怕他说的不是实话,却在他得意的眼神中意识到,这一切竟然是他在暗中帮忙。 “原来是你?” 安国公闻言一笑,摇了摇头,“非也非也,这件事不是我想的,而是我的犬子柳青山的主意。” 承恩候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拖着他往路边安静的巷子里走,“你跟我过来,把话说清楚。” 前面左转就是一条僻静的巷子,承恩候一路拉着安国公大步走了进去,到了巷子深入,才放开安国公的手,沉着脸色道:“你说的话可是真的?” 安国公挑眉,“难道我还能骗你不成?要知道我们现在已经是绑在了一条绳上的蚱蜢,一荣俱荣,一损俱荣,你家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也会连累到我家,既然都已经这样了,那就要同舟共济啊!” 承恩候还是有些无法相信,冷哼一声,“不可能就这么简单!你最好把话说清楚!不然我跟你没完!” 安国公呵呵笑了笑,打量了他一眼,沉声道:“当然没这么简单,你家正在被都察院的审查,而我呢,一直在家坐冷板凳,二皇子又正好缺帮手,我们就可以正好抱成团啊。皇上赐了这个婚,刚刚好出了心中的那口恶气,正好贵妃娘娘就帮着你家说了几句话,皇上找到了机会,就顺水推舟免除了你家的审查,还赏赐了你家东西,你觉得这样不好么?” 承恩候是听明白了,原来前后的事情是这么来的。他还真是沾了他们的光!心里有些不别扭,丢开安国公的手,转头大步往巷子外面走,再理会身后的安国公。 安国公在后面扬声笑着道:“喂,承恩候,改日我们坐下来好生商量一下儿女成婚的事情啊,虽然是皇上赐婚,我们自己也应该上点心!” 快要走出巷子的承恩候忽然脚下一顿,差点儿摔到地上去,伸手扶住一旁巷子的墙壁才稳住身形,转回头去,朝着安国公恨恨地瞪了一眼。 安国公却是一个不要脸皮的,对他的瞪视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还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当天傍晚,承恩候回到承恩侯府,先去看了看刘玉婷,问她这两日在家做什么,得知她这几日在房里都很乖巧之后,心中大感安慰,叫她好生休息之后就离开了。 承恩候又去了承恩候夫人那儿一趟,把安国公说的话给承恩候夫人说了一遍,承恩候夫人犹豫了半响才道:“那就把成亲的日子定下来吧。” 然后没过几日,刘玉婷和柳青山成亲的日子果然就定下来了,因着柳青山身上还带着伤,婚事就订在了下下个月的初八。 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城,当传到肃王府的时候,周成易从公文里面抬起头来,嘴角勾了勾,无声地笑了。 自从出了上回被绑架的事之后,段瑶白日里看起来还好,一到晚上就怕黑,屋子里必须要留灯,还一连做了好几日的噩梦,天天夜里都是留了人陪她一起睡,又是吃了安神药,又是求了平安符,反正就是能用的法子都用了,段瑶才渐渐好起来。 她这在家里休养,不知不觉就过去了近一个月,经过家人的悉心照料,她的情况也有所好转,晚上不需要再有人陪着她睡,只需留一盏灯,让丫鬟守在外间,她就能够安心入睡,晚上也很少再做噩梦了。 这日段瑶刚刚睡下,妙语给她留了一盏小灯,就到外间去守着了。 这时屋外微微起了一阵风,妙语看到窗子没有关,风从窗子吹进来,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 妙语走过去,伸手出去,要将窗户拉回来关上。眼前忽然一道黑影闪过,她疑惑地查看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心想可能是自己刚才眼花了,也就没有往心里去,直接把窗户拉回来关上。 窗户关上,刚要转身,却突然像是被人点了一下,一下子就失去了知觉,闭上眼睡了过去。 眼见着妙语就要倒在地上,周成易用手拉她一把,轻巧地把她放在一旁的矮塌上。 一系列过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周成易看了看四周,试着避开那些暗中布置的暗线,一路顺利的转进了内屋。 那屋里布置的暗线也不少,上回周成易来过,对屋子里的暗线布置有一定的了解。虽然后来暗线的布置有所改变,但这也根本难不倒他。他在几个起落纵跃之间,完美的避开了那些暗线,一点儿也没有碰到,暗线上挂着的铃铛纹丝不动,一丁点声响都没有发出来。 周成易站在段瑶的床前,目光幽幽的看着她。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了,也就没有了第一次那样的忐忑和紧张。反而非常的坦然,就那么坦坦荡荡的现在那儿,连房中的小灯都没有熄灭,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段瑶的模样,比在黑暗里看得更真切,也更让他心动。 美色当前,夜色醉人,人更醉! 周成易缓缓地伸出手去,温暖的指尖碰到段瑶的脸颊,滑腻白皙的肌肤就跟新剥了壳的鸡蛋白一样,一触之下就让人爱不释手,再也舍不得把手收回来。 她披散着如墨的黑发,睡在绣有花纹的被褥之间,白的胜雪,红的似火,黑的如墨,相互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副瑰丽的画卷,叫人一看就移不开眼去,只想这样一直看着她,凝视着她,如痴如醉,忘我沉沦。 段瑶呼吸平稳,睡得正香,浓密如蝶翼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黑影,挺翘的小鼻子,嫣红的小嘴,漂亮得跟个瓷娃娃一样般。 今日她没有像上一回那样热得踢被子,而是规规矩矩的睡在床上,被子好端端地盖在她的脖颈处,遮住了底下的无限春光。 只是她的身材太过美好,哪怕是盖了被子,依然是起起伏伏玲珑有致,随着呼吸,胸前的那样座小山峰时而浮起,时而下降,可以想象得出,如果拨开被子会是怎样的光景,只怕是圣人也会把持不住吧!何况他还是一个凡夫俗子!周成易如此想着,自嘲的一笑。 睡梦中的段瑶,感觉到有人一直在看着她,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脸上,一直都不肯离开。那个目光,不是那些绑架她的那些人那样恶心贪婪狠毒,反而带着一丝丝疼惜温暖和怜爱,她清楚地意识到,那个目光不是那些绑架她的人发出来的,而是来自于另外一个人,但是她却不讨厌那个目光,反而觉得可以依赖和信任,她的脑海里渐渐地就浮现出了那个人的影子,她努力的向他靠近,然后她的眼中映出了他的模样。 “是你……”她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是她一直试图想要抱他的大腿,而他多次对她出手相助,救她于危难的周成易。她情急的一把伸手就拉住了他,急切的道:“是你?是你!” 这个梦其实已经困扰她好多天了,她一直没能看清楚对方的模样,直到今天,她终于看清楚了他的长相,并且还拿到了他的手…… 手? 段瑶下意识的回过神来,低头去看自己的手,她果然拉住了一只手,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指尖和手心都带了一层薄茧,大脑里逐渐清醒的意识告诉她,这不是女人的手,这是一个男人的手…… 周成易也没有想到,段瑶会在这个时候醒过来,在他还没来得及把手收回来的时候,就在迷糊中一把抓住了他,并且抓得紧紧的,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然后他就看到她睁开了迷蒙的眼睛,视线落在了他的手上,审视的看了一小会儿,缓缓的缓缓的抬起了头,视线就沿着他的手指到了他的手臂到了他的肩头,最后落在了他的脸上,当她的视线与他的脸对上的时候,只见她的眼睛倏地睁到最大,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张口惊呼道:“是你!” 周成易想要蒙住她的眼睛已经来不及了,他已经完全暴露在了她的眼前,让她当场抓了个正着。 “是我。”周成易低低应了一声,一抹红霞悄然爬上他的脸颊,一路烧到了他的耳后,只好在灯光较暗,没有让段瑶发现。 段瑶猛然从床上爬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他,吃惊不已的道:“你怎么会在我的房间里?我布的那些暗线,你为什么没有碰到?铃铛也没有响?” 周成易在心中暗暗地想,你布的那些暗线和铃铛,对于我来说一点用都没有,轻而易举就让我避开了,对防一些小毛贼可能有用,对他简直就跟玩游戏似的。只是他并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说出来他怕会被打。只是微微笑了笑,“你不到暗线和铃铛太简单了,对我没多大的用处。” 段瑶也想到了这一点,周成易的武功那么高,连大哥段云琪都不是他的对手,她布的那些暗线和铃铛对于他来说确实就像小儿科一样。 她微皱了眉头,有些不甘心的道:“下一次我一定布得更严密些。”以防某些人再次跑到她的房间里来。 她沉下脸道:“肃王,你还没有说你这样三更半夜的跑到我房里来是为了做什么?你这样闯入我的房间有些不妥吧?你信不信我这样高喊一声,就会有十几个侍卫跑进来抓你?” 周成易闻言一笑,声音里带着一丝魅惑,更带了一丝喜悦,“你不会的,你如果要喊,你早就喊了,不用等到现在。” “你就这样笃定我不会喊?”段瑶偏头看着他,眼眸中露出一丝危险的味道。 周成易佯装认输的样子,向她作了一揖,“段三姑娘高抬贵手,念在我救过你几次的份上,千万不要喊人进来,在下夜闯深闺,如有不对之处,还望段三小姐海涵。” 段瑶沉着脸色看着他,“你也知道夜闯女子的闺房不好,那你还要闯进来?看你也是一个正人君子的模样,居然会干出这样让人难以启齿的事情,我真是看错你了。” 周成易知道她是误会了,急切地向她解释道:“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段瑶挑眉看他,“那是怎样?” “我……”一向口才了得的周成易忽然就有了一些语塞,竟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就像是上满了子弹的枪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忽然卡了壳,一发子弹也射不出来,他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明明有许多的话想说,他在之前也准备了许多向她表白的话,而且还在家反复练习过,就等着寻一个机会向她亲口表明,可是临到关头,他却像一个毛头小伙子一样,看着最喜欢最心爱的姑娘就在眼前,明明有千言万语就埋藏在心中,却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言去表达这份感情了。 “你什么你?”段瑶盯着他,“你是不是应该走了?再不走我就要叫人来了。” “别叫人。”周成易飞快道:“我心悦你。” “嗯?”段瑶奇怪的眨了眨眼睛,她刚才都听到了什么?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简直是她长到这么大之后听到的最可怕的笑话。 “你刚才说什么?”段瑶重复了一遍。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周成易刚刚那句表白的话,不过是趁着那口气说不来的,现在再让他说一遍,就有些艰难了。 周成易吞咽了一口,紧张到手心冒汗,面对着段瑶探究的目光,这简直比在战场上打一仗还要让人难受,耳根子也越来越红,就像跑了二十公里马拉松一样,好容易才鼓起勇气,开口道:“我,我心悦你。” 刷地一下,这回轮到段瑶脸红了,红霞一路从脸颊爬到了脖颈下面,她穿着白色的中衣,皮肤又白皙,现在染上了红霞,就像是花园里盛开得最艳丽的那朵玫瑰,娇艳欲滴,让人控制不住就想要采颉。 周成易一把抓住她的手,像是害怕她会跑掉似的,又像是害怕她会拒绝他似的,努力而认真地强调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是我的真心话,我会半夜里跑到你的房里来,就是想来看看你,我喜欢你好久了,不是心血来潮,不是一时兴起,是认真考虑过的,我是真的喜欢你,想要娶你为妻,你可否愿意?” 周成易这口气把心中的话都说了出来。说完之后,他就感觉轻松了。不管成不成,他都已经表达了自己的心意,现在就等段瑶做决定了。如果她同意,那就是皆大欢喜,他以后一定会好好对她的,宠着她,爱着她,给她想要的一切。如果她不同意,他还会再继续努力,争取有一天她会投入他的怀抱,他再宠着她,爱着她,给她想要的一切。对,他就是这么想的,就是如此简单,再没有了其他别的想法。 正文 3月21日 段瑶沉默地看着周成易, 没有第一时间答复他, 她的脑海里回想起上一世他救她的事情, 想起她在投靠他之后, 他对她的照顾, 虽然她能见到他的机会很少, 但是他还是安排了人照顾她, 军营里的条件那么艰苦,能对她这么个女人照顾周到已经是极为难得了。而且军营里面,各种人都有, 她曾经就看到过那些军痞去骚扰无辜柔弱的女子,但她从来没有遇到过任何骚扰,其他人看到她都客客气气的, 还尽量帮她的忙。现在回想起来, 大约也是因为周成易的原因吧,因为有他在, 她的日子才过得那么平顺。 再回到这一世, 他又多次帮助她, 救了她, 在她最无助的时候, 如同天神一样降临在她身边, 保护她,免了她遭受磨难和屈辱,他对她的恩情, 让她没齿难忘, 无以为报。 但是现在,他说他喜欢她,是真心实意的喜欢她,问她愿不愿意?她要怎么回答他呢?要不要答应?她就真的想要用这种方法去回报他对她的救命之恩吗?段瑶有些犹豫不决。 周成易见她一直沉默着不开口,一双好看的秀眉深深纠结在一起,好似很难抉择似的。他知道段瑶曾拒绝过肖承启,那个跟她一起长大,一直把她捧在手心里宠着护着的男人。一想到肖承启跟她的感情那么深厚都被她拒绝了,原本还挺有信心的周成易就不是那么确定了,他的心也越发紧张起来。 “你,”周成易顿了一下,缓了一口气道:“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连细微的表情变化都不肯放过,见她眉头蹙得更深了,又连忙补充了一句,“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就怎么说,我都能接受,你不需要有任何负担。” 段瑶把前后各种想法都理了一遍,从心里面来讲,她对周成易其实是不排斥的,相反,还有一点点的依恋。她和他的关系,其实之前就有些暧昧,她不是不知道,只是故意忽略了而已。她自己内心胆怯地想要逃避,不愿意正视罢了。 现在,就在今夜,周成易闯入了她的闺房,而她在发现之后,居然也没有大声叫喊,甚至没有叫人进来,就连女儿家应该有的矜持,应该有的自我保护的意识都被自己抛在了脑后。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不只是因为她认识他,她对他信任,知道他不会对她做什么。还因为,他在几次三番搭救她的时候,他们之间早就有过亲密接触了,虽然只是一个在迷药驱使下的吻,虽然只是他抱过浑身□□的她,虽然那个时候不过是非常情况,但是她愿意让他触碰,还对他那么放心,不过是因为她在潜意识里早就接受了他,这大约是上一世遗留下来的情感吧。 此刻,周成易的一番表白,终于捅破了这一层窗户纸,把他和她之间的感情摆在了明面让,让她无法再视而不见,有意躲避了。她也终于可以正视自己的内心,看到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而她的想法就是,他问她可否愿意?她的回答是愿意的。 她看着周成易,脸蛋儿发红发烫,眼睛却像是水洗过一样格外明亮,缓缓地朝着他点了点头,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我愿意。” 周成易闻言一喜,已经黯淡下去的目光顿时又恢复了光彩,竟比先前表白的时候还要闪亮,激动地一把握住她的双手,嘴里反复道:“你再说一遍,瑶儿,你再说一遍。” 段瑶的脸颊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害羞地垂下眼眸不敢与他的火热的目光对视,仿佛要被他的炙热视线给烧着了一般,就连被他握住的地方也烫得厉害,她想要把手抽回来,无奈他握得很紧,她根本抽不出来,只能任他握住,低低地再次重复了一遍,“我说,我愿意。” “瑶儿,我太高兴了,太高兴了。”周成易欢喜地将她搂进怀里,坚实的双臂包裹住娇小的她,胸腔震荡,发出欢快的笑声,低头在她的额间印下一吻。 激动的在段瑶的额间印上一吻。 段瑶实在没有想到,记忆中沉稳持重,冷情肃杀的肃王周成易会因为她的一句话而高兴得像一个孩子,这跟她想象中的太不一样了,他的形象在她这儿完全崩坏了。然而,令段瑶更没想到的是,周成易在她面前的形象以后会更加崩坏。等她嫁给他之后,有人就变成了一只不折不扣的大饿狼,每天看到她就想扑倒了大啃特啃,叫她完全招架不住,搞得她日日腰酸背痛腿抽筋,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当然,这都是后话。 周成易得了段瑶的答复,自是高兴得不得了,搂着她欢喜非常地道:“我以前从未喜欢过任何女子,也不知道该如何对一个女孩子好,今日让我对你说这些坦露心意的话也是鼓足了勇气。不过你放心好了,之前我虽然不会也不懂这些,但以后,我一定会对你好的,万不会叫你受半分委屈,落一滴眼泪。”我说到做到。他又在心里自己加了一句。 段瑶心道,他说他不会哄女孩子,却把这些话说得如此头头是道,可见也是嘴甜得很。被人哄着的感觉还是好的。她都快要飘起来了。 “你说的可是实话?”段瑶睨着他道。 “当然,千真万确。”周成易保证道:“要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吗?” 没想到他说起情话来这么不害臊,这还是上辈子那个冷情肃杀的王爷吗? 段瑶忍不住啐了他一口,推他一把,“你还不快走,小心我叫人进来!” 周成易却耍起了无赖,知道她是害羞才故意这么说,并不是真心的,笑着伸手摸那一下她的脸,“你当真舍得让你家的侍卫把我赶出去吗?” 要真要找人来把他赶出去早就赶了,也不用等到现在。 但像是被猜到了心中的想法,段瑶美眸瞪了他一眼,用手拉过被子,佯装生气地赶人道:“你还不快走,我要睡觉了。” 周成易想了想,确实已经很晚了,今日虽完成了一桩大心愿,明天还有一个更大的挑战在等着他,他还需要好好的谋划一下,即使有婉蓉长公主帮他保驾护航,他也希望能够更为稳妥一些,最好一气呵成,也好少了牵挂。 “那好吧,你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见。”周成易笑着道。 “你明天还要来?” “对,我明天会正大光明的来。”说完又开心的哈哈笑了两声,身子一闪,就掠了出去,站在窗外朝屋里的段瑶挥了挥手,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明天会正大光明的来?多半也是借着来看神医张延齐的吧。根本就没有往自己身上联想。段瑶嘴角带着微笑,再次沉入了梦乡。 …… 清晨,当阳光洒向大地,新的一天开始。守卫宫门的宫人把宫门打开之后,那些候在宫门口的大臣陆陆续续朝里走。 段禀文跟几个文臣站在一起,正在讨论着最近朝堂上发生的事情。这时候,承恩候从前面走了过来,跟他一起的还有另外几个闲散侯爷。路过段禀文身边,承恩候故意停下了脚步,还重重地哼了一声,朝段禀文的方向呸了一口。跟他一起的几个闲散侯爷也跟着讥笑了两声。 段禀文脸色沉了沉,他知道这是承恩候把他记恨上了,因为他上回掺了承恩候一本,景熙帝也让都察院的去调查了,可是事情还没查出个眉目来,就发生了后来赐婚之事,二皇子也在其中插了一脚,最后导致事情不了了之。景熙帝放过了承恩候,但承恩候却把段禀文给恨上了,时不时就对着段禀文冷嘲热讽,这简直就是可笑! 段禀文的脾性好,没理会承恩候。承恩候则跟其他几个闲散王爷大摇大摆的走了,那得意洋洋的模样,仿佛打了一场大胜仗一样,也是辣眼睛。 大臣们很快进宫去上朝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一辆装饰豪华的油壁马车行驶了过来,守门的守卫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婉蓉长公主的马车。 婉蓉长公主一路进了宫,等早朝一下,就直接去御书房找上了景熙帝。 “皇兄,皇妹想向你求一件大喜事。” 今日早朝上没什么事发生,景熙帝的心情很不错,此刻听了婉蓉长公主的话也来了兴致,笑眯眯地道:“不知皇妹有什么大喜事要向朕求的?” 婉蓉长公主坐在下面的椅子上,美衣华服,姿态优雅,脸上带了笑,不知是不是欢喜的缘故,显得更加的年轻貌美了,“我想给易儿求个赐婚,还望皇兄成全。” 景熙帝稍微反应了一下,才想起婉蓉长公主口中的易儿说的是他的四儿子周成易。这个儿子在他这儿一向不受重视,他也懒得花太多精力去管他,现在听到婉蓉长公主说想给周成易求个赐婚,景熙帝倒有了几分好奇,“不知是哪家人家的姑娘?能让皇妹你来替他求赐婚?” 婉蓉长公主笑着道:“是太子太师段大人的孙女儿,段家三姑娘段瑶,知书达理、品行端正,很是叫人喜欢。” “原来是段家三姑娘。”景熙帝脸上的笑意收了收,略微沉吟。 婉蓉长公主观察着景熙帝的脸色接着道:“如今易儿也已经满了十八岁了,出宫立府也有好几年了,府里一直没个王妃帮忙操持,也是一团乱。我前个儿去他府上,看到府里头莲花池的水都干了,鱼也没喂一条,莲花也没种一棵,还有那府里的花坛草坪也没人负责打理,看着也怪可怜的,心下不忍啊。” 景熙帝脸色沉了沉,“他一个王爷,就没找人修理修理?” “这倒也不是。”婉蓉长公主赶忙道:“他一个大男人哪里会像我们女人那样细心?每日里哪里会关心那些花啊草啊的,又不像我这么空闲。我之所以来找皇兄,就是觉得该给他娶个王妃了。” 景熙帝想了想,觉得婉蓉长公主说的也在理,就问她道:“他真看上段家三姑娘了?” “我看他们呀,其实是互相看对眼了。”婉蓉长公主捂着嘴巴欢喜地笑了两声,又补充一句,“所以皇兄一定要成全这桩美事啊!” 景熙帝沉思了一下,心道现在周成易跟着太子,帮着太子在办差,最近干得还不错,太子也是挺看重他的,还到他面前来夸奖过他,说他是个可造之材。而段家是他信任的臣子,才会派去教导太子。要是这门亲事要成了,对他来说似乎也没什么坏处。 如此想着,景熙帝脸上就露了笑,“这门婚事朕觉着还不错。” “那我就替易儿先谢过皇上了。”婉蓉长公主立马就跪了下去,朝景熙帝行了一个大礼,动作之快,连给景熙帝反应的时间也没有,活像害怕他会反悔似的。 景熙帝愣了一下,回过味儿来,顿时就哈哈大笑起来,招了管事太监上来拟赐婚的圣旨。 赐婚的圣旨很快就传到了段家。接到圣旨的时候,段瑶本能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才会想起来,周成易昨晚说的,他会正大光明的到段家来,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他之前是偷偷的来,后来是找着来找张延齐的借口来,现在有了这一道赐婚的圣旨,他倒是真的可以正大光明大摇大摆的走进段家了。这个人还真是好有谋划! 段家人接到这份赐婚圣旨的感觉还好。他们对肃王周成易也算了解。这段日子相处下来感觉还不错。特别是在段雁鸿生病之后,周成易亲自去请了神医张延齐来给他看病,这让他在段家众人心目中留下了好的印象。对他是十分感激。 后来他又常到段家来做客,一来二去大家对他就有了更多的了解了。他虽然是个王爷,却也不端着架子,对上上下下的人还算客气,平易近人,很讨人喜欢。 而且他还在危险的时刻救了段瑶,段家众人都知道,在那个时候,周成易和段瑶只怕就有了剪不断理还乱的瓜葛,只不过大家都闭口不提罢了,以为这样过一段时间也就过去了。他们见周成易还和往常一样来段家做客,对那次事件绝口不提,他们也就放心了,也就没有提起。 现在这道赐婚的圣旨颁布下来,他们才意识到,不是周成易不提,而是他在选择一个更正确更好的方式提起。这件事也算是妥善的处理好了吧! 这件事对于段家来说算是一件不错的喜事,但是对于晋国公府肖家来说却像是一道惊雷。 消息传到肖家,肖承启气得砸了房间里的所有东西,对周成易的怨恨极深,妒火中烧地骂道:“好你个周成易,居然去求了赐婚!” 他不甘心,他一点儿也不甘心!如果不是去求了赐婚的圣旨,段瑶会答应他周成易才怪!他简直就是个混蛋!用皇权来压人的混蛋! 肖承启气得就要往外冲,他要去找段瑶说个清楚明白,双手拉开房门就要跨出门去,却见门外站了一个人,差一点儿就要撞上去,幸好他稳住了脚步,恼火地抬起头看过去,竟是晋国公夫人肖李氏。 “娘……” “你这是要去哪儿?”肖李氏皱着眉头打量他,脸上的神情很是不悦,隐隐透着一股火气,“是去段家吗?” 肖承启的嘴角动了动,没有吭声。 肖李氏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了,斥责道:“你看看你的样子,成何体统?为了一个段瑶,整日里疯疯癫癫的,完全没有了一个晋国公世子该有的理智和判断。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你这十几年来读的书学的礼仪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你的所作所为,怎么对得起你的身份?你也这么大了,可及得上你爹年轻时候的一半?你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一肩挑起整个晋国公府了,你看看你又做了什么?你只知道段瑶拒绝了你,没有选你,但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你明明跟段瑶一起长大,两个人感情又那么好,这门婚事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为什么到了最后她又拒绝了你?你想过没有?” 肖承启这个时候心里都是火气和怨气,哪里会往自己身上着问题,一脑门的都是周成易是个混蛋,他在背后耍卑劣手段抢了段瑶,这个想法在心里生了根发了芽,梗着脖子就说了出来,“还不是因为周成易从中作梗,不然之前我跟瑶儿之间一直好好的,他一出现我跟段瑶就开始有矛盾了,他就是个装得很好的大尾巴狼!” 肖李氏看着肖承启露出深深的忧虑,这之前她去段府找李氏提亲,原本还想着彼此之间都是亲戚,这件事一定能成,谁知段瑶却拒绝了她,她那个时候想不明白,还觉得是段瑶故意拿乔,害得她儿子那么伤心,她在心里还把段瑶给恨上了。 后来又出了一些事,段瑶失踪了一整天,最后才被婉蓉长公主送回来,起初她也是担心的,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姑娘,还是自己的侄女儿,后来她倒是想通了,段瑶失踪了那么长一段时间,还不知道中间发生过什么事儿,婉蓉长公主对外说的是拉着段瑶畅玩了一整天,但是外面的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段瑶那一日就是失踪了。女孩子失踪这种事儿,可大可小。对于她来说,她可以疼惜段瑶,怜惜段瑶,心疼段瑶,但再让她娶这么个媳妇儿进门,她却是有些不愿意了。 肖李氏之前没有把这些心理话告诉肖承启,不过是看着他已经比先前好了许多,想着就多给他一些时间,他自己也就能从中走出来了。到时候她再去给他寻一门更好的亲事,等他成了亲,新娘子进了门,他也就把这件事忘了。 只是现在看来,却是未必! 段瑶这都得了景熙帝的赐婚了,肖承启还在这儿念念不忘!他到底念念不忘个什么劲儿?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此刻肖李氏的心情真是万分复杂,她既恨段瑶长得那么美,简直就是祸水,让她儿子上了心,从小到大就对她生了情,到现在忘也忘不掉。又恨她儿子不够争气,为了个女人就要死要活疯疯癫癫的,简直丢尽了她跟晋国公的脸! “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哪儿也不许去!”肖李氏严厉地道。 “娘……”肖承启万分委屈地看着她。 “叫我也没用。”肖李氏狠下心肠,“今日你就休想踏出这间房门半步!” 肖承启简直不敢相信他的母亲会这样对他,神情哀伤地道:“娘,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是我的母亲啊,你难道还不了解我的心情吗?你不是一直也很喜欢瑶儿的吗?我就想去见见她,向她问个明白!” 肖李氏见他这根本就是冥顽不灵,恨声道:“你想都别想,就你这个样子,我倒觉得段瑶被赐婚了也好,免得你一天沉迷于她无法自拔,简直是丢尽了国公府的脸!她既已经定下了亲事,你也就死了这条心吧!好好儿的在家想一想,想清楚了,我再另外给你寻一门上好的婚事,你也应该为你自己的将来好好的打算打算了!” “娘……” 肖李氏刚把话说完,还没等肖承启反应过来,她又一脸严肃地对跟着她来的十几个下人吩咐道:“你们,把世子爷看好了,如果让他跑了出去,你们就提脑袋来见!” “娘,娘,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这样?”肖承启知道肖李氏狠起来的时候不一般,不然这么多年来晋国公也不会被肖李氏吃得死死的,可是现在他疼爱的敬爱的娘亲,却用这个法子来对付他,令他痛苦的叫了起来。 肖李氏偏开头去不看他,一抬手,吩咐下人直接上前,“把世子爷看好了。”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几个下人围上前去,恭敬地道:“世子爷,请回屋。” “滚,滚,滚——!”肖承启双目赤红,愤怒地大吼,然而没有一个人听他的,依旧安静恭敬地站在那儿,对他的怒吼声视而不见。 …… 段瑶坐在房间里,手里握着那个给周成易绣好的荷包,嘴角不知不觉就爬上了一抹笑容,表情看起来十分甜蜜,就像吃了蜜糖一样。其实荷包昨天白日里就绣好了,但她没想到周成易会晚上跑来,还跟她东拉西扯了那么久,她也没想起来要把这个荷包给他。 今日赐婚的圣旨下来,她整个人都昏呼呼的,一脚深一脚软地回到锦瑟居,刚在屋里头坐下,就看到放在旁边兜子里的荷包,这荷包她昨天刚刚完成,花了她不少心血,每一针每一线都绣得格外认真,前后总共做了两次,才把荷包做好,从最初周成易说的半个月,到现在足足过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想想也是不容易啊。 想到周成易昨晚临走的时候说他会光明正大的过来,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会来?到时候再把这个荷包给他吧!段瑶如此想着,脸就越发红了。 妙言进屋来的时候,看到段瑶脸色那么红,抬眸看了看旁边的妙语,用眼神询问她是怎么回事儿。 妙语对她摇了摇头,用下巴点了点,示意妙言看段瑶手上的荷包。 妙言一下子就明白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肯定是想起肃王周成易了。这叫妙言看来,也是再正常不过了。今日赐婚的圣旨下来,三小姐段瑶和肃王周成易就成了未婚夫妻。她一早就觉得肃王周成易对三小姐段瑶不同。虽然感觉他像是在故意找麻烦。其实谁又不知道他那点子心思。表现得太明显了,都不需要让我们猜。 其实妙言这种想法也不过是马后炮。要知道在一开始的时候,她还是有些怵周成易的,也是后来熟了,才真正的觉得他不是那么难相处。 妙言走上前去,站在段瑶身旁咳嗽了一声。 段瑶从思绪里回过神来,赶忙要把荷包往旁边藏,有没有找到藏东西的好地方,只好捏在手里,抬起头来问妙言,“什么事儿?” “三小姐,该摆膳了。”妙言道:“你是想在这里用,还是到隔壁偏厅去用?” 段瑶想了想,“就在这会儿用吧。” 妙言答应一声,出去叫丫鬟摆膳。 这东西还没上桌,李氏身边的陈嬷嬷就过来了。笑眯眯的给段瑶行了一礼,“三小姐,肃王来了,送了好些礼物过来,就在前厅,太太让我过来叫你过去。” 段瑶刚哦了一声,一下子反应过来,周成易他真来了,真的就跟他说的那样光明正大的来了,还叫了她过去! 轰的一声,段瑶的脸上爬上了火烧云,比先前更红了,心里直把周成易骂了一顿,刚一赐婚就迫不及待的跑到她家里来,也不知道避一避,这人脸皮可真厚啊!简直堪比城墙啊! 段瑶害羞了。 正文 3月22日 刚一赐婚就迫不及待的跑到她家里来, 这个人也太不要脸了, 脸皮可真厚啊!简直比城墙还厚啊! 段瑶害羞了。 陈嬷嬷看到段瑶脸红, 知道她这是害羞了, 嘴角的笑着就更浓了, 娇滴滴的女孩子, 刚被赐了婚, 有了一个条件尚佳的未婚夫,这前后还没有几个时辰,未婚夫就巴巴地带着礼物上门来了, 一副极为虔诚认真的模样,小姑娘会害羞也是再正常不过了,想她以前刚定亲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 陈嬷嬷笑着道:“三小姐, 我们赶紧过去吧。” 段瑶连忙起了身, 刚往外走了两步,忽又觉得不妥, 看了看身上穿着的衣裙, 都是在家居家的时候随意的穿着, 穿这一身出去见周成易好像有些不合适。她还是希望自己在周成易面前的时候漂漂亮亮的。就对一旁的妙语道:“过来给我重新梳下妆, 换身衣服。” 妙语“嗳”了一声, 很快拿来了衣服帮段瑶换上, 要重新给她梳了头,上了脂粉,那前后大概又花了一刻钟时间。 收拾妥当, 段瑶才安心了, 对陈嬷嬷抱歉的道:“让嬷嬷等了,我们赶紧走吧。” 陈嬷嬷也能理解她想要给周成易留个好印象的心情,耽误这么一点点时间也没什么大不了,想来肃王周成易也是愿意等的,便笑眯眯地一点头,“好,我们走吧。” 出了锦瑟居,一路走过去,差不多又花了一刻钟时间。 等走到前厅,就见周成易正在和段禀文说话,李氏陪坐在一旁,大哥段云琪也坐在旁边的位置上喝茶。 段瑶走上前去,朝几人行了礼,起身的时候抬眸看到周成易,见他正对着她笑,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光彩,果然是够正大光明的。 她不着痕迹地偏开脸去,正好李氏朝她招了招手,她便迈步走上前去,笑着唤了一声,“母亲。” 李氏面带喜色地道:“王爷今日过来,送来了不少颜色亮丽的锦缎,正是很适合你,一会儿你就去看看,选几样喜欢的裁几套漂亮的衣服。” 她的女儿真的长大了,越看越漂亮了,以后也会越来越好的。 先前段瑶拒绝了肖李氏的求婚,李氏还有些隐隐担心,一是觉得得罪了肖李氏不太好。二是怕段瑶在婚事上太过挑拣,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只是后来段瑶出了事儿,还跟肖承启有关,她便不太满意肖承启了。幸好整件事儿也只是有惊无险,虽然过程有些波折,但最后还是好的,这事还多亏了肃王周成易帮助,到得今天,赐婚的圣旨颁布下来,她看他也就越发满意,这大概就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吧。 此时,周成易跟段禀文正好说完了话,偏头看过来,目光就落在段瑶的侧脸上,他一直觉得她的五官长得好,正面好很美,侧面看也很美,真是应了那句话,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的美。 段瑶也感受到了他炙热的目光,脚步动了动,默默地朝李氏的身旁躲了躲,李氏发觉到她的异样,往她看了一眼,问她怎么了。段瑶动了动嘴,最后只微微一摇头,没有说话。 这边周成易却开了口,“我有些话想单独跟瑶儿说,想让她陪我去花园里走走。” 闻言,段云琪喝茶的手一顿,抬眼瞟向周成易,就见他面上带了笑,目不转睛地盯着段瑶看,段瑶就低垂着头站在李氏的身后,也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不知道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李氏像是反应过来一般,回头拉了段瑶一把,笑着把她推到前面来,“说得也是,肃王来了这么久了,瑶儿就陪肃王出去走走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段瑶还能说什么,只能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 这边话音刚落地,段云琪磕地一声把茶杯放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几人不约而同地向他看了过去,他面无表情地道:“手滑了。”接着又站起身来,“我出去一下。”说完就走了。 被这么一打岔,屋子里的气氛就有些怪异了。 不过也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周成易就站起身来,走到段瑶身边,眉眼都带了笑,柔声道:“我们走吧。” 段瑶点了点头,跟着他一起去了园子里。 两个人沿着开满鲜花的小径走了一段路,阳光透过树梢洒在两人身上,落下斑驳的光影,段瑶稍微落后了周成易半步,看着地上他的影子,明明真人身高那么高,在低下投下的影子却只有那么一团,也是怪有意思的,忍不住每次往前走的时候都故意去踩他的影子,只是每次她动的时候他也动,她也就刚刚好踩到了他的脸。 踩到他的“脸”! 段瑶有些想笑。 正玩得起劲儿,周成易忽然转过身去,刚好她往前走了一步,两人差一点儿就贴在一起了,段瑶连忙要往后退,却被周成易飞快地伸手勾住了她的腰,将她往他的身边带了带,两人就离得更近了,她真的就贴到了他的胸膛上。 周成易的嘴角噙了一抹笑,低头问道:“刚才在干嘛?” 段瑶怎么好跟他讲她在踩他的“脸”,他要知道肯定会狠狠修理她的,只能呵呵干笑了两声,“没,没什么。” 周成易知道她这是不老实,用另外一只空着的手在她的身上摸了一把,段瑶身子顿时一僵,脸色微变,刚要开口叫他住手,就见他已经把手伸到了她的眼前,手上还拿着她给他绣的那个荷包,笑眯眯地问她,“这是给我绣的那个荷包吗?一直带在身上?怎么不第一时间就拿出来给我?我不自己取,你是不是不准备送啊?” 段瑶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她刚才误会了,连忙回了一句,“才不是那样,我只是没来得及拿出来而已。” 周成易看着她脸上前后飞快变幻的表情,呵呵一笑,头低得越发低了,俊脸离她的脸也越来越近,好看的菱唇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子,目光中也透出一丝危险的味道,“真的吗?” 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俊脸,眼见着就要被他亲上了,这大白天的在花园里要是被他亲了,她也要没脸见人了,心惊肉跳地闭上眼,双手抵在他胸前,“你,你别再靠近了,我,我说。” 周成易顿时笑出声来,离她稍微远了些,只是依旧没有放开搂住她的手,一抬下巴,“说吧。” 段瑶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小小声地道,“就是,就是真的忘记了拿出来嘛!” 周成易沉着脸道:“我不是问荷包,我是在问你刚才在干什么?” 段瑶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左顾右盼,支支吾吾了半响才道:“也,也没什么啦,就是,就是在踩你的影子。” 周成易其实早就知道了,现下也不过是故意逗她,屈起手指在她的鼻子上刮了一下,宠溺地道:“调皮。” “咳咳!”旁边传来两声咳嗽声。 两个人回头,看到段云琪手握成拳抵在下巴下面,正是刚刚咳完的样子,一双眼睛正满含深意的盯着他们两个。 “大哥……”段瑶挣扎了一下,要从周成易的怀抱里出去。 周成易脸上依旧噙着一抹淡笑,轻轻的放开了搂住段瑶的手,直视着对面的段云琪,“你怎么过来了?” 段云琪往前走了两步,目光扫过周成易的脸,最后落在段瑶的脸上,“忽然想起找瑶儿有点事儿,就过来了。” 周晨成易知其用意,没有说话。 段瑶倒是抬起头来,看着段云琪问:“大哥,有什么事啊?” 段云琪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周成易,对段瑶道:“我们到那边去说。” 段瑶见段云琪的表情那么慎重,想他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跟她说,就哦了一声,跟着他走到一边去了。 两人站的位置隔着周成易有一定的距离,又是在背风的方向,就算周成易的武功不错,只要他不刻意去听,也应该听不到他们的谈话。 段云琪目光沉痛又怜惜的看着段瑶,这是他最疼爱的妹妹,从小一直把她捧在手心里,小心呵护她长大,生怕她受一点点委屈,受一点点伤害,可是最近这段时间发生了好多的事情,让他都有些应接不暇,他也没能好好保护好她,他是万分自责的。 今日赐婚的圣旨传了下来。一时之间,他想了很多。刚才在前厅里,看着父母跟周成易那么有说有笑,他其实是有些不高兴的。不是说周成易不好,而是认为这种强行赐婚是一种逼迫的行为,他替段瑶感到委屈。这是他不知道在赐婚之前周成易就已经求得了段瑶的同意,还以为段瑶答应下这门婚事完全是被逼无奈。 他问段瑶,“妹妹,你喜欢肃王吗?”在他看来,什么都不重要,段瑶喜欢才是最重要的。刚才他看到周成易强行抱着段瑶,段瑶一副抗拒的样子,他就恨不得冲上去把周成易暴打一顿,虽然他可能打不过他,但是为了段瑶他什么都愿意去做。 段瑶看着段云琪,意识到他可能是误会了,微微一笑着道:“大哥,你为什么这样问?” “我就是担心你。”段云琪浓眉皱起,“我怕你不开心,怕你难过。” 段瑶摇摇头,笑着道:“大哥为什么会这么认为了?其实我挺开心的。” 听了这样的话,段云琪自动理解成了段瑶这是自我安慰,把她脸上的笑容也看成了苦笑,想她心里一定悲伤万分,但是为了不让他担心,就努力装作没事儿的样子,“瑶儿,你不要这样强迫自己,你要是觉得心里难过你就说出来,大哥一定护着你,不叫你受委屈。” 有一个这样从小疼爱自己自己护着自己的大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虽然知道他是误会了,但段瑶心里还是跟吃了蜜一样甜,她笑着道:“大哥,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委屈,我是真的愿意的。” 段云琪闻言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段瑶说的是认真的,她脸上的表情也是愉悦的,而不是他自以为的强颜欢笑。 这下就有些尴尬了,他脑补了这么一大通,原来全是搞错了,他以为段瑶把从小要好的表哥肖承启都拒绝了,又怎么会喜欢才认识没多久的周成易了?殊不知感情本来就没有先来后到! 段云琪踌躇了一下,对段瑶道:“你高兴就好,那,那我先走了。” “大哥。”段瑶叫住他,“谢谢你。” 段云琪“嗳”了一声,回头冲段瑶笑了笑,“走了。”大步离去。 路过周成易的身边,沉声道了一句,“照顾好我妹妹,不要让她受委屈。” 周成易想也不想的回道:“放心,瑶儿是我努力求来的,该做什么我比你清楚得多,你担心的事永远都不会发生。” “最好如此,希望你说到做到。”段云琪说完大步走了。 周成易看他走远,回过头来往段瑶的方向走过去,段瑶就站在一树艳丽的小桃红的旁边,明媚的阳光落在她的身上,竟是人比花娇。 周成易走到她面前,笑着道:“你哥刚才说我坏话了?” 段瑶嘟了一下红唇,帮段云琪说话,“才不是,我哥不是那样的人。” 周成易轻笑,段家一家人都这么护短。 段瑶睨他一眼,转身要走,被周成易一把拉住,她回头,就见周成易从旁边摘了一朵小桃红花顺手插在她的发间,她愣了愣,反应过来小脸一下就红了。 周成易如黑曜石的眼睛一瞬不瞬地叮嘱她,嘴唇往上一勾,甚为满意地赞了一句,“真美。”也不知说的是人美,还是花美。 段瑶被赞得脸更红了,害羞地捶了他一下,却被周成易飞快地捉住了粉拳,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晶亮的眼眸里全是她的影子,她的心乱成一团,嘭嘭跳个不停,根本不敢与周成易的目光对视。 周成易缓缓低下头,饱含无限柔情的眼眸依旧牢牢锁住她,也许是过了很久,也许只是一瞬间,周成易火热的唇落在她的手背上,带着湿意的温热的唇瓣,像是有着魔法一样,一股酥麻的感觉一路从手背往上蔓延,直击她的心脏,叫她连呼吸就要忘记了。 后来,他们两人是怎么分开的,周成易又说了怎样的话,她自己是怎么走回锦瑟居的,段瑶通通都不记得了,只觉得整个人像是飘在一团棉花上,很晕很晕很晕。 …… 接下来几天,周成易按太子的要求去保定府办差,前后要去七八天,临走之前,来段府看了看段瑶,送给她一块新雕刻好的玉质印章,“我看你平常喜欢写写画画,就给你雕了这块印章,这印章正面看是你的名字,反过来看是周瑶两个字,取我的姓和你的名,就成了这块印章,我们要像这个印章上的两个字一样一直在一起,永不分离。” 这块印章花了周成易不少的心思,段瑶很是喜欢,小心地收了起来,真心实意的叮嘱道:“出门在外,小心一些,早点回来。” 难得她这么几句话已是足够了,周成易心中欢喜,笑着点头,“好。” 周成易走后的第一天,肃王府管事给段瑶送来了食味斋的云片糕,管事说这是王爷临走之时交代的。 段瑶喜欢吃食味斋的云片糕,周成易就细心地把她的喜好记在了心里。对于这一点,倒叫段瑶挺感动的,满心喜悦地收下了云片糕,吃得时候,只觉得比平日里更好吃了些,从口中一直甜到了心里。 周成易怕他离开的这几天,不能继续在段瑶面前刷存在感,他还要加倍努力,就想到了一个给段瑶送东西的法子。 是以,第二日,肃王府的管事又给段瑶送来的玲珑阁的首饰,一支蝴蝶穿花镶嵌红宝石的簪子。这是玲珑阁新出的一款首饰,玲珑阁一拿出来卖,就引起了一番流行风潮,很受齐都城里各家小姐的追捧和喜爱,要是哪家小姐没有这么一款簪子,都不好意思说自己跟得上潮流时尚了。 之前段馨出门逛街,看到这款簪子,回来就跟段瑶提过,两个人约好了过两天就去玲珑阁买,不过现下周成易就命人先送了过来,竟是知道她有这么个想法似的。段瑶因此是很开心的,自己买的和他送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她欢欢喜喜的收了簪子,小心地放在首饰匣子里,只能他回来的时候,再戴给他看。 这么一来,晚上睡觉做梦,段瑶的梦境都从先前的噩梦变成了如今的美梦,每次都是站在小桃红花的旁边,周成易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抬手摘下一个艳丽的小桃红花戴在她的发髻上,欣赏地赞叹一声“好美”,然后就看到他缓缓地缓缓地低下头来,唇瓣落在了她唇上,是的,他亲吻的是她的双唇,而不是她的手背,她明显的感觉到了两人唇唇相触时的柔软,带着唇舌之间湿漉漉的温热,他看起来十分的激动,吻她吻得格外的火热,她自己也控制不住地好激动,身体都起了反应,几乎令她要尖叫,一个激灵,一股热潮从身下喷涌而出…… “不要……”她身子一抖,霎时睁开眼来,入眼的是绣着牡丹花的粉红色幔帐,这里是她的闺房,她正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根本没有周成易的人影,她缓了缓神,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不过是做了一场春梦。 段瑶的脸很红,手脚也有些酸软无力,她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待梦里那种残留在身体里激情余韵过去之后,她才慢慢地坐起身来,叫了外间的丫鬟进来给她梳洗。 妙言看她脸色绯红,关切地问她怎么了,她怎么好跟她讲她做梦梦到的场景,只随意打着哈哈糊弄过去了。 这时妙语从外间进来,面色有些苍白,双手紧张地交握在一起,神色中隐隐透着担忧。 段瑶见了,直觉不好,皱了下眉头,问她,“出什么事了?” 妙语嘴角动了动,说话的声音有些发颤,“那只画眉鸟……没了。” 段瑶愣了愣,坐在凳子上好半响都没吭声,神情恍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久久之后才开口说了一句,“带我去看一下吧。” 那只画眉鸟是前些日子肖承启送给她的,当时她以为就是一只普通的画眉鸟,后来跟它混熟了之后,它就开口讲话了,在廊下的笼子里上蹿下跳,一见段瑶就叫,“喜欢,瑶儿,喜欢,瑶儿。” 段瑶的锦瑟居每日人来人往,好多人都知道这画眉鸟是肖承启送来的,它每日里这样叫个不停,让人听了难免多想。段瑶也觉得不太好,就让妙言把它送到后面的花鸟房去了,每日让妙言去看看,喂些吃食。 好在画眉鸟见不到段瑶就不会乱叫了,每日乖乖地待在花鸟房里,妙言每日又都会去看看它,发现它最多就是不像先前那样欢喜的叫了,但是吃喝都没问题,想着大约跟最先来锦瑟居的时候一样,换了陌生地方就不喜欢叫而已,起初大家都是这么以为的,现在画眉鸟突然死了,大家才反应过来,这画眉鸟怕是因为见不到段瑶抑郁死的。 这么一来,让大家都感到有些微妙了,特别是段瑶才被赐了婚,她和肃王周成易的亲事才定下来,两个人的感情看着也很好,大家都乐见其成,可那画眉鸟儿现在竟闹出这么一出,不知道的只当它是自己死的,知道的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呢!这个时候还真是添乱! 段瑶去了花鸟房,那只画眉鸟就那么挂在鸟笼子里,高昂着头,嘴巴大张,一副要放声高歌的样子,死状有一点儿惨烈虽只是鸟,依旧让人看了心里不舒服。 段瑶就想起那一日,肖承启手里提着红色的鸟笼子,笑意盈盈地走进锦瑟居,一脸喜色地道:“前几日我看到这鸟儿,觉得挺可爱的,就买了回去,今日送来给你玩儿。” 当时两个人的关系还很好,还没发生后来的事情,她还跟他和在一起打闹,就像小时候一样,她喜欢跟他玩儿,他也愿意宠着她。 他当时手指着窗户外面的回廊,“就把这画眉鸟挂在廊下,瑶儿读书写字累了,也好逗这鸟儿玩儿。” 后来那鸟儿当真就挂在了廊下,本来好好的,突然有一天它就开口说话了,说的还是表白的话,搞得后来段瑶就无法直视它了,见了妙言把它送到花鸟房去,已经好些日子没看它。 现在它死了,说起来不过是个畜生而已,微不足道,但是段瑶却有个感觉,这就像她跟肖承启的感情一样,在她拒绝肖李氏的求婚之后,她和肖承启的感情就已经濒临到了悬崖边上,就靠着那根紧绷着的弦维系着关系,如今她和周成易订了亲,她和肖承启之间就再也回不到小时候那样了。 段瑶于心不忍的闭了闭眼,吩咐丫鬟道:“把它拿出去好好埋了吧。” 因为画眉鸟死了,段瑶的心情也不太好,阴郁的坐在房间里,手里是拿了本书在看,但是她根本就没有看进去,就连段馨来邀她,一起去街上逛逛她也没心思去,委婉的找了个借口拒绝了。 段馨还约了其他的人,见她不肯去也就没有强求,只问她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她回来的时候给她带回来。 段瑶笑着道:“我没什么需要的东西,二姐你好好去玩就是了,玩得开心一些。” 段馨摸摸她的脸,眼看着她,“真的没有什么想要的吗?” “没了,谢谢二姐。”段瑶摇摇头道。 “那好吧,我就走咯。”段馨说了一句,笑着走了。 门帘晃了晃,段馨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段瑶也没了看书的心思,把书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站起身来,打算出去院子里面转一转。 这时,妙语从外面撩开帘子走了进来,手里拿了一封信,笑着送到段瑶面前,“三小姐,这是肃王让人送来的信。” 段瑶微愣了一下,周成易只需要出去七八天,很快就会回来。他走的第一天给她送来了云片糕,第二天给她送来了玲珑阁的簪子。今天是第三天,就来就给她送来了一封信。这人……还真是的。 这么想着,一抹红云悄悄爬上了段瑶的脸颊,一直被人挂在心上的感觉是这么好,而这个人还是她也喜欢的人,两情相悦,多少人可遇而不可求啊! 段瑶从妙言手中接过信,拆了信封,取出里面的信,里面红色的信笺纸被折成了爱心的形状,这充满了浓浓爱意的信,是如此外放,一点儿也不含蓄,把周成易对她的心思展现的淋漓尽致,就像是本人在她面前毫不遮掩明明白白的说我喜欢你,这让段瑶的脸色更红了,几乎烧到了耳根子。 旁边的妙言看到信笺纸被折成那副模样,看得她眼前一亮,甚为吃惊,原来是肃王周成易这样一个有情趣的人啊!再看段瑶那红扑扑的脸色,就像一个大苹果一样,想来也是被周成易的大手笔弄得害羞了。妙言忍不住捂嘴偷笑。 段瑶把信拆开来看,信上只有简简单单两个字——想你。就是这简单的两个字,把周成易心中所有想说的和没有说出口的话都说完了。 段瑶拿着信的手微微颤抖,指尖微动,缓缓抚摸过那两个字,那轻柔的动作,充满了柔情的眼神,就像是她抚摸的根本就不是信纸上的字,而是周成易真正的脸,仿佛他就站在她的身前,用充满了深情的目光温柔地看着她,叫她感动不已。 她想,她是真的坠入了周成易给她编织的温柔情网,再也爬不起来了。 正文 3月23日 段瑶没有给周成易回信, 她把信笺纸照着原来的折痕又折了回去, 小心翼翼的放回信封里装好, 打开放在床头边上的一个小匣子, 把心放在了匣子的最底层。 妙言吃惊的看着她的举动, “三小姐不给肃王写回信吗?” 段瑶的目光依旧落在匣子里的信封上, 缓缓的回了一句, “不用回了,他很快就会回来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他。回他一个“我也想你”吗?她摇了摇头, 把那个画面从脑海里抛开了。 …… 几天的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不慢, 眨眼之间就过去了。 这日, 段瑶去碧笙居给李氏请安,正好段馨也在, 李氏又在给段馨说议亲之事, 这次是廖家托了人来说亲, 说的是段馨的好友廖倩儿的堂兄廖凡。 廖家在齐都城也算得上是个大户人家, 廖倩儿的爷爷, 也就是现在廖家的老太爷, 曾任过内阁学士,现在虽已经致仕,但他在朝中任职那么多年, 哪怕现在明面上说是不过问政事了, 以前积攒的那些人脉也还在,他的三个儿子也还在朝中任职,并且官职也不低。 廖学士育有三子一女,其中大儿子和二儿子是嫡出,三儿子和小女儿是庶出。廖倩儿的爹就是廖学士的大儿子,廖凡是由二儿子所出。现在廖凡已经考取了举人,就等着来年参加春闱,以求中个进士入朝为官了。但凡廖凡中了举人入了朝廷为官,有廖老太爷的威望在,又有他大伯和父亲保驾护航,只要他不作大死,廖凡以后的仕途只会一帆风顺。 段瑶坐在旁边听了李氏的话,得出了一些结论,就是廖凡的家世很好,学识不错,前途有望,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传闻,听说廖家管得也挺严,廖凡的母亲很厉害,一心想要他早日考取功名,出人头地,凡是姿色长得太过出众,或是言行不端、妖妖娆娆的丫鬟,都去不到廖凡的屋里,伺候廖凡的人一直都是嬷嬷、婆子和小厮。这么看起来,廖凡那个人也是挺不错的。 段馨皱着眉头道:“母亲,我不愿意。” 李氏听得一愣,半响“哦”了一声,“不愿意就算了,我们再看其他人家就好了。”自从出了上一回柳青山的事,李氏也不敢逼段馨了,在亲事一事上,也都是听段馨的意思,只是给她连续相看了好几家人家,她都不愿意,这让李氏也十分为难就是了。 段瑶看了看段馨,她低垂着头,放在腿上的手紧紧揪着帕子,段瑶直觉得不对劲儿,问道:“二姐认识那个廖凡吗?” 段馨的脸色变了变,微微点了点头,“前些日子我去廖家作客就碰到他了……”那次廖凡给她的印象不太好,一双眼睛直勾勾地落在她身上,看得人心里瘆得慌。 “他是那次见了二姐,就对二姐有了深刻印象,然后就找了人来说亲?”段瑶看她的表情就猜到了会是这样的情况。 段馨“嗯”了一声,脸色更不好看了,“他看人的眼神让人觉得不舒服。” 段瑶懂了,廖凡的母亲管他管得太极端,不准他亲近女色,身边连个姿色正常点儿的丫鬟都没有,只叫他读书读书,这十多年下来,已经把他憋成变态了,忽然之间让他见了姿色不错的二姐段瑶就失了心智,对二姐产生了迷恋,甚至可能做出了失态之事。 段瑶握住段馨的手,“二姐,你不用担心,既然不喜欢,我们回拒了也就是了,没什么大不了。” 李氏也跟着道:“瑶儿说得对,这婚事也不是什么好婚事,我明天就去回了中间人。” 段馨脸上紧张的神色放松了一些,露出一抹笑来,“谢谢母亲。” “谢什么,你是我的女儿,我当然要护着你,为你好。”李氏笑着道,屋里的气氛也随之恢复如初。 请完安,段瑶和段馨从碧笙居里一起出来,还没走出多远,就见一个颀长的身影站在园子里的那个大槐树下,段瑶停住了脚步,就见那人缓慢地转过身来,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段瑶不由自主地往前跑了几步,等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连忙停在了原地,不好意思再上前了。 身后的段馨见到这一幕,笑着摇了摇头,真是女大不中留啊!便遥遥地朝周成易行了一礼,知趣地告退离开了。 段瑶瞟到段馨离开的背影,好想伸出手去拉住她,无声地叫着她不要走。无奈段馨根本听不见她内心里的呐喊,很快就离开了。 周成易站在前面,看她朝他跑了两步就不动了,知道她肯定是又不好意思了,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变得更主动一点儿?想起他这些天写给她的信,她硬是没有写过一封回信给他,也是够狠心的。 周成易叹了口气,她不肯主动一些,那就让他主动好了。不是有句话说的就是,如果两人之间相距一百步,她只需要走一步,他会努力走完剩下的九十九步。既然她刚才都已经走了两步了,他走完剩下的几步也是可以的,完全没有问题。 于是,周成易大步朝她走了过去,一直走到她的面前停下,高大的身影将她整个人笼罩住,微低下头,微笑着道:“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没……”段瑶低低地应了一声,双脚不安地往后挪了挪,尽量跟周成易拉开多一点点的距离,跟他站得太近,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浓烈的气息,叫她都没办法好好说话了。 “那是看到我回来不高兴?”周成易故意道,嘴角不悦地抿着。 “才不是。”段瑶下意识地否认,飞快地抬起头来。 周成易笑着用手轻轻地刮了刮她的脸颊,“那你看到我怎么不过来?” “我……”段瑶吞咽了一口,大着胆子道:“为什么要我过去,你也可以走过来啊。” 周成易闻言轻笑出声,是啊,他也可以走过来嘛! “所以我就像你说的那样走过来了。”周成易笑看着她。 段瑶飞快地瞟了他一眼,“嗯。” 周成易一下子就笑起来,眼角眉梢都带了笑,竟是比前几日都笑得多,前几日在保定府办差,看到下面那些人就烦不胜烦,一天到晚都崩着个脸,就没一件令人开心的事,让他都快记不得怎么笑了,现在倒是恢复过来了,或许是看到她就觉得开心吧,不受控制地就想要笑。 “我给你带了礼物回来。”周成易强调了一句,“保定的特产。” 段瑶眨了一下眼睛,她这些天每天都收到他让人送来的礼物,什么吃的啊用的啊都有,每天送来的都还不一样,也是煞费苦心了。 “你这些天送来的礼物有些多。”段瑶小声声地嘀咕了一句。 “不喜欢吗?”周成易挑眉问。 段瑶:“喜欢。” 周成易摸摸她的发髻,“那我送来的蝴蝶簪怎么没戴?” 段瑶抿嘴笑道:“我戴的时候你没在。”其实是等着你回来再戴给你看啦!不过她就是不说。 周成易就刮了她的小鼻子一下,“现在就去戴给我看好不?” 段瑶的小脸儿微微发红,点了点头。 “走吧。”周成易握住她的手,牵着她往锦瑟居的方向走。 周成易来过段府已经很多次了,何况他还好几次夜里跑到段家来,专门跑到锦瑟居去看段瑶,可以这么说,对段家的熟悉程度不亚于段家自己人,到段瑶的锦瑟居去简直是轻车熟路,牵着段瑶的手就一路走过去了。 在路上的时候,每次遇到路过的下人,段瑶就想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然而他把她的手握得太紧了,她一有动作,他就会很快发现,及时地制住她想要把手抽回去的想法,甚至用眼神警告她,她要是再这么干的话,他一定会采取非常手段,比如把她当众抱回去什么的,反正她跟他已经定婚了,最多不过他闹得出格了,被她骂一顿,回头他就把婚期提前,还能早点把她娶回去。 段瑶被他那肆无忌惮的眼神吓到了,她跟他认识这么久,知道他这个人是会说到做到的,顿时也就老实了,不敢再挣扎了,乖乖地让他牵着手回到锦瑟居。 刚走进去,院子里的下人见了都来行礼,周成易挥手免了她们的礼,期间牵着段瑶的手一直没放开过,直到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进了屋坐下,周成易才心满意足地放开了段瑶的手。 这一路走来,他的这个动作,就是在向大家宣示所有权,段瑶已经板上钉钉地属于他了,他就要行使一下自己的权利,嗯,光明正大地行使一下。 妙言送了茶水上来,周成易端茶喝了一口,抬眼瞟了段瑶一眼,开口道:“在想啥?” 段瑶睨了他一眼,拉着妙语进内室里去了,身后却传来他畅快的笑声,显得十分开怀。 内室里,段瑶让妙语去把周成易命人送来的蝴蝶穿花镶红宝石的簪子拿了来,又叫妙语重新给她梳了发髻,再插上那支簪子,所谓的“为你梳妆”大抵也就是如此了。 妙语上前去打起帘子,段瑶缓步走出去,身姿摇曳,环佩叮铃,发髻上的那支蝴蝶簪子,翅膀颤颤,仿佛要活过来展翅高飞,连她整个人都像是带了仙气,飘飘欲仙了。 周成易端着茶盏的手一顿,目光落在段瑶的身上就移不开眼了,那就像是狗得了肉骨头,猫儿遇见了鱼,老鹰抓住了小白兔,再也不想放开了,只想牢牢地锁定她,让她成为且只能成为他一人所有,不容其他人觊觎。 “好看,真好看。”周成易喃喃地吐出一句,目光还如狼一样盯着她不放。 段瑶却受不了他的目光,侧了侧身,轻声道:“看过了,我去取下来了。” “别。”周成易连忙站起身来要拦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言行过了一些,又轻咳了一声,解释道:“我是说这么好看,就要一直戴着啊,不戴太可惜了……” 怎么越解释越是一团乱的感觉了? 周成易自己都说不下去了,立在原地,上前不是,不上前也不是,先前明明那么有气势,现在竟是害怕惊了她似的了。 听不到他说话了,段瑶奇怪地转头看他,见他脸上的表情古怪得很,那副纠结的模样,叫她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笑得花枝乱颤的,好似一件很高兴很开心的事情。 在她的笑声中,周成易渐渐反应过来,刚才的尴尬也一消而散了,跟着她一起笑起来,房间里回荡着两人的笑声。 周成易快速上前两步,将她揽进怀里,柔声道:“瑶儿,真美。”令人心醉。 旁边的丫鬟都偷偷地红了脸,别开脸不敢继续看了,可是又心里痒痒,好像看段瑶和周成易这郎才女貌的一对啊。 这日,周成易在段瑶的锦瑟居呆了快半个时辰才离开,临走之时对段瑶道:“瑶儿,明日我有空,带你去逛街好不好?”他们两人还从来没有一起去逛过街。 段瑶想了想同意了,“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我来接你。”周成易就这么定了明日他来接她去逛街的约定。 …… 周成易离开段家之后,又去见了太子周成康,他是提前一日回来的,才会有时间先去看段瑶,再去汇报正事。 周成易把他调查到的结果资料交给太子,太子翻看了一下,他把太子周成康交代的事情都办得很妥帖,太子很满意,“这几日辛苦你了,回家好好休息吧。” “这几日确实都没能好好休息,那我就先行告退了。”周成易行了一礼,告退出去。 出到门外,抬头望了一下天,太阳已经降到山底下了,乌云爬了起来,像是要下雨了。 不知明天会怎么样了? 周成易快速骑马回了肃王府,乔管家已经在府里给他准备好了一切,他径直去了书房,把调查到的资料又整理了一份,这些东西以后还用得着。 乔管家过来禀告,说是晚膳已经准备好了。 周成易起身去用了饭,又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面上看起来很平静,内心却十分的激动,直到夜里起风了,他才回去房里睡了。 睡到半夜里,果然下雨起来,风声雨声大作,从院子里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床上的周成易翻了个身,睁眼看了一眼窗外,黑漆漆的一片,忽然一道闪电一晃而过,房间里顿时亮如白昼,紧接着一声巨大的雷声传来,似乎要毁天灭地一般。 周成易勾了一下唇,翻过身去又准备继续入睡。 脑海里忽然就想起了白日里段瑶那副柔媚的模样,娇滴滴惹人怜爱,他回味着他抱住她时的感觉,满意地睡了。 昨天夜里下了一晚上的雨,风也很大,吹得外面树叶哗啦啦响,乱成一团,周成易就是在这样的混乱里安睡了一晚。 到早上风雨都停了,接着又放了晴,出了太阳,果然是夏日的天气,想怎样就怎样。 周成易从床上睁开眼睛,昨晚上睡得还不错,梦里一直都抱着段瑶,美人在怀,滋味真好。他躺在床上回味了一下才起来。 他没叫人进来伺候,以前在宫里是没人愿意伺候他,他又是穿来的,也不需要人来伺候起床,久而久之就养成了凡事自己动手的习惯。 周成易穿戴整齐后出了房门,院子里,乔管家正带着人在忙着打扫,昨天晚上下了那么一场狂风暴雨,庭院里的花树饱受摧残,枝叶落了一地,略显得有些残败。 乔管家听到开门声,转回头去,笑着上前,“王爷起了,昨夜下了一晚上的雨,王爷睡得可好。” 周成易:“还行。” 乔管家道:“院子里有些乱,正在命人收拾,一会儿就好,王爷稍等一下。” 周成易环视了一圈院子,几个下人正在卖力地打扫,已经差不多快整理好了,他提步往旁边去,“我去书房。” 乔管家忙道:“王爷要不先用膳吧?” 周成易摆摆手,“一会儿再用。”径直去了书房。 书房里,周成易把幕僚叫了来,商量了些事儿,幕僚把昨天夜里发生的事大致总结了一下,“太子把王爷收集来的资料呈给皇上了,皇上看了大约很生气,先前我过来的时候,看到一大队官兵往那边去了,不出意外,估计现在已经在搜查了,二皇子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可能不会善罢甘休。” 周成易轻笑一声,“他不会善罢甘休,我这儿还没完了,走着瞧吧。” 幕僚道:“王爷心有谋算,二皇子也只能干瞪眼了。” 周成易瞟了他一眼,“那边的事处理好了吗?” 幕僚道:“差不多了。” 周成易“嗯”了一声,“那就照原计划进行吧。” 两人再商量了一些细节问题,过了小半个时辰才算完,周成易和幕僚一起步出书房,周成易让乔管家去准备膳食,他则留了幕僚一起用膳。 周成易不挑嘴,吃食简单大众化,大肉包子、酱牛肉、凉拌三丝、腌黄瓜、煎蛋、白米粥,周成易吃了两碗白米粥,两个大肉包子并一大盘子的酱牛肉,还有其他菜食,幕僚则吃了一碗粥一个大肉包及一些菜食。 幕僚笑着道:“王爷好胃口。” 周成易放下碗筷,“心情好胃口就好,前几日在保定就没吃顿好的,回来才好了些,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幕僚道:“王爷说得是,后面还有那么多事情等着王爷去处理,我们都还要仰仗王爷的。” 周成易淡笑了一下,没接话。 两人用过膳,幕僚告辞走了,周成易把侍卫叫来,问了外面的情况,果然去先前预料到的一样,二皇子手底下两个比较得力的大臣被景熙帝命人抓了,府中也被抄了,搜出来一大箱子有问题的书信,府里也让人围了,许进不许出。 这是他一早就预料到的事情,不过是照着原定计划发展罢了,所以周成易丝毫也不吃惊,面上一脸平静,连丝毫变化也没有。 交代了几件事让侍卫去办,周成易起身出了府,他要去段府接段瑶,两人昨天下午就约好了要一起去逛街。 出了府,骑马走在街上,果然见到街上来来往往有不少行色匆匆的官兵,旁边的路人、摊贩都小心翼翼的躲到一边,生怕惹上不该惹到的麻烦,街边两旁的店铺倒还好,该营业的照常营业,似乎没受到什么影响,只是那一两间有名的茶楼里倒是聚集了不少人,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传得热火朝天,沸沸扬扬。 周成易垂眸,他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忽略了一点,明知道今天会有事情发生,还约了段瑶出来逛街,这还真不是一个逛街的好日子,他昨天是见到段瑶之后太过激动,只想跟她无时无刻在一起,每每看着她就开心,然后就忘记了这一茬了,现在想起来确实是他思考不周,不过还好,齐都城足够大,他待会儿去了段府接了段瑶不到这条街上来就行了,反正还有其他许多的好去处,另找其他好玩的地方逛逛就是了。 如此想着,周成易调转马头,从主道上转到了旁边的胡同里,寻了另一条路去段家,只是路途稍微远一点,但是这样可以避免跟抓人的官兵遇到,远一点也就无所谓了。 周成易还是按照预定的时间赶到了段府。 看门的下人都知道这是未来段府的三姑爷,虽然早就熟识得不能再熟识了,依旧殷勤的上前来行礼,下人们想的是多刷刷好感总是不会有错的。 周成易快步进了府,先是照旧去拜访了老太太张氏,李氏也在那儿,索性就一起见了。又去看了正在养病的老太爷段雁鸿,陪着说了一会儿话,段雁鸿问他有关朝堂上的事,他就随口说了两句,总结出来就是大事没有小事不断,无伤大雅,老太爷只需在家好生养病就是,太子以后需要老太爷的地方还很多,老太爷应早些把病养好才是。 段雁鸿听了之后,略微沉思了一下,心里稍安,脸上带了笑,借口说自己做针灸了,让周成易自便。 周成易从善如流地告退出来,转道就去了段瑶的锦瑟居。 段瑶已经收拾妥当了,身上穿的是一件绣荷花的粉色褙子,本来白露是想要她穿那一件齐胸襦裙的,被段瑶连连摇头否决了,她才不要跟周成易一起出去逛街的时候还穿得那么暴露,那胸前的布那么少,包都包不住那两坨肉,走路一颤一颤的,像是要从衣服里面跳出来,实在太不好意思了。 妙语给段瑶梳的发髻,头上插的还是那支蝴蝶穿花镶红宝石的簪子,另外再配了两朵珠花,不多不少,点缀得刚刚好,又在她的额间贴了花钿,粉红色的花瓣,衬得她白皙无暇的肌肤越发粉嫩,吹弹可破。 今日的这副打扮,比昨日还要妩媚几分,周成易看到段瑶的时候,眼睛都看直了,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他知道她很美,但是每次看每次都被惊艳,每次惊艳又每次都看不够,好想就这么把她藏起来,只他一个人慢慢欣赏,不叫其他人觊觎她的美。 正文 3月24日 周成易看到段瑶的时候, 眼睛都看直了, 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叫周成易看得浑身不自在, 段瑶轻咳了一声, “准备好了, 我们走吧。” 周成易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他都有些不想出去了, 只是说好的事不能反悔,只能点一点头,“走吧。” 马车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丫鬟妙语扶着段瑶上了马车,周成易则骑的马,护在马车边上。 行驶了一段路, 到了市集, 妙语扶着段瑶下了马车,见今日的市集似乎比平日里要清闲些, 她还不知道今日齐都城里发生的事。 周成易已经从马上下来了, 把缰绳交给一旁的侍卫, 走上前去, 对段瑶道:“我们去前面看看吧。” 段瑶笑着道道:“好。” 两人一同往前走, 只是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周成易看了看,就往她那边挪了挪,段瑶顿了一下, 想要往旁边让一让, 周成易飞快沉下脸,“你跟我隔这么远做什么?要不要把妙语叫到中间来三人并肩而行啊?你要觉得这样感觉好,我是无所谓哦!” 虽然嘴上说着无所谓,明明脸上的表情就是很在意,还有那说话的语气,透着浓浓的不爽,充满了危险的味道,一副即将暴怒的样子。段瑶从他话里听出了深藏的意思,哪里又真敢把妙语叫过来站中间,别说是照他的话做了,那叫火上浇油,只怕火气会更大。 “噗嗤——”段瑶没忍不住脑补了一下让妙语站在两人中间的模样,一下子没绷住就笑了出来。 “笑什么?”周成易伸手捏了她的脸颊一下,真是个小调皮。 段瑶笑得眼睛水都要出来了,断断续续地道:“就是,就是,觉得,让妙语站我们中间,哈哈,那画面太美,哈哈哈……” 周成易的脑海里飞快地反应了一下那个画面,他穿的是玄色的直缀,而段瑶穿的是粉红色的褙子,至于妙言,穿的是蓝色的襦裙,如果三人并排,一来就是三道色,丫鬟走中间,画面确实太美不忍直视。 他也忍不住笑了,勾唇道:“你倒是不要离我那么远啊,我们这是一起逛街呢!你隔我那么远还逛什么街,你说是不是?”说着又往她身边靠了靠。 段瑶本是想顺着他的话说是的,谁知他又靠了过来,闻到他身上清冽的味道,下意识地就住了嘴,连口气都还没来得及喘匀,周成易就已经一把捉住了她的手,牢牢握在手心里不放了。 段瑶:…… 段瑶这并不是矫情,也不是故意拿乔装正经,而是她发现自从跟周成易定亲之后,周成易每次看她的眼神就跟饿了不知道多久的狼一样,感觉下一秒就要把她扑倒了吞吃入腹似的,简直颠覆了他在她记忆中的印象,这哪里还是上辈子那个冷情的王爷,简直是随时随地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着雄性的强大的占有欲的大狼狗,实在是太过那啥了,她才想要与他保持适当的距离。只是,她每次都敌不过他就是了。最后都要落去他手里去。 这下段瑶被周成易牵住手之后,周成易就不放开了,幸好两人的袖袍足够宽大,遮住了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别人不盯着仔细看也看不出来,段瑶偷偷的自我安慰了一句。 路边有个卖糖人的,看两人就站在摊边上,男的剑眉星目,玉树临风,女的花容月貌,妩媚多姿,真是天造地设,男才女貌的一对,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人,心下痒痒,笑眯眯的道:“公子和小姐长得真好看,就像金童玉女一样,我给你们画个糖人儿吧!” 两人闻声看过去,叫老头儿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们,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笑了。 周成易看到老头儿摊上的糖人儿做的不错,顿时来了兴致,笑得十分欢喜,“那就做两个糖人儿吧,要加糖,要甜,很甜。”他倒不是喜欢吃很甜的东西,就是觉得这个非得做到很甜才可以。他侧头看了一下旁边的段瑶,脸上的笑容更加有深意。 老头儿倒也识趣,笑着道:“好的好的,加糖,要甜,要很甜。”说着动手做起来。 老头儿的手艺不错,又有两个真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对着两个人照着做,自然是做得又快又好,不消片刻,就把两人的糖人做好了,对照之下,那两个糖人儿就是周成易和段瑶的缩小版,眼睛鼻子嘴巴脸型,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就连两人脸上的表情都刻画得入木三分,做的实在太好了。 就连一直在旁边没吭声的段瑶眼中也露出了欣喜之色,她是一看那个糖人儿就喜欢上了,想一想看着眼前有一个自己的缩小版的糖人儿,那心情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又惊又喜,只用单单的喜欢两个字都不足以形容自己的心情。 “这糖人儿做得可真可爱,老板手艺真好。”段瑶笑着道。 “小姐喜欢就好。”被人夸赞手艺好,老头很高兴。 看着眼前的两个糖人儿,周成易也十分满意,这就是他和段瑶,甜甜蜜蜜的在一起。 周成易从老头儿手上接过两个糖人儿,叫侍卫付了银子给老头儿。 看着手中的两个糖人儿,他想了想,把自己那个糖人儿送到段瑶面前,“这个给你。” 段瑶看着他的糖人儿眨了眨眼,试探着道:“我想要我那个糖人儿。” 周成易断然拒绝,“不行,你只能要我的。” “为什么?”段瑶回嘴,心道她又不想吃他。 周成易却笑眯眯地看着她,缓缓的别有用心的道:“我想吃你……这糖人儿。” 段瑶又不傻,一下就听出了他话里的故意停顿,明白了他话中的深意,轰的一声,俏脸就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偏开头去,啐了一口,“不害臊。” 周成易哈哈一笑,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又用手指不安分地去挠她的手心,勾引她勾引得毫不遮掩,活像一只发骚的大狼狗,红果果的心思表露无遗。 段瑶的脸色更红了,把手挣了挣,差那么一点点把手挣脱出来,真是太遗憾了。微恼的朝周成易瞪了一眼。 周成易毫不在意地勾唇一笑,为了以防万一,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十指相扣,牢不可分,心里偷偷松了一口气,幸好刚才没让她把手抽回去,不然怎么好再把它抓回来? 这两人的心思,也是没谁能及得上了。 因为段瑶没有周成易堪比城墙的厚脸皮程度,也没有他那么厚颜无耻,最终两个糖人儿的分配,还是如周成易最开始定下来的那样,周成易收了段瑶的那个糖人儿,把自己的那个糖人儿大大方方的塞到了段瑶手里,天知道段瑶那时候在心里不停的呐喊,她真想把他的糖人儿扔了啊扔了啊扔了啊! 周成易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似的,低低俯下身来,双唇凑到她的耳边,嘴角噙着一抹危险的笑意,用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道:“你要敢把我的糖儿人扔了,信不信我今晚半夜到你房间来罚你?” 段瑶吃了一惊,欲哭无泪,心中狂吼:这人怎么可以这么无耻,这么无耻,这么无耻? 她抬眸狠狠瞪了他一眼,咬一咬牙,用凶恶的语气道:“你敢半夜来,我就叫大哥把你当强盗狠打一顿!” 周成易呵呵一笑,手指屈起轻轻刮一下她的脸颊,用宠溺又无奈的声音道:“瑶儿,跟你说句实话,你大哥打不赢我。” 段瑶:特么的好想骂人! 周成易看她变了脸色,怕她真的生了他的气,连忙改变方式,放低姿态哄她,“瑶儿,别生气了,前面还有许多其他好玩的,我们去前面看看吧!” 段瑶嘟起红唇,朝他摊出手去,“那你把我的糖人还给我。”她才不敢在脑海里想象他吃她的糖人儿是什么画面!想想就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周成易坚定地摇头,“其他什么都可以答应你,唯独这个不可以!” “那好。”段瑶趁机道:“罚你半个月不准到段家来找我!” 周成易脸色微变,苦哈哈的道:“瑶儿,你这一招太狠了!”这一次不见都如隔三秋了,还让他半个月不准去她家,那不是要要他的命! 段瑶挑眉道:“你自己说的,只要是我提的条件,你什么都会答应我!”她用空着的那只手戳着他的胸口道:“我们其他的条件就这一个条件,你自己看着办吧!” 周成易忽然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吧!这滋味儿真是太酸爽了! 周成易无奈的抬头望了望天,半响之后才缓过劲儿来,好在还有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糖人儿意思意思,也不算输得太彻底,有气无力的道:“你赢了。” 段瑶翻了个白眼,我才亏了好么? 两人就这么默默的较了半天劲儿。直到后面传来一声喊声,才叫两人停止了大眼瞪小眼。 段瑶回过头去,看到肖承启站在身后不远处。 “肖表哥……”段瑶被眼前肖承启的样子吓了一跳,这哪里是他记忆中的肖承启的模样,以前的肖承启就算不胖,那也在正常的状态之内,即使瘦,那也是练武之人的精瘦,哪像现在这样不健康的消瘦,两边脸颊都凹陷了下去,衣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仿佛不是人在穿衣服,而是衣服挂在人身上一样,风一吹,衣襟飘荡,像是随时要随风飘去。他的脸色也十分不好,苍白无血色,活脱脱十几天没吃饭的模样。 “瑶儿……”肖承启往前走了两步,看到跟着他的 小厮时书紧张的朝他使眼色,他又停了下来,自嘲一笑。 这十几日,他都被肖李氏关在屋里,吃喝拉撒都只能在他的那个小院子里,走哪儿都有人跟着,就是害怕他跑了。他起初还试着逃跑,但没有哪一次成功。他每逃一次,肖李氏就到他面前来哭一次,每次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要晕过去。他知道肖李氏身体不好,他怕她真气出个好歹来,到时候别说晋国公饶不了他,他自己也饶不过自己。他也就不敢再跑了,窝在家里自己跟自己较劲儿,生生把自己折腾到瘦了一大圈。 肖李氏看他如此,担心一直这样把他关着关出病来,今日终于肯把他放出来了。也同意了他想上街走走的要求,只是依旧怕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跑去段家找段瑶,万一闹出个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就不好了,这段家的亲戚关系她还是想继续下去的,就叫了侍卫跟着他一起出的门,为的就是以防万一。 起初肖承启也没想到能碰到段瑶,他根本就没想好究竟要去哪儿,出了晋国公府后,就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晃,然后就晃到了这里,意外地看到了段瑶,情不自禁地就喊了她一声。 “肖表哥,你怎么……”段瑶蹙眉看着肖承启,朝他走了两步,却又被周成易拉住,不由地回头看向周成易,“你……” 周成易看起来有些不高兴,嘴唇动了动,“不准过去。” 段瑶眉头蹙得更深,“我就想关心他一下,你也看到了,他的情况不太好。” “我说不准过去。”周成易霸道地道:“他再怎么不好,都跟你没关系,你要有那个闲心,不如关心关心我!”肖承启的那点子心思他太清楚不过了,不就是装柔弱博取段瑶的同情么,这一招用得果真精妙!他都要佩服他了! “你简直不可理喻!”段瑶气呼呼地瞪着他,挣扎着要把手抽出去,急切地道:“他是我表哥!” “我是你男人!”周成易沉声道。 “你,你无耻!”段瑶气得骂了一句,眼眶都忍不住红了,被他握住的手挣扎得更厉害。 周成易的脸色更不好看了,一下子扣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往自己一带,趁她没站稳往前扑过来的时候,顺势用手圈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牢牢地按在怀里面,让她根本动弹不得,飞快地在她耳边低声道:“瑶儿,你听我说,你现在出于好心去关心肖承启,你觉得是因为他是你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哥,你不忍心看他这副样子,才要去关心他,但是你知不知道,你如果这样做了,会让他觉得又有了希望,会让他根本没办法放下心中的执念,这才是对他最大的伤害,也是对我的伤害!” “我……”段瑶被周成易按在怀里,完全挣脱不开,在听到他说了这一番话之后,渐渐冷静下来,也能好好思考周成易的话了。 肖承启对她是什么心思,她的心里比谁都清楚,她之前会拒绝肖李氏的求亲,就是她知道她跟肖承启不合适,但是她没想到肖承启对她的执念会这么深,一直念念不忘放不下她。刚才她乍然见他变成这副消瘦颓然的样子,心底里对他的关心就不由自主地涌了上来,下意识地忽略了他变成这副样子的原因,情急地就想要像以前小时候那样上前去关心他,直到周成易阻拦她,无情地点破这其中的症结所在,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要是真的那样做了的话该是有多么不妥,她要真的那样做了,只会再无情地伤害肖承启一次,让他觉得有了希望又再次绝望。现如今她既然已经被赐了婚,跟周成易订婚了,再无法回应肖承启的感情了,就不应该跟他再有任何牵扯,而是应该狠下心来,如周成易说的那样,对肖承启狠心无情一点儿,才有可能让他忘记她,慢慢地走出他自己给自己画的感情牢笼,迎接新的生活。 段瑶想明白了这些道理,也知道了自己该怎么做才是对的,虽然有些艰难,她还是强迫自己要坚持下去,告诉自己不要回头去看肖承启,告诉自己狠心无情一点儿。 她只到肖承启其实在后面看着的,她一咬牙,索性双手圈住周成易的腰,将头脸都埋进他的怀中,做出是在像周成易撒娇的样子。 周成易感觉到她抱住了他,虽然身体僵硬得厉害,但她知道她能在这种情况下做到这样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他总是要配合着演一出好戏给肖承启看才行,不能辜负了段瑶的这一份苦心。 周成易轻笑了一声,仿佛担心肖承启看不到似的,故意缓慢地低下头来,凑到段瑶的耳边亲吻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却又刚好是肖承启能够听得到的音量,柔声宠溺无比地哄着段瑶道:“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撒起娇来了?你要那什么,我们去买就好了,只要你喜欢,我们就买买买,把整条街的东西都搬回去也没问题!” 说完这一通话,周成易故意微抬了一下眼眸,挑衅地朝肖承启看了一眼。然后他成功地看到肖承启整张脸刷地变得苍白如纸,整个人就像承受不住一般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摔倒在地上。 肖承启的心在滴血,他明明上一瞬间看到段瑶还一副要关心他的样子,急着要上前来跟他说话,下一瞬间就回过头去,也不知道周成易给她说了什么,就娇羞地扑进了周成易的怀里,主动搂着周成易的腰,旁若无人地对着周成易撒娇,而周成易又是那么宠她,比起他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原本还期望着,如果周成易不像他那样宠着她护着她,他还能找个借口说服自己,用自己的方式继续喜欢她维护她。他又想,如果段瑶不喜欢周成易,那就更好了,他就可以继续对段瑶好,哪怕不能得到她的人,得到她的心也好。 可是现在,眼前的这一幕,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他的那些想法是多么可笑,就跟白痴一样!周成易没有像他想的那样对段瑶不好,而是对段瑶相当好,好得让他都要自愧弗如!而段瑶也没有像他想的那样不喜欢周成易,相反,段瑶非常喜欢周成易,喜欢到在他的面前主动抱住周成易的腰!他以为自己在段瑶的心目中可能跟周成易比起来会有所不同,然而事实却告诉他,这是他异想天开,他在段瑶的心目中地位比起周成易来差多了! 明白了这一点的肖承启,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坚持了这么久的执念是一件多么可笑可悲的事情。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努力压下心中如狂潮一样胡乱翻滚的情绪,控制住喉咙口那股想要往外喷的呕吐感,他转过身,跌跌撞撞地往回走。 旁边的小厮时书看到肖承启的脸色比刚才那会儿更难看了,整个人都像是被一座大山压垮了一样,他担心得不得了,连忙跑上去扶他,“世子,世子,你怎么了?” “没事儿……”肖承启用尽全力将时书一把推开,他不想让时书扶他,特别是在周成易面前,他不想让周成易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他想让自己表现得坚强不催,他用自己仅剩的那一丝自尊,逼迫着自己往前走,往前走,往前走。 街道为什么那么长,走了这么久也走不到尽头?肖承启一路跌跌撞撞朝前走,最后疯了似的跑起来,一直跑到街道的尽头,扶住身侧的墙壁,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 周成易搂着段瑶,看着肖承启一路跌跌撞撞地跑远了,才轻拍了拍段瑶的背部,柔声道:“他走了。” 段瑶埋首在周成易的怀里的时候就已经忍不住哭了,一直闷着哭了好一会儿,眼泪润花了她的妆容,打湿了周成易的衣襟,她知道自己有多失态,现在听到周成易说肖承启已经走了,想来她做的事目的是达到了,她却不敢起来了,怕自己哭得眼睛鼻子红肿的模样叫周成易看了去。 虽然说以前也让周成易看过她更失态更狼狈更凄惨的模样,不过那是在之前,他们还没有确定关系的时候。现在她跟周成易已经有了婚约了,她就直觉地不想让周成易看到她妆容不整一脸狼狈的模样。所以她才一直埋首在他怀里不起来,起码现在是不好起来给他看就是了! “怎么了?”周成易见段瑶还抱着他不动,一点儿反应也没有,虽然被她一直这么抱着的感觉很不错,但他还是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儿,低下头来小心地观察她。 段瑶埋首在他的怀里,好半响才闷闷地说了一句,“太丑了……” 周成易愣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段瑶说的是什么意思,忍不住就笑了起来,胸腔不住震荡,竟是比听到了一件大喜事还要开心。 “你还笑!不许笑!”段瑶跺了跺脚,气鼓鼓地吼他,只是依旧低着头,不敢抬起头来,自然在气势上就弱了几分,看起来就不像是生气,反倒更像是撒娇了。 周成易搂着她笑得更开怀了,“哈哈哈哈……”这大约是他今日你最高兴的时刻了。 “叫你不许笑,你还笑!”段瑶气得不行,用力踩了他一脚。 “好了,好了,不笑了,不笑了。”怕再笑下去,段瑶就更恼了,周成易强忍住嘴角边的笑意,再不笑了,只是胸口憋笑憋得有些发疼就是了。 “这还差不多!”段瑶道:“你让人去把马车叫过来,我要从新梳洗一下。”她现在乱糟糟的模样,才不好意思见人呢!太丢脸了! 周成易自然是依言照做。 马车很快就赶过来了,妙语还给她在车上找到了一个幕离,让她戴在头上扶着她上了马车,整个过程就没叫旁的人看到她哭花了的脸,周成易自然也没看到。 段瑶上了马车,就叫妙语打水给她净面,又重新梳妆了一番,整个过程前后差不多花了一刻多钟的时间。 一直等在马车外面的周成易,他胸前的衣襟早就让段瑶哭湿了,幸好他穿的是玄色的直缀,倒是让别人也看不出来。 侍卫上前来,看了看周成易,斟酌着道:“王爷需不需要换身衣服?” 周成易是个男人,出门的时候并不会像段瑶这样啥啥都要带齐全,连衣服都要带上好几套以备不时之需。 这个时候,侍卫问周成易需不需要换衣服,也不过是出于好意,他刚想说不用了,抬眼就看到前面正好就有一间成衣铺子,他对衣服的要求不是很高,美衣华服他可以穿,粗布衣裳也没问题,现在身上穿着一件被眼泪打湿了的衣服确实也不太好,遂大步往成衣铺子走了过去。 周成易目不斜视地走进成衣铺子,扬声道:“掌柜的,给我来一件我能穿的衣服。” 话音刚落地,就听到左边传来啪嗒一声碎响,是茶杯落在地上摔碎了的声音,周成易微微皱了皱眉头,偏过去看了一眼,就见怡宁郡主刘玉婷正眼含热泪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正文 3月25日 周成易深深的皱起眉头, 从他最初布局开始, 他就已经没有见过怡宁郡主刘玉婷了, 后来刘玉婷中了招, 跟柳青山订了婚, 他也算是摆脱了刘玉婷的纠缠, 过了几天安静日子。 没想到今日竟然会在这儿碰到她, 这让他感到十分不舒服。他不想跟刘玉婷有什么瓜葛。偏过头去,望向掌柜的,“麻烦快一点。” 刘玉婷情绪激动地看着他, 眼眶里的泪水就要落下来,她对他的感情很复杂,她喜欢他, 又恨他。喜欢他的好, 又恨他的冷酷无情。 她在原地踌躇了片刻,好不容易才整理好了纠结的情绪, 缓步走上前来, 站在周成易的身旁, 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捏住手中的帕子, 怯怯的唤了一声:“肃王……” 周成易没理她, 目光只看向掌柜的, 见他已经拿来了一身衣服,就朝前走了两步,“给我吧。” 掌柜的不敢多言, 就把衣服给了周成易, “这身衣服很适合您,也是我们小店最新的款式。” 成衣铺子里有提供给客人换衣服的房间,周成易拿着衣服头也不回的进去了,他的侍卫就像两尊门神一样守在房间的门口。 刘玉婷有些尴尬的站在外间,她想等着周成易出来,她有许多的话想跟他说。可是她又知道,周成易的样子其实是不想理她。她的身心备受煎熬。 她知道她是中了周成易的计谋,才不得不嫁给柳青山的。她这些日子被关在家里面,经历了许多的事情,她已经明白其实自己根本改变不了什么。她都要认命了。 成亲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再有两天她就要嫁给柳青山。她没有想过自己还能够再碰到周成易。但是现在竟叫她又碰上了。她心头里那些即将要熄灭的星星点点的火焰,又再一次燃烧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又蠢又笨又傻,明知道周成易不喜欢她,为了段瑶还出手害过她,可她就是放不下对他的感情,她喜欢他喜欢了那么多年了,已经铭刻在骨子里成了一种习惯。 不一会儿,周成易换好衣服从里间走了出来。 刘玉婷激动地迎上前去,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肃王,我……” 周成易忽地转头直视向她,惊得她一下子住了口,紧张不安地看着他,心道他从来没有这样看过她,她到口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周成易深深地蹙起眉头,“怡宁郡主,你还有两天就该成亲了吧!”这是在提醒怡宁郡主要自重,他不想跟她有任何牵扯,她这样的纠缠叫他很为难。 刘玉婷的脸色白了白,她听懂了周成易话中的意思。 周成易不再看她,带着两个侍卫往外走。 稍愣了片刻的刘玉婷像是想起了什么,跟着连步追了出去,跑到周成易身前,挡住她的去路。 周成易随行的侍卫立马就要拔刀出鞘,被周成易一个眼神阻了。 刘玉婷用力吞咽了一口,鼓起勇气道:“肃王,我还有一句话想问你。” 周成易有些无语,他都说到那份上了,她还要再问,他压下心下的厌烦,面无表情的道:“说吧。” 刘玉婷目光痴痴的看着他,又像是有没有看到他,好像看到了曾经,“肃王,我和你认识这么多年,我在你心里,有没有留下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 “没有,从来都没有。”还没等刘玉婷把话说完,周成易就黑着脸打断了她的话,绕开她径直往前走。段瑶就站在前面不远处,把他们两人站在一起对话的画面看了个清清楚楚。 周成易直接走到段瑶的面前,摸摸她已经重新化好妆的脸蛋儿,牵起她的手,“遇到个无关紧要的人,闲说了两句,已经没事了,我们走吧。” 起初刘玉婷还有些发愣,为周成易这样的否定伤心不已,当她听到周成易说的话的时候,她才如梦方醒,她在周成易的心目中从来都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刘玉婷握紧拳头转过身去,朝着周成易大吼:“你为什么对段瑶就那么不同?她又有哪点好?不就是长得好看一点么?” 周成易停下脚步,用充满了缱绻情意的眼神深深凝视着段瑶,温柔似水的道:“她的美丽是我生命中最绚烂的色彩!” 这一句话彻底把刘玉婷击垮,她的身体摇摇欲坠,仿佛枯树枝一样随时都会倒下去,脸色苍白得比宣纸还要白。 周成易对深受打击的刘玉婷没有一丝感觉,他再不肯多言,牵起脸蛋红扑扑,脑袋晕乎乎的段瑶扬长而去。 段瑶坐在马车里,回想起周成易刚才说的那句话,脸蛋儿也就发红发烫。 他是怎么说她的?她的美丽是他生命中最绚丽的色彩! 呵呵呵呵,他怎么这么会说话啊!简直太会哄人开心了!段瑶控制不住嘴角一直往上翘,欢喜的笑意不断地从眉梢眼角溢出来,心里直冒粉红色泡泡。连一旁的妙语看了也忍不住跟着偷偷笑。三小姐开心她也跟着一起开心。 周成易一路骑马跟着马车,他是不知道段瑶的心理活动的,他是有猜到他说的话可能让段瑶很开心,他认为这也是他应该要表明的态度。 周成易一路把段瑶送回段府,马车停在门外,段瑶下了马车,走到周成易面前,“进去坐坐再走吧。” 周成易笑着道:“不了,时辰不早了,我还有些事要去处理。” 段瑶默了一下,拿眼瞅着他,周成易被她看得心底一软,暖烘烘的,温声道:“是婉蓉长公主那儿有点儿事,我去看看。” 知道他跟婉蓉长公主关系不一般,段瑶也就不留他了,“那你路上小心些。” “嗯。”周成易应了一声,对段瑶道:“进去吧,我看着你进门。” 段瑶心里甜滋滋的,朝他蹲身一福,“我进去了。”带着妙语欢快地上了台阶。 临要进门,段瑶似想起什么来,忽然回过头去,见周成易还站在原地看着她,她的嘴角就控住不住地往上扬起,笑着道:“那个……先前说的半个月不准来段府看我的惩罚可以取消了。”说完就飞快地跑进门去,像是害羞了一样。 周成易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段瑶说的是什么意思,眼望着段瑶在门内消失的身影,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随后周成易去了一趟婉蓉长公主府,两个人在房间里密谈了半个时辰,期间说了什么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后来,周成易陪着婉蓉长公主用过晚膳才离开。 …… 两天到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一日是刘玉婷嫁给柳青山的日子。 承恩候府和安国公府一早就达成了默契,在明知道这场婚事的由来有些羞于启齿的情况下,两家人还是热热闹闹的把婚事办了。 白日里,柳青山身穿大红喜服,骑在白色的高头大马上,领着一大队迎亲队伍,前去承恩侯府,把新娘子刘玉婷娶回了柳家,当着众多亲友的面,拜了天地,给父母敬了茶,送了新娘子进洞房。 整个过程,柳青山都表现得很好,就像一个完美的新郎官,把作为一个新郎官要做的事都一一做到了。 但是因为柳青山做得太到位了,一丝不苟,完美得没有挑剔,反倒觉出一股不对劲儿一来。怎么说了,这感觉就不像是他自己在成亲,而是像是个旁观者似的,仿佛在看着别人在成亲。 他没有投入一分真的感情,脸上的笑容也是刻意营造出来的欢喜笑容,笑不达眼底,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刻板的在完成成亲所需要进行的每一个步骤。 到得夜里,众人散去,柳青山才带着一身浓浓的酒气回到新房,下人要上前去伺候,被他挥手赶了出去,新房里只剩下他和新娘子刘玉婷两个人。 刘玉婷紧张地挪了挪身子,新婚之夜,谁都有紧张忐忑的情绪。 柳青山脚步不稳地朝刘玉婷走了过去,到了近前,手一抬,粗鲁地勾起她的下巴,嘴角噙着一抹嘲讽的笑容,“怎么,不愿意嫁给我啊,不嫁你也嫁了,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收起来!” “你说什么?”刘玉婷皱眉,抬起头来看他。 “这么快就忘了?”柳青山讽刺地一笑,“我提醒你一下,前天,在永和成衣铺子外面,你和周成易做了什么?” 刘玉婷惊道:“你都看到了?” “看到了,全程都看到了,欣赏了一场大好戏!”柳青山满是嘲讽地道。 刘玉婷咬了一下唇瓣,艰难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管你是怎样!”柳青山呵斥一声,猛然把她往后一推,顺势压到她的身上,动手撕扯她身上的大红嫁衣,一边扯,一边用恶劣的言语侮辱她,“你要记得,肃王是不可能要你的,像你这样不知廉耻的破鞋,只有我才会勉为其难地收下!” 刘玉婷也是被人捧着长大的,哪堪遭受这样的折辱?她竭力挣扎,抬起手来要打柳青山耳光,被柳青山一把制住,反手撇到背后,不知从哪里扯了一条布巾出来,把她的手反手捆住,为了避免她大叫,又将就喜帕塞进她的嘴里。 “唔,唔唔……”刘玉婷说不了话,只能挣扎着发出声音。 柳青山根本不管她,扯掉她的亵裤,强横地进入,毫无怜香惜玉可言,俯身在她的耳边道:“你要是稍微有一点儿自知之明,就不应该干让人恶心的蠢事!我真不知道你是真蠢还是假蠢!”说着把她翻了一个身。 刘玉婷趴在床上继续“唔唔唔”地哭着,根本反抗不了暴虐的柳青山,柳青山伏在她身上,阴测测地道:“你要想清楚,如果我把你退回去,说你不守妇道,你觉得会怎么样?” “唔唔唔……”刘玉婷心里很清楚会怎么样,可是她跟周成易并没有做什么,柳青山这是故意侮辱她。 柳青山喘着气道:“我本来想好好对你,是你自己不珍惜。你成亲之前还想给我戴绿帽子!你倒是够狠的!” 我没有,我没有!刘玉婷在心中大叫。但是她说不了话,只能无助地飙泪。 柳青山咬牙切齿地道:“现在我们两家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最好乖乖的听话,做得好,你依旧是你的郡主,安国公世子夫人,做不好,哼哼!”柳青山拍得她啪啪作响。 刘玉婷不知道这场折磨究竟过了多久,她就觉得好痛,浑身都痛,全身都跟散架了似的。 柳青山终于解开了她身上的绳子,用手拍着她的脸道:“你要是听话一点儿,乖一点儿,我以后也会对你好一点儿,听懂了么?” 刘玉婷一边流泪,一边有气无力地道:“我要回家……” “好啊!”柳青山笑起来,“今晚上就送你回去好不好?成亲的大喜之夜被人退回去你觉得这滋味不错我就成全你!” “你,你卑鄙!”刘玉婷骂道。 柳青山一把捏住她的下颚,笑得阴险地道:“多谢你夸奖哦!你既然都这么说了,我也不介意多卑鄙一点儿,再给你找个奸夫跟你一起打包送回去好不好啊?” “你……”刘玉婷手抓紧了身下的被襟,恨恨地道:“你这么做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柳青山恶毒地在她的耳边道:“我怎么会没好处了,你是不守妇道在先,我把你退回去,丢脸的是承恩侯府,你说,我去跟承恩侯说,我还是愿意忍了这口气,你觉得承恩侯府是不是要欠我一个大情!” “你,你这都是编的,不会有人信的!”刘玉婷垂死挣扎。 “哈哈!”柳青山冷笑,“你觉得你的名声在齐都城很好吗?那天有很多人都看到你想要勾搭肃王周成易呢,我可没有冤枉你!把你退回去,也最多说我倒霉!娶了你这么个女人!” 刘玉婷的白色更白了白,一个女人如果在新婚之夜被退回去会怎么样?她多少还是能够想象得到的!而她的名声本来就不好了,如果再被退回去,可想而知只会更糟糕! 但是,刘玉婷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你说这么多,你最后也不敢把我退回去,我跟你可是皇上赐婚,你把我退回去会怎样?你说的那些好处,一样都实现不了!” 柳青山脸上的冷笑收敛了一些,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说话的口气倒是好了一些,“你既然也知道我们是赐婚,那你也就要懂得赐婚的含义,少给承恩侯府抹黑。” 刘玉婷哼了一声。 柳青山扯了被子来给她裹上,又把她抱在怀里,手摸着她的脸,声音温柔地道:“我也是想对你好的,今日是我粗暴了些,我给你道歉,那也是被你气的,我们现在既已经成了夫妻,就要同舟共济,齐心协力才好,你说是不是?” “你这是打一巴掌给你颗甜枣?”刘玉婷不领情。 柳青山笑着点头,“行啊,你要这么认为也行!” 刘玉婷恨恨地道:“你滚!我不想看到你!” 柳青山“呵呵”一笑,“你要真不耐烦看到我,我滚就是了,但是你要想清楚后果……”语气里透着浓浓的威胁。 刘玉婷恼怒地骂了一句,“卑鄙无耻!” 可最终还是没把柳青山赶出去。 柳青山去叫了下人进来收拾,丫鬟们看到刘玉婷身上青青紫紫的伤痕,羞得脸都红了,连跟刘玉婷一起陪嫁过来的嬷嬷还偷偷跟她说姑爷对她真好。天知道她心里简直恶心得想吐! …… 这些天,段瑶发现段馨怪怪的,两个人一起说话玩耍的时候,段瑶发现段馨经常走神,有时候还发现她独自一个人都在偷偷发笑,问她为什么笑,是不是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她又说没有,找借口搪塞过去。这让段瑶很奇怪! 段瑶自觉是段馨有事情瞒着大家,只是问她又不说,她身边的丫鬟彩画也说不知道,这显然是主仆两人商量好了要隐瞒大家。 然而看段馨的样子,感觉她像坠入了恋情的女人一样,段瑶身在其中,对这种感觉就极为敏感,可是之前李氏给她说的亲事,她都没同意,难道不光是因为那些人不适合她,还因为她其实早就心里有人了?段瑶觉得很有可能。但是段馨心中的那个人是谁了?她又为什么不告诉家里人了?难道是不好意思说?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在段瑶因为段馨的事情而焦虑的时候,自然没有瞒不过周成易的眼睛,这两天他到段府来看段瑶的时候,就发现她心事重重的,他本来等她自己给他说,但这都过了两三天了,段瑶也没有要提起的意思,索性他就主动开口问了。 “你看起来好像有心事?” “啊?” 周成易拉她到身边,低头看着她,“有什么事能告诉我吗?” 段瑶抿了一下嘴角,犹豫了一下道:“其实也不是我的事,是我二姐。” “你二姐出什么事了?”周成易面露关心,他曾从段瑶的口中得知,段馨上辈子遇到柳青山过得十分不如意,最后死得还很惨,但是这一世柳青山已经跟安怡郡主刘玉婷搅合在一起去了,只怕这两天正忙得焦头烂额的,不会也不可能来找段馨的麻烦,那段馨又出了什么事? 段瑶想了想道:“其实是我发现段馨最近有些异样,经常一个人坐着发呆,要么就是独自偷笑,问她有什么好笑的事她也不肯说,她的贴身丫鬟彩画也说不知道,我总觉得不对劲儿。” 周成易一听她这么说就明白了,笑着道:“你是想查一查段馨变成这样的原因?” 段瑶拉着他的衣襟,一脸乖巧地道:“这件事儿你会帮我的吧?” 周成易故作姿态地“唔”了一声,没说帮,也没说不帮。 唔是什么意思? 段瑶皱眉,拉着他的衣袖摇了摇,笑着求道:“你就帮我查一查,查一查嘛!有你出手帮我查,比我自己动手容易多了。”她知道他有的是人脉和途径,比她找个下人去盯着来得快。 周成易被她求得心里舒坦,心里乐开了花儿,面上还一再装矜持,沉吟着道:“嗯,帮你查也不是不可以,但我也不能白做工啊?”说完满含深意地看着她。 “嗯?”段瑶眨了眨眼睛,思索了一下,反应过来飞快道:“没问题啊,只要你帮了我,你的要求我都答应。” 周成易来了精神,笑着道:“真的?” “真的。”段瑶点头,她可是说话算话的人。再说周成易也不会提出什么太出格的要求来。 周成易“哦”了一声,柔和的眼中冒出精光,“那我就答应帮你这一次吧。”说着就叫了侍卫来,简单吩咐了几句,侍卫丝毫也不迟疑,领命离开了。 “那,我已经安排人去办了。”周成易笑意盈盈地看着段瑶,“虽然现在事情还没有办完,但我想先收取点儿利息!” “啥?” “呀——!”段瑶一下子就被周成易拉进了怀里,吓得她轻呼出声,还没反应过来,周成易就已经低头封住了她的唇。 看着眼前陡然放大的俊脸,还有那长而翘的黑色睫毛,段瑶眨眨眼睛,再眨眨眼睛,脑海里轰地一声炸响,她这是被周成易吻了!吻了!吻了! 意识到这一点儿,段瑶整个脸蛋儿都烧红了起来,简直都快要滴出血来了,比花园里最艳丽的玫瑰花还要娇艳。 不远处跟着的丫鬟和侍卫,看到这一幕,都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去,当做什么都没看见,望天的望天,看花的看花,简直默契得不得了。 也许是一瞬间,也许是过了很久,段瑶只觉得那唇贴在自己的唇上,暖暖的,软软的,好像还甜甜的,比,比上一回她中了迷药胡乱吻他时的感觉不知道好了多少!她都要被他迷住了! 片刻后,周成易终于离开了她的唇,只是满含笑意的目光依旧凝视着她,右手大拇指缓缓摩挲着她的唇瓣,诱惑般地道:“这是利息。” 正文 3月26日 刘玉婷嫁入柳家之后过得并不好, 柳青山就是一个表里不一的神经病。两个人互相针对, 互相敌视, 最后初步达成共识, 勉强维持这场并不如意的婚姻, 在新婚之夜后就开始分床睡。 这日是三朝回门, 刘玉婷一大早就起来了, 虽然对这场婚事不满意,但是表面功夫还是要继续。 只是等到检查回门礼物的时候,却发现要送回承恩候府的猪头出了大问题, 无数的蚂蚁从猪头的鼻子,嘴巴,耳朵里面爬出来, 密密麻麻的一片, 看得人头皮发麻,恐怖又恶心。 “这是怎么回事?”刘玉婷厉眼看向柳青山, 第一反应就是他整她。 柳青山懒洋洋地看一眼那爬满蚂蚁的猪头, “不是我, 我再无聊也不干这种事。”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刘玉婷气得要死, 拿眼瞪着他, 即使他说不是他干的, 她还是本能的觉得跟他有关。 柳青山懒得跟她多废话,招了管家上来,“去查这猪头是怎么回事儿?另外赶紧去买个新的猪头回来。”最后强调了一句, “越快越好。” 管家答应一声去了。 柳青山坐回椅子上端起茶杯优哉游哉地喝起来, 无视刘玉婷在旁边瞪他的凶恶眼神。 刘玉婷心里气得简直要吐血,今日三朝回门遇上这等事,柳青山还能悠闲自在地喝茶,当真是过分! 柳青山喝了一口茶,把茶盏慢条斯理地放回桌上,挑眉看着她,“你急什么,急能解决问题吗?我都已经叫人去查了,你还要我怎样?你就安心地坐在这儿等,喝杯茶,消消火气!” “安心?”刘玉婷在厅里烦躁地走了几步,对柳青山说话的口气相当不好,“你叫我安心?现在是能安心的时候吗?”她一大早起床就眼皮子跳个不停,原来灾祸是在这儿等着她,搞得她憋了一肚子火气没处发。 柳青山说了两句见她不肯听也懒得说了,继续低头喝自己的茶,闭上眼睛回味。这自然引得刘玉婷憋着的火气更大,又不好当着下人的面发泄出来,何况今日的日子不同,只好忍了。 约莫过了两刻钟时间,管家带着人押着一个头发散乱的丫鬟进来,噗通一声把人按着跪在地上,管家上前一步道:“世子,世子夫人,在猪头里面动手脚的人已经找到了,就是这个丫鬟。” 刘玉婷定睛一看,已经认出了跪在下面的丫鬟是谁,这是她带到柳家来的陪嫁丫鬟红叶,在她身边也是伺候了好几年的老人了,她似有不信,上前一步问道:“红叶,这是当真是你做的?” 红叶缓缓地抬起头来,对着她咧开嘴巴一笑,“是我做的。” 啪地一声,刘玉婷气怒非常地甩手给了红叶一巴掌,打得红叶脸上起了五根手指印,嘴角裂开沁出血来,厉声喝问道:“我往日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害我?” 红叶红着双眼盯着她,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你待我不薄?你好意思说这种话?我不过就是想请个假回家去看看我病重的娘,你不仅不肯,还把我调到厨房里去干杂活,厨房里的老人都欺负我,叫我天天劈柴,劈得我的手都裂开了,一动就流血,伤口深得能看到骨头,依然不准停,还要继续劈。你受过这种苦吗?你当然没有,你是高高在上的郡主,你哪会管我这种人的死活!” 刘玉婷这才想起来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那是她刚失身给柳青山的时候,回到家里满肚子的火气和怨气没处发,见了谁都没好脸色,对谁都是大吼大叫又吵又骂,丫鬟红叶来找她要请假回家的时候,正是她万分不痛快的时候,她那会儿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她不痛快,别人也别想痛快了,就没同意红叶回家,为了惩罚她,就把她调去了厨房干粗活。 红叶还在满腹怨恨地道:“我知道你今天要三朝回门,就想给你一个教训,叫你丢个大脸,我在厨房里干活很方便,趁着其他人不注意,把一块麻糖放在猪头里,哈哈,果然不出我所料,很快就爬满了蚂蚁,哈哈,猪头爬满了蚂蚁,那景象真是好看,真是畅快……” 刘玉婷气得浑身发抖,一脚踹过去,把红叶踹得趴在了地上,口里直出血水,厌恶非常地道:“把她给我拖下去……关起来,回头再拉出去发卖了。”她还记得今日是她三朝回门的日子,不宜见血,不然就叫人把红叶拖下去直接打死,也难消她的心头之恨。 很快有人来把红叶拖了下去,另外有下人来打扫地面的血迹和脏污。 刘玉婷回头看向柳青山,这人从始至终都没帮她说过一句话,一直坐在旁边冷眼旁观,跟看猴戏似的,冷声道:“好看么?” 柳青山扯扯袍服站起身,“这不是你自己管教陪嫁丫鬟么?我怎么好插手?”倒是撇得一干二净。 刘玉婷气得只能干瞪眼。 这是管家进来禀告,新的猪头已经买回来了。 柳青山侧头看向刘玉婷,“走吧,时候不早了。” 刘玉婷气得不行,可又无可奈何,一扯手中的帕子,跟着柳青山走了。 这一早上,又是猪头出事,又是审问丫鬟,再是重新买了猪头回来,前后就花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耽搁了这么久,现在去承恩候府已是有些晚了。 两个人坐在马车上,没有外人在场,也就不用再演戏,谁也不理谁。 马车一路行驶到了承恩候府外面。却见一大队官兵冲了过来把承恩候府围了起来。 见到情况不对,杨青山脸色一变,刘玉婷也是着急得很,忙吩咐了人上去询问是怎么回事。管事上前去打听了消息回来禀告。原来是前几日被抓的那几个大臣供出来他们暗中与承恩候有来往。牵扯出来的情况大约是跟户部的事情有关。现在承恩候府被封了,只许人进,不许人出。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却是打听不出来。 刘玉婷一听就慌了,急忙忙地要去宫里找太后求情,柳青山也没拦她,只是等刘玉婷到了宫门外,递牌子要进宫的时候,却被告知太后病重,谁也不见。 那一瞬间,刘玉婷发现她竟是求助无门,感觉整个天都要塌下来呢。 …… 这日周成易带着段瑶去醉仙楼吃饭,早早地去段府接了她出门。 周成易带着段瑶先在街上逛了一圈,段瑶看到路边有穿红色珠子卖的小摊子,红色的小珠子是普通的木头做的,穿成一串戴在手上脖子上挺喜庆,就是小孩子玩的东西。 “喜欢吗?”周成易问。 段瑶笑着点头,“想给安哥儿买回去哄他玩儿。” 周成易便叫侍卫掏了银子出来给老板,微笑着道:“选一个吧。” 段瑶在摊子边蹲下来,仔细地选着好看的珠串,她本来打算选一串就够了,后来看到旁边有一串也不错,就伸手拿了起来,笑着对周成易招了招手,“过来一下。” 周成易心领神会地俯下身来,嘴角噙着一抹笑,他我已经猜到段瑶想要干什么,却也不阻止,由着她做了。 段瑶把手中拿着的珠串,笑着戴到了周成易的脖子上,飞快地强调道:“不准取下来,要一直带着。” 周成易满眼宠溺的看着她,“好,不取下来,这是你送给我的礼物,我要一直带在身上。” 段瑶捂住嘴笑,晶亮的眼睛是满是被宠爱的欢喜。 周成易笑着握了她的手,把她从地上牵起来,柔声道:“我们走吧。” 两人随后去了醉仙楼吃饭,醉仙楼最近新出了一道麻辣水煮鱼,味道又辣又麻,鱼肉嫩滑爽口,非常好吃,一新推出就受到了众多食客的喜欢。今日周成易就是专门带她来吃这道麻辣水煮鱼了。 周成易订的是二楼的一间包厢,菜品是一早就点好的,两人坐落之后,不出两刻钟,菜就送上来了。 最重要的就是那道麻辣水煮鱼,红油汤锅里面,白花花的鱼肉上面,盖着一层红艳艳的油辣子,撒着绿油油的葱花,闻起来又香又辣,叫人口水直流。 随着菜品送上来的还有一壶果酒,店小二说是老板刚推出来的新品果酒,吃麻辣水煮鱼的时候喝上一杯这种果酒,简直就是人间绝顶美味。 段瑶被他说得心动,就倒了一杯果酒来喝,味道确实不错,入口有些酸,细品一下又带了甜,正好可以缓解又麻又辣的水煮鱼带来的刺激,不知不觉就令人胃口大开,食指大动了。 “慢慢吃。”周成易嘴角边带着一抹笑,细心地帮段瑶把鱼刺剔除,看着她吃得满脸泛红,鼻尖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殷红的小嘴嘟起直呼气,就又给她倒了一杯果酒。 “麻辣水煮鱼味道绝佳,实在太好吃了。”段瑶吃得欢喜得很,一时开心又多喝了两杯果酒解辣。 最终导致的结果便是,本就不胜酒力的段瑶喝醉了。 段瑶睁着一双染上了酒意的眼睛柔媚地看着周成易,张了张嘴似要说什么,“你……” “瑶儿……”眼见段瑶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周成易忙伸出手去扶她,却没想她一头栽进了他怀里。 段瑶倒在周成易怀里,醉眼迷蒙地望着他痴痴地笑,小手摸上他的脸,反复摩挲,“你怎么变成两个人了?”皱着眉头十分不解地偏头看着他,一副很困惑的样子,摇了摇晕乎乎的脑袋。 周成易轻笑,手指屈起刮了下她的脸颊,望着她的眼神里全是满满地宠溺,“瑶儿,你喝醉了。” “别动!”段瑶忽然双手捧住周成易的脑袋,脸凑得极近,几乎要贴上他的脸了,嘟起红唇不满的道:“你别动,晃得我眼花。” “瑶儿,你真的喝醉了。”周成易无可奈何地看着她,见她整个身子软软的往下滑,又连忙把她抱起来一点儿。 “我跟你说……”段瑶手指着他醉醺醺地道:“你不许瞪我,不许凶我,你知不知道你以前好凶的,杀人都不眨眼,手段又残忍,简直冷酷无情,跟个恶魔一样!” “我?”周成易无奈地一笑,有一种被冤枉的委屈,“我什么时候瞪你,凶你了?又什么时候冷酷无情杀人不眨眼了?” 他飞快地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从他认识段瑶开始,他确确实实没有瞪过她也没有凶过她,更别说什么冷酷无情在她面前杀人不眨眼了,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无中生有的事情。 “你有。”段瑶坚决地指责他道:“你一剑下去就把那人的脑袋割掉了,喷了我一头一脸的血,吓得我一屁股坐在地上,你连一句关切的话都没有,冷冷的看了我一眼,调转马头就走了……” 听到前面半句,周成易还以为段瑶说的是上次在海棠香楼里杀那两个嬷嬷的事情,可是听到后半句,喷了她一脸的血,他一句关切的话都没说,叫冷冷的扬长而去。他就知道段瑶说的和他想的不是同一件事情。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是不可能这样对她的,他怎么可能看着她被喷了一脸的血而不管她?他只会第一时间护着她才是真的。所以说,他口中的那个他根本就不是他本人。他记得段瑶曾经说过她是重生的,那么她口中的那个他,就肯定是他的身体原主了,原来他的身体原主曾在她的面前干过这么血腥可怕的事情,也难怪他以前总感觉她有些畏惧他,原来是这个原因。 周成易试探着问:“那后来呢?”他很想知道她和他的身体原主有过怎样的来往。 “后来……”段瑶呆了呆,恍惚的小脸上露出了哀伤之色,那哀戚的模样仿佛快要哭出来,“死了,全死了……” “死了?”周成易好奇地问:“谁死了?”不会是他的身体原主死了吧,他死了他才穿来的。 “我的家人,我的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哥哥姐姐,他们全都死了,全都死了,救他们,救他们……”段瑶忽然抱住他呜呜地痛哭起来,柔弱单薄的身子在他的怀里无助颤抖,就像风中飘零的落叶,无依无靠,楚楚可怜,令人疼惜。 “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周成易皱紧了眉头,他知道段瑶是重生的,她会这么说,肯定是上辈子发生过这样的事,难道上辈子段家发生过灭门的惨案?再联想到她刚才说的,他的身体原主一剑下去就把对方的脑袋割掉了,喷了她一头一脸的血,难道是他的身体原主救过她? “瑶儿,你再跟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到底发生了什么?”周成易扶住段瑶追问道。 段瑶醉得迷迷糊糊,低垂着头呜呜哭泣,嘴里一直喃喃不停,“死了,都死了,报仇,救他们,救他们……” “瑶儿……”周成易还想再问个清楚明白,段瑶已经撑不住栽倒在他的怀里,闭上眼晕睡了过去。 周成易看着怀中的段瑶,因为醉酒而泛红的脸上被泪水打湿,眼角还挂着泪珠,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双手紧紧揪住他的衣襟不肯放,可怜又无助的模样,仿佛他就是她的依靠。 周成易抱紧了她,手在她的脸上摩挲了一下,帮她擦掉了脸上眼角的泪水,低头在她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柔声道:“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好你。” 周成易把段瑶打横抱起来,大步出了包厢,下了楼。 马车就在楼下等着,周成易抱着段瑶跨出醉仙楼大门,几步走到马车边上,抱着段瑶上了马车。 丫鬟妙言要跟着进去车厢里伺候,被周成易赶了出来,“你就在外面好了,我来照顾她。” 妙言犹豫了一下,对上周成易严肃的眼神,威压力太强,令她无法反抗,她不敢有任何异议,听话的退了出去。 马车厢里就剩下周成易和段瑶两人,周成易把段瑶放在柔软的榻上,刚要抽手,就被段瑶抓住了,他只好停住了动作,小心地看着段瑶,却见她依旧昏睡着,并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周成易轻笑了一下,“喝醉睡着了都不安生。” 嘴上是这么说的,却是用的宠溺的口吻,他就在她身边坐下,任她就这么抓着他的手,再没有要抽回来的意思。 周成易凝视着段瑶的小脸,回想着她醉酒时说的那些话,把前后都联系起来想了一遍,照她的话来说,上一世的段家一定遭受了很悲惨的事情,好像是灭门之灾,不然她不会哭得那么伤心难过。 周成易的眉头深深皱起,他不希望这样的灾难再次降临,不希望段瑶再遭受这样的伤害,他觉得他有必要做点儿什么。他想,他得等段瑶酒醒了之后,找个机会问问她,以后究竟还会发生什么,他也能早做防范,保护好所有想要保护的人,以防万一。 马车平缓地行驶在街道上,很快就到了段府。 周成易抱着段瑶下了马车,已经有婆子抬着软轿来接,周成易把段瑶抱到软轿上坐好,目送她们离开。 等她们的人影都看不见了,周成易才打道回府。 …… 刘玉婷去宫里找太后求助,奈何太后却病了,她求救无门,只好又回了承恩侯府。 承恩侯府已经被一大堆官兵围住了,她上前去说好话,塞银子,求他们通融通融,放她进去看一眼。 可是守门的官兵就跟块木头一样一点儿也不肯通融,她说了一箩筐的好话,还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了出来,谁知守门的官兵竟是看都不看一眼,最后还是有一个官职稍微高点儿的人给她说:“郡主,你把你的东西都拿回去,不用求了,你求我们也没有用,这是皇上下的命令查封承恩侯府,我们也不能给你方便,你就不要为难我们了。” “军爷,军爷,求求你让我进去看一眼,就一眼。”刘玉婷还是不死心,继续向他说着好话,求他通融一下。 那人瞟了她一眼,“这事儿没得帮,你就不要为难我了,快走吧!” 话音刚落地,旁边传来一个恶声恶气地人声,“再不走,就把你也抓住关起来,反正都是承恩侯府的人,抓住准没错,绝对也不干净。” 刘玉婷被那声音吓得一抖,侧头看去,就见是一个满面络腮胡子的官兵,一看就不是好相与之人。 刘玉婷想拿出郡主的威仪来,却被旁边的杨嬷嬷拉了拉袖子,在她耳边小声道:“郡主,现在不是跟他们逞强的时候,我们现在先离开,等回去再想办法。” 这个说话的杨嬷嬷是在承恩侯夫人身边伺候了多年的老人,刘玉婷出嫁的时候被承恩侯夫人安排到她身边来伺候,承恩侯夫人一向信任这个杨嬷嬷,刘玉婷也相信她。现在听了她说的话,刘玉婷也忍下了心中的不甘,含泪道:“好,我们回去。” 只是等到刘玉婷回了安国公府,不仅没有得到柳青山的帮助,迎接她的是更加冷漠的对待,她去求安国公帮忙,安国公也只是嘴上答应,却并不干正是。安国公府上上下下都知道她家失了势,就连下人看她的眼神都是带了怜悯,却没有一个人真正的尊重她。她的日子也越发难过起来。 …… 隔日一早,周成易又到段府去看段瑶,还给段瑶带去了亲手熬的小米粥,一路用保温的盒子温着,到了锦瑟居才取出来,小米粥还冒着丝丝热气。 段瑶酒醒过来正头疼,嘴里也没什么味道,胃里又难受,看到周成易送来的小米粥,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就觉得有了胃口。 周成易亲手给她盛了一碗,坐到床边,用勺子舀了小米粥喂她,“来,我喂你吃。” “不要,你快放下,等会儿我自己吃。”段瑶忙摆手,她才不要他喂了,感觉像个小孩儿似的。 周成易柔柔地看着她,“真的不要?” “不要,不要,不要!”段瑶连声拒绝,双手合十,“你就让我等会儿我自己吃吧。” “好吧。”周成易笑着把碗勺放下,伸手摸摸她的头,“喝醉了酒,头疼不疼?” 段瑶揉揉发疼的太阳穴,“还有一点儿。” “那你昨天说的话还记得吗?”周成易笑着问。 “啥?”段瑶眨眨眼睛装糊涂。 周成易手指轻刮了一下她的脸颊,嘴角往上一勾,“你说你想早点嫁给我!” 正文 3月27日 “咳咳, 咳咳……”段瑶被周成易的话惊得岔了气, 忍不住咳嗽起来, 咳得眼睛都泛了红。 周成易连忙起身轻拍她的背, “小心一点儿, 别急, 慢慢缓口气。” 段瑶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 喉咙口隐隐作痛,哑着嗓子道:“我肯定没说过这句话,这是你瞎编的。” 周成易给她倒了一杯水, “喝口水吧。” 段瑶要去接水杯,周成易不让,手一动就往旁边避开了, 段瑶不满地看他, 他笑着道:“我喂你喝。” 段瑶喉咙里正疼着,懒得再说话, 睨了他一眼, 就着他喂到嘴边的水杯喝了几口水, 嗓子里的干痛才好了些。 周成易把杯子放回桌上, 转身坐回来, 微笑着看她, “还生气呢?” “不敢。”段瑶硬邦邦的回了一句。 周成易笑着摸摸她的头,宠溺的道:“那我给你道歉。” 段瑶偏头看他,似乎不相信, 想了想又摇头, “还是别了,我怕受不起。”她怕又是一个坑,每次都被他吃得死死的。 周成易忍不住想笑,再摸摸她的头,那柔和的眼神,宠溺的动作,就像是在宠爱一只可爱的毛茸茸的小动物。 段瑶被他摸得痒痒的,伸手拍了他一下,美眸瞪他一眼,“说,你心里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周成易轻笑出声,怕惹她真生气了,就把手收了回来,改成握住她的手。 “我才不信。”段瑶朝他撇了下嘴。 周成易继续柔柔地看着她,笑着道:“有件事要给你说。” “哦?”段瑶眨了眨眼看着他。 周成易道:“你让我帮你查的事已经查清楚了。” 事关二姐段馨,段瑶一下来了精神,急忙追问:“是怎么回事?” 周成易道:“就跟你想的一样,你二姐喜欢上了一个人。” 段瑶一听,吃惊都睁大了眼睛,着急地道:“是谁?是谁?快告诉我。” 周成易想起侍卫调查回来的结果,忍不住笑了一下,“德安候世子。” “啊!”段瑶脸上露出了更为吃惊的表情,根本没想到会是德安侯世子。“怎么会是他呢?真是太意外了。” 上一回德安候府让人来段家探口风,段馨当时一心只喜欢柳青山,因为段瑶和李氏觉得不错就极力撮合,当时还把段馨惹恼了,闹出后来一场事故,说亲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现在没有想到的是,段馨和德安候世子竟然还是凑到了一块儿,背着大家偷偷来往。看段馨最近的表现,似乎对德安候世子极为喜欢,已经情根深种了。 “二姐怎么不回家来说了?”段瑶想了想道:“如果是德安侯世子的话,我们一家人都会同意的。” 周成易闻言一笑,故意卖关子道:“大约你二姐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段瑶微蹙了一下眉头,“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只想跟二姐玩玩而已?”想到这一点,段瑶就急了,“不行不行,我要去跟二姐说这个人不靠谱。”段瑶急着就要去找段馨。 周成易一把拿住她,“等一下,不要着急听我说。” 段瑶道:“怎么会不着急?他们德安候府规矩严,一旦定下来就不能随意反悔,他也许就是怕被定下来,所以故意隐瞒身份。他家二房的叔叔就干过这样的事儿,全京城都知道,这么大岁数了,还一直不成亲,风流纨绔,处处留情。他也许学他二叔也不一定!” “哎哟,你到底想到哪儿去了?”周成易快要被段瑶的脑补逗笑了,“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德安侯世子我也认识,人品性情都是过得去的,他不是那种人,你大可以放心。” 段瑶这才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回凳子上,又想起什么来,瞪了周成易一眼,“那你为什么不早说?你明知道我担心我二姐,她以前又被柳青山骗过,我就生怕她再遇上像柳青山那么无耻的人,你还故意说半句留半句,你是存心想看我着急的吧?” 周成易连忙举手否认,笑着解释道:“我这不是正准备说么,是你自己反应太过激了。” 段瑶用手打了他一下,骂了一句,“狡辩!不理你了。”侧过身去当真不看他也不跟他说话了。 “是是是,是我狡辩。”周成易赶忙认错,上前去哄她,“都是我不对,我不该说半句留半句让你着急,该打!”说着还真的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脸。 “哎,你——”段瑶想要去阻止,想起自己还在跟他生气,就连忙住了口,假装偏回头去继续不理会他。 不过这一下子终究是破功了,她再偏回头去却也是已经晚了,被周成易识穿了她的用意,双手扳过她的肩头,将她整个人拥进怀里,柔声哄着她,“好了,不生气了,为了这么点儿小事跟我生气不划算,气坏了身子我心疼难过,到时候我就只能死皮赖脸留在这儿伺候你起居了。” 段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用手打了他肩头一下,“油腔滑调!” “你开心就好。”周成易把这话说得极为认真,每个字都吐得字正腔圆,足够段瑶听得清楚明白。 段瑶白皙的脸蛋儿一下就红了,害羞的低下头去,左看看,右瞧瞧,心里就跟吃了蜜一样,好甜蜜啊! 只是她就这么被周成易抱着,左看也是他,右看还是他,就是眼里、心里、身边都是他,她后知后觉的发现,明明是落入他的圈套了嘛! 不过,她却是很享受这个感觉的,呼呼~ 两个人闹腾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只是周成易还是抱着她没松手,段瑶不好意思推了推他,“快放开我,一会儿我大哥要过来了。” “嗯?”周成易道:“段云琪要过来?” 段瑶又推他,“你开放开我啦!” 周成易只好松了手,段瑶连忙往旁边走开几步,离他远一点儿,保持安全距离比较好,免得又冷不丁地落入他的怀抱。 周成易看了无奈一笑,摇了摇头,看她依旧发红的脸蛋儿,也就不再逗她了,坐到离她远一点儿的凳子上,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问道:“你大哥一会儿真要过来?我正好有事要跟他说。” 段瑶盯着他手中的茶杯看,手指着他道:“你,你拿的谁的杯子?” 周成易低头看了看,认出他手中的杯子不是他自己的那一个,他拿成刚才他喂段瑶喝水的那个杯子了,因为两个杯子是完整的一套,长得格外相像,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对儿,只有一点点花色的区别,所以他拿的时候就没有注意,直接端起来就喝了。照理说像他这样练武的人,凭他精锐的眼力是不应该犯这种错误的,但是有段瑶在,他总是会不自觉地放松下来,心情好,连这些也就看不出来了。 周成易笑着道:“不好意思,好像拿成你的杯子了。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喝口水而已,你喝过的水我也能喝,我不介意。”说着又喝了一大口。 “你,你,你……”段瑶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一口气堵到胸口处,她好想对着他大吼一声——你不介意我介意,把我的杯子放下! 啊啊啊,他用了她的杯子,喝了她喝剩下的水,而且不只是喝了一口,还喝了好几口,好几口。 不行,不行,她不能再想这件事了,她的心跳得好快,脸好烫,呼吸都要不能呼吸了,这人真的太厚脸皮了,她真是要被他吃得死死的了。 周成易看到段瑶的脸色越来越红,佯装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目露关切,柔声道:“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哪里不舒服吗?发烧了吗?”说着还探身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一下,“没发烧啊!” 段瑶连忙回了一句,“我才没发烧。” 周成易噗嗤一声笑,用别有深意的目光从段瑶红艳艳的双唇上扫过,最后落在桌上的杯子上,“不就是喝了你的杯子里的水么?也就是间接亲了一下而已,你害什么羞啊,又不是没亲过!” “啊啊啊!”段瑶受不了地叫起来,“你不要说了,出去,出去,出去!” 周成易回头过来看她,一脸委屈,“真要把我赶出去?” 段瑶咬了咬唇,在他像小狗一样委屈的目光注视下,怎么都说不出来赶他走的话。 两个人的目光就这么对视着,空气里流淌着一股甜腻的味道。 “咳咳!”这时,门口传来一声轻咳声,打破了房间里两人的对视,段云琪站在门口,面带微笑地道:“我现在能进来吗?” 段瑶连忙整理了一下情绪,站起身来,欢喜地招呼段云琪,“大哥,我要的书你都带来了么?” 段云琪从门口进来,手里拿着几本书,到了近前递给段瑶,笑着道:“这是你要的书。” “谢谢大哥。”段瑶喜笑颜开地接了过去,捧到手上就翻开起来。 自己找来的书让段瑶很喜欢,段云琪看了心中高兴,笑着转身向周成易行礼,“肃王。” 周成易道:“你来得正好,我本来说去找你,你既来了,我们聊一聊吧。” 段云琪皱了一下眉头,听他这说话的口气,怎么感觉是把瑶儿的锦瑟居当成了自己的住处一般? 不过他也只是在心里想了想,并没有说出来。周成易说有话跟他说,他也就跟着去了。 两人到了隔壁偏厅坐下,丫鬟重新送了茶水上来。 周成易和段云琪分坐在一张棕红色小方几的左右两边。 周成易郑重其事地问段云琪道:“你最近在忙啥?好多天都没看到你了。” 面对肃王周成易,段云琪有点紧张,小心道:“还是老样子,几天去一次崔师傅那儿,让他指点我武艺。” 周成易道:“既然你一直都在练武,两个月之后就是武举人考试,你要不要去考武举人?” 段云琪想了想道,“有一点儿想,只是……祖父和父亲都想我走文举之路,参加明年的春闱。” 周成易笑了一下,提议道:“你练武也练了有十好几年了吧?难道不想去试一试?” 段云琪为难道:“我倒是想,就怕祖父和父亲不高兴。” 周成易打量了他一下,看出他眼中的挣扎,笑着道:“我觉得你就去考武举人,不仅要去考,还要考出好成绩,而且他们也不会生气,还会为你感到高兴。” 段云琪看着他的眼睛里闪着激动的光芒,“王爷真的如此认为?” 段云琪清楚的知道,自从周成易开始跟段家众人来往之后,再到现在景熙帝赐婚,周成易成为他们家的未来女婿,段家人对他的喜欢和信任是与日俱增。 这段时间,周成易一直在给太子办事,不管任务多么艰难,他都会按时完成,办事能力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因此祖父段雁鸿和父亲段禀文对他是更加的喜欢,对他的能力也是多加赞赏,他在他们段家说话也越来越有分量。有时候段云琪自己都觉得,他虽然是正经的段家嫡长孙,但是他说的话,估计还没周成易这个未来女婿管用。 今日周成易问他要不要考武举人,勾动了暗藏在他心中多年的那根弦,但是碍于祖父和父亲对他的期望,他又有些难以抉择,此时,他就希望周成易能给他一个肯定的建议。 周成易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把茶杯放在小几上,笑看着段云琪,“我确实是这样想的。”他稍微压低了一些声音道:“太子身边多是文臣,武将很少,大齐这些年平安无事,鲜有战事,武将日渐凋零,再加上朝廷的各项主张,更是促使许多年轻人弃武从文,能拿得出手的年轻武将更是少之又少,如果大齐一直平安无事还好,一旦发生什么动乱,竟是拿得出手的人都没有。你学武十几年,师从崔师傅,武艺精湛,要是弃武从文太可惜了,太子身边正缺少武将,你正是应该走武举人的路才好。” 段云琪知道周成易说的话十分有道理,大齐现在的情况确实就是如周成易说的这样,大家都弃武从文,武将凋零,每三年参加武举人考试的人数逐年减少,本来朝廷都准备取消武举人考试了,只不过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皇帝就是在马背上夺得的天下,朝中有些老的武将极力反对,取消武举人考试的事情才没有定下来,但是因为每一次报名参加的人都很少,选出来的人也不过如此,大家对此也不是十分上心。 “那我就去考一考?”段云琪试探着问周成易。 周晨也笑着道:“你不是光是去考一考,不是去走过场,而是要去取得好的成绩,我觉得你拿个前三甲没有问题。” 段云琪忍不住笑了,“王爷,承蒙你夸奖,我自己的能力是怎样也是清楚的。” 周成易肃着脸道:“我不是跟你开玩笑,我是真觉得你能考取前三甲,只要你取得了好的名次,到时候就让太子把你送到老樊将军手下去历练,不出三五年,你一定能独当一面。” 这就是给他许下了一个承诺,一个大好的前程就摆在自己的面前,段云琪如何能不心动? “好,我去考。”段云起一口答应下来。 周成易拍拍他的肩头,满意的道:“这还差不多,你要是担心你的祖父和父亲有什么意见,我去跟他们说。” 段云琪连忙道:“多谢王爷关心,我自己会去说,一定能说服他们。” 周成易看着他点点头,“你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去参加武举人考试,如果有需要打点的地方,尽管开口,你祖父和父亲多是跟文臣打交道,武将方面来往不多,我虽然才入朝堂不久,但这种小忙还是帮得上的。” 段云琪一脸欣喜,有周成易帮忙那自然是再好不过,连忙起身向他行了一礼,“那就多谢王爷了。” 两人商量之后,段云琪急着要去找父亲段秉文商量,就先告辞走了。 周成易缓缓起了身,从偏厅走出去,转道去看段瑶。 此时段瑶正捧着段云琪拿来的书看得正欢,不时被书上的内容逗得乐得笑出声来。 周成易好奇她为何笑得如此开心,凑过去也打算看一看,“写得什么?” 段瑶飞快地把书合上,用手挡着,“没看什么。”视线在周围扫了一下,看到只有周成易一个人,“你和我哥谈完了?他人呢?” 周成易已经瞟到了她书上的内容,好像是个小姐将军的话本子,不过他也不打算拆穿她,笑着道:“已经谈完了,你哥他先走了。” 段瑶“哦”了一声,偷偷打量着他,心里盼望着他也赶紧走,他在这儿她就不好看话本子了,她刚刚正好看到最关键的时候,书里的将军刚好发现自己结拜的兄弟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姐,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呢!停在这儿让她十分着急,想要看后续两人会怎么发展的心情,就跟有只猫儿在她心里挠似的,痒痒得很。 她的那点儿小心思哪能逃过周成易的眼睛,周成易却故意逗她不给她看,而是牵起她的手,柔声道:“我们出去花园里逛逛吧。” 段瑶有些不舍地偷偷地瞟了一眼旁边摆着的话本子,一边是话本子里的小姐和将军,一边是将来会成为真的大将军王的周成易,两相抉择,段瑶犹豫了一下,一咬牙,“好吧。”她还是更舍不得丢下他一个人的,话本子什么的可以晚一点儿再看啦。 周成易的嘴角往上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伸手牵起段瑶的手,“那我们走吧。” 走出房门,出了锦瑟居,周成易牵着段瑶的手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小道的两旁栽种有一排万年青,足有半人高,枝叶绿油油的一片,被下人修剪成好看的形状。 周成易笑着道:“这万年青好,一年四季都是绿色的,也看不出季节来,谁曾想现在都已经是秋季了。” 段瑶道:“进入秋季就没这么热了。” “你晚上睡觉就不会踢被子了。”周成易想起第一次夜里到她房间里去看她的情形,那天晚上她就热得踢了被子,身上穿着轻薄的中衣,露出白雪的肌肤和胸前两只小白兔,画面相当香艳。 段瑶睨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晚上睡觉会热得踢被子?” 周成易笑了笑,“你忘了我晚上去过你房间?” 话音刚落,段瑶也想起了这事儿,轻捶了他一下,“坏蛋。” 周成易笑着捉住她的手,看着她脸上明媚的笑容,就舍得不放开她,为难地蹙了一下眉头,“过几天我会很忙,就不能每天过来看你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段瑶好笑地道:“我在我自己家呢,我还不能把自己照顾好?” “这倒也是。”周成易也意识到了自己话里的问题,笑了一下,“总之你自己在家乖乖的。” “说得我像小孩子一样。”段瑶嗤了一声,对他道:“你有事就去忙吧,不用每天都来陪我。”她知道他其实挺忙的,每天都专门过来看他,完了又回去忙自己的事情,每天的休息时间都很少,公务繁重,非常辛苦。 周成易握紧了她的手,不太放心地叮嘱道:“你二姐的事情你也不要太过忧心,德安候世子那人我也了解,看他那样子对此事应该也是极为认真的,大约是觉得你二姐曾经拒绝过他才没有表明身份,等时机成熟了应该就会上门来了。你现在知道了这件事,就好好地装在心里面,你二姐要是不愿意说,你也不要去逼问她,免得像上一回一样发生那样的意外就不好了。” 段瑶连忙为段馨说好话,“上回那事儿就纯属意外,二姐又不是故意的,你以后不要再提了。” “好,不提了。”周成易知道她们两姐妹感情好,提多了也伤感情,不提也罢。 段瑶上一世很少关注朝堂上的事情,并不记得这段时间里朝堂上的动向,想着他暗中要做那么多的事情,特定很辛苦,关心地道:“你这段时间都忙瘦了,一定要好好休息,出门在外注意安全。” 周成易心里暖暖的,笑着摸摸她的脸,“等这段时间忙完也就好了,到时候我带你去城外的庄子上玩。” “好。”段瑶欣喜地答应。 两人又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周成易就要离开,段瑶亲自送了他到大门外,见他走了才回去。 回去的路上,段瑶的嘴角边噙着一抹甜甜的笑意,脑海里不时回想起周成易说过的话。 忽然,她的脚步一顿,脑海里闪过一件事,刚刚周成易说已经秋天了。秋天,景熙帝就要去城外皇家猎场秋狩了,然后遇到一只凶恶的斑斓大虎,周成易会冒死相救! 段瑶转身就往外跑,她要去告诉周成易,她要去叫他小心!千万要小心! 正文 3月28日 段瑶飞快地跟着追出去, 想着周成易才刚走, 肯定走不远, 她此时赶出去, 应该也能追得上。 一路从园子里跑到大门口, 跑得簪发都乱了, 丫鬟妙言和白露好不容易才追上她。 “三小姐, 你跑这么快做什么?出什么事了吗?”妙言追上来,喘着气问。 段瑶看了看,大门外早就没有了周成易的人影, 她也顾不得给妙言多解释,只对白露道,你动作快, 赶快去牵匹马过来。 白露见她这么着急, 也不多问,直接就去马厩牵了两匹马过来。 段瑶就着白露的手, 直接翻身上了马, 一加马腹就冲了出去。白露见状, 连忙翻身上了马, 紧跟其后。 妙言在后面看了着急地叫道:“三小姐, 还有我。” 白露回头对她道:“妙言, 你先回去吧,我会护着三小姐的。” 一前一后,一粉红一天蓝的两个身影骑着马飞快的往前跑。道路上的行人开到飞快奔驰的马儿, 赶紧往道路两边躲, 免得被飞驰的马儿撞上。 段瑶心想,周成易走了没不久应该能追上。她心急如焚,只想着快一点,快一点。 追了一路,都没追上周成易的人影。直到追到了肃王府。 段瑶和白露在王府门外下马。 说实在的,这还是段瑶第一次到肃王府。 白露和王府门前的守卫相识,上前去询问,“肃王回来了么?” 守卫道:“没有。” 站在一旁都段瑶听到守卫说周成易还没有回来,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没回来会去哪儿?” 守卫摇头说:“不知道。” 段瑶想了想,“会不会是去婉蓉长公主府了?”他和婉蓉长公主的关系最好。 白露回头道:“三小姐,那我们到婉蓉长公主府去看一看吧。” 段瑶点头,“好,我们赶紧走。” 两人又翻身上了马,疾驰着赶去婉蓉长公主府。好在苏王府离婉蓉长公主府不远。不到一刻钟就到了。 果然见公主府大门前面的空地上栓了几匹马,正是周成易和他的侍卫的马。 还好在这儿。段瑶松了一口气。 段瑶刚想起这件事的时候有些着急,追着出来的时候也是巴不得赶紧把可能发生的情况告诉周成易,这追了一路,当看到他的马儿,找到他的人的时候,她反倒不那么着急了。 段瑶和白露下了马,上门去求见。下人认识段瑶,赶紧进去禀报。 花厅里,周成易正在和婉蓉长公主说话。说的就是过几天景熙帝要去城外皇家猎场狩猎的事。这一次景熙帝点了朝中不少大臣作陪。周成易、婉蓉长公主和驸马也在其中。 婉蓉长公主笑着道:“去城外狩猎要好几天,你都准备好了吗?” 周成易笑着道:“也没什么好准备的,把该带上的都带上就行了。” 婉蓉长公主闻言一笑,“把该带的都带上就行了?是不是要把段瑶也带上啊?” 周成易瞟了一眼婉蓉长公主脸上促狭的表情,微微摇了一摇头,“我倒是很想把她带上,只怕段家不同意呢!”再就是他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把她带去猎场,他也不放心。 这时下人进来禀告,说是段瑶求见。 “这说曹操,曹操到。”婉蓉长公主看了周成易一眼,忍不住就笑起来,“话说你这是才从段家过来吧?难道她是追着你过来的?” 周成易的脸色微微一变,也意识到了有这种可能,站起身道:“那我去见见她。” 看他那副心急的模样,婉蓉长公主挥了挥手,“快去吧。说完了话再把她带过来见我,我也好些日子没见过她了。” 周成易答应了一声,转身大步出去了。 话说下人把段瑶领到前厅等着,端了上好的茶水来给她,“段三小姐请喝茶。” 段瑶道了一声谢,坐在紫红色雕花方木椅上等着,茶水放在身边的紫红色小方桌上,却也没顾得上喝。 赶来的路上,段瑶只想着见到了周成易要把狩猎上将会发生的事情告诉他,现在冷静下来后,段瑶就在心中把所有事情理了理,她上一世并没有亲身经历周成易杀虎救景熙帝的过程,完全是在事后听人说的。更糟糕地是,期间发生的一切,有哪些细节,她都不清楚,也没办法给周成易说得很详细,此刻想来,她竟是有些后悔,要是能够知道得更多就好了。 周成易从外面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段瑶凝眉思索的样子,一层深深的忧虑挂在脸上,心事重重,仿佛担心着什么重要的事。 “怎么了?”周成易走上前去,到了段瑶的身前,低头关切地看着她,“刚才我离开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么?出什么事了?” 段瑶抬头看他,连忙站起身来,拉住他的袖子道:“过些天皇上是不是要去城外的皇家猎场狩猎?你是不是也要随行?” “你怎么知道?”周成易拉着她的手问,去皇家猎场狩猎的事情已经在准备,但是具体的随行名单还没有最终确定下来,周成易和婉蓉长公主的身份特殊才会提前知道,照理说段家人此时是应该还没有得到消息的。周成易有些奇怪段瑶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了? 段瑶没有回答,着急地问道:“你快回答我,你是不是要去?” 周成易看着她点了点头,“是的,我要去。这事儿是你父亲告诉你的吗?”在他看来,段瑶会这么快得到消息,大约只有段禀文跟她说了这件事。 “你先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段瑶飞快地在脑海里思索了一下,一脸郑重地道:“后面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要觉得奇怪,也不要觉得我是胡说八道,我只想告诉你的是,我说的都是真的。” 周成易看她脸色凝重,就猜到她要说的事肯定与他有关,而且看她的样子,似乎还很严重,联想到她可能是带着上一世的记忆重生的这件事,周成易认真地点了点头,“你说,我都听着。” 段瑶吞咽了一口,再打量了一下他脸上的神色,确定他是认真的,才把事情原委告诉了他,“我知道,过几天你会随同景熙帝一起去城外的皇家猎场狩猎,在狩猎的时候,景熙帝会不小心误入猎场森林深处,遇到一只饿了几天的斑斓大老虎,情况十分危急,就在景熙帝险些命丧虎口的时候你会挺身而出,舍命相救!我来就是为了告诉你,叫你一定要小心,千万要小心!” 周成易深深地皱起了眉头,“皇家猎场怎么会有饿了几天的斑斓大老虎?” 别说景熙帝还要过几天才会去皇家猎场狩猎,就是在这之前的半个月里,猎场的护卫为了景熙帝的安全就已经开始在猎场进行地毯式的排查,猎杀和捕捉猎场里的各种带着攻击性和危险性的猛兽,照他们那掘地三尺的方式,只怕现在早就把猎场里的各种猛兽清理得干干净净了,别说跑出来一只饿了几天的斑斓大老虎了,只怕连一根老虎毛都找不到了,怎么可能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难道是人为? 周成易意识到其中可能暗藏的阴谋,急忙追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段瑶看他关心的根本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为什么会有饿了几天的老虎出现在皇家猎场里?亏她还一心一意地跑来告诉他,就怕没能及时提醒他,让他陷入了危险的境地里。简直就是鸡同鸭讲!这大概就是男人和女人关注的点不同吧。 段瑶有些气恼地轻拍了他一下,“你到底有没有搞明白我在跟你说什么?” 周成易愣了一下,对上段瑶气呼呼的脸,顿时回过神来,捉住她的手认真道:“我知道瑶儿关心我的安危,但我也关心瑶儿你的安危?你现在跑来告诉我这件事,知道这件事究竟意味着什么吗?你究竟是从哪儿得知的?是不是有人告诉你或是你无意之中听到的?我必须要了解清楚,以防万一,才能确保你不会有危险!”他担心是有人会利用她,故意把消息透露给她,好让她引他进入某种圈套! 段瑶明白了他关心的重点为何与她不同,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就消散得无影无踪了,连忙向他解释道:“不是的,没有人告诉我这件事,是我自己知道的。” 周成易:“嗯?” 段瑶抿了一下嘴唇,斟酌着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我曾经做过一场很奇怪的梦吧,在那场梦里面就发生过这一场意外。” 周成易听了,沉吟了一下,问段瑶道:“这件事你没告诉过其他人吧?” 段瑶摇摇头,“没有,我就是突然想起来,就赶紧跑来告诉你了。” 周成易轻拥住她的肩头,深情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落在她的脸上,安抚一般地柔声道:“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先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会把这件事处理好的,你不用担心。” 段瑶担忧地勾着他的衣袖,眼巴巴地看着他,郑重其事地道:“你千万要小心。” 周成易的嘴角往上一扬,露出一个信心十足的笑来,“好,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儿有事儿。” 话音刚落,段瑶伸出双手爱恋眷眷地搂住他,头贴靠在他的胸膛上,将整个人依靠在他的怀里,仿佛他就是她的整个天,她所有的依恋,“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小心,注意安全,我不希望你有事。” 周成易被她抱着,感受着她的身体传来的温度和她的心跳,他微弯下腰,伸出双手反抱住她,低低地在她的耳边道:“瑶儿,你好好想一想,在你的梦里,我有没有出事了?” 段瑶的情绪一下子就松快了起来,飞快的道:“这倒没有。” “那就对了,我既然在你的梦里没有出事,那么在现实里也不会出事,你要相信,有你这个小福星事先来提醒我,肯定就能保佑我平平安安的归来,难道你连你自己的梦都不相信吗?”周成易知道她说的是他身体原主的前世,既然他身体原主前世在这个时候没有出事,那么他也相信,他事先做好准备,应该也能顺利避过这一劫。 段瑶想了一下,确实是这个道理,周成易在上一世都没有出事,这一世也会平安度过的,她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是自己没事吓自己。要知道周成易在最后是要当皇帝的。这么一点小事儿根本难不了他,她刚才完全是因为此事脑补过度了。 “我刚刚是忽然间想起这件事来,太过紧张了。”段瑶呼出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担心。 周成易笑着轻轻刮一下她小巧玲珑的鼻子,“别想那么多了,我什么事都不会有,有你这个小福星在,我只会越来越好。” 段瑶“嗯”了一声。 周成易搂住她,面上带个微笑,看着段瑶缓缓道:“瑶,瑶光,祥瑞也,金字煌煌,瑶光灿灿,说的就是你呀,你就是我的祥瑞,我的福星。” 段瑶听他这样夸她,简直是她听过最夸张的赞美,不就是个普通的名字,居然被他联想到这么多,脸蛋儿不好意思的红了红,“哪有你那么好?” 周成易轻笑,“你本来就有这么好,不是我夸你,我说的就是确确实实的真话。” 段瑶的脸不由自主地更红了,小小声的道:“你快别说了。” 逗她就是他最开心的事,看她的心情终于好起来,他也就放心了,笑着道:“好,好,不说了,婉蓉长公主说要见你,叫我带你过去呢!” 段瑶愣了愣,拉着周成易的衣袖道:“我现在乱七八糟的,怎么好意思去见她?”她的头发在跑来的途中就散掉了,一头乌黑那头发就那么随意的披散在脑后,看起来着实有些不雅。 周成易打量着她,揶揄了一句,“那你又怎么好意思来见我?还追到公主府来了?” 段瑶嘟起红唇,小小声的抗议,“我这不是一时情急忘了么。” 周成易心道以前你可是连哭花了妆容都不肯让我看一眼的,果然还是要让你着急,你才不会顾得上这些,他似乎又get到了一点。 周成易呵呵一笑,“那叫丫鬟进来重新给你梳洗一下?” 段瑶连忙点头,“要的,要的,不然也太失礼了。” 周成易便走到门口,叫了丫鬟进来带着段瑶下去梳洗。 一个穿紫色绣花褙子的丫鬟走进来,蹲身向段瑶行了一礼,“段三小姐,我带你去梳洗。” 段瑶看了周成易一眼,见他多她微微一笑,她便跟着丫鬟出去了。 周成易留在前厅里等她,约莫过来一刻多钟,段瑶才重新梳洗完毕,身上的衣服也重新换了一套白色绣兰花的褙子,头发梳成双平髻,两边的发髻上插了粉红色的珠花,留海遮住了前额,让她整张脸看起来更显小了,小脸上是一双又大又明亮的眼睛,小巧玲珑的鼻子和嘴巴,眼波流转,不失妩媚灵动之色,她从门口缓步走进来,宽大的裙摆跟着她的脚步轻微晃动,荡起一串串波纹,裙摆上的花也跟着摇曳,仿佛要活过来。竟叫周成易看得呆了。 段瑶走近周成易的身边,轻声唤他,“仲卿。”她叫的是他的字。 周成易回过神来,眼露赞赏之色,“真好看。” 被人夸奖好看当然高兴,特别是自己喜欢的人夸奖自己好看那就更不一样了,段瑶欢喜地一笑,“我们走吧。” “好。”周成易上前,自然地牵起她的手,竟是无视这里是婉蓉长公主府,旁边还有其他的丫鬟看着,就那么旁若无人地牵着她出了前厅,往婉蓉长公主所在的花厅而去。 走在青石铺就的小径上,两旁的花丛里开满了各色鲜花,周成易牵着段瑶一路往前走,眼睛里脑海里就只有她,觉得她比周围的奇花异草漂亮多了。 前厅到花厅不远,两人走了不到一刻钟就到了。 婉蓉长公主听说他们过来了,竟是多一下也不愿意等,欢喜地从花厅里迎了出来,笑眯眯地走上前去,捉住段瑶另外一只空着的手,“瑶儿,我好久没见你了,早就想叫你到我府上玩儿,但是想着有个人肯定会舍不得你,就只好作罢了,没曾想你今日自己过来了,真是刚刚好。”说完还故意瞟了旁边的周成易一眼。 段瑶蹲身向婉蓉长公主行礼,“给婉蓉长公主请安。” 婉蓉长公主连忙免了她的礼,斜眼看向旁边的周成易,微抬了一下下巴,示意他道:“我跟瑶儿有些贴己话要说,你一个大男人,该干嘛干嘛去,挡在这儿做什么?”话里的口气尽是嫌弃。 周成易露出可怜巴巴的眼前,“原来我也有被姑姑嫌弃的一天。” 婉蓉长公主啐了他一口,打趣道:“我每天都嫌弃你,你还不快走!” “是是是,我这就走。”周成易佯装一脸伤心的样子,欲要转身伤心离去,却不忘补充一句,“不许欺负瑶儿。” 婉蓉长公主笑道:“你放心好了,我疼她都来不及,怎么会欺负她,你快走吧!”一副巴不得赶紧把他赶走的架势。 周成易佯装难过的叹息一声,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来来来,我们去里面说话。”见周成易走了,婉蓉长公主高兴地拉着段瑶进花厅里去了。 周成易假装被婉蓉长公主赶走,实际上并没有走远,只是去了园子里的东北角,哪里有个湖,他去了湖边钓鱼。 暗卫就隐身在他身后那棵大树上,周成易一边钓鱼,一边低声道:“去查一下城外皇家猎场的情况,那些猛兽是不是都已经清理干净了?还有二皇子那边,看看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动静?” “知道了。”身后暗处传来一声低沉的应答声,一阵风吹过,飘落下来几片树叶,树上的暗卫就消失不见了。 周围安静下来,只余微风轻拂,周成易继续坐在湖边钓鱼,嘴角边噙着一抹笑意,心想一会儿钓几条鱼给段瑶熬汤喝! …… 安国公府里,刘玉婷这些日子过得相当的苦闷,柳青山本就不怎么待见她,两个人就是纯粹的相见如冰,要不是因为这场婚姻是赐婚,他们两人早就已经撕破脸了,现在也不过是达成了和平共处的协议才勉强维持着关系而已。 然而自从承恩侯府出事之后,柳青山对她更是冷淡,已经连续好多天不进她的房了。她每日里为了承恩侯府的事情到处奔波,能求的人,能找的人都求了,找了,但是没有一个人答应帮她。她这些日子一个人身心憔悴,压力巨大,食不下咽,消瘦了好多。 在安国公府里,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关心她的,她因为整日出门奔波,不能服侍婆母,这引起了婆母的不待见,一日吃晚膳的时候,当着众人的面骂了她一顿,她心中委屈非常,忍不住反驳了一句,就被柳青山反手打了一耳光,还叫她跪到婆母面前认错,她不肯,牙尖嘴利的小姑子就在旁边讥讽她没家教,所以承恩侯府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她气不过,扑上去要打可恶的小姑子,小姑子连忙躲在刘青山的身后,于是她那一巴掌没能打在小姑子脸上,而是打在了柳青山的胳膊上,柳青山厌烦地一抬手,就把她掀翻在了地上。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伏在地上痛哭不止。可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何况她还不是真的凤凰,家里又遭了那样的变故,没有谁愿意站在她这边,没有人愿意护着她,偌大的国公府里,竟找不出一个人帮她说一句公道话。 最后还是跟着她一起陪嫁到安国公府的杨嬷嬷出来帮她说了一句,可是婆母却说是刘玉婷先不敬长辈,她才如此恼怒的,这样的儿媳妇她要不起,杨嬷嬷也就不好再帮刘玉婷说话了。 形势比人强,杨嬷嬷再有心维护刘玉婷,也是起不了大作用,最后刘玉婷还是被婆母半个月闭门思过。 这一闭门思过,就是大半个月。在这半个月里,刘玉婷过得一点儿都不好,生活格外清苦,每日厨房里只送青粥小菜给她,说是叫她要清心寡欲,修身养性。而她的夫君柳青山竟是一次都没来看过她,只让人传了话过来,叫她好生反省,便再无多话了。 如此艰难地熬了半个月,刘玉婷的禁足终于解除了。她解禁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叫人去打听承恩侯府的情况,谁知下人去打听回来的消息并不好,“承恩侯府被封了这么久,府里各项供给都不足,承恩侯夫人不慎染上了风寒,如今病重了。” “你说什么?你……”刘玉婷一听,情急之下猛然从紫红木凳上站起来,这一次起来得太急了,她的眼前顿时一花,脑袋晕了晕,险些摔倒到地上去,慌乱中连忙用手扶住身侧的桌子才稳住了身子,只是还未出口的话就卡在了喉咙口里,化成一股不上不下的气,憋得她胸口发闷,脸色发白,连呼吸都要不成了。 正文 3月29日 “郡主, 郡主……”杨嬷嬷见她情况不好, 连忙上前来扶住她, 将她扶到一旁的贵妃榻上躺下, “郡主觉得怎么样?要不要叫大夫来看看?” 刘玉婷略微思索了一下, 摇了摇头, 一脸苦痛地拒绝了, “还是不要了,我今日才解了禁足,如果就去请大夫来看诊, 指不定婆母又要怎么说我了。我吃了这回亏,也已经够了。” 磨砺使人长大,令人看清楚现实, 这让一向任性惯了的刘玉婷也认识到了, 她不再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宝贝儿,而是柳家人眼中厌恶的东西。在逆境中想要生存, 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审时度势, 她也学会了向现实低头。 杨嬷嬷心疼地看着她, 好心地劝慰道:“郡主也不要太过难过, 日子还长, 总要好好过下去,等过了这段时间,侯爷和夫人放出来, 郡主就可以找侯爷和夫人做主, 我们大不了搬到庄子上去住,也不受这份嫌弃。” 刘玉婷的嘴角边浮起一抹苦涩的笑,“嬷嬷说得在理,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杨嬷嬷觉得刘玉婷有些消沉,不似她以前那样了,于心不忍,看了看左右,小声地道:“郡主,你不如先委屈一段时间,向世子爷服个软,等他不那么针对你了,你再找个机会,寻个借口搬到你的陪嫁庄子上去住,也避免了互相冲突,好过让自己吃亏。” 刘玉婷沉默着想了一会儿,杨嬷嬷毕竟是过来人,见过的人,看过的事,比她多得多,杨嬷嬷说的这番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她自从嫁入安国公府之后就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柳家人根本不待见她,特别是在承恩侯府出事之后,一家子丑恶的嘴脸叫人看了更是恶心,她要是能不留在这儿,离开这个牢笼一样的安国公府,向柳青山短暂的低头,委曲求全也是可以的,有一句话叫长痛不如短痛,与其一直留在这儿受苦,还不如听杨嬷嬷的寻求一个解脱的法子,不然叫她一直留在这儿,她想她总有一天会疯掉的。 思索片刻之后,刘玉婷心下有了决定,她对杨嬷嬷道:“好,我就听嬷嬷的。” 杨嬷嬷脸上一喜,刘玉婷肯听她的,那就还有希望,至少不会就这么消沉下去了,她继续趁热打的劝道:“郡主不如今日就去跟世子爷求和,你这才刚刚解除了禁足,正是去跟世子爷求和的好时机,第一时间去见他,说些软和的话,你和他毕竟是新婚夫妻,她趁机再请他回房住,小意殷勤一番,想来他也不好拒绝你。” 刘玉婷本就不喜欢柳青山,再加上她家失势后,柳青山干的那些恶心人的事,她在听了杨嬷嬷的话之后,心里依旧有些抵触不愿意的情绪,“我……” 杨嬷嬷见状,赶紧又劝道:“郡主,不是都说好了先委曲求全一段时间么?世子爷他再不好,他现在也是你名义上的夫君,女人以夫为天,你想要过得好,始终要靠他,就算将来不靠他,现下也要稍微忍耐一二的,莫再让自己陷入吃苦受罪的境地了。” 最后的一句话,叫刘玉婷想起了那日她遭受柳家众人白眼的情形,一家人都欺负她这样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简直是恶心无耻到了极点,心中的恨意如烈火一样腾腾燃烧起来。 刘玉婷的双目被恨意染红,她双手紧紧揪住手中的帕子,仿佛那帕子就是让她恨之入骨的婆母,她用力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地道:“我总有一天要找他们算账!” “郡主。”杨嬷嬷语重心长地道:“你千万要稍安勿躁啊!” 刘玉婷抬眸看着她,双目里都是烈烈的红光,好不容易才在心中下定了决心,“好,杨嬷嬷,我听你的,都听你的,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迟早有一天,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杨嬷嬷疼惜地摸摸她的脸,“郡主,委屈你了。” 当天夜里,刘玉婷按照杨嬷嬷说的那样,亲自给柳青山熬了一盅人参鸡汤。这盅人参鸡汤,是她一直守在厨房里熬的,每一样食材也是她亲自挑选的,前后熬了整整三两个时辰,把鸡汤熬得醇香扑鼻,鲜美可口。 鸡汤熬好之后,刘玉婷亲手盛到白瓷青花的汤盅里,再小心翼翼地放进食盒里,再亲自送去柳青山的书房。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杨嬷嬷打着灯笼在前面领路,刘玉婷借着灯笼光往前走,丫鬟提着食盒走在最后。 去柳青山的书房走了小半刻钟,到了书房的院子外面,却没见着守门的小厮,刘玉婷心下奇怪,鬼使神差地推开院子门就走了进去,提步上了台阶,没走两步,就听到屋子里传出来难以入耳的yin乱声音。 刘玉婷是经历过的,哪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气怒不已,上前去一把推开了书房门,想也不想就冲了进去。 灯光昏暗的书房里,柳青山衣衫不整地坐在紫红色的圆椅上,他正半合着眼,一脸迷醉地享受着腿间人的服侍。 一个衣衫半退,袒胸露乳的女人趴跪在地上,正在努力用口舌服侍着他,取悦着他,并且抬起一张充满了魅惑的脸,用满是媚色的眼眸去勾引他。 此等画面,叫人看了就怒从胆边生,火从心底起,已经快要起风了的刘玉婷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去,抓起地上的女人就是一个耳光扇过去,“贱人,我打死你!”只因那女人不是别人,而是她的陪嫁丫鬟之一的双红。 双红被她打得嘴角流血,脸上起了无根手指印,摔倒在地上,呜呜地痛哭起来。 “去你妈的!”柳青山正被人服侍得身心舒坦,正在最高兴的时候,却突然被刘玉婷这么闯进来,破坏了他的雅兴,叫他上不上下不下的,一下子就萎了,他哪能忍受这等情况,怒火中烧,大骂一句,抬脚就朝刘玉婷踹了过去,正中刘玉婷的腹部。 刘玉婷单薄的身子哪能承受得了他的一脚,直接就被踹得飞了出去,撞到墙上,如一滩烂泥一下软倒在了地上,再爬不起来。 “痛,好痛……”刘玉婷捂住肚子,艰难地□□出声。 杨嬷嬷没想到自己就是晚进来了一步,就发生了这样不可挽回的事情,她看到刘玉婷的身下汩汩流出一大滩血,顿时脸色惨白,惊叫一声,“不好了,郡主小产了,郡主小产了,快叫大夫,快要大夫呀!” …… 段瑶近日过得非常的舒心,有段家人宠着不够,还有肃王周成易宠着,就见婉蓉长公主也来凑热闹,一连送了她好些礼物,看到有好东西就往她家送,完全把她当成女儿一样宠,待遇都快比她的亲生女儿安怡郡主了。 起初,段瑶以为那些礼物是周成易借婉蓉长公主的手送给她的,后来她才知道,根本就是婉蓉长公主喜欢她,看到好东西让人给她送来,也算是帮着周成易讨好她这个媳妇儿吧。 还有一件值得高兴的事,那就是德安侯世子终于向二姐段馨表明了身份,说他是真心喜欢她的,他第一次在齐溪河畔见到她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她了,所以央求了他的母亲请了中间人到段家上门来提亲。然而那个时候,段馨并不喜欢他,直接就拒绝了他。 第一次出师不利,让德安侯世子很是气馁了一阵,决心要把这段没有什么希望的暗恋忘记了,他因此还出门去游玩了一段时间。只是一等回到齐都城,再次遇到段馨之后,他无比清楚的意识到,他根本就无法忘记段馨,她的身影,她的模样,她的一颦一笑都叫他魂牵梦绕,他控制不住自己去想她,去接近她。 但他又怕因为上一次的求亲被拒绝,要是段馨知道他的身份之后会不跟他来往了,所以他故意乔装改扮了一下,没有告诉段馨他的真是身份,直到跟段馨的感情确定了,他才鼓起勇气告诉段馨他是谁,并且获得了段馨的谅解。然后就再次请客媒人上门提亲。 德安候夫人再第二次请人上门提亲之前还是有些犹豫的,她是这样跟自家儿子说的,“虽然你是我儿子,她是你喜欢的姑娘,我也比较满意,但这可是第二回了啊,再不成我可丢不起这个人了。” 德安候世子连忙保证,“不会了,不会了,这回一定成。” 德安候夫人这才同意了请媒人上门。 当然,这一回是相当顺利了。 媒人一来说,李氏就满口答应了下来,连媒人都吃了一惊,她还没提过这么顺利的亲事。 李氏却笑着让人给她封了一个大红包,乐呵呵让人把她送出了门。 屋里的帘子后面。 段瑶笑着戳戳段馨,道:“这下满意了?” “你又取笑我。”段馨睨了她一眼,红霞却不由自主地爬上了脸颊,眼里的笑意怎么藏都藏不住,幸福的甜腻都快要溢出来了。 段馨的亲事问题圆满解决了,段瑶也为她感到高兴。 “这德安候还是个痴心人呢!”段瑶捂着嘴媚眼亮晶晶地看着段馨,心道那德安候世子以前却是被二姐拒绝过的,还能一直不改初心,一心一意喜欢着二姐,想着法子接近二姐让二姐接受他,虽然他隐瞒真实身份这件事叫人觉得有些不舒服,不过他的本意还是好的,心意也十分难得,说不定以后两人成亲了,这事还能成为他和二姐之间一件值得回味的有趣事儿呢! 段馨心中欢喜,脸色绯红,嗔了段瑶一下,“你就会说我,难道肃王就不是痴心人了?我看他一早就心里有你了,不然一开始的时候也不会跑我们家跑得那么勤快。” “二姐。”这下轮到段瑶脸红了,撒娇似的叫了段馨一声。 段馨嘻嘻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手指着段瑶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对着她点了点道:“哦,我想起来了,前一回,你在芳菲园里就跟肃王认识了,在回来的路上,你还问我,我们能不能跟肃王做朋友?我当时说什么来着,我说肃王要是投靠了太子,就跟我们是一路人了。后来肃王就当真投靠了太子,现在帮太子办事办得尽心尽力,他这么做,是不是都是为了你啊?” 段瑶心惊了一下,那只是她跟段馨两人私下的谈论内容,并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她也从未向周成易提起过,而且在那次谈话之后,发生了好多事情,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周成易就已经成了段家的常客,他三不五时就到段家来玩儿,就跟家常便饭一样,久而久之大家也都习惯了,这次要不是二姐段馨提起来,她都快忘了这回事了。 但是段瑶转念一想,又自动摇了摇头,否认道:“没那回事儿,肃王跟太子要好不是应该天经地义的事情么?根本不会是因为我,二姐你不要乱说。” 段馨不过是逗她而已,拉着她的手,“不说就不说了。” 段瑶靠坐在她身边,好奇的道:“二姐说说你和德安侯世子到底是怎么认识的?他认识你应该比你认识他要早得多,我挺好奇的,他算是对你一见钟情吧。” 段馨的脸上露出害羞的娇俏之色,小手揪着手中的帕子,不需要太多回忆就能想起那一天,“我认识他的时候是在墨宝斋,我去那儿买纸笔,正好就碰到他,他在跟老板讨论一副山水画,画上落款的名字居然是你的雅号,两人在讨论说这到底是真迹还是临摹?我上前去看了看,一眼就认出那是假的,根本就是有人临摹了你的画,甚至都算不上是临摹,因为你就没有画过那样的画,你画画的技艺比那幅画的技艺强多了,不过就是有人盗用了你的雅号而已,画了一副差不多的山水画,就拿出来糊弄人了。我一看,当然上前去说是假的,可是他当时不相信,还与我争论,我就指出了画上的几处错误,那种错误,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居然还跟我讨论真假。” 段馨的话还没有说完,段瑶扑哧一声笑出来。她因为在芳菲园里应婉蓉长公主之邀做了一副画,从此之后名声大噪,有不少人偷偷暗地里临摹她的画,但是因为她的画流传出去的很少,很多人只是知道她的雅号,就画了许多与她差不多的山水画拿到书斋去卖,也能赚个笔墨钱。 但是德安侯世子这个讨论画一事根本就是个幌子。他那个时候早就已经认识段馨了,知道段瑶是段馨的妹妹,就故意拿了一副假画出来引起段馨的注意,然后趁机就能跟段馨搭上话,还能跟她一起讨论,简直不要太完美,德安候世子真是煞费苦心了。 段瑶笑着道:“二姐,他这是故意引起你的注意呢!” 段馨忍不住笑了,“是啊,现在想起来确实是这样,但是当时哪里会想到这么多,还以为他买了一副假画,觉得他连真迹都认不出来,真是笨的可以。” 段瑶道:“但是现在又觉得他很可爱是不是?我觉得他其实蛮聪明的嘛!知道用这种法子引起二姐你的注意。” 段馨点点头,她现在真是全身心的喜欢着德安候世子,一个男人为了她能够做到如此用心的地步确实不容易,“他是一个好人。” 段瑶握住段馨的手,十分满意的道:“二姐,你开心就好了,有他这样对你,我相信你以后一定会幸福的。” 婚姻里面,选择一个合适的夫君,也不是看他长得有多帅,有多大的权势和钱财,而是看他是不是真的对自己好,那个人,不管他多有钱财,多有权势,如果他对自己一点都不好,有再多的钱财和权势都是虚的。人生短短几十年,婚姻就相当于女人第二次投胎,如果这一次没做好,前半生不管过得有多么的好,多么的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后半生的苦痛确是让人无法忍受的,所以一定要睁大了眼睛找,找一个真的愿意宠着自己,爱着自己,护着自己的夫君才是人生最重要的大事。 前一世,段馨就是在这件事上栽了跟头,后面那几年过得非常痛苦,最后连性命都搭上了。 幸好这一世终于甩掉了柳青山那个人渣,段馨找到了一个能够真正托付终身的人,这是段瑶重生以来,觉得最开心最快乐的一件事了,比她自己跟周成易定亲还要开心,二姐段馨终于可以不用再如上一世一样受苦了,这真是了了段瑶的一桩大心愿。 …… 刘玉婷惨白着一张脸,痛苦地躺在床上,眼神失神地望着头顶的大红色床帐,肚子一阵一阵的抽痛,不是有潮涌从下身流出来,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儿。 丫鬟婆子进进出出,不时按照大夫的吩咐做,行色匆匆。 杨嬷嬷握着她的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早知道会这样,老奴就不劝郡主了,郡主辛辛苦苦熬了一下午的鸡汤去给世子爷送去,竟然叫郡主撞见那样的事儿,还让郡主没了孩子,这都是老奴的错啊,都是老奴的错啊……” 这些话,自从刘玉婷出事之后,杨嬷嬷已经反反复复说了不知道多少遍了,与其说她是在自责和难过,不如说她其实是想借着这件事数落柳青山的不是!她就是要把刘玉婷所受的委屈当着大家的面儿都说出来,不管刘玉婷之前到底有多么不对,但是罚都已经罚了,这件事总怪不到她的头上了。要怪也怪柳青山自己,再怎么好色难耐也不该拿新娘子的陪嫁丫鬟下手,还为了个丫鬟动手打了原配妻子,一脚就踹得自己的嫡子就这么没了,这到哪里去说理都是柳青山的不是,杨嬷嬷就是要把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才好。私心来说,她也是为了维护刘玉婷,给刘玉婷挣点儿好处。 干了蠢事儿的柳青山早就被安国公罚去跪祠堂了,就如同杨嬷嬷心中盘算的那样,不管刘玉婷之前有多少不对,这件事在安国公看来,就是柳青山不对,男人好色没什么,找个丫鬟暖床纾解也没什么,只是把自己的嫡子给一脚踢没了,那就是大大的错了,按照柳家的家训,跪祠堂也算是轻的。 只是自罚柳青山跪祠堂未免也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杨嬷嬷自然是不乐意的,所以才会一直守着刘玉婷哭。 安国公夫人,也就是刘玉婷的婆母就在旁边,把这些话前前后后听了好几遍,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她是有心维护自己的儿子的,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啊,可是一想到孙子就这么没了,又怪柳青山冲动没个分寸,又怪刘玉婷是个蠢货没脑子,自己怀了孩子都不知道,男人那种时候都是忍不住自己有脾气和火气的,她偏偏自己那个时候闯进去,不是自己找死是什么? 她头疼地揉了揉额头两侧的太阳穴,沉着脸道:“杨嬷嬷,你就不要念了,你这样念叨,念得我头都疼了,也影响玉婷她休息,你就安静一会儿,少说两句,让大家都清净冷静一下。” 杨嬷嬷愣了一下,短暂地停顿之后,又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完全没有把安国公夫人的话当一回事,扯开喉咙大声嚎叫,“侯爷啊,夫人啊,你们现在也是身不由己啊,要是让你们知道了郡主受了这样大的委屈,老奴该怎么跟你们交代啊,老奴,老奴只有以死谢罪了啊!太后啊,太后啊,你要是知道你一直疼惜的侄孙女儿要是遭了这样大的罪,一定会替她做主的吧,我的天啊,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我可怜的郡主啊……” 刘玉婷的眼眶红得能滴出血来,一滴泪从她的眼眶中滑落,肚子上传来的隐痛告诉她,孩子已经没有了,尽管她也不想要这个孩子,但是让孩子的父亲柳青山这样一脚踹没了,却是让她无法接受的,她哑着声音道:“杨嬷嬷,你扶我起来,我们走,我们去庄子上住!” 正文 3月30日 “杨嬷嬷, 你扶我起来, 我们走, 我们去庄子上住!” 第088章 “那不行。”安国公夫人一看情况不对, 连忙出言劝阻, “玉婷, 你现在身子这么不好, 你怎么能去庄子上去?你这个样子能走得出这个房间的门吗?你就不要逞强了,好好留在府里养着,把身子养好了, 以后再生个大胖小子才是正经。我知道这次都是青山他不对,不该闹出这样的事来,我跟国公爷也是气得很, 已经罚他去跪祠堂了, 你就不要再跟他置气了,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也不好是不是?” 对于安国公夫人来说, 在最初的时候, 景熙帝赐了这个婚, 她对刘玉婷这个儿媳妇儿还是有些期待的, 不管怎么说, 刘玉婷还算家世不错, 又有郡主的身份加持,比起一般的大家小姐来说,确实是好了不少。 只是让她十分不满意的是, 这刘玉婷自从嫁入了安国公府, 这承恩侯府就出了事儿,明明已经加入了安国公府,是安国公世子夫人,跟承恩侯府已经没多大关系了,却不在家伺候夫君,孝敬婆母,一天到晚为了娘家的事情到处跑,天亮出门,天黑才回,求这个,跪那个,也不见她找到人帮忙,倒是把安国公府的脸都丢尽了!有哪个人家的新婚儿媳妇这么不会做人处事的?有好几个相熟人家的夫人都明里暗里在她面前来说过刘玉婷的不是,搞得她十分没面子,这些日子她都不好意思出门了。她当然是在心里把刘玉婷给讨厌厌恶上了。 再加上儿子柳青山也不怎么喜欢她,听儿子的那个意思,似乎刘玉婷还有些不怎么检点,成亲前跟肃王周成易勾勾搭搭牵扯不清,她也就更不喜欢她了。 这门亲事,要不是景熙帝赐的婚,安国公夫人都想让她儿子柳青山把刘玉婷这样的儿媳妇给休了! 怎么说了,没有哪个人家愿意要这种出了事的人家的女儿当媳妇,怕的是会被连累,大宅院里各种磋磨人的法子有的是,像刘玉婷这种情况,有些狠辣点儿的人家,直接一碗加了料的鸡汤下去人也就没了,稍微好一点儿的就留一段时间,等风头过去了,再随便安排得个什么小病小痛的,病拖着没治好,一命呜呼也是有的,再有就是直接一纸休书休了的也有,娘家落魄又被休弃的女子,反正都不会有好日子过就是了。 安国公夫人是巴不得休了刘玉婷的,但是这一门亲事是景熙帝赐婚,她再不满意也只能受着,只能慢慢看情况,以后再找其他的法子。 虽然心中如此厌恶刘玉婷,巴不得她马上死了才好,但是她现在才被自己儿子柳青山踹了一脚流了孩子,这种情况下却是不能死的,为了安国公府的名声,还有安国公府那几个未出嫁的姑娘,安国公府还得好好把她养着,最少得养一段时间吧,那什么她现在就要搬去庄子上住是绝对不可能的! 安国公夫人假惺惺含枪带棒地哄了一通,无奈刘玉婷确实气得狠了,坚决要搬到庄子上入住,哪怕是死她也要走,这才把安国公夫人镇住了。 杨嬷嬷也在旁边帮腔,刘玉婷又坚持要搬去庄子上,安国公夫人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最后无可奈何之下,终于软了下来,陪着说好话,“玉婷,你看,你现在身体也不好,怎么能去庄子上了?大夫都叫你要安心静养了。我知道,这事情都是青山做得不对,都是他那个臭小子不听话,你不要跟他生气,等他跪完祠堂,我就叫他来给你道歉,只要你肯消气,任你打任你骂好不好?” 安国公夫人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做出了很大的让步了,柳青山可是他的宝贝儿子,让她儿子来给一个不怎样的媳妇儿道歉,这是她能退让的最大极限。 她也是顾念着安国公府的名声,还有那几个未出嫁的姑娘才肯如此退让的,不然她也是不怕跟刘玉婷撕破脸皮的。 暂时且让她嚣张着,等过了这一段时间再收拾她。 刘玉婷本是不想答应,一旁的杨嬷嬷却偷偷捏了捏她的胳膊,示意她要见好就收,后面才好从长计议,不然一下子逼得太过了,只能适得其反。 杨嬷嬷心疼万分地道:“郡主,你现在身子这样不好,实在不宜颠簸劳累,不如就先留下来,把身子养好了再作打算。” 安国公夫人也见机道:“是啊是啊,玉婷你身子正是需要好生调养的时候,到处奔波不好,你就好生在家养着,我哪儿刚得了一根上好人参,这就拿来给你炖鸡汤喝。” 话说得很好,脸上也带着笑,心却在滴血。那上好人参她原本是想留下来自己用的,现在好了,便宜了刘玉婷这个不受待见的儿媳妇儿。 刘玉婷虚弱地道:“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吧。”安国公夫人的人参她还看不上,她嫁进安国公府的时候,承恩候和承恩候夫人给她准备了许多的嫁妆,其中上好人参就备了好多根,她根本就看不上安国公夫人的东西。 安国公夫人却装作没听见,脸上依旧带着笑道:“要的要的。”说着就叫自己的大丫鬟赶紧去拿,一点儿也准不耽搁。 刘玉婷见拦不住就不拦了。安国公夫人自然心里又有些不高兴,免不了又偷偷骂了一回。 为了暂时稳住刘玉婷,哄着她继续在府里住下,安国公夫人就去见了柳青山,跟他讲了一通利弊,让他去给刘玉婷道歉,做做样子也行。 对于这件事,冷静下来的柳青山倒是也有些后悔,毕竟是踹掉了自己的嫡子,当娘的再怎么不入他的眼,嫡子他还是想要的,他也不想嫡子还没生出来就搞出庶子来这种事,只是刘玉婷委实可恶,那日她早不进来晚不进来,偏偏最关键的时候进来闹,他不怒火中烧的揍她才怪,换谁也不可能会有好脸色。 安国公夫人跟他说了一通,柳青山自己心里也有决算,遂答应了去刘玉婷那儿道歉。 柳青山前脚从安国公夫人房里出来,后脚就一脸憔悴地去了刘玉婷那儿,样子装得十成十,进了屋就噗通一声跪在刘玉婷面前,倒是能屈能伸。 “玉婷,我知道这次都是我不对,你打我骂我吧,我不会有任何怨言,我是真心来向你道歉的。”柳青山这副诚心道歉的模样,竟是跟上一回的负荆请罪有的一拼。真真的厚颜无耻,无人能及。 此时此刻的柳青山演得格外逼真,可谓是演技爆棚,要不是见识过他演戏的本事,还真会被他这样的手段所蒙蔽,以为他是真心来道歉忏悔的。 然而刘玉婷太了解他这个人了,跟他相处的这一段时间里,她就已经看清楚了他的本质,知道他是一个多么恶心的人,哪怕他现在跪在她的面前,表演得那么逼真,上演着真心的愧疚,也丝毫无法打动她,她就让他在那儿跪着,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 柳青山足足跪了快半个时辰,就快要装不下去,跪不下去了,刘玉婷才开口让他起来,“你起来吧,你这样对着我完全没必要,你要有心,就想想那个被你踹没了的孩子。” 柳青山面上露出更加羞愧和痛苦的表情,朝着床畔膝行几步,激动地想要去抓刘玉婷的手,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令他抓了一个空。他跪在床前,声音里带着忧伤难过的暗哑,“我知道,因为那个跟我们无缘的孩子,你不想原谅我,我知道我这次罪孽深重,我也不求你原谅,但求你保重自己的身子,咱们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 看他如此装模作样的演戏,刘玉婷简直想吐,她不想再多看他一眼,狠闭上眼睛,“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玉婷……” “别叫我名字。”我感到恶心。 柳青山住了嘴,在床边再立了一会儿,一直等不到床上的刘玉婷有任何反应,他也不想再继续装下去了,假意忧伤地道了一句,“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我这就走,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便不再多做停留,转身走了出去。 刘玉婷缓缓睁开眼,看到门口晃动的帘子,厌恶地呸了一口。 …… 肃王府的书房里,派出去调查皇家猎场的侍卫回来了,周成易坐在紫檀木书桌旁,听着侍卫的汇报,“王爷让属下去查看皇家猎场,猎场里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看守猎场的禁卫已经把猎场周围都地毯式地清理了一遍,凡是有危险的猛兽都已经清除干净了。” 这是为了保护景熙帝的安危,每年秋狩之前都会做的事,就算有人想在此事上做文章也不容易,毕竟有那样一队人数众多的禁卫在那儿守着。 周成易屈起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思索了一下,问道:“二皇子那边怎么样?” 侍卫道:“二皇子那边一直很安静,不见任何动静。” 安静如鸡?周成易勾起嘴角,越是安静就越是有问题。 “继续查。”周成易道。 “是。”侍卫领命而去。 片刻后,周成易步出书房,看天色还早,打算到园子里转转。 不知不觉之中,周成易竟然转到了厨房那边,空气中弥散着一股甜腻的香味儿,他不由地停住脚步,深吸了一口那又甜又香的味道,一抹笑爬上嘴角,“这是糖炒栗子的味道?” “是的,王爷。”跟在身后的乔管家上前一步道:“许是有奴才在炒糖板栗。” 周成易眼中露出一抹笑意,道:“这个味道闻起来就不错,她应该会喜欢。” 乔管家一下子就意识到周成易口中的“她”指的是谁,连忙道:“奴才这就去叫他们给包上一些糖炒栗子送去段府。” 周成易道了一句,“也好。” 乔管家答应着上前去叫人准备,周成易在后面又飞快地补充了一句,“叫他们包些个头大的,味道甜的。” 乔管家脚步一顿,为难地想,那个头大的倒是好选,那味道甜的要怎么选?总不能一个个都尝一下吧。 想是这么想,乔管家还是去吩咐下人给包了一大包又香又甜的糖炒栗子。 乔管家笑呵呵地捧着一大包的糖炒栗子从厨房里出来,正准备叫人送去段家,就见周成易伸手过来,示意他把糖炒栗子交给他,“交给我吧。” “王爷,天色不早了。”乔管家想说这天都晚了,叫人送过去就好了,他不必非要跑这一趟。 周成易从他手上接过糖炒栗子,笑着道:“虽然只是个简单的吃食,亲自送过去却是意义不同,这样更有诚意。” 乔管家明白过来,笑着道:“那我这就去叫人备马。” 说着乔管家就去叫人准备马去了。 周成易骑着马,带着热乎乎香喷喷的糖炒栗子去了段家。 锦华居里,段瑶正陪着段馨在绣嫁妆,段馨的婚期比段瑶订得早,明年开春之后就要嫁过去,只剩下不到半年时间了,段馨正每日里赶着在房里做嫁妆。 大红色绣鸳鸯的枕头套,段馨心灵手巧,绣出来的鸳鸯连身上的羽毛都仿佛会动似的,感觉下一秒就会从枕头套上跳出来,眼睛滴溜溜转动,活灵活现,可爱极了。 “二姐绣得真好看。”段瑶抚摸着大红色枕头套上的鸳鸯,这每一针每一线都倾注了段馨的感情,所以才会绣得如此的逼真,就跟活的一样。 段馨抬起头来,笑着道:“你也要学着一点儿,等你出嫁的时候,总要亲手绣一些嫁妆的。” 段瑶放下手中的大红色枕头套,坐到段馨的身边去,伸出两只手摊在段馨面前,认命地道:“二姐你看,我这两只手,绣个荷包就不知道扎了多少个针眼儿,再叫我绣嫁妆,那不是要我的命?” 段馨细看了一下她的手指,上面的针眼儿早就不知道哪儿去了,轻笑出声,“你不是不会,你是不熟悉而已,只是以后多练习练习就好了,等到时候多绣几样熟练了,搞不好绣得比我好,我看上一回你绣给肃王的荷包就很不错嘛,相信你能绣得很好的。” 段瑶嘟了一下红艳艳的双唇,扣着手指道:“还是算了吧,我怕我绣的见不得人,还是让妙珠她们帮我绣好了。” 段馨笑着摇一摇头,“那你成亲的时候,要给你的夫君做几套贴身的衣物,你也准备让妙珠给他做吗?” 段瑶闻言咬了咬唇,让妙珠她们给周成易做贴身的衣物?好像是不太愿意的!妙珠她们是她的丫鬟,她们给周成易做贴身的衣物算怎么回事儿? “妙珠她们是我的丫鬟,要做也是给我做。”段瑶正色道。 段馨眉眼含笑,“那肃王那儿怎么办了?” 段瑶认命地道:“那……还是我给他做吧。” 段馨噗嗤一声笑出来,用手指刮了段瑶的鼻子一下,“好了,跟我一起绣,我教你。” “谢谢二姐。”段瑶顺势挽住段馨的胳膊,讨好地道:“二姐的绣技那么好,一定能把我也教得很好的,我最喜欢二姐了。” “你就给我下迷魂要吧,我不上当。”段馨笑着戳了一下段瑶的额头。 这时候有丫鬟进来禀告,“三小姐,肃王过来了,在前厅等你。” 段馨侧过头去看了段瑶一眼,打趣道:“刚说到,肃王就到,他是长了千里眼,而是长了顺风耳啊?” 段瑶也没想到这都这么晚了,周成易还会跑到段家来,她记得明天他就该随景熙帝一起去城外的皇家猎场狩猎了,明天一大早就要走,要到四天后才会回来,他现在应该在肃王府准备才是,怎么会跑过来看她? 段瑶站起身,“我去看看他。” “去吧去吧。”段馨只当她是心急,也不拦她,催促着她赶快去。 段瑶预给段馨解释,“二姐,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是是,不是我想的那样。”段馨忍笑道:“你赶紧去吧,别叫人家肃王等久了。” “二姐……” 段馨打断她的话,看她那急切的样子,朝她摆摆手,赶她走似的,“快去吧快去吧。” 段瑶没法子,只好道了一句“我们回头再说”,转身转身出去了。 从段馨的锦华居到前厅有些远,段瑶担心这个时候周成易还过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一路急赶慢赶,走得飞快,往常需要一刻多钟的路程,不到一刻钟就到了。 到了前厅门口,就见周成易坐在紫红色雕花木椅上,不时朝门外张望,一看就是很着急地样子。 段瑶连忙往前赶了两步,大步垮进门里去,“仲卿。” 周成易闻言回过头,就见段瑶已经走到他面前,着急地道:“这么晚了你还过来,是就什么重要的事吗?”她心里担心着皇家猎场那件事。 周成易看她喘着粗气,忙拉了她到一旁坐下,“怎么走得这么急?快过来歇息一下。” 段瑶喘了一口气道:“你怎么会现在过来,是有急事吗?” 周成易温和道:“没有急事,就是想过来看看你。” “没有急事?”段瑶奇怪,又问一遍,“那你怎么晚过来是为了什么?” 周成易把旁边桌上放着的糖炒栗子拿过来,从中取了一颗又大又香的栗子送到段瑶手中,笑着道:“给你送这个。” 段瑶一看,顿时松了一口气,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你还以为你是有什么急事找我,才这么晚了赶过来,原来就是为了这个啊?” 周成易笑,摸摸她的脸,“害你担心了,都怪我想给你一个惊喜,没跟丫鬟说清楚。” 段瑶睨他一眼,正色道:“说实话,我本来是挺生气的,害我那么着急,一路上跑那么快,就怕你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来找我。不过现在……”段瑶举起手中的糖炒栗子,眼里露出笑意,“看在你这么晚了还给我送好吃的份上,我就原谅你吧。” 周成易从她手中把糖炒栗子拿过来,动手剥壳,“我剥给你吃。” “好啊。”段瑶笑得眼睛亮晶晶,一脸欢喜。 周成易一边剥壳,一边柔声道:“我明天就会跟皇上一起去城外的皇家猎场狩猎,四天后就会回来,你放心好了,我会照顾好自己,不会有任何意外,你不用担心。” 段瑶嘴里吃着周成易投喂的糖炒栗子,不好开口说话,就闷闷地应了一声。 周成易看了她一眼,继续低头剥壳,“我已经让人去查过了,现在猎场里已经完全清理了一遍,凡是有危险性的猛兽都已经被清理掉了,如果真的出现你梦里发生的情况,那就是有人在狩猎的时候把老虎放了进去,这就不是普通的意外,而是一场有预谋的刺杀,所以我走了之后,你在京中一定要小心,出外多带些人手,确保安全。” 段瑶咽下口中的糖炒栗子,趁着周成易投喂的空闲,飞快地道:“我知道,我会小心,我这几天都不出门,万不得已我就多带些侍卫,你在猎场要多注意,我担心那老虎不只是针对皇上,也有可能是针对你。” “这些情况我都已经预料到了,也提前做好了准备。”周成易把手里的糖炒栗子喂进她嘴里,看着她吃得香甜,心里也高兴,凑过去在她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我的打猎技术不错,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给你猎回来?” 段瑶想了想,摇摇头。 周成易用宠溺的目光凝视着段瑶,柔声道:“要不给你猎只红狐狸回来吧,用红狐狸皮做条围脖,冬天戴在脖子上,既好看又保暖,你戴起来一定很好看。” 段瑶被他投喂得开心,又被他的甜言蜜语哄得欢喜,想象着红狐狸皮做的围脖,配上雪白色的披风,走在白茫茫的雪地里,万千白里一点红,那画面光想象就觉得美得不得了,心动不已地点了点头,“好。” 临走之时,周成易倾身过去,再在她的颊边亲吻了一下,留下一句情意缱绻的低语,“等我回来。” 正文 3月31日 第二天一早, 天刚朦朦亮, 景熙帝就带着浩浩荡荡的人马从皇宫出发, 随行的车架延绵好几里, 前面景熙帝的御驾已经出了齐都城的城门, 后面跟随的朝中重臣的家眷还没有出府门。 段禀文原本也要随景熙帝去城外皇家猎场狩猎的, 只是前几天一早起来竟不小心着了凉, 起初也只是有些头晕,撑着去衙门里做了一天的事,傍晚回来人就不行了, 咳嗽头晕流鼻涕,还有一些发烧。 张延齐过来诊断了一番之后,叫他要好好卧床休息几天, 也不要跟皇上一起去皇家猎场狩猎了。 段秉文病得这么严重, 只能依了张延齐的建议,向景熙帝告了假。景熙帝看他确实病的不轻, 也就没有勉强, 大手一挥就同意了他好几天的假。所以他今日也不用随行伴驾了。 段瑶在得知此事的时候, 下意识的就觉得这件事一定跟周成易有关, 父亲段禀文前几日不生病, 后几日不生病, 偏偏在要随景熙帝出京的时候生病,而且张延齐还是他的好友,他要想做什么手脚那实在是太容易了。 看破不说破。 段瑶明白周成易这么做的原因。皇家猎场里到底会发生怎样的情况谁都说不准。周成易使法子不让段禀文去, 也是顾虑到他的安全。总之, 周成易考虑考虑得很周道。段瑶也就承了他这份情,装作不知没有说破。 周成易去了皇家猎场,段瑶闲得无聊,也没什么事做,就到段馨房里去跟着她学女红。段馨的女红很好,有她细心教导段瑶,段瑶的进步很大,起码针脚绣得比以前细密多了,也紧致多了。 段馨绣完手头的丝线,伸手到绣篮里面找了找,没有找到她需要的丝线,抬起头来对着段瑶,“我需要的丝线用完了,我想出去买一些,不然我这花样没办法继续绣,后面的步骤也没办法进行下去。” 段瑶放下手中的帕子,看到段馨为难的样子,“那我们赶紧出去买吧。” “那走吧。”段馨站起身来,一副很着急的样子。 段瑶要笑了笑,跟着站起身,对段馨道:“二姐,就算要出去,也收拾好了再出去呀,急也急不到这一会儿。” 忙招手叫了丫鬟过来给段馨换衣服,自己也回去锦瑟居重新梳妆换衣。 两个人收拾好已经是一刻多钟之后,两人在二门垂花门外面相见,一起坐马车出了府。 因着景熙帝去城外皇家猎场狩猎,带走了大批的侍卫随从还有众多的大臣以及家眷,齐都城的人一下子就少了好多,大街上除了普通的行人和平民,基本看不到装饰华丽的马车,就连平日里惯常见着的那些穿着锦衣华服的公子小姐都不见了踪影。 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段瑶和段馨都成了最引人瞩目的风景。 段瑶和段馨在丝线铺子外面下了马车。一起进丝线铺子,两人一起在铺子里挑选了不少的丝线,红的,黄的,白的,紫的,蓝的,各种颜色粗细的都选一些,花花绿绿的摆在一起,都快形成七色彩虹了。 段瑶笑着道:“是不是买的太多了?” 段馨看了看,不过才几种花色,她看到旁边的丝线也不错,就又叫掌柜的包起来,“多选几样不会多,到时候绣的时候要用很多的花色,我还担心到时候不够呢!” 段瑶吃惊的道:“二姐你是准备绣条彩虹送进德安候府吗?” 段馨睨了她一眼,“你别看这么多,其实还不够,等你自己绣嫁妆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段瑶深吸了一口气,心想要绣那么多的丝线,那到底要绣多少的嫁妆啊! 段瑶朝段馨吐了吐舌头,由衷的赞了一句:“二姐,你真能干。德安候娶了你真是他的福气。” 两个人在丝线铺子里买了不少丝线,付了钱,又准备去其他的店铺看看,段瑶想去看一下首饰,两姐妹就又去了玲珑阁。 马车在玲珑阁外面停下,段瑶和段馨一前一后下了马车,两人刚要提步上台阶,就见身穿深蓝色直缀的柳青山从玲珑阁里走了出来。 前几日柳青山把刘玉婷肚子里的孩子踹没了,这几天他正在扮演着一个深情的失去了孩子的痛苦父亲,一个愧对新婚妻子的夫君。今日他到玲珑阁来,也是听了安国公夫人的话,来给刘玉婷选一套首饰,哄哄她开心的。 柳青山刚选了一对珍珠耳环,从玲珑阁里出来,就见到段瑶和段馨两姐妹在门口下了马车。 在柳青山看到段瑶的那一霎那,他对段瑶的那些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恨不得冲上前去将段瑶碎尸万段,他现在所遭受的那些委屈和折磨都是拜她和周成易所赐,要不是她搞破坏,他何至于落到如今这委曲求全的地步,他当是意气风发走上人生巅峰才对! 柳青山如此想着就往前走了两步,视线在落到段馨的身上的时候,充满了怒火和愤恨的眼神中,又隐隐透出了一丝难以言说的不舍和缱绻之意,似乎对段馨还没有忘情一般。 在跟段馨纠缠的那一段时间里,他虽说有自己的谋算和私心,但多少还是存了一丝丝真情在里面的,他对段馨也并不是完全没有一点儿感情,只是那些感情不足以撼动他心里对权利和欲望的追求,所以就被他刻意忽略掉了。 柳青山自从跟段家断了来往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段馨了,没想到这么一段时间过去,段馨还是如以前那般漂亮,甚至比以前更加漂亮了,眉梢眼角荡漾着幸福的微笑,脸蛋儿显得比前些时日更圆润一些,也更精神美丽一些,皮肤白里透红,略施脂粉的脸上竟是比以前看起来更加柔嫩光滑,整个人身上都透出一种令人着迷的光彩,仿佛那花园里开得最美丽的花朵,像是受到了最悉心的呵护和照料,才长成了如此莹润动人的美来。 段馨的美丽仿若脱胎换骨一般,焕发着迷人的光彩,以前总是因为段瑶长得太过秀美艳丽,更加引人注目,段馨跟她站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被段瑶在经意间掩住了光彩,显得黯淡不光。她其实明明长得也不错,但就是没有段瑶那样更吸引人的目光。久而久之之后,在大家的心中就形成了段家只有段瑶长得最好看,段馨其实长得很一般的错觉。 然而现在,在隔了一段时日之后,柳青山再次碰上段馨,他发现,段馨已经不是他以前认识的那个样子了,她长得更加的美丽好看了,她这段日子应该过得非常不错,心情想来是舒畅又愉悦快乐的。他起初还以为,她那么喜欢他,深深地爱着他,在跟他分开之后,起码要悲伤哀愁一段时间的,最少不应该是如今这副容光焕发,光彩夺目的模样! 这甚至让他对自己的魅力都产生了怀疑,他清楚的记得段馨当初是怎么喜欢他的,他还以为她会牢牢记住他,把他放在心里面,不时拿出来反复的回想才是。 但是现在看来,他想错了,段馨仿佛对他一点儿也不留恋,甚至在突然遇见他的这种情况之下,都没有拿正眼瞧过他,这让他一直都很自信的魅力和尊严都受到了打击。 他有些生气,不,是很生气,段馨怎么可以无视他?她应该要深深眷恋着他才对!这女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变起心来跟翻书一样快,今天还说着爱你,转身就忘记了,隔日又可以活得潇洒自在,简直没把他放在眼里! 柳青山心中带着不甘和恼意,下意识地朝段馨和段瑶走了过去,已经好些日子没见了,他要去跟她们好好的叙叙旧! 只是他才刚往前走了两步,侧里就闪过来两个侍卫挡住了他的去路,“柳世子,请留步。” 这两个侍卫是周成易留给段瑶的,专门负责保护段瑶的安危,他们都知道柳青山跟段瑶之间一直关系不睦,一见他走上来,担心他会来找麻烦,就立马站了出来,护着段瑶和段馨的安全。 柳青山挑眉,不悦地斥道:“放肆!你们这是什么态度?连个侍卫也敢拦我的去路?没长眼睛么?我跟她们两姐妹是旧识,老朋友见面叙叙旧也不可以?你们是怎么做事的?没规矩!” 段瑶和段馨两人刚下马车就看到了柳青山从玲珑阁里出来,我们正是因为不想跟柳青山碰面,也不想跟他多说话,才故意缓了一缓,想等他走了之后再进玲珑阁去,却没想柳青山是这么一个没脸没皮的人,竟主动走上前来要找她们叙旧! 可是,她们哪有什么旧好跟他叙的?上辈子的灭门之仇么? 笑话! 段瑶冷哼一声,就要开口斥他几句,没曾想一向好脾气的段馨竟抢先一步开了口,她的脸上带着一丝丝浅薄的笑意,淡漠的语气冷到人的骨头里,“柳世子,我们好像不熟吧,更没有老朋友一说!” 这一句话无疑是刺激到了柳青山,在他看来,段馨就应该比他过得更惨,她怎么能比他过得还好了?过得好本来就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居然还翻脸不认旧情,简直就是可恶! 柳青山咧开嘴嗤笑了一声,邪气地扫了段馨一眼,用缓慢而又充满威胁的语气道:“馨儿,我们好歹也相识一场,你这么说可真叫我伤心了,你也知道我这个人脾气有些不太好,我这个人高兴的时候啥事儿都不会有,但别人若叫我不痛快了我也不会让她好过。”说这话的时候,柳青山还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旁边的段瑶,好像是觉得段馨会说出这样的话完全是出自于段瑶的教唆。 段馨终于看清楚了柳青山的险恶面目,原来是那么恶心的一个人,她真为自己曾经喜欢过他感到羞耻,还好段瑶一直拦着她,否则她可能在之前就酿下了大错,也不会有今天的幸福。 段鑫对柳青山极为厌恶地道:“你说这些话不觉得很可笑吗?今天我就站在这里,你还能把我怎么样不成?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说话做事动动脑子,别以为说几句似是而非的话谁就会怕谁,在这个齐都城里,谁又不知道谁?” 柳青山微怔了一下,他一直以为段馨是那种温婉和善没脾气的女子,说话都温温柔柔,像个面团一样可以任由人随意捏来捏去,见过她跟别人相处的模样就知道,一看她都是处在被动的位置上,少有强硬的气势。今日竟然是转了性了,居然敢跟他挑衅了,这真是叫他刮目相看了。 “果然是几日不见了就变化大了,说话都这么有气势了。”柳青山挑眉道。 “那又怎样?你让人很烦!稍微有点儿自知之明的人都知道自动走开,只有某些自以为是的渣滓才这么厚颜无耻的纠缠不休!”段瑶厌烦柳青山得很,根本就不想跟他多说话,要不是二姐段馨拦着她,她早就想叫侍卫把他赶走了,简直就跟一个屎苍蝇一样一直在面前嗡嗡嗡嗡嗡的叫,让她听了很想打人。 柳青山不想承认自己厚颜无耻是渣滓,可他也不想就这么轻易地走掉,如果这么走了,好像显得自己怕了段瑶似的,他的心里憋了一口气,不发泄出来没法畅快! “段三小姐越发牙尖嘴利了!”柳青山意有所指地看了她一眼,讥讽道:“显得一点儿都不可爱,就跟一个尖酸老太婆似的,真让人讨厌!” 柳青山想要用言语激怒段瑶,他期待地看着她的反应,他想她那么一个心高气傲的女子,怎么受得了被人骂尖酸老太婆了,何况她还那么美,每个女子都爱美,被人骂老太婆,那不就是丑八怪了么!哈哈,没有哪个爱漂亮的女子受得了被人这么讥讽!柳青山自诩得意地想。 谁知段瑶只轻蔑地瞟了他一眼,转头对段馨说了一句让柳青山很想吐血的话,“他是脑子有毛病么?” 段馨心领神会地感叹一句,“大约是吧。” “哎呀,这么说来那就真是可怜了。”段瑶十分惋惜地摇摇头,用极为同情地目光看着柳青山,指指他的脑袋,“你是不是应该去看看这儿啊?” “你——” “馨儿!” 就在柳青山被段瑶和段馨嘲讽得快要忍受不住,想要上前找麻烦之际,一声低沉浑厚的男子嗓音插了进来,紧接着就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带着几个侍卫大步走了过来。 若说柳青山那也是身高七尺有余,又是练武之人,往人前一站那也是很有气势的,对付几个普通的侍卫那是完全没问题。只是此刻,站在这个突然闯进来的陌生男子面前,他竟然比这陌生男子矮了半个头,而且他身边带着的侍卫也都是人高马大,虎背熊腰的壮汉,竟是生生将他的气势给比了下去,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凛然杀气,一看就是真的见过血的人,强大的压迫力逼得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开半步。 柳青山望着大步闯进来的陌生男子,思索着他到底是谁,他之前竟是未曾见过,安国公府从祖地搬到齐都城来也有一段日子了,他也见过不少人,特别是跟二皇子办事之后,见过的朝中大臣也不少,这个人竟是从未见过,如果他见过他一定会记住,因为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太特别了。 正在柳青山思忖之间,忽听得段馨用充满了爱怜的柔柔的声音唤了陌生男子一声,“瑾之,你怎么来了?” 德安侯世子陈君伯,字瑾之,段馨叫的是他的字。 陈君伯走上前去,温和地道:“我本就在前面的茶楼跟朋友喝茶,朋友有事先行离去,我带着侍卫出来,正巧就看到你了,自然是要来见你的,你这是在做什么?” 段瑶撇了旁边脸色不好的柳青山一眼,笑着对陈君伯道:“二姐夫,二姐她这是要去玲珑阁买首饰,但是遇到个不识相的渣滓,对着我们叽叽歪歪,拦了我们的路,不让我们走,真是讨厌死了。” 段瑶的一声“二姐夫”,叫得陈君伯一阵心花怒放,开心死了,又一听她说是有人故意找她们的茬,原本忍不住欢喜的脸上立马就露出了严肃之色,转头极为不悦地扫了一眼柳青山,沉声道:“是哪个不长眼睛的敢欺负你们?我倒要叫他试试我侍卫手里的刀同不同意!” 老德安侯是武将出身,当年跟着□□一起打天下的。后来又驻守边关几十年,经历了无数场的战役,是受过真正的血的洗礼的。德安侯府的子孙,骨子里就透着一股老德安侯的强悍气势。这么多年下来,德安侯府还一直保持着以前的家训,不管男女,不管嫡庶,只要是出生陈家的孩子,皆要习武。所以德安侯府的男子都长得都身材高大魁梧,武艺高强,出手不凡。 此刻,陈君伯一声喝问,气势强悍,隐隐透着威压之力,叫习武多年的柳青山也变了脸色,再一看旁边几个虎背熊腰的侍卫都已经握刀在手,仿佛只要他一声令下,就会毫不犹豫地拔刀而出,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将他的脑袋砍下来。 柳青山的脸色微微一变,飞快地在脑海里判断了一下当前的情况,深知此刻的形势不利于他,他赶忙就放低了身段,缓和了语气,陪着笑脸道:“误会,误会,这都是误会!”当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狡辩起来也是无人能及。 段瑶重重地哼了一声,嘲讽地道:“你每次遇到我们都故意找茬,一次说是误会还有可能,三番五次就是故意,这么做就是居心叵测,心术不正!” “他三番五次找你们麻烦?”陈君伯沉声问道,浓黑的眼眸里暗藏着一丝愠怒。 段瑶忙不迭地道:“是的呀,好几次了,上一回他还想杀了我,要不是有仲卿救了我,我可能都已经死在他手里了。而且,而且他还对二姐……” 没等段瑶把话说完,陈君伯凛然的声音霎时响起,“他对你二姐怎样?” 看着陈君伯脸上的危险之色,段瑶吞咽了一口,“他,他还骗过二姐!故意装好人救了二姐,又以救命恩人自居,想跟我们家讨要好处,十分可恶!” 陈君伯一听就明白了,也知道了眼前这个让人讨厌的男人是谁,他之前追求段馨的时候,段馨怎么都不肯答应,他还以为是自己不够好,就更加努力地追求她,后来她终是被他的诚意打动,在他几次三番追问之下,段馨才告诉了他实情,原来是她之前受过人蒙蔽,受过很重的情伤,她才不敢轻易相信人,不敢投入到新的感情里面。他也是在那个时候知道,那个让段馨伤心的人渣是安国公世子柳青山,他就把这个名字记下了,准备寻个机会教训他一顿,替段馨报仇,好好地出一口气。没想到择日不如撞日,竟让他今日给碰上了,还正好就让他碰到他欺负段馨和段瑶两姐妹,这自然是不能轻饶了他! “我,我,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柳青山见势不对就想脚底抹油赶紧开溜。 陈君伯正愁找不到机会修理他,哪里会轻易放他走,朝几个侍卫使了个眼色,几个侍卫身形一动,垮不上去,就把柳青山围了起来。 柳青山环视围住他的几人,略显惊慌地道:“你们要干什么?” “连我的人你也敢欺负,你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陈君伯两步走上前去,用手啪啪拍着他的脑袋,一下比一下重,带着极度的厌恶,“听说你前几日为了个低贱的丫鬟把新婚妻子肚子里的孩子都踹没了,你还真是卑鄙无耻,人渣畜生!你这种人活着就叫人觉得恶心!” 德安侯府的家教很严,一般情况下是不准纳妾的,更别说玩丫鬟打妻子了,那是大孽不道,陈君伯最是看不惯这种人,正巧他又想修理柳青山,自然下手就没怎么顾忌,朝他的几个侍卫使了个眼神,几个侍卫心领神会,上来就飞快制住了柳青山,架着他就拖到旁边的巷子里去了。 正文 4月1日 几个侍卫根本没给柳青山反抗的机会, 二话不说直接就把他修理了一顿。 最后柳青山捂住肚子倒在地上, 一个侍卫蹲下身来, 轻拍他的脸, 嘲讽地笑道:“谁叫你惹不该惹的人呢!这是对你的惩罚!你以后最好老实一点儿, 不然……”侍卫往他的下半身瞟了一眼, 做了一个手起刀落的动作, “让你变太监!” 柳青山顾不得抽痛不已的肚子,连忙用手捂住裆部,一副害怕他们真的让他断子绝孙的样子, 脸上也露出畏惧的表情,瑟缩着开口求饶,“我, 我记住了……” 侍卫又在他脸上用力拍了几下, 嬉笑着问道:“记住什么了?” “记住了,记住了以后离她们远一点儿。”柳青山说得极不情愿又不甘心, 可是形势比人强, 他现在干不过这一群力大无穷的侍卫, 只能任人宰割, 心里恨意难平地想, 虎落平阳被犬欺, 总有一天他会连本带利地还给她们! “记住了最好!”侍卫又在柳青山的脸上拍了几下,才站起身离开。后面跟着的几个人,也每人踹了他一脚。 “啊——”有一个人故意踹在他挡在下面的手上, 疼得他整个手都快要断掉了, 张开嘴大叫一声,整个人缩在地上极为狼狈。 等那些侍卫都走了,柳青山才从地上缓缓爬起来,他一步一挪地走到巷子口,往先前遇到段馨和段瑶的地方望去,那儿早就没有了她们的身影,只有偶尔路过的行人,想来是早就跟着德安候世子走了。 且说陈君伯遇上段馨之后,就说带她们两姐妹去吃好吃的,段瑶夹在他们两人之间尴尬,就说要先回去了,悄悄地捏了捏段馨的手,示意她留下玩就好。 段馨是不愿意的,最后在段瑶的一再坚持下,她才答应下来。她也确实好些天没见到陈君伯了,这两人才见了面,也不想分开,只是她担心段瑶,陈君伯就叫了侍卫护送段瑶回段府。 “二姐,我先走了,你好好玩儿,晚一点儿回来也没关系。”段瑶说完,嬉笑着掀开马车帘子钻进了马车厢里,留下一串银铃般的欢快笑声。 …… 城外,景熙帝带着浩浩荡荡一大队人马终于赶到了皇家猎场,先是安排所有人的住处,景熙帝和皇后自然是住最大的那个院子,其他人也按等级进行了分配。周成易得了太子周成康的照顾,分到跟他住在同一个院子里。 周成易带的东西不多,简单收拾一下就好了。 侍卫从院子外面进来,周成易让他把他的骑装放在一边的床榻上。 周成易又简单吩咐了几句,“这几天大家都注意一点儿,猎场里各种情况都可能发生,刀剑无眼,不要被别人当人了猎物才好。” 侍卫哪里等不懂他话里的意思,答应一声退了下去,又暗地里转告了其他几人。 第一天刚到皇家猎场,因为行了一上午的路,大家都有些累了,多半都是休息和自由活动。景熙帝也没有让人安排什么重要的节目,太子周成康倒是来问了周成易要不要先去试一下手,免得明日比赛的时候不熟悉地形吃亏。周成易本就想出去看一看周围的情况,也就同意了太子周成康的邀请,带着人跟着他一起出去打猎了。 皇家猎场占地颇广,有专门的人负责看管,猎场里有草地、有山林、有小溪、有各种各样的野生动物,但多数都是危险性和攻击性不强的动物,如梅花鹿、野兔、山鸡、狐狸等。 猎场里水草丰盛、动物繁多,自然会引起旁边山林里那些猛兽闯入猎食,久而久之也会有那些凶猛的野兽出没,还有些还就在这儿安营扎寨。但是到了每年秋狩的时候,都会派出专门的人手来清理那猛兽,让这里足够安全,好供给皇帝和宗室大臣们打猎玩耍。 今年之前,周成易还没有来过皇家猎场,那是因为他之前不受景熙帝和太子看重,常常就把他漏掉了。这一回他有幸到了皇家猎场,跟着太子周成康在猎场里转了一圈,他除了把地形熟悉了一遍,还收获颇丰,猎到了三只山鸡、两只野兔、还有一只杂毛的狐狸。 想起临走之前会给段瑶猎一只火红狐狸回去的承诺,周成易就叫了侍卫过来,捡了一只山鸡,一只肥肥的野兔,并那只杂毛的狐狸一起,命侍卫回城把这些东西都一起送到段家去。 齐都城段府,段瑶在外面逛了一圈,坐马车回到府中,刚下马车,就听到下人来禀告,周成易命人给她送了礼物回来。 这还真是个意外之喜,段瑶欢喜地道:“他送的什么,我去看看。” 段瑶快步回了锦瑟居,一跨进院子,就看到院子里摆了一个大笼子,笼子里关着一只灰毛的狐狸,大腿上中了一箭,现在箭已经取掉,用布巾在伤口处包扎了一下,它就那么趴在笼子里,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段瑶,看起来悲伤有又无助。 段瑶都要被它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得心软了,心道这狐狸要成精了,是不是把它放出来,它会变成人啊! “它这样子看得人都不忍心了。”段瑶笑着说了一句。 妙言建议道:“不如就把养起来吧。” 段瑶想了想,点了点头,“好啊,只是我不会养啊。” 妙言道:“老张头不是很会养这些动物么,不如交给他照看。” “也行。”段瑶点头,命人去把老张头叫来,让他把这只灰狐狸搬到后面去。 妙言又道:“肃王还让人送来了一只山鸡和一只肥大的野兔,奴婢已经让人送到厨房去了,山鸡用来红烧,野兔一半拿来烧烤,一半拿来做辣子兔丁。” 段瑶口中生津,吞了一下口水,“这安排不错,今晚上有口福了。”想了一下又道:“等会儿厨房做好了,叫他们分成三份,送一份到祖母房里去,送一份给母亲,另外去把二姐和安哥儿请过来一起用晚膳。” “好的,奴婢这就去。”妙言答应一声往外走。 段瑶又忙叫住她,补充一句,“你再多走一趟,去前院看看大哥回来没有,他回来了就叫他一起过来用膳。这些日子他天天往崔师傅那儿跑,每天那么辛苦,整个人看起来都瘦了一圈。趁此机会给他补一补。” “好的。”妙言笑着答应着走了。 晚上,大哥段云琪没能赶回来,他在忙着考武举人,天天跟着崔师傅学习。段瑶只好和段馨、安哥儿一起用的晚膳,红烧山鸡和烤兔子、辣子兔丁,三人吃得十分开心。 “真好吃。”安哥儿吃得满嘴是油,笑得眉眼弯弯。 段瑶伸手摸摸他的头,笑着道:“喜欢吃就多吃一点儿。” “三姐姐,这是三姐夫让人送来的吗?”安哥儿一脸纯真的模样,眨巴着眼睛看着她。 段瑶一听“三姐夫”这个词,险些咬到舌头,睨他一眼,“谁教你这么说的?” 安哥儿一指段馨,“二姐姐说的。” 段瑶娇嗔一句,“二姐~” 段馨呵呵一笑,给段瑶夹了一块辣子兔丁,“快吃吧,这可是肃王让人送过来的,你多吃一点儿。” “二姐……”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你快多吃一点儿。”段馨又给她夹了一块。 段瑶瞪了她一眼,害羞地低下头去,夹起碗里的兔丁,塞进嘴里吃起来。 …… 一夜平安过去,当灿烂的阳光洒下,城外皇家猎场,人声鼎沸,广场上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人。 景熙帝一声令下,参加狩猎比赛的众人就如离弦的箭一般飞奔了出去,在猎场上捕杀自己的猎物。 场上众人兴致勃勃,景熙帝也看得热血沸腾,跃跃欲试,翻身就上了马,一拍马屁股,带着一对侍卫就冲了出去。 “前面,前面,追!”景熙帝领着一队侍卫很快就消失在了树林里。 “那边好像有一只白狐!”一个侍卫指着前面道。 “在哪儿?”景熙帝顺着侍卫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见到有一个白色的影子从前面的草丛间一晃而过,机灵得不得了的样子,不用猜也知道是那只白狐了,景熙帝脸上露出了兴奋的表情,大喝一声,“在那边,追!”驾着马就冲进了密林深处,其他侍卫也紧随其后追了上去。 密林杂乱,景熙帝一马当先,很快就把其他人甩在了后面,他一心追着那个白色影子往前跑,只想把它追到,殊不知他已经陷入了一个十分危险的境地之中。 突然之间,景熙帝垮下的马儿发出一声惊恐的嘶鸣,身子不受控制抖动,景熙帝感觉到不对劲儿,刚要叫侍卫上前,却发现周围根本没有侍卫,而就在正前方的树林里,一只斑斓大虎迈着巍峨的步伐走了出来。 铜铃一样大的眼睛牢牢锁住了他。 皇家猎场里怎么会有老虎?景熙帝来不及细想这个问题。他只想驱使着□□的马儿赶快离开。 然而他的马儿就像是被森林之王的威仪震慑到了,吓得浑身瑟瑟发抖,完全不敢挪动一步,不管他怎么驱使,它还是没法逃离,那惧怕的模样仿佛是要向森林之王臣服。 两条腿是跑不赢森林之王的。景熙帝不敢从马背上下来。他只希望着他的那些侍卫能够赶快赶来。 老虎已经完全锁定了他。它缓慢地迈着优雅的步伐向他走来。犹如在庭院里闲庭信步一般。但是景熙帝知道,这哪里是什么闲庭信步,这根本就是在蓄势待发,他今日难道就要命丧虎口?他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弓箭。 吼~ 斑斓大虎似乎已经感受到了来自于他身上的威胁,张开血盆大口朝着他一声怒吼,强大的吼声,震荡着整个树林都在发抖,回声阵阵,听得人毛骨悚然,景熙帝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冷汗顺着额角滑下。 景熙帝紧张地注视着前方的斑斓大虎,握紧了手中的弓箭,手指都用力到发麻,指节间泛起了青白色,头上的汗水渗出得更多,汇聚成一条线流下来,滴入他的眼中,叫他快要睁不开眼睛。 眼睛中进了汗水,又痒又痛,刺得景熙帝快要睁不开眼睛,他以前从未遭过这样的罪,实在太难受了,他想用手去揉一揉眼睛,以便能看得更清楚。 只是就在他抬手的那一瞬间,斑斓大虎忽然咧开大嘴朝他嘶吼一声,他还没反应过来,只见老虎后腿发力,整个庞大的身子猛然一跃而起,黑色的影子笼罩过来,如一张铺天盖地的网一样,叫景熙帝无处可逃。 “救命啊!护驾,护驾,啊——!”景熙帝吓得脸色惨白,口中发出嘶声裂肺的恐惧叫喊,那是人濒临死亡时本能的求救反应。 他不想死,他还想活,他是这个天下的主宰,他是皇帝,世间的荣华富贵还没有享受完,各种山珍海味还没有吃够,权利美人任他挥霍的舒爽还没有尽兴,他怎么能死,他不想死,不想死…… “救命啊——!”景熙帝口中发出狼狈的惨叫,仓皇中想要拉弓放箭,却手软得拉不动弓。 斑斓大虎已经扑到眼前,带来一股强烈的劲风,景熙帝被那股劲风扫到,脸上的肌肉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抖动,放大的瞳孔里露出将死之人的恐惧骇然之色。 这是最危险的时刻! 最后的时刻! 死亡就在眼前,危在旦夕!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景熙帝绝望地闭上眼等着落去虎口的那一刹那,一道刚劲的破空之声响起,刷地一声射入斑斓大虎的眼中。 老虎吃痛,恼怒地大吼一声,锋利的虎爪往前一扫,就要擦着景熙帝的面门而过,保管在他脸上留下几条深可见古的血痕。 而就在这一瞬间,有人闪电般地甩了一条长鞭过来,卷住景熙帝的腰部,拉着他往后一带,他整个人就像纸片一样飞了出去,堪堪避开了斑斓大虎的那一击。 几个人侍卫从旁边跳了出来,手握锋利的大刀上前去对付斑斓大虎。 景熙帝落入身后人的怀抱里,周成易扶住他站稳,快速地检查了一下,确定他没有受伤,躬身行礼,“父皇,儿臣救驾来迟,请父皇恕罪。” 惊魂未定的景熙帝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定睛看向在危机时刻救了他的周成易,他恭谨地跪在他的身前,这是他的儿子,以前他从不重视他,现在他救了他的命,一时之间,他的内心涌起许多纷杂的情绪。 “起来。”景熙帝对周成易抬了一下手,看向他的目光中已经不同往日,暗藏着一丝难得的父子亲情了。 周成易谢过景熙帝之后起身,看了一眼前方的战况,几个武艺高强、身材魁梧的侍卫已经把老虎围住了,他们手中都有锋利的大刀,要对付一只畜生那是绰绰有余,老虎再勇猛也不是他们的对手,眼看就要被制服了。 周成易对景熙帝道:“父皇,儿臣送你回去营地吧。” 景熙帝刚才被惊吓了一场,手脚现在还在发软,确实不想再待在这儿,但还有一件他更想要查明白的事情,他沉下脸,带着帝王的怒火和愤怒,“易儿,皇家猎场里怎么会出现老虎,意欲何为?这件事交给你去办,不管是谁指使的这件事,你都要把人给朕找出来,朕拨一队人手给你,你尽管去查,不管是王公大臣,还是皇子后妃,你都不要放过。” “是。”周成易躬身领命。 …… 京中段府锦瑟居。 段瑶昨天晚上睡得不太好,一晚上都在做梦,梦里面,一只硕大的斑斓大虎从树林里跳出来,带着强劲地劲风朝周成易扑去,周成易躲闪不及时,被斑斓大虎扑到了地上,老虎张开血盆大口,一下子就咬住了周成易的脖子,鲜血从他的脖颈间喷涌出来,老虎闻到血腥味儿更加的兴奋,仰头朝天吼叫一声,猛地低头又换了个地方下口,几口下来,就在周成易的身上咬出了好几个又大又深的口子,鲜血淋漓,把他全身都染红了。 段瑶在梦里面大叫着“周成易,快跑,快跑”,可是不管她怎么叫喊,她就是发不出声音来,周成易依旧被斑斓大虎压在身下撕咬,她想要上前去救他,无奈脚下怎么都动不了,她一着急,就惊醒了过来。 “周……”段瑶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床顶上的红色幔帐,她这是睡在家里的床上,她定了定神,坐起身来,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细汗,“还好只是做梦。” 妙语在外间听得屋里的动静,撩开帘子快步走了进来,伸手捞起垂落下来的幔帐,探头道:“三小姐,你醒了?”顿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道:“三小姐脸色不太好,是不舒服吗?” 段瑶把脑袋里梦中的那些画面甩出去,对妙语道:“刚才做了个噩梦。” 妙语关切地看着她,安慰道:“没事儿,只是梦而已,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都是假的。” 段瑶心中依旧惴惴难安,扶着妙语的手下了床,坐到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她略显苍白的脸,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想了一下,对妙语道:“去把吴侍卫叫进来。” “嗳。”妙语答应一声出去了,不一会儿领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侍卫进来。 这个吴侍卫使周成易临走之时安排到她身边来照顾她的侍卫,身手很好,武艺高强,很得周成易的信任。 段瑶写了封信,交给吴侍卫,“把这封信交到肃王手上,快去快回。” “是。”吴侍卫领命而去。 城外皇家猎场,因为出了景熙帝被猛虎袭击之事,景熙帝又下令严查,一时间人人自危。 这斑斓大虎之事,如果是意外还好,如果是认为,那后果简直不堪想想,帝王之怒,浮尸千里,血流成河也不是不可能。 景熙帝一场惊吓,虽是有惊无险,但也没有了继续狩猎的兴致,随即就吩咐摆驾回宫。 昨日,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跟着景熙帝到了皇家猎场,狩猎才进行了半天,今日,又要启程回去,自然又是一通折腾。 吴侍卫带着段瑶送的信赶到城外皇家猎场的时候,众人正在忙着收拾随身物品,准备启程回京。 周成易此时正在安排人手调查斑斓大虎之事,前后见了好些人,又让侍卫抓了几个猎场的守卫去审问,忙完这一切之后,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他才有空来见吴侍卫。 吴侍卫把身上的信拿出来交给周成易,恭敬道:“这是段三小姐叫属下送来的信?” 周成易捏着手中的信,面上依旧沉静,内心却激动不已,这可是段瑶第一次给他写信,上回他外出办事好些天,他天天盼着她给他写信,她还是一封都没写给他,这一回倒是主动让人送了信过来,真是太难得了,周成易心中涌起丝丝喜悦,又不好当着侍卫的面把信拆开,他怕会忍不住透露出自己的情绪,便挥了挥手让侍卫都出去。 屋子里就剩下周成易一个人,他摩挲着信封,小心地拆开信,取出里面的信笺。 信的内容很短,只有两个字——安否? 看到这两个字,周成易的脑海里就浮现出段瑶焦急关切的模样,她知道今日他会有所行动,她一定是很担心他的安危,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他却看出了她对他的深切情意,他好想马上就飞奔回去看她,把她抱进怀里,告诉她他很好。 如此想着,周成易站起身来,扬声叫了侍卫进来,吩咐道:“赶紧收拾,启程回京。”他已经等不及飞奔回去见她了。 正文 4月2日 一行人浩浩荡荡兴致高昂地赶去皇家猎场狩猎, 回来的时候又变得沉闷了许多, 谁都不愿意多提一句有关皇家猎场发生的事, 短短不到半日的时间, 就已经抓了不少人了, 还不知道还会抓多少人, 大家都闭口不谈, 就怕查到了自己的头上。 景熙帝给了周成易一块牌子,让他主管此事,在刑部和大理寺便于行走, 上至皇子后妃,下至王公大臣,他都有调查审问的权利, 可谓是一下子权利暴涨到了极点。 周成易在刑部和大理寺并没有任职, 他之前也不过是攀附在太子的身边,相当于太子的从属, 专替现在办事, 现在一下子得了景熙帝的许可, 可以随意出入刑部和大理寺, 查到的任何消息都可以直接面圣上达天听, 直接绕开了太子, 成为大齐朝现今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之一。 景熙帝带着人马先行回京,周成易命人在皇家猎场再搜查了一番,晚了几个时辰才回京。 到了齐都城里, 周成易原本打算先去一趟段家看看段瑶, 先前他接到她的信的时候就想着赶紧回来了,为了正事又耽搁了这么久,他也只叫吴侍卫回去告诉了她一声无事,没见到她之前还是没法心安。 周成易跟属下交代了几句,打马就往段府的方向而去,这人还没到段府,半路就让人给追上了,来人气喘吁吁地向他禀告,说是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急着见他,看样子确实着急得很,像是有重要的事情发生。 今时不比往日,周成易现在不比以前了,以前还可以偷懒,只要把太子交代好的事情办完就行,太子也不会限制他行动,但是现在不同,他才接了这件案子,别说刑部和大理寺,就是整个朝廷的人都盯着他,想看他能把这件事办成什么样子,办得好,自然是一跃千里,无数人等着给他锦上添花,如果办得不好,不仅自己栽进去,说不定还会连累到旁人,也有更多的人等着落井下石,一步天堂,一步地狱,他势必要小心翼翼,不能行差踏错半步。 周成易的决定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做好了,尽管非常想要去看一看段瑶,但是正事也很紧急,如今只能以事业为重,只能稍后再去看她,他调转马头,对追上来的人道:“走吧,去见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 周成易如今这身份,算是空降刑部和大理寺,事情来得这么突然,虽然景熙帝没给他安排任何职务,只给了他一个牌子,让他在刑部和大理寺便于行走,但是他这身份往那儿一摆,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都不敢怠慢。 以刑部尚书的话来讲:开玩笑呢,现在是什么情况,如果是平日里,他才不会纡尊降贵地来见一个空降,换空降主动来见他还差不多,但是现在这情况,有可能涉嫌刺杀景熙帝的大事件,周成易现在来了,他怎么敢怠慢?不要命了还差不多! 大理寺卿自然也是跟他一样的想法。 两个人一合计,就不约而同地约好了派人来请周成易见一面。 周成易调转马头去见他们,直接去的大理寺,几个人就在大理寺碰了面。见面也没说什么客套话,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倒是想,只是周成易没给他们机会。 三人坐下寒暄了几句,周成易就直奔主题,直接说正事。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逝,很快就过去了大半个时辰。几人又转去牢房看那几个才被抓起来的人。 大理寺的牢房光线昏暗,空气里隐隐散发出一股含着血腥气的霉味道,不知道有多少人的血留在了这里面,又有多少人命丧于此。 被关起来的那几人都是负责看管皇家猎场的,另外有几个是负责保护景熙帝的侍卫。周成易去看了几人交代的供词,密密麻麻好多篇内容,他飞快地浏览完,最后总结出来,一句话,全都口供很一致,那就是他们不知道。 不知道才有个鬼! 周成易啪地一声合上卷宗,沉着一张脸道:“继续审。” 负责审讯的人也是见惯了各种人物的,唯独在面对周成易的时候不由自主地觉得胆颤,明明周成易什么都没做,他就是觉得他身上散发出来一股无形的威压,叫他都有些顶不住,差一点儿跪在地上去。 “是,属下会连夜接着审讯的,一定尽早问出结果。”负责审讯的人答应道。 大理寺卿也跟着表示会尽心尽力,尽快找出幕后主使者,不得怠慢。 随后周成易又交代了一些事,一直在大理寺呆在深夜才离开。 夜色已深,风吹过街道,沁凉萧瑟。街道上已不见了行人,两旁的店铺也已经关门,只偶尔有一两家客栈和食铺还亮着灯火。 周成易骑马走在街上,心里记挂着段瑶,他也就没有回肃王府,而是直接去了段家。 今日一整天,段瑶心里都在担心周成易,虽然报信的吴侍卫回来说周成易平安无事,只是政事繁忙才走不开,晚些时候会来看她。她记着他说会来看她,就一直等着。 白日里,段瑶在段馨房里陪着她绣嫁妆,时不时走神,好几次都叫针扎到了手上。 段馨看她如此,便不要她绣了,吩咐了丫鬟拿了药膏来给她擦在手指上,心疼道:“怎么这么不小心了,心里有事吧?” 段瑶抿着嘴不说话。 段馨看她那模样就知道她这是在担心周成易,安慰道:“你别担心了,肃王不过是正事忙才没来,等他忙完了,铁定第一时间过来看你。” 段瑶忽地站起身来,闷闷地说了一句,“我出去走走。”也没等段馨说话,就带着丫鬟走了。 “哎,你……”段馨无奈地要要头,看她忧心忡忡的样子就知道劝也没有用,只好让她去了。 出了锦华居,段瑶在园子里逛了一圈,心情稍微好些了,就转道去了李氏那儿,李氏正在跟管事的对账,她就帮着看了一会儿。后来就一直陪着李氏,腻在李氏身边,等到了晚上才离开。 出了碧笙居,天都已经黑了,夜风沁凉,吹得段瑶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妙语见了,忙把手上的披风拿来给她披上。 “三小姐,夜深了,小心着凉。” 段瑶“嗯”了一声,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迈步往前去走。 有小丫鬟在前头打着灯笼,段瑶就着灯笼昏黄的灯光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想,这么晚了,周成易都没有过来,想来今日是不会过来了。只是夜都这么深了,也不知道他忙完了没有,吃饭了没有?他这件事之后,就算是正式踏入朝堂了,以后只会更忙,还要掌握兵权,带兵打仗,东征西战,成为手握重兵的大将军王,最后还会为了那个权利顶端的位置争上一争,他会成为最后的大赢家…… 只怕以后相聚的日子会更少了。段瑶在心里默默地叹息了一声。 很快就走到了锦瑟居,院子里透出来橘色的灯光,饱含着丝丝暖意,段瑶不由地加快了脚步,朝着院子里走去。 刚进院子大门,一眼就看见一个颀长的身影站在廊下,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身,那个身影飞快地转过身来。 一身深蓝色直缀,腰间挂着一个荷包,周成易微笑着大步走上前来,荷包随着他的走动而晃动,像是要飞起来。 段瑶已经认出了是周成易,想也没想的,就飞快地跑上前去扑进周成易的怀里。 “我回来了。”周成易伸手搂住她,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低头用力嗅了一下她身上清甜的香气,在她的耳边低声呢喃。 段瑶眼眶微微发热,紧紧攀着周成易的腰,把涌到喉咙口的哽咽咽下去,深吸一口气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怎么会了?”周成易笑着摸摸她的脸,黑色的瞳孔里映着她的影子,也只有她才能入他的眼了,“我说了会来再晚也会来,你看我这不是就来了。” 段瑶“嗯”了一声,脸上终于露出了欢喜的笑容来,仰着头看他,“这么晚了,你吃饭了么?今日顺利么?累不累?” 周成易一整天都绷紧了神经,见到段瑶的这一刻才真正放松下来,听到她问吃饭了没有,顿时就觉得饿惨了,“晚膳是在大理寺用的,跟刑部尚书和大理寺的官员一起,味道就不提了,难吃得要死,我都没怎么用,现在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那我马上叫他们给你做些吃的。”段瑶连忙叫了妙语过来吩咐了几句,妙语答应着去了。 段瑶回头对周成易道:“我们进屋里去说吧。” 周成易依从地点了点头,“好。” 段瑶柔嫩的小手牵起周成易的大手慢步一起进了屋,灯火映照在两人身上,影影绰绰之间,恍如金童玉女坠落人间。 进了屋,段瑶让丫鬟妙言给周成易上了一些茶点,茶是段瑶平日里爱喝的茉莉花茶,糕点是桂花糕和栗子糕。 “你先将就吃些茶点垫垫肚子。”段瑶笑着道:“你前日送了糖炒栗子过来,我觉得好吃,昨日就让丫鬟做了这栗子糕,你尝尝,味道很不错。” 周成易“唔”了一声,捡了一块栗子糕到嘴里,三两口就吃了下去,又喝了一大口茶,他是真有些饿了。 “味道真不错。”周成易赞了一句,又捡了一块放进嘴里。这要是在肃王府里,他是不怎么吃糕点的,但每回到了段府,有段瑶在的时候,总能吃上好几块,他起初也没留意这是怎么回事,现在想来,大约是有段瑶陪着,就格外有胃口些,哪怕是平日里不爱吃的东西也跟着变成了美味,也就喜欢吃了。 周成易一连吃了好几块糕点,又喝了一大杯茶,这才算好了些,肚子里勉强有了些东西垫底。 “你这儿的东西总是很好吃。”周成易笑着道:“也不知道是为啥?” 被周成易那么盯着,段瑶不好意思地动瞟西瞟了一下,嘀咕一句,“我家的糕点师傅手艺巧呗。” 周成易伸手过去捉住她的手,轻轻一带,把她拉到怀里圈住,嘴角忍不住往上翘起,露出一抹舒心的笑容,“不是你这儿的糕点师傅手艺好,而是你这锦瑟居有个美人儿,秀色可餐大抵就是这么个意思。” 段瑶被他逗得噗嗤一笑,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美眸睨了她一眼,娇嗔一句,“就会哄人开心。” 周成易一本正经道:“我这才不是哄人,你知道我口才一向不好,我这说的都是大实话,每一句都发自肺腑。” 话一说完,自然又惹得段瑶一阵甜笑,眉眼笑得弯弯的,跟个月牙儿似的,好看极了。 段瑶笑过了,拉着他的手道:“今天还顺利吧?” “一切都很顺利。”周成易黑曜石一样的眼睛凝视着她,“这件事多亏了你事先提醒我,我才能早做准备,否则后果真的难以预料。” 段瑶拉着他手的力道紧了紧,显得有些紧张,“还好一切都过去了。” 周成易摸摸她的脸,安抚地道:“是啊,都过去了。” 段瑶抿了下嘴唇,“你以后都要很忙了。” 周成易圈住她的手又紧了紧,笑着道:“我以后会尽量抽出空来陪你的,每天都如此。”这就是又强调了一句。 段瑶想了想,摇头道:“还是不要了,你忙正事要紧。”忽又想起一件事来,“我有个礼物送给你。” “是什么?”周成易挺好奇她会主动送什么礼物给他,今天她给到他的惊喜还蛮多的,先是主动给他写信了,现在又有礼物要给他了,不像之前为了一个荷包,他是既威逼利诱又恩威并施才让她答应绣了这么个荷包给他,真是太不容易了。如今她会主动给他做东西送礼物了,可见他的辛苦付出也没有白费,不枉他这么喜欢她宠着她。 “我去拿给你。”段瑶笑着道:“不过你要先等一下。” “好,我在这儿等你。”周成易便松开了圈住她的手,让她去拿礼物。 段瑶飞快地跑进内室去,周成易在外间等她。 在此期间,妙言已经带着人把晚膳送上来了。 一大碗葱花面条加了个荷包蛋,一盘卤牛肉,一盘酱鸭舌,一碗香菇鸡汤,一盘炒时蔬,一盘清炒莲藕,东西量都很足,足够周成易吃个够。 段瑶拿着东西从内室出来的时候,正好妙言在把食物摆上桌。 周成易便朝她招了招手,“你过来陪我一起用吧。” 正好这一整天段瑶也没好好用膳,此刻也有些饿了,就走过去坐到周成易身边陪他一起吃。 周成易先给她盛了一碗鸡汤,放到她的手边,“先喝碗汤。” “谢谢。”段瑶用勺子舀了汤喝了一口。 周成易又给她盛了一碗面条,加上几块酱牛肉,把碗里的那个荷包蛋也加到她碗里,“你多吃点儿,太瘦了,抱起来都硌手。” “喂!”段瑶放下手中的勺子,佯装不满地朝他瞪了一眼。 周成易呵呵一笑,伸手过来轻刮了一下她的脸,情意缱绻的语气,“真想你明天就可以嫁给我,等你嫁过来,就让我养你。” 段瑶吓得差点儿把手中的勺子都掉到地上,这人也太心急了,抿了一下嘴角道:“好歹等我及笄了再说,我还想再家多陪陪我娘呢!” “我知道。”周成易看着她,一字一句说得十分认真,“我不会催你的,我要趁这段时间多攒些老婆本,到时候再风风光光把你娶进门去,绝不会叫你受半分委屈。” 段瑶闻言,小小声嘀咕了一句,“其实我很好养的……” 周成易轻笑出声,凑过去在她耳边道:“我知道你很好养,但是我说的此老婆本非比老婆本啊!” 段瑶侧过头去看他,就在那一刻,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对权势的追求和欲望。 那一瞬间,段瑶才算是真的看清楚眼前的这个人。以前她凭着前一世的记忆,知道他很有野心和能力,但是在跟他的接触中,发现他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儿,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之前他不过是藏得很深而已。 想想也是,上一世周成易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到手握重兵的大将军王,再到最后登基称帝成为人生大赢家,这一路走来,其中的艰辛和谋算,非一般的人可比的。前一世那样一个老谋深算冷酷无情之人,又怎么可能因为这一世的性格变了就变了,他其实还是他啊! 意识到这一点,段瑶在心里不由地感叹了一句,幸好她跟他在一起了,幸好他不是她的敌人。 吃完晚膳,周成易在锦瑟居里又陪着段瑶坐了一会儿才离开,段瑶亲自送他到了院子门口,在他几次的崔促之下才回去。 此后几天,周成易白日里都在大理寺里忙着查案子,晚上忙完之后,不管多晚,总会过去段府看一看段瑶,有时候过去的时候都已经是早上了,他便会陪着她用一下早膳,然后才回大理寺。 …… 安国公府。 刘玉婷自那日小产之后,此后二十多日都躺在床上休养,每天好药养着,好吃好喝的供着,她这十几日竟是比前些日子过得舒坦些了。 之前柳青山每日里还会过来看她,对着她没话找话说,许是她每次都不耐烦应付他,他也不想来看白眼,索性这后面几次也不来了。不来了正好,她也乐个清净。 那个不要脸的贱丫鬟早就被她让杨嬷嬷处理掉了,她不是那么喜欢服侍男人么,她就让人去服侍个够,一辈子让人骑让人压,不到死得不到解脱! 刘玉婷摸一摸她依旧平坦的小腹,谁曾想她那里原本有一个幼小的生命了。他来得不是时候,所以就早早地走了,也免得以后受苦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刘玉婷的身子已经养好了些,她这两日已经可以下地来走动走动了。她就坐在窗的贵妃榻上,晒着太阳,望着花园里的秋菊,想着承恩侯府的情况。 也不知道杨嬷嬷出去打听情况打听得怎么样了?这都出去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见回来。刘玉婷有些着急了。 刚想着,杨嬷嬷掀开帘子走进来,兴许是走得急了,胸口还不住起伏喘气得厉害,刘玉婷一看样子就不对,心脏跳到了嗓子眼儿,“杨嬷嬷,你不要着急,你慢点儿说。” 杨嬷嬷喘了一大口气,担忧地看着刘玉婷道:“郡主,承恩侯出事了,肃王判了他流放三千里,夫人也要跟着他一起流放。夫人身子本来就不好,她怎么受得了那样的苦啊?” “怎么会这样?”刘玉婷猛然站起身来,因为起来得太猛,她的身子又没有好全,头一晕,又一屁股坐了回去,泪水盈满眼眶,满面愁容地道:“承恩侯府不是只是查封了么?不是还在调查么?怎么肃王会管这件事?他怎么会判了这案子?” 杨嬷嬷着急道:“肃王是前些日子奉了皇上的旨意入刑部和大理寺办差,他这些天一直坐镇大理寺,办了不少的案子,侯爷的案子也在其中,还牵扯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人证物证俱全,所以肃王就判了侯爷流放三千里。” 刘玉婷抓住杨嬷嬷的手,泪水滑落下来,似不敢相信一般,“怎么会判得这么重,怎么会判得这么重?” 杨嬷嬷忙拉住她的手,着急地劝慰道:“郡主,你别着急,别着急,我们再想想办法,总会有转圜的余地的。” 刘玉婷摇了摇头,喃喃道:“不会有办法了,肃王那么讨厌我,他怎么会网开一面?又怎么会有转圜的余地呢?” “有的,有的……”杨嬷嬷顿了一下,用目光扫了一下左右,命令屋子里的丫鬟都出去,没有准许谁都不准进来。 丫鬟都怕杨嬷嬷,乖乖地退了出去。 刘玉婷看她这么小心,狐疑地问道:“杨嬷嬷,到底怎么了?你有什么办法?” 屋子里就只有杨嬷嬷和刘玉婷两人,杨嬷嬷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压低声音在刘玉婷的耳边道:“郡主,老奴告诉你一个秘密,那日老奴不小心听到国公爷和世子爷在商量一件事儿……” 两人在屋子里窃窃私语了一番,杨嬷嬷对着刘玉婷一番耳语,话毕,刘玉婷激动万分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急切地道:“嬷嬷说的可是真的?” 杨嬷嬷蹙着眉头,脸上的表情严肃,那日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她不可能记错或是听错,“郡主,你要相信老奴,老奴说的话句句属实,这件事是老奴亲儿听来的,千真万确,没有半句胡编乱造的假话。” “可是就算这样……”刘玉婷十分为难,“我们没有证据,光说无凭,肃王爷不会信。” 杨嬷嬷毕竟是比刘玉婷经历的事情经历得多些,脑子一转就有了想法,她道:“郡主,这个时候还讲什么证据不证据,这件事涉及到皇上,别说没有证据,就算只是一点点风吹草动,肃王也不会放过,势必要掘地三尺把证据找出来,任何有一点儿牵扯的都逃不过去,何况这还是我亲耳听到的事实,没有直接的证据,但起码老奴会是人证。” “不是,嬷嬷,我不希望你去冒险,我的亲人现在身陷囹囵,我的身边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如果你再出了事,我该怎么办?”刘玉婷急得都快要哭出来。 一边是承恩侯和承恩侯夫人,她无能为力,一边是对她情深义重的杨嬷嬷,她舍不得她陷入危险之中,她百感交集,纠结万分,哪一边她都舍不得放弃,哪一边她都想要维护,可是她的能力有限,却又是什么都做不了。 这一次,她真的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以前她还觉得自己是个郡主,以为自己非常了不起,可是真到了出事的时候,郡主的身份又有什么用?一点儿忙都帮不上! 更惨的是嫁进这个安国公府,一家子狼子野心,人心狗肺的混蛋,没有谁是把她当人看,连起码的尊重都没有,简直是恶心到了极致,她现在无依无靠,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去,她再也舍不起了,少一个人,她就少了一个帮助,她真的是输不起了。 杨嬷嬷却是心意已决,她紧紧地握住刘玉婷的手,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说话的声音却坚定有力,是下定了最后的决心,她道:“郡主,你听老奴说,只要能救侯爷和夫人,老奴受一点儿委屈和危险根本算不了什么,你赶紧去找肃王,就去跟他说你知道一个秘密,有关皇上在皇家猎场狩猎遇险的秘密,想用这个秘密去交换侯爷和夫人的命,让他想法子保侯爷和夫人一命。” “可是嬷嬷你怎么办?”刘玉婷担心不已,“我要是去说了,势必要把你交给肃王,这样一来,你就会有危险,大理寺那种地方哪里是人呆的,你要是去了该怎么办了?” 杨嬷嬷此时早已经不想那么多了,“侯爷和夫人曾经对我有大恩,如果没有侯爷和夫人的帮助,老奴早就是一个死人了,尸骨都不存在了,老奴现在想的是只要能救侯爷和夫人,哪怕舍了老奴的性命也没关系,所以,郡主,你不要再犹豫了,时间来不及了,你赶快去找肃王,求他网开一面。” “真的要这么做吗?”刘玉婷依旧有些犹豫不决。 杨嬷嬷双手握住刘玉婷的肩膀,沉着脸,恨声道:“郡主,你想一想,只需要舍弃了老奴一个人,就可以有侯爷和夫人,还能把这一家子狼心狗肺、居心叵测的混蛋拉下马,让他们给我陪葬,我其实是赚到了,赚大发了,你想一想,这些日子,他们是怎么对你的,是怎么对我们的,自从承恩侯府出事了之后,他们又做过什么,完全作壁上观,连一点儿忙都不肯帮,简直过分,无耻到了极点。还有柳世子,他是个什么东西,就是个披着羊皮的狼,他娶了你又不珍惜,从你这儿捞不到好处就变了脸,新婚还没过就玩丫鬟,哪家的姑爷会是这个样子?哪家的姑爷不会照顾自己的新婚妻子?谁有他这么过分?你再想想那个可怜的孩子,他根本就是个无心无情之人,这种人留着做什么?凭什么承恩侯府就要替他们挡枪,他们就能活得畅快舒心,我们就是要把他们一起拉下马,让他们给我们承恩侯府一起陪葬!” 杨嬷嬷的一席话说到了刘玉婷的心坎里,她现在最恨的就是安国公府这一家子,这一家子简直就不是人,是人面兽心的混蛋,如果当初不是自己犯了错,得罪了肃王,她也不用被陷害,不用被迫嫁到安国公府来,虽然她曾经有一段时间恨过肃王,也怨过肃王,但是与安国公府这一家子男盗女娼的混蛋比起来,肃王简直比他们好多了,虽然是肃王亲手把她推到这个火坑里来的,但是究其根本原因,还是因为她自己造成的,她现在对肃王已经不恨了,也无爱了,更恨的反而是安国公府这一家子。 就像杨嬷嬷此时此刻说的话一样,如果能够让安国公府一家子陪葬,祭奠那个跟她无缘的孩子,为自己所遭受的苦难找回公道,这么做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就是太对不起一直照顾她疼惜她的杨嬷嬷了。 刘玉婷起身,发自内心地对杨嬷嬷郑重地行了一礼,感激地道:“嬷嬷,你的大恩大德,玉婷没齿难忘。” 两人又在屋子里商量了一番如何行事,见了肃王要如何应对,怎么说这件事才不会出纰漏,前后一番考量,把能想到的情况都尽可能的想到了,也做了相信的准备和说辞。 一刻钟之后,杨嬷嬷整理了一下仪容出去,吩咐下人给刘玉婷安排了一辆马车,经手的人都是刘玉婷从承恩侯府带来的人,也都是杨嬷嬷经过这段日子观察认为值得信任和使用的人。 刘玉婷换了一身厚些的锦衣,披了一件深蓝色绣兰花的披风,趁着柳家人还没注意到她的当口,跟着杨嬷嬷从后院出了门,登上一辆普通的油壁马车离开了安国公府。 马车先是在城里闲逛了一圈,然后才驶向了肃王府的方向。 刘玉婷坐在马车里,把先前跟杨嬷嬷一起商量好的说词又在心里重复的记了几遍,以免到时候被肃王周成易问到的时候不能顺畅应答。 马车很快就到了肃王府的外面,这条路以前刘玉婷就来过很多次,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肃王府的位置。 刘玉婷裹着披风下了马车,杨嬷嬷上前去求见。看门的下人早就认识刘玉婷,知道自家王爷不待见她,而且近日王爷坐镇刑部和大理寺之后,每日上门求见的人多得不得了,也不是每一个来求见的都能见到自家王爷。下人犹豫着该不该进去通报,杨嬷嬷就补充了一句,又塞了一块成色十足的银子给他,那下人推辞了几下,推脱不了,只好让她们稍等,进去通报了。 肃王府里,乔管家听了下人的禀告,沉吟了一下,心想肃王最近正在大理寺查案子,刚好就办到了承恩侯的案子上面,怡宁郡主这火急火燎地赶来说有重要的事要见王爷,还提了一句“办案就应该办大老虎”,这一听就是一语双关,肯定是话里有话。忙招手让下人去把刘玉婷和杨嬷嬷请了进来,安排她们到偏厅去休息一会儿,又命人上了茶点让她们吃喝。 乔管家去见了她们一面,也没问是什么事儿,只笑着道了一句,“肃王暂时不在府中,老奴已经命人去请了,郡主请稍等片刻,用些茶点,肃王一会儿就能回来。” “多谢乔管家了。”怡宁郡主以前对乔管家的态度十分不友好,每次一让她等,她一准发脾气,这一回倒是变得异常的客气有礼,果然是此一时彼一时,情势不同了,连人的性格也不同了,不管是多有棱角的人,都要在被磋磨之后才明白现实的厉害。 这刘玉婷道肃王府去找周成易,那周成易现在究竟在哪儿了? 且说昨天一整天,周成易都呆在大理寺里,审了一整天的案子,晚上又看了一晚上的卷宗,把以前一些沉积的案子也翻出来看了一遍,这倒不是他主动要看,而是大理寺从这一次的皇家猎场老虎案里面审问到与之前的一些案子有牵扯,大理寺卿害怕怠慢了周成易,为了表现自己是极力配合周成易办案,不敢有丝毫隐瞒,就把之前审过的没审过的案子都一并提了出来,但凡是能靠得上边儿的,都重新让人查一遍,交给周成易查阅。 周成易看了一晚上的卷宗,等发现案几上的蜡烛都熄灭了,抬起头来一看,发现窗外都天光大亮了。 周成易从紫红色的圆木镂空椅子上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伸展了一下双臂,脑子里回想起昨天一整天还没去段府看过,觉得现在骑马赶过去刚刚好能陪她用一下早膳,于是叫人打了热水进来,他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出了大理寺。 骑马路过醉仙楼,周成易想起上回吃的鱼翅燕窝粥味道不错,就进去打包了两份,又要了一笼小笼包和鱼羊鲜的饺子,一并打包带去了段府。 周成易到锦瑟居的时候段瑶才刚起床洗漱好,妙语正在给她梳发,听到丫鬟进来禀告,段瑶不好让他进来,就让丫鬟把她领到隔壁的偏厅去坐一会儿。 女子梳妆都是一件极为麻烦的事情,就算是在平日里,也是一套繁琐的工序,何况是一会儿就要去见心爱的男子,段瑶更不敢马虎。妙语给段瑶梳了一个双平髻,又捧了装钗环的首饰匣子出来给她挑选,段瑶选了几个步摇都不甚满意,最后还是选了周成易上回送她的那个蝴蝶穿花的簪子戴上,又配了两个步摇才算完。妙语在她的额间贴了莲花花钿,粉粉白白的花钿,衬得她肌肤莹润光泽,如珍珠般光彩照人。 花了快两刻多种才收拾妥当,段瑶起身,又让妙语拿了大的铜镜来照,打磨得平滑光亮的铜镜里映出她的影子,发髻衣饰都恰到好处,没有一处不妥帖,她才欢喜地跨出门到偏厅去看周成易。 周成易来的时候,就把打包来的早餐叫人用盘子分装好了,见到段瑶进了偏厅,笑着朝她招了招手,“快过来吃早膳,这是我路过醉仙楼打包的鱼翅燕窝粥和小笼包、鱼羊鲜饺子,味道不错,你应该会喜欢。” 段瑶走过去,俯身嗅了一下,一股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确实很美味的感觉,勾得她肚子里的馋虫都咕咕地叫了起来。 “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段瑶从周成易手中接过筷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来。 周成易亲手给她盛了一碗粥,用勺子舀了味道她嘴边,一脸温柔笑意,“这粥已经放凉了,现在吃温度刚刚好。” 段瑶被他温柔的黑色眼眸看着,竟是被他蛊惑了一般,不忍心拒绝他亲手喂到嘴边的美食,更不忍心拒绝他这样体贴的亲密动作,乖巧地张开嘴,吃下了他投喂过来的鱼翅燕窝粥。 “好吃么?”周成易笑看着她。 “好吃。”段瑶飞快地答道。 “好吃就多吃一点儿。”周成易不断投喂,看她吃就觉得很开心,红艳艳的双唇微微张开,能看见隐藏在唇齿里面的小舌头,微微往上卷起,显得十分俏皮可爱,仿佛一条有着魔法的小蛇一样蛊惑着他引诱着他,叫他好想俯身过去吻一吻她,勾住她的舌头嬉戏…… 正文 4月3日 红艳艳的双唇微微张开, 能看见隐藏在唇齿里面的小舌头, 微微往上卷起, 显得十分俏皮可爱, 仿佛一条有着魔法的小蛇一样蛊惑着他引诱着他, 叫他好想俯身过去吻一吻她, 勾住她的舌头嬉戏。 脑海里描补出那样一副画面, 他勾住她的唇舌亲吻,她的小舌头像个调皮的小泥鳅,左躲右闪, 不叫他抓住,他便发了狠,用力吸允住她的, 叫她再也逃不开, 密密实实地把她包裹住,叫她完完全全沉入他的气息里, 因他而沉醉迷离, 找不到出口, 再不用醒来。 如此想着, 他就真的俯身过去, 在她殷红的双唇上亲吻了一下, 舌头巧妙地滑过她的唇瓣,描摹了一下她的唇形,舔掉了她唇上沾着的米粒。 “真好吃。”周成易微笑着注视着她, 犹如黑色深潭的眼眸里映出她的模样, 他抬起手指摩挲了一下刚刚亲吻过她的唇瓣,带着十足十的诱惑和性感。 段瑶的脑海里Duang地一声响,下一瞬就转不动了,满脑子只有一个画面,那就是她被他吻了,她被他吻了,她又被他吻了,他不仅被他吻了,还舔了她的唇瓣,吃掉了她嘴角的米粒,还用诱惑力十足的话语跟她说,真好吃。那两片性感十足的唇瓣上下开合了一下,她就瞬间像是被他失了法术一样,完全动弹不了了,沉浸在他对□□里,被他的魅力和性感折服。 男色惑人,男色惑人啊! 段瑶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红霞很快就从脸颊烧到了脖子耳后,叫她都不好意思抬起头来看他了,她怕自己再被他诱惑。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周成易一向都是这样子的,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对她做这样的事了,她以前一直以为他是个冷情自持的人,到跟他在一起之后,她才知道,那是他对别人,对她就从来没有过,每次见她都对她这样那样,叫她无力招架,几乎要缴械投降。 就好像现在这样,段瑶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周成易又不是第一次对她这样了,她应该都为此产生抵抗力了,完全不会再被他撩拨到找不到北了。 然而事实上却是,她又一次失败了,不管她之前在心里做了多么强大的心里防御,一旦面对他,他总有法子叫她的抵抗防御脆弱得不堪一击,在他的撩拨之下飞速地土崩瓦解,只能缴械投降。 “怎么了?”周成易瞧着段瑶爬满了红霞的脖颈和脸颊,嘴角边上荡漾着一抹笑,伸出手去在她的脸颊和脖颈之间反复摩挲,指尖触碰着她细腻的肌肤,柔滑的触感直戳入人的内心深处,叫他又要忍不住吻她了。 他的手略微停了停,看她的眸色不断加深,轻笑着靠了过去,几乎就要贴上她的脸颊,吐出的热气像羽毛一般扫过她的脖颈,引得她浑身一阵战栗,“在想什么了?” 仿佛是意识到周成易又想要对她做什么了,段瑶顶着一张爬满了红霞的脸,飞快地抬起头来,忙不迭地捧起桌上的碗筷,“吃饭,吃饭,我饿了。” 周成易噗嗤一声轻笑出声,瞧着她慌乱的模样,也不打算再逗她了,再逗她怕她被吓跑了,索性坐直了身子,夹了一个鱼羊鲜的饺子放进她的碗里,“吃这个,好吃。” 段瑶低低“嗯”了一声,也不敢看他,用筷子夹起饺子,认真地埋头吃起来。 看着她吃了饺子,又喝了两勺粥,周成易就想再给她夹个小笼包,耳边就响起段瑶柔软的声音,“你也吃吧,不要只顾着给我夹。” 有她这句话,周成易竟是比吃了糖还甜,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好。” 两人开始认真吃饭。 两刻钟之后,段瑶喝完了一碗粥,还吃了两个饺子和一个小笼包,周成易也吃了两碗粥以及剩下的饺子和小笼包。 吃完早膳,丫鬟进来收拾碗筷,又有丫鬟送了帕子来给两人使用。 待两人收拾完毕,丫鬟上了饮用的茶水,退出偏厅。 周成易幽幽地看着段瑶,缓慢而清晰地道:“刚刚是你先引诱我的……” 噗——段瑶喝到一半的茶水顿时喷了出去。 “哎,你……” 段瑶飞快地用帕子擦了一下嘴角下吧上的茶水,抬起头来瞪视着周成易,气鼓鼓地道:“你能不提了么?而且明明是你先……” 周成易举手投降,“好好好,我们都不说了。”可依旧厚脸皮地补充了一句,“你吃东西的时候会忍不住伸小舌头……” “喂!”段瑶吼了一声,捏起拳头打他。被他一下子抓住了手,顺利拉到怀里来抱住,便舍不得放开了。 “乖,让我抱一会儿,我昨天到现在都还没休息,让我靠一靠。”周成易抱着她闭上了眼,脑袋就搁在她纤细的肩头上,嗅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清甜香气,连浑身上下的毛孔都舒展开了,惬意舒适到了极致。 白露进来禀告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周成易坐在椅子上,双手圈住段瑶的纤腰,头搁在她的肩膀上,闭着眼,像是睡熟了。 段瑶就这么任他抱着,小手轻抚着他的额头,帮他做着按摩。听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飞快地回过头去,朝白露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叫她不要打扰周成易。 白露只得在门口站了站,还好周成易也没有眯多久,或许是感觉到有人来了,一会儿就睁开了眼,松开了圈住段瑶的手,抬起头来问,“什么事?” 段瑶跟他低语了几句,转身到旁边的位置坐下。招了白露进屋。 白露进来行了礼,禀告道:“肃王府来人了,叫王爷赶紧回去。”原来是乔管家吩咐的侍卫去了大理寺找周成易没找着,听大理寺的人说好像是去了段府,侍卫就跑到段府来寻人了。 周成易站起身来,皱了下眉头,问道:“乔管家有没有说是什么事儿?” 白露如实道:“听说是怡宁郡主有急事找你。” 周成易顿了一下,飞快地在脑海里思索着,自从上一回他在永和成衣铺见过怡宁郡主刘玉婷之后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这之前他也听说了一些她的消息,听闻她嫁到安国公府去后日子过得并不好。承恩侯府出事之后,刘玉婷到处求人帮忙,唯独没有来求过他,大约是觉得求他也不会有用。但现在他刚办了承恩侯的案子,她就来了,还说有急事,那她这急事究竟是怎样的了? 周成易思索得很快,不过是一瞬间,他就有了决断,提步就往外走。 “仲卿。”身后传来段瑶叫他的声音。 周成易回头,沉思的脸上飞快地换上了温和的笑容,“怎么了?” 段瑶注视着他,一步步走上前去,在他的面前站定,伸手拉住他的手,手指在他的手心里轻轻勾画了一下,红唇亲启,“注意安全。” 周成易脸上的笑意飞速地荡漾开去,眉梢眼角都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因为刚才段瑶在他手心里勾画的那一下,就像是一只可爱的小猫咪在向他讨好卖萌,是她对他的眷念深情,一下子叫他整颗心柔软了。 他低下头,爱恋不已地摸摸她的脸,在她的耳边柔声低语,“等我忙完,我晚上再过来看你。” 周成易骑马回了肃王府,去见了等候多时的刘玉婷。 两人之间也没什么旧情可续,直接开门见山说正事。 刘玉婷起身跪在周成易面前,恳求道:“我这里有一些关于皇家猎场老虎案的线索,我知道你现在正在严查此事,我想用这线索跟你做个交换,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承恩候和承恩候夫人。” 周成易微眯了一下眼睛,看向刘玉婷的目光中透出危险的光忙,神情严肃,声音低沉,暗藏威压之势,“你知道你说这些话意味着什么吗?就你说的这些话,我现在就可以一声令下,立马就有人把你送到大理寺去,不用我亲自审问,自有人让你开口说出实情,我根本不需要跟你做什么交换!” 刘玉婷跪在地上,抬头仰望着高坐于对面的圆木椅子上的周成易,她在来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他会这样说,她想过他会拒绝她的要求,只是她来这里本来就没有抱太大的希望,这她不过是走投无路没有办法的办法而已。 刘玉婷苦笑了一下,“肃王,你现在不是也没有叫人来把我带走么?你既然没叫人来把我带走,那就证明你给了我这个机会,不是么?” 周成易冷漠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些表情,他勾了一下唇角,肯定刘玉婷的说法,“是的,我给了你这个机会。” “那肃王你,可不可以……” “嘘——”周成易竖起了一根手指,示意刘玉婷噤声,骇得刘玉婷立马就住了口,紧张兮兮地看着他,只见他用缓慢的语气道:“我得看看,你所说的线索,对我来说,到底有多大的用处。我可不做亏本买卖!”他竖起的手指左右摇晃了一下。 刘玉婷闻言,紧张地抓了抓身侧的衣衫,片刻后,刘玉婷似下定决心一般道:“好。” 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在她选择来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没有退路了,她只能选择把知道的实情告诉周成易,没有其他的选择了。所以不管周成易肯不肯答应她,会不会跟她做交换,她都只能这样做了。 周成易微微一笑,好整以暇地看向她,如催眠一样轻声道:“说吧。” “那一日,杨嬷嬷听到安国公和安国公世子在一起谈话……”刘玉婷缓慢地放开了紧捏着身侧衣衫的手指,按照跟杨嬷嬷事先商量好的说辞,把她所知道的一切实情都和盘托出,说到后面,她越说越快,也越说越清晰,甚至把自己猜测到的可能的情形也说了出来。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一盏茶之后,刘玉婷把她所知道的一切都说完了,住了嘴,等待着周成易作出最终的判断。 周成易听完了她所说的一切,思索了一下,把近日里调查到的信息前后一联系,竟是把这件案子中他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弄明白了,顿时豁然开朗。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周成易虽这样问了,但他心中已经能够确定刘玉婷说的就是真的。 刘玉婷已经把什么都豁出去了,丝毫也不犹豫就说了一声,“是。” 周成易挑了一下眉毛,“安国公府可是你的婆家,你这样出卖他们真的好么?” 不提这一句还好,一说起来,刘玉婷就恨他们入骨,巴不得将安国公府一家子狼心狗肺的东西碎尸万段,恨声道:“他们算哪门子的婆家人,一个个都是人面兽心的混蛋,要不是我命大,我说定早就死在他们手上了。”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在承恩侯府出事的时候,安国公府那一家子是真的巴不得她死了才好,只是她正好才嫁过去,他们又不好亲自动手,她又天天往外跑,到处求人就承恩侯,才没有给他们机会,后来柳青山倒是有那么个机会,只要下手再重一点儿,她还真有可能被他一脚踹死了,然而让安国公府的人很遗憾,死掉的是那个可怜的孩子,她还是活下来了,因此安国公府的人又错失了一个机会,还必须要好吃好喝地养着她,免得她在这个节骨眼上死了,他们还不好收场。 有一就有二,但绝不会有三了,她不会再给他们任何机会来害她,她现在就要让他们为此付出代价! 有关刘玉婷在安国公府过得十分凄惨的事情周成易也有所耳闻,现在听她说起来,可见是真的很惨了安国公一家。 周成易略微点了点头,“你现在说了这么多,我觉得这线索还不错,对我有一些用,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吧,我会酌情考虑的。” “谢肃王,谢肃王。”刘玉婷连忙向周成易磕了几个头,“我希望肃王能放了我父母,让我能跟我父母团聚,还有就是保杨嬷嬷一命。” 周成易揉了一下眉心,手肘搭在膝盖上,俯下身来,尽量与刘玉婷平视,“你知道么,你提的要求太多了。” “我,我求求你。”刘玉婷连忙又磕头,乞求道:“我知道肃王你有法子,虽然我提的条件是有点儿多,但是凭肃王你的本事,要做到这些一点儿也不难,只要你肯帮忙,一切都不是问题。” 周成易看着她连磕了几个头,原本光洁的额头上已经青紫了一片,苍白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他也无心为难一个可怜的女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先起来吧。” 刘玉婷激动地抬起头来,双眼放光地看着他,“肃王你答应了吗?” “你先起来再说。”周成易烦躁地道,又叫了下人重新给她上了一杯加了参片的茶,免得她没撑住在他这儿昏过去就麻烦了。 不一会儿下人就把参茶送了上来,刘玉婷捧着暖烘烘的茶,心里也一片温暖,眼泪氤氲了她的眼眶,啪嗒一声落进茶盏里,她低头喝了一口参茶,连眼泪一起吞进了喉咙里,复抬起头来,发自内心的感激道:“谢谢肃王,你是一个好人。”我曾经喜欢你,证明我的眼光没有错。 被发了好人卡的周成易扯动嘴角轻嗤了一声,他并不稀罕这种评价!他是什么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好人这个词,离他太远了! 周成易对刘玉婷道:“你刚才说的条件,我只能答应你,承恩侯和承恩侯夫人不会有性命之忧,但是他们流放三千里依然要流放,路上我会安排人照顾他们,到了那边一样会有人照应,不会让他们干苦活累活,生活虽然艰辛一点儿,但是不用再像在京城这样卷入到各种势力的斗争之中,他们也能安度晚年。至于你说的杨嬷嬷,她是知情者,我是一定要带去大理寺的,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在大理寺她会比在外面安全。这样你可满意?” 刘玉婷紧抿着唇瓣,没有立刻作答,她想要的是承恩侯和承恩侯夫人无事,她能跟他们一家人团聚。 周成易轻哼了一声,“我看你表情就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要不知足,就算这次我真判承恩侯和承恩侯夫人无罪,就以他们那情形,放他们出来,他们能在齐都城里好好活下去?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多少人想要他们的命,留他们在这儿只怕都活不过明年!让他们离开齐都城,离开这个旋涡,才是活命之道!” 刘玉婷恍然大悟,感激不已地道:“对不起,是我想岔了,我之前是糊涂了,还是肃王考虑周道,我愿意都听肃王的安排,多谢肃王成全。” 周成易淡淡地嗯了一声,接着道:“那就这样吧,你现在不要再会安国公府了,我会另外让人给你安排一个住处,等风声过了,再安排你跟你的父母团聚。” “多谢肃王,多谢肃王……”刘玉婷又要跪下去磕头,让周成易叫人拦住了,她被下人拉住,不能再跪到地上去,只能口中不住称谢。 当天傍晚,当柳家人发现刘玉婷不见了的时候,刘玉婷已经在肃王府里把所知道的一切实情都已经禀告给周成易知道了,而周成易已经安排了人去安国公府抓人。 就在安国公府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一队官兵带着搜查令冲进安国公府进行搜查,随后搜查到好几箱的书信公函,官兵紧接着就查封了安国公府,连同安国公、安国公夫人、安国公世子等数十人一起被抓进了大理寺的监狱。 轰隆一声,天边一道惊雷炸响,低压压的乌云很快汇集到了一起,要变天了。 宁王府。 得知消息的宁王周成烨脸色铁青,哐当一声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砸到地上,“简直欺人太甚!” “宁王息怒,宁王息怒!”底下的属下连忙劝慰道。 “息怒?”周成烨怒目而视,“辛苦安排的一切全都搞砸了!你们叫我怎么息怒?” “胜败乃兵家常事,宁王何须为了一个小小的安国公府而动怒?太不值当了。”说话的是一直坐在旁边的圆椅上没吭声的幕僚屈广。 周成烨刷地一下扭头看过去,盯着屈广的目光几乎要喷出火来,而屈广却仿若未见一般,施施然地收了手上的折扇,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茶,眉眼舒展地赞道:“好茶!” 周成烨盯着屈广看了半响,在他称赞了一句“好茶”之后,一直暴怒不已的周成烨竟呵呵呵地笑了起来,笑声持续了数息,好半响才停下来,一道鹰一样锐利的视线射了过去,“屈幕僚,你可有什么妙计?” 屈广微微一笑,刷地一声打开扇子摇了两摇,胸有成竹地道:“安国公府不过是个小人物,死了也就死了,宁王何足挂齿?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敌人是谁?是周成易!他以前实在太不起眼,才叫我们都小看了他,以为他就是太子的一个跟班而已,事实上却是咬人的狗不会叫!” 周成烨冷哼一声,极为不屑地道:“他算个什么东西?要收拾他容易得很。” “不,凭他能从一个不受宠的落魄王爷在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里成为景熙帝面前的大红人就不容小视。”屈广故作高深地道:“他绝不是我们看到的那样简单。” 周成烨愣了一下,挑眉道:“那我们要怎么做?” 屈广呵呵一笑,“明面上周成易是孤家寡人一个,太子是他的靠山,实际上他也有弱点,而他的弱点,一个是婉蓉长公主,另一个就是段家,确切的说是段家三姑娘段瑶。” 周成烨听罢,口中忍不住“噢”了一声,脸上露出犹如狼嗅到猎物时的兴奋表情…… 周成易在大理寺忙了一整天,今日把安国公一家抓了,朝堂震动不小,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来打听消息的也不少。 周成易第一时间进宫去见了景熙帝,把大致的情况说了一下,好在一切都如他预料的那般,景熙帝本就不待见安国公,在得知安国公跟皇家猎场老虎一案有牵扯之后更是恼怒,直叫他一切严查,全权由他负责,不管是谁,只要与此事有关,不可轻饶。他垂眸敛目躬身领命而去。 回到大理寺之后,周成易就去看了关在牢里的安国公。 光线昏暗的地牢里,安国公静坐在铺了干枯稻草的地上,空气里散发着含有血腥气的霉味,他却一脸平静,恍若不是置身在大理寺的监牢里,而是坐在春光明媚鸟语花香的花园里一般,直到听到门口传来动静才缓缓睁开了眼,锐利的眼神去淬了毒的匕首一样射向周成易,充满了怨毒的恨意,“肃王,果真好手段!老夫小看你了。” 牢门打开,周成易迈步走进去,他的步伐缓慢而沉稳,表情闲适舒展,仿若不是来审问犯人而是到朋友家拜访做客一般,嘴角微勾,“安国公,过奖了。” 周成易说的每一个字,走的每一步路,都像重锤似的一下又一下砸到安国公的心口上,沉闷的疼痛不断累积,一口老血就要喷出来,他咬紧牙关,把涌到喉咙口的腥甜味吞下去,恨声道:“肃王,刘家那贱人是你安排的?” 周成易肃着脸没说话。 安国公以为他的沉默就是肯定的回答,不屑地冷笑道:“她对你还真是用情至深,这样甘愿受你驱使,连整个承恩候府都毫不顾念,你的手段果然了得。” 周成易在他身前站定,静等他把话说完之后,冷肃的脸上露出轻蔑的耻笑,“安国公,本王以前还敬你是条汉子,起码年轻的时候在战场上你也是有血性的,没想到退下来安享太平的这几年,不仅把你的血性磨没了,连你的脑子都跟着一起磨没了。这件事你只要稍微动动脑子想一想就知道与本王无关,可笑你还以为自己猜透了一切。由此可见,你今日会落到此等地步实属不冤!” “你……咳咳……”安国公恼怒地想要呵斥周成易,谁知一口气没提上来反倒被呛得大咳起来,气势上一下子就弱了下去,瞪着眼对着周成易怒目而视。 在安国公看来,他们家会落到这步田地,有一大部分原因都是周成易造成的,如果不是周成易始作俑者,他儿子柳青山就不会娶刘玉婷那贱人!他们家又怎么会被搞得鸡犬不宁!都是刘玉婷那个扫把星害的!恼怒的安国公只把这一切的罪责推到别人的身上,而不是检视一下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殊不知在这之前,明明是柳青山先干了恶事才导致的这一切,娶了人家又对人家不好,恶事做多了总有一天会反噬,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到了,就会有人来收拾你,这就是所谓的走夜路走多了总会撞鬼! 周成易看他这样子只觉得可笑又可怜,曾经的一个意义风发的国公爷,如今变成阶下囚,可悲可叹,“安国公,你要是能早日正视眼前的一切,又怎么会落到这样的下场了?与其在别人身上找原因,不如好好反省一下自己都做了什么。”说完,周成易便不再理会他,转身往牢房外走去。 安国公看到他要走了,似有不甘地朝他的背影吼道:“肃王,你敢说你在这件事里真的没有做过什么?” 周成易闻言停下脚步,侧头看向牢中的安国公,面容平静地道:“没有。” “真的没有?”安国公还是无法接受,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周成易不屑地嗤笑了一声,“你所想的事我还不屑去做,他们两人当初会凑在一起也是自食恶果,如若坦然接受了现实也还好,刘柳两家也算门当户对,可惜呀可惜,你们自己互相拆台,各不相帮,一方落难又巴不得上去狠踩一脚,这样的结果都是你们自己咎由自取。” “不,是,是这样……”安国公脸上血色褪尽,苍白难看,他一直认为自己韬光养晦,忍辱负重,刘家出了事就赶紧撇清关系,没曾想这么做也是错的,大错特错,是他们把刘玉婷逼得太狠了,如果两家最开始就齐心协力,局面是不是就会不一样?是不是就会不一样?安国公不敢去想,不愿去想。 周成易看了一眼大受刺激的安国公一眼,只觉得这人忒没意思,做都做了,就要总于承担事情带来的严重后果,现在这么一副备受打击的模样又是何必了,果然还是老了。 他不再说话,转身走了出去,离开了暗无天日的牢房。 出到外面,连空气都要清新些了,带着傍晚时分的丝丝凉意,周成易吐出一口浊气,对跟在身后的人道:“好好审问,这案子该了结了。” 那人微微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为了这案子,刑部和大理寺的众人忙了这么久,牵连到好多人,刑部和大理寺的牢房都要关不下了,也该是到了完结的时候了。便笑着道:“王爷放心,这案子我们一定好生办,不叫王爷费心。” 周成易漫不经心地“唔”了一声,抬头看了看天,黑压压的积雨云就聚集在天边,天色严重地暗下来,都快要伸手不见五指了,这是要下大雨的情形。 “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周成易道了一句,提步就往外面走,跟随的人忙口中称道:“恭送王爷。” 周成易径直出了大理寺,已经有下人去牵了他的马儿过来,他接过缰绳,翻身上了马,一夹马腹,飞快地往段府的方向而去,他答应了段瑶要过去看她的。 行至半路,轰隆一声,雷声在天边炸响,紧接着就下起雨来,雨势颇大,仿佛天河缺了条口子在往地下倒水似的,雨幕迷蒙了整个世界,全都变得模糊起来,只有豆大的雨滴往下砸,形成一条条雨帘,街道两旁的屋顶上,不断有汇集在一起的雨水,形成一条细小的水流从瓦沟中流下来,再跟地上的流水混合在一起,往地势低洼的地方流去。 周成易的全身很快就被雨水打湿了,他这都行了一半的路了,往前就是去段府,往右就能回肃王府,至于退回去,那就是回大理寺,他丝毫也没有犹豫,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流下来的雨水,一拍马屁股,继续往段府奔去。 雨越下越大,几乎要看不清前路,一道仿佛要劈开天地的闪电划过长空,一息之间又是一道惊雷炸响,那雷电就仿佛贴在身边一样,惊得马儿都仿佛下了一跳,扯开马蹄子跑得更快了。 片刻后,周成易赶到段府。 门前的下人见了他,连忙打了油纸扇出来迎他进去。 段瑶此时正在前厅帮李氏处理家中的事务,听到下人来禀告,忙叫人准备了热茶和干净的帕子。 这里刚把东西准备好,周成易就从外面大踏步垮进了厅门,段瑶一看他被淋成落汤鸡的样子,赶紧叫了丫鬟把干净的帕子拿过来,她手里拿了帕子就给他擦脸。 周成易一直沉着的脸一下子就露出了笑意,顺势半蹲下身让段瑶给他擦头脸,陶醉地享受着她给他的服务。 段瑶看他笑得这么开心,没好气地用帕子在他身上轻拍了一下,“都淋成这副模样了,亏你还笑得出来,万一着凉了该怎么办?” 周成易依旧笑得欢喜,连被段瑶教训都觉得是一种甜蜜,“我要是着凉了,就让你来照顾我,岂不是更好?” 段瑶朝他翻了个白眼,很想骂一句,好个屁。不过看他难得这样犯傻,就当他装蠢好了,她也就把话咽了下去,拿帕子在他头脸上又狠狠地抹了几把。 只是周成易淋得太湿了,连抹湿了两张干帕子也都还湿淋淋的,活像一个刚从水里捞起来的落汤鸡,身上的衣服也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把他的身材都显露出来了,虽然隔着湿衣服,依然能看出他的身材很好,看得出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衣架子,叫人一见就衣不开眼。 段瑶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旁边都还有其他的丫鬟在,脑子飞速地转了转,连忙道:“哎呀,你这不行,太湿了,还是去洗漱一下,重新换一身干净的衣服才好。” 周成易笑着道:“我在段府好像没衣服。” 段瑶看了看,见他身材跟大哥段云琪差不多,就是稍高一点点,应该能将就穿大哥段云琪的衣服,“不如我让小厮去拿一套大哥的衣服给你换上,等雨停了,你回去王府之后再换自己的,反正现在天都已经黑了,也没人会一直盯着你看,不会注意到你身上的衣服到底合不合身的。” 周成易本就站得离她很近,闻言稍微低下头来,唇角边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对着她的耳朵暧昧低语,“你不就一直盯着我看么?” 轰地一声,段瑶的脸顿时红了个彻底,就像是干坏事的小偷被主人家抓了个正着一样,段瑶真想在地上找条裂缝钻进去,实在太丢脸了。幸好现在是晚上,厅里点的是蜡烛,橘红色的灯火照在人脸上本来就泛红,其他的下人也没有谁一直盯着段瑶看,都只顾着忙自己的事情,才没让人把她脸上不自然的红色都看了去。 不过周成易离她最近,又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自然是把她脸上任何细微的变化都纳入了眼中,亲眼看到她的脸色在瞬间变得通红,还向着更红的方向发展,连耳根子都一起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简直是太可爱了。 周成易忍不住低低地笑起来,段瑶飞快地抬头,对着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气呼呼地道:“你在这样,不理你了。” “别,我错了。”周成易连忙拉住她的手,道歉的话也说得挺溜,充满爱怜的目光柔柔地落在她脸上,像是在乞求她的原谅,恳求她不要生气。 段瑶受不了他这副大型犬求宠爱关心的样子,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还不去换衣服,真着凉了我肯定不会照顾你,你也就只有乔管家才会心疼。” 这话一听就知道说的是反话,周成易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心中低笑,口是心非的小笨蛋,口中却说着讨好的话,“好瑶儿,我知道你心最好了,你连小动物都舍不得欺负,怎么忍心看到我生病不管我了?” 哎哟,段瑶真想扶额,这人脸皮真是厚,简直堪比齐都城的城墙,有三丈那么宽吧! 段瑶朝他翻了个白眼,“你有小动物那么可爱么?一天到晚光知道欺负我。” “有啊,有啊。”周成易连连点头,一脸讨好卖乖样。 “你够了。”段瑶好气又好笑地睨了他一眼,催他赶紧去换衣服,“赶快去换洗吧,不然真的要着凉了。” “嗳。”周成易答应了一声,终于笑着走了。 段瑶无赖地摇了摇头,她怎么感觉自己像个老妈子似的?不是他在哄她么?怎么反而是她心更累了? 虽然这么想着,段瑶还是忍不住笑了,双手捧了脸,回想起刚刚看到周成易的身材真是好好啊!实在太诱人了啊! 正文 4月4日 很快的, 周成易就清洗好换了段云琪的衣服过来。他身高比段云琪高了一寸左右, 体型倒是差不多, 都是练武之人, 身材精瘦, 衣服穿上倒也合适, 也不会觉得短了, 反正不细看也看不出来,便也能将就穿了。 段瑶已经叫人摆了膳,想他忙了一整天, 肯定没吃东西,就上了一些家常蔡,多半都是周成易喜欢吃的。这也是因为周成易几乎把段府当成了自己家, 每天都往段府跑, 总要留在这边吃一顿饭,段瑶都已经把他的喜好摸熟了。比如她知道他不喜欢吃香蔡、又比如他不喜欢吃蒜薹、还有他不喜欢吃韭蔡, 但他喜欢吃肉, 牛肉、羊肉、猪肉、鸡鸭鱼, 反正是肉就喜欢。所以, 今晚这桌子上摆的也大部分是肉蔡, 配了两样青蔡。 “来, 这么多东西我也吃不完,陪我一起吃。”周成易拉了段瑶陪着他一起坐下。 夜色已深,烛火摇曳, 两人挨坐在一起, 屋子在橘红色的灯火照耀下,透出一股温馨的暖意。 周成易忙碌了一整天,两人也就只有这个时候能坐在一起吃个饭,聊聊天,美好的时间总是太短,流走得太快,便格外的想要让人珍惜。 饭后,雨也停了。 两人立在窗前说话,夹杂着湿气的夜风从窗口吹进来,撩起段瑶耳畔的秀发,仿若要随风飞去。 周成易伸手把她耳边的发丝拨到耳后,亲昵地问她,“早上我要走的时候,你在我手心里勾了勾,那是什么意思?” 段瑶想起早上那会儿的事,她不过是听到刘玉婷到肃王府去找他让她心里有些不舒服,她真心不想他跟刘玉婷有来往,只是那是为了办正事,她也不能阻拦,才下意识地做了那小动作,不过是她的小心思作祟罢了。然而现在突然被周成易问起来,她又怎么好意思把自己的小心思说出口,只怕周成易知道了还不得意得要飞上天,以后铁定会拿这事儿逗弄她,她才不要告诉他,索性装傻充愣,“哦,那个啊,没啥意思,就是叫你小心点儿。” 周成易早就看出她目光闪烁,左顾右盼,一看就是在撒谎,绝不是她说的那样没什么,而是肯定是不好意思说出口,他就又想逗她了,“我知道是啥意思。” 段瑶:“……” 周成易轻轻地握住她的手,低头在她手心里写了几个字母,“你那意思跟我的一样。” 段瑶一脸懵逼,她早上其实就是在他手心里胡乱勾了两下而已,哪像他这个这么复杂,又是勾,又是圈的,字不像字,画不像画,啥也看不出来,完全就跟她的不一样,“你写的是啥?” 周成易高深莫测地一笑,故意卖个关子,“你把你的意思告诉我,我就告诉你我的意思。” “不说算了。”段瑶转过身去,作势要走,被周成易一把拉住。 “干嘛这么大脾气。”周成易笑着搂住她,双手圈住她的腰,不让她逃离,脸颊亲昵地贴着她的脸颊,深情缱绻地道:“ILoveYou.” “嗯?”段瑶更懵了,诧异地抬头看他,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鸟语么? 她这个反应完全在周成易的预料之中,段瑶是土生土长的大齐人,没有接触过英语,而周成易却是从现代穿过来的,受过高等教育,会好几门外语,这一句话不过是最常用的情话而已。 周成易轻笑着凑到她的耳边,用既清晰又充满了磁性的嗓音在她的耳边将这句话又重复了一遍,“是我爱你。” 仿佛是被周成易蛊惑了,段瑶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顿时呆愣住了,完全忘记了反应,连眼睛都不会眨了,她想她是被周成易施了什么法术,有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她听到这句话的耳朵开始蔓延开去,瞬间就袭卷了她的全身,将她像蝉蛹一样密密实实包裹起来,严丝合缝,没有一丝空隙,这是由周成易编织成的情网,她已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呜……”段瑶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激动还是受宠若惊,她被他说的话狠狠击中了内心最柔软的那处,禁不住低泣哽咽起来。 “乖,不哭。”周成易轻声哄着她,亲吻她的眉眼,将她眼角渗出来的欢喜的泪滴都吞了下去,一遍一遍不停地亲吻着她,仿佛中毒已深的病人,乐此不疲。 许久之后,段瑶才停止了哭泣,周成易拉着她的手,目光柔柔地看着她,诚心诚意地道歉,“不好意思把你弄哭了。” 段瑶轻咬了一下唇瓣,小声地“唔”了一声,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好奇宝宝似的道:“你那个奇怪的话到底是怎么说的,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她确定她上一世也没听过他说这样的鸟语,而且她也还看过许多的书,各种地方志,旅游杂记,都没有这种奇怪的话,真是跟好奇。 周成易了解她的性子,明白这是勾起了她的兴趣,“想学么?” 段瑶点了点头。 “那我教你吧。”周成易神秘兮兮地道:“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不要让第三人知道哦。” 段瑶被他的样子逗笑了,点头道:“好,这是我们的秘密。” 下人很快就准备好了笔墨纸砚,周成易牵着段瑶到了桌案边,一手提笔,一手揽着段瑶的腰,在洁白的宣纸上这下“我爱你”三个字,又在字的下面写上对应的英语,然后开始叫她念。 起初段瑶念得不好,在周成易纠正了几次发音之后就能念对了。 “是这样吗?”段瑶对着周成易念了一遍。 “对,瑶儿好棒。”周成易趁机捧了她的脸,在她额头上亲吻了一下。 屋子里其乐融融,最亲密的两人,说着最美丽的情话,眼里除了对方,再容不下其他,这是世间最甜蜜的爱情。 接下来几天,周成易继续在刑部和大理寺忙,皇家猎场老虎一案快要进入尾声了,越是这个时候事情越多,周成易已经连着几天都宿在大理寺了,每天白天忙里偷闲抽出半个时辰到段家去看看段瑶,陪她吃顿饭就要赶回去。 连着好几天,段瑶看到他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人都瘦了一大圈了,心疼得不行,就跟他说,不用每天往段府跑了,她反正闲在家里也没事儿做,不如给他煲些汤送过去,两个人也一样可以见面,他还可以多留些时间休息。周成易也觉得这个法子很不错,如此也就同意了。 此后,段瑶每天就多了一件事干,就是每天早上起来煲汤,中午的时候送到肃王府去,因为大理寺到肃王府的距离和段府到肃王府的距离差不多,两人就约定好了每天在肃王府见面。 当然肃王府也不是不可以熬汤,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段府的美食把周成易的胃口养刁了,周成易嫌肃王府的厨子做的饭食不好吃,非要吃段瑶从段府做好了拿过去的食物。搞得段瑶都忍不住说,她以后嫁过去肃王府的时候是不是要把段府的厨子也一起带过去。其实她这也不过是随口一说,谁知叫周成易听了去,周成易竟然一本正经地跟她讲,“你以后嫁过来的时候一定要陪嫁一个厨子,我看段府大厨房那个王大厨就不错。” 段瑶眨巴了一下眼睛,恍然明白了一件事,追问道:“肃王府的厨子做得饭蔡很难吃吗?可是我吃过也还好啊?并不是那样难以入口啊?” 周成易从案卷起抬起头来,看着她道:“虽然不至于难以入口的地步,但是跟王大厨比起来还是差了一大截,我怕你在肃王府住久了之后,会特别想念娘家的味道。” “你这是为了我么?”段瑶蹭过去,趴在案桌上,手撑着下巴,笑嘻嘻地看着他。 周成易抬眼看到她胸前那轻薄布料遮不住的两团,就像两只窝在她胸前的可爱小白兔,上半身以一种漂亮的弧形趴在案桌上,腰线凹成一条好看的弧线,就像一条完美的曲线,直到圆润的臀部达到最高点再降下去,身上穿着的裙衫包裹着她的身体,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形,就像迷人的妖精一样,叫他一看就移不开眼去。 狼一样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身体有个部位在疯狂叫嚣,周成易只觉得疼得厉害,好像一头即将突破出笼子的嗜血猛兽,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只想把她抓过来桎梏在身下,不管她的叫喊和求饶,狠狠的撕碎她惩罚她,叫她全身心的臣服在他的威严和勇猛之下。 那个残忍又旖旎的画面一直在周成易的脑海里翻滚,他狠狠地闭了闭眼,痛苦地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行,现在不行,他得等,必须等,等到把她娶进门的时候才能那么做,他现在只能对自己残忍。 这几天他每天都忙得很,早就已经疲惫不堪,这种身心俱疲又因为段瑶的撩拨而热血沸腾的感觉叫他简直要崩溃,折磨得他整个人要爆炸,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双眼充血地注视着段瑶,手伸过去,抓住她的胳膊,想要把她拉过来,又想把她推出去,挣扎了半响,最后还是理智战胜了兽yu,颤抖着声音道:“瑶儿,你去帮我倒杯冷茶来好吗?” 段瑶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儿,紧张地看着他,“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你的脸怎么这么红?要不要叫大夫来?” 周成易很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地道:“不需要叫大夫,瑶儿,乖,去帮我倒杯凉水来。” “哦。”段瑶应了一声,紧张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确实很难受的样子,不敢再耽搁,赶紧去给他倒凉开水了。 段瑶一离开,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甜香味道就淡了许多,周成易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来,整个人才从慢慢地从那令人几乎要发狂的困境中出来,恢复到平静的状态。 刚才真正是要把他逼疯了。 段瑶再端着凉开水回来的时候,周成易已经调整好了,他从她手中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对她道:“天不早了,我还有事,叫乔管家安排人送你回去吧。” 段瑶也是这个意思,点点头同意了,“那我就先走了,明天再过来看你,你明天想喝什么汤?我想了几样,你选一下,有银耳鸡汤、甲鱼汤、人参鹿肉汤、栗子排骨汤?你想喝哪一个?” 周成易忽然觉得鼻子一热,感觉有一股液体要往下流,他再这么不下去,说不一定哪天就要爆炸,连忙摆摆手道:“都喝了这么多天的汤了,明天别麻烦了,吃点儿吃粥小蔡就不错。” 段瑶想了想也是,喝了这么多天的汤也确实应该换个口味了,索性就答应了,一边想着明白做什么吃的带过来,一边欢欢喜喜地走了,只留下周成易坐在案几后面吸气再吸气,冷静再冷静。 …… 忙了差不多半个月,皇家猎场老虎一案终于有了结果。经过一番严密的调查,放老虎进皇家猎场的是一个姓古的将军,这个将军以前是在安国公的手下当差,安国公受伤荣养之后,古将军就调到西南去守城。 西南地处偏僻,平原稀少,多是山林,山林里面又遍布瘴气,一不小心误入其中就有可能丧命,自然条件恶劣。古将军从繁华的祖地调到西南这种穷山恶水鸟不拉屎的地方,巨大的落差叫他心生怨气,内心对景熙帝有诸多不满,不肯好生驻防练兵,而是假报军功,吃空饷,大肆敛财,骄奢淫逸,在地方作威作福,恍然成了西南一霸。 古将军在地方上驻守了几年,搞得西南地区怨声载道,最后被人冒死揭发,景熙帝前后派了三拨人去查,最后才查到真相,下旨要把他捉拿回齐都城交大理寺和刑部严审,谁知竟让他在半途中逃了。 古将军逃跑之后,没有往其他地方逃,而是在某些人的帮助下潜回了齐都城,伺机暗杀景熙帝,皇家猎场老虎一案就是由他和他的几个亲信一起谋划的。 整件案子前后牵扯到数十位朝廷大臣,此事兹事体大,牵扯甚广。安国公身为古将军的老上司,跟他来往密切,自然也不能幸免。身为案犯主谋的古将军被判了斩立决,古家被抄家,男子凡五岁以上全部处斩,女子入教司坊为妓。安国公府众男子皆判流放西北三千里,此后柳家男子不得入朝为官,柳家女子全部充作官奴。另外还有一些被牵连的人被判了流放、徒刑等。总之,闹得沸沸扬扬的皇家猎场老虎一案终于落下帷幕。 这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天空正下着蒙蒙细雨,入了秋,雨水总是比平常的季节多了一些。 段瑶吩咐人像往常一样准备了一些周成易喜欢吃的吃食,亲自看着妙语装进食盒里,小心翼翼地提上马车,然而送到肃王府去。 马车平缓地行驶在细雨蒙蒙的街道上,地面被雨水打湿了,有些湿滑,驾车的马夫小心的驾驶着马车,速度比平日慢了许多。 前些日子整个齐都城都笼罩在一片低沉紧张的气氛之中,到得今日那种叫人窒息的低压气氛才逐渐散去,虽然天空中还飘着蒙蒙细雨,但是出外行走的路人明显比平日里多了不少,就连人们脸上的笑容都显得真诚了许多。 段瑶也明显地感受到了这些的不同,心情也比往日畅快了许多,用手拉开车窗帘子,欣赏着这座美丽富足的齐都城。 马车很快就到了肃王府,妙语扶着段瑶从马车厢里出来的时候,她一抬眼就看到了旁边的空地上停着一辆普通的油壁马车,虽然马车没有过多的装饰,看起来十分的不显眼,但是段瑶一眼还是看出了它的不同,心里隐隐透着一些不快。 段瑶扶着妙语的手上了台阶,守门的下人早早地就开了门迎她,这可是以后的肃王妃,下人可不敢怠慢分毫。 “段三小姐请。”下人毕恭毕敬地道。 段瑶看了说话的下人一眼,嘴角动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把到了喉咙口的话咽了下去。 段瑶径直进去,没走多远,就遇到了闻讯赶来迎接的乔管家。 乔管家笑呵呵地上前行礼,“段三小姐好。” 段瑶淡淡地瞟了他一眼,“肃王呢?” 乔管家咯噔一声,直叫不好,心道平日里段三小姐称自家王爷都是叫王爷的字,今日却改口称他为肃王,这里面铁定是有什么缘故。 他偷偷打量了段瑶一眼,发现她脸上的表情虽说和往日差别不大,却隐隐透出一丝不悦,显然是有些不高兴。而这个不高兴,很可能就是针对自家王爷的。 这又是为何了?昨天两人不是还好好的么?乔管家有些想不明白。但他却也不敢怠慢了段瑶,陪着笑脸道:“王爷在前面花厅,老奴这就领您过去。” 谁知段瑶淡淡一笑道:“乔管家有事儿就下去忙吧,我自行过去就是了。” 乔管家顿了一下,心里飞快想着,如此他正好可以让人去通知王爷段三小姐不高兴,便躬身退到一边,让段瑶先行。 话说段瑶一路往前行去,到了花厅前面,果然见到与她想象中一样的画面,周成易正和刘玉婷在花厅里说话,看两人的表情,也不知道在商量着什么。 段瑶抿了一下双唇,提着食盒慢步走了上去,也没让守在外面的下人通报,就径直走进了花厅,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温婉笑容,“仲卿,该用膳了。” 周成易抬头看段瑶一眼,之前乔管家已经让侍卫过来给他提醒了一句,说是段瑶看起来不太高兴,他当时也差不多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多半是因为刘玉婷在这儿的关系。 周成易心中好笑,这丫头也有吃醋的时候,他当她一直这样没心没肺没感觉呢,都只有他紧张她的份儿,原来也能看到她吃味儿的样子。 刘玉婷今日过来是为了感谢他的救命之恩的,她本是已嫁入安国公府,是安国公府的人,安国公府受到严惩,照理她也逃不掉,是周成易帮她说了话,说她举报有功,将功抵过,免除了对她的处罚。 承恩候府倒了,安国公府也倒了,刘玉婷的郡主身份也没了,太后还在宫里病着,不过也已经跟她没太大关系了,承恩候和承恩候夫人已经在去那边的路上,她明日也要赶过去,曾经以后这齐都城里的一切都跟她没关系了,她要带着自己的父母,找一个平静的地方重新开始。 思及以前的那些过往,年轻气盛,糊涂过日,一心只想着喜欢周成易,心念成魔,竟干了无数的傻事。现在回头看来,当初的自己又蠢又傻又笨,简直无药可救,如今幡然醒悟,再不想回首。 刘玉婷今日来就是与过去做一个告别的。 周成易先前听下人禀告段瑶来了,就想请刘玉婷离开了。免得两人撞上,闹出不快来。 刘玉婷却向他求了情,“今日之后我就要离开齐都城了,将来也不会再回来,以后这些熟人仇人也都见不到了,我曾经做了对不起段瑶的事情,想在最后离开的时候向她道个歉,希望肃王能够成全。” 周成易在犹豫片刻后答应了她,所以段瑶到了花厅才会看到刘玉婷也在。 段瑶见了刘玉婷自然有些不快,她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何况刘玉婷以前还那样陷害过她,她能对刘玉婷有好脸色才怪,沉着一张脸把食盒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摆在桌上,闷声道:“仲卿,用膳了。” 周成易就坐在圆木椅子上,微微带笑看着她动作,也不说过去帮忙,“今天做的什么好吃的?” 段瑶看他那漫不经心的模样就来气,恨不得把手里端着的蔡盘子扣在他欠扁的脸上,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你自己过来看啊!” 就她这幅醋坛子打翻了的模样,连旁边站着的刘玉婷都看出来了。如今刘玉婷对段瑶的心结已解,不再像以前那样看到她就觉得讨厌了,相反觉得她现在这带刺玫瑰的模样还挺可爱的,心生喜欢。 刘玉婷上前一步笑着道:“段三姑娘,我明日就要离开齐都城了,是专门过来向肃王辞行的,正好碰见你,想跟你单独说几句话可否?” 她要离开齐都城了? 段瑶抬头打量她,叫她目光澄澈,表情诚恳,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可以。” “那我们到那边去说吧。”刘玉婷抬手指了一下花厅外面左边一处种着菊花的花坛位置。 段瑶看了看,“就那儿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过去。 或许是知道刘玉婷就要走了,段瑶对她的不喜和怨气也消散了一些,到了花坛边上,段瑶先开口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段瑶的话音刚落,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刘玉婷就对着她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把毫无准备的段瑶狠狠吓了一跳。 刘玉婷诚恳道歉:“以前是我犯傻,做了许多对不起你的事情,我在此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从此之后,我将离开齐都城再不回来,千山万水,后会无期。” 段瑶万没想到她会给她跪下道歉,好歹她以前也是一个郡主,心高气傲的人,再见她表情真挚诚恳,此话完全出自于她的真心实意。 “你起来吧。”此时此刻段瑶对她的恨和怨都随风消散了。 刘玉婷抬头看向她,“你原谅我了?” 段瑶默了一下,点了点头,“你起来吧,我原谅你了。” 那些仇那些怨都过去了,再深藏心中耿耿于怀也没有意义了,在刘玉婷给段瑶道歉的那一刻,段瑶的心结也解开了。 微风吹过花园,带来淡淡花香味,两人虽不是朋友,以后也不会是,如今却也不是仇人了。 临走之时,刘玉婷对段瑶道:“段三小姐,祝你以后和肃王白头偕老,万事如意。” 段瑶道:“多谢。” “肃王是个好人,好好珍惜他。”刘玉婷依恋地看了周成易所在的位置一眼。 段瑶勾唇一笑,挑眉道:“这不要你说,我比你清楚。” “也是,我失言了。”刘玉婷自嘲一笑,明眼人都看得出周成易对段瑶有多么宠爱,他们两人的眼中就只能看到对方,别人是根本插不进去的,她这么一说根本是多此一举。 段瑶看她这样,想她就要走了,就多问了一句,“那你要去哪儿了?” 刘玉婷皱了一下眉头又松开,“大齐朝这么大,总有我的容身之处吧。” “那你……一路顺风。”段瑶祝福道。 “后会无期。”刘玉婷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留恋的上了马车,马车缓缓驶动,渐渐远去,消失在了视野的尽头。 段瑶回头,看到周成易站在身后,她挪了挪脚没动,周成易见了,轻笑出声,大步走上前去拥抱住她,低声问:“怎么了?” 段瑶默了一下,摇了摇头,“没事儿。” 周成易笑着刮了一下她的脸,“刚才吃味儿了?所以现在不好意思了。” 段瑶狠狠睨了他一眼,口是心非的道:“才没有,你少乱说。” 周成易搂着她笑出声来,打趣她道:“可是我刚刚明明闻到好大一股酸味儿,就像打翻了满屋子的醋坛子。” “喂!”段瑶轻捶了他一下,急呼呼地道:“叫你别说了。” “好,不说了。”周成易笑着捉了她的手,低头亲吻她的指尖,目光落在她白皙的手指上,一道细微的红痕吸引了他的目光,他心头一疼,指着伤处问,“这是怎么回事儿?” 段瑶忙要把手收回去,被周成易紧紧抓住手没成功,一双沉沉的目光牢牢锁住她,一副她不说清楚就绝不放手的霸道模样,段瑶紧张地抿了一下双唇,小小声地道:“就是前两天给你做蔡的时候不小心划了一下。” “你怎么不早说?”周成易皱紧了眉头,又心疼又自责,心疼她为他受伤,自责自己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而她竟然也不跟他讲,这真是……哪里是在她手上划了一道口子,这口子明明是划在了他的心上。 他低头亲吻了一下她手指上的伤痕,盯着她的眼眸了满是疼惜,“以后不要做了,让下人做就好,你受伤我会心疼。” 段瑶看着他紧皱的眉头,沉痛的眉眼,他宠着她心疼她,叫她心里暖暖的甜甜的,受的这一点点小伤也可以忽略不计了。 “其实都已经好了,我自己都忘记了,你别这样了。”段瑶用手指轻抚他紧皱的眉头。 周成易还是没有释怀,“你怎么没有跟我要早说,以后不可以再瞒着我,要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吗?” 段瑶轻描淡写地道:“你那天在忙嘛,何况一点点小伤而已,我自己处理就好了,不想麻烦你。”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的事对我来说就没有麻烦这一说。”周成易激动道:“这事儿我们得好好谈谈,以后你不可以再瞒着我,不管什么事儿都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了吗?” 段瑶嘟起红唇,小声抗议,“这只是小事儿嘛。” 周成易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生气道:“你的事儿对我来说没有小事儿。” 段瑶手捂着被敲的额头,委屈地道:“好嘛好嘛,以后我都第一时间告诉你。” “这还差不多。”周成易给她揉了揉被他敲过的额头,柔声道:“瑶儿,你是我最在意的人,我希望能保护好你,让你一直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 段瑶“嗯”了一下,伸手圈住周成易的腰,头靠在他胸前,感动地道:“我知道了。” 周成易叹息一声,伸手圈住她,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 一连下了几天的雨,这日终于放晴了,阳光明媚,段瑶便叫丫鬟在院子里摆了桌椅,沏了一杯花茶,捧了一卷游记在院子里悠闲地看着。 游记上写到一处桃花源,风景秀美,景色怡人,犹如世外桃源,叫段瑶心生向往,“要是以后能去这儿就好了……” 一抬头,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从院门口走了进来,脸上带了笑,漂亮的丹凤眼叫人一看难忘,竟是许久未曾见过面的肖表哥。 自从上一次把肖承启气走了之后,段瑶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此刻见他到她这儿来,吃惊非常,段瑶连忙站起身,嘴角动了动,“肖表哥……” 肖承启走上前去,笑着看她,“不认识我了?” 段瑶呐呐地道:“没,没有。” 肖承启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眉梢眼角都是笑意,看起来心情十分舒畅,“逗你玩儿的。” 段瑶也笑了,招呼肖承启坐下,又叫妙语上了茶。 肖承启看到小桌上放着的游记,拿起来随手翻了翻,正好看到段瑶看的那篇桃花源记。 “这不是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么?” “不是。”段瑶道:“是有人仿写的,大约是他在自家住的地方建了一处桃花园,风景优美,令人向往。” 肖承启的目光默默落在书页的内容上,他也想有一个这样的桃花园,然后和自己最爱的人住在里面,生几个小孩,怡然自乐。以前,他想的就跟段瑶在一起,不过现在却是不成了。 肖承启收回落在书页上的目光,抬头看向段瑶,笑着道:“瑶儿,我今日过来,是来辞行的。” 段瑶微微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问道:“你是又要出门吗?这次又要去哪儿?什么时候回来?” 肖承启的脸上依然带着笑,然而笑意却不达眼底,嘴角边透着淡淡的苦涩,“不是,我是要去辽州。” “为什么?”段瑶不解,辽州苦寒,这种时节就已经开始下雪了,根本没什么可去的,偏头看他道:“辽州有什么好玩儿的吗?你现在去条件很不好,下大雪天气恶劣,不如开春之后去,还可以去挖人参。” 肖承启被她调皮的语气逗乐了,伸手过去要揉她的头发,伸到一半才忽然意识到现在不行了,她和他的关系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好了,他们之间横着一个周成易,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他把手收回来,轻摇了摇头,把脑海里那些繁杂的情绪和思绪抛开,看着段瑶郑重道:“我不是去挖人参。而是去投靠杨将军,在他的手底下当差。” “什么,你要去投靠杨将军?杨将军那人不是个莽夫吗?不是,不是,哎……”段瑶一听就很着急,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你为什么要去投靠杨将军?辽州那么苦,杨将军又是个莽汉,在他手底下当差,不死也要脱层皮,大齐能去的地方多得很,你又是晋国公世子,哪儿去不了,为什么要去那儿?不对,你为什么要去军营当兵才是重点?你告诉我啊,为什么要去?” 肖承启看她这么着急,枯寂的心有了一丝波澜,起码她还是肯关心他的,这样也就足够了,他笑着缓缓地道:“因为我想离开齐都城,去一个遥远的苦寒的地方磨练自己。”然后好让自己忘记你。 “你就算真的想要磨练自己也不用去那儿啊!”段瑶又担心又着急,劝说他道:“肖表哥,你再另外好好考虑考虑,你要想磨练自己,肃州的樊将军那儿也比杨将军好啊。” 肖承启对段瑶的关心心生感激,说出自己的决定,“可是辽州是我的父亲年轻的时候建功立业的地方,我想去他去过的地方,沿着他走过的道路,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而且杨将军以前是我父亲的老部下,跟父亲关系很好,这些年也一直常有来往,我去他会照顾我,不会让我过得太惨,你放心好了。” “这样啊。”肖承启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段瑶也不好再拦着他了,只好嘱咐道:“那你去了之后照顾好自己,如果太苦了你就回来,反正你是晋国公世子,能不能建功立业都没无所谓,你平平安安的才是最重要的,不要叫姨母担心。” 肖承启顺从点头,“好,我都听你的。” “你去了之后要多给家里写信。”段瑶又补充一句,“照顾好自己。” “好。”肖承启笑着道。 “还有……”段瑶沉默下来,不知道后面该说什么好了。 肖承启看着她,目光中充满了淡淡的欢喜,“还有什么?” 段瑶眼神暗了暗,摇摇头,“没有了,总之你照顾好自己就是了。” 肖承启“嗯”了一声,犹豫了一下开口道:“瑶儿,我这次走了之后也不知道什么气候再回来,能送个临别礼物给我吗?”就当是个念想了。 此时此刻,段瑶根本没法说出拒绝他的话,不假思索就点头答应下来,“你想要什么?” 她耳朵上戴着的那对白玉耳坠子随着她的动作前后摇晃,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泛出莹莹光泽,荡漾着荡漾着,映出她俏丽的模样。 肖承启的目光落在那对白玉耳坠子上,那上面有她的影子,“取一个你耳朵上戴的耳坠子给我,可以吗?” 正文 4月5日 段瑶没想到他会要这个, 这是她跟周成易一起逛街的时候路过一家新开的首饰铺子, 周成易说她戴这个好看, 她也喜欢就买了, 此时肖承启开口跟她要这个, 令她微愣了一下, 没有立刻开口。 肖承启苦笑了一下, “不可以吗?” 段瑶闻言回过神来,嘴角扯出一抹笑来,“也不是, 只是觉得这礼物太轻了。” “我就是想要来做个纪念,不在于贵重。”肖承启并不知道这耳坠子的来历,才开了这样的口。 段瑶听他如此说, 就更不好意思拒绝他了, “那好吧。”说着偏头把耳朵上的耳坠子取下来。 “有一个就可以了。”肖承启觉得自己这么做其实有些无赖,但他控制不住自己这样去做, 不管之前怎么告诫自己要保持距离, 到最后还是提了这样的要求。 段瑶终究还是把耳坠子给了肖承启, 满足了他的念想。肖承启得了耳坠子, 十分欢喜。 “谢谢你, 瑶儿。” “你什么时候走, 到时候我去送你?”段瑶道。 肖承启在心里飞快地想,如果段瑶去送他,他可能就会不想走了, 还是不要送了吧。遂随意找了个借口, “日子还没定下来,等定下来了之后告诉你。” “好,一言为定。” 肖承启顺着道:“一言为定。” 只是让段瑶没有想到的是,肖承启走的那天根本没有告诉她。 那天早上,段瑶是去看大哥段云琪,因为马上就要武举人考试了,她想看看他准备得怎么样了,好关心关心他,谁知去了段云琪的住处,竟没看到他的人,问了小厮才知道,段云琪出城去送肖承启了,她到那一刻才知道,原来全家人都瞒着她,所有人都知道他那一天走,就连底下的下人都知道,只有她一个人不知道。 那一瞬间,段瑶几乎难过得要哭出来,她提起裙摆,撒腿就往外面跑,她也想去送一送他。 段瑶着急忙慌地往外跑,她怕赶不上了。 一头撞进一个怀抱里,周成易伸手扶住她。 “跑这么快干什么?”周成易皱着眉头问。 段瑶喘着气,一脸着急,“肖表哥今天要启程去辽州了,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所有人都知道,他们都背着我去送他了,就我一个人不知道,我刚刚才得知这件事,我想去送他……” 说到后面,段瑶看到周成易的脸色沉下来,严肃得像个阎罗王,吓得不敢再说了,那些想要求他送她去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她知道周成易心里对肖承启很有意见,她要真说了那样的话,只会让周成易更生气。只好住了口,改口道:“对,对不起,我只是想……” 周成易一把抓住她的手,漆黑的眸子里映出她焦急为难的样子,“走吧,我送你去。” 拉着她就快不往外走去。 周成易的马刚好还在外面,带着段瑶就上了马,一路打马飞奔出城。 尽管段瑶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周成易带着她一刻也不停歇地赶出城,但他们还是晚了一步,等他们感到城外三十里的送君亭的时候,只碰到段云琪一个人还立在那儿,肖承启早就走没影了。 “大哥,肖表哥人了?”段瑶被周成易扶下马,快步跑上前去拉着段云琪问。 段云琪低头看他,眼里有沉痛的哀伤,“承启已经走了快半个时辰了。” “大哥,你为什么不一早告诉我?”段瑶拉着他的衣袖问,几乎快要哭出来。 段云琪摸摸她的头,“是承启说不告诉你的,免得相面了,分别的时候还要难受。” “大哥……”段瑶紧咬着嘴唇,把到了喉咙口的哽咽咽下去。 段云琪抬头看了一眼辽州的方向,叹息一声,“他走了也好,他父亲晋国公像他这么大岁数的时候就已经独自撑起整个晋国公府了,他也到了该出去历练历练的时候了。” 段瑶有些伤心,闷闷地应了一声。 “回去吧。”段云琪微笑着道。 段瑶没说话,只点了点头,她怕她一开口,会忍不住哭出来。 段云琪看到她脸上的表情,没再说话,留了她一个人站在原地,转身往回走。 他本来就是得了肖承启的委托在这儿等她的,就是为了替他给段瑶说一句他走了,免得她找不到他一路追下去。既然话也已经带到了,他的任务也完成了,就没必要再留在这儿了。 走到周成易身边,段云琪低声道:“我妹妹就交给你了,她和承启从小关系好,承启现在走了,她心情可能会不太好,你多担待着点儿。” 周成易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段云琪自觉刚才说的话叫周成易不高兴了,抬起手道:“我先走了,你们自便。”忙不迭地大步走了。 周成易走上前去,在段瑶的身后站定,轻声道:“瑶儿,该回去了。” 段瑶没动,也没吭声,就一直望着辽州的方向。 她想起小时候,她和肖承启一起玩乐的画面,肖承启老是欺负她,她就跑到姨母肖李氏哪儿去告状,姨母总是会站在她这边,批评肖承启做得不对,不应该欺负她,而是应该爱护她,肖承启会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下来,回头又继续,她再跑回去告状,姨母就会让他去院子里面壁思过,热辣辣的大太阳下面,肖承启就站在院子里,被太阳晒得汗流浃背,大汗淋漓,然后她就会很得意跑过去逗他,他就会朝她瞪眼睛,她就朝他做鬼脸。 再后来他们都长大了,肖承启也不欺负她了,而更多的是宠着她护着她,她要什么就给她什么,外出回来,总是会给她带许多好东西,叫她欢喜得很。这要是能一直持续下去,自然是好的,只是世事无常,在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一切都变了。 现在他们各自都有了自己的选择,也是好的吧…… “瑶儿……” 段瑶听到身后周成易叫她的声音,她没有回答,只是飞快地转过身去,扑进他怀里,双手搂着他的腰,再也控制不住地哭起来。 她哭了有多久不知道,只是周成易一直都在她身边陪着她,听她断断续续讲以前小时候,他就默默地听,一句话也不多说,直到她哭够了,讲累了,不再说话了,他才牵起她的手,温和地对她说:“我们回家。” “谢谢你。”她感激地对他道。 周成易笑起来,摸摸她的头,“不谢。” 两人走到马儿身边,周成易扶着她上了马,他随后也翻身上去,从背后搂住她的腰,一路护着她往回走。 回去的路不再像来时那么着急,周成易带着段瑶走得有些慢,段瑶兴许是先前哭累了,坐在马上,靠在周成易温暖的怀里,太温馨的感觉,叫她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滑到了周成易的手臂上。 周成易担心她着凉,用披风把她裹紧了,一手穿过她的腰把她抱紧,一手控制地缰绳,继续慢悠悠地往回走。 瑶儿,你和他有十四年,你会跟我有四十年,以后的没一个日日夜夜,我会在剩下的这几十年里,好好的宠着你,护着你,叫你开心快乐,不会再哭泣。 夕阳的余晖映照在西边的天空,把云朵都染成了玫瑰金一样的绚烂颜色,远处的湖面波光粼粼,一圈一圈的水波荡漾开去。 一匹高头骏马慢慢地走在回城的路。 …… 五天之后,就到了武举人考试的日子。 这一次武举人考试还是和前些年一样,报名的人并不是太多,大家都不太热衷,只有一些生活艰辛的武夫和读书不成的世家偏支的孩子或者庶子才会来碰运气,看能不能通过这条路混个一官半职,像段云琪这种文官家的嫡长子跑来报名的更是没有,整个齐都城就只找得出段云琪这么一个,这根本是脱出了惯常的认知,叫大家都像看稀奇事一样,很快就传遍了齐都城的大街小巷,成为了众人口中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过段家人对此却不甚在意,之前周成易就已经跟段禀文和段雁鸿好好谈过了,太子现在身边多是文臣,缺少武将,而段云琪文武双全,只要好生培养,假以时日,一定能成为一名不错的儒将,这也正是太子殿下所需要的人才。 段家人觉得周成易分析得很对,也就全力支持段云琪考武举人了,如果能考个好名次,那当然不错,如果没考好,那也没关系,反正明年还可以再考文举人,对于段云琪和段家人来说并不是多困难的事。 这日就是考试的日子,段瑶一大早就过去锦墨居给段云琪加油打气,还说要跟他一起去比武场,这倒是被段云琪拒绝了。 “你不用陪我去,我自己去就好,你们就在家等我的好消息吧。” 段瑶跟在他的身后,笑眯眯地道:“看来大哥对自己十分有信心啊!” 段云琪回头看她,挑眉道:“那你对你大哥我没有信心么?” “那倒不是。”段瑶连忙讨好地拍段云琪马屁,“大哥在我心目中是最棒的。” “那跟肃王比起来了?”段云琪打趣她。 段瑶不假思索地道:“当然还是大哥最好了。”她说的可是大哥最好,没说大哥最棒,这可不一样,嘿嘿! 段云琪没听出来她话里的区别,反正在他看来最好和最棒差别也不大了,一脸的满足,“好了,不用送我了,你就在家等我的好消息吧。” 最后段瑶和段馨还有安哥儿一起把他送到了大门外,一起对他道:“祝大哥马到成功。” “行。”段云琪爽朗一笑,打马走了。 这一次的武举人考试设在齐都城里最大的比武场,兵部和吏部在比武场里搭了巨大的比武台,比赛分初试复试和决赛,初试也就相当于淘汰赛,是报名的所有人员进行自由抽签分组,两两一组,胜者晋级到下一轮,失败者直接淘汰,然后经过多轮淘汰赛之后,留下剩下的二十四个人,再从二十四个人里面选出十二个晋级到复试,复试又进行选拔,最后选出最厉害的三名进入到决赛,通过比试,决胜出最后的武状元。 初试淘汰赛对于习武十几年的段云琪来说半点儿难度都没有,每一次都轻轻松松把对手搞定了,很快就拿到了复试名额。 复试赛稍微有点儿难度,毕竟是从一两百人里面选出来的二十四人。这二十四个人已经算是榜上有名,入了兵部和吏部官员的眼,以后要谋个差事啥啥的基本没什么问题了,现在就是想再争取一个更好的名次而已。 复试定在初试后的第二天举行,段云琪这一次抽到的是第十号,对手是第二十号,是一个身材魁梧身高比段云琪还高上半个头的壮汉,看样子就是那种很耐打的类型。 为此,段云琪专门去找人了解了一下对方的情况,最后他从周成易那儿得知,原来这对手名叫王强,以前是干镖师的,家里祖传就是镖师,南来北往行走,押过不少镖,见过形形□□的人,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这次是恰逢武举人考试,他估摸着是不想继续过镖师这种难度系数太大的日子了,就来报了名参加武举人考试。 周成易帮段云琪分析,“你练了十几年的武艺,又得崔师傅真传,武功底子很扎实,这一点儿是你的优势,但是缺点也很明显,你的实战经验不足,而对方却是常年在外奔波的人,你比赛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应对。” 段云琪也感受到了自己的不足,经过周成易的提醒,心里更加有数,“我明日定会好生比试,克服自己的不足,尽可能不给对方机会。” 周成易拍拍他的肩头,“不用担心,我相信你的实力,放手去做吧,一定能成。” 或许是周成易的鼓励起了作用,或许是段云琪真的武功底子扎实,他扬长避短,在第二日的比试虽然难度系数颇大,对方实力又不弱的情况下,还是险胜晋级了。 那个失败了的叫王强的镖师一脸垂头丧气地从台子上走下来,因为就在刚刚,就只差那么一招了,他就能赢了段云琪了,然而就是那么一招,他还是输了,慢了段云琪一步,决定他止步于此。 输了就是输了,技不如人,王强心中虽然可惜,但也没有怨天尤人,他下了台,拿了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家去,继续干自己的老本行,当一个替人保镖的镖师。 这是一个侍卫模样的人走到他的身边,对他道:“我家王爷想见你。” “嗯?”王强抬头,疑惑地道:“我不认识什么王爷。” 侍卫笑道:“我家王爷认识你就好,你不是想出人头地么,你跟我来便是,我家王爷就在那边等你。” 王强飞快地思索了一下,反正他只一个糙汉子,又不是什么美貌小娘子,他又身无分文,人家王爷也不会看上他,更不会抢他,跟着去看看也没什么,便点头答应了侍卫,跟着过去了。 侍卫带他去见的人是周成易,殊不知周成易还真是“看上”他了,他以后跟在周成易的身边,替周成易办成了不少事儿,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再说段云琪顺利晋级之后,复赛也一路过关斩将,一下子冲到了决赛,确定了他在前三甲的地位,这叫先前众多看好戏的人都大吃了一惊,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就连在宫里的景熙帝听闻了此事之后,也禁不住大赞了三个好字,他原本是重文轻武的,这一回也来了兴致,一拍大腿道:“决赛那日朕也要去看,世代文臣之家竟然出了个武状元,好啊!” 消息传到段家,“武状元”这三个字扣下来,段云琪一脸懵逼,自觉得压力巨大,只能在决赛场上全力以赴了。 武举人决赛的那一日,可谓是轰动全城。景熙帝当真去了比武场观看,带了一大队的禁卫军过去负责守卫,算得上是劳师动众了。 闻讯赶来的朝廷大臣人数众多,世家大族来的人也不少,再加上他们各自带来的护卫小厮下人,偌大的比武场里聚集了比平日里多了不知道多少的人,可谓是人头攒动,人山人海。 比试按照原定计划进行,在上台之前,段瑶安慰段云琪,“大哥,你就照你的正常水平发挥就好,反正最差也能拿个第三名了,已经很好了,别紧张。” 段云琪抹了一把没汗珠的额头,扯开嘴笑了一下,“要相信你大哥。” 段瑶朝他翻了个白眼,“我白担心你了。” 段云琪呵呵一笑,凑过去小声道:“肃王早就跟我分析过了,今日一战虽然难度不小,但听肃王那意思,其实还没王强难对付,王强我都过了,这两人也不在话下。” 段瑶假装咳嗽了一声,笑眯眯地道:“他要是忽悠你了?” 段云琪呆了一下,连忙道:“这种时候,他怎么会忽悠我?” “哦,也对。”段瑶点头,脑海里却浮现出周成易一本正经地跟段云琪说“你去打吧,那两个人没啥可怕的,完全不是你的对手”的画面。总觉得周成易这是为了化解段云琪的心理负担,有故意忽悠段云琪的嫌疑,不过她现在也不好完全戳破了这事儿,坚定地给段云琪打起,“大哥,我看好你,你一定成,加油。” 到了比赛的时候,段云琪上了台,才知道对方的实力有多强,当然他也不弱,虽然比得艰难,打得难舍难分,最后好歹是赢了,没错,最后段云琪真的把那两个对手就打赢了,他是最后的胜利者,还真就应了景熙帝的那句话,成了真正的武状元。 整个比武场都沸腾了,这多少年了,文官家居然出了个武状元,这已经是十多年没有过的事了。景熙帝也是兴奋得很。 趁此机会,趁热打铁,太子周成康向景熙帝提了建议,让段云琪跟着樊将军历练历练,假以时日,一定能够成为朝廷的栋梁。 太子周成康想的是,好啊,真是太好了,他正缺人手呢,这段云琪就中了武状元,正好把他送到樊将军手下去锻炼几年,到时候就能起大作用了。 这是周成易之前给他提过的建议,段云琪果然不负重望,他现在正是要趁此机会抬举抬举一下,段家一直都是他的左膀右臂,现在再出个段云琪,不错,真是不错。 景熙帝也正高兴,听了太子周成康的建议,想也没想就一拍大腿同意了,“嗯,那就让他去跟着樊将军历练历练吧,樊将军战功卓著,带兵有方,想必要不了多久,段云琪也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大将。”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段云琪被安排到了樊将军的手下。 话说这樊将军,是个四十多快五十岁的老将了,带兵几十年,作战经验丰富,立了大大小小无数战功,可谓是大齐朝最有名的大将军了,他镇守过西北、也镇守过西南等地,每到一处,只要他往那城楼上一站,都足以吓破敌方的胆。虽然这有夸大的成分在里面,但樊将军是真的实力不可小气,是大齐百姓认定的军神。 这段云琪得了如此安排,在家休息了两天,听闻樊将军近日正好回京述职,会在京里呆上三个月,便决定提前去拜访樊将军。 段家一直以前都是文臣,走的是文官之路,这乍一出了个武状元,还是蛮稀奇的。 只是段家毕竟跟武将的来往少,段云琪要过去拜访樊将军,就事先准备了拜帖和礼物送过去。 镇西将军府接了帖子和礼物,很快就回了话,让段云琪隔日未时过去。 只是让段云琪没有想到的是竟会发生一件意料之外的事,令他差一点儿误了时辰。 正文 4月6日 段云琪得了樊大将军的回复自然是很高兴, 早早的就开始准备, 连头一天晚上都兴奋得睡不着觉, 脑子里不断地预想着见了樊将军要说什么话, 要怎么应答, 如果樊将军要考他的骑射武功, 他要怎么表现等等等, 翻来覆去在床上想了好多遍,天快亮了才眯了一会儿。 清晨,段瑶起了个大早, 她昨日得知了段云琪今日要拜访樊将军,就把事先准备要送给段云琪的礼物拿了出来,她在他才加武举人考试之前, 专门给他做了一双鞋子, 本想着是要送给他,好让他在考试的时候穿的, 但是让周成易阻止了。 周成易给她说, “段云琪比武的时候穿习惯的旧鞋子比较好, 新鞋子害怕不合脚, 到时候影响发挥就不好了。” 段瑶一想, 周成易说得有道理, 万一因为她的一双鞋子影响了段云琪的发挥,让他没考上好名次那就不好了,索性就把鞋子收了起来, “那我等他考完了再送给他吧。” 却忽视了周成易死死盯着那双鞋子的眼神, 内心里一阵呐喊:你啥时候给我做双鞋子啊? 不过段瑶是没听到他的呐喊就是了。 言归正传,今日段瑶起得早,叫丫鬟妙语去把鞋子拿了过来,白露伺候段瑶洗漱完毕后,段瑶就带着鞋子去了锦墨居,正好段云琪刚用过早膳,休息一会儿就要出门了。 段瑶把鞋子拿出来,送到段云琪面前,“大哥,这是我送给你高中武状元的礼物。” 段云琪把鞋子接了过去,比了比,大小正合适,抬头看她,笑着道:“你什么时候做的,看起来还不错。” 段瑶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手肘搁在旁边的小圆桌上,手掌撑着下巴,看着他手里的鞋子道:“这是我拿你的旧鞋子比的尺寸,又让妙珠她们帮了忙,我其实也就只绣了鞋面子,其实都还是她们做得多,我也就是得个名而已。不过这也是我的心意,大哥不可以嫌弃啊。” 段云琪得了她的礼物正欢喜,自然不可能嫌弃,“我看着就不错,干脆现在就换上吧。” 段瑶也道:“行啊,你试试合不合脚?” 于是,段云琪把脚上的旧鞋子脱下来,换上段瑶给他做的新鞋子,大小刚好合适,十分满意,“这鞋子做的不错,我就穿这个去见樊将军了。” 段瑶起身,送了段云琪出门。 今日天气不错,街上行人挺多,时间尚早,段云琪也不急,骑着马不疾不徐地往镇西将军府而去。 刚走到朱雀街上,就见前方飞快地跑过来一个提着一把大刀的汉子,汉子满脸络腮胡,一脸的尘土,眼睛瞪得如铜铃,怒声咆哮着,“让开,让开!” 街道上的行人吓得纷纷往左右两边赶快躲避,那惊慌失措的场面,生怕下一秒汉子就把手中的大刀砍了下来,成了刀下亡魂。 这朱雀大街上怎么会有这样莽撞的汉子狂奔?段云琪直觉得不对劲儿。他本想把马赶到一边去好让路,无奈街上行人多,大家都惊慌失措一片混乱,完全来不及了。 只见那莽汉已经跑到了跟前,眼见就要撞上他的马,莽汉却似疯了一般,不管不顾地提起手中的大刀,圆瞪的眼睛中渗出令人胆寒的杀意和暴怒,扬起的大刀就要落下来,这是要砍马头! 这可怕的阵仗,吓得段云琪赶紧一拉缰绳,马头往旁边一转,堪堪避开莽汉手中落下来的大刀,莽汉这眼见是杀红了眼睛,怒吼一声,“谁挡路谁死!”提刀作势又要砍。 段云琪眼中精光一闪,身形一动,纵身一跃,半途中变换脚法,一脚踹在莽汉胸前,莽汉被踹了个正着,高大的身子往后连连退了数步,吓得在他身后街边躲避的行人也纷纷着急地往旁边躲,生怕惹上了这种不要命的狂徒。 有一个做小姐打扮的姑娘躲闪不及,被别人踩了一脚,鞋子掉了,摔倒在地上,当她惊慌失措地要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那莽汉刚好退到她身边,一把就将她像抓小鸡仔一样抓了起来,大刀就架到了她的脖子上。 这时有一个捕快带着几个差役追了上来,指着那莽汉道:“陆霸天,你跑不掉了,你杀了那么多人,已经成了朝廷通缉的要犯,你最好放下手中的刀,跟着我回去认罪!” 陆霸天大吼:“滚,滚开,不然我杀了她!” 捕快又道:“你不要在执迷不悟了!” 陆霸□□着段云琪怒吼,“把马儿牵过来,放我走,不然我杀了她!” 段云琪注视着陆霸天,只见他手中的刀因为他激动的情绪在抖动,已经在那姑娘的脖子上印出了一条血痕,他如果再抖厉害一点儿,或是再用力一点儿,那姑娘的脖子就要被锋利的大刀割断,难得的是那个被他抓住的姑娘居然没有害怕得哭泣,也不知道她是被吓傻了忘记了害怕还是真的那么镇定? 但是这不是最重要的一点,最重要的是眼下的情况,危急万分! 陆霸天见段云琪迟迟没有动作,又暴怒地大吼起来,“把马儿牵过来,放我走,不然我杀了她,杀了她!” 陆霸天的情绪越发激动,他本来就是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现在被人围起来,更加失去了人性变得疯狂起来。 段云琪见他情绪激动,手上的刀在激烈的吼叫震动一下,在那姑娘的脖子上又印出了一条更深的红痕,刀锋上已经沾了血,脖子上的伤口处,血珠滚落出来,他这么激动的状态下,只要一个不小心,就能叫那姑娘无辜丧命。 只是叫段云琪格外意外的是,那姑娘在这样危险紧张的情况下,被歹人挟持,性命都可能不保的情况下,居然没有想其他一些姑娘一样吓得失声尖叫,痛哭不止,整个人看起来还很镇定,难得的镇定。 段云琪开口安抚情绪激动的陆霸天,手指着他的刀道:“把你手中的刀拿稳一点儿,你一个习武之人,连刀都拿不稳吗?你要是不小心把那姑娘杀了,你的身上就要多背一条人命,我们在这儿围捕你,看着你杀了人,你觉得你可能逃出去?” 听了段云琪的话,陆霸天果然愣了一下,垂眸去看他手中的刀,虽然不过只是一垂眼一台眼的瞬间,一眨眼的功夫,却是说时迟那是快,段云琪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小匕首,就在陆霸天呆愣的那一两息之间,他就把手中的小匕首射了出去,不偏不倚正中陆霸天的眉心,深深地插入他的头颅之中。 就像瞬间进入了慢动作一般,陆霸天整个人的反应都慢了半拍,他瞪得如铜铃一般大的眼睛也逐渐失去了光亮,手中的刀哐当一声落在地上,身子缓慢地往后倒了下去,再不动弹了。 在陆霸天死去倒地之前,被他挟持的姑娘已经自己动手拨开了他的胳膊,飞快地逃脱出他的控制,段云琪趁机上前去拉了她一把,将她带到了安全的地方。 “姑娘没事儿吧?”段云琪看到她白皙的脖颈上血从伤口处流了出来,看起来有些吓人。 在刚刚被挟持的时候,蔡秀颖就觉得脖子处火辣辣的疼,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被刀割伤了,只是那个时候也顾不上这许多,现在成功获救,被段云琪问起,只觉得更疼了,蔡秀颖不由地嘶了一声,皱了眉头,“小伤而已,多谢公子关心。” 段云琪从身上掏出一张干净的帕子递过去,“你的伤口在流血,你用这帕子先按住止血,再去找大夫看看伤。” 他的手就停在半空中,见她没接他的帕子,又补充了一句,“这帕子是干净的。” 蔡秀颖这才伸手接了帕子按在脖子的伤口上,感激地道:“谢谢。” “小姐,你没事儿吧。”这时有个丫鬟拨开人群跑了过来,看到蔡秀颖脖子上正在流血的伤口,着急得直想哭,“小姐,你受伤啦,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啊?” 这丫鬟就是这么不懂事儿,蔡秀颖被她哭得头疼,眉头皱得更深了,“别哭了,扶我去看大夫。” “嗳。”丫鬟这才停止了哭泣,上前去扶蔡秀颖。 段云琪看着这一主一仆,直觉得这个丫鬟真是笨死了,担心她根本就照顾不好她家小姐,或许连去哪儿找医馆找大夫都不知道,就好心地给她指了个方向,“往前行两三百米就会有医馆,那家的大夫医术不错,你赶紧带你家小姐过去包扎一下。” “多谢公子提醒,小女子拜谢公子救命之恩。”蔡秀颖向段云琪行了一礼,那反应迟钝的丫鬟也跟着行了一礼。 “快去吧。”段云琪指了指她脖子上的伤,蔡秀颖感激地一笑,带着丫鬟走了。 这一边,负责抓人的捕快和差役已经把陆霸天的尸首收拾起来,这是手上沾有十几条人命的杀人凶手,即便已经死了,也要带回衙门去。 捕快走上前来,向段云琪抱拳行了一礼,“这位公子,多谢你刚才出手相助,这陆霸天是手上有十几条命案的通缉犯,现在虽然死了,却也是要调查做个记录的,还请公子跟我去一趟衙门。” 段云琪原是准备走了,他还要去镇西将军府见樊大将军,如果此时跟捕快去衙门里做记录,不知道要耽搁到什么时候,如此一来,只怕会耽误跟樊大将军约定的时间。 段云琪飞快思索了一下对捕快道:“我乃太子太师府的段云琪,今日是跟樊大将军有约要赶去镇西将军府相见,此时时间已经不早了,我怕错过约定。你且容我先去一趟镇西将军府,回头再去衙门做记录,可否?” 捕快一听眼前人是出身太子太师府的新晋武状元段云琪,立刻眼中就露出了崇敬的光芒,“怪道我先前看你的时候觉得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谁知一出手竟是快很准,原来是新晋武状元,果真是武艺精湛,令人佩服。” “大人客气了。”段云琪拱手道。 捕快为人豪爽,笑着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先去忙吧,晚些时候再过来衙门一趟就可以了。” “多谢。”段云琪抱拳朝他行了一礼,翻身上了马,飞快地赶去镇西将军府。 蔡秀颖带着丫鬟去了医馆看过大夫包扎之后,提着买好的药从医馆出来,走在回家的路上,就听到街边的人都在议论,刚才救人杀了陆霸天的公子竟然是出身太子太师府的新晋武状元段云琪,有一个刚刚目睹了经过的路人正口若悬河绘声绘色地给旁边的描述着刚才的情形,他激动的神情,夸张的动作,唾沫星子乱飞,堪比那茶馆里的说书先生。 丫鬟小采竖起耳朵听了几句,回头激动地问蔡秀颖道:“小姐,小姐,刚刚那个英俊的公子当真就是新晋武状元吗?” “想必是吧。”蔡秀颖想起段云琪快很准的出招动作,凌厉的眼神,明明是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文弱书生,没想到竟是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想必他的家人,有他的保护,都会很幸福吧。 话说段云琪骑马赶去了镇西将军府,刚刚掐着时间到达,幸好没有迟到。 他在来见樊将军之前,周成易曾跟他说过,“这带兵打仗的人其实最忌讳迟到,迟到就有可能会延误战机,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耽误一刻钟的时间,就有可能叫更多人丧命,做将军的人最怕的就是粮草不能及时运到,援兵不能及时到达,所以守时是最关键的。” 段云琪是把这句话听进去了的,所以今日才会早早的出门,只是没料到路上会出那样的岔子,还好没有耽误他的大事。 樊将军在镇西将军府里等着段云琪,见了他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很守时。” 这一次见面,樊将军对段云琪十分满意,叫他可以常到他这儿来走动,反正他要在齐都城呆上三个月,之后才会回去肃州,到时候他再跟他一起去肃州便是。 这是一早就定好的计划,段云琪自然表示全听樊大将军的安排。 …… 段府锦瑟居。 段瑶午睡起来,妙语正在给她梳妆,就见妙言用手打起外间的帘子进来,快步走到跟前道:“三小姐,张家大伯和太太来了,老太太叫大家去荣安堂见一见。” “张家大伯?”段瑶皱眉,她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过这一家人的消息了,这次过来又是为了什么? 说起这张家大伯,段瑶对他还有点儿印象,是个贪财好色的无赖。以前他的爹也就是老太太张氏的哥哥还在世的时候,这张家大伯还知道收敛一点儿,前几年他爹两脚一蹬之后,这张家大伯就变得无拘无束肆无忌惮起来。听说他在一年里纳了四个妾,除此之外还逛花楼,眠花宿柳,包养妓子。 虽说他爹给他留下了不少的钱财,但当时他爹做主分家的时候,就把张家的财产分成了好四份,他只得了其中的一份。虽然财产不少,可是光吃不做,又大肆挥霍,没过几年,张家大伯就把分得的财产折腾了个精光,而他纳的那些个小妾,见他日子穷困潦倒了,有卷了钱财跑路的,有攀上新的高枝儿远走高飞的,最后就只剩下原配妻子还跟着他了,而他又不事生产,没有一技之长,一家人的生活都成问题,只能落得带着一家人到处打秋风。 张家大伯上一回来段家是在三年前,拖家带口的来,穷困潦倒,叫老太太张氏看了十分糟心。 张家大伯一见老太太张氏就跪在地上大哭,求老太太张氏帮一帮他,救一救他全家老小,不然他们真的要过不下去了。 老太太张氏原不想管他,可他说得可怜,又死赖在段家不走,拖家带口在段家住的那段日子给段家惹了不少麻烦。 老太太张氏实在拿他没办法,他又是老太太张氏的哥哥唯一的嫡子,现如今嫡子的日子过得还比不上一般的庶子,叫人看了也是笑话。 最后老太太张氏心软了,也有送瘟神的意思,花了不少银子,在老家重新给他购置了一套宅子,又把他抵押出去的店铺买了两间回来,只要他好好的守着那两间铺面,妥善经营,一家人过日子是不成问题的。 只是这才刚刚太平了三年,张家大伯这瘟神怎么又来了? 老太太张氏吩咐下人过来各院子通知张家大伯来了,叫大家过去见一见,并不是完全就是让大家去欢迎他们到来的意思,张家大伯一家人是个什么德性,段家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现在通知到各院子,也是有让大家提个醒儿的意思,免得到时候出了岔子就不妙了。 段瑶对张家大伯一家人都没什么好印象,上一回他们来的时候,张家那个比段瑶大一岁的表姐张婉珍借了她的簪子去戴,戴了就不还,而且还不只借了一支簪子,总共借了有三支,都是段瑶喜欢的样式,还都是买来没怎么舍得带过的,足有□□成新的新簪子。反正张婉珍开口借的时候都是只管拿好的,嘴巴又很能说得出口,仿佛她家穷没好东西可以用,段瑶就应该让着她,她拿起东西来也还不手软,脸皮真的是厚得不得了,一点儿羞愧之心都没有,换做是段瑶,她是绝对不可能做得出这样的事情来的,羞都羞死了。 正在给段瑶绾发的妙语一听张家人又来了,就想起上一回张婉珍在段瑶这儿借走的各种好东西,心疼得不要不要的,连忙招呼其他的丫鬟,“快快快,把屋子里的东西都收一收,那个多宝阁上的花瓶、字画,还有三小姐首饰匣子里的簪子、珠花、步摇等等,赶快都收起来,免得又叫她看了眼红,找着借口借去不还。” 妙言一听,也是想起了上一回张婉珍的所作所为,脸色跟着一遍,飞快地走到多宝阁旁边,把上面摆放的各种好东西都准备收起来放到库房里去,免得又遭了张婉珍的毒手。 是的,上一回张婉珍还在段瑶的房里砸了一对花瓶,她就是有那种无理取闹的本事。 起因是张婉珍又看重了段瑶的一对赤金雕花的金镯子,样式别致又精巧,她就又想以借之名从段瑶这儿拿走,因为已经吃过她多次亏了,段瑶就不愿意,说那镯子是肖表哥送给她的礼物,那会儿她毕竟跟肖承启的关系还很好,说什么都不肯借。 这张婉珍一看借不到就万分恼火,直道段瑶看她家穷,看不起她,不喜欢她,所以连个镯子都不肯借给她戴两天,气得就要撞多宝阁。 屋子里的丫鬟哪敢让她撞啊,她撞多宝阁还不把上面摆放的那些个好东西都撞下来摔个粉碎啊!丫鬟们就去拦她。 她又哭又闹,撞了一回不成撞二回,二回还是没撞成,让丫鬟们再次拦了下来,她消不了心头那口气,捧起多宝阁上那只红底白花长颈瓷瓶就往地上砸。 砸完了还要再砸其他的东西,正好叫段云琪过来撞见了,二话不说直接上前提起她就丢出了院子。 她被丢出了院子哪里肯依,还继续在外面闹,段云琪早就被张家人闹得不耐烦了,这次不想忍了,也不想跟她废话,直接叫了几个人强力壮的嬷嬷过来,把她五花大绑的绑起来,又拿了把刀出来,在她眼前划了划,威胁她说“再敢欺负我妹妹,再敢来她院子借东西,我就用刀子画划你的脸,你不是爱漂亮么,我就叫你一辈子当丑八怪!”这才将哭闹不休的张婉珍镇住。 也是因为这件事,老太太张氏才觉得不能让张家大伯再在段家住下去了,才决定舍财免灾,把张家大伯一家子瘟神远远的打发走。 只是这送走了才刚满三年,张家大伯一家子又来了。 段瑶刚走到荣安堂的院子里,就听到屋子里传出来的说笑声,“还是老太太这里好啊,你看这住的是宽敞明亮的大房子,用的是金银瓷器,屋子装饰得这么华美,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叫人看了都移不开眼去。” 正文 4月7日 段瑶刚走到荣安堂的院子里, 就听到屋子里传出来的说笑声, “还是老太太这里好啊, 你看这住的是宽敞明亮的大房子, 用的是金银瓷器, 屋子装饰得这么华美, 雕梁画栋, 金碧辉煌的,叫人看了都移不开眼去。” 段瑶禁不住皱了皱眉头,这话说的人, 一听声音就知道是那个张家大伯母周氏,周家在张家老家那一带也是大族,家里条件也不差, 她也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 只是近些年日子过得差了之后,就越发的爱贪小便宜了, 走到哪儿看的都是东西好不好, 贵不贵, 能不能顺走“借”点儿走, 教得自己的女儿也跟着她一个德性, 一家子眼皮子浅, 没规矩。 门口的丫鬟抬手捞开帘子让段瑶进了屋,她抬眼看了看屋子里的情形,老太太张氏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 面容平静, 看不出喜怒,其他人在说笑,她也没吭声。李氏坐在老太太张氏右手边的椅子上,随意的应和着,她的旁边坐着二姐段馨,低头在看手帕上绣的莲花。 张家大伯就坐在老太太张氏左右的椅子上,圆圆的脸盘子上睁着一双小眼睛,活像没睡醒似的,嘴唇很厚,一点儿也不好看,长得跟老太太张氏一点儿都不像,听说他是跟他的娘长得一模一样。 以前段瑶小,禁不住问过李氏,一个女人要都长得这么丑,是怎么嫁给张家老太爷也就是老太太张氏的哥哥的,要知道老太太张氏跟她的哥哥长得很像,是个美男子啊! 李氏当时抬手就敲了一下她的额头,轻斥了一句,“小孩子家家的知道这么多做什么?” 后来段瑶才从园子里八卦的婆子口中得知,那是因为张家大伯的娘使了不光彩的手段赖上他爹的,而且听当时婆子那八卦的口吻还相当的煞有其事,说得极为绘声绘色,就跟亲眼目睹了一样。所以段瑶也就把这件事当成是真的了。 此时,段瑶缓步走上前去跟大家见了礼,然后去了二姐段馨的身边挨着她坐下。 坐下张家大伯下首的张家大伯母周氏忽地一声叫道:“哎哟,我说这是谁家的姑娘长得这么水灵灵,貌美如花,艳丽可人,原来是三姑娘瑶儿啊,真正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她从门口进来的时候我就在盯着她看了,她慢步上前来行完了礼,我都没反应过来,这下子才终于想起来,她不就是三姑娘瑶儿么?” 张家大伯母说得十分兴奋,脸上的表情又格外夸张,那一睁眼,一咧嘴的,口中的唾沫星子都喷出来好远,俨然一副见了天仙下凡的惊喜模样。 殊不知她的表情并没有得到大家的热烈回应,特别是李氏几人更是表情淡淡的,连眼皮子都不想抬一下,只是段瑶被她提到了,少不得要应付一两句。 面对李氏她们的冷淡,周氏也不在意,还把旁边跟着她的女儿张婉珍拉了过来,“瑶儿,你还记不记得啊,珍儿以前关系跟你可好了,你们两个一起吃饭,一起玩耍,你还送了她好些东西嘞。” 这不提还好,提起就冒火,就没有哪样东西是段瑶愿意送给她的,以前段瑶小,又老实,不好意思不借给她,现在段瑶重活一时回来,她还有脸到她面前来说这些话,简直可笑。 段瑶猛地抬起头来,面色冷清地看着张婉珍道:“张家姐姐,你借我的那几支簪子到底什么时候还啊?你不是说借回去戴三天吗?这都戴了有三年了吧?你咋还不还给我了?你赶紧还给我,我也好拿回去赏给我院子里的小丫鬟啊!要知道那簪子之前买回来就是为了用来赏赐给下人的呀!” 这一通话,段瑶一口气不带喘地说完,然后就摆出一副等着她还东西的架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周氏和张婉珍的脸色都变了,她们一开始想的是段家这样的大户人家都是顾面子的人,谁都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她们一来就是讨好的模样,应该会对她们很友好才是,怎会料到段瑶会这么不给她们留面子,开口就是要叫她们还东西,还说得这么直白直接,简直丝毫没有顾忌。 张婉珍嘴巴一瘪就落下泪来,一边哭一边委屈地道:“妹妹你也说那是要赏赐给丫鬟的,丫鬟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下人而已,能比得上我们之间的姐妹情谊?那几支簪子我也戴了这么多年了,都有很深的感情了,你怎么好为了个丫鬟就来为难我,让我们的姐妹情谊生出嫌隙。我知道我家条件不如你,不能像你这样穿金戴银,更没有你那么多的好东西去赏丫鬟,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么?” “我的女儿啊,是为娘的没本事委屈了你啊!是娘对不起你啊!让你受苦了啊!”周氏一把抱住张婉珍,扯出嗓子就哭嚎了起来,完全没把段家人放在眼里。 坐在上首的张家大伯也沉下脸来,对着老太太张氏道:“姑母,我知道我家落魄,比不上你们太子太师府奢华,但是你们这样的待客之道,也太欺负人了吧!” 老太太张氏也觉得刚才段瑶说的话太直了些,不过是几支旧簪子而已,都陈年旧事了,当年都算了,现在提起来也没意思,她被周氏母女吵得头疼又心烦,就想叫段瑶跟她们说急句软和的话把这件事了了,这刚张嘴还没把话说出来,就见旁边冲出来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朝着段瑶就一拳挥过去,大叫着:“我叫你欺负我们,我叫你欺负我母亲姐姐,我打死你!” 眼见小孩的拳头就要挥到段瑶的脸上,周氏和张婉珍都忘记了哭嚎,张家大伯也瞪大了眼睛看着,心里直叫着打中了才好。 众人都忘记了眨眼,就在下一瞬间,段瑶抬手一把握住他的拳头,再轻轻一扭扣在他的背上,这一招是周成易交她的,现在用来对付个熊孩子简直是绰绰有余,扣住他的手和肩膀叫他完全动不得,段瑶冷哼一声,“搞清楚,这是在段家,跑到段家来打我,你胆子很大嘛,信不信我叫侍卫把你送到衙门里去啊!” 段瑶的一通话叫张家人都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小屁孩儿不懂事,倒是没知觉,一个劲儿挣扎,挣不开又叫,“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段瑶呵呵冷笑一声,挑眉道:“打死我?好啊!你这叫蓄意谋杀知道不?我可以就凭你这句话就把你送官!”转头就朝候在旁边的妙语道:“你马上去衙门报案,叫他们来抓人!” 妙语“嗳”地答应一声,转身快步就往外走。 “别啊别啊!”周氏连忙上前来拦,伸手就把儿子张奕华紧张地抱在怀里,这可是她的命根子,她的宝贝金疙瘩,怎么能真叫人抓了去,忙不迭对段瑶说好话,“瑶儿,你别跟他生气,他就是个小孩子,说话没遮拦,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他计较了。何况这不过是一句口头气话,你别放在心上,他做不出来的,他平日里看到杀鸡都怕,更不敢做这种事,我们都是亲戚,都是一家人,你……” “亲戚?一家人?”段瑶目光冷冷的看着她,“十岁的小孩扬言要杀人也是意图图谋不轨,在我家叫嚣要杀我,我还要容忍他?你觉得我很好欺负是不是?” 周氏动了动嘴,“没,没有。他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 “三岁看到大,七岁看到老,何况他现在已经不是七岁,是十岁。”段瑶一脸嘲讽地看着她道:“你说了?” “这……” 坐在斜对面的张家大伯黑着脸插话道:“那你想怎么样啊?他就是个小孩子,你难道还想要他的命么?”话外之意就是说段瑶欺人太甚! 以段瑶的想法,我就欺负你怎么了?以前在这一家人身上受的委屈可不少,这一回连本带利的讨回来有什么不对?她就是不讲理又怎么样?她不信他们还能把她怎么遭? 只是段瑶还是错估了张家大伯的厚脸皮,他怼不赢段瑶,就又扭头去跟老太太张氏道:“姑母,你看这事儿怎么办吧?你倒是说句话啊?” 以老太太张氏心中所想的话,她三年前花了那么多的钱给他购置宅子又把他抵押出去的店铺赎回来已经是对他仁至义尽了,而且那个时候他就跪在祖宗的灵牌面前发过誓,以后要痛改前非,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他都指天发誓要改过了,老太太张氏就想他也应该在老家好好的过活。 可惜这人啊,嘴巴说得再好,人骨子里是啥样就是啥样,改过,根本就是改了就过,今天装模作样的改一改,明日里就忘记了自己说过的话,接来下继续犯,走老路,不回头,错了都不回头。 这一回这张家大伯来,老太太张氏是真恨不得把他们一家人给轰出去,尽管心中是这么想,可这毕竟是她亲大哥的嫡子啊,也就这么个嫡子了,其他庶子都不用她这个当姑母的操心啊。 况且段家在齐都城也是要脸的啊,如果真把这一家子无赖挡在门外头不让进,还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来,闹起来段家也要跟着没脸,老太太张氏也不想因为张家人不好的作为给段家脸上抹黑啊,她也就只有忍了,让他们进了这个家门。 刚才段瑶故意怼他们的时候,老太太张氏也是有意不阻拦的,她也想出口气,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而李氏她们的想法跟老太太张氏的想法也是一致,所以都坐着没动,还准备伺机帮段瑶一把。 只是现在张家大伯也不对段瑶了,直接对上老太太张氏,这就不一样了,老太太张氏假装轻咳了一声,对他道:“华哥儿今年也是十岁了,十岁也不小了,你也应该好好管一管,张嘴闭嘴就是杀呀杀的,这话叫人听了也不好,还当我们张家是有多恶霸?” “姑母……” “你听我把话讲完。”老太太张氏打断他的话继续道:“你们既然来了我这儿,自然是要听我的安排,这里是段府,要有段府的规矩,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十岁的小孩子不懂事,大人就应该好好的教他。瑶儿是姐姐,也不会跟他真计较,不过是吓他罢了。”转头对段瑶道:“瑶儿,你就把你刚才说的话都收回去,以后也别说什么报官不报官的话了,没得让外面的人听了笑话。” 老太太张氏这一通话,好像是在帮张家大伯说话,但对段瑶的维护却十分明显,是个人都听得出来,李氏坐在一边,嘴角扯动了一下,段馨则是端起茶杯喝茶,掩住了眼底的笑意。 段瑶站起身来,对老太太张氏道:“知道了祖母。” “好了,好了,坐下吧。”老太太张氏摆了摆手,叫段瑶坐下,回头见周氏还在搂着张奕华,就对她道:“你们娘俩也坐下,站着做什么?你不是说要给他找个好的老师学习吗?你这样子搂着他还怎么找?他都这么大了,你要放手让他多自立。”话里充满了责怪的意思。 周氏心里那个苦啊,暗道这老太太张氏完全就是在瞎扯嘛!故意转移话题,对,她就是故意转移话题,把段瑶骂她们挤兑她们的话轻轻松松地就揭过去了,完全没有要帮她们的意思嘛!简直是气人! 老太太张氏才不管周氏心里怎么想,又接着对张家大伯道:“你说想给华哥儿找个好的师傅?” 张家大伯没意识到老太太张氏是在故意转移话题,连忙点头道:“是啊是啊,老家的那些书院里的老师都是些半灌水响叮当的酸秀才,没几个有真才实学的,华哥儿从小聪明伶俐,留在老家读书太可惜了,我就想着齐都城里有名望的好老师多,就想着把他带着京城里来求学。” 坐在下面的段瑶抬眸扫了一眼刚才想要打他的华哥儿,长得跟他老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绿豆小眼睛,圆脸庞,厚嘴唇,十岁的年纪,长得圆滚滚的,肚子挺起来像个圆球一样,这样的小孩儿叫从小聪明伶俐?她大约是没见过真正聪明伶俐的小孩儿了! 还想到齐都城里来求学?齐都城里稍微有名气的书院都是要有人写推荐信,除此之外还要进行入学考核的。凭张奕华这种资质相貌,就算拿到了身为太子太师的祖父的推荐信,如果入学考核通不过,一样进不了书院,还要丢祖父的脸,段瑶已经能想象得到祖父和父亲都不会给他写推荐信的画面,大约又要跪求哭闹一番了。 这边段瑶刚想到这些,上头老太太张氏就已经在说了,“这齐都城里的书院都不好进,要求又严格,不是谁都能进的,靠的都要有真本事,不知道华哥儿在老家的时候都念过些什么书?我记得云琪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论语、礼记、大学、中庸啥啥的都能倒背如流了,华哥儿既然这么聪明伶俐,应该也没有问题吧?” 张家大伯微顿了一下,赶忙道:“这……都会,都会的。” “既然会的话,那让他背一段中庸好了。”老太太张氏顺口道。 “这……”张家大伯的额头上渗出汗水来,不自然地抬手抹了一把,他哪里不知道他儿子是个什么德行,别说中庸了,连三字经都还没有学全了,他之所以说他都会,不过是以为能够蒙混过关而已,没想到老太太张氏当即就要考验,他儿子又哪里背得出来,这叫他真是骑虎难下了。 底下的段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眼睛里露出讥诮之色,手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像是把眼泪都笑出来了。 张家大伯的脸色瞬间又变了变,周氏更是怨恨地看向段瑶,心想这段家三姑娘真是讨厌,恨不得撕烂她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还有那双含笑的眼睛,简直能看到人的心底里去,恨不得戳瞎了才好。 老太太张氏这也算是看出来了,一拍桌子,生气地质问道:“他到底会不会?你别以为能够糊弄过去?齐都城的书院不光要有推荐信,还会有入学考试!没有真才实学根本就过不去!你以为蒙骗就能蒙骗过关?别说老爷不会给你写推荐信,就连我这儿也过不去!” 眼见老太太张氏是真生气了,张家大伯急得头上冒汗,忙对周氏使眼色,周氏心眼子多,连忙道:“姑母你别生气,我们到齐都城来给华哥儿找书院是一回事儿,最主要的是想给珍丫头找个合适的婆家,老家那地方没啥拿得出手的青年才俊,不像齐都城里人杰地灵,珍丫头年纪也到了,找来找去都找不到合适的,我们又舍不得让她受委屈,所以才想着到齐都城里来看看。” 噗嗤—— 这回是段瑶和段馨都没忍住笑出声来,两个人彼此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讥诮。 两个人的想法十分一致,就张婉珍那德性,还好意思嫌弃老家那富饶的地方找不到合适的夫君,她也不看看她自己那样儿,还好意思挑挑拣拣,不是说段瑶和段馨要故意看不起她,委实是她没有让段家两姐妹看得起的地方。 说长相吧,随了周氏,这一点儿还好,没像她爹那样长成丁点儿大的绿豆眼儿,嘴巴也不像她爹那样是厚嘴唇,脸盘子是圆润的鹅蛋脸,配上她的五官,虽算不上是美貌动人吧,也可以算得上是小家碧玉了,可是她那爱贪小便宜的性格也随了周氏,而且又养成了眼高于顶的德性,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也好意思对别人挑挑拣拣,也不看看别人能不能看得上她。 段瑶和段馨的这一声笑,自然是叫张婉珍觉得很没脸,惹得她朝她们两姐妹怒瞪过来,眼里的恨意都要化成眼刀从她的眼眶里射出来了,说话的声音里也带着怨气,“你们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段瑶瞟了她一眼,扯了手中的帕子,摊开帕子上的花样子,指着枝头上的鸟儿道:“我跟我二姐在笑这帕子上这只鸟儿,黄毛鸟儿想飞上枝头去,可就是飞不上去,怎么了?” 这是段瑶在用话讥讽张婉珍想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 张婉珍要是性格讨喜一点儿,为人别那么贪财一点儿,务实一点儿,找个殷实厚道的人家嫁了,好好地踏实过日子也不会不好,可她偏偏又自视甚高,眼高于顶,普通人家她还看不上。当然,这里面也不光是她一个人的主意,也有周氏教导的关系。 张婉珍一听段瑶的话就知道不是好话,嘲讽她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她还偏偏就是这么想的又怎样?就许她们两姐妹一个个的嫁得好,她就不能找个更好的? 张婉珍心里不服气,朝两姐妹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儿,“瑶儿妹妹的话好没道理,没有哪只鸟儿不想飞上枝头甘愿落在地上人人踩踏。” 如果不是在两边互相看不顺眼的情况下,段瑶真想给她这一番话鼓掌,说得真好,说得真是太有气势和魄力了,有志气! 然而现如今,叫段瑶和段馨两姐妹看来,却觉得她这番话说得有些狂妄了。不过这也是她自己的事,成与不成也与她们没什么想干,她们也就乐于旁观了。 张婉珍看她们不吭声了,还以为是她的一番话把两个人镇住了,一挑眉毛,得意地道:“瑶儿妹妹,我说得对不对啊?” 这是故意挑上段瑶找事儿了? 正文 4月8日 段瑶觉得这人真是不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 以前是这样, 现在还是这样, 这叫段瑶很是无语。 段瑶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 理了理宽大的袖子, 这才抬起头来对她道:“说得挺好的, 真的。”如此说的是后, 段瑶脸上还带了笑。 张婉珍就更得意了,故意抬高了一些她的下巴,睨视着段瑶。 段瑶只顾端茶喝水, 忽略她的目光。 坐在上首的老太太张氏把两人之间的互动看在眼里,明白段瑶跟张婉珍之间的关系根本是不可能好的,也明白张家大伯这一家子跟段家一家人的关系也根本不可能好得起来。这张家大伯带着一家子人来投奔, 看样子还会在京城待很久, 如果两边人这么互相对下去,只会叫彼此的关系更恶劣, 搞不好又会像上一回那样闹得不可开交, 老太太张氏一想起来就觉得万分头疼。 老太太张氏问张家大伯道:“你说你想让安哥儿在齐都城读书, 又想让珍丫头在齐都城找个合适的人家, 那你一大家子人准备住哪儿了?你们这举家到了齐都城, 又准备用什么法子过活了?” “这……”张家大伯为难地看向周氏, 他之前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周氏心眼子多,笑着对老太太张氏道:“姑母,你看我们这才到齐都城, 身上的钱也不多, 齐都城又寸土寸金的,叫我们马上去找套合适的宅子也不容易,我们想暂时叨扰你一下,就……” “就住在雀儿胡同那边那个宅子吧。”一直没说话的李氏忽然开口道:“那套宅子的位置还不错,出入也方便,你们一家人住在那边刚好合适。” 把她们安排去住雀儿胡同那个小宅子算什么回事?周氏皱眉,她想的是住在段府,住在段府,她出去交际,给华哥儿找书院,给女儿相看婆家,都会让人高看一眼。这要是去住雀儿胡同的小宅子,她打的如意算盘就要落空,她才不愿意! 周氏道:“雀儿胡同那宅子已经很多年没人住了吧?而且离这边又远,我们就算是每日里想过来给姑母请个安都不容易,要走大半个城呢!还是……” “还是就住在那儿比较好。”李氏哪里不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每次都在最关键地时刻掐断她的话,让她的打算落空,“雀儿胡同的那宅子一直有人住,上个月老爷的同窗过来还暂住过半个月,又有管事和婆子负责打扫卫生,一应设施齐全,正是在好不过,人家一个四品官都住了的,你就莫要再推辞了。” 李氏长得温温柔柔,说话也温温柔柔,并且句句在理,把周氏堵得没话说了,人家一个四品官都住得的宅子,你一家子白丁又有什么不好住的?再推迟就是看不起人家四品官住过的地方,你这是算老几啊? 老太太张氏也是不想让张家大伯一家人住在段府这边的,上一回就是让他们住在这边闹出不少的矛盾和风波来,让他们住到雀儿胡同那边去也好,两家人隔得远一点儿也能减少摩擦和矛盾,正是再好不过了。 老太太张氏道:“你们住到那边去了之后,不用每日过来给我请安,我老太婆身体好着呢,不用你们每天都看我。你们自个儿把自己日子过好,到了京城就跟在老家不一样了,出入要多注意一点些,不要冲撞了什么贵人就不好了。” 老太太张氏一锤定音,敲定了他们住到雀儿胡同去的决定。周氏心中再怎么不愿意,可是这是老太太张氏做的决定,她们一家现在都要依靠老太太张氏才能在这儿住下去,她也不敢反驳老太太张氏的话,只能不甘不愿地认了。 而这个决定对于段家人来说那简直太好了,不用天天面对他们,连呼吸的空气都会觉得清新舒畅得多。 段瑶和段馨互相对视一眼,眼中的笑意十分明显。 段瑶悄悄靠过去,压低声音在段馨的耳边小声嘀咕一句,“还是咱们母亲厉害。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 起初段馨也以为张家大伯一家子又要住到段府来了,而且他们还要住很久很久,以后受他们的影响,她们的日子就会不好过了,谁知道一直坐在旁边都不开口的李氏一早就做好了准备,直接就把问题给解决了,一刀下去,解决了所有的麻烦。 段馨用帕子捂住嘴巴,偷偷对段瑶道:“咱们母亲操持了这么多年的中馈,早就已经练出来了,从他们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知道他们心里有什么打算,当然不会叫他们得逞!” 段瑶笑着竖起了大拇指,抿嘴道:“以后咱们都跟母亲多学学。” 李氏听到两人在旁边嘀嘀咕咕,转头睨了她们一眼,两人赶紧住了嘴,只是嘴角的笑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事情就这么决定下来了,张家大伯一家人以后就住雀儿胡同那边的小宅子。 因他们今日才刚到,天色也不早了,老太太张氏就不好立马把人赶过去,就留了他们今日先在段府这边住下,所有人一起吃个饭,等明日过后再搬到那边去住。 段瑶和段馨从老太太张氏的荣安堂出来,边走边聊,段瑶道:“他们要到明天才会过去,希望今晚上不会出什么岔子才好。” 那一家人作的程度段家人一早就领教过了,实在是消受不起,但愿今天晚上能够平平安安的过去吧,也能省了许多的烦心和麻烦。 段馨也是这么觉得的,点头道:“希望如此吧。” 两人走到花园的岔路口,段馨回去锦华居,她还惦记着她绣的帕子还有最后几针没绣好,赶着回去绣好了就能收起来了。 段瑶则是回去锦瑟居,抬头瞧见周成易从前面过来了,欢欢喜喜地跑上前去,拉住他的手道:“不是出城去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周成易低头看她,笑得温柔,“惦记着你说的给我做糕点吃,我就急着赶过去把事情办完了就一刻不停地赶回来了。” 段瑶朝他皱了下鼻子,取笑他,“原来你也会这么贪吃。” 周成易笑着用手指刮一下她的脸,宠溺地道:“你做的东西好吃嘛。” 两人说说笑笑的往前走,刚转过花园拐角,就瞧见张婉珍拉着她的庶妹张婉菊站在路边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见到段瑶和周成易立马就住了嘴。 这张家大伯之前娶了好几房的小妾,一是他好色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没儿子,生了张婉珍这个姑娘之后,第一个进门的小妾又生了张婉菊这个庶女,此后周四和小妾都没了动静,他心有不甘,一心想要生儿子,就接二连三的娶了好几个妾氏进门,日夜努力耕耘,期盼着能结个果子出来,然而很可惜,直到他都家败了,没财了,养不起那么多的小妾了,他都还是没能生出儿子来,别说儿子了,连个女儿也没有。 后来那些小妾跑的跑,走的走,其实这里面不乏周氏的手笔,就是人都养不活了,拿那么多的小妾来干嘛,就想法子把人弄走了呗,得的钱财啥啥的还撑过一段时间。 最后他们家就只剩下张家大伯、周氏、张婉珍和庶女张婉菊,至于张婉菊的生母是早就死了,而周氏也在把后宅的小妾都清理干净之后,不到半年的时间就怀孕了,这一回终于生了张奕华这个儿子。 张奕华这个儿子来得晚,张家大伯盼了这么多年才有这么个儿子,就格外宝贝,从小当成宝贝金疙瘩一样养着,即使家里面条件很一般,也是啥啥都紧着这个儿子,要什么给什么,把张奕华宠成了现如今这副草包样子。 张婉菊这个没了生母的庶女在周氏的手底下讨生活,日子过得不算好,勉强算是有口饱饭吃,待遇也就比普通的丫鬟下人好一点儿。相比张婉珍这个嫡女就比她日子好过得多,还时不时的跟张奕华联系起来欺负她。 刚刚在荣安堂里的时候,张婉菊其实也在,就是她实在是太没有存在感了,一直站在角落里不吭声,大家也都没有注意到她。 现在张婉珍把张婉菊拉到这边角落里来嘀嘀咕咕,其实从实际情况来说,完全是张婉珍在单方面地数落训斥张婉菊,带着尖锐指甲的手指直接戳到了张婉菊的脸上,对她一副咬牙切齿的恨毒模样。 段瑶和周成易转过去的时候撞了个正着,张婉珍被吓了一跳,连忙停止了辱骂张婉菊的动作,心下担心着她刚刚说段瑶的那些坏话有没有让段瑶听了去。 “瑶儿妹妹,你回锦瑟居啊?”张婉珍回过头来笑嘻嘻地跟段瑶说话,仿佛刚才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样,样子倒是装得很好。 段瑶“唔”了一声,不想理会她,拉了周成易就要往前面走。 张婉珍早就看到周成易了,只觉得这人长得真是英俊,身高气度非凡,器宇轩昂、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深刻的五官,身着玄色绣云纹的直缀,光是往那里一站,通身就散发着一股叫人不敢直视的贵气,比她在老家见过的任何一个公子郎君都要好看,她从来就没有看过这么有气魄的男儿。 “瑶儿妹妹,你别急着走啊,这位公子是谁啊?你不介绍一下么?见了面也不问声好,太失礼了吧?”张婉珍的话是在问段瑶,但是眼睛却一个劲儿地往周成易身上瞟,她的意图和心思实在是太明显不过了。 周成易被她那毫不遮掩的眼神看得皱起了眉头,他来段府的时候听下人说了,知道有张家的亲戚来了,他当时想的是张家的亲戚不就是老太太张氏的亲戚么,想着老太太张氏是那么一个通情达理、和蔼可亲、礼数周到的人,她的亲戚应该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只当他遇到眼前这个陌生的姑娘,听她叫段瑶为瑶儿妹妹的时候,就猜到她肯定就是张家的亲戚了。 只是这个亲戚跟他想象中差得也太远了,尤其是她看他是那毫不遮掩的眼神,充满了好奇、欲望和勾引,一看就是心思不纯之人。 正在张婉珍打量周成易的时候,段瑶一下子挡在了她身前,她刚才看周成易的目光叫段瑶很不舒服,段瑶朝她口气不善地道:“这是肃王,你还不快行礼。” 张婉珍的目光被段瑶挡住了,叫她不能再看,她心里十分恼火,又顾忌着周成易在不好发作,就朝段瑶不爽地瞪了一眼,拉着一旁的张婉菊朝周成易蹲身行礼问好。 段瑶趁此机会拉了周成易的手,朝他一挤眼睛,两个人心意相通,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婉珍蹲身行礼,一直等不到周成易叫起的声音,抬头去看,却见段瑶拉着周成易飞快地走远了,只不过这片刻的功夫,两个人就已经走到前面去了,可见是一早就起了趁她心里走掉的心思,完全没把她这个人当回事。 段瑶!张婉珍盯着段瑶远去的身影恨恨地想,你不把我放在眼里,我会叫你后悔的! 张婉珍转过头去,见张婉菊还半蹲着身子没起身,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看了就叫人来气,“你还不起来,人都走远了。” 张婉菊这才起了身,抿了一下嘴角,“姐姐,我们回去么?” 张婉珍睨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段瑶和周成易离开的方向,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回去,当然回去。” …… 且说段瑶拉着周成易走远了,快到锦瑟居的时候,段瑶才放开他的手。 周成易手中一空,偏头去看她,瞧见她脸上有些不高兴,笑着哄她道:“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么?” 段瑶嘟起嘴,厌烦地道:“我讨厌张家大伯那一家人。” “哦?”周成易已经想到了肯定就是刚才那个姑娘以及她的家人,“他们很讨厌吗?” “是啊,刚刚那姑娘叫张婉珍,令人讨厌得不得了。”段瑶气呼呼地把上一回张婉珍在她这儿干的一些奇葩事都说了一遍,“我就没见过这样厚脸皮这么不要脸的人,拿别人的东西当是自己的,不给还不乐意,还好意思砸别人的东西,一副我穷我委屈我理直气壮的样子,简直不可理喻。” 末了段瑶总结了一句,“总之我是讨厌他们一家人讨厌得不得了,刚才在荣安堂里当着祖母的面我也没给他们留面子,该说的话都说了,只是她们脸皮实在太厚了,一点儿也没有羞愧之心,还死皮赖脸地要赖在我们家。” 周成易关心地看着段瑶,心疼地摸摸她的脸,“那他们以后就要住在段府了吗?” “不会。”段瑶笑了起来,“还是我娘比较有能耐,一早就料到了他们的心思,做好了准备,他们说没地方住,我娘就说雀儿胡同那边还有一个宅子,叫他们去住那儿。” 周成易也知道那一处宅子,跟段府时没法比的,笑看着段瑶道:“他们愿意去?” “他们当然不愿意。不过我娘有法子,他们没办法再推脱,就只能去住那边。”段瑶叹口气,担忧地道:“上一回好不容易才把他们像送瘟神一样送走,这才过了三年他们就又来了,这一回又不知道他们会要住多久才会走。” 周成易刚刚也听了段瑶说的情况,心里想着这大概不好把这一家人送走。面上却依旧温柔地看着段瑶,“你说她之前借了你的东西不还?” “是啊,可讨厌了。”段瑶抱怨了一句。 周成易笑着哄她道:“那改日我带你去逛街吧?” “嗯?”段瑶眨巴了一下眼睛看着她。 周成易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给你买东西啊。” 段瑶笑起来,“你已经给我买了那么多东西了,不用了。” 周成易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往锦瑟居走,“娶娘子,养娘子,让娘子开心,都是我应该做的事啊。” 段瑶小脸一红,啐了他一口,“不要脸!” “是吗?”周成易一把抓住她,将她圈在怀里面,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笑盈盈地看着她,两人近得能感受到彼此呼出的热气,“是不是?” 段瑶呵呵笑,逃不出他的怀抱,被他紧紧搂着,最后只能缴械投降,“不是,你是最好的人。” “这还差不多。”周成易满意了,在她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 后来,两人一起手牵手进了锦瑟居,就连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见了他们甜蜜的样子都忍不住欢喜,两个人感情好,他们下人看了也跟着高兴。 周成易跟着段瑶进了屋里,丫鬟上了茶点上来,茶水是段瑶新制的菊花茶,糕点是段瑶新研究出来的水晶菊花糕,晶莹剔透的膏体里能看到加了枸杞、葡萄干、白菊花等。 “看起来就很好吃。”周成易拿起一块来闻了闻,一股清新的香甜味道,让他忍不住放入嘴里咬了一口,他本不喜欢吃甜点,但是每次在段瑶这儿却能吃一些,感觉特别奇妙。 “好吃吧?”段瑶笑眯眯地看着他。 “好吃。”周成易点头,很快就吃完了一块,又喝了茶,只觉得口齿留香,十分美味。 “那就多吃一点儿吧。”段瑶笑着道。 因着周成易还有事儿,就在段瑶屋子里呆了两刻钟就离开了。段瑶亲自把他送到院门口,看着他离开。 回转回屋里,段瑶想着晚一会儿还要去前面吃饭,就叫了丫鬟妙语过来给她重新梳洗换衣。 这时丫鬟妙言进了屋里来,急急忙忙地道:“三小姐,张家大小姐出事儿了。” “怎么回事儿?”段瑶把外裳穿好,理了下前襟,任白露给她在腰间戴荷包,她则抬头看向妙言问道:“她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真是不消停啊! 刚刚她和二姐段馨还在说,他们那一家人在段府住的这一晚上千万别出什么岔子才好,看看吧,这才不到一个时辰呢,就出事儿了。 真是会折腾,一点不叫人放心,住在谁家谁家倒霉! 妙言先前在外面已经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想起来就让人直皱眉头,有哪家小姐像张婉珍那样没规矩不知羞耻的,她总之是没见过就是了。 “张家大小姐撞到树上晕过去了,额头上起了个大青包,到这儿还没醒过来。”妙言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不过她也算是自己活该。” “嗯?”段瑶好奇地看向妙言,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妙言既气愤又好笑地道:“还不是她自己心术不正……” 原来是刚才张婉珍在路上见了周成易之后,脑子里全是周成易气宇轩昂、风度不凡、玉树临风的模样,就像是一阵风吹过心湖起了涟漪,令她对周成易动了春心,她从府中的下人那儿打听得知,肃王周成易是景熙帝的第四子,现在在刑部和大理寺办差,深受景熙帝器重,是景熙帝面前的大红人。周成易跟段瑶是未婚夫妻,是景熙帝给两人亲自赐的婚,周成易很宠爱段瑶,不管每日的政务有多么繁忙,都会抽出时间来到段府看段瑶,是个温柔体贴、完美无缺的好男人。 张婉珍得知了这些消息之后就心想啊,这么一个有权有势、长相英俊又十全十美的好男人居然让段瑶那个任性刁蛮、嚣张跋扈的小贱人得了去,而她长得貌美如花、性情温和又知书达理竟然会找不到合适的夫君,老天爷真是太不公平了! 对,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张婉珍恨得牙痒痒,双手用力地扯着手中的帕子,才新得的一块绢帕都要被她扯烂了。 “既然老天爷不肯帮我找个好夫君,我就自己想办法找个好夫君。” 正文 4月9日 “既然老天爷不肯帮我找个好夫君, 我就自己想办法找个好夫君。” 张婉珍下此决定之后, 就去了刚才遇到周成易和段瑶的花园拐角等着, 她知道这个拐角是去锦瑟居的必经之路, 她只要在这儿等着不走, 就能跟从锦瑟居里出来的周成易遇上, 到时候她就假装出惊慌失措的样子往前跑, 跑到周成易跟前就顺势扑进他的怀里去。 她想以她的美貌姿色,软玉温香在怀,周成易要能坐怀不乱才怪, 还不顺势把她给搂住,到时候她安排好的丫鬟就会出来撞个正着,紧接着她娘周氏也会出来, 她被周成易当众抱了, 清白也毁了,周氏就会哭求周成易给个说法, 她也就只能勉为其难嫁给周成易了。 虽然段瑶已经跟周成易有了景熙帝赐婚不能更改, 她嫁给周成易也做不成正妃, 但是哪怕做个小妾, 那也是皇帝的儿子肃王的小妾, 吃香的, 喝辣的,穿金戴银,荣华富贵一辈子, 那是那些大户人家的正头娘子也比不上的奢华生活。 所以说, 她才不要嫁给什么老家的大户人家殷实人家,要嫁就要嫁给有钱有权有势的达官显贵,享受普通人永远都享受不了的奢华,吃普通人永远都吃不了的山珍海味。 什么,你说吃山珍海味吃多了也会腻? 腻什么腻啊,吃不了就拿来喂狗呗! 张婉珍在脑海里脑补着以后将会拥有的美好生活,忍不住就眉开眼笑起来。 还是她娘周氏说得对啊,这齐都城里遍地都是贵人,一不小心就会碰上一个,这不,不是就让她碰上了么?哦呵呵呵呵! 眼见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张婉珍在沁凉的夜风里已经站了一刻多钟,还没见着周成易从锦瑟居里出来。 “真是的,怎么还不出来,冷死我了。” 又一阵透着凉意的冷风吹过,张婉珍被吹得通体发冷,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双手抱住胳膊跺了跺脚,嘴里不爽地抱怨了一句。 “晕死,他到底什么时候才出来?” 张婉珍又不好让人去锦瑟居打听周成易什么时候才会出来,她只能委委屈屈地在这花园的拐角处等着,而这里正好是个风口,各处的风都往这边吹,冷得她浑身发凉,牙齿打颤,实在受不了了。 “你回去给我拿件披风来。”实在是受不住被加裹着寒气的冷风吹,张婉珍只好叫她的丫鬟回去给她拿披风。 “嗳。”丫鬟知道张婉珍的脾气不好,不敢有丝毫耽搁,答应一声就飞快地回去拿了。 这也真是巧了,张婉珍安排好当人证的丫鬟因为要回去给她拿披风,刚刚走了一小会儿,后脚周成易就从前头过来了。 眼见着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从前头走过来,张婉珍瞪大了眼睛一看,那不是周成易还会是谁? 这种时候,她已经顾不得多想了,迈开腿就往前面没命似的跑了过去,卯足了劲儿要准确无误地扑进周成易的怀里。 然而,她根本就是错过了一切形势。 且不说周成易本身就会武功而且武功精湛,非一般人根本进不了他的身,再说他的身边一直都跟着有侍卫,不光是在明处还是在暗处,都有侍卫在保护他,只不过这是到了段府,那些侍卫就跟得远了而已,并不是不存在或是没有。 所以早在张婉珍做着要扑倒周成易的打算,最后扶摇直上,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的时候,周成易的暗卫就已经发现了她,并且把可能存在的危险都已经牢牢掌握,且在周成易从锦瑟居里出来之后就禀告给他知晓了。 天已经完全暗下来,并不能完全看清楚来人的面目,张婉珍眼看着前方人过来了,想也不多想就飞奔着跑了过去,向着那个人的怀抱狠命地扑了过去。 谁知道就在下一瞬间,那人身子灵巧的一侧一避,就跟狠命扑过来的张婉珍错开了,两人之间还隔了有近一臂的距离,张婉珍是连他的一丁点儿衣角都没能碰到。 张婉珍先前扑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要一扑到底的准备,她这一扑完全没有留余力,是下定了决心,拼劲了全力的。 如果她扑进了对方的怀里那就是相当完美了,然后很可惜,她跟对方错过了,隔着近一臂的距离错开了,而对方也没说要帮她一帮,救她一把,她没有了对方怀抱的阻挡,身子根本刹不住力道,只能往前飞也似的扑去。 前面就是一根十几年的大树,张婉珍咚地一声撞到了树身上,额头上顿时起了个大青包,脑袋一晕,眼前一黑,无数麻雀飞过,她身子一软就摔倒在了地上。 刚才完美的避开了张婉珍的拥抱的人几步从黑暗里走了出来,他蹲下身察看了一下,站起身对前方黑暗里的人道:“王爷,她晕过去了。” 话音落地,从黑暗里走出一个人来,而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周成易,他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张婉珍,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嘲笑,“我们走吧。” “她怎么办?”侍卫道。 “不用管她。”周成易眼底一片冷漠,“让她躺在这儿吹吹冷风也好,不然脑子不清醒。” 刚才段瑶跟他说她讨厌张婉珍的时候,周成易也对张婉珍产生了讨厌的情绪,特别是张婉珍第一次遇到他时眼里露出的那种充满了欲望的眼神本就叫他厌恶,此刻又遇到她如此作为,他当然明白她想干什么,自然毫不留情,狠狠地让她自食恶果。 周成易没有做丝毫停留,带着侍卫扬长而去,留下晕死过去的张婉珍一直躺在大树底下吹冷风。 一刻钟之后,丫鬟拿着披风回来,在原来张婉珍等候的地方找了一圈没找到人,心里一下就慌了,赶快回去禀告给周氏知道。 周氏一听张婉珍不见了,着急忙慌地带着人去原处找,一通人打着灯笼找了一圈,最后才在大树底下找到晕死过去的张婉珍。 张婉珍头顶着一个大青包,伤处还渗了血出来,人事不省地躺在地上,被冰凉的夜风吹了那么久,整个身子都发凉了,半点儿生气都没有,像是已经死了过去。 “我的珍儿啊,我的珍儿啊!”周氏扑上去抱住张婉珍就扯开喉咙哭嚎起来。 “赶快叫大夫啊,叫大夫啊!” 一时间,一群人手忙脚乱。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张婉珍抬起来送回了西院——张家人今天晚上暂时居住的院子。 李氏得了下人的禀告,眉头深深地蹙起来,一脸的不高兴。 她先前说让张家大伯一家人住到雀儿胡同的宅子里去,就是考虑到这一家子人都不省心,担心他们住在府里会生出事端来,为了避免发生麻烦事儿才这么安排的。这才过了多久啊,两个时辰的时间都不到,就这么暂住一晚上就出了事儿,简直不叫人安生。 “夫人,现下该怎么办?”陈嬷嬷问李氏意见。 这一家子麻烦精! 李氏问陈嬷嬷,“大夫去请了吗?” “已经请了。”陈嬷嬷道:“正在西院那边看着了。” “我也过去看一看吧。”李氏烦躁地站起身,心里虽不情愿,但是她身为主人家却也不得不去关心一下。 陈嬷嬷连忙去拿了披风过来给李氏披上,“夜里凉,夫人注意身体。”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有小丫鬟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李氏接着橘红的灯火,不疾不徐地沿着小径往西院去。 走了一盏茶功夫到了西院,李氏到的时间不早不晚刚刚好,恰巧遇到了闻讯赶过来的段瑶,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一起迈步进了屋里。 屋子里,张婉珍经过大夫的整治刚刚醒过来。 周氏坐在床边抹眼泪,心疼得不得了,“珍儿啊,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怎么会晕倒在大树底下啊?” 张婉珍刚醒过来,头还有些晕,听到周氏的哭声,渐渐地把思绪拉了回头,回想起刚才的情形,屈辱而又愤恨地大哭道:“是肃王,是肃王干的!刚才我在花园里散步,天已经黑了,看到个黑影朝我扑过来,我吓坏了,拼命往前跑,明明看到个人过来,想跟他求救,他非但没救我,还推了我一把……” 肃王?! 段瑶听得这话脸色一变,肃王的为人她十分了解,他绝不是这样的人,她沉着脸上前一步问道:“你怎么知道就是肃王,你可看清楚了,真的是他?” “是他,就是他!”张婉珍声泪俱下地控诉道:“我先前在花园里见过他,认得他的长相,我绝不会看错,就是他,就是他!” “我的珍儿啊,珍儿啊,你怎么这么可怜啊,肃王怎么可以这样啊?怎么可以这样啊?”周氏不管不顾地抱着张婉珍痛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大喊,生怕别人不知道张婉珍是跟肃王扯上了关系才受了这伤,故意让人觉得肃王在这件事里脱不了干系,跟张婉珍有些不清不楚。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把话说清楚?”段瑶脸色越发难看,耳朵里充斥着周氏的哭嚎声,心里烦躁又厌恶得很,以这两母女师活像被人占了大便宜的哭法,要不了多久,只怕整个段府乃至齐都城都要以为肃王周成易对张婉珍做过什么了。 到时候消息越传越离谱,各种流言飞起,对肃王周成易只怕名声有碍,对她自己也是一种伤害,如果不能及时制止这件事的发生,让有损肃王周成易的消息传了出去,到时候嘴巴长在别人的身上,无法控制,三人成虎,传得沸沸扬扬,肃王周成易只怕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楚。 “别哭了!”段瑶被哭得烦死了,呵斥一声,对张婉珍道:“你再把今日之事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给我说一遍!那个扑向你的黑影是谁?那个没救你的人又是谁?你可都看清楚了?” 别说这事段瑶没在现场亲眼看到,就以她对张婉珍的了解,她就是没看到也不会相信她所说的话,这只要是个稍微有脑子的人都知道张婉珍所说的话不实。 张婉珍这通话说得颠三倒四,夹夹杂杂,含含糊糊,跟肃王周成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也没说明白,那扑向她的黑影是肃王周成易,还是那没搭救她的人是肃王周成易?她是一句话都没说清楚。 如果让人以为那扑向她的黑影是肃王周成易,那就是说肃王周成易意图对她不轨,对她有非分之想,这话要是传了出去,那还得了。 如果是那个见死不救的人是肃王肃王周成易,那也就比前一种情况好一些,但又从侧面说明了一点儿,肃王周成易是个冷血无情毫无同情心之人,看到有人撞伤了也不肯搭救,终究是对肃王周成易的名声有碍。 段瑶的目光在哭泣的母女两人身上巡视了一番,最后落在张婉珍的身上,她知道这个丫头一向不老实,不给她下点儿猛药,她只怕不会说真话,遂沉声再强调一遍,“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话,要是说错了,肃王一怒,怪罪下来,就算是我们段家也保不了你。” 趴在周氏怀里哭得伤心不已的张婉珍在听到段瑶警告的话之后禁不住抖了一下身子,她刚才说那些话的时候有故意把肃王周成易牵扯进来的意思,才有意把话说得含含糊糊牵扯不清的,可是现在听段瑶的意思,如果她不把话说好,还会惹上麻烦?看段瑶生气的样子,似乎这个麻烦还可能很严重? 但是,张婉珍是什么人啊,她从小到大就是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人啊,她撒泼耍赖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虽然没跟王爷之类的贵人打过交道,但是知府大人什么的还是过过招的,她撒泼耍赖的时候,连知府大人都要让她三分,这远的就不说了,就说这近的,段禀文的官职可比知府大人的官职高多了,她在段禀文面前也是没有怕过的,段禀文不是一样让着她么。 殊不知段禀文让着她不过是因为看在老太太张氏的面子上,为了家宅和睦才不跟她一个晚辈计较,而知府大人礼让她三分,一是不想跟泼妇计较有辱斯文,二是看在她家跟段府是亲戚的份上,知府大人又跟段府有些往来,这完全是看在段府的面子上才绕过她的,不然哪里会那么容易。 这也是张婉珍脑子不清楚才看不明白其中的症结,现在还自以为聪明绝顶,硬要往死路上狂奔不休,完全是拦也拦不住。 张婉珍想的是,她就不说实话,当时黑灯瞎火的,就只有她跟肃王周成易在,又没有其他人看到,事情怎么样完全任由她去说,她就说自己吓傻了不记得了,就要跟肃王周成易扯在一起,肃王周成易那样身份贵重的人,还能跟她一个撞伤的额头记不清楚事情的人计较? 这么一想,张婉珍就在心中打定了主意,想好了说辞,从周氏的怀里探出半个头来,怯怯地道:“我,我记不住了,当时院子里一片漆黑,我什么都看不见,就看到个黑影扑过来,吓得就往前面跑,然后就撞见前面也有个人,本想叫他帮一帮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已经撞到树上了,至于那个扑我的黑影是谁,在前面挡路的人又是谁,我都没认出来……我,我头好痛,好晕……” 张婉珍双手抱着头装模作样地靠进周氏的怀里呻/吟起来,一个劲儿地喃喃着:“头好疼,头好疼。” “你就当真没看清楚么,你再好好想想?”段瑶觉得张婉珍说的这一通话不是真话,仔细一分析就能发现她话里的破绽重重,皱着眉头问道:“你刚刚不是还一口咬定是肃王干的么?那你怎么又说你谁都没看清楚,你既然没看清楚,又怎么确定那就是肃王?天色黑暗,人可能会因为心里害怕的原因误以为正常的树影风声是妖魔鬼怪,你现在说你看到了两个黑影,而那个黑影又在你有危险的时刻没有出手帮你,如果是人的话,不可能见到有危险而不出手相救,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你遇到的根本不是人,而只是树影而已。” “不是树影,不是树影,就是肃王,就是肃王!”张婉珍见自己的一番谋算叫段瑶的三两句话就给拆穿了,直接就给推到了树影身上,她心中极为不甘,从周氏的怀里探出头来,朝着段瑶大声地叫喊道:“肃王是你的未婚夫,你当然要帮他说话,他做了坏事却不承认,根本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小人。” 这是死活都要赖上肃王周成易的架势! 段瑶哪里不知道张婉珍的打算,刚刚在花园里的时候,她看张婉珍看周成易的眼神就不对劲儿,就跟以前张婉珍在她的锦瑟居里,看到她新得的漂亮首饰的目光一模一样,就是一副想要占为己有的眼神。 段瑶很生气,不屑地轻嗤一声,质问道:“你口口声声说你遇到的人就是肃王周成易,可是你又说你没看清楚,那不是任何一个阿猫阿狗都可以说成是肃王周成易了?那是不是府里头那么多的下人侍卫都可以化身成肃王周成易了?反正你都一句话我没看清楚,那就是肃王周成易,就一定是肃王周成易,是不是肃王周成易就要替所有人被这个黑锅?你可知道你让肃王周成易背着个黑锅会怎么样?告你一个诬陷王爷之最算轻的,你要不要试一试?” “我……你吓唬我!”张婉珍手指向段瑶,呜呜呜地哭起来,“你就是欺负我一个弱女子,撞伤了头记不清楚当时的情况,就能帮肃王周成易把这件事情掩盖过去……” “你放肆!”段瑶厉声打断她,目光里透着怒火逼视着她道:“你口口声声诬陷肃王到底有何居心?你一没看清楚,二没有人证物证,空口白牙地凭什么就一口咬定了就是他?我一再好言劝你,告诉你诬陷王爷是重罪,你还依旧执迷不悟,简直冥顽不灵!” 张婉珍哼而来一声,“你不用吓唬我,我说的都是事实,我无需害怕!” “是么?”段瑶冷笑,“那我问你,肃王从我的锦瑟居离开之后,穿的是什么样的衣服啊?” 张婉珍愣了一下,这跟衣服有什么关系?她狐疑地看着段瑶,迟疑着没有马上回答。 段瑶一脸嘲讽地看着她,“怎么?答不出来了?你口口声声说是肃王,你连他穿的什么衣服都答不上来?” “我没看见!”张婉珍又用这一句话来搪塞。 段瑶噗嗤一笑,“是啊,什么都是没看见,没看见就能变成事实。算了,还是我告诉你吧,肃王起先穿的是玄色绣云纹的直缀,后来在锦瑟居喝茶的时候不慎打湿了衣服就换成了白色的圆襟直缀,你说天色暗了,玄色的衣服看不见就算了,白色的衣服你也看不见么?不可能吧!” “对对对,肃王穿的就是白色的直缀,我看见了,我想起来了。”张婉珍忙不迭地点头道。 噗嗤两声,就连站在一旁的丫鬟妙语和白露都一起笑了起来。 张婉珍听得笑声,心底一颤,下意识地看过去,就见段瑶朝白露点了点头,白露收到段瑶的示意往前走了两步,对着屋子里的众人朗声道:“肃王在锦瑟居里根本就没有换过衣服,一直都穿的是原来的那一身玄色绣云纹的直缀。” 她抬起手来,指向张婉珍,声色俱厉道:“她在撒谎!她根本就没有遇见过肃王!” 正文 4月10日 “她遇到的人是我。”白露的话刚一落地, 门外就传来了一道男子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身材高大做侍卫打扮的男子快步从院子里走了进来。 屋子里的众人齐齐往门口看去, 就见一个人影快速地划破了黑夜走入了闪耀着灯火的屋内。 众人都把他看了个分明。 段瑶看着眼前熟悉的脸庞, 惊讶地道:“吴侍卫, 怎么会是你?” 吴侍卫是周成易送到段瑶身边来负责保护她的安全的侍卫。 一身深蓝色衣服的吴侍卫大步走上前来行了礼, 然后开口向大家解释, “刚才属下负责送肃王回去,路上天黑,属下就走在前面, 然后路过花园的时候,属下在黑暗里看到张姑娘从那头飞奔了过来,我被吓了一大跳, 赶紧就往旁边让开了一步, 张姑娘就从属下身边飞扑过去撞到前面的大树上了。” “那你怎么没有第一时间救她或是通知大家了?”段瑶问出了其他人心中的疑问。 吴侍卫一脸平静面不改色地道:“当时就我一个人走在前面,张姑娘扑过来扑得那么突然, 一下子就撞晕在了树上, 当时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万一是有人要对肃王不利就麻烦了, 属下担心肃王的安危, 不敢多做停留, 就打算先把肃王平安送回王府,然后再回来处理这件事。” “原来如此。”段馨恍然大悟地叹息一声。 屋里的众人听了,大致也猜到当时的情况究竟是怎么样了。张婉珍口口声声说看到的人是肃王周成易, 实际上碰上的人是吴侍卫, 因为吴侍卫的身高体魄跟周成易长得十分相像,脸型也都是同样的脸型,只是周成易是精致版的,吴侍卫是粗糙版的罢了,再加上两个人穿的衣服颜色相近,在黑暗里也看不清楚,所以张婉珍就以为自己撞见的人是肃王了。 现在真相大白了,张婉珍再想要跟周成易扯上关系也是不可能的了。 段瑶一脸嘲讽地看着她,“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要说?要不要再继续赖上肃王?” 角落里传来低低的嗤笑声,是白露和妙语两个丫头,这种能够出口气的机会,她们当然不愿意放过。 “我,我之前就说了我没看清楚……所以才以为是肃王的。”张婉珍还在继续死鸭子嘴硬,“现在说清楚了不是就不是了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段瑶双手抱胸,挑眉看着她,“你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看问题大了去了。” 周氏插嘴帮腔道:“这又有什么问题?不就是认错了么,大不了让珍儿给肃王赔个理道个歉也就是了,肃王那样身份尊贵的人,还能跟珍儿计较不成?” “就是啊,我现在知道错了,知道是认错了人,理应去给肃王道个歉,请求他原谅。”张婉珍趴在周氏的怀里露出一副委屈又可怜的表情来,再加上她怯怯的说话的语气,好似她做了这样的事,闹了这么一出,诬赖上周成易反倒是她更委屈一般,眼泪还从眼眶里挤了出来,坐坐到不行。 这两母女如意算盘打得好,跟周成易道歉?然后借着这个机会跟周成易再见上一面,说不定又能扯上什么事来,感情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就她们两母女最聪明,以为别人都看不出来她们的打算! 段瑶在心底里冷哼,要想见周成易想都别想! 当然周成易也确实不会愿意见张婉珍就是了,段瑶对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这一晚上,被张婉珍闹了这么一通,一家人的晚膳也吃得有些晚。老太太张氏在饭桌上一直沉着脸,气氛也有些压抑。 等到大家把饭都吃得差不多了,老太太张氏发了话,对张家大伯道:“你们几个今天夜里就过去雀儿胡同住吧,我安排马车送你们过去。” 今天发生的事,老太太张氏已经完全了解了,张婉珍的做派她委实看不上,实在是太丢人了,张婉珍的那些做法说辞,还有周氏的纵容,就差没有把内心里那点子污七遭八的心思明晃晃的写在脸上了。两母女居然打起了肃王周成易的主意,也不看看肃王到底是什么人,是她们能够随便沾染的? 再说了,段瑶和周成易已经定亲了,段瑶是她嫡亲亲最疼爱的孙女儿,她自然是最心疼段瑶的,根本舍得让段瑶受半分委屈。 这张婉珍一来就想胡乱跟周成易扯上关系,简直是没把段家人放在眼里,也是没把她这个老太太放在眼里,她给她们一家人吃一家人住,张婉珍居然在段府起了歪门心思,这纯粹是活生生在扇她的脸,让她这个老太太在段家都不好面对其他人了。 唯一的法子就是把张家大伯一家子人赶紧送走,一晚上也别留了,她怕好心留了他们反而被他们气死过去,送走了最好,也能避免她们在再这里生出事端来,总之眼不见为净! 老太太张氏吩咐身旁的吴嬷嬷道:“你这就去安排马车,吩咐丫鬟婆子手脚快一点儿,及时送他们过去雀儿胡同。” “姑母,珍儿的额头还伤着,人都还晕乎乎的躺在床上,现在就让我们连夜过去雀儿胡同住,恐怕会影响珍儿养伤啊!” 周氏原本就不想搬到雀儿胡同去住,一心就想赖在段府这边,老太太张氏先前说让他们留一晚明日在过去,她当时就在心中盘算着主意怎么才可以继续留下,只是这主意还没想好,张婉珍就出了事儿,这才给耽搁了。 现在听老太太张氏说连夜就让他们一家都过去雀儿胡同那边住,甚至是连一晚上的时间都不肯给他们了,这叫她的计划该怎么办?她的那些打算该怎么办?她想要的那些好处还没得到了!她不甘心啊,万分不甘心啊! 情急之下,周氏只好拿着张婉珍受伤了的事情来说,“她这伤着,大夫也叫她好好静养,这搬来搬去的,不利于她养伤啊!” 老太太张氏已经铁了心了,做了这决定就不会更改了,她之前是想着张家大伯是她亲哥哥唯一的嫡子了,才出手帮一帮管一管,谁知道他们根本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前脚送走没三年这又回来了,现在更是心大得不得了,还打起了她孙女婿的主意,她这根本就是引狼入室,她能让他们继续住下去才怪! 为今之计先让他们离开段府,不要住在一起免得生出事端来,她看张婉珍那个丫头是心比天高,野心大得很,不知道还会生出怎样可怕的心思来。至于其他人,也没一个是拿得出手的! 老太太张氏如此想着,先送他们去雀儿胡同,然后再想办法把他们送回老家去,这一次不能再像上一次一样了,不能花了钱出了力把他们送走之后,他们得了好处,还以为她这儿是开善堂的,下一回又来找上她,这一次得想个更为稳妥的法子,叫他们走了以后都别再来了。 “她那伤又不是什么大伤,伤到头又没伤到脚,从段府到雀儿胡同又不远,马车里躺着就过去,又不要她走路,你实在不放心,我就再叫大夫跟你们一起过去,保管让你们万无一失。” 周氏一听,嘴角往下一撇就要哭,“我可怜的珍儿啊……” “你给我闭嘴!再哭你们就不用住雀儿胡同了,直接一家子回老家去!”老太太张氏早就被她哭烦了,上一回就是在她面前哭,这一回又来,哭得她烦不胜烦,她现在是看清楚了,她要是一心软,这一家人指不定能爬到她头上去,她不能因此让段家的人寒了心。 周氏先听到说“不用住雀儿胡同了”还忍不住高兴,嘴角偷偷往上翘起,这还没笑出来,就听到老太太张氏说“直接一家子回老家去”,那就是完全不准备管他们了,顿时嘴角的笑也笑不出来了,扭曲成一副很难看的表情,也不知道是要笑出来,还是要哭出来,样子十分的滑稽。 张家大伯急了,“姑母,你不能这样啊,你不能不管我们啊,你要是不管我们一家大小了,我们该怎么办啊?我们,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啊!” “是啊姑母,求求你了……”周氏也跟着求道。 老太太张氏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她以前就是太可怜他们了,所以这次不打算再同情他们,狠下心肠道:“我管你们管得还少么?你们是怎么回报我的?现在是什么意思?打算逼迫我吗?你们要是稍微有点儿良心,就自个儿搬到雀儿胡同去住,自己的日子自己过,别一天到晚来麻烦我,否则的话,你们就把我前些年给你们购置宅子赎回铺面的几千两银子还给我,自己回老家去!” 周氏一听,这可不行啊,叫他们还银子,别说他们没有银子,就算有也舍不得啊,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眼珠子连忙一转,朝张家大伯使了个眼色,改忙改口道:“姑母你别生气,是我们糊涂了,是我们说错了话,姑母帮我们家甚多,我们一直都万分感激,我们愿意听姑母的话,现在就搬过去,马上就搬过去。” 周氏说着还拉了拉张家大伯的袖子,张家大伯也跟着附和道:“我们马上就过去,这就去收拾。” 说着就向老太太张氏行了礼,告退出去一刻不停地收拾东西连夜搬去了雀儿胡同。 处理了张家大伯一家的事,老太太张氏也累了,摆摆手让大家都散了。 段瑶和段馨两姐妹从厅里相携出来,段馨对段瑶道:“看样子祖母似乎是真的对他们很失望了,才会让他们连夜就过去住,这样也好,他们住在这边我是一刻都不敢放松,生怕他们又整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今日张家大伯一家人的所作所为又一次刷新段瑶的认识,段瑶微微蹙着眉头,稍显担忧地道:“祖母今日对张家大伯的态度是比较强硬,那也是因为张婉珍的确做错了事儿,他们一家现在虽然是搬到雀儿胡同去住了,但始终是没有离开京城,他们要来段府一样可以来,要惹事儿一样会惹事儿,以他们那一家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性,唯一的办法还是得让他们回去老家才行。” 段馨听了段瑶的话,也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只怕要让他们回去老家这事儿不好办啊。他们又要给华哥儿找书院读书,又要给张婉珍和张婉菊找婆家,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儿?” 段瑶想起他们那一家人的打算就厌烦,烦躁地道:“这还不是最麻烦的,最麻烦的是一旦华哥儿找到了书院读书,张婉珍和张婉菊找到了合适的人家,他们一家人只怕更有理由赖在齐都城不走了。” 段馨吃惊地低呼一声,“那不是就要没完没了了?就他们来到我们家几个时辰的时间就能折腾一通,那要是长期住在这儿那还得了?那还不得被他们连累死?” 段瑶头疼地点点头,“是啊。”真想把他们赶走啊。 两个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清楚了对方眼中的意思,她们是真的都不喜欢张家大伯一家留在齐都城的。 …… 话说张家大伯一家人连夜搬到了雀儿胡同的宅子,当着段府的下人在的时候,几个人倒是不说什么,等没了段府的下人在场,周氏就开始跟张家大伯不住抱怨。 “姑母也真是太狠心了,这么大半夜的把我们赶到这边的小宅子来住,他们住那么大的大宅子,一点儿也没把我们当成自家人,一心只想着把我们当成外人往出赶。” 说着又想起额头受伤的张婉珍,紧接着又是一通抱怨,“还有那个段瑶也是心思狠毒,一点儿姐妹情谊都不顾,珍儿都受了伤了,她都半点儿关心没有,还那么逼问珍儿,叫一个低贱的侍卫来打珍儿的脸,我看段府那一家子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心肝跟那碳一样黑。” “你少说两句好不好?”一家子人被这么赶过来本就丢脸了,周氏还这么不住念叨,吵得张家大伯心头一阵烦躁。 周氏瞪大了眼睛,双手叉腰,“怎么,我说两句怎么了,你有本事朝段家人发火去啊,朝我发什么火?你不是很能耐么,怎么还是不能把段家人怎么样?怎么还是要被赶出来?有本事你让我们一家人都住在段府那大宅子里不被赶出来啊!” 张家大伯人长得胖,绿豆小眼瞪得溜圆也没有多大,被周氏这么一通吼,气得呼哧呼哧喘出气,可又不敢真的跟周氏动粗,因为周氏撒起泼来他完全招架不住。 “我懒得跟你扯。”张家大伯一甩袖子出去了。 “呸!”周氏朝着张家大伯的背影啐了一口,“没用的东西。” 这一夜,段府和张家大伯一家都过得十分不舒坦,段家人是厌恶张家大伯这一家子瘟神,而张家大伯这一家是抱怨段家人不厚道。 抱怨归抱怨,雀儿胡同的宅子却还是不错的,比张家大伯一家在老家的宅子还是好得多,让他们一家住着还是很舒坦就是了。 到得第三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宅子后院的小门就打开了,张家大伯悄悄地出了门。 天色还早,路上的行人不多,张家大伯低着头沿着巷子一路往前走,出了巷子往左转,沿着街道边上的铺面一间间走过去,走到街道尽头又往右转上了另一条街,又走了一段路,转进了旁边的胡同里,一路走进去,数到第三间人家,举手敲了敲门。 过了片刻,屋里传来响动,有个老头来开了门,张家大伯往四周看了一眼,做贼一般进了那间屋子。 张家大伯进去后,老头又将门关上,拿了放在墙角边上的扫帚打扫院子。 屋子里有人在跟张家大伯谈话,隐隐透着斥责的意思,“不是叫你们要住到段府去么,怎么住到雀儿胡同去了?” 张家大伯委屈地道:“我也是没有办法啊,段家老太太不让我们住在段家,我们说了不少好话,求也求了,跪也跪了,可是她就是不同意啊,只让我们住在这边,不然就要叫我们回老家,如果我们回了老家,您老人家吩咐的事就没办法完成了,我没办法才只好住到这边来的。” 那人听了冷哼一声,他之所以会找上张家大伯为他办事,就是因为他知道张家大伯一家人的德性,才会安排他们到齐都城来找段家,也有故意让他们在段家捣乱的意思。只是让他没有料到的是,张家大伯这么不中用,才待了不到一天时间就让段府老太太赶到这边来住了,多半是因为太了解张家大伯一家人的性格了,对他们是不胜其扰,才不要他们住在那边。 “既然你们住到了这边,不能就近便于行事,那我们的计划也就算了吧。”那人如此说道。 “别,别啊!”张家大伯急得额头上都冒汗了,如果对方把计划取消了,那他从对方手中拿到的钱就得退回去,那么多的银票,他好久都没见过那么多的钱了,他舍不得啊,他急连忙道:“我们虽然是住到了这边,但是我还是可以去段家的啊,我每日都可以过去给老太太请安,我只要过去,就不妨碍我们办事,你想要我做的事我依然能做到,你要相信我们,我们的计划还是可以继续。” “是么?”那人似乎不太相信张家大伯说的话,挑眉冷冷看着他。 张家大伯急得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一再保证,“您老人家放心,你安排的事情我一定完成,绝不会让你失望。” 那人没有立刻说话,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张家大伯,他的沉默让张家大伯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时间缓慢流逝,就在张家大伯险些要支撑不住对着他跪下去的时候,他才冷淡地开了口,“那好吧,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只要把事情办好,银子少不了你的。” “我知道了,我一定把事情办好,你尽管放心就是了。”张家大伯点头哈腰地道。 那人总算满意了一些,朝他摆了摆手,“你可以走了。” 张家大伯点头称是,对那人行了一礼告退出去。 到了院子里,张家大伯抬起胳膊再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看到院子里在扫地的老头儿,又对老头儿讨好地一笑,然后才走向大门处,拉开一扇大门离开了小院。 …… 早上,段瑶起床后像往常一样去了练武场练武,经过这段日子的练习,她的武功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得到了段云琪和周成易的一致肯定。 不过段瑶知道,他们说她进步很大,不过是看在她是女孩子又是初学者的份上,所以为了更高的提高自己的武艺水平,她需要更加的勤奋练习才是。 等段瑶到了练武场之后,周成易已经在那儿等着她了,是的,是周成易在等着她,不是段云琪。 这事儿要从段云琪考上武状元说起,段云琪自从考上武状元之后就一天忙得不得了。先是跟着樊将军到处跑了几天,认了不少的人,也算是熟悉熟悉武将的门路。后又被太子安排到京郊大营去当总教头带军营里的士兵练武,这是太子才从景熙帝手中接手的事务,他就把段云琪先安排了过去,反正樊将军还有两三个月才会回肃州,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时间把军营里的兵给操练操练。段云琪现在每日基本都宿在京郊大营里了,五六日才会回来一趟。 段云琪忙起来没人带段瑶练武了,段瑶就找上了周成易。虽然周成易一天到晚在刑部和大理寺忙,但早上抽出一个时辰带段瑶练武还是可以的,反正他每日都要练武,顺便就把段瑶带上一带,这也算不上啥事,反而还能增进比起的感情。 “看招!” 段瑶想趁着周成易不注意的时候一脚扫了过去,谁知道周成易早在她肩膀动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她的动作,身子往后轻轻一仰就避开了她的踢腿,再侧身一滑就转身到了她的身侧,大手飞快地抓住她的手臂往身后一扣。 段瑶吃痛想反手去抓周成易,又被周成易扣住了另外一只手,段瑶挣扎不过,就想用腿踢周成易,却被周成易轻松化解。周成易一手扣住她的双手,一手在她腰际点了一下,段瑶只觉得腰部一麻,整个人都没了力气,顺势倒在了周成易怀里。 “你耍诈!”段瑶没有半分力气地倒在周成易怀里,对着他气呼呼地控诉道。 周成易低头俯视着她,嘴角往上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眉梢眼角都带了笑,“兵不厌诈!” “讨厌!啊……”段瑶娇嗔的话才刚出口,整个人就被周成易猝不及防地打横抱了起来,吓得她失声叫了出来。 “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周成易抱起段瑶就往回走。 “快让我下来,我自己会走。”段瑶挣扎了几下,可惜挣不脱。 周成易低声在她的耳边威胁道:“你再乱动,我就吻你了。” “……”段瑶只好停止了挣扎,乖乖任他抱回去了。 正文 4月11日 这几日, 段云琪都在京郊大营负责练兵, 京郊大营来了一批新兵蛋子, 武功参差不齐, 需要操练一段时间, 太子就把这件事交给了他做。 段云琪本身也是个新毛子, 去了时候斗志昂扬, 誓要把这一批新兵带好。 不过周成易却泼了他冷水,叫他到了京郊大营之后,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就行, 其他不要管,既然太子只叫他练新兵,他就只练新兵就可以了, 在军营里看到的任何其他事情都不要多管, 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别人不会怪他不对, 然而会说他做得好。 他起初还有些无法接受这种做事态度, 还跟周成易争执了两句, 周成易就笑他太单纯, 他当时是有些不以为然的, 只是又说不过周成易, 输给他就只能听他的安排。 到了军营里之后,段云琪才知道军营里究竟是什么样子,他也才明白周成易告诉他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什么意思。 几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段云琪也已经适应了在军营里的生活, 明天起可以放三天假,段云琪就打算回家一趟,看看家人。 他从军营骑马走的时候是半下午,天色有些发暗,乌云沉在天边,他算了一下时间,一路顺利的话,他在天黑前就能回到齐都城,还能赶上家里的饭点。 一路骑马走了约莫两刻钟,天竟然下起雨来了,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雨很快就形成了一面雨幕,连路都要看不清楚了。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如果冒雨前行,他进城之后也会淋成落汤鸡。 正好骑马到了一处凉亭,这是平日里行人歇脚用的。 段云琪想也没想,就把马儿赶了过去,自己也去凉亭里避雨。 等他迈步跑进了凉亭,才注意到亭子里还有人。 是两个姑娘,正好他还见过,就是上一回他在去镇西将军府的路上救了的蔡秀颖和她的丫鬟小采。 “见过段公子。”上一回蔡秀颖已经听说了段云琪的名号,见他跑进了凉亭里,也有些意外,起身朝他行了一礼。 段云琪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也认出了蔡秀颖,温润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原来是你们啊。” “你,擦一擦吧。”蔡秀颖见他头脸上都是雨水,就从身上掏了一张帕子给他。 “多谢。”段云琪顿了一下,想起上一回他拿帕子给她的事情,笑着从她手上结果帕子。 段云琪用帕子擦了头脸上的雨水,隐隐有淡淡的茉莉花香气从帕子上散发出来,他握紧了帕子,低头一看,这帕子竟然就是上一回他拿给她的那一块帕子。 这是他上回给她的帕子,她竟然随身带在身上! 他不由自主地看了过去,蔡秀颖也发现自己拿错了帕子,小脸上一下子就红了,侧了一下,避开他的目光,低声道:“上回多谢段公子相救,帕子我用过之后就洗干净了带在身上了,想着要是哪天碰到公子就把帕子还给公子,也好感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没,没事儿。这也算是我们有缘吧。” 段云琪打着哈哈道,看着她的侧脸,内心却比平日里跳得快多了,有一种异样的情绪爬上了他的心头,这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感情。 “嗯。”蔡秀颖能感觉到他在看她,只低低了应了一声,内心里也不平静地跳动起来。 她起初把帕子带在身上,确实有打算哪天碰到了他就把帕子还给他的打算,只不过后来渐渐的就习惯了,这帕子都变成了她的随身物了,现在既然碰上了,能物归原主也好。 段云琪也意识到了一直盯着人家姑娘看不好,手抵在下巴上假装咳嗽了一声,收回落在蔡秀颖脸上的目光,转头看向凉亭外面的雨幕,“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会停?” 他这不过是没话找话说罢了,要真让他来说,还是不要停吧,多下一会儿也好,这样就可以在凉亭里多呆一会儿了。 当他意识到他内心是这样的想法的时候,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伸出这样奇怪的想法来,这是从来没有过的陌生的奇妙的情愫,他隐约也明白这个情愫的由来,是因为凉亭里的另外一个人。 雨一直淅淅沥沥的下着,三个人就一直坐在凉亭里,随意说着话,闲聊起来。 经过闲聊,段云琪知道了蔡秀颖的身份,笑着道:“原来是工部侍郎家的小姐。” 蔡秀颖摇摇头,解释道:“工部侍郎蔡恒是我的大伯,我父亲是蔡敏,不过十年前就过世了。” 段云琪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语气抱歉地道:“对不起啊,我……” “没事儿,你不用自责。”蔡秀颖笑得大度宽和,似乎已经忘记了那些伤痛。 “那你今日怎么会和丫鬟到郊外来?”段云琪担心提到了蔡秀颖的伤心之事让她难过,就转移了话题,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两个女孩子怎么会跑到这么远的郊外来,还都是半下午的时候了,又没个多的车夫仆妇,两个女孩子要怎么回城?他不免为她们的处境和安危担心起来。 蔡秀颖面上的那一丝丝因为提起逝去的父亲的难过情绪已经散去,恢复到了正常的神色,看起来是没有半分影响了,“我是跟着祖母一起到半山腰的水月庵上香,会在这边祖上几日,今日下午我看天色还不错,我禀告了祖母带着小采一起出来走走,谁知道竟会遇上下雨,就只好躲到这边凉亭里来了。” 原来如此。 段云琪心道,他还以为她和丫鬟是一起从城里过来的。 “这半山腰上还有一间水月庵?”段云琪好奇道:“以前从来没听人提起过。” 蔡秀颖眉眼中带了一丝笑意,道:“这水月庵的位置不好找,我也是跟着祖母过来才知道的,很多人都不知道,段公子不知道也没啥好奇怪的。” 这倒也是。段云琪点了点头。 说话间,凉亭外的雨也渐渐停了。 微风吹拂,空气中带着一股凉凉的湿意,沁人心脾,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旁边的丫鬟小采听段云琪和蔡秀颖说了这么久的话,悄悄地朝她使了一个眼色,提醒她时间不早了,雨停了,该回去了。 蔡秀颖微微接收到来自小采的提醒,朝她眨了一下眼睛,站起身向段云琪行礼告辞,“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水月庵了,免得祖母找不到我担心。” “要不我送你吧。”段云琪站起身下意识地道,他有些不放心。说完才发现有些不妥当,赶紧描补,“我是觉得天快黑了,山上路不好走,又只有你和你丫鬟两人。” 蔡秀颖忙谢过,“段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这里去水月庵的路不远,一盏茶时间就到,段公子要急着回城跟家人团聚,就不要耽搁时间了。” 如此推辞了几句,段云琪也不好强求,就只好答应下来。 三人出到凉亭外,段云琪上了马,一直目送她们离开,直到蔡秀颖和丫鬟小采的身影消失在了山间的青石小径上再看不见了,他才调转马头,一夹马腹,飞快地朝城里的方向行去。 秋日的天本来就黑得早,段云琪骑马到了城里的时候天都黑了。 到了段府大门外下了马,段云琪把缰绳交给小厮,就要迈步上台阶进府里去,旁边却过来一个人,声音轻柔里又带着一丝急切和紧张,“云琪表哥,云琪表哥……” 段云琪听到喊声停下脚步,扭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他目光清明,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张婉菊,他愣了一下,飞快地在脑海里回忆这个人是谁,等他把眼前的女孩子和三年前的那个瘦瘦小小的小姑娘联系在一起之后,他不由地微蹙了一下眉头,迈动脚步走了过去,“你怎么会在这里?什么时候到的京城?” 段云琪这些天一直在京郊大营里,还不知道张家大伯一家人来了齐都城的事。 “我,我是前两天跟着父亲母亲一起来的,现在住在雀儿胡同那边的宅子,我得知你今天会回来,就做了自己最拿手的菊花糕过来送给你尝一尝。”张婉菊的脸上努力维持着笑容,双手紧紧握住食盒的把柄,不安又紧张地看着段云琪。 自从张婉菊的生母过世之后,她跟着张家大伯和周氏生活,日子过得并不好,也就比普通的丫鬟好一点儿,在张家也是要像丫鬟一样干活的,做得不好一样要被周氏和张婉珍打骂。 三年前,她跟着张家大伯和周氏一起到过段府,在段府住过一段时间,那个时候她就是个干干瘦瘦的小丫头,性格怯懦又胆小,一直在周氏的手底下过着低眉顺眼的生活,哪怕被周氏和张婉珍欺负也只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受着。 有一回她受了张婉珍的欺负,正好叫段云琪撞见了,段云琪就出手帮了她,还给了她吃的东西。从此之后,她就在心里记住了段云琪的好,一直一直把他深藏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每次在她觉得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就会想起他,想起他对她说过的那些鼓励的话,还有他帮她出头,修理张婉珍时的坚毅眉眼,她已经深深地喜欢上了他。 后来离开京城回了老家,她原本以为自己都再也见不到他了,没想到这回又来了京城,她终于又可以见到他了,她就做了自己最拿手的糕点送过来,就想看一看他。 张婉菊知道段家人不喜欢他们一家人,她并不怪段家人,因为是他们一家人做得不对。她做了糕点带过来,又不敢进府里去,就一直等在府门外,她怕跟段云琪错过了,都已经在门外的角落里站了好几个时辰了。 夜风有些凉,段云琪看她穿得有些单薄,又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孩子,从雀儿胡同的宅子到这边的路不近,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天都这么黑了,你怎么不进府里去?你就一直在这儿等?” 张婉菊点点头,小声地道:“我是怕跟你错过了才在这儿等的,我只想把糕点送给你就好。” 她说着把手中的食盒往前送了送,这是她做了好多遍,确定味道最满意的糕点,仰着小脸笑着道:“这都是我亲手做的,味道还可以,请你尝一尝。” 段云琪没有接她手上的食盒,只皱眉细看着她,如今的她和三年前的她有了一些不同,身量长高一些了,五官也张开了,样子也比以前好看多了,就是还是瘦,跟个麻杆儿似的,可见她日子过得并不好。 “你跟我进府里去坐坐吧。”段云琪已经料到她在府门外已经站了很久了,现在天也黑了,他也不放心让她这样一个姑娘家独自回去,“你应该还没吃晚膳吧,跟我一起进府去吧,一会儿用了晚膳,我再叫人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不饿,谢谢你,我一会儿自己回去就可以了。”张婉菊忙摆了摆手,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她来这里就只是想要看一看段云琪,现在已经看到了,她就已经很满意了,再把自己做的糕点送给段云琪,她的心愿就达成了,她没有太大的奢望,只要看到段云琪好她就很开心了。 至于叫她进府去,她还是有些踌躇和担心的,段家人都很和善心地也好,对她一家人可谓是仁至义尽,可是她自己那一家人是什么德性她很清楚,她自己心里对段家人感觉有愧,怕进了府里去给段家人带去不快,就推辞着不进去。 “跟我进去吧。”段云琪坚持,现在天色这么晚了,让一个姑娘饿着肚子独自走回去的事情他干不出来,更何况周氏和张婉珍那样令人讨厌的人又怎么可能会给她留晚膳了,她走回去只怕也不会有饭吃了,到时候肯定就会被饿一晚上,周氏和张婉珍欺负她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尽管张家大伯家其他人都很讨厌,但是张婉菊却不是那样的人,段云琪还是很分得清楚的。 最后在段云琪的坚持下,张婉菊还是跟着他进了府里去,她跟着段云琪去给老太太张氏请了安,老太太张氏吃了她做的糕点,脸上露了笑容,夸她懂事,心灵手巧。 李氏吩咐人给她做的晚膳也很丰盛,她吃得很饱,她已经好久没有吃过这样好吃又美味的东西了,眼泪都落进了汤里,和着汤一起喝了下去。 段家人对张婉菊都很友好,让张婉菊很感动,眼眶都湿润了好几次。 用过晚膳,张婉菊在段府停留了半个时辰才离开,是李氏吩咐了马车送她回去的雀儿胡同。 马车在雀儿胡同的宅子门前停下,张婉菊下了马车,跟车夫道了谢,等到车夫走了,才转身进了宅子大门。 张婉菊刚走到院子里,就被从暗处蹿出来的张婉珍拦住了,张婉珍双手叉腰,高抬着下巴,用轻蔑的眼神睨视着张婉菊,声音尖锐地训斥道:“贱蹄子,这么晚了才回来,你跑到哪儿去勾、引男人了?” 张婉珍骂张婉菊就像在骂一个低贱的下人,根本没有把她当成妹妹看待,她骂人的那些话也都是平日里从周氏那儿学来的,从小到大,周氏就是这么骂后院里的那些小妾,张婉珍跟着周氏耳濡目染也就学会了这样污言秽语,跟着周氏一样用恶毒的言语乱骂人。 张婉菊本就柔弱,被张婉珍欺负惯了,她身为庶女,要在嫡母嫡姐的手底下讨生活不容易,每每被胡乱辱骂都是默默忍受,养成了逆来顺受的性子。 就像现在这样,张婉珍乱骂她,她也不敢反抗,只低低地辩解道:“我没有去做那些事儿,我就是觉得闷出去走了走?” “走了走?你哄鬼呢!”张婉珍拔高了音调,上前一步用手去掐张婉菊的胳膊,一下一下都掐得十分用力,咬牙切齿的模样仿佛恨不得把她身子根本就不多的肉都掐下来似的,“我叫你不说实话,我叫你给我撒谎,说,你是不是去了段府,是不是去见了段云琪,啊,还敢骗我,你胆子够大啊,谁教你的,你个小贱蹄子,就跟你那死了的姨娘一样惯会伏低做小勾,引男人,你就是个贱人……” “我没有,我没有……”张婉菊一边辩解,一边躲闪着张婉珍的毒手,胳膊上别张婉珍掐过的地方痛得很,像是肉都快要被掐下来了,不用看都知道一定是又青了。 “说,你是不是去了段府?”张婉珍见她躲闪,就掐得更用力,“我都看见了是段府的马车送你回来的你还不承认,是不是要我掐烂你的胳膊你才会老老实实的说啊!” 张婉菊被张婉珍掐得受不住,摔倒在了地上,张婉珍就扑在她身上打她,张婉菊只能哭着求饶,“大姐,大姐,求你绕了我,绕了我……” 两个人的动静不小,把周氏和张家大伯都引了来,周氏走在前头,张家大伯身体太胖走在后面一点儿,到了院子里,就听到张婉菊呜呜咽咽地哭着道:“我是去了段府,姑祖母对我很好,我在段府用的晚膳,是段府的马车送我回来的……” “哼,我就知道不打你不老实,打了你就说实话了。”张婉珍是把张婉菊当成了她的出气筒,她昨天在段府吃了憋,受了委屈,张婉菊却受到了上好的对待,搞得她好像不如张婉菊似的,要知道张婉菊只是个跟下人差不多的庶女,她凭什么受到这么好的招待,这叫她十分气不过,把满肚子的怨气就都发泄到了张婉菊的身上。 “死丫头,小贱人!”张婉珍一边骂,一边作势又要打。 “住手!”这时院子门口传来张家大伯喝止的声音,“叫你住手!” “爹,是她不听话,我教育教育她怎么守规矩!”张婉珍转过头去,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张家大伯。 以前她打张婉菊也好,骂张婉菊也好,张家大伯都不管这些的,她打也就打了,骂也就骂了,所以也就养成了她不把张婉菊当回事的性子。今天是抽了哪门子风了,居然管起这些小事儿来了。 周氏也是觉得不可思议,回头瞪着张家大伯道:“你什么意思,她一个贱人生的贱种还打不得了?骂不得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张家大伯对周氏道。 周氏一听这话,更来了火气,“那你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说不清楚我跟你没完!” 张家大伯看了看左右,上去拉了周氏的胳膊,低声道:“你跟我过来,我跟你说。” “要说就说,少拉拉扯扯的。”周氏甩开张家大伯的手,但到底是跟着他过去了旁边的角落。 张家大伯压低声音跟周氏道:“你还记得给我们银子的那个大人说的话吧,他说让我们接近段家人,最好是能住到段府去掌握他们的一举一动,可是段家人一早就对我们不待见了,现在又把我们被赶到这边来住,我们这两天过去给姑母请安,都让姑母给回绝了,我们连段府大门都进不去,又怎么能得到段家人的消息呢?但是婉菊不同啊,她人老实,段家人对她也没有防备,今天晚上段家人让她进段府用晚饭又好好的招待她就是最好的证明,我们可以把这件事交给她去做啊!” 周氏沉吟了一下,回头恶狠狠地扫了一眼还倒在地上哭泣的张婉菊一眼,皱着眉头对张家大伯道:“她能行么?一副娇娇滴滴不堪大用的蠢样子,她能把事情办好?” 张家大伯一挑眉道:“我是她爹,她不敢不把事情办好!” 相对于张家大伯这种“我是她老子她就必须听我的”的架势,周氏眼珠子一转,心生一计,阴测测地道:“她如果还想嫁个好人家,她就必须要把这件事给我们办好!不然……哼哼!” 正文 4月12日 张家大伯和周氏两人嘀嘀咕咕一通商量, 很快就把计策谋划好了。 周氏上前把张婉珍叫到一边去, 对她提醒了几句, “后面我们家有要紧的事情要吩咐婉菊去办, 你这些日子就不要对她打打骂骂的了, 免得她出去的时候还哭丧着脸, 让段家人看了不好。” 张婉珍眉毛一挑, 恶狠狠地道:“她敢?我打骂她又怎么了?她还敢不把事情办好?她要敢跟我甩脸子,我就一巴掌打死她!” 周氏知道张婉珍的脾气,又想到张家大伯跟她说的话, 张婉菊是要经常过去段家那边的,不能带了伤过去,要给段家人留个好印象, 才能便于后面行事, 她觉得张家大伯说得有道理,就好言哄着张婉珍。 “她是不敢怎么样, 这一点我们都知道, 我是想着让她尽快把事情办好, 把她打伤了也耽误事儿不是?这也就几天时间的事儿, 你就稍微忍耐一下, 等她把事情办完了, 你想怎么收拾她就怎么收拾她,不差这几天。” 张婉珍听了这话,原本还是有些不高兴, 周氏又哄着她说了几句, 张婉珍才勉强答应下来,恶毒地道:“好,我这几天就先忍着她,不过她确实可恶,回头再收拾她,把她卖给老家那个郝员外,郝员外最喜欢淫、虐小姑娘,她那么喜欢勾、引男人,就叫她去尝尝那种滋味儿。” 周氏搂着张婉珍道:“好好好,等她把事情办成了,一切都听你的。” 张婉珍这才满意了,跟周氏告了退回房去睡觉了。 夜已经深了,夜风很凉,张婉菊缩着身子站在屋外的廊下,先前她被张婉珍打骂了一通,张家大伯难得一次叫张婉珍住了手,她才免于被张婉珍打得更惨。 对于张家大伯突然大发善心救她这种行为,张婉菊觉得不可思议又隐隐不安,在这之前,不管周氏和张婉珍怎么欺负打骂她,张家大伯看到了也是从来不会多说一句话的,因为这个家还要靠周氏操持,张家大伯是说不起什么话的废物。 正在张婉菊身上又冷又痛,昏昏沉沉想着这些事的时候,周氏把她叫进了屋里。 屋里比外面暖和多了,张婉菊又冷又疼的身子稍微好了一些,她向周氏和张家大伯行了礼,低垂着头,小心翼翼地站在屋子中间,垂在身侧的手紧张地抓着衣袖,她怕周氏又要打骂她,连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抬起头来看周氏和张家大伯一眼。 坐在上首的周氏轻咳了一声,难得语气温和地对她道:“婉菊啊,你今天去了段府,段家人对你的态度如何啊?” 先前张婉菊被张婉珍打骂的时候她就说了一遍,此刻被周氏问起来,她也不敢隐瞒,就老老实实地道:“段家人对我很好,姑祖母也见了我,说我做的糕点很好吃,还留了我用晚膳,又安排马车送我回来。” “他们有说让你以后也可以去段家吗?”周氏接着问。 张婉菊想了想,低声道:“姑祖母倒是说了我以后可以再过去玩儿。” 周氏听得一起,与张家大伯对视一眼,两个人的眼中都并发出欢喜的光芒,对张婉菊道:“那你以后每天都过去给老太太请安吧,最好是在段家呆久一点儿,跟段家人都搞好关系。” 张家大伯也跟着道:“对,你过去了之后,要跟段家众人都搞好关系,注意观察他们每日的言行,不管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回来之后都一五一十告诉我们。” 观察他们的言行?还要一五一十地回来禀告,这是做什么?张婉菊虽然怯弱胆小,但并不是笨蛋,再依照张家大伯和周氏的品性一看,她总觉得这不会是什么好事。 她的嘴角动了动,她想反问一下为什么,但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又让她不敢,最终是把心头的疑问压了下去,没有多说一句话。 周氏一直盯着张婉菊的神色,也看到了她脸上神情的细微变化,她十分了解张婉菊的性格,知道她是个软弱又怕事的人,担心她不会认真替他们办事,就威胁她道:“你不要想着跟我耍花招,如果你不好好把这件事给我办好,我回头就把你卖给老家的郝员外,你也知道郝员外是个什么人,保管让你生不如死。” 张婉菊当然知道郝员外是怎样的人,他府里每年总是会死几个姑娘,传闻都是被郝员外淫、虐死的,进了郝府就跟进了地狱一样,张婉菊吓得脸色惨白,噗通一声跪到地上。 “母亲,父亲,求你们不要把我卖给郝员外,我愿意都听你们的,你们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一定把事情办好,求求你们了。” 周氏“哼”了一声,冷声道:“你知道就好,只要你按照我们的吩咐,每日去段府跟老太太请安,把在段府看到的听到的一丝不落地都告诉我们,我就不把你卖给郝员外,还会给你找个好的婆家,让你舒舒服服过后面的日子。” 能嫁个好人家,这是张婉菊的生母临终的心愿,也是张婉菊自己的心愿,周氏以她的婚事做要挟,她又哪里敢不听周氏的,尽管知道那么做是不对的,但是她没有办法,只能屈服在周氏的淫、威之下,“我知道了,我会按照母亲的吩咐把事情办好的。” 周氏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地笑容,“你明白就好,那你明日就继续去段府吧。” 张婉菊只得点头答应下来,“是。“ 周氏又想起张婉菊今日用了厨房的东西给段家人做吃的,心疼那些好东西,她是只想拿进不想拿出的吝啬性格,就对张婉菊强调了一句,“还有一点儿,不要再用我们家的东西给他们做吃的,他们段府有的是山珍海味,不缺我们这点儿东西,你要讨好他们,去了他们家再用他们家的东西做,我们家的东西,是要留着我和你爹你姐姐弟弟补身体用的,听到没有?” 张婉菊哪里敢说一个“不”字,怯怯地道:“知道了,母亲。” “大声点儿,我听不清!”周氏故意道:“再说一遍,免得你记不住。” 张婉菊只好用周氏和张家大伯能够听到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我听到了,母亲。” 周氏这才心满意足地放过她,摆摆手道:“天也不早了,你下去休息吧,记得明天早点儿去段府。” 张婉菊应了一声,行了礼告退出去。 外面的天一片黑暗,张婉菊抬头望天,连一丝光亮也看不见,月亮星星都隐在了乌云的背后,她看不到一丝希望,泪珠一下就从她的眼眶里滚落了出来。 一晚上,张婉菊想着周氏和张家大伯交代的事情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她的良心一直谴责着她,可是苦难的命运又驱使着她,她想有个美好的未来,她不想被被当成货物一样被卖掉,她想不出解决的办法,无助又可悲地抱着被子大哭了一场,直到哭累了才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张婉菊才睡了一小会儿,就被周氏身边的婆子叫了起来。 张婉菊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起了床,揉了揉发疼的额头,穿好衣服就去伺候周氏起床洗漱用膳,等做完了一切,得了周氏的允许之后,她才到厨房去吃早饭,就着咸菜吃了一碗冷稀饭和一个硬馒头。 吃了早饭,她回了自己住的那间屋子,打了冷水敷了敷眼睛,等稍微看起来好一些了,她又重新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出去,先是跟周氏禀告了一声,周氏也没有拦她,就让她去段府了。 周氏是不可能给她安排车马的,张婉菊是一路走到段府去的。 到了段府,张婉菊给门房的说是来给老太太张氏请安的,昨天的事儿门房的知道,也就没有拦她,让她进去了。 张婉菊先是去了老太太张氏的荣安堂,老太太张氏对她的观感还好,底下的婆子丫鬟也没有为难她,就让她进了屋去。 屋子里,老太太张氏穿着深蓝色万字不断头的褙子坐在罗汉床上,额头上带着一个抹额,段瑶就坐在老太太张氏的身旁,正陪着老太太张氏说笑。 张婉菊上前去给老太太张氏行了礼,又和段瑶也互相见了礼,才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张家大伯家的其他人虽然令人讨厌,但张婉菊却是个例外,段家人觉得她这个小姑娘也可怜,没了生母,主母和嫡姐又不慈,父亲又不管事儿,段家人对她也是多有同情的。 老太太张氏见她眼眶微微泛红,关切地问了一句,“怎么眼睛这么红,周氏又责骂你了?” 周氏的德性老太太张氏清楚得很,也知道周氏对张婉菊不好,见她委委屈屈的模样,下意识就猜到周氏对她做了什么。 张婉菊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母亲没有责骂我,是我昨天晚上睡得太晚了,才会眼睛发红。” 尽管张婉菊这么解释,但老太太张氏还是不相信的,她知道这不过是张婉菊害怕不敢说实话而已。 老太太张氏转头对段瑶道:“瑶儿带你菊妹妹去敷一下眼睛吧,免得看起来跟个兔子似的。” “好。”段瑶答应一声,站起身走到张婉菊身边,温和地拉了她的手,笑着道:“跟我来吧。” “我……”张婉菊有些受宠若惊,慌忙站起身来,被段瑶牵着,连路都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段瑶笑着安抚她,“没事儿,别紧张,跟我来。” “谢谢,谢谢。”张婉菊一脸激动,已经好久没有人这样关心她了,一下子受到这样和善的对待,她除了感谢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段瑶拉着张婉菊给老太太行了礼告退出去,看着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老太太张氏幽幽地叹息一声。 “她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段瑶带着张婉菊去了她的锦瑟居,又叫丫鬟妙言拿了帕子来给张婉菊敷眼睛,等她眼睛好得差不多了,段瑶又叫妙语去准备了瓜果和糕点,邀请张婉菊跟她一起吃橙子和菊花糕,又泡了她自己制作的花茶请张婉菊喝。 张婉菊起初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桌子上摆放的亮晶晶黄灿灿的橙子咽口水,却不敢主动拿起来吃。 “你吃啊,这个挺好吃的。”段瑶拿了一个橙子,笑着塞进她的手里。 “我,我……嘶……”张婉菊想要推辞,段瑶坚持要塞给她,用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就要把橙子塞进她的手里,却听得张婉菊皱紧了眉头轻嘶了一声,仿佛是很痛的样子。 看到张婉菊脸上的表情,段瑶愣了一下,她刚刚并没有很用力抓她…… 她很快反应过来,一把拉住张婉菊的胳膊,撩起了她的袖子,就见她纤细的手臂上到处都是青青紫紫的痕迹,一看就是被人虐打过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是周氏打的吗?她怎么这么过分?”段瑶看着她胳膊上的伤痕,有些地方的青紫痕迹已经变得很淡了,显然那是旧伤痕,而有些地方的青紫痕迹却很明显,一看就是才被人打伤的,这简直是太过分了,段瑶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不,不是……”张婉菊连忙去拉自己的袖子,想把手臂上的伤痕遮起来,那些伤太难看了,她不想让人看到。 “你身上其他地方还有没有伤?”段瑶急着又去撩她另一只手的袖子,张婉菊慌忙捂住不让她看。 “没有了,没有了,你别看了。” 看张婉菊惊慌的样子就知道她说的不是实话,她的身上肯定还不止这些伤,段瑶为她的软弱感到生气,又觉得周氏这样子虐待她实在太狠毒了,一把拉起她的手。 “走,我们去告诉祖母,让祖母给你做主。” “别,别去。”张婉菊害怕地拉住段瑶的手,连连摇头求她不要去。 段瑶皱紧了眉头,朝张婉菊道:“你看看你身上的伤,他们那么过分,你要忍到什么时候?” 从来没有人这样替自己抱不平过,张婉菊感动地落下泪来,一滴一滴眼泪落下来,心里又甜又涩,苦笑着道:“三姐姐,我知道你是好心,想要帮我维护我,可是姑祖母这一次能帮我做主,以后也能帮我做主吗?她能做一次主,她能替我做一辈子主吗?我始终是要跟着父亲母亲生活的……只要我听话,不惹他们生气,他们就不会打我了。” 这些问题段瑶也考虑到了,祖母能帮她一次,却不能帮她一辈子,祖母这一次帮了她,说不定下一回还会让她遭受更严重的对待,段瑶咬了一下唇,深深地叹息一声。 “我叫丫鬟来给你上药。” 段瑶叫了妙语去拿了药膏过来给张婉菊擦上。 冰凉的药膏擦到伤上,伤就不那么疼了,还有一股冰冰凉凉的感觉,张婉菊的内心却是一片温暖。 张婉菊暗暗地想,段家人对她这么好,比周氏和张婉珍对她好了千千万万倍,她们不会打她不会骂她,还给她好吃的东西,还给她上药,关心她,帮助她,她不能听周氏的话,不能像周氏那样做忘恩负义的事情。可是,她要是不把段家人的消息告诉周氏,周氏是不会善待她的?她要怎么办了? 张婉菊纠结万分。 段瑶坐在旁边看丫鬟给她上药,又在教她怎么应付周氏和张婉珍,“她们两个都不是啥好人,你也不要每次都逆来顺受,你要想法子应对她们的刁难,有时候她们问你什么,你也不要啥都老老实实地回答,你老实她们越欺负你……” 张婉菊听着段瑶的话,心想,她或许可以试一试,她不一定要把在段府看到的听到的都老老实实告诉周氏,她可以假假真真地混在一起告诉她,只说那些不重要的消息,重要的消息就不说,周氏就没办法做对段家不利的事情,周氏办不成事,应该……会一直留着她打听消息的吧。 虽然觉得这个办法不算太稳妥,但是张婉菊暂时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段家人对她那么好,她的良心不容许她做出伤害段家人的事,而周氏又太恶毒,她还是得好生应付才行,也就只能先这样办了。 当天傍晚张婉菊又是坐的段家的马车回的雀儿胡同。 回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见周氏,当周氏问她在段府的情况的时候,她就加加减减只找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来说,比如跟段瑶一起赏了花啊,聊了天啊,段馨的刺绣很好看啊啥啥的,周氏听了半天,发现没什么用的消息,就有些生气。 “你怎么尽听到些这些事情,就没一件有用的!” 张婉菊低垂着头道:“我明天争取多打听些有用的消息。” 周氏也没更好的法子,她倒是想自己进段府里去看,可是人家都不让她进门,她只能退而求其次把希望放在张婉菊的身上。 “算了,算了,你下去吧,明天再去段府,好好的打听些有用的消息回来。”周氏烦躁地摆摆手,把张婉菊赶了下去。 …… 夜里,周成易忙完大理寺的事情,就到段府去看段瑶,陪段瑶用晚膳。 吃饭的时候,段瑶愤愤不平地跟周成易说起张婉菊身上的伤,“你是没看到,她身上的伤,旧伤连着新伤,看起来十分可怜,她的父母简直不是人,就是个人渣,你们大理寺能不能把这样的恶毒父母抓起来啊!” 周成易闻言一笑,轻抚了一下她的脸,安抚她激动的情绪,用询问地口吻道:“你说我们大理寺能不能抓这样的父母?” “当然能啊。”段瑶捏紧了拳头,气愤不已地道:“他们心肠那么狠毒,以后一定会遭报应的。” 周成易看着她气呼呼的表情,心中暗暗想着,如果段瑶是身在现代的话,那一定会选择成为一个正义的维护者吧。 周成易用宠溺地语气道:“那我明天就叫人去查查他们的底细,看他们有没有做什么违反律令的事,如果有的话,就把他们都抓起来吧。” 段瑶偏头看他,极为认真地道:“吃喝嫖赌虐打下人算不算啊?” 周成易一本正经地回答:“那要看看情节的严重性,如果比较严重的话,当然能抓起来。” 段瑶一把抓住周成易的手,急切地道:“那你赶快把他们都抓起来吧,他们的情节可严重可严重了。” “好。”周成易一口答应下来,“就算要抓人,也要先取证是不是,我先叫人去调查,找到证据就把他们都抓起来好不好?” 段瑶想了想,确实应该如此,“行,那你赶紧派人去找证据。” 周成易夹了一筷子鸡肉喂到她嘴里,笑着道:“现在总可以安心吃饭了吧。” “好,吃饭吃饭。”段瑶的肚子配合地咕咕叫了一声,她不好意思地朝周成易一笑,拿起碗筷认真吃饭。 饭后,周成易又陪着段瑶说了一会儿话,见时候不早了,他才叫了吴侍卫护送他。 出了锦瑟居,周成易又回头朝还站在门口的段瑶摆了摆手,见她进去了院子,他才转身继续往前走。 小径上很安静,吴侍卫打着灯笼走在前面,周成易对他道:“你这些天,多注意一下张家那一家子人,跟白露也说一声,好生保护你们小姐。如果发现了什么情况,第一时间来禀告我知道。” 吴侍卫立马道:“属下明白。” 夜风沁凉,周成易再没说话,一路沉默着离开了段府, 回到肃王府,周成易又回想起吃晚膳时段瑶说的那些话,虽然听起来好像儿戏一样,但他知道,段瑶是真的很讨厌张家大伯一家,段家人也因为他们的到来十分苦恼。那样的人就是纯粹的惹事精,跟瘟神一样。 如果能想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把他们解决了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周成易思索了片刻,叫了侍卫进来,吩咐道:“去张家老家查一下,看他们有没有犯什么事儿?” “是。”侍卫飞快地领命而去。 正文 4月13日 一连几天, 张婉菊都早上去段府, 傍晚再回雀儿胡同, 然后把打听到的消息真真假假半真半假地告诉周氏, 周氏得不到有用的消息, 十分恼火。 “明天, 我跟你一起去段府给老太太请安。” 周氏很心急, 张家大伯跟她说,上面的人催得紧,她再没有有用的消息禀告上去, 上面的人就该发火了。 可是她自己去段府又进不了门,只能让张婉菊每天过去打听,而张婉菊每天带回来的消息都是乱七八糟没用的消息, 她就有些坐不住了。 她想的是, 她自己去进不了段府的门,但是张婉菊可以进去啊, 那她就让张婉菊带她一起进去不就好了吗?这个主意真是太完美了。 “母亲, 你明天要跟我一起过去?”张婉菊被吓了一跳, 周氏要是跟她一起去, 不会出乱子吧。 “姑祖母一直不肯见你, 你明天去……” 周氏柳眉一竖, 一拍桌子,“怎么,我还去不得了?” “不是, 不是……”张婉菊连连摇头, 心头暗暗叫苦。 “那就这样定了,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周氏拍板定了下来。 这一晚,张婉菊又担心得没睡着,她要是把周氏带去了之后,让周氏打听到了什么重要的消息该怎么办啊,那样她就太对不起段家了。 然而出乎张婉菊意料之外的是,等她第二日带着周氏一起去段家的时候,却破天荒地被门房的人拦在了外面。 “你说什么?”周氏不可置信地看着门房的人。 门房的人沉着脸道:“老太太说了,今天她要礼佛,谁都不见。” “啥?”周氏瞪大了眼睛看着门房的人,她终于意识到,她又被老太太张氏拒绝了。 周氏在大门外面磨了半天,最终还是没能进到段府里去,无奈之下只好打道回府,决定第二天再来。 只是她这样来了三天,三天都没能进门,总之就是老太太张氏不肯见她就是了。 后来,她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老太太张氏就是不肯见她,与她跟谁来没有任何关系,只要有她在,就别想进段府大门,她为此气得在家里咬牙切齿愤恨大骂了一通。 周氏进不了段府大门,但是事情还是要继续办下去,她就只好又让张婉菊一个人去段府了。 …… 段府里。 李氏正在选皮子给段云琪做鞋子,他这些日子带着京郊大营的新兵操练,非常费鞋子,已经穿坏了两三双鞋子了。 段瑶在旁边道:“等母亲给大哥找了大嫂,以后这些事情就有人替大哥做了,也就不用母亲再这么操心了。” 李氏顿了一下,放下手中的牛皮子,抬头笑着对段瑶道:“你这倒是提醒了我,前几天有人来给你大哥说亲呢。” 之前李氏一直没有给段云琪相看合适的姑娘,不是她不想,而是段雁鸿和段禀文都觉得段云琪应该再历练两年,之前想的是让他去参加明年的春闱,等中了进士,然后再说亲比较好。 只是没想到段云琪没有等到明年的春闱,而是听了周成易的安排,去参加了武举人考试,还中了武状元,又跟了樊大将军,现在虽然是听了太子的吩咐去了京郊大营操练新兵,但是等过几个月他还是要跟着樊大将军去肃州历练的,这一去最少一两年之后才能回来。 如此一来,就算相看到了合适的姑娘,两个人还得分开一段时间,聚少离多的也不是个事儿,又不利于培养感情,李氏就决定暂时把这件事放一放,等段云琪去历练回来了再相看也不迟。 段家人是这么考虑的,但是外面的人却不这样想,段家是文臣,现在又出了武状元,又得景熙帝和太子的看重,段云琪的前途可谓是一片光明,正是再合适不过的女婿人选了。所以这段时间,陆陆续续就有人来跟李氏探听口风。 “是哪一家的姑娘?”一旁的段馨也来了兴致。 李氏想了想道:“是工部侍郎蔡家的姑娘。” 她的话音刚一落地,段云琪就掀开帘子从外面进来了,正好把她说的话听了去,黑色的眸子里飞快地闪过一道亮光。 李氏看到段云琪突然从外面进来,奇怪地问他,“你不是说要出门去吗?怎么又回来了?” 段云琪收了收心底激荡的情绪,面色如常地对李氏道:“聚会改成明日了,所以就回来了。” 幸好回来了,才让他听到了那样的消息。 当他在门外听到李氏的那句话的时候,他就差不多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如果是蔡姑娘就好了,他在心中如此想着。 李氏没有发现段云琪的异样,段瑶和段馨却互相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已经猜到了,段云琪刚刚肯定都把她们说的话听了去了。 段瑶笑嘻嘻地看着段云琪道:“大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啊?” “嗯?”段云琪刚刚在想蔡秀颖,突然被段瑶这样问起,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了。 段瑶用帕子捂嘴轻笑,一双美目亮晶晶地看着他,“大哥,你就不要装傻了,刚刚我们和娘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段云琪看了她一眼,轻“嗯”了一声,转过头去端桌子上的茶喝,用以掩饰自己脸上的表情。 段瑶看他的样子像是不好意思了,还故意追着他问,“大哥,你到底喜欢怎样的姑娘啊?” “就是。”段馨也在旁边帮腔,笑着道:“大哥心里怎么想的,也要说出来给我们听听,我们知道了大哥的想法,也好帮着母亲一起帮大哥参详参详啊。” 段云琪被两个妹妹连番打趣,轻咳了一下,放下手中的茶杯,对她们瞪了一眼,警告的意味浓厚。 段瑶和段馨却不怕他,都忍不住掩口轻笑起来。 李氏见他们笑闹,也跟着笑起来,一时间屋里的气氛正好。 “云琪,其实你的两个妹妹说得对,你究竟喜欢怎样的姑娘,母亲也好给你看一看。你虽然要去肃州历练一段时间,但总是要成家娶妻的,你要有喜欢的姑娘,我也好给你先看着,合适就给你订下来。” “大哥,母亲说得对,你就说说嘛。”段瑶俏皮地朝他眨了眨眼。 李氏接着道:“前几日,工部侍郎蔡家还让人来问了问,我觉得还不错,当然还是要看你自己的意思。” 经过段瑶和段馨两姐妹的亲事之后,李氏越发开通了,对于子女的婚事,都是要看子女自己的意见,满意就满意,不满意就另找,不兴盲婚哑嫁这一套。 段云琪被自己母亲和两个妹妹一再追问,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明白她们这是真关心他,希望能满足他的想法,给他找一个合适的姑娘。 段云琪在心里思忖了一下,他虽然只见过蔡秀颖两次,第一次她就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临危不惧、勇敢坚毅,哪怕是身处危险也不见她胆怯害怕,这是好多男子都做不到的事情。后来他又在凉亭碰到她,她把他给的帕子随身戴在身上,就是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确定了对她的心思,他是第一次对一个姑娘产生那样的感情,他是真的喜欢她。 娶妻,是要娶一个喜欢的姑娘跟自己幸福的过一辈子。 段云琪觉得,他既然喜欢蔡秀颖,就应该努力去争取,这件事是迟早都要告诉李氏的,让李氏早做准备也好。 段云琪打定了主意,就看向李氏道:“母亲,我确实有一个喜欢的姑娘。” “是谁?” “是谁啊?” 三个女人都来了兴致,八卦之火在三个人心中熊熊燃烧,都很想知道是哪个姑娘俘获了段云琪的心。 段云琪被三个女人眼光灼灼的盯着,只觉得脸颊一热,手抵在下颚上装模作样的轻咳了一声,“是蔡家的姑娘。” 李氏眼前一亮,脸上露了欢喜地笑,一拍手道:“那正巧了啊,蔡家也让人来跟我提了提,你们两个是不是原本就认识的啊?” 段云琪点了点头,“我们是之前就认识了。” “既然如此,那真是太好了。”李氏眉开眼笑地道:“那我就赶紧给中间人回话了,改天请她们到家里来坐坐,你觉得如何?” 段云琪心中欢喜,脸上带了笑,“一切都听母亲的安排。” 段瑶也替段云琪高兴,拉了拉段馨的手,笑眯眯地道:“这么看来我们很快就能有个大嫂了。” 段馨连连点头,“说得也是,这可真是一件大喜事呢!” …… 从碧笙居里告退出来,段瑶和段馨还在一路兴奋地议论着那个即将成为她们大嫂的蔡家姑娘。 张婉菊来找她们两姐妹玩儿的时候正好就听到了她们的谈话,心里顿时涌起一股又酸又涩的味道。 “三姐姐,你们说的是云琪表哥要定亲了吗?” 段瑶心中欢喜,听到她问,就点了点头,“是的啊,大哥跟蔡家小姐一早就认识,两个人又两情相悦,想来要不了多久这亲事应该就能定下来了。” “这真是一件大喜事啊,那要恭喜云琪表哥了。” 张婉菊的脸上努力扯出一抹笑容来,心里却万分难受,一直以来,她都偷偷的喜欢着段云琪,她知道她跟段云琪的身份差距很大,段云琪总有一天是要定亲娶妻的,他也不可能娶她,她不敢奢求她对他的喜欢能够得到回应,只是在心里默默的喜欢着他,每天多看一眼他一眼就很高兴,就觉得很幸福了。 只是现在乍一听到他可能要定亲了,她就觉得自己的心都像被人狠狠地挖走了一块似的,疼得她都要无法呼吸了。 段瑶不知道她心中所思所想,还笑着跟她道:“这确实是一件大喜事,我哥那人从来没有说过喜欢哪个女孩子,现在居然主动说喜欢蔡家姑娘,想来那蔡家姑娘一定很合大哥的心意,我都很想早一点儿见到她了。” 张婉菊忍住心里一抽一抽的疼痛,强装笑颜道:“云琪表哥喜欢的姑娘,那一定会是很好的姑娘了……” 这一天,张婉菊在段家待得特别特别难受,心里像是有针在扎一样,她还要努力露出高兴的表情,跟其他人一起分享这个喜悦的消息,不能让别人看出她的失落和痛苦。 后来,张婉菊实在待不下去了,就早早地告辞离开了段府,一个人茫茫地走在回去的路上,一直走到天快黑了才回到雀儿胡同。 周氏和张家大伯刚好不在家,就没有把她叫去问话,她伤心地回了自己的屋子,忍了半天的泪水终于如决堤的河水一样奔流而出。 张婉珍从张婉菊进门的时候就发现了她的表情不对,跟丢了魂儿一样失魂落魄的。 张婉珍对张婉菊一向不待见,就想看看她究竟怎么回事儿,偷偷地一路跟在她身后,然后见她进了屋里就趴在床上哭。 张婉珍冷笑了一声,走进屋里去,用手拍了拍张婉菊的肩头,“喂,哭什么哭啊,今天不是去段府吗?怎么,段府人给你难看了?” “没,没有。”张婉菊没想到会被张婉珍发现,连忙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偏开头去不叫张婉珍看到她红肿的眼睛。 张婉珍一手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扳过来,嘲讽地道:“让我猜猜你到底为什么会哭?既然不是段家人对你不好,那是不是你勾、引段云琪被拒绝了啊?” 张婉菊喜欢段云琪的事情张婉珍很早之前就知道,她这是故意拿这件事来奚落她。 “不,不是你说的那样。”张婉菊用手去扳张婉珍的手,可惜没扳开,依旧被张婉珍牢牢地扣住下巴。 张婉珍用手拍打着张婉菊的脸,极为嫌弃地道:“小贱人,你也不打盆井水照照自己是什么样儿,段云琪那样的人又怎么会喜欢你了?你要真想爬上他的床,不如学学你的姨娘啊!不是惯会勾、引男人么?怎么这回又这么怂了?” “我,我没有……”眼泪又不争气地从张婉菊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似乎是她的眼泪让张婉珍没了继续欺负她的兴致,嫌恶地嗤了一声,骂了一句,“蠢货!”丢开她的下巴,头也不回地走了。 …… 工部侍郎府蔡家。 蔡夫人收到了段府的邀请帖,她将大红烫金边的请帖看了看,满意的笑了。 这时,门口的帘子打起来,一个穿粉红色褙子撒花裙的姑娘疾步走了进来,几步行至蔡夫人面前,连礼都忘了行,一脸急切地问蔡夫人,“母亲,是段府回话了吗?” 蔡夫人眉眼带笑地打量着自己的女儿蔡秀芝,柳叶眉下一双杏仁眼,小小的鼻子,红艳艳的樱桃小嘴,尖尖的下巴,怎么看都是个美人儿,自己的女儿自己喜欢,蔡夫人自然是越看越觉得好看。 蔡夫人点了点桌子上的帖子,笑着道:“喏,这是段府命人送来的帖子。” 蔡秀芝飞快地拿起桌上的请帖,捏着请帖的手指都激动得发抖,她把请帖打开看了看,紧张了半天的心终于落回原处,秀美的脸上露出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兴高采烈地道:“母亲,段府请我们过去作客。” 蔡夫人用手摸了摸蔡秀芝的脸,眉开眼笑地道:“是啊,段府邀请我们去作客。我的女儿那么好,他们又怎么会舍得拒绝了?” “母亲。”蔡秀芝不好意思地娇嗔一句,脸颊上泛起了红霞,显得越发的娇媚可人。 蔡夫人轻笑出声,拉着蔡秀芝在她的身边坐下,亲昵地道:“对着娘还害羞了,这可是你自己想要的亲事。” 蔡秀芝脸蛋儿更红了,用充满了欢喜的目光看着蔡夫人,娇羞地道:“母亲,段家邀请我们过去作客,是不是这门亲事就能成了?” “段家会邀请我们过去作客,那就是八九不离十了。”蔡夫人给了肯定的回答,在她看来,蔡家和段家也算是门当户对,段云琪是中了武状元前途一片光明,可她的女儿蔡秀芝也不差,明眸皓齿,花容月貌,配段云琪这个武状元是绰绰有余的,段府只要稍微有点儿眼光,那就没有拒绝的道理。 得了蔡夫人肯定的回答,蔡秀芝就越发心安了,她的脑海里浮现出第一次见到段云琪时的样子来,颀长的身材,一表人才,剑眉星目,玉树临风,叫人一见难忘,她的心就是那个时候落在了他的身上,所以才会回家求了蔡夫人,让她请人去段府探口风。总算结果还是好的,只盼三日后去段府作客能给段夫人留个好印象,也不知道那日能不能见到段云琪? 两母女在屋子里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蔡秀芝才告退出去,在回去自己院子的路上,遇到堂姐蔡秀颖带着丫鬟小采从前面过来。 蔡秀芝眼里闪过一丝不喜,故意放缓地脚步往前走。她很不喜欢蔡秀颖这个堂姐,无父无母的孤女,偏又最得祖母的喜欢,连她的父亲都对蔡秀颖这个堂姐格外关心,倒是把她这个正儿八经地侍郎府的千金挤到一边去了,要知道蔡秀颖吃的是她家的,用的是她家的,却还这么不识相,委实可恶! 蔡秀颖抬头看到蔡秀芝,不知她心中所想,倒是快步迎了上来,笑着道:“秀芝妹妹。” 蔡秀芝瞟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道:“秀颖姐姐不是跟这祖母去水月庵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就不在水月庵住下去了?你这种克死了父母的克星就应该出家当尼姑,就应该一辈子住在水月庵里不要出来祸害旁人! 蔡秀颖解释道:“是祖母说想要提前回来的。” 蔡秀芝“哦”了一声,语气淡淡地道:“没事儿我就先走了。”也不等蔡秀颖再说话,就大步往前面去了。 丫鬟小采看着蔡秀芝远去的背影,回头看向蔡秀颖,动了动嘴,却见蔡秀颖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说,她就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在心里替蔡秀颖暗暗心疼,要是二老爷和夫人还在就好了…… 段府锦瑟居。 段瑶开心地给周成易说着段云琪和蔡家姑娘的事情,“我一直以为我哥是那种除了练武就不会有男女之情的木头,原来他一早就有喜欢的姑娘了,还正好就是工部侍郎蔡家的姑娘,这下子就好了,等我大哥成了亲,就能有大嫂照顾大哥了,我娘也就能放心了。” 这样她自己也能放心了,上辈子段府出事的时候大哥段云琪还没有成亲,第一个跟大哥段云琪议亲的唐家姑娘跟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好表哥私奔了,最后被家人找了回来,而这门亲事也就黄了。 大哥段云琪在感情上受了这一次的挫折之后就对这方面越发不上心了,母亲李氏后来也给他相看了好几家的姑娘,但是大哥段云琪都不满意,亲事也一直没有定下来。 不过这一世不同了,柳家倒台了,柳青山已经滚远了,二姐段馨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大哥段云琪也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相信大家都会一直幸福下去的。 周成易一边听段瑶讲话,一边剥着手上的橘子,橘子皮很快剥完,他拿了一瓣喂到段瑶的嘴里,一脸温柔地道:“好吃吗?” 段瑶一口咬下去,橘子汁多肉满甜津津的,满嘴里都是橘子的甜味儿,“好吃。” “那就多吃一点儿。”周成易又投喂了一瓣橘子到她的嘴里。 段瑶嚼了嚼,忽觉得不对,飞快咽下去,问他道:“你刚刚有没有听我说话?” “有啊。”周成易笑着又送了一瓣橘子到她嘴边。 这次段瑶没有张嘴吃,而是继续问他,“那你觉得蔡家姑娘好不好?” 周成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手指在她的脸上刮了一下,“我不知道蔡家姑娘好不好,我只知道你好就够了。” 正文 4月14日 “喂!”段瑶轻拍了他一下, “我跟你说正经事呢!” 周成易一本正经地道:“我说的也是正经话, 那蔡家姑娘我又没见过, 我哪里知道她好不好, 这话你得去问你大哥, 我只见过你, 心里眼里都只有你, 就只觉得你最好。” 段瑶的脸红了个彻底,嗔了他一眼,“油腔滑调!” 周成易趁机又塞了一瓣橘子到她的嘴里, 看着她认真地道:“我就算是油腔滑调也只对着你一个人油腔滑调,其他人都入不了我的眼。” 这人说起情话来一向都是一套一套的,段瑶早就领教过周成易的本事了, 他还说他不会说话, 不会哄女孩子开心,根本就是太会说话, 说得人都没有招架之力了。段瑶无言以对, 抓过他手里的橘子塞了一瓣到他的嘴里, “吃橘子吧, 橘子都堵不上你的嘴。” 周成易吃着段瑶喂到嘴里的橘子, 用耐人寻味的目光盯着段瑶看, 视线从她的眉眼开始移动,最后落到她红艳艳的唇瓣上,嘴角一勾道了一句, “真甜。” 段瑶以为他说的是橘子很甜, 接了一句,“是很甜……” 周成易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倾身过去在她的唇瓣上飞快地亲吻了一下,没等段瑶反应过来就离开了,看着她意味深长地道:“我说的是这个很甜!” 轰地一声,段瑶整个人都快要烧起来了,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入,啐了他一口道:“讨厌!你就不能说点儿其他好话?” 周成易咳嗽了一声,伸手过去拉住她的小手,一脸认真地道:“你这么说,我倒是真有好话想跟你说。” 段瑶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害怕又中了他的“圈套”,就没有接话,只等着他自个儿往下说。 周成易目光宠溺一瞬也不瞬地注视着她,好看的菱形薄唇动了动,吐出他的肺腑之言,“我真想你能快点儿嫁给我,这样我每天回家就能第一眼就看到你,晚上还能抱着你一起睡,就不用孤枕难眠了。” 段瑶看他那样一副认真的一本正经的模样还以为他会说出多么重要好话,结果说出口的还是这种能腻死人的甜言蜜语,羞恼地瞪了他一眼,“你这么急做什么,这事儿又急不来。” 周成易幽幽地叹息一声,握着她的小手按在他的胸口处,皱着眉头道:“你不知道我的心里苦啊,不把你早点儿娶回家我就没办法安心,钦天监的那几个老头儿也是讨厌,把我们的婚事订得那么晚。” 这之前钦天监就算过两个人的婚期,把时间订在了明年秋天的九月初八,说是前面一直没有合适的日子,这一天已经算是最临近的好日子了,其他合适的好日子都要等到后年去。周成易巴不得早一点儿把段瑶娶回家,如果让他等到后年去的话,他估计会忍不住把钦天监给掀了,可是这种事儿都是钦天监说了算,明年的九月初八就明年的九月初八吧,周成易也子能忍了。 段瑶能明白周成易的心思,她的心里也很想跟周成易在一起的,此刻看他皱着眉头,她就想把他的眉头抚平,心里想着就这么做了,手指轻柔地抚上他的眉头,就像在抚摸一个大型的宠物一样,柔声安抚他,“这事儿又不急在一时,我又不会跑了,总共也就不到一年的时间了,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周成易的眉头舒展开来,看着她道:“道理我都懂,我就是心里莫名地不安,想来可能是我多想了吧。” “你是不是最近事情太多太累了?才会胡思乱想的?”段瑶对他道:“你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明天换我去肃王府看你,我给你做了午膳送过去,你就不用跑过来了。” 周成易拉着她的手,想起前段时间段瑶给他送午膳的事情,感觉还挺不错的,脸上终于露了一丝意,“这样也行啊,那就这样说定了。” 于是段瑶又要开始给周成易送午膳了。 …… 自从那天得知段云琪快要定亲的消息之后,张婉菊已经连续三四日都没有到段府去了,她怕去了之后看到段云琪会忍不住伤心,也就远远的避开了。 不过为了应付周氏,张婉菊每日都还是准时出门,然后在城里到处瞎逛消磨时间,有时候就在护城河边坐一天,到了傍晚再回去。 她没有去段府,自然不知道段府发生的任何事,但是周氏每日都会询问情况,她就随便把之前跟段瑶段馨相处的一些细节编一编用来应付。 这日张婉菊又像前几日一样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正好遇到去给周成易送了午膳的段瑶。 段瑶坐车马车从肃王府出来,听到街上的各种吆喝声,捞起车窗帘子看街上的景致,一眼就看到了张婉菊,她就站在捏泥人的摊子前面看摊主给别人捏泥人,看得十分专注,似乎很喜欢的样子。 段瑶知道她在家里日子过得艰难,从来没得过啥子好东西,才会看别人捏泥人也看得这么出神这么欢喜。 “停车。”段瑶叫车夫停下,扶着妙语的手下了马车。 段瑶朝着张婉菊走了过去,一直走到张婉菊的身边,张婉菊都没有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 段瑶看了看张婉菊,又看了看摊主捏的泥人,泥人样子不错,色彩鲜艳,惟妙惟肖,就开口道:“你要喜欢,就买一个吧,我送给你。” 张婉菊闻言吓了一跳,慌忙转过身去看,认出是段瑶,紧张得跳到嗓子眼的心才稍微落下去了一点点,连连摆手道:“不,不用了,我就随便看看而已,三姐姐还是不要破费了。” “这也值不了几个钱的。”段瑶说着就让老板也给张婉菊捏一个泥人,回头又问张婉菊喜欢什么样子的,“选一个样子吧。” 张婉菊对上段瑶微笑的眼神,紧张地抿了抿唇,最后在她的眼神鼓励下,指了指摊子上一个已经捏好的泥人,那是一个穿着白衣手拿长剑的俊朗公子,头顶的白色发带在微风中扬起,衣袂飘动,显得格外的玉树临风,俊逸非凡。 “你想要这个?” “嗯。”张婉菊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欢喜的光芒。 “拿着吧。”段瑶叫妙语付了钱,接过老板递过来的泥人,送到张婉菊手中。 “谢谢三姐姐。”张婉菊脸上露出明媚的笑容,小心翼翼地把泥人捧到怀中,一副生怕磕坏了的模样。 “走吧。”段瑶拉着张婉菊一起上了马车。 坐在回去段府的马车中,张婉菊还一直抱着泥人不松手,段瑶知道她是真喜欢,以前也没得过这样的玩意儿,也就没有阻止她。 “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街上逛街?”段瑶问张婉菊,以她的了解,周氏的脾气不好,不可能会让张婉菊在外面闲逛不在家干活的。 张婉菊抿了一下唇,犹豫了半响,才小声地道:“母亲让我去段府给姑祖母请安,我看到街上的东西都很好看,就忍不住停下来看,然后就忘记了时间。” 张婉菊不敢跟段瑶说真话,不敢向段瑶透露出自己的心思,只好编了这样的假话来说。用这样的假话骗段瑶让张婉菊心里很难受,她想着段瑶对她那么好,她还要说假话骗她,她内心有愧,不敢面对段瑶,脸上露出愧疚的表情,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这些时日,张婉菊一直用假话骗周氏,她都没有愧疚过,因为周氏不是好人,周氏对她也不好。可是让她用假话骗段瑶,却让她自己都受不了了,一滴眼泪啪嗒一声落下来,滴在怀里的泥人上,她心疼极了,又慌忙用手去擦,眼泪却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低落下来。 段瑶没想到张婉菊这样就哭起来了,她不知道张婉菊的内心想法,只当她是觉得自己贪玩忘记了正事而自责,就好言安慰着她,“别哭,别哭,忘了时间就忘了时间吧,祖母又不会怪你去晚了。” 张婉菊听了这样的话,眼泪却掉得更凶了,段瑶想了想,改口道:“你是不是害怕你母亲责怪你啊,你放心好了,我们不会把这事告诉你母亲的,她不知道就不会责怪你了。” “三姐姐,你是个好人。”张婉菊真心实意地道:“段家人都是好人。” 段瑶笑了笑,用帕子给她擦眼泪,“好了,不哭了,再哭就变成花猫了。” 张婉菊又忍不住掉了一串眼泪,忙又用帕子去擦,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不要再哭,如此过来好一会儿才完全止住。 马车很快就回到了段府,段瑶牵着张婉菊下了马车,到了垂花门门口,正好遇见了段云琪。 “大哥,你不是去了京郊大营练兵么?怎么又回来了?”段瑶看着他道:“你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要是让太子殿下知道了,非得训你不可。” 段云琪屈起手指在她的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胡说什么,你哥我是那样不负责任的人吗?我今日回来就是太子殿下叫我回来的。” “哦,原来是这样。”段瑶瞪了段云琪一眼,抬手揉着被他敲了的额头。 站在旁边的张婉菊捧着手里的泥人,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段云琪,心湖泛起阵阵涟漪,他和她手中的泥人长得真像啊! 先前张婉菊在街上闲逛,无意中走到泥人摊前,看到这个持剑而立的翩翩佳公子泥人,就觉得跟段云琪长得十分相似,她便停下脚步一直盯着泥人看,一看就挪不动脚,舍不得离开了。 她原本也想要把这泥人买回去,可惜她身上统共只有两文钱,不够买泥人的。没法子,她就只能在泥人摊前念念不舍地看着,一直舍不得走。后来碰到段瑶,段瑶问她想买哪个泥人,她就毫不犹豫地选了这个,因为在她的心目中,这个泥人就是照着段云琪的样子做的啊。 段云琪跟段瑶说完了话,看到旁边的张婉菊,笑着道了一句,“阿菊是过来给祖母请安的么?” 张婉菊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脸上隐隐发烫,唤了一声云琪表哥。 段云琪看到她手中捧着的泥人,样子像模像样的看起来还不错,“这泥人还挺可爱的。” “是三姐姐买给我的。”张婉菊抬起头来道。 段云琪看到她的眼睛有些发红,偏头看了段瑶一眼,用眼神询问她是怎么回事。 段瑶飞快地反应过来,道:“刚刚婉菊眼里进沙子了。” 一听这话,张婉菊就明白了段云琪看她那一眼的意思,这是在关心她,他居然关心她,这让她好不容易平静下去的心湖又泛滥成灾了,她以前只是想着,只要能多看一眼段云琪就好,这让她就能够满足了,她也不求段云琪能给她什么回应,因为她和他之间差距太大,本就没有什么可能。然而现在,忽然之间让她发现,他居然也是会关心她的,说明他其实一直都关注着她的,他的心里应该也是有她的。 对,她在他的心里一定也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的,不然他就不会主动关心她了,还以为她哭是段瑶欺负了她,一定就是这样,一定就是这样。 然而张婉菊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样理解根本就是钻了牛角尖,曲解的段云琪的关心之意。 段云琪对她关心,不过是把她当成妹妹一样看待,就是兄长对妹妹的正常感情,并无其他。 相对于张婉菊内心的激动和欢喜,段云琪却是平静得很,一点儿都没发现张婉菊对他的异样心思,对段瑶道:“我还有事儿先走了,你带阿菊去玩儿吧。” 说着就往前走了,段瑶在后面追问,“大哥你晚上回来用膳吗?我炖了香菇鸡汤呢!” 段云琪侧转身来朝她摆了摆手,一副潇洒的样子,“有同窗约了我喝酒,我会晚一点儿回来,鸡汤你给我留着,我明日再喝。” 段瑶大声朝他的背影道:“明日就没有了。” 段云琪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前走,右手举过头顶朝段瑶摆了摆,告诉她鸡汤没有就没有了,下回再喝也一样。 “真是的,酒量不好还跑出去喝酒!”段瑶撇了一下嘴角嘀咕了一句,忽然又想到段云琪喜欢的蔡家姑娘,嘿嘿一笑,“要是能早点儿把大嫂娶进门就好了,这样也能有人管管他了。” 站在旁边的张婉菊听到这话脸色变了变,刚刚因为段云琪的关心而涌起的喜悦心情顿时消失了大半。 张婉菊抱紧了怀里的泥人,就像抱紧了段云琪一样。 他很快就要定亲了,而要跟他定亲的人是蔡家姑娘,不是她。她的喜欢也好,他对她的关心也罢,这些都是虚的,不管怎么样,都没有能让自己和段云琪在一起更好。 张婉菊的脑海里就响起了张婉珍那天晚上骂她的话,“你要真想爬上他的床,不如学学你的姨娘啊!不是惯会勾、引男人么?怎么这回又这么怂了?” 她是真心喜欢段云琪的!张婉菊抱着泥人的手指因为用力都泛起了青白色。 她不是想勾、引他,她只是想跟他在一起,永永远远在一起!只要能跟他这样好的人在一起,哪怕是做妾也可以,他那样好的一个人,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如果她跟了他,一定会对她好的,一定会的…… 张婉菊手里捧着泥人低垂着头,眼睛里不断地闪过各种光亮,脑海里不断地回想这这些话。 …… 夜里,段云琪跟同窗好友在醉仙楼喝完酒回来,已经是亥时了。 段云琪原本酒量不好,在京郊大营里混了这么些日子,酒量稍有提高,饶是如此,今日他也没敢多喝。然而同窗好友的盛情难却,段云琪尽管十分克制了,不过一来二去之下,还是喝了不少。 从醉仙楼回来已经有些晚了,段云琪不好打扰了家里人休息,就叫小厮阿四直接扶了他回锦墨居。 进了屋,段云琪觉得口渴,让小厮阿四去倒水给他喝,小厮阿四把他扶到桌边坐下,就去倒水。谁知桌上的茶壶里竟然是空的,原道是段云琪这些天都不在家里,下人们就偷懒忘记备水了。 小厮阿四提着茶壶,“大少爷你稍等,我出去给你倒水。” 段云琪喝得微醺,手撑着额头,朝阿四摆了摆手,“去吧。” “嗳。”阿四答应一声提着茶壶出去了。 段云琪因喝了不少酒,觉得有些热,头晕乎乎的难受,坐在椅子上觉得胃里不舒服,就站起身来,脚步略微不稳地朝后面的床榻走去。 屋里没有点灯,只有月光从打开的窗户照进来,段云琪的脑袋有些昏沉,手抚在额头上揉了揉,才觉得发昏的脑袋好了一些。 段云琪原本是要想顺势躺到床上去的,却见床上的被子扯开了摊在床上。他是习武之人,警觉性极高,哪怕是喝了酒,也比常人更敏锐一些。当他看到床上的被子铺摊开了就直觉不对,哪怕他不在家里住,院子里的下人再怎么惫懒,也不至于连床铺都不给他收拾。 段云琪身上的酒意顿时去了大半,站在床畔没动,这时小厮阿四正好提了茶水回来,段云琪抬手朝他示意了一下,阿四也是个聪明的小子,一下子就明白了,连手中的茶壶都没有放,快步走到床边,伸手一把掀开床上的被子,就见一个纤细的身子从床上滚了下来,阿四上前,一把就擒住了她。 “怎么会是你?”段云琪定一看,那从床上滚落下来的人正是张婉菊,她没有穿外裳,只着了薄薄的中衣,手被阿四擒住,单薄的身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云,云琪表哥……”张婉菊一开口眼泪就扑簌簌地滚落了下来,“我,我……” 段云琪已经猜到了大概,府里头也不乏心眼儿多的丫鬟,对着他献殷勤的也有,一般他都不做理会,或是换了稳重的丫鬟来伺候,李氏也都会帮他盯着,他院子里管得严,从未出过这种事儿,没想今日会是张婉菊做出这种事来。 段云琪皱了眉头,冷声对她道:“我一直当你是妹妹一样,你在张家过得不好,我就想多照顾你一些,你居然这样做,太叫我失望了。人必先自重,而后人重之!”说完转身就往外走,到了门口,又想起什么来,冷冷地补充了一句,“阿四,让她起来赶紧走是好,以后我这儿不欢迎她。” 张婉菊趴在地上痛哭出声,她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对的,她只是受不了心里的那个声音驱使,就像是中了魔一样,鬼使神差的就这样做了。 她傍晚的时候说是要离开,段瑶本说要送她,她找借口推辞了,从段瑶那儿出来了之后,她就偷偷的到了段云琪的锦墨居。因为这些日子段云琪都不在家,锦墨居的下人也就没太多事做,她趁着下人没注意偷偷摸进了屋,就藏在段云琪的房间里。 她下午听到段云琪说过晚上会喝酒,她想着这是一个机会,错过这个机会就再难找到合适的机会了。天黑之后,她就脱外裳躲到了床上,她想只要段云琪喝醉了酒,跟她躺在同一张床上,她就可以如愿以偿的跟他在一起了。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段云琪根本就没有喝醉,不,他其实喝了不少的酒,只是他足够自持,足够冷静,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异样,没有沾染她半分,让她的谋划成了空。 张婉菊羞愧难当,痛哭不已,她错了,她大错特错了。 李氏得了消息很快就来了,把张婉菊叫到一个偏僻的屋子里去说话,出了这种事儿,李氏势必是要敲打敲打张婉菊一番的。 段家的规矩虽然比不上德安侯府严苛,但是段家的男人从来都洁身自好,从老太爷段雁鸿到段禀文就没有纳妾这一说,以段云琪那个性子,多半也不会纳妾,李氏还是很了解自己的儿子的。就算段云琪哪天抽风了,真要纳个妾啥的,那也得在他娶妻之后,而且那个人也不可能是张婉菊,张婉菊只能死了这份心。 在那间偏僻的屋子里,李氏和张婉菊呆了半个时辰,李氏把该说的话都说了,两个人才出来。 谁知老太太张氏身边的吴嬷嬷就等在院子里,见着张婉菊,眼里露出一丝不喜,不过还是照老太太张氏的吩咐,上前道:“菊姑娘,老太太叫你过去。” 今晚之事,老太太张氏在这个家里耳聪目明,李氏连夜从碧笙居赶过来处理这事儿,老太太张氏就得到了消息,她知道李氏肯定是会敲打张婉菊的,不过张婉菊怎么说也是她张家的姑娘,做出这种事来,她也是要拿出个态度来的,不能敷衍了事,就特意吩咐了吴嬷嬷过来,然后把张婉菊带过去说话。 张婉菊跟着吴嬷嬷去了老太太张氏的荣安堂,老太太张氏坐在外间的拔步床上,头上戴着一个绣松柏的抹额,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张婉菊从门口进来。 老太太张氏也没有冲她发火发怒,只是那么盯着她,就叫她受不了了,往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膝行两步,在对上老太太张氏那厌恶和不喜的目光之时就停住了,头磕在地上,难过地痛哭出声,“姑祖母,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老太太张氏就那么盯着她,也没叫她起来,只是那看人的眼神就跟刀子似的,让张婉菊自己都感觉羞愧难当,无脸见人。 张婉菊哭了好一会儿,老太太张氏才叹息了一声,看着她道:“我之前看周氏对你不好,你日子过得艰难,就想多照顾你一下,你来段府给我请安,我没有拦着你不让你进来,想你到了府里头,跟馨儿和瑶儿作伴,日子也能过得舒坦些,没想你竟是打的这样的主意,真是叫我看错了你。” “姑祖母,我错了,你责罚我吧……”张婉菊哭得泣不成声,她这一次是错得相当离谱了,才会做下这样的错事。 老太太张氏也累了,她之前觉着周氏几个人不好,好歹张婉菊还是个不错的小姑娘,没想到今日也给了她一巴掌,叫她知道这是她引狼入室带来的结果。 “今日已经晚了,你就在我这儿歇下,明天一早我就让吴嬷嬷亲自把你送回雀儿胡同去,你以后也不用过来给我请安了。” “……”张婉菊知道老太太张氏已经看清楚她了,她的心思那么龌龊,老太太张氏也不想管她了,她对不起老太太张氏之前对她的关心和爱护。 “……让我再给姑祖母磕几个头吧。”张婉菊说着就对老太太张氏磕了三下头。 老太太张氏招手让吴嬷嬷把她带下去了。 第二日一早,吴嬷嬷吩咐人准备好了马车,亲自把张婉菊送回了雀儿胡同。张家大伯没在,只有周氏在。 吴嬷嬷一脸肃色,也没说张婉菊的坏话,只把她交给周氏,道:“菊姑娘昨日是在府里老太太房里歇下的,今日一早老太太便吩咐了奴婢把她送回来,老太太说了,菊姑娘每日到府里去给她请安的心意她已经接受了,以后就不用三天两头在往府里跑了,留在家里面看看书,学学规矩才是正理。” 周氏听到这话,就明白老太太张氏以后也不要张婉菊去段府了,她心里就对张婉菊起了恼怒,可是当着吴嬷嬷的面她又不好发作,这可是老太太张氏身边的老人儿啊,她就只能忍着心里的火气把吴嬷嬷的话应了下来,又送了吴嬷嬷出门,才回转头来教训张婉菊。 “说,老太太怎么又不让你过去了?你是不是在段府露了马脚?里在段府到底有没有探听到什么消息?” 张婉菊闭口不答,只是摇头,她已经做了一件错事了,她不想再做错事,不想再继续错下去。 周氏见她不说话,光摇头,就更是生气,火冒三丈,一耳光打在她脸上,直接把她打得摔倒地上,如此周氏还不能完全解气,又在她身上肚子上踹了两脚。、 张婉菊浑身都疼得厉害,像只虾米一样缩成一团,周氏扬手又要打她,她就抱着肚子呜咽哀求,周氏不是什么心软了人,狠毒地将她打了一顿,心头的那口气才堪堪消了,叫了婆子进来把她拖出去,眼不见为净。 …… 第二日早上,段瑶在得知张婉菊被吴嬷嬷亲自送回去了之后,起初还有些诧异,心道她不是昨天下午就说回去了吗?后来才知道竟然昨天晚上还发生那样的事情,心里一阵难受。 “人是我把她领回来的,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我差点儿害了大哥。” 段瑶把这些话一直藏在心里,等见到周成易的时候才敢向他倾诉,她对别的人都不好说这些话,唯独对着周成易的时候才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她对周成易总是有特别的依赖。 周成易打量着她,嘴角够了一抹轻笑,揉了揉她额前的碎发,“这件事怪不到你,是张婉菊自己存了歪心思,哪怕不是你把她带进府里,她也能自己来是不是?” “可是昨天就是我把她带回来的啊!”段瑶皱了眉头,一想到是她把张婉菊带回来的就心里难受,好在大哥没有事儿,要是出了事儿,大哥还不得怨死她啊! 而且眼看着就要个蔡家姑娘议亲了,要是因为此事蔡家姑娘对大哥有了意见,万一这件亲事成不了,大哥该怎么办?上辈子大哥就没有遇到个喜欢的姑娘,到最后都没有成亲,这辈子好不容易遇上了一个,要是因为她而出了岔子,大哥因此跟蔡家姑娘失之交臂的话,那她就太对不起大哥了,只怕到时候她向大哥负荆请罪都无法弥补那样的过错了。 如此想着,段瑶真是后怕不已。还好没有出事儿,还好大哥还好好的。 周成易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温声细语地安慰她,开导她,“这件事情真的跟你没有太大关系,她今日不来明日也会来,每天都会来,总有一天会遇上你大哥,她是一早就对你大哥存了那样的心思,又怎么会是你防着就能防得了的?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你昨日带她回府,是因为你心地善良,同情她的遭遇,而她根本就没有考虑过你们一家人的感受,才会不管不顾地做出这样伤害大家感情的事情。好在这件事也没有酿成什么不好的后果,一切都已经解决了,你就不要在放在心上了。” “你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懂,可是我就是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你没有经历过,你是不会动的。”段瑶依旧皱着眉头不能释怀,周成易看她愁眉不展的样子也是心疼,哄着她道:“你想过没有,你哥哥是一个很优秀的人,文武双全,新晋武状元,前途一片大好,人又长得玉树临风、相貌堂堂,喜欢他的姑娘多了去了,今日不是张婉菊,也会有李婉菊,陈婉菊,这哪里是避免的了的事?你就不要把这个责任往里自己身上揽了,指不定哪日又会冒出来某个姑娘喜欢你哥哥,这你都能拦得住么?所以你要习惯才是,人人都喜欢美好的事物,这是人之常情。” 周成易的这一通话说得十分在理,事实也就是如此,都说男子喜欢美貌的女子,看到长得好看的女孩子,有才气的女孩子,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如有可能,也想是娶回家去的。那女子见了长相英俊,才能优秀的男子也是一样的会忍不住喜欢,这都是人之常情,心都长在别人的身上,心意不可控,旁人又哪里拦得住?除非那个美貌的女子或者男子不出现在人前,一旦出现在前让人看了去,就根本阻止不了人家觊觎的心思。 周成易说完这一通话,抬头见段瑶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那双眸子里透出来的情绪叫他看了心里一颤,忙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怎么了……” 段瑶没好气地一下拍掉他的手,俏丽的小脸上透出一股子怒气来,“你刚刚说的那一通话都是认真的么?” 周成易愣了一下,飞快地把自己刚才说过的话细想了一遍,然而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只是看段瑶的模样却是很不高兴,显然是他刚才说的话把她惹到了,只好陪了笑脸哄她,“我刚才说的话哪儿不对么?” “当然不对哦!”段瑶手指戳着他的胸膛,“你说我哥很优秀,会有很多姑娘喜欢他,所以这是人之常情。那你也很优秀,你也很招其他漂亮的姑娘喜欢,走了一个刘玉婷,以后还会有千千万万个张玉婷、李玉婷,你这是不是在提醒我,以后也要习惯。” “瑶儿,这是哪跟哪儿啊?”周成易只觉得冤枉死了,忙不迭地说着好话,“我这只是随口一说,你别往心里去啊!” 段瑶气呼呼地“哼”了一声,“我总算是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了。” 哎哟,我的老太爷哟! 周成易哪会想到自己刚才安慰段瑶的话会被她这样理解啊,硬生生地给歪到了天边,他简直要气死了。 周成易万没有想到自己说的一通话反倒把自己给套住了,这是自己挖坑把自己给坑了吧! “瑶儿,你听我说。”周成易扶住她的肩头认真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段瑶嘟起红唇,手戳着他的胸口,“那你说你是哪种人?” 周成易顺势抓住她的手,笑得特别的讨好卖乖,“当然是最好的那种人。” 这说的是实话,此时此刻他的内心里就是这样想的,他对段瑶的那种心意,大抵这天底下也就只有他能做到了。 不过段瑶才不领这个情了,刚才周成易的那通话确实让她心里不太舒服,现在描补就让她觉得他有一种心虚的嫌疑,气呼呼地道:“你可是王爷,你还那么优秀,长得好看,身份高贵,觊觎你的人不要太多,之前就有个刘玉婷,现在还有其他的那些小姐,你嘴巴上说一套,背地里要再做一套,那我也拿你没办法?” 段瑶是有怪周成易的意思的,怎么说了,两个人现在的感情好得就跟蜜里调油的似的,可是两个毕竟还没成亲啊,说得不好听一点儿,这没到手的东西自然要格外珍惜一些,等到手了之后就可就不一定了。多少人前亲密的夫妻,人后关系冷淡如冰啊!这又不是没见过。 段瑶觉着像段雁鸿和段斌文这种一辈子就守着妻子一人的男子实在太少了,就连德安侯府的规矩那么严苛,陈君伯的二叔不也红颜知己遍布齐都城,处处风流,流连忘返么?所以说,不管周成易现在说得再好,对她有再好,他始终是王爷啊,喜欢他的人多了去了,他以后也难保不会有侧妃姨娘小妾之类的,这对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来说根本就不是事儿啊。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周成易算是也明白了段瑶了意思了,他也不想在这件事上装傻,还是一次性说清楚才好,免得小问题拖成大问题,直接道:“瑶儿,你想多了,那些姑娘喜欢我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了?眼睛长在她们身上,心也长在她们身上,我总不能为了让她们不喜欢我,我就去将她们挖眼剜心吧?我是控制不了她们的想法和看法,但是我能控制我自己的想法和看法啊,我从喜欢上你开始,我就很确定自己的内心了,这是绝对不会改变的,我也只会对你一个人好,其他姑娘再好,对我来说都是陌生人,在我的心里,你就是我的唯一。” 周成易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就是只要段瑶一个。 “可是你是王爷啊。”段瑶心里还有着自己的顾虑,看着他道:“你说你自己不去招惹她们,我相信你,但是挡不住她们想招惹你啊,就像前几天那张婉珍一样,她不是就想赖上你么?虽然没有赖成,那也是因为她太糟糕,而你又事先有防备。可是万一哪天你没能防备住了?比如说是皇上要给你立个侧妃或者是皇后要给你立个侧妃了?你难道还能拒绝啊?” 皇上和皇后给他立侧妃,他当然是不能拒绝的,这确确实实是个问题。 但这对于周成易来说并不是一个值得费神的事情,他毫不在意地道:“他们要给我立就给我立好了,我虽说是不能拒绝他们,但我也可以选择不碰她们啊,肃王府里那么大,把她们随便丢在哪个角落,最多就是多费些饭食而已,让她们自生自灭好了。” 周成易的话说得好无情,要是真叫那些对他有心思的姑娘听了少不得要碎了一地芳心,不过段瑶确实高兴的,起码心头一惊安心多了。 “真的吗?”段瑶看着他问,眼神里透着一丝小紧张。 “真的。”周成易毫不犹豫地点头,“我不会骗你,这是我的真心话。” 段瑶心里泛起一丝丝甜意,刚才纠结的那些情绪也消散得七七八八了,对着周成易道:“这可是你说的,你可要记住,你以后要是违背的话,要么不要让我知道,要是让我知道了,我肯定不会再理你了。” 周成易知道她这绝对不是警告,这是她能说到做到的事,连忙把她搂住,小心翼翼地保证道:“不会的,不会的,你不要瞎想,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的瑶儿是我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你已经占据了我的整颗心了,我哪里还有心情去管其他的女人啊。你说的那种情况绝对不会出现。” 段瑶被他搂在怀里,听他说得这么恳切,想了想,他能做这样的保证也是很难得了,她也就不要再纠结了,再纠结下去,不也是让两个人的感情生出嫌隙么? 如此想着,段瑶主动伸出手去抱住周成易的腰,头还在他的怀里蹭了蹭,撒娇一般,“我相信你。” 周成易没有说话,只收了收双臂更搂紧了她,悬在半空中的心也落回了肚子里。 正文 4月15日 两日后, 周成易派出去查张家大伯的侍卫回来了。 “那张家大伯是个贪财好色的无赖, 前些钱家里有些钱财, 十分挥霍, 吃喝嫖赌样样俱全, 还因为跟其他人抢戏子打伤过人, 家里花了不少的钱财和人力才把他捞出来。三年前来过一趟段家, 老太太张氏看他可怜出手帮了一把,可是他好吃懒做惯了,有铺子也不好好经营, 三年下来铺子亏空得厉害,一家人的日子过得捉襟见肘,但是上一个月张家大伯却突然出手阔绰了起来, 然后没几天就带着家人来了齐都城。” 周成易沉默着没有说话, 屈起手指在案几上轻扣了几下,他早就觉得张家大伯一家的出现不太简单, 现在看来的确是有人指使的, 千里迢迢从老家到齐都城找上段府, 那对方的目标肯定就是段家了。 周成易的手指一顿, “查出来后面的主使者是谁了么?” 侍卫回禀道:“现在只得了一些线索, 还在继续追查。” “那就抓紧时间, 三天之内我要结果。”周成易下了命令,挥挥手让侍卫退了下去。 周成易沉着脸从案几后面站起身,心想着这段时间段府出了不少风头, 有些人就坐不住了…… 这一日, 正是李氏邀请工部侍郎蔡家夫人和小姐到家里做客的日子。 蔡夫人领着蔡秀芝到了段府,两个人在垂花门下了马车,李氏带着段瑶和段馨去迎接。 蔡夫人长着一张好看的鹅蛋脸,柳叶眉,皮肤白皙,未语先笑,领着穿着鹅黄色褙子的蔡秀芝上前来给李氏行礼。 蔡秀芝长得有七八分像蔡夫人,剩下的那几分像工部侍郎蔡大人,也是个可人的姑娘,李氏一见就喜欢,忙伸手将她扶起来。 蔡秀芝看到段瑶和段馨站在一旁,脸上甜甜一笑,“这两位就馨姐姐和瑶妹妹了吧?” 说着上前来跟段瑶和段馨见礼,段瑶和段馨也向她回了礼,这么就算是认识了。 段瑶和段馨对蔡秀芝的第一印象还不错,是个看起来温柔大方的姑娘,脸上的笑容甜甜,很招人喜欢。 在垂花门见了面之后,蔡夫人又主动提起要去给老太太张氏请安,这也算是应尽的礼数,李氏便领着几人一起过去荣安堂。 老太太张氏前几日被张婉菊气了一场,精神有些不济,休养了两三日才好些,今日听说了蔡家的人要过来作客,心下欢喜,精神看起来就更好了一些。 老太太张氏坐在拔步床上,看着李氏令这家几人进门,一眼就瞧见了走在段瑶身旁的蔡秀芝,眼中露出欢喜的神色,笑着招招手道:“真是个可人的姑娘,快到老太太这儿来。” 蔡秀芝走上前去给老太太张氏行礼,“秀芝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张氏笑着叫了她起身,又示意身边的吴嬷嬷,把事先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是一支山茶花的玉簪子,山花茶雕得十分精美,花瓣层层开放,栩栩如生。 “这簪子真漂亮,我好喜欢,谢谢老太太。”蔡秀芝的嘴很甜,接了簪子就插在头上,一副十分喜欢的样子。 老太太张氏看了也十分喜欢,看小姑娘长得天真烂漫,对蔡秀芝还挺满意的,“喜欢就好,我就喜欢看你们小姑娘开开心心的模样。” 几个人一起陪着老太太张氏说了一会子话,只是老太太张氏确实精神不济,几人呆了一刻钟的样子就从荣安堂里出来了。 蔡夫人跟李氏去了碧笙居聊天,几个姑娘家不想跟她们一起,就去了园子里玩耍。 一个下午,段瑶和段馨陪着蔡秀芝在园子里赏花喝茶吃糕点,聊聊诗书,相处得还算愉快。 在段瑶和段馨的心里,对蔡秀芝还算满意,知书达理,温温柔柔,品茶谈诗作画插花,也都有涉猎,想必她们很快就能有个不错的大嫂了。 自从那晚上出了张婉菊那事儿后,段云琪第二日就去了京郊大营,一是他有任务在身,二是他也不想再在这快要定亲的当口出什么意外,那天晚上也是他小心,留了个心眼儿,才避免发生误会。他当时是有些气恼的,不过这也不是怪谁,人心不可控嘛,等他回到全是男人的京郊大营就好了,不用那么小心翼翼,跟一群新兵蛋子打一架,啥子气都撒完了。 段云琪也急得今日是蔡家到府上作客的日子,他昨日夜里就兴奋得没有怎么睡觉,怎么说了,心情激动啊,难以抑制的激动。脑海里全是蔡秀颖的模样。 也不是说蔡秀颖长得有多么貌美,若论长相,蔡秀颖的模样只能算得上是中等之姿,比起自家的两个妹妹段馨和段瑶来,那真是差多了。 且不论段瑶可是有京城第一才女美女之称,就是拿她跟段馨比她也是比不上的,可是在段云琪的心里她就是跟其他的姑娘与众不同,每每想起她,都是那一日她被陆霸天挟持时那临危不惧,镇定自若的眼神,她不过是一个柔弱的姑娘家,在面对那样惊险的情况下,她的表现却比很多的男子都要好,说一句巾帼不让须眉也不为过,就是那个时候,她就深深刻印在了段云琪的心里。 军营里的作息是有严格的规定的,听到外面传来操练的声音,段云琪也起了床,他其实就没睡着,稍微眯了一会儿而已。 段云琪想回家去看看,并不是说不顾礼数的要去看蔡秀颖,就是觉得如果能离她近一点儿也好,远远的看一眼就心满意足了。 昨日已经跟上司请好了假,他收拾好出去,正要去马厩牵马,就瞧见一群新兵蛋子朝他走了上来,说是有事要找他。这群新兵蛋子他已经带有一段时间了,都是差不多的年纪,私底下都称兄道弟的,彼此关系不错。他虽然心里着急回家,不过眼前的这群人也不好拒绝,犹豫了一下就答应跟他们过去了。 段云琪也没想到,这一耽搁会耽搁这么久,等他把所有事情处理好,都是好几个时辰之后了,他还是想回家,心里着急得很,去马厩牵了马儿就出了大营,一路打马飞奔回城,直到奔回段府。 在段府大门外下了马,段云琪把缰绳丢给小厮,以平日里最快地速度跑进府里,连门房的人看了都很诧异,大少爷这火烧房子的架势是怎么了?难道是有重要的事情发生? 不过有知情的下人倒是猜到了一点儿,看大少爷那猴急的模样,跟自己当年也差不多嘛! 且说段云琪跑到后院,正好就瞧见段瑶和段馨捧着一个白底地富贵花开的瓷瓶过来,瓶中插着黄红相见的万寿菊和木槿花,层次分明,相得益彰,与富贵花开的瓷瓶搭配起来,更显得大气又不失典雅,十分的好看。 “大哥。”段瑶和段馨两个人同时喊了一声。 段云琪瞧着段瑶手里捧着的花瓶,这不像是段馨的插花手法,下意识的觉得是另外的人所为,问道:“你这是从哪儿得来的花瓶啊,这花也插得这般的好看?感觉不像是馨儿的插花方法。” 段瑶和段馨对视一眼,两人都眼中都露了笑意。 段瑶道:“大哥,你不是在京郊大营么?怎么又跑回来了?你这样三天两头的跑回来可不好哦?小心给你上司留下不好的印象。” 段云琪不好跟她讲他这么急着跑回来是为了看蔡秀颖的,摆出大哥的架势道:“我问你这花谁插的,你跟我扯这些做什么?” 段瑶噗嗤一声笑出来,扫了一眼段云琪额头上的汗珠,没想到大哥也有今日这般急切的时候啊。 “大哥,你是不是赶回来看蔡家姐姐的?你看你额头上都冒汗了。” 段云琪下意识地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抹了一半才发觉不对,立时瞪向段瑶,却见段瑶和段馨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段云琪用手指朝段瑶点了点,“瑶儿,枉费我平日那么疼你,你居然还戏弄我!” 段瑶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把怀里抱着的花瓶往段云琪的面前送了送,“给你,这是蔡家姐姐插的花,好看吧?我和二姐本就是准备把着花送到你房里去的,既然你回来碰见了,我这就给你了,也省得我再跑一趟了。” 段云琪看她一眼,嘴角动了动,像是有话说,但又没说出口。 他这欲言又止的模样,段瑶哪里猜不到他想说什么,也就不用等他问出口了,径直道:“蔡家姐姐已经回去了。” 段云琪脸上激动的神情淡了下去,眼中有失落,这自然也没有逃过段瑶和段馨的眼睛,他从京郊大营跑回来,这么明显的举动,是个人也能猜到了。 段馨对他道:“大哥,蔡家妹妹人不错,我们都很喜欢她,你且放心吧。” 段瑶接着道:“这一次没见着没关系,以后总会有机会见面的,大哥不必着急啊!” 段云琪伸手就敲了段瑶的额头一下,“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着急了?” “我哪只眼睛都看出你很着急。”段瑶说完就往段馨身后躲,避免他恼羞成怒又要敲她的额头,嘻笑着道:“你都做得那么明显了,还怕我们说啊。” 段云琪手指着她点了点,点了又点,最后没能说出什么来,这就像段瑶说的一样,都是他自己暴露得那么明显,他解释也不过是掩饰而已,何况掩饰也掩饰不了啊! “好了,把花瓶给我。”段云琪伸手过去,从段瑶手上接过花瓶,动作有些小心翼翼,眼里透出一股怜惜之意,落在花上的目光柔得跟春风一样。 “哎,大哥,你就这么走了啊?”段瑶瞧见段云琪抱就花瓶就走,大声朝他的背影问了一句。 “我把花瓶抱回去放好,回头再来找你算账。”段云琪头也不回地走了。 段瑶偏头看段馨,佯装出一脸受伤的模样,“大哥这是有了蔡家姐姐就没了我这个妹妹了吧?” 段馨刮了一下段瑶的鼻子,笑着道:“好像是这样的。” 两个人却互相对视一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 这日,婉蓉长公主举办了菊花宴,也给段瑶送了帖子。到了菊花宴那日,周成易就去了段府,亲自接了段瑶去婉蓉长公主府。 原本段瑶以为只有她一个人去公主府作客,去了之后,竟然还有其他的人在,瑞王妃、献王妃、敬郡王妃、礼郡王妃还有其他一些世家勋贵的姑娘夫人等等,都是些跟婉蓉长公主关系好的人。 婉蓉长公主把段瑶叫过来玩儿,是想着给她介绍介绍人,她反正是板上钉钉要嫁给周成易当肃王妃的了,已经算是半个皇家的人了,以后总是要跟这些宗亲来往的,事先打好关系总是有必要的。这也是婉蓉长公主为了段瑶好。 敬郡王妃跟段瑶见过,上一次她还打着想要把段瑶娶进门做媳妇儿的打算,不过被周成易给搞了破坏,当然那也是她儿子自己不洁身自好,但是就敬郡王妃来看,她儿子是没有什么大错的,有错也都是别人的,这个最错的就是周成易,明明是截了她儿子的糊,还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好似他当初帮了她多大的忙一样,这叫敬郡王妃憋了好大一肚子的火气,连带着这会儿见到段瑶,都对段瑶有些不喜,婉蓉长公主带着段瑶过来给她行礼,她也是冷着一张脸,爱答不理的。 好在瑞王妃人还不错,见了段瑶就直夸,“妹妹长得好生漂亮。”拉着段瑶坐在一起聊天说话。 献王妃和礼郡王妃也陪着聊了会儿天,从聊天中才得知,景熙帝又要选秀了,这三年一次的选秀,是一直就有的规矩,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又有哪些人家想要趁此机会飞上枝头变凤凰。 段瑶有些庆幸,还好她和二姐都已经定亲了,不然这一回也得进宫去选秀。 这会儿就听得献王妃在说什么李大人家的姑娘怎么怎么样,张大人家的姑娘又怎么怎么样,谁谁谁又走了哪家的路子,总之就跟个包打听一样,啥消息都知道。 这些八卦,可信度有多少不知道,段瑶听得打瞌睡,实在是不感兴趣。 好在坚持到了周成易来接她,周成易倒是来得很早,婉蓉长公主知道他们两个感情好,笑着就放行了。 上了马车,段瑶靠在车壁上,恹恹地嘀咕了一句,“好累哦。” 周成易坐过去,揽她到怀里,帮她揉了揉额头,“真有那么累?” 段瑶靠在他怀里,闭目享受着他的按摩,说出自己的心里话,“这种聚会,无聊到累人,她们就不停地扯各种八卦,说得有模有样的,好像躲在人家床底下偷听过的似的。” 周成易轻笑一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姑姑叫你过来也是为了你好,你以后总是要来参加这种聚会的,她们扯什么你听着就是了,习惯了就好了。” “我知道。”段瑶道:“我又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周成易轻轻刮了刮她的脸,见她神情倦倦,柔声道:“齐都城里来了个杂耍班子,趁着现在时间还早,我带你过去玩玩?” 段瑶这下才来了精神,脸上露了笑,“好啊。” 杂耍班子在东街上,周成易跟车夫吩咐了一声,马车就调转了方向往那边去。 很快到了地儿,周成易带着段瑶下了马车,到的是百汇楼,齐都城里专门演义杂耍的地方。 段瑶抬眼看了一下眼前这栋三层小楼,六扇大门大开,厅里人来人往,人声鼎沸,十分热闹。 周成易对段瑶道:“我们进去。” “好。”段瑶跟着周成易往前走。 刚走到大厅门口,就见从里面走出两个人来,前面是一个穿着白底金线绣兰花锦袍的男子,手里执着一把扇子,明明天气已经不热了,扇子还在手中一摇一摇的扮作风流模样,行为举止都带着一股子轻浮,叫人看了十分不喜,而他的身边跟着一个段瑶怎么也想不到的人,竟然是张婉珍。 在段瑶看到张婉珍的时候,张婉珍也看到了她,立刻就朝着段瑶微抬了下巴,做出一副很高傲的模样,目光里竟是对段瑶的挑衅。 “瑶儿妹妹,好久不见啊。” 段瑶本就不喜欢张婉珍,见她又是这么一副模样,更是不喜,皱着眉头“嗯”了一声。 张婉珍被她这个轻描淡写的“嗯”惹得有些冒火,仿佛是被她轻视了一般,立刻就要炸毛,“你这嗯什么意思?” 段瑶瞟了她一眼,“没什么意思。”转头就去拉周成易手,“我们走吧。” “这个妹妹长得如此好看,先别走啊。”张婉珍旁边的锦袍男子用扇子挡在段瑶的面前,放荡轻浮的目光从段瑶的脸上胸前扫过。 “啊——”那个男子突然丢掉手中的扇子,双手捂着眼睛惨叫起来。 “沈公子,你怎么了,怎么了?”张婉珍吓得花容失色,扑上去扶他,谁知那沈公子的双眼正疼得要命,根本就止不住,东撞西撞,撞到了不少的人和桌椅。 段瑶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周成易,眨了眨眼,“他是怎么了?” 周成易黑着一张脸,说话的声音里还有着火气,“谁叫他乱看!” 段瑶就知道是他干的,不然那沈公子也不会突然间就叫起来。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百汇楼的老板,带着好几个人过来,把痛得满地打滚哀嚎的沈公子给制住了,让人把他送到医馆去。 “我们回去吧。”段瑶拉了拉周成易的袖子,她已经没有心情再看什么杂耍了。 周成易握住她的手,歉意地道:“对不起,让你坏了兴致。” 段瑶对他摇摇头,“又不是你的错。” 两个人转身往外走,周成易道:“改天我们再来看。” “好。”段瑶扬起笑脸道。 “不许走。”两个人才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尖利的声音,张婉珍怒气汹汹地跑上来,指着段瑶和周成易大声道:“肯定是你们两个搞的鬼,先前沈公子还好好的,就是碰到你们两个之后,沈公子的眼睛就痛了,你们两个不许走,我要报官!” 周围人听到张婉珍说的话,纷纷地看了过来,议论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两个人是才进来?” “好像是看到他们跟那沈公子说了两句话。” “可我看到他们没动过手啊。” “这男的长的那么器宇轩昂,一股正气,女的又这般美貌如花、妍姿丽艳,应该不是会干这种事的人吧。” “说得也是啊……” 听到周围人的议论,段瑶张口要说话,被周成易握了握手,只见他肃着脸冷声道:“你说是我们干的你可有什么证据?你是见我们动过手么?” 张婉珍才不管那么多,胡搅蛮缠道:“你们是没有动手,但是我就是知道是你们干的。” 周成易“哦”了一声,对周围围观的人道:“她刚刚说的话,大家可都听到了,还望大家帮我做个见证。她自己亲口说的,我们没有动手,我们既然没有动手,那公子的病症又怎么会跟我们有关系,这不是血口喷人是什么?她这分明就是想要碰瓷,想要讹诈我们啊!” 张婉珍叫道:“我没有要讹你们,我说的都是事实。” “事实?”周成易眉毛一挑,“那你借了瑶儿的簪子首饰还了么?吃人家的用人家的给钱了吗?好像都没有吧!” “你,你……” 听到这话,周围的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也跟着议论起来。 “就是啊,自己都承认了。” “这就是冤枉人啊!” “就算是报官也说不通。” “估计是想赖上人家两个呃,看他们两个就是有钱人啊。” “吃人家的用人家的,呵呵,一看就是那种厚颜无耻的无赖……” 在周围的议论声中,张婉珍的脸色一阵红一阵青一阵白,她想继续撒泼耍赖,又顾及着自己在沈公子心目中的形象,就不敢真的像在老家那样倒在地上去装泼妇。 而就在张婉珍犹豫了时候,她的耳中听到周成易的话,“你要是想活命,就给我老实点儿,不然我就叫你跟那个沈公子一样痛到死!你要知道,我要杀你简直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这一次周成易用了密语传音,他的嘴巴没有动,周围的人也听不到他说话,就只有张婉珍一人听得见。 张婉珍的脸色刷地变得比刚才还要白,她虽然蠢得不得了,但还是惜命的,没有哪个人不惜命,特别是看到沈公子突然那样惨叫,捂着双眼痛苦哀嚎的模样之后,她就更心虚害怕了。她心里清楚,周成易说的不是假话,他能在不知不觉中叫那沈公子痛得死去活来,他要取她的性命肯定也是易如反掌的。 不得不说,张婉珍在关键时刻脑子还是清楚了一下,主要还是怕死,就退缩了。 “我,我刚才是激动了,才说是你们干的,是我弄错了。” “真的弄错了?”周成易这一次没有用密语传音,周围围观的人也听得见。 张婉珍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口水,看了看四周指指点点的人,不得不承认,“真,真的是我弄错了。” 周成易却毫不领情,反将一军道:“冤枉我们,说要报官,现在又说弄错了,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那我们也不依,我们也要报官。” 张婉珍蠢是蠢,却也知道,如果现在周成易他们去报官的话,她其实讨不到好处。 “瑶儿妹妹,你快帮我说说话,我刚刚也是急糊涂了才会说那样的话,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给你道歉,你原谅我吧。”张婉珍还算不是太笨,还晓得找段瑶求助。 今日段瑶先是参加八卦宴会无聊到头疼,现在又遇到张婉珍这个无理搅三分的人,只觉得更头疼,她求她原谅,她也不想跟她扯,就看向周成易,道:“算了吧,我们走吧。” 周成易自然是听段瑶的话,看到她神情倦倦的样子就心疼,也不想跟张婉珍纠缠下去了,当着周围围观的人道:“这一次我就看在瑶儿的面子上不再追究了,你自己好自为之。”说完也不在理会周围的情况,牵着段瑶就离开了。 只是周成易哪里会就这么轻易的走了,他扶着段瑶上马车的时候,朝自己的侍卫使了个眼色,等周成易和段瑶上了马车,那侍卫就悄悄的离开了。 后来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有一队差役冲进了万和堂药铺,把正在那里看诊的沈公子和张婉珍抓了。 到了衙门里,通过审讯,张婉珍才知道,她跟着的这个看起来风流倜傥的沈公子根本就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他编造的所谓的沈府嫡子的身份,什么家财万贯都是假的,他专门就骗那些想要嫁入豪门贪图富贵的姑娘,被他骗过的姑娘都有十好几个了。 好在张婉珍认识他的时间不长,才不过三四天而已,只不过被他骗了一些银两,还好没有把清白骗走。在知道真相后,张婉珍气得大哭了一场,最后被周氏从衙门里领了回去。 这一回丢脸丢到家了,张婉珍躲在屋里好几天不敢出门,也没有去找张婉菊麻烦。 而当日周成易把段瑶送回段府之后,又细心地哄了段瑶好一会儿,直到把她哄得高兴了才离开。 回到肃王府之后,周成易就把负责调查张家大伯的人找了来,一问之下,竟得了重要的消息。 “那张家大伯前几日去见了吴陈。” “吴陈是谁?”周成易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他是个帮人跑腿的小喽啰,三教九流都来,他是屈广家的黄管事婆娘的娘家兄弟。”侍卫道。 周成易微眯了一下眼睛,“宁王的幕僚屈广?” “是的。”侍卫道。 周成易冷笑一声,“先不要打草惊蛇,继续盯着,估摸着用不了几天就该跳出来了。” 张家大伯又一次接到了吴陈传给他的消息,他不敢怠慢,早上天不见亮就出了门,去的还是上一回那个小院子,扫地的老头儿还在,依旧是他来开的门,然后拿了扫帚在院子里打扫。 进了屋子里,张家大伯陪着笑脸,“不知吴先生这次找我来所谓何事?” 其实他心里清楚,这么多天了,上面的人交□□的事一件都没办好,这是来兴师问罪的。 拿人钱财,□□,这是应该做的。 不过张家大伯心里还是有些怨气的,一是上面的人交代的任务太重了,二是段家的人也太不顾念亲情了,搞得他想了那么多的法子都不能完成任务。 是的,他就是这么想的,他不觉得是自己的错,不觉得接了这样的任务去害段家是有错,要怪都怪周围的人,是这些人让他这么难做的。 吴陈非常生气,责问张家大伯,“怎么这么久了一点儿进展都没有,给了你那么多钱,你就是这么办事的?” 张家大伯厚着脸皮道:“这不能怪我,要怪只能怪段家人太狡猾了,我根本进不去段府,接近不了他们,我那庶女也被他们赶出来了,一家人都去不了,就没办法任务啊。” 吴陈一拍桌子,“你就这么蠢?就不会想想其他的法子?” “这,这有什么法子?”张家大伯除了吃喝嫖赌之外就不会其他的,让他动脑子想法子那都要看年看月才能灵光一回,比如上回让能进段家的张婉菊去接近段家人探听消息的法子,那就是他难得能机灵一回了。 吴陈怒道:“真是蠢笨如猪,早知道就不找你了。” “那可别啊,你要不用我,你上哪儿去找跟段家有这么亲近关系的人?”张家大伯还不忘给自己脸上贴金。 吴陈嫌弃地瞟了张家大伯一眼,“这天底下人这么多,没关系也可以制造出关系,不一定非要用你。有钱能使鬼推磨,多的是人抢着帮我办事儿。” 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张家大伯这才意识到了一点点危机,“那,那您说该怎么办吧?” 吴陈等的就是这句话,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上了火漆的信丢到桌上,“拿去,不管用什么法子想办法送到段禀文的书房里去,夹在他的书页文档里就可以。” 张家大伯伸手拿了桌上的火漆信,看了看,封面上啥字迹都没有,看不出个究竟来,当然他的脑子也不够他去想那些负责深奥的问题,只是为难道:“送个信倒是没问题,就是我进不去段府这可怎么办?” “你怎么就这么蠢笨?你就不会买通段府的下人或者乔装改扮啊?”吴陈真是服了张家大伯这个蠢货了,怎么之前的时候没发现他这么蠢了,连个法子都不会想,早知道就不用他了,不过也好在他够蠢,太聪明的人或许就猜到其中的症结所在了。 张家大伯朝吴陈摊了摊手,意思是自己没钱啊,没钱怎么买通下人,怎么乔装改扮进段府? 吴陈沉着道:“在老家不是才给了你三千两么?” 张家大伯嘿嘿一笑,绿豆眼都要看不见了,“三千两哪里够花啊,你也知道我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呢!” 这人真是厚颜无耻了。 吴陈在心底冷笑,有这个命拿钱,还不知道有没有命花! 张家大伯见他不动作,又补充了一句,“少给点儿也行。” 吴陈从身上抽出一张银票丢到桌子上,“拿好了,省着点儿花。”这也就是你的命换来的了。 张家大伯赶快把银票拿了过来,那飞快的动作,生怕吴陈会把银票拿回去似的,看了看,一千两,还不错。 “多谢,多谢。”张家大伯笑得快要合不拢嘴了。 吴陈冷眼看着他,“谢就不用了,把事情好就成。” “会的会的。”张家大伯把信贴身收起来,又笑着说了一通好话,然后才离开。 这天气越来越凉了,很快就要入冬了,风吹在脸上已经有些刮脸了,张家大伯身上操着一千两银票,心里乐呵呵的,就算风吹得大,也不觉得冷了,有钱就可以大吃一顿,再去玩一把,享受一番了。 这一天张家大伯都漂在外面,直到夜里才回去。 第二天一早,张家大伯就去了段家。 在段府外面,张家大伯转了一圈,走正门是进不去的,门房不会让进,他转到后门,那里是下人采买进出的。 他花了几两银子给送菜的下人,戴了顶草帽遮了遮,跟着一起进了段府。 三年前他在段府住过,对段府的地形熟悉,很快就摸到了段禀文的书房外面,甚至一路上都没有遇到阻拦,顺利得简直不可思议。 但是就凭张家大伯那个脑子是没发现不同之处的。他还在为自己顺利摸到段禀文的书房感到高兴万分,这段府也真是太好进了,嘿嘿。 张家大伯进了段禀文的书房,左右看了看,把身上藏的信随手夹在了书案上面的一本书里面,他没认真读过几天书,看到书就头大,书名都没看就把信夹进去了,反正完成任务就成。 出了段禀文的书房,张家大伯就又偷偷摸摸地沿原路离开了段府。 刚走出段府的巷子,就碰到了站在巷子口的吴陈,被他拉到角落里,“事情办成了?” “办成了。”张家大伯笑眯眯地点头。 吴陈从身上又掏出一千两的银票拍在张家大伯身上,“拿去,省着点儿花。” “好说好说。”张家大伯接过银票,乐呵呵地走了。 吴陈瞧着他离开的方向,露出一丝冷笑,很快地转身离开。 且说段府里,在张家大伯离开段禀文的书房后,就有个黑影从旁边闪了出来,却是周成易安排到段府来保护段瑶的吴侍卫,他推开门进了书房,到了桌案边,把那封藏在书里的信取了出来,然后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书房。 要说吴侍卫怎么会知道哪本书里就信,这便要从周成易得知张家大伯跟吴陈联系开始,周成易就趁着过来段家的时候,吩咐了吴侍卫注意段府的动静,如果有张家人过来,更要盯紧了。 吴侍卫得了命令,当然要好好的坚守职责了。 他本来是在后院,是负责段瑶安危的,得了周成易的命令之后,就格外谨慎。 今早他就在后门那儿,看到了乔装改扮进门的张家大伯,他那个乔装改扮,说是乔装改扮,大约也只有张家大伯那种人才会以为是了,稍微懂行的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吴侍卫看到张家大伯鬼鬼祟祟的进了院子,就一路尾随,张家大伯能那么顺利的到了段禀文的书房,也跟吴侍卫有关。他是亲眼看到张家大伯把信放进书里面的。 这吴侍卫取了信之后就翻墙出了段府,交给在外面等候的暗卫,暗卫以最快的速度交到周成易的手上。 周成易拆开信快速地浏览了一遍,原来是一封伪造的通敌叛国的信,屈广果然只会耍这样的阴招。 “不好。”周成易骤然想起一件事来,身子一动就晃出门去,以最快地速度赶往段府。 一队腰配大刀的官兵匆匆赶往前方,进了巷子中段就是段府的宅邸,为首一个穿着铠甲的将领一挥手,“围起来。” 官兵立马分散开来,把段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将领下了马,铠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几步就跨上了台阶,守门的根本不敢抵抗,将领领着人进了段府,冷肃着一张脸,“搜!” 这搜查的人还没动,就传来了打动的声音,然后就瞧见一个玄色的人影从院墙外跳了进来。 “什么人?”将领喝问,立马有人拿着刀上前。 周成易转过身去,拍了拍身上并没有的灰尘,目光冰冷地盯着那个将领,“何湛,你来搜查太子太师府可有搜查令?” 何湛看着周成易,朝围着周成易的几个官兵使了个眼色,几个官兵赶紧收了刀子退到一边。 “下官不知道肃王还会来管这等闲事?”意思是告诉他不要管段家的事,免得引火烧身。 周成易“呵”地一声冷笑,“本王管着刑部和大理寺,居然没有接到搜查令,不知何大人是奉了谁的命令来搜查段府?” “下官是接到有人暗报,害怕段府的人转移证据,才带着人前来搜查的。”何湛毫无顾忌地道,丝毫不把周成易放在眼里。 “你接到谁的暗报,奉的又是谁的命令?”周成易沉着一张脸,表面上装作不知,却是早就知道这是宁王周成烨的安排。 何湛却是肆无忌惮,还用一种挑衅的眼神打量着周成易,勾唇道:“这就无可奉告了。” “放肆!”周成易呵斥一声,看向何湛的目光如鹰一样锐利,“何湛,你好大的胆子,按大齐律,没有搜查令带兵擅闯朝廷大臣的府宅,你该当何罪?” 正文 4月16日 从大门外又传来一阵叮叮当当打斗的声响。 就在周成易和何湛对视的时候, 外面又传来了打斗声, 这是周成易的人跟何湛的人对上了。 有人从外面跑进来, 看到院子里的情况, 没想到周成易居然在, 稍微迟疑了一下, 又快步跑到何湛的身边, 对何湛耳语了两句。 何湛看向周成易,表情里的得意掩饰都掩饰不了,“王爷, 你要的搜查令马上就到。” 周成易心中微微吃惊了一下,宁王周成烨的动作还是挺快的嘛。 显然这事他是兵分两路在进行,从得知张家大伯把栽赃的信件放到段禀文的书房之后, 周成烨就让何湛过来搜查段府, 而他自己则绕开了周成易亲自去要搜查令。 只是,现在哪怕让他搜, 也只会让他空欢喜一场就是。 “那就把搜查令拿来看。”尽管知道他们也搜不出什么来, 周成易还是不准备让他们这么容易。 此刻何湛是拿不出搜查令的, 搜查令还在路上。 两边互相相持着, 李氏扶着老太太张氏过来了。 “王爷。” 周成易对老太太张氏道:“何大人说奉旨来搜查段家, 只是这搜查令还没到, 要稍等片刻。” 说话的语气十分讽刺。 段家一门一心忠君,听到说要来搜查段家,老太太张氏的脸上竟然看不出丝毫慌乱, 依旧如平常一样镇定。 “娘。”李氏扶着老太太张氏的手紧了紧, 老太太张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 “让人去给馨儿和段瑶说一声,让她们看好院子里的下人,还有安哥儿那里,也让人好生照顾着,不要让他乱跑。” 李氏心里紧张得很,听到老太太张氏的这些安排,很快就反应过来,连忙吩咐了人去通知段瑶和段馨还有安哥儿。 搜查令很快就让人送了来,何湛拿在手中在周成易眼前晃了晃,抬起手就要叫人进屋搜。 周成易在他身旁冷冷地道:“何大人,这是先皇御赐的宅子,搜查的时候可要小心点儿,伤及了这宅子里的人和物,到时候就不是你能担待得起的了。” 何湛看了周成易一眼,不屑哼了一声,尽管如此,却也不得不吩咐搜查的人小心谨慎一些,只因那搜查令上确实写了一句不能伤及段府的人和财物。 官兵很快进去搜查,重点就是段禀文的书房和段雁鸿的书房,他们在两个书房里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搜查了一遍,连各个角落,柜子背后,甚至地砖墙砖也一块一块地敲了一遍,最后就搜出来几本可疑的书和几封信件。 周成易抬手止住他们要封箱的动作,“慢着,先就在这里检查一遍,做个记录,有哪些东西,每一样都登记造册,如果以后有多出来的信啊书啊就不是段府的责任。” 这最后一句话周成易是对着何湛说的,就是明确地告诉他,他不相信他,书信这类东西实在太好做手脚了,何湛把这些搜查到的书信拿回去,等到开封查验的时候还是不是这些东西都不一定了。周成易可是管着刑部和大理寺的,里面那些手段他太清楚不过了。 “何大人,我们一起做个见证吧。”周成易看向何湛道:“你这么铁面无私,不会不敢现在查验,准备拿回去之后动手脚吧?” 被周成易这么一将,何湛哪里还敢说拒绝的话,他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来,当着在场众人的面让官兵一一查验,每一样都登记造册,最后周成易、何湛和老太太张氏在册子上面签字画押。 然后当场把书信封起来,打上封条,何湛才带着人把东西拿走。 何湛走的时候把门外把守的那些官兵也一并带走了,这是他们只拿到搜查令,没有拿到查封文书,如果有查封段府的文书,他们就能更嚣张了,只是很可惜,景熙帝还是愿意相信段家的。 官兵走了,李氏让人把段府的大门关了起来,闭门谢客。 老太太张氏看着周成易道:“王爷,今日之事,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刚才他们带走的那些书信老太太也看过了,并没有什么大问题,老太太不用担心,皇上一定会秉公处理此事,还给段家一个公道的。”周成易脸色很平静,说的话很沉稳,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那就好。”老太太张氏点了点头。 李氏心中也稍微安定了一些。好在他们之前就得了周成易的提醒,家里面早就已经检查过一遍了,不然今日不知道会不会搜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周成易看向老太太张氏道:“老太太,这件事本来不该我管,但是我还是想给老太太说一声,张家大伯那里,老太太要早做打算。” 让周成易来说,他如果处理张家大伯这种瘟神的话肯定是分分钟的事情,但是这毕竟是老太太张氏的亲侄子,她也看顾了他那么多年,人非草木,总是会有点感情的,而且还是血缘亲情,他怕他不先说一声就动手,以后在老太太张氏面前不好交代。虽说他也无须交代什么,是张家大伯不争气,险些连累了段家,但毕竟他以后是要娶瑶儿的,老太太张氏也是他的长辈,这也算是对她的尊重。 老太太张氏早就被张家大伯伤透了心,这一次更是做得过分,险些把他们段家给毁了,枉费她以前还那么维护他,这次事件让她觉得好累好累,她深感无力地道:“王爷,老婆子我老了,处理起这些事情来也是瞻前顾后没有了年轻时候的果断,那个孽障是我的一贯的维护才纵容了他这么大胆,我现在是不想再见到他的了,还请王爷帮老婆子我这个忙,老婆子感激不尽。” 这意思就是把张家大伯交给周成易处理了,至于周成易要怎么处理她是不会过问的,是好是歹都无所谓,她就当没有这么个人一样了。 下这么个决定还是不容易,周成易看到老太太张氏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他能理解她的心情,但是张家大伯这种毒瘤不得不除,此次惹出这样的大祸来,险些害了段家,以后不知道还会干出多么无法无天的事情来,越早处理了越好。 “那我就听老太太的。”周成易道。 老太太张氏道:“那就麻烦王爷了。” 今日发生这事也是凑巧,正好段雁鸿和段禀文都不在家,不过现在估计是在回家的路上了。好在周成易先赶了过来,有他在还压了压何湛的气焰,否则的话,何湛还不知道会多嚣张。 周成易跟老太太张氏说了一会儿的话,见老太太张氏也累了,起身道:“老太太好好休息,等段大人他们回来了,我会再跟我们商量一下此事。我现在去看看瑶儿。” 老太太张氏和李氏自然是不会拦他的,李氏扶着老太太张氏进屋里去休息,周成易就转去了锦瑟居找段瑶。 刚走到锦瑟居门口的时候,段瑶闻讯就跑了出来,急急地道:“仲卿……” 周成易上前一步拥住她,大手抚摸着她的背部,安抚着她,“别怕,一切都有我。” 当那些官兵冲进来搜查的时候,段瑶确实是害怕的,上一辈子,段家还没有被人搜查过,景熙帝和太子一直都对段雁鸿和段禀文信任有加,段雁鸿和段禀文在朝堂上一直做得很好,偶尔有不顺利的时候,也没像今日这样。只是到了最后的时候,才被宁王周成烨让柳青山带着叛军来大肆屠杀段家的人。 今日忽然看到官兵冲进家门,令段瑶一下子就想起了柳青山带着叛军冲进段家的那一日,她要极力的忍耐才能控制住自己尖叫出声。有那么一瞬间,她还以为噩梦又一次再临了。 好在那些官兵虽然看起来凶恶,但也只是在屋子里搜查了一番,连屋子里的摆设都没有摔坏打烂,也没有打屋里的丫鬟下人,更没有动刀子,她才咬牙忍了过去。 “他们已经走了,后面的事情我会去处理,不要担心,没事儿的。”周成易扶着段瑶进了屋,让她坐在镂空雕花圆木椅子上,他感觉到她单薄的身子在颤抖,便坐在她的身旁,把她揽在怀里。 段瑶靠在他的怀里,怯怯地道:“刚才我看到官兵冲进来的时候,还以为他们是来杀人的。” 周成易一下子就想起那一回在醉仙楼上,段瑶喝醉了酒,拉着他哭得很伤心,说着死了,都死了,段家一家人都死了的话,他当时就觉得很奇怪,追问她又喝醉了没有说清楚,今日她再度提起,想来她上辈子肯定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周成易低头看她,疼惜地抚摸着她的身子,柔声道:“你在你的梦里面经历过?是谁来杀你们?” 话音刚落地,周成易明显地感觉到段瑶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圈住他的手臂搂得更紧了,声音很低,却足够他听清楚。 “是宁王……” 宁王? 是的,他早该料到的,宁王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愿意甘居人下? 一直以来,宁王周成烨和太子周成康素来不和,小时候为了个吃食都能打起来,长大后又为了那个独一无二的位置明争暗斗。周成烨本就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手段狠毒,为了达到目的啥事儿都做得出来,他为了那个位置,很可能是会要造反的。 而周成康却要忠厚得多,不过他虽说是太子,但他的太子之位也坐得不牢固,前些年景熙帝还年轻,对周成康还给予了厚望,近年上了岁数之后,越发贪恋手中的权势,对周成康也有诸多防备,特别是在皇家猎场遇虎之后,越发的怀疑起周围的人来。 帝王都是多疑之人,他若死了,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就该换成别人来坐了,性命、权利、金钱、美人,哪一样能舍得放弃?在享受过天下间最美好的事物之后,没有谁能心甘情愿地把这些拱手让人。尤其是坐拥天下的帝王。 现如今,景熙帝心存猜忌,太子和宁王关系势同水火,这三方总有一天会爆发大的争斗。 周成易看着段瑶道:“能给我说一说你做的梦吗?” 段瑶的心颤了颤,她已经从他的眼神中读懂了一些深意,他只怕不是现在才发现的,可能之前就已经发现了吧——这哪里又是什么梦不梦的,明明就是她经历过的上一世。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必要,段瑶道:“仲卿,我有些记不全了,只零零星星的记得一些,有些事也不知道该不该说,那毕竟只是梦,万一说错了话,我怕给家人惹祸。” 她的心里也有顾虑,自她重生回来之后,发生了许多的事情都与前一世不同,她已经无法确定她所经历的前一世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只是一场噩梦?如果只是噩梦,可那些噩梦里面的画面未免也太真实了一些,温热的血、真实的刀剑、每一个人的脸孔,都是那样的真切,她就像是切实感受过的一样啊。 周成易摸摸段瑶的脸,温和的声音给人真实的安全感,“别怕,告诉我一个人就好,就算你说错了,我也不会告诉别人,这你总是能相信我的吧。” 是的,她确实是相信他的,如果只是存留着上一世的记忆,她可能还不会那么依赖于他,偏偏有这一世的亲密相处,他对她的爱护,在她亲身感受之后,越发的明显,叫她想不依赖他都不行了。 段瑶犹豫了一下,决定把真相告诉他,“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景熙帝明年会大病一场,太子会暂代朝政,此后景熙帝的身子会越来越不好,到得景熙帝二十五年夏,江南一带会发大水,大江决堤,数十万人受灾,朝中发放出去的赈灾款会被底下的人贪墨,真正发到灾民手中的银钱不足十分之一,太子会去江南赈灾,不慎落水下落不明,在太子生死未卜之际,景熙帝又病重,宁王趁机谋反。” 周成易“嗯”了一声,他是猜到了宁王会谋反,竟没料到其中还有这些波折。 忽然周成易觉得少了一些什么,一脸奇怪地看着段瑶,“那我了?我会在哪儿?你的梦里面怎么没有我?” 这在周成易看来太不可思议了,他和她都这般好了,没道理她的梦里会没有他。以他的脾气来说,她的梦里要是没有她,他是挤也要挤一个位置的,好歹也要在她的心里留点儿影子。 段瑶不解地看着他脸上有些发狠的目光,心中颤了颤,不知道要不要把他会登基称帝的事情说了。 这是一个很矛盾的心里,要说是刚重生的那一阵子,她的的确确地很相信周成易会成功的,以后肯定会要去做那个皇帝的。 但是在发生了那么多事之后,她又不确定了,今生发生的许多事都与前一世不同了,谁又知道这一世的命运齿轮会怎么转动? 特别是周成易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帮着太子周成康,是有着忠君之心的,他此时又从她这里得知了以后会发生的事情,他又会怎么抉择了? 有太多的不确定了,上一世的周成易过得不好,才会有那样的企图。这一世他有婉蓉长公主的帮助,也从太子和瑞王那儿得过诸多照拂,一路走来虽吃了不少的苦,可也比上一世要过得好些。至少没有像上一世那那养成铁石心肠、冷酷无情的性子。如此看来,万一他本就没有那个企图心了?要是被她的话误导了就不好了。 段瑶轻摇了摇头。 周成易一把捧起她的脸,双眼不顺不顺地注视着她,要把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都看清楚,“你摇头是什么意思?” 他的目光就那么深深地望进段瑶的眼睛里,段瑶看着他,蝶翼一般的眼睫毛眨了眨,最后还是没有把她所知道的“周成易”告诉他,“我不记得了,我在梦里跟你不熟。” 的确是不太熟的,前面十几年她和他都没有接触过,后面在生死攸关的情况下被他所救,她会求着他让她留下,也不过是想要借助他的手他的势力报仇雪恨而已,她跟他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看到的也不过是他冷肃的脸,没有一丝一毫表情的模样,在他的身上根本就看不到一丝人情味,只觉得他像个冰冷的木头一般。如此一来,两人又怎么可能会有多少交集可言? 对于段瑶来说她这么回答是正常的,可是听在周成易的耳中那就刺耳了,他在她的梦中居然是“不熟”两个字,这可叫他受不了了。 不熟,不熟,周成易磨了磨牙,咬牙切齿地对段瑶道:“我们以前是不熟么?” 段瑶没有意识到他把“梦中”改成了“以前”的用意,也没有发现他正在为此而恼怒,如实地点了点头,算是肯定的回答了周成易的问题。 啪地一下,屁股上挨了一巴掌。 段瑶惊得跳起来,手摸着被打疼的屁股,眼眸含泪地瞪着周成易,委屈地指控道:“你干嘛打我?” 周成易哪里是想打她,完全是气不过啊,他在她的梦里不熟,那她和谁又很熟?那个肖承启么?想想就来气。 周成易恨恨地磨了磨牙,对上段瑶娇气的眼眸,又不忍心看了,伸手把她拉回来,段瑶扭捏了几下,最终是没能扭过他,被他按在腿上坐下,大手揉了揉她的屁股,“打痛了?” 段瑶含泪点了点头,周成易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恨恨地道:“打痛就对了。” “你欺负我……”段瑶挣扎着就要从他身上下去,无奈被周成易桎梏着纤腰下不去,气得用粉拳捶他。 周成易捉住她的手,气闷地看着她,还是舍不得她难受,就只有自己难受了,耐着性子道:“你也不想想你刚才都说了什么话,你以前跟我不熟,跟谁很熟?”想到她也会跟别人这般,任人抱着、亲着,就跟拿刀捅他的心窝子一般啊。 这下段瑶倒是明白他的意思了,睨了他一眼,眸中还含着水光,格外的娇嗔,让人怜惜,“我跟谁都不熟。” “真的?” “真的。”段瑶点头。 周成易这下才释然了,嘴角勾起一抹笑,凑过去吻上她的唇,段瑶要躲,周成易的大手正好掌在她的脑后叫她根本躲不开,就被他控制着吻了好一会儿。 等到一吻作罢,周成易放开段瑶,瞧着她被吻得红艳艳的双唇,就像晨曦雨露浇灌过的玫瑰花,色彩那么艳丽,叫人都移不开眼了。 周成易笑着还想吻她,段瑶倒是飞快地用手捂住了唇,他的唇便吻在了她的手背上。 段瑶又大又亮的眼睛里闪着光芒,有一丝小得意,谁知下一秒她就差一点儿忍不住惊呼出来了,不为别的,只因周成易用湿润的舌头舔她的手背,又痒又麻,蕴藏了叫人心悸的暧昧之意。段瑶的脸蛋儿红得都快要烧起来了,她就坐在他的腿上,清楚的感受到了他的身体变化,就抵在她的小屁股下面…… “三小姐。” 好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妙语的声音。 段瑶如蒙大赦一般,朝着周成易使了使眼色,周成易翘了一下嘴角——吻我。 这人…… 段瑶急于解脱,不得不凑过去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拿眼看他——行了吗? 周成易摇了摇头,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唇。 一口气憋到段瑶的嗓子眼,可又挣不脱周成易的钳制,门外又传来了妙语急切的声音,段瑶无法,只好在他的唇上亲了亲。 得偿所愿的周成易才心满意足地放过了她。 段瑶飞快地跳下周成易的腿,整理了一下衣衫,又抚了抚鬓发,坐到离周成易有点儿远的雕花椅子上去,才开口叫了妙语进去。 妙语很着急,进了屋,连礼都没有行,就噼里啪啦地道:“有人来府里报了信,说雀儿胡同那边出事了,张家大伯一家都被人杀了,尸体就摆在院子里,老太太听了消息,差一点儿晕过去了,三小姐快去荣安堂看看老太太吧。” 段瑶和周成易一同赶去荣安堂。 丫鬟捞开门帘让两人进去。 老太太张氏乍然之下听到张家大伯一家被人杀的消息,气怒之下有些受不住,眼前发黑险些晕过去,现在就闭着眼睛躺在紫檀木雕花罗汉床上,额头上戴着抹额,形容疲倦。 今天先是段府被搜查,接着又是张家大伯一家人被杀,两相刺激之下,老太太张氏受不住也是有的。 段瑶走上前去,轻声唤道:“祖母。” 段瑶和周成易进门的时候老太太张氏就已经听到了动静,只是精神不好不想睁眼,这会儿段瑶叫她,她却是不能不睁开眼了。 “你们来了。” 周成易就站在段瑶的旁边,看着老太太张氏道:“不是我动的手,我还没来得及安排。” 之前老太太张氏把处理张家大伯的事情交给了他,是对他的信任。张家大伯是干了太多的龌龊事,不过在周成易看来,老太太张氏并不想要张家大伯的命,那毕竟是她的亲侄子,他再怎么不对,老太太张氏也狠不下那个心肠,她之所以把处理张家大伯的事情交给他去办,只是为了表明一下她想要处理张家大伯的决心,她自己是动不了那个手的。 周成易一来就告诉老太太张氏不是他动的手,就是为了告诉她,他没有打算对张家大伯痛下杀手,这是看在她老人家的面子上。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去办,张家大伯一家就遭了毒手了。 老太太张氏看了镇定的周成易一眼,周成易也坦然地回视了她,这一眼相触就让她明白了,这件事确实不是周成易动的手,杀张家大伯一家的另有其人,“是谁?” 周成易没有立马回答她,看了一眼四周,老太太张氏便对吴嬷嬷使了个眼色,吴嬷嬷心领神会,叫上屋子里的丫鬟都出去了,还把房门都关上了,亲自守在房门外。 周成易刚要开口,又听的外面报,说是段雁鸿和段禀文回来了。 这样正好,周成易心想,他把话一并说了,也不用再说第二遍了。 待段雁鸿和段禀文进了屋来,询问了老太太张氏的身体状况,确定老太太张氏没有大碍,几人才坐下来。 周成易道:“据我所知,张家大伯跟宁王的幕僚屈广家的下人有来往,张家大伯会把栽赃嫁祸段家的信偷偷放进段大人的书房里,想必也是受了屈广的指使,现在张家大伯一家人被杀,显然是为了杀人灭口。而屈广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又是受何人指使,想必也不用我多说了。” 段雁鸿和段禀文对视一眼,他们在回来的路上都已经猜到了,何湛之所以会带着官兵来搜查段家,就是宁王周成康去跟景熙帝要的搜查令。 自从上一回从皇家猎场回来之后,景熙帝对太子的态度大有变动,宁王在政事上也诸多阻挠,两边的关系急剧恶化,已经不惜当众撕破脸了。宁王到景熙帝面前去举报段家有异心,景熙帝只稍微斟酌了一下就下令搜查段家,虽说也提了不要伤及财物和段家的人,这也算是景熙帝对段家的看顾了,但是景熙帝同意搜查段家背后的深意却是值得人深思的了。 段禀文道:“王爷说得甚是。” 周成易道:“宁王对段家记恨颇深,何湛从府里搜走了一些书信,我和老太太已经事先检查过做了登记备案,内容应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不过到了皇上面前,两位大人还要是要谨言慎行才好。” 景熙帝现在对周围的人都起了怀疑之心,这一次下令搜了段府,尽管没有搜出什么,但在心里已经扎了一根怀疑的刺,要拔出并不是那么容易,段雁鸿和段禀文已经不如当初那么令景熙帝那么信任了。 段禀文道:“这一点我们也考虑到了,我们会小心的。” 周成易点头,“宁王和太子殿下不睦已久,经此事可看出他心怀不轨,只怕他有更大的企图,两位大人都要小心为上。” 身为皇子,谁又愿意真的甘愿屈居人下,宁王性子凶狠暴戾,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他不图谋大位才有鬼,周成易之前就已经有所察觉,只是不知道他会采取什么手段罢了,今日又听了段瑶的述说,他便知道宁王是要用血洗一途篡位了。 段雁鸿和段禀文对视一眼,心里惊起了惊涛骇浪,他们一直觉得太子之位十分稳固,虽然宁王与太子不睦,但是宁王的才能有限,望之不似人君,这是朝中众多大臣都看得出来的,怎会料到他还会有那种企图。不,其实也料到过,只是觉得他根本不会成功罢了。一个只会在背地里行阴私手段,性格又残暴凶狠之人,根本比不上宅心仁厚、礼贤下士的太子殿下嘛! 得,这便是太过自信,轻敌的缘故了。 既然已经提到了宁王之事,自然要商议一番。 后来几人又说到张家大伯的事要怎么办,宁王现在这样咄咄逼人,大家又要怎么应对,如此这般商讨了一番,议出了一个章程,大家心中也有了数。 半个时辰之后,周成易从段家离开,吩咐了人去查张家大伯的案子。 侍卫查了回来禀告,跟张家大伯联系的吴陈不知去向,顺天府以凶杀案处理的张家大伯一案,抓了三个入室抢劫的歹徒,三个人供认不讳。 隔日,侍卫在郊外一处山洼找到了吴陈的尸体,他又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人,他死了就是死无对证。 何湛查封的那些书信呈到了景熙帝的面前,这本来无需景熙帝亲自御览,不过因为是段家,又有太子和周成易到处活动的原因,东西原封不动地呈了上去,景熙帝看过之后,自然是没有找出段家的可疑点。 上朝之日,景熙帝当众斥责了宁王及其一派的人,又赏了段家一些东西作为补偿,并称段雁鸿为段卿,是他最为信任之人。把打一巴掌赏一颗糖发挥得淋漓尽致。 见此,朝堂风向又开始变幻。 …… 且说,上一回李氏邀请了工部侍郎蔡家夫人和蔡秀芝到段家来作客,当时两边的感觉都不错,照当时的情况来说,就是双方都已经看上了,李氏就请了媒人上门去提亲。 谁知媒人去了蔡家一趟之后,竟被蔡家夫人不软不硬地推回来了。李氏得知蔡家夫人没有答应,气得当场就想拍桌子,不过好歹是把那口气给咽下去了。吩咐了丫鬟拿了红包送媒人出去。 段瑶和段馨本来是高高兴兴过来帮大哥段云琪听信儿的,却撞见这样的情况。 段馨走上前去道:“母亲,这蔡夫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先前都已经说好了,差不多都同意了,现在怎么又变卦了? 李氏气得很,“什么意思,不就是因为我们家被景熙帝下令搜查了,他们蔡家就不那么放心了,要再观望观望了。” 这李氏说的是气话,却也是实话,话里不无对蔡家的不满,却也有对景熙帝的不满。 段瑶赶紧安抚李氏道:“母亲,你别生气,为了这种事生气不值得。”又拿眼示意了一下皇宫所在的方向。 李氏道:“就是太过分了。” 段瑶又赶忙端了茶给她喝,劝道:“母亲,大哥那么优秀,不差找不到好的,蔡家如此趋炎附势,不把蔡家小姐说给大哥正好,我们之前也是没看明白,如果真娶了蔡家小姐,说不定反而害了大哥,娶妻娶贤,我们家也不稀罕是那种人。” 这些道理李氏哪里会不懂,她只不过是心疼自己的儿子罢了,喝了一口茶,把茶盏放在桌子上,深深叹了一口气,“你大哥的亲事怎么就这么不顺了?” 闻言段瑶的心里一颤,上一世大哥的亲事也是这么不顺利,好不容易订了亲又退亲,大哥因此心灰意冷,这一世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喜欢的姑娘,原本以为能够顺顺利利的订下来,也能全了上一世的遗憾,谁知道又发生这样的变故。段瑶不禁也跟着心疼起段云琪来。 几日后,段云琪从京郊大营回来,听说了此事,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一个一干二净。什么话也没有多说,沉默着就回了自己的锦墨居。就连段瑶亲自送吃食去看他,他也是恹恹的没有精神,随意的应付了段瑶几句,就把段瑶打发走了。 夜里,段云琪躺在床上,脑海里不断浮现出蔡秀颖的模样,犹记得那日陆霸天的刀就架在她的脖子上,她连眼睛都没有眨一样,那么清亮坚定的一双眼睛,深深地望进了他的心里,烙下了挥之不去的印记。她怎么会是那种趋炎附势见风使舵之人呢?他不肯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除非亲自听到她说她不愿意,否则他不会放弃! 段云琪从床上爬了起来,闪身出了锦墨居。 …… 段云琪在工部侍郎蔡家府宅外面守了三天,到得第三天午后终于看到蔡秀颖带着丫鬟小采出了门。 段云琪心中略有些奇怪,蔡秀颖出门居然只带了小采一人,连粗使婆子都没有带一个,马车也没有,更别说车夫了。 这与自家妹妹段瑶和段馨出门的情形差别很大。 就算段瑶和段馨偶尔出门不带多的下人跟随,一两个粗使婆子再加上丫鬟和车夫是必须的,再带一些以备不时之需的物品,总是会零零散散弄出一大堆的东西来,这一点跟蔡秀颖的情况极为不同。 也是这会儿段云琪才想起来,他几次碰到蔡秀颖的时候都只有丫鬟小采一人跟着她,也没有其他人跟随照顾。 再看她身上穿的衣服样式也都是以前的旧款式了,衣料也很普通,花色也不是最新出的花色,头上的发饰也很少,只插了一支金簪子,不是新款,倒像是旧物翻新的。 段云琪的心情沉了沉,蔡秀颖跟他说过,她的父亲是蔡敏,十年前就过世了,工部侍郎蔡恒是她的大伯,从她穿着打扮和出行的情况看来,她在蔡家想必过得不太好。 想来也是,父母早逝,寄人篱下,一个孤女生活本就艰难,蔡恒忙于工部的事情大约也没多少时间关心她,多半也是负责管理中馈的蔡夫人在管着蔡秀颖的衣食住行。 后宅女人的心眼儿有时候是非常小的,一丁点儿事务都在意得要命,蔡秀颖这样一个寄居在蔡府的孤女,蔡夫人大约也不是多上心。 段云琪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不远不近地坠在蔡秀颖和小采的身后,直到看到蔡秀颖和小采一起进了一间书画铺子。 段云琪随后也跟了进去,佯装看书的样子,偷偷察看蔡秀颖,看到她低着头在书架上找书,侧脸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莹润光泽,耳朵上坠着的那一只米粒儿大的珍珠耳环随着她的动作前后摆动,让他的心也跟着飞快地摆动起来。 段云琪心想,来都来了,总要问清楚了才好,不然怎么能甘心了?先前想了那么多的话要当面跟她说,见到人了,又怎么能忐忑退缩? 脑子里这么想着的时候,双脚已经不受控制地走了过去,当段云琪走到蔡秀颖的身边,蔡秀颖似有所觉,正好也抬起头来。 两个人四目相对,蔡秀颖认出是段云琪,清秀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来,“段公子,你也来买书吗?” 段云琪脸上的表情略沉了沉,目光落在她笑容明媚的脸上,竟是丝毫没有拒绝他提亲的尴尬和窘迫,依旧如原来一样落落大方。 “我不买书,我想跟你谈一谈。” 正文 4月17日 “我不买书, 我想跟你谈一谈。” 看着蔡秀颖镇定的模样, 段云琪只觉得难受, 她怎么能丝毫反应也没有呢?她就是那么冷心冷情的人么?他不肯相信, 他一定要问一问。 蔡秀颖听了段云琪的话, 愣了愣, 再看他脸上的表情, 不知道她是不是多心了,她觉得段云琪似乎不太高兴,等她再要仔细看的时候, 段云琪已经偏开了头,只留给她一个紧绷着的下巴。 可能是自己多想了吧。蔡秀颖心里想着。 “段公子有话请说吧。”蔡秀颖道。 段云琪抬头看了一下外面,“这里人太多了, 我们到对面的茶楼去喝杯茶吧。” 说完段云琪已经迈步往前走去。 蔡秀颖望着他挺拔的背影, 总觉得他今日怪怪的,感觉有点儿陌生, 不像前两回遇上时那个样子了, 只是哪里变了她又说不上来。 也不知道段云琪会跟自己说什么?蔡秀颖拿不准段云琪是个什么意思。 看到他已经走出了书画铺子, 站在门口转过头来示意她跟上, 蔡秀颖迟疑了一下, 迈动脚步跟了上去。 蔡秀颖跟着段云琪去了对面的怡园茶楼, 段云琪在二楼要了一个清静的包厢,小二来上完了茶就退了出去。 段云琪坐在桌子后面,抬头看到蔡秀颖站在包厢门口没有动, 嘴角往下弯了一下, 朝她招了招手。 “过来坐。” 蔡秀颖看着他没有动,“段公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段云琪在心里叹了口气,只有拿她才这么无力,还这么忐忑不安,目光落在她脸上,“你过来坐吧,隔这么远我怎么说?” 屋子里一个人坐在桌子后面,一个人站在门边,这情形确实也不利于谈话。 蔡秀颖默了一下,提步要往前走,小采紧张地拉了拉她,她回头朝她微微摇了摇头,小采只好放开了手,任她走了上去。 两个人隔桌而坐,段云琪打量着她,若论美貌,蔡秀颖是比不上自己妹妹段瑶和段馨的,然而她镇定从容的模样就是深深地刻印在了他的心中。 在蔡府外面守的那三天,段云琪早就已经想明白了,他也不是非要逼着她答应他,他就是想亲口问上一句为什么拒绝他的提亲,尽管知道其中的缘由,只是他依旧不愿意相信是那么一回事,他觉得蔡秀颖不应该是那样的人,他不希望她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因此而大打折扣。 蔡秀颖被他盯着看得有些不自在,动了动唇,“段公子,有什么话你就说。” 段云琪听到她的声音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咳了一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在心中又给自己鼓了鼓气,才开口道:“为什么拒绝我的提亲?” 蔡秀颖听到他的问话,脸上顿时一红,瞬间又反应多来,羞恼地道:“你何时向我提过亲?” “你那日不是和蔡夫人一起去我家做客吗?”段云琪道:“不是都已经说好了么?” 蔡秀颖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身来,偏过头去,看也不看段云琪一眼,但是垂在身侧紧握成拳的手还是暴露了她的气愤,“我从未与大伯母去过你家,也从未听任何人说过什么已经说好的话,我是很感激段公子你曾经救过我,但你说这样的话就太过分了!”蔡秀颖深吸一口气,“告辞。”转身就往包厢外面走。 好在段云琪还是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她没有去过段家?怎么可能?那跟蔡夫人去段家的人是谁? “慢着。”出声的时候,段云琪已经起身,从桌子边一下子就掠到了蔡秀颖的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那和你大伯母一起去段家的人是谁?” 蔡秀颖没料到他的动作那么快,一下子就挡住了她的去路,惊得往后退开一步,抬头看他,“不是我。” “你大伯是不是也有女儿?”看蔡秀颖的样子,段云琪已经明白自己肯定是搞错了,“所以蔡夫人带着去段府作客的女孩儿不是你。” 蔡秀颖把脸偏到一边,眼睛里已经湿润了,“大伯母从来不会带我出去作客……” 一句话就说明了其中的缘由。 也说明了她这个孤女寄人篱下的难处。 蔡秀颖幼年丧父丧母,老夫人看她可怜就带在身边养大,对她也就格外疼惜一些。不过这让蔡夫人心中不太乐意,她生的也是女儿,却不得老夫人的疼爱,明明蔡秀颖就只是一个孤女而已,却在老夫人面前更得脸,心中就对蔡秀颖多有不满。 再加上蔡秀颖和蔡秀芝年龄相差不大,都是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对于自己的亲生女儿,蔡夫人当然会多偏心一些,出门作客多认识一些夫人小姐结交朋友这些事儿,蔡夫人肯定也是首先考虑蔡秀芝的,蔡秀颖从来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自然不愿意带她出门。 此刻段云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之前被拒绝的难受心情瞬间就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欢喜和喜悦,连忙向蔡秀颖道歉,“对不起,之前是我弄错了。” 段云琪便把李氏邀请蔡夫人到段家作客的事情说了,还有媒人到蔡府去提亲被拒绝的事情也说了,并向她解释了一下误会,请求她的谅解。 “都是我的疏忽造成的误会,这本是不应该出现的错误,我跟你道歉,请你原谅。”段云琪诚恳地道,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期待她能点头。 在段云琪说这些的时候,蔡秀颖一直偏头朝向一旁并没有多看段云琪一眼,等他把话说完之后,只波澜不惊地说了一句,“我要回去了。” “蔡姑娘。”段云琪情急地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你听我说……” 蔡秀颖挣了挣手,没挣开,抬起氲满了雾气的眼眸看他,“你放手,请自重。” 这个时候,段云琪哪里敢让她走,只怕今天让她走了,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她,又担心这么拖下去夜长梦多,索性更抓紧了她的胳膊,生怕她跑掉了不停他说话一般,一口气把话全部说完。 “我想娶你,我要向谁提亲?蔡夫人肯定不会答应,谁还能替你做主?” “你,你……”蔡秀颖震惊不已,瞪大了眼睛看他,眼泪却不争气地从眼眶里流出来,险些泣不成声。 “我是认真的。”段云琪再次道:“我是真的想娶你。” 很多年以后,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窝在蔡秀颖的怀里,仰着天真的小脸,好奇地问她,“当年爹爹是怎么娶到娘亲的啊?” “小丫头问这么多做什么?”蔡秀颖好笑地道。 小姑娘嘟起红润润的双唇,不依不饶地道:“我就是想知道嘛,娘亲,你就告诉我嘛!” 蔡秀颖被小姑娘磨得没了法子,只能缴械投降,“好好好,我告诉你,你快别摇我了,头都摇晕了。” 嘻嘻嘻嘻,小姑娘笑得很开心。 蔡秀颖回想起当年的情形,“当年你爹是亲自去求了我的祖母……” 那一日,段云琪在怡园茶楼上拦着蔡秀颖不让走,非要她给个说法,不然他决不放弃。 蔡秀颖被他缠得没有法子,又气又急,眼泪珠子一个劲儿地往下掉。 段云琪看到她哭了,心疼得不得了,对着她说不完的好话,又是作揖,又是求原谅,最后还道:“你别哭了,你再哭我也想哭了。” 想他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也是被蔡秀颖哭得急昏头了,蔡秀颖看到他那手足无措的模样,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眼角还挂着泪水,脸上却带了笑,样子明明也没有多好看,却叫段云琪看呆了,心头的大石头一下子就落回了原处。 段云琪拉着蔡秀颖的胳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道:“你倒是给句准话,同不同意,同意我就让人去提亲。” 蔡秀颖眨了一下眼,狡黠地道:“那,如果我不同意了?” 段云琪一下子就紧张起来,抓住她胳膊的手更用力了,“你为什么不同意?” 蔡秀颖的胳膊被他捏得一痛,“哎哟”一声,委屈地睨着段云琪。 哎哟之声听在段云琪耳中,心里难免又一疼,忙又放松了一些,追着她问,“你为何不同意?你倒是给我个理由。不然的话,我是不会放弃的。” 难得那个上辈子婚事不顺,到死都没娶妻的段云琪,这一回有这么坚定、执着、霸道的时候,要是上一辈子他能这样的话,估计早就抱上儿子女儿了,也不用等到这一世了。 不过也好,能这么勇敢一次,到底是把蔡秀颖说动了。 要说蔡秀颖心中对段云琪也是有好感的,在第一次他救了她之后,他就在她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都说美女爱英雄,何况还是一个相貌家世出众,才华不凡、文武双全的英雄,又有谁不爱了? 只是蔡秀颖也有自己的顾虑,如果没有蔡秀芝那个乌龙,这事儿还好办些,如今蔡夫人刚拒绝了李氏的提亲,转头他又去求娶她,这不是搞得像是她蔡秀芝不要的男人塞给自己一样么? 她不忍心段云琪受这个委屈,她也不想被别人说得像是捡蔡秀芝不要的东西一样。 她看着段云琪道:“大伯母才拒绝了你的提亲,你又让人去向我求亲,这事儿恐怕不成。” 段云琪也知道她身为孤女,寄人篱下的难处,蔡夫人对她不好,肯定不会真心为她打算和考虑,他现在冒冒失失的去求亲,肯定是不行的。 “那你说,除了蔡夫人,还有谁能替你做这个主?” 除了蔡夫人,还有谁能做这个主,那就只有老太太蔡秀颖的祖母才能做这个主了。 两个人心里都有对方,又把话都说开了,那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早日把婚事定下来最好。 段云琪回到段府之后,就去找了李氏,把认错人这件事跟她详细说了。 “哎呀,怎么会搞错人了。”李氏十分懊恼,看着段云琪道:“你已经见到蔡姑娘本人了?你们把话也都说清楚了?她同意了吗?” “正是因为她同意了我才回来说的。”段云琪高兴得很,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甜,轻快地道:“就是还要麻烦母亲再去跟蔡老夫人见上一面。” “这没问题,这回一定不会搞错了。”李氏因为前一次把人搞错了对自己儿子感到很亏欠,还闹出提亲被拒的乌龙,这一回既然都说好了,她是说什么都要把事情办好了,再不能出任何纰漏了。 双方很快就把见面的时间定了下来,十五那天,李氏就去了慧觉寺上香,蔡家老太太也在慧觉寺上香,两个人就在慧觉寺里面了一面,彼此相谈甚欢。 李氏也见到了蔡秀颖,一看就喜欢得不得了,“好孩子,长得真好,一看就叫人喜欢。” 蔡秀颖被李氏夸得脸都红了。 李氏送了一个碧玉镯子给她做见面礼。 蔡劳夫人也很满意,双方很快定下了亲事,交换了庚帖,这件亲事也就这么订下来了。 因为段馨的婚事定在四月初,段云琪和蔡秀颖的婚期定在了年后二月二十八,虽然时间上有些仓促,不过双方该走到的礼节都走到了,段家送去的聘礼十分丰厚,抬了三十二抬,让周围的人看了无不羡慕,都道蔡秀颖这么个孤女找了个好人家。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就进入了腊月。 前天夜里下了雪,早上起来,庭院里到处白茫茫一片,天地间银装素裹。 屋里烧了地龙,暖烘烘的。 窗外雪花飘飞,打着旋儿落下来。 段瑶来了兴致,叫妙语准备了笔墨纸砚,她就立在床前的案几后面作画。 周成易从衙门里忙完了事过来,一进门就看到段瑶在全神贯注地作画,便没有让妙语提醒她,而是自己缓步走了过去,立在段瑶身旁看她画画。 “画得真好。”周成易赞了一句。 画上是一株红梅傲雪挺立,红梅在白色的冰天雪地里绽放,红艳艳的花朵,跟白色的雪花形成了鲜明对比,在周围白茫茫的天地间,那一株红梅是唯一的色彩,鲜艳明亮的色彩,十分引人入胜,叫人望之难忘。 段瑶搁下手中的笔,笑看着他,“仲卿,你的字写得很好,不如在这儿给我提下字吧。” “好。”周成易笑着答应下来,伸手从笔架上取了一支狼毫笔,略微思索,就动笔写了起来。 墙角数枝梅 凌寒独自开 遥知不是雪 味有暗香来 字迹苍劲有力、笔走龙蛇、铁划银钩,端得是好字。 “写得真好。”段瑶道。 周成易放下笔,笑着刮了一下她的脸,“我说你画画得好,你就说我的字写得好,这算礼尚往来吗?” 段瑶嘻嘻一笑,“这是自然。”飞快地挽住他的胳膊,再补充一句,“本来就写得好,我又不说假话。” 这是段瑶的心里话,都说她是齐都城的第一才女美女,在字画上很有造诣,可是就她自己看来,她的字就没有周成易写得好,也是周成易没把他的墨宝流传出去,再者他是男子,也没人拿她跟他比较了。 “那把这幅画送给我吧。”周成易道:“我拿去裱起来挂在书房里。” 段瑶自然不会拒绝,就把画送给了他。周成易回头就吩咐了人把画拿去裱起来,挂在书房里日日欣赏了。 两个人移到屋里的桌边坐下,丫鬟重新上了茶,两个人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很快就要过年了,衙门里也终于闲了下来,周成易此前一连忙了二十多天,今日才终于得了空。 “明日我们去庄子上玩儿吧,庄子上可以泡温泉。” “好啊。”段瑶心中欢喜,她好久都没泡过温泉了。 “只是就两个人去吗?” “是啊。”周成易喝了一口茶道。 段瑶微皱了一下眉头,就她和他两人去庄子上泡汤,那画面……她偷偷打量了周成易一眼,见他一脸的平静,可她却禁不住要脑补了,她一定是被他带坏了。 周成易装作不知,一本正经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其实是用来压制自己的想法的,他倒是真的很想只把她一个人拐到庄子上去的,要是能让他为所欲为就更好了。 想她脱光了衣服,只着薄薄的内衫,被温泉水浸湿之后贴在身上,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在水里面若隐若现,莹润如玉的肌肤,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红艳艳的双唇,勾魂摄魄,画面太美了。 周成易动了动,舒展了一下身体的不适。 段瑶眼睛转了转,笑得讨好地道:“我想把二姐也一起叫去可以吗?人多才热闹。” 周成易看了她一眼,从她佯装淡定的脸上看出了紧张,他也不想让她为难,笑着道:“要不把陈君伯和你二姐一起叫上。就像你说的,多叫几个人才热闹。” “好啊好啊。”段瑶是巴不得这样。她是越来越怕跟周成易独处了,总觉得他看她的眼神跟狼一样,感觉要把她吃下去,好几次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她都感觉到了他的身体变化,好怕怕的感觉。 周成易却忍不住在心里叹气,还有好几个月呢,这日子可真难熬啊! 前一天连夜收拾好了东西,周成易给肃王府里的人交代了一些事情,一切安排妥当。第二天清晨,就去段府接段瑶。 段馨和陈君伯也要去,自然是四个人一起,周成易到段府的时候,陈君伯还没到,周成易就去锦瑟居找段瑶。 刚走到院子里,正好碰见妙言和妙语把段瑶收拾好的东西送到马车上去,这次去庄子上要住上几天,姑娘家出门总是有许多大包小包的东西要带。 妙言和妙语见着周成易向他行了礼,周成易道:“你们小姐呢?” 妙语道:“小姐在屋里的。” 周成易“嗯”了一声,朝屋里走去。 进了门,就见段瑶坐在椅子上发呆,周成易走过去捏了捏她的脸蛋儿,“在想什么呢?” 段瑶抬起头来,“我在想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带的东西。” 周成易好笑,“刚刚我进门,看到妙言和妙语已经拿了那么多东西出去了,我们不过是去庄子上住个三五日,用不着带这么多东西吧,就算真需要,到时候叫人回来拿也可以啊。” 这就是周成易不懂了,女人走到哪儿都会希望自己漂漂亮亮的,好看的衣裙带上几套,以备换洗,平日里用惯了的东西也要带上,总之这样拿几样,那样拿几样,东西收在一起就多了。 段瑶道:“都是用惯了的。” 周成易在她身旁坐下,拉着她的手道:“这样也好。” 这样确实很好,念旧的人,心地都很善良,他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她。 陈君伯很快就来了,去锦华居接了段馨。 四个人到齐,一同出发去周成易的庄子。 这次总共用了三辆马车,最大的那一辆马车坐车,后面两辆马车放置东西。 段瑶和段馨坐前面最大的那一辆马车,马车表面看起来就是普通的油壁马车,外表装饰一般,唯有车厢壁上的肃王府标识比较醒目,从外表上看这辆马车一点儿也不稀奇,要是让那些喜欢奢华享受的人看了去,还会觉得肃王的日子过得也太勤俭了些。 马车的外表看起来很普通,内里却藏有乾坤,马车里分三间,前面是坐卧休息的地方,铺着柔软的长毛毯子,踩上去柔软得很,温暖舒适,角落里安放着一个取暖的炉子,是固定在马车里的,炉子上面还有盖子,有一个排烟的管道直接把烟排到马车外面,像是现代家庭里的壁炉,既保证了马车里面的温度又不受烟气的困扰。 马车的中间是一个小小的茶水间,丫鬟可以在茶水间准备茶点等物,只是空间有些小,一次只能待一个人。 最后面是一个简单的更衣间,放置有恭桶等物,这是为了出行方便,以备不时之需,避免了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要方便只能跑到树林子里寻个隐蔽处解决的尴尬。 这一辆马车是周成易亲自设计的,参照的是现代的房车。只是古代的马车不能跟现代机动的房车相比。马车做得太大了,动力就成问题。靠马拉,路上又不够平稳,速度也不行。综合考量,只能改良一下,尽量取所需要的设计做成了这辆马车。 马车里暖烘烘的,段瑶靠着段馨昏昏欲睡。 周成易和陈君伯则是骑的马,两个人都是习武之人,对他们两个人来说,坐在马车里窝着太无趣了,还是骑马更爽快。 昨夜依旧下了雪,早上才放晴,天气格外冷,山道的两边还堆积着白雪,草丛树木上的身上依旧铺着一层厚厚的雪,像是裹了一层白棉花的新装。 身下的马儿噗嗤嗤打了个响鼻,呼出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一行人本就是出来玩儿的,也就没有想着赶时间,一路慢悠悠地行路,等到了庄子上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了。 周成易昨日就让人到庄子上来通知了管事,等他们到的时候,管事早就已经把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带着下人到庄子门口来迎接。 周成易和陈君伯下了马,自有小厮把马儿牵到后院的马厩去喂草料和照顾。 段瑶和段馨也从马车里走了下来,妙言和白露指挥着下人搬东西。 周成易走过来,看到段瑶的脸颊上有一条浅浅的红痕,伸手指了一下,“这是怎么了?” 段馨在一旁捂嘴笑道:“瑶儿刚才靠在我身上就睡着了。”言下之意那是睡痕。 段瑶脸蛋儿一红,用帕子擦了擦,偏过头去,把有红痕的那一边藏起来,不叫周成易继续看下去。 她刚刚睡醒,脸上还带着睡痕的模样挺招人的,白皙的脸上粉嫩嫩如梨花一般,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看得人移不开眼,直到段瑶别开脸去,周成易才反应过来。 他轻咳了一声,把视线从段瑶身上收回来,道:“我们进去吧。” 一行人便往庄子里面去,周成易和陈君伯走在前面,段瑶和段馨两人走在后面。 段瑶低声道:“二姐怎么不先提醒我?”这说的是她脸上有睡痕的事情。 段馨看了看她的脸,粉嫩嫩的脸蛋儿,皮肤那么好,让她都忍不住羡慕,“刚才我没注意,下车的时候我走的你的前面,倒是肃王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你脸上的红痕。” 别说是看到段瑶的脸上有红痕了,以周成易那个眼神劲儿,不管段瑶脸上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他也能看得出来,他已经把她的模样深刻在脑海里了,他只那么扫一眼段瑶就能发现其中一丁点儿的差别。 非说事实如此,段瑶还是忍不住红了红脸,只因周成易平常看她看得比较专注,眼神每次都火辣辣的,就跟刚才一样,她要是不把头撇开,不知道他还要盯着她看多久。 段瑶睨了段馨一眼,“不跟你说了。” 段馨轻笑出声,拉了段瑶的手,“快走吧,他们都走到前面去了。” 两姐妹快步往前赶了几步,跟前面两个男人拉近额一些距离。 陈君伯听到身后的动静,忍不住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段馨,见她的脸上带了笑,十分开心的样子,他便朝段馨也温柔地一笑,眼中的情谊尽显。两个人的目光正好相对,段馨的脸蛋儿也不由自主的红了。 看到这一幕,段瑶得意地朝段馨挑了挑眉毛——哈哈,被我看见了。 段馨不好意思地移开眼去,对段瑶低低地唤了一声,“瑶儿。” 好在此时陈君伯已经回转头去,跟上周成易走到前面去了。 段瑶好不容易才止住脸上的笑意,小声地对段馨道:“姐姐刚刚也取笑我呢!” 一路上两姐妹都嘀嘀咕咕个不停,行了一盏茶功夫才走到饭厅。 管事早就安排下人做好了饭食,都是庄子上原地取材,山菌炖鸡汤、凉拌鸡丝、炒野菜、红烧鱼、八宝鸭等。 因为赶路,几人都饿了,闻到饭菜香,口齿生津,便分坐下开始吃饭。 段瑶和段馨是姑娘家,吃饭比较慢,周成易和陈君伯快得多,为了照顾她们两个,两人也故意吃慢了一些,多要了一碗饭等她们一起吃完。 吃完了饭,段瑶和段馨准备去庄子上逛逛,周成易和陈君伯约好了一起出去打猎,但是冰天雪地的,不见得能猎到什么,那就要看运气了,不过男人都是喜欢这些活动的。 “打到猎物,回头做烤肉吃吧。”段瑶道。 “这个主意不错。”段馨道。 这话是当着两个男人的面说的,也算是给他们交代任务了。庄子上是有之前猎好的鹿、獐子等物,不过没有现猎的新鲜。 周成易和陈君伯自然不会拒绝两姐妹的要求,想想在雪地里烤肉吃,再喝上一杯温酒,着实是不错的享受。 周成易安排了一个管事妈妈过来带段瑶和段馨去逛,他则和陈君伯带了人去山上打猎。 这座庄子占地颇广,管事领着段瑶和段馨沿着小径往前走,下雪后的小径两侧还堆积着白雪,周围的树木都已经落光了叶子,枝丫上覆盖着白雪,段瑶却问道一股清幽的梅香。 “好像有腊梅香。”段瑶惊奇地道。 管事妈妈道:“段三小姐说得是,这条小径转过去就有一株腊梅。” “那我们过去看看吧。”段瑶拉了段馨的手往小径那边走去。 转到小径的后面,果然见墙角边上有一株腊梅,枝丫伸展,一簇簇的腊梅花迎风绽放,花瓣儿润滑,很有点儿冰清玉洁的雅韵,妩媚脱俗,轻风吹过,散发出清幽的暗香,沁人心脾。 “二姐,我们折几支回去插到花瓶里面吧。”段瑶道。 “好。” 两人笑着走上前去。 腊梅花就开到墙角,地上还堆积着前两日落下的雪,此时已经结了冰,段瑶穿着羊皮小靴走上去,踩在雪上吱嘎吱嘎作响,她想走慢一点儿,脚下却蓦然一滑,段瑶吓得“哎呀”一声叫,段馨着急地去拉她的手,想要拉她一把,无奈两个人的手勾在一起,往下滑到的力道又道,两个人嘭咚一声,一起摔在了地上。 哎哟! 哎哟! 段瑶和段馨一起发出了痛呼声。 幸好两人是摔在雪地里,段瑶先倒地,段馨没控制住身体也扑到了段瑶的身上,段瑶被压了一下,好在段馨瘦,压得也不疼。 见两个人摔了,管事妈妈被吓了一大跳,“两位小姐有没有事儿啊?奴婢马上扶你们起来。” 因为是在庄子上逛逛,段瑶和段馨就没带丫鬟,她们都在整理从府里带过来的东西。 段瑶道:“你别忙过来,当心里也一起摔了。”管事妈妈的年纪比李氏都还大,应该有四十二三岁了。 管事妈妈只好站在原地不动,看了看情况,“那奴婢去叫人来帮忙。”说完就去叫人了。 “瑶儿,你没事儿吧?”段馨试着要从段瑶身上起来,无奈脚下太滑,站不起身,她只能往旁边移了移身子,不再压倒段瑶身上。 段瑶从地上坐起来,眉头微微蹙了一下,“刚刚摔得有点儿狠,屁股有点儿疼。” “能起来吗?”段馨关切地问。 “能的。”段瑶道。 两个人摔的地方平常本就没什么人走动,连着几日下了雪,地面结了冰,地面滑得很,段瑶和段馨相互扶持着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走出那片雪地。 “二小姐。” “三小姐。” 这时管事妈妈也叫了人来,彩画和白露齐齐跑向段瑶和段馨。 “三小姐,你们没事吧。” 就见白露眨眼就超过彩画跑到了段瑶身前,伸手扶住她往外走。 “没事儿,就是摔了一跤而已。”段瑶想起周成易跟她说过的话,对白露道:“如果王爷问起,你就如实说好了。” 她倒是不想跟周成易说,免得他担心,又要对着她唠唠叼叼,只是她不说,庄子上那么多人都有看到,总会把消息传到周成易耳中,与其遮遮掩掩,还不如照实说。 白露道:“三小姐,你的衣服打湿了,回去洗个澡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吧。” “也好。”段瑶点了点头,跟管事妈妈道:“我想和二姐去泡温泉,麻烦管事妈妈安排一下。” 管事妈妈自然点头应允,“奴婢这就安排人去准备。” 等段瑶和段馨回到住处,管事妈妈就着人来禀告,领她们过去温泉池。 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穿过一片竹林,到得一处台阶下,段瑶和段馨跟着丫鬟提步而上,行了有三四十步台阶,到了一处用篱笆墙圈起来的屋子,没有大门,从左侧绕开一丛竹林就看到了入口。三两步走过去,从入口出往里看去,一股热流扑面而来,水雾缭绕,就到了温泉池。 温泉池是就地修建而成,原本只是一个小小的水池子,是周成易命工匠把周围的山石凿开阔建而成,一面靠山,另外三面修了篱笆墙围起来,只留一道出口,外围又种了紫竹,保留了自然特色,又有点儿曲径通幽处的意思。 段瑶侧头看去,见到前方山壁上刻了字,写的是“浣花池”三字,笔迹苍劲有力,雄健洒脱。 这是周成易写的字。 打量完了浣花池,段瑶和段馨就脱了外裳下到浣花池里,池水较深,没到段瑶的胸口,走了两步,段瑶干脆扑进池子里游起来,反正池子够大。 “二姐,你快过来啊。”段瑶已游到了池子中央,回头叫段馨也过去。 段馨下了水,向她游过去。、 池子的中央有块堪堪浸入水中的长方形石头,段馨就坐在石头上,池水刚好淹没到她的腿部,她伸展出修长白皙的双腿,欢快地拍打着水面,溅起层层浪花。 水面起了涟漪,又有水花飞溅,传出哗啦啦的水声,段馨被溅了满脸的水,便沉入水中,游到段瑶的背后去,趁她不注意,从水里跃起,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入水中,才阻了段瑶的嬉戏。 段瑶和段馨在浣花池里闹了一阵,泡得差不多了才起身,换好衣服出去。 丫鬟白露和彩画在外面守着,见她们两人出来,上前迎了上去。 很快回到住处,周成易和陈君伯还没回来。 段瑶便坐在铺了柔软垫子的凳子上,任妙言和白露拿了干帕子给她擦头发。 等段瑶擦干了头发重新梳妆打扮好,有下人进来禀告,周成易和陈君伯打完猎回来了,而且还猎到了一只鹿子。 听说猎到了鹿子,正好可以用做烤鹿肉吃了。 “王爷在哪儿啊,快带我去。”段瑶兴致勃勃地道。 下人领着段瑶过去,是庄子上的赏雪亭,已经有下人架起了烤架,燃起了火堆,亭子里的石桌上已经摆放好了各种调制好的酱料,鹿子让下人拿去处理了,一会儿就能送过来。 段瑶走了上去,周成易正在和陈君伯说话,回头看到段瑶,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今天运气不错,猎到了一头鹿。” 段瑶道:“是你猎到的吗?”又看了陈君伯一眼,意思是人家的打猎的技术也很好的。在来的路上她已经听说了他们打猎的情况。 陈君伯笑道:“这头鹿确实是王爷猎到的。” 周成易道:“是我和君伯一起发现的,只是我出手稍微快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只是快了那么一点点,就先射中了而已。 很快段馨也来了。 下人也把处理好的鹿肉送了过来,还有一大碗鹿血。 段瑶选好了几块鹿肉,回头问周成易道:“你喜欢吃什么味道的?” “麻辣味。”周成易道。 段瑶便选了麻辣酱涂到鹿肉上,再拿到火上去烤。 段馨也选了几根穿好的鹿肉过来,站在段瑶旁边跟她一起烤肉。 周成易温了一壶酒,取了一套白底地青花瓷的水杯出来,满上酒送到陈君伯的面前。 这时候段瑶的鹿肉正好烤好了,火刚刚把肉烤熟,又不会太老,看起来就鲜嫩可口,很好吃的样子。 她把烤好的鹿肉放在盘子里,起身端着盘子走进亭子里,把盘子放在石桌上,对周成易和陈君伯道:“来尝尝我的手艺。” 周成易笑着看了她一眼,再把视线移向盘子中的鹿肉,伸手从盘子里选了一根看起来烤得最鲜嫩的鹿肉,一股香辣味扑鼻而来,令人口舌生津,赞道:“闻起来就很香,吃起来应该也不错。”话落便咬了一大口,“确实味道很鲜美。”又邀请陈君伯道:“君伯你也尝尝。” “那我就不客气了。”陈君伯也选了一跟烤鹿肉吃起来,一口下去,香辣味直冲口中而来,真是又麻又辣又香又嫩,好吃得不得了,“味道真是不错。” 这时,段馨的鹿肉也烤好了,她拿起铁钎子进了亭子,把烤好的鹿肉放进盘子里,笑着道:“也尝尝我的。” 段馨做的是酱香味儿的,陈君伯显然更喜欢这个味道,一连吃了好几根烤鹿肉。 而周成易很快就把段瑶烤的麻辣味的鹿肉吃完了,又笑着向段瑶讨要,“还有没有,我还想吃。” “我再去烤吧。”段瑶道。 “那我来帮你。”周成易跟着站起身来,和段瑶一起选了鹿肉拿到烤肉架上去烤。 周成易和段瑶并肩站在一起,两人手中都拿着几快插着铁钎子的鹿肉,不时翻动着,以免把肉烤焦了。 “好了。”过了一会儿,周成易的鹿肉烤好了,送到段瑶面前,“你尝尝。” “好。” 段瑶笑着从他手中接过一根烤鹿肉,肉的有香味和酱香味混合在一起,诱惑着她张开小口,从前端咬了一口鹿肉,慢慢咀嚼起来,“鲜嫩可口,真好吃。” “那就多吃些。” 周成易笑着看她吃,只见她的红艳艳的小口微张,能看到藏于唇舌之间的小舌头,牙齿轻咬下一口鹿肉,在嘴里细细咀嚼,品味着烤鹿肉的美味。 看她吃得开心,周成易舍不得移开眼去,见她的嘴角沾上了一点儿麻辣酱,他刚想伸手去帮她擦掉,就见她伸出舌头飞快地舔了一下嘴角,就把那点麻辣酱舔进了嘴里。 当周成易看到这一幕,只觉得一股热流直蹿入他的下腹部…… 正文 4月18日 看她吃得开心, 周成易舍不得移开眼去, 见她的嘴角沾上了一点儿麻辣酱, 他刚想伸手去帮她擦掉, 就见她伸出舌头飞快地舔了一下嘴角, 就把那点麻辣酱舔进了嘴里。 当周成易看到这一幕, 只觉得一股热流直蹿入他的下腹部, 往那一点汇集而去,直叫他差一点儿把持不住,他难耐地移动了一下双腿, 借此缓解一下自己身体的欲、望,强迫自己把视线从她脸上移开,低下头去继续烤鹿肉。 段瑶终于发现周成易一直只在烤, 没有吃, 就拿了一根烤好的鹿肉送到周成易的嘴边,“你也吃。” 周成易抬头对她一笑, 张开口咬了一大口烤鹿肉, “谢谢。” “不谢。”段瑶回了一句。 等鹿肉烤得差不多了, 两人就把烤好的鹿肉送到亭子里去。再把剩下的交给下人负责烤。他们便和段馨、陈君伯一起在亭子里坐下来吃烤鹿肉、赏雪、喝酒。 真是难得如此畅快啊! 段瑶和段馨两人吃得不多, 周成易和陈君伯要喝酒, 两个人就先离开了, 在庄子上随意走走消食。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见时辰也不早了,段瑶和段馨便各自回去自己的住处。 下人已经准备好了洗漱的东西, 段瑶就去净房里洗漱。 过了一会儿, 段瑶洗漱好从净房出来,刚走到门口,一只手伸过来拉住了她的胳膊. “呀……”她吓了一大跳,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一个高大的身影就压过来,把她抵在了墙壁上,飞快地吻住了她的唇…… 一股熟悉的清冷香气夹杂着烈酒的味道扑入鼻中,受惊的段瑶很快反应过来身前的人是周成易。 口中惊呼的声音被他吞了下去,火热的唇舌带着一股不容反抗的霸道之势噙住她的唇舌亲吻。 他吻得又猛又急,段瑶被周成易吻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脑袋发昏,腿也软得站不住,柔软的身子只能靠在他的身上才不至于摔倒到地上去。 一直以来周成易都是很温柔地对待她的,哪怕是亲吻也都是怜爱呵护的感觉,一副生怕把娇花摧残坏了的小心翼翼,哪有像今日这样不管不顾的掠夺挞伐之势,好像一只饿了许多天的狼狗,不管不顾的只想要填满肚子,什么发乎情止乎礼都已经抛到了天边,满脑子里只剩下了想要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别……”在段瑶被周成易强悍的攻势袭击得脑袋都转不过来的时候,恍惚间感觉到他的大掌的热度。 “乖……”周成易的唇稍微离开了她的唇一点点,安抚一般地吐出一个字来。 “仲卿……”身上像是有蚂蚁在爬,又麻又痒的异样感觉,逼得段瑶快要哭出来。 殊不知她这软绵妩媚的声音,听在周成易的耳中更像是邀约引、诱一般,叫他几乎要把持不住,猛地低头又吻上她的唇,竟是比上一回还要猛烈几分,吻得段瑶几乎要晕过去。 “呀……”恍惚间,段瑶突然被周成易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床榻,将她压在床榻之上。 周成易双手就撑在段瑶的身体两侧,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会压到她,让段瑶就那么缩在他的身体和四肢圈住的空间里,低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就像一只嗜血猛兽抓住了一只柔弱的小白兔一样,嘴角往上一勾,“真想现在就吃了你。” 能说出这句话说明他还维持着一点点理智,不然早就已经把小白兔拆吃入腹了。 段瑶被他禁锢在身下,丝毫不敢乱动,他虽然用双臂撑着上半身没有压到她,但她却清楚的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那么明显的一处就蹭在她的大腿上,只是那么碰触了几下,就能感觉到它的狰狞和恐怖,这种情况之下,她哪里还敢刺激他,只能乖乖地缩在他身下。 “瑶儿……”周成易用手轻抚着她的脸蛋儿,白皙光滑的皮肤,就跟新剥了壳的鸡蛋白一样,抚上去就叫他舍不得放手。 他看她的眼神里蕴藏着一团火焰,眼睛都被忍耐逼红了,他看着她,用力吞咽了一口,“我想……” 段瑶当然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那是两个人情到浓处的自然行为,人的本能最原始的需要,可那又是陌生的感觉,从来没有尝试过的事情,是她两世为人以来都没有过经历过的情况,因为未知而感觉到恐惧。 她害怕,真的害怕,怕得几乎要哭出来,大眼睛里很快就蓄满了水汽,凝结成泪滴快要滚落下来。 “仲卿,我怕……”她用手抓住他的衣襟,怯怯地道。 这还没被欺负呢,就怕成这样了,要是真被他欺负了,还不知道会怎样?他忽然就有些不忍心欺负她了。 有情人做快乐的事总要是你情我愿水到渠成才好。 周成易无奈地看着她,重重地叹息一声。 他知道她其实是一个很传统的姑娘,尽管大齐民风开放,但叫段瑶婚前就跟他发生关系,她只怕不会开心,他之前对她搂搂抱抱已经算是她对他的迁就了,那也是因为他们两人已经有了婚约,要叫她在成婚之前就顺从他做快乐的事估计是不行的。 段瑶用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他,可怜兮兮地模样,“仲卿,我……” 周成易没让她把话说完,低头又吻上了她的唇,不过这一次他没再像刚才那样凶狠地吻她,而是安抚一般的亲吻了一下她的唇瓣就离开了。 他用手指抚摸着她的脸蛋儿,目光深沉犹如深潭,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乖,我不会强迫你的。” 段瑶:“……” 周成易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飞快地起身,从她身上离开了。 “你早点儿睡吧。”周成易道:“我去隔壁的屋子睡。” “……仲卿。”段瑶从床上爬起来,飞快地拉住他的袖子,用仿佛是被遗弃的小狗一样委屈又可怜的眼睛看着他,吞咽了一口,小心翼翼地道:“你,生气了吗?” 看到她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就算有气也很快就消了,周成易哪里会真心跟她生气啊,舍不得啊! 周成易回头揉揉她的头发,宠溺地道:“没有。” 段瑶眨了下眼睛,不放心地道:“真的吗?” 她刚才明明就感觉到了他是那么想要,也感觉到了他被拒绝之后的气恼和不甘,就这么忍过去了?会不会不太好啊?这是段瑶担心的事情之一,还有一个更害怕的事情,他会不会去找别人解决需要? 周成易叹口气转过身来,看到她闪躲的目光,就猜到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了。 “我说的不是真的。”周成易手搭上她的肩头,黑曜石一样的眼睛盯住她看,戏谑地道:“不如你今晚就从了我吧!” 段瑶的身子微微地抖了一下,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犹豫着点了点头。 “哎哟!” 周成易屈起手指在她的额头上敲了一记,还十分用力,一点儿都没有手下留情,疼得段瑶忍不住叫了起来。 段瑶手捂住被敲疼的额头,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地看着他,咕哝道:“你干嘛打我?” 她今天晚上真是做什么都不对!她不愿意,他生气,她愿意,他又打她,他到底想怎样? 周成易简直要被她气笑了,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看着她,嘴角往上勾了勾,“你刚刚在乱七八糟的想什么?你的脑袋里面就不能把我想得好一点儿?” 段瑶撇了一下嘴,还不是想他难受嘛! “我是那种人吗?”周成易沉着脸道:“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我对你的心,你还不明白吗?做什么一副那个样子?我是那种会随便对这个女人就发情的吗?要不是你撩我,我会这样?” 他的心她当然明白,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要是不明白她除非是个傻的。她承认她刚刚那么想他是有些不对,可是他说她撩他?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嘛!是他喝了酒闯进她的房里就对她搂搂抱抱亲亲亲了,这能怪她吗? 段瑶嘀咕了一句,“我哪有……” “还说没有?”周成易伸手勾起她的下巴,一本正经地道:“那你先前吃烤鹿肉的时候干嘛对着我伸舌头?” 伸舌头什么意思?不就是诱惑他么? 段瑶脸一红,伸手拍掉他的手,瞪着他道:“你少来了,我才没有对着你伸舌头。” “没有么?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周成易脸上带着笑,但是那笑十分不怀好意,就跟狼盯着羊一样。 “你,你,你……”段瑶手指着他,气呼呼地叫道:“不要脸!” 周成易朝她跨了一步,两个人本来就隔得近,现在就更近了,他的胸膛几乎就要贴到她的脸上,她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了,带着麝香的诱人的味道。 “既然你都这么骂我了,我总不能只担个名,什么都不做。”周成易勾起她耳畔的发丝,低头在她的耳边道。 口中喷出的热气像羽毛一样扫过段瑶的耳朵,惹得她一个激灵,身子猛然一抖,下意识地就是要把他推开,急道:“你走开!” 她那点儿力道哪里是周成易的对手啊,跟挠痒痒一样,对周成易全然没有丝毫影响。 周成易一把拉住她的手,顺势将她一带,双手搂住她的腰肢,两人一起栽倒在柔软的大床里。 “啊……”段瑶吓得叫出声来。 周成易飞快地低头封唇,把她的声音吞进了肚子里,然后就展开了更加强烈攻势,那股凶狠劲儿,竟是比什么时候都要强烈。 这一吻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段瑶只觉得自己肺里的空气都被他吸干净了,人也轻飘飘如在云端,三魂七魄都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过了许久,段瑶才回过神来,找回跑到天边去的三魂七魄之后,她后知后觉的发现,在不知什么时候,周成易已经扯过旁边的锦被将她整个人裹了起来,裹得密密实实不留一丝缝隙,俨然是把她用被子裹成了一个人体粽子。 周成易连被子带人一起抱住,头抵在段瑶的额头上,喘着粗气道:“有你在真要命!” “你……” “放心,我不会强迫你,在成亲之前,我都会忍住。”周成易说完在他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然后就离开了。 段瑶挣扎着从被子里钻出来,坐起身看到周成易大步走了出去,双唇动了动,最后依旧一句话都没说。 周成易走到外间,看到靠坐在椅子上昏睡过去的妙言,刚刚他进来的时候随手点了她的睡穴,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让她多睡一会儿也好,周成易扫了一眼,就快步地离开了。 走到外面,白露就候在廊下,她在负责守门,看到周成易从屋里出来,脸上丝毫表情都没有,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似乎早就见惯不怪了。 反正周成易和段瑶的关系,她们这些做丫鬟的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大齐的民风一向开放,上巳节啊,女儿节啊,上元节啊,看对眼的未婚男女一起钻草丛桥墩的不要太多,像周成易和段瑶这种已经订婚的男女,迟早是要成亲的,这是铁板上钉钉的事,无可更改的,发生一点儿什么那也只是两人之前的情、事,无可厚非。 白露上前给周成易行了一礼,周成易轻咳了一声,对她道:“照顾好你的小姐。” “是。”白露答应道。 周成易迈开长腿飞快地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刚刚被段瑶搞得一身的邪火,现在周成易只想找个地方灭火,径直出了院子,直奔后院的取水井而去。 庄子上一共有好几口水井,一口是人吃水用的井,一口是牲畜用水的井,还有两口是生活用水的井。 周成易现在只想灭火,也不管那个井是做什么用的了,直奔最近的那口井而去,到了井边,也顾不得这是寒冬腊月了,从井里打了冷水上来,双手抓起桶将冷水兜头淋下。 如此这般淋了一回还不够,周成易后来又打了两桶井水上来,才堪堪把满身邪火压下去,那感觉,还真是应了他刚才对段瑶说的那一句话,这可真要命呢! 也是亏得他身体素质好,又常年习武,才不怕在这样的寒冬腊月里洗冷水澡,换个人来,估计小命儿都得去掉大半。 周成易用凉水灭了火,把手中拿着的桶丢在一旁,转头往自己的住处而去。 山庄上的人平日里都歇得早,但今日由于他们的到来,山庄上还有人声,周成易这满身都是水的模样也不好叫人看到,回去的路上一路都避着人走,他动作快,几个纵跃之间就掠出去好远,不一会儿功夫就到了住处。 周成易进了屋,伺候他的小厮双平看到他一头一身的水,吓了一大跳,“王爷,你这是怎么了?”掉湖里去了吗?这是双平脑补的话,不敢真的说出口。 周成易扫了他一眼,“去,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是。”双平只觉得刚才周成易扫他的那一眼带着凌厉之气,叫他不敢多问,赶忙闭紧了嘴巴,快步出去叫人备水了。 热水都很现成的,很快就有两三个下人提着热水进来。双平过来请周成易,“王爷,水都备好了。” 尽管周成易淋了三桶井水,但他并不觉得冷,只是全身上下都湿透了,衣服贴在身上不舒服。他转身去了净房,把湿透的衣服脱了,迈开长腿垮进浴桶里,放松地闭上了眼睛。 …… 且说周成易走后,段瑶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发呆。 周成易在最后一刻放过她,一定承受了很大的痛苦,这让她很是感激,但又有一丝丝的失落。心里有个很奇怪的感觉,像是少了一点儿什么。 白露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段瑶坐在床上像是三魂丢了七魄一样,呆呆愣愣的坐在那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三小姐,你还好吗?”白露走上前轻声问她。 段瑶缓缓地抬起头,视线落在白露的脸上,“白露,王爷走了吗?” 白露道:“嗯,王爷走了一会儿了。” 段瑶道:“他有没有说什么?” 白露打量着她的神色,道:“王爷叫我好好照顾你。” 段瑶“哦”了一声,默了一下,才道:“你倒杯水给我喝吧,要冷的。”她想让自己冷静一下。 “嗳。”白露答应一身,走到桌边拿起桌上摆放的茶壶倒了一杯水,又走回来送到段瑶的手中。 段瑶接过水杯喝了一大口,又喝了一大口,心里的那团火焰才稍稍下去了一些。 段瑶喝完了水,把杯子还给白露。 白露关切地道:“三小姐,早些休息吧。” “好。”段瑶听话地倒回床上,白露把被子拉过来给她盖好,“三小姐,奴婢就在外间候着,你要有事就叫我。” 段瑶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你也去睡吧。” “嗯。”白露应了一声出去了。 屋里安静下来,段瑶闭着眼睛,脑子里又浮现出刚才的画面,周成易搂着她,亲吻她…… 她赶紧摇了摇头,拥着被子翻了个身,默默地数羊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再去想那些旖旎的画面。 也许是真的已经累了,也许是数羊的功效,段瑶还真的没再想那些让人面红耳赤的画面,慢慢的就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段瑶像是到了一片竹林里,周围云雾缭绕,如坠仙境,只有一条青石铺就的小径蜿蜒而上。 她仿佛是迷了路,不知道该往哪里走,而眼前又只有那一条青石小径,她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沿着青石小径往上走。 一路走了百来步,她才恍然发现,白日里她和二姐段馨来过这里,这里是通往浣花池温泉的小径。 认出来这里是哪里之后,段瑶紧张的心就放松了许多,快步地向着前方走去,很快就沿着白日里走过的石阶上到了最上面的温泉池。 绕开那一丛挡在温泉池入口的竹子,段瑶走进了温泉池,淼淼烟气从温泉池里升上来,叫她几乎看不真切温泉池里的情形,像是有什么驱使着她一样,她下意识的往前走了几步。 忽然一间,平静的温泉池水动荡起来,水花四溅,传来哗哗的水声,并且伴随有嬉闹的人声。 段瑶循着人声定睛去看,只见在温泉池中心的那块长方形的大石头上有两个人影在动,恰好白色的烟雾升起来,迷迷蒙蒙,若隐若现,叫她看得不是十分真切。 她的双脚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几步,运足了目力去分辨池中的人,待到前面一拨水雾散去,她终于能够清楚地看到池水中的两人了。 池水淹没到了上面那人的腰际,露出□□结实的背部,整个背部的线条流畅、肌理分明,一看就是常年习武之人。 他躬身伏在下面那人的背上,结实有力的双臂搂住下面那人的身子,两个人贴合得很紧密,仿佛融成了一体。 有潺潺水声传出来,激起朵朵浪花,一圈一圈的涟漪接连不断的荡漾开去,整个温泉池的水更热了。 “嗯,嗯……啊,救命……” “瑶儿,乖……” 站在岸上的段瑶听到这话,被温泉水蒸得发红的脸蛋儿更红了,几乎要滴出血来。 池中的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和周成易。 好旖旎的画面…… “啊……”段瑶叫了一声,醒了过来。 妙言扑到床边,“三小姐,三小姐。” 段瑶听到喊声,缓了缓神,才反应过来,刚才是做了一场旖旎的春梦。 只是那画面,她和周成易在温泉池里…… 她摇了摇头,不敢让自己再想下去了。 妙言见她一会儿皱眉头,一会儿摇脑袋,一句话都不说,着急地问,“三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段瑶觉得自己的脸蛋儿有点儿烫,喉咙也有点儿发干,便对妙言道:“你给我倒杯水吧。” “哦。”妙言应了一声,赶紧去倒水了。 一会儿,妙言把水端过来,送到段瑶手里,段瑶接过杯子送到嘴边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水滑过干涩的喉咙,一直流进胃里,才叫她舒服了一些。 “三小姐,你这里是怎么了?怎么有个印子,像是被什么咬了一口。”妙言手指着她脖子上一处青紫的痕迹,刚刚她喝水的时候抬起脖子,正好叫妙言看了个正着。 段瑶一下子反应过来那是什么,连忙用手把妙言指着的地方遮住,呐呐地道:“估计是被蚊子咬的。” 妙言奇怪道:“这么冷的天,怎么会有蚊子?” “当然有啊。”段瑶偏过去避开她探究的目光,“我昨天晚上还听到蚊子嗡嗡叫的声音呢!” 可不是么,好大一个蚊子呢! “哦……”妙言将信将疑地看了段瑶一眼,恍然间想起那痕迹像是什么,那个是…… 哎呀,妙言的脸忍不住也跟着红了,“三小姐,你怎么……” 段瑶扑过去一把捂住嘴,盯着她道:“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啥事儿都没有发生,你不要大惊小怪的。听到没有?” 妙言忙不迭地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也听明白了。 段瑶这才放开了手,不自在地拉了拉亵衣把吻痕遮了遮。幸亏现在是冬天都穿高领的衣衫,不然叫她怎么出去见人哦。 “三小姐,你放心,奴婢就当没看见,不会乱说的。”妙言朝段瑶眨了眨眼。 段瑶闻言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知道她是故意逗她,笑骂道:“你皮痒啊!小心我打你。” “没有没有,我说真的。” 主仆两人顿时笑闹开来,刚才的尴尬气氛一扫而空。 主仆两人笑闹了一阵,见时辰还早,段瑶也没睡够,就又躺回去睡了,直到天大亮了,段馨都来叫她了,她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揉揉眼睛道:“二姐,你怎么这么早啊?” 段馨笑着道:“不早了,天都大亮了,太阳都晒屁股了。” “我今天还没练功。”段瑶听到这话一下子没了瞌睡,在家里的时候,妙语每天都会准时叫她起床的,收拾好她就会去练武场练功。没想到到了庄子上,妙言居然没有叫她。 段馨拍拍她的胳膊,劝说道:“今天就算了吧,妙言也不是故意没叫你的,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听到她在咳嗽,我就叫她下去休息了。” “妙言生病了?”段瑶想起昨天晚上两个人笑闹的时候她还好好的,就掀开被子下床,“我去看看她。” “那我叫白露进来伺候你梳洗。”段馨起身出去叫白露。 不一会儿白露就进来了,身后还跟了送热水的下人。白露拧了帕子给段瑶擦脸,又把昨日找出来的衣服拿来给段瑶穿上。 段瑶有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跟缎子一样好看,浓密厚实,每日梳发挽发髻都很考验丫鬟的手艺,在府里的时候都是妙语负责给她梳发髻,出门就是妙言负责给她梳,白露只负责一些简单的日常,梳发太考验人的手艺了,白露可做不好。段馨便叫了她的丫鬟彩画给段瑶梳头。 今日彩画给段瑶梳的是十字髻,插上海棠镶玉嵌珠滴翠步摇,珍珠发圈,又在她的额间画了一朵红梅,粉红色的花瓣,花蕊是用点钻点缀,栩栩如生,像是在额间真的贴了一朵红梅花一般。 段瑶本就生得美貌,肌肤雪白,莹润如玉,有了红梅花的衬托,如此一来,更显得妍姿艳质,美丽动人。 “瑶儿真好看。” 容貌本就是女子在意的事情,段瑶从小听过的赞美已经数不胜数了,都说她长得好看,她也接受了这个事实,大约是真的好看吧,她对此也不是那么在意了。 “二姐,走吧,我们去看下妙言。” 段瑶挽了段馨的手往外走,妙言在隔壁的厢房休息,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出门转过去就到了。 走到门口,果然听到屋子里传来咳嗽的声音,段瑶往前快走几步进到屋里,就见妙言躺在床上咳嗽。 妙言见到段瑶就要从床上坐起来,段瑶几步上前把她按回床上,“别起来了,你躺着休息。”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 “怎的会咳嗽了,昨晚上不是还好好的吗?”段瑶轻轻蹙着眉头。 “咳咳,大约是昨天晚上着了凉。”妙言想起她昨天晚上不知怎么坐在外间的椅子上就睡着了,身上连个被子都没有,也不知道睡了有多久,完全是被冷醒过来的,想来就是那个时候着的凉吧。 段瑶问白露,“庄子上有看病的大夫吗?” 以前白露是周成易的人,是周成易送到段瑶身边负责保护她安全的,现在也偷偷地跟周成易联系,段瑶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段瑶会问她庄子上有没有大夫,是因为她对庄子上的情况比较熟悉,反正她是周成易的人嘛。 白露垂眸道:“庄子上有一个懂草药会治些小病的老头儿,庄子上的人生了病都是叫他过来看看,要叫过来吗?” 段瑶见妙言咳嗽得厉害,怕拖下去不好,就点了点头,“把他叫过来吧。” “好。”白露答应一声,转身出去叫人了。 没过多久,白露就带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过来,老头儿两鬓都斑白了,眼角有很深的皱纹,不过精神看起来不错,跟着白露上前给段瑶和段馨行礼。 段瑶免了他的礼,“老人家,麻烦你给我的婢女看看,她昨日着了凉,咳嗽得厉害。” 老头儿依言上前,叫妙言把舌头伸出来给他看了看,又把了一下她的脉,然后道:“不是什么大病症,我给姑娘抓些草药,三碗水熬成一碗水,一天喝三次,很快就会不咳嗽了。” “多谢老人家,咳咳。”妙言道。 “那我这就去给姑娘抓草药。”老头儿说完又向段瑶和段馨行了礼就急忙出去抓药去了。 段馨回头对妙言道:“等会儿你喝了药就捂着被子好好睡一觉,等出身汗就会好很多。” “谢谢三小姐关心,奴婢这儿病着,三小姐还是先回去吧,免得过了病气给你。”妙言说话间又捂着嘴巴咳嗽了两声。 段瑶也不想她为难,顺着她道:“那好吧,你好好休息。”又细心地嘱咐了两句,就跟段馨一起离开了。 这时管事过来禀告,请段瑶和段馨过去膳厅用早膳。 段瑶道:“王爷和陈世子呢?” 管事道:“他们已经在那边了。” 段瑶对段馨道,“那我们过去吧。” 两姐妹在管事的带领下一路挽着手沿着回廊往膳厅的方向过去。 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隐约听到周成易和陈君伯谈话的声音。 “今日的比试不算,我们改日再比过。”这是陈君伯说话的声音,大约是输给周成易不太服气,想再寻个机会扳回一局。 “好,改日约个时间再比。”周成易爽快地道。 闻言,已经走到门外的段瑶和段馨互相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已经猜到了两个男人要比试的内容。 段瑶和段馨走进去,就见陈君伯是坐在右边的椅子上,而周成易是背对入口的方向而立。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周成易回头,视线一下子就落到段瑶的身上,“瑶儿,你今天早上怎么没有起来练功?” 段瑶又往前走了两步,解释道:“妙言昨天晚上着了凉,早上起来迟了,忘记了叫我。我一时睡过了头,就没有去练武了。” 周成易想起昨天晚上点了妙言的睡穴,让她坐在椅子上就睡着了的事情,不会是那一会儿时间就让她着凉了吧?如果是那样,那丫头的身体素质也太差了。 他绝不会承认是他待的时间太久了,才让那丫头被冷醒着凉的。 “她没什么事儿吧?”周成易问。 段瑶道:“没什么,已经找人看过了,说吃些药就会好。” “那这几天你就别让她伺候了,我另外给你找个丫鬟,免得她把病气过给你。”周成易安排道。 这是又准备往她身边塞人了?照他这速度,用不了多久,她身边的人都得换成他的人了。 段瑶摇头拒绝,“我不要,我有白露照顾就够了。” “好好好,不要就不要,我不过是怕白露照顾得不好而已。”周成易摸了一下鼻子,他的打算又被她看透了。 段馨看着两人说话,忍不住就笑了。 她的笑颜,正好落入陈君伯的眼中,那么娇美,像一朵需要人保护的花朵儿。 陈君伯走到段馨身边,询问她的意见,“我给你也安排两个女护卫好不好?” “嗯?”段馨不解地看向他。 陈君伯道:“我不能一直在你身边,怕你出门万一遇到危险,女护卫比男护卫方便照顾你。” 段馨想了想,点点头,“这样也好,谢谢你。”这是他为了她好,她也不想让他担心。 “你跟我说什么谢谢,这是我应该做的。”陈君伯一脸认真地道:“回去之后我就把人给你送过去。” “好。”段馨笑着看他,有一个真心关心爱护自己的人真好。 几个人说了话就坐下来吃饭。 周成易给段瑶盛了一碗小米粥,陈君伯就给段馨剥了鸡蛋壳,周成易给段馨夹了小龙包,陈君伯就给段馨夹了菜,两个男人像是连这种宠妻的事情都比试上了一样,尽可能地照顾好自己的未婚妻,也没有觉得做这种服侍人的活儿有什么不好,反而还乐在其中。 段瑶和段馨很快就被他们喂饱了,肚子吃得圆滚滚的,他们两个男人倒是没吃什么。 段瑶和段馨便坐到一边去喝茶聊天,等两个男人吃完了饭再去“踏雪寻梅”。 昨天段瑶和段馨想去折腊梅花回来插花瓶反而摔倒了,腊梅花就没折成,后来庄子上的下人倒是送了腊梅花过来,却始终没有自己折的那么满意,这事儿今天势必是要补上的。 等会儿去“踏雪寻梅”就是周成易提起的,他昨天打完猎回到庄子上就听管事的说了,他就想好了这个法子,晚上故意没在段瑶面前提,想的就是今天直接带她去林子里走走,顺便就把梅花折回来了。 一刻钟之后,周成易和陈君伯都用完了早膳,四人准备好出发。 周成易从下人手中接过狐裘披风给段瑶披上,又把昭君冒给她戴在头上,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只是还没走出多远,就见管事领着禁卫军副统领魏坤匆匆走了过来。 魏坤抬眼看到周成易,加快脚步快步上前,行至周成易身前躬身行礼,“肃王,皇上急诏您回京。” 正文 4月19日 皇上急召, 周成易需得即刻赶回京。这下温泉也就泡不成了, “踏雪寻梅”也只能取消了。 好在段瑶和段馨昨日已经泡过温泉, “雪中腊梅飘香”也欣赏过一回了, 这一趟也不算白来。 几人赶紧回去收拾东西, 周成易要先走, 特意吩咐了侍卫留下负责护卫段瑶她们, 稍微护送她们回京。 “我先回京城,你不用着急,随后回京就可以, 到了派人给我送信。”周成易临走之时嘱咐段瑶道。 段瑶送他到庄子大门外,“你知道了,你放心去吧。我们下午应该就能回到京里了。你要是忙完了, 还可以过来家里吃晚饭。” 段瑶故意把话说得很轻松, 就是想让周成易安心,她已经猜到景熙帝这么急着把周成易召回去肯定有极为重要的事情发生, 不然禁卫军副统领魏坤不会找到庄子上来。周成易这是去忙要紧事, 她尽管帮不上忙, 却也不能拖后腿。 “好, 那我就在城里等着你一起吃晚饭。”周成易一口答应下来, 脸上是轻松的笑容, 仿佛一点儿也不着急,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 “王爷,时候不早了, 该走了。”等候在一旁的魏坤倒是着急地催促着周成易, 眉头皱得死死的,几乎都能夹死蚊子了,显示出他极为不耐的情绪。 “那我先走了。你回去吧。”周成易放开拉着段瑶的手,动作利落地翻身上了马,回头又对段瑶摆了摆手,一甩马鞭打在马身上,马儿撒开马蹄飞奔出去。 段瑶站在庄子大门外,看到周成易骑在马上的玄色身影跑得不见了才转身回去。 下人已经在收拾东西,来的时候,段瑶想着要来庄子上住好几天,带的东西就有点儿多,没曾想这就只过了一夜就要回去了,刚刚才从马车上搬下来的东西又要搬回去。好在庄子上下人够多,不到一个时辰就收拾好了。 妙言听到外面的动静,掀开被子下床,趿了鞋披上衣服出去,看到院子里乱糟糟的,好些人在往外搬东西。 “三小姐,这是要回去了吗?”妙言找到段瑶问:“发生什么事了?” 段瑶道:“是皇上召了王爷回去,我们也准备回去了。” “那奴婢也赶紧是收拾东西,咳咳……”妙言一句话还没说完又喉咙发痒忍不住咳嗽起来。 段瑶看她咳嗽得脸都红了,难受得紧,关切道:“你快回去屋里躺着,药都喝了吗?咳得这么厉害,要好好休息才是。” “咳嗽不碍事,奴婢这就去收拾东西,咳咳咳……”妙言捂着嘴巴咳嗽不止,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一般。 “怎么会咳嗽得这么厉害,早上不是都没这么严重吗?”段瑶皱起了眉头,看她脸色也红得不太自然,“你赶快回屋里去休息吧,不用急着收东西了。” “三小姐。”妙言吃惊地看着段瑶,生怕段瑶这是不打算要她了。 段瑶对她安抚地笑了笑,“你别紧张,我不会不要你的,只是你现在身子不好,回去也不能伺候我,反而要被挪出去,我想如果这样,你不如就留在庄子上,等把病养好了再回来,母亲那里我自会去说,你终究还是我的大丫鬟,我的身边少不了你!” “三小姐,谢谢你。”妙言感动地看着段瑶,听了段瑶的话,她的内心里没有一点儿怨言,而是感激段瑶真心地在为她考虑。 段瑶道:“你我这么多年的主仆情谊了,非一般人可比,我等你养好了病再回来伺候,以后我还要给你准备丰厚的嫁妆看着你出嫁呢!” 上辈子妙言死得惨,为了救她被柳青山杀了,这一世妙言一定要比上辈子过得好。 东西很快都收拾好了,陈君伯派了人过来请段瑶上马车出发了。 段瑶临走之时,又安抚了妙言两句,“好好吃药,好好休息,如果有什么需要,就让庄子上的人给我送信,我回头会请给大夫过来给你看病,争取快一点儿好起来。” “谢谢三小姐。” 妙言一路把段瑶送出门,在段瑶再三的催促之下才回去休息。 一路往庄子外面行去,走到了大门口,段馨和陈君伯已经在等着她了。 段瑶往前快走了几步,“二姐。”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段馨上前来迎她,握了她的手,才感觉到她手指很凉,说话间就把自己的铜胎掐丝珐琅梅花纹海棠式手炉塞到她手里,“快暖一暖手。” “谢谢二姐。”段瑶冲段馨嫣然一笑。 段馨道:“上车吧。” 段瑶和段馨一前一后上了马车,坐的依旧是周成易特制的那一辆宽敞舒适的大马车,后面还跟着两辆拉东西的普通马车。 来的时候段瑶和段馨带的东西就够多了,回去又从庄子上带了一些特产,还有昨天周成易和陈君伯打的猎物,满满的装了两大马车,可谓是收获颇丰。 先行一步的周成易骑马走得快,这会儿估计都要到京城了,她们才在庄子上准备出发。 三人都是想尽快赶回去,也就不耽搁了,马车启动,缓缓驶向前方。 昨天晚上下了雪,白日天空放晴了,虽道路上依旧铺着有积雪,不过路还算好行,沿着原本就有的车辙痕迹行驶,一路也算顺利。 到得半下午的时候,段瑶他们一行人终于进了齐都城。 陈君伯领着侍卫一路把段瑶和段馨送回了段府。 到了段府之后,陈君伯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跟着段馨、段瑶一起去给老太太张氏还有李氏请安。 恰好的是,李氏正好就在荣安堂里跟老太太张氏说话。 如此陈君伯也不用再跑一趟碧笙居了。 请安之后,三人坐下,丫鬟送了茶点上来。 闲聊了几句之后,三人才得知,就在今天清晨的时候,福州有八百里加急的消息送入京中,至于是什么情况还不知道,段雁鸿和段禀文已经去了衙门里,现在人心惶惶,都道可能不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段瑶心中暗道:早上一大早景熙帝就派了禁卫军副统领到庄子把周成易召进了宫中,可见事情一定十分紧急,由此可见情况不容乐观。依照上一世的情况发展,这个时候从福州传来的消息,难道是福州海盗? 上一世周成易掌握兵权就是去福州清剿海盗开始的。她之前一直觉得这一世有些事情的发展情况跟上一世不同了,之前周成易只进入了刑部和大理寺办差,一点儿也没有沾染兵权的意思。现在看来,完全是她自己忽略了这一点。这一回,周成易应该会跟上一世一样开始掌握兵权了。 几人陪着老太太张氏在荣安堂又说了一会儿的话,老太太张氏就让大家都散了。 李氏回去碧笙居,段瑶主动说送她过去。留下段馨和陈君伯两人,段馨就邀了陈君伯去锦华居坐坐,两个已经定亲的男女总有说不完的话,抓紧一分一毫的时间相处。 段瑶把李氏送回了碧笙居,又在碧笙居里坐了坐,把妙言的事情跟李氏说了一声,李氏问她要不要另外安排丫鬟去伺候她,让段瑶拒绝了。 “不用再安排人过来了,我身边有妙语和白露她们已经够了。妙言那丫鬟我也是用习惯了的,等她病养好了回来我还用她。” “那你自己决定就就好。”李氏道。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的话,段瑶就告退回去锦瑟居。 下人早就把段瑶的东西送回了锦瑟居,东西都放在院子里,锦瑟居的下人正在整理。 段瑶回去后,刚在屋里坐下,妙语就问起妙言的情况,两个丫鬟跟在段瑶身边许多年了,感情一直很要好,这一次妙言跟着段瑶出趟门就病了,叫妙语十分担心。 段瑶喝了妙语捧来的茶,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对妙语道:“妙言就是咳嗽得厉害,我让她把病养好了再回来。你去拿些银两,找靠谱的人去给妙言在城里请个大夫,亲自把大夫送到庄子上去给妙言看一下,不要怕花银子,该用药就用药,叫妙言快点儿好起来。” 妙语连忙跪在地上给段瑶磕了一个头,感激道:“奴婢替妙言谢谢三小姐,三小姐的恩情奴婢们无以为报,等妙言的病好了,叫再她来给三小姐磕头。” 段瑶伸手扶了她一把让她起来,笑着道:“你们跟了我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请个大夫给妙言看病也是我应该做的。你们放心,只要我在一天,就会护着你们一天,不会叫你们吃苦最受。” 妙语很是感动,“三小姐就是心善,才会对奴婢们一直这么好。奴婢以后一定会尽心尽力伺候三小姐的。” 段瑶的美眸睨了她一眼,“难道我不给妙言请大夫你们就不认真伺候了?” 妙语忙道:“不会的,不会的……” “那不就得了。”段瑶截断她的话,笑着道:“你们的心意我已经知道了,我们主仆之间不用说这些,你去拿银子吧,早点儿给妙言请了大夫才是正理。” 妙语道:“奴婢这就去,我让我哥哥去请大夫。” “好,去吧。”段瑶知道妙语的哥哥办事能力不错,挥挥手让她下去了。 段瑶起身,转到内室里躺在榻上小憩了一下,她眯了一小会儿就醒了,睡得不太踏实。 白露进来点了灯,屋里就亮了起来。 段瑶从榻上坐起身来,揉了揉太阳穴,问白露,“现在什么时辰了?” 白露道:“已经戌时了。” “这么晚了?” 段瑶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正好是到了窗前,目光透过敞开的窗户往外望去,外面天早就黑了,天幕黑沉沉地压下来,气氛有些压抑,仿佛那些个藏在角落里的嗜血猛兽会突然蹿出来。 段瑶心下不安,想起在宫中的周成易,喃喃道:“仲卿怎么还不来?” 白露耳尖,听到她的问话,知道她是担心周成易,往前走了两步,轻声道:“三小姐不用担心,王爷进了宫还没出来,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那必定就是没事儿。”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有事儿发生消息早就传出来了。段瑶也明白这个道理。 金碧辉煌的宫中,灯火通明。 几个时辰过去,议事终于议完了。 一众大臣从御书房里走出来,脸上都是沉重的神色。 周成易就跟在太子周成康的身后往外走,遇到大臣向他们行礼,他们免了礼,并不多做停留就快步离去。 “这次父皇派你出征,你肩上担子很重,一定要小心为上。”太子周成康侧头看想周成易,这是他的弟弟,也是他最倚仗的人之一。 周成易谦逊地道:“臣弟一定不会辜负父皇和太子的信任。” 这次去福州清缴海盗,太子一派和宁王一派都想要争取这个机会,去福州清缴海盗势必要带兵出征,这样一来就能掌握兵权,要想爬上那个位置,兵权是相当重要的,人人都想吃这块大肥肉,太子一派和宁王一派争夺得相当激烈。 最后景熙帝定了周成易领兵出征,表面上是太子一派赢得了这个机会,周成易毕竟是太子的人,不过实际上在背地里,周成易也没少活动,这在很早之前就开始布局了。 不过周成易才不会在这个时候对太子表现出来,还不是时候,他还需要依靠他,毕竟是大齐朝的太子,这么多年的太子做下来,也不是个摆设。 太子周成康拍拍周成易的肩头,语重心长地道:“孤知道你做事一向稳重,才会竭力举荐你去福州清剿海盗,这次之行,想来你一定能凯旋而归。” 周成康说这一番话是在告诉周成易,他能领兵出征靠的都是他的举荐,他的赏识,没有他,他也就没有这个机会。 周成易哪里不懂这是周成康在敲打他,他微垂了眼眸,应了一声,“臣弟知道。” 看到周成易如此听话谦逊,周成康很满意,点点头,“其他话孤也不多说了,五日后你就要出征,今日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做好准备。” “是。”周成易躬身行礼,“恭送太子殿下。” 等周成康走远了,周成易才直起身来,往他去往东宫的方向望了一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提步往宫门外走去。 出了宫,侍卫牵着马在宫外等候,周成易翻身上了马,直奔段府而去。 段府里。 段瑶等到吃晚膳的时候,周成易都没有从宫里出来,桌上摆放的饭菜热了又冷了,冷了又拿去厨房再热一遍,腊月的天气,饭菜一吹风就冷了。如此反复热了几遍,饭菜都不好吃了。 “三小姐,你先吃些吧。” 久等不到周成易的到来,白露在旁边劝说她先吃饭。如果她不能把段瑶照顾好,让肃王知道了,肯定会责罚她的。 段瑶看了白露一眼,她也无意让白露为难,道:“好吧。” 桌子上的饭菜反复热了几遍,味道已经不鲜美了,段瑶胃口也不好,没有周成易陪她吃饭,再美味的食物吃在嘴里都味同嚼蜡。她只略略用了一小半碗饭就放下了碗筷。 “都撤了吧。” “三小姐,你吃得太少了,再多用一些吧。”妙语劝道。 段瑶摆摆手,“我已经吃饱了,都收了吧。” 妙语见劝说没用,只能叫人把饭菜都收了下去。 段瑶走到窗边坐下,充满了期盼的目光透过敞开的窗户望向院子里,她在等周成易。 时间缓慢地过去,案几上摆放的沙漏已经流掉了一大半,还剩少许留在最后。 段瑶望着沙漏出神,都这么晚了,周成易怎么还没从宫里出来。 “来了,来了,三小姐,肃王过来了。” 从远门口传来小丫鬟的叫喊声,脚步飞快地跑进来报信。 听得声音,段瑶立马站起身来,大步往外迎了出去。 “肃王过来了吗?” “嗯,已经到了二门了。”小丫鬟欢喜地道。 话音刚落地,小丫鬟只觉得眼前一花,段瑶就已经飞快地跑了出去,紧接着妙语慌忙从架子上取了段瑶的狐裘披风,跟着一路追了出去。 “三小姐,外面冷,把披风披上。” 妙语追出到院子里,段瑶就已经跑出去了,妙语只好抱了狐裘披风一路追出去。 段瑶跑得飞快,她只想快一点儿见到周成易,一刻也不停。 口鼻中呼出的热气遇到冰冷的空气凝结成了白雾,她大口地喘着气,冷空气趁机钻进她的肺腑里,冰凉冰凉的,整个胸腔里都难受极了,她也没有停下来。 周成易刚走过回廊往段瑶的锦瑟居而去,抬眼就看到一个纤细的人影朝他跑了过来。 他的目力极好,一眼就认出了跑过来的人是段瑶,他迈动长腿朝段瑶快走几步,张开双臂一把就将跑过来的段瑶拥进了怀抱里。 周成易抚着她微微颤抖的身子道:“跑这么快是要去哪儿?遇到什么事了?怎么没披披风就跑出来了?” 闻到周成易身上熟悉的味道就安心了,段瑶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飞快跳动的心脏,对周成易道:“我想快点儿见到你。” 虽然只是一句简单的话,周成易却也听出了她对他的深厚情意,他把身上的披风敞开将她紧紧地与自己裹在一起。 周成易目光温柔地看着怀中的女人,手指抚摸着她的鬓发,“你是担心我么?” 他已经从她的目光和行动中看出了一切。 段瑶双手圈住他的腰身,紧密地靠在他的怀中,汲取着他身上的温度,点点头,“嗯”了一声。 是的,她一直都在担心他。 早上周成易被景熙帝急召入宫,她虽然通过猜测知道可能跟福州海盗有关,但是整颗心都还是挂在他的身上的,没见到他之前都无法放心。 “我们回去屋里说话吧。” 周成易拥着她往回走,妙语抱着披风追了上来,周成易从妙语手里接过披风,将披风给段瑶披上,又把昭君帽给她戴上,牵着她的小手往回走。 一会儿就回到了屋里。 周成易先给段瑶脱下披风,又叫白露把段瑶的铜胎掐丝金丝珐琅莲花如意纹手炉拿了来放到段瑶的手中,笑着道:“暖暖手。” “嗯。”段瑶笑着抱住了手炉。 周成易这才脱了披风,牵着她到一边的桌子上坐下,看着她道:“天气凉,以后不准再这样乱跑出去了,万一着了凉怎么办?”他会心疼的。 段瑶心里很甜,笑得很好看,“以后不会了。” 妙语端着紫红色描金托盘进来,托盘上放着两盏热茶,一盏给段瑶,一盏给周成易。 段瑶喝了一口茶,手里又捧着手炉,身上的寒气也随之消散了,笑着看周成易,关心地道:“你用过晚膳了吗?” 周成易喝了两口热茶把杯子放在桌上,对段瑶微微一摇头,笑着道:“你不是说让我过来吃晚膳吗?我才从宫里出来,还没来得及用晚膳。” “那我们吃锅子吧。”段瑶提议道。 周成易狐疑地扫了她一眼,说话的口气里明显有些不悦,“这么晚了,你还没用饭吗?” “不是,我已经吃过了。”段瑶瞅着周成易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我只是觉得又饿了而已。” 周成易看着她没说话,不过目光有些吓人,显然是不相信她说的话。 “不信你问白露。”段瑶飞快地指向站在角落的白露,还对周成易笑了笑,意思在说,她可是你的人哦,她说的话你总该要信吧。 白露果然往前走了一步,恭敬地对周成易道:“三小姐刚刚用了小半碗米饭。” 这是她得了周成易的示意不得不禀告的话。 段瑶瞪她一眼,回头笑嘻嘻地讨好地看着周成易,拉着他的衣袖道:“所以我才说我又饿了,让你陪我一起吃锅子啊。” 周成易看着她不做声,好一会儿才默默叹了一口气,他就要领兵去福州清剿海盗了,如何能放心得下她啊? 已经没有几日时间能陪伴在她的身边了,就算去福州清剿海盗一切顺利,来回也得好几个月的时间,他们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不能见面,此时在一起的分毫时间都弥足珍贵,周成易也舍不得用来责怪段瑶,与其有那个闲心,还不如好好地在一起吃一顿饭,说一句话。 周成易收起脸上担忧不悦的情绪,目光温柔地看着段瑶,双手捧着她白嫩的小手,认真地道:“你想吃锅子。” “是啊。”段瑶露出一副很嘴馋的样子,“今天天气冷,吃锅子最好了,可以吃很多想吃的东西,又很暖和,不是正好吗?” 周成易似乎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那我们就吃锅子吧。” 段瑶听了,高兴地回头对妙语吩咐道:“快快快,妙语,你去厨房,让他们弄个锅子过来。” “嗳。”妙语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了。 厨房的灶上正好熬了一锅鸡汤,味道鲜美,香气四溢,正好可以用来做锅底,其他的菜品也都是现成的,进入腊月之后,庄子上送了许多的食材到府里,再加上白日里段瑶从庄子上带回来的猎物,东西不要太多,各种食材准备一小盘,就凑满了一大桌子。 段瑶和周成易围着火炉,吃着锅子,鸡汤鲜美,菜色丰富,闻着都叫人止不住流口水,令人食指大动,吃得十分开心。 周成易给段瑶烫了一块白菜放进她的碗里,“吃点儿青菜。” 别看段瑶身材那么匀称,身姿曼妙,多一分则肥、少一分则瘦,还以为她多么严格地控制自己的嘴巴,才能保持住那么好的身材,实际上她却是个地地道道的肉食动物,非常喜欢吃肉,不爱吃青菜,如果不是周成易给她烫了几筷子青菜,她就根本不吃,尽去吃肉了。 “别只顾着吃肉,吃多了会不消化,多吃些青菜。”周成易又夹了一筷子烫好的萝卜放在段瑶碗里,“萝卜上市,郎中下市,多吃萝卜好。” 段瑶看了一眼碗里放着的两块萝卜片,虽然不太喜欢吃,不过看周成易说得那么煞有介事,又是他亲手给她烫的,那么她就勉为其难地吃了吧。 “好吃。”段瑶夹了一筷子萝卜片放进嘴里嚼了嚼,隐隐带着一丝甜味儿,味道很不错。 “好吃你就多吃点儿。”周成易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萝卜,总共只有薄薄的两片,白嫩嫩的放在段瑶的碗中,吸满了汤汁。 “你也吃。”光是周成易给自己烫吃的,段瑶都不好意思了,就给周成易夹了一筷子肥瘦适中的腊肉,“你太辛苦了,要多吃一点儿。” 两个人互相给彼此夹菜,锅子的味道又做得十分鲜美,两个人都吃得十分开心,还为了一块萝卜抢来抢去,似乎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似的。 食材准备得太丰富了,段瑶和周成易两人努力吃也只吃掉了一半,剩下的没动过的食材就拿给其他的下人分享了。 饭后,段瑶一脸餍足地靠坐在紫红色镂空雕花椅子上,挺着圆鼓鼓的肚子,叹息一声,“今天的锅子真好吃,好久都没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了。” 周成易用手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伸手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来,“别摊在这儿,出去走走消消食。” “我吃得太饱走不动了。”段瑶撒娇,任周成易拉住她的手就是不动。 周成易看她耍赖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弯腰低下头去,在她的耳边威胁道:“你要是不起来,我就吻你了。” 周成易口中呼出的热气像柔软的温热的羽毛一样扫过段瑶的耳朵,她只觉得耳朵尖一麻,被一个湿热的软软的东西舔了一下,她浑身上下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再不敢坐在椅子上不起身了。 “走走走,散步,散步。”段瑶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作势就要往外走, 周成易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笑看着她道:“把披风披上。” 妙语拿了一件狐裘披风过来,周成易亲手给段瑶披上,把前面的带着仔细地系上,又把昭君帽给她戴在头上。 “好了。”周成易也从白露的手中接过披风披上,才牵着段瑶的手往外走。 段府的园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白日里逛花园的时候还不觉得,在下了雪的冬日夜晚里逛花园却是有另一番意境了。 要说什么样的意境? 一个字,冷。 两个字,很冷。 但是,段瑶觉得心很热,被周成易的大掌握住的小手也很热。整个人也都暖烘烘的,一点儿也感觉不到腊月寒冬夜晚的冷意。 周成易牵着段瑶的手走了一路,逛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两个人才转道回去。 “仲卿,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眼见着就要走回锦瑟居了,段瑶忽然开口问道。 刚才吃饭的时候,段瑶就看到周成易一连看了她好几次,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等她再去看他的时候,他又把目光收了回去,最后也只是帮她夹菜,叫她多吃一些,那些到嘴边的话最终没有说出口。 段瑶本来以为出来散步,周成易应该会告诉她了,两个人转了大半个时辰,马上就要回去了,周成易也没有要说的意思,这是不打算说了么? 她心里有疑惑,这便主动开口问他了。 周成易顿了一下,笑着道:“你为何这样问?” 段瑶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周成易,挺拔颀长的身材,比段瑶高出许多,段瑶的身高在女孩子中间也不算矮了,可是站在周成易的面前,依然显得小鸟依人一般。 只是现在段瑶这只小鸟生气地嘟起了嘴巴,看向周成易的目光很严肃,“你刚刚明明就是有话跟我说,现在问你为何不说?你准备隐瞒我到什么时候?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位置?” 周成易看她把话越扯越远了,生怕她胡思乱想气坏了自己的身子,连忙伸手要去抱她,“瑶儿,不生气。” “别碰我。”段瑶躲开他的手,生气地道:“你叫我不生气,你又有事瞒着我,你这样做,我如何能不生气?” 心里想的就是他不肯对她直言,不就是不愿意相信她么? 殊不知周成易不说,其实是放心不下她,又没有找到合适的话来对她说。 此刻段瑶显然是很生气了,这不是周成易想要的,他想要让她高兴都来不及,哪里舍得她难过。 “好,我告诉你。”周成易伸手去拉段瑶的手,小心地看着她,语气轻柔,“外面太冷了,我们进屋里去说,好吗?” 段瑶挣了挣被他拉住的手,无奈周成易握得紧,她没能挣脱开,气恼地拿眼看了周成易一眼,没好气地道:“那还不走。” 周成易轻笑出声,哄着她道:“好,我们回去。” 此处离锦瑟居不远,两人很快就走回去了,进了屋,妙语送了热茶上来。 茶杯就放在桌子上,段瑶和周成易都没有喝茶,各自分坐于桌子的两边。段瑶抬眼看着周成易,等着他把事情告诉她。 妙语和白露看他们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就自觉地退了出去,在屋外守着,不让其他人靠近。 段瑶注视着周成易英俊的脸庞,他有一张好看的脸,五官生得非常的俊美,斜飞入鬓的剑眉,蕴藏着锐利光芒的双眼,高挺的鼻梁,厚薄适中的双唇,他身上有一股天生的王者气息,那股气势强大到让人不由自主地忽略他的长相而甘心臣服于他。 上一世她一直以为他是一个冷情冷心之人,这一世在她与他认真的相处之后,她才发现他并不是那样,至少他对她是很好的,他照顾她、保护她、给她带来了无限温暖。她十分相信他,就希望他也能像她相信他一样相信她,不要对她有所隐瞒。 “说吧。”段瑶认真地道:“究竟怎么回事儿?” 周成易伸手握住她的手,把她的小手放于她的掌心,用温暖包裹住她,缓缓道:“福州海盗猖獗,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前几日还把一个渔村的无辜百姓都屠杀光了,皇上得了消息很震怒,命我即日起带兵到福州去清剿海盗。” 果然跟上一世的情况一模一样,只是时间上有些提前了,犹记得上一世周成易去福州清剿海盗是在明年开春之后,这一世竟然提前到了腊月里。 “你什么时候走?” 周成易道:“五日之后。” “这么快?”段瑶吃了一惊,“那你不是不能在京里过年了?” 周成易点点头道:“早去早回。” “也是……” “我要赶着回来娶你。”周成易补充了一句。 “……”段瑶眨了一下眼睛 周成易上前将她拥进怀里,紧紧地搂住她,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塞进身体里一样,深情缱绻地在她耳边道:“我这一去就要好几个月,什么时候能回来还不确定,不过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尽快清剿完海盗,在九月之前赶回来,然后把你高高兴兴地娶回家。” “你说这样好不好?”周成易在她的耳边问道。 段瑶的眼眶有些湿润了,她慢慢地用双手圈住他的劲腰,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深深地埋进他的身体里,红唇轻启,带着满心的欢喜答应道:“好。” 正文 4月20日 五日之后的那一天, 正好是腊月十二, 当日天空晴朗, 只有几朵轻飘飘的白云飘在天那边, 似乎是为了照顾周成易出征似的, 连下了两日的大雪也停了。 景熙帝在午门外给周成易等一众将士送行。 一身银色铠甲的周成易领着一万人马浩浩荡荡地出午门, 一路往南, 向着千里之外的福州而去。 段瑶没有去送行,该说的话这几日已经说完了,也免了分别时再伤感。 周成易带大军走了, 段瑶的房间里多了一张日历图,每过一天,她就划掉一天, 起初妙语还以为段瑶划的是九九消寒图, 认真数过之后才发现日子不对,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 段瑶是在默数着周成易离开的日子。 周成易走的第一天, 想他。 周成易走的第二天, 想他。 周成易走的第三天, 想他。 …… 段瑶站在铺了宣纸的桌案前, 手里握着笔, 望着前方却不知道写什么好,脑子里回想的全是周成易的影子。 犹记得今年第一次下雪的时候,她也是站在这儿, 画了一副红梅傲雪图, 周成易还给她在画上题了字。她画的画,他题的字,后来画就被他拿去裱了起来,挂在他的书房里,她去肃王府的时候还见过,正好就挂在周成易书房右边墙上,坐在案几后面抬眼就能看见。 啪嗒一声,一滴墨汁落在了宣纸上。 纸张被污染了,不再适合用来作画写字,段瑶只好把比放下,让妙语把桌案上的东西都收了,她已经没有了写字作画的心情。 段瑶捧了手炉坐在窗边的位置上去,窗户敞开,正好能看到院子里的雪景,以前她就常坐在这儿等周成易,当周成易从院门口进来的时候,她第一眼就能看到他。 今日她依旧望着那儿出神,只是不会有人来了。 “三小姐,窗边冷,小心着凉。”妙语捧了热茶过来,关切地道。 段瑶回头,看到她端来的茶,淡淡地道:“放下吧。” 妙语只好把茶盏放在段瑶身侧的小几上,默默地陪她站在一旁。 没有周成易在身边,原本以为日子会很不好过,日子却依旧在一日日的难过消磨中过去了。 转眼就到了除夕夜,这是全家团圆的日子。 段云琪前两日就从京郊大营回来了,先是出门去见了友人,至于他是真的去见友人,还是去陪蔡秀颖就不得而知了。晃了几天都不见踪影,终于在今日歇下来了。 段云琪到锦瑟居看段瑶,顺便在食味斋给她买了云片糕,又在书斋给她买了新的书画册和话本子。 段瑶捧着书画册和话本子偏头看段云琪,笑嘻嘻地问他,“这是大哥送给我的新年礼物?连个红包都没有吗?” 段云琪在她的对面坐下,笑着道:“这哪能呢?你大哥我是那么小气的人么?我给你买书画册和话本子完全是因为你喜欢这些东西,至于过年红包我是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说话间,段云琪从身上摸出一个大红包来送到段瑶面前,“喏,给你。” “谢谢大哥,好大一个红包。”段瑶从段云琪手中接过红包,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 “也就只给你这一次了。”段云琪看着她道:“等你嫁了人,我就要准备给小侄儿了。” 段瑶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了,伸手拍了段云琪一下,嗔道:“大哥,你说什么呢!” 段云琪呵呵一笑,打量着段瑶脸上的表情,见她神色如常,开口道:“肃王有给你联系么?” 段瑶捏着红包的手紧了紧,心里泛起一股酸涩的滋味儿,以前周成易出门,几天最多十几天时间都知道给她写信,或是叫肃王府的人过来看看,可是这一次都走了半个多月了,竟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完全不知道周成易那边的情况,段瑶不放心,还去肃王府里问过乔管家,但是乔管家也没有收到周成易的消息。她只能自我安慰周成易很忙才没有时间给她写信传消息。 段瑶很快地收起心里的落寞和酸涩,强装笑脸道:“这次仲卿出门又不是去游山玩水,他是带兵出去打仗,那么多的士兵都看着他呢,他怎么能只顾着儿女情长呢?” 话是这么说,但是听起来总觉得很奇怪,周成易之前也不是没有出过门,以前出去办差也不是去游山玩水啊,但都记得给段瑶写信保平安送有趣的玩意儿,唯独这一回啥消息都没有,真真是奇怪了。 段云琪也不戳穿她这些自我安慰的话,笑着道:“说得也是啊,崔师傅跟着肃王一起去了福州也没给我来信,估计是真的很忙吧。” 可是崔师傅跟他也只是师徒之情,哪里又能与段瑶和周成易的感情相比,作为大哥,段云琪也只能说说这些话安慰段瑶了。 不过段云琪已经在心里想好了,等周成易清剿完海盗回来,他要好好地跟他说道说道。 只不过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又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了。 晚上,等到段雁鸿、老太太张氏、段禀文从宫里回来,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年夜饭和守岁。 安哥儿今年又长高了不少,笑眯眯地跑到段瑶身边,从荷包里摸出糖果来送给段瑶,“三姐姐,给你吃糖。” 段瑶摸了一下他的头,“怎么又吃糖了,牙齿坏掉怎么办?” 安哥儿道:“我没吃,这是奶娘才给我的,我专门留下来送给三姐姐吃。” “安哥儿对姐姐真好。”段瑶低头在安哥儿的脸上吧唧了一口。 段馨走过来向安哥儿伸出手,笑着讨要道:“安哥儿只给三姐姐糖果,不给我糖果吗?” “有的,有的。”安哥儿又从荷包里摸出了一个糖果来送给段馨。 “安哥儿真乖。”段馨笑着接过糖果,表扬了安哥儿一句。 李氏过来招呼大家道:“吃饭了。” 一家人纷纷起身入座,家里人本就不多,也就没有分桌而坐。 厅里摆了一张大圆桌,老太爷段雁鸿坐在上位,右边坐着老太太张氏,依次是李氏、段馨、段瑶,老太爷段雁鸿的左边坐的是段禀文,接着是段云琪、安哥儿,旁边就是段瑶了,围坐了一大桌子。 下人们捧着各种菜品上来,八宝鸭、红烧鱼、人参鹿茸鸡汤、佛手白菜、红烧狮子头、肉鲜鸡蛋卷、合欢全家福、招财进宝、如意新等,丰盛又美味,叫人食指大动。 一家人正吃着饭,管事的进来禀告,肃王府来人了。 听到肃王府三个字,段瑶拿着筷子的手抖了抖,险些把筷子掉到地上去,幸好只是在白瓷地吉祥如意碗上磕了一下,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清脆响声。听在旁人耳中也就是筷子碰到了碗沿而已,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只有坐在段瑶旁边的段馨才察觉到了她的紧张,伸出手来在桌子底下握了握她的手,用眼神示意她没事儿。 感觉到段馨手中的温暖,段瑶飞快跳动的心也稍微安定了一些,她朝段馨点了点头,轻声说了一句,“我没事儿。” 不一会儿,管事领着肃王府的乔管家进来,跟着他们身后的还有几个王府的下人,他们手上都捧了东西,是要送给段府的年礼。 “乔管家,这是怎么回事儿?”之前乔管家已经按照规矩送过年礼到段府了,不知为何又在这大年夜再送这么多的东西过来? 乔管家上前一步道:“这是王爷吩咐人从外头送回来的东西,因为路上遇到暴风雪就耽搁了,今天傍晚才刚刚送到王府,奴婢看了看,上面都标注了是要送到段府给段三小姐的,奴婢不敢耽搁,就连忙领着人把东西送过来了。” 傍晚乔管家在王府里收到这些东西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要是再晚一点儿送过来,只怕会辜负了周成易的一片心意,他是知道周成易对段瑶的深情的,东西到了他手上,他一刻也不敢耽搁,连忙收捡好了,就领着下人送过来。 “都是送给我的东西?”段瑶起了身,走过去看旁边下人们手中捧着的东西。 乔管家道:“有几样是送给老太爷、老太太、段大人、段夫人还有几位公子小姐的。剩下的就是送给段三小姐你的。” 段瑶看了看,每一个礼盒上面都标注了是要送给谁的,字迹是周成易的亲笔字,可见他在做这些事情时候的认真和仔细。 难为他这么忙还能想到这些。段瑶在心里想着。 “对了,还有这个盒子。”乔管家又从身上取了一个紫檀木雕花的长方形盒子出来,他把盒子送到段瑶面前,“这也是要给您的。” “这是什么?”段瑶看着眼前的盒子,盒子不大,长方形,像首饰盒又不像,看起来应该可以放些小玩意儿。 乔管家笑着道:“里面装的是王爷写给您的信,因为路上遇到了暴风雪,所以耽搁了,今日一并和这些礼物送到了府上,奴婢就给您送过来了。” 信?原来周成易是有写信给她的,并不是没有消息,并不是没有记挂着她,只是因为路上遇上暴风雪,所以耽搁了,信才没有送过来。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段瑶眼睛发热,她颤抖着手接过盒子,深吸了一口气,才把盒子打开,里面躺着好几封信。 原来他一直都有给她写信! 啪嗒一声,一滴欢喜的眼泪落了下来。 段瑶捧着盒子把里面的信取出来一封封看,在离开的这些天里,周成易每三天给她写一封信,盒子里总共装着六封信,都是因为在路上遇到暴风雪才没能及时送到。 信上从周成易走后的第一天开始写,他的日常生活,他所看到的沿途风土民情,以及对她的思恋。 他想着她,就跟她想着他一样。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算是真的体会到了。 段瑶已经没有心思吃饭了,给长辈告了罪,捧了盒子回锦瑟居,叫了妙语给她准备笔墨纸砚,她动笔给周成易写回信。 心情太过激动,有好多话要说,段瑶一句句写下来,不知不觉间就写了三页纸。 段瑶小心地把写好的信放在一旁晾干,再装进牛皮纸信封里,用红漆封好,亲手交给乔管家,“麻烦乔管家把这封信着人送给王爷。” 乔管家接过信,笑着道:“您放心,这封信一定会尽快送到王爷手上。” 乔管家告辞离开。 后来段瑶的心情一晚上都很好,连饭都多用了一碗,又跟着大哥段云琪、二姐段馨带着安哥儿和丫鬟下人到园子里去放烟火。 嘭—— 灿烂的烟火升上天空,在半空中炸开,闪耀着五彩缤纷的火花,光彩夺目,照亮了整个天空,美丽极了。 这一个除夕夜,段瑶的心情跟烟火一样美妙,虽然周成易没有陪在她的身边,但是她收到了周成易写给她的信,还有他送给她的新年礼物,就跟周成易陪在她的身边一样。 段瑶看着家人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容,在这喜悦祥和的日子,她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烟火放了很久才散,过了子时便是新的一年。 段瑶的心情很兴奋,久久无法平静。 回到锦瑟居之后,段瑶还不想睡。 突然就来了兴致,段瑶让妙语去准备了颜料等物,她想要画画。 画什么好了? 段瑶的目光落在桌案旁边放着的紫檀木雕花盒子上,那里面放着周成易写给她的六封信。 她忽然就知道自己应该画什么了。 没错,段瑶想的就是画一幅周成易的画像。 她这一世第一次遇到周成易的时候是在广觉寺,那日她跟李氏一起去广觉寺上香祈福,去见慧觉大师的时候,就看到他和慧觉大师从后院走出来。 那个时候,她想的是如何能跟他搭上关系,因为他在上一世的时候登基做了皇帝,是最后的大赢家,她想借他的权势,保一家人平安。 实在是没有想到,现如今她和周成易的关系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要知道在上一世的时候,他在她的印象里就只是一个严肃冷情、杀伐决断之人,她对他也是没有抱任何幻想的。 然而相处下来之后,却是谁也舍不得离开谁了。 段瑶画了一幅周成易的肖像画,把他的模样,他脸上细微的表情,甚至于他身上衣服的褶皱都画得惟妙惟肖,看着眼前的画像,就仿佛周成易站在她的面前一样。 “我好想你。”段瑶的手抚上画上周成易的脸庞,目光中充满了深刻的柔情,声音很轻,仿佛害怕惊到了画中的人一般,“你一定要快些回来。” 天快亮的时候,段瑶才上床去睡觉,一直睡到晌午才起来。 锦瑟居的丫鬟下人来给她请安道福,这是段家大年初一的老规矩了。 段瑶心情很好,每一个下人都赏了大红包,满院子的人都很开心,喜气洋洋,脸上挂着欢喜的笑容。 正月里就是走亲访友,初四的时候,段瑶、段馨跟着李氏还去晋国公府拜年。 晋国公府里,在肖承启去了辽州之后,显得有些冷清。 肖李氏看到段瑶的时候,态度也不如以前那么热情了,毕竟肖承启会远走辽州也跟段瑶有关。 不过段瑶在面对肖李氏的时候还是原来的样子,依旧还是小女孩儿一般在她面前撒娇逗趣儿。 几番下来,肖李氏的态度也稍微和缓了一些。 段瑶和段馨坐在一旁听肖李氏和李氏聊天,得知肖李氏在给肖承启相看姑娘,想要把肖承启的亲事定下来。 “等他定了亲,就该收心了。”肖李氏感叹一声道。 李氏道:“姐姐也不用着急,总会遇上合心意的姑娘的。” 这话李氏说的是肺腑之言,段瑶、段馨、段云琪三个人的亲事,之前她也是担心得很,一波三折操不完的心,现在也都定下来了,还都是十分满意的亲事,缘分到了就到了。 从晋国公府回来的路上,段瑶和段馨坐在马车里。 段瑶淡淡地道:“也不知道姨母会给肖表哥选个怎样的姑娘?” 段馨用十分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你这话要是让肖表哥听到了,他又该伤心了。” 段瑶轻叹了一声,“我是希望他能过得好。” 上一世他意外坠马而亡,去世的时候还那么年轻,这一世她虽然没跟他定亲,但她希望他能过得好,能幸福。 段馨把手盖在段瑶的手上,“你的心意我理解,但是别人不一定理解,以后别再说了,免得让人听了生出误会来。” 在段馨看来,肖承启的一切事情都跟段瑶没有关系了,两个人隔的越远越好,才不会生出事端来。 “我知道。”但还是心里难受,为肖承启心疼。 马车缓缓驶回段府。 段瑶刚回了锦瑟居,白露就拿了一封信来给她,是周成易写给她的信。 上一回周成易写回来的信遇到暴风雨耽误了好多天才送到,这一次周成易了换了送信的途径,信也来得快些了。 有了周成易的信,段瑶也就把先前不开心的情绪抛到九霄云外了。 周成易在信上说福州很好,天气晴朗,京城要穿裘衣的天气,福州却不用穿那么厚,人活动都要方便一些。但就是人在军营里,每天都很忙,他只能抽空给她写信。不能陪她过除夕守岁,不能陪她上元节赏花灯了,不过以后他会努力补偿她,他很想念她云云。 总之就是好几页的儿女情长。 一封信写得跟日常记流水账一样,但每一个字都透着他对她的恋恋情意。 这让段瑶越发的想他了。 “真想你很快点儿回来啊!”段瑶对着信喃喃自语。 说到回来,隔天一大早,在庄子上养病的妙言终于病好回来了,人是妙语的哥哥护送回来的,庄子上的管事也派了人跟着一起送她回来。 妙言进了锦瑟居,一来就给段瑶磕头,“奴婢谢谢三小姐,多亏了三小姐给奴婢请大夫,奴婢的病才能好得这么快。” 庄子上的那个老头开的草药也有一定的效果,但总归没有医术精湛的老中医医术好,妙语的哥哥从段瑶这儿拿了银子,请了老中医亲自送到庄子子上去给妙言看病,几服药下去病就好了一大半。 “原本奴婢的病前两日就好了,但是阿牛哥说我这病最好养彻底了才好,免得回来伺候三小姐又反复就辜负了三小姐的心意了,所以奴婢就多呆了两天才回来。”妙言口中的阿牛哥就是妙语的哥哥,这些天也多亏了他的照顾了。 “病好了就好。”段瑶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看她气色不错,也不咳嗽了,就放心下来。 妙言病好回来了,她和妙语感情好,两个人自有一番话要说,在见过段瑶之后,妙语就拉了她下去说悄悄话了。 到了正月初十,婉蓉长公主给段瑶送了请帖,婉蓉长公主在府里摆了酒席,她是喜欢热闹的人,请了不少人过去坐坐。 段瑶一早就过去了,婉蓉长公主见到她就欢喜,招了手让段瑶到她身边去坐。 “我看你这些日子好像清减了?”婉蓉长公主打量着她道:“脸都小了许多,再这么下去,肃王回来看到了该心疼了。” 段瑶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勉强扯出个笑脸来,“长公主太夸张了,这不是跟以前一样吗?” 婉蓉长公主拍拍她的手道:“我看差别大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回头让嬷嬷给你包些养生的食材药材回去,把自己身体养好了,肃王看了也高兴。” 这是婉蓉长公主对她的关心,段瑶自然不好拒绝,感激地接受了她的好意,“谢谢长公主。” “你不必跟我客气。”婉蓉长公主笑眯眯地道:“你好了,肃王才会好。” 段瑶瞬间懂了婉蓉长公主话里暗示的意思,脸不由自主地一红,小声地“嗯”了一声。 一刻钟之后,又有人前来拜见,婉蓉长公主前去接待其他客人,段瑶趁机出来方便,路过庭院一角,听到有人窃窃议论。 “你们知道么,肃王在福州清剿海盗并不顺利,两次兴师动众地调集船只将士出海清剿海盗都无功而返,此举令皇上格外的不悦……” 正文 4月21日 段瑶停下脚步, 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花树掩映之间, 能瞧见影影绰绰的身影, 只是段瑶对那说话的人声音不熟, 并不能听出是何许人。 领着段瑶出来的谢嬷嬷与她有些接触, 见她停下脚步望向那边, 就知道她是把话听进去了,便要上前去查看。 “不用了嬷嬷。”谢嬷嬷还没走出两步,段瑶就叫住了她。 谢嬷嬷回头, 诧异地看向段瑶。 段瑶笑了笑,轻描淡写地道:“不碍事,随她们去说吧。”说完提步往前走去, 谢嬷嬷愣了愣, 很快想明白了,提不跟上前去。 在段瑶看来, 周成易在福州清剿海盗, 那是军国大事, 且不说这些都是朝堂上的事情, 再者周成易远在千里之外的福州, 他如何用兵, 几个后宅妇人又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 既然有消息让她们都知道了,那么婉蓉长公主也应该知道,但是她并没有听到婉蓉长公主提起过。还有她在家的时候, 祖父和父亲也未曾说过有这样的事。 所以, 周成易在福州清剿海盗不顺这件事,要么真是真的,她周围的人都故意隐瞒她,不在她面前提起此事,要么就是有人故意把这种话说给她听。 不管这件事是真是假,她都不应该偏听偏信,哪怕这件事是真的,她也要从家人或是信得过的人口中得知此事,而不是随随便便几个在背地里乱嚼舌根的妇人那儿听来,再自乱阵脚。 段瑶心下打定主意,方便后又随谢嬷嬷回去殿中,婉蓉长公主刚好见完了客人,抬头看到她,笑着招手让她到身边去。 段瑶走上前去,婉蓉长公主拉着她的手道:“有些乱嚼舌根的人说的话不用理会。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她们说的话不是真的。” 不过一会儿功夫,婉蓉长公主就已经得知了院子里发生的事,她说这句话就是要叫段瑶安心,不要胡思乱想。 段瑶点头道:“臣女知道,长公主放心。” 婉蓉长公主拍拍她的手,满意地笑着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好的,不然肃王也不会那么喜欢你。你要相信他,对付几个海盗而已,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段瑶当然知道这对于周成易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上一世周成易就是很顺利的就把福州的海盗清剿干净了,这一世对他来说应该也不难。在整件事没有完全尘埃落定之前,任何传言都可能是真真假假故弄玄虚,她不会轻易去相信那些话。 只是段瑶依旧有些担心,“不知道这些流言到底是从哪儿流传出来的,传这些话的人简直居心叵测。” 要陷害一个人的时候,流言是一个相当厉害的武器。周成易远在千里之外的福州清剿海盗,京城里就有人编造他用兵不顺劳民伤财的流言,三人成虎,人言可畏,有了这个流言在前,哪怕之后周成易真的清剿了海盗大胜而归,也依然会招人病垢,落人口实,可见故意宣扬此等流言之人的险恶用心。 婉蓉长公主也想到了这一点,周成易是她亲手养大的孩子,虽然只是侄子,但是就跟她亲生儿子一样,她绝对不会允许在这种时候有此等落人话柄的留言攻击他。 “这件事你无须担心,我会去处理好此事,不会便宜了那些用心险恶之人。” 听了婉蓉长公主的话段瑶就放心多了,婉蓉长公主在宗室里的地位极高,是在景熙帝面前也能说得上话的人,有她出马,此事一定能处理好。 段瑶在心中暗道:婉蓉长公主真是待周成易如亲子一般,周成易这一世能遇上婉蓉长公主真是他的福气。 这时有嬷嬷来禀告,宴席已经准备好了。 婉蓉长公主便笑着起了身,拉起段瑶的手道:“走吧,去用膳。” 今日前来长公主府的宾客很多,宴席坐了好几桌。席间觥筹交错,菜品又色香味俱全,众人欢声笑语,十分热闹,宾主尽欢。 宴席持续到未时中才结束,长公主府里又养得有戏班子,宴席散了之后,众人又移去曲艺苑听戏。 段瑶不爱听戏,略坐了坐,就跟婉蓉长公主告辞了。 婉蓉长公主知道今日之事让她心里不太舒服,也就没有强留她,只告诉她安心,又吩咐了身边的谢嬷嬷亲自送她出去。 坐在马车上,段瑶一路思索着那些流言,回到段府之后,她径直去见了段禀文,把在婉蓉长公主府里听到的话告诉了段禀文。 “父亲,我觉得这是有人故意为之,肃王是太子举荐领兵去福州清剿海盗,流言可畏,众口铄金,我担心这事还不单单只是针对肃王而已,只怕是有心人在针对太子一系。” 段禀文神色讶异地看了段瑶一眼,在他的心目中,一直以来段瑶都只是一个备受大家宠爱的娇娇女,从未考虑过这些大事,今日却在听到有关肃王的流言之后想到这么多的事情,可见真的是长大了。 他为她的成长感到欣喜,但心里又有些酸涩,她的成长源自于对周成易的关心,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 段禀文心情复杂地道:“瑶儿的担心不无道理,我会跟你祖父商量如何处理此事,会努力把流言的伤害降到最低。” 段瑶会把此事告诉段禀文,要的就是让他提醒太子也做好准备,不管周成易以后会不会跟太子决裂,起码现在两人是牢牢系在一起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及早做好防范,防范于未然是必须的。 “婉蓉长公主也说她会处理此事,但女儿认为,这件事双管齐下更为保险。”段瑶说出心中的打算。 段禀文赞赏地看了段瑶一眼,笑着道:“瑶儿果然长大了。”他十分欣慰。 段瑶笑着撒娇,“那也是家中长辈教导得好。” 一句话把家中所有的长辈都夸了一遍,自然就包括了段禀文,听在段禀文耳中格外高兴。 在跟段禀文把说完话之后,段瑶就告退回了锦瑟居。 妙语把今日收到的请帖送来给段瑶过目。 段瑶翻到一张红色烫金请帖,手指点着请帖上蒋莹和蒋妍的名字道:“这两姐妹怎么会想着开诗画社,还邀请我去参加?” 妙语看了一眼那请帖,询问道:“那三小姐要去参加么?” “不去。”段瑶干脆地把请帖丢到一边,去年参加蒋妍的宴请,她还差一点儿遭了蒋妍的暗算,这一回鬼知道她又想要打什么主意,她才懒得费心思去应付她呢,特别还是在这种时候,肃王在福州清剿海盗,京中又流言飞起,她还是少去出风头的好。 妙语想着自家小姐不去也好,上一回自家小姐出事可把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急坏了,幸好有肃王救了自家小姐。现如今肃王又不在京中,蒋妍本就跟自家小姐不对付,能避开还是避开好。 “那要怎么回绝了?”妙语有些为难地问段瑶。 这一次蒋莹和蒋妍邀请的都是齐都城里在诗画上有些才名的大家闺秀小姐,段瑶号称齐都城第一才女,这一次不去参加诗画社,不知道那些人又要如何编排自家小姐呢! 段瑶无所谓地笑一笑,“如果是在以前呢,我可能会很在意这个才名,毕竟我那个时候还没有定亲,有这个齐都城第一才女的名声在,于我在择亲一事上大有助益,我总归是个俗人,一心是想着选一个好的夫婿的。可是我现在已经定亲了,而且未婚夫还是人品才貌能力都极为出众的肃王,这么好的未婚夫,放眼整个齐都城,已经找不出第二个了,我还有什么好求的呢?” 段瑶指着那请帖道:“蒋妍和蒋莹搞这个诗画社,估计也是想要给自己脸上增光添彩,好博个才女的名声,我一个已经定亲的人,又何苦与她们为难?” 在段瑶的心中,肃王周成易就是千好万好无一不好,再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他对她那么好,那么爱她宠她,为此她也是再生不出异心来了。就算这个世间真有比周成易更好的人,那也不关她的事,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完全动摇不了周成易在她心目中的地位。蒋莹和蒋妍两姐妹的目的那么明显,无非就是想求一桩上好的亲事,她也就无需去跟蒋妍、蒋莹两姐妹争个长短了。 周成易有多好,妙语也知道,她闻言笑起来,“三小姐说的是。” “回头就说我身子不舒服,那日就不去参加她们的诗画社了。”段瑶已经打定主意这几天不出门了,反正近日流言四起,她也能趁机避一避风头。 后来段馨过来看段瑶,问起诗画社的事,段瑶也是这么说的,段馨想了想,觉得段瑶的话有道理,跟着道:“那我也不去了,反正我要在家绣嫁妆,也没时间到处乱跑,而且我诗画又不好,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说完两姐妹默契地对视一眼,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三天之后的正月十三,是蒋妍和蒋莹诗画社开社的日子,当日段瑶和段馨都没有去参加,少了段家姐妹的诗画社少了一些看头。 不过蒋莹和蒋妍的家世在那儿摆着,前去捧场的人也不少,两姐妹准备得也足够充分,没有段瑶这个强有力的对手在,她们还能稍微喘口气,整个诗画社举办下来,也算是办得有声有色了。 诗画社开设,自然少不了诗画比赛。 蒋妍擅长作诗,蒋莹擅长作画,因此她们就准备了两个比赛,一个是以春花为题作诗的比赛,一个是以春花为题作画的比赛。而受邀前去参加诗画社的名贵闺秀大家小姐也根据自己所擅长的项目报名参加比赛。 蒋莹和蒋妍还请到了京中几位深有才名的夫人以及大儒才子作为评审。其中就有国子监祭酒的夫人郭夫人,集贤书院的朱院长等人。 在一番激烈的比赛之后,通过众位评审的审阅,最后评出三首最佳诗作和三幅最佳画作。 其中,蒋妍作的诗夺得了诗词组的魁首,而蒋莹作的画则夺得了书画组的魁首。 但是,却有另外一个人引起了众人的注意,那就是既报名参加了诗词组又报名参加了书画组,最后在诗词组获得了第三名,在书画组获得了第二名的戴湘兰。 这真是出乎了大家的预料之外。 以前有段瑶在,她的诗画太过优秀,光芒太盛,她就像天空中最皎洁的那一轮明月,其他人在她的面前也就变得暗淡无光了。 这一回段瑶不参加比赛了,倒是给了戴湘兰脱颖而出的机会。这对戴湘兰来说是一件大好事,但对于蒋妍和蒋莹来说,就不是那么高兴了。 “可恶,少了一个段瑶,又来一个戴湘兰,真是气人!”蒋妍心中大为不悦地道。 蒋莹瞟了一眼沉不住气的蒋妍,端起桌上的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轻描淡写地道:“她的诗画太好,也入不了晋国公夫人的眼,你急什么?” 蒋妍心中还是憋了一口气,“我就是看她不顺眼,谁叫她跟段馨是好姐妹!” 蒋莹闻言嗤笑一声,“我看未必,她跟段馨好还不知道存了什么心思呢!你没见这一回段瑶没来,她就急于想要展现自己的才能么?这种人也就那么一点子小心思,你有的是机会收拾她,完全不用把她看在眼里。” 蒋妍想了想也对,戴湘兰的家世不如她,书画是好,却也没有越过她去,她在自己面前根本算不上什么,要收拾她是轻而易举的事,她还真是没必要为了这么个小角色费神。 “还是姐姐说得对。” 蒋莹瞟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道:“趁着这回你得了诗词组第一名的机会,你还是多花些心思想想怎么获得晋国公夫人的青睐吧!肖世子人不在京中,晋国公夫人就是关键,只要她点头,你心中所想之事必能成功一半。” 被蒋莹说中心事,蒋妍脸上一红,继而羞恼地道:“姐姐只顾着说我,那你呢?你的事又准备怎么办?肃王可是已经跟段瑶定亲了,而且他人还远在福州,京中也没有人能做他的主!” 蒋莹睨了她一眼,讥讽道:“谁说这京中没人能做他的主?能替他做主的人大有人在!” 说到此,蒋莹觉得再跟蒋妍这个蠢货说下去也是浪费口舌,她施施然地站起身,用手扯了一下身上的百蝶穿花玫瑰色百褶裙往外走,声音轻飘飘地从门口传进屋内,“有些事儿就看你有没有心,只要有心,什么事都能达成……” 在蒋妍和蒋莹举办的诗画社比赛的第二日,晋国公夫人肖李氏就听说了有关戴湘兰在诗画比赛上格外出彩之事,当即就派了人去打听戴湘兰的情况。 她也是急着给肖承启找个媳妇儿,这份心意是她这个当母亲的对儿子的关心,她知道肖承启喜欢段瑶,而段瑶除了极为出众的相貌以外,最拿得出手的一项优点就是书画。 她想她不能给肖承启求得段瑶,但给肖承启找一个与段瑶在相貌才情上差不多的姑娘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殊不知她其实是走入了一个误区,相貌才情都是外在的因素,又是可控的,最重要的是人的内心情感,那才是不可控的,她这分明是病急乱投医了。 肖李氏让身边的人去打听戴湘兰的情况,不多时就有人把这消息传到了蒋妍的耳中。 在肖承启还没去辽州之前,蒋妍一心喜欢肖承启,为了第一时间得知肖承启的情况,早就买通了晋国公府的下人,虽然只是一个在晋国公府地位很低的粗使婆子,打听得到的消息也有限,但是偶尔也能听上一分半点儿的信息,也就偷偷地把晋国公府的情况透露给了蒋妍。 蒋妍得知晋国公夫人肖李氏竟然看上了戴湘兰,还命人去打听戴湘兰的消息,气得手一挥,就把摆放在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咬牙切齿地冷哼,“好个戴湘兰,竟然敢挡我的路!” 晋国公府的下人去打听到了戴湘兰的消息,回头就禀告给了肖李氏知晓。 “戴家有三房,戴老太爷有三个儿子,戴姑娘是二房的小姐,她的父亲是戴老太爷的嫡次子,戴姑娘行二,前面有个大哥。戴二老爷现在吏部任郎中,戴姑娘的大哥前些年中了秀才,正在准备今年的春闱。戴姑娘从小就聪明伶俐,秀外慧中,琴棋书画皆优,很是讨人喜欢。” 肖李氏微蹙了一下眉头,“这么听起来还不错,就是家世差了一点儿,有些委屈启儿了。” 在肖李氏看来,肖承启似她的宝贝儿子,还是晋国公府世子,身份地位家世都是一等一的,戴姑娘虽然不错,但是配肖承启还是差了一些。这是因为之前的衡量对象是段瑶,太子太师府那样的家世也是百里挑一的出身。 肖李氏的贴身嬷嬷劝道:“夫人,娶妻娶贤,戴家的家世是很普通,但是晋国公府已经是顶级权贵之家了,世子爷也无需再往上争什么,娶个身份普通一点儿的媳妇儿还更让人放心,只要媳妇儿可人,能讨他的欢心,这就够了。” 肖李氏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个理,点点头,“那就再看看吧,这不急于一时,总要再看看戴姑娘的性情如何。” 贴身嬷嬷只好顺着道:“夫人说得是,毕竟是给世子爷娶妻,还是多看看比较好。” …… 转眼又过了两天,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每年的这一天都要猜灯谜,赏花灯,街头巷尾热闹非凡。 段府里也不例外,一早府里就挂上了各式各样的花灯。 不过府里养的花灯师傅手艺再好,做出来的花灯还是不及街上那些挂出来的花灯好看,样式也没有人家的新颖。 往年这一日,段云琪总是会护着段瑶、段馨和安哥儿一起出去街上赏花灯、猜灯谜、吃小吃。 当然今年也不例外。 只是唯一的不同之处是,段云琪今天要陪蔡秀颖,段馨要和陈君伯一起,而只有段瑶和安哥儿落了单。 本来段瑶都不想去看了,在这样美好的日子里,一个人孤零零地出去赏花灯太可怜了。 好在她总算是收到了周成易命人送来的礼物,一个精巧的兔子花灯,格外的精美,特别是那个兔子,竖着一对长长的耳朵,可爱惹人爱,她的心情才好些。 安哥儿来缠段瑶,拉着她道:“三姐姐,你带我出去看花灯嘛!” 段馨也来劝她,“瑶儿,你就跟我们一起去吧,人多才热闹啊,你一个人在家多无聊啊。我已经听他们说了,今年的花灯比去年还要好看,你不去看一定会后悔的。” “是啊,是啊,三姐姐,你就跟我们一起去吧。”安哥儿一个劲儿地劝说。 段瑶被他们缠得无法,最后只好点头跟着一起去了。 兄妹四个再带上丫鬟婆子护卫,陈君伯带着护卫到段府来接短信,浩浩荡荡一大群人出发去赏花灯。 蔡秀颖跟段云琪约好了在朱雀街街头等,段家兄妹一到朱雀街头,段云琪一眼就看到了蔡秀颖,迈动长腿大步走上前去,领着她过来跟大家汇合。 街上的行人太多,接踵摩肩,不好让所有的丫鬟婆子护卫都进去,不然非得把街道堵个水泄不通不可,段云琪和陈君伯一商量,决定只带两个护卫,并他们两人一起护着段瑶、段馨、蔡秀颖和安哥儿往里走,等逛完了再回来街头集合。 四个男人轮流负责抱安哥儿,段瑶、段馨和蔡秀颖互相牵着手往里走。 街上的花灯很美,段瑶看得入迷,渐渐地就放开了与段馨牵着的手,停在了猜灯谜的摊子前面,痴迷的目光落在最顶上那盏凤凰展翅花灯上,凤凰高昂着头,踩在牡丹花的灯笼上,颜色艳丽五彩缤纷的羽毛向上展开,展翅欲飞。 凤凰展翅的花灯是灯王,很多人都被凤凰展翅的花灯所吸引,围在摊子前面猜灯谜,只是灯谜难度很高,要想得到灯王,必须连续猜中十个灯谜,每个人只能有一次机会,并且每一个灯谜都比前一个灯谜更难,好几个文采出众的男子都败下阵来,唯独剩下一个戴银质面具的男子,气定神闲站在那里,不费吹飞之力就猜中的前面九个灯谜,只剩下最后的那个最关键的灯谜了。 正文 4月22日 戴着银质面具的男子转过身去, 漂亮的薄唇往前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听得出他的声音里带着自信从容的笑意, “老板, 是不是我猜中第十个灯谜就能得到那个凤凰展翅的花灯?” 老板也没想到今日会遇到这么厉害的人, 紧张不已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 硬着头皮道:“规矩是这样定的。” “那好。”男子走上前去, 低头在老板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就见老板的脸色骤然一变,如死灰一样变得煞白。 “我说的答案说对了吗?”男子嘴角带笑地问老板。 老板十分心疼自己的灯王, 可是规矩是他定的,他不能反悔,不能自己砸自己的招牌, 只能忍疼割爱, “你答对了。” “多谢老板。”男子笑着对老板拱了拱手。 “恭喜你,你赢了。”老板叫人把灯王取了下来, 亲自送到男子的手中。 男子从老板走中接过花灯, 不经意间回头, 就看到段瑶出神地盯着他手里的花灯看。 灯光照耀下的段瑶眉目如画, 长而卷翘的睫毛下面是一双好看比灯火还要灿烂的眼睛, 琼鼻小口, 红艳艳的双唇不点而朱,脸蛋儿上的皮肤白里透红,细腻得仿佛上等的羊脂白玉一般, 吸引着人想要摸上一抹。 不知是被眼前的花灯晃花了眼, 还是被花灯映照下段瑶的美貌而迷惑,亦或是被段瑶看花灯的神情所陶醉,总之男子鬼使神差地把手中提着的灯王往前一送。 “送给你吧。”男子笑着道:“我看你一直盯着这个花灯看,一定是很喜欢这个花灯。” 大齐朝民风开放,在上元节这种节日里,如有互相看对眼的男女互赠花灯也是有的,更有甚者,直接就钻了暗处的草丛、树下、桥洞等,就是让人撞见了,那也是悄悄走开并不打扰,只要日后男女两家结了亲,也算得上是一段佳话。 此刻男子把赢到的灯王送给段瑶并不算冒犯,在旁人眼中看来,虽然男子脸上带着银质面具,看不到他的长相,不过从他的衣着举止也可以看出是一个风度翩翩、气度儒雅的美男子,再看段瑶又长得那么艳丽多姿,在灯火的映照像真个像是广寒宫的嫦娥下凡一般,一双翦水秋瞳流转之间顾盼生辉,望之脱俗。真正是男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有看热闹的路人停下脚步盯着两人看,望着两人的目光中充满了热切的期满,心里着急地想着呐喊着:姑娘,你倒是赶快把花灯结果来啊!也好让自己见证一段才子佳人的定情一幕。 不过很可惜,事实的发展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只见段瑶轻轻摇了摇头,笑着对男子道:“多谢公子厚爱,这花灯我不能收。” 这便是拒绝了,她无欲与他有什么瓜葛,且她又是已经定亲的人了,为了一直宠她爱她的周成易,她也不能去收别的男子送的花灯,免得让有心之人传出乱七八糟的流言来,最担心的是有人故意把流言传给周成易听了去,他现在又不在京城,她要想跟他解释说明都不行,万一他因此心情不好情绪不稳做出什么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情来,那才糟糕了。 段瑶还清楚的记得她说自己在梦里跟周成易不熟,被周成易打屁股的事情。 在男女情爱一事上,男女之间的心都是一样,都是巴不得对方心里只有自己,有时候一个细微的举动都会被脑补出许许多多的含义。 而段瑶知道,周成易在这种事上心眼儿特别小,比她的心眼儿还要小,她不能让周成易不高兴,哪怕他不在自己身边,所以她不能收别人的花灯。 听到段瑶拒绝的话,男子有些情急地追问,“姑娘为何不肯收?难道是觉得我戴着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以为我是黑脸钟馗?” 说话间,男子抬手就取下了面上戴着的银质面具,当他的真面目完全展露在众人的眼前时,段瑶清楚地听到周围的路人忍不住发出来一阵吸气声。 “真好看。” “我是看到神仙了吗?” “天底下居然有这么英俊好看的男人!” 大齐朝的民众多爱美,喜欢欣赏美好的事物,不管是男人女人,只要长得好看,天生就能得到别人的喜爱,获得许多的优势,这也是众人齐齐发出感叹之声的缘由。 此时男子当众摘下面具,露出他姣好的容颜,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真真是极风流倜傥的人。 在段瑶的心中,周成易算是长得好看的人了,剑眉星目,器宇轩昂,齐都城里还没有找到比他更好看的人。 可是眼前的男子,却叫她不得不从心底里夸赞一番,真的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把他与周成易相比,却也是分不出上下,完全就是在伯仲之间。 唯一的区别只是男子的美更为阴柔一些,而周成易的美则更为阳刚罢了。 这个就跟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一样,有人喜欢阴柔之美,有人喜欢阳刚之美,并不能分出这两者之间究竟孰优孰劣。 但是,在段瑶的心目中,周成易是无可取代的。 男子好看的脸上含着温柔笑意,看向段瑶的目光中脉脉含情,“在下方逸之,今日有幸遇见姑娘深感有缘,愿与姑娘交个朋友,不知可否?” 方逸之,字君墨,人称青玉公子。 段瑶心中微微吃惊,眼前这个长得如此好看的男子居然是大名鼎鼎的才子方逸之。 方逸之出身一门三公的方家,方氏家族中知识渊博学问精深。他七岁能诗,被是人称道神童,十三岁中得解元,十六岁中得会元,三年前参加殿试被景熙帝点为探花。 传闻方逸之本来是有状元之才,景熙帝也想点他为状元,只是因为殿试前三甲的另外两人都是四十好几五十岁的人了,考虑到探花游园的时候,派个年岁半百的老头儿去太难看了,才点了样貌才情样样不凡的方逸之为探花郎。 而在当年的探花游园日,齐都城里当真是万人空巷,那些热情的姑娘们纷纷向方逸之投掷鲜花、水果、手绢、香包等等,听说到了最后,方逸之收到的这些东西要用车来拉,身体力行地诠释了什么叫“掷果盈车”。 当年的盛况段瑶和段馨没能亲眼目睹,那会儿外祖母病重,她们两姐妹去了老家侍奉外祖母,听到旁人跟她们描述那种人山人海、接踵摩肩、几乎令人疯狂的盛况时,没有看到那样的情形还是有些遗憾的。 这下段瑶倒是能够理解方逸之为何会戴个银质面具出门了。 大约是害怕在上元节上又遇上三年前的情况吧。 后来,段瑶还听说,方逸之在入朝为官不足三个月的时间就挂冠而去了,听说是方逸之是得罪了朝廷中的权贵,被逼无奈才辞官而去。又有人说他遇到了真心相爱的女子,想要跟随女子周游天下,红尘作伴,潇潇洒洒一生。 前一个说法给方逸之塑造了一个不愿向权贵低头,正义清廉,出尘脱俗的清雅形象,后一个说法更是给方逸之这样神仙般俊美的人增添了不少神秘色彩,一个不爱仕途爱美人的翩翩公子,自然是更能给世人一些饭后谈资,以他为蓝本的话本子都不知道写了有多少了。 段瑶看着眼前的方逸之,微微一笑,“以前常听青玉公子之名,今日有幸遇见,果然名不虚传。方公子还是把面具戴上吧,免得又要引起混乱了。” 这说的是青玉公子方逸之的美貌,当年的盛况还是历历在目,谁也不想在这上元佳节里闹出麻烦来。 “就听姑娘的。”方逸之并不觉得段瑶说这种话有什么不对,反而觉得她是在关心他,就把面具又重新戴上了。 方逸之道:“既然我们已经认识了,姑娘现在总可以收下我的花灯了吧。” 段瑶轻笑着摇了摇头,“我还是不能收。” “这是为何?”方逸之吃惊道。 “因为我已经定亲了。”段瑶道:“不好再收别人送的花灯。” “原来姑娘已经定亲了。”方逸之不无可惜地感叹一声,又拿眼看了看四周,没看到能符合段瑶的未婚夫形象的男子,便又为段瑶心疼了一下,“姑娘既已定亲,为何这样的佳节里,不见他陪伴在姑娘身侧?” 段瑶秀眉微蹙了一下,流露出一丝伤情,“他现在不在京城。” 方逸之闻言,皱紧了眉头,更是为段瑶心疼不已。 美人如斯,一颦一笑皆是风情,有这样一个美丽的未婚妻在,该是怎样一个心肠冷硬的人才会在这样的节日里都不陪伴佳人身侧? 风流才子都是怜香惜玉之人。 方逸之这样的翩翩佳公子更不能免俗。 “如果姑娘不嫌弃,就让在下陪姑娘逛街赏花灯如何?” “瑶儿。” 正在此时,段瑶听到段云琪喊她的声音,她循声望去,就看到段云琪带着蔡秀颖、段馨、陈君伯和安哥儿等人从侧前方走了过来。 “你怎么会在这儿?害得我们以为你走丢了?” 刚刚逛街赏花灯的时候,段云琪只顾着去跟蔡秀颖说话了,段馨又跟陈君伯走在一起,等他们发现段瑶不见的那一刻,几个人都急坏了,又内疚又自责,这人山人海的花灯节上,生怕段瑶出了意外,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出了岔子都不知道该如何跟周成易交代才好。 他们急急忙忙地回头来找,好在一切都还好,到了猜谜语赢花灯的摊子前面,他们就看到了段瑶跟一个戴银质面具的男子站在一起,段云琪便开口喊了她一声。 段瑶看到走近的哥哥姐姐们,已经猜到他们肯定是发现她不见了回来找她的,对他们露出抱歉的表情,“我刚刚看到花灯好看就忘记走路了。” 旁边的方逸之插嘴道:“瑶儿姑娘是看上了这只凤凰展翅花灯。”他刚刚听到段云琪叫她瑶儿,就知道了她的名字,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段云琪疑惑地打量了方逸之一眼,“这位是……” “在下方逸之。”方逸之落落大方地道。 “原来是青玉公子。”段云琪也听说过方逸之的大名,对他的事迹也是有所耳闻。 随后几人互相见了礼,也就算认识了。 方逸之看段云琪等人对段瑶的保护之态,就知道他们格外疼爱她了,他也就只好打消了要把凤凰展翅的花灯再送给段瑶的打算。 几人后来又在街上逛了逛,直到月上中天之后,才决定回去。 段云琪带着侍卫负责送蔡秀颖回去蔡府,陈君伯则带着侍卫负责送段馨、段瑶和安哥儿回去段府。 方逸之在朱雀街头跟他们告别,目送段瑶她们远去之后才转身回去。 那盏凤凰展翅的花灯依旧提在他的手上,他低头看了一眼那盏花灯,温润如玉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来。 马车一路回到段府,段瑶、段馨和安哥儿去给李氏请了安之后就回了各自的院子休息。 丫鬟备好洗漱的东西后来请段瑶。 段瑶从铺着垫子的镂空雕花靠背椅上起身,进了净房去洗漱。 一刻钟之后收拾妥当,段瑶从净房出来,走到床边,拉开绣牡丹花色的被子,床铺里早就用汤婆子捂得十分暖和了,段瑶躺上去,只觉得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舒服得快要高歌了。 “真舒服。”段瑶叹息了一声。 妙言轻笑,给段瑶压了压被子,“三小姐早些睡吧。奴婢就在外间,你有事儿可以叫我。” 段瑶“嗯”了一声,“你也去睡吧,注意别再着凉了。” 这是段瑶关心她,妙言耳根子微微发烫,“奴婢知道,谢三小姐关心。” 屋子里留了一盏小灯,能够方便段瑶起夜的时候照明用,妙言再检查了一下四周,就退到外间去休息了。 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段瑶闭上眼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段瑶做了一个梦,梦里面,灯火辉煌的朱雀街上,街道两旁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色彩鲜艳,灿烂夺目。 段瑶从朱雀桥头一路往前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猜灯谜的花灯摊子前面,看到有一个男子背对着她,长身玉立,一派风流气度。 段瑶想要转过去看那男子的长相,可是无论她怎么转,那男子始终背对着她,连摊位都跟着男子一起转动,她无论如何都转不到男子的身前去。 看不到男子的长相,段瑶十分懊恼,气呼呼地嘟起红唇,站在原地不动了。 然后她就看到男子一连猜中了好几个灯谜,最后说出了第十个灯谜的谜底,拿到了凤凰展翅的花灯。 男子从老板的手上接过花灯,缓缓地转过身来,朝她笑着道:“你看了我这么久,看得这么入迷,这个花灯就送给你吧。” 这一回她终于看清楚了男子的长相,笑意盈盈的脸庞,赫然就是她在上元节上遇见的青玉公子方逸之。 “我不要你的花灯。”段瑶摇头,拼命摇头,“我不能要别人送给我的花灯,我只要周成易送给我的花灯。” “瑶儿,你说的这句话真好听。” 段瑶的话音刚落地,就见提着凤凰展翅花灯的方逸之陡然一变,恍惚间自己的眼睛花了一花,身前的人就变成了身穿银色盔甲的周成易,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脸上洋溢着欢喜的笑容。 “仲卿……”看到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周成易,段瑶吃惊不已,张口轻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仿佛她只要声音大一些,就会把他惊跑了似的。 “怎么了?愣在那儿做什么?怎么不到我身边来?看到我不高兴吗?”周成易看她站在原地没有动,脸上浮现出一抹温和宠溺的笑容,张开手臂示意她过去。 “仲卿……”段瑶终于迈动脚步奔上前去,如一只欢喜的鸟儿一般投入周成易的怀抱之中,紧紧地抱住他的腰,要把自己融入到他的身体里。 “瑶儿……” “瑶儿……” 隐隐约约间,段瑶仿佛听到头顶上有两个不同的声音在叫她,她心下感到十分怪异,抬起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然后她看到了她所抱着的男子,以一种怪异的诡异的情况发生着变化,那张好看的脸,一会儿变成周成易的脸,一会儿又变成方逸之的脸,整个人就是在这两张面孔之间变换着。 “啊……”段瑶吓得松开了手,连连往后退开几步,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惊惧不已地道:“你,你到底是谁?” “是我,是我!”周成易道。 “是我,是我!”方逸之道。 看到眼前这种诡异的情况,一股冷意从段瑶的脚底升起来,他们的声音不断地灌入她的耳中,她用双手捂住耳朵,泪水顺着脸庞滑下来。 “我只要周成易,我只要周成易!把他还给我!”不知从哪儿积攒到了足够的力量,段瑶猛然抬起头来,朝着前方大声的叫喊起来…… “三小姐,三小姐……” “醒醒,醒醒……” 隐约听到妙言唤她的声音传入耳中,段瑶猛然从梦境地睁开眼睛,待认清楚眼前的人真的是妙言,段瑶一下子扑进了她的怀中。 妙言搂住她,柔声安慰道:“三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段瑶抱着她没吭声,心脏还在为着刚才的梦而狂跳不已。 刚才那个梦实在太奇怪了。段瑶暗暗地想着。 过了好一会儿,段瑶才缓过劲儿来,抬起头对妙言道:“刚才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 妙言连忙安抚她道:“三小姐别怕,梦都是假的,根本不用在意。” “……嗯。”片刻之后,段瑶才点头应了一声。 妙言道:“三小姐,现在时辰还早,你再睡一会儿吧。奴婢在这儿守着你。” 段瑶默了一下,往床里面挪了挪,空出一个位置来,拍了拍身旁的位置,“你上来跟我一起睡。” 以前妙言也陪段瑶睡过,此刻她也没有拒绝,脱了鞋子上床,挨着段瑶一起裹在被子里。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天,很快困意再次袭卷而来,两个人很快就睡着了。 等到两人再起来,天已经亮了。 段瑶起床收拾好了之后,就去练武场练了一会儿功,她如今的武功已经大有长进了,段云琪和周成易都夸奖过她。 一个时辰后,段瑶回去锦瑟居洗漱用早饭,然后又去给老太太张氏和母亲李氏请安。 这么转上一圈,一个上午也就去了一大半时间了。 等回到锦瑟居,妙语把收到的一些请帖拿来给段瑶过目。 春日里,万物复苏,人的心思也跟着活络起来。 这次段瑶收到的帖子总共有三家,一家是晋国公府、一家是礼郡王府、一家是瑞王府。 晋国公府倒是没什么可说的,两家本来就是亲戚,一向就多有走动,倒是礼郡王府和瑞王府的请帖就显得有些特别了。 段瑶只在婉蓉长公主府的宴席上见过礼郡王妃几面,两人交谈也不多,私底下更是没有任何来往,没想到礼郡王妃竟会给她下帖子。 还有瑞王府也是,她和瑞王妃也不熟,只记得上回在婉蓉长公主府见到瑞王妃到时候,发觉她是一个温柔贤淑的女子,但是也就仅限于此。虽说瑞王周成平是周成易的哥哥,就算是爱屋及乌,可她还没嫁过去,瑞王妃就邀请她去作客,也确实让她有些意外了。 然而不管怎么说,这三家的邀请,她始终是要去的。 等到了晋国公府宴请的那一天,段瑶和段馨一早准备好就坐上马车过去了。 到了晋国公府,段瑶看到蒋妍和蒋莹两姐妹也在,还有在诗画社比赛上获得不错成绩的戴湘兰也在,还有其他一些认识的不认识的姑娘小姐。 本来戴湘兰是坐在是一旁跟几个世家小姐在讨论字画,抬头看到段瑶和段馨的瞬间愣了愣,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脸上露出无懈可击的笑容,站起身快步迎上前来,“段馨姐姐,段瑶妹妹,你们也来得正好,我正在跟几个姐妹讨论字画,你们也过来坐吧。”说着就拉着段馨的手往前去。 看到这一幕,坐于另外一边的蒋妍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地冷哼。 正文 4月23日 两边的人泾渭分明, 分坐在花厅的两边, 能跟蒋妍玩到一块儿的人跟段瑶玩不到一块儿, 一是因为蒋妍不喜欢段瑶, 跟段瑶一直不对付, 二是有些人跟蒋家有来往, 顾着蒋妍的感受也不敢跟段瑶走得太近。 其实因为段瑶太过优秀的缘故, 跟段馨能玩儿到一块的人跟她也不怎么能玩儿到一块儿,这会儿戴湘兰愿意把主动把她一起拉过去坐,也不过是考虑到她已经定亲了的缘故。 一个定亲了的姑娘, 对于她们没有定亲的姑娘来说,就算再如何优秀,威胁也没有那么大了, 她们也就愿意跟段瑶试着相处一下了。 段瑶和段馨坐在一块儿, 听着戴湘兰兴致勃勃地跟周围的几个姑娘谈论着书画方面的东西。戴湘兰接受到大家都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她,心里格外欢喜, 谈论的兴致更高。 段瑶坐在旁边一直没说话, 明明刚才听到戴湘兰有一两个地方说错了, 她也没有开口指出来。 旁边的段馨转过头来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段瑶对她笑了笑, 从桌上白底地描紫晶葡萄的盘子里拿了一块儿糕点给段馨。 “二姐, 要吃吗?” 段馨摇了摇头,“不用了。” 还有一个多月段馨就要嫁去德安侯府了,为了当一个美美的新娘子, 段馨正在努力减肥, 严格控制自己的嘴巴,除了正常的三餐以外,很多吃食都省了。 “照我说,二姐你已经够瘦了,根本就不用再减肥。陈君伯又不是那种只看长相不看内在的人。你跟他相处了那么久,对他应该很了解了啊。”段瑶拿过糕点咬了一口,软糯的糕点吃在嘴里,又香又甜,味道很不错。 段馨垂眸扫了一眼段瑶的细腰,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虽然自己不胖,但是抵不住旁边坐了一个怎么吃也不长肉的段瑶,两人一比就能看出不同来了。 “我要像你这样吃也长不胖就好了,我也就不苛待我自己的嘴巴肚子了。” 段瑶把手中最后一口糕点吞下去,拍拍手站起身,笑着对段馨道:“我看园子里的景色不错,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转转?” 段馨也知道段瑶在这儿呆得无聊,其实她也觉得很没意思,就跟着站起身来,“那我们去转转吧。” 两姐妹没有惊动其他人,相携出了花厅。 从小到大两人到晋国公府来过许多次了,对园子里熟悉得不得了,闭着眼睛都能知道哪儿是哪儿。 园子里种了许多的奇花异草,等到百花盛开的时候特别美丽,只是现在天气还比较寒冷,花草也都没有长起来,为了这次宴席,肖李氏专门让府中的下人又添置了一些新鲜的花草,无奈被寒风吹打之后,很多花草都恹恹的没有精神,风景并不是多么好看。 段瑶和段馨从花厅里出来转园子,本就不是为了赏花,无非是出来透口气罢了。 在园子里转了差不多半个多时辰,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段瑶和段馨就准备回去。 刚从岔路转上小径,就看到几个仆妇急匆匆往前跑去,像是前头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怎么回事儿?”段瑶拉住一个落后的丫鬟问。 丫鬟认得段瑶和段馨,知道她们跟晋国公府的关系,蹲身向她们行了一礼,“奴婢听说是有一个姓廖的小姐掉到湖里去了,妈妈们已经赶着过去救人了,夫人也去了。” 听到是姓廖的姑娘,段瑶和段馨就一同想到了一个人,段瑶道:“难道是廖倩儿?” “有可能。”段馨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拉了段瑶的手道:“我们去看看吧。” 两人一同向着出事的地方赶去,路上还能路上一些形色匆忙的下人,等她们赶到的时候,廖倩儿已经被人从冰冷的湖里救起来了,就是湖水太冷,整个人冻得面色惨白,嘴唇青紫,浑身发抖,戴湘兰见状赶忙取了自己自己的狐裘披风给她裹上,像一个大姐姐一样拥抱住她,轻拍她的背,柔声安慰。 “别怕,别怕,没事儿了,没事儿了。” 晋国公夫人肖李氏把戴湘兰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吩咐了身边的婆子道:“带廖小姐下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再请府医给廖小姐看一看,熬些姜汤给廖小姐驱寒。” 婆子丫鬟连忙把廖倩儿带了下去,戴湘兰一路拥着廖倩儿,也不顾她身上湿透,冰冷沁凉,细心周道,照顾得十分仔细。 路过段馨的身边,戴湘兰抬头看了段馨一眼,段馨朝她点了点头,戴湘兰就收回了目光,扶着廖倩儿离开了。 有了这一个插曲,众人的心情就变得十分微妙了,大家都有些提不起精神来,玩耍的都没有了兴致。 肖李氏看时辰也差不多了,就让人早早的开了宴席,到了宴席上,气氛才稍微和缓了一些。 用过饭之后,段瑶和段馨稍微坐了一会儿,就起身跟肖李氏告辞。 因为有先前廖倩儿落水一事,肖李氏的心情也不太好,段瑶和段馨跟她告辞,她也就没有过多挽留,吩咐了贴身嬷嬷送她们两人出去。 马车一路驶回段府。 坐在马车上,段瑶手中捧着铜胎掐丝珐琅梅花纹海棠式手炉,温暖的马车厢让段瑶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懒洋洋地道:“戴湘兰对廖倩儿真好,要不是她们一个姓戴,一个姓廖,还以为她们是两个亲姐妹呢!” 段馨瞟了她一眼,用手指一戳她的额头,“说什么怪话?” “我说的可是实话。”段瑶淡淡地道。 “她也是想给姨母留个好印象。”段馨微蹙了眉头,虽然不太喜欢戴湘兰的那个做法,但她也能理解她这么做的目的,无非就是想求个好的姻缘而已。 段瑶不喜地“哼”了一声,她倒是给自己找了个机会展现自己的贤惠和友爱,但是这样踩着好友的苦楚来展示自己也真是太过了。 “二姐以后还是远着她些吧。”段瑶对段馨道。 这话让段馨想起之前她因为听了戴湘兰的话跟段瑶闹矛盾的事情,后来她也意识到戴湘兰对段瑶有敌意,常在她耳边说些不太中听的话,她已经不像以前那样跟戴湘兰走得那么近了。再加上今日之事,段馨也更看清楚了戴湘兰的为人。 段馨自知自己一向容易心软,这回又听了段瑶的话,心里也有了数,“你放心吧,我会尽量避着她些的。” 此后又过了几天,就到了瑞王府的宴席。 这一次还好,没有出什么岔子,去的人都是皇室宗亲,哪怕心里有多少龌蹉的想法,也都不会在这个时候表现出来,大家都维持着表面上的规矩礼仪,尽量不让别人挑出错来。 段瑶作为要嫁入皇室的人,自然也是处处小心谨慎,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另外好在有婉蓉长公主照顾她,一路下来,也没有出错,整个表现不算太出色,但也中规中矩不会让人闲话。 回去的路上,段瑶是坐的婉蓉长公主的马车,婉蓉长公主亲自送的段瑶回段府。 “瑶儿,上回那个流言的事情我已经处理了,想必不出两天就会有结果。”婉蓉长公主此刻告诉她是想要她放心,免得她一直记挂着这件事。 段瑶听后心安了许多,笑着道:“这就好了,多谢长公主,还是长公主有法子。” 婉蓉长公主看着她明媚的笑脸,心情也跟着舒畅起来,说出的话却带着足够的威仪,“总是不能让居心叵测之人奸计得逞。” 回到段府之后,段瑶去见了段禀文,问了一下有关流言一事,把婉蓉长公主的话也跟段禀文说了一遍。 段禀文得意地哈哈一笑,道:“正如婉蓉长公主所说,这事很快就会有结果。” 果不其然,在第三日的大朝会上,景熙帝大发雷霆,把一些有心之人斥责了一番,而这些有心之人,多半都是出自于宁王周成烨一派。 “肃王带兵在外清缴海盗,敌我情况不明,环境又极为恶劣,实属不易,一些无所事事居心叵测之人竟然在京中编排是非,实则用心险恶,居心不良!” 景熙帝当堂斥责道:“若以后再有人编排捏造流言诬陷肃王,一律严惩不贷。” 经此一次,宁王周成烨被景熙帝罚在家闭门思过半年,他手下好几个官员被责罚,当初那个耀武扬威去段府搜查的何湛下场最惨,直接被景熙帝撸了官职,滚回家吃自己了。 很快就要了礼郡王府的宴席,段瑶到的时候,碰到了蒋莹和蒋妍两姐妹,这真是出乎段瑶的预料之外了,没想到礼郡王府跟蒋家也会有来往。 但是这都不是让段瑶最吃惊的,毕竟蒋家在齐都城里也有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最让段瑶吃惊的是她居然看到戴湘兰也在,这就有些稀罕了。 戴家在齐都城里只能算得上是二流人家,以前的一些宴席,戴湘兰是根本参加不了的。真是没想到,原本蒋妍和蒋莹是想给自己添光彩而开的诗画社竟然给她搭了梯子,让她入了各位贵人夫人的眼,能够有机会参加这些宴会了。 段瑶在心中暗暗叹息,也不知道蒋妍和蒋莹会不会因此气得肝疼? 鉴于此种情况,段瑶决定坐在离她们远一点儿的地方,冷眼看她们暗地里互相较劲儿针对,以免自己受到她们的波及,变成池子里被殃及的鱼儿。 好在她们三人还顾忌着这里是礼郡王府,也不是她们能够随便做作的地方,互相针对的手段也比较温柔,最多也不过是在言语上互相挤兑了一番。 在礼郡王府做过午膳之后,段瑶稍微坐了坐就告辞了,今日段馨身子不太舒服没有来,她要急着回去看她。 出了礼郡王府,下人已经把马车赶了过来,段瑶扶着丫鬟妙语的手上了马车。 随后听到身后跟着传来了脚步声,段瑶回头,看到戴湘兰带着丫鬟也出来了。 在段瑶看过去的时候,戴湘兰也看到了她,目光在段瑶的脸上扫了一下,微微点头示意,就带着丫鬟往戴家的马车走了过去。 段瑶坐进马车厢里,马车开始启动。戴湘兰的马车跟段瑶的马车后面,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戴家的马车一直跟在我们的马车后面。”妙语放在车窗帘,秀眉微微蹙了蹙,似乎不太喜欢被人跟着。 段瑶倒是没有妙语的这种厌烦,淡淡地道:“戴湘兰要回家,从这里回去,跟我们本来就是一条路。” 妙语说出心中的顾虑,“奴婢就是觉得戴姑娘看起来和以前有些不同了。” “那是当然,以前哪有那么多人捧着她?现在可跟以前不一样了,会飘起来也正常。”段瑶懒懒地道。 妙语“哦”了一声。 段瑶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开口道:“前面就是玲珑阁了,我们到前面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首饰吧。等下个月大嫂嫁过来,我也要给她送些见面礼。” 见面礼不是应该做大嫂的送给小姑子么?怎么到了三小姐这儿变成小姑子给大嫂礼物了?妙语心里这么想着,却也没有说出来,她知道这不过是段瑶找的一个借口罢了。 妙语笑着起了身,捞开车帘子跟车夫吩咐了一句,“三小姐说要到前面的玲珑阁去看一看,待会儿就在前边停一停。” “好嘞。”主子有吩咐,做下人的不敢不从,车夫爽快地答应下来。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街道上,不一会儿就到了玲珑阁外面,车夫把马车靠街边停下,妙语扶着段瑶下了马车。 一直跟在后面的戴家马车驶了上来,戴湘兰正好捞起车窗帘看向外面,瞧见段瑶下了马车往玲珑阁里走,嘴角弯了弯,放下车窗帘子,马车就驶到前面去了。 段瑶经常去玲珑阁买东西,已经是玲珑阁的老主顾了,老板对她的印象极深,他在齐都城里做生意做了这么多年,见过的顾客多如牛毛,能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顾客不多,不是他不记得那些顾客,重要的顾客他都记得,是能像段瑶这样长得如此美貌的姑娘也不多,他对段瑶的印象自然就极为深刻了。 老板见到段瑶,热情地上前招待,“段三小姐今日想要点儿什么?” 段瑶扫了一眼柜台里摆放的金银首饰,都不是她喜欢的样式,回头道:“最近有新出的首饰头面么?” “有的有的。”老板笑着道:“再楼上,我领你去看。” 段瑶微一点头,老板笑呵呵地领着她上了二楼。 到了二楼上,老板从柜子里取出一套红宝石的首饰头面,一套蓝宝石的首饰头面。 段瑶看了看,蓝宝石的首饰头面款式更多,物件更丰富一些,而蓝宝石的首饰头面就是一支并蒂莲镶红宝石簪子,一对红宝石耳坠子,一条嵌红宝石项链,还有一对赤金嵌红宝石的镯子。 段瑶挑选了一下,最后选中了那一套红宝石的首饰头面,要论东西贵重,当然是蓝宝石的那一套首饰头面,但是段瑶考虑到蔡秀颖的出身,她怕她送的见面礼太贵重了,会让蔡秀颖误解她的意思,以为她拿钱砸她就不好了,尽管目前为止两人的关系还不错,段瑶还是希望不会产生误解的好,送那套红宝石的首饰头面刚刚好,红宝石的颜色也吉利,正好适合新婚的新娘子戴。 “就要这一套吧。”段瑶让老板把那套红宝石的首饰头面包起来。 买好了首饰,段瑶命妙语付了钱,两人离开了玲珑阁,坐上马车回府。 走到半路上,马车忽然停了,妙语探头出去问,“怎么回事儿?” “前面有马车出事了?”车夫抬眼看向前方。 “去看看,谁家的马车?”段瑶吩咐道。 有跟车的婆子上前去打听情况,不一会儿回转回来,向段瑶禀告打听到的情况。 “是戴家的马车出了事故,马儿突然受了惊就疯跑起来,把戴小姐从马车里甩了出去,戴小姐的腿都摔断了。她家的下人正在把她抬去找大夫。” 段瑶闻言愣了一愣,只是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出了事故,她要是没有去玲珑阁买首饰头面,她的马车走在戴湘兰的马车前面,戴湘兰的马车失控之后,必定会撞上她的马车,两辆马车撞在一起该是怎样的结果?只怕不只是戴湘兰摔断腿这么简单了。 段瑶觉得她今日真是运气好,抬头看了妙语一眼,夸了妙语一句,“今天多亏了你。” 妙语忙道:“三小姐是贵人,福星高照。” 段瑶闻言一笑,“你嘴巴真甜。” “多谢三小姐夸奖。” “嗯,吩咐车夫走另外的道。”段瑶觉得她现在不好坐车上前去,此刻戴湘兰遭了难,她再大摇大摆的上去,只会让戴湘兰对她更有意见。 妙语去跟车夫说了一声,马车调转车头,往另外一条路驶去。 回到段府之后,段瑶就开始闭门不出了,一是大哥段云琪的婚期就要到了,李氏叫她帮忙做些准备。二是经历了戴湘兰之事,她就有些惫懒了,不想去参加那些聚会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进了二月,经过连日紧张充分的准备,终于到了大哥段云琪成亲的日子。 那一日,段云琪穿着一身大红的喜服,坐上高头大马,领着一干迎亲的队伍,到蔡府把蔡秀颖欢欢喜喜地娶回了家。 这一天,段云琪高兴得不得了,一张英俊的脸庞都要笑烂了,再没有比今日更高兴的日子了,连他夺得武状元都没有这么高兴过。 段瑶看到段云琪脸上灿烂的笑脸也很高兴,看着他和蔡秀颖跪在祖父祖母、父亲母亲的身前磕头敬茶行礼,拜天地,进入洞房。 段瑶抹了一把眼睛里开心的泪水,大哥这一世终于娶到自己喜欢的姑娘了,再也不用孤单一辈子了。她为他感到高兴,由衷的感到欢喜。 成亲之后的段云琪和蔡秀颖小日子过得十分的甜美,两个人真是如胶似漆,幸福非常。 蔡秀颖脸上每天都带着欢喜的笑容,段云琪待她又好,段瑶和段馨两个小姑子又好相处,婆母和婆祖母又是善解人意的人,段家也没有婆婆给新媳妇儿立规矩这么一说,嫁到段家来的日子不要太舒服。 在段云琪成亲后一个多月,四月十六,就到了段馨嫁去德安侯府的日子。 前一天晚上,段瑶去看段馨,屋子里要带去德安侯府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显得有些清冷和空寂。 “二姐,这是我给你的礼物。”段瑶拿出一套首饰头面来给她。 段馨道:“你之前不是给我添妆了么?” “这不一样,这是我另外给你的。”段瑶把首饰头面送到她手里,“二姐,你就收下吧。” 段馨不好再推辞,就把首饰头面收下了,感动地搂住她,“谢谢你。” “不谢。”段瑶也伸出手去搂住她,“二姐,你要幸福哦。” 上一世段馨所托非人,这一世嫁入德安侯府,陈君伯又是真心喜欢段馨,想来她一定会比上一世更幸福才是。 第二日一早,天还没亮,段馨就起来梳妆,穿上大红嫁衣,全福夫人给她梳好了头,戴上凤冠,让她成为了一个漂亮的新娘子。 外面传来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陈君伯领着迎亲的队伍过来了,一连做了好几首催妆诗,段瑶才放了陈君伯通过。 段云琪背着段馨出了闺房,走出院子,上了回廊,到了垂花门,一路送她到了段府大门外,直到把她送上花轿。 迎亲的喜乐声响起来,一身大红色嫁衣的陈君伯坐在高头大马上,领着迎亲队伍,朝着德安侯府的方向行去。 一抬抬嫁妆抬出段府,抬进德安侯府,从此之后,段馨嫁入德安侯府,开始了她的新的生活。 日月如梭,时光飞逝,转眼就过了三个月,在这三个月里,段馨在德安侯府的日子过得十分顺遂,夫君疼惜,婆母慈爱,她的肚子也争气,很快就传来了喜讯,段家人得知此事高兴得不得了。 只是时间已经到了七月,齐都城也进入了炎炎夏季,知了在枝头上不知疲倦地叫着叫着,唯独那个远在福州清剿海盗的人依旧归期未定。 正文 4月24日 很快到了七月初七乞巧节这天, 乞巧节是牛郎织女相聚的日子, 也是大齐年轻男女乞求好姻缘、有情男女, 未婚夫妻相聚游玩的日子。 当日天气格外晴朗, 段瑶早上起床之后, 就吩咐妙语妙言她们把她的那些书拿出去晒一晒。 七月七日晒书、晒衣之事由来已久, 妙语妙言她们早就准备好了, 指挥着下人把书房里的书卷都抬到院子里去晒。 段瑶着坐在院子一角的葡萄架下,摆上一张矮几,泡上一杯清茶, 坐在镂空雕花的紫红色玫瑰椅上,拿了一本最近新出的话本子悠闲地看起来。 阳光透过葡萄架之间的缝隙照在身上,落下斑驳的光阴, 段瑶一边看书, 一边品茶,十分惬意。 话本子上, 正好写到侍郎府千金在七夕之夜去兰溪河边放河灯, 乞求能够得到一门好姻缘, 放完河灯之后, 她就在丫鬟和婆子的陪同下准备往回头。 谁知路上行人多, 道路拥挤中, 侍郎府千金不慎和丫鬟婆子走散了,混乱之中差一点儿被人撞得摔倒在地上,幸好让一个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帅气男子救了, 两人因此结识, 互生好感,一同在七夕之夜逛街游玩,最后互诉衷情。 临别之时,男子保证第二日就会上门提亲,侍郎府千金满心欢喜地回到家中,等着男子上门来提亲。 然而,等了好几日也不见人上门来提亲,侍郎府千金伤心难过,抑郁成病,寻了无数有名的大夫来看诊,开的方子也吃了许多,可是一点儿效果也没有,眼看着侍郎府千金一日日瘦弱下去,眼见就要不行了。 也就在那一天,终于有人上门来提亲,侍郎府千金得知跟她约定好的男子来了,欢喜非常,撑着病体从床上起来,让丫鬟给她梳妆打扮,她要用最漂亮的样子去见男子。 看到已经快要没救的女儿又活过来了,侍郎大人和侍郎夫人激动得直掉眼泪,二话不说就同意了男子的求亲。 男子求亲成功,很快就把侍郎府千金迎娶过门,男子娶到了心爱的妻子,侍郎府千金嫁给了心爱的男子,两个人幸福美满的过了一生。 这个故事其实很多漏洞,小说作者不过是为了应七夕节这个景才写了这一个故事,给许许多多想要求得美好良缘的姑娘小姐们一个企盼,看看人家话本子上的侍郎府千金都求得了自己想要的美好姻缘,大家也都是可以的。 这种话本子每到各种节日的时候就会出很多,段瑶看过许多,情节都大致雷同,最后都是大团圆美满结局,看起来轻松加愉快,不用太费脑子。 段瑶把话本子放到案几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就见李氏身旁的陈嬷嬷从院门口走了进来。 “三小姐。”陈嬷嬷走上前来规矩地行了一礼,“大少爷从肃州寄了一些东西回来,夫人让你过去看看。” 几个月前,在段云琪和蔡秀颖成亲之后,樊大将军就把段云琪带去了肃州历练,李氏想着段云琪和蔡秀颖刚成亲,正是新婚夫妻,让人家两口子两地分居不太好,李氏就让蔡秀颖跟着段云琪一起去了肃州,一是可以照顾段云琪的生活起居,二是两个人生活在一起才好培养感情。 蔡秀颖也是嫁到段家才遇到这样的好婆婆,才有这样的机会跟着段云琪去肃州,两个人也能自由自在地生活在一起,蔡秀颖还能自己做主。换个喜欢磋磨新媳妇儿的人家,儿子出门去历练也好办差也罢,新媳妇儿就留在家里伺候公婆,做牛做马,那才叫苦呢。 “大哥来信了?”段瑶脸上露出高兴的笑容,迈步就要往外走,“大哥走了好几个月,这才第一回给家里来信。” 陈嬷嬷笑着道:“肃州毕竟偏远,通讯也不方便,大少爷四月带着大少奶奶出发去肃州,路上也得一个月左右的时间。现在家里就收到了大少爷从肃州寄回来的土特产,可见是大少爷一到肃州就开始置办了。” 陈嬷嬷是李氏的陪嫁嬷嬷,李氏当年生段云琪的时候,就是她一直照顾着的,段云琪是李氏的第一个孩子,陈嬷嬷对段云琪特别不一般,就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这会儿段瑶不过是随口抱怨一句段云琪不常给家里人写信,陈嬷嬷就忍不住帮段云琪说好话了。 段瑶回头笑道:“陈嬷嬷就是心疼大哥,一心顾着帮大哥说好话,你怎么就知道是大哥置办的,不是大嫂置办的?” 陈嬷嬷顿了一下,接着道:“奴婢只是猜的而已,大少爷和大少奶奶都是孝顺的孩子,送回来的东西也可能是他们两人一起置办的。” 这就是话里话外都要夸一夸段云琪的,生怕落了对段云琪的赞美。 段瑶知道陈嬷嬷对大哥的疼爱,明白她这是真心和好意,“嬷嬷说得是,这肯定是大哥和大嫂一起置办的东西,两人的感情好着呢。” 陈嬷嬷笑着连连称是。 不一会儿就到了碧笙居,进了屋里,就见不少礼物堆放在桌上,李氏看到段瑶,连忙招她过去。 “快来看信,你大哥说你大嫂有两个月的身孕了。”李氏说话的时候眉开眼笑,欢喜得不得了,这可是她的第一个孙子。 “大嫂怀孕了。”段瑶往前快走两步,从李氏手里接过信看了看,欢喜道:“这么看来大哥和大嫂刚到肃州的时候,大嫂就已经怀上了。” “是啊是啊。”李氏连连点头,又担心得很,“她跟着你哥去肃州一路上风餐露宿的,这才到肃州就怀了身孕,也不知道现在她身边有人照顾没有,她身边的丫鬟婆子也不知道尽不尽心?” 李氏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蔡秀颖父母早亡,她从小寄人篱下,大伯一家对她只是面子上的照顾,她的婚事都还是蔡家老太太做的主,最后嫁来段家的时候,嫁妆很少,陪嫁丫鬟下人也不多,那个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丫鬟小采也是笨手笨脚的样子,干起事来不够贴心,有时候还要蔡秀颖提点着。 李氏看到情况如此,就从自己身边拨了两个丫鬟和一个婆子过去,这样人手才勉强够用。当然她也不好安排太多的人手,免得被人说插手媳妇儿的事情。 段云琪和蔡秀颖去肃州的时候,因为路途遥远,也没有带太多的人过去。段云琪长时间要在军营里,蔡秀颖又怀着身孕,就怕身边没有个会照顾人的。 李氏问段瑶道:“你看我是不是安排几个人给送过去?” 段瑶想了一下,道:“大哥在肃州可能会买些下人,只是新来的人不够尽心,大嫂现在又怀了身孕,母亲送几个可靠的下人过去正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再给她送些补品药材去。”李氏盘算着道:“要不要再做些小孩子的衣物一并送过去?肃州那边的条件不好,东西肯定都没有京城这边的精致。” “母亲看着办就好。”段瑶笑着道。 李氏立马就吩咐了陈嬷嬷去办,“你是我身边的老人了,又帮我照顾过这几个孩子,已经是很有经验了,你去看看该准备些什么东西,不要怕花钱,用得上的东西都多准备一些。” “好的,夫人。”陈嬷嬷答应一声,转身出去准备了。 段瑶朝李氏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地道:“母亲,按月份算是二姐先怀孕,还是大嫂先怀孕啊?” 李氏愣了一下,算了算日子,“两个人的时间好像差不多。” 段瑶道:“成亲这么快就怀了身孕,大嫂和二姐都是有福之人。” 李氏看着她,伸手摸摸她的头,知道她可能是想起远在福州的周成易了,这婚期都快到了,周成易的归期还没定,段瑶心里会担心也是正常,遂转移话题道:“晚上要出去逛街放河灯吗?” “要的。”段瑶早就安排好了。 “那你多带些护卫出去。”李氏叮嘱道:“注意安全。” “我都醒得,母亲你就放心吧。”段瑶答应得飞快。 到了晚上,用过晚膳,段瑶去给李氏禀告了一声,就带着丫鬟婆子护卫出门了。 大街上张灯结彩人来人往,不少相互结伴的男女走在一块儿,亲密无间,但也不乏一些落单的公子小姐,就显得有些人单影只了。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的心情,今日单身的公子小姐出来逛街赏夜景放河灯,就是为了祈求一段美好姻缘的。 兰溪河上游荡着许多亮着灯火的画舫,有美妙的歌声乐声从画舫里传出来,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倒影着两岸的灯火,仿佛有无数繁星落入水中。 河面上飘忽着一只只好看的河灯,承载着每一个单身男女的美好愿望和祝福。 段瑶走到兰溪河边,从妙言手中接过自己亲手制作的花灯,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拿着花灯,蹲下身去,小心翼翼地把花灯放进水中,手在水中拨动了几下,期待着花灯游得更远一些,把她的愿望带去远方。 放完花灯站起身,段瑶下意识抬头,前方不远处有一个男子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段三姑娘,你也来放河灯,真是好巧。” 段瑶认出来人,朝他行了一礼,“原来是方公子。” 方逸之往前走了几步,看到只有段瑶一个人,温润如玉的脸上带着微笑,“今日又只有段三姑娘一个人?” 说完又自觉有些不妥,补充一句,“段三姑娘不要误会,我没有其他的意思。” 段瑶偏头看了他一眼,反问道:“方公子这样鼎鼎大名的才子,为何也是一个人?”怎么没有佳人陪伴? 方逸之朝段瑶抱歉一笑,“刚刚是我失言了,我请段三姑娘喝杯茶吧,权当是我给段三姑娘赔罪。” 段瑶挑了挑眉,“赔罪就算了,喝茶倒是可以。” 要是人家说请她喝茶她也拒绝,那也就太过拿乔了,于情面上也不好看,段瑶不想如此,就答应下来。 “那我们去前面的友道茶楼坐坐。”方逸之抬手指了一下前方,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正好能够看见一个二层楼的茶楼。 段瑶点点头,“好。” 两人并肩往前行去,沿着兰溪河边的石阶往上走,正好遇见几个姑娘从石阶上下来,嬉笑着要去兰溪河边放河灯。 “段瑶!” 忽然听到有人叫了自己一声,段瑶抬头看去,就见蒋莹和蒋妍站在离自己有两步远的石阶上。蒋莹看段瑶的眼神十分奇怪,目光里有责备和轻视,看了看她身边站着的方逸之,又看向段瑶,仿佛是在看一个背着夫君约会情郎的水性杨花的女人。 段瑶也感觉到了蒋莹对她的敌意,淡淡地道:“叫我有何事?” 蒋莹“哼”了一声,拉着蒋妍就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河边路滑,小心摔倒。” 段瑶故意对着蒋莹的背后道,蒋莹听得此话,下到最后一级石阶的时候,差一点儿崴了一下脚,幸好有蒋妍拉住她,才没有摔倒。 虽说蒋莹上辈子是周成易的王妃,但是这辈子周成易已经跟她没关系了,段瑶也不想给她什么面子。段瑶怎么会不知道蒋莹刚刚喊她那一声是什么意思,她不过是不予以理会罢了。对付蒋莹这种自以为是的人,只有你越不在乎她,越不把她当回事,她才会被气到,觉得自己被忽略了,这才是对她最好的反击。 “刚刚那姑娘……”方逸之面露迟疑,他已经感觉到了蒋莹对段瑶的敌意。 “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段瑶瞟了他一眼,“还要请我喝茶么?”还不是因为你长得太好看,才让我被蒋莹误会。段瑶对方逸之说话的口气也不太好了,她知道自己这是迁怒。 方逸之忙道:“要的,要的,走吧。” 两人复又往前走,一路行去,很快就到了友道茶楼。 小二领着两人上了楼,在二楼找了一间包厢,二小送了茶上来就退了下去。 这间包厢能看到楼下的大堂,人生鼎沸的大堂中央摆了一个台子,正有一个说书人在口沫横飞地说着才子月下会佳人的故事。这故事也就是为了迎合今日七夕节的景而说的,故事不见得有多么精彩,胜在彩头好。平民百姓就爱听一些才子佳人、英雄美人的故事,而且百听不厌。 方逸之回头,看到段瑶津津有味地听着楼下说书人抑扬顿挫地说着故事,好看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来,“段三姑娘觉得故事很好听?” 段瑶闻言回头,“用来打发时间还不错。” “你没觉得故事里有漏洞吗?”方逸之指出故事不太合理的地方。 段瑶看着他道:“我忘了方公子是大才子了,既然如此,方公子觉得这故事应该如何修改?” 方逸之闻言轻笑,“一时太过仓促,还没想好怎么改,不如我改天想好了,再说给你听?”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把下一次见面约定好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如此? 段瑶没有立即接话,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如果下次有机会,方公子再说与我听也行。” 这就是没把话说死,段瑶说的是“如果有机会”,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了,或许以后不会再见面了也不一定。 两个人在楼上坐了小半个时辰,说书人把故事讲完之后,段瑶看时间也不早了,就向方逸之告辞。 “时辰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下次再见。”段瑶站起身道。 方逸之也跟着站起身来,“我也准备回去了,顺便送你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段瑶也不好拒绝他,只好点了点头,一起往外走。 出了二楼包厢,沿着楼梯往下走,到了大堂里,段瑶抬头看了一眼刚才说书人站的台子,已经换了另外一个表演。 “瑶儿。”走出友道茶楼,段瑶便要向方逸之告辞,却听得旁边又人叫她。 段瑶听出是二姐段馨的声音,循着声音望去,果然见段瑶站在侧边不远处,陈君伯正小心翼翼地护在她的身旁。 “二姐。”段瑶转身朝着段馨快步走上前去。 “你怎么会在这儿?”段馨打量着段瑶,又看了一眼跟着她走上前来的方逸之。 “我出来逛街,恰巧遇到了方公子,就一起过来喝了一杯茶。”段瑶刚才懒得跟蒋莹解释,现在面对二姐段馨,她却不想她多想的,免得她为自己担心。 方逸之走上前来,跟段馨和陈君伯互相见了礼,笑着道:“刚刚在兰溪河边上碰到段三小姐放河灯,就相约过来喝了一杯茶。” 两个人的说辞都一样,段馨心里的担心也消散了一些,拉着段瑶道:“天也这么晚了,你别在外面玩得太晚,我让瑾之送你回去吧。” “二姐说得正是,我正准备回去。”说着段瑶转身跟方逸之告辞,“谢谢方公子的茶,时辰不早了,我先走了。” 方逸之见人家的二姐和姐夫都在,他也不好再说什么顺路送段瑶回去的话,只好道:“告辞,慢走。” “告辞。”陈君伯对方逸之拱了拱手,护着段馨,领着段瑶,就往前方马车停放的地方走去。 到了马车停靠的停放,段瑶扶着段馨上了马车。 “二姐,怀了宝宝感觉怎么样?宝宝有没有闹你?”坐在马车里,段瑶的目光好奇地落在段馨的肚子上。 段馨的脸上露出甜蜜温柔的笑容,用手轻抚了一下还很平坦的肚子,“宝宝很乖,一点儿也不闹我,很心疼我。” “是不是跟姐夫一样心疼你?”段瑶笑眯眯地道。 “比你姐夫还贴心。”话是这么说,段馨脸上幸福的笑脸却是骗不了人的,她嫁去德安侯府之后过得是真好,婆母和蔼,夫君疼惜,又早早的怀了身孕,现在德安侯府里上上下下都把她当个宝一样供着,就怕没把她照顾好,再没有比她更幸福的女人了。 段瑶心里也很高兴,又把今日收到大哥段云琪的信说了一遍,“大嫂也怀了孩子了,母亲在家里又喜又忧,喜的是大哥和大嫂这么快就有了宝宝,忧的是大哥和大嫂远在肃州,没有妥帖的人照顾大嫂和宝宝,怕大嫂在肃州过得不好,正想着要送几个妥帖的人过去,还要给小宝宝做衣服鞋袜等等东西。” “这事儿我已经知道了,下午母亲就派了人过来告诉我了。”段馨也替段云琪和蔡秀颖感到高兴,对于李氏要给蔡秀颖送人送东西的做法也很赞同,并不觉得自己有被冷落,而是道:“母亲这样做是对的,大哥和大嫂都还年轻,怕是有些事考虑不到,派几个稳重可靠的人过去也好。” 段瑶看着她道:“你怀孕的时候,亲家太太也这么紧张么?” 段馨闻言一笑,“是全家上下都很紧张。” 说得也是啊,孩子是一家人的宝,特别是德安侯府这样的人家,陈君伯又是世子,他的孩子肯定备受大家的重视,自然也就更紧张一些了。 说话间,很快就到了段府外面。 马车停下,段瑶央了段馨回家去坐坐。 倒是陈君伯先开了口,“我也好些天没有拜见岳父岳母了,一起进去看看他们吧。” 于是三人一起进了府,李氏和段禀文得知段瑶带着陈君伯和段馨回来了,高兴得不得了,连忙就迎了出来。 “母亲,父亲。” “小婿拜见岳父岳母。” 段馨和陈君伯上前行礼。 “好好好,快进来坐,进来坐。”李氏笑得见牙不见眼。 进了厅里,李氏拉着段馨自然有说不完的话,段禀文看着陈君伯的目光里更是充满了赞许,他对这个女婿是相当满意的,家世好,人品好,对馨儿也好,简直没有什么好挑剔的了。 段馨和陈君伯在段家坐了小半个时辰才离开,李氏和段禀文心里十分满意。 段瑶也很满意,晚上的觉都睡得十分香甜。 第二日早上起来,段瑶如往常一样去了练武场练功,一个时辰后回锦瑟居洗漱用早饭。 段瑶刚换好了衣服出来,就见白露快步走了进来,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和兴奋。 “三小姐,肃王打了胜仗,不日就要班师回朝了。” “仲卿要回来了?”段瑶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脸上露出欢喜的笑容,激动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仲卿要回来了,仲卿终于要回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正文 4月25日 等待的日子是极为辛苦难熬的, 从得知周成易要带领大军班师回朝之后, 段瑶就开始掰着手指头数日子。 从福州到京城要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算来算去周成易都要八月才能回京, 段瑶觉得每一天都度日如年。 每隔三日, 段瑶还是能收到周成易命人送来的信, 周成易常在信上写他走到哪里了, 还有多久能到京城。 两个人的心情似乎都很急切,分开了这么久的时间,都巴不得能够马上见到对方。 一天天缓慢的过去, 有关周成易和大军的消息传回京城,得知周成易他们已经到了离京城只有几天的地方了,两人终于就要见面了。 段瑶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欢喜之色。 “白露, 今日的信送来了吗?”每隔三日段瑶就能收到一封周成易的来信, 今日正好是第三天,可是时间都已经过去一个上午了, 还没有人把信送来, 段瑶忍不住把白露叫来问了问。白露可是周成易安排到她身边来的人, 自有一套她都不清楚的能够联系上周成易的法子。 白露摇了摇头, “奴婢没有收到。” “没有收到?”段馨心生怪异的感觉, 周成易带领的大军没有几天就能进京城了, 她之前都能收到周成易的信,没道理今天反而收不到了。 “白露,你帮我去打听打听, 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好, 奴婢这就去。”白露朝段瑶行了礼退了下去。 段瑶坐在窗边的位置上,目光透过窗户正好看到院子里的情形。 天气很热,火辣辣地照着大地,仿佛要把地面都烤化了一搬,周成易带着大军回京,这么大的太阳,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了。 妙言端着酸梅汤进来,笑着道:“三小姐喝些酸梅汤吧。” 段瑶回头,对妙言笑了笑,接过碗去喝了几口,“加了冰的?” “嗯。”妙言道:“只加了一小块,没多放。”她怕加太多冰块太凉了喝多不好。 段瑶叹息一声,又为正在路上的周成易感到心疼和担心,希望能快些回来才好。 喝完了酸梅汤,妙言又劝段瑶休息一会儿,段瑶一向有午睡的习惯。 段瑶确实有些困,就去床上歇下了,临睡时还不完给妙言叮嘱,如果周成易给她的信到了,要第一时间告诉她。 “三小姐你放心,等信到了我第一个过来叫你。”妙言笑着答应她,又给她盖上轻薄的被子,放下挂钩上的纱帐,然后才转身出去。 段瑶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床顶,心里想着那个还有几日才能见到的人,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 此时一直被段瑶惦记着的周成易,已经乔装改扮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慢悠悠地跟着进城的人一起从城门口的守卫面前走过。 城门口的守卫抬眼看了一眼骑在马上的周成易,见他皮肤黝黑,脸上还有络腮胡子,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一眼就能看出是从很远的地方赶来的。 守卫根本就没有认出来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人是周成易,而且根本就没有往周成易的身上联想过。 不过他们猜得很对,周成易真的是从很远的地方赶过来的。 从福州回来,一路上他就在盘算着什么时候能见着段瑶。在距离京城只有几日路程的时候,他就完全坐不住了,前一日夜里,他跟手底下几个信得过的副将交代了几句,乔装改扮之后就离开了大军,一路连夜急行,今日终于到了京城。 过了城门口,周成易一挥马鞭打在马身上,马儿吃痛飞快跑了起来,直奔段府而去。 到了段府外面,周成易没有直接走正门,而是绕到后院那边,跳院墙进的段府。 此时正值一日里太阳最热的时候,院子里也没有人,周成易小心翼翼又行动迅速地进了锦瑟居,在没有任何的发现的情况去进入了段瑶的房间。 纱帐低垂,遮住床上的人,周成易抬手轻轻拨开纱帐,就看到床上熟睡的人儿,这是令他魂牵梦绕了大半年的心上人,每日每夜里都格外的想念她,在脑海里不断地反复地回忆她对他说过的话,还有她的一颦一笑,她身上迷人的味道。 手指抚上段瑶的脸颊,嫩滑的触感叫他心悸,不管在梦里梦到多少次,还是会与真实的感觉相去甚远,只有真的摸到了碰到了看到了才能够让他的人他的心安定下来。 瑶儿,我回来了。 周成易的嘴角动了动,没有发出声来,他怕惊醒了床上熟睡的人。 也许是他看段瑶的目光太过炙热,也说是他微微颤抖的指尖让段瑶感觉到了不适,段瑶从睡梦中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光亮照入眼中,段瑶看到了一张满脸络腮胡子的脸,可是那双看着她的眼睛却格外的温柔,她认得那一双眼睛,那不是别人的眼睛,是周成易的眼睛,只有周成易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她。 “仲卿……”段瑶抖着唇叫出他的名字。 “我回来了。”周成易满脸温柔笑意。 “你回来了,终于回来了。”段瑶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腰,也顾不得他此刻满身尘土了。 周成易的大手搂住段瑶的身子,一手轻抚着她乌黑的长发,“我回来了,不哭。” “我好想你……”积压了大半年的思念在见到周成易的这一刻终于如汹涌的洪水一样决堤了,段瑶趴在周成易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好想你,我好想你,呜呜……” 周成易费了好一会儿的功夫才把段瑶哄好,用手指温柔地帮她擦眼泪,“不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 段瑶又抽噎而来一会儿才停下来,抬起红通通又饱含水汽的眼眸看向周成易,疑惑地道:“你不是还要几天才能回京么?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我想早点儿见到你,就偷偷离开大军先回来了。”周成易把段瑶抱到大腿上坐下,双手圈住她的身子,嗅着她发间的香气,整个身心都舒畅不已,口中明明说的是一件急危险的事情,却好像一点儿也不在意,没有什么事再比他怀里的段瑶更重要了。 段瑶吃惊地看想他,“你是偷偷跑回来的?你这么做也太危险了,要是让有心之人知道了肯定会以此大做文章参你一本的。 “所以没有其他人知道,我回来就只来见了你一个人。”周成易轻笑了一下,低头在她的嘴角吻上一吻。 段瑶捧着他的脸,为难又感动地道:“你这样跑回来,太危险了。” “所以我乔装改扮了啊,没有人会认出我来,只要你不说出去,不会有人发现。”周成易说着用手扯下了脸上的□□,露出他原本的面目,笑眯眯地搂紧了段瑶,有一个真心关心自己的人在身边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段瑶微蹙着眉头看着他,尽管心里十分舍不得,但是还是把话说了出来,“那你什么时候回去了?” “等天黑了我再赶回去。”周成易又在她的唇角吻了吻,叹息一声,“真是舍不得跟你分开。” “我也不想跟你分开……”段瑶抬头回吻了一下周成易,算作是安抚他焦躁的内心。 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亲吻,但是因为段瑶的主动,这一吻就不得了了,就像是被点燃了导火线,又像是被猫儿撩了一下,把深藏在内心深处的焰火顿时激发了出来。 排山倒海的欲/望来得十分猛烈,令禁/欲多时的周成易完全控制不住,周成易很快反客为主,大手用力地掌在段瑶的脑后,控制着不让她离开,双唇噙住她的嘴唇,发狠一般地用力吻起来。 他吻得又猛又急,像是晴朗天气里突然来了一阵狂风暴雨,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砸下来,打在池塘的荷叶上,荷叶纤细的腰肢承受不住暴雨的猛烈攻势,几乎被它压弯了腰。又像是平静的海面上突然卷起了滔天巨浪,一叶扁舟在漫天巨浪中载沉载浮,随时有被海浪淹没的可能。 这是两人分别大半年之后的相聚,这是周成易对段瑶的思念和爱意的大爆发,他想把她捧在手心里细心呵护,他发了狠一般地亲吻着她,像一只饿了几天几夜的狼看到了小白兔的感觉,就只想把她压在身下,一口一口将她吃下去。 “别……”在段瑶被周成易强悍的攻势袭击得脑袋都转不过来的时候,恍惚间感觉到他的大掌从她单薄的亵衣下摆伸了进来,带着薄茧的手掌抚上她莹润如玉、光洁如凝脂的肌肤,入手的感觉又嫩又滑,像是抚摸在了最上等的绸缎之上,叫人爱不释手,掌心薄茧的粗粝之感刺激得她的身子一抖,发懵的脑袋稍微清醒了一些。 “乖……”周成易的唇稍微离开了她的唇一点点,安抚一般地吐出一个字来,大掌依旧在衣服里怜爱的抚摸着,像是在抚摸一块上等的碧玉,只想要深入更多,不舍得离去。 “仲卿……” 周成易把段瑶压进了床帐之中,段瑶缩在他的剩下,像一只柔弱的小猫咪。 周成易耐心地一遍遍亲吻着她,衣衫尽退…… 恍惚间,段瑶叫了一声,“不要……” 她以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但是听在蓄势待发的周成易耳中更像是呢喃和要求,周成易吻住她的唇,温柔似水地道:“别怕……” 虽然声音是那么温柔,但是动作却一点儿也不含糊,段瑶根本就逃不掉了。 沙帐中人人影起起伏伏,高高低低,如重山叠嶂,如沟谷平原,时而有低低的啜泣声,时而有猫儿一般的嘤咛声,像仙乐一样美妙,又像美酒一样醇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帐中的动静才停下来。 段瑶无力地趴在床上,露出的肩背上到处都是青青紫紫的痕迹,一幅仿若鲜花备受摧残的可怜模样。 周成易的目光落在她的背上,看到那些痕迹,眸光暗了暗,是他刚才没有控制好力道。 “不要了……”周成易的手搭上段瑶的纤腰,想要把她抱到怀中,谁知段瑶以为他还要再来一次,吓得身子都忍不住抖了一下,低低地哀求一般地shenyin出声。 要知道他刚才折腾她的那股狠劲儿都跟想要了她的小命儿一样,她现在全身上下无一不疼,连动一下都快要散架了,根本没有体力和精力再应付他一次了,只求他能好心的放过她别再欺负她了。 “对不起,把你弄疼了。”周成易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责,柔声地哄着段瑶道。 “哼,坏人!”段瑶气呼呼地哼了一声,刚刚她明明都说不要了,他还来,还那么用力,那么发狠地折腾她,害得她全身上下无一不痛。 周成易闻言轻笑出声,手抚上她的腰,双手将她抱起来,拉过旁边的薄被将她整个身子裹起来,再连人带被子一起抱住,下巴搁在她的脖颈间,低低地道:“谁叫要求这么诱人,我实在忍不住了。” “可,可你也不能这样欺负我啊!”段瑶委屈极了,眼泪水说着就滚出了眼眶,一颗一颗止不住的往下掉。 “别哭,别哭。”周成易柔声哄着她,手指轻柔怜惜地帮她擦掉脸上的泪水,“我知道都是我不好,但你别哭,小心气坏了身子。” “我才没生气。”段瑶嘟起嘴,才不会承认她心里对此是生气的,谁叫周成易强迫她。 周成易用手指点了一下她的红唇,宠溺地笑道:“这都能挂个瓶子了,还说没生气?” “哼!”段瑶撇开脸不看他。 周成易勾了勾唇,低头在她的耳边道:“我跟你分开实在太久了,我是真的忍不住了,不过还好,再过几天我就能娶你过门了,到时候任你欺负我好不好?” 段瑶只觉得耳朵像是被周成易呼出的热气烫了一下,整只耳朵都跟着烫了起来。 “才不要。”段瑶羞得满脸通红,推了他一把,要跟他拉开距离,无奈被周成易圈在怀里,却是哪儿也挣脱不开去。 “嘶~”段瑶的挣扎又触碰到了周成易,原本带笑的脸一下子就沉默了下来,看人的眼神也带着一股要吃人的感觉。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周成易拥着她道:“你知不知道你太诱人了,我要用很大的意志力才能控制住自己……” 控制住自己什么,尽管周成易没有把话说完,不过意思已经相当明显了。 刚才的那一番折腾,已经叫段瑶吃尽了苦头,这回听到周成易带着危险的话语,哪里还敢乱动,只乖乖地任他抱了。 周成易抱着段瑶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等恢复得差不多了,周成易才起了身,下床把丢在床下的衣物捡起来穿好,再伺候段瑶把衣裙穿好。 只是周成易不会梳头,段瑶的头发浓密黑亮跟缎子一样,现在也只能梳顺了披散在脑后。 “叫你丫鬟进来帮你梳头吧。”周成易放下手中的梳子,除了能帮段瑶把头发梳顺以外,绾发他是不会的,不过以后倒是可以学一学。 “那你就在房间里先避一避。”周成易现在还不宜出现在人前,段瑶起身对周成易道。 “好。”周成易点点头。 段瑶走到外间,叫了丫鬟妙言,又吩咐她把白露也喊了来,吩咐白露守在外间,才让妙言进内室给她梳头。 当妙言跟着段瑶走进内室,看到有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在房间里的时候吓了一大跳,要知道她刚才伺候段瑶午睡的时候检查过房间的,并没有发现任何其他人,这个络腮胡子是怎么跑进来的? 她刚想要问上一问,就见络腮胡子上前亲昵地握住了段瑶的手,两个人的关系看起来暧昧极了,她几乎要晕倒过去,瞪大眼睛盯着眼前的络腮胡子看了半响,才发觉他的眼神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儿见到过,怎么看怎么像是肃王呢? “看着我做什么,赶紧过来给你家小姐挽发。” “哦,好的。”妙言听出来了,这声音也好熟悉,就是肃王周成易的声音,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脏才落回原处,走上前去给段瑶挽发。 段瑶坐在铜镜前面,透过铜镜看着身后的妙言,叮嘱道:“肃王提前回来的消息别告诉其他人,一定要保密。” “奴婢醒得。”妙言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绝对不敢往外说一个字。 段瑶又道:“你一会儿去拿些吃的来,就说是我要吃吧。” “好的。” 不一会儿,妙言就给段瑶绾好了头发,行了礼退了出去,径直按照段瑶的吩咐准备吃的去了。 因为不是饭点,只有一些糕点和水果,周成易也不讲究,兴许是真的饿了,刚才又消耗了那么多的体力,拿起糕点就吃。 用完了水果糕点,又陪着段瑶坐了一会儿,等到天黑的时候,到了用晚膳的时间,妙言又以段瑶想吃的名义弄了不少的食物来,周成易便又陪着段瑶吃了一顿。 等到天完全黑下来,整个齐都城都陷入深夜里之后,周成易从凳子上站起身来,“我要走了。” “路上小心。”段瑶也跟着站起身,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恋恋不舍。 周成易低头在她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这会让我不想走的。” 段瑶垂下眼眸,收回落在周成易身上的视线,咬了咬唇道:“那你走吧。” 周成易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脸蛋儿,柔声道:“最多还有三五天就能回京,到时候就能天天见面了,等我。” “……嗯。”仿佛有一阵风吹过,段瑶抬起头去看,房间里哪里还有周成易的身影,除了在轻风中微微晃动的窗户。 夜里,段瑶上床睡觉之前,妙言来帮她整理床铺,看到床上乱七八糟的一团,心里咯噔了一下,只是很快又释然了,反正肃王回京了,很快就要娶三小姐过门了,这些事迟早都会发生,大齐朝的民风向来放开,她又何必大惊小怪。于是妙言默默的把床单收了起来。 五天之后,肃王周成易清剿海盗大胜而归,领着大军入城门的时候,受到了京城无数百姓的夹道欢迎,还有一些朝廷的官员奉景熙帝之命前去迎接,场面十分的盛大。 茗香茶楼二楼的包厢,正好面朝大街,段瑶坐在包厢里,看到身着一身银色盔甲的周成易坐在当先那匹枣红色大马上,威风凛凛,气势逼人。 当段瑶看向周成易的时候,一直都周围的一路目不斜视的周成易仿佛似有所觉,忽然转头看上了茗香茶楼二楼,锐利的目光一下子就看到了立于窗前的段瑶,俊朗的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如灿烂的阳光一般。 而就在此时,也不知道是谁,竟朝周成易丢了一个荷包过去,周成易因为看到段瑶而走神,一时不察,竟被荷包砸了个正着。 没想到他也有被人用荷包砸中的时候,段瑶看到这一幕,噗嗤一声就笑出来。 看到段瑶脸上的笑容,被荷包砸中的恼意也很快消散掉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家的错觉,只觉得周成易脸上的笑容更温柔好看了一些。 大军的队伍远远看不见了,段瑶才从茗香茶楼离开。 周成易带着将士进宫拜见景熙帝,这一仗打得十分漂亮,海盗尽数没歼灭,海盗里面几个重要的头领也被抓到了,大齐将士通过这一仗打出了气势,可以保证在以后很多年内,大齐朝都不会再受到海盗的袭扰。 景熙帝龙颜大悦,当庭宣布,三日之后给周成易和众位将士举行庆功宴,并封赏一众功臣。 此次清剿海盗打了大胜仗,周成易作为主帅,接受皇帝的封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然而没有想到的是,景熙帝在奖赏了周成易许多的金银珠宝之后,还另外赏赐了一个侧妃给他。 正文 4月26日 当景熙帝给周成易赏赐侧妃的消息传入段家众人耳中的时候, 段瑶是一脸懵逼的, 这件事太超过她的意料之外了, 事先谁也没有料到景熙帝会这么不靠谱, 居然会赏赐侧妃给周成易, 这与他之前的行事作风完全大相径庭。 赏赐侧妃一次已经够让段瑶意外和吃惊了, 然而更让段瑶意外和吃惊的是景熙帝赏赐给周成易的侧妃不是别人, 正是上一世救过周成易最后嫁给他为正妃的蒋莹。 上一世蒋莹是周成易的正妃,这一世又被景熙帝赏赐给周成易当侧妃,这似乎预示着蒋莹注定了要成为周成易的女人, 不管世事如何改变,依然改变不了命运的安排。 “三小姐,你怎么了?”妙言见段瑶沉默着半响没动静, 看着她的目光里充满了担忧和紧张, 生怕段瑶会接受不了这件事而伤心难过。 段瑶听到妙语的声音,缓慢抬头看了她一眼, 漂亮的脸蛋儿上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来, “我没什么, 别担心。” “三小姐, 你要是觉得难过, 你就哭出来吧, 哭出来会好受些,你这副模样让奴婢看了难受。”妙言明明说着安慰段瑶的话,自己却忍不住红了眼眶, 段瑶对她很好, 她不舍得看她这么难过,她心疼她受的委屈。 “没事儿,我有什么好难过的?又为什么要哭?这本来就是避免不了的事情,何苦为了这种事伤心?”段瑶没有哭,反而反过来安慰妙言。 莫说周成易现在只有景熙帝赏赐的一个侧妃,而且这个侧妃还是他拒绝不了的,再放眼看看这世间的大多数男子,纳几小妾抬几姨娘的不要太多,能做到段家男人这样只宠爱自己妻子一人的男子又有多少? 不是说她不肯想相信周成易,而是他的身份就注定了他的身边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现在她如果因为周成易有了蒋莹这一个侧妃就受不了了,那她以后可能会有更多的受不了,与其自己生气难过,还不如想开一点儿。 妙言看着段瑶道:“奴婢替小姐感到委屈。” 特别是前两日两个人还那么好,她还清楚的记得那乱成一团的毯子,上面的痕迹,那么刺眼,可是转眼肃王身边就多了一个人,这不是往自家小姐身上插刀子么? 段瑶微微摇了摇头,“我不委屈,这是皇上给肃王的赏赐啊!” 景熙帝的赏赐,周成易又怎么敢不收,不收就是对景熙帝心怀不满,他才打了大胜仗,立了军功,朝中上上下下都盯着他,此时他是一点儿差错都不能有,景熙帝不管给他什么他都只能收下,不能露出半分的不喜和不满。这或许是景熙帝给周成易真心实意的奖励,也或许是景熙帝对周成易另一种方式的警告之类的,现在还猜不透景熙帝的用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在宫中论功行赏的宴席上,景熙帝当着朝中众人的面,宣布把蒋莹封为肃王侧妃的时候,周成易也是一脸懵逼的。 周成易当时就想站起来拒绝,想要告诉景熙帝他一点儿也不想要什么侧妃,还是身边坐着的太子周成康看他神情不对飞快地拉了他一把,对他使了一个眼神,劝他不要冲动。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现在不能轻举妄动!只是终究意难平啊! 周成易被周成康拉着坐在原位上,搁在袖子中的手紧握成拳,脸色低沉,一点儿也看不出喜色来。好在他在福州待了大半年,整张脸都晒黑了,再加上众人都听说过他带兵之后十分严肃,浑身散发出武将的那种杀伐之气,别人也就没有意识到他其实是很不高兴。 后来周成易是怎么给景熙帝谢恩的也不记得了,总之语气十分生硬就是了。 自从景熙帝宣布了赏赐侧妃给他之后,周成易就坐不下去了,宴席上那些歌舞也没心情看下去,一心只想快点儿离开皇宫,好赶去段府看段瑶。 好在宴席也没有持续多久,一个时辰之后终于散场了,周成易避开那些想要寻他说话的人,特别是蒋家的人,快步出了宫殿,直奔宫门口而去。 到了宫门口,上了马,周成易一刻也不敢耽搁,一甩马鞭子打在马身上,飞奔着赶去段府。 到了段府翻身下马,几步垮上门前的台阶,门房的人只觉得一阵风刮过,周成易的身影就从眼前消失了。 很快就到了锦瑟居,周成易长腿迈进院子,抬眼就看到坐在窗边看书的段瑶,他更加快地脚步,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屋去。 周成易进了屋里,看到段瑶已经起了身,他大步走到她身边,低头紧张地看着她,“瑶儿,对不起。” 段瑶脸上露出一抹笑来,偏头看着他,“你给我说什么对不起?难道你做了什么亏心事?” 周成易听到这样的话就觉得心疼,伸手将她搂入怀中,“对不起,我没有拒绝皇上的赏赐,让你伤心了。” 感觉到段瑶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伸手抱住他,心里就生出了不好的预感,低头看向怀里的段瑶,一脸慌张,“你生气了?” 女人是天生就有些小气的,也算是心思细腻的坏处。 遇上这种事情,段瑶当然是生气的,没有人会不生气,不管她在妙言面前说得有多么好,多么的宽容,见到周成易的那一刹那,心里还是止不住泛酸,这是她的男人啊,凭什么让她跟别人一起分享?她做不了那么大方! “对,我生气了。”段瑶仰着头看着周成易,鼻子发酸,眼眶发红。 “瑶儿,对不起,对不起……”周成易双手捧着她的脸,看她难过,他的双眼里也布满了沉痛和悲伤。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对不起管什么用?我要你记得你自己说过的话,你以前对我的承诺。”段瑶凝视着他的双眸道。 她也知道自己不能跟他闹,闹起来只会消磨彼此的感情,可是心中的那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她不想跟别人分享周成易,特别是那个人还是他上一世的正妃,她舍不得,放不了手。 听了段瑶的话,周成易自然想起了自己以前对段瑶的承诺,那个时候,他说他如果拒绝不了皇上皇后,但是可以让那些人在肃王府里自生自灭,他不会做对不起段瑶的事情。 没想到那个时候的一句话,现在变成了真的。 周成易当时想的就是不愿意让段瑶受委屈,如今也是一样。 “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以前说过的话一样有用。”周成易看着段瑶郑重地道:“除了你,我谁都不要,他们可以把人安排进来,我也可以不多看一眼,我的心里只有你,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这话说得有点肉麻,周成易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把人哄好了再说,他可不能让段瑶对他留下坏印象,万一在她心里把他想成跟那些渣男一样,扎根刺在心里,时间越久就越不好拔除,他要再最初的时候就把这一切处理好。 “这话是你亲口说的,你要说到做到。”段瑶的手指戳着他的心口道。 周成易一把抓住她的手,按在他自己的心口上,深邃的目光里透着坚定和认真,“如果有一天我没有做到,你就拿把刀从这里捅进去。” 泪水从段瑶的眼眶里滑落出来,娇媚的脸蛋露出柔弱的神情,她看着他摇了摇头,“你不应该这么说……” “那我应该怎么说?”周成易急切地道。 段瑶脸上的泪水流得更凶,几乎泣不成声,“如果你以后有了别的女人,我会离开你……” “不,不会的,你不要瞎想,这些事现在不会发生,将来也不会发生。”周成易慌乱地搂紧她,心里怕得不得了,语无伦次地道:“你要永远在我身边,哪儿也不许去,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我也只是你一个人的,我说到做到。” 周成易说完就去吻段瑶的唇,段瑶挣扎了一下没挣开,被周成易吻得更厉害,泪水从段瑶的眼中滑落下来。 周成易亲吻她的唇舌,把流到嘴角边的泪水也一并吻进了口中,吞了下去,咸咸的苦涩的味道,他的心也跟着一起痛到麻木。 这一次,周成易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段瑶哄好,直到段瑶哭累了在他的怀中睡去。 看着她在睡梦中依旧不安地皱着眉头,周成易整颗心都像是被人揪紧了一样难受。 他低头在她的嘴角吻了吻,手指轻柔的抚平她皱在一起的眉头,双手握着她的手,柔情似水的目光看着她,“瑶儿,我不想等了,我要早点儿娶你回家。” 三日之后,周成易亲自领着礼部官员到段府送聘礼,其中除了礼部按照皇子成婚的规矩准备的聘礼以外,还有周成易自己添置的聘礼,比礼部准备的聘礼还要多得多,有人猜测说,肃王周成易这是不是把整个肃王府都掏空了。 事后周成易是这样跟段瑶说的,“这点儿聘礼,还不至于把肃王府掏空,礼部送的聘礼只是按规矩办事,你是我真心想要求娶的王妃,聘礼当然要我自己来出。” 一席饱满深情的话,足够看出周成易对段瑶的情意和真心,周成易用此举展现了自己十足十的诚意。 段瑶主动伸手搂住他的腰,整个人缩进他怀中,“仲卿,我爱你。” 前几日,因为侧妃一事,段瑶在周成易面前哭得很伤心,这里面有一半是真伤心,有一半是做戏。 是的,段瑶也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在周成易面前做戏,以他现在对她的喜欢,故意在他的面前扮柔弱装可怜。 她不想因为侧妃之事跟他吵架,那是景熙帝赏赐的,他拒绝不了,她如果跟他吵,那只会消磨两人的感情,所以她选择向他示弱,眼泪是女人最好的武器,在他的心里还有他的时候,这种法子最有效。她要的是他心里对她的歉疚,她也把丑话说在了前头,他以后如果要了别的女人,那么她和他只会成为陌路。 也许是她说的话起了作用,也许是他真的舍不得让她难过,才会行动这么快,送来的聘礼也这么丰厚。这一点让段瑶很满意,甚至很感动。在这个时候,在她爱着他,他也爱着她的时候,他愿意为她做到这种地步,她又有什么好挑剔的呢?至于以后会怎样,那就等将来事情发生之后,她再跟他做个了断,到时候他抱他的美人,她过她的日子也就是了。 对于段瑶想的这一切,周成易有想到一部分但是没有想到全部,他会行动这么迅速,一是那日看到段瑶那么难过,他真的很心疼,他不想让她受委屈,二是他想安抚她,也是真心想娶她。她说的那些以后他若背叛她,她就会离开他的话,是真的把他吓到了。 他知道段瑶这个人看起来柔弱乖巧,实际上骨子里十分倔强,决定好的事也不会轻易改变。所以他才要抓紧时间,赶快把她娶回家,免得夜长梦多。 于是,他就安排了这场送聘礼。 然后他又亲自去了一趟钦天监,还把监正拉出来聊了聊天,监正一刻也不敢怠慢,用最快地速度算出了成亲的最好日子,九月初六这一天,宜婚嫁,大吉大利,天作之合。 婚期定下来,就等着九月初六这一天了,想着马上就能把段瑶娶回家了,周成易走路都带风,又吩咐乔管家把肃王府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婚房又检修了一遍,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婚房还是他亲自盯着人布置的。 期间蒋家的人还来给他送过请帖,想请他去蒋家坐坐,周成易直接没理会,请帖看过就让乔管家扔了,他现在忙着要把段瑶娶回家,无关人等都入不了他的眼。 当然等蒋家家主得知周成易拒绝了他的邀请之后,气了个仰倒,一巴掌拍在桌上,恼怒地道:“简直目中无人!可恶!” 他也不想想,他们死活要把蒋莹塞进肃王府的行径,让周成易有多恼火,这种强加到周成易身上的行为,他以为他是谁啊?要不是因为蒋家势大,又是景熙帝亲口赏的,以周成易的脾性早就收拾蒋家了,现在不过是没理会他们而已,以后够给他们面子了。 周成易没心情去管蒋家如何,每天他只顾着忙自己的,每天布置王府,又去段府看段瑶,在他坚持不懈的殷勤努力下,段瑶也终于不跟他生气了,还让他如愿吃了一回肉。 如此忙了十几天,一切终于准备好了,只等到了九月初六这一天把段瑶娶回家。 九月初五那天,段馨在陈君伯的陪同下回了段府看段瑶,她现在怀着身孕,最德安侯府最重要的人,到哪儿都是婆妇丫鬟一大堆跟着,陈君伯也经常陪在她身边照顾她。 段馨环视了一眼屋里摆放的各种大红色的东西,回头笑着对段瑶道:“明天你就要嫁去肃王府了,以后好好跟肃王相处。” “我知道。”段瑶点头道。 段馨拉着她的手,关切地道:“我也知道你跟肃王感情好,我也不想在这大喜的日子里说那些不好听的话,但是蒋莹现在成了肃王的侧妃,她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温柔贤淑,实际上心思深沉,你要小心一点儿。” 段瑶眨巴了一下眼睛,偏头看段馨道:“二姐,你怎么知道这些?” 段馨抿了一下嘴,想起戴湘兰跟她说过的话,叮嘱段瑶道:“是戴湘兰跟我说的,你还记得她去礼郡王府回来的路上摔断腿的事吧,当时以为是意外,其实哪里会那么简单。” 段瑶一早就猜到戴湘兰马车失控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当时她就觉得蒋家两姐妹和戴湘兰之间的矛盾有点深,戴湘兰会出事儿一点儿也不意外。那天也幸好她去了一趟玲珑阁避开了,不然出事的人就会变成她和戴湘兰两个。 “啊,我想起来了!”段瑶一下子反应过来,戴湘兰出事的那一回,蒋家两姐妹的目标估计不只是戴湘兰一个人,而是她和戴湘兰两个人,因为她正好在玲珑阁下了马车,耽搁了一些时间,才变成只有戴湘兰一个人惊了马,这两个女人的心思可真歹毒啊! “你想起什么了?快点儿告诉我?”段馨紧张地看着段瑶,着急地道。 段瑶看了看段馨,想她还怀着身孕,有些事还是别跟她说了,免得她担心。 如此一想,段瑶笑着道:“你说是戴湘兰告诉你的,我就想起来蒋妍和蒋莹开书画社那次,我和你都没去参加,戴湘兰就拿了诗词和书画的好名次,蒋妍和蒋莹大约就是从那个时候记恨上她的,总是觉得她抢了她们两人的风头。你想以前戴湘兰根本就去不了晋国公府和礼郡王府开办的宴席,偏偏那次书画社比赛之后,戴湘兰就能收到邀请了,以蒋妍那个性子还不很死她?当时我在礼郡王府碰到她们的时候,就觉得她们之间的气氛不太好,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蒋妍和蒋莹估计有准备对付她了。” 段馨听了叹了一口气,“戴家情况不好,戴湘兰想求个好的亲事,才会那么着急地在书画社上面展现自己的才能,殊不知这样却得罪了蒋妍和蒋莹两姐妹,蒋妍本来就是个瑕疵必报的人,才会用阴私手段对付她。”说到这儿,段馨关心地对段瑶道:“所以你嫁到肃王府之后,你一定要对蒋莹多留一个心眼儿,免得遭了她的暗算。” “放心吧,二姐,我会小心的。”段瑶笑着道:“而且母亲给我安排了好几个得用的人,连陈嬷嬷都给我了,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不会让别人欺负我。” 得知蒋莹被景熙帝赐给肃王周成易为侧妃之后,李氏马上就调整了当初给段瑶准备的陪房人选,全都是安排的她信得过的人,卖身契也都一并交给了段瑶,还给她说了许多的注意事项,那都是几十年的积攒的经验,对段瑶来说是受益匪浅。 段馨听到李氏已经给段瑶安排好了人手,她也就放心多了,摸摸段瑶的头道:“瑶儿,祝你幸福。” “谢谢你,二姐。”段瑶伸手抱住段馨,像只小狗一样,头在段馨的肩头上蹭了蹭。 一晚上很快就过去了,段瑶觉得自己躺在床上并没有多久,觉都还没有睡好,就被妙言和妙语还有白露她们从床前拉起来了。 “三小姐,快点儿起来了。” “快点儿快点儿……”屋子里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她还闭着眼睛就被妙言和妙语脱光了衣服按在浴桶里洗了一个澡,然后丫鬟们一些给她穿衣服,一些给她擦头发,整个过程,匆忙而不慌乱,人人分工协作,井然有序。 段瑶被她们折腾了这么一通,瞌睡也早就醒了,只是不想睁开眼睛罢了。 在几个丫鬟的服侍下穿戴整齐,头发也用布巾擦干之后,她终于掀开眼皮看了一下左右的丫鬟。 唔,左边这两个丫鬟好像是叫谷雨和立秋,是周成易才送过来的丫鬟,专门照顾她的。 段瑶穿着大红色的喜服,坐在妆柩前面,铜镜里映出她的模样,全福夫人站在她的身后,手里拿着梳子给她梳头,口里念着吉祥的梳头歌。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福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院外响起了热闹的鞭炮声,还有迎亲队伍吹奏的喜乐声,以及众人的欢声笑语。 在纷乱的各种声音夹杂中,隐隐约约之间,段瑶似乎听到了周成易的声音,他正在被要求做催妆诗。 少妆银粉饰金钿, 端正天花归自然。 闻道禁中时节异, 九秋香满镜台前。 …… 外面众人的欢笑声一阵阵传进屋子里,段瑶的脸上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正文 4月27日 长长的迎亲队伍在齐都城里绕城一周, 丰厚的嫁妆, 一抬又一抬地从段府抬出, 第一抬已经进了肃王府的大门, 最后一抬还在段府里摆着。 热热闹闹的迎亲队伍终于进了肃王府。 拜天地, 进洞房。 燃烧着大红喜烛的房间里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人人脸上都带着笑, 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宽大的床上铺着大红色的被褥,床上洒满了桂花、花生、红枣等物。 段瑶坐在床畔, 头上戴着重量不轻的凤冠,盖着大红色的盖头,只能看到脚下方寸之地。 周成易脸上是灿烂的笑容, 目光落到段瑶的身上, 脸上的笑意更浓,从喜娘的手上接过秤杆, 毫不犹豫地挑起了段瑶头上的红盖头, 当红盖头挑开, 露出段瑶的脸来, 周成易几乎看痴了, 眼睛都不动一下, 只光着看段瑶去了,连手上的秤杆都忘记了还给喜娘,还是喜娘提醒他, 他才恍然间想起要把秤杆还给喜娘。 “我们新郎看新娘子都看呆了, 可见他对新娘子是多么的称心如意。”有人笑着打趣道。 “是啊是啊,新娘子这么漂亮,可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新娘子了。”又有人附和着道。 段瑶红着脸娇羞地看了旁边的周成易一眼,两个人的目光刚好触碰到一起,两个人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情意,嘴角边荡漾出一抹笑来。 屋子里的女眷们说着恭喜的话,周成易陪坐在段瑶的身边不想走,在大伙的催促和笑闹声中,才不情不愿地答应先去前院陪客。 “我去前院看看,一会儿就回来。”周成易拉了拉段瑶的手,小声说了这句话才站起身。 段瑶笑着点头,“你去吧。” 周成易去前院陪客,屋子里剩下一众看热闹的女眷,为首的就是婉蓉长公主,还有一些段瑶认识的或是不认识的皇室宗亲的女眷。 几个与段瑶相熟的女眷说了一些祝福的话,婉蓉长公主看段瑶也累了,就招呼屋子里的女眷道:“我们还是出去喝喜酒吧,让新娘子好好休息一下。” 婉蓉长公主在皇室宗亲里的地位很高,有她发了话,其他人自然也没有异议,纷纷跟着婉蓉长公主走了出去。 等众人都走了,有丫鬟嬷嬷进来伺候段瑶,段瑶看了看,只留了丫鬟妙言和妙语两人伺候,白露则负责守在门外,其他人就让她们都下去了。 妙言和妙语帮着段瑶先是把头顶上沉重的凤冠取下来,段瑶活动着快要被压弯的脖子。 “这个凤冠太重了,脖子都要压弯了。” 妙言道:“三小姐……” “该叫王妃了。”妙语提醒她道。 妙言连忙住了口,朝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的外人在,才松了口,吐了一下舌头,抱歉地道:“不小心忘了。” “没关系,你们叫我小姐叫惯了,一下子没改过来也正常,以后记住就好了。”段瑶宽容地笑了笑,妙言这是无心之失,她又怎么会怪罪她呢。 “谢王妃。”妙言改口改得飞快,连忙道:“热水已经准备好了,王妃要去洗漱吗?” 成亲的妆容化得很厚重,脸上不知道敷了多少层粉,头发上面也不知道抹了多少的头油,顶着这样的妆容,段瑶觉得难受得要命, “我这就去洗。”段瑶转身往旁边的浴房去。 妙言和妙语也随后跟了进去,两个丫鬟帮段瑶卸了妆,又帮她洗了头,段瑶才放松地舒坦地泡在撒了干花瓣的浴桶里。 “你们先出去吧,我想自个儿泡一会儿,另外就是给我准备些吃的,我一会儿洗完好吃。”段瑶对两个丫鬟道。 妙言和妙语朝段瑶行了礼退了出去,留下段瑶一个人在浴房里。 段瑶闭上眼,舒展了四肢,累了一天,终于放松下来了。 过了约莫有一盏茶的功夫,段瑶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叫她。 “王妃,王妃……” 段瑶睁开眼,见是妙语在叫她。 “怎么了?”段瑶柔柔眼睛道。 妙语解释道:“王妃泡澡的时候睡着了,水已经凉了,奴婢担心你着凉。” “起了吧。”段瑶从浴桶里站起身来,一条修长笔直的双腿迈出浴桶,妙语忙拿过布巾来给她擦身子。 玲珑有致的身材,肌肤白皙如玉,泛着莹莹光泽,胸前的两只小白兔挺翘丰满,腹部平坦光滑,而后是修长笔直的双腿,美得让人不敢直视,哪怕是伺候段瑶已经十多年的妙语,看到段瑶这样美好的dong体,依然心神荡漾,脸红心跳。 王妃真美啊,真是太美了。 擦干净身体,换上便服,段瑶走了出去。 屋里已经准备好了饭食,段瑶走到桌前坐下,摸摸饿得惨兮兮的肚子,这一天她都没有吃什么东西了,看到吃的东西就流口水,段瑶拿起筷子准备开动。 妙语忙道:“王妃不等王爷么?” 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段瑶站起身来,就见房门打开,脸色泛红的周成易已经大步从门口走了进来。 段瑶迎上前去,“你不是在前院陪客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周成易低头笑看着她,伸手拉住她的手,牵着她到桌边坐下,“我想早些回来陪你,免得你一个人等久了。” 看到桌上摆放的饭食,简简单单的三菜一汤,一碗米饭,周成易道:“我也正好饿了,给我也添碗饭,我们一起吃。” 段瑶连忙吩咐妙语去拿饭,再多准备两个菜。 妙言行礼告退出去。 周成易笑看着段瑶,凑过去就要吻她,段瑶闻到酒味儿,皱了一下鼻子。 周成易察觉到她的小动作,低头闻了一下衣领袖子,确实有一股很大的酒味儿,他笑着站起身来,“你先坐一会儿,我去洗漱。” “我去叫人给你准备热水。”段瑶也跟着站起身来。 周成易连忙扶住她的肩头,笑着让她坐回凳子上,温柔地道:“你坐下休息就好,我自己来。” 段瑶对他笑了一笑,点点头,“那好吧。” 修长的手指在段瑶白嫩的脸上爱恋地抚了一下,周成易才满意地走到门口去,叫了人给他准备热水。 虽然坐在房中,尽管没有看到,但是听那动静,段瑶知道周成易是叫的小厮给他准备的热水。跟周成易相处了这么久,她知道他不爱用丫鬟,但是没想到他连这些事都不用丫鬟做。这一点让她还是有些意外。 过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周成易就洗漱好回来了。 段瑶本是坐在桌前看书,听得动静放下书站起身来,快步迎上前去,笑着道:“我帮你擦头发吧。” 周成易看了她一眼,眉梢眼角都带了笑,目光中透出一丝惊喜,“好呀。” 段瑶从下人手中接过干布巾,站到周成易的身后仔细地给他擦拭起来。周成易的头发很好,不多不少,段瑶用干布巾一点一点擦着,手上力道不轻不重,就像是在按摩一样,周成易舒服地享受着她的服务。 等头发擦干之后,段瑶就停了手,“可以了。” “啊!”段瑶刚要把手中的干布巾放到一边去,一双有力的大手就抱住了她的腰,她整个人腾空而起,身子转了一圈,落入了周成易的怀抱。 周成易抱着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低头在她的脖颈间嗅了一嗅,一股好闻的花香气扑面而来,叫他快要把持不住了,他搂住段瑶的手更紧了紧,咬牙道:“撩完了就想走吗?” “什么?”段瑶没反应过来,睁大眼睛看他。 “你好香。”周成易又深吸了一口气,漆黑的眸子如深潭一样,“你在身后给我擦头发,身上的香气一个劲儿往我鼻尖钻,撩得我心神不灵的,你说我要怎么惩罚你?”说完还用身上某一处在她屁股上顶了顶。 “你……”段瑶的脸蛋儿轰地一下红了个彻底,偏过头去根本不敢看周成易,她已经感受到了身体的变化,那一处大得可怕,虽然她只经历过两次,也足够把她折磨得死去活来。 骨节分明的手指抚上段瑶的下巴,暧昧地抚摸着,带着浓浓的爱意,周成易盯着她的脸,眸色渐深,犹如狂风暴雨来临前平静的大海。 “瑶儿,我爱你……”周成易低头,吻上段瑶的红唇,轻轻的啃咬,辗转吮吸。似乎吻不够一般,灵巧的舌头钻进她的嘴中勾着她的丁香小舌嬉戏。 “别,呼——”在段瑶被吻得头昏脑胀之间,突然脑子里闪过一道清明,一把抓住了周成易作乱的手,低低地哀求道:“求你,我饿了……” “我也饿。”周成易嘴角往上勾出一个魅惑的弧度,看向段瑶的目光跟一匹饿狼一样。 “不是……”段瑶可怜巴巴地看着周成易,肚子适时地发出“咕咕咕咕”的声响,她是真的饿坏了,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了。 周成易听到她肚子唱空城计,忍不住轻笑出声,柔柔地在她的嘴角亲了亲,好心地放过她,“好,咱们先吃饭。”吃完饭再好好地算账! 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 酒足饭饱思淫、欲。 周成易陪着段瑶用了晚饭,再喝了消食茶,休息了一会儿,就把段瑶拉上了床。 美其名曰:做点儿有意义的事,继续完成刚才未完成的人体运动。 床上人影伏动,高高低低,起起伏伏,如波浪滔滔,接连不断,如风吹麦浪,一浪接一浪。 段瑶觉得自己快要死了,要被周成易镇压死了,她无力地趴在床上,喉咙里干哑得厉害,双唇下意识地张开,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就像一条跳到岸上快要死掉的可怜的鱼。 救命啊,救命。 段瑶是真想叫救命。 背后的人还没有停,她已经记不清楚这是第几次了。 她觉得,再这么被他折腾下去,她一定会死掉的,而且会死得很惨。 犹记得前两回的经历,周成易也是快要把她镇压死了,她那个时候就觉得自己的小命要不保了,谁知道今日的情形,比前两回还要夸张凶狠。 前两回两人毕竟还没成亲,周成易还有所顾忌,不敢把她折腾得太过,免得被人发现异样。今日终于成亲了,周成易就跟饿了不知道多少天的狼一样,简直就是无所顾忌了,敞开肚子大吃大喝,生生要把她整个人拆吃入腹。 “唔……” “瑶儿,你好美……” “呜……” 周成易俯下身亲她的唇,恨不得把她整个人吃下去,搂住她纤腰的双臂更紧了紧。 “再等一会儿就好……”周成易在段瑶的耳边诱惑一般地道。 这一场战役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候在外面的妙言和妙语一直听着房里的动静,听着那不时传出来的低呼声和呻、吟声,两个人都面红耳赤,不敢看彼此,毕竟是还没有出嫁的姑娘家,面皮还是有些薄的。而看旁边候着的陈嬷嬷就不同了,面色平静,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后来房间里又低低地传出来一阵声响,过了一会儿,安静了一下,才传出来周成易的声音,叫人进去收拾房间。 陈嬷嬷和妙言妙语一起进去,就见周成易用披风裹着段瑶抱着她坐在一旁的贵妃椅上,段瑶整个人缩在周成易的怀里,别周成易以一种保护的姿态保护着,挡住了几人的视线,根本看不清楚。 幔帐低垂的床上一片混乱,妙言看到床上的情形就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战况比前两回夸张多了,也幸好这床铺做得够结实,不然估计要塌吧。 前两回的情形,妙言是知道的,她也没跟别人说,一直藏在心里,只是在看到被子下面那条染血的元帕时,她还是愣了一下,这个东西怎么还会有? 她借着弯腰收拾床铺的时候,朝周成易的方向瞟了一眼,正好看到周成易低下头柔声哄着怀里的段瑶,嘴角带着一抹笑意,眉眼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见此情形,妙言不敢再看,赶忙收回视线,继续手上的动作。 床铺很快收拾好,几人退出去,又有下人已经在浴房准备好了热水。 周成易抱着段瑶道:“我带你去清洗一下。” 段瑶累得眼皮直打架,半梦半醒地缩在周成易的怀里,只听到他在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至于究竟说了什么,她是一个字都没听清楚,只下意识地哼哼了一声。 周成易见她这个样子,轻笑出声,低头在她额头上吻了吻,抱着她去了浴房。 整个过程都是周成易亲自给段瑶清洗的,看到她白皙如玉的肌肤上青一团,紫一团的痕迹,周成易有自觉自己刚才太过了些,把她折腾成这个样子。 但是就算重来一次,他也会这么做。这是没办法的事,见到她就控制不住,特别是在今日成亲的大喜日子里,他更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她。只有让她与他融合在一起,让她完完全全属于他,他才能安心。 清洗好后,周成易抱着已经睡着的段瑶回去床上,他先把她轻柔地放下,然后在靠着她躺下来,伸手把她搂进怀里,闻着她身上的好闻的香气,闭上眼满意地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段瑶觉得自己全身骨头都要散架了,动一下都疼得厉害,连抬个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看到她睁开眼睛,坐在左边看书的周成易放下手中的书走过去,伸手把她捞进怀中搂着,“你醒了,要喝水吗?” 昨晚上叫喊了那么久,段瑶喉咙到现在还隐隐发疼,可是又懒得说话,就点了点头。 周成易笑着在她的头顶上亲吻了一下,将她放回去躺在床上,起身去桌上倒了一杯温开水,再走回到床边扶她起来喝水。 连续喝了好几口水,段瑶才觉得喉咙里好些了。用手推开杯子,向周成易示意她不喝了。周成易便把杯子拿回去放到桌上。又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了衣物过来。 “让为夫伺候你穿衣。”周成易笑着道。 段瑶赖在床上不想动,“可是我没力气起来……” “那我帮你揉揉?”周成易笑得温柔地道。 段瑶偏头看他,点了点头。让他给自己按摩,挺好的。她就享受享受好了,谁叫他昨天晚上那么过分。 周成易也知道是自己昨天折腾得太过了,笑着坐过去,用手帮段瑶揉着腰部。 “一会儿收拾好了,我们还要进宫去谢恩。” 这是规矩,段瑶也没什么好说的,等周成易帮她按得差不多了,就让他停了手,忍着全身的不适从床上爬起来,任由周成易伺候她穿衣服。 期间自然又被周成易吃了不少的豆腐,段瑶也是无语了,羞红了一张脸努力躲避他的狼爪,不耐力量悬殊太大,根本躲不掉。 两个人笑闹了好一阵,周成易才帮段瑶把衣服穿好,然后周成易出去唤秒语妙言她们进来伺候段瑶梳洗。 等段瑶梳洗完毕,坐到妆柩台前化妆,周成易忽然凑了过来,拿起放在一旁的一盒眉黛,询问道:“这是画眉用的吗?” 男人对女人的这些东西都不太了解,他也是随意拿了一盒而已。 段瑶笑着点头,“是的。” “那让为夫给娘子画眉。”周成易跃跃欲试。 段瑶挑眉,不太相信他的手艺,“你能行么?” “不让我试试怎么知道?”周成易说得很诚恳,“古有张敞给妻子画眉,我又为何不可?” “那你帮我画吧。”段瑶怕打击了他的热情,这也是培养夫妻感情的方式,点头答应下来。 只不过周成易做这种事也是第一次,不管是上一世在现代,还是这一世在古代,他都从未给女子画过眉,而画眉一事也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等他把段瑶的眉毛画成弯弯曲曲的蚯蚓之后,他才知道糟糕了。 “看来这事情果然不是我能做的。”周成易感慨一句。 段瑶用帕子把他画的蚯蚓眉擦干净,回头鼓励他道:“以后多帮我画几次你就会了。” 听这么说就是愿意让他继续画了。 刚才周成易说那句话就是担心段瑶以后都不让他帮她画眉,才故意那么说的。 “那我以后好好学。”周成易笑着道。 “好。”段瑶透过铜镜看着身旁站着的周成易,这样的感觉很好。 等段瑶梳妆完毕,饭厅里已经摆好了饭食,乔管家过来禀告,周成易牵起段瑶的手过去饭厅吃早饭。 早膳准备得很丰盛,燕窝粥、红枣糕、鲜肉小笼包、鱼羊鲜饺子、凉拌三丝和一盘酱牛肉。 周成易拉开椅子让段瑶先坐,然后才在她身旁的椅子坐下,亲手给她盛了一碗燕窝粥,夹了一个饺子到她的碗中,笑得温柔地道:“看看好不好吃?” “这是我的陪嫁厨娘做的,怎么会不好吃?”段瑶用筷子夹起饺子咬了一口,味美多汁,美味可口。 吃完早膳,又喝了消食茶,两个人就一同坐上马车进宫去谢恩。 周成易扶着段瑶上了马车,让她靠坐在自己身边,细细地给她讲着宫里的情况。 “我们只需要去拜见皇上、皇后和太后就可以了,皇后那儿倒是没什么,我们跟太子关系融洽,她应该不会为难你,太后是刘家人,刘家现在倒了,太后在宫中也不管事儿,身体也不好,估计也不会说什么。” 段瑶道:“有你在,她们不会对我怎样的。” 周成易轻笑,手指在她脸上抚了抚,“你就这么相信我?” “那当然咯,你是我心目中的英雄,征南大将军啊。”周成易领兵去福州清剿海盗封的就是征南大将军,段瑶这是在讨好他。 “调皮!”周成易用手指点了一下段瑶的鼻子,对于她的讨好却格外受用。 两人很快就进了宫,周成易先领着段瑶去跟景熙帝谢恩,景熙帝是一个看起来很威严的人,段瑶时刻谨记规矩礼仪,小心应付着,好在景熙帝也不可能为难一个儿媳妇,留他们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让他们去后宫见皇后了。 拜见皇后就更加顺利了,在皇后眼中,段家是坚定的太子一系,周成易也算是□□,皇后自然不会为难他们,还赏赐了一柄玉如意给段瑶。 太后那儿直接更省事,让贴身嬷嬷过来传了话,太后身体不适,两个人的心意她领了,让他们不用去拜见了。 于是,这一趟进宫谢恩之行,就这么完成了。两个人又坐上马车,顺顺利利地出了宫,回肃王府去了。 回到肃王府,休息了半个时辰,周成易就吩咐乔管家,把府中的下人都叫来拜见王妃。 “这也太急了吧,我这才刚嫁进来第二天啊。”段瑶想到是就算要让她管肃王府,也该是过些时候吧,周成易怎么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谁知周成易一本正经地对她道:“我这个肃王府缺女主人缺得太久,好在我终于把你娶进门,当然要赶紧把整个王府都交到你手中,让你帮我打理。”这是他对她的重视。 感受到周成易的心意,段瑶十分感动,他把整个王府交到她手上,说是让她帮他打理,其实就是给她机会做她想要的安排,他不会干涉,这是他对她绝对的信任。 “谢谢你。”段瑶伸手抱住周成易的腰,整个人埋进他怀中。能有他对她的这份心意也就足够了。 周成易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只要你开心就好。” 正文 4月28日 乔管家领着肃王府大大小小的管事和下人过来拜见段瑶, 事先就跟他们打了招呼, 又有周成易坐在旁边看着, 没人敢阳奉阴违, 人人脸上的表情都是恭敬慎重。他们都知道肃王周成易对段瑶有多看重, 不敢有半分怠慢。 大大小小的管事和下人跪在下面, 周成易把手中的茶盏放在身侧的茶几上, 严厉的目光扫过下面的众人,说话的声音里透着威严,“以后王府里的大小事都由王妃做主, 一切都听王妃的安排。如有谁敢阳奉阴违,欺上瞒下,决不轻饶。” 一句话就叫一些心里还企图打小主意的老管事歇了心思, 看肃王周成易对段瑶的这种重视的态度, 他们哪里还敢打什么主意,除非不要命了。 周成易赶在成亲第二日就叫王府里的管事和下人来拜见段瑶,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就是在明明白白告诉下面的人, 段瑶跟他一样, 是这个王府的主人。 肃王府的大小管事和下人很多, 段瑶一下子也记不全, 只先把几个重要的管事名字记下来,安排他们三天后开始每日到她这儿来回事。 几个管事自然老老实实地答应下来。 “今日就这样吧,你们都下去吧。”段瑶摆摆手让他们都退下。 众人躬身退了出去。 周成易见段瑶脸上露出疲倦之色, 起身走到她身边, 伸手摸摸她的脸,柔声道:“辛苦你了,先去睡一会儿吧,到用晚膳的时候我再叫你。” 昨晚上被周成易折腾得太过,今早起来后又去了一趟宫中谢恩,再回来又见府中的大小管事和下人,段瑶确实累坏了,闭上眼就往周成易怀里倒,“我没力气了,你抱我到床上去吧。” 眼见着段瑶避着眼睛倒进自己怀中,周成易连忙伸手搂住她,软玉温香在怀,周成易低头看向怀中的段瑶,这个娇撒得恰到好处,他十分受用,嘴角边勾起一抹笑来,心甘情愿地把她打横抱起来,大步往内室里去。 进了内室,周成易亲自给她脱了外裳,将人小心地放到床上,段瑶却忽然睁开了眼,她刚才一直在闭目养神,就是想让周成易伺候她。 “你陪我睡吧。”段瑶用手拍拍身侧的空位,笑眯眯地看着周成易。 周成易深吸了一口气,美色在前,这么诱惑他,他可不一定把持得住。 似乎看出他的犹豫和纠结,段瑶得意地一笑,“不睡算了。”翻过身去不理会他了。 下一瞬间就听到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接着身后的薄被被人揭开,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体靠了过来,坚实的手把伸过来一捞,就把段瑶捞进了一堵结实的胸膛里。 一股香甜的味道钻入鼻中,搅得周成易心神一荡,他用力压下那股渴望,搂着怀中的人儿道:“睡吧。” “嗯。”段瑶嘴角含笑,转过身去,在周成易的怀中找了个更舒适的位置,闭上眼开始睡觉。 段瑶是真的累了,很快就睡了过去,周成易低头看着怀中睡得香甜的人儿,苦笑了一下,可怜他身上的某一处还精神得要命,她就是故意来折磨他的吧。 本来以为会睡不着,不过有段瑶在身边,周成易闭上眼,最后居然还是睡不过去了。 一个时辰后醒来,周成易睁开眼,看到怀中的段瑶也醒了,正用手指在他下巴上画着,这种诱惑的行为,他怎么可能让过她。 周成易立马翻身就把段瑶压在身下,嘴角露出危险的笑,“没人告诉过你么,不要惹刚睡醒的男人。” “唔……”段瑶刚想要反驳,就被周成易低下头堵住了唇舌,到口的话也化成了细碎的吱吱呜呜声。 这一场镇压又持续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到后来段瑶实在是受不了了,趴在床上一个劲儿求饶,像只小奶猫一样低低地叫着。周成易听得那声音简直要爆炸,又多折腾了半个时辰才算完。 太过放纵的结果就是段瑶真的起不来了,就连用晚膳也是周成易让人把东西送到内室里,他亲手一口一口为段瑶吃的。 吃完饭段瑶就想趴在床上不想动,要不是周成易不顾她抗议把她从床上挖起来,她是真的不愿意起床的。 “吃了东西不宜马上就睡,我扶你到院子里走走,好不好?”虽然口中是在征求她的意见的意思,但是手里的动作根本没有停,已经拿了外裳来给段瑶穿上。 段瑶双手抱住床柱子,头靠在床柱子上,“我走不动。” 明明耍赖的话,声音却媚得不得了,她自己也觉得不太对劲儿,轻咳了一声,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儿。 周成易瞟了她一眼,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眼中的眸色也沉了沉,他倒是很想再把她压回去,但是想着她身上到处都是青紫的痕迹,还是把这个主意打消了。 “你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抱你出去。”周成易笑着道。 段瑶心中咯噔一下,她要是让周成易就这么抱出去,还不知道下人们要怎么看她呢?恃宠而骄? “算了,算了,我自己走。”段瑶咬了咬牙站起身来,她不能才嫁过来就给底下的下人们留下不好的印象,王妃还是要有王妃的样子。 周成易轻笑,拉着她到妆柩台前坐下,“我叫妙语进来给你梳头。” 妙语梳头的手艺最好,段瑶一向都是让妙语梳的头。 段瑶点点头,周成易转身出去叫了妙语进来。 不一会儿,妙语就把头发给段瑶绾好了。 “走吧。”周成易扶着段瑶往外走。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有下人打着灯笼在前面领路,肃王府的园子很大,只是黑夜里也看不太清楚,周成易和段瑶在园子里转了半个多时辰就回去了。 丫鬟们已经准备好洗漱用的热水,段瑶泡了一个舒服的热水澡,身上才终于好了些。 妙言和妙语看到她身上那些青青紫紫旧伤连新伤,忍不住叹息,心疼得紧。 “王爷也太不知轻重了,王妃还是要顾着一点儿自己的身体啊,不能王爷要怎样就怎样,这放纵太过了对你身子不好。”陈嬷嬷在两个丫鬟那儿得知情况之后,趁着周成易去浴房洗漱的当口,语重心长地劝说着段瑶,眉头皱得紧紧的,都快夹死蚊子了。 段瑶知道陈嬷嬷说这一番话都是为了自己好,可是就周成易那副恶狼似的模样,又哪里是她能拦得住的,她在心里默默叹息一声,面上维持着一副受教的样子道:“嬷嬷说的话我都记下了,我会注意的。” 陈嬷嬷看她这副模样,也知道这事儿根本怪不到自家小姐的身上,她也是过来人,肃王那样的男人,他想要,自家小姐还能拒绝不成,她想她似乎得给自家小姐想想法子,帮自家小姐好好的调理调理身子,也不知道去她找老伙计要方子,那老家伙会不会给她这个面子? 如此一想,陈嬷嬷就打定好了主意,不管那脾气古怪的老家伙同不同意,还是得去试一试,总要磨得她把那几个奇特的方子给拿出来,也能让自家小姐少受些罪。 此时外间传来动静,是周成易洗漱好回来了,陈嬷嬷不便再留下,朝段瑶行了一礼就告退了出去。 周成易进门,看到陈嬷嬷从内室里走出来,陈嬷嬷快步上前朝他行了一礼。 “起吧。”周成易免了陈嬷嬷的礼。 陈嬷嬷恭敬地告退出去。 周成易提步往里间走,忽然又觉得有些奇怪,回头朝走到门口的陈嬷嬷扫了一眼,很快收回目光,抬手捞开内室的门帘子,快步走了进去。 段瑶正坐在贵妃榻上看书,周成易快步走过去,伸手拿走她手中的书,“夜里看书伤眼睛。” “陈嬷嬷出去我才拿起来看的。”段瑶道。 周成易把她抱过来坐到自己腿上,“那就是说你明明听到我进门还装模作样的拿书出来看?” “才不是。”段瑶撇嘴一下嘴,“是下午睡多了,我这会儿还睡不着,就拿了书来看。” 周成易已经猜到了她在担心什么,轻笑一声道:“放心吧,我不会再折腾你了,连陈嬷嬷都来关心你了,我要是再不克制一下,估计陈嬷嬷脸都要黑了。” 原来他都知道啊。还以为他不知道自己有多过分呢! 段瑶轻捶了一下他,娇嗔一句,“还不是都怪你。” “对,怪我怪我。”周成易笑着捉住她的手,低头在她的手背上亲吻了一下。 “早些睡吧,我今晚保证不再弄你了,明天一早我陪你回段府。”周成易笑着道。 段瑶打了个哈欠,起身要往床上走,却被周成易一下子打横抱了起来,快步走向紫檀木雕花大床。 如同周成易说的那样,整整一个晚上,他都没有再欺负段瑶,只是温柔的抱着她,让她好好的睡了一觉。 一夜无梦,好睡到天明。 段瑶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睡在身旁的周成易不知去了哪儿,段瑶拥着被子坐起身,叫了丫鬟妙言妙语进来伺候。 “王爷去哪儿了?”妙言妙语领着小丫鬟端着热水布巾进来,段瑶问道。 “王爷去练武了。”妙语回道:“差不多应该回来了。” 段瑶“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妙言从架子上取了衣服伺候段瑶穿上,又伺候段瑶净面漱口。 段瑶坐到铜镜前面,任妙语给她梳头,周成易这时候就从外面回来了。 “这么早就醒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周成易走过来道。 段瑶偏头看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你不是起得比我更早么?我都好几日没有去练武了,再不练就要把招数都还给师傅了,明天你起床的时候一定要叫我,带着我一起练。” 周成易想跟她说你不必这样辛苦,再怎么练也就是学个防身术,对付一般的小毛贼还可以,真遇上高手也只有挨打的份儿,还不如他多派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保护她,可是又想到她都练了一两年的时间了,现在放弃也太可惜了,也不好打击她的积极性,索性就改了口。 “行,明天我叫你。”明天她能不能按时起床还不一定呢! 收拾好,用过早膳,乔管家来禀告,三朝回门的礼物都已经准备好了,马车也已经安排妥当,就等着他们出发去段府了。 “走吧,我们回去看看岳父岳母。”周成易牵起段瑶的手一路往外走。 上了马车,一路顺利地到了段府,得知消息的段府众人早就迎了出来。 虽然段雁鸿和老太太张氏是岳祖父母,段禀文和李氏是岳父母,但是周成易是王爷,身份依旧比他们高,见了面还是段家人先给周成易行礼,再是周成易给他们回了一个晚辈礼。 简单寒暄了几句,彼此见礼之后,进屋去说话。 段雁鸿和段禀文把周成易领去书房说话了,老太太张氏和李氏则关心地把段瑶拉到屋里去说话了。 老太太张氏和李氏都免不了问段瑶,“肃王对你好不好啊?” 其实这句话也没有什么好问的,段瑶和周成易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周成易对段瑶好不好,段家人也都是看在眼里的,周成易对段瑶不能光用一个好字来形容,而是非常好,就差没把段瑶捧在手心里了。 只不过那是段瑶在家做姑娘的时候,那会儿段瑶毕竟还没嫁给周成易。俗话说得好,还没到手的媳妇儿,当然要宠着护着,不能给娘家人留下坏印象,免得娘家人不肯把姑娘嫁出去。但是等成功把媳妇儿娶过了门之后,那就不一样了,过门的媳妇儿就是自己的人了,两口子关起门来过日子,冷暖自知。 “肃王对我挺好的。”段瑶说的是实话,也想让老太太张氏和李氏安心。 老太太张氏和李氏仔细打量着段瑶脸上的表情,两个都是过来人,女婿对自家姑娘好不好,那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她们看段瑶脸上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欢喜,心里的担心也就放下了。 “肃王对你好就好。”老太太张氏道。 正说着话,下人进来禀告,“二姑奶奶和姑爷回来了。” 二姑奶奶说的是段馨,这是陈君伯陪着段馨回来了。 “这丫头还怀着孩子呢,怎么这么任性,三天两头往娘家跑,瑾之也不拦着她,由着她性子乱来。”李氏嘴上虽然说着抱怨段馨任性的话,心里却是高兴的,脸上也带了笑,站起身就要出去看她。毕竟是自己的姑娘,肚子里还怀着孩子,总要小心一点儿好。 “我也去看看二姐姐。”段瑶跟着站起身,随着李氏一起出去迎。 段瑶和李氏才走到门口,丫鬟就已经打起门帘子,段馨就从外面进来了。 “哎呀,二姐,你走慢点儿。”段瑶赶忙加快脚步上前去扶她,“你还怀着孩子呢,仔细脚下别摔着。” 段馨任段瑶扶着她,笑着道:“我哪有那么娇气?看把你紧张得。” “你怀的可是德安侯府的嫡长孙,上上下下的人都盯着你肚子,还是小心点儿好。”段瑶是真关心她才这么说的,德安侯府的人对段馨这一胎有多重视,她早就已经耳闻了,段馨是万万出不得岔子的。 “谢谢,我知道,我不是来晚了,急着来看你么?”段馨笑着对段瑶道。 段瑶无奈地看她一眼,“就算再怎么着急也急不了这么一会儿。” 进了屋,段馨要给老太太张氏和李氏请安,直接就让她不用行礼了,段瑶扶着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肃王对你好么?”段馨坐下后仔细打量着段馨的神色问。 “你们怎么都喜欢问这个问题?刚刚祖母和母亲也这么问我,”段瑶笑道:“肃王对我挺好的。” 段馨观她面色红润,气色不错,想来是真的过得很好,她嫁到德安侯府之后,陈君伯是怎么对她的,她也是深有体会,看段瑶的样子跟自己也差不多,心下安定不少,拍着段瑶的手道:“肃王对你好就好。” 段瑶嘟了一下红唇,“你跟祖母说的都一样!” 段馨闻言,噗嗤一声笑出来,捏了捏她的脸蛋儿,“为你好,还拿乔。” “我哪有?”段瑶忙挽住段馨的胳膊,笑眯眯地道:“多谢二姐关心。” “这还差不多。”段馨又捏了捏段瑶的脸蛋儿。 四个女人一起说了好一会儿的体己话,李氏又跟段瑶嘱咐了几句,都是些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肃王,肃王的政事繁忙,她要多体谅一些,嫁进肃王府当了王妃之后,不能再像在家当姑娘的时候那么任性了。 再得知周成易已经把肃王府的管家权交给段瑶之后,其他三人都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李氏道:“肃王把整个王府的中馈交给你打理,说明他对你的看重和信任,你一定要把王府管好,不要让他在外操心,回了家还要费心。” “这些我都知道。”段瑶点头道:“我会把王府管好的。” 李氏看着梳着妇人发髻的段瑶,她的女儿长大了,可依旧还是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才开始管家,总要多学着一些,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多问问陈嬷嬷,或是让人回来给我和你祖母传个话,多一个人想办法总比一个人闷着头干事要好。” 这就是在告诉段瑶有不懂或是应付不了的事儿可以回来找她们帮忙,商量想法子解决问题,她们不会坐视不管的。段家人不见得所有方面都好,但是却是很护短的,绝不会叫自家的女儿吃亏才是。 本来最开始的时候,李氏还没这方面的顾虑,但是自从景熙帝赏了蒋莹给周成易做侧妃之后,她就开始担心起来了。 不是她不相信周成易的为人,而是后宅的女人心思复杂,有时候防不胜防,特别是在得知戴湘兰马车出事摔断腿和蒋家如何在宫中活动才帮蒋莹争得一个侧妃之位后,她就更加担心段瑶了。 周成易的身份在那儿摆着,又年轻有为,才貌双全,引得其他贵女小姐倾慕,这也是避免不了的。之前李氏觉得,就算周成易要立侧妃应该也是后面的事儿了,起码应该会在段瑶已经在肃王府站稳脚跟之后,哪知道会突然变化这么快,蒋莹这个侧妃还是景熙帝亲自给赏的,如此一来,也不知道段瑶能不能应付下来?她才会忍不住多叮嘱段瑶几句。 段瑶自然知道李氏对她的关心,为了不让李氏担心,笑着道:“母亲,肃王府离家不远,我要有事儿一定会告诉你们,你放心好了。”意思就是我不会让人欺负的。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别太担心了。瑶儿已经嫁去肃王府了,是王妃了,她知道该怎么做。”老太太张氏道。 有了老太太张氏开口,李氏才没再继续说下去。大家便转移了话题,选择高兴的事情说。 半个时辰之后,嬷嬷来禀告宴席准备好了。几人便起身去饭厅吃饭。 席间,段禀文和陈君伯陪着周成易喝了好几杯,气氛非常的融洽。 饭后,周成易又陪着段瑶去了锦瑟居坐坐,屋里的布置还跟以前一样,就是有许多段瑶用惯了的东西都全部搬到肃王府去了,屋子里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周成易牵着段瑶的手,笑着指着院墙的一角道:“我第一次夜里到你院子来的时候,就是从那个院角跳进来的。” 段瑶也想起了那天晚上的事情,佯装生气地睨他一眼,“你还说呢,你半夜三更到我房间里来,差点儿没把我吓死,第二天我就让人布置了陷阱,还专门请教过我大哥,可是你一次都没中招。” 周成易轻笑起来,伸手将段瑶拥入怀中,柔情似水地道:“幸好没有中招,才让我有机会把你娶回王府。要是我当时就被你大哥抓住的话,估计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段瑶得意地道:“是啊,我家的人才不会把我嫁给一个夜闯我闺房的登徒子呢!” “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不能只背这个名,必须要做点儿登徒子该做的事!” “你,唔……” 段瑶闻言不对,下意识就要跑,却被周成易搂着,根本就跑不了。周成易一手勾住她的下巴,低头就吻了上去。 正文 4月29日 周成易一直陪着段瑶在段府待到申时才回去肃王府, 第二天齐都城里就有关于周成易如何宠爱段瑶的传闻传出。一些所谓的知情人士纷纷现身说法, 将周成易如何陪着段瑶回门, 送回府的珍贵礼物有哪些, 又说了哪些话, 对段瑶是如何体贴, 对段家人是如何尊重都描述得淋漓尽致, 仿佛他们一直都跟在段瑶和周成易的身边,陪着他们一起去过段府亲眼看到过一样。 当传闻传入段瑶耳中的时候,段瑶只是淡淡地弯了一下嘴角, 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对此传闻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 在她看来,人人都传周成易对她好, 而周成易也确实对她很好, 她只需要好好的享受周成易对她的好,然后再认真地回报周成易对她的好就行了, 这完全就是她跟周成易之间的私事, 跟其他人没有关系不管外面的人传得有多么的活灵活现, 过日子的还是她和周成易两人。 都说婚姻就像一双绣花鞋一样, 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 别人也只能看到表面上的花色, 看不到内里的情形。世人常常只看到别人的外表光鲜亮丽,就迫不及待地表现出羡慕嫉妒恨来。既然如此,他们愿意羡慕嫉妒恨就然他们羡慕嫉妒恨好了, 又不会影响到她分毫, 根本无须在意。 段瑶懒懒地靠坐在软塌之上,昨天晚上她又被周成易狠狠地折腾了一通,整个人都快被他折磨到散架了,睡了一晚上起来也只恢复了一半的元气,说好的要去练功一事也只能放弃,现在是叫她坐着她就不想站着,叫她躺着她就不愿意站着。 “好想睡觉。”段瑶用帕子掩着嘴角打了个哈欠。 这时丫鬟妙语捞开门帘子从门口走了进来,朝段瑶行了一礼道:“王妃,几个管事已经在会客厅等着见您了。” 段瑶这才想起来她跟王府里的管事定下的每日来回话的规矩,当时她跟下面的管事说的是三日之后开始每日来回话,没想到这转眼就过了三日了,她还没适应过来呢。 只是现在人都已经到了,也没有让他们就这么回去的道理,这第一天见面是非常重要的,她必须要给下面的管事留个好印象,即使此刻她真的累得发慌,躺下局能睡着,也必须要打起精神来把今日之事应付好。 “那就过去看看吧。”段瑶揉了一下眉心,站起身带着妙语妙言走出房门往会客厅走去。 会客厅不远,一会儿就到了。 段瑶刚到门口,提腿跨进门槛,就见坐着等候的管事们全都站起身来,不约而同地朝段瑶行礼。 不疾不徐的目光从几位管事的身上扫过,段瑶走上前去,在上首的位置上坐下,嘴角含笑道:“诸位管事都是王府里的老人了,一直把王府打理得很好,都免礼吧,请坐。” 段瑶特意点着一句,强调他们都是知礼数的老人,就是告诉他们不要背后耍花招,以为她才嫁进来管家就好糊弄,他们对她尊重,她自然也待他们客气。 但是让段瑶不知道的是,在这些管事来见她之前,乔管家就已经在私底下敲打过他们一遍了,叫他们在段瑶面前要谨言慎行,好生办差,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心里打的那些见不得台面的小九九都收起来,不然出了事儿,他也保不了他们。 乔管家把话说得很重,管事们心里都有数,知道王爷敬重这个新进门的王妃,哪怕心里先前有些想法,此刻也都歇了,不敢有任何怠慢。 只剩下几个周成易还是落魄皇子时就跟在他身边办差的江管事和罗管事心里不太服气,想着段瑶不过才十五六岁而已,嫁给周成易当王妃,但跟那些同样年纪没嫁人的姑娘其实是一样,整天想的应该都是哪家出了好的胭脂水粉绫罗绸缎金银首饰,如何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花枝招展才对,这样的年纪能懂什么管家之道?让她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管整个王府,别越管越乱才好! 江管事和罗管事一早心里就存了轻视之意,再看到下面的管事在给段瑶回话的时候,段瑶还忍不住打了两个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懒散样子,根本就是对他们不尊重,这样的态度也能管好家?开玩笑吧!江管事和罗管事在心里冷哼! 因为有了这样的想法,轮到江管事回话的时候,自然就把他心里对段瑶的轻视在言语和表情上表现出来了,扬了扬手里的账册,“这就是这些天的账本。” 段瑶扫了他一眼,朝身旁的妙言抬了一下下巴,示意她上前去把账本拿过来。妙言心领神会,几步走到江管事面前把账册拿了过来,再转身回到段瑶身边,把账册双手捧给段瑶,一系列动作做得规规矩矩,让人挑不出半分错来。 “这就是你做的帐?”段瑶翻开账本看了几眼,很快就把近几日的账目翻看完了,眼角透出一丝寒意。 江管事似乎还没有看出段瑶的不悦,就那么翻两下能看出个什么问题来?于是漫不经心地道:“这账册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段瑶“嗯”了一声,把账册放到一边,也不再理会他,抬眼看向坐在江管事下手的李管事,勾唇道:“李管事,说说你管的事儿。” 这是段瑶根本就没把江管事放在眼里,直接无视江管事,才会在还没跟他把话说完的情况下就越过他让李管事回话。 李管事本来跟江管事是一路的,起初的想法也差不多,现在看段瑶发作江管事,竟是一点儿面子也不给,心下也稍微咯噔了一下,站起身把他所管的事情一五一十地汇报了一遍。 段瑶听了点了点头,“你做得不错。” 听得段瑶的夸赞,李管事却并不觉得高兴,热别是在江管事被她甩脸之后又接着夸奖他,明明他跟江管事的关系最好,段瑶却这样做,这不是活生生打江管事的脸么?连带他也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对于段瑶的夸赞,尴尬得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不过段瑶并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很快又让下面的人接着回话,等到所有管事都把手上的活汇报完毕之后,段瑶才重新拿起江管事的那本账册。 “九月初二的记账数和九月初八的记账数有出入,同样都是买白棉布和花棉布,九月初二白棉布一匹折银三钱二分,花棉布一匹折银六钱一分,而到了九月初八白棉布一匹折银四钱二分,花棉布一匹折银七钱一分,这不过才短短六日,齐都城里的布就涨了一钱银子?”段瑶喝了一口茶,笑看着江管事,“不知这些布江管事是在哪一家布匹店采买的,我倒想去看看。” 江管事在心中暗道不好,他清楚的记得,交给段瑶的账册上根本没有写一匹白棉布和一匹花棉布折算出来是多少钱,只写了采买了多少匹白棉布和多少匹花棉布,总共用了多少钱。可是没想到是段瑶就这么随意的翻了翻看了看,就很快地算出了不同日子的布匹价格的不同,一下子就抓到了他的错处。 “这,是因为府里当时要得急,要给府里的众人都做新衣服,一时需要的量很大,常给府里送布匹的店铺里没有那么多存货,专门从外地调了一批布匹过来,所以才比平日里贵了一些。”江管事在说着这个不够充分的理由做解释的时候明显不是很有底气,他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目光闪烁不敢与段瑶直视,显而易见十分心虚。 其实江管事的这个解释是不是真的,只要段瑶随便找个人一问就知道,而且齐都城里卖布匹的店很多,这家店的布匹不够,换一家店买就是了,或者多跟几家店买就行了,根本不用非要定死在某一家店铺买。 不过段瑶也不打算因此就太过为难江管事,因为今日是她第一次开始管事,才想要树立一下威信,谁叫江管事自己不开眼地撞上来,正好做了她想要杀鸡儆猴的鸡。 段瑶想,江管事这样的老管事,在府里被无数人巴结着奉承着,被人捧久了,就有些飘飘然了,这次被打压一下也好,也好叫其他人看看,免得不知道天高地厚。 “江管事在府里做了这么多年,经验充足,不应该犯这样的错误,这种急需要的东西,应该一早就开始购买,这家店没有,就多去几家店铺买,何必非要定死在一家店,你说是不是?”段瑶笑眯眯地看着江管事道。 “王妃说得是。”其他的管事都看着江管事,这个时候江管事也不敢再找借口了,只能硬着头皮称是。 “那好吧。”段瑶示意妙言把账册还给江管事,又扫了一眼厅里的其他管事,才缓缓地开口,声音清脆,足够所有人都听清楚,“我相信江管事办差一直都很认真仔细,这次不过是不小心犯了个小失误而已,以后应该都不会再出错了。” 这话明着说是说给江管事听的,不如说是说给所有的管事听的,就是为了给他们敲个警钟,告诉他们不要以为她人年轻就好唬弄。 王府里大大小小的管事因为江管事的失误所连累,被段瑶不轻不重地削了一顿,众人对段瑶的看法就有了新的认识,之前的恭敬不过是看在乔管家亲自敲打他们的份上,现在则是不得不佩服了,有谁能快速地扫一眼账册就能算出来每一样物品的单价是多少,可见王妃是很有一把刷子的,岂是他们能随意糊弄的人? 大小管事对段瑶起了敬畏之心,对江管事这个一向有些自傲的老管事就有些意见了。等他们向段瑶回完话从会客厅里退出来之时,众人看向江管事的眼神就不如从前一般了,一些是幸灾乐祸,一些是同情怜悯,一些是漠不关心。 那些往日里最喜欢往江管事身边凑的管事此时也只是跟他客套两句就借口走了,就连罗管事也只是象征性地安慰了他两句,拍拍他的肩头,“老伙计,别往心里去,我看王妃也不是小心眼儿的人,以后把差事办好就好了。” 尽管罗管事这么说,可停在江管事的耳中却无法让他安心,此刻王妃是不再追究他的错处了,但是肃王那里他又要如何交代?他起初以为他做的那些小手脚王妃看不出来,毕竟以前也没让人发现,谁知道王妃小小年纪会那么厉害,不过是瞟了几眼,就把不同日期同样物品的价格算出来了,眼神那么毒辣,他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地以为能糊弄她呢? 天空中的太阳好像比前几日毒辣了许多,这都进秋天了,还热得要命,这是秋老虎啊! 江管事被太阳晒得头疼,整个人晕晕乎乎的,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了。 傍晚,周成易在外面忙完事回到肃王府,乔管家就把今日江管事想要糊弄段瑶的事情告诉了他。 周成易听了之后,面色微沉,侧头看乔管家道:“现在江管事人呢?” “听说江管事回家之后就病了,他家的人找了大夫去看,说是中暑了。”乔管家如实禀告。 “既然江管事身体不好了,就让他好好在家养身体吧。”周成易语带关心地道:“他年纪也大了,时常为了府中的事情操心,劳心劳力,实在是太辛苦了,乔管家你去库房拿支上好的人参,再封个二十两的红包给江管事送去,让他好好把身子养好了才好。” 这话里话外都是对江管事的体恤和照顾,但是乔管家却是听懂了周成易话中的深意,这哪里是表面上的关心,这是让江管事以后都在家养病,不用再在肃王府当差了。这还是看在江管事在肃王府办差多年的份上,如果是换做其他人,可就不会让他送人参封红包了,而是让人直接卷铺盖滚蛋,根本不会这么客气,还保全了江管事最后的颜面。 “王爷放心,老奴一定办好此事。”乔管家已经听出了周成易话中的意思,按照主子的意思把事情办好是做奴才应尽的本分,其他就不是他该管的了。 吩咐完此事之后,周成易就大步朝正院走去,已经院子大门,就看到段瑶在练武。 夕阳洒在整个院子里,让整个院子都染上了一层金色,令院子看起来格外的灿烂耀眼,即便如此,还是没有院子当中正在比划拳法的段瑶耀眼。 段瑶的拳法只能算得上是熟练,一招一式也都是按照他教授的方法在走,也没有什么新奇之处,都是他闭着眼睛都能够打出来的招式,但是让他此刻看来,却让他看出了赏心悦目之感。 等段瑶一套拳打完,周成易才从旁边妙语的手上接过布巾走上前去。 “你回来了啊。”段瑶的额头上脸上都是汗水,笑容却十分甜美,伸出手来想从周成易手中把帕子拿过去擦汗。 谁知周成易手腕一翻避了开去,温柔地看着她道:“我帮你擦。” “好吧。”段瑶从善如流地站着不动了,任周成易帮她擦头脸上的汗水。 “怎么想着这个时候练武?”周成易替段瑶把额头脸上脖颈处的汗水擦干净之后,把脏了的帕子交给妙语,亲昵地拉起她的手往屋里走。 段瑶睨了身旁的周成易一眼,娇嗔一句,“还不是都怪你!” “怎么会怪我?”周成易轻笑,扶着段瑶迈过门槛往里走。 段瑶在玫瑰雕花椅子上坐下,接过妙言送过来的茶水喝了几口,看着挨着自己坐下的周成易,稍有不满地道:“你早上起来练武的时候都不记得叫我,我只好改成这个时间练武了。” 听着段瑶的抱怨,周成易不好意思地用手摸了一下鼻子,笑着道:“这不是想让你早上多睡一会儿么。” 每天晚上他都会忍不住折腾她,第二天早上他起床的时候,总是看到她睡得那么香甜,如白玉一样的肌肤上布满了点点痕迹,又会自责自己做得太过火了,就不舍得让她那么辛苦,把她大清早地拉起来练武也太可怜了,他做不出来。 段瑶看他一眼,哪里不知道他那点子心思,自然也就领了他的这份情。本来两个人在床上的那些事儿,都是两厢情愿的,她也不能怪他。这事也就没必要再说下去了。 “我饿了。”段瑶摸摸肚子,脸上露出可怜的表情。 “我这就叫他们传膳。”周成易一脸宠溺,候在旁边的乔管家听到此话,赶紧手脚麻利地转身出去命人传膳。 晚膳是早就准备好的,片刻之后饭菜就上了桌,乔管家过来请周成易和段瑶去饭厅用膳。 “走,我们去吃饭。”周成易牵起段瑶的手往饭厅走。 很快就到了饭厅,圆桌上摆放的都是段瑶喜欢的菜色,兴许是刚才练武练饿了,段瑶胃口很好,吃得很开心,比平日多用了一碗饭。 用过晚膳,又喝了一杯消食的茶,周成易又拉着段瑶出去散步,美其名曰: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 段瑶掩嘴轻笑,“我要能活到九十九,肯定就变成满脸麻子皱纹的老太婆了。” 周成易搂住她道:“你放心好了,你这么美,就变成老太婆也是最漂亮的老太婆,我依然会喜欢你。” 段瑶偏头看他,眼睛跟夜空中的皎月一样明亮,“我相信你。” 不管以后你会不会改变,但我知道你现在对我是真心的,那就足够了。 周成易似乎看出了段瑶的想法,拉着她的手,温暖的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手,表情郑重地道:“我说过的话永远都不会改变。” 段瑶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在看到他的表情是那么认真,不见丝毫变化之后,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灿烂,“好啊,这是你说的话,我帮你记着了。” 夜色朦胧,情意浓。 在回去正院的路上,周成易把安排江管事回家养病的事情说了,段瑶点点头道:“你安排得很好。” 这是周成易对她的维护,她当然要接受。 “只是,就这么把他辞退了,会不会太不近人情了?”她原本想的是先敲打敲打一下江管事,知错能改也是好的,没曾想周成易处理起来会这么雷厉风行。 “他故意糊弄你本来就是他的不对,做错事就要承担相应的惩罚,在做这些之前就要料到需要承担的相应后果。”周成易眼神凌厉,丝毫情面也不讲,他这是在说这件事,也在教段瑶不必对不听话的下人手软。 “我知道了。”段瑶点了点头。 “好了,我们回去吧。”话音刚一落地,周成易弯腰打横将她抱起来,大步往正院走去。身后跟着的乔管家妙语妙言等人纷纷把目光移向旁边,看的看天上的月亮,看的看花园里的花朵,总之都不好意思看亲密的两个人就是了。 周成易抱着段瑶飞快地回了正院,洗漱完毕之后,自然又免不了一夜缱绻。 从那日之后,来向段瑶回话的大小管事都变得规规矩矩了,没有人敢在段瑶面前耍花招,一是根本糊弄不了她,二是谁都不愿意成为下一个江管事。 有了下面各个管事的配合,段瑶管起王府里的事来就事半功倍了,一天花一个时辰就能把府里的所有事情处理好,其余时间她就可以用来逛逛园子,赏赏花,看看书,听听小曲儿,日子过得十分的自在。 只是再美好再自在的日子也会有到头的时候。 景熙帝给周成易赐的侧妃蒋莹现在还住在蒋府里,当初定的侧妃入肃王府的日子是在段瑶嫁入王府之后一个月,也就是十月初六。 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十月初一,离蒋侧妃进王府的日子也没几天了。 之前周成易不想让段瑶难过就不愿意提起这件事儿,而段瑶一直觉得是根刺儿也不想提,于是两个人都默契的不肯提起。 只是这侧妃入府的日子就快到了,王府里还什么都没准备,这也不是个事儿,乔管家几次在段瑶面前欲言又止。 这一日段瑶看乔管家在她面前几次转来转去,一看就是很为难,段瑶也知道他是不好办,心下一软,道:“等王爷今日回来我问问他该是个什么章程,你们再照着办就是了。” 乔管家连忙千恩万谢地下去了,他是不敢去问周成易拿意见,才求到段瑶面前来的,他是一早就明白了的,凡是只要段瑶满意,周成易就能满意。段瑶就是自家王爷手心里的宝,舍不得让她受半分委屈,才会把侧妃的事情一直拖着,拖到现在也只能段瑶开口才能解决。 段瑶愿意答应乔管家的请求,并不是她真的那么大度,相反她还很小心眼儿,只是这事总归是要解决的,再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她想反正都要解决,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索性当面问问周成易也好,只是出乎她预料之外的是,等她问了之后,周成易会是那样的反应…… 正文 4月30日 上一回周成易从福州清剿海盗回来之后, 就去了兵部办差, 刑部和大理寺的差事就交出去了。 有人说周成易在刑部和大理寺干得那么好, 回头就把差事交出去了, 完全就是光干辛苦活, 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不过周成易对此却并不在意, 在跟段瑶成亲之后他就去了兵部, 现在兵部每天的活不多,他也乐得清闲,每天就是去衙门里点个卯, 下午还能早些回来陪段瑶,他觉得这样很好。 这日周成易早早从衙门回来,不用问下人也知道段瑶肯定是在正院, 直接就往正院的方向走去。 段瑶正在跟妙言吩咐晚上吃什么, 好让她安排厨房的人做,就看到周成易从外面走了进来。 “好了, 就准备这些吧。”段瑶摆摆手让妙言下去, 站起身走到周成易身边, “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衙门里没什么事儿, 我就早些回来了。”周成易笑着握了一下她的手, “我先去换一身衣服。” “好。”段瑶脸上微微一笑。 待周成易离开, 妙语已经捧了热茶上来,段瑶让她把茶放到桌上,就摆手让她下去了, 还示意她出门的时候把门也一起带上, 妙语在段瑶身边伺候了这么久,知道她这是有话要跟周成易说,把屋里屋外伺候的下人都支走了,自己则守在门外,不让人随便靠近。 不一会儿周成易换了一件宽松舒适绣玄纹的居家常服出来,见伺候的下人都出去了,敏锐地发现了屋子里的异样,眉梢动了动,心里已经猜到了段瑶这么做是所谓何事,不过面上依旧平静自然,笑着走上前去。 “在想什么?”周成易走过去,挨着段瑶在软榻上坐下,伸手要去捉她的手。 “茶要凉了,你先喝口茶吧。”段瑶脸上带着笑,飞快地站起身来,不着痕迹地把手收了回去,没让周成易捉到。 见她如此,周成易没有吭声,只是眸光往下沉了沉,心情已经不如先前那么好了。 段瑶看了他一眼,快速地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往桌边走去。 让她心平气和地跟周成易讲“你去把蒋侧妃接进府吧”,这种话她说不出口,她没有办法不在意,哪怕事先已经在心里做了许多的准备,已经想好了要跟周成易说的话,可是在见到周成易的那一刻,还是功亏一篑。 周成易是她的男人,她根本不想跟别人分享他,光是想一想就心疼得如刀绞一般,明明知道蒋侧妃是景熙帝赏赐的,这件事不是周成易的错,可还是还是忍不住迁怒他。段瑶有时候就想,如果周成易能不那么优秀就好了,也不会让别人觊觎他了。 段瑶走到桌边把妙语泡好的茶捧起来,再转身的时候脸上依旧是甜美的笑容,她走到周成易身边,把茶送到他面前,“这茶是大哥从肃州寄回来的,味道有些特别,不过挺好的喝的,你尝尝吧。” 周成易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嘴角若有似无地往上勾了勾,就在段瑶以为他不会接的时候,周成易伸出手来,把茶盏接了过去,右手揭开茶盖子,低头闻了一下茶香,脸上的表情随之舒展开来,嘴角带笑,赞了一句,“这茶很香。”接着用茶盖拨了拨茶叶,低头喝了一口,又夸了一句,“味道确实不错。” 也就只有这么两句话而已,茶再香再好喝,也不过是茶而已,他早就已经闻过喝过这种茶,此时再尝也不过是跟喝平常的茶一样,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只是眼前的人却让他觉得与往日不同,以前的段瑶面对他可没有这样的小心翼翼,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多心了,总觉得今日段瑶太过奇怪,或许是为了那件事吧。 他之前不想提起侧妃一事,就是不想让她不高兴,才装作根本没有那回事儿,也没有让府里的人做任何准备。在她嫁进门第二天就急急地把管家大权交到她手里,一是真的信任她,二是为了告诉她和府中所有人,这个家她说了算。她可以任意处置府中之事,包括蒋侧妃的事情。 但是出乎周成易预料之外的是,段瑶在接了管家大权之后,并没有做太多的改变,除了最开始的时候发作了江管事,后来也都是按照府中原来的运作在进行,甚至每日并没有花太多的时间在这些事情上面,蒋侧妃她也半个字不提。 两个人都默契地不提起坏感情的人和事,才会一直拖到现在都还没有解决,现在日子越来越近,却是不得不解决了。 周成易把茶盏放到旁边的身侧的矮几上,伸手握住段瑶的手,拉着她在他的腿上坐下来,双臂圈住她的腰,低头温和地看着她,柔声问道:“我看你好像有心事,不如说出来让我参考参考,别闷在心里,想多了太费神对自己身体不好。” 段瑶抬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心道她这样还不是因为他么?谁叫他这么招人,惹些桃花回来让她烦! 大约是看出了段瑶眼中的火气和恼恨,周成易轻笑一声,低头在她的嘴角爱怜地吻了一吻,柔声说着好话道:“我知道了,是我不对,不该惹你生气。你有什么心事都冲着我来就好,千万别自个儿闷着气自己,气坏了身子我心疼。” “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段瑶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白皙纤细的手指抠着他衣领上的盘口,心情酸涩地道:“这日子马上就要到了,你准备怎么安排蒋侧妃?” 终于还是把这句话说出来了,原本以为这句话是非常难以说出口的,没想到还是问出来了,在问出来了,段瑶反而觉得轻松了,就像明知道那快悬在半空中的石头始终要掉下来,她却一直苦苦支撑着不要它往下掉,最后终于撑不住了,大石头落地了,憋在心头的那一口气跟着就吐出来了,这倒还好了。 现在就轮到周成易给个说法了。 周成易微微叹了一口气,双臂更搂紧了段瑶,他不忍心让她难过,才一直没有提起侧妃一事,现在却是不得不说了,不过以他的态度来说嘛,当然是跟以前一样。 “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根本无需你费什么心思在上面。”周成易摸摸段瑶的脸蛋儿,目光温柔地看着她道:“这事儿完全是皇上为了打压我故意为之,我们千万不要为了这种事伤了彼此的感情,反倒让亲者痛仇者快。” 话说到这个份上,段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来在周成易心中,他是这么看待蒋莹的。细想下来,她会这么在意这件事,完全是因为上一世蒋莹是周成易的正妃,那样冷心冷情的一个人,最后还是娶了蒋莹为妻,可见蒋莹在他的心目中还是有一定分量的。她在意的就是这个,心里跨不过去这个坎,才会纠结万分,现在听了周成易的话,她明白了周成易的想法,也就想明白了。 上一世是上一世,这一世是这一世,她要好好维护她跟周成易的感情,绝对不会给别人钻了空子。 想清楚了也就释然了,段瑶双手搭上周成易的肩头,刚才还显得有些晦暗的眉眼已经让晶亮的光彩所取代,她嘟起红唇道:“但是就算如你所说的那样,人总要进门的,你总得拿句话来说,到底该是怎么个章程?我也好让乔管家去办。” 周成易笑着捏了一下她的鼻子,“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什么啊,我问你呢!”段瑶用手指戳他的胸口,媚眼如丝。 简直是个妖精! 不过这妖精他喜欢! 周成易轻哼一声,心神都在段瑶身上,毫不在意地道:“她进门就让她去住芳草园。” “嗯?”段瑶眨了一下眼睛,不解地看向周成易,她嫁进肃王府这么久,怎么没听说过有这么个地方? “那是什么地方?” “就是王府西北角那边那个没人住的院子。”周成易低头含住她的小巧厚实的耳垂,低低道了一句。 那个院子…… “那个院子那么偏,会不会不太好?”段瑶缩了一下脖子,躲开周成易作乱的唇舌,喘息一声道:“我听下人说,以前那个院子好像死过人的……” 周成易见段瑶躲开,眼眸中迸发出来的光芒更加危险,索性换个地方继续吻,一边吻一边冷哼,“那又怎么样,是她自己上赶着要进来肃王府的,有个院子给她住就不错了。”还要什么自行车啊!又不是他心甘情愿想要的人,乖乖到一边老实待着去,否则别怪他心狠! 段瑶费力地躲开周成易的逗弄,分神道:“那院子太久没人住了,我去跟乔管家说一声,让他们赶紧收拾出来……” “哎呀,你别扯……”段瑶忙伸出手去按住周成易作乱的手,吓得叫了一声,不满地横了他一眼,“再扯就扯坏了。” 周成易俯身将她压到榻上,双唇往上一勾,“扯坏了就做新的……” “哎,哎……” “轻点儿,你轻点儿啊……” “唔唔……” 妙语一直守在门外,听到屋内传出来的动静,脚步往旁边移动了几步,稍微离屋子远了一些。 刚才她看段瑶的表情不太好,段瑶示意她把下人都带出来的时候,她心里还很担心,一直守在门外不敢走,尖着耳朵听屋里的动静,害怕他们会吵起来,不过听这动静是没吵起来,应该就是雨过天晴了吧。 屋里不时传出小奶猫一样低低的叫声,听在人耳中真是极端的诱惑,妙语脸颊有些发烫,移动脚步又往旁边走开了一些,尽量不去听那屋里的动静。 乔管家刚走到院子门口,就看到妙语脸色绯红地站在廊下望天,屋外也不见其他的下人,正屋的房门紧闭,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看样子这正屋的门已经关上有一会儿了,估计一时半会儿还开不了,他也别上去讨人嫌了,吃个晚膳而已,什么时候不能吃,完全不用急在这一时半刻,还是等王爷和王妃相谈甚欢之后再说吧。 这一折腾,足足就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天都完全黑下来了,下人在廊下挂上了照明用的灯笼,院子里亮起灯火,亮堂堂的,只是屋子里还是一片漆黑。 妙语在屋外站得腿都有些酸了,才听到屋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又约莫过了几息之后,才听到周成易的声音。 “来人,掌灯。” 妙语快步走到门口,稍微稳了一下心神,才抬手在门上敲了几下,听到屋里周成易叫进了,她才推开门走进去,把屋里的灯点亮。 屋里的空气中散发着一股甜腻的香气,像上等的女儿红一样令人迷醉,带着诱惑的味道。 妙语不敢在屋里久待,只抬眸扫了一眼床上,见段瑶窝在锦被里趴在床上睡得很沉,就垂下眼眸匆匆退出了房间。 周成易坐到床边,低头细看着睡梦中的段瑶,如墨一般乌黑的长发披散开来,肌肤雪白如上等的羊脂白玉一般,在灯火下泛着莹莹光泽,手指轻柔地抚上去,就感觉像是抚摸在光滑舒适的绸缎上似的,每每叫他爱不释手,再舍不得放开,失控地想要从她身上攫取更多,只想让她完完全全都属于他一个人,才会在她身上留下那么多深浅不一的痕迹。 兴许是他盯着她看很太久,兴许是他看她的目光太过灼热,闭眼睡着的段瑶连在梦里都梦到了一双一直紧紧盯着她看的眼睛,她被那双熟悉又饱含深情的眼睛看着,被他的深情感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段瑶睁开眼,看到周成易就坐在床畔陪着她,温柔的眉眼,在橘红色的灯火映照下,安静平和。 “你醒了。”周成易声音温柔如春风,“要起来吗?” “腰酸。”段瑶连动都不想动一下,朝他抱怨了一句。 “那我给你揉揉。”周成易陪着笑,用手帮她揉腰,“是这里吗?” “上一点。”段瑶哼哼。 “这儿?”周成易手往上移了一小段距离,试着揉了几下。 “左边一点儿。”段瑶再哼哼。 “好。”周成易又往左边移了一点儿。 “不对,再往右边一点儿。”段瑶又哼哼。 “好。”周成易嘴角带笑,依言往右边移了一点儿距离,用轻重适中的力道给段瑶揉着腰。 如此揉了一刻钟,段瑶才算满意,“好了。” “这么快就好了?”周成易笑看着她,“王妃真好伺候。” 段瑶眉毛一挑,随手抓了一块玉佩拍在他胸口处,微抬起下巴,道:“拿着,手艺不错,赏你的!” “嗳!”周成易笑着把玉佩接了过去,眉开眼笑地道:“谢王妃赏,以后有需要记得再找小的伺候,包王妃满意。” 段瑶闻言朝他翻了个白眼,红唇轻启,斥了一句,“油腔滑调,不要脸!” 周成易俯下、身来,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道:“这个世界上,我只对一个人油腔滑调不要脸,那个人就是你。” 这种甜蜜到腻死人的情话,由周成易口中对段瑶说出来,对段瑶来说还是很受用的。 两个人又腻歪了一阵,周成易才把段瑶哄下床,亲自拿了衣裳来给段瑶穿上,问她要不要叫丫鬟进来帮她绾发。段瑶觉得麻烦,反正一会儿就该上床睡觉了,索性也就不绾发了,随意拿了一支白玉簪子把头发在脑后挽了一个髻。 等一切收拾好,段瑶摸摸肚子,向周成易投去一个可怜巴巴的眼神,“我饿了。” “我这就叫他们摆膳。”周成易起身去吩咐下人。 “我不想走路,就在屋里吃。”段瑶朝他撒娇道。 “好,就在屋里吃。”周成易吩咐了下人走回来,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摸摸她的脸,目光温柔似水。 饭菜很快就摆上来了,跟以前一样,都是段瑶喜欢吃的菜,段瑶看身旁的周成易一眼,放下筷子道:“怎么都是我喜欢吃的,我先前有跟下人吩咐做几道你喜欢吃的菜,怎么一道都没做?” “是我叫他们不用做的。”周成易夹了一筷子虾仁炒鸡蛋到段瑶的碗中,笑眯眯地道:“你喜欢吃的菜我也喜欢吃,陪着你吃就好了,我们两人吃不了那么多的菜,所以我就让他们不用做了,免得浪费。” 段瑶咬了一下唇瓣,看着周成易道:“可是这样太委屈你了。” 周成易轻笑出声,“这有什么好委屈的,有你在我身边陪我吃饭,吃什么我都很高兴,哪里会有什么委屈?” 段瑶默了一下,抬起眼眸看着周成易道:“其实你不用这么迁就我的,你喜欢吃的菜我也喜欢,不用专门照顾我的口味,我们其实是一样的。” 周成易放下手中的筷子,手捧着她的脸道:“这么说,我们其实是天生一对咯。” “是啊。”段瑶答得飞快,神采飞扬,飞快地在周成易唇角亲吻了一下,“我们本来就是天生一对。” 旁边伺候的下人,看到两个人又腻歪起来了,纷纷把目光移向一旁,不敢看,不好意思看!虽然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但天天被王爷和王妃这样撒狗粮,还是饱受摧残的脆弱心脏有些承受不住啊! 此后两三日,乔管家带着府中的下人,把王府西北角那间已经很久没有人住的院子打扫了出来,该添置东西添置东西,该修整的修整,几日下来,也算收拾出了一个不错的模样,看起来也像那么回事了。 当然也有下人表示了担心,这么一间偏离正院,风景不错,咳咳,其实是从正院到这边太远,一路上又花草繁茂的偏僻院子,真的适合给侧妃住么? 不过跟在周成易身边伺候多年的乔管家一本正经地道:“这个院子风水不错,收拾出来像模像样的,给侧妃住再合适不过了,大字都不识的下人懂什么,别学那鹦鹉多嘴多舌的!”小心被拔了舌头! 让乔管家如此警告了一回,下人们也都闭紧了嘴巴,芳草园是王爷发话安排侧妃住那儿的,那屋子好与不好都不是他们该多嘴多舌的,他们就是个毫不起眼的下人,管那么多干什么,又不是嫌命太长! 日子转眼就到了十月初五,过了这一夜就是十月初六,是蒋莹作为侧妃入肃王府的日子。 蒋府里。 蒋莹看着床上摆放的桃红色的嫁衣,绣工花色无一不好,唯一不足就是颜色是桃红色,不是大红色。 每个姑娘一生中最期盼的日子就是出嫁,穿上大红色的嫁衣,戴上凤冠,嫁给自己最心爱的男子,与他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 她是如愿以偿的能够嫁给自己最心爱的男子了,可是很美中不足的是她穿不了大红色的嫁衣出嫁,只能退而求其穿桃红色的嫁衣,因为她只是他的侧妃,不是他的正妃。 不过没关系,蒋莹在心里对自己说,只要嫁进了肃王府,牢牢抓住肃王的心,一个小小的段瑶又算得了什么,她那么笨那么蠢,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总有一天她会把段瑶踩在脚下,光明正大地穿上大红色的衣服,到那一日,也就不用再委屈自己了。 陪在蒋莹身旁的贴身丫鬟芸枝回头看到她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说是在笑,又觉得透着一股阴狠的寒意,芸枝忽然就觉得有些冷,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胳膊,十月的晚上果然已经冷了,她赶忙走到窗边把窗户关了起来。 蒋莹坐在床畔,目光停留在桃红色的嫁衣裳,手掌轻轻地滑过嫁衣上的龙凤呈祥图案,忽然开口道:“芸枝,你说明天肃王会亲自来迎娶我吗?” 一个月前,肃王周成易穿着大红色的喜服,带着一队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亲自到段府迎娶王妃段瑶的画面依然历历在目,那样一场盛大奢华的婚礼,一抬又一抬的嫁妆,还有一曲曲喜庆的迎亲曲,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哪怕已经过了一个月之久,依然是大街小巷的老百姓们茶余饭后兴奋的谈资,好似只要他们谈论着那样一场婚礼,有朝一日自己也能经历一场那样的婚礼似的。 “这……”芸枝的嘴角动了动,有些为难地开口,“肃王是个知礼数懂分寸的人……” “呵呵!”蒋莹的口中发出一声冷笑,打断了芸枝后面未出口的话。 正文 5月1日 “呵呵!”蒋莹的口中发出一声冷笑, 打断了芸枝后面未出口的话。 连跟在她身边的芸枝都知道说周成易知礼数懂分寸, 她不过是个侧妃是个妾而已, 周成易亲自来迎娶, 别人只会说他好, 他不来, 别人也不会说他不好, 这不过是她痴心妄想罢了。 可是她不甘心,怎么能甘心呢?为什么段瑶能当他的正妃,而她只能个是侧妃是个妾?为什么段瑶能穿大红色的嫁衣让他亲自去迎娶, 而她只能穿桃红色的嫁衣从侧门抬入肃王府?这不公平,不公平! 蒋莹的心中恨意满满! 然而她却忘了,这个结果本来就是她费尽心机求来的, 是她对不起段瑶, 而不是段瑶对不起她。 …… 肃王府里。 段瑶从被子里钻出来,像一只缺水的鱼一样张开小嘴, 拼命地想要呼吸。 救命啊, 救命! 覆在她背上的某人邪魅地轻笑出声, 搂住她腰肢的手更紧了紧, 滚烫的呼吸喷到她的耳后, 激起她一阵颤栗, “是谁说要把我榨干,免得我被别的女人诱惑了,又是谁在我做到一半的时候想要逃跑的?” “别……求你……”段瑶低低地叫出声来, 双手紧紧地抓住被子哀求。 “哼, 不行!”某人咬牙冷哼。 “求你,不要了,不要了……”眼泪从段瑶的眼眶里流出来,她要受不了了。 “你不要我要!”某人咬牙切齿地道。 “我会死的,我一定会死的……”段瑶相信总有一天他会被他镇压死的。 “乱说什么!”某人一巴掌拍下来,继续用力镇压。 “呜呜……啊——!”段瑶脑袋里一道白光闪过,直接晕了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是在浴桶里,周成易正在帮她清洗,段瑶哼哼了两声,掀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又闭上眼睛继续睡,她真是累得连手都不想抬一下了。 周成易看到她这副模样,也知道自己刚才要得太狠了,手上的动作下意识地放得更轻,生怕弄疼了她一般。 再次醒过来,是被周成易叫醒起来吃东西,“别睡了,吃了东西再睡,饿肚子不好。” 段瑶迷迷糊糊靠在周成易怀里,用小拳头揉揉眼睛,柔弱的娇哼,“我我好累,还想睡。” 周成易轻笑,在她额头上亲吻了一下,“乖,吃完再睡。” 段瑶在他怀里蹭了蹭,懒懒地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辰时初刻。”周成易道。 段瑶“哦”了一声,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心里有些泛酸,强打起精神道:“今天府里会很忙,我得起来了,先让妙语进来伺候我梳洗吧。” “你可以再睡一会儿。那些事都无需你费心。”周成易温柔地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表情格外认真,他舍不得让她难过和辛苦。 段瑶睁大眼睛看着他,对上他那双澄澈的双眼,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忽而就笑了,“这事儿就算不是为了你,为了我自己我也得出去张罗,免得以后有人说我不识大体善妒骄纵!” 周成易顿时心一疼,搂着她疼惜地道:“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他还说要一直护着她,爱着她,可还是让她在这件事上受了委屈。他想他只能在以后的日子里对她更好一些,尽可能的补偿她,让她过得开心快乐。 段瑶伸手抱住他的腰,闷闷地嘀咕了一声,“你知道就好。” 闻言,周成易搂住她的手顿了顿,知道她这样委曲求全全都是为了他,于是更加心疼,更收紧了搂住她的双臂,想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咳咳! 段瑶快被他用双臂勒死了,笑着用手拍拍他的背,“好了,时候不早了,我该起床了。叫妙语她们进来伺候我梳洗吧。” 周成易深深地看了她,半响才点了点头,“好。”动作轻柔地将段瑶小心地放回床上,起身出去叫妙语进来给她梳洗。 不一会儿妙语就领着丫鬟捧着热水进来,段瑶这才起了床,妙语取了架子上的衣裙给她穿上,又伺候她净面漱口,收拾妥当之后,段瑶走过去坐到铜镜前梳头。 “今日王妃想梳个什么样的发髻?”妙语知道今日是蒋侧妃入府的日子,可想而知段瑶的心情肯定不太好,主子心情不好,她身为奴婢自然要小心伺候着,做事说话都比平日显得小心翼翼一些。 段瑶透过铜镜看了身后的妙语一眼,知道她在担心自己,希望自己能开心点儿,才没话找话问她想梳什么样的发髻,她心下领了妙语这份情,开口道:“梳个朝云近香髻吧。” “好。”妙语笑着道:“王妃的头发丰厚柔顺黑亮如珍珠,梳朝云近香髻是再好看不过了。” 听着妙语有意讨好的话,段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笑来,只是笑意并未达眼底。 妙语手巧,不一会儿就把发髻梳好了,又捧了一个首饰匣子来,让段瑶选珠花钗环。 段瑶看了一眼首饰匣子,发现有些眼生,匣子里放的珠花钗环也都是全新的,不由问道:“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些首饰?” 妙语笑着道:“这是王爷前两日命人送来给王妃的。” 段瑶道:“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他什么时候有送珠花钗环来给她? “下人把首饰送过来的时候你正在睡觉,我就让妙语直接收起来了。”听到两人的对话,周成易从桌边走了过来,从首饰匣子里挑了一支银镀金穿珠点翠花簪戴在她的头上,仔细端详了一下,笑着道:“很美。” 这事儿其实是周成易一早就命人去给段瑶做新首饰了,只是下人做好送来的时候,正巧他就在段瑶屋里,段瑶累得睡了过去,他就让妙语直接把首饰收了起来,等她想戴的时候再拿出来戴就好了。 “原来是这样。”段瑶笑着收下他的礼物和赞美,“谢谢。” 周成易一直在旁边陪着段瑶把头发梳好,又陪着她用过早膳,依旧坐在房间里不走,一副啥事儿都没有的样子,连衣服都没有去换,身上就穿着一件宽松舒适的家常便服,手里捧着一本游记在看。 段瑶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候在门口的乔管家,走过去把他手中的游记抽走。 周成易抬头看她,“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段瑶偏头看他,“时辰要到了。” 周成易伸手把她拉到怀里坐下,柔声道:“时辰到了就到了,礼部会有人把一切安排好,我们不用管。” “但是……” “没有但是。”周成易飞快道:“她既然进了肃王府的门,就要懂肃王府的规矩。” “哦。”段瑶应了一声,撇了一下嘴,不再继续纠结此事。 蒋府里。 蒋莹身穿桃红色的嫁衣,一直焦急的等待着,她满怀希望地期待着周成易能够出现,然而让她很失望,来迎接她的人只有礼部的人,肃王府没有派任何人来接她。 虽然礼部的人办事都很周全,但是这都是按照规矩,难免不太合她的心意。她就这么被礼部的人接上花轿,直接送入肃王府。 在肃王府里,蒋莹只有在敬茶的时候见到了身为王妃的段瑶,却没有见到周成易。 茶水是下人一早准备好的,蒋莹本来有心借着敬茶的机会给段瑶难堪,比如打翻茶杯之类的,可是周成易都不出现,她又表演给谁看?最重要的人都不在,做这些都没有意义了,她也就歇了作妖的心思规矩地给段瑶敬了茶。 在去芳草园的路上,蒋莹看到一路上繁茂的花枝,越走越偏僻的小径,忽然就笑了起来。 芳草园芳草园,哪里是芳草园,明明是荒草园啊! 她听到下人说肃王给她安排芳草园这个院子给她住的时候,她还小小的窃喜了一下,这个院子的名字那么好听,一定是个很漂亮的地方吧! 可惜啊可惜,名字是好听,可是意思也表达得十分到位。 这就是个偏僻得不能再偏僻的地方! 从正院前面一路走过来,越走越偏僻,越走越清净,如果不是知道这里是肃王府,还以为到了什么人迹罕至的野外。 好啊好,蒋莹在心中冷笑,看来是她小看段瑶那个女人了,还以为她耍不来什么花招,没想到也会使小心眼儿让周成易把她安排到这么一个破院子来住。不就是害怕她在周成易面前邀了宠,得了周成易的喜欢吗? 既然她段瑶这么恶毒,那么自己也不介意给她难看!如今自己已经进了肃王府,日子还长得很,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 蒋莹怀着对段瑶的满腔愤恨和恼意,强逼着自己才能冷静地不发作出来,她坐在铺着喜被喜枕的床上,目光缓缓扫过房间。 屋里布置得还算妥帖,不少物品都是刚添置的新品,表面上看起来很好,却依然无法掩盖内里透露出来的陈旧腐败之气。 天色渐渐暗下来,蒋莹一直坐在床边没有动,这一天,她从白天等到夜幕降临,从天黑等到深夜,然而她要等的那个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这无疑是用残酷的现实狠狠地打了她的脸! 一直保持着一个很端庄秀美的姿态坐着的蒋莹动了动,她偏头看向候在一旁的丫鬟芸秀,“你出去打听一下,肃王现在在哪儿?” “是。”芸秀知道蒋莹一直在等肃王,奈何肃王一直没有出现,此刻的蒋莹心情肯定很不好,她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芸秀跟芸枝一样都是在蒋莹身边伺候多年的丫鬟,只是芸秀为人老实本分,做起事来一板一眼,不像芸枝那样会说话人又机灵,所以不太得蒋莹的喜欢。 而蒋莹会把芸秀带进肃王府,却又是看在她为人忠厚老实,一心一意服侍她的份上,明明不喜欢她的木讷蠢笨,可又觉得她十分可靠,这还真是矛盾得可以。 芸秀手里提着灯笼走出了芳草园,一阵冷飕飕的夜风吹来,令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繁茂的花树,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仿佛有嗜血的鬼怪要从黑暗里跑出来一般,鸡皮疙瘩顿时爬满全身。 这个阴森森黑漆漆的地方好吓人,芸秀回头看了一眼亮着灯的院子,她好想回去,可是想到蒋莹那张透着怒意的脸,她要是不去打听肃王的行踪,蒋莹肯定不会饶了她。 谁叫自己是蒋莹的丫鬟呢?心底深深叹了一口气,芸秀任命地提着灯笼往前走,尽管很害怕,但还是尽可能的大着胆子往前院去。 “什么人?”巡逻的护卫朝着芸秀的方向厉喝一声,跟着就传来一阵刀剑出鞘的声音。 “是我,是我。”芸秀忙道:“我是侧妃的丫鬟。” 护卫副队长也就是当初被周成易派去保护段瑶的吴侍卫,走上前去查看了一下情况,通过腰牌很快就确认了芸秀的身份,问清楚了前后的情况。 “半夜三更不能在王府里随意走动,知道了吗?”吴侍卫板着脸道。 “知道了,知道了。”芸秀忙不迭地点头。 吴侍卫见她还算老实,认错态度也好,就没有太过为难她,“这么晚了,王爷和王妃早就已经歇息了。你回去吧,再在院子里到处乱走,无论是谁,都当做贼人拿下!” 周成易和段瑶的感情有多好,吴侍卫是亲眼看着过来的,别说是王府里多了一个皇上赏赐的侧妃,就算是多个仙女儿,照王爷的脾气,也不可能会动心! 新进门的蒋侧妃也是可疑得很,这么晚了还眼巴巴地派丫鬟出来找王爷,询问王爷的行踪,这表面上是想要邀宠,背地里还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 想到此,吴侍卫更不可能给芸秀放行,叫她回去已经算是客气了,也顺便警告她们别想搞出什么动静来,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芸秀再笨也听得懂吴侍卫话里的意思,感激地道了一声谢,提着灯笼一刻也不敢停地就往回跑了。 至于她回到芳草园之后,因为办事不利,被蒋莹当做出气筒责骂了一通的事,那也都只能算是小事了。 乔管家刚刚给下面的管事安排好明日的事情,就听到下人来禀告,得知了蒋侧妃三更半夜让丫鬟出来找王爷的事情。 “这个蒋侧妃……”还真特么不省心! 乔管家看到有下人在,就把要冲口而出骂人的话咽了下去,只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乔管家挥挥手,把来禀告的下人打发了下去。 想着现在已经很晚了,王爷和王妃早就已经睡下了,他也不宜现在就去打扰王爷和王妃,那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可是只让他一个人承担这件事,他又觉得自个儿没那么大的能耐,思索了片刻,决定把这件事告诉王妃身边的大丫鬟妙语,妙语深得王妃的信任,人有机灵,肯定比他这个老头子在王妃面前得脸,出了事也不用他一个人兜着。 如此,乔管家就去找了妙语,正好妙语还没有歇息,两人见面互相客气了一番,乔管家也不打哑谜了,直接把从下人那儿得知的消息告诉了妙语。 “妙语姑娘,你是王妃身边得用的人,这件事就麻烦你了。”乔管家笑着道。 妙语看了他一眼,在心里骂了一句老狐狸,面上却还是如平常一样,“我知道了,辛苦乔管家走这一趟了。” “不辛苦,替王爷王妃办差是老奴的本分。”乔管家一副恭敬的样子,又随意扯了两句夜深了早点儿歇息明天才能更好伺候主子的话就告辞离开了。 妙语盯着他离开的背影哼了一声,这个老狐狸,自己害怕得罪王妃,让王妃不高兴,不好给王爷交代,就把这件事丢到她这儿来,还真是会办事儿,看我不在王妃面前告你一状! 那两个被王府里好些人惦记的正主这会儿在干什么呢? 当然是在做.爱做的事了。 宽大结实的紫檀木大床摇啊摇啊摇…… 段瑶望着头顶上一直晃个不停地纱帐,眼前好晕。 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伏在他身上的人才停下来,她早就已经累得连眼皮子都抬不起来了。 周成易披衣服起床叫了水,亲自给她清洗干净,又抱她回床上,搂着她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幸好段瑶没有伺候婆母的烦恼,每日见管事处理府中事务的时间也定得比较晚,她有足够的时间睡到醒。 早上睡醒了起来,周成易已经去上朝了,段瑶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儿,看着绣着葡萄石榴的纱账发了一会儿呆,才叫妙语她们进屋来伺候。 妙语在给段瑶梳头的时候,把昨天乔管家告诉她的事情说了,“王妃,奴婢昨天晚上听乔管家说,蒋侧妃叫了她的贴身丫鬟出来找王爷。走到花园里被侍卫发现,让人给送回了芳草园。” 哼,乔管家自己不敢到王妃面前来禀告,偏叫她来给王妃说糟心事儿,他以为他不出面就跟他没关系,她就偏要提他的名字。 段瑶正在选首饰的手停了停,很快就从首饰匣子里选了一支朱雀点翠金簪,递给妙语道:“还有么?” 妙语眨了一下眼睛,摇了摇头,“没有了。” 段瑶“嗯”了一声,看了她一眼,道:“你和乔管家要好好相处,乔管家有些话不好来跟我说,你也不要怪他,你和乔管家是我和王爷都信任的人,你们要是不合,我就只能选择留一个了。” “王妃,奴婢错了,请你责罚。”妙语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起来吧。”段瑶伸手把妙语扶了起来,拍拍她的手道:“我知道你是为我抱不平,我不会怪你的,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自责。” “谢王妃。”妙语红着眼眶道。 这是妙言用手捞开帘子从外间进来,向段瑶行了礼道:“王妃,蒋侧妃来给你请安了,你要不要见?不见奴婢立刻就去把她打发回去!” 段瑶闻言皱了眉,要说心里话,她还真是不想见蒋莹,这个女人心思不纯,千方百计入肃王府的目的也不简单,她又跟她没什么交情,见面也没什么话说。可是不见吧,蒋莹又是来请安的,进门第一天来给正妃请安,她要是不见她这个侧妃的话,传扬出去,还不知道外面的人会怎么议论她这个人小肚鸡肠容不得人呢! 世人对女人太苛刻了,哪怕是在民风开放的大齐朝,做女人也是相当不容易的。明明就没有几个女人愿意自己的夫君纳妾有姨娘,可是却偏偏要在外人的面前装作大度宽容的欢喜模样,明明心里都在滴血,打落牙齿和血吞了,还要在外人面前强颜欢笑! 段家从老太爷段雁鸿到段禀文都没有纳妾,这其实是段家男人不贪花好色,洁身自好。可是在某些人的口中,议论的却是他们妻管严,责怪老太太张氏和李氏都太彪悍,是河东狮,用各种难听的言语来形容她们心胸狭隘、善妒不容人! 段瑶从小到大听过不少这样的闲话,起初她还会很生气,后来也就习惯了。因为多数说这些话的人都是女人,而且都是家里男人不争气却偏偏又贪花好色美妾无数受苦受难的女人。她们对老太太张氏和李氏羡慕嫉妒恨,才会说出那样可恶的话来,心里太过扭曲,自己过得不好,就希望别人也跟自己一样过得不好,但凡有不一样的,过得幸福的,就疯狂的用言语诋毁她,好似这样就能让自己心里舒畅一些似的。 如果让段瑶自己来说,她倒不会害怕听外面人的说闲话,她只是不希望蒋莹借此机会大做文章。 想到此,段瑶对妙言道:“你把她领到偏厅去,我一会儿去见她。” “好,奴婢这就去。”妙言朝段瑶行了一礼,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出到门外,就见到穿着一身淡粉色绣缠枝蒂莲裙衫的蒋莹站在院子门口,妙言在心底暗骂了一句不要脸,面上却一脸平静的走上前去,朝她行了一个礼道:“王妃让奴婢领侧妃去偏厅稍坐,请这边走。” 蒋莹的嘴角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垂眸跟着妙言往偏厅走去。 正文 5月2日 昨日蒋莹等了一天也没能等到跟周成易见上一面, 残酷的现实给了她脸上一个重重的耳光, 蚀骨的疼痛也让她认清楚了一个现实, 那就是周成易根本就不喜欢她, 所以才会在她进府的第一天连看都不来见她一眼, 眼中心中根本就没有她这么个人。 之前她还可以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 都是因为段瑶从中作梗, 周成易才对她那么冷淡,她怎么说都是皇上亲赐的侧妃,蒋家也不是普通的人家, 周成易看在皇上和蒋家的份上,也会给她应有的体面和尊重。 然而事实却是十分的残酷,周成易根本就不在乎她是不是皇上亲赐的侧妃, 她蒋家是不是家世显赫。他不愿意来看她, 连一眼都不愿意,这只能说明周成易根本对她没有心, 这种事并不是一个女人就能左右得了的事情。 蒋莹想起家中后院那些不受父亲宠爱的妾室, 不受夫君喜爱的妾室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呢?就连府中下人都敢随意欺负不受宠的妾室, 那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这才刚进肃王府第一天, 就狠狠地被现实打了脸, 蒋莹心中再有气, 再怎么气周成易这么对她,恨段瑶挡了她的路,但除了关上门在屋子里骂几句发泄以外, 还是不敢真的在面上表出来。 蒋莹并不是一个没有脑子的人, 虽然昨日之事气得她肝疼,一晚上都没睡好,但还是记得这里是肃王府不是蒋家,她已经进了肃王府做侧妃,形势比人强,她还是要小心一点儿为好。 蒋莹会来给段瑶请安,也是她权衡了利弊之后做出的决定,心里虽然对段瑶充满了怨恨和妒忌,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好的。这是一个做妾室的本能。 一路想着这些,蒋莹很快就跟着妙言到了偏厅,妙言脸带笑意对她道:“蒋侧妃,你请坐,王妃一会儿就过来。” 蒋莹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在旁边的紫红木镂空雕花椅子上坐下来,有伶俐的丫鬟捧了茶点上来,然后就安静地退了出去。 蒋莹看了一眼身侧小几上摆放的茶点,一股清新的香气飘散出来,味道很好闻,点心是豆沙糕,做成大拇指一样大的一块,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可是茶再香,糕点再好吃,她都没心情喝,也没心情吃。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蒋莹终于听到外面传来了动静,听着那各种脚步声,也能猜到是段瑶带着丫鬟婆子等过来了。 当看到一袭红色裙摆出现在门口时,蒋莹才从椅子上站起身,看到段瑶扶着丫鬟妙语的手走进偏厅里,在上首的位置上坐下,蒋莹才朝她行了一礼,“妾身给王妃请安。” 段瑶淡淡的目光从蒋莹的脸上扫过,见她的神色还算平常,只眼底有些青色,许是昨夜没睡好,只是那种情况下,换做是自己,也不可能睡得好。 不过就算如此,段瑶也不会觉得自己就应该大方,周成易是她的男人,她并不想跟其他女人分享他。 当然在这件事上,周成易的表现让她也十分欣慰和满意。周成易不愿意去见蒋莹,不愿多看蒋莹一眼,在这一点儿上她当然很高兴。 为了对得起周成易对她的这一份心意,昨天晚上周成易要赖在她房里的时候,她也就顺水推舟同意了。她没有在周成易面前装什么贤明大度,也没有说那些既委屈自己又破坏感情的话。而是好好地服侍他,尽可能地让他身心愉快,也让自己愉快,所以昨晚上他要得那么狠,她也尽可能的配合,两个人也算是度过了一个很美好的夜晚。 再看眼前的蒋莹,段瑶忽然都有些同情她了,以蒋家的家世,蒋莹的嫡女身份,在齐都城里随便就可以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结亲,嫁过去做正房夫人不要太美好,可她偏偏不知道怎么想的,非要上赶着来给周成易做侧妃! 可是侧妃说得太好听,那也是妾啊! 要说慕少艾吧,可蒋莹也不是那种只想情爱不动脑子的人,要说之前蒋莹喜欢周成易给他送荷包,段瑶也是相信有那么几分真心在里面的,可是明知道周成易心有所属,已经定亲有正妃了,还要上赶着往周成易身前凑,那行为就很可疑了。 段瑶面上带着笑,“蒋侧妃,坐下说话吧。” 蒋莹口中称谢,依言坐下。 段瑶的目光落在桌上的茶点上,见她没有用,也知道了她的意思,视线收回来,自己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 “这茶味道不错。”段瑶道了一句。 蒋莹脸上僵了一下,她如果顺着说好喝,可她并没有喝,说其他的也不太合适,勉强扯出一抹笑来,“王妃这儿的东西自然是好的。” “说得也是。”段瑶嘴角一勾道:“人活着就要吃喝,总要对自己好一点儿不是,不然也太委屈自己了。” 这也是她看不上蒋莹的地方,明明满腹心机别有用心,又要故作清高假装清纯,做不好还要故作姿态,看起来没滋没味的,这么委屈自己也不知道为个啥。 蒋莹知道段瑶这是在说她,可是她也只能听着,心里不好受,面上还不敢表现出来,硬着头皮道了一声,“是。” 这一下,段瑶更是有些看不上蒋莹了,她觉得蒋莹这个人吧,真的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了,明明也是个世家大族的嫡女出生,也不是愿意受委屈的主儿。如今进了肃王府,成了周成易的侧妃,吃了头一天的亏,就变得温顺如小白兔了,这表面功夫做得也太明显了。她要是跟段瑶闹起来,段瑶还能佩服她一点儿,可现在就这么一副乖巧小媳妇儿的样子,反倒让段瑶觉得她太假,根本相信她会变得这么快。 “正好我也饿了,蒋侧妃就伺候我用膳吧。”段瑶漫不经心地看了蒋莹一眼,既然蒋莹要装柔顺侧妃,她就给她这个机会好了,侧妃伺候王妃吃饭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说出去也不会有人说她这个正妃有什么不对,是蒋莹这个侧妃自己来要请安伺候王妃的,她难道还能不给她这个机会? 蒋莹藏在袖袍里的手紧握成拳,她好歹也是蒋家嫡女出身,在家都是丫鬟伺候她吃饭,除了父母长辈以外,她还没有伺候过别人吃饭,现在段瑶竟然叫她伺候吃饭,这是她根本没有想到过的事情,她觉得自己来给段瑶请安,陪着段瑶说话,已经算是伏低做小了,没想到段瑶竟然这么不给她面子,真的把她当成普通的妾室看待。 蒋莹抿了抿嘴,没有立即答应,她的自尊心让她受不了,也答应不了。 嗤~ 段瑶看蒋莹的模样就知道她不愿意,早就知道她是这样的人,先前又何必装成一个纯良的小白兔。 “怎么,蒋侧妃不愿意伺候本王妃用早膳?”段瑶挑眉道。 蒋莹心里恨得要命,她是很想说不愿意,可是嘴唇动了动,出口的话还是变成了,“没有,妾身愿意,只是妾身害怕伺候得不好,扰了王妃吃饭的兴致。” 段瑶挑起染着蔻丹的手指道:“没关系,一次不好就两次,慢慢学就能伺候好了。” 这根本就是把她当成一个丫鬟在使唤了! 蒋莹气得简直要吐出一口老血,环视一周,见众多丫鬟下人都是垂眉顺目,仿佛没听出段瑶讥讽她的话一样,好似段瑶这么说是再应该不过的一样,如此蒋莹心中就算有再多的不甘心和恼恨,也只能硬生生忍下,告诉自己来日方长,不能冲动行事。段瑶这么嚣张跋扈,恃宠而骄,欺负她这个新进门的侧妃,料想肃王周成易也不可能忍她太久,大家走着瞧好了。 蒋莹咬牙道:“王妃说得是。” 段瑶扫了她一眼,还以为她刚刚要暴起来反抗呢,结果还是就这么认了,真是太叫她失望了。 “那就摆膳吧。”段瑶吩咐道。 早膳很快就满上来了,段瑶在椅子上坐下,扫了一眼桌上的菜品,示意站在桌边的蒋莹给她盛粥。 蒋莹心里委屈极了,却还是拿起碗勺给段瑶盛粥,又在段瑶的示意下给她夹菜,伺候段瑶吃喝。 一顿饭,段瑶吃得很慢,仿佛用的是天底下最美味的早膳一般,细嚼慢咽,足足用了快半个时辰才用完。 段瑶用完了早膳,又让蒋莹伺候她洗手漱口喝茶,前后一直都是让蒋莹站着伺候的,根本没让她休息一下。 等全都伺候好了,段瑶才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什么时辰了,在妙语回禀管事们已经等在会客厅等着回话了,段瑶才准了蒋莹离开。 “蒋侧妃你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就这么一句话,就把蒋莹打发了,蒋莹却还不得不跟她行礼称谢。 “去吧。”段瑶毫不在意地挥挥手。 蒋莹行了礼,告退出去,刚才一直站着伺候段瑶,她的两条腿都站酸了,这会儿有些不听使唤,慢慢地走到门口,看到门口的石阶,她的眸光暗了暗。 “啊……好痛!”蒋莹走下石阶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右脚忽然一软,顿时扭了一下,身子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皱着眉头痛呼起来。 蒋侧妃在入肃王府的第二日,因为伺候王妃用早膳太过辛苦,疲累不堪,以至于在回去的路上不慎摔倒,扭伤了脚踝,不得不躺在床上休养,不能再伺候肃王和王妃了。 这个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出了肃王府,传遍了齐都城的大街小巷。 起初,外面人的议论还能基于事情的真实情况,到后来议论传开了之后,就完全变了样,越传越离谱,变成了肃王妃苛待新进门的侧妃,心眼儿小,善妒不容人,对着新进门的蒋侧妃横挑鼻子竖挑眼,害怕人家得了肃王的宠爱,进门第一天就让人家罚站,害得人家出门的时候没站稳扭伤脚。到最后流言竟然变成肃王妃在台阶上故意推到蒋侧妃,导致蒋侧妃从十多级的台阶上摔下去,就把腿摔断了,可怜人家一个在家里面备受父母疼爱的姑娘,进了肃王府就遭到心狠手辣的肃王妃如此对待! 那些流言里面,极尽可能的把段瑶形容成了一个手段残忍面目可憎的恶毒正室,而把蒋侧妃形容成一个备受正室夫人欺压的可怜小白花。 还有人说,我就知道段家的姑娘不能娶,君没见段府从老太爷段雁鸿到大老爷段禀文都不敢纳妾么?还不都是因为段府的女人太彪悍,又凶又恶简直就跟河东狮一样。娶了这样的女人进门,完全就是家门不幸! 流言传到段瑶耳中是在三日之后,丫鬟妙语和妙言小心翼翼地站在旁边,万分紧张地打量着段瑶的表情,生怕段瑶会因为这些流言气出个好歹来。 “嗤!”段瑶冷笑了一声,呼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既然他们蒋家有这个本事传这种离谱的谣言,那我也不能白白担了这个罪名!” 段瑶看向妙言和妙语,“你们去把人给我叫上,我们这就去芳草园上演一番河东狮!” “王妃,是不是等王爷回来再说?”妙言有些担心段瑶这么做了在肃王面前不好交代,虽然只到肃王对王妃好,可是这要是带着人去把侧妃打了,总觉得有那么一点儿不好。 段瑶斜眼看过去,沉声道:“你们可是我的丫鬟!我现在受了气,就要找人出气!她一个小小的侧妃,还跟我耍这些花招,以为我很好欺负?我就算现在带人去把她收拾,王爷也不会说我什么,出了事儿,自有我去跟王爷交代!” “王妃说的是。”妙语立马就想明白了,一挽袖子就转身出去叫人了。 不出两刻钟的时间,段瑶就带着丫鬟妙语妙言白露以为五六个大力嬷嬷去了芳草园。 “白露,去开门!”段瑶看着紧闭的远门道:“我不需要你跟她客气!” 白露一听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王妃叫她上去开门,就是看在她会武功的份上,说什么不用客气,那就是真的不用客气。 “是。”白露应了一声,大步走上前去,一抬脚,砰地一声就把院门踹开了。 屋里的人听到外面的动静,芸枝芸秀带着其他丫鬟赶紧就跑了出来,只见段瑶领着一群丫鬟嬷嬷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王,王妃……”芸枝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对上走进来的一群人,心底一阵发虚。 段瑶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抬手抚了一把头上的金钗,阳光下,金钗闪耀着耀眼的光芒,她扶着妙语的手,施施然地走进院子里,明明她的动作很缓慢,气质很高贵,动作也很优雅,但是看在人的眼中,却叫人莫名的脚底生出一股寒意,一路从脚底直蹿入头顶,从段瑶的身上无形中透出一股可怕的压力,面对那样强大的气势,几乎让人连气都喘不过来。 “见了王妃,还不行礼?”妙语一声呵斥。 听到呵斥声,芸枝芸秀几个丫鬟连忙就跪倒在地上,问安的声音也参差不齐,“拜,拜见王妃。” 段瑶缓步走到芸枝的面前,她认得这个丫鬟,是蒋莹面前最得用的丫鬟,很多时候,蒋莹做的那些恶心人的事情,都是这个丫鬟出的主意,是个心思恶毒心机颇深的丫鬟。 芸枝跪在地上,看到出现在眼前那双锦缎绣珍珠的鞋子,感受到鞋子主人身上透出来的那股寒气和恨意,脑子里下意识地就反应过来,段瑶来此处的目的,是因为外面那些对她不堪的流言,而那些流言,是她给蒋莹出的主意,故意让人在外面大肆传播的。而现在,段瑶带着人闯进芳草园,一看就来者不善,她是来算账的! 段瑶带着冷意的目光扫过面前跪着的几个人,完全没有要让她们起来的意思,“今日本王妃心情不好,让她们就在这儿跪着吧!本王妃喜欢让人罚站,更喜欢看人罚跪!” 外面的流言说段瑶故意让蒋莹罚站,可蒋莹一个侧妃,伺候正妃吃饭本来就实属应当,到了她们嘴里就成了段瑶苛待蒋莹罚站,既然如此,那就让她们试试真的被人罚跪是什么滋味! 一直躲在屋里躺在床上养伤的蒋莹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脸上露出挣扎的表情,对于要不要出去护着自己那几个丫鬟,她纠结了半响,直到段瑶扶着妙语的手走进屋里,蒋莹都还在犹豫不决,依旧没有想清楚要不要去帮她那几个可怜的丫鬟。 段瑶刚走进屋里,闻到一股药味,嫌弃地皱了皱鼻子,用手帕在面前扇了扇,“什么味道,这么难闻?” 下面的嬷嬷为了讨好段瑶,用十分嫌恶的目光扫了一眼屋子,以及床上的蒋莹,然后说出更叫人难堪的话,“王妃说得是,这味道确实难闻,跟猪圈里的味道一样!” 这个嬷嬷一家子都是在庄子上帮段瑶干活的,她小时候就在庄子上帮着大人喂过猪,知道猪圈里的味道有多难闻,又臭又脏,故意用来形容蒋莹住的地方,意思就是在骂蒋莹脏臭难闻。 “王妃在跟侧妃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妙语心中暗笑,面上却故意做出一副训斥嬷嬷乱说话的样子,不痛不痒地责骂了一句。 那嬷嬷十分识时务,连忙认错,赔礼道:“妙语姑娘训斥得对,以后奴婢再也不多嘴了。” 段瑶开口道:“妙语,嬷嬷是老实人,你别吓唬她。” 老实人说的都是老实话,所以她刚才说蒋莹住的地方跟猪圈一样,蒋莹又脏又臭,说的也是大实话。 “段瑶,你身为肃王妃,说这样的话,不觉得丢脸吗?”装小可怜的蒋莹再也忍不下去,恨恨地直呼段瑶的名字,看向段瑶的目光像泛着寒光的刀剑,恨不得把段瑶碎尸万段。 “放肆!”妙语一声呵斥,“王妃的闺名也是你能随便直呼的吗?好大的胆子!” 被妙语这么呵斥了一顿,蒋莹也意识到刚才她冲口而出直呼段瑶的名字有些不妥,只好改口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段瑶没有立马回答她,而是走到旁边的椅子边去,有嬷嬷赶紧拿出帕子将凳子擦了擦,直到确认擦干净了,才请段瑶坐下。 段瑶慢条斯理地在椅子上坐下来,抬眸扫了对面的蒋莹一眼,“你觉得我来干什么?你不是让人在外面到处传本王妃的流言么?既然这样,本王妃怎么能不来看看呢?” “你,胡说八道!”蒋莹厉声叫道:“你诬陷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让人在外面传你的流言了?你少血口喷人!” 见蒋莹不肯承认,段瑶也懒得更她争辩,漫不经心地盯着涂了蔻丹的手指道:“妙语,根据王府里的规矩,有人对本王妃不言语不敬,该如何处罚?” 妙语立马心领神会地道:“掌嘴二十!” “你敢!”蒋莹脸色微变,声色内荏地叫道:“我是肃王的侧妃,你凭什么掌我嘴?” 段瑶冷哼两声,目光从染着蔻丹的手指上收了回来,看向坐在床上的蒋莹道:“不用凭什么,就凭我是这个王府的王妃!你对我言语不敬,口出恶言,各种无礼,我就可以惩罚你!” 段瑶的话音刚落,妙语对那几个大力嬷嬷道:“还愣着做什么,没听到王妃的话吗?” “蒋侧妃,对不住了。”嬷嬷赶紧走上前去,抡起手臂一巴掌扇在蒋莹的脸上。 “段瑶,你不得,唔……”旁边的嬷嬷眼见蒋莹要骂段瑶,赶紧手脚麻利地抽出一张手绢塞进蒋莹的嘴里,堵住她那些未出口的恶言。 负责掌嘴的嬷嬷见状,手上的力道更加大了几分,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扇在蒋莹的脸上,叫你让人在外面乱传王妃的流言,叫你当着王妃的面还敢骂人,打烂这张臭嘴! 段瑶听着啪啪的掌嘴声,在心里默数了二十下,才开口道:“好了,别下手那么重,打坏了蒋侧妃这张如花似玉的脸就不好了。”转头对妙语道:“一会儿给蒋侧妃送些上好的创伤药来,这脸对女人来说最重要了,当然如果她不想要脸,那也怪不得别人。” “唔唔……”蒋莹被堵住了嘴,想骂骂不出来,只能恨恨地瞪着段瑶,眼睛珠子几乎要凸出眼眶,喷出来的愤怒的火焰像是要把段瑶烧死一般。 “走吧。”段瑶的气差不多也出了,懒得再看蒋莹一眼,扶着妙语的手,施施然地走出了芳草园。 正文 5月3日 傍晚, 周成易从外面办完事回来, 刚跨进正院大门, 就见一道艳丽的身影像鸟儿一样飞快地扑进他的怀里, 双手紧紧地抱住他, 娇小的身子微微颤抖, 像是受了惊吓需要他保护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周成易搂紧了怀中的人, 快步走进房里,抱着段瑶在屋里的镂空雕花椅子上坐下来,低头看着眼眶微红的段瑶, 柔声问道。 段瑶用帕子擦了一下眼角,满腹委屈地道:“外面的流言我都听到了。” 周成易心中咯噔了一声,外面那些对段瑶不好的流言他也有所耳闻, 他还跟底下的人打了招呼, 不要让那些流言传到段瑶耳中,是谁这么不长眼地把流言告诉她的? 不过这不是最要紧的, 现在最要紧的是把段瑶哄好, 周成易扶住她的肩头, 目光温柔地看着她, “那些流言你不要放在心上……” “不是。”段瑶打断他的话, 飞快地看了周成易一眼, 低下头去小声道:“我让人把蒋侧妃打了,我听到那些流言的时候气不过,就带了人去芳草园把她打了。” 看着眼前低垂着头的段瑶, 一副小孩子做错了事的可怜模样, 勾起了周成易心底的怜惜,“打了就打了吧,那些流言本来就跟她有关系,如果不是她让人传了话出去,又怎么会有外面的人知道王府里发生的事情。”只是那个传话的人是不能留了。 听到周成易的话,段瑶飞快地抬起头来,眼睛晶亮地看着他,“我这么做,王爷不生气?” 周成易失笑,不答反问道:“我干嘛要生气?” 段瑶看着他的笑脸,说出自己的心里话,“蒋莹好歹是你的侧妃,她进王府才几日,我就让人惩罚了她,传扬出去别人又要说我心思歹毒善妒不容人,连带着王爷也要被她们议论,说你的坏话,我不希望她们说你的坏话。” 周成易哪里是会在乎别人说坏话的人,安慰段瑶道:“她们要说就让她们去说好了,又不是多大的事儿,我根本毫不在意。再说你惩罚蒋莹,那也是因为她做错了,她一个侧室,对你这个正妃言语不敬,本来就应该受罚。” 这就是完完全全站在段瑶这边了。 从周成易的口中说出这番话来,是因为在周成易的心中只有段瑶,对蒋莹根本没有那份心思,蒋莹好与不好,都不会引起他的分毫关注。而维护和爱护段瑶已经是成了他的习惯,在他眼中,段瑶是无一不好。不管是她温柔撒娇也好,还是对着他横眉冷对也好,亦或是严厉地责罚下人也罢,他都觉得她最好,最是能合他的心意。 段瑶白皙纤细的手指勾着周成易衣领处的纽扣,对着周成易吐气如兰,“仲卿要是能一直这么护着我就好了。” 刚才还在叫王爷王爷怎么样,这会儿一下子就转口叫仲卿了,转变得还挺快。 小妖精! 周成易勾唇看着她,眼中的眸色有些深,“我不护着你,又要护着谁了?” 段瑶刚好坐在他大腿上,极为不安分地扭了扭屁股,笑颜如花,“王爷说得是。” “那要看你表现!”周成易一把打横将她抱起来,引得段瑶一声惊呼,周成易大笑着更抱紧了她,转身大步往内室里住去,候在外面伺候的丫鬟下人见状,赶忙把房门关上,纷纷退远了一些。 至于这一场床上运动,段瑶的表现是不是那么令周成易满意,看一看那延迟了近一个时辰的晚膳就知道了。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院子里已经点上了照明用的灯笼,丫鬟下人还站在门口候着,屋里还没有传出叫人伺候的声音。 约莫又过了两盏茶的功夫,屋里才传出来动静,听到周成易叫水的声音,妙语赶紧领着丫鬟下人抬着热水进去。 进屋的丫鬟下人都恭敬地低垂着头,一心只顾着自己手里的活儿,根本不敢随意乱看,只是不看也能知道先前的战况有多激烈,看那丢到地上到处都是的衣物就知道了。 不一会儿下人就把热水准备好了,周成易把段瑶连人带被子一起抱进浴室,段瑶撒娇懒得动,周成易就成了服侍她的人。对于周成易来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不过他做得甘之如饴,看他不断往上翘的嘴角就知道。 两人坐在浴桶里洗了一场鸳鸯浴,洗到最后的结果就是又来了一场奋战,浴室里到处水花飞溅。 等到用晚膳已经是再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芳草园里。 蒋莹痛苦地躺在床上,丫鬟芸秀小心翼翼地站在床边伺候她。 现在这个情况,是蒋莹怎么也没有料到的。 她以为她进门第二天扭伤了脚,周成易就算不为别的,哪怕只是做做样子,也应该来看望一下她。 可是事实却令她很失望,别说周成易来看她了,周成易是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现在她被段瑶打了,周成易也是一句关心的话也没有。 蒋莹先前有些不甘心,听了丫鬟芸枝的话,就让人去外面添油加醋地传了段瑶的流言。 她记得在家里的时候,母亲其实也很讨厌父亲的那些妾室,但是因为要顾及面子,顾及外面那些人对自己的议论,不得不善待父亲的那些妾室,有时候也要对她们的挑衅忍耐一二。 因此蒋莹以为,她让人去外面传段瑶的流言,段瑶应该也会对她有所忍让才对,世人对女人的言行评价苛刻,段瑶身为肃王妃,更应该注意自己的言行才是,不然就是给肃王和肃王府抹黑。 然而蒋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这样做了,但是段瑶的反应根本不是照着她预想的那样。她根本没有想到,段瑶居然毫不顾及外面人对她的看法,而是直接带着人到芳草园来找她算账,不但罚跪了她的丫鬟,还让人掌她的嘴,行事嚣张霸道又毫无顾忌,简直肆无忌惮。 若说段瑶是仗着肃王周成易的喜欢才敢这么嚣张霸道,恃宠而骄,可是她就不怕她做得如此过分,周成易以后不喜欢她了又该如何自处?她就没想过给自己留点儿余地? 蒋莹想不明白,她在家里的时候,常常看到的就是母亲如何讨好父亲,一举一动都按照父亲要求的那样去做,生怕多行了一步,多说了一句话惹得父亲不快。可是段瑶怎么就跟她预想中的不一样呢? 自己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芸枝呢?”蒋莹看到床前只站着芸秀,没有看到芸枝的身影,不由皱起了眉头。 芸秀为人老实,见蒋莹问起,想起先前乔管家来拿人的情形,只好如实地道:“芸枝被乔管家带着人抓走了。” “芸枝被抓走了?”蒋莹大吃一惊,脸色骤变,“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一个时辰前……” “为什么我不知道?”蒋莹怒道,可又不小心扯痛了脸上的伤,疼得她呲牙咧嘴,说出来的话气势就降低了不少。 芸秀低着头小声道:“乔管家说不需要告诉你。” “好哇,好哇,抓走我的人,居然不需要告诉我。”蒋莹气得直捶床铺,胸中的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段瑶,算你狠。”大有我们走着瞧的架势! 第二天早上,段瑶刚处理完府中的事务,就有小丫鬟来报,说是蒋家的人递了帖子来拜见。 妙言一听,顿时不悦地哼了一声,极为不屑地道:“这既不是过年,又不是过节的时候,我们王妃的娘家人都没有说来肃王府拜见就来肃王府拜见,她一个侧妃拜见个什么劲儿?这进门才几天,就闹出不少的事来,这蒋家人现在还说来拜见,分明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当别人都看不出他们蒋家打的是什么主意啊?” “妙言,这是你该说的话吗?”妙语瞪了妙言一眼,“你快闭嘴吧,小心给王妃招祸!” 妙言撇了一下嘴,心里还有话要说,但在看到妙语凌厉的目光时,还是把话咽了下去,心有不甘地闭上了嘴。 段瑶听到小丫鬟说蒋家递了拜帖来,想了想,就问她道:“帖子呢?” “帖子让乔管家拿去送给王爷了。”小丫鬟会巴巴地跑来给段瑶说这件事儿就是因为这个,王爷都说王府里的事情归王妃管,可是乔管家却越过王妃把蒋家的拜帖送到王爷那里去了,她搞不懂乔管家的意思,就跑来禀告王妃了。 妙言性子急,一脸奇怪地道:“王妃,乔管家这是个什么意思?” 段瑶想了想,忽而笑了起来,摆摆手道:“乔管家把拜帖拿去给王爷就拿去给王爷吧,你们就不要管这事儿了,这无需大惊小怪。” “王妃说的是。”妙语一听就明白了,脸上也带了笑,“乔管家这回干了件好事儿。”她还记着上一回那事儿呢。 妙言还没反应过来,拉了拉她的袖子,“怎么回事儿?” 妙语斜睨了她一眼,“说你平时够聪明吧,你有时候又发傻,乔管家哪里敢越过王妃自作主张,这分明就是王爷让乔管家把帖子拿过去的,蒋家算不得王府的正经亲戚,王爷不想让蒋家那些人来烦王妃,这是王爷对王妃的爱护,这下总明白了吧?” 周成易这么做确实是不想蒋家的人来烦段瑶,蒋家人递进来的帖子让他看了一眼就随手丢在了一边,并且言明,“蒋氏不过是一个妾室,蒋家跟肃王府非正经亲戚,不是年节的时候,没有上门拜见的道理,肃王府的规矩,人人都得遵守。” 这话说得十分严厉,既没有把蒋家看在眼里,又表明了这是规矩,任蒋家人心里有气都无处发。这下蒋家人才发现,肃王周成易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好拿捏的,他们受了气还不敢有怨言,谁叫人家身份是王爷呢,谁叫人家才打了胜仗,在景熙帝面前是大红人呢!当初想着要是能搭上周成易,送个女儿进肃王府做侧妃是一个很明智的决定,如今才发现,这个决定根本就不那么明智,反而还很蠢。 打发了蒋家人,周成易又去看段瑶,跟她说了以后蒋家人都不会随便来烦她了。 “像蒋家这种人,你愿意见就见,不愿意见就不见,用不着想太多,你是我的王妃,不用太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凡事都有我。”周成易坐在段瑶的身边,手里捧着她亲手沏的茶,一口气把话说完,低头喝了一口茶,脸上露出赞赏的表情,“这茶泡得很好,我喜欢喝。” 段瑶哪里不知道这是周成易故意夸奖她,又欣喜他对自己的维护,笑着道:“王爷说得甚是。” 周成易抬眼看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茶盏,屈起手指在段瑶的鼻子上刮了一下,“调皮。” 亲密的时候叫仲卿,有意讨好的时候就叫王爷,还真是个鬼机灵,却又拿她没办法,周成易伸手把搂进怀里。 段瑶嘻嘻一笑,柔顺地靠在他的怀中,看到窗外有白色的飞絮飘过,眼前一亮,道:“好像下雪了。” “嗯。”周成易抬眸看了一眼窗外,又回头看向她,去年下雪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在他的身边,感觉很好。他搂着她道:“后面几日我可能会很忙,就不用每日等我用晚膳了,晚上也早点儿休息,不要熬夜看书。” “知道了。”段瑶没有要打听他行踪的想法,笑得乖巧的应了下来。 后面几天,周成易果然早出晚归,早上段瑶醒来,周成易就已经走了,晚上段瑶已经睡着了,周成易都还没回来,不过段瑶知道,每回在她睡着了之后,周成易再晚也是回来躺在她身边的,只是手脚都很轻,没有把她吵醒而已。 周成易很忙,段瑶也不轻松,要管理一个偌大的王府,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特别是跟京中各家的人情来往更是马虎不得,好在底下的人也不敢给段瑶使绊子,一切都处理得十分妥当。 蒋侧妃自从上一回被段瑶收拾了一回,最近也老实了,只是不知道是真老实,还是在等着伺机而动,不过段瑶并没有放太多的心思在她身上,因为她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 宁王妃曲素灵给段瑶下了帖子,邀请段瑶去参加赏梅宴,据说宁王府上有一片风景优美的梅林,一到梅花盛开的时候,美若仙境。 段瑶拿着帖子,看了看窗外飘扬的雪花,兴趣缺缺地撇了一下嘴,“这么冷的天,我宁肯在屋子里坐着烤火,也不想去参加什么赏梅宴。” 不过话是这么说,并不是段瑶真的就不喜欢踏雪赏梅,去年的这个时候,她还跟着周成易在庄子上想要在雪地里去寻梅呢!只不过是不想跟一些无聊的人一起赏梅罢了,既浪费时间,也浪费心情。 “先把帖子放着吧。”段瑶把帖子递给妙语。 “奴婢要怎么回话呢?”妙语把帖子拿在手上,等着段瑶拿主意。 “左右还有几天才到赏梅宴的日子,等我问问王爷再说吧。”段瑶知道周成易跟宁王周成烨的关系并不好,而她对宁王也没好感,甚至还有很深的恨意,对于这个赏梅宴,她决定还是问问周成易的意见再决定参不参加。 “王爷晚上会回来用膳吗?”段瑶转头问站在一旁的白露。 白露上前一步道:“王爷刚刚让人传了话回来,说是今日很忙,不回来用晚膳,让王妃好好用膳,早些睡觉。” 段瑶默了一下,缓缓地摆了摆手,“那你下去吧,让厨房把晚膳备好。” “是。”白露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段瑶抬眼看了一眼窗外一直飘飘扬扬下着的雪花,周成易已经快有半个月没有陪着她用晚膳了,知道的晓得他这是很忙,并没有故意冷落她,每天半夜在她睡着之后都会回主院,在她身边躺上两三个时辰就又出去忙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失宠了,没见新婚才没多久,王爷就不陪着她了么? 这后面一句话,就是有一日她在逛园子的时候,无意中听到园子里一个长相还算娇美的丫鬟说的,与她一起的还有另外一个丫鬟,她当时听了这样的话,只是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并没有当场发作她们,只是第二日白露就来跟她禀告,那两个丫鬟已经被乔管家命人打发出去了,以后也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段瑶没有多问,她知道这是周成易示意他们这么做的。 只是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哪里是把人打发走就能堵得住所有人议论的嘴。 对于这种议论,段瑶也没有表现出在意,都随他们去了,只要等周成易忙完了这段时间,谣言自然就会不攻而破。 就是周成易到底还要忙多久了?没有他在身边陪她,吃饭都没有胃口了,日子真难过啊! 晚膳很快就准备好了,段瑶用过晚膳,又在院子里转了转消食,然后回去屋里,让妙语给她找了一本话本出来看。 这本叫《美人记》的话本,说的是一个进京赶考的穷书生,在赶路途中,傍晚路遇下雨,躲进了路边的一间破旧的草棚里,雨一直下,到了晚上都没有停,书生就只好在草棚里将就着过夜。睡到半夜的时候,忽然梦到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蹁跹而来,他被女子的美色所迷,一见倾心,而女子也被他的才华倾倒,芳心萌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发生些什么,不用想也知道。两个人恩爱一夜,穷书生在累得睡过去时,在心里打定好主意了,只要女子愿意,他就娶她为妻,好好的对她一辈子。然而等到天亮之后,穷书生一觉醒来,身边哪里还有什么美貌女子的身影,有的只是他孤零零的一个人。穷书生自嘲地一笑,原来他不过是做了一场春梦而已。认清楚这个事实,穷书生再次背上行囊,继续踏上进京赶考之路。一月之后,穷书生中了状元,进宫谢恩的那天,见到了皇帝最宠爱的小女儿端和公主。事情就有那么凑巧,状元郎也就是以前那个穷书生,一眼就认出了端和公主就是那天晚上在草棚里跟他恩爱一夜的女子。于是状元郎向皇上请求赐婚,求娶端和公主。皇帝疼爱端和公主,又十分喜欢状元郎,在问过端和公主的意见,得知她愿意嫁给状元郎之后,同意了这门亲事。故事的结局便是,状元郎娶到了美貌如花的端和公主,两个人和和美美的过完了一生。 这真是一个美好的圆满结局。 看完整个故事,段瑶把书放到身侧的案几上,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看了一眼桌上的沙漏,此时已经是深夜了,看来她今夜又等不到周成易了。 “妙语,我累了,伺候我歇息吧……” 段瑶的话音刚落地,就见一个高大的人影披着狐裘披风冒着风雪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 “瑶儿,我回来了。”周成易脸上带着笑,大踏步走进屋里,连身上的狐裘披风都没来得及脱,就迫不及待地把段瑶抱进怀里。 周成易刚从外面回来,给温暖的屋里带进来一股寒气,段瑶被寒气一激,身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却也没有躲开他,依旧让他搂着。 “你回来就好了。”段瑶仰着头看他。 “嗯。”周成易用手地摸摸她的脸,目光温柔地看着她,“我先去换衣服,一会儿来陪你。” “好。”段瑶的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 看着周成易转身去了浴房,段瑶就在旁边的软塌上坐了下来,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周成易很快就收拾好出来了。 “怎么会这么晚都没有睡觉?”周成易走过去坐到段瑶的身边,拉着她的手道:“是在等我么?” 刚才回来的时候,看到正院里还亮着灯,周成易的心里顿时就涌起一阵温暖又夹杂着一丝疼惜。他今日是提前了一个多时辰回来的,才能看到正院的灯还没有熄灭,这是不是说明,其实每一天他在外面忙碌的时候,段瑶都在这样等着他回来。 有人为自己亮一盏灯,等候自己的感觉是很幸福的。 段瑶看着周成易点点头,“我是在等你。” “辛苦你了瑶儿。”周成易伸手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到他怀里,拥着她道:“我的事情已经办完了,后面正好可以歇几天,过两天我陪你一起去宁王府。” 段瑶闻言抬头看他,眼睛变得格外明亮,原来他不只是在外面忙碌,还关心着她在府里的情况,怕她去宁王府参加赏梅宴受委屈,所以赶着把事情做完回来陪她。 “仲卿,你对我真好。”段瑶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正文 5月4日 接下来的两天, 周成易都没有外出, 留在府里陪段瑶。 段瑶坐在窗边看书, 抬头看到周成易进来, 他刚去书房处理了一些事儿, 一进门脸上就挂上了笑容, “外面雪停了, 太阳也出来了,我们去院子里转转吧,整天窝在房间里不好。” “我也瞧着园子里的雪景不错。”段瑶放下书, 站起身,朝着周成易走过去。 妙语赶忙去取了狐裘披风出来,周成易从她手上把狐裘披风接过去, 亲自给段瑶披上, 系好带子,牵着段瑶的手往外走。 太阳出来了, 雪也停了, 天气还是冷得很, 院子里的路早就有下人打扫干净了, 走在小径上也不会湿了脚。 周成易牵着段瑶的手慢慢走着, 小心地抬手移开头顶上的花枝, 免得扫到她发髻上的钗环。 “你要是一个人在府里觉得无聊,可以请岳母过来坐坐。” 段瑶笑了笑道:“我知道。” 周成易大手握着她的小手,想了一下道:“算了, 还是改天我陪你回段府吧。” “嗯?”段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这么快又改变主意了? 周成易体贴道:“光请岳母过来怎么行,当然是我陪你回去看他们才更好。” 段瑶脸上的笑容更明媚了一些,“仲卿,还是你想得周到。” 周成易笑着摸摸她发髻上的金翅镂空牡丹花簪,“这是我应该做的。” 哐当! 两个人气氛正好,旁边的假山石旁却传来茶盏摔碎的声音。 “是谁?”周成易喝问了一声,时常跟在周成易身边的管事刘元很快走上前去,把人从假山石后面拉了出来。 “奴婢不小心摔坏了茶盏,请王爷责罚。”一个很面生的丫鬟跪倒在周成易面前。 段瑶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的丫鬟,因为趴跪在地上,露出了白皙修长的颈项,就像天鹅颈一样美丽,一双白皙修长的双臂,手腕处带着一只玉镯子,翠绿的颜色和白皙的手腕形成鲜明的对比,叫人一看就忍不住感叹一句,好漂亮的一双手。幸好段瑶不是手控,不然铁定要被她迷住。 “哪里来的丫鬟?”周成易冷着脸问,显然这个丫鬟的出现让他心情不好了。 “奴婢,奴婢是茶水房的丫鬟。”丫鬟微微抬起头来,飞快地看了周成易一眼, 如果说她看周成易的那一眼能够算得做是看的话,段瑶就要笑死了,那明明是她在向周成易抛媚眼嘛!不过她的演技太拙劣,段瑶都能看出来,周成易又哪里会看不出来。 “茶水房的丫鬟不待在茶水房伺候,跑到园子里来做什么?”周成易沉着脸问,好心情在遇到这个突然闯入的丫鬟后荡然无存。 “奴婢,奴婢……” “刘元,把人带下去,好好审问。”周成易才懒得听这个陌生丫鬟的解释,不管她接近他有什么样的目的,带下去一番审问,该知道的很快就会知道。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陌生丫鬟吓得一个劲儿地朝周成易磕头求饶,很快额头就在地上磕出了血印子,在白皙的皮肤映衬下,看起来十分吓人。 “把她带下去!”刘元带着人上前,一人塞布巾到丫鬟的嘴里,让她再也叫不出来,另两人扯住丫鬟的胳膊,连拖带拽很快就把人带下去了。 园子里终于又恢复了平静。 段瑶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迹,再偏头看了一眼周成易,扯动嘴角露出一抹笑来。 前些日子,周成易每日早出晚归,不怎么陪着段瑶,让许多人以为周成易对段瑶不是很上心,底下不少人人心浮动。这些人里面,大多都是因为周成易成亲的时候才从内务府里分来的奴才,这里面人员混杂,表面上是分到肃王府里来的奴才,内里究竟是谁的人还不知道呢! 这不,刚才就有人迫不及待的跳出来了,也不知道是为了恶心谁,如果说那丫鬟真对周成易有几分心思都不一定,那丫鬟长得也不错,皮肤那么白,手也那么嫩,一看就不是干粗活的丫鬟,还不知道接近周成易是怀着何种目的呢! 周成易看到她那抹丝毫没有笑意的笑容,心里也猜到了她的想法,笑着去牵她的手,讨好的模样,“瑶儿别笑了,笑得我难受。” “我笑你……”段瑶的目光在周成易的脸上转了转,最后化作一声叹息,“算了,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周成易一听,就知道段瑶还没有释怀,连忙哄着她道:“瑶儿不要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伤神,气坏了身子划不来,我会心疼的。” 段瑶斜睨他一眼,“有时候真希望你不要这么好,你不这么好,就没有人觊觎你了。” 周成易笑得讨好的道:“我就只对你好。” 段瑶朝他撇了一下嘴,指着他的心口道:“这可是你说的哟。” “是,是我说的。”周成易抓住她的手指,在她的手背上亲了一口。 旁边的丫鬟下人看到两人如此亲密,纷纷转过脸去,根本不敢去看两人,只感叹一句,花园里的花怎么都是成双成对的呢! 发生了刚才的那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段瑶和周成易的心情,两个人后来在园子里又转了半个时辰才回来。 回到主院,厨房来人问晚膳准备什么,段瑶想了想问周成易道:“天气这么冷,我们吃锅子吧。” “下雪天吃锅子再好不过了。”周成易点头答应,“让下面的人多准备一些食材。” 锅子很快就准备上来,菜品也很丰富,袍子肉、鹿肉、牛肉、羊肉、白菜、萝卜、香菇、豆腐等,满满地摆了一大桌。 段瑶和周成易吃饭都没有让人伺候的习惯,只让丫鬟打了热水来洗手,两个人就坐在桌边,一边煮一边吃起来。 锅子做的鸳鸯锅,有些菜适合用清汤煮,有些菜适合用红汤煮,想吃什么就煮什么,无所顾忌。 周成易给段瑶夹了一筷子香菇到碗里,段瑶冲他一笑,夹起来在嘴边吹了吹,放进嘴里慢慢咀嚼起来,口齿留香,“好吃。” “好吃就多吃一点儿。”周成易又给段瑶夹了一块烫好的牛肉。 段瑶吃得欢快,一时高兴道:“我们这么吃太无趣了,应该再温壶酒来。”转头就对妙语道:“妙语,快去拿壶酒来。” “嗳。”妙语应了一声,退下去烫酒去了。 不一会儿,妙语就烫好了一壶状元红拿过来。 “好酒。”段瑶执起酒壶给自己满上一杯,光闻到那醇香扑鼻的味道,就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你也来一杯。”段瑶拿过周成易的酒杯给他满上。 “干杯。”两个人的酒杯碰撞在一起,对视一笑,仰头喝下。 这个冬夜很美好,有美味的锅子吃,有好喝的状元红,周成易和段瑶分喝了一壶酒,又吃了不少的东西,很快就酒足饭饱了。 段瑶吃得很舒服,又因为喝了酒,脸蛋儿有些红,身上也有些热,兴致很高,屋里烧着地龙,温度不低,她便脱了厚厚的外裳,只着了轻薄的衣裙,趴在窗边看着院角的一处梅树。 天逐渐暗了下来,下人已经在院子里的廊下点了灯笼,橘红色的灯光照亮整个院子,连院角的梅树也能看得分明。 天空中又开始飘起了雪花,白色的雪花,飘絮一样,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在温暖的橘红色灯光照耀下,显得格外的宁静美好。 周成易洗漱好从浴室里出来,一抬眼就看到段瑶穿着轻薄的雪白色中衣趴在窗边上,仰头看着外面院子里飘扬的雪花,微抬的下巴,优美白皙的颈项,美得让人窒息,深邃的目光落在她白皙的颈项上,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口,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在看什么?”周成易大走上前去,伸出双手轻轻地从后面手圈住她柔软的身子,将她整个人纳入自己的怀抱中。 “在看夜雪,很宁静,很美好的画面。”段瑶回头,粉艳艳的脸上是明媚的笑容,眼睛也很亮,晃得人心发慌。 “夜雪有什么好看的?”周成易飞快地低头,在段瑶的红艳艳的双唇上亲了一口,“还不如看我。” 气氛很好,段瑶的嘴角往上翘的很高,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嗯……” 这一声,就像是一种引诱,撩得周成易根本把持不住,怀里的人是他的妻子,他最爱的人,他哪里又需要忍耐呢?低头便热烈地吻了上去。 “轻点儿……”段瑶趴在窗边忍不住低呼了一声,身后的人动作很急,像一个初经人事的毛头小子一样着急,叫她有些承受不住。 “乖……”周成易低头吻她,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往下滑…… “嗯……不要在这里,去床上……” “我等不及了,我想要你……” “嗯……啊……” “瑶儿,你好美……” “嗯,嗯……” “夜雪好看,还是我好看?”身后的人笑着沉声询问。 段瑶趴在窗边,承受着身后人的狂风暴雨,她的头很晕,眼前也很花,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了。 最后残留在段瑶脑海中的画面,是夜雪打落院角的红梅,红色的梅花和白色的雪花搅合在一起,娇艳诡异的美。 第二天清晨,段瑶在周成易的怀中醒来,刚一睁开眼,就对上一双带笑的眉眼。 “醒了?” “嗯。”段瑶飞快地又闭上了眼睛,脑海里浮现昨天晚上的画面,有些不敢看周成易,脸蛋儿上很快就浮现出一抹娇艳的红色。 周成易也察觉到她脸上那抹红色,不过看在他眼中却是可爱,嘴角噙着一抹舒心的笑容,低头在她的额头在印上一吻,“我去叫妙语她们进来伺候你梳洗,一会儿再陪你去二哥府上参加赏梅宴。” 周成易翻身下了床,段瑶才睁开眼睛,看到他出去叫人进来,段瑶拥着被子坐起身,随后捧着热水帕子等物的丫鬟们鱼贯而入。 很快梳洗穿戴好,妙语给段瑶梳头,又捧了一盒新的钗环首饰出来,是以前段瑶未曾见过的样式。 “这是王爷命人新打的首饰,昨天晚上王爷才拿给奴婢的,说是今天王妃要去参加宁王府的赏梅宴,王妃肯定用得上这些首饰。”妙语笑着道。 段瑶看了看盒子里的首饰,每一样都很精致,可见做这些首饰的人手艺都很精湛,“这些首饰的样式都很新颖,不知道是出自哪家首饰铺子?” 周成易走过来从盒子里挑了一支红玛瑙镶金富贵花开纹钗插/入段瑶的发髻间,又透过铜镜细致地打量着段瑶,笑着道:“首饰的样式是我亲手画的,找的宫里内造司的工匠做的,样式还喜欢吧?” “难怪我说怎么没见过这种样式的钗环首饰,原来是你亲手画的图,果然比外面首饰铺子里卖的首饰好看。”段瑶一席话把周成易好好地夸奖了一番,这是她的真心话,不光是首饰确实很好看,还有心讨好周成易,爱情都是需要维护的。 被段瑶夸奖,周成易心里很高兴,低头笑盈盈地看着她,“瑶儿之美,让人爱不释手,我当尽全力爱护你,让你一直美丽如花。” 男人的一张嘴,说起甜言蜜语来,足够把人给迷得晕头转向,周成易是个中高手。 很快收拾好,周成易又陪着段瑶用过早膳,喝茶漱口,又坐了一会儿,乔管家进来禀告,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走吧。”周成易放下茶盏站起身,牵起段瑶的手,走到门边,接过妙语送上来的紫红底绣海棠花披风给段瑶系上,又把昭君帽给她戴在头上,“外面风有点儿大,还下着雪,别着凉。” 段瑶乖乖任他给自己系好披风,又让他牵着手一起走出肃王府,那辆特制的马车停在府门外,外观看起来也就跟亲王规制的马车差不多大,内里却另有乾坤。 段瑶扶着周成易的手上了马车,两个人一起坐进马车里,车厢里铺着厚厚的长绒毯子,舒适又暖和,周成易拉着段瑶挨着他一起坐下,让她懒懒地靠在他怀里。 “二哥脾气不好,我跟二哥的关系也很一般,不过今天是他府上办赏梅宴,去的人多,有我陪着你,应该不会有人敢为难你。”马车开始驶向宁王府,周成易细细地跟段瑶讲着宁王府的事情,“二哥跟二嫂的关系不太好,二嫂也不是个能够容人的性子,两个人经常吵架。” 关于宁王跟宁王妃关系不好的传闻段瑶也有所耳闻,虽然段瑶跟宁王不熟,但也知道他是个脾气乖戾的人,行事也比较张狂,要不是最近这两年被太子一系打压得厉害,不知道还要多狂妄。曲素灵出身书香世家的曲家,有着文人的那种清高,一贯喜欢端着,跟宁王处不好关系也正常。 马车很快就到了宁王府外,周成易牵着段瑶下了马车,抬头就看到宁王妃曲素灵在门口迎客。 见到周成易陪着段瑶一起出现,曲素灵先是微微愣了一下,她看到周成易小心翼翼地把段瑶扶下马车,那温柔体贴的模样,看段瑶的眼神,仿佛段瑶是他宝贵的珍宝。 曲素灵不由地想到自己,宁王从来没有这样看过她,也从来没有这样温柔体贴地爱护过她。除了新婚的头一个月以外,宁王基本不会关心她一句,他是比较自我的人,都要别人捧着他,又怎么会主动关心别人? 感情一事真是不能比较的,一比较就发现了差距。 曲素灵带着丫鬟迎上前去,满脸堆笑道:“四弟和四弟妹来了,快请进。” “二嫂。”段瑶跟着周成易跟曲素灵行了礼,曲素灵又回了礼,三人才进府里去。 男女的宴席并没有设在同一处,男的在前院,女的在后院。 几人到了垂花门外,周成易跟段瑶道:“你跟二嫂去后院,有事儿可以命人来叫我。”回头又对跟着段瑶的丫鬟妙语白露道:“你们好生伺候王妃。”几个丫鬟自然恭敬地称是。 周成易看着段瑶,抬手摸摸她发髻上插着的簪子,“那我去了。” “你去吧。”段瑶笑道。周成易才三步两回头地往前面走了。 曲素灵看到这一幕,心里有些发酸发苦,宁王为什么就不能像肃王这样对她了?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好看的笑容,“外面都传四弟对四弟妹感情深厚,两人恩爱非常,今日一见,传言果然不虚。” 段瑶抬眸看了曲素灵一眼,总觉得她这句话里透着一股浓浓的酸味儿。 “二嫂快别取笑我了。”段瑶小脸微红,做出一副害羞的样子。 曲素灵看到她那害羞的模样,心里更加不舒服,可是面上却不显,只在心里暗暗地冷哼,装得这么一副清纯无害娇羞的模样做什么,谁还不知道肃王府里发生的事儿?堂堂的肃王妃把一个才进门的侧妃欺负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还能让肃王这么宠着护着,可见也是有些手段和本事的,装什么温顺小白兔啊!当人不知道么? 段瑶是不知道曲素灵的内心想法的,她跟着她一起到了后院女眷聚会的地方,只见暖阁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婉蓉长公主居然也在,比她还来得早。 婉蓉长公主坐在显眼的位置上,一抬眼看到段瑶到了,抬手就招段瑶过去,“瑶儿,快过来。” 段瑶走上前去向婉蓉长公主行礼,才行了一半的礼,婉蓉长公主就抬手将她扶了起来,“好了好了,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多礼。” 婉蓉长公主拉着段瑶在身旁坐下,仔细打量她,“我瞧着你最近长得好一些了,皮肤也越发水嫩了,可见肃王把你照顾得很好。” “是啊是啊,我瞧着四弟妹也是越长越好看了。”旁边的瑞王妃也笑着道。 段瑶脸蛋儿一红,佯装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你们快别取笑我。”她作为成亲不久的新娘子,说这样的话别人也只当她是害羞了。 瑞王妃拉着她的手道:“我们说的都是实话,这满京城的人谁不知道肃王和你恩爱非常啊。听说你来参加赏梅宴,肃王也是陪着你一起来的,可见他对你有多好。” 瑞王腿脚不便,不太喜欢参加这些宴会,只喜欢在府中看书修书,所以对于瑞王妃来说,要是哪天瑞王陪她参加谁家的宴会,那都算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了,足够她高兴半天。 女眷坐在一起,反正就是聊这些,这家出了什么八卦,那家又出了什么糗事。 段瑶不太喜欢像三姑六婆一样扯别人家的闲话,就陪着婉蓉长公主坐在一边喝茶,一边听她们扯东扯西。在她们的那些八卦中,段瑶得知戴湘兰上回腿摔断了一直不见好,请了不少的大夫去看,如今好是好了,可是走路却有些跛了,好好的一个姑娘家,就这么变成了跛脚,真是怪可怜的。 段瑶知道戴湘兰的马车出事导致她摔断腿一事跟蒋莹和蒋妍两姐妹有关,却没有想到戴湘兰会摔得这么严重,居然变成跛脚了。 好好的一个姑娘家,太可惜了。段瑶垂下眼眸,心里一阵唏嘘。 段瑶对戴湘兰的感情很复杂,要说戴湘兰这个人吧,才艺相貌也是有的,但是又有些傲气,看不起比她厉害的段瑶,还跟段瑶的二姐段馨说各种坏话,离间两姐妹的感情。好在段瑶和段馨两姐妹本身感情就很好,但就这样也发生过一些矛盾。可要说戴湘兰的手段够狠够毒辣的话又欠缺些火候,所以在遇上蒋莹和蒋妍两姐妹的时候就吃了亏,现在落得这样的下场也是很令人同情的。 就在段瑶胡乱想着这些的时候,外面又进来一些人,坐在段瑶身侧的瑞王妃碰了碰段瑶的胳膊,示意她往门口看。 段瑶抬头,正好看到几个未成亲的姑娘从门口进来,打头走在前面的就是蒋妍,她的身份是那几个未成亲的姑娘中最高的。 刚刚段瑶才想到蒋莹蒋妍两姐妹,这蒋妍就来了,还真是阴魂不散。 “好好的嫡女不做,偏送到别人府上当侧妃也不嫌丢脸。”婉蓉长公主十分不屑地扫了一眼走在最前面的蒋妍,一脸嫌恶地把脸移到一边。 段瑶知道婉蓉长公主是在替自己抱不平,笑着道:“姑母何必为了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说得也是。”婉蓉长公主听了段瑶的话,稍微气消了一些,“蒋家也就只有这样了。” 正文 5月5日 以婉蓉长公主的身份和地位, 她说蒋家也就只有这样了, 那就是说蒋家还真的就只有这样了。当他们选择走这条路, 决定把蒋莹送到肃王府做侧妃开始, 他们就已经选择了一条错误的道路。好好的一个百年世家, 居然会做出送嫡女到亲王府上做侧妃这种让人戳脊梁骨的事情。亲王侧妃说得好听叫侧妃, 事实上那也是妾, 哪怕是皇帝御赐的侧妃,那也是侧室,是叫人看不起的存在。稍微顾及一些脸面的人家都干不出这么丢脸的事儿。 婉蓉长公主拉着段瑶的手安抚一般拍了拍道:“肃王的个性我很清楚, 你大可以放心,他绝对做不出对不起你的事情,你是我帮他求来的王妃, 他要是敢让你受委屈, 做出伤害你的事情,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段瑶知道婉蓉长公主说这一番话有爱护她的意思, 也有替周成易说好话的用意在里面, 婉蓉长公主作为周成易的亲姑母, 一路照顾着周成易长大, 两个人的感情就如同母子一般, 这样的一个身份, 还愿意在这样的情况下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管她是出自真心的爱护段瑶,还是出自表面的安抚, 能有这一番心意已经足够了。 “谢谢姑母关心, 我很好,王爷待我也很好,我相信王爷。”只有彼此相信才不会给人钻空子的机会,段瑶明白其中的道理,才会说这样的话,不管将来如何,她现在愿意选择相信周成易。 “这就好。”婉蓉长公主又笑着拍了拍段瑶的手,心中的担忧也放下了许多。 “拜见婉蓉长公主,拜见肃王妃。”宁王妃曲素灵带着蒋妍走过来给婉蓉长公主和段瑶行礼。 婉蓉长公主冷淡地瞟了蒋妍一眼,目光又扫到曲素灵的脸上,最后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用茶盖拨着茶杯里的茶水,一句话都不说,既不叫蒋妍起身,也没有其他表示。 段瑶坐在婉蓉长公主旁边,看到这一幕,既然婉蓉长公主都不开口,她自然也没有越过长辈先开口的道理,索性也端起茶盏来,垂下眼眸慢条斯理地喝茶。 暖阁里的女眷人数不少,都知道景熙帝赏赐蒋家嫡女蒋莹给肃王周成易做侧妃一事,现在看到蒋妍上前给婉蓉长公主和段瑶行礼,两个人都不理会蒋妍,就知道她们对蒋家的态度了。 大家之前都听说过蒋莹进肃王府之后,段瑶如何霸道,蒋莹又如何被段瑶欺负的传言,此刻看来,段瑶果真跟传闻里面差不多,态度确实有些冷淡就是了。 有通情达理的人倒是觉得这样可以理解,亲王正妃见到侧妃的家人不是这么个态度难道还要热情相迎么?大家都是女人,面对自己家里面那些妖妖娆娆讨人厌的小妾姨娘家人的时候,谁又能有好心情呢?像段瑶这样只是默默坐着喝茶,对蒋妍的态度已经算是客气的了。 蒋妍依旧维持着请安行礼的姿势,双腿都有些发酸了,可是婉蓉长公主不叫她起来,她也不敢起来。她脸上的笑容都有些维持不下去,嘴角都笑得有些僵了。她有些后悔听宁王妃曲素灵的话过来给婉蓉长公主和段瑶请安行礼了,她完全没有料到她来拜见她们会是这样的结果。 起初曲素灵叫她过来的时候,说的是蒋莹进了肃王府做侧妃,那是皇上亲赐的侧妃,跟普通的侧妃不一样,她们蒋家跟肃王府也算是亲戚了。按照规矩,见了面也应该去拜见一下。 而蒋妍一直跟段瑶不对付,在听了曲素灵的话之后,也本着给段瑶添堵的意思,就是那种“看,你段瑶嫁给肃王做正妃又怎么样,蒋莹还不是做了肃王的侧妃,有本事你不要肃王立侧妃啊!说什么段瑶和肃王的感情好,其实也不过如此嘛”的心态。于是蒋妍就跟着宁王妃曲素灵过来了。 但是蒋妍算到了开口,没有算到结尾,她事先想到的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段瑶心里再不待见蒋莹,也不敢迁怒她,除非段瑶真的不想要自己的名声了。 可是现在的情况却是婉蓉长公主没把她看在眼里,段瑶也不理会她,就这么把她晾在一边,让她当着众多夫人小姐的面丢尽了脸。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想让别人憋屈,结果弄得自己没脸的下场。 站在一旁的曲素灵也没有料到会弄成这副模样,她先前看到肃王对段瑶爱护有加,无处不体贴,小心翼翼呵护的模样叫人心生嫉妒,这让她心里十分难受,才会找了蒋妍来给段瑶添堵,想着段瑶见到蒋妍就会想起家里面的侧妃蒋莹,不管她跟肃王的关系有多好,心里也会跟吃了死苍蝇一样恶心。她的打算就是想让段瑶心里不舒服,她跟宁王的感情不好,也见不得别人的感情好,段瑶和肃王在她面前秀恩爱,就是让她觉得很刺眼,她心里好恨。 现在看段瑶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看也不看蒋妍一眼,仿佛她不存在的眼神,曲素灵就知道自己失算了。可是她不打算让这件事就这么轻猫淡写的过去,人都已经叫来了,戏不演完怎么行? 曲素灵笑着对段瑶道:“四弟妹,我听说你还在家当姑娘的时候就跟蒋妍是朋友,皇上又赐了她堂姐蒋莹做四弟的侧妃,你们这么算起来也是亲戚了,你说是不是?”说完曲素灵还呵呵笑了一声,一副等着段瑶接话的样子。 “老二媳妇儿,你这话就不对了。”正在段瑶准备开口的时候,婉蓉长公主先一步开口道:“你也是做王妃的人,你怎么不知道,侧妃只是妾室,妾室的娘家人也算不得正经亲戚,就算蒋小姐以前跟老四媳妇儿是朋友,那也是以前了,她堂姐入了肃王府做侧妃,她就只能是妾室的娘家人,跟老四媳妇儿也算不得朋友了。这一点你一定要记住,免得失了规矩,引起家宅不宁!” 婉蓉长公主一通话说下来,明着是教宁王妃曲素灵懂规矩,实际上谁都能听懂其中的意思,那就是告诉所有人,蒋家人只能算是妾室的娘家人,不算肃王府的正经亲戚,王府要有王府的规矩,不能随意乱来,否则就会乱套。 这一番话说来,正好说中了宁王府,刚好宁王府上就是这么一番情况,那几个深受宁王喜欢的侧妃,平日里就是嚣张跋扈得很,尤其是那几个家世显赫的侧妃,宁王还特别依仗,所以就造成宁王府的侧妃有时候还要强压曲素灵一头的情况。此时此刻,曲素灵脸上就如同被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一样疼,让曲素灵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火没处发。 心里憋了一团火,曲肃灵还不能说婉蓉长公主说的话不对,只能硬着头皮道:“姑母说得是。” “你明白就好。”婉蓉长公主深深地看了曲素灵一眼,挥挥手,“你把蒋家小姐带下去吧,去跟几个没成亲的姑娘玩儿,别在我这个老婆子面前晃来晃去的,晃得我头晕。” 任谁都能听出婉蓉长公主的话里面充满了嫌弃,显然是十分不待见蒋妍。 周围坐着的女眷都不是一般人,自然听得懂婉蓉长公主说这番话的用意。再加上婉蓉长公主在宗室里面的地位很高,虽然辈分不见得多高,但就是凭着她跟景熙帝的关系,她的身份地位在那儿摆着,她在宗室里随便说一句话都很有用。 现在她说蒋妍不好,不喜欢蒋妍,等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就可以预见,齐都城里但凡有点儿眼色的夫人小姐都不会再喜欢蒋妍了,蒋妍想要选个好的婆家可就难了。 甚至可以说得再夸张一点儿,那些跟蒋家有来往的人家可能都要掂量掂量了,没见婉蓉长公主和肃王都不待见蒋家么?跟这样的人家来往,哪里会有什么好结果,赶紧地离远一点儿! 不过是一场聚会,就扯出了这么多的风波,所以说,不要小看了后宅女人,光是这些后宅女人的八卦都是一门深奥的学问。 因为蒋妍的事情,暖阁里的气氛有些僵,曲素灵虽然把事儿办得不好,可是她身为女主人,还是必须要坚持着把宴席办下去。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意对大家道:“大家都坐在暖阁里没什么意思,园子里的红梅白雪景色格外美丽,大家都出去逛逛园子吧。” 婉蓉长公主率先站起身道:“我早就听说宁王府里的红梅白雪相辉映,景色最是好看,今日来了,自是不能错过。”转头又对段瑶道:“瑶儿,你跟着我一起去赏景。” 虽然婉蓉长公主刚刚才教训了曲素灵一顿,但是看在她是主人的份上,也不愿让她太难看,毕竟都是皇家人,曲素灵没脸,丢的也是宁王府的脸,皇家人的脸,婉蓉长公主还是愿意维护一二的。 “好,姑母我扶你过去。”婉蓉长公主都给了曲素灵台阶下,段瑶自然也不会继续拿乔,笑着上前扶着婉蓉长公主往外走。其他的女眷见了,也跟着起身,一群人边说边笑着往园子里走去,仿佛刚才的插曲根本没有发生过一般。 宁王府园子里的红梅雪景确实很不错,红的梅花,白的雪花,交相辉映,构建出一幅美好的画卷。 段瑶扶着婉蓉长公主在园子里逛了一圈,婉蓉长公主低声在她耳边道:“景色也还好,能入眼,但不比我城外庄子上的景色美,寻个时间你和我到城外庄子上去住几天。” “姑母的庄子肯定是好的。”段瑶眼睛晶亮地道。 婉蓉长公主笑着拍拍她的手,“到时候把肃王也一起叫上。” 园子里的景色再美,看多了也就那样,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几个没成亲的姑娘倒是作了几首诗应景。 “听闻四弟妹没出嫁之前是齐都城的大才女,不如四弟妹也作首诗吧。”曲素灵就站在段瑶三步远的地方,一张笑脸看着看着她,仿佛很期待的模样。 段瑶在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心道曲素灵怎么就如此学不乖了,刚刚才被狠狠打了脸,转头就忘了,不做这些针对她的谁人就不能过日子了么? “我那点儿本事怎堪在二嫂面前班门弄斧,二嫂出自书香门第的曲家,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不如趁着今日高兴,二嫂也给我们大家作一首。” 让她作诗她就要作诗?想得美! 曲素灵的脸色有丝毫的尴尬,她叫段瑶作诗,反倒被段瑶将了一军,反过来让她这个主人家作诗,这感觉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发现周围的人都看着自己,曲素灵也不好说自己不做,假装咳嗽了一声,努力挤出笑脸道:“那就做一首吧。” 曲素灵只好当着众人的面作了一首咏梅花的诗。 因为曲素灵做了诗,段瑶也不好说不作,所以也作了一首差不多的咏梅诗,平仄工整,不是很出彩,但也不会很平庸,跟曲素灵的诗不相上下。 不过周围的夫人小姐为了捧场,自然都是说好话的多。反正夸曲素灵的有,夸段瑶的也不少,气氛还算融洽。 婉蓉长公主侧头看了段瑶一眼,嘴唇动了动,在看到段瑶对她眨了眨眼后,没有把到嘴的话说出来。 婉蓉长公主是看出了段瑶故意没有尽全力作诗,给曲素灵留了些脸面。 段瑶对她眨眼睛,是不想她说出来,大家心知肚明也就好了。 在园子里转了一圈之后,时间也就差不多了,宴席也都准备好了,大家便转去吃宴席。 菜色准备得不错,味道也很美味,席间气氛融融,也算是宾主尽欢。 吃过饭就是去听戏,段瑶不喜欢听戏,也不想在宁王府上久留,她对曲素灵没有好感,对宁王更没有好感,上一世宁王做的那些事,她还深深地记在心里。 今日她会到宁王府上来做客,完全是因为她已经嫁给周成易了,两家人虽然关系不睦,但是表面关系还要暂时维持下去,也是周成易说要陪着她来,不然她也是有些想要称病不来的。现在已经在这儿留了这么久,给足了宁王夫妇的面子,也是时候回去了。 “白露,你去前院问问王爷吃好了没有,就说我想回去了。”段瑶吩咐道。 白露领命离开,不一会儿就回来了,与她一道过来的还有周成易。因为有太多女眷在场,周成易就站在离她们有些距离的廊下。 段瑶看到周成易来了,忙从椅子上站起身,快步朝他走了过去,有人取笑肃王真是疼王妃,这才分开没多久,就巴巴地找来了。段瑶听到这样的话,适时地做出脸红害羞的模样,倒是让她们看得感叹一声。 “你怎么就过来了?”段瑶快步走到周成易面前道。 周成易笑看着她,伸手握住她的手,“你叫白露过来找我,不就是让我来带你回家?” “你可以让人传个话就行了。”话是这么说,段瑶心里还是满高兴的,嘴角扬起的笑容就透露了她的真实想法。 “回去吧。”周成易牵着段瑶的走,去跟曲素灵告别。 曲素灵说了几句挽留的话,不过周成易和段瑶都坚持离去,她也就不好再劝,亲自送他们到了门口。 “二嫂请留步,我们告辞了。”周成易回头对曲素灵点头道。 “好,慢走。”曲素灵目送他们上马车。 周成易牵着段瑶的手,走到车身上刻有肃王府标识的马车旁边,小心地扶着段瑶上马车,看她的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段瑶先上了马车,回头看了周成易一眼,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看起来就很幸福的样子。周诚意随后也上了马车,两个人进了车厢里,车帘子放下来,挡住了里面的一切。 站在大门口的曲素灵一直看着肃王府的马车走远了,她才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回去宁王府里。 如果有一个人,能够像肃王对段瑶一样对她那么好,她就没有什么可求的了。 想到宁王的那个坏脾气,还有后院里那些莺莺燕燕,曲素灵的心底就涌起一股恶气,又腥又臭,令她想吐。 关于曲素灵心里的难受,段瑶和周成易是不知道的。他们两个坐上马车后径直就回了肃王府。 只是刚回到正院,段瑶和周成易坐下没一会儿,丫鬟送的茶端上来还没来得及喝,就有下人来禀告,说是蒋侧妃身边的丫鬟芸秀求见。 段瑶侧头看了旁边的周成易一眼,周成易接受到她眼中审视的目光,诧异地道:“你看我做什么?我跟她可没关系?” 段瑶闻言轻笑出声,“我是想说芸秀来求见肯定是来找你,你要不要见?” “我见什么见,什么阿猫阿狗都来求见我就要见么?”周成易的态度很坚决,表情十分冷淡,对下人道:“回去告诉她,不见。” “慢着。”段瑶叫住准备转身离去的下人,用不赞同的目光睨了身旁的周成易一眼,对下人道:“你去把人带到旁边的偏厅去,我一会儿去见她。” “你这什么意思?”周成易等下人退出去了,放下手中的茶盏,目光炯炯地看着段瑶。 段瑶笑着摸了摸鼻子,“我只是觉得应该去见一下比较好,看她究竟是有什么事儿?” 周成易厌烦地嗤了一声,“你不是讨厌她么,管她那么多做什么?” “你没听过知己知彼么?我不去见芸秀,又怎么知道蒋莹要耍什么花招?”段瑶站起身,扯了一下身上的衣裙,对周成易道:“我去看看就回来,你先想想今晚我们吃什么,宁王府的菜色是不错,味道也好,可就是没吃好。” 还能说到吃的上面,说明段瑶心里真的没什么,周成易也就放心了,“好,一会儿我想好了就吩咐厨房里的人去做,我在宁王府的时候也没吃好。” 段瑶冲他笑了笑,转身出去了。 到了偏厅,段瑶见到了一个穿着绿色袄衣的丫鬟芸秀,是个看起来老老实实的姑娘,一见到段瑶就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哭着求道:“王妃,蒋侧妃病了,奴婢斗胆请王妃请个太医来看看吧?” 段瑶吃了一惊,挑了挑眉道:“我记得王府里就养着有府医,没让府医去看么?” “府医去看了,吃了好几服药,一点儿效果都没有,蒋侧妃的病越来越严重了,奴婢怕,怕……”芸秀没有把后面的话说下去,只是趴在地上连连给段瑶磕头,求着段瑶给蒋莹请太医。 如今已经进了腊月,眼见着就到年底了,如果蒋莹真的如同芸秀说的那样病得很厉害,万一没有撑过去,大过年的遇上这种事儿就比较晦气了。 段瑶不想蒋莹就这么死了,起码不能在这过年过节的当口死了,不然传扬出去,于肃王府来说也不是多好听。 “有病是要请大夫来看。”听到段瑶这么说,芸秀的眼中露出一丝喜色,不过在听到段瑶后面的话时,眼中的喜色又沉了下去。 段瑶道:“请太医肯定是不行的,太医一般只给后妃以及重要的大臣宗亲看病,请来给侧妃看病不符合规矩。”段瑶叹息一声,“不如这样,我给乔管家说,让他叫人多去请几个有名的大夫过来给蒋侧妃看病,务必要把蒋侧妃的病治好。” 听到段瑶说要多去请几个大夫来给蒋莹看病,芸秀也是感激不已,虽然不能请到太医,多请几个大夫来也好,她一个劲儿地给段瑶磕头,“谢谢王妃,谢谢王妃。” “好了,你去吧,好好照顾蒋侧妃,命是自己的,活着才能有希望,死了就啥都没有了。”段瑶挥挥手,让芸秀退了下去。 云秀回到芳草园之后,把她求见王妃,王妃说了什么话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蒋莹。 “活着才能有希望,死了就啥都没有了……”面色苍白的蒋莹躺在床上,重复着段瑶说过这句话,几番重复之后,双手紧紧地抓住了身上盖着的被子。 这几日病下来,蒋莹已经瘦了一大圈,每动一下都喘气喘得厉害,仿佛命不久矣,可是在听到这一句话之后,似乎又激起了她的求生欲望,在几个大夫来看过之后,几服药下去,病也渐渐有了起色,明显是又活过来了。 正文 5月6日 腊月十二大朝日, 有大臣向景熙帝禀告通州一带连下暴雪, 积雪压垮房屋上百间, 冻死冻伤牛羊上千只, 还有数万计的穷苦百姓无家可归, 生活困难。 好在大齐朝这些年生活富足, 国库里银子够花, 景熙帝立即命户部尚书、户部侍郎等人调拨银两、布匹、粮食、药材等物到通州救灾,又命工部尚书、工部侍郎等人召集民工给在雪灾中受灾的百姓修建暂居之所,帮助百姓渡过难关。 救灾一事定下来了, 最后众大臣又为了谁负责此事吵得不可开交,太子一派的当然推举太子全权负责,宁王一派的就推荐宁王, 两边都互不相想让, 景熙帝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的人吵得面红脖子粗,就差撸袖子打一架了。 谁都知道负责救灾一事里面的油水多, 处理好了救灾又能出政绩, 大家都是看得到的, 完全就是白捡的功劳。 众大臣在朝堂上吵得厉害, 唯有瑞王周成平和肃王周成易站在一边没吭声, 不过周成易不吭声没用, 别人不会当他没发表意见就是没意见,而是早就把他归于了太子一派,他们吵得那么厉害, 也算了一份在周成易头上。 所以在众人看来, 唯一没有想着趁着这次救灾之机捞一把功劳的人就是瑞王周成平了。不过瑞王周成平脚腿不便,平日里也都喜欢呆在府中著书修书,不热衷于朝堂上的政事,过的是优哉游哉的闲散日子。这个时候,众大臣看瑞王周成平不出声,也只当他是跟往日一样不关心政事而已,谁也没往其他方面想。 景熙帝看着众大臣在下面吵得热火朝天,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落入了他的眼中,把他们的想法也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也许是众大臣吵得太过激烈,吵了半天也没有吵出什么结果来,然后才有人后知后觉地发现,从他们争吵开始,景熙帝坐在上面就一直没说一句话,不管他们吵得多么卖力,景熙帝都没有开口,等发现这一点之后,大家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都做了什么,大冬天里,背后都忍不住出了一后背的冷汗,特别是那几个吵得最卖力的几个人,感觉自己就像是跳梁小丑一样。 “继续吵啊,怎么不吵了?”景熙帝冷冷地看着下面的大臣道:“这里是朝堂,众位大臣毫不顾忌形象的大吵大闹,是把这里当成什么了?” “皇上息怒。”刚才参与争吵的大臣刷拉拉跪了下去,一下子满堂跪倒了一大片。 景熙帝锐利的目光扫过下面的众大臣,这里面有好几个还是他平日里比较依仗的大臣,现在也卷到这些争斗里面了,真叫他失望。 跪在下面的大臣心里忐忑,却也猜不到景熙帝的内心想法,只怕景熙帝要震怒。 “今日之日,朕自有安排。”景熙帝沉着脸站起身来,一甩袖子大步走了。 “退朝。”总管太监见景熙帝气得走了,赶忙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然后追着景熙帝去了。 待景熙帝离开,众大臣才觉得压在头顶上的压力小了一些,跪在地上的大臣也慢慢地站起身来,跟着走在前面的大臣往外走。 不过依然可以看出来,众大臣分为两拨,一拨是太子一派的,一拨是宁王一派的。 周成易等到其他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转身往外走,周成平是腿脚不方便走得慢,也或许是他本就是站在殿外等周成易的,等到周成易从殿里走出来,周成平转头向他望了过去,温润的脸上带了一抹笑,“四弟最近在忙什么?” 周成易笑着道:“最近没什么可忙的,就是在家陪内子看书赏花,日子倒也清闲。” 周成平笑,“这样也不错,多在家陪陪四弟妹也好。” “是。”周成易依旧笑着,“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 周成平顿了一下,道:“四弟说得是。”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往宫门口走,到了宫门外就各自告辞回家。 很快回到肃王府,周成易直接去了正院,段瑶捧着话本子在窗前看书,见到他进门,从椅子上站起身去迎他。 周成易三步并做两步走上前,看她脸色不太好,关切地道:“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怎么了,是身子哪里不舒服吗?”转头就去吩咐白露道:“是把府医叫过来给王妃诊脉。” “不用了。”段瑶叫住准备离开的白露,对周成易微微一笑,“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不是什么大事儿。” 周成易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一脸关心地看着段瑶,说话的语气里也带着一丝责备和不认同,“什么叫不是大事儿,很多大毛病都是由小毛病积攒来的,身子不舒服就要叫大夫来看,这可一丁点儿也马虎不得。” “我知道。”段瑶点点头表示认同,朝周成易别有意味的笑了笑,又用手在小腹上揉了揉,示意他这是她的月事来了才会脸色不好。 周成易好歹也是现代人穿越过来的,知道女人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有些女人反应很强烈,有些女人反应就还好,他就见过有人痛经痛得晕倒的,虽然那个人根他没什么关系,他不过是恰巧路过看见而已。 周成易仔细打量了一下段瑶的神色,看她除了脸色不太好以外,其他还算正常,心道她这大约是属于反应还好的那一类。 “我看时辰还早,你不舒服就到床上去躺会儿,我们晚一些再吃晚膳。”周成易摸摸她有些苍白的脸,目光里都是关切之意。 “那我就去睡一会儿,你有事就去忙吧。”段瑶确实有些乏了,来月事这几天都是这样,整个人都酸软无力,能坐着就不想站着,能躺着就不想坐着。 “我抱你过去。”周成易弯腰打横把段瑶抱起来,快步进了内室,将她轻柔地安置在床上,帮她脱下外裳鞋袜,又拉过被子来给她盖上,“我就在旁边守着你,你睡吧。” 段瑶看着他关切的目光笑了笑,咧开嘴笑了,“好。” “快睡。”周成易拍拍她的手臂,就在床畔的玫瑰凳上坐了下来。 “你先陪我聊两句吧,我现在还睡不着。”段瑶拉着他的手撒娇道。 周成易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虽说是无奈,目光里却尽是宠溺,“好,你说聊什么?” 段瑶动了动身子,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看着周成易道:“通州那么遭大雪的事情我已经听乔管家说了,听说好多人都受了灾,前几日出门,我也看到京城里有不少穷苦的人,今年天气又格外的冷,穷苦人家日子不好过,我想明天开始搭个棚子施粥,你觉得怎么样?” “你这个想法很好。”周成易伸手摸摸段瑶的长发,想了想道:“以前肃王府没有单独施过粥,我都是拿些银钱给姑母让她施粥的时候帮我一并办了,今年你想办这件事,其实可以去跟姑母商量一下,多找几个合得来的人家一起施粥比较好。” 以前周成易没有成亲,施粥这些事他也管不上来,没回都是婉蓉长公主府上施粥的时候,他就送些银钱过去,让婉蓉长公主做主就好。今年他成了亲,娶了段瑶,她想做这件事,他肯定要大力支持。 “那好,我明天就去跟姑母商量。” 段瑶也明白周成易的用意,这是不想只有他们肃王府一家施粥,并不是肃王府出不起那个钱,而是如果只有肃王府一家施粥,其他人家都没有这么做,肃王府就会显得太过突兀,在如今这种情况下,并不是很好。多找几家人一起参与,不仅可以多搭几个粥棚,帮助到更多需要帮助的人,又不会让他们肃王府显得太打眼,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那就辛苦你了。”周成易疼惜地道:“注意身体,特别是这几天,更不要着凉。” 女人来月事这几天是很重要的,如果这些天身体没养好,对女人的身体毁害很大,周成易可不希望段瑶有半点儿不好。 “我知道。”段瑶笑着道:“我会注意的,府里那么多的丫鬟下人伺候着,我一定能照顾好自己的。” 周成易看着她,有些抱歉地道:“只是这些天可能就无法陪你回段府看岳父岳母了。前些天答应你的事又要往后退,真是对不起。” 如今朝堂上众人为了谁去负责救灾一事吵得热火朝天,太子一派和宁王一派都互不相让,周成易虽然被人自动化成了太子一派,可他还是不太想去参与其中,他如果这个时候陪段瑶回段府,指不定外面的人要如何议论,还是避开一些好。 “我都明白,这事儿不怪你,大不了过年的时候回去拜年就好了,反正也就半个月而已了。”尽管不能现在回去看父母让段瑶有些失望,不过她还是懂得轻重缓急的道理,现在不是回去的好时机,自然是先办要紧事。 “好,我们过年再回去。”周成易一口答应下来。 段瑶“嗯”了一声,打了个哈欠,“那我先睡会儿,吃晚膳你再叫我。”说完就闭上眼睡了。 直到段瑶睡着了,胸口发出微弱的起伏,呼吸缓慢平稳,周成易才把被她拉着的手抽出来,把她的手臂放进被子里。 周成易从床畔站起来,走到旁边的案几上随意取了一本书,看了看书名《妖之魅》,是段瑶平常看的话本。 以周成易的理解,惯常用这种妖啊仙啊鬼啊之类的名字为书名,多半讲的都是神仙妖魔一类的志怪小说。就跟他以前在现代的时候,听周围的人提起的晋江文学城的仙侠奇幻小说差不多属于同种类型。在现代有手机有电视有网络,娱乐活动很多,看网络小说是年轻人休闲娱乐的方式之一,有不少有名的网络小说还拍成了电视剧和电影,他曾经也投资过几个大IP,收益还不错。 想起上一世的事情,周成易笑着摇了摇头,那些远去的过往不提也罢,最主要的是过好当下。 拿着手中的书,周成易走回床边坐下,看了一眼睡着的段瑶,安静的睡颜让他内心一片柔软安宁。 因为来月事的原因,肚子不太舒服,段瑶睡得也不是□□稳,只睡了小半个时辰就醒了,睁开眼就看到周成易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本她看过的话本小说好看。 “醒了。”周成易抬头发现段瑶睁开了眼睛,忙把手中的书放到一旁的矮几上,起身扶段瑶起来,“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段瑶用拳头揉了揉眼睛,靠在床头道:“肚子不舒服。” “那我帮你揉揉。”周成易手伸进被子里,温暖的手掌心贴到段瑶的肚子上,按摩的动作很轻柔,“一会儿让厨房给你熬些红糖生姜水喝。” 段瑶感觉到一股舒适的暖流从周成易的手心里传到她的肚子上,慢慢地浸入肚子里面,让原本隐隐作痛的肚子被一股暖流所包围,那股疼痛的感觉也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暖暖的舒服的感觉。 “好些了吗?”周成易帮段瑶揉了一盏茶功夫,抬头看她的脸色,发现她的脸色比先前好看一些了。 “好多了。”段瑶肚子里有一股暖流在流动,整个人都如同沐浴在阳光之下,暖暖的很舒服。 “那起来吧,我去叫他们准备晚膳。” “再揉一会儿。”周成易的手刚要离开就被段瑶拉住了,看着他的目光中有讨好和乞求,段瑶微蹙了一下眉头,“还有点儿痛。” 周成易看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好。” 段瑶靠在床头上,周成易继续帮她揉肚子,看到她脸上惬意的笑容,他想他费那么大力气也是值得的。 “真舒服。”段瑶满足地叹息一声,微眯着双眼,笑眯眯地看着他。 周成易低头瞟了一眼自己身下某处,也是身上穿的衣袍够宽大,才能遮住那一处不被段瑶发现,明明她身子不方便,他还能有反应,她的魅力太大,他实在抵抗不了。 “你怎么了?”段瑶似乎也发现了他脸色不太对,伸手摸他的额头,“怎么这么红?不会生病了吧?” “没事儿。”周成易一下子站起身,手也从她腹部拿开了,急急地往旁边走开一步,“我去叫妙语她们进来伺候你起床。”丢下这一句话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段瑶看着他急匆匆离开的背影,不解地愣住了,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么? 不过没有太多时间给段瑶想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妙语就带着丫鬟进来伺候她起身了。 “王爷去哪儿了?”段瑶抬头问妙语,刚刚周成易离开得那么匆忙也不知道是去做什么。 妙语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只看到王爷出去了,好像是去了前院书房那边。” 去书房估计是有什么急事,段瑶如此想着,也就没有再继续问了。 等段瑶梳洗好之后,厨房准备好的晚膳也送来了,周成易都还没有从前院回来。 段瑶看了一下窗外,天都已经黑尽了,也不见周成易回来,下午两人还说好要一起用晚膳的,她回头对白露道:“你到前院去看看王爷究竟在忙什么?看他忙完没有,如果忙完了,就请他过来用晚膳。” “是。”白露应了一声,行礼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白露又回转回来了,原来是她刚走到半路上就碰到了前院过来的周成易。 “刚刚在书房那边有点儿事耽搁了一会儿。”周成易进门的时候跟段瑶解释道。 段瑶的目光从他身上的衣服扫过,发现已经不是先前那件衣服了,心下了然,站起身道:“饭菜都准备好了,吃饭吧。” 伺候的丫鬟听到这话,赶忙捧了热水热布巾过来给周成易和段瑶洗手擦手。 周成易擦干净手把布巾递给伺候的丫鬟,走过去帮段瑶拉开旁边的椅子,等段瑶坐下后,他再坐在她的旁边。 “这几道菜是我让厨房给你做的,有补气养血的作用,你坐吃一点儿。”周成易拿过段瑶的碗给她盛了一碗红枣枸杞鸡汤,放到她的手边,“吃饭前喝碗汤。” “谢谢。”段瑶朝他微微一笑,用勺子舀了一勺汤喝,脸上的笑容更加甜美,“味道很不错。” “那就多吃一点儿。”周成易又给段瑶夹了一筷子鱼肉。 “你也吃。”段瑶放下喝汤的勺子,拿起筷子给周成易也夹了一筷子鸡肉放进他碗里。 饭桌上的气氛很和谐美好,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那些尴尬,似乎刚才周成易突然匆匆离去的事情是个假象一般,其实他们根本就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吃过晚膳,漱了口,丫鬟又送了消食茶上来,两个人就捧着茶坐在屋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说说刚才周成易看的那本话本,还有其他一些趣事,时间倒是过得也快,很快就过去了一个时辰。 段瑶打了个哈欠,来月事的时候人就是很虚弱,老是想睡觉,她站起身道:“我去洗漱睡觉了。” “你去吧。”周成易坐在椅子上没动,“我再坐一会儿。” 段瑶“嗯”了一声,唤了丫鬟进来伺候,转身去了浴房,很快洗漱好出来,换了一件舒适的月白色里衣,抬头看到周成易还坐在椅子上没动,开口道:“夜深了,早点儿睡,明日你还要上朝。” “是很晚了。”周成易这才站起身,走到她身边,看到她已经洗净了的白嫩脸蛋儿,笑着道:“皮肤这么好,真想亲一口。”说着就低下头在段瑶的脸蛋儿上吧唧了一下,在段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笑着转身进了浴房。 听到浴房里传出来的水声,段瑶摸摸被他亲了一下的脸蛋儿,偏过头忍不住笑了。 过了一会儿,周成易洗漱好从浴房里出来,看到段瑶已经上了床,背对着床外侧,呼吸很平稳,似乎已经睡着了。 周成易便放轻了脚步,走到床边脱了鞋子上了床,看到桌上的灯还亮着,手指掐了一个诀朝桌上的灯一弹,桌上的灯火发出轻微的啪地一声就熄灭了。 屋子里暗下来,陷入安静里。 寂静的房间里,周成易刚躺下来,一个柔软馨香的身子就滚进了他怀里,双腿随之缠上他的腰际,柔嫩的小手在他身上到处乱摸,煽风点火,从胸膛一路滑下去。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周成易一把抓住她的手,黑暗的一双眼睛却比星星还要明亮,但是暗藏的火焰却一样惊人,足够燃烧一切。 段瑶在他的下巴上舔了一下,媚眼如丝,吐气如兰,“我当然知道。” “知道你还乱来?”周成易有些生气,压住心头的火焰,“我不想浴血奋战,我没那么重口味!” 段瑶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低头主动在他的唇瓣上吻了吻,呢喃道:“我想帮你,你憋着难道不难受么?不然刚刚为什么跑了,回来还换了一身衣服?” 还以为自己做得够隐蔽了,没想到还是被她发现了,周成易在心底叹口气,大手在她后背上安抚地拍了拍,“没关系,不过几日而已,又不是没经历过,你现在身子不方便……” “还可以用其他的办法……”段瑶的目光微微眯着,媚眼如丝,洁白如玉的脸上,纯情和娇媚交织在一起,像极了周成易下午看的《妖之魅》里描写的会吸人、精、气的妖精。 周成易看着她的模样微微愣神了一下,段瑶趁机挣脱了他的钳制,小手一路沿着他的腹部滑下去,抓住了他致命的那一处…… 第二天早上,周成易神清气爽地起床去上朝的时候,段瑶还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她觉得她昨晚上真的很作死,早知道就不该同情周成易了,让他憋上几天才好,心一软的结果就是她的嘴和手都好痛,简直没天理啊。 “我去上朝了。”周成易笑着在她的额头上吧唧一口,心满意足地转身往外走。 段瑶抓过旁边的枕头朝他砸过去,在心里怒道:滚—— 正文 5月7日 在周成易去上朝之后, 段瑶又在床上赖了半个时辰才起床, 让丫鬟伺候她梳洗穿戴好, 再用过早饭之后, 段瑶去见了府中的管事, 还专门询问了负责管理粮食的高管事府中有多少存粮。 “王府里还有多少存粮?”段瑶知道周成易的亲王俸禄不少, 每年光是宫中赏下来的粮食就够他们嚼用的了, 再加上王府的庄子出产的粮食,每年会余下不少的粮食,有些用来赏下人, 有些用来喂养庄子上的生畜,就这样每年还会余下许多。 在管事报了一个数字之后,段瑶在心中略微盘算了一下, 对管事道:“昨晚我与王爷商量了一下, 接下来王府要施粥一个月,府里的存粮可能不太够, 你再去想办法购买一些, 只要粮食质量好, 价钱好商量。” 管事觉着全购买上好的米粮用来施粥也太不划算了, 就他自己来说, 他家吃的也就是普通的粮食, 只要没发黄变质,米糙一点儿也没什么影响,想着城外的庄子上还有前几年的陈米, 也是可以用来应付一下, 就道:“小的记得城外的庄子上还有前几年的陈米,数量比府中的存粮还多很多,正好可以用来施粥,也可以节约一大笔银子。” 段瑶皱了一下眉头,“银钱只是小事,肃王府不缺那点儿银子。你说前几年的陈米,质量还好吗?可以用来给人吃吗?王府施粥是做善事,不是为了用这个法子来处理陈米的,得先仔细检查确定没有问题才能用。不然为了省点儿银子施个粥还害了人就不好了。” 高管事忙道:“王妃请放心,虽说那些陈米都是前两年的米了,但是质量绝对没有问题,庄子上的下人都一直仔细妥当的保管着,他们也都是吃的那些米,完全可以安全食用。” “话虽这么说,但还是得仔细检查清楚过后才能确定,我不想到最后好事变成坏事。”段瑶端着茶盏慢悠悠地用茶盖拨着茶水,心里飞快地思索了一下,低头喝了一口茶,把茶盏放到一边的桌上,“这样吧,高管事先安排人去城外庄子上拉一些米粮回来,检查之后如果真没有问题再拿来使用。但是丑话说在前头,如果有谁想趁此机会投机取巧的话,别怪我到时候不客气!” 高管事一早就见识过段瑶的手段,知道她表面上看起来温和,处理起事情来可不一般,起初他提出用庄子上的陈米,一是打着处理陈米的想法,二是也想从中得点儿好处,不过现在听段瑶这说话的口气,他也不敢马虎对待了,“请王妃放心,小的一定把此事办好。” 段瑶淡淡地“唔”了一声,“那好,就照你说的去办吧,我到时候会安排人随时检查,如果有问题,我就拿你是问。” 对于高管事提出的用陈米施粥一事,段瑶心中也很清楚高管事的用意,不过就是想从中捞点儿油水而已。她管家这段时间来,也没有把每一件差事都卡死,多多少少都有留一点儿油水给下面的管事,这样管事也能更尽心的办事,水至清则无鱼,她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才会愿意放水。不过这也是有前提的,就是差事不会出问题。现在她事先警告了高管事一番,告诉他不要做得太过分,否则就别怪她手下无情。 高管事听了段瑶的这番话,也知道不能随意糊弄,点头应下段瑶的话,一再表示会仔细认真的办好。 “今日就这样吧,你们都去忙吧。”段瑶摆摆手,让管事们都退了下去。 高管事走得稍慢一些,刚跨出会客厅的大门,就见到平时跟他关系颇好的管事靠了过来,脸上堆满了笑,无不艳羡地道:“老高,你这回可是领了件好差事哦,有肉吃可别忘了叫上小弟。” 高管事横了一眼靠过来的瘦高管事一眼,侧头往厅里的方向看了看,一脸正色道:“什么好差事不好差事的,我们都是替王府办差的,办好手里的差事最要紧,没听到王妃说的么,出了问题为我是问,我肩上的担子可不轻。” 瘦高管事听了嗤笑一声,压低声音道:“老高,你当着我的面还说笑。” 高管事哼了一声,“我才没说笑,这事儿能拿来开玩笑?”抬手拍拍瘦高管事的肩头,沉着脸道:“好好办差,走了。” 等到高管事走远了,瘦高管事才撇了一下嘴,做得这么一本正经干什么?谁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 对于瘦高管事的腹诽,高管事多少也能猜到,他之前是打算从这件差事里面多捞点儿油水,不过在段瑶警告过他之后,他又改变了主意,少得一点儿就少得一点儿吧,最要紧的还是把差事办好,为了那么一点儿蝇头小利把差事办砸了丢了管事一职才不划算,他可不想走江管事的老路。 所以刚才瘦高管事来跟他套话的时候他才随便扯话敷衍过去,办好手头这件差事不仅能在王妃面前得脸还能的好处,这就够了,人不能太过贪心,太贪心没好下场。打定好主意,高管事加快了脚步,他要赶快安排人去庄子上查看米粮的情况,选质量好的米粮送到王府来。 段瑶吩咐了妙言去让人准备马车,她要去婉蓉长公主府一趟。 不一会儿马车安排好,段瑶带着妙言和白露,还有其余的丫鬟婆子侍卫出了门。 坐在马车上,听到街上的动静,段瑶抬手掀开马车帘子的一角,看到街边的景象。 今日的天色不太好,似乎是又要下雪,寒风吹得呼啦啦,人人行走都很匆忙,没人想大冬天的在外面吹冷风,急着赶回家去。 段瑶刚想放下窗帘子,就看到街角巷子边上有个老婆婆带着一个小孩子,看起来像是祖孙。 小孩子身上的衣服有些单薄,衣摆破损了一个大洞,冷得脸色发青,老婆婆身上的衣服并不比小孩子的厚实,她也是冷得全身哆嗦,双手紧紧搂着小孩子缩在墙角,彼此互相取暖,看起来十分可怜。 齐都城算得上是大齐朝最繁华的城市了,就连在天子脚下也会有这些穷苦的人,到了寒冷的冬天日子就十分不好过,可想而知其他的地方会是什么样,还有遭了雪灾的通州一带,那些受灾的百姓又该如何艰难。 段瑶心里有些难受,低低叹息一声,吩咐道:“妙言拿些吃的和银钱给街角那对祖孙。” “奴婢这就去。”妙言起身,走到车厢外面,叫车夫停了马车,从马车上走了下去。 余婆婆的家里很穷,媳妇儿生孙子之后就卧病在床,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儿子去年也生了一场大病,入冬的时候没有撑过去,一家人就只剩下她这个老婆子和怀里的小孙子。 今年的天气格外寒冷,她没有法子,只能带着小孙子出来乞讨,可是这么寒冷的天,人人都忙慌慌地赶回家去,根本没有人看她俩一眼,也没有人施舍东西给她。 就在余婆婆觉得冷得受不了的时候,她好像看到了天仙,一个穿着漂亮衣裙的仙女,脸上带着温暖的笑意,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俯下身递给她一包银子和几块香甜的糕点。 “这么冷的天,老人家赶紧带着孙子回家吧。”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余婆婆感动得热泪盈眶,捧着银子和糕点的双手不住颤抖,口中一个劲儿地说着感谢的话。 “我不是小姐,我只是个丫鬟,你不用感谢我,这都是我家王妃吩咐的,你要感谢就感谢我家王妃吧。”妙言笑着指了指肃王府的马车。 余婆婆抬起浑浊的双眼看向前方,果然瞧见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能坐的马车,眼前的姑娘说是王妃,那就是身份贵重的王妃,她今天遇到好心的贵人了。 “我今天遇到大贵人了,快快,园园,我们快给贵人磕头。”余婆婆赶忙把小孙子从怀里放下来,按着他瘦小的身子,带着他一起趴在地上朝马车连连磕了几个响头。 “好了好了,老人家赶紧拿着银钱和糕点回家吧。”等余婆婆磕完头,妙言伸手将她们祖孙俩扶起来,又笑着摸了摸孩子的头,才转身回去。 “谢谢,谢谢。”余婆婆看着远去的马车,嘴里一直喃喃着感谢的话,“真是好人啊,好心的贵人会长命百岁,一生顺遂……” 妙言回到马车上,见段瑶的心情有些低落,陪着她说了好多有趣的话,才把段瑶哄开心。 马车很快就到了长公主府,谢嬷嬷出来迎接段瑶,领着她一路去了主殿。 婉蓉长公主正在修剪盆栽,见到段瑶进门,放下手中的剪刀,招手让段瑶过去,“快过来看我修剪的盆栽如何?” “姑母修剪的盆栽自是好的。”段瑶走了过去,陪着婉蓉长公主欣赏了一番。 “我看瑶儿像是有心事,是谁惹了我们瑶儿不开心?”欣赏完盆栽,婉蓉长公主拉着段瑶到一旁的桌边坐下,丫鬟送了茶点上来,婉蓉长公主笑着问段瑶,还特意强调了“我们”两个字。 “没人惹我不开心,只是看到外面受灾的百姓心里难受罢了。”段瑶就把她路上遇到余婆婆祖孙俩的事说了,又一脸期待地看着婉蓉长公主道:“我想在城里施粥,王爷说让我来请教姑母,所以我就来了。” 这不就是段瑶想做好事,周成易心疼妻子,担心她辛苦,又怕她做不好,就把人推到她这儿寻求帮助来了么? 婉蓉长公主一听就明白了其中原委,她那侄儿还真是疼段瑶,事事处处都维护着她,想到小两口感情好比什么都好,她这个当姑母的也高兴,周成易都把人推到她这儿来了,她也没有不接的道理,也罢也罢,人都求到她这儿来了,她也不好把人往外推,那就顺手带着段瑶把施粥的好事儿做了吧。 “往年我也办过施粥,肃王也就是出些米粮银钱,今年你嫁到肃王府,由你来管这事儿我也放心。”婉蓉长公主看着段瑶笑呵呵地道:“你有没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听听。” 段瑶摇摇头,笑道:“我以前没办过这等事,没有经验,还请姑母教我。” 婉蓉长公主也无意为难她,点头道:“没办过没关系,办了这回就有经验了。要不这回还是我负责承办,你负责协调好了。”想了一下又补充道:“就只有我们两个府上办施粥也太少了一些,不如多叫上几个相熟的府上一起办,这样也能多搭几个粥棚,帮助到更多的人。” “有姑母坐镇当然最好,姑母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我都听姑母的安排。”有婉蓉长公主愿意揽下此事对段瑶来说那是再好不过了,她本来就没有什么经验,还是不要去逞这个强,听婉蓉长公主的安排是最好的。 “那我就去问问瑞王府上和其实府上有没有愿意与我们一起办的。”婉蓉长公主笑着道:“就是到时候要你多去监督一下,免得底下的人偷奸耍滑不好好做。” “这个没问题。”段瑶一口答应下来,“施粥本来就是做好事,自然要小心谨慎办好,免得办不好事反办成坏事。” “你能这么想就很好,说明你考虑周全。”婉蓉长公主对段瑶的表现很满意,有她在旁边帮忙自己也能轻松些。 接下来两个人就施粥的各种注意事项商量了一番,又对怎样施粥做了要求。对于段瑶提出的有几条建议婉蓉长公主都很满意。 商量完了之后,婉蓉长公主又留了段瑶在府中用午膳,两个人相谈甚欢,心情颇为愉悦,或许是长公主府上的厨子做的饭菜特别香,段瑶比平日都多吃了半碗饭。 下午婉蓉长公主府又带着段瑶去了瑞王府,见到瑞王妃之后,婉蓉长公主把来意一说明,瑞王妃欣然同意,答应出三千斤米用于施粥。 这三千斤米对于普通人家来说是一个很不得了的数字,但是对瑞王府来说只是九牛一毛,瑞王这些年虽然不怎么受宠,不过他好歹是景熙帝的儿子,母妃也是出生显赫的人家,亲王俸禄以及各种田庄商铺的收益丰厚无比,是个实打实的有钱人,用富得流油来形容也不为过。 相对于瑞王妃的为人慷慨,宁王妃曲素灵就有些上不得台面了。 当婉蓉长公主和段瑶去到宁王府把要在齐都城施粥的事情说了之后,曲素灵就一脸为难地道:“姑母不好意思,你要是早一天来说,我就答应跟你一起施粥了,真是很不巧,昨天我已经跟我娘家还有其他几个府上商量好了要施粥,所以就不能跟你们一起了。” 这并不是曲素灵舍不得施粥那点儿粮食银钱,而是她十分不喜欢段瑶,她一看到段瑶就心里各种不舒服,特别是肃王周成易又对段瑶那么好,格外宠爱她护着她,这就让人心生嫉妒,再一想到宁王周成烨时不时对着她甩脸子,她就更是不高兴,一看到段瑶那张粉嫩白皙的脸蛋儿就来气,有时候更是恨不得抓花段瑶的脸。她有时候很恶毒的想,段瑶要是没有了那张好看的脸蛋儿,肃王周成易肯定就不会对她那么好了。 女人的恨意有时候就是来得十分的莫名其妙,照说段瑶跟曲素灵也没有起过冲突,没有大过节,可是曲素灵就是打第一眼见到段瑶起就开始讨厌她,讨厌她长得好看,讨厌她才艺不凡,讨厌她深得周成易的喜爱。这大约就是深刻地诠释了什么叫羡慕嫉妒恨。 “既然宁王妃已经跟其他人家商量好了施粥,那我也就不勉强了,告辞。”婉蓉长公主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意味深长地看了曲素灵一眼,转头对段瑶道:“瑶儿,我们走吧。” “二嫂,我们先走了,你请留步。”段瑶跟着婉蓉长公主一起走出宁王府,回头对送她们的曲素灵笑着告别。 “姑母、四弟妹,慢走。”刚才婉蓉长公主看自己的那一眼叫曲素灵心里十分不舒坦,那一眼仿佛能看穿人心一样,将她心中的打算都曝光于人前,她不好让婉蓉长公主对她有太大的意见,得罪婉蓉长公主对她并没有太大的好处,可她又不甘心跟段瑶一起,只好找借口搪塞过去,又硬着头皮送婉蓉长公主和段瑶到府门外,看着段瑶扶着婉蓉长公主上了马车,马车缓慢启动,渐渐远去。 直到婉蓉长公主和段瑶乘坐的马车走远,曲素灵转身回府,吩咐身边的丫鬟道:“去把府中管粮食的管事给我叫来,我有事要吩咐。” “奴婢这就去。”丫鬟答应一声连忙去了。 要问这曲素灵为何这时候要急着叫管粮食的管事来见她,只因她先前说什么跟娘家和其他几家府上一起施粥一事是假,她之前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施粥,为了不跟段瑶一起,她才对婉蓉长公主撒了谎,只是这个话已经说出去了,事情就不得不办,特别是婉蓉长公主离开时看她那一眼,更是叫她心慌。为了圆她撒的那个谎,不叫婉蓉长公主对她有意见,这个粥她不施也得施了。 管事很快就来见了曲素灵,在得知曲素灵要施粥之后,心里转了几个弯,心里盘算着从中狠狠捞一笔的大算盘,面上却装作恭敬地道:“王妃要施粥是好事,只是王府里的存粮不足,如果只施粥三五天倒是可以,时间一长就不行了。” “只能施粥三五天怎么行?肃王府都要施粥一个月,我们也要施粥一个月,时间不能比他们短。”曲素灵不想在这件事上还要输给段瑶,口气不好地对管事道:“粮食不够就去买,王府又不是出不起这个钱。” “王妃说的事,小的这就是准备,一定买到足够多的粮食用于施粥。”管事要的就是曲素灵这句话,有钱当然好,有钱能办好多事,也可以把不好的米掺在好的米里面买回来,价格就写成好米的价格,他就能从中捞到一大笔银子,反正都是给外面那些又穷又脏的下贱人吃的东西,完全不需要买好米,能有碗粥给他们吃就不错了。 曲素灵不知道管事心中的这些打算,她心里正烦躁得很,要不是段瑶那贱人折腾出这么一出施粥的事情,她哪里用得着这么费神?还要去找娘家人跟她一起施粥,让她破费这么多的银子,真是气死她了! 她不想花太多的心思在这件事上面,见管事对她恭敬,又很识趣的样子,摆摆手道:“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你全权负责去办。” “是,小的知道了。”管事面上依旧恭敬地朝曲素灵行了一礼,心里简直乐开花了,算一算这件差事办下来他能捞到不少的银子,也能给他才在外面养的外室买她喜欢的那套首饰头面了,想着能把小美人哄得喜笑颜开,他心里乐滋滋的,就跟吃了蜜糖一样甜。 再说婉蓉长公主带着段瑶离开宁王府之后,又去了敬郡王府和礼郡王妃以及献王府等几个府上,他们在听了婉蓉长公主的来意之后,都很乐意参与到施粥一事上来。 “施粥是造福百姓的大好事,我们府上义不容辞,我答应出一千斤粮食和五百两银子。”献王妃是一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慈眉善目,看起来就是一个慈爱善良的老人,笑着一口就答应了施粥一事,当即就让人去取了五百两银子出来,交给婉蓉长公主之后又接着道:“我府上的下人也多,施粥的时候我再多派一些下人去帮忙,争取多搭几个粥棚子。” “献王妃真是心善,这是齐都城百姓之福。”婉蓉长公主对献王妃很有好感,这个老太太几十年来都是这样一个善良和蔼的人,以前她小的时候还得过她的照顾,现在她老了还跟年轻的时候一样好说话。 很快婉蓉长公主带着段瑶就联合到了七八户人家一起施粥,时间就定在两天之后,到时同时在齐都城里东南西北四个广场上搭粥棚施粥,广场宽阔,可以聚集不少的人,也便于让领粥的百姓排队,不会引发拥挤堵塞街道。 事情定好之后,时候也不早了,段瑶拜别婉蓉长公主之后就径直回了肃王府,马车一路驶入二门才停下,段瑶扶着妙言的手下了马车,抬眼就看到周成易站在垂花门前。 在段瑶刚要走上前去,就见周成易已经快步走上前来,伸手牵住她的手,感觉到她的双手很凉,忍不住皱紧眉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脸色也不好,手也这么冷,快回屋暖暖身子。”又回头对白露吩咐道:“你赶快去厨房叫他们把熬好的红糖生姜水拿来。” “我……”段瑶刚说自己没事儿,就被周成易打横抱了起来,脚步飞快地往正院而去,“走回去太慢了,我抱你回去。” 看到周成易这么急切关心的模样,段瑶想叫他把她放下来让她自己走的话也说不出口了,柔顺地用双手圈住他的脖子,头埋在他肩头上,任由他把她抱了回去。 正文 5月8日 从二门到主院有一定的距离, 要沿着回廊巷道走一盏茶的功夫, 段瑶看起来瘦抱起来却不轻, 对周成易的体力有一定的考验, 不过这一切对于周成易来说都不是问题, 抱自己心爱的女人, 那都不是事儿, 他从小开始练武,体力倍棒,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周成易一路抱着段瑶回到主院, 一直抱进屋里才把段瑶小心地放在软塌上面,那轻柔的动作,好像她是珍贵的易碎品, 生怕她有半点儿闪失。 让段瑶在软塌上躺好, 周成易双手撑在膝盖上弯腰俯下/身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关切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扫过又落到她的肚子上, “今天你肚子还有不舒服么?明明身子不方便还到处乱跑。” “我已经好多了。”段瑶摇了摇头, 伸手拉他到身边坐下, 双手圈住他的胳膊, 笑得讨好地道:“我才没有乱跑, 我是去看了姑母,跟她商量了过几天施粥的事情。” “事情都商量好了?”周成易问了一句,抬头正好看到白露端着熬好的红糖生姜水进来, 忙站起身从白露手中把碗接了过去, 坐到段瑶身旁的软塌上,用白瓷匙舀了一勺喂到段瑶的嘴边,“快把红糖生姜水喝了,这么冷的天跑出去,身子又不好,要是生病了怎么办?” “我的身子哪有那么弱?”不过就是日子特殊一点儿而已。不过段瑶也就只敢在心里随意想想罢了,哪里敢当着周成易的面说出来,那只会惹得周成易心生不快收拾她,为了不让周成易再对着自己碎碎念,段瑶老老实实地把喂到嘴边的红糖生姜水喝了下去。 红糖生姜水的味道有点儿难以形容,有红糖的甜味儿,又带着生姜的辣味儿,还有点儿呛,只能勉强入口。 “不要一勺一勺的舀了,让我自己喝。”一勺一勺的喝太慢了,那味道又不好喝,简直就是折磨。 段瑶伸手去拿周成易手中的碗,周成易没有拒绝,看着她拿过碗去低下头咕咚咕咚几大口就把一碗红糖生姜水喝了下去。 白露赶紧端了茶来给段瑶漱口,周成易把准备好的果脯喂到她嘴里,“这是食味斋新出的果脯,味道怎么样?” “比红糖生姜水好喝多了。”段瑶吃了一块果脯,笑眯眯地朝周成易伸出手去,“还有么?” “就知道你会喜欢。”周成易笑着从身后拿出一小包果脯放在段瑶的手心上,叮嘱道:“不能吃太多,只能吃两颗,要留点儿肚子出来用晚膳了。” “知道了知道了。”段瑶笑着取了一颗蜜饯塞到周成易的嘴里,堵住他说话的嘴,免得他再继续对着她唠叨,“你也尝尝。” 果脯送到嘴边,周成易看了段瑶一眼,眸色有些深,含着意味不明的危险光芒,他伸手握住段瑶的手腕,低头含住果脯,舌尖在她的手指上顺便舔了一下,很甜很香很美味。 段瑶被他握住手,根本逃脱不开,感觉到他的舌头在她的指尖上舔过,温热的湿漉漉的感觉,惊得她心底一阵悸动,脸蛋儿一下子就红了起来,目光闪烁,都不敢看周成易的眼睛。 好在周成易也没有太过欺负她,只对着她勾唇笑了一下,就放开了她的手,半开玩笑半威胁地道:“不要作怪。” 到底是谁作怪啊?刚刚是谁调戏谁啊?这人不要脸真是天下无敌! 屋子里烧着地龙,气温比外面高得多,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段瑶的鼻尖都冒汗了。 “有点儿热。”段瑶用手对着脸蛋儿扇风,呼呼,脸都在发烫。 周成易抬手附在她的额头上,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有发烧,只是脸红。” 段瑶听了狠狠瞪了他一眼,周成易轻笑,拉她到怀里坐下,把她整个人圈在怀中,“逗你的,莫生气。” “我才不生气。”段瑶嘟起红艳艳的双唇,偏过头去不看他。 这么明显的姿态,周成易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干脆捧住她的脸,低下头狠狠吻下去,他早就想这么做了,一见到她就想吻她。 一个亲密绵长的吻,等到周成易再把段瑶放开,段瑶就只剩下软绵绵地靠在他怀里喘气的份儿了,什么生气不生气都已经被抛在了脑后,连刚才两个人到底在谈论些什么都不记得了。 晚膳很快就准备好了,就摆在隔壁的偏厅里,妙语过来请两人过去用膳,段瑶作势要起身,周成易却像抱上隐了一样,直接打横将她抱起来,连一步路都不要她走了。 “我抱你过去用膳。” 段瑶有些无语又有些欢喜,“我自己也能走过去。” “我抱你过去岂不是很好。”周成易说完抱着她就大跨步去了隔壁的偏厅。 晚膳很丰富,色香味俱全,两个人吃得很满意,这些都不必细说。 吃完饭,两人捧着消食茶坐在屋子里一边喝一边闲聊。 段瑶向周成易说起下午跟着婉蓉长公主去其他府上拜访之事,“瑞王妃很大方,一口气就同意给三千斤米粮,献王妃很慈爱,是个慈祥温和的老太太,她人很好,同意给一千斤米粮和五百两银子,还说可以抽调府中的下人来帮忙施粥。其他府上也都很好说话,我们一提施粥他们就答应了提供米粮和银钱,就只有宁王府上,二嫂有点儿奇怪,她也不是缺那点儿米粮银子的人,我们去找她的时候,她竟然找了个蹩脚的借口推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说完段瑶撇了一下嘴,有些看不上宁王妃曲素灵的做法,难怪宁王周成烨和她关系会那么糟糕,周成烨就不是个好人,曲素灵又那么矫情,两口子能合得来才怪。 周成易喝了一口茶,笑着道:“瑞王妃和献王妃你可以多来往,瑞王以前在宫里对我多有照顾,瑞王妃性格温婉,是个好相处的人。献王妃这些年身子不如以前好了,你有空可以多去看看她。至于其他府上,你们能让他们出米粮银钱,那也是他们有所求,施粥不过是为了博个好名声。至于宁王府上,能不扯上关系就不扯上关系吧,我看最近不怎么太平,你自个儿也要小心一些,出门多带一些侍卫负责保护。” 这是周成易在告诉段瑶哪些人家能常来往,哪些人家要保持距离,提醒她注意安全,可能会有变动。 话都说得这么明显了,段瑶不会听不懂,点头道:“你放心,我都晓得,你自己在外也要小心,做事儿不要那么拼命,有时间多想想我。” 最后一句话段瑶是在向周成易暗示,什么政事都没有家人重要,他在外忙碌,那么拼命,要是出了意外,她该怎么办,多想想她,不要让自己有危险,她才能放心。 周成易哪里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心里一片滚烫,伸手将她拉到怀里圈住,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嘴角往上一勾,似戏谑一般地道:“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不会让你有机会当寡妇的。” “你说什么啊?”段瑶用拳头用力捶了他一下,气鼓鼓地瞪着他。 周成易捉住她的手,饱含深情的目光落在段瑶的脸上,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她,那样的眼神叫人心惊,段瑶的心不受控制地漏跳一拍,只听得周成易无比认真地道:“我说的是心里话,我舍不得你当寡妇,所以我必须要好好活着,你是我的女人,你一辈子都只能属于我,不管在任何时候,你都只能是我的,我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永远都不!” 看他说得那么斩钉截铁义无反顾,段瑶的心颤了颤,伸手捧住他的脸,四目相对,她看到了他眼中的自己,他对她深厚的爱意,这个男人是真的很爱很爱自己,他舍不得她,她又何尝舍得他,她也想永永远远跟他在一起,感情支配着大脑,她主动吻上他的唇,低声呢喃,“我也不会把你让给别人,永远都不!” 也许是她主动的吻,也许是她这一句话,点燃了燎原的大火,周成易捧住她头热烈的吻起来,翻身将她压到身下,唇舌纠缠,难舍难分。 大手沿着她的腰线一路往下滑,到了最关键的地方,碰到个异样的东西,周成易的脑袋里轰了一声响,整张俊脸瞬间红得能滴出血来,猛然翻身下去,头也不回地转身去了旁边的浴室。 段瑶捂着被扯乱的衣衫坐起身,看到某人仓皇而逃的背影,愣了愣,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趴在软塌上哈哈大笑起来。 当然笑得畅快的结果就是段瑶后来又被周成易收拾了,段瑶不愿意,可是抵不过男人又哄又求,最后只能让他遂了心愿,以至于第二天周成易身心舒畅地去上朝,段瑶还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 简直要了亲命啊! 当日,周成易心情舒畅地去上朝,朝堂上发生了一件大事,景熙帝当堂宣布,命周成平负责此次通州雪灾救灾一事。 消息宣布之后,朝堂上一片哗然,太子一系的觉得还好,只要不是宁王周成烨负责此事,换成其他人也无所谓,起码瑞王周成平还是个脾性温和之人,除了腿脚不方便以为,也没有其他让人诟病的地方。 相对于太子一系的平静接受,宁王周成烨那一系的人就跳得有点儿欢,拿着瑞王周成平腿脚不便,平日里也没有办过此等大事为理由,觉得这样的安排不行。 瑞王周成平是个残疾人啊,他怎么能去通州负责救灾了?他去是救灾还是让人照顾他啊?他能办得好事吗?别把好事办成了坏事才是。 不过宁王一派的人话没说得这么直白而已,不过意思都差不多,就是对瑞王周成平各种嫌弃,认定了他办不好此事,只有宁王周成烨才能办得好。 其实以周成平自己来说,也万万没有想到景熙帝会把这件差事派给他,虽然不至于让他受宠若惊手足无措,但内心里还是有些小激动的。 面对着宁王一派激烈的嫌弃指责,周成平依旧维持着面带微笑,不骄不躁的态度,仿佛他们的嫌弃不是对着他,而是对着别人一般。 周成平活了二十几年,一生下来腿就有残疾,一只脚长一只脚短,走路一跛一跛的,从小到大遭受的嫌弃和白眼不要太多,他早就已经习惯了,练就了一副金刚不坏之身,哪怕现在宁王一派的人言语里夹杂着各种不敬,里里外外都是嫌弃他的话,他也能淡然处之,丝毫不在意。 有如此的胸襟和气魄,又怎能不让人刮目相看? 周成易和景熙帝都注意到了周成平镇定自若的表现,他表现得很好,让周成易佩服,也让景熙帝下定了决心。 “诸位爱卿说瑞王腿脚不方便,没有办过此等大事?”景熙帝冷眼看着下面站着的大臣,“朕倒觉得瑞王很好,他除了腿脚不方便以外人品和才学都让人信得过,是负责这次救灾再好不过的人选,他虽然之前没办过此等大事,没有什么经验,但是这并不影响,他只要办了这次差事之后自然就有经验了,不给机会又怎么能成长起来?各位爱卿在家中的时候,也是一直护着自己的儿子孙子不让他们去锻炼就能积累到经验了吗?还是你们觉得朕说了都不算,你们说的才算!” 最后一句话就十分严厉了,显然景熙帝是动了怒气,对于底下几个吵嚷得最厉害的大臣十分生气。想来也是,瑞王是他选定的人,是他的儿子,是他想让瑞王去办差,可下面的人一个个蹦跶得比什么都高,千方百计阻拦他,说是为了他好,为了受灾百姓好,可是谁知道他们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他是皇帝,他说了算,这些人就应该听他的,而不是对这他指手画脚,他身为皇帝不需要别人对着他指手画脚! 那几个蹦跶得最欢的大臣眼见景熙帝动了怒,互相对视一眼,纷纷跪倒在地上,“皇上息怒,臣等不敢。” 景熙帝问他们是不是他说了不算,他们说了才算,他们哪里敢认啊,除非想找死还差不多!当然是赶紧闭嘴跪地求饶,不再多言语一句。 经此一事,众大臣也都搞清楚了景熙帝的态度,那就是负责救灾的人选非瑞王不可,景熙帝把这件事提出来,不是给他们议论瑞王合不合适的,而是通知他们这个结果的,他们愿意好,不愿意也好,反正他们说了不算,那就没什么好吵的了。 有机灵点儿的发现了景熙帝的用意,那就是抬举瑞王打压宁王,瑞王腿脚不方便,不可能继承皇位,用这样的皇子办差,却又是最叫人放心的,其他的皇子就不好说,瑞王这个儿子,恰恰是最不可能做出坑景熙帝的事情的人,他要过得好,就必须要靠皇帝给他撑腰。迟钝一点儿的也觉得宁王一派的那几个官员估计在景熙帝那儿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不然景熙帝又怎么会那么愤怒? 吵了好几天的架,事情终于在景熙帝任命瑞王周成平负责前去通州一带救灾之后落下帷幕。 圣旨很快就颁布下来,时间紧迫,瑞王周成平第二日午时就带着人手护卫出发去了通州。瑞王妃虽然不舍得,但是瑞王是去办政事,她再不舍也只能把思念和不舍放在心里。 好在施粥一事终于安排好了,广场上的粥棚也架了起来,瑞王妃每天都很忙,也就没太多时间是担心瑞王了。 段瑶也很忙,高管事命人从城外庄子上运送回来的米粮她都亲自去检验过,每一包都打开来亲自过目,确实没有发黄发霉变质的问题之后才让他们送到施粥的粥棚去。 齐都城里东南西北四个广场上都架起了施粥的粥棚,段瑶一个人忙不过来,就请了瑞王妃跟她一起负责监督,段瑶负责管理东南两个广场上的粥棚施粥一事,瑞王妃就负责管理西北两个粥棚的施粥之事。 其他几个府上的米粮也第一时间运送了过来,每个广场上都架起了大锅,煮上一大锅的米粥,按照要求,要米多水少,插筷子不倒,耗费的米粮自然就多,却也没有人说心疼粮食,这都是救济穷苦百姓的,做的是好事,也就顾不得想那么有的没的了。 在段瑶她们的粥棚搭起来的第二天,宁王妃和她娘家的粥棚也搭了起来,只是地点就不是在广场上,而是设在了几条主要的大街上。 正是下雪的寒冷天气,许多穷苦百姓盼的就是每一日能喝上一碗热粥,所以每日去领粥的人都很多,广场足够宽敞还好,可以聚集不少人,但是宁王粥棚那边设在大街上,人一多就拥挤,连马车都不好通过。 这日段瑶带着妙语白露和丫鬟侍卫出门,准备去东广场看看粥棚的情况,走到半路上就被堵住了,前面也是看不到尽头的人,后面又跟上来一对马车,前路不通,后路也堵死了,段瑶的马车就夹在中间,前进不能后退不得。 “叫人去看看前面究竟是怎么回事?”段瑶吩咐白露道:“如有必要的话让人去疏通一下街道,这样一直堵下去不是办法。” 白露答应一声去了,叫上两个侍卫上前去查看情况,很快就弄清楚情况回来了。 “王妃,宁王妃施粥的粥棚出了问题,她们拿变黄发霉的米煮粥给百姓吃,有好些体弱的百姓吃了之后就上吐下泻,甚至有两个上了年纪的百姓在吃了宁王府的粥之后上吐下泻不治身亡了。现在群情激奋,一些年轻人抬了死者的尸体正围着宁王府的粥棚闹事,要宁王府给个说法。”白露把打听到的消息说了一遍。 “怎么会这样?”段瑶大吃一惊,曲素灵怎么会干出这么愚蠢的事情?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施粥就施粥,要么做,要么就不做,怎么能拿变黄发霉的米煮粥给穷苦百姓吃了,这是想要好名声又舍不得银钱么?可是宁王府那么富贵,根本就不缺那几个钱,怎么能干出这种事了?段瑶想不明白。 想到宁王府干出这种蠢事,段瑶就有些担心自己的粥棚,马上吩咐白露道:“现在马车堵在路上我又过不去,你马上带几个护卫抄近路到各个粥棚去检查,要仔细检查,不能有半点儿马虎,如果有一点儿不对的地方,把从上到下的人都给我抓起来,我们施粥是为了办好事,不是儿戏,更不能害人!另外就是如果有人来闹事,也都抓起来,我们自己不能出岔子,也不能给别人陷害我们的机会。” “是,奴婢这就去办。”白露一听就明白了,赶忙点了几个侍卫跟她走,抄近路赶去了东西南北几个广场,不仅仔细检查了施粥所用的米粮和水,还对几个粥棚里负责施粥的人都进行了一番检查,确定没有问题之后才准他们继续施粥。 宁王妃曲素灵把烂米霉米发黄变质的米用来熬粥施舍给穷苦百姓吃,因此害死了两个无辜百姓,又害得好几十个人上吐下泻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齐都城,随后又传出宁王妃曲素灵为了阻止义愤填膺的百姓闹事,命令府中的侍卫驱赶食物中毒的百姓和讨厌说法的百姓,两方发生了激烈的争斗,宁王府的侍卫打伤了不少的穷苦百姓。 这件事正好被路过的袁御史撞见,于是第二天上朝的时候,袁御史就联合其他几个御史把宁王周成烨给参了,告他纵使府中侍卫行凶、用烂米霉米发黄变质的大米施粥,以致数十名百姓食物中毒,更有百姓身亡,更告他嚣张跋扈、狂妄自大、收受贿赂、纵使手下人买官卖官、放高利贷、开设赌场等十多条罪状,大有要把宁王一下子告倒的架势。 正文 5月9日 朝堂上, 几个反对宁王御史参他的内容, 排除嚣张跋扈、狂妄自大、收受贿赂、纵使手下人买官卖官、放高利贷、开设赌场等这些罪行不算, 光是宁王妃用烂米霉米发黄变质的大米施粥, 以致数十名百姓食物中毒, 更有百姓因此中毒而亡, 又纵使府中侍卫殴打穷苦百姓一事却是事实。 当时那么多人就在现场, 把当时的情况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又被几个口齿伶俐的御史一阵渲染,就把宁王形容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一般, 景熙帝就算有心想要保宁王都没有办法。 更何况景熙帝最近对宁王也是诸多不满,派给他的几件差事都没有办好,正想找法子打压一下他的气焰, 这真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来了枕头, 不加以利用都对不起自己。 景熙帝当场就把宁王周成烨斥责了一顿,又颁下圣旨命宁王在宁王府禁足半年, 没有传召不得跨出宁王府半步, 罚俸一年, 宁王府立刻停止施粥, 并妥善安置受伤和食物中毒的百姓, 赔偿死亡者家人丧葬费和抚恤金, 每户人家一百两银子。 除了禁足和罚俸禄是对宁王本身的惩罚以外,赔偿百姓都是为了安抚群情激愤的老百姓,降低整件事情引起的影响。 对于肥得流油的宁王来说, 罚俸一年根本就不算个事儿, 反正那点儿俸禄他也没看在眼里,至于赔偿安抚老百姓花费的那点儿银子更算不上什么。 最让他痛苦的是禁足半年,这就惩罚得有点儿狠了,让他呆在宁王府里半年哪儿都不能去,那简直就跟架把刀在他的脖子上想要他的命一样难受。 不能出门,不能上朝,外面的人不能进府,府里的人不能出府,就不能第一时间得知外面的消息,那他的那些谋算该怎么办?他的那些计划该如何实施? 他简直要气死了,藏在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额头上的青筋一个劲儿地猛跳,整张脸气得铁青,要不是顾及着这里是大堂之上,景熙帝和那么多的大臣都在,他都想要暴起杀人了,把那几个嘴巴臭的御史通通杀掉! 早朝还没有结束,宁王周成烨就被景熙帝安排的禁卫军送回了宁王府。 到了宁王府外,那些负责护送周成烨回府的禁卫军就把宁王府围了起来,严禁宁王府的人外出。美其名曰是为了保护周成烨的安全,但是谁都知道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周成烨回头扫视了一眼那些禁卫军,忍着满腔的怒火大踏步跨进府门,一张脸阴沉得像泼了墨汁一般,对看门的下人吼道:“关门,看什么看?” “是是是,奴才这就关门,这就关门。”几个下人忙慌慌地把朱漆色大门关了起来。 周成烨也不管人后的人如何动作,沉着脸大步往里走,遇到闻讯赶来的宁王妃曲素灵。 “王爷,你这是怎么了……”曲素灵见到周成烨的脸色不好,正开口询问,就被怒瞪向她的周成烨吓得噤了声。 “你问我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本王怎么了?”周成烨正是满腔怒火没处发,曲素灵刚好撞上来,想着她干的那些愚不可及的蠢事,周成烨就更加的怒火中烧,扬起手一巴掌扇在曲素灵的脸上,骂道:“蠢妇,本王就是娶了你这个丧门星,才害得本王如此倒霉,你干了那么多的蠢事,你还好意思来问本王怎么了?你就是长了个没用的猪脑子,早知道你如此蠢笨,本王就不该娶你!” 刚才周成烨扇的那一巴掌可不轻,曲素灵的脸上顿时起了五根手指印,她捧着被打的脸,泪水从眼眶中滚落而出,心中对周成烨的恨意如潮水一般奔涌而出。 她想起嫁给周成烨这些年自己所遭受的各种委屈,想她在家中的时候也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女儿,可是在嫁给周成烨之后,没有得到过他的关心和爱护,只有他的各种嫌弃和嘲讽辱骂,今天更是当着那么多的下人动手打了她,这让本就自尊心很强的曲素灵完全受不了,红着眼睛瞪向周成烨,冷笑一声。 “你以为我想嫁给你么,要不是皇上赐婚,我都懒得看你一眼,就你这副德行,也就后院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贱人才看得上……” 砰地一声,曲素灵气愤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恼怒的周成烨重重踹了一脚,整个身子一下子就飞了出去,摔到一丈开外的地上,半天没能爬起来。 曲素灵摔在地上几乎要昏死过去,趴在地上,浑身像散架了一般痛,可对周成烨的恨意太浓,她拼着一口气硬是没有晕过去,狠狠地瞪向周成烨所在的方向,此时她根本看不清楚,心里积攒着对周成烨的怨恨,说话的声音格外虚弱,如蚊子一般,“你不得好死……” 周成烨根本没有听清楚曲素灵说了什么,他心中的火气还没消,看也没看她一眼,一扯袍服,抖了抖身上根本就没有的灰尘,头也不回地就去了西侧院。 直到周成烨走远了,丫鬟婆子才敢去把摔在地上的曲素灵扶起来,一股热流从曲素灵的身下流出,地落到地上,有个眼尖的丫鬟看到地上的血,吓得忍不住叫起来,“王妃流血了……” 宁王妃曲素灵流产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第二日,连深居宫中的皇后都知道了此事,皇后和太子与贵妃和宁王斗了这么多年,现在宁王终于被禁足,曲素灵被他踢得流产,这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万万不可错过,皇后和太子趁机又在景熙帝面前给宁王烧了一把火。 前朝后宫都在告宁王周成烨的状,而且都是事实,景熙帝很是生气,大为震怒,又专门命身边的总领太监带了斥责的口谕到宁王府去训斥周成烨。 总领太监到宁王府的时候,周成烨正在西侧院里搂着一个衣衫不整的侧妃寻欢作乐,听到有景熙帝的口谕才稍微整理了身上的穿戴,急急忙忙地赶去前院听训。 听完总领太监带来的训斥,周成烨自然气得不轻,可在总领太监面前却不敢发怒,还要陪着笑脸送他出门。 总领太监早就闻到了他身上那股浓郁的酒味儿和胭脂味儿,皱着眉头走了,回到宫中复命,当景熙帝问起宁王在附中的情况的时候,总领太监一副欲言又止的危难模样。 “朕问你话,有什么不好说的?”景熙帝呵斥道。 总领太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也不敢看景熙帝,低垂着头道:“宁王在府里寻欢作乐……” 景熙帝一下子就冷笑起来,“这就是朕的好儿子……” 这句话不管怎么听都不像是什么好话,可见景熙帝对宁王有多失望和不喜,总领太监把头埋得更低了。 有关曲素灵流产的消息传到肃王府的时候,段瑶正在跟妙语她们说笑,她正好收到了大哥段云琪和大嫂蔡秀颖从肃州寄过来的年货和信,本来该十几天前就该送到的,因为路上遇到下雪,耽搁了不少时日,才会晚了这么多天才送到。 信是段云琪写的,他和蔡秀颖在肃州过得很好,蔡秀颖怀着身孕,肚子越来越大,大夫说可能会生个儿子,不过这种是没到最后都说不准的事情,不过从字里行间,段瑶还是可以看出,不管蔡秀颖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段云琪都会很喜欢,段家人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只要多生几个孩子就好。另外段云琪还在心上提到樊大将军很看重他,他现在一切都很顺利,家里人不用担心。又叮嘱段瑶,叫她要好生照顾肃王,肃王每日政事繁忙,她切不可任性耍小孩子脾气。 看完信,段瑶撇了撇嘴,手指点着信,“大哥还以为我跟小时候一样呢!” “看你好像很高兴,在说什么?”周成易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脱下身上的玄色狐裘披风交给丫鬟,笑着问段瑶,“是有什么好事么?” “大哥写了信回来。”段瑶站起身,从丫鬟手上接过热茶捧到他面前,“喝点儿茶。” “写了什么,给我看看。”周成易从她手上接过茶去喝了一口,段瑶正好把信拿过来,他就放下茶盏,打开信看起来,快速地看完整封信,笑着道:“你大哥大嫂过得挺好的,你也就不用担心了。”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他都那么大的人了,又有大嫂照顾他,我看他每天都高兴得很。”段瑶噘了嚼嘴,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心里却真的就如周成易说的那样,段云琪过得好,她也就放心多了。 周成易笑着拉她在身边坐下,看着她道:“你大哥在信上说叫你好好照顾我呢。” “我觉得我对你挺好的。”段瑶任他拉着她的手,偏头笑眯眯地看着他,还对他抛了个媚眼,“不是么?” 周成易噗嗤一声笑出来,把她整个人揽进怀里,嗅着她身上清新淡雅的香气,身心都舒展开来,“对,你对我挺好的,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两个人自然又度过了一个美妙又和谐的夜晚。 天快亮的时候,外面传来动静,明明闭眼睡着的周成易一下子睁开眼,小心地将搂在怀中的段瑶放回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周成易才提着鞋袜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那小心翼翼的动作,表明了他不想吵醒床上睡着的段瑶。 乔管家和吴侍卫看到周成易提着鞋袜轻手轻脚地从房间里出来,心里都吃了一惊,知道他这是怕吵醒了王妃,可是堂堂的一个王爷会做到这一步还是让他们十分意外。 “王爷……” “嘘!”周成易竖起手指朝乔管家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小声一点儿。 乔管家立刻闭上了嘴,跪下来帮周成易穿好鞋袜,然后才听到周成易问,“出什么事了?” “宫里传来消息,皇上病倒了。”吴侍卫一接到消息就赶紧赶来禀告了。 周成易沉吟了一下,对吴侍卫道:“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又最先得到消息,等一个时辰再进宫不迟。” 吴侍卫嘴角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 再等一个时辰才进宫,也可以让瑶儿再多睡一会儿,现在景熙帝病倒的消息还没有完全传开,他们要是现在赶去反倒不好,等大家都得到消息之后再进宫去探望就会更合适一些。 周成易打定好主意就让乔管家和吴侍卫下去了,他却一直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茶,低头沉思着什么。烛火摇曳,映照在周成易的脸上,一半明亮,一半昏暗,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直到半个多时辰后,周成易才站起身来,转身进了内室,走到床边把床上的段瑶叫醒,“瑶儿,瑶儿,起来了,宫里出了事,我们要马上进宫去。” 段瑶听到宫里出了事,瞌睡就去了一半,连忙坐起身来,用两只拳头揉了揉眼睛,问周成易道:“宫里出什么事了?” “父皇病倒了,我们要马上进宫去探望。”周成易给她端来一杯温热的茶,段瑶喝了几口,整个人比先前更清醒了一些。 “皇上怎么会病倒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么?”段瑶心下有些奇怪,按照前一世的记忆,景熙帝早就该生病了,太子也应该暂代朝政了,可是奇怪的是,今年景熙帝的身子一直都很好,根本没有听说过他身体不适,她还以为景熙帝不会生病了,毕竟在她重生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都跟上一世不一样了,就想着这一件事是不是也会平安过去,没想到这马上还有几天就过年了,景熙帝却在这个节骨眼上病倒了,这明显就不是什么好事。 段瑶心下有些不安,伸手拉住周成易的衣袖,抬头看着他道:“你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的话吗?” 周成易对视段瑶的目光,一下子就想起了段瑶说过的那些话,眉头微微一蹙,“你说今年皇上会生病,太子会暂代朝政。” “是的。”段瑶点头,“皇上之前一直好好的,我都以为今年能平安过去了,谁曾想还有几天就过年了,皇上还是没有熬过去。” 周成易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弯腰抱住她,轻拍她的背,柔声安抚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不要想那么多。” 段瑶闷闷地“嗯”了一声。 “好了,我们赶快梳洗好进宫,去晚了不太好。”周成易再拍了拍段瑶的背,才转身出去叫妙语她们进来伺候段瑶梳洗。 段瑶和周成易很快梳洗穿戴好,乔管家吩咐厨房做的糕点也已经做好,便装在了食盒里,便于段瑶和周成易在车上的时候吃一点儿垫垫肚子。 周成易扶着段瑶上了马车,随后他自己也跟了上去,马车厢里很温暖,布置得很舒适,周成易把乔管家命人准备的食盒打开,取出里面放着的点心,“先吃几块点心垫垫肚子,宫里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许多会很忙乱,没人会顾得上我们,但是我们不能委屈了自己。” 段瑶觉得周成易说得很有道理,也就没有想那么多了,从白底地绘梅花纹的盘子里拿了一块绿豆糕吃起来。周成易又给她倒了一杯水放在她手边,“光吃绿豆糕有点儿干,喝点儿水。” 段瑶把手里的绿豆糕小口小口吃完,又端起周成易给她倒的水喝了一大口,看到周成易也在吃糕点喝水,嘴角还沾着一点儿点心屑,便拿了帕子给他擦嘴。 “这儿沾了一点儿。”段瑶的动作很轻柔,周成易很享受,要不是因为现在情况特殊,他真想把段瑶搂进怀里好好的疼爱一番。 也许是有人一起分享,明明是很普通的糕点,段瑶和周成易却吃得很开心,很快就把一整盘糕点消灭干净了。 吃了糕点,又喝了水,肚子很快就饱了,宫门也到了。 周成易扶着段瑶下了马车,一路赶到乾元宫,这里是景熙帝的寝宫,当周成易和段瑶到的时候,殿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太子、太子妃、瑞王妃、婉蓉长公主和驸马,以及贵妃、淑妃和其他宫里生育了孩子或是品级比较高的妃子。 周成易带着段瑶上前去,跟太子等人彼此之间互相见了礼,周成易朝紧闭的殿门望了望,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三哥,父皇的身体究竟如何了?” 太子周成康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担心景熙帝的身体才会没有叫他为太子,而是叫他为三哥,这样反而显得更亲密,他们本来就是兄弟,景熙帝是他们共同的父皇,周成康也就没有跟他计较这些,而是摇了摇头道:“现在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太医院的御医都在里面,母后也在里面守着,有消息肯定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的。”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周成易喃喃了一句仿佛自我安慰的话,声音不大,却刚好让周成康听到,引得他又多看了周成易一眼,心下却是跟周成易的想法一样,现在没有动静反而是最好的。 一群人在殿外站了又小半个时辰,段瑶偷偷打量了周围每人的神色,贵妃红着眼眶一直目不转睛地望着殿门,那望眼欲穿的样子仿佛要把殿门望出一个大窟窿来,淑妃没有一直望着殿门,却跟薛贵嫔站在一起,偷偷用帕子擦着眼睛,而其他的人也都是一脸的担忧。 这个时候,每个人都担忧都是发自内心的,只是那个担忧到底是真心地担忧着景熙帝的身体,还是担忧自己将来的前途就不知道了。 或许有人要问景熙帝不就代表着写着后妃的前途么?只要景熙帝好了,她们的富贵荣华自然就保住了。 可是万一景熙帝没有好过来了?太子现在是储君,他登基称帝是名正言顺,可是后宫中有那么多人跟皇后不对付,太子如果登基,那些女人又哪里会有好结果,她们当然就担心着自己的将来了。 段瑶正在胡思乱想着,殿门终于从里面打开了,景熙帝身边最得力的总领太监走了出来,对着聚在门口的众人道:“皇上醒了,要见太子殿下和肃王。” 周成康和周成易连忙走上前去,周成易落后周成康一路,跟着总领太监进去了殿中。 殿里面站着十几位御医,皇后就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景熙帝已经醒了过来,可是却浑身无力坐不起来,只能躺在床上,侧头看向周成康和周成易两人。 两个人快步上前给景熙帝行了礼,周成康更是情绪激动地道:“父皇,你要快点儿好起来,儿臣还需要你的教导。” 景熙帝的身子很虚弱,说话有气无力,“朕的身体朕知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只怕这病没那么快好。” “父皇,你别这么说,你是真命天子,你受上天的保佑,你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周成康在许多人的眼中都是仁厚温和之人,这些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一点儿也不违和,反而有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真心之感,听在生病的景熙帝耳中,只觉得周成康是真的关心他,这个儿子真是太贴心了。 而随着周成康一起进殿的周成易则是站在一旁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只是低垂下目光,听着他们的对话,仿佛他们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连眼皮子都没能让他抬一下。 经过一番父慈子孝的互动之后,景熙帝也累了,皇后也在旁边劝说景熙帝要好好休息,景熙帝闭了闭眼,用力喘息了一口气道:“朕这些日子病着,就由太子暂时处理朝政,遇到问题多与内阁大臣商量,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朕。” 听到景熙帝这样的安排,皇后的眼皮子一跳,猛地抬头看向太子周成康,却见周成康的脸上还算平静,可是眼底依旧有掩藏不住的欢喜之色流露出来。 “请父皇放心,儿臣一定谨记父皇教诲,认真处理朝政,替父皇分忧。还请父皇安心养病,早日康复。”能够暂代朝政,这是天大的喜事,周成康心中欢喜无比,嘴上说着请景熙帝安心养病,早日康复的话还是不是出自真心那就不一定了。 正文 5月10日 景熙帝病了, 太子暂代朝政, 宁王被禁足, 给整个年关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太子周成康以景熙帝生病为由, 停了今年除夕夜的宫宴, 景熙帝都还病着, 大家就那么大肆庆祝莺歌燕舞的不太好, 可见周成康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不想在景熙帝那儿留下不好的印象。 宫里没有安排宫宴,周成易和段瑶除了白日里进宫去拜见了皇上、皇后、太后以外, 傍晚的时候就出了宫。 上了马车,周成易就吩咐车夫道:“去段府。” 马车驶动,段瑶诧异地转头看向周成易, 眨巴了一下眼睛, “你怎么想着这个时候去段府?” 周成易握住她的手放在大腿上,笑着道:“前些天就说要陪你回段府看看, 我又一直忙没时间, 今天终于得了空, 又是除夕夜, 我们正好赶去段府吃年夜饭, 陪着岳父岳母他们守岁。” “我们不用在王府里守岁么?”这样不太合规矩。段瑶心里很高兴周成易陪她回去段府看望父母, 可是这个时候回去又让她有些担心。 “没事儿,我们不在王府里守岁也一样。”周成易毫不在意地道:“父皇病着,宫里都一切从简了, 我们府里也不能太过张扬, 正好可以回段府看望岳父岳母他们,陪着他们一起过除夕。” 段瑶哪里还不明白周成易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她,说什么景熙帝病着,大家都一切从简,那都是他给自己找的理由,这完完全全是因为他宠爱她,才愿意为了她做到这一步,他为了她所做的这一切,令她十分感动,“谢谢你,仲卿。” 周成易笑着刮了一下她的脸颊,目光温柔地看着她,宠溺地道:“你无须对我说这些,我们是夫妻,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有这么一个疼爱自己的夫君,段瑶已经没有什么好求的了,只盼望着他一直都好,他和她一直都好,虽然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现在有他在身边陪着自己宠着自己就够了。 马车很快到了段府门外,下人一看是肃王府的马车,撒开腿飞快地跑进去禀报,等到周成易扶着段瑶下马车的时候,段府众人闻讯也匆匆赶来迎接。 “祖父祖母、父亲母亲,我回来了。”段瑶看着前来迎接她的家人,脸上露出欢喜的笑容,加快脚步走上前去。 “拜见肃王,拜见王妃。”段雁鸿领着段府众人一起向周成易和段瑶行礼。 段瑶愣了一下,赶紧上前去把段雁鸿他们扶起来,鼻子微微发酸,眼眶也有些红了,“祖父,你们不必这样,我们是一家人,你们给我行礼,叫我如何自处。” “这是规矩。”段雁鸿正色道:“你已经是肃王妃了,我们不能没有规矩。” “祖父……”段瑶的喉咙哽了一下,却也不能说段雁鸿说的话不对,好在还是周成易出来打了圆场,笑眯眯地道:“瑶儿,外面天气冷,还下着雪,别让岳祖父祖母他们站在外面吹冷风。” “对对对,大家都进屋里去说话,瑶儿难得回来一趟,今天又是除夕,一起家人团团圆圆。”老太太张氏招呼着大家往府里走,又对跟在身侧的李氏道:“你再去厨房看看,吩咐他们多准备一些王爷和瑶儿喜欢吃的东西,一定要做到色香味俱全,切不可马虎。” “好的,我这就去安排。”李氏笑着道,又看了段瑶一眼,才转身快去离开了。 段瑶扶着老太太张氏回去荣安堂说话,周成易则陪着段雁鸿和段禀文去了书房喝茶聊天。李氏去了厨房吩咐后很快就回来了,跟着她一起过来的还有安哥儿,小家伙几个月没见又长高了不少,见到段瑶就噔噔噔地跑上来扑进段瑶怀里。 “三姐,三姐,我好想你啊。” 李氏在旁边呵斥安哥儿没有规矩,安哥儿朝她调皮地一吐舌头,段瑶朝李氏摆摆手说没关系,笑眯眯地搂着安哥儿说话。 “我也很想你。”段瑶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在家有没有听父亲母亲的话?最近都读书些什么书?” “我在家很听父亲母亲的话,夫子安排的书我都有好好记下来,已经能背好多书了。”安哥儿得意地向段瑶炫耀,小包子一样的脸上鼓鼓的很可爱,段瑶忍不住就捏了一把。 “我们安哥儿这么厉害啊,那我就放心了。” 听到表扬,安哥儿得意的挺了挺小胸膛,做出一副男子汉的模样来,惹得老太太张氏和李氏跟着一起笑起来。 段瑶陪着老太太张氏说了一会儿话,老太太张氏知道李氏肯定有些贴己话想要跟段瑶说,就找了个借口说自己累了,让李氏陪着段瑶去园子里转转,“瑶儿以前最喜欢院子里的那一株红梅,这个冬天开得特别好,今日我看着比前几日更繁盛鲜艳了,瑶儿难得回来一趟,你陪着她去看一看吧。” 李氏笑着道:“还是母亲最疼瑶儿,我这就陪着瑶儿过去看看。” “祖母就是最心疼我了。”段瑶站起身挽住李氏的胳膊,笑嘻嘻地道:“那我这就和母亲出去转转,一会儿再回来。” “去吧去吧。”老太太张氏佯装出一副嫌弃的模样朝她摆了摆手,让她快点儿走。 段瑶和李氏告退出来,从荣安堂一路走去园子里。 府里的园子打理得很好,花树修剪得都很整齐漂亮,让人赏心悦目,心情愉悦。 李氏拉着段瑶的走,一边走,一边关切地问着段瑶的情况,“在王府里过得还好吗?肃王对你好不好?有没有受委屈?” 段瑶轻笑出声,“母亲,你看我有一点儿过得不好的样子么?肃王对我很好,我在肃王府没有受过半点儿委屈。” “肃王对你好就好,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李氏安心了不少,笑着拍了拍段瑶的手。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走,很快就走到了那株梅花树下,红梅开得很艳,哪怕此时天都已经快黑了,就只有一点点余光在天边挂着,她也看到了盛开的红梅花,还有旁边新发出来的一束枝丫。 “这儿竟然还长出来了一束新的枝丫。”段瑶抬手抚上那束枝丫,梅花开得很开,花瓣上沾了雪花,红白相间,更加的好看。 李氏目光落在红梅花上,感叹道:“是啊,都开出新的枝丫了。”最后视线落在段瑶的肚子上,停顿了片刻才移开。 段瑶哪里不知道李氏在担心什么,无所谓地笑笑,挽住李氏的胳膊道:“母亲,我不急。” 这话李氏哪里会听不懂,是她表现得太明显让段瑶看出来了,段瑶是她最疼爱的女儿,虽然已经出嫁了,但哪里有不操心的? “你二姐嫁到德安侯府不到三个月就有了身孕,你这嫁过去都快四个月了,怎么还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李氏真是急得很,肃王跟德安侯世子还不能比,德安侯府好歹还有正室三十无所出男子方可纳妾的规矩在管着,而段馨嫁过去就怀了身孕,好几个稳婆和大夫看了之后都说可能会生儿子,那样段馨在德安侯府的地位也就稳了。 可是段瑶却不同,肃王处在那样的位置上,肯定是要生出嫡子来才行的,而且肃王府也没有不准纳妾的规矩,偏偏蒋家还就送了个嫡女到肃王府做侧妃,虽说现在段瑶和肃王的关系还好,可是谁又能说得准将来的事情呢? 万一哪一天肃王又看上了其他的女子,段瑶如果不能生出嫡子来傍身,她以后要怎么过了?她又是那样执拗的性子,要是能有个孩子在身边陪着她还好些,她也不会那么容易钻牛角尖,做母亲的就是一辈子都在操心儿女的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段瑶明白李氏对她的关心和担忧,一股暖意涌上心头,她伸手抱住李氏,像小时候一样投入她的怀抱,脸上的笑容很甜,“母亲不用替我担心,孩子的事情我不急,王爷说我年纪还小,等过两年要孩子也来得及。” 这事儿周成易和段瑶在私底下确实是说过的,有一回周成易要她要得格外狠,她就问过他是不是想让她快点儿怀上,谁知道周成易却说不是,只是看到她就忍不住而已。他说他不想她这么早就怀孕,她年纪还小,这么早怀孕对母亲的身体也不好,等过两年再要最好。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现在朝廷的局势不稳,周成易担心有变动,如果段瑶现在怀孕生了孩子,她和孩子的安危就很重要,他怕有人会对她和孩子不利。 段瑶还记得上一世的事情,宁王会造反,周成易会出去打仗,她如果带着孩子,对周成易也是一种负担。如此一想,她也就释然了。 她想,还是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再要孩子吧,就是不知道她这一世还能不能避开上一世的那个劫?她还有没有那个机会? 段瑶和周成易在段府过了一个很美好的除夕夜,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坐在一起吃年夜饭。 段家大厨准备的都是他们喜欢吃的东西,色香味俱全,段瑶吃得很开心,还陪着段家人喝了几杯,周成易当然也是一路奉陪到底。 周成易的酒量很好,喝一坛子酒下肚也不见他脸色有变化,段瑶拿了杯子要再倒酒,倒是被他拦住不准再喝了。 “瑶儿,少喝一点儿,再喝就该醉了。” “今天开心。”段瑶笑着道:“大过年的,难得这么高兴,多喝两杯也还好吧。” 周成易给她盛了一碗汤,把她手边的酒杯子收走了,柔声道:“你喝汤就好,少喝一点儿酒,免得酒醒之后头疼。” 段瑶不满意地撅起嘴,倒是李氏在桌子底下用脚踢了她一下,小声地对她道:“你乖乖听王爷的话,别任性。” 周成易对段瑶的体贴和关心一家人都是看在眼里的,他们对周成易的表现很满意,就更不希望段瑶任性骄纵了,免得惹了周成易不高兴。 段瑶看了一眼李氏,再看了一眼周成易,没再闹着要喝酒,端起汤小口小口的喝起来,周成易把她的酒杯放到一边去,在她的身边坐下,拿起筷子给她夹喜欢吃的菜。 “谢谢。”在周成易给段瑶夹了几筷子她喜欢吃的菜之后,段瑶喝好了汤,抬起头来朝周成易像个小孩子一样咧嘴一笑。 周成易看着她的笑脸,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筷子敲在碗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叫他自个儿都愣了愣,好在其他人也没有发现他的异样,他也很快就恢复了过来,转头夹了一筷子菜,低头吃起来。 饭厅里烧了火盆,屋子里很温暖,一顿饭吃下来,大家脸上都有了红光,兴许是热的,也兴许是过年高兴。 周成易陪着段瑶在段府待到快宵禁才回去,临走之前还一起带着安哥儿放了一阵烟火,五彩缤纷、灿烂夺目的烟花升入半空中,再向四面八方炸开,几乎照亮了整个夜空。 一支又一支烟火升入空中,段瑶仰望着漫天散开的烟花,眼睛里映出烟花的光辉,眉开眼笑的赞叹道:“好美啊。” 此时的周成易正侧头看着她,深邃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落在她的侧脸上,她的侧脸很漂亮,额头到鼻尖在到嘴唇下巴,是一个很漂亮完美的画面,叫他看着就移不开眼,在他的心中,她比那些烟花更美更好看。 在回去的路上,段瑶玩累了,上了马车就靠在周成易的怀里恹恹欲睡,他就搂着她,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膛上,让她睡得更舒服一点儿。 段瑶睡了一路,到了肃王府,周成易吩咐车夫一路把马车驶到了二门外。 马车停下,周成易弯腰打算把段瑶抱起来,段瑶却在这个时候醒了,睁着朦朦胧胧的眼睛,迷糊地嘀咕了一声,“到了吗?” 周成易看到她迷糊的模样,手有些痒,忍不住就捏了捏她的脸蛋儿,轻笑出声,“到家了。” “哦。”段瑶却依旧靠在他的怀里,双手圈住他的劲腰,撒赖一般地道:“走不动了,你抱我吧。”反正都打算抱了,就给他这个机会好了,不然浪费这个机会太可惜了。 周成易看着赖在自己怀里的小女人,无奈地笑了一声,谁叫她是他心上的那个人,她是他的妻子,他就愿意宠着她。哪怕她撒娇耍赖,他也觉得她可爱。 “王妃给我的这个机会,我不能不抱,我这就按王妃的吩咐,抱你回去。”周成易弯下腰,一手穿过她的腿弯,一手扶住她的后背,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抱着她一路下了马车,往正院的方向大步走去。 旁边伺候的丫鬟见了,赶紧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后面不近不远地跟着妙语她们几个丫鬟婆子,她们不敢走得太近,免得打扰到王妃和王爷。 周成易抱着段瑶走得不快不慢,段瑶靠在他的怀里,抬头看了一下天空,嘴角往上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今晚的夜色很美。” “你说的这句话我可以理解成你在对我说情话。”周成易笑着低头看她,抱着她的手紧了紧,脚下的步伐逐渐慢了下来。 “为何?”段瑶迷惑地眨了眨眼,不解月色跟情话有什么关系。 周成易眉梢眼角都是笑意,他想起现代人的那些告白方式,而“今晚的夜色很美”就是其中的一种,含蓄又美好的表达方式,一句很美妙的话,等同于“我爱你”。 “ILOVEYOU.”周成易笑看着她道。 段瑶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跟红苹果一样,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你怎么忽然想起说这句话了。” 周成易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知道她是误解了他的意思,不过这个误会十分美妙,像这样的误解再来多几次也没有关系。 “你笑什么?”段瑶诧异地看着他。 “我笑……”周成易凝视着她柔声道:“刚才那句今晚的夜色很美是我爱你的意思。” 轰地一下,段瑶的脸色更红了,她没想到这句话还有这样的解释,刚才她不过就是随意感叹一下而已。 周成易却装作不明白一般,继续笑着道:“我知道你很爱我,瑶儿你不需要给我这种惊喜。” 这哪里是什么惊喜啊,段瑶心想,不过看他这么高兴,她也就不忍心揭穿了,误会就误会吧,这样的感觉也不错,特别是在这样美好的夜晚里,感觉就更好了。 他们的心情很好,却有人故意出来搞破坏,哦,应该说是蒋莹打着出来逛园子的幌子出来让人碍眼。 周成易正抱着段瑶一边说话一边往正院走,半路上瞟见旁边有人打着灯笼过来,灯笼橘红色的光照只够照亮周围的一团,人影子一晃一晃的,就那么飘飘忽忽地往这边走过来。 “是谁?”府里的人没有这样大胆的,明明看到这边有人还这么不懂规矩,周成易沉下脸喝问了一声。 再周成易的喝问声之后,那个影子才往前快走了两步,进入到了灯笼照亮的范围里,露出了蒋莹的那一张脸。 “妾身拜见王爷和王妃。”身着一袭白衣的蒋莹低垂下头盈盈下拜,声音柔美,仿佛柔水一般滑过耳鼓,有一种想叫人忍不住感叹一声的魔力,这等美妙的声音,可想而知说话的人也会是一个很不错的妙人。 段瑶都要被蒋莹的声音给折服了,心里感叹一声她这么会演戏,就想再看看她想怎么演下去? “放我下去。”段瑶就朝周成易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把她放下来,可是周成易不干,皱着眉头看她,她就在他的怀里扭了扭,张嘴无声又重复了一遍,“放我下去嘛!” 周成易无奈,只好放她站在地上,大手却依旧牵着她的手不放,将她把身后拉了拉,完全就是一副保护她的姿态。 “蒋侧妃这么晚了不待在芳草园里休息,跑到正院这么来做什么?”没等段瑶开口,周成易就先一步把她想说的话给说了。 蒋莹怯怯地抬头看了周成易一样,很快又低下头去,继续用她柔美的声音道:“今日是除夕夜,妾身思念家人,看到夜色不错,有人在远处放烟花,就循着烟花的方向走,想要把烟花看得更仔细些,不知不觉地就走到这里来了。” 对于蒋莹的这段话,段瑶是没有听明白,那个除夕夜思念家人跟看烟花走到正院这边来有什么必然联系?蒋莹要是大大方方承认自己是出来逛园子,然后就遇上他们了,至于这个遇上是出于有心的安排还是偶然的遇见都没有关系,随便她怎么说都可以,段瑶还会因此多她多看一眼,可是蒋莹的表现太叫她失望了。明明就是想来见周成易,却又害怕承认,这真不是一个讨喜的性格。段瑶微微摇了摇头。 “这大半夜的,王府的规矩是不能随意走动,蒋侧妃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周成易招了招手,很快就有两个侍卫从后面走了上来,周成易对他们道:“送蒋侧妃回芳草园,以后夜里无事,为了蒋侧妃的安全,不要再出来走动。” “王爷……”蒋莹的身子晃了晃,一副快要晕过去的模样,她万万没有想到,她好不容易买通了看守园子的婆子,小心翼翼地避开巡逻的侍卫,在这个夜色美好的夜晚,精心打扮一番,就是为了来见周成易,可是她安排的一切,都表演给了瞎子看,周成易根本不为所动,还叫侍卫直接送她回去,她忽然觉得心很冷,比天空中下的雪结成冰还要冷上几分。 “瑶儿,我们回去吧。”周成易看也不看泫然欲泣的蒋莹一眼,牵起段瑶的手绕开蒋莹就往前面走去。 站在路边的蒋莹,感觉得周成易从她身边走过去时带起的微风,她的手指动了动,但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去拉住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成易牵着段瑶的手从她的身边走过。 路过蒋莹(接下面作者有话说) 正文 5月11日 那一夜, 蒋莹的出现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周成易的心情, 在周成易带着段瑶回到正院之后, 就准备洗漱完上床休息, 吩咐丫鬟送了热水到浴房, 段瑶先去洗漱, 然后是周成易去洗。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时间, 周成易从浴房出来,看到段瑶穿着月白色的中衣趴在床上,手撑着下巴, 翘起高高的小腿,一晃一晃的,她先前回来的路上已经睡过一会儿, 此时精神正好, 还不想睡,就趴在床上玩耍。 周成易看着她白皙纤细的小腿在眼前晃, 清澈的眸光逐渐转暗, 犹如波涛汹涌的大海, 几步走上前去, 一手捉住她的脚踝。 “哎, 你……”段瑶转过头来看向他, 见他眸光深沉,有点儿危险,忍不住缩了缩。 “别晃腿。”那双好看的玉足, 充满了对男人的诱惑, 周成易觉得自己身体里的欲、望在复苏。 “哦。”段瑶呐呐地应了一声,抽了抽腿,想把腿从周成易的手中抽回去,但是很可惜没成功。 “你把手放开。”段瑶又挣扎了一下。 这回周成易倒是松开了手,段瑶赶紧把腿收了回去,还拉过被子来遮住,周成易看了她一眼,用手揉了揉眉心,一屁股坐在床上,直接脱了鞋子,往上床一躺,闭上眼,仿佛睡了过去。 段瑶看他也没有要动她的意思,心里也就稍微松了口气,愣了半响,看到桌上的灯还没有熄灭,就从床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避开周成易,尽量不碰到他,四肢并用地下了床,穿上鞋袜,走到桌边把蜡烛吹灭。 站在黑暗里,段瑶有些看不清楚,而在她没有发现的身后,周成易悄悄睁开了眼睛,犹如黑暗里的一只盯着猎物的豹子。 段瑶站在原地没有动,等适应了黑暗能够看清楚了之后,才转身往床上走,只是等她刚走到床边,轻手轻脚地脱掉鞋子,准备爬上床铺之时,黑暗里一双大手伸了过来,准确无误地环住她的纤腰,稍微一用力就将她抱上了床。 大床上,周成易一个翻身,就将段瑶压在了身下,两个人的脸距离很近,能感觉到彼此之间的呼吸,周成易的鼻尖温柔地碰着她的鼻尖,说出的话却一点儿也不温柔,“我本来都想今天晚上放过你了,可是你一晚上都不肯消停,所以我不打算委屈自己,总要遵循身体的本能才不算亏。” 真是说得那么正气凛然、义正言辞,可是明明说的却是男女之间的私密事,也亏他能说得这么自然。 “哎,你,我……”段瑶很想说她什么时候不消停了,明明是他自己想要,怎么能怪在她的头上,她越想越不甘心,可是周成易已经吻住了她的双唇,把她那些未出口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毫不客气地吻着她,亲吻得有些凶狠,辗转吮吸,像是吃了这顿没下顿一样。 面对这样激烈的攻势,段瑶被周成易吻得晕头转向,先前想到的那些未出口的话也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直到她被周成易脱光了衣服,皮肤雪白如玉,入手一片温润滑腻,像极了新剥壳的鸡蛋白一样。 周成易面对面地抱着她,进入她的身体…… 大床一直在摇,吱嘎吱嘎地响,床帐也不停地晃动着,仿佛在配合床上的动静一般。 夜里很安静,有断断续续的低泣声从大床上传出来,仔细听,又有些像小奶猫的叫声。 也不知道过了有多久,那小奶猫的叫声终于消失了,恢复到了安静。 候在屋外的丫鬟们,听到屋里传来要水的声音,她们赶紧把水送了进去。 这一晚,总共要了三次水。 第二日,段瑶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刚坐起身,腰一软,哎哟一声又倒了回去。 靠坐在床边看书的周成易听了,放下书,笑着伸手过去,“我帮你揉揉。” “不要你揉。”段瑶生气地打了一下他的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都怪你。” “是是是,都怪我。”周成易的嘴角噙着笑,脸上没有半点儿真心认错的表情。 段瑶气呼呼地道:“我都跟你说我是肉做的,你就不能顾着我一点儿,会坏的。” 周成易伸手把她抱进怀里,大手在她的腰后轻轻揉着,语气温和地解释,“昨天晚上没忍住,抱歉。回来的路上遇到蒋侧妃的那会儿,我担心你会生气,又想看你为了我吃醋的样子,可是我跟她说了好些话,你却好像没有半点儿反应,叫我心里不太舒服。我本来打算不理你的,可是洗漱完出来看到你趴在床上,白玉般的小腿就在我眼前晃,我的心都被你撩乱了。” “我就说嘛,你昨天晚上怎么那么奇怪……”段瑶忽觉得不对,想明白其中的症结,简直想吐出血,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指着他的鼻子道:“你少给自己的兽性大发找借口了,明明是你几句话就把蒋侧妃给打发走了,你表现得那么好,根本没有给我发挥的机会,我又要怎么有反应?” 还想叫她为他吃醋?当时他都表现那么好了,她要是还吃醋,不叫无理取闹了吗?她要是真跟他闹了,可能今天他的借口就变成她为了他吃醋,他感觉很满意,所以没忍不住了。所以不管她怎么说,他都能找到说词,简直就是个混蛋嘛! 周成易看着指到自己眼前的手指,嘴角往上勾了勾,还是被她发现了他的盘算,只好陪着笑脸道:“昨天晚上我是有点儿生气的,我表现那么好你也没对我说句好话,连表扬我一句都没有,感觉你没把我放在心上,我才有些不想理你,闭上眼睡觉眼不见心不烦吧,你那双腿就在我眼前乱晃。”周成易把手一摊,一脸无奈,“所以我就忍不住了。” 段瑶吃他嗤了一声,“你这么说,我是不是该表扬你很诚实啊!”不光嘴巴诚实,身体还很诚实。 “我本来就对你很诚实啊。”周成易伸手握住她指到他眼前的手指,垂下眼,定定地看着她。 “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段瑶摆摆手,一副大度不计较的样子,“为了这种小事一直纠缠也太没意思了。” 后来便是周成易叫了丫鬟妙言她们进来伺候段瑶起床,梳洗穿戴好,用过早膳,再是赏赐下人,今天是正月初一,按照肃王府的老规矩,都要给府中的下人发红包。 乔管家早就让人抬了一箩筐的铜钱到大厅,还有各种数量不等的红包,段瑶和周成易坐在上首的椅子上,下人们一个接一个的来拜见,段瑶就给每一个下人发红包,一等丫鬟就给个大红包,二等丫鬟次之,三等丫鬟就给个再小一点儿的,其他没有等的丫鬟婆子下人就给半吊钱,人人有份,能抵得上他们一两个月的工钱,每个人都开心得很,喜笑颜开,和乐融融。 正月里,周成易不用上朝,就在家陪段瑶,偶尔有点儿事什么的,他就在书房里处理,就算出门,也会事先跟段瑶说一声,办完事就回府,也不在外面逗留。 段瑶管着王府里的人情往来,正月里更是走亲串门的日子,段瑶接连好几天都要出门去赴宴,光是每天能收到的请帖都有一箩筐,那还都是底下的人察看过才送到她面前来的请帖,没有送到她面前来看的请帖还有更多。如果她真的要照着请帖一家家登门赴宴的话,把她整个人分成很多份都忙不过来,只能选几家来往密切关系亲近的人家走走。 忙碌起来时间过得飞快,段瑶白天忙了之后,晚上又被周成易镇压,这样的日子过起来,还没怎么察觉,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 去年的上元节周成易在福州清剿海盗,没有陪段瑶过,段瑶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齐都城里,虽然有家人的陪伴,但还是总觉得缺了什么。 今天的上元节周成易终于能够陪在段瑶的身边,两个人还成了夫妻,感觉格外不同。 因为景熙帝病着,宫中准备的上元节庆也取消了,不过这不影响民间的庆祝。 肃王府里早早地就挂起了各式的花灯,都是周成易让人准备的,样式也新颖,什么鲤鱼灯、兔子灯、福娃灯等等,段瑶听乔管家说,有些样式还是周成易一早画好让工匠做的,段瑶很喜欢,不过周成易却没有以此到她面前来邀功。 上元节的晚上,周成易带着段瑶去街上看花灯,他是这么跟段瑶说的,“府里的花灯虽然好,不过没有街上热闹,我就陪你去转转。” 段瑶心中好笑,明明是想哄她讨她开心嘛,还要找这么冠冕堂皇的说辞,不过她也不打算揭穿他,欢欢喜喜地跟着他去了。 街上很热闹,周成易牵着段瑶的手,小心地护着她,免得她被来往的行人撞到。 “看,那花灯好漂亮。”段瑶抬手指向前方,正是去年猜灯谜的那个摊子,老板还是那个老板,只是去年的灯王是凤凰展翅花灯,今年的灯王换成了鲤鱼跃龙门的样式,做工依然精致,挂在最高的那个位置上,光芒闪耀,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 “是很好看。”周成易顺着段瑶所指的方向望过去,看到了那盏鲤鱼跃龙门的花灯,目光落在花灯上,思绪却飘去的别处。 去年的上元节他在福州清剿海盗,没有机会陪段瑶出来逛街,就让人送了一盏兔子花灯给她,希望她过得开心。白露传来的消息是段瑶很喜欢那个兔子花灯,当即就让人挂了起来。 只不过后来还是有一些不太好的消息传到他的耳中,比如方子墨赢了凤凰展翅的灯王,转手就要送给段瑶,那是方子墨第一次遇到段瑶,就被她吸引了。 他在福州得到消息之时,那都是上元节过后好多天的事情了,初听到这个消息,他心中是有些不舒服的,他知道段瑶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情,可是保不齐有人会打她的主意,而且这个主意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是不是受人指使都有待商榷? 那个时候他的心情真是恨不得长双翅膀飞回来,找到段瑶狠狠地把她圈养保护起来,免得她被人欺骗又要伤心。当时他甚至都有些后悔接了到福州清剿海盗这个差事了,早知道就该先把段瑶娶过门之后再安排这些事。所以说不管安排得有多好,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好在后来理智告诉他不要冲动,冷静下来后就是派人去调查方子墨,一个离开齐都城这么好几年的探花郎忽然又回来了,其他人不去勾搭偏偏想要勾搭段瑶,这里面到底是偶然还是另有蹊跷? 派出去调查的人很快就传回了消息,方子墨在上元节遇上段瑶还真是一次偶然,几年前他为了一个女人辞官离开齐都城,几年后女人病死,他又默默回到齐都城,也不知道是不是回来找寻曾经的美好过往,就这么在上元节的日子里遇上了段瑶。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是周成易知道,那些暗探调查到的消息是真的,如果那些暗探连这一点都做不好,那也不配继续留下为他办事。 只是事情真是有那么不凑巧,一年前段瑶在猜灯谜的摊子前面遇见了方子墨,而一年后的今天,周成易陪着段瑶走到这里,又再一次遇见了方子墨。 当周成易顺着段瑶所指的方向望过去的时候,扫过那盏亮得璀璨的鲤鱼跃龙门的灯王,就看到有一个穿着青色直缀的男子走到了摊主的面前,向摊主交了十文钱之后准备猜灯谜。 男子下意识回头,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段瑶和周成易两人,他朝他们露出了笑脸,移动脚步走了过来,行礼道:“王爷,王妃,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段瑶听到这话有些诧异,若说她跟方子墨好久不见还能说得上来,她自从去年的七夕节之后却是未曾再见到过他。只是他刚才那句话并不是只对着她一人说的,是把周成易也一同包含在里面的,那就是说他跟周成易也是认识的,才会说出这句话。 果然不出段瑶所料,只见周成易笑着对方子墨点了点头,微抬了一下下巴,询问方子墨道:“青玉公子又来猜灯谜?” 这个“又”字所包含的意思就比较复杂了,曾有传闻说,当年令文采出众风度翩翩的青玉公子辞官离开齐都城的女子,就是他在上元节猜灯谜的时候遇见的,两个人一起猜中了九个灯谜,最后女子在第十个灯谜上落败,青玉公子却猜中了第十个灯谜,赢得了当年的灯王,当然也因此赢得了女子的芳心。 几年过去,佳人香消玉殒,青玉公子再次回到齐都城,每年的上元节还是继续来猜灯谜赢花灯,不知是怀着何种心情? 去年方子墨赢得了灯王,遇见了段瑶,今天他再次来猜灯谜,又遇见了段瑶,不过这一次还多了一个周成易。 方子墨目光如平静的深潭,抬头看了一眼鲤鱼跃龙门的花灯,转过头来淡淡一笑,“王爷说笑了,不过是个习惯而已。” 这就是解释他为什么每年都来猜灯谜了,因为习惯。这说辞很不错,因为习惯确实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可以驱使人一直坚持做某一件事而不放弃。 对此周成易深有体会一般地点了点头,“青玉公子说得很对,猜灯谜确实是一个好习惯。”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我们还要到前面走走,就不耽搁你的时间了。”说罢牵起段瑶的手往前面走去,留下方子墨还站在原地,至于他有没有对他们行礼也都不曾在意。 周成易握着段瑶的手紧了紧,让她更靠近他,刚才他跟方子墨说到习惯一事,心里便涌起了一丝在意的情绪,身旁跟着自己的人,自己的妻子,也是他的习惯,所以他深有感触的点头。 “哎呀,那边有好吃的,我要去吃。”段瑶没有发觉到周成易的情绪变化,看到前面摆着不少的小吃摊就来了兴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格外明亮,笑着就要拉着周成易上前去。 “外面的小吃怕不干净……”周成易的话还没说完,对上段瑶期盼的目光,立刻又改了口,“好吧,我陪你去吃,只是不能吃太多,怕伤了肠胃。” 谁叫她是他的习惯呢!宠着她,护着她,陪她做她愿意做的事,已经成了他改不掉的习惯。 周成易陪着段瑶走向小摊,陪着她沿路一直吃过去,各种小吃都尝了尝,好吃的都买上一份还要打包,段瑶美其名曰是要带回去给妙言她们也尝尝,周成易也都顺着她,后面跟着的侍卫就负责付钱和拿东西,一路走下来,最后回去的时候,两个侍卫都快拿不下了。 “咦!”逛完街回去的路上,路过猜灯谜的摊子,段瑶看到那盏鲤鱼跃龙门的灯王还挂在原处,居然没有被方子墨赢走,真是挺稀奇的。 “可能是发挥失误了。”周成易也看到了那盏灯王,嘴角往上勾了勾,笑意盈盈地看着段瑶道:“你想要那盏花灯,要不我去试试?” 段瑶看了看那盏花灯,又看了看周成易,心想像方子墨那样才学不凡的探花郎都没能猜中十个灯谜,可见今年的灯谜的确很难,周成易还是不要去试了,如果十个灯谜都猜中了还好,要是没猜完十个灯谜那就丢脸了,搞不好明天就能传到大街小巷都知道,肃王猜灯谜失败了。 虽然猜灯谜并不是多么不得了的事情,不过就是个娱乐而已,但是段瑶还是不希望他会那么丢脸,就对他摇了摇头,“我觉得那盏花灯也不是那么好看,还没有王府里的那盏福娃的花灯好看,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周成易顿了一下,没有坚持要才灯谜,笑了笑道:“好,我们回去。” 回到肃王府已经是两刻钟之后的事了,时辰已经不早了,两个人洗漱好就上床睡觉了。 这一晚段瑶玩得累了,倒在床上头沾上枕头很快就睡着了。周成易看到她熟睡的模样,不忍心再欺负她,伸手将她搂进怀里,安静地闭上眼睡着了。 过了正月十五,周成易又忙了起来,开始每天都早早的去上朝或是去衙门办差,早出晚归,中饭都是在衙门里吃。 景熙帝的病还没有大起色,依旧是太子周成康暂代朝政,好在刚过完年,朝廷里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一切都平安顺利。 这日,段瑶忽然有些想吃桂花糖蒸新栗粉糕,就让妙语去吩咐厨房的人做。 妙语刚走到厨房门口,碰到蒋侧妃的丫鬟芸秀从厨房里出来,手里端着一碗冰糖燕窝粥并两样小点心。 “妙语姐姐。”芸秀老老实实的模样,见到妙语连忙行了一礼。 尽管蒋侧妃在肃王府里不受王爷和王妃的待见,但是妙语也无意为难她的丫鬟,对芸秀点了点头,就让她走了。 妙语进了厨房,厨娘们都热络地围了上来,询问着她有什么吩咐,“妙语姑娘过来,是王妃想吃点儿什么?厨房里什么都准备得有,王妃想吃什么就尽管吩咐。” 妙语目光在把厨房里扫了一圈,笑着道:“王妃今天想吃桂花糖蒸新栗粉糕,再备些碧梗粥,其他的你们再看着准备吧。” “好的好的,妙语姑娘放心,我们一会儿就把东西准备好。”厨娘们听了妙语的吩咐,赶紧手脚麻利地动作起来。 不过半个多时辰,段瑶想吃的东西就做好送到了正院,桂花糖蒸新栗粉糕看起来就很好吃,段瑶就着碧梗粥吃完了一块桂花糖蒸新栗粉糕,又去拿第二块的时候,她的脸色忽然就变了,有黑色的鲜血(接下面作者有话说) 正文 5月12日 “啊——王妃, 王妃你怎么了?” “王妃中毒了!” “快去叫府医!” “快去通知王爷!” 屋子里一阵混乱, 每个下人惊慌失措的脸, 还有纷乱的脚步。 段瑶觉得嘴里有些苦, 抬手抹了一把, 然后看到手上都是黑色的血, 再低头看到粉色衣衫上一团一团的血迹, 周围都是惊慌失措的脸,白露向她扑了过来,接住她往下到的身子, 手搭上她的手腕,秀眉紧皱,片刻后, 快速地在她身上几处穴道点了几下。 虽然不懂白露点的那几处穴道有什么作用, 但是段瑶知道这是她想救她,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 看不真切周围的情况了, 她想再撑一撑, 等到周成易回来, 已经有人去通知他了, 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在整个人陷入黑暗之前, 段瑶忽然想起了上一世的事情,周成易带着大军打入了齐都城,宁王和柳青山带着叛军仓皇出逃, 周成易顺利的进了皇宫, 景熙帝和皇后都被宁王杀了,底下的一众将士和大臣都拥立周成易为新皇,前后准备了半个多月,在他登基称帝的前一天,段瑶居住的那个小院里,突然闯入了好几个蒙面大汉,负责保护她的侍卫很快就死在了那么人的刀下,她被人绑架了,然后被沉入了护城河,冰冷的河水将她淹没…… 好冷,好痛…… 在段瑶昏死过去的那一刻,这是留在她脑海里唯一的感觉。 吴侍卫以最快地速度赶去兵部衙门,马儿在衙门口一停下,他就翻身跳下了马背,连气都来不及喘一口就冲进了大门,好在外面守卫的都认识他,知道他是肃王周成易的侍卫才没有把他当做刺客抓起来。 “这事儿就这样安排吧。”周成易刚跟兵部尚书把话说完,就看到吴侍卫一脸仓惶地从外面闯了进来,连守在门口的侍卫都拦不住,几乎被他带着摔倒在地上,周成易下意识的觉得有事情发生,噌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望向吴侍卫那张苍白中透着紧张担忧愧疚的脸,脸色顿时往下一沉,“怎么回事儿?” “王爷……”吴侍卫的喉咙发苦发涩,声音哽了一下,“王妃中毒了。” 话音还未落地,兵部尚书只觉得眼前一花,还没待他看清楚,周成易的身影就从门口消失了,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刚才吴侍卫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脸色骤变,心中大叫一声不好,吴侍卫刚才说的是啥玩意儿?肃王妃中毒了?有人给肃王妃下毒?我的老天,谁胆子那么大,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尽管兵部尚书跟周成易共事不久,但他也知道肃王周成易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听以前刑部和大理寺的同仁说过,不要看肃王表面上一团和气,背后的那些手段可不简单,用手段残忍来形容还算好的,没人在他手底下逃得过去。 他当初还觉得这么形容肃王有些过了,不过是个刚及弱冠的年轻人而已,哪里会有那么凶残狠辣。然而等到周成易从福州押着抓到的海盗回来,到了兵部与他共事之后,他才渐渐明白,以前的那些传闻果然不虚,还是还是他自己小看了周成易。 他之前常听人说肃王周成易对自家王妃一片情深,是周成易巴巴地求了婉蓉长公主去宫里求的景熙帝赐婚,肃王对肃王妃到底有多好他没亲眼见过,但他听过自家夫人说过,也听外面的人提过,知道周成易是真的很宝贝他那王妃,用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来形容也不为过。 但是现在竟然有人给肃王妃下毒!我的个老天,他已经可以想象得到周成易为此发疯会是什么模样了,莫名地一股寒气从兵部尚书的脚底升上头顶,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抬头看了一眼外面云层低沉的天空,千万不要出大事才好。 周成易的动作快得如闪电一样,一眨眼的功夫就没见了人影,吴侍卫拼尽了全力用最快地速度都追不上他。 大街上一人纵马而来,那速度快得惊人,吓得街上的行人纷纷闪避,生怕被那些快速度的马撞死,街上一片混乱,有些小摊贩的摊子都被人撞翻了,惹得不少人一阵骂。 齐都城有规定不能在大街上纵马,周成易这一行为引发了很多人百姓的抱怨,但是在看到马上的标识时都纷纷闭了嘴,不敢再多议论什么。 周成易发了疯似的往肃王府赶,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心脏像是被人拽住了一般,一阵一阵的疼,满头满脸的冷汗涔涔而下,一张俊脸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的前夕,随时都可能电闪雷鸣爆发而出。 疾驰的马到了肃王府外,根本连停都没有停下,周成易就从马背上纵身跃了下来,快步就往府中奔去,不知道是不是跑得有些急,在一大步跨上门前的台阶时,周成易的腿下一软,身子往前踉跄了一下,差一点儿就摔倒地上去了,好在他眼明手快,右手在台阶上撑了一下,由此借了一下力,身子往前跃起,在半空中翻转了一下身体,直接跳到上了台阶,片刻也没有停留,直接就冲进了书府中,让门房的人都看傻了眼,等反应过来才知道,这是王爷赶回来了。 在段瑶中毒之后,乔管家立刻下令把府中众人看管了起来,府中的人,除了前去兵部通知周成易的吴侍卫,所有人都只许进不许出,特别是厨房的人和正院伺候的人以及蒋侧妃芳草园的人更是让人通通看管了起来。 周成易回到正院,就见到院子里跪了大一堆的丫鬟下人,他也没心情理会,直接大踏步进了屋里。 段瑶就躺在床上,府医已经给她用了催吐的药,妙语站在床畔,手里捧着个盆子,里面全是段瑶吃了催吐的药之后吐出来的黑色,白露坐在段瑶的身后,扶着她的身子,小心的护着她,妙言正搅了温热的帕子给段瑶擦脸。 “王妃怎么样了?”周成易奔至床前,从白露手中接过段瑶,看到盆子里的那些黑色,脸色更加阴沉,转头问向府医。 府医紧张地道:“回王爷,王妃中的是断肠草,幸好王妃吃得不多,在下已经给王妃喂了催吐的药,等到把毒血都吐出来了,再服解毒的药即可。” 听了府医的描述,周成易再转头去看段瑶,看到她吃了催吐的药,已经吐出来不少的黑色,渐渐的吐出来的血开始变红,说明毒已经都排出来了。 等到段瑶不再吐了,终于安静下来,周成易小心地把她放到床上,从妙言手上拿过帕子,小心翼翼地给她擦脸擦嘴,那轻柔的动作,爱怜的眼神,沉痛的目光,仿佛段瑶是他最珍贵的珍宝,生怕伤到了她。 “王妃什么时候会醒?”周成易头也不回地问,此刻他的身心都在段瑶的身上。 “药已经熬好了,等王妃服了药,应该很快就会醒。”府医老老实实地道。 周成易伸出手去,吩咐妙语道:“把药端过来。” 妙语赶忙把手上端着的药送到他的手上。 周成易低头看着碗里乌黑色的药汁,用勺子舀了一勺药,吹冷了喂到段瑶的嘴边,无奈段瑶昏迷着,根本不知道吞药,药喂到嘴里,直接就从嘴角流了出来,周成易忙把勺子放回药碗里,结果妙语递过来的帕子,小心地给她擦掉药汁。 瑶儿,你要快点儿好起来。 周成易目光深沉地看着床上的段瑶,端起药碗,喝了一口苦药,低下头,用舌头撬开段瑶的唇齿,嘴对嘴将药汁喂进她的嘴里,如此反复,一口又一口,直到把整整一大碗药喂完,周成易才停下。 把药碗交给妙语,周成易再用帕子擦了擦段瑶的嘴角,深情的目光凝视着她,过了半响,他才站起身来,对妙语白露妙言她们吩咐道:“好生照顾王妃。”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周成易去了书房,叫来了乔管家和负责审讯的管事,将审讯的结果一一如实禀告。 “正院的丫鬟下人没有问题,是厨房的王厨娘把毒下在桂花糖蒸新栗粉糕上的,□□是蒋侧妃的丫鬟芸秀给她的,事情是蒋侧妃指使的,王厨娘的儿子游手好闲,欠了千盛赌坊不少银子,如果还不出银子,就会被人砍了手脚,蒋侧妃得知此事之后,让人帮他把千盛赌坊欠的银子还了,王厨娘得了蒋侧妃的好处,为了还这份人情,就按照蒋侧妃的指使,在王妃的吃食里动了手脚下毒。” “好,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周成易摆摆手,让乔管家和管事退了下去。 屋子里安静下来,周成易沉默地坐在椅子上,思索了片刻,朝黑暗里打了个手势,眨眼间就有个人影从黑暗里跳了出来,跪倒在周成易的面前。 “去查一下蒋家最近有什么动作,与哪些人有来往。”周成易沉声道:“我要最快的速度得到消息。” “是。”暗卫应了一声,如来时一样鬼魅一般离开了书房。 夜已经深了,四周都很黑暗,屋子里没有点灯,蒋莹缩在床角,眼望着门口的房间,眼神很平静,平静得仿佛一滩死水一般,只是紧紧抓着圈住双腿的手,依旧透露出她的一丝害怕和恐惧,浓郁的黑暗包裹着整个房间,仿佛随时都会有妖魔鬼怪从角落里钻出来一般。 这个房子就像是一个囚笼一般,她自从进了肃王府开始就被关在这里,表面上周成易没有命人限制她的出入,但是她知道,她的活动范围就只有芳草园这周围不太大的地方,每回只要转到园子那边去,就会有人无时无刻地不盯着她,她根本就接近不到主院,除夕夜那一次是她离主院离周成易最近的那一次。 那一次她好不容易买通了看守园子的婆子,避开了府中巡逻的侍卫,走进了园子里,在正院的附近,见到了周成易,当然还有段瑶。 虽然那一次段瑶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她还是从段瑶的眼中看到了她对自己的鄙夷和轻蔑,那是一种胜利者高高在上的姿态,对失败者尊严的一种践踏和侮辱。 蒋莹完全想不明白,段瑶不就是比她会多写几首诗词,长相也不过就是艳丽一些,可是自己也不比段瑶差,为什么周成易就是连正眼都不肯看她一眼?她真的很不甘心! 她对段瑶嫉妒到发狂,甚至恨不得她死掉,如果她死掉了,是不是周成易就能多看她一眼了?这个想法就像个魔鬼一样每日每夜折磨着她。 或许在段瑶死了之后,周成易可能会伤心一段日子,不过时间可以治疗之切,不管周成易会有多伤心,蒋莹相信,只要没有了段瑶,只要有她在,她就有法子让周成易从伤痛里走出来,从而接纳她,让她取代段瑶的位置。 事情的进展如她想象中那么顺利,王厨娘是肃王府里的老人了,段瑶没有嫁进肃王府之前她就在王府里干活,做的饭菜也很受周成易的喜欢,她也因此很受底下的人吹捧,在厨房里能捞到不少的油水。 只是在段瑶嫁进肃王府之后,段瑶带来了陪嫁的刘厨娘,周成易一贯宠着段瑶,吃食上也多顺着段瑶的口味,段瑶喜欢吃刘厨娘做的东西,渐渐地刘厨娘的地位也因此水涨船高起来,大家也都去捧着刘厨娘了。 王厨娘受了冷遇,心有不甘,又偷偷地在厨房里偷东西被刘厨娘发现,刘厨娘向管事提了此事,管事的就让王厨娘坐起了冷板凳,没有活干就没有油水可捞,别看只是一个小小的厨房,一样是个踩高捧低的地方,王厨娘失了宠,她本身脾气也不太好,底下的人也都更加不愿意跟她来往了。 王厨娘的日子不好过,她的儿子也不是个好人,吃喝嫖赌样样俱全,时常到她这儿来讨银子,王厨娘过得捉襟见肘,没有银子给他,蒋莹有一回就在后院的小门看到过他们两母子在那里拉扯。 蒋莹只需要安排人去查了一下就知道了来龙去脉,然后再让嗯稍微去勾搭一下王厨娘的儿子就让他上钩了,哄他去千盛赌坊赌钱,赌得有点儿大,几下又让他中了圈套,给千盛赌坊欠了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银子对于蒋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对于王厨娘和她的儿子来说简直就能要了他们一家人的命!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蒋莹让人帮王厨娘的儿子偿还了欠千盛赌坊的银子,王厨娘就对她感激戴德了。 想要出掉段瑶是蒋莹一直以来的想法,她让看起来很老实的芸秀把药交给了王厨娘,命她有合适的机会就下到段瑶的吃食里面。 王厨娘起初不想干,蒋莹只冷冷地提了一句,“小心你儿子。”王厨娘就被吓得浑身颤抖,一点儿也不敢反抗地就答应了。 终于,段瑶吃了有毒的桂花糖蒸新栗粉糕中毒了,她终于中毒了,快要死了,蒋莹真想开心的大笑。 可是还没等她高兴多久,王厨娘就熬不住府里管事的审讯把什么都说了,果然是个没用的废物。 傍晚的时候,蒋莹坐在芳草园的院子里,看到乔管家带着人过来当着她的面把芸秀抓走了,她想阻拦,但是阻拦不了,那些人根本不听她的,她拿他们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令她很意外的是,乔管家居然没有让人抓她,只是把她请进了房间,让她老老实实的待在房间里,哪儿也不许去,门外有专门的侍卫看守,她就被关在了这间屋子里,那些跟着她一起到肃王府的丫鬟全都被关在隔壁的那间屋子里。 夜太静了,蒋莹的神精崩到了极致,明明很困,她却不敢睡,只是睁着一双眼睛望着门口的方向。 也不知道过了有多久,房门外传来了动静,是开锁的声音,然后门打开,有下人打着灯笼引着一个身材高大提拔的男子走了进来。 蒋莹在看到周成易走近房间的那一刻以为自己眼花了,她实在没有想到,以前她盼了那么久,盼得心都快凉了,巴不得能够见到周成易一次,可是他都不肯来见她,哪怕她用尽了手段主动去见他,得到的也只是他的冷眼,还有对她不屑一顾的言辞。 可是就在今天,在此时此刻,周成易居然主动来见她了,在她给段瑶下毒之后,他竟然主动来了,真是何等讽刺啊! 蒋莹想笑,笑自己的愚蠢和不自量力,笑自己的痴心错付,她早就该知道的,周成易根本就不喜欢她,甚至都不肯多看她一眼,是她自己一直沉溺于自己编造的那个美好未来的梦境里无法自拔。 “我没想到你会来。”蒋莹笑出声来,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仿佛一朵盛开的花,“段瑶在你的心目中果然很重要,是我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她对你的影响力。” 周成易阴沉着一张脸,在屋子中间的桌子旁边坐下来,一双锐利的目光落在她灿烂如花的笑脸上,一直看着她笑,直到她笑完了,笑不下去了,他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化一下。 “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周成易冷冷地看着她开口,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蒋莹已经收了脸上的笑容,面对他的冷漠似乎已经习以为常,放开圈住双腿的手,扶着床柱子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向周成易,“你为什么就那么喜欢她呢?她到底有哪点儿好?我那么喜欢你,你都不肯正眼看我一眼。我放下蒋家嫡女的尊严,委曲求全做你的侧妃,就只是想能陪在你的身边。我不求你能爱我,只求你哪怕稍微回应一下我的感情就好,可惜你都不肯,你的心里眼里都只有她,她是你手心你的宝,我就是跟杂草。为什么?为什么?我不甘心,我想不明白!” 好长的一段话,蒋莹似乎回到了周成易的问题,其实细想之下她也什么都没有答,她把一切罪责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因为她对周成易爱而不得,因为周成易只喜欢段瑶,心里眼里只有段瑶,她恨段瑶,所以她对段瑶下毒,企图毒死段瑶。 可是这番说辞听在周成易的耳中就跟没说一样,爱而不得就要杀人,周成易并没有那么蠢。如果这些话是从曾经的怡宁郡主刘玉婷的口中说出来他可能还会相信,因为刘玉婷一向冲动没脑子,嚣张跋扈惯了,看不惯谁就打谁也是常有的事儿。 可是如今换成蒋莹,这个说辞就不通,蒋莹不是怡宁郡主那种冲动没脑子的人,从她第一次送荷包给周成易送荷包开始,再到后来她和蒋妍开诗画社,捧高自己的名声,又与宫中的人联合,趁着周成易清剿海盗凯旋而归的机会,通过景熙帝之后送到肃王府为侧妃,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儿就不是普通人能干得出来的。 如果说蒋莹给段瑶下毒之事固然有她怨恨段瑶的原因在里面,那也只占一小部分,其中必定还有其他的原因在里面。 周成易也不想跟蒋莹继续纠缠,言简意赅地道:“你不说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我也有法子查到是谁!” “你想做什么?”蒋莹的脸色骤变,猛然意识到周成易并不是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谦谦君子,他有很多的可怕的令人胆寒的手段,最重要的是,他不放过她还只是小事,他要是连带着把蒋家一起恨上,她不敢想…… “这件事跟蒋家没关系,你不要迁怒蒋家,他们都是无辜的。” 周成易嘴角往上一勾,露出一抹嘲讽的笑,“这件事跟蒋家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我愿不愿意迁怒蒋家是我由说了算。” 蒋莹看着周成易的笑脸,明明他长得那么好看,可是说出的话寒冷得犹如地狱里传来的催命符,冷得她忍不住浑身颤抖,只想要拼命抓住最后的一丝(接下面作者有话说) 正文 5月13日 “不记得了。”周成易打断她的话, 脸上异常冷漠的表情表明了他根本不想跟她忆什么曾经, 当年那个八岁的周成易早就已经死在了寒冷的冬夜, 现在的周成易是他也不是他, 所谓的曾经跟他没有多大关系。 蒋莹愣住, 完全没有想到周成易会是这么冷漠无情的人, 一点儿也不顾念当年的旧情, 以前他只觉得他对人比较冷清,还以为他是小时候的遭遇让他性格如此,后来他看到他对段瑶温柔体贴无微不至, 就知道他也是有另一面的,希望着能体会一下他对她的好。 此刻想来,她为了他干了不少的蠢事, 倒头来他对自己却是一点点感情也没有, 真是很可悲啊! 想起那一年的寒冬,除夕夜的宫宴上, 蒋莹不喜欢留在闹哄哄的殿里, 偷偷溜了出去, 然后就遇见了周成烨跟自己的二哥, 还有其他几家相熟人家的公子, 他们正在欺负一个很瘦小的孩子, 那孩子身上的衣服下摆都破烂了,裤子也短了一截,脸上还沾满了雪花和泥土, 样子看起来十分的狼狈, 唯独只有那双如墨一样黑亮的眼睛迸射出让人害怕的光。 周成烨看到周成易瞪他,不爽地一脚就踹了过去,直接把瘦小的周成易踹到了地上,接着又走上前去补了几脚,每一脚都狠狠地踢中周成易的腹部,周成易疼得像虾米一样缩成了一团,身子都在颤抖,口中发出忍耐的呻/吟声。 “呸,愚蠢的贱人!”周成烨朝周成易吐了一口,作死又要打他。 “二皇子。”蒋莹喊住周成烨,飞快地提醒道:“我刚刚从那边过来,看到有人找过来了,我们赶快走吧,万一让人发现了就不好。” “四皇子,四皇子,你在哪里?”蒋莹的话刚落地,果然听到前面传来了找周成易的声音。 周成烨的脸色变了变,对跟着他的几个男孩子道:“我们走,下回再来收拾他。”几个人忙忙慌慌地就跑了。 看到周成易还缩着身子倒在地上,蒋莹看了看跑远的周成烨他们,走上前去,蹲下/身,低声询问道:“你还好吗?” “还好,多谢。”周成易忍着身上的痛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冷冷淡淡地看了蒋莹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当年不受宠的四皇子如今已经成了景熙帝面前的红人,蒋莹贪婪地看着眼前的人,泪水从眼眶中滚落下来,带着一丝期盼一丝乞求,“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寒冷的冬夜是我救了你。” 周成易闻言轻笑出声,厌恶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冷声道:“你那算哪门子的相救,你跟他们也都是一伙的,你出言阻拦周成烨,不过是因为你二哥也在欺负我的人里面,要不是因为苏太妃找来了,他们根本就不会停手,你也只会在旁边冷眼旁观,何必又要装什么好人?不觉得很可笑么?” “不是这样的……” “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周成易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嘴角往上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你别告诉我那个时候你就看上我了,对我心有所属了,我可清楚的记得我那会儿又瘦又小又难看,人人都讨厌我,欺负我,你一个堂堂蒋家千金,又怎么会看得上我?救我也不过是你权衡利弊之后的结果,在我面前就不用继续演戏了,太难看!” 从这番话可见周成易对蒋莹真是嫌弃得很,以前他不喜欢她还以为只是因为段瑶的关系,现在看来,原来是从小时候就不喜欢她。 “周成易,你会后悔的!”蒋莹气得浑身发抖,脸颊疼得要命,这是被周成易的一席话狠狠打了一耳光,又可惜自己的一番爱意被周成易如此辜负,恼羞成怒地对着他大吼。 “当你选择入肃王府开始,就应该料到会有这个结果。”周成易不再看她,转过身大步走了出去。 房门打开,加裹着寒气的冷风猛烈地灌进屋子里,蒋莹被寒风吹得浑身发抖,腿脚无力地滑落到床上,抖着手拉过被子将自己整个身体包裹起来,双唇抖得很厉害,喃喃自语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死亡来得很快,蒋莹以前一直以为死亡离她很遥远,但是当乔管家带着人把满身是伤的芸秀丢到她面前时,她才知道死亡的可怕,那一幕实在太恐怖了,她吓得缩在墙角根本不敢出来,只敢透过捂住眼睛的手指缝隙看过去,芸秀就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向她艰难地伸出手,每张一下嘴巴就吐出一口血来,“救我,救我,小姐,救我……” 这一幕后来成为了折磨蒋莹很长一段时间的噩梦,一闭上眼就是芸秀吐血而亡的画面,她知道周成易不会轻易放过她,芸秀的死法估计也会成为她的死法,一想到要大口大口的吐血,就几乎让她快要崩溃。她也想过上吊自杀,一了百了,可是周成易却派了人看管她,让她根本没有机会寻死。 看管的侍卫是这么跟她说的,“王爷说了,不能让你轻易的死了,死对你来说都是便宜你了,你这种人,就是要体会一下什么叫真的折磨……” 所谓生不如死,大体也就是这样了。 正院里,周成易一直守在段瑶的身边,双手握住她的手,贴在他的脸上,望着她的目光里充满了忧伤和沉痛,“瑶儿,你要快点儿好起来。” 无人回答他的话,段瑶喝了解毒的药,到第二天依旧没有醒过来,周成易把府医叫来询问情况,府医检查之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解药已经服用了,王妃中毒也不深,照理说应该醒过来了,就是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庸医!周成易气得直想一脚踹过去,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好半响才将心头里乱窜的火气压下去,挥手让府医下去,他怕再让府医在这儿待下去,他会忍不住杀了他。 “拿我的玉佩去找张延齐。”周成易取下挂在腰间的一块玉佩交给吴侍卫,“叫他马上到王府来救王妃。” “是,属下这就去。”吴侍卫接过玉佩领命而去。 周成易又在床畔坐下来,守着段瑶。 时间过得很缓慢,又像过得很快,三天眨眼就过去了,段瑶依旧没有醒过来。 在这三天里,周成易哪儿都没有去,一直坐在床畔守着段瑶,喂她喝药,为她擦拭身体,没日没夜地照顾她,凡事都自己亲力亲为,不假他人之手,几日下来,休息的不好,他的眼底下都是一片青黑色,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到得第三天傍晚,吴侍卫终于把张延齐找来了,两个人日夜兼程的赶路,到了肃王府,张延齐下马的时候腿肚子都在打颤,站都站不稳,是吴侍卫把他从大门口扛到正院正房的。 进了屋,张延齐走到如老僧入定般的周成易身边,用手肘撞了一下他,揶揄道:“你这个样子是干嘛?别段瑶没事换成你有事?” 周成易一双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用手抹了一把脸,才恢复了一点儿人气,对张延齐道:“你快给她看看是怎么回事儿,已经吃了解毒的药,可是人就是不醒。” “那你先下去收拾一下,别在这儿碍手碍脚。”张延齐对周成易一脸嫌弃地摆了摆手,他现在情绪不稳,状态也不好,留在这儿也于事无补,还不如下去休息。 “我就在这儿,你给她检查,我不打扰你。”周成易坚持要留下,目光始终落在段瑶的身上,一点儿也不愿意离开,不管张延齐怎么说也没用。 张延齐看了他一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知道劝他也没用,索性也就让他去了,转身去察看段瑶的情况。 过了一会儿,张延齐检查完毕,回头对周成易道:“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因为毒/药里面还含了让人昏睡的成分才让她一直不醒,我先给她施针,再给她换一种解□□,应该过两个时辰就会醒。” 张延齐走到桌边,刷刷写下一张药方,交给周成易道:“让人按方子抓药熬药,我马上给她施针。” 周成易接过方子交给妙语,让她赶紧下去办。转头回去,看到张延齐取了银针,正在给段瑶施针,每一个手法都准确无误,一看就是高手。 半个时辰之后,张延齐给段瑶施完针,药也已经熬好了,等张延齐从段瑶身上把银针取下来后,周成易端了药坐到床边,一手将她扶起来靠在怀里,再自己喝了药一口一口喂她。 一碗药喂完已经是一刻钟之后,周成易做这些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他把段瑶小心地放回床上躺下,又喝了妙言送上来的茶水漱口,才转头瞪了一眼张延齐,“你开的什么药那么苦?” “良药苦口嘛!”张延齐不怕死的挑了挑眉,在把周成易惹恼之前飞快补充道:“她很快就会醒过来!” 一句话成功打消了周成易要揍他的念头。 正如张延齐说的那样,段瑶很快就醒了过来,只是她身体还很虚弱,浑身无力,只能软绵绵地躺在床上,开口讲话喉咙里就疼得厉害,那是被□□侵蚀和催吐口造成的结果。 “瑶儿你终于醒了。”周成易激动地握着她的手,手抚在她的脸上,满心关切地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想不想吃东西?” 段瑶看着他,微微摇了摇头,“头晕,浑身无力……” “这是正常的现象,没关系,多养两天就好了。”张延齐插话道。 “我这是怎么了?”段瑶看着周成易,微微皱了眉头。 “你中毒了,不过毒已经解了,多休养一段时日就能好起来。”周成易看到她平安无事的醒来,这几日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回到了实处,“饿不饿,我放厨房给你做些吃的?” 段瑶这几日都昏睡着,现在醒过来,肚子早就饿了,点点头,“好。” 张延齐道:“现在王妃不宜吃太过油腻的东西,喝点儿白粥就好,先养上几日,再吃添其他清淡的食物。” 既然张延齐都这么说了,周成易自然吩咐厨房的人照着这么办,白粥很快就熬好了送来。 “我扶你起来。”周成易把段瑶从床上扶起来,让她靠在床头,又拿了两个软枕靠在她的身后,让她能靠得舒服一些。 周成易坐在床畔,一手端着粥,一手拿着白瓷匙,一勺一勺喂段瑶喝粥。 “不用了,吃不下了。”段瑶吃了小半碗就吃不下了,伸手挡住周成易伸过来的手,对着他摇了摇头。 周成易也不勉强她,把碗勺交给旁边的妙语,笑着道:“吃不下也没关系,我们少吃多餐,饿了再次。等过些天你养好了身子,我们在吃其他好吃的。” 段瑶勾唇笑了笑,身子不舒服,也不太想说话,勉强撑着跟周成易说了一会儿话,就又想睡觉。周成易就扶着她躺下。坐在旁边守着她。 一刻钟之后,等到段瑶睡着了,周成易才小心翼翼地起身,交代妙语她们好生照顾段瑶,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 周成易先去洗漱了一番,这几日他都只顾着照顾段瑶,连衣服都没有换。现在段瑶醒过来了,他才敢暂时离开一下,不过很快也要回去。 等到周成易收拾好从浴房出来,碰到张延齐背着手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天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成易不打算理他,张延齐自己主动靠了过来,笑嘻嘻地道:“你这样看起来才像个人,你不知道你刚才那颓废的样子跟个鬼一样,也幸好没有把王妃吓到。”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周成易瞪了他一眼,提步就往前面走,根本不想跟他再继续说下去。 张延齐似乎并没有因为周成易的不喜而退缩,继续跟在他的身后唠唠叼叼,“王妃怎么会中毒的?你不是在她身边安排了好几个人么?怎么还让下毒之人得逞了?” 这不说还好,这一说就让周成易心里很不爽,就如张延齐说的那样,他安排了好几个人保护段瑶,可还是让人钻了空子,害得段瑶中毒,差点儿连命都没有了,一想到这一点儿,周成易就自责万分,是他没有保护好她,才让她受这么大的苦。 周成易的脸完全阴沉下来,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这笔账他会慢慢跟蒋家和宁王妃曲素灵好好的算一算。 派出去调查的人传回来的资料,这一切的事都是曲素灵和蒋家联合赶出来的。 当初景熙帝赏赐蒋莹给周成易做侧妃,就是蒋家通过曲素灵搭上贵妃的关系,贵妃在景熙帝耳边吹枕头风,景熙帝脑子一热就把蒋莹赏赐给周成易了。 后来蒋莹进了肃王府,也没有断了跟宁王府的来往,周成烨被禁足之后,把火气都发到曲素灵头上,导致曲素灵流产,曲素灵心里极为怨恨,可她又不敢恨周成烨,不敢对他做什么,就把恨意转移到了段瑶的身上。 曲素灵恨段瑶,如果当初不是段瑶心血来潮要施粥,她也不会陷入如今这种悲惨的境地。女人有时候的想法很神奇,对一个人的恨意可以来得非常的莫名其妙。曲素灵就是这样的人,她将自己的悲惨都归罪到段瑶的身上,恨不得段瑶比她还悲惨,给段瑶下毒是她想到的最直接最能解恨的法子。 蒋莹是曲素灵的棋子,蒋莹能进肃王府靠的是曲素灵牵线搭桥,曲素灵要蒋莹给段瑶下毒,又正中蒋莹的下怀,如果段瑶中毒死了,蒋莹就是周成易身边唯一的女人了,正好可以趁虚而入,成为肃王府真正的女主人。 两个女人一合计,曲素灵找来了毒、药,蒋莹就在肃王府里买通了厨娘给段瑶下毒。 这个计划不算缜密,让人一查就查出来了,周成易手里捏着调查来的所有资料,几乎将资料捏碎,深邃如幽潭的眼睛里是嗜血的怒火。 “这两个蠢女人,他是绝对不会放过她们的!”周成易冷哼。 ***** 周成易并没有完全瞒住段瑶中毒的消息,在段瑶醒来之后,段家、婉蓉长公主甚是段馨以及其他一些来往比较密切的人家都得知了消息。 李氏和老太太张氏很快就上门来探望段瑶了,得知李氏和老太太张氏来了的消息,段瑶便吩咐陈嬷嬷去二门外接她们,一路将她们接到了正屋的内室。 “瑶儿,你受苦了,人都瘦了。”看到靠坐在床上的段瑶不见往日的光彩,脸色发白,人也瘦了一大圈,李氏和老太太张氏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祖母,母亲,你们别难过,我已经没事儿了,等过些日子就养回来了。”段瑶脸上努力笑着,强压下喉咙口的痒意,示意妙语端来茶水给她喝了一口。 “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老太太张氏坐在床畔拉着段瑶的手,仔细打量着段瑶的神色,虽然中了毒,但好歹人救回来了,这就是不幸中的万幸。她在心里一个劲儿地念着阿弥陀佛,想着明天就去广觉寺上香,给段瑶祈福,求佛祖保佑段瑶平安健康。 “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没有一早就通知我们?今日我们才得到消息,也好得你没有事儿,要不然,你叫我这个当娘的怎么办?”李氏看到眼前死里逃生的女儿,到现在还心跳得飞快,手捂着胸口,眼泪止不住就滚落下来,又慌忙拿了帕子擦眼角的泪水。 “是我不让他们通知你们的。”周成易从外面走进屋内,李氏和老太太张氏见了忙从凳子上站起身向他行礼,他抬手免了她们的礼,走上前去向她们解释,“当时事发突然,王府里都戒严了,在没有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前,任何人都不可以随意离开王府,为的是不让心怀不轨的人逃脱。” “后来下毒的人是抓住了,但是当时瑶儿一直没有醒过来,我一直担心着瑶儿的安危,不敢离开她半步,一直守着她,就忘记了让人去通知你们,疏忽之处还完岳祖母和岳母见谅。”说着周成易躬身向两人行了一礼。 李氏和老太太张氏见他说得这么诚恳,一心牵挂着段瑶的安危,才会忘记了通知她们,心里的那一点儿不满也都消散了,“王爷不必自责,这件事不怪你,要怪只能怪下毒的恶人,瑶儿一向与人伪善,蒋侧妃怎么能下如此毒手呢?” “这还是该怪我,是我没把府中的事情处理好,才让瑶儿受了如此大难。”周成易自责得很,一脸愧疚,向李氏和老太太张氏道:“两位长辈放心,为了避免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周成易今日在这里向你们保证,今生今世只有瑶儿一人为妻,不会再有其他的人。” “王爷……”李氏和老太太张氏都被周成易所说的话吓了一大跳,堂堂的王爷会做出这样的承诺,叫她们都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毕竟他不是普通人。 “仲卿!”段瑶没想到周成易会许下这样的承诺,双眼睁大一脸震惊地看向他,对着他微微摇了摇头,口中又苦又涩地道:“你其实不必如此。” “不必说了,我心意已决。”周成易握住段瑶的手,微笑着看她,“这是我一早就想好了的,只是一直没来得及说而已。” 其实早在周成易迎娶段瑶之时,他就想好了这辈子只要段瑶一个人就好,只是没想到半路上会冒出个蒋莹来,这句话他才一直没有说出口,现在终于有机会说了,在经历了差点儿失去段瑶的折磨后,能够亲口告诉段瑶他的内心想法,他已经觉得自己万分幸运了。 他所爱的人还在他的身边,能够陪着(接下面作者有话说) 正文 5月14日 得到消息的婉蓉长公主第二天就来肃王府看段瑶了, 还送来了许多的药材和补品, 把从宫里拿到的解毒疗伤药也拿来给了段瑶。 “我也是才知道此事, 不然我早就来看你了。”婉蓉长公主坐在床畔的玫瑰凳上, 目光落在段瑶略显苍白的脸上, 叹息一声, “等你养好了身体, 我们再到庄子上去玩儿,到时候庄子上的梨花也开了,我们可以边喝梨花酿边赏梨花。” 上一回婉蓉长公主就跟段瑶约好了有时间去庄子上玩儿, 后来又出了这么多事儿,约定也一拖再拖,一直没有机会去。 婉蓉长公主原本来打算着过完年, 开了春, 等山上庄子里的花都开了,再约段瑶去庄子上玩儿, 没成想段瑶差一点儿就没了。人这一生会遇到太多的危险, 谁也不知道今日还在你面前喜笑颜开的人明日会怎么样? 活了十几年, 婉蓉长公主经历了太多的事情, 大多数时候都已经看开了, 在面对段瑶中毒之事时, 却没有往日的平静。好好的一个鲜活的生命差一点儿就没了,她和她的约定差一点儿也要化成泡影,婉蓉长公主一时间心里想到很多, 趁着有时间有机会把以前想做还没做的事情都赶紧做了吧, 免得留下遗憾!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知道明天会怎么样? “你好好休息,早日把身体养好,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婉蓉长公主陪着段瑶坐了小半个时辰,见段瑶精神不是太好,就站起身告辞。 段瑶挽留了一下,婉蓉长公主笑着拒绝了,段瑶只好让妙语把婉蓉长公主送出去。段瑶是没办法亲自去送的,周成易说她身体没养好,不准她下床。婉蓉长公主也不在意这些,再关心了段瑶几句,就离开了。 在婉蓉长公主走后,段瑶睡了近一个时辰才醒,精神也比先前好了许多,妙语端来了熬好的药,段瑶一闻到那苦涩的味道就皱了下眉头,她倒不是怕喝药,只是张延齐开的这个药真是太苦了,他说是良药苦口,说话的样子一本正经,段瑶也不好再说什么,捏着鼻子也要把药喝下去。 段瑶对妙语道:“把药碗给我吧。” 妙语走上前把手中的药碗递给段瑶,看着冒着热气的黑乎乎的药汁,段瑶深吸一口气,从妙语手中把药碗接过去,低头大口大口的喝起来,一鼓作气就把一碗药喝进了肚子里。 “好苦,快拿走。”段瑶把药碗递给妙语,低着头用帕子捂住嘴,努力不去回味那股苦涩的味道,免得会忍不住吐出来。 药碗被妙语接了过去,一只手接着伸了过来,手上拿着一块蜜饯喂到她的嘴边,段瑶正苦得难受,看到有蜜饯,飞快地张嘴把蜜饯吃进了嘴里,缓解了口中的苦味,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谢谢妙语……” 一抬头,看到是周成易站在床边笑看着她,嘴角往上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心情挺不错的样子。 “怎么会是你,我还以为是妙语,你来了怎么也不出声?”段瑶反应过来是周成易喂她吃的蜜饯,刚才是自己弄错了,忙伸手拍拍床侧,示意周成易在旁边坐下。 “我进门的时候看到你在喝药,就没有出声。”周成易在她身边坐下,大手一捞就把她抱过来圈在怀里,柔声问道:“今天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段瑶挪了挪身子,找了个舒适的姿势靠在他怀里,侧头看着他一笑,“今天感觉很好,没有哪里不舒服。姑母还说等我身子养好了,我们就到她城外的庄子上去玩儿。我想应该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出去了。” 这些天一直被关在屋里,哪里也不能去,每天不是喝药就是睡觉,吃饭也不能吃油腻辛辣的食物,只能吃清淡的粥或是一些补汤,段瑶这日子过得十分乏味,早就想快点儿好起来能出去了。 周成易用手指在她脸上刮了刮,垂着眼眸道:“这事儿得问过张延齐才行,他这两天进宫去给父皇看病了,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你就乖乖地好好养身体,等养好了身体哪儿都能去,想去哪儿我就陪你去哪儿。” “一言为定?”段瑶笑看着他。 周成易点头,“一言为定。” 两个人正说着话,下人进来禀告,“德安侯世子和世子夫人来了。” 德安侯世子和世子夫人就是陈君伯和段馨。 现如今段馨怀着身孕,马上就要生了,因为得知段瑶中毒之事,实在不放心,一再要求要到肃王府来看看才行,陈君伯坳不过她,拦着她不让她来又怕把她和肚子里的孩子气出个好歹来,可是让她来又担心,只好安排好丫鬟婆子护送她过来,陈君伯自己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快请他们进来。”段瑶忙从周成易怀里出来,周成易放开她,扶着她靠在床头,拿软枕垫在她的背后,做完之后,周成易对段瑶道:“你陪你二姐说说话,我去看看陈君伯。” 周成易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妙语领着段馨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和一个婆子,都是段馨身边惯常用的人。 段馨双手撑在腰后,挺着个大肚子,走路都看不到脚尖,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全靠旁边的丫鬟扶着,免得她摔倒。 “二姐。”段瑶看到段馨吃力的样子,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被旁边的白露一把拦住了,段馨抬头看向白露,白露低下头去不与她对视,低声道:“王爷吩咐的,王妃不可以下床,奴婢也没有办法,王妃不要为难奴婢。” “你……”段瑶深吸一口气,才忍住对她发作,对她瞪了一眼,“那你去端张椅子来给德安侯世子夫人坐。” “是。”白露赶紧去旁边端了一张椅子过来,又在上面铺上厚厚的软垫,让段馨能够坐得舒服一点儿。 段馨怀孕之后长胖了许多,脸上也长了不少的肉,下巴上都能看到双下巴了,可见德安侯府的人把她照顾得很好。 丫鬟扶着段馨走到床边,在椅子上坐下,喘了一口气,看着段瑶道:“瘦了,瘦了。” “二姐,我已经没事儿了,你不用担心。”段瑶握着她的手笑着道:“我养一养就好了,倒是累得二姐你怀着身孕还跑一趟,我不是都跟母亲说了,让她给你带话叫你不要过来的么?你怎么还是跑来了?也幸好德安侯夫人宽厚,二姐夫人也好,不然他们肯定会怪我闹这么一出。” 段瑶嘴上夸着德安侯府人和陈君伯,实际上是在担心段馨,没有哪家夫人会喜欢媳妇儿怀着身孕都快要生了还到处乱跑,而且还是闹着要去看病人,遇上这么个媳妇儿,谁心里都不会痛快。 段馨笑着拍拍段瑶的手,明白她这是在为自己担心,安慰她道:“婆婆和夫君都是明理的人,你不仅是我的妹妹,还是肃王妃,你出了事儿,我们怎么也要过来看看才能安心。” 本来在德安侯府的时候,段馨说要过来看望段瑶,德安侯夫人就说她带了礼物过来看,段馨就在家好好休息。不过段馨当时找了个合理的理由劝说她,“我和肃王妃是亲姐妹,这份感情不是任何人能比得上的,所以还是让我自己去吧。” 德安侯夫人想了想,觉得段馨说的话有道理,德安侯府不管派谁到肃王府探望,都没有段馨亲自走这一趟来得好,尽管担心段馨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的安危,最后在一番斟酌之后还是同意了。当然就是叫了陈君伯亲自陪着段馨一起过来的。 “二姐这马上就要生了,回去之后就不要再到处乱跑了,也不要担心我,我没事儿,很快就会好起来。”段瑶不担心自己,只担心段馨,“等二姐生了孩子,我就去德安侯府看你和宝宝。看二姐这个样子,一定会生个儿子。” 说到儿子,段馨脸一红,眼中露出欢喜之色,她之前遇到慧觉大师,当时慧觉大师盯着她的肚子看了看,也说会生个儿子,当时可把德安侯府夫人高兴坏了,立马就让人给广觉寺捐了两百两银子的香油钱,还给了段馨不少的礼物,简直就快把段馨给供起来了。 段馨笑着道:“二姐就承你吉言了,你赶紧养好身子,到时候你的小侄儿还等着收你的大红包呢。” 说到孩子段馨就有说不完的话,脸上洋溢着满满的母爱,可想而知等这个孩子生出来,她将会对么疼爱他。 两姐妹亲亲密密地聊了一刻钟,周成易就陪着陈君伯过来了,因顾及着礼仪,陈君伯并没有进屋,只站在内室门口给段瑶见了礼。他是来接段馨回去的。 “我先回去了,你好好养身子,我们改天再聊。”段馨再仔细地叮嘱了段瑶一番,就跟着陈君伯回去了。 路上陈君伯一直小心地扶着她,护在她的身边,段馨一脸小女人的幸福模样。 段瑶是后来才知道的,当日段馨回去之后,半夜里就发作了,折腾了足足一整宿,到了第二天早上,终于生了个大胖小子,母子均安,喜得德安侯府上下众人不得了。 夜里,周成易搂着段瑶躺在床上,一手抚着她的后背,一手拨开她垂落下来遮住脸庞的乌黑发丝,凑过去在她的脸蛋儿上亲了亲,而后说起这几日的事情。 “你这几日病着,有好些相熟的人家过来探望,我都以你需要静养为由将他们打发了,只让岳母和岳祖母、姑母、二姐他们进来陪着你说说话,免得她在屋子里待着也无聊。” 段瑶轻笑,往他怀里再靠了靠,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窝在他怀里,“还有呢?” “蒋家家主亲自送了药材和赔礼过来,不过我把药材和赔礼收了,人没见。”周成易哼了一声,脸色十分难看,“他以为亲自上门来赔个礼,送点儿药材我就要见他?想得美,我们的帐还没算完呢!” 在蒋家家主拜见的那一日,周成易就在书房里,根本没去见他,一个人万分尴尬地在客厅里坐到太阳快下山,实在等不到周成易,才不得不告辞离开,乔管家让他把送来的药材和礼物都拿回去,蒋家家主丢不起那个脸,只说是送来给王妃养身子的,就不拿回去了,又陪着笑脸说了一番好话才告辞离开。 蒋家人以为他们用这种方式上门道歉周成易就会接受,那真是大错特错了,因为第二日周成易就把蒋莹送到大理寺去了,理由就是蒋莹毒害肃王妃,要大理寺秉公查办,狠狠地打了蒋家人的脸。 得知消息的蒋家人吓了一大跳,特别是蒋家家主差点儿气得吐血,他前一天才去肃王府登门道歉,周成易拒而不见,第二天就把蒋莹送到大理寺查办,这简直是一点儿脸面都没给蒋家留,完全没把蒋家人看在眼里。 明知道周成易这么做是在狠狠地打蒋家人的脸,可是蒋家却不能把周成易怎么样,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就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样难受。 以前周成易在大理寺待过,知道大理寺里审问犯人的一些手段,他把蒋莹送进大理寺,蒋莹就不可能有好日子过。 在蒋莹毒害段瑶的事情暴露之后,她被关在肃王府的百草园的那几天,看着芸秀在她面前活活吐血而死,她就几乎要疯掉了,到了大理寺,日子更加难过,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蒋家人到处活动,塞了不少的银子,走了不少的关系,才稍微打通了一些关节,让蒋莹没有吃太多的苦头。只是减少了身体的折磨,心里的折磨却如同噩梦一样缠绕着她。 蒋莹知道自己肯定是活不了的了,但她也更想保住蒋家人,就把一切罪责都揽在了自己身上,承认是自己嫉妒段瑶才想要毒害她的,买通府里的厨娘给她下毒。 经过大理寺几番审问,蒋莹都是这样的说法,大理寺卿见再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就拿着供词去见了周成易。 等周成易看过供词之后,大理寺卿小心翼翼地觑着周成易的表情,试探着问:“王爷,你看这个……” 周成易把供词丢还给他,面无表情地道:“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本王把人交到大理寺,让你们审理此案,就是让你们秉公办理的,现在人证物证俱全,犯人也供认不讳,你按大齐律判了便是。” 大理寺卿忙点头哈腰道:“王爷说的是,属下一定秉公办理。” 没过几日,蒋侧妃毒杀肃王妃一案就判下来了,按照大齐律判的发配西州,三日之后就会由衙役押解上路。 消息传到蒋府,蒋莹的母亲大哭不止,一个劲儿地咒骂蒋家人,口口声声说是蒋家人害了她的女儿。闹得蒋家家主当场就变了脸色。蒋莹父亲害怕她闹出更多的事来,赶紧让人把她的嘴巴堵了,又命人将她带了下去,关在一间偏僻的屋子里不让她出来,还派了专门的人看管,那些看管的人是聋哑人,以免听了不该听的话传出去。 蒋家闹出来的事情,自然都一字不落地传到了周成易的耳中,收到暗卫传来的消息,周成易冷冷一笑,蒋家,就让他们再蹦跶一会儿吧! 正院里,段瑶也从妙言那儿得知了蒋莹被判发配西州的消息,忍不住一阵唏嘘。 段瑶想起上一世蒋莹也是一心一意喜欢着周成易,费尽各种心机嫁给周成易为妃,最后还是难产而亡,一尸两命。此后周成易也没有再续娶,人人都道周成易对她用情至深,才会一直不再娶妻。可是段瑶却觉得,这里面肯定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虽然不太清楚上一世蒋莹和周成易相处情况,但是就这一世蒋莹和蒋家人那种作死的程度,以周成易那种冷情的性格,不愿意留蒋莹的可能性不较大。 想到此,段瑶的背脊莫名地一阵发凉,身子都忍不住抖了一下,下意识地想着上一世蒋莹的死真的是她想的这样么?不过女人生孩子本来就很危险,一脚踩在鬼门,一脚踩在生门,也许就是蒋莹自己没福气,才不幸一尸两命的。段瑶如此安慰着自己。 周成易进门的时候,就看到段瑶脸色不太好,一个人坐在椅子边上发呆,低垂着头,情绪低落的样子。 “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我马上叫府医来给你看……”周成易快步走上前去,伸手要去抱段瑶,打算把她抱回床上去,却没想到段瑶突然把身子往旁边一侧避开了他的手,令他伸出去的手一下子停住。 段瑶抬眸看了他一眼,偏过头去避开他的目光,扶着椅子扶手站起身,“我自己走。” 还没走出去,段瑶就被周成易一把拉了回去,低头凝视着她,万分头疼地道:“你这是怎么了?是谁惹你不高兴了么?还是说是我哪儿做得不对惹你生气了?你要有什么你就直说,不要自己生闷气。你身子才刚好,气坏了怎么办?” “我没有。”段瑶低低地道,垂着头也不看他,心里也知道是自己多想了,可就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难免就别扭了。 周成易拉着她不放手,逼着她与自己对视,沉着脸道:“你这个样子是没有么?你看看你这张脸,都跟阴雨天一样了。你到底是怎么了?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你这个样子,叫我很担心啊!” 段瑶咬了咬唇,看着周成易那张低沉下来的脸,显然他在忍着自己的情绪,耐着心哄她。 “我又做梦了。”段瑶看着周成易道,这句话几乎已经成了他们之间的一个暗号。 “你又梦到什么了?”周成易神色一凝,下意识觉得段瑶梦到的可能不是什么好事,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告诉我,我来解决。” 段瑶看着他的脸,这是一张好看的脸,剑眉星目、清新俊逸,明明对着她的时候那么温柔,对她又那么宠爱,她真的无法把现在的他跟前一世那个冷酷无情的周成易联系起来。 是自己多心了么?段瑶闭了闭眼,可是她真的很害怕,如果有一天,他不再宠爱自己,或是段家做出了对他不利的事情,他会不会像上一世一样舍弃蒋莹一样舍弃自己? 周成易见她不说话,只当她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轻轻将她拥入怀中,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道:“不想说算了,我不逼你。等你以后想说的时候再说吧。相信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爱护你,我会是你坚强的依靠。” 也许是周成易的话打动了段瑶的心,段瑶在心里告诉自己,她应该要相信周成易,上一世是上一世的事情,她不应该把蒋莹的经历套用在自己的身上,这样对周成易不公平。 “我梦到……”段瑶顿了一下,想起蒋莹上一世的死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压下心里的异样情绪,接着道:“我梦到蒋莹嫁给你做了正妃,但是在生孩子的时候难产了,一尸两命。可她的死有些蹊跷……” 没等段瑶把话说完,周成易就打断了她的话,“你是不是觉得蒋莹有那样的经历,你也会有那样的经历?” 周成易何其聪明,他知道段瑶说的根本不是什么梦,她说的是她的上一世,所以她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心情才会如此低落。 “我……”段瑶想对周成易摇头,告诉他她不是那么想的,可是在对上他深沉的目光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缓缓地点了点头。 周成易气得简直要吐血了,看着段瑶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又舍不得凶她,努力压下心里的那口闷气,沉声道:“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么?我会那样对你么?自我们相识以来,我是怎么对你的,你感觉不到么?你为什么要因为一个梦就定了我的罪?她生孩子死了又关你什么事?你觉得是我做的?” “我……” “我有些累了。”周成易用手揉了揉眉心,提步往外走,“你先休息吧。” 段瑶愣住了,看着周成易往外走的背影,知道自己做错了,连忙跑上前去,从后面抱住周成易,哭着求道:“仲卿,你不要走,不要走,我知道错了,我以后都不胡思乱想了,你不要走……” 正文 5月15日 段瑶心中发慌, 手紧紧地抱着周成易不放, 哭得身子发抖, 十分害怕周成易真的就这么走了, 她知道今儿如果让周成易这么离开, 两个人之间肯定会生出隔阂, 这不利于两人之间的感情,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周成易走了。 周成易僵着背任段瑶抱着,停下脚步没有再往前走,但也没有转过身来, 只用背对着她。 刚才听到段瑶说的那一袭话,周成易是有些生气和恼火的,一直以为来他对段瑶那么用心, 却没想到段瑶是那么看他的, 这让他很难受。他知道这也不能怪段瑶,她上一世活得艰难, 家人又死得那么惨, 重生回来, 会对很多事情都充满怀疑, 这是可以理解的。 她也说过她上一世跟他不熟, 说明她对他根本不了解, 或许只了解一点点,会因为蒋莹难产而亡一尸两命一事对他产生怀疑和不信任的态度他也能理解。 可是理解归理解,心里面还是有些难以为接受, 上一世的周成易根本就不是自己, 他干的那些冷血无情的事情又怎么能怪在他的头上?让自己替原身被这个黑锅,还让段瑶怀疑自己,周成易自觉万分冤枉,一股子气闷憋在心头无处可发,他又不舍得对着段瑶发火,才找借口说累了,想出去冷静冷静,以防自己控制不住对段瑶干出不理智的事情来。 “仲卿,仲卿,我错了,你不要生气,我知道我不该胡思乱想,你不要走好不好?不要走!”身后的段瑶紧紧抱着周成易不让他离开,周成易在心里叹了口气,双手搭上她的手臂,要把她的手臂拉开,段瑶以为他还不肯原谅自己,还是要走,哭求得更厉害,像只八爪鱼一样扑进他怀里,双手死死抓住他的衣裳,怎么也不松手。 “我不走。”周成易无奈地看着段瑶哭红的眼睛,掏出帕子帮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手指抚着她还带着湿意的脸蛋儿,柔声哄着她,“我哪里都不去,我就在这儿陪你。” 终究还是舍不得让她伤心难过,听到她说句好话,看到她流眼泪,再硬的心肠也会不受控制地软下来,她就是他的克星,生来就是克他的。 “呃?”段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周成易说了什么,看着他温柔地给自己擦眼泪,柔声哄着自己,就跟以前一样,心里柔软成一片,拉着他的衣袖呐呐地道:“那你刚才为什么……” 周成易把段瑶抱起来,走到旁边的软塌上坐下,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双手捧着她的脸道:“你刚刚说的那些话让我很不高兴,你因为一个梦就对我定了罪,我想向你解释又怕你心情不好听不下去,索性出去转转冷静一下也好,免得我会忍不住对你发火,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 段瑶也意识到自己刚才闹的那一出有点儿过了,她真的不应该把蒋莹身上发生的事情放在自己身上去想,这一世已经不是上一世了,很多事情都已经改变了,她还这么怀疑周成易,对他不信任,本来就是对他的伤害,要不是周成易真心对她好,才会忍得了她,换个其他男人,哪怕就算是大哥段云琪也不见得能忍受得了这样的无理指控!这事真的是她做错了。 “对不起。”想明白后,段瑶真心地向周成易道歉。 周成易搂住段瑶,一手撑在她的脑后,一手揽着她的腰,额头碰着她的额头,大度地原谅她的矫情,“没关系,我不怪你,是我没做好,才让你心里不安。” “没有,你很好。”段瑶急忙道,眼神很真切,是出自内心的话。 周成易闻言轻笑,嘴角往上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低头在她的嘴角亲了亲,“你能这么说我很高兴,不过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看样子是已经雨过天晴了,虽然刚才周成易黑着一张脸那么吓人,完全就像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前夕,狂风暴雨随时都会下来,好在段瑶挽留住了周成易,情况也随之而变,两个人此刻把话说开了,周成易脸上也露了笑容,似乎已经不在意刚才的事了。 “什么事?”段瑶眨巴了一下眼睛,心想他这会儿会有什么事要告诉她,还一副如此郑重的模样。 周成易看着段瑶,表情有些严肃,下意识地让人就觉得他要讲的事情很重要,忍不住收敛起心神听他细说,“你做的梦不是真的,梦里面的周成易不是我,我和他不是同一个人,我是我,他是他,你不要觉得我也会像他一样,我不会。” 段瑶:“……” 段瑶愣愣地看着眼前眉眼温和的周成易,再回想上一世那个眉眼冰冷无情的周成易,她发现她怎么也想不起他的脸来,好似周成易一直都是眼前这般模样,对她脾气温和,宠着她护着她,连重话都没对她说过。她此刻才发现自己那么傻,怎么会把眼前的周成易跟上一世的周成易混成一谈了?分明就是两个人嘛! 周成易看她不说话,继续接着道:“我想说的是,我和他可能是用的同一个躯体,但是是两个不同的灵魂,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周成易打量了一下段瑶脸上的神色,见她神色还正常,心里稍微放心了一些,但又觉得她可能是还没听明白,就又再解释了一遍,“就像你看的那些话本子一样,我记得上一回有一本叫《妖之魅》的话本,一个飘荡在世间的孤魂野鬼,占据了新死之人的躯体,从此之后孤魂野鬼代替新死之人活下去,成为一个崭新的人,他的行事作风、行为手段也随之发生变化。” 周成易瞟了段瑶一眼,咳嗽一声,“我想说我兴许就是这样的人。” 段瑶心脏猛地一跳,一双明亮的眼睛倏地睁大,用不可思议地目光看着周成易,突然接受到这样的令人难以置信的信息,她有些傻眼。 自带着上一世的记忆重生以来,段瑶以为她的经历已经够离奇了,却没曾想身边还有一个经历离奇的人,照周成易所说的话,他根本就不是周成易的本人,他只是占据了周成易躯体的灵魂,那真的周成易又去哪儿了?哦,他好像说他死了。 原来如此,事情居然是这样,竟然是这么一回事儿。 难怪自己第一回在广觉寺遇到周成易的时候就觉得他跟上一世记忆里的周成易不太一样,她当时还只以为是她重生回来之后有些事情发生了变化,周成易因为得到了婉蓉长公主的照顾,人的性格也随之发生变化,不再像上一世那么阴冷狠辣无情了,原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而是这一世的周成易根本就不是上一世的那个周成易了,上一世的周成易早就已经死了,这一世的周成易是另外一个人,应该说是同一个躯体,另外的灵魂,所以行事手段、处世态度才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段瑶用拳头锤了捶自己的脑袋,之前自己怎么就没想到了?她应该早点儿想到的,这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人,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她都能发生重生这种离奇的事情,周成易也可以是另外的灵魂。 “你捶你脑袋干什么?”周成易捉住她的手,看到她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好笑道:“本来就够笨了,再捶脑袋就更笨了,到时候该如何是好?” “你才笨!”段瑶回嘴,瞪他一眼。 周成易笑,手指在她的鼻子上刮了一下,“难道不笨吗?我以前有没有暗示过你,不要把你梦里的事情往我身上套,可是你偏不听,做了不好的梦又来生气,明明自己身体不好还瞎折腾,这不是笨是什么?还要让我跟着一起担惊受怕,想想就来气!” “别,对不起嘛,我起初又不知道是这么回事?”段瑶向周成易撒娇,笑颜如花,双手圈住周成易的脖子,凑过去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不要生气,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不好。”周成易一口回绝,嘴角往下撇,摆出一副不接受和好的冷淡样子。 段瑶被噎了一下,见周成易不上钩,眼珠子转了转,心生一计,屁股在周成易的大腿上扭了扭,媚眼如丝地看着周成易,收紧圈住他的脖子的手,笑得一脸谄媚,“仲卿,对不起嘛,我知道错了,你要是不解气,你就罚我吧!” 柔软的身子偎进周成易怀里,胸前两团柔软的小白兔蹭着他的胸膛,女人身上迷人的幽香不受控制地钻入口鼻…… 知道段瑶这小妖精想干嘛,周成易反而冷静地坐在那儿,整个身子动也不动,一张俊脸平静无波,连眼皮子都不动一下,只冷冷地看着她表演,就跟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一样,完全不受□□。 “仲卿,我是爱你在乎你才会那样的,你原谅我好不好?”段瑶使了这么多花招,见他还不为所动,心下便有些急了,眼眶微红,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着急的向他说着爱他的话。 再说周成易一直这么冷着不动是为啥,倒不是他在生段瑶的气,而是想看她能做到哪一步,刚刚才被段瑶这小妖精伤害了一遍,总要讨点儿甜头才好,不然太亏了。 只是周成易面上表现得这么正直,身体还是很诚实的,特别是面对着段瑶的撩拨,明明小妖精的技巧也不见得有多好,可那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看在周成易的眼中就是足够惹火,在段瑶不高明又毫无章法的诱惑下,身体还是起了反应。 段瑶是坐在周成易大腿上的,起初一心想着跟周成易撒娇,诱惑他,使出了浑身解数,谁知周成易偏偏不为所动,她都有些泄气了,急得快哭出来,却突然发现屁股底下有跟硬棒子顶着,一下子反应过来那是什么,脸一红,就要从周成易腿上跳下去。 “撩完就想跑,太过分了吧!”段瑶想跑已经来不及了,一把就被周成易抓了回去,大手桎梏着她的要,将她牢牢按在大腿上,那处吓人的东西就顶在她屁股上,周成易还故意往上顶了顶,吓得她差点儿叫出来。 “别,别,我错了,我错了,仲卿……”段瑶这下怕了,忙不迭地求饶,苦着一张脸,可怜兮兮的模样,看了让人心疼。 要不是知道她的德性,周成易看她那副样子也会心软,可是因为知道她就是个吃软怕硬,得了便宜还卖乖,知道他稀罕她稀罕得要死,就故意作怪的小妖精,周成易就不打算放过她了。 周成易双手搂住她不放,冷哼一声,“晚了。” “呜哇——!”段瑶被周成易压在了榻上,在她刚叫出声时,低头狠狠吻上她的唇,辗转吮吸,用力啃咬,那模样就像是饿了十天十夜的狼要把段瑶吞吃入腹一般。 周成易的吻技太高超,灵巧的舌头撬开她的唇舌钻进她的口中勾着她的丁香小舌嬉戏,段瑶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口腔里的空气很快就被他吸走了,要不是借着跟他的接吻获得呼吸,她想肯定会因为接吻窒息而死的。 周成易三五两下就把段瑶吻得没有了招架之力,晕晕乎乎地躺在软塌之上,手脚酸软,完全无法抵抗,只能任他随意施为。 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只有一会儿,段瑶迷迷糊糊之间,恍然感觉到周成易解开了她外裳的扣子,扯开了她的中衣,大手抚上她的柔软,有些疼有些麻,激得她身子一抖,瞬间想起一件事来。 “仲卿……”段瑶的手软软地搭在周成易的手臂上,手脚发软,并没有太多的力气推开他,睁着一双水汽蒙蒙的美目,可怜又无助的眼神,看得人心生怜惜,微张的小嘴,吐出的话语却犹如一盆凉水浇息了周成易心中的火焰。 “大夫说……我的身体还没好……” 周成易的手停了下来,一双犹如猎豹的眼睛牢牢地盯住段瑶,目光里蕴含着一丝丝血气,就这么盯着她一瞬不瞬地看了半响,直到段瑶都被他看得怕了起来,忍不住缩了一下身子,想要从他身边逃开,周成易却忽然俯下身将她整个人抱紧,双臂牢牢箍住她的身子,力气大得仿佛要把她整个人嵌进自己的身体里,低头在她的耳边咬牙切齿地道:“你说你是不是天生就是来克我的?” 段瑶不敢乱动,也不敢乱说话,乖乖任他抱着,免得再火上浇油。 过了好一会儿,周成易才把段瑶放开,走到桌边去,端起桌上已经冷掉的茶喝了几大口,压下心里的燥热,回头过头来恨恨地瞪着段瑶,黑色眼眸里透着危险的光,“你给我等着,等过些天你身子好了,我再收拾你。” 不知道怎么,段瑶对上周成易那道充满威胁的目光,身子禁不住抖了一下,总觉得周成易好危险好危险,等她身子好了之后,可能会很惨很惨,有点儿不敢想那会是怎样的画面,段瑶有点儿想逃。 不过肯定是逃不掉的,而那天来得也很快。 一晃就过了半个月,张延齐进宫去给景熙帝治病已经有了显著的效果,景熙帝现在已经能够下床走动,右手也不再像以前那么抖了,控制着能写几个字,虽然不如以前写得好,但已经比刚生病那会儿好了很多,痊愈指日可待。 景熙帝因此龙颜大悦,准了张延齐的假,同意他出宫回家一趟,不过第二日就要回宫去继续待命。 这一日张延齐一早出了宫,就被等在宫门外的周成易抓到了肃王府,要他给段瑶看病。 坐在马车里,张延齐不悦地瞟了一眼身边的周成易,“你王府里不是有府医么?把我抓去干嘛?我在宫里被关了那么多天,完全都是拜你所赐你知不知道?你还好意思让我去给你王妃看病?信不信我一针下去让她动都不能动啊?” 上一回景熙帝生病的时候,张延齐刚好不在京城,他本就不耐烦伺候这些达官贵人,所以远远地避到乡下去了,就是不想被人找到抓进宫里去给景熙帝看病。谁曾想段瑶被奸人所害中了毒,周成易着急之下,把躲得远远的他都给抓了回来。这下好了,他刚在肃王府给段瑶解了毒,段瑶也醒了过来,第二天天不亮他就被禁卫军抓进了宫,负责给景熙帝治病。这一入宫门就没天日,他日日被关在太医院里,连一点儿自由都没有,直到研究出医治景熙帝的法子,转眼就过去了大半个月,景熙帝的病好多了,他才有机会出宫。 这笔账,自然是要算到周成易的头上的! 张延齐心想,周成易还有脸来抓他去给段瑶看病,也不想想他被关在宫里受苦受难是谁害的?他憋屈了那么多天,才不愿意给周成易好脸色看。 周成易冷冷瞟了他一眼,端起案几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也不说话,只目光落在他的脖子上,手上一用力,那盏被他握在手中的青花瓷茶杯很快就碎成了粉末。 张延齐看着周成易的动作,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比较了一下他这个骨肉做的脖子和青花瓷做的杯子,似乎脖子并没有比青花瓷杯子硬,他是打不赢周成易的,识时务者为俊杰,立马就换上一副笑脸,“哈哈,你我这么多年的好朋友了,我去肃王府给王妃诊脉是应该的,她中了毒才恢复过来,再仔细调养一番也好,我们赶紧回去,赶紧回去。” 张延齐面上说着好听的话,心里却忍不住大骂周成易是个混蛋,有异性没人性,有了老婆就忘了兄弟,居然捏杯子来吓唬他,太可气了,太伤心了。呜呜。 “你早这么说不就好了。”周成易张开手,丢掉手中的杯子粉末,抬手搭上张延齐的肩头,一用力就把他勾到面前来,威逼加利诱道:“到了肃王府,见到瑶儿知道该怎么说话吧?好好给她看看身体,不要乱说话,不然小心你脖子。” “你威胁我?”张延齐叫道。 “嗯?”周成易挑眉。 张延齐缩了一下脖子,赶紧改口道:“好好好,我答应你给她好好看,不会乱说话。”张延齐小心翼翼地看了周成易一眼,见他面色还好,就大着胆子戳了戳他的胳膊,“我们好歹是兄弟,你这么对我,太过分了吧?”指的是周成易威胁他的事。 两个人朋友多年,一直打打闹闹,周成易并不担心张延齐会有想法,放开他慢条斯理地道:“等你给瑶儿诊完脉,我库房里的东西随你挑。” “真的?”张延齐眼睛一亮,顿时来了精神,仿佛已经忘记了周成易威胁他的事情,催促道:“快点儿快点儿,我们赶快回去肃王府。” 马车很快就到了肃王府,周成易领着张延齐去正院给段瑶诊脉,此时段瑶正在见府中的管事,几个管事就在偏厅里向段瑶汇报事情。 这段日子段瑶在修养,府里的事情都是乔管家在处理,周成易偶尔过问一下,底下的管事也没敢耍花招,一切都处理得很妥帖,她今日也不过是叫他们过来随便问一问而已。 见到周成易领着张延齐正门,管事们都自动站起身来行礼。段瑶刚要起身,就被大步走近的周成易按着坐回了椅子上,“你身子才好,我叫了延齐过来给你看看,免得落下病根。” 管事们都知道段瑶之前中毒之事,见有大夫来给段瑶诊脉,纷纷告退出去了。 “王妃把手伸出来。”张延齐上前给段瑶行了礼,就让她把手伸出手,他从药箱里取了一张丝帕搭在她的手腕上,开始给段瑶诊脉。 片刻后,张延齐笑道:“王妃身体已经大安了,没事儿了,以后好生将养着就行。” “谢谢张神医。”段瑶感激地道:“多亏了张神医相救,我才能好得这么快。” “王妃客气。”张延齐笑了笑,转头对周成易道:“王爷不是说我治好了王妃,库房里的东西随我选么?那还劳烦王爷带我过去,免得侍卫看到我当作贼人抓起来。” 周成易便对段瑶笑道:“你先休息一下,我带他过去就回来。” “好,你们去吧。”段瑶点头,丝毫没有怀疑。 周成易抬手拉起张延齐就走,直到走出很远之后,才皱着眉头问道:“怎么样,瑶儿身子有问题?” 张延齐看了他一眼,幽幽叹息一声,“大问题倒是没有,就是这次中毒伤了身子,以后子嗣上可能有点儿困难。” 正文 5月16日 “怎么回事儿?”这个消息令周成易心生烦躁, 额头上的青筋止不住跳动了几下, 他不敢想如果段瑶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样, 会不会很伤心, 会不会很难过?他都不忍心看到段瑶露出伤心的表情, “你是神医都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下毒的人心思很恶毒啊, 存了心不想让你有孩子。我这里也暂时没有想到好的法子, 只能先给王妃开些调养身子的方子吃着,等调养个几年再看。”张延齐查过段瑶所中的毒,里面含了好几种毒性, 心思也十分歹毒,毒死段瑶是最直接的目的,为了以防万一, 还留了后手, 比如让段瑶中毒之后昏迷不醒,比如伤了段瑶的身子让她无法怀孕。这些手法都恶毒至极, 也不知道下毒之人到底有多恨周成易和段瑶, 才会用这样的阴险手段。 曲素灵! 周成易的脑海里闪过这个名字, 一张俊脸完全阴沉下来, 下毒之事是她干的, 她被宁王打得流掉了孩子, 就把这笔账算到了他和段瑶的头上,这个女人心思到底有歹毒,才会把自己的不幸归罪到别人的身上, 完全不想想自己失败在哪儿?看来上回只是让宁王把她打一顿都算轻的, 她既然敢有胆子做这种事,就要为这件事带来的后果付出沉重的代价! 周成易转身就往外走,张延齐看到他黑着一张脸就这么不声不响就疾步而去,着急地朝着他的身后大喊,“你要去哪儿?你不是说带我去库房么?哎,你别走那么快啊!”话还没说完,眼见着周成易的身影就已经从院子的拐角处消失了。 周成易走了,没人带张延齐去库房,张延齐不爽地撇地一下嘴,转身去找乔管家了,心想没有周成易有乔管家也可以。 等张延齐在园子里找到乔管家,把来意一说明,乔管家早就得了周成易的吩咐,笑呵呵地领着张延齐去了库房,库房里的东西都任他挑。最后张延齐自然是狠狠地宰了周成易一顿。 接下来的几天,段瑶发现周成易又忙起来了,每天早出晚归,一整天连个人影子都看不到。 不过段瑶也不甚在意,她在问过乔管家周成易最近在忙什么乔管家也没有正面回答之后,段瑶就知道周成易要忙的事情不能随便说,她也就不过问了。 每天抽一两个时辰出来处理府中的事情,再好吃好喝地养着,段瑶惊喜的发现,她成功的又长了一点儿肉了,因为中毒而苍白的脸色也恢复了往日的红润,看起来水灵灵红扑扑像苹果一样十分可口的样子。 更让段瑶新奇的是,有一天午后,陈嬷嬷把屋子里的丫鬟们都打发出去了,只她们两个人在房间里,然后段瑶就看到陈嬷嬷从袖袋里拿出几个神奇的方子来,“这几张方子是老奴从一个老伙计那里得来的,她以前是在宫里伺候贵人的,先帝那时的芸贵妃就是用的这些方子一直盛宠不衰,老奴专门去求了老伙计才得到这些方子,王妃可以拿来用一用。” 传闻先帝时的芸贵妃美若天仙、肌肤赛雪,身体隐隐透出一股香气,让人着迷,深得先帝的宠爱。有人说芸贵妃是狐狸精变的,才会使那些狐媚手段迷惑了先帝,才让先帝那么宠爱她,什么都依着她,好东西都全给她。因为十几年盛宠不衰,比起在宫中的地位,就连当时的皇后如今的太后在她的面前也要退一射之地。 虽然芸贵妃深受先帝宠爱十多年,但是她一直没有生孩子,到后来也是病死的,结局并没有多美好。 段瑶打开手中的方子看了看,有美肌方、养颜方、护发方、缩*阴方等,看前面几张方子还没什么,看到最后一张缩*阴方,段瑶的脸一下就红了,抬头看向陈嬷嬷,呐呐地道:“嬷嬷,这个……” 陈嬷嬷瞟了一眼,看清楚是什么方子,老脸上也有些不自在,偏过头假装咳嗽了一声,“这些都是好东西,王妃收着吧,以后拿来用,总有好处。”她还想说的是,肃王年轻气盛、精力十足,她怕段瑶扛不住才去要的这些方子,用了这些方子对段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谢谢嬷嬷,你的心意我领了。”尽管陈嬷嬷没有说明,此刻段瑶也都明白了陈嬷嬷的用意,对于她对自己的关心,段瑶没有拒绝,把药方子都收了起来。 见段瑶把方子都收了起来,陈嬷嬷也松了一口气,证明她的辛苦没有白费,王妃接受了她的好意,明白她的苦心。 片刻后,陈嬷嬷告退出去,段瑶把方子再仔细地看了看,准备先将美肤养颜的方子用起来,至于那个缩*阴方,暂时先放在一边好了,等过段时间再说。 忙了好几天的周成易晚上终于提前回来了,这让段瑶很高兴,也没问他这些天在忙什么,而是贤惠地让厨房做了一桌周成易喜欢吃的饭菜,又让下人准备了热水让他沐浴。 洗过热水澡,吃了一顿丰盛的晚膳,在外忙碌了好几天的周成易心情颇好,拉着段瑶在园子散步消食,足足走了快一个时辰。 回去的时候,段瑶就走不动了,笑盈盈地跟周成易撒娇,求抱抱,周成易笑着捏了捏她粉嫩的脸蛋儿,弯腰将她抱起来,大步回了正院。 这一夜,周成易格外热情,段瑶也很主动的配合,两个人度过了一个很美妙很和谐的夜晚。 翌日,劳累了一晚上的段瑶,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甚至错过了管事来回事的时辰。 “来人,伺候我梳洗。”段瑶拉开被子就要下床,此刻妙语掀开帘子快步从外间走了进来,段瑶看了她一眼,开口道:“怎么这么晚了都不叫我?” “王爷说不让打扰王妃休息,来回事的管事王爷也已经打发回去了。”妙语上前扶着段瑶下床,又拿来衣裙给段瑶换上,细细说着周成易临走时交代的事情。 听到是周成易吩咐的,段瑶也没再说什么,只任丫鬟们给她收拾好,问起周成易走的时候有没有说晚上什么时候回来。妙语道王爷没说。段瑶也便不再问了。 本来因为此事心情还有些恹恹的段瑶,晌午过后接到了肃州送来的信。 “快,快把信拿给我看。”段瑶一下来了精神,激动得很。 妙语赶忙把信送到段瑶手中,段瑶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取出里面的信笺看起来。 信是段云琪写的,信上写道蔡秀颖于一个月前生了个大胖小子,母子均安。孩子长得很好,能吃能睡,白白胖胖的一团,很惹人喜爱。 信上大半内容都是写的胖小子日常,一小半内容交代了一下他们两夫妻在肃州的生活等事,另外一小半就是问段瑶和周成易安好,生活是否如意等。 看完整封信,段瑶把信放到桌上,感叹一句,“大哥现在都快成了孩子奴了,真难想象他带小孩子是什么模样。” “肯定是极好的。”段云琪是由陈嬷嬷带大的,现在得知段云琪有了儿子,由衷地为段云琪高兴,欢喜地道:“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感情好,一年一个,三年抱双,多子多福,生活美满。” “嬷嬷说得对。”段瑶笑着点头,“希望大哥和大嫂多生几个孩子,那样也更热闹一些。” 上一世段云琪婚事不顺,定亲退亲,最后也没遇上自己心爱的姑娘。这一世段瑶重生回来,很多事情都改变了,大哥段云琪遇上了蔡秀颖,两人夫妻感情深厚,恩恩爱爱,比起上一世已经不知道幸福多少倍了。看着段云琪的日子过得好,段瑶心里也安慰了不少。 “嬷嬷,你和妙语去库房看看,选些合适的礼物派人送到肃州去。”段瑶吩咐道:“大哥和大嫂远在肃州,我想照顾也照顾不到,多送些实用的东西给他们,小孩子的穿戴也要多准备一些。” “王妃放心,老奴醒得。”陈嬷嬷笑呵呵地道:“那边府里老太太和夫人肯定也得了消息,也会给小少爷准备许多穿戴的。” “母亲和祖母准备的是她们的心意,我准备的是我的心意。”段瑶催促她道:“嬷嬷快去准备吧。” “是是是,老奴这就去。”说着告退出去,叫上妙语一起去了库房。 望着窗外明媚的春光,段瑶的嘴角荡漾起一抹满足的笑意,大哥段云琪有嫡子了,二姐段馨也给德安侯世子生了个大胖小子,满月宴就在几日后,他们都过得很好,重生这一世完全跟上一世不同了。 夜里周成易回来,段瑶陪着他用晚膳,一直兴奋地叽叽喳喳地跟他分享着这个喜悦的消息。 听着段瑶说给小孩子准备的金项圈、银镯子、玲珑玉佩还有小衣服小鞋子袜子等,周成易抬头看了她一眼,一脸明媚灿烂的笑容,显然段瑶的心情很好。 周成易默不作声,低头端起身边案几上的茶盏,眼神也随之黯淡下去。 那天晚上,段瑶无力地趴在床上,低低的呻*吟,身后的周成易要得格外凶狠,让她有些招架不住,整个人都快要散架,在昏过去的那一霎那,她恍惚看到周成易红了眼眶。 转眼过了几日,很快就到了段馨儿子福哥儿的满月宴,段瑶要找就准备好了贺礼,到了当日,段瑶早早地就起了床,打算早些赶去德安侯府看二姐段馨和福哥儿。 段瑶起床的时候,恰巧周成易当日还没有出门,周成易看到她欢喜的笑脸,抛开心里的一些纷乱的情绪,站起身走到段瑶身侧,从首饰匣子里取了一支鎏金刻花如意簪cha入段瑶的发髻中,左右端详了一下,甚是好看,满意地笑了笑,“你今日先过去,我要进宫一趟,晚些时候过去德安侯府。” 段瑶从未插手周成易在外面的事情,也没有问他进宫做什么,只笑盈盈地道:“行,你去忙吧,不用陪着我。如果赶不及过去也没关系,二姐不是小气的人,不要在意的。” 周成易用手指刮了一下她的脸,笑着道:“你二姐当然不是小气的人,可是德安侯府呢?” 段瑶一听就明白了,周成易这是想帮她给二姐段馨长脸,如果有他陪着她一起过去德安侯府,肯定会比只有她一个人过去效果好很多,大家会看到他对她的看重,考虑到她跟段馨的关系,从而也会对段馨另眼相看一些。 虽然段馨现在身为德安候世子夫人,又有儿子傍身,德安侯府也是懂规矩的人家,段馨的地位基本上已经算是牢不可破了,但能多一个人给段馨撑腰,总比没有好,这是好事,不是坏事。 “谢谢你,仲卿,你对我真好。”段瑶笑眯眯地道。 所谓爱屋及乌,周成易可算是做到了,因为喜欢她,疼爱她,就连带着对她的家人也好,能嫁给这样的好男人,她也没什么好求的了。 “那我先走了,等我忙完就过去德安侯府。”周成易说着也不管在旁边伺候的丫鬟,低头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微微一笑,转身走了。 看着周成易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段瑶才转身回去让妙语她们带上礼物去德安侯府。 肃王府离德安侯府不远,坐马车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 因为心急想早点儿见到段馨和福哥儿,段瑶算是来得比较早的一拨,比段府的李氏和老太太张氏还到得早。 德安候老夫人、德安侯夫人和德安候世子陈君伯在得知肃王府的马车到了之后,一起出到门外来迎接。 按理说德安候老夫人和德安侯夫人是段馨的祖母和婆婆,也算是段瑶的长辈,她们也都是有诰命在身的人,但是抵不过段瑶是亲王妃,身份比她们高,按规矩就是要主动出来相迎,还要给段瑶行礼。 “拜见肃王妃。” “请起,请起。” 段瑶刚扶着妙言的手下了马车,德安候老夫人、德安侯夫人就上前来给段瑶行礼,段瑶受她们的礼是规矩,不过段瑶看在段馨的面子上没有真受了她们的这个礼,看她们行到一半就让她们起来了,自己还快步往前行了两步扶了德安候老夫人一把。 看到段瑶如此行事,德安侯老夫人和德安侯夫人心下都很欣喜,堂堂肃王妃能对她们这么礼遇,可见肃王妃对她们家还是很满意的,她们也都清楚,这一点完全是源自于肃王妃看在段馨的面子上,而她们对段馨也是真的很好,哪怕段馨有些小毛病,她们做长辈的也都包容着她,细心地教导她,并没有苛待她,所以才能培养好两家彼此的关系。 再想远一点儿,外间都传闻肃王周成易对肃王妃段瑶宠爱有加,肃王妃想要什么,肃王就给什么,哪怕是想要天上的星星,他都愿意搭梯子上天去给她摘。她们虽然没有亲眼见过那是个怎样的画面,却也是听陈君伯说起过的。现如今肃王在朝中正当红,前些日子景熙帝病着,也是肃王找来的神医治好了景熙帝的病,越发得景熙帝的看重了,所以阖府上下对段馨好,给肃王妃留给好印象,与肃王关系交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王妃,肃王没有来么?”陈君伯见只有段瑶一个人前来,主动开口问起,也算是问候一声。 段瑶笑道:“他说要来的,只是临出门又有点儿事就进宫去了,临走的时候说是办完差事晚些会过来。” “肃王有心了。”听到段瑶这么说,陈君伯也安心了,只要肃王周成易不是因为对他们德安侯府有意见才不来那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段瑶看向德安候夫人,笑着道:“我已经许久没见到二姐了,想先过去看看她,不知道她生完孩子坐月子长胖没有?” 这话听在德安侯夫人耳中,心中禁不住咯噔一声,总觉得段瑶的话是在提醒她什么,不过她自认没有做过亏心事,所以也不担心,顿时笑着道:“我这就领王妃过去看看,馨儿生完孩子后身体长好了不少,正天天吵嚷着要减肥了,正好王妃来了,帮忙劝劝她。” 说着话,德安侯夫人就领着段瑶过去宁安院看段馨。 一路走过去,段瑶打量着德安侯府的景致,虽说德安侯府不如肃王府有气派,毕竟一个是侯府,一个是亲王府,规格在那儿摆着,但是府内还是布置得不错,花园假山、回廊庭院、小桥流水,井井有条,错落有致,路过遇到的下人也极有规矩,可见管家的德安侯夫人的确是个能干人。 很快就到了安宁院,院子里的丫鬟下人见到德安侯夫人和段瑶都前来行礼,段瑶免了她们的礼,抬眼就见到段馨笑意盈盈地站在正屋门口。 “娘,瑶儿,你们来了。”段馨向她们行了一礼。 “二姐。”段瑶快步走上前去,拉住段馨的手,飞快道:“屋外有风,我们进去说话。” “已经满月了,不碍事了。”段馨笑着道,不过还是听段瑶的话,两姐妹手牵着手一起进了屋。 进了屋里,几人在椅子上坐下,德安侯夫人陪着说了几句话,关心了一下段馨,又问起福哥儿,“孩子呢?” 段馨回道:“孩子刚刚吃了奶,奶娘把他带下去了。” “那我过去看看孩子。”德安侯夫人知道段馨肯定是有话想要单独跟段瑶说的,她也不好继续留在这儿,就识趣地找了一个要去看福哥儿的借口离开了。 德安侯夫人一走,屋子里就只剩下段馨和段瑶两姐妹,段馨从一见到段馨开始就在仔细打量她,见到她如今脸色红润,精神不错,就知道她的身体已经养好了,想来上回中毒之事已经没有大碍了。 “看到你好了我就放心了,我这一个月在家坐月子都在担心你的身体。就怕上回你中毒留下后遗症什么的,不过如今看来你应该是好了。” “确实是好了。”段瑶便把周成易叫神医张延齐来给她诊脉的事情说了,“张神医的医术你是晓得的,他看过后都说没问题了,那就是真没问题了,所以二姐你也不用再担心了。” “那就好。”段馨拍拍她的手,悬在半空中的心也落回了原处。 “我看二姐的身体倒是长好了不少,二姐以前就是太瘦了,现在又要带孩子,照顾姐夫,还是很辛苦的,所以一定要保养好身体。”段馨一进门就看到段馨比以前圆润多了,虽然比起怀着孩子那会儿清减了一些,但还是比在家当姑娘拿会儿长得好得多,而她眉梢眼角的笑意也是发自内心的,可见生了儿子之后,日子过得确实很舒心,心情舒畅才会心宽体胖。 “你还说呢,我都想减肥了。”段馨烦恼地捏了一捏脸上的肉和肚子上的肉,“你看,都胖成球了。” “我看这样刚刚好,不用减肥。”段馨笑眯眯地道:“你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好好的调理调理身体,修养好了一鼓作气再生个孩子,最好是生个女儿,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凑个好字。” 段馨睨了她一眼,“你就知道说我,那你自己呢?你也嫁给肃王这么久了,怎么肚子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你就不着急么?” 段瑶顿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了笑脸,“我不急,我还小,王爷也说我们不着急要孩子。” “你怎么能这么糊涂了?”段馨用手指戳了一下她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地道:“你也不想想肃王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你要是一直不生孩子,外面的人又要怎么看?上一回蒋侧妃的事情还没让你吃够苦头?万一哪天又蹦出个李侧妃、张侧妃该怎么办?” “不会的,我相信仲卿,他当着祖母和母亲的面都说了,以后不会再要其他的女人了,只守着我一个人……” “我说你傻不傻,你有时候那么聪明,怎么有时候又这么糊涂?”段瑶看着她就想叹气,“肃王说那话的时候,你刚好中毒身体没有痊愈,他说那些话也不过是安抚你,让你能够静心修养。再说了,就算他说的是真心话,可是皇上那儿,他能拒绝得了么?你想过没有,要是你一直没怀孕生不出孩子,肃王要怎么拒绝皇上的安排?” 正文 5月17日 特别是出了蒋莹的事之后, 段馨是真的很担心段瑶, 第一回周成易都没能拒绝得了, 以后就更难说了。如果段瑶真的一直没怀孕生不出孩子, 皇上难保不会再给肃王立侧妃, 到那个时候, 肃王又如何拒绝?段瑶又该怎么办? 段瑶沉默了一下, 不答反问道:“那二姐相信德安候世子么?” “我自是相信他的。”段馨回答得很肯定,陈君伯等了她这么久,追了她那么久, 不惜隐瞒身份接近她,就为了娶她为妻,他对她的感情她还是很肯定的, 只不过有些事并不是那么简单,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段瑶一眼,补充了一句, “就算我相信他, 也抵不住有想要爬床的女人, 好在他洁身自好, 不为所动, 才没让那些女人得逞罢了。” 德安侯府的家风正, 规矩严,但也不乏那些想要攀高枝儿的女人,况且德安侯世子陈君伯人长得也不错, 在五城兵马司任职, 是个年轻有为的,假以时日一定能有所作为,很多有心之人看上了他这一点儿,就想钻空子。 在段馨怀孕的这段日子里,府中就有想爬床的丫鬟,不过还没等她出手,陈君伯就自觉的把人丢出去了,隔日就让德安侯夫人把人发卖了。 后来又来了个陈君伯奶娘的女儿,因为奶娘从小将陈君伯带大,对奶娘也一直尊重客气,对奶娘的女儿也是当做妹妹一样看待,在府里虽说是下人,可是待遇不比一般的小姐差,却没想让她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幸好陈君伯是守礼自持的人,德安侯夫人又发现得及时,雷厉风行,给了一笔银子给奶娘,感谢她这些年对陈君伯的照顾和付出,让她把女儿带回家好生看管,奶娘也是自知有愧,拿了银子就离开了,回家严加看管自己女儿,不准她随意出门。一个月之后,德安侯夫人又给奶娘女儿介绍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个家有薄产的秀才,人长得还不错,品性也好,配奶娘女儿绰绰有余。奶娘是个识时务的,知道德安侯夫人会这么安排,也是看在她对德安侯世子真心付出这么多年的份上,奶娘毫不犹豫,很快就把女儿嫁给了秀才,断了她的念想。 这两桩事情,段瑶虽然没有亲自处理,但还是听身边的嬷嬷提过,起初听到的时候还是有些生气,不过转念一想,那些狐媚子都没成功,可见她的夫君和婆婆是个好的,是明理之人。这令她更加满意自己的夫君和婆婆,能嫁入德安侯府,真的很好。 “对瑾之我完全不用操心。”段馨一脸满意的神色,“他一直是个好的。” 段瑶看到段馨一脸幸福的模样,再想起周成易对她的好来,目光瞬间变得更加坚定,“我也相信仲卿,既然仲卿之前对蒋侧妃都能够不为所动,那他以后也不会改变。” 段馨见她如此相信周成易,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握紧了她的手,语重心长地道:“不管怎样,对自己好一点儿,照顾好自己,一定要过得幸福。” “二姐,你也是。”段瑶脸上露出笑容,偏过头去靠在她的身上,不管什么时候,她们都是最好的姐妹。 段馨和段瑶正说着话,有丫鬟快步进来禀告道:“老太太张氏和夫人李氏过来了。” “快请她们进来。”段馨闻言脸上露出欢喜的笑容,忙从椅子上站起身,段瑶也立马站起身来,两姐妹一前一后出去迎接老太太张氏和母亲李氏。 “祖母、母亲,你们来了,赶快请里面坐。” 两姐妹刚迎出来,老太太张氏和李氏已经在下人的引领下走到了门口,丫鬟打起门口的帘子请她们进屋,段馨和段瑶连忙加快脚步上前,老太太张氏和李氏见到段瑶想行礼,被段瑶一把拦住了,而后段瑶和段馨跟她们行了礼,又一人扶着老太太张氏,一人扶着李氏往里屋走去。 进了屋里坐定之后,丫鬟捧了热茶糕点上来,正在隔壁厢房逗弄孩子的德安侯夫人得知亲家夫人和亲家老太太来了,知道她们肯定很想看孩子,连忙叫奶娘抱上福哥儿一路过来了。 德安侯夫人带着福哥儿满脸堆笑地进了屋来,众人又互相见了礼。 大家坐定后,德安侯夫人招手让奶娘把福哥儿抱到老太太张氏的身前,“老太太,你快看看,福哥儿长得多好,多俊啊!” 老太太张氏看了看孩子,笑眯眯地道:“好,好,真好,是个俊俏的孩子,以后就跟老侯爷一样能干。” 虽然福哥儿现在只有一个月大,但是长得白白胖胖的,睁着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左看右看,一看就是很健康很精神很有福气的孩子,老太太张氏这么说,不紧夸了孩子,还夸了老侯爷,大家都知道德安侯府的老侯爷可是一个相当了不起的人物,福哥儿以后要能像老侯爷一样能干那也是不得了了。 德安侯夫人听得乐滋滋的,笑眯眯地道:“有老太太这句话,我们也就放心了,也是多亏了馨儿,给我们生了这么好的孙子。真是辛苦她了。” “娘,这些都是做媳妇儿的应该的。”被婆婆当着娘家人夸奖,段馨有些不好意思,但她也明白德安侯夫人的用意,无非就是想要两家人交好,向她的娘家人表明她这个做婆婆的没有欺负她。相反是很喜欢她的。 做祖母的和做母亲的肯定都是希望嫁出去的女儿一直好好的,能够得到婆家的重视,不会受到婆家的苛待,德安侯夫人的态度正好表情了一切,段馨也确实过得很好,又生了个健康的胖小子,老太太张氏和李氏也就放心了。 几人在屋里说了一会儿话,下人来报又来了其他的客人,德安侯夫人要去前面招呼客人,就先离开了。段瑶她们再留了一会儿,细心叮嘱了段馨一些注意事项,等到快吃宴席了,段瑶才扶着老太太张氏和李氏她们过去。 开宴之前,段馨抱着孩子出来跟其他的客人见了见,众人都夸孩子长得好,说了不少的吉祥话。因为孩子很小,不适合一直在外面待着,段馨只留了一会儿,就抱着孩子回去了。 宴席吃到一半,段瑶看到德安侯夫人和德安侯老夫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然后对她露出笑意,段瑶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周成易忙完过来了,德安侯夫人和德安侯老夫人要出去迎接他。 听说肃王周成易来了,内院里的众女眷或多或少脸上都露出一些惊讶羡慕的表情。 能来德安侯府参加福哥儿满月宴的人都是跟德安侯府有来往的人家,她们先前只见肃王妃段瑶,没见肃王周成易,还以为肃王周成易不会多么看重德安侯府,心里正打着各种思量,没想到这会儿肃王周成易就来了。 果然那些有关肃王宠爱肃王妃,爱屋及乌的传闻都是真的,不然肃王又怎么会来给肃王妃的娘家姐姐如此长脸。 看清楚了形势,众女眷就心思活络起来,跟段瑶、李氏和老太太张氏能说得上话的就在她们面前说肃王的好话,说不上话的也要当中夸两句,免得把自己落下了。 周成易能及时赶过来,段瑶自然也是很高兴的,席间免不了多喝了两杯,老太太张氏和李氏也很满意,脸上一直都挂着笑容,段家的两个姑娘都能过得好,能得夫婿的体贴和宠爱,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席间段瑶多喝了两杯,头就有些晕,段馨便安排人领了她去厢房休息,李氏见她没有去听戏,也跟着过来看她。 “娘,我就是高兴多喝了两杯,歇一会儿就好了。”段瑶手撑着额头靠在榻上,侧头微笑地看着李氏。 李氏端了醒酒汤给她喝,在她的旁边坐下来,看着她道:“明明不胜酒力就不要喝那么多酒,对身体也不好,而且身子才养好。” “母亲,我都知道。”段瑶笑眯眯地拉着李氏的手,软软地靠进她怀里,“我是替二姐高兴,才多喝了几杯罢了。” “你就知道说馨儿,那你自己呢?”李氏看着如花似玉的女儿,眉头皱了皱,想着肃王对她的好又欣慰又担心,“怎么成亲这么久了,就是没半点儿消息呢?” “母亲,你今天可以不说这话吗?再说我就走了。”段瑶一到段馨这儿就被段馨念叨了一通,现在李氏再说这事儿,她就有些不爱听了,知道她们都是关心她,可是越关心,她的压力也越大啊! “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母亲!” “好好好,不说就不说了。”看到段瑶脸上隐隐透出烦躁之意,李氏也不好再说了,生孩子这事儿也逼不得,只好改了口,说起其他的事情来。 约莫做了一刻钟左右,有丫鬟进来禀告,“王妃,王爷过来了。” 段瑶和李氏刚站起身,身着宝蓝底月白色玄字穿梅团花茧绸直裰,腰束玉带,头戴束发紫金冠的周成易就从外间大步走了进来。 “瑶儿没事吧,我听说你不舒服过来看看。”这么一会儿功夫周成易就巴巴地赶过来找段瑶了,李氏见此情形不好再留,寻了个借口告辞离开,留下小两口在屋里说话。 段瑶扑进周成易的怀里,双手圈住他的腰,一副受了委屈寻求安慰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谁欺负我的瑶儿了?告诉我帮你出气!”周成易笑着搂住她,抱着她坐到临窗的软塌上,屈起双腿,让她坐在他大腿上,低头柔声哄着她。 一天两次被二姐和母亲催着生孩子,段瑶心里有点儿难受,再加上喝了点儿酒,就更觉鼻子发酸,眼眶发热,委屈又难过地道:“大哥和二姐都有孩子了,二姐和母亲都催我赶快生孩子,可是我嫁给你这么久了,肚子一直没动静,我能有什么办法?” 自从段瑶嫁给周成易之后,两个人相亲相爱,周成易要她也要得紧,常常把她镇压得小命都要去了半条,如此恩爱,如胶似漆,可是没孩子就是没孩子,这又不是她想有就能有的,又能怪谁呢? 周成易看着段瑶泫然欲泣的小脸就心疼,想起张延齐说的话就更难受了,要不是曲素灵那贱女人,他的瑶儿又怎么会陷入这种自我怨怼的情绪中。 “你还小,孩子的事情不着急,而且你才中了毒,身子才刚痊愈,如果现在怀孕的话,对你和孩子都不好,你不如按照张延齐开的养生方吃一段时间,等把身子调养好了,我们再生个健康可爱的孩子,就跟福哥儿一样白白胖胖的,岂不是更好?”周成易是不好跟段瑶讲她中毒之后伤了身子子嗣困难的话的,他担心他把真相告诉段瑶后,段瑶会更伤心难受,只好找着各种借口温和地哄着她。 段瑶抬起头来看他,撅起嘴道:“我哪里还小,还有两个月我就要满十七岁了。” “好吧,你不小了。”周成易搂紧她,依旧耐心地哄着,“只是还是要把身体养好了才行,这事不着急,岳母那儿我去说,她们不会再逼你的。” “不好太吧。”段瑶飞快地看了周成易一眼,见他的表情很认真,明白他说的都是真的,心下不无感动,但却明白这终究不是办法,呐呐地道:“就算母亲她们不催我,可是皇上那儿你要怎么交代,婉蓉长公主又那么关心你,要是我一直不怀孕生不出孩子……” “不会的。”周成易脸色骤然一变,飞快打断了她的话,“你不会一直不怀孕生不出孩子的,我们以后一定会有孩子的。” 虽然张延齐说了段瑶身子不好子嗣困难,可是那也只是困难,他也没有把话说死,说明这事还有转机,周成易相信事在人为,总有一天段瑶会好的,他和她也一定会有孩子的。 段瑶见周成易的脸色不太好,回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确实有点儿过了,才会刺激到他,便双手紧紧地抱住他,改了说话的语气,顺着周成易道:“嗯,我们以后一定会有孩子的。” “嗯。”周成易闷闷地应了一声,这才算满意,脸上的愠怒之色稍减。 段瑶却不知道,周成易会这么生气,根本不是因为她说的那些话,而是恼怒蒋家和曲素灵。 那一日,段瑶和周成易在德安侯府待到半下午才离开,给足了德安侯府面子,从那之后,大家都知道,肃王极为看重德安侯府。 从德安侯府回来之后,段瑶想起她跟周成易的那一场谈话,周成易说让她吃张延齐开的养生方,她对张延齐的医术是很看好的,也就没有怀疑那方子的效果,只管叫妙语按方子准备,她每日都按时吃。 肃王府的日子还如往常一般,周成易继续早上去上朝,傍晚回府,段瑶就在家里管家。 那一日,段瑶正在窗边看书,就听到廊下有丫鬟在聊天,隐隐约约听到有宁王妃曲素灵的名字,还有曲家如何如何了。 “妙言,她们在说什么?”段瑶放下书,叫了妙言过来询问。 妙言之前已经听下面的人说过了,段瑶现在问起,她也就一五一十地禀告道:“是宁王妃曲素灵的娘家被人告了,曲素灵的爹曲大老爷在外面置了外室,外室怀孕已经有三个月了,这事被曲大太太知道了,曲大太太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带着人去了槐花胡同把那外室给打了,还让人喂了一碗红花给那外室吃,那外室吃了红花,当场就见血了,孩子也没有了。而这事正好让路过的御史撞见了,直接就上奏折参了曲大老爷。皇上查明此事后,就停了曲大老爷的差事,让他回家闭门思过。” 段瑶“嗯”了一声,她对曲素灵没好感,现在曲素灵还跟着宁王禁足在宁王府里,她的爹娘又闹出这样没脸的事来,还说是书香门第,礼仪之家,其实内里也不过是一屋子藏污纳垢的龌龊之辈,曲大老爷真要是个君子,就不会背着妻子在外面置外室,干出这种不要脸皮的事来。曲大太太也是,这件事明明是她有理在先,却不管不顾地闹出来,还给怀孕的外室喂红花,也太过恶毒了。不由又想起在宁王府里的曲素灵来,也是阴阴阳阳的性格,难怪会跟脾性暴戾的宁王处不好,这样的父母能教出怎样的孩子来?果然是什么锅配什么盖,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其实还有一件事。”妙言打量着段瑶的脸色,见她似乎还有听下去的兴致,就接着往下道:“不管是曲大老爷出了事,曲大公子就是曲大老爷的儿子宁王妃的哥哥也出了事,三天前他在百花楼跟人抢一个长得好看的戏子,双方人马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曲大公子当场就把人打死了,当时围观的人很多,曲大公子现在已经被顺天府尹派人抓起来了,就关在顺天府大牢,这件事情自然又被御史告到了皇上面前,皇上已经命人严审此案了。”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段瑶侧头看着妙言,轻笑了一声,“是谁告诉你的呀?” 妙言脸蛋儿不由自主地一红,偷偷观察段瑶的神色,发现段瑶是故意在取笑她,气得跺了跺脚,“王妃,奴婢还不是听外面的人说的。” 段瑶好笑地“哦”了一声,挑眉看着她,“到底是外面的人还是府里的人啊?” “王妃,奴婢不跟你说了。”妙言不好意思,飞快地跑了。 “妙言那丫头,怎么能这么没有规矩?”妙语刚好从外面进来,撞见飞快跑掉的妙言,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随她去吧。”段瑶毫不在意,笑着道:“她的年纪也不小了,现在遇到了合适的人,正是再好不过了。” 妙语反应过来段瑶的意思,也为妙言感到高兴,“王妃心好,这是妙言的福气。” 段瑶转头看向妙语,仔细地打量着她,嘴角含笑道:“你和妙言都是我的大丫鬟,从小就跟在我的身边,我记得你好像比我还大半岁,现在妙言都有喜欢的人了,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妙语忙道:“王妃,奴婢没有想法,奴婢就想一直留在你的身边伺候你。” “这可不行,姑娘家长了总要嫁人的,我不能因为我自己就一直留你在身边耽误你吧。”段瑶是真心实意地在给妙语打算,妙语伺候了她这么多年,两人感情深厚,说是主仆,实际上跟姐妹也差不多,段瑶也是希望妙语能有个好归宿的。 “王妃……” “要不这样吧,你先回去想一想,想好了再来告诉我。”段瑶体贴地道:“你不要着急,慢慢想就可以,这关系着你一辈子的幸福,一定要想好。等想好了结果告诉我,不管怎样我都支持你。” “是,奴婢知道了,奴婢一定会好好想的,谢谢王妃。”妙语清楚地感受到段瑶对她的好,对段瑶充满了感激。 夜里周成易回来,段瑶就跟他说起两个丫鬟的事,“妙言那丫鬟心里有人了,是你身边那个高高大大皮肤有点儿黑的罗侍卫,他家里情况怎么样啊?人品性情好不好?适不适合妙言?” 周成易挨着她坐在罗汉床上,低头喝了一口茶,把茶盏放在一旁的案几上,“罗侍卫那人挺不错的,家里父母双全,还有个妹妹,都是好相处的人,我身边的人都没有差的,这一点儿你可以放心。” “听你这口气,你好像知道他们两个人来往啊?”段瑶觑着他道。 周成易勾唇一笑,“你都知道的事,我怎么能不知道?” 段瑶稍微不满地撇了他一眼,敢情他一早就知道还故意瞒着她,周成易看她那模样,伸手讲她揽到怀里,温柔地道:“我也就是前几天才知道的而已,不就是太忙还没来得及说么。” 段瑶用一副“你天天跟我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就是没时间说这件事”的眼神狠狠瞪了周成易一眼,周成易自觉理亏,用手摸了一下鼻子,笑嘻嘻地讨好道:“王妃别生气,下回我要知道了什么事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这一次是我做得不对,我给王妃赔罪,今晚上就好好努力将功补过!”话音刚落地,没等段瑶反应过来,周成易就已经化身成恶狼扑了过去。 正文 5月18日 翌日醒来, 段瑶又睡过头了, 扶着酸疼地要起身, 叫了妙语她们进来伺候她梳洗。 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披散在身后, 透着珍珠般的光泽, 犹如黑色的绸缎一般, 极为漂亮。 妙语拿着桃木梳站在段瑶身后, 一下一下给她梳通头发,询问道:“王妃想梳个什么发髻?” “飞仙髻就好。”段瑶透过铜镜看着镜中的自己,对梳什么发髻并不是太在意。 “王妃长得好看, 头发丰厚漂亮,梳什么发髻都好看。”妙语手上的动作不停,一边梳一边忍不住感叹段瑶的美丽, 反正在她的心目中, 自家王妃是整个齐都城里长得最漂亮的女人,艳冠京城, 再也没有比她更漂亮的了。 特别是嫁给肃王之后, 肃王宠着王妃, 但凡有好的东西都往王妃这儿送, 吃的穿的用的, 无一不好, 无一不精致,只怕宫里的娘娘都没有自家王妃的日子过得好。 还有陈嬷嬷给王妃找来的那个美肤方和养颜方,王妃用过之后, 脸蛋儿的皮肤越发红润透白, 光滑细腻,连一丝瑕疵都找不到了,她伺候过王妃洗澡,身上的皮肤也是白得如玉,隐隐透着珍珠般的光泽,让人一见就会忍不住想要伸手摸上一把。 但是那么白那么嫩,感觉就像嫩白的豆腐一样,只怕手上稍微用一下力,都会把她的细嫩皮肤给蹭破了。 很快梳好了发髻,妙语捧来首饰匣子,段瑶从中选了一支白玉嵌红珊瑚珠子双结如意钗,白玉衔红宝石步摇,赤金镶月白石玉兰花耳坠等。 妙语在段瑶的发髻上插上钗和步摇,觉得少了一点儿,又添了两朵珠花,再给她戴上耳坠子,如此也就完美了。 “摆膳吧。”段瑶摸了摸肚子站起身,她已经饿惨了,昨天晚上被周成易镇压了大半夜,消耗了太多了体力,她急需要补充补充。 早膳很快摆上桌,段瑶刚坐下喝粥,穿着一身宝蓝色五蝠捧寿团花纻丝直裰,头上戴着束发赤金冠,腰间挂着一枚羊脂白玉玲珑玉佩的周成易从院子外面缓步走了进来。 段瑶忙放下碗筷站起身,斜眼看着翩翩佳公子一样的周成易,笑着道:“你今日怎么没有去衙门里?用过早膳了么?” “前些日子我一直太忙,这两日衙门里的事终于忙完了,太子准了我两天假。”周成易走过来拉着段瑶的手一起坐下,又吩咐妙言给他准备一副碗筷,“我还没有用早膳,陪你一起用些吧。” 妙言很快拿了一副干净的碗筷上来,段瑶给周成易盛了一碗燕窝粥放到他的手边,周成易则给她夹了一块银丝卷,两个人的目光相对,读懂了彼此的心意,都忍不住笑起来。 饭桌上气氛和谐,周成易和段瑶都吃得很惬意,用过膳,丫鬟又送上来消食茶。 周成易修长白皙的手指捧着白底地青花的茶盏,低头喝了一口茶,抬起头微笑着跟段瑶道:“今日正好无事,不如我陪你出去逛逛街吧。” 以前两个人还未成亲之前,周成易还时常陪段瑶出去逛街,自从两人成亲之后,周成易每日忙着政事,段瑶要负责管家,一连又发生了许多的事情,两个人少有这么清闲地坐下来喝杯茶或是一起去逛街的时间了。 “好啊。”段瑶也许久没有出去逛街了,顿时来了兴致,站起身道:“我去收拾一下就走吧。” 周成易眉眼含笑看着她,“去吧。” 等到段瑶收拾好出门已经是两刻钟之后了,段瑶换了一身粉底靛蓝梅花竹叶刺绣领米黄对襟褙子,浅蓝色底白玉兰花长裙,腰间挂着压裙的玉佩香囊等物,脚下着一双并蒂莲花绣鞋,笑意盈盈地从内室里走出来。 “我们走吧。” “好。”周成易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走到段瑶的身边,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眼中露出赞赏之色,“瑶儿真美。” 段瑶偏头看他,黑亮的眼睛里水波流转,妩媚动人,“仲卿最爱说好听的话哄我开心。” “我说的是实话,瑶儿本就生得美,不需要我哄。”周成易无视旁边伺候的丫鬟,低头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嘴角含笑,牵着她走出门去。 出了正院大门,沿着回廊石径走到垂花门,马车已经在门口等候,周成易扶着段瑶上了马车,随后他也跟着坐了上去。 马车开始移动,很快离开肃王府,平缓地行驶在大街上。 段瑶坐在靠车窗的位置上,周成易挨着她坐在一侧,大手握着她的小手,细细地摩挲着她细嫩的皮肤,段瑶觉得有点儿痒,像蚂蚁爬一样,挣了一下手,没挣脱出来,扭过头去,朝他瞪了一眼,漂亮的眼睛里透出微恼的光芒,红唇嘟起,“别闹!” 周成易闻言轻笑,抬手从放在案几上的白底地青花的盘子里取了一块蜜饯喂到她嘴边,像逗小孩儿一样张开嘴,“啊——” 段瑶无奈地看着他,周成易一直对她微笑,用拿在手中的蜜饯碰了碰她的红唇,蜜饯轻轻压了压柔软的唇瓣,留下一点点甜味儿,摆明了是故意诱惑她。 “你讨厌!”段瑶嗔了一句,下一秒猛地张开嘴,一口咬上周成易手中的蜜饯,整个吃进嘴里,用牙齿狠狠地咀嚼,目光牢牢地定在周成易的脖子上,仿佛是在咬他的脖子一般。 “好吃么?”周成易把脸凑过来,笑眯眯地看着她。 两个人的脸挨得很近,几乎贴在了一起,连彼此的呼吸都能感觉得到,脸上的根根绒毛也能看得十分清楚。 “别靠这么近。”段瑶以为周成易又要欺负她,秀眉微蹙,双手抵在周成易的胸前,企图把他推远一点儿,殊不知她那点儿力气根本就不是周成易的对手,周成易要想对她做什么根本是易如反掌。 “真香。”周成易不退反进,低头飞快地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砸吧着嘴道。 段瑶的脸蛋儿一下就红了,往后再退了退,可惜她已经退到了车厢的角落,后背就靠在车厢壁上,根本无路可退了。 “别这样,这是在大街上呢!”段瑶垂死挣扎,呐呐地道。 周成易轻笑,骨节分明的手指勾起她的下巴,逼她与自己对视,用低沉沙哑的嗓音道:“那又怎么样呢?我们似乎从来没有在马车上试过。” “不要!”段瑶简直要尖叫,脸更红更烫了,脑子里也不有自主地想起昨天晚上周成易逼着她摆的那些姿势,简直羞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为什么呢?”周成易在她的脸颊边吻了一下,薄唇又移到她的耳边,舔了舔她小巧丰厚的耳垂,故意逗她道:“我觉得这样很好,我想试一试。” 耳垂被含住,那里是段瑶的敏感点,身子像是被电流击中猛然一抖,眼眸里顿时溢出水来,段瑶受不了地摇头,双手软软地抵在周成易胸前,乞求一般地道:“不要不要,求你了,我身子还疼……” 周成易含住她耳垂的动作顿了顿,叹息一声放开了她,稍微和她拉开了的一点儿距离,低头端详着她的脸蛋儿,看到她的眼角流出来的泪珠,伸手想要帮她擦掉。 段瑶看到他伸过来的手,以为他真要欺负她,猛地往旁边偏过头去,躲开他的手。 周成易的手停在半空中,幽深的眼眸盯着段瑶看了好一会儿,才将手缓缓收回来。 “仲卿……”段瑶也意识到自己刚才那个躲避的动作可能伤到周成易了,想要开口解释点什么,可是想到他那么过分,一再欺负她,到口的话又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车厢里的气氛有短暂的凝滞,就在段瑶以为周成易生气了的时候,周成易忽然就笑了起来,表情舒畅,一点儿生气的迹象都没有,十分欠扁地道:“我刚才逗你玩儿的。” 段瑶愣了愣,猛然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大叫一声扑上前去,粉拳用力捶打在他身上,“你太坏了,你居然欺负我,你知不知道我刚才有多害怕!”这是在马车上呢,要是让外面的人听到该怎么办? 周成易任她捶打了一会儿,直到她打不动了,才柔柔地抱住她,小声问道:“真的还疼吗?” 段瑶狠狠瞪他一眼,扭着身子就要从他怀里下去,“你放开我。” “不放!” “放开我!”段瑶提高了音量。 “不放,就不放,一辈子都不放!”周成易说着就更搂紧了她,将她整个人牢牢地桎梏在怀中,真的就不放手了。 马车行驶在路上,也不知道走到哪条街了,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呵斥喧哗声,还听到奉命行事、搜查等字眼,显然是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事。 “出什么事了?”段瑶被周成易抱着,没办法看到马车外的情况,只能抬头问周成易。 周成易松手放开她,一手捞起车窗上的车帘子,脸色低沉地看向外面,段瑶顺着车窗往外望去,映入眼帘的是曲府大门。 曲府? 段瑶疑惑地看向周成易,问道:“是宁王妃曲素灵的娘家?曲家又犯什么事了?” 周成易神情清冷地看着被官兵围起来的曲府,还有曲府那些神色仓惶的下人,以及被官兵押起来的曲大老爷、曲二老爷等人,语气平静地道:“宁王被禁足之前有人参宁王贪污受贿,利用职务之便买官卖官,当时父皇就命人去调查,又让宁王禁足,现在已经查清楚了,宁王确实在私底下收受了很多的贿赂,又买官卖官,但多数都不是他亲自经手,而是由他下面的人在做,其中宁王妃曲素灵的娘家曲家也参与到其中,太子得知情况后,就把实情如实禀告给了父皇,父皇得知情况后,大为震怒,下了搜查令和逮捕令,参与宁王贪污受贿买官卖官一案的好几个官员都一并抓了。” 段瑶听了周成易的解释,转头看向他,“宁王贪污受贿买官卖官,遭殃的是下面的下属和曲家,那宁王妃和宁王呢?” “贵妃娘娘在御书房外跪了一夜,哭着求父皇开恩,父皇最后下了圣旨斥责宁王,禁足时间再延长三个月,贪污受贿的那些银两都要收缴,贵妃娘娘也被禁足。”周成易说到这儿撇了一下嘴,似乎是对景熙帝的这种因为贵妃哭一哭就减轻宁王处罚的做法有些不满,不过他没在这上面纠结太久,很快就转到宁王妃曲素灵的处置上,“宁王给父皇上了折子要求休妻,他说娶妻不贤,才会做出这等糊涂事。父皇看了折子之后很生气,大骂宁王是孽子,好在有太子在一旁相劝,父皇才气消了一些,最后同意了宁王休妻。” “皇上竟然同意了。”段瑶大为吃惊,要知道曲素灵是景熙帝亲赐的宁王妃,曲素灵和周成烨的婚事是由景熙帝亲自定下来的,如今周成烨出了事,就把曲家和下面的属下丢出去,不仅如此,周成烨还要休妻,这不仅是让景熙帝没脸,还可见周成烨是多么狠辣无情的人。 “太子和皇后在旁边劝慰了一番父皇,最后父皇才同意的。”周成易淡淡地道。 段瑶猛然睁大眼睛,把周成易说过的话在脑海里回想了一遍,才发觉周成易好几次提到太子,激动地一把抓住周成易的手,“你是说太子……” 周成易点头,对段瑶露出赞赏之色,“以前宁王老是跟太子作对,专门与太子为敌,太子不喜他已久,早就想处置他了。这次宁王被禁足,又是罪证确凿,太子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什么机会,自然是落井下石的机会!太子是铁了心要趁此机会收拾宁王了。 段瑶倒是听明白了这里面是怎么回事儿,但是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偏头看着周成易道:“你前段时间那么忙,一天到晚早出晚归的,除了太子安排你做的事,这里面是不是也有你的手笔?” 周成易知道段瑶一向敏锐,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她发现了,也就不打算遮掩了,如实道:“我是有在暗中推波助澜,因为宁王妃曲素灵做了许多过分的事,蒋莹给你下毒也跟她有关,她那样心思恶毒的女人不能留。” “我中毒跟宁王妃曲素灵还有关系?为什么?我跟她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段瑶无法理解曲素灵让蒋莹给她下毒的用意,她总共就没见过曲素灵几次,曲素灵怎么会这么恨她,甚至想要她的命。 “这就要问曲素灵本人了,她那种心思扭曲的女人,什么疯狂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周成易想起段瑶遭的罪就心疼,对曲素灵和曲家的恨意就更深,曲素灵和曲家得到的下场根本不足以弥补曲素灵所造成的罪孽,只有死才能偿还一切! 周成易将段瑶温柔地抱进怀里,轻抚她的背,“我们走吧。” “嗯,我也不想再待在这儿了。”段瑶知道曲素灵也害了自己,看到曲家落得如此下场,心里也不太舒服,只想快点儿离开。 马车往前行驶,段瑶靠在周成易怀里,已经明白今天为何周成易会陪她出门的用意了,目的就是带她来看曲家的下场。她从未对曲素灵做过什么,而曲素灵却和蒋莹勾结在一起给她下毒,曲素灵和曲家落得如此下场,也算他们罪有应得,她并不是同情他们。周成易特意带她来看,对他对她的怜惜,她感激他对她的好。 段瑶抬起头,双手勾住周成易的脖子,拉近彼此的距离,主动在他的唇上吻了吻。 “仲卿,谢谢你。” “不谢,这是我应该做的。”周成易凝视着段瑶,并不满意她蜻蜓点水式的一吻,大掌扣住她的后脑勺,低头用力地吻上她的唇。 两人在马车里腻歪了好一阵,直到周成易把段瑶吻够了才放开她。 与依旧衣冠楚楚的周成易比起来,段瑶就惨多了,手软无力地趴在他身上喘气,发髻散乱,衣衫凌乱,唇上涂的口脂也被周成易吻得乱七八糟,一双眸子水汪汪,脸蛋儿绯红,一看就知道刚做过什么。 看着她水润润的双眼,周成易就觉得心动,伸手去抚她嘴角花了的红色口脂,段瑶不明就里,还以为他要亲她,呐呐地开口,“我想去玲珑阁。” 周成易“嗯”了一声,吩咐车夫转去玲珑阁。 刚好他们所在的位置离玲珑阁不远,不一会儿,马车就听到了玲珑阁外面。 周成易先下了马车,叫了妙言上去马车,妙言瞟了一眼周成易,不敢多问,爬上马车进了车厢里,就看到段瑶坐在榻上,在用帕子擦嘴唇上的口脂,发髻也有些散乱。 妙言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赶紧上去帮段瑶重新梳头发,净面上妆,花了一盏茶功夫整理好,才扶着段瑶下了马车。 “我陪你一起去选。”周成易走上前,一本正经地牵起段瑶的手,一起进去玲珑阁里选首饰。 一楼的首饰都很一般,段瑶和周成易只是略略看了一眼,掌柜的知道他们想买更好的首饰,就领着他们上了二楼的包厢,拿出玲珑阁最近新出的几款首饰头面任段瑶挑选。 段瑶挑来挑去都没有看入眼的,不是她太挑剔,而是她的眼光被周成易养高了。 每回周成易送她的那些首饰样式都很新颖,比玲珑阁送上来的这几款首饰都要精致好看,两相一对比,就看出了差距,玲珑阁虽说是齐都城里最好最大的首饰铺子,但出的首饰就是没有周成易亲手画好图纸命宫中内造司的工匠做出来的首饰好看。一方面是周成易的设计真的很好,另一方面是情感加成,外面的首饰无论如何也无法跟周成易的心意相比。 “掌柜的,就没有其他的首饰了么?”段瑶抬起头问站在一旁的掌柜。 掌柜为难地道:“已经没有了,这已经是本店最新打造的首饰了。” 段瑶也无意为难掌柜的,笑了笑道:“没事儿,我就选这两套吧。” 段瑶指了指其中两套首饰,做工和款式都不错,就让掌柜的包起来。 掌柜在心里默默核算了一下两套收拾能赚到的收入,十分满意,笑呵呵地把首饰给包了起来。 付了钱,拿了首饰,周成易和段瑶又坐上马车去醉仙楼。 段瑶笑着跟周成易道:“这两套首饰正好可以用来送给妙言和妙语,两个丫鬟年纪都大了,妙言倒是已经有了心仪的对象,等妙语的终身大事都安排好了,这两套首饰就送给她们做嫁妆。” 周成易端着茶杯喝茶,扫了一眼段瑶,“她们是你的大丫鬟,一人一套首饰就打发了?” 段瑶嘟起嘴,斜睨了他一眼,“你觉得我是那么小气的人么?” “有可能!”周成易轻笑。 “哦,在你心里居然是这么想我的。”段瑶双手叉腰作茶壶状,气鼓鼓地瞪着周成易。 周成易笑着拉她坐在身边,“别生气,逗你的,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那你还那么说我?哼,不理你了。”段瑶偏过头去不理他。 “真不理我了?”周成易笑着凑过脸去,一副讨好谄媚的模样。 段瑶瞥了他一眼,不说话。 “看来是真不理我了。”周成易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立马收起脸上的笑,一屁股坐了回去,慢条斯理地道:“既然你都不打算理我了,我也就不陪你了,醉仙楼也不想去了,回家睡觉吧。” “喂!”段瑶转过头去朝他吼了一声,“你怎么能这样?” 吼完段瑶才发现周成易的嘴角噙着一抹笑,好整以暇地打量她,而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完全是故意的。 “你……” “好了好了。”没等段瑶再发作,周成易已经笑着把她抱住了,双臂圈住她纤细的腰,下巴搁在她的肩头上,柔声诱惑道:“我这就带你去醉仙楼吃大餐,听说那里出了一道醉鱼还不错,我们去尝尝。” 段瑶撇了一下嘴,没吭声,周成易轻笑,刮了她一下脸,“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我的亲亲王妃,啵~”说着就在她的唇上亲了一口,心情舒畅地大笑起来。 正文 5月19日 一辆马车缓缓驶到醉仙楼外, 马夫“吁”了一声, 马车停下, 周成易带着段瑶下了马车, 径直走入醉仙楼。 醉仙楼已经好了好几十年, 掌柜的对京中的达官显贵十分熟悉, 周成易也算醉仙楼的常客, 掌柜的认识他,见他带着段瑶进门,忙笑呵呵地迎了上来。 因周成易和段瑶是临时想起过来吃鱼, 没有事先定位置,掌柜的想办法去调节了一下,给周成易和段瑶腾出来一间包厢。 “肃王、王妃楼上请。”掌柜的亲自领着周成易和段瑶上楼, 四个负责保护的侍卫也跟着他们的后面上了楼。 包厢在走廊的第二间, 掌柜的走前面打开门,笑着请周成易和段瑶进门。 这间包厢没有天字一号间的宽敞, 好在装修还不错, 窗子开在临街的那一面, 可以看到街上的情形。包厢的中间摆放着一张大圆桌和八张椅子, 墙上挂着两幅山水画, 墙角放着一株富贵竹, 绿油油的。 段瑶和周成易在桌子边坐下,掌柜的亲自给他们上了茶。 周成易问段瑶想要吃什么,段瑶点了几样自己爱吃的, 醉鱼、玉兰豆腐、核桃仁煨鸭、糖醋莲白、九丝汤, 又问周成易要不要添些其他的菜,周成易看了看,觉得够了就把菜单交给掌柜的,掌柜的拿了菜单告退出去。 过了两刻钟,菜品送上来,段瑶举起筷子对周成易道:“好香啊。” 周成易夹了一筷子醉鱼放到段瑶嘴边,微笑着道:“尝尝味道如何。” “好吃。”段瑶乖顺地张嘴把醉鱼吃了下去,齿舌留香,带着一丝丝酒味,引得段瑶食指大动,举起筷子欢快地吃起来。 菜品色香味俱全,一顿饭段瑶吃得十分开心,一不小心就吃多了,段瑶坐在椅子上,摸了一下吃饱了的肚子,“真是太好吃了。” 周成易端了一杯茶送到她面前,笑着道:“喝点儿茶,一会儿再出去走走消食。” “嗯。”段瑶低头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茶,茶水没有肃王府里的好喝,不过用来缓解饭后的油腻感很合适,段瑶就忍不住又多喝了两口。 坐了一会儿,周成易将段瑶拉起来,“我们走吧,再出去转转。” 正好段瑶也吃撑了,两个人下了楼离开醉仙楼就没有再坐马车,而是沿着街道一路往前走。 街上摆着各式各样的摊子,吆喝声不断,段瑶看到有卖糖人儿的,想起以前她和周成易还没有成亲的时候,两个人买了糖人儿,周成易非要吃她的那一个,说好话就跟不要钱一样,一个劲儿地往外蹦,嘴巴就跟吃了蜜糖一样甜。 “我们买两个糖人儿吧。”段瑶笑着拉了周成易走到卖糖人儿的摊子前面,对摊主说道:“老板,给我们照着画两个糖人儿。” 有人来买糖人儿照顾生意是好事,老板自然没有不允的,客人怎么吩咐就怎么做,高兴地答应了一声,“好嘞。” 老板一边打量着摊子前面的一男一女,男的剑眉星目、仪表堂堂,女的妩媚艳丽、国色天香,不由地在心中感叹真是天造地设地一对。 照着两个人的相貌,老板很快就画好了糖人儿,段瑶笑眯眯地从老板手中接过糖人儿,妙语从身上掏出银子付了钱。 “这个给你,这个给我。”段瑶把自己的那个糖人儿递给周成易,留下周成易的那个糖人儿自己吃。 “谢谢。”周成易也想起了以前的事情,笑着从她手上把她的那个糖人接了过去。 “好甜。”段瑶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糖人儿,甜滋滋的味道,真好吃。 周成易看着她的丁香小舌在他那个糖人儿的脸上舔了一下,笑眯眯的眼睛,妩媚艳丽的脸庞,充满了极致的诱惑。 周成易的眸光顿时变了变,一股燥热不受控制地从他的身体里生出来,真想把她搂在怀里狠狠地亲一口,再蹂、躏一番。 不过看她那副吃得开心的模样,完全没有意思到自己都干了什么,偏偏就是这种不经意的神情流露才更吸引人。 周成易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视线从段瑶的脸上移开,偏过头去尽量不看她,免得受不了□□会忍不住把她强行带回家狠狠地修理一回。 “你怎么不吃啊?”段瑶吃得开心,舔舔糖人儿的脸,又舔舔糖人儿的手,再舔舔糖人儿的衣服,味道真不错,就想叫周成易也尝尝,一抬眼看到周成易偏头看着其他地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周成易回头飞快地瞟了她一眼,咳嗽了一声,用尽量平缓的语气道:“我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 段瑶却觉得不可思议,眨巴了一下眼睛,“你以前也陪着我一起吃甜食啊,而且吃得比我还多。”她还记得以前他和肖承启抢糕点吃的事呢!两个人跟恶狼似的,就怕少吃了一块! 周成易看她一眼,转过脸去,“那不是为了讨好你,哄你开心么。” “原来是这样。”段瑶恍然大悟,难怪她当初刚嫁给周成易,让厨房的下人给周成易准备糕点甜食的时候,那些下人会露出那样吃惊和诧异的表情,她当时也没有特别留意,原来是周成易根本不喜欢吃,完全是因为她喜欢吃,周成易才陪着她吃。 知道是这么回事儿后,段瑶也不再勉强他吃甜食了,上前拉了拉他的袖子,转移话题道:“我们再往前面逛逛吧。” “也好。”周成易点头,反手牵住段瑶的手。 两个人正要往前走,迎面走过来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穿一件靓蓝色绫锻袍子的男子,看样子五十岁出头,面相有些苦,仿佛在正苦恼着十分困难的事情。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蒋家家主,他走到周成易面前,朝周成易躬身行礼,“下官拜见肃王,王妃,平日里肃王诸事繁忙,难得一见,今日终于遇见,下官斗胆请肃王和王妃移步前面友道茶楼一叙。” 周成易目光淡淡地落在蒋家家主的身上,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他知道蒋家家主来找他所为何事,不过很可惜,他并不愿意相帮,在他们当初准备算计他的时候,通过一些龌龊的手段,不顾他的意愿把蒋莹送到肃王府的时候,他们蒋家就应该要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他不是那种会让人随意摆布的人,居然以为送个女人给他就能影响他的决定,简直可笑至极。但更可恶的是,蒋莹那女人进了肃王府还不老实,胆子大得要翻天,竟然给段瑶下毒,她敢做这样的事,就要有让蒋家承担一切的后果。 “蒋大人,本王似乎跟你没什么交情,你请本王过去所为何事本王也一清二楚,不过本王并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些破事儿上面,你们蒋家当初敢做,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准备。”周成易毫不留情地道,对蒋家家主的邀请并不看在眼里,看他的眼神也跟看秋天的蚂蚱一样,蒋家蹦跶不了几天了。 蒋家家主眼皮子一跳,脸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动,心里一股强烈的恨意涌上来,却又不敢对着周成易当场发作,只能强逼着自己把胸中的那口恶气压下去,努力陪着笑脸道:“肃王,以前是下官不对,多又得罪,还望肃王高抬贵手,放蒋家一马。” 周成易呵呵一声冷笑,挑眉看着蒋家家主道:“你凭什么求本王放你一马,你是对本王有恩,还是跟本王有交情?”现在来求他,已经晚了! 一直以来周成易都看不上蒋家那些汲汲营营的做法,特别是蒋家家主这个人,更是令他看不上眼,堂堂一个百年世家的家主,不懂得好好走正途,就只会到处钻营,跟着人踩高捧低,眼高于顶又没有什么真本事,目光短浅,干的事儿都让人觉得恶心。 在出了蒋莹那件事后,周成易就不是不喜欢蒋家了,而是恨上了蒋家,他们敢对段瑶下毒,就是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敢干出这样的事儿就不要怕被他迁怒,蒋家的下场只会比曲家更惨,谁叫他们那么不长眼! 见周成易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丝毫缓和的余地也没有,蒋家家主的面色变得很难看,努力装出来的恭敬也维持不下去,目光中透出一丝恶毒,咬牙恨声道:“肃王,你真要这么赶尽杀绝吗?” 段瑶一听这话不太好,扭头紧张地看向周成易,她已经从他们的对话中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儿,肯定是周成易恼怒蒋莹给自己下毒,就向蒋家出手了,蒋家被周成易打压,可能情况非常严峻,甚至可能会落得曲家那样的下场,所以蒋家家主厚着脸皮来求周成易,可惜周成易完全不买账,蒋家家主就恼羞成怒了。 周成易察觉到了段瑶对他的担心,转头对她微微一笑,示意她不用担心。 对上周成易轻松的目光,段瑶的心也逐渐安定下来。只听得周成易对蒋家家主道:“蒋大人此言差矣,你们蒋家犯了错,皇上自有论断,并不是本王要怎么样你,你可明白?” 蒋家家主的眼睛迸射出怨毒愤恨恼怒的光芒,像一把带血的利剑一样射向周成易,要是目光能够杀人的话,他真想用他的目光将周成易一刀一刀杀死。 “看来蒋大人是还不明白了。”周成易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笑,用极尽轻蔑的眼神瞥了蒋家家主一样,就像在看一只丧家犬一样,“不过不明白也没关系,你很快就能明白了。” 说完再不看蒋家家主一眼,周成易牵起段瑶的手从他的身边走了过去。 看着周成易和段瑶远去的身影,蒋家家主气得简直要吐血,在心中对着周成易打骂,他不过就是的王爷,还没坐上那个位置呢,就这么目中无中,简直太过分太猖狂了。 蒋府的下人看到蒋家家主脸上愤怒怨恨的表情,胆颤心惊地唤了一声道:“老爷,夫人找你回去。” 蒋家家主倏地一下转头怒瞪过来,怒喝一声,“滚!” 此刻蒋家家主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没处发,下人还来蹙他的眉头,他顿时就把火气发到了下人的头上。 下人遭了骂,当即就走了,等离得远了,回头朝蒋家家主呸了一口,心想这蒋家家主也不是个东西,对家人只有利用,对下人也是呵呵呼呼,以为自己多了不起,还以为现在蒋家是以前的蒋家呢,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还这么自以为是,以为自己是谁啊。对了,蒋家马上就要倒霉了,肃王都对蒋家出手了,他也不能再继续在蒋家干下去了,得赶紧另寻他处才行。 说干就干,那下人一回去就开始琢磨着把自己得的那些银钱转移了出去,又寻了个借口说家中有人生病要回家照顾,不能再在蒋家干了,蒋夫人虽然不高兴,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下人罢了,也不是卖身给蒋府的人,要走走好了,她也不挽留,说了几句讽刺的话就把人给打发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只是蒋家真的是要死到临头了。 那日在遇到蒋家家主之后,周成易和段瑶都没有了逛街的心情,段瑶也累了,就说想回家,周成易便带着她回去了。 只是这笔账,周成易又给蒋家记下了。 周成易和段瑶回到肃王府后,段瑶也累了,就回房休息,周成易去书房处理了一些事后回到正院,走进里屋就看到段瑶睡在贵妃榻上,手边的书也掉落在了地上。 看到这副模样,周成易摇了摇头,走上前去,把落在地上的书捡起来放在一边桌上,弯腰将睡着的段瑶抱起来,转身大步往床边走去。 放轻动作将段瑶放在床上,拉过薄被给段瑶盖上,周成易直起身,把外袍脱了,上了床去,挨着段瑶,闭上眼安心睡去。 这一觉睡了一个多时辰,段瑶醒来之时,发现自己正窝在周成易的怀里,周成易身上就只着了玉白色交领中衣,半靠在床头,手撑着脑袋,笑眯眯地看着她。 “睡醒了?” “嗯。”段瑶用拳头揉了揉眼睛,懒懒地问周成易,“你醒很久了么?” “没有,我也是刚醒来一会儿。”周成易嘴角往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哪怕只着了简单的中衣,头发也披散在脑后,可惜照旧帅得一塌糊涂,让段瑶都不敢继续看了,怕忍不住扑上去。 最后当然是没扑,周成易也没怎么样段瑶,因为乔管家有事找来了。 妙语一直守在屋外,听到屋里有了动静,才抬手扣了扣门,直到听到屋里的回应,妙语才推开门走进去,一直低垂着头,也不敢随便乱看,声音不大不小足够让人听清,“王爷,乔管家过来了,说是有急事找你。” 等了一下,周成易的声音传了过来,“嗯,知道了,你出去跟他说,我一会儿就过去。” “是。”妙语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周成易在靠在床头没动,段瑶就推了他一把,“不是有事么,你快去呀。” 周成易低头看她,嘴角往上一翘,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对段瑶道:“那我过去看看,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你等我回来一起用晚膳。” “午膳吃得太饱了,晚上我都不想用了。”段瑶似抱怨地道。 “那晚上用点儿易消化的就好。”周成易摸摸她的脸,“我过去了。等我回来。” “嗯。”段瑶点头。 周成易掀开被子下了床,穿上鞋袜,取了外袍穿上,再回头对段瑶一笑,“走了。” 段瑶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去吧去吧。” 周成易离开,屋子里安静下来,段瑶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两滚,差不多了才叫妙语她们进来伺候她梳洗。 妙言道:“王妃,今天婉蓉长公主府上送了帖子过来。” “把帖子拿给我看看。”段瑶道。 妙言把帖子递给她,段瑶打开帖子,是婉蓉长公主约她去城外的庄子游玩,时间就定在三天后。这是她们之前早就约定好了的,一直因为有其他的事情耽搁了,所以一直没去成。 三天后段瑶正好有空,就是周成易不知道能不能有时间,不过就算周成易不能去,她还是要去的。 段瑶让妙言去准备了笔墨,她亲自写了回帖,答应三天后会准时赴约。 写好回帖,段瑶让白露亲自送到婉蓉长公主府去。 白露拿了帖子离开。 屋子里只剩下段瑶和妙言妙语主仆三人,天色渐渐暗下来,妙言取了火折子点上了灯。 段瑶坐在梨花木万字不断头三围罗汉床上,纤细白皙的手指捏着茶盖拨弄着茶盏中的茶水,低头浅浅啜饮了一口,把茶盏放在旁边的梨花木雕玫瑰花小几上,抬起头来看向妙语,笑着道:“你我主仆多年,有什么话就直说说,不要藏着掖着,我不喜欢。” 刚才段瑶就看到妙语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她是有话要讲,一直等着她主动开口,她却一直犹犹豫豫的,段瑶只好主动问起了。 妙语脸色变了变,忙道:“王妃说得是,是奴婢自个儿想多了,奴婢现在已经想通了,奴婢不想离开王妃,想一直伺候王妃,要是能在府里找个管事最好,就能一直留在王妃身边替王妃办事儿。” 这个结果完全在段瑶的预料之内,昨天她问起妙语的时候,妙语就说想一直留在她身边不嫁人,可是不嫁人怎么可以了,她并不想因为自己耽误妙语,就准了妙语回去想一想,想好了再来告诉她结果,刚才她看到妙语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就知道她是想好了,现在这个结果挺好的,段瑶很满意。 以段瑶的想法来说,她也不希望把妙语嫁出去,把妙语嫁到外面去,她也不放心,即使她有心要照顾一下妙语,也不能时时刻刻都能看顾得到,万一妙语在外面吃了亏被人欺负了,她都不能及时帮得上忙。 但要是妙语嫁给府中的管事,就跟妙言一样,嫁给府里的人,她们就还能一直留在她身边,有个什么她也能第一时间知道。管事也好侍卫也罢,娶了她身边的大丫鬟,只要有她在,就会把她们当成宝一样供着,谁也不会傻得给她们脸色看。 “妙语,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段瑶很高兴,笑着问她,“你现在有合适的人选么?” “还没有。”妙语摇摇头,眼神清澈,说的是实话。 段瑶想了一下道:“那回头我跟王爷说一说,让他帮忙留意一下,他身边的人都是有能力的人,各个都不错,肯定能替你选个好的。” 不管怎么说,妙语还是个姑娘家,听到段瑶说让周成易帮她留意,选个好的夫君,她还是害羞地红了脸,感激地道:“谢谢王妃。” 段瑶起身走到妆柩台边,把放在上面的两盒首饰头面拿起来,转身走回罗汉床边坐下,抬手招了妙语和妙言上前,把两盒首饰头面分给她们,“这是我给你们买到,一人一盒,就当是嫁妆吧。” 看着手中精致贵重的首饰头面,妙言和妙语都惊讶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眼中闪耀着激动的泪花,对段瑶的感谢无以言表,没有哪个大丫鬟能像她们一样得到组织这么贵重的嫁妆,好的人家也就给个二三十两银子就不错了,一般人家能给个五两十两,这都是当主子的大方,哪怕当主子的不给,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妙言和妙语能得到这么贵重的嫁妆,完全是因为她们遇到了段瑶这样一个善良宽厚的王妃,才会有这么好的福气。 “多谢王妃。” “多谢王妃。” 妙语和妙言手里捧着首饰头面,一个劲儿地说着感谢的话。 “好了,好了,我小时候你们就一直伺候在我身边,这是你们应得的。”段瑶笑着摆摆手,让她们不要再感谢了,将她们打发出去道:“去厨房看看晚膳准备好没有,一会儿王爷要回来用膳。” “是。”两个人欢欢喜喜地告退出去了。 段瑶笑呵呵地看着她们离开,在心里盘算着,等周成易回来,她就好好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也好快一点儿把妙语的终身大事定下来。 只是段瑶没有等到周成易回来,却等来了安哥儿失踪的消息。 正文 5月20日 “你说什么, 怎么回事儿?”段瑶骤然从梨花木万字不断头三围罗汉床上站起身, 盯住前来报信的段府下人, 心中狂跳不止, 说话的声音里透出一股颤音, “你刚才说什么, 再说一遍!” 来报信的下人被段瑶的模样吓了一跳, 早就知道来肃王府报信是一趟苦差事,肃王妃和安哥儿的关系最要好,现在安哥儿失踪下落不明, 肃王妃铁定担心万分,她只好硬着头皮道:“四少爷失踪了,府里众人把府中到处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 问了负责照顾四少爷的嬷嬷和丫鬟, 说是两个时辰之前,四少爷说要到园子里去玩儿, 丫鬟柳儿就带他去了, 后来嬷嬷发现四少爷和丫鬟柳儿一直没回去, 就带上人出去找, 最后在园子西北角的花丛里找到被人打晕过去丫鬟柳儿, 却不见四少爷, 嬷嬷让人把丫鬟柳儿弄醒后,问了之后才知道她带着四少爷在园子里玩儿的时候,有人从背后将她打晕把四少爷抢走了。” “怎么会这样, 是谁抢走了安哥儿, 到底是谁?”段瑶得知了事情的情况简直要昏过去,迈开步子就往外走,脚步越走越快,几乎要跑起来。 她要去找安哥儿,她要回段府…… “瑶儿。”段瑶一路疾走,在回廊拐角处差一点儿一头撞上一堵坚实的胸膛,周成易凝眉一把扶住她的肩头,看到她担惊受怕忧心忡忡的模样,沉声安抚道:“不要着急,事情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我已经派人出去找了,你不要担心,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周成易刚刚在书房里处理完政事,准备回正院陪段瑶用晚膳,就听到乔管家禀告段府来人了,段府从来没有这么晚还派人来肃王府过,就算是给段瑶送东西也不会选在这个时间过来,周成易立刻就觉得不对劲儿,找了人来询问才知道是段府的四少爷安哥儿被人抢走了。 他知道段瑶和安哥儿的姐弟感情一直很好,现在安哥儿被人莫名抢走了,段瑶肯定会很担心,段府现在只怕都乱成了一团。他立即安排的人出去打听寻找,又赶回后院去看段瑶,才刚走到半路上就看到段瑶失魂落魄地院子里跑了出来,看她那慌张失措的样子,肯定是急着要赶回段府去。周成易毫不迟疑地走上前去拦住段瑶,双手扶住段瑶的肩膀,温声安慰她,“不要着急,已经有很多人出去找了,肯定很快就会有消息传回来,你先安心在家等消息,不要到处乱跑,免得我担心,好不好?” 段瑶缓缓地抬起头来,整个人还处在云里雾里,一心牵挂着安哥儿的安危,只看到周成易的嘴巴一开一合地在说话,具体说了什么她根本没有听清楚,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周成易说了什么,用力挣开周成易的双手,大叫道:“我要去找安哥儿,我要回段府,我要去找安哥儿……”说着就要往外跑。 周成易敏捷地一把拉住段瑶,将她牢牢抱在怀里,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瑶儿,不要着急,不要激动,有我在,这些都是小事儿,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安哥儿,带你回段府,好不好?” “我要安哥儿,我要我弟弟……”段瑶被周成易抱在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听着他令人安心的话语,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双手紧紧地揪住周成易的袍子,哭得上次不接下气。 “好了,不哭了,我们现在就去段府。”周成易轻拍着段瑶的被安抚,下人听到他的话赶忙去安排马车了。 周成易牵起段瑶的手往外走,段瑶一心担心着安哥儿,刚才又狠狠哭了一通,整个人都有些手脚无力,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周成易见了,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来大步往外走,“这样快一点儿。” 出到二门外,马车已经准备好,周成易直接抱着段瑶上了马车,一路赶往段府。 肃王府离段府不远,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马车停到段府大门外,周成易扶着段瑶下了马车,还没站稳,段瑶急匆匆地就要往府里去,幸好有周成易在旁边扶住她,才没让她摔倒。 “慢点儿,不要急。”周成易眉头紧皱,扶着段瑶的胳膊道:“我扶你进去。” 周成易扶着段瑶走进段府,老太爷段雁鸿、老太太张氏还有李氏闻讯已经迎了出来,段禀文带着人出去找安哥儿了不在府中。 “拜见王爷……” 三人要向周成易和段瑶行礼,周成易抬手免了他们的礼,“都现在这个时候了,各位长辈无需多礼。” “祖母,母亲。”段瑶走上前去,扶住双眼哭得红肿的母亲李氏,满脸愁容的老太太张氏,开口道:“我们进屋里去说吧。” 随后几人进了屋坐下,丫鬟送了茶水上来,周成易开口道:“我想见见那个负责照顾安哥儿的丫鬟柳儿。” 出事的时候只有柳儿跟在安哥儿的身边,情况具体是怎样的也只有她最清楚。周成易想亲自问问她,看能不能有哪些有用的发现。 “去吧柳儿叫来。”李氏忙吩咐人去把柳儿带过来。 不一会儿柳儿忐忑不安地跟着管事进了屋,自知没保护好安哥儿犯了大错,低眉顺眼连头都不敢抬一下,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单薄的身子瑟瑟发抖,不知道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 周成易目光清冷地打量着柳儿,“本王问你,四少爷出事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一股无形的威压压下来,柳儿原本就惊惧害怕不已,再一听这个声音有些陌生,更是害怕,也不敢抬头看一眼说话的人是谁,只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当时的情况都说了,“当时奴婢陪着四少爷在园子里玩,四少爷说要摘几朵花回去好送给夫人,奴婢就在帮着他摘,当时院子里也没人,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个黑衣蒙面的人,要抢四少爷,奴婢拼死护着四少爷,黑衣人武功很厉害,一个手刀劈在奴婢后颈上,奴婢就晕过去,后来的事情就不知道了。醒来才知道四少爷被人抢走了,呜呜呜……”柳儿说着既害怕又自责地大哭起来。 众人神色凝重,黑衣蒙面人是哪儿来的?照柳儿的描述,那就是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一点儿有用的信息都提供不了。 周成易深深地蹙起眉头,总觉得有哪儿不对。 这时管事的进来禀告道:“王府的罗侍卫过来了,说是有急事要向王爷禀告。” “叫他进来。”周成易开口道。 管事答应一声退了出去,片刻后领着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侍卫进来。 因为妙言的关系,段瑶下意识地多打量了他两眼,看他步伐稳健,身材挺拔,五官硬朗,除了皮色有点儿黑以外,看以前是个不错的年轻人,身上的功夫也很好,不然到不了周成易的身边办差。 罗侍卫跟着管事走进屋里,目不斜视,表情沉稳,给屋里的人按规矩行礼之后,跟周成易禀告道:“王爷,已经有四少爷的消息了。” “在哪儿,安哥儿在哪儿?”问话的是心情急切的李氏,身为母亲最是关心自己的孩子,得知有了安哥儿的消息,李氏就想马上赶到他的身边去,他被人绑走了之后,他一定很害怕吧,不知道那些人有没有打他欺负他虐待他,他有没有受伤? 罗侍卫看了一下周成易,在接到周成易的示意后,接着道:“属下现在还没有查到四少爷的具体位置,只知道四少爷被人绑走之后从西门出了齐都城,已经有一队人马循着追过去了,想必晚一点儿会有更确切的消息传回来。” 周成易听完蓦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对罗侍卫道:“我跟你们一起去找。” “仲卿……”段瑶也跟着站起身来,嘴唇动了动,想跟周成易说她也想去,可是这不是出去游山玩水,到底是谁抓了安哥儿还不清楚,对方是个什么情况也不了解,她如果跟着周成易一起去,只会成为麻烦的累赘,想清楚这一点,段瑶改了口,对周成易道:“路上小心,我等你回来。” “我知道,你放心好了,你留在段府,好好陪着岳母,我一定会把安哥儿平安带回来的。”周成易抚了抚段瑶的脸,明白她刚才的犹豫是想跟他一起去,最后她改了口,他也松了口气,刚才他都担心如果段瑶非要去,他要怎么说服她,毕竟此行太危险,他舍不得她跟着他一起涉险。 段瑶送周成易到了段府大门外,看着一身劲装的周成易利落地翻身上马,带着一队腰间挂着佩刀的侍卫浩浩荡荡地朝西门而去。 直到周成易的身影离开再也看不见了,段瑶才慢慢地转身往回走。 在周成易走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段馨和陈君伯也带着侍卫人手赶来了。 段馨来得有点儿晚,毕竟才生了孩子,德安侯夫人又把府中的中馈交给她管,她才开始管家,德安侯府有三房人,府中事务纷杂繁琐,接到安哥儿被人绑走的消息后,她忙不迭地安排好了府中的事务,又把福哥儿送到德安侯夫人那儿去,跟德安侯夫人说了一声,才跟着陈君伯一起赶过来。 “瑶儿,到底怎么回事儿,安哥儿有消息了吗?”段馨握住段瑶的手,一脸紧张地问。 段瑶把刚才的情况简单地说了一下,道:“仲卿得了消息,已经带着人去追了。” “那我也去。”陈君伯一听说周成易已经带着侍卫走了,立马表明自己的态度,身为德安侯世子,他从小就习武,练就了一身武艺,出能征战沙场(虽然还没上过战场),入能保护家人,这种时刻正是他该出手的时候。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平平安安把安哥儿救回来。”段馨也不拦他,只细细叮嘱了他几句,叫他注意安全,就让他带着侍卫去了。毕竟周成易贵为王爷都带着侍卫去救人了,陈君伯只是一个侯府世子,更没有不去的道理,何况他们要救的人不是别人,是他们的亲小舅子! “我走了,你好生照顾好岳母他们,我会很快回来。”陈君伯坐在枣红色的骏马上,一挥马鞭抽在马身上,骏马如箭一样飞奔出去,后面腰配大刀的侍卫随之跟上,一群人很快地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陈君伯带着侍卫一路沿着西门的方向追去,很快就出了西城门,到了城外,路宽人稀,马儿跑得飞快,扬起漫天尘土。 好在周成易带着侍卫刚走不久,陈君伯有心追上他,一路急行了一刻多钟,很快就望见了前方周成易的那一队人马。 陈君伯让人朝前方周成易的人马打了一声哨子,哨子声音清悦响亮,传出去很远,正是他平日里跟周成易联络的方法之一,自然引起了前方周成易等人的注意。 哨子一长两短,总共响了三声。 周成易听得哨声,知道是陈君伯带着人赶上来了,便让侍卫停下稍候,等着与陈君伯等人汇合。 “王爷。”不过是片刻功夫,陈君伯就带着侍卫敢上前来,他驾着马赶到前头,作势要下马去给周成易行礼,让周成易开口免了,“瑾之不用多礼,赶紧赶路吧。” 陈君伯口中谢过周成易,拉住缰绳驾马走在周成易身后侧,询问道:“王爷,现在情况如何了?” 周成易一边驾马往前走,一边回答道:“据探子回报,是蒋家家主找了烽坨岭的土匪绑走了安哥儿,企图用安哥儿的安危威胁我们,叫我们停止针对蒋家。” 陈君伯听了一声冷笑,极为不屑地道:“堂堂一个世家家主,朝廷大臣,居然跟烽坨岭的土匪勾结,他还蛮有出息的!” “他当然有出息,没出息他能坐上蒋家家主的位置?”周成易说话的语气里也充满了嘲讽,“要不是他大哥意外死了,这蒋家家主的位置也落不到他头上,以他大哥的能耐,蒋家也不会败得这么快。幸好是他当了蒋家家主,换个人我们还有得忙。” 当年蒋家两兄弟为了家主之位争得头破血流,一个是原配所生的大哥,一个是继室所生的弟弟,相差也不过才一岁,两个人都是嫡子,谁也不服谁,最后是大哥被弟弟和继母陷害,不得不远走他乡,最后让弟弟派去的人把大哥杀了,才有了弟弟上位成功,也就是如今的蒋家家主。 “他跟土匪勾结绑架安哥儿就是想让我们收手。”周成易已经扼住了蒋家的命脉,蒋家如同曲家一样败落是迟早的事,已经等不了多久了,所以蒋家家主才会去找周成易,求周成易高抬贵手,谁知他苦求不成就起了坏心思,找土匪绑架了安哥儿,想用安哥儿来作为交换。 其实蒋家家主的算盘打得很好,他要是想绑架段瑶和段馨那都不可能,段瑶和段馨身边都跟着不少的侍卫,个顶个的高手,一般的土匪侍卫根本近不了她们的身,绑架其他人一是不好得逞,二是效果不大,威胁不了周成易和陈君伯就起不了作用。 算来算去绑架安哥儿最划算,要绑架一个几岁的小孩子太容易上手了,而事实上也确实如同蒋家家主预料的那样,他的人一出手就绑到了安哥儿,而安哥儿恰恰又是段家人的心头宝,段瑶和段馨这两个姐姐又都格外的心疼宠爱这个弟弟,这会儿绑架到了安哥儿,段瑶和段馨肯定着急。 周成易和陈君伯两个人都是相当爱护自己妻子的人,绝对舍不得看自己妻子伤心,特别是这是还是因为他们在暗中所做的那些事引起的,他们绝对不敢让安哥儿有事,如果安哥儿有事,段瑶和段馨肯定不会原谅他们,如此他们为了安抚妻子,肯定要想办法把安哥儿救回去。 这样一来,蒋家家主就自觉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只要周成易和陈君伯让他们放了安哥儿,他就可以趁机提出条件,让周成易和陈君伯不要再针对打压蒋家,从此两边的恩怨一笔勾销。 不得不说,蒋家家主的脑子还是很灵活的,想法也相当的完美,但是他忽略了一点儿,那就是周成易和陈君伯的脾性,两个男人虽然都宠妻,对自己的妻子极尽爱护温柔,但这却不包括外人,至于那些想要威胁他们的人更只有死路一条。 一队人马一路飞奔赶往烽坨岭,天黑下来的时候,周成易和陈君伯他们就到了烽坨岭的山脚下。 烽坨岭是一个坐落在悬崖边上的山寨,只有一条羊肠小道通往山顶,一边是万丈深渊,一边是陡峭的山壁,要想上山寨,要过三道关卡,每一道关卡都在十分重要的位置上,易守难攻,当下面的人开始攻打第一个关卡的时候,后面的关卡甚至山寨上的人都已经知道了,早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让攻打的人根本应付不了,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以来,朝廷几次派人来烽坨岭剿匪都无功而返的原因。 “我们怎么上山?”陈君伯站在山脚下,抬头仰望山顶,只看得见苍莽的树木和山石,黑漆漆的一片,右边是万丈深渊,左边是悬崖峭壁,底下是气势磅礴的无命河,无命无命,叫你有命去,无命回。 周成易凝神望着山顶,思索片刻后道:“摸上去,我和你各带两个人先摸上去,其他人随后,先把守关卡的人干掉,注意要隐蔽,不能发出声响,以防被人发现。等干掉了守关卡的人,其他人再上来,剩下的事情交给后面的人处理,我们再去摸第二个关卡。” “这样不会有问题吗?”陈君伯担心地是会不会打草惊蛇,第一道关卡出了事,第二道关卡的人和后面的人也会发现,最怕的是他们还没有攻上去,山寨的人对安哥儿下毒手怎么办? 周成易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道:“所以我们动作要快,攻下第二个关卡就好办了。即使被他们发现,他们暂时也不会动安哥儿,他们还要安哥儿跟我们谈条件,说不定还会开门让我们进去。” 陈君伯想了想,虽然觉得这么行动还是有点儿不妥,但是周成易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反驳,皱眉问了一句,“有几成把握?” “五成。”周成易瞟了他一眼飞快地道:“你敢不敢跟我干?” 五成,那就是可能胜也可能败,相当于没说。 陈君伯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再看一眼周成易,见他嘴角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好整以暇地等着他决定。 被周成易这么看着,陈君伯只觉得头皮一麻,暗骂一句老狐狸,他今天要是不跟着周成易干了,回头只怕要被段馨罚跪搓衣板,算了算了,陈君伯把心一横,“好,我跟你上去。” 周成易顿时收了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恢复成正常严肃状,再这么那么跟陈君伯把行动计划一说,安排好如何行动之后,两个人又各自点了两个武功高强的侍卫跟着他们一起往山上走去,其他侍卫则保持着离他们一百五十步的距离,远远缀在后面。 趁着黑夜,周成易和陈君伯很顺利地摸上了第一个关卡,周成易隐在石壁边上,拿眼望向关卡前面守着的那两个土匪喽啰,对陈君伯使了个眼色——你左,我右。 陈君伯飞快地扫了一眼前方的情形,那两个土匪喽啰看起来不咋样,他一拳过去都能把他们打趴下,遂点了点头——行。 分工一决定好,行动就只是瞬间的事情,只看到黑暗里两道身形如闪电般射了出去,守在关卡前的两个匪徒喽啰的声音就卡在了喉咙口,身子一软就倒了下去。 “继续。”周成易把死掉的土匪喽啰丢给后面跟上来的侍卫,朝陈君伯说了一句。陈君伯心领神会一点头,两个人配合默契,闪身进了关卡里,对着守在关卡里的土匪喽啰发起了攻击。 夜很长,战斗还将继续。 正文 5月21日 周成易和陈君伯很容易了攻到了第二个关卡, 解决掉了守关卡的人, 两个人刚进去, 前面第一个关卡里就发出了一声巨响, 响声在寂静的深夜里传出老远, 惊动了第二道关卡, 第三道关卡和山寨里的人。 “娘的, 是谁?”陈君伯回头望向第一道关卡的方向,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恨恨地骂了一句, 要知道他和周成易从前面一路摸上来,也是很辛苦的,眼看着就能摸到第三个关卡了, 最关键的时刻了, 是谁蠢得这么无可救药,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是生怕土匪们不知道他们打上来了? “别傻站着了, 前面人过来了。”周成易倒是一脸镇定, 挑眉看着前面拿着刀木仓冲过来的人, 分配任务道:“你左边那五个, 我右边那六个, 快速解决完这一波, 土匪头子就该下来接我们了。” “你说了算?”陈君伯一副怀疑的口气,明显不相信他们这么硬撑着打下去能有什么胜算,前面来的都是小喽啰, 他们这么打下去要打到什么时候? 烽坨岭上土匪窝, 号称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的土匪,这话可能不实,打个折,三四百人还是有的,就算他们拿刀砍人如切瓜,砍完所有人也累得慌。怕的是他们还没把人砍完,安哥儿就出事了,他们要怎么回去交代? “先解决掉这些人再说,那么多废话!”周成易斜睨了陈君伯一眼,一个闪身躲开土匪喽啰砍过来的刀,抬腿一脚踢翻侧边的一人,那人直接倒飞出去,撞上了后面的土匪喽啰。 刀剑相击声,咆哮呼喊声,呼痛惨叫声,此起彼伏,混战打得热火朝天,情况十分惨烈。 有土匪喽啰眼见不敌,慌慌张张地跑回山寨去搬救兵。 山寨大堂里,土匪头子独眼龙得了消息,得知有一队强悍的官兵攻上来之后,转身看向坐在红木椅子上的蒋家管事,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恨声道:“你不是说只是随便抓个孩子而已么?朝廷怎么会派这么厉害的人物来攻打我的烽坨岭?你最好把话说清楚,不然老子宰了你!” 蒋家管事看着眼前身材高大,腰圆膀粗的独眼龙,他瞎了一只眼睛,只用剩下的那一只眼睛看人,却只是狠辣的一眼,也叫他吃不消,他心虚地吞了一口口水,强自镇定地照着蒋家家主交代的话道:“大首领不要着急,家主之前已经说过了,来的人肯定是想救那孩子的亲人,我们只管开条件就好,只要他们答应条件我就放人,他们不会把你的烽坨岭怎么样的,你放心好了。” 独眼龙一把将他从椅子上提了起来,怒气腾腾地逼视着他,“你最好祈求你所说的法子管用,现在你就出去跟他们谈!” 独眼龙把蒋家管事一丢,蒋家管事一屁股摔坐在地上,屁股差点开了花,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声色俱厉地道:“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别忘了,我们可是事先说好的,我也给了钱的,一百两金子,你们收了钱,就要办事儿!” 独眼龙看着他冷笑,一脸的狠戾之色,“一百两金子够陪我那么多兄弟的命么?你们蒋家本来就没有说实话,才诳了我干这事儿!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宰了你?” 这不是在开玩笑,这是真的,独眼龙真的会一怒之下杀了他的,蒋家管事吓得额头上都冒出冷汗来,手脚酸软无力,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放开我,我,出去跟他们谈就是了。” 独眼龙冷哼一声,放开了他。 蒋家管事看他一眼,转身往外跑,怕多待一会儿,独眼龙就不会放过他,可惜他没认真想过,他不管是出去找周成易谈判,还是留在山寨的,结果都是一样,那就是死路一条。 且说周成易和陈君伯正被一群土匪喽啰围住,小角色都不值一提,要干掉他们太容易了,一刀过去就砍翻一个,鲜血飞溅起半丈高,跟砍瓜切菜一样。 正打得热火朝天,上面的关卡开了,有人吹响了号角,是山寨里紧急收兵的号声,下面的土匪喽啰一听到这声音,互相对视一眼,转身就往回跑,就怕跑慢了一步,下一刻就没命了。 土匪喽啰仓皇而逃,周成易和陈君伯收了手,周成易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执于胸前,朝前微抬了一下下巴,“我说他们会打开门来迎接我们吧,这不就来了。” 陈君伯:“……” “走吧,上去。”周成易率先提步往前走,陈君伯顿了一下,还是跟着走了上去,身后的侍卫也跟了上来。 …… 夜已经很深了,段府里,众人还坐在大厅里等消息,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也可以当做是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吧。 出去寻人的段禀文在得知周成易和陈君伯带着人出城之后,原本也打算带着人去追,被段瑶和段馨拦了下来,此刻他就坐在右手边第一张椅子上,手边的小几上放着茶杯,这已经是第三盏茶,困意袭来,他用手指捏了捏眉心,站起身来走动了几步醒神,目光往屋外望了望,也不知道周成易和陈君伯他们那儿的情况怎么样了。 回头看到一脸疲惫和担忧的老太太张氏和老太爷段雁鸿,便劝他们去休息,“父亲母亲,夜已经深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有消息我们会让人去禀告你们的。” 段瑶和段馨也连忙劝他们去休息,段瑶道:“是啊,祖父祖母你们都去歇息吧,有我们在这儿等就好了,要是安哥儿回来看到你们这样为他担心,他心里也不会好过的。” 老太太张氏和老太爷段雁鸿的岁数大了,经不起这样熬夜折腾,特别是老太爷段雁鸿前两年还中过风,差一点儿就瘫痪在床起不来了,多亏了神医张延齐的救治和精心的调养才能恢复到如今的模样,跟以前看起来差不多,但是内里还是大不如前了。 姐妹两人好一通劝,才把老太太张氏和老太爷段雁鸿劝回去休息。 在老太太张氏和老太爷段雁鸿离开后,段瑶又看向李氏,劝说道:“母亲,要不你和父亲也下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和二姐守着就好了。” “我想等安哥儿回来。”李氏摇了摇头,睁着哭红的眼睛,眼巴巴地望着门口,一副望眼欲穿的样子,盼望着下一秒安哥儿就能平安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段瑶和段馨无奈地对视一眼,知道劝也没用,便也不再劝了。 “母亲,你吃点儿东西吧。”段瑶起身捧了些水果和糕点到李氏身边的案几上,“我看你晚膳的时候也没吃多少东西,要是安哥儿回来知道你因为担心他而不吃饭,他肯定会很难过的。” 现在安哥儿就是最好用的杀手锏了,段瑶只能把他搬出来,但愿周成易和陈君伯能快一点儿把安哥儿平安带回来。 站在门口的段禀文转身走回来,看到一脸愁容和担忧的李氏,一边是自己的可爱的嫡幼子,一边是自己的结发爱妻,都是自己最亲的人,他也不希望他们谁有事儿,开口劝道:“瑶儿说得没错,你好歹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免得安哥儿回来看了难过。” 李氏抬眼看着他们,知道他们都是担心她,这种情况下,她顺从地点了点头,“好,我吃就是了。” 段瑶忙叫丫鬟去准备了一些吃食上来,段瑶和段馨还有段禀文也陪着坐下来一起用了一些,李氏最后吃了两块糕点,又喝了一碗小米粥。 时间缓慢地过去,依旧没有消息传回来。 段瑶看到段馨也频频看向门外,知道她心里也很担心,其实她自己也担心。 “二姐在担心二姐夫?”段瑶挨着段馨坐下,没话找胡说,分散她的注意力。 段馨笑了笑,“是有些担心,不过有王爷和他一起,我也不是很担心,我最担心的是福哥儿,他还这么小,也不知道我不在家,他晚上乖不乖。” 段瑶拍拍她的手,“福哥儿一看就是很乖的孩子,你放心好了,德安侯夫人一定是照顾好他的。”毕竟是她的亲孙子,哪有不认真照顾的。 “回来了,回来了。”屋外忽然传来管家充满激动喜悦的叫喊声,只见管家从外面跑进屋子里,高兴得都忘记了行礼,一个劲儿地道:“王爷和世子爷把四少爷救回来了。” “救回来了!” “安哥儿!” 段瑶、段馨、李氏还有段禀文都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段禀文大步就朝外面走去,段瑶和段馨忙过去扶了李氏往屋外去。 几人刚走到院子门口,就看到前面一队人打着灯笼快步走了过来,走在最前面的是器宇轩昂的周成易,稍慢他半步的是陈君伯,另有一个身材魁梧高大的侍卫走在旁边,他的怀中抱着平安无事的安哥儿。 “安哥儿!”李氏激动地叫了一声,快步迎了上去。 “母亲!”安哥儿转头看向李氏,朝她露出大大的笑脸,展开双臂扑向她的怀中。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李氏激动地一把将安哥儿抱住,紧紧搂在怀里,就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再也舍不得放手。 安哥儿回来的消息传到荣安堂,已经歇下的老太太张氏和老太爷段雁鸿又重新起了身,很快收拾好赶了过来。 安哥儿能平安归来,段家人都松了一口气,大家全都围着安哥儿关心不已,问他有没有吃饭,有没有受伤,那些坏人有没有欺负他,再三确认他没有受到虐待,一直都好好的,段家人才终于放下心来。 此事也多亏了周成易和陈君伯帮忙才能如此顺利地将安哥儿带回来,段家人对他们自是十分感激,虽然他们一再坚称都是一家人不用那么客气,但段家人还是对他们说了不少的感谢话,再得知他们奔波了一晚上还没有用膳,又忙不迭地吩咐下人去通知厨房给他们准备饭食,用上好的饭菜款待他们。 饭后,因为时间已经很晚了,段瑶和周成易,段馨和陈君伯,这两对夫妻就没有回去,而是留在了段府过夜。 段瑶未出阁之前的锦瑟居,段馨的锦华居,现在每天还是有人打扫,床上的被褥每隔几日也会拿出来晒太阳,除了摆设不如以前那么富丽堂皇的以外,一切都还和以前一样。 夜已深,安哥儿喝了安神汤在李氏的照看下安静地睡过去后,众人也都各自回房休息了。 周成易自然跟着段瑶去的锦瑟居,陈君伯跟着段馨去的锦华居。 在去锦华居的路上,陈君伯牵着段馨的走,慢慢地走着。 “你们是怎么把安哥儿救出来的?”段馨知道安哥儿能平安的归来并不是像他们先前说的那么容易,那些话不过是为了安慰老太太张氏和老太爷段雁鸿还有李氏和段禀文的,免得他们担心而已。 “我们把烽坨岭屠了。”陈君伯轻描淡写地道。 段馨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陈君伯说的屠是那个屠,那就是他们血洗了烽坨岭,不由大吃一惊,急忙道:“你们有没有受伤?那么危险的地方,你们怎么能硬拼了?听说那些土匪一个个都三头六臂穷凶极恶,你就算是再想要救安哥儿,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不能干危险的事情。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和福哥儿怎么办?” 眼看着段馨都快急哭了,陈君伯一把抱住她,他长得高大,足足比段馨高了快一个头,抱她要还微微弯下腰来,轻轻地用结实有力的双臂将她拢在怀里,像是怕把她惊到一般动作轻柔地拍着她的背,安抚道:“这不是为了救安哥儿么,再说了,这都是我和肃王事先计划好的,一切都很顺利,并没有发生意外,我们都平安回来了。你要相信我,那些个只会些三脚猫功夫的土匪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三两下就把他们搞定了。而且你的那些担心,不光是现在还是以后都不会发生,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守护你和福哥儿,保护你们的平安。” 其实最开始周成易说要摸上烽坨岭的时候,陈君伯就意识到他想要干什么了,当时他不是没有犹豫过的,毕竟烽坨岭那么难打,朝廷好几次派兵攻打烽坨岭都没有成功,他担心他们还没冲上去,那穷凶极恶的土匪要是把安哥儿拿来当人质甚至伤到安哥儿该怎么办?可是那个时候周成易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周成易说要干,他也不能退缩,不然他不好回来交代,自然就只能跟着周成易一起干了。 后来的事情就真如周成易预料的那样,土匪真的开了山寨来跟他们谈条件,后来他跟着周成易上了山寨,才明白为什么周成易会那么有把握能赢。 因为烽坨岭在半年前才发生了一次内斗,二头领独眼龙为了坐上大头领的位置,带着自己的心腹把当时的大头领给杀了。在那一次内斗里,大头领一派的人全都被杀,死的那些人好多都是山寨的中坚力量。清除了异己,二头领独眼龙顺利坐上了大头领的位置,可惜的是独眼龙没有大头领那么有能力,再加上排除异己,走了不少有用的人,山寨早就不是当初的山寨了,而是一盘散沙。 所以周成易说打也就打了,带着一群人就打了上去,独眼龙眼见应付不了,就把蒋家的管事丢出来谈判,周成易表面上说答应蒋家管事的条件,让他把安哥儿带出来相见,要确认安哥儿无事,他们才会履行条件。 后来就是蒋家管事让人把安哥儿带了出来,在见到安哥儿确实平安无事的那一刻,周成易立即发难,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以闪电战的方式直接把山寨给屠了,蒋家管事实在周成易的一剑之下,周成易顺利地把安哥儿带了回来。 …… 锦瑟居里,段瑶和周成易一起躺在床上,当段瑶问起今天怎么救回安哥儿的事情,周成易就老老实实地告诉了她。 段瑶侧身躺着,仔细看着周成易,他有一张很好看的脸,剑眉星目,温和俊朗,只不过这都是对着她的时候,当他在处理正是的时候,就会变得很冷冽无情,杀伐决断,就像今天为了救安哥儿所做的那些事情一样。 “所以说,你今天杀了很多人?”段瑶皱了一下眉头,虽然知道那些土匪并不无辜,但她还是不希望周成易的手上沾太多的血,尽管上一世的周成易也杀过很多人,不过那个冷酷无情的周成易并不是他,她不想他也变成那样。 周成易大约明白她都想到了什么,伸出手指抚了抚她紧皱的眉心,“你放心,我不会那样的,今天杀的那些人都是恶贯满盈的土匪,他们经常打家劫舍,抢劫周围的过路商队,害了不少人的性命,朝廷早就有意要剿灭他们了,我们今日也不过是凑巧碰上了而已。” 烽坨岭的存在,一直为祸一方,朝廷前些年也派兵清剿过几次都没有成功,最后也不了了之。 周成易从福州清剿海盗回来之后,又从景熙帝那里接受了一件任务,就是想法子清剿烽坨岭的土匪。 随后周成易就去了兵部办差,第一件事就是把有关烽坨岭的卷宗翻出来细看了一遍,再跟几个幕僚商量了之后,才确定下了一个内部分化瓦解的法子。 先是派了一个叫猴三儿的人接近二首领独眼龙,猴三儿这个人就跟他的名字一样机灵得很,人长得瘦瘪瘪干巴巴的,没什么可取之处,唯独就是脑子转得快,嘴巴也很会说,极为擅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一套。 猴三儿之前了解过独眼龙的脾性,知道他是一个好大喜功,极喜欢被别人吹捧的人,而这正是猴三儿的拿手好戏,他在跟独眼龙接触了几次之后,很快就获得了独眼龙的赏识,跟着独眼龙上了烽坨岭,成为了独眼龙的左膀右臂。 一切进展都十分的顺利,猴三儿掌握了独眼龙的脾性,又在独眼龙立了几次功之后,天花乱坠地吹捧独眼龙,说独眼龙比大首领还要厉害,故意挑拨独眼龙和大首领的关系。 如此这般过了一段时间,独眼龙终于被猴三儿说动了,在半年前带着人把大首领给杀了,还清剿了好些大首领的得力助手,排除异己,最后的结果便是山寨的实力一落千丈,给了周成易机会剿灭他们。 今日去救安哥儿,周成易让人屠了山寨,不过是按照景熙帝的吩咐,顺手为之罢了。 “原来是这样。”听完了周成易描述前后的情况,段瑶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难怪他有一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早出晚归,原来是在暗地里干这些正事。 “那陈君伯知道这些事吗?”段瑶忽然想起问道。 周成易脸上露出一抹好笑的表情,淡淡地道:“他不知道,我没告诉他。这是军事机密,不能随便告诉别人。” 想起当时他说要硬闯山寨时陈君伯脸上那五颜六色无言以对的表情就好笑,陈君伯当时肯定以为他疯了,居然要硬闯,要知道安哥儿还在他们的手上呢,拿着这种事开玩笑,简直是不要命!殊不知山寨上的情况早就在他的掌握之中。 段瑶看着周成易脸上得意又好笑的表情,忽然觉得陈君伯此行跟着周成易可能被周成易坑得有点儿惨,想想陈君伯还真是可怜啊。 “好了,时候不早了,睡吧。”周成易伸手搂住段瑶,拍拍她的背,闻着她身上的清香气,安心地睡去。 正文 5月22日 翌日一早, 段瑶醒来, 周成易都还躺在她的身边, 她就窝在他的怀里, 两个人紧密地靠在一起, 一副很亲密美好的样子。 “你醒很久了吗?”段瑶用拳头揉揉眼睛问道。 “没有, 刚醒。”周成易握住她的手, 看着她白白嫩嫩想豆腐一样的脸蛋儿,黑发和雪白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生出手去把贴在她脸上的那一缕发丝拨到她的耳后, 低头在她的脸颊上亲吻了一下,她身上的芳香气一下子就钻入他的鼻尖,搅得他的心一阵荡漾, 好在周成易还顾及着这里是在段府, 一吻之后便也作罢了,嘴角往上翘起个好看的笑弧, 道:“我叫丫鬟进来伺候你梳洗, 然后我们一起去看安哥儿。” “好。”段瑶摸了摸被他亲吻过的脸颊, 似乎有些发烫, 看他翻身下了床, 走到门口去叫妙言妙语她们进来。 端着铜盆帕子的丫鬟们走进来, 段瑶拥着被子做起床,周成易不习惯人伺候,丫鬟们都去伺候段瑶梳洗了, 周成易则是自己拿着衣物去了净房穿戴。 过了不到一盏茶功夫, 周成易从净房里走出来,已经是收拾好了,此时段瑶还坐在妆柩台前梳头,周成易就在旁边坐着,耐心地等他,一直以来他都是这么有耐心,也不是第一回看她梳妆打扮,总会花上不少的时间。 今日倒是很快就收拾妥当,有段瑶不想让周成易等太久的原因,也有想要急着去看安哥儿的关系。 妙语给段瑶在发髻上插/上最后一支点翠祥云镶金串珠凤尾簪,手中拿着一面铜镜站在她的身后,让她能看清楚今天的发髻,“王妃,这样可好。” “行了。”身穿丁香色地百蝶花卉纹妆花缎褙子,缕金百蝶穿花桃红云缎裙的段瑶站起身来,转头对坐在一旁的周成易道:“我们走吧。” 周成易先是打量了她一眼,白皙的皮肤此刻上了妆,眉毛淡若远山,额间贴着桃花花钿,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梳了一个云顶髻,插着点翠祥云镶金串珠凤尾簪,耳朵上带着一对赤金镶月白石玉兰花耳坠,艳丽之极,比先前在床上脂粉未施的模样看起来要成熟一些,少了稚气,更多娇艳,叫人移不开眼。 “走吧,我们去看安哥儿。”周成易从黄花梨木浮雕靠背椅上站起身,朝段瑶伸出手去,段瑶一看便笑着上前握住了他的手,他自然地掌握了主动权,牵着段瑶锦瑟居外走去。 从锦瑟居到碧笙居的这条路周成易极为熟悉,以前还没把段瑶娶回王府之时,他过来段府看望段瑶,就要走这条路。 走到半路上,段瑶和周成易碰到段馨和陈君伯,他们都是准备去碧笙院看安哥儿的,于是四人便一起过去碧笙居。 周成易和陈君伯走在前面,段瑶和段馨落后两步走在后面,嘀嘀咕咕地说着话。 “二姐昨晚上没有睡好吗?”段瑶看到段馨的眼底下有些青色,好在施了脂粉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是在担心福哥儿吗?你一晚上都没看到她肯定会很想他。” 段馨“嗯”了一声,想起家中白白胖胖的儿子,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在家乖不乖,不能在孩子的身边,哪怕只是一晚上,做母亲的都会十分担心,她现在总算是能体会李氏为儿女担忧的心情了。 李氏生了他们四个孩子,每一个孩子都照顾得很仔细,关心爱护,无微不至,不管是已经成亲做爹远在肃州的大哥段云琪,还是她们两个已经嫁出去的女儿,以及还只有几岁的小弟安哥儿,李氏都是时时刻刻关心着他们的。 “我现在总算是知道做母亲有多么不容易了。”段馨对段瑶笑了一笑道:“以前有些不能理解母亲的地方也能理解了。” 未出嫁之前,有一段时间,段馨听了外面人的闲话,觉得李氏他们多偏爱段瑶,对段瑶最好,什么好的都给段瑶,宠爱着段瑶,唯独没有为她考虑,当时她极为不忿,觉得是他们偏心,后来被现实打了脸,她才幡然醒悟,做母亲的怎么会不疼爱自己的孩子呢?她完全就是自己想偏了,幸好她没有犯下大错,及时回头,才有了如今的幸福生活。 现在的日子很好,婆婆宽厚,夫君疼爱,儿子可爱,段馨很满足。 碧笙居很快就到了,四个人一起进去。 安哥儿一早就醒了,精神看起来还不错,此刻正坐在玫瑰椅上跟李氏说着话,见到段瑶他们进来,忙乖巧地站起来朝他们行礼,“二姐、二姐夫、三姐、三姐夫。” 昨天的经历仿佛没有给安哥儿留下什么阴影,他的脸上带着笑,还跟以前一样活泼可爱,特别是他用崇拜的眼神看向周成易和陈君伯的时候,更显得十分的神采奕奕。昨天晚上是两个姐夫来救他的呢,他们都好厉害,武功那么高,那些土匪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也许是每个小孩儿都有英雄情结,安哥儿已经在心里想着以后要好好练武,像周成易和陈君伯一样厉害。 段瑶和段馨本来想陪着安哥儿玩一玩,谁知竟让遭到了安哥儿的嫌弃,他反倒是主动地走到周成易和陈君伯的身边,抬起头看着他们,一副仰望英雄的模样,“昨天晚上多谢两位姐夫的救命之恩,我想跟你们学武可不可以?” 周成易和陈君伯相视一笑,周成易道:“让我们教你武功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平日里我和瑾之都很忙,能来教你的时间不多,不如我给你介绍个武功师傅,也是我以前跟着学武的师傅之一,你觉得如何?” 尽管不能跟着两个姐夫一起习武有些可惜,不过能有一个武功高强的师傅也不错,安哥儿很开心,欢欢喜喜地答应下来,“多谢三姐夫,我一定会好好学的,不会丢你的脸。” 周成易“嗯”了一声,有些严肃地道:“那好,等你学好了,我就来考校你的武功。” 陈君伯也笑眯眯地看着安哥儿,补充一句道:“我到时候也会来考你。” “没问题。”安哥儿挺起胸脯,一副小男子汉的模样。 旁边的李氏见了,心里也十分安慰,安哥儿没有因为昨天的事情受影响,还能吵着要习武,这就是再好不过了。 段瑶和周成易他们陪着安哥儿说了一会儿话,又一起用了早膳,周成易还有事情要忙,陈君伯也要去五城兵马司,于是几人向李氏告辞。 李氏知道他们都是忙正事的人,也没有留他们,只段瑶说要留下来陪她,也被她以“出嫁的女儿一天到晚待在娘家像什么话”给赶上了马车。 回到肃王府,周成易把段瑶送回正院,就进宫去拜见景熙帝。烽坨岭的土匪昨天一夜之间就被剿灭干净,周成易进宫肯定是为了此事,这么大的一件事须得给景熙帝好生的说清楚才行。 在周成易走后,段瑶则见了几个府中的管事,马上就要换季,府中的众人都要裁制新衣,她把事情安排下去,让他们去准备,事情处理完,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见时辰还早,段瑶去院子里打了一遍拳,她现在练武的时间都不固定了,每天能抽出时间在院子里练习一遍就好。 一套拳打完,段瑶收拳呼气,脑门上都是汗,身上也出了汗把衣裳都打湿了,妙语上前送上帕子,段瑶用帕子擦了擦汗,喝了一盏茶,让妙语吩咐人准备热水沐浴。 好好地泡了一个热水澡,换上轻松的便服,躺在榻上小憩,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再醒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外间守着的妙语听到里面的动静进来,看到段瑶醒了就问她要不奥用膳,段瑶从榻上坐起身,看了一下窗外,“现在什么时辰?” “酉时正。” 段瑶又道:“王爷还没回来么?” “嗯。”妙语应了一声。 段瑶便道:“那就再等一会儿吧。” 妙语笑道:“那奴婢去拿些糕点给王妃先垫垫肚子。” “也好。”段瑶点头让她去了。 茶点很快送上来,段瑶吃了两块糕点喝了些茶就不再吃了,拿着一本游记坐在梨花木万字不断头三围罗汉床上看。 又等了一个多时辰,段瑶从书里抬起头来,看到屋外天都黑尽了,周成易还没回来,索性让丫鬟摆膳。 晚膳刚上了桌,段瑶正在就着百鸟花卉的面盆洗手,下人进来禀告王爷回来了,段瑶回头,看到他从夜色中走来,眉眼温和如画,嘴角往上一翘,露出笑来,“你回来得正好,一起用晚膳吧。” “你是在等我吗?我也正好饿了。”周成易也已经看到桌山摆的晚膳,快步走上前,就着段瑶洗过手的水将手洗了洗,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帕子擦掉手上的水,转过身走到段瑶的身旁坐下。 桌上摆放着的菜一半是段瑶喜欢吃的,一半是周成易喜欢吃的,两个人都吃得很满意。 饭后,段瑶向周成易说起婉蓉长公主的邀约,“你明日能跟我一起去吗?” 周成易稍微思索了一下道:“皇那儿已经交代好,这两日我也正好没事儿,刚好可以陪你一起去庄子上玩儿。” 去庄子上玩儿的事就这么定下来。 夜深洗漱上床睡觉,周成易没有太折腾她,只要了她一次,就抱着她睡了。 翌日一早起来,丫鬟们进来伺候梳洗穿戴,用过早膳,下人进来禀告道:“去庄子上的马车已经准备好。” 此次是去婉蓉长公主在城外的庄子上玩儿,婉蓉长公主府和肃王府不在一条街上,两人就约好了在城门口汇合,在一起出发去庄子上。 周成易和段瑶出去上了马车,缓缓驶向城门口,他们先到了一会儿,婉蓉长公主晚了一刻钟才到。 “今天安怡那丫头起来晚了,耽误了不少时间,又吵着要跟我一起去庄子上玩儿,我就只好把她也带来了。”婉蓉长公主满脸笑容地抱着怀里的安怡郡主对段瑶道,安怡郡主是她的小女儿,一直很得她的宠爱。 “四表哥,四表嫂。”安怡郡主从婉蓉长公主怀里钻出头来,一张漂亮的小脸,甜甜的笑着,很是可爱。 “安怡真可爱。”段瑶由衷地夸了一句。 “四表嫂也好美。”安怡郡主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晶亮晶亮的,小孩子说话都发自内心的纯真,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比四表嫂还要美丽的女人。 三个女人一台戏,一聊起来就没完没了,最后还是驸马提醒婉蓉长公主该出发了,才结束了这场闲聊。 马车平缓地行驶着,段瑶挨着周成易坐在榻上,偏头看向他英俊的侧脸,笑着道:“安怡郡主真可爱,小女儿头上梳两个花苞,扎上珠花,又那么活泼,真讨人喜欢。” 周成易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段瑶打量着他脸上的表情,猜他是不是不喜欢这个话题,她之前好几次跟他提到小孩子的事情,他都会转移话题聊别的,她有时候都会忍不住想他是不是不喜欢小孩子?还特意给他找了解释,因为他小时候在宫里过得不好,那么痛苦的经历导致他不喜欢孩子。可是她看他对安怡郡主、安哥儿还有福哥儿都还不错,又不像不喜欢小孩子的样子,她就有些搞不懂他。 “仲卿。”段瑶叫了他一声,看着他的脸,动了动嘴,好容易才骨气勇气道:“你是不是不喜欢小孩子?” “不是……小心!” 周成易猛地将她往怀里一拉,抱着她扑倒在马车榻上,接着在段瑶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一道破空之声响起,一支利箭嗖地一声从马车窗□□进来,刚好钉在她刚才坐的那个位置上,真是惊险万分。 段瑶刚要扭头去看那支箭,就被周成易的大手按住了脑袋,听得他沉声道:“乖乖趴在这儿不要乱动,我出去看看什么情况,一会儿就回来。” 话音刚一落地,周成易就放开段瑶闪身出了车厢。 外面已经传来了激烈的喊杀声,刀剑相击的声音,呼喝生,打斗声此起彼伏,还有大刀砍在脖子上血肉飞溅的可怖画面。 段瑶趴在车厢里不敢乱动,始终记得周成易说的话,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一直没有听到周成易的声音,倒是听到不少刺客被杀死后的惨叫声。 忽然之间,一句“小心”传来,段瑶的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觉得那一句提醒是对周成易说的,她再也无法在车厢里待下去。 段瑶试着猫着腰爬起来,朝着车厢门口走,拉开车帘子探出头去往外看,正好看到周成易带着侍卫正在对付几个黑衣蒙面人,几个来回,黑衣蒙面人就死了好几个,剩下的五六个黑衣蒙面人眼见不敌,心生退意,顾不得那些受伤死掉的同伴,转身朝着树林里飞快跑了。 吴侍卫还要带着人上前去追,被周成易叫住,“穷寇莫追。” 侍卫没有再追,而是开始仔细检查地上的那些黑衣蒙面人,查看他们身上是否有重要的标识或者线索。 段瑶从车上下去,走到周成易的身边,“仲卿,你没事儿吧?” “没事……” “你流血了。”段瑶在看到周成易的胳膊上有一条剑伤之后顿时白了脸,连忙从身上掏出帕子按在他的伤口上,“怎么会受伤,怎么会流这么多的血?” 周成易看着段瑶煞白的脸,她眼中的关心和紧张那么明显,心里有暖流流过,毫不在意地道:“一点儿小伤而已,不用担心。” “就算是小伤也不能大意,得马上叫太医来看看。”婉蓉长公主已经在驸马的陪同下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看到周成易胳膊上的伤就皱起了眉头,幸好这里离庄子上已经不远了,便决定先去庄子上,又回头吩咐了她的亲卫拿着她的牌子回城里去请太医。 亲卫赶去城里请太医,段瑶给周成易的手臂做了简单的包扎,随后跟着婉蓉长公主先去庄子上修养。 到了庄子上,婉蓉长公主先命人给段瑶和周成易安排好了住处,又跟驸马私下商量了一通,最后决定她带着亲卫回齐都城去,进宫去找景熙帝说明此次暗杀事件,幕后主使者简直太猖狂了,居然敢趁着她和周成易两家人一起外出游玩的时候行刺杀之事,真是没把她看在眼里。 婉蓉长公主是个极为护短之人,那些明枪暗箭她也见得多了,在她眼中,一向是针对她可以,针对她在意的家人就不行。这一次幕后主使者胆子大得敢动她在意的人,完全就是捅了马蜂窝,真是活腻味了! 驸马本想陪着婉蓉长公主一道回齐都城,可是安怡郡主要人照顾,婉蓉长公主就让他留下来照顾安怡郡主,驸马懂她如此安排的用意,心中虽然担心还是同意了,“你路上小心,注意安全,不要冲动。” 婉蓉长公主冲他潇洒地一笑,“那些刺客才被吓跑,绝对不敢回来,我这几十年的长公主可不是白当的,见过的明枪暗箭多了去了,你安心待在庄子上照顾安怡便是,我一定让皇兄给我做主!”不把幕后主使者的祖宗十八代都给掀了,她就不姓周! 婉蓉长公主出去点齐了回京的人马,领着一队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驸马目送她离开,直到看不见了才回去照顾安怡郡主。 在婉蓉长公主走了一刻钟之后,周成易和段瑶才知道此事,原来是婉蓉长公主专门命令了那些侍卫下人不许告诉他们俩人。这让周成易和段瑶又是自责又是不安,驸马倒是一脸平静地安慰了他们几句,“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姑姑的性格,她绝对不会任人欺负到头上也不还手的,今天发生这样的暗杀,明天还不知道会怎样,不把幕后主使者找出来怎么行?她回去找皇上是最好的方法。” 周成易和段瑶都明白这个道理,默默地在心里记下婉蓉长公主的好。 且说婉蓉长公主一路顺利地回到齐都城,带着人就直奔皇宫而去,进了宫,径直就去了景熙帝的寝宫。 前些日子景熙帝患了病,一直在修养,忽然听到宫人禀告婉蓉长公主急着求见,心知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儿,就让人去把婉蓉长公主请进去。 “出了什么事儿?”景熙帝一见婉蓉长公主的脸色不太好,立刻开口问道。 “皇兄,你要替我做主啊!”婉蓉长公主扑倒在了御榻前面,颤抖着身子边哭边道:“我在去郊外的庄子上遇到了刺杀,肃王为了保护本宫受了伤,此时还在郊外的庄子上修养,皇兄,皇兄,你一定要赶紧命人追查此事,抓到幕后黑手啊!不然,不然吾命危在旦夕啊,皇兄!” 景熙帝一听完婉蓉长公主的哭诉就变了脸色,那些刺客也太大胆了,居然赶在皇城脚下刺杀堂堂的长公主和王爷,简直没把皇室的威严放在眼里,此事不赶紧把幕后主使者抓到,只怕会令皇室众人都惶惶不安。 景熙帝扬声道:“来人,传禁卫军统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进宫。” 紧接着景熙帝又发了一道圣旨,命太医院院判郑御医,擅长医治外伤的徐御医出宫前往庄子上给肃王周成易治伤,并赏赐下许多的珍贵药材一并送往庄子上,又下旨命周成易安心休养,伤好之后再进宫谢恩也不迟。 禁卫军统领和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很快进宫去见了景熙帝,他们的谈话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没有另外的人知晓。 随后就见禁卫军统领领着一队腰间配着大刀的禁卫军出了宫,匆匆往城外而去。 齐都城里开始戒严,看护城门的士兵也比往日多了起来,出入盘查得也格外仔细,五城兵马司的人在城中到处搜查,凡是可疑之人立刻抓起来。 下自小老百姓,上至达官贵人,全都感觉到了城中紧张压抑的气氛,上层一些消息灵通的人家知道是婉蓉长公主和肃王遇刺,肃王为救婉蓉长公主受伤,景熙帝大怒,下命严查,要求即日抓到幕后主使。不知道内情的人也回家严令家人和府中下人谨守规矩,不要随意乱走动,否则被当做可疑之人抓起来谁也救不了。 如此人心惶惶心惊肉跳地过了三天,终于有消息传出来,前几日在郊外命刺客暗杀婉蓉长公主和肃王的幕后主使者抓到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狗急跳墙铤而走险的蒋家家主! 正文 5月22日第二更 (昨天出了点儿小差错, 这是正确内容了。^_^)经过几天的彻查, 禁卫军和五城兵马司查出许多的证据证明此次暗杀事件是由蒋家家主指使的, 事情一经查明, 证据呈报到景熙帝面前, 景熙帝看过所有证据之后极为震怒, 当即下令查封蒋家, 蒋家三代人全部抓入大理寺大牢。 蒋家全家三代不分男女悉数被抓入大牢的消息传到郊外庄子上的时候,周成易正在庄子上养伤,段瑶拿着宫里赏赐下来的金疮药正在给他手臂上的伤口上药。 “皇上下令把蒋家三代人都抓起来了?”段瑶吃惊地看向周成易, “蒋家是百年世家,蒋家三代那么多的人……” “天子一怒浮尸千里这句话不是说来玩儿的。”周成易打断她的话,接着道:“蒋家人也并不无辜, 他们在背地里干过不少龌蹉的事情, 欺男霸女、虐待下人、贪赃枉法不在少数,这还只是最轻的, 最严重的是蒋家大房在西北做生意, 跟北陆鞑子多有来往, 你知道他们卖什么给北陆鞑子么?” 段瑶摇摇头, 心里虽有猜测却不敢肯定, 问周成易道:“他们卖什么?” 周成易冷笑了一声, “他们胆子够大,卖铜铁。” 铜铁是制造武器的材料,大齐朝严加管制, 禁止民间随意买卖铜铁, 蒋家居然这么大胆,私售铜铁给北陆鞑子! 北陆鞑子和大齐朝是上百年的敌国关系,从大齐朝建国之初到如今,两国之间时常发生摩擦,纷争不断,大的战争可以追溯到十多年前,那一次大战,大齐朝虽然请举国之力赢了,可也损失惨重,死了不少的将士和百姓,耗费了巨大的财力人力物力,国库都差点儿被掏空了,才勉强维持了这十多年的安定。 现在北陆鞑子也时常骚扰边境百姓,遇上收成不好的年月就到大齐的边境劫掠百姓烧杀抢劫无恶不作,以至于大齐朝边境的百姓过得十分凄苦。 蒋家身为大齐朝的百年世家,家中不少子弟还在朝中为官,竟然干出这种通敌叛国的事情来,景熙帝下令抄家,三代人全部入狱实属不冤! 犹记得上一世,一直安静的北陆鞑子突然发难,一路势如破竹,攻下大齐边境好几个重镇,无数守城将士牺牲,如今想来,肯定是蒋家私下贩卖了不少的精良武器给北陆鞑子,才给了他们那样的机会和底气,导致大齐朝损失惨重。 蒋家真是大齐朝的罪人! 段瑶无法理解蒋家这样一个百年世家为何会干出这样的事来,身为大齐人,享受的是大齐朝给予他们的荣耀,却干出这样可耻的事情,她在周成易身边坐下,看着他道:“蒋家怎么会选择走上这一条路?” 周成易轻描淡写地道:“上梁不正下梁歪罢了。蒋家祖上就不是什么好人。” 段瑶了然地看了他一眼,轻轻笑了,“我们出去转转吧。” “嗯。”周成易应了一声,朝段瑶笑着伸出手去,“那你扶我。” 段瑶看着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家伙真是,不就是伤了胳膊么,又没有伤脚,怎么还要她扶啊?不过想归想,段瑶还是上前把他扶了起来,周成易就耍赖似地靠在她身上,跟着慢慢地往外走。 周成易的身高比段瑶高出不少,段瑶扶他有些吃力,再加上他故意靠在她身上,更让她压力倍增。 好容易走到院子里,段瑶就快支撑不住了,正好瞧见妙语从外面进来,看到两人快步上前行礼,禀告道:“婉蓉长公主回来了。” 遇刺那日,婉蓉长公主带着人回了齐都城进宫拜见景熙帝,此后几日婉蓉长公主就留在了齐都城中等消息,静观其变。 三日过去,幕后主使已经找到,蒋家三代被抓,婉蓉长公主这才放下心来,带着人出城赶到庄子上。 “我们去看看姑姑。”周成易道。 段瑶用手戳戳他的胳膊,皱着眉头抱怨道:“不要再靠在我肩头上了,你好重。” 周成易笑,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那我抱你过去。” “不要。”段瑶嗔了他一眼,飞快地闪身躲到一边,“小心伤口裂开。” “你呀!”周成易看着她笑,那点儿小伤算什么啊,不过也只好依着她,跟着不再逗她了,朝她伸出手去,“我们走吧,我不闹你了。” 段瑶看着他,确定他说的是认真的,才走上前去,把手伸给他,任由周成易牵住,往婉蓉长公主所住的地方走去。 …… 太子周成康坐在书房里,听着幕僚说着分析的情况,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蒋家家主那个废物,还以为他能够多撑一段时间,起码能给他多赢得一些局面,也好让他布好下面的局,不给周成易和宁王机会。 可惜他实在是太蠢了,脑子不够用的人就是这样,冲动易怒,做事不顾全大局,居然傻得派刺客去暗杀婉蓉长公主和周成易,反倒让婉蓉长公主抓到了告状的机会,令得皇上大怒,如今三代人都沦为阶下囚,倒是省了他再出手收拾。 就是有些遗憾的是他的局还没有布好,宁王现在被禁了足,威胁不大,就是周成易还不好对付,需得再从长计议才行。 好在他暗中跟蒋家的来往都已经即使清理,没有落下一丝痕迹,皇上要查也查不出什么,不然他还会因为蒋家那一群蠢货而惹一身腥。 底下的幕僚还在嗡嗡嗡地争吵着什么,周成康已经没有心情再继续听下去,开口道:“好了,别吵了,你们都下去吧,让本宫冷静想一想。” “太子殿下……” “出去!”周成康厉眼扫了过去,幕僚顿时闭上嘴,不敢再说什么。 “属下告退。”几个幕僚见周成康已然生气,脸上隐隐透着怒火,知道不能再劝,便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盯着那几个幕僚出了门,周成康才收回视线,抬手揉了揉眉心,呼出一口气来。 周成康心想,周成易真是命大,运气又好,虽然他办差能力不错,可是太能干了,让他都感觉到了威胁,这次蒋家没能要到他的命,也只能让他再多蹦跶一会儿了。 宁王府里。 虽然周成烨被禁足,但也不是一点儿外面的消息都收不到,今日他收到了下面人出来的字条,得知蒋家覆灭的消息,堂堂的百年世家就这么垮了,悲哉叹哉。 周成烨看着手中的字条,冷哼一声,周成易果然厉害,只怕周成康也不会是他的对手,他似乎不能在这样继续被关着什么都不做了,他想他应该做点儿什么才是。 周成烨将手中的字条放到烛火上,看到字条被点燃烧成灰烬,他的嘴角往上勾起,无声的笑了。 城外的庄子上。 周成易和段瑶陪着婉蓉长公主和驸马、安怡郡主一起用过晚膳,婉蓉长公主拉着段瑶说女人之间的悄悄话,周成易则和驸马坐在一旁下棋,一局下完,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太色不早了,周成易和段瑶向婉蓉长公主告辞,回住的小院休息。 回到院子里,段瑶吩咐下人准备热水沐浴。 不一会儿,妙语来禀告热水准备好了,段瑶去了净房洗澡。 周成易坐在桌边看书,桌上的烛火摇动了几下,周成易盯着那烛火看了看,放下书站起身来,阔步走出房去。 吴侍卫就站在廊下,周成易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跟上,两个人到了隔壁厢房里说话。 “情况如何?”周成易问道。 吴侍卫把调查到的情况如实禀告道:“这件事里面太子和宁王都有插手,蒋家不过是被推出来的替罪羊。” 早就料到真实的情况会是这样,蒋家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派出那么多的高手来暗杀他和婉蓉长公主,肯定是背后有人支持,只是让周成易没有想到的是,太子周成康会这么沉不住气,他也算是太子周成康的人,替周成康办了不少事,周成康如今能把太子的宝座做得那么稳,少不了也有他的功劳在,没想到周成康就这么亟不可待地想要除掉他,是觉得他威胁到他的地位了么? 真是可笑,他如果真想要那个位置,还会有他周成康什么事儿?他当初就不该那么帮他,竟让他对他使出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龌蹉手段来,所以说周成康也是个蠢的!周成易在心中暗道。 起初周成易确实是真心帮周成康的,却在替周成康完成几件差事后,发现周成康暗中防备他,现在竟是想借别人的手除掉他,这件事让他有些后悔那么帮周成康了,他决定改变主意了,既然他周成康不仁,也不能怪他不义! “你下去吧,这件事我只有决断。”周成易朝吴侍卫摆摆手。 吴侍卫朝周成易行了礼告退出去。 周成易在厢房里站了一会儿,才大步走了出去。 回到屋里,段瑶已经洗完澡,脸上的妆容也已经洗净,皮肤白嫩得更豆腐一般,仿佛能掐出水来,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些。 “你去哪儿了?”段瑶看到周成易进门,开口问道。 “刚才想起点儿事,跟吴侍卫说了几句。”周成易走近段瑶,抬手在她的脸上抚了抚,暧昧一笑,“我也去洗澡。”转身就大步进了净房。 段瑶刚才被他抚过的脸颊微烫,小声嘀咕一句,真是的,暗示得那么明显做什么…… 过了片刻,段瑶反应过来,周成易的胳膊上还有伤呢,御医都说不能做激烈的运动,不然伤口会崩开。 段瑶转身看向净房的方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净房门口,手抵着下巴咳嗽了一声,提醒周成易道:“你的胳膊上有伤,需要帮忙吗?” 平日里周成易都不用人伺候沐浴,这两天他的胳膊受了伤,都是段瑶在伺候他。 “进来。”净房里传出周成易有些暗哑的声音。 “那我进来咯。”段瑶缓缓推开门走了进去,看到周成易刚好脱完衣服坐进浴桶里。 “背上我洗不到,过来帮我一下。”周成易把受伤的那只胳膊高举过头领,眼睛看向段瑶,黑曜石一样的双目中透出诱惑,用另一只没受伤的胳膊朝段瑶招了招手。 美□□人,段瑶吞咽了一口,在周成易的巨大诱惑之下不由自主地走了上去,从他的手中接过帕子,开始给周成易擦背。 周成易的背部线条很流畅,肌肉结实,摸起来很舒服,很有力量的感觉,给人以安全感。 擦完背上,周成易又道:“还有前面。” 段瑶只好又转到前面去,给他擦洗前面,他的身材相当好,腹部有八块腹肌,结实匀称,非常完美。 段瑶给他身前背后都洗了一遍,然后道:“洗好了。” “有个地方还没洗。” “嗯?啊——!”段瑶抬头看他,下一秒就被周成易拉进了浴桶里,段瑶吓得惊呼一声,身上刚换上的干净的白绸中衣也被浴桶里的热水打湿,半透明地贴在身上,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完美的勾勒出来,丰满的胸部、纤细的腰肢、修长的美腿,就像是一道极致美味的大餐,等着人品尝。 周成易嘴角往上翘起一个得意的弧度,抓住她的小手往下按住他的身体某处,朝段瑶挑了挑眉道:“这里还没洗。” 好烫! 段瑶的手心里碰到那处,感受到它比水温还要高的温度,被烫得缩了一下手,想要把手挣脱出来,可惜被周成易牢牢抓住,根本挣脱不开。 “你,你放手啊。”段瑶的脸又红又烫,不知道是被热水蒸的,还是被他身上那处的火热感染的,抬起一双水眸望向周成易,求着他放手。 这个时候周成易又怎么会让她如愿,手上一个用力,就将她的小手更晚那一处火热上按了按,俊脸凑到她的面前,吐出暧昧的话语,“你看它现在多么精神,有你在它多么高兴,怎么会愿意放手呢?” “你,唔……”段瑶还想挣扎,可惜周成易没有给她机会,直接吻上了她的唇,柔软的唇瓣被他叼住,辗转吮吸,灵巧的舌头钻进她的口中,勾住她的丁香小舌嬉戏。 尽管周成易有一只胳膊受伤活动有限,可他只一个手就把段瑶制服了,控制着她完全逃脱不了,他就像一只恶狼,而她就是一只可怜的小白兔,她已是他口中的美味。 段瑶身上那些碍事的衣物早就被周成易剥了个精光,脱不掉就用扯的,撕拉几下上好的白绸中衣就变成了几条,再扯下面的亵裤,也是三五两下就搞定了,动作近乎粗暴。 “自己坐上来。”周成易在段瑶的耳边咬牙道,他忍得极为辛苦。 段瑶虽被他吻得头晕脑胀,浑身发软,但脑海里还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耳中听得周成易的话,几乎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以前这些事都是周成易做主导的,今天却要她自己来,她又羞又怕又紧张,根本做不来。 “不要……”段瑶哼唧了一声。 “快点儿!”周成易命令道,用力地往她身上蹭了蹭。 “仲卿……”段瑶被他撩得想哭,低低地哀求般地唤着他的名字,乞求他放过她,给她个痛快。 “快点儿,你可以的。”周成易咬着牙道:“除非你不想要我。” 要,想要,想要得快发疯了! 段瑶被周成易逼得没法子,只能乖顺地听周成易的话,撑起身子,按照周成易说的那样去做。 夜渐深,爱渐浓,似乎没有停歇的时候。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种爱的战役才算结束。 周成易把段瑶从浴桶里单手抱起来,用宽大的干布巾给她擦干净身上的水,拉扯一旁他的衣裳把她包裹起来,抱着她走出了净房径直上了床榻。 段瑶软绵绵地窝在周成易的怀里,连多挣扎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周成易看到她累得连眼皮子都挣不开了,也舍不得再折腾她,低头在她白嫩的脸蛋儿上亲吻了一下,段瑶迷迷糊糊地哼唧了一声,“不要了……” 周成易闻言轻笑,大手搂住她,轻拍她的背,“睡吧。” 一晚好睡,连梦都没有做,段瑶再次醒来,天都大亮了。 段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桌边的周成易,看样子悠闲得很,现下周成易的任务是奉旨养伤,每日里什么事儿都没有,也没有人敢来打扰他,日子过得十分悠闲自在。 如此悠闲自在的日子过起来真的很惬意,周成易和段瑶在婉蓉长公主的庄子上一待就待了半个月。 直到景熙帝让宫里的管事太监从来赏赐的药材,询问周成易的伤势如何了,周成易才向景熙帝上了折子,表示自己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再休息个十天半个月想必就能完全痊愈了。 管事太监把周成易的折子带了回去,景熙帝随后就又给周成易赏赐了不少东西,嘱咐他好生养伤,等把伤养好了再回去办差。 这其实哪里是让他养伤,分明是在提醒他,赶紧地给朕回来办差,朕身边少不了你。 周成易接了赏赐,又当着来传话的管事太监咳嗽了两声,表示自己真的身体状况不太好,等我养好伤再回去,管事太监不好多说什么,回去照着情况如实禀告了。 如此周成易又在庄子上待了七八天,直到周成易觉得差不多了,才决定回齐都城去。 “明天我陪你回段家看看吧,上回安哥儿才出了事,接着我们又遇到暗杀,虽然已经让人给岳父岳母去了信嘱咐他们不要担心,现在我们回去了也该去看看。”周成易把自己的决定告诉段瑶道。 周成易愿意陪着自己回段府看望家人,段瑶高兴都来不及,哪里会不同意,当即点头,“好啊,我们什么时候回去?这都有二十多天没有看到他们了,我还挺想他们的。” “我们明天就回去。”周成易笑着摸摸段瑶的脸,看到她脸上欢喜的笑容,他也十分开心。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了。 翌日早上,周成易带着段瑶去跟婉蓉长公主道别,婉蓉长公主和驸马还有安怡郡主决定在庄子上在玩儿一段时间才回去,今日只有周成易和段瑶回齐都城。 马车早已经准备好,周成易扶着段瑶坐上马车,离开庄子,向着齐都城的方向驶去。 一路平安无事地进了城,周成易直接吩咐道:“去段府。” 车夫便赶着马车往段府的方向而去。 很快就到了段府,马车在段府门外停下,周成易扶着段瑶下了马车,走进段府,李氏他们闻讯赶来,见着周成易和段瑶又是要按规矩行礼,让周成易抬手免了。 这日段禀文正在休沐在家,段禀文便领着周成易去了书房谈话,而李氏则拉着段瑶去了荣安堂看老太太张氏,陪着老太太张氏说话。 书房中,周成易身穿宝蓝色云纹团花湖绸直裰,坐在黄花梨木浮雕圆椅上,他的对面坐着段禀文,小厮进来上了茶躬身退了出去。 周成易端起白底地青花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抬眼打量着对面的岳父段禀文,他知道段禀文不像老太爷段雁鸿那么死板迂腐,是个懂的审时度势融通转变的人。 “岳父大人可知小婿这次登门拜访所为何事?” 段禀文不喜欢猜来猜去,也怕猜不准,心中虽有怀疑,却也不妄下判断,笑着道:“不知,王爷但说不妨。” 周成易勾了勾唇,看着段禀文道:“是有关这次我和瑶儿遇刺之事。” “嗯。”段禀文应了一声,坦然道:“此事已经结案了,蒋家凡年满十三岁以上的女子和年满十岁的男子全都判了斩立决,剩下的女子充作官妓,男的发配三千里。” “这个判决全齐都城的人都知道,我并不是要说这个。”周成易淡淡地道。 “那王爷说的是?” 周成易微微挑眉,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太子。” 忽听得咣当一声,段禀文手中的茶盏没拿稳,手一滑落在了身侧的案几上,茶水从茶盏中倒出来,洒满整个案几流了一地。 段禀文看着对面的周成易,过了好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王爷想让我做什么?” 正文 5月23日 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的, 只是让段禀文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从当初周成易开始跟他们段家解除, 他就猜到周成易的目的不会那么简单, 后来周成易又一直做得很好, 帮太子办了好几件大差事, 仿佛他就是全心全意为太子办事的, 他们就是一条道上的同伙。 再后来周成易又找到婉蓉长公主求了景熙帝赐婚, 娶了他最宝贝的女儿,不得不说,周成易真的对段瑶很好, 他们全家都很满意,如果不是他的身份的话,他们或许就没有什么多的顾虑了。 可是现在情况却变了, 他们段家本来是一心忠于皇上忠于太子的, 可是太子在暂代朝政的这段时间里,逐渐地疏远了他们段家, 亲近起他的外祖家和太子妃的娘家。 太子现在做事儿, 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会征求段雁鸿的意见, 甚至好几次商议政事都把段雁鸿排除再外, 他做得如此明显, 是已经不再相信他们段家人了。 究其原因, 这里面固然有段雁鸿做事古板不懂变通的原因在,更多的原因是太子已经对他们家生出了猜忌之心,因为周成易娶了段瑶为妻, 周成易又才能出众, 景熙帝对周成易格外赏识,这让太子心生不满,想要抛弃他们了。 刺杀一事就是最好的证明。 当日的那一场刺杀,如果刺客成功了,死的就不只是周成易一人,还有段瑶、婉蓉长公主。 从私心的角度考虑这件事,就会发现段家和婉蓉长公主确实是周成易背后的倚靠,他们绝对是站在周成易这一边的。 所以主使者不仅想要除掉周成易,还想要除掉段瑶和婉蓉长公主。 这个计谋果然歹毒,还一箭几雕。 风险大,利益越大。 刺杀事件虽然失败,后果却很严重。 段禀文意识到他们家必须要跟周成易牢牢的栓在一起了,而太子已经不可信,枉费他们段家对太子一直忠心耿耿,得到的确实如此的回报。 “王爷想让我做什么?”段禀文脸色低沉,仿佛暴风雨来临的前夕。 “岳父大人现在不用做什么。”周成易脸色如常,平静地道:“岳父如今还是如往常一样,太子殿下不动,我们也不要动。” 这便是敌不动,我不动,静观其变。 段禀文看着周成易,点点头,“我明白了。” 周成易喝了一口茶,把茶盏放在案几上,又嘱咐段禀文道:“另外就是要麻烦岳父大人去跟岳祖父提醒一下,岳祖父年纪大了,有些事儿已经跟以前不一样,太固执己见对自己的身体也不好,能少操心就少操些心吧。” 这是在提醒段禀文赶紧让段雁鸿从太子的那个泥潭里撤出来,以防越陷越深,反正段雁鸿岁数已经不小了,前面又中过风,身体也不如以前好,正好可以提出告老回家休养,还能给自己留个好名声,算是功成身退。 段禀文明白周成易的意思,觉得段雁鸿此时告老也好,就道:“这事儿我会给父亲商量的,多谢王爷提醒。” 周成易笑了笑,“瑶儿既嫁我为妻,是我的王妃,我们都是一家人。” 段禀文顿了一下,脸上也露出了笑,“王爷所言甚是。” 当日,周成易陪着段瑶用完晚膳才回的肃王府。 肃王府里还是老样子,让乔管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见过乔管家,周成易和段瑶就回了正院。 因着周成易明日就要回去上朝,今日两人早早洗漱好就上床安寝了。 周成易侧身搂着段瑶,看着她白皙粉嫩的脸蛋儿,水润润的皮肤,跟刚剥了壳的鸡蛋白一样,一股淡淡的甜香味钻入鼻中,他低头在她的脸颊上亲吻了一下,一路吻下去,贴上她柔软的双唇,用力吮吸啃咬,她的双唇像果冻一样甜美,软软的,糯糯的,怎么吃也吃不够,直到把她吻得气喘吁吁,才满意的放开。 “真美。”周成易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儿,双唇红艳艳,像玫瑰花瓣一样,水汪汪的眼睛半睁未睁,浓密如同蝶翼的睫毛微微颤动,撩得人心头痒痒。 “仲卿,我……”在段瑶开口之际,周成易已经翻身覆上,将她压在下面,低头再次堵住了她的小嘴,开启了新的征途。 翌日一早,周成易醒来的时候段瑶还在睡着,露出被子的脖子下面还有几个青紫的痕迹,她的皮肤白皙柔嫩,轻轻一碰就会留下痕迹,他昨晚已经很小心了,可惜还是让她遭了受。 “怎么就这么嫩呢?”周成易用手指在那几个痕迹上抚了抚,入手的触感温润滑嫩,就跟摸在上好的羊脂白玉上面一样,跟以前的感觉似乎有些不同,好像皮肤变得比以前更加的光滑水嫩了,简直就像会吸取男人的精气滋养自己的妖精一样。 周成易忽地轻笑一声,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俯身在睡着的段瑶耳边道:“你要是妖精,我也是不会放过你的。” 正在梦周公的段瑶自然没有听到他的话,翻个身又香甜地睡了过去。 此后周成易去上朝,交代妙言妙语不要去打扰段瑶,等她再睡一个时辰才去叫她起床。两个丫鬟自然应是。 过了一个时辰,段瑶醒来,妙言妙语带着丫鬟拿着毛巾端着热水进去伺候她梳洗。 而后用过早膳,段瑶开始处理府中的事务,前些时日段瑶和周成易不在府中,乔管家也做得很好,她也没什么特别需要做的,也就对对账本之类的事情。 段瑶对数字极为敏感,从小算数就不错,她在段府的时候就经常替李氏看账本,这也是她嫁到王府后第一次管家,一眼就看出账本有问题的原因。 今日拿到的三本账本,段瑶也就花了两个时辰就看完了,她把手中的笔放在笔架上,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伸了一下懒腰,活动了一下脖子,正打算出去走走,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妙言妙语说话的声音。 “怎么回事?”段瑶从桌子后面走出去,走到门外站在廊下看向院子里的妙言和妙语,她们的身旁还抓着一个陌生的圆脸丫鬟。 “这个丫鬟一直在院子外面鬼鬼祟祟的,不知道想干什么?奴婢就把她抓起来了。”妙言指着身旁的圆脸丫鬟道。 肃王府里人多,有好些还是段瑶和周成易成亲的时候从内务府里分来的奴才,表面上是肃王府的奴才,背地里到底是谁的人都未可知,对此段瑶在用人上格外小心,能进正院的人都是她从段府带过来的陪嫁奴才,还有一些老人是以前就伺候周成易的,此外一般人根本进不了正院大门。 这个圆脸丫鬟不适正院的人,又在正院门口鬼鬼祟祟的,妙言妙语让人把她抓起来也是应答。 “你是哪个房里的人?”段瑶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问。 圆脸丫鬟飞快地看了段瑶一眼就低下头去,呐呐地道:“奴婢是针线房的丫鬟。” “针线房的丫鬟怎么会跑到正院里来?”段瑶微抬着下巴,身上透出一股凌厉的气势,说话的声音不大,却有一股无形的压力,“谁叫你来的?” 圆脸丫鬟飞快地瞟了一眼身侧的妙语又把视线收了回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卖着头道:“奴婢,没有人叫奴婢来,是奴婢自己要过来的,奴婢只是想,想过来看一看……” “看一看,正院是你随便来看的地方么?”妙语怒瞪着她,根本不相信她所说的话,特别是她刚才还往自己身上瞟,那是什么意思?想把自己也拖下水? “不,不是的,奴婢……”圆脸丫鬟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再怯怯地抬眼看了妙语一眼,飞快地低下头去道:“奴婢就是随便过来看看的。” “你看我是什么意思?”妙语发现她是第二次看向自己了,这一定有问题,又怕她这样做引起段瑶的误会,连忙向段瑶解释道:“王妃,奴婢不认识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一再看我。” 段瑶也觉得圆脸丫鬟的行为有点儿可疑,妙语是她身边的人,跟在她身边十来年了,品性也都十分清楚,断不会做出不利于她的事来,可是这个圆脸丫鬟频频看向她又是什么意思呢? 猛然间,段瑶想到一个可能性,或许这个圆脸丫鬟真的是来看妙语的。 段瑶缓步走下台阶,来到圆脸丫鬟的面前,盯着她头顶道:“抬起头来。” 圆脸丫鬟心里忐忑不安,缓缓地抬起头,“王妃,奴婢真的没有异心,奴婢,奴婢真的只是过来看看……” “你家有哪些人?”段瑶忽然问道。 圆脸丫鬟陡然睁大眼睛,在看到段瑶眼眸中审视的目光时,紧紧地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段瑶看得出她很害怕,轻笑一声,“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就叫乔管家把你领出去。” 让乔管家领出去的下人都不会有好果子吃,圆脸丫鬟顿时吓得哆嗦了一下,白着脸道:“王妃,求你不要让乔管家把奴婢领出去,奴婢,奴婢到正院来是想给我家大哥相看妙语姐姐的。” “你这什么意思?你少胡说八道!”妙语又羞又怒地朝圆脸丫鬟斥道:“我好端端地在正院伺候王妃,与你从未蒙面,素不相识,你为何要如此坏我名声?你心怀不轨、居心叵测,如此害我对你有何好处?” “我没有。”圆脸丫鬟急忙解释道:“是,是我大哥听闻王妃想在府中给妙语姐姐寻门亲事,我大哥在前院当差,远远见过姐姐几回,对姐姐的印象颇深,他不便到后原来,便央了我来打听打听情况,我心知妙语姐姐素来能干,心灵手巧,我大哥是个木头性子,根本配不上妙语姐姐,可我只有这么一个哥哥,从小就格外疼我,我不忍让他难过,就答应了他的请求,接着在后院当差的机会过来看看,谁知,谁知我才到了正院门口就被你们发现了。” 圆脸丫鬟说的是实话,她过来正院这边确实是为了帮她大哥打听一下妙语的,只是没料到刚到正院门口就被人抓住了,一时心里紧张害怕,担心这事连累到大哥,又怕坏了妙语的名声,才不敢说实话。 可最后段瑶说要让乔管家来把她带出去她就怕了,让乔管家带走的人都没有好结果,她不想落到那样的地步,索性拼一把,将实情说了出来。 段瑶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圆脸丫鬟,问她道:“你叫什么名字?” “吕茜。” “你哥呢?”段瑶又问。 “王妃。”妙语紧张地叫了一声,段瑶朝她看了一眼,示意她稍安勿躁。 “我哥叫吕胜。”吕茜道。 段瑶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王妃……”妙语紧张地看向段瑶,在看到段瑶对她微微摇了摇头后,到口的话也都咽了下去。 “多谢王妃,多谢王妃。”吕茜脸上露出激动的神色,朝段瑶连磕了几个头,爬起来飞快地离开了。 “王妃,你怎么就这么轻易的把她放走了。”妙语看着吕茜离开的方向着急地道。 段瑶收回视线,看向妙语,笑着道:“那丫鬟说的是实话,她是真来帮她哥哥相看你的。” “王妃!”妙语既羞且恼地叫了一声,羞的是段瑶拿这件事打趣她,恼的是吕氏兄妹这么不守规矩,私下里就跑来看她,也幸亏王妃性子好不会计较这些,不然她还有什么脸面在王妃身前伺候,名声都要被坏了,恨死吕氏俩兄妹了。 段瑶看她一眼,笑着道:“不如我把乔管家叫过来问问,打听打听吕家的情况,你看如何?” “王妃,求你了,奴婢不要。”妙语着急地道,连“求”字都出来了。 “好吧,既然你不想就算了。”段瑶也不愿勉强她,强扭的瓜不甜,终身大事还是要本人愿意才好。 不过回头周成易回来,段瑶还是把吕氏兄妹的事情跟他说了一下,周成易听了之后,只说了一句话,“知道了,我会让人去查一下吕胜,看他家情况如何。” “也不光是这样。”段瑶坐到他身边去,笑眯眯地看着他,“你的身边能干的人多,上回你说会帮着妙语留意一下,这么久了也一直没消息,你是不是忘了?” 周成易偏头看她,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对妙语的事这么关心,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 这样都能吃醋! 段瑶抿了抿嘴,“妙语是我的丫鬟啊。” “我还是你夫君呢!”周成易哼一声。 段瑶撇了一下嘴,睨着他道:“你这什么意思?那要我把妙语给你?” “你说到哪里去了?我是那种人吗?”周成易一把抱住她,揉着她的身子道:“不许说这种气话,我不爱听,我只要你一个就够了。” 段瑶哼了一声,偏过头去不理他,周成易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扳过去面对自己,“别生气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气你就知道关心别人,今天我一回来,你就一直不停地跟我说妙语,都没有一句关心我的话,我心里吃味儿你知道吗?” 段瑶朝他呸了一口,“你都这么大人了,还要人关心?” “我每天都要瑶儿关心。”周成易笑着,低头吻了吻段瑶的唇。 这个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段瑶的生辰。 前一日周成易就神秘兮兮地跟段瑶道:“去年你的生辰我没陪你过,今年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是什么?”段瑶好奇的问。 周成易却说要到晚上子时再告诉她。 白日里周成易去了衙门,直到傍晚才回来,段瑶一直在家等他,猜他到底要给她准备个什么礼物。 只是到晚上用晚膳的时候周成易也没有提一句礼物的事情,搞得段瑶都有些失望了。 好在周成易亲自下厨给段瑶做了一碗长寿面,还给她烤了一份蛋糕,他当时用托盘端着那碟子心型的,段瑶从来未见过的蛋糕从外面走进来,令段瑶着实大吃了一惊,还以为那个上面铺了厚厚的一层奶油,放了着切好的水果的蛋糕就是他送给她的礼物呢! 蛋糕的味道很鲜美,香甜可口又美味,做礼物也是可以的。 “虽然明天才是你的生辰,我提前给你单独过生日,这是生日蛋糕,生日快乐,许个愿吧。”周成易在蛋糕上插上了蜡烛,又让她许愿。 段瑶眨巴了一下眼睛,照着周成易说的那样,双手交握在胸前,闭上眼睛,想了想该许什么愿望呢? 她重生回来,本来就是老天爷给了她一次机会,她这一世过得比上一世好,家人都幸福安康,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给周成易生个孩子,那就许个愿,希望明年能生个孩子吧。 于是段瑶许下了生宝宝的愿望。 “你许的什么愿望?”周成易看着她一脸期待的模样,不由好奇地问道。 段瑶微笑着摇头,“愿望说出来就不准了,等愿望实现了我再告诉你。” 周成易闻言也不再追问,笑着和她一起切蛋糕。 晚膳吃了长寿面,又吃了生日蛋糕,还有周成易单独给她过这个生辰,段瑶很开心,兴奋得很,用完膳还跟着周成易在院子了逛了一个时辰散步消食才回去。 回到正院,段瑶吩咐妙语她们备水,舒舒服服洗了澡,换上轻松舒适的便服,从净房里走出来,正好看到周成易坐在榻上看书,手上拿的正好是一本游记。 “洗好了。”周成易把书放到一旁,站起身来走到段瑶面前,把她耳畔垂落下来的发丝拨到耳后,指尖划过她的耳朵,笑着道:“我也去洗漱。” “嗯。”烛火映着段瑶的面容,先前被周成易抚过的地方微微发热。 周成易进了净房,段瑶走到榻前,拿起那本游记翻看起来。 过了一刻钟,周成易洗漱好从净房里出来,很好看到段瑶再打哈欠,就走到她的身边,柔声道:“如果累了就去睡吧,到时辰我再叫你。” 白日里段瑶就没有午睡,现在确实有些困了,就点点头,“那我去睡会儿……” 话音还未落地,周成易已经弯腰把她抱了起来,阔步走向床榻。 很快到了床边,周成易把她放在床上,拉过薄被给她盖上,低头在她的额头上印上一吻,“睡吧,等会儿我叫你。” 段瑶拉着他的手,娇娇地道:“再陪我说会儿话。” 周成易自然舍不得走开,看着她未施脂粉的小脸,白白净净的,嫩得很,一副稚气未脱的样子,心里一片柔软,柔声道:“好,我就在这儿陪你说话。” 说是让周成易陪着她说话,实际上段瑶并没有坚持多久就睡了过去。 确认段瑶已经睡着之后,周成易才小心翼翼地把手从她手中抽出来,坐在旁边继续翻开先前那本游记。 段瑶总是会看许多杂七杂八的书,什么游记啊,地理志啊,或者书生小姐,妖精将军之类的话本子,也没个固定的爱好,就是想起看什么就看什么,他偶尔也会好奇地翻一翻,像手中的这本游记就不错,以后有机会可以带段瑶出去走走。 这一觉段瑶睡得很香,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叫她,她觉得吵得很,翻了个身还想睡,耳边隐约听到“时间到了”的话,陡然想起来周成易说要送一个生辰礼物给她,也就顾不得再睡下去了,倏地睁开眼睛,翻身就趴了起来。 “我的礼物……” 当段瑶的眼睛看到屋子里的情况,整个人都惊呆了,想要向周成易讨要礼物的话也说不下去了。 因为整个屋子太美了,实在太奇妙了,满屋子洒满了星光,屋顶、墙壁、底下的桌子、板凳、甚至是地上,到处都布满了各种颜色的星星,五颜六色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发出各色光芒,流光溢彩,美如幻境。 星星发出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屋子,周成易就站在床前笑眯眯地看着她,开口道:“喜欢吗?” 周成易的身上也有闪闪发光的星星,整个人都闪耀着奇妙的光芒,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段瑶欢喜地扑上前去,伸手抱住周成易,眉眼弯弯开心地道:“好漂亮,跟做梦一样,我好喜欢这个生辰礼物,实在是太神奇了!” 正文 5月24日 屋子里的星光源自于一盏特制的琉璃花灯, 这盏花灯是由周成易绘制, 专门找工匠做的, 花灯有六面, 镶嵌有各色宝石, 点亮琉璃灯, 里面就能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 洒在屋子里就成了各种颜色的星光,五光十色,流光溢彩, 美不胜收。 段瑶很喜欢这盏琉璃花灯,仰着笑脸看周成易,真心实意地夸奖道:“仲卿, 你怎么会想到做这么一盏花灯的?你比那些老工匠还要厉害呢!” 周成易搂着她, 笑着摸摸她的头,他上一世没穿越的时候见过好多不同的花灯, 要什么样的没有, 比这个更高超的现代科技都见过, 这盏花灯倒是也算不上什么, 他轻描淡写地道:“忽然就想到了。” 段瑶高兴, 也没有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笑眯眯地拉着周成易看琉璃灯,直到闹腾到很晚才歇下。 早晨醒来,段瑶差一点儿就迟了, 还是周成易把她叫醒的, “快起来吧,待会岳父岳母他们都该过来了。” 今日是段瑶的生辰,有不少的客人前来,段府众人是绝对少不了的,段瑶一听到李氏他们该过来了,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叫了妙言妙语她们进来伺候她梳洗。 段瑶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披散在脑后,跟身上雪白如玉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黑色发亮,白得如雪,跟个玉人儿似的,一双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的,如蝶翼一样浓密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脸蛋儿白里透红,双唇不点而朱,一看就是一直娇养着的美人儿。 今日段瑶是寿星,一切穿着打扮以喜庆艳丽围住,身上穿的是一件大红百蝶穿花遍地金褙子,头上梳着朝云近香髻,插着赤金衔珠凤钗,点翠祥云镶金串珠凤尾簪,耳朵上戴着赤金镶红宝石石榴耳坠,额间瞄着一朵桃花样式的粉红色花钿,美得就跟画上走下来的仙女儿一样。 这时有下人进来禀告段府的人到了,段瑶赶忙带着人迎了出去。 周成易陪着段瑶一起去迎接段府众人,第一个从马车上跳下来的是活泼好动的安哥儿,然后是段禀文扶着李氏下来,老太太张氏和段雁鸿坐的另外一辆马车,两个人也是一前一后的下了马车。 互相见礼之后,段瑶扶着老太太张氏,领着李氏她们往后院去,周成易则陪着段雁鸿和段禀文去了前面。 穿过月亮门,走过一段青石板铺就的小径,很快就到了花厅,段瑶携着老太太张氏和李氏进去,落座后,有丫鬟将准备好的瓜果糕点香茶送上来。 因不是整寿,来肃王府给段瑶庆生的人多数是亲近之人,不一会儿段馨和陈君伯也来了。 段瑶拉着段馨的手问,“姐姐怎么没有把福哥儿带过来?今日母亲父亲他们都过来了,正好可以让他们见见。” “不是我不想带,是福哥儿今日早上起来有点儿拉肚子,母亲就说别带过来了,她在家负责照顾。”段馨皱着眉头道,一想到白白胖胖的儿子闹肚子就心焦,母亲总是会一直担心孩子的。 “怎么会拉肚子的?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么?”段瑶关切地道。 段馨道:“已经请过大夫来看了,说是昨天吃多了,等拉完也就好了,已经开了健脾消食的药给他喝,我出门的时候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小孩子还是要注意一些。”段瑶又叮嘱段馨道:“我记得安哥儿小时候也是很贪吃,嬷嬷和奶娘都怕他长不好吃不饱似的,每次都满足了,有一回也是吃多了闹肚子,现在福哥儿还小,根本吃不了那么多,你让嬷嬷和奶娘都克制一点儿。” 段馨点头道:“好的,回去我就跟她们说。” 两姐妹说完了孩子,又见过李氏和老太太张氏,就坐在花厅里聊天,后来又来了不少人,其中就有婉蓉长公主、安怡郡主、瑞王妃等,后来晋国公夫人肖李氏也来了。 段瑶忙着招呼客人,也没有时间跟她们闲聊,只是后来才听段馨道:“姨母本来是想给肖表哥跟蒋妍议亲的,亲事才刚提了提,蒋家就出了事儿,亲事自然也议不成了。姨母现在正急着到处托人相看,可是肖表哥远在辽州,似乎并没有要回来的打算,姨母这也是干着急。” 听到段馨这么说,段瑶不由想起以前,肖承启还在齐都城的时候,肖李氏脸上多是欢喜的笑容,自从肖承启去了辽州之后,肖李氏看起来也比以前沉寂多了,见到她表情也是淡淡的。 她知道肖李氏对她有意见,当初所有人都以为她和肖承启关系最后,两个人顺理成章地应该是一对儿,可惜段瑶从来都把肖承启当哥哥一样看待,对他生不出男女之情来。 上一世她没有遇到周成易,所以两家人议亲的时候,她想她也没有喜欢的人,有肖承启一直疼她也不错,就答应了两人的亲事,可惜最后也没有成婚。 这一世重来一次,她遇见了周成易,爱上了周成易,心里再容不下别人,虽然觉得对肖承启有亏欠,可是感情之事却是无法勉强的。 肖李氏心里会对她有意见她也理解,毕竟肖承启似因为她才离开齐都城的,虽然当初肖承启说的是出去历练,但是段瑶就是知道这里面跟她有关,所以肖李氏不管用什么态度对她,她也不会在意。 “姨母的心情我理解,只是她也太心急了,蒋家是什么人啊,她还想跟他们议亲,好在蒋家出了事,这门亲事没有成,不然才真是害苦肖表哥了。”段瑶感叹一句道。 段馨撇了她一眼,“你啊,这话对我说说也就算了,要是让姨母听到,也太让人伤心了。” “我知道。”段瑶朝段馨俏皮地吐了一下舌头,“我也就跟你说两句,外人我都不说的。” 段馨轻笑出声,看着段瑶道:“这些事儿你就别操心了,你还是先管管好你自己吧,这都十七岁了,赶紧跟肃王生个孩子吧。” 说到孩子的事,段馨确实有些无奈,她和周成易感情好,那些事儿也没少做,调理身子的药也没少吃,可是肚子就是不争气,她有什么办法? 段馨见她不说话了,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虽然是关心自己妹妹,可以让她很为难,连忙改口道:“不过这种事顺其自然就好,你和肃王身体都很好,迟早会有的。” “嗯。”段瑶闷闷地应了一声,好心情都少了一半。 好在后来事情多,段瑶要招呼的客人也多,就没时间去想孩子的事情,一整天就这么忙忙碌碌的过去了。 傍晚周成易陪着段瑶送客的时候,段瑶居然看到男客那边还有青玉公子方逸之,这就有些奇怪了,她记得自己并没有请他,两人只是几面之缘而已,还没有到要请他来参加她的生辰的地步。 送完客人,夜里回到正院房里,段瑶问起周成易,“青玉公子怎么会来?” 周成易喝了不少酒,有些微醺,不过眼神还算清明,听到段瑶问,抬头盯着段瑶看了看,笑道:“他现在在兵部任职,算是我的下属吧,趁着你过生辰来走动走动。” 段瑶下意识地觉得事情肯定并没有这么简单,不过周成易说他是他的属下,只是过来走动走动关系的,那她就相信是这样的事实就好了,想太多,知道的太多不是好事儿。 “他还挺有心的。”段瑶笑着道。 周成易凑过去在段瑶的脸上吧唧了一口,双臂圈住段瑶,下巴搁在段瑶的肩头上,轻轻地“嗯”了一声,道:“今天在兵部任职的大臣家眷也来了不少。” “我知道,她们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段瑶嘴角含笑道,偏头躲开周成易凑过来的俊脸,让他的吻落在了她的耳朵上,周成易趁机含住她小巧丰厚的耳垂,激得段瑶一个哆嗦,用力推了推他,“快去洗澡,一身酒气,快把我熏晕了。” 周成易的动作停了停,好心地放开了段瑶,手指指着她点了点,语气威胁地道:“我先去洗澡,回头收拾你。” 怕你啊!段瑶朝他撇了一下嘴,睨了他一眼,转身坐到一旁的罗汉床上去了。 “你等着。”周成易丢下一句,转身进了净房沐浴。 段瑶坐在罗汉床上,想起他刚刚那副气呼呼的表情,噗嗤一声笑了。 当天晚上,周成易自然没有放过她,敢挑衅他,不把她压扁才怪。 周成易伏在段瑶的身上,一手抬起她的腿,将她的身体折成便于行事的姿势,一下一下进入到最深处,段瑶低吟着,哭着求饶,周成易哪里肯放过,只要得更凶,段瑶再晕过的那一刹那,万分庆幸的想,好在我的身体柔性好,不然肯定会废掉的…… 第二日,段瑶就没能起得来床,吃饭都是周成易把粥端到床边来一口一口喂她吃的。 “你下次再这么对我,我就不理你了。”段瑶瞪着他恨恨地道。 “是,对不起,下次我一定注意,再也不敢了。”周成易连忙保证道,心里想着,爽了爽了,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以后还是悠着点吧。 如此过了三天,段瑶才恢复了元气。 段府却传来不好的消息,老太爷段雁鸿又中风了。 得知老太爷段雁鸿中风一事,段瑶赶紧坐上马车回了段府。 “祖父。”见到段雁鸿的那一刹那段瑶就忍不住落下泪来,拉着段雁鸿没有知觉的那只右手泪流满面,哽咽着唤他,想他以前用这只右手教她写字,教她画画,现在却是连动弹也动弹不了了,不知道他心中该有多难受。 老太太张氏坐在床边的圆椅上,眼眶也是红红的,李氏和段禀文立在一旁,根本不敢离开半步。 老太太张氏的年纪大了,大家都担心段雁鸿这次中风她会受不住,好在老太太张氏是个坚强的,几十年来,大风大浪也见过不少,这次段雁鸿中风,她虽难过,但还是努力挺着,不能倒下去。 一连请了好几个大夫过来看,结果都说不好,众人没有法子,段瑶最后还命妙言拿着肃王府的牌子去请太医过来给段雁鸿看诊,诊断的结果依然不好,摇着头抱歉地对段瑶告罪,请她另请高明。 要另请高明,就只能找神医张延齐了,可张延齐现在宫中给景熙帝治病,轻易不得出宫,且他上回就已经说过,段雁鸿的病需要好生休养,不能急,不能怒,如果发生第二次中风,那就是他也没有法子了。 现如今果然让他说中,段雁鸿再次中风,众人束手无策。 随后没多久,段馨和陈君伯也赶了过来,周成易则晚了半个时辰才到。 众人在看过段雁鸿之后,移到偏厅商议对策。最后大家一致决定,由父亲段禀文代笔,替段雁鸿向皇上上一道致仕折子,段禀文也向朝廷告假回家照顾段雁鸿。 老太太张氏对段禀文告假回家照顾段雁鸿一事有些意见,对段雁鸿道:“你父亲病着,有我和你媳妇儿照顾,家里还有这么多下人,你好生在衙门里办差,不需要担心这些。” 段禀文以段雁鸿生病告假回家是有另外的考虑的,前些日子周成易与他在书房谈话之后,他就已经打算好要远离朝廷了。 不过当时并没有想到要让段雁鸿生病这个法子,毕竟段雁鸿当时身体是好的,他做儿子的再怎样也不会期望自己的父亲生病,只是如今事情凑了巧,他回家伺候生病的父亲尽孝,也能远离朝廷的纷争。 在朝廷里浸淫了这么多年,段禀文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权利和地位都是虚的,家人平安幸福才是真的。 “母亲,我已经考虑好了,你不必再劝。”段禀文站起身朝老太太张氏行了一礼道:“家人的幸福平安健康才是我最大的心愿,我想告假回家照顾家人。” 闻言,老太太张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现下段家在朝中的处境她也不是不知道,老太爷会第二次中风也是由于太子的关系,段雁鸿和段禀文为朝廷为太子辛苦这么多年,换来的就是太子的疑心和猜忌,这对段家极不公平,可就如段禀文说的一样,家人的平安幸福健康才是最重要的,是以她也不再勉强,点头道:“你想怎么做就去做吧,我相信你能做好。” “谢母亲。”段禀文躬身行礼道。 众人商议好了如何行事,周成易也表示会进宫去求皇上准许张延齐出宫给段雁鸿诊治,段家人自是感谢他的好意,不过也没有抱多大的期望,毕竟在此之前张延齐就已经说过段雁鸿如果再中风,他无能为力的话,因此大家也没有勉强这事一定要成。 段瑶和段馨都有心留在段府照顾段雁鸿,不过被老太太张氏赶走了。 段瑶身为肃王妃,留下来照顾老太爷段雁鸿不太好,段馨又才生了孩子,福哥儿还那么小,自然也离不开母亲,老太太张氏直接让她们都回去了。 到了第二日,段禀文向朝廷上了两道折子,一道是段雁鸿因病辞官的折子,一道是他告假回家侍奉段雁鸿的折子。 大齐朝注重孝道,段禀文此举给他赢得了不少赞誉。 暂代朝政的太子周成康也当着众多朝臣的面夸奖了段禀文一番,最后又假意挽留了段禀文,不过最后在段禀文的一再坚持之下,太子周成康还是同意了他的请求。 周成康心道:少了段雁鸿和段禀文两父子也好,免得对着他指手画脚,甚是讨厌。 这几个月来,周成康暂代朝政,享受到了权利掌握在手中的快意,激发了他的权利欲,自我膨胀得很厉害,已经不再喜欢被人左右想法了,而段雁鸿和段禀文就是严重阻碍他的人,他早就不想留他们了,现在他们一个主动要求辞官,一个主动要求告假,甚为何他心意,自然是大笔一挥就同意了。 随后,周成康把此事禀告与景熙帝知晓,景熙帝在看过段禀文替段雁鸿代笔的辞官折子之后,深深叹息一声,把折子放在一旁的榻上,招了管事太监来,交代了几句,赏赐了不少的珍贵药材和贵重礼物给段雁鸿。 此时正好遇见周成易求见,景熙帝便让管事太监去领他进来,管事太监出去,看到周成易先行礼,也没有特别的热络,只道皇上让他进去。周成易谢过,阔步进了殿中,行至景熙帝龙榻前跪下行礼,在景熙帝准了他起身之后,他从地上起来。 “你今日来是来跟朕要张延齐的吧。”景熙帝直接问道。 周成易连忙跪下,“儿臣却有此意,现岳祖父卧病在床,半身不遂,痛苦难当,夜不能寐,儿臣斗胆请父皇恩准神医张延齐出宫替岳祖父诊治,等他看过岳祖父我就把他送回宫,还请父皇成全。” 景熙帝盯着跪在地上的周成易看了半响,此间周成易一直低着头趴在地上,做足了诚心诚意的姿态,而他的做法正好合了景熙帝的心意,兴许是生病的人都很脆弱和敏感,恰恰景熙帝此刻也是病人,正是需要人关心的时候,周成易能为了段雁鸿来求他,转过来想,周成易也应该能为了他去求别人,他相信周成易能做到这一点,就如同当初在皇家猎场周成易能够不顾安危救他一样,周成易这个儿子是个忠心和孝顺的。 “好,朕就准许张延齐跟你出宫替段大人治病。”景熙帝看着他道:“三日后你再把张延齐送回来。” “谢父皇恩典。”周成易趴在地上,感激地把头深深地磕了下去。 当日下午,周成易从宫中接到张延齐,一路护送到段府替段雁鸿诊治,此后三日,周成易每天早上进宫向景熙帝问安,陪景熙帝说上一些话,然后出宫去兵部处理一些政事,下午再转道去段府探望生病的段雁鸿,直到酉时末再回肃王府。 他的这些一举一动都如实被人禀告到景熙帝耳中,而太子周成康那儿也同样知道。 景熙帝得知这些之后,赞了周成易一句,“好孩子。” 太子周成康在知晓这些之后,啪地一掌拍在案几之上,双眼瞪得硕大,仿佛能喷出火来,“本殿下之前真是小看了他,怪会装模作样,难怪能把父皇哄得团团转。” 底下的幕僚属下纷纷劝说周成康冷静,不要冲动,稍安勿躁。 两日后,太子周成康在太子府中大骂周成易的消息也传入到了宁王的耳中,一直在宁王府禁足的周成烨冷笑两声,心道:看来我应该再加把劲儿了,让这潭水再浑一点儿才好。 隔了三日,太子周成康正在跟内阁大臣处理朝政的时候,因几人的意见不统一,各持己见,争论不休,周成康这几日本来就心里烦躁,听不得他们争锋相对,又不按照他的指使去办,此时恰好胡大人说了一句不太恭敬的话,顿时激得周成康火冒三丈,将手中的奏折啪地一下拍在桌案上,指着胡大人的鼻子大骂了一通。 而这一幕正好让景熙帝撞见了。 自从景熙帝生病以来,因为腿脚不便,走路困难,手也是不上力气,都是在乾元宫里修养,很少外出走动。 恰巧他今日心血来潮,至于是不是真的心血来潮还是听了身旁人的鼓动,那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他今日就是让宫里的人准备了软轿,抬着他出去走走。 这一走就走到了周成康和内阁大臣暂时处理朝政的地方,景熙帝没有把御书房给周成康用,因在他看来,他还没死呢!他不喜欢把自己的地方给别人用,而且御书房代表的意义又那么不同,这大约是帝王都有的心里。 景熙帝一到,正好撞见周成康大骂内阁大臣,一副唯我独尊,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 这副目中无人、狂妄自大、独断专行的样子,景熙帝如何能看得惯?要知道他才是皇帝,他还没死呢,周成康的权利都是他给的,周成康这么做简直是没把他放在眼中,是以景熙帝当即就怒了。 “……太子从明日起停止暂代朝政!” 之前景熙帝还说了哪些话,如何骂自己的,周成康都没能听进去,只有最后这一句话,如同当头棒喝,一下子就把他打得懵逼了。 正文 5月25日 在景熙帝宣布太子周成康暂停代理朝政的第二天, 又发了一道圣旨, 解除了宁王周成烨的禁足。 当日管事太监去宁王府宣旨, 宁王周成烨跪地痛哭不止, 声称要改过自新、痛改前非, 万万不会辜负皇上对他的殷切期望, 以后会好好办差, 替皇上分忧解劳。 这一番激动痛哭,明显做戏的成分大于内心的真情实感,宁王周成烨不过是想在景熙帝面前挣表现而已, 不过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却是正符合景熙帝的心意。 是想一个被禁足这么久的儿子,对自己没有半分抱怨, 有的只是自责和要悔改的决心, 比起在外面帮自己暂代朝政的太子来,都要懂事得多, 太子周成康真是太叫他失望了。 这不比较就好, 一比较就发现了两者的差距不要太明显, 景熙帝现在是听到周成康的名字就起火, 好在周成烨这个儿子还知道改过自新, 他也能稍微欣慰一些。 当周成康得知周成烨被放出来的消息时, 气得砸了书房里的东西。 想当初周成康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周成烨打压下去,又加上周成烨自己作死,以及周围都是没脑子的猪队友, 才让周成烨被禁足在宁王府里出不来, 压制着周成烨没有办法跟他作对。 现在倒好了,昨天景熙帝刚训斥了自己,转头他就把周成烨放出来了,上一回周成烨犯了那么大的错才被禁足,如今这么轻易地就放出来了,景熙帝这是什么意思?自己就骂了几个不懂事的内阁大臣而已,立刻就不让自己处理朝政了,现在又把一直跟自己作对的周成烨放出来,是想让周成烨继续跟自己作对跟自己打擂台么?景熙帝这个父皇真是完全没有把自己这个儿子当一回事儿!景熙帝这么做把自己这个太子究竟至于何地? 周成康越想越生气,越想越钻牛角尖,这事儿要是放在以前,在他从未暂代过朝政之前,也许他还能够冷静地分析分析是不是自己哪儿犯了错,才造成了如今的失误。 不过很可惜的是周成康在经历过暂代朝政之后,尝到了权利在握的那种爽快和畅意,感受过天下唯我独尊,我说了就算的至高无上的权力之后,内心的欲望已经无限膨胀,导致对自己自视甚高,觉得自己就是很能干,很牛逼,别的人都不如自己,特别是周成烨更是不如自己,他又凭什么在自己倒霉的时候获得景熙帝的好感,这是绝对不允许的事情,周成烨那个混蛋简直就是可恶至极! 以前的周成康算得上是一个仁厚宽和愿意听取周围人意见的人,他作为皇后所出的嫡子,虽然文不如瑞王周成平,武不如宁王周成烨,但因他有嫡皇子的身份,又愿意虚心进取,最终还是被景熙帝立为了太子。 兴许是周成康明白自己的短处所在,知道自己文武都不如自己的兄弟,在这二十多年里,他就努力地压抑克制着自己的本性,在人前竭力维持着一副宽厚仁和、礼贤下士、虚心进取的模样,做一个优秀的太子,让周围跟随他的人都以为他是一个好的,是符合大家所期望的储君。 所谓“不在压抑中爆发,就在压抑中变态”,这句话用在周成康的身上实在再正确不过了。 周成康如今的思想转变、行事作风就是最好地在诠释着这句话。 心有不甘啊! 如何能干心呢? 长期跟自己作对的周成烨好不容易才被自己打压下去,这几个月没有周成烨在旁边捣乱,自己简直是如鱼得水,一帆风顺。 可是不过就是自己一时不慎失误罢了,竟落得这样的下场,不仅不能再暂代朝政了,周成烨又被放出来了,之前自己做的那一切都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变成了笑话! “可恶,可恶,真是太可恶了!”周成康怒不可遏,愤怒地砸了书房里的一切,连太子妃进去劝说,也被大骂一通,哭着离开了。 自然有人把周成康的所作所为禀告到景熙帝的耳中,就连宫外的周成烨和周成易也得到了消息。 景熙帝得知消息之后,叫了人去看望周成康,所谓的看望,其实也就是训斥,话里话外都是说他做的不好的话,应该好生反思反思,特别是他的态度如此糟糕,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储君。这话就说得有点儿严重了。 周成康当场就愣了,如果之前他是愤怒于景熙帝那么对他,那么此刻他就只剩下了害怕和惶恐,听这话的意思就跟要废储似的,他心里有再大的火气也不敢发了,客客气气地把来传话的太监送出门去。 回头周成康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想了一天一夜,再出来似乎就又变得跟以前一样了,每日里老实地看书学习,也不再热衷插手政事,只是眉宇间偶尔闪过的一丝郁气还是显示出他的不甘心。 另外一边,被重新放出来的周成烨就变得十分的积极,到处活蹦乱跳,每日里进宫给景熙帝请安,伺候景熙帝用药用膳,给景熙帝讲好听的话,又帮景熙帝干了几件差事,都办得不错,一下子就在景熙帝的面前重新树立起了好形象,成为了齐都城里如今最炙手可热的人。 不管周成烨跳得有多欢,周成易依旧如往日一样,每日里该干嘛干嘛,外面发生的任何事仿佛都影响不到他。 只是最近太子周成康一系被宁王周成康一系打压得有些厉害,这真是风水轮流转,谁还记得半年前的情形呢! 在外人的眼中,周成易一直都是太子周成康的人,是替太子周成康办事的,现下太子周成康一系被打压,周成易也或多或少地受到了一些影响。 这些事周成易并没有告诉段瑶,一是不想让段瑶担心,二是觉得他能够处理好,这些不过是不关紧要的小事儿而已。 然而有一日段瑶出去赴宴,席间遇到几个大臣的家眷,段瑶本来跟她们不熟,就坐在旁边喝茶,并没有跟她们搭话。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其中有一个黄太太,却忽然把矛头指向了她,话里话外说着一些针对她的话。 段瑶放下手中的红底地富贵花开的茶盏,挑眉看向黄太太,“我不懂黄太太刚才说的那些话的意思?不如黄太太给我解释解释?” 其实段瑶哪里不懂?不就是说她持宠而娇么,仗着周成易在景熙帝面前受宠,有个亲王妃的身份,出门在外的时候都眼高于顶,从来不跟她们这些夫人太太来往,好似说一句话都能累着自己似的。 然而让段瑶觉得很可笑的是,她凭什么要跟一个把亲生女儿送进宁王府给周成烨做侧妃的女人来往呢?说得好听点儿黄太太的女儿是宁王的侧妃,说得难听点儿她的女儿不过就是个妾,不管再得宠,那也是妾! 想她堂堂一个景熙帝亲赐的亲王妃,正儿八经的正室夫人,为什么要自降身份去跟一个自甘让自己女儿跟人当妾的女人来往呢?没得辱没了自己的身份! 那黄太太不过是仗着自己女儿在宁王府是侧妃,很得宁王周成烨的宠爱,又加上宁王周成烨最近顺风顺水炙手可热,连带着她家也跟着沾光不少,被外面的人一吹捧,就飘飘然起来,一时得意忘形才说了挤兑段瑶的话。 此刻段瑶丝毫不给她面子,直接质问她,却叫她有些答不上来了。 “这,这……”段瑶的话问得那么直白,黄太太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而且周围还坐着不少的夫人太太,全都齐刷刷地看着她,不少人都是等着看笑话的,脸上露出的表情也是幸灾乐祸的多。 哼,这个黄太太以前就仗着自己女儿是宁王周成烨最宠爱的侧妃,在外面的时候说话都是那种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模样,早就得罪了不少的人,只有她自己觉得自己了不起,稍微自持身份的人都懒得搭理她。 黄太太受不了周围夫人太太的轻视眼光,忽然觉得自尊心受到侮辱一般,再加上最近被人吹捧惯了,猛地挺直了背脊,微抬着下巴道:“我刚才的话哪里说错了,肃王妃本就不爱跟我们凑趣儿,十回有九回都不对我们爱答不理的!” 在黄太太说完之后,周围不少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人佩服黄太太的勇气,连这种话都能说出来,哪怕肃王周成易如今真的不如宁王周成烨,这话也不是她能说的。 有人暗自摇头,心道在这齐都城里谁人不知道肃王周成易极为宠爱段瑶这个王妃的啊,黄太太此刻说这样的话,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叫肃王周成易知道,黄太太估计要倒霉了,还是离她远点儿吧。想着就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开了一点儿距离。 段瑶冷眼看着黄太太,实在是很想夸她一句勇气可嘉,自从她成了肃王妃以来,还没有人敢当面对着她的行事做法指手画脚呢,就算有些人不爽她,也都是默默在心里议论,没见蒋家都没了么,从来没有人敢把心中的不满拿到面上来说,这黄太太也是够大胆的。 段瑶冷笑道:“黄太太有什么脸面要让我搭理你?是凭你那个在宁王府做侧妃的女儿么?”你谁啊?脸真大! 就段瑶的身份来说,她并不需要给黄太太任何面子,哪怕是当着众人的面,她也可以毫不留情地给黄太太怼回去,谁叫她这么不长眼呢! 其实段瑶已经猜到,这件事大约也不光是黄太太一个人的意思,而是有人以为段雁鸿和段禀文辞官回家之后,她在肃王周成易心中的地位肯定要受影响,想借此机会试探一下她的反应,是以她绝不能给黄太太留任何脸面,好让别人以为她胆怯而对她下手。 在很多人看来,当初肃王周成易愿意娶段瑶,一是她的确长得好看,齐都城第一大美人,丰胸细腰大长腿,白得如雪一般的肌肤,红艳艳的双唇,迷惑了不少男人;二是段家当时在朝中的地位不凡,景熙帝和太子周成康都格外倚重段家人,周成易那会儿只是一个不太受宠的落魄王爷,想要在朝堂上站稳脚跟,娶段瑶,笼络住段家人,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不过女人嘛,再美也就是那层皮肉,总有玩腻的时候,现在段雁鸿病重辞官,段禀文告假回家侍奉,段家如今的权势已经不如当初了,肃王周成易还能像以前那样待段瑶好吗? 对于很多的“正常人”而言,这是不可能的。 哪个男人不贪花好色三妻四妾,怎么可能会有人一直守着一个女人不纳妾呢?而且那个人还不是普通的人,而是身份尊贵的王爷,又是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的红人。 一个男人能为了权势去娶一个女人,当然也可以在危机出现的时候做出另外选择,比如再去宠爱其他的女人也是很正常不过的事情。 某些有着龌蹉心思的人就把主意打到了段瑶的身上,想试探一下她的底气和反应。 不过段瑶的反应让某些人都失望了,因为她们没有从段瑶的脸上看到她们想要的反应,相反段瑶还是跟以前一样强硬,强硬到她们不敢轻易得罪。 她怎么敢呢?她怎么还能跟以前一样有恃无恐呢?为什么还是这样一点儿都不害怕呢? 答案她们很快就知道了。 一刻钟之后,周成易就来接段瑶了。 当他阔步走到花厅门口,英俊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冰冷的眼神扫过黄太太以及跟她一起的几个女眷,仿佛是在用眼神警告她们——我已经记住你们了。 直到后来,周成易的目光落到朝他走过去的段瑶身上,他的俊脸才如同春风拂过冰面一样融化了所有的寒意,取而代之的是温暖的微笑,如阳光一样和煦,“我来接你回家。” 声音温柔如水,笑脸如春风般风暖,他只看着她,他的眼里也只有她,至于其他的人,在他的眼中看来,就跟没有生气的死物一般,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你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我还以为起码要等你半个时辰。”段瑶对周成易露出笑脸,举起右手朝他伸了过去。 “我怕你等久了,就赶紧处理完事过来了。”周成易握住她的右手,抬起左手抚了一下她鬓边垂落的发丝,爱怜地看着她。 “我们走吧。”段瑶感受到背后那些夫人太太看她的目光,那些目光叫她很不舒服,哪怕她们没有正大光明的打量,只是偷偷地打量,那种怀中各种心思的目光令她十分不喜,只想快一点儿离开,半刻也不愿意多待。 “好,我们回家。”周成易温和地笑着道,牵起段瑶的手大步离开。 等上了马车,段瑶窝在周成易怀里,狠狠掐了一把周成易的胳膊,气恼地道:“那些女人以为我家失势了,你不会再给我撑腰了,挡着我的面就找我的茬,还拿言语挤兑我,故意找我麻烦呢!” 虽然段瑶掐得用力,周成易却并不觉得疼,知道她是在找他撒气,自然不会放手,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一下,双手把她搂得更紧了,一本正经地问道:“嗯,她们找你麻烦,你有没有怼回去?” “当然要怼回去,我是任她们随便欺负的人吗?”段瑶轻蔑地撇了一下嘴巴,忽然想起什么对周成易道:“我是仗着你的势才怼回去的,我这么做不会给你惹麻烦吧?你最近在朝堂上还顺利吗?宁王有没有故意为难你?” 对于段瑶说她是仗着他的势才打压对方的,这种话很对周成易的胃口,男人在外面拼搏,争权夺利,不就是为了保护好自己在意的人么?段瑶是他的王妃,她愿意仗着他的势保护自己,不受别人的欺负,该打就打回去,该骂就骂回去,他在外面那么努力也算是有点儿用处。 周成易满意地笑着道:“你愿意仗着我的势保护自己,我很高兴,这至少说明我的权势还是有一点儿用处的!你放心好了,这么一点儿小事不会给我惹麻烦,如果你因为害怕给我惹麻烦而委屈自己的话,我会舍不得的。你以后要是再遇上这些不长眼睛的人,你尽管怼回去就行了,不用顾忌什么。你只需要记住,出了问题我负责,凡事有我就行了。” 一句“出了问题我负责,凡是有我”说到了段瑶的心坎里,让她心中喜滋滋的,乐得跟只高兴的小老鼠一样,抱着周成易的脖子就在他脸上吧唧了一口,“仲卿,你真是太好了。” 周成易看着一脸乐呵的段瑶,低头在她的红唇上又亲吻了一下,看她开心,他也跟着开心。 段瑶开心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拉着周成易道:“要是我不小心把宁王得罪了呢?” “一样。”周成易直截了当地道,心想着不管周成烨现下蹦跶得多么厉害,他也跟秋后的蚂蚱一样,本大不了多久了。 “真的?”段瑶睁大眼睛看着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亮晶晶的,闪着璀璨的光彩。 周成易摸摸她的脸,宠溺地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段瑶想了想,满足地点点头,“这倒也是。” 说着就吧唧地在周成易脸上亲了一口,周成易心下一动,直接大手按住她的后脑勺,狠狠地吻了下去…… 过了两天,黄太太家就出事了。 先是黄大人在外面的宅子跟他的寡嫂私会的时候被路过的御史发现,被刚正不阿的御史举发,告到了景熙帝面前,事情一出,满朝哗然,纷纷不耻黄大人的龌龊行径,黄大人羞愧难当,被当场革职。 另外黄家一直是黄太太做主,黄太太娘家势力不小,黄大人一直都怕她,再加上上面又没有公婆压制,黄太太又有女儿是宁王最宠爱的侧妃,黄太太俨然就是黄家最厉害的人物。 当日黄大人被革职之后回到家中,黄太太自然跟他大闹了一场,把他那张白净的脸挠出了好几条血印子,令他无脸见人,躲在屋里十天半个月都不敢出门。 如此闹过之后,黄太太尤不解气,又带着人去了寡嫂那儿,命人把寡嫂狠狠地打了一顿,脱光了她的衣服,用针扎她的皮肉,寡嫂不堪忍受这等屈辱,当天夜里就投河自尽了。 黄大人得知寡嫂自尽之后,也只是沉默了片刻,一句话都没有说。黄太太盯着他冷哼了两声,转身就走了。在她转身离开的时候,她没有看到,在黄大人那张被挠花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紧接着,是黄太太的女儿,宁王周成烨最宠爱的黄侧妃出了事儿,那天夜里,黄侧妃去给宁王周成烨送了夜宵,回去的路上,仿佛看到有人影子从眼前飘过,那悬在半空中的人穿着白衣服,披着一头长发,模样像极了她死掉的大伯母。 黄侧妃当时被吓惨了,她知道大伯母的死跟她的母亲和父亲有关,她吓得不得了,害怕大伯母是来找她索命,抱着头撒腿就跑。 院子里黑灯瞎火的,黄侧妃慌不择路,脚上不知道绊倒了什么,噗通一声摔下去,额头正好碰到一块石头上,磕出一个大口子,顿时血流如注,一股一股地淌下来,黄侧妃又惊又吓又痛,当场就晕了过去。 后来等到丫鬟找到黄侧妃的时候,黄侧妃因为磕破脑袋流了太多的血差一点儿救不回来,等到大夫好不容易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之后,又因为她额头上的伤口太大太深,哪怕伤好之后也留下了一个十分难看的疤痕,宁王周成烨一见就倒胃口,渐渐地就不再喜欢黄侧妃了,很快黄侧妃就失了宠。 正文 5月26日 肃王府里。 段瑶一边吃着妙语给她准备的冰镇西瓜, 一边听着妙言打听来的消息。 黄底地富贵花开瓷碗里装着一碗切好的冰镇西瓜, 面上再撒上一层花生、瓜子、葡萄, 味道真是好极了。 段瑶一口接一口吃得正欢, 用完了一整碗冰镇西瓜之后, 抬眼看向对面的妙语, 朝她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我还想再吃一碗。” 妙语不同意,“王妃身子弱,不可贪凉, 大夫也说了不宜吃太多凉的东西,否则伤身。” 自从上回段瑶中毒之后,一直在细细地调养身体, 在吃食上也都是有严格规定的, 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 只要是大夫说过的话, 妙语都牢牢地记在心里, 时刻叮嘱段瑶, 凡是不能吃的绝对不给吃, 可以少吃一点儿的也对不能过量。 段瑶表示生无可恋。 天生万物以养人, 人生一嘴以报天。 居然不可以随心所欲地吃自己想吃的东西,实在太惨了,无言地留下两行清泪。 此时妙言正讲到黄家倒霉, 抑扬顿挫地描述着黄大人与寡嫂私通被革职, 黄太太大闹逼死寡嫂,黄侧妃夜遇大伯娘鬼魂惊惧逃跑摔破头失宠。 段瑶轻笑出声,看着妙言道:“你这话说得一套一套的,就跟讲故事一样,茶馆里的说书先生都没有你厉害。” 妙语轻咳一声,幸灾乐祸地道:“外面茶馆里已经有人把这事儿编成故事到处说了。现在大街小巷最流行的就是《调情记》和《魂香情》啊,故事的原型就是黄大人一家。” 段瑶噗嗤一声笑出来,黄大人一家倒霉她很高兴,别怪她小心眼儿,谁叫黄太太上回在她面前说那样的话呢!不就是仗着有一个受宠的侧妃女儿么?现在黄大人被革职,黄侧妃也失了宠,没了依靠看她还拿什么来横! 那日黄太太故意找茬的事儿妙言也知道,所以她特意把黄家发生的事儿告诉段瑶,哄一哄她开心。 正说着话,周成易回来了,段瑶站起身走过去迎他,看到他满头满脸的汗水,关切道:“怎么会出这么多的汗?”转头对妙语道:“快去打些水来。” “是。”妙语答应一声去了。 很快妙语就端了温热水过来,段瑶亲自拿搅了帕子来给周成易擦脸,一边擦一边关心地道:“现在天气热了,你在外面要小心些,多喝些水,少晒太阳,千万别中暑了。” “我知道,你放心吧,我会注意的。”周成易等段瑶替他擦完了脸,捉着段瑶的手让她在他身旁坐下,段瑶便把手中的帕子递给了妙语,又对周成易道:“先喝点儿茶,歇一歇,等一会儿再吃冰镇西瓜。” 周成易笑着道:“都听你的。” 这时妙语端了茶上来,段瑶把茶盏接过去送到周成易手边,周成易捧起茶杯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大口,直到一杯茶见了低才停下,把茶盏递给段瑶,笑着道:“这茶清清凉凉的,味道挺不错,再来一杯。”他确实渴了。 “这时我新做的茶,苹果山楂薄荷饮,夏天吃最适合不过了。”段瑶笑着道,又吩咐妙语再端了一杯上来。 周成易已经喝过一杯,已经缓解了暑热,这一杯喝了两口就放在了一边,对段瑶道:“过几日就是父皇的万寿节了,我领了皇宫的护卫一事,跟禁卫军首领一起负责皇宫的安全,这几天都会很忙,你自己在府里多注意一点儿。” 段瑶点头称是,又想起给景熙帝的寿礼,就问他意见,“贺礼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就是那扇万里江山的屏风,你觉得怎么样?” 周成易还没见过那扇万里江山的双面绣屏风,只看到段瑶画了那副画,他帮着添了两笔,当时段瑶就说要绣成屏风送给皇上做万寿节贺礼,后来画画好之后,就交给府中针线房会双面绣的绣娘照着绣制屏风了。 “我还没看过,屏风做好了?”这些日子周成易一直在忙,景熙帝现在没再让谁负责暂代朝政,每日里把瑞王、宁王还有他以及内阁大臣等一起叫过去商议政事,这一帮人里分成好几派,每日里处理政事的时候都互相扯皮,为了一件小事儿扯上一天也是有的,他天天早出晚归,已经好久没有这样陪着段瑶说说话了。 “已经做好了。”段瑶想起早上看到做好的屏风,道:“早上才刚做好的,绣工十分精美,你要去看看么?” “不用了,你决定了就好。”周成易握着她的手放在大腿上,眉眼温和地看着她,白皙的皮肤水嫩嫩的,大大的眼睛晶晶亮,美得不得了,他心下一动,凑过去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 “好甜。”周成易笑着舔了一下她的嘴角,砸吧了一下道:“好像有西瓜汁的味道,还有葡萄干的味道。” 段瑶的脸一红,在他的胸膛上轻捶了几下,嗔道:“讨厌。” “很好吃啊。”周成易轻笑,低头又在她的唇瓣上吻了一下。 段瑶偏头要躲,没躲开,被周成易抓回去狠狠吻了个够。 “你就不能轻点儿么?”段瑶捂住被吻得红肿的双唇,一脸哀怨地看着周成易,抱怨道:“你要想吃冰镇西瓜,我让妙语给你做啊。”不用这么欺负我啊!嘴唇都要被啃掉了! 周成易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蛋儿,嘴角往上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那就让妙语做一碗吧。” 听得吩咐,妙语很快下去做冰镇西瓜了,一碗冰镇西瓜,撒上花生、芝麻、葡萄等,就是一碗美味的吃食。 周成易坐在桌边,用白瓷匙舀了一大勺,低头送进嘴里,冰凉爽口,有西瓜和葡萄的甜味儿、有花生和芝麻的香味儿,混合在一起,口齿留香,又凉爽又好吃,根本停不下来,一大碗冰镇西瓜很快就下了肚。 坐在旁边的段瑶眼巴巴地看着周成易将一整碗冰镇西瓜吃完,用力咽了一口口水,张了张嘴,好想说她也想吃,看他吃得那么欢喜,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好吃。”周成易终于把最后一口冰镇西瓜吃了下去,碗里面只剩下一点点西瓜汁,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段瑶艰难地把目光移了开去,心里非常不爽地想道:真是过分,把一整碗冰镇西瓜都吃完了,也不晓得问一问人家要不要吃? 周成易抬起眼来,哪里不晓得段瑶想吃,不过念着她身体不好,不敢给她多吃罢了。瞧着她现在气鼓鼓的模样,仿佛是苛待了她一般,小性子还真不好哄哩!索性笑着问她,“想吃么?”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么?段瑶眼珠子转了转,想着是该有骨气地拒绝,还是顺心而为,最后自然还是没有抵挡住口腹之欲的诱惑,眼巴巴地看着道:“想吃。”那味道实在太好了,不怪她忍不住,咕咚吞下去一口口水。 “给王妃做一碗。”周成易侧头吩咐妙语,又补充一句,“不要加冰。” 听得周成易吩咐给她做一碗,段瑶的小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又听得周成易道不给她加冰,她秀美的眉毛微微一蹙,不过转念一想,不加冰就不加冰吧,总比没得吃要好。遂等妙语做好之后,高高兴兴地捧着吃起来。 最后一碗吃完,段瑶终于满足了。 不过吃太多的结果是太撑了,到用晚膳的时候用不下,被周成易狠狠地训了一顿,拉着她出去走了一圈,晚了半个时辰才用晚膳,吃的都是易克化的食物。面对周成易的黑脸,段瑶害怕地缩了缩脖子,抱着周成易的脖子保证下次再也不敢了,周成易才暂且放过她。 转眼就到了景熙帝的万寿节。 当日周成易先是在宫中把各处的守卫都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了才回肃王府换了身衣服,赶着时辰陪着段瑶一起进宫去给景熙帝祝寿。 周成易把给景熙帝的寿礼——万里江山双面绣屏风安排人直接送去了乾元宫,景熙帝看了寿礼后很满意,笑着把周成易和段瑶夸了一遍。 正在宴席上的周成易和段瑶得景熙帝喜欢他们送的礼物之后,不约而同地转头相视而笑,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笑意。 “还是瑶儿的想法好。”送这个万里江山的屏风是段瑶想的。 “也是你给我的灵感。”段瑶笑眯眯地道。 两人正说着话,就瞧见有个小太监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进了殿才稍微缓了缓脚步,努力掩饰自己慌乱的神色,快步走到太子周成康的身边,低头给他小声地说了几句话。 周成康听完小太监禀告的事,拿着杯子的手猛然一抖,险些把杯子中的茶水洒出来,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把手中的杯子放在案几上,站起身快步往殿外走去。 这个时候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该到的人都到齐了,景熙帝和皇后、太后也快要过来了,太子为何此时往外走?他要去干什么? 自从上回被景熙帝斥责之后,周成康一直老老实实地待在宫中读书不问外事,今日是他自上回被景熙帝斥责之后第一次在人前露面,却在景熙帝就要到来的紧要关头突然离席,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因今个儿是景熙帝的寿辰,周成康自三个月前就在给景熙帝准备生辰礼物,找来找去找到一块通体透亮质地上乘的羊脂白玉,就吩咐了宫里手艺最好的工匠,用这块上等的羊脂白玉雕了一个寿比南山万寿无疆摆件,这可是花了大力气的东西。周成康就想借此在景熙帝面前讨个好,修复一下自己在景熙帝心目中的印象。 此事十分慎重,一个时辰前,周成康才亲打开装着寿比南山万寿无疆摆件的盒子检查过,确认摆件完好无损,就好端端的放在盒子里的。才命人送到乾元宫呈给皇上。 可是就在刚才,小太监跑来告诉他,寿比南山万寿无疆的羊脂白玉摆件碎了。 碎了! 早不碎晚不碎,就在摆件已经送进乾元宫,景熙帝想要看一看的时候,管事太监打开装摆件的盒子一看,里面的羊脂白玉摆件已经碎成了好几块。 这不是个好兆头! 景熙帝当即就怒了。 这什么意思?专门送个坏的摆件来蹙他的眉头吗?要知道今天可是他的寿辰,居然送个坏的生辰礼物给他,是还对他心存不满? 这个人在气愤之下就会脑补过多,特别是一个生病的帝王,就会想得更多,况且之前他才斥责了太子周成康,对周成康的所作所为极为不满,想来周成康心里也是有怨气,会给他专门送个坏的玉石摆件也不是不可能! 帝王都生性多疑,景熙帝也不例外,何况他当年当太子的时候也是受过不少委屈的,能成功坐上帝王的位置他自己知道经历过什么。 此时,景熙帝对周成康是极度失望和恼怒。 当周成康急匆匆地赶来见他,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说他不知道玉石摆件什么就会碎了,他出门的时候亲自检查过是完好无损的,他送这个寿比南山万寿无疆的玉石摆件是希望景熙帝能够长寿无疆,寿比南山…… 不过这些话现在来说听在景熙帝的耳中就格外不是滋味儿,希望他长寿无疆还送给破摆件给他,分明是巴不得他早点死吧! 景熙帝自然对周成康越发的不喜了,先是把他训斥了一顿,接着罚他回宫去闭门思过,没有他的准许,不得踏出东宫半步。 “父皇,儿臣知错了,求父皇原谅儿臣。儿臣以后再也不会犯这种错误了。”周成康的额头都快磕破了,声泪俱下,痛哭流涕,就差没有扑上去抱住景熙帝的大腿哭求了。当然他是不敢,万一景熙帝当他是要谋逆那就更加的百口莫辩了。 “你是错了,回去好生反省吧。”景熙帝懒得再理他,不想再听他哭诉,好好的一个生辰,不想被他的愚蠢闹得心情不好。 于是宴席还没开始,太子周成康就提前黯然退场了,直接被禁卫送回了东宫,开始了他闭门思过的日子。 宴席上。 周成易和段瑶亲亲密密地坐在一起,男才女貌,情意缱绻,羡煞了旁人,不少人偷偷打量着他们两个。 很快景熙帝和皇后、太后来了,众人起身跪拜行礼,祝皇上万寿无疆,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礼毕,景熙帝和皇后、太后落座后,下面的人才纷纷落座。 祝寿的乐曲响起,一群身穿彩衣的舞姬跳着欢快地舞步翩然飘入大殿之中,歌舞升腾,热闹非凡。 坐在下面的段瑶偷偷打量了一下皇后娘娘的神色,也许是隔得远,她看得不是很真切,只觉得皇后娘娘面上的笑容有些勉强,不如旁边的贵妃娘娘笑得灿烂。 那倒也是,太子周成康送的寿比南山万寿无疆玉石摆件出了问题,景熙帝当场大怒,罚了太子周成康闭门思过。皇后娘娘自然也没讨得好,想替太子周成康向景熙帝求情还被景熙帝训斥了一顿。虽然面上竭力隐忍着,还是或多或少地从表情中透露出了一些对太子周成康的担忧和疼惜。 而宁王周成烨送的寿山石老寿星摆件却得了景熙帝的喜欢,当着周成烨的面夸了好几句,贵妃娘娘也面上有光。况且贵妃娘娘娇媚,又特意花了心思打扮,就更显得年轻貌美,比起年满四十岁的皇后娘娘来所自然是好看得多。景熙帝也就更待见她一些。 “在看什么?”周成易给段瑶倒了一杯茶水送到她面前,趁机问了一句。 段瑶飞快地收回目光,转头看向他,接过他手中的杯子,借着衣袖挡住杯子喝水的姿势小声道:“忽然觉得皇后娘娘有点儿可怜。” 周成易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该不该说她太单蠢,默默地叹息了一口气,夹了一块吃的喂到她嘴里,“你还是吃东西吧。”别乱说话了。 段瑶知道自己可能说错话了,低头默默吃东西,接受周成易的投喂,不再乱开口了。 几曲歌舞之后,太后娘娘声称身体不适就先离开了,随后景熙帝也走了,他是本来身体还没有康复,贵妃娘娘趁机说送他回去,景熙帝点头同意了。 太后走了、景熙帝和贵妃娘娘也走了,皇后一个人留在这儿也没意思,也跟着走了。 几个主要人物都走了,下面的人继续留下也没有太大的意思,遂各自找着借口出了大殿,离开皇宫。 坐在马车上,段瑶和周成易说起太子周成康的事,宫中真是尔虞我诈,太危险了。 “太子这次肯定是让人给害了,皇后娘娘似乎看起来都很憔悴。” 周成易把她抱到腿上坐好,双臂圈住她的身子,嗅着她身上的清甜香气,不太愿意谈论这些事情,“你管这些干什么?又跟你没什么关系。” 段瑶撅了噘嘴,反驳道:“我就是说说而已。” “你还不如多关心关心我。”话音刚落地,周成易扣住段瑶的下巴,低头吻住了她的小嘴。 “唔……”段瑶被他扣住后脑勺躲都没处躲,只能乖乖地承受着她的暴风骤雨。 “瑶儿乖。”周成易握住她的手,将她的小手按在他身体那处热得如铁的那处上。 “仲卿……”段瑶被他吓了一跳,想要把手抽回来,无奈被他用力按住挣不开。 周成易低头含住她的耳珠,口鼻中喷出的火热气息几乎将她燃烧,耳中听得他压制着欲、望说的话,“有人在给我的酒里下了药。” “什么?”段瑶大惊,居然有人敢在景熙帝的生辰宴上给周成易下药,是想害他在宫宴上出丑吧?是谁会这么恶毒?段瑶在脑海里把今天晚上靠近过他们的人都快速地想了一遍,不想的时候谁都没问题,想起来好像人人都有嫌疑,到最后她也没有理出头绪来。 而周成易明知道酒有问题还喝了,一直忍着没有发作,直到上了马车闻到段瑶身上的香气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仲卿,嗯……”趁着段瑶没反应过来,大手伸进去扯掉她的裤子,段瑶只觉得屁股上一凉,接着一只手就抚了上来。 随后周成易一手搂着她的腰,将她往那一处上一按,一个强硬如铁的东西狠狠地撞了进来,她只觉得一阵撕裂般的痛,忍不住低吟出声,眼泪刷地奔涌出眼眶。 “瑶儿,不哭……”周成易低头亲吻她脸上的泪水,一边哄着,一边肆虐,“你忍忍,我受不住了……” 呜呜呜呜…… 马车在行驶,晃动不停,段瑶咬着手中的帕子,不让口中的低吟声泄出。 周成易一直搂着她不放,整个身子都快抖得要散架了,最后手都软得抓不住手中的帕子了,又痛苦又舒爽的感觉要把她逼疯,一口咬上他的肩头,才没让口中的尖叫喊出口。 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肃王府,马车就停在二门口,周成易和段瑶一直没下去,随行的人也都远远地避开了。 过了快半个时辰之后,周成易才抱着段瑶下了马车,阔步回到正院。 丫鬟妙语和妙言要进去伺候,被周成易一个冷眼阻止了,两个人只好乖乖地厚在外面不敢进去,周成易一脚踹上门,抱了段瑶进内室。 屋内自然又是一通高热升腾。 直到月上中天,屋里的动静才停歇。 周成易披了衣服下床,吩咐候在面前的妙言妙语备水,他亲自抱了段瑶去洗漱。 “不要了……”段瑶迷迷糊糊地啜泣了一声。 看到她身上青青紫紫的那些痕迹,周成易眼中的眸色暗了暗,刚才那药太霸道了,他要她的时候实在是控制不住,现下看她难受,他自责又心疼,柔声道:“我抱你去清洗。” 整个清洗的过程都是周成易亲力亲为的,没让丫鬟帮忙,给段瑶清洗完后,又抱了她回去,仔仔细细地给她上药。 做完了一切,周成易才躺上床,搂着段瑶睡了。 睡到半夜,周成易感觉自己像是抱了个火球,一下子惊醒过来,伸手一摸段瑶的额头,烫得吓人,段瑶发高烧了。 正文 5月27日 段瑶生病了, 周成易皱紧了眉头, 大抵也知道是自己昨天晚上要她要得太狠了, 才让她一时承受不住又着了凉, 睡到半夜就发起高热了。 最主要还是因为段瑶的身子太弱了, 自从上次中毒之后, 身体就大不如前了, 虽然一直精细的将养着,但终究是亏了太多,经不起太多的折腾。 肃王府里就有府医, 周成易披衣起床,走到外面,吩咐白露去叫府医。 不一会儿府医过来给段瑶把了脉, 确认是劳累过度又着凉才病了, 开了药又嘱咐要多加休息。 趁着丫鬟下去抓药熬药,府医眼神莫名的打量了周成易一眼, 一边整理药箱一边交代了一句, “王爷这段日子要克制一下, 王妃身子太弱会受不住。” 周成易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鼻子, 咳嗽两声, “知道了。” 昨天晚上确实是他做得太过火了, 要不是吃了下了药的酒,他也不会发生这种失误。以后绝度不会了。 府医交代好后,收拾好药箱就告退了下去。 过了两刻钟, 妙语端着熬好的药过来, 周成易走到床边把段瑶叫醒,“瑶儿,起来吃药了。” “好难受……”段瑶无力地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的人,懒洋洋一丝力气也没有,连靠着床头坐起来都不成。 周成易只好坐在床头把她抱在怀里,一手揽着她,让她靠在他的胸膛上,一手从妙语手中拿过勺子,一勺一勺地喂她喝药。 “咳咳!”段瑶喝了两口就呛咳起来,周成易赶紧把勺子放回碗里,扶着她,一手轻拍她的背。等她咳嗽好了才停下。 “瑶儿,来吧药喝了再睡。”周成易又继续喂她喝药,直到把整完药喝完,又端来茶水给她漱口,去了口中的苦味,才让她躺回床上睡觉。 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段瑶一直处在半梦半醒之间,觉得自己的灵魂都离开了身体飘到了半空中,飘飘荡荡地落不到实处,像是有东西压在胸口上,让她难受得紧,几乎喘不过气来,整个身体像是被火烧一般,像是快要死掉了。 这种状态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再醒过来的时候,段瑶只觉得自己像是从水中刚捞起来的一样,满头满身的汗。 周成易就坐在旁边的玫瑰椅上,看到段瑶醒了,几步走到床边,伸手摸摸她的额头,还好烧已经退了,就是出了一头一身的汗,柔声问道:“醒了,要起来吗?” 段瑶还是不太舒服,头也昏昏沉沉的,听周成易的话也像是隔了一层纱似的,半响才缓缓地道:“我难受,出了好多汗,想洗澡。” “你这是吃了药发了汗,烧已经推下去了,我去叫妙言她们备水,一会儿你泡个热水澡再吃些东西。”周成易说完话就叫了丫鬟妙言和妙语进来,吩咐妙言去叫人备水,又吩咐妙语去厨房让厨娘熬些白粥来。 两个丫鬟出去,各自去忙自己的。 热水很快备好,段瑶从床上起来,可是手脚无力,刚从床上站起身就又腿发软一屁股坐了回去,周成易看她如此,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阔步完净房走进去。 “需要帮忙吗?”进了净房,周成易把段瑶放在一旁的椅子上,俯身看着精神恹恹的段瑶询问道。 段瑶浑身无力,趴在椅子的靠背上,懒洋洋地对周成易道:“那你叫妙言进来伺候我。” “要不我伺候你吧。”周成易爱怜地摸摸她的小脸,尽管已经退烧了,脸色比先前好看一些了,可是病还没有完全,段瑶现在依旧没有恢复过来,仍然是个需要人照顾的病人。 “不要。”段瑶慧开周成易在她脸上抚摸的手,她还记得昨晚上他欺负她的事呢,当时那双目赤红模样就跟发了狂的猛兽一样,按着她做了好多回,逼着她摆了好多个姿势,哭得她都没力气了。现在她是真的没有精力再应付他,留他在这儿说是照顾她,万一他兽性大发,她可招架不住,目下小命儿就没了半条了,再让他折腾只能一命呜呼了,还是悠着点儿吧。 周成易哪里会不知道段瑶的担忧,叹息一声出去了,叫了妙言进来伺候段瑶沐浴。 好好地泡了一个热水澡,洗去了身上的汗水,段瑶才终于觉得活过来了,收拾妥当,又出去厅里吃了一碗白米粥,肚子吃饱之后,精神也比先前好了许多。 这时妙语又端着熬好的药过来,周成易亲自喂段瑶喝了药,休息了一下,又让她回床上躺着,他就坐在旁边陪她。 “你今天不用去宫里吗?”段瑶担心地问,最近周成易一直挺忙的。 “不用,我已经交代好了,不去也没关系。”周成易回答得不甚在意,反正朝中的事情自然有宁王周成烨和瑞王周成平以及内阁大臣一起商量处理,只要不出大事儿,他不去也没多大影响。 如此,周成易就在家里陪着段瑶,照顾她照顾了四五天,直到四五天后,段瑶的病好得差不多了,他才跨出肃王府的大门,重新出现在众大臣的面前。 那日周成易接到景熙帝传召进宫去面圣,得知跟内阁大臣一起商量政事,等他赶到的时候,太子周成康也在,就坐在进门左边上首第一个位置上,宁王周成烨坐在他的对面,几个内阁大臣分坐在两旁,俨然分成了两派,谁也没有先开口,气氛有点儿僵硬。 周成易上前去跟两个哥哥行了礼,几个内阁大臣又给他行了礼,他就在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 有关太子周长康禁足结束的事情,在周成易进宫来之前就已经得知了,这事儿也算得上是太子周成康运气好,前些天才刚因为送给景熙帝的生辰礼物摔碎了而惹恼景熙帝被禁足,这才过了没几天,昨天太子妃就查出怀了身孕。 这是一件大喜事,景熙帝一高兴,就解除了太子周成康的禁足,谁叫景熙帝虽然有儿子就是没孙子呢! 景熙帝几个成年的儿子都成亲多年了,就是没有谁生出儿子来,之前有侧妃怀孕的,生出来也都是女儿,自然没有比太子妃这胎更金贵的了,要是太子妃这次生个儿子,那太子周成康的位置就更稳当了。 一时间,情况就又有些不同了。 周成易一脸平静地坐在殿里听他们争论政事,现在太子周成康出来了,宁王周成烨也在场,两派人一直以来都是我看不惯你,你看不惯我,谁也不服谁,政事扯起来也没完没了,一件小事儿就扯了一下午,最后才好不容易定下来个章程。 政事一商议结束,周成易一等太子周成康站起来,他也跟着站起身来就朝外走,段瑶还在家病着呢,他要赶回去照顾她。 “四弟。”太子周成康开口叫住他。 周成易闻言回头,面色如常地看向周成康,“太子有何事?” 周成康走上前来,笑着跟他道:“你我之间,何时变得这么生疏了?” 周成易“嗯”了一声,心中冷冷地想着,前些时日安排人暗杀他想要他命的时候可没有讲什么兄弟情义,以为他是傻子不知道么?彼此都心知肚明,只是没有彻底撕破脸而已,现在还要继续装作兄友弟恭! 周成易面上不动声色,看着周长康道:“太子多虑了,我是有急事要赶着回府,瑶儿这几日生了病身子还没好,我不太放心。” “四弟和四弟妹的感情真好,就这么几个时辰不见就迫不及待地要赶回去。”周成康笑眯眯地打趣道,仿佛他和周成易之间一直都是好兄弟,从未有过嫌隙。 周成易面露一丝羞赧,朝周成康点了点头,“太子,如果无事我先走了。” 周成康拉住他忙道:“我是有事找你帮忙。” “嗯?”周成易露出讶异的表情,又有些为难地道:“不知太子有何事需要我帮忙?” “我想让你陪我去段府走一趟。”太子周成康面露关切又自责地道:“自太师生病之后我一直忙着也没时间去看看他,段大人又告假在家照顾太师,我今日正好得空,想去看看他们。” 说是去段府探望生病的段雁鸿,这只怕是周成康找的借口,此行他只怕另有目的。 周成易也多少能猜到一些,如今周成康身处困境,举步维艰,朝中也有许多的大臣对他不满,当初他毫不犹豫地抛弃了段家,如今眼见着情势不利于他之后,又急于要把段家人找回来帮衬!他倒是想得很好,以为段家人是随便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么?不需要的时候就把段家人一脚踢开,需要的时候就巴巴地去求回来,他有脸那么做,段家人还没那么贱!就周成易对段家人的了解,这件事周成康根本成不了。 “四弟可愿意陪我一同前去?”周成康见周成易一直没说话,以为他是为难,毕竟段家是他的岳家,跟他一起去确实有些难办。 谁知周成易却很爽快地道:“好,我就陪你去一趟吧。” 在周成易看来,就算他陪周成康走这一趟,也不会改变段家人的决定。在周成康当初决定放弃段家的时候,这个结果就已经注定了,如今再去补救,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那我们走吧。”周成康叫上周成易与他一同前往段府。 进宫的时候,周成易是骑的马,此刻跟着周成康去段府又换成了马车。 平日里太子出宫不是小事儿,随行人员一大通,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不过今日周成康去段府是有要紧事儿,没打算太过折腾,一切轻车简从。当然,哪怕是轻车简从也不是能完全轻车简从,随行的侍卫也不少,一路直奔段府而去。 到了段府大门外,得了消息的段禀文已经带着老太太张氏和李氏出来相迎,段雁鸿还病在床上无法下床行走就没出来迎接。 周成易和周成康走下马车,段禀文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周成康此行的目的就是想把段禀文请回去,哪里会真让他把礼行完,笑着几步上前双手将段禀文扶起,“段大人快快请起。”又笑着询问考太太张氏,“老夫人身体可好?” “谢太子垂询,老身身体尚可。”老太太张氏笑着道。 简单寒暄之后,段禀文领着周成康步入段府,进入前厅落座,丫鬟送上茶点退下,老太太张氏和李氏知道周成康此行可能是有事要与段禀文商量,遂陪着说了几句话就告退了。 前厅里,只剩下周成易、周成康、段禀文三人,周成康在跟段禀文扯了一些旧事联络感情之后,向段禀文表明了今日到访的来意,请求段禀文再回去助他。 可惜段禀文婉言谢绝了周成康的邀请,以段雁鸿身体不好,身为儿子要侍奉在床榻之侧婉拒了。 周成康被段禀文拒绝了,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心想他今日诚心诚意来请段禀文回去,段禀文还跟他拿乔,肯定是心里还记恨着当初的事情。 可他又不想想他当初那样对段家是有多可恶,段家人对他一心一意忠心耿耿,他却想放弃就放弃,还跟蒋家人勾搭在一起,暗中派人刺杀周成易,而且当时段瑶和周成易是在一起的,如果周成易有事,段瑶也无法独活,段家人向来护短,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一笔勾销。 周成康心里很不舒服,但想着现在情势不利于他,耐着性子又劝说了几句,还是希望段禀文能回去继续帮他。 “太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家父病重,我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望太子海涵。”段禀文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不管周成康怎么说,反正他就是不答应回去帮忙,铁了心不再跟周成康一伙了,有了第一次的舍弃就够了,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周成康见劝说不动段禀文,心里无法,又给周成易使眼色,周成易坐着默默喝茶,在他连着使了两三下眼色之后,周成易才慢吞吞地放下茶盏,对段禀文说了一通不痛不痒的话。 “岳父大人一片孝心,是我等学习的榜样,岳父大人的想法我们也是能理解的,就是岳父大人不妨再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了。”段禀文直接拒绝道:“家父病重,神医张延齐也说家父的病不好治了,要是有个万一,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 还有一点,就算段禀文现在回去,要是有个万一,他一样要为父丁忧,此刻回去也就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就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 周成康站起身来,朝油盐不进的段禀文道:“既然如此,那本殿下也就不勉强段大人了,告辞。”说罢就往外走去。 段禀文飞快地看了周成易一眼,周成易对他使了个眼色,段禀文心领神会,赶紧跟了上去,周成易也大步追上周成康,陪着他一起离开段府。 跟在后面的段禀文一路将他们送至大门外,等到他们两人坐下马车离开之后,他才转身回去。 段禀文沉着脸,想着周成康今日此行没有达成目的,心里肯定会记恨上他,不由又摇了摇头,周成康的性格真是不适合做帝王,幸好他现在只是太子,要是他那天真当了皇帝,只怕有不少得罪过他的人都要倒霉。 坐在回去的马车上,周成康阴沉着一张脸,朝周成易瞪了一眼道:“叫你来帮我,你看看你都怎么跟你岳父说的?” 周成易摸了一下鼻子,讪讪一笑,“太子你知道我口笨,一向不善言辞,我岳父大人又一向自有主张,他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认定了的事就不会改变,哪是我说什么就会成的?” “你真是叫人失望,且不说你是他的女婿,你还是个王爷!他怎么就能这么不给面子?”周成康一肚子的火气没处发,就只能朝着周成易喷火,可他也不想想,他还是太子呢,段禀文也同样没给他面子!这明明就是他自己把段家人得罪狠了,段禀文不想搭理他,他不在自己身上找问题,光把责任推到别人的身上。 对于周成康的这种心里,周成易表示,他都懒得搭理他。 一路上周成康朝周成易发了不少的牢骚,周成易都装作闷葫芦,周成康说他就听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不放在心上,周成易表示一点儿妨碍都没有,周成康却说得口干气闷,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周成康请不回段禀文,一路气闷地回了宫。 周成易则在半路上下了马车,赶回肃王府照顾段瑶去了。 因着朝廷的事有周成康和周成烨处理,实际上是两派人继续如原来一样斗来斗去,周成易也懒得掺和,有重要的事叫上他他才去参加商议一下,如果都是日常事务的时候,他多半都偷懒不去,在家陪段瑶,小子日过得有滋有味儿的。 这年夏天的时候,北陆遭遇了几十年难遇的大旱灾,导致缺水严重,人畜饮水困难,草场干枯,牛羊马匹死了不少,人们生活困难。 入秋之后,缺水的状况没有得到缓解,北陆人的生活越发困难,此时又发生了北陆几个皇子争夺大汗之位的内乱,最后二皇子杀了大皇子和三皇子,圈进了四皇子、五皇子,成功夺得了大汗之位。 年轻气盛的二皇子成为了北陆新的大汗,在北陆严峻的自在灾害和生存困难的情况下,纠集了二十万大军南下抢劫大齐朝边境。 人在生存都困难的情况下就会激发出无限的可能和潜力,哪怕是向别国烧杀掳掠,只要能活下来,人性也可以抛弃,只要能活下来,人也可以跟野兽一样。 二十万北陆鞑子势如破竹,一路南下,很快就攻破了三个边境重镇,直逼肃州城。 肃州由樊大将军驻守,当北陆鞑子打到肃州城的时候,樊大将军披挂上阵迎敌,跟北陆的大将军耶律哲来回大战了好几十个回合,最后大败耶律哲,砍断了他一只手臂,令他带兵败走。 耶律哲丢了一条手臂,带着兵后退三十里。 樊大将军赢了这一战,可也受了很重的伤,腹部被耶律哲的大刀划了一条大口子,肠子都能看到了,性命危在旦夕。 城中最好的最擅长外科的大夫帮樊大将军清理了伤口,进行了缝合,可惜樊大将军的年纪毕竟大了,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这一次危机。 五日之后,北陆鞑子开始了第二次进攻肃州城,樊大将军的副将出城迎战,可惜他不是北陆鞑子的对手,被北陆鞑子斩于马下身死。 危急关头,段云琪向樊大将军请命带兵出战,樊大将军念在他的身份关系有些犹豫,但是段云琪坚持要出战。 “樊大将军,胡副将守城战死,北陆鞑子已经攻到城下,已经没有比我更适合的人选了,你就让我去吧。” 经过一番激烈的内心挣扎,樊大将军最终点了头,他不想让段云琪去,可他底下最厉害的副将都打不赢北陆鞑子新来的大将,除了段云琪已经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段云琪第一次出战,与北陆鞑子新来的大将大战上百回合,从晌午战至傍晚,依然没有分出胜负。最后两边鸣金收兵。 京城里。 夜已深,周成易和段瑶刚洗漱完准备上床歇息,忽听得城中响起了钟鼓声,周成易陡然翻身下床,几步走到门外,确认鼓声传来的方向。 “这是八百里军报,鼓声从西北边而来,是西北边境发生了战事。”周成易转身快步走回来,拿过黄花梨木架子上的衣服,一边穿一边对段瑶道:“我现在出去看看情况,你留在府中,在没有确定究竟发生了怎样的情况之前,不要轻易外出,注意安全。” 段瑶也已经下了床,来到他身边,一边帮他整理衣服,一边一脸镇定地道:“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自己在外面小心。” 这样的夜晚,彼此的心都为对方牵挂。 周成易眼神专注地看着她,忽地双手捧起她的脸,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等我回来。”转身阔步走了出去。 正文 5月28日 夜很深了, 暗夜无光, 周成易走后, 段瑶跟乔管家还有几个丫鬟交代了一通, 管好府中的下人, 如果有神色可疑的就抓起来, 府中侍卫加强巡逻守卫, 确保府中安全。 段瑶这么安排是为了防止有人趁乱搞事儿,越是乱的时候,越是有人想要趁乱浑水摸鱼。 这一夜, 在府中的段瑶睡得很不安稳。当然,齐都城里好多人都跟她一样夜难安寝。 西北战报传入京城之后,周成易就进了宫, 另外宁王周成烨, 内阁大臣等人也随后进宫商议对策。 北陆鞑子打过来了,樊大将军受了重伤, 胡副将战死, 西北丢了几个镇, 如今肃州城也被北陆鞑子围困, 战势危急万分。 大殿里的气氛十分凝重, 景熙帝撑着病体坐在案桌前, 脸色低沉,一双略浑浊的眼睛盯着下面几人,一个个平常处理起政事的时候都口若悬河, 夸夸其谈, 争论不休,显得自己格外有能力,格外会办事儿,可是如今到了情况最危急的时候,这些个所谓的国之栋梁却一个个成了哑巴,不再像之前那样跳出来指点江山,反而是怕多说了一个字而担罪责,一个个牙关紧咬紧闭嘴巴,说不出一个应对之策。 景熙帝很生气,非常生气,他盯着底下的几个人,怒道:“问你们有什么对策,怎么不说话了?平日里不是一个个都很能干吗?现在怎么都成哑巴了?” 底下的人纷纷低下头去,没有人敢吭声,就连一向跳得最凶的宁王周成烨都往后缩了缩脖子,生怕被景熙帝看见抓出来让他说出个对策来。 景熙帝含着愠怒的目光扫过底下的众人,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看在眼中,他们的表现都令他很失望,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太子周成康的身上,开口问道:“太子,你是怎么想的?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不期然被景熙帝点到名,周成康在心里抖了一下,头顶上像是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压下来,让他压力巨大,额头上已经有汗水渗出,躬着身往前行了一步,低着头道:“儿臣主战,大齐的土地和百姓不可受北陆鞑子侵犯,我们要迎头痛击,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将北陆鞑子赶出大齐,狠狠地给他们一个教训,叫他们以后再不敢侵犯我们大齐。” 周成康一袭话说得慷概激昂,热血沸腾,好似马上就会穿上铠甲,手握大刀,带领千军万马狠狠地迎击北陆鞑子,将北陆鞑子打个落花流水。 可惜的是,待周成康说完,大殿里安静了片刻,在场的众人谁都没有说话,大殿里静得出奇,落针可闻。 因为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应该主战,要把北陆鞑子打趴下,给他们一个狠狠地教训,可惜主战说得很好听,派谁去出战?谁又能胜任主帅一职? 就连常年驻守西北边关对北陆鞑子有深厚了解的樊大将军都受伤命在旦夕,又有谁能够挑得起这个重担,打得赢来势汹汹的北陆鞑子?虽然北陆鞑子的大将军耶律哲受了伤失去了一条胳膊,可是新冒出来的那个无名小将,却是号称能够以一敌百的人物,就连新任武状元段云琪也只跟他打了个不分胜负而已,放眼整个大齐朝,又有谁比他们更厉害,能够派得出去打得赢这场仗? 所有人都低头沉默了。 看着底下的众人,一个个连屁都放不出一个,简直就是一群废物,景熙帝都快给气死了,口气不好地问周成康,“你说主战?那应该派谁任主帅?” “这……”周成康答不上来,脑门上渗出来的冷汗更多,可又被景熙帝盯着,连汗水顺着额头流下来流进眼睛里也不敢用帕子擦一下,只能硬生生的忍着。 周成康“这”了半响也没有“这”出个所以然来。 他很清楚大齐朝这些年一直以来重文轻武,文臣方面是能人辈出,会口若悬河、纸上谈兵、夸夸其谈的人不少,但是真正能领兵上战场打仗的武将却是逐渐凋零,如今朝中还能领兵打仗的武将也就只有樊大将军和杨将军两人了,剩下的那些武将能力都很一般,甚至连新武状元段云琪都比不上,是以段云琪这两年才会在军中蹿得那么快。 只是樊大将军常年驻守西北,震慑西北的北陆鞑子,杨将军负责镇守东北,保护辽州一带,以防东北的蛮族人犯上作乱。 现在樊大将军受了重伤命在旦夕,西北的战事如今全靠段云琪硬撑着,而杨将军驻守辽州根本就走不开,照这种情况发展下去,如果不能及时派上人去支援西北,控制住局势,一旦北陆鞑子和蛮族人勾搭在一起,到时候两线作战,腹背受敌,只怕整个大齐朝都危险了。 如今的办法就是赶紧给段云琪找一个可靠的帮手,先控制住西北的局势,另外还要稳住辽州的蛮族人,以防他们勾连在一起。 可是难就难在,谁能去西北? 太子周成康想来想去,忽然灵机一动,飞快地瞟了一眼旁边的宁王周成烨,心生一计道:“父皇,儿臣认为宁王可担此重任。” “你说什么?”宁王周成烨万万没料到周成康会点自己的名,这个时候战况那么不好,局势危险至极,谁要去上战场啊,他躲都来不及,周成康居然让他去,肯定就是故意想让他去战场上送死,这是故意挖了个坑给他跳,他才不要上当,他本就是个暴躁乖戾的性子,听了周成烨的话,这一下就像是点燃了炮竹,立马就跳了出来,大声质问周成康道:“太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从来没有带过兵打过仗,你让我去西北带兵打战,是想让我去送死吧?是不是让我去西北打仗送死就没有人跟你作对正好就如了你的意了?要是我正好战死了,你就可以坐享其成,坐收渔利了?” 周成烨赤红着双眼瞪视着周成康,对着他好一通喷火,俨然就是周成康想要他去送死,既而他愤怒地极力反抗,决不能让周成康的奸计得逞。 不得不说,太子周成康把周成烨推出来确实有让他上战场去死的用意,周成烨死了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少了周成烨这个劲敌,他这个太子之位,甚至以后的皇位,也能坐得稳妥一些。 但是周成康却不能把这个想法说出来,而是浓眉一凝,脸色肃然,大义凛然地道:“宁王何出此言?你如此推却不愿意带兵上战场是因为贪生怕死吧?你堂堂一个皇子,食食邑,享有尊贵的身份和地位,却在大齐的百姓和城池受到北陆鞑子的侵犯之际,你想的不是为了大齐朝和百姓付出,努力抗击北陆鞑子,你想的是如何推卸责任,如何找着冠冕堂皇的理由拒不出战,明明是你自己贪生怕死、贪图享受,却要诬陷本殿下有害你之心,枉费你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学了那么多的忠君爱国的圣人之言,你就是这么忠君爱国的?就是这样做一个皇子的?” 周成康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周成烨简直有些招架不住! 当着景熙帝的面,周成烨哪里敢承认自己贪生怕死,贪图享受,不忠君爱国,他要是敢承认,这个罪过就大了! 就算周成烨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他也不敢承认啊! 他要是敢承认,别说那些本就与他作对之人,就算是跟在他身边的人只怕都要把他骂死,他也永远别想再肖想最至高无上的那个位置了。 想清楚这一点,周成烨很快就反应过来,大声质问周成康道:“太子,你说这话也太过分了,我一个从未带过兵打过仗的人如何去上战场?我死了不足惜,那些无辜的将士也要跟着我一起去送死吗?我不肯去,是想要对大齐的战士们负责,是希望有一个有能力的将军带领他们打赢北陆鞑子,将北陆鞑子赶出大齐去。而不是跟着我这么一个没有经验的皇子上战场!” 这边话音刚落地,那边周成康呵呵一声冷笑,斜眼看着周成烨道:“说来说去,还不就是贪生怕死不敢上战场吗?” 周成烨怒道:“太子口口声声说我不肯上战场,那太子为何不自己上战场?你身为大齐的太子,大齐的储君,你带领众将士上战场抗战杀敌岂不是更好?只怕比我一个小小的皇子更能起到激励将士们的作用,也更能威慑北陆鞑子。” 好一招反将一军,周成烨直接把周成康给架了起来,只要周成康敢说他不去,那他跟自己一样也是贪生怕死之辈,两兄弟都差不多,谁也别瞧不起谁。 这周成烨不想去上战场打仗,周成康也同样不想去,他推周成烨出来不过是将他的军,没想到却被周成烨反将一军,遂立马反驳道:“大家都知道我不会武功,如何带兵打仗?倒是宁王你武功卓著,难有敌手,正是一名真正的猛将,而大齐现在也刚好需要你这样的猛将,这正是我推举你任主帅的原因所在。你如何能推辞?” 周成康一席话说得慷锵有力,越发的大义凛然、义正辞严,好似他会说这样的话完全是为了大齐的百姓考虑,是因为周成烨完全能胜任主帅一职,做出如此选择完全没有半点儿私心。 周成烨如何肯就这么就范,立马反驳道:“太子觉得我会武功就应该上战场杀敌,那么我觉得太子谋略过人,是不是太子也应该跟我一样去前线指挥布局?你负责指挥谋略,我负责上阵杀敌,这样彼此配合,一起把北陆鞑子打得落花流水岂不是更好?” 反正他才不要吃亏,既然他推辞不掉,太子周成康非要把他推到战场上去,那他周成康也别想置身事外,要去战场就大家一起去战场,到时候到了战场上天高皇帝远,会发生什么样的意外就不得而知了。 两个人你来我往,互相较劲儿,争锋相对,在场的众人又如何听不出来。只是都不想战火烧到自己头上,纷纷垂首不语。 就在两个人吵得热火朝天谁也不让谁的时候,坐于桌案后面的景熙帝终于忍不可忍地把桌案上的镇纸啪地一声砸在桌案上,这才止住了两个人的争吵。 “混账东西!”景熙帝气得胸口不断起伏,指着周成康和周成烨骂道:“你们两个想气死朕吗?” “儿臣不敢。” “儿臣不敢。” 回过神来,周成康和周成烨立马跪了下去,低下头表示不敢。 见他们两人跪了下去,周成易、周成平和其他大臣也赶紧跟着跪了下去,纷纷垂下头,等待着帝王之怒。 “不敢?”景熙帝冷冷地瞧着两个儿子,果然是长大了,翅膀硬了,眼里已经没有他这个父皇了,“朕看你们没什么不敢的!你们两个给朕滚到殿外去跪着反省!没有朕的允许不许起来!” 景熙帝大怒,周成康和周成烨再不服对方,心里再有火气,也不敢再继续吵下去,互相瞪视了一眼,向景熙帝告了罪,站起身走出去在殿门外跪下了。 殿中的气氛更凝重了。 景熙帝扫视了一下底下的人,最后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挥挥手,“你们都退下吧,回去好好想想,明日早朝再议。” 给一晚上的时间,总能想出应对之策了。 “儿臣/臣等告退。”周成易、周成平及众大臣向景熙帝行了礼告退出去。 众人走出大殿,看到跪在殿外的周成康和周成烨,纷纷把视线移向别处,快步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既是不想让他们难看,也不想招他们的记恨。 一路走到宫门外,早有侍卫牵着马等候在一旁,周成易走过去,从侍卫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了马,一夹马腹,马儿飞快地跑了起来,向着肃王府的方向而去。 此刻赶回去,也只能休息一两个时辰就要上早朝,但周成易觉得这样做很值得,只要能回去看看段瑶,陪她一会儿都好。 很快回到肃王府,周成易翻身下了马,阔步往正院而去。 穿过拱门,走过青石板铺就的小径,就到了正院的大门外。 站在门口,周成易顿了顿,想着屋子里睡着的段瑶,就更有了动力,下一刻便快步走了进去。 屋里没有点灯,但是周成易常年习武,目力很好。 床畔沙帐低垂,遮住了床上的光景,他快步走了过去,伸手撩开帐子,就看到床上隆起的一团,那是他的妻子,他的瑶儿。 周成易动手脱了外裳,拉开被子躺上床去,床上的段瑶似乎醒了,可是又没醒,也许是习惯了他的体温和气味,柔软的身子骨碌一滚就滚到了他怀里。 低头看了看怀中的人儿,周成易的俊脸变得越发的温柔,手臂顺势一收,将她搂得紧紧的,嗅着她身上传来的香气,安心地闭上了眼。 时间过得飞快,周成易似乎并没有睡多久就醒了过来,已经是到了快上早朝的时候。 周成易小心翼翼地把手臂从她身下抽出来,谁知他已经够小心了,可还是把段瑶惊醒了。 “仲卿?”段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还没看清楚眼前的人,只是闻到熟悉的味道就先开了口。 “嗯。”周成易摸摸她的脸,柔声道:“吵醒你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段瑶揉着眼睛问,声音里还透着刚睡醒的柔媚,娇娇的模样,惹人怜惜。 周成易看着她白皙的脸蛋儿,低头亲了一下,笑着道:“现在时辰还早,你再睡一会儿,我去上朝了。” 段瑶连忙拉住他,想起昨天晚上那紧急的鼓声,脑子里已经清醒了大半,急切地问道:“昨天晚上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了?西北发生战事,我大哥在肃州会不会有危险?” 昨晚上周成易走了之后,段瑶就担心了一晚上,一直等着周成易回来想问问情况,后来实在是熬不住了,不知不觉躺在床上就睡过了去。现在醒了,周成易又正好在身边,段瑶就急着把心里的担心问了出来。 周成易的目光落在段瑶的脸上,白嫩嫩的皮肤,像豆腐一样,大大的眼睛,水灵灵地望着他,眼眸里映出他的模样来,她的目光中充满了担忧和急切。 “你大哥没事儿。”始终是舍不得让她担心和着急,她这么个小小的人儿,就是要被好好地保护起来,不应该去担心那么多,周成易斟酌了一下,没有告诉她实情。 “没事儿就好。”段瑶双手揉揉眼睛坐起身来。 “那我去上朝了。”周成易起了身,走到黄花梨木的架子旁取下衣服穿戴。 谁知段瑶也跟着下了床,穿着雪白色的中衣,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披散在她的背上,娇柔美丽,一双眼睛巴巴地望着周成易。 她刚刚才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因为她想起了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周成易应该会领兵去西北抗击北陆鞑子了,她很担心,很害怕,比先前担心大哥段云琪还要担心得多。 她拉着他的袖子道:“西北那边的情况危不危险?朝廷要怎么处理?会不会派人去西北?你昨天晚上几时回来的?” 周成易看了她一眼,陡然想起她是不是又想起了有关上一世的事情,既然她已经料到了,他也没有必要再瞒着她,点了点头道:“西北的情况不太好,北陆鞑子已经围了肃州城,樊大将军受了伤,胡副将战死了,现在由你大哥接替了胡副将的位置负责守城,朝廷会马上派人过去增援,只是现在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主帅人选,昨天晚上已经为此事争论了一晚上,今天早朝上还要再议。”说到最后,周成易皱了下眉头,补充了一句,“今天肯定要定出主帅人选。” 闻言,段瑶心里咯噔了一下,更拉紧了周成易的袖子,紧张地注视着他,着急地追问道:“你是不是要去?你是不是想去?”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段瑶的心猛地缩紧成一团,眼泪刷地流了下来,就知道会跟她想的一样,就知道会跟上一世发生同样的情况。 段瑶不管不顾地扑进周成易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腰,放声大哭着道:“我不要你去,我不要你去,你去了我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西北那么远,战场那么危险,万一出事了怎么办?我害怕,我不要你去!”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段瑶还不认识周成易,只知道西北发生战事,情况十分危急,周成易领兵去了西北,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经过她并不清楚,只晓得最后周成易是打了胜仗,捷报连连传回齐都城,然而没等周成易完全结束西北的战事,宁王周成烨就谋逆了,叛军冲进了段家,杀死了段府所有的人,只有她和大哥段云琪侥幸逃了出去,后来他们在被宁王叛军追杀的时候遇上了回京勤王救驾的周成易…… 这一世,是不是也要像上一世一样呢? 不,不会的,起码这一世已经没有柳青山了,大哥也不在京中,二姐嫁给了德安候世子,一切都跟上一世不一样了…… 段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必须要冷静!她不能哭,不能闹,要冷静地面对这一切,好好地想到应对的方法。 “瑶儿,你听我说。”周成易见段瑶渐渐停止了哭泣,双手扶住她的肩头,低头看着她湿漉漉的脸庞,眼露疼惜,脸上的表情却认真而坚定,他道:“朝廷已经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了,我是领兵打过仗的,而你大哥现在就在肃州,我领兵过去正好可以跟他汇合,我们可以并肩作战,一定把北陆鞑子赶出大齐,但如果是换成其他人过去我不放心。” 不能让兵权落在别人的手中,而只能掌握在他的手中,那样对他的谋划才会有用。还有段云琪就在肃州,他的封地在肃州,崔师傅的老家在肃州,那些跟了他多年的人,他要尽可能地护着他们,才不枉费他们一心一意跟着他。 事到如今,段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此刻劝说周成易是没用的了,根本改变不了他的决定,他不是临时起意,他是一早就决定好了。 “那你……去吧。”段瑶艰难地说出这句话,眼望着周成易,泪水却不停地流,好半响才停下来,用力深吸一口气道:“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受伤,不要犯险,不要让我担心,我会好好地等你回来。” 虽然会很不舍,会很担心,会很害怕,段瑶却也更加明白,这是周成易必然要经历的一战,不管将来如何,她都要坚定地陪他走下去。 正文 5月29日 当日的早朝上, 众大臣围绕西北战事进行了一番激烈的争论, 最后景熙帝当堂宣布由周成易任主帅, 带八万兵马前往肃州抗击北陆鞑子。 此言一出, 满堂皆静, 众大臣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最后齐刷刷地看向站在一侧一直没有说话的肃王周成易。 之前众大臣围绕着谁能够胜任主帅一职争论不休,列举出来好几个人选,却唯独没有人提周成易的名字, 也不知道为何所有人都自动将他忽略了。 直到底下的大臣们吵得差不多了,一直沉默着坐在龙椅上的景熙帝才开了口,当场宣布由周成易任征北主帅, 掌兵符, 带八万将士即日赶往肃州。 一切就如同之前预想的那样,景熙帝宣布了旨意, 周成易在众人的注视下, 镇定地往一侧跨出一步, 领旨谢恩。 站在一旁的宁王周成烨冷眼看着周成易十分干脆地站出来领了旨意, 昨天晚上还为此事暴跳如雷的他, 忽然就冷静下来, 陡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在周成烨看来,周成易的武艺还不如他,唯一的优势就是去福州剿过海盗, 有一定的作战经验, 但实际上周成易和他比起来,能力其实不相上下。之前他想的是留在京中不用冒险,比出去打仗受苦受罪要好得多,但是如果能够带兵出征,并且能掌虎符握兵权的话,那比留在京中享福简直好了不知道多少。要是是他手上掌握了虎符的话,把太子周成康干下去那就太容易了! 想明白这一切之后,周成烨真是后悔死了,早知道昨天晚上周成康激他的时候,他就应该顺势答应下来,那样他就可以掌握虎符拥有兵权了。可是错就错在周成康不该激他,让他一怒之下失了冷静,没有想到这最关键的一点。 现下好了,他气得跟周成康吵了一架,把皇上也气得不行,在皇上面前也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最后不仅被皇上罚跪,还错失了能掌握兵权的机会,反倒让周成易捡了一个大便宜,简直气死他了。 再看站在前头的太子周成康,他的面色也不太好,眉头皱得紧紧的,估计也跟自己一样没有想到周成易会站出来领了这份差事。 周成烨在心底冷笑一声,两个人平日里不是好兄弟么?现在被人从背后插了一刀的滋味儿不知道如何?大约很不好受吧! 周成烨的心里不好受,不过看到周成康也不好受,他就好受多了。 而这边的周成易领了圣旨之后,依旧面不改色,甚至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投给旁边的众人。 说起在人背后插刀,当初周成康不顾兄弟情谊找人暗杀他,还给他在酒里面下药,他如今这么做,也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周成康高不高兴,会不会对他生恨,周成易已经不在乎了,从此之后,他有了兵权,和周成康走的就是两条路了。 …… 西北的战事紧急,周成易没有太多的时间做准备,圣旨颁布之后,周成易就开始着手做准备,他只有三天的时间调兵遣将,谋划布置,三天之后他就要带领八万将士前往肃州。 段瑶接到消息之后,没有想太多,也没有时间让她去想太多,她立刻就吩咐下人去给周成易准备衣物用品,另外就是药品也要带上一些,金疮药、解□□等等,凡是能想得到的,用得上的东西都带上。 当日傍晚周成易回到肃王府的时候,看到屋子里摆放的那些包裹箱笼,不由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段瑶把最后一包衣服的包裹打包好,转头对他道:“你马上要带兵去肃州,这些是给你准备的行礼,都是能用得上的东西。” 周成易看了看,衣食住行方方面面的东西都准备得有,确实准备得很齐全很用心,只是他这是去打仗,不是出去游山玩水,带那么多东西他根本就用不上,他的心情是既感动又无奈。 “好了,不用忙了。”周成易走上前拉着段瑶到一旁坐下,拍拍她的手道:“谢谢你给我准备的这些,只是我这是出去打仗,军队里大家都要求轻车简从,我带这么多东西去还要人专门负责保管,这不是搞特殊么?” 段瑶嘟嘴,有些泄气地道:“那我这不是白准备了吗?” “没有没有,有些还是可以的。”为了不打击段瑶的积极性,不让她的好心白费,周成易飞快道:“那些衣物和药物还是能用上,而且都是必不可少的东西,真是辛苦你了。” 段瑶看着周成易,他的脸上是温和的笑容,温润的眉眼,目光柔柔地看着自己,她的鼻子一酸,眼眶也微微红了,一头扑进周成易的怀里,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别哭,别哭。”周成易双手拦着她,轻拍着她的背部,柔声安慰着她,“你准备的那些东西都很有用,真的,我很喜欢,你不用难过。” “可是你马上就要走了。”段瑶趴在周成易怀里闷闷地道:“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我害怕。” “我会很快回来的。”周成易表情郑重地道:“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把北陆鞑子都赶出大齐的,等我把他们都打败了,我就回来了。” “真的会很快回来吗?”段瑶从他怀中爬起来,睁着一双湿漉漉眼睛巴巴地望着周成易,忽然想到什么道:“会比打海盗的时候还快吗?” “是的,会比打海盗的时候还要快,北陆鞑子都是纸老虎,我去了很快就会把他们都打趴下,把他们打个落花流水,丢盔弃甲!”周成易说着轻松的话哄段瑶开心。 后来段瑶或许是真的让他哄开心了,脸上露出了笑容。 周成易心下稍安,拉起她的手道:“你跟我来,我有些事要告诉你。” 段瑶跟着他站起身走了出去,一路去了前院的书房,因段瑶知道这里一贯是周成易跟属下商量正事的地方,她平日里很少来这儿。 书房里的布置就跟周成易的人一样,一丝不苟,井井有条,周成易牵着段瑶的手走到桌案后面坐下,然后开始跟她说他离开京城后的安排。 “我离开京城之后,你就关门谢客闭门不出,我会留下足够的侍卫负责保护你的安全,白露和吴侍卫是值得信任的人,你有什么事可以吩咐他们去做。除了婉蓉长公主和段府以外,谁给你下帖子邀你外出你都可以不理会,哪怕是宫里的皇后太后找你你都可以不去,我不在京城,照顾不了你,你自己小心,有什么事直接去找婉蓉长公主帮忙,她会护着你的。” 一切都已经安排好,段瑶很感动周成易的周道,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随后,周成易又给了她一份暗卫的名单和联系方式,等她记下来之后,把名单放在火上烧掉了。 临行前的那一晚,周成易搂着段瑶,将她压在床榻上,死命顶着她,像是要把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都用在她身上一样,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好久,段瑶就躺在床上,身子往上一顶一顶的,口中发出哀求哭吟,犹如大海上在狂风巨浪中摇曳的小船,惊涛拍岸,激起千层浪花…… 最后段瑶被做到晕了过去,再醒来天都已经大亮了。 她翻了一个身,伸手去摸旁边的周成易,很可惜没有摸到,原本还有些迷糊的脑袋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周成易走了!!! 段瑶猛然从床上坐起身来,腰部传来的剧痛叫她身子一软又倒回床上。她忍着痛再爬起来,开口叫道:“来人。” 候在外面的妙语闻声快步走了进来,看到段瑶扶着腰下床的时候差点儿腿软摔倒,妙语吓得赶紧上前去扶住她,关切道:“王妃?” 段瑶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急切地道:“快,快给我梳洗,我要去送王爷,王爷走了多久了?” 妙语对上段瑶脸上焦急的表情,想起周成易走时叮嘱她的话,紧张地吞咽一口道:“王爷已经走了很久了,都快两个时辰了。” “什么?”段瑶闻言陡然睁大眼睛,脸上的表情变得很难看,像是快要哭出来,抖着唇道:“不可能的,他说过午时才会出发的,他说过让我去送他的,现在才什么时候?他怎么可能就走了?我还没去送他,他肯定还在等着我的,我现在要马上赶过去,妙语你赶紧帮我梳洗。” “王妃!”妙语拉住段瑶,对着她摇了摇头。 “快啊!”段瑶催促道:“你别磨蹭了,快一点儿啊!” 妙语却是站着不动,对着她摇头,把周成易临走时交代的话说了出来,“王爷临走的时候说,不希望王妃去送他,担心王妃去送他会难过,就把出发的时辰说成了是午时,实际上他们出发的时间是辰时。现在王爷带着大军已经走了快两个时辰了,就算王妃现在赶过去也追不上了。” 段瑶闻言,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双目茫然地望向大门外,喃喃道:“已经走了……追不上了……” “王妃,你别担心,王爷只不过是去打仗,很快就会回来的。”妙语把段瑶从地上扶到一旁的床上坐下,细心地宽慰着她,“王爷说了他会很快打完仗回来的,等王爷凯旋的时候,奴婢陪你出城去迎接他。” 段瑶蜷缩着身子,双手抱住腿,头深深地埋下去,默默地流泪。 周成易真可恶啊,就这么走了,送都不肯让她去送!昨天晚上他那么热情,狠狠地把她压在床榻上要她,当时她还以为他是要离开许久舍不得她,她心里也是极为不舍的,就完全依着他,想着他吃了一顿饱的,后面的日子也不会憋得太难受。可是现下想起来,他这么做完全是故意的,他舍不得她是真的,却也有故意把她折腾得那么累,故意让她起不来,然后他就可以趁此机会瞒着她带着大军走了,不让她去送行,他真的太过分了!因为舍不得离别,索性连送也别送了。 候在一旁的妙语沉默地看着段瑶,听到段瑶呜呜地哭了好久,纤细的肩膀微微抖动,她心里也跟着难受,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段瑶才好,她一直在段瑶身边伺候,知道段瑶跟周成易的感情有多好,也许现在不说那些无用的安慰的话,只默默地陪在一旁,让段瑶好好的哭一场更好。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段瑶哭累了,终于不哭了,慢慢地抬起头来,对还站在床畔的妙语道:“去打些水来,伺候我梳洗。” 周成易去西北打仗了,她也要收拾好心情努力过下去,然后,等着他凯旋归来。 “嗳,奴婢这就去。”妙语听到段瑶吩咐她去打水,立刻答应一声,只要还知道要梳洗,那就是恢复过来了。 此后,段瑶开始慢慢适应周成易不在身边的生活,先是吩咐乔管家闭门谢客,严加管制府中的下人,出入必须要有对牌,府中的侍卫十二个时辰三班制轮岗护卫,一旦发现有可疑的人,不管是谁先抓起来。 经过这么一番整顿,段瑶清理了府中几个不太听话的下人,有半夜里在院子里乱逛乱走的,有不听安排到处闲话抱怨的,有借着给府里送菜的机会偷偷传递消息的。 自从段瑶用雷霆手段抓了几个人狠狠处置之后,府中一下子就消停了不少,段瑶便安心地开始了闭门谢客的生活。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入了冬进入了腊月,那日段府有人过来送消息,门房的人一听是段府的人,又看了牌子确认之后,赶紧就禀告到了乔管家那儿,乔管家便去见了人,确认是段府的人之后,将人领去见了段瑶。 花厅里,段瑶听到段府的下人禀告,“王妃,大少奶奶回来了。” 蔡秀颖回来了?段瑶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不早点儿来告诉我?她一路从肃州回来,这种天气,这种时候,少说也走了一个月,怎么就没有人来告诉我?” 下人道:“大少奶奶说临行前,大少爷就写了信让人先送回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都已经回京了,府里却还没有收到信。” 段瑶心道现在肃州那边兵荒马乱的,可能是送信的人在路上遇到了什么也不一定,便道:“先不说这些了,我回去看看。”转头立刻吩咐人去备马车。 很快马车就准备好了,妙语扶着段瑶上了马车,白露也跟着坐了进去,她现在负责保护段瑶,时刻不离段瑶身边。 马车驶动,朝段府的方向而去,马车的两侧和后面跟着负责护卫的侍卫,各个都是身材魁梧,精挑细选的好手,光是往那儿一站,都叫人望而生畏。 段府很快就到了,马车一直进了二门才停下,妙语扶着段瑶下了马车,白露就跟在身侧,李氏和蔡秀颖得知消息已经赶了过来,见到段瑶就快步迎了上来。 “母亲,大嫂。”李氏和蔡秀颖要给段瑶行礼,让段瑶免了,快步上前将她们扶起来。段瑶打量着蔡秀颖,见她除了舟车劳顿显得有些疲累人也瘦了一些以外其他都还好,不由关心地道:“大嫂,你一路回来辛苦了。不知大哥在肃州可还好?” 说道段云琪,蔡秀颖就忍不住红了眼眶,眼泪簌簌往下流,拉着段瑶的手,一边流泪一边道:“我原本是不想回来的,可是你大哥说肃州太危险了,他每日里都要去守城,没时间照顾我,我说我愿意陪他一起,哪怕是死也不怕,可是你大哥不愿意,他知道我又怀了身孕,就趁着我睡着了,绑了我送上马车,让车夫丫鬟婆子和侍卫护送我回来的。我求了他们放我回去,可是他们一个也不听我的……我走的时候,你大哥前一天刚刚跟北陆鞑子打了一场,北陆鞑子见打不赢就退后了十里,后来走到半路上,又听说肃王带着兵到了肃州城,正好遇到北陆鞑子夜袭,肃王早有准备,破了北陆鞑子的计划,北陆鞑子只好又撤走了。” “大嫂怀了身孕要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回来了就安心住着,照顾好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还有小侄儿。”段瑶劝慰着蔡秀颖道。 蔡秀颖用帕子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点点头道:“我知道,我会的,你大哥想方设法把我送回来,就是希望我能好好的,我就算是为了他,也会把自己照顾好,不叫他担心。” 小时候父母早逝,蔡秀颖跟着蔡老太太住在蔡大人府上,受了不少婶婶和堂妹的白眼,她早就养成了勇敢坚强,临危不惧,不怕危险的性格。也是这几年,在嫁给段云琪之后,被段云琪照顾得很好,段云琪一心宠爱她,哪怕是在条件恶劣的肃州,也没让她受半点儿苦,才把她养得娇弱了一些,但是骨子里还是以前那个坚强的蔡秀颖。 半个时辰后,段馨也闻讯赶来了,德安候世子也跟着一起过来了,她们跟段瑶一眼,除了关心蔡秀颖之外,就是关心远在肃州的周成易和段云琪,得知他们现在都很平安,还打破了北陆鞑子进攻肃州城的计划之后,众人悬在半空中的心也稍安了一些。 蔡秀颖怀着身孕,又才刚回家不久,段瑶和段馨就没有让她留太久就让她回锦墨居休息了,两姐妹又陪着李氏说了话,又去看了老太爷段雁鸿和老太太张氏,再给父亲段禀文请了安,留在段府用过膳之后才各自回去。 因为从蔡秀颖得知了肃州那边的消息,确定了周成易和段云琪都很好,当天晚上段瑶难得睡了一场好觉,这是在周成易走后她唯一一次睡觉超过了三个时辰。 此后过了十来天,她终于收到了周成易的信,信上的内容跟蔡秀颖带回来的消息差不多,都是他到肃州城后跟段云琪一起打败了北陆鞑子的进攻,他们都很好,会很快把北陆鞑子赶出大齐。 段瑶抚摸着信上熟悉的字迹,最后的那一页上最后的几个字显得有些凌乱,段瑶的心又猛地缩成了一团,猜测可能是当时周成易在写这封信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周成易才会这么匆忙的把信写完,但愿,他和大哥都平安才好…… 很快就到了年底,明日就是除夕,段瑶一个人待在肃王府里,身边冷冷清清,哪怕有妙言妙语白露陪着,可惜少了周成易,依然过得平淡乏味冷寂。 翌日早晨,婉蓉长公主给段瑶下了帖子,让她过去公主府跟她一起过除夕,可段瑶想了想后还是拒绝了,她想守着肃王府,守着她和周成易的家。 后来晌午的时候段府也来了人,请她过去吃年夜饭,段瑶不忍让段家人担心,最后倒是去了。段府里比肃王府热闹,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了一个热热闹闹的团圆饭。 饭后,段瑶又陪着安哥儿放了一会儿鞭炮和烟火,鞭炮声声,热闹非常,点燃的烟花升到半空中,又炸出更璀璨明亮的光芒。 段瑶仰头看着天空中灿烂的烟花,想起去年的今天,她和周成易也是站在院子里一起放烟花的画面,不知不觉间眼眶就湿润了。 仲卿,我好想你。 “三姐姐,你怎么哭了?”安哥儿跑到她的身前,抬起头来望着她。 段瑶慌忙用帕子擦了一眼眼角,脸上扯出一抹笑容来,对安哥儿道:“三姐姐没有哭,三姐姐只是眼中进了沙子。” “眼中进了沙子么?那我帮你吹一吹吧?”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段瑶连忙回过身去,在看到那个人的那一刹那,猛地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眼中看到的,只觉得自己肯定是在做梦。 正文 5月30日 回廊上挂着大红喜庆的灯笼, 温暖的灯光洒在廊上站着的人身上, 身穿宝蓝色五蝠捧寿团花纻丝直裰的肖承启就那么站在那儿, 笑意盈盈地望了过来, 目光穿过花园直直落在段瑶的身上, 饱含着深深的眷恋和欣喜。 肖承启是今日上午回到齐都城的, 到了晋国公府后, 就被肖李氏拉着说了好久的话,先是关心他在辽州过得好不好,询问他在辽州的情况, 在他回答一切都好之后,肖李氏又把话题转到了他的亲事上面。 肖承启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敷衍肖李氏让她做主就好, 反正他都听她的安排, 肖李氏一高兴,就跟他提起了一个姓什么的姑娘来。 可惜肖李氏说了那么一大通话, 肖承启是一点儿也没听进去, 到最后他也不记得肖李氏说的那姑娘姓什么, 反正不姓段就是了。 肖承启实在懒得听她唠叨, 就找了个借口, 说自己累了, 想休息了。肖李氏才恍然警觉自己是说多了,慌忙住了口,又想着他才刚回来, 担心惹了他不高兴, 万一又跑回辽州去了该如何是好?一脸紧张地捏着手绢,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欲言又止地抿了抿嘴角,最后改口让他下去休息。 面对肖李氏那紧张担心的模样,肖承启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他知道肖李氏是在为他担心,作为儿子,他这些年没有留在肖李氏的身边尽孝,只顾着自己的想法就去了辽州,这次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肖李氏会巴巴地舍不得他都在情理之中,肖承启的心也跟着生出些许愧疚来,却又有些拉不下脸来说些安慰肖李氏的话,只默默地看着她,点了点头,道了一句他去休息就走了。 这一睡就睡到了傍晚,兴许是回到了齐都城,回到了从小长大的熟悉的地方,这里有他想念和在意的人,在梦里他梦到了段瑶,心心念念一直都忘不了的人。 再醒来,肖承启从贴身携带的荷包里取出一个耳坠子,荷包是当初段瑶绣给他的福字荷包,耳坠子是当初他离开齐都城的时候跟段瑶要来的。他其实知道这个耳坠子是周成易送给她的,可是当初就是想要,也许是嫉妒的心理作祟吧,总觉得是不是他从段瑶手里把周成易送给她的东西要走了,就能证明他在她的心中其实也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这么多年过去了,肖承启还是没能忘记段瑶,当初只以为离开齐都城,到一个没有段瑶的地方就可以让自己改变,以为时间可以治疗一切,其实时间只是让自己淡忘过去,但是那份情意依然在,依然留在那里,让他无法忘怀。 后来夜里陪着父亲和母亲用过年夜饭后,肖承启就说出去走一走,肖李氏也不好拦他,只说让他多带些下人跟着,他嘴上答应着就出了门,实际上并没有带任何人。 出了晋国公府,一路往前走,他也不知道要往那儿去,就只是闷着头往前走,等走到半路上,才恍然回过神来,他走的是去段府的路。 天已经黑了,周围的人家都已经吃完了年夜饭放起了烟花,灿烂的烟花升到天空中照亮了黑夜,跟璀璨夺目的烟花比起来,就连天空中的星星都黯然失色。 这时正好有一群小孩子提着花灯拿着鞭炮和烟花从他的身边跑过,他的脑海里就想起了小时候跟段瑶、段馨、段云琪一起放鞭炮和烟花的画面,欢声笑语仿佛还在耳边。 鬼使神差之下,肖承启就走到了段府,段府的门房认得他,赶忙就要进去通报,他也不知道为何就把门房拦下了,说自己进去就行。以前他常来段府,也是不需要下人通报,门房便听了他的话,放了他进门。 然后他就一步步走进了段府,走到了院子里,抬头看到天空中有烟花升起,星星点点,五颜六色,十分好看。他便循着烟花的方向就走了过来,正好看到段瑶在陪着安哥儿放烟花。 段瑶身穿大红底子粉紫缕金牡丹刺绣缎面交领长袄,仰着头,抬起尖细的下巴,望着天空中的烟花出神,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悄无声息地落下一行泪来。 看到她哭了,肖承启的心跟着猛地一缩,就要走上前去。 这时安哥儿飞快地跑过来,抬起头问她怎么哭了,段瑶用帕子擦了眼角的泪,骗他是眼睛里进了沙子。 “那我帮你吹一吹吧。”他不由自主地开口。 闻言,段瑶迷惑地回过头来,在看清楚是他的那一霎那,精致漂亮的小脸上露出诧异和惊喜的表情,似乎是不太相信会在此时此刻看到他,伸手牵起安哥儿快步走上前来,仔细打量着他道:“表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安哥儿也跟着叫了一声表哥。 肖承启伸手摸摸安哥儿的头,笑着答道:“今天上午到的家。” “快进屋里坐吧。”段瑶笑着招呼他,一手牵着安哥儿,一边领着他往大厅那边走。 “瑶儿!”肖承启开口叫了段瑶一声,他其实不太想进大厅里去,他只想留在这儿单独跟她说说话。 段瑶闻声回头,发髻上插着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笑着看向他,用眼神询问他有什么事,“表哥,怎么了?” 眼前是晃动的步摇,就插在她梳成妇人发髻的头上,肖承启陡然清醒过来,段瑶早就已经嫁人了,在他离开齐都城后,她嫁给了周成易,是周成易的妻子的,不再只是他的小表妹了,这个认知让他心口闷痛,仿佛有一支利箭射/入他的心口,痛得他有些喘不上气来,拢在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 “没事儿。”他道:“我们走吧。”随后他便跟着她走了上去。 进了大厅,肖承启拜见了老太太张氏、段禀文、李氏,只有段老太爷行动不便就没有见到。 段家人看到他都很高兴,忙叫他坐下又命丫鬟上了茶点,段家人都很关心他,询问他在辽州的情况,他都一一答了,眼角余光瞟到段瑶一直面带微笑尖着耳朵听他在辽州的经历,他便有心多说了一些。 李氏关心道:“你这回回来就别走了吧,你娘在家想你的很,她身子又不太好,这些年你不在家,她都偷着哭了好多回,你回来了就多陪陪她,别再让她担心了。” “我知道,这些年多谢姨母对我母亲的照顾,我这回回来也是打算不走了。”肖承启顺着李氏的话答应下来。 “这就好了。”李氏很高兴,“外面再怎样都不会比家里好,你回来了就好了。” “嗯。”肖承启应了一声,又笑着说了一些其他的话,等坐了小半个时辰,就提出告辞。 “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段瑶也站起身来,“我也要回肃王府,正好可以跟肖表哥同路。” 李氏接着道:“这样也好,我本来都说让你留在府里过夜的,可你又非要回去,我先前还担心没人送你,现下正好可以让承启护着你回去,我也放心些。” 原本李氏是打算留段瑶在段府过夜的,但是段瑶说,她已经嫁出去了,周成易又不在,她应该回肃王府去守着。毕竟段瑶现在的身份不同了,明日她还要进宫去,从肃王府出发也近一些。段禀文觉得她说得在理,就劝李氏别强求了,随段瑶的意思吧。是以才有了段瑶和肖承启一同回去之事。 段家人送段瑶和肖承启到大门口,天空中又飘起了雪花,段瑶和肖承启跟段家人告别,随后上了马车。 来的时候肖承启是步行,回去只好跟段瑶一起坐马车,因下了雪,路上不太好走,马车行驶得很慢。段瑶和肖承启坐在马车里,一时静默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车厢里燃着碳火,十分暖和,隐隐有一股清香气,那是从段瑶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 肖承启深吸口气,转头看向段瑶,目光落在她白皙粉嫩的脸上,这么多年了,她还跟以前一样好看,似乎岁月格外的优待她,从未在她身上留下一丝痕迹。 他张了张嘴,问道:“这些年,你过得好吗?”周成易对你好吗? “挺好的。”段瑶仿佛并不知道他问这句话的意思,冲着他微微一笑,眉眼里透出幸福快乐的光彩。 肖承启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他问这些话又有什么意义呢?难道她说她过得不好,他还能把她从周成易身边抢过来吗? 想到此,肖承启的内心陡然一顿,原来他一直是这么想的,一直希望着段瑶跟周成易过得不好,然后他就可以把她从周成易身边抢过来。 原来他的心思一直都这么龌龊! 肖承启垂下眼眸,掩住自己心底的心思,不愿被段瑶发现。 车厢里再次陷入沉默,就在肖承启也不打算再说什么的时候,段瑶忽然开了口,“表哥,你这次回来是要成亲了吧,我听说姨母一直在给你张罗,我大哥现在都快有第二个孩子了,你也应该早点成家了。” 闻言,肖承启猛然抬眸看向她,在对上她平静关切的眼神时,他知道她说的是认真的,她是真心的希望他能够快点儿成亲,有自己的妻子孩子,不要再这样的蹉跎下去。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肖承启还能有什么好说的,纵使他心中有再多的不愿,再多的不甘心,此时此刻也只能用力地咽下去,忍着心中的痛苦点头道:“你放心,我会的。” “那就好。”段瑶的脸上露出笑容,对肖承启道:“表哥,我希望你能幸福。” 肖承启停了片刻,才缓缓地“嗯”了一声。 此后,两人都没再说话,马车缓慢地行驶在路上,虽说行驶得慢,但终究也有到的时候。 马车先到的肃王府,段瑶扶着丫鬟妙语的手先下了马车,肖承启也跟着下来,目送段瑶进了肃,他才转身又上了马车回去晋国公府。 从那天以后,肖承启便没有再去见段瑶,虽然两个人都在齐都城里,晋国公府离肃王府也不远,真有心要见的话也能见到,只要肖承启愿意就能见到段瑶。但是那天晚上段瑶最后说的那些话,却也让肖承启明白,他和她是真的不可能了,她已经嫁人,是有夫之妇,他不能再去打扰她平静幸福的生活了。 肃王府里,段瑶还像平日里一样过着日子,每日处理肃王府的事情,盼着周成易来信,他有信来的时候就格外开心,没信的时候就一直等着,盼望着,直到下一封信的到来,只是周成易可能真的很忙,这次出征给她写的信也很少,几个月过去了,她也才只收到六封信,每封信都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多遍,连上面的内容都能倒背如流了。 另外就是她每日里都坚持练武,经过这段时间坚持不懈的练习,她觉得她的武艺都进步了不少,能找吴侍卫过来陪着她过两招了。 周成易不在的日子,段瑶努力地把自己照顾得很好,日子在不知不觉间就过去了,转眼过了冬季,进入了春季,再一转眼,就入了夏季,周成易就已经走了近八个月了。 这一年的夏季,南方华河一带连续下了十多天的暴雨,河水暴涨,山洪暴发,冲垮了华河沿岸的堤坝,淹没了附近的城镇村庄,良田万顷,无数百姓无家可归。 灾情快马加鞭报到京中,原本就身体不好的景熙帝急得嘴上起了泡,忙招了太子周成康、瑞王周成平、宁王周成烨以及内阁众大臣进宫商议应对之策。 众人聚集到御书房里,纷纷就灾情表示自己的看法,综合大部分人意见,都认可救灾是第一位的,好在这些年大齐朝休养生息,朝政还算清明,每年税银都足额收缴,国库还算充盈,景熙帝在户部尚书核算之后,同意拨一百五十万两银子救灾,另外再召集京中的大臣富户募集善款,于是救灾的银子也算有了。 只是唯一难的是,到底该派谁去华河赈灾呢? 这一回宁王周成烨和太子周成康都主动请缨想去华河赈灾。 景熙帝看着这两个儿子,怎么不知道他们的想法?当初决定谁负责带兵去西北抗击北陆鞑子的时候,是你推我,我推你,谁都不愿意去,现在到了谁带着银子去赈灾,却又是一个个争着抢着要去,去赈灾可比去打仗容易多了,有危险都想跑,有便宜都想占,一个个都是心思不正的混账东西! 但是不管怎么生气,怎么觉得他们无用,可始终还是要找一个人去负责赈灾。 景熙帝很头疼,只能矮子里面拔高子,想了一天一夜,最后确定让太子周成康和户部尚书一起去华河一带赈灾,三日后启程。 当太子和户部尚书将会一起去华河赈灾的消息传入肃王府,段瑶端着茶盏的手都抖了一下,险些把茶杯落到地上去。 “王妃?”白露一眼就发觉了她的异样。 “没事儿。”段瑶朝她摆了摆手,握紧手中的茶杯,低头喝了一大口水,先让自己冷静下来。 果然事情的发展又跟上一世一样了,太子和户部尚书去华河赈灾,等他们半个月后到了华河,太子和户部尚书去视察水灾,然后就会发生意外,太子和户部尚书都会失足落水,户部尚书倒是让人给救起来了,而太子却下落不明,消息传入京中,景熙帝当场就气得吐了血,皇后也气得病倒了…… 段瑶一下子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开始在房间里踱步,思索着她该怎么办,时间不多了,太子明日就要出发去华河,这时候圣旨已下,是改变不了的了,太子一旦去了华河,出了事儿,景熙帝和皇后病重,宁王周成烨就会趁机谋逆,逼宫谋反,让景熙帝写下传位诏书。 她现在要怎么做才好? 宁王周成烨心狠手辣,是绝对不会放过太子一系的人的,虽然段家早就已经退出了朝堂,但是在瑕疵必报的周成烨眼中,段家依然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她必须要想办法自救! 段瑶在屋子里不停地走来走去,想着该怎么办?段雁鸿现在病着,大嫂又怀了身孕,是不是该先把他们送出京城去?找个安全地地方安置他们?还有二姐段馨那儿,是不是也应该先通个信儿?还有婉蓉长公主那儿,要不要也让他们有个准备? 可是该怎么提醒他们了?总不可能跑去告诉他们她是重生的吧?该怎么办了? 段瑶用拳头垂着脑袋,懊恼地想着,真是一到关键时刻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要是周成易在的话,还能跟他一起商量商量对策,现在周成易远在西北,远水救不了近火,她得自己想办法! 站在旁边的白露一直看着段瑶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一副遇到困难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样子,她便开了口,对段瑶道:“王妃,王爷走的时候交代过奴婢,如果王妃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告诉奴婢,奴婢会想法子去办?” 段瑶闻言眼中猛地升起一股希望,抬头看向她,张了张嘴,忽然又不确定地摇了摇头,“不行,这事情太复杂了,我得再想一想。” 白露见她犹豫,又想起周成易离开之前吩咐她的话,便道:“王妃如果有什么难事大可以吩咐奴婢去办,奴婢绝对不会叫王妃失望。” 段瑶顿了一下,在心里斟酌了一下语言,觉得应该先把段家人送出去,后面的事情再做安排,就对白露道:“我是觉得最近京城里可能会不太平,想把段家人送出齐都城,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等过段时间再把他们接回来。” 白露道:“这个没问题,奴婢知道有一个地方很隐蔽又很安全,不会被人发现,送段家人过去那边暂避一下是最好不过了。” “那个地方远吗?”段瑶问道。 “不太远,出城一百里,但是很隐蔽,是在山里面,不易被人发现。”白露道。 段瑶想了想,点点头,“我先回去跟父亲商量一下,然后这事就交给你去安排。尽早把他们送出城去。” 翌日,段瑶坐马车回了段府,直接去见了段禀文,把自己的分析告诉了他。 “父亲,太子去了华河赈灾,宁王留在京中,景熙帝如今身子不好,如果太子在赈灾途中出了什么意外,那后果不堪设想。宁王一向与太子一系不睦,我觉得他不会这么干坐着什么都不做,京中已经不安全了,你先带着祖父他们出城去避一避吧,我都已经安排好了,有专门的人护送你们出城,等城里的风头过了,再接你们回来。” 段禀文其实也已经看出了京中的局势很不稳定,当初周成易临走之前也跟他说过要注意宁王,防止宁王会谋逆,现在段瑶又跑来跟他这么说,他就更警觉了,意识到京城中肯定会发生大的动荡,想到段瑶只让他们先走,段禀文就很不放心,“你让人先把我们护送走,那你自己呢?” “我身为肃王妃,肃王带着兵在西北打仗,就算我想走,我也走不了,皇上不会让我随便出京的。”段瑶对段禀文道:“只能你们先走,我才会放心。而且我的身份在那儿摆着,宁王就算想做什么,还有肃王呢,他不敢轻易对我怎么样的!” “瑶儿,父亲怎么能丢下你轻易走了,要走大家一起走。”段禀文皱着眉头道。 段瑶急道:“大家一起就谁都走不掉了,你听我的安排,借着给祖父寻医的名头,先离开京城。” “瑶儿……” “父亲,不要再说了,这一次你一定要听我的。”段瑶强硬地道。 后来,经过段瑶一番劝说,段禀文终于同意了带着家人先走。事情定下来了,段瑶就离开了段家。 随后过了几天,几辆马车从段府里驶出,一路往西出了城,又转了方向向南驶去。 正文 大结局+番外 过了五天之后, 才有人把段家人离开齐都城的事情告知宁王周成烨知晓。 “属下是觉得有点儿奇怪, 便派人去调查了一番, 确实段家人是都离开了齐都城, 至于去了哪儿, 暂时还没有查到。”宁王的探子回禀道。 得知段家人离开了齐都城, 宁王周成烨一时有些意外, 如今段家人已经没有人在朝中任职,段雁鸿又瘫痪在床,段家人此时选择出城, 难道真是为了给段雁鸿寻医治病? 不过不管段家人打的是什么主意,他们现下也远离朝堂许久了,在朝中的影响力也大不如前, 并不需要太在意。只要段瑶没跑, 其他人都不重要。 周成烨遂对手下人吩咐道:“找人去把肃王府盯着,一旦有什么动静就立刻报来。” 周成烨的手下很快就去了肃王府外面监视, 只是一天过去了, 两天过去了, 三天过去了……半个月过去了……肃王府里依然和平日里一样, 没有任何动静。 转眼就过了二十多天, 在这段日子里, 只有德安侯世子夫人和德安侯世子上门拜访了两次,然后是肃王妃出门去了婉蓉长公主府一次,除此之外, 肃王妃天天在家如往日一样过日子, 安静得让人生不出丝毫怀疑。 事情的变故发生在五天之后,那日齐都城阴云密布,天幕低垂,太阳躲进了厚厚的云层里,天色暗了下来,白日如同黑夜,像是染上了浓浓的墨汁,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 一骑快马从南边而来,马蹄飞快,马上之人一脸焦急,进了城门直奔皇宫而去。 街上的行人看到快马往皇宫的方向而去,纷纷议论着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事儿,有稍微耳目通灵的猜测是有关南方华河水灾之事,但也有人提出了不同的异议,太子周成康和户部尚书已经带着赈灾银子去华河一带赈灾了,想必不可能再是华河一带水灾的事情了。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猜测,谁也没有猜到这是真的出了大事。 快报直送入宫中,报于景熙帝。 来人跪在地上抖着身子道:“前日太子和户部尚书并当地多名官员一起去华河上视察水灾情况,谁知途中发生意外,太子和户部尚书以及知府等人坐的船翻了,当时就有数名会水的侍卫船工跳下去救人,无奈水流湍急,太子和大家冲散了,众人在河里寻里一天一夜也都没有找到,迄今为止下落不明!”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你说太子怎么了?”景熙帝用他那只还算使得上力气的左手撑住扶手站起身来,指着跪在下面报信的人道:“朕命你再说一遍!” 那人心下惶恐,身子抖得更厉害,诚惶诚恐地道:“太子落水,下落不明。” “噗——”地一声,景熙帝的口中喷出一口血来。 “皇上!” “皇上!” 殿中惊叫声四起,管事太监见着景熙帝口中喷出鲜血,面如金纸,整个身子如同残破的枯枝一样往后倒了下去,慌忙往前快跑了两步,伸手将景熙帝搂住,又忙回头命令其他人宣太医! “快去叫太医!快!” 有小太监听了命匆匆跑出殿直奔太医院而去。 太子落水失踪了,皇上一急之下吐血了,消息传到后宫,皇后惊坐而起,忙要叫宫女伺候她去乾元殿看皇上,却在出殿门之时,突然眼前一黑,整个身子一软,人事不省地倒在地上。 一下子皇上和皇后都病倒了,太医院的太医忙得脚不沾地,又战战兢兢,生怕说错了一句话,多走错了一步路,每当到了这种时候,他们就很后悔当初选择了入宫当太医,要是留在宫外当个普通的大夫,可比现在这样安全多了,至少性命无忧。 如今宫里群龙无首,贵妃一直在宫中经营过年,早已布置下不少的人脉和势力,趁着皇后病重,立马顺势而上掌握了后宫大权,又命人传了宁王周成烨进宫侍疾,其余皇子公主宗亲则被挡在了宫门外不得进宫面圣,就连那些还留在宫中的未成年的皇子公主也同样进不了乾元殿,见不到皇上,整个皇宫已进数落入贵妃和宁王母子的手中。 …… 肃王府里。 段瑶和白露站在一起,听着外面电闪雷鸣,一道闪如同利刃一样从天空之中劈向大地,紧接着轰隆隆的雷声响起,天地都在颤抖一般。 “王妃,奴婢立刻送你出城?”白露望着外面的天色道。 在风雨雷电夹杂之间,隐约从远处传来了喊杀声和纷乱的脚步声,段瑶脸色一凛,沉声道:“可能来不及了。” 话音刚一落地,就见乔管家急匆匆地从外院跑了进来,见到段瑶就急忙道:“王妃,有一大队兵马把王府围起来了,吴侍卫已经带着人过去,只是看样子他们像似要硬闯进来。王妃你快离开王府避一避吧!” 段瑶凝神望向前院的方向,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刀剑相击的声音,外面已经打了起来,远处的皇宫里只怕也已经陷入了混乱,只求婉蓉长公主和陈君伯他们动作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 乾元殿里。 宁王周成烨带着人砰地一脚踹开大门,直冲冲闯了进去,遇到有宫人阻拦,周成烨拔出腰间的刀,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一刀砍了下去,宫人的脑袋和脖子立刻分了家,鲜血溅了一地。 “孽子,你做什么?”躺在龙榻上的景熙帝艰难地想撑起身子坐起来,无奈他的身体太过孱弱,光是吼那一声就已经用完了全身的力气,徒劳无功地挣扎了几下之后,只能虚弱地躺在龙榻上任人宰割。 周成烨阔步走至病床前,俯身打量着因病痛折磨已经瘦得皮包骨头的景熙帝,他已经病得连坐都坐不起来了,还想用帝王的威严压制自己,真是可笑! 周成烨讽刺地一笑,对景熙帝道:“父皇,你已经老了,你的位置应该换人来坐了。” “混账!”景熙帝张口骂道,他很愤怒很恼火,可骂出来的话却只是在喉咙口呼噜呼噜了两下,对于周成烨来说并不构成任何威胁,反倒惹得周成烨猖狂大笑。 周成烨痛快的笑声回响在大殿里,此时此刻他是真的很得意很畅快,这二十多年来,他都被景熙帝压制,又有太子周成康那个废物跟他做对,他早就想把他们两个给干掉了,如今真让他等到了这个机会,他马上就能如愿以偿地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了,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父皇,看在你都病成这样了,马上就要死了,我也不想对你用粗,你就把皇上让给我吧。”周成烨笑着对景熙帝道。 “你休想!”景熙帝挣扎地道。 “呵!”周成烨冷笑一声,刷地一声抽出刀指向景熙帝的脖子,偏头挑眉看着他,“我看你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住手!” “保护皇上!” “护驾!” “刷”地一声。 没等周成烨把话说完,就听得后面大门外突然闯进来一队手握钢刀的禁卫军,各个气势凛然威武,直接把周成烨等人包围了起来。 “怎么回事?”周成烨茫然回头,还没明白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明明他已经掌握了整个皇宫,那些忠于景熙帝的禁卫军也都被他调开换上了自己的人,怎么现在还会跑出来这么一大队禁卫军?为什么禁卫军副统领魏坤会在这里?他怎么还活着?怎么会这样? 终于,周成烨脸上露出崩溃的表情,他知道他输了,他中了景熙帝的诡计,他的计划失败了,如今大势已去…… 肃王府里。 段瑶就在正院的门口,听着前方传来的打斗声,这时,有人趁着夜色闯了进来,身旁的白露立刻就警觉地防备起来,正欲出手,就听得来人开口道:“瑶儿,是我。” 肖承启大步从黑暗里走了出来,段瑶看到是他,便示意白露收了手,上前走了两步,问道:“肖表哥,你怎么来了?” “我是来帮你的。”肖承启看着段瑶道:“我听到下人说叛军硬闯肃王府就带着人赶过来了,如今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你还是赶紧找个地方避一避吧。” 段瑶却笑了起来,对肖承启信心十足地道:“肖表哥,我相信你,你都带着人来帮我了,肯定会保护好我的,我就更用怕了。对不对?” 肖承启眼眸深邃地看了她片刻,最后缓缓点了点头,“对,你说得很对,我来就是为了保护你,你就不用害怕了。” 前院,就在肃王府的侍卫快要抵挡不住叛军的进攻的时候,突然从左右两边的巷子里冲出来两队人马,一队是肖承启带来的晋国公府侍卫,另一队则是陈君伯带来的五城兵马司的兵士,双方人马一加入战斗,立刻局势就发生了转变,瞬间就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势力,压倒性地把叛军打得落花流水,仓皇而逃! 与此同时,西北,肃州城。 周成易和段云琪坐在将军府里,旁边是已经伤好的樊大将军以及几个副将,他们正就最后一场抗击北陆鞑子的大决战进行布置和谋划。 当初北陆鞑子纠集了二十万大军南下袭击大齐朝,经过几个月的对战,如今北陆鞑子只剩下不到十万的兵马,况且北陆去年就遇到干旱收成锐减,饿死了不少的人,国内百姓生活极度困难,现下又经过长达□□个月的征战,死了这么多人,国内矛盾也越发尖锐,随时都可能分崩离析,北陆鞑子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经过几个时辰的商议,周成易与诸位将领一起商量好了作战计划,三日后,在苍野分三路夹击北陆鞑子的大军,力求一举歼灭北陆鞑子的主力,把北陆鞑子赶出大齐朝。 周成易抬起头来,目光扫过在场的诸位将领,他们的脸上都是跃跃越试的激动表情,一副马上就要奔赴战场大战一场的兴奋。 “各位,大家先回去好好休息,三日后,决战苍野!”周成易道。 “是。”众人异口同声地答道,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三日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转眼就到了。 那一日,周成易率领大军从南面出发,段云琪率领大军从东面出发,樊大将军率领大军从东面出发,分别从三个方向对北陆鞑子发起总攻。 北陆鞑子本就人困马乏,再加上粮草供应不上,早就已经露了败像,而大齐朝的大军却是不同,他们刚刚经过三天的休整,粮草供应又充足,马儿都养得膘肥体壮,一个个将士都跟打了鸡血一样,拿着手中的武器前仆后继地向着北陆鞑子冲了上去。 看到那排山倒海涌过来的大齐将士,北陆鞑子早就无心恋战了,一旦有人转身逃跑,那就形成了一个摧枯拉朽之势,所有人都跟着转身逃跑,哪怕有将领想拦也拦不住,反倒被疯拥着往回跑的将士给推倒在地上,有人毫不留情地从他们的身上践踏过去,接着就是更多的人往回跑,没有人想再打下去了,只想着赶紧逃吧逃吧,保命要紧…… 这一战,大齐以耗费最小的代价获得了最大的胜利,直接一鼓作气将北陆鞑子赶出了大齐的边境,打了一场十分漂亮的仗。 而北陆也因为此次损失惨重,再加上国内本来就环境恶劣,百姓生活困难,惨重的损失更加重的国内的矛盾,北陆新任可汗很快就被不满他的权贵杀死了,北陆陷入内乱,再也无力侵扰大齐边境了。 打败了北陆鞑子,三队大军很快回到肃州城,经过一番休整,周成易又带了兵马去周边的几个城镇视察情况。 当初北陆鞑子袭扰大齐的时候,在好几个城镇都进行了烧杀抢掠,有些小镇十室九空,十分凄惨。 周成易视察了情况之后,命当地军民一起共建家园,愿意回乡的都免三年徭役。此政策一出,自然吸引了不少逃到外地的人回到家乡。经过一番整顿,慢慢地,那些遭受了战争侵害的城镇也开始有了人气和活力。 五天后,一道圣旨传到了肃州城,命周成易火速回京。 周成易接了圣旨,从传旨的大臣口中得知京城发生的事,他不敢耽搁,一日后便带上亲卫队火速回京,至于出征的大军,则交给段云琪掌管,随后等圣旨传召再入京。 一路上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周成易及其亲卫队只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回到了齐都城。 回城的当日已经是傍晚时分,周成易径直先回了肃王府。 片刻后,马儿在肃王府大门外停下,周成易利落翻身跳下马,三步并作两步就奔进了肃王府,门前的侍卫都不约而同地眨了眨眼睛,他们刚才没看错吧,那个毫不顾及形象飞也似地冲进去的人是他们家王爷吧? 咦! 王爷? 王爷回来了! 众人瞬间回过神来,脸上都露出了狂喜的表情。 话说周成易一路阔步进了肃王府,直奔正院而去。 到了正院门口,恰好碰到刚跟段瑶回禀了府里的事情从院子里面走出来的乔管家,乔管家自觉地迎面过来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下意识抬头,一看对上一张俊朗熟悉的脸,心里一惊,开口叫道:“王爷!” “王妃呢?” “在,在屋里……”话还没说完,乔管家就感觉到身前一阵风刮过,周成易的身影旋即就进了院子,很快就不见了。 周成易奔进院子,一个大跨步上了台阶,抬手撩开门口的帘子,扬声喊道:“瑶儿,我回来了!” 正在里间跟妙语说话的段瑶听到周成易的喊声,倏地站起身来,下一秒就已经跑了出去。 “仲卿!”当看到那个日夜思念的人好端端地站在眼前的时候,段瑶刚开口喊了一声,激烈的泪水瞬间就跟着滑落了下来。 “我回来了。”周成易大步走上前去,张开双臂将段瑶用力地抱进怀中,紧紧地抱住她,再不想放开了。 经过近十个月的分离,他们终于又在一起了。 段瑶又哭又笑,是高兴的哭,是喜悦的笑,她无法形容自己欢喜的心情,眼睛巴巴地看着周成易,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受伤,当看到他的背上那条新的伤疤时,又忍不住哭得稀里哗啦。 “瑶儿乖,不哭了,这伤都已经好了,我不是都已经平安的回来了么?”周成易把她抱在怀里轻声哄着,低头亲吻她的唇,跟她说开心的话,直到把她哄得破涕为笑。 两个人久不见面,这一见面自然有说不完的话,只是周成易连日赶路,十分疲累,段瑶看他辛苦,眼下都是一片青色,就叫下人备了热水给他沐浴,又让厨房做了一桌子他喜欢吃的饭菜,等他洗漱完出来,她便陪着他一起用了晚膳,饭后喝了一消食茶,又在院子里转了转,就回去休息了。 进了内室,段瑶伺候周成易更衣,周成易拉着段瑶的手不放,笑看着她道:“陪我一起睡。”手上一用力,直接拉了她上床。 翌日一早,周成易进宫去见景熙帝。 景熙帝单独留了周成易说话,周成易在乾元殿里留了半个时辰,两父子在乾元殿里究竟说了什么无第三个人知道。 此后,周成易回了肃王府,先在书房里见了一些人,处理了一些政事,直到两个时辰后回到正院陪段瑶用膳。 “今天进宫还好吗?”段瑶给周成易端了一杯茶,周成易接过茶水喝了一口,将茶杯放到一旁的案几上,疲惫地揉了揉额头。 周成易靠在椅子上,回想起见到景熙帝的情形,缓缓道:“父皇的身体很不好,兴许坚持不了多久了。太子落水失踪下落不明,迄今也没有找到,宁王和贵妃谋逆,这些事儿对父皇的打击都不小……” “王爷!” 周成易的话还没有说完,屋外就传来了吴侍卫急切的声音,仿佛是出了什么大事儿。 周成易和段瑶警觉地对视一眼,忽然意识到是什么,周成易猛然站起身来,扬声道:“进来。” 吴侍卫随后进屋,向周成易和段瑶行礼后,禀告道:“王爷,宫里出事儿了,传你马上进宫,禁卫军就在外面等你。” 宫里出事儿了,出什么事儿了? 周成易脸色微变,段瑶也顿时明白过来,忙拉住周成易的胳膊,紧张地吞咽了一口,“王爷,是不是皇上他……” 周成易反手握住她的手,镇定地安抚她道:“你听我说,不会有事的,我马上进宫去,府中先闭门谢客,让侍卫都警醒一些,我会很快回来。” 也许是被周成易镇定的情绪感染了,段瑶紧张的心也慢慢地放松下来,对周成易道:“好,你去吧,我在家等你。” 随后,周成易跟着宫中来的禁卫军进了宫。 肃王府里,段瑶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忽然听到皇宫的方向敲响了钟声,一共九下,皇上驾崩了。 昨夜周成易就进了宫,这个时候宣布先皇驾崩,说明周成易已经掌握了皇宫的一切,他要当皇帝了。 这一世,没有上一世的流血和牺牲,这一世,没有上一世的残酷和波折,那些血腥悲伤的过往都过去了,再不复存在了,她爱着的家人都还在,真好,真的很好。段瑶一直悬着的那颗心终于落回到实处。 二十七日之后,是一个黄道吉日,周成易在这一日登基称帝,史称嘉仁帝,封段瑶为慧元皇后。 有史书记载,嘉仁帝一生只有慧元皇后一人,两人鹣鲽情深,琴瑟和谐,共育有三子两女,幸福美满,恩爱一生。 ——全文完—— 番外一 周成易登基三年,慧元皇后段瑶的肚子还是没有动静,以至于前朝后宫都十分着急。 前朝的大臣们已经连续三年上书请求周成易广纳后宫,以便早日生出皇子,确保大齐社稷安稳。 第一年的时候,周成易以要为景熙帝守孝为由驳回了广纳后宫的建议,还把上书的那几个大臣斥责了一顿,骂他们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寻了个借口把他们发配到了很远的地方去。 到了第二年的时候,又有心思浮动的人上书请求周成易广纳后宫,不过因为有了第一年的例子在前,上书的人就把话说得比较委婉,顾全了周成易的颜面。 只是很不凑巧,太后和太皇太后相继病逝,周成易便又有了借口不纳后宫,朝中的大臣便只好作罢,他们可不想像前一批人那样被发配到边疆去。 这回到了第三年,大臣们又按捺不住了,纷纷给周成易上书请求他广纳后宫,周成易憋了一肚子火气,早朝的时候把底下的大臣们喷了个狗血淋头,给那几个挑起此事的大臣安排了一件又苦又累的活,没有三五个月是干不完的,他也能清净一段时间了。 前朝的大臣心思活络,后宫的人也不见得多安分。 这三年来想要爬上龙床抱上周成易的人从未断过,前仆后继,只是周成易一个都看不上,除了段瑶谁都不要,那些但凡起了心思的宫女没有一个有好下场,往往是在段瑶都还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已经被处理了。 这日周成易又被大臣们用皇嗣的事情烦了,白日里处理完政事,夜里回到段瑶住的皇后寝宫——凤仪宫,心里的那口气都还憋着的,他心里不舒坦,拉着段瑶在浴池里胡天胡地了好久,直到段瑶实在受不了了才放过她。 完事后,周成易亲自抱了段瑶回去,看到她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又心疼,起身拿了药膏给她擦上。 “对不起,瑶儿。”周成易俯身亲她的嘴角。 段瑶双手环住他的脖子,笑得妩媚,“怎么要说对不起?我也有享受到啊!” 周成易抚摸着她的笑脸,伸手将她紧紧抱进怀中,“瑶儿,你真好。” “我本来就很好,你娶到我是你的福气。”段瑶大言不惭地道。 “是,你是我的福气。”周成易立马接口道。 段瑶很满意,缩在他怀里,用手拍拍他的背,“睡吧,明天还要上早朝。” 周成易“嗯”了一声,搂住段瑶安心地闭上眼。 翌日清晨,段瑶醒来的时候,周成易已经去上早朝了。 段瑶拉了拉床畔的金铃铛唤人进来伺候她洗漱。 三年前,段瑶进宫的时候,把妙言和妙语都嫁出去了,妙言嫁的罗侍卫,妙语嫁的吕胜,当初吕胜和他妹妹吕茜相看妙语还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儿,没想到后来妙语还是跟吕胜看对眼了,这大约就是缘分吧! 段瑶把妙言和妙语放出去后,如今在她身边伺候的是素兰、素菊和白露。 以前,段瑶也问过白露要不要嫁人,白露很干脆的就拒绝了,说是要留在段瑶身边保护她。段瑶想着白露的身份毕竟不同,就把这事儿也问了周成易,周成易说白露说不想嫁人就是真的不想嫁人,她想留下就留下吧。于是段瑶就把白露一直留在身边,对她也更加信任和看重了。 这时,素兰和素菊领着小宫女鱼贯而入,段瑶起了身,下床刚走了两步,一股浓浓的胭脂香味传入鼻中,刺激得她心里一阵恶心反胃,忍不住呕了一下。 素兰吓得脸色一白,连忙把段瑶扶到一旁坐下,“娘娘这是怎么了?赶紧叫御医过来看一看吧!”说着就吩咐小宫女拿了牌子去请御医。 一刻钟后,太医院院判匆匆赶到凤仪宫,亲自给段瑶把脉。 只是这个脉…… 院判大人脑袋有点儿发懵,心道:皇后娘娘以前中毒伤了身子难以有孕,这是太医院秘而不宣的秘密,这么多年了皇后娘娘也确实没有怀孕,他们都已经不抱希望了,可是现在这个脉,脉往来流利,如珠滚玉盘之状……是喜脉啊! 一滴汗从院判大人的额头上滑落下来,既惊且喜地道:“娘娘这是滑脉!” “滑脉?”段瑶愣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大喜道:“你说我怀孕了?” “是的,娘娘有孕了。” 段瑶倏地睁大眼睛,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用手摸着尚且平坦的肚子,惊喜万分地道:“我有孩子了,我有孩子了。”太好了,太好了,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盼到了。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凤仪宫的宫人们纷纷向段瑶道喜。 盼了多年的愿望终于实现,此时段瑶的心里就跟吃了蜜一样甜,幸福像花儿一样开放。 番外二 皇后娘娘怀孕了,口味变得格外的挑剔,今天喜欢吃的东西,明天就不喜欢吃了,皇上又格外关心娘娘的身体和肚子里的孩子,生怕娘娘吃不好,严命御膳房一定要把皇后娘娘每日的膳食做好,这可真是愁煞了整个御膳房。 这日,御膳房送去凤仪宫的东西又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原因是皇后娘娘害喜,看到那些鸡呀,鱼呀就反胃,一口都吃不下,把皇上都给急坏了。 “瑶儿,你多少吃一点儿吧。”周成易手中端着燕窝粥,亲自哄着段瑶吃。 段瑶一闻到那味道就反胃,忙用帕子捂住口鼻,另一只手朝周成易摆了摆,示意他快点儿拿开。 周成易无法,只好把燕窝粥放到一边的桌上,拿了橘子给段瑶吃,闻起来就很酸的青皮橘子,也就只有段瑶才吃得下,周成易在旁边看着,闻到那股酸味儿,牙齿都要倒了。 一连吃了两个青皮橘子,段瑶终于不反胃了,靠在贵妃榻上笑看着周成易道:“我好像感觉有点儿饿了。” “想吃什么,我马上让御膳房做。”听到段瑶主动开口说要吃东西,周成易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心里高兴得很。 段瑶想了想,忽然笑眯眯地看着周成易道:“我想吃牛肉面。” “好。”周成易道:“我这就去叫他们做。” “不。”段瑶摇摇头,拉着周成易的胳膊道:“我想吃你做的牛肉面。” 在旁边等着伺候的管事大太监闻言心里咯噔了一下,心道:普天之下也就只有皇后娘娘敢这么指使皇上了,不知道皇上会不会答应? 正想着,就见周成易已经点头答应了,“好,我这就去给你做。”说着周成易低头在段瑶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站起身就要去御膳房。 谁知段瑶一把拉住了他,笑眯眯地道:“我跟你一起去。” 周成易自然是不会拒绝的,便握住段瑶的手,将她从贵妃榻上扶起来,两个人一同去了御膳房。 然后御膳房就出现了这样一幕。 段瑶用帕子捂着鼻子站在门口,对着在灶台前忙得不亦乐乎的周成易道:“不要姜,不要蒜,要辣子,多放些葱花和青菜,再加个荷包蛋,对,就是那样……” 番外三 段瑶怀孕九个月了,肚子越来越大,马上就要生了,每天夜里经常起床。 为了不影响周成易,段瑶让周成易搬去乾元殿住,周成易不同意,让人另外搬了一张床放到凤仪宫内室里,两张床就并排放在一起,段瑶有个什么事儿他也能及时发现。 这天早上周成易起床上早朝走了之后,段瑶也醒了,她拉了拉床头的金铃铛唤了素兰进来。 “我可能要生了,快扶我去产房。”段瑶又补充一句,“早朝没结束之前,不能告诉皇上。” 素兰一听,脸都白了,忙唤了人进来帮忙,把段瑶扶去隔壁早就布置好的产房。 产婆,御医很快到位,所需要的东西也都准备齐全,宫女们端着热水进进出出。 段瑶肚子阵痛很规律,从一开始一盏茶功夫阵痛一次,渐渐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痛感也越来越强烈。 嬷嬷拿着帕子一边给她擦脸上的汗,一边跟她说着注意事项,比如不要大喊大叫,要保持体力,等到需要用力的时候再用力,一呼一吸要互相配合等等。 段瑶忍着肚子的阵痛,仔细把嬷嬷说的记下来,期间还吃了一碗参汤补充体力。 这边段瑶进了产房半天没动静,素兰素菊担心得要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最后素菊还是决定去前面看看,如果正好下朝了,她也好立马就把皇后娘娘正在生产的消息禀告给皇上。 大殿上,大臣们正在讨论今年的科举之事,这是周成易登基以来第一次开科举,对此事十分重视。 殿上正讨论得热火朝天,站在旁边伺候的管事大太监安公公眼皮子跳了跳,下意识抬头,就看到素菊在外头朝他焦急地招了一下手。 他立刻察觉到不对劲儿,悄悄地从旁边出去问她是怎么回事儿? 素菊急道:“皇后娘娘已经进产房半个时辰了,现在还没生出来。” 安公公顿时指着她骂道:“你怎么现在才来禀报?出了事儿你担得起吗?” “是,是皇后娘娘不让说的……” “糊涂!”安公公气得骂道:“娘娘不让说你就不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死板的?” “公公……”素菊快哭了。 安公公没理会她,转身进了殿里,周成易早就发现了他的动静,朝他使了个眼色,安公公便走上前去,在周成易耳边道:“娘娘要生了,已经进产房……” 没等安公公把话说完,周成易的人影已经不见了。 “皇上呢?”底下的大臣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回事儿?” 早朝上到一半,皇上跑了。看他去的方向好像是后宫,后宫里谁会让皇上那么着急? 安公公笑呵呵地上前解释道:“皇后娘娘要生了……” 哦,皇后娘娘要生了…… 皇后娘娘要生了!!! 站在人群里的段禀文和段云琪也顿时反应过来,迈开腿就往后宫的方向跑去。 瑶儿要生了,要生了…… 周成易:我要做父皇了!!! 段禀文:我要做外祖父了!!! 段云琪:我要做舅舅了!!! 番外四 经过一番折腾,最后段瑶有惊无险的生下一对龙凤胎。 嬷嬷抱着孩子出来,蹲身向周成易行礼,将孩子送到周成易面前,“皇上,你看小皇子和小公主长得多漂亮。” 周成易瞟了一眼,心道:丑死了,皱皱巴巴的一团。还是去看瑶儿吧。闪身就大步进了屋子。 抱着孩子的嬷嬷都有点懵,这还是她头一回遇见不关心孩子,更关心孩子他娘的。 “来来来,让外祖父抱抱。” “舅舅也抱。” 还是段禀文和段云琪上前化解了尴尬的气氛。刚才周成易的表现让他们两个很满意。 周成易进了产房,屋子里还没收拾好,一股子血腥味,他也不管其他人,三两步走到床畔,握住段瑶的手,看她的目光温柔疼惜,“瑶儿,辛苦你了。” 段瑶问:“看过孩子了吗?可爱吗?” “看过了。”就是丑死了。不过周成易可不敢把这话说给段瑶听,而是道:“我抱你去房里休息吧。”说着就将人连被子一起打横抱起来,大步走出产房。 很快回到正殿内室,周成易把段瑶安置在床上,大手握住她的柔荑,温声道:“你好好休息。” 段瑶却道:“我饿了。” 周成易立刻道:“我马上叫他们拿吃的来。” 伺候的宫人闻言去了小厨房,很快端了一大碗鸡汤并其他吃食回来。 周成易把段瑶扶起来,在她身后垫上两个软枕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我来喂你。”周成易亲自端了鸡汤喂段瑶吃,段瑶是大功臣,她也不矫情,心满意足地享受着周成易的投喂。 从此之后,段瑶开始了每日吃饱喝足睡觉看孩子的模式,直到四十天后出了月子,这种日子才结束。 因着第一胎是龙凤胎,寓意非常好,连那些一直要求周成易广纳后宫的大臣都闭了嘴,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去给周成易添堵。 就这么平顺的过了几个月,小皇子和小公主已经八个月了,长得白白胖胖十分可爱。 此时的医疗条件差,小孩子体弱易夭折,周成易就没给他们取名字,只叫小名团团圆圆。 这天早上周成易去早朝了,段瑶就让奶娘嬷嬷抱了两个孩子过来玩儿。 段瑶陪着两个孩子玩了一个时辰,孩子就哭起来要找吃的,一个劲儿往段瑶身上拱。 段瑶的奶不够,只能先喂小公主圆圆,把小皇子抱给奶娘喂。 从榻上起身的时候,段瑶突然眼前一黑,身子一晃坐回榻上,好在有旁边的白露眼明手快的将她扶住,才没把团团摔到地上去。 段瑶的脸色发白,双手软得抱孩子都抱不住,白露连忙把团团接过去,高声道:“快去宣御医。” 御医很快就开了,这回来的还是院判大人。 他给段瑶把脉之后,心中又是一阵大惊,这这这,又是滑脉! 这还真是不生就不生,一生就停不下来啊。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娘娘你又怀孕了。” “真的?”段瑶吃惊地道。这才刚过了八个月呢,她就又怀孕了,想起来就让人脸红。 “千真万确。”院判大人保证道。 段瑶喜欢孩子,闻言欢喜非常,忙叫人去禀告皇上。 周成易下了朝就赶回了凤仪宫,搂着段瑶笑得像个傻瓜,“我又有嫡子了,我又有嫡子了,哈哈哈哈……” 仿佛是为了印证周成易这句话,十个月后,段瑶果然生下一个皇子。 此后又过了两年,段瑶生下三皇子,生孩子这件事才总算告了一个段落。 因为段瑶一连生了三个皇子,大臣们也不好再拿子嗣之事来要求周成易立妃了。而周成易也明确表示没有这个想法,并称有皇后一人足矣,下旨宣布此生都不立妃,生生断了不少人的念想。 后来过了几年,段瑶都没再怀孕,大家都以为段瑶不会再生了,谁知到了段瑶三十岁生辰那日竟又查出了身孕,这便是后来周成易最喜欢的安和公主了。 番外五 胡氏嫁给肖承启已经有三年了,嫁给肖承启的第二年就生了儿子,坐稳了晋国公世子夫人之位。 在这三年里,她和肖承启夫妻恩爱,琴瑟和谐,人人都说她嫁得很好。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和肖承启之间始终差点什么。 直到后来,她终于得知了原因,原来肖承启的心里还藏着一个人,而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慧元皇后。 胡氏从未见过慧元皇后,只是听人说她长得极美,艳丽无双,全大齐朝都找不出比她长得更美的女人。 对此胡氏很好奇,很想见一见慧元皇后,看一看她到底有多美,才能让肖承启这么多年都念念不忘。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三月初,慧元皇后在宫里举办百花宴,邀请了许多外命妇参加。晋国公府也收到了邀请。 以前有这种进宫的机会,都是婆婆晋国公夫人肖李氏去,胡氏一次都没去过。如今让胡氏想来,却有他们有意阻拦的意思在里面。 这回却是不同了,肖李氏生了病,只能胡氏去了。 夜里,胡氏试着问肖承启,“明日皇后娘娘举办的百花宴,我要不要去呢?” 肖承启回头盯着她看了片刻,在她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有些后悔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忽听得肖承启开口道:“你去吧,皇后娘娘举办的百花宴不能不去,你进了宫记得谨言慎行就好。” 闻言,胡氏的心里有些欢喜又有些发苦,欢喜的是肖承启没有再阻拦她,发苦的是肖承启对她警告的话,谨言慎行,谨言慎行,他是怕她会做什么吗?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翌日,胡氏坐上马车去了宫里。 在胡氏到的时候,御花园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有些是她认识的,但多数是她不认识的,她们都围着上首一个相貌格外艳丽妩媚的女子在说话,那女子皮肤白皙水嫩,仿佛剥了壳的荔枝一样光滑透亮,只要轻轻一掐就能掐出水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水波流转,一颦一笑都透着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风情,叫人一看就移不开眼去。 胡氏被眼前明艳妩媚的女子惊呆了,差点儿忘记了行礼,好在有领她过来的小宫女提醒,她才没有失礼,赶紧蹲身行礼,垂首道:“拜见皇后娘娘。” “快起来吧。”只见被众人围着的段瑶上前一步,朝她抬了抬手,温和地叫她起身。 胡氏以前曾听人说,长得美丽的女人声音不一定好听,可是眼前的这个慧元皇后,不仅人长得美,就连声音也很好听,清丽婉转,如春风拂过心田,春风化雨,柔和温暖,叫人听了十分舒服。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肖李氏和肖承启都不肯让她进宫的原因了,他们是怕她在见过慧元皇后之后自惭形秽啊。 后来,胡氏就一直坐在离慧元皇后稍远的地方,听着周围的那些夫人小姐跟她说话,她一直面带微笑,看起来十分和蔼可亲,根本不像外面传的那样是个妒妇,也没有她们说的那样狠厉,不管怎么看就是一个美得不得了的女人而已。 胡氏心道:那些外面的人真是大错特错了,她要是个男人,有慧元皇后这么美的妻子,也是不会多看旁的女人一眼的。皇上不愿意纳妃,明明是他对皇后一往情深!皇后娘娘的命真是好得连让人生出嫉妒之心的勇气都没有了。 在坐了一个时辰后,慧元皇后提议大家一起到园子里走走,胡氏也跟着其他的女眷一起站起身,簇拥着她往前走去。 春日里,御花园里的花开得很美很灿烂,微风吹拂,空气中传来阵阵花香。 此时,众人瞧见前方走过来一队人,为首的是穿明黄色龙袍的嘉仁帝。 众人便住了脚步,躬身行礼,慧元皇后笑着往前走了几步,刚要行礼就被嘉仁帝扶了起来。 胡氏偷偷地抬起头打量两人,见嘉仁帝轻声询问了慧元皇后什么,慧元皇后就笑了起来,一脸明艳,妩媚动人。 后来,嘉仁帝携了慧元皇后的手往前去,胡氏等人则留在原地,过了约莫两刻钟,才有慧元皇后的身边的大宫女素兰过来跟她们说请她们去汀兰轩用膳。 众人便跟着素兰去了汀兰轩,只是慧元皇后并没有在,直到宴席都快要结束了才重新出现,这回她已经换了一身衣裳,连发髻都已经重新梳过了。 作为过来人,胡氏及一些夫人当然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但她们面上都装作没发现一样,依旧跟着慧元皇后谈笑风生,直到宴席结束,再向慧元皇后辞行离开。 胡氏跟着一群夫人往外走,很快就到了宫门外,远远地看到晋国公府的马车边上站了一个人,只那么一眼她就认出了是肖承启。 她眼睛一酸,忍不住就要落下泪来,她飞快地用帕子擦了一下眼角,满脸带笑地往他奔了过去。 到了近前,肖承启张开双臂将她搂入怀中,轻拍她的背道:“我来接你回家。” “嗯。”泪水一下子就从胡氏的眼眶中涌了出来,“我们回家。” “走吧。”肖承启扶着她上了马车。 坐进马车的那一刻,胡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金碧辉煌的皇宫,而后又飞快地收回了视线,紧紧地握住了肖承启的手,心里想着:其实这样就很好了,真的很好了。 本书由 於是眼淚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