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1437345121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长公主的彪悍生活 作者:萌萌新 文案   顾覃兮一朝穿越成为大启鸿武帝的昭宁嫡长公主   上有端庄大气上档次的母后和刚毅果决谋略深的父皇   下有妹控大皇子和调皮捣蛋的二皇子,外加镇国公外祖父   顾覃兮表示这一辈子她在京城横着走都没人管了   只是为毛蕴华姑姑总是用一种别有深意的目光望着她   顾覃兮表示一切的阴谋诡计在强大的武力值面前都会灰飞烟灭   本文1V1,甜宠 内容标签: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甜文 主角:顾覃兮 ┃ 配角:顾敏、祁禹 ================   ☆、那里有个坑   “嗯,好,我知道了母亲大人,明天保证一定会到相亲地点。”顾覃兮秀美的脸上露出一丝无耐的笑容,她明明过了年才二十五岁,家里就已经三催四催的要她去相亲,一副生怕她嫁不出去的样子。   明明她四肢健全容貌秀美身体健康(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才对),家里人怎么一个个都那么怕她嫁不出去呢?正在顾覃兮默默忧伤地把手机放回包里时,一道粗哑的男声响起:“不想死就把包给我。”   顾覃兮一抬头就乐了,一个中年男子用口罩蒙了面,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在路灯下明晃晃的。哦,太棒了,终于被她遇上传说中打劫的。顾覃兮努力控制着喜悦的心情,慢吞吞地把包递过去。   中年男子还在疑惑怎么遇上了这么配合的人,以往的那些个被抢的人总会害怕的尖声尖叫,这个也太安静了。不过这样一来倒是省了他的事。眼看皮包就在眼前要到手时,对面女子脸上浮现古怪的笑容。   “啊。”一声惨叫在幽静的小巷路口冲破夜色,中年男子还没看清对面的女子是如何动作的就已经被踹飞,撞到一旁的路灯杆上咕噜噜地滚到了地上。顾覃兮拍了拍袖子,抬步走向中年男子,想看看他是不是晕过去了。   右脚似是踩到了香蕉皮猛地往前一滑,顾覃兮反应极快的左脚蹬地,在半空中一扭身稳稳---稳稳?预想中姿势优雅的落地变成了尖声的尖叫,身体急速下降耳边是呼呼的风声,然后稳稳地朝不知名的大坑中坠落。   彻底失去意识以前,顾覃兮心里愤愤地想“怎么会有个这么深的坑呢?这不科学!”再一次醒来是被周边嗡嗡地说话声吵醒。“娘娘,长公主醒了。”“快,抱给本宫看看。”柔和沉稳的女声响起后,顾覃兮就被抱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   抱着她的是一个半躺在床上的美妇人,面上是宠溺地笑容,顾覃兮被那笑容弄得晕乎乎的。不对,这不对劲,先不说她不认得眼前的美妇人,再怎么样她也不可能被人抱在怀里。顾覃兮试着想说点什么来搞清楚眼前的情况,一张嘴却吹出了个小泡泡。   “娘娘,长公主可真是可爱呢。”围观在床前的一个中年妇人笑道。顾覃兮绝望地闭上了眼,这到底怎么了,一定是我睁眼的方式不对。美妇人也就是皇后拿出手帕擦掉婴儿脸上的口水笑道:“本宫的兮儿害羞了。”   这是惊吓!不是害羞。顾覃兮心里默默地抗议,同时也明白了眼前的情况。一定是那个奇怪的坑把她带到了这里,顾覃兮表示以后她坚决抵制一切挖坑的人由于一时接受不能,顾覃兮鸵鸟般的闭着眼不想睁开。   身边是散发着馨香的温暖怀抱,耳边是皇后和几个贴身伺候人的轻笑声,寝殿里一片温馨轻松的氛围。“皇上驾到。”随着这一声寝殿里的人呼啦啦跪倒一片,“参见皇上。”   鸿武帝直接一摆手示意众人起身,快步走到床边一把扶起了正要行礼的皇后。“兮儿今日醒了吗?”“刚醒,还吐了个小泡泡呢,这不害羞的不肯睁眼了。”鸿武帝伸出手接过皇后怀里的顾覃兮,小心翼翼地抱着。   周围伺候着的宫人都极有眼色的低垂着头,只因大启英明神武的鸿武帝这会脸上是一脸宠溺的笑。鸿武帝是个刚毅俊朗的汉子,在朝堂上板着一张脸时能把大臣吓得冷汗直流,以往也就面对着皇后时眼里才会有柔光。   自从长公主出生后,鸿武帝每天退朝都要先到皇后宫里,抱过长公主才去御书房批折子。简直是把长公主放在心尖尖上。顾覃兮在宽阔的胸膛里昏昏欲睡,原本只是接受不能现在可是真的想睡了。   鸿武帝发现自家女儿睡着了,就亲自把顾覃兮放在了小床上。伺候的宫人这才倒了杯茶给鸿武帝,鸿武帝略略喝了几口和皇后说了几句后就去御书房。刚出了宫门就碰上了自己俩儿子。   七岁的太子和年仅三岁的二皇子,俩孩子一起给父皇行了礼。鸿武帝看了眼本该在站桩的太子,只看得太子一张严肃的小脸绷不住了才道:“兮儿刚睡着,你们进去吧。”   得了首肯的二皇子已经是笑开了,只有太子勉强维持着面瘫脸。不过从太子加快了的脚步中能看得出喜悦的心情,软软嫩嫩的小妹妹不要太可爱哦。皇后看到了自己俩孩子忍不住笑道:“天儿这么冷,还一大早的跑过来。”   “给母后请安。”俩孩子行了礼,二皇子迈着小腿走到了小床边看着白嫩嫩的小妹妹。皇后看太子往那溜的小眼神弯了弯唇:“去看看妹妹吧,等会你还要去站桩。”太子这才去和二皇子一起看自家的小妹妹。   皇后还没出月子,本是有些疲倦了。可看着那边的二子一女心里暖融融的,她如今是儿女双全万分满足了。太子和二皇子就围着床看已经睡着了的女婴,只看着也不觉得无聊。太子从小便老成一些,就算心里欢喜也只是负着手不错眼的看,可二皇子就不一样了。   快满月的女婴皮肤白嫩,长长的睫毛卷翘。看着看着二皇子就伸出一只白胖胖的小手,摸了女婴的脸一把。刚要收回小爪子就和一双明亮的杏眼对上了,二皇子奶声奶气道:“妹妹,我是你二哥。”太子面瘫着脸道:“三妹,我是你大哥。”   哎呀妈,这又是睁开眼的方式不对么。她的床边什么时候围了两只小正太,摸她脸的那个三四岁的样子没退去婴儿肥的脸上笑嘻嘻的,一看就知道绝对是个顽皮的小子。   大的那个面瘫着一张稚嫩的小脸,一脸正经严肃的样子让顾覃兮乐不可支。少年,你想以一张稚嫩的脸假扮几十岁的老爷爷吗?事实证明,这个给她留下老爷爷印像的人,才是在顾覃兮以后调皮捣蛋的日子里管得住她的人。   顾覃兮很快就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主要是早上那会被两个小正太治愈了受伤的心灵。二十好几的人过起了婴儿时期的日子,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在早晨和傍晚时分迎来雷打不动的观看三人组。   只是在万籁俱寂的夜晚,白天睡多了的顾覃兮总会想起自家的母上大人和调皮捣蛋的弟弟。不知道现在她们怎么样了,自己失踪了会不会急得满世界找。想着想着顾覃兮又吐了个小泡泡(顾覃兮:“我这是叹气,叹气!)。   算了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她想再多又有什么用?也只希望弟弟能代替她好好陪在母上大人身边尽孝了。富丽堂皇的宫殿里,小小的婴儿眼角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守夜的乳娘和宫女浅睡着,无人知道那颗泪水流向何处。   一早顾覃兮就被乳娘和宫女的窃窃私语声吵醒了,私语声不大,不过这一世她的五感十分敏锐,一点点地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看来这一世她的身体条件很不错,妥妥的练武天才。   “唉,听说庄太妃今儿要来向娘娘辞行。”乳娘看见顾覃兮还在睡就和身边的宫女说起了闲话。宫女接话道:“可不是么,连蕴华公主也要带着一块出宫,也不知道庄太妃怎么想的,要带着娇滴滴的蕴华公主去诚王封地。蕴华公主还小能适应北漠的风霜嘛。”   乳娘不屑的笑了笑,“还不是把蕴华公主留在宫里不安心么。要我说庄太妃也太小心了些,蕴华公主是皇上的妹妹,留在宫里皇上怎么着也不会亏待了她,至于跟防贼似的防着。”宫女眼睛一瞪,乳娘立马知道说错话了,忙捂着嘴讨饶。   顾覃兮听了这会也了解了很多信息,蕴华公主是庄太妃的女儿,诚王的嫡亲妹妹,也是她的姑姑。庄太妃急于出京去封地,说得好听点是思念儿子。实际上是怕留在京里受到胁迫。   古时帝王家的兄弟姐妹,果然不能以平常心看待,兄友弟恭什么的都是浮云啊。顾覃兮还没感叹完就想起,她貌似也是个公主吧,是吧是吧。还有两个嫡亲的哥哥,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别的兄弟姐妹了。   据现在的情况来看,她的美人娘亲是皇后,便宜爹也是个英明神武的皇帝,还有两个明显妹控属性的嫡亲哥哥。这么一想对于身在皇宫大苑中的忧伤少了很多这种身份背景只要她不作死就不会有生命安全。   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没过多久顾覃兮就会亲身体验到这句话的深切含义。只是这会子肚子咕噜噜的叫了,顾覃兮也没空再想,咧开嘴毫无形象的大哭出声。乳娘听见哭声忙过来抱起顾覃兮喂食,小婴儿什么的也不用管丢不丢脸了。      ☆、抓周 捉虫   皇后宫中,庄太妃牵着一位六岁左右的女孩儿向皇后辞行。皇后身体虚弱,半躺在床上本想起身被顾敏扶着躺了下去。“皇嫂快些躺下,母妃和我只是来辞行,可不能劳累了皇嫂。”   顾敏身形纤弱一双柔嫩的小手轻轻搭在皇后肩头,清清秀秀的小脸说出口的话又十分得宜。这是一个让人一见之下就会产生好感的女孩,皇后让顾敏坐在床沿,笑着看向庄太妃,“是个可心人,太妃就舍得让敏儿去那苦寒之地。本宫是敏儿的嫂子,万不会亏待了敏儿。”   皇后的话说得直白,庄太妃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我又何尝舍得敏儿受苦,只是敏儿是我的心头肉,从小就在我身边长大。我实在舍不下敏儿,也不怕皇后笑话,每天夜里要是不搂着敏儿,我都睡不着。”   庄太妃都这么说了,皇后也只能微微叹息了一声,“吃穿用可收拾妥当了?京城去北漠路途遥远,太妃和敏儿千万要保重身子。本宫也给敏儿装了一箱女孩儿家的小玩意,等会一块装车送去。”   庄太妃的顾虑夫君和她又怎么会不明白?皇宫中的兄弟情虽然浅薄,但夫君不是心胸狭窄之人。只要庄王安安分分待在封地不起异心,荣华富贵一辈子都少不了。庄太妃又何必把皇宫当成虎狼之地。   顾敏笑着谢过了皇后,柔声问道:“皇嫂,敏儿能去看一眼覃兮吗?我可喜欢覃兮了,还特别给覃兮准备了周岁礼。”说着从身边宫女手上拿出一个锦盒,里面是一条小巧玲珑的长命锁。   “敏儿有心了。”皇后把长命锁拿在手里把玩,随后吩咐金嬷嬷道:“带敏儿去偏殿,兮儿这会也醒了。”殿内全都是她的人,一个小女孩也做不了什么。或许是顾敏小孩子心性,才会惦记着兮儿。   顾覃兮吃完了早餐,又无所事事的躺回了婴儿床。小小的拳头握紧又松开,这是身为四肢绵软无力的婴儿,唯一能做的锻炼了。唉,这种米虫一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顾覃兮在脑海里YY了一遍所有看过的穿越小说,为什么别人穿越都是身材火爆到不行?一出场就能艳冠群芳,迷倒一大片优秀公子哥,从此开始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而她却只能躺在这里无聊到吐泡泡,真是太郁闷了。   刚刚感叹完,她就被奶娘抱了起来。“公主,蕴华公主来看你了。”她面前是一个六七岁身着宫裙的女孩子,两条乌黑的小辫子盘在头顶,嘴边是浅浅的笑容。一看就知道是家教良好的乖孩子。   顾敏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婴儿肥嫩的小手,“覃兮,我是你蕴华姑姑,以后我们不一定有机会再见了,你一定要记得我哦。”乖孩子说完话就走,顾覃兮有点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她总觉得刚刚那女孩话里别有深意呢?   还有刚刚那女孩虽然隐藏的很好,但还是让顾覃兮看出一闪而过的欣喜。那个自称是她姑姑的女孩在高兴什么?高兴以后见不到了?再要往下深想下去,却抵不住婴儿强大的瞌睡能力,沉沉的睡过去。   朝阳升起,一辆辆马车从皇宫中驶出。顾敏掀开车帘,看着越来越远的宫门嘴角露出笑容。顾覃兮,既然上天让我重来一次,我绝对不会让你幸福快乐的活下去。   日子过得很快,一年的婴儿生活一晃就过去了。   皇后身子好了以后,接下来就是昭宁长公主的周岁宴,大启所有有品级的命妇都前去参宴。鸿武帝的后宫中只有皇后一人,昭宁长公主虽不是皇子,但是得到的宠爱却比皇子多得多。   一众命妇对这一次的周岁宴自然十分看重。如果能在宴会上得到皇后看重,她们以后的身份就能更高一层,将来也能为儿女寻到一门好亲。   正午刚过,皇后沐浴装扮完毕,亲自抱了顾覃兮去前殿的宴会。顾覃兮早在几天前就从乳娘嘴里知道了要办周岁宴的事。听乳娘说这次的周岁宴十分隆重,六品以上的命妇都会来参加。   隆重什么的顾覃兮没多大感受,来的人多她倒是看出来了。宽大的宴会殿里,坐满了盛装打扮的命妇。原本都规规矩矩的坐着,一看见顾覃兮出来,都一窝蜂的涌上前。   “长公主可真是漂亮。”“长公主一看就是个聪慧机灵的孩子。”“长公主可真是可爱啊。”小小的婴儿瞬间被她们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皇后知道她们是拍马屁,还是忍不住笑弯了嘴角。谁不喜欢自家的孩子被夸呢?   顾覃兮被乳娘抱着溜了一圈,然后又被抱回了婴儿床。接下来是皇后招呼前来参宴的命妇,她只要回去睡觉就行。到了傍晚时分,顾覃兮睡醒被乳娘抱着去了宴会殿。   一到殿里,顾覃兮就被鸿武帝抱了过去。一众命妇看见,更加确定了昭宁公主得宠的程度。周岁宴鸿武帝不仅来了,还亲自抱着昭宁公主去了抓周的地方。鸿武帝小心翼翼的把顾覃兮放到了一张软榻上。   上面铺满了抓周要用到的东西,顾覃兮嫩嫩的小手从白玉笔上掠过,捡起一团红线丢开,然后奋力的朝着玉箫爬去。就在众人以为顾覃兮会抓起玉箫时,白嫩嫩的小手转了个弯,捏着一柄精致的玉剑不放手。   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才不是她的真爱,这柄玉剑才是她的心头好啊。命妇都愣住了,不知道该夸什么好。她们还从没见过女孩子抓周抓了玉剑的,主要是一般人家女孩的抓周礼上都不会出现玉剑。   鸿武帝见自家闺女笑得咧开了嘴,不禁抱起亲了一口,朗声笑道:“哈哈哈,不愧是朕的孩子,将来定不比男孩差。”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全都夸道:“昭宁长公主巾帼不让须眉,将来一定是个巾帼英雄。”   顾覃兮无语了,她就算是随手抓了块石头,那些人也会找出词来夸她的。真高兴的就只有鸿武帝了吧,皇后可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将来舞刀弄枪。   ☆、中蛊   周岁宴过去,顾覃兮又回到了整日睡觉的日子。这天,乳娘刚抱起她要喂饭,还没解开衣裳,整个人开始抽搐。宫女看了吓了一大跳,连忙把顾覃兮抱到婴儿床上。   “来人啊,乳娘晕过去了。”乳娘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了几下后再也没有动静。皇后得到消息,急匆匆过来把顾覃兮抱到了寝殿。乳娘死了,皇后开始盘查偏殿所有照顾长公主的宫人。   十几个宫人全都跪在地上喊冤,“皇后娘娘,奴婢们什么都不知道,请皇后娘娘明鉴。”   皇后抱着顾覃兮一言不发,刚才金嬷嬷已经去太医院找太医。等太医确定兮儿身子无碍,查出乳娘死因,她再好好审一审这些人。顾覃兮感觉到美人娘亲浑身散发的冷意,伸出小胖手拍了拍皇后的手。   “咿呀呀,咿呀。”不要担心,我没事。皇后用手轻轻拍着顾覃兮的背,柔声哄道:“兮儿乖,今天母后陪你一块睡。”顾覃兮想要露出个傻笑,来安抚下美人娘。小嘴刚刚张开,眼睛一翻彻底失去意识。   “兮儿,兮儿。”顾覃兮一晕,整个宫里的人全都慌了。皇后吓得面色惨白,抱着顾覃兮不肯撒手。金嬷嬷带着太医匆匆赶到,“太医快给长公主看脉。”   额头发黑,嘴唇发紫,太医心里一沉,翻开顾覃兮的手心一看,立马跪了下去,“娘娘,长公主是中蛊了,微臣才疏学浅无法医治,请娘娘恕罪。”蛊毒来自南疆,比之一般的□□更加难解。   寻常蛊毒只要用药得当,再施以金针就能将蛊虫逼出体外。可长公主体内是南疆最罕见的血蛊。血蛊是由七七四十九只蛊虫互相残杀,最后活下来的那一只成为蛊王。此蛊一直存在于传说中,没想到却在大启皇宫出现。   身中此蛊者,不出三日血肉溃烂而死。长公主只是一个婴儿,能不能熬过今晚还难说。皇后听见顾覃兮中蛊时,手捂着胸口整个人都是由金嬷嬷撑着。是谁如此狠毒,对着小婴儿下蛊。这不仅是要兮儿的命,还是在活生生的挖她的心肝。   “全都给朕好好诊治,要是救不回长公主,朕将你们全都押入天牢!”鸿武帝领着太医院所有太医来到寝殿,伸出手把皇后抱在怀里,“梓希,有朕在。”短短几个字像一颗定心丸,让皇后混乱的思绪逐渐清晰。   皇后指着其中一名太医道:“你,去查看乳娘的死因。”乳娘突然死亡和兮儿中蛊,两者间一定有关系。太医院所有太医对着昏迷的长公主面露难色,这种蛊在南疆或许有人能救,可在大启根本束手无策。   太医只能用银针保住顾覃兮的气息,用九转大还丹暂时压制蛊虫的活动。太医院院首带着一众太医跪了下去,“回皇上,臣等无能只能保长公主一月性命。”言下之意是,过了一月他们也没办法了。   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皇后身子一软差点晕厥过去。鸿武帝吩咐金嬷嬷道:“扶皇后去休息。”皇后一手扶住金嬷嬷道:“皇上,臣妾要在这里,臣妾要陪着兮儿。”   她此时绝对不能倒下,她倒下了她的兮儿怎么办?兮儿还那么小,就要经受这样的痛苦。皇后忍着泪道:“查出乳娘的死因了吗?”   “回娘娘的话,乳娘似是蛊虫入体才身亡。血蛊是从乳娘过渡到长公主身上。”血蛊先是潜伏在乳娘体内,然后通过母乳进入到长公主体内。   皇后扫了眼战战兢兢跪着的宫人,“你们有谁注意到乳娘的异常?”她们这些人竟然如此疏忽大意,要是兮儿有什么事,她们全都要去给兮儿陪葬。   一个宫女膝行几步,声音带着哭腔,“前几日乳娘被一只蜜蜂蜇了,擦了药膏红肿马上救消了。奴婢也就没有在意,求娘娘饶命啊。”   查乳娘死因的太医道:“皇上,这血蛊就是从乳娘的伤口进入体内的。”要是能找到那只蜜蜂说不定他们还能有办法,只是蜜蜂无针必死。下蛊之人心思缜密,一点生机也没留下。   鸿武帝让太医和宫人留在外殿,看着眼睛紧闭,面色发黑的顾覃兮沉默不语。还是他大意了,竟然能在宫内出现这样的事。他登基不过三年,就有人忍不住要对他的儿女出手。果然还是他太仁慈,鸿武帝的眼里闪过杀机。要让他查出凶手,定要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   皇后伏在床边轻轻地描绘着顾覃兮的眉眼。她的兮儿出生才一年,还没体会过人世间的滋味,就要离开。这让她的心痛到无法呼吸,要是能有人解了蛊毒,要她做什么都愿意。   顾覃兮现在的情况除非是菩萨下凡。一月之内找不出救治的方法,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无能为力了。等等,菩萨下凡?   皇后心里突然闪现出一个青色的人影,激动的拉着鸿武帝的手道:“皇上,静庵的静慧师太或许能救兮儿。”   “备马车,出宫。”   夜半时分,大启皇宫一辆不起眼的青色马车疾驶而出。马车到紧闭的城门口时,太监总管下车递了块金色的牌子给守门的将士。将士接过牌子一看,马上打开侧门,让马车通过。   静庵在距离京城几百里的城郊,许多平民百姓都乐意去静庵上香拜菩萨。那里的静慧师太医术高超,经常帮没钱看诊的百姓医治。久而久之,就传出静庵师太是菩萨下凡。   只是静庵师太从来不帮达官贵人看诊。三年前,鸿武帝刚登基。朝中吏部侍郎患了重病,家人带着重金上门求诊,却被静慧师太拒于门外。最后,吏部侍郎重病而亡。   当初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满京城的朝臣都得知了这么一个脾气古怪的师太。曾有人上门闹事,,没一个成功,全都不了了之。据说,静慧师太身后有当今皇后娘娘撑腰,渐渐的也没人再敢找静庵的麻烦。      ☆、留在静庵   马车停在了山脚下,身披斗篷的贵妇人怀里护着个婴儿,身后跟着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   静庵虽然在山脚下,皇后却脚步匆匆的往山上走。她和静慧师太是好友,知道静慧所居之处在山顶。   上山的路本就不好走。夜色中,灯笼微弱的光芒只能让人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皇后是久居深宫之人,走得又急脚下被一块石头绊倒,整个人向后滑去。   鸿武帝稳稳地把皇后揽入怀中,“梓希,你没事吧,我来抱兮儿。”鸿武帝伸手想从皇后怀中接过顾覃兮。皇后坚定的拒绝了,“皇上,前面就是静慧的居所,让臣妾一个人前去吧,请皇上在此等着臣妾。”   静慧自出家以来,就不喜欢见男子。特别是一些达官贵人,皇后深知静慧的性子,因此想要自己一个人上去。鸿武帝见皇后神色坚定就同意了,在离慧静居所不远处等着。   山林间几座竹屋掩映,昏黄的光芒透出窗外。皇后抱紧了怀中的兮儿,伸手敲了敲门。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打开了竹门,“施主,深夜前来所谓何事?”小姑娘一身浅灰色淄衣,肃着一张圆圆的小脸。   “我是师太的好友,小女患病前来求医。”皇后刚说完话,竹屋内传来一个清雅的女声,“清月,请萧施主进来。”   竹屋里间,只有一张床榻和一张长桌。长桌上还有一副未下完的棋局,显然静慧师太刚刚在和小弟子对弈。皇后把顾覃兮抱到静慧师太面前,“静慧,兮儿被人下了血蛊,请你救救她。”   浅灰色淄衣道骨仙风的静慧探了探脉,又看了眼小婴儿掌心血红色的线。“清月,去把架子上第三排月牙白的瓷瓶拿来。”静慧倒了杯热茶过去,“萧施主,先喝口热茶。”   山间风大,夜里寒气重,皇后的唇都已经冻成青紫色。皇后喝茶暖了暖身迫不及待的问道:“静慧,血蛊能解吗?”静慧有神医之名,能和阎罗王抢人。对苗疆的蛊毒也有研究,只是能不能解血蛊皇后心里还是没底。她的兮儿能不能活下去,全看静慧的了。   静慧从瓷瓶里倒出一颗鲜红色的药丸,放在水里溶解后示意皇后给顾覃兮喂下。药水入口,顾覃兮慢慢有了意识。虽然还不能睁开眼睛,但已经可以听见她们说话。   “血蛊要以药浴慢慢驱除蛊虫。只是婴儿之躯承受不了药力,要有内家高手用内力帮助长公主吸收。”静慧看着皇后道:“你必须要把长公主留在静庵,等到把蛊虫彻底,再接回皇宫。”   怀里的兮儿喝下药水后脸色红润不少,皇后亲了亲顾覃兮的额头,“只要能够救回兮儿,什么都可以。莫说只是让兮儿留在静庵,就算是让我放弃皇后之位,我也心甘情愿。”   顾覃兮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这血蛊皇后恨不能以身代之。知道静慧有办法治好兮儿,皇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静慧,兮儿毕竟年幼,我能留下几个宫女照看兮儿吗?”   “清月会照顾好长公主。”静慧喜静,不然也不会带着一个小徒弟住在山顶了。   清月自己都还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真能照看好一个小婴儿。皇后有些不放心的看向清月,她知道静慧不喜人多,可是她实在放不下心。   清月绷着张小脸,把顾覃兮从皇后手中抱过来,“请萧施主放心,清月一定会照顾好长公主的。”   清月抱孩子的姿势娴熟,年纪虽小看上去却很沉稳。皇后提着的心放下不少,静慧带出来的一定不会是一般的孩子。   清月确实不是一般人,这种不一般顾覃兮以后会有深深的体会。   现在的顾覃兮已经听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她中蛊了而且只有师太能救她。所以她这个穿越才一年的人,就要从皇宫搬到庵堂。不过这样也不错,古代那些个高人不都是和尚尼姑。   等她长大一点,就可以向静慧师太拜师学艺,从此打遍天下无敌手。顾覃兮想想就觉得未来的生活很美妙,只是有点对不起便宜爹娘,不能在他们身边长大了。   皇后留恋的最后看了襁褓中的婴儿一眼,眼里含着泪花出了竹屋。   “皇上,兮儿有救了。”皇后扑进鸿武帝的怀中,眼中的泪花滴落。鸿武帝轻轻拍着皇后的背安抚,“没事了,梓希别难过,兮儿呢?”   皇后把顾覃兮直到引出蛊虫为止,都得待在静庵的事说了。鸿武帝沉吟良久,深深看了眼竹屋的方向,才揽着皇后一起去了山下。   下蛊之人虽然没有留下痕迹,可他回去再细细的查总能发现可疑之处。到时候,他就知道到底是谁害了兮儿,严惩下手之人。可以想见,鸿武帝回到皇宫之后,将会有一场巨大的风暴。   英明神武的父皇发威什么的,顾覃兮是见不到了。皇后走后,静慧就去床榻上休息。清月抱着顾覃兮去了自己睡的屋子,把顾覃兮放在床上。清月为了不压到小婴儿,特意去了长凳上睡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顾覃兮早早的醒来。微微翻动身子,就看到长凳上那个睡得缩成一团的孩子。   清月和她是第一次见面,就把自己的床让给她,自己一个人睡了一夜冷板凳。顾覃兮瞬间就被清月感动了,她决定以后清月就由她罩着了。将来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会全心全意的护着清月,不让她受人欺负。   窗外微弱的阳光照映在清月脸上,清月睫毛动了动揉揉眼睛起身。床上的婴儿睁着一双大大的杏眼,瞳仁美得像黑珍珠。清月抱着顾覃兮去了厨房,把昨日山下百姓送来的羊奶热了热,然后一口一口喂给小婴儿。   清月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热得羊奶,顾覃兮一点腥味都没吃出来。饱饱地吃完早餐,顾覃兮又被清月抱到了床上。她估摸着清月等会要和静慧师太做早课,自己一个人无聊的对手指玩。      ☆、山间少女   正午时分,顾覃兮被清月抱着去了另一间竹屋。那里摆满了瓶瓶罐罐,还有很多她说不上名字的草药。最引人注目的就是竹屋中间,一个大大的木桶。   浓重的药味从木桶里飘散,黑乎乎的水中飘荡着无数药材。这个就是昨天慧静师太所说的药浴了吧。顾覃兮被清月抱着放在浴桶中,整个身子都靠清月一双手支撑,才不至于让水淹没。   慧静师太食指点在顾覃兮背上,一丝丝温和的内力送入婴儿体内。药浴渐渐发挥功效,和体内的内力相辅相成。顾覃兮只觉得浑身燥热,额头上的汗水流进药汁里。   清月看小婴儿全身发红,大大的杏眼紧闭。心里有点担心,但也不好打扰师傅运功,只能一眼不眨地盯着顾覃兮看。   半柱香过去,顾覃兮在内力的帮助下吸收了药力,脸色红润有光泽,感觉有使不完的劲。静慧师太果然是神医,能让她在一个药浴后就感觉到效果,   静慧师太收功,神清气爽额角一滴汗珠都没有。“清月,照顾好长公主。以后每半年进行一次药浴。”   第一次药浴后,顾覃兮就没有再见过静慧师太。日常生活起居都是清月照顾,清月这个孩子照顾人可是有一手。   每天早上热好羊奶,喂她吃完饭后就去做早课。中午之前一定回来,然后开始给她换尿布。不过,清月毕竟自己还是个小孩子,一次顾覃兮实在是忍不住拉了肚子。   清月给她换尿布的时候不小心手一抖,带着黄色物体的尿布直接整个扑她脸上了。那滋味,真的不是可以用语言来形容的。如果真是一个小孩子,遇上这种事也不会有感觉。   可她是一个二十好几的人啊,就这么被自己的大大给扑到了。内心是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过,还好不是在现代不然她的老脸哟。   十年后,山顶一个淡绿色身影灵活得在树林间腾挪。   “抓住你了。”女孩细嫩的手中拎着一只扑腾的山鸡,精致的鹅蛋脸,大大的杏眼冒出绿光。终于可以吃肉了,红烧?烧烤?到底哪个好?山鸡感受到女孩深深的恶意,两只翅膀不断扑腾。   “师妹,你在哪里?”一十六岁穿着淄衣的秀美女子在山林间寻找。师妹说出来休息,过了半个时辰也不见人影。清月担心顾覃兮会遇上山间的猛兽,急匆匆出来寻人。   “我在这里,师姐。”顾覃兮手一松山鸡欢快的跑掉,一下子就跑没影了。   顾覃兮吹掉手上粘着的鸡毛,理理裙子朝清月挥手,“师姐,这个时间你不是应该在做饭,怎么出来了?”她特意挑了师姐做饭的时间出来,想要吃上一顿肉。没想到山鸡刚抓上手,下一刻就放鸡归山了。   清月面无表情道:“你出来太久,我担心你的安全。”   清月和她的太子哥哥一个样子,少年老成说话做事都像老人家。顾覃兮挽着清月的手笑眯眯道:“我们回去吃饭吧,师姐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   “青菜,豆腐,素鸡还有你最爱的豆芽。”师姐对她的误会真的是很大,她是一个肉食主义者。每天荤素搭配她还是能接受的,可要是天天素年年素,顾覃兮又暗暗在心里可惜了下刚刚的山鸡。   顾覃兮把桌上那一叠素鸡想成肉质鲜嫩的山鸡,配着吃了一碗饭。帮着师姐洗完碗筷,就开始一天中琴棋书画练习。   别看清月平时闷不吭声,本人还是很多才多艺。文才武功样样精通,她的毛笔字是师姐一笔一划教的。几年下来,她写的字虽算不上多好,但也工工整整很让自己满意了。   “师姐,今天我们弹琴吗?”顾覃兮兴匆匆地把古琴抱出来,不是她喜欢练琴,而是相比较起其他的,她更愿意练琴而已。   清月摇摇头,拿出一个小篮子,里面放着女红需要的所有东西。顾覃兮两指捏起一根绣花针,“师姐,你不会是让我绣花吧?”   清月直接无视了顾覃兮恳求的表情,拿出一小块布直接给顾覃兮示范。修长的指尖灵活的在灰布中穿梭,不一会一片栩栩如生的绿叶显现在布上。   “今天师妹先从最简单的做起,把线压得平整就可以了。”清月又在布上整齐的压了一条线,直的就像是用尺子量出来的一般。   顾覃兮看了眼一脸坚定的清月,又看了看手上的布。要她舞刀弄棒可以,绣花什么的真心不是她的强项,就算给她一把尺子也做不到这么直啊。   顾覃兮试着拿绣花针戳了一下,“嘶。”尖细的针尖刺入柔嫩的指腹,一颗圆润的血珠滚落。“师姐,好痛啊。”顾覃兮秀美的眉皱起,一双杏眼泪汪汪的。这么点痛对顾覃兮来说不算什么,喊痛是为了让清月不逼着她学女红。   这方法果然奏效了,清月用帕子拭去血珠后微微叹了口气,“师妹,今天我们还是......”   “我们还是去林子里练习轻功吧。”顾覃兮拉着清月的袖子撒娇,“师姐,我的轻功还是不得要领,师父说要多多练习才好。”   六岁那年,她在一次药浴后求静慧师太收她做弟子。静慧师太当时沉默了一会问:“你贵为公主又为什么要学习江湖功夫?”   “因为我喜欢。”六岁的女孩语气响亮,神情里有说不出的向往。“以后,你跟着清月打基础。”   顾覃兮正式拜入静慧师太名下,成为她的俗家弟子。那一天起,清月每天都监督她练基本功。   她以前虽然是古武世家的传人,但是现代很多内功心法都已经失传。能学习到古代正宗的内功心法,别提有多高兴了。她可是口水轻功很久了,有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努力学习了。      ☆、抢山鸡   顾覃兮脚尖轻点,如同一只燕子般轻灵的飞上枝头。“师姐,你看我有进步了。”她学别的都很快,只有这轻功始终学不到精髓。   第一次一米,第二次还是一米。顾覃兮越战越勇,就跟这轻功耗上了。经过三个月艰苦奋斗,如今她也能轻松跃上林间高高的树顶。   清月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师妹对琴棋书画女红厨艺不感兴趣,但在学武方面颇有天赋。师父曾说,若师妹是江湖中人,定能在江湖上闯出一番成就。   顾覃兮激动的在树尖跳跃旋转,就像一个得到了自己喜爱玩具的孩子。   “师妹,快下来,等会你还要药浴。”清月纵身追在顾覃兮身后,看师妹玩的开心,她差点把师妹今天要药浴的事忘记。   顾覃兮离得远没有听见,刚要踩上另一端的树尖,心口处一阵阵抽痛。提上的气松懈,淡绿色的身影直直往下坠落。   “师妹。”清月提气狂奔,伸出双手奋力想要把顾覃兮接住。只差一点,就一点,清月指尖掠过顾覃兮淡绿色的裙摆,没能把小小的身体接住。   眼看顾覃兮就要狠狠摔落在地,一个浅灰色淄衣的女子稳稳抱住了顾覃兮。淡淡的檀香围绕鼻尖,这种温暖的感觉,是师父。顾覃兮忍着疼痛,小声唤道:“师父。”   清月急忙跑过来看顾覃兮的状况,还好师父来了,师妹没事。“师父,师妹她。”   静慧师太抱着顾覃兮就往竹屋走,“覃兮血蛊发作,需要马上药浴。”清月神色一震,在竹屋里准备好药浴要用到的药材。   顾覃兮浸泡在药水中,内力顺着筋脉运转全身。药力一丝丝被吸收入体内,血蛊所带来的疼痛慢慢消散。   “师父,我不该淘气的,害师父和师姐担心。”心口处的疼痛平复,顾覃兮一看静慧师太严肃的脸小心翼翼道。   一日为师终生为母,顾覃兮可是把静慧师太当成母亲一样恭敬。平日里,在师姐面前她还会耍耍赖,一旦到了静慧师太这里就变成乖乖女了。顾覃兮知道,静慧师太为人清冷,表面看上去冷冷淡淡,内心深处还是很疼爱她们。   静慧师太紧抿的唇微松,“血蛊已经到了可以驱逐的时候,等为师闭关三个月,就能为你把蛊虫驱逐。”   若是顾覃兮不曾习武,静慧师太是打算等顾覃兮年满十五,再和清月合力驱逐蛊虫。如今顾覃兮内力已有小成,这事也要提早提上日程了。   顾覃兮心里闷闷的,驱完蛊虫她就该回到皇宫。父皇母后和两个哥哥虽然也很疼爱她,每年她生辰都会寄礼物过来。到了年节时,还会抽出半天的时间来山间陪伴她。   她爱这一世的家人,也舍不得师姐和师父。   清月见顾覃兮从药浴之后就闷闷不乐,去厨房做了马蹄糕,“师妹,吃点点心。”清月话少,也不会说安慰人的话。关心一个人也只会用行动来表达。   她的师姐,从小照顾她长大的师姐。顾覃兮拿起一块就往嘴里扔,“嗯,师姐,真好吃,我要全部吃光光。”顾覃兮拿起一个喂到清月嘴边,她要好好珍惜和师姐最后相处的三月时间。快乐是一天,不快乐也是一天。   她不能让师姐为她担心,之后的日子里要开开心心的和师姐在一起。当然对顾覃兮这种爱吃荤食的人来说,后山的山鸡也少不了。   清晨朝阳明亮,顾覃兮趁着师姐做早课的时间,又溜到了后山。   鲜嫩多汁的山鸡我来啦,顾覃兮欢快的奔向林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冬季临近的关系,山里的小动物稀稀拉拉。她在山里逛了一个时辰也没找到山鸡的踪影,再过半个时辰抓不到她就只能回去了。   顾覃兮拨开身前的草丛,看见不远处的树干后有她熟悉的影子。山鸡!今天运气真好,让她在最后的时间里找到。顾覃兮随手拿起手上的石子,运气向着鸡腿弹去。   “咻。”一声,一只长箭刺穿了山鸡的身体。马蹄声响,一锦衣华服的少年提起了地上的山鸡。   到手的鸭子要飞,顾覃兮急了从草丛后钻出来,“那只鸡是我先射到的。”   女孩声音清脆如黄莺,浅蓝色衣裙随风飘舞,年纪虽小却已经可以看出是个美人胚子。又是一个想要引他注目的女孩,少年想起薛家落水的庶女眸色微冷。   薄唇微勾嘲讽道:“哦?你说是你先射的,证据呢?”   顾覃兮指着山鸡腿上被石子打中的地方道:“你看那里,刚才我用石子打中山鸡,山鸡才会被你射过来的箭击中。”山鸡原本能躲过那只飞箭,是她的石子让山鸡动弹不得,才被那位锦衣少年射中。   女孩杏眼中光芒闪烁,白嫩得小手在阳光下如同玉石。这个女孩倒有点意思,少年右手摩擦着山鸡腿上凹陷的伤口,微微一笑,“如此倒是我的不是了,我在这里向姑娘赔礼。”   少年说着赔礼,却没有一点想把山鸡给她的意思。看他穿的人模人样,没想到一肚子坏水。“把山鸡给我。”顾覃兮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执着的望着山鸡。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找到的猎物,她才不会让它跑了。   “姑娘可否告知芳名,在下也好上门赔礼道歉。”少年把山鸡放到马背上的袋子里,拱手向顾覃兮施了一礼。天青色的宽袖随着少年的动作垂落在地,五官完美的像是精心雕刻出来一般。   “你到底给不给?”   “请姑娘告知芳名。”   顾覃兮眼角微抽,古代人真早熟。那少年十五六岁的样子,竟然就知道泡妞。看那少年时不准备给了,顾覃兮脚尖点地飞快的掠过少年,手里拎着山鸡轻灵的在树林里腾挪。   “你不给我就自己拿了,告诉你我姓芳,单名一个名字。”女孩浅蓝色的身影消失在山林掩映间。   少年望着女孩离去的方向勾唇一笑,真有意思。和京城里那些大家闺秀不一样,她是第一个没对着他这张脸犯晕的女孩。这一带有一座庵庙,她会是带发修行的弟子么?   想到今日一别后将来也许不会再相见,少年心中有些失落。林子里又出现几匹骏马,马上的贵公子到少年身边问道:“徐之,你看什么呢?”少年收回目光道:“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徐之,我来了半天连只兔子都没抓到。”贵公子滔滔不绝的向少年抱怨。   少年的目光不自觉的看向空空的袋子,虽然没打到猎物,那个有趣的女孩还是让他挺高兴。以后,在多来这边的山林打猎,总会有机会遇到女孩。      ☆、师姐发威   不到一刻钟,一只香喷喷的烤鸡就进了顾覃兮的肚子。这滋味,顾覃兮默默回味了一会,刚要销毁证据。师姐面无表情的脸已经出现在她面前。   “师妹,你刚刚是不是吃荤食了?”清月盯着顾覃兮脚边一堆肉骨头道。   真是失策,竟然被抓了个现行。都怪那个少年,不然她早就毁尸灭迹。顾覃兮大大的杏眼转了转,指着脚边的骨头道:“师姐,你看这是什么?”   “师姐,这可不是普通的鸡骨头,它是山鸡的遗骸。” 草地上,一堆被啃噬的干干净净的鸡骨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顾覃兮开始忽悠,“师姐,师父常说出家人慈悲为怀,我们既然刚好碰上赶紧把它埋了吧。”右脚迅速踹起一块泥土,把鸡骨头盖在下面。好了,证据掩盖完毕。   她细心的发现自家师姐面瘫的脸更僵硬了,赶紧转移话题,“师姐,你今天带着我一起下山采购。来这里这么久,我都没有看过山下的景色。”顾覃兮把油腻腻的手指暗中擦了擦,拽着自家师姐的袖子不放。   她来古代十年,都没有见过古时的街道长什么样子。以前是因为血蛊的原因不让她随意走动,现在她都已经活蹦乱跳了,师姐应该不会再拒绝了。   女孩明媚的杏眼就像是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脸色红润身姿轻盈。清月想起顾覃兮小时候蛊毒发作时,明明疼得嘴唇都咬破了,还笑着安慰她不要担心。血蛊发作时,中蛊之人会感觉到肝肠寸断,每一寸肌肤都如同被万蚁啃咬。   那种痛内力深厚之人都会受不了,一个小女孩却咬牙坚持下来。清月眼里浮现柔光,“我带你下山,你不要捣乱好好跟在我身边。”   顾覃兮摇了摇清月的手,“师姐,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静庵只有三个人,静慧师太,师姐和她。平日里清月每半月下山采购一次物资,偶尔也有村民为了感谢静慧师太送来菜蔬。没错就是菜蔬,只有蔬菜和水果没有她喜欢吃的肉。   这一次好不容易能跟着师姐下山,顾覃兮一眼不错的看着身边的景色。京城郊区的小镇上人来人往,青石板路干净又宽敞。街道两旁商铺林立,摆着小摊的商贩放开了嗓子吆喝。   古代的街道和电视上放的也差不多。她本以为古代道路会很窄,没想到能和高速公路比美。两辆马车并行也不会让人觉得拥挤,自己果然是少见多怪,和没见过世面的包子一个样了。   顾覃兮专注的观赏着和往日截然不同的景色,清月则是紧紧的牵着顾覃兮的小手。古代人贩子也是很多的,虽然师妹不比一般的小孩子,可清月还是把顾覃兮看得牢牢的。   顾覃兮就像在山上保证的那样,很听话没有乱走。清月要买缝补用的线,带着顾覃兮进了一家布庄。   店里摆满各式各样的布料,上到绫罗绸缎下到粗布麻线应有尽有。柜台后面挂着几件做好的成衣,都是麻布的。顾覃兮看了看,发现购买成衣的大多是平民百姓。想来富贵人家都是定做样式,很少有上门买成衣的。   清月挑好了线,牵着顾覃兮走出布庄。布庄门前迎面走来一伙人,为首的那个穿着绫罗绸缎,还算清秀的脸被满身的猥琐气息破坏的一干二净。身后跟着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一行人大摇大摆的往布庄走。   为首那个流里流气的公子眼睛一亮,拿手中的折扇指着清月,“喂,那个小尼姑给本少爷站住。”   布庄里的人听见声音全都聚集到门口,不少人窃窃私语。为首的那个公子是这里有名的纨绔子弟,仗着父亲是个五品京官,没少干欺男霸女的事。可怜那个秀美的尼姑,被这纨绔看上。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顾覃兮很想回去看看黄历。在山上她被一个少年用语言调戏,吃山鸡又被师姐逮到。好不容易下了山,师姐又被一个纨绔看上了。她今天真的不该怂恿师姐出门。   清月听见叫声脚步没停,牵着顾覃兮往路口走。纨绔急了,他还没见过这么无视他的人。以往那些个女人不是自己巴上来,就是被自己抢回去。可无论时哪一种,都会给他点回应,不像这个根本不理他。   “把那个小尼姑拦下。”纨绔一声令下,七八个大汉上来把顾覃兮和清月团团围住。   前方的路被堵住,纨绔满意的看着被困在中间的小尼姑,当然无视了她旁边的顾覃兮。“小尼姑,乖乖跟本少爷回府,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要是不从,就别怪少爷我让你受点苦头。”威胁和诱惑一块上,这人肯定是强抢民女的事干多了,因此业务熟练。   顾覃兮人矮个头还不到大汉腰间,被围住后只能从缝隙中看人了。纨绔的嘴一张一合,滔滔不绝的说着话。意思无非就是要师姐乖乖和他回家,不然就要如何如何。   他念叨的功夫快要赶超大话西游里的唐僧了,清月还是面无表情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可顾覃兮受不了了,耳朵都快生出茧子了。她看准其中一个大汉的下盘,出其不意的出脚踹上大汉膝盖。   “扑通”大汉跌坐在了地上,顾覃兮大大的杏眼眨了眨,“师姐,他打我。”围观众人:如果他们没看错的话,是小姑娘把那个汉子踢倒。可是这不科学啊,他们宁愿相信是大汉脚麻了,也不相信是那小姑娘把人踢倒。   清月面无表情道:“别怕,师姐保护你。”话音未落,浅灰色身影以肉眼难见的速度穿梭在大汉中间。风吹叶落,七八个大汉一动不动,全部被定在原地。   纨绔张大了嘴巴,看着越走越近的清月,结结巴巴道:“那个,我,我父亲可是当朝......”朝字未说完,纨绔就以向后弯腰的姿势被定住。   清月拉着顾覃兮的手,在一群石像中间走过。围观众人全部以崇拜的目光看向远去的尼姑,太好了终于有人能出来收拾纨绔,女英雄啊。纨绔以前坏事干多了,所以没有一个善良百姓去报官。   那一群人就保持着那样的姿势半个时辰,才被巡查的衙役发现。   ☆、回皇宫   回到山上后,顾覃兮就开始吃药调养,争取在静慧师太出关前养得身强体壮。最后一次药浴不同以往,那可是一点差池都不能出。不然她可能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师姐心疼她每天要喝三大碗的苦药汁,变着法的给她做美食。顾覃兮吃荤的要求在嘴边转了几转还是没能说出口,要让师姐知道一定会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看。她想了想那场景,还是作罢。   三月时间不长不短,在顾覃兮轻功小有火候,能轻松跃上树尖稳稳站定时,静慧师太出关了。   这一次,静慧师太没让清月进门,而是让清月好好守在门口。顾覃兮进门前拉着清月的手道:“师姐,你不用担心我。等明天我就能和师姐一块去练功了。”清月眼中的担心都快溢出来,语言太苍白,她会用实际行动不让师姐担心。   清月望向静慧师太,静慧师太一向没有多少表情的脸上露出笑容,“清月,守着门口,其他什么都不用担心。”得到师父的保证,清月的心放下一半。她要做师父和师妹最坚强的后盾。   顾覃兮进了竹屋,很主动的坐到浴桶中。盘腿坐好运转内功心法,让药力得到更好的吸收。静慧师太双掌贴在浴桶边,保持药水的温度。   一丝丝灼痛从心口蔓延,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蠕动。一炷香时间过去,顾覃兮从浴桶起身。静慧师太盘膝在一旁的软榻上运功,药浴只是刚开始,接下来才是把蛊虫驱除的关键。   也不知这次药浴里加了什么,顾覃兮心口处的疼痛越来越明显。等静慧师太收功时,她的额上满是豆大的汗珠。真是倔强的姑娘,静慧师太在心里感叹,明明疼痛难忍也不肯认输,这性子和梓希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   “等一下为师要放血引蛊,你要守住心神,切忌不能晕过去。”血蛊只能通过伤口引出,静慧师太在几年就找到了引子,为的就是等顾覃兮各项身体素质达标再一举驱除蛊虫。   “师父放心,覃兮绝对不会痛晕过去。”顾覃兮在现代时也是摸爬滚打出来,训练时多多少少也会受伤。连血蛊发作她都能熬过去,这一次说什么她也要撑到最后。   静慧师太不再多言,指尖划过顾覃兮纤细的手腕,鲜红的血珠争先恐后的涌现。一块椭圆形的黑色木头压在顾覃兮的伤口上,散发着奇异香味的木头让顾覃兮体内的蛊虫蠢蠢欲动。   痛,钻心的痛。这种痛远比蛊毒发作时要更强烈,顾覃兮贝齿紧咬下唇,冷汗湿了后背。静慧师太两指并拢,从顾覃兮左肩膀处缓缓移动,加快蛊虫出来的时间。   伤口处一条浑身漆黑的虫子爬了出来,静慧师太用银针定住蛊虫,撒上一堆白色的药粉。蛊虫肥胖的身躯拼命挣扎,在“滋滋”声中化为一滩黑水。   折磨了她十年的蛊毒终于解了,顾覃兮走出竹门,外面是灿烂的朝阳。清月嘴角微勾一个微小的笑容显现,“师妹,你饿了吗?”顾覃兮连连点头,“师姐,我们去用膳吧。”   清月烧了一大桌子的菜庆祝顾覃兮驱逐血蛊成功,这一次静慧师太没有闭关,而是和她们同坐一桌吃饭。   “这个豆腐好吃,师妹,你多吃点。”清月说完又看向静慧师太,静慧师太尝了一口道:“不错,清月的厨艺越来越好了。”一顿饭吃得异常开心,顾覃兮本想再拉着师姐去练功,清月却摇了摇头,“师妹,你该回去了。”   “师姐,我还想在这里多呆几天。”顾覃兮知道一旦她的毒解了,就是和师姐师父分离的时候。可她舍不得,想要再在山上多待几天。   “妹妹,我来接你了。”顾覃兮还想再说几句,门外院子里一高大英俊的少年满脸欣喜的朝她挥手。   “二哥。”顾覃兮走到少年面前,因为身高问题只能仰着头。顾杨伸出手揉了揉顾覃兮的脑袋,走到静慧师太和清月面前抱拳施礼,“父皇和母后让小子代为转达谢意,这十年多亏有二位照顾。母后说,有空一定会亲自上门道谢。”   要不是静慧师太驱除了血蛊,他现在肯定见不到妹妹了。顾杨心里也是万分感激,这种恩德是用语言感谢不了的。他会一辈子记在心里,找到机会好好报答她们的救命之恩。   静慧师太淡淡道:“施主多礼了,贫尼也不过是报恩罢了,当不得施主如此大礼。”顾杨还是施了深深一礼,“顾杨也在此谢过师太,日后师太若有用得上小子的地方,小子定当竭尽全力。”   顾覃兮知道今天她必须是得回皇宫,拉着清月的手道:“师姐,有机会我一定会出来找你的。”“嗯。”清月点头,用力回握着掌心的小手。   马车已经停在山下,顾覃兮对着静慧师太行了师徒之礼,“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这一拜,是感谢,感谢师父救了她的性命。这一拜,是感激,感激师父收她为徒。这一拜,是道别,离开生活了十年的静庵回到皇宫。   顾杨牵着顾覃兮的手往山下走,顾覃兮几次想要回头,却又忍住。静慧师太微微叹息一声回到竹屋,清月一直站在院子前,就算是看不见师妹的身影,也固执的站着。   顾杨看出顾覃兮的不舍,笑嘻嘻的凑到顾覃兮面前道:“你以后要是想她们了,二哥可以带你出来看她们。”   “真的吗?”顾覃兮眨了眨杏眼,不是说皇宫不可随便进出,更何况她身为女子约束就更多了。顾杨看出顾覃兮心里的想法,笑着道:“当然是真的,你二哥我在宫里待烦了,也常常出去逛。”   当然他是不会说每次被太子抓到,都免不了被念上一大堆。“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顾覃兮心里的离别之意少了许多,既然二哥说能带她出来,她就不用担心了。   马车进了城门,在宽阔的大街上一路到了皇宫门前。递了牌子后,马车畅通无阻的进了皇宫。高高地宫墙阻隔了外面的视线,里头是不一样的景色。这就是以后她生活的地方了。   ☆、非淑女型公主   在第二道宫门顾覃兮下了马车,坐上由几个太监抬着的软轿。路上,宫女和太监都会停下对着轿子施礼,行完礼后恭敬的立于一旁。抬轿的太监走得又稳又快,没过多久就到了皇后宫中。   顾覃兮刚下轿就被抱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兮儿,累不累?快让母后看看。”皇后上下打量着顾覃兮,面色红润有光泽,一看就知道是个健康的孩子。皇后欣喜的牵着顾覃兮的手往宫里走。   以前在静庵的时候,母后也会抽空来看她。不过她们相处的时间不长,每次只有短短的半天。但是皇后对于她的疼爱,可是不比平常人家的少。因为幼时中蛊的事情,皇后一直愧疚没能照顾好她,所以把大部分的母爱都给了顾覃兮。   进了殿中,洪武帝和一直坐着等的太子爷忍不住了。两人动作一致的起身,“兮儿,妹妹。”顾覃兮笑着跑上前,“父皇,太子哥哥。”她的便宜爹和老爷爷太子还是一点都没变。   太子克制着想要抱抱顾覃兮的冲动,只是在一边不停的点头。看顾覃兮活蹦乱跳充满活力的样子,洪武帝从十年前开始提着的心放下了。洪武帝大手轻轻拍了拍顾覃兮的肩膀,沉道:“今天累了一天,早点休息。你母后已经为你准备了宫殿,明日父皇再来看你。”   洪武帝考虑的很周到,毕竟是个十岁的孩子,刚解完蛊毒又坐了这么久的马车,肯定疲惫不堪了。洪武帝带着太子和顾杨离去,皇后连忙吩咐身边的金嬷嬷,“嬷嬷,让宫人都上琉璃殿候着。”   琉璃殿是皇后在一个月前就让人收拾出来的,那里离皇后宫殿不远。而且风景秀丽,园子里种满了花花草草。皇后让人重新布置了一番,顾覃兮一进去就看见两个大宫女带着七八个小宫女候着。   “参见长公主。”众人全部蹲身行礼。皇后指着其中一个十一二岁的道:“这是阳春,她旁边那个是春雪,以后就由她们两个负责你的饮食起居。”顾覃兮有模有样的让两人起身,皇后就叫来一位三十几的嬷嬷道:“这是秦嬷嬷,以后就由她管理琉璃宫一切事物。”   秦嬷嬷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唇抿的紧紧一看就知道是个严肃人。顾覃兮对着严肃的秦嬷嬷露出甜甜的笑,“嬷嬷好,以后要辛苦嬷嬷了。”秦嬷嬷恭敬回道:“长公主多礼了,奴婢秦氏日后定会尽心尽力伺候公主。”   真是个严肃人儿,这个秦嬷嬷在某方面和师姐还是挺像的。介绍完这些人,皇后就让顾覃兮早点歇着,“明日一早不用来请安,多睡会才好。”皇后细细叮嘱了许多才离去。   阳春白雪让小宫女打来热水,给她净脸。温热的帕子在脸上轻柔地移动,顾覃兮想:皇家真是很享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以后她肯定是一只大懒虫了。弄完一切,顾覃兮穿了件白色的寝衣,睡在柔软的木床上。   真是舒服,比起现代的席梦思也不差。不知道师姐和师父怎么样了?师父有没有出去游历,静庵会不会只剩下师姐一个人。顾覃兮今天到底是累了,没一会便沉沉睡去。   卯时,金黄的阳光照耀着琉璃殿。外殿,阳春白雪带着身后一溜的小宫女守着。小宫女手里端着脸盆和帕子,只要长公主一醒,她们就会进去伺候。   顾覃兮一向早起,在太阳露出云层时就睁开了眼睛。本来想要起身练功,一看床上天青色的纱张立马躺了回去。这里是皇宫,要是她一大早起身,美人娘一定会担心。   练不了招式顾覃兮就在大床内运行内功心法,内力运转一个周天阳光也照进了床内。顾覃兮摇了摇床边上挂着的银色铃铛,清脆的铃音一响,外殿候着的阳春白雪走了进来。   阳春拧了帕子为顾覃兮净面,白雪打开木柜挑了件粉色宫裙,“长公主,今日穿这一身可好?”长公主十岁前都在宫外,她们都不太清楚公主的喜好和性子,因此全都小心谨慎的伺候着。   “就这件吧。” 顾覃兮对于吃穿没什么要求,以前是个女汉子,直到穿越她的生活过得才像女孩子。宫裙层层叠叠,飘逸又柔美。顾覃兮很怕自己等会走路的时候会踩到裙角。   整理好身上的宫装,顾覃兮就到了外殿。外殿的长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早膳。蟹黄小笼包,春卷,马蹄糕,燕窝粥,外加小菜一俩叠。顾覃兮看见包子眼睛都亮了,肉啊那可是香喷喷的肉啊。   顾覃兮伸手抓起一只包子就往嘴里丢,鲜嫩多汁入口香气四溢,真是太好吃了。她又一连拿起几只往嘴里扔,没过一会桌上的包子就被消灭干净。   秦嬷嬷出声阻止,“长公主,用膳要斯文,想吃什么让阳春和白雪给长公主添。”顾覃兮腮帮子鼓鼓,咽下所有的包子后道:“秦嬷嬷说的有道理,阳春再来一笼包子。”   秦嬷嬷的脸青了,阳春得到公主的命令,使人去御膳房再拿包子。顾覃兮不喜欢遵守死板的规矩,古代对于女子的那些约束,在她看来简直就是折磨。不过毕竟要入乡随俗,大规矩大潮流她当然会顺应。可是像吃东西之类的,顾覃兮还是决定按照自己喜欢的来。人活一世,当然要在某些前提下自在点。   顾覃兮用晚膳就带着阳春和白雪去皇后宫中请安。皇后宫门前的宫女笑盈盈的请了安,不用通报顾覃兮能直接进入。   皇后正半躺在榻上处理事务,一见到顾覃兮立马放下手上的册子,“兮儿,是不是昨晚上睡的不好?”皇后把正要行礼的顾覃兮揽进怀里,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睡会才能长得好。   “母后,昨晚兮儿睡得可香了。兮儿是想母后了,才会早早起身。”顾覃兮扑进美人娘怀里撒娇,便宜爹娘对她无微不至,她当然也要对她们好。每天来请安,不正是最好培养感情的办法。   女孩娇娇软软的说着想念自己,皇后听得心都快化了,怪不得人都说女儿是贴身小棉袄。皇后细细问道:“琉璃宫住得可习惯?阳春和白雪伺候的可好?雪不需要母后再派几个人?”   做母亲的都会担心自家孩子吃穿用,深怕孩子哪里过得差了。顾覃兮认真的一一回答,“母后,琉璃宫很漂亮我很喜欢。阳春和白雪也很好,不需要再多几个人来伺候了。”说实话,顾覃兮不太喜欢去哪都有人跟着。虽然正在努力适应,但小尾巴还是能少就少吧。   顾覃兮赖在皇后怀里玩了会,没看见以前天天来报道的两个哥哥,好奇的问道:“太子哥哥和二哥怎么没有过来?”突然间少了围观二人组,她还有些不习惯了。      ☆、又见重生女   “你太子哥哥这会正在上书房学习,不到晚上是绝对不会休息。你二哥那个顽皮肯定是偷偷溜出去玩,也是不到晚上不会见到人影。”顾覃兮两个哥哥,一个属于勤奋好学型,一个嘛和她一样不着调爱玩。   顾覃兮和皇后又说了会话,殿外守门宫女前来禀报,“皇后娘娘,茗芳郡主前来请安。”“请茗芳郡主进来。”   帘子掀开,一名十一二岁身穿浅蓝色宫裙的女孩盈盈行礼,“茗芳给皇后娘娘请安,见过昭宁长公主。”茗芳梳了京中小女孩最流行的发鬓,头上没有多少饰物,显得干干净净。一张瓜子脸纤细的柳眉,看上去柔柔弱弱。   “茗芳不用多礼,快坐下。”皇后吩咐旁边的金嬷嬷道:“去拿茗爱吃的果子茶。”茗芳忙又起身道谢,“多谢皇后娘娘。”顾覃兮随手又抓起一块点心喂进嘴里,“母后,这个真好吃。”   皇后笑着拭去顾覃兮嘴边的碎屑,满脸宠溺,“喜欢母后让人多做些送到琉璃宫。”母女俩个其乐融融,茗芳垂下眼帘再抬头时是柔弱的笑,“昨天本想来看妹妹,又怕打扰了妹妹休息。这才选着请安的时候过来,还请妹妹谅解。”   这么快就叫上妹妹了,她和茗芳见面才不到一盏茶的时辰。“你又没做错事,为什么要我原谅?”顾覃兮不喜欢绕着圈子说话,一句话就把茗芳堵了个正着。茗芳尴尬的笑了笑,“妹妹说的是,这是姐姐亲手绣的荷包,希望妹妹能喜欢。”   茗芳从身边站着的绿衣宫女手上拿过荷包,“姐姐手艺不精,还请妹妹不要嫌弃。”嫩黄色的荷包上面绣了朵栩栩如生的牡丹花,两种艳色在一起有种说不出来的漂亮。   这样的荷包就连绣娘都会说好,顾覃兮接过荷包甜甜地道谢:“多谢姐姐送的荷包,我很喜欢。”茗芳被顾覃兮直白的夸奖愣了愣,似乎以前的记忆中长公主不是这要的人。   茗芳想起她记忆中的长公主很有公主风范,心思细腻谋略不比一般男儿差。而现在面前的这个,似乎有点心直口快。茗芳略略坐了会,就找了个借口回了自己宫中。   不管怎么样,她都比上一世要多了许多经验。长公主么?她一定不会比长公主差,这一世她要踩在长公主的头上过去。茗芳想起再过不久就要回京的盟友,心中不断冷笑。   以为用蛊毒就可以控制自己了么,真是太天真了,蕴华我会让你知道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她这一世再也不要做别人手上的棋子,她要做那个下棋之人。   等茗芳走后皇后才对顾覃兮道:“昨日母后忘了跟你说。茗芳郡主是元大将军的女儿,你还未出世前就战死了。”皇后神情沉重。十年前先帝病重,肖王起兵谋反。   当时鸿武帝是太子,虽然不受宠爱,可肖王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鸿武帝。元大将军是宫中御林军之首,奋力保护着皇宫。在最后关头以身挡下飞向鸿武帝的冷箭。可以说如果没有元大将军,就不会有今天的鸿武帝。   鸿武帝感念元大将军的救命之恩,赐元家嫡女为茗芳郡主,接入皇宫由皇后抚养。茗芳比顾覃兮年长两岁,所以在顾覃兮去静庵前都没有见过茗芳。顾覃兮问道:“元家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茗芳她是元家最后的血脉。”元夫人是难产过世,元家就只有元大将军和几个妾室。元大将军去世后,妾室被遣散茗芳就住进了深宫。   这么说来这个茗芳的爹还是自家便宜爹的救命恩人了,顾覃兮决定以后多多关注茗芳。皇后想起昨夜鸿武帝的话,问顾覃兮道:“兮儿,你打算何时去上皇家学院?”   大启朝自开国皇帝以来就建立了皇家学院,皇家学院汇聚了历代名师,许多大儒都在学院里教书。可以说只要进了皇家学院,那你就跟渡了层金漆一样。京里的人全都想办法要进皇家学院,可奈何皇家学院有规距,只收五品京官的子女进学。   顾覃兮歪了歪脑袋问道:“母后,皇家学院好玩吗?”皇后笑着刮了刮顾覃兮的鼻尖,“怎么和你贪玩的二哥一个样。学院里有许多官家小姐,当然会热闹了。”   “母后我明日就要去。”一听说热闹顾覃兮来劲了,热闹好啊,热闹表示皇家学院一定会有好玩的东西。皇后见顾覃兮一双杏眼亮晶晶,也笑得格外满足。如今她总算是儿女双全,没有遗憾了。   ☆、被抓了个正着的二皇子   “这事不急,母后先开个宴会,邀请各家闺秀来宫中游玩。你在那里选一个伴读,再去也不迟。”皇家子弟上学堂都是需要一个伴读,如果顾覃兮是在宫中长大的话,估计两岁时皇后就会为她挑选伴读了。   顾覃兮甜甜地应下,有伴读好啊。可以多一个人和她天(愉)天(快)向(玩)上(乐)。顾覃兮在皇后宫中一直待到午膳,鸿武帝知道自家闺女在这里,也特地一处完事物就赶了过来。   “兮儿,和你母后聊什么呢,这么高兴。”鸿武帝龙行虎步,一把抱起软榻上的小小人。   “我要去上皇家学院,母后说要给我选伴读。”顾覃兮窝在便宜爹结实的怀抱里,拿小脸在龙袍上蹭了蹭。   “是该给兮儿好好选一个伴读,到了学院兮儿可以学自己喜欢的课程。”鸿武帝抱着顾覃兮在圆桌边坐下,“琴棋书画,骑射武术,喜欢哪个就学哪个。”鸿武帝还记得她抓周抓到的那柄小玉剑。   “父皇,真的吗?我想学哪个就选哪个?”顾覃兮双眼发亮,“我喜欢骑射武术,我要去学武术。”据她所知,古代女子要学的都是女红,厨艺和琴棋书画之类。便宜爹比起现代一些父母还要更开通,孩子喜欢什么就学什么。   一旁的皇后吩咐完金嬷嬷让人上菜,一坐下就听到她说要学武术的话,娇嗔的看鸿武帝一眼,“皇上,兮儿是公主,学那些个男子的东西有何用?母后不要求你精通女红厨艺,可这琴棋书画总得有精通的。”   在皇后看来,她家闺女最好琴棋书画全通。成为大启朝最优秀的公主,再嫁得一个如意郎君,幸福美满一生。什么骑射武术,最好是连边都不要沾。端庄典雅才是她家闺女正确的发展方向。   “母后。”顾覃兮扑到皇后怀里撒娇,“我会学琴棋书画,可是我很喜欢骑射武术。母后,我的好母后,你就答应我吧。”她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拉着皇后的手不放。   水灵灵的闺女对着自己撒娇,一般家长都撑不住。皇后也一样,对上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还真的不忍心拒绝了。“你全选了会很累的,你要实在喜欢就挑一两样学习。”   成功说服皇后,顾覃兮和鸿武帝心有灵犀的相互看了眼。午膳上桌,六个热菜,两道冷盘。皇后考虑到顾覃兮在庵堂待了这么多年,吩咐御膳房做了很多荤菜。   顾覃兮吃了饱饱的一餐,然后又带着阳春白雪回了琉璃宫。她现在真的是越来越期待去皇家学院的事了,一想到能在马背上射箭,浑身都热血沸腾。   几天后,皇后下了帖子,邀请京中所有十二三岁的闺秀来宫中游玩。京中贵妇们全都喜不自禁,当年长公主中了蛊毒去静庵修养的消息,她们也都有所了解。现在长公主一回来,皇后召开宴会就是为了给公主选伴读。   这对她们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不仅能进皇家学院还能和公主攀上关系。请帖一出,各家被邀请的姑娘都开始了特训。因为对长公主的了解不多,所以她们也只能多教自家女儿一些宫中的规矩。其他的,就只能看缘分了。   景翠宫,茗芳郡主拿着手中的请帖细细的看着。她重生以来有很多事情都变了,上一世长公主没有中蛊毒,也没有去静庵。而且皇后也没有给长公主选伴读,直接就让她陪着长公主去了皇家学院。   “圆儿,那边有没有消息?”茗芳把请帖放到一边,“确定了进京的时候么?”长公主这边她倒还可以应付,最让她忧心的是蕴华。那个和她一样重生归来,而且一开始就对长公主下了毒手的女人。   “奴婢没有接收到消息。”圆儿顿了顿接着道:“郡主,奴婢有些话不知该说不该说。”   “说吧,我不会怪你的。”圆儿从小伺候她,从将军府带到皇宫。上一世,直到死前,都是圆儿不离不弃的陪在她身边。她很感动,能有这么一个忠心为主的丫环在她身边。   “奴婢觉得,郡主还是找机会去皇后面前揭发蕴华公主。蕴华公主只是把郡主当枪使,要是有一天郡主没有利用价值了,蕴华公主一定会舍弃郡主。”   圆儿说的这些,在上一世已经发生了。她是蕴华抛掉的棋子,白白丢了性命。可是她能怎么办呢?蛊毒在身体里,没有蕴华的解药随时都会发作。圆儿见茗芳半天不说话,连忙跪了下去,“郡主,是奴婢多嘴了,请郡主恕罪。”   “你说得很对。”茗芳扶起跪在脚边的圆儿,“我不会怪你的,这件事我心中自有计较,你不用担心。”   重活一世归来,她不会再像上一世那样愚蠢,被蕴华耍得团团转。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一回她要做那只黄雀。   顾覃兮不知道有想要做黄雀的茗芳,现在正带着阳春和白雪在御花园里打黄雀。茂密的大树下,女孩举着手中的弹弓,一瞄一个准。顾覃兮打了几只后,又让阳春和白雪把鸟儿放回去。   “还有哪里好玩?”顾覃兮收了弹弓,放飞鸟儿后又觉得无聊了。她回来之后才知道,便宜爹后宫只有她美人娘一个皇后。没有妃嫔和小妾,和其他皇子皇女。偌大的皇宫,除了几个主子就是宫人。这也代表着皇宫这么大的地方,她可以随意玩了。   “二皇子宫安了几个桩子,公主若是有兴趣,可以去那里看看。”几天相处下来,阳春知道自家公主属于活泼好动型,当然不会建议公主去花园赏花,游园弹琴之类的。   “走,我们现在就去。”她怎么就把二哥给忘了。不过真的不能怪她记性不好,她一回宫也只见了二哥两面。其余时间,根本不知道二哥跑去哪里了。说好的带她呢?   顾覃兮决定先去二皇子宫中找二哥,等找到了二哥就让二哥带她飞。   顾杨今天有点倒霉,一大早刚要溜出门,就被面无表情的太子和笑得温文尔雅的祁禹给堵了个正着。“你要去哪里?”太子浑身散发着冷气,大热天的硬是让顾杨感到后背发凉。   “皇兄,怎么这么巧,我刚要去上书房你们就来了。既然这样,我们就一起去吧。”顾杨哥俩好的伸出手,想要搂太子肩膀。手还没接触到寒气,就转了个方向搂上一边的翩翩公子祁禹。      ☆、这姑娘我喜欢   祁禹淡笑着躲过二皇子的咸猪手,“前几天齐太傅布置的课业,二皇子完成了吗?”二皇子讪讪的收回手,“那个,时间太久我都忘了。”前几天,他在哪里来着?青楼还是画舫?   “二弟,我们走吧。”太子殿下一向不喜欢多话,盯着二皇子看了一会吐出几个字。   “嗯,太巧了,相遇是缘分。我们今天刚好可以一起去上书房,真是难得啊。”二皇子咕咕叨叨,太子明显就是来堵他的,也能被他说成是缘分。二皇子睁眼说瞎话的能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顾覃兮来的时候正遇上奇怪的三人行,“太子哥哥,二哥,你们怎么都在?”现在这个时候,太子哥哥不是正在上书房用功了,怎么会来这里。她目光一转,看到太子身边站着的男人时,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怎么在这里?”那个身姿翩翩的少年,不正是在后山和她抢山鸡的人。真是冤家路窄,在皇宫里都还能碰上。对于爱吃肉的顾覃兮来说,一切抢她肉的人都是敌人。   “祁禹见过长公主殿下。”原来那个有趣的少女是长公主,祁禹嘴角噙笑,风姿翩翩的给她施了一礼。   二皇子打断了她和祁禹之间火花四射的对视,笑嘻嘻的凑上来,“妹妹,你是来找二哥的么?”太好了,妹妹找他有事的话,他就有借口不去上书房。要知道,每天听老头子念叨,他耳朵都快起茧了。   顾覃兮看了看一脸期待的二哥,又看了看板着一张脸的太子,用力摇了摇头,“没有,我不是来找二哥的,只是听说二哥这里有好玩的东西,所以来看看。二哥,你跟太子哥哥去上书房吧,不用管我,我会自己玩的。”   二皇子幽怨的看了顾覃兮一眼,“妹妹,不是说好了由二哥带你玩得?你怎么说不用二哥带你了,真的是让二哥好伤心。”二皇子一步三回头的走了。顾覃兮嘴角微抽,二哥还好意思说,这么多天不见人影的又是谁。   二皇子走了,顾覃兮也回了琉璃宫。没有人陪着她一块玩,再好玩的东西也没意思。   皇后的宴会在御花园举行,鲜花齐放的花园里,嫩的能掐出水来的少女们三三两两坐着。身穿银纹绣百蝶度花裙的女孩身边围了一大群千金。   “白小姐,你说公主会选谁当伴读?”五品武官家的嫡三女好奇的问被一堆人围着,如同众星拱月般的白依依。   “这还用说吗?”瓜子脸柳叶眉的女孩挥了挥手中的帕子,随意瞥了眼问话的女孩道:“白小姐这么优秀,长公主一定会选白小姐的。我们啊,就是进皇宫来逛逛,哪能痴心妄想成为长公主的伴读。有些人也不回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这样的话还拿来问白小姐。”   说话刻薄的是礼部尚书的嫡次女,从小就跟在白依依屁股后头转悠。一般白依依有了什么事,当事人还没说话,她就迫不及待的上前把一干人都得罪了。以前,被身份比她高的名门贵女嘲讽过。现在说话虽然毒,但也总算知道挑一挑对象了。   像身份比她低,又性子懦弱的闺秀,被她气哭的还真有不少。   白依依见那女孩快要哭出来了,又想起这是在皇宫中,忙出来打圆场,“话也不能这么说,在座的小姐都是大家闺秀。长公主挑伴读,必定是从我们这些人中间选。所以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有机会的,香儿你快给刘小姐道歉。”   被唤香儿的女孩抿了抿嘴唇,慢吞吞的倒了杯茶给刘小姐,心不甘情不愿的道:“对不起,我刚刚把话说重了。”要不是白依依让她道歉,她才不会向一个身份比她低的女孩赔礼。   刘小姐哭也只敢小声抽噎,一边伺候的丫环拿着帕子不停地擦着刘小姐脸上的泪珠,看丫环被吓得不轻,好像也马上要哭了一样。“我的好小姐,这可是在皇宫,奴婢求求您别哭了。”   刘小姐拿帕子捂着眼睛,“我,我,才不哭呢。你也不用跟我道歉,你是什么样的人,全京城都知道了。”刘小姐虽然爱哭,可也不是兔子。几句话的功夫,就把香儿以前的糗事翻了出来。   香儿是个急脾气,一听自己曾经的事被拿出来说,顿时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一下子站起身,拿手连连点着刘小姐,“我要不是看在白小姐的面子上,哪会跟你这样的道歉。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有本事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有什么不能说的,你的事满京城都知道。”刘小姐的脾气也上来了,她不过就说了一句话,就被香儿一顿冷嘲热讽,这让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武将千金的作风一下子出来,一拍桌子怒吼出声。   顾覃兮躲在御花园不远处的柱子后,看着一群女孩子瞬间吵吵嚷嚷。“那个白小姐是什么来头?”她们吵架声很大,连没练过内功的阳春和白雪都听的一清二楚。   “白小姐父亲是远威候,官职是二品大将。曾经在战场上立过大功,手里有兵权。”她一问,阳春就立马解了她的疑惑阳春小脑袋里装了很多世家的资料,比十万个为什么还好用。这也是皇后派阳春去服侍她的原因。   “除了长公主和郡主外,整个京城里白小姐的身份算是数一数二了。还有那脾气暴躁的刘小姐曾经因为说话难听,被贵女设计掉下水池,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顾覃兮忍不住嘴角抽抽,十二三岁的小女孩之间,事情也太多了吧。不就是她来选个玩伴,至于跟皇上选后一样嘛。不过她还是挺喜欢那个刘小姐的,一开始看她哭还以为挺没用的,没想到还能叉着腰骂人。   ☆、公主找到了知音   顾覃兮还在感慨,寻思着要不要出去,那边事情的发展已经出乎了她的意料。香儿嘴皮子利落,噼里啪啦一大通下来,刘小姐连插嘴的余地都没有。几次下来,刘小姐的脸已经憋红了。   “你还好意思说,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才几品官的女儿,就敢这样对我说话。”香儿见把刘小姐说得哑口无言,越发得意了。拿着手帕的手,对着刘小姐指指点点,“你看看你,一身的粗俗味,我隔老远就闻到了。这种穷酸样,还敢到皇宫里丢人现眼。我要是你,就找个角落乖乖躲起来。”   “你,你。”刘小姐刷一下站起身,身后的锦凳被刘小姐过大的动作绊倒。“我跟你拼了。”刚刚还涨红着脸的刘小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香儿面前。扬起手对着香儿娇嫩的脸就是一巴掌。   刘小姐是武将家的小姐,粗通一些拳脚功夫。这一巴掌下去,香儿的脸都被打得歪到一边。一巴掌下去,刘小姐似是嫌还不够,用力拉扯着香儿垂在身后的长发,一边打一道:“我让你说,我让你说。”   香儿脸上火辣辣的痛,头发又被人用力拉扯,那滋味真是苦在心里说不出。她力气比不上刘小姐,只能一手抓着自己的长发,一手胡乱在半空中挥舞。“你这个疯子,快放手。”   不大不小的亭子已经乱成一团,劝架的劝架,还不时会被挠上那么一爪子。看闹热的,默默的离混乱的中心又远了一点。御花园的宫人都垂首恭敬的站着,没有一个去管亭子里的事。因为长公主吩咐过,出事了她会出面,让她们看着点就行。   顾覃兮正准备从柱子后出去,平息这一场闹剧的时候,一个淡绿色的身影吸引了她的目光。石桌边,脸儿圆圆的小姑娘侧着身子,认真的往嘴里塞东西吃。嘴里咽下一小块糕点,小手里另一块很快就接上。身边站着的丫环,拿着帕子替她家吃得认真的小姐遮遮掩掩。   “那是哪家的姑娘,真可爱。”顾覃兮笑眯眯的指着急急喝了口茶,又投入美食大业的姑娘。   “那是陈将军家的嫡长女,陈蓉。”阳春想起自家公主看见荤食时的目光,一点也不奇怪为什么公主会说陈小姐可爱了。公主两眼发光,一定是看上爱吃的陈家小姐了。   “你们在干什么?”略带童音的话让亭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所有姑娘像是受了惊吓一般,迅速找到各自的位置坐好。刘小姐维持着双手抓着香儿长发的姿势坐到了锦凳上,可怜头发被人拽在手里的香儿唉唉叫疼着坐下。   顾覃兮身后跟着阳春和白雪进了亭子,在众人身边转了一圈。陈蓉艰难的咽下嘴里的糕点,丫环用帕子挡着为她挡了挡衣裙上的糕点屑。她们虽然没有见过长公主,但也知道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的,除了长公主不会有别人了。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她好奇的指了指刘小姐和香儿怪异的姿势,笑嘻嘻的问道。   “没有,没有,我们两个正在玩。”刘小姐慌忙放了手,香儿收势不及一下子跌坐在地。   “啊,好痛,刘雪你这个......”香儿本想破口大骂,一对上顾覃兮笑嘻嘻的眼神,把话全部吞了下去。双眼含上泪花,手捂着被打红的脸,哭着向顾覃兮告状,“长公主,你要为我做主。刘小姐口无遮拦说了长公主闲话,我气不过便教训了刘小姐几句,没想到,没想到刘小姐竟然当众打我。”   白嫩的脸上鲜红的指印微微突出,一头柔顺的长发乱糟糟的。再加上香儿眼含泪花,轻声诉说的摸样,还真有几分忍人疼。这当面高黑状的事,香儿做起来可算是得心应手。要不是她在柱子后看了事情的经过,可能还真的会被这人给骗了。   刘小姐一见香儿高黑状,气得说不出话,只拿两双眼睛瞪着香儿。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香儿可能已经死了千万遍。   顾覃兮心里觉得,这两人都有错。香儿说话太刻薄,故意挑起事头。刘小姐又太过冲动,虽然她私心里觉得打得好,可时机挑的不对。这里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一开始是香儿的错,现在也变成刘小姐做事太过分了。   毕竟人家只是嘴上酸了你几句,而你却直接把人家一娇滴滴的姑娘打成了疯婆子。顾覃兮都有点不忍直视,这两姑娘的智商了。这可是在皇宫,就这么不管不顾的闹起来,多半还会牵连到家里。   朝上多少没事干的御史,盯着一众官员的一举一动。这种后宅女眷的事,被他们抓到把柄,搞不好还会治两人的爹一个家风不严之罪。要再严重点,就可以说是品性不佳,不配为官了。   “你说是刘小姐打了你?”   香儿含着泪点点头,“这里所有人都可以作证。”被香儿点到的在场众人全都默默移开视线,她们又不傻,才不会想要搅到这种事里。再说了,香儿本来就以刻薄出名,她们本来就不喜欢她,才不会想要帮她。   “依依,我可是为了你才被刘小姐打了,你可不能像那些胆小怕事的,一定要为我作证。”香儿见众人没人出声,把目光看向了白依依。   白依依心中暗骂了声“蠢货。”一天到晚只知道惹事,还非要扯上她。白依依强笑着道:“长公主,是刘小姐先动手的,我们全部看到了。长公主要是不信可以问一问各位小姐。”   白依依话说得很有艺术,虽然明着像是帮了香儿。可一个先字又体现了很多东西,比如刘小姐为什么要打香儿。这样一来,就算是后来刘小姐澄清自己没有说长公主闲话,她也不算是作伪证。   “这好办。”顾覃兮拍了拍掌,“你们就跟我去见母后,让母后来决断。”   香儿和刘小姐同时傻眼了,要是把这事闹到皇后跟前,她们还有好日子过吗?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香儿,她本想借长公主的手教训刘小姐,现在却不得不把自己说的话收回去,“长公主,其实我不怪刘小姐。我和刘小姐到后来是在闹着玩,真的,刘小姐,你说是不是?”   香儿深怕顾覃兮不信,还拉了拉刘小姐的裙摆。刘小姐也忙道:“是啊,是啊,我们刚刚是在闹着玩。”   “哦,要是下次还这么玩,我就要叫上母后一起了。”顾覃兮看了眼周围,“你们说是不是?”   被顾覃兮视线扫到的众人,全都如小鸡啄米般点点头,“长公主放心,我们下次不会再胡闹了。”长公主在这里,每一个都拿出自己最完美的状态。希望被选中的人能是自己。   顾覃兮见时辰差不多了,就让御膳房上菜。用了午膳,一众千金小姐也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多了个茗芳郡主   顾覃兮回宫睡了个午觉,一醒来就直奔栖凤宫。皇后刚好午休醒来,正由金嬷嬷伺候着梳发。   “母后,你真漂亮。兮儿长大了,也要变成母后一样的大美人。”铜镜中的皇后容色倾城,柳叶眉樱桃嘴,一双丹凤眼似笑非笑。顾覃兮一来就跑到皇后身边腻歪,没办法谁让她喜欢欣赏美人呢。   “兮儿今天是吃蜜了么,嘴真甜。”皇后转身抱住她娇软的小身子,“我们兮儿将来一定会是个大美人。”金嬷嬷在一旁笑得很开心,长公主回来以后,皇后眉宇间的忧愁一扫而空。   “母后,我想要陈将军府的嫡长女当我的伴读,兮儿喜欢陈小姐。”皇后含笑不语,她私心里是希望有一个知书达理的闺秀跟着顾覃兮。陈将军府的嫡长女她知道,是一个爱吃挺单纯的女孩,离温柔贤惠还是有一大段距离。   “母后,陈小姐吃东西的样子很可爱,会让兮儿食欲大增。”顾覃兮眼睛水灵灵的,“母后,陈小姐成了兮儿的伴读,兮儿一定会长得白白胖胖。母后,你就答应兮儿吧。”   顾覃兮看出美人娘的意思,挽着皇后的胳膊轻轻摇晃。她是真的看上人家陈将军府的姑娘了,能在那种情况下吃得不亦乐乎,以后跟陈蓉在一起,一定能有共同话题。   她认为找伴读一定意义上是和找相公差不多,要看一看对方的性格爱好,以后跟自己能不能有共同话题。要是来一个和她各方面都合不上的,她之后的日子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皇后点了点她挺直的鼻尖,“兮儿喜欢母后怎么会不同意。不过,一个伴读还是不够,母后看茗芳郡主就不错。温柔贤淑端庄典雅,有她跟着你在皇家学院母后也能放心一些。”   皇后一直希望能把自己的女儿教成闺中女儿典范,从她一出生就定制了养成攻略。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她小时候遭了暗算,没能按着皇后制定好的步子成长。虽然顾覃兮现在的性子皇后也喜欢,可还是不放弃把她培养成淑女。   茗芳郡主?顾覃兮有些疑惑,最近她总是能听到关于茗芳郡主的消息。什么茗芳郡主性子温和,最是好相处。茗芳郡主心灵手巧,又画出了一个新的花样子。她回宫以来,接收到一大堆茗芳郡主的好评。现在就连母后也这么说,茗芳还真是个万人迷。   “母后,我们就这么说定喽。”顾覃兮伸出小手指和美人娘亲拉勾勾。多一个茗芳郡主没关系,只要能和自己心仪的姑娘一块上学院,她的心情还是很好滴。顾覃兮和皇后说定,三天后就去皇家学院。   茗芳郡主听到消息没有一点惊讶,对着窗户外的光线修着手中的香囊。园儿端着一碗燕窝粥道:“郡主,你都绣了一上午,吃点燕窝粥歇歇吧。”圆儿把托盘上的燕窝粥放到茗芳手边。   “绣完眼睛我就会休息了。”茗芳郡主手中金黄色的丝线穿过,一对活灵活现的眼睛在她手下显现。   “郡主,这个香囊又是要送给哪位小姐的?奴婢看郡主都绣了七天。”   茗芳绣好最后一针,拿起来对着阳光看了看。香囊上的飞鸟活灵活现,似是要展翅高飞。“这个自然是要给蕴华公主,再过不久蕴华公主就要进京,我身为郡主总该准备点礼物。”   圆儿背对着茗芳,拿着燕窝的手微微抖了抖。“奴婢帮小姐把窗关了,外面正在下雨,会有湿气飘进殿内。”大开的窗户关上,隔绝了外面细密的雨丝。茗芳只一心看着手上的香囊,毫无所觉。   陈将军府,一大家子被陈蓉要进宫当伴读的事情给弄晕了。她们自家的女儿自己清楚,爱吃性格又迷糊。这一次进宫参加宴会,也不过是去走个过场。怎么一下子就被选中了呢?   陈夫人叫来陈蓉身边伺候的归墨,“你跟我说说,进宫那天小姐做了什么?”   归墨一丝不漏的把当时的情景说了,“小姐那会正忙着吃点心,所以没有参与几位小姐们的事情。长公主也只是出现了一下,和众位小姐一起用了午膳。离宫前,长公主也没有透露出要小姐当伴读的意思。”   陈夫人百思不得其解,陈将军一拍桌案道:“这是好事,想那么多干什么。还有三天时间,多教蓉儿一些宫里的规矩才是正经。依我看,自家闺女一定是有什么方面让长公主看中。只要不出错,闺女将来的前程不会差。”   陈夫人被点醒,也不再纠结自家闺女怎么被看上。连忙托人去请了宫里出来的嬷嬷,对陈蓉进行了为期三天的规矩训练。   顾覃兮这三天依然是吃好睡好玩好,一大早就起身用了早膳,直接到了皇后宫中,给美人娘亲请安。这一次,太子哥哥和二哥也在。顾覃兮一见二哥愁眉苦脸的样子就乐了。   “二哥,你这是怎么了。眼底下黑眼圈这么重,是不是没睡好?”   顾杨对着顾覃兮眨了眨眼,面对皇后时又是一脸苦闷的样子,“母后,儿臣这几日头悬梁锥刺股,已经把前些日子落下的功课补上去了。只是日日到深夜,现在站着也犯困。母后,儿臣能否今日歇上一天?”   原来是想来向美人娘亲请假的,顾覃兮挨着太子小声问:“太子哥哥,二哥这几天是不是没能跑出宫?”   “兮儿不要学你二哥,今天去皇家学院可要认真听课。那里的夫子才华横溢,兮儿可一定要用心学。”太子板着个脸,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药她用功学习,不要和二哥这个坏榜样看齐。   顾覃兮一直被念到太子拖着一脸不情愿的二哥走出栖凤宫为止。没想到看起来那么寡言少语的人,教育起人来头头是道。顾覃兮现在终于懂二哥内心的苦闷了,碰上这么一个哥哥,她也会投降的。   顾覃兮是第一次去皇家学院,皇后有些不放心,“要不让听雪陪你一起去?等你熟悉了学院,再让阳春白雪伺候着。”皇后就像是现代第一次送孩子上学的母亲,各种不放心。      ☆、选课   “不用了,母后,有阳春和白雪跟着我就够了。”顾覃兮朝美人娘亲摇摇手道别,还没踏出皇后宫中,就碰上了茗芳郡主。茗芳郡主笑意盈盈的给皇后请了安,“给皇后娘娘请安,昭宁,我们一起去学院可好?”   茗芳叫住了正要出门的顾覃兮,顾覃兮一回身才想起好像,貌似她的伴读还有茗芳郡主来着。她一向忘性大,如果不是自己上心的,可能一转眼的功夫就能把人给忘了。   “我要绕道将军府接陈小姐,你不介意的话,就跟着一起来吧。”学院在京城九株巷,和皇宫隔了几条街道的距离。顾覃兮前天就派人去陈将军府,让陈蓉在府中等她,她会专门去接了陈蓉再一块去学院。   茗芳心下奇怪,区区一个将军府的小姐,还用得着长公主亲自去迎接。她看了眼顾覃兮心系的神色,把心中的疑惑又咽了下去。这个长公主可真是越来越让她看不透了,那个谨慎心细,端庄典雅的长公主真是眼前这个吗?   一辆普通的青布马车停在了陈将军府,顾覃兮提起裙角轻松的跃下马车,茗芳郡主又喊住了她,“昭宁,使人通知陈将军府,陈小姐就会出来了,我们还是在马车里等比较好。”   “你在马车里等,我先进去了。”阳春和白雪也跟在自家公主后头,进了陈将军府。陈夫人和陈蓉已经等在大堂,她们本以为会是内侍进来通知,没想到长公主竟然亲自进来了。   “见过长公主。”陈夫人带着陈蓉行了一礼。顾覃兮连忙扶起陈夫人和陈蓉,“不用多礼,快点起来吧。”顾覃兮朝陈蓉俏皮的眨了眨眼,陈蓉提了三天的心终于放下。   她们都不知道长公主的性子,她进宫一趟就成了伴读,心里还是很担忧。现在长公主不仅亲自来了,还态度亲切,这让陈蓉对她将来的伴读生活产生了巨大的信心。   “陈夫人,我们先走了。”顾覃兮拉着陈蓉就走,上了马车陈蓉圆溜溜的眼睛闪过迷茫。车上茗芳郡主优雅大方的一笑,“陈小姐,我是茗芳。以后我们就在一起上学院了。”   陈蓉唇角上扬,露出尖尖的小虎牙,“见过郡主。”这小姑娘真的是太可爱了。顾覃兮看着陈蓉带着婴儿肥的脸颊,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揉一揉,那手感应该很不错。   顾覃兮笑眯眯的从小几上拿出一叠点心,“这是御膳房新研制的点心,蓉蓉,你来尝尝,味道很好哦。”她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努力想要消除陈蓉的紧张感。   陈蓉一看到点心立马伸出小手去拿,咬一口鲜嫩喷香。圆圆的小脸鼓鼓的,陈蓉含糊不清道:“长公主,真好吃,我好喜欢。”顾覃兮也拿了一块给茗芳,三个人在马车里吃得不亦乐乎。   原本还有些生疏的气氛,在美食的作用下冲散。顾覃兮特意引着陈蓉和自己说话,两人有说有笑的到了皇家学院。茗芳一路上只是偶尔说上几句,大部分时间都用来观察顾覃兮。   皇家学院占地极广,整个九株巷都是皇家学院的范围。马车在九株巷的转角停了下来,顾覃兮率先跳下马车。古代的建筑物一点不比现代差,高高的围墙里露出金黄色的屋檐。   一进学院,迎面就看见用狂草书写的“皇家学院”,堂前是一大片的翠竹林,旁边还有几株高大的松树。顺着一条青石小路,就走进了学院大堂。院长早已得到消息,捋着长须坐在红木椅上等候。   “长公主,茗芳郡主,陈小姐,这边请。”一名青衣书童不卑不亢的在前边引路。顾覃兮边走边观察着周围的景致,雕廊画栋宏伟大气,处处透露出文人气息。从竹林那边,不时传来几声朗朗的读书声。   “院长就在里边,小童先行退下。”青衣书童带完路迅速退了下去。院长看见三人对着顾覃兮微微点头示意,“长公主,老夫姓陈,是学院的院长。”   等到三人坐下,院长接着道:“学院分为南院和北院,穿过竹林就是南院,那里是男子求学之地。这里就是北院了,京城的小姐们都在这学习。北院有八项课程,琴棋书画,女红厨艺,骑射武术。基本上都是看个人喜好选择,学院没有强制性要求。每天只学四项课程,一月中不能落下,有事需要向教习夫子说明。学院规定,无事缺课,则视为该项课程不通过。”   还挺人性化,不像现代都是一些必选课程。顾覃兮和陈蓉对看了一眼,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顾覃兮对着院长行了一礼道:“多谢院长,我要选琴书和骑射武术。”   “我和长公主一样。”陈蓉也跟着行了一礼。茗芳郡主笑了笑,不知该怎么开口。按她的意思,自然是想要选琴棋书画。作为一个郡主,为了她的将来着想,需要一两样拿得出手的才艺。皇家学院之所以让这么多人趋之若鹜,就是因为它的含金量很高。她要是能在皇家学院顺利结束学业,可比她现在只有虚名的郡主头衔好得多。   “茗芳,你喜欢选哪个就选哪个,是我的伴读,也不需要一直陪在我身边。”顾覃兮适时开口。茗芳的迟疑她感觉到了,她也知道茗芳心里想要选的是哪些。她从不认为成自己的伴读,就要一直跟在她身边。茗芳既然来了学院,学自己喜欢的东西才是正经。   “我要选琴画,女红,厨艺。”茗芳郡主见顾覃兮都这么说了,也不再犹疑。她想要比长公主过得更好,就要在所有方面都赶超长公主,成为闺中女子的典范。   选好了要学的课程,院长唤来书童带着她们去了今日学习的院落。琴艺是在北院后边一座名为落花的院子,顾覃兮来得早,这会院子里只有几个洒扫丫头。她看了眼排得整整齐齐的案几,选了第二排靠中间的位置坐下。   “蓉蓉,来这里。”她朝陈蓉招了招手,“这边能看到外面的池水,累了还能放松放松。”顾覃兮说的湖泊是一个小池塘,在落花不远处,她选的位置刚好能看见清澈的池水。   ☆、翩翩坏公子   陈蓉坐到了顾覃兮身边,刚刚理好衣裙一阵诡异的“咕咕”声响起。顾覃兮略有些讶异地看向陈蓉,她们刚刚在车上消灭了一盘子点心。难道是因为分量不多,每个都是小小块的原因?顾覃兮思索着,以后让御膳房做大点。   陈蓉红了脸,手捂着肚子小声道:“我今天没有吃早饭,只喝了小半碗燕窝粥。”今儿一早她就被陈夫人从被窝里拉出来,一番梳洗装扮后只略略喝了一点粥填肚子。马车里吃的点心,早就被消化到爪哇国去了。   “现在还早,马车上还有些吃食,我们去外院找阳春和白雪她们吃点东西。”   皇家学院允许每位学子带上自己随身伺候的人,一般都是待在外院等候。顾覃兮庆幸早晨多带了吃食,否则陈蓉不是得空着肚子到午时。顾覃兮说着已经半坐起身,想要和陈蓉一起去外院。   “不用劳烦长公主。”陈蓉摆了摆手,“我去外院吃点东西很快就回来。”说完飞快地起身,一溜烟往外院走去。   顾覃兮把“我也要和你一起吃点给咽了下去。”武将家的小姐动作就是快,她还没站起来,人就不见身影了。看陈蓉刚刚小跑的样子,像是学过一些轻功。不知道陈蓉有没有习过剑术,以后她也能和陈蓉切磋切磋。   “江小姐,上回夫子教的春江花月夜我还没练熟,今天夫子要是抽查我可怎么办?”浅粉衣裙瓜子脸的小姐秀眉微皱,对身边刺绣妆花裙容色艳丽的女子抱怨,“我要是能有江小姐一半的天赋,也不用在这里忧愁了。”   院子前方传来清浅的女声,江萱听了少女的话淡淡道:“我也没什么天赋,只要多多练习,总能达到夫子的要求。你平日里就是太懒惰了,这会才来担心也晚了。”   跟班少女挽上江萱的手臂,一脸羡慕道:“我就是比不上江小姐聪明,再怎么练习也没用。”跟班少女本想多找点话夸夸江萱,江萱却停在院门口不动了。跟班少女一抬头,就看见一浅蓝色裙装的女孩坐在平时江萱的位置上。   女孩鹅蛋脸杏仁眼,挺直的翘臂一张樱桃小嘴红润润的。女孩应该是今天刚来的,不然也不会不知道这里的规矩。那个位置向来就是江萱的,还从没人会大大咧咧的和江萱抢位置。   跟班少女也就是薛葭瞬间怒气匆匆地走了过去,“新来的,你起来,你坐了江小姐的位置。”薛葭是薛侯爷的庶女,之所以能来皇家学院都是沾了江萱的光   。薛家空有侯爷的虚名,根本比不上实权在握的江家。她知道这样的事,身为阁老千金的江萱不方便出面,所以率先出口发难。   顾覃兮双手托着下巴,没有看面前的薛葭,视线凝聚在清澈的池面。微风拂过掀起阵阵波澜,池水下的鱼儿欢快的游来游去。顾覃兮漫不经心道:“这里刻了名字吗?还是说,你叫这张凳子,凳子能应你?如果它应你了,那么我换位置。”   顾覃兮是吃软不吃硬,本来嘛位置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薛葭要是好好跟她说,她二话不说一定让位。可现在嘛,这位置今天她坐定了。上回在御花园就见识过闺中女子的战斗力,不知道这个厉害不?   位置上的女孩根本没拿她当回事,薛葭从顾覃兮的语气中听出了十足的嘲讽。“你,凳子怎么可能会开口说话。还有,你是哪家的小姐,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   薛葭看了眼身后若有所思的江萱,决定先打探出女孩的家世。她虽然想要讨好江萱,赶走抢了江萱位置的人。可要因此惹上了不该惹的人,她可就完蛋了。一个落魄侯府的庶女,极有可能会被赶出去。   “我不是哪家的小姐。”这一回,顾覃兮很认真的回答了薛葭的问题。她确实算不上哪家的小姐,按顾覃兮自己的理解她就是她家便宜爹娘的贴心小棉袄。   顾覃兮的态度让薛葭迟疑,她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让眼前的少女起身。可一想到身后站着的江萱,她深呼吸了口气,正准备一鼓作气让顾覃兮起身时,院外传来陈蓉欢快的声音,“长公主,我回来了。”   长公主?薛葭傻眼了,坐着的女孩竟然是长公主?她多么不想相信自己刚刚听见的,可陈蓉成了长公主伴读的事全京城都知道。她看着陈蓉走到顾覃兮身边坐下,心里的害怕快要把她淹没。   长公主要对付一个不受宠的庶女,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薛葭甚至已经想到自己被赶出皇家学院,然后被夫人当货物拿去交易的下场了。薛葭双腿一软,就要朝顾覃兮跪下去。江萱动作轻柔,却又十分坚定的扶住了薛葭的手臂。   “江萱见过长公主。”江萱微微一福身,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薛小姐心直口快还请长公主不要介意,我在这里向长公主道歉。”   陈蓉有些弄不明白眼前的状况,她错过什么了吗?不就是出去吃个东西的功夫,怎么就有人要向长公主道歉了?“长公主,她们把你怎么了?”陈蓉上上下下打量了顾覃兮一眼,“长公主,不要怕。有我陈蓉在,她们不敢欺负你。”   陈蓉张开双臂,护小鸡仔似的把顾覃兮护在身后。陈蓉心想,要不是眼前两人欺负了长公主,为什么要向长公主道歉?她身为长公主的伴读,就有义务保护好公主。   “蓉蓉你误会了。”顾覃兮站起身,“我怎么可能会被她们欺负了,刚刚不过是有个小误会。江小姐,以后我们可是同窗了,不用计较这些小事。”薛葭也没对她做什么,她也不是个小气的人,自然不会斤斤计较。   薛葭反应过来,连忙俯身行礼,“多谢长公主。”在顾覃兮表示没事后,薛葭跟着江萱坐到了别处。   陈蓉见顾覃兮确实没受伤,也就放心了。一些小姐陆陆续续的过来,一看坐在别处的江小姐,略一思索就明白了顾覃兮的身份。她们早知道长公主要来,没想到还能和长公主做同窗。   琴艺夫子是个三十几的女先生,不苟言笑。上课时只教大家技法,其他的话一句也没多说。顾覃兮认认真真的上完了课程,一出学院就看见一身雨过天青色锦袍的祁禹。   “你怎么在这里?”顾覃兮牵着陈蓉的手,本来不想理会,祁禹却淡笑着上前一步,恰好堵住了前方的路。   “是太子殿下让徐之护送长公主回宫。”祁禹拱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长公主,陈小姐,请随我来。”皇宫的青布马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辆十分骚包的金色流苏马车,旁边一匹白色的骏马不停的打鸣。   “不用劳烦祁公子,我和蓉蓉自己有马车。”顾覃兮唤了声,“阳春,白雪,我们回宫。”过了一会,没人应。再过了一会,还是没人应。人呢?人都去哪了?   “我已经让她们先回宫了。”丹凤眼微微上扬,祁禹薄唇轻启一幅翩翩佳公子的样子,“如果公主想要走回去,徐之也会在一旁陪同。”他眼里透露出长公主竟然也会害怕的意思,仿佛有些惋惜。   这人是跟定她了吧,顾覃兮强忍住嘴角的抽动,“蓉蓉,我们上车。”坐就坐,她才不怕他呢。金黄色流苏的马车启动,车夫挥舞着马鞭。祁禹翻身上马,跟在马车身边。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姑娘看美男看花了眼。   ☆、刁蛮公主养成记   陈蓉在将军府下了马车,顾覃兮和她挥手道别,约好明日去学院的时辰。   马车里面长长的软榻很舒服,顾覃兮半靠在榻上闭目养神。车轮滚滚,祁禹调转马头微弯下身子,温润清朗的声音传到她耳边。“长公主今天在学院学的怎么样?”   我学的很好,可关你什么事?顾覃兮连姿势都没换一下,闭着眼一动不动。车内依旧静悄悄的,祁禹微微一笑看着车帘摇摆间少女明艳的脸庞,看来还是记着上回山鸡的事。   “长公主似乎记性不大好,不觉得少了点什么?”   少了什么?顾覃兮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在脑海中极力思索着。对了,茗芳郡主。早上是和她一起来的,一出来就不见人影。顾覃兮杏眼望向车窗外男子俊美的面容,“人呢?人去哪了?我一出来就没看见。”   她会这么问,不过是因为不想祁禹再在她耳边念叨。虽然男子的声音清润如玉,在炎热的夏季也能带来点冰凉,可她才不想耳朵生茧。   明媚的杏眼里满是不耐烦,祁禹微微一笑风华毕现,“茗芳郡主已经先行回宫了,我要来接的人是长公主,其他不相干的自然不归我管。”   “其实我也是和你不相干的人,以后我会和太子哥哥说,不用劳烦祁公子专门来接我。”顾覃兮自从掉下坑穿越,就莫名的对像祁禹这样的人防备。主要是,以前她在电视剧里听过一句话。越漂亮的女人越危险,越是会骗人。这话套男人身上也适用,祁禹对她来说就是个未知的坑。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顾覃兮以为到家了。正要下车,车帘被修长白皙的手掀开。祁禹抢先一步坐到了她左侧,薄唇微翘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公主还在为山鸡的事生气么?如果是,徐之在此向公主道歉。”   祁禹风度翩翩的车内行了一礼,在不算大的车厢里还能行动自如。顾覃兮侧身避过,“我没有因为山鸡的事生气,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还有,我可不接受祁公子的道歉,要是让别的姑娘知道,还不得天天在背后扎我小人。祁公子,我拜托你打哪来就回哪去吧。”   “徐之失礼了,请长公主见谅。”祁禹一撩袍子跃下马车,仍是骑在白马上跟在马车左右。   顾覃兮下车后,没有搭理一旁的翩翩公子。进了皇宫直奔皇后宫中,“母后,兮儿回来啦。”顾覃兮一见到美人娘亲,又把整个人埋进美人娘亲的怀里,美人娘的怀抱真的是好舒服。   “你呀,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皇后拿手指轻点顾覃兮的鼻尖,“今天在学院学了些什么?感觉怎么样?”皇后一早就知道了顾覃兮在学院遇上的事,会这么问也是想知道自家孩子的想法。   “在学院很好,夫子教课都很认真,我还学会了一首曲子。”顾覃兮尽量挑好的说,和皇后报告自己一天的学习进程。   皇后沉吟了一会道:“兮儿,还有别的事要告诉母后吗?”   “我全都和母后说了,没有别的。”顾覃兮不明白,她已经把在学院的事都说了,母后难道还想听什么?   “今天薛家庶女的事你怎么不和母后说说?”皇后一摆手,金嬷嬷带着宫中伺候的宫女退出殿外。“母后听说,在落花薛葭因为位置的事对你大呼小叫,十分失礼。”   “母后不要担心,薛葭没对兮儿做什么。”顾覃兮不明白气氛怎就变这严肃了,美人娘亲脸上的笑容怎么说没就没了。   “兮儿,你要记住你是大启的嫡长公主,身份地位不是其他人能比的。”皇后抱着顾覃兮道:“像今天这样的事,你大可以治薛葭一个冒犯皇室之罪。你是公主不用担心会得罪什么人。就算是你的错,有父皇和母后在你也不用怕被人欺负。我的兮儿可是嫡长公主,大启没有一个闺秀能比你金贵。”   皇后的话让顾覃兮震惊了,她虽然知道自己是公主,可也没想到自己能刁蛮到哪里。按美人娘亲的说法,她简直可以成为一个刁蛮公主了。   皇后一眼就看出了顾覃兮的想法,笑着刮了刮顾覃兮的鼻尖,“兮儿你想哪里去了?母后今天和你说这些,只是希望你不要顾虑太多。可不是让你调皮捣蛋的,不过你今天表现得不错,不愧是母后的宝贝。”   皇后会这么说,是因为大启朝出现过一位极其懦弱的公主。她在宫中时便不受宠爱,任由嬷嬷掌控欺负。等嫁出了皇宫,更是被夫家的人欺负。可怜她不过二八年华就早早逝去,当时皇帝知道实情后大怒,狠狠责罚了那位公主的夫家,并说若日后有谁再敢藐视皇威严惩不贷。   顾覃兮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在皇后宫中用过晚膳,顾覃兮就回了琉璃宫。晚上照常修习内功,内力在体内运转一个周天后躺下休息。   栖凤宫,鸿武帝处理完事务到了皇后宫中。皇后见鸿武帝略有疲色,到了杯茶递过去,站在鸿武帝身后揉捏肩膀,“皇上,今日可是有什么烦心事?”鸿武帝登基以来,已经很少有如此疲惫的时候了。   “梓希,你坐到朕身边歇着。”鸿武帝按住皇后的手,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先帝祭辰快要到了,在封地的几位也要上京了。朕忙着给安排居所,曾经的王府空闲着,也得安排人手下去。”   “庄王他们要回京,臣妾也得准备准备。”皇后想起跟着庄太妃去北漠的顾敏,问道:“蕴华也会上京吗?”   “朕得到的消息是庄王一家子都会回来,听说庄王的身子骨一向不好,这次回来也是想在京中找名医看看。”鸿武帝回想了下自己那个妹妹,“蕴华今年也二八了,是时候给她找个人家。你问问庄太妃,看看她们的想法。”   皇后不知为何觉得眼皮突突的跳,却还是笑着应下。她身为蕴华的皇嫂,也有义务帮着蕴华相看人家。不知当初那个柔弱的小姑娘长成什么样了,她对蕴华总是喜欢不起来。      ☆、寻人   不知道是不是她说的话起了效果,从那天之后顾覃兮没有再见过祁禹。每天清晨先去皇后宫中请安,然后和茗芳郡主一起去将军府接陈蓉。三个人欢欢喜喜的去上课,只是最近顾覃兮越来越觉得学院课程无聊了。   她本以为骑射能尽情的在马背上飞奔,没想到只是一群娇小姐观看骑术表演。还有那个让她期待了很久的武术,竟然只是教她们打一些养生拳。顾覃兮在一个月后彻底对学院失去了兴趣,还好没等顾覃兮想法逃课,学院要休假半月的消息就出来了。   先皇祭辰将到,各大官员全部忙着祭辰的事。皇家学院里的各大夫子,也都一块跟着写祭文准备祭辰。顾覃兮去皇后处请了安,出来后对身后跟着的阳春白雪道:“你们先回去,我要去找二哥,不用跟着我了。”   阳春和白雪迟疑道:“公主,我们得了皇后娘娘吩咐要随时跟在公主身边,不敢随意离开。”   “我就在宫里逛逛,你们就回去帮我整理衣裳首饰,我很快会回来的。”顾覃兮朝两人挥挥手,笑着往二皇子宫走去。   阳春和白雪还要再说些什么,顾覃兮已经一溜烟的跑远了。两人对视一眼决定先回琉璃宫,公主在宫中也不会有危险。   顾覃兮去了二皇子宫,正好碰上一身青色锦衣装扮的顾杨。“二哥,你是不是要偷偷溜出去?”顾覃兮从旁边窜出去,突然出现在顾杨面前。顾杨捂着胸口,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顾覃兮吓了一大跳,“妹妹,你这样会吓死二哥的。”   顾覃兮笑着挽上顾杨的手臂,“二哥,我保证以后不吓你了。你还记得接我回宫时说的话吗?你说要带我玩,可是这么多天我连你的人影都见不着。现在应该是二哥你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顾杨双手摩擦着下巴,不住的摇头,“不行,你这样子不行。”   “哪里不行了?”顾覃兮扯着顾杨的衣袖,“二哥,你快说!是不是不想带我出去。”她当初怎么就信了二哥呢?二哥怎么看怎么不靠谱,不行,这回说什么也要让二哥带她出去飞。   “你想错了,我说不行是你穿的这身衣服。”   “衣服怎么了?”顾覃兮看了看自己浅蓝色的衣裙,穿得整整齐齐,也没皱没破。   “妹妹,你穿成这样是不能跟二哥出去玩的。”顾杨绕着顾覃兮走了一圈,笑得别有深意,“要是你能换身衣服,二哥就带你去玩好玩的。”   “没问题,我现在就换衣服。”顾覃兮跟着顾杨进了殿内,顾杨从衣柜底处翻出一件米白色布衣。是男子的款式,样式简单只在袍角绣了几株翠竹。顾覃兮换好衣服,又在二哥的帮助下梳了个童子发饰。   就这样富家公子和他的小厮新鲜出炉。顾杨是老手了,要出皇宫不用牌子,直接对守门的将士刷脸。出了皇宫,顾覃兮跟着顾杨走到了百花巷。这一条巷子是京城最有名的烟花之地,其中最有名的要数寻欢阁。   寻欢阁是一座三层小楼,外表看着不起眼,里面却别有乾坤。一层大厅一进去就是浅金色的圆形高台,无数异族美女蒙着面纱,随着音乐扭动着小腰。不少锦衣华服的男子围在高台边激动的叫喊。   “呦,杨公子。”着玫粉色纱衣,头上插着一朵金色花朵的老鸨,看见顾杨热情的迎了上来,“好久不见杨公子了,奴家可是想念公子得紧。”老鸨是三十几的女子,风韵犹存嘴里说着暧昧的话,却没有半点亲密的举动。   顾覃兮是习武之人,虽然老鸨极力掩饰,可还是让她看出了端倪。老鸨是个内家高手,下盘稳固走路不带风声。按理说,一般的青楼有哪家老鸨是会一身功夫的?她想了想电视剧里的情节,心里认定寻欢楼一定有不一样的地方。   顾杨是这里的熟客,也不跟老鸨废话,“凤娘,如烟姑娘现在可有空?我这么多天没见如烟姑娘,也是想得紧。凤娘,赶紧的带我去找如烟姑娘。”顾杨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老鸨笑眯眯接过。   “今儿可真是不巧,如烟姑娘去了城西周大人府上。杨公子,要不奴家让雨溪来陪你,再不济,奴家也愿意陪公子共度良宵。”   “好啊。”顾杨笑道:“就让雨溪姑娘和凤娘一块陪我,这样我就满意了。”凤娘掩唇轻笑,仅是清秀的容颜绽放出媚色,“杨公子太看得起奴家了,奴家这就去叫雨溪姑娘,请公子上天字三号房稍候。”   顾杨朝顾覃兮眨眨眼,这样子你也要跟着二哥玩?顾覃兮大大的杏眼毫不示弱的看回去,低眉顺眼的跟着顾杨上了楼。老鸨只是好奇的瞥了眼女扮男装的顾覃兮,以前也有一些大胆的闺秀女扮男装到寻欢阁,都是些小女孩的游戏,无伤大雅。   一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层层叠叠的粉红色轻纱,房间四角摆放着芳香四溢的鲜花。黄花梨木案几旁是几个颜色鲜嫩的软垫,每一处的布置都用了心思。雨溪姑娘跪坐在案几前,素手执杯盈盈浅笑。   “杨公子,好久不见。这是新送来的君山银针,还请公子品尝。”雨溪看见小厮打扮的顾覃兮又倒了一杯,“这位小公子也尝尝,雨溪手艺不佳还请公子不要介意。”   室内茶香满溢,美人闻言软语柔情浅笑。这种场景顾覃兮看了骨头都软了一半,更别说是真正的男人。她看了看已经坐在一边和美人品尝的二哥,默默的找了个角落坐下。   顾杨是个能说会道的,温柔娴静的雨溪姑娘被顾杨逗得不时轻笑出声。房内气氛上扬,顾覃兮捧着茶杯,听着耳边的笑语声昏昏欲睡。   “杨兄,终于找到你了。”淡蓝色锦袍的贵公子推开房门,笑着道:“杨兄,你不厚道,自己一个人跑来这,也不叫上兄弟我。”萧行珏摇着折扇走到顾杨身边坐下,“美人莫怪。”   顾覃兮听见声音微微抬头,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截玄色袍摆。顺着金丝纹路往上看,祁禹那一张俊秀脸出现在她眼前。这是怎么了?她不就睡了一觉,那个大尾巴狼什么时候也来了?   祁禹注意到顾覃兮的视线,转头朝她微微一笑,随即拿起案几上的酒壶给另外两人倒了一杯。“杨兄,我和萧兄有事前来寻你,你喝完这一杯就随我们回去吧。”   顾杨被两人一左一右夹击,苦笑着接过一口饮尽,“雨溪姑娘,今天我先回去了,等我下回再找你聊。”他可算是明白了,皇兄为了抓他回去让这两人都来寻欢阁。他今天一定会被冷面皇兄念叨上几个时辰,这样的事他想想就觉得可怕。      ☆、蕴华归来   雨溪姑娘是混风尘之人,听顾杨这么说连忙起身行了一礼,“几位公子慢走,雨溪在此谢过杨公子,希望下回雨溪还能有幸再给杨公子泡茶。”顾杨被美人这一番话说得魂不守舍,祁禹和萧行珏见此一左一右架着顾杨出了寻欢阁。   顾杨连连回头向后看,直到出了百花街还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萧行珏动作神速地把顾杨塞到马车里,对还不在状态的顾覃兮道:“覃兮,你认得我吗?”顾覃兮迷茫的看着眼前的贵公子。   “我又忘了,你在静庵也没见过我。”萧行珏笑眯眯的,“覃兮,我是你大表哥。以后要是有空来镇国公府玩,祖母最近总是念叨你。你一个女孩子,寻欢阁这样的地方还是不要来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徐之会送你回皇宫。”   萧行珏伸出手似是想要揉一揉顾覃兮的脑袋,想了想还是把手收回去。折扇一收,跃上马车而去。马车驶出拐角后消失不见,顾覃兮这才回过神。二哥,就这么被带走了?表哥做事也太风风火火,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还有,顾覃兮转身看着温文尔雅,一派翩翩公子风范的祁禹。谁说她要和祁禹一块回宫了,“你不用送我回皇宫,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她摆了摆手,抬步往外走。   “长公主确定不和徐之一起回宫?”祁禹跟在身后不疾不徐道:“京城虽繁华,可保不齐有宵小之徒。长公主身娇体贵要是被冲撞了,可就是徐之的不是。太子殿下吩咐徐之,要安全带公主回宫,徐之定当尽心尽力。”   他在把她当孩子哄吗?还宵小之徒呢,跟现代那些说狼外婆来吓唬孩子的一模一样。她要真是个十岁的孩子,说不准还真会被祁禹吓到,然后乖乖跟他回宫。再说了,她好不容易出宫一趟,自然是要去静庵看看师父和师姐。   “你别跟着我了。”顾覃兮停下脚步,决定和祁禹说清楚,“你说得那些宵小本公主不怕。还有我暂时不想回去,你自己先回宫,我回去了会和太子哥哥说,以后不用再劳烦祁公子送我。”   上回祁禹没出现在她眼前,她也就把这事给忘了。这一次回去,她要找太子哥哥好好谈谈心,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别每次碰上都让祁禹拿太子哥哥当借口来堵她。   顾覃兮说完不再管身后的人,自顾自地走。嗯,她记得上回二哥接她回去经过好多条巷子。可到底是哪条路线?顾覃兮站在人来人往的京城街头犯了难,出城的路她知道,可城外九曲十八弯的路她全忘了。   在现代她就是一个路痴,每次都只会打的从来不认路。没想到这毛病,也跟着她一块穿越时空了。古代可没有打的的地方,顾覃兮很想起身后的祁禹,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问他。   问他会显得自己底气不足,再在他面前说要自己回皇宫,他就有理由堵她的话了。可不问的话,她就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不管了,顾覃兮随意拦下街边一位妇女,“大婶,请问您知道静庵怎么走吗?”   中年妇女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然后深怕惹上什么麻烦似的匆匆走掉。难道她长得很吓人?顾覃兮摸了摸下巴,肌肤光滑细腻也没长痘,怎么就把人吓跑了。   “长公主这样是问不出来的。”就在顾覃兮思考如何寻路时,祁禹悠悠的走到她面前,“静慧师太不喜男子是出了名的,受过静慧师□□惠的人遍布京城,你这副打扮是不会有人告诉你的。”   祁禹说完就静静的看着她,没有了下文。顾覃兮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你知道静庵怎么走?”祁禹淡淡一笑,“曾去过静庵附近的山头打猎,还记得一个叫芳名的姑娘。”   顾覃兮自动掠过了祁禹后半句话,“请祁公子告知路线。”她出于礼貌给祁禹行了半礼,祁禹侧身避过,“长公主若是想去走路怕是不行,静庵在京郊离这里可不近,要是按长公主的脚程走上一天一夜也到不了。”   “请祁公子告知路线。”顾覃兮无奈,又重复了一遍。她不就问个路,祁禹废话还真多,说了半天也没告诉她到底怎么走。   “请长公主随徐之上马车,不过半天功夫就能到静庵。”祁禹笑得开怀,“请长公主上车。”身后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到了顾覃兮跟前,原来一路跟着她的不仅是祁禹,还有马车来着。   顾覃兮不认路,大尾巴狼趁机邀请,她也只能上了马车。一路上,她在右,祁禹在左,两人没有一句交谈,整个车厢安静的只有车轮声。马车飞快的行驶,顾覃兮在心里默记路线,只是拐弯的地方太多,她只记住了前面几个,就到了静庵山脚下。   “我要上去了,你可以先回去。”顾覃兮迫不及待的往山上走,一想到能见到师父和师姐她恨不得用轻功飞上去。   静庵静悄悄的,那条熟悉的道路出现在顾覃兮眼前,竹屋就在不远处,她脚尖轻点飞快的掠过树梢。“师姐,我回来啦。”竹屋的门打开,清月还是她熟悉的那个样子,面无表情眼中隐隐有情绪流动。   “师妹,你这时候怎么回来了?”清月有些惊讶,“你不会是偷溜出来的吧?”清月很了解自家师妹的性子,一猜一个准。   “师姐,我们这么久没见面,你就别计较我是怎么出来的了。”顾覃兮挽上清月的手臂,“师姐,师父呢?”她往四周看了看,没有看到静慧师太的身影。   清月挽着她进了竹屋道:“师父前不久出去云游,静庵现在只有我一个,等师父回来我会传信给你。”   顾覃兮有些失望,但还是笑嘻嘻道:“师姐可别忘喽。嗯~好香啊,师姐你烧了什么好吃的,我好饿。”她现在无比想念师姐烧得饭菜,比山鸡好吃多了。清月宠溺的笑笑,“你这个小谗鬼,就是普通的菜蔬,我去给你盛饭。”   顾覃兮和清月一块吃了饭,饭后两人去了后山过招。你来我往,落叶飘飞。顾覃兮天赋虽高,到底年岁轻了些,清月手执竹枝抵在她脖子边,“师姐,你还是比我厉害,我回宫后都没人能和我过招了。”   顾覃兮撇撇嘴,和师姐在一起她还能知道自己有没有进步,在宫中她一个人偷偷练,也没什么意思。太阳悄悄落下,天色渐渐变暗,清月道:“师妹,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宫。”   “不用了,师姐。”顾覃兮摆摆手,“山下有人接我,你就不用送我了。”虽然不知道祁禹走了没,可她总不能让师姐送她回宫,再三更半夜的回来。清月很坚持,“那我送你下山。”   顾覃兮劝不回师姐,只能由师姐领着下山。一路上,她都在思考着怎么让师姐回去,师姐要是知道山下没有人接她一定会亲自送她回去。山下越来越近,夕阳昏黄的光线下,一辆青布马车静静的停靠在一旁。   顾覃兮看到马车的那一刹那,心里涌过不知名的情绪,原来他真的在山脚等了她这么久。   “上车吧,以后不能再任性溜出皇宫了。”清月严肃着脸,眼底分明滑过一丝不舍。顾覃兮抱了抱清月,“师姐,我回去了,不要太想我。”   马车里,祁禹半倚在长榻上闭目养神。阳光下,长长的睫毛就像一把小扇子,高挺的鼻梁嫣红的薄唇,每一处都像是精心雕刻出来的一样,顾覃兮轻手轻脚的上了马车,不想吵醒里面的男子。   “长公主,我们可以回宫了吗?”祁禹睁开眼,里面没有一丝刚睡醒的迷茫。顾覃兮想了想还是问道:“你吃饭了吗?要是没有,我们可以不用急着回去,听二哥说京城有家酒楼还不错。”   “长公主是要请徐之吃饭?”祁禹薄唇微扬,“就去长公主说的那家酒楼。”他毕竟是为了等她才没有吃晚饭,她也不能再拿出之前的态度对待他。顾覃兮不说话,默认了祁禹的话。   马车一路驶向京城,快到城门口时却被堵在了城外。城门口,所有马车都排着长长地队伍,等候着一辆不同于其他马车的四驾马车先进城。顾覃兮掀开车帘,看着那辆华贵的马车慢悠悠的进了城门。   堵着的长队这才动了起来,顾覃兮转身问道:“你知道刚刚马车里的是什么人吗?”好大的架子,竟然能在京城让其他马车让路。要知道天子脚下,随便掉一块砖掉下也能砸到一个京官。   “那是庄王的车驾。”祁禹饶有兴趣道:“这么快就回京了,原以为还要一些时日。看来庄王的病,也没外面传得那么严重。”      ☆、蕴华 捉虫   “庄王有病?”顾覃兮问完又换了个问句,“庄王身体不好么?我记得蕴华姑姑是庄王的妹妹,那么蕴华姑姑也会回来了?”顾覃兮对于蕴华的记忆太深刻了,谁让蕴华莫名其妙的和她说了那几句话,然后她就差点又一次投胎。   “蕴华公主和庄王一起进宫,我想刚刚那辆马车里就有你的蕴华姑姑。”祁禹微眯起眼,透露出慵懒的魅惑,“你那么关心蕴华公主?蕴华公主离宫的时候你才满周岁,记性倒是不错。”   “还好,还好,她是我唯一的姑姑,当然记忆深刻。”她怎么就听出了嘲讽的意味,顾覃兮没再问祁禹,直到到了酒楼。顾覃兮轻快的从马车上跳下来,一看见周边的场景整个人呆住。   酒楼外面站了两个穿着清凉的女子,花枝招展的在门口迎客。大门敞开,露出里面奢靡的场景,不时有调笑声传出门外。两个女子看见马车上下来,一身玄色锦衣的祁禹笑着走了过来,“这位公子好面生,想必不是经常来听轩楼。这里有美酒佳肴,公子进去尝尝?”   穿着清凉的女子伸出手,想要挽上面前的俊俏公子。祁禹眼神淡淡的往女子手上一瞥,冰冷不带丝毫感情的视线让女子不由得缩回手,“这位公子请随我来。”女子不由得讪笑道。   “这就是你想带我来的地方?嗯?”祁禹凑近顾覃兮耳畔,墨色的发丝落在她脸颊边,丝丝缕缕带着香胰子的香味。   “不是,我,我找错地方了。”顾覃兮绝不想承认这是她想带祁禹来吃饭的酒楼。二哥又一次坑了她,什么菜肴美味,美景奇佳,统统都是骗人的。这里根本就是二哥喜欢的烟花之地,顾覃兮视线游移,就是不肯落在祁禹身上。   “我先送你回宫。”祁禹轻笑一声,“要是在这里吃饭,恐怕到明天也吃不完。”男子转身上了马车,顾覃兮又看了眼酒楼的名字,也跟着上了马车。她回宫一定要找二哥问个明白,他和她说得那些好玩的地方,都是些什么。   栖凤宫,皇后不时让身边的金嬷嬷出去查看,“兮儿怎么这会还没回来?她一个女孩子身边也不带宫人,就这么和杨儿偷溜出宫。天色都已经黑了,金嬷嬷你派人出宫找找。”   “母后,我回来啦。”顾覃兮清脆的声音响起,整个人像小鸟一般飞入皇后的怀抱。美人娘亲的怀抱好香好温暖,顾覃兮笑嘻嘻道:“母后,外面好炎热,我好渴。”   “快,上茶,把那几盘鲜果拿上来。”皇后一听宝贝女儿渴了,忙一迭声的吩咐,“你现在才知道回来?也不看看外面天都黑了,下次可不要再偷溜出宫了,母后可是担心了一整天。”   皇宫中发生的事帝后知道的一清二楚,顾杨以往能溜出宫也是得了鸿武帝的默许。不然守门的将士不见牌子,才不会管你是二皇子还是公主,一律不准出宫。顾杨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常常出宫游玩,美其名曰体验民间生活。   “我知道了,下次一定先和母后报备。”顾覃兮咬了口苹果,“母后,回来的路上我看见了蕴华姑姑的马车,皇叔他们都回来了吗?”鸿武帝有两个兄弟,一个妹妹。   一个是逍王,先帝第三子,封地在凉州。一个就是庄王了,先帝爱妃之子,封地在漠北。大启朝的规矩,先帝祭辰所有在封地的亲王都要赶回京城祭祀。   她刚刚在城门口看见了庄王的车驾,就是不知道肖王回来了没有。   “逍王还在路上,你蕴华姑姑这么早上京城,是为了给你皇叔治病。”皇后对顾覃兮基本上是有问必答,“先吃点点心,等会你蕴华姑姑回来宫里,你也见见。”   蕴华的速度很快,一到京城还没安顿下就和庄王一起进了宫。庄王二十几的样子,丹凤眼,下巴极尖,完完全全继承了庄太妃的美貌。比起京城第一美人毫不逊色,只是脸色略显苍白,一袭青色锦衣穿在身上空荡荡的,消瘦的像一根竹竿。   “皇兄,我去拜见皇嫂。”蕴华扶着不时轻咳的庄王,“长寿,你小心看着点,不要让皇兄被冷风呛着。”名唤长寿的内侍点头应下,小心翼翼的扶着庄王去了御书房。   蕴华坐上了软轿,由四个内侍抬着去了栖凤宫。不远处的宫门口,茗芳郡主下了嫩黄色的软轿,眯眼看了看蕴华的轿子。她猜对了,蕴华果然一回来就往宫里奔。   她这么急匆匆的沉不住气,是因为不肯相信长公主还活着?还是因为计划失败,迫不及待的想要再一次下手?茗芳相信,绝对是第一种。蕴华这种心机深沉的女人,经过一次失败后,不会轻易打草惊蛇。   “茗芳见过蕴华公主。”茗芳对着温柔浅笑的蕴华行了一礼。蕴华轻柔地扶起茗芳,“妹妹多礼了,这么多年不见妹妹可是出落成大姑娘了。我刚下轿第一眼还不敢确信,在漠北甚少能见到如此漂亮的姑娘。”   蕴华挽着茗芳的手一起进了栖凤宫,“今儿个可真是巧,一进宫就遇见妹妹了。”蕴华细腻白皙的手轻轻拍了拍茗芳,眼中浅笑盈盈。茗芳却听出了一身冷汗,强压下心中的不适感道:“我给皇后绣的下裙好了,正好拿来给皇后瞧瞧,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也好改改。”   守宫门的宫女向殿内通报了一声,皇后连忙让人请两人进来。   蕴华和茗芳一起给皇后行了礼,皇后扶了两人的手道:“都是一家人不用多礼,本宫记得你爱吃莲蓉酥,特意让人做了送上来,你尝一尝。”宫女端上茶水点心和鲜果。   蕴华坐下拿起莲蓉酥吃了一小口,“皇嫂对蕴华真好,这莲蓉酥还是宫里的好吃。”蕴华吃完一小块,视线转到坐在皇后身边吃果子的顾覃兮。皇后拿起帕子擦掉顾覃兮嘴边的果汁,“那是你蕴华姑姑,快去见礼。”   顾覃兮对上了一双如死水般宁静的眼睛,平静不带一丝波澜。是人都会有情绪,喜,怒,哀,乐。而眼睛又是心灵的窗户,一般人不论掩藏的多好,多多少少都会在眼睛泄露了情绪。她能看出其他人眼中的波动,却看不出蕴华宁静下的波动。   ☆、你们怎么看(捉虫)   “姑姑。”顾覃兮甜甜地唤了声,“你腰间的配饰真奇特,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蕴华用的是浅黄色的宽腰带,上面绣了一个类似五芒星的图案。顾覃兮虽然对女红之类的不感兴趣,却可以肯定在大启朝没有这种绣样。   蕴华右手无意识的抚上腰间的流苏,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这是漠北流行的图样子,那里的姑娘们喜欢把这个花样子绣在腰间。昭宁在京城,自然会觉得奇特,不过是个普通玩意。”   “这是姑姑在漠北寻到的一件小玩意,昭宁要是喜欢就拿去玩。”蕴华从身边宫女手中拿过一个锦盒,“漠北偏远,姑姑也没什么好东西,希望昭宁不要介意。”   紫檀木的盒子打开,红色绒垫上的是一块色泽温润的暖玉。暖玉冬暖夏凉,对气血不足的女子有很好的滋补效果。在大启朝,暖玉虽说不上稀罕,但也不是什么人能随随便便拿得出来。   蕴华的这一份礼对于皇家来说不算贵重,却很合皇后的心意。顾覃兮是皇后的掌上明珠,送什么东西都比不上能让顾覃兮高兴重要。蕴华的这一块暖玉,倒是比其他的金银珠宝要好些。   顾覃兮谢过蕴华后,把暖玉拿在指尖把玩。不过半片叶子大小的暖玉,在掌心冰冰凉凉的。炎热的夏季里,能有这么一块玉佩戴在身上也不错。只是顾覃兮却不敢戴蕴华送的东西,她始终都记得蕴华临别前古里古怪的话。   茗芳坐在一边,借着喝茶的动作用眼角瞥了眼蕴华。那个女人虽然略有疲色,脸上却始终挂着得体的笑容。她又看了眼被长公主拿在指尖把玩的暖玉,心里庆幸着蕴华没送自己东西。   顾覃兮和茗芳各有所思,皇后和蕴华已经聊开了。   “庄太妃身子可还健朗?本宫得到你们要上京的消息,特意让人送了好些太妃喜欢吃的瓜果。太妃宫里的物件都维持着原样,全部打扫干净就等着太妃回来了。”皇后问起了庄太妃,眼中满是遗憾之色。   蕴华轻叹了一声,“母妃年纪大了,身子骨越发差了。强撑着身子跟我们一起上京,现在在王府,等一会就会进宫了。”蕴华说到伤心处,拿帕子摁了摁眼角。   皇后安慰道:“年纪大了总该多注意些,库里还有上好的人参,下回多拿一些去,带给太妃补补身子。”蕴华连声应下,又细细和皇后说起了在漠北的趣事,抑扬顿挫十分有吸引力。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御书房,鸿武帝得知庄王身子差,让人在软榻上加了靠枕,庄王说什么也不肯躺下,“皇兄,万万不可,这不合规矩。我,我坐着就好。”这么一句话说完,庄王猛烈的咳嗽起来,直咳得脸红脖子粗。   鸿武帝一把把庄王摁在了软榻上,“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身体不舒服就躺着,别逞强。你我虽是君臣,却也是兄弟。朕已经让人叫了太医院院使过来,等会就让他给你诊脉。”   “多谢皇兄。”庄王咳了一阵,缓过气哑着嗓子给鸿武帝道谢。院使匆匆赶了进来,“给皇上请安。”鸿武帝道:“去给庄王诊脉。”花白胡子精神奕奕的老院使,三根手指搭在了庄王细瘦的手腕上。   老院使把脉良久,不时摇头不时皱眉。御书房里变得十分安静,只有庄王压抑的咳嗽声。   “皇上,老臣行了一辈子的医,也没遇上过如此奇怪的病症。”老院使摇摇头,“咳疾不似咳疾,却又咳嗽不止,怪啊,实在是怪啊。皇上,请恕老臣才疏学浅,无法为庄王医治。”   “你先下去吧。”鸿武帝沉吟良久道。老院使行过礼后背着药箱退出御书房,守在御书房门外的太监依稀可以听见老院使的喃喃自语“真是怪哉,老夫行医多年,自以为能治顽疾,没想到连一个病症都看不出来。”   鸿武帝站着没说话,庄王半靠在靠枕上道:“皇兄不必忧心,我对自己的病也了解。能不能治好都无所谓了,咳咳......”没说几句话又开始了咳嗽,长寿忙倒了碗茶递给庄王润喉。   “天下还有名医,只要有心你的病就不是问题。”鸿武帝安慰道:“长途奔波你也累了,今晚就先在宫里歇着,明日再回府也不急。”庄王被人搀扶着下去了,御书房内只剩下鸿武帝一人。   一座黑色的书架缓缓开启,里面走出两个身穿官服的男子。“祁相,萧国公,你们对于此事怎么看?”鸿武帝亲自倒了两杯热茶递过去,“朕看庄王的病不像是装的,可若不是装的,他倒真能对自己下得去手。”   庄王很久以前身子就不太好,那时也没差到这种地步,仿佛下一瞬间就会断气。前两年,漠北就传出庄王得了重病的消息,这会又拖着病体上京意思很明显了。若是装的,就是想要借机留在京城。   “依臣看这病不是装的,只是皇上不可不防。”祁相拿着茶杯道:“庄王重病前一年,漠北有人突然间中了蛊毒死去。苗疆虽然一直和我朝不和,可也没有用蛊毒毒死百姓的先例。臣觉得这事和庄王脱不了干系,还请皇上多加防范。”   萧国公点头表示同意,“臣也这么觉得,漠北东南方百里就是苗疆和大启朝的边境。当初庄王深受先帝宠爱,挑选封地时却选了最是艰苦的漠北。庄王不是傻子,选了苦寒之地,这其中肯定有猫腻。”   鸿武帝握着茶杯的手青筋暴起,沉声道:“先暂且看看,要是有所图谋一定会露出马脚。”他想起了自己的兮儿,那么小,刚满周岁就中了蛊毒,差一点性命不保。当初他帝位刚稳,手上能用的人少,一层层查下去,也没得到什么结果。而如今,要是再有人敢动歪心思,绝对逃不过他的掌控。      ☆、猛虎   御书房那边已经商议出了眉目,二皇子这里可就水深火热了。顾杨一个人要面对不时散发冷气的太子,还有一个满脸坏笑的萧行珏。他苦着脸道:“我知道我错了,能不能别再这么盯着我了。”   他真的是受不了了,那一双双眼睛比太阳光还要强烈。他被看得遍体生寒,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萧行珏摇着折扇,剑眉一挑,“啧啧,你还好意思说。去寻欢阁还要带上我可爱的表妹,你这是教坏小孩子!”萧行珏后面又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把顾杨说成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人。   萧行珏说得渴了,拿起茶壶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太子看了顾杨好一会才淡淡的开口,“寻欢阁不对劲?”太子和顾杨不愧是亲兄弟,直接看出了顾杨频频去寻欢阁的意图。   顾杨眼睛亮了起来,一闪一闪的,“果然还是哥哥最了解我。我发现寻欢阁的老鸨不简单,寻欢阁背后的神秘靠山更加不简单。”寻欢阁是五年前在京城崛起的,曾经也不过是一家过气的青楼,自从转手后生意日渐火爆。   很多人都想知道接手寻欢阁的金主是谁,却从来没有人见过寻欢阁背后的主人。一应事物全都由老鸨打理,背后之人不可谓不神秘。顾杨也是无意间发现了老鸨身怀高超武学之事,这才起了疑心,想要一探究竟。   “你这样会打草惊蛇的。”萧行珏不赞同道:“你是二皇子,知道你的人多了去了。要是让寻欢阁的人知道了你的意图,为了那啥啥,把你那啥啥怎么办?”要是寻欢阁真的有不轨之心,只怕会杀人灭口。   “我才不怕。”二皇子举起自己的右手臂,光滑的衣料下是一块块突起的肌肉,“我每天练武,可不是为了当一个贪生怕死之徒。要是连这点胆量都没有,我以后还怎么当大将军。”   从小二皇子就不喜欢读书,一天到晚想着上阵杀敌,当威风八面的大将军。他能和顾覃兮如此兴趣相投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他们都喜欢用拳头解决问题。谁耍手段来一拳,谁暗害又来一拳。   萧行珏拿扇子捂着半张脸,躲在扇子后面整个人已经笑抽了。太子嘴角轻扯了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他这个弟弟从小就不让人省心,说好听些是勇猛过人,难听一些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了。   “以后几天我会好好看着你,你不要再想出宫一步。”太子淡淡的说完和萧行珏两人并肩走出了二皇子宫,殿内传来二皇子鬼哭狼嚎般的叫声:“皇兄,不行啊,我和雨溪姑娘约好了,我不能爽约。”   第二天,顾覃兮就听说了二哥被禁足的事。用完早膳后,顾覃兮拿上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带着阳春白雪去了二皇子宫。“二哥,二哥,我来看你了。”她笑嘻嘻的扬了扬手里提着的食盒,“我带了最好吃的小笼包过来,够意思吧。”   顾杨苦笑着接过顾覃兮递过来的小笼包,“还是妹妹好啊,知道我被禁足还带了吃的来看我。”   “嗯,我是来看你的。”顾覃兮认真的点点头,“二哥的苦瓜脸这么标致,我当然要好好欣赏了。”哼!谁让他以前撇下她一个人去玩的,还坑她害她带祁禹去了那种地方。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妹妹。”顾杨咬了口包子摇头晃脑,“本来我还打算下次带你去静庵看看,没想到啊,没想到啊,二哥真是好伤心。”顾杨吃着包子,做了西子捧心的动作,英俊的眉眼瞬间变得贼溜溜。   顾覃兮不忍直视,拿手捂了捂额头无奈道:“二哥,明明是你坑我,我都准备不计较了,你竟然这么说我。”顾覃兮叹了口气道:“唉,我好不容易从母后那里拿来的出宫令牌又得还回去了,二哥看来是不需要了。”   她边说边往外走,手腕被顾杨牵住,顾杨讨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妹妹,你就心疼心疼二哥,让二哥出去?我保证下回带着你去静庵,你就把令牌给我吧。”   顾杨嬉皮笑脸的往顾覃兮眼前凑,顾覃兮偏头思考了片刻,把令牌交到顾杨手上,“二哥,我把令牌给你。可是你出宫一定要注意安全,那个什么寻欢阁好像有点不一般。”   顾杨神情严肃,“我知道,我不会被雨溪姑娘勾走魂魄的。妹妹你就放心的把令牌给我,二哥天黑之前一定会回来。”   顾杨又一次偷溜成功,回琉璃宫的路上她心情不错,难得有了欣赏景致的雅意。“阳春,皇宫景色最好的是哪一座宫殿?”阳春回道:“景致最好的是御花园,公主可以去花园逛逛。”   “就去御花园。”   顾覃兮慢悠悠的走在鹅软石铺就的地面,清风徐徐,送来几许凉意。景色虽美,却没有鲜活的生命力。顾覃兮看得意兴阑珊,她果然不适合做这种风雅之事,没过一会就觉得无聊了。   她正准备回宫,前方不远处传来几声沉闷的低吼。“吼,吼......”吼声越来越大,鸟雀尖叫着飞走,地底传来轰隆隆的震动。这是老虎的叫声?“你们快走!”顾覃兮厉喝一声,拾起地上一块石子拿在指尖。   御花园的小路上出现一只强壮的猛虎。只见它昂着头,张着血盆大口,迈着矫健的步伐,舔了舔锋利的牙齿。一双绿眼睛里射出凶光,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猎物。   血腥之气扑面而来,森林之王的威压让阳春和白雪动弹不得。御花园的侍卫闻声匆匆赶来,只是猛虎正对着长公主,他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如果贸然出手,套不住老虎不说,还让长公主受到伤害,那他们也就不用想活命了。   可如果他们不出手,老虎也迟早会扑向长公主,长公主一样会命丧虎口。一波侍卫,猛虎和长公主形成了三角顶立的局势,三方都在防备和观察。内力在体内运转,顾覃兮指尖运气摆出了攻防皆备的姿势。   她从老虎的眼睛里看出了浓浓的死亡之意,冰冷不带一丝生机。她头也不转的轻道:“你们两个,快点往树上爬。”危难关头,长公主小小的身影挡在她们面前,那么弱小又那么强大。   就好像只要有了长公主,一切的危险都不算危险。阳春眼里浮现泪花,勉强打起精神扶着白雪道:“我们快点往树上爬。”阳春未进宫前是农家女,爬树掏鸟蛋的事没少干。   这会听了长公主的话,如同松鼠一般没几下就上了树,“你快上来。”阳春对着还站在树旁的白雪道。白雪脸色惨白,说话哆哆嗦嗦,“我,我不会。”最后一个带上了哭音,她是真的快要被吓哭了。      ☆、彪悍公主上线   猛虎已经失去了耐心,獠牙动了动前腿肌肉突起,眼睛紧紧地盯着猎物随时都会扑去。“白雪,你站那不要动。”顾覃兮指尖的石子弹出,猛虎前边一棵婴儿手臂大小的树倒了下来。   树叶落了一地,树上的枝丫横七竖八。猛虎视线受阻,本来要起跳的动作被阻了阻。就趁这个时候,顾覃兮回身两手抱住白雪,提气纵身上了树。侍卫还没反应过来,抬头一看却见长公主抱着个人上了树干。   猛虎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仰天长啸一声,高高跃起朝着顾覃兮所在的大树撞击。带着满腔恨意的猛虎用了全身的力气,每撞一下大树就不住的颤抖,落叶像雪花一样飘落。   顾覃兮顾及到要站两个人,特意挑了一棵最粗壮的树木。可再粗壮的树木也经不起猛虎如此猛烈不停歇的撞击,“抓好。”顾覃兮抽出发上戴着的丝带,把白雪和树干绑在一起。   阳春在树上看着这惊险的一幕,只能喃喃的唤着长公主的名字。老天保佑,长公主千万不要有事。不然,她和白雪万死也难辞其咎。按长公主刚刚露的那一手,如果不是为了她们,长公主早就能脱身了。   “把老虎套住!”侍卫中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声,一众侍卫纷纷上前想把手中的绳索扔出去。那棵树被这么撞,长公主怕是撑不了多久了。他们就算是拼上性命也要把猛虎套住。   “你们离这里远一点,越远越好。”顾覃兮绑好白雪,确定她不会被震下去后朝下面吼道。猛虎撞击大树的声音太大,顾覃兮怕下面的人听不见又吼了一遍。侍卫们听了长公主的命令,有些犹豫。但一想起刚刚长公主飞上树干,稍稍退远了些,拿好手中的工具,准备随时上前套虎。   “借我用一下。”顾覃兮拿掉白雪发上的簪子,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瓷瓶,抹了些白色的粉末到簪身上。她现在无比庆幸师姐爱学医,喜欢研究一些功能各异的药粉。像现在她用的就是师姐给她的强力迷魂散,只需一指甲盖就能迷晕七八个大汉。   她抹了半瓶上去,再来两只猛虎她也不怕了。顾覃兮稳住身形,瞅准猛虎大腿右侧运气射出了金簪。她用了十成的内力,簪子深深的扎进猛虎皮肉中。猛虎受了刺激,更是疯狂不管不顾的拿头撞树。   眼看大树就要拦腰折断,顾覃兮扯掉丝带抱着白雪飞身上了另一棵树。药效发作,猛虎撞击的力道渐弱,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不甘心的在原地大吼一声,彻底失去力气昏迷过去。   顾覃兮带着白雪下了地,“不要害怕,这只坏家伙一时半会醒不来,你们找几个人把它运走。黄灿灿这么大坨东西,看着挺刺眼。”一众侍卫静默无言,长公主也太彪悍了吧,随手搞定了一只猛虎,还让他们不要害怕,这是不是完全反过来了。   再看躺在地上的老虎,在热烈的太阳光下,黄色的皮毛折射着金光,好像确实有点刺眼。侍卫们找来了笼子,合力把猛虎拖了进去。刚刚还威风凛凛的猛虎,如今就像死了一样,完全没有知觉任人摆弄。   “长公主,你受伤了!”阳春和白雪同时失声叫道。   琉璃宫,顾覃兮身边围了一群人。最里面的是鸿武帝和皇后,外面一圈是太子,顾杨和恰好在太子身边的祁禹。阳春和白雪被挤在了最外边,连近身服侍的机会都没有。   “兮儿,让母后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地方伤着了。”皇后把顾覃兮揽在怀里,不放心的上下打量。   “母后,我没事,就是上树的时候被刮了一下。”看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伤得有多严重呢。其实,她不过就是在上树的时候,不小心让尖利的树尖刮了下手臂。顾覃兮看了看包得和木乃伊似的右手,现在是夏季她很热的好不好。   她转头看着一个个用眼神关心她的人,不耐烦的一遍遍说,“我没事,我很好。”鸿武帝心疼的看着她受伤的手臂,自家闺女娇嫩的皮肤上多了个血口子,他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就算太医保证不会留疤,他也放不下心。   顾覃兮突然想起一件事,对着太子和顾杨道:“太子哥哥,二皇兄,我真的没事了。你们也别耽误了课业,赶紧去上书房。特别是你,二皇兄,可别再想着偷懒了。”   太子沉默着点点头,留下一句晚点再来就拉着顾杨走了。祁禹临行前,目光复杂的望了眼顾覃兮。随后施礼,跟在太子身后一道走了出去。   “阳春,白雪,我有点饿了,你们去御膳房给我拿糕点。”阳春和白雪连忙退下去,并且轻轻的带上了殿门。   殿内几乎被清场,顾覃兮这才对着鸿武帝道:“父皇,御花园那里怎么会突然出现老虎?”皇宫内院,戒备森严。一般人连刀剑都带不进来,这么大一只老虎不会无缘无故出现。   鸿武帝沉声道:“是逍王一路从封地带上来,献给父皇的礼物。父皇正要让人运送到百兽园,笼子上的锁被破坏,那只老虎自己跑了出来。”御花园隔了几道宫墙就是百兽园,鸿武帝已经审问过看管猛虎的驯兽师。   驯兽师在运送猛虎的路上,猛虎突然间从笼子里跑了出来,还咬伤了不少人。他看过那把被破坏掉的锁,像是人为破坏又好像不是。   “我能看看那把锁吗?”爱女的要求,鸿武帝第一时间满足。下面的人动作迅速的把那把坏掉的锁送上来,是专门用来锁笼子的金黄色大铜锁。顾覃兮拿在手里细细的看,锁孔那里有很多细密的小孔,像是被什么东西咬掉了一般。   顾覃兮指尖抚过外缘的凸起,“父皇,这个好像是被虫子咬掉了一样。”她举起锁孔对着光线,让鸿武帝看得更加清楚一些。“兮儿,好好养伤。”鸿武帝留下这么一句话,拿着铜锁大步离开。   皇后抱着顾覃兮道:“兮儿,你能想到今天是谁所为?”皇后刚刚从顾覃兮的脸上看到了从没见过的表情,以往一贯大大咧咧的女儿沉下脸,大大的杏眼里满是认真之色。   “母后,你还记得我周岁时中的蛊毒吗?”   “母后怎么可能会忘了。”那对皇后来说是一生中最大的痛,难道这一次的猛虎事件和蛊毒事件背后是同一个人?逍王今天刚刚进京,猛虎也是逍王带进宫送给皇上。皇后脑海里想到的第一个人是逍王,只能说这一切都凑得太好了。   “女儿可以肯定那把铜锁是被蛊虫咬掉的。我在静慧师太身边的这几年也学了些粗浅的医术。对蛊毒虽然说不上有多精通,可还是看得出来蛊虫经过的痕迹。女儿怀疑想致女儿于死地的,是同一个人。”   “真真是太可恨了。”皇后气得面色发红,“竟会有用心如此恶毒之人,兮儿,你不要怕。父皇和母后一定会找出背后之人,这几天你先好好养伤,别的都不用担心。”   顾覃兮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蕴华死水一般的眼眸,想起了十年前她对她说的那些话。蕴华明知道先帝祭辰她会回到京城,当时却又说不会有机会再见。如果不是有静慧师太,她确实没有机会再见到蕴华。当年之人是不是就是蕴华?蕴华为什么会对她怀有如此深的恨意?   顾覃兮觉得她在皇宫,就算是深受宠爱长公主的身份也不见得安全。躲在背后的那个人,无时无刻想着要让她死无葬身之地。这种敌在暗,我在明的感觉真是太不好受了。顾覃兮恨不得那人直接出现在她面前,让她痛痛快快的揍上一顿。   不过想也知道不可能,能把杀局布得密不透风,不留下点滴痕迹之人,必定心思缜密诡计多端。她究竟该怎么办才能让背后之人现身,露出小尾巴让她疯狂的踩一踩。顾覃兮和皇后同时陷入了沉思。   御书房,鸿武帝手中拿着铜锁久久不语。祁相和萧国公对视良久,最后祁相败下阵来第一个打破沉默,“皇上,漠北那边有消息了。根据探子回报说庄王病重后经常会有民间大夫进出王府,据查那些民间大夫是苗疆人。”   鸿武帝是先皇后所出嫡子,先皇后去世后先帝宠爱庄太妃。他是嫡子又不受先帝宠爱,在宫中的日子很艰难。他至今都还记得,年幼他被欺负时那个挡在他身前的背影。   终究是皇家,又哪来什么父子情?更何况是兄弟情,他本来就不该奢望能留住心中的那一处温暖。鸿武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一片冰冷,“朕不信祭辰上他们不会动手脚,看着点到时抓个人赃并获。”   前几次事件没有露出马脚,那么他就等着祭辰那天,他们自投罗网。   ☆、地狱里的魔鬼   庄王府,茗芳郡主坐立不安,手中拿着茶杯只敢稍稍沾唇。她被蕴华以对京城不太熟的名义带了出来,从早晨到现在那个女人只拿着一块帕子在绣。蕴华不说话,她更加不敢开口了,房间内掉根针都能听见声音。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蕴华的心腹丫头当归俯身在蕴华耳畔说了几句话,茗芳看见蕴华手下的帕子被撕成粉碎。她不觉心惊肉跳,抬头看一眼蕴华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笑容。   “真是可惜啊。”蕴华嫣红的唇轻启,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茗芳,你说老天怎么这么不公平?这世上竟然还有怎么样也死不掉的人,长公主真是福大命大,每一次都被躲过去了。”   “长公主不过是运气好。”茗芳小心翼翼道:“蕴华公主谋略深,比起长公主聪明了百倍。茗芳相信,长公主总有一天会死在蕴华公主手中。”   “你叫我什么!”蕴华欺身上前右手死死的掐住茗芳的脖子,茗芳不妨蕴华会突然间暴起,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脖子上的手越掐越用力,她渐渐不能呼吸,视线所及之处,尽是蕴华涂了凤仙花汁的指甲。   “是我忘了。”蕴华笑着放开手,坐了回去,“我早就不是什么长公主,你叫我蕴华公主原也没错。”蕴华倒了杯热茶给咳嗽不止的茗芳,茗芳再也顾不上茶水有没有问题,一口一口喝了下去。   温润的茶水减缓了喉咙间火辣辣的疼痛,茗芳哑着嗓子道谢:“多谢公主。”   “你我之间又何需如此客气?”蕴华笑盈盈道:“不过,我给你喝的茶水中加了点好东西,你倒是真该谢谢我。”女人脸上的笑容就像一张网,密密麻麻的包围了她。   “咳咳,咳。”茗芳惊吓过度水呛进喉咙,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她怕里面又有蛊虫直接拿右手去抠,“哇,哇。”她刚刚喝下的水又都吐了出去,喉咙里酸涩不已,疼痛更是加剧。   “你紧张什么?漠北茶苦,我怕你喝不惯,在里面放了点蜂蜜而已。”蕴华心疼的看着地上的茶水,“你也太不懂得珍惜了,真是可惜了我的蜂蜜。早知道,我就不为你费那么多心思。”   茗芳捂着胸口,咳嗽不已,眼角泛红一滴泪水不受控制的滑落。蕴华这个疯子,她根本不是人,她就是一个魔鬼。茗芳浑身控制不住的轻颤,她一定不能再受这个女人的控制,不然总有一天她会死得很难看。   蕴华细白的手指挑起茗芳的下巴,迫使茗芳不得不得注视蕴华平静无波的眼眸,“你好像有点不乖,我最近真是对你太好了呢?你是不是已经忘了蛊毒发作时的痛苦?需不需要我让你再重温一遍,相信我那感觉会让你上瘾。”   茗芳颤抖的更厉害,蕴华满意的笑了,“你重活一次又怎样?还不是只能在我手心,我要你生你就生,我要你死,你就一定会死得不痛不快。”蕴华狠狠甩开茗芳,拿帕子擦了擦指,“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乖乖照我的话做,我可以让你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你知道我是......”茗芳不可置信的看着蕴华,不可能,蕴华怎么会知道她也是重生的。这绝对不可能,茗芳全身发冷,就好像在下雪的冬日,被人吃果果的扔在雪地里一样。   她以为这一世她看穿蕴华重生归来的秘密,她以为上天优待她,又给了她一次机会。她以为她终有一天能摆脱蕴华,把昭宁长公主踩在脚下。没想到,这一切都只是她以为而已。   “蠢货!如果不是我,你哪里能有机会重来。”蕴华淡淡道:“几天后的宫宴,你知道该怎么做。天也不早了,你可以回去了。”   茗芳被圆儿扶着上了马车,整个人还是浑浑噩噩。她以前一直抱着的希望就这么破灭,无限的的绝望和恐惧将她淹没。茗芳终于忍不住,靠在圆儿身上小声啜泣。圆儿轻声安慰着自家郡主,不停地拿帕子给茗芳擦眼泪。   “郡主,快别哭了,你等会还要去看长公主,要是被人看出异样如何是好?”   茗芳右手使劲握住圆儿,仿佛这样就能带给她力量一般,“圆儿,我想清楚了。我不能一直被蕴华利用,蕴华那个女人就是地狱里的魔鬼。我要找机会当众拆穿蕴华的真面目,她不让我好过,我死也要拉她垫背。”   “郡主想好了吗?”圆儿轻声问道,茗芳因为靠在圆儿肩上,没有看见圆儿诡异难辨的表情。   “想好了。”   “奴婢会帮郡主的。”   ———————————   顾覃兮用晚膳的时候发现是别的宫女伺候自己,阳春和白雪不见踪影。她问站在一边的秦嬷嬷道:“嬷嬷,阳春和白雪去哪了?”她下午睡了一觉,一起身就没看见阳春和白雪。起先她还以为是有事要忙,没想到晚膳也不见她俩。   “阳春和白雪保护公主不利,正在皇后宫中忏悔。”秦嬷嬷一板一眼道。顾覃兮了解秦嬷嬷的性子,跟个机器人一样。你不问,她是永远不会主动告诉你,也永远都不会说起阳春和白雪的行踪。   顾覃兮没有犹豫,直接去了皇后宫中。栖凤宫殿外,阳春和白雪直挺挺的跪着。热辣的阳光把两人白嫩的小脸蛋晒得通红,乌黑的长发被汗湿贴在颊畔。虽然脸色苍白,但两人还是跪得笔直。   “你们快起来。”顾覃兮伸手去扶,两人十分坚定的跪着,“长公主,是奴婢失职。要长公主来保护我们,还害得长公主受伤,奴婢不会起来的”这两倔脾气,顾覃兮手上用力打算把两人提起来。   “兮儿。”皇后知道了外面的情况,扶着金嬷嬷的手走了出来。   顾覃兮笑嘻嘻的腻到了美人娘亲的身边,“母后,快点进去,外面太阳这么大,我可不忍心让母后晒黑。”   她边扶着皇后往里走边道:“女儿身边贴身伺候的阳春和白雪再晒下去就要成黑炭了。到时候我长公主的仪驾一摆,身边两个大黑炭多难看。她们肯定会嘲笑女儿的,说女儿身边伺候的全是黑炭。像女儿这样继承了母后美貌的姑娘,怎么能被人嘲笑?”   顾覃兮厚着脸皮自夸,皇后被自家闺女逗乐,嘴角上扬眼里满是笑意,“你呀,看看哪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整天跟个猴似的静不下来。还好意思夸自己貌美,母后倒想看看兮儿的脸皮有多厚。”   “只比城墙薄了一点点。”顾覃兮两手比了个宽度,“再说了,女儿这是活泼,要是女儿不活泼点,哪能逗母后开心呢。”   “母后看你的脸皮可比城墙厚了。”皇后笑着轻点了点她的鼻尖,朝还跪着的两人道:“你们两个起来吧。保护公主不利按例要贬为浣衣婢,不过既然兮儿为你们求情,本宫就饶过你们一次。本宫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再发生,现在先下去歇着。”   阳春和白雪本来是等着被贬为浣衣婢的,跪在皇后宫门前也是想要忏悔。没想到,长公主待她们如此好。不仅在危难时刻没有放弃她们,还拐弯抹角的替她们求情。她们能遇上这么好的主子,一定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阳春和白雪磕头谢恩,“谢皇后娘娘开恩,谢过长公主。奴婢一定誓死保护长公主,用一生尽心尽力伺候长公主。”阳春和白雪被别的宫女扶下去,顾覃兮松了口气。   顾覃兮是现代来的人,她知道古代皇权阶级制度不可更改,也不会在古代提倡人人平等,毕竟这是不现实的。只是总要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坚守住自己的底线。顾覃兮除了路痴外还有个毛病,那就是特别护短。只要是她认定认可的人,她就会保护她们不受伤害。   这一世,她在乎的除了家人,师父,师姐和陈蓉还有身边两个贴身伺候她的阳春和白雪。在危难关头,拿身边的人当挡箭牌的事,她可做不出来。只不过,她也不是什么好人,要是有谁要害她,她也绝对会百倍千倍的还回去。   顾覃兮想事情想入迷,一抬眼就看见皇后微笑着看她,“母后,你为什么这么看我?”这种表情怪让人不安的,顾覃兮不明白美人娘亲是怎么了。   “兮儿,你什么时候学的功夫?”皇后想象了下宫女的形容,一下子就抱着人飞上了树,“而且听说你的功夫很不错,能抱着人轻松飞上树干。”   “慧静师太是我的师父。”顾覃兮老实交代,美人娘亲喜欢温柔大方的大家闺秀,一直按这个标准来培养她。虽然目前来说,皇后没有成功过。可她为了不让皇后难过,还隐瞒了自己会功夫一事。这下好了,美人娘亲不会很生气吧。   她偷偷瞥一眼美人娘亲,却发现皇后眼里盛满了笑意,“傻孩子,母后很高兴你能保护自己。以后你想在学院里学什么,母后都不会反对。”皇上是对的,她以前一直想让兮儿成为大家闺秀,要兮儿真是弱不经风的女孩,今天她就再也见不到兮儿了。   “母后你真好。”顾覃兮笑着扑进皇后怀里。皇后轻抚着她的发丝道:“真是个傻孩子,父皇和母后一定会好好保护你。”      ☆、藏书阁   晚上顾覃兮去看了阳春和白雪。夏天的太阳可不是开玩笑的,两人涂了药膏脸部也还是很红,“你们要是不舒服随时叫医女,这几天也不用来伺候了,先把伤养好。”   “长公主,奴婢没事的。”阳春激动的想要站起身,膝盖处一软整个人差一点倒下去。顾覃兮揽着阳春的腰道:“这样还没事?”阳春原本就泛红的脸蛋,这下更是红得像要着火了一样,嘟喃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顾覃兮扶着阳春躺好,“你们两个从现在起就是我的人,所以要乖乖听我的话。一定要伤好了再来,不然我可是会生气的。”走之前,顾覃兮做了个吓人的鬼脸,表示不听话就要挨打。   阳春和白雪两个感受到自家公主特殊的关怀,对视一眼在床上轻笑出声。这样的长公主很亲切,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就会照着长公主的话做。顾覃兮在无意间就收获了两个死忠粉。   一回到琉璃宫,顾覃兮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殿门前犹豫不决的茗芳郡主。“茗芳,你站在外面做什么?”她记得今天茗芳跟着蕴华姑姑去了庄王府,她看了看挂在半空的月亮,这么晚了还来找她?   “我回来就听说长公主受伤了,所以过来看看。”茗芳坐下后捧着茶杯关切的问道:“长公主,你的伤怎么样了?可还好?我这里有一瓶去疤生肌的药膏,还请长公主收下。”   “没事,就是擦破点皮。”顾覃兮打开瓶盖闻了闻,一股淡淡的青草香气,“这是上好的凝肤露,茗芳你有心了。”凝肤露是一位专门研究女子疾病的医女研制,无论多严重的伤疤,只要坚持擦凝肤露,不出一个月疤痕就会去无踪。   这东西皇宫中也有,只不过凝肤露用料极其讲究,价格堪比黄金,到后来更是有价无市。鸿武帝大手一挥,就把库里唯一的一瓶给了她。现在茗芳又送了一瓶给她,没想到平时节俭的茗芳也是个隐藏版的土豪。   “长公主不必谢我,这是蕴华公主在离去前给我的,说是等会我回皇宫了,长公主应该用得着。”蕴华不是觉得计划很完美,能够完全脱身把怀疑目标引到逍王身上去么。她偏就不能让蕴华如意,要不是身上的蛊毒她早就跑到皇后那揭穿蕴华的真面目。   “姑姑给你的?那还真是要多谢姑姑了。”茗芳说的这话可真够回味无穷,庄王虽然在京城,却和皇宫隔了那么几条街。蕴华倒是神通广大,人在庄王府就已经预感到她会受伤。   茗芳应该也是知道□□的人,或者就是和蕴华一伙的。只不过,茗芳借着送药给她说了这么几句含糊不清的提示,用意何在?莫不是今天和蕴华闹翻了,所以到她面前揭秘来了。   顾覃兮想起今天鸿武帝和她说的话,淡笑着略过这一话题。父皇说了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要等到先帝祭辰,等着他们露出马脚再一并抓获。   “茗芳今天也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几天后就是宫宴,到时候茗芳可要打扮得漂漂亮亮。”   茗芳不死心,她都已经说得这样露骨了,长公主还是没有听懂么?茗芳不自然的笑了笑,“我也听蕴华公主说起了宫宴的事,想必蕴华公主对宫宴一事很是关注。”   顾覃兮眨眨眼表示自己知道了,茗芳不甘不愿的出了琉璃宫。回去的路上,茗芳一直思考长公主究竟听懂了她的暗示没有。想起刚刚长公主的表现,茗芳的心里就跟打鼓似的久久不能平静。   有人一夜无眠,有人一觉到天亮。顾覃兮早起醒来后,没再偷偷躲在帐子里修习内力。洗漱穿戴好后,她就直接去了院子里练基本功。打了一套拳法又舞了一套剑法后,顾覃兮洗去一身的汗渍,饱饱的吃了顿早餐。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活络过全身的筋骨后,她觉得就连空气都多了几分清新,鸟语花香心旷神怡。顾覃兮随手拉了个宫女,让她带着去了藏书阁。   藏书阁在离御书房不远处的宫殿,和其他宫殿不一样的是,藏书阁是一座三层高的楼阁。每一个突出的角上都挂着大红色的灯笼,殿门口守着几个侍卫,一看见她立马放行。这宫里,就还没有不认识她的宫人。   藏书阁的院子里种了好几棵松树,高高壮壮枝繁叶茂。一棵松树下还摆了一张圆桌,上面备着茶水和点心。顾覃兮对领着她的宫女道:“你在这等我,我去去就来。”   宫女恭敬的应是,门口守着的公公看见顾覃兮过来笑容满面,“给长公主请安,长公主要挑什么书籍?需不需要杂家带公主进去?”公公脸上的笑容万分真诚,上面写满了“让杂家带着公主进去吧。”   “不用了,我就随便看看。”顾覃兮说完就往里走,公公想起里面先长公主到的男子,暗想糟了,忘记和长公主说里头有人。藏书阁有宫人不得随便入内的规矩,如果不是主子需要他可进不去。   公公想起那位的风评,又稍稍安心,那位可是人人称好的翩翩公子,应该不会和长公主起冲突。   藏书阁里面成半圆形,整个半边都是一排排的书架。剩下的半边摆放着几张书案和软榻,应该是为了给那些在这看书的人准备的。顾覃兮抬眼看了一圈密密麻麻的书,突然发现身高是个硬伤。   反正她有的是时间,就从最底层慢慢找起。她的目光掠过一本本史书,诗词,在看见游记的时候才抽出一本略略翻看。她看的出来,父皇和母后不愿她为了那些事情操心,一切都由父皇母后包办。   可她总想做点自己能做的事,她想起蕴华腰间奇怪的五芒星图案,总觉得代表了不一样的意义。要是她能在游记里找到关于苗疆的细述,就有可能找到五芒星的含义,找到蕴华和苗疆勾结的证据。这样父皇也不用等到祭辰那日再去收网,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蕴华还有后招。   阳光穿过窗户照耀进来,浅黄色的光晕中,女孩半坐在书案上,高高悬起的双脚一晃一晃。祁禹本在二楼找史书研究,在顾覃兮进来后默默看了很久没有出声。他看见女孩一本本翻过去,一些被放了回去,一些就被放在书案上。   一楼的书被找完后,女孩就坐在了书案上。浅金色的光辉淡淡的洒在女孩身上,就像一个完美的发光体,纤长的睫毛也染上了金色,给女孩增添了几许魅惑之色。   这本不是,这本也没有写到。顾覃兮看完找出来的书后叹了口气,望着书架上高高摆放着的书微微皱眉,“看来身高真的是个硬伤,像我这样的矮萝卜是别想手可摘星辰了。”   书架旁放着一架木梯子,她拢好略长的裙摆准备爬到梯子上找书。身后有人靠近,她瞬间被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顾覃兮心里大惊,她好歹是习武之人,什么时候连身后有人靠近都不知道了。   ☆、你是属鬼的吗 捉虫   顾覃兮动作极快的转身,不妨身后之人靠得太近,额头撞上硬朗的胸膛。顾覃兮皮肤娇嫩稍微一用力就会出现红痕,再加上她转身速度太快,这一撞额头立马见红,“好痛。” 她顾不上去看面前之人,拿手轻轻的揉着被撞疼的额头。   “抱歉,是徐之的不是,吓到长公主了。”温润清朗的男声响起。顾覃兮一听前面两字就知道是谁了,一大早就这么倒霉,她好好来藏书阁找书,也会碰上祁禹。   “你属鬼的吗?走路没有一点声音。还好我胆子大,要是别人保不准被你吓死了。”顾覃兮真正惊讶的是,祁禹这样看起来弱不经风的文弱书生,竟然也有深厚的内力。要不然以她的耳力,不可能人到身后了都没有发觉。   “原来长公主想知道徐之的生肖。”祁禹丹凤眼上扬显然心情很好,“不过这样隐秘之事,徐之只会告诉未来的妻子。若是长公主实在想要知道,徐之也可以勉强一下告诉长公主。”   祁禹俊脸上带着淡淡的为难,好像顾覃兮逼着他做了多不情愿的事。顾覃兮目瞪口呆,她不就是被撞疼了抱怨下,祁禹竟然能自说自话到这种程度。这人脸皮的厚度,连□□也打不破了吧。   “你千万不要告诉我,这种隐秘的事我没兴趣知道。”顾覃兮伸出一根手指推了推面前的人墙,“你可以让开了吗?我要去找书。”   祁禹没动右手微扬,墨色的袖摆垂落在顾覃兮脸侧。“长公主要徐之让到哪里去?”祁禹略微弯身,俊脸越靠越近,“徐之很喜欢这个地方呢,要不长公主让一让?”   顾覃兮忍不住嘴角抽动,她让?她能让到哪里去,身后是书架,身前的路又完完全全被眼前的男子堵住。祁禹一点点的凑近,两人之间只剩下一根手指的距离,呼吸相闻亲密异常。   “你要干什么!”顾覃兮咬牙切齿道:“我可不是好欺负的,你要是对我有不轨之心,我绝对会一脚踢爆你。”   祁禹的视线下移,落在她平坦一片的胸口,“长公主是不是话本看多了?徐之喜欢温柔多情,凹凸有致的女子,就长公主这样的徐之没兴趣。”他上下打量了顾覃兮一眼,一副十分嫌弃的口吻。   “啪,啪,啪”顾覃兮脑海里响起断裂声,几根名为理智的弦齐根断裂。是可忍孰不可忍,竟然嘲讽她,嫌弃她胸小。顾覃兮右手凝聚起内力,准备狠狠一掌拍扁男人俊美的脸蛋。   祁禹却突然间退开,扬了扬右手上的游记,一脸不解道:“徐之不过是好心替长公主拿书,长公主为什么一副要吃了徐之的样子?”丹凤眼里写满了不解,疑惑,她乍一看还从里面看出了无辜。   顾覃兮一口老血堵在胸口,发又发不出去,咽又咽不下去。她右手无力的放下,算了,她是说不过眼前的妖孽的。无论什么事,只要到了祁禹口中都是他有理。这尊大佛,她惹不起还躲不起么,顾覃兮转身往门口走去。   “长公主请留步。”   “你又想干什么!”顾覃兮转身,狠狠的瞪着笑得满脸开怀的男子。别以为笑得那么好看我就会原谅你,让你笑,让你笑,我瞪死你。   如果眼神也能杀人的话,估摸着他身上早就千疮百孔了。祁禹毫不介意顾覃兮要吃人般的眼神,薄唇轻启,“长公主就这么出去恐怕有碍观瞻,徐之是好心提醒公主。”   她又碍着他什么事了?顾覃兮左右看了看,才发现刚刚她为了爬梯子拢上去的衣裙还没放下来,膝盖下露出一截粉红色的亵裤。她随手把裙摆理好,又瞪了祁禹一眼。   现代连比基尼都有,这么一点又没露腿,她才不会如了祁禹的意惊慌失措。   祁禹看着女孩渐渐走远,唇边的笑意越来越大。真是个有趣的女孩,这个在一开始就留给他特别印象的女孩果然不一样。他也不知为何,一遇见顾覃兮就喜欢逗逗她,看她因为自己生气的样子而高兴。   大概可能是因为,京里的闺秀无论是温柔,活泼,贤淑都带了点死板。没有哪一个女孩能像顾覃兮这样鲜活,能让他记清楚她的一颦一笑,能够第一时间吸引到他的目光。   午时,太子见祁禹嘴角的笑容就没有放下过,周身散发着暖意。这种情况十分少见,连太子都忍住不住问:“徐之,太傅布置的课业全部完成了?”   在太子殿下眼里,只有完成了太傅那高难度的课业,才值得这么高兴。他又哪里想得到,祁禹是在早上逗了他心爱的妹子。   “在藏书阁恰好找到了太傅所说的史书。”祁禹笑着回。太子殿下严肃的点点头,“徐之,把史书借孤看看。”   就这样,话题从祁禹怎么这么高兴到了研究史书上去。   顾覃兮一路气匆匆的回了琉璃宫,跟在她身边的宫女不明所以,也不知道长公主怎么突然间就生气了。只能一路小心的跟着,一看顾覃兮坐下急忙倒了杯茶水递过去。   茶水被顾覃兮一口灌下,从藏书阁带出来的火气这才消了下去。宫女见长公主脸上的怒气消散,才小声问道:“长公主,现在可要传膳?”顾覃兮看了眼天色,太阳高高的挂在正中心。   原来她在藏书阁里待了这么久,生气的时候不觉得,如今冷静下来她才觉得肚子有点饿了,“传膳吧。”精美的菜肴摆上桌,顾覃兮化愤怒为食欲,把桌上的荤菜吃了个精光。   吃完午膳她吩咐宫女道:“拿我的牌子去,帮我把藏书阁里所有的游记都找来。”她虽然被气着了,可还没忘了要干正事。宫女的办事效率不错,半柱香的时间就把所有游记拿了过来。   顾覃兮看着殿里放着的几个大木箱道:“这些都是?”这也太多了吧,她一个人得看到何年何月去。   “回长公主的话,奴婢是按长公主的吩咐,把藏书阁所有的游记拿了过来。”宫女行了一礼道:“长公主,可是奴婢做的不对?”   “没有,你们先下去吧,没有特别的事不要打扰。”多就多吧,顾覃兮决定闭关看书,她就不信了,这么多本游记会没有关于苗疆的介绍。殿内守着的宫女依言退了出去,全部尽职的守在外殿。      ☆、三人成虎   琉璃殿内殿十分安静,浅金色的光芒倒映着黑色的大理石地面。顾覃兮很认真地一本本看过去,这本没有写到,这本写到了却没有关于苗疆五芒星的内容。“长公主,陈小姐,求见。”宫女在内殿门口道。   “蓉蓉,你怎么来了?”顾覃兮见到陈蓉很惊讶,陈蓉本来要行礼,被顾覃兮一把走,“老实交代是不是想我了?”顾覃兮忍不住揉捏陈蓉圆圆的的小脸蛋,这小姑娘脸红的样子太可爱了。   “长公主你的伤还好吗?”陈蓉等她揉够了才担忧的问道:“满京城都在传长公主被猛虎伤了的事,我很担心,就拿了母亲的牌子进宫来看你。”陈蓉在将军府听到消息的时候吓了一跳,急匆匆就进了宫,看见顾覃兮脸色红润的样子才放下心。   “你是说全京城都知道了?”这消息传得也太快了,她昨天受的伤,今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来来,坐这里,跟我好好说说外面都在传些什么?”顾覃兮让陈蓉坐到软榻上,又吩咐宫女拿了蔬果点心。   陈蓉咬了口鲜果道:“外面都说逍王带来的猛虎突然间发狂,在御花园差点把长公主吞吃入腹。然后在危急关头,一大波侍卫出现把猛虎套住,才保住了长公主的性命。”陈蓉一字不差的把外面的传言说了。   “难道就没别的说法了?只有这一种?”   “我只听到过这个,长公主他们都说错了对吧?”陈蓉两眼发亮的盯着顾覃兮看,“我觉得危急关头绝对不是侍卫救了长公主。”顾覃兮心里一喜,就算外面没有流传她的英雄事迹,陈蓉总该知道,她满怀信心的等着陈蓉接下来的话。   “一定是有一位俊美不凡,风姿翩翩的贵公子救长公主于虎口之下。”陈蓉眼里的小星星都快飞出来了,“长公主,一定是祁公子救得你对不对?”顾覃兮强忍住嘴角的冲动没说话。   陈蓉却以为她猜中了,只是顾覃兮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出来,更是兴致勃勃,“祁公子当时一定英姿煞爽的面对猛虎,然后一巴掌把猛虎拍到一边去。长公主,祁公子那会是不是像战神一样耀眼?”   “蓉蓉,你脑子里哪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幻想?祁禹那家伙根本就没出现在御花园,你说的那些比外面传的还要不靠谱。”顾覃兮深深觉得自己受到了惊吓,听了陈蓉的话后,她脑海里竟然浮现自己把祁禹公主抱了的场景。   还是那种英雄救美后,来的公主抱。天哪,她是疯了才会想这种奇怪的东西。祁禹那家伙才不需要她来救,那样的事怎么可能发生。一定是今天受到的惊吓太多,脑子出现了混乱。顾覃兮使劲摇了摇头,把奇怪的画面赶出脑海。   陈蓉本来沉浸在美好的想象中,被顾覃兮几下摇散了,“长公主你是不是伤口痛了?”陈蓉以为顾覃兮拼命摇头是在忍痛,连忙倒了杯热茶给顾覃兮,“喝杯茶压一压。”   以前陈将军受了伤,陈夫人总是会倒茶给陈将军喝。陈将军每次喝完都会一脸满足,并且表示只要有夫人这杯茶,什么样的疼痛都会消散。陈蓉依样画葫芦,只希望疼痛能远离长公主。   顾覃兮把茶喝了,不过她不是需要消散疼痛,而是要压一压惊。顾覃兮努力平复心情,看了眼关切望着她的陈蓉问道:“蓉蓉,你平时都看些什么书?”   “我喜欢看话本。”果然不出顾覃兮所料,陈蓉就是话本看多了脑子里才会有这么多才子佳人,公主和王子在一起的美好想法。顾覃兮严肃道:“蓉蓉,你以后不要再看话本了,那里面都是骗人的,你再看下去会变傻的。”   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生死不离的爱情,话本里写的都是些穷书生和千金小姐私奔,要么江湖侠客和千金小姐私奔。书里面只说在一起幸福的生活下去就大结局了,现实却比话本里写得残酷多了。   “我知道了。”陈蓉被顾覃兮难得的严肃吓住,认真的表示,“我以后不会再看话本了,会去多多看些诗词歌赋。”陈蓉虽然不喜欢诗词之类的东西,可如果是长公主要她看的话,她会认真看的。   顾覃兮一看陈蓉认真的小脸蛋就知道她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不喜欢那些诗词歌赋。我觉得我们最应该多看的是武功秘籍,能从书上学到一招半式,不是挺好的么。”   陈蓉一想还真是,她也喜欢练武,一招一式都是陈将军教的。要是能看几本武功秘籍,她多年没有进步的功夫说不定还能有长进。   顾覃兮留了陈蓉在宫里用晚膳,还派了宫人送她出宫。看陈蓉认真的样子,一定是准备回家去找武功秘籍了。那个可爱的姑娘,世上又哪里来那么多武功秘籍。她不过是不想要陈蓉中话本的毒,借机分散陈蓉的注意力罢了。   天色也不早了,顾覃兮修习了一遍内功,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美美的进入了梦乡。   在大部分人都安睡的时候,茗芳手里捏着颗珍珠,独自一人坐在桌边。蕴华要她在宫宴之前,找机会把这颗珍珠放到长公主的衣物里。看蕴华给她珍珠时的神色,茗芳大概猜到里面是什么了。   她不想一直被蕴华利用,却又因为身中蛊毒不得不听蕴华的。要是,要是她真的这么做了,日后查到她的头上,第一个死的就是她。茗芳捏着珍珠的指尖泛白,脸上的神色忽明忽暗。   蕴华在外面散布的谣言,她也有所耳闻。那个女人真是想得周到,借逍王送的猛虎对长公主下手,让逍王成为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现在又在外面传流言,让不少百姓议论纷纷。   把自己撇的一干而尽,屎盆子全扣逍王头上。要是鸿武帝相信了外面的传言,对向逍王问罪,蕴华不仅能坐山观虎斗,还能渔翁得利。好一个一箭三雕,只不过事情可没有蕴华想得这么美好。   长公主没有死仅仅只是受了轻伤,鸿武帝虽然对逍王略显冷淡了些,却也没有问逍王的罪。茗芳枯坐良久,终于下定决心。这一次说什么,她也不会让蕴华随意摆布。      ☆、宫宴   鸿武帝在太极宫设宴,邀请了朝中重臣和勋贵侯爵。一顶顶官轿,骏马在宫门前停下,相熟的互相打个招呼,肩并肩一起笑着进宫。在一些样式差不多的官轿中,一辆四驾的浅金色流苏马车十分惹眼。   皇宫有规矩,到了宫门前就得下车驾。除了少数被鸿武帝赐予特权的勋贵侯爵,其他人一律都得徒步进宫。不过那些拥有特权的,为了表示对鸿武帝的敬重和臣服,从来都没有真的坐着马车进宫。   四驾马车内不时传出男子的咳嗽声,众人也猜到了车内之人的身份。庄王病重,鸿武帝一早就下令,允许庄王乘着车驾进宫。此令一下,百姓纷纷感叹鸿武帝仁厚,是个英明的帝王。   太极宫黑色的大理石地面上铺了一层红毯,两旁摆满了案几。蓝衣的公公,粉色宫裙的宫女在殿中来来往往。一些早到的官员在宫女的带领下坐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当然这殿中的位置也分三六九等,正中间最上方的是帝后。帝后下首左右两旁的位置是两位王爷和公主的。王爷的位置后就是一品官员和侯爵了,再接着就是按官职大小分配。   太极宫两边摆了长长的两排案几,一直到殿门口。官职小一些的位置都挤在门边了,在那种小角落里连帝后的圣颜都看不清。不过能受邀参加宫宴就是一种恩宠,因为还有一些京官可是连位置都没有。   顾覃兮一早就被阳春和白雪叫醒,她们两个养好伤后做事特别积极。她还没修习完内功,两个人就端着梳洗用具进殿了。阳春拿着玉梳细细的梳理着顾覃兮一头浓密的黑发,“今日是宫宴,奴婢给长公主梳个凌云髻可好?”   顾覃兮以前不喜欢那些繁琐的发饰,每天都只让阳春梳个最简单的,随便绑上几根丝带就完事。今天是宫宴,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便。顾覃兮瞄了眼梳妆台上摊开的一个个首饰盒,里面放着许多金灿灿的发簪。   那些簪子精美华贵,每一个的分量都不轻。顾覃兮把看起来轻一些的簪子拿在手上感受了下重量,“就用这个。”她拿了最轻的一个递给阳春。   阳春一见自家公主终于对打扮上心了,心里一喜夸赞道:“公主眼光真好,这紫玉簪最是通透难得,和公主这一身装扮很相配。”阳春满脸笑意的把紫玉簪插到她发鬓间。   “金簪看起来太重了,我只是觉得紫玉簪轻一些,这样我的头才能少一点压力。”顾覃兮才不想要让沉甸甸的金簪压在头上,没想到随手拎了个玉簪,还被阳春夸了。   铜镜中的女孩肤白貌美,一双杏眼灵动活泼。她扶了扶发上几乎感受不到重量的玉簪满意道:“果然很轻,没有一点负担。”她见身后站着的阳春一脸失望的表情,眨了眨眼道:“主要是公主我长得貌美,才能戴什么都这么漂亮。所以啊,我已经不需要那些外物来增加美貌了。”   阳春彻底傻眼,顾覃兮心情极好的拍了拍阳春的肩膀,“看,你都被我的美貌给震了。”   宴席快要开始,顾覃兮带着阳春和白雪进了太极宫。原本细碎的讨论声瞬间安静下来,一众官员定定的看着第一次露面的长公主。女孩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神态悠闲,桃腮带笑,清新淡雅可人。   长公主继承了帝后所有的优点,年纪虽小却已经可以看出日后的风华。一众官员纷纷起身见礼,“臣等给长公主请安。”顾覃兮浅笑着摆手,“众位大人快请坐。”   “谢长公主。”等到一众官员坐下,顾覃兮才在右下首第一个案几后坐下,阳春和白雪挺直了腰背站在她身后。宴席还没正式开始,案几上也只放了几盆鲜果。顾覃兮随手拿起一个,小口啃了起来。   果子是皇庄进贡上来的,鲜嫩多汁又酸甜可口。顾覃兮吃完一个,正想对第二个下手时被对面一阵轻微的咳嗽声吸引。庄王用帕子掩唇头转向一边咳得厉害,身旁的太监轻轻的给庄王抚着后背。   看庄王年纪轻轻,脸色却像一个将死之人,苍白没有生气。这究竟是得了什么病,竟然如此严重。顾覃兮正在心中思索着,旁边传来轻柔的女声,“兮儿,这果子好吃吗?”   蕴华唇边带着浅笑,打断了顾覃兮的沉思。顾覃兮瞬间打起精神,拿起一个果子递了过去,“姑姑你尝尝,这是皇庄送上来的果子很甜的。”她的目光偷偷滑过蕴华腰间,绣金丝的腰带上还是一个五芒星的图案。   又是五芒星,蕴华就算每天换一套裙装,这腰带上的图案都不会换。这个图案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含义?顾覃兮看了许多本游记,上面也有描述苗疆风土人情的,但就是找不到关于五芒星的任何记载。   蕴华笑着接过,小小的咬了一口,“真的很甜。兮儿,漠北也有一些好吃的鲜果,姑姑这次也带了点上京,你要是喜欢我可以让当归拿一些送你。”   “好啊。”顾覃兮笑嘻嘻的应下。她要是白雪公主,蕴华就是想要送她毒苹果的皇后了。若是那些鲜果里面有鬼,她正好拿给师姐研究,说不定还能从那里面找到些证据。不过,依蕴华小心的性子,恐怕不会直接在果子里动手脚。   坐在蕴华下首的茗芳心惊肉跳的听着她们的谈话,刚刚蕴华转头对着她别有深意的笑笑。那个女人一定是知道了,她没有把珍珠放在长公主的衣物里。她不能再拖下去了,今晚就必须拆穿蕴华。   肚子里一阵阵浅浅的抽痛,不强烈却一直反复不停。茗芳右手捂着肚子试着缓解疼痛,她难道是吃坏东西了,还是?茗芳想起另一种可能,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不,不可能她这个月已经吃过解药,绝对不会是蛊毒。      ☆、阴谋的开始   茗芳的心跳随着疼痛慢慢加快,她拿了杯温茶一口气喝下去,肚子上的抽痛仿佛有所减缓。没错,她已经吃过解药,这个月绝对不会毒发。茗芳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一边注意着蕴华的动作。   顾覃兮和蕴华稍微聊了一会,鸿武帝和皇后就到了太极宫。帝后一出现,殿中所有人都站起身行礼,“臣等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鸿武帝朗声笑道:“众位爱卿请坐,今日是宫宴,大家不必这么拘束。”   鸿武帝入座后沉声道:“这次宫宴是为了给从封地上京的逍王,庄王接风洗尘。皇兄,皇弟,你们辛苦了。”鸿武帝举起了酒杯,“朕在此敬二位一杯。”   说完一饮而尽。   逍王是个浓眉大眼的汉子,身强体壮一看就是个习武之人。他一口干掉杯中酒,浑厚的笑声在殿内飘荡,”哈哈哈,皇上,这酒用杯子喝不畅快,臣喜欢直接拿酒坛,这样子才够爽快。”   “好,给逍王上几坛美酒。”鸿武帝大掌一拍,几个太监拿了五六坛碗口宽的酒过来。逍王谢过鸿武帝后,右手拎起一坛就往嘴里灌。这豪迈的喝酒方式让不少人暗自摇头,逍王就是个莽夫,哪里有半点皇家贵气。   皇兄还是老样子,直爽的性子这么多年也没有变过,鸿武帝嘴边的笑意更深了些。反观庄王病重不能饮酒,鸿武帝本让他以茶代酒,庄王却执意要喝。现在整个人咳嗽不止,苍白的脸上浮起不正常的红晕。   “来人,扶庄王下去休息。”宴席还没正式开始,庄王就要倒下去了。鸿武帝关切的让人去请太医,“你既然身体不适就先下去休息吧,朕会让太医过来给你诊脉。”   庄王拿帕子掩唇咳了几声,“臣弟谢过皇上圣恩,是臣弟害皇上忧心了。”庄王半靠在太监身上,说话底气不足虚弱的一阵风都能刮走。鸿武帝道:“一家人,不必说这些。”   庄王下去休养,鸿武帝这才宣布宴席开始。粉裙宫女端着一盘盘美味佳肴穿梭在案几间,大殿中一群长袖飘飘的舞女随着乐声翩翩起舞。殿内严谨的气氛一扫而空,众人喝着美酒欣赏歌舞,不时点点头小声说着话。   顾覃兮欣赏了会舞蹈,等到菜肴上齐视线就完全被吸引走了。海参烩鸡丝,荷叶粉蒸鸡,红扒大裙翅每一样都是她喜欢的。顾覃兮吃了一口鸡丝,鲜香的味道留在嘴里久久不散。   皇宫御膳房的手艺可不是盖的,每一样菜肴经过他们加工就形成了独特的美味。顾覃兮以前受电视剧的影响,总以为宫里的菜肴好吃不到哪里去。如今自己亲自试过,才发现电视里说的都是骗人的。   顾覃兮吃得津津有味,没有发现对面一道若有似无的视线。祁禹身为祁相的嫡子,太子的伴读自然也在宫宴上,他坐的地方不靠前没有那么显眼,这正好方便他观察顾覃兮。   宴席上也有其他身份贵重的女子,她们可没有像顾覃兮那样吃得欢快。为了保持自身的形象,她们大多都是稍稍夹上几筷子,小口小口慢慢的咀嚼。顾覃兮吃东西的速度虽然快,但也不显粗鲁。   每吃一口都像是享受了人世间最大的幸福,身为大启朝最最尊贵的嫡长公主,顾覃兮竟然这么容易满足。而他看着顾覃兮高兴的样子,心里竟然也涌上了丝丝喜悦。他还从来没有遇见过如此特别的姑娘,如此能让他一见深刻,再见上心。   顾覃兮吃到一半觉得有点不对劲,后背一阵阵发凉。她抬头环视了一下周围,官员们该吃吃,该看看,没有什么异常。难道是她吃太多,吃出问题了?她看了眼只消灭了一半不到的鸡翅,果断投入到美食的怀抱。   祁禹借着喝茶的动作收回视线,余光瞥见顾覃兮摇了摇头,又埋头吃了起来。祁禹嘴角上扬,心情十分愉悦。小姑娘人小小一个,警觉心倒不低。他自信以他的功力,绝不会被人发现,没想到顾覃兮还能感觉到他的视线。   萧行珏见祁禹笑得如此开怀,拿着个酒杯晃了过来,“徐之,遇上什么好事了?我可是很少见你笑得这么开心。快跟我说说,到底什么事能让我们的祁大公子乐成这样。”   萧行珏和祁禹从小一块长大,关系好的跟亲兄弟一样。祁禹什么性子的人,他比谁都清楚。一般情况下,能让祁禹露出这种笑容,就是某个人让祁禹上心了。而让祁禹上心的那个人,以后的日子绝对会很难过。   祁禹淡淡道:“没什么,就是看见一只贪吃的猫。”那只猫生气时全身的毛都要炸了一样,一双明媚的杏眼会瞪得圆溜溜,尾巴倒竖随时都会给你来上一爪子。   “奇怪,这里没有猫啊?”萧行珏现在还不知道,将来那个要倒霉的人,是他亲亲表妹顾覃兮,一手揽着祁禹的肩膀道:“今天宫宴,我们难得能休息,来来跟我痛快的喝一次。”   祁禹拿过酒杯道:“有何不可?”他对自己的酒量有信心,就算是再来十个萧行珏也喝不倒他。两人都抱着灌醉对方的心思拼起酒来,祁相端着酒杯道:“萧国公,我们也来上一杯。”“不醉不归。”   宫宴哪里都是和乐融融,欢声笑语不断。茗芳郡主却脸色青白,每坐一刻都是煎熬。她的肚子越来越痛,痛疼已经快要超出她的忍受范围。更要命的是,她知道这种痛代表了什么。   她吃过这个月的解药,按理来说不会毒发。她现在会痛成这样一定是蕴华,一定是蕴华在给她喝的水里下了别的东西。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放过她。   蕴华吃完东西,拿出帕子擦了擦手指。素白帕子下的玉指嫩白如青葱,纤指比了个的三个的手势又悄无声息的收了回去。再看蕴华,已经姿态优雅的品尝着案几上的佳肴。      ☆、圆儿的背叛   茗芳几乎是一瞬间就看明白了蕴华的意思,那个女人是要她去冷宫,整个皇宫只有冷宫的牌匾上有个三字。茗芳不想听蕴华的,可肚子里越演越烈的疼痛却让她不得不服从。   “圆儿,我肚子不舒服,扶我出去一下。”茗芳极力掩饰身体上的疼痛,要是在这个时候让人看出点什么,她也就玩完了。茗芳差不多把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圆儿身上,步伐轻盈的走出太极宫。   殿外闷热的空气扑面而来,茗芳右手紧紧抓着圆儿,指尖泛白青筋突出。圆儿关心的问道:“郡主,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奴婢叫太医过来?”“不用,我是又着了蕴华的道。”声音很低,如果不是圆儿靠得近,恐怕都听不清茗芳在说什么。   圆儿瞬间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情况,一边扶着茗芳一边轻快道:“奴婢扶郡主去净房,郡主小心脚下。”大启皇宫真正的主子也就那么几位,冷宫更是在鸿武帝登基后就废弃不用。   茗芳到净房绕了一圈,趁着人少没人注意偷偷溜到了冷宫。冷宫早已没有宫人守着,里面杂草丛生没有一点人气。茗芳疼的站都站不直了,脑袋浑浑噩噩眼前冒出了金星。   她勉强撑着等了一会,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蕴华,蕴华她为什么没有过来。如果不是为了给她解药,蕴华又为什么要让她到冷宫。她恍惚间抓着圆儿的手问:“蕴华,蕴华她来了没有。”   “还没有,郡主你还撑得住吗?”圆儿关切的望着快要晕厥过去的茗芳。茗芳很想说她还可以再撑一会,让圆儿不要担心。眼皮却像有千金重,沉甸甸的睁不开。她彻底失去意识以前,隐约听见有人说,“郡主,对不起。”   宫宴还在进行,一位小太监匆匆走进太极宫在鸿武帝耳畔说了几句。鸿武帝神情不变,只是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皇后侧目,鸿武帝握了握皇后的手,表示不用担心。   逍王几坛子酒灌下去,没一会人就喝醉了。宫里的酒初尝时还好,感觉不出多大的酒味,可这酒后劲十足。酒意上头逍王走路摇摇晃晃,拎着个酒瓶想上前敬酒,逍王妃一把拽住了逍王。   “皇上,王爷他喝醉了,言行多有失礼,还请皇上勿怪。”逍王妃向鸿武帝告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子,却有一把好力气。逍王这么大块头的人,被逍王妃抓在手里半点动弹不得。   “王妃言重了,来人帮逍王妃扶着逍王下去休息。”   逍王走后,这宫宴也就散了。众人和皇上皇后行过礼后,三三两两结伴出了皇宫。蕴华本想要告退,却被鸿武帝叫住,“皇妹,先别急着走,随朕去一趟玉明轩。”   “皇兄,可是我哥哥的病情加重了。”蕴华着急的问道。玉明轩是皇上特赐给庄王休息的地方,如果不是庄王出了什么事情,鸿武帝没必要让她跟着一起去玉明轩。   “皇妹你随朕去了就知道。”鸿武帝肃着脸道,语气中还带了点无奈。蕴华神色紧张的跟在了鸿武帝身后,完全表现出了一个担心哥哥的好妹妹形象。鸿武帝瞥了眼蕴华,这个皇妹心思深不可测。要不是他提前得到了消息,兴许还真会被蕴华骗过去。   顾覃兮也跟在了皇后身边,她也想知道玉明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美人娘亲一下子失去了笑容,身边的气压一度度降低。顾杨本来也想跟着凑热闹,被皇后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顾覃兮先顾杨一步牵住了皇后的手。皇后看了顾覃兮一会,也罢这种事瞒着兮儿也没用,让兮儿看一看也好有所防范。   玉明轩几个守在门外的宫人全部跪在了地上,鸿武帝当先一步跨进内殿。里面传来庄王一阵阵压抑的咳嗽声,夹杂着女子小声劝解的声音,“郡主,你就算是再喜欢庄王也不能这么做啊。”   圆儿站在粉烟罗的纱帐前,看见鸿武帝一行人过来连忙跪了下去,“皇上,郡主她不是有意的,求皇上开恩饶了郡主。”圆儿说完在地上不停地磕起了头,一下一下重重的撞击。   表面上看圆儿是一个忠心耿耿,一心为主的好丫环。主子做错了事不忘劝解,在被人抓包的时候还为主子求情。可圆儿的做法却证实了茗芳趁庄王病重昏睡,不顾廉耻的爬上庄王的床。茗芳连为自己伸冤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成了让人最不齿的女子。   “咳咳,咳咳,不关郡主的事,是臣弟不好,是臣弟不好。”庄王一句话没说完差一点昏死过去,茗芳冷眼看着蕴华温柔的给庄王喂水。她慢吞吞的从床上起身,跪到了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现在她又能说什么呢?蕴华没有来给她解药,她痛得昏死过去一醒来却是在庄王床上。还没等她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圆儿就一脸苦口婆心的劝解她。她喜欢庄王?哈哈,真可笑,她喜欢庄王她怎么不知道?   这一场宫宴,蕴华真正要设局陷害之人不是长公主,是她,是她茗芳。一开始,蕴华就故意在水中下毒,又给了她一颗珍珠,让她放到长公主衣物中。圆儿既然背叛了她,那么蕴华就一定知道她想法设法要告发她的事了。   蕴华这么做不过是要毁了她,让她真正没有退路,只能趴在蕴华脚边以求生存。她一个郡主,做出如此不要脸之事,也只能一顶小轿抬进庄王府当妾。凭什么,凭什么她要让那个女人如意。   茗芳低垂着头,乌黑的发丝遮住了脸颊。她眼里是滔天的恨意,放在地上的手指曲起。蕴华敢这样设计她,她也要和蕴华拼个鱼死网破。如果她现在说出蕴华勾结苗疆,一直想要谋害长公主,看是蕴华死还是她死。   她抬头,刚要张口,却看见蕴华指尖摸了摸手腕间的珍珠。茗芳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那颗有问题的珍珠还在她身上,要是她说出了事实,蕴华肯定会借此反咬她一口。到时候,她元家满门的名声都要被她搞臭。   鸿武帝看了一会,也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留下一句“此事由皇后全权处理。”就出了玉明轩。   皇后坐到了一边的红花木椅上,审问玉明轩的宫人,“你们为什么没有好好守着玉明轩,连这里多了一个人都不知道。”皇宫里发生这样的事,皇后少不得要好好盘问。   “回皇后娘娘的话,庄王说困了要休息,奴婢几个就去了殿门外守着。没过一会,说是庄王的药煎好了,奴婢就去端药,留了小雪在这里守着。”一娃娃脸的宫女哭着道。   小雪连忙往地上磕了几个头,“请皇后娘娘恕罪,奴婢,奴婢突然间腹痛难忍就去了趟净房,一回来,一回来就,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你们两个自己下去领罚。”   “奴婢谢过皇后娘娘。”两个宫女躬身退了下去。   皇后问跪在地上的茗芳道:“你自幼养在本宫身边,一直以来本宫都觉得你是个聪慧知礼的姑娘。本宫只问你一句,是不是你自己来了玉明轩?”   蕴华腕间珍珠链子闪闪发亮,茗芳咬咬牙道:“是茗芳对不住娘娘,没有遵循娘娘的教诲做出这样有辱清白之事,茗芳只求娘娘能赐茗芳一死。”她死也不想去庄王府做妾,她也不会让蕴华如意的。   “咳咳,皇嫂,不能赐死茗芳。本王相信茗芳只是年纪尚小,天真不知世事。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不怪茗芳。”   蕴华道:“皇嫂,哥哥说的对,哪里能赐死茗芳?既然茗芳喜欢哥哥,那就让哥哥娶了茗芳便是。哥哥身边正好缺个人照顾,茗芳为侧妃也不算委屈。茗芳,你可愿意?”女人面带微笑,语声轻柔,好似能让庄王纳她为妾是多么便宜了她一般。   想死也要看我愿不愿意,我哪里舍得让你简简单单的去死?茗芳清楚的看清了蕴华眼里的意思,那个女人在她身体里下了蛊毒,她还真的轻易死不了,到时候反要多受些折磨。   皇后沉吟良久问道:“茗芳,你可愿意为侧妃?”   “你可愿意为侧妃?”皇后的话语一如既往温柔中带着贵气,茗芳想起刚进宫时皇后也是如此问她,“茗芳,你可愿意住在宫中?”那时的她满心欢喜,天真的以为从此能一步登天。   茗芳闭了闭眼,轻轻的吐出几个字,“我愿意。”   皇后牵着顾覃兮的手走了,蕴华望着跪在地上的茗芳道:“茗芳,你还跪着做什么?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快快起来。”   圆儿走过去想扶起茗芳,却被茗芳一把推开,“不要碰我,我自己起来。”茗芳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出玉明轩。   ☆、我陪你去   没过几天,朝中上下都知道庄王要迎娶茗芳郡主为侧妃一事。茗芳郡主心悦庄王,一心想要嫁给庄王为侧妃之事传得沸沸扬扬。鸿武帝虽然没有下旨赐婚,却也透露出一点消息。   众人私底下都在议论,茗芳是想要荣华富贵想疯了。庄王虽然是王爷,封地却在漠北那种鬼地方。再加上庄王病重,指不定哪天就去了。若是茗芳运气不好一嫁过去,当晚就要守寡。   不过,茗芳一个没有家族当靠山的女子,空有郡主的名头。虽说大家都会看在帝后的份上给茗芳几分薄面,可到底京中知根知底的人家都不会要儿子娶茗芳为妻。或许,对茗芳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京中的百姓没有那么多心眼,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只以为茗芳是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女子。说书人把茗芳的故事加以美化,在各大茶馆讲述。一时间,百姓们全都赞叹这位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的女子。   外面的流言也流传到了宫中,顾覃兮边喝着冰镇酸梅汁边感叹,原来古时候大家已经这么八卦了。感叹完顾覃兮又莫名觉得不安,蕴华那天的做法她看在眼里。   她对茗芳的了解不多,却也相信茗芳不会做出那样损害名誉之事。那一天,分明就是有人陷害茗芳。在古代,一个女子清白的名声更甚于生命。这样一个简单的计谋,就能让茗芳陷入泥潭。   可茗芳也算是罪有应得,她一开始和蕴华勾结,后来又为了不知名的原因想要背叛蕴华。蕴华当然不可能让茗芳去告发她,所以就在宫宴上先下手为强。毁了茗芳的清白,把茗芳绑在庄王这条船上。   顾覃兮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茗芳身上有一点能让蕴华死抓着不放。她想起几天后,便宜爹就要带领群臣去皇陵祭祀,心口处突突的跳。顾覃兮揉了揉眉心,她一天没弄清楚五芒星的含义,就一天不能心安。   “把我那一身衣服找出来。”顾覃兮兴匆匆道:“就是上回我从二哥那里拿回来那套,我要和二哥一块出去一趟。”她可以去找二哥呀,二哥上回答应了会带她去静庵,师姐博学多闻说不定会知道。   白雪去木柜处找衣服,阳春细心的给顾覃兮梳了个童子发鬓。自从发生上回的事情后,两人已经为顾覃兮马首是瞻,长公主说什么她们全部照做。全副武装后,顾覃兮一个人奔去了二皇子宫。   顾杨今天好不容易休一天假,翘着个二郎腿吃西瓜。前几天太子看他看得牢,害他着实辛苦了好几天,在那里背书写字。顾杨享受的眯起眼,外面天气又热,哪比得上宫里有大冰块散热,又有太监伺候着扇风。   吃完西瓜,顾杨侧躺在榻边睡得正香。“二哥,二哥。”顾覃兮清脆的声音传进内殿,顾杨一个机灵差一点摔下榻去。他用袖子擦了把嘴角,有气无力道:“兮儿,你来的真不是时候。二哥还没搂到美人就被吓醒了,可惜啊,可惜,就差一点点了。”   “二哥,别做白日梦了,快点起来陪我去一趟静庵。”顾覃兮坐到榻边,用手戳了戳侧躺着的顾杨。以前二哥一听说能出去不是挺积极的,今天怎么一副不甘愿的样子。   “我不去。”顾杨摆摆手,躺着一动不动,“前几天我次次背书到深夜,现在困得很。我怕一出去直接被外面的太阳晒晕,今天二哥要好好补觉,把失去的精神气补回来。兮儿,过几天,过几天二哥一定陪你去。”   “那我自己去吧。”顾杨眼下有浓浓的青色,脸色略黄一副萎靡了的样子。顾覃兮决定不再勉强二哥,她依稀记得路线,从京城出去用轻功赶路的话,,没过多久也能到了。   她刚要起身,袖摆却被顾杨拽住,“不行,你一个人去二哥不放心。听话,后天,后天二哥一定带你去静庵。”顾杨以为顾覃兮是想念清月和静慧师太,所以用哄孩子的语气哄自家妹妹。   三天后鸿武帝就要带人出发去皇陵,要是等到后天去黄花菜都凉了。她早一天弄明白五芒星的含义,祭辰那天她们就少一分危险。顾覃兮去掰顾杨的手,“二哥,你就让我去吧,我熟悉路不会出事的。要是你实在不放心,我可以坐了宫中的马车出去。”   顾杨就是不放手,闭着眼睛紧紧的拽着她的衣袖不让她起身。顾覃兮又不敢用大力去掰,两个人就这么僵持。宫里的太监极有眼色的站在殿中的角落,不出去招主子的眼。   “二皇子,祁公子来了。”太监尖细的禀报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僵持。身着浅蓝色锦衣,腰间挂着玉坠的祁禹施施然进了内殿。顾杨一下子坐起身紧张的看着祁禹,“徐之,我可没有偷懒,太傅布置的课业我已经全部写完了。”   祁禹和皇兄是一伙的,他们两人简直比全朝最严厉的夫子还要恐怖。他还记得上回他没背出史书最后的一小段,祁禹就只是看着他微笑,什么话也没说却让他浑身不自在。   “二皇子。”祁禹拱手施了一礼,把手中拿着的书卷放到了桌上,“这些书是太子殿下整理出来,请二皇子务必在明日之前熟读。”   一,二,三桌上足足放了四本书卷。顾杨瞬间精神奕奕,笑着拉住顾覃兮道:“妹妹,你不是要二哥陪你去静庵么?二哥现在就和你一起去,徐之,我今天完成不了皇兄布置的任务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开玩笑,要是熟读了那四本书,他到明天早上都不用睡觉了。相比起背书,他宁愿拖着疲惫的身躯陪妹妹去静庵了。今天运气真好,要不是妹妹来找他,他还没有借口能出去。   祁禹看了眼顾覃兮,笑着道:“二皇子可要尽快回来,我听太子殿下说明天就要考二皇子这四本书的内容。要是二皇子背不出,太子殿下就要亲自来教导二皇子课业。”   “皇兄明天要来考我?”顾杨瞪大了眼睛,他清楚自家皇兄的性子。教导起他来十分严厉,在他做错的时候浑身散发着冷气。要是明天他背不出,过不了皇兄的抽查,他往后的日子一定会在水深火热中度过。以后别说是溜出宫,就连睡觉都没时间了。   “兮儿,以后二哥再陪你去。”顾杨只能忍痛放弃和顾覃兮一起出宫。   “没事,二哥你就好好用功,我不打扰你了。”二哥不陪她,她自己一个人出去就好了。顾覃兮正在心里想着静庵的路线,祁禹就像是知道她的打算,漫不经心的开口,“徐之正好要出宫一趟,顺便可以和长公主一同前往静庵。”   顾杨一听这办法好,“妹妹,你就让徐之陪你去。这样你今天就能去静庵,二哥也可以放心。”顾杨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好,吩咐太监去宫门口备车。顾覃兮还没来得及拒绝,顾杨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皇后也知道了顾覃兮要出宫之事,听说是祁禹亲自护送,倒也没有反对。只是又吩咐了阳春和白雪一块跟着顾覃兮出宫,让顾覃兮在天黑之前赶回宫里。   顾覃兮坐在马车上双手托腮,“你既然出宫有事,就赶紧去吧,可别耽误了。我身边有侍卫跟着,不会有危险的。”声音不大,她却可以肯定以祁禹的耳力,就算是在车外也可以听见。   祁禹骑着高头大马又靠近了车厢一些,“徐之今天出宫就是为了护送公主去静庵,公主不必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奇怪的男孩   算了,他要跟就跟着吧,反正她是说不过他的。只是这么大热天的,他骑在马上又没有打伞,难道就不会觉得很热,不会中暑吗?   此时正是盛夏,阳光火辣辣的。街道上路人行色匆匆,车厢里虽然放了冰盆却还是有些闷热。阳春拿出随身携带的团扇,轻轻的给顾覃兮打起了扇子。微风和着冰块的凉意,让顾覃兮舒服的眯起眼。   “让你偷东西,给我打,狠狠地打。”在知了的鸣叫声中,男人愤怒的喊声和踢打声穿过车厢,传到顾覃兮耳边。她掀开帘子,只见一座酒楼前,三个壮汉在围殴一个灰衣男孩。   灰衣少年不过八九岁的样子,长得高高瘦瘦,头上包了一块布巾,脸上灰扑扑的看不清五官。男孩躺在地上双手抱头,不停地在地上打滚,躲避着那些踹向他的拳脚。   再打下去可就要出人命了,顾覃兮刚要跳下马车。祁禹先她一步下马走了过去,“住手!这孩子偷了什么东西,我替他还了。如果各位再打下去,恐怕要惹来官差。”   领头让打人的男子,一见祁禹的穿着打扮便知此人非富即贵,当下让那几人住手,笑着朝祁禹道:“那臭小子趁我们不注意混进酒楼,跑到后院偷了只老母鸡。”   男人说着又朝地上的男孩“呸”了一口,“偷了东西还想大摇大摆的从正门出去,真当我们瞎了不成。”他们是开酒楼的,要是让人知道随便一个乞丐都能从他们这里偷东西,他们还怎么开门做生意。   “我替他还了这银子,你们也就放他一马,毕竟还是个孩子。”祁禹从袖袋里摸出几两银子递了过去。领头的男子笑着接过,“公子心善,我就不计较这臭小子偷东西的事了。”   男人带着几人进了酒楼,祁禹走近男孩想要看一看男孩伤得怎么样了。谁知原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孩,像猎豹似的站起跑掉,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祁禹笑笑,毫不在意的上马。   顾覃兮盯着男孩远去的方向出神,刚刚男孩被打得时候好像有哪里不对劲。男孩打滚的时候露出后颈的肌肤,皮肤莹白如玉和灰扑扑的脸蛋完全不同。还有那白玉般肌肤上隐隐露出的黑线,脖子上为什么会有黑线?   她本打算下马车去看看情况,没想到那个男孩跑得倒是快。马车缓缓向前进,顾覃兮也就没有太在意刚才的事。让她感到惊讶的是,像祁禹这样的贵公子竟然还会管闲事。看不出来,还是个热心肠。   到了静庵山脚下,顾覃兮就带着阳春和白雪上了山,祁禹就只能在马车里和马车夫做伴。此时正是午后,清月正在山林间练功,身姿飞舞树叶飘飞,一剑出去气势如虹。   顾覃兮随手从地上捡了根树枝喝了声,“师姐,看剑。”清月转身就见顾覃兮飞身而来,清月弃了长剑拿了树枝和顾覃兮对打。两人内力不俗,就算是用了树枝也带着劲风。   清月的剑法有攻有守,身法如蝶般轻灵。顾覃兮的剑法则带了十足的攻击力,她把静慧师太教她的和在现代学的融合在一起。剑又快又狠,直指对方的空挡和薄弱之处。   阳春和白雪站在一边早已经看呆,她们自从猛虎一事后就知道自家公主功夫不错。可那日也只是见到了轻身功夫,像今天这样飞上飞下的对打还是第一次见。公主拿剑的样子真的很帅气,仿佛一剑在手天下任我行。   顾覃兮一脚扫向清月下盘,手中树枝直指清月肩头。清月飞身避过收了树枝,“师妹,你的剑法进步不少。”上回她还能打败顾覃兮,这一次再见她险些就要被顾覃兮刺中。   “那是因为我在宫中也没有偷懒,一直很认真勤奋。”顾覃兮趁机夸了下自己。以前她只能躲在帐子里修习内功,上回被发现之后她就光明正大的练武。每天练,再加上她天赋不错,这进步就神速了。   “那两位是?”清月面无表情的转向身后站着的阳春白雪,以往师妹过来可是从没有带过人来。看那两人一脸崇拜的样子,星星都要从两人的眼里跑出来了。难不成这一回师妹还带了她的拥护者。   顾覃兮挽上清月的手臂,笑着道:“阳春,白雪她们是贴身伺候我的,听说师姐你的英名就要跟来看看。”被点名的阳春和白雪连忙反应过来,朝着清月行了一礼,“见过清月小师傅。”   清月侧身避过做了个佛礼道:“两位施主多礼了。”为双方都介绍过,顾覃兮牵着清月的手进了竹屋。清月拿了静慧师太珍藏的茶叶待客,顾覃兮喝了一口满齿生香。   “师父可是珍藏了不少好茶叶,被我这么牛饮还真是可惜了。”顾覃兮想起静慧师太遂问道:“师姐,师父她什么时候会回来?可有寄信回来?”   “师父这回出去云游没有说过归期,上回我收到过师父寄回来的信,上面只说一切安好,就没有别的了。”   看来想要问师父是不行了,顾覃兮让阳春和白雪到了外间,这才轻声问道:“师姐,你有没有见过一种五芒星的团案?”清月一脸迷茫,显然听不懂顾覃兮说的五芒星是什么东西。   顾覃兮直接拿笔纸简略的勾画了一下,黑色的五芒星在白纸上显现。清月拿起仔细的端详了一会,“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图案,师妹,你是从哪里看来的?”大启朝可不会有这么稀奇古怪的图案。   顾覃兮叹了口气,“说来话长,一时也解释不清楚。师姐,如果师父回来了,请你一定要第一时间给师父看这个,问一问师父知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清月见顾覃兮一脸认真,严肃的点点头应下,“我会的。”   因为答应了皇后要在天黑之前回去,顾覃兮忍痛拒绝了清月一起吃晚膳的邀请。到了山下,祁禹也没有不耐烦,只是微微一笑跃上马。顾覃兮恋恋不舍的看了静庵一眼,马车就向皇宫出发。      ☆、遇险   夜幕降临,京城一座偏僻的宅院。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围墙外直接跳了进去,大堂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你回来了,看得怎么样?”瘦小的身影走进大堂,赫然就是白天被打的男孩。   “不就是一个孩子,我就不明白了敏儿妹妹怎么就死死咬着不放。”男孩一边说话一边卸去身上的伪装。摘下头上的布巾露出一头浓密的黑发,手脚之间的关节“咔咔”作响,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男孩就变成了一位风情万种的妖艳女子。   “我们还得和老鼠似的躲多久?”女子不满的道:“缩骨功虽然可以改变身形,可每天这样我会不舒服的。”   背对着女子全身裹在黑袍里,看不清身形的男子声音沙哑道:“你再忍忍,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大干一场。到时候,你想怎么玩都可以。现在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待着,要是坏了敏敏的大计,我绝对会让你死得难看。”   “敏敏,敏敏,你的心里就只有敏儿妹妹。”女子“哼”了声,“她三岁时你让我扮成她的嬷嬷混进去,还让我把苗疆绝不外传的蛊术教给她。现在又为了她的一句话,就不顾危险的跑来大启。”   女子说着突然间朝男子出手,“你消失这么多年,一出现就把自己藏在黑袍里,我倒要看看这黑袍下面,是怎样一个烂心肝的人。”女子动作飞快的逼近男子,右手成爪势要撕烂男子的黑袍。   烛火闪动了一下,眼看女子就要抓到黑袍男子,黑袍男子诡异的消失在原地。没人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女子反应过来时脖子被冰冷的剑尖抵住,“不要激怒我,不然......”剑尖用力,细嫩的肌肤上渗出血丝。   “好了,我就是和你闹着玩,你消消气。”女子低垂着眼帘,让人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绪。黑袍男子丢开长剑,沙哑着嗓子道:“那边一切都准备好了吗?”女子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笑着回道:“都准备妥当了,你就放心吧。”   祭辰来临之前十分平静,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可这更像是暴风雨前,不正常的平静。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蕴华以庄王需要人照顾为由,把茗芳郡主从宫里接了出去。   他们已经定下婚约,如果不是祭辰说不准连婚礼都举行了。大启朝男女之防没有这么严重,对于定下婚约的男女,只要身边带着丫环小厮,两人之间举止守礼没人会说三道四。   茗芳郡主嫁给庄王为侧妃已是铁板钉钉的事,因此蕴华提出这样的要求没有人反对。茗芳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也说不出反对的话,她目光怨毒的看向替她收拾行李的圆儿。   这可真是她的好丫环,从将军府带出来的好丫环。亏她以为圆儿对她忠心耿耿,还想着自己不能脱身也要保圆儿平安。茗芳以前有多信任圆儿,现在对圆儿的怨恨就有多深。   被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背叛,其中的滋味只有茗芳清楚。更可恨的是,明知道圆儿背主,她受蕴华的威胁还动不了这个小小的丫环。茗芳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熊熊烈火。她还没有正式嫁给庄王,一切都还有机会。   茗芳进庄王府没几天,祭辰就到了,鸿武帝带着朝中重臣和皇室子弟从宫中浩浩荡荡的出发。一辆又一辆的车驾从宫门口驶出,车驾后面跟着无数御林军保卫帝后和朝臣的平安。   鸿武帝没有坐在车驾中,而是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身边是一些武官,骑着马贴身保护。逍王是个爽朗的汉子,不肯待在车驾里也骑着马跟在鸿武帝身侧。庄王由于体弱的关系,只能躺在车驾中。   顾覃兮和皇后一辆马车,车里放了瓜果点心,她饿了可以随时吃一口。皇后见顾覃兮迷迷糊糊的样子柔声道:“兮儿,你要是困了可以歇一会,等快要到了母后再叫你。”   因为要启程去皇陵,顾覃兮比平日早了一个时辰起身。现在这会瞌睡虫全部上来了,听了皇后的话就半靠在皇后身上眯起了眼。美人娘亲香香软软的,比她的枕头还舒服。没一会,顾覃兮就在皇后怀里睡了过去。   皇陵在东俊山,大启朝历代帝王后妃都葬在那一处。听说大启开国帝王特意找人算过,东俊山那一块地可是风水宝地。把皇陵设在那里,可保大启朝千年繁华昌盛。   东俊山在皇宫的东南方向,从皇宫到东俊山坐马车的话起码要两个时辰。鸿武帝带着人天不亮就出发,争取能在中午前赶到皇陵。顾覃兮安然补眠的时候,茗芳正坐立不安。   茗芳是和蕴华一辆马车的,她见蕴华上了车后就用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看。她被蕴华看得浑身上下都冒出了冷汗,大热的天里硬是让她感觉到了寒冬腊月般的寒冷。   “公主,我身上可有什么不对?”茗芳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你紧张什么?”蕴华笑着道:“哥哥以后就要靠你照顾了,我自然是要好好谢谢你。你日后是我的嫂嫂,不用每次都小心翼翼的对着我。好像我是老虎,会把你一口吃了似的。”   茗芳不自然的笑笑,“公主,你在开玩笑,像公主这样美丽的女子怎么能和猛虎相提并论。”像你这样心思狠毒的女人,比猛虎要更可怕更可恨。蕴华瞥了眼茗芳,只是笑笑没说话。   她筹划了多年的事,终于要在今天成功。蕴华望着车帘外的风景,嘴角的笑容越翘越大。前世,她要助哥哥谋反,没想到计谋全被顾覃兮看破,她一败涂地最后以一条白绫了结。   她是先帝最宠爱的公主,她的母妃是先帝最宠爱的后妃。她的哥哥是最有希望能登上皇位的人,如果不是鸿武帝占了太子的名头,现在她就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公主。   凭什么,明明她才是大启朝最尊贵的女人。自从鸿武帝登基,皇后生下顾覃兮后,她的地位就一落千丈。还有谁会记得曾经最受宠爱的蕴华公主,人人眼中都只有昭宁嫡长公主。   ☆、活死人   中午时分,一群人到了东俊山下。一众人下马的下马,下车的下车。大启朝历代的规矩,到了东俊山下要徒步走上去,以示对先祖的尊敬。因为考虑到庄王体弱,鸿武帝特别准许庄王坐四人抬的轿子上山。   炎炎烈日下,一群人徒步行走。这种情况对于武官来说轻松一些,他们都是马背上征战的汉子,走这么点山路根本不在话下。文官可就痛苦了,阳光毒辣又要走山路,真真是苦不堪言。   顾覃兮小手扶上了皇后,“母后,小心脚下。”因着祭辰皇后穿了一身全套的礼服,少说也有五六层。山路难走,皇后又是深宫女子,走得比一般人又要辛苦一点。   顾覃兮从小习武身强体壮,在静庵的时候没少在山上奔哒。这么点山路对她来说是小意思,她特意去扶着皇后,好让皇后走得轻松一些。皇后朝她笑了笑,“兮儿要是走不动了,母后可以让人背你。”   规矩虽然重要,也总有例外。像顾覃兮这样的孩子,要是真受不了走山路,完全可以由健壮的嬷嬷背上山。顾覃兮摇了摇头,“母后,这点路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我扶着母后,母后也可以走得轻松些。”   皇后心里暖暖的,闺女果真是母亲的贴身小棉袄。金嬷嬷在一边尽职的打着伞,尽量遮挡掉毒辣的日光。阳春和白雪两人携着手,努力往山上爬。   太子,祁禹,顾杨和萧行珏一行人走得异常轻松。萧行珏扇子不停的扇啊扇,“这天真热,不知道小表妹还能不能适应,要是中暑昏倒了你可要负责背着小表妹走。”   顾杨拍拍胸口道:“那是自然,不过你太小看我妹妹了,她才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小姐。”众人看向扶着皇后,走得轻轻松松的顾覃兮,瞬间相信了顾杨的话。还真的一点都看不出累,比那些走了一会已经慢下来的文官好太多了。   众人一路沉默着往前走,一炷香的时间后皇陵已近在眼前。那里埋葬着大启朝历代的帝王,鸿武帝和皇后率先拿香祭拜,众人也紧跟着拿香祭拜。在太监读了洋洋洒洒一篇祭文后,众人就算完成了祭拜。   鸿武帝率领众人正要往山下走,先帝皇陵处传来“砰”的一声巨响。一群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人向着鸿武帝冲了过来,“保护皇上。”御林军统领大喊一声,御林军瞬间形成一个半包围的姿势把皇上和重臣护在了身后。   顾覃兮和皇后被御林军团团保护着,武官和一些御林军冲上去和那些人厮杀在一起。皇后抱着顾覃兮道:“兮儿不要怕,母后会保护你的。”顾覃兮轻轻点头,眼睛不离那些人。   那些人十分奇怪,就算是被御林军一剑刺死,倒下后还是会再站起来。武官和御林军杀完一个,那个人又会从地上爬起来。反而御林军一个个的倒下去,众人心里开始发慌,这些都是什么怪物。   那些不死人前仆后继的扑上来,有不少武官也受了伤。这些人很像她以前看过的电影里的丧尸,杀也杀不死。要是再这样下去就要糟了,御林军人数虽多也很勇猛。   可奈不住那些人根本杀不死,顾覃兮挣开皇后的手飞身上树,朝着混战中的人大喊:“砍他们的脑袋,把他们的脑袋砍下来。”这一声喊她是用了内力的,声音回荡在山间久久不散。   武官和御林军听了她的话,心想死马当活马医。一剑砍掉面前之人的脑袋,那些人果然如公主所言没有再站起来。一时之间士气大震,御林军每遇上一个就利落的砍掉脑袋。   顾杨看得热血沸腾,也想冲出去和御林军一块杀敌,却被萧行珏拖住了,“你有几斤几两,冲上去还不够他们砍得,你就别上去添乱了。”太子也沉默着制止了顾杨的行动。   出来的刺客都是虾兵蟹将,幕后之人还没有出现。要是顾杨现在冒冒失失的冲出去,被人抓去当人质可就惨了。顾杨无法,只恨自己学艺不精,不能理直气壮的反驳。   鸿武帝眼神微动,几个贴身侍卫懂了鸿武帝的意思,慢慢靠近庄王的轿子。“啊。”侍卫还没靠近轿子,就被一堆虫子覆上了面庞。肥胖的虫子从肌肤里钻进去,侍卫痛得在地上打滚。   “皇兄想做什么?”蕴华从轿子后走了出来,身边跟着一个嬷嬷。那嬷嬷身材高挑,刻板的面容上一双凤眼媚意闪动。   “朕还想问问皇妹到底想要做什么?”鸿武帝没看见庄王从轿子出来,心知一开始来的那个人就不是庄王。按蕴华现在气定神闲的样子,庄王一定早就出了京城。   “我没想做什么,只是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蕴华说着朝鸿武帝扔了一把粉末,鸿武帝纵身避过,抽出身边侍卫的长剑朝蕴华直射而去。蕴华笑着没有动,身边的那个嬷嬷动作神速的抱着蕴华闪过长剑。   长剑“叮”一声,直直的钉在蕴华刚刚站着的地面。而鸿武帝面前被粉末覆盖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小坑,表面的泥土全部被粉末腐蚀。   “拿下蕴华。”鸿武帝一声令下,无数御林军攻了上去。蕴华身边的嬷嬷娇笑道:“这么多俊朗的男子陪我玩,我真的好开心啊,哈哈。”假扮嬷嬷的女子出手狠辣,身边又有蕴华帮着扔蛊毒。   女子上前厮杀,蕴华看准空子朝御林军扔蛊虫。被蛊虫沾体的御林军全部倒在地上痛得打滚,皇陵里又涌出一大片活死人,这一批活死人攻击力更高,御林军节节败退。   蕴华和那女子边打边往皇陵里退,在活死人的掩护下,她们很快就要退到皇陵里。鸿武帝拿过一把大弓,箭尖对准蕴华,利箭离玄带着无比猛烈的力道冲下蕴华。   眼看蕴华就要命丧箭下,一全身包裹在黑袍里的男子一刀劈开利箭。黑袍男子武艺高强,手中的大刀如同死神的镰刀,毫不停歇的收割人命。黑袍男子笔直的朝着鸿武帝过来,众臣全部挡到了鸿武帝身前。      ☆、千丝蛊   被活死人缠住的武官和御林军只能一边大喊,“保护皇上。”一边奋力砍杀刺客的脑袋,太子,顾杨,祁禹和萧行珏被活死人和保护他们的御林军隔离在外,四人奋力的往鸿武帝那边冲过去。   他们的动作再快也快不过黑袍男子,鸿武帝一把推开护在他身前的官员,“朕岂是贪生怕死之人。”鸿武帝抽出随身佩带的长剑迎了上去。长剑和大刀相撞激起灿烂的火花。   鸿武帝是帝王,虽然学过骑射武术,但只有保护自己的几招几式。一个帝王又哪里有空去学高深的功夫,黑袍男子刀法精妙内力深厚,鸿武帝渐渐不敌。眼见黑袍男子的长刀要砍向鸿武帝,一根金簪射向刀身。   金簪虽小力道却足,长刀被撞偏黑袍男子倒退了几步。顾覃兮指尖微动,几根透明的蚕丝收割掉一直围着她的活死人的脑袋。她飞身到了鸿武帝身边,“父皇,你没事吧?”   “你快到父皇身后。”鸿武帝一见顾覃兮,就要把她拖到身后去。顾覃兮见剩下的御林军围了过来,甩开鸿武帝的手道:“父皇不用担心我,我去把蕴华抓回来。”   顾覃兮捡起地上掉落的长剑朝黑袍男子迎了上去,鸿武帝被一群御林军和朝臣包围走不出去,只能大喊道:“去保护公主。”御林军迎上去碰上的却是一群活死人,顾覃兮和黑袍男子已经飞身上了树梢。   黑袍男子不敢小瞧面前的女孩,刚刚那金簪的力道就可以看出顾覃兮是一个内家高手。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蕴华那么戒备顾覃兮了,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修为,等到大了岂不是更棘手。   一想到蕴华黑袍男子眼里充满了杀意,他要趁此机会杀了顾覃兮永绝后患。黑袍男子举起了手中的长刀,刀锋凌厉看似缓慢的动作却带着无比强劲的力道。这一刀下去,就算是久负盛名的江湖高手也会受伤。   顾覃兮没有硬拼,身姿轻盈如蝶一般躲过力道强劲的一刀。手中的长剑挥舞,又快又密又狠。黑袍男子没料到顾覃兮轻身功夫如此精妙,一时不察被长剑划破袖子。   一黑一蓝两道身影交战,速度快得让人看不清他们是如何出招。黑袍男子内力深厚刀法精妙,顾覃兮深知不能和男子硬拼,使出一身绝学,一直在消耗男子的内力。   顾覃兮左转右飞,就是不肯停下让黑袍男子无从下手。黑袍男子凝聚内力,长刀看准顾覃兮露出的破绽狠狠一刀砍下去。这一刀下去,绝对能把顾覃兮小小的身子砍成两半。   见此险况皇后两眼一闭,晕倒在金嬷嬷身上。太子,顾杨,祁禹和萧行珏发疯似的想要突破重围赶到顾覃兮身边,鸿武帝两眼充血肝胆欲裂。他的兮儿,他的兮儿。   顾覃兮眼见长刀劈过来嘴角露出笑容,终于上钩了。长刀就像是被什么挡住了一样,在离顾覃兮几寸处顿住。顾覃兮纵身飞下树,黑袍男子想抽回长刀追下树,却发现身体周围被透明的蚕丝绑住。   他上当了,黑袍男子脑海浮现顾覃兮的笑容。她一开始故意东躲西藏,不和自己正面交锋,就是要让自己失去耐心。求胜心越强,他就忽略了周围不知不觉间出现的蚕丝。   顾覃兮指尖微动,绑在黑袍男子身上的蚕丝慢慢收紧。这些可是静慧师太送给她的天蚕丝,和普通的蚕丝不同,这种天蚕丝只要灌注了内力,就算是世间最锋利的刀剑也砍不断。   保护在蕴华身边的女子见黑袍男子被困,抛下蕴华纵身朝这边过来。太子,顾杨,祁禹和萧行珏已经到了顾覃兮身后。祁禹抽出腰间的软剑阻挡了女子扑向顾覃兮的路。   女子救人心切,出手毫无章法。祁禹不疾不徐从容应对,无论女子从哪出招,他都能全部挡回去。一招一式大气磅礴,女子身上被软剑刺中好些地方。鲜血染红了衣裳,女子却像是感觉不到痛苦,一个劲的攻击。   活死人越来越少,黑袍男子被顾覃兮抓住,女子又身受重伤。蕴华拉出一直躲在她身后的茗芳,“茗芳,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蕴华脸上还粘着鲜血,语气又阴又狠。   “不,不要。”茗芳语声哆嗦,她本想趁乱逃跑却还是被抓了回来。现在看蕴华的样子,一定是要送她去死,不,或者是比死还要更恐怖,她从蕴华的眼睛里看出了不顾一切的疯狂。   一根银针扎向茗芳的后颈,蕴华狠狠推了一把茗芳,“都去死吧。”茗芳被推的一个踉跄,整个人向御林军和活死人的战场冲去。体内响起一阵奇怪的声响,茗芳痛苦的大喊出声,“啊——”   “快跑,你们快点离开那里,到我这边来。”顾覃兮看出了不对劲,用力喊道。御林军护着鸿武帝等人迅速往顾覃兮所在的方向。黑袍男子朝鸿武帝弹出一颗黑色药丸,顾覃兮右脚踹起一块石子撞飞药丸。   药丸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几圈,里面流出一滩黑色的脓液,一点点腐蚀地面。黑袍男子趁顾覃兮注意力在鸿武帝那边,拼着被蚕丝割伤从顾覃兮手中逃脱。女子见黑袍男子脱身,也虚晃一招朝皇陵跑去。   蕴华,黑袍男子和那女子一起消失在了皇陵深处。茗芳像是被吹大了的气球,整个人迅速膨胀。皮肤下不时有东西隆起,仿佛有无数的东西要冲破体内。茗芳痛苦的鸣叫,身体“砰”一声爆炸。   鲜血混着无数蛊虫飞溅而出,地面上爬满了肥胖的蛊虫。茗芳就像是一个破了的气球一般,躺在血泊中,两眼不甘的望向清澈的天空,嘴角鲜血和蛊虫一块流出。   顾覃兮这离得远,没有被波及到。被茗芳鲜血溅到的花草树木全部枯萎,地上冒着一个个血泡。蕴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让茗芳活着,她在茗芳身上下了千丝蛊,把茗芳的身体当最好的养蛊之地。   平时被蕴华的药物压制,茗芳不会感到有任何异样。只要刺中穴道,稍加刺激。在茗芳体内的蛊虫就会全部涌出,蕴华早就打好算盘,只等这一刻。      ☆、皇陵后续   茗芳倒在地上,浑身上下冒出血口子,鲜红的血液源源不断的往外流。她睁着大大的眼睛,嘴唇不甘的蠕动几下,终究是没能说出一个字。她身下的土地迅速变黑,腐烂。   那里就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硬生生的横在皇陵和他们中间。鸿武帝神情复杂的望着皇陵,当初先帝在的时候令庄王修皇陵,人人以为是庄王惹先帝生气,才被罚修皇陵。   事实的真相却是先帝在皇陵给庄王留了一条后路,先帝是不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以茗芳为中心,那里冒出了无数的蛊虫。一只只通体白色,又肥又胖在那里快速的往外爬。顾覃兮从腰间摸出一小袋药粉,白色的药粉一碰到蛊虫,蛊虫身上冒出白烟,痛苦的扭动,没一会就溶为一滩水。   这是顾覃兮在出发前特地跟师姐要的,她总觉得今天不会平静,为了以防万一才带在身上。没想到还真的在此时派上了用场,要是任由蛊虫爬出来,她们这一群人就要完了。   等到蛊虫全部被化尽,鸿武帝令人抬了茗芳下去。顾覃探过茗芳的鼻息,还留有一口气,她往茗芳嘴里塞了一颗药丸,暂时保住了茗芳的性命。   鸿武帝的反应很快,在朝臣们还沉浸在刚才恐怖的景象时,他已经下达了一系列指令。一部分御林军护送众人下山,一部分和暗卫配合着去追捕蕴华等人。封锁城门,检查城内各个地方。   回宫后,庄太妃果然已经不在宫中。鸿武帝沉默了片刻,召集众臣到御书房议事,一直到天亮。鸿武帝究竟说了什么,顾覃兮不得而知,只知道整个京城从那一刻起,戒备森严,等闲人不得随意出入。   这一夜注定不能平静,逃亡的人在寻找突破口,想要顺利逃出京城。追捕的人在奋起直追,想要把歹人全部抓捕回宫。   宫中,伺候庄太妃的宫人被抓去问话,却什么也问不出来。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庄王和蕴华谋划了这么多年,不可能会在宫里留下把柄。第二日,顾覃兮亲自去御膳房煮了安神茶,打算给皇后送去。   “母后,这是兮儿亲手做的安神茶,母后快尝尝。”   皇后半靠在榻上,也不接茶就这么看着顾覃兮。目光虽柔,但顾覃兮看懂了里面的不赞同,心疼,后怕等等复杂的情绪。她连忙放下茶碗,依偎到皇后身旁,“母后,兮儿知错了。”   “错哪了。”皇后端起顾覃兮放着的茶碗,送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昨天在皇陵里,兮儿不应该不顾自身安危,硬要冲上去和黑衣人拼命。”顾覃兮大大的杏眼眨巴几下,伸出小手给皇后揉肩。别看皇后平日里宠她,温温柔柔的,真要是犯错,那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母后,兮儿保证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了。”皇后凤眼一眯,顾覃兮连忙摆摆手,“不,不,是绝对不会再这么做了。母后,兮儿已经诚心认错,你就别罚兮儿了。”   “唉,兮儿。”皇后轻叹一声,把顾覃兮抱进怀里,右手轻抚顾覃兮的发丝,“昨日那么危险的情况,那些歹人又不正常,母后是怕,怕万一你出了什么事,你让母后怎么办?”   顾覃兮能感觉到,皇后抱着自己的手有些微的颤抖。心下一酸,两手回抱住皇后,把头深深埋进皇后怀里。皇后对她真的是掏心掏肺,一心牵挂在她身上,连她的两个哥哥都比不了。   “兮儿,母后很庆幸你当时能在静慧师太身边。现下多数人只要求女子娴静柔婉,一辈子在内宅中相夫教子。母后曾经也是这么想的,只想着往后给你找个好归宿,平安喜乐一生。”   “可是昨天,要不是你,恐怕连你父皇也会有危险。”皇后扶正顾覃兮,凤眼直视,“昨日你做得很好,我大启的长公主就该巾帼不让须眉。往后你想做什么,母后都不会拦着,母后相信你。”   “母,母后。”顾覃兮惊呆了,没想到皇后后面竟然来了这么一个大转折。要知道,古代规矩多,特别是针对女子的。她虽然投生在皇家,可前十年要不是在静庵,她肯定被一堆规矩加身了。   今天得了皇后这话,以后她行动上会自由很多。顾覃兮晕乎乎的走出皇后宫中,阳春和白雪两个奇怪的对望了一眼,公主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在为昨天的事害怕?不对呀,昨天公主的表现可勇猛了,不像是会害怕的样子。   在两个贴身宫女心中,变成勇猛化身的顾覃兮一回过神,就喜滋滋的去找顾杨。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她要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二哥,让他也高兴高兴。   一到顾杨宫中,顾覃兮又被顾杨吓了一跳,“二哥,你这是在做什么?”只见顾杨一身蓝色劲装,两手撑地倒挂在木桩旁。顾杨白了她一眼,“看不出来吗?你二哥我,正在练功。”   他才不会承认,是昨天被神勇无比的顾覃兮刺激到了。要是以后,再发生危险,都让自己妹妹冲在前头,他一张脸要往哪里搁。所以回来后,他就下定决心,要苦学武术。   “二哥,学武要趁早,而且以你的资质,恐怕。”顾覃兮围着顾杨转了一圈,摇头晃脑的。顾杨听懂了顾覃兮未尽的意思,翻身下来,“兮儿,你今天是专门过来打击我的吗?”   顾杨一副拒不接受打击的样子,顾覃兮拿出出宫令牌,特意在顾杨眼前晃了晃,“二哥,你看,以后我可以随意出入皇宫。高兴吧,惊喜吧。”顾杨嘴角抽了抽,他算是明白了。   这丫头今天是专门来炫耀的,顾杨随意道:“高兴,惊喜。”   “还有更高兴,更惊喜的呢。”   “哦,是什么?”语气平平。   “那就是,我决定以后都带着二哥一起出宫。”   “哦,哦!”后面一个字语调升高,“好妹妹,你说的可是真的?”顾杨扬起一张灿烂的笑脸,乐呵呵的凑到顾覃兮面前。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以后二哥就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没等顾杨夸她几句,顾覃兮就拉着顾杨往角落处走,突然间压低声音,“二哥,你想不想再去以前常去的寻欢楼?”   “你也知道那里不对劲?”顾杨也跟着压低声音,“昨天出了事以后,父皇就让皇兄派人把寻欢楼查抄了。那里果然是庄王放在京中的据点,专门探察京中的消息。只不过还是晚了一步,就差那么一点点,蕴华她们就逃不了了。”   说到这,顾杨恨恨的一拍旁边的木桩子,“苗疆的那些东西真邪门,蛇虫鼠蚁一大堆,还有活死人,非得砍了脑袋才行。”   顾覃兮沉默了,要说邪门,她觉得蕴华才更邪门。她现在已经能肯定,幼时的蛊毒一定是蕴华下的手。那会蕴华也还是个孩子,就如此心狠手辣,而且蕴华对她还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恨意。      ☆、身死(捉虫)   看蕴华幼时的表现,她很有可能是重生的。想想,连穿越这样离奇的事都发生了,其他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以蕴华目前做的事来看,前世蕴华和自己肯定有大过节。   极大的可能就是,蕴华和庄王造反失败,被鸿武帝给一锅端了。而且,上一世,自己可能在这件事上出了不少力。不然,蕴华不可能恨她,恨的这么咬牙切齿。   她这算不算是无故背锅?无端端的穿越,又无端端的被蕴华那个女人记恨。想起昨日,蕴华推茗芳出去时的那个眼神,不禁背后发寒。被人美,心如蛇蝎的蕴华恨上,真的是很头疼啊。   “二哥,你先练着,下次出宫我再来找你。”顾覃兮想起还剩一口气的茗芳,朝顾杨挥挥手,飞快的走了。   茗芳被安排在了冷宫中的一处偏殿,毕竟她那个样子活是活不了了。阳春白雪一听公主竟然要去看茗芳,吓得白了一张俏脸,“公主,还是别去了,茗芳郡主浑身都烂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虫子。”   “你们要是害怕就别跟着去了,我马上就会回来的。”   “不,公主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顾覃兮以为两人会乖乖回去,没想到阳春白雪两个,双手握拳步伐坚定的跟在她身后。   顾覃兮笑笑,凭着公主身份,大摇大摆的进了冷宫。冷宫的管事太监一见到顾覃兮,笑得脸都成了一朵菊花,“奴才见过公主,公主来这可是想去见茗芳郡主?”   冷宫里住着的,一般都是不得皇上宠爱的女子。鸿武帝爱重皇后,没有其他的妃嫔,登基那会也大赦在冷宫中的妃子。冷宫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冷宫,平日里除了洒扫的太监宫女,连个鬼影子都不见一个。   现在冷宫里,唯一住着的就是昨天被人抬回来,人不人鬼不鬼的茗芳郡主了。   “前面带路。”阳春收起害怕,在外人面前不给公主丢脸。   “奴才遵命。”管事太监乐颠颠的领着顾覃兮一行人往偏殿去,边走边叮嘱,“公主,茗芳郡主也不知道怎么了,全身上下没一处好的。奴才瞧着有点不对劲,还请公主当心。”   “有劳公公提醒。”面对管事太监的好意,顾覃兮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管事太监受宠若惊,他在宫里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这么平易近人的贵人,当下更加热切的带路。   走过长长的宫道,管事太监推开一扇破旧的宫门,“公主,郡主就在里面。奴才就在门外候着公主,有什么事随时吩咐奴才。”   顾覃兮伸手拦住了要跟着一块进去的阳春白雪,“你们跟着公公在门外等我。”   “是,公主。”   顾覃兮迈步走进昏暗的偏殿,由于长时间不住人,偏殿有一种阴森森的味道。茗芳就躺在靠窗的榻上,窗支开了一条缝,给屋里带来一丝光线。原本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茗芳,像是察觉到有人。   突然之间睁开眼,右手支撑着,极力想要坐起来。无奈,力气不足,没几下就又躺了下去。“茗芳,你这又是何苦。”顾覃兮搬了个绣凳,坐在边上,仔细盯着茗芳看。   “救,救我。”茗芳嘴唇蠕动,手指颤抖着拉住她的衣袖,“求求,求求你,救救我。”声音因为蛊毒的关系,十分嘶哑,如果顾覃兮不是内力深厚,很有可能还听不清茗芳的话。   “我救不了你。”这是实话,她虽然略懂医术,却不精。昨日,鸿武帝召集了所有御医,来医治茗芳,没一个有办法的。唯一懂苗疆蛊毒的师父,又外出云游,茗芳这运气,有够衰的。   她昨日给茗芳喂了一颗续命丹,也只能拖上几日而已。   “你后悔吗?”顾覃兮问。   你后悔吗?这几个字在茗芳心间,像一根刺,滚过来又滚过去。   她后悔了,她后悔自以为是,以为自己重生了,就可以有不一样的未来。   她后悔了,她后悔心存妄念,痴心妄想,以为自己能踩着顾覃兮,过上好日子。   她后悔了,她后悔心怀恶念,明知道蕴华的计划,却还配合着蕴华,最终却被蕴华利用,痛不欲生。   “我,我,我不该。”茗芳知道自己没救了,绝望的闭上双眼,一行清泪从脸颊滑落。泪水混合着腐肉,一滴滴沾到枕头上,茗芳像是死了一样,惨白着血红的脸,一动不动。   “我虽然救不了你,却可以让你完整的离去。”茗芳现在这样子,和现代她看过的丧尸一个样。无论是谁,都不希望自己以那个鬼样子离开人世。不要说,茗芳还是一个姑娘。   她手中恰好有药,专治腐肉还能缓解疼痛,一粒下去,不出一天马上好转。顾覃兮从袖中掏出药丸,递到茗芳面前。茗芳颤巍巍的伸出手,拿过药丸,艰难的咽下去。   “我来是想问你关于蕴华,你知道多少?”   “蕴华,我,都是重新活了一世。”茗芳缓了口气,接着道:“那个女人,她不是人,是恶鬼,是恶鬼。”茗芳来来去去就这么几句话,顾覃兮叹了口气,起身离开。   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城内,一处客栈的地窖。   庄太妃手中捻着佛珠,闭着眼专心的念着佛经。不远处,蕴华和黑衣人商量着如何突围。他们都低估了鸿武帝,这一次如果不是靠着,先帝留给庄王的后路,他们可就全军覆没了。   “城内全部戒严,每一个出城的人都会被仔细检查。”黑衣女人说着刚打探到的消息,“五城兵马司的人,正带拿着画像挨家挨户的搜人,今夜要是出不了城,我们都得死在这儿。”   “死士还剩多少?”茗芳皱眉。   “不到二十。”女人纤细的手指比了个二,目光略过一旁一声不吭的黑衣人,“你让我们都听你安排,还说这次行动会万无一失。结果呢,不死人全部被灭,死士也只剩不到二十。接下来,我们还要听你的?”   蕴华闻言咬牙道:“至少皇兄安全撤离,等皇兄到了漠北,一定会派兵助你们攻打大启。”   女人冷哼一声,“就他?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到漠北。”   “都少说两句。”黑衣人沉着脸道:“现如今,只剩下唯一的办法。”   “什么?”   黑衣人目光转向庄太妃,最后停在蕴华脸上,“弃车保帅。”   “弃车保帅。”蕴华喃喃了几遍,眼中透出疯狂的神色,“就按你说的做。”      ☆、太子是断袖?   是夜,几人护送着庄太妃悄悄往城门处走。   被士兵拦下时,黑衣女人亮出了一枚金牌。见令如皇上亲临,士兵恭敬的行了礼,拱手道:“还请贵人见谅,现在全城戒严,任何人不得出城。”黑衣女人点头,想往回走时,一阵风吹过,脸上的围帽被吹落。   守城门的士兵认出,那个全身包裹在黑色斗篷里的女人,就是画像上的庄太妃,一个个都来了精神,叫上五城兵马司的人冲了上去。   双方人马激战到一起,死士仗着功夫厉害,士兵因为人多,一时倒也分不出胜负。混乱中庄太妃被人绊倒,脑袋磕到了墙根。不知有谁大喊,“庄太妃死啦,庄太妃死啦。”   等解决完死士,立马有人把庄太妃身死的消息送进皇宫。谁也不知道,就在刚才的混乱中,有几个穿着普通守卫衣服的士兵,悄悄的趁着没人注意,溜出了城门。   鸿武帝得到消息,一夜未眠。   母后早逝,他又年幼不得宠。宫里的人惯会捧高踩低,见他无依无靠,人人都会踩上一脚。被人说三道四还算好的,他那时经常吃不饱穿不暖,日子过得比普通百姓还不如。   庄太妃虽得宠,却从来没对他起过杀心。可能是因为觉得他构不成威胁,所以懒得费心在他身上。可庄王却是实实在在的保护过他,在这之前他一直没想过要对庄王动手,可如今不得不行动了。   鸿武帝即刻下令,庄太妃赐谥号庄皇太妃,以皇太妃的规格入葬妃园寝。另贴出皇榜,昭告庄王一党勾结苗疆,图谋篡位的罪行。派陈将军领兵十万,讨伐叛贼庄王。   庄太妃死了,蕴华等人利用庄太妃逃出了京城。顾覃兮是在用午膳时得到的消息,当下什么胃口都没有了。蕴华她,真的是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利用,踩着庄太妃的鲜血逃亡。   父皇已经发兵漠北,到时候大启要面对的,就是漠北和苗疆的双重攻击,而战争一起受苦的就是百姓,算了不想了,不想了,她现在还是安安心心的做一个公主,其他事有父皇和皇兄他们。   “公主,要不要用些糕点?”阳春见自家公主只吃了几口,就让人把午膳撤走,不免有点担心。公主的胃口一向挺好的,这一次吃得这么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用了,给我换身衣裳。”   顾覃兮换了身蓝白色劲装,去了琉璃宫内的院子。自从上次皇后和她谈话之后,她练武就再也不用躲着人了,皇后还专门让尙衣院给她做了几身轻便的衣裳,方便她练武。   在院子里舞了一套剑法,出了身汗,重新沐浴更衣后睡了个午觉。一起来,顾覃兮直奔皇后宫中。还没等她走进,就听见里面传来皇后调侃的声音,“这些都不喜欢吗?”   “母后,皇兄。”顾覃兮先请了安,伸长了脖子去看皇后放在桌案上的东西。   漆黑的桌案上,是一幅幅展开的画卷。画上是姿态各异的美人,或站,或坐。旁边还有一行注释,写明美人出自哪家,芳龄几何。   顾覃兮转身去看太子,只见太子负手而立,虽然肃着张脸,看上去很严肃,很正经,可耳后的红晕出卖了太子。太子哥哥分明是害羞了,才对皇后的问话答得马马虎虎。   “母后,这是要给兮儿找皇嫂吗?”给太子哥哥找太子妃,和给她找皇嫂都是一个意思。   “母后,儿臣还有事没处理,先行告辞了。”太子终于绷不住了,根本没往顾覃兮那看上一眼,扭头就走。   母女两人相视而笑,皇后让金嬷嬷把画收起来,呷了口茶道:“两月后就是太子的冠礼,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母后怕到时候忙不过来,就提前让人送了名册进来。”   “你皇兄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从小就不苟言笑。不喜宫女伺候,每次宫中举行宴会,但凡有大家闺秀参加的,他都能绕着栖凤宫走。现在让他看个画像,问了半天也没说有喜欢的。”   皇后为此深深的发愁,太子是大启储君,是大启未来的皇帝。要是真的不喜欢女子,这大启的传承将来可就要断了。皇后脑海里突然间闪出一个念头,顿时吓了一跳。   “兮儿,你太子哥哥和祁家三公子,感情如何?”皇后斟酌了很久,小心翼翼的问出这句话,为了掩饰尴尬拿着茶盖拂了拂茶汤。   顾覃兮刚要把点心放进嘴里,闻言连忙把点心扔进碟子,“母后,太子哥哥和祁公子是至交好友,母后,你是不是想到别的地方去了?”比如,太子哥哥和祁禹有私情之类的。   “母后就是随便问问。”皇后意识到这种事,不适合和顾覃兮谈,便转移了话题,“兮儿,学院要一月后才能开课,再过几天,是你外祖母五十大寿,你要不要去外祖母家玩上几天?”   “母后,兮儿想去。”顾覃兮乐了,早就听说过镇国公府,却一直没机会去看看。上回见了萧行珏一面,对他这个便宜表哥的印象挺不错。据说,镇国公年轻的时候骁勇善战,打得苗疆节节败退。   是大启出了名的战神,她对镇国公这个全民英雄,内心充满了敬仰。   “这么高兴?”皇后满足的看着顾覃兮脸上的笑容,自己的女儿能喜欢镇国公府,她很高兴,最好能顺带也喜欢上萧行珏。这样子亲上加亲,以后她就不用为兮儿发愁了。   “能去外祖父府上住几天,兮儿当然开心了。”顾覃兮眼中的小星星在冒光,兴奋之情藏都藏不住。   “明日一早,你表哥就会过来接人,有什么要带的今晚全部收拾好。”皇后叫来秦嬷嬷,细细的叮嘱了一遍,直到所有事都安排好,才让顾覃兮回琉璃殿。   顾覃兮晚膳后,拉着阳春白雪挑了很久的礼物,第一次去外祖父家,不能什么准备都没有。皇后送的是皇家的赏赐,而她送的代表的是她自己的心意。这一挑,就到了深夜,要不是秦嬷嬷过来催她就寝,她还能继续。   这一夜,顾覃兮睡得格外香甜。   这一夜,祁相府,祁三公子院子里,灯火一夜未灭。   ☆、顾覃兮的烦恼   祁禹手执白子,略一思索,轻轻放在棋盘上,立马杀了一大片黑子。对面的萧行珏眼一眯,紧接着落下一子。两人在棋盘上杀了个昏天暗地,一局了,双方打了个平手。   “还来吗?”萧行珏瞧了瞧外头的天色,让人送来茶水点心,“没想到都这么晚了,徐之,现下已过了宵禁,我今天就在你这歇一晚。”萧行珏笑眯眯的凑到祁禹身边,一副哥两好的架势。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祁禹头也没抬,拿了本书半靠在软塌上看了起来,“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考虑婚事。总找借口往我这儿躲是没用的,还不如好好挑一个自己喜欢的。”   萧国公府深得鸿武帝信任,又出了一任皇后,在大启是一等一的豪门贵族。所以萧家的儿女比起一般人家的要幸福,婚嫁自由,不用被迫去联姻。萧行珏现在烦恼的,不过是没有意中人出现。   “你是没被人天天追着娶妻,日日在你耳边念叨。”萧行珏一想起在家的情形,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还说我老大不小,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也小不到哪去。”   “错了。”祁禹放下书,认真纠正,“我比你小两年零三个月,还有明日我要出一趟远门,你接下来没地方躲了。”   “要去哪?”萧行珏没了斗嘴的心思,“是不是和庄王有关?”   “密令。”祁禹淡淡的回了两个字。   萧行珏唰的打开折扇,笑嘻嘻的炫耀,“从明天开始,我就不用再躲了。外祖母大寿,特意吩咐我明日去宫中接表妹,回家住几日。家里有表妹在,母亲可顾不上管我了。”   “天真。”祁禹拿书的手指微微用力,压下心中淡淡的思绪。只不过一瞬,又恢复了常态。   “不和你说了,我要早点睡,明日还要早起去接表妹。”萧行珏心知祁禹说的是事实,但还是被那两个字噎住,摇摇扇子潇洒的带着小厮,往平日里常住的厢房走去。   “公子,可要就寝?”祁禹的贴身小厮双全拿了洗漱用具进来,明天他家公子也得早起出发,再不睡他怕会影响公子明日赶路。   “不必了,你下去歇着。”祁禹拿着书,起身进了内室。   “是,公子。”双全整理好桌上的茶水点心,恭敬的退了下去。   屋内一下子静下来,祁禹走到角落处的木箱边,修长的指尖一挑,搭扣应声而开。黄花梨木的箱子里,放着两柄外貌十分相似的剑,祁禹伸手拿起一把,推开剑刃,寒芒乍起,剑鸣轻吟。   这两把剑,一把名藏阳,一把名破月。藏阳,破月乃是一对,是祁家家传之剑。历来都在祁家下一任家主,主母手里。祁相早就当着祁家所有人的面,把这两柄剑传给了自己。   祁禹指腹抚过剑身,寒凉的剑意从指尖直达心脏。他闭上眼,仿佛还能看见那一日在皇陵,顾覃兮飞舞的身影,绚烂多姿如春花般灿烂。心不受控制的跳着,“噗通,噗通。”   之前他对顾覃兮只是觉得有趣,她和京中一般的大家闺秀不同,生机勃勃活力四射。所以,他就不由自主的想要逗逗她,想看她活力四射的样子。那会,他只是想着,要是他能有一个这样的妹妹多好。   可自从那日之后,她的身影就深深的烙印进心里,挥之不去。他想,或许他对顾覃兮的感情,并不单单只是想要一个那样的妹妹。至少,现在的他就非常想把破月剑赠予她。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升起,萧行珏洗漱完毕,本想找祁禹一起用个早膳,却被告知祁禹一早就离府了。萧行珏一个人,孤单的用完了早膳,琢磨着时间差不多,出发去皇宫接表妹去了。   琉璃宫,顾覃兮一夜无梦,睡了个美美的觉。在阳春白雪的伺候下起身洗漱,照例在院子里练了半个时辰功夫。去栖凤宫请安,陪皇后用完早膳,就拉着阳春白雪继续挑礼物。   没过半个时辰,就有宫人来报萧公子来了。   “表妹,东西可收拾好了?”萧行珏微笑道。   “都好了,表哥,我们现在就出发吗?”顾覃兮对萧行珏叫自己表妹很满意,这样子叫比公主来得亲近。第二次见面,顾覃兮就在心里给萧行珏评了个九十九分,多一分怕他骄傲。   “还差一个人。”   “谁?”顾覃兮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千万不要是她想的那个人。   “我表弟,你的二哥。”   果然如此,顾杨不爱去上书房,他怎么会放过这么一个可以躲懒的机会。麻烦的是,顾杨最近总缠着要和她比试。她学的是江湖功夫,顾杨是正统的皇家招式。   皇家功夫全是必杀招,一出手就是要人命的。虽然实用,也有很大的缺点,内力不足,比不上江湖上一二流的高手。   她要是和顾杨过招,两个人当中必会有一个受伤。因此,每一次她都是能躲就躲,不能躲就用轻功甩人。在皇宫还好一些,父皇,母后,太子哥哥可以管着顾杨,一出了宫,顾杨可不就成放飞的小鸟。   顾覃兮心情沉重的跟着萧行珏到了宫门口,就见顾杨牵着马等在马车旁,一见人出来,就兴奋的朝她走过来,“兮儿,去了国公府,我找你比武,你可不能再推脱了。”   “二哥,去了国公府就更不能随意动武了,母后特别交代过,让我做一个淑女。” 顾覃兮说的跟真的似的,脸都不带红一下。   “真的?”顾杨半信半疑,皇后连出宫令牌都给妹妹了,还会拘着妹妹不让她练武吗?   “表哥可以作证。”顾覃兮拉过一旁悠哉摇扇的萧行珏,暗地里对萧行珏使了个眼色。萧行珏心领神会,接口道:“皇后娘娘刚刚叮嘱过,让表妹多陪陪祖母。”所以,她是没空陪顾杨过招了。   ☆、萧国公府   一旦搬出了皇后,顾杨就不能再追着顾覃兮要比试了。   顾覃兮心情极好的带着阳春白雪上了马车,留下顾杨一人郁闷的骑着马。一行人由萧行珏和顾杨打头,豪华马车在后,车后跟着一大堆的侍卫宫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往朱雀街去。   朱雀街是京中达官贵人所住的居所,要是没有三品以上,根本不可能在朱雀街买到一块砖。   镇国公府在朱雀街是头一家,占地广阔。大门口,是两座威武雄壮的石狮子。李管家早就带着人候在门口,一看见顾覃兮等人过来,马上带着人迎了上去,“老奴见过二皇子,长公主。”   “快快请起。”顾覃兮微笑着抬手,转身问萧行珏,“这位是?”   “是国公府的老管家,李叔。”这应该是国公府的老管家了,而且和国公府的感情很不错,不然萧行珏不可能直接叫人李叔。顾覃兮随即也跟着,甜甜的唤了一声,“李叔。”   李管家连说当不起公主这般叫他,萧行珏却笑笑,让李管家前面带路。国公府的大门是不轻易开的,这次为了迎接顾覃兮他们,慎重的开了侧门。一进侧门,里边就有软轿候着。   顾杨不肯坐软轿,萧行珏就陪着他在一边慢慢走。顾覃兮稳稳的坐在轿子里,透过薄纱打量着四周的景致。院中甬路相接,山石点缀,亭台楼阁,池馆水榭,映在青翠松柏之中。   整个镇国公府大气磅礴,雍容华贵,每一处都能感觉到生机勃勃。顾覃兮一路上饱了眼福,意犹未尽时垂花门到了。顾覃兮扶着阳春的手下了软轿,垂花门边,世子夫人接到消息,提前带人候着。   世子夫人三十左右的样子,容长脸,发上三尾凤钗,一身藕荷色的裙装。因为出身武将世家,浑身上下都带股爽利。   “二皇子,长公主。”世子夫人先是带着人行了国礼,然后又笑着揽过顾覃兮,“兮儿,快让舅母看看。都长成大姑娘了,舅母刚见你那会,你还在襁褓中,舅母还抱过你。”   “舅母,我小时候什么样?”顾覃兮挽着世子夫人的手,一行人边说便往老夫人的院子走。   “你小时候,白白胖胖可讨人喜欢。”世子夫人浅笑道:“你抓周那会,直接拿了柄小玉剑,皇上高兴的直夸你巾帼不让须眉。”顾覃兮和世子夫人聊得欢快,萧行珏和顾杨对视一眼。   萧行珏眼里传递着信息,“我要失宠了。”顾杨点点头,“那是当然。”   说笑间,众人到了荣德堂。这里是镇国公和镇国公夫人住的院落,青砖绿瓦,院里多种翠柏,极少有花树。院中的丫环行过礼,就进屋禀报去了。   “老夫人,你看看谁来了?”世子夫人笑盈盈的进屋。屋内坐了好些人,正中间的榻上是镇国公府夫人蒋氏。头发乌黑发亮,额间一条青色的抹额,绣着几个镶金边的福字,肌肤红润细腻有光泽,一点都看不出有五十了。   “兮儿给外祖母请安。”顾覃兮行礼的姿势标准,看得出是用心学了的,顾杨也跟着顾覃兮在一边给蒋氏行了家礼。   “好,好。”蒋氏连说了两个好字,“乖孩子,上前让外祖母瞧瞧。”   顾覃兮和顾杨上前,一左一右到了蒋氏身边。蒋氏伸手轻抚顾覃兮的面颊,眼渐渐红了,“像,真是像,和玉儿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蒋氏膝下只有一女,皇后又孝顺招人疼,蒋氏最宠爱的就是皇后了。   自从皇后嫁进宫中,蒋氏和皇后就极少能见面了。蒋氏年纪大了,皇后想母亲的时候,只能偶尔招世子夫人进宫。从世子夫人那了解自家母亲的情况,解解相思之苦。蒋氏也会趁着举办宫宴,私底下和皇后见个面。   顾覃兮和皇后在外貌上像了五成,蒋氏一见顾覃兮就控制不住相思之情,拉着顾覃兮的手不肯放了。看了一会,又转向顾杨,“二皇子也长得好,很有陛下的风采。”   顾杨被夸的耳朵红,“外祖母过奖了。”顾覃兮还是第一次见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的顾杨不好意思,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来,这是你大舅母,刚才已经见过了,外祖母就不介绍了。”蒋氏略过世子夫人,指向坐在坐下首的一位二十几的妇人道:“这是你二舅母王氏。”王氏是二房庶媳,穿着打扮十分低调,一见蒋氏点名,连忙起身和顾覃兮相互见过礼。   “这是你大表姐,府中行二。”   萧二姑娘十三四岁,一袭浅蓝色的衣裙,鹅蛋脸丹凤眼,笑起来有浅浅的酒窝。萧二姑娘起身福了福,“表妹,表哥。”顾覃兮回了礼,顾杨侧过身,只受了半礼。   接下来就是长房庶出的五姑娘,六姑娘,两人是双胞胎,长得玉雪可爱。长房还有一个嫡出的八姑娘,二三岁的样子,被乳母抱在怀里。然后就是二房嫡出的四姑娘,和庶出的七姑娘。   见完姑娘,接下来就是国公府的几位公子。萧行珏是萧家长房嫡出大公子,她们已经很熟了,根本不用多做介绍。二房的是嫡出三公子,只比萧行珏小了两岁,也长得一表人才。   只是容易害羞,顾覃兮和萧三公子见礼的时候,发现他如小鹿般的眼神,面上甚至浮起了两团淡淡的红晕。   萧国公府嫡出的就两位公子,长房还有一个庶出的九公子,才刚满月,也由乳母抱着站在一旁。   几人互相见了礼,顾覃兮收获了无数礼物。蒋氏送了她一对通体翠绿的碧玉镯,世子夫人送她的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二舅母送她的则是一只分量十足的金钗。   顾覃兮注意到,王氏拿出金钗时,蒋氏的目光往王氏那边瞧了瞧,看不出喜怒。   萧家的姑娘们送的,都是自己亲手做的香囊手绢,一件件做工精美。两位公子送的,就是文房四宝了。   顾覃兮和顾杨把皇后准备的礼物送出去,又拿出她挑了许久的礼物。她提前和皇后打探过镇国公府的人员情况,人手一件刚刚好。礼物是用黄杨木的盒子装着,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认完人,蒋氏道:“你外祖父,舅舅还在上朝,等到晚膳时你就能见到了,现在你们就陪着我这个老婆子说说话。”   世子夫人笑嗔道:“老夫人看着可比我年轻精神多了,这一屋子的小姑娘,才勉强能和老夫人比比。”世子夫人一打趣,众人都笑了起来。蒋氏笑道:“你就会哄我开心。”   气氛顿时热络起来,顾覃兮和一屋子人,陪着蒋氏亲亲热热的说了好一会话。   ☆、萧三的心思(除虫)   外面日头升高,再过一会就是午膳时间。   以往国公府的规矩是,除了过年过节,其他时候都是在自个房里用膳。这一次因为顾覃兮他们来了的原因,众人全部都是在蒋氏这里用膳。到了用膳时间,一群丫环拿着食盒鱼贯而入。   顾覃兮在阳春的伺候下净了手,扶着蒋氏走到圆桌边坐下。虽说男女七岁不同席,这次却是家宴,蒋氏发话众人都在一张桌子上吃饭。顾覃兮和世子夫人围着蒋氏坐下,其他人也依次落了座。   蒋氏是个和蔼的婆婆,从不恶意刁难媳妇,在饭桌上也不要媳妇伺候。蒋氏身后立着一个双十年华的丫环,容貌并不出众,只那一身气质沉稳。面带笑意,给蒋氏夹菜时动作优雅,很合蒋氏心意。   顾覃兮以前在宫里的时候,除了早膳偶尔会去和皇后一起用,午膳晚膳都是在琉璃宫。她又不喜欢吃饭的时候被人盯着,所以从没有让阳春和白雪给她夹过菜。这一次到了外祖母府里,也只能入府随俗了。   好在阳春不愧是宫里出来的人,对顾覃兮的喜好很熟悉。在桌上的每一样菜,阳春都各自夹了一点,不让旁人看出顾覃兮的喜好。一边的秦嬷嬷,头一次见到规矩用膳的顾覃兮,面上带上了浅笑。   让顾覃兮惊讶的是顾杨,她一直以为自家那个很有武夫气质的二哥,在用膳的时候竟然变得和世家子一样优雅。那动作,优雅中带着洒脱,看得顾覃兮眼睛都直了,这还是她那个五大三粗的二哥吗?   在疑惑中用完膳,众人又陪着蒋氏说了话,到了蒋氏午休的时辰,众人都纷纷告辞。   顾杨跟着萧行珏去了前院安置,世子夫人带着顾覃兮往春归院走,“春归院是皇后娘娘出嫁前住的院子,这次老夫人特意嘱咐我,把春归院收拾出来给兮儿你住。”   “劳烦舅母费心了。”顾覃兮内心小小的激动。母后偶尔会对她提起在国公府的日子,从母后的话中,顾覃兮不难发现母后对国公府的感情。她早就好奇母后所说的,在院子里的花秋千了。   春归院不负其名,布置的温馨雅致。院门外是一大片梅花树,一到冬天满眼梅花,满院梅花香。院前种满了花花草草,最让顾覃兮喜欢的是,院子里用藤蔓所做的秋千。   秋千两边的藤蔓如同麻花一般绞在一起,藤蔓上是不知名的紫色花朵。顾覃兮欣喜的跑到藤蔓前,“舅母,这秋千真漂亮。”世子夫人脸上是了然的笑意,“就知道你会喜欢。”   “这里有什么缺的就告诉舅母。”世子夫人叫过一个十五六岁,穿粉色裙裳的丫环,“她□□桃,是春归院的二等丫环,这几天里也让春桃一起伺候兮儿如何?”   春桃屈膝行了礼,声音清脆动人,“奴婢春桃见过公主。”   蒋氏疼爱皇后,就算是皇后出嫁了,也一直保留着皇后出嫁前住的院子。春归院里不仅有管事嬷嬷,还有二三等的丫环。   “兮儿谢过舅母。”顾覃兮欢欢喜喜的应了。她相信舅母是不会害她的,就算春桃这个丫环有问题,她也不是吃素的。现在她毕竟是在镇国公府,身边有个国公府的丫环,办事也方便。   顾覃兮从宫里带来的行李,早在进国公府的那一刻,就由她身边的二等宫女归置好了。这会顾覃兮也没有睡意,索性把春归院逛了个遍。书房中,还留着母后写过的大字。   卧房里,还挂着母后亲自画的一副牡丹图。顾覃兮全部欣赏完了,带着阳春和白雪到了院子里,“我们去玩那个。”顾覃兮指着院中的秋千,前世她就喜欢荡秋千,她喜欢秋千荡高时自由飞翔的感觉。   “公主,让奴婢伺候公主荡秋千。”春桃笑着走到了秋千后面,阳春和白雪对看一眼没有出声。顾覃兮回头看了春桃一眼,“好呀。”秋千高高扬起,又低低落下。   “高一点,再高一点。”顾覃兮嫩黄色的裙摆飞扬,脸儿红扑扑的。院子里,一时间充满了欢声笑语。   前院,萧行珏带着顾杨到了寄新院,“看看还满意吗?”顾杨往院中看了一眼,瞧见院子中央摆着的兵器架子后高兴道:“满意,太满意了。表哥,你还真是了解我。”   顾杨跑到兵器架子前,看看这个,摸摸那个。等兴奋完了才发现,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萧三公子不见了,“二表哥去哪了?”奇怪,从外祖母院里出来的时候,还看见萧三在后头,到了前院怎么没见着他了。   “他去找二伯母了。”萧行珏懒洋洋道:“阿杨,我困了,先回去休息会,回见。”萧行珏自从被催婚,每天都在睡眠不足中渡过,今儿个他总算能回去好好休息了。   被顾杨提起的萧三,此刻正和王氏相对而坐,“娘,你觉得我这个主意怎么样?”   王氏显得有点迟疑,“宴之,这样真的好吗?娘还是不放心,万一没成功,你将来该怎么办?”他们二房在国公府一向可有可无,她家老爷是妾生子。当初,国公爷尚未娶妻时,收了身边伺候的丫头为通房。   待到国公爷和蒋氏定下婚约,府中本是要把通房都打发出去。丫头苦苦哀求,说自己在府外没有亲人,出去了就是个死字,并表示愿意去厨房,当个烧火丫头。   丫头毕竟是从小伺候国公爷的,国公爷就同意让丫头留下,只把她远远的安排到厨房。那之后,蒋氏进了府和国公爷琴瑟和鸣,感情十分甜蜜。那个丫头似乎也认命了,一直在厨房安分的烧火。   直到有一天,国公爷和蒋氏不知因为什么事,起了争执喝了酒歇在了书房。第二天醒来,那个丫头不知怎的爬上了国公爷的床。国公爷大怒,本要即刻发卖了丫头。   可丫头却哭诉说,是国公爷硬要拽她上榻。一番哭求,不知怎的惊动了当时的老夫人。老夫人做主让丫头留了下来,虽然那之后国公爷再没碰过那个丫头,可丫头命好,那之后有了身孕。   老夫人信奉多子多福,就做主提了丫头为姨娘,十月怀胎之后丫头生了一个男胎。本以为从此就可以母凭子贵,国公爷却以此女心术不正为由,打发丫头去了城郊的庄子。   她家老爷自幼不得宠,虽然蒋氏没苛待庶子,可由于国公爷不喜,她家老爷到现在也只是一个小小的主簿。萧三自小聪慧,人又长得一表人才,知道二房的现状后,并不甘于平凡。   可他无论是习文还是习武,始终不能超越萧行珏。他明白,再这么下去永远都不会有他出头的日子。但是,现在机会来了。公主为了给老夫人祝寿,提前几天住到了府里。   大启并没有驸马不得入仕的规矩,更何况公主又那么受宠,只要能得了公主的青眼,他的出头之日就不会远了。   “娘请安心,我在春归院有自己人。错过了这一次机会,我们二房就永远都没有出头之日了。”萧三神色阴鸷,生生破坏了他那俊美的相貌。   王氏一想到二房的状况不再劝,默认了儿子的做法。   ☆、逃亡途中   顾覃兮这会还不知道有人把主意打到她头上,玩累之后美美的睡了个午觉。   一觉醒来,阳春和白雪拿出新做好的点心茶水。顾覃兮喝着茶,吃着点心,忍不住感叹,这小日子过得真是舒坦。顾覃兮正感慨着,春桃进来禀报道:“公主,萧二小姐来了。”   顾覃兮擦擦嘴角,让阳春重新上茶和点心,“快请表姐进来。”   萧二姑娘手里提了个红漆木的食盒,身后跟着两个浅粉衣裙的丫环,一进门浅浅笑道:“我知道这会表妹定是醒了。”   “表姐神机妙算。”顾覃兮迎了萧二姑娘到位置上坐下,又指着阳春新泡的茶道:“表姐,这是玫瑰花茶,表姐尝尝喜不喜欢。”大启还不流行喝花茶,她却是个酷爱花茶的。   皇后知道顾覃兮喜欢花茶后,找专门做花茶的宫人,给她每种都做上许多。以前在静庵的时候,皇后每次去看她,都会带上许多花茶。一来二去,公主爱喝花茶的消息传了出去,上行下效,大启喜喝花茶的人才多了起来。   “口齿生香,这玫瑰茶真不错。”萧二姑娘浅尝了一口,随后拿出食盒里的点心,“知道表妹爱喝花茶,我特意做了玫瑰饼,表妹尝尝。”瓷碟是淡青色的,上面摆着几块浅黄色的玫瑰饼。   形状色泽漂亮,微微散发着玫瑰的香气。顾覃兮拿起一个,小小的咬了一口,顿时满口玫瑰香,“真好吃,表姐你的手真巧。”顾覃兮消灭了一个之后,其他的却吃不下了,刚才已经吃了太多。   萧二姑娘没有在意这些,她可不知道顾覃兮的胃口是很大的。只以为顾覃兮和一般的小姐们一样,都是小鸟胃。见顾覃兮停下不吃之后,笑着建议道:“府中有一处高阁,在上面观景很是不错,表妹可要和表姐一道去游玩。”   萧二姑娘是为了和顾覃兮多相处,增加感情而来。无奈萧家对顾覃兮的性格喜好都不甚了解,毕竟顾覃兮前十年都是在静庵,回到皇宫也不过是一年的功夫 ,所以只能先小心的试探。   大启虽然有任何建筑不得高于皇宫的规矩,国公府的高阁却是先帝下旨建造。当初,先帝和国公爷还一同在高阁上把酒言欢。每逢国公府举办宴会,几乎所有的宾客都会去高阁一观。   还有不少书生作了多首关于高阁的酸诗,引得不少人对高阁抱有好奇之心,心中向往。   顾覃兮同意了,对方先发出了善意的邀请,还是自己的表姐,她当然会去。两人重新梳妆换衣,才相伴着去了高阁。   顾覃兮这里小日子过得滋润,蕴华那里就苦不堪言了。   从京城逃出来,一路上多有官兵追捕。她这几天是东躲西藏,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原本白皙的肌肤发黄,头发干枯开叉,如同茅草一般,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她现在这个样子虽然丑,却也减少了被追兵认出的风险。穿上一件普通农妇穿的蓝色布衣,再往脸上抹点黄泥,活脱脱就是一个乡下村子里的村妇,绝不会有人想到她就是蕴华公主。   他们为了躲避追兵,已经在一个破庙里躲了两天。这会黑衣女人出去打探情况,黑衣人和几个农夫打扮的死士在庙门口守门,她歇了午觉起来走到男人身边道:“你去睡一会吧,这里我看着。”   这几天,都是黑衣女人和黑衣人值夜,黑衣人已经有一天一夜没合眼了。蕴华心中害怕黑衣人太过疲累而支撑不住,毕竟如果没了黑衣人,那个女人一定会抛下自己。   “没事,我不累。”男人的声音嘶哑低沉,黑色的围帽遮住了男人脸上所有的情绪。   蕴华还想再劝,女人回来了,“刚有一堆官兵过去,我在前面的村子里制造了点麻烦,他们一时半会追不过来,现在赶紧上路吧。”   “赶路吧。”死士推着掩护用的稻草车,蕴华坐在车上,黑衣人和女人一前一后开道。赶了没多久的路,前方出现一个茶摊。黑衣人考虑到干粮快吃完了,让死士继续推着稻草车慢慢走。   他和女人去茶摊上买干粮,蕴华一下子跳下车,拉着黑衣人的衣袖道:“我口渴,想去喝杯茶。”女人刚想开口讽刺几句,黑衣人点头应了,“这几天你也辛苦了,一起去吧。”   三人到了茶摊,小二热情的给三人倒了三碗茶,“几位客官,要吃点什么?”   “一斤牛肉,六个馒头,再包上三十个馒头带走。”   “好咧,客官稍等,菜马上到。”   蕴华捧着茶碗,大口大口喝水。茶摊上的茶水苦涩粗粝,要搁以前,这样的茶水绝对入不了她的眼,现在蕴华却没心思注意茶水的味道。没经过逃亡,从来不知道逃亡的苦。   她喝完茶,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四周。目光落到前桌背对着她的淡蓝色背影时,呼吸陡然加重。那个人,那个男人,就算是穿着一身蓝色布衣,就算只留给她一个背影,她还是能认出来。   祁禹,前世她爱而不得的男人。蕴华心底泛起淡淡的苦涩,前世她身为公主,无论怎么放低身段讨好,祁禹对她从来都是客客气气。到最后,她死缠烂打,祁禹更是对她没了好脸色。   而那个从来都对她不假辞色的男人,对着顾覃兮时却面有笑容。后来鸿武帝为他下旨赐婚,她偷跑出去找他,问他是不是真心想娶顾覃兮,他没回答却告诫她,这样子不合规矩。   她嫉妒得发狂,却没有办法。后来,她和哥哥意图谋反,她特意挑了他们成亲的日子。她们失败了,他亲手擒住她,把她抓到鸿武帝面前,不带丝毫怜惜。   前世她含恨而死,这一世她携怨重生。   她要让顾覃兮不得好死,她要让祁禹悔不当初。蕴华不想让祁禹看见她如此狼狈的样子,用指尖沾茶水在桌上写了个“祁”字。黑衣人神色如常,吃完东西才带着包袱重新赶路。   蕴华没忍住,往后看了一眼。他背影挺拔,似是没注意到他们。   ☆、密卫   蕴华他们一路向前走,越走越觉得不对劲。按理说,走了这会就能遇见在前边等着的死士。可现在连死士的人影都没看见,这条路安静的只有他们三人的脚步声。   “阁下何人,出来一见。”黑衣人横刀向前,往前几步护在蕴华身前。   前方不远处的草丛晃动,几个黑乎乎的东西带着劲风直射而来。黑衣人和女人同时动了,身形在空中飞舞,几个飞踢把射过来的东西踹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咕噜噜”滚到蕴华脚边。   那是犹带着温热的血液的头颅,是护卫他们的死士。蕴华呼吸加重,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前方,全身的血液都火热起来。是他,一定是他来了。   小路前方,一群身穿墨色劲装,面带黑色蝶翼面具的人现出身形。   领头的祁禹身上也是墨色的劲装,袖口绣着一圈细细的金边,阳光下墨华带着金光流动。他的脸上带着银色的蝶翼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精致的下颚。   “是密卫,竟然是密卫。”蕴华喃喃自语,“难怪,难怪他会那么对我,原来他早就知道了,他早就知道了。”   黑衣人一听是密卫,越发握紧手中的长刀。密卫是由鸿武帝创立,只效忠鸿武帝一人。密卫行踪诡异,身份不明。他有可能是酒楼的店小二,有可能是后宅中的丫环,也有可能是身边的贴身小厮。   鸿武帝刚登基那会,就是靠着密卫收集朝中情报,震慑朝臣。等到鸿武帝帝位稳固,密卫又像出现时那般悄无声息的隐没。没想到这一次,鸿武帝竟然派出了密卫。   “奉旨,捉拿叛党。”薄唇轻启,祁禹抽出腰间软剑指向黑衣人,“上。”密卫得令,飞快的行动。女人眼中闪过嗜血的光,飞身上前和冲过来的密卫交战,蕴华踉跄着躲到了一边的草丛后,两眼紧紧的盯着祁禹。   长刀对上软剑,兵刃相交激出灿烂的火花。软剑如灵蛇,总以出其不意的方向攻向黑衣人。祁禹出招即快又狠,黑衣人刀法精湛内力雄厚,一时间两人斗了个平手。   女人被十几个密卫包围,渐渐力不从心。她看见躲在草丛后的蕴华,心中突生一计,虚晃几招逼退密卫,一个纵身跳到蕴华身边。蕴华见女人过来,心里一个激灵。   “再见了。”女人抓起蕴华甩向密卫,她早就看不顺眼蕴华,这一次连老天爷都是站在她这一边,蕴华死在密卫手里,主子可怪不到她头上。   “啊!”身子凌空飞起,蕴华再也忍不住大叫出声。叫声引得黑衣人晃神,腰间就被软剑划开一道口子。黑衣人眼见蕴华飞向密卫,竟是不顾自己安危,后背空门大开,也要飞身向前接住蕴华。   祁禹的剑就在这时刺向黑衣人背心,剑尖就要刺入那一刻,无数飞箭从身后袭来。祁禹转身,挥落一地羽箭。小路后头,庄王带头,来了一小队骑兵,骑兵弯弓搭箭齐齐对准祁禹。   蕴华稳稳的落在了黑衣人怀里,黑衣人几个跃步退到了庄王身边。局势在一瞬间扭转,密卫举着手中刀剑团团把祁禹围在了中间。   “本王真是好大的面子,竟能让皇兄派出密卫。”庄王从黑人怀中接过蕴华,放到马背上,“请你回去转告皇兄,就算是本王死了,漠北也不会再是大启的领土。”   庄王说完,朝祁禹这边扔了几颗弹丸。一阵白色的浓雾飞扬,等到浓雾散去,早已不见庄王等人的踪影。   “回去。”祁禹原地站了一会,沉声命令道。草丛密布的小路上,瞬间空空如也,除了地上的几颗人头,平静的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庄王一行人骑马飞奔了许久,一直到下一个安全的根据点才停下。   “皇兄,你怎么回来了?”蕴华先吃了馒头,填饱肚子这才疑惑道。按照计划,庄王应该已经到了漠北,正忙着调兵遣将对付鸿武帝才是。   “放心,漠北那边皇兄已经安排好了。”庄王把水壶递给蕴华,“慢慢吃别噎着,这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置?”庄王看向被捆绑着按在地上的女人,目光冰冷完全是在看一个死人。   “主子,救命。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才会做出那样猪狗不如的事。”女人极力抬头望向黑衣人,奋力挣扎,“主子,我从小跟在你身边,对你忠心耿耿,求你救救我。”   女人本在庄王出现的那一刻就知大事不好,她刚想逃跑就被庄王的手下抓了回来。   她知道蕴华那个女人是绝不会放过她的,她所有的希望都在黑衣人身上。她从小跟着黑衣人,就算养只小猫小狗都有感情,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黑衣人不会不管她的。   “随你处置。”黑衣人根本没理女人,只低哑着嗓子对蕴华说了一句,就起身头也没回的走到外面。   “很可惜,你的主子不要你这条狗了呢。”蕴华微笑着,从庄王那里拿过长剑,“你刚刚是用哪只手扔我的?”冰冷的剑尖划过女人脸颊,又缓缓游移到女人的脖子,然后从肩膀往下,停在右手手腕处。   女人刚想咬舌自尽,就被一旁的庄王卸了下巴。剑尖在手腕处用力一挑,带出一道血花,右手手筋就被挑断。接下来蕴华又用同样的手法,挑断了女人的脚筋。   “皇兄你的属下一路上也辛苦了,这个女人就赏给他们了。”蕴华扔掉长剑,用手帕擦了餐白皙的手指,“记住,一定好好伺候,直到她没气。”   士兵得到庄王的首肯,几个人狞笑着抬着女人去了外面角落处,衣裳撕裂声想起,伴随着污言秽语。   “啧啧,脸蛋不错。”   “身子也好白,好嫩。”   “能让我们活活玩死,值了。”   之后传来的都是士兵兴奋的喘息,蕴华嘴角上扬,只要是害过她的人,她都不会让他们有好下场。这个女人是,顾覃兮是,祁禹也是。等着吧,终有一天,她会让他们生不如死。   蕴华背靠着庄王,沉沉睡去。   ☆、击鼓传花   顾覃兮和萧二姑娘在去高阁的路上聊了许多,当知道萧二姑娘也是从小习武的时候,不禁感叹,“表姐这般秀美的姿容,一点都看不出是习武之人。”萧二姑娘身材纤细,姿容秀丽,一身大家闺秀的气质。   萧二姑娘笑道:“是祖父说的,我们国公府的儿女都要懂武,不能堕了国公府的名声。其实我只是会些花拳绣腿,平时是拿来健身的,府中最善武艺的要数我大哥。”   萧二姑娘确实没有内力,但也绝不是像她说的那样只是花拳绣腿。顾覃兮估摸着,放倒寻常三五个大汉,萧二姑娘不在话下。至于萧行珏,功夫倒是真不错,在江湖上算得上一流高手。   “外祖父的说法我很赞同,习武不仅能强身健体,还可开阔胸怀。”顾覃兮有点迫不及待的想见到萧国公,前世的祖父在这一点上和萧国公很像,都认为不论男女皆可习武。   “表妹当真是这样认为的?”萧二姑娘平时交好的小姐,大多数是看不上习武之人,认为习武之人粗俗。今天难得能见到一个和她思想相同的姑娘,整个人都活泼起来。   其实萧二姑娘是没见过顾覃兮在皇陵的英姿。那天的事,去了皇陵的朝臣都有志一同的选择性忘记顾覃兮的勇猛,一个字都不敢往外说。只萧国公回府后,对着蒋氏感叹了一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我平时最喜欢的就是练武。”   有了相同的兴趣爱好,两人之间的相处一下子熟悉起来,再也没有之前的生疏。一直到高阁之前,两人周围的气氛都欢快美好。直到在高阁见到,穿一袭白色绸衫,背对她们而坐的萧三。   金黄的日光下,背对她们而坐的少年身姿俊逸挺拔,手执一本书细细品读的样子,倒真有几分像是画卷。顾覃兮第一反应,这个样子好像前世的摆拍,美虽美,总带着一种刻意之感。   萧二姑娘则是心中一紧,随后又想起她们来这里是一时兴起,应该没有人知道,莫不是巧合?一次巧合是偶然,如果是两次呢?萧二姑娘留了个心眼,决定回去要告诉自家母亲。   萧三听见动静回头,见到顾覃兮瞬间羞红了脸,连忙起身道;“二妹妹和表妹来了,宴之这就走了。”萧三慌忙转身要走,高阁外传来了女孩子清脆的笑声,“我就知道你们会在这里。”   说话的是长房庶出的五姑娘,她身边还有六姑娘和二房的四姑娘,七姑娘。这下子,除了萧大公子和尚在襁褓的两位公子小姐,国公府的几位小姐公子都来齐了。   “表妹,早上没能来得及和你多聊几句,现在我们不如在高阁一起聚聚。”五姑娘笑着开口,脸上的酒窝甜甜的。六姑娘,四姑娘和七姑娘也是和五姑娘一样的心思。   “表姐想玩什么?”顾覃兮和一众姑娘们在高阁的亭子里坐下,丫环把茶水点心一一摆上。六姑娘一下子走到萧三面前,堵了萧三离去的路。这下子,萧三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在亭子里的廊沿边坐下。   “玩击鼓传花怎么样?”四姑娘提议,“三哥文采出众,不如在这当裁判,三哥你说好不好?”   “这可不行。”萧三连连推辞,“我可当不了裁判,就坐着陪你们一会。”   六姑娘扯扯手中的帕子,半是嘲讽道:“四姐姐不是说了,三哥哥文采出众,怎么会当不好一个裁判?别是见只是姑娘家玩乐,就自恃才高不肯当这个裁判了。”   国公府里,长房的六姑娘和萧三不对头。每次两人一碰面,就跟针尖对麦芒似的,六姑娘不刺上萧三几句是不会罢休的。当然,针尖是六姑娘麦芒还是六姑娘。府里人都知道,三公子性子温和,是从来不和六姑娘红脸的。   “那宴之就恭敬不如从命,揽下裁判一职。”六姑娘都这么说了,萧三不应下就显得小气。   顾覃兮看得津津有味,这萧三可真有意思。表面上是一个温柔公子,实际上可不是那么回事。她能感觉得到,萧三身上的气息和蕴华一模一样。只是一个外露,一个内藏。   这个萧三骨子里有一种疯狂,平日里却装得像小绵羊,殊不知这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丫环拿来击鼓传花用的鼓和花,阳春蒙上眼,拿起手中的鼓槌,只等萧三一声令下。   “开始。”   鼓声响起,红色的绢花在姑娘们手中传递,当鼓声停止时,绢花正好拿在六姑娘手中。六姑娘把绢花拿在手中,对着萧三傲然道:“出题吧。”   “六妹妹听好了。”萧三微微一笑,“掌上明珠,猜一字。”六姑娘文采不出众,萧三不知是为了六姑娘的颜面,还是别的什么出了六姑娘最擅长的猜谜。   “是赏字。”   “六妹妹答对了。”   “那好,现在轮到我了。”六姑娘别有深意的笑笑,“要是三哥哥答不出来,在众位姐妹面前丢了面子,可不能怪妹妹。”   “六妹妹请出题。”   “上联,上钩为老,下钩为考,老考童生,童生考到老。”六姑娘亲自倒了一杯酒,就等着萧三答不出来,罚酒一杯。   “好对子。”萧三赞了一声,然后不紧不慢的说出下联,“一人是大,二人是天,天大人情,人情大过天。”   “好,三哥哥果然好文采。”四姑娘,七姑娘拍手叫好。只六姑娘一人沉着脸,面露不悦。五姑娘偷偷拉了拉六姑娘衣袖,六姑娘干笑一声:“三哥哥好文采。”   接下来的一轮,花传到了二姑娘手中,二姑娘做了一首咏春的诗,赢得一片叫好声。萧三也在二姑娘的要求下,作了一首咏荷的诗。意境优美,重点突出荷花的品质,萧三肚中还是有点料的。   下一轮开始,鼓声将停时,眼见绢花就在顾覃兮手中,萧三目光暗中亮了亮,哪知顾覃兮眼疾手快,飞快的把绢花丢给身边的四姑娘。   ☆、孔雀开屏   顾覃兮一向信奉,游戏重在参与就好,她还是对骑马射箭一类的更感兴趣。   四姑娘起身看向萧三,眼中藏着狡黠,“三哥哥,这一次的规则可不可以由妹妹来定?”其他几位姑娘都好奇的看着四姑娘,顾覃兮目不转睛的看着,也想知道四姑娘要玩什么新花样。   “四妹妹请说。”   “前面几位姐妹和三哥哥,都是一人来一次。这次,我想要和三哥哥来个琴箫合奏,不知三哥哥意下如何?”四姑娘说完,笑盈盈的望向萧三,还俏皮的朝萧三眨了个眼。   身为萧三的亲妹妹,自然是知道萧三的真性情。自家在国公府的境况她知晓,母亲王氏每日都愁眉不展,父亲整日里只知道拈花惹草。再这样下去,将来她还能嫁个什么好人家?   父母眼见着是指望不上了,好在她还有个积极向上的哥哥。兄妹一体,萧三想做的事情就是她的事。这样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不利用就是傻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身为妹妹,她会尽全力帮萧三。   “三哥哥善琴,四妹妹善箫,你们二人在这方面的造诣都不错。”五姑娘满眼期待,“从前只听过四妹妹吹箫,这次能听见你们二人合奏,倒是有趣。”国公府教养儿女,都是让他们自己选喜欢的学。   其他的琴棋书画只求知晓,不求样样精通。只是蒋氏偏好琴乐,府中的姑娘几乎人人都能弹上几首好曲。   “是呀,三哥哥这次你可不能推辞,我们都很期待你和四妹妹的合奏。”七姑娘在一旁帮腔。   六姑娘掩去眼中的嘲讽,这个萧三总是一副假惺惺的样子。没事总爱装温文,她还就爱看他明明气得牙痒痒,却还是无可奈何,只能微笑着对她说话的样子。不过,这次她倒要看看萧三要搞什么鬼。   六姑娘拿帕子捂嘴笑道:“我也想知道三哥哥的琴艺如何。”   萧三拱了拱手道:“那宴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在众位妹妹面前献丑。”丫环去取来萧三和四姑娘常用的琴箫,两人在吹奏之前,先净手焚香,然后才在亭子前的位置坐下。   顾覃兮这会恨不得拿把瓜子在嘴里嗑,这个萧三真是越看越变扭。明明文采出众,偏要在之前说一大堆谦虚的话,等得到众人的夸奖,又谦虚的说哪里,哪里。   做人就不能诚实一点吗?非要虚假来,虚假去的,虚假一次就算了,偏要再来第二次。可惜没有瓜子,不然她能边吃边吐槽。没办法,谁让她是个直肠子,对于这些弯弯绕绕十分头疼。   萧三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顾覃兮嫌弃了,这会正卖力的弹琴,极力争取在这次之后给公主留下个好印象。殊不知,他从一开始就用错了方法。他想引起顾覃兮的注意,得在第一次就来个粗暴直接的。   “公主,敢不敢和表哥比试一场?”要摆出必赢的架势,然后在接下来的比武中,把顾覃兮打得落花流水。顾覃兮或许还会拍着他的肩膀,说一声,“汉子,真是好样的。”在顾覃兮心里留下个真汉子的印象。   当然前提是萧三一开始就用对了方法,他还得有这个敢揍公主的勇气。   琴箫一曲毕,众人皆鼓掌。顾覃兮虽然不太欣赏萧三的为人,但还是承认萧三的才能。刚才的那一曲合奏,确实精妙,不仅配合默契还各有所长,让顾覃兮有一种听到了笑傲江湖的感觉。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顾覃兮笑着夸赞道:“三表哥,四表姐你们的一曲合奏让我想起了以前听过的一首曲子,同样的让人如痴如醉。”   四姑娘道:“多谢表妹夸奖,其实刚才我可紧张了,就怕哪里出错,在众位姐妹面前丢脸。还好有三哥哥在,就算我的箫声略有不足,三哥哥的琴声也能帮我补上。”   五姑娘打趣道:“四妹妹这是变着法的夸三哥哥,我们几个可得好好夸夸四妹妹了。”   萧三的脸一下子红了,白玉般的面颊上染上绯红,“还请众位妹妹莫要再取笑宴之,恕宴之不能再陪诸位妹妹,先行告辞。”萧三朝几人拱拱手,羞红着脸离去。   萧三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小姑娘家家一般都喜欢才华出众,面容俊逸的男子。就算是贵为公主也不会例外,他有信心经过这一次之后,公主心里肯定会对他有好感。   有了这好感,接下来的事就容易多了。萧三自以为计划完美,却不知顾覃兮是个崇尚八块腹肌,真汉子的姑娘。那种看上去就很文弱的男子,根本不在顾覃兮欣赏范围。   萧三走了,几位姑娘也接连告辞。晚上还有晚宴,她们也要回去好好准备。萧二姑娘和顾覃兮约好明日一同上街,就带着身边的丫环回了上房。   四姑娘笑着挽上顾覃兮的手,“表妹,还有点时间。可不可以请表妹带我去春归院坐坐?以前就听说姑母住的院子很美,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去看看。”少女笑容明媚,很难让人产生拒绝的心思。   顾覃兮回握住四姑娘的手,“我也很想请表妹去院子里坐坐,可是我赶着回去练大字,怕是没空招待表妹。”萧四姑娘以为她没看出来,笑得一脸有所图的样子。   “这样啊,公主每日都是在这个时辰练大字吗?”萧四姑娘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丝毫没有被拒绝的难堪,反而一脸好奇的问。   “母后有规定,让我每日在晚膳前练五张大字,练不好就不准吃饭。”顾覃兮一本正经的扯谎,“现在倒是养成习惯了,不练好五张大字,就吃不下饭。”所以,为了晚膳能安心用膳,她就不能招待萧四姑娘啦。   “那我改日再来叨扰表妹。”萧四姑娘可担不起影响公主用膳的罪名,只能笑着告辞。   ☆、春桃   顾覃兮回了春归院,吩咐阳春道:“去书房,我要练大字。”   阳春和白雪两个,在刚才顾覃兮忽悠的时候没惊讶,这会却是忍不住露出了惊讶的神色。阳春恍恍惚惚的跟着顾覃兮去了书房,帮着顾覃兮铺好宣纸,又磨好墨。   顾覃兮认真的执笔练字,刚才说的话也不全是假的,至少皇后确实要求她每天练五张大字。以前顾覃兮都会在用完早膳后开始练字,今天做了一下午合格的吃瓜群众,正适合回来练字静心。   十一岁的姑娘全神贯注,认真练字的样子就像个发光体。阳春看呆了,平常总是见公主活泼的样子,充满活力。没想到,一沉静下来竟然会如此动人。果然无论男女,认真做一件事的时候最美。   春桃拿着水盆在书房外走过,在偏厅擦完桌椅板凳,又端着水盆出了春归院。秦嬷嬷向一个二等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会意轻手轻脚的跟了上去。   练完字,也快到用膳时间。白雪从箱笼里挑出一件银纹绣百蝶度花裙,笑着问顾覃兮,“公主,晚膳时穿这一身如何?”顾覃兮对穿衣打扮不上心,向来都是由白雪管着。   “就那件吧。”顾覃兮看了眼点点头,在白雪的伺候下换上裙子。白雪仔细的帮顾覃兮整理好裙角,又拿了块羊脂白玉佩,细心的挂在她腰间。弄好衣裳,顾覃兮坐到梳妆台前。   阳春拿着梳子,上下左右各给顾覃兮梳了十下,然后飞快的挽了一个垂鬓。阳春指着台上放着的各式各样的簪子步摇,“公主,想簪哪一个?”   “那就。”顾覃兮的手指一一划过那些冰凉的珠翠,“这个吧。”她选了个五凤朝阳挂珠钗   。反正阳春和白雪二人,一个专门负责伺候她穿衣,一个专门负责给她打扮。   二人是皇后给她挑选的,眼光独到,每次都能用顾覃兮喜欢的简单,打扮出不一样的美。两人给她挑选出来的衣裳首饰,她就算是闭着眼睛选一个,还是能美美的。   顾覃兮带着阳春去了荣德堂,路上遇到了四姑娘,五姑娘,六姑娘和萧三。几人一起说说笑笑,进了荣德堂。荣德堂里,世子夫人,王氏,七姑娘已经在陪着老夫人说话。   顾覃兮几人先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笑着对顾覃兮招手,“兮儿,到祖母身边来。”顾覃兮笑着在老夫人身边坐下,世子夫人打趣道:“瞧瞧老夫人,兮儿一来就不疼我了,我今儿啊可是吃了一坛子醋,现在酸得很。”   “胡说,哪里是一坛,我看你这样子分明是吃了好几摊子醋。”老夫人笑着点点世子夫人,“还跟个孩子吃醋,我以前不都是最疼你的,现在倒埋怨起老婆子了。”   众人一听都笑起来,顾覃兮笑道:“外祖母,舅母的醋味刚刚在门口就闻到了。”   世子夫人接口道:“可不就是喝了几坛子醋,醋味都飘到门口了。”众人又围着老夫人凑趣,直把老夫人逗得眉开眼笑。没一会,萧国公,萧世子,萧行珏,顾杨和萧三一齐进来。   萧国公年过六十,头发乌黑发亮,浓眉大眼,身形健壮一看就是武将出身,精神得很。萧世子看着稍微文弱些,五官和老夫人像了九成九,是一个翩翩美大叔。   萧国公坐到了主位,几人起身给萧国公行了礼。顾覃兮行礼时偷偷打量了萧国公一眼,正对上一双慈爱的双眸。糟糕,偷看被发现了。不过应该没事,刚刚萧国公看她的目光可柔和了。   萧世子拿出一个紫檀木的盒子给顾覃兮,“兮儿,这是舅舅送你的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   “谢谢舅舅。”顾覃兮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只金色的镯子,镯子接口处似乎有点不一样。顾覃兮决定回去再研究,把盒子放到阳春手中,“舅舅送的东西,兮儿都喜欢。”   萧国公道:“我也给兮儿准备了礼物,明日来一趟书房,外祖父把礼物给你。”萧世子送完东西,蒋氏的目光就看向了萧国公。萧国公捋了捋下巴的胡子,在顾覃兮期待的目光中开口。   “兮儿谢过外祖父。”   晚宴分了两桌,一桌由蒋氏带领女眷坐着,一桌则是萧国公带着府中男丁。丫环鱼贯而入,把一道道味道可口的菜肴摆上桌。食不言寝不语,安静的吃完晚饭,众人坐在一起说了话。   萧国公带着萧行珏,顾杨去了书房。顾覃兮她们陪着老夫人,吃完饭后茶点就各自回了院子。   一到春归院,秦嬷嬷就让其他人退下,只留阳春和白雪。秦嬷嬷神色严肃道:“公主,春桃那个丫头不对劲。”   “春桃?”顾覃兮想了下,“就是那个舅母拨过来伺候的丫环?她做什么了。”   “公主和萧二小姐聊天的时候春归就出过院子,下午春归又一次借着要水出了院子。老奴就让芝儿跟了上去,发现春桃偷偷摸摸去了花园,在假山后和二房的一个丫环通消息。”   秦嬷嬷说起这个就满脸愤恨,这个□□桃的丫环太大胆了,竟然敢背着公主对外传消息。这样的丫环要是在宫里,私下背着主子就是死路一条。可现在是在镇国公府,所以秦嬷嬷不好做主,只能先告诉顾覃兮。   二房?这倒有点意思。顾覃兮问道:“听清楚她说了什么吗?”   “没有。”秦嬷嬷恨恨道:“春桃那丫头精得很,芝儿怕被发现,不敢跟得太紧。”听芝儿说,春桃那个丫头出去的时候和很多认识的人搭过话,去了厨房要了热水,在回来的路上才假借躲懒,在假山后和人通消息。   “白雪,你平时多盯着春桃,其他的看看再说。”白雪做事严谨,人又激灵,让她看着春桃再合适不过。不过一个丫环而已,顾覃兮可不想现在就发作了她,弄得舅母面上不好看。   再加上,放长线才能钓大鱼。等到弄明白春桃和她背后之人的目的,再一举发作了不迟。顾覃兮可不怕春桃能弄出什么花样,她身边的嬷嬷宫人可不是吃素的。日子无聊,春桃刚好凑上来给她看戏。   ☆、医仙   顾覃兮洗漱完,等阳春和白雪都退下去了,才拿出萧世子送的金镯。手指打开接口处,两个环连成一条线。食指按下手镯上的红宝石,一枚薄薄的锋利刀刃弹了出来。   这个竟然是腕间刃,顾覃兮拿着镯子爱不释手。她以前只在书中看到过这样的武器,纤小方便不易让人认出,刀身锐利,十分适合女子佩戴。只是因为制作工艺繁琐困难,世上很少见。   没想到舅舅竟然有这个,而且还送给她了。顾覃兮仔细的研究了手镯的所有功能,满意了才把镯子套到腕间。   二房,王氏和四姑娘凑在一处说话。四姑娘挥退身边的下人,只留下几个贴身的心腹,“母亲,有没有打听出公主的喜好?今天我本想去春归院,却被公主婉拒了。”   王氏摇摇头,“没有,春桃说公主身边的人很谨慎,打听不出什么。”春桃带过来的消息很少,公主身边人多,春桃也不敢轻举妄动。   “得尽快让春桃打探,公主只在府里住几天而已,晚了就来不及了。”四姑娘有些心急,哥哥的机会就是她的机会。要是哥哥能成为驸马,她就是驸马的亲妹妹,身价自然水涨船高。   王氏想了想,开口道:“我以前听别人说过,公主好像很喜欢喝花茶,我们不如送公主花茶?”这个是大启京城人人都知道的,只因皇后曾在京中寻过会做花茶之人进宫。有心人多方打探,就得知是公主爱喝花茶。   “这个不行。”四姑娘一下子否决了王氏,“娘,你想想看。会做花茶的人本就少,手艺最好的都进了宫,我们上哪去找公主爱喝的花茶。到时候,送了劣质的花茶,反倒会惹公主不悦。”   “那该怎么办?”王氏想不出法子也急了,她只有萧三这一个儿子,丈夫靠不住就只能指望儿子了。虽然她一开始觉得这个计划危险,不太赞同。可今日,她亲眼看见萧国公和老夫人对公主的宠爱。   那是发自内心的,无关身份地位权势。就算不看公主的身份,单冲着萧国公和老夫人对公主的宠爱,她也得让宴儿娶了公主。只要她的宴儿能娶了公主,她们二房就一定能在国公府扬眉吐气。   “母亲别担心。”四姑娘见王氏急了,把今天下午听到的事说了,“公主和二姐约好了明日要去街上逛逛,我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跟着一起去。要是我去不了,让春桃跟着也是好的。”   王氏道:“也只能这样了。”母女二人又细细的商议了一会,四姑娘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那边王氏和四姑娘讨论完了,这边正房,世子夫人和二姑娘也在夜谈。   “母亲,今天的事情女儿总觉得有点蹊跷。”萧二姑娘把今天的事说了,又迟疑道:“但愿是女儿多想了,三弟该是不会有那样的心思。”萧二姑娘不希望她想的是对的,如果是那可是事关整个国公府的声名。   世子夫人听完,眼中闪过利芒,“放心,娘会派人盯着那边。在这国公府,他们翻不出风浪。”   萧二姑娘下午起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母亲,明日我和表妹约好了要去街上逛逛。刚刚表妹身边的阳春来传过话,说请过安后就出发,去外面的酒楼用早膳。”   “行,母亲明日一早就给你们安排马车,等请过安你们就可以马上出发。”世子夫人慈爱的摸了摸萧二姑娘的头发,感慨道:“别看兮儿天真烂漫不知世事,实际上她心里明白着,不愧是皇族的血脉。”   世子夫人又交代萧二姑娘,要以真性情和顾覃兮相处,说完这些才让萧二姑娘回去。   等到萧世子回屋,世子夫人问起了腕间刃的事,“夫君怎么把如此危险的东西送给了兮儿,要是兮儿伤着了可如何是好。”世子夫人认识萧世子送给顾覃兮的腕间刃。   当初萧世子从坊间一老铁匠手里拿到腕间刃,还高兴了很久,宝贝的跟什么似的。所以世子夫人对腕间刃印象深刻,只是顾覃兮是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世子送这么危险的东西不太好。   “哈哈,夫人,那腕间刃和兮儿才最相配。”萧世子亲了亲世子夫人的脸,“夫人,伺候为夫沐浴。”世子夫人脸一红,把萧世子推进了浴房,“不正经。”说完又红着脸笑了。   夜晚有人急着讨公主欢心,有人夜宿荒野看星星。   祁禹这次出来的任务有二,一是查清楚蕴华身边的黑衣人是谁,二是找到江湖上人称妙手医仙的神医。昨天,他们的人收到消息,说神医有可能就住在这翠屏山。   祁禹连夜赶到山下,却因江湖上的传闻不敢轻举妄动。江湖传说,医仙性子古怪,看不顺眼的人,就算是死在他眼前都不会抬下眼皮子。更有人说,曾有一江湖帮派,想胁迫医仙治病。   哪知还没碰到医仙的衣角,就一个个口吐白沫不省人事。有人不服气上门闹事,被医仙从翠屏山扔到了山脚下。自此以后,江湖上再没一个人敢做冒犯医仙的事。   祁禹决定,今夜先在山脚下休息一晚。等到明天上山打探一下情况,再做决定。   清晨,阳光洒落大地。祁禹装扮成一个普通樵夫的样子上了山,山上有几户零星的人家。每家每户都升起炊烟,祁禹从怀中掏出一个馒头,坐在树林里,就着水囊吃了起来。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一个衣衫褴褛,头发花白的老人家,右手提着个葫芦,边喝酒边踉踉跄跄的往前走。山上住的都是猎户,山里有很多打猎用的陷阱。   老人家浑身酒气,走路摇头晃脑,一看就是喝醉了,“今天的月色真美啊,有好多年没见过了,嗝。”老人家打了个酒嗝,迷瞪瞪的往前走,前方几步远的地方,是猎人所做捕猎的陷阱。   陷阱上面拿干草盖着,如果是清醒的人当然看得清楚,可老人家喝醉了,眼看就要踩上去。祁禹一瞬间起身,就要飞身去救老人家时,却见老人家脚步拐了个弯,往他这边走来。   ☆、蟹黄小笼   “咦?”老人家迷瞪着眼,脚步虚浮的围着祁禹走了一圈,上下打量着祁禹,“来砍柴的?怎么以前没有见过,嗝。年轻人,这么一看长得还真标致。”老人家说着,伸手就要往祁禹脸上摸。   祁禹侧身避过,“在下听说医仙住在翠屏山,特意千里迢迢从远处来,想求医仙为家人诊治。”翠屏山上住民少,外人来很容易被认出来。刚才祁禹询问过几户人家,得到的答案都是翠屏山上没有医仙。   刚才老人家走近的时候,祁禹似乎隐约闻到了药草香。虽然被浓厚的酒气掩盖,不是特别明显,但显然这个老人家极有可能就是他要找的人。   老人家喝了一口酒,坐到祁禹身边,“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你不相信。这翠屏山上也就我这么一个老头儿,其他的都是猎户,哪里来的什么医仙。年轻人,不要听信江湖上的传言,传言害死人啊。”   老人家神秘兮兮的往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年轻人,看我和你有缘,老头儿就告诉你一个秘密。这翠屏山不太平,一旦有外来人踏入此地,没过几天就会去地府报道了。我看你长得俊,又年轻,还没娶媳妇吧?”   “在下尚未娶妻。”   “所以啊,年轻人,你就听老头儿一句劝。寻不到这鬼医仙,趁早回去,别把命搭这儿,不值。”老人家背靠着树干,喝着酒嘴里哼起小调。   “多谢前辈提点。”祁禹抱拳,“可是在下寻医仙是有要事,人命关天在下寻不到医仙是不会回去的。”   “那人的性命比你的还重要?”   “重要千万倍。”   “好吧。”老人家拍拍祁禹的肩,“就算真的有医仙,还真就被你找着了,如果医仙不肯出手相助怎么办?到时候,你是要直接把医仙抢回去?”   祁禹淡淡道:“医仙医术高强,救人无数,值得敬仰,在下绝不会用下三滥的手段强迫医仙。在下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无论如何都会让医仙心甘情愿的出手相助。”   老人家瞥了祁禹一眼,“真不知道你小子哪里来的信心,就这么自信一定能让医仙出手?”   “在下是相信医仙。”   “哈哈哈。”老人家大笑出声,“你小子有点意思,这样吧,在你没找到医仙之前,就先在这山上陪陪老头儿。老头儿年纪大了,有许多事情做不了,正好你能帮帮我。来,跟老头儿回去,帮忙把屋顶修了。”   “谢前辈收留。”   顾覃兮一早起身,先是按着习惯练了小半个时辰功。重新沐浴更衣后,带着阳春去老夫人处请安。她去得早,荣德堂里除了世子夫人和萧二姑娘,其他的人都还没到。   给老夫人见过礼,和老夫人说了要与萧二姑娘一同出府游玩。老夫人笑容满面的直问世子夫人马车备好没有?出府跟随的侍从有没有选好?言语间,是满满的关爱。   世子夫人一一回答,老夫人觉得一切妥当了,才拉着顾覃兮的手道:“今天就好好和你表姐在府外玩,只要在用晚膳前回府就行。回来的时候,别忘了去趟书房,你外祖父有好东西给你。”   “外祖母,兮儿知道了。”顾覃兮和萧二姑娘向外祖母告别之后,直接上了府外候着的马车。   春归院里,春桃眼看着顾覃兮出院子请安,想要借机出院子报信,却被白雪缠住。白雪拿着秀棚子,兴致勃勃的要春桃指点,“这是我最近给公主绣的鞋面,姐姐你帮着看看,上面花样的颜色会不会没搭配好?”   春桃不能硬来,只能笑着道:“白雪妹妹真是高看我了,我哪里懂什么刺绣,只会随便刺上几针。妹妹的手艺比我好多了,我可不敢指点妹妹,让妹妹看了笑话。”   这姐姐妹妹的,是她昨日和阳春白雪套关系时认下的。这会白雪亲热的一口一个姐姐,让春桃苦不堪言。她若是没能在这关键时候通知三公子,三公子过后肯定会斥责她办事不力。   三公子许诺过,这次把事情办好了,就去向老夫人要人,收了她做通房。她心仪三公子已久,自然一口答应。要是事情没办成,失了三公子的欢心,她想想就觉得心口疼。   白雪掩唇一笑,“姐姐真是太谦虚了,府中人人都知道,春桃姐姐的绣活是出了名的好,连老夫人的鞋面都是姐姐亲手绣的。姐姐莫不是嫌妹妹愚笨,不肯教妹妹。”   “没有,指点谈不上,帮着看看还是可以的。”白雪话说到这份上,春桃不好再推脱,只能勉强耐着性子,帮白雪看起秀棚子来。   萧四姑娘没有得到消息,和往常一样,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便和王氏一起去荣德堂请安。去了之后才发现,顾覃兮和萧二姑娘不在。萧四姑娘装作好奇的样子问道:“怎么没看见二姐姐和表妹?”   老夫人的笑意微敛,“我让她们出府玩去了,四丫头也想去吗?”老夫人虽然还是笑着的,可萧四姑娘那个想字就是不敢往外蹦,只好笑道:“不了,我今日要在府中陪着祖母,希望祖母不要嫌我烦才是。”   “早膳吃什么了,跟抹了蜜似的。”老夫人让萧四姑娘到身边坐下,“四丫头,你今日运气不错。我正好要抄写经文贡奉菩萨,既然你要陪着我,这经文也和我一并抄了。”   萧四姑娘后背的冷汗“嗖嗖”往外冒,老夫人说得好听,实际上是罚她在荣德堂抄佛经。难道老夫人知道了她私下里的举动?萧四姑娘想到此,不禁抬头望向老夫人。   一对上老夫人那双似乎洞察一切的眼眸,萧四姑娘慌忙笑道:“能陪着祖母抄经书是我的荣幸,还请祖母不要嫌弃四儿愚笨。”老夫人笑着点头,萧四姑娘也只能把满腔的心思藏起来。   马车一出了朱雀街就热闹起来,街边忙着摆摊的,商铺酒楼忙着开门的,各种声音在清晨交汇着。   萧二姑娘忍不住问:“表妹,你要带我去哪用早膳?”大启民风开放,对女子的约束较少。虽然比不上现代,但是一般大户人家的女子要想上个街,出去游玩一番还是很容易的。   饶是这样,萧二姑娘十三年来还从没在外面用过膳。所以,昨天顾覃兮一说要去外边用早膳,萧二姑娘立马就应了。   顾覃兮看着萧二姑娘亮晶晶的眼神笑道:“表姐有去过听风楼吗?那里的蟹黄小笼,红枣糕很有名。据说这两样配着听风楼特制的豆汁一起吃,味道异常鲜美。”   “表妹你有吃过吗?”萧二姑娘勾起了馋虫,迫切的想要知道那两样食物的味道。   “没有。”顾覃兮在萧二姑娘期待的目光中摇摇头,“所以这次我特意找了表姐出来,一起去听风楼尝尝鲜。”自从上回被顾杨坑到青楼后,她就对顾杨说的酒楼不太信任。   上回顾杨又和她提起了听风楼里有名的蟹黄小笼,本着对美食的喜爱,她决定再信一次那个不靠谱的二哥。这回借着出宫,就邀请了萧二姑娘一起去听风楼,尝尝顾杨口中的美食。   马车拐了个弯,再向前走了一会,听风楼就到了。顾覃兮扶着阳春的手下了马车,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栋三层高的酒楼。酒楼门上的匾额,龙飞凤舞的写着听风楼三个大字。   酒楼第一层是大堂,专门招待一些家中不甚富裕的书生。墙壁上,挂着几幅丹青,大堂里里整整齐齐的排列着十几张桌椅,每一张桌子之间都用绣着青竹的屏风隔开,显得十分雅致。   二楼以上都是包厢,三楼更是非有权有势之人不可上。这样一来,听风楼在京中就成了有权有势之人身份的象征。一些高官权贵为了显示自己的身份,会特意到听风楼来。听风楼的菜肴味道又鲜美,很快就成为了京中数一数二的大酒楼。   因着时间还早,大堂里零零散散的坐了几个人。小二热情的迎了出来,“两位小姐楼上请。”   小二边说边带着顾覃兮她们往三楼走,“小姐,听风楼早膳最有名的是蟹黄小笼,等会小姐一定要尝一尝,小的保证味道一绝。”她们这一行人,坐的是国公府的马车,出行的阵仗又不小,小二是人精,一眼就看出是贵客。   顾覃兮问道:“还有别的吗?”   小二嘴里的菜名像豆子一样向外蹦,“除了这些,红枣糕和豆汁也是听风楼的招牌,小姐要是有兴趣,可以每种都试一试。”   小二迎了她们到厢房坐下,顾覃兮询问萧二姑娘的意见,“表姐,你想要用些什么?”   “就表妹说的那些好了。”   “蟹黄小笼,红枣糕和豆汁各来双份。”顾覃兮对小二道。   ☆、美人救美人   小二脆生生的应了,阳春在顾覃兮的示意下拿出打赏人用的荷包,“小二哥,拿着,我家小姐赏你的。”小二喜笑颜开的接过,“谢小姐赏,还请小姐稍等,小的这就去让人上菜。”   阳春拿出青花瓷碗碟,一一摆上,又给顾覃兮泡了一壶花茶。一般的权贵之家,到了外头用膳,都是自备碗筷。顾覃兮虽然觉得没什么,但还是入乡随俗,一年下来,还真的多了很多习惯。   萧二姑娘见了打趣道:“表妹,你还真的是离不开花茶,到哪都能见你喝上一杯。”萧二姑娘发现,顾覃兮对菜不挑,对茶却是无花茶不喝。不论什么时候,阳春总能和变戏法似的泡出花茶。   顾覃兮闻了闻玫瑰的香味,细细品味了一口,“没办法,我这是无花茶不欢。”两人说笑间,小二带着人上菜。精致小巧的蟹黄小笼,带有红枣香味的红枣糕,乳白色的豆汁。   “请小姐慢用。”摆好膳后,小二恭敬的退了出去。   小巧的蒸笼中飘出蟹香味,四个如同白团子般的小笼包上,有一朵像是栩栩如生的梅花般的蟹黄。那皮薄的就像一层透明的轻纱,隐隐约约能瞧见里面粉嫩的肉馅。   顾覃兮熟练的用筷子在小笼包上戳了个口子,轻轻一吸,美味可口的汤汁就下了肚。再夹起包子咬了一小口,细细品尝。蟹黄的腥味被肉香掩盖,嘴中感到鲜香爽口。   听风楼的蟹黄小笼如果名不虚传,皮薄馅嫩,汁水浓郁,蟹香扑鼻。顾覃兮随即又消灭了第二颗,喝了一口醇香的豆汁,然后转向枣香扑鼻的红枣糕。没过一会,蟹黄小笼和红枣糕就被吃了个精光。   “怎么样?味道如何?”顾覃兮吃完,迫不及待的问萧二姑娘。萧二姑娘喝完最后一口豆汁,拿帕子擦了擦嘴角,“好吃,不愧是听风楼的招牌,下次有机会我们还来这里用早膳如何?”   顾覃兮当然同意,两人又在厢房坐了一会,顾覃兮问道:“表姐接下来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她们要出府游玩完全是一时兴起,根本没有目标,她有十年没在京中,自然比不得萧二姑娘熟悉。   萧二姑娘想了想道:“给祖母绣的松柏图还少一种绣线,我想先去绣庄看看。”   “先去绣庄,然后我们去一趟陈将军府,我想去看看陈蓉。”自从皇家学院停课之后,她和陈蓉已经有好久没见过了。她还真的有点想那个圆圆脸,一样爱吃的陈蓉。   萧二姑娘没意见,她知道陈蓉是顾覃兮的伴读。两人在萧二热情的笑容下上了马车,车夫一挥马鞭,马车朝着绣庄缓缓行去。   辰时,街上的行人多了起来,不断可以听见外面传来的叫卖声,还有马车相遇时,滚滚的车轮声。顾覃兮正和萧二姑娘下棋玩,看准了一个地方,正要落子马车突然一个踉跄。   萧二姑娘没坐稳,眼看就要一头撞到车壁上,顾覃兮眼疾手快的一抓,扶着萧二姑娘坐好。顾覃兮吩咐阳春道:“去看看,外面发生什么事。”阳春掀了帘子出去。   就见对面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车夫是个肌肉纠结的壮汉,车边站着两个俏丽的丫环,车后是几个和车夫一样肌肉结实的壮汉。其中一个俏丽丫环此时正满脸蛮横的喊道:“对面的,不知道这是郡主的马车要避让吗?”   两辆马车面对面停着,对方显然是刻意找茬。   阳春道:“姑娘这话说的不对,按礼这是超一品国公府车架,按实大街道路宽阔,能容下三辆马车一齐通过,无论怎样都不该是我家马车避让。”这条街上多是普通百姓,此时见有冲突发生,全部围了过来。   “这位姑娘说的对,合该如此。”人群中有书生看不惯郡主车架如此嚣张,出言支持。书生刚说完,就被身边的好友扯了一下袖子,“你不要命啦,管这个嫌事做什么,你可知道对面的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位姑娘说的有道理。”   “我告诉你,对面的可是福宁郡主,逍王次女,是出了名的蛮横不讲理。你要是被安福郡主记恨,就有你受的了。”书生友人一副你大祸临头还不自知的神情看着书生。   书生挺起瘦弱的小身板,毫不惧怕道:“怕什么,天子脚下,我不信一个郡主还能乱来。”   外面的谈话声顾覃兮听得一清二楚。逍王次女?她想起那个浓眉大眼,真性情的皇伯父。从皇陵事件后,逍王就和逍王妃启程去了封地,只留下逍王世子和一女留在京中。   逍王世子是作为质子留在京中,就不知这福宁郡主是为何留下。而且听外面人的意思,这福宁郡主在京中还挺嚣张。一般的质子留在京中不应该是谨慎行事的吗?福宁也算半个质女了,为什么画风这么清奇。   “你!你们到底让不让。”俏丽丫环被阳春说的哑口无言,只能指着阳春大叫。阳春背脊挺直,用态度回答。俏丽丫环不忿,想要上前来找阳春理论,马车的帘子被一只涂满鲜红色蔻丹的手掀开。   大红色绣牡丹花的百褶裙,露出的鞋尖上是一颗拇指大小的明珠。腰间一条金色的宽带,宽袖上用金银双线织成麦穗的纹样。再往上是盈盈一握的细腰,白皙修长的玉颈。   芙蓉面,如青黛似的柳眉,一双眼似三月江南的烟雨,蒙着淡烟色的江南水色。纤细柔弱,让人心生呵护,想把全天下最名贵的宝物捧到她面前,只为博她一笑。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美人红唇轻启,纤纤玉手一甩长鞭,生生破坏了她周身柔弱的气质。瞬间从一个纤美的弱女子变成颜色浓烈的牡丹,柳眉微挑容颜似火。   这是一个美得极端的女子,当她不开口时,让人心生怜惜,一开口,则让人生出征服之心。但美人总归是美人,就算是蛮横了一些,也美得让人窒息。周围百姓原本沉迷在女子美貌中,鞭子一甩瞬间退开一丈。   书生原本也沉浸在女子惊人的美貌中,回过神时,刚想要开口争辩几句,就被一边的友人捂住嘴拖了下去。开玩笑,福宁郡主一出来就甩了鞭子,书生凑上去就是送死。   “奴婢见过福宁郡主,福宁郡主万安。”阳春行了一礼,声音清脆的回道:“郡主,奴婢说的是事实,马车不会也不用避让。”她代表的是自家公主的脸面,这马车决不能让。   “是吗?”美人轻柔的问,鞭子却像灵蛇一般缠了过来。周围的百姓惊呼一声,不少人闭上眼睛不敢看,这一鞭子要是甩实了,那丫头的脸可就要毁了。这福宁郡主可够狠的,打人专打脸。   听见破空声,顾覃兮一闪身,在萧二姑娘还没看清楚她的动作之前出了马车。意想中的痛呼声没有响起,百姓一睁开眼,就见那来势汹汹的鞭子被抓在了一个小姑娘手里。   小姑娘一身嫩黄色的裙衫,鹅蛋脸,肤色白皙水嫩,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如圆月。虽然年纪小,还没长开,却不难想象长开后的姿容,必定不比红衣美人差。   围观的百姓内心沸腾了,二美之争不知道谁会赢。   “你是谁,竟然敢抓本郡主的鞭子。”红衣美人暗中用力,惊讶的发现鞭子纹丝不动,牢牢被抓在对面的小姑娘手里。她从小习武,底子打得扎实。以她的功夫,对付江湖上三流高手绰绰有余。   以往这一鞭子下去,常人不死也要脱层皮。而这次,鞭子不仅被人接下了,还被人抓着动弹不得。京中何时出现了这样的高手,年纪如此之小。红衣美人见围观的百姓,就差没拍手叫好了,恼羞成怒。   “你自找的。”红衣美人左手指间夹起一枚金针,朝着对面小姑娘的穴道打去。金针上有麻药,沾上一点立马昏睡。   顾覃兮飞快扭身,同时右手用力一拉鞭子,红衣美人就如同风筝一般高高飞起。“啊。”红衣美人惨叫一声,手下意识的还握着鞭子,乌黑的发丝在空中飘扬。王府的侍卫全部慌了神,“郡主。”   周围百姓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红衣美人身上,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美人在空中飞舞。   红衣美人闭上眼,不愿去看地下的人,更不敢去想自己落地后的惨样。美人衣裙翻飞,从高处缓缓降落,眼看就要砸到地上,顾覃兮动了。脚尖轻点,旋身飞转如同一只飞燕般。   飞身往上一个公主抱,稳稳的接住了落下的红衣美人。两人衣裙翻飞,发丝相交,四目相对,美得如同一幅水墨画,时光好像在这一刻静止。   这一幕太美,众人连眼都舍不得眨一下。同时都在心中感叹,这要是一个俊美公子接住红衣美人,就能成为一段佳话。现在么,虽然不能促成佳话,可两个美人相抱的画面实在太美,美得让人舍不得打扰。      ☆、被求婚了   红衣美人纤长的睫毛动了动,如黑珍珠般的眼眸定定的望着顾覃兮。从她的眉,到她的眼,再到她勾起淡淡微笑的唇角,福宁郡主只觉得心跳加快,胸中像是凝聚了一团火焰,环在顾覃兮脖子上的手,不自觉的抚上她的下巴。   “我娶你,你嫁给我吧。”福宁郡主凑近,在顾覃脸上亲了一下。   顾覃兮:“......”   围观群众:“......”   顾覃兮半晌没能回过神,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刚刚她被一个美人求婚了?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她还被红衣美人亲了一口?想到刚刚的香吻,顾覃兮后背发寒,手一抖。   “啊!”福宁郡主直线坠落,翘臀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逍王府的壮汉围了过来,组成一道人墙,阻隔了围观百姓的视线。   “郡主,你没事吧?”两个丫环跑了过来,扶人的扶人,还有一个朝着顾覃兮飞眼刀,“你怎么能把我家娇贵的郡主摔在地上,还有你竟然如此不识好歹,被我家郡主看上还这副表情。”   “我什么表情?”顾覃兮转头询问阳春的意见。难不成她把痛不欲生的表情表现到了脸上?不应该啊,伸手摸了摸嘴角,顾覃兮十分确定百分百是上扬的,她的笑容没那么难看吧。   阳春一本正经的回道:“公主,您的笑充分体现了,什么叫要笑着活下去。”这下子七个壮汉,两个俏丽丫环十八双眼齐齐望向顾覃兮。他们家郡主貌似摊上大事了,看上谁不好偏偏挑了个公主。   壮汉们心里的忧伤差点逆流成海,本来他们只等郡主一声令下,就立马上去抢人。可对方小姑娘是公主,他们可没那个胆敢在大街上抢公主,不过要是没人看见的地方或许可以试一试,毕竟是他们家郡主亲口求婚的人。   壮汉们思维发散,从抢人的方式到抢人成功的几率,又到抢到人之后,要怎么委婉的和逍王提郡主喜欢上了个姑娘。再到得到逍王和王妃同意后,他们家郡主的婚礼该挑个什么样的良辰吉日。   壮汉们心里是这么想的,眼神中就带出了那么点意思。顾覃兮嘴角抽了抽,“阳春,你瞎说什么大实话。”然后挥退一干围观群众蹬蹬上了马车。   马车里,萧二姑娘整个人都石化了。微张着小嘴,身子一动不动,只有眼珠子转了转。   顾覃兮伸手在萧二姑娘眼前挥了挥,“表姐,你怎么了?”唉,表姐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有待加强,不像她,就算是被一个美人求婚了,还能保持着潇洒的姿势上车。   “表妹,我刚才,好像,好像听见。”萧二姑娘活动了下僵硬的手脚,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不过用了个早膳的功夫,对表妹别有所图的人就又多了一个。母亲,女儿该怎么保护被人觊觎的表妹,萧二姑娘心中的小人早已泪流满面。   顾覃兮伸出一根食指,在萧二姑娘眼前来回晃,“表姐,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要是听到了什么,也是表姐你听错了。好,现在我们继续去绣庄,帮你挑选绣线。”   萧二姑娘的眼珠子跟着来回晃了几下,呆呆的看着顾覃兮吩咐人去绣庄,又僵硬的捧着顾覃兮递过来的茶水。表妹不会以为她随便晃两下手指,她就能忘了今天受到的打击么,太天真了。   另一边,福宁郡主上半身趴在软塌上,两个丫环替她揉着摔疼的翘臀。五城兵马司东城指挥使杨大人带人匆匆赶到,杨指挥使挺了挺背脊,顶着巨大的压力走到郡主马车边,“福宁郡主,下官是东城指挥使杨天,请问郡主刚才这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杨指挥使揣着明白装糊涂,刚才这里那么大的动静,他这个东城指挥使要是不知道,趁早回乡养老得了。不过是福宁郡主名声在外,再加上另一边是镇国公府,他哪一头都惹不起。   听下属回报说只是发生了口角,他才特意拖到了事情结束姗姗赶来。他都已经准备好了,要是福宁郡主打国公府的小报告,他就左耳进右耳出,再来句下官位卑职小搪塞过去。   “没什么事,劳烦杨大人白跑一趟了。”车里福宁郡主柔和的声音响起。杨指挥使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以前福宁郡主惹了事,哪次不是把对方骂的狗血淋头。   “不敢当,都是下官分内之事。”杨指挥使拱拱手,“下官先行告辞了。”东城兵马司的人像来时那般匆匆离去。   “郡主,您不会真的看上公主了吧?” 含霜给自家郡主揉完屁股,才期期艾艾的开口。郡主如果说了是,她们是不是该好好想想,如何帮郡主顺利追到公主了。   福宁郡主眨了眨眼,狡黠一笑,“你猜?”含霜暗暗松了口气,不是来真的就好。不然,她该怎么向王妃交代,自家郡主看上一个小姑娘的事。就在含霜觉得无事一身轻时,她家郡主开口了。   “追上去,本郡主要好好和昭宁培养培养感情。”   萧二姑娘直到到了绣庄,游移的心神才回到身上。顾覃兮当先一步下了马车,“表姐,这是京中最大的绣庄吗?”这家绣庄开在东城最繁华的街道上,总共有两层,从外面来看里面的格局不小。   古代连个绣庄都这么气派,顾覃兮咋舌。看来她已经脱离大启这个时代太久了,前十年在山上,没什么机会下山。之后又待在皇宫,外出的机会就更少了,她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没好好逛过京城。   没听见回答,顾覃兮又唤了一声,“表姐?”   “表妹,你刚说什么?刚才想事情,没仔细听。”萧二姑娘微笑着挽上顾覃兮的手,她决定从现在开始,要紧紧跟在表妹身后,以防再一次发生突发意外。萧二姑娘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戒备着四周。   “表姐,这是京中最大的绣庄吗?”顾覃兮直接忽略掉萧二姑娘说的想事情,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萧二姑娘刚才在想的是什么事了。已经发生的就让它过去吧,她可不想再一次提起。   萧二姑娘挽着顾覃兮往里走,“不是,在城西还有一家叫锦绣庄的是京城第一家绣庄。前几天,我差人去问过,同色的绣线恰好被一户人家定了。我又赶着用,所以就来这里看看。”   两人刚走进大堂,身后响起了一道娇媚的女声,“哎呀,真巧。我们又在这里遇上了。”红衣似火的美人踩着莲步,水样的目光看向顾覃兮,眼中溢满了柔情。   顾覃兮被看的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是挺巧的,我们前脚进屋,郡主后脚就来了。”这不是现代常用的搭讪方法么?原来早在古时就有了,有如此美人过来搭讪,如果是男子早就乐得找不着边了。问题是,她也是个女子,这就恐怖了。   “有缘千里来相会,拿来形容我们再贴切不过了。”红衣美人走近几步,腰肢款款美得不可方物。   萧二姑娘一个健步挡在顾覃兮身前,仿佛前边的美人是洪水猛兽一般,“郡主,既然遇上了,我们不如去厢房聊聊。”她怕这个郡主又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惊人之语。   “既然,萧二小姐这么盛情邀请,我不答应就太不近人情了。”红衣美人率先走向二楼,走上楼梯时还回过头,对她们招了招手。   “你放心,表姐会保护你的,绝不会让郡主占你的便宜。”萧二姑娘握着顾覃兮的手,神情严肃的像是要马上上战场的将士。   顾覃兮拉着萧二姑娘上楼,“表姐,没事的。郡主只是爱玩,爱开玩笑,你别当真。”虽然被福宁郡主亲了一口时,她也有过怀疑是遇到百合了。可从福宁郡主的眼睛里,她只看到了戏谑。   都说福宁郡主蛮横无理,是有名的恶霸。可实际上也没做出伤天害理的事,福宁郡主甩出的那一鞭子,如果不是被她抓住了,十有八九是会打在地上的。在她眼中,福宁郡主更像是思想超前,爱玩爱闹的姑娘。   绣庄的伙计上完茶点后退了出去,顾覃兮让阳春泡了一壶玫瑰茶,“这是玫瑰茶,请郡主尝尝。”   福宁郡主接过闻了闻,笑眯眯道:“叫什么郡主,显得多见外啊。你我是堂姐妹,封号中都有一个宁字,应该比一般人更亲近。以后你就叫我福宁,这样子喊和亲姐妹一样。”   顾覃兮改口,“福宁。”福宁郡主这才心满意足的喝了口玫瑰茶,“昭宁,你们接下来要去哪?要不要随我去王府玩玩,这个时节池塘里的莲花都开了,我们可以泛舟,还可以采莲蓬吃。”   ☆、捉弄   福宁郡主热情的邀请,要不是看还有萧二姑娘在场,恨不得直接上手把顾覃兮拽到府里去。这种一看就是有阴谋的邀请,只有福宁郡主才能如此大方的说出来。   萧二姑娘连忙拒绝,“郡主,不好意思今天恐怕去不了了。府中还有事等着我们,祖母也嘱咐我们要回府用午膳。”福宁郡主再怎么样,也不能拦着不让她们回去陪祖母用膳。   “这样啊。”福宁郡主拖着长长的调子,“那太可惜了,我还想着请你们去王府用膳。不过还好几天后就是老夫人寿辰,我去府中为老夫人祝寿的时候,昭宁你可要好好带我在镇国公府逛一逛。”   “一定。”   接下来,萧二姑娘用了半盏茶的功夫挑好了绣线。这期间,福宁郡主没说过话,安静地坐在一旁喝茶,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顾覃兮。萧二姑娘挑好绣线,飞快的和福宁郡主告别后出了绣庄。   那速度能媲美轻功了,含霜有些不解,“郡主,您为什么对昭宁公主这么有兴趣?”她家郡主虽说有时候胡闹了点,霸道了点,不讲理了点。可从没见过她家郡主如此锲而不舍,要往昭宁公主身边凑。   “太美了。”   “郡主,您是说?”含霜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没看见昭宁露的那一手轻功吗?”福宁郡主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能轻轻松松在平地飞起,又毫不费力的接住下坠的人,这是一般人能轻易做到的吗?更何况,昭宁还是一个小姑娘,这就更难得了。”   福宁郡主难得心情好对她解释,含霜趁机问道:“那郡主是想要?”做下人难,做福宁郡主身边的下人更难。犹记得两年前,福宁郡主在大街上抢了一个俊美书生回府。   府中下人以为福宁郡主是看上那书生了,所以派人过去把书生洗刷的白白净净,换上一身华服,准备给福宁郡主享用。书生痛哭流涕,口里说着宁死不从的话,心中早就乐开了花。   他原来只是一个普通的穷书生,没想到有一日还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书生兴奋激动了一下午,面上还要装着悲愤的神情。哪知,福宁郡主看了一眼之后,就让人把书生带到花园,坐在花草间。   福宁郡主就在不远处的亭子里,喝茶吃点心,偶尔拿起毛笔在宣纸上画上几笔。直到大半夜,福宁郡主困了回房睡觉,书生才被人放了回去。可怜那个穷书生,满心以为能发达了,不曾想连郡主的衣角都没碰到,还白白让草丛间的蚊虫咬了一晚上。   从那次以后,福宁郡主做出再奇怪的事情,他们都不会惊讶了。只是福宁郡主心思多变,想法一会一个样,这就苦了她们这些身边伺候的人,就怕没能跟上郡主的思绪。   好在那些跟不上的下人都被换了下去,现在能留在郡主身边的人都是身经百战,走出去能一个顶俩。   “本郡主要和昭宁成为手帕交。”福宁郡主神秘兮兮道:“本郡主没有闺中密友,好不容易看中一个,可不能让她跑了。”福宁郡主心中已经想过好几个和昭宁套近乎,建立深厚情谊的方法。   “是,郡主。”含霜把那句“按郡主现在的做法,可能会把公主吓跑”的话硬生生咽下去了。算了,自家郡主虽然看着吊儿郎当,一旦认真起来,没什么事情能难倒郡主。   顾覃兮和萧二姑娘回了府,四姑娘有些惊讶,不是说要到晚膳前才回来的么。老夫人和世子夫人却像是知道什么,眼中藏着笑意。陪着老夫人用过晚膳,顾覃兮回了春归院。   还没坐上一会,顾杨气势汹汹的过来了,“兮儿,欺负你的人是谁?说出来,二哥帮你报仇。”顾杨今儿出去,打算在城西新开的古宝斋淘点合眼的兵器。还没进店里,就听人说国公府的马车被人堵在大街上了。   顾杨听了个开头就立马去了城东大街,等他到的时候,早已没有了顾覃兮的身影。他又急又气,一路上快马加鞭的回府,一回府就直奔春归院。   “二哥,如果有人欺负我了,你打算怎么办?”   顾杨咬牙切齿,扬起硕大的拳头挥舞几下,“敢欺负我妹妹,我打得他连爹娘都不认识。”从小打到,他连重话都舍不得对妹妹说上一句,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没有人欺负我。”顾覃兮看顾杨一副要出去和人拼命的架势,心里有暖流划过。她这个哥哥,天生一个武夫脑袋,平时粗枝大叶,可对自己是发自内心的宠爱。   “真的?”顾杨半信半疑。   顾覃兮笑道:“当然是真的了,你妹妹我不止没被人欺负,还当街救了个大美人。”她拉着顾杨在椅子上坐下,掏出帕子擦了擦顾杨脸上的汗珠,“先喝杯茶我慢慢跟你说。”   顾覃兮把事情的起因经过说了一遍,着重强调当时自己是如何潇洒的把红衣美人救下。顾杨一听到那个名字,额角抽搐了几下,口中的茶水差一点喷出去。   “二哥,你怎么了?”见顾杨神色不对,顾覃兮疑惑的问。   “你今天怎么碰到那个魔星了。”顾杨组织了下语言,“几年前,逍王送世子上京,福宁那个魔星也来了。她当时才十岁,长得玉雪可爱,跟在我身后哥哥长,哥哥短的叫。”   想起那段被捉弄的往事,顾杨的拳头又握紧了,“我见她和你小时候挺像的,就带着她玩,把御花园逛了一遍。晚宴的时候,她又黏在我身边,还热情的给我倒茶。我没防备,一口喝下去,茶水咸得发苦。我没忍住,当着晚宴上所有人的面把茶喷在了她脸上。”   然后,鸿武帝狠狠的罚了他一顿,让他抄了整整十遍论语,还被太子板着脸教训了一天。虽然之后他们没有再见过面,那个魔星的名字和她邪恶的笑脸却被他深深记在心里。   “二哥,那天你丢掉的面子里子,今天我都帮你找回来了。”   顾覃兮同情的看着一脸愤怒的顾杨,二哥难不成没听说一句话吗?不要乱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三岁看到老,这话不假。福宁郡主从小调皮捣蛋,长大了变成大美人更加胡来。   看顾杨实在郁闷,顾覃兮陪着顾杨过招。顾杨出手虽猛到底顾忌着对方是他宠爱的妹妹,没敢用尽全力。而顾覃兮也是如此,大多以轻功灵巧的躲闪,也没敢真正出手。   “不打了,和你过招真没劲。”几十招之后,顾杨率先停手。那次在皇陵见顾覃兮身手出众,他就存了想和顾覃兮过招的心思。原以为一定十分畅快,却不曾想真正过起招来,反而因顾虑太多,伸展不开。   顾覃兮满头黑线,“二哥你还好意思说,总缠着我过招的是谁?我不同意还每天过来找我的是谁?”对于自家二哥以后终于不会再找自己过招,她心里松了口气。可看顾杨满脸嫌弃,忍不住开口怼他。   顾杨左右看了看,疑惑的问道:“是谁?我怎么没有看见?”这种事情顾杨才不会承认,一承认不是打自己的脸么。装得还挺像,仿佛自己从来没缠着自家妹妹。   顾覃兮扶额,“二哥,你的脸皮要比城墙还厚了。”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家二哥不仅肌肉发达,头脑简单,连脸皮都这么厚了。现在说起违心话,装的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顾杨大手一挥,指指顾覃兮凉凉道:“跟妹妹你学的,有没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顾覃兮:“......”为什么觉得没话反驳,不,一定是她太震惊了,所以才说不出话来。绝对不是因为被顾杨说中了真相,她脸皮薄着呢。   正在顾覃兮思索该拿什么话反驳时,阳春走了过来,“公主,国公爷派人前来传话,请公主去书房一趟。”   顾杨朝她摆摆手,“你去吧,我先回了。”高大的身影悠哉悠哉的走出院子,跟进来的时候完全是两个样子。他每次斗嘴都输给顾覃兮,终于能有一次是他占了上风。   为了给外祖父留下个好印象,顾覃兮特意重新梳妆,把自己打扮的清新可人。照例还是带着阳春,白雪留在春归院和秦嬷嬷一起盯着春桃。走过一道半圆形的拱门,来到一处种满紫竹的院子。   清风拂过,带来清新的竹叶香。书房外守着的小厮见公主来了,连忙进去禀报。片刻后,小厮笑着请顾覃兮进去,“公主请,国公爷正等着您呢。”顾覃兮点头示意,一旁的阳春却被拦住。   小厮察觉到顾覃兮的目光,笑着说出国公爷的吩咐,“国公爷说了,只让公主一人进去,还请公主见谅。”顾覃兮朝阳春点点头,阳春福了一礼,在外边垂手站立。   顾覃兮撩开珠帘,书房分为两个隔间,正中一块匾额,上书宁静致远几个大字。书房左侧是一排排紫檀木的书架,上面分明别类的放着书册。左侧立着一扇镂空的屏风,珠帘后隐隐透出一个高大的身影。   ☆、幽会   一袭藏青色袍服的萧国公正立在书案后,手执毛笔画着雪景图。听见动静,停笔抬头温和的望向顾覃兮,“兮儿,过来。”顾覃兮走过去,只见雪景图旁边是一个黑漆漆的匣子。   匣子不是名贵的木材,外面也没有什么繁复的雕花。萧国公拿过匣子打开,里面是一颗水蓝色半透明的珠子,珠子有婴儿拳头大小,在阳光下闪烁着七彩的光芒。   萧国公把匣子放进顾覃兮手里,“此物是外祖父至交好友所赠,靠着它外祖父曾捡回一条命,现在把它送给你了。”萧国公此时看着珠子的目光中,有怀念,释然,不舍等等情绪。   “外祖父,此物对你意义如此重大,兮儿不能收。”顾覃兮把匣子放回去,这颗珠子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既然是曾经救过外祖父的性命,她就不能收下这颗珠子。   “不,东西要在需要的人手里才更有意义。”萧国公指着淡蓝色的珠子道:“此物名净水珠,是苗疆避毒圣物。如果将来遇上不放心的水源,拿出净水珠放置水面上。珠子散发蓝光则为无毒,若是珠子没有蓝光,则水有问题。”   “净水珠不仅能辨别毒物,还有一个更大的功效。把珠子带在身上,苗疆的毒虫蛇蚁识珠退避。苗疆的蛊毒在此珠面前,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净水珠?外祖父,既然是苗疆的圣物怎么会?”顾覃兮抿了抿唇,“兮儿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好奇。苗疆向来和大启水火难容,外祖父早年又时常征战在外。外祖父说的好友,一定是苗疆人对不对?”   不仅是苗疆人,而且在苗疆的地位还不低。苗疆以皇族为尊,皇族之外是圣教,圣教名义上是辅佐皇族,实际上地位凌驾于皇族之上。苗疆圣教向来神秘,世人只知圣教设有教主,其下是圣女。   教中还有左右二使,二使手下各设四大圣卫,其下教众无数。教中用蛊能者多,就连苗疆皇族都忌惮圣教几分。萧国公如今拿出的净水珠,不是苗疆皇族,就是圣教中人所给。   萧国公叹息一声,眼神悠远,“当年风回谷一战,我中了苗人奸计,和十几将士被苗兵困在谷中。当时我身受重伤,眼看就要命丧苗兵刀下,一名苗族少女救了我。三天后,她走了,临走时留下这颗净水珠。”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女子是圣教圣女。”萧国公眼神柔和,“我不知当时她为何要救我,还给我留下净水珠,只是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她,甚至打探不到她的任何消息。”   顾覃兮垂下眼帘,轻轻摩挲着净水珠。苗疆圣女为什么要救萧国公,她不得而知。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圣女对萧国公是不同的。只是这因由,随着时间的流逝,再也无从得知。   静默一会,萧国公道:“兮儿,外祖父知道你终有一天会去苗疆。有了这颗净水珠,外祖父也能放心。”萧国公重新提笔,在树干上点缀红梅,红梅点点在雪色下就像是一滴滴血泪。   萧国公望着顾覃兮离去的背影,神色难辨。玉儿,你的女儿很出色,将来大启朝或许会出现一个不一样的公主。   顾覃兮捧着匣子回了春归院,阳春见自家公主从书房出来后,一直没开口说话,只是捧着匣子不放手。阳春小心翼翼道:“公主,国公爷送的礼物要放原来的箱子吗?”   顾覃兮有专门的箱子用来放他人送的礼物,阳春看公主挺宝贝这个匣子的,一时间不知道该把这个匣子放哪里。顾覃兮摆摆手,“去找个香囊,把珠子放香囊里,我要随身挂着。”   阳春应是,去找了个淡紫色绣兰花的香囊,给顾覃兮挂在腰间。眼见着要到晚膳时辰,阳春问道:“公主,要传膳吗?”今日老夫人在佛堂闭关抄写经文,所以各房都在自己院子里用膳。   顾覃兮点点头,沉默着用了晚膳。阳春和白雪察觉到公主情绪不对,伺候的更加上心,不时说几个笑话,想哄顾覃兮开心。用完晚膳,顾覃兮在春归院里走了走,就上床休息。   阳春和白雪灭了屋中的烛火,只在床前留下一个羊角宫灯。白雪轻声道:“公主,今日要留人值夜吗?”以往顾覃兮都是不需要人值夜的,最多就是留一个人在偏殿值守。   白雪说的值夜,意思是要在顾覃兮床下的脚蹬上打地铺。顾覃兮摇摇头,“不用了,你们都下去休息吧。”说完闭上眼睛。阳春和白雪对视一眼,轻轻关上门出去。   两个人不放心自家公主,商量着今夜由白雪在隔壁的小间值夜。两人各自梳洗安置,等到外面安静下来,顾覃兮睁开眼睛,望着床顶的雕花出神。她没想到今天,外祖父会把净水珠送给她。   更没想到外祖父竟然看破了她的心思,知道她一直想着要去苗疆一趟。其中有很多个原因,第一个是蕴华用蛊毒害过她,害她幼年时经受非人的痛苦,如果不是遇上师父,她早就重新投胎了。   如今庄王和蕴华通敌谋反,蕴华重生归来对她抱有非同一般的怨恨,她有预感蕴华和她之间不会轻易了结。这一世,她在亲人的保护下过得很幸福,为了她所爱的,所珍惜的,她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他们。   第二,她对神秘的苗疆十分感兴趣。蛊毒之类的东西到了现代都已经失传了,她要亲自去苗疆见识一番。只不过,她惊讶的是萧国公竟然会看出她想去苗疆的意图。   这个念头她一直藏得很好,因为她知道父皇母后一定不会同意,再加上现在她年幼,行动上多受限制。不可能随心所欲,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她计划着,等到及笄之后,就向父皇母后提出请求。   哪怕他们都不同意,她也会磨到他们同意为止。现在看来,萧国公是支持她的,到那时她获得准许的可能性又增加了几分。顾覃兮正盘算着该如何顺利获得同意去苗疆,院子里传来细微的声响。   在寂静的夜中,声音细不可闻,若果不是顾覃兮内力深厚,五感灵敏,恐怕都不能发现。顾覃兮马上起身穿衣,隔间的白雪呼吸声平稳,显然睡得正熟。她轻轻推开门,朝着声响的地方追去。   黑色的夜幕中,只有一轮明月照亮着大地。柔和的月色静静散在院子里,花草树木的影子深深浅浅的映在墙边,春桃鬼鬼祟祟的走出院子。顾覃兮敏感的察觉到,她出来的那一刹那有人在暗中靠近。   不远不近的跟在她身后,这些是父皇派来保护她的暗卫。平日不见人影,只在暗中保护,收敛气息的功夫一流。顾覃兮一动,暗卫也全部出动,顾覃兮对着漆黑的院子轻声道:“不要再跟过来。”   身后的暗卫没有再跟过来,顾覃兮紧紧盯住春桃的身影追了上去。   春桃今天白天没能及时报信,还害得四姑娘被困在荣德堂抄写经书。她一直担忧会遭到三公子的厌弃,直到下午接到三公子的消息才松了口气。她买通看门的婆子,拿到钥匙趁着众人都熟睡偷偷溜了出去。   来到花园后,春桃按耐住激动的心情走进假山后。假山里,一身白色绸衣的萧三翩翩而立,白色的月光打在他脸上,越加显得他风姿翩翩,俊美不凡。春桃羞红了脸,害羞的低下头。   “三公子,奴婢,奴婢今天没能及时告诉四小姐,害四小姐被罚抄经书,请三公子责罚。”春桃盈盈行了一礼,身段柔软,露出颈后白皙的肌肤。在狭小的假山里,温暖馨香的女子半贴在萧三身上。   萧三一把搂住春桃,唇在春桃面上游移,说出的话温柔多情,“春桃,我怎么会舍得怪你。这几天没见你,我好想你。”萧三的手不规矩起来,扯掉怀中女子的腰带。   “公子,不要。”春桃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喘息,酥酥麻麻,勾人心魂。萧三越加激动,一把把春桃推到在假山上,“来,让本公子好好疼爱疼爱你。”   接下来,假山里传来暧昧的声音。顾覃兮在不远处的大树上,无奈的抬头望天。她是踩了什么狗屎运,第一次跟踪人就看了活春宫。啧啧,听底下的动静好像还挺激烈。   假山里的人热情如火,顾覃兮看了几眼就失去兴趣,呆呆的看着月亮发呆。一炷香的时辰过去,下面的动静终于停了。萧三搂着衣衫不整的春桃,手还在春桃身上游移,“这几日,你在公主身边可有打探出什么?”   春桃低声道:“公主身边的人口紧,平时我只能做些针线活,没机会贴身伺候。奴婢唯一知道的就是公主爱喝花茶,其他的什么也没打探出来,公子,都是奴婢没用。”   春桃垂下头,脸上挂着泪珠,看上去好不可怜。萧三眼中闪过厌恶,手指却温柔的拭去春桃面上的泪珠,温柔的道:“不怪你,我问你。公主身边除了那几个侍卫外,还有没有别的人保护?”   春桃没有看见男子眼中的厌恶,只听见了男子温柔的声音,欢喜的说出自己知道的事情,“公主出门的时候,好像身边只跟了三四个宫里的侍卫,其他的都是府中的护卫。”   ☆、三合一大章   萧三笑起来,唇凑到春桃耳边,“春桃,明天一定要想办法跟着公主出府。”   春桃紧张的问道:“三公子,你是要?”萧三附身在春桃耳边说了明天的计划。顾覃兮一字不漏的听完,“明天几位妹妹会提出去城郊金钟寺上香,为老夫人祈福。按以前的规矩,会在金钟寺夜宿一晚。我叫了道上的人,去劫公主的马车,到时候你把这个东西放到公主随行人的饭菜里。”   春桃手里被塞了一个青色的瓷瓶,她不安的问道:“三公子,这是什么药?”三公子要她做的事,她会不计代价的完成,可给公主身边的人下药,她心里还是很害怕。   “别怕,只是让人手脚发软的药,事后不会被人查出来的。”萧三抱着抱着又亲了上去,眼看活春宫要又一次上演。顾覃兮瞧见不远处巡夜的婆子,指尖弹了颗石子到地上。巡夜的婆子听见动静,举着灯笼往这边走来。   “谁!在那边鬼鬼祟祟的,快出来。”巡夜的婆子粗声粗气的喊道。假山里的人听见声音,慌忙穿好衣裳,萧三抱着春桃跳到假山后的草丛里躲好。巡夜的婆子举着灯笼照了照假山周围,一只黑猫突然间窜了出来,吓了婆子好大一跳。   “原来是只猫躲在这儿。”一个婆子拍着胸口道:“大半夜的,突然出来只猫,眼睛绿油油的发光,还挺吓人。”   另一个婆子“嘿嘿”笑了一声,“说不准是发情的野猫在这儿快活,被我们几个给打扰了。”几个婆子都“哈哈”笑起来,嘴里说着粗俗的话,边说边走到另一边去。   萧三的面色有些难看,随便打发春桃先回去,自己在原地站了一会,确定没被人发现才回了前院。顾覃兮在两人离开后,在树上坐了好一会,她之前以为二房在计划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原来只是想算计自己。   她才多大啊,萧三就把主意打到她头上。还有萧三也太天真了,以为她身边就只有侍卫,殊不知暗中还有好多人在。这也不怪萧三无知,大启建立以来直到鸿武帝,才用起暗卫和密卫。   密卫在鸿武帝巩固帝位时朝野皆知,可大启朝知道皇族身边有暗卫保护的少之又少。基本上,就算是对着暗卫发出指令,暗卫都在暗中行动,不知情的人也不会知道暗卫的存在。   顾覃兮回宫后鸿武帝没立即让暗卫跟着,那会她一天到晚基本上都是待在宫里,鸿武帝又知道她的性子,不喜欢太多人跟着。直到皇陵事发后,鸿武帝紧急调派了女暗卫,暗中护卫顾覃兮。   既然萧三费了这么大的心血算计自己,她不回报一下好像不礼貌。明天只要萧三敢动手,她就让萧三明白花儿为什么那么红,姑奶奶我心花为谁开!   这一夜,顾覃兮没能睡好。早晨起来时,脸上出现了浅浅的青色眼袋。梳发时,顾覃兮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双眼眯着小脑袋一点一点。阳春问道:“公主,昨夜没睡好吗?”   顾覃兮“嗯”了一声,继续补眠大业。昨天晚上她根本没睡多久,本来被外祖父看破心思,就让她思绪复杂。半夜又看了场活春宫,就更加难以入眠了。她在树上看星星,到了三更才回春归院。   青色的眼袋在白嫩的肌肤上太明显了,阳春拿出用珍珠粉特制的细粉道:“公主,要不要用细粉遮一下?”顾覃兮不爱涂脂抹粉,平时最多在脸上擦个香膏就完了,只是今天的两个青色太显眼,不得不用细粉遮一下。   顾覃兮仔细看了看脸上的青色,无奈道:“用一些吧,能遮掉就好。”她一向不喜欢在粉嫩嫩的年纪用些胭脂水粉,年轻青春的姑娘自然才是最美的。所以即使宫中用的水粉,是纯天然无毒素,她也不爱往脸上抹。   阳春用食指挖了一点细粉到手背,用指腹在顾覃兮脸上轻轻的揉着。珍珠粉没有香味,涂在脸上倒是挺舒服的。不愧是纯天然无污染的东西,用起来和现代的就是不一样。   阳春擦完,顾覃兮照了了照镜子。眼下的青影已经不见了,脸儿白皙细腻有光泽,还不错。   用完早膳,顾覃兮的睡意才彻底消散。荣德堂里,世子夫人,王氏和几位姑娘已经在了。众人正说着今天去金钟寺的事,见她进去全都笑盈盈的望过来。老夫人笑着把她揽进怀里,问了一连串问题。   “昨天吃的好吗?”“睡得怎么样?”“下人伺候的可尽心?”顾覃兮全部点头说好,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点。   五姑娘露出甜甜的酒窝,笑着对顾覃兮问道:“表妹,今天我们要去金钟寺为老夫人祈福,你可要和我们一块去?”这个是国公府的老规矩了,每到老夫人大寿,几位姑娘都会在前几天一起去金钟寺,潜心礼佛为老夫人祈福。   顾覃兮回道:“为祖母祈福,我当然去了。”   马车是早就安排好的,世子夫人又叮嘱了她几句,一众姑娘和老夫人道别后就各自回了院子收拾东西。春归院,春桃一见顾覃兮回来,立马殷勤的迎了上来,“公主,奴婢给您泡了玫瑰花茶。”   阳春和白雪去收拾东西,顾覃兮坐在榻上,春桃殷勤的倒茶递给顾覃兮,“公主,您是要去金钟寺吗?”春桃微笑着,伺立在顾覃兮身前,见顾覃兮端着茶迟迟不喝,内心慌乱起来。   “是要去,怎么了?”顾覃兮不着痕迹的闻了闻茶水,又仔细观察了花茶的色泽,确认没有问题后才浅浅喝了一口。泡茶的手艺还不错,只可惜心术不正。要是这丫头不跟着去,她就放她一马,要是执迷不悟,就怪不得她心狠了。   春桃一鼓作气道:“公主,能不能带上奴婢一起去?奴婢之前从没去过金钟寺,对金钟寺仰慕已久,奴婢斗胆,请求公主这一次能带上奴婢一起去。”春桃双眼满含期待的望着顾覃兮。   根据她这几天的观察,昭宁公主还是孩子心性,对身边伺候的人连句重话都没有。她在这里求上一求,公主很有可能就会答应了。秦嬷嬷本来在帮着一起收拾东西,见到这一幕走了过来。   秦嬷嬷刚要开口,顾覃兮淡淡道:“你确定今天一定要跟着我去?不后悔?”   春桃心中一喜,连忙道:“奴婢多谢公主,奴婢会尽心伺候公主的。”秦嬷嬷过来时,她的心都快跳到喉咙口了。秦嬷嬷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要是秦嬷嬷不赞同,她可就没机会了,还好刚才公主同意了。   “去收拾东西吧。”顾覃兮摆手,让春桃退下。秦嬷嬷这才不赞同的开口,“公主,这次为什么要带上春桃一起去?那丫头老奴看着可不像是个好的。”秦嬷嬷不好当着春桃的面和主子说这些,只能私下提提意见。   “我心里有数,嬷嬷就留在春归院帮我看着院子。”顾覃兮虽然和秦嬷嬷亲近不起来,却也知道秦嬷嬷是关心自己,因此又笑道:“嬷嬷老成稳重,留嬷嬷在春归院看着我才放心。”   别看顾覃兮年纪不大,却很有主见,秦嬷嬷也知趣一般不会拿那一套规矩去要求她。见顾覃兮这么说,知道她心里有底也就不再多劝。宫里出来的人,明白最重要的规矩是听从主子的一切吩咐。   等收拾好东西,日头已经高挂。国公府给每位姑娘各自准备了一辆马车,车上布置的十分舒适,茶水点心一应俱全。春桃,阳春和白雪跟着顾覃兮上了第一辆马车。   侍卫,随行的婆子一溜烟的跟在马车边,国公府的车队浩浩荡荡的出发。   翠屏山,祁禹住在老人家的院子里有好几天了。这几天,祁禹不是帮着修屋顶,就是跟着老人家上山砍柴,偶尔还要去山上打猎以供老人家买酒喝。这日,祁禹劈完柴,在院子里巡视一周。   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石桌子上喝酒。老人家拎着个酒壶,边喝边摇头晃脑,一整天里喝醉的时候远比清醒的时辰多。祁禹坐到一边,沉默的看着老人家许久,半晌才开口道:“前辈,你知道在下的来意,今天不妨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老人家闻言,眯着眼看了祁禹一会笑道:“年轻人,找不到医仙,是不是打算回去了?嗝,老头儿还真有点舍不得你,要不今天你再去山上打点猎物,去换几坛子好酒,咱们临别前好好喝一喝。”   祁禹道:“前辈,只要你同意帮在下这个忙,好酒要多少有多少。”   “帮忙?”老人家灌了一大口酒道:“我一个糟老头能帮你什么忙?”老人家似是生气了,半扭过身子背对着祁禹。   “前辈既然留了在下在这里住下,想必也不会介意听一听在下的请求。”祁禹起身从小院的厨房里拿出一坛上好的女儿红,“前辈,苗疆和大启开战在即,苗疆善用蛊毒,大启将士因此吃了很多亏。”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乱世一起,前辈就算是隐居又能如何?”祁禹倒出一碗酒,右手执碗,“前辈,边关二十万将士需要你,大启朝所有百姓需要你。还请前辈能随在下出山,在下必定亲自相送。”   祁禹说完一直举着碗没动,他身姿笔挺,乌黑的发丝随着微风轻轻飘动。晨光照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仿佛老人家不同意,他能一直这么站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太阳爬到半空,阳光更加热烈。老人家终于动了,转过身看着祁禹的目光复杂难言,“怪不得你说那人的性命比你重要千百倍,我是你们口中的医仙没错。不过,年轻人你要失望了,我连自己最爱的人都救不了,何谈天下苍生。”   那是一种怎样的绝望,痛恨,不甘,苦涩。明明是笑着的,明明脸上没有任何难过的表情,却让人觉得无比心酸。他年少时师承医圣天灵子,师父夸他天资聪颖,将来必成大器。   他从十三岁出师开始医人无数,哪怕对方只剩下一口气,他都能从鬼门关把人救回来。此后,他名声越发响亮,江湖人送了他一个医仙的名号,号称能医死人,肉白骨。   师父过世前,欣慰的对他说:“为师收了三个徒弟,只你一人尽得为师真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是为师此生最骄傲的弟子。只有一事,为师要告诫你,医者不自医,切记,切记。”   他握着师父冰凉的手,心中不屑。医者不能自医又如何?他只要能救得了天下人,自会有天下人来救他。那会他心中充满了自信,没把师父的告诫当一回事,直到几年后。   他一时大意中了暗算中了毒,他最爱的人为了救他,把毒转移到自己身上。他活了下来,她却中毒而死。她是他此生最爱的人,就因为他的自负,断送了如花般的生命。   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悔恨,绝望。后悔太过自负害了她,后悔当初没能把师父的话记在心中。师父,你说过,医者不能自医,为什么连自己心爱的人也救不了。他整整颓废了三天三夜,然后亲自把她安葬在风景宜人之处。   从那之后,世上再无医仙此人,只有一个整天喝酒度日的糟老头。   他会留祁禹在小院,是因为祁禹说相信他。他有多久没听过这样的话了?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这个年轻人竟然大言不惭的说相信他。老人家盯着祁禹看了一会,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那样的年轻有活力,自信飞扬。只不过他的身上多了一种特别的东西,是当年的自己没有的,最重要的东西,坚韧。当年的自己被绝望打败,他却是有一点希望就会牢牢抓住。   既然如此,何不给他一个机会,就当是给当年的自己一个机会。老人家慢吞吞起身,接过祁禹手上的酒碗一饮而尽,“好酒。”老人家一抹嘴角,从石桌下拿出一副棋盘。   “老头儿就给你一个机会,一局定胜负。”   “好,一局定胜负。”   金钟寺是大启三大寺庙之一,京中的达官贵人都爱往金钟寺上香拜佛。传说金钟寺的主持智能大师是罗汉下凡,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受到不少人的追捧,在大启的地位比得上一般官宦人家。   顾覃兮半靠在马车里的软塌上,吃着小几上的点心,听阳春说金钟寺的丰功伟绩。   “曾有一权贵之家的夫人,成亲三年无子,吃了很多汤药也没用。”阳春眨眨眼道:“可是啊,那夫人去了一趟金钟寺,拜了送子观音,回去没几个月就被查出怀了身孕。十月怀胎之后,果然生下一个男婴。”   顾覃兮点点头,“确实挺灵。”阳春见公主有兴趣,又说起了其他的趣事。顾覃兮面上听的认真,暗地里分了五分心神在外边。萧三给春桃的药昨日被她偷偷掉包了,后面也没人跟踪。   金钟寺就快到了,看这情形萧三是想要在回程的时候动手了。在顾覃兮思考间,金钟寺到了。马车停在了山脚下,顾覃兮下车就见高高的阶梯,还有建立在山头的一排寺庙。   “金钟寺历来的规矩是要香客步行上山,据说能走完九百九十九步阶梯,所求之事就一定会实现。”萧二姑娘见她失神的看着山顶上的寺庙,走到她身边轻声解释。   顾覃兮望了望大大的日头,这里除了二姑娘,其他的几位姑娘看起来都有些弱不禁风。大热天的,她们几个真的能徒步走上去?顾覃兮往四周看了看,发现山脚下有不少抬轿的轿夫。   轿夫有些在半山腰,还有些在山顶上停着。顾覃兮瞬间明了,柔弱的大家闺秀爬不了这么高的山,只能寄希望于抬轿的轿夫,只不过坐了轿子上去,真的能算是徒步么。   阳春从马车里拿出竹骨伞,撑开画着梅花的伞替顾覃兮遮住猛烈的阳光。其他姑娘也都如此,由丫环撑着伞陪同,其他的丫环婆子则拿着行李。萧二姑娘见众人都准备好了,开口道:“好了,诸位妹妹随我一同上山。”   几位姑娘应是,相伴有说有笑的往山上去。顾覃兮注意到,这会在爬阶梯的只有她们几个,按礼说金钟寺香火鼎盛,不应该这么冷清。遂好奇的问旁边的萧二姑娘,“表姐,今日来金钟寺的人好像不多。”   萧二姑娘道:“表妹有所不知,祖父和智能大师交好。每回府中姐妹来金钟寺上香祈福,都会提前通知金钟寺,金钟寺会提前封寺。”   “原来如此。”顾覃兮恍然,这就是吃果果的特权啊,来了大启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享受到。萧二姑娘又和她说了一些关于金钟寺的事,一行人就在说笑间行了小半段路。   接下来众人没再说过话,实在是因为走石阶走的辛苦,没多余的力气说话。四姑娘,五姑娘,六姑娘和七姑娘额头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快到半山腰,七姑娘首先撑不住了,扶着身旁丫环的手,步子迈的异常缓慢。   不远处有个凉亭,是专门为香客准备,爬累了可以在上面歇歇。顾覃兮内力充沛,走这么点路对她来说跟玩似的。可其他几位姑娘就不同了,二姑娘虽然还好一些,比起一开始步子还是慢了不少。   阳春她们平时也会跟着她一起健身,这会倒是还撑得住。只苦了春桃,一个娇滴滴只在内宅,从没做过粗活的丫头。这会子走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看上去实在狼狈。   再这么走下去,大家非得中暑不可。顾覃兮伸手一指凉亭:“前面有亭子,我们可以去那里休息一下。”众人都说好,有了目标仿佛疲惫都少了,连步子都加快了。   阳春她们准备得十分充分,先是拿出一个细棉做的圆垫铺在石凳子上,然后又从一个匣子里拿出几大块冰块,放置在亭子四角。最后,拿出水果点心一一放在桌面上。   顾覃兮舒舒服服的坐着,喝着阳春给她的酸梅汁,上面还飘着几块冰,喝一口冰冰凉凉直入心间。“阳春,你们也别站着了,等会还有那么多阶梯要爬,坐一会喝点水,补充补充体力。”   阳春和白雪对看一眼,白雪迟疑道:“公主,这恐怕不妥,奴婢们来是伺候公主的,这会怎么可以歇着。”阳春也跟着摇摇头,春桃整个人恹恹的站着,只剩下摇头的力气。   “本公主让你们坐,你们就坐。”顾覃兮指着亭子里的长凳道:“坐那边就好,你们现在要是不休息,等会走不上去,难道还要本公主背你们上去不成。”她沉了脸,头一次用本公主这个自称。   “奴婢谢过公主。”阳春,白雪和春桃行礼谢过,按顾覃兮说的坐了下来。其他几位姑娘见此,也都让身边伺候的人跟着休息。由于闷热疲惫,几位姑娘都没说话的兴致。   亭子在半山腰,亭外就是大片大片绿色的树木。绿树如茵,微风起送来丝丝凉意,顾覃兮闭着眼感受着微风拂过的清爽,山里的空气全都带着点绿树的味道,清新好闻。   山顶偶尔传来的钟声,给这座山增添了几分肃穆。真奇怪到了这里,原本因为热意而焦躁的心慢慢平复,整个人都变得平和许多。顾覃兮深吸一口气,抒发心中来到大启至今的酸涩。   十一年前,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深坑,她来到了大启。十一年过去,她已经在大启安家,有了疼爱自己的亲人和朋友,也不知道那边的亲人现在怎么样了。这么多年过去,他们应该接受她失踪的事实。   想起记忆中妈妈的笑脸,她不知不觉湿了眼眶。神思好像飘回了那个五光十色的世界,她依稀看见前方出现妈妈的身影。妈妈,不要走。前方的身影开始向黑暗处奔去,她拼命追赶,眼看就要走进黑暗,庄严的钟声响起。   “铛铛”顾覃兮骤然回神,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好险刚刚差一点走火入魔。她运起丹田的内力,惊讶的发现内功又有精进。还真的是因祸得福,顾覃兮不禁对金钟寺多添了几分敬畏。   众人休息好之后,继续上路。几位姑娘虽然都走得面色发红,香汗淋漓却没有一个开口说要坐轿子的。顾覃兮佩服她们的诚心,想来以前也是常常来金钟寺走这么一回。   九百九十七,九百九十八,九百九十九。终于走完最后一步,金钟寺寺门前已有迎客僧在等候,“众位施主辛苦了,请随小僧到厢房休息。”知客僧寻常个儿,圆圆脸看着还有些稚嫩。   “多谢小师父。”   “施主,这边请。”知客僧带着众人往寺庙的客房去。客房在金钟寺众多佛堂的左后边,穿过花园,再走几十步阶梯就看见一个单独的院子。院子里种满了绿树,厢房成回字形。   “施主好生休息,晚课申时开始,请众位施主莫要迟到。”知客僧把人带到后,行了个佛礼就离开了。府中每次来为老夫人祈福,都是在晚课的时候跟着师父们诵经。   萧二姑娘道:“众位妹妹,喜欢哪间厢房就自己挑吧。”其实之前她们每次来都是住在这一个院子。她们有自己固定的厢房,这次顾覃兮也一块过来了,为了不让顾覃兮为难,萧二姑娘索性让众位妹妹重新挑选。   四姑娘笑道:“我们做姐姐的后挑,先让表妹选,众位姐妹意下如何?”四姑娘怎么可能放过讨好顾覃兮的机会,当下第一个跳出来表示,就为了能在顾覃兮心中留个好印象。   其他几位姑娘都笑着附和道:“做姐姐的就该让妹妹先选,表妹可千万别和我们客气,表妹你喜欢哪间?”众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虽然不满四姑娘第一个跳出来,可她们也都不傻。   顾覃兮道:“多谢表姐,那我就要右边第一间好了。”她选好后接下来几位姑娘也选了自己合心意的厢房。约好一起去大殿上完课,几位姑娘就进了各自的屋子休息。   会选右边第一间无非是以前的习惯,如果发生意外她能第一时间做出对应的措施。白雪推开厢房的门,里头有三间房。最前边是一个小小的客厅,最里面的是卧房,左边是一个小小的隔间,放着木桶等物,应该是浴房。   厢房的摆设干净简洁,屋里四周的角落处放着大大的冰盆,桌子上还有几碟新鲜的点心。几扇雕花木窗半开,外面送来几许凉风。一进到山里,温度就一下子降了下来,再也没有来时的炎热。   阳春和白雪忙着归置行礼,重新铺床。春桃泡了壶玫瑰花茶,“公主,请喝茶。”顾覃兮正在研究桌上的点心,绿豆糕,酥糖玫瑰膏,豌豆黄。这些看上去都挺好吃的,不过和花茶一块吃,貌似会腻。   顾覃兮想着想着,眉间微微皱起。春桃站在一边心惊肉跳,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春桃自个心里有鬼,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吓得后背心直冒冷汗。   顾覃兮道:“去泡一壶普洱过来。”   春桃暗暗松了口气,恭敬的应“是”重新去泡了一壶普洱。普洱茶醇厚回甘,和清甜的点心一块吃格外美味。特别是这绿豆糕,和其他地方的味道又有点不一样,金钟寺的绿豆香格外芬芳。   “阳春,白雪,你们过来尝尝,这绿豆糕味道不错。”顾覃兮朝两人招手,又对站在一边的春桃道:“你也尝一尝。”春桃本来不敢有所动作,待看到阳春和白雪各自拿了一块吃时,谢过后也拿了一块。   阳春吃完道:“公主,听说金钟寺的素斋一绝,是京中出了名的美味。”阳春了解自家公主,就是一个吃货,只要是好吃的东西都想尝一尝,而且平时还特爱吃荤的。   顾覃兮一听素斋二字,就想起了在静庵的日子。那时的她天天吃师姐做的素食,师姐做的美味又可口,光是想想就觉得美好,不知不觉也有这么久没去看过师姐了,也不知道师父回来没。   到了用午膳的时候,顾覃兮特意让阳春三人下去用饭,让她们也尝一尝美味的素斋。味道倒是不错,可她还是觉得师姐做的好吃。用完膳,顾覃兮没像以前一样睡午觉,而是带着阳春出了院子。   好不容易来一次寺庙,总不能就这样待在屋子里。厢房往右拐就是后山,这会冷冷清清不见人影。顾覃兮沿着山间小道一路往上走,山上溪水潺潺,绿树如茵,不时有松鼠从地上跳过。   一阵微风吹过,顾覃兮好像闻到了一股烤鱼的香味。她加快脚步,朝着烤鱼传来的方向走去,阳春在后边小跑道:“公主,您注意脚下。”没过多久,就见溪水边的草地上,架着一根窜着一只草鱼的粗木,火堆的火刚刚熄灭,冒着白烟。   显然这里刚刚有人,只是听见她过来马上走了。阳春从后面追上来,看见烤鱼惊讶道:“公主,寺庙后山竟然有人烤鱼吃。”金钟寺今日清了场,在这里的除了僧人,就是国公府一行人。   府里的姑娘不会在这种地方烤鱼,府中的下人更不可能有这个胆子了。那么刚刚在这里的人,很有可能是寺庙中的僧人,会是谁呢?无视清规戒律,大白天的烤鱼吃。   “估计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就像济公一样。”   “公主,济公是谁?”   糟了,忘了这里没有济公这号人。顾覃兮一本正经的胡诌,“济公呢,是很久很久以前,在山上的一座寺庙里,庙里有两个小和尚。其中一个和尚就叫济公,他每天都要吃肉喝酒。”   阳春叹息,“和尚怎么可以吃肉喝酒,那不是破戒了。”   “所以呀,那个济公不是普通和尚,他是天上罗汉下凡......”清脆的女声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山林间。溪水边,一个身穿袈裟的高大身影缓缓走到溪水边,拿起架子上的烤鱼继续啃。   晚课的时候,顾覃兮跟着几位姑娘一起去大殿诵经。为老夫人祈完福,几人聚在一起一块用了晚膳,萧二姑娘在顾覃兮房中多留了一会,倒是萧四姑娘一反常态的早早回了房。   夜晚的时候,萧四姑娘那边出了事。大半夜的萧四姑娘发了热,身边伺候的丫头无法,只能叫了随行婆子中懂医的为四姑娘诊治。四姑娘这边的动静惊动了萧二姑娘,二姑娘留在四姑娘房中照顾了四姑娘一夜。   第二天一早,萧二姑娘决定先带着四姑娘回府。顾覃兮注意到春桃知道四姑娘发热的那一刻,脸色有些奇怪,看来四姑娘生病也是萧三的计划了。其余几位姑娘都和顾覃兮一样,是用了早膳再回府的。   下山的时候几位姑娘全部坐了轿子,顾覃兮也不例外。只是刚才早膳用的多,肚子有点撑,不过今天她可是特意多吃一点,吃饱才有力气打人不是。马车起先是按照正确的道路行进,后来渐渐的偏离了轨道。   车夫架着马车往不知名的小路而去,马车剧烈的颠簸起来。阳春掀开车帘子一看急了,“公主,这不是回去的路。”身后其他几位姑娘的马车已经看不见了,马车狂奔了半个时辰,在一处僻静的林地停了下来。   阳春和白雪两个紧紧护在顾覃兮身前,顾覃兮微微一笑,拨开二人,“别害怕,没事的。”顾覃兮笑得意味深长,春桃躲在角落处,不敢抬头去看顾覃兮的神色。   几个黑衣劲装蒙面的江湖人手持大刀而立,为首的那个冲着马车大喊:“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凶恶的大汉音喊出的却是让人啼笑皆非的句子。   马车里半天没动静,为首的大汉不耐烦了,走过去一把砍了车夫,手就要去掀帘子。“咻咻”几声轻响,大汉应声倒地,额间一个大大的血洞,正不断的往外冒着鲜血。   一瞬间,除了马车,林子里就没有站着的人了。萧三躲在暗中察觉事情不对,连忙现身,还没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麻袋从天而降。萧三脚步一转,想要反抗,下一瞬穴道被点。   一个头套麻袋,半跨步站着的人就这么被定格在原地。顾覃兮双手交握揉了揉手指,扭了扭脖子活动前先运动运动。萧三满眼都是黄色的麻袋,耳边听见骨头“噼啪”作响的声音心中一惊。   他是国公府的三公子,虽然二房不受重视,但从小也是跟着萧行珏一块练武的。功夫虽然比不上萧行珏,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人制住。可是刚刚那人仅仅用了一招,他连人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就被制服了。   确定对方是个高手后,萧三好言劝道:“好汉饶命,好汉想要什么尽管拿去,如若不够放我回去,我自会去拿更多的财物。千万不要一时冲动,做下错事。”萧三只以为是遇上黑吃黑的,十分识相的好言规劝。   外面一片安静,萧三试探的问道:“好汉?”然后如暴风雨的拳头落到了他身上。顾覃兮打人专打痛处,手肘,膝关节,大腿外侧,小腿胫骨。一下下带着十足的力道。   让你算计我,让你心术不正,让你恋童,今天本公主要揍得你连爹娘都不认识。   萧三一开始痛得“哇哇”乱叫,到后来整个人被打到在地,只剩下抽搐的份。顾覃兮又踹了几脚才收手,她力道控制的很好,既能让萧三痛不欲生,又不会真的闹出人命。   ☆、演戏   萧三再一次醒来是在阴暗的柴房,浑身上下都像是散了架一般,稍微试着动了动腿,直痛得他龇牙咧嘴。他的整张脸都被打肿了,两只眼睛跟核桃似的,连舌头也在喊痛时被咬破。   还没等萧三仔细回想到底发生了什么,几个粗壮的婆子推开木门,一把拽起趴在地上的萧三。这一拽恰好抓到他的伤口,一时间痛得恨不得昏死过去。他有心想要挣扎几下,吼个几声,却根本动不了。   几个婆子架着萧三吭哧吭哧去了祠堂,然后像扔麻袋一样重重地把他甩到地上。萧三肚腹着地,本就受了重伤,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祠堂里,萧国公和老夫人沉着脸坐在主位上。   两边椅子上坐着世子夫人,王氏和顾覃兮。世子夫人神情冷漠的看着异常狼狈的萧三,顾覃兮似笑非笑的把玩着腰间的穗子。王氏两眼通红,手中紧握着帕子,要不是身后有婆子扶着,怕是早就扑到萧三身上。   萧国公沉着脸骂道:“萧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勾结江湖人祸害公主。我国公府没有你这样大逆不道,心思歹毒的子孙。今日当着众人的面,把你逐出国公府,从此以后你再也不是国公府的三公子,不是我萧家的子孙。”   萧国公的话如同晴天霹雳,在萧三头顶炸开。   萧三趴在地上努力抬起头,极力为自己争辩,“祖父明鉴,宴之没有做过这样下作的事。这一切都是误会,宴之只是恰好遇见表妹落难,想要去救表妹。宴之无用,被歹人袭击晕了过去,宴之是冤枉的,求祖父明鉴啊。”声泪俱下,嗓音凄厉,如同一个无辜之人。   萧国公不为所动,冷冷的望着他。萧三心知求萧国公是没用了,继而把目标转移到了顾覃兮身上,他忍痛极力挤出一丝笑,“表妹,表哥是真的为了救你才被歹人打成这样的,祖父不相信我,表妹你不能不相信我。”   不好意思,把你揍成猪头的歹人就是本公主我。顾覃兮指尖绕了几圈穗子,在萧三充满期待的目光下,不咸不淡的开口,“表哥,那里是城郊一处僻静的林子,你又怎么会恰好在那遇见我?”   会这么问他就是还有希望,他现在最怕的就是什么都不问,不给他解释的机会,直接定了他的罪。那些江湖人都死了,只要他一口咬定是为了救表妹,谁能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萧三情绪激动道:“我是听说四妹妹病了,才一早出府去金钟寺,想在半道上接四妹妹回府。谁知,走到半路就看见表妹被歹人围住。表妹,你一定要相信表哥。”   这人还真的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他还真以为那些江湖人都死了?顾覃兮吩咐一边站着的婆子道:“带春桃和山匪上来。”春桃和一个被卸了下巴的汉子被婆子拖了上来。   春桃神情恍惚,软软的跪倒在地,眼神躲闪着不敢去看地上的萧三。   “春桃,你就说说三公子是如何和你密谋演戏的?”顾覃兮神情冷淡,没了往日的笑容。年纪虽小,周身散发的气势却让人不敢小瞧。春桃双手死死交缠在一起,嘴张了几次就是说不出话来。   萧三见此心中一喜,他就知道春桃不会出卖他的。他心中正得意,却忽然听见春桃细细的嗓音,“是,是三公子要奴婢给公主身边的人下药,三公子只是爱慕公主才会做下糊涂事,求公主饶了三公子。”   春桃疯了一般的磕头,“求求公主饶了三公子,求公主饶了三公子。”两个婆子往春桃嘴里塞了布团,一左一右架着春桃出了祠堂。   “你这个贱人!”萧三怒火中烧,恨不得一脚踹死春桃,“表妹,别听这个贱人胡言乱语,我是冤枉的。”萧国公望着地下丑态百现的萧三,失望的闭了闭眼,“你看看这是什么?”   一张纸扔到萧三面前,上面清楚的写着他和山匪的交易,右下角还有他的签名。人证物证具在,萧三再无话辩解。他手脚并用,想要爬到王氏脚边,“娘,娘你救救孩儿,救救孩儿。”   王氏心如刀割泣不成声,最终爱子之心胜过了怯懦,王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求国公爷饶了宴之这一次,养不教母之过,我愿意代替宴之受过,只求国公爷能饶了宴之。”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萧国公沉声道:“来人,把萧三送到城郊的庄子上好生看管,不许他踏出庄子一步。”萧三挣扎着,吼叫着被人拖了下去,王氏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事情就这么过去,没过几日就是老夫人的寿辰,整个国公府的人都忙碌着,萧三的离去没有溅起丝毫的水花。这日下午,顾覃兮凝神提笔练字,阳春端着一碗冰镇绿豆汤,立在一旁。   顾覃兮练好字,净手拿过绿豆汤喝了起来。炎炎夏日,来上一碗清甜冰凉的绿豆汤再享受不过。顾覃兮喝完却见阳春略有些出神,遂关心道:“阳春你怎么了?”   阳春咬咬唇,迟疑的问道:“公主,春桃陪着萧三去了庄子上。奴婢只是不明白,公主都说可以放她一马,为什么她还是选择跟着萧三去庄子受罚?”萧三这个样子去庄子上,能过什么好日子?   那天萧三口口声声喊着贱人,要杀了春桃。春桃还执意跟着去,阳春实在是想不通。   “这个么。”顾覃兮单手托着下巴淡淡道:“春桃对萧三倒是一片真心,只是可惜。”可惜,春桃爱错了人。那天回来之后,春桃拒不承认萧三指使她做过下药之事,一头撞死在墙上。   顾覃兮就在暗卫中挑了一个易容成春桃。一嘛,是为了多个人证,好让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二嘛,是为了能够监视萧三,她在揍萧三的时候发现萧三身上有个奇怪的图案。   青色的在右肩上,像极了蕴华腰带上的图案。如果不是她揍得太过暴力,麻袋连着衣服裂开,还看不见。若是萧三和蕴华之间有联系,这就是一个极佳的诱饵。   “好了,别想这些了。明天就是外祖母的寿宴,你帮我挑挑穿哪身衣裳才好。”阳春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拉着白雪去箱笼里寻找合适的衣裙。顾覃兮看着二人忙碌的身影,嘴角上扬。   第二天天还未亮,国公府的下人全部忙碌起来。因着大启和苗疆开战在即,老夫人本想简单办个家宴。奈何其他人不这么想,京中好些人家在几月前就开始想方设法打探口风,就等着老夫人寿辰这一日。   巳时,太阳高挂,国公府外来了很多马车,把整个朱雀街堵的水泄不通。王氏强撑着挂着笑脸,帮着世子夫人招待客人。萧二姑娘则是帮着世子夫人招待一众小姐,顾覃兮用过早膳后就在荣德堂陪着老夫人。   寿宴虽然在晚上举行,还是有好些夫人小姐提前来了。世子夫人领着一众夫人小姐往荣德堂去,诸位夫人小姐给老夫人拜了寿,见了老夫人身边的顾覃兮一个个笑得跟朵太阳花似的。   顾覃兮虽贵为第一公主,却不常在京中露面,恰逢现在皇后透露出要为太子选妃的消息,一个个都卯足了劲想探听消息。现下机会难得,都带着自己适龄的女儿过来,在公主面前露露脸。   众人围着老夫人说了会话,老夫人就让萧二姑娘带着小姐们出府中玩耍。顾覃兮跟着一块出去,众位小姐都围着顾覃兮和萧二姑娘,小姐们一个个打扮的娇俏艳丽,每人身上的熏香都不一样。   顾覃兮看得眼花缭乱,鼻息间又被混杂在一起的香味熏得难受,中途找了个借口寻了个僻静的院子待着。萧二姑娘是主人家,所以只能待在那领着众位小姐游玩。   顾覃兮刚才是随便选了个院子待着,虽然僻静了些,景色倒也不错。正坐在树荫下乘凉,就听树上传来异动。她一抬头,只见绿叶掩映间大红的裙角飘动,再往上是一脸明媚笑容的福宁郡主。   “昭宁,接住我。”福宁郡主大笑着跃下树梢,红色的裙摆在空中飞舞,发丝飞扬。福宁郡主双手大张,就等着落在顾覃兮怀里那一刻,能来个大大的拥抱。   近了,更近了。   眼见福宁郡主就要落在怀里,顾覃兮脚步轻移侧身闪过。“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福宁郡主成大字状,面朝下摔倒在地上,几片绿叶悠悠从空中落下,落在福宁郡主头上。   阳春小嘴张成了椭圆形,目瞪口呆的看着地上那一团红色的物体。福宁郡主果然不是凡人,每一次出场,都让人印象深刻。   地上红色的物体动了动,福宁郡主扶着腰坐了起来,“呸呸。”吐干净嘴里的尘土,福宁郡主泪眼汪汪的控诉她,“昭宁,你不爱我了,竟然忍心让我这么一个大美人摔在地上。”   顾覃兮挑眉,“这次就当是我们扯平了。”她伸手扶起坐在地上的福宁郡主,俯身靠近福宁郡主。福宁郡主双眼大睁,眼睛一眨不眨。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到能在彼此眼中看见自己的身影。   ☆、一点点想念   “昭宁,你,你要做什么?”福宁郡主结结巴巴道。难道昭宁突然开窍了?懂得欣赏自己的绝世美貌,如果接下来昭宁开口向她示爱,她是要矜持呢还是直接一把扑倒。   顾覃兮抬起右手,轻轻地抚过福宁的发丝,在福宁脸红心跳时轻笑一声,“你头发上有这个。”纤细的指尖夹着一片绿油油的树叶,手一松树叶飘飘扬扬的落下。   阳春见福宁郡主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生怕一会两人直接打起来。谁知福宁郡主抛了个媚眼,低头羞涩一笑,“昭宁,你好坏。”这样子像极了要拿小拳拳捶人胸口的妹子。   “福宁,每天这样不累吗?”顾覃兮靠近福宁郡主耳边轻声问,你每天装成一个纨绔女的样子不累吗?说完不管福宁郡主是何反应,自顾自带着阳春去了亭子里坐下。   累吗?一开始或许,可日子久了她突然发现,与其清醒着痛苦,还不如像现在这般,做一个世人眼中惊世骇俗的女子。这样每天面对着他时,她的心就不会像撕裂般疼痛。   福宁郡主一甩大红色的宽袖,笑声如银铃,“昭宁,你是不是还在为那个吻生气?别这么小气,大不了下回我让你亲回来。我们的缘分是天定的,上回你救了我,这次我又不费吹灰之力找到你了。”   顾覃兮递过去一块点心,“吃。”言下之意就是住嘴。   “昭宁你对我真好。”福宁郡主笑嘻嘻咬了一口,“你看我们关系都如此亲密了,你能不能教我轻功?以后我翻墙来看你也方便。”福宁讨好的给顾覃兮倒了一杯茶。   “第一,这是师门传承不能外传。”顾覃兮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二,“第二,你想翻的也不是我这儿的墙,以上两点就是我不能教你的原因。”所以就哪凉快哪待着去。   福宁郡主脸色一正,压低嗓音道:“昭宁,你怎么知道我想翻的不是你家的院子?”福宁郡主沉着脸嘴角紧绷,就像是顾覃兮知道了什么了不起的秘密,一副想要杀人灭口的样子。   “很简单。”顾覃兮丝毫没被吓到,呷了口茶道:“因为皇宫的墙不是你想翻就能翻的,去皇宫翻墙除非你不要命了。”翻皇宫的墙和翻普通人家院子的墙意义完全不一样,那可是掉脑袋的事。   福宁郡主撇撇嘴角,“昭宁,和你开玩笑真无趣。”顾覃兮不置可否,接下来的时间都是福宁郡主舔着脸套近乎。顾覃兮无可无不可的应上几句,快到用午膳时外院传来消息。   太子带着一大堆的礼品来为老夫人祝寿,内院的小姑娘们全部蠢蠢欲动。那可是太子,大启未来的皇上,不仅能力出众,容貌俊美,更重要的是至今还未娶太子妃。   这就意味着,所有官宦权贵之家的适龄少女都有机会成为东宫之主,成为大启将来尊贵的皇后。一众姑娘全部有意无意的透露出想回荣德堂的意思,萧二姑娘闻弦音知雅意,带着一众姑娘去了荣德堂。   顾覃兮和福宁郡主直到用午膳才回了荣德堂,宴席摆在前厅,男客和女客之间用屏风隔开一条道。顾覃兮一眼就看见在萧行珏身边的太子哥哥,一向面瘫脸的太子脸上难得露了笑意。   她目光一转,眼中映入一个挺拔的身影。祁禹正坐在一个她不认识的男子身边,淡蓝色锦袍,袍角绣着几株翠竹,眸光柔和,薄唇含笑正和身边男子谈论着什么。   他貌似挺喜欢淡蓝色的,她有好几次都见他穿着不同款式的蓝袍。这么一想,她又发现已经有好多天没看见他了,以前总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的人,一下子消失了半个月。   顾覃兮惊恐的发现自己竟然有一点点不习惯,有一点点想念。念头刚起,她赶忙压下去,一定是错觉,她一定是最近被福宁郡主闹得精神都不正常了。那边祁禹似是察觉到有人在看他,柔和的黑眸和顾覃兮不可置信的目光对上。   糟糕,偷看被发现了。顾覃兮连忙转身朝着席位走去,没走几步忍不住停下脚步,侧过身就见祁禹含笑望着她的样子。目光相交间,她的脑海里闪过一句歌词,“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顾覃兮转身,加快脚步在席位上坐了下来,她一定是疯魔了,不然怎么可能觉得祁禹笑得挺吸引人的。萧二姑娘见她面色发红,担忧的问道:“表妹,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外面闷热被晒的。”顾覃兮用手贴了贴面颊,微微有点烫。   “喝杯温水。”萧二姑娘倒了杯茶给她,“外面太阳毒,小心别中了暑气,用完午膳回院子好好休息一会。”国公府为每位前来祝寿的夫人小姐准备了午休的厢房,像她这样的超级贵宾拥有一整个院子。   席上坐着的其他几位姑娘见此全部都关心的说了几句,白依依从随身佩戴的荷包里拿出一粒药丸,“公主,这是薄荷丸,闷热的时候不防吃上一颗。”顾覃兮笑着接过。   白依依见顾覃兮接过药丸,笑意盈盈道:“上午我来得晚,都没来得及好好逛一逛国公府。听闻高阁上风景美如画,歇完午觉,不知能不能邀公主去高阁坐坐?”又是一个想借着她偶遇太子哥哥的。   “好,下午高阁见。”顾覃兮应下,反正她的太子哥哥一见到姑娘就会绕道走,也不知是什么怪毛病。从小到大,除了她和母后,太子几乎不接触其他女子,不会真的有问题吧。   顾覃兮思维发散,越想越觉得一定是祁禹带坏了太子哥哥,他们整天在一起,说不定是受了祁禹的影响。她盘算着,该怎样让祁禹离太子哥哥远一点,想了一会也没头绪。   宴席开始,菜肴端上桌子,整个大厅安静下来。福宁郡主异常沉默地用着午膳,脸上没有意思笑容。顾覃兮察觉到身边异常低沉的气场,有些奇怪,福宁郡主这是怎么了?   来的时候还乐呵呵的,一会的功夫气压就低成这样了。身边多了个放冷气的,顾覃兮脸上的薄红很快消了下去。用完午膳,众人各自去了国公府安排的院子休息。   顾覃兮没能和太子哥哥说上话,索性先回了春归院,身后跟着沉默不语的福宁郡主。顾覃兮对一路跟进卧房的福宁郡主说道:“福宁,谁又招你了?说出来,我替你收拾他。”   其实顾覃兮是看福宁郡主再跟下去,就要和她一起睡了,所以才不得不开口。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也好开导开导福宁郡主。   福宁郡主长长地叹了口气,“碰到一个我最讨厌的人。”   “你这样子不像是碰到讨厌的人。”倒像是遇见心中所爱之人,却因为求而不得意志消沉。   “就是宴席时坐在祁三公子身边的人。”福宁郡主柳眉倒竖,咬牙切齿,“本以为他会在晚膳时过来,我才特意早早到了,没想到还是碰见他了。真是晦气,害得我连午膳都没用好。”   福宁你知道吗?你全身都传达着,对那个男人爱而不得,因此由爱生恨的气息。   “那个人是谁?”   依旧是咬牙切齿的声音,“那个混蛋是我大哥,逍王府的世子,留在王府的质子。”也是此生她最爱的人。   顾覃兮倒吸一冷气,“福宁,你确定你讨厌他?”依稀记得那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子,就算是坐在祁禹身边,也没被祁禹掩盖住光华。福宁郡主这一次是真的惊到她了,比上次在大街上向她表白,亲她还让她惊讶。   “我恨他。”福宁郡主麻木道:“在这个世上我最恨的就是他了。”红衣女子明艳的脸上出现一丝迷惘,像是一个迷了路的孩子,那么的痛苦,那么的绝望无助。   “你。”顾覃兮不知道怎么劝她,现在说什么都好像不合适,最后也只能拍拍她的肩,“休息一会吧,醒来我们一起去高阁看看。”不高兴的时候最适合看风景了,美景能暂时治愈所有伤痛。   福宁郡主脸朝下趴在桌子上,声音闷闷的,“不想去看,反正我今天心情不好,就赖在你这了。”   顾覃兮没理她,洗漱完毕准备睡午觉,福宁郡主不干了,“砰砰”把桌子敲得震天响。外面候着的阳春等人不免有些担心,福宁郡主的胡闹程度是她亲眼所见,就怕福宁郡主又一次和公主打起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顾覃兮无奈,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不知道吵人睡觉是罪大恶极不能原谅的么。   “不吵你也行。”声音依旧闷闷的,“除非你能收我做徒弟。”顾覃兮好一会没出声,福宁郡主敲桌子敲得更用力了,她就不信昭宁能忍得住,昭宁乖乖认输吧。   ☆、我喜欢你   “好。”福宁郡主心中窃喜,刚想抬头仰天大笑三声,就被顾覃兮举起从窗户扔了出去。红色物体成拱形状,破窗而出,最后“砰”的一声又一次脸朝下趴在地面上。   阳春:“......”   白雪:“我什么都没看见,这不是我家公主扔的,我家公主那么可爱的一个姑娘,绝不会做出这么粗鲁的事。”   含霜:“我家郡主每天都在花式作死,自从遇上公主之后,漂亮的脸蛋就此遭罪了。”   “哎呦。”福宁郡主揉着腰,凄凄惨惨的大叫,“昭宁,我知道你不想让别人发现我的美,但是下次能不能换个方向扔。我如花似玉的脸蛋,我纤细柔软的腰肢,哎呦疼死我了。”   顾覃兮扔的时候控制了力道,也清楚福宁郡主的斤两,因此对福宁郡主的哀嚎声充耳不闻,翻了个身安心睡觉。   福宁郡主吼了半天,也不见顾覃兮来安慰她受伤的心灵,只好自个从地上爬起来,一走到窗边愤怒了,“昭宁,你太过分了,我生气了,以后再也不来找你了,哼!”福宁往外走,边走边道:“我走了,我走了啊。”   院子安静的只有风吹落叶的声音,阳春几人低着头,不敢去看福宁郡主的脸,生怕下一秒就笑出来。   福宁郡主走了几步,轻咳一声,“本郡主受伤了,先去疗伤,等伤好了再来。”受伤了的福宁郡主扶着含霜,健步如飞的走出春归院。阳春望着福宁郡主的背影,再一次刷新了对福宁郡主的印象。   初见时,只以为福宁郡主是一个蛮横不讲理的贵女,仗着自己的身份在京中为非作歹。再后来,福宁郡主的形象在阳春心里一再崩塌,让阳春深深怀疑,那个一见面就要甩人鞭子的,是不是福宁郡主。   不过福宁郡主再怎么彪悍,还是在自家公主面前次次吃瘪,果真是一物降一物。阳春感叹完,和白雪一块忙活起来,准备公主醒来时要穿的衣裳首饰。   福宁郡主扶着腰,走到半道上立马就想转身往回走。可是来不及了,小道上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朝她走来,目光落在她扶在腰上的手,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你又去胡闹了?”   男子勉强压下怒意沉声道:“给我来。”福宁郡主想说不,可看见他紧紧抿着的嘴角,最终乖乖跟着男子去了府中一处凉亭。亭子建在湖中心,四面环水,此时正直荷花盛放,亭子里飘散着淡淡的荷花香。   亭子三面放着珠帘,遮挡毒辣的阳光。亭子里摆放着石桌石凳,石凳上铺了一层绸布。福宁郡主当下找了个位置,舒舒服服的坐好,掏了掏耳朵,“兄长大人有何指教?福宁洗耳恭听。”   男子的火气一下子被她吊儿郎当的动作挑起,沉下如玉般的俊容,“前几天,你在大街上做的糊涂事连皇上都知道了,你从前只是爱胡闹些,现在却变本加厉。父王和母妃把你托付给我照顾,你如今这样子让我如何向他们交代?”   福宁默然不语,男子见状缓了语气,“福宁,你是一个姑娘家,今年就要行笄礼。为兄不指望你能循规蹈矩,只希望你能够收敛一些,将来为兄也好给你找一户好人家嫁了。”   “咔”福宁脑中的弦彻底断了,她一字一句重重地道:“你不是我哥哥,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哥哥。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你凭什么能为我的将来做主?我想嫁给你,你能娶我吗?”   “啪”的一声响,福宁郡主的脸歪到一边,羊脂白玉般的面颊上一个鲜红的五指印。她捂住脸,恨恨地看着面前这个她爱了五年的男子,泪水控制不住的顺着脸颊滑落,一滴滴落到地上,落到男子心里。   “顾尧,你对我好残忍。”福宁郡主说完大步离去。含霜候在湖边,就见自家郡主捂着脸,一阵风似的从自己面前跑过,急忙追上去。   亭子里,男子静静的站着,像一座屹立不动的雕像,盯着自己的右手看了良久。半晌,无奈的闭上眼,“我也不希望是你的哥哥。”话音轻不可闻,风一吹就散了。   顾覃兮一觉醒来,本以为福宁郡主会再一次以神奇的方式出现,找了半天没发现福宁的身影。她只能去问萧二姑娘,“表姐,福宁郡主呢?”那家伙,说好了下午一起去高阁,现在还不见人影。   “郡主提前回去了,午觉都没歇就急匆匆的走了。”   顾覃兮直觉福宁郡主的反常和逍王世子有关,只能在心底叹息一声,决定回宫之后向二哥打听一下逍王府中的事。下午,白依依请人相邀,顾覃兮和一众小姐在高阁坐了许久。   姑娘们旁敲侧击的问起太子,想知道太子的喜好,全被她插科打诨过去,反倒是被她不着痕迹的套了很多话。比如,哪家的姑娘在几岁的时候出过豆,额头上留了个小疤痕,只好用刘海遮着。   又比如哪家的小姐脾气暴躁,对身边的丫环非打即骂。别看这些大家闺秀平日里循规蹈矩,说起闲话来一点不比妇人差。托她们的福,顾覃兮了解不少独家密事。   用晚膳之前,宫里来了人赐下一堆赏赐,看得其他人眼热不已。她们倒不是稀罕那些金银玉饰,而是羡慕镇国公府得到的恩宠。哪家的老夫人寿辰,太子皇子公主一块来的?又有哪家的老夫人寿辰,鸿武帝会特意派人赏赐?   众人把羡慕嫉妒藏在心里,笑脸更加灿烂的围着老夫人说话。这一场寿宴直到酉时,众人才陆陆续续的离开。一天下来,顾覃兮虽然没做什么,却也觉得比练功还累。再加上明日就要回去了,心中空荡荡的。   顾覃兮陪着老夫人直到老夫人歇下,临睡前,还迷迷糊糊的想着要去一趟逍王府,看一看福宁郡主。第二天清晨,顾覃兮比平时晚起了半个时辰,刚洗漱完要去荣德堂。   顾杨兴奋的冲了进来,“兮儿,我要去边关参军了。”顾杨激动的抓着顾覃兮的手臂,不停的上下摇动,摇完还在屋里转了一圈,边转边说,“我要去参军了,皇兄同意了,皇兄真的同意了。”   顾覃兮被晃得头晕,好容易才听清顾杨的话,“二哥,你真的决定了要去边关参军?”现在不比平时,大启和苗疆开战在即,边关的将士首当其冲。她希望顾杨能想清楚,参军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个不小心就要付出血的代价。   “很清楚,我知道去边关要面对的是什么。”顾杨道:“越是这样的时候,我就越不能退缩,男儿自当抛头颅,撒热血保家卫国。”顾杨昂首挺胸神色坚定,浑身上下充满热血。   “二哥,我支持你。”顾覃兮鼓励眼前的少年,“等以后二哥当上大将军凯旋,我会亲自在城门口迎接二哥归来。”   顾杨激动的抱了抱她,“兮儿,二哥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昨天,他第一次和皇兄提起的时候,生怕皇兄不同意,哪知皇兄只沉默了一瞬就同意了,还答应帮他说服父皇母后。他激动的一整晚没睡,好容易熬到天亮,第一时间就跑来告诉顾覃兮。   “二哥,什么时候启程?”   “三天后,我会和萧表哥一起去。”   顾覃兮惊讶,“表哥也要去?”萧行珏可是国公府大房的独苗苗,萧三如今已经是废了,要是萧行珏再出什么意外,国公府就没有人继承了。   顾覃兮惊讶的表情逗得顾杨“哈哈”大笑,“兮儿,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外祖父说,国公府世代行伍,每一代国公都是大将军,萧表哥也一样,不经历过沙场没有资格继承国公府。”   外祖父真汉子,顾覃兮在心里赞了一声。她陪着顾杨用了早膳,两人一起去向老夫人辞行。荣德堂里,除了国公爷和萧世子上朝去了其他人都在。顾覃兮先请了安,老夫人不舍的一把把她抱进怀里。   “以后有空也要来国公府看看外祖母,外祖母会很想你的。”老夫人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顾覃兮紧紧抱住老夫人,“外祖母,兮儿也会很想,很想你的。”   “好孩子。”老夫人又叮嘱了许多,才放顾覃兮和众人道别。   其他都有些不舍,除了二房的王氏和萧四姑娘。王氏消瘦了很多,原本合适的衣裳变得宽大,像是麻袋里套了个骷髅。萧四姑娘没了先前的活泼样子,半天没说一句话,最后才小声的说了句告别的话。   顾覃兮照旧和她们道别,直到日头高挂,她才坐上了回宫的马车。马车缓缓驶离朱雀街,顾覃兮忍不住掀起帘子,往后看了国公府一眼,门前的石狮子越变越小,直到看不见。      ☆、爬墙   顾覃兮一路沉默着回了皇宫,快到栖凤宫顾杨故意慢吞吞跟在她身后。鸿武帝下了早朝到皇后宫中一起等着他们回来,顾杨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迎接他的会是什么。   并没有预想中的反对,鸿武帝和皇后十分支持自家儿子的想法。顾杨欣喜若狂,就差没跳起来蹦跶几下,一家人在一起快快乐乐的用了午膳。顾覃兮心中惦记着福宁郡主的事,向顾杨打听了几句。   顾杨还沉浸在激动兴奋中,对顾覃兮所说之事一问三不知。顾覃兮无奈只能把目标转向太子哥哥,带上几样太子爱吃的点心,带着阳春和白雪去了东宫。快到东宫,她又半路折了回去。   她不能直接去打探福宁郡主的事,要是福宁郡主想说,自然会告诉她的。顾覃兮想着再过上几天,等福宁郡主心情平复些再去找她。哪知第二天,福宁郡主先跑来寻她了。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一朵云儿遮住了大半个太阳,清风拂过带来丝丝凉爽。她正惬意的在树荫下乘凉看风景,鲜花随着微风轻轻摆动,显露诱人的舞姿,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花香。   高高的朱红色宫墙上传来福宁郡主的惊呼声:“昭宁,我卡在这里下不去了,你快来帮帮我。”顾覃兮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宫墙上,一个大红色的身影双手并用,八爪鱼似的死死趴着墙。   墙外还有宫女和太监的劝导声,顾覃兮扔了颗葡萄进嘴里,才慢悠悠走到宫墙下,“福宁,上面的风景好吗?”福宁郡主额头上一层薄汗,几缕黑色的发丝贴在额头上,虽狼狈却难掩其美貌。   “有佳人与鲜花相伴,风景当然妙不可言。”福宁郡主绽放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昭宁,我说过会爬墙来看你,现在你是不是很感动?是不是激动的想要以身相许?”   “福宁,风景这么好,你就在上面多看一会好了。”她转身要走,身后福宁郡主大喊,“昭宁,我真的撑不住了,我要掉下来去了。啊!”随着一声惨叫,红色的身影直直往地上去。   福宁郡主害怕的闭上眼,她刚才调戏了昭宁,昭宁心眼那么小,不,昭宁那么害羞一定不会来接住她的。尖叫声停住了,福宁郡主睁开眼,就见自己被顾覃兮稳稳的抱在怀里。   “昭宁,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   “啪”顾覃兮手一松,福宁郡主一屁股摔地上,这一次好歹不是脸着地了。   “昭宁,你家的墙还是很好爬。”福宁郡主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到顾覃兮身边坐下,到了杯茶润润喉,“我只要提前递牌子当天就能进宫,来你这琉璃宫好歹还能爬一次墙,上来了也能下去。”   福宁郡主说着说着一脸沉痛,“可是王府里有一座墙我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到了上面,最后遗憾的发现下面什么景色都没有。最最重要的是,我竟然脑子进水舍不得下去,昭宁你说我还有救吗?”   “那座墙是你家的吗?”好像不能这么形容,顾覃兮换了个问法,“那墙和你有什么不可描述的关系吗?”这么问好像也不行,顾覃兮心里转过好几个问法,全都不太贴切。   福宁没让她为难太久,压低嗓音道:“墙是王府的而我不是。”福宁郡主敛了笑,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原本就是容貌明艳的美人,严肃起来完完全全就是一个高不可攀的冰美人。   “那座墙知道你喜欢在上面看风景吗?”顾覃兮也压低了嗓音,轻的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见。   “知道,他从来都知道,只是从来都不愿让我看见下面的风景。”短短一句话,里面又有多少的辛酸苦辣。福宁郡主明明是笑着的,那笑中没有丝毫甜意尽是苦涩。   “那你现在以及将来还坚持一定要在墙上看见风景吗?”顾覃兮已经把福宁郡主当朋友,朋友有心事和她分享,她自然不能不管,要知道福宁郡主的心意她才好对症下药。   “我这一生的目标就是能征服那座墙,能在上面看见风光无限好。”福宁郡主一瞬间又充满活力,“所以,昭宁,为了助我顺利爬墙,你帮我一起去把那座墙拆了吧。”   顾覃兮:你这到底是想征服墙,还是想拆墙?福宁郡主见她被拆墙惊到了,才遮遮掩掩道:“此拆墙非彼拆墙,这个是,总之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福宁郡主耳根悄悄红了,她这才明白。   “你要拆墙得慢慢来,最好的方法就是能让那座墙心甘情愿的让你拆,你要是强拆的话会引起反效果的。”顾覃兮庆幸自己不是一个真正十一岁的姑娘,不然可能半天理解不了福宁郡主的理论。   福宁郡主苦着脸道:“问题就出在那座墙上,只要那座墙同意,其他什么都不是问题,就他固执。”京中知道他们不是亲兄妹的人家不多,可还是有很多知情人的。她坚信只要两人相爱,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你整天用这种方法吸引墙的注意得改改了。”顾覃兮现在已经完全了解,福宁郡主为什么会是现在这个性子了,一切都是因为想要得到那人的关注,“最好适当的离墙远一点,看看墙的反应。”   “没用的。”福宁郡主食指点点桌面,“所有能试的办法我都试过了,那堵臭墙比茅坑里的石头还顽固。他若是对我无意我也不会死缠着不放,可明明,明明墙也想让我看风景,为什么却总阻拦我?”   顾覃兮也没辙了,她没有谈过恋爱,能想到的也只有那个办法。福宁郡主倒是安慰她不用担心,总有一天那座墙会被搞定,出宫之前还笑嘻嘻的邀她去逍王府玩。   顾覃兮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福宁郡主是笑着回去的,最后却是大哭着来。   待到顾杨出发的日子,顾覃兮亲自送二哥出了皇宫,站在宫门前望着顾杨远去的身影,心里酸酸的。好在还有萧行珏和顾杨同行,她总算能放心一些。离别的愁绪还未消散,顾覃兮再一次以非同一般的方式见到了福宁郡主。   红衣美人来的时候很正常,没有爬墙也没有突然间树上跳下来,脸上平静的没有丝毫表情。顾覃兮心中一跳,别人不了解福宁郡主,她却再清楚不过。福宁郡主习惯用微笑掩盖伤痛,可痛到极致只剩下平静。   “福宁,你怎么了?”顾覃兮挥退一干宫人,拉着福宁郡主坐在榻上,分明是大热天福宁郡主的手却冷得像冰块。顾覃兮倒了杯茶塞到福宁郡主手里,“福宁,你先喝口热茶缓缓,然后再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好吗?”   福宁机械般的抬手喝了口水声音嘶哑,“昭宁,逍王世子要娶亲了,他要娶妻了,他不要我了。”福宁郡主冷冰冰的声音响起,双手用力的握着杯子,指尖微微发白。   “很惊讶对吧?我一开始还以为他在和我开玩笑,没想到他们连日子都选了,之前我什么都不知道被蒙在鼓里。直到今日上街,户部尚书家的嫡长女跑到我面前,我才知道他已经和她定亲了。”   “我来京中陪着他,他当初就极力反对,到了现在,他竟然如此狠心。他不就是想要我死心,想要我离开他吗?好,我如他的意,他都已经这么决绝,我还在这里干什么。”   “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不能在一起?我们不是亲兄妹啊。”福宁郡主眼圈发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无意识的重复着,“我们不是亲兄妹,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妹妹。”   “福宁,难过就哭出来,哭出来你的心里就不会那么苦了。”顾覃宁轻轻环住福宁郡主,右手拍着怀中的人背心,就像是小时候母亲哄她入睡时做的那样。   福宁郡主眼中的泪水无声的滑落,语声哽咽,“昭宁,以前我一直以为只要彼此真心相爱,无论将来要面对的是什么我都能闯过去。可是现在,我才发现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坚持是没用的,他根本不愿给我一丝一毫的机会。”   顾覃兮静静地听福宁郡主发泄,听福宁郡主说起他们小时候的事。言语安慰不了福宁郡主,就让她用怀抱给福宁郡主温暖吧。   说到最后,福宁郡主嗓子哑了,眼也红肿了。顾覃兮忙令人打水拿鸡蛋,福宁郡主重新洗漱完,等红肿消得超不多了才道:“昭宁,谢谢你。”   顾覃兮问道:“福宁,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心情?”喜欢一个如果这么痛苦,那么福宁郡主为什么又会甘之如饴。   “喜欢一个人,会在心里牵挂他,只要有他在其他人都入不了眼。在面对他的时候会心跳加快,只要他快乐,你也会觉得快乐。”福宁郡主说完,对着她认真道:“昭宁,我只希望将来你能遇上一个爱你护你之人,不要像我一样。”   顾覃兮脑中突然闪过祁禹的身影,瞬间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怎么可能,她虽然对着他的时候会心跳加快,但那是被气的。前几天虽然有过疑惑,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没见到他,但那是因为之前他一直在她眼前晃悠,她是一时不习惯。   对一定是这样的,没错,她怎么可能会喜欢他。她像是催眠一般,极力想要说服自己,可心中不一样的悸动却真真实实存在。她深呼吸一口气,努力把脑海中祁禹的身影赶走。   福宁郡主收拾妥当,没留多久就走了,临走前拉着她的手道:“昭宁,我明日就要回封地了,你不要来送我。”当初她是为了他才来的京城,如今他要娶妻成家,她再也没有了留下来的意义。   顾覃兮道:“好,照顾好自己,能忘就忘了吧。”福宁郡主点头,扶着含霜的手走出殿门,走过长长的宫道,背影消失在金黄色的宫门外。此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二更合一   光阴似箭,时光飞逝一转眼四年过去了,四年里发生了大大小小的事情,最重要的还是边关的战役。   庄王和苗疆勾结,双方在边关外多次交战,苗疆善用蛊毒每次都会派蛇虫鼠蚁突袭。好在四年前那一场棋局,医仙输了输的心服口服,自愿留在边关替将士们看诊,并承诺苗疆一日不退兵,他就一日不回。   陈将军善于带兵打仗,再者大启军队人数也多出苗疆不少,苗疆如果不是有蛊毒撑着早就被拿下了。苗疆节节败退,眼看就要支撑不住。刚结束完一场战争,庄王疲惫的回到王府。   蕴华早在府里备下了可口的饭菜,一见庄王过来急忙迎了上去,“皇兄,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她张罗着让人伺候庄王洗漱,又站在庄王身后轻轻地为他捏肩,她不能陪着庄王上战场,就只能在府里为庄王多做点事。   庄王秀丽的眉拧起,原本白皙似玉的肌肤被边关的风吹成了小麦色,身形也越发高大,“情况不妙,战事吃紧再拖下去入了冬对我们更不利。”漠北这几年因为打战提高了税赋,导致百姓民不聊生,很多都填不饱肚子。   百姓中年轻有力的男丁全部充了军,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没有男丁生产不出大批粮食,交不出粮食军队打不了战,现在漠北已经进入了一个恶性循环,再这么下去恐怕撑不了多久。   蕴华为庄王揉捏的手一顿,“皇兄,皇妹有个法子,不知可行不可行?”   “不急。”庄王让蕴华到自己身边坐下,亲自盛了一碗鸡汤放到蕴华跟前,“还没用膳吧?先喝碗鸡汤暖暖胃。”蕴华接过小小的抿了一口,慢慢地喝完一碗鸡汤。   蕴华拿帕子擦了擦嘴角,又用茶水簌了口才道:“皇兄,城内的难民日益增多,大多都是老弱病残,我们每年拿去救济难民的粮食就不少。他们既不能上阵杀敌,也无法种植粮食。”   “这些人留在城内只会增加我们的负担,还不如打开城门把这些人全部赶到大启去。难民回不了城只能往前走,陈将军肯定不忍心看着这些难民死去。一旦让他们进了城,大启内部会引起不小的骚动,如此这般我们才能有得胜的机会。”   庄王迟疑,“你的意思要借难民的手,把疫病带入大启?”这些难民都是漠北的百姓,这么多年在他的管辖之下,他对这些人还是有感情的。这种明显是让百姓去送死的事,他一时间有些犹豫。   蕴华道:“皇兄,成大事者不可优柔寡断,该舍弃的一定要舍得彻底。等到将来皇兄荣登大宝,再好好补偿百姓不迟。”庄王沉默,蕴华知道皇兄是同意了,连忙吩咐下面的人去做。   大启皇宫,顾覃兮远远站在池塘边,看着东宫花园里交谈甚欢的太子和祁禹有些迟疑。太子哥哥四年前行过冠礼就定下了太子妃,是宁远侯府的嫡长女,父亲任朝中兵部尚书一职。   再过一年就举行了盛大的婚礼,迎娶了太子妃,只是太子婚后的生活有点一言难尽。说中意太子妃吧,太子一月当中只有几日是歇在太子妃宫里,其他时候都在书房。说不中意吧,太子身边又没有其他女人。   太子妃温氏容颜秀丽,性格温婉大方,说话行事极得皇后喜欢,顾覃兮也喜欢自己这个秀外慧中的嫂嫂。如果非要说太子妃有什么不好的话,顾覃兮认为太子妃在太子面前过于羞涩了。   太子妃一在太子面前就说不了几句话,剩下的时间光顾着害羞了。这种少女的羞涩顾覃兮还是很理解的,毕竟她家太子哥哥长得英俊不凡,太子妃会害羞也是理所当然。   不过这也就直接造成了太子和太子妃相处的时间,还比不上太子和祁禹在一起的时间。感情是需要时间培养的,相处时间少了,感情难免就淡薄,至少她是这么想的。   而且母后虽然没说,可她知道母后一直在期盼着孙子的出生,身为母后最疼爱的孩子,她必须做些什么帮帮母后。   这不寻了个太子哥哥空闲的日子,拉上她的皇嫂一起到东宫花园找太子。太子妃有些迟疑的拉了拉她的袖子,“兮儿,这样子过去找殿下,会不会打扰殿下和祁公子谈论正事?”   “皇嫂放心,我已经派人打听过了,太子哥哥和祁公子只是在下棋,我们过去不会打扰他们的。”顾覃兮挽上太子妃,坚定坚决的按照原计划走了过去。   亭子里,太子和祁禹正好下完一盘棋,顾覃兮微笑着拉着害羞的太子妃走过去,“太子哥哥,兮儿有事要找祁公子,可不可以把祁公子借给兮儿一会?”边说边不动声色的把太子妃往太子身边推了推。   祁禹起身拱手道:“殿下,公主既然寻徐之有事,徐之就先行告辞了。”   太子点点头,转而叮嘱顾覃兮,“兮儿,再过半月就是你的笄礼,最近别总是往外跑。”顾覃兮自从拿到出宫令牌,就彻底放飞自我了,隔三差五出宫一趟,要么是寻陈蓉,要么是去寻萧二姑娘。   “我知道了,太子哥哥我们先走了。”她和祁禹一走,亭子里就只剩下太子和太子妃了。心上人就在自己身边,太子妃却不敢有所行动,主要是太子对她实在太过冷淡。   太子和太子妃两人在亭子里就这么相对无言了一会,池塘里的鱼儿游过来又游过去。“殿下。”“玲玲。”太子妃和太子同时开口,太子妃后面的话就说不出来了,太子心中叹息一声,柔声道:“今日风大,小心染了风寒,我们先回宫。”   太子当先一步走在前头,太子妃悄悄翘起唇角,跟在太子身后。太子还是关心她的,兮儿说的没错,以往就是她太拘谨了顾虑太多,才会让太子对她也这么冷淡,今后她可不能再这样了。   那边太子和太子妃一起回宫了,顾覃兮这边就比较尴尬。她和祁禹的交集不多,一年到头也就在她去找太子哥哥或者出宫游玩时会遇见。自从那天她回眸一瞥,两人已经不像之前那样争锋相对了。   可两人的关系也十分生疏,遇见了顶多说几句客套话。虽然她有时也会怀疑,每次她出宫总有几次是能遇见祁禹的。但次次都被祁禹略显冷淡的态度打消,要不是为了太子哥哥和太子妃能多点时间相处,她才不会找这么烂的借口。   已是深秋,园子里高大的树木发黄,落叶顺着秋风飘飘扬扬落下。顾覃兮和祁禹相互沉默着走了一大段路,身后阳春和白雪她们不远不近的跟着。顾覃兮想了想略显生硬的开口:“祁公子,你在兵部如何了?”   祁禹四年前高中探花,先是入了翰林院当编修,用了短短不到三年的时间入主兵部,成为六部中最年轻的侍郎。   “徐之。”身侧的男子停下脚步,立在原地目光深邃的望着她,秋风吹起男子淡青色的袍角,墨色的发丝微动,如同即将乘风而去的谪仙人。   顾覃兮正绞尽脑汁的找话题,祁禹冷不防来了这么一句,不解的回身,“什么?”   “以后可以叫我徐之。”祁禹黑眸像是上好的黑珍珠润黑明亮,此刻正专注的望着她,像是盛满了漫天的星光,而她正被包围在灿烂的星光里,那双黑眸似是有特殊的魔力,一点点引诱着她。   “你。”顾覃兮心跳不自觉的加快,脸颊微微发红。她别开视线,目光落到一旁的树干上。她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自己会如此惊慌,在祁禹灼热的目光下恨不能转身就走。   少女肤色白皙,一张水嫩的鹅蛋脸,似是能直接掐的出水来。柳叶眉,一双大大的杏眼灵动无比,樱唇粉嫩无一处不精致。当初秀美的小姑娘如今身姿曼妙,一身浅粉色的宫装衬得她人比花娇。   祁禹勉强压抑着拥她入怀的冲动,语声柔缓像是在哄一个孩子,“覃儿,我等你长大很久了。”从初次见面,到认清自己的心意已经过去了四年,这四年里他只能远远的看着她。   如今她已长大,容颜娇艳美得不可方物。他再不表明心意,只怕会有其他人打她的主意,这样的事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允许的。他会像等她长大一样,等着她明白自己的心意。   顾覃兮一开始的脸红心跳过去之后,肃着一张芙蓉面道:“祁公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她内心深处对祁禹是有不一样的感觉,就是因为这样她才要更谨慎的问清楚,她才不要不明不白的暧昧。   “我心悦你。”祁禹低沉的嗓音酥酥麻麻的缠绕在她心间。她一瞬间屏住了呼吸,眼前是他如雕刻般的俊颜,剑眉星眸,肤质如同羊脂白玉,纤长的睫毛,像是小扇子一般。   “你的睫毛好长。”顾覃兮一时情急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在这种时候,她怎么能把心里想的直接说出来。这下子,祁禹肯定知道自己刚刚觊觎他的美色了。   祁禹扇子般的睫毛动了动,唇角微微勾起,似是下一刻就会笑出声来。他往前走了几步,站在顾覃兮身侧,微微垂眸眼中流光溢彩,“覃儿,你喜欢吗?”你喜欢我吗?   你喜欢吗?是睫毛?还是他?顾覃兮脸热的快要烧起来,她胡乱的往四周看了看,阳春和白雪她们带着人站在不远处的大树下。既能很好的看顾她,也不会听见她和祁禹之间的谈话。   风吹起她的发丝,有一缕头发顽皮的跑到她唇边,她此刻却像被点了穴般一动不动。祁禹抬手,修长如玉的指尖灵巧的把头发勾到她耳后,指腹擦过唇瓣带来一丝异样的感受。   他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等着,嘴角含笑眼中是看得见的温柔,好像可以一直陪她站到地老天荒。他的温柔让她心里生出无限的勇气,其实早在四年前,福宁郡主向她告别的那一日,她就隐约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所以四年来,她总是有意无意的关注他的消息。知道他高中探花,知道他入了翰林,知道他入主兵部,点点滴滴全部在她心间。只是一开始她不能确定他的心意,直到近日她才决定,无论怎样她都要问一问祁禹的心意。   不曾想,她还没行动,祁禹却提前和她告白了,既是两情相悦,她又有什么好怕的?   顾覃兮直视他温柔的双眸笑盈盈道:“徐之,我喜欢,我喜欢你。”他眼中的温柔多得快要溢出来,唇角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如果不是在皇宫,如果身后没有跟着这么多人,他此刻多想把他的姑娘抱进怀里。   告诉她他有多高兴,告诉她他相思已久,可是现在他什么都不能做,祁禹忍住抱她的冲动柔声道:“东边亭子外的桂花开了,我们一起过去坐坐?”东边的亭子离他们所在的地方还有一大段距离,他这么说不过是想和她多相处一会。   “好,正好能收集桂花,做桂花茶吃桂花糕。”顾覃兮知道祁禹的心思,两人不紧不慢的向着东亭走去。秋日的阳光洋洋洒洒的照耀着两人,走过鹅软石铺就的小道,前边就是东亭。   东亭外种着十几株桂树,秋风一起浓郁的桂花香就随着风四处飘散。两人坐下后,阳春和白雪照着她的吩咐,带着人收集桂花。桌子上放着松子,顾覃兮自己懒得动手剥,看了一眼便拿着杯子喝茶。   祁禹注意到她的目光,掏出一块帕子擦了擦手,拿起一颗松子剥了起来,“秋天是狩猎的好时候,我在城郊有一处庄子,是专门为了狩猎的,等我休沐的时候带你去如何?”   顾覃兮应道:“就我们两个吗?”她莫名有些紧张,握着杯子的手不知不觉的用力。如果他没有请其他人一起去,那就是两个人之间的约会,只是如果只有两个人的话她是不好答应的。   祁禹低声问道:“你想要就我们两个人吗?”他手指灵巧,没一会就剥了一小堆的松子仁,见她这会听了他的话后杏眼微瞪,秀美微挑猫儿似的,像是要扑上来咬一口。   他把碟子里的松子仁递过去,拿帕子擦干净手指,呷了口茶道:“小妹七日后要在庄子举办狩猎宴,我是提前代小妹邀请。不知公主意下如何,是否愿意赏光?”从两人说开心意后,他就没在叫过她公主,这会他笑着询问的样子,让公主二字又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顾覃兮挑了粒松子仁放进嘴里,只觉得嘴里甜丝丝的,“当然要去,狩猎这么有趣的事我是不会缺席的。”依稀记得祁禹的小妹,祁家五小姐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要举办也该是茶会,花会之类的。   祁禹明显是借祁五小姐邀她去庄子游玩,顾覃兮又想起祁家的五小姐好像是祁禹的继母所生。她之前从顾杨那了解到,祁禹是祁相原配嫡子,祁相原配是出自江南诗书传家的林大小姐。   林家为官宦之家,世代都是文臣,学生遍地很受大启书生的追捧。祁相娶林小姐那会还是个名不经传的穷书生,林家没有看不起祁相反而一直以礼相待。祁相在成婚后一年高中状元,进入翰林院。   林小姐也在那一年怀有身孕,当年生下一女。后来在祁相入主吏部时,林小姐又生下一女,隔两年才生下了祁禹。只是林小姐身子弱,生祁禹时难产,好容易救回来,到底伤了元气,此后一直缠绵病榻。在祁禹五岁那年,因一场小风寒撒手人寰。   祁相倒也痴情,坚持为林小姐守孝一年。众人以为一年过后祁相总该再娶了,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一直到祁禹七岁祁相都没有再娶的意思。那会的祁相已经成了大启最年轻的丞相,不知有多少人家想把女儿嫁给他。   祁相却一直不为所动,不管别人如何劝说,直到林家老夫人亲自找上门,不知和祁相说了什么,祁相终是又娶了林家三房嫡出的二小姐。祁禹的两个姐姐早已出嫁,两个都嫁在了林洲,距离京城千里迢迢。   她这些年甚少参加那些茶花会,祁禹怕她不清楚,仔细的和她说了祁家如今的情况。从祁禹的话里,不难听出他和继母所出的几个弟妹相处得不错,只是对他继母却甚少提起。   她心中有数,又和祁禹说起了别的事情,直到吃完松子仁两人才告别。虽然在皇家学院那几年,太子偶尔也会让祁禹来接她,可到底现在他们单独待在一起的时间不能太久。   他们二人,一个去了栖凤宫,一个去了御书房,地方虽然不同,但目的却是大同小异。   顾覃兮去的时候,皇后正在处理后宫事务,和金嬷嬷商议好下个月后宫的吃穿用度,就见顾覃兮朝皇后盈盈行了一礼,“兮儿给母后请安。”皇后笑着拉起顾覃兮,“今日怎么这么规矩了?以往不都是直接扑我怀里的?”   皇后的容貌一点没变,还是那么的光彩照人。此时嘴角含笑,正调侃的看着顾覃兮。顾覃兮被皇后说得小脸一红,“以前兮儿也是规规矩矩的给母后请安的,母后你取笑兮儿。”   皇后让顾覃兮在自己身侧坐下,又一叠声的让宫女上茶水点心,“兮儿,你二哥今天来信了。说在边关一切安好,前几天更是立了功,已经被升为军里的副将。”皇后脸上满是骄傲的神色,往常让她操心的儿子,如今那么出色。   “太好了。”顾覃兮也为自家二哥高兴,“母后,二哥有写信给我吗?”以前顾杨往宫里写信都是写两份的,她一份父皇母后一份。信中会详细的写上今天在军中做了什么,又立了什么战功之类的。   皇后道:“这次没有,你二哥说再过不久他就会回来,就不给你写信了。”顾覃兮听了心中一喜,顾杨既然说就快回来了,那么边关的战事也就快结束了,她当下把顾杨没给她写信这一点点不满抛到脑后。   “母后,女儿七日后要去参加祁五小姐举办的宴会。”顾覃兮拉着皇后的手道:“母后,你不会不同意吧?”半月后她要行笄礼,太子哥哥已经发话让她这几日都乖乖待在宫里。   她想出去,就只能先征得皇后的同意,皇后如果都同意了,太子哥哥也只能放行。   “哦?”皇后疑惑道:“你素日里不爱参加宴会,与祁家五小姐也没什么往来,怎么这次她邀请你去你就同意了?”女儿的性子皇后十分清楚,去参加个宴会还来征求她的同意,看来这并不单单是宴会的事。   顾覃兮拿了块点心在手里,掩饰内心的紧张,“这次是徐之邀请我去的。”皇后见了她的小动作心中更加诧异,再见女儿一张粉嫩嫩的小脸红扑扑的,心里就有底了。   “徐之?”皇后重复了一遍,“兮儿,可是祁相家的三公子?”祁禹时常跟随在太子身侧,是太子的左右手,文采斐然能力出众,连鸿武帝都曾夸祁禹是个难得的少年英才。   “兮儿,你对祁相家的三公子有意?”皇后不是个扭捏的,她家的兮儿也到了该选夫的年纪。前些日子和鸿武帝谈起,鸿武帝还说等再过几日,把大启朝最优秀的几个男儿都挑出来。   顾覃兮点点头,皇后看着她道:“兮儿喜欢,母后不会拦着。只是母后希望你知道,两个人相处光有喜欢是不够的,最重要的是能够爱护包容对方,别急着定下来,多相处相处。”   皇后当初和鸿武帝也是两情相悦,这么些年一起携手走过风风雨雨。鸿武帝始终记得当初对她的承诺,给了她一个女人最想要的,给了她唯一的爱,哪怕他是一个帝王。   因此皇后特别希望自己的女儿也能得到幸福,虽然之前她想过要让兮儿嫁给萧行珏,可如果兮儿有了喜欢的人她也不会拦着。   顾覃兮激动的扑到皇后怀里,“母后,你对兮儿真好。”皇后的想法简直比前世的有些父母都还要更开明,竟然支持她自由恋爱,在古代大多数都是包办婚姻的情况下,她是多么幸福。      ☆、请求赐婚   御书房,鸿武帝正坐在案前看奏折。边关传来战报,漠北和苗疆节节败退,陈将军言不出几月必定攻下漠北。鸿武帝龙心大悦,这一场战已经打得太久了。大启国力强盛,虽不至于劳民伤财,但百姓的日子总归是比不上之前。   苗疆兵力虽不及大启,可类似蛊毒之类的东西十分难缠。漠北狼子野心与苗疆勾结,若不是四年前,他派祁禹找到隐居已久的医仙出山,这场战或许还会持续的更久。   鸿武帝正在沉思,身边的太监总管弓着身子走进来。“皇上,祁大人求见。”   “宣。”   祁禹从殿外走进跪下行礼,“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鸿武帝摆摆手,“徐之,你今日不是和太子在东宫下棋,怎么这会到御书房来了?莫不是和太子下的不过瘾,想和朕来一盘?”鸿武帝和祁相是君是臣更是友,祁禹又是他看着长大的,鸿武帝早把祁禹当成自己的子侄看待。在面对祁禹的时候,他更多时候是以长辈的态度。   “臣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祁禹依旧跪着没起,“还望皇上能够应允。”   “哦,你这小子也有事要求朕?” 鸿武帝走到书案后坐下,“先坐下,朕听听你要求的是什么再做决定。”鸿武帝心中隐隐有底了,徐之这小子从小心思细腻善隐藏,一般人还真的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可这几年,他听安排在兮儿身边的暗卫回禀,兮儿每次出宫,十次中有五次是会偶遇祁禹。虽然祁禹没做什么,最多也就是和兮儿客套的聊上几句,但还是让鸿武帝知道了祁禹的心思。   偶遇这种方法他当年也用来追过皇后,没想到祁禹也会来这么一出。只是祁禹瞧上的是自己的心肝宝贝,他就算是知道了也装作不清楚,如果祁禹不懂得主动争取,只会暗中思恋,那他可不会放心把兮儿交给祁禹。   一个男人,若是连表明喜欢的勇气都没有,将来如何能给兮儿幸福。眼看兮儿快要行笄礼,鸿武帝打算祁禹再不有所表示,他就要选取京城最优秀的青年子弟亲自为兮儿选夫。   祁禹顶着鸿武帝探究的视线朗声道:“臣心悦昭宁公主已久,微臣恳请皇上赐婚,还望皇上成全。”说完祁禹起身,身姿笔直的跪在大殿中。鸿武帝沉默,如鹰般锐利的双眼紧紧盯着祁禹。   整个大殿静悄悄的,鸿武帝身上属于帝王的强大威压铺天盖地的朝祁禹而去。帝王之威何其强大,祁禹却依旧跪的笔直丝毫没有晃动一下,神色坚定无所惧怕。   “先起来吧。”半晌鸿武帝沉声道:“徐之,你可知你刚才同朕求什么?你求的是大启最尊贵的公主,是朕和皇后心中的宝贝,你这样做不怕朕一气之下降罪于你?”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臣心悦的是大启的公主,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掌上明珠,亦是臣的心头宝,是臣想要呵护一生之人,为了公主臣无惧。”祁禹原本坚定的双眸在提及顾覃兮时,眼中闪过一抹柔光。   鸿武帝“哈哈”大笑,“好,说得好。徐之,你这样子很有朕当年的风采。年轻人就该意气风发,有心仪的女子就该如你这般主动争取。朕原本还让太子举办宴会,邀请京中年轻子弟,现在看来倒是不用了。”   鸿武帝当初追皇后的时候,还是一个不起眼的皇子。那时很多人都觉得鸿武帝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觉得萧国公绝不会把自家嫡女嫁过去,可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是,萧国公竟然同意了这门在当时看来极不般配的婚事。   他现在都还记得,萧国公对他说的话。不求女儿能大富大贵,只求能够找一个愿意疼宠女儿一生之人。他当时对镇国公许诺过一定会给皇后幸福,他做到了,他的皇后将会一生幸福快乐。如今他希望他的女儿也能遇上一个真心之人,不是因为她的身份,只因她是她而喜欢。   “你是朕看着长大的,朕知道你有多优秀,把兮儿交给你朕也放心,不过。”鸿武帝话锋一转,“这是朕身为皇帝的看法,若是身为一个父亲,你还是需要再努力的,努力让朕知道你能给兮儿幸福。”   祁禹朗声道:“请皇上放心,臣一定不会让皇上失望。”   鸿武帝满意的点点头,“至于你说的赐婚之事,朕希望哪一天能由兮儿亲自向朕开口,到时朕一定会下旨昭告天下。”他才舍不得自己的宝贝女儿这么快就出嫁,能多留一年是一年。兮儿脸皮薄,想让兮儿亲口提起赐婚之事,祁禹还有的等。   鸿武帝的算盘打得好,只不过他错算了顾覃兮的大胆程度,也低估了祁禹的能力。祁禹得到鸿武帝这一句承诺之后,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无所不用其极的引诱顾覃兮,这也间接造成了顾覃兮接下来和祁禹美色做斗争的日子。   鸿武帝虽然没下旨赐婚,但还是隐隐透露出有意选祁禹为驸马的意思。这让朝中很多想着让儿子娶公主回家的人歇了心思,只不过还有极少数还抱着攀上公主这棵大树的想法。   朝中上下都知道鸿武帝爱女如痴,只要有机会获得公主垂青,让公主主动和鸿武帝开口说想要谁做她的驸马,鸿武帝百分之分百是不会拒绝公主的。是以祁五小姐一出邀请帖,众人得知公主也会去之后,一个个卯足了劲想往公主面前凑。   祁五小姐邀请了京中和祁家交好的世家,还有一些京中的官宦权贵人家。那些没被邀请到,又想借机靠近公主的,全部让自家姑娘舔着脸上门委婉的向祁五小姐要帖子,一时间祁五小姐成了京中炙手可热之人。   特别是林家,林家现在的当家人林崇任光禄寺少卿,科举出身,在他考中进士之前家中只是普通的富裕人家。林家底子薄,在京中根本算不上什么,林崇的几个女儿都是为了他的仕途所嫁。   可就算如此,在京中林崇也还是只能勉强站立脚跟,京中的权贵之家根本瞧不上林家。林崇因此动了心思,他有一子名林业。林业刚到弱冠之年,长得风度翩翩一表人才,有潘安之貌,是京中出了名的美男子。上到八十岁老奶奶,下到八岁小姑娘全部为他疯狂。   只可惜林业此人空长了一副外貌,肚里空空无甚才学,到现在还在家里游手好闲。林崇想着林业迷倒万千少女的外貌,觉得还是有机会可以试一试,公主只是个被娇宠的小姑娘,说不定就看上林业了。   林家未出阁的七姑娘被赶鸭子上架,红着脸去了祁相府,祁五小姐一见林七小姐脸红得都要滴出血,好心的给了林七小姐一张请帖。请帖到手,林崇又去叮嘱他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儿子。   林业正忙着和人斗蛐蛐,根本没什么要去讨好公主的心思,林崇狠狠威胁自家儿子,如果不去就让人把林业的常胜将军踩死。林业这才不甘不愿的听林崇的话,准备在猎宴那日好好讨好公主。   京中发生的这些事情顾覃兮不知情,她正在为赴宴那天要穿什么衣裳发愁。都说女为悦己者容,连顾覃兮也不能例外。她对着铺满长榻的几套骑装看了很久,到现在也没能选定明天要穿什么。   阳春和白雪还是第一次见自家公主为穿戴发愁,阳春拿起一套粉色骑装道:“公主,明日要不穿这一件?公主肤色白嫩,穿什么都好看。这套粉色骑装颜色鲜嫩,能衬得公主更加白皙水润。”   这件粉色的骑装完全能满足顾覃兮的少女心,只是顾覃兮的目光转到一套淡蓝色骑装。祁禹平常多穿蓝衫,各式各样的道袍长袍,款式不一样颜色却十分相近,他明天极有可能穿淡蓝色的衣裳。   她在两套骑装之间犹豫,白雪眼尖见自家公主的目光一直在淡蓝色骑装上流连,遂拿起道:“公主,这一身淡蓝色的也不错,颜色鲜亮,要不公主明天穿这一身?”   好,她决定了。“就蓝色的那套。”祁禹明天要是也穿了淡蓝色的衣裳,他们两个就是情侣衫。选好衣裳,为了明天能保持最好的状态,顾覃兮在睡前摸了香膏,一早就上床休息。   祁相府,祁禹也一反常态的让双全把明日要穿的衣裳拿出来让他过目。双全虽然心中奇怪,他家公子什么时候在意过穿戴了,但还是从柜子里取出那一套淡蓝色长袍。   祁禹仔细瞧了瞧,蓝袍做工雅致领口袖口处织着银线,阳光照射下就会散发淡淡的光彩。祁禹看过衣裳,又让双全把玉冠拿出来,全部看过一遍后,才捧了书靠在软塌上。   这一夜,两人都为了明天的宴会做足了准备。   ☆、偶遇   第二天天还没亮,顾覃兮缓缓睁开朦胧的杏眸,伸手拉了拉床边的银铃。阳春和白雪带着一群小宫女候在殿外,听见铃铛声带着人鱼贯而入。白雪把一块温热的棉巾敷在顾覃兮脸上,等她彻底清醒,阳春才开始帮她洗漱。   穿上昨日选的淡蓝色骑装,脚上一双鹿皮小靴,乌黑的发丝选了几缕在两侧编了两条细细的麻花辫。顾覃兮穿戴好左右看了看,身姿曼妙纤腰盈盈一握,是个上乘的美人。   顾覃兮去了栖凤宫给皇后请安,皇后看着她这一身打扮赞叹不止,她也笑着夸了皇后几句,陪着皇后一起用过早膳,就上了去城郊庄子的马车。马车是公主规格的四驾马车,宫女只带了阳春和白雪两个,车后跟着许多侍卫。   饶是顾覃兮已经精简了出行的人数,可一上街这阵势还是浩浩荡荡的。不少百姓觉得奇怪,今儿个是什么日子,早晨竟然有那么多贵人的马车出行。不过百姓们只是心中想想,他们可没那么多时间去探究贵人的事。   马车出了京城速度就快了起来,大启有明文规定,在街道上不许纵马狂奔,除非特殊情况否则一律关进刑部大牢,请您去牢里喝茶。车上无聊,顾覃兮拿出棋盘和阳春下五子棋玩,白雪在一边看顾炉子泡茶。   “吁。”原本稳速前行的马车突然停下,顾覃兮连姿势都没动一下,拿着手中的白子在棋盘上找位置。白雪掀开帘子走了出去,不远处的官道上一辆马车侧翻着,侍从在旁边努力推着马车,想把马车翻过来。   原本官道能容下两辆四驾马车通过,可此时前方的马车一翻,人一站就没有了那么多的空间。马车后面由丫环婆子簇拥小姐站着,白雪见此走过去福了一礼道:“请问是哪家的小姐?”   中间被人围着的小姐道:“这位姑娘,我是光禄寺少卿林家七小姐,今日是去赴祁五小姐的宴会。谁知马车走到一半,被路边的大石绊倒,堵了你家小姐的路真是过意不去。”   林七小姐身边的一个婆子问道:“看你家小姐去的方向,应该也是祁家的庄子,不知道能否捎上我家小姐一起去,老奴感激不尽。”说话的婆子应该是林七小姐的乳娘,扶着林七小姐口齿伶俐。   “嬷嬷。”林七小姐红了脸,“马车翻过来我们就能重新上路了,怎可劳烦他人。”林七小姐是真的觉得不好意思,她心地单纯本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奈何林崇一早就为她做了准备。   一大早提前让她和哥哥出发,在去祁家庄子的必经之路上假装翻了车,一直等着公主的到来。林崇还特别交待她,如果这次不能顺利坐上公主的马车,回去就要把她送给一个三品官当小妾。   林七小姐心中无奈,却又不得不按照林崇说的去做。她虽然只是林崇继室夫人所出,身份地位不高,但从来没想过要嫁去给别人做妾,府中的侍妾日子过得有多苦,她可是亲眼所见。   扶着她的婆子听她如此说,不着痕迹的掐了她一把。林七小姐吃痛,脸上就带出了点忍痛的神色,看上去就像是想要让人带她一程,却因为面子薄而不好意思开口的样子。   “容我先回去禀报,请小姐稍等。”白雪走时看了看马车侧翻的程度,一旁的车轮已经松动,就算是能翻过来也是用不了的。回到车里,顾覃兮已经赢了一局,此时正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喝茶。   白雪把外面的情况说了,顾覃兮静静听完,“你去请林七小姐上车。”这里是官道,虽说不至于遇上什么歹人,可放一个姑娘家在路边等车,也太说不过去了。   白雪又掀帘子出去了,婆子扶着林七小姐走了过来,一近前看清马车后面跟着的是御林军后,林七小姐急忙行礼,“林七给公主请安,多谢公主相助。”女子声音娇弱,带着江南的温软。   阳春掀起了帘子,顾覃兮端正的坐在软塌上,笑语盈盈道:“林七小姐不用多礼,路上遇见就是有缘,林七小姐快些上来吧。”林七小姐心里一突,抬头望向坐在车里的女子。   精致的鹅蛋脸,大大的杏眼闪烁着星光,樱唇微翘,两侧的细辫增添了几分俏皮,是一个出色的美人。但父亲恐怕是要失望了,昭宁公主眼神清亮,根本不是那种会为色所迷之人。   林七小姐上了车,白雪和林七小姐身边伺候的丫环婆子去了后面的马车。林七小姐身边伺候的人留了一部分下来,其他的都跟在了马车身后。车夫避开倒在一旁的马车,控制着合适的速度再一次启程。   林七小姐又一次道谢:“麻烦公主了。”顾覃兮笑着说没事,让阳春给林七小姐倒了一杯花茶。林七小姐本不是多话之人,可为了不被林崇送给别人做妾,只能绞尽脑汁的想话题,这会子见手中的花茶灵机一动,“公主爱喝花茶吗?”   顾覃兮点头,“我喜欢花茶的香味,喝一口满嘴芬芳。”林七小姐长得柔柔弱弱,说话声音也细细小小的,很像是红楼梦里的林黛玉,但骨子里又比林黛玉多了几分刚强。   林七小姐本想说我也爱喝花茶,可一接触到顾覃兮清澈的眼眸,把违心的话咽了下去,“我喜欢普洱,喜欢它醇厚的口感。”这一聊开,两人从爱喝什么茶,聊到吃什么点心要配什么茶。   顾覃兮没想到,林七小姐外表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谈论起吃的来头头是道。她心中欢喜,为自己又找一个能聊得投机之人。萧二姑娘和陈蓉在一年前相继订了亲,订亲之后两人能出来的时间就少了。   像这次她们二人就因为要绣嫁妆而待在家中,她在京中聊得来的朋友不多,满打满算只有那么那几个,知心的更是只有三个。三个当中两个忙着绣嫁妆,一个回了封地。这次来宴会本是祁禹相邀,说不定还能收获一个朋友。   有了相同的爱好时间就过得飞快,马车到了庄子门口停下。顾覃一下马车就被眼前所见到的震惊了,这还是以前她见过的庄子吗?祁家的庄子占地极广,前边是造型古朴大方的房屋,后边则是大片的山林。   那两座挨着的青山全是属于祁家的,地方大到顾覃兮都不知道怎么形容。顾覃兮没震惊多久,早就候着的祁五小姐迎了上来,“见过公主,公主能来婉儿倍感荣幸。”   祁五小姐也穿了一身骑装,看上去清新可人,说话做事落落大方,五官和祁禹有三分相像。顾覃兮笑道:“能收到祁五小姐的邀请,我心中甚是欢喜。”两人客套了一会,祁五小姐又和林七小姐相互见过礼,才带着她们往庄子里去。   庄子是按着苏州园林设计,道路两旁栽种着各种多年生花丛,高矮错落有致色彩艳丽,使普通的道路成为了花径。庄子景色简介古朴,落落大方,不以工巧取胜而以自然为美。   庄子内有些房屋依山而建,并以长廊相接,山上古木新枝,生机勃勃,翠竹摇曳与其间,景色如诗如画。庄子因为靠山,空气格外清新,顾覃兮全身放松下来,只觉得心中宽阔。   祁五小姐领着她们到了一处院子,院子两边摆着整整齐齐的桌案,上面放满了新鲜瓜果。此时院子已经有不少人在了,见了顾覃兮全部过来见礼,顾覃兮认识的,不认识的一一打招呼。   来这的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公子小姐,和顾覃兮见过礼后,没打别的主意的都以平常心相交,有其他花花肠子的都被她打发走了。随后顾覃兮在主位坐了下来,随意打量一圈,发现对面之人是很久不见的逍王世子。   逍王世子比之四年前瘦了很多,两颊苍白无肉,手腕纤细腕骨突出,因着秋风不时的咳嗽几声。逍王世子并没有娶亲,提亲之说自然也是骗福宁郡主的,户部尚书家的嫡长女当初会这么说,只不过是因为爱慕逍王世子,想借着福宁郡主嫁入王府。   她在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给福宁郡主写了信,福宁郡主回信里的态度很冷淡。这四年里,她偶尔也会在宫里和逍王世子遇上,觉得逍王世子对福宁郡主未必无情。   不然好好一个温润如玉的公子,也不会在福宁郡主走后就变成了这副样子。鸿武帝差了好些人给逍王世子看过诊,每一个看过的太医都说逍王世子身体健康并无疾病,身子会差成这样恐怕是心病。   心病还需心药医,太医最多也只能开些滋补的方式。逍王世子的身子就这样一天天差下去,她把这些也一一在信中告诉了福宁郡主,福宁郡主却像是毫无所觉一般只和她聊在封地的趣事。   ☆、吃醋   这两个人明明互相喜欢,却互相折磨,在苦痛中度日。她虽有心帮福宁郡主,到底只是一个外人,他们两人之间的事她不好过多插手。或许,他们之间的身份,是他们永远跨不过去的坎。   她又想到自己和祁禹,她和他是从一开始的两看相厌到如今的知心相许,中间虽然耽搁了几年,可最后还是互相表明了心意。父皇母后什么都随着她,默许了她和祁禹的相处,比起福宁郡主她的感情路要顺利的多。   她心中想起祁禹,面上就带了柔和的神色,杏眸弯弯樱唇微翘,美得如同一幅水墨画。林业这一刻看呆了,他本来是不情不愿的被林崇押着过来,可现在真正看到公主的这一刻,他瞬间就被公主吸引了。   林业整了整衣袍,用最潇洒的姿势走到顾覃兮面前,一双桃花眼微挑,“公主,在下是林家二子林业,听家妹说路上是公主带了她一程,林业感激不尽,特来向公主道谢。”   案前突然多出了一块阴影,顾覃兮抬头就见眼前一张笑容灿烂的俊脸,她柔和的笑笑,“举手之劳,林公子无需多礼。”这林二公子倒是有一副好皮囊,光相貌来说能秒杀京中一大票公子,林七小姐也长得貌美,林家的基因还真不错。   顾覃兮心中把林业和林七小姐的容貌对比了一下,在外人眼中看来就像是她看林业看得入了迷一般。林业心中暗喜,又上前一步,“公主,此处风景奇特,不知公主能否赏脸让在下陪公主一观?”   顾覃兮刚想开口拒绝,身后一个沉冷的男声响起,“林公子好兴致,不知林公子可有意与祁某比试一场?为接下来的狩猎热热身。”祁禹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她身侧,此时浑身散发着冷意。   他应该是听到了林业邀请她去观景的话,不然此时不会冷着一张脸,要林业与他下场比试。他吃醋了,顾覃兮一想及此心中酸酸甜甜的,她随即站起身又加了一把火,“我就不同林公子一起观景了,倒是对两位的比试有兴趣。”   回身看了祁禹一眼,见他果然是一身淡蓝色的衣裳心中暗喜,她只看了一眼便很快转回身去。四周的公子小姐们一听说有人要比试全部围了过来,待知道要比试之人是祁禹和林家二公子时,更是兴致勃勃的起哄。   公子哥们则是不满林业一个废物,竟然得了京城第一美男的称号,凭着一张脸勾得不少姑娘心动。小姐们则是期待看到京中两大美男的比试,这种情况可是很少见的,她们可不能错过。   围观之人的起哄,再加上顾覃兮刚才说想看他们比试,林业脑子一热就答应了,“好,祁公子要比什么,我奉陪到底。”说完还朝着顾覃兮眨了眨妖艳的桃花眼。   “听说林二公子使得一手好剑术,我们不妨比试一番剑术如何?”祁禹丝毫不受围观之人的影响,负手而立神情淡漠,只离他最近顾覃兮貌似闻到了从他身上散发的,浓烈的醋意。   林业虽不学无术,却使得一手好剑术,待听到祁禹要比的是他最擅长的剑术,得意的笑了,“既然祁公子如此说,那我就不客气了。”他使得一手出神入化的好剑术,京中少有敌手,比别的或许他还会心虚,比这个他却是丝毫不惧。   众人一起朝庄子里的比武场走,祁五小姐吩咐下人提前去比武场安排好一切,心中却是奇怪一向处事淡然的兄长,竟然会主动邀别人比试。林七小姐像是知道了什么,默不作声的跟随着众人。   比武场在庄子的东边,四周是铺着棉垫的座椅,场中央是高高凸起的四方形台子。顾覃兮找了个舒适的地方坐下来,祁五小姐坐在她身边。林业从身边的随从手中拿过佩剑先一步跳上台子,目光挑衅的看向祁禹。   祁禹不急着上台,反而走到一株大树下,折了枝树枝拿在手中,才不紧不慢的上了台。林业见祁禹以树枝代剑面色变了变,“祁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祁禹这是明晃晃的看不起他,打他的脸。用树枝代剑就算他赢了也没什么好高兴的,如果他输了更是丢份。   祁禹横枝在前,“没什么别的意思,祁某怕误伤了林公子,林公子如果觉得不妥,也可以用树枝代替。”他的表情淡淡的,可说出来的话却把林业气得够呛。他拿在手中的树枝比婴儿手臂细上一点,看得一众人心中激动。   林业善剑是京中人尽皆知的事,祁禹虽说文才武略样样精通,若是只拿树枝和林业比试,还是有好些人都不太看好祁禹能赢。其余激动的人则是明白,祁禹这是想要从精神和实力双方面碾压林业。   围观众人中不知有谁喊了一声,“五十两白银,我赌祁公子胜。”   “三十两,林公子赢。”   “一百两,祁公子胜。”有人开了头,众人都陆陆续续的下注,祁五小姐和林七小姐各自拿了银子,押自家哥哥赢。众人全都拿了银子赌自己看好的人赢,只剩顾覃兮还没动作。   一时之间,众人全部安静下来,静等着看顾覃兮会押谁赢。顾覃兮对上祁禹深邃的双眸,笑着道:“阳春,押一百两赌祁公子赢。”祁禹这一次吃的醋有点大,她当然得好好哄哄他。   她这话一说出口,众人再联想到鸿武帝之前放出的消息,心中都有数了。一些原本还没死心的人,都歇了心思,既然祁禹是公主自己选的,他们再凑上去也讨不了好。   等她押完注,林业神色变得狰狞起来,“祁公子,承让了。”一说完,剑以飞快的速度直刺向祁禹。林业不负善剑之名,这一剑很快,快得让人差一点看不清林业的动作,台下不少小姐的心为祁禹高高提起。   林业的剑快,祁禹的动作更快,眼看剑尖快要刺到他身上,他一个闪身避过剑尖,快速转至林业身后。林业一剑落了空,扭身反手又是飞快的一剑,祁禹树枝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点在林业手腕上。   林业手腕一阵刺痛麻木,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剑已经被祁禹夺了去,树枝的尖细的顶端抵着他的脖颈,只要稍一用力就能刺穿他的脖子。场中胜负已分,场下围观之人全部沉浸在刚才的比试中。   林业的剑快,祁禹的速度比林业更快,不过三招,林业就被夺了手中之剑。好一会,人群中才爆发出喊声:“好,好!”雷鸣般的掌声响起,一些世家公子甚至拿起酒坛往嘴里灌酒。   祁禹收了树枝语声淡淡,“林公子承让了。”林业的脸色由青变红,由红变紫,看都不敢看台下一眼逃也似的下了比武台。   祁五小姐见气氛如此之好建议道:“诸位公子小姐,后山的猎场已经打开,我们不妨去后山狩猎一番。”众人全都赞同,刚才看了一场比试,正是热血涌动之时,祁五小姐的提议正说到他们心坎上。   众人全都骑着马跟着祁五小姐去了后山打猎,比武场中就只剩下顾覃兮和祁禹两人。顾覃兮牵着马儿走到祁禹身边,“一起?”她杏眼弯弯,笑容如同灿烂的朝阳。   两人骑着马,向着后山而去,身边伺候的人远远的跟在身后。顾覃兮瞥了眼祁禹精致的侧脸,笑着道:“徐之,你今天这醋吃的有点大啊。”祁禹一吃醋,可把林业欺负惨了,林业下台的时候脸上的神色都能凑成彩虹了。   祁禹道:“不是吃醋,是不喜欢有人心怀鬼胎的接近的你。”顾覃兮在路上遇到林七小姐的事他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林崇是什么样的人他一清二楚,打得是什么样的主意更是清晰明了。   顾覃兮俏脸一红,装作看景色的样子别开脸,“我是那种如此轻易就会上当的人吗?”林七小姐的事一开始她不知道,可在林二公子趁机邀请她去山上观景的时候就明白了。她才不是真正的不知世事的小姑娘,才没那么好骗。   祁禹低沉着嗓音道:“我知道,我的姑娘冰雪聪明。”祁禹本就长得俊逸非凡,冷着一张脸时就让许多小姑娘着迷,这一温柔下来,更是容易让人失去抵抗,沉迷在他的美色中。   我的姑娘,顾覃兮在心中细细念了一遍,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我确实聪慧,猜到你今天会穿淡蓝色的衣裳,我特意挑了和你同一种颜色的骑装,是不是和你很相配?”   容颜俏丽的姑娘一脸你快来表扬的表情,一双大大的杏眼像是盛满了星光烨烨生辉。祁禹一下子被顾覃兮的话击中柔软的内心,打马来到她眼前,在她疑惑的目光中轻轻吻上她光洁的额头。   ☆、轻柔的吻   这个吻饱含了爱意和怜惜,祁禹吻完轻轻退开。两匹靠得十分近的马儿,相互磨蹭着脖颈。顾覃兮睁大了眼睛,手捂着额头,温热柔软的感觉好似停留在她心间。   “你偷亲我。”顾覃兮不满的抗议,“占我便宜。”他怎么可以突然用美色引诱自己,而她更是不争气的被他的吻所诱惑,心跳快的像在坐过山车,太,太没出息了。   “不是偷亲。”祁禹微笑俊颜在阳光下更加耀眼,“我是光明正大的吻我心爱的姑娘,如果你非要说我占你便宜的话,我非常乐意让你占回来。”他打着马儿又稍微凑近了一点,一副等着她来亲的样子。   顾覃兮往后看了一眼,身边伺候的人全都站得远远的没有抬头。“呀,山鸡!”她指着祁禹身后道:“我要吃山鸡,你快把它射下来。”他微微转身,看向她所指之处。   那里是一片青青的绿草,并没有她说的山鸡。他转回身,一个温热的吻就落在他脸上转瞬即逝。少女唇角上扬,俏脸上带着计谋得逞的得意之色,笑声如银铃。   顾覃兮亲完飞快的纵马向前,向着山林深处去。林子里的小动物听见声音,急忙躲回藏身之处。山风呼呼吹过,她感受着周遭新鲜的空气,乌黑的发丝在空中飞舞。   尽情的跑了一会马,顾覃兮享受过飞奔的快乐,速度渐渐地慢了下来,她和祁禹并排骑着马,慢慢的在林子里闲逛,身边伺候的人早在她纵马的那一刻不见身影。   前边草丛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她和祁禹同时望过去,就见草丛晃动几下,一只肥嫩嫩的山鸡扑腾着翅膀,在草地上快活的打转。祁禹淡淡笑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记得。”顾覃兮盯着山鸡压低声道:“你想抢我的山鸡没得逞。”她正好跑马累了,就有山鸡送上门,仔细算一算,她自从回到皇宫已经有好久没吃过烤山鸡了,现在心神全被山鸡吸引过去。   祁禹见她一副小馋猫的样子轻笑出声:“今天我就还你一只山鸡,还请覃儿不要在计较当初我与你抢山鸡之事。” 情人眼里出西施,顾覃兮无论什么样子,在他眼中都是最美的。   他只想在她脸上看见笑容,并且在不知不觉中会下意识的哄着她逗她开心,看见她喜笑颜开,他也会随之高兴。他在四年前那个想念她的夜晚,就彻底明白自己是栽在她手里了。   顾覃兮目光灼灼的看着祁禹,“好,今天你要烤山鸡给我吃。” 话音刚落,祁禹潇洒的弯弓搭箭,闪着寒芒的箭尖指着山鸡,随着一声破空之声,利箭命中山鸡脖子。   “厉害。”顾覃兮毫不吝啬的夸奖,他们两人距离山鸡可是有一大段的距离,远到她也是只能隐隐约约的看见山鸡的影子,连她也不能保证一箭击中,祁禹却轻轻松松做到了。   祁禹出身书香门第,父亲又是文官,平时看他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以为他最多也就是学了些粗浅功夫。今天祁禹却打破了他在她心中的印象,祁禹不仅剑术高超,骑射也是一流。   他简直就是她最佳的伴侣人选,颜美功夫高,是个深藏不漏的真汉子。一想及此,顾覃兮看祁禹的目光更加柔和,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欣喜。祁禹只以为她是为了再过不久就能吃到山鸡而高兴,两人打马找了个靠近溪水的地方。   祁家的庄子占地极大,后山这一大片树林居多,环顾着后山的是一条清澈的溪流,潺潺的水声伴随着鸟鸣如同大自然最美的乐曲。两人牵着马在溪边找了处空地,祁禹提着山鸡去了溪边。   顾覃兮随即跟了过去,她倒想看看养尊处优的公子会怎么处理山鸡。她带了点探究的意味坐在祁禹身侧,想着若是祁禹处理不来就由她接手。哪知祁禹出人意料的熟练,如玉般的手指三两下就拔了山鸡的毛。   顾覃兮看得惊奇,“徐之,你不应该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嘛,怎么拔毛拔得比我还熟练。”正确的打开方式不应该是祁禹焦头烂额,她趁机嘲笑几句然后拿过山鸡大展身手。   “以前和行珏外出狩猎,打到小猎物就原地生火烤了。”祁禹仔细的处理干净山鸡,找来一根树干架起火堆,把山鸡架在火堆上。趁着他去溪边洗手的功夫,顾覃兮去马背上的行囊里拿来一个小包袱。   祁禹擦干净手指,目光疑惑的看着她的小包袱,“覃儿,那是什么?”顾覃兮神秘的一笑,打开小包袱,里面是好几个瓶瓶罐罐,她拿起一个青色瓷瓶道:“这是蜂蜜,在烤鸡的时候涂上一点味道会十分鲜美。”   又拿出一个小纸包,“这是我特制的香料,专门为烧烤所用,放上一点保管你吃了还想吃。”她一一把瓶子里装的东西说了,拿起瓷瓶就要往山鸡上倒,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接了过去。   顾覃兮不解的抬头,祁禹边往山鸡身上倒调料边道:“我来就好,你坐着休息等着吃山鸡就可。”她把所有瓶子放到祁禹身边,心里美滋滋的,有一个人能这么宠着你,这感觉真不错。   “那我就等着尝你的手艺了。”顾覃兮坐在一边托腮看着祁禹,用上得厨房出得厅堂来形容祁禹最合适不过了,她的目光从他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到他纤长的睫毛,再到他唇形漂亮的薄唇,最后停留在颈间凸出的喉结。   线条流畅和他修长的脖颈相得益彰,她不自觉咽了咽口水,第一次明白了秀色可餐的意思。祁禹不知道她在觊觎他的盛世美颜,只以为她饿了柔声道:“山鸡很快就烤好了。”他把山鸡翻了个面,涂上一层晶莹的蜂蜜。   顾覃兮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强迫自己转移视线,待看到烤的金黄酥脆的山鸡时,涌上一股饥饿感。她和刚刚对祁禹美色的垂涎做了个对比,郁闷的发现这和她口水山鸡的心理一模一样。   都是急着把对方吞吃入腹,顾覃兮在心底深深检讨自己,怎么一遇到祁禹自己就变成了色/女。她又看了眼山鸡,惊恐的发现比起吃山鸡她现在更想去摸一摸他性感的喉结。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在心里默念几遍经文,才把这想法压了下去。祁禹用帕子隔着撕了块鸡腿给她,“尝一尝我烤的山鸡味道怎么样?”她伸手接过,“谢谢。”   谢天谢地山鸡总算是烤好了,再像刚才那样下去,她怕她会忍不住直接在这树林里扑倒他。烤鸡香喷喷的味道让顾覃兮回过神,她吹了吹等到没那么烫了才小小的咬了一口。   外皮鲜香酥脆,里面的肉质又鲜嫩可口,山鸡独有的香味在嘴中停留,她又大大的咬了一口,咽下口中的肉夸赞道:“徐之你的手艺真不错,比我以前吃的烤肉味道还好。你还挺有天分的,以后说不定还能开个烤肉店。”   祁禹宠溺的看着她,等她吃完递了个水囊给她,“慢点吃,喝口水润润。”顾覃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一见到好吃的东西,吃东西的速度就会加快,喝了一口水,祁禹又递了一只鸡腿过来。   “别光顾着我,你也吃。”顾覃兮把鸡腿递到祁禹眼前,他眼中的温柔多得像是能滴出水来,语声温润,“好。”他就着她举着的手咬了一口,唇轻轻触到她的指尖,红润的唇染上光泽无声的诱惑她。   指尖酥酥麻麻的感觉让她一下子红了脸,一把将鸡腿塞到他手中,“吃。”祁禹好脾气的接过鸡腿,知道不能太过,他的姑娘偶尔逗一逗就好,要真惹她生气就得不偿失。   顾覃兮别过脸,努力把视线专注在清澈的溪水间,等到脸上的红晕散尽,才转过身继续吃山鸡。山鸡在两人的合围下很快就变成一堆鸡骨头,顾覃兮下意识的把骨头埋进土里。   等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之后,她又片刻的失神。自从师父出去云游,她已经有很久没去过静庵了,也不知道师姐现在怎样了,是不是还一个人住在山上。她得找个时间,去看一看师姐。   祁禹处理完火堆,就见顾覃兮愣在原地,遂笑着唤了一声,“覃儿,过来。”顾覃兮愣愣的走到祁禹身边,看着祁禹从袖中掏出一块洁白的帕子,轻柔的在她嘴角边擦拭。   两人之间近到呼吸相闻,她在祁禹漆黑的眼眸中看见自己的倒影,也看见了他眼中的温柔和不易察觉的欢喜。她决定了,下次去静庵她要把师姐叫出来,然后把祁禹介绍给师姐认识。   在祁禹不知道的时候,他在她心中的分量逐渐加重。两人处理完火堆正要上马,阳春,白雪和双全几人赶到了。阳春行了一礼道:“公主,林七小姐刚才不小心滚下山坡,现在被人抬回去了。”      ☆、疫症   顾覃兮皱眉,“好好的怎么会滚下山坡?”小姐和公子们身边都是有人跟着的,特别是小姐身边跟的下人更多。林七小姐不会骑马,是下人陪着走进后山的,看她去的方向和他们相反,不是狩猎区。   阳春道:“奴婢也不清楚,奴婢是在来的路上听人说起的,说好像是一脚踩空掉了下去。”阳春刚得知这个消息时也很震惊,知道她家公主对林七小姐印象还不错,再加上又是在祁家庄子上出的事,她第一时间就来禀报。   “我们回去看看。”顾覃兮打马往回跑去,祁禹点头两匹马并驾齐驱,向着来时的方向狂奔而去。   庄子一处厢房里,祁五小姐不安的站在床边等着大夫诊断结果。林七小姐半躺在红木雕花的床上,床边放下雨过天晴色幔帐遮住了林七小姐的身影,只能透过帐子看见灰色的人影。   房内站着几个心腹丫头,全部垂手低头站立。整个房间安静的只能听见老大夫浅浅的叹息声:“小姐并无大碍,老朽开服安神的方子,待会小姐喝下休息即可。只是脸上的伤还需要好好将养,我这里有祛疤良药,早中晚各涂三次,切记不能碰水,不能碰辛辣之物。”   祁五小姐听老大夫如此说松了一口气,林七小姐被人抬回来的时候,脸上都是鲜血,她乍一看见吓得差点没晕过去。这是她第一次举办宴会,就出现了这种事,要是林七小姐有个好歹,她也讨不了好。   “多谢大夫。”祁五小姐吩咐身边的丫环道:“语儿,送宋大夫出去。”语儿应是,亲自送宋大夫出庄,又拿了一个荷包递给宋大夫,“宋大夫,有些事不可外传,还望宋大夫知晓。”   宋大夫从容的收下荷包,“老朽明白,自是不会多言。”他行医多年,自然知道大户人家有些事不能多嘴,有时候看见了什么也要装作没看见,这才是保命之道。   顾覃兮和祁禹下马匆匆来到厢房,恰好碰上宋大夫。祁禹道:“宋大夫,林七小姐如何了?”宋大夫经常会给祁家人看诊,自然是认识祁禹的,看了眼顾覃兮在祁禹无碍的目光下道:“林七小姐没有大碍,脸上的伤不出三月也能痊愈。”   “有劳宋大夫费心了。”祁禹知道林七小姐的情况后,亲自送宋大夫出庄子,他是男子不好直接入女子闺房,身为主人家了解情况之后,自有祁五小姐在里头陪着林七小姐。   顾覃兮朝祁禹点点头,走进厢房。厢房里紧张的气氛,在宋大夫说林七小姐并无大碍之后就松懈下来。门外站着的丫环给顾覃兮行了礼,替她撩起帘子。她一眼就看见坐在床边温声和林七小姐说话的祁五小姐。   “你现在这好好休养,林府我会派人去告知。”祁五小姐说完看见顾覃兮连忙站了起来,“公主,你来了。”她有些惊讶,没听说公主和林七小姐关系亲近,这会怎么会第一时间跑来看林七小姐。   “我听说林七小姐受伤了,来看看七小姐。”顾覃兮边说边到床边坐下,“伤口还疼吗?”林七小姐原本白皙的脸颊边被树枝勾出一道一指长的伤口,看上去吓人,实际上伤口不深。   林七小姐想起身被她按了下去,“躺着好好休息,我就是担心你来看看你,你要是动来动去的我可就白来了。”林七小姐眼中一酸,微低垂下头道:“多谢公主关心,我没事,只是小擦伤。”   为什么她和公主明明只是今天才见面,公主就对她如此关心,在她受伤之后立马跑来看她,而她的家人,本该是她最亲的人,却如此残忍的对待她,只把她看成一枚棋子。   祁五小姐敏锐的察觉到了林七小姐情绪的变化,贴心道:“我看看药煎好没,有劳公主在这陪七小姐一会。”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明显林七小姐对着公主的时候比较放松。   祁五小姐走了,屋内的丫环也全部退了下去。顾覃兮这才问道:“你是怎么摔下去的?”看林七小姐的样子,不会是简单的意外事件,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她希望林七小姐能说出来,如果希望她帮忙,能帮得上的她一定会帮。   林七小姐抿了抿唇,指尖无意识的抓紧被子,“没事,就是我在玩的时候不小心从山坡上摔了下去。”有些事注定不能告诉他人,有些苦也只能她自己默默地的咽下去。   她知道若是和公主说了,她请求公主帮忙,公主大抵不会拒绝。可是她不能,她是林家的女儿,她绝对不能做出有辱林家声名之事。虽然今天,站在小山坡上的时候,她确实一时想不开,故意掉了下去。   可摔下去之后,她听见身边丫环的叫喊,想起了在府中艰难度日的母亲,如果她做出了让父亲生气的事,母亲一定会跟着她一起倒霉。所以她不能,不能自寻短见,不能向她人求助。   林七小姐这样子一看就是心里有事,可她不愿说,顾覃兮也不能逼她,她拿出一个小瓷瓶道:“这是凝脂露,对祛疤很有效,你每天涂一涂疤痕很快就会不见的,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林七小姐望着顾覃兮远去的背影,隐忍许久的泪珠落下。若是,若是她能勇敢一些,或许将来会不一样吧?可是这些她也只能在心里想一想,她是万万做不出那些出格的事。   因为除了林七小姐受伤的事,本来要举行的晚宴也不了了之。顾覃兮在用过午膳后就要回宫,祁禹提出要送她回宫,顾覃兮应了。就这样四驾的大马车旁,多了一个俊美非凡的祁禹。   马车行进在官道上,顾覃兮不时的撩起帘子看一眼车旁的祁禹。之前她从来都没想过能和祁禹和平共处,没想到现在还发展了粉红关系,世上的事还真的是难以预料。   马车又一次停了下来,这一次挡在前面的不是马车而是两位衣衫褴褛的老人家。她撩起帘子往外看,发现那两个老人家面黄肌瘦,眉心带着黑气。两位老人家见到有人颤颤巍巍的走了过来。   “小姐行行好,求求你给我们一口吃的吧,我们已经很久没吃过东西了。”老人家想要走到马车前,被车旁的护卫拦下,祁禹示意双全,给老人家一些银两,双全刚要走去顾覃兮道:“别动。”   双全的脚步硬生生停住,转头看了看自家公子见公子点头,听话的不再向前。顾覃兮跳下马车,走到两位老人家身前,“老人家,等会我会那些银两给你们,但看你们好像生病了,我来给你们把个脉。”   两位老人家见车里下来个天仙似的姑娘连忙摇摇头,“多谢好心的小姐,只是我们身上脏,小姐还是不要碰我们比较好。”顾覃兮一身崭新的淡蓝色骑装,上面连点灰尘都没有。   顾覃兮笑笑,“老人家没事的,我就把个脉很快的。”她走到两位老人家身边,祁禹想要过来被她用眼神制止了,老人家见她丝毫不介意也就同意了。她三指搭在老人家腕间,凝神诊脉。   越诊眉头皱的越紧,这脉象有古怪,像是疫症又好像不是。她师从静慧师太,静慧师太是有名的神医,可她学到更多的是师太的功夫,医术只是稍微精通。从面相上看,两位老人家必是得了病的。   可到底是什么病她还不能确诊,万一要是疫病那就糟糕了。顾覃兮不敢掉以轻心,又细细把了一会脉,然后笑着问老人家道:“老人家,你们是哪里的人,怎么会流落到这里?”   两位老人见听她这么问,不禁悲从心来,浑浊的眼睛里有泪光闪烁,“我们本来是漠北的小老百姓,这些年漠北打战,年年让我们上交粮食,村里稍年轻点的男人都被征去当兵了,留下些老弱妇孺。粮食却一年比一年多,好些人交不出粮食都饿死了,可怜我那两岁的孙儿。”   一位老人家说到这里泪如雨下再也说不下去了,另一位替老人家擦了擦眼泪接着道:“一开始,庄王还会救济我们这些难民,两个月前却把我们赶出了漠北,我们无处可去只能走到边关。陈将军是好人呐,见我们无处可去放我们进城,可没待几天又有消息说边关容不下我们,又听说京城繁华,我们就偷偷从边关一路往京城来。”   顾覃兮听到这里心中已经有数,不动声色的朝祁禹使了个眼色,柔声安抚老人家道:“两位老人家,我带你们去我师姐住的地方,我师姐心善定会收留你们的。”   为今之计,也只能让师姐来看看了,师姐医术学得比她精,应该能知道到底是何病症。   ☆、同骑   顾覃兮让其余人先回皇宫,自己驾着马车带着两位人家和祁禹一起往静庵去。两位老人家千恩万谢的上了车,看到小几上顾覃兮为他们准备的吃食不禁热烈盈眶。   车里面充满了无限的感动,车外却又是另一番景象。顾覃兮神色凝重,握着缰绳的手骨节发白,祁禹从她的面色上猜测出事情的严重性,暗中让密卫进宫通知鸿武帝。   车轮滚滚,马车飞快的朝着静庵而去。好在此处离静庵不远,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静庵山脚下。顾覃兮跳下马车,对着想随她一起上山的祁禹道:“徐之,你先在这帮我好看两位老人家,我去找师姐过来。”   祁禹点头应下,下了马把马车带到一个僻静的地方。车里的两位老人家有些紧张的问道:“公子,出什么事了吗?”那个看起来像仙女一样的小姐不是说要让师姐收留他们的,怎么在这里把他们扔下了。   他们顿时惴惴不安,生活了五十几年的漠北都能抛弃他们,更何况一个路上刚刚认识的小姑娘。两位老人家的脸色发白,双眼盯着马车外的俊美公子,只等着他宣判。   祁禹感觉到了两位老人家情绪的波动,微笑着安慰道:“两位老人家不必担心,我们既然说了要帮助你们,一定不会丢下你们不管的。路上奔波辛苦,两位先在车里休息一会,等会覃儿就会回来了。”她去找师姐想办法了,他就在这帮着她稳住两位老人家的心。   年轻俊美的公子就那么随意的站在马车外,长身玉立如松如竹,清清淡淡的一句话就让他们打消了疑惑。两位老人家又说了些感谢的话,精神松懈下来,熬不住疲惫在车里深深睡去。   山脚下零零散散有上山的猎户,顾覃兮等到猎户拐到另一条路上才用轻功飞驰。她这几年功力越发精进,内力深厚一路用轻功赶路,没过一会就到了山顶,静庵的几座竹屋出现在眼前。   小院子里没有清月的身影,顾覃兮边喊边往屋里走,“师姐,师姐,你在吗?”伸手掀开帘子,竹屋还是以前的模样,一点都没有变过。她转进侧边的小竹屋,以往师姐都会在这里念诵经文。   没有,侧屋没有,正屋也没有。她思索着往日里师姐回去的地方,正要去后山找一找,一身灰色缁衣的清月,手里提着个篮子走进院子。她飞奔过去,一把抱住清月细瘦的小蛮腰。   “师姐,江湖救急。”她抱着清月的腰不肯撒手,头埋在清月颈间,鼻息间满是淡淡的药草香。很久都没和师姐见过面了,之前虽然一直有通信,但也比不上这样子的亲密接触。   清月见到自家师妹也是很惊喜的,没拿篮子的手轻轻拍了拍顾覃兮的肩膀,“师妹,发生什么了?”她回来的路上就隐隐听见有人叫她,声音还挺像是师妹的,转念一想又不太可能。   自从师父出去云游,师妹回皇宫之后,四年里她有一半的时间在其他地方转悠。她一心沉醉医术,只想在医术上得到更多的突破,又曾听师父言,只有了解民间百姓的病痛,并去帮助他们,医术才会稳步提升。   所以她和师父一样,去行走各个地方,帮助那些生病却无钱医治的困苦百姓。每帮助一个,她就更好的理解师父话里的含意,医者要有仁德之心,心怀善念医术才会越加精进。   师妹每每来信都说想见她,又逢师妹的笄礼,是以几天前她就回了静庵,写信告知师妹。本以为师妹会再过些时日来,没想到这么快就再次见到师妹了。师妹长大了,不仅长高了,还更漂亮了。   顾覃兮退开清月的怀抱着急道:“师姐,有两个漠北过来的难民,我给他们把脉发现脉象很奇怪,有点像是疫症却又不能确定。医术上面我是半吊子,只能飞奔过来向师姐求救了。”   “人在哪里?”清月瞬间就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大启和漠北苗疆开战,苗疆善用蛊毒,而恰恰好在战事将歇漠北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从漠北那边来了一堆难民。   若是这些难民没什么异常倒还好,可听师妹说的怕是不太妙了。疫症能传播速度极快,如果真是疫症那么大启的百姓将会遭遇劫难,大启将会陷入内乱,漠北不费一兵一卒就能瓦解大启内部。   “我让他们在山脚下等着。”顾覃兮拿过清月手中的篮子,挑出几颗草药,“我怕会传染,就让他们先待在马车里。”她拿出一颗直接放嘴里嚼了,然后又扔了一颗到清月嘴里。   清月道:“我们马上下山。”两人一齐施展轻功,从山顶一路赶到山脚下。上下山都是用了轻功飞的,速度不知道比走上山的快乐多少,到山脚下时顾覃兮一眼看到了祁禹。   顾覃兮对祁禹眨眨眼,偷偷塞了一颗草药给他,然后拉着清月上了马车。祁禹会意在马车边守着,不让任何人靠近。   一进入马车,清月看见两位老人的面色就皱了眉,老人家听见声音睁开眼睛,眼前是皱着眉头的清丽尼姑,不禁看向顾覃兮惊讶的问道:“小姐,这是你的师姐吗?”这位一看就是出身贵族的小姐,竟然有一位尼姑师姐。   “这位是清月师父,也是我的师姐。”顾覃兮介绍完又道:“刚才我替两位把脉的时候,发现两位身子有些虚,我医术不精只能再让师姐帮你们看看。”没确诊之前,她只能这么说。   两位老人家连声感谢,“遇上好人了,我们遇上好人了。”顾覃兮看着老人家脸上的皱纹,他们眼里真心实意的感谢,心里酸酸的。如果真的是疫症,不知道现在救治是否来得及。   清月向两位老人家行了礼,细细的把起脉,红唇渐渐抿紧,眼里的凝重越来越多。半晌,清月把完脉对神色紧张的老人家道:“是普通的寒症,我开几幅药,你们按时服下就好,等我和师妹办完事,就带两位上山治疗。”   两位老人家又是一番感谢,让两位老人家在车里休息之后,顾覃兮和清月下了马车,叫上守在一边的祁禹三人一起找个了僻静的角落说话。   “师姐,是不是疫症?”顾覃兮的声音压得很低,旁人只能看见她嘴唇微动,根本听不见她说的是什么。当然,除了同样内力深厚的祁禹和清月,她知道他们两个听得见才故意如此说话。   清月也和她一样压低了嗓音,就算如此她还是从清月的话里听出了凝重,“情况不理想,我也不能确定是不是疫症,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种疾病一旦爆发,效果和疫症一模一样,或者会比疫症还要厉害。”   顾覃兮抓住了话里的重点,“师姐,疾病还没爆发,是不是可以有办法在它爆发之前就抑制住?”这个类似疫症的疾病既然有潜伏期,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在爆发之前及时控住。   清月静默了一会道:“我得再研究几天,现在没有十成的把握。”她还是第一次碰上如此奇特的病症,虽然和疫症很像,可和疫症不同的是此病症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潜伏期。   在潜伏期内,病症不会发作,人的身体状况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只是面色会有些异常,至少自身是绝对不会想到自己生病了的。她知道师妹说的才是最好的办法,因为一旦发作谁也不能保证是否能治愈。   顾覃兮建议道:“师姐,不如你把他们接到山上住一段时日,在潜伏期内不用怕感染,你也能很好的研究病症。”这是目前为止最稳妥的法子了,山上人本就少,清月又善医术,他们留在静庵才是最好的选择。   清月点头,“我会写信给师父向师父请教,只要找到了医治的方法我会马上写信给你。”她的心里还有一丝跃跃欲试,对她这个医痴来说,就像是遇到了一个知音迫不及待的想要深入了解。   顾覃兮和清月在山脚下道别,清月带着两位老人去了静庵,那辆马车暂时被征用了。顾覃兮想要回宫就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自己走回去或者用轻功一路飘回去,二是,看了看亲昵的扶着马儿鬓毛的祁禹,顾覃兮决定选第三个。   她才不想和祁禹共骑一匹马,她要抢了祁禹的马自己一个人骑。顾覃兮琢磨了许久,刚想动手抢马,祁禹牵着马儿过来了,“我的马给你,你上去吧。”祁禹这么爽快,她心里反而生出一丝不安。   马儿是祁禹的,她却要把马的主人赶下去,自己骑马让祁禹走路,越想越觉得不能这么做,于是顾覃兮一脸严肃的拒绝,“不用了,你骑着吧,我找偏僻的小路赶回去。”   ☆、对策   祁禹含笑淡淡看了她一眼,朝着林子吹了个响亮的口哨。没过一会,一匹浑身黑色的马儿屁颠屁颠的跑到祁禹身边,亲昵的蹭了蹭他的手背。“这样你愿意上去了吗?”   顾覃兮忍不住想要白他一眼,这人分明就是随身带着两匹马,刚才还故意逗弄她,让她心生愧意。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养成的怪癖,不过现在这怪癖还挺有用的。   她这下没和祁禹客气,翻身上马,两人在官道上纵马狂奔,周边的景物飞速倒退,一直到了城内速度才慢了下来。两人回宫的时候,鸿武帝已经提前得知了消息,正派人找祁禹去御书房。   “我和你一去。”顾覃兮站在祁禹身前坚定道。鸿武帝这个时候叫祁禹过去明显是要商议对策,而她在来的路上就想好了该怎么样应对这次的危机,所以御书房她非去不可。   祁禹没意见,鸿武帝派来传话的太监没胆子阻拦,两人就一起去了御书房。在御书房门外迎面遇上正从里面出来的祁相和萧国公,祁相和萧国公原本沉重的神色,在看见他们二人时消散。   顾覃兮和祁禹齐齐向两人打了招呼,祁相和萧国公对看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相同的意思,好小子速度真快,都已经发展到两人同行的程度了。两位在朝中举足轻重的大臣,慈爱的向他们笑笑,满脸欣慰的离去。   他们走进御书房,就见鸿武帝负手站立在窗前,背影透着深沉的无奈。“女儿见过父皇/微臣参见皇上。” 两人一起行了礼,鸿武帝才从沉思中回过神,见到自己最宠爱的女儿,面上露出笑容,“别多礼了,都坐下吧。”   “徐之,你说说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祁禹虽然提前传了信回来,但信中只说了漠北过来的难民可能有异常,因着那会顾覃兮还不能确认,所以信中并未仔细提及异常之处。   “回皇上,漠北过来的难民身上带着一种类似疫症的疾病,现在还处于潜伏期并没有发病,只是一旦发病将具有十分巨大的传染力。若是传播开来,整个大启的百姓都会有染病的危机,一染上此病症痊愈的可能性十分低,到时大启恐会有一场劫难。”   祁禹把知道的一一汇报,每说一句鸿武帝的脸色就凝重一分,到最后鸿武帝额上已经冒出青筋,双拳紧握指节发白。鸿武帝从没有露出过如此沉痛的神情,哪怕是刚登基帝位不稳那会,他也是谈笑风生,淡定的操纵棋局。   可这一次鸿武帝是真的愤怒到极致,为君者都希望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庄王却心狠手辣,直接拿无辜的百姓作伐子。可以想见,这次若是他们没有在机缘巧合之下发现,大启将会有多少百姓死于非命。   顾覃兮从没见过这样的鸿武帝,父皇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温和的,何曾如此愤怒过,她倒了杯热茶递给鸿武帝,小手轻轻掰开鸿武帝紧握的双拳,语声和缓道:“父皇您先别生气,他们有张良计,我们有过墙梯。”   “此病症潜伏期长,只要在潜伏期内消灭风险会降到最低。我已经让师姐研究药方,父皇可以调派几名御医过去一同研究,研究出药方第一时间送给给各州县的官员,让官员把药分发给难民。”   这是第一个方案,只适用于病症还未爆发时,顾覃兮紧接着又说出第二个方案,“漠北过来的难民不知有多少,也不知他们到底在何处,要是有人提前发病,肯定会有百姓被感染。我们得调派官员,第一时间把患病的百姓隔离,然后对症下药。”师姐说过多给她几日时间,她就能研究出药方,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提前先预防。   “只是仅仅这样还不够,此病症一旦爆发,朝廷的草药肯定不够用。我们必须得向商家下一个征赏令,贡献草药最多的商家可以获得皇商的称号官至七品,得到长期与皇家合作的资格,商人重利绝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如此一来我们草药的问题就解决了。”   顾覃兮一口气说完,见鸿武帝和祁禹一脸赞赏的看着她微微有些不好意思,这些法子可不是她自己想出来的,而是聚集了上下五千年华人的智慧,她也不过是借花献佛。   “兮儿还有什么想法都说给父皇听听。”鸿武帝其实早就有了应对的法子,只是顾覃兮的表现却出乎他的意料,以往那个爱玩爱闹的孩子长大了,懂得为父皇分忧了。   顾覃兮在鸿武帝鼓励的眼神下继续说出心中的想法,“父皇,治愈疾病之后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安置漠北过来的难民。他们生过重病,初时肯定体力不济,做不了活不能维持生计,我们可以鼓励京中官宦权贵之家捐款,所得款项全部用于救济难民。”   “救济难民只能是暂时之计,要想难民真正安定下来,我们得在一开始就告知他们,他们所得到的一切物资都是要偿还的,等到他们病好之后就得在各个贡献过草药的商家做工。我们得让他们明白,天下没有不劳而获之事,想要得到总得要付出,绝不能让他们养成只知伸手索取的习惯。这样一来,日子久了之后,他们也就能真正在大启安居乐业。”   “好,好,好。”鸿武帝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兮儿,你不愧是朕的女儿,考虑事情要比朕还周到。这些事情就按你说的去做,朕现在就调派三名御医去静庵帮助小师父研究药方。”   “父皇你过奖了,兮儿只不过是提出建议,具体的运作还要靠父皇靠朝中大臣实施。”她所说的不过是口头上的建议,在具体实施时或许会发生一些不可预计之事,到时只能靠父皇和朝中的大臣随机应变。   鸿武帝当即发布了一系列命令,命令各州县的官员找寻漠北过来的难民隔离,对外张贴告示通知商家上供草药之事,又派人八百里加急把这里的情况告知在边关的守将。   顾覃兮说完这些,见鸿武帝似乎有事要吩咐祁禹,本想要告辞离去却被鸿武帝开口留下。她从善如流的留在御书房,为谈论中的两人偶尔添茶加水,她这会才发现原来祁禹还是密卫统领。   她又联想到之前祁禹不时会失踪十天半个月,那会祁禹还没有官职,所以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她那时还纳闷来着现在恍然大悟。他不是突然间出去游山玩水,而是为父皇暗中办事。   鸿武帝和祁禹的交谈并没有持续很久,他们谈完话之后,顾覃兮和祁禹一起退出了御书房。两人并肩而行,慢慢的走在出宫的宫道上,顾覃兮笑着调侃,“你还真的是让我刮目相看。”不仅是兵部侍郎,还是名震大启的密卫统领。   “你也是。”祁禹嗓音低沉语声中含着淡淡的欣赏,“我也没想到我的姑娘竟然看得如此通透。”他一直知道她并不像是表面上那般天真烂漫,不知世事,可今天她的一番言论还是让他惊叹。   顾覃兮俏脸一红认真道:“并不都是我想的,有很多都是借了他人的智慧。”她哪有他说得那么好,有大部分都是总结了前人的经验,只有一小部分是她的想法。   祁禹停住脚步眸光潋滟,语声温柔的不可思议,“我知道,不管我的姑娘是什么样的,你都在我这里。”他修长白皙如玉石般的手轻轻放在胸口,食指点了点胸膛,那里是一颗跳动的心脏。   顾覃兮的脸更红了,他竟然能脸不红气不喘的和她说情话,还好现在周围没有别的人,不然恐怕明天宫里就要传遍,昭宁公主得了红脸病的事。她转开视线不敢在此时去看眼前俊美的公子。   “我知道了。”顾覃兮连忙转移话题,“我想托你帮我带封信给表哥和二哥。”拜托祁禹自然是拜托密卫了,虽然父皇已经马上让人去通报京里发生的事,可她还是有些担心。   “萧行珏?”祁禹好看的眉峰微皱,“你专心给二殿下写信就行了,他的那封信由我来代劳,我正好也有事要和他说。”顾覃兮忍不住“噗嗤”一声轻笑出声:“徐之,你连我表哥的醋也吃吗?”   “没有,我是有正事要和他商量。”祁禹清风朗月般笑着,丝毫看不出吃醋的痕迹。萧行珏只是她的表哥,他会这么无聊去吃萧行珏的干醋?不行,以后还是少让她和萧行珏接触。   “那就有劳徐之了。”顾覃兮笑得眉眼弯弯,原来某人吃起醋来是这样的,不仅醋劲大还死鸭子嘴硬。她之前果然没看错他,他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坏公子,一个只属于她的坏公子。   ☆、罚跪   顾覃兮送祁禹到了宫门口才回琉璃宫,阳春和白雪两个担心的在殿门口张望,远远的看见她的身影急忙跑了过来,“公主,你没事吧。”她笑着轻轻捏了捏两人的鼻尖,“我没事,你们别担心了。”   顾覃兮见两人还是没能放心,原地转了个圈以示自己安好,“这样总放心了吧。”她总有一种错觉,觉得阳春白雪不是还未满二十的姑娘,两人更像是老妈子,跟在她身边整日里担心她。   阳春白雪见自家公主面色红润,精神洋溢遂放下心来,亦步亦趋的跟着顾覃兮进了殿中。殿内的软塌上早已被布置的舒舒服服,软塌中间放着一张小几,小几上是几盘子新鲜的水果,中间放置着一个大大的抱枕。   “你们两个真是我的贴心小棉袄。”顾覃兮赞了一声,脱鞋上榻半靠在柔软的大抱枕上。今日一整天发生了很多事情,特别是刚才又是用轻功来回上下山,又是为鸿武帝出谋划策。   内心的疲惫比之身体上的要更为难受,眼皮沉重的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顾覃兮掩着小嘴打了个哈欠,“我先休息一会,醒来再用晚膳。”说完就坠入了深深的睡眠。   阳春挥退一干小宫女,轻手轻脚的把小几拿下去,又拿来一块毯子盖在顾覃兮身后,做完这些之后才和白雪两个人去了偏殿守中。大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顾覃兮清浅的呼吸声。   顾覃兮这一觉睡了很久,直到亥时才悠悠转醒,她小小的伸了个懒腰浑身舒畅,环顾四周没看见殿中有人守着。殿外已经点上了大红色的宫灯,昏黄的灯光透过木窗照射进内殿,给清冷的内殿增添几分温暖。   “阳春,白雪。”顾覃兮唤了一声,背靠着抱枕坐起身。   “公主,奴婢在。”阳春白雪带着一群小宫女进来,小宫女动作麻利的点上角落中的烛灯,内殿立马亮堂起来。阳春倒了杯热茶递给顾覃兮,“公主,您先喝杯热茶缓缓。”   一股清香的茉莉花香扑鼻而来,顾覃兮小小的喝了一口,“这茉莉花茶的味道好像和以前的不一样。”她喝得都是皇后让人特制的花茶,味道虽好但都是一个样的,这次的比之之前要更为可口。   “公主,这是上回福宁郡主让人带来的花茶。”阳春拿了温热的巾子敷在她脸上,“带来的花茶都是郡主亲手做的,公主您忘了?您上回说下次就喝郡主带来的这些。”   顾覃兮轻笑,“还真是忘了,要是让福宁知道肯定气得跳脚。”想起福宁不免想起了今天遇见的逍王世子,好端端的一个温润公子清瘦成竹竿子,他和福宁郡主虽相隔万里,却始终不曾忘记过彼此。   只是四年前,福宁被逍王世子伤透了心远走封地,她暗中关注着逍王世子的消息,不时写信给福宁。她原以为福宁知道逍王世子没有娶亲之后,会马上上京,没想到福宁在封地一待就是四年。   福宁是她为数不多的能够深交的朋友,和福宁在一起总是充满了欢乐,因此她也希望福宁能够幸福。如果她不做些什么,是不是福宁永远都只能这般耗下去,耗到青春不在白发苍苍。   “公主,掌灯时分皇后派金嬷嬷来过,只是见公主在歇息就没有吵醒公主。金嬷嬷拿了很多补品,带话说皇后娘娘吩咐了让公主近几日好好在宫中休息。”皇后只怕是得到了消息,不想让她涉险才婉转的不让她出宫。   顾覃兮心中暗暗盘算着,出不去她可以和师姐通信,再不行还可以向祁禹打探消息。   阳春为顾覃兮整了整睡皱的裙裳,“公主,现在要传膳吗?”晚膳的时候,御膳房送过一次晚膳过来,那会公主在睡觉就让他们拿回去了,反正琉璃宫里有小厨房,可以随时开火。   顾覃兮摸了摸肚子,扁扁的看来是饿了,“传膳吧。”她决定先用晚膳,然后再好好的想一想措辞给福宁写封信。阳春得了首肯,去了小厨房很快就把一道道她喜欢的菜肴端上桌。   口水鸡,麻辣大虾,佛跳墙另加两样时新的蔬菜。顾覃兮每一样菜都吃了几口,用了满满一碗饭后,仔细的漱过口净手去了书案前。阳春帮着自家公主磨墨,见自家公主肃着一张脸,很认真的下笔写信。   她把今天去祁家在京郊的庄子打猎的事说了,又感叹了一番庄子的大小,然后不经意的提起看见了逍王世子。逍王世子不知是得了什么病,整个人消瘦的不成样子,她很担心要是逍王夫妇知道了,会不会误以为父皇没给世子饭吃。最后,她郑重的邀请福宁来京中参加她的及笄礼。   顾覃兮写完认真的看了一遍,自认为非常完美。福宁担心逍王世子想必会亲自上京瞧一瞧,可福宁离京的时候太高调了,若是福宁拉不下这个脸,她又给了福宁一个极佳的借口。   写完信她心中的大石完全放下,洗漱过后盘腿修习内功。刚才睡得太多,虽然现在已经很晚了,但她完全没有睡意,打发阳春和白雪下去休息之后,只能再加紧练习功夫。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林府,夜已经深了,府中的院落全部落了锁,下人们大多已经去休息只剩下巡夜的婆子。林家祠堂,林七小姐直挺挺的跪在地上,瘦弱的身躯在空旷的祠堂里是如此的渺小。   下午刚回府,林七小姐和林业就被林崇叫到了书房。林夫人担心林七小姐脸上的伤,想要替林七小姐求情却被林崇赶出了书房。林崇阴沉着脸,看着脸上多了一道伤口的林七小姐。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林崇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我让你接近公主,帮你哥哥得到公主的芳心,可是你呢,你都做了些什么!在宴席上出这种事情,让我丢尽了脸面。”   他还没下衙就听祁家人说了林七小姐出事的消息,当时他的怒火就从心底窜了上来,只是当着祁家下人的面不能发作,只能勉强按耐下愤怒,好言好语的送走祁家派来的人。   坐在一旁椅子上的林业添油加醋,“父亲,我看妹妹她根本就是故意的,故意想在众人面前做出让父亲丢脸的事。”他和继母所出的几个儿女一向势同水火,林七小姐还有一个随时会威胁到他地位的弟弟,他看林七小姐就更不顺眼了。   平时林崇总是在他面前夸那个小崽子如何如何好,人聪明懂得上进,每次都拿那个小崽子当例子教训他。现在他就让林崇看看,和那个小崽子一母同胞的妹妹是多么的不堪,让林崇知道那个小崽子是什么货色。   “你住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林崇瞪了林业一眼,仔细的看了看林七小姐脸上的伤,“好在大夫说不会留下疤痕,这一次为父就先饶了你不罚你了,你自己回去好好反省。”   林崇说完见林七小姐还是跪着没动,不禁没好气道:“赶紧回去,别在这碍眼。”他还要和林业打听公主的事,接下来还要制定一系列的计划,才没空和林七小姐耗。   “父亲。”林七小姐开口了声音依旧细细弱弱,“我只恨没能摔死,没能摔个身残脸毁,这样我也就不用被父亲当成货物一样随意送人。哥哥说得对,我就是故意的。”   林业惊得呛了口口水,那个向来面团似的人竟会说出这样的话,莫不是疯了?林崇起先是惊讶,后来气得眼睛都红了,扬起手就给了林七小姐一巴掌,林七小姐被扇倒在地。   “你这个逆女,你竟然敢,竟然敢对为父说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林崇觉得不解气,还想再打一巴掌,林夫人冲了进来挡在林七小姐身前,“老爷,絮儿平日里温顺乖巧,今日摔伤了脑袋胡言乱语并不是诚心的,求老爷饶了絮儿。”   林夫人虽然被赶出书房,但因为担心女儿就等在了书房外,一听见里面林崇暴怒的声音就不管不顾的冲了进去。林崇的性子她清楚,真动起手来打人,他才不会管絮儿是不是他女儿,絮儿怕是会被他打死。   “你还有脸求情,你看看你教的好女儿,成什么样子。”林崇恨恨地踢了林夫人几脚,踢累了才怒声道:“你今晚不许吃饭,给我到祠堂里去跪着,向列祖列宗忏悔,什么时候知道错了再出来。”   林夫人谢过林崇,哆嗦着抱着林七小姐出了书房。林七小姐捂着脸没说话,林夫人强忍了身上的疼痛,带着林七小姐先去了正房上药,“絮儿,委屈你了,你好好养伤,今晚过后我再去求求情,争取让你出来。”   ☆、询问   “母亲。”林七小姐咬唇泪珠挂在纤长的睫毛上,“为什么我是林家的女儿?为什么我们就要逆来顺受?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不是货物,我是你们的女儿,你们的女儿。”   林七小姐说着说着情绪激动起来,一把挥掉托盘上的药瓶,药瓶上的盖子没盖紧,里面的药粉撒了一地。林夫人死死地抱住想要拿头撞墙的林七小姐,哭着道:“是我不好,是我没用让你受委屈了。”   母女两人哭成一团,林七小姐感受着林夫人怀抱的温暖,渐渐的不再挣扎,她紧紧地回抱住瘦弱的林夫人,“母亲,对不起,刚刚是我不好,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林夫人拿帕子温柔的拭去林七小姐脸上的泪珠,“不,是我没用,是我不能保护你们。絮儿,你要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去做妾的,你听话先好好养伤,不要再激怒你父亲,之后的事我会想办法的。”   林夫人是林崇娶的继室,林崇自己没考上功名之前也不过是地主家的儿子,没权没势的京中稍有权势的人家根本没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他。林崇娶继室,就选了一个八品典仪家的嫡女。   林夫人娘家地位低下,只能仰仗林崇,林夫人在林府中的地位就更低了。林夫人嫁过来之前,林府中就有了五名妾侍,其中一个是良家子,父亲是个穷秀才,那妾因此极善吟诗作对,颇得林崇的喜爱。   妾侍仗着得宠不把林夫人放在眼里,林崇性格自私自利,根本不去管林夫人的事情,林夫人原本性子就软绵,被欺负了也只在暗地里流泪。好在并不是每个妾侍都能如良家子那般得宠,其他不得宠的日子更不好过。   林夫人性子懦弱但为母则强,她自己过得如何不重要,可是为了能让女儿幸福,她一定会想尽办法。林夫人叫来丫环,母女二人重新梳妆打扮,林夫人给林七小姐的膝盖上绑上两个棉垫,亲自送林七小姐去了祠堂。   林夫人回到正房后,本要洗漱安睡,林祺却面带含霜冲了进来。林夫人大惊,“祺儿,你不在书房温书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今晚林崇歇在了妾侍的院子里,她都已经要叫人落锁了。   林祺先是给林夫人见礼,然后着急的问道:“母亲,妹妹怎么样了?孩儿听说妹妹脸上受了伤,又顶撞父亲被罚跪,妹妹身子弱可经不起这样折腾,孩儿去求求父亲,让父亲饶了妹妹这一次。”   林崇只有妾侍虽多,但只有两子。嫡长子林业不学无术,林崇早就对林业没了期望,林祺天生聪慧是个读书的好料子,他自己又用功,因此很得林崇看重,算是林崇眼前的头等红人。   林祺心疼妹妹,想着父亲很少拒绝他的要求,说不定他去求情妹妹就能没事了,因此一听说此事就急匆匆来寻林夫人。他是个孝顺孩子,知道林夫人过得不容易,行事前总要先问问林夫人的意思。   林夫人挥退其他人,只留下心腹丫头,她让林祺坐到一边的椅子上才小声道:“祺儿,你别冲动,絮儿没事,明天母亲就会把絮儿接出来。母亲让你问的那件事怎么样了?”   林祺放下心来,看了眼窗外才低声道:“母亲,明嘉为人光风霁月,肚子里颇有学问,是个可以托付终身之人。孩儿问过明嘉,他还未定亲,只是家中老母亲急着为他寻一门婚事,母亲动作还得快些。”   齐明嘉是和林祺同一届中的举人,虽然家中不富裕但为人进退有度,才思敏捷在这一届的举子中小有名声。自从林崇隐隐透露出要把林七小姐送人做妾的念头之后,林夫人就动了心思,提前让林祺帮着注意外面的年青人。   林祺看了许久最终选定齐明嘉,认为妹妹若是嫁给了明嘉,婚后日子不会过得太差,至少比做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头子的妾要好得多。林夫人听了林祺的话压下心中的焦躁,叮嘱林祺道:“明日你再去探探齐明嘉的口风,母亲会尽快去找齐母商定婚事。”   母子二人细细的商议了一番,才各自安歇。   第二天清晨,顾覃兮早早起身去了栖凤宫,皇后正在梳妆打扮见顾覃兮过来忙吩咐人去端燕窝粥,“兮儿,先喝点燕窝粥垫垫,母后这儿还要些时候。”皇后此时正由宫女梳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只能透过铜镜看几眼顾覃兮的身影。   “母后,今天让女儿给您梳发如何?”顾覃兮走过去拿过梳头宫女手中的梳子,挥退有些惊慌的宫女,对着弯唇浅笑的皇后道:“母后,好不好嘛?”顾覃兮甜甜的撒娇,皇后明知她另有目的还是软化在她清甜的嗓音中。   “好,母后今日就好好享受享受。”皇后对着梳头宫女点点头,宫女顺从的退到一边垂手站立。顾覃兮握着梳子轻柔的梳着皇后的秀发,先上下左右各梳了二十下,然后才开始编织发鬓。   顾覃兮纤细的手指在乌黑的发间灵巧的活动,没过一会一个漂亮的凌云鬓就梳好了,她选了支镶红宝石的凤钗给皇后簪好,“母后,您看看还满意吗?”她双手搭在皇后肩膀上笑着问道。   皇后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右手在发鬓上轻轻碰了碰,满意的笑容止都止不住,“真漂亮,兮儿的手可真巧。”皇后原本都做好了重新让梳头宫女梳头的准备,没想到顾覃兮倒是出乎意料的梳的很漂亮。   皇后牵着顾覃兮的手到软塌边坐下,端起托盘上的燕窝粥递给顾覃兮,“兮儿,母后知道你今天的来意,母后也明白你想做的事情没人能劝阻,你只要答应母后无论什么情况下,都要保证自己的安全,母后就什么都随着你。”   皇后之前能同意顾覃兮随意出宫,是因为知道外面对她来说不成危险。可这件事又大不相同,疫症之事可大可小,要是一个不小心顾覃兮染上疫症,她该怎么办?只是皇后心中清楚,一味的阻拦是不会有效果的。   “母后,我保证不会让自己身处危险之地,不让母后担心。”顾覃兮递了一勺燕窝粥到皇后嘴边,“母后,你最好了,兮儿最喜欢你了。”皇后张嘴吃了,心中的担忧被甜意冲散。   顾覃兮一上午都在栖凤宫陪着皇后,用过午膳后,她征得皇后同意去了静庵。鸿武帝派了三名医术精湛的御医去了静庵,协同清月一起研究药方。顾覃兮到的时候他们还沉浸在研究中,根本还没用午膳。   “师姐,诸位太医。”顾覃兮带着阳春白雪拎着五个大食盒,“先用午膳,用完膳才有力气研究方子。”她让阳春和白雪把饭菜摆到院子的石桌上,阳春对三位太医行了一礼,“诸位大人,请用膳。”   三位御医一脸受宠若惊,他们来静庵研究方子,因事情紧急,身边根本没带伺候的人,又不好意思让小师父给他们煮饭,就带了不少干粮。万万没想到昭宁公主亲自为他们送来了午膳。   三人满怀感激的谢过顾覃兮,随后跟着阳春去了院子里用午膳。顾覃兮把手中提着的食盒放到侧屋的桌子上,拿出里面一道道她特意让御厨做的素膳,“师姐,快过来,这里全都是你爱吃的菜。”   清月仔细的净过手,换掉外面的一件衣裳才到桌边坐下。桌子上摆的全都是往常她吃惯了的,清月面无表情的脸上溢出一丝笑容,“师妹有心了,以后不用那么辛苦专门跑一趟,山上有户有人家已经答应每天往这边送饭菜了。”   “下次再来,我就给师姐带好吃的糕点。”顾覃兮也在桌边坐下,陪着清月一块用午膳。两人好像又回到了之前她在静庵的日子,每次都是师姐做好饭菜,然后两个人围着桌子吃饭。   顾覃兮十分怀念这样的日子,就算之前已经用过午膳,还是吃了一小碗饭。用完膳,顾覃兮提议去外面走走休息一会,清月安顿好三位御医,跟着她一起往后山转悠。   “师姐,有师父的消息了吗?”两人走到溪边,在一块平滑的大石头上坐下来。顾覃兮望着潺潺的流水,想起了多年未见的静慧师太,静慧师太出去云游之后行踪成谜,清月也只是偶尔能收到静慧师太的信件。   清月摇摇头,“半月前师父有来过信问我们的近况,之后就再没收到过师父的来信了。”静慧师太在信中只是询问她和顾覃兮的情况,并且叮嘱她们要勤加练习功夫,除此之外没透露别的消息。   “这样啊,本来还想找机会问问师父图案的事,现在看来是不成了。”顾覃兮一直惦记着蕴华腰间的那个图案,她总觉得知道了图案所代表的含义,就能知道一个惊天大秘密。   ☆、福宁归来   顾覃兮托腮望着水中畅游的鱼儿,想着是不是该把去苗疆早日提上日程,不然总有个未解之谜萦绕在心头。清月眼睛望向远处的青山,敛眉想了一会道:“师妹,你说的那个图案我好像在师父的衣物上见过。”   那是在清月三岁那年,她夜半做了噩梦起身,迷迷糊糊的走到院子里,就见静慧师太在烧东西。她那时年纪小,胆子特别大就这样子走过去,看见静慧师太烧的都是衣物。   静慧师太知道她来了也没有动,眼神眺望着远方的漆黑的天际。在熊熊火光中,她看见被烧得卷起的衣物上有一个奇怪的图案。顾覃兮第一次问她的时候没有想起来,直到前几日她帮静慧师太晒旧衣物时才模糊的记起。   顾覃兮惊得下巴从双手间掉落,整个人差点摔到地上,“这是真的吗?师姐,你什么时候看见的?”在她心目中一向高大上的师父,竟然也有和蕴华一样图案的衣物,这是不是表示师父也和苗疆有关系。   清月倒是很淡定,一点没被她吓到,“在我三岁的时候,夜半偶然起身时看见的,我能确定就是那个图案,不过那些衣物都被师父烧了。”清月自小被静慧师太收养,在清月心中静慧师太就是她的母亲,不管静慧师太是什么人,她都不会惊奇。   顾覃兮沉默了很久才消化了这个消息,怪不得静慧师太对蛊毒这么了解,原来一切都是由原因的。不过无论静慧师太是不是苗疆的人,一日为师终生为师,更何况她的命都是静慧师太救的,她相信静慧师太不是另有目的。   清月转头看着顾覃兮道:“师妹,或许你所疑惑的东西,等师父回来一切都会明了。”   顾覃兮拿了片金黄色的落叶在指尖把玩,“也许吧,不过可能来不及了,我过不了多久要去一趟苗疆。”最近她总是心绪不宁,不停的在夜里梦见蕴华,梦见顾杨。她再过不久就要及笄,为此她打算行完笄礼,就去苗疆和蕴华来个了解。   “师妹,你去苗疆做什么?”清月不解道:“苗疆那里奇人异士多,这会又逢战乱,仅仅是和苗疆相接的小镇就鱼龙混杂。你若是孤身一人去那里,就算是功夫高也会吃亏的。”   “没办法,我有些私事要处理,一定得去苗疆一趟。师姐,到时候还得麻烦你帮我制些药品,我要带着走。”顾覃兮把手中的树叶扔向清澈的溪面,金黄色的叶片如同一叶小舟,飘飘荡荡的流向未知的远方。   顾覃兮一脸坚定,清月也不好再多劝,“我会多做些药品让你带上,只是我要和你一起苗疆,不然我不放心。”顾覃兮是清月从小带大的,在清月心中她就是亲妹妹一般的存在。   清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顾覃兮赴险,知道劝不了顾覃兮,她就只能和顾覃兮一起去苗疆,两个人相互间也好有个照应。顾覃兮拒绝了清月说要陪她一起苗疆的提议,“师姐,苗疆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我更放心不下的是这里,我怕会再出什么幺蛾子,有你在这边我也能放心。”   她是真的怕蕴华那边一计不成再生一计,蕴华的心已经扭曲了,视人命为草芥,连漠北城中的百姓都能利用。她不知道蕴华之后还会不会做出更疯狂的事,若是再用蛊毒害人,清月医术高超留在这里总能帮上忙。   清月还想再说些什么被顾覃兮笑着打断,“师姐,这几天要加油,我就等着你的药方出来了,百姓们还在等着你。”清月见她如此也只能点点头,继续回到静庵研究。   这边顾覃兮在为疫症的事烦恼,那边福宁郡主舒服的躺在摇摇椅上,左手两指夹着信,右手拿着一个雪梨一口一口咬着吃。福宁一目十行的看完顾覃兮写的信,右手随意把果核扔进花草间。   “含霜,拿纸笔过来。”含霜脆生生的应了,没一会就把笔墨铺好。福宁郡主拿笔沾了沾墨水,在雪白的宣纸上写下三个大大的“我来了”,卷吧卷吧塞进细小的竹筒里。   “把这封信送给昭宁。”福宁郡主把信递给一旁的小丫环,自个带着含霜等人回了院子。福宁郡主的院子是逍王府景色最好的,冬暖夏凉院子里种满了她喜欢的牡丹花。   院子里还有专门的小厨房,只是为了能让福宁郡主在苦夏的时候多吃上几口菜,院中伺候的下人都是逍王妃千挑万选出来的,每日里庄子上都会送上许多时新的蔬果。   庄王是个嗓门大的糙汉子,几乎个个儿女都被他大声吼过,唯独对福宁从小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连句重话都没对福宁说过。对福宁简直是有求必应,从来没有拒绝过福宁郡主的要求。   福宁郡主进了卧房,卧房里的摆设全都是按着她的心意来的,她站在原地打量了一圈,“含霜,你带人收拾东西,把我最喜欢的那些字画都带上,还有别忘了我的宝贝,那个也一并带上。”   福宁郡主自回了封地安分多了,每天也不上街欺男霸女,只在屋里学习以往她从来看不上眼的女红刺绣。这些改变已经够让含霜她们惊讶的了,更出乎她们意料的是,自家郡主竟然还去厨房洗手作羹汤。   一开始可把她们吓得够呛,以为郡主又要玩什么新花样,厨房里的人战战兢兢的教郡主做家常小菜,她们等了一个月,最后才惊恐的发现自家郡主这次是真的向大家闺秀看齐了。   郡主突然间不抽风了,身边伺候的人竟然不习惯了。以前她们总跟着郡主耀武扬威,现在她们每天做的最多的就是帮郡主试菜,然后记录每一道菜的味道,并且一个月还要写一次总结,总结郡主烧得菜有没有进步。   福宁郡主刚开始学做菜那会,菜的味道真是一言难尽,她们每次都只能硬着头皮试吃,好在福宁郡主进步飞快,几次之后味道就越来越可口了。她们也从一开始的相互推让,到后来的争相哄抢。   今天郡主收到昭宁公主的信后,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含霜等人瞬间精神振奋。那个无法无天的郡主要回来了,她们又能仗着郡主的势出去抢小孩子的冰糖葫芦,调戏调戏卖豆腐的西施。   含霜等人手脚的麻利的按着郡主的吩咐收拾东西,没过一会就收拾的差不多了,福宁郡主悠闲的坐在椅子上喝茶吃点心,顺便看看哪里有遗漏,随时让含霜补上。   卧房里,含霜正收拾的热火朝天,一个头戴金簪,身穿浅青色裙裳的丫环走了进来。采衣没有乱看,只恭敬的对着福宁郡主行了礼,“郡主,王妃请您去正房一趟。”   采衣是逍王妃身边的二等丫头,深得逍王妃的信任,每次逍王妃都是派采衣来传话。福宁郡主点点头,起身让含霜整了整衣饰去了正房。正房门外站着两个梳丫鬓的小丫环,一见福宁郡主过来笑着行礼,给福宁郡主打帘子。   福宁郡主朝着两个小丫环笑了笑,含霜拿出两个打赏人用的荷包递过去,小丫环欣喜的接过,偷偷一捏荷包笑容更加灿烂了。正房里,逍王妃歪靠在软塌上,逍王妃四十几的样子,保养得宜的脸上白嫩如小姑娘,一点都看不出真实年纪。   福宁郡主行了礼,然后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母妃是不是想我了?女儿可是想母妃了,想着要过来和母妃一起用晚膳,没想到母妃被母妃抢先一步,母妃,我们真的是心有灵犀。”   福宁郡主一开口就跟抹了蜜似的,逍王妃笑得拿帕子掩住嘴,“你呀,就知道拿话哄母妃开心。母妃今日找你过来,是有事邀请你帮忙,不知福宁愿不愿意帮母妃这个忙。”   福宁郡主豪爽的拍拍胸口,“母妃有事,女儿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都义不容辞。”福宁这动作学的是逍王,每回逍王答应她什么事都要拍拍胸口,豪情万分的和她保证。   她这一番话逗得逍王妃又是笑了一阵,好一会才压下笑意道:“尧儿今年要行冠礼,我和你父王不能参加,就想让你带着礼物,替我们去看看尧儿。你之前在京中待过几年,对京中熟悉我们也能放心。”   逍王是个大大咧咧的糙汉子,可逍王妃心思细腻,早在当初福宁执意跟随顾尧上京的时候就看出了端倪。四年前,有流言说顾尧要成亲了,还没等流言澄清福宁就先一步回了封地。   那会逍王妃就在心里肯定了之前的猜测,逍王妃对福宁比对自己亲生的孩子还要好,自然是希望福宁能够幸福。逍王妃也清楚顾尧心中也是喜欢福宁的,只是心中有所顾忌才一直躲避,她怕弄巧成拙也就没有过多插手。   ☆、不甘心   转眼四年过去了,顾尧和福宁都没有动静,两个人就这么一直拖着,拖到了现在。逍王妃再也看不下去了,若是她再不插手,恐怕她这辈子都别想抱到孙子了。所以逍王妃趁着顾尧的冠礼,想出了这么个法子。   “母妃,我会把你想带去京城的礼物一件不落的送给大哥。”福宁郡主坐到逍王妃身边,靠在逍王妃肩膀上道:“今天我收到昭宁的邀请,正准备上京城,没成想还能赶上大哥的冠礼。”   逍王妃轻柔的抚着福宁的长发,“福宁,你有没有什么想和母妃说的?”逍王妃最怕的就是福宁就算是上了京城,情况还是会和四年前那样毫无进展,两个人年纪都不小了,拖不起了。   福宁靠在逍王妃肩膀上的脑袋僵硬了一瞬,思量许久才抬起头直视着逍王妃的眼睛道:“母妃,你都知道了吗?”母妃,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我喜欢大哥,所以这些年所有上门来说亲的人都被你拒绝了。   “傻孩子。”逍王妃抹去福宁眼角的泪珠柔声道:“你从小在我身边长大,你心里想的什么母妃会不知道?母妃看得出来,尧儿对你也是有意的,他一直避着你只怕是为了你的名声考虑。”   顾尧看得很清楚,若是有朝一日他娶了福宁,大启所有人每人一句口水就能淹死她。这种事情总是女子受得委屈要比男子多得多,顾尧他就是舍不得福宁受苦才一直拒绝。   逍王妃了解顾尧的心意可还是忍不住叹气,“尧儿从小就倔,他认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他觉得这样才是为了你好,殊不知这样子只会害了你们。福宁,你告诉母妃,你此生是否非尧儿不嫁?”   “如果不能嫁给他,我情愿一生孤独。”福宁绝艳的脸上是不可动摇的坚定,她之前就想过,如果她最终还是不能打动顾尧,她就剃了头发做姑子,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好,你既然有此决心母妃就不问你别的了。”逍王妃拿出一封信放到福宁手里,“你上京时寻个合适的时机把这封信给皇后,一旦这封信交上去了,你就会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福宁毫不犹豫的接过浅黄色的信封,起身下跪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女儿多谢母妃成全,永生不忘母妃和父王对福宁的大恩大德。”逍王妃眼眶发红连忙扶起福宁语声哽咽,“好孩子,快去吧,别耽误太久。”   福宁忍住眼泪又一次向逍王妃拜别,回院子的路上一直紧紧拿着那着那封信,等到了院子福宁决定带上十个侍卫快马加鞭赶到京城,其余剩下的人带着东西慢慢坐马车赶路。   过了七八天,清月和几位御医研究出了药方,鸿武帝当即下令,把药方和筹集的药草分发到各州县。由于控制得当,各个地方的病症爆发后并没有造成大面积的感染。   有些地方甚至在病症爆发之前就已经治愈,病症并有没有蕴华想象中那般把大启搅得天翻地覆。那些从漠北过来的难民不仅得到了帮助,还得到了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   漠北过来的百姓全都在称赞鸿武帝的仁德,这些夸赞的话慢慢的传到了漠北,传到蕴华的耳朵里。彼时蕴华正在闺房内绣着牡丹,房里只候着两个小丫环,她身边的大丫环全都被她派出去打听消息。   “公主,不好了。”其中一个叫知意的大丫环匆匆跑来,由于速度太快还险些撞到一个小丫环,一张小脸跑得红扑扑的,脸上却写满了惊恐和害怕。   蕴华眉头一皱斥责道:“什么不好了,毛毛躁躁的没有半点规矩。”蕴华头也没抬,继续着手中的动作,每当她想要静下心或是想主意时就会不停的刺绣,只要看着绣线在自己手中变成各种模样,她的心情就会奇迹般的好起来。   知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公主,城里都在传鸿武帝是如何的仁德,是千古难得一见的明君,被王爷赶出城的难民在大启过上富足的生活,而,而您和王爷。”知意支支吾吾的,后面一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蕴华捏紧了手中的绣帕厉声问道:“我和王爷什么?”   “说您和王爷心狠手辣,完全不顾百姓的死活,是大启的乱臣贼子。城中有好些百姓都闹着要去大启,现在刘将军已经派人去镇压了,只是有好些百姓烧了家中的粮食,说就算是饿死也不会把粮食交出来。”   蕴华手中的绣帕落了地,尖细的针尖和地面碰撞没有发出丝毫声响,白色的帕子染上尘埃,使红色的牡丹看起来灰扑扑的。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精心挑选了许久的疫症,明明有很长的潜伏期,明明不可能被发现。   按照她的计划分明该是大启爆发疫症,鸿武帝疲于应对,他们正好趁虚而入,趁着边关的百姓和将士染上疾病大肆出击,然后从边关一举攻入,一路攻进京城。   蕴华脑中闪过顾覃兮的身影,一把挥落桌上的茶盏,乳白色的瓷片碎了一地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一定是她,一定是她,那个贱人,每次都坏我的好事,我不会放过她的,就算是失败我也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蕴华神色扭曲,整个人陷入了癫狂的状态,嘴里反反复复说着不会放过她,屋里的三个丫环吓得马上跪倒在地,深深低着头不敢抬头。好半晌,蕴华才从狂怒中清醒过来。   她脸上的神色冷静的不可思议,“去把他请过来。”知意应了,急忙走出屋内。蕴华虽然只说了一个“他”,并没有指名道姓,但她们都知道那个他是谁,是那个住在府中一身黑衣的神秘男子。   黑衣人很快就来了,屋内已经重新收拾过,半点办不出之前狼藉的模样。蕴华挥退了一干丫环,浅笑着亲自倒了杯热茶给黑衣人,“我想城里的情况你也已经知道了,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黑衣人嘶哑着嗓音道:“蕴华,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已经没有转败为胜的机会了,你不如放下这一切隐居,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护着你的。你若是不喜欢大启,我们可以去苗疆,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我一定不会让你受苦的。”   “是啊,到了现在已经可以知道结局了。”蕴华叹息一声,“可是我不甘心,为什么重新再来一次还是要以失败告终,而且就算是失败了,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过上好日子。”   “凭什么她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一世快乐无忧,而我不论做了多少,不论再做几次都只能落得一个同样的下场。我真的不甘心,如果不能让她死在我手上,我一生都不会快乐。我知道你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现在也只有你能帮我了。”   蕴华走到黑衣人身前蹲下,抓着黑衣人的手贴在自己的面颊上,“我只求你这一件事,就这一件。”她用自己温暖的脸颊去温暖黑衣人冰冷的手心,心中是恨不得能吞噬一切的怨恨。   黑衣人沉默许久把手从蕴华手中抽回,“你想要做什么?我帮你就是,只是你必须要答应我,做完这件事你就和我一起隐居。”他倾慕蕴华很久很久了,从前世到今生。他对她的爱刻骨铭心,甚至不惜付出这般惨烈的代价助她重生。   蕴华脸上绽放出一个绝艳的笑容痴痴道:“我就知道,这世上只有你对我最好了。我要你帮我把顾杨抓过来,明天风回谷是他带兵作战,我需要你在两军交战时趁乱把他抓过来,你能做到的对不对?”   “好,如你所愿。”   此时正在军营看布阵图的顾杨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萧行珏关心的问道:“表弟,你是不是染了风寒,要不要让神医帮你看看?”这场持续四年的战争就要结束,每一个人都十分兴奋。   而明天正是顾杨领兵上风回谷,那里虽然不是主战场,可要是顾杨身体不适就不能带病上阵。顾杨随意摆了摆手,“表哥,我没事,我们继续,风回谷的地形很容易被围困,所以我们最好要避开这个点。”   萧行珏见顾杨生龙活虎的说起明天的作战计划,也就放心了,看他这样子实在不像是生病了,倒像是京中有什么人在想他。这时的他们,谁也没有想到,明天会出一件大事,让他们措手不及。   琉璃宫,已是深夜。顾覃兮平躺在床上,呼吸略微急促,如远山般的眉皱起,双手无意识的抓紧被子,“别过来。”顾覃兮大喊出声,整个人一下子坐了起来。在偏殿值夜的白雪听见声音,连忙起身手中拿着火烛。   “公主,您怎么了?”白雪把殿内的烛火点上,就见自家公主拥着被子靠坐在床头,额头上全是汗珠。白雪绞了温热的帕子过来,细细的替顾覃兮擦脸,“公主,您是不是做噩梦了?”   ☆、他的礼物   “嗯。”顾覃兮淡淡应了一声,思绪还沉浸在刚才的梦中。梦里,蕴华化身一头恶兽凶猛的朝她扑来,而她在梦中竟然没有还手之力,只能狼狈的一路奔逃,眼看就要命丧兽口,她大喊一声才从噩梦中惊醒。   白雪替顾覃兮擦完脸,又倒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公主,喝杯热茶,奴婢今晚在这陪着公主。”白雪从偏殿拿来铺盖,在脚踏上铺好。公主还是第一次夜里被噩梦惊醒,她今晚一定得陪着公主。   顾覃兮拿着杯子慢慢地喝着蜂蜜水,温热的水下肚心中的无力感才慢慢消退。她喝完把杯子给白雪,又俯下身看了看白雪铺在脚踏上的铺盖,虽然不是特别薄,但现在已经是深秋,一个女孩子家家的着凉就不好了。   “白雪,你到那边的软塌上去睡吧。”顾覃兮指了指不远处的软塌,那是她白日里最爱待的地方,上面铺着一层柔软舒适的毛毯,再加上白雪自己的铺盖,晚上睡着就不会冷了。   “奴婢多谢公主。”白雪顺从的拿着铺盖去了软塌边,又点亮了一个羊角宫灯,“公主,今夜要亮着灯吗?”一般从噩梦中惊醒的人,会害怕周围的黑暗,但公主不比一般人所以白雪直接开口询问。   “不用了,休息吧。”顾覃兮重新躺好,看着殿内再一次陷入黑暗。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梦见蕴华了,之前断断续续的梦见过几次,可都没有像这次一样,充满了无力感。   难道如此频繁的梦见蕴华,是意味着会发生什么大事?可疫症之事已经完美解决,边关也传来消息说不出一月必能攻破漠北和苗疆,所有的事情都在向好的一面发展,会不会只是她多想了。   后天就是她的笄礼,她原本还打算再过一两日就和父皇母后商量去苗疆的事,现在看来等过了笄礼她就得马上和父皇母后提起此事,争取能够早日出发。顾覃兮迷迷糊糊的想着,到时该怎么让父皇母后同意,陷入深沉的梦乡。   第二天清晨,顾覃兮盯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伸手拉了拉床边的银铃。一番穿衣洗漱后,看着铜镜里快变成熊猫的自己,猛然间想起今天好像还要去听风楼赴约。   要是让祁禹看见这么大两个黑眼圈,他肯定会以为她是想他想成这样的。白雪见自家公主紧紧盯着铜镜,从梳妆台上拿出珍珠粉道:“公主,今日擦点珍珠粉,再抹点桂花露如何?”   顾覃兮悲痛的点点头,白雪熟练的帮顾覃兮抹完珍珠粉,然后又拿出桂花露小小的擦了一点。桂花香味浓郁,只需一小点就能香气四溢,她不自在的摸了摸眼睑,指尖瞬间沾满香气。   梳妆打扮完毕,顾覃兮去了栖凤宫陪皇后用早膳,今日鸿武帝不用上早朝,正拿着眉笔为皇后画眉。鸿武帝高大英俊的身姿在这一刻显得特别柔和,皇后嘴角的笑容灿烂如火花。   一大早就被父皇母后秀了一脸恩爱,顾覃兮笑着过去请了安,拿小眼神看皇后,皇后被她看的不好意思,连忙转移话题,“兮儿来了,金嬷嬷赶紧传膳。”鸿武帝却是大笑的问顾覃兮,“父皇帮你母后画的漂亮吗?”   “漂亮,比往常还要更漂亮。”顾覃兮边说边凑到皇后身侧仔细看了看,见皇后粉颊微红,眼中含着柔情,笑着娇嗔道:“你在兮儿面前说什么呢?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拿话哄我。赶紧用早膳,不要饿着兮儿。”   鸿武帝牵着皇后的手到桌边坐下,对着坐在一旁的顾覃兮道:“你母后不管怎样都是最漂亮的,是父皇心中最美的女子,旁的人都不能跟你母后比。”鸿武帝这是借着她对母后说情话呢。   皇后高兴地眉眼弯弯,全身散发着光彩比之二八年华的姑娘都要耀眼。古人诚不欺我,爱情果然是女人最好的美容品,能和两情相悦之人在一起,女子会一天天变得更美。   被强行塞了狗粮的顾覃兮,在用早膳时多吃了半碗小米粥,看着父皇母后恩恩爱爱的用早膳,她如今孤身一人真的伤不起。皇后以为她是喜欢上了小米粥,心中盘算着下一次早膳就全上小米粥。   用完早膳用浓茶簌完口,顾覃兮向父皇母后说了去听风楼见祁禹的事。皇后笑着同意了,只叮嘱她出宫多带上几个伺候的人,皇后是乐得他们能多相处多了解,免得将来后悔。   鸿武帝倒是一脸意味深长的看着顾覃兮,直到她出了栖凤宫才彻底离开父皇调侃的眼神。顾覃兮再一次庆幸,大启不像别的朝代那样规矩森严,虽然比上不足可比下却是绰绰有余。大启的青年男女在身边都有伺候之人的情况下是允许独处的,只要没有做出什么伤风败俗之事,是不会被人说三道四。   大启对于公主格外的宽容,可能是因为出过一位公主被夫家人欺负至死的缘故。大启的公主就算是在婚后公然养面首,都没人会说什么。不过,一般情况下还是很少有公主会养面首。   顾覃兮坐上了出宫的马车,很快便到了听风楼。此时正是听风楼生意最火爆的时候,一楼大堂里坐满了书生,里面全是吟诗作对的声音。顾覃兮刚下马车,掌柜的一脸恭敬的迎了上来。   “见过公主殿下。”掌柜的行了礼,带着顾覃兮往后院走去,“公主殿下请随小的这边走,祁公子正在归院等着公主殿下。”掌柜的带着她七弯八拐的走了半盏茶的时间,一道椭圆形的拱门出现眼前。   拱门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归院”两个大字,从外望去归院里头一片宁静,只是一道小小的拱门就隔绝了外面的嘈杂。掌柜的又行了一礼告退,“公主殿下,祁公子就在里面,小的先行告退。”   顾覃兮点点头,只带了阳春白雪进去,其余宫人全部守在宫门外。归院与其说是院子,倒不如说是一处荷塘。归院种满了各色花草树木,院子里没有房屋,正中间有一处荷塘。   荷塘中心是一座外形古朴的大亭子,亭子四周挂着雨过天青色纱帐,随着微风轻轻飘动。最有趣的是,亭子四面环水四周却没有修建道路,只水面上停着一只小舟。   “你们在此处等着。”顾覃兮没有用小舟,直接提气纵身飞跃过去。坐在亭子里的祁禹透过纱帐,隐约看见女子曼妙的身影踏水而来,最后一个旋身轻盈地落在亭子里。   “来听风楼这么多回了,我倒是第一次知道这里有这么安静的院子。”顾覃兮在祁禹对面坐下,祁禹挽起宽袖给她斟了一杯茶,“归院的客人永远只有我一位,以后会再加上你。这里十分僻静,是个躲懒的好去处,院子里新做了一架秋千,你喜欢可以多来这里玩。”   顾覃兮呷了了口茶,马上就想明白了原委,“听风楼的东家是你?”归院明显就是特意建造的,又不对外开放只供祁禹一人,有这种特殊优待的人,就只能是听风楼的主人。   “覃儿果然聪慧。”祁禹淡笑着赞了一声,又把桌案上的一碟桂花糕推到顾覃兮面前,“这是今早刚采的桂花做的,你尝一尝看看喜不喜欢。”他目光柔柔的注视着顾覃兮,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一样。   桂花糕散发着淡淡的桂花香味,一个个被捏成梅花的形状,十分精致可爱。顾覃兮伸手拿起一个咬了一口,桂花糕细腻柔滑带着浓浓的桂花香,“真好吃,这个是院子里的桂花做的吗?”   “不是归院的,是从庄子上专门采来的。那是专种桂花的庄子,那里的桂花特别香甜,你要是喜欢可以带一些回去泡茶喝。”祁禹名下还有一个温泉庄子,那里种满了梅花,他等着成亲后冬天就带顾覃兮去庄子泡温泉。   顾覃兮不知道祁禹已经想到这么远了,消灭完一小碟桂花糕,笑着问祁禹,“徐之,你说今日有事寻我出来,到底是什么事?”祁禹邀她的时候,没有明确说明是什么事,只说她来了就知道。   “你明日要行笄礼,我怕是不能参加了,所以想今天提前把礼物送给你。”祁禹从身后拿出一个长长的匣子,顾覃兮好奇的盯着匣子看,一般人在女子笄礼时送的不都是簪子之类的东西。   祁禹拿出来的这个,如果是簪子的话好像太大太长了些,顾覃兮好奇的问:“这是什么?”难道是一个大大的金砖?应该不是,祁禹不会送她这样的东西。祁禹把匣子放到桌案上推给她,“你打开看看。”   顾覃兮接过匣子打开,目光被里头的东西吸引。那是一柄银色的长剑,剑身修长轻巧剑炳处挂着一串流苏,在金色的阳光下光彩四溢,“好漂亮。”她惊叹着划开剑鞘,锋利的剑刃闪过一道银光。   “此剑名破月,与你很是相配。”他心爱的姑娘眼神亮晶晶的,爱不释手的把玩着手中的长剑。祁禹心情极好右手抚上挂在腰间的藏阳,它们是一对,她收下了这个礼物,从此她就是他的了。   绝世名剑在手,顾覃兮没能忍住持剑飞跃到院子里,横剑在胸前心随意动,身姿轻盈腾转间舞出一套流畅的剑法。亭子里的祁禹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架琴,袅袅的琴音伴随着轻盈的剑舞,两人配合默契相得益彰。   舞毕琴音歇,顾覃兮收剑飞回亭子里,粉颊微红兴致勃勃的对正擦拭着琴弦的祁禹道:“徐之,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她的额头因为刚才的舞动带着几颗晶莹的汗珠,祁禹从袖口拿出一块洁白的帕子,微微俯身温柔的替她拭去额上的汗珠。   宽大的蓝色袖袍落在她眼前,鼻息间充满淡淡的青竹香气。她能看见他此时的眼神十分柔和专注,就像是除了帮她拭汗外,其他任何事都不能让他分心。她努力控制着过快的心跳,忽略偶尔他的指腹划过额头带起的酥麻感。   “好了。”祁禹退回去,把帕子整整齐齐的叠好。顾覃兮松了口气,突然间想起祁禹冠礼时自己没送他礼物,心中小小纠结了一会,还是开口问道:“徐之,你冠礼时我没送你礼物,你想要什么,我现在补上。”   顾覃兮是那种送个礼物会纠结很久的人,以往每次到送朋友礼物时,她都会东挑西选很久不能下定主意,比和别人打上一架还要累人。后来她就直接问朋友要什么礼物了,虽然会少了很多惊喜,但至少能让她不那么纠结。   “我想要的?”祁禹轻声重复了一遍,目光灼灼的望着她,“我想要的最宝贵的礼物只有你,其他的我都不需要。你若是把自己送给我,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和你在一起此生我再无遗憾。”   这突如其来的情话让顾覃兮措手不及,她涨红了脸目光四处乱转,就是不敢对上他的眼睛。以前祁禹在她面前明明不是这样子的,他之前最多也就是和她斗斗嘴,现在却动不动就让她脸红心跳。   顾覃兮小声道:“那我们现在已经在一起了,我没什么可以送你的了。”她把玩着腰间的穗子,视线落在荷塘上,等到脸上的热度消退了才把目光转回到祁禹身上。   “不够,我想要更多。”祁禹修长如玉的手抚过琴弦,神情专注柔和就像手中的不是琴,而是她一般,“以我之姓冠你之名。”男子神色清淡似是不经意之间脱口而出。   这个男人是在向她求婚,顾覃兮意识到这一点下意识的拿手遮住眼睛。四周突然安静,顾覃兮心中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过,他不过是求个婚,她做什么把眼睛遮住啊。   对面许久没有声音,顾覃兮偷偷的从指缝间往外看,还没看见人就听见男人的轻笑声,这一声笑如同打通了她的任督二脉一般,她飞快的收回手,一拍桌案站起身,“你可要想清楚了,想娶我身边就不能再有其他女人,妾侍什么的想都不要想,通房丫头更是不能有。”   大启明文规定驸马不能纳妾,可驸马却是能有通房丫头的,顾覃兮才不管这些,反正她的男人身边就只能有她一个,祁禹日后若是敢纳妾什么的,她就揍他个鼻青脸肿,再留下休书扬长而去。   祁禹微笑着站起身,几步走到她面前,倾身执起她的右手虔诚的在手背上落下一吻。他的唇温热柔软,他的睫毛浓黑纤长,他指尖的温度伴随着这个吻一点点,传递到她的心里。   仿佛他吻上的不是她的手背而是她的心,顾覃兮指尖颤了颤,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精致的侧颜,看着他薄唇微扬,完全沉浸在他的温柔里。有些人无需言语,只需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就能让人沉醉其中。   “我的姑娘。”他声音低沉柔和,语气虔诚的不可思议,“此生有你一人足矣。”他直起身拉着她的手贴上胸膛,手下是强有力的心跳声,他的手完全附上她的,“你相信我吗?”   面前的男人容颜俊美,身形修长要颜值有颜值,要身材有身材,她顺从自己的心意,摸了一把他的胸口飞快的收回手一本正经道:“我相信你。”她相信他,只因她爱他。   快到午膳时间,祁禹吩咐人传膳。顾覃兮看着桌面上一溜她爱吃的菜,嘴角的笑容就没有放下过,“徐之,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她点了点桌上红通通的爆炒大虾。   “之前在宫宴上见你对这道菜多动了几筷子。”祁禹边说边拿起大虾熟练的剥起壳,他的手指修长白皙衬着红艳艳的大虾十分诱人,没一会她的碟子里就多了一小堆虾仁。   祁禹剥完虾用温水净了手,拿帕子仔细的擦干净,夹起一块鱼肉认真的挑起刺来。顾覃兮美滋滋的吃着虾仁,时不时看上几眼认真挑刺的祁禹,她现在才明白秀色可餐的意思。   身边有一个容色出众的美男子相伴,使人心情愉悦望之即喜,她单单看着就能再多吃下一碗饭。她吃完虾仁碟子里又多了一块挑好刺的鱼肉,她心里甜滋滋的莫名觉得今日这午膳特别好吃。   用完午膳用浓茶簌完口,顾覃兮好奇的问道:“徐之,你剥壳挑刺的手法怎么这么熟练?”要知道公子小姐身边都是有下人贴身伺候的,吃饭的时候都不用自己夹菜,更不用说自己动手剥壳了。   祁禹的动作如此熟练,根本不像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了。上回他帮她剥松子时她就有疑惑了,一个大家出身的公子哥,竟然还会这些东西,这一次她没忍住心中的好奇问出口。   祁禹淡淡一笑,“用心就能做好。”他是不会告诉她,自从在宫宴上见她不喜欢自己动手剥壳挑刺后,他就在每次单独用膳时练习,一开始他的动作并不优雅,直到练了几次后才能做到现在这般赏心悦目。   顾覃兮没再纠结这个话题,和祁禹在院子里逛了一会就出了听风楼。最近太子哥哥抓她抓得紧,特别是知道她和祁禹在一起之后,简直是十二个时辰紧急盯人。她之前还听说了,太子最近面瘫脸更严重,冷气不要钱似的往外放。   为了不惹火太子哥哥,她近几日每天都去东宫打卡报到,太子妃嫂嫂每次都用饱含同情的目光看着她。没办法,太子哥哥是属于那种一旦被他记上,就能板着张俊脸说教上一个时辰不间断。   据说太子妃有一次午间胃口不佳,只用了几口饭,被太子知道后用冷气冻了半个时辰,吓得太子妃连忙叫御医给自己诊脉,得知没什么大碍后,又重新用了一碗饭,这才让太子收回冷气。   顾覃兮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家太子哥哥说教。她出了听风楼,刚想要登上马车,街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昭宁,我回来了。”她一转身,就见一身大红色劲装的福宁郡主牵着马站在街旁。   福宁郡主浑身风尘仆仆,一看就是快马加鞭赶过来的,就算如此还是难掩其出色的容貌,整个人就像一个发光体,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顾覃兮只觉得这一刻街边的其他行人都不见了,四周安静下来,她的眼里只有那个满脸笑容的福宁郡主。   福宁郡主牵着马慢慢走了过来,最后在她面前站定语声清脆,“昭宁,好巧呀,在这里遇上你。”一如四年前,那个红衣妖艳的女子在绣庄,一脸惊喜对她说好巧呀。   “真的好巧。”顾覃兮微笑,四年了福宁郡主总算是回来了,“你身边伺候的人呢?”记忆中每次福宁郡主出场,身边都是带着一大堆壮汉,这一次竟然就只有福宁郡主一个人,连个丫环都没有。   福宁郡主抚了抚马儿的鬃毛,“以后我身边就不会有这么多人了,我这是提前熟悉一下,免得日后不习惯。”福宁脸上的笑意真诚而热切,周身散发着太阳般的热情,丝毫不见四年前的沮丧。   顾覃兮一时间没能听懂,只以为福宁的怪癖又犯了笑着道:“上马车吧,先跟我回宫。”看福宁郡主的样子脸逍王府都没回去过,福宁从封地上京肯定得去拜见父皇母后,正好和她同路。   两人上了马车,福宁郡主上车前特意交代,“哎,好好照顾我的小雪啊,它一路上累着了,最好能带它去吃点草料。”阳春和白雪恭敬的应了,吩咐侍卫带着小雪去休息。   福宁郡主一上车就趴到了软塌上面,一边拿手锤着小蛮腰一边哼哼唧唧道:“昭宁,我收到你的信为了能赶上你的笄礼,快马加鞭一路马不停蹄的就来了,就怕没能赶上。我对你的真心日月可鉴,你还是从我了吧。”   ☆、不可描述之物   顾覃兮坐过去帮着福宁郡主揉肩,“我才不信你是单纯的为了我。”接收到福宁郡主受伤的小眼神她改口道:“好吧,就算有一部分是为了我,可还有更大的一部分是为了他对不对?”   福宁郡主把脸埋在手臂间声音闷闷的,“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昭宁明天之后我就会一无所有了,我之前在京中得罪了很多人,你以后一定要罩着我,不能让我被别人欺负。”   “你的意思是?”顾覃兮试探的问道:“你已经做好决定了吗?”这是福宁郡主第二次对她提起一无所有了,明天之后一定是有重大的事情要发生,福宁郡主为了他还真的是什么都能舍下。   “是啊,我早就想好了的,只是觉得对不起父王和母妃,他们对我一直那么好。”福宁郡主语声哽咽,死死地埋着脸不肯抬头。她可以为了他不要荣华富贵,可以为了他抛下贵女的身份,就是舍不得父王和母妃。   福宁没有想过母妃把一切都看得那么通透,还在临行前将她一直犹豫不决的事给做了。她在路上一直压抑着情绪,直到现在见到顾覃兮才真正的发泄出来,她实在是亏欠父王母妃太多。   埋着脸闷头哭泣的福宁郡主在这一刻是如此的脆弱,顾覃兮轻轻拍着福宁的背语声柔和,“有得必有失,你把他们对你的好记在心里,以后找机会报答,若是你成功了将来还是有大把的机会能孝敬他们,”   福宁郡主抬起头,妖媚的眼眸红红的,听了她的话忍不住破涕而笑,“昭宁,你什么时候这么会哄人了,听你这话我都以为我已经成功了。”已经成功的把顾尧那个大混蛋踩在脚下,不是,是让顾尧那个大混蛋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这个么。”顾覃兮眨眨眼,“有句话不是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是和别人学的。”这都要多亏了祁禹,让她哄人的功力蹭蹭上涨,说不定日后她还能撩个妹子回来。   两人说笑间皇宫到了,顾覃兮掀开帘子看了看宫门口,问正伸懒腰的福宁郡主,“福宁,你是要直接去见我母后还是先去我宫里洗漱一番?”宫门口只有一顶软轿,等会还得让阳春让人多派一顶。   福宁回道:“自然是先去你的琉璃宫洗漱一下了,如我这般美貌的女子,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保持容光焕发,更何况是去见皇婶这么重要的事,我这么脏兮兮的怎么能直接去。”   顾覃兮下了马车,上软轿前瞥了福宁郡主一眼,“既然如此,你又怎么好意思让我看见你如此狼狈的样子。”福宁也跟着下了马车,走到另一顶软轿边,“我在你面前哪还需要保持形象?哪次不是被你随意摔地上。”   顾覃兮一想还真的是,貌似以往她们见面福宁都会被她摔上一次,她忍了笑嘱咐身边跟着的白雪,“去和母后禀报一声,就说福宁郡主稍后就去请安。”白雪恭敬的应了,掉头往栖凤宫去。   到了琉璃宫,顾覃兮吩咐阳春让人准备热水,福宁在四处随意的看了看,眼角的余光瞥见阳春手上捧着的长匣子上,“昭宁,这个是谁送你的笄礼吗?”她遇见昭宁是在听风楼门口,看样子昭宁正和人用完午膳出来。   可是她没有在听风楼门口看见别的小姐,福宁郡主一下子激动了,扑到顾覃兮身边目光闪闪发亮,“昭宁,你和我说实话,今天中午是不是会情郎去了?”福宁郡主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对了,拉着顾覃兮的手不肯放,非要顾覃兮给她一个答案。   顾覃兮大方的承认,“今天中午我是和他在一处用了午膳,那个匣子里的长剑也是他送我的笄礼。”福宁郡主是她的朋友,只要福宁郡主问了,她就不会对福宁郡主藏着掖着。   “啧啧。”福宁郡主摇头晃脑着有些羡慕的打开匣子看了看,“这礼物送到你心坎里去了吧,也不知道是谁能让你露出这副小女儿的娇态,可叹我之前追求你那么久,丝毫没有打动你的心。”   顾覃兮坐在软塌上呷了口热茶,“你那不叫追求,是赤果果的调戏,我都还没追究你那时候对我做的事,你倒先叫起苦来了。”福宁郡主的当街一吻,至今还让一些人津津乐道。   福宁郡主摸了摸鼻尖,讨好的给她倒了杯热茶,“昭宁,别这么小气,都过去这么久的事了,那会是我不懂事。”福宁郡主不知从哪摸出一个宽大的木匣子放到桌案上,“昭宁,这是我精心为你挑选的笄礼,你看看喜不喜欢。”   福宁郡主脸上的微笑那叫一个真诚,仿佛里面是了不得宝物,顾覃兮半信半疑的打开,一看见里头的东西指尖发抖,“福宁,你,你怎么送我这种东西。”木匣子里躺着一本用金边镶底的书籍,书封上龙飞凤舞的写着“春/宫/图”。   福宁郡主笑着往后退,“不是挺好的,本来我还怕你一时半会还用不到,现在正好能派上用场。我知道你很感谢我,只是我们这般亲密的关系,你就不用跟我道谢了。”   顾覃兮“啪”一声合上匣子,小跑着过去作势要掐福宁郡主,福宁郡主大叫着躲去了浴房,“昭宁,我去沐浴了,你要是想看我也不介意。”动作快得如同一只兔子,奔跳着不见人影。   顾覃兮停下脚步,忍不住笑出声,笑够了吩咐阳春道:“阳春,把福宁郡主的礼物好好放到箱子里,这么贵重的礼物一定要放好了。”阳春面带微笑,动作利落的把长剑和书籍收好。   阳春总有一种感觉,每次在福宁郡主面前公主好像是最放松的,和福宁郡主两个人嬉笑打骂毫无顾忌。虽然在一开始,公主和福宁郡主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但好像正因为此她们之间相处才能如此随意。   顾覃兮笑够了就歪倒在一旁的软塌上,随手从桌案上拿了本书翻看起来。福宁郡主沐浴没让人伺候,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辰,福宁郡主已经沐浴完毕,穿戴整齐的走了出来。   白雪正好从栖凤宫回来,她最善梳发饰,顾覃兮就让她帮着福宁郡主梳头发。福宁郡主扫了一眼梳妆台上面摆着的东西嫌弃道:“昭宁,你也太不像姑娘嫁了,都没有胭脂水粉,好在首饰还算是多,不然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女孩子。”   顾覃兮闲闲的翻过一页书懒懒道:“我平日里不爱用那些,你要用的话我让阳春给你找。”每年皇后都会送大量的胭脂水粉,衣裳首饰到琉璃宫,只不过她把胭脂水粉都藏到一个箱子里,平常不怎么用。   福宁郡主打开一盒香膏细细的在脸上抹开,“不用了,我一般也不用那些东西,我只是稍微感叹一下,昭宁,你和我在很多方面实在是太过相像。”顾覃兮凉凉的反驳,“别,我可不认为和你相像是好事。”   两人斗了一会嘴,等到福宁郡主收拾妥当,一起去了栖凤宫。快到栖凤宫门口,福宁郡主突然抓着她的手道:“昭宁,我好紧张。”福宁的手心冰凉凉的,抓着她的手指十分用力。   “没事,有我陪着你。”顾覃兮拍了拍她的手,两人相携走进栖凤宫。皇后正和金嬷嬷说话,见她们二人来了笑着对金嬷嬷道:“嬷嬷,你看她们两个,好得跟亲姐妹似的。”   福宁郡主和她一起给皇后行了礼,皇后笑着扶起她们,“快坐下,福宁你一路上辛苦了,兮儿也真是的非要这个时候让你上京。”皇后虽是责怪顾覃兮,可眼中却满是疼爱。   福宁郡主笑着道:“不辛苦,昭宁和我情同姐妹,她的笄礼我自然不能错过。”皇后和她母妃一般都是发自内心的宠爱自家儿女,因此她每次见皇后都觉得十分亲切。   “兮儿也时常提起你。”皇后感慨道:“本宫和你母妃是手帕交,未出阁时感情好得也和亲姐妹一般,只是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你母妃都在封地,几年也不能见上一面。”   “母后也时常惦念着皇婶,在府中常常会做皇婶爱吃的糕点。”福宁郡主和皇后拉起了家常,皇后被福宁郡主说的想起了未出阁时的那段时光,两人说了好一通话。   谈完这些几人又一起喝茶吃点心,一下午就在不知不觉中过去,皇后开口留了她们一起用晚膳,福宁郡主突然间在皇后面前跪下,皇后疑惑道:“福宁,你这是做什么?”一边问着一边让金嬷嬷带着宫人退出去。   “福宁有一事要求皇婶,还请皇婶成全。”福宁郡主双手举过信,“这是母妃写给皇婶的信,还请皇婶过目。”皇后接过信看了起来,看到最后眼神复杂的看着福宁郡主道:“福宁,你可知一旦下旨你就再也不是皇室中人。”   ☆、相思   皇后是知道福宁的来历的,当初逍王带着逍王妃一起去封地,那会逍王世子还小,鸿武帝不忍逍王世子如此年幼就和父母分离,特意下旨准许逍王世子年满十五再来京城。   逍王夫妇千恩万谢的带着逍王世子去了封地,在路上却遇见一对落难的母女。那带着孩子的妇人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听那妇人提着气说了来龙去脉,原来妇人本是跟随丈夫外出行商,在途中被强盗打劫,丈夫死在了强盗刀下,她拼命带着女儿逃出来。   妇人身上的伤日益加重,带着女儿走了几日再也无力,只能倒在路边。妇人自知自己没救了,强忍着痛求逍王夫妇救她的女儿。逍王夫妇怜悯她们糟了如此劫难,又见女娃娃长得玉雪可爱,就收女娃娃为义女,又上书一封请求鸿武帝封了女娃娃为福宁郡主。   福宁幼时遭逢巨变,父母皆是惨死在她眼前,小小的福宁那会不哭不闹,却也不说话不吃饭,整个人就像是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躯壳,没有灵魂一般。逍王妃怜惜她,一直把她带在身边照顾。   逍王世子也对这个半路上多出来的妹妹十分照顾,得空就带着福宁一起玩,想着法的逗福宁笑。因为福宁害怕打雷,逍王世子就抱着福宁,把自己的手腕递给福宁咬,直咬的血肉模糊也没喊一声痛,反而柔声安抚福宁。   福宁就在逍王夫妇和逍王世子精心照顾下变得和其他孩子一样,爱说爱笑爱玩爱闹,也是因为如此逍王夫妇十分纵容福宁,她就算是做出再多,在世人眼中惊世骇俗的事也不舍得责怪一句。   好在福宁虽然爱胡闹了些,却从没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本质上还是个好姑娘。到现在为止,福宁做的最惊世骇俗的一件事,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亲了顾覃兮,向顾覃兮求婚一事了。   福宁郡主语声坚定,“福宁明白,一旦下旨就无法更改,福宁有负皇伯父的圣恩。”她跪着恭恭敬敬的向皇后磕了三个头,“福宁有必须孑然一身才能去做的事,还请皇婶成全。”   皇后叹息一声亲自扶起跪在地上的福宁,“好,既然如此明日兮儿的笄礼过后,本宫就让皇上下旨。福宁,今夜还回逍王府吗?”皇后看得出来,福宁郡主是带了莫大的决心来,从逍王妃的信中她也能猜出一二,所以有有此一问。   顾覃兮接受到福宁求救的目光,笑着挽上皇后的手,“母后,今夜能让福宁留下来陪我吗?正好我明日要行及笄礼,福宁也不用再跑一趟了。”福宁郡主感激的朝她眨眨眼,顾覃兮回以一笑。   皇后哪会不知道两人的小动作,笑着刮了刮顾覃兮的鼻尖,“好,母后都依你。”三人又说了会话,一起用了晚膳,晚膳的时候鸿武帝有事没有过来,只有她们三个,倒是太子妃在晚膳前来请过安。   回到琉璃宫后,顾覃兮挑了件舒适的衣裳给福宁,“你就穿这件睡吧。”福宁随身带着的包袱里,只有几件华丽的大红色裙裳,没有晚上睡觉时穿的衣裳,她就挑了件新的给福宁。   福宁拿着衣裳在身上比划了几下,“昭宁你对我真好。”说着兴高采烈的去洗漱,在福宁去洗漱期间顾覃兮去了浴房,在阳春白雪的伺候下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   洗完出来,福宁已经侧躺在床上,朝她抛了个大大的媚眼,“昭宁,你快过来。”这样子像极了妖艳的狐狸在床上诱惑着单纯的书生,不得不说福宁是一个妖艳入骨的女子,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巨大的魅力。   顾覃兮掀开被子躺了进去,阳春和白雪灭了殿内的宫灯,恭敬的退了下去。四周一下子变得漆黑,顾覃兮五感灵敏就算是在黑暗中也看得一清二楚,她极快的抓住福宁伸过来的手,“福宁,你要做什么?”   福宁“嘿嘿”笑了一声,嗲着嗓子道:“奴家伺候你更衣。”顾覃兮被福宁说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她抚了抚自己的手臂,把福宁往床里头推了推,“跟你说正事,明天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明天她的及笄礼过后,鸿武帝就会下旨将福宁从皇氏宗谱中除名,会撤回福宁郡主的封号,到时候福宁就是一个庶民。福宁在这之后要回逍王府自然是不可能了,除非她嫁进逍王府。   而按福宁的性格,让她长时间住在宫里她肯定不乐意。顾覃兮就怕福宁什么准备都没有,就这么凭着一腔热血进了京恢复身份,之后的日子福宁还不知道要怎么过呢。   福宁拉了拉胸口的被子,思索了一会道:“我来之前母妃给了我很多银票,还给了我平时贴身伺候人的卖身契,还给我了在京中的另一处宅子的地契。可是我想明天之后就先在客栈住一阵,然后慢慢的在京中找一处喜欢的宅子买下,当然最好的就是在没买宅子之前,那个木头脑袋就能想通把我娶回家。”   顾覃兮翻了个身看着福宁道:“你母妃真的是很疼你,什么都为你考虑到了。福宁,你可得争口气,争取这次能把世子一举拿下,不然也太对不起关心疼爱你的人了。”   “自然。”福宁信心满满道:“我还想着日后能继续喊他们父王母妃的,早点睡,明天及笄礼上可有你累的。”顾覃兮应了闭上眼睛,她的及笄礼一切都由皇后操心,她基本上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明天精神饱满的出现就可。   逍王府,逍王世子得知福宁快到京城的消息之后从早上等到现在。午时收到消息说,福宁跟着昭宁公主进了宫,他本以为最多不过一个时辰就会回来,没想到这一去就到了酉时。   暮色降临,王府内点上了灯笼,逍王世子身边伺候的小厮木林见主子衣裳单薄的站在长廊上,从屋里拿了件披风给自家主子披上,“世子,郡主今夜不会回来了,世子还是先用膳吧。”   今夜逍王世子特意吩咐灶上做了福宁郡主爱吃的菜,现在这菜都不知道热了几回了,还不见福宁郡主的人影,逍王世子执意等福宁郡主回来一起用膳,眼看月亮爬上天空,木林再一次劝道。   逍王世子看了看漆黑夜幕上几颗闪烁的星辰,握拳抵唇咳了几声,“罢了,摆膳吧。”木林欣喜的应了,忙叫底下的人摆膳。满桌子都是福宁郡主爱吃的菜,逍王世子看着没动筷。   以往不论在哪里,她总会第一时间回到他身边,笑着向他撒娇闹着要吃好吃的,现在她不过是进宫未归,他就如此不习惯。他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总能把心底的念头压下去。   没想到到如今他还是不习惯,不习惯她不在他身边,不习惯看不见她的笑颜。四年里,他的身子越来愈来差,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受凉,胃口也越来越不好,每每吃不下多少。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根本没有大碍,他会这般只是因为心病。他的心里住了一个不该住的人,他努力想要把她赶出去,却只是让她在自己心中越陷越深。或许,四年前他若是狠狠心真的定亲了,就不会像现在这样。   他看着满桌子的佳肴食不知味的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木林有心劝主子多吃几口,但见主子沉着脸也就没有多说,只盘算着待会再让主子吃碗燕窝粥。他用完膳,没有去卧房而是去了书房。   他挥退了跟在身边的木林,从书架间抽出一本书籍,打开里面一页页都是福宁的画像。福宁笑着撒娇的模样,福宁故作委屈的模样,福宁大笑着捉弄人的模样,每一页上的福宁都栩栩如生。   若是心中没有福宁,根本画不出这般生动的画像。他的指尖抚过画像上福宁的脸,一页页慢慢的翻看,这些都是他这几年想福宁时画的,画像多到可以装订成书册。   他知道错的人是他,是他对福宁有了超出妹妹之外的感情,还让福宁看出了这份感情,本就是他的错,为什么要让福宁来承担。他这般想着,手中的书本就被高高悬在了烛火上。   这本书里有他对福宁的感情,他对福宁的思念,若是把书烧了,是不是他就可以忘了对福宁的这份感情。他拿着书的手越来越低,眼看书的一脚就要被火吞噬,他如同被针扎了一般慌忙收回手。   他苦笑着看着书籍,终究他还是舍不得,只要一想到画像里头的福宁会被烧成灰烬,他的心就痛得不能呼吸。福宁,你回来了,我们究竟该怎样,才能够得到解脱。   今夜对他来说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他整夜坐在书房里,看着夜幕退去太阳钻出云层,看着天光大亮,他起身把书册重新塞回到架子里。今天福宁总该从宫里回来了,等福宁回来他再想办法劝她回去。   只是如今的他并不知道,今日过来会有一个重大的改变,改变了他和福宁额未来。   ☆、笄礼   天还蒙蒙亮,一干小宫女捧着洗漱用具等在了偏殿里,阳春和白雪进了内殿走至床边轻轻掀起床帘,“公主,该起了。”顾覃兮一向早睡早起,听见声音马上睁开眼。   阳春和白雪随即退到一边,身边的福宁睡得正熟,脸儿深深的埋进被子里,连日里的赶路让福宁疲惫不堪,现在正是好睡的时候。顾覃兮轻手轻脚的起身,福宁呢喃了一声翻了个身睡得香甜,她替福宁掖了掖被角,示意阳春她们小声。   顾覃兮这一次直接去了浴房,由阳春白雪伺候着沐浴,浴桶里放了很多桂花满室生香。阳春在手心抹开香露揉按在她肩头,白雪仔细的替她梳洗着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   沐浴完毕,阳春取来一套米色的衣裙,仔细的替她穿戴好,腰间垂挂的配饰逐一整理好。十五岁的少女,容颜清丽如同出水芙蓉般秀雅,一身米色的衣裙正好衬托出她的素雅。   顾覃兮左右看了看,一时间有点不习惯,她从没穿过如此素净的衣裙,乍一看铜镜中的女子有点不像自己了,也不知道等会出去会是什么效果。顾覃兮不自在的抚了下宽袖,施施然坐在在梳妆台前由白雪梳头,福宁已经起身此时正由宫女伺候着穿衣。   福宁今日没有穿大红色的衣裙,而是挑了件嫩黄色的宫装,穿戴整齐后走到顾覃兮身边,围着她绕了一圈,“昭宁,没想到你穿素色的衣裙竟会如此漂亮,清淡素雅如同芙蓉,一点都看不出你平时的跳脱。”   顾覃兮没好气的瞥了福宁一眼,“福宁,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漂亮如芙蓉确实是夸人的话,可福宁后半句的跳脱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她平时很闹腾,很没有淑女气质?   福宁笑了一声道:“昭宁,天地可鉴我是真心实意夸你来着。”顾覃兮看了看快要梳好的长发没再说话,福宁朝她抛了个媚眼走到另一边的书案前坐下,无聊的拿了本书翻看。   等到梳妆完毕,皇后身边的金嬷嬷来请人,两人跟着金嬷嬷去了栖凤宫。顾覃兮不由得有些紧张,今日之后意味着她长大成人,再不是一个可以肆意胡来的孩子,她的肩上有她必须承担的责任。福宁似是感觉到了她的紧张,右手轻轻的握着她的手,捏了一下又很快放开,她心中的紧张感顿时消退不少。   栖凤宫,皇后早已等候多时,待见到顾覃兮眼中满是骄傲,她的女儿长得如此出色,今日过后整个大启都会知道昭宁嫡长公主长大成人。皇后对着福宁柔和的笑了笑,牵起顾覃兮的手走向未央宫。   今日是昭宁长公主的笄礼,京中有资格参加的命妇全部来了。香案放置在殿庭,冠席放置于东房外,坐东向西,设醴席于西阶上,坐西向东,设席位于冠席南。   内执事众命妇盛装华服站在一边,乐声起,恭迎鸿武帝坐上御座。顾覃兮从宫道上走出,步伐轻盈身姿优雅,不少命妇还是第一次看见昭宁嫡长公主,不禁在心中感叹昭宁长公主容色出众,完全继承了鸿武帝和皇后的优点。   顾覃兮行至场地中,面向南,向观礼宾客行揖礼,然后跪坐在在笄者席上,皇后拿起梳子象征性的给她梳了下头,把梳子放在席子的南边。顾覃兮转向东正坐,有司奉上罗帕和发笄,镇国公夫人走到她面前;高声吟颂祝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镇国公府人随后跪坐为顾覃兮梳头加笄,皇后象为她正笄,她行过礼后又回去重新换了一套衣裙。如此一拜二加后,皇后为顾覃兮在发间插上一支凤钗,顾覃兮又回去换了一身和头上凤钗配套的宫装,如此笄礼才算结束。   鸿武帝龙心大悦,当即下旨把泉州作为昭宁嫡长公主的封地。众人心中惊讶昭宁公主的受宠程度,暗自在心中感叹,昭宁公主是大启唯一一个拥有封地的公主,公主不用去封地又能拿到封地全部的出产,这份恩宠无人能及。   笄礼后晚上还有宫宴,顾覃兮顶着一身厚重的礼服先回了琉璃宫,福宁跟在她后面笑得乐不可支,“昭宁,你现在总算知道笄礼的辛苦了,想当初我写信同你抱怨,你还嘲笑我,现在可算是轮到我来好好笑话你了。”   顾覃兮已经累得没力气和福宁斗嘴了,福宁行及笄礼时她没能去参加,只是送了礼物过去,没过几天她就收到了福宁的信,福宁在信中抱怨笄礼的辛苦,她当时不以为意,现在却切身体会到了。   这么一场仪式下来简直比练功还累人,她换了好几套礼服,穿着一身厚重的礼服行礼叩拜,她的腰到现在都还有点酸痛。顾覃兮二话不说脱了宫装,进了浴房沐浴。   在温热的水里泡了好一会,顾覃兮才觉得身上的酸痛有所减轻,阳春重新为她挑了华贵不失礼又轻便的宫装,她摆摆手穿着一身白色中衣趴到软塌上,“阳春先帮我按按腰酸。”   福宁挥退了正要上前的阳春,坐在软塌边替她揉按起来,“我来吧,母妃以前常常脖颈酸痛,我可是专门向御医学过放松的手法,怎么样舒服吧?你可是除了我母妃之外,唯一一个得我亲手揉按之人。”   福宁说自己学过还真不是吹的,不轻不重的按了几下她的腰还真的好了不少,她被按得眼前模糊了起来,没一会就进入了梦乡。福宁见此让阳春拿来厚毯帮她盖上,自己随意的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顾覃兮这一睡再醒来已是下午,日头渐渐偏西,昏黄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殿内,让整个大殿充满了温和感。她拉了拉身上的毯子,又看了看身边拿着书撑着下巴睡着的福宁,阳春随即过来伺候她起身。   顾覃兮梳理齐整走到福宁身边轻声唤道:“福宁,该起来参加宫宴了。”福宁哼唧一声,缓缓睁开潋滟的丹凤眼,放下手中的书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我饿了,要吃东西。”   顾覃兮因为太累没来得及用午膳就睡了过去,福宁本想等着她醒来再一块用午膳的,没想到自己也睡了过去,现在一觉醒来腹中空空,恐怕还没等到开宴人就要饿晕过去。   阳春早有准备一听福宁说饿了,吩咐几个小宫女端着燕窝粥并几样小点心放到了桌案上。两人喝了一碗燕窝粥,吃了几块小点心填饱肚子后,一起去了未央宫。   晚宴设在未央宫,五品以上的朝臣和命妇都有资格参加,未央宫的大殿里摆了两排长长的宴席,粉衣宫女端着美酒佳肴在殿中翩翩行走。顾覃兮进来的时候,全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她的身上。   众人起身向她见礼,“微臣见过长公主,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顾覃兮浅笑着叫起,仪态尊贵大方,众人坐下后她找到自己的席位施施然坐下,她的左边是福宁,右边是太子妃。   对面是太子,坐在太子下首的是逍王世子,世子之后是萧国公,接着是祁相再接下去就是按官职大小而坐的文武大臣。她看了对面一眼,祁禹坐在中间偏下的位置,对上她的目光朝她温和的笑了笑。   逍王世子看见对面的福宁时,手中拿着的酒杯顿了顿,差点没把酒洒出来。福宁察觉到逍王世子的目光,对着他眨了眨眼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逍王世子指尖沾到了酒水,慌忙拿出帕子擦干净。   没过一会三声净鞭响起,鸿武帝携着皇后的手走向御席,众人又起身行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鸿武帝叫了起,端了一杯酒一口饮尽,“今日是朕爱女的及笄宴,众位爱卿还请随意,同朕一块品尝美酒佳肴欣赏仙音乐舞。”   众人起身谢过后,乐声响起着七彩裙装的舞女甩着水袖在殿中起舞。顾覃兮用着膳,不时的和身侧的太子妃,福宁说上几句,诸位朝臣命妇也都笑着欣赏乐舞,殿内气氛一派和乐。   宴席到了一半,太监总管朱礼步履匆匆的进了未央宫,俯身在鸿武帝耳边耳语了几句,鸿武帝面色丝毫未变,挥退太监总管后依旧坐在御席上不时的给皇后夹菜。顾覃兮敏锐的察觉到鸿武帝拿筷子的手似是用力过度,指节微微有些泛白。   她的心里升起了不详的预感,鸿武帝虽然掩饰的很好,可她观察细致又对鸿武帝十分了解,这才从这细微之处感觉到了不同。接下来,她的心思已经不在筹光交错的宴席上,而是分了大半的心神在鸿武帝身上。   果不其然,鸿武帝假借酒意上头提前退了席,一同离席的还有祁禹。顾覃兮安耐着性子等到宴席结束,不顾身后福宁的叫喊直奔御书房。福宁叫人未果,反倒是被逍王世子喊住。   “福宁,陪我走走?”已是深秋夜里寒凉,逍王世子披了件天青色斗篷,抚着柱子站在宫灯下,欣长的身影明明灭灭。他和四年前相比瘦了许多,原本合身的衣袍穿在他身上显得空空荡荡,福宁心中一酸,听话的跟在他身后。   ☆、情深   两人没有走太远,只在未央宫前的园子里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秋风起带来一阵寒意,逍王世子握拳抵唇低咳了几声,欣长的身影在深秋的夜里是那么的单薄瘦弱。   福宁别开眼忍下到了眼眶的泪珠,“夜里凉,我们去亭子里坐坐。”园子里不远处有一座亭子,亭子四面围上了厚厚的纱帐,角落里摆放着大大的暖炉,是专门为了出宴席赏景之人准备。   逍王世子点点头走到亭子里坐下,福宁坐在了逍王世子对面,亲自动手倒了杯热茶递过去,“喝杯茶热茶暖暖身子,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就赶紧说,夜里冷你身子不好不能久待。”   逍王世子捧着茶杯浅浅呷了一口,目光在福宁脸上留恋,“福宁,我已经在宫门口备下了马车,等宴席一结束我们一同回府,我已收到母妃的来信,冠礼过后会寻人护送你回封地。”   福宁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偏头想了想道:“今夜我不会回去的,以后会不会回去都要看你的意思,你这么惊讶做什么,你早该猜到的不是吗?若是你想和我说的只有这些,那么我们已经无话可谈,我先回去了。”   福宁起身要走,一只消瘦略带冰冷的手抓住她的手腕,她回身就见逍王世子沉了一张俊脸,语气里掩藏不住担忧,“福宁,你到底还要闹到什么时候,你这么做父王和母妃心里会如何想,你可知道日后会有多少流言蜚语,你可知你会受到伤害。”   逍王世子的话里更多的是担心福宁,福宁顺着他的力道慢慢坐下,在他想要收回手时一把抓住,贴在自己温热的面颊上,“顾尧,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吗?那时我贪玩非要去摘荷塘里的莲蓬,你拗不过我只能带着我去,结果你自己不小心落到了塘里,父王知道后责怪你贪玩要责罚你,你默默的领了罚,在床上躺了半月个,却一个字都没说是我一定要去的。”   逍王世子用力想抽回手,福宁双手紧紧抓住,他的手心指尖一片温软,她面颊上的温暖似是通过指尖传到了他的心里。福宁的眼睛如同黑夜的星星,闪闪发亮闪烁着星光,她语声温软,渐渐地逍王世子不再动作,只静静的望着她听她回忆他们的曾经。   “还有一次花灯节,街上行人太多我们不小心被冲散了,我差一点就要被拐子拐走,是你在那个昏暗的巷子里找到了我。那会你才多大?为了我,你就敢和比你不知高大强壮了多少的人拼命,那一次若不是侍卫及时赶到,你的一条命都要交代在拐子手里。”   福宁想及此语声哽咽,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你受了重伤伤了根骨,从此再不能习武。那时我看着你满身伤痕,血迹斑斑的躺在床上,就在心底发誓,我一定要变得强大,日后由我来保护你。所以之后习武再苦再累,我从没放弃过,我只是想以后能够保护你,再不让你受伤。”   “顾尧,我们不是亲兄妹你为何对我如此好?你敢说这么多年来,你对我就没有丝毫男女之情吗?你知道的我想做的事没有人能拦住,明天圣旨就会下来,明日之后我就再不是逍王府的福宁郡主。如果这样你还不肯接受我,我只好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福宁说完已是泪流满面,晶莹的泪珠划过精致的下巴滚落在逍王世子的指间,逍王世子情不自禁的抚上福宁的脸,食指温柔的拭去她眼角的泪珠,语带叹息,“福宁,你这又是何苦,为了我不值得。”   “不,这一切都是值得的。”福宁脸颊在男人手心蹭了蹭,脸上缓缓绽开一个妖艳的笑,“荣华富贵,地位权势我统统不需要,我只想要能和你相守一辈子,一辈子爱着你,护着你。”   福宁对逍王世子的爱深入骨髓,不是简单的说几句就能忘的,她知道逍王世子的想法之后,就打算把自己心中的想法全部告知,他和她之间若是必需得有一个人做出牺牲的话,那就由她来,由她来迈出那一步。   “福宁,你真傻。”逍王世子眼圈泛红眼底满是怜惜,“父王和母妃知道你要这么做吗?在京中你无亲无故,明天圣旨一下,你又能去哪?你为什么不多为你自己想想。”   “我才不傻。”福宁扬唇微笑笑容冲破一切阴霾,“我若是方方面面都为自己考虑到了,你就不会担心我,不会管我了。从明天起我就只能流落街头,你若是心疼我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福宁不等逍王世子回答就起身道:“宴席快要结束了,我们快些回去。”逍王世子深深地看了一眼福宁,没说话沉默着跟着福宁回了未央宫,殿中御席上只剩皇后,鸿武帝早已离去多时。   夜已深,宴席很快就结束了。福宁没在席位上看见顾覃兮,后面等了一会也没见顾覃兮,就起身送了逍王世子一小段路,和逍王世子分别后先回了琉璃宫。   此时御书房,顾覃兮匆匆追到御书房门口,太监总管朱礼一见是鸿武帝最宠爱的昭宁公主,满脸堆笑的过来行了礼,“公主,您这会子怎么过来了?皇上刚和祁大人进书房议事,公主您看可否要老奴通报一声?”   鸿武帝在御书房议事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别的人若不是有重要事情,都只能在议事过后才可进御书房,可顾覃兮在鸿武帝心中又是不同的,所以朱礼才试着想进去通报一声。   顾覃兮刚想说劳烦公公了,御书房里就传来鸿武帝的声音,“是兮儿在外头吗?进来吧。”顾覃兮笑着对朱礼点点头,提着过长的裙摆进了御书房。御书房内,鸿武帝手中拿着一份急报愁眉不展,祁禹恭敬的侍立在一旁。   顾覃兮走过去行了礼,“父皇,儿臣见你匆匆离席想着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所以才着急跟过来看一看,若是有失礼之处还请父皇见谅。”顾覃兮心知鸿武帝是不会怪她失礼,她这么说只不过是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鸿武帝叹了口气伸手招她到身前,“兮儿,父皇有一件事要与你商量。”鸿武帝脸上凝重的神色,让顾覃兮的心一下子掉到谷底,她用力点了点头,双手不自觉的握成拳。   鸿武帝道:“边关传来急报,风回谷一战你二哥失踪了,听将士们说是有一黑衣人在战场上劫走了你二哥,陈将军派了大量将士去寻找一无所获,后来就收到了这一封信。”鸿武帝说到最后,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疲倦,随后他把手中的信纸递给了顾覃兮。   顾覃兮脑海中蕴华的身影一闪而逝,展开信纸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信上是蕴华的笔迹,只有寥寥几句话,大意就是我抓走了顾杨,倘若想要顾杨活命,就要顾覃兮和祁禹在半月内出现在苗疆。   信中虽然没有提到别的,可顾覃兮清楚若是他们没有在规定的时间到达苗疆,蕴华一定会杀了顾杨。而陈将军得知顾杨在蕴华手中后,投鼠忌器现在已经改进攻为防守。   顾覃兮看完信沉声道:“父皇,儿臣一定会去苗疆,亲自救出二哥。”蕴华明显是冲着她和祁禹来的,却抓了顾杨来要挟他们,蕴华要是敢伤害顾杨,她一定会让蕴华付出血的代价。   鸿武帝面带赞赏的看着她,“不愧是朕的女儿,巾帼不让须眉好胆气。父皇只是希望这件事能瞒着你母后,你母后近日里身子不适,若是知道这件事还指不定会怎么伤神。”   顾覃兮犹豫道:“父皇,这恐怕不妥,纸包不住火母后早晚会知道,儿臣去了苗疆母后肯定会起疑,儿臣以为不如把实情告诉母后,母后性子刚毅肯定不会被此事打倒。”   鸿武帝想起皇后的性子,觉得顾覃兮说的很对,皇后也不是一般闺阁女子,早年间也曾和他一起经历过暗杀,他不该因为担心皇后的身子就擅自决定瞒着皇后。鸿武帝点头应了,“兮儿说的对,是朕考虑不周,今夜朕就会告诉皇后此事。”   鸿武帝又沉思了一会道:“徐之,朕命你随同兮儿去苗疆,明日即刻启程。密卫由你全权统领,朕会再派数十个大内高手暗中跟着你们,明面上的护卫由你们亲自挑选。”   祁禹躬身应了,“微臣遵旨,还请皇上放心,微臣一定会保护好公主,不让公主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顾覃兮不仅是大启的公主,还是他最心爱之人,此去苗疆他一定会保护好顾覃兮。   鸿武帝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只是思来想去还是不能放心遂开口道:“朕会再调派江湖高手跟着你们,只是江湖人不好管束,徐之你还要多多注意。”大启朝廷和江湖是互相合作的关系,这一任的武林盟主也是靠着朝廷坐稳位置。   鸿武帝一声令下,武林盟主就会挑选江湖上的好手跟着一起去苗疆,只是江湖人自由自在惯了,怕是没那么容易降服。这一次鸿武帝倒是白担心了,江湖上静慧师太威名赫赫,那些江湖人一听昭宁公主出自静慧师太名下,一个个乖的和绵羊似的。   ☆、出发   说起江湖人顾覃兮突然间想到,江湖上有人能够易容,并且连声音和举动都完全可以一模一样,以蕴华的性子抓了顾杨要她和祁禹去苗疆,必定是想置她们于死地。   若是能有一个“她”在明面上牵制住蕴华,她再在暗中潜入救出顾杨,这样子事情会容易许多。顾覃兮心中想过许多种法随即建议道:“父皇,江湖人我只要一个就好,要那种能易容十分厉害的江湖人士。”   鸿武帝略一沉吟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兮儿,你是想要?”顾覃兮点点头,“父皇,庄王因难民之事失了民心,边关即将大捷,蕴华在这关头抓了二哥不过是狗急跳墙,女儿猜她现在最想要的是我和徐之的性命。”   就算是蕴华抓了顾杨在手做人质,漠北被攻破还是铁板钉钉上的事,蕴华她这一次真的是豁出去了,顾覃兮一想起蕴华心中就忍不住叹息,这种前世的孽缘还真是要不得。   鸿武帝马上吩咐身边的暗卫去联络武林盟主,让武林盟主挑选出一个精通易容之人。他们三人又细细的商议了一会,皇后匆匆赶了进来,“皇上,可是出了什么事?”   皇后和鸿武帝夫妻多年怎会看不出鸿武帝的异样,只是刚才在宴席上她不好脱身,这会宴席一结束就匆匆赶了过来,待看到御书房里的顾覃兮和祁禹之后心中的预感越发不好,因此也就顾不了那么多,直接向鸿武帝发问。   鸿武帝起身执起皇后的手,“梓希,你先别急朕同你慢慢说。”鸿武帝牵着皇后到了椅子上坐下,“杨儿被蕴华抓了,蕴华用杨儿要挟让兮儿和徐之去苗疆见她。”   皇后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还是禁不住打击,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顾覃兮连忙走过去温柔的扶着皇后的双肩,“母后,您别担心,我一定会救出二哥,让大家都平安无事。”   皇后深吸一口气好容易压下心中的疼痛,拉着顾覃兮的手不肯放,“兮儿,蕴华她这是想要你的命,你若是去了苗疆,母后怎么放心的下。”都是聪明人,一下子就看出蕴华的意图,皇后这下子更加担忧了,倘若一个不好她就要接连失去两个孩子。   顾覃兮拍了拍皇后的手背柔声安慰道:“母后,兮儿有能力保护自己救出二哥,何况这一次不只是兮儿一个人去,还有徐之会陪着兮儿,兮儿相信徐之会保护好兮儿的。”   祁禹走上前在皇后面前行了礼,声音清润瞬间驱散了不少皇后心中的紧张,“请娘娘放心,徐之会用生命保护覃儿,不会让人伤到覃儿一丝一毫,谁想伤害覃儿,就先从徐之的尸体上走去过。”   皇后强忍住到了眼眶的泪水连连点头,“本宫就盼着你们平安归来。”皇后也很无奈手心手背都是肉,顾杨被抓她心如刀割,可要让顾覃兮去涉险她心中更是担忧。   可这一次为了救出顾杨,顾覃兮不得不去涉险,皇后心中也清楚发生了这样的事,顾覃兮无论如何也是会去一趟苗疆,亲自救出顾杨。她既然阻拦不得,就只能期盼顾覃兮能平安归来。   说完正事祁禹先行告辞,顾覃兮在御书房又安抚了皇后一会才回琉璃宫。回到琉璃宫已是深夜,顾覃兮本以为福宁会先行睡下,没曾想福宁半躺在榻上自己一个人下棋玩。   福宁听见声音抬头笑望着她,明艳的容颜在烛光下更添几分艳色,她扔下手中的棋子走到顾覃兮身边,“昭宁,老实交代发生什么么事了?不仅中途离席还三更半夜的回来,你这是幽会去了?”   顾覃兮退开身边的福宁坐到软塌上,双手托腮略有些疲惫道:“明日一早我要出发去苗疆,本还想陪着你看宅子的,现在看来只能你自己一个人去选宅邸了,等我回来记得请我去新宅看看。”   福宁一听顾覃兮要去苗疆脸色沉重起来,“昭宁,好端端的你去苗疆做什么?”顾覃兮拿了粒白子在手心把玩,淡淡的把蕴华抓了顾杨,并要他们去苗疆的事说了,末了还添上一句,“福宁,我这琉璃宫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不用去在意旁人的话。”   明天将福宁从皇室宗谱上除去的旨意就要下了,一但被夺了郡主的封号,按理来说福宁是不能再住在宫里,可顾覃兮才不管这些,她认定了福宁是自己的朋友,就会给福宁最好的一切。   福宁听后嬉皮笑脸道:“我也想去苗疆看看,昭宁明日你带上我一同去吧。”福宁好不容易有一个知心朋友,怎么可能会让顾覃兮一个人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她的功夫也算不错,跟着顾覃兮好歹还能派上用场。   顾覃兮拒绝道:“不行,这一次太危险了,你不能去。”此去苗疆危险重重,她没有十足的把握,无论如何也不会让福宁跟着她去涉险,万一福宁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她后悔都来不及。   福宁不管本还想在说几句,待见到顾覃兮疲倦的神色改了到嘴边的话,“既然你明日要早起赶紧洗洗睡,你今天累了一天,要是现在还不休息,我怕你明天眼睛都会睁不开。”   福宁催促的顾覃兮去洗漱,自己动作麻利的上了床躺着。顾覃兮在阳春白雪的伺候下洗漱完,叮嘱了二人几句,大意就是明天她要去趟远门,不能带上她们,让她们好好守着琉璃宫等她回来。   阳春和白雪虽然心中有疑惑,但还是乖乖应了,她们是奴婢顾覃兮是主子,主子说什么她们一定要照做。顾覃兮上床躺下后福宁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然后就陷入梦乡。   顾覃兮觉得有点奇怪,按福宁的性格不可能会如此轻易就放弃了,莫不是明天福宁有后招?她这般想着就留了心。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顾覃兮看了看身边睡得正熟的福宁,手指飞快的拂过福宁的睡穴。   原本就睡得正香的人更加沉沉的陷入梦乡,顾覃兮低低的说了声“对不起。”就叫来阳春和白雪,洗漱完又飞快的带上简洁的包袱,连出发前吩咐阳春道:“去逍王府报个信,让世子来接福宁回去。”   阳春应了,顾覃兮带着东西出了琉璃宫,鸿武帝和皇后都在宫门口等着她,武林盟主很快就回了话,安排了一个叫千面的善易容的女子在路上等候,她拜别了父母和祁禹一起上了出宫的马车。   马车外面看上去毫不起眼,里面却是别有洞天,车里铺了一层厚厚的柔软的毯子,祁禹在马车左侧盘腿坐下,示意她到软塌上,“路上要去和千面会和,你先在榻上休息一会。”   顾覃兮点头应了,在软塌上坐下调息,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打起坐来,马车里十分安静,一时间只听得到车轮滚滚。出了京城,到了城郊一处茶肆,一个瘦瘦小小十分不起眼的女子默不作声的靠近马车。   等到马车停下,顾覃兮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女子从袖中不着痕迹的拿出盟主令,顾覃兮点头女子飞快的蹿上马车。女子先是行了礼,才嘶哑着嗓音道:“公主,要小人易容成您的样子么?”   “不只是样子,连平常的一举一动都要像,等会我会把蕴华的资料给你,你记下后马上烧毁。”千面恭敬的应是,然后拿出一套工具,直接在她和祁禹面前易容。   顾覃兮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神奇的技术,不免多看了几眼,转头一看发现祁禹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她奇怪的问道:“徐之,你怎么这么看着我?”他的目光十分复杂,她只看出了里头的不赞同。   祁禹似是压抑着怒气,语声十分低沉,“覃儿,你是不是想要一个人潜入苗疆去救二殿下?”蕴华不是傻子,有一个人假冒顾覃兮就算了,若是连祁禹都是假的,肯定会被蕴华识破。   所以祁禹必须得和千面一起在明面上大张旗鼓的去苗疆,她一个人走些小路穿近路去苗疆救二哥。如此一来,顾覃兮虽然是假的,可祁禹却是货真价实,真真假假之间,更能迷惑蕴华。   顾覃兮道:“徐之,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和千面按照我们的原计划,先去边关见过陈将军,再去苗疆和蕴华周旋,只有你在蕴华才不会起疑心。徐之,你要相信我。”   他的目光中似有千言万语,到最后只剩下低低的一句,“我等你。”我等你,等你平安回来。这一句话重值千金,里面满满都是他对自己的感情,爱意,信任和担忧。   顾覃兮不顾还有外人在场,倾身过去抱了抱他,“等着我。”然后换了一身灰不溜秋的衣裳,往脸上涂了从千面那里拿来的东西,瞬间从一个娇娇女变成一个不起眼的村姑。   趁着没人注意溜下马车,马车继续向前,车的周围跟随着重重护卫,让人一看就知道里面的人非同一般。   ☆、大结局   夜风习习,风沙带着呼呼声席卷而过。蕴华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用手拢了拢颊边被风吹乱的发丝,白嫩的手背甚至能感觉到沙子抚过手背的粗粝。漠北就是这样一个地方,穷山恶水,感受不到半点温情。   她在这样一个地方,受了多少苦,做了多少努力,却没有一次能够成功。如果重生的意义只是不断重复失败,那么,她活着亦或是死了又有什么区别。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明日,只要到了明日,她就能把那两个人一起拉下地狱。一想及此,蕴华唇边忍不住露出笑意,先是隐忍的笑意,到最后放声大笑,肆意又畅快。蕴华身后不远处,一身黑袍的男子静静立着,如同她的影子,坚定不移的跟在她身后。   晨曦的光照亮大地,祁禹一行人沐浴着晨光到了漠北城下。马上的青年一身淡蓝色锦袍,领口处用银线织着细细的纹路,金黄色的光撒在他身上,冲淡了一些清冷,使他俊秀的面庞多了几分暖意。   蕴华目不转睛的看着马上的人,眼中渐渐涌起几分痴迷,她爱了祁禹整整两世,却都是求而不得,她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尤其是那个她最厌恶的顾覃兮。   马上的青年皱眉看了看大开的城门,策马走近马车,神色温柔的对着车窗里的人说了几句,然后翻身下马,走到车边伸手扶着马车里的女子下车。   顾覃兮一改往日繁重的宫装,只穿着江湖女子最爱的紧袖装束,浑身上下全无半点饰物,可即使是这样也遮不住少女的娇俏。   蕴华咬牙切齿道:“顾覃兮,怎么你是怕了,不敢进来了,你二哥的命是不是不想要了。”蕴华身后是被五花大绑的顾杨,挟持着顾杨的正是那个实力难测的黑衣人。   顾覃兮焦急的看向口不能言的顾杨,祁禹安抚的冲顾覃兮笑笑,神色清冷的对着蕴华道:“我们已经来了,你要如何才能放了二皇子。”蕴华闻言低低的笑了,紧紧的盯着祁禹,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一般。   “很简单,第一,我要她挑断经脉自废于此,第二,我要你娶我。”芊芊细指直指向祁禹,眼角的余光瞥见顾覃兮愤怒的神色心情越发好。身后的黑衣人在蕴华说出这话时,身体细微的颤了颤。   场面顿时僵住,蕴华正想开口威胁几句,却见天空中陡然绽放出一朵灿烂的烟花。伴随着烟花而来的,还有军队的厮杀声,漠北城里的叛军一个个的倒下,而带领着军队作战的则是那个刚刚还在城门口的顾覃兮。   顾覃兮带领的军队之中有绝大部分都是漠北原本的守军,蕴华已经疯了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性命,他们也是军人职责是保家卫国,可蕴华却只是一味的让他们伤害百姓,做些丧尽天良之事,他们当然不会盲目跟从。一等到长公主,立马投诚。   大军来势汹汹,所剩叛军不过片刻便被清理干净。蕴华呼吸加重,在看到被五花大绑的庄王时,眼前一阵阵的发晕,不用说,城门外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顾覃兮,那是用来迷惑她的。   枉她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中,没想到却被顾覃兮狠狠摆了一道,顾覃兮这么大张旗鼓的出现,也代表着她的最后一步棋,被困在地牢里的顾杨已经被顾覃兮救走了,她原本想要让假扮顾杨的人杀了顾覃兮的想法也落空。   祁禹走到顾覃兮身侧,掏出怀中的帕子,轻柔地擦拭着刚刚不小心溅到顾覃兮袖子上的血渍,那一刻的温柔让众人以为身处的不是这般惨烈的厮杀场。顾覃兮轻轻拍了拍祁禹的手,示意自己很安全,这才看向蕴华。   “蕴华,如今的情形你也已经看见了,还不束手就擒。”最后一句顾覃兮是用了内力喊的,听在蕴华耳里如同炸雷一般。蕴华手撑着城墙壁,指甲深深的刻进墙壁里。   “哈哈哈哈,束手就擒,好一个束手就擒。”蕴华狂笑了一阵,直笑得流出了泪花,“顾覃兮,我机关算尽却还是败在你的手里,你别得意,就算你赢了,你也不过是仗着自己的身份,如果我们换一换还不知鹿死谁手。”   顾覃兮不做声,不动声色的打了几个手势,让暗卫悄悄包围了蕴华。蕴华那样的一个人,永远都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自私自利从不为他人考虑,这一次她能想到蕴华的计谋,不过是猜到了蕴华想要和她同归于尽。   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是,二哥虽然被关在地牢里,好在没有吃什么苦头。可能蕴华恨毒了她,只想着置她于死地而忘了他人,也可能是蕴华还想用二哥做些什么,不过只要平安救出了二哥,她就放心了。   蕴华见顾覃兮不理她,眼中神色变幻,唇边勾起一丝诡异的笑,举起笛子吹了起来。笛声如泣如诉,带着幽幽的冷意,蕴华吹了半天,也不见一只蛊虫,不由得神色大骇,“顾覃兮,你,难道是你。”   顾覃兮偏了偏头,指了指不远处的林子道:“你养的那些蛊虫已经被我师父拿下,我想这是你最后的底牌了,事到如今你还不死心吗?”蕴华擅蛊,她小时候就吃过一次大亏,险些丢了性命,此时怎么会不防着。   蕴华这下是真的慌了,身子不住的颤抖,翠玉的笛子掉在地上碎成了两半。黑衣人上前一步扶住蕴华半软的身躯,眼底是谁也看不见的怜惜。蕴华狠狠的推开黑衣人,目光热切的看了眼祁禹,从城墙上翩然跃下。   “蕴华。”黑衣人被推的一个踉跄,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跟着蕴华从城墙上跳下。呼啸的风声在耳边响起,蕴华抬眼,最后看见的是黑衣人那双充满爱意的眼睛,然后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至此漠北叛乱一事了结,蕴华跳城墙自尽,庄王在运送途中也服毒自尽。鸿武帝重新整顿了漠北,派了自己的亲信守卫漠北,朝堂内外无比和谐。顾覃兮和祁禹的婚事也被提上了日程,鸿武帝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亲自下旨赐婚,婚期就定在来年的三月初一。   顾覃兮为了准备婚事被拘在宫里,祁禹更是忙得团团转,依照习俗在婚期前二人还不能见面,福宁为了追心上人,已经搬到了宫外,这宫里也就只有被勒令养伤的二哥能过来和她玩闹。   新春阖家团圆,在宫里吃完团圆饭,一向严肃的太子哥哥竟然提议让她出去逛一逛灯会,还没等她缓过神,她已经坐上了出宫的马车。马车在离皇宫不远的一处巷子停了下来,容颜清隽的青年挑帘上了马车。   一见到祁禹顾覃兮就明白了太子哥哥的提议从何而来,顾覃兮做贼一般压低声音道:“不是说大婚前不能见面吗?”祁禹低低的笑了一声,也学着她压低声音道:“兮儿,一日不见思之若狂。”   此话一出,顾覃兮脸上红了一片,说起来自从漠北回来之后,他们确实没怎么见过面,之后父皇赐婚更是没机会见面了。她能感觉到对面祁禹灼热的目光,咬了咬唇忍着羞涩道:“我也,我也想你。”   声音细不可闻,如果不是祁禹内力深厚可能真的听不见,祁禹看出她的紧张转移话道:“听说今日的灯会与往年不同,我们一同去看看。”顾覃兮的注意力被转移了大半,“不知道福宁会不会来看灯会。”   “今夜可少不了福宁郡主。”男子的声音带了淡淡的笑意。   “难道福宁打算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去看看就知道了。”   马车拐出巷子,驶向不远处灯光璀璨的街巷。   完结。 本书由 1437345121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